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先生的溺爱公式》作者:不戴套的键盘 文案: 自有记忆以来,温亦然就明白温亦尘是他的兄弟,他们之间注定了有无法跨越的鸿沟。 温亦然将爱意小心翼翼地埋藏,做一个恪尽职守的好弟弟,直到秦风的出现,彻底打碎了他所有的期望。 都说百无一用是情深,温亦然原来是不相信的,后来他才明白,情到深处,心不由己。 此文狗血高能,前期虐受,后期虐攻,伪兄弟。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亦尘,温亦然 ┃ 配角:樊向阳,秦风,乔希恒,顾青,陆航 ┃ 其它:伪兄弟,狗血,HE ☆、【序章】 碧蓝的海面波光粼粼,一艘纯白的豪华游艇上气氛如履薄冰。凶神恶煞的刀疤男站在船头,一手握着开膛的枪指着跪在一旁的青年男子,一手揪住匍匐在地奄奄一息的男人的头发。 “温亦尘,你到底想好了没?要救哪一个?还是说他们俩,你一个都不想让他们活?!” 血水渗透温亦然纯白的衬衫,被人打断的手指根本无法支撑地面,只能狼狈地趴在地上,任由刺骨的疼痛贯穿全身,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被刀疤男用枪指住脑袋的秦风向温亦然投去求救的眼神,在温室长大的少爷从未见过如此真枪实弹的场景,只希望能够早日脱离这场苦难。 “郑海,你有什么事就冲我来,不要伤害他们。”温亦尘看着温亦然身上鲜血淋漓的伤口,心如刀绞却又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只为了不让对方有任何可乘之机。 “啧,温大少这是想一个换俩?”郑海不屑地笑了一下。 温亦尘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废话少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呵呵。”郑海阴沉的笑令人毛骨悚然,“我想看看,你怎么在这两人之间选一个活下来。” 温亦然还未回答,突如其来的浪潮将游艇高高甩起,秦风一个重心不稳顺着光滑的船面下滑,温亦尘眼疾手快地将秦风拽到身后。原以为是老天帮忙,有惊无险地获救一个,熟不知秦风早已和郑海串通一气,要置温亦然于死地。 巨大的海浪掩盖了盘旋在高空的直升机哗哗作响的声音,樊向阳神色紧张,询问身边手握□□的男人:“你有多少把握可以射中?” 男人瞥了一眼樊向阳,轻轻一笑:“樊少这是不信我的枪法?” 说话的男人叫陆朔,退役于英国皇家骑兵队,曾在2500米的距离上,用L115A3型远程□□击毙两名恐怖分子,他的枪法精准无比,可谓百发百中,从未失手过。 “是我紧张了。”自从听说温亦然被郑海挟持,樊向阳的心一直吊在嗓子眼,这几日连眼睛都没合过。 “别紧张。”只听子弹上膛,陆朔从容一笑,“很快就结束了。” 人质逃走了一个,如今郑海的手上只剩下温亦然,这是他最后的底牌。郑海一把拽起温亦然,冰冷的枪口对准他的脑门,放肆大笑:”哈哈,温亦尘,看来老天爷已经替你做选择了!“ 温亦然勉强睁开被血水打湿的睫毛,他看到秦风仿一脸惊恐地躲在温亦尘身后,温亦尘高大的身躯像一堵高耸入云的墙,牢牢挡在秦风面前,随时能为那人抵挡千军万马。 这样感人肺腑的场景□□裸地嘲讽了温亦然小心翼翼珍藏多年的爱意,他自欺欺人地以为温亦尘是爱他的,只是横加在他们之间的阻碍太多,让温亦尘无法决断。现在看来,温亦尘所谓的温柔从来不属于自己,这个男人会对他关怀备至,也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弟弟。 那一夜的缠绵缱绻在血液里流淌,骨髓中都渗透着令人筋骨酸软的温暖,如今只剩下锥心刺骨的寒凉。 从始至终,温亦尘都不曾属于他。 温亦尘眼见温亦然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完全不顾自身安危想上前与郑海来一场殊死搏斗,可从天而降的子弹突然穿透郑海的后脑勺,滚烫的血液猝不及防地飞溅满地,不少还溅落在温亦尘冰凉的面孔上。 郑海的双眸瞪得如铜铃一般大,仿佛眼前的一切多么不可置信,他的身躯缓缓向后倒去,最终掉入了大海之中。直升机上的陆朔收起枪,转头问樊向阳:”有烟吗?“ 樊向阳愣了一秒,随即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替陆朔点上烟。刚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樊向阳还没反应过来,陆朔射出的子弹已经穿过郑海的脑袋,瞬间令他命丧黄泉。 陆朔将枪丢到座位上,重重吸了一口烟,缓缓呼出烟圈:”这种场景樊少见过不少吧?“ 杀人对樊向阳这种混黑道的家族来说是家常便饭,他自认枪法够快够准,可刚才陆朔的枪法却让他大开眼界。直升机距离船面差不多有2500米,之前听徐枫称赞陆朔的枪法还以为吹嘘的成分居多,若不是今天亲眼看到,樊向阳是绝不会相信的。 郑海一死,温亦尘像疯了似的冲上前,脱下身上的外套牢牢裹住温亦然衣衫褴褛的身躯,不停安慰以为受惊的人:”然然,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温亦然无视一脸焦急的温亦尘,缓缓举起那只被郑海废了的右手,怔怔地出神望着。温亦尘的心在半空狠狠跳了一下,只听温亦然轻声道:”扶我起来。“ 温亦尘小心翼翼地将温亦然搀扶起来,两人还未完全站稳,温亦然用尽浑身的力气将温亦尘推开,用仅能活动的左手抓住栏杆,一只腿跨了出去,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上面看着一脸慌张的温亦尘。 秦风想要搀扶温亦尘,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拍开,眼前的温亦然已经没有了对生的期待,连眼底炙热的爱恋都一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温亦尘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他不知道温亦然想干什么,但又不敢惊动眼前心思脆弱的人,只能放低声音,轻柔地诱哄对方:”然然,你不要坐在那里,很危险的。有什么话,你下来说,好不好?“ 温亦然双眸含泪,唇角勾着浅笑,依稀回到了年少时的模样。那时候,他还没有爱上温亦尘。 当郑海将他和温亦尘的电话录音播放给温亦然听时,温亦然是不相信的,他不信温亦尘会如此果断地选择秦风,更不相信自己在温亦尘心中没有一席之地。因为温亦尘的选择,郑海打断了他的右手,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几次昏死过去,又被冰水浇醒过来。 原来爱一个人,要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 “温亦尘……如果可以,我希望从没遇见过你。” 温亦然看着温亦尘,缓缓张开双臂,摇摇欲坠的身体微微后仰,仿佛彻底解脱一般。 “不要——” 温亦尘如困兽般的嘶吼声响彻天空,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可一切为时已晚,温亦然的指尖滑过他的手掌,紧接着扑通一声,坠入汪洋大海。 这一刻,温亦尘的心随着温亦然一起跌入了海底。 温亦尘爬上栏杆,也想一同跳下去,好在秦风反应够快,他冲上前死死拦腰抱住温亦尘,大声叫喊那几个目瞪口呆的保镖:”还不快把他拦下来!“ 保镖闻声上前,其中两个抓住温亦尘的手,另外两个拽住他的脚,好不容易将温亦尘拦了下来:”温少爷,你不要激动!“ “然然!然然!你回来!回来啊!” 失去了才知道后悔,得到了却不知珍惜,温亦尘犯了一个天下人都会犯的错。只是有些人的错误可以弥补,而他的错误却需要用余生忏悔。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啦,今天开新文,么么哒。 仙女们久等啦。 ☆、【第一章】 前往伦敦市中心的高速公路上,一场车祸夺走了温亦然父母的性命,被母亲护在身下的温亦然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干涸的血迹凝固在温亦然稚嫩的面庞,他瑟瑟发抖地蹲坐在手术室门口,脑海里不停闪过父母血流不止的模样。 接到医院通知的温泽和童筱带着温亦尘马不停蹄地赶来,最终还是晚了一步,温亦然的父母因抢救无效而宣布死亡。 温泽看到弟弟温绗冰冷的尸体,眼泪猝不及防地滑落,童筱承受不了这样生死离别的场面而紧紧抱着温亦尘,哭得泣不成声。 这一年,温亦然五岁,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温亦尘。 温绗当年执意与钟琳结婚,导致父亲一气之下将他赶出家门,往后五年他从未踏进家门半步,以此来向父亲抗议。 虽然离开温家的生活大不如前,但好在温绗和钟琳恩爱有加,小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温泽本来想等过几年,父亲气消了,便把温绗一家接回来。 谁都没想到,这一别竟是永远。 温泽忍着撕心裂肺的剧痛走到温亦然面前,缓缓蹲下身,这是他第一次见温亦然。相比温绗,温亦然长得与钟琳更为相像。 “然然。”温泽心中说不出的懊悔,如果当年他能够阻止父亲,温绗也不会落得这样凄惨的结局。 温亦然从未见过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仔细打量发现这人眉宇间与父亲有几分神似,无端多了许多好感。 “是我对不起你父亲。”温泽一边忏悔,一边将温亦然搂入怀中,“还好你没事。” 温泽的怀抱宽厚温暖,不经让温亦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每当自己受伤委屈时,父亲总会给他一个拥抱,安慰他不会有事。 温绗和钟琳下葬以后,温泽即刻办理了收养温亦然的手续,并向警局施压尽快找到肇事者。因为死者是温氏地产的小公子,警局方面相当重视,很快确定了肇事司机的身份,可惜的是,那人早已逃之夭夭,不知去向。 温亦然回到温家第一天,温泽便将大他两岁的温亦尘叫来嘱咐:“亦尘,从今天起,然然就是你弟弟了,你要好好保护他,知道吗?” 向来在家像个小皇帝的温亦尘突然多了个弟弟,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他不想承认不知从何而来的温亦然是他弟弟,但迫于温泽的威严,他又不得不服从。 温亦尘生得精致漂亮,完全继承童筱的美貌,但漂亮归漂亮,连半分女气都没有,绝不会让人错认为女生。孩子通常对漂亮的人或事物没有多大抵抗力,温亦然先前在医院见到温亦尘时,就有一种冲动想要靠近他。 “你好……”被温泽护在怀中的温亦然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温亦尘讨厌温亦然,这个从天而降的弟弟无端夺走了父母对他的关爱,尤其向来不苟言笑的温泽每次见到温亦然,总是柔声细语,还会将他抱在怀中,逗他开心,这都是自己没有的特权,凭什么温亦然可以? 温亦尘极面无表情地和温亦然握了握手:“你好。” 这是一个不愉快的开始,温亦然在温亦尘的面孔上没有读到半分喜悦,他明白自己在这个家是多余的。 温亦尘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精神,和温亦然一直相安无事地共处到他上了高中。 两人同在一所学校,温亦然在初中部,温亦尘在高中部。他们每天一起出门,由司机送到学校,进校以后,便互不相干。 温亦尘有意疏离温亦然,他自认能够像现在这样平心静气对待一个横空降临的弟弟,已经实属不易。好在温亦然擅长察言观色,他知道温亦尘不喜欢他,即便自己很想靠近对方,也只能保持适当的距离,以免惹得温亦尘对他更加厌恶。 当温亦尘以为,他和温亦然的关系会这样不瘟不火地持续到分道扬镳,一次小事件却在他心底激起了水花。 那天是温亦然十五岁生日,出门前童筱特地嘱咐温亦尘,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去温亦然班级接他,给他一个惊喜,如果可以,最好趁午休出去买个生日礼物。 温亦尘讨厌形式感的东西,更讨厌无论童筱还是温泽都把温亦然当成温室里的花朵一样守护,小心翼翼得仿佛一不留神他就会枯萎。 因为受不了童筱狂轰滥炸的念叨,温亦尘在学校附近的精品店随手挑了支钢笔作为礼物,他知道无论自己送什么,温亦然都会高兴地接受。 到了放学的时间,温亦尘无奈推掉同学邀约,跑到初中部去接温亦然。来到教室,温亦尘发现里面早已空无一人,正觉得奇怪,一个学生迎面慌慌张张跑来。 “温学长!”学生见到温亦尘活像见到救星,“亦然,他被高年级的几个流氓抢劫了!” “什么?”温亦尘面色瞬间变得凝重,“他现在在哪里?” “就、就在学校操场后面的花园。”学生脸色被吓得脸色惨白,连说话都带哆嗦。因为他乖乖交出口袋里的钱,高年级那几个没多为难他就放他走了。 温亦然平时看着糯软好欺,关键时刻脾气竟然那么犟,死都不肯把钱交出去。 虽说温亦尘不喜欢温亦然,但也没有别人欺负温亦然的道理。他一路狂奔来到后花园,果不其然温亦然死死抱着书包倒在地上,几个身强体壮的男生对着他瘦弱的身躯拳打脚踢。 温亦尘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打破混乱的场面,严肃禁欲的面孔透出一股戾气:“你们在干什么?” 几个人齐刷刷转过头,他们先是无谓地窃窃私语几句,随后其中一个男人一把拽起温亦然的头发,毫不畏惧地向温亦尘挑衅:“哟,这不是温大少么?来救你弟弟?” 温亦然脸上、身上都是伤口,他被迫仰起头,剧烈的疼痛几乎逼落盛满眼眶的泪水,为了不让温亦尘担心,温亦然死死咬住牙,将疼痛的哽咽声吞回肚子。 “你们还知道他是我弟弟?” 温亦尘的脸长得太过精致漂亮,以致于对方根本不将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戾气当回事,把他当作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温大少这是想替代你弟弟?”男生恶狠狠地揪了一下温亦然的头发。 温亦然双眸中跳动着红色火焰,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紧握的双拳指骨咯咯作响,像是随时准备出击:“放了他。” “那就要看温大少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说完,男生向站在一旁的两个人递了个眼色,那两人瞥了一眼温亦尘瘦弱的身板,扭扭脖子,一步步朝他逼近。 温亦尘微微勾起嘴角,轻松自如地应对凶猛的攻击,转眼之间两个男生嚎叫着倒地,一个紧紧抱着被扭断的胳膊,一个紧紧抱着被踢得无法动弹的腿。 谁都没有想到,看似弱不禁风的温亦尘有这样的身手。只见温亦尘面无表情地走向挟持温亦然的男生,不等对方有反抗的机会,一把扼住他的脖颈,然后狠狠摁在地上。 男生的面孔因窒息而涨得通红,他死死抓着温亦尘的手臂,费力地吐出几个字:“放……开……” 温亦尘面容阴冷,眉眼微垂:“想要钱?” 说罢,温亦尘从口袋里掏出大把英镑塞进男生张大的嘴里:“你是什么东西?你别忘了,温亦然他姓温。” 温亦然见男生几乎快喘不过气,生怕闹出人命,不顾浑身疼痛,触碰温亦尘的手:“哥哥,快放手……” 温亦尘犹豫了一下,松开手。男生还未从缺氧的窒息感中缓过神,只见温亦尘抬起手,利用手肘狠狠击中他的腹部。 男生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哀嚎痛呼,温亦尘冷冷一笑,抱起受伤的温亦然。 这是第一次温亦然离温亦尘那么近,近到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感受到温亦尘心脏跳动的节奏。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章虽然和《朱砂痣》有联系,但还是希望仙女们当作独立文来看。因为写《朱砂痣》的时候很多情节都没完全设想好,写的也不够成熟,这次写了大纲,所以情节会有很大变动,会跟《朱砂痣》对不上,所以仙女们请不要介意。 ☆、【第二章】 “为什么不把钱给他们?” 温亦尘第一次发现,他那么不了解温亦然。看似柔弱怯懦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常人想象不到的坚强的心。明明只要乖乖交出身上的钱,就可以全身而退,温亦然却选择了以抗争的姿态面对暴行。 “因为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温亦然说得很轻,但温亦尘听得一清二楚。 温亦尘低头,看了一眼温亦然,向来冷若冰霜的脸上难得浮现一丝笑意。那层阻隔在两人之间的冰山,似乎正在悄然无声的融化。 “你做得没错。”温亦尘一反常态变得友好起来,他掂了掂怀里没多重的的温亦然,话锋一转道,“妈妈今天特地做了奶油蛋糕,记得多吃点,你太轻了。” 温亦然的头靠着温亦尘的胸膛,心底暗藏的情愫一点点破茧而出,如果温亦尘能够一直对他那么温柔,那就太好了。 在校门口等待的司机看见受伤的温亦然,赶紧给温泽打了电话报备,家庭医生早在温亦然没到家前便准备就绪。温亦然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好几处,医生上药的时候,他好几次疼得要哭出来,但看见温泽关怀的眼神,他又立刻咽了回去。 “这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伤成这样?”童筱拉着温亦然的手,心疼地说道,“然然,你要是太疼就喊出来,别忍着。” 温亦然疼得脸色发白,牙齿紧咬内唇,倔强地摇摇头。 温亦尘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观察温亦然的一举一动。他记得温亦然小时候喜欢跟在自己身后,但每次都保持一定距离,不敢靠得太近,又舍不得站得太远,战战兢兢的样子像极了无家可归的小猫。 在温家,没有人把温亦然当外人,温泽和童筱将他视若己出,对他的关爱甚至超过了对温亦尘的。可是,只有温亦然明白,无论如何他都摆脱不了寄人篱下的事实。因为父母双双葬生车祸,温泽和童筱才好心收养了自己,他不能恃宠而骄。 温亦然这样的想法,没有人知道。 温泽从温亦尘口中了解了事情经过后,黑着脸给学校的理事会打了个电话。会长在电话里再三向温泽承诺,三名敲诈勒索的学生马上会被开除学籍,此类事情也绝不会再发生。 温氏每年向学校捐款的数目,让理事会的人不敢得罪这尊大佛。所以,这次温亦然在学校遭受暴力,校方格外重视,谁都不敢马马虎虎处理了。 晚餐过后,温亦然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坐下没多久,温亦尘就来敲门:“在吗?” “啊、在!”温亦然紧张得站起来开门。 温亦尘没有进去,只是将自己买的钢笔送给温亦然:“喏,礼物。” 看得出来,这支钢笔不贵,漆黑的外表暗沉无光,着实说不上好看。这是温亦然第一次收到温亦尘的礼物,小心翼翼地将它当作世间珍宝,爱不释手地摸了几下,最后抬起头来,甜甜一笑:“谢谢。” 温亦然的笑容,令温亦尘的心跳漏了半拍,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对方看上去蓬松柔软的黑发:“不客气。” “哥……”温亦然突然收声,他记得温亦尘不喜欢自己叫他哥哥,脸色白了白道歉,“对不起。” 温亦尘高出温亦然半个头,听到那声糯软的哥哥,他的心开始动摇了。 “嗯。”温亦尘低头,凑近温亦然道,“那我以后叫你然然。” 温亦尘猝不及防的亲昵举动,吓得温亦然瞬间后退了几步,活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温亦然本以为温亦尘会生气,想不到温亦尘却笑了:“我那么可怕吗?” “不、不是。”温亦然急忙摇摇头,“就、就是……”他想了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措辞解释,最后还是温亦尘替他解围。 “没关系。”温亦尘双手插进口袋,半倚着房门,慵懒地看着温亦然。 温亦然紧紧握着钢笔,手心都开始冒汗了,完全不敢看温亦尘的脸,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我,我休息了,晚安。” 温亦尘不再逗弄温亦然,轻声道:“晚安。” 经历这次校园暴力后,温亦尘对温亦然的态度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仅与温亦然同进同出,还对他关怀备至,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受宠若惊的温亦然以为温亦尘不过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往后数年,温亦尘对他的态度未曾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也因为这样的温柔,温亦然开始幻想,温亦尘对他有超越兄弟以上的感情。直到最后,温亦然明白,那样的温柔下掩藏一把利刃,在措手不及的时候,将你伤得体无完肤。 温亦尘上了大学后就过上了纸醉金迷的日子,成天玩乐不务正业,气得温泽断了他的信用卡。可温亦尘是谁啊,温氏地产的继承人,谁敢得罪?所到之处,不需要他结账,就有一帮子狐朋狗友上赶着替他付钱。 温泽实在没办法,最后和温亦尘下了死命令,二十五岁的生日过后必须回到公司工作,否则他就和温亦尘断绝父子关系。 温亦尘知道温泽的性格,他这个父亲言出必行,如果他敢违抗,温泽就敢昭告天下他不再是他的儿子。被迫无奈,两人达成共识,温亦尘二十五岁以前,温泽不再干涉他的人生,他想怎么玩都可以。 一张好看的脸,配上温氏地产继承人的身份,男男女女都对温亦尘趋之若鹜。温亦尘也男女不忌,只要看得上眼的,都能求得一夜鱼水之欢。天明过后,他们各奔东西,谁都不认得谁。 温亦尘自己都未曾意识到,他挑选的每一个床伴,总有几分长得像温亦然。朋友调笑温亦尘是弟控,连挑对象都照着温亦然的模样来。温亦尘只当是个笑话,听过就算,毕竟谁会爱上自己的弟弟? 今晚是顾远扬的生日,温亦尘喝得太多,直接在他家住下了。喝得烂醉的温亦尘压根不知道,这天晚上顾远扬和其他几个好友叫了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过来玩,因为男孩不愿意和那么多人一起玩,他们直接把人给□□了。 隔天,男孩不堪屈辱,跳海自杀。都是有钱有势的人,死了这么个人大家都不在意,就算查出来了,父母也有足够的人脉保他们无事。 温亦尘一觉醒来发现已经九点了,他答应了温亦然今天要送他去医院报道实习,距离报道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温亦尘本想和顾远扬打招呼,但找不到他人,也就懒得说了。 温亦尘一路超速回到家,没想到温亦然还在等他。他不顾一身酒气抱住温亦尘道歉:“然然,对不起,我昨晚喝多了。” 温亦尘夜不归宿是司空见惯的事,温亦然被他身上的酒气熏得有点恶心,但还是忍住内心的失望选择原谅:“没关系,你去休息吧。阿姨安排了司机送我。” “那怎么行?我答应了今天要送你去医院的。” 童筱听见温亦尘的声音,从楼上走了下来,责备了温亦尘几句:“知道今天要送然然去医院,你还喝成这副德行?” “妈——”温亦尘示意童筱别再继续说了。 童筱没搭理温亦尘,走到温亦然身边道:“然然,司机都准备好了,我送你出去。” “我说了我会送然然的!”温亦尘对温亦然有着极强的独占欲,这些年更是有增无减,但凡关于温亦然的事,他必须亲力亲为,哪怕是童筱也不能善做主张。 童筱被温亦尘的气势吓到了,皱了皱眉:“你这酒气冲天的怎么送然然?万一再被抓个酒后驾车。” 温亦尘的语气不容拒绝:“那让司机送,我陪然然去。”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一下错别字。 ☆、【第三章】 这次的实习医院是温亦然自己申请的,而且是敲定结果后,无法更改的情况下才在餐桌上提起。温亦尘没想到温亦然瞒着自己,就把实习医院的事情敲定了。温氏涉足领域广泛,有自己的医院,各类精密医学仪器都比英国其他医院先进。 很多医学院的学生毕业后,第一志愿都想进入温氏医院实习。因为在温氏医院不仅可以学到最先进的医学技术,工资待遇还比其他私立医院高出两到三倍。温氏每年招收的应届毕业生有限,只会从全英排名前五的医学院中挑选五名学生就职。 温亦然身为温氏小公子,大家都以为他进温氏医院实习是理所当然的事。谁都没想到,温亦然反其道而行,没有申请私立医院,而是申请了待遇和技术都一般的国立医院。 这个消息一公布,瞬间在学校炸开了锅,同学都对温亦然这样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 温亦尘至今不懂,为什么温亦然会善做主张敲定实习的事?送温亦然去医院的路上,温亦尘不死心地劝说:“然然,那家公立医院太普通了,你在那里根本学不到东西。” “我知道。”温亦然实事求是说道,“我在医学院成绩一般,实在够不上温氏医院的招收条件,就算靠关系进去了,也只是拖后腿而已。” 温亦尘蹙了蹙眉,沉声道:“谁跟你说这些话的?是不是学校有人在你背后嚼舌根?” “没有,你别多想,只是我这么觉得而已。” 在学校谁敢欺负温亦然?先不说他温氏地产小公子的身份,外界都知道温亦尘宠这个弟弟宠上了天,碰不得摸不得。谁和温亦然作对,那就是和温亦尘过不去。因为温亦尘的关系,温亦然就读医学院这几年,只交到了陆航这一个朋友。 倒不是陆航胆子大,因为温陆两家有生意上的往来,陆航吃准了温亦尘不敢拿他怎么样。 温亦然表面看着温软听话,骨子那股倔强和去世的叔叔温珩一模一样。猜到是这样的结果,温亦尘早就和温亦然实习的医院提前联系过,嘱咐带他实习的主任医师时刻向他汇报温亦然的动向。 温亦尘并没觉得自己在监视温亦然,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保护温亦然所需的必要手段。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陆航早就到了,看见温亦然就朝他狂奔过来。没来得及给温亦然一个拥抱,就被温亦尘一巴掌呼开了,温亦尘把温亦然挡在身后,不客气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卧槽,下手不会轻点?我可是靠脸吃饭的。”陆航咋咋呼呼吼道。 温亦尘耐着性子重复了第二遍:“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陆航是有点怕温亦尘的,这人虽然长了一张比女人还好看的脸,看起来似乎没什么攻击力,但他听说温亦尘黑带九段,打起来真会打死人。 “我也在这家医院实习啊。” 温亦尘转过身,看着温亦然说道:“然然,你没告诉我陆航也在这家医院实习。” 温亦然知道温亦尘不怎么喜欢陆航,故意瞒着没有说,没想到陆航还找死凑上来,这回他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然然,你故意骗我?”温亦尘讨厌被温亦然欺骗,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有关温亦然的一切他都有权,也必须全部知道。 陆航见势不妙,不怕死地冲上前把温亦尘身后的温亦然拽出来,大喊道:“我们要迟到了,先走一步!” 看着两人手牵手离去的背影,温亦尘怒睁着眼,双手紧握成拳,指骨咯咯作响,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温亦尘转过身,打开驾驶室的门,朝司机命令道:“下车。” “温少爷,您要去哪里,我可以送您去。”司机怎么敢让温亦尘自己开车。 温亦尘一拳重重锤在车顶,怒吼道:“我他妈让你下车,听不懂吗?” 司机被温亦尘的怒气所震慑,连滚带爬地走下车。温亦尘开着显眼的红色法拉利,在高速公路上以每小时120码的速度狂飙,最后因为思想走神和前方的车辆发生追尾事件。 幸好没有人在车祸中受伤,接到报警的警察赶到事发地。经调查,警察发现温亦尘体内含有超标的酒精,决定吊销他驾照一个月以示惩戒,剩下的赔偿问题就留给双方的保险公司。 温亦尘气得狠狠踹了栏杆两脚,然后打了电话给保险公司,让他们来把车拖走。 乔希恒接到温亦尘的电话时,正好结束部门会议,原以为温亦尘想找他喝酒,结果却是让他接人。乔希恒和秘书打了声招呼,按照温亦尘分享的地理位置,很快找到他的所在地。 乔希恒和温亦尘是在去年的商业酒会上认识的,虽然温亦尘没有正式接手温氏地产,但往年温氏地产的几个重大投资案他都有参与。温亦尘表面看起来喜欢花天酒地,对温氏地产不怎么伤心,可经商手段比他父亲温泽狠多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天使的面庞,魔鬼的心,说的大概就是温亦尘了。 “你怎么回事?”乔希恒问完,就闻到温亦尘身上的酒气,似乎明白了个大概,“你不会酒后驾车,让警察逮着了吧?” 温亦尘毫不客气地说道:“乔希恒,你能不能闭嘴?” “啧。”乔希恒轻轻一笑,似乎习惯了温亦尘的口无遮拦。 “送我回家。” “行吧。” 温亦尘没到家,抢车的事情就传到温泽耳朵里,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司机说的。温泽打电话告诉童筱,让她问问清楚,温亦尘一天天的折腾到底想干什么? 童筱刚和温泽通完电话,温亦尘就到家了,一进门打了声招呼,就直冲二楼,都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这时候,保险公司的电话又打进来,说是要和温亦尘聊聊事故赔偿的事。 “你和我说吧,都一样。”童筱结下了温亦尘的烂摊子。 处理完保险公司赔偿的事,童筱来到温亦尘的房间,发现人不在房间,后来在健身房找到他。 温亦尘戴着拳击手套,一拳一拳砸在沙袋上,宣泄着自己的怒气。童筱坐到一旁,没有打扰他。等到温亦尘发泄完了,脱下手套,打开矿泉水,喝了半瓶:“妈,你找我有事?” “酒后驾车,保险公司不给予赔偿,刚替你收拾完,你是不是得感谢一下你妈?” 童筱虽然上了年纪,但姿容依旧优雅。尤其是从内而外散发的气质,就知道这人的出生非富即贵。 温亦尘不屑地撇撇嘴:“保险公司都吃人不吐骨头。” 童筱抬眼说道:“你酒后驾车还有理了?” “不就是一辆破车。”温亦尘用剩下的半瓶矿泉水浇到自己头上,“再买一辆不就完了?” “你说得到很容易,你爸都快被你气死了。” 温亦尘冷笑道:“气就气吧,他也不是第一次想打断我的腿了。” “跟我说说,怎么回事?”毕竟是自己的儿子,童筱对温亦尘还是知根知底的。每次温亦尘心里有气,又不能撒,就会来健身房打沙包泄愤。 温亦尘犹豫半天,问道:“妈,你知不知道,陆航和然然在一家医院实习?” “不知道。”童筱从柜子里拿了条毛巾,扔到温亦尘头上,“把头擦干净,小心着凉。” “你能不能想办法把然然弄回我们自家医院?” “亦尘,然然不是小孩子了,他有权选择自己的人生。”童筱没有察觉温亦尘对温亦然几近畸形的占有欲,只当他们兄弟关系好,温亦尘只是关心温亦然而已。 听到这话,温亦尘蹭得一下站起来,火气比先前更大了。 “妈,你先出去吧,我再打会儿拳。” 作者有话要说:占有欲爆表的渣攻,嘿嘿嘿。 为啥锁窝这章!!! ☆、【第四章】 “我靠,吓死我了。”陆航拍拍胸膛,一副死里逃生的样子。 温亦然被陆航夸张的样子逗笑了,笑得眉眼弯弯:“我哥又不会吃了你。” “确实不会吃了我。”陆航走在温亦然前面,转过头道,“但他会打死我。” 两人有说有笑来到实习生登记口,陆航凭着一张风流俊逸的脸和甜言蜜语的嘴,把登记处的美女护士逗得咯咯直笑:“你这人真有意思,赶紧签名吧,张医生已经在办公室等你们了。这条道走到底,靠右边的就是他的办公室。” “谢谢,小姐姐。”陆航快速签好自己的名字,招呼温亦然上前,“亦然,你过来签字吧。” 温亦然没有用登记处配备的笔签名,而是从口袋里掏出那支当年温亦尘买给他作为生日礼物的钢笔。这支钢笔已经陪他走过七个年头,蹭掉了不少黑色的漆,痕迹斑驳的样子着实说不上好看。 陆航认得那支钢笔,据说是温亦尘第一次送给温亦然的生日礼物,一直被温亦尘当个宝贝似的藏着,走哪儿都必须带着,谁都碰不得。 “走吧。”温亦然签完字,催促陆航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陆航总觉得温亦然对温亦尘的态度,不像是普通弟弟对哥哥的崇拜之情。温亦尘对温亦然的保护,也不像是普通哥哥对弟弟的疼爱。两人仿佛互相牵制,相互需要,谁都离不开彼此。 这种感情,似乎有点畸形。 张医生带着温亦然和陆航参观了医院,向他们介绍了餐厅和各个部门所处的位置。最后,经过一个隔离病房时,他着重提醒了一句:“这间病房是专门隔离艾滋病患者的,你们的电子卡没有这间病房的权限,所以进不去。” 陆航出于好奇心多问了一句:“张教授,我听说医院正在研究控制艾滋病的药物,请问有进展吗?” “第一期研究已经完成了,正在等待政府审批第二期研究资金。”说起资金问题,张医生的脸上出现了几分担忧,“如果顺利的话,明年年底就可以研究出来了,到时候这些患者的病应该都可以得到控制。” 张医生的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尖叫声。 一名艾滋病患者借着医生开门出来的时机,趁机从隔离病房逃了出来。男人手握尖利的水果刀,毫不留情地朝手腕割了下去,刺目的鲜血滴滴答答滑落。狰狞的笑容将他的脸衬得如同地狱爬上来的修罗,他放肆挥舞着流血的手,雪白的墙壁被血迹染红,还有不少溅落在受惊路人的面庞。 “我要你们都陪我一起死!”男人声嘶力竭的怒吼里透出无尽的绝望。 温亦然看见男人脖颈上的血肉已经开始溃烂,这是免疫系统遭到破坏才会出现的情况,看来他已经时日无多。 陆航这人别看平时吊儿郎当,一副天大地大,谁都没有他大的模样,碰到这种场景他的脚都发软了。温亦然记得有一次大学解刨课上,陆航中途出去吐了好几次,最后吐得面色惨白,教授都看不下去,才特别施恩让他早点回家。 相比吓得魂飞魄散的陆航,温亦然冷静得就像威严不动的泰山。 穿着隔离服的几个医生和保安闻讯赶来,及时控制了情绪失控的病人,只是这一层的所有人员都必须被关进隔离室进行检查后才能离开。张医生趁温亦然和陆航接受检查的时候,偷偷让一名护士打电话通知温亦尘过来。 温亦尘在健身房打拳击的时候,习惯将手机调到静音,所以错过了医院打来的电话。 打完拳,温亦尘想洗个澡就去医院接温亦然,结果看到自己错过了好几个医院打来的电话。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温亦然出事了,赶紧打了回去。接电话的护士向他大概讲述了事情的经过,表示温亦然还在等检查报告,在结果出来前,任何人不得离开隔离室。 温亦尘急冲冲要出门,完全把自己驾照吊销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童筱在温亦尘冲出家门前厉声叫住他:“你现在干什么去?你爸快回来了,你就不能安生点,不惹他生气?” “然然医院出事了,我要去接他回来。”温亦尘来不及和童筱解释事情经过,穿上鞋子就准备走。 童筱把温亦然当作半个儿子,听说他出事自然担心,不再责怪莽撞的温亦尘,转而嘱咐道:“你的驾照被吊销了,就别自己开车了,让司机送你去。” 温亦尘赶到医院时,温亦然还被关在隔离室,他想要进去,却被外头的医生阻止:“先生,您现在不能进去。” “你算什么东西?”温亦尘完全不给医生面子,“我要接温亦然回去,把他放出来。” 医生这才意识到,和自己说话的人是温氏地产的继承人温亦尘。 温亦尘从不在电视上露脸,只有跟他有过接触的人,才能认出他,医生没认出来也是情理之中。 “温先生,您这样做让我们很为难,我们也是为了温少爷好。”医生虽对温亦尘目中无人的态度有点火大,但也不敢得罪他,只能尽他所能安抚。 温亦尘表面看起来温文尔雅,实则脾气暴躁,说话不喜欢重复第二遍。他不顾医生的阻拦,直闯隔离室,连撞了几个人,终于看到和陆航坐在一起的温亦然。 “然然。”温亦尘看见毫发无伤的温亦然不经松了口气,“走了,跟我回家。” 温亦然惊讶的问道:“哥,你怎么来了?” “医院打电话到家里的。”温亦尘没有将自己委托张医生的事告诉他。 陆航看见温亦尘,像见到了救命稻草,就差没一鼻涕一把泪了,惨兮兮地苦求道:“把我也一起带走吧,我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打电话叫你爸派人来接你。”温亦尘毫不留情地拒绝。 温亦然以为温亦尘不知道,特地解释道:“可我的结果还没出来,不能走。” “不用等了,回我们自家的医院检查,这种破医院能检查出什么来?别再把乱七八糟的病传给你。” 隔离室的人不少,听完温亦尘的话都目瞪口呆,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完全不懂人情世故。 “那我们把陆航一起带走,好不好?”温亦然央求道。 温亦尘不喜欢陆航,说得再深一点,但凡和温亦尘走得太近的人,他都不喜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温亦尘逐渐将温亦然视作自己的私有物,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人的生活重心就该围绕自己转,眼里也只能有他。 这种可怕的占有欲让温亦尘越陷越深,而他却浑然不知。在温亦尘的人生辞典里,只有他不要的,没有他得不到的。 说到底,温亦尘只是享受被爱,而不用付出的感觉。 温亦然向来听温亦尘的话,除了实习的事情,他的人生都是按部就班,按照温亦尘喜欢的方式实现。他抱歉地看了一眼陆航,轻声说道:“陆航,对不起啦。” 陆航哭死的心都有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温亦尘把温亦然带走,而自己继续待在这不透气的隔离室。 温亦尘带温亦然去温氏医院做了一个全身检查,毕竟是自家医院,所有的待遇都是贵宾级的。两三个医生围着温亦然一个人转,生怕招待不好这位小少爷,转头就被温亦尘骂得狗血淋头。 检查完以后,回家的路上,温亦尘决绝地说道:“那家医院你就不用去了。” 温亦然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他知道温亦尘对自己申请实习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但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做的选择,不想就这么半途而废了。 “哥……” “然然,不要让我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打卡准时更新。 ☆、【第五章】 温亦尘薄唇紧抿,眉眼冷漠,这是他濒临暴怒的前兆。 “至少让我结束实习期。”和以往一样,温亦然退步了,即使有太多的不甘心,面对温亦尘他总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听到这话,温亦尘紧绷的下颚稍稍放松,语气也缓和不少:“好,就等实习期结束。” 两人回到家,温泽阴沉着脸坐在客厅等待温亦尘。童筱见到温亦然,急急地走上前,拉着温亦然的手,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确认他没有大碍,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没受伤。”童筱轻轻将温亦然拉到自己身边,“医院出什么事了?亦尘走得急,也没跟我说怎么回事。” “就是医院一个艾滋病患者割腕闹事,我们正好都在现场,需要隔离检查后才能离开。” 童筱心一紧,看向温亦尘:“然然的检查结果没问题吧?你带他去温氏医院做过彻底检查没?” “去了,然然没问题。”温亦尘一边脱鞋,一边抱怨,“什么狗屁医院,然然第一天实习就遇到这种破事,往后还不知道会闹什么幺蛾子。我跟然然说好了,等实习期结束,他就回温氏医院就职。” 童筱没来得及问温亦然有没有同意,温泽就如同暴怒的狮子,蹭得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温亦尘教训道:“你是不是又强迫然然了?” “是然然自己同意的。”温亦尘搂过温亦然的肩膀,漆黑的眼眸波光流转,轻柔地问道,“然然,我没逼你吧?” 温亦然莞尔一笑,安抚情绪激动的温泽:“叔叔,是我自愿的,和哥哥没关系。” “你就知道护着他!一天到晚都不给我省心!”温泽怒目圆睁,指着茶几上保险公司派人送来的账单,“酒后驾车,把别人的车撞得后车厢都瘪进去了,你挺有本事啊?” 温亦尘耸耸肩,事不关己的样子,淡淡说道:“又没出人命,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还有理了?!我是不是管不了你了?”别看温泽上了年龄,吼起来底气十足,他转向站在身后的管家道,“去把鞭子给我拿出来!我就不信,我这个老子还管不了他了!” 童筱急眼了,这鞭子抽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肯定得皮开肉绽,温亦尘怎么受得了这种苦? “你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急眼做什么?” 管家是看着温亦尘长大的,自然舍不得他受这份罪,帮着童筱一起劝:“老爷,少爷还年轻,不懂事,你说他几句就好,别动真格。” “都是你们一个两个给他惯成这样的!”温泽气得额角青筋微凸,“看看他现在都什么德行了?成天游手好闲,跟那些狐朋狗友厮混,我的脸都被他丢光了!你不拿,我自己去拿!” 温亦然见势不对,拉着温亦尘就往楼上跑,他知道温泽不会拿他怎么样,但温亦尘继续留在那里肯定免不了被打。 “你怎么总和叔叔顶嘴?”温亦然埋怨的语气里带了点无奈。 温亦尘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谁让他成天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找我麻烦?” “你今天酒后驾车,还出了事故,叔叔能不生气吗?”温亦然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温亦尘,关心地问道,“你没受伤吧?” 温亦尘轻轻皱眉,假装事故后遗症:“别的倒没什么,但我的头从刚才开始,就阵阵发疼。” 毕竟把人家车都撞烂了,冲力肯定不小,温亦然顿时紧张起来:“不会是脑震荡吧?” “不知道,反正挺疼的。”温亦尘在演戏这块真是天赋异禀,装得跟真的似的,他拉着温亦然坐到床边,随后自己躺在温亦然的大腿上,“你帮我揉揉,说不准一会儿就好了。” 温亦然哭笑不得:“哥,这事不能开玩笑的。脑震荡怎么可能揉揉就好了,得去医院检查。” “你知道我不喜欢去医院。”温亦尘说得轻描淡写,“这也是你当初为什么选择读医不是吗?” 温亦然选择读医,确实大部分原因是为了温亦尘,但还有一小部分是因为他确实喜欢医生救死扶伤的样子。他的拇指恰到好处地按揉温亦尘的太阳穴,小声劝说道:“等会儿下去,你就和叔叔认个错,别再跟他犟了。” 温亦尘哼哼了一下:“他不找我麻烦,我乐得清闲。” “叔叔也是为了你好。”温亦然和温亦尘提出交换条件,“我都答应你回温氏医院工作了,你就答应我,听一次叔叔的话,不行吗?” 温亦尘忽然睁开眼,盯着温亦然看了一会儿,看得温亦然眼神都开始躲闪了,他才又闭上眼睛,轻声应答:“好,就一次。” 第二天,温亦尘不情愿地把温亦然送到医院实习,陆航这次学聪明了,没在医院门口等温亦然。 “你这黑眼圈怎么回事?昨晚熬夜了?”温亦然被陆航脸上两个深黑色的眼袋吓了一跳。 陆航伸了懒腰,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昨天十二点才离开医院。” 温亦然惊讶地问道:“你没找你爸来接你?” “我们进隔离室之前不是随身物品都被没收了吗?”陆航白了个眼,“怎么打电话叫我爸来接我?” 温亦然有点想不通了:“我哥说是医院通知他,我出事了。难道医院没有通知你爸?” “我靠。亦然,你还真是傻白甜啊。”陆航揉了一把脸,一副‘我败给你’的样子,“艾滋病患者割腕放血这种事,医院怎么可能大肆宣传?还去通知家属?你哥肯定和医院的医生提前打过招呼,好好‘监视’你。” “你胡说。”听见陆航这么说温亦尘,温亦然当下就翻脸了,“我哥不会那么做的。” 陆航心想,温亦尘到底怎么给温亦然洗脑的,怎么他说什么,温亦然都深信不疑呢? “不信就算了,反正谁都没你哥重要。”陆航挥挥手,不想再谈昨晚不愉快的经历,转移话题道,“这周六我生日,你记得来参加。” 温亦然想了想,说道:“那我得跟我哥说一下。” 陆航忍不住吐槽:“温亦然,你是三岁小孩吗?什么事都要和你哥报备?” “我哥会担心我的。” “你叔叔阿姨都不管,他一个当哥哥的,是不是把你看得太紧了?”陆航神经大条,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话说到了温亦然的痛处,“你都这么大了,他一个温氏地产的继承人,早晚也得结婚生子,还打算一辈子把你这样禁锢吗?” 结婚生子。 温亦然呼吸一滞,脸上血色尽褪。 等了半天没等到温亦然的回答,陆航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比死人还惨白的脸。 “亦然,你别吓我啊,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差?”陆航手忙脚乱地问起来。 温亦然扶着墙,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呼吸。 “喂,亦然,你到底怎么了?!” 陆航的声音变得越来越缥缈,温亦然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从脚底被抽走,眼前的事物也是模糊一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对温亦尘的感情不再纯粹,希望那个人眼里只有自己,甚至心甘情愿被束缚、被禁锢。 陆航搀扶温亦然在附近的长椅上坐下,又从附近的医生办公室要了一杯凉水,逼着温亦然喝下以后,他的脸色才稍稍恢复了些血色。 “抱歉,吓到你了。”温亦然轻轻喘息道歉。 陆航真是被吓出一身冷汗,还好温亦然没出什么事,不然温亦尘能扒掉他一层皮。 “确实快被你吓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打卡准时更新,求收藏,求留言=3= ☆、【第六章】 一天的实习结束,温亦尘照常来接温亦然下班,他一言不发地盯着窗外出神,似乎陷入了沉思。 温亦尘忙着和回顾远扬的短信,没注意到温亦然的神情。等他发完消息,温亦然也收起了思绪,说道:“哥,这周六陆航生日,我要去参加。” “啧。”提起陆航,温亦尘不悦地皱了皱眉,“他不是刚过完生日吗?” 温亦然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是去年的吧。” 无关紧要的人,温亦尘自然不会劳神上心,他问道:“几点?” “他没跟我说,估计是晚上吧。”考虑到陆航往年的安排,温亦然心想今年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差别。 陆航生日当天,温亦尘亲自把温亦然送到他家,陆航父母见了温亦尘,热情邀请他一起参加,最后被他万言拒绝了。陆航摸摸替自己捏了一把汗,幸好没留下来,不然今晚这生日派对可玩不尽兴了,他还准备给温亦然介绍几个漂亮姑娘呢。 “几点结束?”温亦尘黑着脸问陆航。 陆航小心翼翼说道:“十点?” “九点。” 说完,温亦尘转身离开,似乎陆航的回答,在他这里并不重要。陆航翻了个白眼,搂过温亦然的肩膀,笑嘻嘻说道:“别说哥们儿我不够意思,今晚可是有好说美女在场,你看看哪个喜欢,就地解决了。” “我现在挺好,你留着自己享受吧。”温亦然断然拒绝了陆航的好意。 陆航恨铁不成地骂道:“卧槽,温亦然,你出息点,行不行?你哥上过的人都快排长龙了,你他妈还是单身小处男,像话吗?” 温亦然没答话,拿开陆航放在他肩上的手,淡淡道:“进去吧,大家都在等你。” 生日派对上,大家尽情狂欢,大部分在场的男生都是左拥右抱,坐在角落独自喝酒的温亦然与热情似火的气氛格格不入。陆航随便叫了个姑娘,指了指温亦然坐的地方道:“今晚把他搞定了,我给你三倍的钱。” 姑娘眨了一下眼,自信满满地说道:“交给我吧。” 姑娘和温亦然聊上之后,就开始拼命给他灌酒。一杯,两杯、三杯……温亦然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他无力地摇着头拒绝:“不能,不能在喝了……” 见时机成熟,姑娘赶紧屁颠屁颠扶起温亦然,柔声道:“我扶你去房间休息吧。” 喝得烂醉如泥的温亦然真以为对方要送他回房休息,还傻乎乎地道谢:“谢、谢谢你……” 酒吧里,温亦尘时不时看几眼手机,心神不宁地接过顾远扬递来的酒。顾远扬故意松开手,走神的温亦尘没接住,酒杯掉到了地上,他低声咒骂:“顾远扬,你搞什么名堂?没长眼睛吗?” “手机上长黄金了你一直看啊?”顾远扬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温亦尘拿过桌上的湿毛巾,擦了擦被酒水打湿的裤脚,起身准备离开。顾远扬见他要走,赶紧阻止:“怎么今天那么早就走?店里来了很多好看的男生,好几个我看很合你口味,不玩玩啊?” “你自己玩吧,我要去接然然。” “你宝贝弟弟大晚上不在家,去哪儿了?”顾远扬知道温亦尘看温亦然看的紧,基本不允许温亦然晚上出门,除非提前报备。 “今天是陆航的生日。” 顾远扬忍不住吐槽起来温亦尘弟控的毛病:“不是我说啊,亦尘。你弟弟老大不小了,你成天把他当三岁小孩一样看着,不累吗?” “他是我弟弟。”温亦尘讨厌别人对他管教弟弟指手画脚,“怎么管是我的事。” 顾远扬懒得说了,挥挥手道:“真扫兴,你走吧,我自己玩。” 陆航没想到,说好九点来接温亦然的温亦尘,竟然八点就来了。 目中无人惯了的温亦尘连进门都没打招呼,直奔生日会现场,扫视一周没看见温亦然,直接把喝高了的陆航一把拽起来:“然然呢?” 陆航哪儿还认得出温亦尘,直接破口大骂:“你他妈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 众目睽睽之下,温亦尘把陆航直接扔进了泳池,生日会上的人倒吸一口气,谁都不敢上前阻止。被迫吞了几口水,陆航狼狈地扑腾着摸到泳池边缘的瓷砖,温亦尘哪儿那么容易放过他,他抓起陆航的头发,将他重新摁回泳池。 所幸陆航父母出现的及时,否则他差点被温亦尘弄死了。 “温少爷,有话好好说,别动手!”陆父大惊失色地喊道。 陆母心疼得不行,朝家里的佣人撒气:“都眼睛瞎了啊?还不快去拿浴巾过来?” “然然呢?”温亦尘看都没看陆航父母一眼,两眼死死盯着陆航,狰狞的样子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 陆航喘着粗气,哆哆嗦嗦说道:“房、房间……” 陆家虽不比温家大,但七八个卧室,找起来也挺费劲。温亦尘毫不客气地将卧室的门一个个踹开,当他踹开走廊尽头的卧室时,只见一个姑娘正在脱温亦然的裤子。 看着这景象,无法遏制的怒火直冲脑门,温亦尘冲上前,将跪在床上前的姑娘拽到了地上。姑娘吓得脸色惨白,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不、不关……我、我的事。” 秉持不打女人的原则,温亦尘没有出手,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温亦然身上。 温亦然的呼吸绵长而平稳,他轻轻翻了个身,睁开眼,与温亦尘对视了一秒,微微一笑:“哥,你来啦。”说完,又睡了过去,仿佛刚才睁眼说话的人压根不是他。 本来还气得咬牙切齿的温亦尘,看见温亦然这副温软无辜的模样,心口的活火山瞬间不见了。 回家以后,温亦尘让保姆煮了生姜汤给温亦然解酒。因为生姜辛辣的味道,温亦然喝了几口就不愿意再喝了。温亦尘担心他后半夜醉吐,就把温亦然留在自己房里睡下了。 成年以后,温亦然再也没有和温亦尘同床共枕过,所以当他后半夜醒来,想要上个厕所,却发现温亦尘睡在身边时,吓得差点叫出了声。 皎洁的月光透过朦胧的纱窗散落一地,温亦然恍惚间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他低下头,情不自禁地吻上温亦尘的唇,微凉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过来。温亦然踉跄着走下床,跌跌撞撞跑进楼下的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冰冻的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他到底干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温渣渣爆发 ☆、【第七章】 温亦尘翻了个身,手臂垂落的地方一片冰凉,他睁开眼,发现温亦然不在身边。 难道回自己房间了? 温亦尘有点不放心,来到隔壁房间查看,里面空无一人。这大半夜的,温亦然不睡觉,跑去干什么了? 温亦然赤着脚踩在厨房冰冷的瓷砖上,丝毫没有注意身后正在靠近他的温亦尘。他拧好矿泉水瓶盖,转过身,直直地撞进了温亦尘怀里。 “呜。”温亦然揉了揉脑门,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人。 温亦尘双手插在胸前,身体倾斜地倚靠在冰箱上,问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呢?” “喝水。”温亦然一边回答,一边晃了晃手中剩下的半瓶矿泉水。 “正好我也有点渴了。”说完,温亦尘直接拿过温亦尘手里的水。 “诶,等——” 温亦然正想说让温亦尘开瓶新的,这瓶他喝过了。可惜,温亦尘压根没给他这样的机会,直接把剩下的半瓶水咕咚咕咚喝完了。 温亦尘将空瓶子扔进可回收垃圾桶,问道:“你刚才要说什么?” “我想说那瓶我喝过了。”温亦然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应该开瓶新的才对。” 温亦尘挑眉问道:“你有病?” “我怕你有病。”温亦然难得打趣道。 这玩笑换作别人开,温亦尘可能已经动手了。不过,开玩笑的人是温亦然,温亦尘也就一笑而过,不在意地摸了摸他的头:“回去睡吧,你明天还得上班。” 两人上楼后,温亦然走向自己的卧室,温亦尘上前拉住他的手,将他带进了自己的房间:“今晚就在我这里睡吧。” 幸好卧室没开灯,温亦尘看不到温亦然脸红的样子,他怔了一下,声音再度扬起:“我还是回房吧,我都那么大了。” “再大你都是我弟弟。” 温亦尘的态度强硬又霸道,他抱着温亦然躺进被窝,温热的呼吸扑在温亦然白皙的后颈,气氛里掺杂了几分暧昧的味道。 这一晚,温亦然没睡好,而温亦尘却睡得意外沉。 早晨,童筱去敲温亦然的房间,敲了几下都没人应答,以为他没听见,便推门走了进去。 床铺叠得整整齐齐,一点褶皱都没有,完全不像有人睡过。 童筱带着疑惑敲了温亦尘的门,敲了几下也是无人应答。这一个两个的都怎么回事?难道温亦尘也不在房间? “亦尘,亦尘,你在里面吗?我进来了哦。”童筱一边说,一边开门走了进去。 宽敞的大床上,温亦尘两只手搂着温亦然的腰,下巴靠着他的肩膀,这样的画面童筱见过无数次,只当他们兄弟感情好,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童筱拉开卧室的窗帘,刺眼的光线让床上的两人同时扯起被子盖上脑袋。 “亦尘,然然,该起床了!” 温亦尘懒洋洋地说道:“妈,你好烦。” “你自己偷懒就算了,别带上然然,他今天还得去实习呢。”童筱一把拽下被子,强迫两人起床。 温亦然揉揉眼睛,想要起身,又被温亦尘拽了回来:“迟到就迟到,那种破医院,有什么好去的,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然然。” “哥,你别闹了,我得起床了。” 一晚上没睡好的温亦然,直到天亮才稍稍有了点睡意,要不是今天要去上班,他真想睡到天荒地老。 温亦尘挠了一把头发,无奈松开温亦然,不耐烦地说道:“妈,我们都起了,你可以出去了吧?我们换衣服你也要看?” “那你们动作快点,然然要迟到了。” 温亦然紧赶慢赶,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总算赶上了实习。 今天周日,本来是不用实习的,但张医生说周日他没有门诊,正好要去住院部巡房,替几个手术后的病人检查,他们可以随行学习。 温亦然来到张医生的办公室,没见到陆航的身影。平时陆航都来得挺早,难道昨晚喝多了,今天起不来? “亦然啊,你来了啊,那我们出发吧。”张医生把今天要检查的几个病人的病例复印件递给温亦然,“陆航请假,来不了了。” 看来真是喝多了。 温亦然接过病例,随张医生来到住院部。 经过一个上午的奔波,温亦然又学到不少新知识,果然实践比纸上谈兵有用多了。 “亦然啊,下午也没什么事了,你就回家休息吧。” “好。今天辛苦你了,张医生。” “哪里,都是我应该做的。” 结束实习后,温亦然给陆航打了个电话,滴声持续了许久,对面才传来陆航萎靡不振的声音:“喂……” “陆航,你喝瘫了啊?”温亦然被陆航夸张的声音吓了一跳。 陆航把手机开到免提,四脚朝天躺在床上:“我昨晚可是在鬼门关口走了一回,你差点就见不到我了。” “哈?”温亦然被陆航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鬼门关口走了一回?” “可不是吗?”陆航想起昨晚温亦尘一副要置他于死地的模样,就瑟瑟发抖起来,“我差点死在你哥手上。” “跟我哥有什么关系?” “他昨晚来接你,我他妈喝高了哪儿还认得出人,就随口骂了一句,他居然把我丢进泳池?!”陆航嗷嗷地阐述昨晚发生的事情经过,“这也就算了,最关键我好不容易摸到岸,他还把我往水里摁。幸好我爸妈来的快,不然我能要死在自家游泳池了。” 温亦然知道温亦尘不喜欢陆航,但没想到温亦尘真有弄死他的心思。 “对不起,陆航。这件事都是我的错。” “别别别,跟你没关系啊,别瞎说。”陆航从床上坐了起来,“都是你那个弟控哥哥太可怕。说真的,亦然,你不考虑搬出来住吗?” “目前没这个打算吧。” “哎,算了。”陆航觉得自己脑子坏了,才会给温亦然提这个意见,要是被温亦尘知道,恐怕他真的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反正时间还早,温亦然就去了趟父母的墓地祭拜。温绗和钟琳的墓地一直有专人每天清理,所以周边没有任何杂草,连摆放的花束都是最新鲜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温绗和钟琳的模样在温亦然的记忆中变得越来越模糊,唯一让他印象深刻的便是那场车祸。 如果没有当年那场灾祸,他不会认识温亦尘,更不会对他产生别样的情愫。 温亦然一次又一次告诫自己,不能爱上温亦尘,只是心不由己,情不由衷。温亦尘给他的温暖,是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离开墓园后,温亦然坐车回了家,温亦然难得没出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游戏。看见温亦然回来了,满脸惊讶:“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不是说好了我去接你吗?” “结束的早,我就自己坐车回来了。”温亦然换上拖鞋,走向客厅。 “那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温亦然笑道:“哥,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能走丢吗?” “总之以后记得给我打电话。”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时,温泽对温亦尘说道:“下个月就是你25岁生日了,外面该断的都给我断了,那些狐朋狗友也别再联系了。” “还有一个月,你急什么?”温亦尘完全不把温泽的提醒放在心上。 “你最好心里有点数。”话没说几句,温泽的脾气又要上来了,“别到时候惹出什么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炮灰受即将出场 ☆、【第八章】 时间就像捏在手心的沙,你捏得越紧,它逃得越快。在极度不情愿的情况下,温亦尘迎来了二十五岁生日。如果在这一天,他可以预测以后发生的事,那么温亦然不至于心如死灰,他也不至于追悔莫及。 美其名曰生日宴会,温亦尘明白这背后隐藏的商业利益不可估量。为了迎接宾客,温亦尘已经在门口足足站了两个钟头,脸上的假笑都快撑不下去了。那些今晚对他点头哈腰的人,未来都有可能在他背后捅上一刀。 商场如战场,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束缚在领口的窒息感令温亦尘有些烦躁,他松了松系得过紧的黑色领带,不耐烦地问道:“我到底还要在这里站多久?” “给我站好,松松垮垮,像什么样子?”温泽皱眉训斥,“你以为今天是什么场合?你和狐朋狗友的派对吗?” “你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狐朋狗友?” 自从高中叛逆期以后,温亦然和温泽的父子关系不断僵化,现在话不到三句就能干起来。温泽看不上温亦尘平日里一起鬼混的富家子弟,温亦尘也看不上温泽介绍的那些虚伪面孔。总之这两人,谁都看不上谁。 怒火涌上温泽心头,他正要发飙,姗姗来迟的另一位贵客秦硕携带妻子李映雪和儿子秦风缓步而来,一触即发的战争戛然而止。 “温总,抱歉,我们来迟了,路上有些堵,希望您不要介意。” 秦硕和温泽年纪相仿,但他的眉宇间不似温泽凌厉,架在鼻梁上的半边框眼镜将他衬得温润儒雅。温亦尘的目光不偏不倚落在秦硕身后的秦风身上,这人皮肤白皙透亮,两条柳眉似弯月,睫毛黑而密,唇角依稀挂着浅笑,模样说不出的好看。 为什么看上去那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低着头的秦风似乎感受到陌生的视线,缓缓抬起头,恰好与温亦尘直勾勾的目光撞上。他微微一怔,随后勾唇浅笑,温亦尘也点头示好,眼前的一切都如细水长流滑过心底。 “没关系。”温泽看了一眼秦风,向秦硕问道,“这位是您的儿子吧?” “对,这是我的儿子,叫秦风。”秦硕招呼身后的秦风走上前,“小风,快跟温叔叔打招呼。” 秦风的嗓音和温亦然有几分像,如果不仔细听,还可能搞错。 “您好,温叔叔。” “好好好,一看就知道是个好孩子。”温泽笑着说道,“小风看起来和我们家然然差不多大。” 秦硕说道:“快大学毕业了,今年最后一年了。” “那比我们然然小一岁。” 秦硕确实听说过温家还有一个孩子,不过不是温泽的儿子,而是他弟弟温绗的儿子。众所周知,温绗与其夫人在多年前那场人为车祸中丧生,肇事司机至今逍遥法外,而那场车祸中唯一的生还者温亦然被温泽收养了。 外面有传言,比起温亦尘这个血骨相连的亲儿子,似乎温泽更偏爱温亦然。今日一见,看来所传不假,温泽三句不离温亦然,想必温亦然在他心里占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所有人到齐后,温泽吩咐下人关闭温宅大门,随后分派了五六个保镖在门口站岗,一概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秦硕在离家前,特别嘱咐李映雪,要和温泽的妻子童筱搞好关系。童筱虽从不插手公司事务,但她和温泽是圈内出了名的模范夫妻,她说的话在温泽面前绝对有分量。 李映雪为了能给童筱留下好印象,准备将母亲过世前留下的鸽血红宝石项链送给她作为贺礼。要知道,鸽血红是红宝石中的极品颜色,十分罕见。先前很多收藏家踏破秦家大门,想要以高价回收这条鸽血红宝石项链,李映雪连拿都不肯拿出来,今天却拿出来送给童筱,明眼人都明白秦家打的什么算盘。 “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童筱婉言拒绝,她虽然不是什么宝石专家,但李映雪手上这条价值连城的鸽血红宝石项链,她还是听说过的。 “温夫人,您误会了。”李映雪很聪明,她立刻换了个方式将礼物送出去,“这条项链是我送给亦尘25岁生日的贺礼,退礼物不太合适吧?” 温亦然不太习惯穿西装,总觉得有点束手束脚。今晚场合特殊,他必须正装出席,即便觉得不舒服,也只能忍耐到宴会结束。温亦然喜欢淡雅的服装,所以童筱特别为他挑了一身纯白的西装,很符合他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 温亦然在镜子前转了两圈,确定没什么问题,才走下楼。 温泽看见楼道口的温亦然,向他招招手喊道:“然然,你到这里来。” 秦硕看见温亦然的瞬间,大脑似乎被什么钝器敲中,疼得头晕眼花。秦风见状赶紧搀扶秦硕,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药瓶,倒出几颗药片,对温亦尘道:“能不能帮我拿杯水,我爸爸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身边恰好经过一个服务生,温亦尘顺手从托盘上拿了一杯水递给秦风。秦风道谢后,立刻让秦硕服下药,李映雪紧绷的脸色从见到温亦然起就没放松过。 “您……没事吧?”温亦然低头看了看自己,似乎没什么毛病,怎么秦硕看到他就昏过去了? 秦风解释道:“我爸爸有头疼这个病很多年了。” 听到和自己没关系,温亦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秦先生,您要不要去休息室坐一会儿?”温泽有点不放心。 秦硕挥挥手,面色苍白:“没关系,这毛病吃了药就好。” 虚惊一场过后,温泽上台致辞,宣布温亦尘自下周起将担任温氏地产总经理一职。台下掌声如雷贯耳,每个人的心思却各不相同。绝大部分人都对温泽的这个决定存有疑虑,虽说温氏早晚需要温亦尘继承,但他年纪轻轻就担任总经理一职,是不是有点太虚了? 温亦然发现,轮到温亦尘上台说话时,他的目光一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秦风。那种欣赏又带暧昧的目光,让温亦然有点心烦意乱,难道温亦尘看上秦风了?不对,不可能的,他们才第一次见面,就算温亦尘喜欢他,也不会是认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打卡更新,炮灰出场。 ☆、【第九章】 秦风对温亦尘的名字早有耳闻,原以为他是个吊儿郎当的败家子,可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似乎与外面的传言没有半点关系。 温亦尘和秦风聊得很投缘,谈笑风生的画面无疑刺痛了温亦然的心。他从未见过温亦尘露出那样的神情,双眸专注,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像是生怕错过了什么。 “哇塞,和你哥说话的人是谁啊?”陆航塞了一口蛋糕进嘴巴,嚼了一会儿觉得口干,顺手拿了一杯香槟喝了一口,这才咽下了肚子。 温亦然双眸微垂,晃了晃酒杯,淡淡道:“不认识。” “这是高人啊。”陆航丝毫没有察觉温亦然低落的心情,咋咋呼呼地八卦道,“你哥除了对你,没给什么人看过好脸色吧?那个人居然还能和他谈笑风生,明天太阳是不是要从西边升起来了?” 温亦然抿了抿嘴唇,眸色幽暗深邃,不待陆航反应过来,他已将半杯红酒一口气饮尽。 “我的天!”陆航一边叫一边招呼经过的服务生,“你赶紧给我去倒杯苏打水过来,快点!” 今晚参加生日宴的人非富即贵,服务生绝不敢怠慢了,他赶紧去吧台倒了一杯苏打水给陆航送过来。陆航抢过温亦然手里的空酒杯,硬塞给他一杯苏打水:“你酒量那么差,还敢喝那么猛?你今晚可别再喝了,否则你那弟控哥哥又得以为是我搞的鬼。” “他不会在乎的。”温亦然勾了勾唇角,散落在额前的碎发遮挡了他忧伤的神情。 陆航只当温亦然有些喝醉了,并未往心里去,自顾自说道:“我看你有点醉了,不如和你叔叔阿姨打声招呼,回房休息吧。反正今晚的主角是你哥,不是你。” “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我弟弟,刚才还没正式介绍过。” 说完,温亦尘抬头在人群中搜索温亦然的身影,视线扫过某个角落时,便发现温亦然和陆航站在一起。他皱了皱眉,手不由自主紧握住酒杯,眼底的温和被阴冷逐渐取代。 秦风一怔,顺着温亦尘的视线看过去,温亦然正和一个年轻男人在攀谈,这样的场景再普通不过,为什么温亦尘会生气? “抱歉,等我一下。”温亦尘将酒杯放到一旁,朝温亦然和陆航走去。 陆航瞥见温亦尘气势汹汹朝他们走来,聪明地后退了几步,和温亦然保持适当的距离,以免战火又烧到他身上。他可不想再被温亦尘摁着头,埋进泳池,经历一次死亡边缘的徘徊。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陆航大概早就被温亦尘千刀万剐过无数回了。 “然然,你怎么了?”温亦尘见温亦然气色不好,也没心思和陆航计较。 “没事。”温亦然摇摇头,“可能喝多了,有点头晕。” 温亦尘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说道:“要不你回房休息吧,接下来也没什么事了。” “对对对,我就是那么和亦然说的。”陆航在一旁点头附和温亦尘,希望能借此缓和两人的关系。 想不到温亦尘根本不买账,他冷冷剜了一眼陆航,转头看向温亦然时又是不同的面孔,切换起来毫不费力。 “你回房前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温亦尘要介绍的人是谁,即便他不说,温亦然也能猜到是谁。温亦然不想扫了温亦尘的兴,咬了咬内唇,低声道:“好。” 当温亦然来到秦风面前,秦风终于有几乎近距离打量他。温亦然和温亦尘长得一点都不像,甚至有传言说,温亦然与他的亲生父亲温绗长得也不像,如今这副眉目清秀的面容都是继承于他的母亲钟琳。 秦风没有见过温绗和钟琳,无法判断温亦然到底长得像谁,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温亦尘和温亦然走在路上,恐怕没人会将他们当做兄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风觉得温亦然的眉宇与自己的父亲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相似,这种莫名的相似感让他着实不舒服,更加无法对温亦然产生好感。 温亦尘自然地搂过温亦然的肩膀,将他推到秦风跟前,介绍道:“我弟弟,温亦然,比你大一岁。” 虽然秦风不喜欢温亦然,但绝对不能表现出来,毕竟温亦然是温泽很宠爱的孩子。 “你好。”秦风的问候,既不疏离,也不亲昵。 温亦然的眼睛是少见的琥珀色,浅棕色的瞳孔微微一转,配上唇角恰到好处的笑容,有种美人如画的感觉。 “你好,秦先生。”温亦然的称呼直接将自己和秦风拉开了距离。 温亦尘笑道:“然然,你怎么叫得那么客气。” “秦先生是客人,我应该客气的。”温亦然和秦风打完招呼,就想离场了,“哥,我先回房休息了。” “去吧,我让保姆做点生姜汤给你送过去,你喝了再睡。” 生日宴会结束时,已经是凌晨一点。童筱太累,先回房休息了,留下温泽和温亦尘陆陆续续把人送走。秦硕一家是最后走的,温泽见温亦尘难得和人聊得来,而且他也很喜欢秦风,总比温亦尘外面那些不正经的狐朋狗友强,便热情地招呼秦风有空过来玩。 秦硕从见过温亦然后,心里就一直记挂那个孩子,他对那个孩子有种不一样的感觉,他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刚才打过招呼后,就一直没见过亦然,他是提早回房休息了吗?” 秦硕对温亦然莫名其妙的关心,不仅让李映雪的面色紧绷,连温亦尘也有些不舒服。若不是顾及秦硕是长辈,温亦尘可能当下就会甩一句‘关你什么事?’ “他喝多了。”温亦尘言简意赅地回答,显然不想过分深入有关温亦然的话题。 秦硕有点失望:“这样啊。” 送走秦硕一家后,温亦尘便朝二楼卧室走去,经过温亦然的房门时,看到门口的地上摆着一碗冷却的生姜汤。温亦尘把楼下的保姆叫了上来,指着地上的生姜汤责问道:“我让你把汤送给然然喝了,你就这么放在房门口的地上就算解决了?” 保姆战战兢兢地低着头回答:“我敲了好几次房门,小少爷不让我进去,说就把东西留在门口。” “他不喝,你不会想办法让他喝吗?”温亦尘碰上温亦然的事就容易吹毛求疵。 保姆心想,您是祖宗啊,张张嘴就行了。温亦然是全家上下的宝贝,打不得骂不得,她哪儿敢随意闯他的房间,倒头来被骂的还不是她? 温亦尘见保姆一副畏手畏脚的样子就心烦,挥挥手道:“下去重新煮新的,把这个冷掉的给我倒了。” “好的,我马上去做新的。” 保姆片可不敢耽误地做了一碗新的生姜汤,温亦尘习惯了进温亦然的房间不敲门,直接推门就进去了。温亦然没睡着,温亦尘一进来他就听见了。 “然然,起来把生姜汤喝了。”温亦尘端着热气腾腾的生姜汤,准备一勺一勺喂给温亦然。 温亦然把脑袋缩进被窝,拒绝道:“我已经没事了,就不喝了。“ “乖,把汤喝了。”温亦尘无视温亦然的拒绝,固执己见地说道。 温亦然拗不过温亦尘,象征性地喝了几口,就假装自己困了:“不喝了,我困了。” 温亦尘替温亦然捏好被角,摸了摸他的头,道了声晚安。 “哥。” 就在温亦尘要踏出房间时,温亦然叫住了他。 “怎么了?” “你是不是喜欢秦风?” 过了许久,温亦尘关掉灯,黑暗中他盯着温亦然看了一会儿,缓缓道:“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打卡更新 ☆、【第十章】 这一晚,温亦然辗转难眠。 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浮现晚宴上温亦尘与秦风谈笑风生的样子。那不是他认识的温亦尘,他了解的温亦尘应该是冷漠的,对任何事情都保留着一份让人难以琢磨的态度,那份张扬的唯我独尊才是温亦尘的个性标签。可今晚的温亦尘在秦风面前,收起了居高临下的傲慢,展现的是风度翩翩的内敛。 这世界真奇怪,你爱的人,偏偏不爱你。 陆航说得没错,他是时候该离开温家了。与其活在永无止境的期待里,不如和温亦尘分开一段时间,或许能放下这段不切实际的感情。温亦尘对他来说,就像床前的明月光,他只能静静观赏,一旦想要踏破这条界限,得到的只能是一场空。 温亦尘开始上班以后,无法像往常一样去接温亦然上下班,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不能再过如同无业游民般的生活。别看温亦尘二十五岁前过得是吊儿郎当的生活,大学课程也没正经上几次,但他却以全A的成绩毕业。 这样的结果,无疑给那些彻夜苦读的学生一记响亮的巴掌。铁铮铮的现实告诉你,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光靠努力就有用的。 “我想搬出去住。” 三个月的实习一晃而过,按照温亦然和温亦尘的约定,实习期结束后,他就必须转到温氏医院就职。虽说温亦尘工作以后,他时常早出晚归,极少有机会和温亦然促膝长谈,但他对温亦然的关心从未减少。昨晚在餐桌上,温亦尘特地提起温亦然转院的事,说他已经吩咐医院的人在安排了。 “你想搬出去?”陆航惊诧的抬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之前不是和我说,暂时没这个打算吗?” 温亦然淡淡说道:“现在有了。” 陆航来了兴趣,贼兮兮地凑上前,一脸八卦地问道:“和你哥吵架了?” “没有。”温亦然瞥了一眼陆航,问道,“我就不能只是单纯的改变主意?” “啧。”陆航咂咂嘴,双手交叉抱住后脑勺,翘着二郎腿靠上椅背,“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我看男人也不赖嘛。” 温亦然计划过了,当初父母去世时,留了一套市中心的公寓给他,所以就算搬出去,他也不至于无处可去。只是那套市中心公寓的钥匙一直由温泽保管,如果他想要搬出去,就必须征得他的同意。 回家的路上,温亦然一直反复思考,该如何跟温泽提搬出去住的事。一进家门,他就看到鞋柜上摆放着温亦尘的鞋子,今天居然那么早回来吗?往常温亦然都会将自己的鞋子放在温亦尘的旁边,可今日那个位置却被一双陌生的男鞋霸占。 这双男鞋不是温泽的,难道家里来客人了? “阿姨,我回来了。”温亦然脱下鞋,只能退而求其次将鞋放到第二层。 童筱听到温亦然回来了,放下手中准备了一半的茶点,从厨房跑出来:“然然回来了啊,怎么今天也那么早?” “今天是实习最后一天,张医生就提前让我们回家了。”温亦然指了指门口鞋柜上的男鞋,问道,“家里有客人吗?” “对,你见过的,就是秦风。亦尘生日那天,他也来了。” 温亦然低着头,沉默片刻,声音再度扬起:“我记得的。” 这时厨房传来叮的一声,烤炉里的蛋糕好了。 童筱不能再和温亦然多言,急匆匆道:“我的蛋糕差不多好了,你可以上去找他们,秦风在亦尘的卧室。” 心猛地一抽,温亦然一张脸完全没了血色,只觉冰凉无比。向来讨厌和人亲近的温亦尘,居然让秦风进了他的卧室,这样的举动打碎了温亦然最后的期待。他一直以为自己在温亦尘心里是特别的,就算温亦尘有那么多情人,从来没有哪一个可以登堂入室。 现在看来,这全部是他自作多情,他与温亦尘那些逢场作戏的情人一样,没有那么特别。 温亦然指尖冰凉彻骨,从脚底漫上的寒气席卷全身,他迈出艰难的步伐走上二楼卧室。温亦尘的房门半掩,屋内传出阵阵欢笑的声音,这样的欢笑声仿佛一把无形的利刃,划破了温亦然的心。 这么多年来,温亦然压抑着自己对温亦尘的爱意,那种刻骨铭心,酸得连骨头都发疼的感情,几乎不容许他失去温亦尘。可是,事到如今他又有什么办法挽留温亦尘?学温亦尘那些情人,脱光了爬到他的床上,求他艹自己吗? “你等我一下,我看看然然回来了没?”温亦尘虽然和秦风聊得很开心,但心里依旧记挂着温亦然。 温亦然听到温亦尘房里传来动静,他如惊弓之鸟躲进卧室,将门牢牢反锁。 “你去吧。”秦风勾了勾唇,温润白皙的面容上浮现浅浅的酒窝,少年感十足。 温亦尘走出卧室,一抬眼便注意到温亦然紧闭的房门,他记得先前温亦然的房门是开着的,难道他已经回来了?温亦尘和往常一样,想要开门直接进去,但这次房门却被反锁了。 “然然,你回来了?”温亦尘使劲转了转门把手,心中一阵不悦,“怎么把门锁了?” 温亦然眼里噙满泪水,背靠着门,脱力般坐到地上。他不想和温亦尘说话,不想听到温亦尘的声音,对秦风的嫉妒已经快将他吞噬了。为什么秦风可以正大光明地坐在温亦尘的卧室里和他喜欢的人谈笑风生,他却要像个见不得光的蝼蚁一般小心翼翼掩藏自己的暗恋? 难道这些年,温亦尘对他几近刻薄的束缚里,就没有一丝丝多余的感情吗? “然然,你把门打开,到底怎么回事?”温亦尘急了,连口气都变冲,温亦然极少这样惹他生气。 温亦然深吸一口气,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微颤的嗓音怎么听都不对劲:“我不舒服,想休息一会儿。” “哪儿不舒服?你先把门打开,让我看看。”温亦尘的耐心被温亦然磨得所剩无几,“你再不开门,我就要踹门了!” 