渣路相逢 作者:山寒 文案: 告白成功的第二天,喻一枫光明正大地带着几个“小宝贝”回到了恋爱对象的家。 穆清站在门口,看着客厅里的群魔乱舞,笑得温文尔雅:“就这?” 他侧了侧身,背后一群千娇百媚的男男女女洋溢着热情的笑容,齐刷刷对着喻一枫说哈喽。 喻一枫:? 说好的高岭之花美人落泪呢?为什么我变成了落泪的那个? 喻一枫(攻)x穆清(受),死性不改的浪子x表面高岭之花实则更浪的“人渣”,1V1,强强,HE 【阅读提示】 攻受都不走清纯路线,介意慎点哦。 -------- 第1章 没亲,不熟 早上7点30分。 穆清整理好衣服,推开房间门正准备走出去,一束艳红色的玫瑰花就忽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玫瑰上沾着新鲜的露水,看起来娇艳欲滴,手捧着玫瑰的男人带着灿烂的笑容,正深情地注视着穆清:“早上好穆先生,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和你一起吃个早餐?” 穆清在看见玫瑰的瞬间便及时向后退了一步,同时抬起手在鼻尖飞快地蹭了一下,把预兆着打喷嚏的痒意蹭了回去:“不好意思,请问你是谁?” 捧着花的英俊男人沉默了一瞬,脸上露出了受伤的神情:“我们昨天晚上才见过面,还亲密交流过......你这么快就对我失去兴趣了吗?” 昨天?亲密交流?什么跟什么? 穆清后退了小半步,谨慎地保持和过敏源的距离:“抱歉,你或许认错人了。” 男人看着他,琥珀色的眸中掠过一丝十分明显的失落,但他只是叹了口气,暖阳般的笑容便重新出现:“我以为经历过昨天的邂逅,你会喜欢我带来的这一束盛放的黎明........看来还是我太着急了,非常抱歉。” 他说话时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下和穆清之间的距离,房门内照过来的阳光与走廊中流泻的日光在他身上相会,交错的光影一瞬间将他容貌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可惜穆清高度近视。 还带散光。 一片色彩斑斓的光晕中,穆清看着男人原本还算清晰的五官被阳光打上了五颜六色的马赛克,心里默默感叹:黎明盛不盛放他不知道,但这个花里胡哨的二逼确实挺盛放的。 男人发现穆清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还不着痕迹后退了一步时,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瞬。 是谁说的他教外语所以一定喜欢热情奔放的异域风情的?怎么他一脸我有毛病的表情啊! 但——不论开局如何稀烂,聪明的猎人都会懂得适可而止。 不能急。 男人稳住心态,笑容温暖如旧:“或许你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我仍然对您印象深刻。我的名字是喻一枫,希望以后可以再见到您。” 他彬彬有礼地将花束放在了门口的雨伞架上,而后潇洒的转身离去,迈开的步伐稳定有力,是所有小零看到都会尖叫的帅气。 但这和五米之外人畜不分的穆清有什么关系呢? 男人一离开穆清就迅速后退了几步走回房间里,利索地戴上方才捏在手里还未来得及戴上的眼镜,而后拨通了前台的电话:“喂?您好,可以麻烦保洁现在过来一下吗?嗯,对,是有垃圾要处理........” 突如其来的插曲扰乱了穆清的时间打算,等到那一束花里胡哨的黎明被保洁小妹无情地扫进垃圾桶,门口甜腻的玫瑰香味消散后,时间已经快到7点50了。 手机自带的原装铃声响起,穆清捏了捏鼻梁,接通电话:“刚刚遇到了点麻烦,我马上下楼。”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不难听,但说出的话却十分狂野:“你啷个回事呀,平时楞给早,今天楞个晚,是昨天运动太爽了迈?” 豪放的内容震惊了隔壁房间刚推开门的住客,迈出一只的脚在地毯上犹豫了片刻,又默默缩回去了。 穆清假装没看到,目不斜视走向电梯:“我不是你,不需要那么大运动量,只是遇到了一点麻烦。” “啥子麻烦?哎呀随便是啥子你搞快,我搭完你还要切上班,要迟到了!” “嗯,我马上。” 穆清挂了电话,电梯恰好来到了面前。 每日清洁的电梯内部一尘不染,四壁光可鉴人,平日里可能挂着各式广告招牌的位置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文艺复兴风格的油画。暗黄色的桌面上几只随意放置的酒杯,最左侧的一杯还有些残留的酒渍,暗红的色泽,怎么看怎么像......... “啊。”穆清忽然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 他想起来了。 他昨天似乎确实见过这个男人。 彼时的穆清虽然被朋友强行拉到了酒吧,但实际上刚看完三个本科生的毕业论文,血压略微升高,世俗的欲望巨量降低,只想待在位置上静一静;可他刚静了不到十分钟,面前就上演了一出十分俗套的戏码。 一脸青涩、明显是在校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在好奇心作祟之下走进了酒吧,又被猎艳的老手看中,轻轻松松被对方的话术绕晕,甚至放下了戒备心,想要接下那人给他点的酒。 男孩不知道,可从穆清的角度,却恰好能看到白色的小药丸被丢进漂亮的鸡尾酒中,又快速在翻腾的泡沫中消融。 穆清并不是爱多管闲事的性格,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对即将发生的荒唐置之不理——更何况,那个学生的脸,他似乎在校园里见到过。 来不及细想,穆清抬手打劫了那杯饮料,风度翩翩地对男孩笑了笑,俯身凑近在他耳边低语:“今天11点校领导抽查男生寝室,缺人的一律全校通报,会贴证件照和学号的,会扣学分的,会社死一个学期的。” 男孩在穆清凑近时脸上瞬间泛起了红晕,待他说完话远离时脸色已经被变成了惨白,见鬼似的地看了他一眼,拔腿就跑。 猎艳的老手不爽地“啧”了一声,见打断自己的是穆清,便立刻没了脾气,笑嘻嘻打了声招呼,换了个目标远离了这里。穆清舒了口气,刚刚坐回去,一旁却传来了几记掌声:“英雄救美,了不起。” 鼓掌的人坐在阴影里,酒吧的灯光这时又恰好暗了下去,穆清看不分明他的长相,便只是略一颔额,并没有搭腔。 可那位却并没有善罢甘休,端着酒杯来到了穆清身前:“我很佩服你,敬你一杯。” 不等穆清反应,这人便单方面将杯子递了过来,在他桌上的酒杯边缘轻轻碰了一记。 暗红色的酒液从他杯中荡漾而出,在骤然变亮的光线中折射出宝石般璀璨的光泽,男人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将酒渍蜿蜒的杯底亮给了穆清:“希望我们能再次相见。” 他声音磁性,动作潇洒,喝完就走,来去如风。只可惜当时光线变化太快,穆清的眼睛没跟上,所以没看清。 回忆完毕,电梯恰好也到达了一层。 明亮的日光在电梯外倾泻,穆清沉思片刻,低声道:“难道他就是那种——中二病?” -------------------- 喻一枫(欲言又止):我平时不这样的!我只是以为你会喜欢! 穆清:不,我不打算和中二病选手谈恋爱。 以及附带的四川话翻译,虽然我觉得大家能看懂: 1、你啷个回事呀,平时楞给早,今天楞个晚,是昨天运动太爽了迈?(你怎么回事,平时那么早,今天这么晚,是昨天运动太爽了吗?) 2、啥子麻烦?哎呀随便是啥子你搞快,我搭完你还要切上班,要迟到了!(什么麻烦?哎呀随便是什么你快一点,我捎完你还要去上班,要迟到了!) 第2章 兴趣 中二病先生喻一枫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有了奇怪的绰号,他此刻正悠闲地站在窗边,吹着不怎么响亮的口哨,遥看着穆清走向停在酒店门口的车。 或许是赶时间,穆清的脚步迈得很急,但呢绒大衣的下摆和肩头垂落的围巾却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即便是这种时候,他也保持着得体的姿态。 赏心悦目。 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喻一枫随手接了,注意力却全在穆清身上。 电话那头的人正要开口,听到他愉悦的口哨声,原本还算温柔的声音瞬间拔高:“你在哪儿?你和谁在一起!” 尖利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上回荡,喻一枫的神情却没什么变化,只是把手机拿的远了一点:“不好意思,请问你是谁?” 说话的人噎了一下:“我是你男朋友!” “是吗?你或许认错人了。” “你——”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喻一枫并没有给他机会,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楼下的穆清已经走到了车前,伸手拉开了车门。并不算远的距离让喻一枫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尤其是上车那一瞬间显示出来的、包裹在合体长裤中的笔直双腿,让喻一枫的眼神都亮了——他忽然开始期待起了这人跨坐在自己身上的样子。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仍旧是刚才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路口的车绝尘而去,喻一枫遗憾地收回视线,重新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冷静了些,虽然听起来仍旧非常愤怒:“你昨天接了酒答应了我复合,今天就迫不及待的要找下一个?” 昨天? 喻一枫回忆了一下,依稀记起了似乎有这么回事:“啊,你是昨天给我酒的那个?我还以为是酒吧打折买一送一,你要请我。” 他说得淡定又自然,电话那头的人呼吸声骤然急促,却仍旧压着火气:“喻一枫,我现在不想和你玩这种幼稚的失忆游戏,我说过,我不要求你能够只守着我一个人,但你至少不要这么快就—— ” “不好意思打断你一下。”喻一枫唇边带着笑意,眼神里却未见温度,“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我真的不记得你是谁?” “或许你昨天真的说了什么,但我没听到,所以不能算——还是你想听我说一遍分手吧我们不合适?我不介意。” 电话那头没有回答,喻一枫笑了笑:“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弄到我联系方式的,但我觉得好聚好散是聪明人会做的选择,你不会希望自己或者家人出现什么意外,对吗?” 长久的沉默过后,对面挂断了电话。 喻一枫收起手机,心情颇好地哼着歌,思绪又转到了穆清身上。 他是怎么能做到穿的那么正经,却又那么想让人扒掉亲吻的? 昨天到酒吧本来只是为了处理一些琐事,但穆清出现的时候,却轻易俘获了喻一枫的注意力。 青年似乎是被一旁的朋友强行带来的,整洁干净的衣着与酒吧格格不入,无框的眼镜在进入温暖室内的瞬间就起了一层薄雾。 他停下脚步,将眼镜从鼻梁上取下拿在手里,似乎是想等它适应之后再重新戴上。或许是戴的太久了不舒服,他微仰起头眨了眨眼睛,漂亮的眸中便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有些许溢出来挂在了纤长的睫毛上,又很快在空气中消融。 他的视力或许不太好,否则怎么会发现不了就站在面前不远处,目不转睛盯着他看的喻一枫呢? 戴好眼镜之后他端着酒杯坐到了最僻静的角落,摆明了是不想惹什么麻烦,可是在那个单纯的白痴要被下药时,还是走过去制止了。 夺下酒杯的动作潇洒而优雅,带着笑意俯身低语时的神情又过分诱惑,就算喻一枫自认阅人无数,但那一刻还是不可遏制的被对方深深吸引。 喻一枫之前不是没见过这种高岭之花的类型,但从来没有人像穆清一样叫他感兴趣。这个人明明气质那么端正,给人解围的动作却像呼吸一样自然,甚至显得风度翩翩。 他太独特了。 于是难得提起兴致的喻一枫稍微花了一点点精力,问到了穆清的一些信息,准备了束花打算套套近乎,却又碰了个不冷不热的钉子。 意料之中的拒绝,意料之外的反应。 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喻一枫继续哼着自己音调诡异的小曲,拨通了一个电话:“你上次说哪个学校想邀请我当他们的客座教授来着?” * 朝海市最近修路,早高峰堵得导航路径一片飘红。酒店的位置距离朝海大学太远,为了避免酿成迟到的教学事故,穆清让开车的宫实辰停车坐到后排,自己坐上驾驶位,利索地调转方向,避开主干道的车流开进了路旁一条狭窄的小巷里。 新手司机宫实辰心惊胆战地看着仿佛要贴到车身上的墙壁:“你确定这么走没问题?” “这里出去拐个弯就是高速,下一个出口距离我们学校和你们医院都不远,我先送你过去,车你要借晚上自己拿着备用钥匙来开。” 宫实辰点点头,忽然切换了普通话模式,一脸严肃地看着穆清:“对了,你最近小心点,酒吧那边暂时也别再去了,有人盯上你了。” “盯上我?”穆清放慢车速,小心地驶出巷子,“仔细想想,我昨晚上确实给一个小孩儿挡酒来着——怎么,失手那个要找我寻仇吗?” 宫实辰摇摇头:“那倒不是。一个小孩不至于,而且他也没那个胆子。盯上你的是个新人,我以前没见过他。老板今天提醒我的时候让我看了监控,他一直在看着你。而且......” “什么?” “我说不清楚。”宫实辰摇摇头,“他挺帅的,行为也没看出有什么问题,但是我对他的感觉很不好,你一定要小心。” 宫实辰有种谜一样的第六感——也可能是医生的直觉,让他感觉“不太好”的人,一般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问题。 “多谢,我知道了。” 宫实辰放下心来,正要扯些有的没得的,穆清却忽然问道:“那个人是不是叫喻一枫?” “谁?”宫实辰明显愣了一下。 穆清想了想,简单描述了一下中二病先生的长相。 “没错,就是他,”宫实辰点了点头,“我还以为他昨天只是跟你碰杯喝酒了,没想到连名字都跟你说了,还挺坦诚。” 高速的辅路快到了尽头,川行的车流近在眼前,穆清松开刹车,答道:“不,是他今天早上敲我房门时说的。” 宫实辰睁大了眼睛:“What the f......” 他话音未落,银灰色的SUV骤然加速,如一尾灵活的游鱼,冲进了色彩斑斓的洪流中。 宫实辰死死抓住前排的座椅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惊恐地看着两旁飞速倒退的景色。 穆清看着前方,表盘上象征车速的数字一路飙升:“他要是真的这么有趣,我不介意陪他玩玩。” -------------------- 喻一枫:学他说话真好玩,下次还学。 第3章 我想抱他 穆清所在的朝海大学虽然是一所历史悠久的名校,但学风校训并不古板,相反还十分追赶潮流。这几年积极响应综合性大学创建,跨校授课交换留学搞得有声有色,连食堂大厨都与时俱进,隔三差五出去交流厨艺,以至于邀请客座教授来校任教这种事情,反而显得稀松平常了。 行政楼三楼的会议室里,年过半百的外语学院院长看着坐在对面的喻一枫,态度和蔼,笑容真挚:“喻老师,大概情况就是这样。如果你还有什么有疑问的地方,您尽管开口就是了。” 喻一枫坐在院长对面,笑容里满是真诚:“您的讲解很详细,我了解的很明白。其实能够收到朝海大学这样优秀学府的邀请,有机会把我擅长的东西教给年轻人,对我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他换掉了早上那一套花哨中透着风骚的礼服,颜色低调的大衣笔挺如新,略长的头发打理的整整齐齐,整个人看起来既显年轻又不失稳重,非常符合对面的院长和系主任心目中严肃活泼的青年教师形象。 院长赞赏地点点头:“教育是发展的根本,学校也很高兴能和你这样有学识、又有眼界的年轻人合作。” 客套话说完,双方在一片融洽的气氛中签订了为期一年的客座教授合同。 系主任热情地把喻一枫送到电梯旁:“喻老师是第一次来咱们朝海大学,是不是不知道外院的教学楼在哪儿啊,要不我陪你逛一逛熟悉熟悉?” 喻一枫别有用心,笑着婉拒:“您工作这么辛苦,我实在是不好意思麻烦您,我自己在校园里找找就行。” 系主任今天没课,闲得发慌:“哎呀没事儿喻老师,你不用跟我客气,咱们楼距离行政楼还挺远的,还是我带你去看看吧!” 他说着便率先下了楼梯,喻一枫虽然不想去,但实在是盛情难却,只好跟在了后面。 系主任在朝海大学工作了几十年,对校史如数家珍,边走边给喻一枫进行全方位似的科普。喻一枫脸上带着笑意,不时应和两句,但脑子里却仍旧琢磨着关于穆清的事情。 虽然直接签了一年的授课合同用来追人确实有点冲动,但对方是自己难得感兴趣的人,又是个从来没约过的类型,这样一想,倒也不算太浪费时间——反正从西班牙回来之后,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冬末春初的朝海市温度并不高,来来往往的学生都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喻一枫听着系主任的解说,视线无聊地四处乱瞟,正盘算着要找个什么借口脱身时,余光却忽然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来不及细想,他立刻打断了系主任的滔滔不绝:“不好意思主任,我现在有点急事,可能需要先失陪一下。” 系主任愣了一下:“啊好的好的,你先忙。” 停车场入口的小路旁,穆清看着挡在面前的男生,露出个和蔼的笑容:“这位同学,有什么事吗?” 男生穿着轻薄的风衣,在一众大棉袄二棉裤的学生里鹤立鸡群:“穆老师您好,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穆清觉得这男生有点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估摸着是选了自己俄语公共课的学生,便点了点头:“可以。” 男生松了口气:“这里人太多,我不太好意思,我们可以去那边吗?” 穆清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入目的是学校修建的一座小型植物园,最中央的大理石花架造型优美,爬满了郁郁葱葱的常春藤,是校内情侣们最热门的告白地点之一。 可是停车场附近人本来就不多,要是想人少,只需要再往路旁走走就行,哪里需要绕两个路口到植物园呢。 穆清隐约察觉到了什么,脸上却丝毫不显:“我比较赶时间,在路边说就可以。” 男生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失望,但很快又振作了勇气,跟着穆清走到路边:“穆老师,我要先和您道个歉。” “嗯?” 男生捏着自己的袖口,指关节被冻到泛红,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我选了您的俄语公共课,但是前两节因为各种原因翘课了,我真诚地跟您道歉,对不起!”他说完,对着穆清深深鞠了一躬。 穆清叹为观止。 第一次见到当面找老师坦白翘课的,该说他勇气可嘉吗? “嗯,虽然翘课不是好习惯,但你现在知道错,还不算晚。接下来你认真一些,期末还是可以拿到学分的。” 男生点点头:“我以后一定认真上课,每一节都不落下,绝对不会辜负您昨天救我的恩情!” 昨天? 穆清一挑眉,忽然想起来了。怪不得他总觉得这个学生有点面熟,原来是昨天酒吧里那个差点被下药的小傻子啊。 “我只是举手之劳,你不用想太多。但你现在还是大学生,不该去的地方最好不要去。”穆清的声音温和,话却十分严厉,“这不仅是为了你的自身安全,也是为了不让你的家人担忧。” 男生听他说着,惭愧地低下头:“我昨天以为您是在吓唬我,但是后来回到学校才反应过来,那个酒里面可能有东西.......如果不是您,我这一次可能就不会这么安全的回到学校了;所以——所以——”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小,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才维持住了声音的平稳:“穆老师,我记得昨天那个酒吧是、是那种酒吧,您在那里,是不是表示您的性取向是.......” “对,我喜欢男人。”穆清承认得很坦然,“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男生有些雀跃,耳根也悄悄红了,“那个,我其实也喜欢男人。” “嗯。”穆清点点头,“就算是这样,也不可以为了好奇就轻易去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这里会给你找到同类的感觉,但并不会带来你想要的爱情。” “可以的!”男生的声音陡然大了些,他鼓足勇气看向穆清,“我昨天已经遇到了我的爱情,我、我喜欢您!” 他说完便紧盯着穆清,忐忑不安地想要看对方的反应;然而穆清的反应却是出乎他意料的平淡:“嗯,所以你是把这种毫无根据的冲动理解成了爱情,对吗?” 男生愣了一下:“毫无理由的冲动?” “我帮了你,这是你对我好感的来源;而且你经过调查,发现我就在你身边,还可能恰好也喜欢同性,所以你基于原来的好感,擅自把你想象的爱情加在了我身上。” 他的声音太过淡定,逻辑也太过完美,男生看着他,下意识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是、是这样吗?” “对。”穆清斩钉截铁,“今天就到这里,你回去冷静一下,等你这股新鲜感和冲动平息之后,你才能找到你真正喜欢的是什么。” 他的话说服力太强,身上还有老师的可信度加成,男生即便仍然觉得哪里不太对,也没敢反驳,老老实实离开了。 穆清看着男生离去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气,身后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有人笑着走近:“穆老师,骗小孩可不是好习惯啊。” “哦?那偷听别人说话就是好习惯吗?”穆清转过身,看着早上刚刚见过面的人。 “我只是偶然路过,不小心听到了一点点,这样应该不算是偷听吧。”喻一枫满脸无辜。 “或许吧。”穆清笑了笑,却不急着去开车,而是向另一个方向信步走去。 喻一枫跟在他身旁,慢悠悠开口:“爱情本来就是从毫无根据、也没有逻辑的冲动中产生;理智的分析和冷静的思考,这是做实验。万一那个学生的爱情观从此扭曲——穆老师,你得负全责。” “比起爱情,维护师生之间的良性距离才是我作为教师的合理职责。” 一个非常适合高岭之花的、恰到好处的回答。 喻一枫看着他波澜不惊的侧脸,心里盘算着怎么样把这人拐上床,嘴里却彬彬有礼问着学术探讨式的问题:“那在穆老师的概念里,爱情应该是什么样的?” 穆清停下脚步看着喻一枫,忽然轻轻笑了一下:“你可以猜猜看。” 他们此刻站在植物园最中心的部分,茂密的常春藤爬满了银白色的花架,喻一枫看着穆清温文尔雅的笑容,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忽然消失无踪,化为了一个简单直白的念头:我想抱他。 第4章 他更有趣 喻一枫的“我想抱他”落在自己那一群狐朋狗友的耳朵里,自动变成了“我想上他”。 “我说你怎么好好的四九城不回,跑到这么个不远不近的地界儿窝着,原来是看上了新玩物;你要是早说,哥们儿动动关系,高低帮你把人调到咱们这儿的大学里来。” 说话的青年名叫孟承,小时候住喻一枫家附近,勉强算是他的半个发小。喻一枫还在四九城时候两人没少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后来喻一枫出国,孟承很是难过了几天,最近知道他回来,连忙推了生意,招呼了曾经的玩伴们来到朝海。 周围人见孟承开头,也有跟着起哄的:“是啊,兄弟在国内混了这么些年,别的不敢说,在大学里搞一个教授职称还是可以的。” 包间中气氛热烈,喻一枫却只是笑了笑:“他清高,动他位置我怕把人惹恼了,到时候鸭子还没煮就飞了,那我才亏大了,还是在朝海比较好。” “老喻说得太对了!”坐在一旁的寸头青年一拍大腿,满脸赞同,“我之前看上个学校里的妞,跟她说陪我睡一宿就给她找关系,结果人家理都没理我,申请了学校出去读博了,难受了我小半个月呢,哎!像这种的清高的,就得按部就班追才行。” 孟承一听,觉得有理,但仍旧有些不解:“说是这样说,但是就追个人,凭你的本事,用得着在这里耗一年吗?” “追他确实应该用不了这么久,但我这次留在朝海,也不全是为了他。”喻一枫的声音不大,包间里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我妈的老家在这里,我送她回来,顺便看看她心心念念的家里人。” 这话题太过沉重,周围安静了一瞬,最后还是孟承打破了寂静:“阿姨辛苦了这么些年,魂归故里是应该的。但是你直接带阿姨回来的话,伯父那边.......” “他没问我,估计是懒得管。毕竟在他心里,赚钱比我妈的骨灰盒重要多了。” 周围的气氛有些凝重,喻一枫扬起笑容,打破了沉寂:“其实事儿过去了这么久,我早就没什么感觉了;咱们好不容易重聚一趟,不说这个了,今天这场算我的,大家玩儿美了再说。” 这话一出,场上的气氛便又活络了起来。 “哎呀你刚回来,怎么能让你破费呢!”说话的青年烫着十分不羁的波浪卷发,发尾挑染了一丝扎眼的荧光绿,“我之前虽然不常来朝海,但比起你们几个,好歹也算半个土著,今儿算我的,谁都别抢啊!” 他说着,拨通了一个号码,片刻后包间的门被人敲响,妆容精致的男男女女鱼贯而入,笑靥如花,陪坐在了众人身侧。 绿毛青年在人群里扫了一眼,指着一个干净清秀的男孩:“老喻,你看这个怎么样?” 喻一枫看了一眼,清秀的男孩紧张地攥着袖口,却硬撑着朝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像极了白天拦着穆清告白的那个。 于是先前隐藏在心里的、小刺一样的想法,便连续不断地冒了出来:就你那样,也配和穆清告白?脸没有穆清好看,身材没有穆清好,声音也不好听,阅历更是拍马都追不上,要不是你是朝海大学的学生,穆清看你一眼都算是对你的可怜......... “老喻?”绿毛见喻一枫迟迟不答,又问了一声,“这个不行你再看看其他的,要是你都看不上,我再叫他们挑好的来。” 喻一枫回过神,又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男孩,只觉得心头满是腻烦:“还是算了,我这两天胃口不好,你们玩吧。” 其他人见他态度淡淡的,也知道他现在没什么心思,便也没有再强邀。 欢宴持续到了第二天凌晨,天色泛白时,醉的东倒西歪的人才陆续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喻一枫在朝海有住的地方,和狐朋狗友告了别,就准备离开。 “老喻!” 喻一枫回过头,醉的站都站不稳的孟承踉跄着朝他走了两步,扶着墙喘了口气:“我小时候成绩不好,每次到你家,阿姨都会辅导我功课。她说过好几次,以前想要当个大学老师,但是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去成........你现在也算半个老师,阿姨泉下有知,一定会为你开心的。” 孟承说完,仿佛完成了什么使命似的,一头向前栽倒,还好身边有几个醉的不太厉害,七手八脚把他拉住了。 喻一枫叫来酒店的人,把这几个醉的人事不知的送回了房间,自己沿着铺了柔软地毯的楼梯走到了酒店外。 孟承说的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喻一枫已经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无数个寂静又空旷的早晨,是一道温柔的声音将他唤醒,为他讲述美丽而充满幻想的故事:蒂蒂尔和米蒂尔找到了象征着幸福的青鸟,一家人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可惜童话里的只能是童话,现实也永远只会是现实。 晨曦的微光自天边而来,春日的风夹着冷意。喻一枫把手伸到口袋里,摸到了一片叶子——是昨天从常春藤上落下的叶子,被他随手塞了进去。 离开枝干的叶片在他口袋里呆久了,摸起来柔软又温暖,可是摘下来的叶子再怎么柔软,还是不如生长在藤蔓上的、尚未摘下的更有魅力。 喻一枫把已经泛黄的叶片扔进了垃圾桶,抬手在路边叫了辆车——比起回家睡个昏天黑地,他还是更想去朝海大学看看,欣赏一下他那片还在枝干上的叶子。 第5章 爱情? 喻一枫到朝海大学的时候时间还早,学校里的食堂和美食长廊都刚刚开门,早餐的香气溢散在校园中,十里飘香一步杀一人。 空腹喝了一晚上酒的喻一枫闻着香气,摸了摸叽里咕噜乱响的胃,愉快地决定先去填饱肚子——反正现在过去也见不着穆清,不如吃饱喝足了再说。 现在时间还早,来往的学生并不多。喻一枫随手拦住了一个男生,问他:“同学,麻烦问一下你们学校有没有不用刷饭卡就可以买饭的地方?” 男生被人拦住原本有些惊讶,但见喻一枫笑容和蔼,心情也缓和了不少:“美食长廊不用,我现在刚好要过去,你跟我一起走吧。” 美食长廊听起来名字挺洋气,但实际上一条街入住的都是个体商户,算是个另类的小吃街,不过安全性和卫生程度要比普通小吃街高许多——没办法,朝海大学的食品安全抓的实在是太厉害了。 喻一枫和带路的学生道了个谢,四处看了看,便溜达到最近的摊位买了个杂粮煎饼。焦脆的外皮和咸香的味道逐渐填满了空空如也的胃,让喻一枫整个人都满足了——如果这时候能再来一杯豆浆就好了。 他的视线下意识在小摊上搜寻起了豆浆,却在拐角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挺拔身影——是穆清。 喻一枫眼神瞬间就亮了。 什么叫缘分?这就是缘分啊! 他三两口将煎饼塞进嘴里,掏出一张纸巾将脸擦干净,迈着优雅的步伐朝着拐角走去,而后正好看到穆清接过了两杯豆浆,递了一杯给站在他身边的女生。 女生? 喻一枫慢下了脚步,眉头缓缓皱起。 站在穆清身边的女生身量不高,看衣着是学生的样子,脑后绑着随处可见的单马尾,从喻一枫的角度看不清她的长相,但看轮廓似乎长得得不错。 喻一枫看着这位似乎长得不错的女生伸手盖住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略微后退了半步,而后婉拒了穆清的豆浆;但穆清却又朝着她递了递,坚持着要给她。 喻一枫甚至清楚地看到了,穆清脸上是带着笑容的。 虽然理智告诉自己应该三思而后行,要相信穆清不会是这样的人;但被酒精浸泡了一晚上的大脑已经失去了平时冷静思考的能力,并不能让他明确地分析出眼前的情形。 于是不满的情绪破土而出,在喻一枫心里抽芽生枝、迅速蔓延:昨天还说不对学生下手是原则呢,今天就主动出击了?还是对一个女孩儿? 眼看着女生推拒不成,就要伸手接过那杯豆浆,喻一枫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抢先行动,赶在那女生之前将穆清手里的豆浆杯子夺了过来。 手上骤然一空,站立的两人都愣了一下,女生看了看面色不善的喻一枫,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啊”了一声,转身就要跑走,穆清却喊住了她,将手上剩下的一杯豆浆不由分说塞进了她手里:“不用和我客气,喝完再去上课吧,记得进教室之前洗洗脸。” 喻一枫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眶红肿,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渍,似乎是刚哭过的样子。 女生双手捧着豆浆,小心翼翼瞟着喻一枫:“可是老师,你男、你朋友好像.......” “没事,你不用管他。我记得你们今天早上第一节 是林老师的视听说课,有早读的,别迟到了。” 迟到的威力大于一切,女生匆匆道了谢,使劲擦了擦眼眶,向着教学楼的方向跑去了。 喻一枫注视着女生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转过头看着穆清:“昨天是男生,今天换女孩,穆老师,你可真受欢迎啊。” 穆清看着满身酒气的喻一枫,眉头微皱:“司月月是俄语系的学生,而我现在是他们班的代班主任,关心她是我分内的事情。” “关心到嘘寒问暖送吃的?这也是教师工作的范畴吗?”喻一枫的大脑此刻处于微妙的即将死机、但并没有完全死机的状态,丝毫不觉得自己的问话里冒着一股酸气。 穆清看着完全是在胡搅蛮缠的男人,目光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神色里却并没有显出多少,甚至还轻轻叹了口气:“她的家庭出了一些意外.......而且,喻先生,我希望你能明白,不是每个人脑子里都只装着爱情。” 他刻意放慢了语速,于是宿醉的人眨了眨眼睛,勉强理解了他的意思:“你不喜欢她。” “对。” 穆清点了点头,见喻一枫仍旧牢牢握住那杯豆浆不放,正打算自己再买一杯,眼前的男人却忽然松了手,毫无预兆地向他倒来。 “喻一枫?喻一枫!” 呼喊的声音仿佛来自云端,喻一枫眼前一阵阵发黑,心跳速度越来越快,却仍旧没忘记自己现在正在穆清面前,喃喃自语道:“心跳加速,这是我对你的爱......” 牙关被略带凉意的指节强行掰开,有人塞了一块冰凉甜腻的东西在他嘴里。喻一枫下意识嚼了嚼,后知后觉尝出了巧克力的味道。 天旋地转的感觉渐渐消散,心跳逐渐恢复正常,喻一枫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坐在小吃街的凳子上,地上是洒了一大片的豆浆,周围是面露震惊的围观学生。 满地清甜的豆浆香气中,最前排手里拿着糖果盒的女孩看向喻一枫身后,面露惊喜:“老师,他醒了!” “嗯,谢谢你的巧克力。” 温润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胸腔共鸣的声音熨帖在喻一枫的后背。他回过头,对上了穆清似笑非笑的神情。 有那么一个瞬间,喻一枫向来不知道羞涩为何物的大脑里,忽然涌上了名为“尴尬”的情绪。 穆清却没有放过多的眼神在他身上,先是疏散了围观的学生,又礼貌地请了美食长廊的保洁清扫了地面,最后才看向了喻一枫:“能站吗?” “应该没什么问.......”喻一枫说着就站了起来,身体却不由自主向后倒去,还好穆清眼疾手快又接了他一把,才没让他一脑袋钻进保洁阿姨的垃圾桶里。 “.......问题似乎挺大的。”喻一枫顿了顿,心虚地接上下半句。 穆清没接话,扶着他出了美食长廊,向着校医院的方向走去:“心跳加速不一定是爱情,也有可能是宿醉加低血糖。” “可我早上已经吃过东西了。” 穆清看了他一眼:“那就代表你的症状比普通的低血糖更严重。” 他严肃起来的样子有种莫名的说服力,让人兴不起想要反抗的心思。喻一枫老老实实被他扶着进了医院,心里默默感叹:这就是教育食物链顶端的威严吗? 医院里刚刚开门,科室的医生都还没有上班;急诊的值班医生正要下班,看了一眼喻一枫的状态,冷笑一声,言简意赅:“饮食作息不规律,喝酒熬夜,三点睡五点起阎王夸你好身体是吧?” 喻一枫:........... 医生小姐姐头也不抬,唰唰唰写了一张单子:“先去交费,校医保卡全报,交完拿单子那边屋里躺着去,挂两瓶水就好了。” 穆清接了单子出去了,喻一枫谨遵医嘱,进了隔间躺上了病床。 困意刹那间汹涌而来,迅速侵袭了喻一枫的理智。意识消失前最后一刻,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穆清虽然教外语,但他好像不太喜欢热情的异域作风;那我刚才说心跳等于爱他,会不会再被他当成神经病啊........ -------------------- 穆清:他好有趣,但是我忍住了没笑。 第6章 使坏 喻一枫是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吵醒的。 他嗅着刺鼻的消毒水味,看着眼前雪白的墙壁,花了几秒钟思考自己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只是还没思考出来,高亢嘹亮的哭声却再次响了起来:“妈——妈——!!!我不要打针!!!我会死!我会死的啊呜呜呜呜!!!” “我丨操。” 喻一枫按住隐隐作痛的额头,在灌耳的魔音中从病床上挣扎了起来,看着旁边床位哭闹不停的熊孩子:“小朋友,你再哭,叔叔就去买两套寒假作业送给你。” 坐在母亲怀里的小男孩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威胁,抽噎了两下,扁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喻一枫,不敢出声了。 蓄势待发的护士小姐趁着他分神,麻利地将针扎进了他胖乎乎的胳膊里。小孩后知后觉看了一眼胳膊,嘴一咧正要继续嚎,喻一枫笑着补充了一句:“四套。” 小男孩:.......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眼泪含在眼眶里摇摇欲坠,一直到打完针护士拔出针管,硬是没敢哭出来。 抱着小孩的年轻母亲看着喻一枫,眼神里全是感激:“谢谢您!” 喻一枫抓了抓鸡窝一样的乱发,笑得非常和善:“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小男孩胳膊上压着棉签,被母亲牢牢按住动弹不得,遂恶狠狠地瞪了喻一枫一眼——假如他现在能动,一定冲过去给这个可恶的大人一巴掌。 喻一枫坑了小孩一把,心情非常好,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感觉积累的疲惫一扫而空,便问旁边的护士小姐:“您好,我是不是可以出院了?” 护士看了他一眼:“可以是可以,但是一般三十五岁以上的病号我们都会建议你再观察一段时间,确定没问题再走。” 三十五岁以上? 或许是他脸上的疑惑太过明显,护士打开手中的病历夹看了看:“喻一枫,男,三十七岁,有问题吗?” “.........没问题。”喻一枫把“我今年才二十七”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想象穆清顶着温文尔雅的脸,一本正经地告诉护士“他今年三十七岁”的模样,心里就忍不住想发笑。 这个人,明明看起来这么严肃认真,可为什么偶尔使个坏却显得这么可爱? * 讲台上的穆清对于自己这个神奇的评价一无所知。他在黑板上写下最后一个单词,搁下粉笔拍了拍手:“好了,今天的课程我们就上到这里。” “啊?这就下课啦?” “不要啊穆老师,下节课是文学史,求求你拖个堂吧!” 穆清的课程虽然是最难的语法,但讲课风格却轻松有趣,而且从来不拖堂,偶尔学生们反应快了,还会早两分钟下课,所以一直非常受欢迎。 意犹未尽的学生们收拾好书包,三三两两走出了教室。穆清整理好了书,正要把黑板擦干净,旁边却走过来一道纤瘦的身影,抢在他之前拿起了板擦:“老师,您今天上了一天课,辛苦了,我来擦吧。” 是司月月。 年轻的女孩穿着在同龄人中看起来过分朴素的衣服,踮着脚尖努力去够黑板的最上方,穆清见她实在够不着,便对她道:“够不到的地方我来就行,你快去上课吧。” 司月月却固执地摇了摇头,略微下蹲后跳起来用力一挥手,唰的一声,将最上面的字迹擦的干干净净。 她放下黑板擦,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老师,我擦干净啦。” “好,多谢你。”穆清礼貌地朝她微笑。 司月月腼腆地笑了笑,回到位置上收拾起了自己的书包。穆清无意间瞥了一眼,忽然发现她的背包款式有些眼熟——似乎是自家母亲去年特别爱背的那一款芬迪包。 昂贵的背包和朴素的穿着,鲜明的对比让穆清有些意外,但他却只是静静收回了视线,并没有过多探究——毕竟这是别人的私事,与他无关。 他正要向外走去,司月月却忽然喊住了他:“穆老师,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穆清回过头,和蔼道:“什么?” 司月月直直地盯着他:“老师,您觉得我现在是应该结婚的年龄吗?” 穆清教的学生不少,但除了自己带的本科毕业生外,对于其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只能做到脸和人名勉强对应的程度。如果不是这个班的班主任在休产假之前强行拉着他说了许久的学生情况,他对司月月的了解也不过是“俄语文科二班一个上课认真的女生”而已。 因此,司月月这样直白地问他问题,倒是让穆清有些意外——是早上偶遇时给的那一杯豆浆,让她认可了自己吗? 穆清走下讲台,让自己和司月月的视线差距不至于大到离谱的程度,才答道:“你现在大三,从法律的角度来说,你应该已经达到了法定的结婚年龄,可以选择结婚——当然,也可以选择不结婚,这是你的自由。” “人生的路很长,充满了不确定性,假如真的到了某个年龄,就一定要去做什么事情的话——最近我们国家公布的人均寿命是78.2岁,难道我活到78岁,就应该去死了吗?” 穆清的语气轻松,略带了一丝调侃,司月月被他的态度感染,也笑出了声:“老师,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女孩的声音里满是真诚,方才眼中的不安已经尽数被坚定取代:“我不想结婚,我还想继续读研读博,然后像您一样,做一个教书育人的人。” “要做大学老师的话,那你现在就要开始努力了。” “嗯,我会加油的!”司月月和穆清道了别,抱着书包跑出了教室。 抛却了思想包袱的女孩脚步轻快,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一路小跑向下一个教室赶去,下楼梯时却因为转弯太猛速度太快,险些撞到了迎面而来的人。 来人及时往旁边侧了侧身,让过了司月月。惊魂甫定的女孩拍了拍胸脯,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咦?”这个人似乎有点眼熟,好像是.......... “你是穆老师的.........呃,你是来找穆老师的吗?” 喻一枫看着今天早上导致自己出糗的元凶,想了想自己白赚的怀抱和关心,脸色顿时如春风般和煦:“对,你是刚上完他的课吗?” “是的,穆老师还在教室里。”司月月想到此人今天早上的“壮举”,特意解释了一句,“那个,穆老师是我特别尊敬的老师,我对他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你可以放心哦。” 她居然和我解释......穆清没有和她说是她理解错了吗? 喻一枫略有些惊讶,但脸上却仍旧笑得和颜悦色:“没事没事,只是一个误会罢了。” 他向着穆清所在的楼层走去,司月月看着他潇洒的背影,心内默默感叹:“如果他和穆老师结婚,大概就是真的嫁给爱情——不对,娶?嗯.......好像也不太对........” -------------------- 穆清:有人上套了,但我不说是谁。 第7章 套路 外语学院楼上今天有课的教室并不多,下午四点多钟,走廊里已经空空荡荡,一片寂静。 喻一枫踩着古朴的台阶踏上三楼,木制的地板发出一声轻响,平日里不怎么明显的声音在此刻无限放大,仿佛提醒着这一层楼的人,有不速之客来访。 不速之客喻一枫停下脚步,正准备看看眼前的楼层示意图,寻找穆清所在的语法教室位置时,一道落锁声却骤然传入了他的耳中: “咔!” 清脆的声响在走廊上回荡,喻一枫顺着声音望过去,正看到穆清低着头将钥匙从锁孔中抽出,拿起放在门口雨伞架上的教科书,转身向另一侧的楼梯走去。 眼看着他转过身即将下楼,喻一枫没有犹豫,立刻出声喊住了他:“穆老师!” 穆清脚步一顿,向着喻一枫的方向望了过来。 午后昏黄的日光顺着楼梯间古朴的窗子洒落进来,窗棱将光线分隔,为陈旧的地板镀上深浅不一的颜色。穆清站在光影之中,身上被日光打出了浅淡的金色轮廓——有那么一个瞬间,喻一枫忽然觉得,这个人仿佛并不存在于现实的世界,而是刚刚从他身侧那一副巨大的、颜色略微泛黄的油画中走出来。 “外语学院是朝海大学最早设立的学院之一,前身是俄语学院,所以最初的教学楼也就是纯俄式建筑;虽然咱们现在的教学楼是重修过的,但仍然保存了最初的风格,让我们的建筑更有文化感和历史感......” 系主任之前介绍学院的话,喻一枫一直没怎么在意;但穆清戴着无框眼镜,手里抱着几本教科书,斯斯文文站在阳光里望过来的模样,却叫他一瞬间便懂了什么是文化感和历史感。 穆清看着明显愣了一瞬的男人,唇角略勾了勾,开口时却十分客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喻先生,有什么事吗?” 喻一枫回过神来,快步走到穆清身旁,带着笑容开口:“今天早上的事情,多谢你了。” “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在意。” 他反应平淡,喻一枫兴致却很浓:“穆老师这是准备下班了吗?” “嗯,我今天的课程已经结束了。” 两人维持着几乎算是一问一答的对话,直到向下的楼梯戛然而止,一楼的大门出现在面前,喻一枫才仿佛不经意似的问道:“现在时间还早,穆老师是打算回去了吗?还是有别的安排?” 穆清停下脚步,看着喻一枫:“喻先生,虽然早上我们有过一面之缘,但是我们的关系,似乎并没有亲密到我需要向你汇报行程的程度。” 他的眼神里带着淡淡的疏离,喻一枫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歉意:“抱歉,我没有想冒犯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今天早上帮我——或者说救我更恰当,真的让我很感激;如果不做点什么,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所以如果你接下来没有安排的话,我可以请你吃顿饭吗?就当是不太正式的报答,也算是为了让我良心上能过得去。” 穆清看着他满是真诚的眼睛,迟疑了片刻,似乎真的为他的话动摇了几分;但最终仍然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今天和朋友约好了。” “好吧。”喻一枫面露遗憾,又追问了一句,“改天可以吗?” 他的眼神太过热烈,穆清似乎有些招架不住,移开了视线:“如果你真的这么在意的话......那,我后天下班没什么事,课也不多。”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进展,喻一枫心情不错,见好就收:“好的,那到时候我来接你,今天就先不打扰了。” 穆清客客气气和他道别,转身向着停车场走去。一直到坐进车里,视线内彻底没有了喻一枫的身影,才摸出了放在口袋里的手机。调成静音模式的屏幕上,正有一通来电在无声跳动。 刚一接通,宫实辰气急败坏的声音便冲了出来:“你啷个回事!!!昨天早上迟到现在电话都不接了,你是要冻死我迈!” 宫实辰这两天连做了几台手术,忙得几乎连轴转,今天下午好不容易得了空闲早下班,连忙给几个好友发了消息,自告奋勇去超市买食材,说要晚上吃火锅。买食材只花了不到半小时,等穆清却等了足足将近20分钟,可说好了要来接他的人却迟迟不见踪影。 “有点事耽误了,我现在就过去,你稍等,5分钟。”穆清言简意赅,挂了电话就启动车子,压着限速的边缘风驰电掣来到了超市。 宫实辰原本敞着大衣耍帅,现在连围巾都戴上了:“你怎么不再晚来几分钟呢,咱们恰好赶一个晚高峰,多刺激?” 穆清帮着他把食材拎上车:“还是算了,万一你等不及了在我车上吃自热火锅,我这车就不能要了。” 宫实辰一撮牙花子:“我是那种不讲究的人吗?” 穆清坐上车系好安全带,从后视镜里看着他撕开一包酒精湿巾,矜持的擦了擦手又擦了擦车门,揶揄道:“确实,您老讲究的恨不得火锅都得医用酒精涮。” 宫实辰瞪了他一眼:“你这么能说,下回看上哪个了当着面也这么跟他说话,看人家还会不会跟你走。” 他说的愤懑,穆清却忽然笑了一声:“我要真这么跟他说话,他大概会觉得我跟他敞开了心扉,会很高兴吧。” “他?”宫实辰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不是吧,你这么快又找着感兴趣的了?” 穆清斟酌了一下用词:“也不算是非常感兴趣,但是目前来说,他确实比较有趣。” “那你这就是感兴趣啊!”宫实辰吐槽完,又忍不住好奇,“这回的这个是哪儿认识的?好玩吗?” “还是你上次说的那个。” “我上次说的?”宫实辰回忆了一下,忽然眉头一皱,表情复杂地看着穆清,“等会,该不会是那个,喻一枫吧?” 穆清趁着红灯,踩下刹车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真聪明,就是他。” 宫实辰:......... 第8章 拉扯 鲜红的汤底在锅中沸腾,宫实辰把肥牛丢下去,看着肉片在锅里翻滚,忽然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 穆清正在拆毛肚包装,专心撕着袋子,随口接道:“什么想什么?” 宫实辰看着他:“关于那个喻一枫,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人一看就是个大麻烦,你还非要上赶着和他搅和在一起——咱俩朋友这么多年,我才发现你这么喜欢自讨苦吃。” 穆清笑了笑:“我不是说了吗?因为他很有趣,而且也很真诚。” 宫实辰冷笑一声:“你说的真诚,指的是他头天晚上看见你,第二天就查你姓名电话房间号码送货上门的真诚吗?” “不。”穆清摇了摇头,“他是这几年来,第一个如此真诚地认为我是单纯、善良又好骗的高岭之花,并且还努力按照这个标准来接近我的——这不是很有趣吗?” 宫实辰的表情在听到“单纯”两个字时就出现了一丝裂痕,听完所有形容词,脸色更是一言难尽:“这些词和你放在一起,好奇怪啊。” 穆清微微一笑:“所以他才有趣,不是吗?” 宫实辰:........ 他沉默片刻,捞起锅里快要煮过头的肥牛,喃喃道:“多好的一个问题小伙啊,怎么年纪轻轻就瞎了呢?” * 周内的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已经到了周四,也是穆清答应了喻一枫吃饭的日子。 一天的课程从早上一直上到傍晚,穆清又刻意在教室里多逗留了一会,一直待到六点多快七点,才慢慢悠悠出了教学楼。 早春的夜晚比白天寒冷许多,穆清踏出门时只隐约扫见门口路灯下似乎站着个人,但再想仔细看时,眼镜片上已经泛起了白雾,遮蔽了他的视线。 伸手摘下眼镜擦干净重新戴上,原来站在路灯下的人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喻一枫带着笑容和他打了个招呼,从手中的牛皮纸袋子里拿出一杯咖啡递给穆清:“外面冷,你先拿着暖暖手。” “谢谢。” 穆清伸手接过,咖啡刚从厚厚的纸袋中拿出来,烫热的温度顺着外壁蔓延到穆清的掌心,让他略显冰凉的手指也暖和了几分。 张开五指将整个手心都贴在杯壁上,穆清略带歉意地看着喻一枫:“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有,我也是刚刚才到。”喻一枫笑得灿烂,穆清瞥了他一眼,却叹了口气,伸手到他衣领上轻轻蹭了一下,食指和拇指轻轻一捻,指腹便染上了一抹水色。 穆清淡淡道:“假如真的按你所说,你是刚刚才到,那这里怎么会沾上露水?” 这个动作有些过分亲昵,穆清却做得很坦然。 喻一枫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笑了笑:“你是在上课,又不是故意晚到,我等一会没什么的;要是让你因为这个过意不去,我才是真的要惭愧呢。” 刚才穆清的手指伸过来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这人要碰自己的脸,心脏都停跳了一拍,脑子里瞬间飞起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但见他只是蹭过领子,心里安定之余,又不免产生了一丝遗憾。 他心里正转着念头,穆清却轻轻叹了口气,把咖啡又递到了他手里:“帮我拿一下。” 喻一枫下意识伸手接过,下一刻穆清伸出手,把原本严严实实围在脖子上的围巾解了下来,递到了喻一枫空着的手中。 掌中的围巾带着上一个人的体温,暖融融包裹着他的手。喻一枫瞧着穆清,笑着问了一句:“穆老师,你这是?” “给你。”穆清整理好衣领,将咖啡又拿在了手中,说话时却并没有看着喻一枫,“喻先生,虽然我这样说有些逾越,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好好保重身体。” 喻一枫的目光始终定在他身上,自然是没有错过他细微的神色变化。 这两天自己忙别的事情,几乎没怎么在学校里走动,但穆清这个态度,明显比前两天要缓和了一些。是因为他知道了自己是西语系的客座教授,看在勉强算个同事的份上关怀一句,还是说——这位看起来拒人千里的高岭之花,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抗拒他呢? 喻一枫心念电转,嘴里却半真半假揶揄了一句:“没看出来穆老师这么关心我啊。” 穆清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却很坦然:“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等我吃饭再病倒一次,我不太想再送你去校医院了。” “原来是这样。”喻一枫笑了笑,拿起围巾在脖子周围比划了一阵子,试探着在脖子上绕了几圈。 围巾顺着他的动作绕过他的脖子,又从他背后滑了半条下来。 穆清看着他惨不忍睹的动作,微皱了眉头:“你......” 喻一枫看着他,满脸无辜:“我这几年都在西班牙,那边的气候从来都不用围围巾,所以,我不太会。” 面面相觑片刻,穆清再次叹了口气,无奈地接过围巾:“我帮你。” 两人的身高相差无几,穆清借着近视的便利,系围巾的时候大大方方离喻一枫极近,近到只要他们任何一个人稍微向前一点,就能吻上去的距离。 气息交错,暧昧纠缠,却又戛然而止。 穆清极快地帮喻一枫系好围巾,又端详了片刻,认真道:“好了。” 喻一枫摸了摸明显比自己系的好看、又十分舒适的围脖,看着走在身旁的穆清,露出个灿烂的笑容:“麻烦你了,穆老师。” 虽然这个时间是晚高峰,但朝海大学附近交通顺畅,向来不怎么堵车。喻一枫开着车直接上了高架,不到半小时就来到了预定的店里。 喻一枫是冲着把人弄到手才使劲手段约的饭,定的地点自然也是精挑细选,相当不一般。穆清看在眼中,心里默默感叹:他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从单纯的约饭开始的追求了。 在前面引路的女孩脚步轻快,不一会就到了预定的房间门口,喻一枫的手机却忽然响了。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的号码,正要挂断,穆清却闻声看了过来:“你先接电话吧,我等你就好。” 即将挂断的动作一顿,喻一枫点点头,笑着道:“好,那我很快过来。” 眼看着穆清的身影消失在门内,喻一枫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消失了。 他拿着手机走远了些,在即将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才慢悠悠接了电话:“有事?” “你回国了?”电话那端的声音沉稳有力,问话也带着上位者的气势,仿佛在发号施令一般。 喻一枫却嗤笑了一声:“和您有关系吗?”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片刻,似乎在竭力克制着什么:“我告诉过你,回国的话要先到四九城,去王医生的心理咨询室看一看,他对你的情况——” “我在朝海看过了,是我姥姥这边的医生。”喻一枫漫不经心地打断他,“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挂了,我约的人还在等我。” “你!” 更长的沉默过去,长到喻一枫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手机出了什么问题,低沉的声音才重新想起:“记得按时吃药。” “好。”喻一枫轻快地答应下来,而后毫不犹豫挂断了电话。 身旁的玻璃窗映着他晦涩难辨的面容,喻一枫忽然笑了一声:“多谢你提醒,我差点忘记了。” 他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精致的塑料小瓶。打开瓶盖,圆的、方的、彩色的药片在瓶中安安稳稳躺在一起。喻一枫晃了晃瓶身,将那些药片尽数倒进了角落的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他将瓶身也顺便扔了进去,面上重新洋溢起灿烂的笑容,向着穆清所在的房间走去。 第9章 告白 喻一枫选择的房间位置极佳,落地的玻璃窗映出半城夜景,极目望去,远处的星空与城市的灯火连成一片,非常适合花前月下玩浪漫。 穆清站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和宫实辰讨论着今晚可能出现的套路,听到背后有人开门的响动,迅速按灭了手机屏幕,转身时脸上戏谑的笑容已经尽数消失:“喻先生,这里是不是太破费了?” 喻一枫看着他脸上隐约的不安,顿时觉得十分新鲜。 他身边的人向来一个比一个玩得开,这种因为一顿饭而面露忐忑的类型,他还从来没有遇见过——更何况,穆清虽然脸上不安,但整个人状态却丝毫不显瑟缩或胆怯,立在窗前看过来的模样,比平时还要吸引人。 喻一枫新鲜之余,对穆清的兴趣又提高了一点:“和你吃饭,怎么能算是破费呢?” “可是......”穆清仍然有些犹豫。 喻一枫脸上带着笑意,声音里却露出了一丝委屈:“还是说,你后悔和我出来了?” 穆清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些什么,看着喻一枫的神色,却没能说出口,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没有。” 喻一枫目的达成,绅士地帮他拉开椅子,将桌上的菜单放在了他面前:“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 穆清象征性地翻了几页,又推回了喻一枫面前:“我不挑,你决定就好。” 意料之中的回答,喻一枫笑着接过菜单,却并没有翻看,而是看了一眼等在门口的服务员,伸手打了个响指。 等在门口的女孩会意,微微欠身便迅速离开了。 穆清微微一怔:“这是?” 喻一枫顶着他略显不解的目光,摸了摸鼻梁,笑容里有点不好意思:“这家店有些比较好吃的菜式需要提前预定,我之前定过了,但是担心不合你的口味,所以就没说——你不会介意吧?” 穆清笑容浅淡:“怎么会。” 短短两天时间,从邀约到选店订餐都做的如此细致,明明言语中没有什么逾越的内容,但一举一动流露的全是在意,甚至还会在恰当的时刻示弱撒娇——穆清见识过不少人,但仍然觉得,喻一枫做的实在是太到位了。 “在想什么?” 穆清抬起头,正看到喻一枫专注地看着自己,忽然起了一丝坏心:“我在想,现在的你和那天早上,我第一次遇到的你,似乎区别有一点大。” 喻一枫想到自己那一次颇为丢人现眼的亮相,尴尬地轻咳一声:“那次是意外,我平时不这样的。” “哦?是吗?” 穆清的眼中写满了“我不相信”四个大字,喻一枫心内哀叹了一声,正要找个借口,想到刚才穆清对自己的亲近,忽然灵机一动,“其实我那一次,是因为.......” 他故意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穆清果然问道:“什么?” 喻一枫面上挣扎片刻,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道:“那是因为,我以为你喜欢这样的。” “我喜欢.......?喻先生,或许你对我的喜好有一些误解。” “我那个时候并没有和你深入接触过,只是从吧台的调酒师那里听说你外语很好,所以一时昏了头,猜测你可能喜欢——”喻一枫笑了一声,但却更似叹息,“但从你的反应来看,显然我想错了。” “吧台的调酒师?”穆清皱眉,看向喻一枫的眼神骤然锐利了起来,“你在酒吧见过我?” “对。”喻一枫看向穆清,“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酒店楼下的酒吧,你当时帮了一个男孩,后来我去和你敬了杯酒——还记得吗?” 穆清佯装回忆了片刻,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记得,所以你那天早上说的接吻,就是指——” “抱歉。”喻一枫低垂了眉眼,“我那样说,只是想和你拉进距离而已。因为那天晚上,我就对你——”他做了个深呼吸,似乎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而后鼓足勇气似的抬起头,看着穆清,“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寂静在室内无声蔓延,穆清唇畔微张,愣愣地看着喻一枫,一副被他惊吓到了的模样。良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似的,有些慌乱地别开了视线:“喻先生,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没有表示厌恶,没有站起来走人,他甚至没有生气? 喻一枫看着穆清明显乱了方寸的动作,眼神微微一亮:他赌对了,有戏。 “我没有开玩笑。”喻一枫语气是款款温柔,眼神里全是深情,“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非你莫属;但我也知道,你和我不一样,你不太相信一见钟情,对吗?” 穆清的动作一顿,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只是张了张口,并没有出声。 喻一枫看在眼中,再接再厉:“我知道你不会现在就接受我,我把我的想法说出来也不是想要逼迫你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光明正大追求你的机会,可以吗?” 穆清的神色有些动摇,但仍然没有出声。 喻一枫察言观色,添上最后一把火:“如果到了最后,事实证明我们确实不合适,我也不会强求——我会一直和你保持单纯的朋友关系,或者,如果你讨厌我,我会主动离开你的视线.......” “我........”穆清忽然开了口,“不讨厌你。” 喻一枫及时住了口,专注地望着他。 穆清犹豫了片刻,缓缓道:“喻先生,不管我信不信一见钟情,我们都才只认识了不到一周的时间,现在直接谈感情——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喻一枫笑得温柔:“如果你觉得太早,或者太难接受,或许我们可以从同事的关系开始,一点一点彼此了解,可以吗?” 穆清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了:“同事?” “嗯。”喻一枫看着他,“我答应了朝海大学的邀请,在外语学院的西语系担任客座教授。虽然并不算全职,但勉强也是你半个同事——这样,你可以接受吗?” 穆清沉默了半晌,看着喻一枫真挚的神情,微微点了点头:“好。” 一场并不算温馨、但气氛融洽的晚餐结束,喻一枫体贴地将他送回了家。 穆清踏进电梯,摸出手机一看,宫实辰的消息已经刷了满屏: 补牙不打折:他套路你了吗? 补牙不打折:他撩你了吗? 补牙不打折:你们现在进展咋样了?他有问题吗? ........... 穆清一目十行看完,单手打了一行回复过去:问题很大。 补牙不打折:??????? 穆清:他跟我告白了。 补牙不打折:握草! 原本昏昏欲睡的宫实辰从被窝里一跃而起,激动地给穆清打了个语音:“这我可就不困了啊!来来来快详细说说........” 第10章 “意外” 既然可以用同事的关系拉近距离,喻一枫就不打算浪费时间了。第二天一早,他就拨通了西语系主任的电话,礼貌询问了自己课程的安排,并含蓄地表达了自己迫不及待想要为学院奉献热情的意愿。 系主任当了这么多年老师,头一次见到如此积极的客座教授,整个人都非常感动,连忙把刚排好的课程表发了过去:“喻老师,目前给您暂定的是两个课程,一个是大一大二的国情拓展,还有一个是大三大四的西语实践,每个课程每周一节,您看时间合适吗?” 毕竟这位客座教授之前就表示过想要多上课,系主任自然乐见其成,每个年级都排了。 喻一枫打开系主任发过来的文档,眉头一皱:“四节课都在周六?” 系主任笑了笑:“考虑到您周内可能有别的事情要忙,我们优先选择给您排了周末;如果周六不合适的话,换到周日也可以的。” 喻一枫叹了口气:“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的工作大多数都在周末——可能要麻烦您给我尽量排到周内了。” 系主任声音一顿,再开口时却有些为难:“可以是可以,但按照现在的课程安排,四节课都在周内的话......排在一天的难度太大,可能需要您跑四天来上课,这样太麻烦您了。” 喻一枫要的就是多来学校的机会,立刻笑着回答:“不麻烦,我自由职业,周内事情不多,您随意分开排就好。” 白给的客座教授,还这么好说话,系主任简直要热泪盈眶了:“好的,那我现在给你重新排一下。” 喻一枫目的得逞,正要挂掉电话,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穆清的上课时间,便问道:“主任,我能再麻烦您一件事吗?” “您请讲。”系主任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立刻严肃了态度。 “可以麻烦您给我一下俄语系的课程表吗?” 系主任愣了一下:“俄语系的?” 喻一枫撒谎不打草稿,张口就来:“嗯,我其实一直对俄语非常感兴趣,之前自学了一点,但是稍微复杂一些的语法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这一次难得有机会到咱们朝海大学,所以想趁着上课的时间,能够有机会到俄语系旁听几节语法,也算是完成我的心愿了。” 系主任信以为真:“原来是这样。” 他感叹了一番喻一枫对学习的热爱,沉思片刻,说道:“其实你要是只想旁听语法课,倒也不用这么麻烦;俄语系有个年轻老师,姓穆,语法讲的很不错,我把他的课程表给你,再跟他打个招呼,你到时候想听,直接去就行了。” 喻一枫求之不得:“好,那就多谢主任了。” 刚走进外院教学楼的穆清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隔壁系主任给卖了,一路思索着今天的课程安排走进了办公室,看到自己的办公桌时,眼中罕见地出现了一丝震惊:“我走错办公室了?” 大学老师不需要坐班,他的办公桌上平时最多放几本教科书和教案,偶尔会有一些作业;但今天桌上却凭空出现了一大堆五颜六色的包装盒堆成的小山,将他的教案牢牢压在了下面。 一旁的女老师看见他的表情,笑着道:“穆老师你不知道吗?今天是白色情人节,这是学生们给你的友情巧克力。” 穆清看了眼墙上的日历,3月14日几个大字赫然映入了眼帘。 原来如此。 桌上的巧克力堆得满满当当,穆清艰难地从巧克力堆下面抽出了今天上午要用的教案,头疼地叹了口气,把快要掉下去的巧克力递向方才说话的女老师:“林老师,你吃吗?” 林老师摇了摇头,拉开抽屉,露出同样包装精美、但明显比穆清要少许多的巧克力:“咱们办公室每个老师都有。” 穆清叹了口气:“好吧。” 林老师看着穆清脸上的无奈,乐出了声:“你年轻,又是咱们系老师里唯一一个没结婚的,上次我听学生们说,你这样的条件,好像叫什么.......‘优质帅哥’?所以你的巧克力这么多,也不算奇怪。” 她的第一节 课喜欢安排学生课前早读,说了两句便向教室去了,徒留穆清看着满桌巧克力,真心实意地开始发愁。 虽然他的确挺喜欢吃甜食的,但是这么多巧克力,他一个人吃完显然不太可能,放在还开着暖气的办公室里也不太合适,还是带回去分给其他人吧。 但宫实辰今天出去浪,把车借走了,如果要在没车的情况下带着一堆东西回家.......穆清想了一下自己大中午抱着一堆巧克力挤地铁的模样,果断决定,还是明天再说好了。 距离正常上课还有20多分钟,穆清打开办公室的电脑,准备看一看毕业生新发给他的论文,外面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这个时间过来,是学生吗? 穆清略有些意外,但也没让对方等着:“请进。” 外面的人推门进来,带着一脸熟悉的笑容:“穆老师,早上好呀!” “喻先生?”穆清这是真的意外了,“你这么早过来,是今天有课吗?” 喻一枫走到穆清身旁,将手里的早餐放在了他面前:“我的课程下周开始,但我要过来提前熟悉一下教室。”他冲着穆清眨了眨眼,“还有,联络一下同事之间的感情。” 松饼的甜香混着培根的焦香从面前的纸袋中传出,偏好中式早餐的穆清笑了笑,轻轻将早餐推离自己的鼠标垫:“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 “这样吗。”喻一枫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失望,“看来不能轻易被第二份半价迷惑,我今天的早餐要超标了。” “抱歉。” 喻一枫看着穆清,毫无阴霾的笑容再次回到脸上:“你不用道歉,这本来就是我自己没有经受住诱惑的问题——不过这家的松饼真的很好吃,明天要一起去吃吗?” 穆清没有立刻回答:“喻先生似乎对朝海很了解,是本地人吗?” “我吗?不是哦。”喻一枫笑眯眯看着他,“我小时候是在四九城长大的,不过我妈是朝海人,我外婆性格也很好——今天这家松饼店就是我外婆推荐的。” “原来是这样。”穆清点点头,“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一定会去尝一尝;但是我这周末需要去参加一个学术会议,所以——” “那就下次?”喻一枫笑着接上。 “好。” 如果不考虑他的目的性,和喻一枫沟通真的是一件非常舒服、又让人心情愉快的事情。 只可惜穆清还有课,不能在办公室待太久,过了一会便拿着教案上课去了。 喻一枫哼着歌在俄语系的办公室转了一圈,目光落在了那张堆满了巧克力、非常突兀的办公桌上。桌子的抽屉上贴了一个小小的姓名贴,油性笔写的字迹已经有些褪色,却不难看出那是个“穆”字。 这应该就是穆清的办公桌了。 但,现在的大学里,友情巧克力都这么夸张的吗?恐怕这其中的一部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喻一枫走到办公桌前,随手拿起一盒巧克力,看着上面用花体字写着的“love u forever”,嗤笑了一声,随手扔了回去。 下一刻,办公桌上摇摇欲坠的巧克力山轰然倒塌,噼里啪啦落了满地。 喻一枫:“.........草。” 他抬起脚想要跨出去,办公室的门却再次被推开,衣着朴素的女生捧着一摞试卷,错愕地看着单脚站立在满地巧克力中的喻一枫。 这女生有点眼熟。 喻一枫略一回忆,恍然大悟:“你是司月月同学对吧?” 司月月没想到喻一枫还记得她,愣了一下之后才答道:“对,我是。你是穆老师的.......呃,家属?” “家属”这个词极大地愉悦了喻一枫的神经,他从巧克力堆里跨出来,笑容和蔼可亲:“对,没错。我姓喻,是西语系新来的老师,司同学是来交作业的吗?” “啊,喻老师好,我是来交我们班的语法作业的。”司月月把作业放在一张空着的办公桌上,又极有眼力劲地蹲在地上开始捡巧克力,“穆老师好像去给大二上课了,您是要等他下课吗?” “对呀。”喻一枫也弯下腰捡起一个,司月月连忙阻止:“没事没事,您忙您的,我收拾就好。” 她的动作十分麻利,三两下就全捡了起来,又按照大小和包装快速摆好了,穆清的桌面上甚至还空出了一块地方。 “司同学很熟练呀。” 司月月笑了笑:“以前经常帮家里干活。”她把作业从空桌上拿过来,放在了穆清的位置上,“那喻老师您先忙,我先去上课啦。” “好。”喻一枫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老师”的称呼,礼貌性地对司月月点了点头,却看到她小幅度地摇晃了一下,随即整个人向前栽了下去。 毕竟是穆清的学生,不能视而不见。 喻一枫拽住了她的胳膊,避免她撞到门口的玻璃柜上:“司同学?你没事吧?” 司月月借着他的力道站直,竭力稳住颤抖的身体:“老师我没事,我只是......” 她话没说完,肚子忽然传来了一声清晰的“咕噜”声。 喻一枫了然:“早上没吃饭?” 司月月尴尬地捂着肚子,小声道:“我今天不小心起晚了。” “那,这个给你。”喻一枫拿过那袋被穆清婉拒了的早餐递给她,司月月却一脸惊慌,连连摆手:“我不用的我喝点水就好了,早餐您吃吧喻老师!” “我吃过了,这是——”喻一枫话音微妙地一顿,再开口时便带了一丝笑意,“这是你们穆老师早上给我买的,我没好意思拒绝,正发愁吃不了呢,你拿走恰好帮了我的忙。” 司月月将信将疑:“真的吗?” 喻一枫一摊手:“我骗你做什么?” 他的神态和语言都太到位,司月月便没再怀疑,接过了那袋早餐:“谢谢老师!” “不客气,要谢就谢你们班主任吧。”喻一枫过足了嘴瘾,心里爽得不行。 司月月抱着早餐满怀感激,离开办公室之前,还向着喻一枫鞠了一躬。 她头发扎得很高,鞠躬幅度又不小,低下头的一瞬间,后颈上一块明显有些发肿的青紫色的痕迹便露在了喻一枫的视线中。 这是明显被重物击打之后才会产生的痕迹。这个女生的生活…… 喻一枫挑了挑眉,却没有开口去问。彼此不算熟悉的情况下,多管闲事反而会造成更大的麻烦。 他将思绪收回,视线落到那一堆巧克力上,眉头却略微皱了起来。 穆清虽然说不会对学生下手,但万一有人穷追不舍呢?反正穆清现在似乎不讨厌自己,再追紧一点,应该问题也不大吧? 于是12点钟,下了课的穆清抱着教案回到办公室时,就看到喻一枫面带笑意,和上午有课的两个女老师聊得热火朝天。 上午刚夸过他是“优质帅哥”的林老师见穆清推门走进来,暧昧地朝他眨了眨眼:“穆老师,你‘朋友’很优秀哦!” 穆清:......... 他不在的这一个上午,喻一枫都做了些什么? 第11章 能屈能伸 “对不起。”喻一枫站在穆清面前,认错态度十分诚恳,“我只是在等你的时候顺便和她们聊了两句,没想到她们居然误会了。” “我不记得我说过需要你等我下班。”穆清看着喻一枫,神情冷淡。 他虽然对喻一枫有点兴趣,也很乐意和对方发展一点友情以上的关系,但这并不表示,他愿意让这点关系被人为地散播到学校里。 又不是打算结婚,搞得人尽皆知的干什么? 喻一枫看着他的脸,知道他是真生气了,心里无声叹气,姿态却放得更低了:“我上午在西语办公室确认了一下课表和其他上课的内容,看着时间快到中午,本来想着能邀请你一起去吃午餐,没想到给你添麻烦了,抱歉。” 确认个课表需要一上午? 穆清知道他是在找借口,但他刚上完课也有点累,懒得再去揭穿喻一枫,只是看了面前的人一眼,淡淡道:“喻先生,这里是学校,希望你能够谨言慎行,不要再惹出不必要的问题了。” “好的,下一次遇到她们,我会解释清楚的。” “不必了,我会和林老师还有张老师说明白。”穆清将教案放在一旁,拿起桌上的卷子看了起来,“我还有些作业要看,可能需要很久,喻先生先请回吧。” 喻一枫看着穆清背对着自己,专心致志批改作业的模样,心里却忽然涌上了一股烦躁。 他活过的这二十多年里,不管是平时与人相处还是那一群流水似的前任,从来都是别人来讨好他,还没有过需要他去低声下气讨好别人的时候。穆清不过就是一大学老师,他凭什么让自己这么伏低做小?就凭他长得好? 喻一枫脑子里下意识考虑起了之前那一群狐朋狗友的建议,心里想着要不干脆直接把人弄到床上算了,何必讲究那些你情我愿;穆清却忽然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清冷的目光若霜雪:“喻先生还不走吗?” 隔着玻璃片也难掩漂亮的眼瞳里是淡淡的疏离,却仿佛在喻一枫心里狠狠砸了一记,将他阴暗的想法顷刻瓦解。 如果这么好看的眼睛以后看着自己时全都是厌恶和抗拒,那那就太可惜了。像穆清这样的高岭之花,就应该一点一点摘下来,看他笑,看他羞涩,看他被欺负到不行的时候眼含泪水的样子,怎么能暴殄天物呢? 喻一枫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心里的烦躁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好的,那我先下去了,你......”他原本想说一句漂亮话结尾,但看到穆清脸上隐约的疲惫,漂亮话在嘴边挤了一圈,最后只是放柔了声音,低声道,“你不要耽误太久。” 他离开了办公室,又轻轻带上了门,不多时,连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穆清坐在办公桌前,心里却有些静不下来。 刚才回头时,喻一枫看着他的眼神并没有多么良善,他原本有些担心对方会做点什么,但喻一枫却只是收起了气势,默默离开了。 穆清不是不经人事的小孩儿,自然也没有错过喻一枫关照自己时,话中隐藏的真意。但正因为如此,才叫他一时间有些疑惑了。 该说这个人是能屈能伸好呢,还是别的什么呢? 电话铃声毫无预兆地响起,穆清接起电话,宫实辰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还在学校吗?” “对,我刚下课,还没出办公室。” “好,那我去找你。” “你不是今天休息出去玩了吗?怎么——” 宫实辰叹了口气:“一言难尽,我上去找你,我们慢慢说吧。” 穆清看了看自己满桌的巧克力,唇角一勾:“好,我等你。” 宫实辰来的很快,穆清作业还没改完,他人已经进了办公室。只是进来还没说话,先被巧克力山下了一跳:“握草,你这是去批发了迈?” 穆清改着作业头也不抬:“今天白情,这是学生给我的友情巧克力。” “啧啧啧,帅哥就是待遇不一样。”宫实辰拿起一盒看了看,“我没吃饭呢,快饿死了,能拆开吃吗?” “随便吃。”穆清打下最后一个对勾,咔嚓一声把红笔扣上,看着宫实辰,“说说吧,你今天遇到什么神奇人类了?” 宫实辰咬着巧克力,满脸复杂:“我觉得今天这个已经不算神奇人类了,简直是神奇物种啊!我跟你说他——不对,我的事情可以等会儿再说,我现在有个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一下。” “什么?” “我在来的路上碰见喻一枫了。” 穆清整理好卷子放在桌上:“你打电话的时候他刚下楼,碰到也不算奇怪。” “他刚下楼.......哇不是吧,昨天才告白失败,今天就追你追到办公室,这也太执著了吧!”宫实辰看着穆清,“闲杂人等进办公室,你们同事不会报警吗?” “人家是西语系的客座教授,可不是闲杂人等。” 宫实辰缓缓举起大拇指:“追人追到给自己找份工作,牛。” “或许人家有别的考量,我只是顺便呢?”穆清随口道。 “那怎么可能——不对,我想跟你说的不是这个,差点又被你带跑了。”宫实辰道,“我想跟你说的是,我真正看到他人的时候,感觉其实没有通过监控看到时那么差——甚至还挺好的。” 穆清眉头一挑:“你的意思是?” 宫实辰耸耸肩:“要么是我上一次感觉错了,他确实没问题,只是当时我先入为主,又受到环境影响,产生了误判;要么就是,他很清楚自己的问题,但很擅长伪装,平时的表现和一般人没有区别。” 穆清一挑眉:“这么厉害。” 宫实辰手上拿着半块巧克力,神情却十分严肃:“我主修的不是心理学,更具体的也说不上来。总之,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那么皆大欢喜,纯属是我想多了;如果是第二种,你俩在一起的话还好,要是将来分了,不一定会闹出什么事来,你还是悠着点吧。” 穆清点点头:“我明白了。” 宫实辰维持着苦大仇深的表情又啃了一块巧克力,直到穆清把更多的巧克力塞进他手里才换了个表情:“我吃不完——” “没让你吃完。”穆清笑了笑,“我让你帮忙拿下去。” 宫实辰:“.......你其实让我上来就是做免费苦力的吧?” “哪能呢。”穆清一脸正直,“付费的,这些你随便拿。” * 穆清说着随便拿,宫实辰也真没和他客气,不仅跟到他家里蹭了顿午饭,还瓜分了一半巧克力拿回家,临走时还没忘记自己的牙医身份,叮嘱穆清吃完甜的记得要好好刷牙,否则会牙痛云云。 送走忽然责任感上头的宫实辰,穆清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准备看一看上午没来得及看的论文,但当满屏字符跳出来时,他的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别的地方。 喻一枫是一个擅长伪装的人吗? 显然是的,但——似乎又不完全是。 毕竟,这人今天早上还是没忍住流露出了一点真实的想法。穆清毫不怀疑,如果当时并不是在办公室,而是在别的、更加私密的场合,喻一枫极有可能会直接扑过来,对他做一些非常过分的事——这种事情穆清并不抗拒,但喻一枫接下来说的话,却总让他觉得,这人似乎搞错了什么。 午后的阳光随着时间移动,穆清看着瘫在地毯上睡得四仰八叉的猫,忽然道:“他不会以为——我是在下面的那个吧?” 第12章 新套路 西语系的国情拓展和西语实践课如期开始,又如同系主任预料的那般,获得了学生们的一致好评。 “自从喻老师来到咱们系,学生们的学习热情都提高了呢!”西语系的老师如是说。 喻一枫含蓄地笑了笑:“哪里哪里,咱们朝海的学生本来就优秀,我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喻老师西语说得这么熟练,在西班牙呆的时间不短吧?” “还好,主要是因为家里人在那边,我过去的时间比较多而已。”喻一枫客气地回应,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不好意思,语法课要开始了,我先去上课啦。” “好的好的,你先去,别耽误了时间!” 待到喻一枫出了办公室,坐在门口位置的长卷发老师感叹道:“真不愧是年轻人啊,积极性真高,上着课还不忘坚持学习。” 另一位穿着套裙的老师却忽然意味深长地接了一句:“人家定时定点去上课,可不一定真是为了学习哦。” 长卷发老师眼神一亮,看向她:“有情况?” 此言一出,办公室里刚上完课,闲坐着没事干的老师都停下了动作,目光看向了穿套裙的那位。 沐浴着众人的目光,套裙老师笑了笑,关上办公室的门,神秘兮兮地开口:“我听俄语系的林老师说,他来咱们西语系之前,到俄语那边转了好几次,有一次还从上午十点在那坐到了十二点,就为了等那个谁下课,好跟人家一起回去。” 长卷发老师有些疑惑:“哪个谁?” 套裙老师“啧”了一声:“他上谁的课,就是等的谁呗。” 站在打印机旁边,一直没有参与讨论的男老师忽然吸了一口凉气:“你是说,他喜欢俄语系那个穆——” “小点声!” 套裙老师瞪了他一眼:“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传到别的地方,又是事儿。” 男老师点点头,把险些脱口而出的名字咽了回去,压低声音问道:“那,那一位知道吗?” “肯定知道啊!但是我听林老师说,那位好像不怎么领情呢。上一次喻老师在那等了那么久,那位回到办公室,正脸都没给他一个。” “后来呢?”一旁的老师追问道。 “后来林老师她们见势头不大对,就先离开了,不知道后续发生了什么,但喻老师大概率没好果子吃。” 站在一旁的短发老师想了想:“那这么看来,这应该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梦了?” 其他老师纷纷点头,打印完资料的男老师却忽然道:“我看不见得。”他见办公室的女老师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紧张地搓了搓手,“如果穆——那个谁,要是真不喜欢喻老师,早就告诉他不要来蹭课了,怎么可能允许他一周两次跟着旁听;所以我、我觉得,这是欲擒故纵。” 套裙老师看着他,竖起大拇指:“还是男人最懂男人。” 课间的二十分钟毕竟短暂,老师们讨论了几句,便各自上课去了,而话题的中心人物,也已经来到了语法课的教室里。 大三文科二班的俄语生已经对这位每节课必到的西语系老师非常熟悉了,见他走进门,纷纷打起招呼: ——“上午好喻老师!” ——“喻老师你作业做了吗上节课的作业好难啊!” ——“喻老师......” 喻一枫带着笑容一一回应,走到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拿出从俄语系借来的课本,认真复习上一节课的内容。 虽然之前说对俄语感兴趣是在说谎,但他确实因为各种原因学过一些俄语,而且并不算浅薄——否则还真没办法跟上大三的语法课。 自从上次的事件过后,喻一枫略微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追人方式,决定不能像以前一样急于求成了。摘高岭之花怎么能跟其他的野花一样随便呢,自然是要慢慢接近,徐徐图之才好。 他这两个星期除了跟着穆清上课,偶尔和对方顺路去隔壁教学楼,以及偶尔一起下班之外,几乎没有额外打扰到对方。而穆清对他的态度,也从那一天的疏远,逐渐开始亲近起来了。 喻一枫正盘算着什么时候能自然地邀请对方一起出去玩,或者吃一顿饭,原本热闹的教室却忽然安静了下来。 是穆清来了。 喻一枫抬起头,目光和他在空中交汇了一瞬,清楚地看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心情顿时好了起来:要不今天就邀请他一起吧! 两个小时的语法课转瞬即逝,考完了八级的学生不再像以前一样下课追着穆清问问题,一个比一个溜得快;喻一枫留在最后,帮着穆清收拾好教材,正犹豫着要不要邀请,穆清却率先开了口:“你今天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喻一枫心中一动,笑看着他:“没有哦,晚上也没有。” “你要不要来我家一起庆生?” 喻一枫满脸震惊:“你今天生日!?”可是他明明记得,不论是阳历还是阴历,穆清的生日都不在三月末吧? “不是我,是我的猫。”穆清解释道,“它是三年前的今天来到我家的,所以我把今天定成了它的生日,我每年都会邀请几个朋友,一起庆祝一下。” 给猫庆生,他好可爱。 喻一枫心里刷过一行巨大的弹幕,脸上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担忧:“我非常愿意,可是猫不是都会害怕陌生人吗?如果我过去的话,它会不会害怕,或者应激什么的?” “不会。”穆清叹了口气,“我的猫........不太能用常理衡量。” 他看着疑惑的喻一枫,举了两个例子:“它不爱出门,但是非常喜欢和家里来的客人一起玩,玩一次能高兴一整天;而且它还非常喜欢洗澡。” 喻一枫由衷感叹:“果然与众不同。”他看着穆清,“那我们现在去吗?” 穆清笑了笑:“你不觉得匆忙就好。” “怎么会。” 直到跟着穆清下了楼,一路来到了停车场,喻一枫才忽然反应过来:他似乎,被邀请去穆清的家里了?这真的合理吗? 他以为现在需要徐徐图之,但穆清的进度似乎和他完全不在一条线上啊! “怎么了?”穆清见他明显有些魂不守舍,就问了一句。 喻一枫回过神来,笑看着穆清:“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点开心。毕竟,我现在似乎也算是穆老师的朋友了?” 穆清轻轻笑了一声:“不是喻老师先说,要从朋友开始做起吗?”他解锁了车子,绕到另一边替喻一枫打开了车门,“上车吧。” 喻一枫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穆清适时提醒:“安全带在那边,别忘了系上。” “好的。” 喻一枫系好安全带,看着专心开车的穆清,总觉得他对自己的态度好像和之前有一些微妙的不同,好像——更加强势了一些? 但仔细思考的话,似乎也并没有特别强势。喻一枫思考了一小会,没有思考出个所以然,只好暂时作罢。 * 穆清住的地方距离朝海大学并不远,十几分钟的车程就已经到了。 喻一枫跟着穆清走进门,刚刚换完鞋,一道毛茸茸的身影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雪白的长毛猫睁着一双碧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喻一枫,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后轻轻摇动。 穆清关好门,看着明显紧张了一些的喻一枫,轻笑了一声:“不用紧张,它不抓人也不咬人,而且目前对你非常感兴趣。” “是吗?” 喻一枫蹲下来和它对视片刻,试探性地伸出手,在它头顶轻轻摸了一下,白色的小猫果然没有丝毫反抗,甚至闭上了眼睛,轻轻在喻一枫的手上蹭了蹭。 “它性格真好——它叫什么?” “云丝。本来叫牛奶,但它第一天跟我回我妈那边的时候,就趁我不注意,偷吃了快小半盘凉拌云丝;我妈觉得它喜欢,就改了这么个名字。” 喻一枫:“.......它真的是一只很特立独行的猫。” 穆清笑了笑:“它很喜欢你,你可以先和它玩一会,我去准备一点午饭,你喜欢吃什么?” 喻一枫站起身自告奋勇:“要不我来做?” “你今天是客人,自然是要我来动手。”穆清婉拒了他的帮助,“冰箱里还有一些虾和干贝,吃海鲜烩饭可以吗?” “都可以,我不挑食。”喻一枫被猫吸走了一半注意力,答得非常顺口。 穆清垂眸看着他,语气柔和:“那我先去准备,你稍等一下,很快就好。” 喻一枫和猫玩了一会,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刚才穆清说话的语气,怎么和之前自己哄他的时候那么像? -------------------- 穆清:没错,我在明示我是上面的。 第13章 “意外” 厨房里,穆清打开冰箱拿出虾解冻,又捞出吐了一上午沙的蛤蜊,开始处理食材。他家里确实有做海鲜烩饭的食材,不过并不是恰好有,而是他提前准备了的。 喻一枫虽然一直没有明显表露出什么喜好,但偶尔凑在一起吃饭时,却总是无意识地多点一些海鲜;加上这人之前在西班牙住过那么长时间,所以准备一道有海鲜、又是地道西班牙特色的菜式,最能展露自己对他的关心,但又不刻意——毕竟玩感情这种事情,还是有来有回的比较好。 穆清才处理到一半,厨房门口却忽然露出了一颗脑袋——是喻一枫。 穆清把清洗好的蛤蜊放在一边,抬眉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喻一枫摸了摸鼻梁:“让你一个人做饭,我擎等着吃,怪不好意思的;还是让我帮帮忙吧,可以吗?” 既然你上赶着要来帮忙,我怎么能不给你这个机会呢。穆清正要处理虾线,便随口道:“那你过来帮我一起去虾线吧。” 喻一枫之前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吃的东西不是家里佣人做的就是下馆子,进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连虾线在哪儿都不知道。他站在水池前,和一排青色的大虾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小心翼翼地瞅着穆清:“有更简单的、我能做的吗?比如洗菜切菜什么的?” 他说这话时声音放的很轻,仿佛是做错事的孩子在小心翼翼寻求大人的宽恕。穆清被这个奇异的既视感逗笑了:“切洋葱会吗?” 喻一枫深吸一口气:“会!” 洗好剥去外皮的洋葱看着圆滚滚的十分喜人,喻一枫做好了心理建设,拿起菜刀对着洋葱砍了下去—— “嘭!” 锋利的菜刀在案板上剁出了一道浅色的印痕,勉强算是个擦伤的洋葱在案板上跳起一个优美的弧线,啪嗒一声落在了紧挨着的水池里。 穆清拿刀的手一顿,看着旁边比他还震惊的喻一枫,叹了口气:“你知道菜刀怎么用吗?” 喻一枫斟酌了一下语言:“我会削苹果。” 穆清:......... 喻一枫抿了抿嘴,垂头丧气地放下菜刀:“对不起。” 他转身就要向外走去,一只略显冰凉的手却覆在了他的手上:“没关系,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 穆清站在喻一枫身后,握着他的手重新拿起菜刀,带笑的声音贴着他的耳畔响起:“就像我教你语法一样,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学得很好。” “切菜的话,需要一只手先把你要切的菜固定住,像这样。”穆清握着他的手轻轻按住放回了案板上的洋葱,“圆形的蔬菜不太好切,我们可以先从中间对半切开,然后........” 穆清究竟说了些什么,喻一枫其实并没有完全听清,他只是下意识地根据穆清的提示移动自己的手指。 耳畔的温热和手背上的凉意仿佛冰火两重天,难言的欲望在心海中翻腾,他不得不拼命提醒自己:厨房里有好几把菜刀,穆清用刀的能力甩他十八条街,如果现在转身对穆清做点什么,缺少零件的一定不会是穆清而会是他自己。 均匀漂亮的洋葱条在两人握住的菜刀下成型,穆清维持着将贴未贴的距离,感觉到喻一枫浑身都紧绷起来了,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向后退了一步离开他身边:“剩下的一半你来切好,我去给云丝加一点猫粮,等会回来要看你的表现哦。” 穆清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客厅里远远传来了他喊猫的声音。 喻一枫深呼吸了好几次,放下紧握的菜刀,打开冷水接了一捧直接盖在了脸上。 冰冷的液体顺着脖颈流到胸前,濡湿了一小片前襟,喻一枫小小地打了个寒噤,双手撑在水池两侧,低着头重重呼出一口气。 天知道方才他用了多大的毅力忍住,如果穆清再不放手,他几乎要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 理智告诉喻一枫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冷静下来,毕竟穆清只是去喂个猫,两分钟可能就回来了;但大脑却不受控制地再次回想起了方才若即若离的身体接触,穆清挽起的袖管下,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白皙手臂,搁在自己手背上的修长手指,连指甲都修剪成了整齐的圆弧形,这样漂亮的手,如果被自己摁在床单上....... 思想和绿色健康完全搭不上边的喻一枫管不住满脑子乱飞的黄色废料,哀叹一声蹲在了地上——他以前不说是身经百战,但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轻易被人拿捏住——不就是两年没玩过吗,怎么搞得跟个没见过男人的傻小子一样啊!!! 穆清在外面慢悠悠地给云丝添了半碗猫粮,又等了两分钟才走进厨房,一进去就被蹲在地上的喻一枫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不舒服吗?” 喻一枫有苦说不出,只好顺着他的话撒了个谎:“我早上好像吃错东西了,现在有点胃疼。” 穆清想到他上次低血糖晕过去的模样,推测这人身体不怎么强健,便蹲下丨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很难受吗?我打电话叫医生来一.......” “不用了!”喻一枫截断他的话,“我——我应该去一下洗手间就好了。” 穆清担心他出现意外,正要多劝两句,却见喻一枫以一个十分不流畅的姿势背对着他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厨房。 片刻后,洗手间的门被人重重关上了。 穆清摇了摇头,洗好了手正要接着切菜,动作却忽然一顿,不可思议地望向了门口的方向:“他不会——不至于吧?” 喻一枫这一趟洗手间上的有点久。 直到海鲜烩饭做好,香气在室内弥漫时,他才推开门走了出来。 穆清正歪在客厅的沙发上逗云丝,听见关门声脸色一秒从悠闲无缝切换到了关切:“你还好吗?” 解决了生理问题的喻一枫此刻心头澄澈如明镜台,笑容干净又阳光:“没事了。”他见穆清要将云丝从腿上挪开,又道,“你辛苦了一中午,还是休息一会吧,我洗了好几遍手了,我去盛饭。” 穆清点点头,目送着他走进厨房,心里觉得有趣之余,却忽然隐隐升起了一丝遗憾:什么时候能看个现场版的呢? -------------------- 穆清:你不是挺会的吗? 喻一枫:....... 第14章 明着勾引 喻一枫虽然切菜技术非常不行,但之前好歹纡尊降贵盛过汤,没过多久,两盘烩饭被他稳稳当当端到了餐桌上。 穆清看着干干净净的盘边,抚掌夸奖:“比之前进步多了。” 拒绝去思考心里忽然升起愉悦感的原因,喻一枫佯装苦恼,叹了口气:“你就别笑话我了。” “不是笑你,是真的。”穆清说完,及时伸手按住了想要跳上桌扒两枚蛤蜊的云丝,“你先吃,我把它放到外面去。” 喻一枫心怀鬼胎,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而是等到穆清回来,才一起动了筷。 刚做好的海鲜烩饭色泽艳丽,香气四溢,是任谁看了都忍不住食指大动的卖相。喻一枫挑了一筷子进嘴,立刻露出了笑容:“好吃!” 他看着穆清,眼中满是赞叹:“真的好吃,穆老师,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穆清微微一笑:“你不嫌弃就好。” 他的笑容和喻一枫不同,总是温润而柔和,透着一股君子端方的味道。喻一枫看在眼里,痒在心中:得想个办法,尽快把这人弄到手才行。 一顿表面上宾主尽欢的午餐结束,喻一枫帮着穆清洗好了盘子,正盘算着趁热打铁说点什么,穆清的电话却忽然响了。 喻一枫眼力劲极佳,立刻道:“你先忙,我出去和云丝玩会。” 被铲屎官无情地关在客厅的云丝挠门未果,此刻正站在客厅的制高点巡视自己的领地,见到陌生的人类再次出现,谨慎地端详了片刻,跳下了柜子,矜持的走到了喻一枫脚下。 喻一枫虽然没养过猫,但也并不讨厌,更何况这是穆清的猫,和它搞好关系,把穆清早日弄到手就更有把握了。 他干脆踢掉拖鞋,只穿着袜子坐在了地毯上,伸手摸了摸云丝的脑袋,低声道:“你的主人什么时候能和你一样,给撸给抱给亲亲呢?” 云丝“喵”了一声,迈着猫步走开,片刻后叼着一根逗猫棒颠儿颠儿跑了回来。喻一枫接过逗猫棒,拿在手里晃了晃,试探着问道:“你是想让我陪你玩吗?” 云丝睁着一双湛蓝的眼睛,歪了歪头:“喵?” 于是穆清打完电话,又顺手切了几个水果,端着从厨房里走出来时,就看到喻一枫没什么形象地坐在地毯上,挥舞着叮铃乱响的逗猫棒,和自家猫咪玩的不亦乐乎。 朝海市虽然最近有点升温,但空气里仍然透着料峭的寒意。云丝身娇体贵,为了不让它冻着,穆清家里一直开着空调,进门就是一股热浪,温暖如夏。 喻一枫不耐热,一进门就脱了外套,现在更是连中间穿着装饰用的马甲也脱了,只留一件薄薄的衬衣,下摆随着他挥舞逗猫棒的动作在腰侧起起落落,时不时露出一小截劲瘦的腰腹。 这是.......在勾引我? 穆清盯着似乎仍旧没发现他的人,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被勾引到了——这腰,摸起来一定不错。 他端着果盘来到了一人一猫面前:”它玩起来没够的,你休息一下吧。” 喻一枫依言放下逗猫棒,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喘息:“你别说,陪猫玩,确实还是有点累的。” “那你可要加强锻炼了。” 穆清笑着说完便坐在了他身旁,顺手将果盘放在了桌上,又捏起单独放在最边上的一小块苹果,对云丝招了招手:“过来。” 云丝应声而动,敏捷地窜到穆清怀里,嗅了两下,便蹲在穆清腿上吃了起来。 喻一枫没养过猫,只是偶然间看过几次萌宠的视频,想到下面一条条养猫禁忌的评论,忍不住问道:“猫能吃水果吗?” “有的猫可以,但并不是任何水果都能吃,只有特定的几种,比如苹果,才可以吃一点。”穆清抬头看了他一眼,笑得无奈,“它挑食太严重,我得隔一段时间给它吃点平时不吃的东西,不然它就会自己找奇怪的东西吃。” 喻一枫凑近他身边,观察着云丝吃苹果的状态:“奇怪的东西?” 他侧过来的角度很巧,领口的纽扣也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两颗,从穆清的角度看过去,喻一枫胸前大片的肌肤都落入了自己视野里。 穆清看着近在咫尺的美景,唇角微勾,目光却重新落回了云丝身上:“嗯。比如有一次我忘记给它切苹果吃,刚好那天朋友送了我一束花,我下楼送人的功夫,它就吃掉了一朵——当然,后果也很严重,它在医院输了三天液。” 喻一枫听得乐出了声,伸手摸了摸云丝漂亮的尾巴:“你可真是个贪吃的小家伙。” 贪吃的小白猫蹲在铲屎官腿上吃东西,身后两个人静静观察它的动作,偶尔交谈几句,画面看上去竟然有几分温馨,然而这份温馨很快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 喻一枫一秒坐正,利落地扣上了扣子:“你坐着,我去开门。” “你真是绝了,开门都啷个慢——”宫实辰的日常抱怨在看到门内陌生的脸时戛然而止。 喻一枫看了一眼他手上拎着的蛋糕盒子,脸上便出现了得体的笑容:“你好,是来给云丝过生日的朋友吧?欢迎欢迎!” “啊,欢迎.......不是,那什么,谢谢欢迎。”宫实辰思维混乱地走进了房门,看见坐在地毯上撸猫的穆清,满腔疑问几乎要化为实质,从眼睛里电射而出。 穆清盯着他探照灯似的目光,笑得泰然自若:“实辰,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事喻老师,今天下班没事,就和我一起回来给云丝过生日了。” 宫实辰条件反射似的挤出个笑容:“你好。” 他又看向喻一枫:“喻老师,这是我的好朋友,宫实辰。” 喻一枫笑得热情洋溢:“宫先生,你好呀!” 宫实辰把专门给云丝买的宠物蛋糕放在桌上,趁着喻一枫转身的空档,用口型质问穆清:“你把他弄来干什么?” 穆清报以微笑:“给云丝过生日。” 宫实辰:........ -------------------- 宫实辰:我的朋友里有一个人有毛病,我要大声说出来。 第15章 留宿 即使是在最疯狂的梦里,喻一枫也从没梦到过这样的情景。 一群二十多岁的男男女女围坐在桌边,小心翼翼地给猫咪戴上彩色的生日帽,系上金色的小披风,又在专供宠物食用的蛋糕里插上会一闪一闪的彩灯小蜡烛,周围放上一圈猫咪零食和玩具,认真地为它庆生。 喻一枫面带微笑融入其中,装出一副“这真的很常见”的淡定。 云丝刚刚吃过喻一枫开给它的羊奶冻,对精心烹制的蛋糕无动于衷,蹲坐在桌子中间专心致志玩着毛线小球。 宫实辰掏出手机咔嚓咔嚓连拍了一堆照片,拍完之后轻咳一声:“难得今年庆生来了这么多人,不如我唱一首生日歌——” “别!” “宫哥,嘴下留情!” “辰辰,自己人,别开腔别开腔!” 反对的声音瞬间响起,坐在宫实辰身边的女孩身体力行,直接丢下手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宫哥,你冷静一下,孩子耳膜刚补好,求放过!” 宫实辰挣扎了几下推开她,悻悻地嘟囔道:“好嘛好嘛,不唱就不唱噻,你们这坨舅子,就是懂不起艺术........” 穆清见喻一枫满脸状况外的模样,轻笑着凑近他身边,低声道:“宫实辰的歌声,往好听了说,叫提神醒脑;但是从正常人的角度来看,我认为魔音灌耳更为恰当。” 这一次的距离没有在厨房时那样近,但仍旧让喻一枫耳根一酥,停了一瞬才小声问道:“这么夸张吗?” “嗯。”穆清点点头,“去年云丝过生日,我们没拦住让他开了口,他刚一出声云丝就吓得窜到了柜子上,猫罐头都哄不下来,还是把宫实辰关进书房里,它才下来了。” 喻一枫想象了一下那场面,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宫实辰正郁闷着,见状立刻恶狠狠地瞪了穆清一眼:“你又在说我坏话是不是?” 穆清一脸无辜:“我这是实话实说。” “喂——!” “哎!别砸别砸!” 桌子周围迅速陷入了混乱,而云丝蹲坐在桌子中间,脚踩着自己的毛线球,并不懂周围的人类在做什么,只觉得他们吵闹。 * 热闹的生日会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还未落,天色便忽然暗了下来,细密的雨丝敲在玻璃窗上,发出连续不断的轻响。 “呀,下雨了!”正在给云丝拍照的女孩子忽然跳了起来,神色慌张,“我阳台窗户没关,我的玲娜贝儿要被淋湿了!” “啊!我阳台窗户也没关,我还晾着衣服呢!” 几个粗心的客人匆匆忙忙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宫实辰见状也站了起来:“既然这样,那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先回去吧?我也想回去洗个澡了。” “好的好的那我先走了回见!”最先出声的女孩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着急忙慌地出了门,其他人也收拾好了东西,陆续走了出去。 睡得正香的云丝见门开着,伸了个懒腰便想往外走,被正在收拾桌子的喻一枫一把捉住了:“你可不能出去,跑丢了你主人要伤心的。” 穆清将人一一送到电梯旁,回到屋里时就看到喻一枫盘腿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云丝,一人一猫面对面似乎在交流着什么,听到他的脚步声,又不约而同仰起头来看着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异萌感。 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你俩刚刚说什么呢,那么专注?” 喻一枫没好意思说自己刚才试图给猫洗脑让它帮自己拉近关系,松开了云丝放它去玩:“刚刚开着门它要出去,我怕它跑丢了,抱着它没让动。” “没事,我这儿是一梯一户的,它走不丢的。” 穆清来到喻一枫面前,和他一起收拾桌上残留的狼藉:“你来的时候没开车,一会儿打算怎么回去?” 喻一枫很想说我不想回去想住你这,但也心知不太可能,便笑道:“这里离地铁口不远,我一会坐地铁回去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漆黑的天空中忽然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沉闷的雷声随之而来,原本稀疏的雨点骤然变得急促,敲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穆清走到窗前,看着在平地而起的狂风中苦苦挣扎的景观树,伸手拉上了窗帘,转身看着喻一枫,深吸了一口气道:“要不——你今天,留下来住?” 喻一枫收拾餐盘的动作僵在了一半:“可、可以吗?” 他眼中的希翼太过明显,穆清心里觉得好玩儿,脸上却装得跟勉为其难似的:“是我忽然邀请你来的我家,才让你困在这没办法的.......” 喻一枫心头狂喜,脸上却也忍住了:“可是,我留在这里的话,你怎么办?” “没关系,我睡客房。” 喻一枫:......... 穆清看着他脸上肉眼可见的失望,心里乐坏了,神情却仍旧是一副没有察觉的模样:“客房平时没人睡,都是云丝在那里,所以有点乱,而且有挺多猫毛,你睡着估计会不太习惯;我的房间比较干净一点,床单和被套也是昨天才换过的,但如果你介意,我可以现在帮你收拾一下客房——” “不用了。”喻一枫面带微笑,“我留在这里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能再麻烦你去忙呢。” 穆清却仍旧坚持着自己的待客之道:“可是如果你介意的话——” “我不介意的,真的。”喻一枫看着他,笑容灿烂,“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怎么会互相介意这个呢,你说对吧?” 穆清的神色仍旧有几分犹疑,但见他态度坚决,也没再提这一茬,等到客厅收拾完,便走到客房,从衣柜里拿了一套新的浴袍出来:“辛苦你和我一起收拾,先去洗个澡吧。” 等到喻一枫的身影消失在浴室门内,穆清才拿出了手机,果不其然,群聊和私聊都直接炸了锅。 几个好友都在的群里,无数个提到他的消息不停弹出: 黎笙笙笙:穆哥,头一次看见你带不认识的来给云丝过生日啊,那帅哥谁啊? 不AA不吃饭:老穆快出来说说,今天那帅哥是你新对象吗?不是的话能留给我吗? 猫饼:对A你想什么呢,那帅哥盘靓条顺,老穆会舍得给你? 不AA不吃饭:万一那帅哥不是给呢? 黎笙笙笙:你醒醒吧,他一看就是给啊,他看穆哥那眼神瞎子都能看出来是有意思好吧? 穆清看了一会,悠然回复了一条:他今天留在我家睡。 群聊安静了一瞬,立刻炸开了锅。 穆清放完了炸弹,便十分缺德地放下了手机,收拾自己的卧室去了——这可是头一次有人睡在自己的床上,不好好准备点惊喜怎么行呢? -------------------- 宫实辰的翻译:好吧好吧,不唱就不唱,你们这些人,就是不懂艺术。 第16章 “演” 喻一枫这次澡洗得非常细致,半个多小时还没从浴室里走出来。 穆清布置好了卧室闲着没事干,一边看群里好友们叽叽喳喳,一边来到厨房,打算给自己做一杯甜甜的饮料喝。 他的睡眠质量并不算好,认床又非常严重,平时不得已在外面留宿时基本都是靠着褪黑素睡着的,只有在家里才能好好睡个安稳觉——然而今天他为了一些不太能用语言表达的不正当目的,把床让给了喻一枫。 虽然客房也是家里的一部分,按照常理来说应该不会有太严重的失眠反应,但他自己确实几乎没有在这边休息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提前给大脑神经放松一下比较好。 前两周剩下的巧克力还有很多,穆清挑了一块放在杯子里隔水加热,又架上了小锅,准备热一点牛奶。倒满了一杯的量打算盖上盖子时,他忽然想起今天家里还有一位客人,便又多倒了些,巧克力也额外加热了一块。 等到锅里的牛奶边缘冒出一小圈细碎的气泡,他迅速停下了火,端起牛奶晃了晃,慢慢倒进融化好的巧克力中。 淡淡的奶香混着融化之后的巧克力甜甜的味道在厨房中晕开,穆清做好了两杯,捧起一杯尝了尝,觉得不够甜,打开糖罐加了一一大勺糖下去。 搅拌均匀之后再尝一尝,他还是觉得不够甜,于是又挖了一勺,又...... “可以了!”路过门口的喻一枫恰好看到他连续加了三勺糖的动作,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加这么多糖,你不怕晚上牙疼啊?” 穆清正斟酌着要再加一勺糖,冷不防手里的勺子忽然被人夺去,略有些不悦地侧头,喻一枫及时从他身边退开了一步,神色却非常坚决:“太甜会不舒服的。” 刚洗好澡的男人身上带着淡淡的浴液味道,细小的水珠顺着尚未擦干的发丝滑落到脸颊、肩头,以及似遮非遮的浴袍领口,又顺着锁骨的弧度滑进了视线不能及的浴袍下方,不得不说,确实有点儿诱人。 穆清骨子里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自然也不会去考虑世界上还存在一种叫非礼勿视的东西,借着转身面对喻一枫的动作大大方方把人家看了个遍,而后皱起眉头:“你怎么不先去吹干头发?现在天气还冷,冻感冒了怎么办?” 喻一枫心说就您这二十多度的空调我就算直接躺下睡觉都不会感冒,但触及到穆清略显担忧的神色,还是忍住了没说,只是不好意思似的笑了笑:“我正要去呢,就看到你在这糖放的跟不要钱一样,吓我一跳。” 穆清抿了抿唇:“我习惯睡前喝点甜的东西。” “可你放的糖也太多了。”喻一枫叹了口气,“蔗糖加太多的话,牛奶会显得发腻,也会涩口;你这杯子最多300毫升,光我看到的你就已经放了三、四勺糖了,这个量下去,喝到最后全是糖渣,即使你刷了牙,明天也会牙痛........算了,总之就是你喜欢非常甜的对吗?” 他伸手拿过旁边那杯还没来得及加糖的巧克力牛奶,轻轻啜了一点尝了尝甜度,放了两勺糖进去,又挤了一点蜂蜜搅拌好,递给穆清:“你尝尝这个。” 穆清将信将疑尝了一口,带着浓浓巧克力香气的热牛奶里,蜂蜜的味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口感却丝滑又可口,直接跳了一个档次,确实比单纯的加糖要好多了。 他看向喻一枫,脸上有一丝惊讶:“你居然还有这一手?” 喻一枫见他神色缓和,便也轻轻笑了:“我妈之前生病的时候味觉有点缺失,总喜欢吃甜的,家里的阿姨就经常给她泡这个,后来我也帮她做过——这大概是我唯一拥有的厨艺了。” 涉及到家庭的话题太过深入,不是追求短时间的新鲜体验需要了解的范畴。 穆清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你动手做的,伯母一定很开心。” 喻一枫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嗯,确实。”久远的记忆踏破时空而来,他忽然没有了继续撩人的兴致,只是端起了那杯加了过量砂糖的牛奶,转身出去了。 甜腻到有些发苦的巧克力牛奶入口,喻一枫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但仍旧强忍住了吐出去的欲望,硬是咽了下去。 他果然不喜欢这种过分甜腻的东西。 喝到最后是甜腻又粘稠的混着砂糖的巧克力浆,喻一枫纠结地盯着杯底,面前却忽然多了一杯清水,以及一小碟切好的水果。柑橘的香气和柠檬的酸味扑面而来,他抬头望去,穆清正看着他,脸上是淡淡的无奈:“不喜欢喝就别勉强了,放着吧。” 喻一枫拿了一片柠檬放进嘴里,剧烈的酸味让他有一瞬间的皱眉,但神色却放松了下来:“多谢。” 穆清点了点头,坐在了他身旁:“你还好吗?” “我没事。”喝了一口清水洗去口中残存的甜腻,喻一枫向后靠在了沙发背上,“我只是想起了一点......过去的事情。” 窗外的风声小了,连雨声也显得温柔。 穆清侧头看着他:“要聊聊天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暖色的灯光下,他脸部的轮廓比白日还要柔和几分,沉静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喻一枫,耐心地等待着身前人的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喻一枫心头的阴郁忽然消退了不少。他看着穆清,轻轻笑了笑:“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我其实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嗯。” “但是我妈非常喜欢.......” 不过或许到了那种程度,大概也不能叫喜欢,而应该叫热爱吧。 毕竟很难有人能够像他的母亲那样,每天吃各种甜到让人头皮发麻的蛋糕甜点,喝的东西也甜到发腻,闲着的时候还会试图自己研究一些“新型饮料”——只可惜她的厨艺水平和喻一枫不相上下,做出来的东西总是散发着神奇的味道,有的甚至泛着奇怪的色泽,仿佛什么炼金术研究剩下的失败品。 但每一次成品做出来,她都会兴冲冲拿到喻一枫面前,打算叫他先尝尝。 喻一枫不喜欢甜食,也没有毒死自己的打算,自然是从来没有尝过一次,可她无论遭到多少拒绝,下一次仍然会首先和喻一枫分享。 这样的事情让喻一枫十分苦恼,甚至为此远渡重洋,出国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再见面时看到她穿上了白色的病号服,剪掉了满头曾经美丽的头发躺在病床上,他才忽然意识到,如果当初能够尝一口,或许她离开的瞬间,能够再多上一分快乐的记忆。 只可惜那个厨房杀手一样的她,再也不能走进厨房了。 “.......所以我刚刚看到你放糖,忽然有一点——抱歉。” 喻一枫狼狈地低下头,脸部在浴袍柔软的袖子上蹭了一下:“我只是,有点情不自禁。” 穆清安静地陪在他身旁,直到他的情绪平静下来,才伸手轻抚了一下他的背:“她不会介意的。” “真正的牵绊和爱不一定要靠特定的行为来证明,你陪着她,你愿意为她去冲一杯自己不会尝试的甜牛奶,这也是你对她的回应。” 雨声渐渐停了,四周却仍旧寂静,只有远处的道路传来隐约的汽笛声。 喻一枫深呼吸了几次,抬起头看着穆清:“抱歉,不知不觉就占用了你这么多时间,你明天应该还有课,快去洗澡吧,如果睡得太晚,明天上课会犯困的。” “嗯。但是,你真的没问题了吗?”穆清的眼神中仍旧有几分担忧。 “我没事,你放心吧。” 穆清却仍旧有些放心不下,叮嘱了让喻一枫先去睡觉,才拿着睡衣走进了浴室。 关上门的刹那,他脸上的担忧与关切也同时消失,变成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虽然说谈论家庭关系有些太过深入,但这样合适的、能够强调自己主动地位的机会放在面前,怎么能轻易错过呢? 门外,喻一枫维持着颓废的表情坐在沙发上,看着穆清走进浴室,又看到乳白色的灯光顺着磨砂的玻璃门透出来,才默默叹了口气,维持着略显伤感的神情,向着穆清的卧室走去。 养猫的人似乎都会在客厅里装上监控,虽然他没在客厅里看到,但这并不代表穆清没有装。既然他现在已经拿了“为亲情伤感的可怜小孩”的剧本,就不能表现出一丁点要进入对方房间的兴奋来,毕竟,做戏要做全套,才能合格呢。 第17章 同床 穆清的房间和他的人看起来一样,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柔软的地毯走上去有极佳的触感,喻一枫干脆踢掉拖鞋,赤脚踩在上面,仔细观察着整个房间。 浅色的窗帘,暖色的被褥和床单,整体清新明快的色调让视野内极为舒适,但喻一枫却有些失望——视野触及的范围内,一件算是“私密”或者“个人”的物品都没有。 床头上方的相框里是两幅简约的风景画,一看就是装修时随便选择的那种;旁边的小柜上是同样简约风格的台灯,以及一本夹着书签的、半摊开的书;靠墙的衣柜中间有一部分做成了镂空的置物架,只放了几本书和一些建筑模型——一看就是旅游随手买来做纪念的那种。 喻一枫看得兴致大减:“这也太无聊了。” 他打了个哈欠坐在床边,拿起了床头柜上摊开的书,蝌蚪似的俄文便映入了眼帘: ......Я вас любил безмолвно, безнадежно, То робостью, то ревностью томим; Я вас любил так искренно, так нежно, Как дай вам бог любимой быть другим. 诗的内容缠绵而温柔,但上面圈起来的词语变格和标注要讲解的知识点却让这份凄美大打折扣。 进门时的兴奋被寡淡的现实尽数浇灭,喻一枫正要把书放回去,夹在中间的书签却忽然掉了出来,飘悠悠落在了地上。 他正要弯下腰去捡起,置物架上却忽然传出了一声响动,放在边缘的几本书倒了下来,露出了原来被挡在后面的、装帧非常精美的相册。 放在这个位置的相册.......他是故意想要把它藏起来吗? 喻一枫的兴致又回来了一点,起身将相册拿在了手里。