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而知辛》作者:孟阿胡 文案: 温柔系女主VS薄情复仇男 温如瑾17岁爱上辛辞晏时,他还是自己的保镖;22岁离婚净身出户时,他已经鸠占鹊巢成为温氏的掌权人,而她从千金小姐沦为打工妹。温如瑾想,既然那些年的痴缠全是错误,不如便抛却过往重新生活。她带着患有自闭症的儿子艰难讨生活,与善良热心的交警小哥相遇,两人逐渐走到一起,不曾想辛辞晏又再次闯入她的世界,打破她平静的生活。 内容标签: 生子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如瑾,辛辞晏 ┃ 配角:冬至,杜薇,白景澈,梁惟,裴翊,季轩昂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追妻火葬场 故人重逢(小修) 5月底的安城,太阳已经开始肆意挥洒热情,空气里透着丝丝暑气,还未到正午,已经宛如蒸笼一般令人不愿出门。 炙热的温度下,柏油马路仿佛一面金色的镜子,反射出刺眼的光,令温如瑾几乎睁不开眼。她吃力地蹬着辆老旧自行车行驶在僻静的路上,不时抬起纤细的手腕擦去额角细密的汗珠,轻薄的白衬衣被汗水打湿,紧紧贴着后背。 她在一幢公寓楼前停下,拿过车筐里的手提袋,匆匆往楼里走去。 一进楼门,扑面而来的冷风令她舒适地轻叹了声。 楼里的保安见着她,热络地打着招呼,“小温,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 温如瑾歉意一笑,“家里有点事耽搁了。” 恰好电梯到了一楼,她乘着电梯在10楼停下,走到最左边的门口,按响门铃,却迟迟未有响应。 温如瑾心里疑惑,拿出手机准备拨号,房门却适时从里打开了。 抬头,身形修长的少年倚在门口,俊秀的脸上带着不悦,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你迟到了。” 温如瑾羞红了脸,连忙弯腰道歉,“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少年静静看了她一瞬,才扔下一句“进来吧。”移开堵在门口的身子向屋里走去。 温如瑾如蒙大赦,默默地走进厨房忙活起来。 她速度很快,不消片刻,颇有卖相的三菜一汤便端上了餐桌。 客厅电视机声音开得很大,不时伴有少年激动的喝彩声,以她这一个多月的经验来看,少年一定又在看球赛。果然,她一进客厅就看到巨大的电视屏幕上播放着球赛,而少年一脸紧张地注视着赛况。 温如瑾觉得有点好笑,柔声对少年说,“饭熟了,吃完再看吧!” 少年嘴上答应着,却完全没有起身的打算。哪里不清楚他根本是舍不得球赛,她也有过为了看电视而顾不得吃饭的时候,于是很贴心地将饭菜端到了少年面前的茶几上,“行了,边看边吃吧!” 少年抽空看了她一眼,附赠一个大大的微笑,“感激不尽!” 温如瑾失笑,真是孩子心性。 见少年吃得欢快,她放下心来,转身回厨房清洗餐具。 少年吃着吃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挪开放在屏幕上的视线,端着饭碗走到厨房,对那道忙碌的身影道:“帮个忙呗,下午去帮我开家长会。” 温如瑾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身指了指自己不确定地问,“你是在跟我说话?” 少年一副看白痴的神情,“不然这屋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你不是马上要高考了吗?怎么还要开家长会?”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又问了一句,“去不去?” 温如瑾有些为难,虽然他是雇主,可她只负责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其他事情不在她的业务范围。尤其还是家长会这种,一去就要浪费半天时间。 于是她很果断地拒绝,“不去。” 少年淡淡瞥了她一眼,平静道,“你不去,那我就投诉你。” 没料到少年会这样说,她在这家做了一个多月的钟点工,他几乎没为难过她。每天只需过来做两顿饭兼打扫卫生,工作轻松,工资又高,还有充足的时间照顾儿子,她实在不想失去这个主顾。 