秦风听到门外的骚动,忍不住走出来一探究竟。只见温亦尘俊眉紧蹙,一手狠狠转动门把,粗暴地踢了几下温亦然的房门,温文儒雅的面庞上浮现一丝狰狞。 “然然,你再不开门,我可真生气了。” 温亦然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牙齿都快把嘴唇咬出血了,一股血气直冲脑门,他声嘶力竭大声喊道:“你别管我!” 别管他?!什么叫别管他? 温亦尘这下彻底动怒了,他不知道温亦然今天吃错什么药了,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然然!”温亦尘被温亦然气得呼吸都紊乱了,恨不得直接把门砸碎了冲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打卡更新,最近卡文,所以更得比较慢。 ☆、【第十一章】 “我叫你别管我!” 温亦然嘶吼的尾音染上了哭腔,温亦尘一次又一次锲而不舍呼唤他的名字,这样的温柔几乎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童筱闻声赶来,只见温亦尘愤怒的脸扭曲成暴怒的狮子,凶悍又粗暴地踢着温亦然的房门。她冲上前,抓住温亦尘的手臂,吼道:“亦尘,你发什么神经?有话不能好好说?” “妈,你别管这件事!” 看呆了的秦风回过神,上前一同劝说温亦尘:“亦尘哥,你不要那么生气。” 温亦尘的暴脾气上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此时时刻任何人的劝说他都听不进去。他面色铁青,额角的青筋微微抽动,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你们给我滚开!” 无法遏制的怒火将温亦尘逼到绝境,他无法忍受温亦然对自己的抗拒。温亦然应该听话乖巧,无论他说什么都该言听计从,不该像今天这样违背他的意愿。 “温亦尘,你疯了吗?你会吓到然然的!”童筱连名带姓的怒吼都没能唤回温亦尘的理智。 温亦尘甩开童筱的手,一下子没站稳的童筱踉跄这后退了几步,保姆见状赶紧上前搀扶。在修理花园的管家听说温亦尘和温亦然吵起来了,连童筱都拦不住,他赶紧放下手中的活上楼看看情况。 人在愤怒的时候,总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不等管家上前阻止,温亦尘狠狠旋转把手,啪嗒一声,把手和门瞬间分了家,还掉了一地的木渣子。 “这是……干什么啊?”管家上了年纪,才跑了几步,气喘个不停,说话都有点费劲。 温亦然怔住了,他没想到温亦尘力气大到直接卸了门上的把手。等他回过神,想要躲进阳台时,被冲进来的温亦尘逮个正着。温亦尘二话不说搂住他的腰,腾空把他抱了起来。 “亦尘,你把然然放下!”童筱见温亦尘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生怕他做出什么伤害温亦然的事。 温亦尘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回过头大喊:“你们都他妈给我下去!” 秦风懵了,他没想过温文儒雅的温亦尘有这样狰狞恐怖的一面。他对温亦然的疯狂占有欲,早已超过了兄弟该有的界限,难道童筱都没发现不对劲吗?一个哥哥关心弟弟,会如此失控吗? “你放开我……”温亦尘的双臂紧勒温亦然的细腰,勒得他快要透不过气,“放开我……你放开……” 听到温亦然气若游丝的哀求,童筱几乎要哭出来,她吓得连连点头后退:“我们都下楼,你有话好好和然然说,别伤害他……”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温亦尘才放开了温亦然。摆脱束缚的那一刻,温亦然本能地想要逃跑,不过温亦尘没给他这样的机会,拽紧他的手腕,将他扔到了床上,随后自己倾身压了上去。 “然然,你到底要干什么?!”温亦尘气得眼睛都红了,但又舍不得动温亦然一根手指。 温亦然眼里噙泪,浅棕色的瞳孔雾气朦胧,苍白的薄唇紧抿,直勾勾地看着温亦尘,不肯说一句话。这般委屈又无辜的眼神看得温亦尘心底滋生出一抹歉意,他摸了摸温亦然被泪水浸湿的面庞,低声道歉:“对不起,然然。” 又是这样,明明不爱他,还对他那么温柔。 “我要搬出去住。”温亦然偏过头,不想看温亦尘的脸,每次多看一眼那温柔的眼神,他就会陷入自作多情的死循环里。 “想都别想。”温亦尘无法忍受温亦然离开他的视线,这个人必须待在他身边,哪里都不准去,就算是死,也没有人可以把温亦然从他身边带走。 温亦然这回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要搬出去住:“只要叔叔同意就行了。” “然然!”温亦尘扼住温亦然的下颚,掰过他的脸,强迫对方看着他,“温家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突然要搬出去?” 温亦然赌气似的喊道:“你不好!” “我不好?!我不好?!”温亦尘像是确认对方的答案,高声重复了两遍。 “你不好!”温亦然心痛得发麻,他挣扎着想要甩开温亦尘的钳制,“你凶我!你总是凶我!你把我门都弄坏了!还要打我!” 温亦尘气笑了:“我什么时候要打你了?” 温亦然仔细想了想,温亦尘除了喜欢管制他的生活和自由外,确实从未和他动过手,连这样扯着嗓子说话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 “说不出话来了?”温亦然半天不做声,温亦尘笃定他是编不出什么来。 楼下客厅内,童筱和秦风都是坐立难安,一个是担心温亦尘和温亦然动手,一个是焦心温亦尘和温亦然暧昧的关系。 秦风今天会来温家全是因为温亦尘邀请,那天生日会过后,他和温亦尘交换了号码,时常会发个短信互相问候。大多数时候,都是温亦尘主动联系他,他也渐渐习惯了每天和温亦尘聊上几句。 不可否认,秦风第一次见到温亦尘时就产生了好感,这种好感往浅了说是欣赏,往深了说就是喜欢。他本以为,温亦尘每天和自己保持联络,也是因为喜欢他。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温亦尘既然招惹了他,他也没那么容易放手。 “伯母,我看时间不早了,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好端端的约会被温亦然搅和了,秦风心底自然不高兴,但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机会,现在必须给温亦尘留下一个懂得进退的好印象才行。 童筱抱歉地说道:“小风啊,真是不好意思。你难得过来玩……” “没关系的。”秦风摆摆手,微笑道,“兄弟闹了矛盾,要好好解决。” 秦风的懂事让童筱对他多了几分好感:“等以后你有空,再过来玩。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麻烦伯母了。” 温亦尘见来硬的不行,开始放软态度:“我找人来把你的门修好,今晚你和我睡,嗯?” “秦风不是来做客了吗?你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温亦然避开了温亦尘的问题,将话题转到别的地方,却丝毫没注意自己的语气里掺杂了浓浓的醋意。 温亦尘眼睛一亮,笑道:“你和我怄气是因为秦风吗?你吃醋?” “没有!你别胡说!”温亦然越是否认得激烈,越是证明他心里有鬼。 找到了问题的根源,温亦尘也明白如何对症下药。他对秦风有好感不假,但温亦然永远是他弟弟,这个位置谁都无法替代。没了秦风,还会有别人,可没了温亦然,就什么也没有了。 “然然,秦风和你不一样。”温亦尘躺到床上,从身后搂住温亦然的腰,紧紧将他锁在自己怀里,“你永远都是我弟弟,没人可以替代。” 弟弟?他一点都不想当温亦尘的弟弟! “你喜欢秦风。”温亦然笃定地说道。 温亦尘没有否认,只是重复说道:“他没有你重要。” 这根本不是温亦然想听到的答案,他想要听温亦尘说,他会放弃秦风,不再和秦风有任何接触,也不会再邀请秦风来家里。温亦尘这般避重就轻的态度最让温亦然害怕,他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最重要,却不愿意做妥协。 从小到大,温亦然永远是那个率先妥协的人。温亦尘不喜欢他参加派对,他就独来独往,几乎没有任何朋友。温亦尘不喜欢他实习的医院,他就答应回到温氏医院工作。温亦尘不喜欢陆航,他甚至不敢私下邀请陆航来家中玩。 只要温亦尘不喜欢的,他永远会竭尽全力满足。 可温亦尘呢?他只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根本不关心他怎么想。 作者有话要说:准时打卡更新。 ☆、【第十二章】 秦风提早回家,秦硕和李映雪都很惊讶,秦硕有些担心地问道:“不是说要晚餐结束才回来吗?这才六点。” “亦尘哥的弟弟出了点事。”秦风扭了扭脖子,换上拖鞋,“闹得有点厉害,我就先回来了。” 听说温亦然出事,李映雪和秦硕同时变了脸色,李映雪比秦硕先一步问道:“他怎么了?”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这个家,一个两个都那么关心温亦然? 秦风心里不悦,淡淡回答:“不知道。” 温泽回来后,听说温亦然卧室的门把坏了,原以为只是坏了个锁,结果上楼一看,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将门把卸了。不用猜也知道这事是谁干的,温泽气得动手就要打温亦尘,不过温亦然死活拦着,这事只能不了了之。 到了晚上,温亦然想趁温亦尘不注意偷摸进客房睡,结果被洗完澡的温亦尘逮个正着,二话不说把他扛到了自己床上。 温亦然拗不过温亦尘,只能乖乖和他躺在一张床上。温亦尘一点也不见外,习以为常地将温亦然搂进自己怀里,胳膊枕着他的头,好让他睡得舒服点。 “然然,你还在生我的气?”温亦然今晚的话少得可怜,无论温亦尘说什么,他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温亦然背对着温亦尘,眨了眨眼,低声道:“时间不早了,睡吧。” “然然。”温亦尘抬手摸了摸温亦然的黑发,“明天要不要和我去公司看看?” “我去公司做什么?”温热的呼吸扑在温亦然的脖颈,弄得他有点痒痒的,他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我又不懂公司的事。” “你的实习不是结束了么?医院那边还没把你的入职手续安排好,这些天你在家也挺没意思的,不如跟我到公司转转。” 想到秦风的事,温亦然就跟心口查了根刺似的,口气也不好起来,随口撒谎道:“不去,我约了陆航打网球。” 温亦尘一下子黑了脸:“从早打到晚?” “对,从早打到晚。” 温亦然心想,只许你和秦风卿卿我我,我就不能和朋友出去玩了?反正你那么喜欢秦风,叫他陪你去上班啊。 “然然,你知道我不喜欢陆航。”温亦尘强行掰过温亦然的身体,眼底闪烁着极力压抑的怒火。 被温亦尘紧抓的手臂有些疼,温亦然蹙了蹙眉,清澈的瞳孔覆上一层薄薄的雾气:“我也不喜欢秦风。” 为什么温亦然会突然变得咄咄逼人?明明以前他都不在乎的不是吗?无论他跟什么人上床,又或是彻夜未归,他的然然都不会怪他的。为什么温亦然在秦风这件事上就过不去呢? “明天哪儿都不许去,就和我去公司。”温亦尘的口气不容拒绝。 温亦然推开温亦尘,起身下床,没走两步就被温亦尘拦下来了。大半夜的,童筱和温泽早就睡了,温亦然也不敢大声和温亦尘争执惊动他们,只能委屈地压低声音道:“你走开。” “然然,你闹够了没有?”温亦然泫然欲泣的面容弄得温亦尘烦躁不堪,他不想看温亦然伤心,可温亦然这么不听话,又让他无计可施。 温亦然抬起头,清泪蓄满眼眶,哽咽道:“你走开。” 温亦尘被逼得没了办法,只能放下一身傲气,放软语气道:“好了,你想和陆航出去玩,就出去玩。” 话音未落,温亦然更生气了,谁在乎能不能和陆航出去玩啊?他在乎的是温亦尘和秦风的关系。难道温亦尘程诺一句,从此以后不再和秦风往来,就那么困难吗?说什么他最重要,摆明了都是骗他的。 实习结束,陆航好不容易能赶趟睡个懒觉,也不知道哪个神经病大清早就给他打电话。电话持续不断地响了十分钟,陆航被闹得实在受不了了,迷迷糊糊伸出手摸到床头的手机。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来电显示都懒得看,陆航张嘴就爆粗口,任谁的好梦被扰了都会生气。 温亦尘坐在车内,手里翻阅着温氏最新的投标计划书,微凉的声音仿佛一桶冷水从天浇下,让睡意朦胧的陆航一下子清醒过来。 “是我。” 陆航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揉揉眼睛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还真是温亦尘。他是个极懂得总结经验教训的人,为了不让旧事重演,立刻狗腿地献殷勤:“亦尘哥,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温亦尘问道:“然然是不是今天约了你打网球?” 陆航刚想说不是,但转念一想,温亦尘既然那么问了,肯定是温亦然这么说了。为了不让温亦然的谎言穿帮,他也顺势说了下去:“对,我们约好了今天打网球。” “看好然然。” 温亦尘合上文件,揉了揉太阳穴。温亦然一晚上不愿意和他说话,早晨分明就醒着,他出门了也不愿意和他打声招呼。 “啊?”陆航心想,温亦尘这是让他干监视器的工作? “啊什么啊?”若不是为了让温亦然开心点,温亦尘绝不会给陆航这种便宜。 陆航忙不迭时地点点头:“我知道了,肯定随时和你汇报。” 和温亦尘结束通话,陆航赶紧给温亦然打了个电话。温亦尘离开后,温亦然就两眼盯着天花板发愣,陆航的电话恰好将他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我靠,温亦然,你长本事了,骗你哥?不怕他吃了你啊?”想想刚才那通电话,陆航都忍不住给自己竖个大拇指,居然没有怯场。 温亦然没反应过来:“骗我哥什么?” 陆航踢开身上的被子,坐直身体道:“说你今天约了我打网球啊。” “我哥给你打电话求证了?” “可不是么,还好我聪明,还不感谢我的救命之恩?”陆航沾沾自喜道。 “一会儿十点网球场见。” “真要去打网球啊?” “这谎都说了,可不得把它圆完了。” 工作日的网球场没有双休日忙碌,偌大的球场只有陆航和温亦然,两人打累了就坐下来聊会儿天。说起搬家的事,温亦然没说几句就不想聊了,陆航看他的脸色也不难看出,肯定是温亦尘没同意。 就温亦尘对温亦然紧张的样子,恨不得天天拴在裤腰上才好,陆航也不知道温亦尘这弟控的毛病,结婚前能不能治好。不然结了婚,还打算带着温亦尘一起生活吧?想想就怪让人瘆得慌。 打完球,陆航和温亦尘在附近找了家餐厅吃饭。本来想着,吃完饭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结果温亦然还不想回家,非要拉着陆航再去别地逛逛。陆航拿他没辙,趁温亦然试鞋的时候,找了个借口上厕所给温亦尘发了条短信。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这次陆航是真的学聪明了。 换作平时,温亦尘肯定得让温亦然回家,但考虑到昨晚两人的对话不怎么愉快,他也难得放松对温亦然的管制,让陆航好好陪他玩,随时汇报动向就好。 温亦尘吃错药了?平时温亦然和他说句话,温亦尘都能咬牙切齿半天,今天突然搞个大赦,弄得他都有点不习惯了。 陆航陪着温亦然瞎转悠一天,眼见天色渐黑,他就提议送温亦然回家。没想到,温亦然还是不想回家,说要去酒吧喝一杯。 “别了吧……”陆航都快哭了,“被你哥知道,我怕是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陆航,你怎么回事?以前也没见得你那么怕我哥,现在怎么提起他,就跟见了鬼似的。” 陆航仰天长叹:“要是你强行被人摁进泳池,你也会懂在鬼门关口走一回的滋味。” “你不去,我自己去。” “你等等!”陆航拔腿就追了上去,“那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读书的时候,温亦然不和人接触,恐怕不知道自己有多受欢迎,喜欢他的男男女女不在少数。只是大家都碍于温亦尘,不敢轻举妄动,不然,按照温亦然这人气,表白的人都快踏破门栏了。 作者有话要说:打卡更新,可爱的然然。 ☆、【第十三章】 酒吧里,昏暗的灯光将暧昧的气氛烘托到极致,男男女女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肆意狂欢跳舞。坐在温亦然对面的陆航不得不扯着嗓子说话,才能勉强盖过音乐:“亦然,别喝了!” 从进酒吧开始,温亦然就一声不吭的喝酒,少说也喝了半瓶威士忌。温亦然本来酒量就不行,这会儿喝得东倒西歪,视线里陆航的脸变得模糊不清。 “酒……嗝……”温亦然甩了甩见底的酒杯,摇摇晃晃站起来,打算再去吧台要一杯。 陆航赶紧起身把温亦然摁回沙发上,双手重合哀求道:“我的祖宗,你可别再喝了。等下你哥来接你,看你喝成这样,不得扒了我一层皮?” “我哥……?呵呵……”温亦然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他……有别人了,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开玩笑,就算伦敦下一秒遭恐怖袭击,温亦尘都不会不要温亦然。 陆航只当温亦然喝多了,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亦然啊,你别胡思乱想了。温亦尘怎么可能不要你?” “你不知道……”温亦然蜷缩着身体躺在沙发上,可怜无助的样子仿佛被世界抛弃,嘴里不断重复着相同的话,“他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醉酒的人免不了胡思乱想,陆航也不知如何安慰温亦然,他脱下外套盖在温亦然身上,拍拍他的手臂道:“我去上个洗手间,等我回来,带你出去透透气。” 温亦然总是对温亦尘抱有美好的期待,所以心甘情愿被束缚,无怨无悔的付出,直到秦风的出现打破了他所有的美梦。温亦尘从不是他一个人的,他的温柔可以留给别人,唯独他的残忍只留给了自己。 说到底,他只是温亦尘的附属品。作为附属品,他不合格,他有了自己的感情,没办法对温亦尘言听计从。他希望秦风从温亦尘的生命里消失,阴暗的想法不断腐蚀内心,只有温亦然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曾经的纯粹无暇。 陆航的离开,让一个盯了温亦然整宿的男人有了可趁之机。 男人穿过舞池中央拥挤的人群,来到酣睡的温亦然身边,将他带到事先开好的包房内。半梦半醒间,温亦然感觉到一阵凉飕飕的阴风钻进身体,他微微睁开眼,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映入眼帘。 一瞬间,头晕目眩的醉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男人脱光了温亦然的衣服,用皮带绑住他纤细的手腕,略带剥茧的手掌游走在细嫩的大腿之间。温亦然嘴里被塞了湿毛巾,无法大喊救命,他拼命挣扎反抗。被激怒的男人毫不留情给了温亦然一巴掌,凶神恶煞的警告道:“老子盯了你一个晚上了,好不容易等你朋友走了,才碰上这么个机会。最好老老实实听话,否则那么漂亮的脸,被打得鼻青脸肿可就不好看了。” 温亦然细嫩的肌肤如白瓷般光滑透亮,男人一边着迷地抚摸,一边说些下流猥亵的话:“真是个上等货,好久没碰到长得那么细皮嫩肉的小少爷了,今晚你就好好让我爽一下!” 陆航上个厕所出来,就发现温亦然没了人影,吓得他七魂丢了三魄。他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满酒吧找温亦然,可服务生早就被买通了,来寻欢的客人更不可能注意温亦然的去向。 温亦尘将车停在酒吧门口,给陆航打了个电话:“我在门口了,你把然然送出来。” “亦、亦然……”陆航紧张得说话都结巴了,“不、不见了……” 男人bo、起的xing、qi来回摩擦温亦然雪白柔软的小腹,他兴奋得双眼泛红,变态似的tian、过温亦然淌泪的下颌。温亦然做梦都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在心底撕心裂肺喊着温亦尘的名字,祈求他能听到自己的求救。 哥,救救我!救我! 温亦然楚楚可怜的样子不仅没能博得男人半分同情,反而刺激了他的yu、wang。他分开温亦然白皙修长的腿,手指沾了点xiong器上垂落的nian、ye,粗暴地cha、进未经人事的后、xue。 即将被人侵犯的恐惧让温亦然堕入了无尽的深渊,他不再反抗,漆黑的瞳孔里只剩下绝望的死寂,精致秀美的面孔也没了生的气息。正当男人为温亦然的顺从而高兴不已时,房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多少年后,陆航想起今晚的这一幕,还会心有余悸。 陆航记得温亦尘像一头愤怒的野兽,嗜血般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他冲上前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酒瓶,毫不手软地砸向男人的脑袋。顷刻间,鲜血从男人的脑门缓缓流下,他抬手摸了一下脸,刺目的鲜血仿佛踩中某根神经,被钝器击中的疼痛蔓延四肢百骸。 男人倒在地上,不顾头发上还残留着锋利的碎片,双手死死抱住脑袋,疼得满地打滚。温亦尘的眼中一片冰冷,只见他缓缓弯下腰,陆航似乎猜到了他想干什么,还来不及上前阻止,那半个破碎玻璃瓶已经插入了男人的肚腹。 痛苦的哀嚎不绝于耳,温亦尘置若罔闻,他拔出玻璃瓶,又朝同一个地方插了进去。 “求求你……放了我……”奄奄一息的男人紧紧抓住温亦尘的手苦苦哀求。 陆航吓得双腿发软,直接坐到地上,说不出半句话来。客人的尖叫声引来了酒吧的保安,他们绕过陆航,冲进包房,想要拉开温亦尘。可是他们根本不是温亦尘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他撂倒。 暴戾的温亦尘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杀了这个男人,杀了他! 温亦尘举起沾满鲜血的玻璃瓶,准备最后一下了解这个男人的时候,躺在沙发上的温亦然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不要!哥,不要!” 温亦然从没见过这样的温亦尘,被仇恨蒙蔽的双眼只剩下森冷的杀意。这时候,温亦尘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只有杀了眼前的男人他才能解气。 作者有话要说:暴怒的哥哥,这章补昨天的,晚上还有一更 ☆、【第十四章】 温亦然是温亦尘捧在心尖上的人,哪怕温亦然初到温家,他对温亦然爱答不理,也不曾动过他一根手指头。如今这个男人竟然想要□□温亦然,这口气怎么能让温亦尘咽得下。 “哥,我求求你……”衣衫不整的温亦然死死抱住温亦尘的腰,生怕他真的将男人杀了。 这种人根本不值得温亦尘赔上自己的命。 温亦尘狠狠将沾血的玻璃瓶扔在地上,无处发泄的愤恨让他有种无力的挫败感。他就不该同意温亦然单独和陆航出门,如果他坚持温亦然今天和自己一起去公司,温亦然也不会遇上这种事。 男人确实该千刀万剐,可他也难辞其咎。 温亦尘掰开温亦然的手,脱下外套,一声不吭地披到他身上,然后将他拦腰抱起。动作一气呵成,俊美的面容平静如水,找不到一丝暴戾的痕迹,仿佛刚才的闹剧与他毫无关系。 温亦尘带着温亦然离开后,男人被送进了医院,勉强捡回了一条命。两人回到家,温泽和童筱已经睡下,硕大的温宅寂静得只能听到时钟摆动的声音。 “我要洗澡。”身上男人残留的jing、ye,令温亦然陷入了自我厌恶。 温亦尘将温亦然抱到床上,打开房间的灯,从四面八方涌入的光线照亮了衣衫褴褛的温亦然。白玉雕成的肌肤沁着莹光,巧夺天工的精致五官,柔美的面容透出脆弱的气息,温亦尘的呼吸微微一滞,撇开慌乱的视线:“我去放水。” 等一切准备就绪后,温亦然走进浴室,反锁上门,脱力般靠着门坐到地上。隔着浴室的门,温亦尘听到门后传来极力压抑的哭泣声,那哭声就像一把年久生钝的刀剜过心口,痛得他几乎透不过气。 温亦然在温亦尘面前不哭也不闹,就连要洗澡都说得一脸平静,这跟小时候受伤后的反应一模一样。温亦尘走到阳台,颤抖着手点燃一根烟,心口密密麻麻溃散的疼痛让人难以忽视,他下意识的蹲下身,抵御心脏处传来的闷痛。 一根烟燃尽,温亦然还没从浴室出来,温亦尘有些慌了,脑海里不断闪过可怕的画面,他像疯了一样敲打浴室的门:“然然!然然!” 所幸温泽和童筱的卧室距离温亦尘的房间较远,才不至于被他的叫声惊醒。温亦尘叫了半天,浴室里都没传来半点动静,他跌跌撞撞跑回卧室,翻遍了所有的抽屉终于找到浴室的备份钥匙。因为他太过慌张的关系,找了许久,钥匙才对准钥匙孔插了进去。 温亦然没事,他坐在浴缸里,双目赤红地拼命擦拭自己的身体。过于粗暴的揉擦,导致细嫩的肌肤印出血痕,温亦然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温亦尘冲上前制止他:“然然,你干什么?!” 温亦然无视温亦尘,挣扎了一下无果后,淡淡说了一个字:“脏。” 轻描淡写的一个字击中了温亦尘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他动了动唇,反复深吸几次,才稍稍缓过气:“然然不脏,我们然然怎么会脏呢?” 温亦然微垂的眸轻轻抬起,灰暗的瞳孔没有倒映出温亦尘的身影,他像失魂的木偶,机械地重复刚才所说的话:“脏。” 温亦尘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把温亦然保护得太好,不曾让他经历过世间的险恶,温亦然根本无法抵御这样的伤害。温亦然会遇到这种事,都是他害的,他应该牢牢把温亦然困在身边,让他除了自己身边无路可去,他就不会变成这样。 “然然,你别这样。” 温亦然慌了,平时温亦然皱一下眉,他都会心疼半天,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我要洗澡。” “你已经很干净了,我们不洗了,好吗?”温亦尘拿过浴巾,想要把温亦然擦干净抱出去。 温亦尘的指尖刚触碰到温亦然的脸,温亦然像受到刺激一般,失控地大叫起来:“别碰我!别碰我!走开!你走开!” 为了能把温亦然弄出浴室,温亦尘不顾他激烈的挣扎,强行将他拽出浴缸后,用浴巾裹住他湿淋淋的身体抱回房间。温亦然发了疯似的不停捶打温亦尘,还张嘴咬伤他的脖子,这点疼痛对温亦尘来说不算什么,他紧紧搂住温亦然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哥哥在这里,我会保护你的。” 听见熟悉的声音,温亦然渐渐回过神,模糊的视线逐渐勾勒出温亦尘的面庞。当他看见温亦尘脖颈上的伤口,哭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事。”温亦尘轻轻抚摸温亦然的头,“别道歉。” 过了许久,温亦然哭累了,就躺在温亦尘怀里睡着了。温亦尘轻轻把温亦然放到床上,从卧室找了套干净的睡衣替他换上。换衣服的过程中,温亦尘有了反应,这种生理反应让他不得不去浴室洗了个冷水澡清醒一下。 应该是太久没有发泄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现象,他怎么会对自己的弟弟有反应呢?肯定是搞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打卡二更 ☆、【第十五章】 男人从医院醒来后就报警了,警察根据酒吧监控器内的录像确定了温亦尘的身份。虽然温亦尘不是普通人,但证据确凿,还是要按照规章制度带他回警局接受审讯。温泽的人脉四通八达,在政界有不少好友,警察还没上门,温亦尘故意伤人的事情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童筱来敲门时,温亦尘才把从噩梦中惊醒的温亦然哄睡着,他轻手轻脚地走下床,打开门:“妈,你大清早什么事?” “你爸在楼下等你,赶紧换身衣服出来。”童筱透过门缝,看见睡在温亦尘床上的温亦然,问道,“然然,他没事吧?” 从童筱关怀的话语中不难猜出,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没事,刚睡着。你别吵醒他。”温亦尘几乎用气息在说话。 童筱点点头,催促道:“我在外面等你,你换衣服。” 温亦尘担心自己换衣服的动静,会打扰好不容易入睡的温亦然,随手拿了套衣服走进客房换上。下楼前,童筱叮嘱温亦尘:“你爸气头上,你别火上浇油,好好说话,听到没?” “我又没错,他有什么可生气的?”温亦尘不以为然地说道。 童筱拧了一把温亦尘的胳膊,教训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能收收脾气?你保护然然没错,但你知不知道,你昨天差点把人捅死?警察现在都找上门了,要不是你爸先把他们打发了,你现在就被带走了。” “呵呵,警察还要逮捕我?”温亦尘冷笑一声,“我昨天就该捅死他。” 童筱赶紧捂住温亦尘那张胡言乱语的嘴:”胡说八道什么?你以为杀人这种事,是开玩笑的吗?” 温泽在客厅来回踱步,等了半天也不见温亦尘的身影,对管家说道:“你上去给我看看!叫个人半天叫不下来?还要等天黑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 温泽的话音刚落,童筱和温亦尘就一前一后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看温亦尘的神情,还颇为云淡风轻。 “你还不快给我滚过来?!”温泽一见温亦尘,火气蹭蹭就上来了,他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生了温亦尘这么个不省心的儿子。温亦尘要是有温亦然一半听话,他就谢天谢地了。 童筱蹙了蹙眉:“吼什么吼?你那么大声,要把然然也招醒?” 听到温亦然的名字,温泽硬生生把火气压下去一半,咬着牙道:“温亦尘啊温亦尘,你真是好本事,这次把警察都招家里来了?” 温泽没想到警察的动作那么快,他刚和朋友通完电话,他们就找上了门。警察多少还是顾及温家的颜面,没把话说得太难听,只要求温亦尘配合调查。温泽的老脸求得几分薄面,答应警察和温亦尘聊完后,就让他去警局报道。 “我没弄死他,他就该谢天谢地了,还敢报警?” 温泽见温亦尘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气得眼睛都红了,朝管家吼道:“去把鞭子给我拿过来!你没错对吧?!我就打到你认错为止!今天你们谁都不许求情!” 童筱的心咯噔一下,温泽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打温亦尘了。 管家是看着温亦尘长大的,哪儿舍得他遭这份罪,死活不肯给温泽拿鞭子。温泽见他们一个两个都护着温亦尘,干脆亲自到储物室把封尘已久的鞭子取了出来。 这根鞭子是从温亦尘祖爷爷那里传下来的,只要小辈不听话,便会请出来教训一顿。当初温绗为了娶钟琳,也受过鞭刑之苦,皮开肉绽肯定在所难免。鞭子又黑又粗,上面还有密密麻麻尖利的小刺,这一鞭子打下去,身子骨不行的,能给打断气了。 童筱亲眼见过温老爷子一鞭一鞭抽打温绗,温绗性子倔强,被打得半死也不肯求饶。若不是温泽上去拦着,温绗得被温老爷子活活打死不可。一想到当年鲜血淋漓的场面会发生在温亦尘身上,童筱就有点受不住了。温亦尘再怎么不像话,都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她身上的一块肉,她怎么舍得看他这么被打。 “亦尘,你听话。跟你爸爸道个歉,听到没?”童筱都快急哭了,生怕鞭子下一秒就落在温亦尘身上。 温亦尘到底是温泽的儿子,两人的性格如出一辙,谁都不肯率先低头认错。 不等童筱和管家再度求情,温泽举起鞭子,毫不手软地挥了下去,正中温亦尘的肩膀,一条血痕清晰可见。童筱脸吓得脸色惨白,平时那点高贵温雅全没了,她哭着喊道:“温泽,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凭什么打我儿子!” “慈母多败儿!他如今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都是你给惯出来的!” 说完,温泽又是狠狠一鞭甩在温亦尘身上。温亦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冷眼看着温泽,说道:“你就算打死我,我也是一样的话。别让我再看见那个男人,否则我就杀了他!” 温亦尘保护温亦然固然没错,但他暴戾的行为让整个温家蒙羞。从小到大温亦尘做事就不知深浅,仗着有童筱和温泽给他收拾烂摊子,使劲折腾。可他和童筱能活多久?以后整个温氏都是温亦尘的,这让温泽怎么放心把温家的产业交到他手中? 楼下乱作一团的哭喊声惊醒了温亦然,他一睁开眼,看见温亦尘不在身边,瞬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害怕地叫着温亦尘的名字,踉踉跄跄冲下楼,只见温亦尘跪在地上,身上脸上尽是斑驳的血迹,温泽手里粗长的鞭子一下又一下鞭打在温亦尘的伤口上。 想都没多想,温亦然冲上前,死死将温亦尘抱住。温泽没料到温亦然会突然冒出来,已经落下的鞭子来不及收回,温亦尘眼疾手快和温亦然互换了位置,牢牢将温亦然护在身下,算是逃过了一劫。 温亦尘脸色苍白,还是强打起精神,摸了摸温亦然的脸:“然然,你没事吧?” “别打了,叔叔,我求求你,别打了!”看着浑身血迹的温亦尘,温亦然觉得心被人挖出来了,他苦苦哀求温泽,“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听话!是我不好!别打哥哥了!” 温亦然显然是被温亦尘这副模样吓到了,哭得惊慌失措,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作者有话要说:打卡更新 ☆、【第十六章】 听见温亦然撕心裂肺的哀求,温泽黑着脸收起鞭子,童筱吩咐管家:“赶紧叫医生过来!” 温亦尘如今这副样子,别说去警局做笔录,连行走都成问题。童筱和温亦然将他搀扶到房间,温亦尘紧紧抓着温亦然的手不肯松开,温亦然根本不敢去看背脊上皮开肉绽的伤口。如果不是因为他,温亦尘也不会被温泽打。 温亦然想起家里有急救箱,医生到之前,他可以先把温亦尘的伤口消毒一下。他起身想要离开,温亦尘用尽浑身的力气,将他拽了回来,喘息道:“不……不许走。” 童筱说道:“然然,你照顾亦尘吧。你要什么,我给你去拿。” “急救箱,我记得家里有的……”温亦然一张嘴,眼泪就不停掉,那些鞭子不仅打在温亦尘身上,也深深落在他心底。 童筱忍着心痛,摸了摸温亦然的头:“我去拿。” “别哭了,我没事。”温亦尘勾了勾苍白无色的唇,低头吻上温亦然冰凉的指尖,安慰道,“皮肉伤而已,很快就会好了。” 温泽下手真够狠的,每一鞭都用尽力气,把温亦尘往死里打。温亦尘和温泽不对盘,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温泽一直忍着,是因为温亦尘再过分,至少没有闹出过人命。这次温亦尘竟然在酒吧差点把人捅死,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所幸男人捡回了一条命,要是他真的死了,温亦尘这牢是坐定了。 “对不起,哥哥。我错了,我以后都乖乖的,都听你话。”温亦然长长的睫毛颤动着,晶莹的泪水滑过脸颊,沿着下颌滴落在温亦尘的手背上,“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都听你的……我都听你的……” 温亦然和温亦尘之间的矛盾就是一场情感较量,他们彼此试探,彼此折磨,看看到底谁心疼谁更多一些。率先败下阵来的,永远是付出较多的那一方,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在温亦然冲下楼抱住自己的那一刻,温亦尘明白,自己赢了。不管温亦然有多抵触秦风,有多不愿意见到他和秦风在一起,他还是回到了自己身边。温亦尘要让温亦然记住,他这一身伤都是为他所受,他想要离开,除非等自己死了。 警察在警局等了半天,也没见到如约而来的温亦尘,只能忍着心底的不满再次登门拜访。温亦尘被温泽打得只剩半条命了,根本没办法配合调查,警察只能将盘查目标放到温亦然身上。 温亦然作为受害者,他的证词很重要,可温亦尘却说让他们有什么问题就找他的律师谈。两个警察低头窃窃私语了一番,随后其中一个道:“温先生,不如这样吧,等你伤好了以后,带着令弟来警署做一次笔录。毕竟当事人的笔录,是我们审案的重要环节。” 昨晚发生的事情对温亦然来说就是一场噩梦,只要想起就会浑身激起一阵恶寒,紧接着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得直吐酸水。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温亦尘为了温亦然差点杀人的事,很快便在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这样的□□,导致温氏股价连跌数日,温亦尘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就被迫上镜头前解释事情的前因后果,以稳固公司内部动荡的人心。 这些天没收到温亦尘的消息,秦风很担心,便借口父母嘱托,上门探望。温亦然恰好去医院替温亦尘取药了,不在家,秦风将带来的水果和营养品交给保姆,和童筱打了声招呼,便上楼看望温亦尘。 温亦尘没想到秦风会来,有些惊喜:“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受伤了,就过来看看。”卧室内最近的沙发离温亦尘很远,秦风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站着和他说话。 温亦尘挪了挪身体,让出床边的空位:“坐这里吧,站着多累。” 秦风坐下后,问道:“你弟弟不在家?” “他去医院给我取药了,等下就回来了。” 温亦尘抬了抬眼,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秦风微垂的眉眼与温亦然有几分惊人的相似。自从那晚之后,温亦然衣衫褴褛的模样印刻在温亦尘脑海深处,每次想起,体内的yu、望就会肆意乱窜。 接任温氏经理的位置后,温亦尘就未曾好好发、xie过yu、望,他觉得是自己积累了太多,所以才会对温亦然有了肮脏的想法。这些天,温亦然为了照顾他,与他同吃同住,两人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温亦尘总忍不住想要脱光他的衣服,狠狠qin、犯他。 秦风被温亦尘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脸蛋泛起不自然的红晕,相比温亦然浅棕色的瞳仁,秦风的瞳仁黑得很浓却淡如水墨。温亦尘情不自禁想到,要是那双眼睛也能换作琉璃般的浅棕色,应该很好看吧。 温亦然回到家,就听童筱说秦风来了。他微微一怔,唇畔的笑容僵硬:“那我等下再给哥哥上药吧。” “对了,然然。刚才医院打电话过来,说你的入职手续都安排好了。你想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温亦然失魂落魄地说道:“要不,下周吧。” “可以啊,你要是决定了,我就通知医院一声。” “嗯。” 为了避免和秦风碰面,温亦然直奔自己的卧室,他告诉自己,既然答应了温亦尘要听话,那么无论温亦尘日后和秦风怎么发展,都必须忍耐。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如登天。他对秦风深入骨髓的嫉妒,根本无法容忍温亦尘和秦风待在一间屋子里,呼吸一样的空气。 温亦然四脚朝天躺在床上,直勾勾盯着天花板,还是忍不住想去看看温亦尘和秦风在干什么。他像往常一样,准备直接推门进去,可房门却被反锁了。 作者有话要说:打卡更新,渣哥哥 ☆、【第十七章】 为什么温亦尘反锁房门?他和秦风在里面干什么? 接二连三的疑问涌上温亦然心头,他使劲转了转门把,又敲了敲门:“哥,你在吗?” 温亦尘眼疾手快地捂住秦风微张的唇,低声道:“别出声。”没想到温亦然那么快就回来了,他下意识不想让温亦然发现自己和秦风发生了关系。 没有等到温亦尘的应答,温亦然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到门上,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可疑的动静。 见温亦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温亦尘松开了手,低头时瞥见秦风满脸受伤的神情,心也随之一颤。这张莫名与温亦然相似的容颜,牵扯出温亦尘诸多心疼的情绪,他情不自禁吻上秦风微红的眼眶,问道:“弄疼你了?” 秦风的眉眼间流露出少年质朴的情感,他满心欢喜地注视着温亦尘,故意将糯软的嗓音压低几分,尽显楚楚可怜的味道:“也不是很疼……”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终于被打开,温亦然本能朝后退了几步。秦风眉眼湿润,双唇艳丽,白皙的脖颈还冒着薄汗,一股难掩的□□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温亦然虽未经人事,但起码的察言观色他还是会的。 秦风下巴微抬,故意裸露出锁骨上深红的痕迹,红得刺眼,红得令温亦然嫉妒。 “亦然哥,你没事吧?”看见温亦然刷白的脸色,秦风不由自主勾起唇角。 温亦然脸色惨白,浅棕色的瞳仁有些呆滞,好半天才回过神:“没事。” “那我先回家了。”秦风意味深长地说道,“亦尘哥的伤似乎差不多好了呢。” 温亦然没搭腔,自顾自往温亦尘卧室走,与秦风擦肩而过时,只听秦风抵笑道:“亦尘哥,以后也多麻烦你照顾了。” 卧室的窗户大敞,温亦尘坐在阳台的躺椅上,神情自若,一点都看不出刚和秦风翻云覆雨过的样子。温亦然吸了吸鼻子,空气里只有清新剂的气味,温亦尘的事后工作真是做得一丝不漏。 温亦然想笑,笑自己可悲,笑温亦尘愚蠢。 “怎么好端端地把门反锁了?”温亦然故作不解地问道。 温亦尘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可能是秦风进来的时候,不小心顺手锁了吧。” “哦,这样啊。” 晚上,温亦然躺在温亦尘的床上,辗转反侧良久都不能入睡。一闭上眼,他就会不自觉想象温亦尘和秦风肌肤相亲的画面,恶心得快要吐出来。温亦尘打开床头的灯,手轻轻搭上温亦然的腰,关心道:“然然,怎么了?一直翻来覆去,是睡不着吗?” 温亦然下意识的想要躲避温亦尘亲昵的动作,他拿开悬挂在腰间的手,起身道:“我回房睡。” “为什么?”温亦尘抓住温亦然的手问道。 温亦然随便找了个借口:“你的床太硬。” “睡了那么多天了,今天才发现我的床太硬?”温亦尘直截了当戳穿温亦然笨拙的谎言,“我和你的床都是找专人定制的,材料都一样,你回去睡也是一样的结果。” 谎言编不下去了,温亦然索性质问起温亦尘来:“你和秦风上床了吧?就在这张床上。” “然然,你想听什么答案?” 是啊,他想听什么答案呢?是想听温亦尘骗他,还是想听温亦尘告诉他实话?如果是谎言,他只能越陷越深;如果是实话,他恐怕会死掉。明明知道有些事情,即便温亦尘不说,答案也早已了然于心,为何偏偏还想往自己心窝子捅两刀呢? 温亦然不能死心,他对温亦尘的心死不了。 这么多年,围绕在温亦尘身边的莺莺燕燕,数不胜数。温亦然可以不在乎那些人,因为他知道温亦尘与他们只是露水情缘,各取所需。可今天温亦尘明目张胆在家里和秦风发生关系,现在还让他睡在这张床上。难道就因为他的感情见不得光,所以就必须忍受温亦尘的肆意践踏? “睡觉吧。” 温亦然到底还是没有勇气,亲耳听见温亦尘对他说出残忍的真相,宁可自欺欺人地活着,也好过彻底失去待在温亦尘身边的资格。 先爱上的人,注定卑微。 温亦尘松了一口气,关上灯。黑暗中,温亦然背对着他,身体弯曲佝偻,双手抱进小腿,膝盖顶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心脏处传来的阵阵刺痛。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劲的温亦尘,再次打开灯,他掰过温亦然的身体,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布满湿泪的脸孔。 “然然……”温亦尘抬手轻轻抹去温亦然眼角的泪水,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你到底想我怎么做?” 温亦然咬紧下唇,一声不吭。 “然然,你不能那么对我。”温亦尘低头,温热的呼吸扑在温亦然脸上,如墨的黑眸幽暗而深邃,眼底露出受伤的神情,“你是在逼我。” 他是在逼他?温亦尘竟然觉得自己在逼他?难道他还不够听话吗?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温亦尘只属于他一人,为什么总是有人霸占着温亦尘不放呢? 秦风对他挑衅,他敢怒而不敢言,因为他没资格。身为温亦尘的弟弟,他只能装出兄友弟恭的样子,不能有半分逾越的举动。 温亦然哭得更凶了,浅棕色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温亦尘,盯得他心如刀绞。温亦尘差点就要吻上去了,不过理智将他拉了回来,温亦然是他的弟弟,就只是弟弟而已。脑海里那些不堪入目的想象画面,都是因为欲望堆积太久。至于为什么和秦风zuo、ai的时候会想着温亦然,也只是因为秦风长得和温亦然太相似了,难免会让他产生错觉。 对,没错。一定都是错觉。 温亦然动了动唇,血液将唇瓣衬得有些艳丽,他抱住温亦尘的脖子,可怜兮兮地祈求道:“哥哥,你别不要我。” 温亦尘紧抱住温亦然,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碾碎,揉进自己的血骨中。他知道自己很自私,既不想放弃秦风,更不愿放弃温亦然。秦风确实不能与温亦然相提并论,但要温亦尘割舍,他却舍不得。 那张和温亦然如此相似的脸,他怎么舍得呢? 温亦尘能够大方承认对秦风有好感,却难以做到直视心底真正的渴求。多少年后,他再想起这件事,依旧会觉得自己蠢得无药可救。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17章。。。今晚粗去吃饭了。。。回来太晚了。。窝明天一定双更!!!! ☆、【第十八章】 秦硕最近总是梦到同一件事,以至于他头疼的毛病越来越厉害,哪怕加重药物剂量也难以缓解。 在梦里,秦硕听见一个怀孕的女人不停叫他阿硕,让他救救她肚子里的孩子,紧接着他就会被一记尖锐的刹车声惊醒。他看不清梦里女人的容貌,但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和他关系匪浅。 “映雪,我最近总是做一个梦。” 秦硕和李映雪正准备睡下,说实话,他现在真的有些害怕睡觉。因为只要他一闭上眼,那个陌生的怀孕女人,又会重现在他的梦境里。 李映雪打了个哈欠,没当回事,随便应付着问道:“什么梦?” “一个怀孕的女人。” 秦硕一说话,李映雪顿时变了脸色,连睡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神色怪异地看了一眼秦硕,忍不住问道:“怀孕的女人?长什么样子?” “看不清。”秦硕拿过床头的头疼药,服下后说道,“这个梦扰得我头疼的毛病又厉害了。” 李映雪面色微僵,尴尬地安慰道:“别多想了,兴许是你哪里看过的新闻,潜移默化的受影响了,所以才做了奇怪的梦。” 秦硕觉得李映雪说得也有道理,便没再多想,只希望今天能够睡个好觉吧。他关上灯,和李映雪道了声晚安,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这下李映雪睡不着了,秦硕怎么忽然会做那种梦?难道他快要想起以前的事了?医生确实说过,秦硕得的是暂时性失忆。只是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过得平平静静,李映雪都快把过去的事给忘了。 难道是因为秦硕见到温亦然的缘故,勾起了尘封的记忆? 李映雪第一次见到温亦然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她没想到温亦然和钟琳长得如此相似,而且细看还会发现,他与秦硕也有几分说不出的想象。温亦然那双眼睛尤为特别,她记得钟琳的眼睛就是浅棕色。 当年的事,知情者都被她买通送出了英国。多少年来,她和秦硕的父亲都对此守口如瓶,就连秦硕父亲死前,都叮嘱过她,这件事绝不可以让秦硕知道。 李映雪不能让她苦心经营多年的家,就这么毁了。她为了得到秦硕,付出了那么多,不可能再回头了。 想到这里,李映雪目露凶光,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今天是温亦然第一天上班,温亦尘亲自送他去医院,他刚要下车,温亦然却说道:“哥,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怎么了?我不能陪你进去?”温亦尘有点不悦,这是自家医院,他还不能送自己弟弟进去了? “你要是进去,医院还不得兴师动众来迎接你?” 通过关系进温氏医院,已经让温亦然得到特殊待遇了,他不想第一天上班就树敌一片。 “他们兴师动众也是应该的。”温亦尘下车,锁上车门,搂过温亦然的肩膀,温热的气息拂过温亦然的面颊,令他不由自主心跳加速。 真是可悲,温亦尘都和秦风在家里上床了,他竟然还是克制不住为他心动。 医院领导们听说温亦尘会陪温亦然一同前来,一个个早在医院门前排成一行,等待他的到来。 温亦尘一到,领导轮流上前握手打招呼,他一点不在意,随便了应付几下道:“然然日后在医院上班,你们要多照顾。” 领导们马上明白了温亦尘的意思,点头哈腰地说道:“温总放心,我们肯定会好好照顾小少爷的。” 温亦尘走后,院长把温亦然带到了办公室。照理说,温亦然这种刚毕业的学生,根本没权利享有独立的办公室。可他是温氏的小少爷,身份特殊,温亦尘今天的话又说得那么明白。 如果温亦然在医院过得有什么不开心,回家和温亦尘打小报告,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我一个人的办公室?”温亦然有点吃惊,这点行规他心里是有点数的,这么大的独立办公室,给他一个刚毕业的菜鸟,未免太不合适了。 “对,温总吩咐过,说你喜欢清净。这间办公室特别为你准备的,你还喜欢吗?要是觉得哪里不合适,我明天叫人过来改。”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院长,和我同届的毕业生,他们办公室也是独立的吗?” “当然不是。”院长笑着说道,“你不能和他们比。” “为什么不能?我也是应届毕业生,不需要特殊化。希望你不要把我哥哥的话放在心上,医院制度是怎样,就怎么安排。” 院长露出为难的脸色:“温少爷,你这么说话就让我难做了。” “不要叫我温少爷,叫我亦然就好。”温亦然正色道,“我和其他人一样,都是来工作的。如果你们这么特殊对待我,同事们会对我有意见的。” “他们不会说闲话的,你放心。” 温亦然直言:“他们不说,并不代表他们不会想。” 院长没想到,温亦然是个那么难伺候的主。无差别对待哪有说起来那么容易,温亦尘那么宝贝这个弟弟,就算温亦然守口如瓶,也难保闲言碎语不会传到温亦尘耳朵里,到时候他这个院长真的可以让贤了。 院长费劲口舌,才勉强让温亦然答应暂时使用这间办公室,等他重新做好安排,温亦然就可以调去别的办公室。 中午,秦风约温亦尘吃饭,温亦尘答应了。吃饭过程中,秦风有意无意露出玲珑有致的锁骨,上面还有淡淡的吻痕,那是温亦尘之前留下的。 吃完饭回到车里,温亦尘情难自禁地和秦风在车里做了。虽说很激烈,但他做完后,还是不能满足,总觉得少了什么。 秦风搂住温亦尘的腰,轻喘道:“亦尘哥,晚上有空吗?” “嗯?什么事?”温亦尘搂过秦风的腰,吻过他修长的脖颈,似乎还打算来一次。 秦风低眸浅笑,张开腿,主动坐了上去。他卖力地扭动腰,吻上温亦尘的唇,轻声道:“想和你看电影。” 温亦尘抓着秦风的腰,狠狠捣弄了几下,弄得他又哭又叫,小蛮腰颤个不停,可怜兮兮的求饶。 “我晚上要去接然然下班,到时候再说吧。” 秦风气得牙痒痒的,但表面还是挂着笑容:“好,我等你电话。” ☆、【第十九章】 酒吧意外事件过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陆航都没联系温亦然。倒不是陆航不想联系温亦然,而是他被陆父关在家里闭门思过,连手机都被没收了。 温亦尘的事情闹得挺大,几乎上流商圈里的人都知道了,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陆航,也接受了警察的盘问。陆航没有参与其中,笔录过后就被放回家了,温亦尘sha、ren未遂的问题就比较大了。 不过,温氏家大业大,温泽请了最好的律师,在加上陪审团一致认为,温亦尘会犯下暴行情有可原,整件事最终以巨额赔偿和六个月的监外服刑结案。 陆航拿回手机后第一件事,就是和温亦然取得联系。他打电话时,温亦然正和普外科主任Charlie巡房,所以错过了他的电话。一早上忙得晕头转向,温亦然没什么机会看手机,直到坐下来吃饭,他才有了喘息的时间。 看见来自陆航的未接电话,温亦然赶紧回了一个过去:“被你爸放出来了?” “刚刚刑满释放。”陆航没好气地翻了白眼,“为啥你哥犯错,我也跟着受罪。” 温亦然轻笑了一下:“打我电话什么事?” “这么久没见面,接到我的电话你都不觉得感动吗?” “怎么?我还得痛哭流涕一下?” 陆航在电话另一头装作伤心得嗷嗷大哭:“呜呜呜,温亦然,你太没良心了。” “赶紧收起你那强大的表演欲望。”温亦然憋着笑,“晚上我请你吃饭补偿?” “诶,这可是你说的。我得吃顿好的。”提起吃饭,陆航马上来了精神。 “吃饭的地方你定,我下了班就过去。” “下班?”陆航与世隔绝太久,这下才想起了询问温亦然近况,“你已经在温氏医院了?” “嗯,今天第一天上班。” 陆航长叹道:“真是好命。”虽说温亦尘脾气很差,但他对温亦然是真好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温亦然打趣:“不如你跟我换一下?” “啊,那还是算了。”陆航赶紧拒绝,羡慕归羡慕,如果他真有个像温亦尘那样,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监控自己的哥哥,可能他会抑郁而终吧。 “不说了。”温亦然抬手扫了一眼表上的时间,“我的午餐时间快结束了,晚上吃饭再聊。” “行,我订好餐厅以后,给你发短信。” 下班后,温亦然和童筱打了个电话,说今晚和陆航出去吃饭,就不用准备他的份了。结果他这边刚通知完童筱,走出医院便看见温亦尘的车赫然停在院门口,不是说工作很忙,没时间来接他的吗? 温亦然走近,确认车牌号码是温亦尘的车后,才打开车门:“哥,你怎么过来了?” “来接你下班,给你个惊喜。”温亦尘抬了抬下巴,“上车吧,车子停在这里不方便。” 温亦然犹豫了一下,坐上车。 温亦尘察觉温亦然的表情有点奇怪,问道:“怎么了?上班不顺利?” “没有,挺顺利的。”温亦然悄悄用余光瞥了一眼温亦尘,咬了咬内唇,“哥,我晚上约了陆航一起吃饭。” 听到陆航两个字,温亦尘脸色突变,猛踩刹车,将车停在路旁:“你怎么还和陆航联系?那天的教训没吃够吗?早就和你说了陆航不靠谱。” 温亦然低下头,想不出什么好说辞,只能生硬地辩解:“他是我的朋友。” “我还是你哥哥。”因愤怒而微微拔高的嗓音,听得温亦然不由得向后缩了缩身体,温亦尘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做了几次深呼吸,才缓下语气,“然然,你答应过我,以后都乖乖听我话的。你也不想看到,我因为你再被爸爸打吧?” 温亦尘清楚地知道,自己就是温亦然最大的弱点。他利用这点,无所忌惮地逼迫温亦然一次又一次妥协。 想起那日温泽将温亦尘打得鲜血淋漓的一幕,温亦然的心不由自主抽痛起来,脸色瞬间变得刷白。他一边痛恨温亦尘以此作要挟,一边又害怕温亦尘真的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令温泽雷霆大怒,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他那么心疼温亦尘,温亦尘口口声声说最在乎他,却只是将他当作附属品一般,限制他的自由。 “然然,你想去哪里,我都会带你去的。不一定非要和陆航,对不对?”温亦尘倾身,把温亦然抱进怀里,轻轻抚摸他的黑发,“你只要待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的。” 温亦然觉得自己真傻,明知温亦尘薄情又冷漠,深情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可每次温亦尘这样求他,他又会心软。既然温亦尘那么舍不得对他放手,那他以此做要挟来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应该也不过分吧? “好。”温亦然偏过头,鼻息间温热的呼吸扑在温亦尘的颈项。 堆积在身体某处躁动的qing、yu被勾起,温亦尘赶紧将温亦然推开,乌黑透亮的眸慌张地躲闪了一下:“想吃什么?” “就去吃法国餐吧。”温亦然摸了一下口袋,想给陆航发个短信取消今晚的约会,发现手机落在办公室了,“哥,你等我一下,我的手机落在办公室了,要回去取一下。” “要不你在车里待着,我替你去取吧。” “不了,我自己去。” 温亦然来到办公室,取完手机后,又来到六楼的药剂室,偷偷拿了一包粉末状的药,揣进兜里。 作者有话要说:意外的更新掉落,晚上还有一章 ☆、【第二十章】 今晚温亦尘和温亦然都不回来吃饭,给温泽和童筱这对老夫老妻留下了二人世界的时间,两人决定晚餐后去听一场久违的音乐会。 Le Petite向来生意兴隆,新顾客必须预定才有餐位,温亦尘作为VIP客户,常年都有固定的座位,所以完全不用担心吃不上饭。听服务生说,新来的厨师是老板高薪从法国一家米其林三星的餐厅挖角过来的,他最新研制的几道菜色大受欢迎,供不应求,每天只能限量供应。 “老板说您要过来,特地让人预留了两份,需不需要现在就上?”餐厅的服务生都是法国人,说起英文来带了点口音,不过并不妨碍沟通。 温亦尘向温亦然询问:“然然,你要尝尝吗?” “好啊。”温亦然点点头,抬头询问服务生,“你们的酒窖今天开吗?” “开着呢。温少爷是有什么需要吗?您告诉我要哪种,我可以帮您取。” “我想自己挑。”温亦然看了一眼温亦尘,带点乞求的神色,“哥哥,可以吗?” 温亦然酒力不行,通常喝完一杯红酒就有了醉意。如果今天还有别人在场,温亦尘肯定不会答应温亦然想要喝酒的要求,不过既然只有两兄弟,那温亦然喝多了,他也可以照顾,没有太大的担忧。 “快去快回。“ 温亦然轻车熟路来到酒窖,他故意支开服务生去拿酒杯,径自走到最里面一排的红酒柜,从最上格取了一瓶红酒,打开后将半包粉末倒了进去,然后使劲摇了摇,确认药粉全部溶化后,才稍稍松口气。 这个药粉是迷药,还带点催情剂成分,只要用量适合,可以恰到好处地调节气氛。温亦然是学医的,他对药物的用量很有信心,绝不会伤到自己和温亦尘。 温亦然明白用这种方式得到温亦尘,造成的结果很可能是温亦尘彻底抛弃自己,但他要赌一赌自己在温亦尘心里的分量。每一次都是他为了温亦尘妥协,这一次他要用自己的方式,逼迫温亦尘妥协一次。 药效是循序渐进产生的,所以不易让人察觉。等到温亦尘真正察觉到,那个酒有问题时,他已经被温亦然一路跌跌撞撞扶到了事先开好的房间。 温亦尘做梦都没想到,温亦然竟有这样的胆子对他下药。清晰的视线逐渐模糊,他勉强靠着墙站立,喘着气道:“然然,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药?” 经受同样煎熬的温亦然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蜷缩身躯躺在床上,双手不停撕扯衬衫,想以此缓解体内的燥热。 “哈……一种能让你……”温亦然浅棕色的瞳孔覆满雾气,双唇被咬得有些充血,他撑起身体,直勾勾地看着温亦尘,“上了我的药。” 温亦尘吼道:“然然!你疯了吗?” “疯了……我确实疯了……”温亦然一边笑,一边流泪,“我明明那么喜欢你的,只喜欢你一个……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行呢?” 温亦然的表白像一把利刃,刺进温亦尘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他步伐踉跄地走进温亦然,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勾勒出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仔细听还会发现,孱弱的啜泣声中掺杂难耐的低喘。 温亦然勉强撑起身体,勾住温亦尘的脖子,布满湿泪的脸孔轻轻蹭着男人的面颊:“哥哥,别人能做的,我也能做……” 温亦尘用仅存的理智推开温亦然,掏出手机,找出家庭医生的号码:“我找医生过来。” 温亦然崩溃地吼道;“你要是现在不抱我,我就出去,去大街上随便拉一个男人上我!” 温亦然不敢相信,他放下所有的自尊哀求温亦尘,可温亦尘竟然被下药了都不愿意碰他。 “温亦然,你敢!” 温亦尘眼神中尽是嗜血般的愤怒,他狠狠将手机摔在地上,上前扼住温亦然小巧的下颚,不顾一切吻了上去。 任何人都不能动温亦然一根手指,谁敢染指温亦然,他一定会把对方的头都拧下来。 想象中温柔甜蜜的吻,在现实中变得炙热缠绵。温亦然双手抓住温亦尘的手臂,柔顺地张开嘴,任由男人吮吸□□他的唇瓣,两人的唾液不分彼此的交融在一起。 温亦然的唇格外柔软,一股香甜的气息沁着他莹白的肌肤散发出来,那是温亦尘最喜欢的香水的味道。 温亦然抓过温亦尘的手,指引他探进光滑细腻的肌肤,触感如同上等的丝绸。温亦尘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像个初尝□□的小伙胡乱去扯温亦然的衣服,急切地想要占有这具身体。 【手摇车】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半章更新啦。 仙女们请看一下晋江评论区哦。 ☆、【第二十一章】 这章有点特殊,泥萌懂的,晋江就不放辣,肯定分分钟被锁。 作者有话要说:仙女们,注意一下晋江评论区哦。 ☆、【第二十二章】 天没亮,温亦然就醒了。看着身边熟睡的温亦尘,他情不自禁伸手抚摸那张令自己刻骨铭心的脸。 一张漂亮得像是画笔精心勾勒出来的,白皙如玉的肌肤沁着莹光,高挺的鼻梁有点像西方人,修长的睫毛浓而密。温亦尘长得漂亮张扬,又完全不是女人的那种美丽,眉宇间浑然天成的英气,几乎让人一眼就能沦陷。 温亦然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温亦尘时,他就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 昨夜激烈缠绵的画面在温亦然眼前闪过,他像是受到蛊惑一般,往温亦尘怀里缩了缩,柔嫩的双唇印上男人的唇角。 唇角湿濡的触感惊醒了温亦尘,他忽然睁开眼睛,四目猝不及防撞在一起。温亦然像偷腥被发现的小猫,身体慌张地往外挪了挪,却被温亦尘拽了回来。 “知道害羞了?”还未清醒的温亦尘声音显得有些慵懒,他搂住温亦然纤细柔软的腰,俊脸埋进温暖的颈项。绵长的呼吸仿佛羽毛扫过温亦然的心尖,酥麻的感觉如同电流从后椎窜上大脑,令温亦然的神志变得有些混沌不清。 【车】 温亦然转过头,湿漉漉的双眸可怜又可爱:“那你以后真的,只和我一个人做吗?” 温亦尘忍不住欺负温亦然:“那要看然然怎么表现了。你总是求我轻一点,这样可不能满足我。” 听见温亦尘这样的话,温亦然的心凉了半截,一下子心底的委屈全都爆发了出来。他哭得打嗝,连话都说不清了:“你,嗝,怎么这样……你把我当什么?没错,是我太贱了……给你下药,不要脸地求你上我……我呜呜,滚……” 温亦然哭得那么伤心,温亦尘的心揪在了一起,他捧着温亦然的脸亲了又亲,忙不迭时道歉:“我和你开玩笑的,别哭了。然然乖,我亲亲你,不哭了。” 温亦尘就会哄他,每次给了他一巴掌,就给他一颗糖吃。他也真是傻,分明知道温亦尘嘴里没一句真话,可每次听见温亦尘那么哄他,他还愿意相信,温亦尘是爱他的,只是温亦尘自己还没意识到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晚上还有一更。 仙女们注意一下这章节的晋江留言评论哦。 ☆、【第二十三章】 “真的没问题吗?” 温亦尘将温亦然送到医院,下车前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温亦然的身体。从酒店出来时,温亦然步伐缓慢,走路姿势奇怪,怎么看都不像没问题。 “嗯,没问题的。”温亦然的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如果入职第二天就请假,肯定免不了被人嚼舌根。 趁四下无人,温亦然倾身在温亦尘脸上亲了一下:“哥哥,我先走了。” 温亦尘微微一怔,随后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回到公司后,温亦尘才发现,秦风昨晚有发过几条信息给他。内容大约就是问温亦尘有没有时间一起看电影,他买了两张电影票,会在电影院等他。 结果可想而知,温亦尘没有出现,秦风独自看完了一场电影。 温亦尘刚想给秦风回短信,脑海中却突然闪过温亦然泫然欲泣的脸,他犹豫了一下,将手机放回兜里,看起了桌上堆积的文件。 这是温亦尘第一次没有回秦风的短信。 秦风心神不宁地拿着手机不停看,看得连同学都发现他的不对劲了,同学关心地问道:“秦风,你没事吧?” “没事。”秦风无精打采地回了一句。 午餐过后,温亦然觉得有些困乏,就想着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小憩一会儿,没想到这一觉睡过去便醒不过来了。 指导温亦然工作的主任医师在住院部等了半天,也没见到温亦然的身影,来到办公室才发现,他发烧了,还烧得不轻。 主任医师赶紧联系了院长,院长听说温亦然病了,赶紧给他安排了最好的病房,并且通知了温亦尘。虽说发烧只是个小毛病,吃了退烧药就没事了,可温亦然温氏小少爷的身份,让全院上下都不敢怠慢。 温亦尘接到医院通知后,便让助理把下午的行程全都取消了。他风尘仆仆赶到医院,看见温亦然白皙的脸蛋烧得通红,嘴里不停呢喃:”哥哥,痛……“ ”我不是让你们好好照顾他吗?早上好端端的人,怎么过去半天就发烧了?“温亦尘脸色阴沉,眼里烧着怒火,额角的青筋微微抽动,狰狞的样子着实恐怖。 院长不由得想起,前不久温亦尘因为温亦然差点杀人的新闻,真是害怕自己步了那个男人的后尘。 温亦尘没到医院前,院长就吩咐最好的医生为温亦尘做了全身检查,得到的结果让他不知怎么开口。他战战兢兢,犹豫了半天,才缓缓说道:“温少爷,昨晚和人……” 院长左思右想,找不到合适委婉的词来形容温亦然的身体状况,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说道:“和人发生了性关系……事后清理工作没有做到位,再加上感染了风寒,所以就发烧了。” “你告诉今天所有参与此事的医生,决不能向外透露一个字。”温亦尘冰冷的话语中透露浓浓的警告,“如果被我发现这件事传出去,后果自负,明白了吗?“ 院长听见这话,身子一颤,点点头道:”明白明白,我会吩咐下去,不会有人乱说的。“ 温亦尘紧绷的俊脸稍稍缓和,他挥挥手道:”好了,你出去吧。“ 温亦然虽然是个医生,但自己却很怕疼。温亦尘还记得,小时候有一回温亦然发高烧,童筱请了家庭医生给他打针,向来听话懂事的他哭个不停,死活不肯打针,说是怕疼。童筱和温泽安抚了半天,温亦然才惨白着脸答应打针。 温亦尘来到病床边,俯身亲了亲温亦然的额头,温暖宽大的手掌拂过他被汗水浸湿的面颊,轻声呼唤道:”然然。“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温亦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费力地抬起手想要去触摸眼前的俊脸,灼烧心肺的痛苦让他忍不住撒娇起来:”哥哥,我痛,你亲我一下好不好?“ ”好,亲几下都可以。“温亦尘吻过温亦然的眼角,脸颊,鼻尖,嘴唇,下巴,眼底泛出的柔情几乎可以溺死人。 ”真好。“温亦然迷迷糊糊地说道,”你要是……一直那么好就好了。“ 温亦尘笑了:”我到底哪里对你不好?“ 温亦然还当自己在梦里,嘟着嘴,有点孩子气地说道:”不好,你喜欢秦风,不喜欢我。你在家里抱他,我难受……你还让我睡那张床……“ 温亦尘知道,关于秦风的事,温亦然总有很多委屈。在他的印象里,温亦然从来都是乖巧糯软的样子,不会违背他的愿望,欣然接受他的掌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温亦然的占有欲越来越深,就像是□□一样,只要温亦然和别人有一点点过分的接近,他就恨得抓狂。 很多事情,温亦尘都是背着温亦然干的。比如温亦然读高中时,有不少对他有好感的男男女女,他们的恋情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温亦尘扼杀在摇篮里。大学的时候,有一个男生和温亦然走得很近,听陆航说那是大他们一届的学长,温亦尘看得出来,那个男生喜欢温亦然,所以他动用了一点点手段,将那个学长送去了德国的医学研究中心工作。 诸如此类的事情,多得数不胜数,陆航之所以能在温亦然身边待得久,多半还是归功于他还用得着,否则以温亦尘的性格,早把他弄走了。大学一毕业,陆航对温亦尘来说也没了利用价值,温亦尘当然不愿意温亦然与他有过多的来往。 温亦尘固执地将温亦然当作温室里的花朵培养,他不容许任何人靠近这朵他精心栽培的花,或许他从内心深处早就认定,早晚有一天温亦然会彻底属于他。这也是为什么,温亦然明明没有下那么重的药,温亦尘完全可以克制,最后却选择抱了他。 温亦然的烧很快就退了,他醒来以后,便看见温亦尘躺在他身边,正在专心致志地看手机。他往温亦尘怀里缩了缩,温亦尘察觉他醒了,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醒了?“ ”嗯。“温亦尘舔了舔干裂的唇,”我想喝水。“ 温亦尘拿过早就准备好的温开水,送到温亦然唇边喂他喝下。 温亦然哑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不上班吗?” “医院给我打电话,说你发烧了,我就把下午的行程都取消了。”温亦尘摸了摸温亦然的额头,确定他退烧了,才松了口气。 “不耽误你工作吗?”温亦然抬头,瞳孔覆着一层淡淡的湿气,看起来很诱人,“你最近不是很忙吗?” “没事,手机也可以回复邮件。” 温亦然问道:“现在几点了。” 温亦尘看了一眼时间,回答道:”快七点了,肚子饿吗?“ ”有点。“温亦然咽了咽口水,”我想吃酸辣粉。“ ”刚退烧,不准吃那些东西,自己是医生还不懂吗?“温亦尘伸手把温亦然搂进怀里,摸着他的手说道,”吃点清淡的比较好,不如我们回家,让人煮点清粥给你喝?“ 温亦然抿了抿嘴,不情愿地答应:“好吧。” “乖,等你身体好了,我再带你去吃。”温亦尘刮了一下温亦然的鼻子。 作者有话要说:然然小可爱,亲亲。 今天的哥哥是不是两米? ☆、【第二十四章】 在酒店那夜过后,温亦然和温亦尘的关系变得越发亲密起来,连童筱都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以前温亦尘虽疼爱温亦然,但不至于夜夜同床共枕。这些天,童筱已经数次在早晨撞见温亦尘从温亦然房里出来,两兄弟关系亲密是好事,可他们都年纪老大不小了,总睡一张床未免有点说不过去。 “亦尘,你这些天都住在然然房里?”  温亦尘打了个哈欠,有点没睡醒的样子:“嗯,怎么了?” 童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你别总缠着然然,他会困扰的。” “困扰?”温亦尘微微挑眉,凑到温亦然旁边低声问道,“然然,你困扰吗?” 温亦尘绵密的呼吸扑在脸上,温亦然脸颊一红,结结巴巴说道:“我、我没关系。” “妈,这是在自己家,我和然然睡一张床怎么了?”温亦尘脸部红心不跳地说谎道,“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 童筱听着温亦尘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心想着毕竟是两兄弟,温亦然年纪还小,温亦尘多照顾点也是应该。她大概做梦都没想到,她亲手养大的两个孩子,居然在她眼皮底子下搞在一起。 温亦尘这些日子和温亦然打得火热,早就将秦风忘到了九霄云外。大概是两人的关系有了质的突变,温亦尘对温亦然的□□也变得不加掩饰起来,晚上两人睡在一张床上,难免干柴烈火。温泽和童筱的卧室就在温亦然的隔壁,每次温亦尘做起来就特别狠,gan|得温亦然泪流满面,又不敢大声shen|yin,只能咬住他的肩膀,勉强把声音咽回去。 一段时间下来,温亦然的身体逐渐记住了温亦尘的形状,毫不费力地就能将那狰狞可怕的巨物吞到shen|处。 温亦尘通常一晚做两次才能尽兴,有时候被温亦然哭哭啼啼的样子勾得紧了,做个三次也不是没可能。 温亦然的体力当真不如温亦尘,做完一次就有些吃不消了,别说再来两次了,所以基本上后面两次都是在他意识昏迷的情况下完成的。 早餐过后,温亦尘把温亦然送到医院,下车前温亦然照例想在温亦尘脸上亲一下,温亦尘却突然搂过他的腰,将浅尝辄止的吻变得激烈缠绵。 温亦然粉嫩的唇被吻得鲜艳欲滴,面颊酡红,浅棕色的瞳孔还覆满湿润的雾气,无辜可怜的表情下透出诱人的气息。 温亦尘恋恋不舍地轻咬温亦然的下唇:“晚上我来接你,别乱跑,知道了吗?”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温亦然抱住温亦尘的脖子,送上自己的唇,“还能丢了不成?” 温亦尘不轻不重掐了一把温亦然的细腰:“我那天让你在门口等我,结果自己跑得没了影。” “那次我就是去医院对面的便利店买个牛肉派,谁想到你那么快就到了,我还以为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才出公司呢。” “不许顶嘴。”温亦尘捏捏温亦然白皙的脸蛋,又好气又好笑,“现在怎么学会和我顶嘴了?” “不跟你说了,我上班快迟到了。”温亦然轻啄了一下温亦尘的唇,“晚上见。” 温亦尘刚把温亦然送走,就接到了秦风的电话。秦风极少给温亦尘打电话,通常有事一个短信就解决了。 电话响了很久,温亦尘还是接了起来:“喂,小风。” “亦尘哥,我有件事想麻烦你。”秦风踌躇了好些天,才找到借口给温亦尘打电话。 “什么事?你说。” “我爸爸最近头疼得厉害,你也知道他有这个老毛病很久了。基本上英国的大医院我们都跑过了,看了也没什么效果,我想问问温氏医院的专家,方不方便给我爸爸看看这个病?” 起初秦风提出要让秦硕去温氏医院检查时,李映雪是坚持反对的,她生怕秦硕的记忆会突然恢复,到时候他就会想起钟琳,想起过去发生的一切,他们这个家就会被毁了。 秦硕默认了秦风的建议,并将检查的事宜交由秦风安排,秦风这才有了和温亦尘联系的借口。 秦风完全没有提及这些天被冷落的事,反倒让温亦尘心里多出了几分愧疚,他答应了秦风的请求:“好,我会安排的。” “谢谢你,亦尘哥。”秦风捏紧电话,鼓足勇气问道,“亦尘哥,你今晚——” 不等秦风说完,温亦尘就拒绝了:“不好意思,我今晚要接然然下班,不方便和你约,等改天吧。” 温亦然昨天还问起他有没有和秦风联系,别看温亦然平时稳重得很,吃起醋来可了不得,温亦尘都拿他没办法。 温亦尘回到公司,和温泽提起秦硕的事,温泽特别上心,还嘱咐请最好的医生给秦硕做检查。 “对了,然然和秦总见过,不如就让然然安排他在医院的检查吧。” “然然刚去,对环境也不熟悉。”温亦尘心知温亦然不喜欢秦风,自然想尽办法想让他们少接触点。 “又不是让然然替他做检查,只是有个熟人好说话罢了,我相信然然不会介意的。”温泽继续道,“这事儿我会和然然说的,你不用担心了。” ☆、【第二十五章】 晚餐时,温泽和温亦然提起安排秦硕检查的事,希望他到时候能够全程陪同秦硕。温亦然半推半就同意了,结果话音未落,温泽接下来的话瞬间让温亦然变了脸色:“亦尘,你吃完饭就和小风再联系一下,告诉他秦总全身检查的事已经安排好了,让他放心吧。” 温亦尘本想置身事外,现在被温泽这么一说,他想撇清关系都不行了。 说完秦硕的事后,温亦然没吃几口,就以身体不舒服为由上了楼。温亦然一走,温亦尘的思绪也被牵走了。 温亦尘胡乱扒了两口饭,也匆匆上了楼。温亦然的房门紧闭,温亦尘尝试推门进去,门却被反锁了。 “然然,你睡了吗?”温亦尘知道温亦然心里不舒服,语气异常温柔。 温亦然赌气似的叫了一声:“睡了!” 这声应答清脆响亮,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温亦尘破天荒的没有生气,而是淡淡安抚温亦然:“那你好好休息。” 这完全不像是温亦尘的作风。 温亦然在床上辗转反侧,他一想到温亦尘又和秦风联系上了,心里就又酸又麻。委屈得连眼眶都泛红了,但转念一想,温亦尘本来也没答应自己会和秦风断绝往来。 温亦尘只是答应,不和他以外的人上床而已。 在温泽和童筱都睡下后,温亦尘从车库里找了一个梯子,爬上了温亦然卧室的阳台。他尝试打开落地窗,发现温亦然并没有锁窗户,一边低声责备温亦然的安全意识太低,一边又清醒因为温亦然的安全意识薄弱,他才有机可趁。 温亦然眼角微红,还沁着些许泪珠,肯定是刚刚偷哭过来了。 温亦尘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掀开被子的一角,躺进被窝,从身后搂住温亦然的腰。温亦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源吓醒,刚想大叫,嘴巴就被温亦尘捂住:“是我。” 听见温亦尘的声音,温亦然差点跳出嗓子眼的心脏,才稍稍落地。他感觉到温亦尘灼热的呼吸扑在耳后,宽大温暖的手掌撩开他轻薄的睡衣,温柔地抚摸他的腰窝,随后揉按他雪白柔软的小腹。 “拿开……”温亦然微弱的抵抗声,不仅没有一点震慑力,反而还有几分欲迎还拒的味道。 【车】 两人相互拥抱着躺在床上,温亦尘轻啄温亦然的唇,柔声道:“我没主动和秦风联系。” 温亦然伸手抱住温亦尘的脖子,蓬松柔软的黑发蹭了蹭男人的下巴,刮得他心痒痒的。 “真的。”温亦尘怕温亦然不信,特地加重了语气。 温亦然问道:“那你以后不见他,可以吗?” “然然,这个不是我能决定的。”温亦尘无奈得摸了摸温亦然的脑袋,“温氏和秦氏不就就会有个合作案,秦风也会参与,我们免不了会接触。” “你是不是心里放不下秦风?”温亦然急了,他紧紧勾住温亦尘的脖子,像个孩子似的说道,“你不准喜欢他,不准想他!” 温亦尘觉得温亦然太可爱了,连任性的话都能说得不娇柔也不造作。