厚重的手感昭示了内容的丰富,喻一枫翻开一页,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色彩明丽的合照: 穿着华丽而繁复的洛可可风格长裙的少女,身旁是她穿着骑士礼服的男伴;中间是身着旗袍但性别非常可疑的“美女”,以及穿着燕尾服被挽着手臂、满脸不情愿的宫实辰;而最角落里,则是一个长发披垂、低着头不看向前方的人。 他的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襟,手臂上宽阔的大袖滑落到肘间,白皙的手臂上是漂亮的红色饰物,缀在下方的流苏划出一个轻微的弧度,显示着拍下这张照片时,他的动作是如何慌乱。 虽然从镜头的角度看不到脸,但喻一枫确信,这个人绝对就是穆清。 原本已经要消退的兴致骤然再次升起,他兴致勃勃地翻开下一页—— “握草!” 入目第一眼是极致的红。 穆清穿着一袭艳丽的红衣,靠坐在水边的青石上,赤脚去碰触从身前经过的流水。被风吹起的衣摆下未着寸缕,几乎将他的双腿完全暴露在镜头前,只在腰腹处被他按在青石上的手遮挡,看不到再多的美景。 喻一枫盯着那双线条匀称的腿狠狠看了几眼,又向后翻了一页。这一张照片中的穆清似乎是连续了上一张的动作,半身都浸在了水中,而镜头也比前一张更近,近到能清楚地看到松散的衣襟下锁骨漂亮的线条。 一张张翻下去,镜头越来越近,穆清的动作也越来越大胆,喻一枫看着看着,忽然对摄影师产生了浓浓的嫉妒:“要是换我来拍.......” 他下意识想象起了穆清在他的指导下,摆出更加诱惑的姿势的模样,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向后仰躺在了床上:“再这么下去,人没泡到,我就先欲火焚身而亡了。” 良久之后。 直到心头的躁动消退了些许,喻一枫才坐起身来,将相册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又把倒下的书重新放好。虽然他很想再看一次,但为了自己的生理健康,也为了不让穆清恼羞成怒——毕竟封面上他已经害羞到了不敢看镜头的程度;还是先放好吧。 躺下的瞬间,枕头上淡淡的香味钻入鼻腔——是穆清身上的味道。 喻一枫仰面朝上,面无表情地盯着洁白的天花板。僵持了几分钟之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翻身下了床——他还是去解决一下生理需求吧。 下床时脚底传来了冰凉的触感,喻一枫低头看去,发现是方才掉到地上、又被自己遗忘了的书签。 蹲下身捡起这枚银杏叶形状的金属装饰物,他正准备站起身,眼角的余光却忽然掠过了柜子的下面,一片白色的东西正静静躺在下面。 喻一枫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捡了起来。万一是穆清不小心掉下去的东西,捡到了还给他,大约能增添一些他对自己的好感吧。 “纸片”拿在手中的感觉颇为熟悉,喻一枫将它翻过来,赫然发现这竟然也是一张照片,只不过年代似乎有些久远,又没有得到妥善的保护,照片的边缘已经泛起了淡淡的黄色,而正中间的人却仍旧清晰。 是穆清,但却并不是现在的穆清。 坐在琴凳上的男孩身姿挺拔,身材介于少年和青年中间,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的琴键上空划出优美的姿势,看向镜头的脸上是轻松而毫无阴霾的调皮笑容。窗外灿烂的阳光洒了他满身,而后在时光的缝隙中定格。 喻一枫看着他的笑容,久久不语。 他看到过穆清许多笑容,客气的、无奈的,亦或是带着淡淡疏离的。但不管是哪一种,笑着的穆清永远温文尔雅,永远进退有度,仿佛一言一行都在规定的框架里,而他是框中人,不会越线一步。 可哪有人是天生就能做到这样谨言慎行活着的? 指腹擦过少年人的笑靥,喻一枫忽然从心底生出了一丝遗憾。 如果能早一些遇到他,看着他一点点从青涩走向成熟,大概会是一段非常美妙的时光吧。 汹涌的欲望逐渐消退,喻一枫将这张照片擦干净,轻轻放在了柜子上。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将这张照片仔细拍了下来。 “不能经历他的过去,看一眼总可以吧。” 他理直气壮地将照片存进私密收藏,心满意足地重新躺了回去。 穆清所在的楼层并不算太高,保密性却很好,又非常安静,关上灯便是一片漆黑,只有昏黄的路灯光亮从外侧隐约透进来。 喻一枫入睡向来很快,不多时就产生了睡意,朦朦胧胧将睡未睡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细微的轻响。 “咔哒。” 是门锁被人从外打开的声音,还有什么重物落地的沉闷响声。有凉风从门口处吹来,拂过喻一枫的额前。 他瞬间清醒了。 这个小区的安保很好,普通人没有门禁卡根本进不来小区,一梯一户的设计也让人轻易到不了其他人的楼层。所以,这个时间点能够悄无声息地打开门走进来,只可能是—— “别进去,云丝,出来。”压到极低的说话声在门口响起,但现在四周极静,喻一枫耳力又好,轻易就分辨出了他说的内容。 “喵——”软糯的猫叫声混杂着呼噜声,细微的“嘶啦”声响起,是爪子划过门板的声音。 “嘘,不要出声,快出来,我在这......喂!” 床脚处的被子上瞬间产生了一丝凹陷,应该是云丝跳了上来,在喻一枫小腿处走了两步,压力又忽然消失——精神抖擞夜巡的小猫咪被主人无情地抓了起来。 “嘘——别吵,我出去给你放吃的——” 穆清小心翼翼哄着云丝,心里满是无奈。 他刚刚躺了两个多小时都没睡着,无奈之下正打算去敲一敲喻一枫的房门,好从卧室的抽屉里拿一点褪黑素,谁知道刚一看门就看到云丝一个助跑,敏捷地跳起来挂在了卧室的门把手上。 并没有反锁的门应声而开,云丝落在地上翻了个跟头,迈着猫步走了进去。 卧室里并没有开灯,喻一枫似乎已经睡着了。穆清借着客厅里黯淡的小灯勉强看清了云丝的位置,伸手将它抱起来送到了客房里,自己又重新折返回来,准备悄悄拿一点褪黑素就出去。 反正喻一枫已经睡着了,那就没必要再敲门把他吵醒了。 “睡着了”的喻一枫辛苦地装出绵长的呼吸声,半睁着眼睛看穆清去而复返,而后在床头的位置停下了。 他心里瞬间飞起了无数乱七八糟的念头:他这是要干掉我?不,不可能;莫非他是要夜袭?可是这也太刺激—— 他的幻想刚开了个头,拉开抽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穆清熟练地在抽屉口的位置摸到了那一小瓶褪黑素,又小心地关好抽屉,转身向外走去。 啧,居然只是拿东西。 喻一枫无声叹息,正准备闭上眼睛睡觉,却看到穆清的轮廓忽然一歪,眼看就要向前跌倒。来不及思考,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接住了穆清摇摇欲坠的身形。 “你没——啊!” 穆清被喻一枫的拖鞋绊了一下,又被人忽然抱住,条件反射地对着忽然出现的人影揍了一拳,揍完了才反应过来这是喻一枫,连忙按亮了灯:“对不起我没反应过来,你没事吧?” 喻一枫捂着鼻梁,头晕眼花:“没——咳咳咳,没事.........” 他抬起头,一行鼻血流了下来。 穆清:......... * 凌晨两点十五分,一个大多数人都陷入美梦的时间。 喻一枫坐在床边,穆清手里拿着消毒湿巾,小心翼翼帮他擦干净脸上残存的血迹:“我手劲有点大,对不起.........” “没事,是我忽然动手的,不怪你。”喻一枫带着笑容回答,心里的眼泪流成一片汪洋:这是他头一次主动追人,谁能想到过程竟然这样凄惨。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穆清轻咳一声:“我过来这边,原本只是想拿点褪黑素.......没想到吵醒你了,抱歉。” “我平时就睡得晚,那会儿刚躺下,不是你吵醒的。”喻一枫瓮声瓮气地回答,又看向穆清放回桌上的小瓶子,“你要褪黑素干什么?你不是挺白的吗。” “褪黑素的主要功能是助眠,我睡觉不是很好,所以有时候需要吃一点。”穆清解释。 “助眠?”喻一枫拿起桌上的小瓶看了看介绍,又瞧了穆清一眼,忽然问道,“你是不是——认床?” 穆清没说话。喻一枫看着他的神色,叹了口气:“你平时一直睡在这里,今天忽然去客房睡,不熟悉的环境让你精神紧张,所以才睡不着吧。” 喻一枫语气笃定,穆清也没有坚持:“确实有一些,但并不完全是这个,主要还是我睡眠质量不太好。” 他说得含蓄,喻一枫却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有些恼火:这人要一直在自己面前这样客客气气吗?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身旁的人忽然出声,穆清抬头看去,就看到喻一枫认真到有些严肃的神情,“先不说我们最初是因为什么原因接触的,但现在你既然说我是你的朋友,那就用对待朋友的方式和我相处、跟我坦诚相待,可以吗?” 喻一枫说着调整了坐姿,改成了面对穆清的姿势:“认床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你可以大大方方和我说,然后让我自己去收拾客房——像对待正常的朋友,而不是对待客人一样,可以吗?” 穆清仍旧没有回答,喻一枫也没有再坚持,只是轻轻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鼻梁,拿起桌上装着褪黑素的药瓶,站起身向外走去:“你睡在这里吧,我去客房。” “可是我刚刚把云丝放在了那边,它现在估计心情不太好,你要是过去的话,它可能会挠你。” 喻一枫脚步一顿,但仍旧没有回头:“我去睡客厅。” “不用。”穆清走到他身旁,脸上带着安抚似的笑容看着喻一枫,“你就在这睡吧,我哄好云丝,再吃一颗褪黑素就可以睡了。” 喻一枫看着他,伸手晃了晃那个小瓶:“可这是药,不是糖果,你不能经常吃这个。” “我——” “要不这样吧。”喻一枫截断他的话,“既然我们都想让对方睡在比较好的环境里——那咱俩都睡在这边不就行了?” 穆清睁大了眼睛:“可这样会影响你睡觉——” “不会。”喻一枫摇了摇头,“我的睡眠质量好得很,你不会影响。还有,我们是朋友,又不是情侣,更不是什么一夜情的暧昧对象,不用担心擦枪.......走火,只是躺在一张床上睡个觉而已,不是很正常吗?” 穆清看着他坦荡的神色,心里感叹这话你竟然也有脸说出来,你图我色的司马昭之心今天白天已经是人尽皆知了;但脸上却装出了十二分的犹疑:“可是........” “这是最两全其美的办法了,还是说——你不认为我是朋友?”喻一枫看着穆清,眼神里适时流露出一丝委屈。 不得不说,这种站在道德高地进行指责的方式实在是让人无法反驳——虽然穆清也并不想反驳就是了。 穆清为难似的咬了咬下唇,约莫着浅淡的水红色会隐隐出现在唇瓣上时,才略点了一下头——反正喻一枫的武力值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如果真的发生点什么,那大概率也不是自己吃亏。 客房里的云丝早已忘记了主人把它从卧室强行抱出来的行为,团在被窝里睡的正香;喻一枫走过去小心地拿起枕头,和穆清一起回到了卧室里。 躺下的瞬间穆清还在担心,身边有人的话估计自己可能还是睡不着;但没过多久,汹涌的困意却忽然袭来,将他拖入了黑沉的梦境之中。 喻一枫静静地躺在他身侧,听到身边人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绵长而幽深,唇角忽然翘起了一个弧度。 该说他是过分相信人性、还是过分相信自己呢? -------------------- 文中的诗选自普希金《我曾深爱过你》,翻译如下: 我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我一样爱你。 (翻译我进行了一些微调,不影响句意,不影响阅读) 第18章 谜 这一觉穆清睡得很沉。直到虚掩的门被调皮的猫推开,难闻的焦糊味顺着门缝飘进来,他才悠悠转醒。 “咳咳咳!” 身体先于意识反应过来,穆清伸出手掩住了口鼻,皱着眉头坐了起来。 这味道.......是谁在他家做生化实验吗? 饱受摧残的云丝躲在被窝里中气十足的喵喵叫,竭尽全力控诉这非喵的残酷罪行;穆清隔着被子摸了摸脏话连篇的猫咪,伸手去床头的柜子上摸眼镜,打算出去寻找这可怕味道的来源。 平日放眼镜的位置空空荡荡,穆清摸了两遍没找着,这才忽然想起来:他昨天是在客房睡的觉,眼镜也被他顺手放在那边了。 “算了。”反正是在自己家,戴不戴眼镜都一样。 穆清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刺鼻的焦糊味冲击力骤然提升了一个档次,还伴随着隐约的“嘶嘶”声。穆清屏住呼吸,大步走到了厨房门口,拉开了半掩的房门。 灶台前的男人吃了一惊:“现在时间还早,你怎么就起来了?” 穆清被这味道熏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走过去直接关了火,又打开了抽油烟机,直接调到了最大档。 机器启动的提示音响起,扇叶的嗡鸣迅速带走了堪比生化武器的焦糊味。穆清咳嗽一声,眨了眨蓄满泪水的眼睛:“你这是要谋杀我吗?” 满盈的泪珠藏不下,顺着他的眼角滑落,在脸上留下两道晶莹的痕迹。没有眼镜的遮挡,微微泛红的眼角和湿润的眸子尽数落入喻一枫眼中。 “真漂亮。”喻一枫看了个全程,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什么?”穆清正眯着眼睛仔细辨认煎锅里的东西,恰好没听清。 “我是说——我今天起得早,想给你做点早饭吃。” 穆清看着煎锅里那一坨可疑的黑色凸起,问道:“你说的早餐,是指这个?” “嗯。” “做的什么?” 喻一枫羞愧地低下头:“煎鸡蛋。” 穆清:.......... 他沉默着扫了一眼一片狼藉的菜板,并不打算去一一辨认水池里乱七八糟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叹了口气:“多谢你手下留情,没有炸掉我的厨房。” 喻一枫原本是抱着“随便做一点失败品好让穆清过来做饭,同时意识到他对自己的重要性”的目的进的厨房,但就目前的结果看来,他还是太高估自己的厨艺水平了。 “对不起。” 穆清看着眼前的男人,有心想再教他一些独立生活的基本常识,但话到嘴边时,却又被他咽了下去。 眼前的这个人只是来和自己玩欲擒故纵的恋爱游戏的,并不是打算搭伙结伴认认真真过一辈子的;所以就算他炸了厨房,也没必要去指摘,反正等过了这阵子新鲜劲儿,他们大约再也不会有联系了。 穆清心里安慰着自己,露出个非常克制的笑容:“没事,新手都会这样的。但你要是下次想做饭,记得叫醒我和你一起,好吗?” 这意思是.......还有下次!? 喻一枫敏锐地察觉出他话里暗含的邀请,心情瞬间好了不少:“嗯,我一定.......别动!” 穆清的动作僵在半空:“怎么了?” 喻一枫走过去轻轻挡住他的手,将支棱在案板边缘的削皮刀小心翼翼挪到了一边:“这里有刀,我刚才切洋葱放这的,还没来得及收拾,你别乱摸。” 穆清笑了笑,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你真的很努力。” 喻一枫轻咳一声:“那个,你先去洗漱吧,我把厨房收拾好,时间估计也差不多了,我们等会出去吃吧,我请客。” “不用。”穆清道,“等会我做吧。” “时间来得及吗?”喻一枫有些犹疑。 穆清看了他一眼:“我今天第一节 课是上午十点,跟你的课时间一样——你干什么这个表情?” 喻一枫的笑容阳光又灿烂:“我没想到你居然记得我上课的时间,我有点开心!” 他的笑容很能感染人,穆清便也弯了弯唇角:“你的课一周就四节,时间还都差不多,作为朋友,我怎么可能不记住呢?” 忍下心头想要按着对方把厨房收拾干净的冲动,穆清转过身向外走去,“抽油烟机就先开着吧,多散散味;你收拾完去客厅等着吃就行——你会收拾吗?” “我昨天帮你洗的碗。” 穆清没说话,点了点头,离开了厨房。 喻一枫看着满目狼藉的厨房,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收拾:虽然今天早上的打算勉强算是达成了,但做饭这种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尝试了。 穆清到浴室里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回到客房摸出眼镜戴上,默默做了会儿心理建设,带着合宜的笑容来到了厨房。 喻一枫虽然做饭不怎么样,打扫倒是做得还可以;穆清走进去时,厨房里大部分地方已经干干净净了——除了泡在水池里,上面仍旧粘着黑色碳化物的煎锅。 穆清看着焦黑的锅底,冷静判断:这锅不能要了,晚上下班重新买一个吧。 喻一枫被温文尔雅地请离了厨房,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里刷手机,点开了最上方的未读消息。 外婆:阿姨说你昨晚上没回家,你去哪儿野了? 外婆:你跟男的还是女的在一起外婆都不干涉,但一定要做好防护措施,注意安全和卫生。 外婆:我让齐医生给你约了个身体检查,有病就治,没病咱们图个安心[黄豆微笑] 喻一枫叹了口气,回了条语音:我昨天真的只是在朋友家给他的猫过生日,雨大了才没回去。 外婆:嗯嗯嗯,我懂,检查记得去做。[黄豆拜拜] 喻一枫:......... 但是他昨天真的什么都没做。 穆清睡着的时候他心中确实有过一瞬间的冲动,想着要不要做一些对方清醒的时候自己不能做的事;但当他向着对方靠近,听到他平稳而悠长的呼吸声时,喻一枫却忽然不想做了。 喻一枫之前有过不少前任,分手的原因几乎都是他率先厌倦了对方。他的热情来得快去的更快,甚至干出过前一天牵手隔了两天就直接散伙这种事,但和每一个人在一起时,他都保留了对对方的尊重。 没有在相处的时候劈腿,也没有让对方做过违背自主意愿的事情,甚至分手时对方提的要求,只要不太过分,他一般都会尽力满足。所以鲜少有人就感情的关系和他产生什么纠葛,顶多是余情未了又难以释怀,狠狠地骂他一句玩弄感情的渣男。 可他喻一枫就算是渣,那也从来都是渣的坦坦荡荡明明白白,从来没半夜搞过偷袭。趁人睡着了动手动脚的甚至不配被叫渣,这叫下流。 他在寂静中沉默了许久,最终却只是微微俯下身,贴近穆清的侧脸,虚空印下一个浅吻。 熄灭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喻一枫的思绪从记忆中抽离,看着他外婆传过来的体检申请表,哭笑不得:有时候长辈太开明,也是一种烦恼。 香气从厨房传来,穆清打开了厨房门:“过来端一下,吃饭了。” 穆清的厨艺水平和喻一枫根本不是一个层次,做出来的饭菜堪称完美: 吐司烤到两面焦脆,黄油煎鱼香气十足,煎蛋形状完美,蔬菜的调味也恰到好处,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做色香味俱全。 蹲在喂食器旁边干饭的云丝受到香味的诱惑,迈着优雅地步伐来到了穆清身边,凭借着锲而不舍的喵喵喵从主人的手上讨走了一小块没沾到调料的蔬菜。倚着穆清的腿吃完之后,它却不肯走,又来到了喻一枫身边蹲坐下,眼巴巴望着对方。 喻一枫看了看一脸期待的云丝,却没敢立刻给它吃的,而是先和穆清确认了一下:“我可以分它吃吗?” “嗯,但是它不能吃调味料,你可以分它一小块吐司。” 喻一枫依言照做,小心翼翼撕了一点吐司递过去,云丝高高兴兴吃了起来。喻一枫见它吃得高兴,便伸手摸了摸它的头,云丝也没反抗,任由他摸。 穆清看着自家猫一副娇气又粘人的模样,心里却暗暗称奇。 虽然云丝确实不怎么讨厌除了他以外的人,接触久了偶尔也会主动去靠近;但对于第一次来到家里的陌生人类还是会保持基本的警惕性,并不会表现的太热络,更不会去吃旁人递给它的食物。 可是昨天喻一枫来到家里时,它却表现的非常热络,不仅给摸给抱,还会主动和他分享自己最喜欢的逗猫棒,去吃喻一枫给的羊奶冻,今天居然会主动找他要吃的——这是被他收买了吗? 因为有猫的干涉,这一顿饭两个人吃了将近半个小时,等到喻一枫起身收拾桌子时,已经快要八点了。 穆清没和他抢刷碗的活,站起身打算给云丝换一下饮水机里的水,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来电提示上没有备注信息,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这个时间打电话? 穆清一挑眉,接了起来:“您好?” “啊!您、您好!请问您是穆老师吗?”电话那端的女孩似乎是担心吵到什么人,声音压得很低,或许是有些紧张,说话的声音也有些磕绊。 “是我。你是——” “啊!老师您好,我是司月月!那个、大三俄文二班的学习委员.......您记得我吗?” “嗯,我知道。”穆清放柔了声音,“这个时间打给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老师,我.......”司月月的声音忽然中断了一瞬,片刻后才重新响起,“我今天有点事,暂时不能去学校了,我请一天假可以吗?” 穆清向来不怎么干涉学生的自由,自然也不会在这里卡她:“可以,但是课下你自己要做好预习。” “好的好的,多谢老师!老师再见!” 司月月很快挂断了电话,穆清的眉头却忽然皱了起来。 刚才司月月挂断的瞬间,他似乎隐约听到了一声沙哑的男音。可司月月家庭环境并不好,平时应该都住在学校的宿舍才对。学校的宿舍门禁很森严,女生宿舍是绝对不允许外人出入的;既然如此,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呢? 第19章 直觉 喻一枫活了二十七年,进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在穆清家待的这两天次数直接翻倍了。 心里默念着加印象分不亏,喻一枫认认真真把碗盘刷了干净,又按照穆清的习惯摆放整齐,才擦干手出了客厅。 穆清似乎在发呆,直到他坐在身边才回过神来:“洗好了?” “嗯。”喻一枫看着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穆清笑了笑:“也没什么,只是一点学生的事情罢了。” 喻一枫点点头:“我以前总觉得做老师很简单,但现在真正进了学校,才发现这和我想的一点也不一样,还是挺难的。” “嗯。”穆清回应着他的话,却没有多少和他闲聊的兴致,脑子里仍旧盘桓着司月月的事情。欲擒故纵的恋爱游戏虽然是一个不错的消遣,但并不代表他会为了这一份消遣而丢下自己的职业素养。 喻一枫见他明显心不在焉,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看着他:“让我猜猜,你是在为司月月同学的事情烦恼,对吗?” 穆清明显愣了一下,看着他的目光中带了一点惊讶:“你怎么知道?” 喻一枫冲着他眨了眨眼:“因为我会魔法——别这样看着我,对不起,我只是开个玩笑嘛。” 穆清叹了口气:“谢谢你的幽默。” 喻一枫轻咳一声,正色道:“你今年带的学生不多,只有三个本科毕业生,以及一个临时接的俄语文科班。上次你说过本科生的论文都已经定稿,不用再操心了;那么能给你带来麻烦的就只有那个班里的学生了。” “而至于为什么我能猜到是司月月,”喻一枫笑看着他,“那是因为,我最近一直跟着她那个班上你的语法课,每次等你来的时间都会和班里的同学们聊天,多少知道了一些她们班的情况,所以才会猜测是她。” 穆清听着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心里是真的有些惊讶了。本来还以为这人是随口蒙了一个记住的学生名字,没想到这人居然还一本正经地把分析过程说了出来,还这样条理清晰——这个人终于不打算继续装热情直爽傻白甜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穆清的心情忽然好了几分。他看着喻一枫:“为什么一定是她?” 喻一枫笑道:“因为很明显呀。班上的其他学生都没什么问题,属于正常人的范畴;但那个司月月,女生们对她的态度可一直微妙得很呐。” “微妙?”穆清一皱眉,忽然想到了一个细节:司月月似乎非常喜欢学习,总是在其他学生走了之后,额外问几个问题才离开;但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那就是所有的学生都抢在她之前离开,没有人愿意等她一秒钟。 她被孤立了。 喻一枫看着他:“这些都是学生们私底下相处的时候,无意识流露出来的态度,平时不会在任课老师面前表现出来,就算是她们真正的班主任也很难察觉;你才带了她们不到一个月,不了解也是正常的。” 穆清瞧了他一眼,忽然轻轻地笑了:“你是在安慰我吗?” “有一点点。”喻一枫伸出手,两根食指贴近比划了一个距离,“但大部分是在陈述事实,从一个代班主任的角度来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是吗。”穆清垂下眼睑沉默了好一会,沉默到喻一枫开始有些不安时,才一副刚刚回过神来的模样,开口道,“抱歉,我有点走神了,我只是.........” 他抿了抿唇,自嘲似的笑了笑,“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我做的足够好。” 晨光明亮,他的半边轮廓却掩藏在阴影里。喻一枫看着他有些落寞的神情,心里忽然不轻不重地疼了一下,就像是看到了一只努力做好一切,却仍旧没有换来主人摸摸头的小狗。 穆清只低落了一瞬,便很快反应了过来,看着喻一枫道:“她们具体都是怎么看待司月月的?” 喻一枫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问他:“在你的印象里,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穆清想了想:“认真、踏实、爱学习,而且很上进,有明确的奋斗目标,是个不错的学生。” “勤快、情商高、很懂礼貌,这是我对她的评价。”喻一枫看着他,“看来从老师的角度,我们对她的评价都很好。可是在女生们眼里,她是一个.........” 喻一枫正在斟酌用词,穆清却道:“你说原话就行。” “你确定?” “嗯。” 喻一枫道:“她们说她虚伪、拜金,喜欢插足别人的友情,和她妈妈一样,天生就是做小三的贱.......” 他叹了口气:“我不想把这个词说出来,但是基本就是这样的评价。” 穆清皱起眉头:“月初我接这个班的时候,越老师——就是这个班原来的班主任,跟我说过她没有妈妈,只有爸爸,所以经济比较困难........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也不见得。”喻一枫笑了笑,“学生的家庭情况除了调过来的档案上的内容,其他都是靠自己口述的。有些话,学生是不会愿意告诉老师的。” 穆清会意:“你的意思是,司月月隐瞒了自己的情况,但是无意间被某个学生知道,然后把这个消息散播了出去?” “唔——有可能,但是我觉得,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 喻一枫笑容灿烂,“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评价‘插足别人的友情’?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以为一个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所以毫无芥蒂地把自己的秘密说给了那个人;但实际上她并不是别人的唯一,别人知道了之后,转头就和自己更好的朋友说了这件事,从而传开了呢?” 虽然有点阴暗,但不得不说,喻一枫考虑的情况,才有可能更加贴近现实。 “司月月是本地人,朝海大学本地招上来的学生不少,如果有其他熟悉她家庭情况的——”穆清的话忽然顿了一下。 “怎么了?” 穆清皱着眉头:“越老师回去待产之前,给我发过这个班学生的基本信息。司月月的地址是朝海市安海区,但是她之前上的学校,是平宁区第二实验高中。” 他迎着喻一枫不解的目光,缓缓道:“安海区在市中心,平宁二高在南五环以外,几乎算是在郊区还要靠外了。” 喻一枫掏出手机查了一下,惊讶道:“30.7公里,这么远的距离.........安海区是没有高中了吗?” 穆清摇了摇头:“安海区是朝海学校最多的区,她家里的地址是三所高中的划片范围,还有一所是市重点高中,不存在上不了学的可能。” “也就是说,她可能是因为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才跑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上学?”喻一枫眼神里透露出一丝兴味,“她这个家庭情况——我猜她是被霸凌了,才被迫转到了郊外,你信不信?” -------------------- 穆清:我是被雨淋湿的狗狗。(我装的) 高亮:不是雌竞剧情,放心。 第20章 飞鸟 校园霸凌,这个词穆清并不陌生。 悄无声息的注视,或鄙夷、或厌恶的眼神,被人撬开之后塞满垃圾的课桌,放学后堵在走廊上,笑得不怀好意的人群......最后一个没成功,因为那群乌合之众战斗力不行,被他一个人揍到鼻青脸肿,从此再也没敢找他的麻烦。 过往的记忆涌上心头,却没有在穆清心中兴起什么波澜。毕竟这种只敢背后抱团针对的小丑,甚至不配他抬一抬眼皮。 但,这是因为他是他,如果同样的、甚至更恶劣的事情发生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怎么,你觉得我猜的不对吗?”喻一枫看着他,“我的直觉可是一向很准的哦。” 穆清摇了摇头:“不,我觉得你猜得很对——换句话说,事实应该就是这样。” 他鲜少这么果断地下定论,喻一枫乍一听到他的回答,好奇心顿时就起来了:“你居然会赞同‘直觉’这种百分百感性的说法?真是难得。” “因为即使从事实的角度考虑,也是这样的结果。”穆清道,“朝海市重视教育,每个区的教育拨款都很多,安海区这种中心区,更是只会多不会少。” “也正是因此,安海区对贫困学生和优秀学生的帮扶力度是出了名的大。像司月月这样高中绩点全A,还能考进朝海大学的成绩,绝对会被重点帮扶,不仅学费全免,还能拿到一笔不小的奖学金——这对于贫困的家庭来说,甚至可以算作一笔巨大的额外收入了。” 喻一枫会意:“所以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完全没有必要舍近求远,去郊区的学校。” 穆清摸了摸蹭在腿边的猫,淡淡道:“一个学生被孤立的原因会有很多,而且绝大多数时候理由都非常荒谬,我甚至见过有学生因为开学报到晚了一天就被孤立的。在这种前提下,敏感的家庭问题一旦被大肆宣扬,再被和学生本人的品格联系在一起,就会引发剧烈的反响。” 喻一枫想了想:“就像现在一样?” “嗯。” 清晨的日光在室内静静流淌,喻一枫看着身旁陷入沉默的人,忽然有些烦躁。 像穆清这样光风霁月的人,就应该在阳光下无忧无虑地抱着他的猫喝茶看书,而不是在还没上班的时候,就要皱着眉头考虑学校里其他人那些乱七八糟的琐事。 孟承的提议重新在脑子里跃跃欲试,他下意识开口:“你要不要.......” 穆清抬头看着他:“什么?” 霸道总裁似的发言在喻一枫嘴边跃跃欲试,但理智告诉他,如果这样说了,穆清把他扫地出门的概率反而更高。喻一枫艰难地咽下嘴边的话,笑得云淡风轻:“你要不要喝点甜甜的饮料?这样可以帮助思考。” 他这是......找到了新的接近自己的方法,打算从饮食入手拉进距离吗? 穆清心里念头一转,但却没表现出来,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我等会还有课,喝这个会犯困,还是算了。” “唔,也好。”喻一枫本来就没打算去做饮料,自然也不会再邀请,“你刚刚是觉得司月月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所以才开始担心的吗?” “不,是因为我接到了她的电话。”穆清将方才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喻一枫听他说完,直接笑出声了:“就因为这个?她是你的学生,又不是你女儿,你这么担心干什么?” “但是学校宿舍管理很严,女生宿舍男性是绝对进不去的。” 喻一枫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上次看到的、在司月月脖颈后面的淤青,唇角一挑:“万一人家只是和男朋友出去亲密了一下呢?这种事情,怎么想也不会主动和老师说吧。” 穆清仍然有些犹疑,但也觉得喻一枫说的有几分道理:“我好像确实有点担心过头了,如果真的有什么事,还是等她回到学校里再说吧。” 喻一枫打了个响指:“这就对了。” * 请了一天假的司月月在又连着请了两天假之后,终于再次回到了校园。面对穆清的询问,她虽然有些意外,但仍旧大方地回答了:“我爸爸这几天生病,我去医院照顾他了。” “很严重吗?如果需要帮助的话,也可以和我说。” 司月月扬起一个轻松的笑容:“没事的穆老师,他现在已经出院了,而且他有医保,费用可以报销,您不用担心啦!我爸以前喜欢喝酒,我总说他他也不听,这次喝坏了进了医院,一下子就老实了,也算是因祸得福,嘿嘿!” 女孩的笑容阳光,但或许是这几天照顾病人辛苦,脸色却隐约透露出一种病态的苍白。穆清看在眼里,便叮嘱了一句:“照顾家人的时候,也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饭。” 司月月愣了一瞬,迅速低下了头,再抬眼时,脸上仍旧笑容灿烂:“好的穆老师!那我就先走啦!” 衣着朴素的女孩维持着阳光的表情走出办公室,恰好遇到了结伴而来、从门口经过的同班同学。 冰冷的、隐含着不屑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司月月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稍微往墙边挪了挪,好给迎面而来的人让开道路。 “切,虚伪。” 听惯了的言语钻入耳边,司月月也并没有反驳,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变,仍旧维持着自己的步调,沉默地向着教学楼外走去。 接下来的几天,平静的生活一如往常。 喻一枫仗着自己跟穆清是同床共枕过的交情,隔三差五就找个理由去蹭饭。虽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进展,但不管怎么说,现在的他和穆清的距离,总比最初那种忽远忽近要好多了。 厚重的云层在天边聚集,喻一枫手里拎着一袋冻干,走在穆清身边,半开玩笑地说:“要是今天喂完云丝下雨了,我能还在你家住吗?” 穆清看了他一眼:“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不会把卧室让给你了,你自己去打扫客房。” 喻一枫朝他走近了一步,轻笑道:“你这么好,肯定会帮我一起的,对不对?” 穆清叹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余光掠过不远处的楼房,眼睛却骤然睁大了:那座并不算高的楼顶边缘,竟然站上了一个小小的、灰色的人影。 “快报——” 他的话音未落,站在边缘的灰色人影却已经张开了双臂,从楼顶的边缘一跃而下,如同沉默的飞鸟。 “砰!” 第21章 无梦 铅灰色的云层在天空中聚集,风声渐起,尖叫声撕裂了凝滞的寂静:“啊——!!!!” 喻一枫以最快的速度拨通了急救电话:“急救中心吗?朝海大学中心校区有学生坠楼了,在......” “十二公寓正门。”穆清迅速补上具体地址,拍了拍他的肩膀,向着尖叫声传来的地方跑去。 正值下课高峰期,平时已经算宽阔的林荫道上此刻却显得分外拥挤,惊魂未定的学生们在原地踟蹰,有一些甚至想过去看热闹,但都被迅速赶来的保安和警卫拦住了去路,强行疏散离开。 穆清逆着人流来到十二公寓时,楼下已经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黄线外有学生跌坐在地,似乎是恰好目睹了跳楼的瞬间,哭得声嘶力竭,几近崩溃;黄线内是还没来得播种的花坛,一道灰色的身影静静躺在边缘,被飞扬的尘土掩盖住本色的手臂下方,鲜血顺着花坛的田垄蜿蜒而下,滴落在鹅卵石的小路上。 十二公寓是外国语学院的女生宿舍楼,而他的学生里,今天似乎确实有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女孩。 不祥的预感自心头疯狂涌现,穆清深吸了口气,努力平息着狂乱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正要靠近一些,视线却骤然陷入了一片模糊——有人不讲理地伸手偷袭,把他的眼镜摘了下来。 喻一枫迎着穆清冰冷但明显含着怒火的视线,态度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硬,强行拉着他远离了花坛,才把眼镜重新塞到了他手里:“医院就在外面,救护车应该马上就会过来,你现在看一眼也不能做什么,还不如给那边的学生做一下心理辅导。” 穆清戴上眼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跪坐在地上的学生虽然有宿管阿姨和保安的安慰,但抽噎却没有停下来,身体也在小幅度颤抖,甚至开始出现了干呕的症状。 救护车的鸣笛声从远处传来,喻一枫看着穆清,平静地开口:“我知道你辅修过心理学,比起花坛里那个,她现在更需要专业老师的陪伴。” 他的目光在慌乱的人群中显得过分镇定,在周围人偶尔露出的或沉痛、或惋惜的目光衬托下,甚至有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漠。但这份冷漠此刻却犹如锚点,将穆清因为猜测而略有些焦躁的心拉回了平日的冷静。 暂时将花坛里无法左右的事实抛诸脑后,穆清走到了哭得不能自已的学生面前,蹲下身帮助她缓解情绪:“同学,手伸出来,按照我说的做......” 眼看着穆清迅速进入状态,认真地安抚被惊吓到的学生,再也没有回头看花坛一眼,喻一枫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的视力比穆清好太多,刚刚跟着人跑过来的时候瞥了一眼,便立刻认出了那倒在血泊中的学生的身份。 这是早晨上穆清的语法课时刚刚见过、甚至课间他还问过作业的女孩儿,但她现在却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不知生死。 这事实太残酷,他下意识地横插了一手,不希望穆清直接看到这一幕,更不希望穆清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本能地把她跳楼的原因揽到自己身上。 救护车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楼下,白衣大褂的医护人员鱼贯而出,很快将倒在血泊中的人抬上了救护车。喻一枫看着救护车远去,来到了穆清身边,问道:“怎么样了?” “已经没有呕吐症状了,但是她现在身体还是有生理性的颤抖,需要到校医院吸一下氧,再打一支异丙嗪。” 穆清话音刚落,等在一旁的保安立刻道:“坐我们的通勤车去吧,能快一点。” 女生的意识已经逐渐清醒,抽噎着道了谢,便被热心的宿管阿姨搀扶着坐上了通勤车,向着校医院去了。 穆清回过身看了一眼鹅卵石地面上几乎干涸的血迹,沉默着转身离开了。 呜咽的风声越来越大,并肩而行的两人却没有任何言语交流,喻一枫斟酌片刻,开口道:“还好十二公寓楼层不高,下面还是柔软的土层,虽然听起来声音有点吓人,但是救护及时,那个学生应该不会有生命......” 穆清听着他的话,脚步却越来越慢,直到停下之后,才看向了身边的人,单刀直入地开口:“是谁?” 喻一枫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道:“什么是谁?” 穆清淡淡道:“刚才你故意拦着我不想让我看花坛,不就是因为你已经在我之前认出了那个学生,怕我接受不了,才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去帮助受到惊吓的人吗?我现在冷静了,你也可以告诉我了。” 喻一枫看着他无波无澜的面容,沉默了许久,才道:“其实不用我说,你已经猜到了,对吗?” 穆清低下头,看着路边刚刚冒出嫩芽、在风中努力舒展身体的小草,一字一顿地说出了一个名字:“司月月。” 喻一枫没有出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心头缭绕的不祥与不安顷刻间化为沉重的锁链,拖着穆清的神思坠入了冰冷的深渊。穆清闭上眼睛,眼前却忽然出现了女孩苍白却阳光的笑脸。 如果自己能早点发现,如果能做点更有效的事情,让她从冷暴力的氛围中解脱出来...... 他的眉头极快地皱了一下,面具似的得体表情骤然褪去了一瞬,露出了脆弱的一痕。 温暖的手掌覆上他的肩头,喻一枫的声音传来:“穆清,你冷静一点,你听我说。” “你不是神,不能未卜先知,也不是全知全能,你这几天已经做了足够多的努力去帮助她,所以她........这不是你的原因。” “司月月的性格很坚强,也很乐观,能让她放弃生命的原因,一定不只是表面上我们看到的校园暴力,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我们等她醒过来,找出原因帮她解决掉,让她好好活下去,好吗?” 细密的雨丝自空中降落,穆清睁开眼睛时,目光已经重回了镇静:“你放心,我不是玻璃做的,没那么脆弱,不会因为一个突发事件就振作不起来。但——刚才还是谢谢你。” 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学生的瞬间,他的五感几乎是移位的——他虽然经历过不少事情,但却是第一次这么直接的面对学生可能死亡的消息。喻一枫的冷静让他迅速清醒,才不至于继续乱了方寸。 飘落的雨丝变得绵密,穆清拉着他走了几步,站在了廊檐下:“还记得你和司月月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吗?她当时在哭。” 喻一枫想到那次堪称丢人现眼的相遇,十分想把这段记忆从脑海中删除,但看着穆清严肃的神色,还是忍住了:“记得。” “那时候我刚接她们的班,见到她一个人从校门进来,边走边擦眼泪,就和她聊了几句,想问清楚原因;但是她却不肯说,只说是家庭问题,不过那天下课之后,她问了我一个问题。” 穆清看着喻一枫:“她问我,她是不是到了必须结婚的年龄。” 喻一枫眉头皱了起来:“结婚?可她还没毕业啊?” “嗯。”穆清道,“所以我觉得,她选择跳楼,可能和她的家庭有非常密切的联系。如果她醒来......”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我现在打电话和系里说一下这件事,如果警察过来取证,我会知无不言。” 喻一枫却明白了他的担忧:“她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穆清看着他满脸的关心,忽然静静地笑了:“喻一枫。” 他说:“我不是孩子,知道坠楼的危险性,也知道我的学生这次有多凶险。你不用安慰我,也不用想着让我开心——我的世界里,早就没有童话了。” -------------------- 现实中有人因为哭导致出现颤抖、呕吐或者昏厥,记住直接送医抢救,没有专业知识不要自己随便上手哦。 第22章 月月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黄昏下到了夜色深沉,喻一枫坐在市警察局大厅的长椅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学生跳楼不是一件小事,朝海大学第一时间就报了警,穆清刚和系里说完情况,警察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让他配合调查,尽快到市局做笔录。 穆清虽然表面上看着淡定,但状态和平时还是有一些差别,喻一枫看在眼里,担心他路上不安全,便自告奋勇,开车送他来到了市局。 市局的人对朝海大学的老师非常客气,看到喻一枫等在外面,还特意强调了只是做个简单的笔录,很快就能出来;但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小时,饥饿感都逐渐代替了无聊,取得了喻一枫的注意力,穆清却还没有出来。 喻一枫收起手机,惆怅地看了一眼寂静无人的走廊,正打算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一条新消息却忽然跳了出来,头像是一个挑染着荧光绿色的不羁青年: ——老喻,一附院的院长刚给我打了电话,说那个跳楼的女孩运气好,摔落的时候没有伤到关键器官,只有腰椎骨折和脊髓什么圆锥损伤,我没记住,但是绝对死不了,你放心吧。 喻一枫看着这条消息,默默打了一行字:多谢了,下次请你吃饭。 那边的回应来的很快:一个电话的事儿谢什么谢,见外了不是?但是改天吃饭我可不会手软,非得好好讹你一顿! 喻一枫笑了笑:行,随你挑。 他正和这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寂静的走廊上却忽然传来了一声门打开的轻响。喻一枫立刻为短暂的聊天画下了休止符:回聊,他出来了。 被按灭之后揣进兜里的手机又亮了起来,对面回复了一条消息,但喻一枫却并未察觉。他从长椅上起身,调度出关切的眼神,向着走出来的穆清迎了过去:“笔录做完了?” “嗯。”穆清的神色有一丝疲惫,语气却仍旧温和,“麻烦你等了我这么久。” “配合调查是正经事,这点时间不算什么。”喻一枫绅士地帮他推开门,“你从午饭之后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顺便稍微休息休息、放松一下。” 门外深沉的夜色映入眼帘,穆清愣了一下:“天黑了?”他知道笔录做了很长时间,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 喻一枫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让他看了一下时间,锁屏上,8:42几个数字赫然映入了穆清眼帘,但更吸引他的,是下方弹出来的新消息提示:早日泡得美人归啊!兄弟只能帮你到...... 喻一枫迅速按灭了屏幕收起手机,假装无事发生:“毕竟你是她的班主任,问的问题肯定要详细一些。” 穆清看了一眼他欲盖弥彰的侧脸,却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聊下去,只是淡淡道:“走吧。” 喻一枫知道他心里想着司月月的事情,没空搭理自己,也没敢借题发挥,只是撑开了伞罩住自己和穆清,“好。” 细密的雨帘遮挡了路灯昏黄的光线,时不时还有细小的雨点飘进伞下,落在穆清的眼镜上,让他的视野更加模糊。他正要摘下眼镜擦一擦,脚下却忽然一空,一个趔趄向前栽了过去。 “小心!” 喻一枫眼疾手快,立刻伸手扶了他一把,以几乎是环抱的姿势将穆清接住了。好闻的淡香钻入穆清鼻端,喻一枫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胸腔的共鸣在穆清耳畔清晰可闻:“这里有两级台阶,下来要小心一点。” 雨声仿佛在这一瞬远去,只留下两人近乎同步的心跳声。 他没有立刻出声,喻一枫也乐得占点不动声色的便宜,低声问道:“怎么,是磕到哪里不舒服了吗?” 穆清回过神,轻轻挣开他的手,扶了扶歪到鼻梁上的眼镜,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我只是......有点担心司月月。”话脱口而出的瞬间,他脸上的担忧再也藏不住了。 虽然救护车赶来的很快,十二公寓楼层也不算很高,但她可是直接跳下来的。五楼的层高,她能醒过来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喻一枫见不得他这样,立刻道:“她不会死的。”他迎着穆清略显不解的视线,将方才绿毛青年传来的消息告诉了穆清,“一附院那边调了最好的医生在抢救,你不用太担心。” 他说的这么笃定,穆清心下便信了几分。毕竟根据目前喻一枫的行为来看,这个人多少可以归类到“神通广大”这个层面上;但即便如此,穆清仍旧追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喻一枫摸了摸鼻梁:“我有个朋友的家里和一附院院长关系不错,你下午跟系里联系的时候,我和他提了一下这件事,所以......”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了。 穆清看着喻一枫,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正的笑容:“谢谢你。”虽然学校那边也会给一附院说明情况,但这种事情上,比起只有正式且校方层面的委托,私人的关系明显会更让人用心。 他笑容清浅,喻一枫看在眼里,心情也好了起来:“走吧,上车,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 穆清回到家时已经到了十点多。睡梦中的云丝听到主人的脚步声,立刻从沙发上跳了下来,颠儿颠儿地跑到了穆清面前。 蹲下身摸了摸云丝的小脑袋,穆清看了眼自动喂食器里不多的余粮,先拆了一块冻干转移了它的注意力,才动手添了猫粮进喂食器——今天这一天筋疲力尽,他不想再因为猫粮乱飞而打扫地板了。 填满了猫粮桶,又给云丝换了水,穆清坐在沙发休息了片刻,打开手机开始回复积攒的消息。 宫实辰的信息最多,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关心和建议,穆清回了个表情包,正要打字,上方却忽然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俄语王主任:穆老师,你做完笔录了吗?做完了回我一下。 来不及再和宫实辰插科打诨,穆清先回复了系主任,下一刻,电话便打了过来。 系主任一向热情的声音此刻显得十分严肃:“司月月的家人联系不上,你有她其他熟人或者亲属的联系方式吗?” 联系不上? 穆清皱眉:“父母都是吗?” 系主任叹了口气:“她填的父亲电话号码是空号,市局派人去看,她家里也紧锁着,邻居说她爸好赌,最近欠了钱,不知道去哪里躲债了,警察还在找,但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她母亲的电话倒是查到了,但是那边一听到她出事,说了一句没钱就挂断了,再打就是关机......哎。” 她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却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求助过——或许求助过,但是却并没有得到回声。 女孩倒在血泊里的模样再次浮现眼前,穆清闭了闭眼,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她没什么朋友,亲人好像也——” 他话音顿了一下,系主任便叹了口气:“你也不知道的话,那就只能让警方那边尽量查一下了,看有没有人管......” “我想起来了。”穆清极力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去年秋天期末考试的时候,我收完卷子出去,恰好听到她接了一通电话;她好像很高兴,对对方的称呼是‘姑姑’。” 系主任一愣:“但是市局那边说她只有两个叔叔,两家都不愿意管,没有提到过有这个‘姑姑’的事情......” 穆清揉了揉眉心道:“不一定是直系亲属,是关系稍微远一些的也说不定。” 系主任点了点头:“好,我去和市局的人说一下——对了,你现在方便来一趟一附院吗?” “是司月月出什么事了吗?”穆清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系主任苦笑一声:“不是,她现在虽然已经脱离了最危险的可能,但是人还在急救室观察,市局说没有家属需要负责人陪护;本来我一个人就行,不用麻烦你,但是刚刚院长来电话,叫我回去商量处理方式,所以你得过来替我一下。” 穆清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一附院。 消毒水和药物的清苦味在空气中弥漫,细小的、压抑的哭声不时从等在病房外的人群中传来。 系主任站在人群外,疲惫地看着穆清:“司月月刚刚转进重症监护室了,你在这里等着就行,我先回去学校一趟,有什么事情,咱们随时联系。” “好。”穆清道,“路上小心。” 系主任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 厚重的玻璃门内,医生和护士紧张却有条不紊的忙碌;玻璃门外的长廊上,是近乎绝望、却仍旧执拗地期盼着微小希望的人们。 夜色已深,但等在外面的人却都毫无睡意。 凌晨三点,一阵急促的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忽然传来。 穆清循声望去,一道亮眼的纤细身影便映入了眼帘。穿着晚礼服的女人妆容精致,眼圈却是红的。几步远的距离,她几乎是扑在了病房的门口:“月月——” 第23章 黎明 “......所以,她的身份是核实过的吗?”穆清站在距离人群稍远的地方,将情况简单和电话那头的系主任说了一下。 “对,是真实的,市局那边已经确认过了。”系主任的声音略显疲惫,但却透着如释重负的轻松,“还好你对这事儿有印象,不然咱们明天还有的忙呢。” 凌晨三点并不是什么客气寒暄的好时间,穆清随意应了一声便挂了电话,看向了已经在护士的劝说下止住了哭声,却仍旧直直看着玻璃门内的女人。 华丽的装饰和考究的衣品无一不彰显着她的身份,穆清脑海中闪过司月月手里那个昂贵的芬迪包,忽然猜到了它的来历:这或许是一份来自于她姑姑的,不太合时宜的礼物。 穆清无声叹了口气,摸出兜里随身携带的湿巾,向着女人走去:“您好,女士。” 悲痛中的女人仍旧看着玻璃门内的司月月,毫无反应。 穆清无奈,只得微微提高了音量:“您好,请问您是司月月的家人吗?” 这一次女人终于转过了头,原本精致完美的妆容已经哭花了些许:“你是谁?” 穆清看着她眼眶中摇摇欲坠的泪水,尽可能让声音变得温和:“您好,我是司月月的班主任,我叫穆清。” 女人愣了一下:“啊,联系我的那个警察好像和我说了......不好意思,我一下子太着急,给忘记了,真是对不起。”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挤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穆老师您好,我叫司叶,是月月的姑姑,您叫我小司就行。” 穆清自然不会这样称呼,只是笑了笑,将湿巾递过去:“司女士您客气了,不介意的话请用吧。” 司叶接过湿巾,将有些狼狈的脸上擦了擦,才彻底控制好了情绪,看着穆清道:“穆老师,您方便和我说说,月月这次......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吗?” 穆清略摇了摇头:“现在司月月同学还没醒,具体原因警方也还在调查。” “这样啊。”司叶勾了勾嘴角,却没能笑出来,“月月是个乖孩子,又聪明又懂事。每次和我说什么,都是报喜不报忧,非得我一直问,才会说出一点来,说完还怕我担心,还会反过来安慰我。哎,这孩子......” 穆清静静地听她说完,才道:“在学校里,她也是一个很优秀的学生。” “是啊,她很优秀,她前几天还跟我说,将来想考研读博,想做一个大学老师......”司叶的声音有些哽咽,她伸手擦去眼角的泪水,“这么好的孩子,换谁家不得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偏偏她生在了这个神经病扎堆的家里。” 她说着,看向了穆清:“穆老师,你是不是有点好奇,我究竟是她哪里来的姑姑?”只是问题问出,她却不等穆清回答,唇角先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我是她的亲姑姑,是和她那个不成器的爹从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 穆清虽然没有太多兄弟姐妹,但对于有些人固执刻板的观念多少有些了解,立刻想到了一个不太妙的可能:“难道......” “您真聪明。”司叶笑了笑,“他们家一共三个儿子,中间可不知道打掉了多少女孩,弄死了我几个姐姐。我能活下来,还是因为我妈不忍心,偷偷让人叫了一个信得过的亲戚,把我抱走上了户口。可是后来我赚钱了,他们又觍着脸来跟我谈亲情——呵,要不是因为月月,我都懒得理他们!可是他们居然敢把月月逼到了这个份上......” 她脸上带着嘲弄的笑容,神情里却全是怒火。 穆清看着她,忽然叹了口气:“这话由我来说可能不太合适,但我还是想建议您,如果她的父亲没有抚养能力的话,您可以走法律途径收养这个孩子。” 虽然按照常理来说,这是学生的家务事,穆清应该遵守教师行为的基本规范,站着倾听就可以了;但很可惜,穆清此人除了表面之外,做事基本都是在规则边缘踩来踩去的风格,区区行为规范,完全没有被他当成一回事。 司叶叹了口气:“我也想过,可是我问过律师,他这种情况,我不太好打官司,月月这孩子也怕他们缠上我,总是不愿意——真是,气死我了!” “司月月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只要您说清楚利害,她一定会权衡好的。” 司叶皱着眉头,神情气恼:“这种领养需要现在的监护人同意,但是那个傻哔把月月当成了摇钱树,就是不配合——” 穆清笑得温和:“被动的同意也是同意。” 司叶心头一动,猛地扭头看向了穆清:“穆老师的意思是——” 穆清却没有明说,只是道:“司月月很懂事,但是在那种环境下养成的懂事之下,是巨大的心理压力。这些压力需要长久的陪伴和关爱才能治愈。”他看着司叶,轻声道,“她值得更好的,不是吗?” 司叶的神情从震惊到恍然,最后凝成了坚定:“我知道了。”她看着穆清,真诚道,“谢谢你穆老师,等月月醒过来,我就和她好好说说。” 穆清点了点头,又道:“既然您下定了决心,那有些事情,我觉得也有必要告诉您。这些事情,司月月同学大概从来没有和您提起过,但是我觉得,您要是想说服她,这些是必须要知道的。” “什么?” 穆清看着司叶,敛去了笑容:“她过去和现在,一直在遭受校园霸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司叶听着穆清的话,眉头一点点皱起,精心修剪的指甲几乎都掐进了肉里,她却恍然未觉,只是喃喃道:“这些,月月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泪水从眼角滑落,她拿着已经干透了的湿巾狠狠擦干净,再抬头时,神情中已经全是决绝:“我明白了,谢谢你穆老师,我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穆清点了点头,又真诚地建议道:“司女士,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劳动人民,没有什么代价不代价的,有的只是法律公开、公正和公平的制裁,要相信律师,相信正义。” 司叶能混到这个地步,自然不会听不懂穆清的言下之意,笑得端庄又美丽:“您说的是。即使是被动的同意,我也一定会做到遵纪守法,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做事。” 四月的清晨来的比冬日里更早,泛白的天光从林立的高楼缝隙中传来,又在晨风的吹拂中染上温暖的颜色。 第一缕霞光来到走廊时,厚重的玻璃门忽然被人从内侧推开了。白衣的护士带着口罩,鬓角是细密的汗珠,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有一丝欣喜的笑意。 她大声喊道:“司月月的家属在吗?病人恢复意识了!” 第24章 安眠 护士小姐姐说的是恢复意识,但实际上司月月并没有完全苏醒过来,只是有了部分心理信号,人仍旧处在昏迷中。不过因为她运气好,跳下来时没有损害到关键脏器,如果再观察一段时间没有危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司叶喜极而泣,眼神和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司月月身上,穆清便没有继续打扰她,转身走出了医院。 早晨的微风里带来白日难得的清凉,穆清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想到今天早上十点钟的语法课,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在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下熬了一夜,他的大脑已经有些混沌,不知道能不能保证上课的质量。 心里想着事情,穆清的脚步便不知不觉慢了下来,一直到停在他面前的车窗放下,露出一张熟悉的笑脸,他才忽然回过了神来。 “喻一枫?”穆清略睁大了眼睛,神色里有几分惊讶:“你怎么在这?” 喻一枫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听到好友通风报信,知道有个女人和穆清聊得很好才赶来的,便默默转移了话题,答非所问道:“2分钟前我就停在这里了,还以为穆老师能靠着车认出我来呢,看来,我还是自作多情了。” 司月月没有了危险,亲人也来到了她身旁,穆清心里大石落地,即便此刻有些疲倦,也很乐于和他玩点无伤大雅的小游戏。 他推了推眼镜,唇角挂着一点笑容,俯身凑近了车窗:“我视力不好,喻老师是知道的,你这么宽宏大量的人,肯定不忍心和我计较,是不是?” 喻一枫:....... 还真是。 他看着穆清带着笑容,却难掩疲惫的神色,叹了口气,认命似的替他打开了车门:“走吧,带你去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 舒适的座椅和恰到好处的气温让穆清瞬间就放松了下来,车载音响里放着轻柔的音乐,穆清瞬间就有点犯困了。 喻一枫见状,帮他调低了座椅,柔声道:“你先休息一会儿吧,到了我喊你。” 他话音落定,穆清却并没有回答。喻一枫看过去,只见这人已经闭上了双眼,呼吸变得沉稳而悠长——穆清竟然已经睡着了。 喻一枫看着穆清恬静的睡颜,唇角不知不觉勾起一丝笑意,说出口的话音却轻柔如耳语:“穆清,你真的要这么信任我吗?你就不怕我......” “叩叩!” 喻一枫恋恋不舍的收回盯在人家唇上的目光,一抬头就看到外面大盖帽的交警正神情严肃地看着他,比划了个“快走”的手势,另一手扬起一沓白色的罚单,作势就要在他车前盖贴上去。 糟了,忘了这是医院门口,不能长时间停车了。 喻一枫连忙回了个“OK”的手势,调转车头加入了早高峰的车流中。 * 穆清这一觉睡得很安稳,甚至做了一个不甚清晰的梦,梦里的东西如流沙消逝,但一道仿佛从耳畔传来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好,嗯,我知道了.......好,我先挂了,我一定转告......嗯嗯,好的。” 意识逐渐回笼,穆清睁开了眼睛,顶着略有些模糊的视线,看向身边的喻一枫:“现在几点了?” 喻一枫刚刚挂断了电话,被他忽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我吵醒你了?”他明明已经尽力小声说话了。 “没有,我差不多醒了。”穆清坐起身,一条薄薄的毯子从他身上滑落,应该是他睡着之后,喻一枫帮他盖上的。 伸手抓住了这条毯子,穆清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记得自己似乎是一个对睡眠质量极其挑剔的人,平时就连换个房间都会睡不安稳,偶尔在外面住则必须要依赖药物,否则不论多困都睡不着——可怎么唯独在喻一枫身边,说睡就睡过去了呢? 上次也是,这次也是,喻一枫是行走的安眠药吗? 喻一枫见他沉默地看着毯子,便解释道:“虽然现在天气不冷,但是在车里睡还是不比家里,我怕你着凉,所以给你盖了一下。” 穆清这才意识到自己抓着毯子一直没动,好在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什么情绪,只是若无其事地把毯子放在了一旁:“那,多谢你了。” “要上去吃个早饭吗?已经做好了,按照你的口味准备的。” “唔,可以。”穆清的大脑还没有完全苏醒,自动忽略了他话里略显奇怪的用词,抬手下意识想扶一下眼镜,却直接摸到了自己的眼角——原本应该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不翼而飞了。 喻一枫轻咳一声,拿过放在旁边的眼镜递到了他手里:“我怕你睡着的时候压到,就先帮你摘了。” “嗯。”穆清接过眼镜戴上,视野骤然清晰。挡风玻璃外的墙壁上不是学校那硕大的黄色停车位数字,而是简洁干净的墙面。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穆清看向了喻一枫:“我们这是......在哪儿?” 喻一枫笑得阳光灿烂:“我家。” 穆清:? 他下意识道:“我10点还有课......” “你说这个啊。”喻一枫神色不变,甚至极其自然地伸手帮他理了理睡得有些散乱的发丝,“你们系主任刚刚打来了电话,说考虑到你和学生的状况,今天大三俄文班停课一天,学生们去做笔录和心理辅导,所以你可以不用去了。” 他的话和神情都太过自然,穆清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就下了车跟着喻一枫上了楼。 熟悉的一梯一户模式,不一样的楼层和布局。喻一枫打开门,饭菜的诱人香气立刻飘了出来,让本来不怎么饿的穆清味蕾瞬间被唤醒了:“你做的?” 他这么问着,脑子里下意识想起了喻一枫上次积极下厨的“惨状。” 喻一枫看到他的神色,自然也明白了他在想什么,轻咳一声道:“不是我,是我从外婆那边借的厨师,她做淮扬菜是一绝,你难得来一次,就一起尝尝吧。” 穆清嗜甜,不喜辣,自然是喜欢淮扬菜的。 一桌子的菜肴每样分量都不大,但数量却不少,做的也十分精致,穆清吃的高兴,喻一枫看得开心。 他舀了一勺腌笃鲜入口,看着对面穆清斯文的吃相,心里默默盘算:把这个人拐上床,还需要多久呢? -------------------- 喻一枫:不,这代表我在你心里是最特殊的存在。 穆清:........ 第25章 演技2.0 这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眼看着穆清放下碗筷,喻一枫便起身来到厨房,端出早上特意嘱咐做好的杨枝甘露,放在了穆清面前:“你吃个甜点休息一下,我来收拾就好。” 刚做好的杨枝甘露颜色艳丽,散发着浓郁的芒果香气,杯壁上带着冰镇过的细小水珠,在略显炎热的饭后时刻分外吸引人。 穆清想直接点头,但脸上还是露出了一点不赞同:“这怎么好意思,还是我们一起收拾比较好。” 喻一枫伸手拦住他,态度温柔而坚决:“你累了一晚上,怎么能叫你再辛苦呢?放着我来就好。” 穆清乐得闲着,象征性继续推让了两句,帮着他把餐具都收拾到厨房之后,便堂而皇之坐在餐桌旁,开始享用自己的饭后甜点。 打碎的芒果泥混上清甜的椰浆散发出淡淡的甜香,和微酸的西柚一起放入口中,简直是绝佳的口感与味道。 穆清吃着甜点,听着厨房里喻一枫洗碗的动静,忽然有些想笑。 以前追他的人都是或鲜花玫瑰、或浪漫表白,贴近生活一点的就是追到他工作的地方送“亲手做的”便当盒饭,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趁着他睡着,直接把他带回家里,然后找厨子过来做饭的。 但仔细想想,自己之前也从来没有毫无戒心的在谁车上睡着过。是因为这些天喻一枫的举动太过进退有度,所以心里下意识把他归为安全的类型了吗? 可明明无论从哪个角度想,喻一枫都绝对不符合安全的标准,他身上看不透的地方太多了。 今天早上的事情喻一枫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是用头发丝想都知道,这一次的“偶遇”绝对不是巧合。 平心而论,穆清其实并不喜欢行踪被旁人掌握的感觉,但除了第一次见面那回,后来的喻一枫做事时分寸感一直都把握的非常好,是那种恰到好处的、亲近又不惹人厌烦的距离。 但一个正常的、二十七岁的人,需要经历多少事情,才能练就出这么精准的距离感呢? 金属碰撞玻璃的清脆声音响起,穆清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面前的杯子已经见底,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这杯饭后甜品吃完了。 惆怅地放下勺子,穆清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却发现一向死气沉沉的外院教师群里竟然热闹非凡,未读消息已经刷到了99+。这场面,他进群两年了都没见过。 他怀着好奇心点开,最新一条的消息便映入了眼帘: 俄语林老师:这个家长真的太过分了,司月月出事的时候人影都不见,现在过来闹事! 俄文张老师:就是说啊!有钱买花圈在校门口摆,没时间去医院看一眼孩子? 英语方老师:确实,而且很吓人。我刚从校门口过来,他在地上打滚呢,警察也拿他没办法,真是无耻。 ....... 消息刷的飞快,穆清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收起手机,走到厨房门口,看着喻一枫道:“我忽然想起来今天有个材料要交,打算现在去一趟学校。” 喻一枫洗着碗,头也不抬:“材料晚一点交应该没问题吧,你今天又没课,先好好休息了明天再去也是一样的。” 穆清静静地看着他:“是吗?” 喻一枫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向穆清的眼睛,片刻后苦笑一声:“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 穆清晃了晃手机:“如果真的想瞒住我,你应该做的全面点,至少要把WIFI和我的手机流量都掐掉才行。” 喻一枫洗干净手,走到穆清面前:“我不是存心想瞒你,我只是觉得,你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他眼中满是关切,带着隐约的温柔和爱意,把“求之不得的暗恋关心”状态表演到了极致。 穆清在心里为他的绝佳演技鼓掌,但这件事涉及到自己的学生,他自然不可能退让:“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他抿了抿唇,神色间露出一丝忧色,“这是我职责之内的事情,我不能逃避。” “该处理这件事的人是警察和学校,不是你。”喻一枫看着他,放柔了语气,“你的职责只有保护你的学生,从昨天到现在,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穆清看着他温柔的面容,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扯了一下喻一枫的衣袖,“但是我想去看......” 话说到一半,他似乎才忽然惊觉自己做了什么,连忙触电似的收回手,欲盖弥彰似的转过身,轻咳了一声:“那什么,我自、自己过去......啊!” 喻一枫握住了他的手腕,使了个巧劲让他转回了身,几乎是靠在了自己胸前:“穆老师,你刚刚,是在跟我撒娇吗?” 穆清一手按在他胸前,维持了两人的距离,但看起来却更暧昧了:“我,我不是。” 喻一枫轻笑一声:“是吗。” 穆清的表情严肃又正经,但脸上晕出的薄红却出卖了他,直白地告诉了喻一枫:这个人不仅不抗拒你,甚至已经在下意识依靠你了。 即将得偿所愿的喜悦让喻一枫没有深入思考穆清的行为,他凑近被半禁锢在怀里的人,低声道:“穆老师,要不要我送你去学校?” 穆清没有回答,但鸦羽似的睫毛却在轻轻颤抖,仿佛在昭示着主人的挣扎。 喻一枫见状,胆子更肥了:“你亲我一口,我就送你去学校,怎么样?” 这一下穆清终于有了动静,抬起头瞪了他一眼,神情全是恼怒。 喻一枫知道他脸皮薄,说了这一句便松开了手,笑着退后一步:“我开玩笑的,对不起——我去拿钥匙,现在送你过去,你稍等。” 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外出,两人很快便下到了负一层的车库。 穆清和喻一枫错了半步,走在他前面,一句话也不肯说。 喻一枫自知刚才趁火打劫的有点过,但一想到穆清已经开始下意识跟自己撒娇,心情顿时好得不行,自然也不会介意他这一点无伤大雅的脾气。 穆清急步走在前面,听着身后人的脚步声,唇角扬起了一个轻微的弧度:用一个假装无意的撒娇换一个免费的司机,这个买卖,他觉得划算极了。 -------------------- 穆清:我不会一直撒娇的,我是一。 喻一枫:好巧,我也这么觉得。 第26章 闹 从穆清的住处到朝海大学并不远,十几分钟的车程之后,朝海大学的大门已经映入了二人眼帘。 平时除了往来的学生之外,最多偶尔有几个游客合照的大门口,此刻却停留着许多人,即便外围有警卫在疏散,但仍然有好事者高高举着手机,似乎在拍摄着人群内部的情形。 从车上看不到最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透过人群的缝隙,却能依稀看到似乎有人躺在地上。 “那个就是......” “嗯,司月月的父亲。”喻一枫叹了口气,“刚才你醒之前你们系主任打电话告诉我的,说叫你和系里的老师都不要出面,学校已经报警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没有解决。” “一个小时之前就报了警,现在还没解决?”穆清听着车窗外隐约传来的响动,淡淡道,“那这位家长闹得,应该还挺‘专业’的。” 他打开了车门,一把粗粝的声音便立刻传进了两人耳中:“你少他丨妈跟我说这些!你们学校就是他丨妈的资本家,收那么高的学费还把我女儿弄死了,你们赔钱!” 有模糊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有人说了一句什么,粗粝的声音陡然高昂了起来:“那都他丨妈跳楼了还抢救什么抢救?肯定死了啊!说不定现在就死了,你们偷偷藏着不想赔钱是不是?把我女儿的尸体交出来!” “就是!快交出来!” 还有搭腔的? 穆清快走了几步,越过人群向内看去,眉头便皱了起来。 朝海大学校门前的花坛里,盛放的鲜花被人踩得乱七八糟,中间刻着“国立朝海大学”的校碑上,几个黑白色的花圈遮挡了开国领袖亲手题写的校训,花坛边缘坐着的几个小混混正对着面前的民警叫嚣,手里拿着一幅司月月的黑白照片,而叫嚣的最凶的,就是坐在地上的男人。 他穿着皱巴巴的衣衫,脸色是不正常的蜡黄,但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充斥着疯狂的快意——那是对金钱的极度渴望,更是对自己亲生女儿性命的漠视。 穆清向来不是冲动的人,可这一刹那,他真切的产生了想要动手,将地上的男人狠狠揍一顿的冲动。 原来真的有人会期盼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死去——只是为了那可笑的赔偿金。 站在这群人身前的两个辅警年岁不大,似乎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连嚎带闹的齐全阵势,一时也拿不准怎么处理,只好一边疏散着人群,一边试图将为首的男人从地上拉起来。可男人警觉得很,辅警一抬手他就高声叫嚷着“你们是杀丨人犯是学校的帮凶,是不把人命放在眼里资本家”,搞得小辅警无从下手,只能徒劳地疏散着周围的人群。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穆清深吸了口气,正要向前走去,胳膊却被人拽了一下。拽他的人将他向后轻轻推了一把,抢在他之前走到了人群中间,居高临下看着狼狈地滚在地上的男人,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有时间在这闹,怎么没时间去医院里看一眼你的女儿?” 喻一枫的身量比一般人要高,居高临下看人的时候分外有压迫感,再加上他此刻的表情并不算友善,地上的男人看着他,不受控制地从心里生出一丝胆怯,但很快又回过神来,恶狠狠道:“你他丨妈算什么东西——” “我是司同学的老师,是负责这件事的人。”喻一枫冷冷地看着他,“在大学门口闹,你又算什么东西?” 男人从没见过这么不客气的老师,噎了一下才出声:“我是司月月她爸!我是她爸!你们把我女儿弄死了,你们得赔钱!!!” 喻一枫冷笑一声:“她爸?你也配?我们的学生抢救需要签字的时候你怎么不来,需要家属陪伴的时候你怎么不来?你有时间在这里闹事要钱,没时间去看一眼自己正在接受治疗的女儿?” “我——”男人被他问住,语塞了一瞬。 喻一枫出现的突然,说话却有理有据,语气强烈,连珠炮似的问出来之后,周围拿着手机悄悄拍摄的人便都把镜头转到了他身上。 这变化并不明显,但喻一枫仍然及时察觉到了,说话途中便不着痕迹调整着自己的位置,恰好挡住了穆清的身影。 地上的男人在同伴的提示下找到了反驳点,但底气明显已经不足了:“可我闺女死——” “她没死,目前已经抢救成功,恢复意识了。”喻一枫道,“从昨天到现在,所有人都在希望她活下来,但你为了钱,竟然盼着她死——你不配做她的父亲。” 尖锐的警笛声传来,两辆警车呼啸而至,下来的几个警察神情肃然,荷枪实弹,和旁边的两个小辅警不同,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干警。 赖在花坛里的几个人见势不妙,立刻要跑路,等在旁边遵守着行为规范的两个小辅警见状,立刻追了上去,配合着干警将人拿下了。 “刚刚接到报警,这里有人寻隙滋事,严重影响了周围学生和人民的安全,现在依法逮捕归案,有手机记录比较详细的、或者看的时间比较久的人,麻烦跟我们到局里做个笔录。” 这话一出,原本绕在外围看热闹的人也散了,但最靠近中间、看热闹最开心的那几位却被留了下来,被就近带去了朝海大学做笔录。 指挥的警察看着站在中心的喻一枫,眼神里有几分探究,有几分好奇,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忽然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喻一枫被他打量的莫名其妙,正要问话,那警察却严肃地对着他点了点头,便冷酷地提起已经被吓到瘫软在地的男人,直接塞进了警车里。 松了口气的小辅警看着前辈们绝尘而去的背影,满脸“学到了”的表情,对着仍旧留在原地的喻一枫敬了个礼:“老师,谢谢您刚才的帮助!” 喻一枫和蔼地笑了笑:“没什么,为人师表,这是我应该做的。” 周围的人群已经彻底散开,喻一枫装完了正义人士,自我感觉非常良好,正打算要和穆清邀功,一回头却发现原本站在他身后的人早已不见了。 穆清呢? 英雄救美的兴奋感被骤然打散,喻一枫叹了口气,心想着是不是自己刚才太激进,把穆清给气到了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提示上,穆清的名字正在跳跃。喻一枫接起电话,穆清好听的声音传来:“走了。” 喻一枫愣了一瞬,看向了自己方才停车的方向。穆清站在车前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是淡淡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第一缕温柔的日光。 他对着喻一枫挥了挥手,带笑的声音隔着咫尺的距离,却顺着电流传到了喻一枫耳中:“回家吧。” 喻一枫的心跳忽然不受控制地快了一拍。或许是因为这个笑容,或许是为着那句“回家吧”,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悄悄流进四肢百骸的温暖情感。 是心动。 -------------------- 从走肾,到走心。 第27章 “谢谢你” 穆清说的回家,自然是回自己住的地方。 喻一枫跟在他身后进门,恰好看到鞋柜上的云丝踮起脚尖想要跳进穆清怀里,却因为没有掌握好力道摔在了地毯上的模样,忍不住唇角一勾,笑出声了 当众社死的云丝抬头看了发出声音的人一眼,“喵”了一声,破罐破摔似的翻了个身,恰好挪到喻一枫脚边,扒着他的裤脚不动了。 喻一枫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笑道:“哟,几天没见,你都学会碰瓷了?” 云丝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只是眨着漂亮的蓝眼睛看着他,眸中是纯然的懵懂。喻一枫无可奈何,只好伸手抱起云丝,带着他一起来到了客厅。云丝也不客气,坐在他怀里到处乱动,扒拉着他的衣服往里钻,想看看这个人类的怀里都藏了什么。 “云丝,过来,别把你喻叔叔的衣服弄脏了。” 穆清的衣服沾了医院的消毒水味,便先进了屋内脱下了外套,一回头看到这幅场景,连忙喊了自己的猫一声。 “为什么是叔叔不是哥哥?”喻一枫看着穆清,眼神里有一丝失落,“难道我长得很显老吗?” 从未设想过的问题出现了。穆清看着一脸委屈的男人,挑了挑眉:“喻哥哥?也不是不行。但平时大家都说它是我儿子,你确定吗?” 喻一枫揉搓云丝脑袋的动作一顿:“我忽然觉得,叫叔叔也挺好的。” 穆清失笑,对喻一枫道:“快把他放下来吧,你这衣服粘毛,等会该不能穿了。” 喻一枫后知后觉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这才发现原本干净整洁的袖口已经不知不觉粘了许多洁白细软的猫毛,在黑色的布料上分外惹眼。 “几天不见,它怎么掉毛这么厉害?”喻一枫有些惊讶。 “它最近开始换毛了,所以掉的哪里都是。粘毛滚筒在那边,你把衣服脱了,我帮你粘一下。” 喻一枫点了点头,但却并没有松手,“反正都粘上了,现在松手也没……” 他话音未落,云丝却嫌在他怀里坐的不舒服,一个纵身跃出他的怀抱,轻巧地落在了地面上。 喻一枫哑然片刻:“我这是,被它被嫌弃了?” 穆清看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忍不住笑出了声:“没有,只是因为最近天热,它不喜欢在一个地方待着罢了。” 虽然有很大的可能是因为你抱的不舒服,但有时候,适当隐瞒一部分真相,也是一种美德。 喻一枫看着他的笑容,总觉得这人说的话似乎有哪里不对,但他没养过猫,也不知道如何分辨,便干脆把穆清说的当做真相了:“那看来下次想要和它玩,得先把空调温度调低一些了。” 他边说边脱下了外套,却并没有递给穆清,而是自己拿起了粘毛滚筒:“你休息吧,我自己来就好。” 穆清见他坚持,也乐得清闲,点了点头便走向了洗手间,剩下喻一枫坐在客厅,和已经粘上了猫毛的滚筒面面相觑。 看造型这东西似乎应该是在衣服上滚一圈用来粘毛的,但是外面已经粘了不少,还能继续用吗?喻一枫伸手在滚筒的地方摸了摸,也没有发现什么分层的地方,只好举起手里的滚筒,试探着往衣服上戳去,快要碰到时,手腕却忽然被另一个人捉住了。 穆清握住他手腕的掌心还隐约留有一点潮湿,看着他的脸上是淡淡的无奈:“如果你不会用,也许可以先问一下我。” 他说话时,手指顺着喻一枫的腕部向下滑,十分自然地握住了喻一枫的手,带着他举起粘毛滚筒,另一手在粘了猫毛的表层抚过,指节在侧边一勾,熟练地撕掉一层,露出崭新的下层,而后对着喻一枫笑了笑:“现在可以用了。” 喻一枫手背上余温犹在,看着仿佛没事人似的转身要走的穆清,忍不住问道:“你……你平时教人,都是这么身体力行的吗?” “嗯?” 穆清停下脚步看着他,脸上虽然有些疑惑,但仍旧认真地回答了:“你说教人用粘毛滚筒?没有的。每年云丝换毛的时候我都不会邀请朋友到家里来。而且,平时来我家的朋友都会用这些小玩意儿,不用我教的。” 虽然穆清看起来完全没有明白自己在问什么,回答的也不是自己想知道的,但某种程度上确实让喻一枫心情愉快了不少:“那看起来,确实是我孤陋寡闻了。”他看着穆清,笑容阳光,“我以后会好好学习用法,以后尽量少麻烦你一些。”是不可能的。 穆清也笑了,笑得温文尔雅:“好,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去学习的。 * 喻一枫专心地把衣服上的猫毛粘干净时,穆清已经泡好了一壶花茶。 透明的茶壶里,被热水冲泡开的花朵重新舒展身姿,随着穆清的动作在清澈的茶水中打旋儿。 穆清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放在了喻一枫面前,真诚道:“今天早上,谢谢你。” 虽然从老师的身份来说,他并不害怕出现在媒体的视野中;但如果这种路边拍摄的社会新闻被家里的人看到,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喻一枫极其自然地垂下眼睫,不好意思似的笑了笑:“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是本能的反应罢了,你说的这么正式,我都有点紧张了。” 轻抿一口仍然烫热的茶水,穆清淡淡地笑了:“不用太过谦虚。你确实帮了我一个大忙。以后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你也不用和我客气,直说就是。” 喻一枫眨眨眼,忽然笑道:“穆清,你什么忙都可以帮我吗?” 这样极富暗示性的话,穆清一向是不会正面接下,而是会若无其事转移话题的;但今天不知怎么的,他忽然不想这样做了。 “当然,什么都可以。”穆清放下茶盏,看着喻一枫,眸中含笑,“怎么,你现在就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吗?但说无妨。” 袅袅茶香在室内弥散,静谧却缠绵。 喻一枫看着穆清平静的脸,面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叹了口气道:“不瞒你说,我其实从小到大都很内向,后来为了和大家做朋友,才努力变得开朗起来;但是不管我怎么做,都没办法和别人亲密接触,所以,你、你能不能亲——” 比茶香更好闻的淡香骤然靠近,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穆清松开手,看着喻一枫脸上的错愕,神情温柔又关切:“这样,你会好受点吗?” 临时编出来的谎话被稍触即离的拥抱打断,喻一枫看着穆清的脸,把自己刚才组织好的台词忘了个七七八八,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含恨点了点头:“谢谢你,我好受多了。” 穆清笑得开心:“嗯,有帮到你就好。” * 一直到日渐黄昏,喻一枫离开后,穆清打开橱窗给云丝拿冻干,看到包装上印的那只憨态可掬的小猫时,才忽然笑出了声。 喻一枫当时那一脸错愕的表情,真的很好玩。 他原本只是想玩个简单的恋爱游戏,睡一觉之后腻了就一拍两散的;但现在看来,这个游戏或许可以玩的长一点、久一点。 -------------------- 穆清:打断施法。 喻一枫:......... 第28章 朋友?男朋友? 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的第二天,司月月终于睁开了眼睛。 视野内的白色让她恍惚了许久,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去到了另一个世界,但身体上的刺痛和耳畔隐约传来的哭声,却将她逐渐拉回了现实。 有什么人的声音传来,在身前不远处响起:“月月啊,你可算醒了呜呜呜......” 随着这道哭声传入耳中的,还有一道温和好听的男音,似乎在劝说着什么:“司女士你别激动,司月月同学已经醒了,你可以放心了.....” 是谁? 如同漂浮云端的感觉逐渐消失,对身体的控制感一点点攀升了回来。司月月想要动一动手指,却觉得指尖仿佛有千钧重,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让指尖稍微动弹了一下。 再次碰触真实世界的感觉从指尖而入,迅速流遍了她的全身,耳畔的声音也变得清晰。司月月费力地转了下头,便看到了跪坐在地上,捂着嘴强行忍住眼泪的姑姑,以及半蹲在地上,耐心劝解的穆清。 穆清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头对着她笑了笑:“司月月同学,早上好呀。” 司叶听到穆清的话,抬起头对上司月月的目光,眼泪顿时流的更凶了。她扑过去想要抓住司月月的手,但顾及她手背上的输液针,最终只是小心地将手搭在了床沿上,带着泪珠的脸上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月月,你可算醒了,你差点吓死姑姑了。” 亲人和师长关切的目光中,司月月眨了眨眼睛,终于发现了眼前的一幕并不是幻觉。她愣怔了片刻后,颓然合上了眼睛。 原来自己不仅没有死掉,还让姑姑担心了,也连累了穆老师。兜兜转转,自己不过是所有人的累赘罢了。 司叶被她闭上眼睛的动作吓了一跳,正要叫护士却发现她气息仍然平稳,顿时又松了口气:“月月不怕了,姑姑在这里,你的老师们也在这里,谁都不敢欺负你,啊?” 司月月点了点头,却仍旧没有睁开眼睛。 司叶见她没有反应,明显有些慌了,正不知道怎么做时,穆清却忽然开口:“司女士,这孩子刚醒过来,身体肯定要做个检查。要不你先去叫一下医生,过来给她好好看一下?” 他说着,不着痕迹对司叶眨了下眼睛。 司叶迟疑片刻,见穆清又对自己微微点了点头,且神色间满是笃定,这才站起身来,擦了擦眼泪,强笑道;“是我疏忽了,我现在去叫医生,月月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哦!” 从洗手间回来的喻一枫和她擦肩而过,正要好奇地问一句,看到穆清意有所指的神情,立刻住了口,只是待她匆匆离去之后,轻轻关上了病房的门。 室内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走廊上隐约的脚步声,和推车的车轮滚过地面的轻响。 穆清伸手将一张椅子挪到了床边,也没有说话,只是随手拿了柜子上的一本杂志,静静翻看着。 司月月原本以为穆清要说教自己,可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声音,便睁开了眼睛,望向了穆清的方向。 穆清从杂志中挪开视线,对司月月温和地笑了笑:“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司月月轻轻摇了摇头,见到穆清又移开了视线,并没有和自己交谈的意图,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喊道:“啊,老、老师......” 穆清还没开口,司月月便先被自己嘶哑粗粝的声音吓了一跳:“我、我的声、声音......” “别担心,你只是太久没有说话了。”一道轻快的男音传来,司月月侧头,便看到了噙着笑容的喻一枫。 男人朝着她眨了眨眼:“你看起来似乎很惊讶我在这里?但是我觉得你应该能理解,毕竟我心眼小的很,见不得我家穆老师和年轻美丽的女士共处一室。” 穆清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就你话多。”但即便如此,他却没有反驳喻一枫说的内容。 司月月看着两人的互动,原本阴郁暗沉的心情不知不觉消退了许多:“不会,穆老师是、是老师,一直是老师。” 穆清见她解释的一脸认真,叹了口气道:“他开玩笑的,逗你玩呢。” 司月月一愣,下意识道:“对、对不起。” “这又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对不起?”喻一枫看着她,笑道,“不是你的错误就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问题也不用自责。比如我刚刚说的话,你就可以冷笑一声谢谢我夸你长得漂亮,然后理直气壮叫我走开,明白吗?” 他的语气轻快,司月月不自觉露出了笑容:“嗯,谢谢喻老师。” 喻一枫道:“不用谢我,都是你们穆老师教的好。” 司月月看向穆清,触及他一如既往柔和的视线时,不知怎么的,忽然鼻头一酸:“老师,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穆清一挑眉:“麻烦的话,确实是有一点。” 司月月心里一沉,正要道歉,却听穆清接着说道:“以前俄语系的老师们可从来不需要每天祈祷系里最优秀、最懂事、最讨人喜欢的学生能醒过来;你的姑姑也不用彻夜不眠地守在玻璃门外,等着她最心疼的女孩儿睁开眼睛。” 司月月察觉出他话中的意思,神色里却出现了几丝迷茫:“我?” 穆清看着司月月,敛去了笑容,认真地开口:“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存在,总有人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讨厌你;但相对应的,也总有人在无条件地爱着你。不开心的时候试着稍微依赖一下她,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可是,这是负面情绪,她听到会不开心的......” “不会的。” “不会的!”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等在门外的司叶终于等不下去,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半蹲在了床边,温柔地看着司月月:“姑姑很愿意倾听,也很愿意帮你解决问题。不管你说的是开心的事情,还是不开心的事情,都是你分享给我的人生,是我们关系好的证明,你说对不对? ” 师长的话语消除了心中的壁障,亲人的关切融化了包裹在内的层层坚冰,露出了被伤害到千疮百孔的心脏。 司月月看着蹲在床前等着自己回应的、唯一真正在意自己的亲人,试探着小声开口:“姑姑,我不想结婚,我不想被卖掉换彩礼帮他还债,我想、我想继续上学......” 经年积累的委屈与难过找到了宣泄口,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穆清和喻一枫对视一眼,走出了病房,将独处的时间留给了这两位真正意义上的家人。 * 弥漫着消毒水味的走廊里人来人往,喻一枫走在靠外的位置,小心地防止其他人撞到穆清。他眼观六路的同时,嘴也没闲着:“我之前一直以为做老师是个特别简单的活,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教书育人这事儿,真的不简单。” “怎么忽然这么说?”穆清看了他一眼,眸中带着隐约的笑意。 “看了刚才你和司月月同学的沟通,有感而发。”喻一枫道,“说话的过程中你一直在观察她的情绪变化,不断调整你的表情和说话的内容,还预判了家长的配合程度,真的很厉害。” 穆清略摇了摇头:“这只是我分内的工作,没什么厉害不厉害的。倒是你,明明前因后果都不清楚,却能够配合的那么好,这才是真正的厉害。” 喻一枫的大脑久经锻炼,骚话张口就来:“我也不是厉害,只是恰好足够了解你。” 他这话恰好夹在友情和暧昧的边界,随便理解就可以品味出不同的意思。穆清听在耳中,眸光一闪,唇角便漾起了一丝笑意:“多亏了你对我的了解,司月月同学的事情还这么顺利。” 温和有礼而又不失分寸的回答,是朋友之间的恰当距离。 喻一枫垂下眼睑默默叹了口气,心里略微有点泄气。穆清却恍若未觉,接着道:“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我请——” 他的话音忽然顿住了。 喻一枫顺着他的视线抬起头,就看到医院门口出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为首的男人穿着破烂肮脏的衣服,看起来比上次在学校门口见到时还要不堪;但他手里的花圈和身边几个人抱着的白布却十分眼熟,明显和上一次放在校门口的那些是同一个造型。 饶是喻一枫向来不怎么关心闲杂事,但看到这几个人阴魂不散似的来到了医院门口,此刻也有了几分不爽:“他们几个这是在局子里蹭吃蹭喝上瘾了,想再来一次吗?” 穆清看着那几个开始扯白布的人,淡淡道:“看来上次还是教训的太轻了。” 他说完便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刘哥吗?我小穆,有件事情想再麻烦你一下......对,还是上次那几个人,嗯,在一附院门口......好的,多谢,麻烦你了。” 通话结束的提示从屏幕上弹出,穆清收起手机,看向了喻一枫:“好了,我们走吧,这几个人等会会有人来处理。” 喻一枫想到了上次在学校门口时,最后离开的警察看自己的奇怪眼神,忍不住问道:“是上一次的警察吗?” “嗯。市局的刘处长是我的朋友,我们家和他家住的比较近,从小在一起玩,多少有些交情。”穆清说完,见他神色有些奇怪,便问道,“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上一次有个警察临走之前,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喻一枫边回忆边说,“就好像是在审视我什么......” “啊,那个就是刘处长。”穆清的语气风轻云淡,“他以为你是我男朋友,所以才会那样,你别介意。” 喻一枫正沿着台阶向下走,闻言脚下一个趔趄,险些从台阶上栽下去。 穆清的朋友认为我是穆清的男朋友,穆清还没有解释? 可是他刚刚回答我的时候,明明是对朋友的语气啊?! 他到底几个意思? 第29章 不可言说 吃饭的过程中,喻一枫一反平日的积极主动,只是偶然才主动挑起一点话题,比起平日里显得分外沉默。 一直到晚餐结束,车停在穆清楼下,他也没什么过多反应,只是跟着穆清下了车,打开后备箱拎出上次没来得及拿给穆清的冻干:“这是给云丝的,记得带上去。” 穆清伸手接过冻干,却没有丢下他立刻上楼,而是看向了他稍显冷淡的脸:“是我今天做了什么事情,惹你不高兴了吗?” 喻一枫看着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却只是别开眼看向了别处:“没什么,只是我自己的一点小问题罢了。” 只是这人嘴上虽然说着没什么,但脸上的表情却明显是“有什么”的模样。 穆清虽然打算放长线慢慢来,但并没有让这根线断掉的想法。毕竟喻一枫这个人,他还挺喜欢的。 因此他思索片刻后,便笑着看向了喻一枫:“你今天既然带了冻干,那要不要和我一起上去看看云丝?这几天你没过来,它一直很想你。” 不是“我想和你聊聊”,而是“我的猫想你了”,穆清的话总是能说的这样恰到好处,极难让人拒绝——不过喻一枫根本没打算拒绝。他虽然拿不准穆清的想法,但并没有放弃这个人的打算。 既然穆清要邀请他回家,那稍微借题发挥一下,应该问题不大。喻一枫心念电转,脸上的表情没变,只是抿了抿唇,勉强露出个笑容:“好。” 打开门的瞬间,一道白影迎面扑来。云丝像个小炮弹一样从客厅冲了过来,后腿一蹬半路起跳,成功地抓住了喻一枫......的上衣下摆。 十五斤的重量骤然挂在衣服上,喻一枫猝不及防,立刻被它拽的蹲下了。他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脖子,叹了口气:“要不是我身强体健,这一下就直接以头抢地了。” 云丝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知道面前这个人类回应了自己,高兴地跟着喵喵了两声,拿毛茸茸的小脑袋使劲蹭着他。 穆清在后方关上门,看着喻一枫抱起云丝,笑着道:“这几天它没事就蹲在门口等你,我叫它它都不太乐意回去睡觉——让我儿子这样牵挂的人,你还是第一个呢。” 喻一枫此前一直以为穆清只是找个理由邀请自己上来,没想到真的遭小猫咪惦记了。他摸了摸云丝的小脑袋,正要和穆清说话,一抬头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人正在解衬衣的袖扣。 虽然最近气温升高了许多,但穆清却没有像喻一枫似的换上宽松的休闲服,仍旧维持着自己禁欲系的穿衣风格,只是层数稍微少了点。 喻一枫看着他曲起胳膊,修长的手指一按一勾就将纽扣解开的动作,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的爱好就是看漂亮的人脱衣服——这模样,确实挺赏心悦目的。 穆清弄好袖口,又将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一颗,这才发现了喻一枫的视线。看着他眼里不加掩饰的欣赏,穆清顿时有些好笑:虽然不知道这人现在是因为什么在不开心,但他应该确实是还喜欢自己的——至少,喜欢自己的脸和身体。 气氛在不知不觉中缓和,穆清拆开冻干,递了一块在喻一枫手中。云丝被冻干吸引,表现比刚才更加谄媚,一边喵喵叫一边倒在了喻一枫怀里,雪白的小爪子跃跃欲试,想要将他手中的冻干够下来。 喻一枫却没有立刻把冻干给它,而是将它轻轻推开,走到猫粮碗边把冻干放了下去。 云丝颠儿颠儿跑了过来,“嗷呜”一口咬住了。 喻一枫摸了摸它的脑袋,回到原来坐的位置时,穆清已经倒好了茶水。 馥郁的香味自杯中传来,喻一枫轻轻嗅了两下:“甜甜的味道,和上次不一样。” “上次是花茶,你好像不太喜欢,所以换了果茶,希望能合你口味。” 闻起来虽然是清甜的果香,但入口仍旧是意外的清淡,并没有想象中的甜腻。喻一枫看向穆清,对上他温柔的目光,心中仅剩的一点不满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反正现在穆清身边也没有其他人,而且有自己在,其他人也没有靠近穆清的机会,那干脆就继续和他耗着好了。半年不行就一年,还怕拿不下他吗? 穆清见他神情恢复了正常,便笑了笑:“现在可以和我说说吗?如果你愿意的话。” 因为弄不清对方的想法而有些失落什么的,这种略显矫情的话喻一枫实在说不出口,只好现编了一个借口:“今天下午在医院,我......” 话到这里,他却忽然卡壳了。 在医院什么?难道要说自己因为他注意力在学生的身上所以吃醋了?但在这种正经的事情上拎不清,比直说在意他的想法更幼稚了啊! 他没说完,穆清却体贴地接上了后半句:“你是觉得今天下午在医院的时候,我注意力都在司月月同学身上,所以有点吃、咳,不开心?” “不是!”喻一枫连忙澄清,“我还没有幼稚到和你的学生置气,我只是......稍微有一点在意你的想法。” “我的什么想法?”穆清看着他,眼神中略带疑惑。 既然开了头,那不趁势说下去就实在太可惜了。 喻一枫迅速斟酌好语言,换上一副十分坦诚、但隐约有一丝委屈的表情:“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喜欢我,未来也不一定会接受我,所以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些不一定发生的未来,也不会试图把我的意愿强加到你的身上。” “我很乐意和你从朋友开始,也不介意慢慢来,但是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每次给了我一点希望之后就撤回去?”喻一枫看着穆清,脸上的委屈似乎再也藏不住,在脸上表现了出来,“我也是会难过的。” 喻一枫的话不激烈,但落在穆清耳中,却仿若在他波澜不惊的心中落下了一块重石,砸出一片不大不小的水花。他忽然觉得,恋爱游戏如果只是单方面的主动,确实是有点太无趣了。 穆清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我很抱歉;但我想纠正你一点。”他看着喻一枫道,“我不是不喜欢你,我......”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别开脸没再看着喻一枫:“我其实觉得你很好,所以......但是这种事情,我确实不太能马上接受,我也还没有和家里人说过......” 喻一枫看着他努力解释的模样,原本还挺开心,但听他提到家里人,心里却“咯噔”了一声:“家里人?” 穆清看着他,神情认真:“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那以后的事情是必须要考虑的。” 以后的事情?他这是......直接考虑要和自己在一起一辈子了吗? 喻一枫以前虽然偶尔会乱来,但不管在何种情况下,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出什么“许你一生”的承诺。他知道自己的喜新厌旧,也知道自己情感的凉薄,所以便从来没有踏出过那一步。 可眼前的这个人居然这样坦然地对他说了出来,他甚至还考虑了家庭的影响,但自己却只是想单纯地把他骗上床。 喻一枫轻声道:“我只是今天情绪受了影响,所以才随口乱说罢了,你别当真,也不用急着征求家人的意见,毕竟这种事情,还是要自己确定之后才好。” 他看着穆清,重新露出了阳光的笑容:“如果以后你决定要和我......一起走下去,我们再一起考虑和家庭的关系如何?毕竟这种事情,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易接受的。” 穆清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好。” 愧疚感如同长满了尖刺的藤蔓,在喻一枫的心底蜿蜒疯长。他不忍再看穆清的神情,有些仓惶地起身,躲开了穆清的视线:“那我就不多打扰你了,你明天还有课,我、我先走了。” 穆清将他送到了门口,在他即将踏出门时,却忽然出声喊住了他:“喻一枫。” “嗯?”喻一枫回过头,正要问他怎么了,指尖却忽然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是穆清握住了他的手。 他印象里总是端庄又文雅的教授此刻脸上是极力掩藏、但仍旧藏不住的羞涩,看向他的目光却不闪不躲,没有丝毫犹疑:“我、我以前没有这样过,你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吗?” 等待仿佛只有一瞬,又仿佛跨过了无数光阴般漫长。 喻一枫回握住他的手指,直到穆清忍不住想要躲闪时,才松开了他的手:“好,我等你。” 电梯的门在眼前合上,宣告着今天唯一的一位客人离开。 穆清伸出手,定定的看着自己的指尖。 那是刚才喻一枫握住的位置。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举动,甚至不过是自己的一时兴起,但为什么在他回握的瞬间,心跳声却忽然放大了呢? 第30章 “收买” 阳光,落地窗,躺在地上专心致志玩玩具的小猫咪,以及安安静静坐在旁边看书、绝对不会干扰自己玩游戏的好友。 这样的休闲方式对于连续高强度出差了半个多月的宫实辰来说,无疑是舒适的;但当这种舒适持续了三天之后,他终于坐不住了:“你这几天抓子了哦?” 穆清从书中抬头:“我没事啊,怎么了?” 宫实辰皱起眉头看着他:“一下班就回家,不出去喝酒也不出去玩,天天除了喂猫就是种花,你甚至——”他深吸一口气,用眼神表达着对穆清这种夕阳红生活方式的谴责,“你甚至晚上还在小区里散步!” 穆清看着满脸写着谴责的宫实辰,却完全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你认为——我应该在小区外面散步?” “不是散步的问题!”宫实辰丢下手里的游戏手柄,苦大仇深地看着穆清,“你不觉得你现在的生活一点都不像个年轻人,而是像退休老大爷吗?” “不觉得。”穆清一脸坦然,“我又没有去公园练太极拳,也没有去学校门口跳广场舞。” 宫实辰:“......” 他瞪着穆清,撸了撸袖子,一副准备真人PK的架势:“你找茬是不是?” 穆清过了一把嘴瘾,便没有再继续刺激他:“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最近没有时间......” “可是你今天4点就下班了。” “最近云丝比较粘人......” “从我进你家门到现在它一直在睡觉,根本没有理你。”宫实辰抢在穆清编出下一个借口之前,抢先打断了他的话,“我说真的,你到底怎么了?不会真的遇到什么麻烦了吧?还是姓喻那小子趁你不注意拍了你的X照威胁你不许出去勾三搭——” “不是。” 眼看着宫实辰越猜越离谱,穆清不得不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遇到麻烦,喻一枫也没有威胁我,更没有拍我的那种照片,你想的太离谱了。” 穆清把书放在桌上,看着满脸不信的宫实辰,慢条斯理道:“我只是觉得,出去玩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宫实辰睁大了眼睛看着穆清,仿佛像在看着一个刚刚来到地球的外星人:“你没病吧?” “说不准。”穆清顺着他的话随口敷衍了一句,又冲着屏幕抬了抬下巴,示意宫实辰回头看,“你要死了。” 宫实辰回过头,正好看到他的角色被一道雷光从马上劈下来,仅剩的血皮被耗空,黑色的屏幕中央缓缓浮现了一行巨大的“you dead”。 “林克——!”宫实辰哀嚎一声,迅速被游戏吸引了注意力。 穆清摘下眼镜,闭上了有些酸涩的眼睛,思绪却不知不觉飘散开了。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觉得出去玩、去认识形形色色的陌生人变得无趣了呢? 宫实辰絮絮叨叨的川味吐槽源源不断灌进穆清的耳朵,可穆清的脑子里却无比清晰地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脸。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穆清此刻不得不承认,这个变化和喻一枫有脱离不开的关系。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穆清睁开眼睛望过去,正看到云丝丢下玩腻了的小球,跳上了放冻干的柜子上,伸出小爪子抓挠着严丝合缝的封口处。 穆清看着云丝锲而不舍、大有不把袋子挠出个口来誓不罢休的架势,认命地走了过去,拿了一块递给它。 得到零食的小猫咪欢天喜地,叼着冻干快乐地跑回了猫窝里。 穆清看着云丝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他不仅影响了我的生活习惯,甚至还收买了我的猫。 宫实辰打完一个boss,一抬头发现原来在自己身后的穆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不远处的柜子边上,吓了一跳:“你走路咋个悄悄咪咪的哦?!” 穆清回过神来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后忽然开口:“我现在和家里出柜怎么样?” 宫实辰想也不想:“叔叔阿姨大概会打断你的腿。” 穆清笑了一声:“我猜也是。” 宫实辰顺嘴回答完之后才反应过来穆清说了什么,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你怎么忽然问这个?你不会是对那个喻一枫——你不是吧!?” 穆清没有应下,但也没有反驳,屈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只是随口一说。” 宫实辰却没有被他糊弄过去,他仔细观察着穆清的神色,眉头深深皱起:“这事儿大,你别蒙我。” 穆清沉默片刻,缓缓道:“有一点儿。” 他活了28年,该明白的事情心里明镜似的,自然不会看不出喻一枫和他相处时真假参半的态度。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和喻一枫接触时,他才能够同样面不改色编瞎话,踩在危险的边缘和喻一枫玩旗鼓相当的恋爱游戏。 可是那天喻一枫临走前,那一次指尖相触时心底里传来的悸动,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你对人家动真心了。 宫实辰哑然半晌:“你疯了?那个姓喻的第一次见面就查你信息,还硬跟着你去了朝海大学,一看就是对你图谋不轨!” 穆清看着宫实辰:“但后来在学校见面的时候我一直在勾引他,所以我其实更图谋不轨。” 宫实辰:“可他追你的时候那个手法太熟练了,很明显是在套路你啊!他只是想钓你上钩跟你上床!他——他是个渣男!” 穆清沉吟片刻:“你是在骂他,还是在骂我?” 宫实辰:“........” 他狠狠地“啧”了一声:“我忽然明白了你为什么会看上他。”他一直以为是穆清吊着喻一枫玩,原来这两个人竟然是神仙斗法! 穆清笑了笑:“我该谢谢你肯定我的眼光吗?” 宫实辰瞪了他一眼:“你还笑!这事儿要是给陶阿姨知道了,你有四条腿都不够他们打的!” 穆清不置可否,宫实辰苦口婆心:“反正阿姨只硬性要求你的婚姻,又不要求你必须和女孩谈恋爱。你要是真觉得他不错,那和他拉扯的时间长点不就行了?即便到时候你俩真的王八看绿豆......不是,两情相悦了,那也可以一直用朋友的身份相处——” “然后像他们一样听从家里的安排,去找一个完全不知情的女孩骗婚,骗人家生孩子?”穆清嗤笑一声,“我还没这么恶心。” 宫实辰原本想说你可以先拖着,拖到他们同意,但想到穆清家里那严苛到几乎有点病态的“家规”,却忽然沉默了。 良久之后,宫实辰才重新开口:“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先不办。”穆清垂下眼睑,笑容浅淡,“告诉我妈是所有假设都能达到最理想水平之后才需要考虑的,现在还不用担心。” “所有假设......理想水平?”宫实辰看着他的笑容,忽然有些心惊:“你要做什么?” 穆清看了他一眼,笑意比方才还要柔和:“我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感兴趣,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我会慢慢来,用足够的时间去一点一点了解他,去验证他到底是不是能和我走下去的人。” 傍晚的阳光逐渐倾斜,将穆清一半的表情笼罩在了阴影里。宫实辰看着他,思绪却忽然飘回了高中时候。 也是这样的傍晚,也是这样的夕阳。 穆清把书包丢进了他手里,活动了一下手腕,脸上带着轻柔的笑容狠狠揍向了堵在他们面前的人。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穆清这样的表情,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他印象里漂亮又文弱的学霸好友,原来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 思绪回笼,宫实辰看着一副高岭之花模样的好友,忽然对喻一枫产生了浓浓的同情。 喜欢上伪装成高岭之花的恐怖人类,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市郊的一座私人疗养院里,喻一枫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正在问询的医生看着他没什么形象地抽纸揩鼻涕的模样,皱了皱眉头:“喻先生,如果您感冒了的话,请及时就医。” 喻一枫将手中的纸团丢进了垃圾桶:“比起感冒,还是有人骂我的可能性更大。毕竟,我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第31章 甜点 “喻先生,请您不要这么说自己。”对面的医生叹了口气,“无论从哪个角度评判,您都非常优秀。” 喻一枫眉头一挑:“优秀和不是好人,这两个词应该不冲突吧?” 他的语气中带着轻佻,医生的态度却仍旧平稳:“您在做人方面也非常优秀,所以从普遍价值观来看,您是个好人。” “谢谢你的好人卡,我觉得你也是个好人。”喻一枫从善如流,接的十分顺畅。 医生看着他的笑脸,神情却并没有跟着他放松:“喻先生,如果想要在不靠药物的情况下维持您的精神和身体状况,您最好能够稍微给我一些信任。” “我在这么美好的周末抛下我喜欢的人,开着车大老远来见你——齐医生,这还不叫信任吗?” 喻一枫神情恳切,齐医生却不为所动:“如果您能表露自己真实的情感,并且愿意和我正面沟通的话,我们的治疗才能有效推进。” 喻一枫眨了眨眼,仿佛没明白他的话:“齐医生这话的意思是?” 齐医生定定地看着他:“您很擅长伪装自己的情绪——藏起真实的想法,表露出你认为应该表露的态度,通过这种方式不断试探对方的深浅,直到彻底摸清楚对方的底线。” 一般人被这样分析,或多或少会有些恼怒,但喻一枫却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轻笑了一声:“齐医生真厉害,这都被你看穿了。” 齐医生摇了摇头:“不是我厉害,是因为这几次咨询您都在暗示我。”他抬头看着喻一枫,“虽然我是心理学的研究者,但对人心的把握方面,您比我还要到位。” 喻一枫笑道:“我怎么能跟齐医生你比呢!我是靠直觉,比不过你这种学术型的。” 只是他话虽然说的客气,人却已经开始有些烦躁了。 前两天因为家里的事情,他不得不暂时离开朝海去了一趟四九城。今天下午刚到朝海,就被外婆叫到这里来做心理咨询,然后就一直咨询到了现在。喻一枫看着窗外已经亮起来的花园灯,心里有些郁闷:今天又不能见到穆清了。 “直觉也是一种很宝贵的天赋。”齐医生的嗓音柔和,是很容易让人放松心情的那种;但喻一枫看着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心里却越来越不爽。 他摸了摸手边有着漂亮花纹的茶杯,忽然想抬手把这杯已经半冷的水泼到齐医生脸上。 齐医生看着他有意无意摩挲着杯身的动作,及时开口:“您现在似乎有点烦躁,方便和我说一下让您感到烦躁的原因吗?” “你的茶太难喝了。”喻一枫脱口而出,“没有果香味,也不是甜甜的,很讨厌。” 齐医生一愣,显然没想到刚才还和自己优哉游哉打太极的人忽然直接不装了,但他反应极快,立刻接道:“那下次您来的时候,我给您准备果茶。” “点心也很难吃,不甜。” 齐医生心说下午给你拿蒙布朗的时候你不是说讨厌甜食吗,但毕竟对面的这位是自己的客户,而且现在好不容易在情绪上撕开了一个口子,不是和他争辩甜不甜的时候:“好的,那喻先生您喜欢什么甜食?我下次给您准备。” “我喜欢......”喻一枫思索了一下,脑子里出现了穆清吃甜食的模样,便根据印象描述,“那种下面是硬硬的饼干底,上面是一圈一圈的,褐色的像线一样特别甜的奶油,最上面还有一个栗子的甜品。” 那不就是蒙布朗吗! 虽然心里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但齐医生毕竟专业素质过硬,仍然维持着良好的医师姿态:“好的,我下次会为您准备。但在此之前,我想问您一个小小的问题。” “什么?” 