少年静静地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待看到她轻轻点了头,唇角才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明德高中部高三(12)班,别走错了。” 温如瑾将地点记在心里,低头打量了下自己的衣着,然后问少年,“几点开始?我就这样去可以吗?” 少年看了眼她朴素的装扮,没说什么,“3点。” 温如瑾了然,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已经1点半了,心里估算了下两地的距离,骑车太慢了,只能坐车过去了。 公寓附近没有公交站,这会儿又是太阳最毒辣的时间,她顶着烈日走了一公里左右才找到公交站,好在有去明德中学的线路,不然在这个连车也不好打的地方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才能准时到达。 到学校的时候才将将两点半过一点,看着眼前熟悉的教学楼,心中不免生出丝丝感慨。 明德是全国有名的贵族学校,不止安城,她从小生活的滨城也有,来这里读书的孩子个个非富即贵。 以前父亲还在的时候,她还是养尊处优的温家大小姐,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极好的,学校挑的自然也是滨城最好的明德。 从小学到高中,她在那里度过了整整十二年时间,可以说,明德承载了她整个青春。 可是现在想想,她整个少女时期都围着那个人转了,竟没有好好珍惜过在学校的时光,看着这熟悉的地方,一时竟有丝怅惘,无情莫过于时间,失去的便永远无法找回了。 这个时间点学生们还在上课,校园里人并不多,温如瑾回想着方才看过的校园平面图,仔细找着高三的教学楼。 “温如瑾?” 突如其来的女声打断了温如瑾的思绪,她身形一顿,疑惑地看向几步远的身影,一个时尚漂亮的女人。 这里还有熟人? 女人见她看过来,不顾脚下踩着的细跟高跟鞋,兴冲冲跑过来,化着精致妆容的脸蛋因喜悦而更加明媚靓丽,“温如瑾,真的是你!还好没认错,你还记得我吗?” 温如瑾仔细瞧着女人,那精致明媚的五官隐隐透着一股熟悉感。 想了想,她不确定地开口,“你是……杜薇?” 女子激动地拉住她的手,“是啊是啊,我是杜薇,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温如瑾被杜薇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想起她上学时的样子,唇角不由勾起一丝浅笑,“当然记得,学生时期的你很难让人记不住。” 是的,当年的杜薇和现在一样耀眼,和她是完全不同的人。 杜薇聪明漂亮、活泼热情,会跳舞,又画得一手好画,从来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其他人都黯然失色,所有的目光只会聚焦在她身上。 她就像是一抹骄阳,永远是人群的中心。 而她从小身体虚弱,只能在父亲的羽翼之下长大,同龄人的各种活动她从来不能参加。 这样的成长环境使她养成了安静沉默的性子,独来独往,没有什么关系要好的朋友,无论在哪都没有什么存在感。从小到大,一直是她一个人,直到那个人的出现,然而…… 她们当年是同班同学,虽然没什么交集,可是杜薇的张扬自信一直都是她所羡慕的,所以这么多年来,杜薇是她学生时代印象最深的人。 杜薇被温如瑾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手将垂落在耳鬓的一缕头发绾在耳后,“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我记得你是滨城人。” “当年发生了一点事,就离开滨城了,今天是来开家长会的。” 杜薇的关注点全在后半句,“你有孩子了?” 温如瑾温柔一笑,“不是,是替别人开的。你呢,怎么也在学校?” “我就说嘛,你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孩子。我呀,在学校当老师呢!” “老师?” 温如瑾微微讶异,没记错的话,杜薇高中一毕业就出国了,怎么会来当老师? 杜薇笑道:“你这么震惊干嘛?当老师一直都是我的理想。” 温如瑾真诚笑着,“恭喜你,得偿所愿。” “那你呢,现在在做什么?古筝还弹吗?” 记忆中温如瑾弹得一手好琴,加上气质温婉恬静,素手抚琴的模样既有古代大家闺秀的范儿,又仿佛误入尘世的仙女,令人见之不忘。