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有点忙,这周没法按时更新,等下周一面试完就能恢复正常更新啦! 本章阅读庆祝一下晋江评论哦。 ☆、【第二十六章】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温亦尘亲了亲温亦然的脸蛋,将他额前的碎发拂到耳后,柔声道,“时间不早了,赶紧睡吧。” 每次提到有关秦风的话题,温亦尘总会有意无意回避,这样模棱两可的举动无疑伤了温亦然的心。举棋不定的温亦尘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贪恋温亦然对自己全心全意的付出,又放不下对秦风若有似无的悸动。 这时候的温亦尘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暧昧不清的态度为温亦然日后遭受的痛苦埋下祸根。 按照温泽的吩咐,温亦然早早就在医院门口等待秦硕了。陪同秦硕前来的,不止有李映雪,还有温亦然最不想见到的秦风。看着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秦风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种厌恶感,表面看来却依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亦然啊,今天就麻烦你了。”秦硕每次见到温亦然,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仿佛他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对于秦硕友好的招呼,温亦然的态度客气而疏离:“秦叔叔客气了,请随我来吧。” 实在太像了。 这是李映雪再次见到温亦然时的感叹。那天在温亦尘的生日会上,李映雪无暇打量温亦然的容貌,今天仔细一看才发现,温亦然精致的五官与钟琳极为相似,尤其是那双浅棕色的眼睛,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看着温亦然的脸,李映雪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李映雪和秦硕的婚事是从小定下的,秦硕从来没有同意过,也几次三番和父亲商量想要取消婚事。毕竟没有感情的婚姻,就是一场悲剧。郁郁而终的秦母一直是秦硕的心结,他拼命想要逃脱秦父的钳制,可到头来却还是落得和母亲一样的下场。 秦硕爱上了钟琳,他不顾父亲的反对,极力要迎娶当时已经怀孕的钟林。李映雪不明白,自己哪里不如钟琳,为什么秦硕可以不顾他们多年的感情,跑到李家来,当着她父母的面,要求取消婚约,这对她来说是奇耻大辱。 李映雪将这一切过错的根源归结在钟林,都是钟琳不好,如果没有钟琳的出现,秦硕就不会想要取消婚约。 秦父自然不可能同意出生卑微的钟林嫁进秦家,他把秦硕关在家里,并企图派人把钟琳抓起来,堕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可秦父万万没想到,钟琳得到了温珩的庇护。温珩是温氏地产的小公子,秦父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可能得罪温氏。 完全和外界断了联系的秦硕根本无法和钟琳取得联系,他只能以绝食和秦父抗议。秦硕说到底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绝食没几天就彻底倒下了。不过趁着住院的时间,秦硕从医院逃了出去,结果他没走多远,就被李映雪碰见了。 两人在医院门口发生了口角,秦硕甩开李映雪的手,跳上了出租车就要赶去见钟琳。李映雪也开车紧随其后,她追了一路,跟着秦硕来到钟琳的住处。眼见秦硕下车,马上就要见到钟琳了,李映雪一时头昏脑热,重重踩下油门,将秦硕撞伤倒地。 秦硕头疼的毛病就是车祸的后遗症,他醒来以后完全不记得钟琳的存在,记忆深处那些美好的回忆都被李映雪取代。李映雪被秦硕一百八十度转变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只要能拆散秦硕和钟琳,什么样的代价她都愿意付出。 当年看见李映雪制造车祸的出粗车司机在事后被她买通,秦父也默认了李映雪的行为,并告诉她,既然要撒谎,那就要守好秘密。 秦硕出院后,大肚子的钟琳在温珩的陪同下来找过秦硕几次,但都被拒之门外。钟琳心灰意冷之下答应了温珩的求婚,温珩不介意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秦硕的,还保证在孩子出世后,他会将孩子视如己出。 温珩为了娶钟琳,彻底和温父闹翻,从温家搬了出去。后来,李映雪听说钟琳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叫温亦然。钟琳和温亦然的存在就像李映雪心底的一根刺,她处心积虑想要害死他们母子,结果温亦然却侥幸在事故中活了下来,还被温泽收养至今。 “映雪,映雪,你怎么了?” 秦硕的声音将李映雪从回忆里拉了出来,她抬起头,神色慌张地瞥了一眼温亦然:“没什么。” “亦然说这边有休息室,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我的检查可能需要很长时间。” “那也好,让小风陪你吧。”李映雪随意胡扯了一个借口,“我昨晚没睡好,现在有点头疼。” “嗯,没关系,你去休息吧。” 秦硕似乎对温亦然极为感兴趣,去检查的路上断断续续问了他许多事情。温亦然被问得有些恼了,但又不好表现出来。秦硕不仅是长辈,还是温泽看中的生意伙伴,所以再多的不悦都得忍耐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更啦 ☆、【第二十七章】 秦硕在进行脑部CT检查时,秦风和温亦然坐在门外等候。温亦然没有和秦风交谈的打算,可秦风却饶有兴致地提起了有关温亦尘的话题。 “亦尘哥最近很忙吗?” 温亦然低着头,语气平淡而疏离:“我不太清楚。” “如果不是因为爸爸最近头疼得厉害,我也不想在亦尘哥那么忙的时候麻烦他。” 秦风的解释显得有些多余,温亦然不知道对方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但他讨厌秦风这样肆无忌惮提起温亦尘的面子,仿佛在有意无意向他炫耀。 “他不会介意的。”温亦然皱了皱眉,说着违心的话。 身体检查结束后,秦硕约温亦然和他们一起共进午餐,温亦然委婉拒绝,表示自己还有很多工作需要跟进,等下次有机会再约。看着温亦然离去身影,秦硕的脑袋又不可抑制的胀痛起来,似乎尘封已久的记忆即将破土而出。 李映雪看见秦硕脸色发白,赶忙搀扶住他:“没事吧?” “没事。”秦硕拍了拍李映雪的手安慰道,“别担心。” 秦风以感谢温亦尘为借口邀他一起共进晚餐,温亦尘想要拒绝,但左思右想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便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不过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温亦然知道。温亦尘和温亦然扯谎晚上约了顾远扬喝酒,不能去接他下班,让他自己回家小心。 温亦然没多想,只是叮嘱温亦尘少喝几杯。温亦尘不回家吃饭,温亦然下班后就留在医院翻看病例,希望能够尽快熟悉病人的病情。 看得太过认真的温亦然忘了时间,等他反应过来时,窗外早已是漫天星空。本来童筱说让司机来接他,但被温亦然拒绝了,说自己已经定了出租车,应该很快就能到家。 温亦然稍稍整理了一下办公桌,还未走出医院大门,就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人挟持,冰冷的枪口直直地顶着他的太阳穴。 “别说话。”男人低沉浑厚的嗓音里掺杂着粗重的喘息。 温亦然起初有些紧张,但很快冷静下来,他背对着男人,轻声问道:“你受伤了吗?” 男人眼底闪过一抹惊色,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的呼吸不稳。”温亦然吸了吸鼻子,稀薄的空气里混着淡淡的血腥味,“还有,我闻到了血腥味。” 男人紧紧按住鲜血涌动的肩膀,扯了扯苍白的薄唇,轻笑打趣:“你的鼻子很灵。” “不如你放下枪,跟我进去,我替你处理伤口。”温亦然试图说动男人把枪放下。 处境敏感的男人不可能轻易相信温亦然的话,他动了动枪口,警告道:“带我进去,别耍花样。” 在男人的胁迫下,温亦然带着他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当灯光亮起的那一刻,温亦然终于有机会看清男人的面容。男人有一双宛若蓝宝石般的双眸,俊美的面孔透着几分异域风情,鲜红的血液与莹白的肌肤相交,形成一种极致的魅惑,一头栗色的秀发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柔软。 “你想让我死吗?”男人声色俱厉的声音点醒了陷入自我世界的温亦然。 温亦然手忙脚乱地从柜子里拿出急救箱,用纱布先敷住鲜血流淌的伤口:“这边没有手术工具,我得去一趟手术室,你等我一下。” 男人以为温亦然是想趁此机会溜走,柔美透亮的蓝眸绽放出与之不符的狠厉,食指扣上扳机,子弹上膛的枪随时可能让温亦然命丧黄泉。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温亦然抬起头,浅褐色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男人,说道:“杀了我,谁给你取子弹?你自己也是死路一条。” 男人没想到长得眉清目秀的温亦然竟会有胆子和他叫板,他忽然觉得对方有点意思:“我和你一起去手术室。” “好。” 子弹进得不深,并不致命。温亦然替男人取出子弹后,用新的纱布包扎好他的伤口,叮嘱道:“伤口千万不要碰水,纱布要每天换,以防感染。”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无视温亦然的嘱咐,开始询问起他的名字。 温亦然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而是将问题丢了回去:“你叫什么名字?” “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男人笑了,深邃的五官荡漾出柔情。 温亦然也笑了:“你不回答我,我也不回答你。” “樊向阳。”温亦然身上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吸引力,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的一个人,却是一身傲骨。 温亦然问道:“向阳深处的向阳吗?” “没错。”樊向阳弯下腰,凑近温亦然,笑呵呵地说道,“让我来猜猜看,你叫温亦然,对不对?” “你知道我的名字?”温亦然惊得嘴巴微张,他不懂樊向阳既然知道他是谁,为什么还要明知故问。 樊向阳慵懒地说道:“温氏地产的小公子,谁不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男二终于粗场惹 ☆、【第二十八章】 直觉告诉温亦然面前这个男人来头绝非一般,只是他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对温家的人际关系一无所知,自然也无从得知樊向阳这号人物。 “你这人真奇怪。”温亦然实事求是说道,“既然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还要明知故问?” 樊向阳勾了勾唇角,转移话题道:“我可以在你的办公室借宿一晚吗?” “你要睡在我的办公室吗?”温亦然环顾四周,有点不确定地问道。 樊向阳指了指沙发:“我就睡沙发。” “沙发吗?”温亦然上下打量了一下樊向阳的个子,就那张沙发他自己睡在上面都觉得窄小,樊向阳比他高了起码半个头,怎么看都容纳不下。 “没错,挤挤就行了。”樊向阳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刚拨出一个数字,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关掉手机,问道,“对了,你的电话能不能借用我一下?” 温亦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手机递给樊向阳。 童筱见温亦然迟迟不回,心里有些担心,给温亦然打了个电话,却意外占线。这都快十二点了,难道温亦然又和温亦尘在一起?不会吧,亦尘不是说今晚和朋友出去吃饭了吗? 说来也巧,童筱正在纠结要不要给温亦尘打个电话,温亦尘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本以为温亦然早就到家了,结果被童筱告知,温亦然今晚并未回家中吃饭,而是留在医院看什么报告。 挂下电话,温亦尘心里挂念温亦然,连对面秦风在说话都直接忽视了。秦风叫了温亦尘几次都没得到回应,他有些沉不住气,伸手在温亦尘眼前晃了晃:“亦尘哥,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嗯?”温亦尘收回飘远的思绪,含笑道歉,“不好意思,我有点走神了。”说完,他抬手扫了一眼表上的时间,急于离开的意思表露无遗。 秦风是一个极懂察言观色的人,即便心里有一万个不高兴,他还是装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亦尘哥,时间也不早了,你明天还得上班,我们回家吧。” 温亦尘把秦风送回家,不料秦风在下车前主动吻上他的唇,这个举动令人猝不及防。秦风俊秀的面容泛着淡淡的红晕,含羞带怯的模样与温亦然有几分惊人的相似。 出于心底某种怪异的情愫作祟,温亦尘没有推开秦风。这样的默认加深了秦风对温亦尘的迷恋,他自欺欺人地以为温亦尘是爱他的。直到一吻结束,暧昧的气氛笼罩着车厢,秦风轻喘着问道:“亦尘哥,我们以后还能像今天这样见面吧?” 温亦尘动了动唇,想要拒绝,但最终没有说出口,而是拍了拍秦风的脑袋:“回去吧。” “亦尘哥。”秦风轻咬苍白的唇,透亮的黑眸显得无辜而可怜。 看见秦风那张脸,温亦尘总有诸多不舍,他明明答应了温亦然,不会再和秦风有所瓜葛,但当秦风用这般楚楚可怜的神情望着他,他又变得于心不忍。温亦尘不曾知道,他对秦风的每一次心软,都会在温亦然心上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印记。 “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温亦然曾经贪恋温亦尘给他的温柔,直到最后,他才明白,温亦尘身上最致命的诱惑,也是他与生俱来最残忍的东西。 与秦风道别后,温亦尘直接开车来到医院,看见温亦然办公室内折射出的微弱灯光,他知道温亦然还未离开医院。温亦然没料到温亦尘会在这时候出现,他听到门外传来温亦尘略带暴躁的叫声,紧张地看向受伤的樊向阳。 樊向阳竖起食指放在唇中央,随后轻轻打开窗户,一言不发地跳了出去。索性这是在一楼,否则樊向阳连藏身之处都没有。温亦然慌张地将桌上沾满血迹的酒精棉花扔进垃圾桶,然后将桌上乱成一堆的手术刀胡乱塞进抽屉。 一切整理干净后,温亦然深吸一口气,打开门。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温亦尘就俊眉紧蹙不悦地问道:“然然,你在里面干什么?怎么磨蹭那么久才开门?” “没什么啊。”温亦然将视线不自然地挪开。 温亦尘太了解温亦然了,温亦然每次撒谎都会不敢看他的眼睛,他注意到办公室内敞开的窗户,想要进去一看究竟,温亦然忽然紧张地叫住他:“哥,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吧,我都困了。” “那也得把窗户关了。”温亦尘没有拆穿温亦然拙劣的演技,他径直走进办公室,来到窗口,发现雪白的墙壁边缘蹭上了斑驳的血迹。指尖轻轻扫过,温亦尘发现血迹温热,在他进来前应该有人躲在温亦然的办公室里。 樊向阳此刻半蹲在转角处,屏住呼吸,生怕温亦尘发现异样。 温亦尘微微低头,勾了勾唇角,随手关上窗户。他招了招手,示意温亦然过来。 温亦然的心一凛,以为温亦尘发现了樊向阳,顿时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他面部表情僵硬,缓缓走到温亦尘跟前。 温亦尘弯下腰,在温亦然耳畔低声道:“然然,我们在你办公室做一次吧。” 话音刚落,温亦然来不及拒绝,就被温亦尘抱到办公桌上,病例散落一地。温亦然担心躲在窗外的樊向阳发现自己和温亦尘的事,他哀求道:“哥哥,不要在这里,我们回家再做,好不好?” “然然,怎么了?”温亦尘故作不知情的样子,指尖轻轻抬起温亦然的下巴,温柔地问道,“这里不好吗?现在那么晚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温亦然无法抵抗来自温亦尘的诱惑,半推半就张开腿让男人cha、了进来。今天的温亦尘不知怎么回事,cao、弄得极为凶狠,xue、底的nen、肉都快被cu、ying的gui、头捣烂了。温亦然不敢叫出声,只能任由温亦尘索取。 ☆、【第二十九章】 那晚过后,樊向阳就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直到有一天,温亦然忽然收到一大束玫瑰花,最下方的署名是Charlie。温亦然鲜少与人来往,最亲密的朋友就只有陆航,他实在想不起自己认识一个叫Charlie的人。 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温亦然也不想多留,顺手送给了医院的护士。 樊向阳自那天死里逃生后,便开始清理门户。樊家作为英国当地势力最大的黑帮,在父亲去世没多久,他就遭到帮派老臣暗算。不过幸好他命不该绝,被温亦然救了一命,受伤救治的那段时间正好给了徐枫调查事情真相的机会。 徐枫作为伦敦警察厅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亚裔厅长,也是和樊向阳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在樊向阳出事后,他第一时间着急部下,开始调查走私枪支的案件。历经一番深入调查后,徐枫发现那批所谓由樊向阳签字同意的枪支,其实是帮派老臣林海不愿樊家洗白而故意设下的陷阱。 父亲死后,樊向阳就提出想要洗清樊家所有财产,从此以后樊家不再涉黑,而是要合法经营企业。这个决定引得帮内许多人不满,其中不乏当初老一辈和樊向阳爷爷一起打天下的人。 在徐枫的帮助下,樊向阳清理了门户,将异己斩草除根,其凶狠残忍的手段一点不亚于已经过世的樊父。在母亲被仇人所杀之后,樊向阳就下定决心,有朝一日他一定要让樊家彻底离开黑道。和樊父不同,樊向阳虽然能力卓越,但他对通过杀戮而强取豪夺来的东西没有半点兴趣。 温亦然一下班就接到温亦尘的电话,说他正在赶来医院的路上,高速上出了事故造成交通堵塞,所以会晚点到。等待温亦尘已经成了温亦然习以为常的事,很多人说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但对温亦然来说却恰恰相反。 只要能见到温亦尘,那么哪怕让他从天黑等到天亮,他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肖云峰将车停在温氏医院门口,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坐在后车座的樊向阳,不放心的问道:“樊少,你确定不需要我陪你一起进去吗?” “不用了,你就在车里等着。我去去就回来。” 肖云峰没见过温亦然,但他从樊向阳口中得知了那晚的事。那天本来肖云峰和樊向阳是一起被追杀的,可肖云峰为了能让樊向阳有活命的机会,便主动现身引开了追杀他们的人。 “温医生,外面有个病人说要见你。” “病人?”温亦然有点疑惑地看向护士,问道,“我今天的门诊还没结束吗?” “那位先生说,您之前帮他看过病,可他没预约,我就没让他进来。”虽说温亦然是温氏小少爷,但平日里完全没什么架子,医院里不管是护士还是医生都很喜欢他,“你要是不想见他,我可以帮你回绝,本来现在就是你的下班时间了。” 温亦然抬手看了一眼表,他觉得温亦尘一时半会儿不会到,便答应了下来:“你让他进来吧。” 樊向阳注意到门口护士桌上的那束花是他送给温亦然的,没想到温亦然自己没收着,反倒是转送给护士了吗? “请问——”温亦然抬头,看见樊向阳的瞬间微怔,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樊向阳勾勾唇角,坐到温亦然跟前,“我是来复查的。” 温亦然一脸茫然:“复查什么?” “你的记忆力真是不好。”樊向阳抵笑道,“你忘了那晚替我处理过枪伤吗?” 经樊向阳的提醒,温亦然这才想起来,他半信半疑地问道:“这都半个月了,难道你没找别的医生检查过吗?” “有啊,不过既然是你取的子弹,还是让你看一眼,我才放心。” 樊向阳脱下西装,解开衬衫,露出受伤的肩膀。曾经中弹的伤口早已结痂,形成一块狰狞丑陋的伤疤,暗红的血块沉积在伤口边缘,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温亦然轻轻皱了皱眉,用钳子取过一个干净的酒精棉,替樊向阳擦去伤口边缘碍事的血块:“你的伤没大碍了,放心吧。” “我送给你的话,你转送给护士了吗?” 温亦然挑了挑眉:“原来花是你送的。” “你不喜欢那花?”樊向阳觉得那束百合花还挺符合温亦然的气质。 温亦然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不收来路不明的东西。” 樊向阳打趣道:“看来下次送你东西,必须放上署名才行。” 两人正聊着,温亦尘突然走了进来,他刚才听门口的护士说有个奇怪的男人找温亦然看病,本以为是个小人物,没想到竟然是樊向阳。虽然只是匆匆一瞥,温亦尘还是看见了樊向阳肩上的伤口,从而联想到那晚在窗口发现的血迹,他几乎可以断定那个躲在温亦然办公室的人就是樊向阳。 “樊先生,稀客啊。”温亦尘虽然没和樊向阳正面交手过,但他的名声如雷贯耳,想不认识都难。 樊向阳穿好衣服,似笑非笑地看着温亦尘说道:“温先生,真是幸会。”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第三十章】 从温亦尘进门开始,温亦然的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樊向阳是个聪明人,混迹黑道多年,自然懂审时度势,他莞尔一笑道:“你们应该要回家了吧,我就不打扰了。等改日我请温先生吃饭。” 温亦尘眼底透出几分挑衅,嘴角还略带浅笑:“改日做什么,不如就今日吧,如果樊先生不介意的话。” 樊向阳看了一眼温亦然,含笑点头:“温先生的好意我自然不能拒绝,那我先去定个餐厅,你们慢慢来。” 樊向阳一走,温亦尘脸上笑意全无,眼底阴沉,冷冷问道:“那天晚上躲在窗外的是樊向阳吧?” 温亦然心里一凛,像是突然明白什么,他动了动苍白的唇:“所以你是知道樊向阳在外面,才故意要在办公室做的吗?” 面对温亦然的疑问,温亦尘没有回答,而是以沉默应对。 “难道羞辱我你就开心吗?”温亦然一想到,温亦尘明知窗外有人,还非要在办公室里和他zuo、爱,就气得浑身发抖。 温亦尘知道自己做得有欠妥当,但是他也不过是宣誓了自己的主权而已。今天见到樊向阳之后,他便明白自己那晚的决定没有错。如果樊向阳是个识时务的人,那么今天过后就不会再来招惹温亦然了。 “然然,你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温亦尘伸手想要安抚温亦然,却被对方皱眉躲开,“我只是想保护你。” 温亦然握紧双拳质问道:“用剥夺我尊严的方式保护我吗?” “然然!”温亦尘被温亦然质问得有些心虚,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做法很卑劣,只能拔高音量,试图将温亦然的愤怒镇压下去,“你怎么可以那么想我?你明明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是啊,我对你很重要。所以你选择保护我的方式,就是这样不择手段吗? 温亦然薄唇往上弯起,依稀是个微笑的样子,眼神却幽深得可怕:“晚餐我不去了,要去你自己一个人去吧。” “为什么不去?”温亦然的拒绝令温亦尘瞬间警惕起来,他抓住温亦然的手腕,“难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事吗?” 温亦尘的质疑触及了温亦然的底线,他可以毫无保留地爱温亦尘,但不能容忍温亦尘质疑自己的爱。 温亦然甩开温亦尘的手,惨白着脸反问道:“你有什么资格这么问我?你和秦风又有那么清白吗?” “然然,你到底要因为秦风的事纠结多久?”温亦尘像是被戳到痛楚,口不择言地反驳起来,“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不可理喻了?” “既然觉得我不可理喻,何必假惺惺来哄我?”鼻头涌上酸意,温亦然低下头,紧紧咬住牙齿,将满腹的委屈和酸意咽回肚子,“你不就是想知道那晚我和樊向阳发生了什么吗?好,我告诉你。” “那晚樊向阳中枪了,我替他拿出子弹,然后处理了伤口。就是这么简单。” “至于为什么瞒着你,是因为樊向阳不想让你知道。” “这个答案满意了吗?” 一口气解释完,温亦然头也不回地摔门离开。温亦尘怔在原地,等他回过神追出去时,温亦然早就不见踪影了。温亦尘担心气在头上的温亦然出什么意外,就开车沿路找过去,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 温亦尘将车停到路旁,往家里打了个电话。正在厨房做蛋糕的童筱磨蹭了半天才接起电话,她还没开口,温亦尘就着急地问起来:“妈,然然回家了没?” “没呢,你不是去接他了吗?怎么了?没接到?” “不是,我和然然——” 温亦尘话没说完,就被童筱打断了:“啊,说曹操,曹操就到。然然到家了。你也赶紧回来吧,我做了蛋糕呢。” “他回来就好。”听到温亦然已经回家,堵在温亦尘心口的巨石瞬间落地,“今晚我就不回来吃饭了,约了朋友。” “又约了朋友?你都多久没回家吃饭了,真是的。”童筱絮絮叨叨地埋怨道,“你再这样三天两头不着家,你爸又该骂你了。” “我知道了,我会早点回家的。”挂电话前,温亦尘又多加了一句,“你帮我和然然也说一下。”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樊向阳订好餐厅后便通知了温亦尘,本以为温亦然肯定一同前来,结果只有温亦尘来了,不免让他有点失望。 “温先生,喝什么酒?”樊向阳礼貌地询问。 温亦尘做了个请的姿势:“我随意。” “那就来瓶82年的拉菲吧。” 点完餐酒,温亦尘没有半点拐弯抹角地进入正题:“樊先生,您和然然怎么相识的事情,然然已经全都告诉我了。” “是吗?”樊向阳并无半点惊讶,缓缓抿了一口红酒,淡淡问道,“所以呢?” “那我们就开门见山吧。”温亦尘冷冷勾起嘴角,“我希望樊先生以后不要再联系然然了,毕竟他和你所处的世界相差甚远,温家再怎么说都是做正经买卖的,攀不起你这样的大人物。” “温先生,你这话说得真是不好听。”樊向阳笑了笑,“但我听说,温先生你可是黑白通吃啊,怎么到我这里就变了个理呢?” 拙劣的谎言被樊向阳拆穿,温亦尘没有半点尴尬:“樊先生,你手上沾了多少条人命,恐怕自己都数不过来吧?我只是不想自己的弟弟,成为你抢下另一个亡魂而已,这没什么错吧?” “温先生,真是不公平呢。”樊向阳晃了晃酒杯,“不过,你既然清楚我的底细,那也应该知道,我不是那么容易知难而退的人。” 温亦尘脸上那点勉强撑起的笑意,也因为樊向阳的步步紧逼而尽褪:“樊先生的意思是,非要和然然继续来往咯?” “你弟弟已经是成年人了,他有选择和谁来往的权利,这点不是你和我能够说了算的。”樊向阳不慌不忙地给温亦尘倒了杯酒,“如果你弟弟不愿意和我往来,我也没办法逼他,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温亦尘彻底翻了脸:“樊向阳,你这是逼我?” “我只是觉得,你拿着‘我为弟弟好’的幌子到处招摇撞骗,有点不太厚道。“樊向阳看着温亦尘,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真的觉得,这样的方式,是爱你弟弟的一种表现吗?”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 ☆、【第三十一章】 “我和然然的事情轮不到樊先生一个外人来插嘴吧?”温亦尘温文儒雅的面孔逐渐变得扭曲狰狞,他紧握双拳,咬牙切齿地警告道,“这是我最后的忠告也是警告,不要再靠近然然,否则别怪我动手。” “温先生,论财大气粗,我可能不如你们温家。”樊向阳唇畔勾起的浅笑暗藏杀机,“可论手段,你怕是不及我一分。” 温亦尘冷笑:“你这是威胁我?”  “不,我只是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樊向阳挑了挑眉,方才显露的杀机荡然无存,“我知道温先生你不怕我,但我也绝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胁,希望你能明白。” 温亦尘和樊向阳不欢而散后,就找顾远扬出来喝酒。顾远扬是温亦尘一堆朋友中玩得最疯的一个,他听说温亦尘心情不好,便叫来了一堆男男女女来作陪。对于温亦尘的口味,顾远扬非常了解,他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招招手,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从人群里缓缓走出来。 少年确实长得与温亦然有几分相似,换作往日温亦尘可能直接就把人带到酒店了,不过他今天确实没什么心情,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让他走。” 顾远扬挥挥手,示意少年先下去,顺手给温亦尘见底的酒杯蓄满酒:“心情不好?谁招惹你了?” 温亦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问道:“你认识樊向阳吗?” “不认识,但我知道他。”顾远扬面露惊色,“你不会是和他杠上了吧?” “怎么了?”温亦尘难得见顾远扬变色的模样,“你怕他?” “怕倒谈不上,这种人还是离远点好。”顾远扬抿了一口酒,凑到温亦尘耳边低声说道,“你知不知道樊向阳父亲刚死,他就大开杀戒,把帮内所有持对立意见的人全都干掉了,一个不剩。” 温亦尘沉默了一会儿,再度扬声道:“所以呢?” “樊向阳,杀人不眨眼,和他对着干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顾远扬津津有味地说道,“你大概不知道吧,现任伦敦市警察厅厅长徐枫,是和樊向阳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温亦尘不耐烦了:“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拐弯抹角了?说重点。” “重点就是,他和我们不一样。樊向阳混得是黑道,杀几个人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不说顾家,就说你们温家,混得再好也就是个商业巨头,论拼命,我们谁都比不过樊向阳。”顾远扬拍拍温亦尘的肩膀,“作为兄弟,我还是提醒你。不论你和樊向阳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切记不要轻举妄动。” “你想让我当缩头乌龟?”温亦尘捏紧酒杯,眼里冒火。 顾远扬急得吼了出来:“温亦尘,你那么聪明,怎么这时候就转不过弯?我是让你别正面和樊向阳杠,否则吃亏的只能是你。”话题进行到这里,顾远扬才想起问至关重要的问题:“你和樊向阳到底结什么梁子了?” “没什么。”温亦尘又倒了一杯酒,喝完后起身,“我先回去了。” 温亦尘喝得酒气熏天回到家,一直在客厅等他回来的童筱生怕他惊醒了温泽,赶紧让保姆煮了点解酒汤。虽然喝了不少,但温亦尘的意识倒是清醒得很,他吐字清晰:“然然呢?” “你也不看看几点了,然然当然是睡下了。”童筱一边念叨温亦尘,一边接过他脱下来的外套,“你怎么又喝那么多?被你爸知道又该骂你了。” “我先上去了。” 童筱拦住温亦尘:“急着上去干什么?先把解酒汤给我喝了再说!” 温亦尘觉得童筱小题大做:“妈,我脑子清醒得很,喝什么解酒汤?” “我是怕你爸万一醒过来,你被他撞个正着,他闻着你满身酒气,免不了又吵架。” “我不会吵醒他的,你就放心吧。”温亦尘拍拍童筱的肩,“妈,你也回去睡吧。” 温亦尘一意孤行不听劝,童筱也不敢大声叫住他,只能任由他去了。温亦尘上楼后,直接来到温亦然的房门前,果然房门被锁住了。因为有过前几次被锁门外的经验,温亦尘就问管家要了温亦然房间的备份钥匙,没想到那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温亦然浅眠,尽管温亦尘动作小心,还是吵醒了他。 温亦然睁开眼,看见温亦尘那张放大的俊脸,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落地窗。他明明今天特地锁上了落地窗,温亦尘到底是从哪里进来的? “你怎么进来的?” 温亦尘勾勾唇角:“开门进来的。” 温亦然脑子一转,立刻猜道:“你拿了我房间的备份钥匙?” “时间不早了,睡吧。”温亦尘没有回答温亦然的疑问,搂过他的腰,柔声道,“你明天还得上班呢。” 温亦然没好气地推了推温亦尘:“你起来,回自己房间睡。” “然然,别闹了,都那么晚了。”温亦尘只当温亦然任性,耐着性子说道,“我也累了。” “你累了就回自己房间。”温亦然推开温亦尘,抱起枕头走下床,“你不走,我就去睡客房。” 温亦尘本来就因为樊向阳的事心情跌倒谷底,现在温亦然还那么抗拒他,他隐忍的怒火也到了极限:“然然,你别太过分了。你不能仗着,我不敢对你怎么样,你就这么和我闹。我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难道这不是我的房间吗?”温亦然反问道,“现在到底是谁在闹?是谁不可理喻?又是谁咄咄逼人?” “温亦然!”温亦尘吼道,“你闹够了没有?” 温亦然那点维护自尊的举动,在温亦尘眼底只是无理取闹。从小过着众星捧月般日子的温亦尘不懂什么叫做人心可贵,他不懂温亦然为什么纠结秦风的存在,也不懂为什么温亦然现在对他如此抵触。在温亦尘有限的理解里,自以为是的认为,监视就是保护,霸道就是爱护,温亦然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只要听从他的安排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 ☆、【第三十二章】 世间最大的不公平,是恋人之间的不平等,一方钟情,一方爱得单薄。温亦然倾其所有,而温亦尘始终有所保留。  温亦然态度坚决:“我去睡客房。” “你不用走,我走。”温亦尘掀开被子,走下床,冰冷的话语没有一丝暖意,“这是你的房间,不是吗?” 冷战就此开幕。 温亦然半哭半醒睡了一晚,早晨起来眼睛都有些肿了。为了不让家里人发现异样,下楼前他特意用热水浸湿毛巾,在肿胀的眼睛上热敷了一会儿。因为热敷时间过短,效果不是很显著,还是被温泽一眼看出来了。 “然然啊,眼睛怎么那么红?都肿了,昨晚没睡好吗?”比起温亦尘,温泽向来关心温亦然多一些。 为了掩饰尴尬,温亦然故意使劲揉了揉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晚开始眼睛就有点痒,可能揉得太用力了,就有点红肿。” 温泽点点头,算是接受了温亦然的解释:“要不要今天在家休息一天?” “不用了,没关系的。”温亦然摇摇头,“等下到医院,我找点眼药水滴一下就好了。” 坐在同一张餐桌上的温亦尘格外安静,平时温亦然一有什么异样,最紧张的莫过于他了。今天怎么会不闻不问?童筱正想开口询问,温亦尘就放下筷子,起身道:“我先去上班了。” “急什么,然然还没吃完呢。”童筱抓住温亦尘的手,“平时不都是你送他的吗?” 温亦尘找了个借口:“我要赶个会议,今天让司机送他吧。” 自从温亦尘接手公司后,温泽去公司的次数也逐渐减少,空闲的时间都留在家里陪童筱。看见温亦尘对公司的事务如此上心,温泽心底高兴得不行,但脸上还是表现得很平静:“那就别耽误了,赶紧去吧,我会让司机送然然去的。” 温亦尘的冷漠令温亦然心尖一颤,他佯作无事地咬了一口面包,鼻头酸得似乎眼泪下一秒就会掉落。 “对了,然然。”温亦尘一走,温泽便询问起秦硕上次身体检查的事,“秦先生的身体检查报告出来了吗?” 温亦然深吸一口气,才稍稍缓解了心尖的抽痛:“今天应该能出来了。” “你多费点心,跟进一下。” 由于秦风的关系,温亦尘对秦家的人没一点好感。可为了不破坏两家的生意往来,温亦然只能忍气吞声。 温亦然来到医院,刚打开办公室的门,护士后脚也跟了上来:“温医生,刘主任请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说是秦先生的检查报告出来了,想跟你讨论一下。” “好的,我马上过去。” 刘主任双眉紧皱,出神地看着秦风的脑部CT片,连温亦然敲门进来都毫无察觉。温亦然叫了Anthony好几声,见对方毫无反应,只能贸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刘主任,您没事吧?” “啊,亦然,你来了。”刘主任招呼温亦然坐下,“来来来,你先坐下。” “听说秦先生的身体报告出来了,您手上拿的是他的脑部CT片吗?” “没错,是他的。”刘主任将片子放在光线明亮的白炽灯下,“根据秦先生以前的病例,他很多年前出过一次车祸,那时候脑部受到重创,所以才留下时常头疼的后遗症。” 刘主任面露难色,看起来忧心忡忡:“从片子上看,他的脑部目前看起来情况良好,并没有任何淤血积压。车祸留下的后遗症确实会造成头疼不假,但不会出现得那么频繁。秦先生告诉我,他一直有服用减缓头疼的药物,效果也非常显著,但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连药物都无法起效。” “直到报告出来以前,我都以为,是秦先生长期服用头疼药物,导致药效减退。”刘主任一边说,一边拿过旁边密封的档案袋,“可这里面的报告却否定了我之前的推断。” 装有体检报告的档案袋密封得非常严实,这是刘主任亲自密封的。这份体检报告,没有经过第二个人的手,也就是说,目前为止了解事情真相的只有刘主任一人。 “秦先生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神神秘秘的刘主任,搞得温亦然神经都有些紧张了。 刘主任抿了抿薄唇,犹豫良久,缓缓说道:“我怀疑有人在秦先生的饮食里下药,企图破坏他的脑神经系统。” “你说什么?”温亦然吃惊得微张嘴唇,“刘主任,你是不是看错了?” 刘主任叹了口气,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DBG97的试剂?” 温亦然点点头:“我听说过……但这个试剂不是被英国药物局列为禁药,不得在任何医疗机构使用和贩卖吗?” “没错……这确实是禁药。”刘主任眼眸微抬,凑近温亦然低声道,“我从秦先生的血液样本中检测到了DBG97的成分。” 温亦然的心瞬间揪了起来,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好半天才回过神:“您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害温先生?” “DBG97这个试剂,无色无味。如果加在日常饮食里,根本不会有所察觉。” 能够在秦风的日常饮食里下药的人,一定是和他朝夕相处的人,那么李映雪和秦风都不能被排除在外。温亦然从没想过,一个简简单单的身体检查,经挖掘出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阴谋。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 ☆、【第三十三章】 秦硕身份特殊,刘主任选择向温亦然透露,也不过是想把这块烫手山芋扔掉,以免自己深陷旋涡。温亦然读懂了刘主任眼底的担忧,临走前他再三保证:“刘主任,这件事就交给我,您不用担心了。这份检查报告,我会说是我自己做的,与您无关。” 听到温亦然的保证,刘主任不经松了口气:“太谢谢你了。” “没关系,我明白您的处境。”温亦然握了握刘主任的手,“那没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没事了,你多小心。” 一清早,公司内就气氛紧张,每个人面面相觑,连大气都不敢喘。温亦尘今天像吃了□□似的,在早会上大发雷霆,把每个上交业绩报告的部门经理骂得狗血临头,搞得人心惶惶。 别看温亦尘看起来斯文俊美,发起脾气来只能用面目狰狞四个字形容,吓得那些本来对温亦尘有爱慕之情的小姑娘瞬间打消了念头。虽说这个季度的业绩并没有大幅度提升,但也没有下降的趋势,照理来说温亦尘不至于发那么大脾气。 现在英国政府针对地产开发颁布了一系列不同的措施,很多地产公司因此受到重创,温氏地产在这样的强压下还能保持上季度的业绩,已经实属不易。温亦尘在早会上咄咄相逼的态度,不免被人说不近人情。 温亦尘碰到温亦然的事就会乱了分寸,这次也不例外。他想起温亦然昨晚对自己的态度,气就不打一处来。如果温亦然只是闹闹小脾气,温亦尘也不至于那么生气,可矛盾的源头是因为樊向阳,这点令温亦尘无法忍受。 温亦尘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温亦然不受伤害,可对方却不理解他的用心良苦。 和刘主任聊完后,温亦然破天荒主动联系了秦硕,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晚餐。秦硕满口答应下来,李映雪见他满脸笑意,问道:“什么事那么高兴?” “也没什么。”秦硕笑道,“亦然晚上约我吃饭,说是我的身体检查报告出来了,想和我边吃边聊。” 李映雪脸色一僵:“是吗?他有没有和你提结果怎么样?” “没说,等见了面自然会和我说的。”秦硕没注意李映雪的脸色,自顾自说道,“晚上吃饭,我得带点小礼物给他。” 李映雪和秦硕生活那么多年,极少见他如此高兴,心里不免有些不痛快:“你似乎特别喜欢温家这位小少爷?” “不瞒你说,我每次看到他,总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秦硕感叹道,“可能因为他和小风年纪差不多,所以才会多点好感吧。” “晚上我陪你去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秦硕不反对:“你要来就来吧。” 温亦然和童筱打了声招呼,说今晚约了秦硕吃饭,晚餐就不回去了。 晚餐时,秦硕和李映雪一起出现,他含笑道歉:“我妻子不太放心我的身体状况,所以也一起来了,希望你别介意。” “当然不介意,秦夫人担心您也是应该的。”温亦然将两份菜单分别递给秦硕和李映雪,“你们先看看吃点什么吧,我们边吃边聊。” 点完餐,李映雪就迫不及待问起秦硕的身体情况,温亦然看出了她眼底略微紧张的情绪,他莞尔一笑:“秦先生的身体并无大碍,我今天找他来,是想了解一下他的饮食习惯,看看有什么可以改进的,说不定对他头疼的毛病有帮助。” “这样啊。”李映雪不由得松了口气,幸好温亦然什么都没发现。都说温氏医院的医疗技术在英国首屈一指,看来都是言过其实。 从李映雪多变的脸色看,秦硕被下药的事和她脱不了关系。只是温亦然不明白,如果这件事真是李映雪做的,那她那么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秦风是秦硕的独子,秦家早晚都是他的,她何必担心自己的儿子什么都得不到? 刘主任说过,从下药剂量看,对方并不想置秦硕于死地,只是单纯想让他脑神经受损罢了。 当年那场车祸,导致秦硕失去了部分记忆,难道李映雪处心积虑那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让秦硕彻底忘记某些事情? 晚餐结束后,温亦然将自己重新写的体检报告交给秦硕,主要是为了减轻他身边那些别有居心之人的防备心。 为了能瞒天过海,温亦然将秦硕平时服用的头疼胶囊里的粉,全都倒出来换成了治疗DBG97的药物。这样既能神不知鬼不觉治好秦硕的病,也能以防秦硕再次被下药。 李映雪仔细看了一眼温亦然给的药,确认是秦硕平时服用的药物后,紧绷的心弦突然放松,看来她真是多虑了。 温亦然回到家,听保姆说,温泽和童筱出去听音乐剧了,温亦尘难得坐在楼下客厅看电视。 温亦然像没看见温亦尘似的,没打声招呼就上楼了,这下把温亦尘气得够呛。温亦尘紧随温亦然进了他的房间,温亦然的心一紧,佯作平静地问道:“有事吗?” “去哪儿了?”温亦尘早就从童筱那里听说了,却还是明知故问。 温亦然不想和温亦尘吵架,淡淡回答:“和秦先生吃饭了。” “你不是不喜欢秦家的人吗?”温亦尘故意戳温亦然的痛处。 温亦然听见这话,脸色果然变了,他抬起头:“你以为是谁害的?” “我害你什么了?”温亦尘气得胸闷,可对方是温亦然,他打不得也骂不得。 温亦然偏过头,赌气道:“我累了,想休息。没别的事,你就出去吧。” “你就非要和我置气,惹我生气你才开心?”温亦尘逼近温亦然问道。 “现在是谁故意挑事?”温亦然委屈又愤怒,“我不想和你说话,你出去。” “然然,你一定要这么对我?”温亦尘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第三十四章】 话说到一半,温亦尘的手机响了起来。这么晚了,除了秦风,还有谁会给温亦尘打电话? “你回房接电话吧,我困了,想睡觉。” 温亦尘看了一眼电话显示,是秦风打来的。换作平时他可能会避开温亦然接电话,可这些天温亦然处处给他添堵,他干脆也让温亦然难受一下。 温亦尘当着温亦然的面接起秦风的电话,语气温柔:“小风,怎么这么晚打我电话?” “也没什么大事,我没亦然哥电话,就想通过你和他说声谢谢。”感谢温亦然只是借口,秦风不过想借此和温亦尘说说话,“我爸和我说,亦然哥今天特地找他聊了聊身体检查的事,这次真是辛苦他了。” “哪里,不用客气。这都是然然该做的。”温亦尘一边说话,一边用余光瞥向温亦然,“这么晚了,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课吧?” “那个,亦尘哥,你明晚有时间吗?” “有啊。”温亦尘这次回答得极为爽快。 “那我们能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吗?”秦风提起上次温亦尘爽约的事,“之前有一次,我们约了看电影,结果你没来。” “好啊,这次我请你看电影。明天我去接你。” 这下温亦然彻底爆发了,他不顾温亦尘还在电话上,抓过身边的玻璃杯就砸到地上。电话另一头的秦风听到刺耳的响声,紧张地问道:“亦尘哥,你没事吧。” 温亦尘轻笑了一下:“家里养了只小猫,不小心把玻璃杯撞到地上了。先不说了,我处理一下,晚安。” 温亦然气得浑身发抖:“滚!你滚出去!” “然然,你还是在乎我的,不是吗?”温亦尘伸出手,想要抚摸温亦然的面颊,却被毫不留情地拍开。 “你别碰我!”温亦然声嘶力竭地大喊,“你仗着我在乎你,你就为所欲为。温亦尘,我不是你的玩具!” “我从来没把你当作我的玩具!”温亦尘不甘示弱地回击道,“如果我只把你当玩具,为什么会百般包容你?然然,你不觉得你越来越过分了吗?” “既然觉得我过分,你就和秦风去过啊!” 温亦然吼完这句,房间里瞬间如死般寂静。 温亦尘如墨的黑眸直勾勾盯着他,脸上毫无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 这世上,除了温亦然,没人能把温亦尘逼到这个地步。 “好,这话是你说的。”说完,温亦尘摔门走人。 第二天,温亦然下班回到家,没看见温亦尘的身影,果然是和秦风去看电影了。温亦然和童筱打了声招呼,说自己没胃口吃饭,便上楼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温亦尘和秦风看电影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温亦然,连看电影的心思都没有,隔几分钟就看一眼手机,看看温亦然有没有打电话给他,想不到连条短信都没有。 温亦尘本来只是想气气温亦然,好让对方吃个醋,然后和他撒娇,拜托他不要和秦风看电。没想到温亦然不仅不服软,还和他大发脾气,真是把他气得够呛。 电影结束,秦风问道:“亦尘哥,你觉得电影怎么样?” 温亦尘随口应付道:“挺好看的。” 刚才看电影的时候,秦风就发现温亦尘心不在焉,一直关心着手机。说什么电影挺好看这种话,无非是应付他罢了。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上车后,秦风主动亲了温亦尘一下:“亦尘哥,今晚就不要回去了吧,我们很久没有……” 不等秦风说完,温亦尘就打断:“还是早点回去,你父母会担心的。” “亦尘哥,你为什么忽然对我那么冷淡?”秦风眼里噙泪,满脸委屈地问道,“当初是你主动抱我的,不是吗?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开心了?” 秦风泫然欲泣的面容像极了温亦然,温亦尘偏过头,沉声道:“小风,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 “我们不能回到之前吗?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秦风抱住温亦尘的脖子,湿润的唇吻上他的脸颊。 温亦尘推开秦风,递了张纸巾给他:“小风,你冷静点。” “我们之前那样不是很好吗?你也喜欢我的不是吗?”秦风抓住温亦尘的手,苦苦哀求道,“亦尘哥,你别不要我……” “小风,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温亦尘自觉对不起秦风,“你要我怎么补偿你都可以,但我不会再碰你了。” 秦风带着哭腔问道:“为什么?你喜欢上别人了吗?” 脑海里一闪而过温亦然的面容,温亦尘淡淡回答;“没有,我没有喜欢上别人。”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继续和我在一起?” “小风,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这件事就当我欠你的,你日后有什么请求,我都会义无反顾帮你。” “我不需要你帮我!我喜欢你啊!”秦风崩溃地哭道,“你让我继续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小风,你现在不冷静。等你哪天冷静了,我们再谈。今天我先送你回去。” 温亦然今晚什么都没吃,童筱担心他饿着,吩咐厨房又煮了点东西,她亲自送到房里。 童筱敲了敲温亦然的房门:“然然,我让厨房煮了点东西,你趁热吃点?” 温亦然没搭腔,童筱只当他睡着了,便端着饭菜下了楼。 童筱从楼上下来,恰好碰见回家的温亦尘。温亦尘看见童筱手里端着饭菜,问道:“怎么了?然然没吃晚餐?” “嗯,回家就说没胃口。我担心他饿着,吩咐厨房又煮了点,不过他现在好像睡着了。” “给我吧,我去看看。他有胃病,不吃饭肯定会胃疼。” “算了吧。”童筱不想打扰温亦然休息,“都那么晚了,让他睡吧,他明天还得上班呢。” “不行,多少得吃点再睡。” ☆、【第三十五章】 温亦尘敲了敲温亦然的房门:“然然,吃点东西吧。” 话音落下之后,留给温亦尘的是一片死寂。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备用钥匙,打开房门。 温亦然像只小猫似的勾起膝盖,蜷缩着躺在床上,两手死死按着腹部,白皙秀美的脸蛋毫无血色。 温亦尘将手上的食物放到一边,半蹲到床边,宽大的手掌轻抚上温亦然的额头,确认他没有发烧后,稍稍松了口气。 “然然,醒醒。”温亦尘柔声呼唤温亦然,“是不是又胃疼了?” 温亦然缓缓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中勾勒出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虽然疼得额头直冒冷汗,温亦然还是咬着牙道:“我没事,你回去休息吧。” “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和我赌气了。”温亦尘扶起温亦然,让他靠在自己胸前,端过一旁热气腾腾的排骨汤,“喝点汤,暖暖胃,会舒服点。” 温亦然皱起秀眉,偏过脸,拒绝温亦尘递到嘴边的热汤:“我不喝,你放开我。” “然然,你非要疼晕过去才甘心吗?”温亦尘率先举手投降,“好了,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和你道歉。你别折腾自己,让我难受好吗?” “你还会难受吗?”温亦然满脸的凄切和质疑。 温亦尘含了一口汤,对准温亦然的唇,喂了进去。 “难受,怎么会不难受?”温亦尘的心揪了起来,“我说过,没有人可以替代你在我心里的位置,秦风不可以,爸爸妈妈也不可以。” 温亦然觉得自己太傻,一次次被骗,一次次心甘情愿相信。他想克制自己不去在乎温亦尘,想停止对温亦尘的爱,可当他听到温亦尘要和秦风见面时,撕心裂肺的痛又会卷土重来。 温亦然偏过脸,埋进温亦尘的胸膛,他噙着热泪问道:“哥哥,你爱我吗?” “这世上我最爱的就是然然了。” 温亦尘回答得很快,快得甚至没有经过大脑思考。温亦然一边笑,一边哭,他明白温亦尘的爱和他的爱不一样。他永远无法奢望,温亦尘爱他,就像他爱他那般炙热情深。 温亦尘的衬衫被温亦然的泪水浸湿,他放下手中的排骨汤,轻轻捧起温亦然的脸,轻柔的吻落在他湿濡的眼角。 “然然,我们以后都不要吵架了。”温亦尘紧紧抱住温亦然,“你这么对我,我很难过。我答应和秦风出去,也只是想气气你,我们什么都不会发生,我也没有再碰过他。我答应你,以后我都不会和他单独见面。” 承诺就像是人赖以生存的信仰,当其中一方开始破坏最初的约定时,另一方就会声嘶力竭地质问,心底的信仰也在那一刻土崩瓦解。 承诺是可靠,也是最不可靠的信仰。 将死之心再次满血复活,温亦然就像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牢牢将温亦尘束缚在自己身边。 “你不能骗我。” 温亦然心软了,他终究无法抵御来自温亦尘的温柔,和那些糖衣炮弹式的甜言蜜语。温亦尘就是他的心,无论被伤害多少次,只要温亦尘还活着,他的心注定只能为他一个人跳动。 这样的宿命,或许从他们见到彼此第一眼起,就已经注定了。 在温亦尘的监督下,温亦然喝完了汤,胃内尖锐的疼痛总算得到了缓解。 温亦尘搂着温亦然的腰躺在床上,一手轻轻按抚温亦然抽痛的胃部,他低声问道:“好点了吗?” 【此处为省略】 ☆、【第三十六章】 “我和然然想搬出去住。” 温亦尘的一句话,犹如一颗石子扔进平静的睡眠,激起了不小的涟漪。童筱和温泽同时一滞,坐在一旁的温亦然也是满脸茫然,他不记得温亦尘有和自己商量过搬出去住的事。 童筱比温泽先一步提出疑问:“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搬出去住?” “医院和公司都离市中心比较近,每天这样来回奔波挺费时费力的,所以就考虑搬出去住。”温亦尘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我安排了搬家公司,这周末就会过来。” 温泽重重放下筷子,黑着脸道:“你这不是和我们商量,只是通知我们。” “我和然然已经商量过了。” 温泽两眼一瞪,气势汹汹地吼道:“你是不是又打什么乱七八糟的算盘,让然然给你当挡箭牌?我告诉你,这事我不同意!” “不管你同不同意,这周末我和然然都会搬出去。”温亦尘心意已决,他向来和温泽不对盘,温泽会反对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压根没想过温泽会赞同自己的决定。不等温泽发飙,温亦尘偏过头问温亦然:“然然,吃好了吗?吃好了,我送你去上班。” 温亦然担心再待下去,温亦尘不免又和温泽爆发一场口舌之战,起身拉过温亦尘,匆匆和童筱打了声招呼:“阿姨,我们先走了。” 坐上车后,温亦然问道:“我什么时候答应和你一起搬出去了?” 温亦尘挑了挑眉:“你昨晚自己在床上答应我的事,现在就想反悔?” 事已至此,温亦然觉得,自己有没有答应都不重要了,温亦尘话都已经放出去了,他也不可能拆台,只能耐着性子劝说:“你有什么话不能和叔叔好好说?非得跟□□似的,一点就炸?” “你也看到我爸的态度了,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会满意,所以没什么好说的。”温亦尘转移话题道,“晚上你下班后,我带你去看看公寓,需要添置点家具,我们到时候一块儿去商店买。” “为什么突然想搬出去?”温亦然不解,“之前我和你商量想搬出去,你不是不同意来着?” “我不同意是因为你要单独搬出去。”温亦尘俯身,轻啄了一下温亦然的面颊,“你要和我一起住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温亦然红着脸,摸了摸温亦尘吻过的地方:“开车吧,上班该迟到了。” 结束了与温亦然多日来的冷战,温亦尘的心情大好,说话时唇角若有若无的上扬,让战战兢兢汇报工作的部门经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过温亦尘这样的好心情持续不到半天,就被电视上一则爆炸性新闻打破。 顾远扬的尸体于今日凌晨五点被人在Central Park发现。 目击者Henry Williams称他当时正在晨跑,无意间瞥过树丛时看到一个黑色麻袋,原本以为是有人故意将生活垃圾随意乱丢,拖出来一看才发现是一具男性尸体,吓得他立刻报了警。 顾远扬作为顾氏集团独子,被人谋杀后弃尸与Central Park的案件,引起了英国警方高度重视。目击现场已被完全封锁,在未来一周内Central Park都不会对外开放,顾远扬的尸体也被送到了警局,等待进一步检查。 温亦尘怔怔地看着电视,不知过了多久,他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拿起外套冲出了办公室。他一路超速开车来到顾家,只见门口挤满了蜂拥而至的记者,闪烁不停的镜头对准面容苍白的顾父。 驱车赶来的路上,温亦尘不断安慰自己,这不可能是真的,怎么可能是真的呢?前几天还和他一起喝酒聊天的好友,怎么会一夜之间,说没就没了呢?顾远扬虽然生□□玩,但从不惹祸树敌,到底是谁起了杀心,非要置他于死地呢? 温亦尘坐在车内良久,直到记者全部散去,他才下车敲开了顾家的大门。 顾父见到温亦尘,眼眶微红:“亦尘,你来了啊。” “我……”温亦尘张口,稍稍一滞,“刚刚看了新闻。” “先进来再说吧。” 温亦尘进门后,顾父吩咐佣人沏了茶,哑声道:“远扬平时就数和你关系很好,你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帮助查案的?” 顾父这话问到温亦尘的难处了,他确实和顾远扬关系最好,但毕竟不是同吃同住,除了几个平时一起玩的,他真的不知道顾远扬生前还和谁有过接触。温亦尘只能婉转地回答:“我一旦发现线索,就会和警方联系的。您和阿姨,节哀顺变。” 顾父一脸心力憔悴:“你阿姨……听到消息以后,情绪就不太稳定。刚刚医生过来,给她打了镇定剂,才安静下来。” “如果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尽力的。” “你有心了。” 顾远扬的死带给温亦尘极大的冲击,他浑浑噩噩开着车,脑子里一片空白,直至剧烈刺耳的碰撞声将他拉回现实,他才惊觉自己闯了红灯。车主气得面红耳赤,嘴里骂骂咧咧地拨通了报警电话,所幸两个人都没受伤,整件事最终以温亦尘闯红灯负主要责任而收尾。 接下来的几天,伦敦市陆陆续续有人死亡,离奇的是死亡的人均和顾远扬关系密切。案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不难看出凶手就是针对顾远扬身边的人,那么温亦尘也极有可能成为被杀害的目标。 令警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凶手到底和顾远扬有什么恩怨,连带他身边的亲朋好友都不肯放过?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序章在不久的将来就可以进入倒计时惹。 ☆、【第三十七章】 顾远扬生前的好友接二连三被害,警方将温亦尘列入重点保护对象,他们几乎肯定凶手下一个目标就是温亦尘。 童筱担心温亦尘的安危,所以温亦尘想要搬出去住的决定只能暂时搁置。温亦尘倒不担心自己,毕竟他身手不错,他最担心的是,那些人对他身边的人下手,尤其是温亦然。 最近倒霉的事太多,温亦尘刚参加完顾远扬的葬礼,乔希恒就因为腹部挨了一刀而被送入温氏医院。 乔希恒的主刀医生恰好是温亦然,好在刀口不深,否则温亦尘下一个要参加的葬礼便是乔希恒的了。 乔希恒也是个情种,为了能得到顾青,甚至不惜伤了自己,温亦尘算是大开眼界了。 温亦尘赶到医院时,乔希恒的手术已经顺利结束。他看着乔希恒被送进病房后,拦住了想要跟进去的顾青:“顾先生,我看你还是别进去了。” 顾青哪肯答应:“我要进去陪着他。” “顾先生,差不多就可以了。”温亦尘极少对外人如此声色俱厉,“你把希恒害得还不够吗?还是说,你这一刀没能要了他的命,还觉得不够解恨?” 顾青薄唇轻颤,脸色刷白:“我……我没有想伤害他。” “真可笑。”温亦尘勾勾唇角,轻描淡写的话语里尽是嘲讽,“难不成你还是爱他?” 顾青几乎快要哭出来:“求求你,就让我看他一眼。只要知道他没事,我就会离开。” “没必要。”温亦尘一手牢牢挡住房门,“希恒的手术很成功,用不着你担心。” 顾青低着头,一脸凄然。 “对了,我得恭喜你。”温亦尘失笑,“听希恒说,陶佳倩怀孕了,是你的孩子。怎么样?你很高兴吧?” 顾青诧异地抬起头:“你怎么会——” 温亦尘打断顾青的话:“我怎么会知道,对吧?” 顾青没想到,乔希恒和温亦尘的关系好到这般地步,连这些事都会告诉对方。想到这里,顾青有点不是滋味,乔希恒和温亦尘当真只是朋友关系吗? “不是希恒告诉我的,是我自己发现的。”温亦尘不紧不慢地解释,“我弟弟那天恰好碰见陶小姐来医院做检查,所以稍稍偷听了一下。” “顾先生,你是不是觉得要当爸爸了,很开心?” 温亦尘尖酸刻薄的话犹如一把利剑穿透顾青的心,那个孩子从来不是顾青期盼的,只是无论他有多恨陶佳倩,孩子都是无辜的,乔希恒不该拿孩子威胁他。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温亦尘的话犹如平地惊雷。 顾青苍白的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你……什么意思?” “陶小姐,没有怀孕。她不过是买通了医生,伪造了证明。”温亦尘接下去的话,惊得顾青说不出话来,“这个消息我早就告诉希恒了,他不过是想试探一下,你到底有多爱他。我想他已经有答案了。”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刻骨。 顾青茫然无措地站在病房前,脚底漫上的寒气瞬间蔓延四肢百骸,窗外是艳阳高照的烈日,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温亦尘和顾青的对话温亦然听得一清二楚,他忽然有些嫉妒那个叫做乔希恒的人。温亦尘看似温柔,实则是个冷漠薄情的人,极少会对无关紧要的人动怒。 温亦尘为了乔希恒,对顾青这般声色俱厉,可见他在温亦尘心里的分量。 “乔先生刚动完手术,需要静养,你们都别打扰他了。”温亦然上前打断温亦尘和顾青的对话,“有什么话,都等乔先生醒了再说吧。” 顾青哑声道:“我就在门外等他。” 温亦尘冷冷一笑,表示出不屑。温亦然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跟自己过来。 两人来到温亦然的办公室,不等温亦尘开口,温亦然先一步将他壁咚在墙上:“你和乔希恒关系很好?” 温亦尘挑眉:“你吃醋了?” “不行吗?”温亦然仰起头,嘴角荡漾着温柔的浅笑。 温亦尘伸手搂住温亦然的腰,低头轻啄他的唇道:“你做什么都行。” 自从在温氏医院经过检查后,秦硕的次数逐渐减少,连带精神状况相较之前都有极大改善。 秦硕的好转让李映雪开始担忧,明明下药的剂量没有变,秦硕服用的头疼药也是原来的处方,为什么他的病情会突然好转? 李映雪想得入神,完全没有听到秦风的话。秦风凑到李映雪耳边,提高音量又叫了一声:“妈!” “啊?”李映雪吓得回过神,没好气地叨念了秦风一句,“你这孩子说话那么大声做什么?” 秦风满脸无奈:“我都叫你半天了。” 秦硕点头附和:“是啊,映雪,你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入神。” “小风不是快毕业了吗?我就在想,要不要搞个派对庆祝一下。”李映雪随便找了个借口。 “爸,现在考试都结束了,我想去公司帮忙可以吗?”秦风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听说我们公司最近有个项目是和温家合作的对吗?” “没错,你有兴趣?”反正秦氏早晚都要交到秦风手里,秦硕觉得他要是有兴趣,多跟着学点经验,百利而无一害。 “亦尘哥有经验,我想跟着他多学学。” “没问题,我和企划部经理说一下。明天下午他要去温氏地产和亦尘开个会,你正好跟过去一起听听。” 秦风高兴得直点头:“好。” ☆、【第三十八章】 “对了,明天你和秦氏集团的企划经理开会,秦风也会来,你多带带他。” 饭桌上,温泽轻描淡写带过秦风会参与此次温秦两家的合作。 温亦然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装模作样扒了两口饭,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我吃饱了,先上去休息。叔叔、阿姨,你们慢点吃。” “哎,然然等下,我今天让阿姨煲了鸡汤,你喝一碗。”童筱看温亦然最近起早贪黑的,手术一个接一个,也没消停过,别提多心疼了,“你看你,最近都瘦了。改明儿我和院长说说,让他给你少排点手术。” “阿姨,我没事的。这都是我分内的工作。”温亦然婉转地拒绝了童筱的好意,“我有点累了,汤我明早再喝。” 童筱一听温亦然说累了,马上改口催促道:“累了啊,那赶紧休息去吧。” 温亦然离开饭桌后没多久,温亦尘也找借口离开了。他知道温亦然说累了想休息只是借口,秦风才是一切问题的根源。 第二天的会议上,秦风时不时偷瞄温亦尘。温亦尘虽有察觉,但也没点破。会议结束后,秦风找了借口留下来。 “你对那片商业区开发有什么想法吗?”温亦尘知道秦风醉翁之意不在酒,不等秦风开口,他就故意扯别的话题。 秦风低着头道:“跟合作案没关系。” 温亦尘笑了笑,抬手看了一眼表上的时间:“我等下要去医院看个朋友,要是没什么事,我们改天再约?” 秦风不傻,他明白温亦尘口中的改天再约根本不会发生。自从那日电影院别过,温亦尘没有给他发过一条短信,即便他主动发消息给温亦尘,得到的回信也不超过十个字,这与温亦尘先前的态度判若两人。 “你骗我。”秦风紧了紧拳头,“根本没有改天再约。”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温亦尘看着那张伤心时与温亦然如出一辙的面庞,心中有太多的不忍。 秦风抿了抿唇,想不到好的说辞,只能闷声不说话。 “我最近实在太忙了,我保证等我空下来,就约你。”明知是遥遥无期的约定,温亦尘为了安抚秦风,还是选择说谎。 温亦然替乔希恒检查完身体,嘱咐道:“乔先生,好好休息。” “好。”乔希恒轻轻挪了挪身体,“对了,他还在外面吗?” 温亦然勾了勾唇角,问道:“你不想见顾先生?” 乔希恒脸上的倦意显露无疑:“我最近不想见客,方便的话,等你出去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劝他回家?” 温亦然想到乔希恒持续恶化的伤口,点了点头:“交给我吧。” 坐在门口等半天的顾青见温亦然出来,便想进去看看乔希恒。这些日子,每次见到乔希恒,说不上几句话,乔希恒就说累了想休息。 “顾先生,请等一下。”温亦然两手插在白大褂内,笑得一派温和,“乔先生已经睡下了,你就暂时别打扰他了。” 多日不曾睡好一觉的顾青脸色苍白,倦意爬满眼角,但一想到能看乔希恒一眼,便觉得萎靡不振的精神稍稍恢复。 顾青不死心地说道:“我不会打扰他的,我就坐在旁边陪陪他。” 温亦然目光微寒:“顾先生,你真的关心乔先生吗?” “你……什么意思?”顾青一怔,有些语噎。 “你口口声声说关心他,结果连他疼不疼都看不出来吗?”温亦然的话直击顾青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这些天,他每次见过你之后,伤口就会恶化。” 顾青诧异地看着温亦然,张了张嘴,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乔希恒在他面前总是强大得仿佛坚不可摧,以至于他忘记了,这个人也是会痛的。 “顾先生还是回去休息吧。” 温亦然巡房结束后回到办公室,便迎来了以为许久不见的客人——樊向阳。 “你怎么来了?”温亦然一边说,一边放下病例,“你的伤口早该愈合了吧?” “我来看看救命恩人不行么?”樊向阳微微一笑,宝蓝色般的瞳孔仿佛荡漾涟漪的海浪,好看得几乎令人晃了神。 温亦然偏过头,伏案写报告:“樊先生,要是没别的事,就回去吧,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忙,没时间陪你。” “这么着急就下逐客令。”樊向阳像是看出了温亦然眼底一闪而过的烦躁,“害怕我和温亦尘再撞见?” 温亦然手中的笔微微一顿,他抬起头来,看向惬意靠在沙发上的樊向阳:“既然你知道,就没必要给我添堵了吧?” “你是怕我给温亦尘添堵吧?”樊向阳勾唇浅笑,他起身走到温亦然身边,口气略带试探,“你就不怕我和媒体爆料你和温亦尘的关系吗?那天我在窗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这种八卦消息,可是很受媒体杂志欢迎的。” “你不会的。”温亦然淡淡扫了一眼樊向阳,继续气定神闲地写报告,“如果你想爆料,早就爆料了,不会等到现在。” 樊向阳没想到温亦然的反应那么冷淡,低声笑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温亦然,你比我想的有意思。” “多谢夸奖。”温亦然拿笔指了指门口,微微挑眉,“樊先生,那就慢走不送了。” 樊向阳脱口而出道:“今天是我生日。” 樊向阳撒谎了,这只是他想和温亦然多说话的借口。从第一次见到温亦然开始,就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一直牵引着樊向阳进一步了解对方。 “我不是那个应该陪你过生日的人。” “我们应该算是朋友吧?”樊向阳的眸光微暗,有种说不出的落寞,“不祝福我一下吗?” “生日快乐。” 樊向阳两手撑着桌面,微微附身道:“能陪我一起过个生日吗?” 温亦然想要拒绝,但抬头的瞬间,遇上樊向阳充满期待的目光,残忍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我会很晚下班。”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第三十九章】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这句话在无形之中成了樊向阳对温亦然的承诺,他恪尽职守地扮演守护者的角色,将那份无法言说的爱深埋心底。 陆航接到温亦然让他圆谎的电话时吃惊得不行,他一想到温亦尘发怒时犹如地狱修罗的面庞,心不由得轻轻一颤:“亦然,和你哥撒谎,被他知道的话,我死定了好吗?” “拜托了,只有这一次。”温亦然苦苦哀求。 陆航沉默了一下,问道:“你是要和谁出去啊,非得和你哥撒谎?” “这件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等有时间我们见面了再聊。” “啊——”陆航拉长音,“你不会交女朋友了吧?” 温亦然轻声嘀咕:“没有,你别瞎猜。只是一个朋友要过生日。” 温亦然越是不说,陆航越是好奇:“你什么朋友我不认识啊?到底哪位那么神秘啊?” “好了,我不跟你说了,得出发了。我哥那边别给我说漏了啊。” 陆航还想八卦几句,只听电话另一边传来嘟嘟嘟的声音。他嘴里碎碎念了一句:“挂得真够快的。” 因为秦风的关系,所以温亦尘结束工作的时间比平时要晚些。吩咐司机把秦风送回家后,他才有了喘息的时间,拿出手机一看,才察觉错过了好几个温亦然的电话。 正打算回电,温亦尘注意到未读短信,是温亦然发来的,说今晚和陆航出去吃饭了,晚点回家。 来到餐厅后,樊向阳借口去了趟厕所,打电话嘱咐肖云峰让餐厅准备一个生日蛋糕。肖云峰百思不得其解:“你的生日不是还没到吗?温亦然的生日,我记得资料上写着不是十月份吗?这才七月,你要给谁过生日?” 樊向阳清了清嗓子,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我想提早过生日不行吗?” 肖云峰轻笑揶揄:“提早四个月过生日?” “你今天废话怎么那么多?”樊向阳的嗓音不由低了几分,“让你安排就去安排。” 肖云峰不懂樊向阳这般小心翼翼的意图:“樊少,不是我说,你要是喜欢那个温亦然,直接把人绑回家不就好了,何必拐弯抹角做这些?” “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强取豪夺是黑道里司空见惯的事,就像肖云峰所说,如果他喜欢温亦然,直接把人绑回家就好,何必拐弯抹角。 从小就被灌输弱肉强食道理的樊向阳本不该如此温柔,可正因为他见惯了腥风血雨,也明白失去自由的痛苦,所以他不想把自己的感情强加在另一个人身上。 陆航接到温亦尘的电话时正在打游戏,为了把戏做得真一点,他迅速关掉游戏的声音,找了一张钢琴CD放了起来,营造出一种他和温亦然正在餐厅用餐的气氛。 “你们在哪里吃饭?”温亦尘不满地皱着眉,“怎么我打然然电话都没接?” 幸亏陆航机智,他立刻编了一个谎:“亦然上洗手间去了,电话留在桌子上了。” 温亦尘没多想,继续问道:“你们在哪里吃饭?我现在过去接然然。” “诶,亦尘哥,你别急着来啊,我们饭还没吃完呢。”陆航生怕温亦尘真的要赶来‘餐厅’,“等下我们吃完了,我保证把亦然安全送回家!” 温亦尘似乎听出陆航语气里掺杂的紧张情绪,他张口道:“然然回来了吧?让他接电话,我和他说句话。” 陆航尴尬地笑笑:“亦然还没回来呢。” “陆航,然然今天穿了什么衣服?” 温亦尘这个问题把陆航问懵了,他做梦都没想到温亦尘会问得那么细,陆航有时候真的想不通,温亦尘身为一个男人,心思怎么能那么敏感? 陆航只能瞎猜,他记得温亦然最喜欢穿白色:“啊,嗯,是白色衬衫。” “他今天穿的是浅蓝色衬衫。”温亦尘毫不客气地戳穿了陆航拙劣的谎言。 陆航冒了一头冷汗:“啊,大概是灯光不好,我看错颜色了,等下他回来我再仔细看看。” 温亦尘额角青筋微微跳动,阴沉着脸警告:“陆航,你再说一句谎话,信不信我现在就到你家把你的头拧下来?” “亦尘哥,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动手。”陆航求饶道,“我真的不知道亦然去哪儿了。” 温亦尘重重一拳砸在桌上:“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会帮他圆谎?陆航,你真把我当傻子吗?” “他,他没跟我说啊……”陆航觉得这次真被温亦然坑惨了,“他只说和朋友吃饭,也没告诉我和谁,在哪里……” “陆航,你是不是非要我把你的头拧下来,才肯说实话?!” 陆航欲哭无泪:“亦尘哥,我真的不敢瞒你了。他是真没和我说,我对天发誓好吗?要是我说谎,就天打五雷轰!” 温亦尘气得只接挂断电话,一个转身将书桌上的杯子和文件推落到地上。 噼里啪啦的声响惊动了在隔壁屋看电视的童筱和温泽,温泽拿过遥控器,停下节目,问道:“亦尘在书房干什么?动静搞那么大。” “我去看看。”童筱随手拿了件外套,来到书房,轻轻敲了敲门,“亦尘,你怎么了?” 好半天,书房里才传来温亦尘的声音:“我没事,不小心打翻差茶杯了。” “要我找人来收拾吗?” 温亦尘三言两语打发了童筱:“不用,等下再叫人来收拾吧,我还有文件要看。” 童筱有点不放心地嘱咐:“那你自己小心点,别碰到玻璃碎片。”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生日快乐。” 樊向阳的邀请突如其来,温亦然也没什么准备,只能局促地说一句生日快乐。 自母亲死后,生樊向阳就再也没庆祝过生日。父亲是个严肃冷漠的人,他觉得任何带有情感的东西都应割舍,唯有这样才能够无坚不摧。 “谢谢。” 樊向阳要的不多,他只是想过一个,可以得到祝福的生日。因为生在那样的家庭,如此简单的愿望却成了奢侈。 用餐过程中,温亦然感觉口袋里的电话震动了几次,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打来的。 饭吃到一半,温亦然找了个借口离开餐桌,来到洗手间给温亦尘回电话。 温亦然还不知道,自己和陆航串通的拙劣谎言,早已败露,他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哥,我刚才和陆航吃饭,所以没接到电话。” “是吗?”温亦尘没有立刻揭穿温亦然的谎言,“你们在哪里吃饭,我过去接你。” “不用了,陆航他开车了,会送我回去。”温亦然可不敢让温亦尘知道,自己背着他陪樊向阳过生日。 “这么晚了,陆航送你不方便,又不顺路。”温亦尘一手捏紧电话,一手紧握成拳,“还是我去接你,这样我也比较放心。正好我很久没见陆航了,可以打声招呼。” 太奇怪了,温亦尘怎么会想主动和陆航打招呼。依照温亦然对温亦尘的了解,他巴不得陆航离自己越远越好,绝不可能那么主动。 温亦然发觉事情有点不对劲,心一瞬间吊到嗓子眼,他咽了咽口水,问道:“哥,你都知道了?” 温亦尘明知故问:“知道什么?” “我今晚没和陆航在一起。”温亦然鼓起勇气说道。 温亦尘深吸一口气,默默告诉自己不能发火:“骗不下去了?” 温亦然咬了咬下唇,没说话。 “你和谁在一起?”温亦尘继续问道。 温亦然含糊其辞:“一个你不认识的朋友。” “你哪个朋友我不认识?”温亦然的嗓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还是说那个人是你根本不能告诉我的?” “是樊向阳。”既然瞒不下去了,温亦然索性说了出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温亦尘重重一拳砸在墙上:“然然!我跟你说的话都忘了吗?我让你离他远一点,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 温亦然反驳道:“樊向阳没有你说的那么坏,我有自己的是非观。” “你的是非观?