齐医生笑了笑:“您之前似乎一直对甜食都不怎么感兴趣,为什么今天忽然想要吃甜食了?” “因为——”因为穆清喜欢。 这并不是一件非常难以启齿的事情,但喻一枫却忽然沉默了。 他以前从来不觉得和什么人在一起是不能说的事情,甚至以前偶尔和狐朋狗友聊起来,还会开几句不怎么庄重的玩笑;但落到穆清身上,却什么都不一样了。 不想把穆清的事情告诉其他人,不想听到有人轻佻地议论他,不想和别人分享独属于他和穆清记忆,因为——穆清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喻一枫抬起头,看着齐医生笑了笑:“人的喜好又不是什么金科玉律,总是会变的,这没什么稀奇。” “这样啊。”齐医生笑了笑,也没有继续追问,低头看了一下时间,“时间不早了,今天我们就先到这里吧。” 喻一枫等这句话很久了,闻言立刻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好的,再见。” 他正打算向门外走去,齐医生却忽然叫住了他:“下一次咨询的时间定在三天之后如何?如果您觉得单独过来有压力或者抗拒心理,可以叫上您喜欢的人、或者您信任的朋友一起来。” 喻一枫嗤笑一声:“然后让他知道我有病?” 齐医生笑了笑:“如果您不想见我,那到时候我、以及我工作室的其他员工都不会出现在您面前,也不会用任何方式观察您和朋友的行为。您可以把这里当成一个单纯的私密景点,带着他过来放松一下,怎么样?” 喻一枫不置可否:“到时候再说吧。” 齐医生点了点头:“好的,那您慢走。” 他话音刚落,喻一枫的身影已经从门口消失了。 齐医生看着缓缓自动合拢的门,沉思片刻,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一道略显苍老、但仍旧悦耳的女声传来:“齐医生,怎么样了?” 齐医生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大部分时间他仍然在抗拒我,所以治疗方面没能有什么进展;但好消息是,他的情况在没有药物和心理咨询干涉的情况下,有好转了。” “真好转了!?”女声里带了一丝惊喜,语气也轻松了一些,“我也是觉得他最近变得有活气儿了,才叫他来你这确认一下的。太好了,不是我的错觉真的太好了!” 齐医生笑了笑:“喻先生的情况本身就不是很严重,属于可调养的状态,如果按照这个进度下去,再辅佐常规的治疗,他应该可以很快恢复。” “嗯,但是你也别太急了,让这孩子慢慢来。” “您放心,我会的。”齐医生道,“以前的治疗比较缓慢,是因为我一直没能找到突破口。但是今天和喻先生聊天的时候,我好像找到了他变好的原因。” “是什么?” “具体的,我并不清楚。但,喻先生和我提到了一个‘喜欢的人’。虽然您和我说过他以前并不怎么在感情上用心,但是喻先生提起这个人时的态度,明显和其他人不一样。” 电话那端的声音停了一瞬,片刻后才重新响起:“我知道了,今天谢谢你了。” 简短的交流结束,对面的人正准备挂断电话,齐医生却忽然想起来了今天的事情,立刻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 “喻先生刚才说,他不喜欢吃没有味道的食物,喜欢吃甜食,所以下次准备足够甜的甜点。” “甜——点——?”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有些迟疑,带了几分不可置信,“他真这么说的?” “的确是这样。”齐医生道,“他点名想要吃蒙布朗,但上一次准备的时候,他非常厌恶。” “他居然......好吧,到时候我会提前叫人准备好的。” 电话挂断,室内便安静了下来。 齐医生看了眼桌上凉透的、几乎完全没动的红茶,站起身来,向着窗外看了一眼。 开满了鲜花的小径上,喻一枫正专心致志看着手机,任凭昏黄的灯光在周身洒落。 齐医生收回视线,轻轻叹了口气。 希望那个让他状态好转的人,能够一直维持着现在这样的状态,不要节外生枝,否则,事情会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 穆清送走了吵吵闹闹的宫实辰,正打算把一团糟的客厅收拾一下,放在桌上的手机却忽然亮了起来。 锁屏正中,一条消息提示无声亮起: 喻一枫:要不要一起出去玩一趟? 第32章 猫与明天 邀请发出去之后,喻一枫还顺手发了个定位给穆清,而后一边在小径上踱步,一边时不时看一眼消息,想要及时看到穆清的答复。但片刻之后,他的神色却忽然凝固了。 哪里有人会在晚上七点钟之后给暧昧对象发消息,邀请人家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市郊别墅区玩的? 这个时间和地点,让这份邀约的意义卡在了一个十分微妙的程度上——恰好介于情丨色和有病之间。 喻一枫下意识按上了第二条消息,想要长按删除,但跳出来的提示却明晃晃告诉他:他的这条消息已经过了撤回时间,只能自求多福了。 按灭了手机屏幕,喻一枫无声叹息。他一定是魔怔了才会觉得齐医生这个建议有点道理,然后鬼使神差给穆清发了邀请。 但发都发了,也撤不回了,只能面对现实。喻一枫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犹疑,聊天框里的话删删减减,在“对不起我不是想睡你,我真的只是想邀请你看风景”和“我真的没病”之间犹豫了许久,直到眼看着聊天框上方穆清的状态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时,他才终于想到了该说的话。 喻一枫:不是现在。 穆清:现在吗? 两条消息同时刷出,喻一枫愣了一下,飞快地回复了他: 喻一枫:是周二下午,你有时间吗? 穆清:那是什么时候? 两人的话一前一后,在聊天框里显得有些滑稽。 即使现在看不见对方的脸,喻一枫却下意识想象出了穆清此刻略带无奈的表情,忍不住唇角一弯,低声笑了出来。 似乎每一次遇到和穆清相关的事情,情况都会变得有趣起来。 他干脆停下了手,等着穆清的回复,但过了许久,聊天框里却仍旧空空如也。喻一枫有些疑惑,正想要再问一句时,语音通话的邀请却忽然弹了出来——是穆清给他打了电话。 微凉的夜风从远处的山峦间吹来,带起满园花香。 喻一枫看着路灯下姹紫嫣红的漂亮花朵,含笑接下了电话:“怎么不打字了?我还在等你的消息呢。” 穆清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打字手速赶不上你,还是打语音算了。” 低笑声从喉中溢出,喻一枫的声音顺着夜风传入手机另一端的人耳中,温柔到不可思议:“没关系,我会等你的。” 这话太过暧昧,是朋友之间不会涉足的领域,如果换做以前,穆清大概会直接避而不谈;但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对喻一枫的态度,那也没必要强行装作不感兴趣了。 穆清笑了笑:“你要在郊区一直等我等到周二吗?” 没想到他居然会跟自己开玩笑,喻一枫挑了挑眉,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你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最近朝海晚上有点凉,得需要穆老师先给我送个外套才行。” 再说下去暧昧就会超标,现在这样的分寸刚刚好。穆清笑了一声:“我明天有课,去一趟你那边恐怕就赶不上早课了。” 他语气的变化虽然不算大,但听出来他态度的喻一枫立刻见好就收:“我今天下午刚回朝海,本来是到这边帮我外婆送东西的,但是看到这里鸟语花香的,就想邀请你一起来看看。怎么样,周二要来吗?” 穆清停顿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我下周二下午确实没课,但是外院这边有一个跨校交流的研讨会,我需要去参加。这种研讨会虽然基本没什么用,但是很浪费时间,等到完全结束的话,恐怕要到晚上了。” 经穆清这么一说,喻一枫才想起来今天早上似乎在西语系的群里看到了一条这样的消息,但他毕竟是客座教授,算半个编外人员,自然不需要去这样的场合;穆清作为学校的在职老师,如果不去的话,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太好。 喻一枫表示理解,却没有放弃:“那周一呢?” “周一下午我有课,你自己也有,你忘了?” 喻一枫:....... 不得不说,他确实忘了。 喻一枫叹了口气:“好吧,那明天呢?” “明天的话......”穆清沉吟片刻,忽然轻笑一声,“好啊。” 满园的鲜花仿佛都在心间绽放,喻一枫不自觉地和他一起笑了起来:“那我明天去接你,到时候我们一起过来。” “好。” 对话已经结束,喻一枫听着穆清那端传来的隐约的猫叫声,却有些舍不得挂断:“是云丝在叫吗?” “是啊。”穆清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无奈,“它听到了你的声音,现在想要抢我的手机,大概以为我把你藏起来了。” “猫还会这样吗?”喻一枫有些好奇。 “嗯。”喻一枫摸了摸云丝的小脑袋,试图让它安静下来,“猫虽然不像狗那样有很高的智商,但它是会听出自己喜欢的人的声音的。” 喜欢的人。 这样简短的四个字从穆清口中说出来,明明不带有其他含义,却让喻一枫心里不自觉开心了一瞬。 他向前走了几步,选择了一处灯光比较好的地方站定:“那如果它能看到我呢?” 穆清眉头一挑,立刻猜到了他想要做什么,但却没有过多评价,只是笑了笑:“它大概会很开心。” 他的话音刚落,漆黑的屏幕中央便亮起了一片明黄色的柔和灯光,晃动过后,喻一枫的脸便出现在了一人一猫面前。 云丝扒在穆清身边,被忽然亮起的光线吓了一跳,但转瞬间就被屏幕上的人吸引了视线。它伸出小爪子在屏幕上摸了摸,恰好盖住了穆清刚刚打开的前置摄像头。 穆清哭笑不得,将它的爪子轻轻拿开:“你要是想让他看到你,得过来我这边坐着。” 云丝不明所以,但是看到了屏幕中有熟悉的脸,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重新伸出了小爪子,想要把屏幕里的人抠出来,但抠了半天里面的人也没反应,只能徒劳的喵喵叫。 喻一枫隔着屏幕看着云丝的动作,有些迟疑地开口:“它这是......在想把我从屏幕里弄出去?” “没——”穆清的话还没说完,一声挂断的提示音响起,通话便忽然中段了。 穆清看着还在捣鼓手机的自家猫咪,无奈地叹了口气,开了个羊奶冻放到它碗里,成功转移了它的注意力后,这才接起了喻一枫重新打来的电话。 “刚刚是云丝按掉了?” “嗯。”穆清笑道,“它大概以为是手机把你关起来了,想要救你出去。” “原来猫还会这样。” “当然......” 明明是平淡无奇的生活琐碎,但在此刻却变得分外不同。 直到一阵冷风刮来,喻一枫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对话才被迫中断。他在穆清的敦促下恋恋不舍挂了电话,扣好了外衣的纽扣,向着停车的地方走去。 郊区的天空比市内干净许多,抬头便是满天星子,与若隐若现的银河。 喻一枫走在闪烁的星斗下,眼前是盛放的花丛,但心中想的却全都是明天穆清过来之后,看到这些景色之后的反应。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明天”这个词充满了期待。 第33章 相亲? 和在意的人小别重逢,是无论是在什么时间都值得期待的事情。 喻一枫精心做好了准备,想到了几乎所有能想到的事情,但却唯独忘记了提前查看一下天气。 雨丝从天空中倾泻而下,在窗外织成了细密的雨帘。喻一枫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头昏暗的街道,默默叹了口气:“是我的错,我应该在喊你出去玩之前先看看天气的。” 穆清正在给屋子里的小盆栽浇水,闻言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这有什么错不错的,我昨天也没看天气,真要说的话,这是我们一起犯的错误才对。” “但是我预定的蒙布朗你就吃不到了。”喻一枫小声说了一句。 穆清正一边浇水,一边防止云丝从喷壶里舔水喝,没听清楚他的话,“什么?” “没什么。”喻一枫笑了笑,走到他身边看着那一小盆饱满的多肉植物,“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个?我之前没见过。” “前几天我带的一个本科生成功拿到了很好的offer,送了我一盆表示感谢。”穆清叹了口气,“但我之前没养过,也不知道它能不能活下去。” 喻一枫道:“云丝你都养的这么健康,一个小小的多肉肯定没问题。” 蹲在地上蹭喻一枫脚踝的云丝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看了看:“喵?” 穆清察觉它的小动作,失笑道:“没喊你,玩去吧。” 云丝听不懂,但是却为主人回应了自己而高兴,正打算走到主人身边求个抱抱,窗外却忽然划过了一道明亮的闪电,片刻后,惊雷滚滚而至。 轰隆隆的雷声吓得云丝从地面上一跃而起,“喵喵”叫着拼命要往穆清怀里钻。 喻一枫被他凄惨的叫声吓了一跳,但立刻反应了过来,走到窗边关上了窗帘,这才看向了穆清:“它怕打雷?” 穆清怀里抱着云丝在沙发上坐下,轻轻抚摸着云丝颤抖的背:“它一般不怕,但刚刚的雷声有点大,而且猫对高分贝的声音比较敏感,所以有点吓到它了。” 为了不再刺激到云丝,穆清说话的声音都放柔了几分。喻一枫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云丝背上抚过,陷落在蓬松的毛发里,忽然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么漂亮的手如果陷进柔软的被褥里,跟着自己的动作一点点握紧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红的话,绝对会更赏心悦目。 穆清察觉了喻一枫的眼神,以为他在担心自己的猫,便笑道:“没事,现在我们都在家里,它过一会就缓过来了。” 喻一枫及时垂眸,掩住自己的欲望,再看向穆清时,已经是一如往常的灿烂笑容,“那就好,不然我就得打电话叫医生来了。” 受到惊吓的云丝粘人的紧,不过很快在穆清的安抚和喻一枫的冻干攻势下逐渐缓了过来,不多会儿就恢复了活力,叼着零食回到自己的地盘去了。 喻一枫起身将冻干放回了原位,回到穆清身边时,却没有坐在他身旁,而是站在了他的身后,扶着沙发靠背俯下丨身凑近了穆清耳畔,带着笑意问道:“如果我也害怕打雷,你会像哄云丝一样哄我吗?” 低沉的声音近乎是贴着穆清的耳朵响起。是一个接近暧昧的距离。 穆清淡淡一笑,向后倚在靠背上,仰起头和他对望:“如果你也是我的猫,我当然会这样哄你。怎么,你想做我的猫了?” 他仰头,喻一枫低着头,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几乎能感知到彼此的呼吸。 是很适合接吻的距离,但现在却不是合适的时机。 喻一枫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强迫自己把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轻声笑了笑:“做你的猫是不是要绝育?” “那当然。” “那还是算了,我更喜欢做人。”喻一枫绕过沙发坐在了他身侧,若无其事转换了话题,“今天的雨好像要下很久,你有别的安排吗?” “是吗?”穆清拿出手机打开天气看了看,“确实,要到下午才能停呢,郊区今天应该是去不了吧?” “嗯。南郊那边有一段路不好走,一到下雨就堵车。而且下过雨之后,那边比市区冷太多了,我怕你过去会感冒。”喻一枫看着他,“要不要考虑去别的......” 他的话音忽然顿了一下。 穆清有些疑惑:“怎么了?” 喻一枫没有说话,只是屈起手指,在自己领口的位置虚虚点了一下:“你这里,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穆清下意识跟着喻一枫的动作在他领口看了一眼,随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的衣服,低头一看,便发现自己睡衣最上方的纽扣少了一颗。 指尖摸过仍旧残留着线头的位置,穆清无奈地叹了口气:“昨天我穿的时候还是好好呢,估计是今天早上云丝来扯我被子的时候,不小心拽掉了。” 躲在自己地盘埋头吃东西的罪魁祸首听见自己的名字,放下冻干回应了一声:“喵?” 喻一枫失笑:“他这是在招供吗?” 穆清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算了,我回去换一件。” “不用。”喻一枫道,“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穆清不明所以:“嗯?” 喻一枫笑了笑:“这样的你跟平时比起来,更有亲近感。而且......”他神色中忽然出现了一丝无奈:“哪有人和朋友在家里闲聊天的时候,会因为扣子掉了一颗就去换衣服的,又不是在相亲。” 穆清失笑:“我这么做只是习惯使然,你想什么呢。” 他快步走回卧室,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但再次走到客厅时,却发现喻一枫的表情有些奇怪——仔细看一看,还能看出一丝隐约的委屈。 “怎么了?”穆清有些好奇。 喻一枫看着他:“我不是故意要看你信息的,但是刚才你的手机就在我面前忽然亮了。” 信息? 穆清拿起手机解锁屏幕,聊天软件里赫然跳出了一条新的消息: 妈:你下周末回家一趟,有个女孩想和你认识一下。 穆清:........ 喻一枫看着他,满脸都写着不高兴:“你要去相亲吗?” 第34章 “神经病” “不会。”穆清放下手机,看着喻一枫道,“我的性取向不是女性,也不打算骗婚,自然不会去相亲。” 他答得这么干脆,喻一枫反而有些不敢置信:“真的吗?” “这是原则问题,我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骗你。”穆清见喻一枫脸上仍旧带着犹疑,便忽然露出了个笑容,“还是说——你更希望我回答你,我对这个女孩非常感兴趣,想要去和她见一面?” “那还是算了。”喻一枫果断道,“我没有自虐的兴趣。” * 天气预报虽然说了下午雨势会减小,但实际上一直到了五六点钟,天色已经开始昏暗的时候,才隐约有了雨停的迹象。 喻一枫看着穆清的侧脸,非常想留下来再住一晚,但奈何想不到合适的借口,勉强拖到了七点多吃完晚饭,还是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穆清将他送上电梯,回到客厅重新打开手机翻出聊天界面时,自家母亲的聊天框里已经又多了几条消息: 妈:还没下课吗? 妈:一个普通学校的工作就让你忙成这样,还没有多少收入,你还不如回家里工作。 妈:已经帮你约好了,下周六晚上五点,你记住别迟到。 妈:[位置分享]这个酒店 新的消息还在不断弹出,穆清看着聊天框里发来的女孩信息,皱起眉头逐条回复。 穆清:今天是周日,我没上课。 穆清:我的经济来源足够我的日常生活,你不用担心。 穆清:相亲我不会去的,我不喜欢...... 他字还没打完,一个电话便忽然跳了出来。 穆清看着来电提示沉默了片刻,认命地接了起来:“晚上好。” 电话那端的陶霜听到他的平静的问候,语气中立刻带上了一丝不快:“你和别人通电话的时候,也是这样不打招呼就先问候?” 穆清不想和她在小事上争论,从善如流地加上了一句称呼:“妈,晚上好。” 陶霜哼了一声,再开口时,声音却仍旧带着冷意:“见面的时间定在星期六下午五点,详细地址我已经发给你了,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但——” 陶霜却不等穆清说完,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那就好。到时候提前去,让优雅的女士等待并不礼貌。见过面之后如果感觉不错,记得相互留一下联系方式,方便.......” “妈,我——” “不要打断我!”陶霜轻斥一声,“你不能听我说完吗?” 穆清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翻涌到心头的烦躁:“不能,因为我不会去的。” 陶霜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气比方才还要生硬:“为什么?” “你知道原因的,我不喜欢女——” “不喜欢可以培养。”陶霜冷然道,“你以前年轻,爱和什么人玩我从来不会干涉;但是你今年已经28了,不能一直这么玩下去,是时候考虑该成家了。” 穆清淡淡道:“如果我培养不来呢?” “那就找个合适的先结婚,你总会想明白的。” 陶霜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但穆清听完,却忍不住笑了一声:“妈,你的意思是让我去骗婚吗?” 陶霜一时没说话,过了一会才缓缓道:“和合适的人结婚之后,在婚姻里培养爱情是正常的,这只是权宜之计。” 穆清失笑:“权宜之计?陶女士,这话你说着不心虚吗?” “我认为从法律认定的血缘关系角度来讲,你更应该继续称呼我为‘妈’。”陶霜的声音仍然维持着方才的冷静,“我为我的家庭着想,我为什么要心虚。” 穆清揉了揉开始隐隐作痛的额头,回道:“如果你的需求是我去骗一个素不相识的女性的子宫,那我确实做不到;但如果你的需求是结婚,那我现在就可以找一个合适的人去办婚礼,你看怎么样?” 陶霜冷笑一声:“你说那个神经病?我不会同意的。” 穆清一愣,心头忽然出现了一丝不太好的预感:“你说谁?” “这段时间一直跟你形影不离,还跟你回去见过朋友,一起过夜的那个喻一枫。”陶霜道。 穆清皱起了眉头:“他很正常,你不要随便给他下定论。” “他不正常。”陶霜道,“我和他父亲打过交道,他父亲说他一直在吃药治疗,还和我打听了国内的心理医生——你跟这种神经病搅和在一起,就不怕被传染了吗?” ——他给我的感觉不太妙...... 宫实辰对喻一枫的第一印象忽然浮现在穆清脑海中,于是一切细微的违和感都拥有了解答。 陶霜听不见他的答复,不耐烦地催了一句:“趁早和那个神经病断了,听到没?” 穆清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他不是神经病。”即使知道喻一枫可能存在这样的问题,即使知道他有很多瞒着自己的事情,但穆清仍然不希望用这样的称呼去形容他。 陶霜这一次的沉默比上次还要长,长到穆清以为她挂掉了电话,正要询问一声,陶霜的声音却再次响起:“你今天跟我扯了这么多大道理,找了这么多借口拒绝我的安排,其实都是因为他吧?” “以前我和你说去相亲,你就算不愿意也会去见一面,这一次这么抗拒,就是为了他,是不是?” “我......是。” 陶霜深吸了一口气,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即使他是个神经病?” “他不是。”穆清淡淡道,“他只是有一点小问题,我会陪着他一起变好。” 陶霜冷笑一声:“穆清,你疯了。”她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声线的颤抖只是旁人的错觉,“算了,我懒得管你现在对谁感兴趣。周六的见面你必须去,不掉我的面子就行。” 她肯这么说,就已经是最后的让步了。如果再和她顶撞下去,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事情来。 穆清揉了揉额头,应道:“可以,但是我不会和她有进一步联系的。” 陶霜道:“你想有进一步联系,也得人家看得上你才行。”她说完,毫不客气地直接挂断了电话。 短暂的忙音过后,穆清的手机重新回复平静。 他看着和陶霜的聊天框,沉默着删掉了没发出去的回答,点开了宫实辰的聊天框。 穆清:你有靠谱的心理医生推荐吗? 宫实辰的回复来得很快:我恰好认识一个,等会儿推给你,不过你找心理医生干什么?心理有障碍了? 穆清道:嗯,差不多。 宫实辰也没细问,过了一会便推了一个个人名片过来。 穆清的手指在心理医生的名片上划过,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添加。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刚才自家母亲说了那么多,但他总觉得,喻一枫的问题似乎没有这么严重。 第35章 缘与无缘 朝海市的四月向来艳阳高照,但这一周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是阴雨连绵。 和喻一枫约定好的南郊看花之行还没来得及兑现,周六那一场穆清非常不想去、但又不能推辞的见面却先来到了。 下午4点50分,穆清踩着约定时间之前的十分钟,提前来到了见面的地点。 车刚停稳,西装革履的服务生已经等在了车门外,见他推门,立刻殷勤地帮他拉开,神情笑容可掬:“客人您好,请问您事先有预约吗?” 穆清略一点头:“有,预约的名字应该是......穆清。” 自己母亲的行事风格,穆清还是多少有点了解的。她做事风格强硬,要求也很高——不仅对自己,对家人更是如此。今天这一次见面带有相亲性质,她自然不会用自己的名字预约,多半会为了推销穆清,用他的名字预定。 服务生回应地礼貌又热情:“穆先生,您这边请。” 穆清跟着服务生踏进了这座充满古朴韵味的小洋楼,看着店内一眼便能知晓价值不菲的装饰,心里无声叹息。 以前他跟着自家母亲出去吃饭时没少进过这种餐厅,按照以前的惨痛经验来说,装修的精致程度和菜的味道,绝大多数都是成反比的。 看来今天晚上回去,还是要额外买一些甜点来安慰自己受伤的味觉了。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其他事情,预定的房间不知不觉便到了。 领路的服务生停在门口,看着穆清笑道:“另一位客人已经提前到了,您可以直接进去。预定的餐10分钟后会送来,麻烦您稍等。” “好的,谢谢。” 房间的门半开着,穆清便直接走了进去。倚在窗边看夜景的女孩回过头看到他,立刻觉得眼前一亮。 她之前也经历过几次这种名为“见面”,实则相亲的饭局,但颜值身材都在线,气质和着装审美都这样出众的相亲对象,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心头的好感度与期待值不知不觉被拔高,她主动走过来,对着穆清伸出手:“你好,我是柯凌蓁。” 穆清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指尖:“您好,我是穆清,很抱歉来晚了。” “没有,是我不小心到早了而已。”柯凌蓁眨眨眼,露出个略带俏皮的笑容,“毕竟和陌生人见面这种事情,确实不太值得人期待。” 穆清淡淡一笑,正要说话,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抱歉,我可能要稍微失陪一下。” 穆清起身走出了房间,来到和房间稍远的僻静位置,才接了电话:“怎么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喻一枫的声音才响了起来:“你在哪儿?”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穆清的心头忽然涌上了一丝奇怪的感觉。这感觉介于心虚和愧疚之间,叫人一时间难以释怀。 迅速压下心头乱七八糟的念头,穆清镇定地笑了笑:“我在和朋友吃饭,怎么了?” “原来是这样啊。”喻一枫的声音很轻,似乎还隐约带着一丝笑意,“是很好的朋友吗?” “不是,只是普通朋友。” 穆清回答的轻描淡写,但喻一枫却似乎对这个话题产生了浓浓的兴趣,接着追问:“普通朋友就一起约着出去吃饭,那你应该很喜欢这个朋友吧。” “没有,是一个不得不应付的饭局。”穆清简单解释了一句,不打算让这个充满雷点的话题继续下去,便问喻一枫,“你呢?在做什么?” “我在做手工。”喻一枫语气中的笑意比方才更加明显了,“你猜,我在做什么?” 穆清下意识想象了一下喻一枫手里拿着小剪刀和彩纸,身边放着针线包和彩色碎布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做公主的魔法裙子?” “哇,你居然猜对了!”喻一枫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惊讶,带着笑意的声音慢条斯理响起,“那我可要多做一点惊喜送给你,作为你和我心有灵犀的奖励了。” “好,那我拭目以待。” 穆清笑着应下,看着不远处已经快要走到房间门口的送餐车,遗憾地叹了口气:“我得回去了,结束之后再和你说。” “好——拜拜——”喻一枫拖长了声音和他告了别,便率先挂断了电话。 穆清收起手机,快步向房间走去。如果开餐了他不在位置上的事情被这位柯小姐不小心告诉自己母亲的话,他又要被迫分心处理这些多余的事情了。 “二位今天定的是我们的春季限定套餐......” 服务生细致且迅速地将几道前菜介绍完毕,穆清保持着良好的姿态,向对面的柯凌蓁示意:“柯小姐,您先请。” 柯凌蓁却没有立即动筷,而是笑看着穆清:“我可以叫你穆清吗?” 穆清笑容得体:“自然是可以的。” 柯凌蓁道:“穆清,在吃饭之前,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你可以答应我吗?” “柯小姐,您请讲。” 柯凌蓁理了理鬓边垂落的发丝,笑看着穆清道:“我们今天能够在这里见面,其实也算是一种缘分。所以,我希望你能够直呼我的名字,不要称呼我为‘您’,可以吗?” 穆清淡淡一笑:“第一次见面就称呼女士的名字,这对您来说,似乎有些太冒昧了。” 柯凌蓁能够得陶霜青眼,自然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见穆清仍旧和自己疏远,便立刻明白了他的态度。 她垂眸笑了笑,也恢复了先前的称呼:“之前很多人和我说穆先生做事有君子风范,我还有点将信将疑;今天一见,才知道是真的。” 穆清笑了笑,随口客套了一句:“柯小姐这样的优雅女性,才是难得一见。” 按部就班的用餐进行到一半,穆清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亮了。 喻一枫:[图片] 楠漨 喻一枫:[图片] 喻一枫:刚刚我外婆在给家里的小狗做衣服,我跟着她给云丝做了一件。 喻一枫:不知道尺寸合不合适,改天拿过去你给它试试。 喻一枫:一定很好看。 穆清看着提示的信息,心里五味杂陈。他恍惚间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像把贤惠持家的妻子丢在家里,一个人偷偷跑出去和光鲜亮丽的第三者见面的渣男。 柯凌蓁见他停下动作看着手机,便体贴地建议:“如果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你可以先去处理的,不用在意我。” 穆清回过神来,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屏幕上移开:“不算特别要紧,只是我个人的一点私事。” 门外的服务生精心计算着两人吃饭的速度,掐着点送来了餐后甜点。 柯凌蓁拿起小勺敲碎了甜点最上层的巧克力外壳,忽然叹了口气:“吃饭之前,我以为和你之间的疏离感就像是这层巧克力,轻轻一碰就会融化;但现在我发现我错了,它明明更像不会融化的坚冰。” 穆清笑了笑:“人和人的缘分不能一概而论,柯小姐这么聪明,自然是比我更懂这些道理。” 柯凌蓁微微叹了口气,放下勺子看着穆清:“我性格比较直接,所以我想坦诚地问你一句——你觉得我和你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穆清的声音柔和,回答却干脆而直接:“性别。” 柯凌蓁表情一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性别。”穆清看着她,神色坦然,“我不知道我的母亲在和你约定的时候有没有提前告诉你,但我不想骗婚,所以也不会瞒你。” 柯凌蓁愣了片刻,自嘲似的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 她拿起餐巾擦了擦唇角,优雅地起身:“穆先生,谢谢您今天的陪伴和......坦诚,希望您能早日找到您真正喜欢的人。” “谢谢。”穆清将放在一旁的手包递给了她,“柯小姐这么优秀,您也一定会遇到更好更适合的人。” 柯凌蓁没有回答,只是优雅地欠了欠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夜色渐深,穆清开着车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试图在街边寻找一家还开着门的甜品店。 今天的菜式复杂精致,但味道果然没辜负他的期待——精致又美丽,但量小且难吃。 只可惜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路上比较好吃的甜品店都已经关了门,穆清无奈地叹了口气,盘算着回去做一点水果捞吃,手机却忽然响了。 开着车不方便接电话,穆清便直接按了免提。 喻一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比起之前多了几分低沉:“你回家了吗?” “我还在路上,马上到。”穆清回道,“你刚刚发的照片我看了,很好看,哪天带过来让云丝试试吧。” “现在可以吗?” “现在?”穆清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快九点了,你过来太晚了,明天怎么样?” 喻一枫安静了片刻,忽然笑了一声:“好,那明天我早点到,你要等我哦。” “嗯,好。” 电话很快挂断,喻一枫安静了片刻,点开了他和穆清的对话框。 聊天框里的消息仍旧是他七点多发过去的那些话和图片,没有一句穆清的回应。 屏幕由亮转暗,喻一枫的嘴角却缓缓出现了一抹笑意:“真期待啊。” 他喃喃自语,“你明天,会不会和我解释呢?” 第36章 独占 喻一枫说着要早点到,第二天来到穆清家里时,时间便真的很早。 穆清打开门时,额前的发丝上还带着洗脸时不小心沾到的潮湿:“早上好。” 喻一枫看着他略显散乱的衣领,脸上立刻带了一丝歉意:“我是不是来的太早了?” “没有,我平时起的就早。”穆清关上门和他一起来到客厅,指了指躺在沙发上熟睡的云丝,“就算是周末,它也不会忘记叫我起床。” 喻一枫将手中的袋子放在桌上,蹲下身靠近睡成一张猫饼的云丝,戳了戳它毛绒绒的肚皮,轻声道:“把主人叫起来,自己继续接着睡?” 云丝咂咂嘴,在梦中翻了个身,继续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 “吃饱了,睡回笼觉呢。”穆清道,“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喻一枫点了点头,等他重新走进浴室,便直起身坐在了云丝旁边,伸手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个个拿了出来。 于是穆清洗漱完重新来到客厅时,便发现自己桌上多了一堆东西。 天蓝色的柔软上衣,褶皱精致的小裙子,边缘缀着蕾丝的小帽子,以及一个额外放在旁边、看起来似乎是甜品包装的漂亮盒子。 见到穆清出来,喻一枫便笑了笑,将那几件昨天给他看过照片的小衣服放在了他面前:“我外婆听说云丝有15斤重,就按照家里小型犬的体积给它做的,你看怎么样?” 穆清拿起了那件缀满蕾丝的小裙子,看着裙摆上细密的针脚和精致繁复的蝴蝶结,忍不住多看了喻一枫两眼:“你......手艺还挺好的。” 喻一枫眨眨眼:“其实配色和装饰都是我外婆挑的,也是她缝的,我只负责递材料。真要夸的话,下次跟我回家直接夸我外婆吧,她一定很高兴。” 穆清淡淡一笑,将手中的小裙子重新放了回去:“那她一定是一位很聪慧的女性。这个大小云丝穿上应该刚刚好,等会儿它醒了,让它试一下。” 如果喻一枫是普通朋友,这样一同回家的邀请他即便不一定会去,但口头一定会应下;但现在他和喻一枫的关系暧昧却不分明,这样的话题还是稍微绕过比较好。 喻一枫眼神一暗,嘴上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若无其事地勾了勾唇,将放在一旁的漂亮小盒递了过去:“这是昨天说好的惊喜,作为你猜中我在做什么的奖励。” 粉白相间的漂亮盒子里隐约传出清甜的奶香味,以及某种熟悉的甜香。穆清伸手打开盒盖,撒了薄薄一层糖霜的甜点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蒙布朗?” 眼前的蒙布朗明显是刚刚做好没多久,表面细薄的糖粉几乎没有任何消融迹象,栗子的味道扑鼻而来,昭示着它究竟有多么可口。 “嗯,刚刚来的时候顺路买的。”喻一枫点了点头,将勺子递给了他,“尝一尝?我吃过,很好吃的。” 穆清看着他脸上期待的表情,把已经到了嘴边的“早上七点钟哪个甜品店会开门”吞了下去,拿起小勺子挖了一口。 最上方的栗子软糯香甜,中间稍微冰镇过的奶油中混着细腻的栗子碎,但却入口即化,是绵软到极致的味觉享受。 穆清只吃了一口,眉眼便舒展开了:“好吃。” 喻一枫看着他一脸餍足的神情,忽然问道:“比你昨天吃的好吃吗?” 穆清愣了一下:“昨天什么?” 喻一枫脸上笑容灿烂:“昨天和你那位‘普通朋友’吃的饭啊。” 穆清动作一顿,笑着点了点头:“当然。昨天的饭除了难吃,就是难吃。” “那——” “喻一枫。” 穆清放下勺子,轻轻叹了口气:“你究竟想问什么?” “我想问......”喻一枫看着穆清略微皱起的眉头,从昨天起便一直阴郁烦躁的心情,忽然就悄无声息地漫过了警戒线。 得知穆清拒绝了自己的邀请,而是去和一个陌生女人一起相亲吃饭时,愤怒刹那间便充斥了喻一枫全身。他几乎是立刻就给穆清打去了电话,但电话接通的瞬间,听到对方的声音时,他却忽然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质问穆清为什么要背着自己和别人约饭吗?可穆清是个独立生活的人,不是他的附属品,没有义务向他汇报自己的行程。 毕竟现在即便他自认为和穆清的关系已经是友情之上,但实际关系却仍旧只是朋友——他没有立场去干涉穆清要做什么。 喻一枫编着瞎话和穆清聊天,听着他带笑的声音,心里却控制不住地去想象,想象他会不会在挂断电话之后,用同样的笑容去面对坐在他对面的女人。 理智告诉喻一枫穆清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不要胡思乱想,但强烈的独占欲却如同奔涌的潮水席卷而来,将他整个人溺于其中。 穆清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喻一枫?”穆清见他低着头没说话,疑惑地又问了一句,“你怎——”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股大力却忽然袭来,将他整个人推倒在了沙发上,重重陷进了散落的柔软靠枕中。 穆清下意识想要挣扎,双手却被身上的人握住,以不容置疑的力道按在了沙发边缘。下一刻,视野骤然变暗,压着他的人俯下身,温柔却强势地吻在了他的唇上,将所有未尽的质疑全部堵了回去。 喻一枫压在他身上,低着头将抢来的亲吻一点点加深,柔软的舌尖扫过齿缝,想要撬开探进去,和身下的人肆意纠缠。 但穆清从来没有这样处于过劣势,心里半是气恼半是懵然,自然不肯配合;喻一枫却没有罢休,微凉的指尖掀开了他宽松的睡衣,给予他更深入的刺激。 猝不及防的感觉出现,穆清下意识张了张口,于是等待已久的人,便终于如愿以偿。 云丝被沙发另一侧的动作惊醒,打了个哈欠抬起头,舔着小爪子好奇地看着被为所欲为的主人。 良久之后,喻一枫才终于放开了穆清。 暧昧的银丝自穆清唇角滑落,喻一枫看着身丨下脸色绯红,明显有些喘不过气的人,静静地笑了:“我想知道什么,你不是最清楚了吗,穆老师?” 第37章 止 被喻一枫摁倒在沙发上时,穆清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霸道的吻袭来,才终于有了一点真实感。 穆清不讨厌喻一枫,所以最初被他亲吻时甚至觉得有一点刺激——但当他想要挣开双手,却动弹不得时,他忽然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和喻一枫之间的武力差距。 鼻端交汇的气息灼热,但穆清却忽然打了个冷战——他为自己过去几近天真的想法而感到后怕。一只手就能按住他双臂,让他动弹不得的人,如果真的对他用强,他能靠什么抵抗? 唇分时骤然涌入的空气让穆清不由自主咳嗽了几声,喻一枫的手抚过他的脸颊,指尖轻柔地擦去了快要蜿蜒到他颈间的水迹:“抱歉,下次我会注意一点,不让你这么难受的。” 他还想要下次? 原本夹在穆清鼻梁上的眼镜在方才剧烈的动作下滑落地面,穆清看不见喻一枫脸上的表情,双手也被他钳制动弹不得,只能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如果平时这样被穆清看着,喻一枫或许还会慌张一下,但现在这人衣衫凌乱躺在自己身下,唇瓣染着晶润的水迹,漂亮的眼角含怒带嗔,却只让他产生了更深的欲望。 喻一枫温柔地看着穆清,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别这样看我,万一我忍不住了,辛苦的还是你。” 穆清心里的想法乱成一团,一时没明白他的话,眼中便有了一瞬间的茫然。喻一枫看着他眼中隐约的疑惑,低笑了一声,曲起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 烫热而熟悉的触感贴上了穆清的大腿,他瞬间就反应过来了那是什么,动作僵硬了一瞬后,便下意识挣动了起来:“你敢!” “嗯!”喻一枫皱着眉头发出一声轻哼,钳制住穆清的手下意识紧握了一记。穆清看着他微皱的眉头和脸上的神情,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这样的姿势下,自己的挣动分明是—— 即便穆清骨子里并不是那么容易感到羞涩的人,但此时此刻,他的脸上仍旧不争气地晕上了一抹红色。 穆清不敢再想下去,也没敢再动弹,更不想再看喻一枫,便干脆合上了眼睛。然而下一刻,比最初还要灼热的吻再次落了下来。 没有了方才的急躁与冲动,这一次有预谋的接触显得磨人而漫长。 喻一枫的技巧实在是太好了,即便内心对自己在下方仍然有不满与抗拒,但穆清还是被他点燃了深埋的欲望。 热意顺着脊椎蒸腾而上,几乎要将两人所有的理智尽皆烧灼。 眼看着事情就要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一颗毛绒绒的脑袋却忽然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里。 云丝耐不住对于人类陌生行为的好奇,沿着沙发靠背走过来蹲在了穆清被压制的双手旁边,一边近距离观察,一边“喵呜”着伸出小爪子搭在喻一枫的胳膊上,试图引起两人的注意。 穆清的理智回笼,用力挣扎了一下,抬起腿踹了喻一枫一记。喻一枫动作一滞,却仍旧没有放开手,只是和他拉开了些距离,眉头微皱:“有点疼。” “我的手难道不疼吗?”穆清在气头上,想也不想地反驳。他从刚才起就一直被喻一枫按着动弹不得,手腕被禁锢的感觉并不舒服,虽然说成疼痛确实是夸大了些,但他真的不怎么好受。 喻一枫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自己钳制住穆清的手,终于真正地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脸上的神色几变,但却仍旧没有松开手。 他低头看着穆清:“你还没告诉我原因呢。” “告诉你什么?”穆清语气疏离,眼神冷淡。 “你昨天为什么要出去和她见面?”喻一枫看着他,神色里带上了一丝委屈,“你不是跟我说过,你不会去见她吗,为什么还是去了?” 他这话问出,穆清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皱起眉头,不悦地看着上方的人:“你居然查我的行程?” “这种事情不用查。”穆清语气激烈,喻一枫的声音却仍旧柔和,“我在追你这件事情不是秘密,昨天有人无意间看到了你,然后我才知道了。” 他俯身,以唇在穆清的耳廓处轻轻擦过:“穆老师,你冤枉我了。” 温热的感觉稍触即离,穆清却下意识偏了偏头,向旁边躲了一下。即使到了现在他仍然不讨厌喻一枫,但这不代表他愿意一直居于下位,任凭喻一枫肆无忌惮地下手。 喻一枫看着他的动作,轻轻叹了口气:“你别躲着我啊,我会伤心的。” 他低眉垂目的样子看起来安静又平和,甚至隐约能看出一点乖顺的感觉来——但丝毫没有放松的手,却明明白白昭示着他直白的独占欲。 看他这架势,如果自己今天不回答,那这一场闹剧可能就没办法收尾了。 穆清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心绪,抬头看着喻一枫道:“因为一些非常私人、而且无关择偶标准的原因,我不能拒绝这一次见面。” “原来是这样吗。”喻一枫点了点头,似乎认同了他的说法,“那,你会和她——在一起吗吗?”他问出这话时,眉尖飞快地蹙了一下,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却仍旧固执地等待着穆清的回答。 穆清看着他失落的神情,即便知道自己此刻处于劣势地位,心却仍旧不受控制地软了一下。 我完了。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看向喻一枫时,神色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会,我连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喻一枫将信将疑:“真的?” 穆清神色坦然:“我没有必要骗你,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给你看我的好友通讯录。”虽然他的通讯录里并不是完全干净无暇,但相处过的人里确实没有柯凌蓁。 而且,自己这样坦诚,依照喻一枫的性格,他反而不会过多的怀疑。 喻一枫沉默了片刻,脸上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俯下丨身,在穆清的嘴角轻吻了一记:“我相信你。” -------------------- 我没有开车车,也没有瑟瑟,不要冻我,呜呜 第38章 渣 五月来临,朝海大学的师生们也迎来了渴盼已久的假期。不是调前调后凑出来的那种,而是真真正正从上一个周六放到下一个周一的共计九天的假期。 于是穆清拎着小吃走进宫实辰的家门时,迎接他的便是好几张充满了怨念的脸。 穆清看着几位好友怨魂似的脸色,笑了一声:“羡慕我放假长是吧?告诉你们,我这九天还是不用调休的,气不气?” 宫实辰看着穆清,磨了磨牙,举起了手中切西瓜的刀:“我们杀丨了他吧!” 正在吃瓜的长发女孩优雅地吐出西瓜子,淡淡道:“一次性处理掉太便宜他了,还是打死吧。” 其他几人纷纷附和,穆清也不恼,走过去将小吃放在了桌上:“行了,都消消气,这家的芋圆烧仙草特别好吃,尝尝吧。” 坐在边缘,身材微胖的男青年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要了几分糖?” 宫实辰冷笑:“这还用问?他肯定要了全糖。” “哇不是吧!我还在减肥啊——”微胖青年哀嚎一声,身体却非常诚实地拿起了勺子。 宫实辰嗤笑了一声,正要拿起勺子吃,却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哎,你怎么没带喻一枫呢?” “对啊!”靠窗坐着的短发女孩抬起头看着穆清,“穆哥,你不给咱们机会,让咱们看两眼也行啊!” “他最近比较忙,没办法过来。”穆清随口答了一句,递给她一把勺子,“你再不吃,黎笙要把水果最多的一份挑走了。” “喂!你别都拿走呀!”短发女孩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瞪了身材微胖的男青年一眼,“能不能不要吃独食?” 黎笙嘴上嫌弃,手上却下勺如飞:“不能。” “你!” 眼看着两人要扭打起来,穆清摇了摇头,正要去拿一块切好的瓜,上衣下摆却忽然被人拽了一下。 宫实辰趁着其他人注意力都在烧仙草身上,对着穆清挤眉弄眼,以口型问他:“你俩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穆清笑容一顿,低声道:“等下再说吧。” 一群好不容易放了假的社畜在宫实辰家玩到了晚上八点多,才陆续离开。穆清留下来帮宫实辰打扫干净卧室,又被迫拿着消毒湿巾把他家桌子擦了一遍,这才得了空闲。 宫实辰递给他一杯清苦的茶水,坐在他对面道:“现在没人了,你说说吧。” 滚烫的茶水中,嫩绿色的茶叶在上下翻飞,穆清盯着眼前的杯子,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从上次喻一枫忽然对他动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这期间喻一枫有联系过他,但是他都没有回复。一方面是因为喻一枫忽然的发难确实让他有些生气,但另一方面,则是...... 穆清叹了口气,看向宫实辰:“你说,我是不是挺渣的?” 宫实辰愣了一下:“你说以前还是现在?” 穆清反问:“有什么区别吗?” 宫实辰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看着他:“当然有啊!你以前那些前任——不对,甚至都不算前任,你根本都没有和他们确定过什么关系,都是睡两次腻了直接就丢到脑袋后,别说什么恋爱游戏了,你连个喜欢都懒得敷衍一句。多少小零被你伤透了心还对你念念不忘——你这不是人渣是什么?” 穆清琢磨了一下,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但还是为自己说了一句:“那我也没有脚踏几条船过,腻了就直说,也不算特别渣吧?” 宫实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你要这么说,也不是没道理。但是你对比一下现在你对喻一枫的态度,是不是显得以前就渣了?” 他再接再厉:“不说别的,以前谁能在你身边待着超过一个月?除了咱们这几个朋友,谁去过你家,有吗?” 穆清沉默了片刻:“好像确实没有。” “把好像去掉,”宫实辰纠正他,“是一个都没有。” 记忆的匣子一旦打开,就很难再关上。 穆清顺着宫实辰的话,下意识回顾了一下曾经和他有过一点关联的人,但其中绝大多数都如浮光掠影,在脑海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可第一次见到喻一枫的场景,他却记得无比清晰。 明明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可却仍旧像发生在昨天似的。 “你说得对。”穆清闭了闭眼,低声道,“他确实不一样。” 宫实辰点点头:“对啊,而且你还对他动了真心,这才叫恋爱游戏——”他话音一顿,忽然皱起了眉头,“你不会被他吃干抹净始乱终弃了吧?” “这倒没有。”穆清看着他,“而且为什么是我被他?不能是他被我上吗?” 宫实辰愣了一下:“对哦。”他沉思片刻,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我说不出来为什么,但是就是那种.......直觉,你懂吧?” 穆清:“......我不想懂。” 宫实辰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其实懂不懂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他究竟怎么了?” “我......”穆清咬了咬牙,实在是不想把自己被压着为所欲为的丢脸事情说给他听,临到嘴边换了个话题,“前几天我妈给我打电话了。” 宫实辰悚然一惊:“阿姨找你干嘛?是不是上次他来你家的事儿被知道了?” “是,也不全是。”穆清道,“她知道我看上喻一枫了,所以故意叫我去相亲。” “然后呢?”宫实辰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穆清慢悠悠道:“我跟她说我不想骗婚,如果她需要我结婚,我可以立刻就办婚礼。” 宫实辰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说的是——” 穆清喝了一口茶,被热气烫的皱了下眉:“我没说名字,但是我妈猜到是他了。她挺生气的,所以我后来去相亲了,但是没加联系方式。” 宫实辰捧着杯子半晌没说话,穆清看了他一眼:“你手不烫吗?” “还好。”宫实辰镇定自若地放下杯子,吹了吹泛红的掌心,“我只是刚刚忽然被你吓到了——不是,你真这么喜欢他?你上次不是还说暂时不考虑吗怎么这就和阿姨杠上了?” “我只是想试探一下。”穆清淡淡一笑,“万一以后我真想结婚,总得让我妈有个心理准备不是?她那个人,嘴上说的强硬,但我要真不愿意,她也不会强求。” 宫实辰被他搞迷糊了:“那你现在到底算怎么个想法?” 穆清想了想,总结了一下:“我很喜欢他,看到他对我示弱会心软,如果将来和他在一起,我可能也会山盟海誓——不,我可能会很乐意和他山盟海誓,但是我不一定真的会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他看着宫实辰,轻轻笑了一声:“你也说了,我的兴趣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万一真的在一起之后,哪一天我忽然厌烦他了,到时候再想脱身,可就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麻烦了。” 宫实辰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我是该说你冷静呢,还是说你渣得明明白白呢?” 穆清一本正经地思考了一下:“还是渣吧,比较贴切。” 宫实辰:....... 他忍了又忍,才没有把这个一脸坦然的混账扫地出门:“也就是说,你现在还是打算拖着?即使你喜欢他?”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穆清看着他,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点纠结,“但是现在我觉得,我好像不一定能拖下去了。” 宫实辰皱眉:“你有话能不能一次说清楚?” 穆清沉默了许久,久到宫实辰以为他睡着了,才慢吞吞开口:“其实,前几天发生了一件事......” 宫实辰见他脸色迟疑,以为是什么大事,立刻做好了倾听的准备:“什么事?” 穆清纠结了两分钟,忽然叹了一口气,将杯中已经温热的茶水饮尽,站起身来向外走去:“算了,不说了,我先回去了。” 宫实辰:“........” 他拿起桌上的抽纸,狠狠向着穆清的背影砸去:“说话说一半,你有病啊!” * 回到家里时,云丝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它看见穆清时热情的跑过来蹭了蹭,但却没有跟着他往屋里走,而是仍旧固执地蹲在门边,似乎在等待另一个熟悉的客人。 穆清想要关门的手一顿,看着云丝乖巧的身影,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什么拖不拖的,随他去吧。 他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打开了聊天软件。 南郊的心理咨询室里,喻一枫喝着明显过甜的茶水,面无表情地打开了手机。 于是坐在他对面的齐医生就看到了他从面无表情到惊讶,再到忽然满脸笑容的变化。 齐医生:...... 你正常点,我有点慌。 喻一枫自然不会考虑齐医生的想法,他看着聊天框里的内容,笑容里带着得逞之后的兴奋。 原本只是他一个人自说自话的聊天框里,忽然多了一张穆清发来的照片。 雪白的小猫咪蹲在门口,歪着脑袋看向门外。 穆清:云丝好像在想你。 齐医生耐心地等到他回完消息,含笑道:“看起来,你的烦恼或许迎刃而解了?” 喻一枫看了他一眼,笑得灿烂:“不,是我赌对了。” 处于绝对强势地位的人示弱,往往会引来弱者的同情,而同情,是最容易被混淆、被模糊的感情。 不知道穆清现在有没有把这一份同情,转化为对他的爱情呢? -------------------- 穆清:我渣的明明白白。 喻一枫:好巧啊,我也是。 第39章 钓 穆清虽然给喻一枫发了云丝的照片,但态度却不算软化,回答仍旧是不冷不热,重新回到了两人刚见面时的距离。 喻一枫看着聊天框里他简短的回答,心里觉得有些遗憾。明明马上就能彻底追到手里的人,却因为自己的一时忘形而回到原点,多少有些扫兴。 不过坐以待毙向来不是他的风格,等到五一过后,朝海大学的课程重新开始,喻一枫趁着一个天气正好的中午,及时在俄语办公室门口堵到了一直不肯和他正面交流的人。 穆清顶着同事们各异的视线,看着面前笑容灿烂、却明显不打算让出位置叫他走出办公室的男人,轻轻皱起了眉头:“你想做什么?” “只是想跟你聊聊。”喻一枫看着他的脸,轻轻叹了口气,“你已经十多天没有和我说过话了。” “我记得我有回你的消息。”背后同事们的目光虽然遮遮掩掩,但存在感却如芒刺在背,穆清不自觉放低了音量回答他。 喻一枫脸上带起一丝委屈:“那是在聊天软件上,我说的是现实里。” 背后假装翻文件的动静越来越大,穆清看着面前一副“你不跟我说话我就不让开”姿态的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先让开,我们出去说。” 穆清一向守信,说的话几乎从来不会出尔反尔。喻一枫得到他的保证,满意地让开了位置,跟在他背后出了门。 这时候正是饭点,校园里什么地方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穆清身后缀着一条存在感十分显眼的尾巴,实在不想到人多的地方,便带着他来到了吃饭时间没人去的植物园。 五月的常春藤比三月茂盛了许多,小小的果实在枝叶间显得十分可爱。 穆清在一处僻静的地方站定,回身看着一路没说话的喻一枫:“你想聊什么?” “我想和你道歉。”喻一枫特意站的比穆清低了一个台阶,仰头看着他时,满眼的真诚不似作假,“上次我一时情急,冒犯了你,我......真的对不起。” 穆清在他开口时就已经移开了视线,一直等到他说完,才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喻老师还是不要再提了。” 喻一枫立刻道:“好,我不提了。” 穆清点了点头,却仍旧没有接他的话:“喻老师要说的就是这些吗?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喻一枫半真半假的表演只进行了一半,怎么可能让他离开,立刻要抓住他的手。但手伸到一半,想到穆清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又触电似的把手缩了回去,跨了一步站在穆清面前:“等一下!” 穆清看着他手忙脚乱一顿倒腾,心里有些想笑,脸上却仍旧是冷淡的模样:“还有事吗?” “有。”喻一枫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我们以后还可以像之前那样相处吗?” 带着不安的声音传入穆清耳中,但他却没有立刻回答。 不为别的,单只想到那一天自己无能为力的状态,穆清就不觉得,自己短时间之后能够接受再次和喻一枫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共处一室。 那种被人压制不能反抗的感觉,他实在是不想重新回忆了。 喻一枫见他迟迟不应,眼神里渐渐盈满了肉眼可见的失落,面上却仍旧强撑着笑容:“如果你觉得实在不能接受的话,那我就——。” “如果你能再给我一点时间的话。” 两个人的话音几乎同时响起,喻一枫及时把原本要说的“我就重新从零开始认识你”咽了回去,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你——你说什么?” 穆清叹了口气,没再维持方才的状态,而是认真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说,如果你能再给我一点时间的话。” “那天的事情,我情感上稍微有点理解你,但是你的行为确实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惑,我不知道我现在还可不可以相信你。”穆清看着喻一枫,对着他露出了今天第一个浅淡的笑容,“所以,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缓一缓,好吗?” 预计的需要重新追人没有发生,穆清甚至可能没有生气!? 如果说第一次他告白时,穆清没有生气是出于涵养,那这一次他做了这种过分的事,穆清还没有生气,就绝对不可能只是涵养了。 喻一枫脑海里瞬间就捋清了这个逻辑,心情大好的同时,脸上也没有忘记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庆幸与隐约的快乐:“好,我会一直等着你。” * 宫实辰这天晚上闲着没事儿,便买了点零食来到穆清家,打着想见见云丝的旗号进了门,聊不过两句就露出了原型。 他把桌上的冰淇淋球向着穆清的方向推了推,露出了殷勤中带着几分八卦的笑容:“那个谁最近没来过吗?” 穆清抬眉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谁?” 宫实辰轻咳一声,挤眉弄眼道:“就那个谁,喻一枫嘛,你最近没和他见过面吗?” 穆清笑了一声:“才发生过那样的事情,我当然不可能再让他到我家里来,你当我吃饱了闲的吗,还要自动送货上门?” 他说着,看了宫实辰一眼,“你上次不也让我保持距离吗,怎么今天看起来倒是挺期待他的?” 那一次他没说完,宫实辰嘴上骂骂咧咧,心里其实好奇地要命,天天赖在他家里旁敲侧击,搞得穆清烦不胜烦,干脆和他说了。宫实辰听得目瞪口呆,听罢拉着他的手,三令五申不能再放喻一枫上门。 宫实辰讪讪一笑:“我不是看你今天一直不怎么高兴吗。” 穆清一愣:“有这么明显吗?” “当然啦。”宫实辰叹了口气,“别人看不出来,但咱俩多少年的朋友了,我能看不出来吗?你与其天天这样,还不如直接白给了死个痛快呢。” “白给是不可能白给的。”穆清想也不想,“我也有我的原则。” 宫实辰想了想他俩现在的状态,真心实意地开始替他发起愁来:“那现在你跟他......你就这样一直拖着?你就不怕他哪天厌烦了,真的放弃你了?” “放弃了,就说明我和他的缘分到此为止。”穆清淡淡道,“感情这种东西,能来就能走,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可不可惜是一回事,你开不开心是另一回事。”宫实辰看着他,“你要是真能拿得起放得下,跟他玩一玩也没什么,到时候腻了再远离就行,何必让自己难受。” 穆清挖了一勺冰淇淋放进嘴里,慢条斯理道:“倒也没有到难受的程度,硬要说的话,我现在的心态,大概就是钓鱼过程中,看着鱼在鱼饵周围打转时的心情吧。” 宫实辰保持着知心哥哥的表情,脸上空白了两秒,神色逐渐狰狞:“你搞得这么一副为情所苦的样子,现在跟我说你是在钓鱼!?” “怎么能说是钓鱼呢,这是勾引。”穆清纠正他,“钓鱼是有明显的鱼饵,我这个是暗饵,欲擒故纵那种,你懂吗?” 宫实辰呵呵了两声:“你们人渣的玩法,我不想懂,谢谢。” 他说着起身就要离开,出门前还是不大忍心,便又和穆清确认了一下:“你确定你现在对他的心态,真的是在钓鱼吗?” 穆清想了想:“坦白说,我不确定。” “我是真的喜欢他,但也是真的不想白给;我相信喻一枫对我也有真心,但这个真心是百分之多少,我看不出来,所以我打算先试试再说。” 宫实辰看着他一脸淡定地说着渣穿地心的话,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挤兑了他一句:“你别钓鱼不成,被鱼拖进池子里了!” 他气咻咻地朝着电梯走去,穆清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笑得云淡风轻:“要是鱼有这个本事,那我也不亏。” -------------------- 无奖竞猜:哪条鱼会先被真正拖下水 第40章 主动 五月下旬的朝海已经正式进入了夏天,气温一日高似一日。 喻一枫打开车门便被外头的热气蒸得皱了下眉头,本能地想要在冷气还未散尽的车里多待一会,但想到今天即将见到的人,他还是毫不犹豫关上了车门,顶着烈日向眼前的餐厅走去。 毕竟从上一次和穆清开诚布公的聊完之后到现在,足足两个星期过去了,对方才第一次同意了和他私下单独见一面——虽然是看在猫的面子上,但好歹比见都不见要强多了。 餐厅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喻一枫走进门的瞬间整个身体都舒坦了起来,连带着大脑也开始活络。他迅速思考着自己等一下见到穆清时应该做到的反应。不知不觉间,预定的房间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领路的服务生敲了敲门,得到里面的人应允之后才伸手将门推开,笑着对喻一枫道:“先生您请,您的朋友已经在里面等您了。” 喻一枫礼貌地道了谢,无声吸了一口气,走进了房间中。 房间里抱着云丝等人的穆清循声抬头,对着走进来的喻一枫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上午好。”长袖的衬衣在他身上显得笔挺而优雅,让人看在眼中,就连盛夏的时光也显得阴凉。 他膝盖上蹲着好奇宝宝似的云丝,听到动静的小猫咪和主人一同抬起头,看向了走进来的人。 喻一枫被这一大一小注视着,方才还妙计频出套路不断的大脑忽然空白了一瞬,而后缓缓浮现出一句非常通俗、但十分能表现他心情的话“老婆孩子热炕头”。 虽然这位老婆的性别和普遍意义上的有些差距,孩子的物种也有点出入,但落在喻一枫眼里,却不知不觉抚平了这段时间不知从何而来、却总是让他心不在焉的情绪。 他花了一秒钟去维持自己脸上恰合时宜的笑容,走到穆清对面坐下:“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穆清微微一笑:“没有,你来的时间恰好。”他说着,安抚似的摸了摸云丝的小脑袋,“我只是想要带它来提前适应一下环境,所以才来的早了点。” 这家餐厅是附近少有的可以带宠物、而且评价不错的餐厅。这段时间喻一枫没来,云丝隔三差五就要在门口等一等,还总是带着喻一枫送它的玩具走来走去,一副很想念此人的模样。 因此昨天喻一枫委婉地提出想要见一见自家猫时,穆清作势思考了片刻,便爽快地答应了。他并不打算让自己的猫一直思念另一个人——而且,如果因为鱼线绷得太紧提前断掉了,他也是会伤脑筋的。 喻一枫坐在他对面,和他的距离并不远,但却没有借故靠太近,仍旧绅士地保持着恰当的距离:“那,它现在算是适应了吗?” 穆清摸了摸云丝背部细软的长毛,见它仍旧精神抖擞,便道:“应该差不多了。它一直都不怎么认生,心态好得很,倒是叫我省了不少事。” 他话音刚落,云丝便一个纵身灵活地跳出了他的怀抱,蹲在桌沿上歪着小脑袋端详了喻一枫两眼,谨慎地向着他面前挪了一步。 喻一枫看着它小心翼翼地动作,仿佛被它传染了紧张似的,抬起头看着穆清:“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他这幅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的模样着实好玩,穆清装作思索的模样多欣赏了几秒钟,才笑道:“你不用这么紧张,平时怎么对它的,现在还怎么对它就行。” 喻一枫想了想,回忆了一下自己过去和云丝相处的方式,试探着朝云丝伸出了一只手。 云丝谨慎地嗅了嗅他的手指,大尾巴扫过他的衣袖,慵懒地“喵”了一声,矜持地在他的手上蹭了蹭。 喻一枫轻轻揉了揉它的小脑袋,低声问穆清:“他这是认出我了?” “嗯。” “没想到都快一个月没见了,它居然还能记起我。” 喻一枫的声音里透露着惊喜,穆清却笑了笑,若无其事地绕开了时间话题:“它记性好得很,之前宫实辰偷吃了它一根小鱼干,被它记恨了一个多星期。” “小猫咪脾气还挺大。” 多了一个云丝在中间做缓冲,两人的聊天也勉强可以称得上和谐。穆清看了眼对面认真陪自己的猫玩耍的男人,失笑道:“它玩不够的,你这样陪它,你俩能一直玩到天黑。” 他说着,拿起了桌上一早就存在、却被忽视至今的菜单,旋转了方向递在喻一枫面前:“想吃什么?” 以前两人见面时,相处间占据主动地位的从来都是喻一枫。然而这一次见面,两人的主动地位不知不觉掉了个个儿。 喻一枫不再像以前那样擅自决定许多事情,而是真正开始听取穆清的意见。毕竟以前的他是在追穆清,而现在两人相处时,他还必须考虑自己的作为会不会引起穆清的反感。 穆清对于这种变化非常满意。 虽然维持着矜持优雅的高岭之花的人设被动享受确实很舒服,但比起让别人来安排自己的行程,穆清还是更喜欢把绝大多数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尤其是从那件事情之后。 喻一枫看着他笑了笑:“我都可以,你看着选就好。” 他不是没有察觉穆清态度的微妙变化,但一来自己唐突在先,二来,他心里对穆清始终有一层高岭之花滤镜,下意识觉得穆清这样做也没什么问题。 “好,那我就随便选了。” 穆清低下头翻看手中的菜单,而喻一枫却借着这个机会,静静地打量着他。 虽然平时在学校里也能够看见穆清,但那种隔着人群的距离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跟私下里的单独相处比较的。 他的目光太过明显,穆清自然是察觉到了,但却没有立刻出声,甚至不动声色地放慢了挑选的速度,给足了对方打量的时间。感觉喻一枫已经“欣赏”够了,穆清这才重新抬起头来,将菜单展示给他:“我选了这几个菜,你看可以吗?” 喻一枫想也不想:“可以,我没意见。” 这家店上菜的速度并不快,但小猫咪的食物却先上来了。 精致的瓷碗中是造型可爱的餐点,云丝见到吃的,便无情地抛弃了和它玩耍的喻一枫,蹲在瓷碗旁边吃了起来。 云丝的吃相一直不怎么好,脸上的毛又长,稍不注意便吃的满脸都是。 穆清拿着纸巾想要给它擦,但又担心沾到袖子上,索性解开了袖扣,将袖子向上提了许多,才仔细地给云丝擦了起来。 喻一枫看着穆清细心的动作,正要打趣两句,笑容却忽然顿在了脸上。 穆清的手臂常年被衣袖遮盖,喻一枫只是粗略地看过两眼,只记得他肤色白皙;然而这一次随着穆清的动作,他的小臂几乎整个暴露在了喻一枫的视线内。 他的小臂尽头、靠近手肘的位置,有一道明显和周围肤色不一样的痕迹,顺着他的手肘蜿蜒而上,又被堆积在肘间的衣袖掩盖。 第41章 吊?钓。 喻一枫的目光太过明显,穆清想装没看到都不行,给云丝擦好脸,便抬头看向了他:“怎么忽然一直这样看着我,是我也吃到脸上了吗?” 穆清的语气轻快,带着一丝调侃遖峯,但喻一枫的脸色却并没有缓和,仍旧盯着他手肘处那一块显眼的痕迹:“你胳膊上是什么?” 穆清愣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立刻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把衣袖扯下来,但却没能成功——喻一枫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或许是担心他想起上一次的不美好回忆,喻一枫的力道十分轻柔,穆清只消稍稍一动就可以挣脱。 “虽然我现在这么问,你可能会觉得我多管闲事,但——我实在没办法对它视而不见。”喻一枫注视着穆清,神色里的温柔仿若清风流淌,“我很担心你。” 这一句话半真半假,但确实是喻一枫现在的真心话。 穆清胳膊上那道痕迹并不规则,细看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凸起。这个感觉无论如何不像是纹身,也不可能是什么装饰,更像是受过什么严重的伤,但却没有得到妥善医治而留下来的痕迹。 “其实也没什么。”穆清垂下眼睑,不肯再和他对视,“不过就是过去不小心磕破了,留下来的伤痕而已。” “是吗。”喻一枫点了点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却还是放开了穆清的手腕。 穆清松了一口气,正想将衣袖整理好,喻一枫却忽然起身坐在了他身旁,将他的衣袖向上挽去。 于是一道自手肘蜿蜒到大臂、几乎要攀上肩膀的狰狞伤疤,便骤然出现在了喻一枫眼前。仿佛有尖利的刀刃从心间滚过,将游刃有余的心绪尽皆烧灼。 原先打算好的借机和穆清拉进关系的想法顷刻间消失不见,喻一枫的眉头控制不住地拧了起来,连带着语气也冷厉了几分:“谁弄得?” 云丝被他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喵嗷”了一声窜回了猫包里。 穆清看着自家猫仓惶的背影,轻轻挣动了一下:“别这样,你吓到云丝了。” 喻一枫看着他轻轻颤动的睫毛,叹了口气,妥协似的松开了手:“抱歉,我有点冲动了。” 穆清松了口气,伸手将衣袖放了下来,将整条手臂遮了个严严实实,又将袖口的纽扣扣好,这才看向了喻一枫:“这是很久之前留下的,早就已经全好了,而且已经不疼了。你别担心,真的已经没事了。” 只可惜虽然他这样说,但对面的人神色却仍旧没有缓和。 喻一枫叹了口气,从位置上起身,单膝跪在了穆清面前,仰起头看着他:“那,过去疼吗?” 明知道他这样的姿势是最方便示弱和博取共鸣的姿势,明知道他可能是在演戏,明知道自己是故意在用伤痕博同情,但喻一枫满眼心疼仰望着自己的时候,穆清心里却仍旧产生了一点委屈。 年少时期的孤独带着秋日冰冷的雨水跨越时间而来,穆清垂下眼睑,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疼。” 他仿佛不是很习惯这样直接表达自己的情绪,脱口而出之后愣怔了片刻,飞快地看了喻一枫一眼,就要转过身去。 可喻一枫好不容易撬开了一点他坚硬的防备,怎么肯让他再重新封闭上:“和我说说,好吗?” 穆清张了张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其实真的没什么,只是以前叛逆期的时候,和家里闹别扭了而已。” “叛逆期?”喻一枫下意识重复了一下,不为什么,只是单纯觉得这个词和穆清联系起来,总有一股说不出的违和感。 “嗯。” 穆清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但那个时候——我上高中的时候,和家里确实闹得很僵,因为......”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因为我跟我父母说,我喜欢男人。” “其实我那个时候还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喜欢男人,但好像是为了反抗什么,我还是这么说了。” “后来呢?” “后来——我爸就生气了,打开车门把我踹下去了。” 喻一枫心头一跳:“车门?你们那时候——在路上?” “嗯。”穆清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当时我们正在从景区往市区走,山上的路比较陡,还下着雨。我视力那时候就不行了,雨一大什么都看不见,手没扶稳地面就直接掉下去了,这道伤口就是那时候划破的。” 穆清说完,看着喻一枫紧皱的眉头,继续道:“不过我当时运气好,山路下边恰好有冒雨在清理卫生的环卫工人,其中一个好心的阿姨把我带到了下边村里的药店,药店的姐姐看我长得帅,还送了我一瓶药水和两卷绷带。” 喻一枫看着他云淡风轻似的笑脸,却忽然想到了那张他无意中在穆清卧室发现的旧照片。笼罩在阳光中的少年人眸中带笑,双手悬在钢琴上,仿若蝴蝶般灵巧。 绵密的痛楚自心底翻涌而上,喻一枫不敢继续去想,却仍旧忍不住随着他的话勾勒出当时的场景。 十几岁的穆清,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近乎孤注一掷地向他的父母说出寻求认同的话,却被无情地推出在漫天的大雨中? 手背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是穆清轻轻碰触了他的手,担心地望着他:“你怎么了?” “我——”喻一枫开口的刹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酸楚地说不出话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穆清,“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他看着穆清有些警觉的眼神,连忙补充道:“我没有别的什么意图,我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这么做。” 喻一枫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他看到穆清错愕地看了他一眼,迟疑了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 从地上起身,喻一枫才发现自己的膝盖已经有些僵硬了。他踉跄了一下坐在了穆清身边,小心地伸出手,以一个非常缓慢的、可以随时被逃离的速度,缓缓将穆清抱在了怀里。 这不是他第一次靠近穆清,但却是第一次不带任何欲望的、单纯的向他靠近。 穆清的身材看上去有些瘦削,但他本人却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长袖的衬衣下是薄薄一层漂亮的肌理,不夸张,但抱起来却非常舒服。 喻一枫克制住了自己一直抱下去的欲望,在穆清感到被冒犯之前及时松开了手:“抱歉,我刚刚一时有点.......” 穆清眨了眨眼,笑道:“其实不用想的这么可怕,当时我年纪不大,也没觉得有什么,而且后来药店的姐姐也开车送我去医院了,所以没什么大问题。” 喻一枫看着他轻松的笑脸,却没能笑出来:“如果那时候下面没有其他人,你的父母——”是打算杀了你吗? 他不忍问出,但穆清却明白了他要问的。 “我爸当时可能是这样想的吧,但我妈不是——坦白说,我还挺意外的。” 穆清看着喻一枫:“平时我妈管我比较严,但是后来宫实辰说,我掉出去的时候我妈像疯了一样打开车门就往外冲,但是雨太大,她没看到我掉到哪里了,后来宫实辰他们跟着一起下了车,她看到不远处亭子里没有被雨水冲刷掉的血迹,当时就晕倒了。” “再然后,我从医院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我妈坐在我病床跟前,跟我说她和我爸离婚了。” 喻一枫下意识想起了上次穆清收到的命令式的消息,一时间竟然觉得可以想象的出来:“伯母真有魄力。” “其实不是魄力。”穆清摇了摇头,“只是她很要强,所以做什么都不愿意妥协,涉及到原则的问题,更不会服软。” “而且当时他俩本来就因为一些事情闹了矛盾,所以我妈即使心里难受,也硬撑着抬头挺胸去把婚离了,离完了还告诉我,这件事情跟我没关系,是她自己的选择。” 喻一枫听着他说话,忽然轻笑了一声:“伯母的脾气和我妈的脾气,真的是大相径庭。” 穆清听喻一枫说过一些有关他母亲的事情,不想再勾起他的伤心事,便道:“其实我和我妈的脾气挺像的,不知道你平时有没有看出来?” 他看着喻一枫,自嘲似的笑了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平时挺装、挺端着的?我明明对你有好感,但是总是想确认,总是不敢完全相信你,害怕我们会像我的父母一样.......” “我有时候也觉得,我这样做挺贱的。就好像——就好像在吊着你一样,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 喻一枫执起穆清的手,静静地看着他:“我们不是他们,不会和他们一样。” 他俯身,在穆清手背上印下一个浅吻:“没关系,我会等你。” 第42章 饵 “人渣,人渣啊你真是!” 宫实辰指着穆清,满脸都是谴责:“你连这种事情都能拿来钓人,穆爱卿,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穆清将手中的冻干袋子封好放进了云丝的零食柜子,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舍不着旧伤疤套不着小情人,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懂。” 宫实辰:“........不刺挠我你会死吗?” 穆清从善如流:“怎么会,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 宫实辰叹了口气,看着穆清的脸,认真道:“先不说喻一枫像不像我之前那个一样好骗,但我那时候说的是编的,你这可是货真价实的。 你把这些拿出来说,你自己心里不难受吗?” “其实还好。”穆清想了想,“虽然是有一点点难受,但是毕竟过去那么久了,也不是特别有感触。再说了,适当的真感情才更能打动人,才能让他心疼我。” 宫实辰听着他理所当然的口吻,欲言又止:“他心疼你?穆清同志,你还记得你之前信誓旦旦说自己只做上面那个吗?” 穆清给自己倒了杯茶,在甜甜的果香味中淡定开口:“嗯,所以我现在在争取啊。” “争取?”宫实辰表示疑惑,“争取什么?” 穆清喝了一口茶:“争取让他心疼我,等到要真刀真枪的时候,我试试看能不能掉两滴眼泪,让他为爱做下面那个。” 宫实辰看着他,神色复杂:“你套路真的好深啊。” 穆清叹道:“打又打不过,我也很无奈的。” 宫实辰想了想,道:“你要是真的打算好了,我也没什么反对意见。但你听没听过一句话?” “嗯?” “套路别人的人终究会被反套路。”宫实辰语重心长,“你这么钓他,小心哪天翻车了,让人家知道你是个万花丛中过的主。到时候他直接在沉默中爆发,冲过来把你就地正法了,你怎么办?” “那就要看我的僚机行不行了。”穆清笑看着他,“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想跟你说,以后我会约上他和你、还有黎笙他们一起去玩,你和他见面之后记住别说漏嘴了。他要是问我过去的事情,你就挑惨的说,让他心疼。” “真的还是编的?” “当然是真的,但是要往夸张了说。”穆清眨眨眼,“你懂得。” 宫实辰沉默片刻,捂住脸倒在了沙发上:“你将来要是被草到下不来床,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无辜的。” 穆清皱起眉头:“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 “不,我很有信心。”宫实辰看着他,“你这么搞,搁谁谁不上套啊!我只是觉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人家不一定让你。” “不试试怎么知道。”穆清又端起了茶杯。 “行行行,我知道了。”宫实辰见他时不时喝一口茶水,也有些眼馋,拿起漂浮着果肉的透明茶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反正你自己高兴就行——咦?” “怎么了?” 宫实辰缓缓将杯子举到面前,嗅了嗅味道,又喝了一口,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穆清:“你这个茶闻着酸酸甜甜,喝起来怎么没什么味道?”只有淡淡的果香,甚至还带了一点清苦,是穆清平常不会喜欢的味道。 “这个啊。”穆清思索片刻,“你把它当成钓鱼环节的一部分就好了。” 宫实辰看看他的神色,又看了看杯中清澈的茶水,忽然放下了杯子:“喻一枫喜欢的?” 穆清点点头,赞许道:“孺子可教也。” 宫实辰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道:“他在的时候你泡这种茶,我还能勉强信你几分;但是现在他人都不在,你还这么喝,你——” “你是在钓他,还是把你自己给钓了啊?” “钓他啊。”穆清看着他,露出个不似平常自己的、灿烂的笑容,“猫啊青春疼痛啊,这些其他所有的东西都只是附带的加分项,只有我自己,才是最好的鱼饵。” 宫实辰盯着他半晌没说话,直到穆清将茶水喝尽,放下杯子时,才叹了口气:“如果不是知道你这种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的风格,我大概会以为你钓鱼钓疯了。” 穆清看着他笑:“做绝了才好玩,不是吗?” “是是是。”宫实辰捏了捏鼻梁,看着他道:“你快别笑了,你这样笑得我浑身发毛,怪可怕的。” 穆清收敛了笑容,遗憾地叹了口气:“我只是想模仿一下他,猜一猜他做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罢了。” 宫实辰:“.......” 穆清见他一脸震惊,终于没忍住笑出声了:“我吓你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 宫实辰彻底不想说话了:“我祝你早日被喻一枫为所欲为!” 他拿起背包转身就走,穆清在他背后优哉游哉道:“那我祝你早日找回真爱——” “砰!” 回答穆清的是宫实辰拒绝沟通的摔门声。 穆清低头笑了笑,打开手机给喻一枫发了一张小盆栽惨遭云丝毒手的照片。 喻一枫回复得很快:云丝搞得? 穆清:嗯。 喻一枫:看来是这个小盆栽不受小猫咪待见,下一次我拿个猫咪喜欢的给你,放在家里它肯定不会推到地上。 他的回复一如往常,温柔而迅速,仿佛无论什么时候,穆清都是他心里最在意的。 宫实辰方才的话自心头浮现,穆清注视着喻一枫已经换成了云丝照片的图像,忽然轻笑了一声。 指尖抚过他的头像,穆清低声自问:“喻一枫,你一直在追求的,到底是真正的我,还是你想象中的我呢?” * 见面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剩下的约定自然水到渠成。 喻一枫将距离感和克制用到了极致,过了一周之后才状若无意地邀请穆清一起去看画展。 穆清整理教案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喻一枫一眼:“画展?” “嗯。” 这时候办公室的其他人已经走完了,喻一枫随意斜靠在他桌旁,笑得灿烂又阳光:“是我朋友的一个个人展,他怕没人看,特意邀请我去捧场,还特别强调了希望我带朋友去——助人为乐的事情,穆老师不会推辞吧?” 穆清沉吟片刻:“你要这么说......” “怎么?喻一枫表情没变,心却提了起来。 穆清将教案整理好放在桌上,站起身看着喻一枫,脸上笑意清浅:“那,我好像确实不能拒绝。” 喻一枫反应了一瞬,才意识到他话中的含义,立刻道:“那,周六我来接你?” “好,我等你。” 得到了他肯定的回答,喻一枫心中的石头重新落地。松了口气的同时,脸上却带出一点委屈:“你刚刚那个停顿,是不是故意吓唬我的?” 穆清眨眨眼,一脸无辜:“嗯?有吗?” 喻一枫看着他在自己面前露出久违的轻松笑容,本来就不错的心情瞬间更好了一点:“没有。” 第43章 “嫂子好” 喻一枫长得好看,穆清一直都知道。 但当周六的早晨,他绕过小区门口的花坛,看着倚在车门上看着自己笑的人时,仍然眼前一亮。 他是怎么做到把看起来这么花里胡哨的衣服,穿出时尚又漂亮的感觉来的? 喻一枫发现穆清放慢了脚步,以为他有什么事情,便上前两步走到了他身旁:“忘记带什么东西了吗?” “没有。”穆清看着他鼻梁上的眼镜,略有些意外,“怎么戴眼镜了,近视了?” 喻一枫摸了摸鼻子,对着他眨了眨眼:“我只是想增加点读书人的气质,假装我是个专业人士。” 穆清失笑:“专业人士就一定要戴眼镜吗?” “反正专家里面戴眼镜的比较多嘛。”喻一枫笑看着他,“等一会要是有人错把我当成专家,你可别拆穿我。” “好,一定不会。”穆清笑着回他。 只是他回答完,喻一枫却睁大了眼睛,一副明显有些意外的表情。 “怎么了?” 喻一枫看着他的表情,犹豫了一下:“你今天心情特别好吗?” “嗯.....确实不错。”穆清看着他,“怎么忽然问这个?” “我只是觉得,今天你好像特别配合我。”喻一枫帮他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平时我说这样的话,你都只会笑着看我一眼,很少配合我的表演。” “是吗?”穆清笑了笑,“那大概是因为,今天的你特别养眼吧。” 他用一种“今天天气真好”的语气平淡地说完了不得了的话,而后优雅地坐上了副驾驶位。 喻一枫被他这句话砸了个猝不及防,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连忙绕到另一侧坐进了车里:“你——你刚刚说什么?” “啊,你刚刚没有听到吗?那我重新说一遍好了。”穆清看着坐在身旁的喻一枫,脸上带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我刚才说——你今天很漂亮。” 他清朗好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转瞬间又消散。但喻一枫看着他含笑的脸,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变得分外清晰。 “咚。” 耳朵似乎有些发热。 “咚。” 脸颊好像也有些发烫。 “咚。” 不能再看他了。再看的话,我会...... 喻一枫迅速调动剩余的理智,将注意力从穆清身上抽离,双手也放到了方向盘上,再开口时,语气中却多了一丝无奈:“哪里有夸男人漂亮的啊穆老师,你们搞文学的,都这么喜欢乱用形容词吗?” “我乱用了吗?”穆清的语气里有些惊讶,“虽然通常意义上,形容男性的容貌大多都会用‘英俊’、‘帅气’之类的词,但我觉得这些太具象化了,你今天给我的感觉,在所有这些词之上。” 喻一枫面无表情地盯着方向盘,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穆清这么说是几个意思?他这是在真的和我讨论学术还是在撩我?可是真的有人会这样讨论学术吗?但是穆清平时那么认真,他可能撩我吗?他到底是—— 偏这时,穆清却忽然朝着他凑近了些:“你的脸色好像有点不对,怎么感觉比刚才红了点,是刚才等我的时候晒到了不舒服了吗,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喻一枫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无声收紧,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嗯,主要是车内外温度差有点大,我皮肤不太好,对这些变化比较敏感。” “原来是这样,那以后还是要注意一点。”穆清点了点头,一副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的模样,“下一次到之前先和我说,我让门卫给你放行。” “好。”喻一枫应了一声,随即立刻反应了过来穆清话中的意味,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吗?”穆清整理好安全带,看见他脸上的表情,便也跟着他轻轻笑了笑。 “没什么,只是想提醒你系好安全带。”喻一枫聪明地没有将话题抛出来,而是看了后视镜一眼,“准备好的话,那我们现在就——” “等一下。” 喻一枫停下动作,看着忽然喊停的穆清:“怎么了?” 穆清脸上带着笑意,伸手一指他腰间:“我准备好了,但是你好像没有。” “嗯?”喻一枫低头,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腰,忽然反应了过来,“我——”居然没系安全带! 沉默在车里蔓延,喻一枫伸出手,静静捂住了自己的脸:“先别和我说话,让我的脚趾抠完这座魔仙堡。” “咳。”穆清辛苦忍下唇边积攒已久的笑意,伸手帮他拉出安全带,“主要是今天太阳太大、太晒了,和你没关系。” “你别忍着了,想笑就笑吧。” 喻一枫用极短的时间迅速做好了心理建设,伸手也要去拉安全带,手中却摸到了温热的触感——是穆清的手背。 还是穆清先反应了过来,将安全带轻轻扯出一点,递给了他:“这里。” 喻一枫默默地接过安全带扣上,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他看着穆清略有些疑惑的眼神,带着笑叹了口气:“穆清,我这辈子活到现在,丢脸最多的就是在你面前了。” 穆清眨了眨眼:“是我长得太可怕了吗?” “不。”喻一枫略微朝他靠近了些,清澈的眸中倒映着一个小小的穆清,“是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我最放松、最快乐的时候。” 引擎发动的声音响起,喻一枫不再和他闲聊,专心地看向了后视镜。 穆清低垂下视线,任凭心中的悸动蔓延,唇角扬起一个弧度。 喻一枫好像比想象中的,更喜欢我啊。 * 朝海市向来跟随在国际前沿,能开个人美术展的画廊自然也不计其数。 穿过一道现代感十足的门,今天举办展览的画廊便出现在了眼前。 站在楼梯上正含笑与人交流的绿毛青年看到走进门的喻一枫和穆清,眼前便是一亮。 他脸带歉意地和身旁人说了句什么,便径直向着两人而来。 “老喻你来了?多谢捧场啊!”绿毛青年先和喻一枫打了招呼,随后便看向了穆清,“这位是?” 喻一枫笑了笑:“这是我在朝海大学的同事,也是我的好友,穆清。”他又看向穆清,“这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叫祝知秋,你随我叫他老祝就好。” 穆清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祝先生,您好。” 祝知秋一听穆清的名字,脸上的笑容立刻真诚了起来,热情地对着穆清伸出了手:“嫂子好!” 穆清:...... -------------------- 喻一枫:谢谢你,我的僚机 第44章 拿捏 祝知秋话音落地,气氛陡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喻一枫顶着穆清似笑非笑的眼神,轻咳一声,看着眼前这位用力过猛的僚机,缓缓开口道:“那什么,现在还不是。” 祝知秋人还在状态外,听了他这话愣了一瞬,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看了看喻一枫,又看了看面带笑容、却并没有应声的穆清,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喻哥,你——”他话说到一半,看到喻一枫的脸色,立刻将后半截吞了回去,讪笑着看向了穆清,“穆老师,对不住对不住,我一时想岔了,抱歉抱歉啊!” 穆清笑了笑:“哪里,不知者无罪,祝先生不用紧张。” 他话说得柔和,祝知秋却仍旧脸色带着歉意:“哎,主要是老喻平时跟咱们这些朋友相处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我今儿乍一看他身边儿多一人儿,而且还这么有气质这么好看,我这一下没收住,我就——哎,真是太抱歉了穆老师,您大人有大量,可别往心里去啊!” 这一套话术行云流水,既点明了喻一枫平时的洁身自好又直接夸了穆清,简直堪称僚机典范。 穆清暗叹这话术应该让宫实辰来学学,脸上却丝毫不显:“祝先生您言重了,大家都是男人,两句玩笑话我还是开得起的。” 祝知秋先前对穆清了解不深,只知道他是喻一枫看上的人。但今天短暂的相处下来,见穆清不仅长得好,处事还这么上道,心里便悄悄高看了他一眼,脸上跟着笑开了:“不愧是朝海大学里边儿正儿八经的老师,气量就是不一样。” 喻一枫看着他和穆清你来我往谈笑风生,担心他说漏了嘴给自己搞出什么麻烦,便轻咳了一声,示意祝知秋看他身后不远处的位置:“老祝,那边两位客人一直往这里看,似乎是想和你讨论问题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这话里的暗示意味太过明显,几乎都可以说是明示了。祝知秋也是个人精,立刻就明白了兄弟这是嫌自己这电灯泡太亮,便顺着喻一枫的话接了下去:“好,那我就先过去了。老喻,你好好陪嫂——穆老师,等会儿结束了,咱们晚上一块儿吃个饭哈!” 他嘴上说着喻一枫,眼睛却看着穆清,带着热络的笑容提出邀请后又对着穆清一点头,也不等人家的反应,转身就离开了。 穆清看着祝知秋的背影,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虽然他并不抗拒和人沟通,但是像祝知秋这样话多且自来熟得跟社交猖狂症似的类型,他还是不太喜欢应付。 喻一枫见状,凑近他低声道:“老祝虽然话痨了点,但人还是不错的,你不用紧张。” 穆清虽然完全没有紧张,但喻一枫既然这样说了...... 他看向喻一枫,无意识似的咬了下唇,做出一副在努力克制紧张、还不想被人察觉的表情:“嗯,你的朋友,人品我信得过。我只是——有点不太习惯和这么热情的人沟通。” “那我们今天就先不理他了。”喻一枫无情地将祝知秋踢出了晚上一起去吃饭的名单,含笑看着穆清,“不过,这家伙的画确实不错,要看看吗?” 穆清点了点头,看向喻一枫的眼神里满是信任:“好。” 祝知秋的画风不是现下流行的华丽写实风格,线条干净而凌厉,看似离经叛道,细看却有种异样的美感。 穆清看着墙上的作品,忍不住赞叹:“祝先生在美术方面的造诣确实很高。” 他话音落定,身旁却没有回应。 穆清有些疑惑地看向身旁,正巧撞进了一双深情且专注的眼睛。 他在看画,喻一枫却在看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喻一枫的眸中并没有意外和惊慌,反而扬起唇角,对着穆清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于是眼中盛不下的温柔与爱意,便都在这个笑容中无声沁出。 明明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主动位置,明知道自己应该更游刃有余,但被这样的目光看着,穆清仍旧率先挪开了视线。 顶不住,实在是顶不住。 喻一枫将他下意识的动作尽收眼底,心中满意的同时,也若无其事收回了视线,转而回答起了他方才的话题:“嗯。但是他的画风偏凌厉,之前决定开画展的时候还很是担心了一阵子,怕国内的受众不多。如果他知道你这样夸他,大概能高兴地跳起来。” 穆清略有些惊讶:“这么夸张吗?” 喻一枫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不然等会你去试试,他一定能开心哭了。” 不远处,和参观的客人闲聊过后的祝知秋看着凑在一起低声交谈的两人,忽然“嘶”了一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侧脸。 跟在他身旁的助手发觉他的动作,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祝先生,你又发病了?” “我牙疼。” 助理信以为真:“那我去给您拿止痛药......” “不用!我不是真的牙痛,我是——哎,你看那俩人。”祝知秋抬了抬下巴,示意助理看向喻一枫和穆清的方向,“你看,你觉得他们俩在干什么?” 助理推了推眼镜,仔细观察了3秒钟,平铺直叙地开口:“谈恋爱。” “不对。”祝知秋纠正她,“我觉得新婚夫妻度蜜月更合适。” 助理看了他一眼:“您的画风偏阴间,不适合作为蜜月的背景。” 祝知秋:....... “而且,”助理小姐又看了两眼,继续道,“新婚夫妻要是有他俩这个氛围,现在早就亲上了,怎么还会和现在一样,手都不牵。” “对哦。”祝知秋盯着两人的背影,忽然皱起了眉头,“不对啊!” 祝知秋以前不是没见过喻一枫和“前任”们相处,喻一枫之前对待那些人的态度虽然不算坏,但也绝对说不上好;可他今天陪在穆清身边这一副温言软语的模样,却和他之前哪一次见过的都不一样。 助理做完了手头的紧急工作,抬头见祝知秋还盯着人家小情侣,顿时皱起了眉头:“祝先生,容我提醒你一句,现在是在公共场合,请不要像个摄像头一样盯着别人。” 祝知秋敷衍地点点头,快速摸出手机打开狐朋狗友的群聊,发进去一句话: 重大消息!老喻还没把那个高岭之花追到手,而且还被人家拿捏了! 第45章 牵手,可以吗? 祝知秋的消息发出去之后,群聊里立刻就炸了锅。 孟承反应最快,几乎是秒回了一条:不是吧,老喻不是三月就去朝海大学贴身追人了吗,现在还没到手? 祝我发财:对,你没看错,他不仅没追到手,甚至连人家的手都还没碰到呢! 牛牛在飞:谁?你在说谁没追到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喻一枫你也有今天! 牛牛在飞:求图文求详解! 丧葬八折:求详解+1! 一石激起千层浪,祝知秋看着群里刷的飞快的群聊,一个膨胀就添油加醋把自己方才见到的事情在群里抖搂了个干净,末了还在这一群人的起哄之下,想要观察观察情况进行个现场直播版,谁知道他一抬头,就看到喻一枫站在自己面前,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玩手机。 祝知秋:“握次——” 他及时反应过来了自己现在所处的场合,咬着舌尖儿把后面的音吞进了肚子里,同时迅速收起了手机,“老喻,你怎么走路没声儿啊,吓死我了。” 喻一枫看着他:“这不是为了等你的现场直播版吗。” 祝知秋:........ 虽然大家都是朋友,但不知道为什么,喻一枫不笑的时候,他还真不敢和这人对峙。 喻一枫见他不出声,扯出个笑容问道:“怎么不播了?” 祝知秋没敢接他的话,讪笑一声顾左右而言他:“哎我嫂子呢,怎么没看到他?” “他接电话去了。”喻一枫看着祝知秋,缓缓道,“我没追到他,很丢人吗?” 祝知秋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越看越觉得这笑容里满满的都是深意,于是立刻摇头:“怎么会呢!喻哥你这不是追不到,你这是以退为进徐徐图之,是高招,是格局!” 他义正辞严,喻一枫却叹了口气:“不对。” 祝知秋:“?” 喻一枫回头扫了一眼刚才穆清走出去的方向,见人还没回来,便低声对祝知秋道:“你要说我很丢人。” 祝知秋看着喻一枫,眼神里半是震惊,半是茫然:“喻哥,你不会是因为追不到嫂子,所以大脑变质了吧?” “你才脑子进水了。”喻一枫道,“你嫂子这人脸皮薄,吃软不吃硬,所以我等会儿要找个机会给他看咱们的聊天记录博同情。你现在在群里引导一下,让他们把我说的惨一点,着重突出我对你嫂子的深情不移,懂吗?” 祝知秋:....... 他由衷道:“嫂子遇见你,真是可——”他及时改口,“可喜可贺,天赐良缘啊!” 喻一枫拍了拍他肩膀:“好兄弟,下次请你吃饭。” 祝知秋:“不了不了,你还是请嫂子吧,拉进感情比较重要。” 恋爱中的男人真可怕,他还是不要去自讨苦吃了。 * 门外的穆清完全不知道此人做了什么样的准备,打完电话便重新走了进来。 喻一枫心怀鬼胎,再看画时便有些漫不经心。穆清察觉了他的变化,以为他对好友的作品不怎么感兴趣,于是等走到画廊尽头时,便率先说道:“现在看画的人多了,我们也看完了,要不要先出去?” “好啊。”喻一枫求之不得,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点了点头。 两人踏出了画廊的大门,喻一枫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喻一枫带着歉意看了穆清一眼,接通了电话:“喂?” “喂?老喻是我啊我孟承!”对面的人似乎生怕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说话的时候几乎是铆足了劲儿喊出来的,“听说你还没把朝海大学那个老师追到手,甚至连手都没牵上呢?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喻一枫紧张地看了一眼穆清,后者体贴地转过了头,假装自己没听到。 电话那头,孟承的声音还在继续:“以前那么多人喜欢你追你你都不屑一顾,现在遭报应了吧?你喜欢的人也不喜欢你哈哈哈哈哈——!” 喻一枫手忙脚乱地想要调小音量,谁知却不小心按到了免提,于是孟承的大嗓门便直接威力翻倍:“叫你以前那么高冷,这是报——应——” 他话没说完,喻一枫似乎终于忍无可忍,直接挂断了电话。 孟承的尾音消散,两人之间的沉默却在无声蔓延。 僵持片刻后,喻一枫自暴自弃似的开口:“你想笑就笑吧。” 穆清轻咳一声:“还是不了,我不太擅长落井下石。”只是他虽然这样说着,眼角眉梢却都泛着明显的笑意。 喻一枫看了他一眼,忽然将手机往兜里一揣,直接趴在了旁边的雕塑上不动了。 穆清看着他略显孩子气的举动,笑道:“我上一次看你这么......活泼,还是那天早上在朝海大学,你抢我学生豆浆的时候。” 喻一枫捂着脸:“不要让我重温社死时刻了,算我求你。” 穆清看着他的模样,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喻一枫从雕塑上抬起头看着他,脸上忽然带了一点委屈:“他们笑我,你也笑我。” “他们?”穆清敏锐地抓到了他话中的重点,“不是只有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朋友吗?” “祝知秋那个大嘴巴在群里说了这事儿,你刚刚不在的时候,他们一直在群里嘲笑我呢!”喻一枫说着,打开手机按出群聊放到了他面前。 群聊里的消息仍旧刷得飞快,穆清一眼看过去,便瞧见了一片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以及间或夹杂着嘲笑喻一枫的话。 好像......是挺可怜的? 手机屏幕变暗,映照出了穆清带着笑意的脸。 他迅速低下头调整了表情,再看向喻一枫时,却发现这人脸上的委屈比方才还重。穆清想了想,正要开口,喻一枫却率先出了声。 “穆清。” “嗯?” 喻一枫看着他,缓缓道:“我被他们嘲笑了好久,我心里很受伤。” 穆清眨了眨眼:“所以呢?” 喻一枫脸色几变,似乎在斟酌这话自己能不能说,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记得——你其实不讨厌我,对吧?” “嗯。”穆清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喻一枫深吸了一口气,“你不能立刻接受我,我可以等;但是在我等待的时候,你可不可以给我一点希望?” 他看着穆清略显茫然的神情,一鼓作气把话说了出来:“你能不能——能不能让我牵你的手?” 夕阳的余晖落了他满身,打下浅浅的橘色光影,而站在他对面的人却迟迟没有任何回应。 喻一枫垂下眼睑,有些失落地收回了手,转身便要离开。 但下一刻,他的掌心却忽然多了一抹温热——是穆清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将他向后扯了一步。喻一枫来不及反应,几乎靠进了穆清的怀里。 他错愕地抬起头,便对上了穆清淡淡的笑容:“不就是牵手吗,有什么能不能的。” 自然垂落的手指被人握在掌心,又被握住他手的人用巧劲拨开,被握住,贴合的亲密无间。 穆清牵着他向前走去,喻一枫梦游似的跟着他走了一段,才忽然注意到了牵手的姿势。 他们十指相扣。 -------------------- 喻一枫:撒娇的男人最好命! 第46章 “没我好看” 虽然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但两个男人十指交握牵着手走在路上,还是多少有点招摇。 喻一枫走在穆清身侧,沐浴着路人或直白或隐晦的震惊目光,担心穆清会不好意思,便低声问道:“需不需要先松开?” 穆清放慢了脚步,侧头看了他一眼,开口时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怎么,你被他们看害羞了?” 喻一枫不答反笑:“你这么说,是在调戏我吗?” “怎么会呢。”穆清语气淡定,“我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唔,是吗?”喻一枫挑眉,“我还以为你这样问我,是因为觉得和喜欢的人牵着手散步是让人羞愧的事情呢。” 明显的语言陷阱,但穆清非常乐意跳进去:“好巧,我也不觉得。” 喻一枫轻笑一声正要说话,穆清却仿佛才反应过来似的瞪了他一眼,声音里半是气恼半是无奈:“你这人真是——” “真是什么?”喻一枫笑着凑近他。 穆清声音一顿,索性主动松开了手,率先快步向前走去:“那家店就在前面,我有点饿了,快走快走。” 夏日的晚风穿过指缝,留下不同于肌肤相触的温柔。 喻一枫抬头看着前方步履明显有些仓促的穆清,唇角的笑意加深,却没有急着追过去,而是慢悠悠坠在了穆清后边。 即使前边装得再大胆,真要说起骚话来,他还是不好意思了。 穆清为了不让自己笑出来破坏气氛,一路维持着快步走在前面,可天色已晚,他即便戴着眼镜视力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走进店里时被明亮的灯光一晃,视线瞬间便涣散了。 喻一枫慢了穆清两步,视线却一直在他身上。见到他走进门直直地向迎面而来的人撞去,立刻出声提醒:“小心!” 可惜他的提醒还是晚了一些,穆清虽然及时往旁边让了一下还是碰到了对面人的肩膀。 喻一枫紧赶了两步扶了穆清一把,又看向了躲闪不及的人,脸上带着歉然的笑意:“不好意思他视力不太好,我替他跟您道个歉,对不起。” 被撞到的男人捡起掉在地上的公文包,听见喻一枫充满诚意的道歉,立刻也露出了客气的笑容:“没事没事,我——” 他说话时眼神不敢和喻一枫对视,目光便下意识往旁边的人身上看去。可看到穆清长相的一刹那,他的眼睛却忽然睁大,眼神里一瞬间笼上了复杂的情绪。那情绪中夹杂着惊喜与悲伤,还有些其他的、不可言说的微妙感觉。 喻一枫看着他一连串的情绪变化,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正要挡住他看向身边人的视线,男人却忽然颤抖着声音开口:“你——你是穆清吗?” 穆清刚刚适应店内过分明亮的光线,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本能地应了一声:“嗯?”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就要抓住他的手,喻一枫立刻拉着穆清后退了一步,皱眉不悦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他的身量比眼前的男人高了大半个头,脸上不带笑容居高临下看过去的模样十分具有威慑力。男人瑟缩了一下,却仍旧没有放弃,固执地看着穆清:“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张汀啊!” 穆清刚才已经看清了他的长相,可惜翻遍了记忆,也没找到对于这个名字的印象,便礼貌地笑了笑:“张先生是吗?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之前见过您。” 张汀的眼神黯淡了几分,正要再说什么,站在穆清身边的人却不不打算再继续容忍他了。 喻一枫伸手揽住穆清的腰,淡淡地看着张汀:“这位张先生,我们接下来还有很重要的安排,时间很紧张的。既然大家并不认识,我们还是不要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他说完,趁着张汀盯着自己的手愣神时,以不容置疑的力道带着穆清转身,凑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刚刚不是说饿了吗,我们先上楼吧,我不想让你等着。” 穆清虽然对张汀此人没有印象,但对他表露的复杂情绪却不陌生。以前那些和他“好聚好散”的人,偶尔遇到他时,脸上基本也都是这个表情。 可穆清向来对这种麻烦的修罗场剧情不感兴趣,更不想亲自和这种事情扯上关系,便顺着喻一枫的动作向他身上靠了靠,含情脉脉地“嗯”了一声,没有再把自己的注意力分给多余的人。 前台的小妹津津有味地围观了全场,见到那一对外貌气质都十分般配的客人已经上了楼,而另外一位还站在大门口呆呆地盯着楼梯转角时,便忍不住走过去提醒了一句:“先生,先生?” 张汀回过神,看了前台小妹一眼。 前台小妹看见他眼圈都红了,一时间有些不忍心,连提醒的声音都放柔了:“先生,刚刚撞到您的客人已经进去了,您要不也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张汀沉默了许久,久到前台小妹快要忍不住开口赶人了,才缓缓点了点头。 他看着前台小妹,想要道一声谢,可刚一张口,还没发出声音,眼泪却先落了下来。 前台小妹被他吓了一跳,慌张地看了看四周:“这,先生?您......” “我没事。”张汀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都是我咎由自取,我有什么资格去埋怨他。” 他握紧了手里的公文包,快步走出了这一片光影交错的悲伤。 * 房间里,喻一枫放开了揽着穆清腰的手,脸上露出了一点忐忑:“抱歉,我刚刚那么做,只是想快点解决问题。” 穆清摇了摇头:“没什么可道歉的,你确实帮了我大忙。”看那个张汀的表情,如果没有喻一枫,他自己不知道要处理多久。 喻一枫松了口气:“那就好。”他拿起服务生刚刚送上来的菜单,翻开递到了穆清面前,“想吃什么?” 穆清翻了两页,却不急着点菜,而是看着喻一枫笑了笑:“刚刚那个人的身份,你就不好奇吗?” “不好奇。”喻一枫看着他,“如果真是你的朋友,你会像介绍宫实辰他们一样介绍给我;可是这人你都不认识,可见只是凑上来的路人甲,那就不值得浪费精力。” 他鲜少当着穆清的面说话这样尖刻,穆清觉得好玩,又追问道:“那,万一我认识他,但是在你面前假装不认识呢?” 喻一枫注视着他,轻声道:“那就说明这是你认为这个人不值得我接触,我更不会去在意他。更何况......” 他拖长了声音,穆清便看着他笑:“更何况什么?” 喻一枫“哼”了一声,低声道:“更何况,他长得哪有我好看,你才不可能看上他。” 这话孩子气十足,像小朋友攀比谁长得更高一样幼稚。穆清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嗯,你最好看。” 因为饭前这一个意外的小插曲,两人之间的气氛融洽了不少。 穆清心情颇好地回到家,恰好宫实辰打电话过来,便顺口将这个事情当个笑话说了。 可宫实辰听完,却诡异地沉默了一瞬:“你说,那个人叫张汀?” “嗯,怎么,你认识?” 宫实辰叹了口气:“当然认识——不如说,不认识才奇怪。” 穆清一挑眉:“哇,你俩关系这么好啊。” “好个屁啊!”宫实辰的声音陡然放大,顺着听筒喊出了爆破似的音量,“就是因为他,我们当时才被人堵了!!!!” 第47章 穆清在宫实辰发出第一声呐喊时就及时将手机拿远,避免了自己惨遭魔音灌耳的悲剧。等到宫实辰喊完,才重新将手机拿了回来:“咱俩被堵又不是一次两次,你说的是哪一次?” “就高中那一次啊!” 宫实辰回忆起旧日的过节,声音都高亢了不少,“以前初中被堵那是你太招人恨,我都把老师电话号码放快捷键,一有人堵我就叫老师,哪次真打起来过!” 穆清沉思片刻,依稀有了点印象:“哦——你说高一那次?那不是因为我被一个谁告白,结果暗恋她的人恼羞成怒了吗?” “不是!”宫实辰被他搞得火气都上来了,“而且那不是‘一个谁’,是高一公认的小美女好吗!我看着她跟你递情书,我都羡慕!” “嗯嗯嗯,美女美女。”穆清从善如流地应下,又捋了一遍逻辑线,得出了结论,“所以,是张汀暗恋她,结果她跟我告白,然后那个张汀就找人堵了我们?” 宫实辰:......... 他叹了口气,发自肺腑地问道:“你高中的时候除了学习和练琴,是不是一点注意力都没分给周围的人?” 穆清想了想:“坦白说确——” “好我知道了。”宫实辰不等他说完,直接截断了他的话,“指望你能回忆起来是我太天真了,你别瞎猜了,还是我来说吧。” “首先我要纠正你一下,高一那次人家小美女跟你告白之后你差点被堵,不是因为她的追求者嫉妒你,是因为你拒绝的太直接把人家整哭了,其他男生看不过去才要揍你,但是后来还是那小美女帮你拦住了。” 穆清对这些完全没印象,跟听故事似的点评道:“那这小美女是个好人啊。” 宫实辰对他这种乐子人的行为连吐槽都懒得吐槽了,继续平铺直叙讲那过去的故事:“张汀的这事儿发生在高二。当时新分班,他坐你前面,经常穿一身黑,也不爱说话,走路贴墙跟,晚自习在走廊里碰到他跟见鬼了似的,你当时还说他去鬼屋当NPC一定血赚——这你总记得吧?” 穆清努力思索了好久,终于从记忆深处抓出了一点零碎的片段:“好像有点印象。” “有印象就好。”宫实辰继续道,“张汀是个学霸,但是数学不好,经常找你问问题,你给他讲了两次嫌他反应慢,就故意跟人家说‘你怎么总找我问题,你是不是暗恋我’,搞得人家再也不敢看你了。” 穆清:“......” 他“嘶”了一声,不可置信道:“我那时候嘴这么欠吗?” “对。”宫实辰无情地给他下了个定论,接着道,“你不光嘴欠,你手也很欠,当时有人给你桌上塞情书,你忙着拿琴谱,顺手把它扔张汀桌上了。后来张汀拿着信问你,你还说不知道,叫他自己的情书自己处理,这不是数学题不能抄作业。” 穆清沉默片刻:“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问我的时候,我不记得那情书是我扔的了?” “还用问吗?你就是!”宫实辰不客气地隔着手机对他指指点点,“你但凡多用一点心,就不会让张汀那小子抓到你的把柄。” 穆清想了想,忽然问道:“你记得这么清,还坐在我旁边,当时怎么不提醒我说明白?” 他话音落下,方才还慷慨陈词的宫实辰忽然诡异地沉默了。 穆清了然地笑了:“你当时也没反应过来吧。” 宫实辰叹了口气:“当时刚下课我急着吃饭,没听他问了什么,这些事情都是后来张汀单独找我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的。” “怎么这么复杂?”穆清皱眉,“你们男高中生的日子过得真是太丰富了。” “你当时也是男高中生,而且这些事情都是因为你才有的,别在这试图撇清自己。” 宫实辰冷笑一声,“你扔到张汀桌上的信里没署名也没提到你,就是单纯的表达了喜欢,结果张汀信以为真了,问了一圈知道是你扔的信,就以为是你暗恋他。” “我?暗恋他?”穆清的神情里满是不可思议,“他怎么可以这么自信——而且写表白信不留名图什么,图浪费纸张吗?” 宫实辰无语:“因为知道署名了也没结果啊,你又不会在意,但是如果被其他人看到了反而会被笑话,不如不署名,还保留一点脸面。” 穆清听着他的话,再一次对自己的高中生涯产生了怀疑:“我当时真的这么过分吗?” “你以为呢。”宫实辰拿话扎他,“后来张汀把这事儿告诉他哥了,他哥比咱们大一届,听说了之后误以为你想gay人家弟弟,叫了好几个高三的放学堵咱们。后来——” 后来的事情,穆清忽然想起来了。 