当年毕业典礼上的一曲《霜雪千年》不知撩拨了多少男孩的心弦。 温如瑾摇头,当年离开温园的时候将陪她十多年的古筝一并留下了,她已经有五年没摸过古筝了。“早就不弹了,现在做钟点工,今天也是替雇主来开家长会的。” 提起如今的工作,温如瑾面色坦然,没有一丝尴尬。 她早就不是被人捧在手心的温家大小姐了,靠自己的双手吃饭并没有什么可丢人的。 “钟点工?”杜薇惊呼,面上难掩震惊之色。 她没记错的话,温如瑾曾经也家境优沃,父亲温成刚在滨城黑白通吃,经营着一家大公司,堂堂温家千金怎么会沦落成钟点工? 将她的疑惑收入眼底,温如瑾想起当年发生那事时杜薇还在国外,应当也是不知情的。 她平静地解释,“五年前父亲去世,公司易主,我没了倚仗,又没有什么傍身的技能,只能做些技术含量不高的工作养活自己。” 她从小学习古筝,人生最精通的技能也是古筝,可古筝作为传统的高雅艺术,普及度不及西方乐器,终究只能当作ai好,不能帮她养家糊口。 杜薇歉意道:“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爸爸已经走了。” 温如瑾面色如常,“没什么,生老病死再正常不过了。”想到家长会应该快开始了,她道:“时间不早,我得先走了!” 杜薇道:“行,不如留个联系方式吧,改天也可以聚聚!” 温如瑾没有拒绝,俩人互报了手机号。恰巧杜薇手机响起,她接通与对方说了几句,语气温柔甜腻。 看她那娇羞又温柔的模样,温如瑾暗忖电话那头应该是她的男朋友。 果然,挂断电话后,杜薇就对温如瑾道:“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改天再聊!” 与杜薇告别后,温如瑾循着记忆找到了高三(12)班的教室,。 此时离家长会开始也不早了,教室里已经坐了满满当当的人,她粗粗扫了一眼,个个衣着正式且名贵,只有她过于随意了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想着她穿成这样会不会扫了裴翊的面子,她听说这个年纪的孩子自尊心极强,最是好面子的。 老师还没来,她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又没有认识的人,只能盯着桌面静静发呆。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头顶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这位家长你是不是坐错位置了?” “嗯?”她愣愣地抬头,眼里带着明显的迷茫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淡淡道:“你坐的是我女儿的位置。” “哦,不好意思。”温如瑾反应过来,立马起身挪开。 裴翊没告诉她开家长会还要按位置坐,她也不知道他坐在哪,一时站在过道不知何去何从,生怕又坐到了别人的位置上。 恰好班主任走进来,见温如瑾不知所措的站在过道里,上来询问。 “请问您是哪位同学的家长?” “裴翊。” 年轻的女老师眼里滑过一丝讶异,很快便压下去,引着温如瑾来到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 “这就是裴翊的位置。” 温如瑾点头道谢,然后坐下。 冬至(小修) 家长会开到5点多才结束,一下午没能陪儿子,温如瑾放心不下,打通李姨电话询问情况。 “李姨,冬至下午怎么样?乖不乖?” “还是老样子,一个人在一边玩玩具,不哭不闹,也没有乱跑。” 温如瑾放下心来,“那就好,李姨,谢谢您!” 李姨爽朗一笑,“谢什么谢?我闲着也是闲着,这孩子从来都不闹腾,带着挺省心的。” 李姨是她工作的家政公司老板,为人和善热心,当初她找工作四处碰壁,还是李姨见她一人带着孩子生活不易,收留了她,才让她有了份稳定的收入,能养活起自己和孩子。 后来又怕她一工作就顾不过来孩子,提出让她出工的时候将孩子留在公司,也能帮忙照看下。 可以说,李姨是父亲走后,唯一一个让她感受到温暖,对她好的人。 挂断电话,想到还在等她做饭的裴翊,又匆忙往公寓赶去。 说来也奇怪,一般十几岁的少年正是贪玩叛逆的年纪,很少有能在家呆的住的,可裴翊偏偏就不是,他除了上学几乎不怎么出门,也不见他的家人来过。 要不是他住的公寓实在价格不菲,她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孤儿了。 