你的是非观就是非要和我对着干吗?然然,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在温亦尘的记忆里,温亦然一直乖巧听话,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可这一切在秦风出现后都变了。 温亦然淡淡的语气重透露出失望:“我不想和你吵架。” 温亦尘想要的,只不过是一只听话的人偶。 不愉快的对话戛然而止,温亦然没给温亦尘咄咄逼人的机会,他径直切断通话,像个没事人似的回到餐桌。 樊向阳举起酒杯,将残余的红酒一饮而尽,笑着说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温亦然有点吃惊,桌上的饭菜还剩大半,生日蛋糕也没切,樊向阳就要走了? “你吃饱了?生日蛋糕都没切呢。” 樊向阳是个聪明人,他当然知道温亦然去了那么久的洗手间,肯定不是为了上厕所,想必是温亦尘催他回家了。 “你哥应该打电话催你回家了吧?”樊向阳轻佻眉,唇角掺杂着从容的浅笑,“谢谢你今天陪我过生日,我很开心。” 樊向阳的善解人意有点出乎温亦然的意料之外,他以为拥有像樊向阳那样生活背景的人,应该易怒暴躁,杀伐果决,绝对是个极度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可樊向阳恰恰相反,除了初见时的警惕防备,之后的几次见面,温亦然发现这个男人远比他想象的温柔细心。 “应该是我谢谢你的晚餐。” 与温亦然结束通话后,温亦尘就一直在门外等他,白色的烟蒂扔得到处都是。当樊向阳的车缓缓驶近时,温亦尘甩下嘴里吸了一半的烟,快步走上前,车子一停下,他就二话不说把温亦然拽出了车子。 “你干什么?”樊向阳快速冲下车,拦住怒气冲天的温亦尘,“你把亦然弄疼了,没看见他那么难受吗?” 温亦然秀眉紧蹙,使劲挣扎想要脱离温亦尘的钳制。 温亦尘面容阴沉,薄唇微抿,他静静地盯着樊向阳看了一会儿,咬牙道:“给我让开。” “你先把亦然放开。”樊向阳不是被吓大的,温亦尘的表情不足以震慑到他。 “樊向阳,我早就警告过你离然然远一点,看来你是没听明白。”温亦尘一手紧紧攥着温亦然的手腕,一手紧捏,指骨咯咯作响,额角的青筋微凸。 樊向阳轻笑了一下,掺杂些许嘲讽:“亦然想和谁交往,是他的权利,你没有资格干涉。” “我没资格?我没资格?我没资格?!”温亦尘一声比一声高昂,愤怒的咆哮似乎能够穿透清冷的黑夜,“他是我弟弟!就算我没资格,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温亦尘,你口口声声说亦然是你弟弟,你在乎过他的想法吗?”樊向阳看透了温亦尘自私的嘴脸,“你不过只是想要霸占他而已。” 心事被这样毫无保留地揭穿,温亦尘再也忍无可忍,他松开温亦然的手,一拳挥向樊向阳。 樊向阳轻松地躲开温亦尘的攻击,他没有还手,而是一直不停地避开。温亦然上前拦住温亦尘,厉声制止:“哥,你快住手!你到底想干什么?” 温亦尘红着眼,甩开温亦然的手:“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站稳的温亦然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幸好樊向阳眼疾手快扶住他,他才至于摔倒。 “温亦尘,你闹够了吗?” 温亦然连名带姓直呼温亦尘,声音还有些微微发颤,他稍稍推开樊向阳,扬起手毫不留情地甩了温亦尘一巴掌。 温亦然紧握火辣辣的掌心,眼里含泪,再次问道:“闹够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把另外半章更完。 ☆、【第四十一章】 “对不起,樊向阳。”温亦然与樊向阳说了声抱歉,“你先回去吧。” 樊向阳虽然心里担心温亦然,但说到底这毕竟是温亦尘和温亦然之间的问题,他继续待下去也解决不了任何事。 “你多保重,我们再联系。” 樊向阳离开后,温亦然也转身回到屋内,温亦尘紧随其后。 进到卧室后,温亦尘反锁上门,一手抵在墙上,一手搂住温亦然的腰,低沉的语气透着阴森的味道:“玩得开心吗?” 温亦然挣扎了一下:“现在很晚了,我不想打扰叔叔阿姨休息,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明天再说?”温亦尘低头狠狠咬了一下温亦然的唇,“你们今晚除了吃饭,还干了什么?” 温亦然偏过头,唇瓣上淡淡的血色衬得苍白的容颜越发艳丽:“和你没关系。” “和我没关系?你说和我没关系?!”温亦尘优雅的面容逐渐变得扭曲狰狞,放在腰间的手臂也越勒越紧,“然然,你是我的,知道吗?” “那你是我的吗?”温亦然转过头,眼神里掺杂几分失望和落寞,“你心里有别人,却希望我心里只有你,温亦尘,你太自私了。” “我什么时候心里有别人了?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温亦尘恨不得弄个笼子把温亦然锁起来,“你到底还想我怎么样?” 温亦然太了解温亦尘了,有时候这种了解逼得他快发疯了:“别骗自己了,你当真放下秦风了吗?你真的对秦风没有半点念想了?” “我按照你说的,不再和秦风有半点感情上的牵扯,你还想我怎么做?”温亦尘觉得温亦然太过无理取闹,他已经为温亦然做了那么多退让,为什么温亦然还那么不知足? “温亦尘,你根本不懂。”温亦然看着那张自己爱得深入骨髓的脸,心底一片冰凉,“我对樊向阳从一开始就没掺杂过别的感情,可你和秦风,你们不一样。 “你们以前有笔糊涂的感情账,现在你们又在一个办公室里工作,你觉得我不理解你,觉得我无理取闹,可你到底明不明白,感情是不能被分享的?我凭什么要和秦风共享你的多情?” 温亦尘从一开始就没给过温亦然任何安全感,这段感情里,温亦尘自以为主动,实则一直扮演者被动的角色。 是温亦然主动跨出第一步,是温亦然央求他放弃秦风,是温亦然放弃了自己的人生规划,活成温亦尘想要的样子。 可温亦尘从始至终,都只以自己的标准,去要求温亦然。他没给过温亦然任何承诺,甚至连一句爱都是模棱两可。 或许,连温亦尘自己都不清楚,到底爱不爱温亦然。他只知道,自己的人生不能没有温亦然。 “然然,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温亦尘试图软化温亦然,“我们不要去想秦风,不要去想樊向阳,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承诺太过美丽,现实太过残忍。 温亦然已经不知道,这样无休止的争吵和怀疑,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他想要的,是温亦尘完完整整属于自己。 得到的越是多,越是贪婪。 温亦然已经完全陷进去了,可温亦尘还进退自如。因为他知道温亦然舍不得自己,不论他犯多大的错,这个人总会选择原谅他。 温亦尘小心翼翼舔去温亦然唇上的血渍,轻声呢喃:“然然,别这么对我。” 这一刻,温亦然泪如泉涌。他不知道,这泪水是为谁而流,是为了自己的无知,还是为了温亦尘的薄情。 【车……】 ☆、【第四十二章】 温亦尘是被童筱锲而不舍的敲门声吵醒的,他怀里搂着睡得正香的温亦然,朝房门的方向慵懒地喊道:“起了,马上就起!” “别再磨磨蹭蹭了,早餐都准备好了。”难得的周末,童筱也不想打扰两个孩子休息,但早餐不能不吃,不然营养跟不上。 温亦尘不耐烦地回答:“知道了,知道了。” 温亦尘翻了个身,下意识朝床头柜摸自己的手机,摸索了半天也没摸到,这才想起来手机应该在裤兜里。他又在床上懒了一会儿,偷亲了温亦然好几口,亲得对方有些恼了,才恋恋不舍的松手。 温亦尘慢慢吞吞走下床,从一堆凌乱的衣物中翻到手机,打开一看,便看见数十个来自秦风的未接来电。 这么多电话,难道是找他有急事? 考虑到温亦然还在睡觉,温亦尘偷偷来到阳台,回拨了秦风的电话。不过,接电话的不是秦风,而是他的母亲。 李映雪说起话来带着浓浓的鼻音,声音还有些嘶哑,像是哭过的样子。 “喂,亦尘啊,小风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温亦尘心底隐隐有种不安感:“伯母,您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是小风怎么了吗?” “小风,小风……他现在在医院。”李映雪说起秦风的事,胸口就有股气透不过来。 “他怎么会在医院?” “他、他昨晚……被人打断了腿。”李映雪哭哭啼啼道,“医生说,他的左腿……可能这辈子都难以恢复了。” 温亦尘将秦风受伤的事,联想到昨晚错过的十几个未接来电,莫非秦风那时候是想向他求救?如果真是如此,他不是把秦风害惨了? “你们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去。” 李映雪断断续续说出医院的地址,温亦尘来不及打声招呼就冲出了家门。他大汗淋漓赶到医院,秦风还躺在重症监护室观察,医生说等人清醒后,就可以转普通病房。 “报警了吗?有没有抓到嫌犯?” 秦硕满脸倦容,从昨晚开始,他和李映雪就周旋在医院和警方之间。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已经吩咐所有知情者暂时不要扩张此事,等警方的调查有了眉目再说。 由于事发地点隐秘,没有任何监控摄像,在秦风清醒前他们根本无从得知到底是谁袭击了他。 “还没有,目前没有任何线索,只有等小风醒了再说。” “叔叔阿姨,你们别担心,我会给小风找最好的医生治疗,他的腿一定可以没事的。” 温亦尘陪李映雪在病房外坐了会儿,压抑的气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便和秦硕打了声招呼先行离开。 温亦尘刚坐进车内,手机便响了起来,是一个隐藏号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哪位?” 男人低声轻笑:“温总,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温亦尘的大脑高速运转,马上意识到秦风受伤和电话里的男人脱不了关系:“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男人扭了扭脖子,起身走到窗前,“听说你和秦公子私交甚好,看他受伤,心里应该不好受吧?” “你到底是谁?”温亦尘的声音比先前沉了几分。 窗前斑驳的阳光映照出男人脸上狰狞的伤疤,还有唇角阴鸷的笑容,他握紧电话:“你会知道的。” 说完,男人挂下电话,温亦尘再回拨过去时,发现电话号码已被注销,很明显对方是有备而来。 一种不详的预感自这天起一直缠绕在温亦尘心头,久久没有散去。 温亦尘回到家,无视温泽和童筱,径直走上二楼的卧室,把自己关在房内。 “越来越不像话了,大清早跑出去不打声招呼就算了,现在回来也当作没看见我们,眼里还有父母吗?”温泽看见温亦尘目中无人的态度,气就不打一处来。 童筱轻轻推了温泽一下,责备道:“你也少说两句,别粽挑亦尘刺,他还是不是你儿子了?” 温泽不满童筱偏袒温亦尘:“他要不是我儿子,我还懒得管他!他现在这副目中无人的态度,一半都是你给惯的。” 温亦然起床洗漱时,从镜子里看见脖颈下方靠近锁骨的地方有鲜红的印记,那是温亦尘留下的吻痕。 身体还对昨晚的激烈缠绵残存记忆,不自觉微微发烫。温亦然打开淋浴,任由冰凉的水冲洗身体,他有些羞耻地将手指伸进shi、软的后、xue,稍稍撑开,乳白色的jing、ye顺着腿根缓缓滑落。 温亦然下楼后,并未见到温亦尘,只看见温泽面色铁青地叮嘱童筱:“你好好管管那个混蛋小子,让他有点做儿子的样子。” “哥哥人呢?”温亦然坐到童筱身边,伸手拿了一块面包,涂上枫叶酱。 “上楼去了。”童筱给温亦然倒了杯牛奶,“一大清早就跑出去,回来就有点不对劲,招呼没打就上楼了。” 温亦然心想,难怪他出来时看到温亦尘的卧室大门紧闭。 “我上去看看他。” “然然,你别理他,先吃早餐。”童筱拉住温亦然,“不然都凉了。” “没事儿,我马上就下来。” ☆、请假通知 从明天开始要去澳洲度假,暂停更新至8.12,8.13开始重新更新。 么么哒。 ☆、【第四十三章】 “哥,你没事吧?” 温亦然轻轻扣响房门,好半天屋内才传来温亦尘低哑的嗓音:“进来吧。” 温亦然稍稍屏住呼吸,一步一步靠近温亦尘,直到那张略显疲惫的俊脸在视线中清晰的勾勒出来,他才犹豫着开口:“听阿姨说,你一清早就出去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温亦尘抬起头,勉强勾起唇角:“没什么事,就是公司有个文件急需我签字,我就过去了一趟。” 明知温亦尘是在撒谎,温亦然也没戳穿他:“那下去吃早饭吧,都准备好了。” “嗯,你先下去吧,我换身衣服就下去。”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秦风因重伤入院的消息很快上了新闻头条,据现场记者报道,秦风目前还处在昏迷状态,事情的起因经过尚且不明,警方已介入调查。 “亦尘这一大清早,不会就是去了医院吧?”童筱随即将秦风受伤入院的事和温亦尘的魂不守舍联系到一起。 温亦然紧紧盯着电视,一言不发。 “秦风这孩子没事吧……?”童筱一边说,一边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新闻播到一半,温亦尘匆匆走下楼,童筱扬声喊住他:“亦尘,秦风重伤住院的消息,你知道吗?” 温亦尘一愣,随即问道:“你怎么知道秦风住院了?” 童筱指了指电视:“新闻正在报道他受伤住院的事,你早上急匆匆出门,是去看秦风了吗?” 温亦尘余光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温亦然,见事情瞒不下去了,索性承认:“昨晚秦风给我打电话,我没接到,今早回拨过去的时候,是他妈接的,所以我才知道他住院了。” 童筱碎碎念道:“伤得重吗?看这孩子挺文静的,不像是会跟别人结怨的人。” “我走的时候,他还没醒。”温亦尘猜测,秦风住院的消息,肯定是那个给他打电话的男人泄露的。 “那你晚点再买些东西,替我和你爸一起去看看他。”童筱觉得必要的礼数还是要尽的。 温亦尘点点头。 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温亦然开口道:“哥,我和你一起去吧。” 温亦尘面露惊色,童筱倒觉得没什么:“那你们就一起去吧。记得去完医院就回家,现在这个世道真是越来越乱了。” 早餐结束后,温亦尘送温亦然去医院,在路上他忍不住问道:“你确定要和我一起去医院吗?” 温亦然笑了一下,颇有些自嘲的意思:“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亦尘生怕温亦然误会,赶紧解释道,“只是怕你不舒服。” “我有什么可不舒服的?”温亦然面容温和,语气冰凉,“还是你觉得我会害他?” 前方是盏红灯,温亦尘踩了个急刹车,他偏过头,看着温亦然:“然然,你非要曲解我的意思吗?” “医院就在前面了,我下车走过去就好,晚上我们医院门口见。” 说完,温亦然跳下车,重重甩上车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温亦然的到来出乎秦风的预料,他看到温亦然的那一秒,面容微微一僵,过了半天才勉强挤出笑容:“亦然,你也来了啊。” “我正好接然然下班,所以就带他一起来看看你。”温亦尘放下带来的补品,故作轻松地问道,“你好点了吗?” 秦风晃了晃头,轻声道:“就是脑袋有点疼,其他的还好。” “做过检查了吗?”温亦尘关心地问道,“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昨天就做了检查,结果应该出了。”秦风看了一眼温亦尘,借口支走了他,“亦尘哥,你能帮我去问问医生吗?” 温亦尘犹豫了一下,问道:“现在吗?” 秦风见温亦尘有些犹豫,假装体贴道:“嗯。如果你觉得麻烦的话,那等下妈妈过来,我让她过去一趟也行。” “你去吧,哥。”温亦然拍拍温亦尘的肩膀,“我可以陪秦风。” 温亦然的态度过于平静,以至于温亦尘有些不安。他看了看面色苍白的秦风,挣扎了一下,说道:“那我快去快回吧。” 温亦尘走后,秦风收起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你和亦尘哥一起来,是想监视他吗?” “监视?”温亦然笑了一下,仿佛是嘲笑秦风的伪装,“我和我哥住在一个屋檐下,没必要监视他。倒是你,就算我哥不在了,你也不用那么急着卸下伪装吧。” 秦风长长出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唇角掺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也对,不管怎么说,你和亦尘哥都是兄弟。” 兄弟二字不偏不倚刺痛温亦然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秦风清楚地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所谓兄弟的羁绊,正是他与温亦尘的感情不得昭告天下的罪魁祸首。 “因为我是他弟弟,所以他会无条件选择我。”强忍钻心的疼痛,温亦然将秦风的攻击化为己用,“这点你不应该很清楚吗?” “你说亦尘哥选择了你,为什么又放不下我呢?”藏在被子里的手悄然无息间紧握成拳,秦风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心里对温亦然的嫉妒,已经到了让他想要对方消失的地步,“你看,我一出事,他就来看我了。” 是的。 温亦然知道,秦风是对的。他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要了解温亦尘,如果对方不是温亦尘在乎的人,那么就算秦风死在大街上,温亦尘都能做到无动于衷。 正因为在乎,温亦尘才会出现。 秦风那双与温亦然如出一辙的黑眸里透出笑意,他就像是等待着温亦然一步一步走向无尽的深渊,直至黑暗将对方吞没。 温亦尘回到病房时,察觉到秦风与温亦然之间微妙的气氛,他将秦风的检查报告放在床头,转达了医生的话:“检查报告显示一切正常,医生让你多注意休息和饮食。时间也不早了,我和然然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改天我们再来看你。” 秦风轻轻咳嗽了一下,病态脆弱的模样总能激起人的保护欲:“咳咳,这么快吗?” “你别起身了,好好照顾自己。” 临走前,温亦尘看了一眼秦风,恰好对上那双如描似画的黑眸。 每一次都是如此,只要温亦尘的目光对上秦风的眼,心尖就会莫名其妙一颤,随之紧紧揪住,连呼吸都会变得困难。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 ☆、【第四十四章】 从医院出来后,温亦然就陷入了沉默,车子里安静的气氛令温亦尘有些不安,他假装不经意地开口道:“然然,你怎么了?” 温亦然静静望着窗外,没有回过头,彻底无视了温亦尘。 温亦尘以为温亦然在赌气,空出一只手,想要摸摸对方的头。温亦然像瞬间清醒过来似的,他猛地抬起头,几乎是喊了出来:“别碰我。” 温亦尘的不安并不是空穴来风,温亦然确实不对劲。穿过前面的交通灯就到家了,温亦尘黑着脸加速前进。车刚刚挺稳在家门口,温亦然迫不及待打开车门,却不料温亦尘比他先一步将车门统统反锁。 “你要干什么?”温亦然的嗓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 温亦尘一手撑住车窗,一手扶住座椅,正正好好将温亦然禁锢在自己的领域内:“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然然,你不觉得这么对我太过分了吗?” “我累了,不想和你争论这个问题。”温亦然狠狠拽了一下车门,“你快开门放我出去。” 温亦尘扼住温亦然的下颚,强迫他直视自己,往日的温柔被狠厉取代:“然然,不要这么和我说话,我不喜欢。” “你不喜欢,所以呢?”温亦然用力拍开温亦尘的手,冷静地质问道,“你不喜欢的事,我不能做;你不喜欢的人,我不能见。对你来说,我就那么方便吗?” “你是怪我阻止你和樊向阳见面?”温亦尘提起樊向阳时,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想置他于死地,“我告诉过你,他很危险。你知道他身边都是什么人吗?知道多少人想他死吗?难道我保护你有错吗?” 最近的温亦然越来越脱离温亦尘的掌控,不再是从前的温顺听话,这般天差地别的变化怎么能让温亦尘无动于衷? “在我看来,樊向阳没有你危险。”温亦然眼里噙泪,像是受够了温亦尘的摇摆不定,“你让我害怕,恐慌,不安!” 温亦然的指责仿佛一把利剑刺穿温亦尘的心脏,他可以忍受任何人的责难,但唯独温亦然不行。在温亦尘看来,温亦然是这世上最懂他的人,无论他犯了多大的错,这个人总会包容他,迁就他。 温亦尘气得太阳穴都凸凸直跳,呼吸也变得急促,他握紧拳头,重重一拳锤在窗户上,强行掰过温亦然的脸,粗暴吻上对方的唇。 这个吻,没有缱绻旖旎的温柔,只有危险的血腥味。温亦然拼命捶打温亦尘,可压在身上的男人却不为所动。被嫉妒冲昏了头的温亦尘无视温亦然眼底的痛苦,扯开他的衬衫,纽扣噼里啪啦散落在车厢各个角落。 被逼得无路可退的温亦然,伸手去抓那张令自己魂牵梦萦的脸,指尖划破细嫩的肌肤,留下几道淡淡的血痕。 眼见到饭点了,温亦然和温亦尘还未到家,也没个电话,童筱担心不已。这些天坏事层出不穷,她的眼皮也跳得厉害,真怕两兄弟也遇上像秦风那样的事。 童筱拎起电话,目光随意看向窗外,恰好看见温亦尘的车,心想这俩孩子到家了怎么也不进门?她放下电话,不禁松了口气,径直向门外走去。 刚才从屋内望出去,童筱并未看清车内的情况,当她距离车越来越近,也就看得越来越清楚。 温亦尘撕扯着温亦然的衣服,炙热的吻落在他细嫩的脖颈处,深浅不一的吻痕被白皙的肌肤衬得格外刺眼。 童筱看傻了眼,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两个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居然半身□□的抱在车子里。一股想要尖叫的冲动仿佛随时会冲出体内,她惊恐的捂住嘴,生怕自己的尖叫招来别人的注意。 剧烈的冲击令童筱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她竭尽全力的用鼻子呼吸,窒息的痛苦几乎令她晕死过去。 泪眼朦胧之间,温亦然看到了跪倒在车外的童筱,他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被发现了。 “阿姨,阿姨……”温亦然害怕得大叫,“她看到了!” 温亦然的话犹如一桶凉水浇在温亦尘的头顶,他一下子清醒过来,他转过头,恰好对上童筱覆满泪水的双眸。 短短的震惊过后,温亦尘迅速将自己的外套披在温亦然身上,捧住他泪眼婆娑的脸,冷静地说道:“然然,你待在车上,我下去和妈妈说。不管外面发生什么,我没叫你下车,你就不准出来。听到了吗?” 受惊吓过度的温亦然根本不知道温亦尘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重复道:“她看见了,她看见了,她看见了……” “然然!”温亦尘一声怒吼之后,看见温亦然满脸的惊恐,又柔下声来,“会没事的,我都会处理好的,好吗?” 比起被温亦尘粗暴的对待,温亦尘更害怕失去待在他身边的资格。他恨温亦尘,可他也爱他,没有接近疯狂的爱,哪里来深入骨髓的恨? 温亦尘走下车,搀扶起跪倒在地的童筱。不等他开口,童筱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仿佛用尽浑身的力气。 这是自出生以来,童筱第一次动手打温亦尘。 “你到底干了什么?!”童筱的身体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亦然他是你弟弟!你疯了吗?” 温亦尘的回答出奇的平静,没有经历半分挣扎:“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还敢这么做吗?”童筱歇斯底里地叫道,“如果被你爸爸知道,你想到是什么后果吗?你会牵连然然的!” 温亦尘像是没懂童筱的话:“我想和然然在一起。” “你给我清醒一点!”童筱抓住温亦尘的手臂,使劲摇晃他,仿佛这样就能将他摇醒,“然然是你叔叔的孩子,他体内流淌着温家的血,你们这是□□!□□你懂吗?!” 温亦尘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角:“叔叔早就死了。” 童筱被温亦尘眼中的疯狂和执着吓的背脊发凉,她从未觉得温亦尘如此陌生过,这真的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吗?为什么他能将这么残忍的话说得轻描淡写? “只要你不说,爸爸就永远不会知道。” 温亦尘天真的话令童筱失笑,她笑得眼泪不停流:“你当真以为,我不说你爸爸就不会发现了吗?你爸爸已经着手为然然挑选结婚对象了,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会让然然结婚的。”温亦尘漂亮的脸逐渐变得狰狞扭曲,“只要我活着,就没有人可以把然然从我身边带走。” 这种强烈的,不加掩饰的感情,让童筱震撼,但同时也让她明白,温亦尘对温亦然更多的只是占有欲而已,就像孩子得不到想要的糖果。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 ☆、【第四十五章】 童筱冷静下来后,把温亦然单独叫到书房。温亦尘要求一起去,却被童筱警告,如果敢跟过来,就立刻打电话告诉温泽他与温亦然的关系。 来到书房后,童筱给温亦然找了条毛毯披上,随后坐到他身边,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这样的关系持续多久了?” 温亦然低着头,面容苍白宁静,他动了动唇:“有半年多了。” 童筱觉得自己真是个不称职的母亲,两兄弟在她眼皮底下维持这样的关系已有半年之久,而她不仅毫无察觉,还沾沾自喜自家两孩子的关系,比起别家兄弟之间要和谐许多,不会为了所谓的家族继承权,挣得头破血流。 “你老实和我说。”童筱抓住温亦然的手,满脸期待地看着他,“是亦尘逼你的,对不对?” 只要温亦然是被迫的,那么这件事就比想象的好解决。只要她和温泽商量一下,把温亦然送到美国或者别的地方去深造留学,久而久之两人的关系也就淡化了。 温亦然无限悲凉的想,如果人生能够重新来过,他也希望自己是被迫的,可是他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与其说是温亦尘逼他,不如说是他先诱惑温亦尘的。他利用了温亦尘那颗摇摆不定的心,自以为只要捷足先登,温亦尘就会爱上他。 沉默的温亦然令童筱感到害怕,她鼻头一酸,紧了紧手:“然然,你说话啊。是亦尘逼你的,对不对?” “对不起,阿姨。”温亦尘心脏有些抽搐,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是我主动的。” 这一瞬间,童筱有种心脏骤停的错觉,仿佛心底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她呆呆地看着温亦然,双手缓缓松开:“你……说什么?” 温亦然哽咽着重复自己的话:“是我主动的。” 童筱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温亦然一直都是她引以为傲的孩子,乖巧听话,从不惹是生非。正因为如此,童筱才说不出责怪的话,她不能像对温亦尘那般撕心裂肺质问温亦然。 童筱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才会导致两兄弟走上歧途?她总以为,哪怕温亦尘走错路,温亦然也会将他领回正途。 今天这样的局面,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兄弟禁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 温亦然从未见过童筱如此绝望的模样,仿佛世界末日来临,谁都无法逃脱。 “然然,你听阿姨说。”童筱不能让两个孩子一起毁了,温亦尘和谁在一起都可以,唯独温亦然不行,“你和亦尘是兄弟,那些感情都只是一时错觉,等时间长了,你就会明白的。” 温亦然眼里细碎的光逐渐暗淡,在童筱嘴里所谓一时兴起的感情,对他来说却是赖以生存的源泉。就算温亦尘混淆了感情,他也从未质疑过自己的心意。承认爱上自己的哥哥,中间煎熬的过程,远比童筱想象的痛苦。 ? “我知道……” ? 温亦然揪住心脏的位置,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不应该爱上哥哥……” 心像是被生生撕裂一般,窒息的疼痛排山倒海般扑面而来。 “可是,难道爱一个人,有错吗?” ? 爱一个人没有错,童筱在心底回答了温亦然的话。错就错在,他爱上了温亦尘,这是一段注定没有结果的爱情。童筱可以不介意温亦尘的对象是男人,但她不能接受,温亦然和温亦尘继续纠缠下去。 有些错误,如果不被及时纠正,最后所有人都会因它而受伤。 为了保护这个家,童筱必须做出最正确的选择,那就是让温亦然和温亦尘分开。 “然然,你不愿意看亦尘受伤吧?”童筱明白自己很残忍,可身为母亲,她已经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如果你不愿意和亦尘分开,这件事我只能告诉你叔叔,让他来解决。” 温亦然怔怔地看着童筱,泪水不知不觉顺着脸庞滑落,沿下颚滴落到冰凉的手背。 “他不会怪你,但他会怪亦尘。”童筱收紧手掌,告诉自己决不能心软,“他们父子的关系本就紧张,再加上这件事,你叔叔肯定不会放过他。” “然然,如果你真的爱亦尘,就放手吧。” 放手?说得多容易啊。 如果能够轻而易举的放手,他怎么会让自己沦落到如此难堪的地步?早在温亦尘与秦风纠缠不清的时候,他就会选择潇洒分手。 温亦然那么爱温亦尘,爱到恨不得将自己的爱慕之心杀死,怎么忍心温亦尘因他而受伤?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哪怕被温亦尘伤了无数次,还是会因他死灰复燃,这才是最可悲的地方。 “阿姨,怎么办啊……” ? 温亦然一边哭一边笑,恍惚的神情令人心酸。 “如果可以停止爱他,那该有多好?” 内心深处隐隐作痛的情感根本不容温亦然放弃温亦尘,他知道自己无药可救了。温亦尘这般肆意挥霍他的温柔和顺从,把他的爱视作理所当然,即便如此,他依然可怜的奢求温亦尘的爱。 到底需要多少勇气这样践踏自己,才会变成今天狼狈不堪的模样呢? 温亦然又哭又笑的样子刺痛了童筱的心,这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啊,她怎么忍心这么伤害他? 童筱摇摇晃晃起身,温亦然伸手搀扶,却被她一巴掌打开。她背对着温亦然,稳住摇晃的身形,强装冷漠地说道:“如果你非要和亦尘纠缠不清,那从今天起,就当我从未养过你。” ? “阿姨……”温亦然慌了,他跟上童筱离去的脚步。 童筱一脸的凄切,哑声道:“别叫我阿姨,我不是你阿姨。” 温亦然没有错,童筱比谁都明白这点。怪只能怪,命运弄人,温亦然生在温家,注定无法和温亦尘在一起。 在外面等待良久的温亦尘,一见童筱从书房出来,就立刻迎了上去:“妈。” “你别叫我妈,我没你这种儿子。”童筱两眼通红,一看就知道又哭过了,“我告诉你,只要我和你爸还有喘气的一天,你和然然的事,做梦都别想。等你爸回来以后,我会和他商量把然然送去美国深造。” ? “不行!”温亦尘大声反对,“我不同意!” 童筱举起手,又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她从来没像今天这么气愤过。以前温亦尘不管怎么混账,她都可以忍,可现在他害了温亦然不说,还得把整个温家掀得天翻地覆。 “这件事轮不到你说同不同意,如果你不想这辈子都见不到然然,就给我清醒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早点更新吧 ☆、【第四十六章】 “你说把然然送到美国深造?” 听童筱这么说,温泽很是惊讶。要知道童筱对温亦然的疼爱不亚于自己,平时回来晚些都会担心得睡不着觉,怎么这会儿提议送温亦然去美国? 关于送温亦然出国的借口,童筱早就想好了:“以后温氏医院肯定是要交给然然打理的,趁他年轻,出去在深造一下,没什么不好。” 温泽觉得童筱的话不无道理:“要是然然同意的话,我没意见。” 童筱半垂着眼,面容苍白:“我和他商量过了,他觉得挺好。” “你的气色好像不怎么好?”童筱精神萎靡的模样引起了温泽的注意,“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 童筱心一紧,推辞道:“不用,可能是有些着凉,我吃点药就好了。” “那你多注意休息。”温泽向来很体谅童筱,“别总操心。” 第二天,一家人坐在桌上用餐时,温亦尘刚要坐到温亦然身边,童筱犹如惊弓之鸟般叫了起来:“你给我坐对面去!” 童筱过度的反应让温亦然一怔,本就苍白的脸,只能用惨白形容。 温泽察觉出与往日不同寻常的凝重气氛,看了一眼童筱,问道:“怎么了?” “妈是没休息好吧。”温亦尘一边替童筱找借口,一边像个无事人般自顾自坐在温亦然身边的座位。 温泽想起昨天童筱说有些感冒的事,自然而然联想到一起,关心地说道:“你一生病总是容易精神紧张,我还是让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童筱还来不及接话,温泽就随口提起温亦然出国深造的事:“然然,你阿姨昨天和我说,你有意向去美国深造。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等你深造回来,正好可以学习一下医院行政管理方面的事。” “我不同意。” 温亦尘提出异议后,温亦然将手伸到餐桌下面,拉了拉他的衣角,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温泽没给温亦尘留半分颜面,“自己的人生过得一塌糊涂就算了,还想拖累然然吗?我告诉你,这件事轮不到你插手。” 童筱这次破天荒站在温泽这边帮忙一起教训温亦尘:“这件事我和你爸爸已经决定了,然然也没反对,你老老实实管好公司就好。” 温泽被温亦尘搞得没了胃口,放下筷子:“我吃饱了,先去公司。”他随后瞪了一眼温亦尘:“你给我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 温亦尘对温泽的话恍若未闻,一动不动坐在位子上,仿佛是在进行无声的抗争。 温亦然担心温亦尘一时冲动说错话,轻轻推了他一把:“哥,你赶紧收拾一下去上班吧。” “还不给我动起来?”温泽的语气已经开始变得不耐烦,“还得我请你去上班?” 温亦尘忽然伸手抓住温亦然的手腕,童筱看得眼睛都瞪大了,她还来不及阻止温亦尘,接下来的话打破了温家一直以来的平静。 “然然不会去美国的,他会和我在一起。” 说完,温亦尘当着温泽的面,吻上了处在震惊中的温亦然。这下温泽彻底爆发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烟灰缸就朝温亦尘砸去,还不偏不倚砸中对方的额角。 刺目的鲜血顷刻间涌出,滑过温亦尘白皙的面庞,沿下颚低落到温亦然紧攥的手背上。温亦然率先反应过来,慌张的抽了几张纸巾捂住温亦尘的伤口。 明明受伤的是温亦尘,温亦然的心却像是被人深深捅了一刀。 “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被逼急的温泽直接爆了粗口,怒目圆睁的模样仿佛要吃了温亦尘。 童筱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她本以为自己昨天的威胁奏效了。谁能想到温亦尘软硬不吃,为了满足自己那点私欲,甚至将温亦然拖下水。 温亦尘拿开温亦然的手,目光毫不畏惧地直视怒火滔天的温泽:“我说了,然然不会走,他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童筱这下彻底奔溃了,她不受控制的嘶吼起来:“温亦尘,你要毁了这家吗?你为什么就不能为这个家想想?” 温泽忽然意识到童筱早就知道这件事,而他竟然被蒙在鼓里:“童筱,你早就知道这件事?” 童筱捂着嘴,哭得泣不成声,没有回答温泽的问题。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可以瞒着我?!”温泽嘭的一拳种种锤在桌上。 童筱用力呼吸了一下,支离破碎的声音透出前所未有的绝望:“你让我怎么告诉你?你让我告诉你,我亲手养大的两个孩子,背着我们发生关系吗?!” 是啊。 那么难以启齿的事情,童筱怎么说得出口? “温亦尘,你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温泽气得眼睛都红了,他从客厅的壁炉上方拿下一把青玉制的拐杖,冲到温亦尘跟前,推开温亦然,刚刚抬起手,童筱就连忙抓住他的手制止:“你用这个会打死他的!” 不管温亦尘犯了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他都是童筱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先前那些气话不过是为了警告温亦尘别干蠢事,可事到如今温泽真这么做,她又是舍不得的。 温亦然哭着抱住温泽的小腿:“叔叔,是我不好,是我先勾引哥哥的,你打我吧!” “然然!你怎么、怎么可以那么糊涂?!”温泽对温亦然是怎么也下不去手的,“你变成这样,让我怎么和你父母交代?” “叔叔,叔叔,你放过哥哥吧,是我不对,是我不好……” 温泽做梦都想不到,温亦然竟然在这种事情上也会被温亦尘牵着鼻子走。 现在温泽脑袋里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必须把他们分开,如果可以的话,一辈子都不让他们见面。 想到这里,温泽颤抖着手打了个电话,没过一会儿就有五六个人进来了。 “得罪了,温少爷。” 其中两个人向温亦然说了声抱歉,然后一人一边把温亦然抬了起来。温亦尘见状起身就要上去阻拦,可温泽叫来的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哪儿能那么容易被温亦尘攻击了。 温亦尘被两个男人死死摁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温亦尘被抬上车,除了歇斯底里互换温亦然的名字,什么也做不了。 ☆、【第四十七章】 温亦尘好不容易挣脱了两个保镖的钳制,不顾狼狈的姿态冲出家门,可带走温亦然的车早已毫无踪迹。 愤怒像脱缰的野马直逼温亦尘的大脑,他气得眼睛都红了,拳头握得咯咯响。他转过身,回到家中,拼命抑制着想挥出去的拳,声音微微颤抖:“你把然然带到哪里去了?” “你死了这条心吧。”温泽眼中一片冰冷,他的心都凉透了,“我就算是死,都不会让你找到然然。” 温泽的话无疑将温亦尘打入了死牢,他的瞳孔剧烈收缩,面目狰狞空铺,阴鸷骇人的眼神仿佛连温泽都要吞噬:“就算把整个英国都翻了,我也会找到然然。你休想把他从我身边带走,你休想。” 温亦尘目中无人的激怒了温泽,温泽握紧拳头,铆足浑身的力气,一拳打在温亦尘脸上,打得他嘴角鲜血直流:“温亦尘,我是不是纵容你太久了,才会让你觉得这世上所有的事,都必须依照的想法来?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没死,温家的事由不得你做主!你已经是一个废人了,我不会让你再害然然。” 童筱已无力去调节温亦尘与温泽父子间的矛盾,她坐在沙发上,掩面痛哭,哭得人都快脱力了。 “是吗?”温亦尘笑了,面容阴沉,他抬手抹去唇角的血渍,“正好,我也一样。只要我没死,就绝不会对然然放手。” 说完,温亦尘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温家,无视身后温泽声嘶力竭的咆哮和咒骂。 温亦然被人带到了郊外的别墅,屋内设施齐全,与温家无异。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他被限制了行动自由,除了这间屋子,他哪里都不能去。 温亦尘知道温泽有心不让他与温亦然见面,就绝不可能被他轻易找到,所以他想到了乔希恒。乔希恒黑白两道通吃,人脉极广,找人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当乔希恒听到温泽把温亦尘关起来后,第一反应竟然觉得是件好事。因为在他看来,只要温亦尘与温亦然之间的血缘关系存在,他们就永远不可能更进一步,这也是为什么温亦尘在温亦然的事情上总是犹豫不决。 “亦尘,你找到他以后,准备怎么办?”乔希恒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温亦尘却连想都没想过。 温亦尘被乔希恒问得语噎,心情也不由变得烦躁:“你帮我找到然然就好,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 顾青在厨房准备咖啡,还时不时冲客厅看,想知道温亦尘和乔希恒说了什么。温亦尘对他算不得友好,甚至有点将他视作眼中钉的感觉。刚才他替温亦尘开门,温亦尘连正眼都没瞧他,直冲进门找乔希恒。 同为男人,温亦尘长得过于漂亮,不免让顾青感到不舒服。 “帮你找人没有问题。”乔希恒心平气和的说道,“可你父亲那关,你准备怎么过去?亦尘,你准备让亦然过东躲西藏的日子吗?” 被戳中痛楚的温亦尘恼了:“我说了,这些事用不着你管,别婆婆妈妈,像个女人一样。” 对于温亦尘的冒犯,乔希恒也没生气,他叹了一口气:“亦尘,你放弃亦然吧。没有结果的事,何必纠缠不休?” “乔希恒,你到底什么意思?!” 从厨房端着咖啡出来的顾青恰好听到温亦尘咬牙切齿的声音,他加快脚步将咖啡松了过去。乔希恒接过咖啡,摸了摸顾青的手道:“你回房间吧。” 顾青有些担心,毕竟温亦尘现在的脸色看起来非常阴沉。 “我没事。”乔希恒看出了顾青的担忧,安慰道,“亦尘的弟弟不见了,他有些着急罢了。” 温亦尘的弟弟?不就是上次替乔希恒动手术那个年轻人吗?他不见了? “我的意思是,选秦风吧。”乔希恒觉得,比起温亦然,秦风更适合温亦尘,至少他们之间没有无法逾越的鸿沟,“你不是非亦然不可吧?否则也不会在亦然和秦风之间犹豫不决了,不是吗?亦然说到底是你的弟弟,你们之间更多的是血脉亲情,那些所谓的暧昧情愫,也许只是你的错觉罢了。” “你——” “我知道我的话很直接,可是亦尘,你看起来很辛苦。”乔希恒看着温亦尘,露出了同情的目光,“你根本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之所以那么费尽心机的想要找到亦然,只不过是因为你习惯了,习惯了有这样一个人陪伴着你。你有好好想过,自己对亦然的感情吗?” “可能你会觉得我没资格说你,明明我自己都被一段感情折磨得死去活来。我和你不同的地方在于,我从始至终都没怀疑过自己的心意,我不曾举棋不定,除了顾青,我没想过别的选择。” “你不一样。你一直都在犹豫。你舍不得亦然,你也舍不得秦风。都是舍不得,那到底谁才是你心上的朱砂痣呢?” 温亦尘从没想过那么深刻的问题,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失去温亦然。如果说那是爱,可爱一个人,会那么痛苦吗?他和秦风在一起的时候,只有轻松和快乐。如果说不爱,那温亦然被带走那一刻,撕心裂肺的痛又是什么? 乔希恒见温亦尘阴沉着脸不说话,继续说道:“你父亲那么疼爱亦然,是绝不可能虐待他的。与其想着找到亦然,不如想想,找到亦然后,你想怎么做?” “人我会帮你找的,找到以后我会把地址发给你,在此之前,你好好冷静一下吧。” 离开乔家后,温亦尘坐在车里,点了一根烟,陷入了沉思。 往日不曾注意的细节一一浮现,温亦尘想起了每次和朋友出去时,被人嘲笑找的男孩总有几分像温亦然。这么想来,还真的是这样,那些男孩乖巧顺从,就和温亦然一样。 到底是什么呢? 那般撕心裂肺又令人筋骨酸软的感情。 如果温亦然不是他的弟弟,那该有多好?他们之间的感情会纯粹许多,不会有今时今日的难堪。 ☆、【第四十八章】 找到温亦然并没有花费乔希恒太长时间,但要不要把地址交给温亦尘却让他犹豫了一天。如果他早知道此刻的犹豫会造成之后无法挽回的错误,那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把温亦然的消息告诉温亦尘。 得到地址的温亦尘还未来得及动身去见温亦然,一通电话打乱了温泽所有的计划,温亦然被绑架了,而绑匪的目标并不是钱。 “你说什么?”温亦尘刚从乔希恒那边接到温亦然的消息,下一秒就被童筱告知温亦然不见了,“什么叫做不见了?” 温亦然不见了,童筱比谁都着急,可事到如今责怪温泽没有任何意义。 “昨晚然然住的地方被人入侵,所有的保镖都被射杀了。”童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 保镖被全部射杀,很明显对方是有备而来,所以保护温亦然的人才会被杀得措手不及。 温亦尘的脸色过于平静,平静得令人不安:“什么时候发生的?” “昨天下午。”童筱深吸几口气,想要平复紧张的情绪,但一张口说话,牙齿就微微打颤,“你、你爸爸本来想去看看然然,结果到了那里,就看到……就看到……” 说到这里,童筱崩溃的大哭起来:“就看到人都死了,他们带走了然然……” “你哭什么?”温亦尘面容温和,眼底却阴沉,“你们有什么资格哭?如果不是你们,然然怎么会被人带走?!” 与警方联系完的温泽恰好听见温亦尘大声的指责,心口一阵钝痛,仿佛被什么利器敲中。温亦然被绑他确实有无可推卸的责任,如果真的因为他的一时疏忽,而导致温亦然陷入危险。那等他到了九泉之下,还怎么和弟弟交代? 当初弟弟被父亲扫地出门,他没能力阻止。现在温亦然深陷险境,他又手足无措。 这边温家正为温亦然被绑架的事急得焦头烂额,另一边秦家也传来了坏消息,说秦风昨晚被人从医院掳走,从医院摄像头调出的画面里,看不清劫匪的面容,根本无从下手调查。 温亦然和秦风同时被绑,很显然两件案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说来也奇怪,通常针对富家子弟下手的绑匪无非为了求财,而且一般在二十四小时内就会踢出赎金要求,可这次的绑架案似乎不同。 绑匪并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供人参考,事发到现在也已经过了二十四小时,迄今无人打电话要求赎金,仿佛是估计让两家人经历煎熬。 听说秦风被绑后,温亦尘突然想起前不久接到的那个陌生男人的电话,他几乎笃定温亦然和秦风的消失与他脱不了关系。 上次被男人威胁过后,温亦尘就尝试将电话回拨过去,可惜电话已经被消除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那个男人上门。 前些日子去美国的樊向阳一回来就听说温家出了事,立刻派肖云峰打听了一下。肖云峰很快得到消息:“樊少,是温亦然不见了。” 上一秒还蔓延面庞的疲倦立刻被担忧取代,樊向阳眉头皱成川字:“到底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现在警察已经介入调查,应温家要求开出一百万英镑的赏金,悬赏找温亦然的线索。” 樊向阳神色凝重:“你去联系一下徐枫,就说我有事找他帮忙。” 温亦然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黑色密闭的空间内,周围没有一个人,摇晃的平面让他好几次撞到身旁的木桩。 摇晃的平面以及吵闹的发动机声,温亦然大致可以确定现在应该在海上,到底是谁绑架了自己? 正当温亦然陷入沉思时,门忽然被打开,外面陆陆续续进来几个人,带头的男人脸上有一道狰狞蜿蜒的伤疤,目露凶光的模样仿佛一头野兽。 “温少爷。”刀疤男轻笑着呼唤温亦然。 温亦然身体一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是谁?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至于我为什么带你来,是因为——”刀疤男故弄玄虚的停顿了一下,“我想看看温亦尘会在你和秦少爷之间选哪一个活命。” 温亦然立刻意识到被绑的不止他一个:“你们把秦风藏哪里了?” “温少爷,如果我是你,这时候可没有闲心关心别人。” 刀疤男一边说,一边从身后掏出一根棍子,他走到温亦然跟前,缓缓蹲下身,摸了摸那双白皙的手,阴森森的说道:“听说温少爷是个外科医生,若是废了这双手,应该没办法当医生了吧?你哥哥会不会很心疼呢?” 被绳索束缚的双手根本无法动弹,温亦然看到了刀疤男眼中嗜血的光芒,他疯狂地挣扎起来:“你要干什么?!放开我!你不能——” 刀疤男抬头给身后两个人递了个眼色,他们快速走上前,一人一边抓住温亦然的手臂,将他的双手牢牢摁在地上。 “不要!” 高高举起的棍子毫不留情的落在温亦然纤细漂亮的十指上,一瞬间撕心裂肺的痛从指骨蔓延至四肢百骸,几乎让温亦然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刀疤男看着温亦然痛得皱起来的五官,复仇的快感令他抑制不住的大声笑了起来。他狠狠揪住温亦然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很痛吗?” 这么点痛算的了什么? 当初温亦尘和顾远扬一起糟蹋了他弟弟,让他弟弟无颜苟活于世,只能选择自杀。他不过是想要一个说法,顾远扬找人把他教训了一顿,还在他脸上留下了永远抹不去的伤疤。 凭什么他们活得高高在上,不把别人的命当命看?所以他要让温亦尘尝到同样的痛苦。他不是很疼温亦然吗?那就让他看看,在温亦然和秦风之间,温亦尘会选谁呢? 断指的疼痛还未褪去,刀疤男从他人手中结果一把水果刀,不等温亦然反应过来,毫不犹豫的一刀插进他的右手。 滚烫的鲜血溅落在刀疤男的脸庞,窒息的疼痛令温亦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刀疤男抬手抹去落在面庞的鲜血,冷声道:“给他包扎好,别让他现在死了,好戏才刚开始。” 温亦然,你要怪就怪温亦尘吧,谁让他如此冷血无情? ☆、【第四十九章】 温亦尘没有等来男人的电话,却等来两张照片。 一张是温亦然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右手血肉模糊。还有一张是秦风,赤身裸体,两眼无神的躺在地上,身上还有白色的粘稠物。 温亦尘狠狠将电话扔在地上,发出如困兽般的嘶吼,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抱着头,慢慢的蹲下身,试图将那阵锥心刺骨的疼痛缓过去。 还未完全从这阵刺痛中缓过来,男人的电话打了进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温亦尘,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温亦尘觉得心都被挖出来了,现在哪怕用他的命换温亦然也可以,只要温亦然平安回来,“你有什么怨气大可以冲我来!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 “无辜的人?他们无辜吗?”男人因为温亦尘的话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你那么在乎他们,他们怎么会无辜呢?” “少说废话,你把他们放了,我可以任由你处置。” “我本来是想要你的命的,就像我要了顾远扬的命。”男人手里拿着刀,轻轻滑过栏杆,他朝向大海,大喊道,“温亦尘,我们做个交易吧。我给你一个机会,温亦然和秦风,你想我先放了哪一个?” 不管温亦然曾逼迫温亦尘做过多少次选择,都不如这一次残忍。 命悬一线的温亦然和造人□□的秦风,不管哪一个都需要从此刻的陷阱中第一时间脱离出来。可是他该选哪一个? 选秦风? 那令筋骨都酸疼的情感容不得温亦尘放弃温亦然,他愿意和温亦然一起赴死,但做不到留他一个人。 选温亦然? 对秦风的愧疚令温亦尘于心不忍,如果这人没有遇见他,也不用承受这般□□。 “到底哪一个?”男人等得不耐烦了。 “秦风。” 轻启双唇的那一刻,温亦尘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他咬着牙:“但我要见我弟弟。” “临死前的诀别么?”男人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好啊,那我就满足你。到North Beach,我会派人来接你,不许通知任何人,否则你弟弟就没命了。” 秦风猜得没错,温亦尘对他的愧疚,根本容不得他放弃自己。可他没有算到,温亦尘为了温亦然,连命都可以不要。 温亦尘欠秦风的,这一遭,全部还清。从此以后,他会听温亦然的话,不再见秦风。 可惜,温亦然对他仅存的爱恋,被杀死在了他选择秦风的那一秒。温亦然不懂温亦尘同生共死的想法,他只知道,那个他一直以来仰望并倾心的男人,在生死关头选择了别人。 刀疤男只让人对温亦然的伤口做了最简单的处理,甚至连纱布都没有包上,就是为了让温亦尘在死前看看温亦然悲惨的模样。 那样撕心裂肺又令人难忘的痛,怎么只能让他一个人经历呢? 樊向阳没想到温亦尘这次会主动和他联手,想必也是被逼到了绝路。他们商量由温亦尘上船,樊向阳带人坐直升飞机,从上空射杀绑架温亦然的男人。 樊向阳计算了一下,射击高度大约在2500米,想在这种高度射杀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虽然他的子弹百发百中,可从这种高度开枪,他从来没有试过。 他们只有一次机会,射不中的话,温亦尘和温亦然都会死,所以樊向阳必须做到百分百确定射中。 樊向阳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向徐枫借人。徐枫当初在警队的时候,应该认识不少枪法好的人,说不定有人可以完成这样一次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呢? 徐枫果然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陆朔,退役于英国皇家骑兵队,曾在2500米的距离上,用L115A3型远程□□击毙两名恐怖分子,他的枪法精准无比,可谓百发百中,从未失手过。 樊向阳反复向徐枫确认:“你确定没有问题?” 徐枫信誓旦旦的保证:“放心吧,他的枪法我可以用性命保证,绝不会出任何差错。” 温亦尘按照约定来到North Beach,他到了没多久,被安排来接他的两个男人也开着一艘小舰艇靠岸了。 刀疤男命人用冰水将温亦然浇醒,寒凉彻骨的疼痛迫使温亦然从昏迷中醒来,他抬起头,血水顺着脸庞滑落到他的衣襟。 “该醒醒了,你哥哥马上就到了。” 刀疤男的话让温亦然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可这份惊喜持续了不到一秒,就被接下来的话彻底浇灭。 “别高兴太早。”刀疤男蹲下身,拍拍温亦然的脸蛋,像是嘲笑他的天真,“你不会以为他是来救你的吧?” 温亦然一张脸完全没了血色,心猛地抽紧。 刀疤男将录音笔放到温亦然跟前,按下播放的开关,摧毁了温亦然求生的欲望。 ‘温亦尘,我们做个交易吧。我给你一个机会,温亦然和秦风,你想我先放了哪一个?’ 静止了十秒。 ‘到底选哪一个?’ 空气凝结。 ‘秦风。’ 温柔的声音仿佛一把被磨得锋利的刀划破温亦然的心口,他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喘息,每一次喘息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 嘶哑的哭声回荡在漆黑的空间里,显得空灵又绝望。那双曾经蕴藏星海的眼眸,此刻没有半点光芒,犹如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 “你看,这就是你最信任的人。” “你们这些生来锦衣玉食的人,怎么会懂人心可贵?” 计划很顺利,温亦然被成功解救,可他的心已经支离破碎,再也拼凑不回最初的形状。 温亦然看着满脸紧张的温亦尘,突然笑出声来。他看了一眼秦风,又看了一眼温亦然,仿佛要把他们的模样深深刻进脑海里。 站起来的瞬间,温亦然用尽浑身的力气将温亦尘推开,用仅能活动的左手抓住栏杆,一条腿跨了出去,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上面看着一脸慌张的温亦尘。 如果时光可以停止,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记忆可以修改,温亦然希望从来没有遇见温亦尘。 如果没有遇见温亦尘,他又怎么会知道,原来爱一个人要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 “温亦尘……如果可以,我希望从没遇见过你。” 温亦然看着温亦尘,缓缓张开双臂,摇摇欲坠的身体微微后仰,仿佛彻底解脱一般。 “不要——” 温亦尘如困兽般的嘶吼声响彻天空,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可一切为时已晚,温亦然的指尖滑过他的手掌,紧接着扑通一声,坠入汪洋大海。 这一刻,温亦然终于解脱了。 那些曾经得到的,得不到的,他终于可以放手了。 这样的人生,温亦然不想再来一次。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明,那么他死前最后的愿望就是,生生世世都不要与温亦尘再见。 冰冷刺骨的海水麻木了温亦然的神经,他觉得身体越来越沉,意识越来越模糊。 原来这就是死的感觉吗?竟不及温亦尘给他万分之一的痛。 真好。 太好了。 温亦尘,愿你的余生都得不到所爱之人,活在无尽的痛苦之中。 ☆、【第五十章】 失去了才后悔莫及,这是一个很多人都会犯的错误。 温亦然跳海的那一刻,温亦尘心底最坚不可摧的地方也随之轰然倒塌。他双目赤红地盯着没有一丝涟漪的海面,仿佛温亦然的消失只是一场梦。如果这片海吞噬了温亦然的生命,怎么会连一点点迹象都没有呢? 秦风从未见过温亦尘这般表情,精致如画的面孔扭曲狰狞,像是痛苦到了极致。 “亦尘哥。”秦风小心翼翼呼唤温亦尘,像是怕惊扰了眼前的人。 温亦尘双腿发软地倒在甲板上,生命中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无力。他狼狈地双手撑地,大口大口的急促呼吸,吹过面庞的冰凉海风是真的,头晕目眩的缺氧也是真的。颤颤巍巍抬起头来,一望无垠的碧蓝海面平静无波,这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他真的失去了温亦然。 温亦尘的指尖冰凉彻骨,寒气从脚底一点点漫上来,即使父亲的鞭子落在身上,打得他皮开肉绽,都不曾有过今日这般剜心的痛。 撕心裂肺的痛让温亦尘开始出现了幻觉,他看见温亦然站在船头,一身白衬衫,秀美的脸上嵌着两个浅浅的梨涡,好看得亦真亦幻。他不顾狼狈不堪的姿态,拖着麻木的双腿,高高伸出手,朝船头爬过去,只差一点点就能碰到温亦然了。 温亦然那么爱他,怎么忍心抛下他一个人?那一定是幻觉,等温亦然回家了,他要好好教训他,再也不能用跳海的方式吓唬人了。 “然然。” 这一声然然叫得秦风刺骨酸疼,他惨白着脸抱住温亦尘:“亦尘哥,你别过去了!他已经死了!” 温亦尘手臂一挥,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拳头将秦风打到在地,歇斯底里地吼道:“不许你这么说他,谁告诉你他死了?谁告诉你的?!” 温亦然只是暂时生他的气了,很快就会原谅他的,以前不都是这样吗? 这时,舰艇被警方的船只团团围住,为首的警官举着喇叭大声喊道:“请船上的人举起手,否则我们就要开枪了!” 保镖们反应迅速的收起枪,举起双手,等警察的船只缓缓靠近上艇后确认没有任何危险分子,才示意他们可以放下手。 “秦先生,您没事吧?”向秦风询问的警察脱下自己的外套替他盖上。 秦风脸色苍白地摇摇头:“我没事。” “那和您一起被绑架的温亦然,您有看到他吗?”警察继续询问。 秦风低眉垂眼,过了好半天,才假惺惺挤出几滴眼泪,佯作泣不成声:“他、他掉进海里了……” 警察眉头一皱,拿出对讲机:“受害人温亦然掉入海中,请马上增援寻找。” “温先生,我们理解您的心情,现在请您先随我们其他工作人员回岸,一有您弟弟的消息,会即刻通知您。” 温亦尘对警察的话置若罔闻,只是一个劲朝船头爬去。眼见温亦尘就快掉下去了,两个警察眼疾手快拦住他:“温先生,您冷静一点!” “你们放开我!他就在那里!他就在那里!” 温亦尘激烈的挣扎几乎让两名警察按压不住,无可奈何之下,其中一名警察掏出电击棒,将温亦尘电晕过去,这样才算将他弄回了岸。 收到警方消息的温泽和童筱匆匆赶到医院,确认温亦尘没有生命危险后,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紧张地问道:“温亦然呢?他怎么样了?应该得救了吧?” 听说秦风是和温亦尘一起被送到医院的,那是不是证明温亦然也安然无恙? 警察张了张嘴,带着安慰的语气:“请温先生和温夫人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搜救温少爷的。” “什么意思?什么叫搜救?”温泽听到这话,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温少爷不慎掉入海中,所以搜救队的人还在找寻。”为了不被冠上渎职的罪名,警察还不忘多加一句,“我们已经派了潜水员下海,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North Beach那么大,一眼都望不到尽头,在一片汪洋大海中打捞人,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就算运气好,温亦然被打捞上来,在那么冷的海水里待那么久,真的还会有活命的机会吗? 警方不过是列行公事,能不能捞到温亦然对他们来说都无关紧要,只要能安抚外面关注此事件的各路新闻媒体就好。 童筱听到这个消息后当场就晕了过去,温泽也有些站不住,谁都没想到温亦然没有死在绑匪手里。竟然掉进了海中? 警方增派了大量人手,在North Beach的海域里整整搜救了五天,也没能找到温亦然的踪迹。在海里捞人是费时又费力的事情,警方不可能无休止的进行下去,所以适当的时候他们会选择让受害者家属节哀顺变。 由于没有打捞到温亦然的尸体,警方只能以失踪暂时结案。 最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的莫过于温亦尘,他跟发了疯一样砸坏了病房里所有可以砸坏的东西,还将自己的双手弄得鲜血淋漓。 自从温亦然掉进大海失踪以后,温亦尘整个人的情绪就不太稳定,他一会儿说能看见温亦然就坐在他的床边,一会儿又说温亦然让自己救他,如此反复无常的温亦尘让温泽不得不将他反锁在医院的病房内。 童筱看见温亦尘把自己折磨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哭得跪倒在地,没有平日半点优雅富贵的姿态,她双掌并拢,做出祈求的姿态:“亦尘,我求求你了,你别这样……我已经没有然然了,要是你也这样……” “为什么连你也胡说八道?!”温亦尘无视玻璃碎片扎进血肉里的疼痛,冲上前摇晃童筱瘦弱的身躯,一遍又一遍告诉她,仿佛只有这么做,才能掩盖他已经失去温亦然的事实,“然然没死!他没死!他没死!你们要我说多少遍?!” 因为过分用力的拉扯,鲜红的血液从掌心汨汨流出,染红了童筱的衣袖。比起心脏正在经历的千刀万剐的疼,温亦尘根本感觉不到□□上的伤害。 童筱的心被狠狠揪住,她若知道分开温亦尘和温亦然的结局,是同时让她失去这两个孩子,又怎么忍心那么做? 温亦尘企图用极致的痛,麻痹失去温亦然的痛苦,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温亦然的死,不是因为童筱,也不是因为温泽,而是因为他自己。 他亲手杀死了那个爱他至深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晚点还有一更。 ☆、【第五十一章】 连警方都放弃搜救的时候,樊向阳还没有放弃,他出动了手下所有的人,没日没夜在North Beach找寻温亦然的身影。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警方宣布放弃搜救的第二天凌晨,肖云峰在North Beach的南岸找到了被海水冲上岸的温亦然。他立刻通知了樊向阳,并安排了医生。 温亦然被送到了英国一个乡镇的小诊所,因为医生刚刚在电视上见过他的照片,自然对温亦然不陌生。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向警方报案,就被一支枪顶上后脑勺。 温亦然生命垂危,樊向阳不想多说废话:“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现在就一枪毙了你。第二,马上给我闭嘴救人。” 无论哪个人都会选择第二条,医生马上就动了起来,他俯下身,撑开温亦然的眼皮,用电筒照了照,毫无自觉的轻声嘀咕了一句:“已经没气了。” 樊向阳一听就变了脸色:“他要是没命,我就让你和他一起陪葬。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给我救活他。” 医生听到这话都快哭了,这人在海里泡了那么多天,体温低得和死人一样,让他怎么救? 不过性命当头,医生也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看看能不能用电击让温亦然恢复心跳。电击了几次都没反应,医生的手臂都酸了,温亦然还是没有半点生命迹象。 樊向阳推开医生,走到温亦然身边,抓住他的肩膀喊道:“温亦然,你听到没有?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就让温亦尘和你陪葬!” 奇迹出现了,温亦然的心电图上出现了生命的迹象。 由于诊所设施有限,没有办法替温亦然动手术。樊向阳让肖云峰联系了美国最好的医院,连夜搭乘私人飞机赶往那里。 临走前,樊向阳警告诊所的医生和护士不得向外透露半个字,他会派人日夜监视他们。一旦发现他们泄露了温亦然的行踪,他就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尸骨无存。 飞机一落地,温亦然就被送入了手术室。在长达十小时的手术之后,医生终于把温亦然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虽然保住了温亦然的性命,但他的右手因为指骨断裂,又被插了一刀,经过海水长时间浸泡,基本可以说是毁了。 樊向阳明白温亦然对工作的热爱,失去了手,等同于将他的人生宣判了死刑。 “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恢复如初吗?”樊向阳不愿死心,现在医疗技术那么发达,就算手指断了都能接回去,难道温亦然的手就这么废了吗? 医生朝樊向阳遗憾地摇了摇头:“患者的手在海水中浸泡的时间过长,血肉基本都腐蚀了,能保证那只手不影响衣食住行已经很不容易了,想要再拿手术刀,绝无可能。” 樊向阳沉默了,他不知道等温亦然醒来后,自己改如何告诉他这样一个残忍的事实。 “虽说不影响衣食住行,但你要注意患者的手不能提重物,毕竟他的指骨曾经被打断过。” 樊向阳不敢想象,温亦然那样瘦弱的身躯,是如何承受住那般锥心刺骨的断指之痛? 温亦然生死未卜的消息也为另一个人带去了沉重的打击,秦风的父亲秦硕听说警方放弃寻找温亦然,心口一阵激烈的绞痛,当场昏死了过去。 这次昏迷,秦硕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他梦见了自己的父亲,梦见了温亦然的母亲钟琳,还有那天狂风暴雨之中将自己撞到在地的李映雪。 梦里,钟琳告诉秦硕,她怀孕了。秦父本就极力反对秦硕和毫无背景的钟琳在一起,听说钟琳怀孕后,更是屡次逼迫她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可每一次都被秦硕救了一下。 秦硕不想和秦父做到断绝父子关系的地步,可偏偏父亲无论如何都不愿接纳钟琳,所以他下了最后的决定。那天的雨势格外猛烈,秦硕和钟琳打了声招呼便打算找父亲摊牌,可他刚到家门口,还没来得及进门就被一辆飞驰过来的车迎面撞倒。 鲜血被雨水冲刷得四处分散,秦硕感觉自己四肢僵硬,无法动弹,他勉强张开沉重的眼皮,血水模糊了视线。他看见一双纯白的高跟鞋出现在视野里,那个人缓缓蹲下身来,是李映雪。 ‘秦硕,不要怪我……是你逼我的。’ 秦硕终于明白为什么从初见温亦然那刻起,他对他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温亦然是钟琳和他的孩子,那么多年来,温亦然一直冠着别人的姓活着。 温亦尘已经病入膏肓了,他每天除了念到温亦然的名字,就是两眼无神地望着窗外。医院送来的食物他一口未碰,无论身边的人和他说什么,他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唯独提起温亦然时,那张冷漠的脸上才稍稍有了些温度。 童筱看着日渐消瘦的温亦尘,心痛到无以加复,她尝试过将温亦尘绑起来,半强迫地把饭菜喂进嘴里,可温亦尘总会在事后吐得一点不剩。 温亦然走了,也带走了温亦尘的心。 “亦尘,妈妈求求你了,你吃一点吧。”温亦然失踪后,童筱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以泪洗面,她没能保护温亦然,连温亦尘也是半死不活,“你再下去,会死的,你真的会死的。你就当心疼心疼妈妈,多少吃一点,好不好?” 温亦尘偏过头,无视泪流满面的童筱,拿起床头他与温亦然的合照,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小心翼翼用指尖描绘温亦然的容颜,好像只有这么做,他才能感知到温亦然还在自己身边。 童筱一把夺过温亦尘手中的相框,使劲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玻璃碎片,就像她那颗拼凑不齐的心,她声嘶力竭的大喊:“亦尘,你清醒一点!然然已经不在了,他不会再回来了!你难道要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吗?” 温亦尘对童筱的嘶喊置若罔闻,他缓缓蹲下身,从一片碎玻璃中拿起那张相片,像是对待珍宝一般藏在心口。 童筱双脚一软,倒在地上,绝望又无助。 温亦然在重症监护室整整躺了三天。 这三天对樊向阳来说犹如人间地狱,他寸步不离地守着温亦然,一心期待着病床上的人可以早日苏醒。 或许神明真的听到了樊向阳的祈祷,温亦然终于醒了过来,不过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不仅惊到了樊向阳,也让医生颇为意外:“你是谁?” 清澈透明的目光,没有半点躲闪地看着樊向阳,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掉落 ☆、【第五十二章】 樊向阳没有急于回答温亦然的疑问,而是叫来医生替他做了一个检查,确定他没有大碍,才算松了一口气。 温亦然的失忆纯属意外,与这次坠海没有太大关系。医生推测温亦然应该在坠海前受到了不小的心理创伤,所以导致他不愿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在内心深处构筑起一道厚厚的城墙,以免自己再次受伤。 “那他有没有恢复记忆的可能性?” “有,因为他属于创伤性失忆,很有可能因为某个间接的人或事物回想起曾经发生的事。” “那不恢复记忆的可能性有多大?” 医生没想到樊向阳会问这个问题,先是怔了一下,随后回答道:“各占百分之五十吧,也不是没有不曾恢复记忆的案例,只要周围的人小心就可以了。” 樊向阳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堕落到用谎言,来奢求一个人留在自己身边。他知道那是不对的,不该欺骗温亦然,不该企图修改他的人生,可是如果温亦然那么痛苦,为什么他不能做那个替他疗伤的人呢? 回到病房内的樊向阳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连肖云峰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一个不愿意以强取豪夺的手段破坏温亦然人生的人,现在却选择用一个随时可能被揭穿的谎言,来颠覆他的人生,这是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我叫樊向阳。”樊向阳顿了一下,宛如蓝宝石的双眸闪着细碎的光芒,“是你的恋人。” 温亦然盯着樊向阳看了好一会儿,病态苍白的脸上勾起一抹甜甜的笑容:“你的眼睛真好看。” 樊向阳紧绷的神经因为温亦然这句话顿时松懈下来,他握住温亦然冰冷的手,弯起的眼角盛满暖意:“是吗?你以前也经常这么说。” 这样就好,他不求和温亦然白头偕老,只求短暂的拥有这个人。 乔希恒在温亦然出事后,几次登门拜访温家,都被管家以温泽近日谢绝见客为由挡了回去。这天下班后,他又不死心的来到温家,这次恰好在门口碰到了温泽。 温泽一眼就认出了乔希恒:“你是乔楠的侄子,乔希恒?” “没错,温叔叔,您好。”乔希恒礼貌地打了招呼,“请问亦尘在家吗?” “你和亦尘认识?” “之前在商会上见过几次,聊得还算投机,一直都有保持联系。” “你的好意我替亦尘心领了,可惜他最近不方便见客,你先请回吧。” “温叔叔,我已经来了很多趟了。”乔希恒姿态坚硬,“今天无论如何请让我见一面亦尘。” 温泽叹了口气:“不是我不让你见他,只是亦尘最近的精神状况不好,就连他妈都跟他说不上话。你去了,恐怕也是于事无补,只会徒增伤心罢了。” “没关系,我看他一眼就好。” “那就跟我进来吧。” 温氏本就因为温亦然失踪的案件受到全英国上下的高度关注,如果温亦尘精神不稳的消息再传扬出去,只会让温氏再度被推到风口浪尖。 无奈之下,温泽只能将温亦尘接回家中调养。 温亦尘这几日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几乎整夜整夜的不睡觉,就待在温亦然的房间里,看着他的东西发呆。 乔希恒这次来,其实还为温亦尘带来了有关温亦然的线索。也不能说是完全和温亦然有关,但沿着这个线索,说不定能证明温亦然还活着。 虽然乔希恒早有心里准备,但见到温亦尘消瘦狼狈的模样时,还是忍不住惊了一下。眼前的温亦尘哪儿还有半点平时意气风发的模样,此刻的他下巴长满胡渣,两腮微瘪,双眼凹陷,还有浓浓的黑眼圈,看起来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人。 “亦尘。”乔希恒走到温亦尘身边,发现他正盯着相册里温亦然的照片出神。 温亦尘神情麻木,像是没有听到乔希恒地呼唤。 “你要这样堕落下去到什么时候?”乔希恒看到温亦尘这副模样多少有点于心不忍,“你不吃不喝,每天这样待在亦然的房间里,以为这样他就可以回来吗?” 温亦尘皱了一下眉,觉得喋喋不休的乔希恒打扰了他和温亦然独处,薄唇轻启,冷冰冰的吐了一个字:“滚。” “如果你还想见到亦然,就给我打气精神来。”乔希恒一把揪住温亦尘的衣领,“你现在这副无能的样子,就算亦然回来了,你以为他还会爱你吗?” 乔希恒的话像一把利器刺中温亦尘心底最软弱的地方,他此生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失去温亦然的爱。如果温亦然不再爱他,那他该怎么办? “你给我闭嘴!” 温亦尘怒吼着,用尽全力将乔希恒一路推到墙角,他气得额角的青筋凸凸直跳。 乔希恒见温亦尘终于有了知觉,笑了起来:“温亦尘,这才是你的表情。别再一副失意深情人的模样了,亦然他现在看不到。”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温亦尘浑身都在颤抖,他不想清醒,为什么就不能让他继续堕落下去? “我知道。” 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乔希恒比谁都明白。 “所以我是来帮你的,帮你找亦然。” 温亦尘脸色突变,他放开乔希恒:“你知道……然然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乔希恒实事求是说道,“但我查到一个和亦然有关的人也不见了。” “谁?” “樊向阳。” 温亦尘没了耐心:“说重点。” “亦然落海之后,樊向阳音讯全无,你不觉得太凑巧了吗?” 乔希恒听温亦尘提过樊向阳的事,所以特地找人去调查了一下。 “你是说,樊向阳可能找到了然然?” “我不确定,但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乔希恒看着温亦尘一副邋遢的模样,嫌弃地说道,“你先把自己收拾一下,与其在家伤春悲秋,不如先把樊向阳找出来问个清楚。” 一直以来被巨大悲伤淹没得透不过气的温亦尘差点将樊向阳这个关键人物给忘了,那日温亦然跳海,他虽在直升机上,但也应该看得一清二楚。 樊向阳对温亦然的心意怎会容许他对此不闻不问? 作者有话要说:掉落更新 ☆、【第五十三章】 肖云峰出去接了电话,回到屋内后在樊向阳耳边低语了几句。为了不让温亦然起疑心,樊向阳脸上温和的笑容依旧,他替温亦然捏了捏被角:“公司出了点事,我和云峰出去聊聊。” 温亦然点点头,便躺下休息了。 一走出病房,樊向阳瞬间变了脸色,连声音都沉了几分:“你说温亦尘现在到处找我?” “是的。”肖云峰略微停顿了几秒,“徐枫那边收到消息说,温亦尘和警方联手,全英国找你。” 樊向阳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冷哼了两声:“他还真是煞费苦心。” “要不要通知老爷?”肖云峰建议道。 所谓的老爷就是樊向阳的外公,他与英国不少位居高位的官员一直有密切往来,摆平这件事并不难。 “不需要。”樊向阳以前没有劳烦过外公替他解决任何问题,以后也不会,“既然他想找我,那我就去见他一面。” “那温少爷?” “你留在这里看守,负责保护他的安全。” 肖云峰是樊向阳的贴身保镖,从未离开过他单独行事,怎么能让樊向阳单枪匹马去见温亦尘? “温少爷这里我可以派其他得力的人留下来,我还是陪你一起去吧。” “留别人在这里我不放心。”樊向阳举起手,示意肖云峰不要再多言,“吩咐人准备飞机,我马上就走。” 樊向阳和温亦然辞行:“亦然,英国那边的公司出了点问题,我得亲自去一趟。我留下云峰照顾你,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他。” 温亦然的声音干哑晦涩,口气里难掩担忧:“很棘手吗?” “不会,我很快就回来,顶多就三天。”