一群和他穿着同样校服的男生骂骂咧咧地挡在了回家的路上,恶狠狠地骂他是“死同丨性丨恋”。污言秽语夹着泼天的恶意打在他和宫实辰的身上,仿佛打着“人伦道德”的名号,就能随意去审判别人。 宫实辰在身后拽着他的袖子,小声说他已经在拨打报警电话了,叫他先跑回学校躲藏一阵子,可穆清看着那些人轻蔑的眼神,却忽然不想躲了。 于是穆清甩下书包扔进了宫实辰手里,活动了下手腕,捡起地上从老式护栏中脱落的实心铁条,冲着这群人勾了勾手。 九月的夕阳染红了落日下的林荫道,也染红了他身上干净整洁的校服。 警笛声响起的时候,穆清从倒了一地的人群中走了出来,随手扔下已经弯曲了的铁条,冲着宫实辰笑了笑:“这事儿跟你没关系,等会儿别说话。” 宫实辰看着他手上滴落的血迹,忽然抱着书包蹲了下去,嚎啕大哭。 当时围堵他们的人虽然只有四五个,而且打架也不算强,但毕竟是以一敌多,穆清虽然撂倒了一片,但手上还是被对方划出了一道不算浅的伤痕。 再后来的事情就无比符合逻辑了:进医院,通知家长,赔偿,以及道歉——但不是穆清对他们,而是他们对穆清。 虽然伤痕鉴定是那群高三的比较重,但他们理亏在先,而且全部都是皮下伤,外表只是看起来鼻青脸肿。比起他们来,手上包的严严实实、躺在医院里输液的穆清看起来才更严重。 那几个人的家里原本还十分气愤,但一来是多打一的他们围堵在先,二来是穆清的母亲非常强硬,直接交代律师出面,只要想闹就直接上法庭。 僵持到最后,学校只能各自记了个违纪,最后不了了之。 表面上看起来是穆清占了上风,可从那以后,他在学校里,就再也没见过除了老师以外,还对他露出笑容的人。 在那时候的同龄人眼中,一个因为喜欢同性而被打的人,似乎确实应该保持距离。 不过这些东西,穆清向来不怎么在意。记忆回笼,穆清想到今天张汀看自己的眼神,唇角露出了一丝嘲弄的笑意。 手机那端的宫实辰浑然不知,仍旧义愤填膺:“明明我都先跟他解释清楚了,张汀这小子居然还让他哥找人打我们,这特么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而且你当时还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都过去了。”穆清淡淡道,“我知道他是谁就行了,这些过去的东西就算了,犯不着为一个陌生人这么生气。” 宫实辰却不肯罢休,又唠叨了许久,才在穆清的敦促下挂了电话。 耳畔安静了下来,穆清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手指纤长,肤色白皙,但指腹因为常年握笔,已经生出了薄薄的茧。 ——你的手很好看,像爸爸一样。等你将来长大了,要成为比爸爸更优秀的钢琴家哦! 殷切的话仿佛一颗满载着希望的种子,在他年幼的心里深深扎根,破土而出。可并不是每一颗种子,都能安然无恙的长大。 第48章 恶人 张汀的事情虽然已经弄清楚了,但却并没有在穆清心里留下太多的痕迹。毕竟过去的事情实在无关紧要,最要紧的永远还是眼前之人。 只可惜眼下已经到了六月,朝海大学的期末考试临近,穆清不仅要和各个任课老师一起为期末考试出题,还要抽空管理那个临时归到自己名下的班级,闲暇的时间越来越少。 而喻一枫最近则要经常帮着自家外婆处理公司的事情,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也没空来穆清的办公室骚扰他,而至于私下里的见面,就更是找不到机会。 于是偶尔在走廊中擦肩而过时,相视一笑中彼此对视的眼神,都显得弥足珍贵。 穆清对于这种相处频率的变化没什么感慨,毕竟张弛有度才是长久之道;可等到他周五下班后,看到等在教学楼门口的张汀时,却忽然开始遗憾,为什么喻一枫今天不在学校了。 他脚步一顿下意识要换个门出去,但一直注意着门口的张汀已经捕捉到了他的身影,直接脱口喊了他的名字:“穆清!” 穆清脚步一顿,无奈地暗叹了一声,回过头来时,脸上已经带上了礼貌的笑容,笑容里是敷衍的客气:“您好,我是穆清。请问您是?” 张汀的脚步一顿,苦笑了一声:“你果然还和以前一样,一点多余的注意力都不肯分给旁人。”他对着穆清伸出手,“我是张汀,上周六在市美术馆附近的餐厅门口,你撞了我一下,还有印象吗?” 穆清非常想说没印象,但毕竟才隔了不到一周的时间,硬说不记得确实有点假。他只好适当露出了一点恍然的神情:“啊,原来您是那位先生。您要是来外语学院办事的话,现在行政部门都已经下班了,你明天再来吧。” 他话里的婉拒意味非常明显,可张汀却像听不懂似的,仍旧挡在他面前:“我不是来办事的,我是来找你的。” “我?”穆清虽然隐约有点猜测,但他真说出来时,还是多少有些意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之前和张先生并不熟悉,您是不是找错人了?” “我没找错。”张汀拦在他面前,“有些事情你虽然一时想不起来了,但是我还记得。” 张汀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放在了穆清面前:“这是我们高二下学期毕业时拍的班级合照。”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穆清的敷衍,认真地将照片上的人指给穆清看:“这是你,这是我。你当时坐在第四排中间,我坐在你前面......” 穆清看他一副完全不打算停下来的架势,扫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楼道,忽然有些庆幸。 还好现在天色晚了,外院专用的教学楼里也没有自习室,否则来来往往的人看到自己被人指着认照片,多少会觉得场景有点离谱。 “......所以,我是你高二的同学。”张汀收起照片,殷切地看着穆清,“你记起来了吗?” “啊,似乎有点印象了。”见他有备而来,穆清也不太好硬说不记得,只好继续维持着敷衍的笑容。 张汀见他承认,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些忐忑来。他重新将照片放回口袋里,紧张地将手握拳又放松,重复了几次之后,才鼓足勇气道:“我、我找你是来道歉的。” “道歉?” 穆清脑海中闪过先前宫实辰和自己说的事情,心里陡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这人不会要拉着他在这里把高中的事情重温一遍吧? 张汀点了点头:“嗯,是高二那年的事情,我一直憋在心里很久了。当时......” “张同学。”穆清不打算继续和他在这里耗下去,便直接道,“我不记得之前和你有过什么矛盾,所以你也不用向我道歉。如果你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想要一个说法,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原谅你了。” 他看着张汀笑了笑:“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不用过于介怀。” 穆清说完便礼貌地朝着张汀一颔首,绕过他走下了教学楼的台阶。可紧随着响起的脚步声却再明显不过地告诉了穆清——张汀跟过来了。 “还有什么事吗?”穆清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紧追不舍的人。 张汀固执地看着他:“这件事情当年是我做错了,我必须要向你解释清楚。” 看来不听完是不能走了。穆清心里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道:“好吧,你说。” 张汀深吸了口气道:“高二那年,有人给你桌上放了一封匿名情书,你因为要收拾东西,随手放在了我桌上。我当时、我当时之所以去找你问,不是因为我听别人说信是你放的。” 他颤抖着声音道:“是因为,我希望是你给我的。” 年少时的慕爱向来朦胧,而性别的遮掩更是让这份情感多了几分禁忌的色彩。 他看着信纸上明显不属于穆清的娟秀字迹,却仍旧自欺欺人地编造了这封信的来历,佯装苦恼、实则带着几分隐晦的炫耀意味,将谎言说给了自己的哥哥。 兄长的愤怒出乎了张汀的意料,但他却怀着几分隐秘的自怨自艾,沉默着没有辩解。 凭什么你让我这么在意,你却对我没有任何印象?如果你真的被高三的学生堵了,我到时候看准时间挺身而出保护了你,你一定会感激我吧。 这样你就能记得我了。 张汀为此沾沾自喜,自以为计算好了一切,可等到放学之后,老师却忽然将他叫去了办公室。 他没有勇气向老师说不,只能一边焦急地听,一面祈祷哥哥没有那么快动手。等到难熬的谈话结束,他立刻就跑向了校外,可他到达时,只看到了倒了满地的人,与指尖滴着鲜血站在人群中的穆清。 后来事情的发展,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所以,”张汀看着穆清,眼神中满是愧疚,“这件事情全都因我而起,我当时没有勇气,所以我现在想跟你正式道个歉,对不起。” 穆清看着他脸上几乎要满溢而出的悔恨,忽然有些想笑:“你跟我说这些,目的不是为了道歉吧。” 他看着张汀,淡淡道:“你只是为了把这份带着你不安的记忆,强行分享给我而已。” 张汀苦笑了一声:“你这么说的话,也对。” “这件事全是我的错,所以折磨了我这么多年,我也想了你这么多年。一开始想着你是因为愧疚,可是想久了,这份感情就变质了,变成了——” “张汀。”穆清忽然打断了他,“不合时宜的话还是不要说了,否则不仅不能达到你的目的,还会给别人造成负担。” “对不起。”张汀自嘲似的笑了笑,“是我痴心妄想了。” 穆清见他不再纠缠,点了点头就要离开,张汀却又喊住了他:“穆清!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你问。” 张汀看着他疏离的面容,缓缓开口:“那时候你和其他同学聊天,说我是班上最稳重的男生,将来肯定很招女孩喜欢,如果你是女孩说不定也会考虑我;你还笑着问过我,是不是暗恋你才总是找你问题......穆清,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他深吸了口气:“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当时曾经有一点点喜欢过我?” 张汀的眼神紧紧盯着穆清,希望能从他脸上捕捉到一点关于过去的蛛丝马迹,可穆清的情绪却没有任何波动,触及到他目光的时候,甚至还轻轻笑了一下。 “如果我过去的言行对你造成了困扰,那我现在郑重地向你道歉。”穆清看着张汀道,“但我那时候提到你,只是因为老师和我说你性格太内向,希望让我带着你一起玩,所以我才会在大家开玩笑的时候,选择了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所以,你当时提到我,还对我笑,原来、原来都只是——” “一个玩笑。”穆清看着他,淡淡道,“如果你觉得很难接受,或者觉得被耍了不甘心,那你把我当成一个恶人就行了。” “果然是这样吗。”原来少年时心中涌动的酸甜,与现在汹涌而来的苦涩,和旁人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张汀看着穆清,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唇角却只能牵起一个勉强的弧度:“穆清,你不是恶人,我才是。是我的自私和懦弱,毁了你原来那么好的人生。” 他情真意切,穆清的神色却仍旧淡漠:“你说完了吗?说完了的话,我还有最后一点东西要告诉你。” “张汀,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过去不会,现在不会,未来当然也不会。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夜风穿过校园内的林木,奏响夏日的晚间序曲。 穆清走在灯火通明的校园里,却忽然觉得有点孤单。他鬼使神差般的拿出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片刻,头一次主动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就接通了。 熟悉的声音隔着手机传来,带着一贯的体贴与温柔:“怎么了?” 穆清沉默了片刻,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喻一枫。” “嗯?” “我......” 电话那端的人没有催促,于是心声便悄然而出:“我想你了。” 第49章 气味 酒店包间里,祝知秋踮着脚一路小跑到门口,用眼神加手势制止了端着酒杯准备进门的“公主”,正打算坐回去看喻一枫的热闹,一回头却发现他忽然推开了身边的人,挺直了腰背从柔软的沙发上起身,说话的语气柔得简直能掐出水来:“你现在在哪里?好......嗯,我现在就过去,你等我,我马上到。” 电话那头的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在场其他人自然都不知道。不过喻一枫的回答和迫不及待地姿态,却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祝知秋看着挂断了电话就头也不回向外走去的好友,眉头一挑伸手拦住了他:“哟老喻,这么着急是要上哪儿去啊?” 喻一枫整理着有些散乱的衣襟,冲着他露出个得意的笑容:“佳人有约,不能不急。” “哦——!!” “恭喜恭喜!” “哇你这进展也太快了吧,上次群里说的时候不是还没牵上手呢吗?” “你们懂什么,这叫自古套路得人心!” 方才喻一枫打电话时闷着没敢出声的狐朋狗友们纷纷起哄,祝知秋更是直接拿手肘撞了撞喻一枫的胳膊,一脸坏笑道:“约你过去干嘛呀?干吗?” “去你的。”喻一枫笑骂了一句,“你嫂子可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想我了。” “那可说不定!”有起哄的人道,“都打电话想你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就是啊,喻哥你可得做好准备!” “你们别瞎想了,不可能的。”喻一枫摆摆手,“行了,今天你们先玩,我先走了,改天再约。” “唉,老喻你等一下!”祝知秋喊了喻一枫一声,从兜里翻找出几个没拆封的套套,不由分说塞进了他手里,嘿嘿一笑,“有备无患,有备无患嘛!” 喻一枫捏了捏手里精巧的方形小包装,却并没有立刻动作,而是瞥了祝知秋一眼。 祝知秋看清他眼中的意味,不爽地“啧”了一声:“前两天在那个酒店前台硬塞给我的,全是大号,你就放心吧!” 旁边喝酒的人听了这话,顿时又哄笑起来。 祝知秋恼羞成怒:“笑屁啊,你们跟我半斤八两好吧!” 喻一枫将手里的东西塞进口袋,淡淡道:“说不定他是给身后的人准备的呢。” 众人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喻一枫话中的意思后,顿时又笑开了,更有好事者戳了戳祝知秋的大腿,故意道:“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天赋呢?快来先给我爽爽!” 祝知秋气急败坏:“滚啊!” 喻一枫将屋子里的焦点拉到了祝知秋身上后,自己若无其事走出了房间:“你们慢慢玩,我找老婆去了。” 他带着雀跃的心情下了楼,一路径直来到了停车场,直到打开车门看到衣袖上沾染的酒渍时,被惊喜冲昏的大脑才骤然一个激灵,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这周他除了忙外婆公司的事情之外,其实还有一部分时间是和这群狐朋狗友吃喝玩乐;但他之前为了图方便,只和穆清说了外婆公司的事情,至于吃喝玩乐的事情,则是只字未提。 一来这群朋友确实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了,他目前作为半个朝海本地人,于情于理都推脱不得,即便说了也抽不出时间去陪穆清;二来他们去的地方基本都有桃色服务,虽然自己只是单纯地喝喝酒聊聊天,但万一被穆清知道了,解释起来又是一段麻烦。 反正现在自己和穆清还没有到必须汇报行程的地步,所以这些事情不如瞒着不说,还能维持自己在穆清心中的好形象,简直是一举两得。 也是因此,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出入这些地方被穆清发现之后会怎么样,所以今天才险些忘了形。 喻一枫默默关上了车门,暗道一声好险。 如果今天他没想起来这一茬,直接带着一身酒气和乱七八糟的香水味去见穆清的话,恐怕即使本来有可能会发生的什么事情,也百分百会变得不可能了。 不过这里距离学校并不近,去附近的商场买衣服时间会拖得太长,万一时间太久穆清等得不耐烦就不好办了。 喻一枫思索片刻,目光掠过不远处外墙贴着超大Logo的香水店,干脆直接把外套一扒丢进了后备箱,快步跑去买了一瓶香水,把自己从头到脚喷了一遍,这才开着车向朝海大学去了。 * 喻一枫来到朝海大学的时候,时间已经快要到八点了。 一路车窗大开地飙到学校,他身上过分浓郁的香水味已经变成了正常浓度的味道。喻一枫伸手耙了耙被风吹得鸡窝一样的头发,又仔细闻了闻衣袖,确保自己身上几乎没有了酒味和其他乱七八糟的味道,这才摸出手机拨通了穆清的电话: “我到学校了,你在哪儿?” 穆清带着笑意的声音隔着屏幕传来,好听得不可思议:“我在第一次和你一起看风景的地方。” 校门口,林荫道旁,喻一枫仰头望着天上茂密的繁星,无声深吸了一口气。 即便和穆清相处了这么久,但面对他这种突如其来的,完美地卡在友情和暧昧中间,却又叫人浮想联翩的话,喻一枫的心跳还是不争气地快了一拍。 他闭了闭眼,勉强平复了心绪,正要详细去问,穆清却忽然轻笑了一声:“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呢,我当然记得。”喻一枫含着笑意回应他,脑子里却在迅速回忆自己和穆清一起在校园里逛过的地方。 “好,那我就继续在这里等你了。” 穆清说完便挂了电话,喻一枫看着消失的通话界面,缓缓皱起了眉头“第一次和我看风景的地方?难道是......” 他沉思片刻,便朝着林荫道深处的方向走去了。 * 最近临近期末,天气又热了起来,到植物园谈情说爱的学生情侣便少了许多。 穆清坐在靠近葡萄架的长椅上,正借着路灯的光看手机上的文件,冷不防眼睛却忽然被人遮住了。 喻一枫凑近了他的耳畔,柔声道:“在这么暗的地方看手机,看久了你的眼睛会不舒服的。” 穆清方才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此刻唇畔便含了一丝笑意,正要说话,却忽然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阿嚏!” 喻一枫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你感冒了?” “唔,没有。”穆清揉了揉鼻尖,眉头微微皱起。刚刚的感觉,怎么那么像...... 他抬起头看着喻一枫,忽然问道:“你换香水了?” 第50章 味道 喻一枫本身就有点心虚,听到穆清这话,后背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不过他毕竟心理素质过硬,脸上愣是丝毫不显,甚至还笑了笑:“嗯,这两天帮着外婆处理事情,去的场合和之前不太一样,所以就换了一下。” 他趁着编谎话的功夫平稳了心绪,绕过长椅坐在了穆清身边,但却谨慎地保持了一点距离:“如果你觉得不好闻,我等会就换掉,怎么样?” 夜风将喻一枫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送到了穆清鼻端,淡淡的果香中氤氲着兰姆酒的香气,是特征明显的的木质琥珀香气,优雅且潇洒,闻不出一点其他的杂香。 仿佛刚才那一闪而逝的刺鼻玫瑰味只是自己的错觉。 穆清看着喻一枫有些忐忑的神情,轻轻笑了笑:“不用,这个味道很好闻。” 他的神色看着不似作假,喻一枫心中却仍旧有些犹疑,多追问了一句:“真的?” “当然是真的。”穆清失笑,“我骗你做什么?” 喻一枫见状,彻底放下了心:“主要是我对香水什么的不太擅长,所以你一问,我就有点不太自信。” 穆清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在你这么忙的时候忽然叫你过来,真的很抱歉。” 喻一枫看着他,声音温柔又体贴:“怎么会!你需要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他说着,握住了穆清放在膝上的手,“今天我剩余的时间,都是你的。” 穆清任由他握着,听到这话挑了挑眉:“你确定剩余的时间都给我?” 喻一枫点了点头:“嗯。” 穆清想了想,侧头看着他:“也就是说——我想做什么,你都不会拒绝,对吗?” 这话听着实在暧昧,喻一枫看着穆清含笑的双眼,觉得那里面一定藏了小钩子,才能勾得自己大脑都不愿意正常思考,只想跟着他的话走:“当然,我听你的。” 穆清盯着他瞧了几秒,忽然掌心一翻回握住了喻一枫的手,指腹有意无意擦在了他的衣袖上:“那你就——送我回家吧。” 喻一枫的心随着他回握的动作荡漾了一瞬,以至于听到他说的内容时,明显愣了一下才反应了过来:“啊?好。” 穆清再也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你怎么好像很失望的样子,是在期待什么吗?” 喻一枫看着他眼中有些调皮的笑意,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被他误导了。但看着穆清难得这样生动的神情,他心里又实在有些痒,便凑近了一点,压低了声音道:“我在期待什么,穆老师能不清楚吗?” 穆清却没有给他靠近的机会,松开了手站起身来,率先向前走去:“好了,再聊下去就要到九点了,快走吧。” 喻一枫看着他有些慌乱的背影勾了勾唇角,直到他的身影快要消失在小径的尽头,才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植物园虽然不算特别大,但道路却修建的蜿蜒错落,将高矮不一的花草树木分隔开。 穆清快步走过爬满了葡萄藤的大理石爬架,借着转弯的遮掩,抬起方才和喻一枫衣袖接触了不短时间的手腕,放在鼻端轻轻嗅了一下。 “阿嚏!” 鼻端并没有闻到明显的玫瑰味道,更多的是清淡的木香与隐约的醇厚酒香,但气味入鼻的瞬间,身体本能产生的不适反应却是骗不了人的。 穆清从小就对玫瑰过敏,虽然一直没有出现过什么严重的过敏反应,但长年累月下来,他对玫瑰和类似的味道却十分敏感,是闻到一点点就会打喷嚏的程度。 他回头看了看不远不近坠在身后的人,后者注意到他的动作,冲着他招了招手。 穆清收回视线,看着不远处植物园造型别致的大门,忽然露出了一个不带感情的笑容。 喻一枫,你是怎么能做到在兢兢业业工作的同时,身上沾染酒味和劣质的玫瑰香水味道的呢? -------------------- 未来的喻一枫(叹息):绝对不可以骗老婆,真的不可以 第51章 撒谎 正常情况下从穆清家里到学校大约是十几分钟车程,万一遇上堵车,这个时间还会稍微延长一些。 但喻一枫心里有鬼,总担心穆清闻出来自己身上的味道,硬是卡在驾照扣分的边缘踩着油门风驰电掣,十分钟不到就把人送到了门口。 穆清一路上没怎么说话,这时候却忽然看向了喻一枫:“要上去坐坐吗?” 喻一枫心里正在打着深情告别的腹稿,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不可思议地看着穆清:“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穆清反问他,“我家里又没有别的什么人,只有云丝在。它见到你过来只会开心,不会有意见的。” 喻一枫听在耳中,总觉得他说的这话怪怪的,但一时半会又弄不明白哪里奇怪,只好暂且压下了心中的疑问:“这样的话,我荣幸之至。” 毕竟穆清能再次邀请自己到家里做客的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他不想错过。 云丝在家里自娱自乐了一天,听到门响就立刻冲了过去,叼着自己的玩具小鸟蹲在了门口,殷切地等待晚归的主人。 门开时它一个健步冲过去趴在了穆清的腿上,正要撒个娇表示思念,圆溜溜的猫眼却忽然捕捉到了主人身后的熟悉身影——是那个经常会带来好吃冻干的人类! 它立刻抛弃了嘴里叼着的小鸟,谄媚地“喵”了一声,就朝着喻一枫靠了过去。可喻一枫看着倚在自己脚边的小猫咪,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伸出手将它抱起来。 虽然他也很想和穆清的猫打好关系,但自己的衣袖上曾经沾过酒,万一云云丝舔到了,发生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云丝不清楚人类心里复杂的想法,还在不甘心的挠着他的裤子,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穆清将鞋子放进鞋柜,回头看着一人一猫僵持的局面,微微挑了挑眉,走过来俯身将云丝抱了起来:“别闹,你喻叔叔现在是干正事的人了,不能总陪你玩。” 喻一枫微微一怔:“我没......” 他话还没说话完,云丝在穆清怀里坐直了身体,看着喻一枫“喵嗷呜呜嗷”了一长串出来,语气铿锵,声调抑扬顿挫,即使喻一枫不懂猫语,但看着它这架势,也知道多半不是什么好话。 “它这是......在骂我?” 穆清摸了摸云丝的小脑袋,安抚好情绪不佳的小猫咪,这才笑着看了喻一枫一眼:“你要是不想接受,理解成它在夸你也行。” 喻一枫:........ 他是不是,同时被穆清和穆清的猫讨厌了? 云丝这个可以理解,可穆清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这一周太忙,没时间陪他吗?不应该啊,按照穆清的性格,他不像是会在意这些的人。 他脑子里纷纷乱乱冒出了许多想法,但却没有抓住任何头绪。眼见穆清抱着猫坐在了沙发上,正打算开冻干给云丝吃,喻一枫心一横,看着穆清道:“我能借一下你的浴室吗?” 穆清的动作一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怎么了?” 喻一枫叹了口气,眼神里出现了一丝无奈:“其实今天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公司的酒会上。当时我急着接电话,不小心撞到了别人的酒杯。” “我不想让你碰到别人喝过的酒,也不想让云丝舔到产生什么严重后果,所以......可以吗?” 不管现在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先示弱和解释总是没错的。 “这样吗。”穆清看着他真诚的脸,却没有立刻点头,而是忽然追问了一句,“你说怕云丝舔到,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说你不想让我碰到——” 他忽然笑了一声:“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我又不是猫,不会舔你。” 这话的歧义有点大,联想出来的效果着实有点爆炸。 喻一枫的脑子里不可遏制地飘出了许多不能详细描述的场景,又不好顺着这话耍流氓。毕竟从字面意思来说,穆清这话确实没有问题。 不过穆清并没有让他煎熬太久,说完就指了指客房:“你上次穿过的浴袍放在次卧柜子里,自己去拿;洗完的衣服丢进洗衣机,我等会儿顺便一起洗了。” 喻一枫如蒙大赦,过去拿了浴袍就走进了浴室。 穆清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摸着云丝的背,思索着喻一枫刚才的话。 假如喻一枫刚才说的话属实,那么酒味就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而如果在场的人全都是公司员工,距离他不远的人恰好用了很浓的玫瑰香水,沾在他身上一点,也不是完全说不通。 可是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自己没有想起来。 喻一枫洗澡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就带着满身的水汽走了出来。可惜云丝在穆清怀里待了一会,已经失去了对他的兴趣,看着他打了个哈欠,便甩着尾巴走到了沙发另一边,盘成一团准备睡觉了。 喻一枫拿着玩具的手僵在了半空:“猫不都是夜行动物吗?” “或许吧,但我家这只除外。” 喻一枫不死心,戳了两下云丝,见它一点反应都没有,便郁闷地叹了口气。 穆清看着他脸上肉眼可见的失落,失笑道:“好了,你先去把头发吹干吧,别夏天着凉了。” 喻一枫悻悻地走回了客房,穆清摇了摇头,伸手将云丝绒毛上沾染的水珠擦掉,便起身回了卧室拿出自己的睡衣,准备也去洗个澡。只是他关上浴室门的刹那,不知什么时候就跟在他脚边的云丝却扭了扭身子,跟着他窜进了浴室里。 “别闹,这里都是水,等会儿你弄湿了又要到处蹭。” 穆清放下手里的衣服,想要抱起云丝放到外面,云丝却不是十分乐意,一个纵身躲开了他的手,想要登在洗衣机上来个灵巧转身,只可惜踩上去的瞬间脚底一滑,狼狈地掉进了半开的滚筒门里。 穆清无奈地叹息一声,伸出手将他从滚筒里捞了出来。云丝却不肯就范,倔强地用爪子勾住了能勾的东西。 于是喻一枫的半截裤子就被它从滚筒里掏了出来。 “你真是......” 穆清哭笑不得,将裤子从它爪上解了下来,正要重新放回去,手心却忽然掉上了一样东西。 精巧的方形包装,暧昧的粉色图案,仿佛都在无声地告诉穆清:那个刚才信誓旦旦的男人,还是在说谎。 第52章 诱惑 怀里的云丝还在挣扎着喵呜不停,穆清松了手,云丝便踹开了勾在爪子上的衣服,跳下了主人的膝盖。 于是更多没拆封的避孕套掉在了穆清手上,其中一个甚至明显带着被揉捏过的痕迹,仿佛是拿着他的人正要用,却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了似的。 穆清看了自己的掌心半晌,将那些东西重新放回了原位,而后伸出手,将喻一枫塞在角落的上衣握在了手里。 几秒钟之后,针扎似的麻痒从手心传来,原本颜色正常的掌心已经红了一片,是十分明显的过敏反应。 如果不是过分亲密且长期的接触,只是擦肩而过的距离,怎么会留下这么重的味道呢? 没关严的浴室门外传来了喻一枫的声音,似乎是在拿着羊奶冻诱惑云丝和他玩。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响动,但落在此刻的穆清耳中,却分外叫人难受。他立刻伸出手,关紧了浴室的门。 刚刚被使用过的浴室里还残存着温暖的水汽,穆清的心里却仿佛被人撕开了一道裂口,冷风刀割似的灌进来,带着尖锐难忍的疼。 这疼痛太过剧烈,他不得不蹲下身缓了一会儿,直到那一阵最难受的感觉过去,才撑起身子站了起来。 原本应该沾着雾气的镜面被上一个使用浴室的人擦得干干净净,于是穆清现在的样子便毫无遮拦的映在了镜面上。 他的眉头深深皱起,眼周带着一圈刺目的红,连带着整个人都带上了一点脆弱的意味,看起来茫然又无措。 喻一枫最初看着他时眼睛里明晃晃的欲望,那过分肆意的对着他身体的打量,无一不在明确地告诉他,喻一枫接近你只是为了睡你,和你的性格无关,和你本人如何无关,只关乎皮相而已。 自己明明清楚地知道这一切,还是因为一时的兴趣放任他在身边,看他用最普通的套路追着自己,享受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与妥帖,遮掩似的告诉自己这只是恋爱游戏,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却开始在意起了喻一枫的真心。 但如果只是恋爱游戏的话,要真心干什么呢。 打着理智的幌子和宫实辰讨论如何体面的分手,心里却觉得是在开玩笑;用玩笑的口吻说着要如何跟母亲坦白,可心里却无比认真。 不过是一场随性而起的游戏,他也一直认为自己游刃有余,可到头来却是自己先混淆了概念,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玩闹的声音隔着一层磨砂玻璃门模模糊糊的传来,是喻一枫的笑声,小球弹在地上的声音,云丝撒娇的喵呜声。 他就这样放任喻一枫肆无忌惮地融入了自己最熟悉的环境,成为了家的一部分。 湍急的水流从洗手池上的水管里倾泻而出,又被穆清双手捧起,冷冰冰地打在脸上。 还好,自己还没有陷入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心里刺痛的感受也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既然一切都还来得及,那就及时将这一场荒唐的恋爱游戏拉回正轨,调整到它原本该有的进度就好了。 可心里还是难受的。 头一次真正喜欢上一个人,喜欢到会下意识地去想象有他的往后余生,可对方却是个四处留情的渣男,和过去的自己半斤八两。 穆清抬起头,在浴室冷色的灯光下看着自己沾染了水迹的脸,忽然自嘲似的笑了一声:“穆清,这是你的报应。” * 穆清这一次洗澡的时间有点长了。 喻一枫将已经再次睡熟的云丝抱回了窝里,看着紧闭的浴室门,忽然有点担心。 他走过去敲了敲浴室的门,低声喊道:“穆清?你洗好了么,是有哪里不舒......” 紧闭的浴室门“咔哒”一声开了,紧接着,一具温热的身体已经落进了喻一枫的怀里。 他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低下头的瞬间,所有的话音顷刻戛然而止。 穆清的发丝湿嗒嗒的黏在脸上和颈侧,晶莹透亮的水珠顺着鼻尖滑落,砸在漂亮的锁骨上,在他微微泛出粉色的肌肤上溅起一点水色的涟漪。 喻一枫抱着他,一瞬间只觉得自己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耳畔只有自己过分喧嚣的心跳声。 他费了些功夫找回自己的理智,控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佯装绅士地想要扶穆清起来:“是泡太久缺氧了吗?我扶你去沙发休息一下,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的,你不用害怕......” 穆清却忽然捉住了喻一枫的手。 没有眼镜辅助的视线看哪里都像是雾里看花,但抱着他的人眼中克制的欲望,却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清晰。 这就对了。 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关系。 穆清抬头看着喻一枫笑了笑,双手环住了他的脖颈,放任自己靠在了他怀里。湿润的发梢落在喻一枫胸前单薄的衣物上,很快氤氲出一片暗色的潮湿。 “我没力气了,你送我回房间吧。” 他的声音不大,但喻一枫原本松松扶着他的手却骤然收紧了。 喻一枫低下头看着穆清,总是满盈着温柔的眼神骤然暗了下来,连声音都低沉了许多:“穆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穆清却只是看着他笑,又伸出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他的耳垂。微凉的指尖带着水珠贴着他的颈侧划过,仿佛撩动了一根紧绷许久的琴弦。 弦应声而断。 * 卧室里没开灯,穆清的眼睛适应不了骤然变换的明暗,眼前只有一片漆黑。但压在身上的重量,喷洒在颈侧的呼吸,却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他身上正在发生着什么。 穆清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孩子,自然也不应该对这样的事情感到羞涩,可喻一枫的手伸进浴袍下面时,他还是不可遏制地颤抖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以这样完全被动的姿态躺在一个男人的身下,放弃所有的主导权,任凭对方带领着自己探索完全陌生的领域。 他强忍着自己想要推开喻一枫的欲望,努力地想要放松身体,可原本迫不及待的人却忽然停下了动作,长叹了一声,将他捞起来抱进了怀里。 喻一枫轻抚着穆清的背,饱含欲望的声音有些沙哑,但音调却是柔和的:“害怕就别硬撑,做不到就别勉强。” 他凑近穆清的侧脸,落下一个稍触即离的浅吻:“我说了会等你,就不会食言。” 穆清靠在他怀里缓了一会,视野渐渐正常,还在轻颤的指尖却并没有老实被喻一枫握着,而是挣开了他的手,向自己身后的热源按去。 喻一枫猛地抽了口气,咬牙切齿地捉住了穆清的手:“别闹,再闹真出事了你——草!” 他忍无可忍,翻身将不知死活的人压了下去。 第53章 啊?见家长? 喻一枫到底是担心穆清,怕他受不了,硬是忍住了做到最后的冲动,选择了别的方式。 到达顶点的时候他低喘着埋首在穆清的颈窝里,手中微微用力,逼着他怀里的人发出略带哭腔的轻哼,又蛮横地将这一点声音掠夺了去。 良久之后,喻一枫才松开了他。 他俯首吻了吻穆清疲惫的眉眼,起身到浴室洗干净了手,又从客厅拿了一包湿巾回来,打开灯仔仔细细帮穆清擦拭着沾染了黏腻的手指:“你这是忽然怎么了?” 穆清脱力似的侧躺在床上,人已经昏昏欲睡了,听见这话还是勉强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看着他笑:“你不喜欢吗?” 他身上的被子并没有遮盖太多,灯光下颈侧和肩头浅淡的红痕愈发鲜明,虚虚地一眼一眼看过来的模样,简直勾人的不得了。 喻一枫看的呼吸一紧,但见他一副累坏了的样子又不舍得再做什么,只好将薄被替他盖好,换了张湿巾继续帮他擦手:“你再撩拨我,等会儿要是真疼了,可别说我欺负你。” 穆清却不肯罢休,手指一勾扯开了他松松披着的浴袍腰带:“你想怎么欺负我?” 喻一枫把手里的湿巾往垃圾桶里一甩,抱着他滚进了被窝里:“你没完了是吧?就仗着我不舍得,可劲让我难受,是不是?” 穆清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喻一枫见他这么实诚,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正要说话,怀里的人却忽然又问道:“你还没说呢,你想怎么欺负我?” “你——”喻一枫深吸了一口气,抓住他作怪的手,贴着他耳边说了一段下流话。 穆清听着他说完,却忽然笑了出来,拿指尖戳了戳他:“光说算什么本事,你做啊。” 喻一枫刚刚只是浅尝了一口,本来就没吃饱,哪里经得住穆清几次三番连勾带引,立刻伸手往其他地方摸去。 可他刚碰到,穆清却忽然“嘶”了一声,眉头微微皱起:“腿疼。” 喻一枫:.......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忍了又忍,实在是不想再忍,但又实在怕吃了这顿没下顿,纠结几秒后,他伸手扳起穆清的下巴,恶狠狠亲了一口:“不许再有下次了!” 微凉的风顺着他掀开薄被的动作灌入穆清身上,转瞬后又重新被暖意驱散。 穆清半支起身体,看着喻一枫急匆匆走了出去,片刻后,水声便迫不及待地响了起来。 这么短的时间,他应该是连浴袍都没脱,就直接打开淋浴浇在身上了。 穆清听着外面的动静,忽然松开了手,任由自己跌落在了床板上。 他不是图色吗?为什么自己都这么主动送上去了,还不直接做到底,还要这样强忍着。 “喻一枫。”穆清闭上眼睛,在心里无声念出了他的名字,“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像两个自由的成年人一样,睡完就散不好吗? 从欲望生出的感情,就应该随着潮落而消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乱成一团,无法界定。 “你是真的对我有几分真心,还是单纯的演技高超,只打算放长线钓大鱼,想要更多的呢?” 可他哪里还有更多的。 浴室门打开的声音响起,穆清不想看见他,干脆闭上了眼睛打算假寐。可喻一枫走回来之后却并没有立刻钻进被窝,而是坐在了床边,不知道在折腾些什么。 穆清本来就累极了,闭着眼睛装了一会,困意便迅速来袭,不多时便再次昏昏欲睡,正要彻底陷入黑沉的梦乡时,盖在身上的被子却忽然被人掀起了一条缝隙,紧接着,一具温热的身体便贴了过来。 入睡被打搅的困意让穆清有些不满,他伸手推了推喻一枫,便转过了身背对着他。 喻一枫却不肯消停,固执地将他圈在了怀里,下巴搁在他颈窝处,低声喊道:“穆清。” 穆清想睡觉,不想搭理他,喻一枫却不肯罢休,又亲了亲他的侧脸:“穆清?” 穆清被他烦的不行,又不想动,心情又不好,握住他搭在自己身前的胳膊,张嘴就狠狠咬了上去。 喻一枫“嘶”了一声,手臂本能地紧绷了一瞬,但反应过来之后,却立刻放松了下来,任由他咬着,嘴上还温声软语道着歉,“对不起,我错了。” 穆清被他这一句突如其来的道歉搞得莫名其妙,也没了继续咬他的兴致,推开他手臂转过身来,皱眉看着他:“你哪儿错了?” 他的本意是询问,可落在喻一枫耳中,却成了撒娇式的质问。于是这人轻咳了一声,十分诚恳地回答:“我哪儿都错了。” 俩人风马牛不相及地对答了一回,穆清彻底不想理他了,闭上了眼睛专心睡觉。 喻一枫伸手一下下轻拍他的背,在他又一次快要睡着时,忽然又说了句什么。 穆清没听清,又想睡觉,便含糊的应了一声。 喻一枫似乎立刻高兴了起来,又说了几句什么,穆清却懒得再去分辨,意识沉沉坠入了梦乡。 * 这一觉穆清睡得很沉。直到细碎的长胡子在脸上扫来扫去,夹杂着喵音的呼噜声在耳畔响个不停,他才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推开了在床头嗅来嗅去的云丝:“别吵我,去外面玩。” 云丝不满地“喵嗷”了一声,抬起爪子就想钻进主人被窝,却忽然被一双手抱了出去。 它顿时不满了起来,用力挣动了一下,结结实实地落在了穆清的身上。 虽然下落的距离并不算高,但任谁被一坨十五斤重的毛球砸在身上,都没办法再继续睡下去了。 穆清叹了口气,认命似的睁开了眼睛,撑着床坐了起来。他才要伸手去床头拿眼镜,眼镜却已经被床边的人递到了他手里。 “谢谢。” 穆清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昨天都发生了什么。即便他向来脸皮不薄,但这种时候,还是下意识躲过了眼前人的视线,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坐在床边的喻一枫立刻又递过来一杯温水:“嗓子不舒服吗?先喝一口,会好很多。” 温热的水里是酸甜的果味,穆清又喝了一口,心里默默想道:喻一枫这个人虽然不会做饭,但照顾人这方面,他确实有一手。 水喝了没多少,喻一枫又把杯子从他手中拿了出去:“别喝太多水,不然等会你要吃不下饭了。” 穆清动作一顿,抬眉看着他:“你做的?” 喻一枫沉默片刻:“我定的外卖。” 穆清心头一松,下意识舒了口气:“那就好。” 喻一枫:...... 他有点想给自己讨回公道,但是想想自己之前干的好事,也实在没证据反驳,只好现场给自己立了个目标:“但我可以学。” 穆清从床上起身,敷衍道:“嗯,加油。” 喻一枫看着穆清的身影,认命地叹了口气,起身追了上去:“你先吃这些垫垫肚子,等会儿到地方了,有准备好的甜点,你会喜欢的。” 穆清穿衣服的动作一顿:“到什么地方?” “我外婆家啊。”喻一枫看着他,理所当然地开口,“你昨天不是答应了吗?今天和我一起回去见她,她想和你聊天很久了。” 穆清:“......啊?” 和疑似渣男的暧昧对象一夜情之后,第二天早上忽然发现自己答应了要和他一起去见家长怎么办?急,在线等。 -------------------- 穆清:发生了什么? 喻一枫:我故意的,但我不说。 第54章 外婆(已修文) 直到走进了开满蔷薇的院子,看到院墙边正背对着他们忙活的身影,穆清的心里才终于有了一点实感。 他居然真的跟着喻一枫回了家,现在还要跟着这个人一起面对他的长辈? 这事儿如果将来给宫实辰知道,估计是要被当场笑死的程度了。 但眼下都已经到了人家家门口,再犹豫退缩也来不及了,还是做好心理准备,糊弄过今天再说吧。 穆清心里默默叹了一声,极快地做好了自我心理建设,正要向内走去,喻一枫却忽然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 他疑惑地看过去,正对上喻一枫的目光:“你在担心吗?” “我还好。”穆清下意识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回答,但看着他眼中的关切,犹豫了一瞬,还是补充了一句,“有一点儿。” 这话倒也不全是假话,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以这样特殊的身份去见另一个人的长辈,而且还是在他们两个都是男性的情况下。 虽说喻一枫在路上强调了许多次他外婆为人很开明,对这种事情很看得开,但没有见到真人之前,所有的情况都是不能确定的。 喻一枫看着他脸上微微露出的苦恼,轻轻笑了一声:“你放心,我外婆对你的第一印象特别好,人也很随和,一定不会难为你的,放松一点吧。” 第一印象? 穆清看向喻一枫,心头陡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你外婆见过我?” “见过啊。”喻一枫笑看着他,“前段时间我们聊天的时候提起过你,说你是我喜欢的人,她就一直很在意,后来就找了个时间,专门去听了一次你的公开课。” 他看着穆清有些错愕的神情,补充道:“真的,我不骗你,听完回来之后她对你赞不绝口,说如果她重回学校当老师,一定要听拿你的课当材料呢!” 穆清沉默了片刻,问道:“她——你的外婆,听得公开课,是5月16号就结课的那个俄罗斯文学历史选修课吗?” “对啊!” ......也就是说,最起码在一个月之前,喻一枫的家长就已经见过自己了。 “怎么了?”喻一枫见他不说话,凑近他关切地问了一句。 “没事。”穆清深吸了一口气,丢下心里突如其来的羞耻感,“走吧。” 两人并肩走过院子里开满了粉嫩蔷薇的花架,走向了院墙边的身影。 “外婆!我们来了!” 容瑛回过头,目光直接从笑容热切的自家外孙脸上掠过,停在了穆清的身上:“哎呀,你可算来了!” 穆清顶着她的注视,露出了得体的笑容:“您好。” “真懂礼貌!”容瑛笑着夸了他一句,随后便将手中剪下来的花苞丢在地上的竹篮里,又将园艺剪装进了围裙上的大口袋里,站直身子就要直接走下来。 穆清看着她脚下并不算太稳固的梯子,立刻向前了一步,帮她伸手扶住了梯子:“您小心。” “没事儿,我身子骨好着呢。”容瑛嘴上客气,但看着穆清体贴的举动和他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好气质,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不少。 她借着穆清的帮助从梯子上走了下来,站定之后瞥了一眼旁边的喻一枫,摇头轻轻叹了口气:“你看看小穆,你再看看你,长这么大了,居然还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喻一枫扶着她的手还没完全落下,听见这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我不是扶你了吗?” 容瑛整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没有小穆给你做示范,你能这么勤快?” 喻一枫:“我......” 容瑛直接忽略了他的辩解,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看向了穆清:“吃早饭了没有?” 穆清点了点头:“我们吃过饭才过来的。” “嗯,你这个习惯很好。”容瑛摘下身上的围裙丢在了喻一枫手里,拉着穆清向屋内走去:“不过现在都十点多了,你现在肯定饿了吧?外婆给你准备了一些甜点,都放在桌上呢。走,咱们一起尝尝去!” 被忽视的喻一枫看着这两人的背影,默默开口:“那我呢?” 容瑛头也不回:“你把地上落的花儿捡一捡,叶子扫一扫,把梯子放回阁楼,然后去把垃圾倒一下。” 喻一枫:...... 他看着满地的碎花枝,认命地叹了口气,拖长了声音应道:“好——” 穆清被容瑛拉着向前走去,但绕过花架即将进屋时,仍旧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喻一枫一眼。 因为昨天发生的事情,喻一枫的衣服一直在洗衣机里忘记了洗,为了不让这人穿着睡衣出门,穆清翻箱倒柜找出了之前买的码数过大的衣服,这才算是让他衣着整齐地过来了。 喻一枫的身量比自己要高些,即使穿上这套衣服,也显得有些束手束脚,弯下腰去捡地上的落花时,后腰便露出了一片白色在阳光里。 有点滑稽。 穆清有点想笑,只是笑意还没来得及出现在唇边,一道带着戏谑的女声却先响了起来:“怎么,心疼他了?” 容瑛脸上的笑容有些促狭,穆清这才意识到自己看着喻一枫的时间有点太长了,轻咳一声便装作无意地转过了头:“没有,我只是在想,甜点要不要给他留一份。” “不用。”容瑛道,“他不吃甜食,小时候吃个糖都跟要了命似的,长大了也是这幅样子,给他留那是暴殄天物。”她说着,调皮地眨了眨眼,“好吃的东西,当然要和懂得的小孩子分享啊!” 穆清笑得礼貌又乖巧:“好啊,那都听您的。” 容瑛一乐,掀开门帘便走了进去。 穆清跟在她身后,却极快地垂下了眼睑,掩住了暗藏的心绪。 喻一枫不怎么喜欢吃甜食,他一直是是知道的。所以他刻意更换了果茶的甜度,这人后来喝的时候也没有表露出任何抗拒,甚至还会和他分享蛋糕,他便一直以为是这是喻一枫能接受的程度,可没想到,喻一枫居然对甜食这么抗拒。 是为了追自己,所以才假装喜欢吃甜食吗? 可都能做到这种程度了,为什么还要去亲近别的人呢。 迟来的甜混上凌乱的思绪,在他心里扎出了细密的、带着钝痛的酸楚。 容瑛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时,穆清已经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带着笑意跟到了她身旁。 他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甜点,眼中带了一点惊讶:“没想到您居然准备了这么多?” 容瑛含笑看着他:“这可是隔了二十五年之后,我头一次直接面对长大了的你,当然要多准备一些。” -------------------- 内容已替换 第55章 外套 二十五年? 穆清看着容瑛脸上慈祥的神情,下意识问道:“您以前见过......您认识我的母亲?” 容瑛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惊讶,自己反倒也觉得有些新奇了:“我确实认识她,不过你是怎么猜得这么准的?” 穆清笑了笑:“我的直觉一向非常准,您可以把这一点当成是我的特殊小技巧。” 他的话音轻快,但容瑛脸上的笑容却忽然淡了。 她好像忽然疲惫了似的,扶着小桌的边缘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轻轻叹息了一声:“是不是因为,你的父母已经分开了?” 只是她的语气中虽然带着犹疑,但脸上的神色却是全然的笃定。 穆清沉默了片刻,无奈地轻笑了一声:“我本来是不想说这些事情惹您烦心的,但现在看来,我还是多此一举了。” 容瑛摇了摇头:“之前我找你母亲问你的事情时,她只字不提你的父亲,我就猜到他们可能是过不下去了。你刚才的反应,只不过是给我一个确切的消息罢了。这样也挺好,省得我再去猜。” 她出神了一瞬,不过立刻便回过了神来,重又笑看着穆清道:“对了,我是不是忘记跟你说了?我姓容,单名一个瑛字。以前住在四九城时我教过几年书,你的母亲陶霜,是我带过的最好的学生。” 穆清这次是真的有些惊讶了:“居然这么巧。”自己的母亲曾经是喻一枫外婆的学生,这个巧合实在是有点太夸张了。 “我也这么觉得。”容瑛笑道,“先前听我家那个小兔崽子说起你,我第一反应是同名同姓的什么人;但听他说的越多,越觉得像是你。后来听了你的课,又翻出你母亲的联系方式旁敲侧击问了一下,才敢最终确定了。” 她说话时不自觉地抿了抿唇,穆清看在眼里,便伸出手,用手背试了试桌上茶壶的水温,发现有些烫手时,才将茶壶拿起来,给容瑛倒了一杯茶。 容瑛注视着他的动作,眼神里忽然带上了一点怀念:“你很细心,很像你母亲。” 她端起茶杯,带着几分笑意开口:“我跟你说说你母亲高中时候的事情吧?” 穆清平时和陶霜的交流并不多,但对于从别人的口中了解自己母亲的事情并不排斥,便点了点头:“那我可要认真听了。” “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容瑛放下茶杯想了想,忽然轻轻拍了一下手,“那就从她受欢迎的部分开始说起吧。” “你母亲上高中的时候,是我们当时学校里最受欢迎的女孩儿。不仅仅是因为她长得好看,更是因为她待人时的那份妥协和细心。那时候她是我的课代表,每次收作业时......” 夏日的风顺着窗户吹进室内,于是蔷薇花的倒影便在薄薄的纱帘上跳跃起舞。 穆清听着自家母亲高中时的“壮举”,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真的把那个男生打了?” “对啊。”容瑛想起当时的场景,笑得停不下来,“人家那个男生后来还找我告状,说‘我只是想帮陶霜提一下行李,又不是抢劫的,她上来就是一脚,疼死我了!’” 她学的惟妙惟肖,穆清听得有趣:“原来她也有这样的时候。” “当然了,谁都是从小孩子慢慢长起来的呀。”容瑛笑道,“当时我们老师们都在说,将来要是哪个人能娶到陶霜,那可真是天大的福气呢......” 她说着,不免又想到了现在的事情,便忍不住叹了口气。 穆清帮她添了一点茶水,轻声道:“感情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不合适的人硬在一起,还不如散了。” “说的也是。”容瑛又打起了精神来,又看向了穆清,“那,他们当年,为什么......啊,如果不方便的话,不说也没关系。” 穆清看着她眼中的迟疑,笑着接过了话题:“没什么不方便的。” 他简要将当年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笑道:“如果我当时不那么说,或许他们还能再相处一段时间。” 容瑛却摇了摇头:“这不是你的问题。他们既然本身就有不可调和的矛盾,那么分开就是必然的事情,不分早晚。不如说,早一些还是好的。” 院中的蔷薇花传来甜腻的香气,容瑛抬头看向窗外,眉头却忽然微微蹙了起来:“我的女儿当年如果有她一半的勇气,也不会这么早就离开我,还让小枫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样的话题穆清不适合开口,他便也没说话,陪着容瑛静静看着窗外。 花架上的粉白红嫩随着风轻轻舞动,喻一枫一手拎着装满了花苞的竹篮穿过窗前,另一只手里拎着一架园艺梯,胳膊上还挂着沾染了尘土的围裙。 察觉到屋内传来的视线,他侧过头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这才继续向外头走去了。 容瑛满腔的难过被喻一枫的笑容打散,笑着骂了一句:“小兔崽子,我感情正酝酿着呢,啪就给我打断了。” 穆清见容瑛情绪缓过来了,便笑着将桌上的甜点朝着她的方向推了推:“说明这样好的天气,就应该吃着点心回忆高兴的事。” 容瑛笑看着他:“也是。我年纪大了,只管顾着开心就行了。剩余其他的事情,将来叫喻一枫跟你慢慢说吧。” * 这一次见面虽然来的突然,但穆清再次走出容瑛家的门前时,却已经到了月上中天的时刻。 容瑛指使着喻一枫去屋子里给穆清打包做甜点的材料,又单独拉着穆清道:“虽然这些事情我和你说有些多余,但这孩子小时候受他父亲影响太大,所以有时候做事也好、看东西的态度也好,会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她拍了拍穆清的手臂:“如果他将来做了什么你不高兴的、不喜欢的事情,一定不能放纵他,要狠狠地给他个教训,他才能长记性,知道吗?” 穆清看着她殷切的神色,正要点头应下,屋内却忽然传来了喻一枫的喊声:“外婆!你说的东西在哪儿?我没找到!” “这孩子,找个东西都找不到。”容瑛无奈地叹了口气,叮嘱了穆清先上车坐着等,这才向着屋内去了。 穆清手里拿着喻一枫的车钥匙打开了车门,却并没有依言坐进去等着,而是伸手在车后座上摸了摸,等待片刻之后又走了出来,缓步来到了车子后面,伸手打开了一直紧闭着的后备箱。 浓烈的酒气混着玫瑰的味道扑鼻而来,穆清只来得及匆匆瞥了一眼,便立刻合上了车盖,后退了几步靠在蔷薇花丛里,狠狠地咳嗽了几声后,才勉强止住了喉间泛起来的痒意。 可即便只有一瞬,他仍旧看清楚了后备箱里的东西。 那是喻一枫的外套。 第56章 折磨 回程的路上喻一枫趁着红绿灯的时间看了穆清好几眼,等到了穆清家楼下的停车场时,才趁着他解安全带的时间开口问道:“你今天好像心情很好?” “嗯。”穆清神情愉悦地点了点头,“今天和你外婆聊得很投缘,而且......”他话剩了一半没说完,却忽然伸出手,抚上了喻一枫的侧脸。 喻一枫抓住他的手,在他掌心印下一个吻:“而且什么?” “而且我想通了一些困扰我很久的事情。”穆清的指腹在他眼尾扫过,脸上带着笑意,“所以我真的很开心。” 想通了困扰很久的事情? 喻一枫心中一动:“想通了什么?” 穆清看了他一会,忽然松开手凑了过去,轻轻咬了一记他的耳垂,低声笑道:“你猜。” 他及时在喻一枫揽住自己之前打开车门抽身而去,径自按下了上楼的电梯。 喻一枫赶在电梯门闭合之前冲了进来,握住穆清的手腕把他逼到了角落里:“你刚刚那个是什么意思?” 穆清任由喻一枫压到面前,悠闲地靠着电梯厢壁:“保安室的监控里能看的清清楚楚,你确定想在这里听到答案?” 他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区别不大,就连神情也是如往常一般的正经。但他抬眸注视着自己的模样,却让喻一枫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穆清的时候。 是和周围格格不入的正经,更是仿佛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极致诱惑。 喻一枫的眸光沉了下去:“你在勾引我。” 穆清一挑眉,惊讶地看着他:“你才发现吗?我还以为我做得不够——啊!” 电梯门打开,他被喻一枫直接打横抱起,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殷勤的小猫咪蹲在门口等着主人的拥抱和抚摸,但脚步急促的人却无暇顾及,甩上门便大步流星进了卧室。 云丝在门口呆呆地蹲了片刻,竖起尾巴颠儿颠儿跟着跑了过去。 卧室里没开灯,但喘息声和隐约的水声却在猫咪的耳朵里,却是最好的方位指示。 它循着声音跳上了床,踩在上下起伏的脊背上好奇地嗅了嗅,却忽然被扶着脊背的那双手捉住了。 穆清隔着障碍摸了摸它的小脑瓜,哑着声音安抚道:“乖,出去玩好不好?” 云丝懵懂地蹭了蹭穆清的掌心,却感觉到自己脑袋上的毛毛被汗湿黏住了,遂嫌弃地甩了甩脑袋,想要把头上不舒服的感觉甩出去。 背上的小爪子踩来踩去,长长的绒毛扫来扫去,喻一枫叹了口气,不得不停下动作,抱起云丝放到了门外,又利落地反锁了房门。 室内的温度再次升高,云丝蹲在门外,不甘心的挠着门板,又跳起来去够怎么都不会转动的门把手。 可恶,放猫咪进去玩! 回答它的是毫无反应的门板,以及主人带着哭腔喊出来的话: “喻一枫!你慢点......疼!” 长夜漫漫,一切结束之后,穆清已经筋疲力尽,抬不起一根手指头了。 喻一枫抱着人到浴室清理干净,又补偿性的给云丝开了一个罐头倒进食盆,这才重新回到了卧室。 他看着昏黄灯光下安安静静躺在自己身边的人,心里的满足感仿佛涨潮的湖水,沿着堤坝漫溢而出。 “穆清。”喻一枫低下头,亲了亲他泛红的眼角,“我们在一起吧。” 他的话音散逸在空气中,躺着的人却并没有立刻回答,仿佛已经睡熟了。 喻一枫等不到回应,轻轻叹了口气,正要按灭台灯,穆清却忽然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或许是因为太疲惫了,他并没有睁开眼睛看着喻一枫,只是从仰卧变成了侧躺。凌乱的发丝随着动作遮盖住了他的眉眼,看不清他的神色。 喻一枫帮他拂去了脸上的碎发,柔声道:“千真万确。” 穆清仍旧闭着眼睛,脸上却带起了一丝笑容:“那我们就来做个游戏吧。” “什么?” “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你可以随意亲近我,任意介入我的生活,用你希望的任何方式来展现你的魅力。如果一个月之后你能彻底打动我,我就和你在一起。” 他睁开眼睛看着喻一枫,慢悠悠补上最后两个字:“永远。” * 宫实辰昨天开着穆清的车去鬼混,一直到了下午一点多才把车还了回来。 他打着哈欠上了电梯,打算去穆清家洗个澡顺便在客房直接睡一觉,但到了门口他正准备掏备用钥匙时,门却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门内的人愣了一下,但迅速反应了过来,带上了亲切的笑容:“你好,你是来找穆清的吗?” 宫实辰掏钥匙的动作卡在一半,僵硬了片刻才调动了仅剩的脑细胞,尴尬地笑了笑:“啊,是的。” 喻一枫让开门口请他走了进来,又去厨房倒了杯饮料放在他面前:“本来应该按照他的习惯给你准备果茶的,但是我现在有急事要出去,实在是有点抱歉。” “啊,没事没事。”宫实辰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喻一枫道,“他没在家吗?” “他还在休息。”喻一枫道,“是有什么事情找他吗?如果是急事的话可以先和我说,或许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没没没,我就是来还车顺便看看云丝的身体情况,您、你忙你的就好,不用管我,我等会儿就走。” 喻一枫笑了笑,正要说什么,电话却忽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提示,带着歉意笑了笑:“不好意思,我现在的时间确实有点紧张,等下次有空了,一定和你好好聊聊。” “好的好的,你忙!” 宫实辰挂着虚假的热情笑容目送着喻一枫离开,待到关门声响起时,他立刻从沙发上窜了出去,敲响了卧室的门:“穆清?穆清!老穆你还好吗?” 他焦急地等在了门口,片刻后,屋内传来了一道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别吵。” 宫实辰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心却提的更高了:“我能进去吗?” 短暂的沉默过后,穆清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当然能啊。” 宫实辰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卧室的房门。 午后的日光透过轻薄的窗帘照在室内,穆清背后靠着软枕,懒懒地歪在床头休息。 宫实辰走过去,看着他颈项间斑驳的红痕,沉痛地叹了口气:“你居然这么快就被他拿下了。” “互惠互利的事情,为什么不呢?”穆清语气轻快地回应了他,但宫实辰看着他的脸,却忽然皱起了眉头,“你不对劲。” 穆清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上来就人身攻击呢?” “不是人身攻击。”宫实辰盯着他的脸,“老穆,咱们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你糊弄别人就算了,连我你也想糊弄啊?你每次特别不高兴的时候都是这样,脸上装的啥事儿没有,背地里偷偷哭——” 穆清打断他:“纠正你一下,我没哭过。” 宫实辰语塞半晌:“你是没哭过,是我看着你那样我难受,我受不了哭的。” “嗯。”穆清点了点头,“这才对。” 宫实辰:....... 他叹了口气,放弃纠结这个问题,无奈道:“所以,你和他出什么事了?” 穆清看着宫实辰关切的神情,默默垂下了眼帘:“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点小事罢了。” 他把自己发现的事情简单说了说,还没说完,宫实辰就气得站了起来:“那个王八蛋敢骗你!我丨草丨他——” “行了。”穆清淡淡道,“我也一直在骗他,从这方面来说,我俩扯平了。” 宫实辰气笑了:“你是骗他了,但是你没出去乱搞啊?你天天活的跟个老和尚似的清心寡欲,可他呢?他做什么了?” “他在骗我,所以不管做出什么事情反而都是正常的,不是吗?” 宫实辰看着他近乎冷漠的脸,心里火大的不行:“是!你说的有道理,但是知道了他乱搞你还让他睡了,你——” 他发自肺腑地问出了一句话:“你是傻哔吗?” 穆清想了想:“你要是想这么理解,好像也没问题。” 宫实辰:...... 他忍了又忍,才勉强忍住抓着穆清肩膀把他摇醒的冲动:“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神情激愤,穆清却忽然笑了:“我想和他互相折磨。” 第57章 穆清 “折磨?还互相?”宫实辰人在气头上,连带着声音也搞了一个八度,不客气地拿话刺他,“你都躺人家下边了,给人家睡透了,你拿什么折磨他,不让他上床吗?” 穆清眨了眨眼:“你这个方法不错,但我不打算常用,感觉效果不太够。” 宫实辰:...... 穆清见他一副快要背过气去的模样,便拿起一旁的杯子,倒了半杯水递给他:“喝点水消消气吧,气坏了就不好了。” 宫实辰看了他一会,无奈地叹了口气,接过他递来的水一饮而尽:“哎,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 “没事,你放心,我有分寸......” “你有个屁分寸。”宫实辰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你要真有分寸,发现他不老实直接就当场给他一个大耳瓜子分道扬镳了,还至于这样?” 穆清沉默了很久,久到宫实辰以为他睡着了,才轻轻点了点头。 他被笼在午后温暖的日光里,面上画皮似的笑容褪去,只剩下一脸黯淡。他看着宫实辰,低声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其实什么都没做,其实只是我想多了?” 宫实辰听着这话心里来气,正想扎他一句“是你瞎还是你傻”,但看到穆清脸上的神情,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穆清也没等他的回应,兀自扯了扯嘴角:“很可笑对不对?但这是之前我闻到他身上别人的香水味时,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我也是男人,我知道男人都是什么德行,但察觉到他不对劲的时候,我的第一个想法不是和他说清楚,而是想先给他的行为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好能骗过我自己。” 他垂下眼睫,轻轻叹了口气:“实辰,我好像玩不起了。” 宫实辰见过很多样子的穆清。文静认真的、年少轻狂的、多情浪荡的,但唯独没有见过他现在这副模样。 穆清的感情一直是内敛的,深沉的,压抑的太深,在他自己难过的时候,反而从来不会正常的表达。这是他第一次直白的表露出“伤心”这种情绪来。 宫实辰忽然有些不忍。 他看着穆清道:“玩不起的话,那咱就不玩了,成吗?你现在就给喻一枫打个电话,告诉他他被甩了,然后休息一段时间,再出去找个新的玩,行不行?” 穆清听着他的话,却忽然答了一句完全不相干的内容:“他睡在我旁边的时候,我半夜从来不会醒。” 宫实辰深吸了一口气,想说什么,但看着穆清的神情,还是咬牙硬生生憋住了:“那你想怎么办?” “就是我刚刚说的办法。”穆清低垂着眼睫,“我玩不起放不下,脱不了身,他怎么能一个人潇洒呢,这不公平。” 他脸上漾起了轻柔的笑容:“我要让他比我陷得更深,更放不下,让他想到‘穆清’这个名字就会痛彻心扉,这样才公平。” 宫实辰却仍旧皱眉看着他,神色间全是担忧:“你确定你能做到?别到时候人家没陷进去,你输的更彻底了。” 穆清看着宫实辰,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正的笑容:“我能。” * 喻一枫卡着点赶到聚会的酒店时,先到的人已经喝开了。 角落的祝知秋看到喻一枫开门进来,立刻眼前一亮:“哟!老喻来了!” 正喝着的人闻言都看向了门口,见到喻一枫身上明显不属于他平时穿衣风格的着装时,立刻发出了意味深长的“哦——”声。 喻一枫心情好得要命,带着笑容走进人群中,接了中间一人递过来的酒,笑道:“干什么干什么,我一来哥儿几个就不喝了,嫌我?” “哪儿能呢!”递酒的那个笑道,“咱们几个就是好奇,喻哥你这衣服——”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看着跟你平时穿的不太一样啊!” “就是啊!” “喻哥你这是换风格了?快给兄弟们说说,这是哪儿买的衣服,咱们也想去买!” 喻一枫任他们旁敲侧击地暗示了一通,这才看着杯中酒笑道:“我哪儿会穿这种啊,这是你们嫂子心疼我,特意给我准备的。” “哦!!!!我就知道!!!!!!!” 祝知秋抓着酒杯冲了过来:“我就知道我给你准备的套套是有用的!我是不是特别未卜先知?” 喻一枫看了他一眼:“是挺有用的,险些卡在洗衣机里,我半夜起来偷摸打开清理了半个小时。” 祝知秋睁大了眼睛:“我丨草,你们玩这么花?用完扔洗衣机?” “去你的。”喻一枫笑骂了一句,“你准备那破玩意上的图案一看就是酒店的,你嫂子看到怀疑我外遇怎么办?我直接连裤子扔的洗衣机,我用的是自己下楼买的。” 周围的人笑成一片,祝知秋悻悻地嘟囔了几句,但看到房门口走进来的漂亮男男女女,立刻便将这小事儿放在了脑后:“哟,这家质量不错啊!” “亏你还是本地人呢,这都不知道?”有人奚落他。 “我特么一年时间半年都在国外搞艺术,哪儿有空来本地玩儿啊!”祝知秋道,“我对这地方的熟悉程度,跟老喻可是半斤八两......” 喻一枫听着人群的喧闹,将杯中的酒饮尽。他刚刚放下酒杯,立刻有一只纤细的手拿起了他的杯子,重新倒上酒递给了他:“先生,您的酒。” 白皙的手臂属于一个含羞带怯的男孩,一身的书卷气,在一群妖媚的男男女女衬托下,像个误闯了盘丝洞的异类。 喻一枫看着他与这家酒店氛围格格不入的气质,忽然想到了穆清第一次和他牵手时的场景,便冲着他勾了勾手:“你,过来。” 男孩眼前一亮,立刻在喻一枫身边坐了:“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手伸出来我看看。” 男孩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眼前的人显然非富即贵,伺候好了说不定还有好处,因此他也乐得配合,便伸出了双手。 喻一枫看了他的手,觉得没有穆清的好看,又端详了一下他的长相,忽然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 男孩吃痛,但不敢得罪贵客,脸上仍旧带着僵硬的笑容:“先生,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喻一枫正要说话,祝知秋却忽然踢了他一脚。 “你干嘛?” 他莫名其妙地看向了祝知秋,祝知秋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他身边的男孩:“老喻,你来喝酒我觉得没什么,但是你这.......你不怕嫂子知道了伤心啊?” 喻一枫动作一顿,挥手让这男孩离开,对祝知秋道:“我就是看看,又没打算下手——再说了,我也看不上他。就捏一下脸,这应该不算在出轨范围内吧?” 祝知秋道:“说是这么说,但是嫂子一看就是个正经人,这种正经人距离感都很强的,你还是注意点吧。” “哎对了!”坐在两人对面的卷毛男青年忽然喊了一嗓子,看着喻一枫道,“听老祝说了那么多次嫂子,我们还不知道嫂子长什么样呢!” “对啊!” “喻哥别这么小气嘛,给兄弟们看一眼呗!” 周围人跟着起哄,喻一枫听得高兴,便掏出了手机:“看了你们得一人夸三句啊!” “一定一定!” 喻一枫解锁了手机滑出相册,找出他昨天在外婆家时拍的最得意的一张照片。 穆清一身休闲的服侍,低垂着眉眼搅动杯中温热的茶水,阳光透过蔷薇花架落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梦幻的光影。 “哇真好看!” “不愧是喻哥,眼光真好!” “哪儿呢哪儿呢,我看看我看看!”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人挤了好久才来到喻一枫面前,看到照片中的人时,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握草,这是——穆清?” 第58章 “他是1” 祝知秋因为之前帮着处理过司月月的事情,知道穆清是朝海大学的老师,但更细致的情况,他却从来没有了解过。 此刻见到有人脱口而出新嫂子的名字,顿时有些好奇,便追问道:“怎么,老刘你以前见过嫂子?” 刘彦今天来的最早,喝的也最多,大脑被酒精一泡,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一股脑倒了出来:“我不光见过,我还、还还追过他呢!” 这话一出来,四周忽然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祝知秋原本只是想多了解一下,哪里能想到刘彦居然给了这样不合场面的回答,立刻开口截断了他:“老刘!你喝多了,快回去坐着吧!” “你才喝多了呢!”刘彦嘴里喷着酒气,看着喻一枫手机上穆清的照片,大声道:“这他吗是穆清、是穆清啊!海北酒吧三条街,多少基佬来来往往,但这几年,最受欢迎的1永远只有穆清,你明白吗!” 周围人此刻也回过了神来,七手八脚想要把刘彦拖走,喻一枫却忽然抬起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没关系,让他继续说。” 刘彦一激动,酒精彻底上了头,完全没有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扯着喻一枫继续颠三倒四说了下去:“你知道多少人想泡他,多少人想上他的床吗?” 喻一枫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不知道,你说说吧。” 刘彦踉跄着站了起来,张开双手划了一个大圈:“有这——么多,数都数不完!我去年追了他小半年,车都买好了钥匙都给他放桌上了,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带着一个妖里妖气的0走了!” 他情绪上头,悲痛欲绝地看着喻一枫:“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难过吗!我他吗、我真的,谁能跟他睡一晚上,吹半年都不带虚的!” 祝知秋看着喻一枫嘴角越来越淡的笑容,恨不得穿越回去抽刚才的自己两巴掌:“老喻......” 喻一枫却没理他,只是看着刘彦,淡淡说了一句:“他真这么受欢迎啊。” “可不吗!”刘彦一拍大腿,“但是他真的太挑了,能被他看上的少得可怜,而且基本上都是睡几天就被甩了,我们之前都说,谁要是能跟穆清在一块儿超过一个月,那他吗得长成啥样啊,天仙估计都不能够!” 喻一枫看着他,唇角的笑容已经只剩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弧线:“是吗。” 刘彦此刻酒精入脑,只看得到喻一枫的笑容,看不出他眼中深藏的情绪,便挤开人群坐在了他旁边:“这几个月他一直没来过,后来有人说他找着真爱了,我还不信,但是今天看到你,我真的......” 他深吸一口气:“别人我高低要去找找麻烦,但是喻哥,是你,你是那个天仙的话,我服,兄弟我,服!” 祝知秋见他还要狗胆包天地去揽喻一枫的肩膀,背后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直接伸出手把他从喻一枫身边拖了出去:“老刘,你喝多了,你去醒醒酒吧!” 刘彦还想说些什么,其他人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把他直接拖到了门口,喊来了方才一察觉氛围不对就立刻退到了门外的男男女女,将醉的稀烂的人丢了过去:“把他送到我们定的房间里,看好他,不要让他跑出来。” 等在外面的人都是人精,见着这阵仗自然不会多问,扶过刘彦就打算离开时,祝知秋却忽然走了出来。 他带着笑容看向扶着刘彦的两个人,说出的话中却饱含警告:“等会儿不管他说什么,你们都当没听见,烂在肚子里,懂吗?” 靠在刘彦身边的女孩脸色一白,脸上却仍旧带着温婉的笑容:“先生您放心,我们一定守口如瓶。” 祝知秋点了点头,随着众人回到房间里,看向了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没有言语的喻一枫。 喻一枫回过神,看着眼前众人神色各异的脸,挑了挑眉:“都怎么了这是,一个个的不说话,装丧尸呢?” 他一开口,气氛就松快了起来。 祝知秋叹了口气:“这不是怕你受不了吗。” “我有什么受不了的。”喻一枫笑道,“虽然刚才知道的时候确实有点意外,但仔细想想,我老婆以前是个1,这事儿不是还挺带感的吗?” 祝知秋见他脸上的神情不似作假,便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对哦!” 周围人见状,便跟着说了起来:“这么大的1为爱做0,老喻你可以啊!” “会还是老喻会,咱们这些,甘拜下风哈哈哈哈!” 热闹的气氛重新复燃,但却终究不如之前的热络,时间才来到十一点多,众人便陆陆续续先离开了。 喻一枫和一群人说笑着走进了停车场,热情地和他们告完别,这才来到了自己的车旁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窗外的城市灯红酒绿,车尾灯烟花似的在路边明灭,但喻一枫却低着头,看着眼前泛着荧光的表盘,独自坐了许久。 久到街灯黯淡,万籁俱寂,他脸上伪装的神情才终于褪去,露出了冰冷的底色。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唤回了他几分理智。 喻一枫闭了闭眼,拿出手机接了电话:“喂?” 他的声音太过冷漠,以至于电话那头的穆清愣了一下:“你怎么了?” 喻一枫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温柔:“没什么,刚刚没看到是你打来的电话。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 穆清总觉得他好像哪里不太对,但人不在跟前,他又无法分辨,只好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我一会就睡,你——”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停顿了片刻才又小声道:“你什么时候、那个——” 喻一枫唇角勾了勾,压低了声音道:“怎么,想老公了?” 穆清沉默了片刻,顾左右而言他:“云丝今天一直在家里找你呢。” 喻一枫低低地笑了一声:“好,是它想我,行了吧?” 穆清见他没有继续追问,似乎松了口气:“那你——” 喻一枫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街道,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虽然我现在很想过去,但是我这边工作还没做完,你先睡,我明天去接你,咱们一起去上班,嗯?” 他压着心里的烦躁哄着穆清挂了电话,但手机屏幕熄灭的瞬间,他却看到了上面自己带着笑意的脸。 “砰!” 中控台上,坚硬的表盘安然无恙。喻一枫紧握的手背上,却缓缓渗出了暗色的血痕。 第59章 爱我? 六月初的朝海在晴了许多时日之后,终于迎来了夏天的第一场大雨。 穆清躺在被窝里,听着窗外传来的细密落雨声,看着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昏暗天光,忽然有些恍惚。 如果喻一枫现在在自己的身边,那他一定会像昨天早上一样,抱着自己不肯起床,非要带着他体验“睡懒觉”的生活吧。 温暖的躯体从背后环抱着自己,是不太习惯的束缚,但却带着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于是以前从来不会睡懒觉的自己,居然真的在喻一枫的哄骗下重新闭上了眼睛,睡过了大半个上午的时间。 睡醒的时候穆清整个人都是懒洋洋的,但是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相反,甚至还觉得有一点令人上瘾。 窗外除了雨声和隐约的风声外并没有其他的声音,客厅里也静悄悄的,云丝应该也是在趁着雨天的安逸在睡觉。 穆清躺着想了想,拿出手机给喻一枫发了条消息提醒他注意安全,而后便将手机重新放在了枕头旁边,翻了个身打算再偷个小懒。 但他刚闭上眼睛,手机铃声却忽然响了起来。 穆清的唇角勾了勾,将手机重新拿在了手里,但出现在通话提示上的并不是喻一枫的名字,而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是推销吗? 他下意识想要挂断电话,但将要按上挂断时,想了想还是滑到了接听的位置。 万一是哪个学生找自己有事呢。 电话接通的瞬间,一道沙哑的男声便立刻传来,带着几分惶急地开口:“你好,请问你是穆清吗?” 穆清眉头微皱,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比平时冷淡了许多:“我是,你——” 他话没说完,那头的男人已经急匆匆打断了他的话:“你先别挂电话,我有急事跟你说!” 穆清其实还没想着挂电话,但也懒得和陌生人解释,便道:“你说。” 男人松了口气,语速飞快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刘彦,去年追过你很久,给你买车被拒绝的那个,你还记得吗?” 刘彦?有这号人吗? 穆清思索了一下:“不记得。” 刘彦一窒,片刻后才苦笑了一声:“虽然知道我对你来说不重要,但是真正听到你说不记得我,我还是有一点伤心。” 穆清没兴趣听他诉衷肠,冷漠地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急事?” 刘彦听着他冷淡的声音,想着昨天半醉半醒时看到的照片,心里又酸又难受,有心想跟他说一说自己的心里话,却又知道穆清不会有耐心听这么多,只好叹了口气:“我尽量长话短说,但是在说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下,你真的和喻一枫在一起了?” “对。”虽然暂时还没有,但为了避免麻烦,穆清还是干脆地应下了,“你想说什么?” 刘彦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昨天在沧海喝酒的时候碰见他了,他当时说要给我们看看他老婆的照片,然后就拿出了手机。我昨天本来就喝的有点多,一看到你的照片我就没收住......” “你说,”穆清忽然开口,打断了刘彦忏悔似的发言,近乎一字一顿地问他,“你昨天,在哪里,见到他的?” 刘彦原本滔滔不绝的话陡然顿住了。 他后知后觉地回忆了一下自己方才说过的话,而后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穆清听到他的吸气声,淡淡地追问道:“你说的‘沧海’,是我知道的那个,男女不忌,荤素不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的沧海酒店吗?” 刘彦的后背随着穆清的话,缓缓沁出了一层冷汗。 他醒来之后被祝知秋痛骂了一顿,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昨天干的事情究竟有多离谱。他原本是怀着愧疚打通了穆清的电话,想要为自己昨天揭他老底的行为道歉,顺便通风报信一下的;可没想到宿醉的威力还在,他一个没注意,把兄弟的老底又揭了一回。 他心里叫苦不迭,斟酌了片刻,正要硬着头皮编个瞎话,穆清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刘彦心里发慌,听见他这么说,连忙替喻一枫解释道:“昨天喻哥本来说不来的,但是有个朋友今天就要离开朝海去国外了,所以我们几个死拖活拽了很久他才同意出来,而且——” 他拖长了声音,努力想了一下昨天发生的事情,继续绞尽脑汁找补:“而且老喻昨天真的特清心寡欲,就只喝酒了,一个人都没叫,他说谁他都看不上,只在意你,真的!” 穆清听着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辩解,淡淡道:“是吗?但是祝知秋说昨天他身边坐了个人,你们俩要不要先对对口供?” “我丨操!”刘彦骂了一声,“祝知秋这个碎嘴子怎么什么谣都传啊?昨天坐旁边那小孩喻哥真的没碰,就捏了一下脸,然后说这小孩跟你差远了,直接把人赶走了,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啊,我发誓。” 他紧张地等着穆清的反应,片刻之后,便听到了那边隐约传来一声轻笑:“原来是这样啊,那估计是祝知秋看错了。改天我找他去。” 刘彦听着他声音的变化,松了口气道:“对,确实是这样。” “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刘彦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来意,连忙道:“对了,我昨天喝的有点多,然后看到你照片我一下子没收住,我就......” 穆清靠在床头,听着他絮絮叨叨说着8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事情,思绪却忽然飞到了昨天下午。 他靠在夕阳温柔的光晕里,比夕阳更温柔的是喻一枫的吻。 ——宝贝,我外婆刚刚忽然给我打电话,说有个重要的客户需要我现在去见一下,我得先过去了,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我给你泡的果茶记得喝,是你喜欢的酸甜味道。 ——云丝的猫粮碗和水盆我都清洗过也换好了,你不用担心,好好休息吧。 ——我很爱你。 喻一枫,原来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 昏暗的室内,穆清抱着膝盖坐在床头,看着手机上忽然跳出来的新消息。 喻一枫:抱歉,昨天出了一点事情,手受伤了,暂时不能开车送你去学校了。 喻一枫:你自己去上班,开车要注意安全。 汇报工作似的用词,简单到和平时的喻一枫完全南辕北辙的关照。 穆清看着逐渐暗下去的屏幕,忽然扯出个嘲弄的笑容:“喻一枫,你是在嫌我脏吗?” 那你的那双手,又究竟拥抱抚摸过多少人呢? 第60章 At my worst 周一早八的课程虽然没有了,但穆清下午的课程仍然排的满满当当。他批改好今天的听写作业,准备离开时却又被临时有急事的视听说老师拽住,被迫替她上了一节晚上7-9的课程。 等到他忙完离开教学楼时,时间已经差不多快要十点了。 下了一天的雨还没停,冰冷的雨滴借着风势打在人的胳膊和腰背上,浸得人浑身发凉。 穆清这些天一直被喻一枫接送上下班,车便总是在宫实辰那里。他也懒得去要,也没喊宫实辰来接他,拎着把伞慢悠悠走在校园里,任凭晚风混着雨滴打在身上,只把手里拿着的教案往怀中抱了抱。 这东西明天还是要用的,可不能淋湿了。 路过的学生们不喜欢夏日无常的天气,一个个步履匆匆,脚步踏在平整的林荫道上,溅出漂亮的水花和清脆的声响。 穆清从伞沿下看着他们轻快的背影,眼中忽然生出了一点细微的羡慕。假如他不是从小就戴着眼镜,假如他拥有正常的视力,或许也可以像他们一样,在夜色中自由地奔跑吧。 不用畏惧雨水会沾湿眼镜,不用担心看不清夜晚的风景,不用看路灯像看着寂寞绽放的烟花,不用在这样的雨夜,去想一个现在不会出现,未来也不一定会再次出现的人。 他昨天还信誓旦旦地和宫实辰说,自己能做到让喻一枫后悔。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握在他手里的风筝线,却毫无预兆地断掉了。 以最不体面,最令人难堪的方式。 “哇你干什么!”路过的女孩猝不及防被同行的人弹了一脸水滴,惊呼着向旁边一躲。漂亮的小花伞和穆清的伞撞在了一起,于是伞上积累的水便随同天上落下来的雨一起砸了下来,将穆清半身浇了个透心凉。 “对不对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我们只是在玩,不好意思撞到你了,学长你没事吧?” 行色匆匆的女孩不知道穆清是老师,以为他是哪个院系的研究生,着急忙慌地道歉。穆清也不生气,重新将伞扶正,笑着安抚满脸不安的学生:“没事,你们也不是故意的,不用道歉。” 两个女孩却仍旧有些过意不去,翻着背包掏出一袋纸巾塞进了他手里:“学长这个给你,你擦擦眼镜吧!” 穆清原本不想要,但两个女孩子硬塞进了他手里,便撑着伞兔子似的跑远了。手里的纸巾带着暖意,应该是原本放在热乎乎的水杯旁边的。 穆清看不到这两个女孩究竟往哪个方向跑去了,只好对着眼前的虚空,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眼镜上沾染的水迹太多,纸巾擦拭之后沾染了划痕,反而更看不清楚了。 穆清索性直接将眼镜摘下来塞进了口袋里,拿着纸巾将手中教案上的水迹擦干净,继续慢慢向前走去。 摘了眼镜之后的世界骤然模糊,但流淌在地上的水波却在路灯的照耀下亮得刺眼。他看着脚下的路,忽然停下了脚步,而后微微屈起膝盖,试着向前蹦了一下。 “哗啦!” 路面上的水花溅起,露出了下方人行道连接处一道浅浅的白色接缝线。 他看着这条白色的线,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宫实辰和自己讲过的游戏。 似乎是叫......跳格子? 他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点童心,想要重温一下童年的记忆,可将要抬起脚时才蓦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往哪里跳了。 他其实不爱回忆,但现在却忽然清晰地想起了许多瞬间。想起他趁着做完作业去琴房的路上,趁着父亲不注意,偷偷地瞄向玩闹在一起的孩子们。 他的同龄人们扎堆凑在一起,欢笑声响彻在院子里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下,从树的一边绕到另一边。 但这样简单快乐的游戏,穆清从来都不是参与者。 他盯着这条白线看了一会,正要继续往前走,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穆清担心自己再和人撞着打湿教案,便往旁边让了一让。可那人走到他身前之后,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不由分说握住了他的手,将他带到了另一把伞下,拥进了滚烫的怀里。 他手中虚虚握着的伞被人不讲道理地夺走收了起来,边收还边数落他:“雨这么大,你就不知道开车吗?拿着这么点大的伞在路上走,身上淋湿了这么一大片,你是怕自己不生病还是怎么着?” 喻一枫把他的伞收好,看见穆清呆愣愣地瞧着自己,那明显没反应过来、但又夹杂着不自觉的惊喜的眼神,看得他心里骤然疼了一下。 他不自在地躲开了穆清的视线,轻咳了一声打算继续质问,可话出口时,声音还是不争气地放柔了:“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 穆清仿佛这才回过了神来,如梦初醒似的问他:“你怎么来了?” 喻一枫搂着穆清的手臂已经被他身上滴落的水迹沾湿,听见他这么问自己,顿时有些无奈:“我要是不来,你就打算这样一步一步挪回家吗?” 穆清眨了眨眼:“学校门口有地铁站,我可以——” “今天雨太大,地铁早就停运了。”喻一枫看着他脸上的错愕,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最终却只是化作了一声叹息,“走吧,我们回家。” * 喻一枫的车停在林荫道前面的露天停车位上,两人相携走了没多远便来到了车前。 喻一枫先护着穆清坐在了副驾驶位上,自己绕到了另一边打开车门上了车。 他漫不经心地抖了一下伞上的雨水,便随意地扔到了后座上。 昏暗的路灯下,他右手上缠着的纱布分外显眼。 穆清才看到他手上的状况,顿时错愕地睁大了眼睛:“你的手——” 喻一枫没看他,直接用缠着纱布的手拧开了车钥匙启动了车子:“早上不是跟你说了?我昨天不小心划伤了。” 他心里乱的很,也不知道应该和穆清说些什么,便干脆打开了车载音响。 轻快的节奏流泻而出,悠扬的男声唱出了别样深情的缠绵悱恻: I'll be there, whenever you want me I need somebody who can love me at my worst Know I'm not perfect but I hope you see my worth 'Cause it's only you, nobody new, I put you first...... 从学校到穆清家里的路程并不长,不过两三首歌的时间,喻一枫已经稳稳地停在了穆清家小区门口。 他看着车窗外漫天的雨帘,犹豫了片刻,偏过头对穆清道:“要不我开到地下停车场,这样你......” 他的话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穆清正侧头看着另一边的车窗,隔着漆黑的玻璃对上他的视线时才仓惶地低下了头。 晶莹的水迹从他的脸上滑落,又无声地氤在了灯光照不到的地方。 他哭了。 -------------------- 歌词大意: 只要你需要我,我一定随叫随到 我只是希望有人在我人生低谷时仍然深爱我 我知道我并非完人,但仍希望你能看到我的价值 因为只有你,没有别人,能让我放在心中的首位 歌名:at my worst ,非常好听,推荐,但是记住不要留言关于我和这本书的内容喔。 第61章 交换游戏 别看。” 仿佛努力隐藏的情绪被骤然发现之后放弃遮掩似的,穆清侧头躲开了喻一枫碰触自己的手,抬起手臂胡乱擦去眼泪,就要推开车门:“你在这里就好,我先走了。” “咔哒。” 车门落锁的提示音紧跟着他的话音响起,穆清的手已经碰到了身旁的车门,但车门却纹丝不动。他错愕地看向了喻一枫,后者却并没有解释自己的行为,而是重新启动了车子,直接开进了他们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现在的时间太晚,停车场里一半的灯光已经灭了,只剩下一半关键位置的照明灯还亮着。喻一枫把车灯关掉之后,停车位上的光线便愈发昏暗,即便是近在咫尺的距离,也很难看清身边人脸上的表情。 “哒!” 安全带缩回座椅下方的声音从身旁传来,穆清看不到喻一枫脸上的神情,但心底深处却本能地升起了危机感。 他刚才确实是掐着大腿挤出了眼泪,想刺激喻一枫进一步做点什么,但他可从来没打算过让这个“什么”在地下停车场里发生。 穆清下意识向后退去,但现在后悔却已经来不及了。 喻一枫却没有容他逃离,直接抓住了穆清的手腕将他拽到了身前,低头亲吻着他尚且沾着潮湿的眼角。 喻一枫的动作轻柔,但穆清却并不打算陪他在这里胡闹,便稍微使了一些力气,挣扎着不肯配合他:“喻一枫!你要干什么?你放——” 穆清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喻一枫尽数堵了回去。 挣扎被压制,灼热的吻封住了他的未尽之语。喻一枫仿佛忽然没有了耐心,强硬地撬开了他的牙关,近乎粗暴地在他口中肆虐。 在此刻的喻一枫眼中,穆清任何的挣扎与抗拒都在刺痛着他的神经。 他握住穆清双手的力气不自觉收紧,近乎泄愤似的吻着穆清,直到被他压制的人无法忍受疼痛,张口狠狠地咬上了他的唇,逼着他松开了自己。 “喻一枫!你疯了?” 穆清的嘴角被喻一枫方才粗暴的动作弄破了一块,他伸出舌尖舔了舔,皱着眉头小小地“嘶”了一声,正要说些什么,喻一枫却忽然伸出手,解开了穆清的腰带。 “你——啊!” 穆清狼狈地被喻一枫压在了身下,禁锢着他的人从上方俯身,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问道:“穆清,你刚才为什么哭?” 喻一枫侧头,温柔地亲了亲他的耳垂:“你哭的时候,在想谁?” 他的声音轻柔又缠绵,仿佛情人之间的密语,但穆清却并不想在这里继续和他纠缠,便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尽力想推开他。 无声的抗拒和没有被回答的问题再一次刺激到了喻一枫的神经,但他也没有另外做些什么,只是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却又在最紧要的关头停下了动作:“说,你在想谁?” 穆清不上不下地擎在这里,难受的要命,见他还要拿这点事情威胁自己,怒意从心头升起,连带着止住没多久的眼泪也从眼角溢了出来:“我除了你,还能想谁!” 带着哭腔的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喻一枫的掌心陡然收紧,给予了怀中人最直接的刺激。 喻一枫松开手,将穆清的衣服整理好,将人抱在怀里低声安慰,直到他背部停止了颤抖,才重复又问了一遍:“你真的在想我?” “不然呢?”穆清靠在他怀里,语气却并不柔软,“你觉得我能想谁?还是你希望我睡在你旁边,脑子里想着别人?” 他抬起头看了喻一枫一眼,冷声道:“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喻一枫却犹自不敢相信,又追问了一遍:“真的?” 穆清彻底不想跟他说话了,喻一枫却不依不饶地凑到了他面前,想要听他的答案:“真的吗?是真的吗?” 他喋喋不休,穆清烦不胜烦,抬起头正要撅他一句“假的”,但对上喻一枫的视线时,穆清心里却忽然“咯噔”了一声。 喻一枫看着自己的目光并不像他的声音那样温柔,而是直勾勾地、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专注又偏执,带着近乎疯狂的情绪,等待着他的回答。 穆清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伸手环住了喻一枫的脖子,温柔地回应了他:“当然是真的。” “真的?” “嗯。” 安静的车内只有两个人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喻一枫紧绷了一天的神经被怀中人主动的拥抱安抚着,不知不觉就放松了下来。 明亮的灯光从车前扫过,是同小区晚归的住户从旁边经过,照亮了这一片区域。 喻一枫如梦初醒似的松开了怀里的人,打开了车内的灯光。 穆清的眼睛受不了强光的刺激,下意识闭上了一瞬,再睁开时,就发现喻一枫看着他时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模样,但是那个眼神里似乎略带着些......忐忑? 喻一枫虽然刚才的情绪有短暂的失控,但他的记忆并没有断层,冷静下来之后看着穆清身上的狼藉,只觉得一股尴尬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恨不得当场让穆清记忆消失。 可惜他没有魔法,而穆清的记忆力一向很好。 喻一枫挣扎了片刻,正想着是先道歉还是先承认错误,坐在他身旁的人却忽然笑了。 穆清飞快地整理好衣服,看着他道:“喻一枫,我们来交换点东西吧?” 喻一枫下意识追问:“交换什么?” “原因。”穆清道,“你告诉我你刚刚那么反常的原因,我也告诉你我哭的原因,怎么样?” 喻一枫看着他仍旧带着红色的眼角,看着那双刚才温柔地拥抱过自己的手,轻轻点了点头:“好。” * 一只睡得四仰八叉的猫咪,两个对面而坐的人,三瓶果汁。 喻一枫低头看着穆清放在桌上的果汁,眉头皱了皱:“为什么是三瓶?” “因为我刚才消耗了水分,我要喝两瓶。” 他说的好有道理,喻一枫无法反驳,只好默默地替他打开瓶盖放在了面前。 穆清看着喻一枫耐心细致的动作,却没有立刻拿起果汁,而是看着喻一枫,静静地笑了:“你最近是不是听见过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东西?” 喻一枫拧开另一瓶饮料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穆清:“你指什么?” “就是和平时不一样的、让你觉得很意外、震惊,或者——”穆清的语气停顿了一下,而后带着笑意补充道,“让你觉得自己被欺骗了的东西。” 喻一枫放下饮料,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和他对视:“为什么要问这个。” 穆清仍然笑着,但笑容却摇摇欲坠:“因为我觉得,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我的过去。” -------------------- 下次,我会选择阳间时间更新(大概) 第62章 骗 死一般的寂静在二人之间蔓延,室内的气氛仿佛骤然凝结成冰。 穆清看着沉默不语的喻一枫,眼神慢慢黯淡了下去:“你果然已经知道了。” 他自嘲似的笑了笑,正要起身离开,喻一枫却忽然深深地叹了口气,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坐到了穆清的身旁。 穆清在他靠过来的瞬间有一点紧绷,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你——” 他话音未落,就被忽然吻过来的人将未尽之语堵了回去。唇覆上来的时候穆清愣了一瞬,但很快反客为主,主动勾着喻一枫加深了这个吻。 墙上的壁钟无声变换着数字,睡在沙发上的云丝似乎做了美梦,无意识地伸出小爪子,向上扒拉了两下。 一吻结束,四目相对,喻一枫看着并不肯老老实实靠在自己怀里,而是放肆将手搭在自己腿上,一脸破罐破摔表情的穆清,忽然笑着叹了口气。 他握住穆清的手,用鼻尖轻轻蹭过面前人的指尖,“我昨天确实在......饭局上,无意间听到了有人讨论你的事情,也确实是因为这个有点烦躁,还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喻一枫的道歉这么正式,穆清反而有些不太适应了:“没关系,这不怪你,我之前确实过得不是那么......清心寡欲。” “清心寡欲那是和尚该干的事儿,你不是和尚,是有正常生理需求的成年男人,你没问题。”喻一枫将自己昨天到现在都耿耿于怀的事情轻描淡写带过,带着笑意看向穆清,“不要因为这个自责了,你没错,错的是我。” 喻一枫的鼻尖仍旧抵着穆清的指尖,滚烫的气息洒落在他指缝里,诚挚的眼神一眨不眨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人,深情而缠绵:“接下来是我的检讨时间,你愿意听一听我的想法吗?” 穆清还没从喻一枫突如其来的道歉中回过神,听到他这样问,指尖不自觉缩了缩,但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做出符合“高岭之花”的羞涩反应,而是稍稍向后撤了撤,看着喻一枫道:“如果你想的话。” 喻一枫斟酌了片刻,开口道:“昨天下午的饭局上都是平时经常往来的客户,大家闲聊的时候就有点口无遮拦,说着说着,就有人提到了你。” “我刚刚听说的时候确实有一点愤怒,但这个愤怒不是针对你以前如何如何,而是因为......” 他顿了顿,略去了自己听到之后心头产生的愤怒和对穆清的怀疑,微微叹了口气:“因为我很嫉妒。” “嫉妒有人参与了你过去的人生,嫉妒他们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得到过你的笑容、拥抱和亲吻,但那个时候,我甚至连你的面都没见过。” “昨天晚上我做了无数个假设,假设我早早地就来到朝海,或者更早一点,在你还穿着校服的时候认识你,这样的话,不用说后来的这些,说不定你那张穿着校服弹钢琴的照片也是我拍的——” “你等等,”穆清打断了他的话,“哪张照片?” 喻一枫:......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那天在人间房间里翻照片这件事情,似乎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行为。 穆清看着喻一枫脸上忽然露出的心虚神情,微微皱起了眉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偷看我相册了?” 喻一枫轻咳一声:“之前第一次来你家的时候,我确实看到了你藏在诗集后面的相册。但这张照片不是相册里的,是我不小心在柜子下面看到的。” 他拿出手机,调出相册里那张拍下来的照片给穆清看:“就是这张。” 穆清看着他手机上的照片,淡淡地看了喻一枫一眼:“你还拍了。” “我第一次来,总得留点纪念吧!”喻一枫说的理不直气不壮,说完便匆忙转移了话题,“总之,我只是因为嫉妒那个人,又太在意你,所以一时没弄清楚自己的想法,所以今天晚上才没有及时过来接你,刚刚还做的那么过分,我......对不起。” 穆清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忽然问道:“你的手是怎么受伤的?” 喻一枫不想让穆清知道自己情绪失控的事情,便伸手抱住了他,埋首在他颈侧轻轻咬了一口:“这是真的意外,我出来的时候路边有个栏杆倒了我没看清,一脚踩空摔倒,手背在台阶边缘划伤了。” 穆清把下颌轻轻搭在他肩上,语气温柔:“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下次可要小心一点。” “嗯。” 温情的气氛在室内静静蔓延,仿佛刚才在车上的荒唐并没有发生过。 喻一枫亲了一会,很快觉得不够满足,手上略一用力,便将穆清推倒在了沙发上:“可以吗?” 穆清看着他渴求的眼神,忽然笑了笑:“如果我说不可以,你会不做吗?” 喻一枫从方才在车里帮他纾解的时候就蠢蠢欲动,这会儿看着他顺从地躺在身下,哪里肯罢休。 他低下头在穆清肩颈处落下细碎的吻,耍赖似的轻哼:“你不会说不可以的,对不对?” 穆清沉默了片刻,伸手环住了喻一枫的背:“嗯,我不会。” * 一切结束之后,窗外已经是万籁俱寂。 喻一枫心满意足地抱着穆清正要入眠,他怀中的人却忽然轻轻推开了他的手臂:“我去一下洗手间。” “要我送你去吗?”喻一枫躺在被窝里,懒洋洋地开口。 穆清笑了笑:“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沿着客厅走到了洗手间,却并没有向里面去,而是在洗脸台前站了一会。 墙壁上的镜子纤尘不染,清晰地照出了他肩颈上暧昧的痕迹,穆清伸手抚上自己的锁骨,忽然无声地笑了。 在沧海酒店谈正事,无意间听到别人说自己的事情,不小心把手摔伤了,只是因为嫉妒....... 他想起刚才情到浓时,喻一枫在他耳畔说的甜言蜜语,笑容却又冷了下去。 喻一枫,你这么能说会道,在编故事的时,就不能更缜密一点吗?为什么每次在我有一点点心软的时候,就要和我说一些漏洞百出的谎话呢。 白色的灯光自上方流泻而下,将镜中穆清的脸色也映的雪一般苍白。 什么心软不心软的,还是互相折磨更直接一点。 第63章 廉耻 星期二一整天穆清都没有课,但喻一枫上午却还有一大堆工作。他没办法推脱,只得早早起了床,想了想,又殷勤地帮他买好了早餐,叮嘱了被窝里的人一定要好好吃饭之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穆清家。 工作来的太急,喻一枫手机里的消息接连不断,他皱着眉头和屏幕那边的人沟通着细节,电梯门一开便抬步向外走去,但即将出门时,却险些撞到了站在门口等电梯的人。 喻一枫迅速从手机中抬起头,对着因为避让他而向后退了一步的人露出了歉意的笑容:“抱歉抱歉,我刚刚没看到,您没事吧?” 穆清这栋楼的住户似乎是年轻人居多,工作时间好像也不怎么重合,喻一枫等电梯的时候几乎从来没有遇到过同栋楼的邻居,尤其是早上这个时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人。 这样想着,喻一枫便下意识打量了这位邻居一眼。 典雅的裙装,干练的妆容,以及极度冷漠的、落在他身上的眼神。 这位邻居也在打量着他。 喻一枫向来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但此刻看着那位女士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冷淡和隐约的厌恶,却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道:“请问我以前是在哪里见过您吗?您看起来……” 他开口的瞬间这位优雅的女士便率先移开了视线,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又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没有。” 她说完,优雅地一错身,从喻一枫身边经过,径直走进了电梯里。 馥郁的香水味在电梯口留下一片芬芳,原本该立刻离去的喻一枫站在这片芬芳里,却不知道为什么,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女士察觉了他的目光,皱起修长的眉,淡淡扫了他一眼。 不是瞪视,不含恶意,清冷若霜雪,但却意外地具有压迫力。喻一枫被她看得忽然没由来地有些心虚,便下意识转开了视线,向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去。 电梯门闭合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喻一枫心不在焉地来到车前解了锁,但脑子里却仍旧回想着刚才见到的人。 再三回忆之后,喻一枫确定了自己之前并没有见到过这位女士。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张冰雕雪塑似的脸,以及那种冷淡又内敛的气质,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而且,好像就在最近...... 他正努力回忆着最近见过的人,被他随意仍在副驾驶的手机却忽然响了。 喻一枫随手接了电话,带着焦虑的声音便立刻传了过来:“喻先生,咱们的会议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始了,请问您现在到哪里了?我们在和对方谈之前需要再沟通一下具体方案......” “我马上过去。”喻一枫截断了负责人的喋喋不休,“大概半个小时后到,你们先整理会场。” 急迫的工作近在咫尺,喻一枫暂时将方才的思虑抛在了脑后。或许自己只是之前见过和她拥有相似气质或者样貌的人。 不过既然现在想不起来,那这个人必然就不怎么重要,等以后有缘见到的话,再继续考虑这件事情就行了。 他将脑子里的想法整理明白,便直接开着车出了小区,与此同时,上行的电梯也到达了目的地。 * 陶霜看着眼前慢慢打开的电梯门,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了出去。 电梯门外的走廊并没有像其他一户一梯的用户似的加一些个人的装饰,而是仍旧维持着最初小区整体装修时的风格,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陶霜走得很慢,高跟鞋敲在地板上的速度比电影慢放的间隔还要长,但再长,短短几步距离的门口还是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缓缓抬起一只手,过了许久,才在门板上生疏地敲了几下。 片刻后,门内传来了一声轻响,穆清带着笑意打开了房门,看到门外的陶霜时,笑容却忽然凝结了一瞬。 但他很快又反应了过来,重新带起了得体的笑容:“妈,你怎么来了?” 陶霜扫过他脖颈上并没有被家居服遮盖住的暧昧痕迹,拎着包的手无意识握紧又松开,逼着自己强行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来看看你。” 她说完,看着穆清略显惊讶的神情,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怎么,你不欢迎?” “没有。”穆清侧过身请陶霜走了进来,在她背后关上了门,“我只是有一点意外,你居然会安排这种看起来毫无意义的行程。” 陶霜停下脚步,皱起眉头不悦地看着穆清:“你这是在指责我吗?” 她措辞严厉,穆清却早已经习惯了她的作风,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你能来看我和云丝,我很开心。” 脚边传来毛绒绒的触感,陶霜低下头,就看到云丝晃悠着大尾巴在自己脚边转来转去,像一团长了脚的白色云朵,可爱又乖巧。 她紧绷的脸色不知不觉便缓和了许多,穆清见状,便来到厨房里准备好了茶点,一起端了出去。 云丝窝在陶霜怀里懒洋洋地玩着小球,抱着它的女人神色柔和,脸上还带着一丝隐约的笑容。 是穆清有记忆以来,极少能在她脸上见到的生动表情。 他的脚步下意识停顿了一瞬,但在陶霜看过来之前又重新恢复了正常,走过去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清苦的茶味在空气中弥漫,陶霜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脸上的笑意虽然收敛了,但终究没有回到他刚打开门时的冰冷:“上一次我来这里,还是你刚要来朝海大学教书的时候。” 穆清配合地点了点头:“时间过得很快,云丝也长这么大了。” 不咸不淡的客套话结束,母子两人之间便陷入了无话可说的沉默。 还是穆清主动打破了略显尴尬的寂静:“朝海湖里的荷花快要开了,你如果接下来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陶霜放下茶盏,淡淡道:“荷花我不感兴趣,但是刚刚在楼下碰到的那个人,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她没有明说,但穆清却立刻听懂了:“你碰到喻一枫了?” 陶霜没有说话,但愈发冷淡的神情却说明了一切。 穆清看着她的面容,想了想,问道:“妈,你想听我解释什么?” “你是想知道我是怎么喜欢他的,还是想知道他昨天是怎么上我的,还是——” “啪!” 原本惬意地趴在陶霜腿上的云丝被她骤然起身的动作吓了一跳,一溜烟跑出了客厅。 陶霜站在穆清对面,扬起的手掌还没有收回,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愤怒:“穆清,你怎么这么不知道廉耻!?” 第64章 我不可爱 穆清的脸被陶霜打的偏向了一侧,清晰的红痕从颊边蔓延到耳廓。可他抬起头看着陶霜时,却像不知道疼似的笑了出来:“你问这句话,不就是想听到我这样的回答吗?一个男人大早上从我这里走出去,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 陶霜看着他脸上近乎轻狂的神情,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她重新扬起了手,穆清下意识侧了侧头,但预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落在他的脸上,而是响在了他的对面。 “啪!” 他错愕地看了过去,陶霜半边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肿,却仍旧站得笔直,唯有泪水断了线似的从她眼中滑落,沾湿了她的衣襟,又无声地洇进了浅色的地毯里。 穆清懵了。 他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去安慰陶霜,更不敢靠近她,只好绕开桌子,隔着两步远的距离低着头向她认错:“妈,你别哭了,我......我错了,对不起。” 陶霜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止住了眼泪,也不去管脸上的狼藉,只是抬头看着谨慎地和自己保持距离的儿子:“站那么远干什么?我是洪水猛兽吗,能把你吓成这样?” 穆清看着陶霜含泪带怒的脸,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陶霜听见他的话,脸上山雨欲来的怒气却忽然停滞了一瞬:“什么?” 穆清以为她没听清,便重新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从小就不喜欢,更不愿意让我靠近你。所以我现在和你保持距离的话,你应该会感觉稍微好一点。” 自己的家庭和别人不一样,穆清从小就知道。 但小时候的他总是不理解,为什么小区里和学校里的孩子都可以牵着妈妈的手,甚至可以得到妈妈的拥抱,而他只要有靠近陶霜的意图,工作繁忙的母亲便会立刻拿起提包,找出千奇百怪的借口从家里离开。 他也曾经试过在陶霜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时候悄悄握住过她的手,但陶霜下意识的推拒,以及睁开眼睛看着他时的惊恐和厌恶,却让他过早地明白了什么是伤心。 他趁着练琴的间隙,趴在窗台上小声地告诉凑过来的宫实辰,我的妈妈不喜欢我。明明只是陈述事实的一句话,但宫实辰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红了眼眶,皱着脸哭得很难看,像个塞满了馅料的包子。 当天晚上,宫实辰的妈妈便带着那个小哭包,提了一大袋子玩具登门拜访。宫实辰殷切地教穆清怎样去拨动小火车的开关,小火车跑起来的一瞬间,宫实辰的妈妈摸了摸穆清的发丝,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清清真可爱,阿姨很喜欢你。 这是他第一次得到来自于大人的、如此直白的善意,很陌生,但是他并不讨厌。 ——谢谢阿姨,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弄错了,因为我不可爱。 宫实辰的妈妈微微愣了一下,但仍旧带着微笑,耐心地询问他这么笃定的理由。 小小的穆清看着“呜呜”作响的小火车,忧愁地叹了口气: ——如果我可爱的话,我妈妈就不会不喜欢我了。 宫实辰的妈妈忽然转过了头,再看过来时,脸上的笑容仍旧温暖: ——哪里有妈妈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呢,你的妈妈只是太忙了。不过没关系,以后阿姨有空就来陪你玩....... 当时的穆清天真地相信了她的话,直到小学毕业的那年,他无意间发现了陶霜放在柜子最深处的一打心理咨询病历。 ——对孩子有生理性厌恶,靠近会有呕吐的欲望...... ——强烈的不适反应,无法调和...... 夏日的艳阳里,他独自在阁楼翻看完了那一沓厚厚的诊断说明,又仔细地将它们封好,归到了原来的位置。 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靠近过陶霜的身边。 即使是今天。 28岁的穆清站在泪痕未干的母亲面前,轻描淡写地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我以前不小心看到过你的病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所以我——” 他的话音消失在了突如其来的拥抱里。 馥郁的芬芳充盈在穆清的身边,陶霜生疏地抬起手臂,笨拙地在他背上拍了拍。 穆清沉默了片刻,还是轻轻推开了陶霜,笑着说完了刚才的话:“我不会怪你。” 只是十二岁那年的夏天,有一点点的难过而已。 他看着脸色惨白的陶霜,体贴地帮她添满了茶水:“喝一点压一下吧。” 陶霜看着重新坐回了对面的穆清,沉默着将茶水一饮而尽。 她优雅地放下杯子,看着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得比自己高了许多,也陌生了许多的儿子,挺直了腰背,想要继续方才的话题,但开口的瞬间却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崩溃地嚎啕大哭。 原本说着不要孩子的丈夫在家人的催促下骗着她怀了孕,而她在家人的轮番劝说下,被迫克制了恐惧的心情,听着从腹中传来的异动,忍着从高楼上一跃而下的欲望,最终生下了这个孩子。 时光将他打磨成了一个优秀的大人,他温柔有礼,静默谦和,但却因为缺乏足够的亲情,骨子里一直带着无法融入正常人的冷漠和偏执。 她从前只觉得穆清说喜欢男人是和自己对着干,身边隔三差五地换人是荒唐,是可笑,是幼稚,但今天,她却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这份冷漠和偏执,源自于她曾经的丈夫,也源自于她自己。 一个从来没有得到过正常的亲情和关注的孩子,怎么会知道如何正常地去爱。 怀中忽然多了一个毛绒绒的小东西,是穆清将云丝推进了她怀里。猫咪的头上戴着可爱的粉色大帽子,帽子上用贴纸固定了一包没拆封的湿巾,蓝白云朵的配色,漂亮得像雨过天晴的夏日。 她颤抖着手指解下了那包湿巾,胡乱地擦拭着脸上的痕迹。 穆清见她稍微终于有冷静下来的迹象了,这才松了口气,起身向厨房走去,打算冲一杯缓解情绪的热巧克力端给她,可他才走出没两步,身后却忽然传来了陶霜的声音。 “清清。” 穆清愣了半晌,才迟疑地转过了身:“你、你在叫我吗?” 陶霜微微点了点头,额前的碎发散乱下来,遮住了她的脸。 她低声道:“清清,妈妈对不起你。” --------------------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我会努力更新的。所以,可以给我一个海星吗? 第65章 桃色证据 陶霜的声音很轻,带着陌生的温柔,像穿过林间的春日晚风。 在穆清的概念里,这样的情况下,最好的反应应该是立刻带上笑容,转过身去看着陶霜,对她说没关系,我已经不在意了。 可怎么会不在意呢。 深埋在心底的强烈情感虽然已经随着时间渐渐消逝,但听到陶霜声音的刹那,却又和着经年的落寞自内心深处升起,叫他一瞬间觉得有些委屈。 他想转过身问问陶霜,为什么不喜欢我还要生下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的难处,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想办法? 但他动了动嘴唇,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 热巧克力放在桌子上的一瞬间,云丝便从陶霜的膝上站了起来, 要把鼻子凑过去闻一闻杯子里的东西。 陶霜一伸手将它抱住,耐心地道:“别闻,你不能吃。” 穆清听着她浓重的鼻音,解释道:“放心,它聪明着呢,不会吃的。” 陶霜挺直了身体,想优雅地回答他一句“原来是这样”,但话音还没出,却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哭嗝。 穆清别开脸假装没听见,体贴地建议道:“泪痕沾在脸上对皮肤不好,要不要先去洗个脸?洗完之后,热巧克力应该就不烫了。” 陶霜有那么一刹那觉得有点丢脸,但是想到穆清是自己的儿子,顿时又释然了。她将云丝从膝上抱走,又对穆清叮嘱道:“一定要看着它啊!” 穆清点了点头,温声道:“好。” 陶霜见他答应了,这才起身向着洗手间走去。走了两步觉得穿着高跟鞋不舒服,干脆蹲下身将鞋子一脱扔在了门口的鞋柜上,赤着脚走了进去。 穆清看着她和刚才判若两人的举动,听着洗手间里传来的水声,忽然轻轻地笑了。 他骄傲的、从来不肯低头的母亲,以一个完全不优雅也不体面的方式,对过去的事情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简短,但对于穆清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他低下头,看向了坐在自己怀里开始就不停地抓挠小帽子的云丝,摸了摸它柔软的下颌,等云丝舒服地抬起头来之后,轻巧地将束缚它的帽子解开取了下来。 云丝立刻一脚将那帽子踢下了沙发,又伸出小爪子,勾着穆清的衣服站了起来,满怀渴望地盯着他。 聪明的小猫咪虽然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却知道自己刚才安抚好了一位情绪不稳定的客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属于自己的奖励了。 穆清看着睡衣上被它勾到脱线的衣襟,笑着叹了口气,但还是打开了桌下的小柜子,拿出一个羊奶冻来,拆开放在了云丝的面前。 立大功的小猫咪立刻咬了上去,三两口就吃了个干净,吃完之后,又用渴望的眼神看着穆清,意图明明白白:我还想吃。 “你真是......” 穆清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还是又拿了一个给它:“喏。” 云丝埋着头吃得欢,穆清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低声道:“幸好你在。” 刚才陶霜哭得那么惨烈,他又不能靠近,如果没有云丝在中间做一个缓冲剂抚平陶霜的情绪,他还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洗手间的水声停了,陶霜边擦脸边走了出来,坐在沙发上的同时顺手把用过的洗脸巾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即便是在以前他们的家庭还完整时,陶霜每次也都是把自己打理的干净整洁才会出现在人前,从来没有过这样随性的时刻。 但看着她没什么形象地盘腿坐在沙发上,端起热巧克力时,穆清却第一次对“家人”这个词产生了真切的概念。 可惜他和母亲都不是性格热络的人,假如喻一枫现在在这里的话,气氛应该会更好一些吧。 这个念头猝不及防地钻进了脑海里,穆清愣怔了一瞬,连忙摇了摇头,将这个对于目前来说异常可怕的情景从大脑里赶了出去。 陶霜见到他突兀的举动,便出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穆清知道她不待见喻一枫,而且这种事情也实在不好跟自己的母亲说出口,便打算含糊地一带而过。 陶霜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道:“想到喻一枫了吗?” 刚刚在心头转过的名字猛然从对面人口中说出来,穆清心头一跳,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就重了一点,云丝愤怒地抬起头来对着他“喵呜嗷呜”,鼻尖上沾着一点羊奶冻的残渣。 陶霜轻轻笑了一声。 穆清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不太敢直视陶霜,低着头帮云丝擦干净鼻子,又去把吃干净了的塑料小盒丢进了垃圾桶。 陶霜看着对面连头发丝仿佛都写着“尴尬”两个字的儿子,新奇之余,忽然又有一点遗憾:如果我能早一点想明白,他是不是会变得比现在更开朗些? 但穆清已经不是小孩子,自然不会一直陷在情绪里供她欣赏,短暂地停顿之后,便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确实想到他了。” 陶霜想了想,顺着穆清的话问了下去:“想了他什么?” 她的神情和语气都太过平和,穆清看着她的目光中下意识便带上了一点惊讶,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了:“我在想,如果你能接受他,我们三个人一起坐在这里说话,会不会很热闹。” 是坦诚到出乎意料、但并不令人感到意外的回答。 陶霜看着穆清说话时脸上不自觉带出来的笑容,却没有立刻接话,而是低下头喝了一口热巧克力,掩盖住自己脸上不合时宜的复杂心绪。 上一次穆清提到过要和喻一枫在一起之后,她心里只觉得不可理喻。毕竟这是个精神有点问题的人,他竟然一点都不在意,甚至还想和一个这样的人长相厮守,简直是疯了。 可当她漫不经心地翻开秘书帮自己整理好的喻一枫的资料,看到他过去混乱的生活,以及他在和穆清相处时几乎不间断地出入桃色场所时,她的理智还是瞬间被怒火吞噬了。 她将这一册厚厚的证据塞进包里,直接开车找了过来,打算当面把证据摔在穆清脸上,让他好好看清楚,你放在心尖上打算过一辈子的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货色。 可经历过刚才的事情,她却忽然后悔了。 她看得出来,穆清是真的很喜欢这个人。如果直接给他看这些东西,他怎么能受得了? 但是如果不给他看,这个傻小子就要一直被人家骗下去了。 她心里乱成一团,视线下意识落在了靠在腿边的手提包上。 来的时候她理直气壮,但现在她忽然觉得,背包里的东西太烫手了,她拿不出来。 穆清一直看着她,自然没有错过她下意识握紧杯子,看向身旁的视线。 靠在她腿边的包已经不是上次见过的那个特能装的芬迪包。虽然体积上小了一点,但看起来却鼓鼓囊囊的,里面仿佛塞了什么大件的东西。 陶霜刚进门时看着自己的神情浮现在脑海中,穆清心里一沉,蓦地想到了一种可能。 “妈。”他看着陶霜,静静地开口,“你包里装了什么?” 第66章 别提他的名字 陶霜内心里正在天人交战,冷不丁听到他这话,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却无意识在包上挡了一下:“没什么。” 但推完之后,她便立刻意识到,自己这反应,跟此地无银三百两没什么区别。 无声对峙片刻,陶霜叹了口气,将包拿过来放在腿上,打开来拿出一册厚厚的文件夹放在了桌上:“其实我今天来,本意就是想给你看看这个。虽然这里面的内容你看了可能会有点难过,但总比你一直被人骗下去要强。” 穆清看着文件夹天蓝色的封面,却并没有急着打开,而是笑了笑:“这么厚,看起来东西还挺多的。” 陶霜听着他轻松的口吻,心里却担忧得不行,实在是没心情和他开玩笑:“你先看看再说吧。” 穆清翻开了第一页,迎面看到的便是喻一枫的个人简介,他的籍贯、家庭、学历、出生日期,以及......过往的感情史。 他挑了挑眉,快速往后翻了几页,由衷地感叹道:“虽然他比我小一点,但是换人这方面,他这速度确实可以,感觉不比我差多少。” 陶霜见他这么淡定,便忍不住问道:“你看他以前这么花,你不难受吗?” 穆清迎着她的视线,露出个淡淡的笑容:“不会。他接近我的时候,我就大概猜到他是什么样的人了。而且,从感情方面来讲,我以前也不是什么好人,严于律人宽以待己的话,那我岂不是太双标了?” 陶霜看着他的神情,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无奈道:“知道他不是好人你还喜欢他,儿子,你是傻的吗?” 穆清看了一眼陶霜隐约带着恨铁不成钢意味的表情,摸了摸鼻梁,笑道:“其实最初我让他接近的时候,本来想的是只和他玩玩,上——呃,嗯,之后就分手的,但是慢慢相处之后,我不小心玩脱了。” 陶霜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欠身在他脑门上使劲打了一下。 穆清迎着陶霜的怒目,轻声笑了笑:“妈,你放心吧,我没那么脆弱。” 他说完,便翻开了后面的内容,一目十行看完了。 陶霜紧盯着他的脸,见他神情自若地合上文件夹后,甚至还能端起茶来喝一口,眉头便是一皱:“你是真喜欢他,还是故意说了来气我的?” “当然是真喜欢啊。”穆清看着她笑,“不喜欢的话,我不会专门和你提他,也不会考虑让他见你。” “那你为什么——”不难过呢? 陶霜没有问下去,穆清却已经知道了她想说的话,放下茶盏看着窝在自己膝上的云丝,淡淡道:“可能是因为提前有了心理准备,所以承受能力提高了吧。” 沾染了玫瑰花香水味的外套和刘彦的事情都发生在最近,那么在此之前还有多少没被自己发现的事情,穆清只要按照自己过去的行为方式想一想,便能轻松猜出个大概。 所以看到陶霜拿出来的文件夹时,他已经对里面的内容有了一些猜测。虽然看到的时候心里有点隐隐的疼,但是比起刚发现的那两次已经好了太多。 或许是麻木了,也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点细微的心情,不能被陶霜察觉到。 这种事情,他自己来解决就可以了。 陶霜和他平时相处的不多,虽然没发现他藏起来的心绪,但却捕捉到了他话中另外的信息:“心理准备?你的意思是——你知道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出去乱搞,你还愿意和他在一起!?” 她最后一句话情不自禁地拔高了音量,看着穆清的眼神里满是震惊和不解。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这种烂俗言情剧中才会出现的剧情,有一天会在她优秀的儿子身上上演。 而且对方还是个男人。 “当然不是。”穆清看着陶霜,露出了她曾经非常熟悉的、仿佛能独自解决一切的笑容,“我只是这两天才和他正式在一起,新鲜感比较足,想多体验两天罢了。等我的新鲜感下来,他差不多就会离开,所以,你放心。” 他最后的话音里带着十足的笃定,陶霜险些就要被他说服了。但她正要松一口气,心却忽然再次提了起来:“你刚刚不是还说,想要介绍他给我吗?” “那也是因为新鲜感。”穆清道,“换句话说,我现在对他的感情还在蜜月期,但是既然已经知道他不合适了,等这段感觉过去,让他走不过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陶霜听着他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但总还是感觉有哪里不太对:“你真的能——” “妈,”穆清看着陶霜眨了眨眼,露出个轻快的笑容,“你儿子以前好歹也算是半个渣男,甩人这种事情上,你相信我准没错。” 陶霜满腔情绪被他插科打诨搅和的乱七八糟,再也没办法维持原来严肃的神情,只好哭笑不得地瞪了他一眼:“行,我相信你!行了吧?” 解开了心结的母子两个难得融洽地聊了一上午,穆清本来说要给陶霜做顿饭,但陶霜最近刚好在谈项目,时间比较紧张,还没等到中午就着急忙慌地离开了。 穆清笑着把陶霜送上了电梯,一直等到电梯门在自己眼前缓缓合拢、显示屏上的数字开始缓缓跳动时,才幽幽叹了口气。 他走回家里,脱力似的在沙发上躺了一会,揉了揉因为强行装出“自然”的笑容而僵硬的脸颊,拨通了宫实辰的电话:“最近有安排吗?” 宫实辰人在上班,穿着白大褂露着圣洁的神情和病人家属挥手告别,快步走回自己的独立办公室,这才换回了平时和他说话的语气:“啥子安排?” 穆清“啧”了一声:“这才多长时间不见,咱俩的默契你都丢了?还是不是兄弟了!” 他的语气里满是沉痛,宫实辰眉头一拧,下意识提高了一点音量:“你还有脸说我了,你天天过的跟个家里蹲似的,好几个月没出去过了,我怎么知道你说这话还是不是原来的意思?” 穆清听着他絮絮叨叨的抱怨,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原来上一次这样和宫实辰毫无牵挂地出去玩,居然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吗?喻一枫...... 他强行掐断了自己的思绪,笑着对宫实辰道:“当然是原来的意思。” 宫实辰听完他的话,却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问了一句:“你确定吗?” “当然。”穆清回得干脆,“干嘛这么问?” “不是,主要是之前你说要跟那个谁互相折磨,我还以为你打算继续和他耗时间呢。”宫实辰说完,又有几分好奇,“你是怎么想开的?” 穆清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沉默了片刻,轻声笑道:“我要是再想不开,就离疯不远了。” 宫实辰奇迹般地听懂了他的话,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姓喻的又——” “别说了。”穆清打断了他的话,“再提这个名字,我现在就要疯了。” 宫实辰静默了片刻,认真地问道:“需要我现在过去陪你吗?” 中午的阳光从窗外直射进来,照到穆清的脸上,刺得他眼角忽然有点酸疼。 他抬起胳膊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勉强维持着轻快的语气:“不用,你上班吧。” 宫实辰不放心,又问了一句:“你真的可以吗?” “嗯。”穆清答得很快。 宫实辰放了心,和他约好了下次出去的时间,正准备挂断时,电话那头却忽然传来了一道极细微的、带着呜咽的碎语:“我有点疼。” 第67章 最优解 喻一枫结束工作的时间并不晚,走出公司时,甚至还能看见天边金色的夕阳。 聊天软件上,因为刘彦的事情而难得沉寂了两天的群聊又活跃了起来,吆五喝六的准备着今晚要去什么地方浪一浪。 但喻一枫看着群里隔三差五提到自己的消息,却头一次没有了回复的欲望。 他以前总觉得这样的场合可以适当的放松心情,毕竟这是难得无拘无束的地方,但自从知道了穆清曾经也混迹过这些地方,他却忽然感觉有些抗拒了。 一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穆清也曾经捏过别人的脸,亲吻过陌生人的唇,甚至可能带着他们回过家,睡在自己现在躺的那张床上,他就会不可遏制地焦躁起来。 即使知道现在穆清的心思都在自己身上,刘彦后来也找自己解释过,说自从穆清认识自己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那种场合,但喻一枫心里的不安和烦闷却始终不受控制地翻涌。 即使知道按照穆清的性格,知道他一定不会做出背叛自己的行为,但他总是忍不住自虐似的去想。万一哪一天穆清腻烦了自己,把目光投注到别人的身上,重新去拥抱其他人怎么办? 烦躁和愤怒从心头不受控制地升起,喻一枫闭了闭眼,找到了齐医生的聊天框,打了一行字过去:齐医生,我这两天有点控制不住情绪,要不你还是给我开点药吧。 喻一枫低着头打完字,正要继续往停车场走,眼前却忽然窜出来一个人,挡在了他面前。 拿着传单的青年因为他不悦地目光而后退了半步,但想到自己的工作,还是鼓起勇气带上了笑容,热情地将传单递了过去:“帅哥,钻戒要不要考虑一下?” 喻一枫原本准备绕过他,但听到这话时,却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步:“钻戒?” “对对对!”青年一看有戏,笑容顿时热络了几分,“帅哥您一看就是成功人士,肯定不想让家里的美女普普通通对不对?您想想,那么漂亮的手上空空荡荡,多可惜呀!帅哥您说是不是?” 喻一枫想了想穆清白皙修长的手指,下意识点了点头:“确实。” 青年一拍大腿:“所以啊帅哥,买个钻戒送给她吧!万把块钱买个美人一笑,不光有利于您家庭和谐,更能让感情像钻石一样长长久久、包您幸福美满!” 长长久久...... 喻一枫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青年以为自己谈成了生意,热络地拿出了二维码:“帅哥您扫一下这个码注册一下咱们店的会员卡,今天买钻戒会员日八折,咱们还免费送一副珍珠耳环,您.......哎帅哥!帅哥您去哪儿?” 他看着喻一枫绕过自己快步走向停车场,正想追进去,看到虎视眈眈的保安,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下了脚步,不爽地“啧”了一声:“买不起就直说呗,装什么大头蒜!” * 喻一枫开着车挤在晚高峰的车流中,足足绕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低调奢华的装修,单独待客的房间内,专业细致的珠宝师将一个装满了各式宝石的木质盒子放在了喻一枫面前:“先生,这是符合您价位要求的钻石,以及我挑选的比较符合您描述的其他宝石,您看一下有没有比较合心意的?” 喻一枫看着满盒的珠光宝气,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刚才灵机一动想到了求婚这个办法,但既然是要给穆清的东西,当然要买价格和他身份相匹配的,街边那种打折店铺实在不是好选择。 珠宝师盒子里的钻石品相都非常好,喻一枫看了几眼挑不出来,便随意指了一枚:“就这个吧。” 珠宝师点了点头,将他指着的钻石连着格子一起取了出来,又问道:“喻先生,请问您要定制的尺寸是?” 喻一枫看着珠宝师准备记录尺码的笔,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并不知道穆清无名指的尺寸是多少。 珠宝师身经百战,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这又是一个情绪一激动就冲过来要定戒指的,便体贴地建议他:“您要现在去接那位女士……”她看到喻一枫皱起的眉头,立刻又补上了一句“或者先生过来,还是改天找个合适的时间?您放心,这枚我会帮您留着的。” 喻一枫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珠宝师理解地点了点头,起身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一个典雅的小盒子,打开放在了喻一枫面前。 喻一枫看过去,盒子里是一枚银色的手寸圈,以及一小卷刻度精细的卷尺。 珠宝师看着喻一枫:“这是我们免费赠送的工具,您测量好之后,把尺寸和测量时间告诉我就可以了。” 喻一枫点了点头,将小盒子收了起来,正准备起身出门,忽然又回头问道:“如果我把尺寸交给你们,大概多久可以做好?” 珠宝师想了想:“一般情况下是十五天左右,毕竟还需要设计和确认款式,尤其您定制的是男款,会更加麻烦一些;但如果您着急的话,我们可以......” “越快越好。”喻一枫打断她的解释,“钱不是问题,你们能多快就多快,最好一个星期就能给我。” 为了不折磨自己的精神,也不再迁怒于什么都没做的穆清,这漫长的半个月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一个星期已经是极限了。 珠宝师正想解释两句,但看着喻一枫阴郁的脸色,立刻聪明地把话吞进了肚子里:“好的,那我们尽快出设计,确认之后就用最快的速度帮您定制,争取一周给到您。” * 这家店的位置距离穆清家实在是有些远,等喻一枫开着车回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将近十一点了。 他带着雀跃的心情走进门,看到空无一人、只开着侧灯的客厅时微微愣了一下,待到走进卧室时,才发现穆清静静地躺在被窝里,已经沉沉睡去了。 这么说来,穆清似乎明天早上有课,确实应该早睡。但如果他睡着了的话...... 喻一枫心中忽然一动,他拿出珠宝师给的手寸圈,蹑手蹑脚走到床边,打开了床头的小夜灯,低声喊道:“穆清?” 昏暗的灯光下,穆清连呼吸声都没有变化,俨然一副熟睡的模样。 喻一枫这才放了心,轻轻拿起穆清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将手寸圈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为了防止自己测量错,他特意又反复测量了几次,直到确认都在一个差不多的数值,这才收起手寸圈,按灭了小夜灯,走到客厅将尺寸告诉了珠宝师。 昏暗的房间里,刚才仿佛睡熟了的穆清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睡眠很浅,喻一枫走进卧室时便已经惊醒了。但他今天实在不怎么想和喻一枫说话,便干脆装睡了没有回答。 喻一枫凑过来时他还在想这人准备做什么,没想到下一刻,被人放在掌心暖过的、还带着体温的手寸圈就这样扣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而测量无名指的尺寸能有什么作用,身为一个成年人,穆清简直再清楚不过。 可正因为如此,他却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这是货比三家之后,把自己选择为最优解了吗? 第68章 他也有别人 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朝海大学的考试周也拉开了帷幕。 穆清每天忙于监考和批改试卷,起早贪黑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喻一枫定制的戒指还没做好,虽然公司最近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却也没什么心情出去玩,便干脆驱车来到了齐医生开在市中心的心理咨询室。 带着金丝边眼镜的医生从办公桌后看过来,略有些意外地开口:“你居然到这里来了?” 喻一枫不等他邀请,便自来熟地坐在了他对面,还主动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需要你帮我做个心理咨询,为什么不能来?” 齐医生挑了挑眉:“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提前预约好时间,我到南郊那边等你,那里的环境比我这里要好很多。” “太远了,没那个必要。”喻一枫喝了一口茶,“我只是过来问个小问题,很快就走。” 齐医生从善如流:“好,你问。” “你为什么不给我开药吃?什么镇定剂之类的,吃了能让我心情好点的那种。” “这个问题,我记得我上周已经和你讨论过了。”齐医生看着他道,“因为从病理学来判断,你并没有到达需要依靠药物来维持清醒的程度。” 喻一枫看了他一眼,却忽然换了个话题:“我发现你现在对我挺随便的,一点也不像刚开始那么小心翼翼,也不管我叫‘您’了。” 齐医生笑了笑:“因为这两个月以来,你一直在积极配合我的治疗,状态也比之前好了很多,之前服用药物的后遗症和精神损伤也逐渐在恢复,所以我认为,我对你的称呼也应该与时俱进了。” 喻一枫点了点头,又恢复到了刚才的问题:“但是我这几天感觉很不好,你确定我什么都不用做吗?” “不用。”齐医生回答地斩钉截铁,镜片后看着喻一枫的神情满是不赞同,“普通人生活中也会有情绪波动的时候,这是正常现象,不是精神病的表征。你可以找我排解情绪,但是不可以再想吃药这件事了。” 喻一枫坐在他面前盯着桌上的茶杯,也不知道听进了多少:“嗯,我明白了。” 齐医生看着他并不比刚才好多少的脸色,轻轻叹了口气:“我从容瑛女士那里了解过你的经历,也知道你是因为某个人的私心,留下过漫长的、并不美好的记忆。但过去的事情终究已经过去了,试着接受一下现在是正常人的你,好吗?” 喻一枫这一次沉默了许久,但齐医生却并没有放弃,见他没有回答的意图,便又补充了一句:“就当是为那个你喜欢的人做出的努力,怎么样?” 穆清的身影浮现在眼前,喻一枫的神情有了一丝松动。齐医生见状,再接再厉道:“药物会让你获得短暂的宁静,但同时也会压制你的情感,你想某一天忘记喜欢他的感觉,或者因为不能感同身受而伤害他,造成无法挽回的结局吗?” 喻一枫终于抬起头来,直视着齐医生的眼睛,认真道:“不想。” * 细致且漫长的心理咨询结束后,喻一枫神清气爽走出齐医生的心理咨询室,正要看看穆清是不是要下班了,但刚打开手机,一条新的消息却忽然跳了出来: ——喻先生,您定制的戒指已经完成了。[图片][图片] 喻一枫点开大图,漆黑的绒布映衬下,静静躺着的戒指熠熠生辉,光华璀璨。 他只是想了想穆清的无名指戴上这枚戒指的模样,唇角便不受控制地扬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现在这个时间,穆清应该还有一场考试要处理,不如趁这个机会先去一趟店里,拿上戒指再去等人吧。 开车往店里去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喻一枫原本有些担心堵车,但今天的路程却出乎意料的顺利。一路绿灯飞驰到店里后时间甚至才过了四十多分钟,而拿到手里的戒指甚至比照片上看到的还要精致漂亮。 似乎一切都在向着最美好的方向发展。 喻一枫维持着好心情驱车往朝海大学去,到达的时候才六点半多一点,但是穆清今天监考的这一场考试,似乎是七点钟才结束的。 时间还早,喻一枫索性溜达到学校附近的花店里买了一束漂亮的玫瑰,捧着花边往学校里走,边拿出手机,准备给穆清发一条消息,但点开聊天框时,他的手却忽然又停下了。 如果什么也不说,就这样悄悄地等在门口,穆清看到自己的时候,一定会比知道自己来接的时候更惊喜吧?就像上次那个雨夜,自己忽然出现时的那样。 雀跃的情绪在心头胀满,喻一枫带着笑意将手机重新收起来,不紧不慢地走向了外语学院的教学楼。 校园里此刻已经有了不少学生,青春洋溢的气息萦绕在周围,喻一枫忍不住也开始心驰神往了起来。 要不干脆就在学校里当众跟他求婚算了,虽然有点惊世骇俗,但以后学校里应该不会再有那种不长眼的学生,会去缠着有主的人不放了吧? 外语学院的教学楼已经近在眼前,交完卷的学生们从门口潮水般涌出,这种情况下,穆清一般不会选择和学生抢正门,而是会选择从幽静的侧门离开。 侧门对着的是一处从外语学院建院开始就存在的树林,如今这个季节草木疯长,绿树成荫遮天蔽日,如果自己藏在树林里,等到穆清路过的时候再忽然跳出来,他应该会真的吓一跳吧? 喻一枫带着即将恶作剧成功的兴奋绕到了外语学院的侧门,但他还没走进去,一道男声却率先从树林里传了出来:“......我真的很喜欢你。” 居然有人先到了? 喻一枫略有些惊讶但本着不打算惊扰别人好事的原则,他还是打算向外走一点,准备等这一对表白完之后再进去等,但是接下来响起的熟悉声音, 却将他的脚步牢牢定在了原地: “谢谢你。”穆清的声音带着笑意,温暖的像三月细雨,“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 夏日的蝉鸣声中,最先响起的男音似乎又低声说了些什么,片刻之后,树林里传来了愉快的笑声。 喻一枫在门口站了许久,听他们聊着陌生的、学生时代的故事,听他们说着不熟悉的人名,直到那个陌生的男音忽然说了一句:“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而片刻之后,穆清带着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说:“好。” 有那么一个瞬间,喻一枫忽然觉得周围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 只留下那一声轻轻的“好。” 第69章 至少现在,他想和我在一起 一直到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起,张汀才止住了话头,笑着对穆清道:“没想到今天打扰了你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穆清笑了笑:“没什么,你今天能看在同学的面子上过来告诉我这件事情也是出于好意,我应该感谢你才是。” 张汀道:“说不上帮什么忙,我只是觉得同学一场,不想你遇人不淑罢了。”他看着穆清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固执和迷恋,只余淡淡的关切。 穆清点了点头:“我明白,总之,多谢你了。” 张汀“嗨”了一声:“不过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他这样,那我也不再多说了,我先走了!” “嗯,一路顺风。” 一直到张汀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穆清才如释重负似的舒了口气,拿出了放在口袋里的、显示正在语音中的手机。 “张汀走了,你说话吧。” 他话音刚落,那头憋了许久的宫实辰便先长出了一口气:“以后你考完试多给我打打语音,这样的事情我想多听两次!” “哪儿有那么多人跟他似的能找到学校里来。”穆清无奈道。 刚才他正准备和宫实辰说明天去哪里玩,张汀却忽然从侧门饶了进来,他不得不将手机暂时放进了口袋里准备应付两句,哪想到这人居然说了这么多。 宫实辰听完了全局,此刻谈兴正浓,便在他耳边唏嘘道:“你看看人家张汀,喜欢了你那么多年,知道你不喜欢他立刻就斩断了情思。不仅跑过来告诉你上个月见过你现任出去泡男人,还劝你另寻良人,而且居然一点都不推荐自己,真是绝世好人啊!” “但是这个绝世好人最后要了我一个拥抱,也挺狡猾的,不是吗?” “人家马上就要离开朝海这个伤心地了,求一个拥抱纪念青春罢了。你不是也察觉到了人家的意图,所以才没拒绝吗?” 穆清笑了笑:“确实。希望他离开这里之后,能够找到适合他的人吧。”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穆清便顺着小路向外走去,但刚走到门口,鼻端却传来一阵熟悉的痒意,他立刻捂住了口鼻快走了几步,但喷嚏声还是顺着听筒传进了宫实辰耳朵里。 “你怎么了?”宫实辰有些担心。 “没什么。”穆清快走了几步,等到喉间咳嗽的欲望褪去,才回头看了一眼。 明亮的路灯下,一捧艳丽的玫瑰花正被人丢弃在门口的垃圾桶里。 “我们门口的垃圾桶里有人丢了好多玫瑰花,看起来还挺新鲜的。” “玫瑰?”宫实辰的八卦之心又熊熊燃烧了起来,“不会是谁在你们门口告白,然后失败了吧?” “不知道。”穆清看着那束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总有些隐隐的不舒服。他下意识的认为这是过敏的症状,便对宫实辰道,“我先挂了,回家再和你说。” “行,那你路上慢点啊!” 谢过了宫实辰的叮嘱,穆清挂了电话,慢慢地向外走去。但快要走到这条路的尽头时,却鬼使神差地回过头,又看了那捧玫瑰一眼。 艳丽的花朵曾经被人满怀期待地捧在手里,但如今却已经被弃如敝履了。 * 回到家的时候客厅里漆黑一片,穆清习以为常地换了鞋,打开客厅的灯回过头时,才发现沙发上居然一直坐着一个人。 是喻一枫。 穆清微微一怔,随后便笑道:“你在家怎么不开灯?吓我一跳。” 喻一枫却并没有立刻回答,直到穆清端着杯子从厨房里走出来,才抬起头看着他,缓缓道:“你回来了?” “嗯。”穆清在他对面坐下,看了他一眼后,却皱起了眉头,放下杯子坐在了他身边,“你怎么了?” 淡淡的酒气从他身上传到穆清的鼻腔里,他皱起眉头看着喻一枫:“你喝酒了?” 喻一枫有些迟钝地看着他,慢慢点了点头:“嗯。” 他的反应实在反常,穆清有些担心,便伸手覆上了他的额头。但下一刻,一股大力传来,喻一枫握着他的手将他摁在了沙发上,重重吻了上去。 刺痛从嘴角传来,穆清皱着眉头躲了一下:“你这是喝了多少?” 但他还没躲开太多,喻一枫便又不依不饶地缠了上来,咬着他的锁骨掀开了衣襟。 “嘶!你属狗的吗?”穆清被他莫名其妙扑在了沙发上,有些哭笑不得地想去推开他,但碰到他胸前的衣襟时,熟悉的痒意却忽然从掌心泛了起来。 和那天碰触到他沾染了陌生人香水味的衣服时的感觉一模一样。穆清看着埋首在自己身上的人,却忽然觉得全身的血都凉了下去。 但喻一枫太熟悉他的身体,指尖游走时他还是不争气地产生了生理反应,配合着喻一枫的动作,可笑又可悲。 他沉默的时间太长,喻一枫不满地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你在想什么?你在想谁!” 又来了。 同样的问题再次从身上人的口中问出,穆清却没有了回答的欲望,只觉得疲惫极了。 但喻一枫却仍旧不依不饶地咬着他,逼迫他回答自己。穆清闭了闭眼,勉强维持着平稳的语气:“你希望我想谁?” 他的语气平淡,喻一枫的情绪却忽然又激动了起来,压着他近乎粗暴地发泄了欲望之后,才咬着牙质问他:“除了我,你还打算想谁?” 只是不等穆清回答,他忽然又自己答道:“除了我,你谁都不能想。” 喻一枫从沙发的角落里摸索到那个被自己随手扔在一边的丝绒盒子,取出那一枚曾经蕴含着无数希望的戒指,强行掰开了穆清的手,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他看着穆清手上璀璨的华光,凑过去吻了吻那修长白皙的手指:“跟我结婚吧,跟我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穆清睁开眼睛看着他,想要直接叫他滚出这里,但对上喻一枫的眼睛,却忽然又说不出口了。 明明他之前可能拥抱过其他的、身上沾染着玫瑰花香味的人,刚才的亲密接触既不浪漫、也不舒适,甚至他可能明天又会去和别人在一起。 但至少现在......至少现在,喻一枫,你看起来好像是真的想和我一直在一起。 穆清闭了闭眼,缓缓反握住了喻一枫的手,低声应了一句:“好。” 第70章 过奖,互渣罢了 最后一门课考试结束后,朝海大学里到处都洋溢着即将放暑假的喜悦氛围。 宫实辰走在穆清身边,神情却和欢天喜地的学生们截然不同。他一下一下地偷看着身边的人,嘴巴张开似乎想说点什么,但纠结了半天,最后又把嘴巴闭上了。 “想说什么就说吧。”穆清侧头看了他一眼,神情满是无奈,“你再这么偷看我,别人会以为你暗恋我的。” “卵恋!”宫实辰听着他戏谑的语气,想也不想反驳了回去,“老子脑壳没包,不像喻——” 他的话音忽然顿住,飞快地瞄了穆清一眼,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但今天的穆清却并没有像前几天那样反应激烈,甚至还神色平静地帮他补全了内容:“喻一枫?” “啊,嗯。”宫实辰摸不清他现在的心情状况,谨慎地应了一声,见穆清的神情确实没什么波动,这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不介意了?” 穆清想了想:“与其说我不介意,倒不如说,最近听多了他的这种事情,我好像有点麻木了。只要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去想,其实也不会那么难受。” 他答得从容,宫实辰却开始不淡定了:“你——”他话到嘴边,目光触及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时,还是将话暂时吞进了肚子里。 直到两人离开了主干道,走上了旁边一条没什么人经过的小道时,才忍着火气压低声音问出了口:“你犯什么病呢!?你自己听听你刚刚说的话,跟那种恋爱脑的小屁孩有什么区别?” 他不等穆清回答,眉头便又忽然皱得死紧:“难道说那个喻一枫给你吃了什么控制大脑的药?他是给你催眠了,还是在你大脑里植入了什么脑残芯片......” 穆清被他逗笑了:“喻一枫要是真有这个本事,云丝都能玩上诺贝尔奖的金色牌牌了。” 宫实辰见他笑了,表情顿时更加惊悚:“你不会真的变痴情脑残了吧?别吧?” 穆清抬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记:“瞎想什么呢!” 宫实辰挨了不轻不重的一拍,脑门上的头发被穆清故意掀起来一个可笑的凸起,但他本人却毫无自觉,仍旧严肃地看着穆清:“说真的,你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穆清看着他严肃的神情和脑门上滑稽的发型,一下子乐了:“你刚刚不是说了吗,我脑残了,想给喻一枫当无怨无悔小娇妻,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温柔贤惠上得厅堂下得——” “快闭嘴吧你!” 宫实辰不由自主跟着他的话想象了一下这个场景,顿时被雷得外焦里嫩,搓着胳膊上接连冒出来的鸡皮疙瘩,恼怒地看着穆清:“你说恐怖故事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一下听众的感受?我晚上要是做噩梦了肯定是你害的!” 穆清再也忍不住了,大笑出声:“你要是真做了记得梦里存个备份,明天来跟我详细描述一下,我也很好奇。” 熟悉的刁钻味道扑面而来,宫实辰哭笑不得的同时,心中却无声松了口气:还好,脑子还是正常的。 穆清笑完,擦了擦眼泪,也不再糊弄宫实辰了:“其实你问我那个问题,就是想知道我是要和他继续下去,还是要一拍两散吧?” 宫实辰点了点头:“当然啊,他都这么离谱了,你肯定是要早点做个了断的,这种病态的关系,继续下去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要是你想断,就赶快和他断掉,要是想继续——你还是别继续了,我看着都替你难受的慌。” 穆清点了点头:“从理智上来说,这种情况下确实是断掉比较合适,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需要一段时间来作为缓冲。”穆清看着宫实辰,轻声笑了笑,“没有他的生活,我一下子接受不了。” 宫实辰看着他自虐似的笑容,心里闷闷的:“凭什么啊,你这么喜欢他,他却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他放了。”穆清纠正他,“而且应该放的不少,这一点上,我还是能确信的。” 宫实辰将信将疑:“你确定不是你太恋爱脑,情人眼里出情圣吗?” 穆清把手伸进口袋里,片刻后拿了出来,在宫实辰面前晃了一下。璀璨的华光闪过,险些闪瞎了宫实辰视力5.0的双眼。 “卧槽!” 宫实辰抓住穆清的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无名指上那枚造型简约、却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戒指:“喻一枫送你的?” 穆清点了点头,笑看着宫实辰:“他昨天跟我求婚了。” 宫实辰:…… 上星期不是还没正式确定关系,而且一个哭一个闹要死要活的吗?怎么才过了七天就快进到戴上戒指了? 他放开穆清的手,缓缓扶住了一旁的树干,神情恍惚:“是谁,是谁给朕的时间按了快进?” 穆清一挑眉,正要说话,宫实辰却猛地扭过了头来,看着他道:“等会,所以你现在戴上戒指的意思是——你答应他了?” “嗯。”穆清点了点头,看见宫实辰一脸见鬼了的样子,失笑道,“你这什么表情?不就是答应个求婚吗,我又没说会和他结婚。” 他的语气太过轻快,宫实辰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反应过来之后,眉头却再次拧了起来:“既然不打算结婚,你答应他干嘛?” “我喜欢他啊。”穆清答得理所当然。 宫实辰停下脚步看着穆清:“所以,你俩现在就是,他一边在外面浪一边跟你海誓山盟求了婚,你一边答应他求婚一边打算出去浪?” 他满脸费解:“你俩这是什么极品渣男组合?” 穆清笑得坦然:“过奖过奖,大家互相渣,谁也不亏。” 宫实辰看着他脸上的轻柔的笑意,无语片刻,又问道:“那你不难受了?” “前几天难受,这两天过了那个劲儿了,人也麻木了,就没事了。”穆清道,“而且他这么在意我,如果有一天知道我也出去玩了,应该会很崩溃吧?一想到他可能会比我难受,我就不那么难受了。” 他说得淡定,宫实辰却叹了口气:“那,你现在到底是在谈恋爱,还是在寻仇呢?” “爱是什么是什么吧。”穆清看着前方的小径出口,脸上带着一抹久违的轻狂,“这种拆盲盒的感觉也挺好玩的,不是吗?” 宫实辰实在看不出哪里好玩,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反驳,只好选了个折中的说法:“你开心就好。” 穆清笑了笑,率先向前走去:“快点吧,等会儿晚了要堵车了。” * 虽然几个月的时间并不算很久,但穆清下车之后看着周围的街景,听着灌进耳中的人声和音乐声时,却仍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怎么样,能适应吗?”宫实辰一脸担心地看着他,“你要是接受不了,咱们就先找家清吧缓缓?” “不用。”穆清淡淡道,“既然是出来玩,当然要直奔最好玩的,去清吧怎么行呢。” 宫实辰见他坚持,也没再劝,跟他一起走进了电梯。 穆清抬手按下熟悉的楼层后,宫实辰却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怎么还戴着这个?” “嗯?”穆清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才发现无名指上的戒指还在。 这个尺寸太合适,触感又太温柔,就仿佛天然是为他而存在的一样,反而叫他无形中就适应了它的存在。 就像曾经的喻一枫一样。 穆清垂下眼睑,指腹在戒指上轻轻擦过,却并没有摘下来:“戴着来找人,不是更刺激?” 宫实辰摇了摇头:“算了,你怎么高兴怎么来吧。” 四楼的高度转瞬就到,宫实辰站得靠门,等到电梯门打开后便率先向外迈了出去。穆清随在他身后,正要踏出电梯,却看到宫实辰的脚步忽然僵在了原地。 穆清不知道他又怎么了,走到他身边正要问个清楚,却发现他正死死地看着某一个方向。 他循着宫实辰的视线望过去,意外地看到了一双惊恐的眼睛,以及那双眼睛的主人旁边,一道异常熟悉的背影。 -------------------- 感谢订阅w 卵恋:可以理解成“暗恋个锤子” 第71章 在隔壁的,是谁? “哎老刘!大家都进去了你一个人在杵着看什么呢?别磨磨叽叽了赶紧走吧!” 祝知秋是个有责任心的,看见刘彦一个人愣愣地站在路口,便折返了回来喊他:“今儿这局可是你攒出来的,你不进去不太合适吧,快来!” 他边说边伸手去拽刘彦,见他跟傻了似的盯着电梯口不动,便也生了些好奇,循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正看见含笑而立的穆清。 祝知秋:“握草!” 这不是喻一枫放在心尖上那个老婆,自己那个谦谦君子似的嫂子吗?!他怎么在这儿?来捉奸吗? 还不等他想完,穆清已经将视线从喻一枫消失的路口收了回来,看着满脸震惊的祝知秋,遥遥伸手和他打了个招呼。 祝知秋本能地扬起笑容也冲穆清招了招手,正想借机走过去探探穆清的口风,但却发现这位以前在他印象中君子端方的嫂子忽然揽住了身旁那个长相英气的男伴,迎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酒吧的楼层里,走廊上的灯光也是暧昧的昏黄。但即便如此,随着距离的接近,祝知秋仍旧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穆清的所有动作。 嫂子贴在那个男伴耳边说话了,那个男伴被嫂子逗笑了,嫂子捏了他脸...... 嫂子无名指上的婚戒还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祝知秋的身体还站在原地,但精神已经裂开了。 经过祝知秋和刘彦身边时,穆清暂时松开了身边演技非常到位的宫实辰,唇角微勾看向了几乎要石化的二人:“好巧,没想到你们也来这里玩儿了。” 祝知秋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一眼如丧考妣的刘彦,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哈哈,是啊,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嫂——呃......” 他看了眼穆清身边的宫实辰,嘴里一声“嫂子”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 “嘘。” 穆清将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灯光恰在此时换成了更加暧昧的暖色,洒落在穆清笑意浅淡的脸上,仿佛在他眉梢眼角镀上了一层勾魂摄魄的光晕,简直吸引人的不得了。 即使祝知秋骨子里是个直男,但他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嫂子确实有足够的本钱,能够引得喻一枫即使费尽心力,也要将他追到手。 “我觉得,在这里相遇的事情,可以成为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穆清对着祝知秋眨了眨眼,“你应该也觉得这样处理更好吧?” 他的话带着极强的诱导性,祝知秋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被他一引导,稀里糊涂地就点了点头。 一直到嫂子揽着男伴走进了另一处酒吧里,祝知秋才骤然回过神来:“草!” 他喻哥背着他嫂子出来找人解闷,结果他嫂子也背着喻哥找人出来喝酒了?这是什么绝世糟心的互骗剧情啊!?而且还恰好被他和刘彦撞到了! 祝知秋越想越糟心,恨铁不成钢地踹了刘彦一脚:“没事瞎在这儿看什么看!现在出事儿了,你说怎么办吧!” 刘彦终于回过了神来,蔫头耷脑地叹了口气:“要不,我去找喻哥认罪吧。” 祝知秋莫名其妙:“干你什么事?” 刘彦看着祝知秋的脸,想到自己那天听穆清说的话,顿时也带上了几分火气:“还不是因为你乱说!” 祝知秋更茫然了:“我说什么了我?” “那天在沧海喝完酒,要不是你打电话跟穆清说喻哥在沧海睡了人了,他怎么会受了刺激再回这里来?” 祝知秋:“啊?” 刘彦皱着眉头和他对视片刻,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草,难道我被穆清给诈了?” 祝知秋刚刚听他说了那么多,再看他这时的脸色,跟着也反应了过来:“我连嫂子的好友都没有,怎么可能单独跟他通风报信,你绝对被他诈了。” 刘彦:............ 祝知秋看着他怀疑人生似的表情,忽然觉得心好累:“你都跟嫂子交代什么了?” 刘彦颤颤巍巍地转过身看着他:“我全说了。” 祝知秋:.......... 刘彦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说话时,语气都带着颤音:“现在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喻一枫的声音忽然从二人身后响起,祝知秋和刘彦不约而同打了个哆嗦,立刻站直了身体看着他,同时露出了心虚的笑容:“没什么!” 他俩的表现出奇一致,反而让喻一枫有了点狐疑:“真的?” “真的!”刘彦心跳直逼一百八,脸上挂着硬挤出来的笑容,对喻一枫道,“就是一点家里的小事儿,喻哥你不用操心,走走走,咱们进去吧!” 喻一枫应了一声,但却没有立刻动身跟着他们向内走。 祝知秋回头看了喻一枫一眼,心跳立刻也跟着飙了起来:喻一枫正看着的走廊位置,正是嫂子刚刚消失的方向。 “老喻,你看什么呢?怎么我们俩好了你又在这里站上了,快走吧!”祝知秋伸手拉了他一把,喻一枫却还是没有动。 祝知秋和刘彦慌得不行,正紧张地交换着眼神时,却听到喻一枫忽然开了口:“那边尽头的酒吧,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地方。” 刘彦下意识问了一句:“谁?”但问完之后立刻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能让喻一枫露出这种表情的、在酒吧一条街一见钟情的人,除了穆清还能有谁? 惊鸿一瞥后怦然心动的感觉在心中重燃,喻一枫看着那处陌生而又熟悉的拐角,忽然有些怀念:“你们先进去吧,我去那边一下。” “不行!” “别去!” 两道声音响起,喻一枫看着被一左一右两人牢牢抓在手里的衣袖,有些纳闷:“为什么?” “呃,因为......”祝知秋绞尽脑汁,随便编了个借口,“因为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再去那边一趟肯定会耽误很多时间。你现在和嫂子住一起,回家太晚嫂子会误会的吧?” 刘彦立即附和:“是啊喻哥!” 喻一枫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阻,看着他们简直是明晃晃写在脸上的紧张,忽然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好啊。” 他话音落下,祝知秋和刘彦立即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那我们走吧。” “不急。”喻一枫的脚步分毫未动,脸上笑容未改,“在回去之前,你们不如先和我说一说,在那家酒吧里的,究竟是哪一个我不能见到的人吧。” 他看着刘彦骤然变得煞白的脸色,缓缓将话说完:“我很好奇。” 第72章 你好,未婚夫 “......总之,就是这样。” 眼看着瞒不住了,刘彦一咬牙,将自己干过的蠢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但中间自己妄图借此再次和穆清拉近关系的行为,却没敢说出来。 祝知秋紧随其后,将刚才遇到穆清的事情也说了,但对于穆清身边带着人、以及穆清是如何骗着他点头的小细节,却也并没有和盘托出。 喻一枫听完了二人明显带着漏洞的说辞,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脸上的神情仍旧平静如初:“说完了?” 祝知秋点了点头,但看着喻一枫分不出喜怒的神情,心里却比刚才还要紧张:“那个,老喻,虽然老刘这事儿做的确实不地道,但嫂子来这里也不一定真的是来玩的,说不定只是我和老刘想多了,他来这里可能只是、只是——” 喻一枫淡淡道:“只是什么?” 祝知秋噎了一下,忽然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了。 只是什么呢?只是来这里喝喝酒聊聊天吗?可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能做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无论说成什么,都显得太过牵强。 他心里正着急着,喻一枫却直视着他,若有所思道:“你好像很担心我会对穆清做些什么?” 祝知秋对上他冰冷的眼神,心里忽然“咯噔”了一声。他是喻一枫的兄弟,但现在却无意识地站在了兄弟的对立面,去给一个疑似要给兄弟戴帽子的陌生男人开脱! 喻一枫看着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淡淡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这么在意他。” “我没在意!”祝知秋背后起了一层冷汗,连忙解释道,“我连嫂子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我怎么可能在意他呢!我只是担心这件事会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才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他说得乍一听十分有理,但喻一枫却并没有被轻易转移话题:“没有联系方式都能这样给他说话,如果有了联系方式,你打算做什么?” “我没打算要嫂子的联系方式!我真的只是——” 喻一枫却没听祝知秋说完,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只是因为他的某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有点在意他,对吗?” 祝知秋心头一颤,想要继续解释,却又找不到什么理由可以解释自己方才被像是冲昏了头一样的行为。他对上喻一枫的目光,便再也说不出任何言语了。 喻一枫的眼神扫过祝知秋和低着头不敢出声的刘彦,忽然冷笑了一声:“从前追过你的人还对你念念不忘,只见过你两次的人就被迷得神魂颠倒,穆清,你真是好有本事。” 他转身往穆清所在的酒吧走去,刘彦下意识想要阻拦,但看到喻一枫冰冷的侧脸,硬是没敢伸出手来。 祝知秋看着喻一枫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默默叹了一口气,对刘彦道:“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再拦着也没用,反而会添乱。不如让他们见面,自己去解决这个问题吧。” * 从路口到酒吧的位置并不远,喻一枫的步伐也并不慢,但这短短的距离,他却觉得自己仿佛走过了无尽的时间。 从酒吧里传来的喧闹声越来越近,喻一枫推开眼前的门,一眼就看见了明明坐得偏僻、却仍旧被众星拱月似围着的人。 听见祝知秋和刘彦的话时,喻一枫虽然愤怒,但却仍旧能保持一些冷静。可当真正看到那个曾经一次次勾得自己怦然心动的人笑着凑近其他人时,他心里却仍旧毫无预兆地泛起了尖锐的疼痛。 犹如锋利的刀尖割破皮肉,扎进已经刻上了穆清名字的心脏里。 穆清手上端着喝了一半的酒,含着笑意拒绝了身旁的人为他免费服务的建议,视线百无聊赖的在场内逡巡了一圈,轻易便发现了站在门口,正死死盯着他的喻一枫。 端着酒杯的手骤然收紧了一瞬,但穆清很快调整好了神情,放下手中的酒杯,对着喻一枫勾了勾手指,在黯淡的暖色光晕下对着他笑,用口型喊他:“过来。” 周围的人顺着他手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一个明显不是零的高个男人大踏步走来,揪着穆清的衣领俯下了身,恶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唇。 男人的力道太大,穆清坐着的椅子都被他推的晃动了一下,放在一旁桌子边缘的酒杯应声而落,碎成了一地残渣,暗红色的酒液蜿蜒流淌,浓烈的酒香顷刻蒸腾而起。 原本围在旁边的人纷纷后退,胆子小的甚至跑出了好远,才回过头惊恐地看着纠缠的二人。有人发现事态不对,壮着胆子跑到楼上,叫来了酒吧老板。 穆清被喻一枫咬得疼到皱起了眉头,视线几乎也被他全部遮挡,但余光瞥见手里拿着东西从楼上走下来的人时,便伸手扯住了喻一枫的头发,强行逼着他和自己拉开了距离:“你会亲人吗?疼死了。” 喻一枫看着他唇角渗出的血珠,眼神一暗就要再次凑过去,穆清却偏头躲开了他,对着来到旁边的老板道:“没事儿,我自己可以处理。” 酒吧老板和宫实辰是好友,和穆清也有点交情,见他这么说,便叫身边的人把东西都收了起来,却仍旧没有退后:“你确定不需要帮助吗?” “不需要。”穆清姿势狼狈,但脸上的笑容却潇洒又张狂,他将戴着戒指的手高高举起,让无名指上的璀璨光华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这位是我的未婚夫,家庭矛盾这种事情,还是不劳烦外人了。” 周围的抽气声接连不断,无数带着经典国骂的感叹词钻入了穆清的耳中,他却像没听见似的,凑近喻一枫的脸,落下一个带着血痕的轻吻:“未婚夫,你是想在这里上了我吗?我不介意的。”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已经闪起了手机摄像头的明亮光芒。 喻一枫沐浴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中,看着身下人满脸的轻狂,却觉得心里仿佛有什么地方骤然空了一块。 那个让他一见钟情的穆清,那个会对他温柔轻笑的穆清,那个会为他精心准备早餐、会和他分享工作中的琐事、会因为他的冷落而哭泣的穆清,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他松开了抓着穆清的手,缓缓站了起来:“穆清,我们谈谈吧。” * 酒吧楼上的房间为了能让人体验到极强的私密性,做了非常细致的隔音,即使楼下喧闹到不行,关上门之后也仍旧安静如住宅区。 穆清坐在颜色艳丽的大床上,并不去管方才被喻一枫扯开的领口,只是静静地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人:“你想谈什么?” 喻一枫看着他这幅模样,方才因为太过激动而被暂时抛掷脑后的愤怒忽然升了起来:“你来过这里多少次?” 穆清听着他质问似的冰冷语气,却嗤笑了一声:“你身边换过多少人,我就来过多少次。” 喻一枫的手指动了动,忍住想要把他推倒在床上、做到他说不出话的欲望,咬着牙道:“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不然呢?”穆清看着喻一枫山雨欲来的似的脸,却丝毫没有收敛的打算,甚至还歪了歪头,露出了一个喻一枫再熟悉不过的、温雅端庄的笑容,“你刚刚说着要好好谈谈,怎么上来就问我这个问题,你是在吃醋吗?吃醋在你之前,我还有过好多人—— ” 他的话被忽然扑上来的喻一枫尽数堵了回去。 -------------------- 上完厕所出来的宫实辰:人呢?? PS:小祝只是惊艳,不是喜欢。 第73章 谁先疯了 灼热的气息纠缠上来,带着不依不饶的霸道和侵略性。 但穆清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装出生疏和羞涩,而是伸出手攀上了喻一枫的肩,贴着他的侧脸发出惹人遐思的声音,又在他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退了回去:“你不是说要和我谈谈吗,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喻一枫居高临下看着他,面色阴沉:“你以前也这么浪吗?” 穆清笑了一声:“未婚夫,你是不是忘记了,在你之前我从来没有躺过这种位置,要说浪,那也是别人浪给我看的。” 他脸上仍然带着谦谦君子似的神情,但说的话却直白又强势,和喻一枫曾经熟悉的那个他相差甚远。 “穆清,”喻一枫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涩,闷闷的,难受到他几乎要无法完整地说出一个句子:“你,为什么要骗我?” “骗你?”穆清眨眨眼,脸上带出了一点困惑,好像他真不清楚喻一枫在说什么,“我骗你什么了?” “别再用这种表情跟我说话了。”喻一枫咬着牙质问他,“骗我很好玩吗?装成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很好玩吗?勾引我,看我为了追你费尽心思,很好玩吗?” 他的质问咄咄逼人,穆清却嗤笑了一声:“这算骗的话,你何尝不是一直在骗我呢?至于勾引你.....这不是成年人彼此靠近的小伎俩吗?你勾引我的次数也不少,就别单独说出来让我笑了。” “我没有骗过你!”喻一枫握住他腰的手因为激动而收紧,牢牢禁锢着他,“我是故意勾引过你,但我从来没想过要扮演成另外一个人!” “嗯,你没骗过我。”穆清脸上带着轻柔的笑意,但语气中却含着一丝讥讽,“你只是在靠近我的过程中、甚至上了我之后还不间断地出入沧海一样的地方,去搂别人的腰,去摸别人的脸,是吗?” 他的手指插入喻一枫的发丝,温柔地向下抚弄,直至松松扣在了身上人的颈项上:“我每天听着不同的人告诉我,说你又在哪里和谁耳鬓厮磨,我快疯了,你知道吗?” “我只是去喝酒而已,”喻一枫皱着眉头看他,“除了你之外,我没有和任何一个人做过!” “是吗?”穆清看着他脸上的恼怒,语气却仍旧柔和,“今天我也只是来喝酒而已,没有和别人做,你又是因为什么生气呢?” “那是因为你已经答应我了!”喻一枫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一点委屈,“你昨天才答应我,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 “你昨天给我戴上了戒指,今天和我在这里相遇,却只想质问我——喻一枫,你是不是有点太双标了?” “我——”喻一枫下意识想继续为自己辩解,想说我只是来喝酒解闷,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拥抱了别人的你,也不想去思考你可能有别人这个事实,但话未出口,已经被穆清截断了。 “喻一枫。”穆清脸上仍旧带着笑意,“你刚刚问了我那么多问题,我现在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认真地回答我。” “你心里真正喜欢的,是穆清这个人,还是你幻想出来的那个一尘不染的高岭之花?” 楼下的酒吧已经从短暂的骚乱中恢复了过来,喧闹声顺着墙体隐隐约约传进了房间里。可柔软的、带着强烈暗示意味的床上,姿势暧昧的两人之间,却默然无声。 喻一枫没有立刻回答,穆清将他的迟疑尽收眼底,露出个了然的笑容:“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他伸手想要推开喻一枫,可压制着他的人却本能地握住了他的手腕,用行动拒绝了他离开的意图。 穆清闭了闭眼,藏起这一瞬间心头升起的希翼,抬起头看着喻一枫:“不喜欢真实的穆清,但是喜欢穆清的身体,对吗?” 喻一枫沉默了许久,松开了握住他的手:“我不知道。” 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快,他的思维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以至于分辨不出来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求。 “我不知道。”喻一枫重复着自己的回答,低下头亲吻穆清的脸,将手从他上衣下摆伸了进去,近乎施虐般地游走在他身体上,“我们用行动来验证这个答案吧,好不好?” “不好。”穆清没有制止他的动作,但语气却比初次见到他时还要凉薄,“我没有当硅胶玩具的兴趣,也不打算配合你玩这种幼稚的小游戏。如果你再继续下去,我就报警。” 他的语气冷淡如冰,落在喻一枫耳中,却如落进了即将沸腾的水中,短暂且毫无用处的冷意过后,便是翻涌而至的怒火与欲望。 “好啊,那你报吧。”喻一枫摁住穆清想要反抗的双手,从一旁的柜子上随手摸来一副手铐,将他的手腕锁在了床头专门留出来的空隙上,“去拿着你的手机报警,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是怎么在我身下哭的。” 他扯开穆清的衣服,任凭细碎的纽扣四散落下:“去啊!” 穆清看着他近乎疯狂的举动,强烈的愤怒与恐惧在心中漫溢而出:“喻一枫,你敢!” “我当然敢。”喻一枫舔了舔唇,看着不停挣动的人,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精神病院我都住过,还在乎进局子吗?” 他蛮横地压了下去。 “啊!”穆清近乎凄惨地喊了出来,被锁住的手腕奋力挣动,可金属碰撞的声音并没有唤回喻一枫的理智,而是进一步刺激了他施暴的欲望。 视线里的一切模糊又清晰,疼痛自体内不间断地传来,也模糊了时间的流逝。 “喻一枫,你不正常。” 喻一枫听着他呜咽似的话,脸上却带着几近疯狂的笑容:“对,我不正常。你不可以反抗我,不可以离开我,要一直听我的,知道吗?” 混乱结束后,喻一枫解开了他手上的桎梏,轻柔地吻上他泛红的眼角:“不管我喜欢的是什么,你都是我的。” 他注视着穆清疲惫的脸,脸上却带着轻柔的笑意:“说,你喜欢我。” 穆清没有回答,喻一枫的神色便一点点冷了下来,他伸出手抚上了穆清的咽喉,但接下来的动作却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里面的那俩你们谈完了没有啊?我们这还有客人等着用房间呢!别仗着熟人就占着房间不给钱啊,我们还要做生意呢!” 穆清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眼神冰冷的男人,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先出去吧。” 喻一枫却仍旧执着地盯着他:“你喜欢我。” “嗯,我喜欢你。”穆清带着笑意看他,几乎调动起了自己全部的演技,“但是这里是别人的地方,占太久不好,你先出去,好不好?” 喻一枫很满意他眼中的恋慕,却又不肯自己出去:“我抱你走吧。” 穆清没有正面拒绝,而是引开了话题:“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人抱。你先回去吧,你的朋友应该还在等你。” 他认为自己说的话没有问题,但喻一枫的脸色却又冷了下来。 “我的朋友?”喻一枫看了他片刻,露出一个冷笑,“行,那我先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毫不留情地大步走了出去。 楼下的喧闹声随着他开门的动作陡然传了进来,但又随着关门声弱了下去。 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在叫嚣着疼痛,但留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穆清用手撑着床想要站起来,但手腕擦过床单时,细密的刺痛却让他胳膊一软,再次倒了回去。 宫实辰心急火燎地打开门,便看到了他倒下去的瞬间,心立刻提了起来,冲到了他身边:“你没事——草!” 他看着穆清身上遮不住的淤青和泛着血痕的手腕,眼圈都气红了:“姓喻的是想杀了你吗!” 穆清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低声道:“这边的衣柜里应该有准备好的替换衣服,你帮我拿一件过来。” 宫实辰见他的衣服被扯得支离破碎,心里难受得要命,跑去拿了衣服来帮着他换上:“我先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穆清却摇了摇头:“这个之后再说,你先送我回家一趟。” 宫实辰皱起眉头:“可是——” “云丝还在家里。”穆清看着宫实辰,“喻一枫出去的时候很生气,我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跟我闹,也不知道他还会做些什么,但我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宫实辰面色几变,像是不忍,又像是愤怒,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行,我送你回去。” 穿过楼下的时候穆清尽力走出了平时的姿态,宫实辰担心得要命,又不敢伸手去扶他,只能祈祷着能快点离开这群人的视线,可好不容易走到电梯口时,酒吧的老板却忽然追了出来。 “等等!” 穆清实在是有些站不住,伸手扶了宫实辰一下,这才看向了老板:“房间的钱我下次给你。” 老板看着穆清明显硬撑着的身姿,叹了口气:“那是我刚刚找的借口,不是真要你钱。” 宫实辰问他:“那是什么事儿?” 老板看了宫实辰一眼,目光最终却还是定在了穆清身上:“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一声,刚刚我看你那个未婚夫出去了,就叫前台的小李跟着去看了看。小李说他到隔壁找了好几个零带走了,你——” 他斟酌着接下来要怎么说,穆清却笑了:“多谢。” 老板便没再继续,点了点头道:“你做好打算就行。” 他转身准备离开,穆清却忽然叫住了他:“老冯,能再帮我个忙吗?” 老板回过头看着他,眼神认真:“你说。” “去你店里挑几个人美声甜的零,再找两个女孩,让他们跟我一起走。” 宫实辰补充了一句:“要能打的。” 老板:..........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看着一副无条件支持好友模样的宫实辰,和一脸淡定的穆清,烦躁地扒了扒头发:“你们真是——算了,我现在帮你搞,你们先下楼吧,我再搭你辆车,跟着你回去,行不行?” 穆清微微一笑:“好,麻烦你了。” 喻一枫,既然你想要用这种方式刺激我,那就看一看,谁比谁先疯了吧。 第74章 倒计时 40多分钟的车程并不算久,但对于此刻的穆清来说却分外漫长。 出发之前宫实辰担心穆清的身体,坚持让他直接躺在后座休息。穆清最初还打算侧坐着撑一会,但路途刚过一半,他还是手一松,直接倒在了后座上。 宫实辰从后视镜中看到他的动作,心里一惊:“穆清!你还行吗?” 躺卧的姿势让身体各处传来的不适缓和了不少,穆清略松了松眉头,对宫实辰道:“嗯,我没事,你看路吧。” 穆清声音淡定,宫实辰便稍稍放下了心,但坐在副驾驶的林晨却忽然开了口:“实辰哥,还是先带清哥去医院吧。” “不用。”穆清淡淡道,“处理完了再去就行,我的身体我知道。” 林晨忍了又忍,回过头看着穆清侧躺的模样,终于没忍住,爆了句粗口:“你知道?你知道个屁!” 他本来就喜欢穆清,今晚好不容易再次见到心目中的绝世好1真男神,正准备摩拳擦掌继续追人;谁知道刚递了一杯酒过去,男神就被另一个1摁在沙发上亲,后来还被人家折腾成了这幅模样,他心里又酸又涩,简直要难受死了。 因此后来看到酒吧老板回来找人跟着穆清去撑场面时,他想都没想就跟了过来,打算帮着曾经的男神扳回一局,也顺便让自己多看看对方被人上过之后的样子,让自己的大脑清醒清醒。 但他自己还没清醒过来,男神的脑子就先出问题了,他怎么能不生气。 宫实辰被他突然爆粗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林晨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稳:“实辰哥,你们没做过下面的不清楚,但是我清楚得很。” “咱们那个地方本身就不能这么用,平常做的时候准备不充分或者动作太激烈,一不留神就会受伤。穆哥这个情况就肯定是受伤了,得马上到医院去看,万一出血感染了,还得立刻做手术才行,不能拖的。” 宫实辰确实不清楚这些,听完林晨的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那我还是先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穆清摇了摇头:“不,先回家。我必须先处理好喻一枫的事情。” 林晨急了:“你要是不去看,万一真感染了,将来做手术治疗的时候有你好受的!” “回去。”穆清的态度却意外地固执,“处理他的事情花不了多少时间,而且我家距离一附院很近,即使真有什么事情,也不会耽误太久。” 林晨还想再劝,宫实辰却忽然踩下了油门。 银灰色的SUV压着城市限速标准向着目的地飞驰,林晨惊叫了一声,正想亲切地问候宫实辰的家属,就听到了身边一向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男人冷冰冰开口:“10分钟。” 宫实辰握着方向盘,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我送你回家,但你只有10分钟的时间去处理这个烂摊子,10分钟之后不管你有没有处理好,你都必须跟我去医院检查。” 穆清隔着车后座看着忽然认真起来的发小的侧脸,忽然无声地笑了:“可以。” “好。”宫实辰握紧了方向盘,“云丝我会帮你照顾、你的资料和学校的工作我会帮着你处理,你什么都不要想,专心把身体养好......” 他的声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作为朋友,我会最大程度尊重你的意愿,但我不想再看见你倒在我面前了。” * “来了来了,喻哥人来了!” 等在电梯口的人一路小跑进了屋子,眉飞色舞对沙发上阴着脸的喻一枫道,“我看到电梯动了!” 喻一枫看了那人一眼,还没说话,他身边那个浓妆艳抹的小零却抢先开了口:“电梯动了就是人来了?万一是别的邻居呢!” 喻一枫淡淡道:“这个时间点他们楼没什么人下班,应该就是他回来了,过来吧。” 浓妆艳抹的小零娇羞地笑了笑,靠在了喻一枫身上:“喻哥,这个距离合适吗?要不要再近一点?” 浓郁的玫瑰花味扑鼻而来,刺得喻一枫皱起了眉头:“这样就行了,不用太近。” “叮!” 电梯停靠的声音从没关严的门缝里传了过来,紧接着便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喻一枫环绕在一群莺莺燕燕里,心中的情绪翻腾。他分不出喜怒,只觉得有一种异样的畅快。 穆清今天说的话每一句都扎在他神经的最痛处,即便他将穆清压在了床上动弹不得时,这人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对他说出“不如我们各玩各的”这种建议。甚至在他气消了些,打算抱着人回家时,穆清仍旧没有服软,还亲口让他去找朋友们继续潇洒。 他的眼前清晰地浮现了穆清懒洋洋靠在沙发上,笑着和身边的清秀小零调情的模样,心里的怒火便无法遏制地翻涌。 穆清,既然你这么想把我推到别人身边,那我就做给你看! 虚掩的门忽然被人从外侧推开了。 穆清的脸上泛着暧昧的红晕,手里搂着刚才他见过的一个清秀小零,见到客厅里的群魔乱舞时似乎略有些惊讶,但立刻便带起了笑容:“你今天回家这么早啊?” 喻一枫听见他没事人似的打招呼,心里的怒意更甚,干脆一伸手将旁边的人抱到了自己腿上,咬着牙冲穆清露出一个笑容:“是啊,今天的人都太可以了,我想带回来玩,尤其是这个,特别知情识趣。”他说着,还伸手捏了一下怀中人的脸。 他怀里的零本来想配合喻一枫的表演,但看见穆清的眼神,不知为什么忽然产生了一点惧怕,只能僵着身子坐在喻一枫怀里,一点也不敢动弹。 穆清看着喻一枫的动作,眼神却一点波澜都无:“是吗?那客厅归你了,我们去卧室里。” 他揽着那个清秀的零向着卧室的方向走去,大敞的门外,一群面容姣好的男男女女跟在他身后,齐刷刷对着喻一枫打起了招呼:“嫂子好!” 喻一枫看着被莺声燕语包围的穆清,原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忽然尽皆消失了。 回过神来他已经冲到了穆清面前,宫实辰挡着他的手臂,皱眉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喻一枫看着脸泛红晕的穆清,露出个讥诮的笑容:“他刚刚被我干得下不来床,你们也不嫌脏?” 他话说得实在难听,宫实辰脸色一变,穆清却神情自若:“大家都只是出来玩玩,你别说这些扫兴的。” “你的意思是——你觉得我扫兴?”喻一枫盯着他,“不是你哭着让我不要停的时候了?” 穆清看了他一眼,忽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你这么说,是不是担心我们玩得开了等会儿你不尽兴?没关系,我们这就走,家里都留给你,这样可以吗?” 喻一枫看着他搁在身边人腰上的手,嗤笑了一声:“不用,我不想在操过你的地方再碰别人。” 他对着愣在沙发上的人一勾手:“走,我带你们去干净的地方。” 穆清注视着他的背影,轻声道:“好走,不送。” 电梯闭合的声音响起,一直悄悄扶着穆清的林晨立刻对宫实辰道:“快点送穆哥去医院吧,他好像发烧——” 林晨的身边忽然一空。 原本搭在他腰上的手骤然松开,揽着他的人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 “穆清——!!!” 第75章 哥哥 视线模糊的刹那,穆清的身体已经没有知觉了,但意识却仍然残存着几分清醒。 他感觉到自己好像倒下去摔在了什么地方,慌乱的人群破碎成残影,似乎有人隐约在他耳边大声说着什么,好像是他的名字,但回音太大又太模糊,他还没来得及听清,思绪就彻底陷入了黑暗里。 漫长的黑暗中,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一切光怪陆离,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中走马灯似的流淌,而穆清的意识像是一个陌生的旁观者,站在一切记忆之外,静静地观察着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记不清楚颜色的小火车,黑白色的琴键,朝海湖里碧蓝的水,满藤的蔷薇花,以及牵着他走进满庭花色中的人。 旁观的穆清看着那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自心底里升起了一点恐慌。他下意识想要叫住那个人,但却想不起这是谁,喉咙也发不出声音。 白雾自脚下弥漫,穆清看着那人被雾气遮掩的身形,只能追了过去,想要牵住那个人的手。但那个人却侧身躲开,露出一张神色中满是嫌恶和轻蔑的脸。 杂乱的记忆骤然汇成洪流,潮水般涌入脑海,于是他的名字便在心头悄悄浮现。 这是自己曾经想要携手一生的人,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可能了。 穆清收回了手,慢慢向后退了一步,轻声道:“喻一枫,再见。” 尖锐的刺痛自心脏处无声蔓延,扯得他不由自主地蹲了下去,但脚下的地面却骤然化为虚无,他自高空坠落,重重地砸在了什么地方。 轻飘飘的不真实感逐渐褪去,沉重的束缚感从四肢蔓延而来,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鼻端。身体很暖,但手背上却带着刺骨的寒凉,冷得他指节几乎都要冻僵了。 穆清本能地动了动手臂,想要将手背藏进被窝里,但旁边却有一只带着薄茧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挡住了他的动作:“别动,你手上扎着针,乱动会倒流的。” 这声音沉稳儒雅,带着学者似的温和,是让人一听便觉得心神舒畅的嗓音。但这道声音落在穆清耳中,却叫他浑身都僵硬了。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适应了夕阳下灿烂的光线后,便向着发出声音的人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笔挺的衬衣、低调的银灰色领带,再向上看去,是一张神情十分复杂、但与他有五六分相似的脸。 “爸?” 穆睿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神情变了几变,干巴巴地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穆清稍稍动了一下身体,察觉到身后隐约的刺痛时不自觉皱了下眉头,但看向穆睿时,神情却平淡依旧:“没有。” 穆睿心里各种思绪翻腾,也没注意到他刚才一瞬间的神情变化,敷衍似的点了点头:“嗯,那就好。” 话音落下,寂静便重新蔓延。 穆睿看了眼穆清,正纠结着要说些什么,穆清却忽然问他:“你不是要去新西兰巡演吗,怎么回朝海来了?” “今年上半年的演出结束了,我回来看看。”穆睿看着他,“新西兰是去年年初的事情,你记错了。” “是吗,抱歉。”穆清淡淡道。 他平日里和陶霜的联系不多,和穆睿的联系更是少之又少,对他的行程也并不了解,能记住他去新西兰,也是因为上一次穆睿忽然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时,打电话的过程中说的。 眼看着气氛又陷入了沉默,穆睿舔了舔唇,绞尽脑汁找了个话题:“我本来想去你家看你,但是你母亲不接我电话,还是在你们学校门口碰到了实辰,才知道你原来在这里。” “嗯。”穆清点了点头,“多谢你过来看我。” 夕阳的余晖在病房的墙壁上打出长长的光影,逐渐昏暗的视线中,穆睿看着穆清苍白的脸色和淡漠的神情,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久违的悲伤来。 穆清从小就在音乐上有极高的天赋,自己曾经也在他身上倾注了所有的心血,用最严格的方式去教育他,希望让他成为一个比自己、比陶霜都优秀的人。 可惜这个孩子做到的只有长相,而至于其他的部分,他和自己期待的相差实在是太多了。 他眼中的失望太过明显,穆清注意到了,却并没有问询,只是淡淡道:“你过来看我,你的现任妻子和孩子没有意见吗?” 穆睿的动作僵了一瞬,勉强笑了笑:“还好,霖霖和她妈妈在附近逛商场,我刚好有时间。” “现在应该快七点了,应该也差不多了。”穆清看着他,“你还是现在过去吧,别让她们等太久。” 穆睿抬起手看了看时间,立刻想要站起来身来,但目光扫过一旁只剩个底子的液体,便又坐定了:“没事,你这一瓶液体快完了,我给你叫来医生再走。” 穆清这一次却并没有回他的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从醒来时就想喝水,和穆睿说了几句话之后更是口干舌燥。但穆睿能来到这里看他已经是难得的稀奇事了,而且现在心思明显不在这里,穆清也不打算开口劳烦他。 液体彻底从瓶口消失时,白色大褂的护士匆匆而来,麻利地拔下了穆清手上的针:“你今天的液体打完了,但身体状态太糟糕,擦伤也比较严重,还需要再多住几天观察一下。” 穆清点了点头,露出个感激的笑容:“多谢。” 护士收好吊瓶便向外走去,路过门口时顺手打开了病房的灯。 冷色的白光自顶部流泻,穆睿看着陷在被子里、过分苍白憔悴的儿子,忽然鬼使神差似的伸出了手,安抚似的向着他的肩膀探去。 穆清看着穆睿的动作,神情里陡然升起了一丝不可置信。他依稀记得,小时候只有自己能完整流畅地弹出一首极难的曲子时,穆睿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来夸奖他。 穆睿掌心越靠越近,温暖的感觉在耳边擦过,即将碰触到他的肩膀时,病房外却忽然传来了一声清亮的童声:“爸——爸——!!!” “哎!”穆睿朗声回应了一句,收回手疾步走到了门口,笑着接过了扑到怀中的女孩,“跟妈妈逛完啦?” “嗯!”小女孩脆生生地应了,又兴高采烈地对穆睿道,“妈妈说你来看哥哥了,霖霖也想看哥哥!爸爸,哥哥在哪里呀?” 穆睿笑容一僵,第一反应是不想让穆清把穆霖带坏,正要找个借口带她出去,穆霖却眼尖地发现了病床上的人,立刻挣开爸爸的怀抱跑了进来:“哥哥!” 小女孩扑到床前,好奇地看着床上的人:“你是我的哥哥吗?” 穆清看着她天真的笑容,余光扫过穆睿脸上的不悦,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是。” “这样吗?”穆霖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失望,“可是霖霖想要你当哥哥,你长得很好看,比爸爸和妈妈、还有幼儿园的老师加起来都好看!” “是吗?谢谢你。”穆清朝她微微笑了笑,“你快回去吧,你的爸爸在等你回家。” “嗯!”穆霖年纪小,几句话的功夫就把找哥哥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她转身要走,看到穆清苍白的脸色,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棒棒糖,塞进了穆清手里,“大哥哥,这个给你吃,你要快点好起来哦!” “嗯,谢谢你。”穆清微笑着目送她跑到了穆睿身边,穆睿蹲下来抱住小女孩,亲亲蜜蜜地走了出去。 穆清听着走廊上的脚步声,垂下眼睑看了眼空荡荡的肩,自嘲似的笑了。 本来就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还要期待呢。 他本就应该什么也没有。 第76章 不再入梦 和科里的实习生打完电话的宫实辰心急火燎走出楼梯间,迎面便遇到了和颜悦色抱着女儿的穆睿。 宫实辰微微一怔,但立刻反应了过来,笑着道:“穆叔叔,您这就要回去啦?” 穆睿和颜悦色朝着他点了点头:“嗯,刚刚你才出去穆清就醒了,我们很是聊了几句,但是霖霖说她有点饿,我得先带她去吃点东西再说。” 宫实辰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乖乖呆在穆睿怀里的穆霖却忽然出声了:“爸爸,穆清是谁呀?是刚刚躺着的那个大哥哥吗?” 穆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敷衍地对穆霖道:“这是个秘密,爸爸等会再告诉你,好不好?” 他说完,客气地对着宫实辰点了点头:“我先走了小宫,改日咱们有机会再聊。” 宫实辰带着客套的笑容对着他点了点头,一转身脸色就冷了下来,毫无征兆的变脸将一旁路过的小护士吓了一跳。 “他麻那个jio板!不想来看就不要装的那么情深义重啊,在校门口拦着我硬要跟来,来了待20分钟不到就要走,简直是个日龙包......” 宫实辰心里憋着怒火,阴着脸一路碎碎念到了病房,正想大声骂穆睿几句,却一眼瞥见穆清正扒着床沿试图坐起来,吓得他立刻冲了过去,扶着穆清在床上重新躺好:“你干嘛呢!刚醒来就乱动,嫌伤不够重是不是?” 穆清口渴得要命,正想跟他解释自己只是想喝口水,但他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咳嗽声。 宫实辰担心得不行,伸手拍着他的后背让他喘匀了气息:“怎么了又忽然咳嗽了?我去叫医生再来给你看看吧!” “不用。”穆清平复好了呼吸,舔了舔干裂的唇角,“我只是太渴了,你给我倒杯水吧。” “哦哦哦好!”宫实辰帮他倒了杯水,又担心他这咳嗽是什么并发症,还是跑去叫了医生过来。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仔细检查了穆清的状况,冷酷地开口:“没事,喝点水就行,死不了。” 宫实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医生,他接下来多久能出院?平时生活会不会受影响?以后有没有什么注意事项之类的?” 医生看了宫实辰一眼,言简意赅:“5-7天,不会。你以后注意点,下手之前记住他是个人就行。” 宫实辰:“........不,这不是我干的!” 医生眉头一皱,看着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鄙夷:“敢做不敢当?不是男人。” 宫实辰:........ 穆清看着宫实辰欲哭无泪的神情,强行忍住已经涌到了唇边的笑意,轻咳一声道:“医生,他只是我朋友,我受伤也不是因为他,是因为我男......我前男友。” 医生听到他脱口而出的称呼时原本皱起了眉头,但听见他改了口,神情便缓和了不少:“这才对。不爱惜你的人就应该早点让他成为前任,这种事情上一味顺从,你下次只会受伤更严重,但人家拍拍屁股就能换下一个,恋爱脑不可取,懂吗?” 穆清教了这么多年书,这还是头一次遇到别人一本正经教育自己的情况,觉得有趣之余,也知道医生是好意,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医生见他一副虚心接受的样子,点了点头便背着手走了出去。 宫实辰起身关上门,忧愁地看着穆清:“我这是头一次这么冤枉。” 穆清失笑:“谁叫你是竖着站的。” 宫实辰长叹了一声:“我的一世英名啊!” 穆清听着他拖长了声音的嚎叫,唇角弯了弯:“不过这一次多亏有你,我才能及时解决了昨天的麻烦。为了补偿这两天的辛苦还有今天的精神损失,我的车送你好了。” 宫实辰愣了一下,发现穆清不像是在开玩笑之后,立刻摇了摇头:“我不要!” 穆清眉头一挑:“不是吧这你都嫌弃?这车我今年年初才买的,有牌照还有交好的车险,停车位也有,反正你就住隔壁栋,也不用发愁买不到停车位了,多好啊!” 他话音落了,宫实辰却许久没说话,过了半晌才重新开口:“你真的要走吗?” “嗯。”穆清点了点头,“其实年初我就该去的,是因为越老师休产假,我需要临时帮她带班才没去成。秋季开学越老师就休完产假回来了,把这个班交给她之后,我就没什么闲杂工作了,刚好可以去彼得堡。” “这个我知道。”宫实辰看着他,“我的意思是,那边的学校也是九月才开学,你其实可以在朝海多休息一段时间,等到八月再过去也不迟,不一定非要好了就走吧?”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你放心,我现在的心情很好,也很清楚我是在做什么。而且......”穆清看着宫实辰,头一次露出了有些疲惫的神情,“我不想再以任何方式、在任何地点看到他了。” 喻一枫曾经是他的美梦,但从今往后,他还是不要再入梦了。 宫实辰看着他脸上难得流露的脆弱,忽然有些不平:“可是你就这样走了,他却什么事情都没有,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穆清听着他愤愤的语气,脸上却带出了一个笑容:“但是我和他之间,从来都不是公平的。” “我们都怀着不同的目的接近了对方,都交付了真心,——啊,可能我交付的比较多一点。但不管怎么样,这都不过是一场有关于爱情的游戏,我输了,所以愿赌服输,仅此而已。” 宫实辰听着他冷淡的话,心里的难受却比方才更甚:“那,你还喜欢他吗?” 穆清的笑容淡了一瞬,但迎着宫实辰探究式的目光,他却并没有回避,而是嗤笑了一声:“怎么可能。” 宫实辰对他的话将信将疑,但没等他追问,他放在兜里的电话已经重新又响了起来。 他看着来电显示上实习生的姓名,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去接个电话,马上就来!” 穆清看着他的身影急匆匆自门口消失,这才松了口气。 如果刚才宫实辰继续追问下去,他刚才为了安抚好友情绪编的谎言就要不攻自破了。 说不喜欢喻一枫是假的,毕竟他在这个人身上倾注的目光太多,陷得太深,即便只是听到“喻一枫”这三个字,他心里仍然会不由自主地掀起悸动。 只是这份悸动以前伴随的是微醺的暧昧与暖意,但现在想起来,却只剩无言的苦涩与遍地狼藉。 穆清不是第一次面对失去理智的喻一枫、也从来不是会因为恐惧而退缩的人,但昨天喻一枫压着他逼迫他顺从、想要完全控制他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升起了强烈的、想要逃离这个人身边的欲望。 如果自己继续留在朝海,或许十天半个月之后喻一枫还会再次上门,而自己会被正常状态的他所迷惑,一个心软就让他留下来。到那种时候,事情才是真的无法收场了。 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无法再相信喻一枫,而喻一枫也不可能再信任他了。 与其让这段关系在相互猜忌中出现不可挽回的结局,不如他直接离开朝海,让这样的事情永远没有发生的机会。 这会是最好的结局。 最后一丝日光从天边淡出,夜幕完全笼罩了窗外。穆清看着一旁窗子上自己的倒影,露出了一个洒脱的笑容:“喻一枫,希望从今往后,我和你再也不会遇见。” -------------------- 他麻那个jio板、日龙包:宫实辰同学的川味脏话,懂的都懂。 第77章 我想见他 步入七月之后,朝海的天气愈发燥热了起来。容瑛小院里的蔷薇花都被晒得有些蔫了,看起来无精打采。 她站在窗前,正盘算着晚上要好好浇浇花,再把枝叶修剪一下时,门口的位置却忽然传来一声响动。片刻之后,喻一枫便提着电脑走了进来。 容瑛眼神一亮,期待地看向了门口,但发现只有喻一枫独自走进来时,便失落地叹了口气。 喻一枫一进门就听到了叹息声,便笑着问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惹到我外婆了?我去帮你出气!” 容瑛看了他一眼,神色却并没有跟着他的玩笑话变得高兴多少:“我现在不用管公司,每天种花看草的,谁能惹到我?倒是你,你最近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把人家惹生气了?” 她没提名字,但喻一枫却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她提到的人是谁。 他的脸色黯淡了一瞬,但立刻就重新扬起了笑容:“没有,他只是最近太忙了,我下次——” “你说谎骗人的技巧还是我教的,现在打算用同样的方法骗我吗?”容瑛叹了口气,“说吧,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喻一枫看着她严肃的神情,知道今天是躲不过去了,便简要将过去的事情向她交代了一遍。 容瑛听的眉头逐渐紧锁,听到他在酒吧强迫穆清的时候,终于没忍住,使劲拍了一下桌子:“胡闹!” 她看着喻一枫,厉声道:“他是人,是独立的、有人格有思想的人,不是你的附属品!你不能要求他完全以你为中心,更不能用那样的方式去强迫他!你这种行为,跟犯罪有什么区别!” 喻一枫坐在她对面,神色灰暗:“我知道。” 只是当时事情来得太突然,而那时的穆清又和平时太不一样,他愤怒之下,便选择了最直接、但现在看来也是伤害最大的方式。 那一场闹剧之后,第二天早晨喻一枫就清醒了过来。但为了防止自己再次伤害到穆清,也为了让自己彻底想清楚对穆清的态度,他迟迟没有找过去,穆清也没有再联系过他,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将这段关系降到了冰点。 容瑛听着他平铺直叙似的讲完了接下来的事情,伸手撑住了隐隐作痛的额头:“你——算了,你之前做过的混账事我们先不提,单独说你和他断了联系这件事,你把这个叫做默契?” “你强迫了小穆,还带人到他家里挑衅,还那么说他——你为什么觉得他还会主动联系你?”容瑛看着他,目光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当他没有自尊吗?” “我......”喻一枫张了张口,最终却只是低声道,“是我太冲动了。” 容瑛看着他脸上的挫败,深深叹了口气:“你既然喜欢他,为什么要去做那种事情刺激他,去用那种方式折辱他伤害他,你——” 她的声音忽然哽咽了:“你是想让你爱的人,也步上你母亲的后尘吗?” 嵌着冰冷字迹的灰色墓碑骤然浮现在脑海中,喻一枫的心头空了一瞬,理智还没反应过来,话却抢先脱口而出:“他不会的!” “喻天当时也是这么认为的。”容瑛看着院中的蔷薇,轻声道,“潇潇走了之后,他跪在我面前跟我说,他和那些女人只是逢场作戏,真正放在心上的只有潇潇一个女人,他没想到潇潇会那么决绝。” “你一直讨厌喻天这种作风,确认了喜欢穆清之后也真的没有再和其他人发生过关系,这一点,你确实比你父亲优秀。但你既然可以做到洁身自好,为什么不能直接远离那种场合,或者在你推脱不了的时候直接告诉穆清,给他一个完全的安心呢?” 喻一枫听着容瑛的指责,头一次声音中满是犹疑,“我怕他知道我去那种场合之后,会不开心,所以我就想要瞒着他——” 容瑛看着喻一枫脸上和平时截然不同的慌乱,忍了又忍,才没一巴掌盖到他脑袋上:“他生气了你可以哄啊!你不是长了嘴会喘气儿吗?平时说别人一套一套的,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这么拎不清呢?” “我......” 容瑛在气头上,也不想听他说了,拍着桌子对他吼:“你自己亲口说不得已要去那种场合,和他从别人那里听到能一样吗?你母亲每次听到喻天在外头乱搞的时候有多难受,你都是看在眼里的,怎么就不想想你的事被人传到穆清耳朵里,他会是什么感受呢!?” “可是我没——” “你是没做!”容瑛瞪着他,“但是传话的人知道你没做吗?穆清知道你没做吗?他一次次听说你在有桃色服务的酒吧酒店里玩,他会怎么想,他能怎么想?!” “可是我那天去接他下班,却听到有个人跟他告白,他还同意了拥抱那个人。”喻一枫心里沉甸甸的,“我也很难过。” 容瑛实在是忍不住了,伸出手在他脑袋上使劲拍了一记:“你听见有人跟你男朋友告白,你应该做的不是立刻跑过去宣示主权吗?在门口杵着等什么呢?求拥抱一般是告白被彻底拒绝了才会提出来的请求,你怎么这点常识都没有了!” 喻一枫被自家外婆在脑袋上盖了一记,耳边回荡着她的怒吼,有点发懵:“是这样的吗?” 容瑛想怼他一句你以前没见过吗,但是想了想这孩子过去的经历和畸形的爱情观,估计他确实没这个意识,只能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想清楚了吗?” 喻一枫沉默了许久,久到容瑛又想抬起手,在他脑门上来一下时,喻一枫才抬起了头:“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想清楚。” 容瑛眉头一皱,就想继续骂,但喻一枫却接着道:“但我知道,没有他在的每一天,我过得都很难熬。” 他看着无名指上和穆清成对的戒指,低声道:“那天他问我,我爱的是真实的他,还是平时和我相处的那个他。我当时觉得很难回答,但现在我觉得,他是怎样的都不要紧,只要他是穆清就好。” “外婆,我想见他,想拥抱他,想永远不离开他。” 容瑛看了他良久,忽然叹了口气:“如果你真的想永远和他在一起,那么,在你去找他之前,你还要学会一件事。” “什么?” 容瑛看着喻一枫的脸,淡淡道:“去相信他。” 第78章 追妻 容瑛的小院到穆清住的小区路程虽然有些远,但喻一枫今天的运气很好,一路上都是绿灯,畅通无阻。可即便如此,他仍旧觉得时间太过漫长了。 电梯到达十二楼时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但走进楼道时,不祥的预感却自心头悄然浮现。 这里似乎安静的有些过分了。 喻一枫快步走到门前,轻轻敲响了门,但这扇从来不曾拒绝过他的门,却头一次没有立刻回应他。 他不死心地又敲了几下,但整个十二楼除了他敲门的回响,并没有出现任何额外的声音。 心头的不安越来越重,喻一枫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他拿出穆清以前给自己的钥匙,默念了一声“打扰了”,便打开了眼前的门。 走进去时喻一枫习惯性地低头看了一眼,但平时总是会蹲着小猫咪的位置今天却并没有熟悉的白色毛球,旁边总是放着几双替换拖鞋的位置也空空荡荡,墙角的绿植不知所踪,拐角处的衣架却被移动到了角落里,上面干干净净,和鞋柜一样什么都没有。 心头的不安愈演愈烈,喻一枫走进客厅,但映入眼帘的不是散落着小玩具的沙发地毯,而是几个浅色的防尘罩,以及倒扣在桌上的、他再眼熟不过的两个杯子。 巨大的恐慌自心头升起,喻一枫几乎是仓惶地打开了每一个房间的门,可迎接他的只有颜色统一的防尘罩,以及空空荡荡的柜子。 除了角落里被透明罩子盖住的猫爬架,以及穆清床头那一本夹着一页书签的诗集,所有的一切都明明白白地昭示着,喻一枫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早已经从这里离开了。 他茫然无措地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如梦初醒似的打开了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但接通的声音并没有传来,只有冰冷的女音毫无波动地重复着: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连续重复几遍之后,通话自动挂断了。 喻一枫盯着重新回到主界面的手机,颤抖着手指在聊天软件中寻找着穆清的名字,但消息发出之后,弹出来的只有红色的感叹号,就连他所在的外院的教师大群里,穆清的名字也悄然消失了。 他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拨通了系主任的电话,然而听着他的问题,西语系的主任却只是歉然一笑:“你问穆老师?他不是咱们俄语系的老师呀,这个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你找俄语系的主任问一下吧,看他知不知道。” 俄语系系主任电话接的很快,爽朗地告诉了喻一枫,穆清是作为朝海大学的优秀教师代表到别的学校交换授课去了。但听到他追问具体的地址时,却为难地叹了口气: “喻老师啊,这个事情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但是穆老师这个人一向不喜欢高调,这次的交换授课也是打算讲完回来开座谈会的时候再拿出来分享的,具体的地址,我实在是不方便说,抱歉啊!” 他说完之后礼貌地停顿了片刻,打算和喻一枫再寒暄两句,但电话却毫无预警地被掐断了。 * 喻一枫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样挂掉了电话,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穆清卧室里的,但回过神来时候,他已经把桌面上那本唯一和穆清相关的诗集捧在了手上。 他顺着书签翻开了诗集,但首先吸引他注意的并不是书页内漂亮的花体俄文,而是那一张明信片似的书签上,用中文写就的翻译: 我曾经爱过你:爱情,也许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 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愿上帝保佑你, 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地爱你。 字体清隽,笔力苍劲,一看便知出自于穆清之手。 喻一枫曾经牵过那双手,在暖色的朝阳里看过他的笑容,在泛着余温的夜风中吻过他的唇,曾经和穆清相处过的一幕幕在他眼前无比清晰的浮现,但那个他最想见的人,却永远地从他面前消失了。 清晰地意识到这一事实的刹那,剧烈的疼痛毫无预兆地自心头升起,喻一枫的手陡然一颤,原本被他安安稳稳捧在手心里的诗集便重重地摔了下去。 一枚银色的、曾经戴在另一个人无名指上的戒指从书页中滚了出来,在地面上转了两圈,静静地停在了喻一枫的面前。 他伏在地上努力喘匀了呼吸,咬着牙忍过了剧痛,才伸出手,将那枚戒指牢牢地握在了掌心。 金属的质感硌得喻一枫掌心生疼,但他却像毫无知觉似的,又从地上捡起了那张有穆清字迹的纸,一并贴在了心脏的位置。 * 一直到月上中天时,容瑛都没有等到喻一枫的任何消息。 她实在是有些担心,犹豫了片刻,还是给喻一枫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才接通,容瑛正要问他情况,却被电话那端传来的沙哑声音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没什么。”喻一枫用流水洗去了嘴角残存的血迹,确保自己的身上没有任何痕迹,才关上水龙头走了出去,“就是发现找不到他了,一时情急吐了点血,现在已经正常了。” “你这叫没事!?”容瑛的声音顺着听筒传来,几乎要震破了喻一枫的耳膜,“你去看医生了没!?” “还没,我刚刚站不起来,现在缓过劲了,打算现在去看。”喻一枫关上身后的门,轻声笑了笑,“外婆你放心,我有分寸。” 他的声音笃定,容瑛的气势却丝毫未减:“你有个鬼的分寸!你现在在哪?我叫人过去接你,你别再乱跑了!” “我真没事儿,你就相信我吧。”喻一枫按下了电梯的按钮,笑着道,“你也不用叫人过来,我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会自己开车,也知道去医院的路,一定看完了再回家,真的。” 容瑛听着他笃定的声音,心里却还是不安生,正要再劝他两句,喻一枫却忽然道:“对了外婆,我有件事想拜托一下你。” “什么?” 喻一枫轻咳一声,忍住喉间的痒意,对容瑛道:“我想知道穆清到底去了哪个城市交换授课,是在哪所学校教的什么课程。” 容瑛皱着眉头打算听他继续往下说,但却久久没有听到喻一枫接下来的话,忍不住问道:“就这些?” “嗯。”喻一枫道,“这些应该是在他去的学校官网上公开的信息,但我现在得去看医生,没有时间找,只能求我的好外婆找人帮我看一看。至于更详细的信息,比如住址之类的,这些是他自己的隐私,我如果去查这些,他会不高兴的。” 容瑛听着他平静的声音,心里却七上八下的:“你打算去找他吗?” “嗯。” “那,他要是不理你怎么办?” “他不理我?”喻一枫沙哑的声音顺着听筒传进容瑛耳中,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那我就努力去追。趁着他可能还喜欢我,趁着时间还来得及,我会用最大的努力,去信任他尊重他,去真正靠近他的身边。” -------------------- 喻一枫:我不能怂了,再怂怕老婆跑了 PS:这里的诗还是普希金的《我曾经爱过你》,是完整版,17章的是半首 第79章 糟心 九月的圣彼得堡虽然天气仍旧艳阳高照,但温度已经过早得来到了十度以下,堪比朝海的深秋。 穆清早上出门时原本只穿了大衣,但被门外的冷风一吹,还是折返回了家,打算戴上一条围巾。 打开门时家里安安静静的,刚才追在他脚边嚷嚷着要跟出去的云丝,现在已经躺在了地板上暖气最足的地方,睡得四仰八叉,甚至还打起了小呼噜。穆清从它身边经过时都没有反应,甚至还砸了咂嘴,似乎在做着什么美梦。 穆清伸手摸了摸它比在朝海时还要柔软蓬松的毛发,看着时间还早,便干脆在客厅坐了一会,拍了两张云丝的睡照发给了宫实辰,然后这才不紧不慢走回了卧室,打开柜子随手拿了一条围巾出来。 但等他刚刚将围巾凑近颈项时,一阵淡淡的、带着兰姆酒味道的木质琥珀香味却幽然钻进了他的鼻端。 不浓重,但却十分撩人,是那个曾经和他亲密无间的人身上的味道。 穆清愉悦的神色忽然冷了一瞬,他看着镜中自然垂落在自己身前的鸽灰色围巾,嗤笑了一声,伸手将它从脖子上扯了下来,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宫实辰的回复恰在这时传了过来: 补牙八八折:可爱是挺可爱的 补牙八八折:就是看起来比前几天胖了好多,你不能溺爱孩子,得监督它少吃多运动了! 穆清看着恰好撞到枪口上的人,拿起手机发了条语音: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宫实辰停顿了片刻,忽然给他弹了个语音过来。 穆清一接通,那边熟悉的川味普通话就响了起来:“儿豁哦!我又把他的东西捡给你了?!” “嗯,这次是围巾。”穆清磨了磨牙,“帽子、睡衣、枕套——宫爱卿,我的随身物品里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在医院里准备好出国的文件之后穆清本来打算自己单独收拾东西的,但宫实辰怕他触景生情难过,便让他列了个清单,自告奋勇过去帮他收拾好打包之后,直接跟着他的航班一起送上了飞机。 穆清怀着斩断一切的心情来到了异国他乡,来到朋友帮忙租下来的房子里,刚打开行李箱,那个糟心前任的睡衣便猝不及防映入了眼帘。 他默念着无知者无罪,闭着眼睛将那件睡衣扔进了垃圾桶,看着下方成套的睡裤无语了片刻,拎起那个装有衣物的箱子直接把里面的东西倒进了衣柜,而后便出门给自己全部重新置办了一套。 结果偏偏忘记了多买两条围巾。 于是他今天就在那堆宫实辰精心准备的衣物里又发现了新的“彩蛋”。 宫实辰讪笑了一声:“要不你扔了吧。” “不然呢?”穆清反问了他一句。 一大早的好心情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而烟消云散,穆清也没了再去原来的衣物里翻找的兴趣,干脆直接转身又出了门。 早晨寒冷的空气顺着衣领钻入,拿着教案册的手也冰凉。穆清走进路旁的店里买了一杯热可可,捧在手里慢慢喝着,跟在青春洋溢的学生们中间,走进了学校的大门。 一杯热可可喝完,教学楼的入口也近在眼前了。 穆清和学生们一起上了二楼,正想着今天要讲的课堂内容,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声呼唤:“穆老师!” “达莎老师?”穆清回过头,露出个亲切的笑容,“早上好,有什么事吗?” 达莎手里抱着教案,急走了两步来到穆清身边:“早上好穆老师,我刚刚接到了院长的电话,说等一下你的课上会多一名学生,他不是俄罗斯人,和你一样来自中国,希望你能够多注意他一下,不要让他感到被孤立了。” “中国来的学生?”穆清有些诧异,但看着达莎浓妆也遮不住的憔悴脸色,便也没有多问,“好的,我知道了。” “嗯,那我就先去安排其他事情了。”达莎见他应下,便点了点头,脚步不停往三楼去了。最近刚开学,她身为系主任,实在是没有太多寒暄的时间。 穆清礼貌地对着她离开的方向点了点头,走向自己的教室时,心中却忽然升起了一点好奇:不知道这个中国来的留学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带着几分雀跃走进了教室,而后就毫无防备地撞进了一双熟悉的眼眸中。 是喻一枫。 还没来得及淡化的记忆山呼海啸一般扑来,将他心上还未愈合的伤口重新挑开,针扎般的刺痛和心底翻涌的苦涩一同冲上了心头,可坐在第二排中间位置的人还毫无知觉似的向着他挥了挥手,热情洋溢地打了个招呼:“老师好!” 穆清好不容易重新恢复的心情再一次荡然无存,他的神色一点点冷了下来,看着喻一枫淡淡道:“你来干什么?” 喻一枫的笑容却并没有因为他的冷淡而减少毫分:“老师,我来上课。” 穆清的神色更冷了。 班里的学生虽然听不懂中文,但看着老师冷淡的反应,再看看这个新同学脸上的笑容,多多少少也品出了几分不对劲来,但碍于这两人之间的气氛过于诡异,学生们便不约而同保持了沉默,只悄悄交换着眼神。 穆清看着眼睛到处乱瞟的学生们,沉默片刻,将手中的教案放在了讲桌上,又布置好了预习作业,便对着喻一枫抬了抬下巴:“你出来一下。” 他说完,便转身出了门。 喻一枫稍微迟了一步,正要从座位上起身时,旁边的男生忽然拽了一下他的衣角,低声问道:“你是抢了穆老师的女朋友吗?他看起来很讨厌你耶。” “当然没有。”喻一枫否认完,看着周围人好奇宝宝似的眼神,便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但我曾经做错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所以他怎么讨厌我都是应该的。” 坐在第一排的长马尾女生忽然眼神一亮,回过头来看着他:“难道你和他强行——唔唔唔!” 坐在她旁边的女生迅速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对着喻一枫笑了笑:“莉莉娅平时看奇怪的文学比较多,所以脑回路比较神奇,你不要介意。” 无意中差点被说中的喻一枫:“没事,每个人都有爱好的自由。” 第二排边缘位置的男生起身给他让开座位,一脸认真地对他道:“虽然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但是既然老师这么生气,你除了好好道歉,也要记得用行动去证明啊!” 喻一枫沉默了一瞬,收敛起了面上的笑容,轻声叹了口气:“这一次,我一定会的。” -------------------- 穆清:糟心前任送货上门怎么办,急,在线等 第80章 不可靠近吗 这时候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几分钟,走廊里的学生熙熙攘攘。穆清没有当众丢人现眼的兴趣,于是等喻一枫出来之后,便带着他来到了不远处的教师休息室里。 关上门之后,周遭的嘈杂声便尽皆消散,只余两人之间无言的寂静。 喻一枫看着穆清比先前明显瘦削了几分的身形,心里狠狠地疼了一下,正想问问他最近如何,穆清却抢先出了声:“说说吧,你今天过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我——我只是想见见你。”喻一枫看着他,毫不掩饰眼中的眷恋与心疼,“对不起,之前是我做错了,我不该找借口骗你,更不应该瞒你。” 喻一枫深情款款,但穆清脸上的神情却并没有任何变化。没有高兴,没有悲伤,没有愤怒,甚至连最初见到喻一枫时候的不悦都没有了。 他只是抬眉看了喻一枫一眼,露出个极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笑容:“是吗?你想见我,所以就查我的信息,找我所在的学校,追过来干扰我的课堂?” 略微上扬的尾音带着明显的质问意味,喻一枫慌了一瞬,立刻想要为自己开脱:“不,我只是——” 喻一枫下意识想要把之前打好腹稿的借口拿出来说给穆清听,想要告诉穆清自己只是因为工作出差才来到圣彼得堡,只是因为想进修俄语才查看了附近大学的课程,根本不是刻意去查的。但话即将脱口而出时,他却忽然注意到了穆清的眼神。 那双曾经让自己一眼心动的漂亮眸子里没有了曾经的温柔和缱绻,只余下明显的厌恶和不耐。眼睛的主人也不会再靠着自己的肩头看书,不会再在高兴的时候读诗集给自己听,不会在下一个雨夜期待他的到来。 而这些,都是以前他自作聪明的隐瞒和欺骗造成的。 是他亲手一次一次把穆清推离了自己身边。 眼前的人久久没有回应,穆清接下来还有课,便不打算再等下去了。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开口道:“如果你不想说,那还是请回——” “对不起。”喻一枫颤抖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但是我没有查你的隐私。我知道你不喜欢,所以我是挨个去学校的官网上看的。和朝海大学同级的学校并不多,所以我很快就找到你了。” “我本来想立刻就来找你的,但是中间因为某些事情——不,不是某些事情,是因为生病,所以才没有马上过来。我知道我以前很混蛋,我放任了我的情绪伤害你,放任自己去猜疑你,我对不起你,但我真的很想你。” “即使被你讨厌,我也想再看到你,我——” 他的话被一只忽然抚上脸颊的手打断了。 穆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喻一枫身前,伸出手轻轻擦过他的脸颊,而后托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了头来。 