樊向阳摸摸温亦然的头,这是他第一次离温亦然那么近,可以如此肆无忌惮触摸这个人,“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也可以让云峰替你打电话。” “那你一路小心。” “好。” 说完,樊向阳俯身,本想吻一下温亦然的唇,可就差一公分的距离,他随即变了方向,将吻落在温亦然的眉心,虔诚又脉脉含情。 温亦然看着樊向阳离去的身影,心底涌起一股暖流。虽然他已经不记得樊向阳了,但这个人对他关怀备至的样子,绝不是虚情假意。 想必在他失去记忆前,他们一定很相爱吧?他得快点想起以前的事才行,不能光让樊向阳一个人付出。 樊向阳刚到家,温亦尘后脚就上门了,可谓消息灵通。 “你是哪位?”李嫂将温亦尘拦在门外。 樊向阳开口:“李嫂,让他进来吧,他是来找我的。” “樊向阳,你这些天去哪儿了?”温亦尘单刀直入地表明来意,“连航空公司都找不到你的出入境记录,你可别告诉我这些日子你躲在英国哪个小镇里度假?” “温亦尘,你这么气势汹汹的质问我,到底想知道什么?”樊向阳气定神闲地招呼李嫂倒咖啡,“李嫂,送两杯黑咖过来。” “然然落海之后,你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樊向阳失笑:“你的意思莫非是我把亦然藏起来了?” “你不可能对然然落海的事无动于衷。” “所以呢?”樊向阳微微低头,黯然伤神的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警方出动一半英国警力都没找到的人,你觉得我有什么本事找到?” 温亦尘死死盯着樊向阳,想要看出破绽。 “温亦尘,我尊重亦然的决定,包括他的死。”樊向阳抬起头,直视温亦尘,“你也是时候该放他离开了。” 温亦尘本就阴沉的脸因为樊向阳的话而化作歇斯底里,他表情目眦欲裂,喊得声嘶力竭:“樊向阳,你给我闭嘴!你怎么可能懂我的感受?!” 樊向阳弯起唇,朝暴跳如雷的温亦尘笑了笑:“你若真的爱他,他又怎么舍得跳海?” 越是薄情的人,越是多情,温亦尘就是这样的人。他利用温亦然对他的包容,一次又一次挑战温亦然的底线,直至爱意全部磨光。到头来,还希望温亦然能够原谅他。 “温亦尘,是你亲手杀了他。” 字字诛心的指责戳在温亦尘的心口,先前堆积在一处的密密麻麻的疼痛猝然爆发。他看着樊向阳,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温亦尘永远无法忘记温亦然跳海前绝望的神情,往日盛满爱恋的双眸没了生机,苍白宁静的面容透出死的决绝。 温亦然用他的死,给温亦尘下了终生难忘的诅咒。 温亦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樊家大门的,炎炎烈日当头,烫得人皮肤都像是要烧起来一般。 从出生到现在,温亦尘从未尝过溃败的滋味,更不知道什么叫做无能为力,只要他想得到的,无一例外都能得到。 正因为得来的太过轻而易举,所以失去的时候才会如同天崩地陷,责怪上天太残忍,将他最珍贵的东西收走。 温亦尘回到家中,看见一张属于温亦然的照片赫然挂在客厅中央的墙壁上,黑白相间的颜色触碰到了温亦尘的底线,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秦风,一个箭步冲上前,拿下相框后将它摔得粉碎。 正在厨房准备点心的童筱听到客厅传来刺耳的声响,放下手中忙了一半的活,急急忙忙冲出来。 “亦尘,你干什么?!” “谁允许你放这种照片在这里的?”温亦尘失控的大吼大叫,“然然会回来的,他会回来的!你们为什么要盼着他死?!” 童筱眸中染了水汽,抬手就狠狠给了温亦尘一巴掌:“你以为失去然然就你一个人难过吗?你以为我和你爸爸就愿意接受然然不在了的事实吗?你为什么那么自私?” 头脑失控的温亦尘伸手扼住童筱的喉咙,收紧的手掌仿佛要置对方于死地,他红着眼,咬牙切除的说道:“不准你这么说他!不准!” 秦风见状冲上前,大喊一声:“亦尘哥,你疯了吗?这是你妈妈!” 温亦尘陡然回过神,模糊的视线里勾勒出童筱那张因喘不过气而涨得通红的脸,他猛地松开手,踉跄着连退数步。 童筱的脖颈被温亦尘勒出深深的红印,她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急促呼吸。谁能想到温亦尘丧心病狂到连童筱都下手? 温亦尘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又看看狼狈不堪的童筱,眼神透露出无助又不解,他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 ☆、【第五十四章】 秦风将童筱扶回房间后,急匆匆回到客厅,看见温亦尘赤手从玻璃碎片中小心翼翼捡起温亦然的照片。 “小心。” 秦风担心玻璃划破温亦尘的手,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锋利的碎片划过指尖,嫣红的血滴落在地上。 现在的温亦尘已经失去了基本的痛感,唯一还能让他感觉到疼痛的三个字便是温亦然。这三个字就像是被火烧得滚烫的烙印,深深印在温亦尘的心上,永远无法抹去。 秦风走到温亦尘身边,带着哭腔说道:“亦尘哥,你别这样。” 温亦尘没有去看秦风,只是深情注视着温亦然的照片,冷冷地说道:“你走吧,以后别再来了。” 秦风怔了一下,他没料到温亦尘会如此决绝。 “亦尘哥,我……” “我欠你的,已经还清了。” 温亦尘摸了摸温亦然的照片,缓缓起身,从始至终没有多看秦风一眼,不是因为怕多看一眼会心软,而是怕看见这个人,就会想起温亦然落海时绝望的神情。 “我不明白啊,亦尘哥。”秦风抓住温亦尘的衣角,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就不行吗?亦然不在了,你还有我啊。” 温亦尘终于抬起头,看向秦风的目光里带着狰狞之色:“你们都听不懂人话吗?然然没有死,他会回来的。” 秦风被温亦尘眼中的疯狂和执着吓的背脊发凉,他以为只要温亦然不在了,自己便可以霸占温亦尘的全部。可他偏偏低估了温亦尘对温亦然的执着,那种深入骨髓的情感,并不是一夜之间可以改变的。 樊向阳简单处理了一下英国这边的事就赶回了美国,再见到温亦然的时候,他的气色比之前红润不少,可是被纱布紧紧包裹的右手还是没什么知觉,所以很多事情还是需要看护帮忙。 温亦然住院期间,樊向阳从早到晚的陪着他,公司的事有一半都是在病房解决的,实在解决不了的就会出去一趟,最多两三个小时就回来了。樊向阳不在的时候,肖云峰就在病房外候着,以便温亦然有需要就可以叫他。 与樊向阳相处的时间长了,温亦然开始询问起他失忆前发生的事,比如他为什么遭人绑架,为什么会落海,他与樊向阳又是怎么认识的。 关于绑架的事情,樊向阳的解释言简意赅,只说是生意场上得罪了一些人,所以才会导致温亦然被绑架。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樊向阳总会不自觉摸摸温亦然的手,眼底充满了愧疚和心疼。温亦然不想樊向阳为此伤心,就再也没有问过被绑架的事了。 樊向阳是个不擅长说谎的人,可他为了留住温亦然,不惜精心编制了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里,樊向阳与温亦然相遇在美国纽约的唐人街,温亦然的钱包被擦肩而过的男人抢走,恰好经过的樊向阳追着抢匪跑了五条街,帮温亦然拿回了钱包。 樊向阳笑着说,他对温亦然是一见钟情,但温亦然不是。说到这里的时候,樊向阳蔚蓝的眸暗了一下,看起来有些落寞。 “就算我对你不是一见钟情。”温亦然弯起的眼角盛满细碎的光,洁白如梨花的面庞安静而美好,“可我们还是相爱了,不是吗?” 明明知道那是谎言,樊向阳还是陷了进去,他宁可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去圆满他和温亦然的爱情,也不愿从这样的美梦中醒来。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温亦然的目光就一直聚焦在温亦尘身上,为他哭,为他笑,为他痛苦,为他开心,哪怕温亦尘那般肆意践踏他的心意,温亦然对他的爱都不曾减少。那时候,樊向阳就在想,终有一天,他会让温亦然的眼里只有自己。 他做到了,用了他最不耻的手段。可那又如何?就算下地狱,他也心甘情愿。 接下来的日子,樊向阳得到了自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快乐。每天睁开眼,他都能看见所爱的人睡在身旁,他们会依偎在一起看令人潸然泪下的电影,会手牵手走在纽约灯火辉煌的街头,会在每天出门前在彼此脸颊上留下一吻。 所有的事情都看起来那么顺利,连谎言都快变成了真实。 直到那一晚,当樊向阳准备进入温亦然的身体时,泪水猝不及防的从温亦然眼眶里汹涌而出。温亦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觉得自己的心口痛得厉害,好像有人拿着一把年久生钝的利器,一下又一下敲击着他的心脏,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几乎让他透不过气。 樊向阳终于明白,无论谎言多么无懈可击,在温亦然的心底深处,自始至终都承载着温亦尘给他的痛。他可以给温亦然想要的爱情,可他永远无法给予温亦然那样的痛。 到底要有多爱一个人,就算连那部分记忆也失去了,依然能记得那个人给的痛呢? “对不起,向阳。”温亦然无助地抓着樊向阳的手,眼泪仿佛决堤的河流不停涌出,“我、我不知道怎么了,好痛,我的心好痛啊。” 上天太残忍,将温亦然带到了他身边,却吝啬给他一份爱情。 樊向阳吻上温亦然的眉心,张开手紧紧搂住他,声音低哑深沉却流露柔情:“没关系的,都会好起来的,我会陪着你。” 爱情本来就是不平等的,就算一方爱得炙热浓烈,也并不代表另一方要以同样程度的爱情回报。樊向阳知道,自己不能奢求太多,就算一辈子无法和温亦然结合,也好过在永无止境的单相思中死去。 温亦尘已经走火入魔了,他将温家每一个都当作空气,每天早出晚归,置公司于无物,仿佛他的人生除了找寻温亦然,再无其他事可做。 童筱精疲力尽,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才能唤醒温亦尘。以前的温亦尘虽然唯我独尊,但对她的话多少会听进去一点。现在的温亦尘,好像脱离了这个世界,他看不见温泽眉眼的疲惫,听不见童筱的哭泣嘶喊,他只知道自己的心丢了。 没了心,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今早的英国早新闻报道,警方从North Beach打捞上来一具尸体,目前死者的身份无法确认,有很多人猜测死者极大可能就是之前落海的温亦然。这种猜测并不是空穴来风,毕竟警方之前以失踪结案,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一具尸体,任谁都会联想到温亦然。 据现记者现场发回报道,死者在海里浸泡太久,早已面目全非无法辨认。此次案件由伦敦警察厅厅长徐枫全权负责,他已联系了相关部门做DNA鉴定,很快就会得出结论。 作者有话要说:更啦,收藏满2500就双更哟 ☆、【第五十五章】 生活就是这样,你越是抗拒的事情,往往终成事实。 童筱和温泽在内心深处不下万次祈祷,希望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与温亦然毫无关系,可上帝偏偏不如他们的愿。 “请问是温泽先生吗?”电话那头的人口吻十分公式化,可能是见惯了生离死别的场景,连对死亡的敬畏之心都被消磨干净了,“我们这边DNA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与前不久落海的温亦然完全匹配,希望您今天下午过来认领一下。” 温泽手脚发凉,身体僵直站立着,咽喉紧得发涩,发不出半个字节,他希望自己听到的,不过是一场噩梦。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电话那端的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出声催促:“温泽先生,请问您在听我说话吗?” “我们会过来的。” 说完,不给对方任何补充的机会,温泽迫不及待的挂下电话,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倒在沙发上,一时间头昏眼花,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昏死过去。 那具尸体是樊向阳安排的,他知道只要一日找不到温亦然的尸体,温亦尘一日便不会死心。 樊向阳安排人找了一具尸体,在海水里浸泡了几日,随后交代徐枫去那附近打捞,最后只要在DNA检验上做点手脚,就能证明那具尸体就是温亦然本人。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接下来,樊向阳需要做的就是给温亦然一个新身份。 因为今天过后,这世上就没有温亦然了。 “警、警察局打来的电话?”从温泽惨白的面孔上,童筱已经猜到了大概,她倒吸一口气,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没事吧?肯定没事的,没事的。” 精神恍惚的温泽好像听到有人在跟自己说话,却听不清那人在说什么,耳边嗡嗡作响,吵得他头疼欲裂。 童筱不敢再问下去了,她怕再问下去,连那点仅存的念想都没了。 过了许久,温泽缓缓坐起身,他两手搓了搓脸,希望以此换回一点身体的温度。可是寒气就像根深蒂固长在他身上一般,不管他多么用力的揉搓,四肢百骸依旧冰凉彻骨。 “把亦尘叫回来。”温泽哑着嗓子,声音凄然,“然然找到了。” 确实找到了。 不过是一具毫无温度的尸体。 在外奔走寻找温亦然的温亦尘听说人找到了,第一时间赶回家,沿途连闯数十个红灯,排在后面追的警车一辆接着一辆,乌拉乌拉的警铃声没能阻止他减缓车速。 马上就能见到温亦然了,那些满腹的心里话终于有了诉说的地方。温亦尘想要告诉温亦然,无论过去发生什么,都是他的错,只要温亦然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他都可以改。以前总是温亦然为他改变,为他妥协,从今往后,就由他来做这些事。他会为温亦然改变,为温亦然妥协,只做温亦然喜欢的事。 温亦尘一下车,就被追了一路的交警拦住:“请出示一下你的驾照。” 归心似箭的温亦尘哪有空理会交警,一甩手,将警员搭在肩上的手挥开:“开罚单还是吊销驾照,随便你们。” 温亦尘被抓超速不是头一回了,完全可以说是屡教不改的典范,交警这次打算把他提交给交通法庭。因为公务繁忙,交警也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温亦尘身上,记录了一些信息后,便打道回府准备起诉的事。 “然然!然然!”温亦尘一进家门,无视坐在沙发上的童筱和温泽,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在家里饶了两圈,没见到温亦然的身影,才回过头问,心急如焚地问道,“然然呢?他人呢?不是说找到他了吗?” 温泽两手扶住双膝,颤颤巍巍从沙发上站起来,高大的身躯微不可见的晃了一下:“走吧,我们去接他。” 温亦尘不知道温泽打得什么算盘,不过只要能见到温亦然,哪怕前方荆棘丛生,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闯进去。 一路上,温泽和童筱都沉默不语,两人的气色均是苍白如纸,眼神都有些游离。 车子稳稳地停在伦敦警察厅门口,出来迎接他们的是负责此案的徐枫,他走上前握了握温泽的手,声音有些压抑:“温先生,节哀顺变。” 温亦尘身体一震,看着徐枫问道:“什么节哀顺变?” 徐枫张了张嘴,有些诧异,他看了一眼温泽,只见温泽朝他微微摇头,说道:“麻烦徐警官带我们进去吧。” “这边请。” 脚步犹如灌了千斤顶般沉重,温亦尘第一次觉得一条路能够那么漫长,漫长到看不见尽头。终于他们在一扇有些生锈的铁门前停了下来,大门被两位警员合力推开。一瞬间扑鼻而来的尸体酸臭味熏得童筱弯着腰干呕不止,就连温泽都有些撑不住了,唯独温亦尘神情冷漠,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 徐枫示意下属先把童筱和温泽扶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然后朝温亦尘说道:“之前我们在North Beach打捞上来的尸体身份已经确认了,就是您弟弟温亦然。” 温亦尘的双手紧攥成拳头,指甲抠进掌心细嫩的肉,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样的场面徐枫已经不知应付过多少次了,唯独这一次让他有些于心不忍。如果不是因为樊向阳,这件事他也不会插手。徐枫问过自己很多次,这么做真的对吗?失去温亦然,痛苦的不止有温亦然,还有童筱和温泽。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不管这件事有多艰难,他都必须完成。 徐枫抬起手,下属将温亦然的DNA检验报告放到他手中:“这是温亦然的DNA检验报告,如果你们觉得没有任何问题,只要签字,就可以把人领走了。” 只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漠些,才不容易露出马甲。 温亦尘一挥手,把报告打翻在地上,他双目赤红,歇斯底里的吼道:“别以为随随便便拿份DNA报告就能糊弄我!” 樊向阳说,温亦尘对温亦然太残忍,所以他要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可徐枫看到的却是不一样的温亦尘,如果这个人当真对温亦然的生死毫不介怀,那此刻他脸上痛苦到扭曲的表情又代表什么? 温亦尘转过身,快步想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徐枫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停下了脚步:“温亦尘,你想让你弟弟继续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吗?你不是一直想带他回家吗?他在等你。” 他在等你。 温亦尘从没想到,温亦然以这种方式等待他。 ☆、【第五十六章】 有人说,这世上最远的距离,是你在世界这一头,而我在世界另一头。 温亦尘曾经傻到想要丈量这段距离有多远,如今他才明白,所谓世界两头,就是生与死。 我在这头看你毫无声息,你在那头看我肝肠寸断。 雪白的布遮盖住腐烂的尸体,却掩不住那阵阵恶臭。温亦尘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也会经历这般只能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场面。这是自出事以来,温亦尘第一次离温亦然那么近,近到只要他伸手掀开那张阻挡他们见面的白布,就能再一睹朝思暮想的容颜。 可是,温亦尘不敢。他害怕了,真的害怕了。这世上能伤他至此的人,除了一个温亦然,还有谁呢? “然然,我错了。” 他错得太离谱。 他用自以为是的爱把温亦然绑在身边,肆无忌惮挥霍温亦然对他的爱和包容,他把温亦然的每一次妥协,都当作是自己的一次胜利,却不知道温亦然的心在汨汨流血。 “可是,你……怎么能这么报复我?” 哪怕被温亦然千刀万剐,温亦尘都愿意坦然接受。可温亦然用了最残忍、也是最立竿见影的方法,用他的死,结束了他们之间所有的情感。 温亦尘俯下身,揪住那层遮盖尸体的单薄白布,用尽浑身的力气扯了下来。记忆中那张秀美温润的面庞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狰狞恐怖的腐肉。任谁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忍不住尖叫嘶吼,可是温亦尘的咽喉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他只能张大嘴,大口大口的呼吸,滚烫的泪水滴落在面目全非的尸体上,就连见惯了生死离别的徐枫也动了恻隐之心。 温亦尘濒临崩溃,他的双手死死抓着白布,指骨因用力而泛白,眼眶中染着层层血丝。一瞬间,胸腹间气血翻滚,血腥顺着食道往上倒流,温亦尘一声剧烈的咳嗽之后,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白布。 温泽和童筱吓坏了,两夫妻手忙脚乱的冲进停尸间,温亦尘大喊一声:“都滚出去!” 温亦尘一动唇,便有粘稠的血液从嘴角溢出,他扶着床沿,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毫不在乎的用手抹去血渍。饶是徐枫见惯了大风大浪,看见这样的温亦尘,都有一种触目惊心的刺骨感。 变故至今,温亦尘每一天都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他靠着那些曾经难忘美好的回忆苟延残喘,唯独今天他格外的清醒。 “然然,我带你回家。” 哪怕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我答应过你,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所以,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去找你。 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确认温亦然死亡后的几天,温亦尘显得特别冷静,有些冷静过了头。不像之前温亦然刚落海那会儿,温亦尘每天又疯又癫的,现在的温亦尘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两样。 温亦然葬礼的事宜,温亦尘亲力亲为,童筱和温泽以为他终于从失去温亦然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了,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温亦然葬礼当天,来了不少人,樊向阳也出席了。 温亦尘作为家属,做了悼念词,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顺利。葬礼结束后,樊向阳多看了温亦尘一眼,发现他直勾勾看着温亦然的墓碑,面容温和,唇角甚至还带了一点点笑意。 这不像是温亦尘会做的事。 宾客离开后,温亦尘说自己还想和温亦然说说话,所以温泽和童筱也就没同他上一辆车,只是叮嘱他早点回家,因为等下要下雨。 温亦尘伸手抱了抱童筱,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妈,对不起。” 童筱以为温亦尘是在说之前他掐自己的事情,只是拍拍他的背安慰道:“妈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嗯,谢谢妈。” 目送温泽和童筱离开后,温亦尘缓缓蹲下身,靠在温亦然的墓碑上,天空开始淅淅沥沥下起绵绵细雨。 温亦尘动了动毫无血色的唇:“然然,他们都走了,终于没有人打扰我们了。” 说完,温亦尘在温亦然墓碑的照片上留下轻轻一吻,他从口袋内侧拿出一把锋利的水果刀,笑着说道:“你等我应该等得不耐烦了吧,对不起,我现在就来陪你了。” 虽然他们无法同生,但是他们可以同死。 温亦尘两手紧握水果刀的刀柄,对准心脏的位置,毫不手软地捅了进去。顷刻间,鲜血涌动,粘稠的液体从指缝间汨汨流出,温亦尘的脸色瞬间变得雪白,他弓着身子,一点点将残留在外的刀刃一并捅了进去。 温亦尘扑通一声倒在了温亦然的墓碑前,黑压压的天空仿佛再也承受不住,倾盆大雨倒了下来。指缝里流淌的鲜血,就像是为温亦尘的生命在倒计时,雨水混合着鲜血冲刷了墓碑前的鲜花。 刺骨的冷风加上血液急速流失,温亦尘的身体开始发抖,他吃力地伸出手,想再去摸一摸温亦然的照片,可浑身无力的顿痛感,让他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啪得一下垂落下来。 结束了。 没有人可以把他们分开了。 从温亦然的葬礼出来后,樊向阳直奔机场,可在候机室等待的时间,脑海里不断闪过温亦尘的脸,他突然身体一震,像是想到了什么。 “马上备车,我要回墓地。” 下属不明白樊向阳突如其来的举动,他多嘴道:“樊少,飞机已经落地了,如果现在走……” “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让你现在马上备车,我要回墓地!” 下属被樊向阳吼得一愣一愣的,赶紧打电话联系司机。 抵达墓地后,司机着急地从后备箱找了把伞,结果还没来得及给樊向阳撑上,樊向阳已经不顾雨势冲了进去。当樊向阳看见温亦尘胸前插着水果刀,整个人倒在血泊之中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樊向阳曾为了巩固家族势力,不惜血洗本家,可他从未出手伤过无辜之人。他没想到温亦尘为了温亦然,连命都不要了。 匆忙赶上来的司机看到这副惨状,吓得两腿都发软了,他哆哆嗦嗦叫道:“樊、樊……少。”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车开过来!” 樊向阳扶起躺在地上的温亦尘,使劲拍了拍他的脸,又在他鼻口探了探气息,好在人还有气。他把温亦尘抱进车内,司机一路超速将人送到了医院。 樊向阳这边还没喘口气,就接到肖云峰的电话:“樊少,温少爷心疾犯了,人已经送到医院了。” 挂下电话的樊向阳笑了起来,他双肩微微颤抖,拳头狠狠砸在墙上。 这都算什么啊,到底算什么? 温亦尘为了温亦然不顾性命,温亦然为了温亦尘死而复生,他们爱得天崩地裂,只有他像是一个小人,处心积虑想要将他们分开。 ☆、【第五十七章】 温泽和童筱问讯赶来时,樊向阳已经动身回美国了。任谁都想不到,唯我独尊的温亦尘竟然想以自杀来结束生命。童筱自以为了解温亦尘,说到底她还收低估了温亦尘对温亦然的执着。 温氏医院拥有全英国最好的医疗技术和最优秀的医疗团队,可在生死面前,这些似乎都成了毫无意义的东西。温亦尘作为温氏的继承人,医生们自然不敢怠慢,都在竭尽全力抢救。 水果刀插得很深,距离心脏只有一公分的距离。如果温亦尘再用力一点点,这会儿恐怕已经一命呜呼了。 童筱和温泽焦急地等待在手术室外,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被医生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温亦尘戴着呼吸照由护士推了出来。 “怎么样?”连日来的操劳已经让温泽疲惫到了极致,他刚刚失去了温亦然,实在承受不起再失去另一个。 医生摘下口罩,神情犹豫:“虽然温少爷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能不能醒来要靠他自己的意志了。” 童筱的心一瞬间吊到了嗓子眼:“什么意思?什么叫靠他自己的意志。” 从医多年,医生从未见过对自己下手那么狠的人,他根本不敢想象温亦尘将那把近十公分长的水果刀,一点一点没入心脏的时候,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 “我们在抢救温少爷的过程里,他好几次失去意识。”医生怕童筱和温泽难以接受,稍微放缓了语速,“换句话说,他的求生意志并不强。” 你永远无法想象,一心求死的人的决心有多可怕。 童筱的脸色瞬间变得雪白,头晕目眩的窒息感几乎让她站立不住,她勉强伸手扶住墙,哆哆嗦嗦找到椅子坐了下来。 “温夫人,请您保重身体。”医生见童筱脸色惨白,关心地问道,“需不需要我给您安排一个病房休息一下?” 童筱失了血色的唇微微扬起,她终于明白温亦尘那句对不起到底意味着什么了。从温亦尘把温亦然的尸体从警局接回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随温亦然而去了,可她还天真的以为,温亦尘终于清醒了。 温亦尘从来没有清醒过,失去了温亦然,他剩下的只有一具空壳。 对温泽和童筱来说,没了温亦然,他们还有温亦尘,多少有个期待。 可对温亦尘来说,温亦然是唯一。他能忍受尖刀刺进胸膛的疼,却无法忍受失去温亦然的痛。 樊向阳下飞机后,马不停蹄的直奔医院。 肖云峰守在病房门口,看见樊向阳来了,径直迎上前,正准备汇报温亦然的病情,却发现对方雪白的衬衫上沾满了血迹,他以为樊向阳受伤了,立刻警觉起来:“樊少,你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樊向阳回答得极为简短,似乎不愿多谈这件事,转移话题道,“亦然怎么样了?” 听说不是樊向阳的血,肖云峰顿时安心不少:“医生已经做了检查,但目前找不到温少爷心疾的原因。” “一群废物!”樊向阳大发雷霆,气得太阳穴凸凸直跳,“我一年到头花那么多钱养着他们是干什么的?连个病因都查不出来吗?” 樊向阳极少发火,即便被逼到无路可退的时候,他也只是皱皱眉。今天这般失态,在肖云峰印象里,似乎还是第一次。 难道是温亦然假死的事东窗事发了?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樊向阳坐到病房外的长椅上,冷静了一会儿,平复心绪后,他问道:“有烟吗?” 肖云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将最后一根烟递给樊向阳,拿起打火机替他点燃:“樊少,英国那边进行得不顺利吗?” 太顺利了。 就是因为太顺利了,他才会如此落魄。 “顺利。”樊向阳叼着烟,略显疲惫的闭上眼,靠着椅背,轻声呢喃道,“太顺利了。” 原来谎言会让人变得精疲力尽。 “云峰。” 樊向阳两指夹住烟蒂,轻轻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个烟圈,他抬头,静静看着烟雾缭绕。 “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是不是不该用这种方式把温亦然留在身边? 肖云峰有些错愕,想了一会儿,说道:“樊少,你后悔了吗?” 樊向阳自嘲的笑了一声,起身走到垃圾桶旁,手指轻轻一拨,烟灰洋洋洒洒落下。 “你知道吗?温亦尘自杀了。” 樊向阳仰起头,唇角微微勾起,笑得凄楚又无奈。 “我以为温亦尘那样的人,没了亦然,也能好好活着。” 可是他错了。 “他居然拿水果刀捅进心脏,我赶过去的时候,亦然的墓碑前到处流淌着他的血。” “我看见他,用尽最后一口气,伸出手,只是想摸一摸亦然的照片。” 樊向阳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如此残忍,他明知温亦尘没了温亦然就快活不下去了,却还是不愿意把温亦然交还。 人都是自私的生物,樊向阳也不例外。他没办法走进那扇病房的门,告诉温亦然,自己欺骗了他,其实他真正爱的另有其人。 肖云峰终于明白樊向阳身上的血迹从何而来。 “爸爸活着的时候总是告诫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有斩草除根,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我觉得他太冷酷无情。” “到头来,我们是一样的。” 他们都会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不择手段伤害别人。不仅仅是对敌人,哪怕是自己倾注爱意的人,他们也会用同样的手段。 肖云峰黑眸微转,沉沉的说道:“樊少,恕我说句实话。” “温少爷若真与温亦尘情比金坚,你又怎么会有机可乘?他的失忆就是最好的证据,说明温少爷自己也希望忘了温亦尘重头开始。” “你的出现并不是他们分开的关键原因,是温亦尘负了温少爷,他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好好珍惜温少爷,可他选择和秦风纠缠不休。” “温亦尘已经做了选择,樊少你又何必为他伤神。他为了温少爷自杀,也是他自己做的选择,与你又有何关系?” “他那一刀,和温少爷在海水里浸泡五日,最后还死里逃生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呢?” ☆、【第五十八章】 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温亦尘气息微弱,若不是病床边的心电图上那几道曲折的线,几乎让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活着。 听说温亦尘重伤住院,秦风急匆匆赶到医院,隔着探视窗口望进去,一种恍若隔世的距离感让他的心阵阵抽痛。谁能想到那样不可一世的人,如今被病房内各种仪器淹没,连呼吸都变得奢侈呢? 秦风机关算尽,却唯独没有算到,温亦尘为了温亦然连性命都弃置不顾。现实犹如一记响亮的巴掌甩在秦风脸上,他盯着气若游丝的温亦尘,心底的不甘和屈辱快将他吞噬。 温亦然昏睡了三天三夜,丝毫没有清醒的征兆。 专家走了一群,又来了一群,每个人都对温亦然的病束手无策。樊向阳的耐性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了,他下了最后的通牒,如果再过四十八小时温亦然还醒不过来,就让主治医生全部陪葬。 这是哪里? 温亦然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被雪白的墙壁团团包围,高耸入云的白墙上没有一扇透气的窗户,唯一的出口便是那扇正中央的门。 那是出口吗? 温亦然握紧把手,用力一转,打开门后看到的是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床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仪器,似乎危在旦夕的样子。 这个人是谁? 带着满腹疑问,温亦然轻手轻脚靠进病床,靠近一看,才发现病床上那人戴了一张面具。 真是奇怪,都病得那么严重了,为什么还戴着面具?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温亦然戳戳硬邦邦的面具,想要将那人的面具拿下来,一睹真容。可面具像是长在脸上似的,怎么都拿不下来。 “算了。”温亦然甩了甩手,盯着面具看了一会儿,又看看心电图,小声嘀咕了一句,“原来还活着。” 病床上的人忽然睁开眼睛,面具下那双如墨的黑眸似曾相识,温亦然眨眨眼,温润的脸上挂着浅笑:“你醒了吗?” 然然?! 温亦尘张了张嘴,咽喉仿佛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堵住,发不出半个字音。他想抬手摸摸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却发现手上插着点滴,冰凉彻骨的寒意让他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然然,是我啊,是我,你看看我啊! 温亦然听不到温亦尘内心的大喊,自顾自地说道:“你是不会说话吗?” 温亦尘张着嘴,不停把苦水往下咽,他的四肢像是被钉在病床上,完全动弹不得。温亦然离他那么近,近到只要他伸伸手,就能触碰到,为什么如此简单的事他都做不到? 谁来帮帮他,帮他留住温亦然。 “好奇怪啊,为什么只有我们被困在这里?”温亦然做出大胆猜测,“难道我们认识吗?” 温亦尘急得牙齿都快咬碎了,还是说不出一句话。 “算了,你也不能说话,还是好好休息吧。”温亦然弯下腰,替温亦尘盖上被子,指尖不经意滑过冰凉的手背,他吓了一跳,“你的手好冷。” 温亦尘两眼直勾勾盯着温亦然,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不曾这样好好看过温亦然了。如果这只是梦,那就永远别让他醒过来。 “我帮你暖暖吧。” 温亦然觉得温亦尘有些可怜,毕竟他俩现在都困在这里了,什么时候能出去都说不准。要是一辈子都出不去,那温亦尘岂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刺骨的寒凉被暖流笼罩,一瞬间温亦尘觉得身体某处疼得筋骨酸软,快要窒息了。 “你怎么了?哪里疼吗?” 正对上那双蓄满泪水的黑眸,温亦然的心脏一阵突如其来的绞痛,刹那间脸上血色尽褪,紧握温亦尘的手缓缓松开,他弯下腰,用膝盖顶着胸腔,以此来减缓闷滞刺痛的感觉。 可是,那份尖锐的疼痛仿佛病毒一般,迅速遍布全身。等温亦然回过神时,竟痛得犹如万箭穿心,秀美的面孔因痛苦而微微扭曲,他大口大口喘息,惨白的脸色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他艰难的从苍白的唇间吐出两个字:“好痛……” 温亦尘眼睁睁看着温亦然倒下,手死死抠在床单里,气血在胸腔里不停翻滚,如鲠在喉的话终于冲破阻碍喊了出来:“然然!” 一瞬间,禁锢两人的白墙轰然倒塌,光线从四面八方涌进。 温亦然从一阵酸疼中醒了过来,他看见樊向阳俊逸的面容上蔓延倦意,那双漂亮的蓝眸此刻布满了狰狞的红血丝。失而复得的喜悦令樊向阳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他紧紧抱住温亦然消瘦的身躯,温柔的轻声呢喃:“亦然,你终于回来了。” “向阳。” 温亦然一张嘴,泪如雨下,连他自己都有点吓到了。 樊向阳以为温亦然是哪里疼,紧张得朝门外的肖云峰大叫:“云峰,快叫医生!叫医生!”他转过身,一边紧握温亦然的手,一边轻抚温亦然被汗水沾湿的秀发:“亦然,你是不是哪里疼?医生马上就来了,你再忍一忍。” 泪水还在不断涌出,温亦然茫然地看着樊向阳,手足无措地说道:“向阳,好奇怪……我明明不难过,为什么,为什么眼泪会一直掉?为什么啊?” 日夜守在病床边的童筱被温亦尘的咳嗽声惊醒,她猛地一抬头,看见温亦尘的唇角不断有粘稠的血液溢出,下一秒他忽然睁开通红的双眼,整个人像是被下了蛊一般,狰狞又绝望地喊着:“然然,然然!” 童筱吓坏了,她手忙脚乱摁下床头的按钮,没过一会儿两三个医生就急匆匆赶了过来。他们看见温亦尘的模样,先是一怔,随后立刻叫来护士将童筱先带离病房。 温亦尘嘴里的鲜血争先恐后的涌出,心脏处未结疤的伤口因为他剧烈的挣扎而再度撕裂。医生们完全不能理解,一个昏迷了三天三夜的人,到底哪儿来的力气能挣扎得那么厉害? 其中两个医生一人一边摁住温亦尘的肩膀,最后一个医生快速拿起镇定剂为他注射,这才勉强让他安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 仙女们请收藏一下窝的新文《蚀骨》,是《不能被标记的Ω》的姐妹篇。 点进窝的专栏,就能看到《蚀骨》哦,麻烦仙女萌收藏一下!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4258336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五十九章】 温亦然告诉樊向阳,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自己被高耸入云的白墙围困,同时还有一个插着呼吸器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 “那个男人长什么样?”樊向阳似乎猜到了温亦然梦中遇见的男人是谁。 回想起男人那双染上泪的黑眸,温亦然的心口不自觉发烫,他动了动唇:“他戴着面具,也不会说话。” 樊向阳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看来温亦然并没有想起温亦尘:“好好休息吧,别想这些事了。” 温亦然点点头,做了那么长的梦,他确实有些累了。樊向阳扶着温亦然躺下,刚替他盖好被子,手臂忽然被抓住。 “向阳,你能在这里陪我吗?” 樊向阳轻轻握住温亦然微凉的手:“我在这里陪你,哪儿都不会去的。” 温亦然睡着后,肖云峰轻手轻脚走到樊向阳身边,他弯下腰,压低声音道:“英国那边送来的消息,说温亦尘醒了。” “是么?”樊向阳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过多的意外。 肖云峰一时吃不准樊向阳的态度:“那还要继续监视温亦尘的情况吗?” “不用了。”樊向阳蔚蓝的眸轻轻一转,“撤了英国那边的人吧,以后都不用监视温亦尘了。” “好的,那我马上去办。” 肖云峰刚要走,樊向阳叫住他:“云峰,这两年我都打算在美国发展了。如果你想待在英国的话,那就回去吧。你不在,徐枫也会想念你。” “樊少,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肖云峰语气坚定,“徐枫会理解我的,你不用担心。” 温亦尘从鬼门关口走了一回,童筱再也不敢说些不中听的话,她也警告温泽,不要强迫温亦尘接受温亦然已经去世的事实。 无论如何,只要温亦尘活着,比什么都好。如果温亦尘非要念着温亦然才能活下去,那就让他念一辈子好了。 乔希恒来看望温亦尘的时候,他还不能下床,憔悴疲倦的面容上看不到一点曾经意气风发的影子。换作平时,乔希恒看见温亦尘这副尊容,可能会不闲事大的奚落他几句,但现在他实在没那个心情。 “好点了吗?”乔希恒想了许久,才问出那么一句。 因为水果刀插得太深,温亦尘现在每呼吸一下,心脏就会传来阵阵刺痛,所以他只能靠微弱的气息发声。 “死不了。” 乔希恒瞥见温亦尘床头的呼吸器,心里五味杂陈:“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回想起那日温亦然的葬礼,乔希恒有些后悔莫及,他明明注意到温亦尘的神情与往日大有不同,却没有多一个心眼回头看看。在乔希恒的印象里,温亦尘对大多数人总是居高临下的姿态,很少有什么能入他的眼。 谁能想到,一个把自尊心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会选择在温亦然坟前自杀呢? 乔希恒觉得自己错了,他把温亦尘对温亦然的感情看得太轻,总以为温亦尘禁锢温亦然,不过是多年来的习惯作祟。 有人说过,习惯是爱的最高级别。或许连温亦尘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对温亦然的爱已经根深蒂固,光用言语已经无法描述了。 温亦尘艰难地抬抬手,示意乔希恒走近点。 乔希恒起身,弯下腰,凑近温亦尘:“你有话说?” “帮我找然然。” 温亦尘提到温亦然时,呼吸变得急促,原本稍有血色的脸,一瞬间又变得惨白。乔希恒担心温亦尘喘不过气,伸手拿过床头的呼吸罩放在他嘴上:“你慢慢说,我听着。” 不知过了多久,温亦尘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动了动干裂的唇,嘶哑道:“我梦见他了,他和我说话了。” 温亦尘眼角盛满细碎的光,神情恍惚,唇角微微勾起,完全是一副沉浸在美梦中的模样。乔希恒不忍打碎温亦尘的梦,他知道温亦尘现在还能活着,完全是因为这一点点不切实际的信念。 如果连这点念想都不给温亦尘留下,那跟要了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温亦尘虚虚的一笑,漆黑的瞳孔有些游离:“他还握住我的手。” 乔希恒抿紧嘴唇,不敢打扰温亦尘的叙述。 “他一定……”温亦尘扯开嘴角,惨白的双唇沁出血,“他一定还活着。” 乔希恒听着温亦尘的话,喉间又涩又痒,他几次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却说不出来。他既不想温亦尘一味沉浸在失去温亦然的痛苦中,又不愿意拆穿温亦尘构筑的美梦。 人就是这样的生物,活着的时候不知珍惜,死了却又不懂放手。 温亦尘宁可承受万箭穿心的痛,也不愿意接受温亦然的死。而温亦然宁可承受海水漫过身体时冰冷刺骨的疼,也不愿待再与温亦尘有任何纠缠。 曾经爱得有多刻骨铭心,恨就有多深入骨髓。 “我会帮你找他的。” 死去的人终究不会再回来,活着的人必须好好生活才行。 “亦尘,你得好起来。只有你活着,才能再见到亦然。” 乔希恒永远不知道,温亦尘因为自己这句无心的话,撑过了多少煎熬的漫漫长夜。 温亦尘差不多在医院待了三个月,出院以后他没有回温宅,而是吩咐人将自己和温亦然的东西一并搬到了市区的公寓里。 童筱担心温亦尘的身体,但也不敢多说什么。早在出院前,医生就提醒过童筱,凡事尽量按照温亦尘的意思来,尽管他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可精神上的伤谁都说不准。 温亦尘在温亦然的行李中找到了那支自己送给他的那支钢笔,一眼看上去就有些年代了,可因为温亦然保存得十分小心,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破损的痕迹。 温亦然一直都是这样,温亦尘送给他的每一样东西,都被他当作珍宝小心翼翼收藏。即便是这样一支一文不值的钢笔,在温亦然看来,却胜过世间任何稀世珍宝。 温亦尘看着那支钢笔,怔怔落下泪来。 温亦然那么爱他,爱到甚至委曲求全,可他都做了些什么? ☆、【第六十章】 人们都说,时间会治愈一切,哪怕是撕心裂肺的痛。 童筱也以为,时间会让温亦尘明白,人死不能复生。可她错了,时间带走的只是温亦然,却带不走温亦尘脑海里那份根深蒂固的记忆。 温亦然就像融进了温亦尘的血骨里,想要温亦尘忘记温亦然的唯一方法就是剜骨放血,这跟要了温亦尘的命没有任何区别。 温亦然离开已经两年了,这两年里温亦尘几乎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电视里只要出现有关失踪人口的报道,他就会格外烦躁,克制不住做出自残的举动,比如拿水果刀切开心脏处的旧疤;用手砸坏玻璃窗后,将手掌覆盖在锋利的碎片上,直至鲜血横流;吞噬过量安眠药…… 只要能减轻痛苦,再残忍的手段温亦尘都实施过。童筱被折磨得心身俱疲,她一次次把温亦尘从鬼门关口拉回来,温亦尘一次次把自己送进去,他说只有把自己逼到死路,才能再看一眼温亦然的脸。 温亦尘被诊断患有中度抑郁症及轻微狂躁症,虽说他有极其明显的自杀倾向,但却从不想致死。医生说,人痛到极致的时候就会出现幻觉,所以温亦尘这么做的理由再简单不过,他想见一个人,见一个他可能此生都不会再见的人。 经历了几次自杀未遂后,童筱不敢再让温亦尘独自居住了,她让人把温亦然的房间整理的干干净净,还撤掉了被放在客厅的温亦然的牌位,提醒家里上下所有的人,绝不准在温亦尘面前提温亦然的死。 温亦尘回到温家后,每次饭桌上,他身旁的座位总会多放一副碗筷,那是给温亦然准备的。 温泽为此和童筱大吵一架:“你这样做亦尘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我不想他好起来!”童筱红着眼嘶吼,“我只想他活着!” 是啊,如果早知今日两败俱伤的下场,又怎么会处心积虑将温亦尘和温亦然分开? 温亦尘的精神稍微好了点,就自说自话找了一家加工厂,大批量制造那支他送给温亦然的钢笔。未经温泽同意,便在温氏旗下所有的购物中心开起名为「念然」的专柜,售卖的产品就是钢笔。 钢笔代表温亦尘的思念,他固执的认为,将思念分散天涯后,温亦然终有一天会回来找他。温泽知道这件事后又气又恼,气的是温亦尘自作主张,恼的是自己对温亦尘的言行无可奈何。 这两年樊向阳带温亦然跑遍了欧洲各国,唯独避开了英国,温亦然好几次提出想去伦敦看看,却被他三言两语糊弄了过去。 温亦然不理解,樊向阳明明常回英国处理公司事务,为什么他就不能跟着一起去呢?难道樊向阳是有什么事瞒着他吗? 最近英国那边似乎出了棘手的事,樊向阳说要去两三个月,温亦然从未与他分开过那么久,这次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去。 “为什么我就不能和你一起去?”温亦然的提议被樊向阳果断拒绝。 樊向阳低头整理衣物,眼底的落寞转瞬即逝,他不敢告诉温亦然真相,因为他害怕温亦然一旦回到英国,便会和温亦尘不期而遇,那到时候他该何去何从呢? 樊向阳觉得自己像一个小偷,小心翼翼怀揣着对温亦然的感情,绞尽脑汁编造一个又一个谎言,就是担心有朝一日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再次归回原位。 小偷最怕什么? 最怕自己偷来的宝物再被别人夺走。 “伦敦这几个月阴雨连绵,你的膝盖碰上潮湿阴冷的天气总会刺疼,所以还是不要去了。” 樊向阳说得振振有词,可温亦然这次却没让他糊弄过去:“我一直有在喝中药调养身体,现在好很多了,膝盖不会一碰上阴雨天气就发疼。” “亦然。”樊向阳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温亦然,“你真的那么想去伦敦?” 温亦然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是因为想去伦敦,而是因为无论樊向阳去哪里,他都想相伴左右。 “我们不是恋人吗?”温亦然抓过樊向阳的手,“那我们应该形影不离呀。” 樊向阳的心狠狠在半空跳了一下。 他们是恋人吗?如果是恋人,为什么每次他想亲热的时候,温亦然的心总会止不住得抽疼呢? 为了能治好亲热时心疼的毛病,温亦然有一次瞒着樊向阳提前吃了止疼药,可就当他们要突破最后一道防线时,温亦然忽然呕吐不止,几乎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自此之后,樊向阳再也没碰过温亦然的身体,最亲密的举止也不过是在他唇上留下一吻。 得到了最爱的人,却不能结合,这不就是老天爷对他说谎最大得惩罚吗?他改变了温亦然的身份,塑造了温亦然的记忆,却没办法掠夺温亦然的心。 “那你就跟我一起去吧。”樊向阳妥协了,他安慰自己,英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温亦然不可能那么巧就遇见了温亦尘,“不过到了英国以后,你得让云峰随身跟着你。” “我哪儿都不会去的,只是想陪在你身边而已。” 樊向阳抱住温亦然,收紧手臂,声音微微发颤:“亦然,我们永远不要分开。” 温亦然回以拥抱,他轻拍樊向阳的背:“向阳,没有人可以把我们分开的。” 樊向阳怎么能想到,此刻的海誓山盟,成了日后的穿肠毒药。 飞机降落英国那天下着瓢泼大雨,温亦然透过窗户望向外面潮湿的水泥地,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席卷而来,他似乎来这个地方。 一走出机场,等候已久地司机就迎了上来,他将一把伞递给樊向阳:“樊少,这边车位全部满了,我把车停在对面了。您和温先生先过去,我帮忙提行李。” 樊向阳撑开伞,将伞柄倾斜,罩住温亦然整个身体,自己的半个身体则露在外面。 “向阳,你这么撑,就罩不到你了。”温亦然一边说,一边作势要将伞推回正中央。 樊向阳搂住温亦然的肩膀:“你身体不好,容易着凉,不用担心我。” 说完,樊向阳就搂着温亦然冲进了大雨里,留下肖云峰和司机提行李。 ☆、【第六十一章】 温亦然的葬礼过后,陆航和医院申请了去非洲医疗支援,因为他不想在夜深人静时,望着这座城市,回忆起温亦然的死。 经过医院多次商议,最终委派陆航前往非洲进行两年的医疗支援。非洲的生活条件艰难,每天一睁开眼就是看不完的病人,满满当当的工作行程让陆航一时间忘却了温亦然的死给他带来的悲伤。 陆航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他四处张望,寻找自家的司机。大雨滂沱中,无心的一瞥,陆航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亦然? 陆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脏砰砰跳得厉害,他将行李箱丢在一旁,一头扎进倾盆大雨中。他不顾路人惊异的视线,拼命朝着那个身影奔去,声嘶力竭的大喊:“亦然!” 坐进车内的温亦然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他,他转过头,朝窗外看去,忽视了那个在大雨中奔跑的男人。 肖云峰和司机将行李放进后备箱后也坐进了车内,樊向阳见温亦然一直时不时望着窗外,关心地问道:“怎么了,亦然?在看什么呢?” “我好像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说完,温亦然笑着摇摇头,喃喃自语道,“这里怎么可能有人认识我呢?是我听错了吧。” 樊向阳咽喉一紧,半天才附和道:“你肯定是听错了。”他吩咐前座的司机:“开车吧。” 陆航漫无目的在大雨中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直至衣衫湿透,家里派来的司机终于找到他,赶紧为他撑起伞道:“少爷,你怎么一个人跑进大雨里了?会感冒的,我们赶紧上车吧。老爷、夫人都在家里等你。” “果然只是幻觉吗?”陆航垂下眸,冰冷刺骨的寒意遍布全身,他克制不住发抖的嗓音,“是啊,他已经死了啊,怎么还可能回来。” 他亲眼见证了温亦然的葬礼,亲手送上了鲜花,这一切都不可能是假的。 他最好的朋友,永远不会回来了。 回到樊宅后,樊向阳叫来李嫂:“李嫂,这是亦然,以后他的起居就由你照顾了。” “放心吧,少爷,我会好好照顾温先生的。”李嫂见温亦然长得眉目清秀,不由得多了几分好感,“温先生,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谢谢你,李嫂。”坐了长时间的飞机,温亦然有点累了,他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向阳,我有些困了,可以先休息一下吗?” “我带你去房间。”樊向阳对肖云峰道,“云峰,你先去换身衣服吧,留下来一起吃饭。” 晚饭过后,温亦然去书房找书看,樊向阳和肖云峰则留在客厅谈话。虽说樊向阳吩咐过肖云峰,让他不用继续监视温亦尘,但他还是多留了个心眼,时常命人打听温亦尘的近况,以便遇上措手不及的事情。 “樊少,虽然你说不用监视温亦尘了,但有些事我还是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 听到温亦尘的名字,樊向阳端着咖啡的手顿了一下:“说吧,什么事?” “温亦尘在温氏旗下所有的购物中心开了一个售卖钢笔的专柜。”肖云峰见樊向阳没什么反应,继续说道,“商品注册名叫做「念然」” 念然,念然,念的还能有谁?不过就是一个温亦然。 “是吗?”樊向阳佯作无事的放下咖啡杯,“做这种事,还真像他的风格。” 肖云峰含沙射影的建议道:“樊少,你也知道温氏涉足领域很广,想要在伦敦完全避开温氏这两个字,最好的方法就是尽量少出门。” 樊向阳弯起眼,眸光转动,扬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把亦然关在家里,哪儿都不许他去吗?” “樊少,你也不想温少爷与温亦尘重逢吧?”樊向阳的心思,肖云峰还是能猜到大概的。 肖云峰说得没错,樊向阳确实不愿温亦尘和温亦然重逢,因为他害怕,害怕温亦然再次见到温亦尘事,所有的记忆就会卷土重来,自己精心编造的谎言也会被公诸于世。谎言被揭穿,意味着失去,他不想失去温亦然。 “禁止亦然出门会他起疑心的,你负责盯好他就行了,别让他靠近与温氏有关的产业。” 第二天,温亦然一觉醒来,身旁没有樊向阳的踪影。他有些失落,不过樊向阳确实说过,这次回英国的行程繁忙,可能没什么时间陪自己。 等温亦然下楼的时候,李嫂正把热腾腾的早餐端上桌。樊向阳临走前特地嘱咐过李嫂,要为温亦然准备清淡营养的早餐,所以她特地用特级小米炖了粥,搭配上新鲜出炉的吐司和果酱,饭后还有早晨刚送到的水果,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麻烦你了,李嫂。”温亦然看着一桌子精心准备的早餐,李嫂肯定花费了不少时间和心思,“以后早餐不用那么麻烦,我吃什么都可以。” “哪里的话,服侍温先生是我的工作。”李嫂一边说,一边帮温亦然盛了一碗粥,“温先生,趁热喝粥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吃饱喝足后,温亦然就想出去走走,好不容易来趟英国,得好好欣赏一下伦敦的美景才行。肖云峰安排了司机,带着温亦然避开市中心,去了相对比较郊区的地方,这样不容易碰上温亦尘。 当车子驶过North Beach时,温亦然身体莫名一僵,有种仿佛被人从身后敲了一闷棍的感觉。他让肖云峰停下车,自顾自朝海滩边走去。可能是因为工作日的关系,North Beach上的人并不多,有几个穿比基尼的女孩躺在沙滩上,和身边的男孩们打闹嬉戏。 最近温亦尘总是莫名其妙梦到North Beach,梦里他看见温亦然站在海边,海风拂过他秀美的脸庞,他转过头,朝自己嫣然一笑,一如初见时的模样。这样的梦出现的次数太多,温亦尘有种冥冥之中,有人将他引领到这里的错觉。 温亦尘不记得这是这个月第几次来到North Beach了,他在海边转悠了一圈,正打算回家路上去购物中心巡视一下专柜的情况,没曾想一个转身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张令他魂牵梦萦,几乎要了他命的脸,就算淹没在人群中,也只要一眼,他就能认出来。 温亦然感觉不远处有一道炙热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他抬起头,顺着视线的方向望去。 世事无常。 你越是避恐不及的人,越是要与你纠缠不休。 温亦然站在原地,只见那个漂亮的男人,像疯了一般朝自己奔来。 ☆、【第六十二章】 肖云峰来不及阻挡这突如其来的重逢,他眼睁睁看着温亦然被温亦尘死死搂住,就像死里逃生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温热的肌肤,跳动的心脏,流转的眸光。多少次的梦靥纠缠,才换来这一次的真实触碰。 温亦尘收紧手臂,他不敢松手,生怕这只是自己做的另一场美梦。 “你是谁?” 熟悉的声音里流淌着疏离,即便容貌依旧,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爱温亦尘爱得深入骨髓的温亦然了。 温亦尘想象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有声嘶力竭的质问,有撕心裂肺的哭泣,有感人肺腑的相拥,唯独未曾想过见面不识。他指尖冰凉彻骨,感觉寒气一点点从脚底漫上,吹过脸庞的海风刺骨冰凉,他怔怔地松开手,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琥珀色的瞳孔眸光流转,杨柳细眉微微弯起,洁白如梨花的面庞,还有那嵌在脸颊两侧的酒窝。这就是他的然然,可他的然然怎么可能不记得自己?肯定是哪里搞错了。一定是他还在生气,所以不愿与他相认。 “别开玩笑了。”温亦尘的嗓音控制不住的发抖,他伸出手,紧紧抓住温亦然纤细的手臂,“然然,是我啊。” 手臂上传来的疼痛令温亦然下意识挣扎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漂亮的男人会认识自己,应该是认错了吧。 “先生,你认错人了,能不能先放开我?” 话音刚落,肖云峰一把拽过温亦然挡在身后,同时用力推开温亦尘。 温亦尘被推得踉跄了几步,他看见肖云峰的那一刻,忽然明白整件事后面的始作俑者是谁。 “是你!”温亦尘濒临崩溃,绝望的嘶吼响彻天空,胸腔升起的刺痛感遍布四肢百骸,“你们把然然藏起来了!” 温亦然听不懂温亦尘的话,但他可以清楚的看见,一股阴森骇人的绝望蔓延在男人脸上,那双赤红的眼睛像是要将他盯出一个洞来。 “云峰,他是谁?”温亦尘面目狰狞的模样着实有些吓人,温亦然小心翼翼躲在肖云峰身后,怯声问道。 看见温亦然如此惧怕自己的模样,温亦尘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人挖了出来,锥心刺骨的疼遍布全身,让他的双脚有些站立不住。 “我也不认识。”肖云峰沉稳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慌张,他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温亦尘,对身后的温亦尘说道,“温少爷,你先回车里,这里不安全,剩下的交给我处理就好。” “你没关系吗?”温亦然有些担心肖云峰的安全,温亦尘看起来情绪极为不稳定。 肖云峰安抚温亦然:“您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温亦然迟疑了一下,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那你小心点。”说完,他转过身朝岸上走去。 看见温亦然离去的身影,温亦尘几乎没有多想,拔腿就追了上去。肖云峰一个箭步挡住他的去路,揪住他的衣领,沉声警告:“温亦尘,别再过去了。” “你他妈放开我!”温亦尘失去了理智,他张牙舞爪的挥舞着拳头,不偏不倚一拳打在肖云峰的脸上。 肖云峰被温亦尘打偏了头,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毫不留情的一拳砸在温亦尘的小腹。剧烈的抽痛令温亦尘慢下脚步,肖云峰趁此机会一手抓住他的手臂,一手摁住他的肩,将他牢牢制服在地上。 跑到岸上的温亦然忍不住回过头,只见温亦尘神情狰狞,疯狂挣扎着想要逃离肖云峰的钳制。下颚因剧烈摩擦而蹭出血来,温亦尘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他朝温亦然大喊,像是要把两年的思念一并喊出来:“然然!你回来!你回来!” “温亦尘,你够了!”肖云峰没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温亦尘有那么大的劲,自己都快有些控制不住他了,“温少爷已经不记得你了!你该放手了!” “你做梦!你休想!” 连死都不怕的温亦尘,怎么会因为肖云峰三言两语就放弃温亦然呢? “只要我还活着,还能够喘气,樊向阳他就休想从我身边把然然带走!” 肖云峰嘱咐过司机,只要温亦然一上岸就带他赶紧离开。司机走下车,替温亦然打开车门,催促道:“温少爷,我们走吧。” “云峰怎么办?” “他和我打过招呼了,说让您一上岸就离开,他自己会想别的办法回去。” 温亦然到家后没多久,樊向阳也回来了,他一回来就着急呼唤温亦然:“亦然,亦然!” 在卧室休息的温亦然听见樊向阳的声音,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赤脚就跑下了楼。樊向阳看见温亦然的那一刻,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肖云峰打电话和他说,温亦然在North Beach遇见温亦尘时,他就担心温亦然会想起温亦尘的事。 樊向阳紧紧搂住温亦然,堵在心口的巨石骤然落地:“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温亦然轻拍樊向阳的背安慰,“不是说今天要陪重要的客户吗?怎么这么快就会来了?” “我接到云峰的电话就回来了,事情都推到明天了。” 幸好温亦然什么都没想起来,不管怎么样,只要温亦然还是现在的样子,他就心满意足了。 确认温亦然安全离开后,肖云峰才松开了温亦尘。获得自由的温亦尘怎么肯善罢甘休,他像头失控的野兽,拽住肖云峰的小腿,将其绊倒在地,然后扑上去死死扼住对方的脖子,眼底尽是嗜血般的愤怒。 “把他还给我!还给我!他是我的!是我的!你们把他还给我!” 失去温亦然的那两年,他受尽刺骨锥心之痛,只要想起那个人的面容,就会痛得四肢百骸都痉挛抽搐。他活得生不如死,唯一支撑他活着的信念便是温亦然。他坚信温亦然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在等待自己接他回去。 可为什么上天如此残忍?他把温亦然带了回来,却让他失去了记忆。那双曾经承载似海深情的眸,如今没有一点点自己的影子。温亦然看着他的目光如此冷淡陌生,仿佛他不过是个擦肩而过的路人。 温亦尘宁可温亦然恨他入骨,也不愿温亦然的记忆中从此没有他。 肖云峰被掐得透不过气,但还是笑了出来。他睁大双眼,勉强抬起一只手扼住温亦尘的手腕,张了张失了血的唇:“你……才是做……梦。” 爱你的那个温亦然,在你选择秦风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第六十三章】 温亦尘是被海滩上的游客合力拉开的,被掐得透不过气的肖云峰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一时间连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肖云峰真是没想到温亦尘有这样的力气,本来还以为他只是个被圈养在温室里的花朵,看来是他小瞧对方了。 “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情绪过激的温亦尘还在挣扎咆哮着,幸好其中一个人已经报了警,没过几分钟在附近巡逻的警察就开着乌拉乌拉的警车赶到现场。 不过警察的出现并未令事态好起来,理智早已被温亦尘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现在满脑子就想着将肖云峰置于死地,把温亦然从他们手中抢回来。 警察将温亦尘和肖云峰带回了警局,并通知了两方的家属来警局提人。 温泽和童筱听说后火速赶来,还没进警局的大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温亦尘声嘶力竭的怒吼:“肖云峰,把他还给我!” “啧。”肖云峰发出不屑的哼声,“温亦尘,我看你病得不轻。” “是你们!是你们藏了他两年!是你们!”温亦尘满脸的狰狞之色,就算两名警员合力控制他,好几次都差点被他逃脱冲出去袭击肖云峰。 温泽眉头紧锁,加快脚步,他看见温亦尘犹如一条疯狗朝肖云峰扑过去,大声呵斥道:“温亦尘,你给我清醒一点!” 温亦尘下颚还在滴血,童筱看了心疼不已,她拉了拉温泽:“你别说了,先把亦尘带回去,他在流血,你没看见吗?” 童筱现在就把温亦尘当作一个病人,小心翼翼的不敢触碰任何有可能刺激他的事。可能是这两年温泽和童筱对温亦尘都有所放纵,他便开始变本加厉,有时候一句关心的话,就让他暴跳如雷,只能用不可理喻四个字形容。 “让他把然然交出来!”温亦尘就像一个得了失心疯的人,拼命拽拉锁在手腕上的手铐,细嫩的肌肤被拉出血痕,他像是毫无知觉似的,继续叫喊,“他们把然然藏起来了,让他们交出来!” 隐忍温亦尘已久的温泽终于按耐不住了,他甩开童筱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扬起手就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颤抖的嗓音里透出无奈和疲倦:“你闹够了没有?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知道什么?!”挨了一巴掌的温亦尘并没有冷静下来,他抬起头,指着肖云峰大喊,“然然还活着!是他们把然然藏起来了!你让他们把然然还给我!还给我啊!” “我看你是疯了,这些年我和你妈忍着你,你就这么为所欲为吗?!”温泽双眸中跳动着红色的火焰,胸膛剧烈起伏,“我告诉你然然已经死了,他永远不会回来了,就算不愿接受事实也该有个限度!” “他没有!” 温泽的话戳到了温亦尘的痛处,布满血丝的眼眶里泪水毫无预兆的滴落,思念的话哽在喉头又咽了回去。 “他没有死!” 樊向阳接到警方的电话后也马不停蹄的赶来,温亦然也想一起过来,但被他拒绝了。温亦尘众目睽睽之下就想掐死肖云峰,还有什么事他做不出来的? 温亦尘看见樊向阳的那一秒,本来就失控的情绪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他只要一想到过去的两年温亦然与樊向阳朝夕相处,便开始像发了疯一样嫉妒。 如果不是樊向阳,温亦然怎么可能不记得他?如果不是樊向阳,他怎么会与温亦然被迫分离两年?如果不是樊向阳,他又怎么会活得生不如死? “樊向阳,你把然然藏到哪里了?你把他还给我!” 樊向阳没有理睬发疯的温亦尘,而是径直朝肖云峰走去:“云峰,你没事吧?” 肖云峰扭扭脖子:“没事,不过是被条疯狗咬了一口罢了。” “那我们走吧。”樊向阳拍拍肖云峰的肩膀,朝一旁的警官说道,“警官,刚才我已经签过字了,人能带走了吗?” 警察点点头,向温泽招了招手:“温先生,您也过来签下字吧。” 温泽颤抖着手签完字后,打电话让医院的人过来给温亦尘注射了镇定剂后,才勉强将他弄上车带回了家。 “你不能一直给他注射镇定剂!”童筱回到家后就和温泽争论起来。 温泽一甩手,打翻了桌上的玻璃杯:“那你跟我说,我该怎么办?难道让亦尘继续在警局发疯吗?” “你没看见亦尘的身体情况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吗?你就不能对他好一点,为什么非要这样逼他?”童筱每次看到温亦尘被医院的人当作动物一样,摁在病床上强行注入镇定剂时,内心就备受煎熬,“难道你非要他死了,你才甘心吗?” “你觉得亦尘现在这样和死了有什么分别?” 除了那颗跳动的心脏,温亦尘哪一点像活着的样子? 温亦尘醒来后,比先前在警察局时冷静不少,他来到书房,从办公桌最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红木质的盒子,打开以后里面躺着一把装满子弹的□□。 出门前,温亦尘换了一套干净的西装,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镜中毫无血色的面庞看起来鬼魅而骇人,唯独下颚被纱布贴住的伤口处渗出淡淡血丝,为那苍白如纸的脸增添了一抹血色,他抬手摸了摸插在腰间的枪,喃喃自语:“然然,你等等我,我去接你。” 温亦尘下楼的时候,童筱正好端着炖好的参汤出来,她朝他招招手:“亦尘,我给你炖了参汤,你过来喝一点。” “我有事要出门。”温亦尘收了收西装,整个人看起来清冷肃穆。 童筱尴尬的笑了笑:“怎么这个时候要出门?是要买什么吗?我帮你去买吧。” 温亦尘偏过头,看了一眼面容憔悴的童筱,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们不用这样看我,我很清醒。” 从出生开始,温亦尘没有哪一刻那么清醒过,手掌上还残留着属于温亦然的余温,他必须把温亦然接回来,这里才是温亦然的家。 “亦尘……” 没等童筱把话说完,温亦尘就转身离开了。上车以后,他拨通了乔希恒的电话。 乔希恒这时候正好在开会,手机震个不停,看见是温亦尘的电话,举手做了一个暂停的姿势,他走到会议厅外:“喂,亦尘,怎么了?” “然然回来了。”温亦尘的声音听起来冷静过了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我要去接他,他在樊向阳那里。” 乔希恒怔了一下,似乎猜到温亦尘想干什么,他也顾不上对方说的是不是梦话,出言阻止道:“亦尘,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你自己一个人过去不安全。” “嗯,樊向阳肯定不会那么轻易让我把然然带回去。”温亦尘思路清晰的说道,“你多带点人过来,我先过去了。” 乔希恒还想说些什么,电话那头却传来滴滴滴的忙音。 ☆、【第六十四章】 这两年,唯一与温亦尘走得比较近的当属乔希恒。 秦风每周也有两三天都会来温家看望温亦尘,但温亦尘每次都将他视作无物。温亦尘根深蒂固的认为,只要他和秦风断干净了,温亦然就会回来了。 温亦尘前脚刚出门,秦风后脚就来了温家,还带来不少水果和营养品。 “伯母。” 秦风温和有礼,这些年待温亦尘又极有耐心,童筱不免对他多了几分好感。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害得温亦然险些命丧黄泉? “小风,你来了啊。”童筱脸色苍白,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秦风左看看,右看看,没见到温亦尘的身影:“伯母,亦尘哥不在家吗?” “他出门了。”童筱笑容有些惨淡,“你坐吧,我让人给你倒杯水。” “不用麻烦了,伯母。”秦风坐到童筱身边,关心道,“你脸色看起来不好,要注意休息。” “我倒是想休息,你也知道亦尘现在这个样子……”童筱心力憔悴,“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非说看到然然了。” 秦风脸色一僵,扯了扯嘴角:“是吗?亦尘哥可能是太伤心了,又出现幻觉了吧。” 每个人都以为温亦尘是伤心过度,又出现了虚幻的画面,只有温亦尘知道这次不是做梦。 温亦然真的回来了。 温亦尘驱车来到樊向阳家,守在门口的几个保镖还没来得及拦下他,就被他一人一发子弹利索得收拾干净。滚烫的鲜血四处飞溅,将苍白的面庞染红,温亦尘就像是一个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毫无畏惧地走进樊家。 听到外面的枪声响起,肖云峰透过窗户看见温亦尘的身影,他让樊向阳先带着温亦然上楼躲起来,自己带着剩下的人对付温亦尘。 肖云峰没想到温亦尘单枪匹马就敢来,是他掉以轻心了,早知道应该在家里多安排一些人力。他迅速将子弹装满手枪上膛,躲在沙发后面,在温亦尘走进家门的那一刻,举起枪,准确无误地击中对方的肩膀。 本以为中枪后的温亦尘会有所退缩,没料到他只是皱了一下眉头,抬起手捂住鲜血直流的伤口,像个没事人一样,嘴角微微勾起:“怎么了?樊向阳那么怂了吗?” 现在的温亦尘早就不是从前的温亦尘了,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鬼门关口的排回,他就忘记肉体的疼痛是什么滋味了。子弹穿肩而过,纵是血流成河,他也不会有任何知觉。 “温亦尘,你单枪匹马来,就不怕死在这里吗?” 这不是肖云峰第一次经历这样腥风血雨的场面,但没有哪次像面对温亦尘这般触目惊心。混迹黑道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只有不怕死的人,才能吃这口饭。 这世上,只有不惧怕死的人,才能无所不敌。 谁能想到锦衣玉食的大少爷温亦尘能做到这种地步?眼前的温亦尘看起来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他看着肖云峰的目光,就像是嘲笑毫无还击之力的蝼蚁。 连死都不怕的人,怎么会让区区一颗子弹就吓退?温亦尘今天敢单枪匹马来,就没想过会活着回去。对他来说,没有温亦然,才会死。 “死?”温亦尘轻笑了起来,他冷眼扫了一圈将自己团团围住的人,每个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盯着他,眼底还有惊恐,“肖云峰,我说过,只要我还能喘气,就没人能够把然然从我身边带走。就凭你和樊向阳,也想动我的人?” 肖云峰记得上次被逼到这种程度,还是和樊向阳被帮内的人策反,那时候樊向阳身中一枪被温亦然所救,最后还是徐枫及时赶到,他们才绝地反胜。 “温亦尘,即便你今天能活着把温少爷带回去,可他已经不记得你了,你以为他还会像从前那般一心一意对你吗?”汗水沿着肖云峰紧绷的下颚滴落,他轻轻喘息,“他现在心里只有樊少,你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就算你死在这里,他也不会为你流一滴泪。” “你住口!”妒意像是一把野火在温亦尘胸腔里熊熊燃烧,他举起枪,朝沙发连开数枪,所幸肖云峰反应快,即使趴了下来,才躲过这致命的几枪。 如果今天换了温亦尘以外的任何人冲进来,可能将他团团围住的手下早就开枪了。可樊向阳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不能伤及温亦尘性命。 不伤温亦尘性命简单,可温亦尘却想置他们于死地。 乔希恒带人赶到樊家时,看到的是几个人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刺目的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他没想到温亦尘有这样的枪法,几乎每一枪都命中要害,换了普通人,可能早就一命呜呼了。 在事情闹大之前,必须阻止温亦尘。不管怎么说樊向阳在英国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他的外公又是英国议员们的座上宾。如果樊向阳真出了什么意外,就算温氏家大业大,这事也不是那么容易摆平的。 “你们赶紧把人送到乔氏私人医院,就说是我吩咐的,一个都不许他们死。” 只要没有性命之忧,所有的事情都有回旋的余地。 乔希恒走进樊家后看到客厅一片狼藉,沙发上被打出四五个洞,温亦尘被四五个人拿着枪团团包围,剑拔弩张的气氛仿佛随时可能破碎。 “亦尘。”乔希恒轻声呼唤温亦尘,像是怕惊扰到他。 温亦尘转过头,看见乔希恒来了,眼底闪过一抹喜色:“希恒,你快让他们把然然还给我。” 乔希恒看见温亦尘肩膀上流血的伤口,身体一震,尝试劝说他放下枪:“亦尘,你在流血,先把枪放下。你跟我回去,我们先把你的伤口处理了,在一起想办法把亦然接回去。” 温亦尘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墨的黑眸只剩下深不可测的寒凉:“你骗我,你说你会帮我的,连你也站在樊向阳那边吗?” 粘稠的血液从白皙的指缝间秘密流淌,乔希恒眼见温亦尘脸上的血色急速消失,有些急了,就想徒手上去抢过枪。可温亦尘那张精致如画的脸上却露出噬人的狰狞,他拿枪对准乔希恒威胁道:“希恒,别再过来了。” “亦尘,你听我说,你再这么流血下去会死的。”乔希恒不想眼睁睁看着温亦尘死。 “那你让樊向阳把然然还给我。”温亦尘将指尖插进血肉模糊的伤口,加快了血流的速度,撕心裂肺的吼道,“你让他们把然然那还给我啊!” 乔希恒安抚温亦尘:“好,你不要激动,冷静一点。” 人最可悲的地方莫过于,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痛不欲生。 温亦尘日日夜夜盼着温亦然归来,用尽血和泪只为了再看他一眼,甚至不惜以自残的方式来赎罪,让身边关心他的人心力憔悴,却不知温亦然早就对他下了诅咒,诅咒他生生世世得不到所爱之人,注定活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之中。 温亦然要温亦尘活着,带着对他的思念和懊悔活着。他要让温亦尘尝尽自己受过的屈辱,他要让温亦尘知道求而不得是什么滋味,他要让温亦尘历经万箭穿心之痛。 可这些犹如凌迟的行刑,都不如让温亦尘亲眼看见,温亦然与樊向阳相依相恋来的致命。 有什么比,曾经爱你爱得刻骨铭心的人,再也不愿看你一眼更令人肝肠寸断呢? ☆、【第六十五章】 乔希恒深吸一口气说道:“让我和樊向阳谈谈。” “我不想和他谈,我只要然然。”