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尚且残留着几分深秋时节的冰冷,但喻一枫的心情却忽然被这一个细微的动作点燃了。 心中的希翼仿佛被吹满的气球一般升起,喻一枫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僵着身体,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穆清观察着喻一枫脸上的神情,看见他泛红的眼眶时似乎被惊讶了一瞬,但这份惊讶很快又被轻柔的笑意取代了。 喻一枫被他笑得心驰神荡,剩余的话也瞬间忘了个七七八八:“我......你......” 冰凉的指尖擦过他的眼角,穆清脸上笑意盈盈:“喻一枫,你真爱上我了?” “我——”狂乱的心跳自胸腔传来,喻一枫沉溺在他的笑容里,用尽全力保持着自己的清醒,“是,我很爱你。从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是吗?”穆清看着喻一枫脸上的沉迷,声音里却忽然多了一丝嘲弄,“那还真是多谢你了。” 他松开手后退了一步,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酒精湿巾,撕开之后,静静地擦拭着碰过喻一枫脸的手指:“时间不早了喻先生,我要上课了。您要是没有学习的需求,就不要浪费学校的教学资源了,请回吧。” 喻一枫看着他将擦过手的纸巾丢进垃圾桶,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瞬间冻住了。他下意识挡在了穆清面前,看着他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嗯?我的意思还不够明白吗?我还以为像喻先生这样的聪明人,能一下子就意会呢。”穆清看着他,脸上的画皮似的笑容终于淡去,换回了原本的漠然,“既然你没有听明白,那我就直说好了。” “喻一枫,我确实曾经喜欢过你,也想过和你在一起之后,我们的未来会是怎样的。”穆清看着身前人眼中的希翼,心中却只觉得荒唐和可笑。 他注视着喻一枫,一字一顿:“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的我,不喜欢你,也不爱你,不想和你扯上关系,更不想看见你。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上课的时间临近,走廊上的动静越来越小。 喻一枫看了穆清许久,却执拗地不肯让他走:“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这么讨厌我?” “喻一枫,你还是不明白。”穆清叹了口气,直视着喻一枫的眼睛,“我和你之间的闹剧已经过去了,不管谁对谁错,我都不想再提起来了。” “可是——” “没有可是。”穆清看着眼前的人,眉头忽然极快地皱了一下。于是过往的难过与悲伤,便顺着这一个细微的动作流露了出来,“我知道你最初接近我的时候目的不纯,也知道你是在套路我。但那段时间,见到你是我最快乐的期待,我每次想到你,心情都会变得很好,有时候还会笑出来。” “我会去想,接下来的这一天你会不会带甜点给我,我特意做的不那么甜的果茶你会不会喜欢,你会不会也有那么一个瞬间,想要和我永远在一起........但这些,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再去想,也不会再期待了。” “喻一枫,我不是记仇的人,很多事情我也不会放在心上。但你的事情,我实在是不能当做没发生过。从那之后,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每一刻,都是对我的折磨。我想到你的时候,再也没办法露出笑容了。” 休息室的门被打开又关上,穆清的脚步远去,喻一枫却还待在原地,脑海中回想着穆清离开前的模样。 脸色苍白的青年没有笑容,黑沉沉的眸中也没有映出他的身影,连声音都是轻飘飘的:“喻一枫,你放过我吧。” 熟悉的、尖锐的疼痛自心头传来,喻一枫伸出手扶了一下桌子,撑住了自己没有蹲下身去,但眼前却忽然模糊了。 “咦?上课时间这里居然有人?您好,您是——我的天呐!您还好吗?您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苍老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走进来的老教授头发花白,端着水杯担心地看着喻一枫:“虽然不知道您是谁——但,需要我陪您聊聊吗?您看起来很不好。” “谢谢您的关心,我没事。”喻一枫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体,露出一个仓促的笑容,“抱歉吓到您了,我这就离开。” 老教授看着喻一枫一副要直接走出去的模样,连忙挡了他一下:“年轻的先生,请您稍等一下!”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条叠的整齐的手帕,递到了喻一枫手上:“这是我的妻子今天给我新换的手帕,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把脸上擦一下再走吧。在彼得堡这样的天气里带着泪水出去,您的脸会冻僵的。” 泪水? 喻一枫后知后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碰触到冰凉的水渍之后才反应了过来:“多谢您的提醒,我刚才情绪太过激动,甚至没有发现自己流泪了。” 老教授看着眼前的陌生外国青年将脸擦干净了,又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便对他道:“虽然不知道您是遭遇了什么,但恕我冒昧地问一句,或许——有一种可能,您是不是在爱情上遭遇了一些挫折?” 喻一枫擦拭脸颊的动作蓦地停了一下,老教授看着他的反应,便立刻明白了。 白发苍苍的老者伸手拍了拍喻一枫的肩膀,语重心长:“不管在哪个国家,爱情都不是用一颗心去敲击另一颗心,而是要两颗心共同碰撞,才能产生出美妙的爱之火花。年轻的先生,如果您想要追寻属于自己的爱情,那就要用真心去接触对方的世界,直到对方愿意碰触你。” “让对方,主动触碰我?”喻一枫缓慢地重复着老教授的话,神色逐渐从原本的茫然变得若有所思,他看着眼前陌生的老教授,认真地道,“您说的对。多谢您,我好像知道我应该努力的方向了。” 老教授爽朗地笑了笑:“这没什么。年轻人总会在爱情中碰一次壁,才会逐渐理解它真正的模样——这也是一种美妙的人生经历,不是吗?” “确实是这样。”喻一枫笑了笑,“但我由衷地希望,我不会经历第二次了。多谢您的手帕,我下次一定送您一份厚礼。” 老教授摆摆手:“不用不用,这只是一条手帕而已,您自由带走就好,就当是我对您爱情之路的美好祝愿吧!” “好的,那就多谢您了。” 老教授看着喻一枫的背影,带着笑意挥了挥手,而后拿出手机,给自己的妻子发了一条语音:“亲爱的安娜,你今天给我新换的手帕派上了大用场,有一个年轻人......” 喻一枫听着身后老教授和妻子的絮语,心中仍旧在抽痛,但脸上的神情却不复刚才的颓然。 既然现在的穆清不再愿意主动靠近自己了,那就自己重新创造一些好的记忆,一点一点重新靠近他,让他愿意再回过头看自己就好了。 第81章 “意外之喜” 见到喻一枫之后的几天,穆清每次上课走进教室之前,心情都会下意识地紧绷一瞬。他实在是担心,某一天打开门之后,教室的某一排会再次出现那个他并不想再次见到的人。 但或许是重逢那一天说的话起到了作用,或许是什么别的原因,从那一天之后,喻一枫就再也没有在穆清的面前出现过。 他似乎真的放弃了。 对于这样的结局,穆清原本应该是乐见其成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松了口气之余,心情却并没有像自己设想的那样轻松愉快。尤其是这段时间临近期末,一旦闲下来之后,他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想起来那天喻一枫泛红的眼眶,与那近乎绝望、但仍然执拗的眼神。 明明说得决绝的是自己,但忘不掉的还是自己,穆清觉得这不合理,明明自己从来都不是喜欢拖泥带水的人。 宫实辰听了他的烦恼之后,对于他这种心情倒是十分理解:“一只小猫小狗养了半年,忽然分离都会让人心里不舒服,更何况一个大活人呢?你这样的情绪很正常,等过段时间慢慢也就好了。” 他说的道理穆清心里自然也明白可是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释怀却是另一回事。 本应该随着时间在记忆中逐渐淡去的人因为那一次意外的插曲而重新变得清晰,但过去的事情已经是一片狼藉,他并不想重新让自己陷入像曾经一样无可自拔的泥淖里。 十二月份的圣彼得堡已经是极致的寒冷,穆清抱着作业来到教师休息室时,窗外的天空正阴云密布,雪花纷飞。 和已经在休息室里的人打了声招呼后,穆清径直来到了靠窗的位置,打开手中的作业,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和几乎错了一半的回答,认命地叹了口气,皱着眉头耐心地一个个做了标记,改完之后放下手中的笔,正准备起来活动一下,面前却忽然被人放上了一个漂亮的小盒子。 涂着炫彩指甲油的手指将小盒子转了一下方向,透明的盒盖中,一只可爱的粉色小兔子便对着穆清露出了傻傻的笑容。 “圣诞节快乐!” 热情洋溢的女声中,穆清抬起头,看着面前火红发色的西班牙同事:“谢谢你伊莲娜,但圣诞节不是在下个月七号吗?” 伊莲娜又抓了一把色彩艳丽的糖果放到了他面前:“他们本地确实这样,但我是西班牙人,我庆祝我们的。” 她说完,吹着口哨在并不算大的休息室里继续分发着蛋糕,此起彼伏的祝贺声和疑问声响起,气氛瞬间热闹了起来,也把穆清心头隐约的沉郁打散了。 他拆开伊莲娜给的小蛋糕,拿下旁边粘着的小勺子,在小兔子脑袋上挖了一勺放入了口中。 绵密清甜的味道在口腔中瞬间化开,白巧克力的夹心又为这份味道增添了一份厚重感。穆清唇角一弯,忍不住道:“真好吃。” “好吃吧!”发完蛋糕的伊莲娜回到了穆清对面的位置,看着他舒展的眉眼,得意地笑了,“这是我在学校附近那家蛋糕店抽奖抽到的!一共一盒六个纸杯蛋糕,刚好够咱们今天有课的人一人一个!” “抽奖?”穆清看了看手中精致非常的小蛋糕,由衷道,“那你的运气确实很好。” 伊莲娜一扬眉,正准备和他详细介绍一下这家蛋糕店,旁边却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新开的蛋糕店?是商业街上那家吗?” “是的!”伊莲娜看着坐在角落的金发女郎,笑嘻嘻地问她,“尤莉亚老师,你也喜欢吃甜品吗?” 尤莉亚叹了口气:“坦白说,这些甜品确实对我吸引力非凡。但我最近在减肥,不可以多买,因此每天上班都得绕过那条商业街,真是累死我了!” 她满脸忧愁,伊莲娜却依旧爽朗:“别在意这些了尤莉亚!快乐是最重要的,胖了怕什么!运动回来不就行了?” 尤莉亚摇了摇头:“我宁可忍着不吃甜点,也绝对不要运动。” “好吧。”伊莲娜耸了耸肩,“那就祝你早日拥有穆老师一样怎么都吃不胖的身材了。” 安安静静坐在窗边吃蛋糕,并没有参与女性话题,但却被忽然提到的穆清眨了眨眼,迎着办公室几位女老师不约而同的目光,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其实,我主要是平时不怎么吃蛋糕。” “穆老师确实不怎么吃蛋糕。”办公室唯二的男老师拿出妻子新换的手帕擦了擦嘴,慢条斯理地开口,“他只是早餐、午餐和晚餐都喜欢吃甜食而已。” 穆清:........ 他苦笑一声,无奈地看着头发花白的老者:“谢尔盖教授,您——” 谢尔盖教授假装没听到,拿起手边的公文包,迅速向外走了出去:“我的妻子说今天晚上做了很好吃的甜菜汤,我要先回家了,各位再见!” 他坑完了穆清便毫无心里负担地走掉了,剩下穆清一个人接受办公室女老师的“拷问”,解释着诸如“这并不是东方人的魔法,只是我自己体质比较特殊而已”和“我的血糖非常正常”之类的问题。一直到半个小时之后,穆清才终于从办公室里艰难地脱身了。 不过这几位老师本身倒也并不是真想从穆清那里打听到些什么,只是他平时为人太过绅士谦和,优雅得像什么小说家杜撰出来的完美角色,这一次好不容易显露出了一点和平时不一样的态度,大家看在眼里,便想要趁机多聊几句而已。 走廊上的温度明显比教师休息室冷了不少,穆清却并没有停下来整理好自己的大衣,而是率先快步向外走去了 他虽然并不反感和同事之间的正常沟通,但这种女性茶话会的模式,他还是没什么参与的兴趣。 穆清沿着走廊出了教学楼,凛冽的寒风夹着飞雪袭来,宣告着今日份的极致寒冷。 他将险些被吹开的围巾整理好,沿着主干道向外走去。但走到校门口时,他却并没有走向回家的方向,而是脚步一转,来到了学校旁边的商业街上。 今天伊莲娜分发的小蛋糕确实很好吃,他住的地方距离学校并不远,绕到商业街去买一点带回家,也不过是十几分钟的事情。 他在风雪中向着商业街的方向走去,手在口袋中摸索着,想要找到伊莲娜刚刚强行塞给他的店铺名片。但名片刚刚被摸到手里,一阵勾人的香味便忽然顺着冬日的寒风扑了过来。 那味道太过诱人,穆清下意识向着香味传来的方向看去,于是暖色的灯光和造型可爱的蛋糕店便忽然映入了眼帘。 好像不用找名片和地址了。 穆清将围巾裹紧,冒着风雪向着店铺走去。 打开门的瞬间,比方才闻到的更加浓烈的果香味和奶香味扑鼻而来,“叮咚”的提示音中,店员热情洋溢的问候整齐划一传入了穆清的耳中:“晚上好!” “晚上好。”穆清应了一声,却并没有立刻向更里面走去。 他的眼镜因为温度的骤然变化而起了一层薄霜,不透明的白色在眼镜表层覆盖得严严实实,他不得不将眼镜暂时取了下来,拿出随身携带的布巾细细擦拭。 柜台后的收银小妹原本正在昏昏欲睡中,看到走进店里的穆清那副明显是外国人的长相,以及那张即使审美不同、也能看出明显比普通人好看了许多的脸,眼睛顿时一亮。 她立刻拿出手机翻开相册里的照片,仔细和门口的人核对一番之后,迅速在店中的工作群里发了一条消息:注意!那个人好像来了! 与此同时,正在透明玻璃柜前慢吞吞放面包的金发店员也发了一条消息:确认,他和老板给的照片上长得一模一样。 片刻的寂静后,群里忽然热闹了起来: ——哇! ——好的! ——[猫猫点头] ....... 他们的群里如何暗潮汹涌,穆清自然不清楚。眼镜上的薄雾散去后,他便重新戴了上去,开始观察这家店甜品柜中陈列的商品。 这家店的店面并不小,甜品的种类也很齐全,或者说,有些过于齐全了。清澈干净的玻璃柜子中除了常见的甜点类型之外,还有其他各国出名的甜点,连中式的各种酥各种糕都有。 密切关注着他动向的店员见他站在了中式甜点的柜子前,立刻跟了过来,笑容可掬地介绍:“这是中国的一种甜点,名字叫做‘桃花酥饼’,非常好吃的!客人如果好奇的话,要不要我帮您拿一块尝尝?” 穆清看着他过分热情的笑容,眉头一挑,淡淡婉拒了他的好意:“谢谢你,不用了。” 他正准备去看别的甜点,但金发小哥却亦步亦趋跟在了他身后,开始了介绍:“其实我们店里本来没有这么多种类,但是我们的老板说,他的爱人很喜欢吃甜点,老板希望那个‘他’有一天来到店里之后,可以找到任何自己想吃的甜品,所以才准备了这么多。” 小哥特意把表示男性的“他”咬了重音,而穆清自然也没有错过他几乎是明示的暗示。 同性相恋这样的事情在很多国家都并不受欢迎,尤其是在他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异端了。这位店员这么暗示,大概是希望自己问下去,好说一点深深恋情来打造人设。但不管他目的如何,穆清都不想再听这种套路化的故事了。 他对情情爱爱过敏。 因此,穆清听完之后,只是微微一笑:“是吗?那他们一定很幸福。” 小哥:.......... 他预备好的话被穆清堵在了喉咙里,又看着穆清几乎是写在脸上的“不要打扰我”,只好心内默默惋惜了一瞬,才重新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外头的风雪声小了,穆清打算趁着这段时间回家,便随意选择了几样自己比较喜欢的甜点。来到柜台结账时,收银小妹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对他道:“先生,最近我们店里有幸运抽奖活动,只要购买甜品并结账就可以抽奖,您要试一下吗?” 穆清向来不怎么热衷这种活动,便再次婉拒了:“谢谢,但我不太需要。” “但这是免费的!”收银小妹见他不想参加,脸上立刻紧绷了起来,“结完账就等同于参与抽奖了,不需要额外做什么的先生,您放心!” “抱歉,我——”穆清原本仍想拒绝,但看到她的神情后,语气却忽然微妙地顿住了。 她看自己的眼神怎么,怎么这么像在看什么大奖的奖品一样热切? 仔细想想,自从走进这间蛋糕店开始,周围这些店员的热情程度,似乎都已经完全超越了对待一个顾客的热情。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店内,隔着透明的玻璃柜偷瞄他的,以及一边缓慢补充面包一边偷看他的店员都立刻收回了视线。 再联想今天下午伊莲娜突如其来中奖的那一大盒精致好吃到不可思议的甜点,他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自己不太想知道的真相,就要在自己的面前揭开了。 只需要再做一个小小的实验。 他看着收银小妹的眼睛,轻轻笑了笑:“既然您这样坚持——那好吧,我参加。” 眼看着即将飞走的目标忽然又重新回到了手里,收银小妹立刻转惊为喜,笑容满面地帮他结了账,小票被吐出来的瞬间,她脸上露出了夸张的笑容:“天哪先生!您太幸运了!您获得了我们店的一等奖!” 穆清站在柜台前,静静听着她用过高的音量介绍着自己即将获得的奖励,听到“终身免费甜品自选”和“可以让店老板帮忙制作任何想吃的甜品”之后,还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这真是你们店里的免费抽奖吗?” “当然!”收银小妹笑得脸都要僵掉了,“我们老板说,既然要在快到新年的时候送出祝福,当然要送的大一些!” “这样啊。”穆清垂下眼睑思考了片刻,忽然道,“不好意思,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您随便问!”收银小妹热情高涨。 “你们的这个‘老板’,是中国人吗?” 收银小妹眨了眨眼,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把事情搞砸了。 她的目光求助似的在店内飘来飘去,假装整理商品架的小哥终于忍不住了,走出来对穆清道:“先生,我们的老板刚好在楼上,如果您需要现在定制甜点的话,要不要直接上楼去和他当面聊一聊?” “刚好?”穆清品了品这个词,沉默了片刻之后,却并没有如两位店员所想的那般答应下来,“还是算了,我现在没有定制甜品的需要。” 他说完,将应付的金额放在了柜台上,转身便要向外走去,但还没走几步,楼上便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这位先生,您请等一下!” 穆清回过头,身材微胖的面包师已经用不符合自己身材的灵敏窜到了门口,挡住了他的去路:“这位先生,我们老板在楼上听到了有人中奖的消息,他对您非常好奇,而且手边恰好有刚做好的甜品,你要不要先去尝一下?” 这时候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店内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穆清感受着周围人逐渐聚集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妥协似的叹了口气:“行,那我就去见一见他。” -------------------- 不需要竞猜的竞猜:楼上是谁 第82章 《你开心就好》 眼看着穆清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收银小妹对着店里明显跃跃欲试的人群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好了各位,获得我们最终大奖的幸运儿已经诞生了,抽奖活动到此为止——但是!今天所有目睹了幸运儿产生的顾客,都可以免费获赠兔子小蛋糕哦!” 她话音落下,原本因为抽奖活动仓促结束而不满的人们便都平息了怒火。毕竟相比起那个不一定会抽中什么的奖品,还是精致的兔子蛋糕更为划算。 刚刚走过转角的穆清将她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忍不住停下脚步,扶额轻轻叹了口气。 已经站在二楼等他的糕点师见他叹气,立刻紧张了起来:“怎么了先生?” “没什么。”穆清看着他笑了笑,不紧不慢上了楼梯,看着左右分隔成两处的房间,淡淡问道,“你们的老板在哪边?” “他在这边。”糕点师指了指左边那扇十分朴素的门,“右边是我们的烘焙室,现在正在做奶油芝士面包和蜂蜜香料曲奇,您有兴趣参观一下吗?” 糕点师最后这一句不过是随口一问,但穆清忽然轻笑了一声,看着他道:“好啊,我想仔细看看,看个一小时两小时的,可以吗?” 糕点师:......... 他尴尬地搓了搓手:“呃,先生,您是抽中我们大奖的人,想看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现在——” “不可以吗?” 糕点师看着穆清似笑非笑的表情,笑容险些维持不住:“先生,您饶了我吧,我们的老板还在等您,让他知道了我这么拖您的时间,我会被扣钱的!” 穆清眉头一挑,脸上义愤填膺:“仅仅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就要扣钱?你们老板真是过分!如果他在100年以前来到俄罗斯,一定是会被挂在路灯上的!” 糕点师看着仿佛扎根在楼梯口,就是不肯向左边去的穆清,险些要哭出来了:“先生,请您到左边的房间去吧,求求您了!” 穆清的本意也不是要为难他,只是想单纯的拖拖时间让某些前男友多等一会。但见糕点师一脸欲哭无泪,便笑了笑道:“好的,那我改天来参观的时候,您一定要好好帮我介绍一下。” “好的好的,我一定会的先生!”糕点师如蒙大赦,麻利地帮他打开门,“先生,您请。” 穆清点了点头,正要向里走去,一股焦糊味却忽然从左边的房间里传了出来。 糕点师假装没看到穆清眼神中的疑问,一脸镇定地道:“研究新品的过程中,免不了会出现一些意外,这都是正常的,先生。” 穆清看着他满脸的心虚,也没有点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便向前走进了泛着诡异味道的房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巨大的、迎着门口的操作台,台子上散乱地放置着制作甜品的道具:成袋的巧克力,装在透明罐子里的白砂糖,开了封的牛奶,潦草地放在盒子里、上面还插着一把刀的黄油,以及零零碎碎的辅料。但不管向哪边看,都看不到制造这股焦糊味的人。 难道不是他? 穆清略有些意外,正要向前走去,便听到操作台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没过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便从操作台后站了起来。 喻一枫额前过长的刘海用橡皮筋扎成了一个小揪揪,滑稽地顶在脑门上;原本就不算短的头发在脑后斜斜扎成了一个短马尾,和脑门上的头发揪揪交相辉映。 可笑,但又有一种奇异的可爱,叫人移不开眼。 喻一枫似乎并没有发现半开的门口站了一个人,把手上那个装着焦黑色不明物体的烤盘放在了操作台上,皱着眉头嘀嘀咕咕:“怎么会这样呢?我明明把时间设定好了,为什么会忽然着火了呢?” 穆清静静地看了一会,见他似乎完全沉醉进了糕点的世界,便将手里装着教案的袋子随手放在了门口的柜子上,缓步走到了他面前:“应该是你烤之前预热太久,烤的时候温度也调的太高了” 他看着喻一枫烤盘上几乎完全碳化的黑色物品,根据形状猜测道:“你是想做圣诞节糖霜饼干吗?” 话问出了口,对面的人却没有回应。 穆清抬起头,看着喻一枫夹杂着惊喜与不可置信的眼神,轻轻笑了一声:“我抽中了你蛋糕店的特殊大奖,出现在你面前,很奇怪吗?” 喻一枫仍旧没有说话,直直地盯着他,仿佛没有回过神来。许久之后,他敛去仿佛蕴藏了千言万语的目光,露出了一个温柔到铁石心肠也会为之动容的笑:“不。我只是觉得,这份意外之喜来的太突然了,就好像——” “是冥冥之中的缘分,是我对你爱的回应,是我们心有灵犀的证明。”穆清语气平板地说完,看着喻一枫微微勾了下唇,“我帮你把台词说了,还润色了一下,怎么样,还满意吗?” 喻一枫精心准备的开场被打断,他看着穆清毫无波澜的神情,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好歹准备了这么久,给我一点表演空间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穆清笑容清浅,“我更喜欢去剧院里看完整版的剧目,不喜欢看人为节选的零碎片段。” 喻一枫看着他的笑容,妥协似的叹了口气,忽然摘下了沾染黑灰的隔热手套,而后将操作台上那一烤盘已经糊得看不出形状的糖霜饼干推到了一边:“那,精心准备的意外之喜会打动你吗?” 他说着,伸手打开了一旁的冰柜,小心地取出一捧糖果捏成的红玫瑰,伸到了穆清面前。 玫瑰的花瓣娇艳欲滴,花瓣上还带着透明糖果球做的逼真水珠。但看到这份“意外之喜”的穆清却并没有露出笑容或惊喜的表情,而是连退三步,迅速离开了操作台前。 捧着花的喻一枫笑容僵了一瞬:“你就这么嫌弃我吗?” 穆清看着他茫然的眼神,忽然嗤笑了一声:“喻一枫,你是不是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出去玩的事情究竟是怎么露馅的?” 喻一枫听他翻旧账,心头骤然一缩,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是刘彦这厮出卖我’,但看到穆清的神色时,却忽然又觉得,似乎并不是这样的原因。 穆清看着他谨慎的神情,缓声道:“因为你回来的时候身上沾染了别人的玫瑰味香水。” “我从小就对玫瑰过敏,即使只是闻到玫瑰花的味道都会打喷嚏,如果碰触,就会起红色的小疙瘩——那次的第二天早上你不是还很奇怪,为什么我的手心里忽然起了小红点吗?”穆清的声音带笑,但笑意却并未出现在眼底,“那是因为碰到了沾染玫瑰香味的你。” “我——”喻一枫下意识想要为自己辩解,但话要出口时候,却忽然发现,自己现在无论说些什么,都会显得无比苍白。 他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对不起,我一直不知道,是我没有用心去了解你——” “没关系。”穆清看着他,“你了不了解都无所谓,因为我已经不会再考虑你了。” 他的语气并没有很冷淡,甚至还带了几分彬彬有礼,仿佛是在和不太熟悉的朋友聊天一般轻柔。但喻一枫看着他的眼神却满是伤感和悔恨,带着不知所措的脆弱:“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当时太不清醒,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喜欢的人相处,所以——” 喻一枫低下头,声音里带着隐约的颤抖,仿佛他此刻是世间最失魂落魄的人。 但穆清看着他一连串行云流水似的动作,脸上仍旧毫无波澜,甚至伸手鼓了两下掌:“没理的时候就打感情牌,表现脆弱点博同情——喻一枫,你的套路真是熟练,但很可惜,这些对我没有用。” 喻一枫:...... 他长出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穆清时,刚才表现出的一切勾人情绪早已荡然无存:“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当然。”穆清笑容浅淡,“给了你机会,我岂不是要倒霉了。” “但我现在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喻一枫看着他,耐心地道,“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可以吗?我保证不会犯以前犯过的错误,我会只对你好——不,我现在就已经在只对你好了。” 穆清失笑:“你的对我好,指的是搞一个莫须有的抽奖,让我的同事中奖引我过来吗?” 喻一枫满脸诚恳:“你说过,想要拉进成年人之间的关系是可以用一些小手段的,我只是合理利用而已。” “但你的这种方式会给我带来困扰。”穆清淡淡道,“糕点很好吃,但以后还是不要用这种方式了。” 他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去,喻一枫看着穆清毫无留恋的背影,立刻出声喊住了他:“等一下,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穆清停下了脚步,但并没有回头看他。 喻一枫从操作台后走了出来,跟到了他身侧:“我准备的明明很充分,计划也很周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虽然知道做这么明显穆清可能会猜出来,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人能猜的这么快。 “这个啊。”穆清看着他,眨了眨眼,“你可以把他当成我的一种天赋,一种能够百分百躲避情感陷阱的天赋。” * 穆清走的迅速且毫不留情,躲在隔壁面包房看热闹的面包师见人走了,便蹑手蹑脚来到了对面房间门口:“老板,你们这就完事了?” “嗯。”喻一枫点了点头,示意他进来帮忙收拾残局,“有问题?” “当然有!”面包师边擦桌子边碎碎念,“为什么他看到你没有惊喜、你没有大声告白,你们没有激烈争吵和推推搡搡,没有摔东西,没有拥抱和吻,甚至连一点有益身心的运动都没有做?” 喻一枫挑了挑眉:“你们俄罗斯人追心上人的时候,都这么直入主题的吗?” “那倒不是。”面包师摇了摇头,“只是我在外面听了那么久,你们的声音却一直都是那么平静,连一点起伏都没有——他到底是你的前任,还是你失散多年的客户?” 喻一枫笑了笑:“其实确切的来说,我和他并没有经历分手这个过程,我仍然认为他是我的现任——只是他可能不太愿意认同而已。” 面包师看了他一眼,深深叹息:“老板,他好无情,你好可怜。” 喻一枫毫无波动:“现在可怜总比过了一年之后,发现他身边有了别人要好。而且他肯和我心平气和地说话,其实已经代表了他并不是对我无动于衷——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我这么做,一定是有效的。” 面包师心思单纯,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九曲十八弯的心理较量。他看着喻一枫平静的脸色,欲言又止许久后,无师自通地说出了一句经典台词:“老板,你开心就好。” 第83章 “热心人” 在蛋糕店耽搁的时间并不算短,穆清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从下班时间就蹲在门口等着的云丝终于等到了晚归的主人,激动地围着他的腿不停转圈,“喵呜”个不停,表达着自己对主人的思念。 穆清将手中装着甜品的袋子放在桌上,放松身体坐在了沙发上,伸手摸了摸跟着自己的动作跳上沙发的小猫咪毛绒绒的小脑袋。 来之前他还担心了很久云丝能不能适应这里过冷的气候,能不能适应换成这边的猫粮,也犹豫过要不干脆让它住在宫实辰家里,但云丝去了宫实辰家之后闹得实在厉害,见不到他就不肯吃喝,因此最后,他还是将云丝带过来了。 来到这里之后云丝确实有几天不适应,但没过几天就迅速习惯了在这边的生活,吃得香睡得好,每天还兴致勃勃站在窗台上看外面波光粼粼的河流,试图捕捉玻璃窗外来去的飞鸟。 穆清不止一次听到它模仿鸟叫的声音,也曾经录下来发给过亲朋好友。但偶尔有时候,他的手指会不自觉地在聊天记录中逡巡,下意识地想要找到某个人。 但那个人已经早就不在他的联系人里面了。 脸颊上忽然传来了毛绒绒的触感,是云丝站在了穆清腿上,扒着他的肩膀努力和主人贴贴。穆清的思绪被它打断,不由得失笑一声,将几乎要趴在自己脸上的猫推开,伸手从桌子下方的置物柜里取出一袋冻干,拿了一块递到云丝面前。 云丝将冻干咬在嘴里,发出一声谄媚的呼噜声,而后晃着尾巴来到了自己的猫粮碗旁边,开始享受主人奖励的餐后小甜点。 窗外的风雪声又大了起来,近乎呜咽的呼啸声夹杂着雪花狂暴地在室外飞舞。室内暖气虽然很足,但穆清看了一会,还是觉得有些冷,便走过去拉上了窗帘。 呼啸声被厚重的窗帘遮挡,声音便小了不少。于是室内除了隐约的风雪声外,便只剩下了从客厅另一侧传来的,云丝咂着嘴吃冻干的声音。 穆清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但今天他才忽然发现,这栋房子里好像太过安静了。 没有以前在国内时经常听到的车声,没有宫实辰来打游戏时聒噪的音效,更没有某个人忽然推开门走进来,带着暖阳似的笑容坐在他身旁,和他聊一些生活中的琐事,在临睡前给他一个亲密无间的拥抱。 明明去年这个时候还在酒吧里和几个损友一起歌颂单身的美好,但真正体会过曾经和某个人一起分享时光的日子,又再次亲眼见到了那个人,穆清心里还是产生了一丝隐约的失落——或者,称之为寂寞更加恰当。 说起来,今天看到喻一枫的时候,他好像确实和之前不一样了。之前的喻一枫几乎从来不会这么坦诚的道歉,也不会这样直接地承认这是他的套路......不对。 穆清漫无边际的思绪忽然停了一瞬,脑海里冒出了另一个念头:如果,这也是喻一枫套路里的一环呢? 他快速回忆了一遍今天和喻一枫相处的细节,越想越觉得,喻一枫似乎全程都在向着“我已经变得不一样了”这个方向引导。 云丝吃完了冻干,走回猫窝里打了个哈欠开始准备睡觉了。 穆清看着桌上装着甜点的袋子,忽然笑了一声:“喻一枫,真不愧是你,我差一点就被你绕进去了。” 他走过去打开那一袋甜点,果不其然在里面发现了自己并没有点单的几样甜品,以及一枝装在透明的长方形蛋糕盒中、用糖果捏成的粉色蔷薇花,花朵栩栩如生,仿佛是刚从容瑛的小院里摘下来一般。 穆清伸手将那一枝花拿在了手里,仔细观察着薄如蝉翼的花瓣,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做的这么精致,不像是发现自己玫瑰过敏之后临时叫人赶制的,更像是为了让自己回忆起他和蔼可亲的外婆而刻意准备的。 “连亲人都要拿来打感情牌,喻一枫,你可真是......”穆清摇了摇头,没有将话说尽,只是将那枝蔷薇随手扔进了蛋糕袋子,转身走进了浴室。 * 第二天早上是久违的晴天,穆清拉开窗帘就被外面刺眼的阳光和积雪晃得眼晕,缓了许久才回到了正常的视线。 他揭开窗帘的缝隙看着落在地毯上的阳光,正打算叫一辆车送自己去学校,手机却先响了起来。 穆清的第一反应是有些人又用不合理也不合法的方式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但等看到屏幕上“伊莲娜”的提示时,才意识到是自己想错了。 接通电话,伊莲娜热情洋溢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早上好穆老师,今天天气真好,不是吗?” “嗯,今天天气确实很好。”穆清掩住心中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带着笑意问她,“伊莲娜老师怎么这么早就打来电话了?” 伊莲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揶揄:“哈!那当然是因为某位迷糊大师不小心把东西丢在蛋糕店里啦!” “东西丢在蛋糕店?”穆清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可是我不记得——啊。” 他想起来了。 昨天从蛋糕店离开的时候,他似乎把装着教案的袋子忘在房间门口的柜子上了。 “哎呀,迷糊大师想起来啦?”伊莲娜笑得前仰后合,“而且你中了奖之后,居然连电话号码都没有留,人家只知道你是我的同事,一大清早把电话打到我这里了哈哈哈哈!” 穆清按了按额角,叹了口气:“多谢你了。” “谢我干什么?”伊莲娜莫名其妙,“你应该感谢那家热心的蛋糕店!而且他们的服务态度也很好,没有跟我要你的电话号码,反而是问了办公室的楼层,叫人直接给你送到学校了!” 穆清:......... 他深吸了一口气,问伊莲娜:“他们有没有说,是什么样的人送来的?” 伊莲娜莫名其妙:“这个我没有问,但应该是店里的员工吧?他们店里有统一的员工制服,到时候你看见就知道啦!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还没吃饭呢,回见~” 穆清和她道了别,看着桌子上原封未动的蛋糕,忽然产生了强烈的翘班欲望。 他实在是不想知道,那个送蛋糕过来的“热心店员”究竟会是谁。 -------------------- 会是谁呢?(棒读) 第84章 穷追不舍与百口莫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穆清在门口踌躇了许久,最终还是推开门走了出去。 即使他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但大学的课程不比中学,协调排课向来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自己真的翘课,不仅会被算成重大教学事故,还会对将来朝海大学和这边的交换授课、学生留学产生重大影响。 他并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人情感问题而影响到工作。 下过雪之后的路虽然得到了及时清理,但走起来却并不算顺畅,再加上比昨天更冷了几分的天气,没过多久呼出去的热气便在围巾旁边凝成了一圈细碎的冰霜,冻得人简直骨子里都想瑟瑟发抖。 但即便如此,看见站在教学楼门前那个熟悉的高挑身影时,穆清的脚步还是下意识更慢了几分。 可惜今天早上排了课的班级并不多,现在时间也比较早,形单影只的穆清在学生中十分醒目,轻易就被居高临下的人捕获了。 喻一枫活动了一下几乎被冻僵的关节,三两步就来到了穆清面前,完美地挡住了他走向教学楼的方向。 “这个给你。”他将装有教案的袋子递给了穆清,即使现在的气温已经是零下十几度,也掩盖不住他眼中春风般的温柔,“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所以本来打算让员工上班之后给你送来的;但我们店里的上班时间是上午9点,我怕影响你上课,就提前送过来了。” 他似乎真的是赶时间过来的,围巾只是薄薄一条胡乱围着,滑稽地垂落在肩膀上;拿着教案袋子的手也没有戴手套,指关节在寒风中冻得通红,递过来文件袋时带着肉眼可见的僵硬。一切都直白地告诉了穆清,这个人在雪地里等了自己许久。 穆清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不动容自然是不可能的。但一想到此人以前的作风和昨天的套路,这一点细小的动容便无声化进了冰雪里。 他伸手接过教案袋子,客气地对着喻一枫笑了一笑:“多谢,麻烦您了。” 喻一枫看着他冷淡的神情,眼神中闪过一道十分明显的失落,但转瞬又被他藏了起来,重新变成了温柔的笑意:“你的事情,从来都不是——”他微微一顿,欲盖弥彰似的伸出手,极快地蹭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将不合时宜的话及时藏了回去,“没什么,能帮到你就好。” 他肩头那一截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围巾顺着他的动作滑落到了身前,凉风便瞬间沿着脖颈的缝隙灌了进去。 喻一枫打了个哆嗦,抬起几乎被冻僵的手指笨拙地将围巾重新围了上去,但另一端却又从背后滑了下来。 穆清看着他不得要领的动作,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产生了一点想要帮他弄好的冲动,但昨天的那一枝蔷薇花横亘在脑海中,不断提醒着他:这极有可能是喻一枫的新套路。 身前的人还在和围巾搏斗,穆清却不想再看了。 他将手揣进口袋里,柔声道:“今天天气很冷,喻先生还是尽快回去吧。我要去上课了,失陪。” 说完,穆清彬彬有礼地一颔首,便绕过眼前的人向着教学楼里走去了。 喻一枫抬起头看着他,下意识想要说两句挽留的话时,一道裹得跟球一样的身影便带着张扬的红发来到了穆清身边。 “嘿穆!早上好!”火红头发的球抬手拍了拍穆清的手臂,顺理成章地跟在了他的身边。 “早上好,伊莲娜老师,你居然也来得这么早,真是稀奇。” “我可是勤劳的西班牙女郎,当然会坚持早起!” “恕我直言,亲爱的伊莲娜,你现在看起来更像是被魔鬼换了一个灵魂。” “喂!” 温柔沉静的男士和跳脱活泼的女士说笑着走进了教学楼,但喻一枫却留在原地,直直地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即使明知道穆清不会喜欢女人,但看到伊莲娜走在穆清身边,和他交谈着走进教学楼里时,他心里还是一瞬间酸得简直要冒出泡来。 明明以前和穆清肩并肩走进教学楼的人,一直是自己才对。 校园里的学生逐渐多了起来,偶尔有好奇的目光落在了喻一枫的身上。他叹了口气,伸手将围巾围好,快步向学校外走去。 * 这一天早上穆清的两节课满满当当,直到十二点多才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进了教师休息室。 然而他刚一踏进去,就被伊莲娜探照灯似的视线吓了一跳:“怎么了?” 伊莲娜嘿嘿一笑,将桌上的保温袋朝着他推了推,拖长了声音对穆清道:“穆先生,您的午餐~~~~” 穆清平时授课风趣幽默,又长了一副和周围人完全不相似的东方面孔,下课后总是会被热闹的学生缠住问问题,而伊莲娜中午也懒得回家,便干脆每次出去买午餐的时候都顺便帮他带一份,基本也都是三明治之类的简餐。 但今天这个保温袋的大小,怎么看怎么不像只装了两片三明治的样子。 他看了看伊莲娜诡异的笑容和她面前丰盛的午餐,又看了看那个颜色十分少女的保温袋,心中陡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伊莲娜老师,这些午餐你是在哪里买的?” 伊莲娜叉子上正戳着一块牛排,听见他的问话,顿时笑得更诡异了:“免费哦~” “免费?” 不好的预感加重,穆清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提起那个天蓝色的保温袋转了个圈,果不其然在另一面看到了一个非常眼熟的蛋糕店Logo. 伊莲娜吃完最后一块牛排,拿出湿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但脸上的笑容却一点也不优雅,还带着浓浓的八卦气息:“穆老师,你和那个帅哥店主,关系是不是不一般呀?” 穆清皱了皱眉,本能地想和喻一枫撇清关系:“没有,不认识。” “哇喔!”伊莲娜夸张地开口,“一个不认识你的陌生人,会特意在我去他们店里买三明治的时候拦住我,免费给我一份昂贵的午餐,只为了让我给你带一份热饭?” “这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伊莲娜见他说了一半便停下了,边追问便细数着可疑的地方,“今天早上人家特意大费周章给你送教案,你转身离开之后人家一直看着你,进教学楼的时候我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感觉都要被他的眼刀杀掉了——都这样了,你还说你们是陌生人?” 穆清被她逼问的无可奈何,只好低声道:“只是之前和他有过一点交情,不过最近已经不联系了。” “‘只是’有‘一点’关系?”伊莲娜重复着他的话,乐子人的笑意几乎都要藏不住了,“我看应该是很深、很深的‘那种’关系吧。” 穆清捏了捏眉心,放弃了和忽然兴奋起来的伊莲娜沟通:“如果你希望是,那就是吧。” 伊莲娜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我懂我懂,毕竟咱们现在身在俄罗斯,你不想说明白,我也不会问明白,咱们心知肚明就好。” 穆清忍住心头忽然涌起来的烦躁,看着伊莲娜正色道:“我现在真的、真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伊莲娜:“嗯嗯嗯,我懂,我懂。” 穆清:.......... 他扶住额头,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即使来到了异国他乡,身边的同事却还带着熟悉的味道呢? -------------------- 穆清:烦 第85章 阴魂不散(?) 那份精心准备的午餐穆清最终还是没有吃。他拎着颇有分量的保温袋走出了教师休息室,拐了个弯走进了不远处的学生自习室,将手里的午餐送给了里面两名啃着干面包复习的学生。 伊莲娜看着他的举动欲言又止,但也没说出什么。 她一言不发地跟在穆清身后重新走回了教师休息室,又看着准备批改作业的穆清沉默了良久,抓着自己背包的边缘捏来捏去。 一直到穆清批改完作业抬起头,她才连忙从包里拿出一个贴着打折标签的超市三明治递到了他面前:“给你,午餐。” 穆清搁下笔,看着脸上写满了愧疚和不安的伊莲娜,伸手接过她的三明治,温和地笑了笑:“多谢。” 见穆清笑了,伊莲娜这才松了口气。她伸手理了理火红的长发,有些不自在地开口:“那个,对不起啊。” 穆清正拆着三明治的包装,听见这话,便带着笑意看了她一眼:“怎么忽然这么说?你给我带了午餐,我应该谢谢你才是。”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伊莲娜深吸一口气,“我是说,那个蛋糕店的事——呃,抱歉,我不应该在不确认你意见的情况下擅自那么做的,对不起。” 刚才穆清一言不发拎着保温袋出去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彻底搞错了什么,等她追出去想要解释时,就看到穆清带着和蔼的笑容走进了学生自习室,便只好在外面老老实实等着。 穆清平时为人十分绅士,无论什么时候都绝对不会下别人的面子,但这一次看见她等在外面时,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淡淡一笑就越过她走回了教师休息室里。 即便是再迟钝的人都能察觉到不对,更何况伊莲娜本来就不迟钝,只是刚才被美食和兴奋冲昏了大脑,这会儿早就已经清醒过来了。 穆清听完她的解释,并没有再维持刚才的冷淡,而是温和地看着她:“伊莲娜老师,我们中国有句话叫做‘不知者不罪’。你本来只是好心,而且并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的糟糕往事,所以这不是你的错。” “糟糕往事?”伊莲娜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脸上的愧疚顿时比刚才更盛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做了错误的事情,影响你心情了!” 她满脸悔恨,穆清却只是淡淡笑了一声:“还好,其实也没什么影响。现在的我已经早就不在意他了,他即使做些什么,对我的影响也非常有限。” 这话里的用词和含义实在是暧昧,伊莲娜心中瞬间便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八卦的本能驱使着她想要搞清楚这件事,但理智却明明白白地告诉着她:不能这样做,不能再去刺激穆清了,这是不对的。 她内心正在天人交战,脸上的表情便很是精彩纷呈。穆清看着她变幻莫测的脸色,失笑道:“伊莲娜老师,我现在的心情已经恢复正常了。你有什么想要知道的话,可以直接问。” 伊莲娜看着穆清的脸,纠结了半天,还是没好意思戳人家痛处,而是换了个话题:“嗯.......我想问,这个新品鸡蛋三明治的味道好吃吗?我还没吃过,如果好吃的话,我明天还买这个。” “这个吗?”穆清咬了一口三明治,“对我来说味道还好,清清淡淡的,不会太过油腻,咸味也适中,用来做午餐很合适。” 伊莲娜见穆清的神态确实恢复了正常,心情也放松了下来:“好的,那我明天就继续买这个了!” 穆清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就此停下话头,而是仍旧笑看着伊莲娜:“其实你想问的不是这个,是我和他的关系,对吧?” 伊莲娜心思被看穿,动作顿时一僵,正打算解释自己其实并不是那么喜欢八卦,穆清却继续道:“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他以前是我的男朋友——啊,更确切地说,应该算是未婚夫。” 这话太过劲爆,伊莲娜一秒忘记了自己方才说的话,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他:“你们国家允许同性之间结婚?” “不允许。”穆清咽下三明治,喝了口茶,“但他曾经和我求过婚,而我答应了。” “那,你们现在这是因为......呃,某些原因分开了,而他又想挽回你们之间的感情吗?” “可以这么理解。”穆清吃着三明治,脸上云淡风轻,“但是我不想和他再有任何联系了。” 他并没有说的很详细,但伊莲娜也不是小孩子,这些信息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她叹了口气,理解地拍了拍穆清的肩:“没关系的穆,你这么优秀,值得更好的人。” 穆清点了点头:“谢谢你的吉言。” 事情得到了解决,心情放松下来的伊莲娜拿着杯子到走廊上的热水器处接水去了。穆清坐在位置上慢慢吃着味道朴素的三明治,任凭冬日冷漠的阳光落了满身。 他看着眼前冒着余温的茶水,忽然低声说了一句:“不会有更好的了。” 不会有比过去的喻一枫更好的了。 但他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 或许是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年,十二月最后的这几日几乎都是大晴天。 来考试的学生们沉浸在假期即将到来的欢乐中,脸上带着晴天一般笑容走进了考场,还不等到交卷的时间便纷纷将卷子放在了穆清面前,又欢天喜地似的离开了。 考试结束的时间比预定的早了太多,穆清收拾好东西离开教学楼时,时间居然还没有到下午四点。 他裹着围巾慢悠悠走在熙熙攘攘的学生们中间,趁着闲暇思考自己接下来要去做点什么来打发时间。 这一次假期的时间并不长,逢年过节是宫实辰最忙的时候,陶霜也不在国内,他即便回朝海去也没什么事情做,还会白白让云丝多一段危险的适应期。因此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决定了这一次假期不回去,而是继续待在圣彼得堡。 不过虽然决定很爽快,但他其实并没有确切的假期安排。思来想去,穆清索性跟着学生们一起走出了校门,来到了两条街之外的图书馆里。 这种地方他已经好久没来过了,偶尔来看一看借两本书回家,应该也是不错的体验。 临近节假日,图书馆里除了来自习的学生之外,人并不多。 穆清走在几乎要顶到天花板的书架中间,漫无边际地浏览着书脊上的标签,冷不防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穆清还没来得及转身,一道大力便忽然从身后袭来,拉着他向后撤了一步。 穆清眉头一皱,正要挣脱那个人,眼前却忽然有一道黑影闪过,巨大的声响过后,几本厚厚的硬皮精装书已经砸在了地面上。 如果没有身后的人拉自己一把,被这些书砸到脑袋上,就算侥幸不受伤,也够他疼上好一阵子了。 “抱歉先生,我正在整理对面书架上的书,但是好像力气太大了,把这边的撞掉了——两位先生,你们被砸到了吗?” 急匆匆赶过来的图书管理员满脸担忧,气喘吁吁地看着穆清。 “不用担心,我们都没有被砸到。”穆清笑着回答,“我身后这位先生十分好心,他拉了我一把,所以我们都没事。” 穆清说完,笑着转过身:“还没有和您道——”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图书管理员却并没有意识到他有什么不对劲,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刚刚吓出来的冷汗:“那就好先生们,不过这里的书架现在不是特别安全,你们还是先到其他的地方休息吧,等我整理好了再来。” 穆清没有回答,但站在他身后的人却回答了:“好的先生,您慢慢收拾,我们去别的区域看一看。” 喻一枫说完,松开了拉着穆清的手,含笑对着他道:“要一起去喝一杯咖啡吗?就算是——对一起逃离危险的庆祝?” 这人笑容灿烂,穆清的脸色却复杂无比。他深吸了一口气,皱着眉头一字一顿地问道:“喻一枫,怎么哪儿都有你?” 第86章 真实的你 穆清的话毫不客气,喻一枫被他问得愣了一下,但也没恼,只是收敛了面上有些不合时宜的笑容,看着穆清问道:“如果我说只是巧合,你会相信我吗?” 喻一枫脸上的笑意未落,穆清脸上却一点笑意都无。他看着喻一枫的脸,淡淡地反问:“这种过分精心的巧合,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也很不可信。毕竟我之前因为私心,安排过让你、还有你的同事中奖。但今天我确实没有骗你,咱俩在这里遇到,真的只是巧合。” 喻一枫轻叹着拿出手机,按亮屏幕找出了来之前的聊天框,点开递到了穆清面前:“你看。” 穆清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还没来得及移开视线,喻一枫手机屏幕上的消息便直接映入了他的眼帘。 素色背景的对话框上是喻一枫和某个人的聊天记录,对方发了一张图片,下方附了这座图书馆的地址,以及拜托喻一枫帮忙借书的消息。 “这是租给我房子的那位老先生。他最近腿脚不好不能出门,但是又想重新做一次妻子在世的时候经常做给家里人的菜,就拜托我到他妻子以前经常去借菜谱的图书馆里帮他找一找这本书——就是他妻子以前经常借的那一本。” 喻一枫看着穆清,耐心地给他解释,“所以,我们今天在这里遇到,真的不是因为我想做什么可能让你不愉快的事情。” 结合着聊天记录中带着时间的消息和喻一枫自己的发言,听起来这次相遇似乎真的只是偶然。但........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偶然。 穆清一挑眉:“是吗?但如果我刚才没看错门口的图书馆分区介绍的话,菜谱应该是在对面的C03区域才对。你在名著区这里找——呵。” 他轻轻笑了一声,不紧不慢补上了后续的话:“是因为这本封面上写着《100道新式家常菜2020版》的书,诞生时间是在1800年左右吗?” 这话里带着喻一枫极为熟悉的感觉,是穆清所独有的,那种温雅含蓄又带了一点攻击性的阴阳怪气。 喻一枫顶着穆清并不算温和的目光,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吧,我承认,我会出现在这里确实不是偶遇,而是我刚走进图书馆的时候,恰好看到了你。” 穆清没有接话,但目光里明晃晃的全是不信任。 喻一枫再次叹了口气,干脆将剩下的话说得完全直白:“我只是看到你来了这边,所以打算过来和你打个招呼。打招呼的目的是为了刷一下存在感,怕你忘记了有喻一枫这号人——但是我刚绕过书架,就看到你头顶上的几本书在晃动。我来不及喊你就先拉了你一把,所以我们才会这样仓促地相见。” 他一五一十地将话说得再清楚不能,末了又对穆清道:“如果你还是觉得我不可信,那我们现在可以到前台去看一下监控,我真的没有尾随你。” 穆清沉默了片刻,没有点头赞同,但也没有继续质疑他。毕竟喻一枫以前的行为虽然多少有点不靠谱,但像尾随这种让人极度不适的行为,他还真的从来没有做过。 图书管理员从隔壁推着装书的小推车走了过来,看到方才差点遇险的这两人还在原地,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眼神中便露出了几分赞扬与感激:“二位先生是在帮我看着地上的书,担心有人踩到了吗?你们实在是太热心、太善良了,非常感谢!” 并不是因为热心和善良而留下的两人:............ 图书管理员见两人都没有立刻回应,脸上的表情里便多了一点迟疑。穆清迅速反应了过来,笑着和他寒暄了两句,待到聊天结束,便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喻一枫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不打算继续刺激穆清,便在原地站了一会,打算等穆清走远些再出去。他身旁的图书管理员见状,便诧异地问他:“你不是要和那位先生一起去喝一杯吗?” “唔,我的确很想和他一起去喝一杯。但很可惜,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提议,他目前还没有和我做朋友的意愿。” “哦,真可惜。”图书管理员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安慰道,“不过没关系,莫斯科不是一天建成的,只要你们还会遇到,一定可以交上朋友。” “谢谢您,我也这么觉得。”喻一枫笑着说完,彬彬有礼地和告他了个别,转身向着烹饪书籍区走去了。 * 烹饪区的书籍颜色和古典名著区截然不同。色彩斑斓的书脊在架子上分门别类摆放整齐,随便打开一本翻一番,都会勾得人食指大动。 虽然现在网络搜寻非常便利,但这里的人仍旧不算少。喻一枫从略显拥挤的人群中走过,费了些功夫才找到了图片上的那本书籍。 图书馆里暖气开得很足,多待一段时间便会让人觉得口渴。喻一枫舔了舔略微干燥的唇,打算去边缘的饮品区买一杯喝的休息一下,再去把这本书登记了带走。 商业区的人比方才的烹饪区少了一些,但和平时比起来并不算少。喻一枫拿着书随意地在客人中扫过,但目光瞥到角落时,看到的人却忽然将他钉在了原地。 是穆清。 他坐在商业区靠窗的位置,身旁的位置上是一个看不清长相的年轻男人,两人挨得极近,隐约有笑声传来,穆清还接过了他递到手中的东西,态度是说不出的亲昵。 有那么一个瞬间,喻一枫的大脑是近乎空白的。 追来之前他不是没有想过穆清身边会有别人这种可能,但他潜意识里却并不肯将这个情况作为真实的来虚构——毕竟根据之前得到的消息,真正和穆清走到这种距离的人,只有自己。 但现在有其他人坐在了穆清身旁。 怒火本能地从心头烧起,喻一枫握紧了手上的书籍,下意识想要走过去将穆清身边的人赶走,但步子还没迈出去,穆清却忽然抬起头,朝着喻一枫的方向看了一眼。 清冷若冰雪似的目光如同一盆冷水从喻一枫头上兜头淋下,将他几乎要沸腾的醋意和怒火瞬间浇灭在了胸膛里。 在国内的时候他和穆清分开的那么惨烈,相当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自己得到了片面的信息而产生揣测,进而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情。 如今自己好不容易在异国他乡重新找回昔日的爱人,难道要再因为同样的理由,彻底断送了两个人再续前缘的可能吗? 喻一枫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这只是误会,握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带着若无其事的表情走到了柜台前:“一杯焦糖摩卡。” 他借着等待的时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而窗台处的穆清此刻神色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穆清身旁的学生见老师忽然冷了脸色,顿时吓了一跳,神情忐忑:“老、老师,是我的论文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你写得很不错。”穆清见喻一枫没有要闹事的举动,便收回了注意力,继续专注地给学生讲论文中的小问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日头偏西,图书馆里亮起了照明灯时,求教的学生才感恩戴德地离开了。 喻一枫背对着他们坐在商业区另一侧的边缘,手里的焦糖摩卡早已凉透,但却并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刚才他端着杯子寻找位置时就发现了桌上放着的是学习资料,在原地坐了一会就知道了那不过是学生在问问题。 喻一枫的理智在不断告诉自己应该离开了,但他的脚却不听使唤,固执地将他粘在了原地。 他已经太久没有听到穆清这样温和的声音,也太久没有听到穆清这样毫无阴霾地笑过了。 这样柔和的穆清叫喻一枫下意识想起了以前在朝海的日子,他和穆清肩并肩向教学楼里走去,当时的穆清也是这样温和地笑着和打招呼的人问好,矜持地做着一切自己心目中“高岭之花”会做的事情。 酒吧里那个轻佻又张狂的穆清和学校里温文尔雅的穆清交替在脑海中出现,叫他一时间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唯一能确定的是,不管哪一个,都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咚。” 一颗彩色的糖果撞在了他眼前的桌面上,又轻盈地弹起,跃上了他面前敞开着的菜谱。 喻一枫抬起头,穆清正将丢过糖果的手放进口袋里,淡淡地对他道:“多谢你刚才没有闹起来。” “我——”喻一枫想说我根本就没打算闹,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但话到嘴边时,却忽然换成了另一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穆清难得看见一篇写得这么好的论文,心情比之前刚见到喻一枫时好了一点,便没有立刻转身离开:“什么?” 喻一枫迎着他的视线,深吸了一口气:“我想问——究竟哪一个你,才是真正的你?” -------------------- 若干年后,喻一枫每每回忆起这一天的问题,都会深深叹息:我当时是不是有病? 第87章 梦醒 喻一枫的话音落下,穆清却并没有马上回答。 他盯着喻一枫静静地看了一会,直到对方开始有些坐立不安时,才轻轻勾了勾唇角:“你想知道这个?” “嗯。”被点到名的人立刻回应了他,眼神殷切。 穆清的神情却冷淡依旧:“你问我这个问题,是想秋后算账吗?” “不,当然不是!”喻一枫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自己的这个问题似乎有些不对,立刻补救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管真实的你是什么样子的,对我来说,都是最致命的吸引。” 他放缓了语速,认真地剖白着自己的心意:“不管是平时的你,还是酒吧里的你,都让我魂牵梦萦。我喜欢你,所以你的一切我都喜欢,我——” “喻一枫。”穆清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类似的话我上次已经听过了,不用再复述一遍。” 他的声音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起伏,脸上的神情也仍旧平静,逆着光看过来的眼神毫无波澜,仿佛无风的海。 但这样的平静落入喻一枫眼中,却让他整个人都慌了起来。他下意识地从椅子上起身,想要靠近面前的人,但穆清却及时后退了一步,和他保持了一米开外的距离。 “是上一次在蛋糕店里我说的不够直白,让你产生了还能和我再续前缘的错觉;还是我没有告诉我的同事不要接受你给的东西,让你的错觉进一步加深了?” 穆清看着和自己相对而立的人,唇角的弧度比方才还要明显些,但眼中却一丝笑意也无:“你为什么这么自信?自信只要你用同样的套路追我我就会答应你,就会重新陷进同一片泥淖里。喻一枫,我没那么傻,所以——你能别再这么天真了吗?” 他的语气并不激烈,但落在喻一枫的耳中,却比窗外夹着飞雪的寒风还要冷:“破镜难圆,覆水难收,回不去的就是回不去了。早点认清楚现实,回国去陪一陪你的外婆,然后重新找一个更合适的人——” “没有更合适的人。”喻一枫看着他近乎冷漠的神情,心中的酸楚几乎要满溢而出,“没有更合适的人。” 只有你。 喻一枫眼中的执着令人心惊,但穆清却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还轻轻笑了一声:“是吗?但这是你的事,和现在的我没有关系。” 窗外的飞雪越来越大,穆清看了一眼天气,不打算在这里继续和喻一枫耗下去,便干脆地绕过喻一枫,向着外面走去。 喻一枫在原地沉默了片刻,但最终还是选择了追上去。明亮的日光灯在地板上映出了两人的身影。光影交错,影子渐渐拉长,但距离却越来越远,直到消失的那一刻,都没有交汇在一起。 走出图书馆的那一刻,自北冰洋而来的寒风呼啸着扑来,图书馆里积攒的一点温暖荡然无存,眨眼间便是凛冬。 穆清不耐冷,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下一刻,一条还带着体温的围巾便出现在了他面前。 喻一枫谨慎地保持着和穆清之间的距离,眼神也看着别处,但拿着围巾的手却没有退缩:“现在天气太冷,你穿的太薄,围一下吧。如果你不想再看到,回家扔掉就行。” 穆清看了眼面前那条眼熟的围巾,淡淡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一条围巾,似乎曾经是我的?” 喻一枫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顿时也愣住了:这是今年春天他追到朝海大学时,穆清帮他围上的那条围巾。现在围巾还在自己手里,但面前的这个人,却连靠近自己都不肯,更不可能再拿起—— 他手上忽然空了。 喻一枫错愕地抬起眼,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上就忽然传来了一道冰凉的触感。 是穆清牵起了他的手。 喻一枫梦游似的跟着穆清来到了避风的长椅旁,看着方才拒人千里的心上人拿着围巾靠近,细致地将浅灰色的布料重新围到自己的脖子上,低眉垂目间神色温柔,一如梦中千回百转过的画面。 巨大的惊喜夹着不可置信从喻一枫心间升起,他试探着捉住了穆清的手,在那略显冰凉的指尖落下一个轻吻。 穆清没有拒绝,甚至还对他笑了笑,而后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轻轻凑到了他面前。 呼吸交缠,四目相对,暧昧的气氛也像从前一样。只不过从前喻一枫有贼心没贼胆,而现在........ 他毫不犹豫地揽住了穆清的腰,俯身吻了上去。 在寒风中吹过的唇瓣冰凉,但贴近之后却十分轻易地被另一个人点燃。喻一枫吻得急且深,带着确认的意味长驱直入,穆清也没有抗拒,甚至主动张开了唇,任由他进一步加深这个吻,但手上却并没有闲着。 穆清收回原本扶在喻一枫肩上的手,干脆地解开了胸前的扣子,而后扯了扯喻一枫的衣袖,拉过他紧扣在自己身后的手,伸进温暖的外套里,隔着薄绒的衬衣贴到了自己胸前。 喻一枫以为这是他表示亲近的信号,下意识想要往其他地方游走,但穆清却按住了他的手,让他牢牢停在了胸前的位置。 冰凉的手掌很快被穆清的体温暖热,喻一枫仍旧不明所以,但没过多久,他却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掌下触摸到的是什么。 是隔着胸腔传来的、穆清的心跳声。 声音稳定而有力,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亲近而略微加快,更没有因为自己抬起头注视着对方而变缓。 穆清任由喻一枫一只手环着自己的腰,伸手擦去了唇边的水渍,看着他笑:“你明白了吗?” 即使我可以像以前那样靠近你,可以为你系围巾,可以接受你的亲吻和靠近,我的身体还记得你,但我却不会再为你而心动了。 长椅三面的护栏挡住了背后袭来的寒风,喻一枫的手还亲密地贴在穆清的胸前,但心情却一点点冷了下去。 刚才被误认为接受自己的温柔笑容还挂在穆清脸上,喻一枫怀着孤注一掷的心情凑近了他,重新吻了过去,但掌下的心跳频率却仍旧没有变化。 他试了又试,直到最后被穆清温柔却坚决地推开,才终于清晰地认识到了一个事实:穆清真的已经不在意他了。 圣彼得堡的严寒终于在这一刻侵入了喻一枫的心扉,冷风咆哮而来,在他空荡荡的心中穿过,只留下钻心的疼,与刺骨的凉。 穆清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衣襟里拿出来,重新系好了纽扣。他的唇瓣仍旧湿润,隐约的水迹在灯光下看来分外诱人,但脸上的神情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明白了的话,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转身要走,喻一枫却忽然伸出手,固执地将穆清重新抱进了自己的怀里:“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全都改了,我不问你了,求你........” 破碎的声音在穆清耳畔响起,他看着昏黄的路灯中飘落的雪花,飞快地眨去眼角多余的湿润,而后微微用力,再次推开了喻一枫。 “忘了我吧,就像我忘记你那样。”他伸手碰了碰沾染在喻一枫鬓上的雪花,任由那冰凉的一点在指尖消融,“今年快要结束了,喻一枫,你的梦该醒了。” 第88章 怕什么,来什么 临近新年,往来的国际航班增加了不少。宫实辰不放心穆清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趁着法定节假日连着请了几天假,买了张机票直接飞去了圣彼得堡。 上飞机之前他给穆清发了条语音,语气里满是自信:“你安心嘛,我过来的时候qio天气预报来,绝对不得把我冷到!” 但下飞机之后,当冰冷的寒风在他脸上左右开弓时,他的自信已经荡然无存。如果不是等在出口的穆清及时递了一条围巾过来,宫实辰的鼻涕都快要被冻出来了。 “怎么回事?这个地方怎么回事!我来的时候看天气预报说这里的温度也不算低啊,为什么这么冷?冻死我了!” 穆清拉过他的行李箱,将挂在臂弯里的外套也递了过去:“这里的冷和朝海的冷可不一样,快穿好吧。” 宫实辰一大早就起来赶飞机,一路上因为好奇和激动也没怎么休息,再加上下飞机这一顿冻,人都快傻了。他蔫头耷脑地跟着穆清回了市中心。 直到坐在温暖如春的客厅,怀里抱上了已经重达十七斤的云丝,他才终于缓了过来。 穆清将一杯热茶放在了他面前,又拿了一点曲奇给他:“吃点东西缓一缓吧。” 宫实辰看着盘子里那明显糖含量超标的巧克力曲奇,谨慎地端起了热茶:“还是不了,飞机上吃得挺饱的。” 穆清看着他几乎要溢于言表的抗拒,笑了笑,自己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这边的点心都偏甜,我昨天想去买不甜的来着,没买到。” 宫实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全是怀疑:“真的?我不信。” “当然是真的。”穆清装得跟真的似的,“只是没买到而已。” 宫实辰“切”了一声,摇摇头又喝了一口茶水,决定不和嗜甜狂人在点心上计较:“怎么样,最近好点了没?” 穆清没有和宫实辰说喻一枫追到圣彼得堡的事情,这时候自然也不会提起来让好友担心:“嗯,最近都在学校,下了班就回家撸猫,心情特好,连带着云丝心情也好,都长了两斤了。” “握草。”宫实辰看着趴在自己膝盖上的猫,“我说怎么感觉它比以前重了呢,原来不是我的错觉啊!” “是啊,最近要控制它的饮食,它不能再胖了,得减肥了。” 平时只有一人一猫的家里难得有了额外的活气儿,穆清心情不错,便陪着宫实辰聊了好久,从学校里的趣事聊到楼下栏杆上讨食的白鸽——当然,关于喻一枫的部分还是只字未提。 宫实辰原本还担心穆清瞒着自己什么,但发现此人心情正常面色红润之后,长途旅行的疲乏便忽然涌了上来。 他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人往沙发上一瘫,有气无力地对穆清说:“我不行了,我好困,我想先睡一会。就在这成吗?” 穆清看着几乎立刻就要睡着的宫实辰,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不行,会感冒,去客房睡。” 一直老老实实蹲在宫实辰身边的云丝见主人温和的声音骤然变得严厉短促,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抬起爪子,噼里啪啦给了宫实辰一顿猫猫拳。 “啊!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去客房!”宫实辰不堪捶打,艰难地站起身晃去了客房。片刻后,一声沉闷的“噗通”声响起,穆清过去看时,就发现宫实辰仰面倒在了床上,身上胡乱裹着被子,俨然已经熟睡了。 现在还没到中午,窗外的阳光越来越明亮。穆清给宫实辰拉上了窗帘,又抱起了蹲在床边猫视眈眈的云丝,悄声走出了客房。 一直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穆清才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还好喻一枫之前送的东西他都及时清理掉了,刚才也没说漏嘴,不然宫实辰真发现了端倪问起来,又是一桩解释不清的麻烦事。 他顺着客厅的窗子望向外面碧蓝如洗的天空,默默决定:宫实辰在的这几天里,自己绝对不能想、不能提喻一枫的事情,也绝对不能让宫实辰靠近商业街上的那一家甜品店。 * 宫实辰这一觉睡得并不短,直到下午四点多钟时,他才打着哈欠走出了客房。 穆清正坐在沙发上看前两天从图书馆借回来的书,见宫实辰走出来便问他:“睡饱了吗?” “嗯,睡饱了,但是有点饿。”宫实辰在穆清对面坐下,揉了揉已经瘪下去的肚子,“咱们等会儿晚上吃什么?” 穆清想了想:“难得你来一次,咱们还是出去吃吧,你有想吃的吗?” “想吃的?”宫实辰连上了穆清家的wifi,歪着身子刷起了手机,“我看看你家附近都有什么好吃的.......哇这么多!不愧是学校附近啊,我得好好挑挑!” 他兴致勃勃地翻了好一会手机,终于挑出了一家看起来比较符合心意的店,便重新坐直,把手机递到了穆清眼前:“这个什么娜塔莎看起来挺不错的,你吃过吗?” 穆清抬起头扫了一眼他的手机,看到地址时,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但仍旧回答了宫实辰的问题:“我没吃过,但听我同事们说这里的菜色味道很好,是附近最好吃的正统俄餐。” “好,那就这家吧!看起来距离也不远。”宫实辰一锤定音,“我再躺一会,等会儿五点多我们就去吧?” 穆清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行。” 虽然这家店的地址有点微妙,恰好在喻一枫的甜品店对面,但应该不会那么巧,吃个饭也遇上他吧。 穆清心中隐隐担忧,宫实辰却仍旧沉浸在来到异国他乡的稀奇感中。他从穆清的窗台向外看着街景,等五点一到,便立刻喊着穆清下了楼。 两人来到店里时还没到饭点,人并不多。穆清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落地窗外颜色鲜艳的甜品店,头一次觉得吃饭这么令人不安。 宫实辰见他频频向窗外看,跟着好奇地看了一眼,便立刻了然地笑了:“别看了,等会吃了饭我跟你去逛一逛。” 穆清回过神,对上宫实辰的目光,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点不妙的预感。他立刻道:“不用了,我今天不太想吃甜品。” 宫实辰敷衍地点了点头:“嗯,那我想吃行了吧?等会儿我去看看。” 穆清:.......... 他头一次觉得吃甜食这个爱好,似乎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第89章 不期待吗 宫实辰行动力极强,心里想着要陪好友一起去逛异国的甜品店,吃饭时便加快了速度。几分钟之后,两人便站在了对面的甜品店前。 穆清看着正端详门口新年限定甜品图的宫实辰,犹豫片刻,还是对宫实辰道:“这家店还是别进去了。” 宫实辰的目光从甜品图上移开,不可思议地看着穆清:“你、你真的不想进去?” “嗯。”穆清点了点头,编了个借口,“我之前在这家买过,觉得味道很差,有点踩雷,所以——” “怎么会!”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浑厚的男音便打断了穆清的话。 穆清循声望去,之间一个身高至少在一米九以上的高个男人正从店门口走出来,手上还拎着一个淡粉色的甜品盒,另一手拿着一枚嫩绿色的赠品勋章。 男人小心翼翼地把胸章放进黑色羽绒服的口袋中,摸了摸自己有些杂乱的络腮胡子,看着穆清露出了友好的笑容,用生硬的中文和他打了个招呼:“泥号!” “您好,先生。”穆清也报之以笑容,“您看起来找到了很多喜欢的甜点,真幸运。” “嗯,幸运!”长相十分有威慑力的高大俄罗斯男人露出一个和外表完全不符的灿烂笑容,“这个店好吃很!你相信我,他们有很多蛋糕,还有cookies,还有你们中国的cookies!你不喜欢一个,可以买另一个,很好吃很好吃!” 宫实辰原本看到陌生人搭话还警惕了一瞬,但是看见络腮胡子努力推荐甜品店的模样,心情便放松了下来。他笑着伸出胳膊捣了穆清一下:“你看,人家都说好吃呢!真不去看看吗?” 穆清看着宫实辰揶揄的笑容,又看看络腮胡子期待的眼神,只好妥协地叹了口气:“行。” 络腮胡子大笑了几声,从自己的袋子里掏出两块单独包装的曲奇,给穆清和宫实辰一人手里塞了一枚:“不知道买什么,就买这个cookie!这个cookie很........” 他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穆清正准备给他提供个词,络腮胡子却先想起来了:“对了!牛逼!这个cookie牛逼,你们买一定要!” 宫实辰笑容灿烂:“好的,谢谢你,我一定买!” 络腮胡子抱着甜品走远了,穆清叹了口气,看着手里那一枚即使隔着包装也显得分外诱人的曲奇,正打算建设建设心理,克服一下跟宫实辰进去一趟,宫实辰却忽然把另一块曲奇也塞进了他手里。 穆清莫名其妙地看了过去,宫实辰却只是笑了笑:“你在这吃着曲奇等我一会吧,我进去买完就出来,很快!” “你自己去买?”穆清却有点不放心,“我跟你一块去吧。”不就是进喻一枫开的店吗,这种程度的糟心,对他来说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宫实辰听了他的话,却忽然改了刚才的态度,一本正经摇了摇头:“还是我自己去吧。” 他见穆清眼中仍旧有些疑惑,便叹了口气:“最开始在餐馆里我确实是惯性思维了,认为你是说反话;但出来了你还不想去,那就是确实不喜欢这家店嘛。咱俩多长时间的朋友了,我要是连这都察觉不到,还算兄弟吗!” 穆清看着宫实辰脸上略显严肃的神情,因为涉及到“喻一枫”三个字而变得有些紧绷的心情不自觉也放松了一点,便顺着他的话开了个玩笑:“你要真察觉不到,兄弟明天早上就给你做个香菜火锅接风洗尘。” 宫实辰平生最讨厌吃香菜,闻言立刻瞪大了眼睛:“你不是吧!这都要报复?”他说着摇了摇头,“还好兄弟反应快,不然就遭报应了!” 穆清笑着推了他一把:“行了,别在冷风里站着了。你要买什么赶紧去,买完回家休息,明天带你逛彼得堡。” 宫实辰被他推着往里走,嘴上还喋喋不休:“我只是觉得他那个限定的芒果慕斯挺好看的,而且标注了甜度低,就想买两个尝尝。买完我就出来,不超过5分钟!” “行了,快去吧。”穆清看着他推开门走了进去,自己则离开了大门口,站在了甜品店透明的橱窗旁边。 临近新年时街上的人并不算少,为了防止目光让行人感到不快,穆清低下头,认真地端详起了络腮胡子给的曲奇。 曲奇很大,单独拿着可以盖住穆清整个掌心。捏起来微微有些软,表面的巧克力块还带着融化过后的痕迹,隔着塑料的包装袋子轻轻一掰,微微凹陷的中心便流出了丝滑的巧克力浆。 这是甜度爆表的证明,而对于穆清来说,也是不小的诱惑。 他平时吃甜品多,轻轻掰开一点,根据品相就能知道这一块曲奇味道绝对不会差。但想到这东西有可能是喻一枫做的,穆清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下口。 天色仍旧亮着,穆清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原本信誓旦旦喊着“不超过5分钟”的宫实辰,现在还没有出来。 穆清又等了一会,心里渐渐涌上了一点不安,正准备进去看看,却看到门忽然动了一下。片刻之后,宫实辰提着两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怀里还抱着一个,艰难地顶开了门。 “老穆,快来帮我一下!” 穆清看着他怀里摇摇欲坠的纸袋,立刻接了一下。甜品的热度顺着包装和纸袋传到了他的掌心,穆清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有些好笑:“你不是说只买那个芒果慕斯吗,怎么买了这么多?” 宫实辰终于腾出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我去,店里的暖气真足。” 他将拎在一起的两个袋子分开手提着,边向前走边对穆清说:“我确实只想买芒果慕斯的,但是我一进去就有个店员用英语问我是不是中国人,那我肯定说是啊!结果我一回答,他就说这家店的老板是中国人,非要送我一点。我以为真是送一点呢,谁知道送了这么多,我都有点害怕了!” 是喻一枫。 穆清听到问国籍这里就明白了,他心里复杂得不行,但等到宫实辰说完之后,还是笑着说:“是吗?那这家店的老板真不错。” “可不是吗!”宫实辰说得眉飞色舞,“我本来不想要,他们非要给我,我心里过意不去,我就说要不你们让我见见老板,我当面跟他道谢。” 穆清抱着纸袋的手猛然一紧,立刻就要问宫实辰是不是见到喻一枫了。但他看着宫实辰的脸色,又觉得应该不是那么回事:“哇,那你见到他们老板了吗?” “没有啊!”宫实辰脸上满是遗憾,“他们店员说老板有事回中国去了,已经走了好几天了。哎,真可惜!” 穆清的脚步忽然顿了一下:“他走了?” “对啊!”宫实辰仍然在惋惜,“你说我要真是一个因为各种原因回不了国的人,在这里被同胞送这么多好吃的,我得开心到哭了。他做这个事情真的很有意义,我走之前一定要再来一次,看看他们老板回来没,回来了就当面歌颂他一遍!” “是吗?那老板估计也会很欣慰。”穆清回应着好友,笑容却比之前淡了许多。 虽然在答应和宫实辰一起进店时,他心里觉得见到喻一枫是一种折磨;但真听到这人不在了,心情去并没有因此放松,反而是换了另一种折磨。 就好像心底的某个角落忽然空出了一块,却又不知道究竟缺了什么。或许他其实也知道,但心里并不想知道。 宫实辰这个“赠品”的数量,不论从什么角度分析,都不在正常的范畴。 是喻一枫走之前就想到了宫实辰可能会来,所以把他的照片也发给店里的员工了吗?还是说.......... 穆清忽然回过头,看了一眼甜品店外那两面透明的橱窗,心里缓缓冒出一个猜测。 “怎么了?”宫实辰察觉到他的动作, 疑惑地跟着他回头看了一眼甜品店,“你也想进去拿赠品了?” “不。”穆清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这个老板做慈善挺好的,还定点捐赠。” 宫实辰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像刚才那样笑着说下去,而是忽然停下了脚步,严肃地看着穆清:“老穆。” 穆清看着他的表情,不明所以:“什么?” 宫实辰皱着眉头:“一提到那家甜品店你就不高兴,现在脸上还这个表情,你肯定又有不好的事情瞒着我了。” “怎么可能。”穆清失笑,“我什么事情瞒过你,不都是直接跟你说的吗?” 他言之凿凿,但认真起来思考的宫实辰却并没有那么好糊弄:“你以前每次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怕我担心、瞒着我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 他盯着穆清的脸,认真地问道:“你在这家店里,究竟遇到了什么?” 灿烂的夕阳拉长了两人的影子,短暂的沉默后,穆清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轻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在这里,遇到过一个......不太想遇见的人。” 第90章 糟糕,被偷家了 话脱口而出的瞬间,穆清就后悔了。 宫实辰和父母的关系非常好,家庭关系和睦,每到逢年过节必然会回家团圆。像元旦这样迎接新年的日子,宫实辰一向也都是回家过的。 可今年因为自己的这点破事,宫实辰却头一次没能跟家人一起过节,而是跨越千里来到了异国他乡完全陌生的城市,只是为了不让独自过节的自己感觉到孤单。 可他穆清是不孤单了,宫实辰的父母和亲人呢? 穆清看着宫实辰眉宇间的忧色,愈发觉得喻一枫的事情不能让宫实辰知道。否则只怕宫实辰不仅接下来几天会玩不痛快,走的时候肯定也会忧心忡忡,那这个元旦就算是白过了。 作为至交好友,宫实辰已经做得够多了,实在不能再给他添麻烦。 他极快地在脑内理清了思路,宫实辰也恰好看了过来:“不想遇见的人?是有人骚扰你了吗?还是......” “算是吧。”穆清笑了笑,说的话半真半假,,“简单来说,就是有个人知道我喜欢吃甜点,曾经在这家甜品店里蹲点等我来着。我对这事儿有点阴影,所以才不想进去。” 他刚开口时宫实辰已经睁大了眼睛,等穆清说完,宫实辰已经满脸都是不可思议,“我去,这也太吓人吧!你有没有被他骚扰到?没受伤吧?” “当然没有。”穆清失笑,“这可是公共场合,我说了不感兴趣之后,他就没有再来打扰我了。” “那就好。”宫实辰见他言之凿凿,也没怀疑真实性,松了口气对穆清说,“我之前听说俄罗斯这边很少有喜欢同性的,本来还挺放心的,没想到你还是遇到了这种事。” 穆清心说这个人确实也不是俄罗斯人,但却没有说出口,只是笑了笑:“这边的大众比较抗拒,但不是没有。” “确实。”宫实辰心有戚戚,“不过还好你没事,你以后可得小心一点啊!” “嗯,放心,就只有这一个人而已。”穆清见宫实辰不再纠结这件事,便笑了笑,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现在天晚了,温度也降下来了。咱俩拿着这么多东西不好走,我们打车回去吧。” 宫实辰不疑有他,点了点头:“行。” 回程的路上穆清东拉西扯,谈天说地,成功把宫实辰的注意力彻底拉走了。 一直到打开门走进家里,宫实辰还兴致勃勃:“原来俄罗斯还有这种习惯?我以前都没听说过哎!” 穆清将手里的纸袋放在门口的置物架上,边脱大衣边笑着回应他:“这都是住在这里的人才会知道的小习俗,国内提到的人也不多,你也不学这个,不了解很正常。等明天我带你去逛一逛,你自然就懂了。” “行!”宫实辰手脚麻利,脱了外套和鞋子就冲去厨房洗了手,烧上了开水。等穆清将甜品袋拿进客厅时,宫实辰已经将盘子和刀叉摆好了,正从纸袋里往外拿甜点:“来来放这里,我看看你那袋有什么好吃的!” 云丝对于桌上忽然多出来的纸袋非常感兴趣,小爪子迫不及待地扒拉着。宫实辰见状,干脆将袋子里的东西直接倒了出来,将纸袋放在了旁边的地毯上。 云丝喵嗷一声就扑向了袋子,宫实辰看着它乐了一会,直到穆清端着泡好的茶从厨房过来,才回过神来继续挑选甜品。 穆清将热茶放在了宫实辰面前,看着他将一个盘子推了过来,而后放上了甜点之后,心里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他刚才说的话并不是一点漏洞都没有,只不过是宫实辰没有细想罢了。一旦再提到甜品店的话题,万一宫实辰反应过来,就会是更大的麻烦了。 宫实辰细心地选出了几样看起来最诱人的甜点,而后将络腮胡子给的曲奇饼干放进了穆清面前的盘子里:“这个看起来应该挺好吃的,但是对我来说估计有点甜,你试试吧。” 穆清低下头,看着盘子里那一块流心微微有点凝固的曲奇,沉默了一会,轻轻笑了:“好。” 既然今天喻一枫不在,那这个曲奇饼干应该是店里的员工做的,没有经他的手。既然这样,那吃一块也没什么大不了。 做好心里建设,穆清便伸手拆开了包装,咬了上去。 入口首先是曲奇独特的、粗糙而细腻的口感,带着诱人的甜香漫溢扣口腔,随之而来的便是大颗巧克力扎实的醇香,碰到柔软的内陷时,甜而不腻的口感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宫实辰满足地吃了一大口芒果慕斯,一抬头看到穆清满脸的餍足,顿时笑了:“这个是不是很好吃?” “嗯。”穆清忍不住又吃了一口,“确实好吃。” 有这样一切都恰到好处的美味,这家店能成为学校附近人气最高的甜品店,绝对是实至名归。但这种程度,一般的糕点师绝对是做不到的。再想想这家店多到夸张的甜品种类......... 穆清垂下眼睑,及时掐断了自己的思绪。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喻一枫为了开这家店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 于此同时。 远在国内的喻一枫结束了商务会谈,回到办公室正准备处理年终的工作,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他看着那串明显来自异国的号码,眉头一挑,在挂断上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丽莎?有什么——” “老板!大事不好了!!!!!!” 喻一枫及时将手机拿远了些,揉着耳朵问她,“什么不好了?” 收银小妹的声音里带着惊慌:“你才走两天,你那个前男友就和一个陌生的中国男人来买甜品啦!” 喻一枫听着她的话,心里猛地一沉:“什么样的人?” “和你前男友差不多高,按照中国人的标准也不难看,应该也挺帅的。他在挑甜品的时候你前男友一直在外面等他,萨沙出了主意让我送他甜品套了点话,那个人说是你前男友的朋友,但他一出去,你前男友就直接过去帮他拿了东西,还跟他有说有笑地一起离开了!” “而且!萨沙偷偷出门去看,发现他们坐进了同一辆车离开了!”丽莎越说越快,声音里满是急促,“老板你快回来吧!你要被人偷家了!!!!” -------------------- 后来知道真相的宫实辰:)呵呵。 第91章 丽莎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担忧,握着手机紧张地等待老板的反应,然而过了足有四五秒钟,电话那头却仍然没有传来声音。 “老板?老板你听得到吗!?喂喂喂!是因为跨国所以信号断掉了吗?萨沙!!!通话好像——” “丽莎,我听得到。”喻一枫截断了她的喊声,淡淡道,“你说的事情我清楚了,我会尽快处理好这边的事情赶回去。” 丽莎见他有回应,立刻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我还以为是通话故障,或者老板你被气晕过去了呢!” “你的猜测很有创意,但我的神经还没有敏感和脆弱到这种程度。”喻一枫的语气并没有跟着丽莎夸张的音调起伏,“等会儿你调一下监控,把那个‘朋友’的照片发给我一下,要清晰的。” “好的老板,我这就去!”丽莎干劲满满,说完就急匆匆挂掉了电话。 喻一枫看着办公桌上堆叠的文件,随手拿起了最上面的一份翻阅,但心思却并没有办法集中在文件的内容上。 他不是没想过“穆清会喜欢上其他人”这个可能。确切地说,在他追到圣彼得堡来之前,这个念头就在他心里转过了无数次,所以他才用最快的速度安排好了国内的工作,又迫不及待地飞来了圣彼得堡,就是为了抓紧时间再次靠近穆清,让穆清再次记起自己。 哪怕穆清记起来的是一些不美好的回忆,也比让他忘记喻一枫这个人要强得多。 面前的电脑屏幕因为喻一枫许久没有操作,亮度逐渐暗了下去。 喻一枫盯着黑色屏幕上映着的自己的身影,看了半晌,忽然伸手拿起桌面上方正端庄的山水摆件,狠狠砸向了地面。 “啪!” 精致的瓷器在碰触地面的刹那发出巨响,碎片四处崩裂,又打着旋儿滑落在地板上。 从他追去圣彼得堡开始,知道他们事情的所有人都在告诉他要放低姿态,要克制,要等待,要陪伴,要让穆清逐渐信任他。 因为只有低姿态才能让穆清逐渐放下防备,要克制自己的独占欲才能让穆清不会逃开,要等待穆清态度软化之后才能靠近陪伴,才能重新相信喻一枫这个人。 那几个真正关系不错的狐朋狗友是这样说的,他的心理医生是这样说的,甚至连容瑛也是这么说的,似乎这是现阶段喻一枫再次追到穆清的唯一方式。 喻一枫以前也是这么相信的。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一直等待着穆清的软化,可等到的结果却是穆清一次比一次坚定的拒绝——他甚至不惜用吻和心跳来告诉自己,他们两个人已经没可能了。 但其实最开始,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和穆清会真的有走到刻骨铭心这一步的可能。 地板上的碎瓷片停止了颤动,喻一枫站起身,看着满地狼藉,忽然无声地笑了。 他和穆清的相识完全起于偶尔,后来互相试探的过程中就意外频出,仔细想想,他们两个人靠近的过程,没有任何一点是能和常理搭上边的。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非得要按照正常的逻辑,去追回一个完全和常理不一样的穆清呢? 正常状态的穆清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理智和冷静,会潜意识规避和抵抗任何风险,所以,任何基于理智而靠近他的方式都是无效的。 既然如此,那就彻底放弃理智,用完全属于喻一枫的、不讲道理的方法去靠近他,才是最合理的方法。 被放在桌子边缘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喻一枫看着丽莎发来的图片,深吸一口气,解锁了手机屏幕。 不管这个人是谁,是用什么方式靠近了穆清身边,但只要自己不讲理,那么—— 他的思绪在看到宫实辰高清大脸照的时候戛然而止了。 丽莎似乎怕他看不清楚,还在陆续发着各种角度的照片过来,只是她还没发完,老板的回复却先过来了:丽莎,谢谢你,但是这个不是我的情敌,他确实是我爱人的朋友。 丽莎发照片的动作一顿,片刻后发了一句充满感叹号的话:可是!!!!万一他是个会撬墙角的朋友呢!!!!!!! 喻一枫看着丽莎的回复,愉悦地敲了一行字过去:他不会的。 宫实辰和穆清做了这么多年朋友,要撬早撬了,还会留到今天吗?不过——喻一枫眉头一皱:陪着穆清过新年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让宫实辰独占了,自己得过去刷一下存在感才行。 他心里正转着念头时,外面恰好传来了敲门声。片刻后,容瑛身边的李秘书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喻总,荣总说她要回去浇花,让我把剩下的工作交给您,希望您能在10点之前处理完成,并且给她答复。” “好,拿进来吧。” 李秘书听到喻一枫的答复,便推开了门,还没走进来,先被碎了一地的瓷片惊了一下:“喻总,您这是——” 喻一枫带着灿烂的笑容抬起头:“不小心手滑了。” 李秘书心说没见谁手滑能手滑成这样的,但聪明如他,自然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因此,他识相地跟着笑了:“确实,这个摆件的位置本来就不是很好。稍后我叫保洁过来打扫一下。” 他边说边踩着满地碎瓷片走到了喻一枫面前,礼貌地把文件放在了桌上,正要离开时,喻一枫却忽然叫住了他:“等一下。” 李秘书一个激灵,但转过身看向喻一枫时,笑容却仍旧非常真诚:“喻总,您吩咐。” 喻一枫沉吟片刻:“李秘书,劳烦你今天辛苦一下,和我这边的小何对一下工作,盘出来必须要我或者外婆处理的,我今明两天一次性处理完。” 李秘书点了点头,又问:“还有别的事情吗?” “有。”喻一枫已经开始埋头处理着文件,头也不抬地开口,“叫人替我买一张去圣彼得堡的机票,最好在新年之前,越快越好。” 第92章 可以吗 12月末的圣彼得堡日出时间很晚,往往到了下午两三点钟才能看见太阳,而到了晚上九点多钟,夕阳又会匆匆落下,白天的时间非常短暂。 宫实辰刚来的时候因为疲惫和倒时差蔫了一天,对这个日出日落时间非常不适应,但等到30号下午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甚至还有闲心趴在窗台上,和云丝一起兴致勃勃地看窗前飞过的鸽子。 穆清见他这么快就适应了环境原本还挺开心的,但等到31号凌晨六点钟,他的房门忽然被敲响时,这份开心就戛然而止了。 他费力地睁开双眼,艰难地把自己从被窝里拔了出来,踩着毛绒绒的拖鞋走过去打开了房门,随后就险些被客厅里亮如白昼的灯光闪瞎了眼。 扰乱他睡眠的罪魁祸首逆光而立,满脸忧愁:“老穆,我看今天圣彼得堡的天气预报有大雪,咱们下午要去的那家博物馆会不会不开门啊?” 穆清闭了闭眼,伸手按住隐隐作痛的额头,忍下了打开阳台门把宫实辰丢出去的冲动:“不会。如果闭馆会提前一天提示的,昨天晚上没有提示就是正常开馆,下午咱们直接过去就行。” “那就好。”宫实辰松了口气,又问,“那我们去完博物馆之后——” 穆清打断了宫实辰明显是临时编出来的话,直接问他:“你怎么了?” 宫实辰安静了两秒钟,忽然别开了脸:“其实,就是那个,我刚刚得到了一个消息,是刘彦告诉我的,他说.......他说.........” 穆清听到这个名字时眉头就是一皱:“刘彦?他找你能说什么?” “就是........” 宫实辰犹豫了一会,含蓄地开了个头:“那什么,今年夏天刘彦干的那些脑残事儿不是闹得挺大的吗?不光是在你俩之间,喻一枫那边挺多人想找他事儿的。当时他怕报复就赶紧离开了朝海,但是最近风声小了他又回去了。回去之后他本来想去找喻一枫负荆请罪的,但是他去找人的时候,喻一枫刚刚离开了朝海。” 穆清淡淡开口:“所以?” 宫实辰看着穆清,一咬牙把接下来的消息和盘托出:“刘彦说他打听到喻一枫买了跨国航班,好像——是来找你了。” 消息说完之后,他忐忑地看着穆清,但穆清的脸色却并没有什么变化:“他还说了什么?” “他只说了这个,让我告诉你小心一点,其他的就没有了。”宫实辰担忧地看着穆清,“如果——我是说如果,喻一枫真的来骚扰你了,那你要怎么办?” 穆清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中却带着几分冷意:“就算喻一枫真的找来,也和他刘彦没有任何关系。” 宫实辰被他突如其来的冷漠吓了一跳,但随后便立刻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 穆清看着宫实辰,淡淡道:“我来圣彼得堡的事情只有你和我妈知道,连学校的网站都没有公布,很多同系的老师都不知道我去哪里了,他刘彦为什么会知道?他总不可能徒手翻所有的俄罗斯学校公示网站吧?” 宫实辰随着他的话,眉头也皱了起来:“刘彦这小子喜欢投机,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他估计是心里对你还有想法,所以趁着回到朝海的时候偷偷查了你的去向,又不敢过来追。后来恰巧查到喻一枫的动向之后想要借着我的口卖你个好,还能顺便踩一脚喻一枫——他真是好算计!” “以前他告诉我喻一枫的事情,我还能勉强算他一分好心;但他现在这样做,就是纯想恶心我。”穆清语气冷淡,连带着神色也冷了下来,“不过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还想跟我这儿搞事情,给他脸了?” 宫实辰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被人当了一回棋子,心情也差得很:“内个哈儿是真的把我们当瓜批蛮?敢弄到老子脑壳上,老穆抓你的瞌睡,用不戳你管,紧老子来理麻他!” 他说完便神情严肃地回了房间,专心致志去处理事情去了。 穆清关掉了客厅里的大灯,看着昏黄的照明夜灯半晌,却并没有重新回到卧室,而是转身去了厨房,给自己冲了一杯热可可。 带着甜味的暖意入喉,冲淡了他心头隐约的烦躁,也让他分外清晰地捕捉到了自己的思绪。 刚才听到宫实辰转述刘彦的话时,他心里第一时间升起来的竟然不是对喻一枫的抗拒,而是对刘彦搬弄是非的愤怒。 即使现在他和喻一枫已经没有可能了,但在有人想要借机诋毁喻一枫时,他潜意识里却仍然不愿意听信。这或许不是理智的人应该做的事,但却是他爱过这个人最直白的证明。 穆清端着热可可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会,看着窗外隐约传来的路灯杆,听着不远处猫窝里云丝有节奏的呼吸声,忽然久违地想要看一看夜色下的城市风景。 心里想着,他便裹紧了睡衣,又拿了一件厚厚的大衣穿上,这才打开阳台门走了出去。 因为终年寒冷,圣彼得堡的阳台大多都做了封窗,但即便如此,阳台的温度还是比室内低了不少。即便穆清穿的足够厚,阳台的凉意还是冻得穆清一激灵。 他干脆伸手打开了阳台的窗子,任凭冷风灌入,将最后仅存的睡意彻底打散。 手中的热饮是唯一的热源,穆清双手抱着杯子,靠在窗子厚厚的边缘上,静静打量着眼前还没有苏醒的城市。 他没有戴眼镜,于是所有的灯火和高楼都显得朦朦胧胧,只有不远处的河水隐约折射着灯光和月光。 和平时戴着眼镜看的感觉不太一样,但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 穆清喝了一口已经变温的热饮,正准备抽身回去,眼睛却忽然捕捉到了一点刺目的亮光。他顺着下意识顺着光线来处看去,引擎的轰鸣声中,他看到一个颜色不明的彩色方块从桥的那边疾驰而来,又在路口停住了。 片刻后,一个模模糊糊的小黑点从亮着灯的彩色方块中走了下来,片刻之后,行李箱轮子拖在地面上的辘辘声就响了起来。 或许是受宫实辰和云丝的影响,又或许是什么别的原因,穆清没有立刻端着杯子走回屋子里,而是随手把杯子放在了身旁。他待在窗台边上看着那个黑色的影子越走越近,心里甚至饶有兴致地猜测起了人家的身份: 这么行色匆匆,看起来不像是来这边跨年的游客,难道是从外地回来,准备和家人一起过年的本地人吗?还是...... 他脑海中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下意识地就想探身出去多看一眼,但放在窗边的杯子却被他的手臂带了一下,沿着大开的窗口直接翻了出去。 “糟了!” “嘭!”马克杯掉在雪堆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刚刚走过他窗台下方的人停下了脚步,抬起头向上看了过来。 穆清住的房子虽然只在三楼,但他没戴眼镜,现在天色又暗,凭借他五米之外人畜不分的视力,实在难以看清对方的表情。穆清看着楼下的人,轻喊了一声:“抱歉老兄,我不小心把杯子掉下去了,吓到你了吗?” 楼下的人仍然仰头看着他,并没有回答。 穆清见对方还是没有动,想了想便又补了一句:“非常抱歉,您请等我一下!” 他随手从客厅的柜子里抓了两袋糖果,便急匆匆下了楼。 刚才被他吓了一跳的人还拉着行李箱站在原地,穆清紧赶了两步来到了那人身边:“非常抱歉,刚才我不小心——” 穆清的话还没说完,对方却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臂,以不容置疑的力道将他拥进了怀里。 带着寒意的怀抱将穆清完全包围,熟悉的木质琥珀香气在他鼻端缭绕。 抱着穆清的男人凑近怀中人的耳畔,低声恳求:“可以先不要推开我吗?” 他低声倾诉:“对不起,但我真的很想你。” 第93章 sao 早起晨跑的路人从旁边经过,看着相拥的两人,特意摘下耳机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穆清如梦初醒,连忙使劲一推,将抱着他的人彻底推开了。 寒风将拥抱时胸前产生的暖意瞬间吹散,穆清退后了一步和喻一枫保持着安全距离,抬眸看向了一周前才见过的人:“喻先生,你这样趁人不备出手,不太合适吧?” 喻一枫眨了眨眼,从善如流:“对不起,我刚才做错了。”可他嘴上这样说着,脸上的笑容却灿烂又张扬,一点后悔的意思都没有,仿佛是在明晃晃地告诉穆清:对不起,但下次我还敢。 穆清不知道那天之后喻一枫的思想究竟都发生了哪些变化,又打算做些什么,但此刻他并不打算深究——毕竟如果深究下去,喻一枫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想毕,他干脆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俯身捡起刚才他因为震惊而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糖果,递向了喻一枫:“抱歉,刚才杯子掉下来的时候差点砸到你,这是给你的赔礼。” 昏黄的路灯给鲜艳的糖果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塑料包装袋里的圆球巧克力仿佛都多了一点厚重的感觉。 喻一枫看着穆清冷淡的神色,表情却丝毫没有受影响,甚至笑得更灿烂了。 他伸出手看似要接过穆清递来的糖果,但快要拿到时却手掌一翻,迅速握住了穆清的手腕,向前一步堂而皇之将人家的手握在了掌心:“你怎么穿这么点就跑下来了?你一向怕冷,要是冻坏了可怎么办?这异国他乡的医生也不好预约........” 穆清在他和自己十指相扣之前强行抽回了手,冷漠地把糖果甩到了喻一枫身上。 喻一枫在糖果袋子抽在自己脸上之前及时接了过来,十分好脾气地笑了笑:“对不起,我只是一见到你就有点情不自禁,但是你刚刚也差点把我破相了,所以咱俩算扯平了,好不好?” “扯平?”穆清的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和喻一枫在这里幼稚地计较,但看着此人的笑脸却觉得怎么看怎么可恶,忍不住怼了他一句,“你不是还没破相吗?怎么算扯平了。” 喻一枫没想到他居然嘲讽了回来,眉头一挑便又朝他走近了一步,当着穆清的面装出一脸很假的委屈:“那要不,你再摸回去,或者抱回去?” 穆清:......... 早晨没睡醒的时候果然不能和不对的人说话,否则一定会越说越不对! 他彻底放弃了和喻一枫理论的想法,走到路旁捡起了掉进雪堆里的马克杯,转身向着楼上走去。但喻一枫却立刻快走了几步来到了他面前,连人带行李箱将他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穆清看着他不依不饶的架势,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喻一枫,你到底想干什么?” 穆清下来的仓促,只是在外面套了一层大衣,并没有拿围巾,脚上穿着的也还是室内拖鞋。拖鞋里的毛绒衬垫完全不能抵挡冬天的寒冷,清晨的凉风顺着他的小腿嗖嗖的往里灌,简直让人冷得受不了,只想赶紧回到暖融融的室内去。 “我只是想告诉你,今天早上我路过这里纯属巧合。”喻一枫收敛了笑意,严肃地看着穆清,“毕竟我并不知道你住在这里,也不知道你会凌晨六点多打开阳台看风景,更不能提前预测到你的杯子会掉下来。” 穆清冷得不行,又不想当着喻一枫的面表现出瑟缩的样子,便只是轻轻动了动腿换了个姿势:“说重点。” 喻一枫没有错过他轻微的动作,心里立刻打消了拉着穆清闲聊的想法,加快了语速把自己的话说完了:“所以这不算是我查了你的地址,只是凑巧之下知道了你的住处——我可以这样说吧?” 穆清只想回去,不想跟他扯,随便点了点头:“嗯嗯没错,你现在可以让开了吗?” “当然。”喻一枫从善如流,拉着行李箱站在了另一边。但等穆清从他身边经过时,他却迅速解下了围在脖子上的围巾,展开披在了穆清身上:“虽然你现在可能有点.......不,非常讨厌我,但从这里到你们楼入口还有不近的距离。你用这个稍微遮一下风,等回到家里之后再把它扔进垃圾桶,这样总可以吧?” 他说完之后极快地笑了一下,也不等穆清的回应,直接利落地重新拖上了自己的行李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穆清被他突如其来的骚操作秀得愣了一瞬,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喻一枫速度虽然不慢,但走路姿态却十分优雅。路灯照耀下光影交错,简直将他身高腿长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再配合上穆清视力自带的模糊效果,简直像是从电影边缘逐渐消失似的,甚至还多了那么几分艺术的气息。 “........真特么骚到家了。”穆清冷笑了一声,随手扯下他披在自己身上的围巾,毫不犹豫地塞进了路边的垃圾桶,这才向着楼里走去了。 远处,已经走出他视线范围的喻一枫注视着穆清毫不留情的动作,遗憾地叹了口气:“看起来我要走的路真的还挺长的。” “什么?”远在朝海的容瑛刚接起来电话,就听到他惆怅的叹息,立刻提高音量问了一句。 “啊,就是刚才.......”喻一枫把刚刚和穆清的偶遇简单叙述了一遍,说到末尾时,连声音都带着笑意,“外婆你说,我和他是不是挺有缘的?” 容瑛揉了揉额头:“他要是没把你的围巾直接塞进垃圾桶,那确实能算是有缘。” “他现在讨厌我,这样做才是正常的。”喻一枫声音轻快,“要是他真听我的带进楼里,那才不正常呢。” 容瑛:“.......既然如此,那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做?招他一下让他对你产生点意见,你觉得自己很对吗?” 喻一枫沉吟了一会:“坦白说,我也不清楚。但是刚才我特别想那么做,所以我就做了。” 容瑛深吸了一口气:“可是你得明白,现在是你在追他,不是他在等你,你要是这么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做什么,他会被推得更远的” “但之前我和他之间产生问题,就是因为我总是想藏起来一部分自己。”喻一枫认真地回应着容瑛的话,“如果我现在继续藏着掖着,处心积虑地去套路他,他才会真的离我更远。” 容瑛沉默了半晌:“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喻一枫笑了笑,语气平静又坦然:“我打算光明正大地套路他。” 容瑛:“啊?” 喻一枫:“他冷静又聪明,现在还不喜欢我,所以这种状态下我耍什么花招他都能察觉到。既然这样,我干脆就明着来。我要大大方方告诉他和他身边的人:我喜欢他,想追他,想跟他在一起。我要一点一点把他理智的壳子撬开,再次把他追到手。” 容瑛虽然在感情上算是过来人,也算是阅人无数,但着实没见过她外孙这种另辟蹊径的追人方法。她有心想说两句,但又不知道从何开口,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觉得可以就行。” 第94章 什么玩意儿窜上去了? 穆清这一早上自从被吵醒开始心情就在坐过山车,回到室内之后还打了两个喷嚏。他看了眼漆黑的天色,干脆吞了两片感冒药,趁着药效里的安眠效果倒头就睡,一直睡到了下午一点多钟才悠悠转醒。 身体的疲乏一扫而空,他正准备看看宫实辰醒了没,结果一打开门就看到好友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吃曲奇饼干一边看电视剧。云丝坐在他旁边啃冻干,啃两口就抬头看一眼宫实辰的屏幕,毛茸茸的小脑袋跟着屏幕上人物的移动晃来晃去,可笑又可爱。 穆清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宫实辰的妈妈,这才来到了宫实辰旁边坐下:“你俩一大早就在这吃零食,待会还吃不吃饭了?” “是我吃零食。”宫实辰煞有介事地纠正他,“人家云丝早就吃过饭了,这是加餐。” “不能总给它加餐,它的体格已经比一般的猫壮太多了。”穆清摸了摸已经机灵地靠到自己身边的云丝,又拍了拍它圆润的肚皮,“明天你要是早起了,就带着它锻炼吧。” “哇,让小猫咪锻炼,你没有人性啊!” 宫实辰随口抱怨了一句,但手上却老老实实地把冻干袋子重新塞回了抽屉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对穆清道:“现在去吃饭吗?” 穆清看了眼少了半盘子的曲奇,欲言又止:“你吃得下去?” “当然!零食又不占肚子。”宫实辰振振有词。 * 圣彼得堡室外的温度最近都在零度以下,宫实辰对这一点的意见非常大。不管是去做什么,他出门之前都是一万个不情愿。不过等真正出了门之后,看到色彩鲜明的街道,他的情绪又会逐渐高涨。 穆清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看着前面几乎要一溜小跑的宫实辰,淡定地开口:“实辰,你跑慢点,我等会要去给你买几个橘子。” 宫实辰哪里能听不出的他的弦外之音,眉头一皱转身对他怒目而视:“你少占我便宜!” 穆清一挑眉:“哟?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这些了。” “我只是语文不好,不是脑子不好啊!”宫实辰控诉,“刚来那几天我还以为你收敛点了呢,怎么这几天又跟以前似的了,你那嘲讽技能CD好了是吧?” “可能是因为我们的亲子关系需要更进一步吧。”穆清说完这话之后立刻后撤了一步,恰巧躲过宫实辰扔过来的雪球。 他抬手看了看时间,光明正大地转移了话题:“差不多到点了,咱们得打车去博物馆,不然等会你想看的展就要赶不上了。” 宫实辰也不过是佯装生气,实则见到穆清逐渐恢复常态,心里高兴得不行。因此他也没再和穆清计较,甚至抢先一步来到路边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兴致勃勃操着刚学会的俄语单词对司机报地点:“嘎啦次果以木贼一!” 司机迟疑片刻,操着生硬的中文一字一顿对宫实辰说:“诗-波-无-固安?” 宫实辰:“达达达达!市博物馆!” 司机见他点头,自豪地一扬眉,大拇指对着后车门的位置指了指:“上车!” 穆清原本担心宫实辰说不清楚地点跟了过来,见他和司机沟通还算顺利就一直没说话。直到最后下车付钱的时候他才笑着对司机说了一句:“非常感谢您送我过来,祝您今天生意红火,新年快乐。” 司机眉头一皱:“你会说俄语?” 穆清微笑:“嗯,但我认为应该给我的友人发挥空间。” 司机:........ 穆清在他复杂的目光中坦然地转身离去,带着宫实辰向博物馆走去。 * 新年期间特定免票的展览活动让博物馆比平时更具有吸引力,家庭观光团和小情侣们成群结队,宫实辰跟在穆清后面排队,看着周围的其乐融融,心里十分动容:“真好啊。” 穆清把他的护照和参观卡递到了他手里:“羡慕的话,你在这边找一个带回去?” 宫实辰果断摇头:“我有病了才会找个绳套?单身狗的芳香永远是最迷人的!” 穆清不置可否:“人多,别跟丢了。” 宫实辰:“哦哦好的。” 市博物馆的面积并不算小,但因为特殊展览的原因,看上去比平时拥挤了不少。宫实辰跟在穆清旁边,一边看着展品一边听他给自己同声传译,参观得非常舒适,但充当免费翻译的穆清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穆清原本只是单独给宫实辰介绍展品,但周围渐渐跟上了一堆对俄文半懂不懂的国内学生和游客,各个都是一脸求知若渴的表情。有的人听入神了,还趁着他解说的间隙,时不时举手提问几个问题。穆清责任心作祟也没有敷衍,都一一认真作答了。 一直到参观完了这个展区,宫实辰表示要休息一下时,周围的人群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解说着解说着就组成临时旅行团了,该说不愧是你吗?”陪着穆清去买饮料的路上,宫实辰感叹,“我还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像带着学生上课的看展呢。” 穆清嗓子干得不行,只是低声回了他一句:“举手之劳罢了。” 宫实辰笑了笑:“那也是你讲得好,他们才愿意跟着听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来到一楼时,卖饮料的窗口恰好排队的人不多。宫实辰跑过去买了两杯热饮,递给了穆清一杯:“没有要太甜的,太甜的你现在喝了会更渴。” “谢了。”穆清接过宫实辰递过来的饮料,喝了一口缓解了口中的焦灼感,正准备和宫实辰去其他地方逛一逛,博物馆中间位置却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声。 宫实辰向来喜欢做乐子人,立刻拉着穆清向那边去了:“走走走,看看是什么——哇!” 一楼中间的高台并不算低,他们来时高台上的展品一直蒙着天鹅绒罩布,但此刻这一层罩布被站在旁边的人小心翼翼地揭开,于是藏在里面的展品便露了出来。 那是一架非常漂亮的三角钢琴,漂亮的黑色外表在中央灯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仅仅是一个亮相,已经凸显了它不菲的价格。 站在中间的男人拿起话筒,面带笑容地开始了讲解。宫实辰听不太懂,就问穆清:“他在说什么?” 穆清看着那架钢琴,握着饮料的手指下意识动了动,但脸上却并没有什么额外的神情:“他在介绍这架钢琴,说是俄罗斯某位钢琴家生前用过的珍品........现在在介绍钢琴家的过去。” 中央的男人滔滔不绝,穆清低声给宫实辰翻译着:“现在是在介绍这架钢琴的质量和音色......啊,他在问现场有没有会弹钢琴的人,可以直接弹一曲。” 穆清话音刚落,宫实辰忽然拽着他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台前,用流利的英文对中央的男人说:“我的朋友曾经是一位钢琴家,他因为一些事情放弃了钢琴,但我仍然认为他是我见过最优秀、最出色的钢琴大师。所以,可以让他试一下吗?” 穆清手里还拿着饮料,猝不及防被宫实辰向前推了一把,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里:“实辰!你——” “当然可以!”台子上的男人很会炒热气氛,他笑着用英文回应了宫实辰,又提高音量用俄文对周围的人说,“有一位外国的友人想要给我们演奏一曲,大家期待吗?” “期待!”看热闹向来是人之本性,尤其是家人一起或者带着同伴的情况下。再加上周围还混了一些刚才听过穆清讲解的人,看热闹的气氛就更强了。回应的语言不一而同,但气氛却是真的热闹起来了。 穆清怎么都没想到会被宫实辰推出来,如今被这么多人注视着,也不好直接拒绝,只好皱眉看着宫实辰。 