温亦尘已经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他一秒都不愿见到温亦然和樊向阳在一起。 “亦尘,你现在这么做,也带不回亦然。”乔希恒试图劝说温亦尘放下枪,“你这么做还可能吓到亦然,不是吗?” 失血过多的温亦尘已经开始有些头晕耳鸣,他知道自己耗不了多久了,必须在自己彻底昏厥前把温亦然带走。他看了一眼乔希恒,有了松动的痕迹:“好,你和樊向阳谈。” 乔希恒举起双手,朝藏在沙发后面的肖云峰喊道:“让我和你们樊少谈谈。”  樊家到处装有隐形摄像机,所有的画像都直接连到了樊向阳的电脑上。樊向阳虽然人不在楼下,却对楼下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温亦然从未见过那么大的阵仗,也想不到刚才在沙滩上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竟然拿着枪冲了进来。 “向阳,他到底是谁?”看着画像里浑身是血的温亦尘,温亦然终于按耐不住满腹的疑问,“他说要带我回去到底是什么意思?” 樊向阳看着温亦然,目光温和,沉默良久后,他只问了一句:“亦然,你信我吗?” “当然相信。”温亦然对樊向阳的信任毫无保留。 樊向阳的心狠狠一抽,说话的声音略微发抖:“那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骗了你,你会怪我吗?” 温亦然从未见过樊向阳露出如此脆弱的表情,好似只要他点点头,这个人就会随时崩溃。樊向阳也会说谎吗?温亦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只知道这个人很爱他。 “向阳,你爱我吗?” “当然。”樊向阳失笑,如果他不爱温亦然,又怎么会撒这样的弥天大谎? 温亦然握住樊向阳的手:“只要这件事不是骗我的,其他的事我都不在乎。” 樊向阳看着眼前的温亦然,那颗退缩的心又重新燃起希望之火,他知道温亦然是他从温亦尘身边偷来的,可他比温亦尘更珍惜温亦然,他比温亦尘更爱温亦然,所以他为什么要把温亦然还给温亦尘呢? “亦然,我现在没办法解释这件事。”樊向阳抱了抱温亦然,“但我保证,等我们解决了这件事,我就把事情都告诉你。” 温亦然点点头:“好。” 为了应对突发情况,樊向阳专门让人在书柜后面打造了一个房间,可以暂时躲避敌人的追击。当时建造这个房间也只是想着以备不时之需,想不到今日真的派上了用场。 樊向阳从抽屉里拿出遥控器,轻轻摁了一下蓝色的按钮,书柜缓缓向两侧打开,温亦然没想到书柜后面竟藏着这样一个房间。 “亦然,你先躲进去。记得不论等下发生什么情况,你都绝对不要出来,听明白了吗?” 温亦然心一紧,他抓住樊向阳的手:“向阳,我们一起躲进去吧。” “不行。”樊向阳知道,如果自己今天不露面,温亦尘绝不可能离开,但他不可能把温亦然交出去,“你相信我,先躲进去,接下来的事我会解决的。” 温亦然眼里含泪,拼命摇头:“不要,向阳,我不要。” “亦然,等我。” 说完,樊向阳猛的将温亦然推开。温亦然一个踉跄,倒在了房间的地上,只见樊向阳对他微微一笑,动了动唇,随后门缓缓关上。 等温亦然反应过来时,他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拼命敲打着墙。只可惜,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房间里传来的任何动静,只有里面的人能将外面的情况听得一清二楚。 樊向阳收拾了一下情绪,他打开书房的门,对站在楼下的乔希恒说道:“既然乔先生想谈,那就上来吧。” 温亦尘看见樊向阳的瞬间,脸上的狰狞之色泛滥,他举起枪就想给站在楼上的樊向阳一颗子弹,所幸乔希恒反应够快拦了下来:“亦尘,你答应过我,会让我和樊向阳谈的!” 温亦尘只要一想到樊向阳藏了温亦然两年,深入骨髓的恨意从胸腔升起,浸染了他每一寸细胞,有一种不将对方碎尸万段,就不能喘气的窒息感。 乔希恒上楼前,肖云峰对他进行了搜身,确认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才准许他上了楼。 两人进入书房后,乔希恒单刀直入地问道:“樊少,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你不把亦然交出来,亦尘是不可能离开的。” “所以呢?”樊向阳冷笑了一下,“乔先生的意思是什么?” “把亦然还给亦尘。” 樊向阳勾了勾唇角,像是嘲笑乔希恒:“乔先生,你以为亦然是物品吗?什么叫做还给温亦尘?” “樊少,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式把亦然留在身边两年,但两年已经够弥补你曾经求而不得的感情了吧?”乔希恒考虑到温亦尘的失血情况,不愿将战线拉长,希望速战速决,“亦尘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没了亦然可能没什么,可他没了亦然会死的。” “那他可以选择死。”樊向阳吃了秤砣铁了心不会将温亦然交出去,“乔先生何必救一个将死之人?” 乔希恒变了脸色,声音也沉了下来:“那樊少的意思是,不会将亦然交出来了?” “我若不交出来,乔先生准备怎么办?” 乔希恒薄唇微启,眉眼冷意蔓延,他冷冰冰的说道:“那只有对不起樊少了。” 话音一落,事先被乔希恒安排好的两个人,一前一后从阳台冲了进来。樊向阳刚要伸手去拿腰间的枪,手臂就中了一枪,一时间书房里硝烟弥漫。 等肖云峰赶到书房时,受伤的樊向阳已经被乔希恒两名属下挟持,乔希恒神态自若的摆弄着枪,无视肖云峰指向自己的枪口。 “乔希恒,你把樊少放了!” 乔希恒没有理会肖云峰,他走到樊向阳面前:“樊少,亦尘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看着他死。你那位忠心耿耿的属下,应该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的,对吧?” “乔希恒,你休想。”樊向阳急促的喘了一口气,“你们找不到亦然的。” “是吗?” 乔希恒慢慢悠悠在书房转悠了一圈,然后他举起枪,朝天花板砰砰连开数枪,说道:“亦然,我知道你在里面。如果你不想樊向阳没命,那就出来吧。” 温亦然清楚的听到子弹横飞的声音,他害怕乔希恒会伤害樊向阳,哭得泣不成声,拼命敲打着墙壁:“我在这里!让我出去!让我出去!别伤害向阳!” 温亦然找遍了房间里每一个角落,根本找不到出口的按钮,他只能无力的捶打墙壁,希望外面的人能够听到他声嘶力竭的呼唤。 等了两分钟,乔希恒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他几乎开始怀疑温亦然到底在不在这个书房里了。 “乔先生,我们刚才躲在外面的时候,听到书房里有开门的声音,温先生肯定在这里。” 属下的话打消了乔希恒的疑虑,他再一次发出警告:“亦然,我再给你最后一分钟的时间,如果你不出来,樊向阳可就没命了。” “你敢!”肖云峰红着眼怒吼。 乔希恒不屑的笑道:“肖云峰,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不然在你要了我命之前,樊向阳可能就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人都是自私的,乔希恒亦是如此。这两年,他亲眼看着温亦尘一次次从鬼门关口被人拉回来,遍体鳞伤的身体只能用惨不忍睹四个字形容。 樊向阳也许真的爱温亦然,可温亦然是温亦尘的命。乔希恒怎么忍心看温亦尘丢了命? ☆、【第六十六章】 时间如沙漏,飞速流逝。 温亦然狼狈地爬到床头,他翻箱倒柜的寻找任何可能链接出口的遥控器。门外的乔希恒还在冷漠地倒数时间,他不相信温亦然会一点都不在意樊向阳的性命。 “亦然,你还有三十秒的时间。” 温亦然的一颗心仿佛沉入了寒池,冰凉彻骨的寒意蔓延四肢百骸,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亦然,还有二十秒。” 乔希恒残忍的声音仿佛一把利刃割开温亦然的心脏,温亦然撕心裂肺的大叫起来:“为什么?!为什么?!” 温亦然失控地打翻了床头柜的照明灯,这一个无心的举动似乎触动了某个秘密的开关,紧闭的墙壁缓缓打开。 乔希恒勾起嘴角,似是夸奖,似是讽刺:“樊少真是好本事,竟然在书柜后面藏了这样一个房间。” “亦然!”樊向阳剧烈的挣扎导致伤口血流不止。 “向阳!”温亦然连滚带爬的朝樊向阳靠近,可还没触碰到近在眼前的人,便被乔希恒一把抱了起来。 温亦然像疯了一样挣扎:“放开我!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乔希恒无视温亦然的挣扎,对两个钳制樊向阳的收下递了一个眼色。 两人反应迅速的将樊向阳从地上拉起来,一人拿枪对准房门口的肖云峰,一人拿枪指着樊向阳的脑袋,以威胁性命的方式替乔希恒和温亦然开出一条道来。 温亦尘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身体微微摇晃,即使他可以忽视子弹穿过血肉的刺痛,也无法阻止失血过多后头晕眼花的症状。 “云峰,不能让他们带走亦然!” 肖云峰从未听到过樊向阳如此绝望的声音,如果情况允许,他哪怕以命相抵也愿意留下温亦然。可是,他不能因为一个温亦然,就对樊向阳弃置不顾。 温亦尘抬起头,看见温亦然被乔希恒抗在肩上,拼命捶打挣脱:“放开我!放开我!” 乔希恒好不容易从枪口中开出一条道走下楼,温亦尘踉踉跄跄走上前,正想拥抱朝思暮想的人,可温亦然却狠狠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打得他身体一晃,倒在地上。 温亦然像是没有看见温亦尘汨汨流血的伤口,扑上去揪住他的领子,狠命摇晃着那具虚弱的身体:“放了向阳!快放了他!他在流血!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温亦尘的心狠狠在半空跳了一下,疼得他透不过气来,他挣扎着抓住温亦然的手臂,毫无血色的面容仿佛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往日盛满碎光的黑眸此刻黯淡无光:“那我呢?难道你没看到我在流血吗?” “你活该!是你先闯进来的!”温亦然的理智如断了线的风筝,他歇斯底里地朝温亦尘大吼,“我叫你放了向阳!快放了他!” 乔希恒有些看不下去了,他用力将温亦然从温亦尘身上拽开:“亦然,他是亦尘,你怎么能那么对他?!” “你们这群疯子!我又不认识你们,你们到底为什么要伤害我和向阳?!” 乔希恒本以为温亦然刚才的话只是出于愤怒,可现在看来温亦然确实不认得他了,不止是他,连温亦尘也不记得了。 “温亦尘,你把亦然放了!”樊向阳怒目圆睁,额角的青筋因愤怒凸凸直跳,“你有什么怨恨,你就冲我来!” “怨恨?呵呵。”温亦尘笑了起来,“樊向阳,你偷了我的人,你我之间的帐,我早晚会和你算。” “亦尘,你赶紧先上车,我送你去医院。” 温亦尘脸上血色尽褪,再耗下去,乔希恒真担心他会失血而亡。 温亦尘气若游丝的呢喃道:“然然,我要然然一起走。” 乔希恒看着印象中不可一世的温亦尘,如今像个乞丐狼狈哀求温亦然不要离开,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一把扛起温亦然,然后将温亦尘从地上拉了起来,扶住他的肩膀问道:“没问题吗?” “嗯。”温亦尘意识迷糊的点点头。 乔希恒背对两名属下吩咐道:“你们负责断后。” 温亦然挣扎得厉害,他撕心裂肺的叫着樊向阳的名字,仿佛灵魂都从身体中抽离了。他的每一声深情呼唤,都犹如一把锋利的小刀捅进温亦尘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上车以后,乔希恒将车门反锁,温亦然拼命敲打车窗,他看见樊向阳在哭,那个人从不曾流泪的人,此刻的表情看上去仿若天崩地裂。 温亦尘死死扣住肩膀,原本已经凝血的伤口再度撕裂,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因为他的心正在经历着千刀万剐的凌迟。 “向阳,让我回去,你们放了我吧。”温亦然收起先前张牙舞爪的姿态,脆弱又卑微的哀求道,“让我回去吧,让我回到向阳那里,求求你们了。” 温亦尘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温亦然会为了别的男人来求他。他记得那次,自己被温泽用鞭子打得皮开肉绽,温亦然就是用这种语气恳求温泽的。 曾经的温亦然,只会为他流泪,为他开心,为他担忧。现在的温亦然,可以无视他流血的伤口,不顾他满脸受伤的表情,对他声嘶力竭的咆哮,仿佛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温亦尘感觉冷热交替,干涩地喉间泛起令人作呕的腥甜,他紧紧抿着唇,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 他错了。 他不该在温亦然和秦风之间举棋不定,不该让温亦然承受心意被践踏的痛苦,不该理所当然的以为温亦然生生世世都会爱着自己。 他真的错了。 “然然,然然,求求你。” 求求你回来。 求求你看看我。 求求你不要爱上别人。 温亦尘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温亦然那时候看起来那么悲伤,这种求而不得,被深爱的人视若无睹的滋味,胜过这世间任何一种行刑。 温亦然可以恨他,可以怨他,但他无法接受被遗忘。 温亦尘的手在触碰到温亦然的瞬间被狠狠打开:“别碰我!” 温亦尘怔怔看着温亦然,泪水毫无预兆的落下,他张开嘴,还来不及说出半个字,便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身子都打弯。 堆积在胸腔的热液极速倒流,温亦尘的手掌压着胸口,却压不下那阵密密匝匝的刺痛感。 看着咳得透不过气的温亦然动了恻隐之心,他动了动唇,关心的话被温亦尘嘴里吐出的鲜血打断。 温亦尘捂住嘴,企图将血咽回去,可身体就像和自己作对似的,咳得越来越厉害,粘稠的血透出指缝低落在温亦然白皙的手背。 过了许久,温亦尘终于停止了咳血。 温亦然低下头,看着躺在自己膝盖上奄奄一息的男人,问了正在开车的乔希恒一句:“他快死了吗?” 原来温亦然的声音可以那么残忍。 一瞬间,温亦尘心如刀绞,他绝望又痛苦地喊着:“然然,你,然然……” 你怎么能忘了我? ☆、【第六十七章】 温亦尘一到医院就被送进手术室,虽然意识渐行渐远,但他还不忘嘱咐乔希恒:“帮我,希恒,帮我……然然,不能让他走。” 乔希恒的西装上染满了腥红的血迹,他握住温亦尘的手保证:“你放心,我不会让他走的。” 有了乔希恒的保证,温亦尘瞬间松了一口气,布满血丝的涮眼缓缓合上。 温亦然被乔希恒关在医院的VIP病房,门外还有两名执枪的保镖守卫,他泄愤似的砸坏了病房里所有可以打碎的东西。 顾青下班后去找乔希恒,被助理告知乔希恒人正在医院。没听完助理的话,顾青急匆匆赶到医院,一看见乔希恒浑身是血,他的腿都软了:“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乔希恒轻轻抱住发抖的顾青安慰:“别担心,不是我的血,是亦尘的。” “他又怎么了?” 这两年,温亦尘不仅把温家上下折腾得鸡飞狗跳不说,连带乔希恒都没几天安生日子可以过,成天就忙着帮他收拾烂摊子。 乔希恒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亦然找到了。” 顾青一怔:“你说温医生找到了?他不是,不是……” “对,这件事一时半会儿我也解释不清楚。”乔希恒不知道该怎么和顾青解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总之他并没有死。” 顾青缓和了一下,说道:“那是好事,为什么会搞成这副样子?温亦尘他怎么样了?” “他中枪了,现在还在手术。”乔希恒踌躇了一下,“流了不少血。” “那温医生人呢?”顾青环视四周,并未见到温亦然的身影,“怎么没看到他?” “我找人把他看起来了,他现在情绪不稳定。”乔希恒眉头紧锁,“他不记得了,他不记得亦尘,不记得我,好像忘记了从前所有的事。” 若不是亲眼看见,乔希恒根本不敢相信,记忆中那个温润儒雅的温亦然,竟会如此歇斯底里的伤害温亦尘。 乔希恒通知了童筱,刚好在温家的秦风听说了温亦尘受伤的消息,便和童筱一起来了。 “亦尘,亦尘怎么样了?”童筱接到乔希恒的电话时,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 乔希恒搀扶童筱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您别着急,亦尘没有生命危险,就是有些失血过多。” 童筱哭泣着自责:“他到底怎么了?出门前明明好端端的,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他出门的……” “伯母,我现在要跟您说一件事。”乔希恒停顿了一下,“我们找到亦然了,他没有死。” 秦风脸上地血色霎时间褪去,他做梦都没想到,温亦然还活着。 “你说什么?”童筱诧异得语无伦次,“什么,你说什么,什么然然没死?” “对,这件事现在很难解释清楚。” 温亦然没死,这对温家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喜讯。童筱还没来得及高兴,乔希恒便道出了残忍的事实:“不过,他失忆了,他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童筱下意识的否认:“怎么可能?你说然然连亦尘都不认识了?” “对,他不记得亦尘了。” 童筱焦急地问道:“他现在人呢?在哪里?” “我让他待在医院的VIP病房了,他现在不适合见人,还是等亦尘醒了再说吧。” 温亦尘的事本来就够童筱担心了,若现在再加一个温亦然,乔希恒怕她承受不住。而且,温亦然现在将他们都当作敌人,童筱就算去了,也只是徒增伤心罢了。 子弹没有打到要害部位,除了失血较多,温亦尘并没有生命危险。乔希恒不记得,这是他们第几次把温亦尘从鬼门关口拉回来了。 自从温亦然离开后,温亦尘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咳血也是在那次葬礼之后落下的毛病。不仅如此,他的精神状况也是时好时坏,有时候像个正常人,有时候暴躁异常,更极端的时候,会自残。 乔希恒不知道温亦尘到底哪里来的勇气,将锋利的刀刃一次又一次插进愈合的伤口,血肉模糊的场景连他看了都会觉得刺骨酸疼,温亦尘却能做到毫无知觉。 当所有人都以为温亦尘失去痛觉,甚至连医生都束手无策时,温亦然手握一把无形的利刃,毫不留情刺进温亦尘的心脏,让他痛得锥心刺骨。 可能是心里记挂温亦然,麻醉一过,温亦尘就醒了过来,他不顾身上的伤,拔下滴管,干裂的唇颤抖不停,纵是头晕眼花,嘴里还念叨着温亦然的名字:“然然,然然……” “亦尘,你干什么?!”童筱不过是出去倒点水的功夫,等她一回看就看见温亦尘跌跌撞撞走下床,“你刚做完手术,不能下床!” 等在门外的秦风听到病房里的动静,立刻跑了进来,他上前抱住摇摇欲坠的温亦尘:“亦尘哥,你别这样,你这样会死的!你真的会死的!” “滚,滚开……”温亦尘浑身无力,就连秦风也推不开,他嘶哑着嗓子叫道,“希恒,叫希恒过来……让他过来……” 乔希恒回家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等顾青入睡以后才回到了医院,结果还没进门,就看到童筱,秦风和温亦尘三人在病房门口拉拉扯扯。 “亦尘,你干什么?!”乔希恒走近一看,才发现温亦尘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看起来就像一个活死人。 温亦尘看见乔希恒,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然然,然然呢?” “他好得很,倒是你这副模样,是不要命了吗?” 说罢,乔希恒打算将温亦尘送回病房。 温亦尘情绪一下子上来了:“我要见然然……我要见他。”他身上本就有伤,说了没几句,就因为气息不顺,大口大口喘起气来:“然然,让我……见他。” 乔希恒看见温亦尘肩膀上渗出血,也不敢再强迫他回房,只能让护士推来一辆轮椅,自己推着他上了楼。 童筱和秦风不放心温亦尘,也跟着一起上了电梯。到了温亦然所在地病房门口,温亦尘扶着轮椅的把手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乔希恒伸手撑住他的手臂,却被他一口回绝:“我自己……可以。” “我陪你进去吧。”童筱走上前,“我也想看看然然。” “不行。” 温亦尘不想任何见温亦然,包括童筱和温泽,他们想把温亦然从他身边带走,他不会允许同样的错误发生两次。 童筱急了,张了张嘴,却被乔希恒拦了下来:“伯母,今天你就顺了亦尘的意思吧。” 温亦尘都阿伤成这副德行了,连说话都费劲,又何必在这种事上非要与一个病人挣个结果呢? 童筱无奈,只能退到一旁。乔希恒将温亦尘送进病房后,并未跟着一起进去:“我在外面等你,你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谢谢你,希恒。” 温亦尘对乔希恒的感激,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如果没有乔希恒,他又怎么能那么快与温亦然重逢? 病房里一片狼藉,温亦然听见有人进来,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 温亦尘扶着墙,举步维艰,每走一步,肩膀上就会传来撕裂的痛,他只能压住伤口,才勉强抑制了疼痛。 温亦尘从来没觉得一条路可以那么长,长到仿佛没有尽头。他终于来到卧室,发现门口摆放的饭菜一口未动,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放我走。”温亦然无视温亦尘惨白的脸色,温润的面容下透出倔强。 温亦尘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微微扯起嘴角,干裂的唇沁出血:“然然,你……怎么能不吃饭呢?” “你到底想要什么?”温亦然握紧双拳,琥珀色的眸染上水汽,“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我不要待在这里。” 温亦尘以为温亦然不喜欢医院:“然然,我会,会带你回家的,只是暂时让你待在这里。” “家?你把我从向阳身边带走,我还哪里来的家?你毁了我的家!” 都说,这世上最苍白无力的,莫过于语言。 此时此刻,温亦尘才意识到,那都是骗人的,分明语言才是这世上最防不胜防的利器。温亦然字字诛心的指责,宛若一把年久生钝的刀来回在他的心脏□□,撕心裂肺的痛几乎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樊向阳……怎么是你的家?” 温亦尘痛得浑身颤抖,他弯下腰,似是抽泣,似是低吼。 “他怎么能是你的家……” ☆、【第六十八章】 温亦然看着温亦尘那副快要昏死过去的模样,心脏的位置狠狠抽搐了一下,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气。明明他根本不记得眼前的人,为什么从见到温亦尘那刻起,他的筋骨里就蔓延着一种酸疼感? 温亦尘强忍着遍布四肢百骸的疼,缓缓蹲下身,端起还温热的汤,颤抖着手送到温亦然面前:“然然,你先……先吃饭,好不好?” “我不会吃的。”温亦然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双眸左右躲闪,“除非你放我走。” “不可能的,我怎么能……”温亦尘眼前阵阵发黑,内心深处冒出令人手脚冰冷的悲凉,他靠着墙,每一次呼吸胸口都会传来闷滞刺痛,“怎么能让你走,你是……是我的命啊。” 一瞬间温亦然的心脏有种被钝器敲中的痛感,他似是怔住了,看着那张完全陌生的脸,泪水猝不及防的掉落。这种感觉太奇怪了,莫名的悲伤排山倒海涌来,温亦然甚至不知自己为何那么难过,难道只是因为觉得温亦尘哀求的模样太过可怜吗?  手一抖,汤碗滑落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汤水溅落在温亦尘的病服上,他顾不得满身狼狈,步伐蹒跚地冲到温亦然跟前,用残存的力气抱住近在咫尺的人:“然然,然然,你还……还记得我的,对吗?” 被温亦尘触碰过的肌肤犹如烈火灼烧,温亦然全身一抖,用力推开他。 温亦尘身体剧烈的晃动了一下,重重倒在地上,碎片划破了白皙的手背,他张张嘴,嗓子干疼嘶哑:“啊……” 乔希恒听到声音立刻冲了进来,童筱和秦风紧随其后。他们看见温亦尘脸色惨白地躺在玻璃碎片中,温亦然像丢了魂魄般,双脚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到底干了什么?!”乔希恒没想到,温亦然对温亦尘竟冷漠至此,就算忘记了从前刻骨铭心的爱,难道连作为人的基本感情也一起丢失了吗? 温亦尘蜷缩着身体,手掌死死摁住肩膀,拼命吞咽流泪的冲动:“我、我没事……然然,我没事。” 温亦尘现在瘦得只剩一堆骨头,乔希恒毫不费力地将他抱到卧室的床上,朝门外的人吼道:“赶紧把医生叫过来!” “然然,你怎么了?”童筱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温亦然,那个会为了温亦尘头破血流的温亦然。 温亦然抬起头,看着满屋子陌生的面孔,恐慌油然而生:“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秦风本来还怀疑温亦然只是装傻充愣,从他现在满脸茫然无措的表情来看,温亦然的的确确都不记得他们了。要不然,他不可能做到对重伤的温亦尘不闻不问。 两三个医生急急忙忙冲进病房,为温亦尘接好呼吸器后,又替他重新包扎撕裂的伤口。忙了好一阵,总算稳定了温亦尘的病情,其中一个医生摘下口罩对乔希恒说道:“乔总,请您务必看好病人,别再让他下床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手术完就这么折腾,很容易有生命危险的。” 乔希恒点点头,挥挥手道:“我知道了,你们出去吧。” “亦然,我知道你不记得亦尘了。” 乔希恒低沉的声音中透出疲倦,他们一次次把温亦尘从鬼门关口拉回来,这样的好运还能持续多久,谁都不知道,每个人都担心,他会丧命。日盼夜盼,好不容易把温亦然盼回来了,以为温亦尘的病情终于能够好转,结果温亦然居然失忆了。 失忆的温亦然将樊向阳当作亲密无间的爱人,将温亦尘视作十恶不赦的坏人,那些曾经深入骨髓的爱意好似从灵魂中被剥离。 现在的温亦然更像是浴火重生,他的眼里没有温亦尘,在他心里,温亦尘就跟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没有两样。这种致命的打击对温亦尘来说,不亚于他刚发现温亦然尸体那会儿。 乔希恒不是神,他没办法做到逆天改命,他能帮温亦尘把温亦然从枪口下抢回来,却做不到让温亦然再度为温亦尘沦陷。 如果说这就是温亦然和温亦尘之间的命运,那他们所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给温亦尘生的希望。 “那你就把他当作一个普通人,一个有病的普通人,可怜可怜他,对他好一点,行吗?” 乔希恒颤抖的尾音带了点恳求的味道,不管是他还是温亦尘父母,都已经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惊吓。 戴在温亦尘嘴上的呼吸罩蒙着一层水汽,他张着苍白干裂的薄唇,眉头紧蹙成一团,胸膛微微起伏,整个人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 隔着氧气罩,温亦然都能感觉到温亦尘的生命在一点一滴流逝,他不知道自己和温亦尘到底有过什么纠葛,又为什么这个人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把他从樊向阳身边带离,这些问题对他来说过于错综复杂。 如果一段回忆能够被忘记,是不是证明那段回忆不够刻骨铭心呢? 温亦尘艰难地抬了抬手指,黑眸荡漾着泪光,他的目光落在温亦然身上,动了动唇,没发出任何声音,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在说什么。 然然。 就算他们的恋情已经满目疮痍,就算温亦然对过去一无所知,就算撕心裂肺的刺骨酸疼遍布全身,但那令人筋骨酸软的感情根本容不得温亦尘放手。 秦风从未见过温亦尘那样的神情,哪怕奄奄一息,也要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看一眼温亦然。嫉妒就像腐烂的血肉里生出的害虫,一点点啃噬秦风的理智,他看着温亦尘骨瘦如柴的身体,想起白皙漂亮的肌肤上,如今布满一块块血迹斑驳的伤疤,窒息的痛苦交织着愤恨令他克制不住冲到温亦然面前,扬起手毫不留情的给了温亦然一巴掌,打得温亦然耳朵嗡嗡作响。 温亦尘睁大眼睛,心像是被人剜了一刀,疼得他透不过气来。他睁着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秦风,恨不得冲上前将那一巴掌还给他。 乔希恒眼疾手快摁住情绪激动的温亦尘,将脱落的呼吸罩给他戴回去,转过身朝秦风声色俱厉的大吼:“秦风,你疯了吗?你还觉得事情不够乱,所以来搅局吗?” 温亦尘就算被温亦然伤得心在滴血,都舍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秦风竟然出手打了他,这不是故意让温亦尘难受吗? 乔希恒叫来门外的保镖,大手一挥,指着秦风道:“把他给我带出去,从今往后不许他踏进这间房半步!” “为什么?你凭什么?!”秦风气得眼眶都红了,他拼命挣脱两名保镖的钳制,对着温亦然声嘶力竭大喊,“你凭什么让他这么惦记你?你凭什么这么伤他?你凭什么?!” 秦风在童筱面前一直都是乖巧温润的模样,哪怕温亦尘对他冷言冷语,他也不曾这般歇斯底里的失控过。陌生的狰狞之色蔓延在秦风脸上,他看向温亦然的目光,带着刻骨的恨意。 乔希恒拳头都握紧了:“还不快把他给我拉出去!” 温亦尘的呼吸极为紊乱,他勉强抬起手,嘴里不停呢喃温亦然的名字。童筱看得心酸难忍,眼泪像断了线般掉落,她走到温亦然身边,哽咽哀求:“然然,然然,我求求你,你过去看看亦尘,就看他一眼,好不好?他没有你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 神情有些麻木的温亦然被童筱拉到温亦尘跟前,只见温亦尘弯起眉眼,唇角扬起,依稀是个微笑的样子,童筱已经很久没见过他笑了。 “然然。”温亦尘透过氧气罩的声音微弱而无力。 温亦然俯下身,看着精神恍惚的温亦尘,心底滋生出钻心的刺疼感。他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道:“疯子。” 温亦尘的的确确疯了,温亦然不知道过去那两年他是怎么挺过来的,每天过得如同行尸走肉,生不如死,就算割骨剜肉也无法剔除那浸透在骨髓里的感情。他不怕死,不怕疼,只怕温亦然离开他。 樊向阳爱温亦然,可他牵挂的人太多。 温亦尘爱温亦然,爱得无牵无挂,他自私冷漠,即便看到父母为他黯然伤神,看到乔希恒为他愁眉不展,他的心里依然只有温亦然。 情,不知所起,故一往情深。 温亦尘的指尖小心翼翼触碰温亦然的手,他说话的声音低弱不可闻,必须耳朵凑近才能听见。 “我……早就疯了。” ☆、【第六十九章】 “亦然,难道你对过去的事就没半点好奇心吗?” 乔希恒离开病房前最后一句话,触动了温亦然身体某根敏感的神经。过去发生的事,樊向阳曾与他诉说过无数遍,次数多到他可以倒背如流。温亦然清楚的记得,每次樊向阳诉说过去时,那双蔚蓝的眼眸总是盛满甜蜜,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脸上的笑容幸福又满足。 那些充斥着甜蜜过往的回忆,温亦然曾经深信不疑。直到温亦尘的出现,打破了他与樊向阳之间的平和美好,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樊向阳脸上多出了慌张的情绪。 童筱面容憔悴,照顾了温亦尘一宿都没合眼,乔希恒吩咐司机先把她松了回去。秦风本来被两个保镖抬出了医院,结果趁他们不注意,又原路折了回来。 秦风雪上加霜的行为令乔希恒极为反感:“秦风,我不是说让你回去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凭什么走的是我?” 秦风不甘心,这两年他忍辱负重陪在温亦尘身边,不管对方用多么尖酸刻薄的语言攻击自己,他都忍了下来,因为他觉得温亦然已经死了,就算温亦尘再怎么不肯放手,终有一天也得面对现实。 可老天爷偏偏与他过不去,竟然让温亦然又回到了温亦尘身边,那他这两年的隐忍算什么? “就凭亦然能救亦尘的命,你能为他做什么?” 乔希恒本来以为秦风是个识时务的人,毕竟温亦尘当初把话说得那么清楚,要与他从此一刀两断,没想到这人脸皮厚得跟城墙似的,死缠烂打到至今。 秦风不甘示弱地吼道:“亦尘哥变成这样,罪魁祸首就是温亦然,你们为什么一个个都向着他?” “秦风,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乔希恒眉眼微垂,余光里透出阴森的寒凉,“如果你不想亦尘对你赶尽杀绝,就应该懂见好就收。继续无理取闹下去,最后难堪的只能是你自己。” 乔希恒和童筱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温亦尘和温亦然两人。 在一堆冰冷仪器中微弱呼吸的温亦尘紧紧抓着温亦然的手,发烫的眼皮几次合上,又不甘心地抬起。温亦然看着几乎瘦成一张纸片的温亦尘,心底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酸涩,他蹲下身,坐在床边:“疯子,你睡吧,我暂时跑不了。” 有了温亦然这句话,温亦尘突然放下心来,沉如千金的眼皮也缓缓合上。 即便戴着氧气罩,温亦尘的呼吸依然绵长又艰难,只见他额头沁出薄汗,俊眉紧蹙,冒着血珠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诉说什么。 这一觉,温亦尘睡了很久。 这两年里,温亦尘几乎每天都是夜不能寐,一闭眼,全是温亦然跳海的画面。梦境里,平静的海面没有一丝涟漪,他手脚发凉地站在船头,几次张嘴想要呐喊,却发不出一个字音。 一觉醒来,温亦尘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他转过脸,看见温亦然两脚弯曲坐在地上,一只手被他紧紧捏住,半个身体躺在床上,姿势很不舒服。 温亦尘摘掉呼吸罩,捂着受伤的肩膀,尝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撑起身体。他的脸色几近透明,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弯下腰,凑近温亦然:“然然。” 也许是睡觉的姿势过于僵硬,所以温亦然也没怎么熟睡,温亦尘这么轻轻叫了一声,他就醒了。温亦然揉揉眼睛,困意令他有些失神,无意识地叫出了樊向阳的名字:“向阳,怎么了?” 曾经缠绵枕畔,对自己细声软语的人,如今嘴里却叫着别人的名字。温亦尘终于明白,过去两年承受的痛苦,只不过是个前奏,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温亦然渐渐清醒过来,他心一紧,抽离温亦尘的手。 “他对你好吗?”温亦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明明答案昭然若揭,偏偏还要自取其辱。 温亦然那双如描似画的眸突然亮了起来,他以为温亦尘改变了注意,打算放自己离开:“他对我很好。你要放我走了吗?” 温亦尘脸色惨白,眼中有些木然:“不可能的。” “你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温亦然双手撑着膝盖起身,因为蹲得太久的关系,脚麻得险些站不住,“就算你不放我,向阳也会来救我的。” 温亦尘弯起失了血的唇,依稀微笑的面容下透出阴森骇人的狰狞:“樊向阳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偷和骗子。” “你凭什么那么说他?”温亦然攥紧拳头,脸上的愠怒显而易见,“明明你才是那个强取豪夺的人,有什么资格那么说向阳?” 温亦然字字句句都在维护樊向阳,仿佛那个人是他心底不可侵犯的胜地。 温亦尘感觉喉咙窜上的血凝结成了冰,他知道温亦然恨他,怨他,可他不知道温亦然对他的恨竟深刻到宁可选择爱上别人,也不愿让自己再占去他心中一分一毫的地位。 “温亦尘,温亦然。” 温亦尘缓缓抬起头,唇角溢出腥红,漂亮的脸鬼魅而骇人。 “我们从出生就注定要在一起的。” 黑得幽深的眸直勾勾盯着温亦然,盯得他四肢僵硬,仿佛被定在原地。 “你恨我,怨我,你可以杀了我。” 寒气从脚底席卷全身,温亦然僵直着身体,他被温亦尘眼底疯狂的执着吓得脊背发凉。 “但你……不能爱上别人。” 温亦尘总是以为温亦然温软善良,不管他犯了多大的错,温亦然都会对他好,都会原谅他。可眼前的人,容貌依旧,神情却那么冷酷,他不会再对他好,不会再原谅他的错,现在他的嘴里,喊的都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看着现在的温亦然,温亦尘才明白,曾经的自己有多残忍,他一次又一次践踏温亦然的真心,一次又一次试探温亦然的底线。温亦然明明那么低声下气求过他,求他眼里只有他,求他不要爱别人,求他对他好一点。 那些不可饶恕的错误,如今一点不剩的全数回击到了他身上。 ☆、【第七十章】 温亦然的葬礼过后,秦硕就变了,那个曾经对妻子细心体贴的丈夫,仿佛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起初李映雪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可渐渐的,她发现秦硕不再吃她准备的饭菜,不再关心她的行踪,甚至与她同床共枕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李映雪以为秦硕想起了以前的事,便故意试探了几次,秦硕对答从容,并无任何恢复记忆的迹象。想来也是,秦硕一直都在服用她给的腰,没道理会突然想起过去的事。 更何况,温亦然都死了,还有谁能威胁她秦夫人的地位? 秦风失魂落魄回到家,李映雪看见了,便叫住他:“小风,你不是去看亦尘了么?怎么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坐在看报纸的秦风抬起头,发现秦风脸色苍白,也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小风?你的气色看起来不怎么好。” “温亦然回来了。”秦风低声呢喃。 李映雪身体一震,面容僵硬:“小风,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可是一起参加了温亦然的葬礼。” 秦风弯起失血的唇,像是自嘲,他仰起头,握紧拳头道:“他没死,亦尘哥已经找到他了。” “小风,你开玩笑的吧?”李映雪走上前,抓住秦风的手臂,“你是不是太累了,所以出现幻觉了?” “我也希望是幻觉。” 费尽心机害死的人,竟然死而复生,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荒唐的事? 不同于李映雪仿佛被五雷轰顶的表情,秦硕高兴得声音发颤:“他没死?你说亦然没死?”他快步走上前,问道:“那他现在在哪里?” 秦硕的喜出望外令秦风有点匪夷所思,当初温亦然的葬礼过后,秦硕哭得撕心裂肺,在他的印象中,从未见过秦硕这么哭过。 秦硕与温亦然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为什么对温亦然会那么上心?葬礼那天没问出口的疑虑,秦风不知不觉间问出了声:“爸,你为什么对温亦然那么关心?那次温亦然的葬礼,你也哭得特别伤心。” “亦然是个好孩子,年纪又和你差不多,这么去世了不免让人难过。”为了不让李映雪发现异样,秦硕迅速想了一个借口堵了回去,“现在他没事是好事一件。倒是你们,怎么一个两个听说温亦然没事,就好像世界末日一样?” “谁说的?”李映雪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我只是太惊讶罢了,没说不高兴。” 李映雪现在脑子想的事,秦硕大概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当初李映雪开车把他撞失忆,害得钟琳挺着大肚子哭诉无门,若不是温珩娶了她,想必连肚子里的温亦然都保不住。 如果温亦然死了,最得利的就是李映雪,她以为终于能够高枕无忧了。 因为依秦硕对李映雪的了解,她绝不是那种心胸宽大的人,可以容忍钟琳生下他的孩子。想必当年那场看似意外的车祸,绝对与她脱不了干系。 这两年,秦硕一直在暗中调查李映雪,在她的车子、手机上都装了跟踪器,希望能找到些车祸相关的蛛丝马迹。不知道是不是李映雪处理得过于干净利落,目前为止他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信息。 为了打草惊蛇,秦硕只能暂时忍受与李映雪朝夕相处。如果可以,他真的一分一秒都不想看见她。 樊向阳在医院躺了不到两天,枪伤还未愈合,就开始和肖云峰计划如何将温亦然解救出来。乔希恒心思缜密,就知道樊向阳不会善罢甘休,早在医院内外部署了警力。 除此之外,乔希恒吩咐医院提取了温亦然的血液样本,并让律师起草了起诉伦敦警察厅一干人等渎职的行为,以徐枫为主要被告人。 当樊向阳带伤趁夜闯进乔氏医院时,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住院部,还没等他靠近病房,忽然走廊里的灯都一排排亮了起来。 乔希恒慢慢悠悠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面带笑容:“樊少,别来无恙啊。” 从进医院开始,樊向阳和肖云峰就察觉不对劲了,他们早就事先打探过乔希恒在医院部署地警力,没可能让他们进来的那么轻松自如。 不过,既然他们来了,就没打算空手而归。 “亦然呢?” 手术结束后醒来,樊向阳几乎一刻都未停歇,一直在筹划营救温亦然的事宜,导致伤口无法愈合,脸色看起来极为憔悴。 “樊少,不着急,在我告诉你亦然在哪里之前,想跟你确认一件事。”乔希恒不慌不忙地找了张椅子坐下来,“你和伦敦警察厅厅长徐枫关系匪浅吧?” 樊向阳脸色阴沉,周身寒意聚拢:“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确实和我没什么关系。”乔希恒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过,只要樊少在意就行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两年前警方找到的那具尸体是你安排的,你通过与徐枫里应外合,伪造了亦然的DNA鉴定书。我没说错吧?” 樊向阳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双眸中窜动着火焰,他死死盯着乔希恒,却一言不发。 乔希恒笑了笑:“看樊少的表情,我猜的应该没错了。”他起身,从西装内测口袋拿出一张薄纸:“这是我吩咐律师起草的诉状,如果你今天非要把亦然带走,那就用徐枫的仕途来换吧。” 樊向阳咬牙切齿道:“乔希恒,你以为你能动得了徐枫?” “谁知道呢,不赌一把怎么行?”乔希恒笑得一派从容,“媒体应该最喜欢这种新闻了吧?警察厅厅长与黑道勾结,想想就挺有意思。” “乔希恒,你真是不负外面的传言,阴险狡诈。” “樊少过奖了,说起阴险狡诈,我怎么能和你比呢?”乔希恒抬起眼,眉梢蔓延寒意,目光锋利,“你过去两年到底说了多少谎才让亦然对你死心塌地呢?” 乔希恒的话,一针见血。 “你这么做,骗得了亦然,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你自己。” 血淋淋的事实被毫不留情地揭开。 “你比谁都清楚,这一切都是假的。等到亦然恢复记忆那天,你有想过怎么和他解释吗?” 樊向阳捏紧伤口,鲜血渗透纱布。 谎言说得太多,连樊向阳都快难辨真假,每次当他以为温亦然也同样爱着他的时候,鲜血淋漓的现实却告诉他,温亦然的身体从始至终都在排斥他。 樊向阳比谁都明白,温亦然是活在他编织的爱情故事里,而不是真心实意爱着他。 ☆、【第七十一章】 温亦尘迷迷糊糊睡了一天,护士来回病房好几次替他更换点滴。温亦然的活动场地仅限这间病房,起初他还能与温亦尘争上几句,现在温亦尘病得不省人事,连半句话都说不着。 温亦然除了看电视,剩余的时间只能打量温亦尘了。 温亦尘有一张精致如画的脸,就算苍白的病态也难掩他的姿容。遇见温亦尘之前,温亦然一直觉得这世上没有比樊向阳更好看的人了。不同于樊向阳棱角分明的俊脸,温亦尘的面容偏阴柔,但不会给人女气的感觉。 虽然温亦尘还没告诉他,他们之间到底是何关系,但光从名字来看,他们似乎有血缘上的牵连。如果他的猜想是对的,那温亦尘的行为更加令人匪夷所思了。 既然他们是兄弟,那为什么温亦尘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爱恋?那样的眼神,他不会认错,每次樊向阳看着他时,就是那般情深。 现在温亦然唯一可以确定的一件事就是樊向阳隐瞒了他的真实身份,至于这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恐怕只有樊向阳能够回答他了。 温亦然想得出神,丝毫没注意病床上的温亦尘已经盯着他看了很久。等他回过神时,四目如期而遇。 “你醒了?”温亦然吃不准温亦尘到底是清醒了,还是半梦半醒。 温亦尘勾勾手指,示意温亦然过去。 温亦然犹豫了一下,他故意与温亦尘保持了一段距离,蹙眉问道:“你是醒了吧?” “你吃饭了吗?”温亦尘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有力多了,看来这个点滴真没白挂。 温亦然反问道:“如果我不吃,你会放我走吗?” 温亦尘如墨的黑眸盯着温亦然看了一会儿,长吁一口气道:“不会。” “那我吃不吃饭,对你来说还重要吗?” 温亦尘可怕的执着温亦然已经见识过了,与其和温亦尘耗费体力下去,不如乖乖吃饱饭,养足精力,说不定还能有机会逃出去。 “重要。”温亦尘说得很轻,却异常坚定,“你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你说这话,不觉得很打脸吗?”失忆后的温亦然似乎格外的牙尖嘴利,他的字字句句总是不偏不倚戳在温亦尘的心窝上,“你说我很重要,可即便我不吃饭,你也不愿意放我走。在你心里,放我走和饿死我之间,你选择饿死我。” 温亦尘脸色一白,神态顿时难看起来,语气生硬的说道:“你不吃,我也不吃。” 那张说惯了甜言蜜语的嘴,此刻竟然说不出半句好听的话。 温亦然轻声笑起来,笑声里掺杂些许讽刺,他指着床头的点滴:“你以为这个点滴是什么?是营养液。因为医生说你现在不能进食,所以只能靠营养液维持。”他的嘴仿佛是淬了剧毒的刀子,插进温亦尘的心脏里:“这就是你所谓的,我不吃,你不吃吗?” 温亦尘的呼吸一瞬间滞了滞,而后黑眸微垂,他抬起左手,在温亦然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毫不犹豫地拔掉了滴管。 “现在好了。”温亦尘勾起一抹惨淡的笑容,“这样我就可以陪你一起了。” 温亦然怔怔看着温亦尘,半天才回过神,抿着唇道:“你真是个疯子。”他弯腰捡起落在床边的针头,动作一气呵成,针头重新回到了温亦尘的手背里。 这一连串的动作完成后,温亦然愣住了,为什么这些事他做起来如此顺手?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温亦尘似乎看出了他眼底的震惊,低声说道:“你以前是医生。” 温亦尘目光停留在温亦然那只曾经被人捅伤的右手,白皙的手背上有一条淡淡的疤痕,如果不仔细看,可能还看不太出来。 “你的手……”温亦尘呢喃着抬起头。 温亦然举起手,看了一眼温亦尘,说道:“这只右手,本来确实有很深的伤疤。不过,后来向阳让我做了激光祛疤手术,现在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到了。” 说起这手上的伤,温亦然表情淡然,似乎并无多少不舍:“只是不能拎重物,倒不影响生活。” 温亦尘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呼吸有些不畅,他永远不会忘记温亦然遭受的折磨,尤其是那双血肉模糊的手,断送了温亦然一生的梦想。 “你怎么了?”温亦然不知道温亦尘又犯了什么病,怎么说起他手上的伤,温亦尘看起来比他还激动。 温亦尘咬紧嘴唇内里,喉咙涌上熟悉的腥甜,他勉强从唇齿间冒出两个字:“没事。” 看着一无所知的温亦然,温亦尘心如刀割。他比谁都明白,那双手对温亦然的重要性。如果不是因为失去了那段记忆,温亦然又怎么可能如此坦然的说出这番话? 温亦尘的唇角溢出血,他挣扎着抓住温亦然的右手,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手背上。 “对不起……” 语毕,温亦尘颤抖着蜷缩身体,染了血的唇吻上温亦然的手,像是用尽一生的力气。 “对不起……” 温亦尘知道,不管自己说得多真心实意,‘对不起’仍是这世上最苍白无力的三个字。他剥夺了温亦然的梦想,剥夺了温亦然生的希望,所以温亦然才会如此恨他,恨得忘记了他。 温亦尘唇角溢出的血越来越多,连床单上都是他的血。温亦然手忙脚乱按下床头的警铃,没一会儿两三个医生冲了进来。 温亦然的手被死死抓住,粘稠的血液沿着指缝,流进了指甲里。 “然然……” 温亦尘疼得心肝胃肺全都纠结成了一团,他被两名医生死死摁在床上,另一名医生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的手指掰开。 听着温亦尘撕心裂肺的呼唤,温亦然的骨头里忽然泛起一阵莫名的酸疼,这种酸疼不算很剧烈,但着实让人抓心挠肺般难受。 那种连心脏都隐隐作痛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第七十二章】 “我知道樊少是个讲义气的人,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徐枫因为你被停职查办。” 事到如今,不论是樊向阳还是温亦尘,都已经到了绝境。如果在僵持下去,结果只能两败俱伤。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想出一个相对公平的解决方案。 乔希恒为此想了一夜,想到了一个他自认最理想的方案。 “我不想为难徐厅长,也不想为难樊少。所以我这里有个提议,能让我们双方暂时喘口气。不知樊少想不想听听看?” 樊向阳犹豫了一下,扬声道:“什么提议?” “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亦然始终是温家的一份子。他回到温家是必然的,也是不可避免的。”乔希恒注意到樊向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话锋一转,“我的提议就是,让亦然回到温家,你可以继续和他见面。” 樊向阳面容苍白,咬着牙问道:“乔希恒,你这也算是提议吗?” “樊少,现在亦尘得父母已经知道亦然没死,而且亦然早晚也会知道他是温家的孩子。就算他回到你身边,你也无法避免告诉他真相。那你打算怎么和他解释过去的事呢?” 乔希恒笃定樊向阳不可能将温亦然与温亦尘过去发生的事告诉全盘脱出,如果这么做,他就要冒着失去温亦然的危险,而他绝不会冒这个险。 “是打算告诉亦然,你骗了他?还是打算告诉亦然,他其实爱的是亦尘?不管哪一个,你都不愿意吧?” 樊向阳的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因为乔希恒说得没错,不管哪一个,他都不愿意。 “樊少,事已至此,我们就各退一步。只要你同意让亦然回温家,我就有把握让亦尘不妨碍你们见面。” 樊向阳抬起头,目光停顿在乔希恒身上:“你有把握让温亦尘不妨碍我和亦然见面?” “没错。” 乔希恒是个旁观者,所以在很多事情上,他比温亦尘看得明白。以温亦然目前的情况来说,强行将他留下来,只会让他对温亦尘更加反感。 不如利用樊向阳在温亦然心里地地位,劝说温亦然先回到温家,这样温亦尘也有机会与温亦然重头开始。从前的事,温亦尘没有与温亦然提起,想必也是不愿让温亦然记起他的过错。 “你有几成把握?” “九成。” 因为不管是温亦然和樊向阳,都没有退路了。温泽和童筱已经知道温亦然还活着,将他带回温家是势在必行的事,就算徐枫也没办法力挽狂澜。如果樊向阳打算来硬的,与温氏正面交锋,也讨不到好果子吃,反而会让他的外公颜面扫地。 樊向阳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审时度势,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案。 “好,但依亦然回温家前,他必须先跟我回去。”樊向阳终于退了一步。 “没问题,你给我一周时间,一周我会亲自把亦然送到你那里。” “一言为定。” 在温亦尘的病情得到控制后,乔希恒觉得时机合适,找借口将温亦然支到客厅,与温亦尘聊起樊向阳的事,他没有拐弯抹角,直奔主题:“樊向阳前些天来过医院了,你的身体不怎么好,所以我没和你说。” 虽说温亦尘已经能够脱离呼吸罩,但说话还是费点力气,他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慢慢说道:“他就这么回去了吗?” 乔希恒实话实说:“我和他做了一个交易。” 温亦尘皱了一下眉:“什么交易?” “我答应他,只要他能劝亦然回温家,你就不会妨碍他和亦然见面。” 听到这话,温亦尘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呼吸又有些急促:“谁……谁同意做这个交易了?!我不同意!然然不能和他见面!” “亦尘,你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乔希恒安抚温亦尘道,“亦然现在的情况你看到了,如果你继续执迷不悟把他困在身边,那么他对你剩下的就只有厌恶了,你不想看到那样吧?” “只要给我时间……”温亦尘抿了抿失血的唇,“我会让他重新爱上我的。” 乔希恒叹了一口气:“亦尘,你也说了,你需要时间。可你打算怎么解释过去的事?难道你要告诉亦然,你曾经在他和秦风之间犹豫不决吗?不可能的吧。” 温亦尘没有反驳,面容苍白宁静。 “樊向阳也一样,他不希望亦然想起过去的事。现在唯一能够劝说亦然回到温家的人,不是你,也不是你父母,只有樊向阳。你们这么耗下去,只能两败俱伤。” 温亦尘强忍胸腔翻滚的血气,喘着粗气道:“就算两败俱伤,我也不会把然然让给他,他……休想。” “亦尘,我不是让你把亦然让给樊向阳,我是让你给自己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你明白吗?”乔希恒语气尽量平和,“这两年,不管你怎么歇斯底里,我们都在帮你,现在是时候轮到你让步了。亦然忘记过去真的是一件坏事吗?你向来聪明,这件事上怎么就转不过弯。” “你必须承认,现在的亦然,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对你言听计从的亦然了。你的强行挽留,只会让他觉得你是一个坏人,就算你把自己伤得体无完肤,他也不会心疼你。” “这些日子,他被困在医院,被迫守在你身边,可他心里想的是樊向阳,只有樊向阳能让他转变心意。我之所以和樊向阳做这个交易,不是帮他,是为了帮你。” “只有亦然心甘情愿回到温家,你才有机会,明白了吗?” 乔希恒说的话,温亦尘何尝不懂?只是让他眼睁睁看着温亦然与樊向阳相爱相亲,这比温亦然亲手剜了他的心脏,更让他痛不欲生。 “亦尘,重新来过不好吗?还是说,你期盼亦然找回从前的记忆,再指望他与你重修旧好?你应该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温亦尘浑身抖了抖,偏头咳嗽了几下。 “还有三天时间,你可以考虑一下。如果你不愿意,我还会帮你。不是因为我赞同你的做法,是因为我们是朋友。” 说完,乔希恒起身,临走前不忘说关心的话:“好好休息。” 乔希恒从卧室出来后,与温亦然聊了几句:“这些天谢谢你,因为你的照顾,亦尘的病好了很多。” 温亦然嘀咕了一句:“不是我照顾的,是医生和护士。” 乔希恒笑了一下,他发现失忆后的温亦然似乎没了从前的温顺怯生:“其实只要你在他身边,他的心病就好了大半。” 温亦然垂下眼,问道:“我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乔希恒沉默了一会儿,转过身背对温亦然说道:“你很快会知道的。” 温亦然觉得这里的人都神秘,不管是温亦尘,还是童筱,亦或乔希恒,他们似乎都不愿提起过去的事,又希望他能继续装聋作哑待在这里。 ☆、【第七十三章】 病情好转的温亦尘已经不需要挂营养液了,医院特地为他准备了病号餐,以流质食物为主,像是白米粥之类的。 温亦尘的胃口小得可怜,一小碗白米粥喝了不到三分之一,就再也喝不下去了。相比温亦尘单一的伙食,医院给温亦然准备的饭菜倒是丰盛营养,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乔希恒事先交代过了。 关于乔希恒的话,温亦尘翻来覆去想了一夜,以致于第二天双眼都有些浮肿。温亦然注意到温亦尘今天吃得特别少,好像就喝了一两口粥。 护士进来收拾餐具时,发现温亦尘的白粥几乎没怎么动,以为是他对伙食不满意:“温先生,今天的白粥煮得不好吗?要不要我让人重新做一份?” “不用了,是我没胃口。”温亦尘吩咐道,“你先端出去吧。” 护士离开后,温亦尘把温亦然叫到身旁,他将身子往一边挪了挪,拍拍空出来的位置:“然然,坐吧。” 这些天接触下来,温亦然已经习惯了温亦尘这么称呼自己,他犹豫了一下,磨磨蹭蹭坐了下来:“有事?” 温亦尘静静看了温亦然一会儿,艰难地动了动唇:“你是不是想回到樊向阳身边?” 温亦然不自觉的蹙了一下秀眉:“如果你不打算放我走,那这个问题对你来说有意义吗?” “你说得对。”温亦尘弯起苍白的薄唇,笑容僵硬,胸口的闷滞刺痛就像剧毒一般密密麻麻溃散至四肢百骸,“确实没有意义。” 温亦然以为温亦尘问完了,起身打算离开,可就在他起身的刹那,手腕忽然被抓住。 “我……” 温亦尘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舍不得温亦然,舍不得亲手将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送回另一个人身边。 “我……放你回去。” 撕心裂肺的疼痛一瞬间遍布全身,如果温亦尘知道有朝一日,他会爱温亦然爱到痛彻心扉的地步,又怎么会在他与秦风之间犹豫不决? 人的劣根性莫过于,拥有的不知珍惜,失去了才知道后悔莫及。 温亦尘回想起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才知道曾经的他多么愚昧无知。他理所当然的挥霍温亦然的爱意,让现在梦寐以求的人一次又一次低声下气的哀求。 温亦尘只知道温亦然嫉妒秦风,却不知道温亦然最恨的人,却是他。温亦然可以无视秦风对温亦尘的钟情,但他无法容忍温亦尘对秦风的纵容。秦风之所以能够一次又一次在他面前炫耀,那是因为温亦尘给了他资本。 “真的?”温亦然不敢相信,前两天还歇斯底里喊着绝不会放他离开的人,一夜之间竟然改变了主意,真是好奇乔希恒昨天到底跟温亦尘说了些什么。 那双琥珀色的明眸里跳跃着难以掩盖的喜悦,温亦尘的心口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那个曾经爱他爱到不惜委曲求全的人,怎么能对他没有一星半点的记忆? 温亦尘觉得心都被挖出来了,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宁可失去右手的人是自己,宁可那个对感情三心二意的人是温亦然,这样他们就可以少走许多弯路了。 “真的。”温亦尘弯起失血的唇,紧紧抓住温亦然的手,“我不会骗你的。” 温亦尘的手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彻骨的凉意让温亦然忍不住缩回手,但目光对上那双如描似画的黑眸时,他的心在半空狠狠跳了一下。 温亦然随便找了个缓和气氛:“你脸色不太好,还是躺下吧。” “然然。”温亦尘弯下腰,额头轻轻触碰温亦然的手背,低弱的声音几乎不可闻,“不要爱上别人。” 温亦然只听见了温亦尘呼唤他的名字,并没有听清那后半句话是什么。 “你说什么?” 温亦尘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头来:“没什么,我累了,你也去休息吧。” 乔希恒来接温亦然离开那天,温亦尘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假装自己睡着了,因为他真的做不到亲眼送走温亦然。 温亦然在微掩的房门口驻足了几秒,像是在等待温亦尘叫住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也许是这些日子和温亦尘独处久了,自己的性情也变得有些古怪了。 乔希恒送温亦然回樊家的路上,真心实意向他道歉:“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抱歉。” “你和温亦尘都是这样的吗?”温亦然自嘲地勾勾嘴角,“打人一巴掌,再给颗糖吃?” 乔希恒无视了温亦然话语间的讽刺,轻轻一笑:“当时事出紧急,我也是无奈之举。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亦尘没命。” “难道把我绑回去,能给温亦尘续命吗?”温亦然觉得乔希恒这话说得挺有意思,“我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 过了红绿灯,转个弯就到了樊家。 樊向阳天没亮就在门口等着了,一看见乔希恒的车,他犹如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温亦然许久不见樊向阳自然高兴,他迫不及待地走下车,被冲上前的男人抱了满怀。樊向阳紧紧抱住温亦然,生怕这只是自己做的一场美梦:“亦然。” “向阳,我回来了。”温亦然回抱住樊向阳,任谁看他们都是一对恩爱甜蜜的恋人。 乔希恒没有下车,脑袋探出车,对差点相拥而泣的樊向阳说道:“樊少,下周我会派人过来接亦然的。” 温亦然怔住了,显然是没明白乔希恒话里的意思,他匪夷所思地看着樊向阳,问道:“向阳,他这话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来接我?” 樊向阳拍拍温亦然的肩膀,安慰道:“等下进去我和你解释,外面风凉,我们先进去吧。”他吩咐站在一旁的肖云峰:“云峰,送乔先生离开吧。” 回到家中后,樊向阳与温亦然仔细解释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又一次圆了他的谎。他告诉温亦然,当初温亦然与他在一起后,遭到温家的人极力反对,其中最为反对的就是温亦尘。后来为了让他们俩从此断绝往来,温亦尘的父亲便将温亦然关进了郊外的别墅,也就是在这时候,温亦然被人绑架了。 “我救了你之后,便将你悄悄带到美国。”樊向阳紧握温亦然有些冰凉的手,“他们都以为你死了。” 温亦然没想到,他与樊向阳感情的背后还有如此错综复杂的故事。 “医生说你得了创伤性失忆,不愿想起过去的事,所以我就没有和你提过去的事。” 樊向阳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能将谎言说得如此坦然流畅。明明他以前最讨厌的事,就是被人欺骗。 没想到造化弄人,最后他竟然变成了,自己曾经最厌恶的那类人。 ☆、【第七十四章】 将温亦然安全送到樊家后,乔希恒又回到了医院,走进病房后看见温亦尘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目光痴痴地东西望着医院大门的方向。 乔希恒坐到温亦尘对面的位置,吩咐守在外面的人送一杯咖啡和一杯热水进来,随后将热水推到温亦尘面前:“喝点水吧。” 温亦尘收回视线,垂下眸来:“你把他送过去了?” “不然呢?”乔希恒优雅地端起咖啡小小抿了一口,“还希望我把他带回来?” 温亦尘皱了一下眉:“戳我痛处让你很愉快?” “开玩笑的。”乔希恒无奈地耸耸肩,他感觉温亦尘近两年变得严肃了不少,明明正值壮年,可神态和思想却像垂暮之年的老人。 温亦尘攥紧冰凉的手:“樊向阳,他不会动手脚吧?” “我倒觉得不会。”乔希恒俊眉微挑,“混黑道的人,最重视的不就是忠信二字吗?他不会不守信用。” 温亦尘一想起当初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心脏还会微微发疼:“他伪造了然然的死,让我们所有人都以为然然死了。” 乔希恒放下咖啡,唇畔地笑意微微收敛:“说起那件事,我有件事一直想告诉你。” “什么事?” “当初你在亦然墓碑前自杀,是樊向阳救了你,他把你送到了医院。” 当时乔希恒赶到医院以后,特地询问了护士把温亦尘送到医院的男人的样貌。樊向阳中西混血,脸廓不失西方人的深邃,又有亚洲人的柔和,尤其是那双蔚蓝的眼睛,绝对让人过目不忘。 “怎么会是他?”温亦尘不太相信,他觉得樊向阳应该是这世上最想他死的人才对,只有他死了,樊向阳才有可能永远霸占温亦然,“你会不会弄错了?” “怎么可能,樊向阳的样貌,站在茫茫人海里,都不会有人认错吧。”乔希恒又加了一句,“况且你认识的人里,只有樊向阳一个是混血儿吧?除了他,还能有谁救了你?” 温亦尘黑了脸,谁愿意被情敌救?还是那种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情敌关系。 “现在亦然不在了,你抓紧时间修养身体。难不成等亦然回到温家,还要他照顾你吗?” 温亦尘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然然,什么时候回温家?” “说了是下周,我到时候派人去接亦然。” “不必了。”温亦尘摇摇头,“我自己去接。” 乔希恒不放心温亦尘的身体:“你现在这个身体状况,还是少奔波为好。” “我说了自己去。”温亦尘态度坚决,只有在温亦然的事上,绝无商量地余地。 “行吧。”乔希恒也不再和温亦尘较劲,“等樊向阳通知我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如乔希恒所言,樊向阳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一周以后他主动联系了乔希恒,同时提出了一个额外的要求,他必须陪温亦然一起回温家。 温亦尘来接温亦然那天,故意买了一堆日常用品放满了后车座和后备箱,樊向阳要上车的时候,发现后车座连个落脚地地方都没有,瞬间脸色沉了下来:“温亦尘,你这车还能坐人吗?” “然然可以坐副驾驶。”温亦尘言下之意就是没有多余的位置给樊向阳。 樊向阳没理会温亦尘,吩咐肖云峰去备车,温亦尘走下车为温亦然开门:“然然,上车吧。” 一周没见温亦尘,温亦然发现他的气色比住院那会儿好了许多,不过这臭脾气倒是一点没改。 “亦然和我坐一辆车。” 樊向阳毫不避讳地牵起温亦然的手,温亦尘的目光停顿在十指交叉的两只手上,那个位置曾经只属于他,现在却被另一个人牢牢霸占。 气血在胸腔翻滚,温亦尘身子轻晃了一下,有点发白得唇抿了抿,温亦然见状有点于心不忍,怎么说温亦尘与他也是有一半血缘关系的亲人。 “向阳,我坐……” 温亦然有点犹豫不决,不知该怎么称呼温亦尘,之前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对那个人他都是直呼其名的,但一时半会儿让他改口,真的很难做到。 “我坐他的车吧,行李放你车上。” 温亦尘黑眸一亮,方才还惨白的脸色,瞬间有了点血色。现在温亦然的一点点关心,都足够让他欢呼雀跃。 “可是……”樊向阳有点不放心,抓着温亦然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如鲠在喉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他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那好吧,就按你的意思来。” 温亦然上车前,樊向阳弯下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等下见。” 温亦然似乎习惯了这样亲密的举动,他也在樊向阳的脸颊上回吻了一下:“好,你开车小心。” 这一幕,无疑刺痛了温亦尘的心,曾经与自己同床共枕的人,现在与别的男人爱得如胶似漆,现实就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温亦尘脸上。 温亦尘不由自主握紧方向盘,弯曲的指骨泛起脆弱的苍白,先前稍微有了些血色的面庞,又再次变回苍白如纸的模样。 “你没事吧?”温亦然以为温亦尘的身体还未复原,“不然找别人来替你开车吧,我去和向阳坐一辆车。” 听到温亦然要回到樊向阳身边,温亦尘像是条件反射似的,抓住温亦然的手,声音干哑晦涩:“不要,不要去他身边。” 大家都说,在爱情的世界里,先爱上的那一方,注定满盘皆输。温亦尘却觉得,爱情不分先来后到,只有爱得或深或浅,他对温亦然的爱,早在不知不觉间根深蒂固,所以才会在失去温亦然的时候痛不欲生。 温亦然低头瞥见温亦尘白皙的手背浮肿淤紫,那一个个肉眼可见的针孔像是能够灼伤目他地目光一般,他的心口一阵冰凉刺痛,慌忙抬起头来,又遇上温亦然似是悲伤,似是情深的明眸。 隐隐作痛的情感在温亦然心底生根发芽,他拼命想要忽视,可每当对上温亦尘的目光时,似乎总有什么要从心口破茧而出。 “那就开车吧。”温亦然故作冷漠的抽回手,偏过脸,看向窗外。 温亦尘怔怔看着空落落的手,半天才回过神:“好。” ☆、【第七十五章】 今天来迎接温亦然的人,除了温亦尘父母,还有陆航。 当陆航听说温亦然并没有死时,脑海里首先浮现的,便是那日在机场所见的熟悉身影。原本还以为,只是悲伤过度后,出现的某种幻觉。 现在看来,那都不是幻觉,温亦然真的回来了。 看见活生生的温亦然站在眼前,大家都有一种恍如隔世般的错觉。温泽和童筱在温亦尘住院时,温亦然全都见过面了,唯独陆航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人。 “亦然。”陆航从温亦尘那里听说,温亦然不记得从前的人和事了,他抱着一丝侥幸的心里,小心翼翼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温亦然打量了一番陆航,说道:“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巨大的失落感笼罩陆航,他怔了一会儿,随后扯扯嘴角:“没关系,你可以慢慢重新认识我。” “别站在外面了,赶紧进来吧。”童筱招呼站在门外的佣人将温亦然的行李提进去,“你们先把然然的行李拿进去。” 完全陌生的环境不免让温亦然有些不适应,他走到樊向阳身边,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向阳,你陪我进去吧。” 温亦尘看到这一幕,心脏疼得阵阵抽搐,牙齿不自觉咬紧。 陆航有些诧异,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温亦然从未对温亦尘以外的人如此依恋过。这个樊向阳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替代温亦尘在温亦然心里的地位? 温亦然的房间布置与他离开前一模一样,除了每天有专人打扫整理之外,屋内的摆设物件从未有人动过分毫。一进屋,樊向阳的视线就被床头柜上那张温亦然与温亦尘的合照吸引了。照片里的温亦然穿着一身毕业服,戴着一顶学士帽,他一边挽着温亦尘的手,一边举着毕业证,微微抬起头,看向温亦尘的目光情深似海,脸上明媚的笑容晃得人睁不开眼。 过去的两年里,他们朝夕相处,同住一个屋檐下,可樊向阳从未见过温亦然露出过一次像那张照片中的笑容。他自以为替代了温亦尘的位置,现实却告诉他,记忆可以被忘却,但心不会。 温亦然环视屋内的陈设,一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泛滥在心口,他瞥过床头柜上那张自己与温亦尘的合照,迅速将目光移开,转向别的地方。 “这是你之前住的房间。” 温亦尘薄唇轻启,呢喃的话语像是将他拽进了回忆的旋涡。数不清的日日夜夜,他痛不欲生地躺在温亦然的床上,靠着那些枕间残存的熟悉气息,苟延残喘地活着。他不敢动这屋里任何一样东西,因为它们都承载着属于温亦然的习惯和记忆,这些看似平平无奇的东西,最后都成了他赖以生存的救命稻草。 “都饿了吧,饭菜都准备好了。”童筱打破了有些僵冷的气氛,“樊先生也留下来一起吃饭吧,然然这两年都受你照顾了。” 樊向阳的所作所为温泽与童筱都心知肚明,但温亦然已经回来了,再继续纠结过去的事也没有任何意义,况且樊向阳将温亦然照顾得很好,作为家人,他们并没有资格责备他。 温亦然感觉到樊向阳的手有点冷,关心地问道:“向阳,你很冷吗?为什么手那么冰?” “没什么。”樊向阳温柔一笑,“可能是刚才在车里冷气开得太足了。” 一家人气氛融洽的围坐在餐桌周围,温亦然坐在温亦尘和樊向阳中间,正对面坐着童筱。这一桌子菜都是童筱亲自下厨的,她对温亦然的口味很了解,就是不知道两年过去了,温亦然的口味有没有变。 “然然,你多吃点。”温泽指着桌上的饭菜对温亦然说道,“这一桌子菜都是你阿姨亲手做的,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温亦然点了点头,双手拘谨地放在膝盖上,完全没有动筷的意思。温亦尘伸手夹了一块茄汁焖豆腐放到温亦然的碗中,又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海鲜菌菇汤,因为担心汤太烫无法入口,他还稍稍吹了几口。 锦衣玉食的温亦尘从来不懂照顾别人,以前温亦然在温家的时候,他的衣食住行基本都是由温亦然亲自打理的,就连他今天用哪条领带,打什么领结,全都是经由温亦然那双灵巧的手。温亦尘清楚的记得,那白皙修长的手指穿过黑色的领带时,自己心跳如擂鼓的声音。 “小心烫。”温亦尘小声嘱咐。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航总觉得温亦尘看向温亦然的目光里,有种无法言喻的情愫流淌着。 温亦然的心跳莫名其妙漏了半拍,他转过头,无视了温亦尘,对樊向阳说道:“向阳,你也吃吧。” 好不容易大家都拿起筷子吃饭了,一位不速之客打断这场温馨的重逢。秦风不知从哪儿听说温亦然今天回温家,假模假样带了一些营养品和水果上门拜访,美其名曰为上次在医院的冲动行为道歉。 温亦然想起秦风上次在病房里声嘶力竭的模样,与眼前这位温文儒雅的少爷,仿佛不是不同一个人。温亦尘放下筷子,脸色阴沉,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下了逐客令:“拿上你的东西给我滚。” 童筱以为温亦尘还在计较上次秦风打了温亦然一巴掌的事,心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今天是迎接温亦然回家的日子,别为了过去的事闹得不可开交,扫了现在的好兴致。 “亦尘,上次的事小风也已经道歉了,你就别计较了。”童筱吩咐站在一旁的佣人,“去厨房再拿副碗筷出来。” 温泽虽然对此事毫不知情,但秦风怎么说也是温家的常客,又在温亦尘发病期间帮了不少忙。现在温亦尘对秦风的态度如此恶劣,若是传出去了,会让人觉得他们温家的人都不懂礼数。 “亦尘,怎么能那么和小风说话?” 温亦尘无视温泽和童筱的话,一把拽起秦风,拿过他带来的面无表情将他拉到了大门外:“以后别来了,我不想再看见你。” “为什么?”秦风的神色微变,有些发狠,“就因为温亦然回来了吗?他回来了,你就想甩了我?” 温亦尘面色阴沉,腮部紧绷,将牙齿咬得很紧:“我欠你的,早在两年前就还清了。” “不,你欠我的,永远还不清!”秦风的语气几近崩溃,“温亦尘,是你先靠近我的,你现在想抽身,就抽身吗?不可能的。” “秦风,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温亦尘现在想起秦风打在温亦然脸上的那巴掌,心脏还会疼得阵阵抽紧,“上次你打然然那巴掌,如果不想我现在还给你,你最好给我马上滚。” 听到温亦尘维护温亦然的话,秦风犹如万念俱灰,他突然笑了起来,眼中带着怨恨:“温亦尘,你你那么心疼他,还不是眼睁睁看着他跳海了!” 温亦尘的心一瞬间像是被人揪住,疼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第七十六章】 温亦尘的眼睛里泛着淡淡的血丝,眉梢蔓延几丝冷意,有点发白的嘴唇抿了抿:“滚。” 嫉妒像是漫天疯长地野草让秦风失了理智,看见温亦尘痛苦交加得表情他尝到乐报复的快感:“温亦尘,等温亦然想起了一切,你以为他会原谅你吗?!不可能的!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是你害死了他!” 温亦尘猛的捏紧拳头,身子不易察觉的轻晃了一下,脸色阴沉难看,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揪住秦风的领子,毫不留情的一拳打在那张秀气的脸上。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 如果早知当年的愧疚会演变成今日的后悔,温亦尘又怎么会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自己能够救下温亦然,然后与他重新开始? 温亦尘和秦风出去大半天都没回来,童筱有些担心想出去看看:“我出去看看,亦尘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这时,温亦然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阿姨,我去吧。” 这话接得太过自然,不仅是童筱,连温亦然自己都吓了一跳。尤其是温亦然叫得那声阿姨,一瞬间有种让童筱回到过去的错觉。 “亦然,你……”樊向阳的脸色有些苍白,他犹豫了一下,像是生怕触动了温亦然过去的记忆障区,“你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温亦然的眼神略带茫然,似乎自己也很困惑,本来就和他没什么关系的事,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开口去参一脚? 