宫实辰却并没有因为他的眼神而动摇:“我知道你从去年......之后就没怎么碰过钢琴,家里的琴也放到陶姨那边了。但我还是觉得,你根本不需要他的肯定,因为你本来就很优秀。” 我本来就很优秀......吗? 穆清垂下了眼眸,没有立刻回应宫实辰的话。 台上的男人虽然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读空气能力一流。他思忖了片刻,便笑着看向了穆清:“先生,虽然不知道您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再弹琴了,但我知道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东西,残缺的美丽,有时候胜过完美万千。” “是吗?”穆清看着宫实辰明显盛满了担忧、却又不肯退缩的神情,又看了看周围静静等待的人,忽然轻叹了一声,换成俄文对台上的男人说,“谢谢您的鼓励,我愿意试一试。不过我已经有将近两年没有弹琴了,如果弹得不好,还请这架琴的原主人不要怪罪我。” “怎么会!”男人高兴地给穆清让出位置,“请您开始演奏吧!” 穆清之前弹过许多次钢琴,但自从高中之后,就再也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演奏过了。一是因为他的手需要漫长的恢复周期,二是因为穆睿的大发雷霆,以及每次望向自己时,充满了失望和恼怒的眼神。 再后来........ 穆清及时掐断了回忆,沿着台阶走到了钢琴前,坐在了琴凳上。他看着面前黑白分明的琴键,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而后轻轻抚了上去。 宫实辰刚才凭着一腔冲动把穆清推了出去,现下心里满满地都是忐忑。穆清抬起手时他的心简直要提到了嗓子眼里,但片刻之后,笑容便渐渐地自宫实辰的嘴边浮现。 最开始的琴声还稍微有些生疏,但没过多久便迅速达到了穆清曾经的水平,甚至还因为多了时间的阅历,变得更加能让人沉醉。 悠扬的琴声如水般倾泻而出,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后,围在一旁看热闹的人群还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意识到曲子已经结束,于是喝彩声和掌声爆发式得响了起来。 宫实辰看着穆清含笑的侧脸,心里很是为自己的好友感到开心。他正打算挤开人群到台阶边上等穆清下来,但还没动步子,就看到一个抱着花的男人抢先自己一步来到了台阶前,踩着台阶来到了穆清身边。 那男人西装笔挺,笑容灿烂,光看背影就能品出十二分的帅气与优雅。男人彬彬有礼地把一束盛放的红色郁金香放进了穆清怀里,而后执起穆清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印下了一吻:“我非常喜欢您的琴声,这束花聊表我对您的崇敬,希望您能度过一个愉快的新年。” 悦耳的俄语从他唇边流泻,周围的人表情也从原来的震惊和不解变成了理解,纷纷鼓掌。 宫实辰立在人群中,看着穆清对面那个男人帅到让人眼晕的侧脸,脸上的表情却扭曲到了极点。他强忍着在大庭广众之下冲上去揍人的冲动,咬着牙从嘴边挤出了这个人的名字:“喻、一、枫!” -------------------- 宫实辰的话第一句是“городской музей”的音译,意为:市博物馆。 宫实辰说的“达”,是俄语“Да”的音译,表示肯定,等于中文的“是”,英文的“yes” 注:文里的市博物馆纯属虚构,不要当真,真去彼得堡旅游建议去国立博物馆,非常值得看。 第95章 你发誓!不然你就.. 台上的视野很好,喻一枫自然没有忽视宫实辰的视线。可他既没有松开手,也没有移开目光,仍旧专注又深情地望着穆清。 穆清弹完琴之后还沉浸在重新碰到琴键的淡淡喜悦里,怀中被塞花的时候甚至都没来得及看到喻一枫的脸,这人的动作又太流畅,因此他猝不及防之下,手背就被喻一枫亲了个正着。 众目睽睽之下,穆清也不好直接甩开手,把自己和喻一枫那点私人恩怨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现出来。 毕竟喻一枫只是上台给自己送了束花,虽然吻手背乍一看有些突兀,但是也在大众可接受的礼仪范围内,再配合上喻一枫的话术加持,简直天衣无缝,完美刻画出了一个陶醉于音乐的听众形象。如果穆清现在要是甩开喻一枫的手,反而会显得自己像是在无理取闹。 周围的人目光还凝聚在台子上,穆清抬眼对上了喻一枫的视线,扬起笑容从唇缝里问了他一句:“你故意的,是不是?” 喻一枫笑得肆意又张扬,用同样的方式低声回复他的质疑:“对,我就是故意的。” 两个风格迥异的帅哥相视而笑的画面相当唯美,围观群众里已经有人举起了手机。宫实辰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又不能直接冲上去把喻一枫揍下来,只好瞪着喻一枫,试图用眼神杀死对方。 穆清注意到了宫实辰的视线,看着喻一枫意有所指地动了动手腕:“松手。” 喻一枫眉头一挑,掌心却多用了一点力道,不狠,甚至还能算在轻柔的范围内,但却恰好阻止了他将手撤出去的举动:“为什么?” “你再不松手,我的朋友就要冲上来和你真人互搏了。” 喻一枫瞥了眼宫实辰,后者报以几乎要将他凌迟的目光,以及口型中无声传递的国骂。 “好吧,那还真是遗憾。”喻一枫耸了耸肩,终于松了力道放开了穆清,但脸上却仍旧带着真挚的笑容,提高了音量对穆清说:“先生,您在音乐上的造诣真是让我钦佩不已,我对您一见如故,希望接下来的活动中还能再见到您。” 说完,他彬彬有礼地对着穆清一点头,掏出一张烫金的名片插在了开得最灿烂的郁金香上,而后便毫不留恋地走下了楼梯,迈着潇洒的步伐离去了。 宫实辰对着喻一枫怒目而视,在这厮路过自己身边的时候特别想给他一拳,但看到中间一走下台子就被场地的原主人拦住的穆清时,他还是咬着牙暂时忍下了这一口恶气,走过去帮着穆清解了围。 经过这么一闹,两个人都没有了再参观的心情,恰好时间也不早了,便打算直接打道回府。 穆清今天早上才和喻一枫偶遇过,因此整体都非常淡定,但头一次遇见这阵仗的宫实辰却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 一走出博物馆,宫实辰就直接夺过了穆清手里的花束,气势汹汹向着不远处的垃圾桶走去:“别拿着这晦气玩意儿了,看着真糟心!” 穆清看着他的背影,慢悠悠提醒:“花在俄罗斯的价格非常昂贵,刚才喻一枫又搞得那么显眼,你现在丢了,小心等会有人拍下来给你传到网上去,让你感受一波异国网暴。” “随便他们啊,反正我又看不懂!”宫实辰声音里满是愤怒,但脚步却诚实地转了回来,把花又扔进了穆清怀里,“那怎么办?拿回家供着?” 穆清看着宫实辰孩子气的举动,知道他是在真心实意为自己担心,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咱们现在打车回去,等到了楼下,扔门口的垃圾桶里就行了。” 宫实辰斜了一眼那束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郁金香,勉强同意了:“行,那我去拦车。” 他说着便率先向前走去,简直不想再多看一眼。 穆清笑着摇了摇头,抱着花跟在了宫实辰后面。但视线无意间掠过花朵的时候,他却忽然发现,刚才喻一枫塞在花里的名片似乎不见了。 他下意识多看了两眼,却发现哪里都没有了那张小纸片的影子。是刚刚被宫实辰不小心甩到地上了吗?还是...... “老穆!!!你快来跟司机说说你家地址是啥,我不记得了!”宫实辰站在一辆放下了车窗的出租车旁,疯狂地向着穆清招手。 “好。”穆清掐断了这一点无关紧要的思绪,紧赶了几步来到宫实辰身边,报了地址之后便和宫实辰一起上了车。 * 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昏黄。宫实辰下了车就直接拿起了放在座椅边缘的花朵朝着垃圾桶走去,等穆清付完钱一回头,花已经被宫实辰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穆清等着宫实辰一起向电梯走去,见他还一脸愤愤,就安慰他:“没事儿,这只是一束花,又不是他本人,不用这么生气........” “不用这么生气!!??”宫实辰睁大了眼睛看着穆清,一脸不可置信,“他可是用这破玩意骚扰你啊!这么卑鄙无耻下流不要脸,我当然得生气!他麻那个jio板.......” 穆清听着普通话和四川话夹杂的漫骂,忍住笑意拍了拍宫实辰的背,正打算继续安抚他,却看见宫实辰忽然皱起了眉头,狐疑地看着自己:“不对啊。” 穆清被他盯得莫名其妙:“什么不对?” 宫实辰眉头紧皱:“你之前不是连喻一枫的名字都不想听吗?但是今天他都那么骚扰你了,你居然还这么淡定.......”他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恐地看着穆清,“你——你不会又对他动心、想和他旧情复燃了吧?!你醒醒啊!!!” 他扑过去抓着穆清的肩膀使劲摇晃,看得刚走出电梯的人一愣一愣的,用俄语询问穆清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穆清笑着婉拒了好心的邻居,带着惊疑不定的宫实辰走进了电梯,按下3楼:“怎么可能。” “真的?”宫实辰将信将疑。 穆清一脸严肃:“当然是真的。” “那你为什么这么淡定?” 穆清微微一笑,张口就来:“当然是因为我胸怀宽广,已经不会计较这些身外之物了。” “是吗?”电梯恰好到达了三楼,宫实辰冷笑了一声,走出电梯回头看着穆清,“如果你刚刚说的话是张口就来瞎编的,那你下半辈子的X生活就永远不和谐,没问题吧?” 穆清:.......... -------------------- 无奖竞猜(虽然我觉得你们都猜得到):撩骚小卡片掉哪儿了? 第96章 不在意吗? 晚上九点半的圣彼得堡华灯初上,跨年的人群在陆续往不远处的广场上聚集。穆清家住得临街,于是窗外道路上兴奋地欢呼声和尖叫声便接连不断地传进了室内。偶尔还有人大声吼两句新年快乐,用音量来表达自己对未来的美好期待。 云丝蹲在窗台上好奇地看着道路上攒动的人头,扒着窗户的边缘站起来想要看得更多时,河对面的道路上却忽然冒出了一束耀眼的火光,眨眼间那光亮就尖啸着直冲云霄,在巨大的爆炸声中炸成了灿烂的花火。 “喵嗷——!!!” 被火光吓了一跳的云丝连滚带爬窜下楼梯,一溜烟躲进了穆清的怀里,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喵喵”骂个不停,小爪子扒着主人瑟瑟发抖。但它的到来,却意外地缓和了两个人类之间的凝重氛围。 穆清摸了摸云丝的毛,笑看着宫实辰:“行了,你也别不高兴了。他虽然确实追到了这里,但并没有一直纠缠着我,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宫实辰拔高音量重复了一遍,“他今天都冲过来亲你手了,还不过分呢!!” 穆清手里安抚着云丝,话里安抚着宫实辰,一心两用:“他今天这么做确实有点超出我的预料,但是之前他没这么做过,真的,你放心。” 他说得乍一听十分有道理,但这种时候的宫实辰并不是能轻易被说服的:“以前没亲过今天就亲了,那再过几天他是不是要登堂入室上你床了?” “应该不至于。”穆清看着宫实辰,耐心地给他分析,“我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快半年,他要是真想来这中间多得是机会,但他都没有这么做。所以你真的不用担心。” “他以前没做,不代表他以后不会做啊!”宫实辰皱着眉头,“一切事物都是不断发展变化的,你怎么能止步不前呢!” “你们医院今年年底又考政治形势了?你这马哲背得挺顺啊。” “对啊!你说一个医院好好地考点医学常识和行医技巧不好吗?每到年底就搞这种死记硬背的考试,不考还不行,说是精神文明建设的指标。哎,真是——”宫实辰话音忽然一顿,瞪了穆清一眼,“你少在这里转移我的话题!我告诉你行不通的!” 转移话题失败,穆清看着宫实辰愤怒的脸,轻轻叹了口气:“我最开始不想把这些事情告诉你,就是不希望影响你的心情。毕竟你难得过来一趟,要是总想着喻一枫,那岂不是把机票和时间都浪费了?” 宫实辰看了眼他真挚的脸,沉默了一会儿:“但是他跟过来骚扰你这事儿确实挺恶心的。我一想到你一个人被他缠着,我就——” “他没缠着我。”穆清迎着宫实辰狐疑的神情,重复了一遍,“他真的没缠着我。我刚刚跟你说的那几次见面不是我选的重点,是这半年真的只见过那么一两次,除此之外他都没有出现过,所以其实对我根本没有什么影响。” 见面次数确实没有节选,但见面之后做的事情适当节选一下,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宫实辰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真的?” “真的。”穆清语气笃定,“喻一枫来到这边之后收敛了很多,我拒绝了他之后几乎就没怎么出现过,至于今天遇见他这一次.......应该只是一个巧合。” “巧合?”宫实辰有点不信。 “嗯。”穆清语气笃定,“他上台的时候穿的是非常正式的西装,给我的那束郁金香上扎着的是通用缎带,一般公司统一采购会用的那种。我记得之前容奶奶——就是喻一枫的外婆,她说过她的公司和圣彼得堡这边有一些生意往来。所以,喻一枫那束花应该本来是打算送商业伙伴的,只是半路顺手送我了。而且......” 他仗着宫实辰不懂这边的习惯乱编一气,语气镇定又淡然,成功骗到了宫实辰。 “是这样吗?”宫实辰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一时又想不出来。不过虽然没有想出来,他的心情确实在穆清东拉西扯的忽悠下好了许多。 穆清见他情绪缓和,立刻乘胜追击:“这里是俄罗斯,他不敢轻易乱来的,你放心吧。” 宫实辰犹豫了片刻,勉强相信了他的话:“好吧。” 穆清心头一松,笑容便浮现了出来:“好了,那咱们就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今天是跨年夜,等会儿广场上会很热闹,而且还有灯光秀,等会儿咱们一起去吧。” “行。”宫实辰点了点头,“但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穆清正打算回房间给两人都找点厚衣服,听见这话就转过身来看着宫实辰:“什么?” “你还在意他吗?” 宫实辰问出这话之后就紧盯着穆清的脸,但穆清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还笑了一声:“怎么可能。” 穆清说完就走进了卧室,衣柜被打开的声音从半敞的门内响起。 宫实辰低下头,摸了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蹭到自己身边的云丝,轻声叹了口气:“你要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他,刚才为什么一直在替他开脱啊......” * 晚上的气温比白天要低很多,所以羽绒服自然也是更厚的比较好。穆清挑了一件厚的拿出去给了宫实辰,自己又折回来拿了一件。刚刚去博物馆穿的外套在进门时已经脱掉挂在了衣架上,现在穆清只穿着衬衣。他便懒得出去和宫实辰一起换,直接拿起羽绒服就套在了身上。 这件羽绒服是比较长的款式,拉链坠在了大腿的位置,伸手很难摸到。穆清套好之后便略俯下了身,正准备把拉链拉好时,一张金色的小卡片却忽然从他的衣服里飘然飞出,落在了整洁的床单上。 烫金的飘花,熟悉的大小,正是今天下午那一捧郁金香里不翼而飞的、被喻一枫塞进去的名片。 穆清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为什么这玩意儿会从自己的衣服里飞出来? 穆清下意识回忆着今天自己拿到花之后的动作,但没等他回忆起个所以然来,羽绒服布料摩擦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了起来。 来不及思考,穆清抓起那张小卡片,直接塞进了被子下面。 下一秒,宫实辰的脑袋出现在了门口:“现在走——你干嘛呢?练俯卧撑?” 穆清镇定地松开手站直身体:“没有,就是被子有点不整齐,我顺手整理一下。” 他伸手拉上了羽绒服的拉链:“走吧,灯光秀要开始了。” 第97章 “意外之喜/吓” 两个人到广场上时灯光秀还没开场,但周围聚集等待的人已经非常多了。 宫实辰围巾围得严严实实,看着不远处敞着羽绒服喝酒的人,叹为观止:“他们俄罗斯人这么不怕冷的吗?” 穆清顺着宫实辰的视线看了过去:“毕竟他们生活在这里,对这个温度本身耐受程度就比较高。而且你看他们手里拿的瓶子,里面装的全都是50度以上的伏特加。你要是喝两杯,你也不冷。” 宫实辰“嘶”了一声,摇了摇头:“虽然我酒量还可以,但是这个喝法,还是算——” 他话还没说完,喝酒的那哥儿几个忽然纷纷看了过来,对着宫实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嘿!伏特加?” 宫实辰:....... 5分钟之后。 “谢谢!Thankyou!我够喝了!That's enough!Enough!!”宫实辰脸上带着尬笑,捂着透明的塑料杯口,坚定地拒绝了执意要给他续杯的热情俄罗斯小伙。 穆清见宫实辰明显有点受不了这种过分热情了,便主动和那哥儿几个碰了杯,把杯子里刚刚续满的伏特加一饮而尽,赢得了周围大哥小伙的一片称赞,也成功给宫实辰创造了逃离人群的机会。 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喧闹声越来越大。宫实辰在人群外等了好几分钟,才看到穆清挥别那群人,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来了。 宫实辰赶紧迎了过去:“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穆清伸手轻轻扶了一下额头,“就是喝的有点猛了,头有点疼,过会儿就好了。” 宫实辰帮他揉了揉太阳穴,担忧地看着他:“早知道你会留下来喝那么多,你使眼色的时候我就不走了,两个人喝总比一个人要强。” 他刚刚离开的时候穆清已经喝了两个满杯,后来待的这几分钟喝了几杯他没看清,但怎么算估计都得有一瓶的量了。 “你要是刚才不走,我也没借口说去找你而开溜,咱俩说不定得和那哥儿几个一起喝趴下,明天在路边的雪堆里醒过来。” “草。”宫实辰震惊了,“那咱俩还是走远点吧,别等会儿这哥儿几个又来找我们,我可不想续摊儿。” “行。”穆清头痛的劲儿过去之后随手把装酒的塑料杯子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往前走吧,那边带小孩儿的比较多,一般喝酒都不往小孩儿那聚。” “行。”宫实辰自然毫无异议,跟着穆清往广场中间去了。 两人身后不远的路口处,穿着火红色外套的美艳女人吹了个口哨,看向了喻一枫:“弟啊,这就是你看上的那个小宝贝儿?看起来酒量不错啊,我等会儿找他拼个酒行不?” “不行!”喻一枫斩钉截铁地拒绝,“他刚刚揉头肯定是喝到头痛了,你再找他拼酒,要是给他喝生病了怎么办?” “哎哟哟,心疼了?”喻柠看了眼喻一枫,笑意盈盈地拿话刺他,“但是你心疼有什么用?就算人家头疼了也是旁边那个‘朋友’照顾,跟你有什么关系?” 喻一枫皱眉:“宫实辰是他的真朋友,不是别的那种,你能不能不要随便乱咬重音?” “嘁!”喻柠冷笑,“你说是真朋友就是真朋友啊?万一人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呢?你刚才也说了那个宫什么是从国内追过来的,我的傻弟弟,你动一动你的小脑袋瓜想想,哪有为了朋友这么大费周章的啊?他肯定就是——” “他不是。”喻一枫打断了她的话,“宫实辰是他一起长大的兄弟,也是个好人,所以——” “好人?”喻柠挑了挑眉,“感情这玩意儿和人好坏没关系吧?你在这自我安慰呢?” 喻一枫闭了闭眼,拼命告诉自己喻柠明天就走,不要和这个女人计较:“穆清很理智,做事情也很果断,如果他真对宫实辰有想法,早就出手了,根本轮不到我。” “万一人家阅尽千帆之后忽然发现真爱在身边呢?” 喻一枫:......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心境平和:“我相信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喻柠直接大笑出声了,“你相信他?你现在是他什么人啊,你凭什么相信他?你不觉得你有点可笑吗?” 喻一枫看着喻柠张狂的笑容,神色终于冷了下来:“你是专门来刺激我的吗?” “怎么会呢!”喻柠睁大了眼睛看着喻一枫,一副自己被冤枉的模样,“我本来是今天晚上的航班回法国,知道你在这辛苦追妻,特意推迟到明天的航班过来给你助攻。这份恩情,你将来记得要还给我。” 喻一枫:“我真是谢谢你,你现在从圣彼得堡离开就是对我最大的助攻了。” “那怎么行!”喻柠一皱眉,“我可是刚来就找人帮你盯着他门口了,这机会你怎么能浪费呢?” 喻一枫叹了口气:“可是我如果现在过去,他要是觉得我查了他的信息,对我更警惕了怎么办?” 喻柠盯着他看了一会,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我一直以为你是一时兴起,但是没想到你是竟然真的爱上人家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狠狠抽了一口:“我有时候真的不懂你们,情情爱爱有什么好的?伤身伤心还要命,哪儿有赚钱来的实在。” 喻一枫远远看着穆清的背影,淡淡回答:“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感情这种东西没办法受控制,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没办法离开他了。” 喻柠没说话,陪着喻一枫静静站了一会,直到指尖的烟燃尽,才嗤笑了一声:“前两天老头子的新欢发了条ins,说他心脏不大好,我妈一看见就上赶着要给他介绍医生——被我骂回去了。你妈要是活着,估计这会儿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吧。” “可能吧。”喻一枫淡淡道,“不过我妈过世的早,我也不清楚她会做什么,说不定会主动带着医生送到西班牙。” 喻柠顺着他的话想了想:“还真是。你说喻天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的,这帮女的一个接一个倒贴——我妈也就算了,她脑子里只有傻X浪漫。你妈那么高学历高智商一大美女,怎么就在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了呢?” 喻一枫揉了揉鼻尖儿:“因为爱情?” “呵!”喻柠笑了一声,“她嫁给喻天可能是因为爱情,但是后来让你装精神病骗喻天回来看他,为了不露出破绽让你当着喻天的面吃药,即使她知道这会损伤你的脑子——这也是因为爱情?” “可能吧。”喻一枫的目光仍旧注视着穆清的方向,“不过我也没吃多久,喻天走了之后她就会送我去洗胃让我吐出来,所以我的脑子一直没出大问题。” 喻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也沉寂了下去:“如果是我妈为了喻天脑残到这个地步,我绝对先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你不光没送,还能陪着她从四九城演到西班牙,还不恨她——你真挺厉害的。” 攒动的人群遮挡了视线,穆清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里。 喻一枫侧过头看着喻柠,轻笑了一声:“因为没必要。” 他的母亲是真的爱他,但也是真的想利用他。爱和欲望的交织早已经让她的精神陷入了长久的崩溃之中,他出于对母亲的同情配合了表演,虽然后来有过恨意,但放学回家之后看到她静静躺在满溢着血水的浴缸里,又觉得她可悲且可怜。 喻柠独自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即使不明白,也把喻一枫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也是,跟死人较什么劲呢。对了,喻天那边你是不是没说这事儿?今年夏天我去西班牙那儿玩,听人说他还在造谣你脑子有毛病呢。” “没说,因为没必要。”喻一枫笑了笑,“他以为我脑子有毛病才会远离我,这多好?倒是我外婆收到了我妈临死之前写的信,知道了她干的事儿之后,跟补偿似的拼命对我好,帮我做了挺多心理咨询,我那个后遗症才彻底好了。” 喻柠叹了口气:“你外婆人倒是不错。但是我外婆那边,一家子吸血鬼,真是——算了,反正我也摆脱他们了,不提了。” 广场上的音乐声逐渐大了起来,明亮的灯光开始在夜空中绘出绚烂的图案。 喻柠拍了拍喻一枫的胳膊,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喻一枫的脑袋:“虽然咱俩不南风知我意是一个妈生的,我妈也没跟喻天结婚,但我大学毕业去喻天那儿闹的时候,你喊了我一声姐姐,那我就认了你这个弟弟。” 喻一枫笑了笑:“就算我不喊,从血缘关系上看,你也是我亲姐。” 喻柠却摇了摇头:“那不一样。” 但她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站直身体整了整衣领,又打开小镜子借着灯光仔细检查好了自己脸上的妆容,这才看向了喻一枫:“这么多年来咱俩见面的机会其实也不多,如果不是走之前看见合作名单上有你的名字,我都不知道下次见到你得到什么时候。” “等我追到他了,到时候上法国找你玩去,可以让你见到烦。” “得了吧你,人还没追回来呢,饼就先吃上了。”喻柠收起小镜子,活动了一下腿脚,“但是既然你这么想了,既然我来了,无论如何都得帮你一把。” 喻一枫看着她的动作,心头猛地一跳:“你要干嘛?” 喻柠嘴角一勾,露出一个艳丽的笑容:“我去勾引你心肝宝贝儿身边那个男伴,你趁机去刷好感度,可以吧?” 喻一枫:“等——”他的话还没说完,灯光秀的音乐声便忽然高亢了起来,彻底淹没了喻一枫的声音。 他看着喻柠远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追了过去。 希望在他到达之前,事情千万不要变成不能收拾的样子啊...... 第98章 情人滤镜 广场上的灯光随着动感的音乐声逐渐变化,色彩斑斓交织在夜空。好看是真好看,但是对穆清来说也是真折磨。 他晚上视力本来就比白天差,这种程度的彩色强光下几乎和睁眼瞎也差不了多少。耳畔的音乐鼓点越来越强劲,穆清赶在下一轮强光亮起之前,迅速闭上了眼睛。 一直到歌曲的高潮过去,动感的音乐结束,换成了一曲悠扬的钢琴曲,穆清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随后就发现宫实辰身边多了个人。 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明明长着一张极具古典美的东方面孔,但却画着欧式的浓妆,举手投足之间风情十足,但偏偏表情又显得有几分娇憨,是直男绝对无法抗拒的类型。 只可惜穆清和宫实辰都不是异性恋,自然也不会有过多的想法。 漂亮女人,也就是喻柠,虽然和宫实辰聊着天,但眼睛却时不时看向穆清这里。见他终于睁开了眼睛,便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你好呀,宫医生的朋友!” 宫医生的朋友?难道这是宫实辰以前的患者? 穆清虽然不清楚具体的细节,但迅速判断出了眼前的状况,绅士地笑着回应了她:“您好,女士。” 喻柠露出灿烂的笑容,十分自来熟地和穆清套近乎:“我以前只知道宫医生一表人才,现在看来,宫医生的好朋友也不是一般人呢!” 宫实辰做医生的时间虽然不短,但并不是每一次都会见到病人的家属。因此虽然对喻柠没有任何印象,但也不好直接当面给她难堪,只好笑了笑:“哈哈,我只是普通人,我的朋友比我优秀很多。” “怎么会!”喻柠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葱白似的手指轻轻搭在红唇边缘,眨着大眼睛一脸崇拜地看着宫实辰,“宫医生你就别谦虚了,当时我弟弟都病成那样了你都能把他救回来,你的妙手回春我们全家上下都很感激!” 宫实辰:“.......谢谢你,宁小姐。”但我其实是牙医啊!宁小姐,你真的是我曾经患者的家属吗?? 穆清看着宫实辰明显有些懵的回应,又看了几眼对面和他攀谈的女人,确定自己之前没有见过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总是觉得,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看起来有点眼熟。 就好像,他曾经在什么人身上见过类似的行为方式一样。 是谁呢...... 喻柠把穆清的神色尽收眼底,估摸着喻一枫快要杀过来了,她笑容一变,脸上忽然多了几分羞涩:“宫医生,你能跟我过来一下吗?就去那边的喷泉旁边,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穆清眉头一挑。她这个表情,这个熟悉的台词,难道......? 穆清都看出来了,宫实辰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心里虽然觉得有点意外,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带着客气的笑容,委婉地拒绝了喻柠:“不好意思宁小姐,我是和朋友一起来看灯光秀的,单独离开恐怕有点......” 喻柠目标明确,怎么可能被宫实辰一句话打发:“就一小会,一分钟,可以吗?” 宫实辰看着她脸上的委屈,一时有些犯难,但仍旧没有松口:“不好意思宁小姐,我实在是不方便离开。” “是吗?”喻柠看着宫实辰,脸上仍旧带着笑意,但眼睛里却迅速凝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看来还是我想的太天真了。那年之后,我本来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遇到你,所以今天见到你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即使知道你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我还是鼓足了勇气来和你打招呼,希望你能对我笑,希望你能听一听我说的话,我不奢求你能够回应我........”她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低下头用手轻轻蹭过眼角,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带了一丝哽咽,“宫医生,只是听一下而已,都不行吗?” 这时候的音乐声比刚才还要舒缓,喻柠后来的话又刻意提高了一点音量,于是周围人的目光或委婉、或直接的,都聚集在了她和宫实辰身上。 原本这些目光里带着的还是戏谑和八卦居多,但眼看着漂亮美女低头擦眼泪,她面前的男人笑容尴尬,落在宫实辰身上的目光里,蕴含的谴责意味就越来越浓了。 眼看着事情迅速朝着不可收拾的方向走去,穆清赶紧开口,想给宫实辰解围:“这位小姐——” “你要帮我一起劝劝宫医生吗?”喻柠见他要说话,立刻先开了口,强行把穆清归到了自己的阵营里。 穆清静静地看了她两眼,忽然笑了:“当然不是。” 他面带笑意走到了喻柠身边,轻声道:“我是想说,我的朋友比较腼腆,不太擅长和陌生人单独相处。不过我可以和你一起到喷泉那边散散心,你可以把想说的话告诉我,我帮你转达给我的朋友——这样可以吗?” 宫实辰见穆清一开口就把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顿时有些不赞同:“老穆你别,她是来找我——” “她不是来找你的。”穆清拍了拍宫实辰的肩膀,又重新看向了喻柠,语气笃定,“我说的对吗,宁女士?还是说.......你其实不姓宁?” 喻柠脸上的羞怯随着穆清的话一点点消失,待听到最后一句时,她眼中掠过一丝赞叹,轻轻鼓了鼓掌:“我还以为他把你说的那么好是因为有情人滤镜呢,但现在看来,他还是说的太谦虚了。” 完全状况外的宫实辰:“啊?谁?”刚刚这个神奇的患者家属不是还在演琼瑶剧情呢吗?怎么现在忽然就换谍战片谜语人了?他俩现在在说什么? “是我。” 喻一枫刚刚做好心理建设,结果一走进人群就目睹了喻柠道德绑架失败,又见到她被穆清拆穿,心里叹息的同时,为了防止事态更加糟糕,他还是走了过来:“非常抱歉打扰了你们的雅兴,我这就带她走。接下来的时间,我保证不会再打扰你们。” 穆清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仍旧浅笑着看向喻柠:“看起来我果然没猜错,你姓喻。” 终于反应过来的宫实辰:“喻一枫?你姓喻?你们——” “你好啊宫实辰小朋友。”喻柠脸上的笑容一改方才的青涩,明艳又妩媚,“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喻,叫喻柠,是这小子的姐姐。” 宫实辰:........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有点过载,好像暂时处理不了这么多信息了。 喻一枫叹了口气:“这件事情其实不复杂,但不适合在这里说,这里人太多了。具体的情况,我等会儿会写一封信——” “那样太麻烦了!”喻柠眉头一皱,瞪了喻一枫一眼,“你一个大男人做事怎么畏手畏脚的?” 她转头看向穆清,变脸似的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是这样的。我今天来彼得堡出差,恰好听说他在这追妻——不是,追人,我就想帮个忙,然后就查了一下你的信息,骗他来到广场这儿了。总之,他还是遵循了他那个脑残准则,没有去打扰你的隐私。你就放心吧!” 终于恢复过来的宫实辰:“可是你查了啊!你叫我们怎么放心!” 喻柠“啧”了一声:“喻一枫又没看,我明天又要离开彼得堡了,小宝贝为什么不放心?” 喻一枫:“.......你可以闭嘴吗?” 不要再用这种称呼加深穆清对他的成见了! 喻柠停下话头,看了看一脸尴尬的弟弟,面带微笑看不清喜怒的穆清,以及一旁仍然在状况外的那位牙医,沉默了一秒钟之后,忽然伸出手一把拽住了宫实辰,勾着他的脖子强行向外走去:“走吧,他俩的问题让他俩自己解决,咱俩去解决咱俩的问题,你看怎么样?我觉得很不错,走吧!” 宫实辰:“你刚刚不是装的吗?!” “是啊,所以我要演戏演到底......” 吵闹着拉拉扯扯的男女把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穆清看了一眼自己惨遭绑票的好友,轻笑着摇了摇头:“你的那位姐姐,演技似乎和你不相上下。” 喻一枫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两眼:“她从小生活的环境比我还要苛刻,如果不会演,估计早就被卖到哪个红灯区了。” “原来是这样。”穆清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多问。 但喻一枫看着他浅浅的笑颜,却忽然有了一种倾诉的冲动:“其实,我小时候也——抱歉。”他及时掐住了话头,自嘲似的笑了笑,“差一点讲了你不感兴趣的话题。” “没事。”穆清仍旧维持着客气的表情,“讲述小时候的事情来博取同情是人在处于劣势的时候会下意识进行的选择,这很正常。” “我不是想博取同情。”喻一枫朝他走近了一步,停在了恰好不会让穆清觉得反感的距离,“我只是忽然想吻你了。” -------------------- 后来两个人和好之后。 喻柠拉着穆清,兴致勃勃:我跟你说,喻一枫上高中那会他穿的可非主流了,他那个头发........ 喻一枫(痛苦捂脸):姐,求你了,闭嘴吧。 第99章 就很突然 “松手松手!我脖子要断了!” 宫实辰被喻柠揽着脖子半强迫地带往喷泉的方向,心里十分不想配合她。但伸手要推开她时,又不知道手应该在哪里落下,喻柠力气又大,他只能这样微弱地提出抗议。 喻柠虽然看着巧笑倩兮的,但实际上作风非常强硬。她直接忽略了宫实辰的抗议,强行把他带到已经结了冰的喷泉后面,这才松开了手:“差不多了,就在这里——”她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宫实辰的衣袖,“你要干什么去?” 宫实辰回过头和她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我说姐姐,你帮你弟弟追人当僚机我没意见,我也不想跟你争论什么;但我的朋友现在形单影只,我过去帮个忙也没什么问题吧?” 他说得有理有据,但喻柠却并没有被说服:“感情这种事情当然要两个人单独谈啊,你见谁和心上人约会的时候还带一大堆好兄弟和好闺蜜的?又不是搞群体相亲。” 宫实辰眉头一皱:“可是他俩已经分手了!” “但是他俩都还在意对方,重修旧好多浪漫啊!”喻柠条理清晰,看着宫实辰的目光里满是谴责,“你的好朋友要走出阴影、重新恋爱的美好过程就要来了,你怎么可以去扫兴呢!” 宫实辰看着她振振有词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了从心底窜起来的怒火:“喻小姐,你站在喻一枫的角度,看到的只是他现在的死缠烂打,自然是想让他们再续前缘;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当初为什么要分开?” “我当然想过——而且我不仅想了,我还查了,还查的很清楚。”喻柠松开了扯着他衣袖的手,笑容慵懒,“我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我做事情向来都有自己的原则,如果不彻底了解他们在朝海的那些拉拉扯扯,我是不会叫喻一枫过来的。” “你知道?”宫实辰看着喻柠,眼神里的怒意毫无遮挡,“既然你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帮着喻一枫?” 喻柠眨了眨眼:“因为我想看他笑话。” 宫实辰:“......啊?” 他脸上仍旧带着怒意,但眼神里却透露出了些许茫然:“你——你什么意思?” 喻柠一摊手:“就是字面意思。” 宫实辰:........怎么今天一个两个三个全都是谜语人啊! 喻柠见他还是没明白,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望向喻一枫和穆清的位置:“你跟着我看一会就懂了。” 宫实辰虽然心里有点怀疑她在拖时间,但喻柠一脸坦荡的模样却打消了他不少怀疑。于是他虽然心里还有些犯嘀咕,但仍然跟着喻柠的视线一起看了过去。 这时候第一场灯光秀已经彻底结束了,只余微弱的蓝光在夜空中缓缓落下,为这一场绚丽的烟花画下尾声。 广场中的人群有的散去,有的和三两好友在亲密交谈,一派欢乐的气氛中,相对而立的喻一枫和穆清显得分外格格不入了。 喻一枫说完那句话之后其实有些忐忑,但这样和穆清面对面的机会实在难得,这人看起来又不像白天那样拒人千里,他当然要抓住时机打直球。 穆清刚刚喝得猛,又吹了这么长时间的夜风,酒意早就有点上头了。偏偏这时候经常扰乱他心情的人还站在对面,于是一些穆清平时深埋在心底的、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来的话,便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你是想亲我,还是没找到在床上更合拍的人,所以又想回来睡我了?” 穆清说话的声音平静,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但这副模样落在喻一枫眼中,却叫他心里猛地难受了一下。 周围的人群还没散尽,但喻一枫眼下也顾不上考虑别人的目光,只是又向穆清靠近了一点,认真地看着他:“我是因为喜欢你,爱你,所以才想亲你,想抱你,想要接近你。” “穆清,跟你分开之后我没有找过其他人,也不会去找其他人,你是唯一的最好的,不是什么人的替代品。” “是吗?”穆清头有点晕,他伸手揉了揉额头,看着对面的人,“但是这样的话我之前听你说过很多次,我分不清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 穆清的话音戛然而止。他低下头,有些错愕地看着手里被硬塞进来的钱包:“你干什么?” 喻一枫却没停下动作,又从口袋里翻出了两张漏网的银行卡,还有一本护照,一并塞进了穆清手里:“我以前撒的谎太多,直接和你说真话估计你也不会信我。但如果把这些都交给你,应该比说话来的更有可信度吧?” 穆清看着手里的一大堆东西,眉头挑了挑:“你下一句难道是打算说,密码全都是我的生日?” “我以前这么设过,但我离开国内的时候就全部都改掉了。” 喻一枫怕他误会,加快了语速解释,“但我这么改不是因为不喜欢你,而是因为这样的密码很容易被猜出来——毕竟我为了你出国这件事,在有心人的眼里并不是什么秘密。而且我觉得,这样有点太俗套、太简单了。” 他看着穆清,眼神认真:“我的每个密码都不一样,但我有一套设置密码的规则。你知道的话,不光我的卡,我的聊天软件之类的你也可以随意查——” 眼看着他越说越离谱,一副立刻就要把编码规则告诉自己的模样,穆清终于听不下去了:“多谢你的坦诚,但我并没有这种癖好,也没有查你的打算。” 喻一枫见穆清要把东西还回来,立刻把手背在了身后:“你查不查是你的事,但上不上交是我的态度。” 穆清总觉得这个话题好像被喻一枫带到了奇怪的方向,但他的酒意越来越浓,一时也没办法思考得更深。为了防止自己再和这人耗下去说出点不该说的,他干脆向前走了一点,直接把东西塞进了喻一枫口袋了:“还给你。” 喻一枫等的就是这个。他趁着穆清手还没抽回去,立刻将手也伸进了口袋里,握住了穆清的手不让他离开。抬头面对穆清的瞪视时,他还镇定地笑了笑:“太冷了,我暖暖手。” 同时塞了钱包和护照的口袋本身就已经不剩多少空间,穆清原本打算放完东西就立刻抽手,但现在被喻一枫按在口袋里,在狭窄的空间紧贴着对方的指腹,硬生生给了他一种肌肤相贴的错觉。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可恶地朝着他笑,甚至还调整了手指的位置,近乎和他十指相扣——不涩情,但却十足暧昧。 远处旁观的宫实辰原本还能保持理智,但看到喻一枫的流氓行径,终于忍不下去了,眉头一皱就要过去帮忙。 喻柠见一起看乐子的宫实辰要跑,立刻伸手硬拖着他留在了原地:“别慌别慌,你朋友那个性格那么冷静理智,喻一枫现在这么做,等会儿肯定要被他狠狠制裁,咱俩只需要在这里再等一会,喻一枫一定会被——咦?” 她预料中的制裁并没有出现,远处的穆清忽然晃了一下,直接栽进了喻一枫的怀里。 第100章 诡计多端的某些人 宫实辰:“握草!” 他来不及思考太多,直接一用力甩开了喻柠的手,快步跑到了两人身边,扶住了从喻一枫怀里挣脱的穆清,担忧地望着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穆清借着宫实辰的力道站稳,微微摇了摇头让自己的意识重回清醒,低声对宫实辰道:“没事,我就是刚刚喝过的酒劲上来了,一下子没站稳。” 宫实辰仔细地看了看,见穆清除了脸有点红之外其他都正常,这才放下了心,转而怒视着他对面的人。 喻一枫迎着宫实辰充满怒火的目光,却并没有立刻为自己辩解,而是仍然担心地看着穆清:“这边的酒度数都比较高,他刚刚喝了不少,如果头晕的话,还是得先去看看医生。” “不用。”穆清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但思维却十分清晰,“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宫实辰一听穆清这么说,就想起了上次他和喻一枫逞强完之后在家里直挺挺倒下去的画面,难受的同时,心里的火气立刻就上来了:“你有数!?你有个屁的数!上一次你也是这么信誓旦旦,结果呢?还不是在医院里躺了——” “实辰!”穆清低喝了一声,止住了宫实辰的话,“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们先回去吧。” 宫实辰见穆清制止,就知道他不想在喻一枫面前提起这事儿,只能住了口。但当时造成穆清惨状的始作俑者就在眼前,他越想越气,还是没忍住,狠狠地剜了喻一枫两眼。 即便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他目标明确的怒火,更不用说人精似的喻一枫了。 不过现在这种时刻,即使他追问了,宫实辰也一定不会告诉他。虽然用激将法逼宫实辰说出来也是一种选择,但眼下来看,还是穆清的身体更加重要。 喻一枫给熟悉的医生打了个电话,三两句交代清楚了情况之后,快走了几步追上了宫实辰和穆清。 宫实辰看见他重新出现在了眼前,眼神中立刻多了一丝戒备:“你想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喻一枫不打算现在和宫实辰起冲突,语气十分平和,“我刚刚给这附近一个熟悉的医生打了电话,他没在诊所,但是答应过来帮着看看。他住的地方恰好在你们隔壁那栋楼.......” “你怎么知道他住哪儿!?”宫实辰眼神里满是质疑。 “因为我在楼下遇到过他。”喻一枫看着宫实辰,认真道,“如果你还想了解一些其他的事情,等阿列克谢医生给他看过确认平安之后,我会一一给你解释。穆清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立刻回家,必须要看了医生才行。” 喻柠刚才找不到插话的机会,一直默默走在几人的外围。但现在见到双方僵持不下,便对宫实辰道:“这边看病和你们国内不一样,去之前是必须要先预约的。今天是新年,工作的诊所本来就少,如果你因为对喻一枫有意见而错过了医生,万一小宝贝——呃,穆先生,真的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再找医生就来不及了。” 宫实辰虽然对喻一枫意见很大,但并不是拎不清的人。因此他挣扎了片刻之后,还是默许了喻一枫和喻柠同行。 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真的只是因为吹了风才酒意上头的穆清:“我真的没事......” 宫实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开口:“你闭嘴吧!” * 温暖明亮的室内,金发的医生收起听诊器,露出了安抚人心的笑容:“放心吧,他没事,只是稍微有些醉酒,喝一点蜂蜜水或者牛奶就可以缓解症状。等到明天早上,他大概就没事了。” 喻一枫松了口气,立刻站起身要去冲蜂蜜水,穆清却忽然咳嗽了一声,淡淡开口:“我自己会照顾自己,不劳你费心。” 喻一枫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现在还没有得到穆清的谅解:“啊,嗯,抱歉。” 他重新坐回了位置,看向了宫实辰:“医生刚刚说他没事,泡点蜂蜜水就会缓解头晕。你可以帮他泡一杯,记得多加蜂蜜,可以再放一点果干,他喜欢甜的。” 宫实辰听不懂俄语,正打算问穆清医生说了一声,就听到了喻一枫事无巨细的解释和叮嘱。他磨了磨后槽牙,有心想挤兑喻一枫两句,但看了看坐在一旁满脸敬业的医生和揉着额头的穆清,还是忍下了到嘴边的嘲讽,起身到厨房泡蜂蜜水去了。 两分钟后,宫实辰重新回到客厅时,却意外地发现客厅里只剩下了歪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穆清。 “咦?他们呢?”宫实辰把蜂蜜水放在了穆清面前,“走了?” “嗯。”穆清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今天是新年,医生还要赶回去和家人一起过节。他——喻一枫,说去送医生,就跟着一起走了。” 宫实辰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这样啊,我还以为那个谁会想办法在你这多留一会呢。”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他大概确实会这么做。但今天你在这里,他既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也不想和你闹翻留下更坏的印象,自然要早点走,在你这刷一下好感。” 宫实辰眉头一皱:“他刷我好感干什么?” 温暖的蜂蜜水缓和了心头的不舒服,穆清又喝了一口,轻笑道:“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啊。” 宫实辰一怔,顺着穆清的提示一想,立刻秒懂了:“他想让我对他改观,然后不知不觉变成他的僚机?” 穆清晃了晃杯子:“差不多吧。”其实喻一枫刚才还做了一些多余的事情,但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宫实辰了。否则他大概会现在就冲下楼,直接把刚下电梯的喻一枫按在地上揍吧。 * 楼下,喻一枫将厚厚一叠卢布直接塞进了阿列克谢医生手里:“非常抱歉在今天打扰您和家人的团聚,这是我的一点歉意,希望您不要推辞。” 门口的路灯虽然光线并不强,但也足够阿列克谢医生看清楚这一叠卢布的面值。他立刻连连摆手:“不,我只是举手之劳顺路过来一趟而已,用不了这么多。” 喻一枫笑了笑:“不,请您一定要手下,因为您今天帮了我一个大忙。” 阿列克谢医生听他这么说,立刻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也不再推辞,而是笑着接了过来:“希望我的这一点绵薄之力,能够帮助你最终如愿以偿。” 喻柠在旁边看着他送别了提着药箱的医生,将手中燃尽了的烟扔进垃圾桶,这才走到了喻一枫身边:“这么快就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能在他家过个夜呢。” 她知道穆清家里养了宠物,刚才在电梯门前时就找了个借口没有上楼,但没想到抽了支烟的功夫,喻一枫居然就出来了。 喻一枫收回目送阿列克谢医生的视线,叹了口气:“他朋友在旁边虎视眈眈,我怎么可能留下。” “话是这么说,但你肯定做了什么吧?”喻柠盯着他的脸,“你都快笑出花来了。” “其实也没什么。”喻一枫回忆着刚才自己做的事情和穆清的反应,脸上的笑容再也藏不住了,“我只是借着机会,重新帮他确认了一下心意而已。” -------------------- 无奖竞猜:老喻整了什么花活? 第101章 诱惑 窗外的音乐声重新响起,璀璨的光芒划破夜色,五彩的光晕在玻璃窗上绽放,映出斑斓而梦幻的影子。但经历过刚才那一通荒唐的闹剧,屋子里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都没有了再出去凑热闹的兴致。 宫实辰放下手机,走过去拉上窗帘,回头问穆清:“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穆清喝完了蜂蜜水,把手里的杯子放在了桌上,“其实我本来也没什么事儿,只是不小心喝猛了。如果不喝这个蜂蜜水,喝点白开水效果应该也是一样的。” 宫实辰白了他一眼,重新坐在了他对面:“你能喝多少自己心里没点数吗?给自己喝成这样,你要是不行咱们直接撤,他们还能追过来?” “不会,他们虽然喜欢喝酒,但也是讲道理的。”穆清叹了口气,“其实今天喝的还在我酒量范围内,你看我现在跟你说话都没什么问题。主要还是喝猛了,而且吹了风........” “而且还被姓喻的给气到了,对吧?”宫实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开口,“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藏着掖着?而且你不是说他不骚扰你,也没来过你家吗?那他刚才找你房门怎么比自己家还熟练呢?” 穆清哑然片刻,叹了口气:“其实..........这真的只是一个误会。” 他扶着额头,把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宫实辰听得眉头越皱越紧,听完之后沉默了片刻,一脸认真地看着穆清:“老穆,你不会是被这小子下了什么巫术、降头之类的东西吧?” “哪儿有那么邪乎。”穆清哭笑不得,“这真的只是巧遇而已。” 宫实辰百思不得其解:“可是这也太巧了啊!” 穆清脱口而出:“那你就当他只是缘——孽缘吧。行了,别在这坐着了,都十一点多了,去洗洗澡,准备睡觉了。” 宫实辰听到他说“缘”字的时候微皱了一下眉,但见穆清满脸疲累,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穆清道:“你先去吧,我等你洗完再洗。我洗完澡就会瞌睡,万一你洗澡的时候发生什么意外我不能第一时间知道,那麻烦就大了。” 穆清失笑:“洗个澡而已,能有什么麻烦?” 宫实辰却十分坚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么!你先去吧!” 穆清见他态度坚决,无奈之下也只好点了点头,回房间拿了睡衣就走进了浴室。 圣彼得堡因为冬天气候非常寒冷,所以暖气向来非常足。在额外加装了暖风的浴室里洗澡,更是极为难得的享受。 如果平常是一个人住,穆清或许还会选择泡个澡,但现在宫实辰还在等,他也不打算耗费太多时间,只是打开了淋浴,打算冲个澡就出去。但温热的水流冲刷下来时,酒意蒸腾的瞬间,他的思绪却忽然飞回了大半个小时前。 那时候宫实辰已经起身去了厨房帮他泡蜂蜜水,坐在旁边的医生也整理好了药箱,彬彬有礼地和他告了别。 穆清刚从寒冷的室外走进室内没多久,冷热交替之下正是最头晕的时候,实在是起不来身,只能口头感谢了医生的帮忙,又目送着他向外走去。可当他回过头时,却发现医医生是走了,但带着医生来到他家的人却没走。 穆清心头本能地升起了一点危机感。他立刻就要下逐客令,但喻一枫却在他开口之前,率先俯身来到了他的面前,轻轻摘下了他鼻梁上的眼镜。 熟悉的木质香味充溢了鼻腔,穆清看着即便不靠眼镜,也在自己的眼中清晰可见的人,罕见地产生了一点无措,但又不敢弄出动静惊动宫实辰,只好伸手推着他的胸膛,压低声音质问他:“喻一枫,你想干什么?” 喻一枫隔着极近的距离注视他,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穆清的倒影:“如果现在只有我和你在,我可以大声告诉你——我想干你。” “但现在宫实辰在,我只能贴近了小声告诉你,真可惜。” 喻一枫说话时的热气喷洒在穆清颈项里,带起他一阵战栗。穆清抬眸和他对视,眼神里满是淡漠:“但即便只有我一个人在,我也已经不喜欢你了。你要再硬来一次吗?” “怎么会。”喻一枫低笑着凑得更近了些,几乎要贴在了穆清的耳边,“不喜欢我这话你告诉过我很多次,我当然清楚。但这是你的心理状态,不是你的生理状态。” 穆清心头一跳:“你什么意思?” 喻一枫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略微向后撤了一点,调整了自己身体的姿势,恰好让穆清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这才重新凑了过去:“之前你特别喜欢抓这个位置,但是现在这里的伤疤已经好了很久了,你不想再制造一个吗?” “你!”穆清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但他酒劲还没下去,手上力气也不大,推不开喻一枫,也不想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浪,干脆收回手闭上了眼睛,一副拒绝交流的架势。 可他闭上眼睛的下一秒,比之前更浓烈的木质琥珀香味忽然袭来,穆清错愕地睁开眼,正好看到喻一枫浓密的睫毛,以及满怀着爱意的眼睛。 唇上的温软稍触即离,湿热的触感在空气中迅速变凉,但却更加让人难以忽视。 喻一枫半跪在他面前,眼神里赤裸裸的勾引简直能拉出丝来,像个颠倒众生的男妖精:“如果你需要我解决生理问题,但是又不想和我产生更加深刻的感情联系的话——要不要试试包养我?” 当时坐在客厅里的穆清满脑子都是不想被宫实辰发现,根本没有细想喻一枫话里的含义,只觉得他荒唐。但现在他独自处在狭小密闭的安全空间,温热的水流声充斥着耳畔,听不到其他的杂音,但却让喻一枫刚才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在脑海里无比的清晰。 也无比的诱人。 虽然这半年来穆清一直在内心重复不要再去在意喻一枫,要忽视他,要把他当成陌生人。他确实成功过,在面对喻一枫的时候成功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让喻一枫以为在自己心里,他已经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了。 可那样装出来的的平静无波毕竟只有一瞬,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人。 穆清熟悉喻一枫的所有,喻一枫自然也熟悉他。那些最暧昧的、最缠绵的过去被喻一枫强行从穆清深埋的记忆中翻了出来,穆清不可遏制地想起了更多的细节,想起滴落的汗水,和夜色笼罩下的满室旖旎。 他的理性可以冷静无比的和喻一枫这个人切割,他的人生规划里可以不再有这个人,但是在感性上,生理上,有些东西根本不可能被遗忘。 水流的温度仍旧是最初的设定,但穆清却忽然觉得这温度似乎有些太高了。他伸手直接将冷水的按钮旋转到了最大,冰冷的水兜头淋下,穆清打了个寒颤,但身体的温度却并没有随之下降,甚至还有越来越高的趋势。 他沉默地在水流下站了一会,直到隐约的烟花声从窗外传来,才自嘲似的嗤笑了一声,重新把水温调了回去,而后直接把花洒打到了最大。 * 宫实辰原本拿着手机在和国内聊天,但父母亲朋都聊了个遍,好友们也都打过电话,聊到口干舌燥喝了好几杯水了,穆清还没有从浴室里出来,浴室里也没有除了水声之外的其他声响。 “怎么洗这么久啊,不会出什么意外吧?”宫实辰又坐了一会,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便忧心忡忡地来到了浴室门口,正准备敲门,门却忽然从内部打开了。 穆清穿着睡衣站在门口,脸上是被水汽熏出来的潮红色,看着宫实辰的眼神中略带诧异:“你站门口干嘛?” 宫实辰见他安然无恙,松了口气回答他:“我见你这么久不出来,怕你在里面晕倒了,正打算过来看看呢。” 穆清淡定地松开门走了出来:“没晕倒。我只是因为今天喝了酒,觉得身上有酒味所以多洗了几遍而已,放心吧。” “好的。”宫实辰不疑有他,“那你回房间睡觉吧,我去洗澡。” 穆清笑着点了点头:“行,那你洗完也早点睡。” 宫实辰拿好睡衣重新来到了浴室门口,刚打开门就被过分浓郁的沐浴露味道熏得几乎窒息。他连退两步走了出来,看着刚刚端着杯子从厨房里走出来的穆清:“你这是洗了多少遍、放了多少沐浴露啊!?我快被香的不能呼吸了!!” 穆清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脸上的笑容却毫无破绽:“也就三四遍,但是沐浴露可能倒得有点多,要不你等会儿再洗?” 宫实辰摇了摇头:“算了算了,这里反正气温低,一天不洗澡也不会怎样。我去厨房刷个牙洗个脸,洗完就睡,你也早点啊!” “嗯,好。” 穆清端着杯子镇定地走回了卧室。但等到掀开被子,看到那张金色的名片时,一向温文尔雅的穆老师表情还是扭曲了片刻,咬着牙飙了一句脏话:“草!” -------------------- 这一章是安全存活的对吧?很纯洁的内容哦0v0 第102章 防不胜防 下午回来意外发现这张名片时穆清还非常坦然,随手藏起来也不过是为了不让宫实辰看到之后产生奇怪的联想,但现在再看到这张鎏金小卡片,知道上面优美的花体字写的是喻一枫的详细个人信息时,穆清却忽然有些无法直视它了。 穆清死死地盯着这张小卡片,直到厨房里传来的水声消失,宫实辰踩着拖鞋的脚步声响起时,他才破釜沉舟似的用两根手指捏起了这张小卡片,抛向了放在墙边的垃圾桶。 但或许是距离太远,小卡片并没有直接掉进垃圾桶里,而是在空中打了个旋儿落在了地板上。穆清叹了口气,俯身正打算捡起来,一双毛绒绒的小爪子却抢先踩住了那张小卡片。 一身白色长毛的小猫咪低下头,好奇地嗅了嗅那张仍然隐约散发着花香的名片,伸出舌头舔了舔后,忽然叼着它往客厅跑了过去。 “云丝,放下!” 穆清被它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喊了一声,伸手要从它嘴里把卡片夺过来。但云丝见穆清朝着自己伸手,以为主人要和自己玩游戏,便高兴地往前一蹿,敏捷地跳上了猫爬架,在最高处的位置得意洋洋地看着着急的主人。 宫实辰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回过身正要关上门时就目睹了云丝流畅的逃跑路线,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就重新拉开门走了出来:“你俩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呢?” 穆清已经追到了猫爬架前,正要从云丝嘴里把小卡片拿出来,听到宫实辰的话后动作瞬间僵了一下,但仍然及时赶在云丝逃跑之前抓住了它,伸手把那张小卡片夺了过来:“没什么,它现在精力旺盛,我陪它玩一会。” 宫实辰不疑有他:“是吗?那我跟你一起陪它玩吧,反正我现在也不是很困。” 他说完便朝着一人一猫的方向走了过来,穆清心里着急,又没办法拒绝他,只好手一翻把那张烫手的小卡片藏进了掌心,又借着把云丝放到地上的动作不着痕迹地藏进了睡衣口袋:“好啊,那估计它一会儿就困了。” 宫实辰虽然自己没养猫,但却非常喜欢云丝,拿着毛球就要认真陪云丝玩;但云丝刚刚好不容易找到的新玩具被主人抢走了,注意力完全不在宫实辰丢过来的毛球上,而是扒着穆清的睡裤,不依不挠的想要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张小卡片。 “它怎么不想搭理我?”宫实辰有点失落,“今天下午不是玩这个球还玩得挺开心的吗?” 穆清随口编了个理由:“可能是这段时间不让它多吃零食,现在更想跟我要零食吃吧。” 宫实辰看着云丝急切的模样,点了点头:“也有可能。” 云丝的小爪子还搭在穆清腿上,不依不饶地想要去掏他的上衣口袋。穆清俯下身将它轻轻推开,打算拿点零食来转移云丝的注意力。云丝委屈地喵呜了几声,但等到穆清把羊奶冻撕开递到了它面前,便又快乐地吃了起来,似乎已经忘记了那张小卡片。 但等到穆清把它吃干净了的羊奶冻盒子扔进了垃圾桶,坐在沙发上拿起了逗猫棒时,云丝却罕见的没有去抓叮铃作响的彩色羽毛,而是一个跳上沙发来到了穆清身边,伸出小爪子又想去掏主人的口袋。 它的目标这么明确,宫实辰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但他也没有多想,只是随手把毛线球放在了一边,笑着问穆清:“你口袋里装了什么?让它这么锲而不舍地一直找你要。” 穆清心里叫苦,又不能真的告诉宫实辰,只好继续编理由:“是我的一只袜子,也不知道它怎么就看上这只了,非要从我这里抢过去。” “袜子而已,给它呗!到时候再买两双不就行了。”宫实辰见他又一次推开云丝,顿时替小猫咪感到不满,干脆起身走了过去,就要帮着云丝从穆清口袋里掏“袜子”,“给它吧,哥明天就帮你买,买十双!” 穆清及时在宫实辰靠过来之前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又一个闪身躲过了云丝的猫爪袭击,义正辞严地开口:“这怎么行,会让云丝养成坏习惯的!” 宫实辰原本还兴致勃勃,但听见穆清这话之后,神情却忽然出现了一点古怪:“养成坏习惯?” 他站直身体看着穆清,缓缓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之前在朝海的时候,云丝没少在你衣服上睡觉,把你的拖鞋踢到角落吧?我之前说要不要管它,你还说不碍事呢,怎么现在忽然又要管它了?” 云丝从沙发上跳了下来,重新蹲在了穆清脚边,眼巴巴地望着主人的口袋。 宫实辰看着穆清脸上少见的尴尬,又看了一眼他平坦的口袋,再想到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忽然心里一沉:“老穆,你把那个袜子拿出来我看看呗。” 穆清见宫实辰脸上的笑意都淡了,就知道他已经起了疑心,口袋里的东西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了。不过要是让他现在就把名片拿出来展示在宫实辰面前,他确实很难做到。 毕竟把前男友给的小卡片装进睡衣口袋这种事情,即使对面是自己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也实在是有点过于尴尬了。 宫实辰见他僵着没说话,心里就有了判断:“是跟喻一枫有关的东西?” 穆清沉默了片刻,轻声叹了口气:“是。” 一旦开了这个口,再藏着也没什么必要了。 穆清看着宫实辰,语气中满是无奈:“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只不过是他今天下午塞在花里的名片。可能是坐车的时候掉进了我衣服里,我刚刚整理的时候才发现,结果刚准备扔掉,就被云丝叼出来了......可能听起来有点离谱,但确实是真的。” 云丝见主人怎么都不肯把那个带着香味的小片片给自己,悻悻地转身离开了。 宫实辰听完了穆清的解释,也不知道信了几分,但仍旧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穆清立刻松了口气:“那我就回——” “但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宫实辰打断了穆清的话,“我希望你能实话实说。” “你问。” 宫实辰看着穆清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老穆,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放下过喻一枫?” 第103章 渣路相逢 宫实辰的语气很平静,仿佛他只是在问明天的天气如何,但穆清却知道,好友的这个问题并不仅仅是听起来这么简单。 那段失败而惨痛的经历中,宫实辰是最直接的旁观者,又是穆清最好的朋友,还目睹了穆清在医院里的心如死灰,所以他对喻一枫的意见自然也是最深的。 一旦提到,不仅没什么好脸色,往往还会伴随着咬牙切齿。可宫实辰现在能这样淡定地问出来,甚至连眼神都这样平静,就只证明了一件事:他已经察觉到了穆清态度的变化。 12点钟过去,最后的狂欢结束,广场上庆祝新年的人们三三两两离开,热闹而欢快的歌声从窗外传来。穆清移开视线,看着窗外漆黑的天幕,轻轻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宫实辰跟穆清做了这么多年朋友,对他的说话方式多少有点了解,立刻就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你是说——你以前不在意,但是最近他做了什么事情,让你心软了?” “差不多。”穆清收回视线,“最初他追过来的时候我只觉得烦,因为他看我的眼神里都是愧疚和歉意,甚至还总想弥补我什么。可是他这种态度只会让我频繁想起那些不快乐的事情,心情也会变差,连带着也不想看见他。可是最近喻一枫看我的时候,已经不再用那种眼神了。” 宫实辰回忆了一下今天下午和晚上遇到喻一枫的场景,冷笑了一声:“他不愧疚了,开始像之前追你一样勾引你了,对吗?” 穆清重新坐到沙发上,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半杯水:“是勾引,但是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 最初喻一枫追他的时候虽然骚,但那时候两个人还处在互相试探阶段,相处的时候纯洁无比,姓喻的脑子里即使某种色素爆炸,但也只能暗着骚、暗着勾引。 现在他俩虽然还是分开的状态,但该做的以前都做过了,对彼此的全部都有了全面而深刻的了解,所以喻一枫在这个基础上进行的勾引,就更加得心应手了。这人不仅勾引得明目张胆,而且还比之前更加奔放、直白.......且有效。 他靠过来时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是十足的明示,大胆而越界,但又最能挑起穆清最原始的欲望。 穆清回想起他走之前那个吻,忍不住叹息一声,将杯子里的水一口喝尽:“他现在的段位,比以前可高太多了。” 宫实辰看着穆清脸上的苦恼,忽然乐了:“我算是知道什么叫‘烈女怕缠郎’了。” 穆清瞥了他一眼:“我是男的。” 宫实辰慢悠悠走到他对面坐下,从桌上拿了一袋饼干撕开:“但喻一枫是缠郎啊。你离开朝海的时候那么坚定,现在不还是被他缠得动摇了。” 穆清:“........你要这么说,那确实也没什么毛病。” 宫实辰“咔嚓”咬了一口饼干,边吃边叹气:“哎,亏我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替你担惊受怕的,怕你被他坏了心情;谁知道这才半年过去,你居然已经被他给重新攻略了!啧啧啧,真是儿大不中留啊!” 穆清这几天一直瞒着他没说喻一枫的事情,本来就有点理亏,听见他这么说也只是笑了笑,没去计较他占自己口头便宜的事儿:“我的理智还在坚强抵抗,并没有被他攻略。实辰,你说话要严谨。” “理智?”宫实辰重复了一遍穆清的话,顿时乐出声了,“你跟喻一枫相处的时候,理智什么时候上线过,不是全靠冲动和感情吗?” “好像也是。”穆清见他咔嚓咔嚓吃个不停,就重新拿了个杯子倒了杯水给他推了过去,“但是经历过之前的那些事情,我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芥蒂,不想直接跟他扯上更深的联系。” “这我可就管不了了,你自己看着拿捏。”宫实辰吃完了饼干,拍拍手把包装扔进了垃圾桶,“反正现在你占主动,吊着人玩儿又是你最擅长的事情,我才不担心呢。” 他刚刚还忧心忡忡,现在忽然换了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穆清看在眼里,顿时觉得有点好笑:“刚才你不是还很担心我吗,怎么现在才过了几分钟就忽然想开了?” 宫实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淡定地回答他:“因为我刚刚忽然想明白了。” 穆清一挑眉:“想明白什么了?” “想明白我一直陷进思维误区里了!!” 宫实辰将杯子里的水饮尽,“啪”地一声把它放在了桌上:“你根本不是什么分手之后会为情所困的小可怜,也不可能天天自怨自艾!跟你拉拉扯扯那位也不是什么执着情圣,他只是碰巧渣到了你头上,结果翻了个大车,准备彻底在你这棵树上吊死而已。归根结底,你俩都不是好东西!” 穆清听着他激情昂扬挥斥方遒,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什么,原来你一直以为我是纯洁可爱天真无暇的高岭之花,他是——” “你闭嘴吧!”宫实辰搓了搓胳膊上忽然冒出来的鸡皮疙瘩,“是我跟你太久不见给你加的滤镜太深了,居然会去考虑你被喻一枫骗这种可能。之前你俩势均力敌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你是彻底的主动方占尽优势,怎么可能还给他骗?你分明是已经开始吊着他了!对不对!” “当然没有。”穆清义正辞严,“我怎么能想到他会在你去泡蜂蜜水的时候忽然过来勾引我?我只是顺水推舟示弱了一下而已,其他的什么都没做。” “草!”宫实辰一拍桌子,“区区两分钟的时间你们都不浪费,还要各怀鬼胎地调情,你们真是——” 穆清见他一时找不着词,慢悠悠补充了一个:“天作之合?” 宫实辰:............. 他看着穆清,缓缓比了个大拇指:“你俩这种一个比一个会演的渣男,就应该凑在一起明争暗斗互相拉扯!我倒要看看继续这么拉扯下去,最后是你赢,还是他输! ” 穆清失笑:“我赢他输,这不是没差吗?” 宫实辰说得理直气壮:“我是你的朋友,怎么可能盼他赢!” “也是。”穆清笑道,“虽然这说法有点神奇,不过总之,我借你吉言。” “不是吉言。” 宫实辰看着穆清的笑脸,忽然叹了口气,“其实之前你俩本来也不至于出现那么多问题,后来搞得那么惨,一个是因为误会和信息不对等,还有一个就是你俩的性格都多少有点极端。老穆啊,你这次要是真的想和他好好重新开始,那以后遇到事情的话,就尽量拉着他一起坦诚相待吧。” “自然。”穆清点了点头,“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一段路不知道有多长,但——肯定很有趣。” 宫实辰看着穆清眼中的神采,冷笑了一声:“渣路相逢是吧?我不管你俩这路到底有多长,但你最好比之前勇点,早点拿下他,别再让我看见你躺在医院里了。” “怎么会。”穆清垂下眼睑看了看装着喻一枫明信片的口袋,笑容渐渐加深,“他段位高了,但——我也没有变差啊。” 第104章 得寸进尺 1月2号的天气和宫实辰来的那天一样明媚。 穆清把宫实辰送到登机口,看着他融进人群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听着耳畔一遍遍响起的航班即将起飞提醒,忽然觉得有一点怅然若失。 他面前是巨大的玻璃幕墙,墙外是碧蓝的天空,有机翼迎着朝阳而去;他身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有送机的有接机的,有欢笑有泪颜,但这些景色与情感,和他都没有什么关系。 新年增加了许多航班,机场人来人往,竟然罕见地有些拥挤。穆清不再继续停留,而是逆着人群向外走去。 走出机场大厅的刹那,凛冽的寒风便带着冰雪的气息袭来。穆清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把大衣裹紧了些。他正盘算着回去的路上要不要去一趟附近那家节假日还营业的超市,好给云丝买点零食时,却忽然听见了一道爽朗的女音:“那不是在那儿吗,快去!别怂啊!” 这个声音...... 穆清脚步一顿,下意识想要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但他还没来得及寻找到目标,一个踉跄着的人影就忽然朝着他撞了过来。穆清及时后退了一步,眉头一挑向着他摔过来的方向看去。 他后方不远处,喻柠将将收回推过人的双手,优雅地整理着丝质的手套。待察觉到穆清的视线后,她带着薄怒的脸色瞬间跳到了晴空万里,带着温柔的笑容优雅地对着穆清挥了挥手。得到穆清的回复后,她便带着笑容转身,拖着行李箱大步向机场内走去了。 清脆的高跟鞋声渐行渐远,穆清收回视线,看着面前刚刚站稳身体的喻一枫,淡淡开口:“喻先生?好巧。” 喻一枫刚刚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穆清,但他却并没有第一时间过来刷存在感。一来他今天是送喻柠回法国的,于情于理都得先把她送进候机厅;二来这次见面比在穆清楼下那次还要巧合,如果不想好搭话的方式,以穆清的性格,他很容易被怀疑打探了人家的消息。 但即便道理如此,喻一枫也完全不打算放弃。他正在想着如何自然地接近穆清,喻柠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地告诉他自己有一个接近穆清的方法,保证非常自然。喻一枫听了有点心动,正要问她操作的细节,喻柠却一把抢过了他手中的行李箱放在了身后,紧接着双手用力,猛地把他朝着穆清的方向推了过去。 虽然这方式多少和他预想的风度翩翩差距有点大,但从穆清主动打招呼的反应来看,喻柠的方法显然是奏效了。 喻一枫的脑子里极快地转过这一串思绪,穆清话音落下时,他已经迅速带上了真挚又阳光的笑容:“好巧,没想到居然在这里也能遇到你。” 穆清不置可否,略微侧步绕过他继续向外走去:“来送喻小姐?” “嗯。”喻一枫没有忽略他话中隐含的质疑,走在他身边笑着解释,“她本来说是要昨天走的,但昨天又赖床不想动错过了航班,所以就只能今天走了。” “原来是这样。”穆清点了点头,瞥到喻一枫直接把有些散乱的围巾扯了下来,眉头微微一挑,“喻先生这么不怕冷吗?” “怎么会!”喻一枫看着穆清,“我当然怕冷,但这种厚围巾我弄不好,刚刚还松开了,不摘下来的话,半掉不掉的挤在脖子里更难受。” “这样啊。”穆清看着喻一枫一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模样,心里猜测他多半是要让自己帮忙围围巾,心里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但下一刻,这人的举动却彻底出乎了穆清的预料。 喻一枫极其自然地握住了穆清的手, 带着他向停车场的方向走去:“今天实在是太冷了,咱们快点回家吧,我开车。” 寒风从指尖穿过,但交握的掌心却温暖而柔软。 穆清被他带着跑了几步才反应了过来,挣开了喻一枫的双手,微微皱起眉头:“回家?” 喻一枫察觉到他隐约的抗拒,立刻稍稍后退了一步,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抱歉,我只是觉得今天天气太冷,我们住的又不远,所以想顺路送你回家而已。” 他说话的语气彬彬有礼,但看着穆清的眼神却温柔得简直要化为实质:“虽然这样邀请你听起来有点唐突,但这样比起其他方式能节约不少时间,所以........可以吗?” 停车场周围的人来去匆匆,两个大男人面对面而立的场景惹得不少人侧目。 穆清原本就没打算拒绝他,但又不想答应的太过简单,于是便皱着眉头装作纠结的样子,待到好奇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开始驻足看热闹时,才做出了不堪围观似的表情,无奈地看向了喻一枫:“那就,麻烦你了。” 喻一枫在他点头的刹那极快地垂下了眼睑,掩藏住眸中过度的兴奋。再抬眸时,眼神里仍旧是如初的温柔:“在这边。” 坐进车里后穆清的眼镜瞬间起了一层白雾,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索性摘下眼镜闭上了眼睛,打算等雾气散去之后再戴上。 可他刚闭上眼睛还没一小会儿,手里的眼镜却忽然被人小心地抽走了。 穆清睁开眼睛向身旁看去,正见到喻一枫从一旁的置物盒里拿出了一张眼镜布,低着头仔仔细细地擦了两遍,直到完全干净之后,才重新递到了他的手边。 “谢谢。”穆清端详了片刻,拿起眼镜正要戴上,眼前的视线却骤然一暗,紧接着熟悉的气息便重新凑了过来,湿热的感觉在唇边擦过,但似乎是怕他生气,便只是浅浅一碰,又很快退开了。 喻一枫收回遮挡了穆清视线的手,意犹未尽似的舔了舔唇,语气诚恳地开口:“抱歉,我其实最开始想忍住的,但是你这样坐在我身边,我还是没有忍住。” 穆清戴上眼镜,看着他一点歉意都没有的表情,唇角勾起一个冷淡的笑容:“你看着我的时候,脑子里就只想着这些事情吗?” 喻一枫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看着穆清:“哪些事情?” -------------------- 穆清:别骚了,按步骤来行吗? 第105章 不要走心,走肾 他问过之后穆清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盯着他看了片刻后,在唇角挂上了一抹浅淡的笑容:“在这种你我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上装傻——喻一枫,你觉得这样好玩吗?” “不是为了好玩。”喻一枫看着穆清的反应,立刻明白了他不想跟自己兜圈子,便迅速改变了策略,“我只是有点担心,担心假如我说得太过直白,可能会把你吓跑。” “把我吓跑?”穆清瞥了眼一本正经给自己解释的人,直接笑出声了,“怎么,你是觉得在众目睽睽之下牵我的手很含蓄,还是觉得你刚刚那个吻很礼貌?” 阳光顺着车窗洒落进来,给穆清打上了一层温暖的光影。 喻一枫看着身旁仍旧带着笑意的人,忽然心中一动,伸手试探性地碰了碰他的指尖:“那如果我真的直说,你不会当场恼了我吧?” 穆清瞥了眼他蠢蠢欲动的手,忽然眉头一挑:“喻一枫,你不会现在还把我当那种一尘不染的高岭之花吧?你醒一醒,那是我装来骗你的,不是........” 他的话被尽数截断在了突如其来的吻里。 衣料摩擦的声音和暧昧的水声在狭小的车内响起,喻一枫这次没有浅尝辄止,也没有克制自己索求的欲望。直到怀中人的双颊晕红,有些气喘吁吁时,才终于放开了穆清,但又不肯好好坐回自己的位置,一只手还揽着人家的腰,恋恋不舍地摩挲着。 穆清察觉到他的动作,淡淡瞥了他一眼。喻一枫却丝毫没有被这一眼震慑,甚至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伸出空着的手轻柔地擦去穆清唇边的水润,这才重新回答起了刚才的问题:“怎么会呢。我一直记得你展露给我的真实,我很喜欢那样的你。不过——你最初面对我的样子,我也很喜欢。” 穆清拂去他在自己唇上流连的指腹,淡淡一笑:“怎么,舍不得你梦里的那个假象,想让我配合你表演一个?” “不是。”喻一枫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平常君子端方的那个是你,私底下自由潇洒的那个也是你。” 他迎着穆清的目光,脸上的笑意温柔,声音更温柔:“你所有的样子我都喜欢,不管是平常的你还是私下的你,对我来说,都是真实的。因为我爱的是你,是穆清这个人,所以对我来说,你的一切都是真实。” 喻一枫的告白深情无比,但穆清听完之后,却只是轻笑了一声:“是吗,但我记得我昨天跟你说过,我现在不喜欢你,所以还是别费口舌和我打感情牌了,没用。” “一点用都没有吗?”喻一枫仔细地看着穆清的神情,脸色颇有几分遗憾,“我还以为好歹能打动你几分呢。” 穆清重新调整好自己的安全带,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如果我今年十八岁,可能真的会因为你的话感动的稀里哗啦,主动投怀送抱;但很可惜,我今年二十八岁——啊,马上就要二十九岁了。所以这种甜言蜜语的攻势真的打动不了我,换一个吧。” 喻一枫叹了口气,执起穆清的手在他手背上轻吻了一记,又拉着他摸上了自己的胸前:“那么目前来说,我只能用身体来吸引你了?” “你应该庆幸你还有身体可以吸引我。”穆清脸上带着笑意,指尖从他的胸前向下滑动,轻轻勾了一下他的腰带,“否则,你连靠近我的机会都没有。” 喻一枫被他的动作勾得眼神一暗,干脆引着他的手往更下方深入:“如果我这方面表现优秀,那我有升级的可能吗?” 穆清的手顺着他的牵引向下,指腹甚至故意加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力道。见到喻一枫的表情立刻产生变化之后,他才慢悠悠回应道:“当然——” 喻一枫感受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刺激,眼神立刻亮了几分:“那我——” “不可能。”穆清淡淡补充上了后半句话,收回手从旁边抽了张湿巾,仔细地将手擦干净,“如果只靠这个就能升级,那未免也太简单了。” 喻一枫看着他沾染了湿巾水渍的指尖,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也是。如果这样的话,第一个跟你过明路的人肯定就不会是我了。” 穆清擦手的动作一顿,瞥了他一眼:“你还挺自信?” “当然。”喻一枫凑近穆清,亲了亲他的耳垂,靠着他低声道,“既然我能让你喜欢我一次,当然能让你喜欢第二次。” 穆清似笑非笑:“靠这种方式?” “还有我其他方面的优势,比如.......” “会做菜?” 喻一枫:........... 他深吸了口气:“我现在就去学。” 穆清失笑:“算了吧,我怕你毒死我。” 喻一枫却不肯罢休:“我以前做不好只是因为没做过,但你相信我,只要我认真学,一定可以学的很好,一定可以让你吃得开心!” “不,你误会我了。”穆清看着喻一枫,语气中满是笑意,“我的意思是,即使你会做饭,我也很难再像以前那样不顾一切地爱上你。”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不是等的问题。”穆清笑了笑,“上一次我们分开虽然是因为信息的不对等,但其实最主要的原因一个是我们彼此并不互相信任,而另一个,就是你触及到了我的底线。” 喻一枫反应极快,立刻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当初瞒着你是我不对,我发誓,从今往后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绝对不会瞒你任何事,也绝对不会再出入那种场合!” 他的誓言掷地有声,但穆清却仍旧只是笑看着他:“我相信你这一刻说的话发自内心,但我不相信你能做到。” 喻一枫语气笃定:“我一定能做到。” “我不是这个意思。” 穆清叹了口气,看着喻一枫的眼神不像是看着旧情人,倒像是看着一个听不懂自己说话的孩子,“我的意思是,不管你做什么,怎么做,现在的我都做不到完全信任你。喻一枫,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他看着因为自己的话怔住的喻一枫,脸上笑意温柔:“所以,现在还是不要考虑感情了。大家都是成年人,直白点,直接走肾好吗?” 第106章 所有人都很纯洁 穆清说那句话的时候想法其实并不复杂,他只是不想和喻一枫再继续毫无意义的感情话题了而已。但他没想到,喻一枫会这么快就打算把“走肾”付诸行动。 从下车到进家门之前,这个男人一直彬彬有礼,举手投足间是十足的绅士;但走进家门之后,穆清刚刚关上门,人就被直接压在了门板上。 蹲在门口好不容易等到主人的云丝看着霸占了主人怀抱的坏蛋,不满地喵呜了几声,伸出小爪子抓挠对方的裤管,在顺滑的布料上留下凹凸不平的爪痕。但裤子的主人却浑然不在意,只是专心加深着这个吻。 云丝挠了一会发现对方没反应,又听到主人明显不同于平常的急促喘息声,以为主人被坏蛋欺负哭了,遂愤怒地喵出了一串脏话,伸出猫猫拳,对着眼前的小腿一阵捶打。 穆清伸手使劲推开了喻一枫,喘着气提醒他:“等等,云丝——嘶!” 喻一枫在他颈侧轻轻咬了一口,这才稍微退开了些,但也不松手,只是漫不经心地朝着他笑:“不是你说的,成年人要直接走肾,不走心的吗?” 他说着还动了动身体,重重地蹭了穆清一下。 “嗯!”穆清不由自主溢出一声轻哼,但手上推拒的动作却并没有放松,“走肾也得讲究点基本道理,你不能刚进家门——嘶!” 穆清略带恼怒地瞪了到处作怪的人:“这么爱咬人,你属狗的吗?” “你猜对了,我确实是属狗的。”喻一枫看着他散乱的衣领下漂亮的锁骨,低下头又轻轻咬了一记,而后伸手扒开了自己的衣领,对着穆清亮出自己的脖颈和胸膛,“如果你不爽的话,可以咬回来。” 穆清看着他完全不要脸的举动,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正要说些什么,喻一枫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阵暴躁的猫猫脏话。紧接着喻一枫的动作忽然一僵,片刻后便松开了穆清,转而把已经亮出爪子的云丝抱了起来:“我就亲了两下你主人,又没欺负他,你不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吧?” 云丝被喻一枫抱起来时就非常不满,现在见他还敢跟自己说话,顿时更加不高兴了,对着他的鼻子邦邦就是两拳,要不是喻一枫躲得快,今天他的脸高低得破相一部分。 喻一枫躲完见它还是一副喵视眈眈的样子,只好松开手把它放了下去:“上次见面的时候不是已经认出我了,而且还要和我一起玩吗?就一天不见,怎么一下子变这么凶了。你是肩负了什么宫实辰交给你的使命吗?” 穆清脱下大衣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换上拖鞋走进了客厅里,抱起仍然非常不爽的小猫咪安慰着:“云丝这么讨厌你,可能只是觉得你是个欺负我的大坏蛋,和实辰可没有关系,你别扯他,他比你单纯多了。” “单纯?”喻一枫极其自来熟地换了一双客用拖鞋,跟着他向里走去,“没想到你居然会用这种词来形容他,我都有点嫉妒了。” 穆清给云丝顺毛的动作一顿,不解地瞥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嫉妒的?” “你对他印象好,刚刚还夸了他,而且还叫他‘实辰’。”喻一枫惆怅地看着和谐的一人一猫,“你都没这么夸过我,也没有喊过我小名。” 穆清收回视线,淡淡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现在是单纯走肾的关系。这种亲人朋友之间关系近了才会喊的名字,似乎不用考虑到你。” “我们的关系也很近啊!”喻一枫振振有词,“而且不仅是近,等会儿还会是负距离,这不比他们任何人都要亲密吗?所以你当然也要喊我的小名。” 穆清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问:“有话直说,你想让我喊你什么小名?” 喻一枫秒答:“喊老公就行。”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喻一枫看着穆清并不算友善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喊你小名算了。” 穆清动作一顿,脑子里立刻冒出了他含情脉脉叫自己“清清”的模样,顿时雷得打了个哆嗦:“算了,你还是——” “老公!”喻一枫喊完便坐在了穆清身边,又极其自然地揽住了他的腰,“你不愿意喊我,那我喊你就好了,老公你觉得怎么样?” 穆清:“........别这么叫我。” 喻一枫眨了眨眼:“为什么?你是听不习惯吗,还是——”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在穆清耳边低声道,“觉得我不应该在这里叫,应该换个地方叫呢?” 穆清拿了块冻干打发走了心情已经阴转晴的云丝,拍了拍手看向了喻一枫:“你再这么叫,今天就不用留下来了。” 喻一枫知道他今天能让自己进门已经不容易了,立刻见好就收:“那,我去帮你泡茶?” 穆清看着喻一枫明显是装出来的乖顺,却完全没有想和他继续兜圈子的想法,伸手一指他背后,言简意赅:“去洗澡。” 喻一枫点了点头:“好的。” 穆清见他松开自己站起了身,以为这人终于不打算搞事情了,心情便稍稍有些放松,但下一刻,他整个人却忽然腾空而起,被喻一枫直接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喻一枫!你干什么?” 穆清的话带着怒意,但抱着他的人却并没有撒手的打算:“当然是乖乖听你的话,去洗澡啊。” 浴室门被“砰”的一声关上,正在啃冻干的云丝被吓了一跳,抬起头向着声响发出的地方望去。但看了一会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便重新放下了心来,专心吃自己的额外加餐。 * 温暖的水流迅速驱散了浴室内隐约的寒气,或许是因为两个人的缘故,连气温也升高了,渐渐散逸出了些融融春意来。 沾湿的衣服被随手丢弃在地面,堆积在浸满了水迹的脚踝边。 温度和湿度越来越高,原本明亮的镜子也逐渐沾染了水汽,只能映出模糊的、晃动的人影。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毫无预兆地按在了镜面前,手的主人似乎有些不情愿,但很快注意力就再也无法集中了。 水流声遮掩了许多声音,但却遮不住隐约的呜咽声,以及暧昧的低语声。 “喻一枫,你慢........疼!” 第107章 《日抛》 久违的欢愉让两个人都有点情难自禁,一切结束的时候,穆清已经一根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他晕乎乎地被塞进了被窝,又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半梦半醒中,似乎有人在他耳畔说了些什么,但穆清已经无暇去分辨,阖上双眼便沉沉睡去了。 这一觉穆清睡得很沉,直到淡淡的暖色光透过窗帘洒落了满床,穆清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在叫嚣着需要多休息一会,但穆清的意识却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清醒了过来,比之前在圣彼得堡醒来的每个早晨都要清醒。 这座城市有足够漫长的冬夜,黑暗和宁静给了穆清更好的入睡环境,但却从未赋予他完全熟睡的安眠。他还是会经常因为一些轻微的响动在梦里惊醒,直到今天。 耳畔传来的呼吸声平稳,穆清侧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其熟悉、但却暌违许久的睡颜。 睡梦中的喻一枫脸上没有平时标志性的暖阳似的笑容,也没有藏了许多心思的眼神,就那样安静地枕在枕头上,躺在他身边,像个漂亮又无害的睡美人。但只要穆清稍微一动,他即便人还没醒,手却要立刻搭在穆清身上,胡乱地把人往自己怀里拽。 穆清原本觉得有些好笑,便打算只是看着,但下一刻,他仍在酸痛的腰际却被睡梦中的人没轻没重戳了一记。异样的难受感让穆清皱起眉头轻轻“嘶”了一声,伸手推开了喻一枫:“别碰,难受。” 穆清的力道并不大,但被他推开的人却忽然狠狠皱起了眉头。他似乎因为这一个动作梦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忽然加大了力道,蛮横地将穆清整个人锁进了怀里,而后凑在了怀中人耳畔,发出含混的呓语。 梦境本来就没什么规律可言,梦话自然也很不好分辨。穆清听不清喻一枫现在在说什么,但他现在身上难受的很,只想赶紧把抱着自己的人拍醒,好叫这人赶紧松开自己。 但穆清的手还没落下,一句清晰的梦话却忽然传入了他的耳中: “别走。” “穆清,别走......” “别走......” 温热的湿润滴落在穆清颈间,又沿着他的颈侧滑落,湮没在柔软的被褥里。带着呜咽的恳求一遍遍在他耳边响起,从偶尔含混到完全清晰。 “求你,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温热的水珠几乎要连成一串,不断洒落在穆清的肩头和颈侧。他听着枕边人支离破碎的恳求,沉默了许久,才终于有了动作。 “如果你没有醒,如果你还在梦里的话,我可以送你一场美梦。” 穆清把原本要推醒喻一枫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背上,贴近了他的耳畔近乎无声地开口:“好。” 窗帘上暖色的光线越来越亮,漂亮的金红色跃动着带来晨起的喧嚣。没有遮挡严实的窗帘角落露出了湛蓝的一角。 原来现在并不是雾霭沉沉的傍晚,而是崭新的黎明。 * “所以,我能重新进入试用期吗?” “试用期?”穆清放下手里的甜牛奶,淡淡看了面露忐忑的人一眼,“什么试用期?” 喻一枫看着正在吃午餐的人,谨慎地斟酌着自己的措辞,“就是,今天早上你不是说——” 穆清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含着一点警告:“什么?” 喻一枫张了张口,最后也没能说出来“你今天早上答应我不要走,所以我可不可以重新做你男朋友”这句话,只是低低地叹了口气:“没什么。” 他今天早上抱着穆清恳求的时候确实还没醒,但后来的行为却完全是自主延续的。因此穆清说的话,包括话里的潜台词,他自然清楚明白。 穆清这个人虽然看似玩的很开很放浪,但不知道是他小时候家教严格,还是后天环境造成的影响,他实际上不论做什么都恪守着非常严格的、仅属于他自己的一套标准。 而这套标准里,最明显的一条就是“等价往来”。 通俗的解释,就是你帮了我,我下一次一定也会帮你。按照他的这套逻辑,昨天晚上自己身体力行带给他的快感,大约也被他算在了“帮助”行为里面,所以今天早上自己有点崩溃的时候,他才会真的应了一声。 喻一枫并不清楚穆清应下的那个瞬间有没有想到两个人的过去,有没有真的为自己动容那么一瞬间,但他很清楚,穆清之所以强调梦境就是明摆着告诉他:我还不能接受现实中的你,所以我答应的这一声,你只能当成一场梦。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一周前,喻一枫或许会从容不迫地笑笑,真的把这一句话当成是梦里听到的,毕竟那时候的他连穆清的家门还没进去,能和他正常说话就已经是奢望了。 可他们昨晚已经进行了最为亲密的接触,一觉醒来时让他心动的人就躺在随手可以触碰的位置,他甚至不需要挪动身体,就可以吻上身边人的唇,再听到这一句回应,怎么能够像从前一样装成无事发生? 人的欲望是无穷的,一旦先前的欲望被满足,就会生出更为强烈的欲望。 一周前喻一枫只希望能和穆清走过同一条街道,可现在他却希望能够日日留在穆清身边,和他耳鬓厮磨,陪他看日升月落,等他的任教期满了再和他一起回国,一起度过未来的时光,成为他从今往后的独一无二。 喻一枫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刻和穆清过明路,但看到对方仍旧冷淡的神情之后,他才骤然清醒。 在感情上,穆清现在还不是那么需要他。 不过这不要紧。最关键的一步已经迈了出去,他已经重新来到了穆清身边,要想拉进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是手到擒来吗? 喻一枫盘算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刚才那个瞬间被打击的信心又逐渐回来了。 他重新带上了温柔的笑容看向了穆清:“今天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穆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多谢你的好意,但今天晚上就不麻烦你了,我的晚餐自己来准备,你想你自己的就好。” 喻一枫笑容一顿:“等等,你的意思是——” 穆清喝完了杯子里的牛奶,淡淡一笑:“今天晚上有雪,你早点回去吧,我就不留你了。” 喻一枫:.......... 第108章 真·偶遇 穆清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和语气都十分柔和,但态度却摆的十分鲜明:走肾可以,走心就是不行。 喻一枫了解他的性格,自然知道这种时候如果纠缠,不但没用,反而极有可能会消磨穆清对他重新升起的、稀薄的好感。因此即便心里十分不情愿,他最终还是没有强求,吃完了午饭就干脆地离开了。 穆清的身体本来就不舒服,送走喻一枫就开始犯困。他干脆直接回到了卧室,打算重新补个眠,可他在床上闭着眼睛躺了许久,困意还在,睡意却迟迟不肯过来。 直到夕阳的余晖渐渐将窗外的天空染成了艳丽的橘红,穆清才长叹了一声,认命似的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虽然现在他的理智还不能完全接受和喻一枫重新在一起,但穆清不得不承认,在睡觉这方面,喻一枫的作用确实无可替代。 * 接下来的几天还是假期,穆清没什么事情,除了偶尔和闲着的同事们出去看看展吃个饭,基本都是宅在家里。倒是喻一枫似乎开始忙了起来,虽然聊天软件上的消息不少,但人却再也没出现过。 宫实辰说着不管了,回国之后还是担心穆清,日常打电话发消息问情况,得知这事儿之后义愤填膺:“这小子还是露出马脚了!他就是想睡你,睡完就打算玩消失,你可别上当,别走心啊!” 穆清沉吟片刻:“走心不至于,但要是说他骗我,那也不至于。” 宫实辰却不肯轻易相信:“你怎么能确定?” 穆清想了想,打开和喻一枫的聊天界面,截了张图给宫实辰发了过去:“你看。” 宫实辰缩小了视频界面,怀着批判的心情打开了穆清发来的图片,看过之后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语气里满是匪夷所思:“他这是想跟你谈恋爱呢,还是在你这写工作日志呢?” 哪里有人一大早上给喜欢的人发消息的时候,先发自己今天一整天的工作安排的啊!还几个小时发一次手机定位,是打算要远程打卡吗!? 穆清听着宫实辰把喻一枫的行为全方位吐槽了一遍,等到他停下喝水时,才淡淡道:“他应该只是想表现他的坦诚。” “坦诚?”宫实辰一愣,随后立即反应了过来,“是因为之前的事情,所以他这么做?” “应该是。” 宫实辰研究了一下:“他这个款式的手机好像也不能虚拟定位,而且他去的这些地方.......” “确实也没有什么造假的可能。”穆清关掉旁边电脑上正在播放的视频,点开了当地的新闻网站,然后把和宫实辰视频的摄像头切换了方向:“看见我屏幕上的新闻了吗?” 宫实辰眯着眼睛凑近了一点:“看是看见了,但都是俄文,我也看不懂啊。” “文字不重要,你看图就行。”穆清滑动了一下鼠标,一张新闻配图赫然出现在了宫实辰眼前。 宫实辰定睛看了看,忽然“嘶”了一声:“那个配图里,白胡子老头左后边穿西装跟人碰杯那个,是喻一枫吗?” “是他。”穆清点了点头,“他昨天跟我发的这个行程,今天早上新闻出来之后同事就给我发了链接,和他的话完全吻合。” 宫实辰哑然片刻:“那,那其实从这个角度看,他似乎好像......真的还挺坦诚的?” 穆清把视频镜头又调了回来,重新点开自己刚刚在看的东西:“嗯。” 宫实辰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问穆清:“他这么坦诚,那你现在心里是怎么个想法?” 穆清瞥了宫实辰一眼:“你要听实话吗?” “当然!” “实话就是,从情感上来说,我有点感动,还有点开心;但是从理智上来说,我没什么想法。” 穆清语气平静,仿佛在分析别人的事情,“感动和开心是因为我现在确实在意他,他又这么用心,我自然不会无动于衷;但从理智上来说,他的用心还不能彻底打消我的疑虑,我还是做不到相信他。” 宫实辰听着他一本正经的分析完,忍不住问道:“那他要怎么做,才能打消你的疑虑,重新让你相信他?” 穆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现在的喻一枫确实比之前进步了很多,表现也足够好,但他对喻一枫的感觉却仍旧不能落到实处,总是隔着点什么。 但究竟隔了什么,现在的穆清并不能准确地判断出来。 宫实辰看着视频彼端忽然沉默像下来的好友,正想着要说点什么安慰他,穆清却忽然笑了一声:“算了。” 宫实辰不明所以:“什么算了?” “这个问题既然想不出来,那就干脆算了,不想了。”穆清轻轻推开怀里的云丝,“云丝的冻干好像只剩一袋了,我打算现在出去给它再买一点,免得到时候忘记了它没得吃。” “行,那你去吧,我刚好下班了,我回家吃饭了也。” * 今天刚好是1月6号,明天就是俄罗斯的圣诞节。临街的商店几乎都在门口和橱窗上贴了圣诞节的装束,鲜艳的色彩让整条街看起来热闹又温馨。 穆清缓步走在人行道上,正想着要直接去宠物商店还是到超市看一看时,他身旁的店铺却忽然传来了一阵悦耳的风铃声。 穆清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正对上了一双满含惊喜的眼神。 喻一枫身上还穿着一看就是商务式的正装,但手里却提了一个与他本人格格不入的粉蓝色袋子,站在悬挂着风铃的门口对着穆清笑:“我本来还担心可能会买到你不喜欢的,但既然你恰好路过这里,要不要直接来试试看?” “什么?”穆清猝不及防看见了他,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正要找他问清楚,店门口却忽然出现了一张热情洋溢的笑容。 矮胖的女店主眼神在穆清和喻一枫中间转了一圈,笑容便更深了几分:“我说刚刚这位先生怎么看到一半忽然跑出来了,原来是恰好遇到要送礼物的人了啊!刚好刚好,那一起进来看看吧!” 她边说边走了出来,拽着穆清的手臂就往店里走去:“来来来,千万别害羞,我什么都见过的,你放心!” 穆清:“........等等,什么礼物?” 第109章 礼物 小店,方桌,昏暗的灯光。 穆清坐在桌边,看了眼工作台边十指上下翻飞的女店主,又看了看坐在自己身旁的男人,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扶额叹息了一声:“早知道你拉我进来是选线的颜色和试戴这个,我就不来了。” 喻一枫视线一直在穆清身上,见他看过来,笑容立刻更灿烂了一点:“可是你不觉得这样很有意义吗?” 穆清和他对视着,语气平淡:“对情侣来说可能确实很有意义,但我们是炮友,这样的东西不仅毫无意义,戴出去的话还会显得——” “幼稚。” 喻一枫笑着给他补全了下半句,“你是想说这个吧?” 如果只是幼稚就好了。 在俄罗斯这边,这种绳索编织的、坠上了双方名字首字母的手链究竟是什么年龄的人会佩戴,穆清并不清楚;但他记得之前在国内见到戴这些的人,年龄似乎都在十五岁以下。 如果现在他和喻一枫是大学生,那么戴这玩意儿只会稍显幼稚,但现在他们两个都是工作稳定的成年人了,如果再戴这个出去上班,就会显得有些可笑了。 喻一枫虽然不知道穆清具体在想什么,但看着他的表情多少也能猜出一二,便凑过去对他道:“就算只是炮友,灵肉合一的快乐也比单纯的肉体快乐要爽很多——即使目前我们还不是情侣,但那种时候假扮一下,肯定会更刺激的。” 穆清眉头一挑:“你怎么什么东西都能往那方面扯?” 喻一枫垂下眼睫,落寞地叹了口气:“没办法,谁叫我目前能吸引你的只有那方面呢?” 这家店内的采光并不好,黯淡的天色只照出了窗口工作台处一点亮光。喻一枫背光而坐,店内吊灯泛黄的光线自上而下洒落了他半身,再配上他身后那陈旧的摆设,竟然奇迹般地让穆清心里生出了一丝不忍。 眼看着两人之间就要陷入沉默,女店主的声音却恰好响了起来,打破了即将到来的尴尬:“两位!手链已经做好了!” 她边说边离开了工作台,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今天唯二的客人面前,将手链放在了两人面前的桌上:“考虑到你们二位都是男性,我特意编长了一点,先生们,你们是现在试一试,还是直接装好带回去?” 穆清抢在喻一枫之前开了口:“还是直接装好吧,麻烦您了。” 女店主略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了看喻一枫又看了看穆清,最后露出个了然的笑容:“好的好的,我完全懂了,二位先生放心,我这就给你们包好!” 喻一枫原本打算当场给穆清戴上,但见他态度坚决,只好遗憾地作罢,接过店主包装好的手链揣进了口袋里。 付了钱走出店外之后,喻一枫惆怅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能马上跟你戴情侣款呢,真是可惜。” “多谢你的好意,但我现在并没有选择伴侣的需要。”穆清温文尔雅地阴阳了他一句,而后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话题,“我接下来要去一趟超市,你呢?” 喻一枫自然跟他:“我陪你。” * 穆清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中间再加上喻一枫的这个小插曲,等到买完了冻干回到家时,天色早已经暗下来了。 喻一枫当了一路提冻干工具人,借着放冻干的理由堂而皇之进了穆清家,但放完冻干之后,他却赖在了沙发上不肯离开。 两个人隔了四五天没见面,穆清本来也不打算叫他离开,但看着喻一枫一副要长在沙发上的架势,穆清还是摇了摇头:“耍无赖是小孩子才会玩的把戏。” 喻一枫原本仰面躺在沙发上,听见穆清这话便翻身坐了起来:“那我来点成年人会玩的把戏?” 他说着便伸手将胸前的纽扣解开了一大半,紧接着拿过了刚才放在旁边的领带,绕在自己手腕上打了个活节,而后拿着领带的一端递到了穆清手中,暧昧地看着他笑:“这种成年人的勾引,你还满意吗?” 原本整洁的衬衣此刻被喻一枫弄得松松垮垮,虽然仍旧穿在他身上,但其实胸前的风景早已一览无余。 从穆清的角度看过去,喻一枫的腹肌和腰线都看的清清楚楚,再加上这人自发用领带缠绕双手的动作,这勾引十分直白,但也是致命的诱惑。 手中的领带明明不带温度,穆清却觉得有一股热意顺着指尖流淌而来。 他盯着喻一枫看了一会,忽然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拽着领带把人拉到了自己身前:“满不满意这种事情,要看你接下来的表现。” 喻一枫顺从地被他牵着走,脚步却不肯落后太多,还没到浴室门前便贴到了穆清身后,俯首在他颈侧印下一个吻:“放心,我的表现一定让你满意。” 云丝从主人把新冻干放在桌上之后就满怀期待地等着吃零食,可是一直等到它都困了要睡着了,它的主人都没有出来拆开新的冻干。 小猫咪伤心地走回了自己的饭碗旁边,忧郁地吃了几口猫粮,躺进猫窝里睡着了。 一直到夜色深沉,圣诞节悄无声息地来临之后,从浴室转战到卧室的两人才终于消停了。 喻一枫帮着穆清把身上清理干净,抱着人心满意足躺进了被窝里,亲了亲他的额头:“圣诞快乐。” “唔。” 穆清疲乏得要命,只懒懒应了一声,并没有接话。但喻一枫却不依不饶,凑在他耳边问道:“你有想要的圣诞礼物吗?” “没有。”调动着即将睡着的脑细胞,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问了他一句,“你呢?” 喻一枫笑了笑:“我确实有想要的,不如说,那是我最想要的东西,不过我很幸运,现在我已经得到了。” 穆清闭着眼问他:“是什么?” 喻一枫看着他困乏的睡颜,亲了亲他的鼻尖:“是你。” * 这一次穆清依旧睡得很沉,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原本睡在他身旁的人已经不见了。 窗外的天色依旧暗沉,似乎在飘着小雪。穆清在温暖的被窝里躺了一会儿,才慢慢撑着床坐起身来,但伸手穿衣服的时候,他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上多了点东西。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块镶嵌着着细碎星空的深蓝色表盘,上面是整个太阳系的微绘,璀璨的流星在表盘上划过,仿佛与群星共舞,是一眼就能看出的价值不菲。 而这块表黑色的腕带旁边,还系着一条手工编织的、十分普通的手链。 穆清盯着那根手链看了一会,忽然抬起手,把掉在下方的小牌子拿出来看了一眼。银色的小牌子上刻的并不是他的首字母M,而是一个小小的Y。 “你真是........”穆清笑着摇了摇头,将手表和手链都解了下来,活动了下手腕后正打算继续穿衣服,放在床头的手机却忽然亮了。 是喻一枫发来的消息。 消息的内容十分简短,但穆清瞥见的那一刹那,穿衣服的动作却陡然僵硬了。 喻一枫:我接到外婆了,现在往家里走。 穆清:.............. 往家里走?哪个家里? 第110章 谁的电话 喻一枫给穆清发消息的时候原本打算像往常那样正正经经,但想到今天早上穆清手腕上戴着那一串编织手链安安静静躺在被窝里的样子,心里的想法就不知不觉拐了个弯。 副驾驶位上的容瑛系好安全带一抬头,就看到自家外孙正带着笑容看手机,了然地笑了:“跟小穆发消息呢?” “嗯,跟他开了个小玩笑。”喻一枫放下手机,帮着容瑛检查了下安全带,见没有问题就发动了车子,“希望他醒来不会被吓到。” “都能开玩笑了,看来你这次进展不错。”容瑛评价他。 “错不错的,要看你从哪方面定义了。”喻一枫叹了口气,“要是跟年前追他的时候比,那确实不错;但要是单纯看我们之间的关系,其实也不算有太多进展。” 容瑛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这种事情急不得,只要有好的趋势,慢慢来也是一种方法。” 下了机场高速之后雪越来越大,喻一枫放慢了车速和前车保持着距离,不好再分神聊天。 一直等回到了他租住的小区楼下,提着容瑛的东西拿回家之后,他才开始继续路上的话题:“我还以为你会详细问一问我俩的情况,然后帮我支招呢。” “我就是来这边看看老朋友,可不打算管那么多。”容瑛走到客厅里四处打量了一眼,拧起了秀气的眉头,“你这怎么弄得跟商务酒店似的,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我自己一个人住,没那么多讲究。”喻一枫把容瑛的行李箱放进了客房,边往厨房走边说,“而且这样保洁方便打扫,多好。” 容瑛扶额:“那将来小穆要是过来你这边,你要怎么办?” 喻一枫从柜子里拿出来前两天紧急给容瑛买的红茶,随口道:“他那么讲究生活质量的人,看到我这儿冷冷清清商务风,肯定会同情我,说不定一个同情下来我说什么他都答应了,我血赚。” 容瑛听得脸上表情复杂:“你连这都想到了,还缺你外婆支招?” 喻一枫笑了笑:“集思广益嘛。” 容瑛摇了摇头:“还是算了,你俩的事儿有你俩的步调,我之前说的已经不少了,现在我要真给你支招,按小穆那个聪明劲儿肯定一下就看出来我插手了,这都属于帮倒忙了。” “好吧。”喻一枫遗憾地摇了摇头,把沏好的红茶放到了容瑛面前,“外婆,你休息一会吧,等会儿我开车送你去跟你朋友见面的地方。” “不用你,我朋友等会儿开车来接我。”容瑛瞥了眼自家外孙,优雅地怼了他一句,“你还是留着精力去小穆那边拉近关系吧。” 喻一枫点了点头,又问:“那晚上——” “也不用你管。”容瑛白了他一眼,“我七十,不是七岁,不用你像看孩子似的看我。今天是圣诞节,你不好好跟人家那儿表现,还在这里啰嗦什么?快去快去!” 喻一枫原本还打算多陪容瑛聊会儿,但被容瑛连催带赶的,只好下了楼往穆清那边去了。 * 穆清接到喻一枫那条消息之后便睡意全无,再发信息过去问时那边也毫无回应。虽然无论从哪个角度思考容瑛都不太可能直接到自己这边来,但考虑到喻一枫此人完全不走寻常路的作风,他还是强打精神起了床,把有些狼藉的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 他刚刚收拾好,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穆清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忐忑地走过去开了门,待看到门外只有喻一枫一个人时,才终于松了口气,但紧接着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你故意的,是不是?” 喻一枫满脸无辜:“什么故意的?” 穆清见他一脸明显是装出来的表情,冷笑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打算直接关门,喻一枫心里一惊,连忙认错:“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兴起,我不.......” 他话音未落,忽然发现了穆清脸上好整以暇的笑意,顿时哑然:“你——你故意——” 穆清稍稍扳回一局,加上得知容瑛没过来,心情也有些放松,便没有再和他计较:“进来吧。” 喻一枫却并没有善罢甘休,进了门就揽住了穆清的腰,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口:“你耍我?” 穆清伸手将喻一枫推开了一点,带着笑意大大方方承认了:“对,我耍你了。你打算怎么办?” 穆清说话时眼中笑意点点,带了一点狡黠的模样和喻一枫之前看惯了的温文尔雅大不相同。 可他现在的这幅模样,却叫喻一枫更加移不开眼,只好无条件投降:“我.......给你做个早饭?” 穆清被他这个回答惹得笑出了声,推开他向卧室走去:“那你做吧,我再去休息一会儿,别把我家厨房炸了就行。” 喻一枫目送着他往卧室走去,但在穆清伸手推开门的时候,却眼尖的发现他手腕上并没有自己亲手戴上的腕表和手链。 卧室的门合上,视线被阻隔。 喻一枫在原地站了一会,最终也没有跟进卧室里去质问。 趁着穆清睡着给他戴上腕表和手链的是自己,希望和他快点重修旧好的也是自己,穆清不过是做了符合现在两人关系的事情,喻一枫实在没有立场去问些什么。 即使现在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堵墙,但实际上的路还长着呢。 喻一枫叹了口气,抬步往厨房里走去,只是他人还没进厨房,手机却忽然响了。 来电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喻一枫看着这个来电提示,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点奇异的感觉。他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在接和不接之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滑到了接听键。 “您好,请问您是?” 喻一枫接听时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温和有礼,但对面传来的女声语气却比窗外飞雪的冬日还要冷:“喻一枫?” 这个声音......... 喻一枫的眼前倏然浮现了一道只在穆清楼下偶然见过的身影。那一次他还不明白为什么她看过来的表情里满是厌恶,但结合着后来自家外婆的话,还有自己的推测,那位女性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那是穆清的母亲。 而现在,这位第一次就看他非常不顺眼的母亲给他打了电话。 虽然不知道她打电话给自己是为什么,但喻一枫的态度瞬间端正了起来:“您好,我是。” 陶霜自然听出了他语气的变化,“哼”了一声:“你反应倒是快。” “您打来的电话,我自然不敢怠慢。” 喻一枫紧绷着神经,语气恭敬有礼,“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陶霜看了眼蔫头耷脑站在面前的宫实辰,淡淡开口:“叫穆清接电话。” 第111章 有惊 这是试探。 喻一枫在陶霜开口的瞬间就判断出了她的意图,立刻轻笑了一声,笑声里恰到好处地带出了几分无奈:“如果我现在和他在一起,我肯定马上就帮您把电话给他;但是他现在还不能接受我靠近,我就是想去叫他,也是做不到的。” “是么。”陶霜嗤了一声,“是我儿子不能接受你,还是你在撒谎?” “陶阿姨,我是绝对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欺骗您的。” 