樊向阳不经松了一口气,闪烁其词道:“没什么。” 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了,若是坐着不动也不太好,温亦然放下筷子:“那我出去看看。” 温亦然一出门就看见温亦尘把秦风摁在地上打,不管从身材还是力量都不如温亦尘的秦风,完全落了下风,可以说是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快放手!”温亦然想都没多想就冲上前去拽住温亦尘的手臂,“你再打,会把他打死的!疯了吗?” 温亦然的声音仿佛一剂及时的镇定剂,瞬间让暴躁的温亦尘冷静下来,他松开秦风的衣领,往后退了一步,胸膛微微起伏:“别再让我看见你,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温亦尘这副阴狠得模样温亦然不是没有见过,那日他无所畏惧,单枪匹马冲进樊家得模样至今令人印象深刻,只是温亦然不明白,为什么温亦尘会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动手? 秦风抬手抹去嘴角得血渍,颤颤巍巍从地上站了起来,遍布全身的刺痛令他双脚发软,几乎无法站稳。 “温亦尘……”秦风双唇轻颤,目光阴冷,“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看着秦风一瘸一拐离去的身影,温亦然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打他?” “因为他在医院打了你。”温亦尘的目光停顿在温亦然身上,说得极为认真,黑眸中还闪烁着细碎得光,一不小心就会让人沉沦。 温亦然躲开温亦尘如炬的目光:“你这人怎么那么记仇?” “嗯,我挺记仇的。”温亦尘没有反驳温亦然的话,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你……”温亦然本来想说,你妈叫我出来看看,但觉得这么说有点不太礼貌,索性还是换了比较亲近的称呼,“阿姨叫我出来看看。”实际是他自己提议出来看看,与童筱压根没关系。 用餐过后,樊向阳陪温亦然整理了一下行李。这次回英国本来没打算长待,温亦然带来的衣物也不多,所幸温亦然房间的衣柜里留着许多以前穿的衣服,否则还得再去重新置办一下。 童筱邀请樊向阳一起留下用晚餐,却被他以工作为由委婉拒绝了。不是他不愿意多陪温亦然一会儿,而是温家的气氛令他浑身难受。 □□裸的现实告诉樊向阳,温亦然是温家的一份子,不管他多么爱温亦然,都无法彻底将他带走。 将樊向阳送走后,温亦然的目光朝他离开的方向盯了许久。其实,关于到底要不要回温家这个决定,并不是樊向阳逼他的,而是他自己想要了解真相。自从来到英国以后,奇怪的事便接踵而来,尤其是温亦尘的所作所为带给他的震撼颇深。 温亦然本以为自己会不适应“新家”的第一晚,没想到还意外睡了一个好觉。他洗漱完,来到楼下,发现温泽和童筱都不在,只有温亦尘静静坐在餐桌旁,似乎在等待的模样。 温亦尘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看见温亦然站在楼梯口犹豫不决,他朝他招招手:“然然,过来吃早饭,等下该凉了。” 温亦然今天这身打扮,温亦尘见过无数次,上半身纯白衬衫,下半身浅蓝色牛仔裤,有种将时光拨回过去的错觉。 “面包配果酱,我已经帮你弄好了,还有牛奶。”温亦尘的心情极好,连带气色都精神了不少。 温亦然看着眼前精心准备的早餐,确实都是他喜欢吃的,他犹豫着拿起面包啃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果酱味在味蕾深处弥漫开来,有种熟悉的味道油然而生。 温亦尘痴痴地注视着温亦然细嚼慢咽的模样,盯得温亦然浑身不自在,低声问道:“你不吃吗?” “吃的。” 温亦尘低下头,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起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他的尴尬和局促。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那么不知羞耻的人,哪怕温亦然拒绝了自己那么多次,他还是渴望能够离温亦然近一点,即使能够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不知为何,温亦尘那副狼狈的模样让温亦然觉得有些心酸,他咽下嘴里咀嚼得面包,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到温亦尘面前:“喝点水吧,你吃那么快,会噎到吧。” 早餐结束后,温亦尘提议带温亦然出去逛一圈,正好顺路可以去看一下“念然”专柜的情况。 温氏的产业遍布英国每个城市,从温家出发驱车沿途经过的地方,几乎每隔一条街就会有一家温氏投资的公司。温亦尘带温亦然来到温氏在伦敦市中心最大的购物中心,停完车后,他们在一楼转了一圈,每个见到温亦尘的人都会鞠躬问好,看见温亦然时则是满脸吃惊,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第七十七章】 温亦然跟着温亦尘一路来到五楼,他东张西望环顾商场,目光无意间瞥过一家名为“念然”的专柜时,心跳莫名其妙漏了半拍。 没等温亦然搞清楚那家店到底贩售什么东西时,温亦尘带着他径直朝“念然”的店面走去。 温亦尘一进店,店长就毕恭毕敬迎了上来:“温总,您来了。” “顺路过来看看。”温亦尘打发了店长,“你去忙吧,不用跟着我。” 温亦然凑近柜台一看,才发现这家店是卖钢笔的,表面看与市场上其他品牌的钢笔并无太大差异。不过细看以后,温亦然发现念然钢笔选用的材质十分普通,感觉一般的文具店也能买到,而且价格也意外的经济实惠,这种店面开在偌大的高档购物中心未免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了。 不过这钢笔看得久了,似乎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温亦然回想起昨晚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似乎里面就有这么一支钢笔,但老旧许多,外壳的黑漆都掉了不少。 “这个……”温亦然微微弯腰,认真打量着柜台里摆放整齐的钢笔,轻声的自言自语,“和床头柜抽屉里那支钢笔好像啊。” “就是那支。”温亦尘的声音冷不丁从身旁传来。 温亦然吓了一跳,他转过头,发现温亦尘正看着自己勾唇浅笑:“你床头柜里那支,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温亦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那支钢笔看起来太过普通,不太像是温亦尘会出手送的礼物。 温亦尘又带着温亦然在商场逛了一圈,还给他添置了许多新衣服,尽管温亦然一再拒绝,但还是拗不过温亦尘的坚持。温亦然发现,温亦尘挑衣服的品味与他极为相似,都偏爱素净简单的。 买完衣服,两人顺便在购物中心底层的美食广场一起吃了午餐,吃的是温亦然最爱的意大利肉酱面。吃完以后,温亦尘去结账,温亦然心想着购物袋应该不沉,尝试伸手去拎了一下,结果袋子刚提起来,指骨就因为承受不住重力,啪嗒一下,购物袋里的东西掉出来一地。 温亦尘见状赶紧跑了回去,他注意到温亦然的手颤抖不停,脸色也有些苍白。 “然然,你怎么了?”温亦尘想看看温亦然的手,却被对方眼疾手快藏到了身后。 温亦然动了动失血的唇:“能不能麻烦你先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温亦尘迅速弯下腰把散落一地的东西收拾赶紧,牵着温亦然的手离开了餐厅。两人坐上前往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后,温亦然才慢慢开口:“我右手的手指都重新接过,所以没办法提重物。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温亦然的语气轻描淡写,似乎早已习惯右手无法提重物的常态。当年那次绑架,不仅让温亦然失去了做医生的资格,也让他无法像常人那般随意使用右手。 温亦尘不敢去看温亦然,因为他就是那个让温亦然再也无法自如使用右手的罪魁祸首。他亲眼看见温亦然的手被利刃伤得血肉模糊,却还是选择救秦风来弥补自己对他的亏欠。 温亦尘不敢想象,当匕首穿过温亦然的手掌时,他经历了怎样撕心裂肺的痛,多少个日夜温亦尘仿佛听到刀子磨过血肉的声音,仿佛亲眼见证了温亦然的手被毁的那一刻。 心脏突然抽紧的刺痛令温亦尘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他轻轻晃了一下身子,咸涩的腥甜味涌上喉间,他紧抿嘴唇,生生将血咽了回去。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温亦尘怔在原地,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温亦然走上前,轻声提醒:“我们到了。” 与温亦尘靠得近了,温亦然才发现他的脸色有些糟糕。 “哦。”温亦尘回过神,慌忙走出电梯。 两人一前一后朝停车位走去,就当他们打开后备箱,把东西放上车后,突然五六个男人手握铁棍从四面八方缓缓走来。 温亦尘下意识将温亦然挡在身后,随后悄悄将车钥匙塞进他的手中,压低声音道:“我把他们引开,你上车。” “那你怎么办?”温亦尘的身体刚好,怎么可能是那么多人的对手,即便温亦尘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想要以一敌五也很困难吧,“你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他们有武器。” 眼见敌人越来越近,温亦尘来不及多解释,匆匆丢下一句:“听我的话,躲进车子里。” 说完,温亦尘一个箭步冲上前,不待正面迎上来的男人举起棍子,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狠狠踢在对方腹部。 站在旁边的两人同时向温亦尘挥出棍子,被他轻松自如地躲开,另外两人见温亦然落单,加快脚步冲了上去。温亦尘一手一个精准地抓住攻击他的棍子,然后用力向里一拉,两人狼狈地撞在一起,棍子的手柄又不偏不倚撞击到他们的小腹,疼得他们哇哇乱叫。 温亦尘转过身狂奔追上两个要对温亦然出手的男人,温亦然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进了车内。这时,之前被温亦尘打趴的男人,踉踉跄跄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忍着剧痛朝车子奔跑过去,趁温亦然被其他人拽住的时机,举起棍子打碎了车窗的玻璃。 飞溅地玻璃碎片划过温亦然细嫩的脸庞,他像是被吓住了,就这么看着砸碎窗户的男人将手伸进车内,打开车门。 温亦尘快速解决了纠缠他的两个男人,随手抢过他们手里的铁棒,卯足力气朝朝站在车边那人的后脑勺砸去。只听那人尖叫了一声,便直直地倒在了地上,额头脑门都被鲜血覆盖。 温亦尘抬脚踩在那人的腹部,弯下腰,精致的脸上尽是阴森骇人的杀意,他薄唇微动:“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痛得全身抽搐,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气。 温亦尘还没问出个究竟,保安室的警卫通过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器看到他们受到攻击,急急忙忙带了三四个忍下来,没曾想等他们到的时候,那几个人都被温亦尘打趴了。 温亦尘弯下腰,用棍子抵住男人的下颚,强迫他抬起头来,凑近一看,突然发现这人地模样有点眼熟。 回忆犹如一幕幕电影画面从温亦尘脑海里极速闪过,画面忽然定格在温亦然被绑架的那一天,他眉头紧锁,像是突然想起了一切:“然然被绑架那天,你是不是也在船上?” 男人来不及回答温亦尘的话,眼前一黑,就彻底晕了过去。 ☆、【第七十八章】 听说温亦然在购物商场遭到袭击后,樊向阳第一时间赶到了警察局,他上下左右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除了脸上有些细小的刮痕外,温亦然没有受到重伤,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温亦尘没想到樊向阳来得那么快,他连乔希恒都没告诉的事,樊向阳怎么会知道?那理由只有一个,樊向阳派人跟踪他和温亦然。 “你派人监视我和然然?”温亦尘死死攥紧拳头,先前额角不小心被划伤的地方,血口再度撕裂,温热的血沿着脸颊缓缓滑落。 樊向阳没有反驳:“我是为了亦然的安全考虑。” “是吗?”温亦尘冷冷一笑,像是感觉不到伤口撕裂的疼痛,“那你派来监视的人,怎么没有在然然被袭击的第一时间出现?” “我只是派人保护然然的安全,没有让他们全程跟踪你们。”樊向阳派人监视温亦然和温亦尘确实出于私心,但他到底还是考虑到温亦然的感受,生怕对方以为自己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所以只是吩咐属下跟踪至他们所到之处后,便在外等候就好。 “好了,都别再说了。”温亦然被他们一来一回的争论搅得头疼,他看了一眼温亦尘额角的伤,对樊向阳说道,“向阳,你先带我们去医院吧,笔录我们都做完了。” 临走前,温亦尘向处理此案的警察打听:“刚才袭击我们的人都被关起来了吗?” “其中四个已经被关押候审了,还有一个因为伤太重,被送往医院抢救了。”警察没想到温亦尘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出手倒是凶狠利落,听说那个重伤的男人被温亦尘打断了两根肋骨,要是他们再晚到一步,恐怕真会被温亦尘打死,“虽说犯人袭击了你们不对,但是你把人家打得断了两根肋骨,这事得等他醒了再说。” 去医院的路上,温亦尘脑海里反复闪烁着那个男人的嘴脸,他不会认错,当年温亦然被绑架,那个人也在舰艇上,似乎还是绑架主犯郑海的左右手来着。可是郑海当场被击毙,他们应该群龙无首才对,为什么还会对温亦然下手?难道是想为郑海报仇吗? 樊向阳把温亦然和温亦尘送回温家后,并没有一同进去,而是温柔嘱咐了温亦然几句,目送他进了家门后,便吩咐同行的肖云峰:“马上去调查今天在地下停车场袭击亦然的人是什么背景。” 童筱看见温亦尘带着伤回家,以为他在外面又惹了麻烦,顿时心口一紧:“亦尘,你这伤怎么回事?出门还好端端的,你是不是又去什么地方闹事了?” 当着温亦然的面,温亦尘被这么数落,总觉得有些丢面子:“妈,你不要说的我好像隔三差五惹事好吗?” “你以为我过了多少提心吊胆的日子?”童筱瞪了一眼温亦尘,心疼地摸了摸贴在额角的纱布,“这伤怎么弄来的?” “我和然然在购物中心的地下停车场被人袭击了。”温亦尘看出童筱怀疑的眼神,他指了指温亦然,“你若不信,可以问然然。” 童筱一看温亦然,发现他脸上也有细微的血痕:“怎么一个两个都搞成这样?” “阿姨,我们确实在地下停车场遭到袭击了。”为了不让童筱担心,温亦然又多加了一句,“袭击我们的人都抓到了,不过其中一个因为重伤被送进医院了。” “重伤?”童筱转过头,看看温亦尘,似乎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亦尘,医生不是说了让你少做伤筋动骨的事吗?” “妈,那种情况,我不动手,我和然然都得死在那里。”温亦尘拉过温亦然的手,匆匆甩下一句,“我给然然上点药,吃饭了再叫我们。” 温亦尘掌心灼热的温度似乎烫到了温亦然的心,一进房间后,温亦然就慌忙甩开他的手,偏过头:“我的伤口已经在医院处理过了。” 被温亦然甩开的手在半空晾了一会儿,温亦尘才神色尴尬地缩回手,自顾自说道:“留下疤总是不好的。” 温亦尘从卫生间的医药箱中找到膏药,拿出棉签稍稍蘸取了一点药,小心翼翼涂抹在温亦然细微的伤口上。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温亦然可以清楚听到温亦尘绵密的呼吸声,温热的呼吸犹如轻风拂过面庞,心脏的位置不可抑制的剧烈跳动起来。 温亦然有些慌了,即便与樊向阳同床共枕两年,都从未有过这般心乱如麻的感觉。他手足无措地转过脸,拒绝温亦尘替自己继续上药:“你把药放下吧,我自己也可以弄。” “是弄疼你了吗?”温亦尘挪了挪身子,往温亦然跟前凑近,“还差一点点就好了,我下手再轻一点。” 温亦然又慌又恼,猛地转过脸,差点和温亦尘亲上。他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挪了一下,没想到后面已经没了退路,千钧一发之际温亦尘伸手搂住他的腰,将他一把拽了回来,两人双双倒在了床上。 暧昧的姿态令温亦然的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心跳快得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他双手抵在温亦尘结实的胸膛上,声音绵软无力:“你让开。” “然然。” 温亦尘低哑的嗓音温柔似水,他两眼直勾勾看着温亦然,微凉的手掌捧起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如鲠在喉的思念都化作深情一吻。 温亦然呆住了,不可置信般睁大双眼,甚至忘记了反抗。 ☆、【第七十九章】 灵活的舌尖舔过每一寸敏感的黏膜,温亦然被吻得浑身酥麻无力,就算是樊向阳都不曾这般如饥似渴的吻过他。温亦尘并无过多的欲念,他只是想靠温亦然近一点,好好亲吻一下这个阔别两年之久的人。 被吻得透不过气的温亦然眼眸里透着氤氲湿气,他想要挣扎,但腰被牢牢摁在床上,半分不得动弹。密不透风的唇刚刚被松开,温亦然才吸了一口气,温亦尘又迫不及待地覆了上来。这样炙热缠绵的亲吻大约断断续续持续了五分钟之久,温亦尘松开温亦然的唇时,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他的下唇,似乎还有再来一次的冲动。 温亦尘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左半边脸毫无预兆挨了一巴掌。温亦然还在大口大口的喘息,所以这一巴掌并无多少力气,前一秒还与温亦尘缠绵旖旎的人,下一秒却说出残忍冰冷的话语:“滚出去。” “然然,我……” 平时巧舌如簧的嘴,这一刻却像打了结一般,说不出半句好听的甜言蜜语。 “别叫我的名字。”温亦然脸上还染着红晕,将秀美的面庞衬出几分媚态,唯独那双琥珀色的明眸透着寒凉,“滚出去。” 温亦然决绝的样子,深深刺痛了温亦尘的心,他颤颤巍巍起身,转过脸,鼻翼轻轻鼓动着。从前的温亦然会在床上与他耳鬓厮磨,现在的温亦然对他除了厌恶与抵触,再无其他。 是他,亲手扼杀了那个对他满腔爱意的温亦然。那个曾经最爱他的人,现在与他针锋相对,甚至会为了别的男人歇斯底里诅咒他死。 温亦然还是从前的模样,但那颗心早已变了质。 温亦尘浑浑噩噩走出温亦然的房间,没走两步心口就痛得他身子打弯,他倾斜靠住墙面,缓缓蹲下身,手掌用力压着心脏的位置,却依然压不下那阵密集的刺痛感。 监听李映雪两年的秦硕终于有了突破,他发现李映雪银行账户里最近有一笔两百万的支出,便派人仔细调查了一下汇入账号的详细情况。没想到对方是个老手,一收到钱,账户就被注销了,根本无从查起。 有了第一次的两百万,李映雪的账户便开始了频繁的支出,她的马脚也渐渐露了出来。平日李映雪接电话都不会避开秦硕,但最近她一接到电话,就匆匆找借口避开秦硕。 一来二去,通过监听的录音,秦硕也搞清楚了李映雪大笔支出的去向。李映雪是被敲诈的,敲诈她的人,并不是别人,正是造成钟琳与温绗死亡的肇事司机。 当年男人按照李映雪的吩咐,开着载满货物的集装箱车,与温亦然父母的车迎头撞上。当时他下车确认了温绗和钟琳都已经断气,忽略了被钟琳压在身下的温亦然,使得温亦然在车祸中幸免于难。秦硕根本无法想象,如果男人发现温亦然还活着,会怎么对待他。 事情爆发之后,男人拿着李映雪给的一大笔钱,连夜离开了英国,飞往美国。在美国那几年,他起初拿着李映雪给的报酬开了一家酒吧,后来因为他终日酗酒,最终经营不善,导致关门。日子越过越艰难,他几次联系李映雪,可李映雪却装作不认识他,直接将他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男人联系不到李映雪,又身无分文,根本无法回到英国与李映雪算账,所以他只能又在美国苟且偷生了几年,小偷小摸的勾当没少干,后来他因为打劫重伤了美国有头有脸的政客,坐了五六年的牢,最近才刚刚被放出来。他在监狱里替人传送du品,赚了不少钱,足够买机票会英国。 返回英国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李映雪。当年他怕李映雪毁约,就偷偷录音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将李映雪指使他做的事,一字不差的录了下来。现在那个录音,成了他威胁李映雪获得金钱最好的途径,只要录音一直在他手上,李映雪就这辈子都得乖乖拿钱供他吃喝玩乐。 听完录音的秦硕气得火冒三丈,他随手拿起一个咖啡杯朝墙上砸去,门外的秘书听到动静,匆匆敲门询问:“秦总,您没事吧?” 秦硕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将怒火平息下去:“我没事。” 被温亦尘打得重伤住院的男人一醒来就急着出院,护士都没拦得下,结果他刚进电梯就被乔希恒派来的人给带走了。人被带到郊区的废旧工厂,乔希恒和温亦尘一早就在那里等他了。因为双眼被蒙住,他看不见眼前的人,只是像只狗似的疯狂叫嚣:“你们他妈的到底是谁?!放开我!找死吗?!” 话音未落,绑在男人眼睛上的黑布被取下,这下他才看清将自己带来此处的人是谁。他假装不认识温亦尘,大声质问道:“你们是谁?!” 温亦尘弯下腰,平视跪在地上的男人:“别装傻了,你不认识我?两年前,你和郑海一起绑架了温亦然,别告诉我你这么快就失忆了。” “什么温亦然?我不认识他,你们快放我走!”男人叫得声嘶力竭,连脖子上的青筋都凸出来了。 温亦尘冷冷一笑:“好,我们不说两年前的事。就说说三天前,你在购物中心地下室袭击我和温亦然的事,是谁指使的?” 男人死死抿着嘴,一言不发。 “你不说,我自然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温亦尘伸出手,站在一旁的人递给他一根棒球棍,他缓缓举起,在掌心轻轻掂了掂,寒凉的目光狠狠剜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我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谁指使你干的?你若不说,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做断指之痛。” 说完,温亦尘示意两个保镖一人一边摁住男人的手臂,随后高高举起棒球棍,作势对准那只挣扎的手就要打下去。 “我说!我说!别断我的手!”男人连连惊叫,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说道,“是、是秦风,是他,是他让我袭击温亦然的。”可能是吓破了胆,他一不小心把两年前的事也一并抖搂了出来:“两年前绑架温亦然,也是他,是他出的主意!” 一瞬间,温亦尘的脑袋仿佛被钝器敲中,有些头晕目眩起来,他咬着牙问道:“你说的秦风,是不是秦氏企业的秦风?” “对对对,就是他,他给了我很多钱,说只要弄死温亦然,怎么样都好,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股寒气从温亦尘脚底席卷全身,他僵直着身体,身子一晃,差点就要倒下去,所幸手中的棒球棍及时柱到地上,才不至于彻底瘫倒。乔希恒注意到温亦尘的脸色不太好,试探询问:“亦尘,今天就到这里?” 温亦尘像是没有听到乔希恒的话,嘴里念念有词,眼泪毫无预兆的掉落:“我……我居然拿然然的命,换了那种人。” 万念俱灰的绝望排山倒海般朝温亦尘涌来,他紧紧握着棒球棍的手柄,心口仿佛有烈火灼烧,烫得人透不过气来。眼泪不受控制的掉落,视线完全模糊了,温亦尘张着嘴,浑身的力气似乎从脚底被抽走,他颤抖着弯起膝盖,痛苦地叫着温亦然的名字:“然然,然然,然然……” 他自作聪明的以为还清了秦风对他的深情,熟不知秦风却处心积虑想要害死他最珍视的人。那个他最珍视,最疼爱,最不能放手的人,因为自己的自私愚钝,被秦风害得毫无还手之力。 温亦尘也终于明白,温亦然跳海前那个绝望的神情代表了什么。 那是温亦然对他深入骨髓的恨意。 恨到此生此世不再与他想有半分瓜葛。 ☆、【第八十章】 温亦尘甩下棒球棍跌跌撞撞跑了出去,乔希恒也紧随其后,他被刚才温亦尘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什么叫拿温亦然的命换了秦风? 跑到出口时,乔希恒终于拦住了温亦尘,他一把拽住他的手臂:“亦尘,你要去哪里?!” “秦风,我不会放过他的。”温亦尘脸上阴森刻骨的恨意看得乔希恒触目惊心。 乔希恒死死抓住温亦尘:“你刚才说,拿亦然换了秦风是什么意思?你当初救下秦风不是意外吗?” 难以启齿的往事如鲠在喉,温亦尘没有勇气告诉任何人温亦然坠海背后的真相,即便是乔希恒,他都只字未提。那个自以为是地决定,不仅断了温亦然的生机,也切断了他们曾经坚固无比的羁绊。 温亦尘狠狠一拳捶在水泥墙上:“别问了,别再问了!” 乔希恒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人,现在温亦尘的情绪明显不稳定,他只能退一步道:“我先送你回家,秦风的事,我们日后再谈。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你先不要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了。” 发生强吻事件后,温亦然明显躲着温亦尘,每天他都要等温亦尘出门后,才战战兢兢下楼用早餐。所幸这几天樊向阳都会来陪他,这才没有让他胡思乱想的时间。 温亦尘回来的时候,听说温亦然在花园浇水,他悄无声息来到后花园,只见温亦然和园丁聊得开心,嘴角的笑容止不住上扬,眼睛亮得如明星一般,洁白如梨花的面容上嵌着浅浅的酒窝,没有面对他时的戒备和漠然。 温亦尘脸色惨白,精致的面容失去了一贯的光彩,他努力保持清醒,绝望的悲哀像是一双扼住他脖颈的手,窒息的痛苦霎时遍布全身。 温亦然怨他,恨他,忘他,都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是那个践踏了他真情的人。 这世上最难求的莫过于真心,温亦尘却把那颗曾经属于他的真心弄丢了。想到这里,一阵撕裂的疼痛犹如茧蛹从胸口破开,温亦尘不顾姿态狼狈,摇晃着脚步冲到温亦然面前,紧紧把他抱在怀里:“然然,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温亦然被温亦尘过激的情绪吓到了,他挣扎着推开紧抱自己的人:“你、你又发什么神经?” 面对温亦然的剧烈挣扎,温亦尘只是收紧手臂,像是要将对方揉进血骨,不停重复抱歉的话:“然然,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秦硕今天特意把秦风支出家门,准备和李映雪来一次正式的摊牌。李映雪被秦硕正襟危坐的态度震慑到了,她隐隐感觉到事态不对,不等秦硕开口,她先假意微笑缓和气氛:“阿硕,有什么话不能等小风回来再说?” “我是故意支走小风的。”秦硕面无表情,声音阴沉。 李映雪脸上的假笑撑不住了:“为什么?” “为什么?”秦硕抬起头,看着眼前那张与自己同床共枕二十几年的脸,他只要一想到曾经的自己对她百般呵护,就有种说不出的恶心,“你问我为什么?李映雪,你自己干得好事,心里没数吗?” 李映雪心里咯噔一下,扮出泫然欲泣的表情:“阿硕,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最近变得越来越奇怪了,是不是公司的事情太多,心情不太好?” “李映雪,非要我来揭穿你吗?”秦硕气得浑身发抖,他把这些日子李映雪银行的汇款记录甩到她面前,“这是你银行的汇款记录,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有那么多支出?上个月合计支出一千万,这个月至今支出为八百万,那么多钱你都给了谁?” 李映雪看着洋洋洒洒掉落了一地的纸,手脚开始发僵,但嘴上还是搬弄着谎言:“这、这是我给投资公司做投资的。” “投资公司?亏你编得出来。你倒是告诉我,哪家投资公司在收到钱之后,立刻注销账户的?”秦硕不能容忍自己这二十几年来都活在谎言里,他最不能忍受的是,他和钟琳的孩子被迫过了那么多年寄人篱下的日子,“李映雪,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失忆一辈子,所以就可以把我的人生玩弄在鼓掌之间?!” 李映雪彻底懵了,她像是没听懂秦硕的话似的,双唇颤抖:“你说……什么?” “很惊讶我恢复记忆了?你处心积虑把我和钟琳分开,甚至不惜开车把我撞伤,不就是想坐上秦夫人这个位置吗?”秦硕一想到钟琳的死是李映雪一手安排的,就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秘密终于破土而出,李映雪泫然欲泣的面孔一瞬间化为歇斯底里,她指着秦硕说道:“秦硕,你以为我那么做,只是为了秦夫人这个位置吗?我做的那些,都是因为我爱你!” “你爱我?你爱我,所以就可以光明正大杀了我最爱的人吗?”秦硕怒吼一声,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额角的青筋凸凸直跳,“李映雪,你才该死!” “我该死?秦硕,你说我该死?”李映雪崩溃了,她没想到二十多年无怨无悔的付出,竟然换来对方一句她该死,“你扪心自问,这二十几年,我是怎么对你,怎么对这个家的?我到底哪里不如钟琳?要不是她非要和我挣你,我又怎么会想害死她?” “李映雪,你把我的一生都毁了!我只要想要到,过去的二十几年,我每天与你同床共枕,就恶心得想吐!”秦硕的愤恨在这一瞬间全都倾泻了出来,“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坐牢吧,你欠钟琳的,欠亦然的,统统都要还出来!” “温亦然他不过是野种!他是钟琳生的野种!” 听见李映雪如此咒骂钟琳和温亦然,秦硕扬起手,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一巴掌,打得她身子一晃,倒在地上。 “我告诉你,亦然是我和钟琳孩子,他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在我把他接回秦家前,我一定会让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第八十一章】 秦硕言出必行,他把自己收集的电话录音和李映雪的银行账户明细,一并寄到了地检属。 钟琳和温珩的案子早就过了法律追溯期,地检署的人也无能为力,过了法律追溯期的案子,除非性质十分严重,对大众社会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否则法院是不可能开庭重审。根据秦硕提供的信息,地检署检察官的建议是,他可以和律师咨询,然后向法院提起婚姻无效的诉讼,获胜的概率应该很大。 不过,秦硕觉得,光是婚姻无效还不足以惩罚李映雪的所作所为,他要让李映雪余生都活在永无止境的绝望之中。 接下来的日子,秦硕和李映雪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但秦风还是嗅到了父母之间不寻常的气氛。秦风屡次询问秦硕和李映雪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人对此都是守口如瓶。秦硕不说是因为他始终觉得,李映雪做错事,与秦风无关,不管怎么说,秦风都是他的孩子。李映雪对秦风只字不提,是因为她想维护这个家的完整。 自从那天温亦尘闯进花园,莫名其妙抱紧温亦然道歉之后,就进入了一个非常平静的状态,平静得让童筱和温亦然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然温亦尘不再对温亦然又任何越界的举动,但他时常不动声色盯着温亦然的脸,盯得温亦然毛骨悚然,只能跑回房间躲起来。除此之外,温亦尘还会一声不吭坐在温亦然房门口,有时候温亦然口渴了,半夜起床总会被坐在门口的温亦尘吓一跳。 次数多了,温亦然彻底恼了,他脱口而出问道:“温亦尘,你是不是有病?有病不吃药,盯着我干什么?” 温亦尘也没生气,他只是静静看着温亦然,半天才缓缓说道:“对不起,然然。” “你不觉得自己道歉次数太多了吗?”再好脾气的人都有底线,虽说童筱和温泽对温亦然都很好,但温亦尘的举动实在太奇怪,已经让他觉得不能再在温家待下去了,“既然下次还是会重复一样的行为,为什么要道歉?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温亦尘面上尽是难堪之色,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深邃的黑眸直勾勾看着温亦然,没有一丝躲闪。他悲凉的想,如果他放过温亦然,那谁来放过他? “如果可以,我也想放过你。”温亦尘抬起手,还没来得及触碰到温亦然,就被对方毫不犹豫躲开了,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温亦然气得跺了一下脚,小声骂了一句:“有病!”说完,重重将门甩上。 因为温亦尘的怪异举动,温亦然翻来覆去一夜没睡好,打算明天让樊向阳来接他回家。对温亦然来说,不管温家父母待他再好,始终都有一份不自然的疏离感在其中,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原因。 乔希恒已经从袭击温亦然男人的手上,拿到当年秦风和郑海的对话录音,里面清楚提到了秦风与郑海合作的细节。从一开始,郑海酝酿的复仇绑架,就是秦风精心安排的。 郑海的目标是温亦尘,秦风的目标是温亦然,正好一箭双雕。只是郑海从头到尾都被复仇蒙蔽了双眼,当初温亦尘确实参加了顾远扬的生日派对,但在派对上他喝得烂醉如此,别提参与□□,就连郑海弟弟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温亦尘拿到录音之后,面无表情地将录音笔收了起来。乔希恒猜不准温亦尘现在的态度,又怕他情绪过激,像上次硬闯樊向阳家一样,携带枪支再次闯进秦家,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打算怎么处理秦风?” “然然当初尝过的痛苦,我会让他一点不剩全都体会一遍。”经过失去温亦然这一遭,温亦尘早就明白,这世上最痛的不是肉体伤害,而是精神折磨,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才最让人痛不欲生,“我要让秦风知道,什么叫做活着比死更难受。” 从温亦尘阴冷的口气中,乔希恒不难猜出他想对秦风做什么。不过,这一次他不打算阻止温亦尘,因为如果有人那么陷害顾青,恐怕他也会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 死,太容易了。最难的,是想死却死不掉,这点温亦尘比谁都明白。 这天,温亦尘穿得西装革履,像是要出席重要宴会似的,有了前车之鉴,童筱这次特别注意:“亦尘,你穿得这么正式,是要去哪里?” 温亦尘面容温和,唇角微微扬起:“我约了秦风,想为之前的事和他道歉。” 童筱有些意外:“你想通了?” “亦然的事,确实不怪他。”温亦尘神色平静地说着谎,“我今天会晚点回来,晚餐不用等我。” 秦风昨晚收到温亦尘久违的消息,激动得整晚没睡好,为了今天和温亦尘的约会,他特地精心准备了一个时间计划表。只可惜,他做梦都没想到,温亦尘的突然转变,都是为了替温亦然复仇。 温亦尘接到秦风后,便朝电影院的相反方向开去。起初秦风还没察觉,后来他发现沿路的居民住宅越来越少,车子似乎驶进了一片郊区。 秦风虽然意识到事情不对,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里,觉得是他自己想多了:“亦尘哥,我们不是去电影院吗?你是不是开错路了?” “我想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温亦尘将秦风带到了郊外的墓地,当初温亦然的葬礼就是在这里举行的。秦风不明白温亦尘将他带到这里是何用意,但墓地阴森骇人的气氛令他十分不舒服,他转身就想离开,却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两个男人挡住。 秦风终于意识到,温亦尘今天约他出来是另有所图,他声音不自觉的发颤:“你到底想干什么?” 温亦尘微微抬眼,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将秦风压到温亦然的墓碑前,强迫他双膝跪在地上。本来墓碑早该撤了,但是家里人最近都忙着迎接温亦然,这事就耽搁下来了,想不到今天还排上了用场。 “你问我想干什么?”温亦尘如墨的眸闪着细碎的光,他弯下腰,脸上依稀是微笑的模样,眼底却笑意全无,“你当初陷害然然的时候,就应该做好被我报复的准备了吧。” “什么陷害温亦然?”秦风扭动身体想要挣脱束缚,奈何钳制他的两个男人力气太大,他根本动弹不得,“我什么时候陷害他了?” “需要我提醒你吗?两年前郑海绑架然然,是你一手策划的。还有前两周,购物中心地下停车场袭击然然的人,也是你安排的。这些你都要否认吗?” 秦风装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亦尘哥,你疯了吗?两年前的绑架案,我也是受害者,你忘了吗?我还被人……被人……” “被人□□了?”温亦尘目光一暗,抬起脚就往秦风腹部狠狠踹了一脚,“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收拾秦风!!! ☆、【第八十二章】 撕心裂肺的痉挛绞痛疼得秦风身子打弯,他大口大口的喘息,吃力地说道:“为、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 温亦尘狠狠揪住秦风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颤抖的声音里掺杂着愤怒和心疼:“你问我为什么?!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做的好事?!为什么要害然然?!为什么?!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你可以冲我来,你怎么可以伤害他?!” 秦风不到黄河心不死,继续狡辩;“亦尘哥,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害亦然,他是你弟弟啊……” “看来,你是不打算承认了。”温亦尘忽然松开秦风的头发,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 当秦风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温亦尘从西装内测口袋里掏出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将刀刃在西装袖口上不轻不重蹭了两下。 温亦尘半蹲下身体,黑眸轻轻一抬,站在秦风右边的男人便拽着他的手牢牢摁在地上。一瞬间,秦风脸上血色尽褪,似乎明白了温亦尘的用意,求生欲令他激烈的挣扎起来:“你不能那么对我!温亦尘,你不能那么对我!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可以那么对我?!你疯了吗?” “你爱我?你也配说我爱我吗?!”温亦尘紧握刀柄的手微微发颤,“你害得然然废了右手,害得他不记得我,害得他跳海,这些都是你爱我的方式吗?!” 说完,温亦尘举起手,秦风来不及喊出声,水果刀就穿过了他的手背刺进掌心。 秦风张着毫无血色的唇,撕裂的疼痛令他忘记了如何出声。在秦风惊异的目光中,温亦尘唇角微微弯起,竟绽开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他残忍地将刀刃一点点拔出,甚至可以听到刀子磨过血肉的声音。当水果刀彻底从血肉中抽离时,滚烫的鲜血飞溅在温亦尘脸上,他却是无动于衷的模样。 “很痛?” 温亦尘早已习惯了用利器一次又一次划过身体,直至鲜血淋漓,也感受不到半分疼痛。但他知道,秦风不一样,这个人正在经历如同坠入地狱般的煎熬。 这只是开始而已。 秦风的手背中央被刺出一个洞,伤口周边血肉绽开,鲜血汨汨流淌。极速流失的血液导致秦风的身体逐渐变冷,模糊不清的视线里,他看到温亦尘在笑。 就和温亦然当初的遭遇一样,温亦尘吩咐手下给秦风的手做了简单的包扎处理,然后用一桶冰冷的凉水将他浇醒。 刺骨的寒冷将秦风带回现实,他睁开眼,看见温亦尘雪白的衬衫上沾满了斑驳的血迹,双唇哆嗦道:“你……你不得……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秦风恐怕不知道,温亦尘最不怕的就是死,都是死过无数次的人了,又何妨多这一次?终究是要下地狱的,不如在死前,做些有意义的事。 “看来你清醒了,既然清醒了,我们就继续吧。” 温亦尘柔和的声音掺杂着刺骨的冰凉,他缓缓起身,从不远处走来两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他们看了一眼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秦风,皱了一下眉:“温大少爷,我们可没兴趣奸尸。” “不会,他可清醒得很。”温亦尘两手插在裤袋,被鲜血染红的脸庞让他看起来格外阴森骇人,“把事情办妥,我会给你双倍的钱。” 一听到有双倍的钱,两个男人顿时眼睛一亮:“那就一言为定。” “嗯。”温亦尘离开前,轻描淡写地叮嘱了一句,“别玩死了。” “放心吧,我们懂得分寸。” 秦风就算再傻,也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恐惧瞬间蔓延每个细胞,他顾不得手上的伤,用尽浑身的力气抓住温亦尘的脚踝,凄声哀求:“不要……亦尘哥,我错了……不要,不要那么对我。我和亦然道歉,我给他下跪,磕头,你不能那么对我!” 温亦尘黑眸微垂,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扫过垂死挣扎的秦风,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似乎是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愤怒,他稍稍提起脚,凶狠地踹翻趴在地下哀求的人。 看着狼狈喘息的秦风,温亦尘不由得想,当那把利刃穿透温亦然的手掌时,他是不是也苦苦哀求过,希望郑海能放他一马? “你以为下跪道歉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温亦尘咬牙切齿,双眸中跳动着红色的火焰,“秦风,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完,温亦尘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无视了秦风撕心裂肺的求饶声,过去的两年里,他的内心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平静。 温亦尘坐在车里,吸完了半包烟,两个男人才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他没有下车,而是低了一沓钱给站在车外的保镖,示意他们把钱交给两个完事的男人。 他们仔细数了一下钱,发现分文未少,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多谢温大少爷了。” 温亦尘打开半扇车窗,神色平静:“都处理干净了吗?” “放心吧,没留下痕迹。”其中一个男人答得爽快,“不过,你可能得把人送医院,否则就没命了。” 温亦尘挥挥手:“知道了,没你们的事了。” 两人笑得谄媚:“如果下次还有这种好差事,温大少爷可别忘了我们哥俩。” 待男人们走远后,温亦尘吩咐两个保镖将半死不活的秦风丢在医院门口,然后自己像个没事人一样回到温家。 温亦尘到家的时候,童筱正在给温亦然看他们小时候的相册,她指着照片上大约十五六岁的温亦然说道:“那个时候,你和亦尘关系最好,总是形影不离的。” 温亦然盯着照片看了半天,才缓缓搭腔:“对不起,阿姨,我还是没什么印象。” 童筱眼底闪过一抹黯然,嘴角勉强勾起笑容:“没事,都是小时候的事,不记得就算了,只要你现在好好的就好。” 温亦尘换了双拖鞋,来到客厅:“你们在说什么?” “亦尘,你回来了啊。”童筱摸了摸充满回忆的相册,“我正和给然然看你们小时候一起拍的照片呢。” 温亦然见温亦尘来了,随便找了个借口:“阿姨,我先上去洗澡了。” “好,你去吧。” 为了不让温亦尘有机会来缠着自己,温亦然准备泡个澡,尽量在浴室呆久些,等温亦尘回房了,他再起身。 等浴室放水的功夫,温亦然来卧室拿了干净的浴巾和欢喜的衣服,试了一下水温,感觉差不多了,就躺进了浴缸。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泡澡也算是舒心解压的好办法。 因为泡得太舒服,温亦然渐渐进入了梦乡,靠在浴缸上的脑袋不知不觉下滑,直至没入水中。熟悉的窒息感仿佛钝器拼命敲打温亦然某根敏感的神经,他挣扎着睁开眼,流进眼眶的水迫使他不得不再次闭上眼睛。温亦然抬起右手,抓住浴缸的边缘,瞬间一股锥心刺骨的疼从掌心窜上,疼得他松开了手。 脑海里响起一个遥远的声音,残忍又阴冷。 ‘温亦尘,我们做个交易吧。我给你一个机会,温亦然和秦风,你想我先放了哪一个?’ ‘到底选哪一个?’ ‘秦风。’ ‘你看,这就是你最信任的人。’ ‘你们这些生来锦衣玉食的人,怎么会懂人心可贵?’ 作者有话要说:然然要恢复记忆啦 ☆、【第八十三章】 记忆宛如雨后春笋疯狂漫长,温亦然坐在温暖的浴池里,手脚却冰凉彻骨,那些曾经无法被解释的密密麻麻的心酸,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完美的答案。 他曾经那么爱温亦尘,爱到卑躬屈膝,爱到委屈求全,最后却抵不上秦风的一见钟情。 太可笑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可笑的事。 你倾心所爱的人,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别人。你的付出成了一场空前绝后的笑话,现在他竟然反过来求得自己的原谅。 温亦然开始笑,一开始笑得收敛,后来放声大笑,笑得泪流满面,他笑温亦尘的可悲,笑自己的愚蠢。 温亦尘经过温亦然的卧室时,听到里面传来似是悲鸣的笑声,他敲了敲房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撞着胆子推开门,顺着声音来到浴室门口。 “然然,你没事吧?”温亦尘本想冲进去,但又怕温亦然生气,一时间踌躇不安。 温亦然抬起头来,因泪水而泛红的眼眶看起来有些狰狞,他冷静地从浴缸里站起来,擦干身子,换上衣服。 温亦尘听到浴室里有动静,温亦然却依旧没有应答,他稍稍松了口气,至少能确定里面的人没有任何危险。 温亦然打开门,他像是没有看见温亦尘似的,撞过他的肩,径直朝卧室走去。 温亦尘紧跟了上去,伸手搭上温亦然的肩:“然然,你——” 温亦然猛地转过身,奋力甩开温亦尘的手,温亦尘被对方猝不及防的狠厉态度吓了一跳,他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眸,看到的是深入骨髓的恨意。 “别碰我!”温亦然极力克制濒临崩溃的情绪。 温亦尘脸色一白,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颤抖着声音问道:“然然,你想起来了?” 温亦然冷笑一声,眉梢寒意蔓延:“我该想起什么?是你在生死关头选择秦风,还是你肆意践踏我的感情?温亦尘,你想让我想起什么?!”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秘密,你越是费尽心机想要抹杀的过往,它就是像是烙印一样刻在每个人的心上,成了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你果然想起来了……” 血气在胸口翻腾,温亦尘不得不承认乔希恒是对的,比起恢复记忆的温亦然,失去记忆的温亦然更有可能让一切重新开始。现在的温亦然,即便近在咫尺,他也不能触碰,因为那人眼底刻骨的恨意如同烈火,仿佛只要稍稍靠近,就会将他烧得尸骨无存。 温亦然没有回答温亦尘的话,他转过身,从床底拉出行李箱,将衣柜里属于自己的衣服,一股脑胡乱塞进箱子。 现在温亦然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离开温亦尘,离他越远越好。 “然然,不要,你不能走!” 温亦尘本能地冲上前,紧紧抓住温亦然的手,他明白,与之前不同,如果这次放温亦然走了,他就要彻底失去他了。 温亦尘的阻挠彻底激怒了温亦然,温亦然就像疯了一样,歇斯底里吼道:“我凭什么不能走?温亦尘,你算什么?你算什么?你以为把我从向阳身边带回来,我就会和像以前一样爱你吗?” “我告诉你,温亦尘,生生世世,我都不会再爱你!我不仅不会爱你,我恨不得你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有什么比曾经爱你爱得义无反顾的人,现在对你恨之入骨,更让心刻骨心酸的事? 温亦尘可以游刃有余的应对秦风的诅咒,但温亦然对他的恨意却让他无法招架。这个他日思夜想,想到痛不欲生,恨不得与他一起消失在这个世上的人,竟然想让他死。 温亦尘突然冷静下来,既然无论如何都无法求得原谅,那他就让温亦然恨得彻底一点。 有人说过,如果得不到你的爱,那我就要你所有的恨。 “然然,你可以恨我,怨我,报复我,你想杀了我也可以,但是你不能离开我。” “温亦尘,你给我放开!”温亦然气得浑身发抖,他拼命挣脱温亦尘的束缚,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我要回到向阳身边!” “樊向阳就那么好吗?!”温亦尘受不了,受不了温亦然心里念着别的男人,嫉妒就像蠹虫腐蚀他的心。 温亦然的嘴就像淬毒一般,仿佛不把温亦尘伤得体无完肤,绝不善罢甘休:“他比你好千倍万倍!温亦尘,你不配跟他比!你不配!” “他骗了你!他骗你,你们是恋人!他把你藏起来整整两年!凭什么他比我好?!” “对,他骗了我,可他也救了我。过去的两年,是我最开心的两年,他全心全意爱我有什么错?至少他不像你,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胸腔里那团怒火猛烈地燃烧着,温亦然感觉自己的嗓子眼都在冒火,“你以为你现在痛哭流涕跟我道歉,我就会傻傻地继续给你掏心挖肺?温亦尘,我失去的右手你能够还给我我吗?我付出的真心你能够还给我吗?你能吗?你能吗?!” 面对温亦然连珠似炮的质问,巧舌如簧的温亦尘开始变得语无伦次,他顾左右而言其他:“我知道了,我已经都调查清楚了,当年的事情,都是秦风干的。我和他早在两年前就断干净了,就在刚才,我把他的手给废了。” 听完这些,温亦然又哭又笑:“温亦尘,你以为我最恨的人是秦风吗?” 温亦尘怔在原地,他以为温亦然在乎的是自己与秦风之间的纠缠不清。 “我最恨的人是你。” 一瞬间,温亦尘心如刀绞。 “是你,让他有了害我的机会;是你,容忍他一次又一次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是你,在我和他之间犹豫不决;又是你,在生死攸关的时刻选择了秦风,而不是我。” 温亦然看着温亦尘血色尽褪的面庞,从未有过的快意遍布全身。 “温亦尘,你从来不懂,人心可贵。你在乎的,是我毫无保留的爱你。” “现在我不爱你了,你就像个无赖一样,想要重新开始。” 寒气从温亦尘脚底漫上,他几乎有些站不住,那张冷漠而充满恨意的脸上,找不到一丝残留地柔情。 “你知道我跳海前,对你下了什么诅咒吗?我诅咒你生生世世得不到所爱之人。” 温亦然笑了,笑得狰狞骇人。 “你是不是想说你爱我?那你这辈子都休想得到我。” ☆、【第八十四章】 你这辈子都休想得到我。 那种不加掩饰的恨意,让温亦尘一瞬间尝到了万箭穿心之痛。直到这一刻,温亦尘才明白,那些他曾经以为会要了命的痛,根本不算什么。 心脏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痛不可挡,难言的绝望和恐惧遍布身体每一寸细胞,温亦尘整个人开始不正常的颤抖,他死死抓住温亦然的手,丝毫不肯松开。 “你说我得不到你……”温亦尘失了血的面庞如同鬼魅一般,他从紧抿的薄唇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然然,那我们就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 温亦尘做不到亲眼看着温亦然与樊向阳爱得如胶似漆,更不能允许温亦然与樊向阳同床共枕,那种酸得连骨髓都发麻的感情,容不得他说放弃,唯一能带给他解脱的,便只有死。所以只要他活着一天,樊向阳休想带走温亦然,温亦然也休想从他身边离开。 “恨不得我死?” 温亦尘漆黑的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温亦然,眼底的执着和贪婪看得人脊骨发凉。 “那就恨我吧,用尽你这一生恨我。” 温亦然没想到温亦尘竟偏执至此,他气得身体如筛糠似的抖动,抬起那只活动自如的左手,清脆响亮的一巴掌甩在那张白皙如玉的俊脸上,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温亦尘,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把我害得还不够惨吗?非要我死了你才甘心?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能放过我?!我告诉你,我就算死,死都不会再爱你!你听清楚了吗?!” 温亦尘被打得脑袋嗡嗡作响,火辣辣的疼灼烧他的心,他没有生气,嘴角微微弯起,眼眸里盛满细碎的星光:“然然,你怎么那么傻,你死了,我也不会活着,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如果你真的想从我身边逃开,那就杀了我吧。” 温亦然似是怔住了。 “亲手杀了我。”温亦然扯开衬衫的领子,露出那道狰狞丑陋的伤疤,恰好就是心脏的位置,“我曾经把刀插进这里,可是没有死成。” 温亦然觉得温亦尘疯了,那不是他认识的,能够随心所欲掌控感情的温亦尘。 “这次你亲手来,亲手杀了我。只有杀了我,你才能解脱了。” 温亦然拔高音量,像是要坚定自己的立场:“温亦尘,你以为我不敢吗?!” “那就试试看。”温亦尘没有半分惧色,说得轻描淡写。 在楼下说话的童筱和温泽听到楼上的动静越来越大,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他们走上楼打算一看究竟,结果什么都没来得及开口问,温亦然就被温亦尘反锁进了房间。 温亦然死命敲打着房间的门,撕心裂肺地咒骂温亦尘:“温亦尘,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温亦尘!”温泽怒吼道,“你把然然关起来做什么?!还不快把他放了!” 童筱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唇色青白的温亦尘:“亦尘,然然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温亦尘薄唇紧抿,脸色苍白,没有接话。 “就算然然想起从前的事,你也不能把他关起来。”童筱不想看温亦尘重蹈覆辙,她和温泽已经对温亦然和温亦尘的事已经看开了,只要他们过得好就行,“你先把然然放出来,有什么话好好说,然然一向对你最好,他会听你解释的。” 童筱和温泽都不知道两年前绑架案后的惊人真相,直至今日他们都以为那不过郑海为弟复仇却弄错对象的事,他们不知道郑海当年联系过温亦尘,更不知道温亦尘在温亦然和秦风之间,选择了给秦风活下去的机会。 “谁都不能放他走。”温亦尘似乎在一朝之间又被打回了原型,“谁都不能。” 温泽被温亦尘气得不轻:“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把然然盼回来,你就这么对他?这就是你爱他的方式,把他关起来?你以为你关住他的身体,就能关住他的心吗?” 温亦尘执拗的,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他是我的,谁都不许碰他。” 秦硕和李映雪在得到秦风重伤的消息后,立刻赶到医院,医生说秦风遭人□□,□□撕裂严重,血流不止,右手被利器插穿,彻底废了。 秦硕不明白,出门前还好端端的人,怎么一转眼就生死未卜了呢?他想起秦风约了温亦尘,那温亦尘人呢? “今晚被送到医院的,除了秦风,还有别人吗?” 医生解释道:“没有了,其实秦少爷是被人丢在医院外面的。” 秦风出事的消息很快传到温家,警方上门找温亦尘做笔录,他随便说了几句,就把警察打发了。 温亦尘不怕秦风的指认,因为他没有证据。带血的衬衫已经被烧了,那两个□□秦风的人,他也已经安排他们暂时离开英国避风头了。 樊向阳来温家的时候,恰好碰上警方离开,他吩咐肖云峰去打探一下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前往里屋去接温亦然。 樊向阳还没跨进温家大门,就被温亦尘轰了出去:“你走吧,然然今天身体不舒服,不能出门。” 温亦然的手机被温亦尘收走了,根本无法与樊向阳取得联系。樊向阳早上打了温亦然两个电话,都是关机状态,他早就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了,温亦尘的态度瞬间肯定了他的猜测没有错。 “就算他不舒服,我也得看他一眼才放心,你让开。”樊向阳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樊向阳,我再说一次,然然不会和你走。” 樊向阳态度坚决:“温亦尘,我也提醒你,我们是有约定的。” “约定?”温亦尘冷冷笑了一声,“现在然然恢复记忆了,我们的约定自然无效。” 樊向阳怔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你说然然恢复记忆了?” 温亦尘企图用这种方式击退樊向阳:“对,他已经想起了,你骗他的事,所以不想跟你回去。” 可惜,樊向阳没有这么好打发:“就算是这样,我也要亲口听他说。温亦尘,你让开。” 温泽和童筱都没有温亦然房间的钥匙,本想趁温亦尘不在家,找锁匠来把们开了,可温亦尘现在天天守着温亦然,半步都不离开。 温家父母完全不知道温亦然怎么想的,每天下厨一日三餐做给温亦然,可温亦然每一次都把饭菜倒在温亦尘身上,用尽各种尖酸刻薄的话侮辱他。 温亦尘也不生气,就这么永无止境的循环下去。 ☆、【第八十五章】 樊向阳强行冲进了温家,温亦尘似乎早就遇见这一步,所以他在昨晚在父母当然伙食里下了安眠药,又给温亦然注射了麻醉剂,连夜把人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当樊向阳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时,他突然明白了温亦尘的计划,瞬间表情目眦欲裂,死死揪住对方的衣领:“亦然呢?!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温泽和童筱后脚跟上楼,他们没想到温亦然竟然已经被温亦尘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童筱的声音止不住的发抖,歇斯底里地质问道:“亦尘,你把然然怎么了?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一个你们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温亦尘苍白的薄唇勾起浅笑,“然然是我的,谁都别想把他带走。” 樊向阳狠狠一拳击中温亦尘的腹部:“温亦尘!你到底要把亦然害到什么程度?他欠你什么了?你以为这么做,亦然就是你的了吗?!” 尖锐的刺痛令温亦尘的意识有些模糊,他的脸上并无怒气,反而笑了起来:“呵呵,樊向阳,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休想。” “你以为你把他藏起来,我就找不到他了?”樊向阳双目通红,眼眶中染着蹭蹭血丝,“我一定会找到他,等我找到他,就会把他带离你的身边,让你这一生一世都见不到他!” 樊向阳气急败坏的离开后,温亦尘也离开了温家。温泽派人跟紧温亦尘,企图找到温亦然的所在地,可惜他派去的人半路就跟丢了温亦尘。 接下来的日子,温亦尘仿佛从这世上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乔希恒得知此消息后一直尝试和温亦尘取得联系,但这次就连他都找不到温亦尘了。 温亦尘早些年买了一块山地,那里人迹罕至,方圆几百里以内都没有一户人家。他找人在这里建了别墅,本来是想夏日可以带温亦然来避暑,想不到现在竟成了囚禁温亦然的牢笼。 为了不让任何人找到他们,温亦尘提前买了许多食物,足够他们撑过一两个月。 温亦然的活动范围很小,偌大的别墅他只被允许待在房间里,温亦尘会做好一日三餐送上来。如果温亦然不吃饭,温亦尘就把他绑到床上,威胁道:“如果你不吃,我现在就上了你。” “温亦尘,你畜生!你不得好死!”温亦尘怕手铐在温亦然剧烈的挣扎下会伤到他的手,所以特地选择了有弹性的真皮手铐,不管温亦然怎么挣扎都不会受伤,“你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这些日子下来,温亦尘习惯了温亦然声嘶力竭的诅咒骂,那颗心早就变得麻木。 “我不会死的。”温亦尘的脸色接近透明,他轻轻咳嗽了一下,强忍着胸腔翻滚的血气,微弱一笑,“因为我一死,就是成全了你和樊向阳,所以我绝对不会死,你这辈子都休想和樊向阳在一起。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温亦然对温亦尘有无数的怨恨,就算看到他呼吸困难,唇色青白,也丝毫不减狠辣恶毒:“温亦尘,你关得了我一时,关不了我一世。早晚,向阳都会找到我。我不仅这辈子要和他在一起,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温亦然似乎觉得这些话还不够重伤温亦尘,继续咄咄逼人:“我会等着你死!温亦尘,你活不了多久!你这种人,只配待在坟墓里!” 记忆中那张温润秀美的脸蛋,此刻只有阴森刻骨的狰狞之色,温亦尘从未想过,向来对他倾尽温柔的温亦然,有一天会这样不留余地的伤他。 温亦尘的内心仿佛经历着如同千刀万剐的凌迟,他的身子轻轻一晃,手上的碗掉在了地上,顷刻间摔得四分五裂,就像他那颗无法拼凑完整的心。 往日的甜蜜回忆,如今成了穿肠毒药。 温亦尘知道温亦然恨他,恨不得他死,可他没想到温亦然会爱上别人,就像他当初那么爱着自己一样,现在温亦然爱上了樊向阳。 “不可以。”轻启的薄唇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温亦尘牢牢抓住温亦然的肩膀,乌黑的眸仿佛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他绝望又愤恨地喊道,“你不可以爱樊向阳!你是我的!是我的!你怎么可以爱上别人?!不许!我不许你爱别人!” “哈哈哈……”温亦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温亦尘也会这样凄惨可怜的哀求他,求他不要爱上别人,求他只看着他,“温亦尘,你现在知道感情被人践踏的滋味了吗?我告诉你,不够,远远不够!你欠我的,就是死了也还不清!既然你不想死,那就活着啊,活着看我和向阳恩爱白头!” 温亦尘回想起过去的二十几年人生里,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不知失去为何物,更不知心有不甘是什么滋味,可失去温亦然的那两年,却让他尝尽了这世间最刻骨铭心的痛。 这世上,总有什么你无能为力的事,比如死亡,比如失去的心。 “对了,你不会以为我和向阳朝夕相处的两年,我们还是清清白白的关系吧?” 温亦然的残忍与温柔仿佛是两个毫不相关的个体,他太了解温亦尘,几乎每一句话都能戳到男人的痛处。向来占有欲极强的温亦尘,怎能容忍温亦然与别的男人同床缠绵? “以前是我太傻,怎么会觉得只有你可以呢?这世上很多事情,要尝试过才知道。” 温亦然看着温亦尘脸上仅有的血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和向阳这两年,在床上也磨合得很好,我发现,就算不是你,别的男人也能让我很舒服。何况向阳很珍惜我,他总会问我喜欢什么姿势,进得太深会不会不舒服。他比你体贴,比你温柔。” 温亦然的话就像锋利的刀刃磨过温亦尘的血肉,温亦尘手掌摁住阵阵刺痛的心脏,白皙的额头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头晕目眩的窒息感几乎令他差点晕了过去。 “别再说了……” 温亦尘抬起头,泪水蜿蜒而下。 “求求你,然然……别再说了……” ☆、【第八十六章】 不管温亦然用多么尖酸刻薄的言语羞辱温亦尘,温亦尘仍然锲而不舍的为他做饭。为了不让温亦然有任何逃跑的机会,温亦尘脱了他的裤子,只留下一条内裤,两只手用皮手铐拷在床头,不管他怎么挣扎,都不会伤到自己,也不能逃跑。 滚烫的汤水被毫不留情的打翻在地,烫伤了温亦尘白皙的手臂,白皙的肌肤泛起刺目的血红,他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似的,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碗,碎碎念道:“你不喜欢的话,我去做别的。” “温亦尘,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不会吃你做的东西!因为太恶心了,明白了吗?!”除了水以外,温亦然拒绝任何温亦尘送来的食物,他的身体急速消瘦,下巴呈现出尖尖的形状,脖颈上的青筋更是一览无余。 温亦尘无视温亦然的敌意,下楼又盛了一碗汤,这次他没有给温亦然拒绝的机会:“然然,我说过吧,如果你不吃,我就上你。”他端着汤,舀起一汤匙,轻轻吹了一口气,确保温度没有那么烫了,才送到温亦然嘴边:“喝吧。” 温亦然恶狠狠地瞪着温亦尘,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会吃的,如果你敢动我,我会杀了你。” “你现在这样,怎么杀了我?”温亦尘唇角勾起浅笑,眼底却涌出无法言喻的悲伤,他轻轻抚摸温亦然消瘦的面庞,“你要吃饱喝足,才有力气杀了我,不是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该说的,我已经都告诉你了,你绑着我不放有意思吗?”温亦然目光冰冷,嗤笑道,“还是收起你那副情深的嘴脸,看着就让我恶心。” “然然,你非要这么伤我吗?”温亦尘端着碗的手颤抖不止,“难道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吗?” “感情?哈哈……”温亦然笑出了声,笑声里嘲弄意味明显,“温亦尘,你知不知道,我们之间最没的谈的就是感情?你把我囚禁在这里,一口一声说我是你的,你在乎的只有你自己的感情,你在乎别人的感情吗?如果你想谈感情,怕是找错对象了,秦风才是你该谈感情的对象。” 温亦尘开始语无伦次的道歉,他从来不知道有一种痛,可以如此深入骨髓,仿佛时时刻刻在啃噬他的血肉。 “然然,到底怎么做,我到底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我已经道歉了,我知道错了,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 温亦然对温亦尘的道歉嗤之以鼻,对他来说,温亦尘的道歉没有任何意义。 “你听不懂人话吗?你要让我重复多少次才明白?我不爱你了,我不爱你了,我不爱你了!我这生生世世都不会再爱你了!我现在光是想到曾经爱过你,就会止不住的反胃。我对你的爱,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污点!” 他们的恋情满目疮痍。 曾经爱得有多刻骨铭心,现在恨得就有多么深入骨髓。温亦尘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那个曾让他魂牵梦萦,思念到心痛的人。 温亦尘曾在梦境中,无数次临摹描绘温亦然的脸,甚至连他微笑时,脸上的纹路都记得一清二楚。可为什么,那么熟悉的一张脸,却再也没了往日生动的表情? 被辜负的滋味究竟有多痛苦,温亦尘终于知道了。当他与秦风在床榻缠绵悱恻时,想必温亦然的心一定痛得四分五裂。这样的痛,温亦然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呢?他又是怎么做到一次又一次原谅他? 如果不是爱到盲目失心,又怎么会容忍深爱的人这般践踏自己的真心呢? “你不爱我也不要紧,我爱你就够了。” 温亦尘目光温和,他重新端起汤,含了一口进嘴里,然后抱住温亦然的后脑勺,撬开他的嘴,喂了进去。 温亦然气得两眼发红,他弯起灵活的腿,狠狠一脚踹在温亦尘的腹部。 温亦尘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空落落的胃本就烧得厉害,加上温亦然这一脚,更是痛得痉挛抽搐。 汤水又撒了一地,温亦尘蹲坐在地上急促喘了几口气,稍稍平复了胃部钻心的疼,他才颤颤巍巍站起来:“我再去盛一碗。” 到了楼下,温亦尘痛得身体打弯,跌跌撞撞来到厨房,从柜子里找到医药箱,一手死死捂住胃,一手发抖的寻找胃药。 温亦尘担心温亦然这么多天不吃东西,胃也会受不了,就把胃药捣碎了混进汤里。 温亦尘带着温亦然消失已有一周之久,不管是温家父母,还是樊向阳和乔希恒,他们都派出最多的人去寻找两人的下落。英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茫茫人海中要找到有心藏起来的两人,对他们来说不是易事。 一直待在重症监护室的秦风脱离了险境,但他的情绪很不稳定,只要有陌生人靠近,他就会发疯似的大吼大叫,像是见了鬼一样。秦硕本想问清楚那晚的事,可是一开口,秦风就冲他嚷嚷,让他滚出去,不想见到任何人。 “怎么样?有没有消息?” 自从温亦然消失后,樊向阳吃不好睡不好,梦里都是温亦然呼喊救命的声音。 肖云峰担心樊向阳不吃不睡身体扛不住,关心道:“樊少,能派出去找温少爷的人都派出去了,他们一有消息就会回来汇报。你这几天每日平均睡眠才三四个小时,再这样下去会撑不住的。” “都是一群废物!”樊向阳一怒之下,大手一挥,将桌上的文件和玻璃杯扫到了地上,“都已经一周了,居然连一个大活人都找不到吗?!” “樊少,你别着急。”肖云峰理解樊向阳的焦心,但温亦尘似乎早就有了万全的准备,不让任何人找到他们,“乔希恒和温家都派了人在找他们,应该很快会有消息的。” “乔希恒那边也没消息?” “暂时没有,但他们也在全力找人,我们两边的人消息都是互通的。无论哪边先找到温亦尘,都会接到消息。” ☆、【第八十七章】 今天是温亦然被温亦尘囚禁的第三十天。  温亦然被锁在偌大的别墅犹如度日如年,对他来说唯一的慰藉便是卧室那扇窗,每次阳光透过窗户跃进屋内时,总能让人感到一线生机。 家里囤积的食物差不多快吃完了,温亦尘也差不多到了极限,他明知囚禁温亦然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做了最坏的决定。 这三十天来,是温亦尘过得最开心,也是最痛苦的日子。他开心的是,不仅可以日日见到朝思暮想的容颜,还能与温亦然同床共眠。而他痛苦的是,温亦然每天换着法子羞辱他,那张嘴就跟淬了毒一样,字字句句戳他的心窝。 温亦然被囚禁在别墅的大多数日子都不愿意吃饭,他以绝食和温亦尘做歇斯底里的抗争,可每次温亦尘总有办法半强迫的逼他吃东西。这么循环往复下来,温亦然倒是面色红润,温亦尘整个人却急速消瘦,往日那张精致漂亮的脸憔悴苍白,两腮微微凹陷,眼下还有发青的眼袋。 天还没亮,温亦尘就醒了,他看着睡在身边的温亦然,秀眉紧蹙,薄唇微抿,似乎连做梦都不安稳。命运似乎将他和温亦然困在了一个死胡同,他们逃不出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温亦尘抬起手,轻轻抚皱起的秀眉,他情不自禁凑上前,想要亲吻温亦然的唇,只听对方轻声呢喃:“温亦尘,我恨你。” 一瞬间,冰凉彻骨。 温亦尘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手从温亦然脸上移开,他缓缓坐起身来,背对温亦然低着头,一只手牢牢捂住嘴,不停咳嗽,血液从指缝间渗出,落在他的衬衫上,顿时斑斑点点。 为了不吵醒温亦然,温亦尘摇摇晃晃起身,强迫自己将涌上喉间的鲜血吞咽回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温亦然睁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床单上斑驳的血迹,他知道那是温亦尘的血。稀薄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像是在告诉温亦然,温亦尘已经命不久矣。 忽视了胸腔持续不断的闷滞刺痛,温亦然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那都是温亦尘自找的,是他活该,是他欠他的。温亦尘今时今日的痛苦,又怎么比得上当年他被折磨至鲜血淋漓的痛? 温亦尘来到洗手间,将口腔里残余的血吐干净,他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白色的药瓶,里面只剩下最后一颗蓝白胶囊。 看来,老天爷都不愿给他机会了。 从一开始,温亦尘就没想过囚禁温亦然一辈子,他只是想和温亦然待得近一点,待得久一点。他以为只要自己诚心悔改,努力弥补曾经的错误,让温亦然看见他的改变,温亦然就会回心转意。 可是,他错了,这世上有些错误根本无法弥补。就像温亦然说的,原谅不能换回那双被废了的右手,原谅也不能换回被践踏得四分五裂的真心。 温亦然的诅咒终于变成了现实,他这生生世世都得不到所爱的人,不仅得不到,他还要亲眼看着自己深爱的人与别人爱得如胶似漆。 如果唯有死才能得到你的原谅,那就把我的命拿走吧。 乔希恒接到温亦尘电话的时候,有种脑袋被人敲了一闷棍的感觉,一瞬间天旋地转。过了好半天,他才稍稍回过神,尽量保持平稳的嗓音:“亦尘,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我会把地址发到你手机上的。”温亦尘平静如水的声音掀起了乔希恒心底的涟漪,上一次乔希恒听到温亦尘这么冷静的声音,还是在两年前温亦然的葬礼上,“你通知樊向阳,让他也过来,就你们两个过来,不允许带第三个人。” 乔希恒身体一震,声音微微发抖:“亦尘,你想干什么?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按照我说的做。” 说完,温亦尘挂下电话,发完地址后,他就把手机扔进了垃圾箱。心急如焚的乔希恒按照温亦尘打来的号码回拨过去,另一头却告诉他此号码为空号,无人接听。 一种诡异的不安感席卷了乔希恒,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按照温亦尘的要求,乔希恒通知了樊向阳。肖云峰不同意樊向阳单独前去:“樊少,太危险了,温亦尘那家伙发起疯来,谁知道会干什么?我看这就是个陷阱。” “好了,别再说了,现在以亦然为优先。”樊向阳听不进去肖云峰的话,“这次乔希恒和我一起去,温亦尘就算疯得再厉害,也不会对他动手。” “樊少——” “我已经决定了。”为了保险起见,樊向阳戴了一把枪,就插在后腰的位置。万一温亦尘动手,也好有个防备,临走前,他嘱咐肖云峰:“你不要跟过来。” 温亦尘烧了一桌子温亦然爱吃的饭菜,他来到卧室,在温亦然诧异的目光下,解开了束缚他整整三十天的皮手铐。 温亦然得到自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甩了温亦尘一巴掌,他怀恨看着他:“温亦尘,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温亦尘几近透明的脸色毫无生气,他摸了摸被打歪的脸,转过头,微微勾起唇角:“我想和你坐下来吃顿饭,等吃完这顿饭,我就放你走。” “谁要和你吃饭?”温亦然将牙齿咬得很紧,“我现在就要走,一秒都不想看见你!” 温亦尘说得平静,听不出喜怒:“如果你不吃,我不会放你走。” “温亦尘,你除了威胁我,还会干什么?!” 温亦然气得浑身发抖,他转身拿过床头柜上的玻璃杯,不管不顾朝温亦尘砸去,恰好砸到对方的额角,没一会儿那块白皙的皮肤就出现淤块。 温亦然似乎还觉得不解气,他冲上前,揪住温亦尘的衣领,发疯似的摇晃他的身体:“温亦尘,我让你放我走!你听清楚没有!我不想看见你!看见你我就觉得恶心,我会吐!” 温亦尘一清早吐了不少血,被温亦然这么使劲摇晃,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维持清醒的头脑,伸手抓住温亦然的手臂:“然然,你就这么恨不得我死吗?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会开心一点?” “对!温亦尘,你知道被你关起来的这些天,我是靠什么意志活下来的吗?”温亦然目光凶狠,温和的脸上蓦地出现狰狞之色,他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想着,只要我能活下来,就能看着你死!你早上吐了不少血吧?像你这种身体,撑不了多久了吧?你看,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他都想让你死!那你还活着干什么?温亦尘,你还活着干什么?!” 温亦尘额间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头晕目眩的窒息感几乎令他昏死过去,他剧烈地咳嗽了两下,细密的血珠喷在温亦然雪白的衬衫上,干裂的唇瓣被刺目的血染红,将脸色衬得越发惨白。 温亦尘凄然一笑,心口冰凉刺痛,绝望蔓延四肢百骸:“原来你这么恨我。” ☆、【第八十八章】 恨吗? 答案是肯定的。 温亦然恨不得温亦尘死,恨不得他下地狱,恨不得他永生永世不得超生。那种渗透血骨的恨意,每时每刻提醒着温亦然,他失去的右手和肆意被践踏的真心。 “我不恨你,难道还会爱你吗?” 温亦尘,是你亲手扼杀了我对你的爱慕之心,是你让秦风一次又一次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是你在生死的取舍之间选择了秦风。 你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 乔希恒和樊向阳赶到的时候,恰逢温亦尘与温亦然在客厅推搡纠缠,只见温亦然气得面目通红,使劲一挥手,将桌上的饭菜统统打翻在地:“温亦尘,你够了!你让我说多少遍?我说我不会吃你做的东西,一口都不会!” “亦然!”多日未见,思念涌上心头,樊向阳大声呼唤温亦然的名字。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温亦然转过身,看见樊向阳,脸上的愤怒瞬间被喜悦取代,他使劲甩开温亦尘的手,却怎么也甩不开。 “然然,不要过去!”温亦尘用尽浑身的力气牢牢抓住温亦然,“不要过去。” 温亦然充耳不闻,他抬起手,弯起的手肘狠狠顶了一下温亦尘的胸膛。本就身体虚弱的温亦尘,抵不住温亦然这一击,松开了手。他看着深爱的人,犹如一阵轻风,跑向了另一个人的怀抱。 樊向阳紧紧抱住温亦然,蔚蓝眸子盛满细碎的光,眼神明媚幸福:“还好你没事。” 温亦尘一手撑着餐桌,一手捂着胸口,不停咳嗽。乔希恒见状,快步走上前,问道:“你的药呢?” 上天太残忍,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全数收走,温亦然的笑容,温亦然的爱,温亦然的柔顺,曾经都是触手可及的存在,如今都化为乌有。 咸涩的腥甜在喉间翻滚,温亦尘轻轻抹去唇上的血,嘶哑道:“吃完了。” 温亦然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紧紧抓住樊向阳的手:“向阳,我们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我现在就带你回家。” 樊向阳搂过温亦然的肩,两人亲密无间的紧靠,刚转过身,就传来温亦尘阴冷的声音:“樊向阳,谁允许你走了。” 等乔希恒反应过来时,温亦尘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开膛的枪,直指樊向阳的后脑勺。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樊向阳和温亦然缓缓转过身,温亦尘虚虚的一笑,漆黑的瞳仁仿佛能看穿一切:“然然,你是不是很爱他?我说过吧,只要我有一口气,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和他在一起。” “温亦尘,你想干什么?!” 温亦然上前挡住直指樊向阳的枪口,樊向阳却一把将他拽到身后:“亦然,别站出来,太危险了。” “亦尘,你把枪放下,你别做傻事。”乔希恒劝说道,“如果你真的伤了樊向阳,亦然更加不会原谅你了。难道你不想亦然原谅你了吗?” 温亦尘无视了乔希恒的好言相劝,那双如描似画的眸充斥着阴森骇人的杀意,他看着温亦然一字一顿说道:“然然,你这一生,都休想与他在一起。” 说时迟,那时快。 樊向阳正要伸手去拔腰间佩戴的枪,温亦然却快他一步,抢下了枪,开膛发射的动作一气呵成。子弹以肉眼无法窥见的速度超温亦尘飞去,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时,温亦尘的胸膛已经被鲜血染红。他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手中的枪垂直落在地上,唇角微微勾起浅笑,像是如释重负一般。 乔希恒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枪,空落落的弹仓里没有一颗子弹,温亦尘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对樊向阳动手,他真正想杀的人,是他自己。 气若游丝的温亦尘颤颤巍巍伸出手,他艰难地挪动脚步,撕心裂肺的痛随时可能要了他的命。 “然然……” 温亦尘的喘息越来越微弱,他低下头,看了一眼中枪的位置,似乎正中心脏,比他两年前插过刀的地方更加精准。 “这下……” 你就永远没办法忘记我了。 温亦然的身体像是被定在原地,寒气一点点从脚底漫上,他的心尖一颤,紧接着四肢百骸遍布冰凉刺骨的痛。他看着温亦尘直直地倒在脚边,耳畔传来乔希恒声嘶力竭的大喊:“温亦尘!” 温亦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他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 难受,心像是要炸开了一样,触目所及之处尽是绯红的颜色,寒得彻骨的凉意令温亦然的身体颤抖不止,他伸手去探温亦尘的鼻息,感受不到一丝生命的跃动。 樊向阳弯腰去扶温亦然,可他像是受到惊吓一般,猛地拍开那双温暖的手,两眼死死盯着温亦尘。 “温亦尘……” 温亦然拼命告诉自己,他恨温亦尘,温亦尘死了最好。 “你死了最好……” 可为什么他的心那么痛,痛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乔希恒朝失神的温亦然大喊:“温亦然,你再恨他,怎么能对他开枪?” 如果那一枪,不是温亦然开的,那温亦尘还有拼死活下来的理由。现在,温亦然扼杀了温亦尘最后一丝活下来的希望。 别墅位于人迹罕至的地方,去附近的医院最快也要两小时车程,等到那时候温亦尘恐怕就血尽而亡了。乔希恒联系了直升飞机,翻箱倒柜找到急救的医药箱,用纱布将温亦尘极速流血的伤口缠住。 直升飞机一到,乔希恒就联合其他人把重伤昏迷的温亦尘抬上飞机,紧急送到医院救治。 温亦然毫无知觉地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地上那滩殷红的血迹。 樊向阳想先带温亦然回家:“亦然,我们先回家。等你换身干净的衣服,我们就去医院看温亦尘。” 温亦然对樊向阳的话置若罔闻,他弯着身体,伸手触摸粘稠的血水,上面还残留着温亦尘的余温。 触目惊心的红仿佛刺痛了温亦然的心,他终于回到现实,滚烫的泪水滴在手掌上,天地间所有的光芒都黯淡下来,紧接着樊向阳听到了痛不欲生的叫喊。 “温亦尘——” 樊向阳终于明白,有些爱情,早已融入血骨之中,就算记忆被篡改,也无法被抹杀。 温亦然从来没有爱过他。 一刻都没有。 ☆、【第八十九章】 温泽和童筱接到乔希恒的电话后,片刻不敢耽误赶来医院。看见手术室亮着的红灯,童筱泪如泉涌:“亦尘他怎么样了?” “伯母,你先别着急,医生正在为亦尘动手术。” 乔希恒没敢告诉童筱,温亦尘的情况很不乐观,医生说即便子弹被顺利取出,以他的身体状况,也不一定能熬过危险期。 温亦然一直觉得,只有温亦尘死了,才能解他心头之恨。他将过去两年里无从发泄的怨恨,一并在温亦尘身上释放了出来。 他怨恨温亦尘的薄情,怨恨温亦尘的自私,怨恨温亦尘的霸道,怨恨温亦尘毁了他的一生,甚至无数次想过,如果能将温亦尘彻底从记忆中抹除就好了。 他那么恨温亦尘,恨得深入骨髓,恨得迷失自我,可当子弹穿过温亦尘的胸膛,他也承受了万箭穿心之痛。 不管多少次声嘶力竭的咒骂,不管多少次恶言狠语的相向,温亦然终究无法否认,他爱温亦尘爱得心都碎了。那么多的恨,都是因为无法得到温亦尘一心一意的爱。 这场两败俱伤的爱情里,最可怜的不是温亦尘,而是他自己。他明知得不到,明知会受伤,还是如飞蛾扑火般沉溺了下去。 有人说,既然爱了,就不该后悔,就不该指望回报。如果心有不甘,那就代表不够心甘情愿。 温亦然一次次重伤温亦尘,不过是看到曾经冷漠薄情的人,爱他爱得狰狞恐怖的模样。他说他爱樊向阳,可那所谓的爱,却不及对温亦尘的万分之一。 温亦尘犹如嵌在他心口的朱砂痣,永远在骚动。不管过去多少年,只要他喊出温亦尘的名字,心就会不可抑制的阵阵刺痛。 若不是深爱,又怎么会因恨,变得如此丑陋不堪? 温亦然哭得肝肠寸断,他痛得浑身打颤,身体蜷缩在地上,发白的唇哆嗦个不停:“我杀了他,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樊向阳拽起温亦然,紧紧抱住他:“亦然,你别这样……” “向阳,我明明那么恨他,恨不得他死……”温亦然感觉无形之中有一双手扼住了他的喉咙,快让他喘不过气来,“可是,我的心好痛,太痛了……” 樊向阳柔声安慰温亦然:“亦然,他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向阳……” 温亦然的话打碎了樊向阳最后的期待。 “对不起……” 有些事,不管多少次自欺欺人,都无法变成现实。 “我……真的不能没有他……” 樊向阳知道,自己不是输给温亦尘,而是输给了温亦然对温亦尘的爱。他曾以为,只要自己矢志不渝的付出,温亦然终有一天会被他感动。 可是,爱情是不能被感动的。 “我知道。” 这场以谎言为开始的爱情,终于到了归还的期限。从一开始,温亦然就是他从温亦尘那里偷来的。他处心积虑编织了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却没有一件能够取代温亦尘。 温亦尘爱温亦然爱得以命相搏,温亦然爱温亦尘爱得痛彻心扉,他们俩的爱情,根本不容第三人插足。 樊向阳输得一败涂地,他错过了温亦然的青春,也错过了他的爱情。 “我带你换身衣服就去医院吧。” 温亦然和樊向阳赶到医院的时候,恰逢温亦尘的手术结束,医生看了一眼围上来的人,摘下口罩:“谁是病人的家属?” 童筱和温泽异口同声地喊道:“我是!” “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医生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但病人不一定能撑过危险期。” 童筱脸上血色尽褪,问道:“什么意思?” “病人胃粘膜严重损坏,过量服用抗抑郁的药,以及旧伤感染……”医生伸手扶了扶鼻梁上微垂的镜框,“你们没人注意过病人的情况吗?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温亦尘被送入重症监护室,躺在一堆冰冷的仪器中,骨瘦如柴的身体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面容看上去是从未有过的安详。 温亦然完全无法将躺在病床上的人,与记忆中飞扬跋扈的温亦尘联系在一起,他们仿佛是两个毫不相关的个体。 短短一个晚上,医院下达了两次温亦尘得病危通知书,童筱因为情绪过激晕了过去,温泽也仿佛在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唯独温亦然对外界的声音置若罔闻,一双琥珀色得眸牢牢盯着躺在病床上的温亦尘一动不动。 温亦尘醒来的时候,清晨的曙光刚刚亮起,微弱的光线散落在病床上,将那张病态苍白的脸衬得越发毫无生气。 乔希恒和温亦然同时注意到温亦尘的手指动了动,可温亦然身体僵硬,四肢发麻,连跨出一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原地注视着温亦尘。 乔希恒走到温亦尘身边,弯下腰:“亦尘,你刚醒,好好休息,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 温亦尘动了动唇,透过氧气罩,发出微弱的声音:“然然……” “他在,他就在这里,我让他过来。”乔希恒转过身,对神情麻木的温亦然说道,“亦然,你过来,亦尘想看看你。” 乔希恒的话总算换回了温亦然些许知觉,他迈开僵硬的脚步,短短几步路得距离,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呼吸罩……摘掉。” 乔希恒拒绝了温亦尘的要求:“不行,现在不能摘。” 温亦尘眼里泛着殷红的血丝,扯着破碎的嗓音:“摘……掉……” 温亦尘见乔希恒不动手,便忍着剧痛,费力地抬起手,想去摘掉呼吸罩。 “好,我帮你拿,你别激动。”乔希恒为了安抚温亦尘,勉为其难同意摘掉他的呼吸罩,“不过不能太久。” “然然……”温亦尘乌黑明亮的眸荡漾着细碎的光,他伸出手指,“过来……” 那双眼似乎有将人吸进去的魔力,温亦然不由自主靠近温亦尘,微微弯下腰,耳朵凑近。 “我……” 温亦尘的呼吸变得急促,仿佛每说一个字,都是向死亡迈进一步。 “要死了……” 温亦尘干裂的唇沁出血珠,嘶哑的声音犹如垂暮之年的老人。 “但……” 温亦尘拼命吞咽喉咙口凝结的血水。 “我不会……” 滚烫的泪水盖过身体冰冷的温度,有种让温亦尘自己还能继续活下去的错觉。 “不会……” 温亦尘唇齿颤抖。 “祝福你们的……” 沉重的眼皮再也抵抗不住困意侵袭,温亦尘的手僵直垂落在床边,床头的心电图在一瞬间变成了一条直线。 滴—— 有些人到死都学不会放手,温亦尘就是其中之一。 他说着至死方休,可事实却是,他爱温亦然爱得,哪怕死,都要在这个人心里占据所有的位置。 如果活着得不到温亦然,那他就用死,带走温亦然的心。 那是樊向阳永远无法给予温亦然的爱。 ☆、【第九十章】 病房里兵荒马乱,医生接过护士递上来的除颤器,神情紧张的下达电击的命令。 三次电击过后,躺在病床上的人依然纹丝不动,医生停下动作,看向满脸焦急的乔希恒和目光呆滞的温亦然,轻不可闻说了两个字:“抱歉。” 温亦然一张脸完全没了血色,呆滞的目光逐渐恢复清明,他克制不住的颤抖身体,撕心裂肺的剧痛从胸腔破茧而出,正在一寸一寸侵占他的细胞。 “为什么停下来?” 全身的血冲上头顶,温亦然毫无血色的唇哆嗦不停,他抬起头,看向医生的目光清澈幽深。 “为什么停下来?!” 歇斯底里的质问让病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乔希恒高大的身躯微微一晃,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没有狼狈倒在地上。 “病人已经——” 医生的话没说完,就被温亦然吼了回去:“已经什么?!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不救他?!他欠我的还没还清!” 此刻的温亦然就像是一个穷途末路的人,他疯了一样摇晃温亦尘的身体,企图将人摇醒:“温亦尘,你给我醒过来!你欠我的还没还清,谁准许你闭上眼的?!你别想那么容易走!你听到了吗?我让你醒过来!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 “这位先生,请你别这么激动,死者已逝,希望你们能让他好好安息。” 见惯了生离死别的医生说着场面客套的话,对他来说,这不过又是一个病人抵不过病痛的折磨,悄然离世罢了。 “谁说他死了?!谁说他死了?!他没有!他没有!”温亦然睁大眼睛,死死盯着温亦尘,“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他说过不会放过我的,他说过的,你们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 乔希恒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走到温亦尘身边,他无视温亦然绝望凄惨的嘶吼,小心翼翼拉起白色的床单,遮盖住温亦尘毫无声息的面容。 电视剧里见过无数次的场景,此刻终于映照进现实。温亦然一瞬间心如刀绞,他无法容忍乔希恒的举动,更加无法忍受失去温亦尘的痛,他就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拼命拉扯床单:“乔希恒,你放开!你要干什么?!他还活着!他还活着!我让你放开!” 乔希恒没有发怒,平静的脸上甚至找不到悲伤的痕迹,他说得很轻,却正中温亦然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你不是一直想他死吗?现在他死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满目疮痍的爱情以温亦尘的死收场,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过去的两年,每个人为保住温亦尘的命,都拼尽全力至精疲力尽。 乔希恒知道,温亦尘不会怪温亦然,因为不管温亦然多少次中伤他,他都是温亦尘在这世上最爱的人。 温亦尘自私薄情,就算看到童筱为他整日以泪洗面,他都不愿意做一点点的妥协。可在温亦然面前,他做了最大程度的妥协,甚至容忍温亦然与樊向阳在他面前耳鬓厮磨。 温亦尘在感情上算不得一个聪明的人,他在温亦然和秦风之间举棋不定,却忘记了,他之所以不忍伤害秦风的理由,是因为他与温亦然的模样太过相似。 人总要在失去之后,才懂得什么叫做痛彻心扉。 失去温亦然的两年,温亦尘体会到了人间地狱的滋味。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其实在重遇温亦然的前一晚,他和上天许了一个愿。 只要温亦然回来,他愿意以命相换。 愿望成真,温亦尘却没了死的欲望,他想活下去,他从来没有哪一刻那么想活下去。因为有人说过,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所以他想活下去,将曾经犯过的错弥补,与温亦然白头偕老。 可是,老天爷似乎有意与他作对,在温亦然回来以后,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就算他违背医嘱,增加两倍地抑郁药服用,他的精神状况还是没见好转。 温亦尘不想伤害温亦然,可每当温亦然拒绝他的接触时,他就会焦躁不安,他控制不住自己想把温亦然囚禁起来的欲望。 乔希恒曾经问过他,他对温亦然到底是爱多过占有欲,还是占有欲多过爱? 那个时候,他没有回答乔希恒,因为他觉得不管是占有欲还是爱,温亦然都是他的。 后来,他终于明白,自己在感情上是个病人。他不知道怎么爱人,霸占温亦然成了他唯一表达爱的方式。医生说他应该换个更容易让温亦然接受的方式,可是他做不到。 他想像樊向阳一样豁达,笑着祝愿温亦然幸福就好,可是有些感情早已根深蒂固在了血脉之中,他这一生注定无法祝福温亦然与别人相濡以沫。 温亦尘算到了自己会死,却没算到死在了温亦然手上。在温亦然开枪的那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温亦然当初地绝望。 原来被自己深爱的人抛下,是这种心如死灰的感受。 情根深种的又何止温亦尘一人? 温亦然对温亦尘的爱,也早已到了魔怔的地步。他说他爱樊向阳,他说他与樊向阳床榻缠绵,都是为了看见温亦尘痛不欲生的表情。 温亦然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想,温亦尘和他一样,爱得失心发疯。 一切如愿以偿,温亦然终于获得了,在这场爱情里,与温亦尘势均力敌的筹码。 “他没有死,谁说他死了?”温亦然死死扣住床单,琥珀色的双眸中透出与温亦尘如出一辙的执念与疯狂,“他知道的,如果他死了,就是成全我和向阳。他那么自私,怎么可能成全别人?” 乔希恒笑了起来,像是嘲笑温亦然的天真:“亦然,如果他不是一心求死,弹仓里怎么可能一颗子弹都没有?” 温亦然得到了他想要的,代价却是永远失去温亦尘。 “他舍不得死,是因为你。他想死,也是因为你。” 乔希恒明白得不到爱人的痛,所以他觉得,不论是温亦尘,还是温亦然,都没有错。 他们只是想被爱而已,有什么错? “亦然,你有没有想过?你那么恨他,恨不得他死,也是因为你太爱他了。” “只有他死了,你才可能永远霸占他。” “对吗?” 乔希恒曾以为,疯狂的只有温亦尘一人,直到温亦然开枪的那一刹那,他才恍然大悟,温亦然早就失控了。 ☆、【第九十一章】 温亦然坐在温亦尘的病床边整整两天,不吃不喝也不哭,他只是一言不发地守着那具在他们看来都不会醒来的尸体。 樊向阳从来不知道,温亦然有如此疯狂执念的一面,只要有人企图靠近温亦尘的尸体将他带走,温亦然秀美儒雅的面容上就会浮现令人毛骨悚然的狰狞之色。 温亦尘的死,带走了温亦然的心,也带走了他此生唯一一次的爱情。 “亦然,你不能一直这样。” 童筱好不容易从失去温亦尘的痛里找回些许理智,现在她只想让温亦尘入土为安,远离这世上的痛苦,可温亦然偏偏不许任何人靠近温亦尘,就连童筱和温泽都不行。 “温亦尘是你叔叔阿姨的孩子,你不能这么霸占他,他们会难过的。” 温亦然对樊向阳的话充耳不闻,他弯着腰,小心翼翼用绵软的毛巾擦拭温亦尘苍白的面庞,好似生怕弄疼了眼前的人。 印象中温亦尘永远是唯我独尊的姿态,他只会霸道限制温亦然的自由,只会歇斯底里一遍又一遍重复温亦然是他的,哪怕被伤得体无完肤,哪怕那颗心早已千疮百孔,他依然会拼尽最后一口气将温亦然带回身边。 为了得到温亦然,温亦尘穷尽所有的手段,甚至赌上自己的性命都在所不惜。这样一个横行霸道的人,如今瘦得像个纸片人似的躺在床上,抬眼间可见浮肿淤紫的手背上俱是针眼,纤细的手腕上腕骨凸出,白皙的手臂上青筋脉络清晰可见。 樊向阳几乎不敢想象,温亦尘到底拥有怎样惊人的意志,才能将温亦然囚禁在人迹罕至的别墅整整三十天。 一直在病房外守候的童筱终于安耐不住了,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位普通的母亲,她已经竭力克制自己不要去怨恨温亦然,可温亦然怎么能那么残忍,到死都不愿意放过温亦尘? 就算温亦尘有千般万般不对,但他已经死了,难道还不够偿还吗? 童筱不顾乔希恒和温泽的阻拦,强行闯进了病房,她一把拽过温亦然的手臂:“到底怎么做?怎么做你才能放过亦尘?他已经死了,这样还不够吗?!” 温亦然木讷站了许久,看向童筱的目光逐渐聚焦,他动了动唇,苍白如纸的面容透出决绝:“他没死。” 童筱的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她指着躺在病床上纹丝不动的温亦尘吼道:“你看清楚了,他死了,永远回不来了。你是不是不解气?不解气的话,那就拿刀再捅上几刀啊,反正他不会再觉得痛了!” 童筱咄咄逼人的态度,并未让温亦然有半分转变。 “他没死。” 温亦然机械的重复这三个字,目光直视童筱,眼底却没有倒映出她的身影。 气急之下,童筱猛地抬起手,温泽大喊一声:“不要!” 童筱晾在半空的手颤抖不止,眼泪怔怔落下:“亦尘是我的儿子,不管他做错多少事,他始终是我十月怀胎,拼了命生下来的。” “然然,我求求你,放过他吧。放过他,也是放过你自己。” 温亦然无限悲凉的想,他放过温亦尘,谁来放过他? 那个到死都不愿放过他的人,是温亦尘。 “他没死。” 不管多少次,温亦然的答案始终不会改变,就像当初温亦尘,执着的相信温亦然活在这世上某个角落。 只是,这次不一样了,他们亲眼看见温亦尘断了气,医生都说抢救无效。死而复生的好运,怎么可能降临到温亦尘身上? 最重要的是,温亦尘心死了,被自己最爱的人射中心脏,试问有几个人还有勇气活下来呢? 死,永远比活着用。因为死去的人,永远不知道活着的人,正在历经的肝肠寸断的痛。 “你们不要打扰他休息。” 温亦然冷漠扫了一眼挤在病房的人,他转过身,继续替温亦尘擦拭每一寸肌肤,然后拿过床头的药捣碎了混进水里,嘴对嘴给温亦尘喂下去。 冰凉的液体顺着温亦尘的唇角滑落,所有人都知道温亦然是在做无用功,唯独温亦然身在其中,却浑然不知。他固执的相信温亦尘没有死,固执的不眠不休守护温亦尘的尸体,生怕有人趁他稍不留神,就带着温亦尘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不管是爱,还是恨,从始至终占据温亦然全部的人只有温亦尘。 夜深人静的时候,身心疲惫的樊向阳点了根烟,坐在一旁的乔希恒嘴里叼着烟忽然凑上前:“借个火。” 樊向阳摁下打火机,轻烟缭绕,将两人疲倦的面容衬得越发憔悴。 “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乔希恒吸了一口烟,轻声问道。 樊向阳眼眸微垂:“等亦然出来。” 乔希恒瞥了一眼樊向阳:“他不会跟你回去的。” 樊向阳的心思,乔希恒多少能猜到,他直截了当戳穿了对方的小心思:“从前亦尘活着,也许亦然会被你的深情打动,放下过往,重新开始。可是现在亦尘死了,他就是亦然心里永远的朱砂痣,你们两个,谁都逃脱不了亦尘死亡的阴影。” “你若是想藏亦然,就该藏一辈子。可你偏偏让他有机会找到亦然,他怎么可能放过他?” 樊向阳失笑:“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藏他一辈子呢?只是……” 乔希恒冷不丁问道:“你真的爱亦然吗?” “如果我不爱他,怎么会处心积虑编造谎言把他留在身边?” 乔希恒靠上椅背,偏过头,寂静的走道漆黑幽深:“亦尘和你不一样,他生来就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你与他最大的差别在于,你在乎温亦然的感受胜过爱他的人,而亦尘爱温亦然胜于一切。” “都说他自私,可爱情不就是自私的吗?与其笑着祝福深爱的人与别人白头偕老,不如诅咒你们生生世世无法在一起,这就是亦尘的想法。” “我曾经以为,亦然和亦尘不一样,他们一个柔,一个刚。直到现在,我才发现,他们是一样的。” “他们对爱情的执念和信仰,都是一样的。” “所以,不管你再藏亦然多少个两年,他都不会爱你。”乔希恒忽然转过头,拿下烟,轻轻呼出,“樊少,其实最可怜的人是你。” 那个你自以为爱得根深蒂固的人,从来都没有你想象的爱得那么深。 因为爱情的源头,都是自私和贪婪。 ☆、【第九十二章】 “温亦尘。” 被叫到名字的温亦尘缓缓起身,他来到金色大门前,一位戴着银丝边镜框的男人问道:“你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温亦尘轻笑了一下,“现在死人也有实现愿望的权利了吗?” 男人冷漠的脸上找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他解释道:“每个人进门前,都被允许实现一个愿望,这是流程。” 温亦尘没想到,活着的时候,被条条框框的规定限制,现在死了,还必须走一趟所谓的流程。 愿望吗? 温亦尘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想见一个人。” “什么人?”男人手指轻扶微垂的镜框。 “一个我爱的人,我想看看,他现在是什么表情。”温亦尘自言自语道,“他那么恨我,现在我死了,他应该高兴才对。” 男人问道:“你想清楚了吗?你只有一个愿望可以实现。” “想清楚了。” “好,现在你闭上眼,等你再睁眼的时候,就能看见他了。”男人提醒道,“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任何事,绝不可以叫他的名字,否则你会魂飞魄散。” 一瞬间,温亦尘感觉天旋地转,等他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回到了医院的病房。 温亦尘看见自己躺在一堆冰冷得仪器中,床头的心电图上是一条锋利的直线,那是死亡的象征。 温亦然坐在床边,细心的擦拭温亦尘每一寸冰冷的肌肤,仿佛他还是活着的模样。 温亦尘伸手想要抱住温亦然,却发现扑了个空。对啊,他已经死了,再也不可能肆无忌惮拥抱这个人。 这时,樊向阳走了进来,他拎着肖云峰送来的盒饭,走到温亦然身旁,轻声细语的模样像是怕惊到了他:“亦然,你先吃点东西吧。” 温亦然无视了他的话,继续自顾自替温亦尘洗脸擦身,似乎没有什么人可以将他唤回现实。 “亦然,这样下去,你会死的。”樊向阳抓住温亦然的手,轻轻摇晃他的身体,“温亦尘不在了,你还有我啊。” 温亦然终于抬起头,寒凉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樊向阳,好半天才开口:“他没死。” 温亦尘看着温亦然精神恍惚的面容,弯起盛满碎光的眸,他轻声呢喃道:“傻瓜,我已经死了。” “你要这样一直等他醒来吗?”樊向阳的心不可抑制的阵阵刺痛,“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生活,一起白头偕老的吗?亦然,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爱情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公平可言。 “他说过。” 温亦然转过头,轻抚温亦尘惨白的面颊。 “不会祝福我们的。” 樊向阳听到这话,脸上血色尽褪。 “向阳,对不起,你走吧。”温亦然低头,轻轻吻上温亦尘的额头,“我要在这里陪他。” “亦然!” 樊向阳紧紧抓住温亦然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到似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可温亦然的脸却平静得犹如一汪死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温亦尘死了,他不会再回来了。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面对现实?!” 乔希恒说得没错,樊向阳奢望温亦尘的死,能够为他和温亦然带来全新的开始,事实却是,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过去朝夕相处的两年如同过眼云烟。 温亦然从未觉得樊向阳如此残忍过,他说的每句话都宛若锋利的刀刃划破他的心脏。 “他会的。”温亦然的声音在发抖,眼泪不受控制的掉落,“他会回来的。” 樊向阳想不通,既然温亦然那么爱温亦尘,为什么不顾一切杀了他? “既然你那么爱他,为什么杀了他?” 温亦然一边流泪,一边笑:“那是他欠我的。” 那些他曾经受过的苦痛,温亦尘必须都历经一遍,他们才能两不相欠。 医院已经下了最后通知,必须让温亦然离开病房。在樊向阳进来前,他与童筱商量过,她同意让他做最后的尝试,劝温亦然主动离开病房。 如果樊向阳失败了,童筱就会采取最后的行动,她不能让温亦尘的灵魂居无定所。 “亦然,对不起了。” 温亦然忽然被樊向阳从身后牢牢抱紧,站在门外等候的三四个医务人员,他们一前一后将温亦尘的身体转移到另一张病床上,显然是要将他带走。 “你们干什么?!放开他!放开他!”温亦然的嘶吼里带着浓浓的哭腔,“向阳,你让他们放开!让他们放开!你们要带他去哪里!放开他!放开他!他是我的!是我的!” 温亦尘看着温亦然哭得撕心裂肺,全身上下开始剧烈得疼痛,他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感觉到疼? 温亦然觉得身体裂开了一般,痛不可当,他趁樊向阳不注意,一把抓过放在床头的捡到,对准自己的脖子大喊道:“放开他!你们谁敢动?!” 樊向阳吓得赶紧松开温亦然,想要伸手去抢剪刀,只见温亦然毫不犹豫地用尖头划破自己的脖颈,温热的鲜血蜿蜒流下:“如果你们敢带走他,就把我的尸体也一起带走。” 温亦尘看到这一幕,完全忘记了男人的警告,喊出了朝思暮想的名字:“然然,不要!” 温亦然的心脏阵阵抽疼,他疼得脸色发白,身体孱弱的弯曲着,捏紧剪刀的手指指骨苍白无力。 “他在叫我……” 温亦然仿佛疯癫了一般,痴痴地重复道:“他在叫我……” 如烈火焚烧般的疼痛遍布温亦尘全身,他低下头,看见自己透明的身体渐渐消失,有什么滚烫的液体从他脸颊滑落。 温亦尘感觉到,喉间窜上腥甜的味道,窒息的痛苦令眼前的景象越来模糊。 “他动了!” 一个医务人员像见了鬼一般大吼,其他几个人纷纷回过头,只见早就断了呼吸的温亦尘,此刻唇角汨汨流出鲜血,再回过神时,心电图上的直线开始上下波动。 樊向阳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一直在门外守候的童筱、温泽和乔希恒听到里面的动静也冲了进来。 温亦然甩掉剪刀,挣脱樊向阳的怀抱,爬到温亦尘身边,他歇斯底里的喊道:“温亦尘,你睁开眼啊!我知道你没死,你给我回来!你给我回来!” 布满血丝的通红双目缓缓睁开,温亦尘张开嘴,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 “然……” 温亦尘笑了,他终于明白了男人的话。 原来,魂飞魄散之后,便是浴火重生。 ☆、【第九十三章】 温亦尘的起死回生,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在医院陈尸两天的温亦尘,早该出现尸斑或者腐蚀的迹象,但奇怪的是,他的身体除了结疤的旧伤,并没有半点死亡的迹象。 吐了大量淤血之后,温亦尘又陷入了昏迷,不过医生已经替他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确定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温亦尘脱离险境后,温亦然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得以放松,突然起来的松懈令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昏迷的过程中,温亦然紧紧抓着温亦尘的手不肯松开,樊向阳不得不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才将两人分开。 昏昏沉沉睡了两天之后,温亦尘醒了过来,由于极度缺水和失血过多,他的神志依然不是很清醒,说话也是大喘气,费力的程度可想而知。 温亦尘扫了一圈围在床边的人,其中并没有温亦然,这与他在梦里看到的相差甚远。 然然。 温亦尘动了动唇,发不出声音,乔希恒立刻心领神会:“亦然这两天没休息好,现在在隔壁病房休息,等他醒了,就会过来看你了。” 听说温亦然病倒了,温亦尘的心一瞬间揪在了一起,他使劲眨眨眼,示意乔希恒把头低下来。 乔希恒看出温亦尘有话要说,弯下腰,耳朵凑近:“怎么了?” “他……他,咳咳……”温亦尘急得满头大汗,胸腔血气翻滚,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童筱看了,心疼得不行,轻轻抚摸温亦尘的胸膛替他顺气:“亦尘,你别着急,然然他没事。” 温亦尘在这边着急上火,温亦然像是有心电感应似的,突然醒了过来。 樊向阳一直守在温亦然身旁,见他醒了,立刻关心地问道:“亦然,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温亦然一边说,一边摇摇晃晃下床。 樊向阳将温亦然摁回床上,难得声色俱厉地说道:“你已经整整两天没合眼了,现在好好躺在床上休息。” “我说了,我没事。”温亦然嘴上强势,事实却是浑身无力,连推开樊向阳的力气都没有。 “温亦尘已经脱离险境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温亦然对温亦尘的在乎令樊向阳深感无力,他花了两年的时间与温亦然朝夕相处,构筑那些温亦尘无法替代的美好回忆,可到头来,温亦然的心里只有温亦尘,这让他怎么能甘心? “我知道。”温亦然抬起头,眸光流转,面容苍白宁静,他动了动唇,“我只是想看看他。” 樊向阳片刻失神,感觉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微微塌陷,那种密密麻麻的疼痛不会要了他的命,但着实痛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亦然。”樊向阳明亮的蓝眸透出从未有过的无力,“你爱过我吗?” 如果有歇斯底里的恨,那一定是因为刻骨铭心的爱。即便温亦然对樊向阳的爱情最深信不疑的时候,他都不曾有过那般炙热浓烈的情感,好像不把那个人毁掉,融进血骨之中,这份感情就会随时烟消云散。 温亦然薄唇轻启,答案即将揭晓,樊向阳却退缩了,他颤抖着沙哑的嗓音喊道:“别说了!” 樊向阳不得不承认,他做不到像温亦尘那般无坚不摧,光是想到温亦然亲口说出‘没爱过’三个字,就足够令他心痛到无以复加。 “我扶你过去见他。”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温亦然的心始终都在温亦尘身上,为他痛苦挣扎,为他喜笑颜开,为他受尽折磨,他们彼此相依走过的时光不是短短两年可以被替代抹杀的。 樊向阳几乎快忘记了,他爱上温亦然的理由,不就是因为爱上温亦然全心全意爱慕温亦尘的模样吗? 童筱和乔希恒正着急上火的安抚温亦尘,温亦然的出现无异于天降神明。 四目相对的瞬间,温亦尘紊乱的呼吸渐渐趋于平静,他吃力的伸出手,充血的双眸死死盯着站在门口的温亦然,眼底的深情和执念让人触目惊心。 温亦然松开樊向阳搀扶的手,一步一晃地走到温亦尘跟前,他缓缓蹲下身,轻声道:“你欠我的,还没还清。” 那漆黑眼中的波光破碎开来,就像是在一潭死水中投掷了一颗石子,温亦尘若有若无的勾着唇角,他张了张嘴,刮刮的声音,听得让人难受。 “我……用一辈子……还。” 只要我有,只要你要,哪怕是心脏,都可以掏出来给你。 童筱让护士帮忙在温亦尘旁边搭了一张临时病床供温亦然休息,可能是鬼门关前的徘徊让两人都心有余悸,在闭上眼前,两根无名指在被褥下悄悄勾在一起。 在重症监护室又观察了三天,温亦尘终于被允许摘下呼吸罩,先前几乎透明的脸色,也稍稍有了些许活人的血气。童筱和温泽与医院协商沟通后,打算将温亦尘转回伦敦市的温氏医院,毕竟自家的医院照顾比较周到。 温亦尘暂时无法下床,温泽联系了私人直升机,连夜将温亦尘转到了温氏医院。同行的私人飞机上只允许有一位家属陪伴,这个重任自然落到了温亦然身上。 直升机一落地,温亦尘就被送到了高级VIP病房。与医院其他的VIP病房不同,这间病房是特别为温亦尘和温亦然准备的,一张King Size的病床大约能躺下三个成男性,其他的应用设施都是按照五星级酒店的要求设计的。 温氏医院医疗设备先进,可以二十四小时同步观察温亦尘的身体状况,一旦发生异样,仪器便会发出警报声,同时医生的电脑上会收到紧急消息。 兴许是因为有温亦然陪在身边,温亦尘的恢复情况良好,不仅没有任何异样,连各项先前低于平均值的各项常规指标都渐渐好转。 温亦然累得浑身发软,脑袋靠上枕头就沉沉睡去。温亦尘睡在一侧,两眼直勾勾打量着温亦然,一刻都舍不得离开,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这样好好看过这个人了。 温亦尘轻轻挪动身体,朝温亦然身边靠近,他低下头,屏住呼吸,轻轻在对方眉心落下一吻,生怕惊动了熟睡的人。 ☆、【第九十四章】 温亦然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头枕在温亦尘的手上,两人的距离近道可以听到彼此酣睡的声音。他记得入睡前,因为担心压到温亦尘的伤口,特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怎么一觉起来,睡姿变化那么大? 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下午五点了,整整一天又睡过去了。不过,温亦然觉得这一觉睡得特别安稳,没有惯性噩梦的侵扰,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舒服的睡过一觉了。 温亦然有些口渴,两手撑起身子,刚坐起来就惊动了温亦尘。 印象中,温亦尘不是如此浅眠的人,他的眼里泛着淡淡的血丝,抓住温亦然的手,沙沙的嗓音透出不安:“你要去哪里?” “我去倒杯水。” 温亦然这些天对待温亦尘的态度很平和,没有过多的亲昵,也没有过多地疏离,恰恰是这样若即若离的态度令温亦尘没由来的烦躁。 “我帮你倒。”温亦尘捂着伤口,缓缓坐起身,干裂的薄唇上沁出得血珠将苍白的面容衬得越发憔悴。 温亦然拦住温亦尘:“就在客厅,我自己就可以,你休息吧。” 温亦然前脚刚走出卧室,温亦尘也踉跄着脚步跟了出去。可能生病的人都容易患得患失,温亦尘也不例外,在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条件反射下,他只能寸步不离地跟着温亦然,才能勉强抑制住心底扩散的不安。 温亦然顺手给温亦尘也倒了一杯水,他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拍拍身旁的空位:“别站着了,坐下吧。” 温亦尘黑眸一亮,堆积在心口的抑郁稍稍疏散,他小心翼翼观察温亦然的脸色,不敢靠得太近,又不想离他太远,最终选择一个适中的距离坐了下来。 “然然。”温亦尘低声呼唤温亦然,心里泛起柔柔的涟漪。 温亦然偏过脸,粉嫩的薄唇上覆着淡淡的水珠:“怎么了?” 温亦尘咽下嘴里的苦涩,情不自禁的倾身,温亦然不着痕迹躲开了他,说道:“你该吃药了。” 温亦然转过身,拿起茶几上的药,按照分量倒在塑料盖里,递给温亦尘:“吃吧。” 温亦尘有些发怔,不知不觉间,冰凉彻骨的寒意遍布四肢百骸。温亦然刚才有意躲开了他的接触,那种出于本能的抵触,就像是在告诉他,有关他的一切,温亦然都难以忍受。 气氛降到了冰点,连空气里的分子都停止了跳跃。 温亦然端着药的手晾在半空,见温亦尘眼神呆滞,身体发僵,出声提醒到:“该吃药了。” 温亦尘还是一动不动,两眼直勾勾看着温亦然。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温亦然放下药,问道:“哪位?” “是我,亦然。” 站在门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樊向阳。 樊向阳的声音将温亦尘拉回现实,在温亦然起身的刹那,手忽然被紧紧攥住,温亦尘颤抖的嗓音里掺杂着脆弱的哀求:“不要,不要开门。” “我没有要和他走。”温亦然看着温亦尘说道,“如果我想和他走,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就和他走了。” 早在温亦尘醒来的时候,樊向阳就悄无声息的先回了英国,因为他需要时间好好平复情绪。肖云峰一直时刻关注着温亦尘和温亦然的情况,他们一回到伦敦,他就通知了樊向阳。 樊向阳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当面找温亦然谈一谈。就像肖云峰说的,他不能坐以待毙,就算输得彻底,他也要放手一搏,至少那样他才不会后悔。 樊向阳买了点针对术后伤口恢复的营养品,不过从温亦尘目带凶光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的到来并不受欢迎。他已经习惯了温亦尘对他的敌意,也没必要假装与他对方套近乎,他们本来就是情敌关系。 温亦然给樊向阳倒了杯水,话语间透着浓浓的歉意:“不好意思,向阳,一直没时间去找你。” “没关系。”樊向阳看了一眼温亦然,柔声说道,“你瘦了。” 温亦然不自觉摸了摸脸颊:“可能没休息好吧。” 温亦尘总觉得温亦然和樊向阳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氛,他无意识的捏紧双拳,脸色微微发白,好像随时都会爆发。 “亦然,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些话想和你聊聊。” 樊向阳的话触及了温亦尘的底线,他容忍了温亦然与樊向阳同床共枕两年,甚至不在乎温亦然和樊向阳有过肌肤之亲,但他无法做到放任他们纠缠不清。 “然然没空。”温亦尘脱口而出道。 温亦然轻轻扫了一眼嘴唇发紫的温亦尘,对樊向阳轻声说道:“向阳,你先去外面等我吧。” 樊向阳离开后,温亦然重新拿起茶几上的药,端着水走到温亦尘身边,面容温和:“把药吃了。” “我不吃。”温亦尘像个孩子般赌气,“我病好了,你就要和樊向阳走了,对不对?你还是要和他在一起,对不对?你觉得我是累赘,对不对?” 温亦然使出杀手锏:“如果你不吃药,我现在就走了。” 这招果然奏效了,温亦尘几乎是从温亦然手里抢过药,兑着水猛往自己肚子里灌。因为喝得太急的缘故,温亦尘呛得咳嗽不止,还稍稍呛出点血。 温亦然有些吓到了,他想叫医生过来,但温亦尘死死抓住他的手,不许他离开。 “别走,我没事,咳咳……”温亦尘捂着嘴,努力抑制住撕心裂肺的咳嗽。 温亦然皱着眉,语气里充满担忧:“你快放开我,我叫医生过来看看。” 温亦尘摇头,过了好一会儿,终于缓过气:“我没事……” “你非要这么作践自己吗?”温亦然气温亦尘的固执,也气自己地心软。 温亦尘抓着温亦然的胳膊,头轻轻靠着他:“然然,我欠你的还没还清,你不要和他走,不要和他走。”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要和向阳走了?”温亦然见温亦尘可怜兮兮的样子,气顿时消了一半,“是你自己一直在说我要和他走。” “你让他在外面等,不就是要和他走吗?”温亦尘咬着牙,身体颤抖,“然然,你不要走。” 温亦然蹲下身,轻轻握住温亦尘的手:“我没有要和他走,只是想和他谈一谈。” “你不要去见他,好不好?” 温亦尘慌得心乱如麻,他怕温亦然因为樊向阳的三言两语就心软。殊不知,温亦然只有对他,才会心软。 ☆、【第九十五章】 “我有些话想和他说。” 温亦然语气坚定,似乎在这件事上没有商量的余地。温亦尘就像一个闹脾气的孩子,怎么都不肯放温亦然离开。失去温亦然的恐惧至今将他牢牢笼罩,他根本不敢想象,如果温亦然和樊向阳单独出去了,真的还会回来吗? 温亦尘的药里含有少量安眠药成分,医生知道他精神紧张,很难有比较好的睡眠,所以给他配的药里多少掺有助睡眠的功效。 温亦尘并不知道这件事,温亦然却知道的很清楚,因为温亦尘的药每天都是经由他亲自分配的。 “你先躺下休息。”温亦然的态度有了缓和,他扶着温亦尘躺到床上,“我在这里陪你。” 温亦尘一位温亦然改变了主意,大喜过望,牢牢抓住他的手:“然然,你不走了吗?” 温亦然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提温亦尘盖上被子:“好好休息吧。” “那你也陪我一起睡。”温亦尘抓着温亦然的手舍不得松开。 温亦然没有拒绝,他在温亦尘身边躺了下来:“好了,睡吧。” 没过一会儿,温亦尘的眼皮就沉得厉害,在他睡过去前,嘴里仍然在轻声呢喃:“然然,你不要走。” 确认温亦尘睡着后,温亦然悄悄起身,离开前他替温亦尘盖好被子,然后在他苍白的薄唇上落下轻轻一吻。 樊向阳在病房外等候的时间抽完了三根烟,他从未觉得时间那么漫长过,仿佛这一生在转眼间结束了。温亦然轻轻关上门,满脸抱歉:“对不起,向阳,让你等久了。” 樊向阳失笑:“他肯放你出来了?” “他睡着了,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醒。”温亦然提议道,“医院楼下有咖啡厅,我们去那里谈吧。” “好,我都可以。” 两人来到咖啡厅后,各自点了一杯咖啡,樊向阳注意到温亦然的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可能这都是归功于温亦尘还活着吧。 前些日子,樊向阳一直担心,如果温亦尘真的醒不过来,恐怕温亦然也不会独活了。这个人爱温亦尘,真是爱到了骨子里。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试一试,用过去两年的时光,赌一把自己在温亦然心里的地位。 “你的气色好了不少。”樊向阳率先打破僵局,挑起话题。 温亦然两手抱着咖啡杯,薄唇轻抿:“嗯,这两天休息得不错。你最近怎么样?” 樊向阳语气平淡:“我么,老样子,反正死不了。” 听到这话,温亦然心里泛起酸水,他知道自己欠樊向阳很多,这个人救了他的命,如果没有樊向阳,他可能早去见阎罗王了。 爱情真是一种玄乎的东西,有些人对你掏心挖肺,你就是无法动心动情,有些人伤你至深,你却爱他爱得死去活来。 很多时候,温亦然多么希望自己爱的就是樊向阳,那他就不用承受锥心刺骨之痛。直到现在,他躺在温亦尘身边,心脏的位置还会隐隐作痛,仿佛自己的心早已和温亦尘连在一起,那个人承受的每一寸痛,都会深深刻在他的心上。 “亦然,你跟我回美国吧。” 樊向阳的话犹如一颗炸弹在平静的水面炸出涟漪,温亦然没有想到事到如今,对方还会想和他在一起,在他地印象里,樊向阳从不曾如此低声下气过。 “忘了在英国发生的一切,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对樊向阳来说是一种奢望,但只要温亦然点头,就算是奢望也可以变成现实。他从来不曾如此强烈的渴望一个人,希望这个人能被他拥有。 温亦尘疯狂的嫉妒着樊向阳,却不知樊向阳也在疯狂的嫉妒他。他嫉妒温亦尘能够得到温亦然所有的爱,他嫉妒温亦尘不管犯下多大的错误都能得到温亦然地原谅,他嫉妒温亦尘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温亦然的心。 这世上最大的不公平,就是一方爱得炙热浓烈,一方却早已心有所属。 温亦然的心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温亦尘,温亦尘的命就是他的命。 “向阳,对不起。”温亦然抬起头,眼里含泪,“我不能和你回美国。” “为什么你就不能放弃温亦尘重新开始?难道你真的有自信忘了他曾经对你的伤害吗?看见那张脸,你不会痛苦吗?” 温亦然哽咽道:“那些曾经的痛苦,我一刻都不会忘。他让我受过的屈辱,经过的折磨,我全都铭记在心。看见那张脸,心就会痛。” “可是……” 温亦然终究没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他看着樊向阳泪如雨下。 “如果从此看不见那张脸,会要了我的命。” 一瞬间,仿佛全身的力气 从脚底被抽走,樊向阳颓然地靠在椅背上,脸色发白,说不出一句话来。他震惊于温亦然对温亦尘的情深,也同时明白了,自己在温亦然心里,远不及他对温亦尘感情的万分之一。 爱与不爱,如此鲜明又残忍。 温亦然离开之后没多久,温亦尘就醒了,似乎安眠药成分的药对他并没有起多大效果,倒不如温亦然睡在他身边更让他安心。 温亦尘找不到温亦然,就气得砸坏了病房里所有的东西。闻声赶来的医生和护士想要靠近温亦尘,替他打镇定剂,可他就想疯了一样,撕心裂肺的叫着温亦然的名字。 温亦尘摇摇晃晃朝门口走去,医生和护士急得满头大汗,又不敢叫保安来强的,毕竟眼前这位病患不是一般人,他可是未来温氏集团的继承人。 “温总,您先冷静一下,我们已经派人去找小少爷了,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温亦尘对医生的话置若罔闻,扶着心口的伤,踉踉跄跄走出病房:“然然,然然……” 护士在医院楼下的咖啡厅找到温亦然,急急忙忙冲过去,语无伦次道:“温总,他,小少爷,你快回去看看吧。” 温亦然听说温亦尘出事了,来不及和樊向阳打招呼,便如一阵风般朝病房跑去。等他赶到病房,只见两个身强力壮的保安把温亦尘强行摁在床上,看得他心口仿佛撕裂一般疼:“你们干什么?!还不快放开他!” 听到温亦然的声音,温亦尘一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甩来前来搀扶的手,步履蹒跚地走到温亦然面前,完全没有先前撕心裂肺叫喊时狰狞恐怖的模样,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是要滴出水:“然然,你到哪里去了?” 温亦然的心在半空狠狠跳了一下:“我去楼下咖啡厅了。” “你怎么不跟我说呢?”温亦尘紧紧抱住温亦然,就像抱住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你不要一个人出去,我会担心的。” 医生和护士见温亦尘冷静下来,都悄悄退到了病房外。看着屋里满地狼藉,温亦然问道:“这些东西都是你砸的?” “我找不到你。”温亦尘笨拙地解释,“然然,我找不到你,心快痛死了,所以我才砸东西发泄的。你以后别这样了,你就待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温亦然拍拍温亦尘的背:“你先松开我,我快透不过气了。” 温亦尘吓得赶紧松开,不能抱这了,他就抓住温亦然的手:“然然,你别这么吓我了。” 温亦然抬起头,琥珀色的眸荡漾着细碎的光,秀美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容。温亦尘几乎看痴了,他微微低下头,吻上温亦然的唇,这次怀里的人没有逃跑。 ☆、【第九十六章】 自从温亦然回到伦敦后,秦硕几次三番提出探望,都被温泽和童筱以两兄弟身体欠佳,不宜见客为由给拒绝了。 秦硕总觉得温家夫妻有什么瞒着他,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只能一拖再拖。比起温家的神神秘秘,秦家的变故可谓人尽皆知。 先是李映雪失心发疯被秦硕强行送进精神病院治疗,再是秦风重病住院,长期卧床不起,其实只有秦硕知道,秦风也饱受精神摧残,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因为一直见不到温亦然,秦硕也格外烦躁,索性将他当年和钟琳的事一股脑向温泽和童筱全盘脱出。起初温泽是怎么都不相信的,他不信温亦然是钟琳和秦硕的孩子,更不能接受他年纪轻轻丧命的弟弟,居然是被李映雪算计。 秦硕提出,如果温泽不信,可以让医院替他和温亦然做亲子鉴定,到时候便会真相大白。只是这事远没有秦硕想得那么容易,在他几经波折,终于见到温亦然,以为可以父子相认的时候,温亦然却淡淡来了一句:“我姓温,不姓秦,秦风才是您的儿子,我不是。” 秦硕的脸一瞬间白了,他没想到温亦然回答得如此直接:“亦然,你是不是怪我?我知道我亏欠了你很多,你给我个机会,我会慢慢弥补的。” 温亦然抬起头,看着秦硕一字一顿道:“秦先生,如果您没听明白,我可以再重复一遍。我姓温,我的父亲是温珩,您只有一个儿子,他叫秦风。” 温亦然并不是怀疑秦硕的话,因为想要验证这件事的真假,只需做个亲子鉴定变能得到答案。可是,温亦然不想那么做,他这辈子最不想有瓜葛的人便是秦风。 秦硕显然很受伤,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温亦尘打断了:“秦先生,然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麻烦你今天先回去吧。” 与温亦然毫无血缘的消息并未让温亦尘有半分喜悦,这对他来说,不过是让温亦然多了一个机会离开自己。起初他还担心温亦然会与秦硕父子相认,然后回到秦家,现在温亦然坚决的态度,瞬间让他放下心来。 秦硕垂头丧气走出病房,走了没几步,却被匆匆赶来的温亦然叫住,温亦尘就站在房门口看着他们,直至温亦然回来,他才松了一口气。 “你找他说了什么?”温亦尘好奇地问道。 温亦然也没隐瞒:“我说我想去看看秦风。” “你见他做什么?他有什么好看的?”温亦尘顿时急了。 温亦然抬眸,目光平静如水:“你不是说,你把当年他诸加在我身上的痛苦,一并替我讨回来了吗?我想看看,他到底有多痛苦。” 听到这番话,温亦尘怔住了,他似乎有些明白,这些日子以来对他和颜悦色的温亦然,并没有真正原谅他。 “然然,你……”温亦尘艰难地吞下唾液,“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我从来没有答应过,原谅你曾经犯的错。”温亦然看着温亦尘脸上地血色瞬间尽褪,“我不是圣人,不可能一夜之间忘记那些事。” 温亦尘双唇轻颤:“那,那样我怎么做,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你看我的手,这辈子都不可能拿刀了,就连提重物都不行。你为什么觉得,只要我原谅你,一切就能当作不存在呢?” 温亦然的语气平淡,没有掺杂半分怒气,像是在诉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与其纠结在过去,不如往前看,那些已经造成的伤害,不管你怎么弥补,它都在那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正视它,并且接受它。” “重新开始并不意味,就要忘记过去。只有铭记过去的人,才会怕行差踏错。” “温亦尘,我要你永远记得,你曾经对我的伤害。” 隔天,温亦然按照秦硕给他的地址,在温亦尘的陪同下来到了医院。不管秦硕多么痛恨李映雪,秦风始终是他的儿子,所以即便秦风的状况应该接受精神医院的专业治疗,他也不愿将儿子送进去。 温亦然能来,秦硕很高兴:“你能来看小风,他肯定很高兴。” 秦硕对秦风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温亦然也没有告诉他的打算,这笔账是秦风欠他的,与秦硕无关。再者说,他也没有与秦硕父子相认的打算,就更加没必要把秦硕牵扯进来。 温亦然问道:“我能单独和他聊聊吗?” “小风的情绪不是很稳定,你一个人进去的话——” 温亦尘打断了秦硕的话:“我陪你进去,你一个人进去不安全。” “不。”温亦然语气坚定,似乎谁都无法撼动他的决定,“我自己进去就好,你们在外面等。” 秦硕忽然有些不懂,温亦然到底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说? 秦硕模棱两可地点点头:“那如果你遇到什么紧急情况,就大声喊。” 温亦然走进病房后,便将门锁上了,他知道秦风见到他,绝不可能心平气和。 与温亦然猜想的如出一辙,秦风一见到他就激动地大叫起来:“温亦然,你来干什么?!” 面前的秦风骨瘦如柴,没有半分曾经的光彩,他的背微微够搂着,面容苍白如纸,两个深黑色的眼袋将一张脸衬得越发诡异。 “我来看看你的下场。” 相比秦风如临大敌的阵势,温亦然的表情云淡风轻,再次见到这个曾经嫉恨到骨子里的男人,他居然有点可怜他。 “你这个贱人!”秦风一边说,一边扬起手就要打温亦然。不过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别说打温亦然了,就连走路都很费劲。 温亦然不动声色地挪开身体,完美避开了秦风的攻击。步伐踉跄的秦风扑了个空,难看地跪倒在地上,嘴上依旧不饶人:“温亦然,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你觉得你这种诅咒对我来说有用吗?”温亦然蹲下身,继续道,“你当初那么对我的时候,想过有今天吗?” 秦风胡乱挥着手大喊:“你给我闭嘴!当初那些事,都是你自找的!你自找的!” ☆、【第九十七章】 面对秦风声嘶力竭的诅咒,温亦然只是淡淡看着他,然后微微一笑:“秦风,你真可怜。” “温亦然,你这个贱人!”秦风一边叫嚣着,一边举起手就要打温亦然。 不过,这次温亦然没有让他得逞,他抬起手挡下了秦风的攻击,稍稍用力将他的手折到后背。秦风姿态狼狈地被温亦然摁在墙上,他使劲挣扎,却发现毫无还手之力。 “你以为我还会白白被你打一巴掌吗?” 秦风气得双目通红,眼眶中染着层层血丝:“温亦然,我要杀了你!” “别说杀了我,你现在就连活着,都觉得很吃力吧?”温亦然扣紧秦风的手腕,话锋一转,“对了,你爸爸有没有告诉你,其实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温亦然知道,秦风与他一样,他们怨恨彼此,深刻到骨子里,根本无法容忍对方成为血脉相连的一部分。 “你胡说!谁他妈和你是同父异母!” 秦风叫得歇斯底里,疯狂挣扎,温亦然冷不丁地松开手,他逮住机会转过身,像头饿狼似的朝温亦然扑过去。 病房里过大的动静,引起了温亦尘和秦硕的担忧。温亦尘几乎想都没多想,夺门而入。只见秦风趴在温亦然身上,一只手死死揪住他的领子,一只手紧握成拳,随时都会落在温亦然身上。 温亦尘一个箭步冲上前,抬起脚踹在秦风腹部。一瞬间激起的痉挛抽痛使秦风痛得倒地不起,模糊的视线中,他看见温亦尘满脸心疼地扶起倒在地上的温亦然,连眼角都蔓延着无法掩饰的柔情。 秦硕以为秦风又发病了,赶紧叫来了医生。秦风被死死摁在病床上,他的嘶吼和呐喊都被人当作是风言风语,医生习惯性注射镇定剂,让他睡上一觉平复情绪。 秦硕向温亦然道歉:“小风没伤到你吧?他总是这样,我之前也被他攻击过一次,希望你不要怪他。” “我来看他,是为了确认一些事。”温亦然面容苍白宁静,语气不带一丝波澜,“现在我想确认的事,都已经确认好了。我以后不会再来看他,希望你以后叶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秦风才是您的儿子,好好照顾他吧。” 秦硕张了张嘴,口腔里弥漫着难以言说的苦涩:“亦然……” “你不欠我的,不用弥补我。”说完,温亦然拉着温亦尘的手道,“我们走吧。” 温亦然感觉到秦硕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离开的方向,从那个人的眼神里,他能读到对方想与他相认的迫切希望。可惜,这些对他们来说都不可能了,至少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秦风。 比起做兄弟,温亦然宁可他们憎恨彼此,过完余生。 温亦尘被获许出院后,他没有回温家,而是带着温亦然搬进了他之前独居过一阵的公寓。那间公寓里,藏满了他对温亦然的所有记忆,他甚至在主卧室里贴满了温亦然的照片,活像一个变态跟踪狂。 温亦然被卧室的景象震惊了,他没想到温亦尘疯狂至此。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伸手摘下墙上的一张照片,转过头对温亦尘说道:“把照片都拿下来吧。” 温亦尘恋恋不舍地看着满墙的杰作,显然是不愿意把照片撤掉。 不管温亦尘同不同意,温亦然已经陆续拿掉了墙上的好几张照片:“这里有个大活人,没必要再看这些照片了吧。” 温亦然的这句话,瞬间令温亦尘跌到谷底的心情,急转云霄,他站到他身边,笑着说道:“你说得没错。” 很长时间没有回公寓,冰箱里空空如也,就算温亦尘想一展厨艺,似乎也没发挥的余地。两人商量了一下,明天再去置办家里缺少的东西,今晚先将就在外吃一顿。 晚上,两人躺在一张床上,温亦尘已经不记得有多久,不曾拥有过这般宁静的夜晚。他微微侧过身,小心翼翼朝温亦然靠近:“然然。” 自从见过秦风之后,温亦然对温亦尘的态度,似乎又变回先前的冷淡。虽然温亦然隐藏得很好,但温亦尘还是感觉到了。 温亦然本不想搭理温亦尘,但耐不住对方类似恳求的语气,他还是睁开眼道:“怎么了?” “你是不是在生气?” 从前的温亦尘,不会像现在这般心思敏感。可能是因为经历的事情太多,以致于他变得精神紧张起来,令他每天都活在患得患失的恐惧中。 “没有。”温亦然试图转移话题,“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 温亦尘继续纠缠:“是因为秦风吗?” 提起这个名字,温亦然的心口不自觉传来一阵闷滞刺痛,他秀眉轻蹙:“我说了,我没有生气。” “你见过秦风之后,对我的态度就不一样了。你是怪我不该那么对他吗?” 温亦尘咄咄逼人的态度无疑惹恼了温亦然,他猛地转过头:“你想我说实话吗?” 温亦尘身子一震,情不自禁点点头。 “因为看见秦风,我就想起了从前。他让我想起,我无缘无故被废了的右手,还有那段被你践踏过的感情。”温亦然说得很轻,却字句铿锵有力,“如果我往后也会像今天这样,一次又一次和你翻旧账,你真的受得了吗?” 不管是温亦尘,还是温亦然,都无法忘记过去发生的一切。可是,无法忘却的过去,都会成为他们人生中刻骨铭心的一部分。 和失去温亦然比起来,那些指责根本不算什么。 “然然,我等了那么久。” “有什么比我们能在一起更重要呢?” ☆、【第九十八章】 又到了温珩和钟琳的祭日,往年都只有温家的人出席,今年秦硕也参加了。 秦硕带了钟琳生前最喜欢的百合,淡淡清香缭绕在墓前,莫名多了几分哀伤的情绪。祭拜结束后,秦硕叫住了温亦然,温泽和童筱互相看了一眼,默默先上了车,温亦尘则站在温亦然身旁,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愿离开。 “亦尘,我能和亦然单独聊几句吗?”秦硕看向温亦尘的眼神里带着请求。 温亦然开口道:“你和叔叔阿姨先去车上等我吧,我马上就来。” 既然温亦然这么说了,温亦尘也不好横加阻挠,反倒显得他气量太小。 “那我去车上等你。”温亦尘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温亦然,“你快点上车。” 秦硕恢复记忆后,回了一趟秦家老宅,将他当年和钟琳的定情戒指找了出来。买这枚戒指的时候,秦硕正和父亲因为钟琳的事冷战,父亲一气之下将他所有的信用卡都冻结了,所以他只能买了一枚廉价的戒指给钟琳。 钟琳向来是个重视心意多过物质的人,她不在乎秦硕能给她买多么价值连城的戒指,她只在乎能不能和秦硕长长久久。只可惜,她还是没能与秦硕守完余生。 “这是我当初买给你妈妈的定情戒指。”秦硕看着这枚戒指,脑海里依稀浮现钟琳年轻时的模样,“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戒指,但那是你妈妈生前唯一戴过的东西。” 温亦然接过戒指的瞬间,似乎感受到了钟琳的气息。他微微一怔,喉间发紧,说不出半个字来。 “这些年来,我没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你不愿意认我,情有可原。”虽然温亦然不能叫自己一声爸爸,将会是秦硕一生的遗憾,但他还是尊重温亦然的选择,“但我希望,如果你日后有困难,一定要来找我,让我尽一点父亲的能力。” 回家的路上,温亦尘和温亦然去了趟超市,买了点时蔬和鲜肉,打算晚上在家做饭。 温亦然不在身边的两年,温亦尘练就了一身好厨艺,这点温亦然被关在别墅时就体验过了。只是那时候他对温亦尘恨之入骨,自然吝啬到一句好话也不愿多说。 温亦尘在厨房一边忙活切菜,一边盯着锅里炖的鱼汤,温亦然提出帮忙:“我帮你切菜吧。” “不用,你去客厅坐着,一会儿就好了。”温亦尘挥挥手,让温亦然出去等,“厨房油烟大,对你身体不好。” 虽说温亦尘在对温亦然的占有欲方面有增无减,但现在的他学会了关心温亦然,不再是理所当然享受温亦然给予他的关怀。温亦尘点点滴滴的变化,温亦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晚上,温亦尘与温亦然到了晚安后,便像往常那般睡着了。仔细算算,温亦尘出院也有一个月之久,这一个月来,温亦尘除了对他搂搂抱抱亲亲,没有其他任何越轨举动,这倒是让温亦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难道是温亦尘对他失去了性趣? 半夜,温亦然觉得有些口渴,想起床喝点水。他轻手轻脚掀开被子,余光瞥过身边的位置,却发现空无一人。温亦尘这么晚跑到哪里去了? 温亦然转过头,看见卫生间的缝隙里透出微弱的光线,心想温亦尘大概是在上厕所。他去厨房喝了口水,回到房间,在床上差不多躺了二十分钟,温亦尘依然没有从厕所出来。 这下温亦然有点忍不住了,他起身来到卫生间门口,耳朵贴上门,屏住呼吸,听见里面传来忽高忽低的闷哼声。 温亦然身子一怔,似乎明白了温亦尘在里面做什么。 …………………… ☆、【第九十九章】 略 ☆、【正文结局】(上) □□愉之后,温亦尘与温亦然的生活仿佛回到了正轨,谁都不曾提起过去发生过的事。他们会一起做饭,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公寓附近新开的餐厅试菜,周末的时候还会回家探望温泽和童筱。 平静的生活再度被打破,是因为樊向阳的一通离别电话。温亦尘正在切菜,温亦然站在一旁打下手,突然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不停,拿出来一看是樊向阳的电话。 距离上次医院一别,温亦然与樊向阳就再没见过。好几次,温亦然都编辑好短信,想和樊向阳问候一下。可最后左思右想,觉得两人之间或许不该保留过多的联系,就索性把短信删了。 温亦然犹豫了一下,他没有刻意躲避温亦尘去接电话:“喂,向阳。” 听到熟悉的名字,久违的不安感在温亦尘心底卷土重来,握着菜刀的手不由自主停了下来,他屏气凝神,想将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听得更真切些。 “亦然,我明天就要去美国了,可能很长时间不会回英国。”樊向阳温柔的语气里透出些许卑微,“在我走之前,能出来见一面吗?” 温亦然没有拒绝樊向阳的恳求:“好,在哪里见面?” “你定吧。”温亦然光是答应见樊向阳一面就够让他开心了,地点在哪里根本不重要。 “我家楼下有个咖啡厅不错,就在那里见吧。”温亦然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半小时后见?” “好,没问题。” 通话结束后,温亦然才注意到温亦尘脸色铁青,似乎在极力压抑濒临爆发的怒气。 “向阳明天就要去美国了,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回英国。”温亦然觉得,他与樊向阳虽然不能成为相濡以沫的爱侣,但至少可以做意气相投的朋友。 温亦尘薄唇微启,漆黑的瞳孔幽暗深邃:“所以你要去见他。” “是的。” 温亦然清澈的目光毫无躲闪地看着温亦尘,因为不管发生任何事,樊向阳在他心里始终占有一席之地,只是这份感情与爱情无关。 “若是你想,你可以和我一起去。” 就算温亦然不同意,温亦尘也会偷偷跟过去,对他来说,樊向阳的存在始终是一枚□□。 来到预约地点,温亦尘挑了温亦然身后的沙发,背靠背的位置正好看不见双方的面目,却能将邻桌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路上有点堵车,樊向阳姗姗来迟,他见到温亦然的第一眼,便像个老朋友般打招呼:“你的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 温亦然笑着说道:“最近吃吃喝喝,也没做什么正事。” “你确实需要多休息一阵。”樊向阳招呼服务生点了杯咖啡,见温亦然的咖啡杯已经见底,问道,“亦然,你要续杯吗?” “不了,喝多了,晚上容易睡不着。” 樊向阳抬头吩咐服务生:“那就一杯三倍浓度的美式咖啡,不加糖,不加奶。” 待服务生离开后,温亦然问道:“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晚上十点的飞机。”樊向阳微微一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你真的不打算和我远走高飞?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虽然是玩笑话,但樊向阳神色间的落寞显露无疑,温亦然明白得很,却没有点穿他,而是接着他的玩笑话,说道:“我是个恋旧的人,离开英国,对我来说并不会是一个好的开始。” “是啊,有些记忆始终是根深蒂固的。” 从温亦尘“死”的那刻起,樊向阳就知道,这一生他终究无法与温亦然在一起。过去的两年,他费尽心机掩埋真相,企图将温亦然生命里有关温亦尘的记忆连根拔除。 可是,倒头来,他还是没能替代温亦尘,成为温亦然所爱的人。就像温亦然说的,他可能哪里都比温亦尘强,可他始终不是温亦尘。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当温亦然把樊向阳送出咖啡厅,樊向阳轻声说道:“亦然,祝你幸福。” 温亦然笑了,他一边笑一边热泪盈眶:“向阳,你知道吗?当你真正遇到一个非他不可的人时,你是说不出祝福的话的。” 因为痛彻心扉的爱过,你又怎么能甘心,自己深爱的人在另一人身边酣睡。 “向阳,你一定会遇到一个值得你付出的人。” 那个你无法给予祝福的人,就是你命中注定无法割舍的存在。 ☆、重要通知 请各位小仙女注意了,不要再给我继续砸雷了。由于现在和晋江正在解约,解约过程中产生了麻烦,他们已经冻结了我的提现账户,任何你们砸给我的雷,我都收不到,所以请不要再砸雷。 晋江这边的更新全部暂停。追更的小仙女们,请看文案具体通知。 ☆、【正文结局】(下) 目送樊向阳上车远去后,温亦然回进咖啡厅,找到温亦尘所在的座位,敲了敲桌子:“打算在这里坐一天吗?” “他走了?”温亦尘抬头问道。 “走了。”温亦然觉得温亦尘问得有些好笑,“你不是一直都在听我们说话吗?” 温亦尘小声嘀咕了一句:“谁知道他会不会原路折返。” 温亦尘说得很轻,但温亦然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对于温亦尘这种小肚鸡肠的情绪,温亦然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他冷不丁吐槽道:“向阳可没你这么死缠烂打。” 两人慢步回到家,刚进家门,温亦尘就接到童筱的电话,他在电话上嗯了几句,挂下后对温亦然说道:“妈让我这周末回家吃饭。” 温亦然点点头,没反对:“好啊,我们这周末本来也有计划回家看阿姨不是么?” “什么阿姨?”温亦尘抓住温亦然的手,有点不高兴地纠正道,“是妈。” 温亦然对改变称谓不太习惯,况且现在都证实他与温家没有半点血脉关系了,更加没攀亲带故的资格了。 “我叫阿姨挺好的,都叫习惯了。” 不知为何,温亦尘在这件事上态度颇为强硬,就像是急于证明什么。他收紧手掌,漆黑的眸幽暗深邃:“她是我妈,也是你妈,为什么不能叫妈?” “温亦尘,你确定要在这件事上跟我挣个结果出来吗?”温亦然用了拉扯了一下,却没能挣脱温亦尘的钳制,“我叫阿姨一声妈,能改变什么吗?” “我们是要一直在一起的。” 失去温亦然的顿痛感历历在目,温亦尘只想将眼前的人时时刻刻绑定在身边,最好能签下乱七八糟的灵魂契约,能让温亦然永生永世无法摆脱他。 “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温亦尘说得振振有词,“我妈就是你妈,你叫妈,有什么不对?” 以前的温亦尘虽然偏执,但不至于疯狂。现在的温亦尘,偏执得连一点点小情绪,都难以控制。他找不到摆脱恐慌的方法,只能通过束缚温亦然,来找到安全感。 温亦然察觉到温亦尘的手微微发抖,说话的气息也变得急促紊乱,他拉着温亦尘坐到客厅的沙发上,从茶几下面拿出几个药瓶:“你先把药吃了。” “不吃。”温亦尘就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不愿吃药。 “温亦尘,即便我不叫妈,你们也是我的家人。”温亦然尝试与温亦尘用道理沟通,“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不懂得报恩的人吗?” “当然不是。”温亦尘慌乱地解释道,“我只是,只是想和你再靠得近一点。” 当初温亦然不能离开,是因为他们有血脉羁绊。现在温亦然找到了亲人,他随时可能抛下自己离开。那种失去后痛彻心扉的滋味,温亦尘不想再经历一次。 在温亦然的印象里,温亦尘总是不可一世的模样,他随心所欲支配人生,不计得失放手一搏,那些过往历历在目,却与眼前这个小心翼翼的温亦尘毫无关联。 原以为周末的家庭聚会与以往无异,却不料秦硕也在。他看见温亦然,慌张起身,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然。” 温亦尘不明白为什么秦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是要带温亦然回去吗?想到这里,温亦尘紧紧攥住温亦然的手,精神紧绷,不敢有片刻松懈。 温亦然低下头,看了一眼被温亦尘捏得通红的手,轻声安慰道:“你别那么紧张,他不是来带我走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来带你走的?”温亦尘俊眉紧蹙,紧握温亦然的手开始冒汗。 温亦然轻描淡写地说道:“如果他能带走我,早就带我走了。” 童筱招呼道:“你们俩在门口站着做什么,进来啊,来客厅坐。” 温亦尘紧挨着温亦然坐下,握着温亦然的手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童筱都有点看不过去了:“亦尘,你做什么抓着然然的手?你好歹也让然然喘口气。” 温亦尘薄唇紧抿,面色阴沉,没有理会童筱的话。 秦硕见状打起圆场:“两孩子要好,是好事。” 这次的家庭聚会,有了秦硕的加入,气氛变得尤为凝重。用餐期间,除了碗筷碰撞的小声响,谁都没开口说话。 午餐结束后,温亦然和秦硕来到后花园,温亦尘被童筱留在屋内整理杂物。秦硕这次来,没有别的目的,只是单纯想看望温亦然。 “你现在生活还习惯吗?”秦硕主动打开话匣子。 “我很好。”温亦然偏过头看了一眼秦硕,“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好。”从前,都是他围着温亦尘打转,现在位置对调,温亦尘成了那个终日惶恐不安的人。 秦硕安心地松了口气:“你过得好,就好了。” “听说。”温亦然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道,“秦风一直住在医院。” 秦硕没想到,温亦然会主动提起秦风的事。说起秦风,秦硕的脑袋就疼得不行,如今的秦风疯疯癫癫,没有清醒的时刻,每次发病,都只能把他摁在病床上打镇定剂。 “他的精神状况不太好,不过你不用太担心。” 温亦然笑了,仿佛是在嘲笑秦硕的天真:“谁说我在担心他?” 秦硕怔怔地看着温亦然,半天接不上话。 温亦然举起右手,在午后的阳光下晃了晃。虽说樊向阳为他找了美国最好的医院做祛疤手术,但白皙的手背上依然残留下一道清晰可见的刀疤。 “看到这手上的疤了吗?他害得我这辈子再也拿不起手术刀,你觉得我还会关心他吗?”温亦然脸上阴森刻骨的寒意,与往日温柔糯软的模样判若两人,“他从我这里抢走的人和东西,是时候该物归原主了。” 秦硕从未见过温亦然这副模样,显然有些吓到了,他颤抖着嗓音问道:“然然,你怎么了?” “李映雪害死我妈,秦风害我失去右手,造成这些祸事的罪魁祸首都是因为你。”温亦然转过头,目光直视面容惨白的秦硕,一字一顿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妈不会死,我也不会失去右手。你不是一直想要弥补我吗?那我就给你一个弥补的机会吧。” “从今往后,不管我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什么样,你都不要再出现了。” 温亦然不需要秦硕的亏欠,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秦硕一直都是秦风的父亲,那余生他也应该只做秦风一个人的父亲。 身处二楼卧室的温亦尘,一直透过落地窗观察着花园里两人的神色。在秦硕失魂落魄的离开后,温亦尘来到花园,轻轻靠近躺在椅子上晒太阳的温亦然,半蹲下身:“然然。” “嗯?”温亦然眯着眼,神情惬意。 温亦尘轻声呢喃:“我们回家吧。” “好啊。” 温亦尘弯下腰,将温亦然轻松抱起,怀里的人顺势搂住他的脖子。 这一刻,阳光正好,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