喻一枫瞥了眼卧室门口,确保穆清不会忽然出现,才继续用失落中带着几分希翼的语气和陶霜对话,“我要是现在能跟他这么亲近,肯定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了。” 陶霜没有马上回应,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出声:“你知道我姓陶?” 又一个试探。 喻一枫大脑飞速转动,再开口时语气里多了一丝不太明显、但又很容易被察觉的不好意思:“是的。之前邀请他去我家的时候听我外婆说了一些,她对您评价很高,说您是她教学生涯中遇到过的最满意的学生,我就记住您了。” 陶霜打电话的时候开的免提。宫实辰站在她面前,听着手机那端喻一枫不仅滴水不漏的招架住了陶霜的试探,同时还能隐晦地恭维两句的话,忍不住在心里给喻一枫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虽然他一向看此人不顺眼,但此刻也不得不佩服喻一枫的危机处理能力,这都能应付下来,实在是太牛了! 陶霜淡淡瞥了宫实辰一眼。 宫实辰立刻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陶霜收回视线,冷笑了一声:“你倒是会说话。” “主要是陶阿姨您本来就很值得尊敬,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喻一枫维持着谦卑的语气,“之前我听外婆说的时候......” 他努力回忆着自家外婆之前说过的关于陶霜的事迹,正打算继续进行一波涓涓细流似的恭维,脚边却忽然传来了一阵毛绒绒的触感。 喻一枫低下头,正看到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在自己的小腿边晃了过去。云丝毫不客气地踩着他的拖鞋路过,慵懒地朝着自己的猫粮碗走去。喻一枫看着它优哉游哉的背影,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那碗里的猫粮已经被吃空了。 按照云丝的生活习惯,发现碗里没吃的之后,它会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 “砰!” 宫实辰:“握草!”喻一枫是把房间炸了吗,忽然这么大声? 饶是陶霜向来镇定,也被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但她毕竟涵养好,迅速镇定了下来,顺便瞪了一眼贸然出声的宫实辰,这才问道:“你那边怎么回事?” 喻一枫赶在云丝靠近猫粮碗之前及时冲进厨房关上了门,又在陶霜出声的同时单手把汤锅从架子上拿到了灶台上,放下时发出了“咚”的一声:“不好意思陶阿姨,我刚刚忽然闻到了焦糊味,才想到厨房里还煮着汤,就赶紧跑过来了。” 他及时调整着自己的语气,让声音听起来忐忑又带着歉意:“刚刚一时情急关门重了,抱歉陶阿姨,让您担心了。” 陶霜眉头一挑,心说谁担心你小子了,但这种事情单独拿出来说未免又会显得小家子气,实在是不值得。她咬了咬牙,还是忽略了喻一枫这句话,只是淡淡道:“既然你忙,那我就不打扰了。” 喻一枫心头一松,但精神仍然紧绷着:“我这边太狼狈了,真是抱歉,下次我一定先处理好这些杂事,再好好陪您聊天。” 陶霜不置可否,直接挂了电话。 宫实辰见状,小声问了一句:“陶姨,那我可不可以........” 陶霜叹了口气,尽了最大的努力做出一个近似“慈爱”的表情:“你回去吧,我准备的东西已经让人给你拿到楼下整理好了,等会儿你下楼,他们会帮你一起拿到停车场。” 宫实辰松了口气:“好的陶姨,那我先走了啊!” 楼下艳阳高照,宫实辰看着明媚的天色,惆怅地叹了口气。 陶霜虽然和穆清关系一般,但和宫实辰的妈妈关系倒还不错。宫实辰长大之后,陶霜也偶尔会关照两句,问一问宫实辰工作怎么样,有没有找对象之类的,至于逢年过节的礼物来往,更是从来没有疏漏过。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叫宫实辰下班之后顺便带东西回家时,宫实辰丝毫没有起疑心。 于是就直接被套话成功了。 宫实辰心里现在一半是对好友的担忧,一半是对自己丢下警戒心的惭愧,心情复杂得很。他怀着复杂的心情打开了聊天软件,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地告诉了穆清,希望好友能够知道这件事情,并且提高警惕。 只可惜这时候的穆清正在沉沉睡梦之中,根本没有看到他发的消息。 * 喻一枫挂了电话之后又在厨房待了一会调整心情,等到完全平静之后才打开门走了出去。他先是给刚刚被吓了一跳的云丝添了半碗猫粮,等这位猫大爷吃上之后,才悄悄地走向了卧室。 卧室的窗帘被拉上了,室内光线昏暗。喻一枫走到床边看了看,见穆清呼吸平稳,一副沉睡中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重新蹑手蹑脚走向了厨房。 穆清虽然现在身处异国他乡,但毕竟居家能力点满,厨房里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喻一枫站在冰箱前沉思了片刻,又环顾了一圈厨房里的摆设,还是放弃了做中式早餐的打算,老老实实地拿出了几片吐司。 毕竟从制作难度上来说,还是这种不需要过多步骤的烹饪方式更适合他。 云丝吃完了猫粮都运动完一轮躺下休息的空挡,喻一枫的早餐才终于艰难地制作完成了。 吐司虽然有点糊,但还没到焦黑的范畴,煎蛋他超常发挥了,居然都煎得恰到好处。 喻一枫看着这两份似乎乍一看没什么毛病的早餐,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 换下围裙又脱掉沾染了厨房味道的毛衣,喻一枫穿着衬衣轻轻推开了房门,打算叫穆清起来。 窗外的飞雪模糊了天色,即便现在时间还没到中午,但室内的昏暗程度和刚刚并没有什么两样。 穆清仍旧安稳地躺在被窝里,呼吸轻柔绵长,俨然正在熟睡之中。 喻一枫轻手轻脚来到他身边,犹豫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穆清的睡眠质量有多不好,喻一枫是知道的。现在看到穆清难得进入这样的安眠,他自然不忍心把眼前人突兀地唤醒。 而且.......昨天自己做的也确实有点过头了。 室内很静,窗外是簌簌的落雪声。 喻一枫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穆清的睡颜,忽然想到了自己第一次睡在穆清身边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才遇见没多久,穆清的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都足以让他心驰神荡想入非非,而现在........ 喻一枫缓缓俯下身,模仿着最初的动作,在穆清的侧脸虚空印下一个轻吻。停顿片刻后,他又小心翼翼地往下了几分,真正吻在了穆清的脸颊上。 现在的穆清不仅让他心驰神荡,还让喻一枫拥有了另一种渴望。 他想承诺穆清永远。 第112章 有险 穆清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不远处响起了嗡嗡的手机震动声,他才幽幽转醒。 室内的光线昏暗,窗外的天空也昏暗。穆清分不出来现在几点,大脑也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只是靠本能朝着震动传来的方向摸索。但手机并不在穆清平时习惯放着的位置,而是更靠外了一点,穆清摸了一小会儿才终于把手机拿到了手里。 好像拿着比平时感觉重了一点。 拿起手机的瞬间穆清脑子里闪出了这样一个念头,但刚醒过来的思维还没跟上,他也没继续想下去,手指一动滑开了接听键:“您好。” 他话音落下,对面却迟迟没有回应。 穆清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说话,便又问了一声:“您好?” 对面还是没有回应。 是恶作剧吗? 穆清皱了皱眉头,正打算挂断电话,手机里却忽然传出了一道他极为熟悉的女音,带着十足的凛然:“穆清?” “妈?”穆清略有些意外,伸手撑了一下床坐了起来,“你怎么忽然一大早给我打电话了,有事吗?” 手机里传来了一声很明显的吸气声,是陶霜控制情绪的明显标志:“一大早?你要不要先看看现在几点了!” 她的尾音上扬,拔高了的声调里带着几分严厉,但穆清听在耳中,却只是笑了笑:“我这里和国内有时差的,现在真的还早。” 陶霜:“你当我傻!?” 穆清“嘶”了一声,把手机拿的离耳朵稍远了点:“妈你今天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谁惹我不高兴了?”陶霜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穆清的话,冷笑着问他,“你们是觉得自己做得很对,还是觉得我脑子有问题?” 这话来的突然,穆清听得莫名其妙:“什么我们,呃.......你是说我和云丝?云丝——云丝怎么惹着你了?” 陶霜听着他明显一头雾水的回答,回想起下午喻一枫那险些连她都骗过去的谎话,立刻就知道了这是俩人应该还没对口供。 甚至穆清现在都还没发现他拿的根本不是自己的手机。 但正是这样,陶霜心中的火气才更大了:穆清说话的时候明显是刚睡醒的声音,睡醒就能拿到那个小兔崽子的电话,俩人现在什么情况还用问吗? 她越想越气,前边开车的助理从后视镜看到陶霜的脸色被吓了一跳,但也不敢问,只是默默移开了视线,老老实实开自己的车。 电话那头穆清还在状况外。为了防止自己直接被气死在车里,陶霜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已经来到嘴边的连环质问,冷冷地丢下了一句“喂你的猫去吧”就挂了电话。 耳畔的声音突然消失,穆清揉了揉刚刚被吼的有些生疼的耳朵,正要把手机放回去,一旁的卧室门却忽然被推开了。 喻一枫推开门的时候小心翼翼,见穆清醒了立刻带上了温柔的笑容,来到穆清身边坐下了:“醒了?身体感觉好点了吗?” “还好。”穆清还在想着陶霜的事情,明显有些出神。 喻一枫伸手理了理穆清有些散乱的鬓发,问他:“在想什么?” 穆清回过神来,看着喻一枫关切的目光,思考了一下家务事是不是不应该告诉名义上的炮友;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种小事实在没有特意区分的必要,便说道:“我在想,我究竟做了什么事情惹到我妈了。” “陶阿姨?”喻一枫原本悠闲的神情忽然紧绷了起来,“她给你打电话了?” “嗯,就在刚才。”穆清说完,看了眼忽然坐直了身体的喻一枫,“你怎么了?” 喻一枫看着穆清,缓缓道:“她今天早上也给我打电话了,你没醒的时候。” 穆清刚刚只是没睡醒且没摸清状况,听见喻一枫这话,结合陶霜刚才的语气,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实辰被我妈套话了,她知道了。” 喻一枫原本大脑在紧张地思考对策,但听到穆清这话,脑子里的思绪却诡异地拐了个弯:“宫实辰被套话?” 他看了穆清一眼,脸上忽然溢出一个明显带着惊喜和兴奋的笑容:“你跟他说了什么?” 穆清看着喻一枫的反应,立刻知道自己刚刚失言了,便轻咳了一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能说什么?实辰走之前你又是偶遇又是强行跟来我家,他是我的朋友,对你有意见很正常。” 喻一枫却不肯罢休,笑着把他扑倒在了床上:“可是我听外婆说过很多关于陶阿姨的事情,她很能透过现象看本质,如果只是我追你,她怎么会单独打电话给我?” 他越想越开心,低头亲了穆清一口:“你说了什么?” 穆清微微一哂,索性任由他亲,甚至松开手机把指腹插进了喻一枫的发丝间,笑看着他:“你确定想知道?” 喻一枫斩钉截铁“当然。” 穆清唇角勾起,故意凑在了喻一枫耳边:“我跟实辰说——我馋你的身体,想跟你做,但是不想跟你谈,也不想负责,更不想跟你有表面上的牵扯。” 喻一枫脸上的笑容一僵:“你在骗我对不对?” “我骗你干什么?”穆清仰望着他,“我妈之前就对我经常换人的事情非常不满,后来我找了你,她虽然对性别不太满意,但觉得我总算是定下来了。现在我又打算只走肾不走心,她想到我过去的行为,能不生气吗?” 他的神色不似作假,喻一枫悻悻地叹了口气:“好吧。” 穆清拍了拍他的背:“知道了就起来吧,你好重。” 喻一枫撑着床支起了身体,但却不肯从穆清身上离开:“但是你现在和过去肯定不一样。即使是想做,也只会想和我,是不是?” 穆清瞥了他一眼“你就这么自信?” 喻一枫晃动身体撞了他一下:“除了我,有人能让你这么满意,这么爽?” 穆清似笑非笑:“说不定呢。” 喻一枫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立刻皱起了眉头:“不行,你不能去找其他人。” “为什么?咱俩现在只是炮友,我就算换——唔!” 喻一枫把自己不爱听的话尽数堵了回去,直到穆清伸手推他才松开:“你想玩什么我都陪你,别去找别人,他们都是坏人,没我好。我可以给你做早餐,还可以帮你喂猫,你看云丝现在都不讨厌我了.......” 穆清原本还想说点什么,但看着喻一枫委屈又可怜的表情,听着他一本正经数自己的优点,还是没绷住,直接笑出声了:“你一个人就够我受了,我还没饥渴到再出去找人的程度。” 喻一枫的话戛然而止。他看着穆清的笑颜,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你又骗我?!” 穆清笑得止不住:“对,就骗你。” 喻一枫气结,一沉身就结结实实压在了他身上,扯开睡衣就要把人就地正法。穆清原本没打算拒绝,但感觉到腿上贴着的硬方块,还是推了推喻一枫:“我手机掉被子里了,你等下。” 穆清动了动腿把手机往外边挪了挪,伸手拿了出来随手放在了枕边。喻一枫原本没在意,但瞥见穆清放下的手机之后,他的动作却忽然僵住了。 “穆清。”他低头看着身下的人,“你刚刚说,是陶阿姨给你打的电话?” “嗯。”穆清不明所以,“怎么了?” 喻一枫深吸了口气:“可是刚刚我给云丝拿冻干的时候,发现你的手机在沙发上。” 穆清的笑容也僵住了:“我早上收拾客厅的时候随手放在沙发上了。” 喻一枫艰难地开口:“我做完饭本来打算喊你,但发现你还睡着,坐了一会就出去处理工作了.......用电脑。” 穆清缓缓转过头,看到了枕边躺着一支黑色的、明显不属于自己的手机。 陶霜莫名其妙发火的原因找到了。 但情况似乎也比他想象的更糟糕了。 两个人默默对视片刻,喻一枫轻咳一声,把穆清的衣领盖住,重新规规矩矩坐在了原来的位置。 穆清坐起来靠在床头,看着喻一枫问:“她........你之前都跟我妈说过什么?” 喻一枫默然开口:“她叫我喊你接电话,我说你还不能接受我,我根本靠近不了你。” 穆清:.......... 很好,现在更糟了。 他闭了闭眼,掀开被子下了床,打算去客厅拿手机:“我去给我妈打电话。” 喻一枫伸手拦了他一下:“还是我来吧。” 穆清摇了摇头:“这是我的家事,我自己来处理。” 喻一枫却没有让步:“是我先撒的谎,才导致了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于情于理,我都不能置身事外。” 穆清叹了口气:“刚刚我接的电话,现在换你打回去——你是怕她火气不够大吗?” 喻一枫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穆清却忽然伸手扯住了喻一枫的衣领,拽得他略微向前倾了一点,而后忽然凑近喻一枫,在他唇上印下了浅浅一吻:“相信我,好吗?” 室内的光线昏暗,但喻一枫看着穆清脸上的笑容,心中却是控制不住的悸动。 恍若三月阳春,景明江暖。 第113章 你的身份是? 把忧心忡忡的喻一枫赶出了卧室,穆清坐在床边给陶霜打了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陶霜没接,响了两声就被挂掉了。 穆清没有气馁,再接再厉继续打,打到第四个,电话终于被接起来了。 打通的瞬间穆清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得打上个十来分钟,连被拉黑的可能性都想到了;但陶霜既然接了,他便也没有再猜测下去,先笑着打了个招呼:“妈,晚上好。” 陶霜听见是他,便嗤了一声:“哟,是你啊?我还以为这是谁拿错了手机,不小心给我打了个电话呢。” 她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柔,语气听起来极其优雅,但穆清却知道这是她怒急之后,勉强用冷静的语气说话时的反应。 为了不再次惹得陶霜火起,穆清立刻放柔了声音,先给她道了个歉:“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这件事儿的,主要是我也没跟他真正在一块儿,只是单纯的互相解决一下生理需求,以后也不一定跟他在一起,所以就没跟你说。” 陶霜听完他的话,情绪却没见得好多少,甚至还冷笑了一声:“我怎么记得下午的时候某些小王八蛋跟我说,你现在还不能接受人家靠近呢?短短两个小时就登堂入室滚到一起了,你们效率可真高。” 穆清听着她连讥带讽,原本想正常解释,但话到嘴边,却忽然灵机一动,换了个口吻“妈,他只是猝不及防接到电话脑子没来得及转,哪里来得及知道你是既温柔美丽、又宽宏大量的好妈妈呢?” 陶霜还是第一次从穆清嘴里听见这种明显是讨好性质的词汇。 以前她和穆清打电话发消息基本上都是例行公事,问一问生活工作近况,除了这些按部就班的内容之外,单纯的聊天几乎没有。 而如果是计划时间之外的联系,那基本上也都是有事不得不沟通才打的电话,说完事情就挂,总体突出一个乏善可陈。 因此乍一听穆清说了这些,她居然有些愣住了。 这种沟通方式她之前只在影视剧里、以及和有些客户聊天的时候听过,但自己还从来没亲身体验过。 她脑海里下意识闪过了一个念头:正常家庭的母子之间,原来是会进行这种对话的吗?可她和穆清的关系明明从来都没有正常过,穆清究竟是为什么...... 几个小时前某个小王八蛋带笑的恭维话忽然重新浮现在了脑海里,陶霜下意识握紧了手机,心情一瞬间无比复杂。 这种例行问候之外的亲昵感并不坏——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好,她听到儿子软着语气讨自己开心,居然真的有点开心了,连嘴角都有向上扬起的冲动。 可是这样的变化原因,却极有可能是因为那个曾经把自己儿子伤害的很严重、而且还谎话连篇的小王八蛋。 陶霜不是很爽。 穆清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有点忐忑,说完便耐心地等待着陶霜的回应。结果陶霜不仅没有训斥,反而在沉默了几秒钟之后,轻轻叹了口气:“跟我说说吧,为什么经历过那些事情之后,你还愿意重新跟他搅和在一起。” 这就是默认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了。 原来说好话的作用这么大的吗? 穆清心里暗暗称奇,打算下次再和陶霜沟通的时候一定要多说点好话。不过眼前的问题还没解决,自然是要先认真回答回答:“真要说的话,其实我现在对他并没有特别大的喜欢或者心动之类的感情,但他某些方面确实很能吸引我。” “某些方面?”陶霜下意识反问。 穆清沉默了片刻,无奈道:“妈,有些东西说出来其实挺尴尬的,我能不具体阐述吗?” 陶霜顿了顿,瞬间想起了穆清刚才提起的“生理需求”四个字,再结合宫实辰之前吞吞吐吐的反应,哪里还能不懂。 她下意识就想要训斥,但想了想穆清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最终也还是没有开这个口,只是说:“你能保证只跟他有这种单纯的关系往来吗?” 穆清声音带笑,回答得轻且柔:“现在可以。” 陶霜皱了皱眉,立刻察觉到了他说话的重点:“现在?” “嗯。”穆清点了点头,即使知道对面的陶霜并不能看见,“我现在面对他的时候基本是理智的,但是他不打算止步于此,还想要更进一步。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同意他,但——至少现在绝对不会。” 陶霜沉默片刻,忽然道:“你是大人了,这些事情,你心里有数就行。” 穆清听着她话里的意思,刹那间竟然有点不可置信:“妈,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往后你想干什么,想选择跟谁在一起,我都不会再干涉了。” 陶霜听出了他话里的错愕,轻轻笑了一声,干脆彻底把话挑明了,“不管你选择的是女的还是男的,是清清白白的还是这种......嗯......让人一言难尽的,都行。我尊重你的意愿。”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确,就是完全放手。但穆清停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不会再让我去相亲了?” “不会了。”陶霜叹了口气,“强扭的瓜不甜.......而且,这事儿看起来给你留的阴影还挺深?” “是有一点儿。”穆清敏锐地察觉了陶霜的心情比方才好了不少,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再抱怨她,而是笑着道,“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其实见面本身不会让我觉得为难,主要是我不怎么回跟人相处,所以才会觉得有点棘手。” 陶霜心说每次姑娘跟你见面回来,说你都是开门见山的拒绝,比什么都干脆。但她知道穆清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也没有拂了儿子的好意,只是轻笑着叹了口气:“你啊。” 穆清陪着她说笑了几句,看了眼时间发现国内已经十点多了,又听到陶霜在说上回喻一枫编的瞎话,便轻轻笑了笑:“不管动机是什么,他骗你确实不对。我刚刚已经狠狠地说了他一顿,往后你打电话,他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放心。” “我不会再打电话给他了。”说起外人的事情,陶霜的语气一秒恢复冷淡,“我上次打给他是听实辰说——从实辰那儿套到的话,以为他给你造成麻烦了,但现在你们这个情况,我没有再联系他的必要了。” 穆清听出了陶霜对喻一枫有意见,但也没再替他说话,只是道:“不想理他就不理了,我妈的时间宝贵的很,当然要给值得的人。” 陶霜笑了一声:“行了,你也别哄我开心了。你帮我转告他一句话,下一次想听我说话,得靠着本事带着身份来。” “好,我一定带到。” 穆清挂了电话打开了卧室的门,还没走出去就一眼看到了客厅中坐卧不安的喻一枫,严肃的神情差点没绷住:“你干什么?” 喻一枫手里拿着云丝的小花花玩偶,一脸紧张地丢了出去:“我在逗猫,转移注意力。” 穆清深吸了一口气,把涌到嘴边的笑意忍了回去:“我跟我妈谈完了。” 喻一枫看着他一丝笑意也无的表情,忐忑地看着他:“那.......陶阿姨的态度是?” “她说以后不会再给你打电话了。” 喻一枫:“.......不会再给我打电话?” 这是几个意思!? 穆清欣赏了几秒钟他满脸的不安,才缓缓开口:“她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喻一枫谨慎地看着他:“什么话?” “她说——”穆清拖长声音停顿了两秒,才补全了后半句,“以后你要是想再听见她的声音,需要靠自己的本事带着身份去见她。” 穆清说完便转身去了厨房,喻一枫在原地呆愣了片刻,忽然反映了过来陶霜说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他的唇角一点点扬起,几乎是跑着来到了厨房,从背后把正在倒茶的穆清抱进了怀里:“阿姨说的身份,是我想的那个身份吗?” 穆清任由他抱着,头也没回:“什么身份?” 喻一枫听着他冷淡的语气,以为他真的没意识到,连忙重复了一遍:“就是那个,让我靠着我的本事带着身份去见她——这个身份,是我想的那个身份吗?” 穆清的语气仍旧冷淡:“我怎么知道。” 喻一枫停顿了两秒,忽然松开手从旁边看向了穆清的侧脸。 穆清脸上笑意清浅:“看我做什么?” 他这样的反应,喻一枫即便再迟钝,也知道自己又被他吓唬了一回。 如果换了旁人敢这样,大约早就被喻一枫下狠手整一顿了,但现在下手的人是穆清,他也只能...... 喻一枫轻叹一声,凑到穆清颊边,落下一个不带任何情丨欲的、极淡的吻,仿若蝴蝶掠过初春的水面。 他看着穆清,眼中有几分无奈,但更多的是温柔与珍视:“只要是你,我什么都可以。” -------------------- 还有一章 第114章 《理由正当》 两天之后容瑛走的时候,穆清还是和喻一枫一起到机场去送了她。 头发花白的优雅女士高高兴兴和穆清并排走在前面,语气十分亲昵:“要不是我三催四请,这个臭小子都不肯叫你来见我,真是不懂事。” 喻一枫提着行李箱走在后面,敢怒不敢言。 穆清听着容瑛的数落,笑容优雅又得体:“您难得和朋友聚一次,我就算想见您,也实在是怕打扰。” “这有什么打扰的!”容瑛看着穆清,越看越喜欢,“你这孩子合我眼缘,往后你想来我这边只管来就好,不用理这小子。” 喻一枫:“外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喜欢的人。” 容瑛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满是嘲讽:“那是你的事。” 人家现在又不喜欢你。 喻一枫:........ 穆清今天过来也只是不想拂了容瑛的面子,对这种涉及到自身的话题自然是但笑不语,没有插进话题的想法。 喻一枫看了眼穆清,叹了口气:“您说的是,那我继续努力。” 两个小辈一起把容瑛送进了VIP候机厅,又陪着她聊了许久,一直到航班提示登机,目送着容瑛的身影消失之后,两个人才离开了候机大厅。 出去的瞬间有微风吹来,碧蓝如洗的天空中阳光明媚,又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天气。 喻一枫看着身边人在阳光下越发好看的侧脸,心中虽然有遗憾,但更多的却是温情:“走吧,我们回家。” 穆清看了他一眼:“我回我家,你——” 喻一枫及时打断了穆清的话,做出一副可怜样看着他:“到了再说好不好?”他语带恳求,“至少让我在路上做个好梦吧。” 穆清看着他明显是装出来的表情,轻笑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戳穿了他:“我只负责说实话,不负责造梦。” 喻一枫:......... 看起来要走的路还要再加上一段。 * 圣诞节之后的晴天比之前愈发多了,几乎每天都阳光明媚。穆清在假期里闲着没事,便偶尔会到图书馆去借阅一些书回来看。 喻一枫有时间的时候会要求跟着他去,但更多的时间是在忙他的工作,真正黏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这种保持着恰到好处距离的关系,对现在的穆清来说刚刚好。 不过喻一枫显然不这么觉得。他一直试图想要占据穆清更多的时间,但工作又推脱不得,等他的工作比之前稍微闲下来一些之后,穆清的学校里也开学了。 喻一枫为此很是沮丧了一会儿,不过没到晚上,他就迅速振作了精神,打算开始自己的紧密追人计划。 于是正式开学第一天的中午,穆清正和同事们一起下楼,打算随便去买个三明治对付一下时,一走出教学楼的门就看到了门口熟悉的笑脸。 伊莲娜看着等候在外目标明确的男人,夸张地“哇”了一声,悄悄向旁边跨了一步,同时举了举空荡荡的双手,表示自己和穆清并没有挨得很近,也没有肢体接触。 头发花白的谢尔盖教授推了推眼镜,狐疑地看了眼台阶下眼熟的东方青年,思考了片刻,恍然大悟:“哦!你是那天在教师休息室为爱情哭泣的年轻人!” 喻一枫的笑容僵了一瞬。 “噗!” 伊莲娜没忍住笑了一声,立刻低下头调整了一下表情,推着谢尔盖教授往旁边走去:“好了谢尔盖教授,这里不是我们表达意见的场合,走吧,我们去买午餐,你顺便具体跟我说说这个事儿......” 眼看着同事们的身影迅速消失,穆清叹了口气,走下台阶来到了喻一枫面前:“你找我有事?” 喻一枫见他没提,立刻调整了表情,假装自己也没听到刚刚谢尔盖教授的惊天发言,重新深情款款地看向了穆清:“我怕你没时间正常吃饭,给你带了一点午餐。” 穆清看了眼他递过来的保温袋,笑了笑却并没有伸手接:“我记得我们现在的关系,似乎还没有亲密到足以让我随意接受你送的饭的程度。” 他意在拒绝,但喻一枫却丝毫不为所动:“虽然我们现在只是单纯的.......关系,但既然是一起健身的朋友,那我送个午餐让你保持充足的营养,从而为运动积攒体力,也是情理之中。” 穆清叹为观止:“居然还能这么解释?” 喻一枫纠正他:“不是解释,是事实本来就是这样。” 圣彼得堡二月的风仍旧凛冽,吹久了叫人身上忍不住地发寒。穆清看着面前人虽然好好系了围巾、但却仍旧被冻得有些发白的脸,沉默了片刻,还是伸手接了过来:“下次不要再送了。” 喻一枫见他接了,笑容立刻就灿烂了起来,但顾及到身旁三三两两走过的学生,他也没有过多表现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应下了这句话:“好。” 可惜他虽然答应得好好的,行为上却完全没有照做。不管工作多忙,他每天中午都能挤出时间准时过来送午餐,甚至有时候会带一些重量轻但分量多的小零食分给穆清的同事,坚持把热情好客风格贯彻到了底。 时间久了,办公室里原来懂的和不懂的,都知道喻一枫这是打的什么主意了。 不过知道归知道,他们却也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虽然在俄罗斯同性相恋是非常为人所不齿、甚至会遭到歧视的状态,但一来办公室里的老师并不全是本国的,对待爱情本身也没什么统一的价值观;二来穆清又是一个办公室的同僚,平时和大家相处也极为融洽,实在是没有必要因为人家的追求者而对同僚报以异样的眼神。 最关键的是,他们借着穆清的便利拿了不少甜品店的优惠折扣,又白嫖了许多小零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更不可能去说什么。 一来二去的,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中午穆清会有人送饭,下去买午餐都默契地跳过了他。 穆清对此一开始还有点抗拒,但每次喻一枫都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而且喻一枫准备的午餐确实用心,不仅合他口味,而且非常好吃。 因此时间久了,他也默认了喻一枫这样的做法。 * 三月的圣彼得堡原本应该是旱季,但今年却不知道为什么,才刚进三月就下起了连绵的雨。 上午十点钟,结束了第一堂课的穆清看着走廊外阴霾的天色,想了想还是给喻一枫发了条消息:今天伊莲娜带了很多自家做的三明治分享给大家,你不用过来了。 喻一枫不是空闲到可以立即回复消息的人,穆清自然也没等着他,发完便收起手机,拿好教材去了下一个教室。 第二节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天晴了一小会,但没过多久,伴随着电闪雷鸣声,狂风裹挟着暴雨倾盆而至,瞬间就将还没完全放晴的天色染成了一片墨黑。 学生们没怎么在初春见过这么大的雨,一个个对着窗外探头探脑。穆清制止了他们的举动,但等到做习题的间隙,自己却忍不住向窗外看了一眼。 他应该收到消息,不会过来了吧? -------------------- 猜:老喻来了吗? 答对8点加更 第115章 地址 十二点钟一到,穆清立即准时下了课。 窗外暴雨如注,他头一次没有等学生们走完,而是率先抱着教案走了出去。 休息室里伊莲娜已经在发三明治了,见他急匆匆走进来,放下了教案就要推门走出去,立刻露出个暧昧的笑容:“今天这么早,是担心楼下那位给你送餐的‘朋友’了吗?” 穆清脚步一顿,但却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是。” 伊莲娜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她之前不是没有调侃过穆清和喻一枫的关系,但每一次穆清都只是笑笑,或者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 但是他今天却直截了当的回应了。 回应的还是这样暧昧的话题。 她放下手里的三明治,默默和旁边的谢尔盖教授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坐在角落里的尤莉亚老师咽下嘴里的三明治,看着窗外的暴雨,悠悠叹了口气:“今天这种魔鬼天气,如果楼下那位朋友今天也来了的话——伙伴们,我们现在已经可以举起杯子,庆祝他即将到来的胜利了。” * 穆清下楼的时候心情很复杂。 他刚刚看了一眼手机,十点发出去的消息并没有得到回复。虽然也可以理解成喻一枫看到之后没有回复,或者单纯只是忘记了回复。但按照喻一枫以往的反应和态度,他看到不回复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教学楼外风声呼啸,穆清下意识加快了脚步,越过在楼下大厅里踯躅不前的学生,径直掀开了遮蔽视线的挡风门帘,隔着透明的玻璃门向外望去。 屋檐下的台阶上空空荡荡,没有人。 穆清愣了一瞬,但立刻放松地舒了口气。 也是,今天这么大的雨,但凡是个正常的成年人,都知道这不是应该继续做傻事的好时机。喻一枫这么聪明,自然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忽然变得不聪明了。 他心里庆幸着喻一枫没有来,但最隐秘的地方却有一个小角落,悄悄地空了一点。只有一点点,不多,但也不容忽视。 这种心情的来源并不隐晦,穆清知道的明明白白:他已经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喻一枫每天来送饭这件事了。 而至于其他的原因....... 穆清及时止住了思绪,不让自己往不该想的地方去想。 门口这里毕竟人来人往,穆清也不打算继续在来来往往学生诧异的视线中继续耽搁,便转过身打算重新回到办公室。但他转身的瞬间,眼角余光却忽然捕捉到了一个匆匆而来的身影。 似乎有点眼熟。 穆清脚步一顿,不可置信地回头向着那道身影看去。 泼天的雨帘里,喻一枫手里拎着一把已经被吹到翻折的雨伞,整个身体几乎都被暴雨浇透了,但另一手却小心翼翼地抱着胸前的东西。 一个套了好几层防雨袋的便当盒。 穆清原本要向里走的脚步就这样定在了原地,再也无法挪动半步。 他看着喻一枫抱着便当盒水淋淋地来到了屋檐下,先是看了一眼弯折了的伞,摇了摇头将它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而后随意掸了掸身上的水珠,小心翼翼地解开了最外层的防雨袋,正打算把里面的盒子拿出来,但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了手,转头向着入口的玻璃门看了过去。 恰好撞进了穆清凝视着他的视线里。 穆清看着喻一枫眼睛里瞬间亮起来的火苗,忽然觉得心头有一点酸涩。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一言不发地拉着喻一枫想要往教学楼里来,喻一枫这一次却不肯跟着他了:“我身上都是水,进去的话不太好。” 穆清回头看着他,脸上一点笑意也无:“哪里不好?” 喻一枫察觉了穆清的情绪变化,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立刻带上了笑容:“你是在担心我吗?” 穆清看着浑身湿漉漉还要撩闲的人,眉头微微皱起:“喻一枫,你是傻小子不知道冷吗?这么大的雨,你不会不来吗?” “可是我不过来的话,你中午就要饿着了。”喻一枫看着穆清明显有些薄怒的脸,知道这人是因为自己淋了雨而生气,心情更好了,“你放心,我身体很好,这一点小雨不算什么。” 他话音刚落,天边忽然闪过一道闪电,紧接着惊雷滚滚而至,雨下得比刚才更急了。 穆清看着眼前人还在往下滴水的发梢,头一次产生了不想用语言沟通、只想用暴力把人拖进教学楼去好好吹干的想法。 但穆清还没有付诸行动,喻一枫就忽然把便当盒最外层沾满了水珠的防雨袋摘下来扔进了垃圾桶,把干燥的内层塞进了他手里:“快去吃吧,凉了就不好了。你下午还有课,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喻一枫说完想像往常那样伸手拍一拍穆清的肩头,但目光触及自己湿淋淋的掌心,便放下了将将抬起的手对着穆清笑了笑,而后直接转身,重新冲进了雨幕里。 穆清来不及阻挡,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被雨帘迅速吞没。 耳畔传来了细碎的惊叹声,穆清侧头看过去,两个面露憧憬的女生迅速低下了头,掀开挡风帘走进了大厅里。 掌心的便当盒应该是刚做好没多久,温热透过防雨布散发出来,灼得人手心发烫。 可穆清却不想松开手。 * 暴雨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时分,快要放学的时候才将将放晴。 穆清原本打算到家之后再给喻一枫发条消息问问情况,但踏出校门之后,他的大脑里却在不断回想着今天中午发生的一切。 滚烫的饭盒,还有那个狼狈的、很快被雨幕吞没的身影。 雨后的道路并不好走,到处都有积着雨水的浅浅水洼。但凡稍微不留意,就容易在脚踝和裤管处溅上一串小小的泥点子。 于是本来不远的回家路忽然就变得漫长了。 穆清看着前面越走越慢的人群,终于还是没耐心等下去了,直接拐了个弯停在路边,拿出手机给喻一枫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如既往地被秒接了,但接通之后,对面传来的却不是他中午听过的轻快嗓音,而是带着明显鼻音的沙哑:“穆清?怎么了?” 穆清的心猛然一沉:“你感冒了?” “好像有一点点,但是不太重,你放心,我........”手机那端忽然传来了一阵器物落地的声响,过了片刻之后,喻一枫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把东西弄掉了,你快回——” “地址。” 喻一枫脑子浑浑噩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穆清的意思:“什么?” 穆清深吸了口气:“我说——把你家的地址告诉我,我现在过去。” -------------------- 收藏没到就先加更,我大约是头一个_(:з」∠)_ 第116章 禁止运动 傍晚的天色阴沉,穆清匆匆赶到的时候,天空中又一次飘起了细密的雨丝。 大门口的保安原本正趴在桌前写着什么,听到脚步声后抬头看了穆清一眼,脸色立刻变了:“你是来找谁的?” 穆清自然察觉了保安说话时的异样,但他这会儿不想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便直接报了喻一枫给的地址。 保安听完了他说的话,脸上的神色更加奇怪了,还多了几分震惊。最终保安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询问穆清更多的信息,而是直接给他开了门:“那你直接进去吧,你的——嗯,朋友,已经通知过我了。” “好的,谢谢您。”穆清彬彬有礼地对他道了谢,但脚步却是谁都看得出来的急促。 保安目送着他的背影,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写下的那一行“大约5分钟后有一个超好看的妻子过来探望丈夫,是中国人”,沉默片刻后,悠悠叹了口气:“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打电话来的那位先生,要用形容男性的词尾来形容他的妻子了.......” * 喻一枫吃了药之后大脑就一直昏昏沉沉,医用酒精的味道沿着鼻腔一阵一阵向上涌,扯着他的眼皮不断下坠,让他几乎想立刻就睡倒。 但穆清要来看他的喜悦在脑子里浮浮沉沉,强行撑住了最后一丝清明。 不能睡,不然穆清会被关在门外的。 可是万一真睡着了怎么办呢?还是提前把门打开吧。 喻一枫撑着沙发站起身来,游魂似的来到了门前,转动把手打开了门。 恰好和刚刚走到门口的穆清打了个照面。 穆清看见他明显有一点错愕,但看见喻一枫明显红得不正常的脸色,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去看过医生了吗?” 喻一枫看见穆清时也有点意外,随之而来的就是惊喜,但看见穆清严肃的神色,还是先老老实实回答了问题:“看过了。” 穆清见他站着身体都有点打晃,立刻伸手扶住了他,陪着他一起走了进去:“医生说了什么?给你开药了吗?” “开了药,刚刚吃掉了。”喻一枫走动了这一会儿,脑子比刚才更晕了,但好在基本的逻辑还在,“他说我只是单纯的着凉发烧,吃点药睡一觉就..........嗯,也不一定会好,所以需要有人陪着。” 穆清看着都快要烧糊涂了,却依旧想方设法让自己留下来的人,觉得有些好笑,可心里又沉甸甸的笑不出来,只好叹了口气:“我过来就是陪你的。你卧室在哪儿?我扶你过去。” “那里。” 穆清跟着他的指向把人扶到了卧室,看着他脱力似的躺在了床上,还是有点不放心:“你真的吃药了?” “吃了。”喻一枫扯过一旁的被子盖上,结果不小心盖住了半边脸,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的,“现在应该是药效上来了,所以我特别困。” 穆清叹了口气,帮他把被子弄好,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困就睡吧,我在这里看着你,不会有事的。” 额头上的温软稍触即离,喻一枫看着床前的人,梦游似的问了一句:“你刚刚是不是亲我了?” 穆清点了点头,神情淡然而又正直:“对,我测一下你的体温。” 喻一枫眨了眨眼,小声开口:“那你能再测一下吗?” 穆清没有回答。 但下一刻,喻一枫的视线忽然被温热的掌心遮挡了。唇上传来了熟悉的触感,是他碰触过、索求过无数次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唇。 这是时隔了大半年之后,他头一次得到的,来自于穆清的主动的吻。 雀跃的心脏仿佛要从胸腔跳出来,喻一枫忍不住伸手捉住了遮挡自己视线的手,轻轻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穆清?” “嗯?” 回应在耳畔响起,确实是穆清的声音。 “穆清。” “嗯。” 喻一枫还想再问,耳畔却忽然传来了一声叹息。 “睡吧,在你醒过来之前,我不会走的。” 悦耳又温柔的声音是极佳的安眠曲,喻一枫还想说点什么,但却被这道声音蛊惑,迅速陷入了沉沉睡眠之中。 察觉到喻一枫的呼吸变得安稳之后,穆清才缓缓松开了遮挡着他视线的手。 刚才冲动之下吻上喻一枫的瞬间,穆清自己都有些惊讶,但惊讶过后,他却并没有后悔。 从来到圣彼得堡到现在,他其实一直没有真正和喻一枫保持过明确的距离。他们总是在各种有意无意的巧合下相遇,又一遍一遍感知着时间让双方发生的变化。 喻一枫变得越来越温柔体贴,而穆清却比之前更加理智冷静了。 可理智冷静并不等于冷漠,喻一枫为了他做了多少事,穆清不是不明白。 正因为明白,所以在看到喻一枫像个情窦初开的愣头青一样冒着雨送来午饭,又因为这种傻小子行为而卧病在床的时候,穆清才更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他不是草木,怎么会不心动。 * 喻一枫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雨声仍旧沙沙作响。 他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上淡淡的光晕,愣了一会儿之后,才循着光影向床边看了过去。 穆清穿着衬衣坐在落地台灯旁,手里拿着笔,正在膝头摊开的书上写写画画。 这一幕太过熟悉,喻一枫恍惚间甚至以为自己又进了哪个时光倒流的梦境,回到了去年和穆清刚刚在一起的时候,可穆清背后繁复的窗帘图案却立刻又把他拉回了现实。 穆清翻过一页,正准备继续写下去,察觉到喻一枫的目光后,便抬眸看了他一眼:“醒了?” “嗯。” 喻一枫点头应了一声,听到沙哑的声音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嘴巴里已经干到快要冒火了。 穆清放下书,拿起旁边的杯子用手背试了试水温,发现晾得恰好,便伸手递了过去:“我估摸着你差不多要醒了,就给你提前晾了一点。” 喻一枫端着杯子喝水,同时配合地略微低下头,让穆清伸手试了试自己额头上的体温。 “烧退了不少,应该再睡一晚上就没事了。”穆清打开了卧室的吊灯,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应该问题不大,我现在就——” “我还没好!”喻一枫怕穆清要走,连忙放下杯子捉住了他的手,却又不敢用力,只虚虚握着,“我还没好,你能........” 他想说你能不能别走留下来陪我,但是又怕刚才穆清靠近他只是因为同情,正在犹豫用词,穆清却笑了:“你以为我要去干什么?” 喻一枫动作一顿,立刻察觉到了穆清的言下之意,迅速抬头看向了他:“你——你不走吗?” 穆清一挑眉:“这么大的雨,我还没打伞,我怎么走?不过如果你不欢迎我的话,我现在就——” “不要走。”喻一枫看着穆清,眼神里半是惊喜,半是不安,“别走,我想你跟我一起。” 穆清之前总是克制着自己不要对喻一枫有别的想法,今天既然想开了,自然不会像之前那样点到为止。 他轻轻挣开了喻一枫的手,修长的指节抚上领口的纽扣,在喻一枫的视线里大大方方地解开了最上方的三颗,轻笑着问快要看呆了的喻一枫:“跟你一起什么?” 喻一枫呼吸瞬间重了起来:“跟我一起——我想——” “你不想。”穆清截断了他的话,就着这幅衣衫不整的模样坐在了床边,笑意清浅,“生病了的傻小子不能参与运动,必须喝水吃药好好睡觉,明白吗?” 喻一枫不想明白。 但穆清的眼神里含着警告,让他不得不明白。 他重新端起了床头的杯子,郁闷地喝了一口:“嗯,我明白。” 第117章 在一起了吗? 这一次突如其来的生病虽然打乱了喻一枫的计划,但却给了他充足的拉近距离的理由。 比如现在。 喻一枫倚着门板挡住了穆清上班的去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不帮我测一下体温吗?” 穆清知道他说的“测体温”是什么意思,但却故意不肯应下,顾左右而言他:“我记得你家有温度计。” “它坏掉了。”喻一枫睁眼说瞎话,“测得不准,必须得你来测我才放心。” 穆清瞧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叹为观止:“你还能编得更离谱一点吗?” 喻一枫犹豫了一下:“如果你需要的话,它也可以被外星人偷走了。” 穆清直接笑出声了。 他看着面前身量比自己还要高的男人,认真地开口:“喻一枫,你这样真的好幼稚。” “但是你笑了,证明你觉得好玩。”喻一枫凑到他身边,用鼻尖蹭了蹭穆清的脸颊,“所以这么好玩的我,当然值得测两次体温。” 穆清推开他:“你怎么还坐地起价了?” 喻一枫理直气壮:“因为我很幼稚,幼稚的人当然要贪得无厌。” 穆清:........... 最终,贪得无厌的幼稚鬼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测体温。” 穆清看着如愿以偿后就乖乖让开路的喻一枫,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感觉我好像回到了十六岁。” 明明是什么都做过了无数次的成年人,但今天早上喻一枫的这种堵门编瞎话索吻的行为,却总是让他想起以前在国内时,办公室的女同事们爱看的那种青春言情电视剧。 似乎有点浪漫,但在他看来,更多的还是幼稚。 偏偏这时,他身旁那个幼稚的男人还一本正经地纠正了他:“应该是十八岁才对。” 穆清哪里能不知道喻一枫特意纠正是为了什么,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但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也不想再继续和他搅缠下去,挥手之后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清晨的天空碧蓝如洗,圣彼得堡终于恢复了它三月应有的晴朗。 穆清沿着林荫道刚刚走出小区,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却忽然震动了一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大概是.......... 他拿出手机点开聊天软件,最上面的未读果然是喻一枫发来的消息。 ——我今天要听你的话好好养病,所以今天会待在家里。中午的饭我叫了店里的员工送过去,你要记得按时吃饭。 末尾还附了一个可爱的猫猫头。 真的好幼稚。但.......感觉并不坏。 穆清勾了勾唇角,单手打了个回复过去:好。 * 中午的时候穆清从脸熟的店员那里拿了午餐回到了休息室,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打开便当盒,办公室里的眼神就都汇聚了过来。 穆清动作一顿,环视了一下周围,有些莫名其妙:“都看着我干什么?” 伊莲娜嘿嘿一笑,坐在了穆清对面:“我刚刚下去买三明治的时候,看到给你送饭的不是那个帅哥了,是蛋糕店的店员哦——” 穆清点了点头:“嗯,他生病了,所以叫了店里的人来送。” “哦——”旁边的谢尔盖教授拖长了声音,“所以你昨天走得那么急,是去照顾那位‘朋友’了吗?” 穆清停下拆餐具的动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周围八卦之心都快要藏不住的同事们道:“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一次性全问了吧。” “啊,其实也没什么。”伊莲娜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但转眼就露出了原型,直接问道,“你跟那位帅哥是不是——嗯哼?” 她没真说明白,但两只手却放在了一起,比出了一个大大的心形。 和喻一枫现在究竟算不算在一起,穆清其实并没有确切的概念。毕竟喻一枫没有再提这个话题,他也没有戳破,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确实比之前近,但似乎仍然还保持在暧昧的范围内。 可是如果把真实的情况直接告诉办公室这些人,恐怕不仅今天会引出更多的问题,未来也会不断被他们追着问有没有在一起。 虽然他不讨厌和同事相处,但这种出现重复性过高话题的可能性,还是一开始就扼杀在摇篮里吧。 穆清极快地拿定了主意,再开口时脸上便漾出了一点笑容:“是的。” “哇喔!” “哇——!!!” “我的上帝!!!” 或大或小的惊叫声接连响起,伊莲娜更是满脸兴奋地看着穆清,重新确认了一边:“真的?” 穆清答得镇定:“当然。” 反正即使真的有人拿这话去问喻一枫,他也绝对不会否认的。 “哇哦!”伊莲娜小小地惊叹了一声,“我之前猜过你们最终会在一起,但是没想到你们在一起的这么快。” 仍旧坐在角落的尤莉亚听见伊莲娜这话,得意地晃了晃叉子:“所以说你还是不如我敏锐啊,我昨天就猜到那位朋友一定会胜利了。” 办公室里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着这件事情,而话题的中心人物穆清却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开了便当盒。 既然他们能自己聊起来,那就更不用担心今后被他们追着问了。 办公室里的氛围其乐融融,大家正讨论得热火朝天时,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休息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侧打开了。 穆清有些惊讶:“达莎老师?” 妆容精致的系主任原本打开门的时候还面容焦急,但看到屋子里自己要找的人都在,神情立刻就放松了下来:“太好了,你们都在。” “怎么了达莎老师?”谢尔盖教授好奇地推了推眼镜,“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交代吗?” “是的。”达莎向来雷厉风行,见人都在也不废话了,直接切入了主题,“这周五晚上在米哈伊尔酒店有一场大型商业会议,因为是跨国举办的,所以到时候参会的有各个国家的人........” “啊哈!”伊莲娜耸了耸肩,“又到了年轻教师奉献自己私人时间的时刻了,对吗?” “是,但不全是,我亲爱的伊莲娜老师。”达莎停下来看着她,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一次我们的年轻教师不需要做全程陪同的翻译和导游,只需要帮助他们校对一下文件就可以了。” “校对文件?”伊莲娜有点茫然,“您说的是那种会议资料?” “没错,您很聪明。” 达莎笑容和蔼:“这一次与会的绝大多数人都会说俄语,所以并不需要现场的翻译。但是文件之类的内容,为了防止出现理解误差,还是需要提前翻译成他们各自国家的语言。不过,翻译的部分他们已经在找人做了,所以——” 她停顿了片刻,笑着说出了接下来的话:“我们只需要在这次会议开始之前帮忙校对一下翻译好的文件,看看内容是不是有错漏和不严谨的地方就行了。内容非常简单,但是报酬和翻译全场一样。” 伊莲娜笑容立刻灿烂了起来:“这么好?” “没错。”达莎笑着看向了穆清,“你星期五没有安排吧?” 穆清有点惊讶:“没有是没有,但——这一次需要中文吗?” “是的,亲爱的穆老师。”达莎眨了眨眼,“这一次真正需要翻译的外语只有中文、西班牙语和英文,英文部分我来负责,中文和西班牙语就拜托给你们了。” 这种学校安排的工作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一般不会容许老师们拒绝,穆清自然也不会特意跳出来唱反调。 不过这一次的文件需要中文的意思是——有中国人会参与会议吗? 还真是挺凑巧的。 * 下午的课程结束得很快,穆清和学生们告了别之后,便趁着午后的日光直接回了家。 虽然家里有自动喂食器,今天早上上班的时候也特意往家里拐了一趟,看的时候云丝也没什么异常,但毕竟昨天晚上和今天白天云丝都是自己单独在家里的,穆清还是有点担心。 打开门的瞬间云丝的喵喵声就顺着门缝传了出来,等到穆清进了屋里之后,云丝便立刻伸出小爪子勾住了穆清的裤管,毛绒绒的脑袋在他的小腿上蹭来蹭去,一副十足依恋的模样。 穆清伸手把它抱了起来,握了握它的手:“你真的是小男猫吗?为什么这么嗲这么黏人,就跟........” 他的话忽然顿住了。 为什么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形容,居然是“就跟今天早上的喻一枫一样”? 穆清还没想明白,他兜里的手机却率先响了起来。 他抱着云丝坐在了沙发上,这才伸手接起了电话:“怎么了?” 喻一枫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似乎带着点点笑意:“没怎么,就想问一下你是不是下班了,我好准备出发。” “出发?”穆清眉头一扬,“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你那边。”喻一枫道,“云丝一个猫在家,你即便过来我这里也会担心它,所以为了不让你同时担心两个地方,我要主动到你家去。” 穆清失笑:“你好了吗你就乱跑?而且你怎么能确信,我一定会担心你?” “我当然好了,早上你走了没多久我就退烧了。” 喻一枫回答完了穆清的第一个问题,停顿了一小会儿,又带着笃定的笑意开口:“我就是确信你会担心我。” 穆清不置可否,只是转开了话题:“那你过来的时候记得多穿一点。” 他说完便要挂电话,喻一枫却不肯罢休,继续追问他:“我说完我确信的猜测了,现在该你说了。” 穆清装傻:“我说什么?” 喻一枫低笑了一声:“你担心我吗?” -------------------- 快要完结啦 第118章 他只喜欢我 窗外的风声渐起,但室内的温暖如旧。 云丝趴在穆清膝盖上发出幸福的呼噜声,但它的主人却靠在另一个人怀里。 良久之后。 喻一枫松开了穆清,却不肯放穆清离开自己的身边,而是仍旧揽着他的腰,靠在他耳边询问:“所以,你就是担心我,对不对?” 穆清脸颊上带着红晕,呼吸也有些急促,听到喻一枫还在执着于这个问题,便伸手推了他一下:“我认为我刚刚的行为已经足以表明我的态度了。” “行为是行为,语言是语言。”喻一枫却跟这个话题杠上了,“你告诉我,嗯?” 刻意放低了的声音在穆清耳畔响起,带着病后初愈的人特有的沙哑,低沉得像恳求,但更像撒娇。 穆清实在是扛不住他这样的糖衣炮弹,笑着躲开了一点,无奈地看向了他:“你就非要听我说出来?” “嗯,我很想听。”喻一枫微微俯身,把耳朵凑在了他的颈间,“你告诉我,好不好?” 穆清沉默片刻,低低地叹了一声,侧头将唇靠在了喻一枫的耳畔,轻轻“嗯”了一声。 溏淉篜里 喻一枫的眼神一瞬间就亮了起来。 他欣喜地抬起头看了穆清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什么话合适。踟蹰了一小会儿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一点,近乎虔诚地在穆清额前印下了一吻。 柔软的感觉稍触即离,没有欲望,全是真心。 “真好。”喻一枫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真的太好了,你居然真的回应我了.......” 穆清看着喻一枫激动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却总觉得嘴角沉甸甸的,实在是笑不出来。 他伸手理了理喻一枫有些散乱的发丝,勉强勾起了一点笑容:“只是回应你,你就这么高兴?” 喻一枫唇角的笑意怎么也收不住,眼神里满满都是穆清的身影:“你点头的那一瞬间,我就觉得我这辈子都值了。” “点个头就值你一辈子,那我要是........” 穆清的话还没说话,喻一枫放在桌上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喻一枫充耳不闻,仍旧看着穆清:“你要是什么?” 穆清的情绪被铃声打了个茬,顿时觉得自己刚刚有点太冲动了,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拿起手机塞到了喻一枫手里:“先接电话吧,别错过什么要紧的事情了。” 喻一枫无可奈何,愤愤地瞪了来电提示上的那串数字,这才满心不甘愿地接了电话:“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人听见他明显不悦的声音,顿了一下才说起了打电话来的目的。 穆清不打算听这种涉及到喻一枫工作的内容,正打算抱着云丝到卧室里去,喻一枫揽住他的手却岿然不动,甚至还把人往怀里带了带,让穆清重新靠在了自己胸膛上。 睡得安稳的云丝因为主人的腿动了动,含混不清地喵了一句,动了动腿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睡着。 穆清被一人一猫牢牢禁锢,只好哭笑不得的呆在了原地。 喻一枫惦记着穆清刚才说的话,三言两语打发了手机那头的人,挂了电话后立刻又问穆清:“你刚刚想说什么?” 穆清眨了眨眼:“我刚刚说什么了吗?” 喻一枫不死心地提醒他:“就是你刚刚说那个,那你要是怎么样?” 穆清“哦”了一声,一副刚刚才想起来的样子:“我刚刚想说,要是我说周五我加班回来的很晚,拜托你回来之后给云丝换一下水,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喻一枫:......... 他直觉穆清刚刚想说的肯定不是这个,但是他没有证据。而且即便他现在继续追问,穆清现在的态度也摆明了不会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了。 想毕,喻一枫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沮丧:“我当然不会拒绝你,但是我星期五晚上得去米哈伊尔酒店,那里有一个跨国商业会议我得去参加。我能中午给它换水吗?” 米哈伊尔酒店的跨国商业会议?难道是........ 穆清勾了勾唇角,状若无意地问道:“一般这种跨国会议不都是上午或者下午吗,怎么这次的这么晚。” “因为这次不是一个简单的会议。”喻一枫环抱着穆清,声音里满是郁闷,“牵头搞活动的阿列克谢老头想趁机给他大女儿找一个结婚对象,商业联姻的那种,所以非要把会议和晚宴搞在一起。下午到了之后所有人都得边吃饭边聊天——他可真是个浪费时间的大天才。” 穆清听着喻一枫的抱怨,抬起头安抚似的亲了亲他的侧脸:“真是辛苦。” 喻一枫看着靠在自己身边的人,心中那点小不满立刻就被饱涨的幸福驱赶走了:“我辛苦一点,你才能轻松一点。不过要是现在能再有一个吻,那我就一点都不——”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愣怔了一瞬之后,梦游似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侧脸:“你都学会抢亲了?” 穆清被他的用词搞得哭笑不得:“什么抢亲!就不能是鼓励吗?” 喻一枫看着穆清眨了眨眼:“那你能再鼓励一个吗?” 穆清失笑:“你没完了是吗?快起来,再赖下去就不能吃晚饭了。” 于是赖着不肯动的人被迫站起了身,但却没能成功走进厨房,而是被迫接过了抱猫的职责。 面对着喻一枫的小声抗议,穆清只是淡淡一笑:“我不想再吃放了致死量食用盐的煎蛋了。” 喻一枫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实在无法反驳,只好老老实实消停了下来。 一扇门隔绝了厨房和客厅,穆清打开冰箱寻找着今天晚上的食材,并没有打算把自己要去同一个场合校对文件的事情告诉喻一枫。 不是为了隐瞒,只是一来他们过去的时间并不重合,二来则是因为,他总觉得假如把这件事情告诉喻一枫,或许会发生一些他意料之外、而且他并不想看到的事情。 * 穆清和伊莲娜周内的课程都很紧,但好在周五下午都只有一节课,因此会议资料校对的工作便放在了这个时间。 达莎开着车载着两位同事一路狂飙到了现场。 等着和他们交接文件的是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一路把他们领到了放置文件的房间:“这一次晚宴是7点钟开始,大约一个半小时之后才会需要这些文件,所以时间很宽松,各位教授慢慢来就行。” 达莎笑了笑:“我们会在7点钟之前校对完成,这样你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去打印和整理。” 青年感激地笑了笑:“那就多谢您了,达莎教授。” 他显然是有事情在身,寒暄了几句便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伊莲娜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轻轻拍了拍穆清的胳膊:“他刚刚喊我们‘教授’哎!” 穆清笑了笑:“这是好事,证明你看起来德高望重。” 伊莲娜“啧”了一声:“还是算了,我宁可别人叫我大学生,也不想让别人认为我今年50岁了。” 达莎叹了口气,看着自己活泼过头的同僚:“好了伊莲娜,别说了,快点看吧,早校对完早回家。” “好吧。” 伊莲娜耸了耸肩,但拿起文件之后很快就专心校对了起来。 穆清也快速浏览了一遍俄文的原版文件,但拿起翻译成中文的资料看了两页之后,他却忽然皱起了眉头:“这个文件.......” 达莎抬起头:“怎么了?” 穆清皱着眉头又翻了几页,轻轻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们的怎么样,但是中文的这份语法虽然没问题,但涉及到医学产品的专业名词部分却和中国国内常用的名称差别很大。” 达莎眉头一皱:“大到会产生理解差异的那种吗?” “不只是差异,”穆清摇了摇头,“是顺序都不太对,普通中国人看懂都很难的那种。达莎老师,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找的专业人士,但是这份文件,已经到了必须重新翻译的程度了。” 达莎停顿了片刻,伸手揉了揉额头,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之前就跟老阿列克谢说过了,叫他不要为了显摆他儿子的才学硬让那孩子来翻译,他当时就是不听,现在翻译成这样,真是——哎。” “哇喔。”伊莲娜小小地惊叹了一声,“是老板的儿子翻译的文件?” “嗯,之前老阿列克谢的儿子在中国留学了四年。” 穆清点了点头:“所以不涉及专业的内容他翻译的是基本正确的,但是这些专业的用词就显得有些粗糙,估计是他没学过。” 达莎点了点头:“是的,他学的是金融贸易........哎,真是的。穆老师你先翻译着,我去给老阿列克谢打个电话。错误的内容就拜托你了。” 穆清点了点头:“好。” 达莎动作很快,打完电话之后出去走了一趟,不到十分钟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金发蓝眼的漂亮青年。 伊莲娜眼前一亮:“达莎,这是——” 青年见伊莲娜看着自己,满含着忧虑的脸上面前露出了一个笑容:“您好,我是安东·阿列克谢耶维奇。” “他是阿列克谢先生的小儿子,也是这次负责翻译中文文件的人。”达莎介绍完,又看向了安东,“这位是我们学校负责西班牙语教学的伊莲娜老师,这一位是来自中国的优秀青年教师穆清,他目前在我们学校进行为期一年的交换授课。” “二位老师好。”安东现在还在读研究生,见到大学老师下意识地有一点惧怕,腰板站得笔直,一副做错作业等待老师批评的架势。 穆清看着他脸上的忐忑,轻轻叹了口气:“你不用紧张。这些医学用品专业名词应该不在你的大学课程讲授范围内,而且现在还没到会议时间,错了也不要紧,我帮你一一改过来就好。” 安东听着穆清温和的语气,神情明显有些不可置信,碧蓝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穆清,眼神中仿佛有波光流淌:“真、真的吗?” 达莎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穆老师虽然治学严谨,但是对待学生一向很温和,他的学生们都很喜欢他。所以安东你不用担心,认真跟着穆老师学一学正确的表达方式,等会儿万一宴会上有中国人和你聊天,你也不至于露馅。” “好的!”安东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先把手里的笔记本电脑放在了穆清旁边的桌上,又搬了张椅子乖巧地坐在了穆清身边,“老师,那我可要认真跟你学习了!” 穆清向来不讨厌有礼貌的孩子,便微微笑了笑:“好。” 主办方给的文件虽然看起来并不厚,但是也有足足三十多页。 伊莲娜和达莎的文件都没什么问题,确认之后就先后离开了。而穆清一页页校对下来,完全确认好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六点多了。 安东拿着电脑在旁边根据穆清的指示修改好了整个文档,又仔细检查了几遍,发给负责文档印刷的人之后,立刻站起身来小小地欢呼了一声:“好耶!终于弄完了!” 穆清听着他那声“好耶”,顿时乐了:“看出来你确实在中国留学过了。” 安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可是我只学到了皮毛,这些专业的都还得靠您。”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这是正常现象,不是你的错。”穆清宽慰他,“如果你以后有往这方面发展的需求,再去学习就可以了。” 安东握了握拳,脑袋上的金黄小卷毛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我一定会的!” “嗯,那你加油。” 穆清随口鼓励了他一句,站起身正打算离开,安东却忽然喊住了他:“穆老师,我还有一个问题。” 穆清回过头:“什么?” 安东眨了眨那双宝石似的蓝眼睛,犹豫了一小会,还是问了出来:“穆老师,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和普通的男性喜欢的类型不一样?” 穆清立刻知道了他要问什么,但却并没有立刻点破,而是反问道:“你指的是?” 安东咬了咬牙:“就是.........我想问,你是不是也喜欢男人?” 穆清等着他问完,略一点头,坦率地承认了:“对。” 安东眼前一亮,立刻朝他靠近了一步:“那,你会喜欢外国男人吗?” 穆清并没有在安东身上察觉到什么多余的情绪,因此听见他这么问的时候顿时有点惊讶,正打算回答,门口却忽然传来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他不会!” 室内的两人都是一怔,不约而同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喻一枫带着满脸薄怒推开门,一把握住了穆清的手把人搂在了怀里,恶狠狠瞪了安东一眼:“他什么人都不喜欢,他只喜欢我!” -------------------- 这一章很肥哦w 第119章 巧了吗这不是 喻一枫本来在大厅里和老阿列克谢寒暄,听见老头带着责备的语气说起了安东的事情之后,便刻意往这边深聊了几句,立刻就猜到了负责会场内中文文件翻译的可能是穆清。 其实按照常理他原本不应该涉足穆清的工作,但既然知道穆清人在这里,喻一枫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因此他便随意找了个理由,拜托老头带他过来参观参观。 老阿列克谢自然不会对可靠的合作伙伴吝啬,爽快地带着喻一枫找了过来。但他们刚来到门口,脚步还没停下就听到了安东那语意暧昧的问话,喻一枫怎么能不生气。 安东被喻一枫不善的眼神吓了一跳,但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自己的意思是被误会了,连忙摆了摆手:“喻先生你误会了,我不是想追求穆老师,我只是想问他一个问题,因为——” “安东!” 一道严厉的声音响起,安东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战战兢兢地循着声音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了自己神情严厉的父亲。 “爸爸,我........” “你又想打听那个中国男人的事情对不对!”老阿列克谢狠狠瞪了安东一眼。如果不是有客人在场,他简直想拿起拐杖把这个臭小子好好揍一顿,“你在家里说这些愚蠢的荒唐事就算了,怎么可以随便说出来让参与宴会的客人烦恼呢?真是不像话!” 老阿列克谢眼光老辣,喻一枫的动作那么明显,他自然看出了这两人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立刻便把穆清也算到了客人的范围内。 安东的眼神因为父亲的话瞬间染上了一层失落,但却并没有死心,仍旧执拗地站在原地:“爸爸,我只是想问穆老师一个问题而已,你为什么要这样指责我?难道我喜欢外国的男性犯了哪条法律吗!还是您觉得我很丢人,想要把我扔出这个家!?” “你!你还在胡说八道!”老阿列克谢见儿子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气得胡子一翘,手里的拐杖蠢蠢欲动,眼看就要抬起来砸到安东头上了。 喻一枫刚刚闯进来的时候虽然满心怒气,但听了几句父子俩的对话,立刻就知道了这事儿是自己误会了。他心下放松之余,便拉着穆清默默旁观。 但现在眼看这父子俩要吵起来了,他便立刻开了口缓和气氛:“阿列克谢先生,安东现在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很多事情不如您这样有阅历的人看得透彻,反而很容易陷入迷局。我知道您很担心他,但吵架解决不了问题。” 穆清拍了拍喻一枫的手臂示意他松开自己,看向了沉默着的安东,温言道:“安东先生,请您也冷静一下。比起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合理的沟通和表达也许会帮你更加直接的解决问题。” 他说话时用的是在学校里和问题学生沟通时的口吻,安东原本正在气头上,但听了穆清的话,大脑却一下子冷静了:“穆老师,您说得对。” 安东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旁边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老阿列克谢,认真地开口:“父亲,我不是在胡闹。我刚刚只是觉得既然穆老师也是中国人,而且他恰巧喜欢男性的话,困扰了我这么久的问题,或许能从他这里找到答案。” 老阿列克谢沉默了片刻,重重叹了口气:“可是你这样贸然问出来,实在是太打扰客人们的雅兴了。” 他话里虽然还带着责备,但语气却没有方才那么强烈了。 穆清和喻一枫对视了一眼,便带着笑意开了口:“阿列克谢先生,我这一次过来就是为了解决问题。安东先生既然有不理解的地方,不管是因为我的老师身份,还是因为我的职责,我都不会袖手旁观。” 喻一枫见老阿列克谢脸上带出了一点迟疑,便笑着给了老头垫了个台阶:“阿列克谢先生,现在时间还早,您可以先去喝一杯茶,剩下的........” 他看了穆清一眼,眼中忽然闪过了一丝不确定,但仍旧把话说了出来:“交给我的爱人就好。” 穆清在喻一枫看过来的瞬间就已经有了预感,但真正听到他这样坚定地说出来,心里还是猛然一颤。 仿佛平静无波的心池骤然被喻一枫丢进了一颗小石子,搅乱了满塘春水。 不剧烈,但余波久久不散。 安东把二人之间细微的互动尽收眼底,但他也没多想,只以为这是情人之间的心照不宣,看着看着眼神里便满是羡慕。 老阿列克谢瞧着他那副样子,手里的拐杖再次蠢蠢欲动。但一来安东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打确实没有用;二来旁边的两位分别是今天最重要的合作方,以及合作方的爱人,他自然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沉默片刻之后,老阿列克谢长叹了一声,牢牢握住了自己的拐杖:“好吧,那就拜托您了,穆先生。希望您能够让他明白,爱情并不是只靠照抄别人的答案就能拥有的。” * 两位不速之客离开之后,房间里重新陷入了沉默。 穆清走过去站在了安东身边,等这位满脸沮丧的年轻人抬起了头来,才笑着开了口:“在有人的时候面对父母确实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对吗?” 安东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对,刚刚我爸爸看我,我都不敢抬头。” 穆清含笑听着他的抱怨,慢条斯理地东拉西扯,等到这年轻人情绪稳定之后,才终于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所以——你是留学的时候遇到爱情的吗?” 安东声音一顿,再开口时语气中已经满是惆怅:“嗯。其实这是发生在去年的事情........” 他把过去娓娓道来,穆清听着听着,神情却忽然有些微妙:“你担心他因为你们之间的家庭情况差距而感到自卑,所以一直瞒着他这件事情,甚至和他一起去勤工俭学?” 安东点了点头:“嗯,因为他家庭条件不好,我怕我告诉他实情之后他心里有压力,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所以就一直没说这个事情。” 穆清揉了揉额头:“那我猜,后来他一定发现了你是在撒谎,而且很生气。你们俩大吵了一架或者大闹了一场,然后分手了,对吗?” 安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难道你认识他?” 穆清但笑不语:“不认识,我猜的。” 至于猜对的原因,还是不要告诉面前这个小卷毛了。 -------------------- 穆清:我刚经历过类似的事儿,你说巧不巧 第120章 千夫所指 穆清骗小孩简直比呼吸还要自然,安东虽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被穆清又忽悠了几句,立刻就信以为真了。 被骗了的金发小卷毛再看向穆清时,眼神中就多了一点敬仰和心来:“那您说,他和我分手是不是真的因为我是俄罗斯人,我们的思想差别太大了呀?” 穆清心说十有八九不是这样,但现在他还不知道全貌,也没有贸然评价,而是又问安东:“你们当时是怎么分开的?” 安东的眼神明显黯淡了下来,显然是不想再回忆这一段。但他又想知道“答案”,还是一五一十地全说了。 几乎和穆清的猜测一模一样。 安东还在忐忑地等待穆清回答,穆清却并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结论,而是问他:“再回答你之前,你需要先想明白一件事:你是喜欢他,还是喜欢过去那个和他在一起的你自己?” BaN “我当然是喜欢——不,我爱他,就像喻先生爱您一样!” 穆清原本是想继续确认这小孩的想法的,但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什么拐了个弯:“你看得出来他.......很爱我?” 安东一脸“你当我是傻子吗”的表情看着穆清:“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刚刚看着你的眼神里温柔和爱都快要溢出来了,我又不是盲人!” 穆清被他一顿抢白,脸上却并没有什么不悦的表现,而是又迟疑着问了一句:“有这么明显吗?” “当然!”安东秒答,“刚刚喻先生闯进来的时候瞪我的那一眼有多狠,他就有多么爱你——不,他的爱肯定比那个凶狠的眼神要多得多,因为你可是那个传说中的神秘爱人啊!” 穆清:“........神秘爱人?” 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喻一枫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安东听见他问的时候原本以为穆清是在装傻,眉头都挑起来了,但看到他脸上的茫然,就知道穆清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儿,于是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了。 穆清:“怎么了?” 安东长叹一声:“我觉得我现在就像是一条正准备去找饭吃,结果在饭盒边忽然被情侣连环踹的狗。”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穆清终于从安东口中知道了喻一枫都做过些什么。 “所以,也就是说,他一直拒绝去所有和那种服务沾边的场合,理由是他不能对不起他的爱人?” “对啊!” 安东点了点头:“不光是和那种服务沾边的,喝酒太多的他也没怎么去过,因为他说他的爱人养了猫,他不想让爱人的猫感到不适。” 穆清神情复杂。 喻一枫甚至连云丝都考虑到了....... 安东的话还在继续:“而且根据我知道的还有听我姐姐们说过的情况,即使是那些要求带女伴的宴会,他也都是一个人去参加的。别人问他为什么不带那个爱人,他就会说他的爱人还有工作要忙。” 穆清垂下眼睑:“还有吗?” 安东想了想:“之前他每次说起这件事的时,评价他的爱人时用的都是阳性名词的词尾,从来不用形容女性的阴性词尾。大家一开始都以为他是外国人语法不好,所以都自动理解成语法错误了。” 他说着看向了穆清,眼神里满是对想象中的美好爱情的艳羡:“我以前也是这么以为的,还自以为好心地帮他纠正过语法。但今天见到你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不是喻先生语法不好,而是因为他的爱人根本不是女性!他之前没有和你一起去参加宴会,很可能也是因为每次的客人都鱼龙混杂,这边对同性恋爱的态度又很........” 安东斟酌了一下语言:“苛刻,他不想让你受到伤害,所以才不想带你过来。哎,像当初我跟他......” 眼前的金发小卷毛还在喋喋不休,但穆清的心却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了。 如果没有眼前这个聒噪的小卷毛,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喻一枫做的这些事情。但即便是这样,喻一枫还是这么做了。 穆清的心情复杂,说不上来是喜悦还是悲伤,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脑海中也不由自主去想了一下喻一枫在宴会上形单影只的模样。 这种带着商业性质的宴会持续的时间向来不短,喻一枫这样独特的行为即使表面上不会有人说,但背后有多少人盯着他窃窃私语,又有多少人悄悄冷嘲热讽,穆清不需要想都能猜得出来。 可喻一枫每一次见自己的时候,永远都是温柔的体贴的,永远都是充满耐心的。 有那么一个瞬间,穆清甚至忍不住去怀疑:这真的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表面上情商过人,但内里霸道又执拗、容不得一点反抗和质疑的喻一枫吗? 这人不是被什么东西给夺舍了吧。 可现在是不存在鬼神的时代,穆清现在认识的喻一枫,也的的确确就是曾经的那个喻一枫。 而让喻一枫发生这样的改变的原因,其实从来不需要别人去点明。 “........老师?穆老师?” 小卷毛的声音从面前响起,穆清骤然回过神,随后就看到了满脸担忧的安东。 “穆老师,你还好吗?” 安东刚刚回忆完毕,一抬头看见穆清脸上一点笑容也无,顿时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心里七上八下忐忑得不行。 穆清见着小孩心里想的几乎都快写脸上了,觉得有点好玩,刚才心里的复杂情绪也被冲淡了不少:“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因为知道了这些而和他产生不愉快的。相反,我很开心你能告诉我这些,让我对他更加了解了。” 安东松了口气,但立刻眉头又皱了起来:“那为什么当时我瞒着他的事情被他知道之后,他那么生气?”他有点不解,又有点委屈,“我也是为了他好。” 穆清笑了笑:“如果他瞒着你给你准备了一个你非常喜欢的惊喜礼物,你会高兴还是会开心?” 安东不假思索:“当然会高兴!” 穆清点了点头,又问他:“如果他找了一份随时可能会飞到遥远国家、一辈子不再和你见面的非常好的工作,但同时为了让你安心特意瞒着你,一边看机票一边说永远不分离......这样的情况下,你还会开心吗?” 安东沉默了。 穆清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类比的话,喻一枫这件事对我来说就像是惊喜礼物,而你做的事情......” 安东叹了口气:“我是第二个。” 穆清笑了笑:“爱情萌发于心动,但心动并不是爱情的全部。在平等基础上的理解和信任,有时候其实比单纯的感情重要得多。” “我当时在这件事情上骗了他,就是没有把他看做和我平等的存在,也......也没有相信他会在知道我的家庭之后还爱我,所以他才会生气,才会不要我了,对吗?” 穆清没有说话,但安东却已经明白了。 他沉默了片刻,低声问道:“那我还能把他找回来,让他重新信任我吗?” “我不知道你和我说的是不是全部,也不知道你的那个‘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不能替你下结论。”穆清看着安东,“但假如他现在还没有找到新的爱人,而你也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那你或许可以试试。” “好!”安东长舒了一口气,猛地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去定机票,明天就去找他!不管能不能追到,我总要先付出行动,对吧!” 年轻人总是充满了无尽的精力,穆清看着重新振作起来的安东,知道自己谈话的目的已经差不多达到了,便起身和他告了别。 但安东却不肯让自己的“灵魂导师”单独离开,非要送他一起出去。 穆清无可奈何,只好答应了和安东同行。 他们出去的时候宴会似乎已经开始了,仅仅是从不远处路过,也能听得到门内优雅的音乐声,以及隐约的说笑声。 安东看了眼穆清,犹豫着问道:“你真的不去找喻先生吗?” 刚刚他们还在聊天的时候自家老爸先后叫了两拨侍应生过来邀请穆清,甚至还准备了合体的衣服,但穆清却都拒绝了。 不过那时候穆清还不知道喻一枫都做了什么,现在他知道了,安东觉得于情于理,自己都要再问上一句。 出来的时候门外等着老阿列克谢安排的侍应生,见到穆清立刻就邀请了他去宴会,但穆清却回绝了。 “嗯。”穆清笑着应道,“我对这种场合不感兴趣,而且我的猫还在家里。” “这样啊,真可惜。”安东遗憾地叹了口气,“我还想着........” “啪!” 巨大的酒盏碎裂声响起,安东被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但还没等他去一探究竟,宴会厅内却紧接着又响起了一道苍老而尖刻的骂声:“恶心的同性恋!” 穆清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第121章 我的爱人 金色的酒液随着玻璃碎裂声溅落在地板上,惊呆了周围正在攀谈的人。 老阿列克谢原本正面带笑容地和跟前人攀谈,听到动静之后立刻皱起了眉头,循声走了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阿列克谢先生,这正是我要问你的!”摔了杯子的白发老者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气到血红的脸,“我以为您的宴会是高雅的场合,没想到您居然会邀请喜欢同性的人,我感觉我的空气都因此变得低俗了!” 老者不远处,险些被泼了一身酒的喻一枫优雅地整理好衣服,带着得体的笑容看向了这次宴会的主人:“如您所见阿列克谢先生,我和这位先生在某些问题上的看法不太一致,所以产生了一些小小的分歧。” “小小的分歧!?”老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鄙夷地看了喻一枫两眼,“我和你们这种人之间的分歧比北冰洋的海域还要宽广!” 他尖刻的声音在场上回荡,周围人纷纷侧目。老阿列克谢眉头一皱,“伊凡先生,请注意您的言辞。” “对这种恶心的同性恋还要注意言辞?再往前100年,他们这种人是要被打死的!” 带着恶意的话顺着门扉传到了宴会厅外,安东下意识拽住了身旁穆清的胳膊,语速飞快地为他解释:“说话的这个人是老伊凡,一个非常讨人厌的老古董,平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挑刺儿和给别人下绊子。穆老师我知道你担心喻先生,但你千万别冲动,你要是现在进去万一被他记住了,说不定会影响你在学校的工作,你千万要冷静!” “谢谢你的好意,安东。” 穆清看着身边满脸紧张的小卷毛,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但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不是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被折辱也不敢说一句话的懦夫。” 宴会厅里的争吵已经几近白热化,有一向看不惯老伊凡,此刻借着帮喻一枫的理由怼他的,也有和老伊凡向来关系不错,碍于面子不得不跟着帮腔的,双方各执一词,几乎要吵成一团。 穆清一走进来就看到数位衣着体面的男男女女冷嘲热讽阴阳怪气,一瞬间仿佛回到了过去,甚至隐约升起了一点怀念的感觉。 之前他和陶霜的关系虽然不怎么亲密,但类似的场合却陪着陶霜去过不少。眼前这种阴阳怪气的吵架,他见得实在是太多了。 喻一枫在周边越吵越乱之前逐渐离开了战圈。他看着面前混乱到似乎短时间内结束不了的唇枪舌剑,正打算和老阿列克谢说一声、先行离开,好让现场平静下来时,他身旁却忽然伸过来一只手。 手的主人握住了喻一枫的手腕,站在了他的身边。 突如其来的陌生面孔,让正在争吵的人都下意识停了下来,而顶着各种视线的穆清却丝毫不受影响,甚至还优雅地和老阿列克谢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阿列克谢先生。” 老阿列克谢正在发愁怎么结束眼前的闹剧,看到穆清之后立刻就明白了他是来解围的,连忙露出了热情的笑容:“穆先生!没想到您居然赏光过来了,真是让我这小小的宴会蓬荜生辉!” 他故意全部都用的尊称,周围的人听见这话,心里就先对穆清多了几分考量。待看到穆清身上虽然略显休闲、但并不普通的衣着,以及镇定优雅的谈吐后,各人心里都多了几分谨慎,不断猜测着穆清的来路。 而穆清在老阿列克谢开口时也明白了老头的打算,于是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自谦,只是极其自然地垂下了手指,和喻一枫十指相扣:“阿列克谢先生,我为我唐突闯入的行为表示歉意,但我不希望我的爱人继续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受委屈,所以我要先带他离开了,请您见谅。” 他说完便拉着喻一枫向外走去,冷淡的表情和强势的气场让前方的人不由自主地挪步给他让开了道路,默默目送着两人离开。 门口的安东目瞪口呆地看完了全过程,回过神来之后立刻跟了过去给两人按下了电梯,趁着穆清进电梯的瞬间悄声道:“穆老师,你太厉害了!刚刚那一幕我要永远刻在脑子里!” 他的语气中满是崇拜,穆清觉得好玩,但因为现在还没脱离众人视线,便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 电梯飞速下行,回过神来的喻一枫看着身旁人冷淡的侧脸,笑容却一点点漫上了嘴角。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穆清这么霸道强势的模样。 平常的穆清叫喻一枫心心念念,可在众目睽睽之下闯入宴会厅,一点道理都不讲就强硬地带他离开的穆清却叫他的心忍不住疯狂悸动。 因为这份强势和霸道不是为了别人,正是为了他喻一枫。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瞬间,喻一枫心里的快乐便像气球一样膨胀了起来。 电梯很快下到了一楼,穆清迎着门口使者诧异地目光牵着喻一枫走了出去,正要问他车停在了哪里,结果一回头就撞进了一双笑意快要溢出来的眼睛。 穆清自然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但也不说破,只是轻笑了一声:“怎么这幅表情?” 喻一枫笑着看了穆清一会,拉着穆清的手向停车的方向走去:“就是觉得你刚刚的样子很帅。” 穆清一挑眉:“我哪天不帅?” 久违的玩笑口吻让喻一枫笑容更灿烂了些,他解锁了车子给穆清拉开了车门:“嗯,我的爱人每一天都很帅。” “你的爱人?” 穆清的语气中带着疑问,喻一枫笑容一僵,脸色立刻就忐忑了起来:“怎、怎么,我喊得不合适吗?” “不是不合适。”穆清原本想再吊他一会儿,但看到喻一枫的眼神,还是没舍得,“我只是以为,你会叫我的小名呢。” 小名? 喻一枫愣了一瞬,立刻反应了过来:“老公你真帅!” 他话音刚落,旁边忽然齐刷刷传来了两声卧槽。 两人循声看了过去恰好和对面刚刚从车上下来的两个年轻女孩面面相觑。 那两个明显是中国留学生模样的女孩子见自己的感叹被正主听到了,顿时有些尴尬,匆忙道了个歉就一溜烟跑走了。 剩下两个男人在原地对视了一眼,却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穆清拍了拍喻一枫的手臂:“快上车吧,现在天气也不热,你身体又差,再生病了怎么办?” 喻一枫听话地上了车,但嘴上却并不赞同穆清的观点:“我身体好着呢,你平时又不是不知道。” 穆清嗤笑了一声:“哦?那是谁第二次见我就晕倒在我怀里,又是谁上次淋雨发烧了?” 喻一枫:......... 他无法反驳,只得老老实实发动了车子。 ** 酒店的位置离家并不远,十几分钟之后两人就回到了家。 只是车停了之后穆清却并没有下来,而是看向了喻一枫:“我忽然想买一点东西。” 喻一枫虽然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但是立刻道:“你先上楼吧,想要什么我去帮你买。” 穆清眼底晕开了一抹笑意:“你确定?” “我确定。” “那.......我想要一束花。” -------------------- 无奖竞猜:要花干什么? 第122章 冰消雪融 穆清话音落下的瞬间,喻一枫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即便是过去两个人关系最亲密的时候,穆清也从来没有主动和他说过想要什么——哪怕是在到达极致的欢愉之后,喻一枫附在他耳边诱哄着问穆清想不想自己给他买什么东西时,穆清也从来没有顺势和他索求过什么。 喻一枫最开始有些困惑,但后来也就逐渐释然了。 毕竟像穆清这样经济独立、以前也没有过依赖别人习惯的人,如果看上了什么东西首先想到的肯定是自己去获得,而不是向某些人索要。 也正是因为喻一枫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所以猛一听见穆清这么说,他才着实愣了一下,但回过神来之后就立刻点头应了下来,又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附近的花店里。 傍晚的花店人不多,扎着高马尾的老板正手持着园艺剪刀,悠哉悠哉地坐在门前修剪手里不甚整齐的花枝。看到喻一枫来到门前时她也没起身,只是露出了热情地笑容:“您好先生,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 喻一枫点了点头:“您好,我打算给我的爱人挑选一束花。” 老板麻利地放下园艺剪,掸了掸衣服上的碎叶片:“没问题先生,您进来挑选一下吧!” “好的。” 喻一枫正打算去店里看看,但目光扫到透明橱窗里盛放的各色玫瑰花时,他的脚步却忽然停住了。 上一次他送穆清的鸢尾花束是在门口看见穆清进去的时候,就立刻打了电话叫人特意挑选了干净的花束,从邻近郊区的店里一路狂飙送过来的,中间并没有经过花店这种混杂着各色花香的味道的熏染。 但眼前的花店里明显是各种花混着放的。这就意味着,即使自己今天买的不是玫瑰,但假如这些花沾染了玫瑰的气味,穆清会有很大的可能性会过敏。 要不还是走远一些,去更大更可靠的店铺买花吧,虽然远了点,穆清可能要等久一点,但怎么也比他仓促之下买了花,结果让穆清过敏了强。 他心里想着,面前的神情便严肃了起来。 花店老板见喻一枫没有跟过来,回头一看便瞧见他满脸凝重,顿时也有些担心:“先生?您怎么了?” 喻一枫心里打定了主意,再看向花店老板时,脸上便露出了略带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我原本确实是打算在您这里给我的爱人挑花的,但是他对玫瑰过敏很严重,而您的店里.........”他适时停顿了一下,看向了老板身旁的透明橱窗。 老板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摆放显眼的玫瑰,立刻明白了:“啊哈!原来您是在担心这个?” 喻一枫略一点头:“是的,所以很抱歉,我可能需要去别处看看。” “不用不用!”年轻的老板双手轻轻一拍,笑容满面地看着喻一枫,“您今天可算是来对地方啦!我这里今天恰好有单独存放的红蔷薇,是我今天在碰玫瑰花之前特意修剪好的,您要看看吗?” 喻一枫原本都打算走了,听见她这话略有些意外:“这么巧?” 老板点了点头,笑着给喻一枫解释:“我的哥哥正巧打算今天晚上向他的女朋友求婚,但他也对玫瑰过敏,所以拜托我准备了适合求婚用的花。我当时准备的多了一些,本来还担心卖不掉呢——谁知道您恰好就撞上啦!” 上一次穆清跟着自己去外婆家的时候,对蔷薇花好像不过敏,而且红色的蔷薇花应该也很趁他。 喻一枫这样想着,脑海里便出现了穆清用修长的手指碰触艳红色花瓣的模样,脸上不由自主便带出了一点笑意:“那太巧了,今天看起来真是我的幸运日。” “那真是太棒了!”老板利落地摘下了身上沾染了店里其他花朵味道的围裙和手套,边带着喻一枫向店旁边的侧门走去,边笑着对他说,“拿着这样美丽的花朵在您的幸运日求婚,您一定会成功的!” 喻一枫愣了一下:“求婚?” 老板见他一脸错愕,也愣了:“您......您特意挑在这个时间过来买花,难道不是为了求婚吗?” 喻一枫笑了笑:“不,这只是.........” 他的话忽然顿住了。 不对啊。 穆清因为本身对玫瑰过敏,而且家里又养了一只好奇心爆棚、看到什么新鲜玩意儿都想尝两口但尝完就会拉肚子的猫,所以从来不会去主动买什么花花草草往家里摆。 他印象里穆清家里唯一出现过的活物除了云丝不感兴趣的绿萝,只有那一小盆还没有茶杯大的、穆清学生送的盆栽。 所以穆清要求他买花这件事情,本身就不太正常。 而且退一步说,即便穆清刚才真的是突发奇想打算买一束花摆在家里,按照他的性格,他最可能做的是在回来的路上直接喊自己停车,然后下车亲自去挑选,而不是等回到了家门口楼下的时候,再单独叫自己去跑一趟。 穆清说话时低头浅笑的模样忽然浮现在了脑海中,喻一枫的心跳忽然加快了一瞬。 难道........? 他唇角随着心中的猜测而不断上扬,笑容真切而灿烂:“您猜对了,这束花确实是我用来向他求婚的。” 老板见他爽快地承认了,便把他刚才的迟疑当成了不好意思,揶揄地笑看着他:“先生,这种事情就是要大大方方地说出来的!如果你太过羞涩,勇气就会溜走哦!” 喻一枫迎着老板促狭的目光,笑着点了点头:“多谢您,我一定会牢记。” * 穆清在家里简单准备了双人份的晚餐,又看着云丝把晚上的主食罐头吃完之后,门口才终于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他唇角漾起一点笑意,抱着猫看向了推门而入的人:“买回来了?” “嗯。” 喻一枫在踏进穆清家里的那一刻还有点紧张,但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忽然就镇定下来了。 他伸手关上了门,但却并没有立刻转过身去,而是先检查了一下手中的花枝。 刚才在店里的时候他虽然挑好了花,但还是担心让老板包扎会沾染上玫瑰的味道,于是争得老板同意之后,自己从旁边没拆开的包装纸中选了几张,在老板隔着门框的指导之下包好了。 怀中的红蔷薇枝枝挺立,花朵娇艳饱满,包装纸也没有松开,很好。 他抱着蔷薇来到穆清面前,状若无意地蹲在了穆清坐着的沙发旁边,将花束递了过去:“现在的时间有点晚,我只买到了红蔷薇,可以吗?” 喻一枫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但迎上穆清眼神的刹那,他的后背还是不由自主沁出了一层薄汗。 假如穆清真的只是想要花,他应该会接过去,但如果....... 穆清扫了一眼喻一枫搁在自己手边的花,又看了一眼浑身紧绷还在试图假装无事发生的人,忽然有点想笑。 于是他就笑了。 喻一枫心里更忐忑了:“怎么了,是我买错了吗?” “不。”穆清看着喻一枫,蕴着笑意的眼睛里满都是他的倒影,“花可以,但——你打算就这样给我吗?” 穆清想要的不是花。 喻一枫的大脑立刻做出了判断,叫嚣着让他赶快用一个潇洒的姿势求婚;但他的心里此刻却一片空白,只有穆清那句带着笑意的话在胸中像烟花一般炸响。 “当然不。” 喻一枫深吸了一口气,在穆清的注视下单膝跪地,温柔而真挚地看向了端坐在面前的爱人:“穆清,我不知道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感觉,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超过了,但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个昼夜,都是我最珍贵的日子。” 温柔的告白脱口而出,是他心声的低语。 不同于初次见面的唐突和算计,不同于半强迫地给穆清戴上戒指那次的霸道和不讲理,此时此刻,喻一枫的面前心中,唯有眼前的一个人。 而这个人,是他的心上人。 话音落定时周遭静到了极致,喻一枫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鼓噪的心跳声。 在这段感情里他们走过许多弯路,也曾经打着不堪的名头玩过成年人之间的游戏,但现在这一刻,喻一枫却并没有躲闪,而是在追寻一个确定的答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只待他面前的人重新拨动指针。 穆清迎着喻一枫专注的视线,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淡去了。 他认真地看着屈膝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仿佛是在思考,又仿佛只是在看着眼前这个人。 直到喻一枫快要紧张到极点时,穆清才唇角一勾,露出了极浅极淡的一个笑容。 窗外的夕阳正好,灿烂的日光顺着透明的玻璃窗洒进室内,落下大片耀目的金黄,虽是落日,但却更像晨曦时天边融了朱红的霞光。 “好。” 喻一枫听见穆清这样回答了他。 寒冬仍在,但此刻却有春风拂过心湖,刹那冰消雪融。 第123章 尾声 六月份的圣彼得堡彻底褪去了寒冷,即便是早晨打开窗子也不会觉得太凉。 云丝对这种温度非常满意,醒来之后就蹲在了纱窗边上专心致志的看外面飞来飞去的小鸟,边看边时不时舔两口毛,晨风吹来时,细软的白毛便根根落在了地毯上。 喻一枫洗好餐具从厨房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顿时有些好奇:“它掉毛这么快,不会秃吗?” “它这是换毛,掉了还会长的,不会像人的头发一样,掉着掉着就没了。” 穆清正低着头扣衣服上的纽扣,头也不抬地回答了喻一枫的问题,末了又叮嘱了他一句:“等会儿云丝不在那边玩了你记得及时打扫。要用吸尘器,不然扫不干净。” 一阵晨风吹过,喻一枫眼看着一片白毛从云丝的前爪和背部飞了出来。他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工作量,拖长声音回答了一声:“好——” 穆清扣好了纽扣,看了眼挂在旁边衣架上的外套,想了想还是没有拿过来。这几天温度上来了,即使不穿外套也不会觉得冷。 他抬起手臂整理好衣袖,正准备去拿装了教案的袋子时,身后却忽然环过来了一双臂膀。 喻一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后,伸手将他搂进了怀里:“你今天真好看。” 穆清唇角勾起一个笑容,隔着面前的穿衣镜和赖在自己身上的人对视:“我哪天不好看?” 这样的话如果换个人说,多少会带一点撒娇的感觉,但穆清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喻一枫听着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哪一天都好看,而且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好看。” 他带着笑意注视着镜中的爱人,略微低了下头,在穆清的颈侧轻轻印下一串浅吻。 温软酥麻的感觉在勃颈处迅速蔓延,穆清却不为所动,只是伸出手推了喻一枫一下:“别闹,我等会还要上班呢,你闹过火了我迟到怎么办?” 喻一枫却不肯立刻放开他:“还有一个小时呢!他们要是催你,我就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我病危了,必须要你贴身照顾才能好起来。” 即便知道这是此人随口编出来的瞎话,穆清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贴身照顾?” 他示意喻一枫松开了点,转过身将手搭上了喻一枫的肩:“你说的贴身是指哪一种贴身,负距离的那种吗?” 喻一枫眼神一亮,嘴上却装得跟真含蓄似的:“这样也不是不行。” 穆清带着笑意和他对视了片刻,但在喻一枫快要吻上来时还是伸手把他推开了:“不行。” 喻一枫叹了口气,满怀期待的脸跟着垮了下去:“我最近连续忙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能休息一次,你居然要去上班.......” 他愤愤不平:“而且今天是周六啊,你们做老师的不是周末不上课吗,为什么周六还要加班!” 穆清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又安抚似的凑过去吻了他一记:“没办法,毕竟马上就要期末了,最近系里每个人的工作都多了很多。我也是这其中的一份子,不能无缘无故地推脱掉自己的那份。” 喻一枫原本想借势吻过去,但又担心自己真的控制不住擦枪走火,最终还是悻悻地作罢了:“嗯,那你去上班吧。” 穆清见喻一枫一脸颓丧,觉得这样的他实在是有点好玩,便又在他脸颊上落下了一个吻:“那我先——唔!” 这一次喻一枫没有放过他。 衣料摩擦的声音和轻微的喘息声并没有换回云丝的注意,它正牢牢地盯着桥墩子上踱步的大鸽子。 喻一枫之前因为回了趟国内,足足有七八天没见到穆清。虽然昨天晚上已经折腾了很久,但还是没有满足。 随着吻逐渐加深,他心里那些带着颜色的念头疯狂翻涌,但想到穆清还有正事,他还是长叹了一声,在彻底失控之前放开了穆清:“晚上早点回来好不好?” 他的眼神灼灼,目光中的欲念几乎要化作实质将眼前的人当场扑倒。 穆清迎着他满是侵略性的目光却并没有被威慑到,甚至还想再撩拨一下喻一枫。但考虑到今天还有工作,最终也只能遗憾地作罢:“好,那你等会记得监督云丝运动,记得扫地。” 喻一枫点了点头:“嗯。” 他帮着穆清重新整理好衣襟,又送着穆清来到了门口。但在穆清即将打开门时,喻一枫却忽然“嘶”了一声:“咦?你是不是有东西忘带了?” 穆清见喻一枫神情严肃,一时间真的以为自己忘带了什么,便伸手摸了摸兜,又检查了一下装着教案的袋子:“没有,我全都带了。” 喻一枫却摇了摇头:“不,你确实忘带了。” 穆清微微皱眉,略有些不解:“可是教案和钥匙我都带了,还有什么?” “还有这个。” 喻一枫保持着严肃的神情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在穆清略显错愕的眼神中从里面小心翼翼拿出了一枚戒指,而后执起了穆清的手,温柔地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清晨的日光隔着窗台照进来,于是银色戒圈最顶端的宝石流光溢彩,被映出了绚丽的色泽。 喻一枫心里紧张得不行,但脸上却装出了若无其事的样子:“现在你全都带齐了,可以去上班了。” 他话音落了,穆清却没动。 无名指上的触感熟悉又陌生,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质感。顶端镶嵌的宝石看起来明显和之前喻一枫准备的那个有很大区别,就连样式都和之前的完全不同了。 穆清看着戒圈上古朴雅致的花纹许久,这才抬起头看向了喻一枫:“为什么........” 为什么不用原来的那个?我都看见你偷偷把它们藏在抽屉里了。 为什么要在上班之前给我,还装成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明明一点都不是小事.......… 想问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出现,穆清想要一一向喻一枫问清楚,但话到嘴边,他却怎么都找不到应该先问哪一个。 喉咙有些发胀,心跳略微加快。 穆清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试图向眼前的人寻求答案。 他的话没有说尽,但四目相对的刹那,喻一枫却懂了。 “这是我回国的时候外婆交给我的。”喻一枫看着穆清,认真地解释,“其实你答应我重新在一起那天,我就想给你戴上戒指,但我总觉得原来的那个不够好,有点配不上你,就一直在找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料子。” “后来外婆知道了这件事,就征询了我外公的意见,把他俩当年的婚戒找了出来,改成了咱俩的尺寸。”喻一枫迎着眼前人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本来想把男款给你的,但是女款的那个看起来更值钱,所以就改了女款。但这个样式绝对不女气,你放心。” “不是男款女款的问题。”穆清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这毕竟是他们的婚戒..…...” 喻一枫脸上带着笑意:“你放心。他们的爱情和婚姻一直很美满,所以非常乐意把这对戒指做成带着幸福祝愿的礼物送给我们。” 清晨的日光温柔,但喻一枫的笑容更温柔:“你愿意跟我一起接受这份祝福,让它从此成为你每天都不会忘记戴上的必需品吗?” 清晨的风送来窗外的喧嚣,湛蓝的天空中有群鸟振翅而飞,窗台上的云丝贴在纱窗上看着外面的风景,家里的挂钟滴答作响。 对穆清来说,这分明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早晨。 可现在他面前的人怀着忐忑的期待看着他,想要取得一个此生相伴的承诺。 喻一枫问他愿不愿意。 而答案其实很简单。 穆清用戴着戒指的手抚上了眼前人的唇,带着笑意回答了他。 “我愿意。” 我曾行于荆棘,但你是彼岸。 一一一一一一正文完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 《渣路》就此完结,他们会幸福的一起走下去。 感谢每一位看到这里的读者,谢谢你们愿意和我分享这段时光,你们的每一个收藏,每一句评论,每一个订阅,都是我写下去的动力。 从数据上看,我这篇文真的不算好,但从我个人来说,我真的得到了很多宝贵的经验,也感受到了素未谋面的你们带给我的温暖。 谢谢。 七夕快乐。 第124章 番外一:只属于你 6月末的时候期末考试陆续开始,而穆清的交换授课生涯也要结束了。 最后一节课结束,穆清像往常一样在讲台上整理教案,打算等着学生们离开之后再走。可一分钟过去,那群向来到点就迫不及待出去干饭的学生们却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并没有人起身。 穆清看着连书包都没收拾的学生们,稍稍有些意外:“你们怎么还不收拾书包?再晚的话,食堂里最好吃的菜说不定就要卖完了。” 可他话音落下,学生们却还是没有动。 穆清正有些惊奇时,坐在第一排的男生却忽然开口了:“穆老师,这一次课是最后一节课了吧?结束之后,你是不是就要回中国了?” 交换授课这件事情不是秘密,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穆清便干脆地点了点头:“的确。但你们放心,明年这门课程会有别的老师来教,不会空着的。” 男生旁边的女孩眼眶一下子红了:“可是如果换了别的老师教,我们就再也见不到您了!” 穆清看着教室里情绪低落的学生们,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几分温和:“你们现在还很年轻,未来还可以去更广阔的天地。将来你们如果去中国旅游,在朝海大学还是可以见到我的。” 第二排的女生吸了吸鼻子:“那、那如果再见到您,我们还能叫您老师吗?” 穆清微微一笑:“当然。” 花了些时间安抚好教室里依依不舍的学生们,穆清抱着教案来到了教师休息室,打算趁着今天人少,把自己经常坐的位置上的个人物品稍微清理一下,但等他推开休息室的门时,却惊讶地发现平时关系不错的同事几乎全都在。 “大家怎么都......” “假期快乐!”等在门口的伊莲娜一看见穆清,立刻把一个彩色的帽子套在了他头上:“恭喜你要回家啦!” 不远处的谢尔盖教授握紧了手中的纸礼花,“嘭”的一声后,彩色的纸片欢快地飞上了半空,又飘飘悠悠落在了穆清身上:“穆,恭喜你完成工作!” 穆清手里拿着尤莉亚塞过来的鲜花,看着休息室里的笑脸,难得的有些错愕:“大家这是......” 伊莲娜的眼圈一瞬间有点红,但还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因为你的课程今天结束,所以大家就打算帮你小小的庆祝一下,祝贺你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祖国了!” 谢尔盖教授悠悠叹了口气:“我总觉得你过来还是在昨天呢,没想到你今天就要永远离开这里了。哎,以后中午在这里吃饭的时候,再也没有人听我聊政治局势了。” 尤莉亚立刻瞪了他一眼:“我们不是说好了今天要高兴吗!你怎么还忽然伤感起来了!” “就是!”伊莲娜跟着起哄,休息室里的气氛又热络了起来。 穆清看着脸上明明流露着不舍,却纷纷祝福他回国快乐的同事们,一时间忽然有点感慨。 他当时愿意过来交换授课,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远离喻一枫。他礼貌且客套地对待每一个人,和几乎所有人的关系都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不知不觉间已经熟悉成这样了呢? 好像是........从某个人故意给系里的老师优惠,又想方设法拜托人家给他送午餐开始。 最初的喻一枫只会用强硬而直白的方式追求他,用尽办法想要涉足他的生活,就像一团炽烈霸道的火。 这样的火烧的剧烈,但后劲却不足,只要耐心等待一段时间,再泼上一点冷水,就会悄无声息地熄灭。 穆清一直是这样以为的,所以对待喻一枫的时候也是这样做的。 可时间一点点过去,那团火却并没有熄灭,反而在穆清的周身蔓延了开来。 喻一枫逐渐掌握了精髓,控制了火的模样,用无微不至的温柔和体贴,还有独属于他自己的魅力和执著,一点一点融化了穆清周身的坚冰,重新回到了他身旁。 “啊!”伊莲娜忽然喊了一声,打断了穆清的思绪。 她一脸震惊地看向了身上挂着彩带的穆清,“如果你回去的话,你的.......”她顿了顿,换了个比较柔和的说法,“好朋友,也会跟着你回去吗?还是说他要留在这里继续开甜品店.......” 穆清笑了笑:“他会跟我一起回去。” 伊莲娜松了口气:“那就好,要不然你们跨国恋也太苦了.......哎,只是可惜,以后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甜品了。” 谢尔盖教授也叹了口气:“哎,我的妻子很喜欢那家的软心曲奇,以后吃不到的话,真是可惜。” 穆清眨了眨眼:“我们确实会回去,但不代表甜品店会关门。” 伊莲娜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 穆清笑道:“我的朋友把这家店交给了店里一位非常可靠的糕点师,他很喜欢制作甜品,你们吃的软心曲奇还有那种小兔子蛋糕全部都是他创造出来的,以后大家还可以吃到——而且,优惠的力度和之前我的好友在时是一样的。” 伊莲娜手一挥:“优惠什么的无所谓,主要是还可以吃到就好!” 谢尔盖教授也跟着点了点头:“嗯,伊莲娜老师说的有道理。不过能考虑到优惠的部分,穆,谢谢你。” 他想当然的以为是穆清说动了喻一枫,但他话音刚落,穆清却摇了摇头:“不,这不是我说的,是他直接考虑好了之后告诉我的。” 尤莉亚老师看着满脸震惊的同事们,悠悠叹了口气:“你们真是太天真了,能追到穆的人,会考虑不到这点细节吗?” ——“对哦!” ——“有道理!” 剩下几个人纷纷附和,穆清笑着和大家又聊了一会儿,便在伊莲娜的催促下走了出去。 ——“刚刚你还在教室里的时候我下去看了一眼,你的‘好友’已经在等你了,我们就不多耽误时间了,快去吧!” ——“去吧,未来再见!” ——“一路平安!” 同事们的祝福声逐渐远去,穆清穿过熟悉的走廊,忽然也生出了一点不舍。他慢下脚步,仔细地看着平时几乎不会注意到的角落,看墙上的壁画,看窗外落进来的阳光,看门口来来往往朝气蓬勃的学生。 可今天走进教学楼的学生里,却忽然多了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喻一枫推开透明的大门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刚刚走下楼梯的穆清,略显担忧的神情这才放松了下来。 穆清看着快步走到自己身边的人,轻声问他:“你平时不是都不愿意进来吗,怎么今天忽然改了?” 喻一枫悄悄握了握他的指尖,又很快地松开了手,陪着他一起向外走去:“你这么久都没有下来,我怕你是被同事们感动哭了,就打算进来提供一下怀抱和肩膀。” 穆清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今天大家要庆祝?” “因为他们是在我店里定的蛋糕。” 穆清失笑:“原来是这样。” 此时两人已经走出了教学楼,并肩来到了绿树成荫的校园里。 没走出独院,喻一枫却忽然停了下来:“还记得这里吗?” 穆清略一思考:“那次你来给我送教案的地方?” “嗯。”喻一枫笑着点了点头,“那时候其实我是故意早去的。我希望冻惨一点,这样你看到我说不定会心软,说不定还会给我一个拥抱——” 他的声音忽然停住了。 穆清伸出了双臂,在和煦的微风中拥抱了他。 “现在你获得一个拥抱了。” 喻一枫迟疑了片刻,忽然问他:“我还可以有更多的拥抱吗?” “当然可以。” 穆清又抱了他一下:“不必拘泥于以前的事情,你只需要知道,从今往后,我的拥抱、亲吻,以及所有亲密的接触,全部都只属于你一个人。” 只属于你一个人。 喻一枫看着面前的人,眼眶忽然有些微微发热。 他深吸了一口气,牵起了穆清的手:“那,我们回家?” “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