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将近六点。 裴翊的饮食习惯是中午吃米,晚上吃面,且口味比较重。 她匆匆做了碗油泼辣子面,又拌了碟凉菜端到桌上。 想她当年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父亲疼她护她,哪里舍得她下厨?唯一的几次下厨还是为了那个人,只是他对她的饭菜从来弃如敝履,渐渐地她便也不下厨了。 父亲去世后,再没有人可以护着她,直到那时,她才明白人的潜力有多大,原来不会的东西经过生活的磋磨,可以迅速娴熟无比。 生活总会教会人成长。 只是平时爱吃面的裴翊今天看起来兴致不高,温如瑾心里忐忑,莫不是今天的面做的不好吃? 她忍不住问,“是面不好吃吗?” 裴翊摇摇头,闷声道:“不是。” 温如瑾松了一口气,但见他神色恹恹似有心事,又忍不住担心,“那你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裴翊沉默半晌,才道:“我跟我哥吵架了。” 温如瑾倒是惊了一瞬,她在这儿工作了这么久,来来回回只见过裴翊一人,这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他的家人。 此刻的裴翊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看得温如瑾爱心泛滥,语气不由更加温柔,“为什么吵架了呢?” “因为我让你去开家长会,被老师反映给他了,他很生气。”觉得你让他很丢脸。 后面的话裴翊没有选择说出口,他的哥哥一直都是一个看重身份地位的人,这也是他最不喜欢他的地方。让一个钟点工替他去开家长会,无异于当众打他的脸。所以一知道他让温如瑾去开家长会后,就迫不及待打电话教训了他一通。 温如瑾微微愕然,原来问题出在她身上,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想那么多也无用,以后有什么事多和你哥商量商量,他也是为你好,家长会这么重要的场合,他肯定想亲自来。” 裴翊在心底冷哼,他才不会担心他,更不会浪费时间来给他开家长会,在他眼里,永远只有公司是最重要的。 收拾好厨房,又打扫了遍房间,温如瑾才结束今天的工作。 夏天天黑的比较晚,从裴翊家出来天还是亮的,路上有不少散步锻炼的人,温如瑾骑着自行车回公司去接儿子。 晚风从脸上轻轻拂过,吹散中午的闷热,带来阵阵凉爽,她舒服的眯了眯眸子,一路心情很好地哼着歌回去。 八点多的家政公司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李姨和老伴儿坐在门口的老树下纳凉。 温如瑾走过去没看到冬至,有点意外,“李姨,怎么不见冬至?” 李姨见她来,笑着解释,“小家伙中午没睡觉,吃完饭有些困,在里面睡觉呢!喏,你瞧!” 李姨的家政公司其实开在自己家,她家本来就是一个老小区的门面房,一楼办公,二楼住人,不过还是在一楼靠近门口的地方摆了张单人床。 温如瑾顺着李姨的目光望过去,看到那枚小小的身影,心底一软,脚步放轻走过去,手指轻轻触碰小孩子软软滑滑的脸蛋,眼里溢出温柔的笑意。 看到冬至,她一整天的疲惫瞬间消失不见,只余心满意足。 她总是想,老天其实待她不薄,虽然让她失去了亲人和爱人,但却在她心灰意冷之际赐给了她这个最宝贵的礼物。 从此这山长水远的人世似乎也不那么孤独难熬了,有这么一个与她血浓于水的人,还依赖着她,陪伴着她。 未来的人生,她只希望将冬至健健康康养大,看他事业有成,娶妻生子,她这一生也算圆满了。 静静看了一会儿冬至的睡颜,才将孩子抱起,没有叫醒他,轻声与门口的李姨一家道了别,丢下自行车,抱着孩子走了回去。 其实她住得并不远,就在李姨家后面的老小区,走几步路就到了。 李姨望着温如瑾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叹息,“多好的姑娘啊!”可惜父母双亡又离婚带着个孩子,这孩子要是没病没灾的倒也还好,可是偏偏还有自闭症!虽不是啥大毛病,可她听温如瑾说这些年也花了不少钱,娘俩儿压根没什么存款,都用在医院了! 唉!李姨琢磨着不能这么下去,温如瑾还年轻,一个人带孩子治病始终不行,得给她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娘俩儿的日子也能好过点。 温如瑾将冬至抱回家,见他睡得熟,便没有给他洗澡,直接换上睡衣让他继续睡。 安顿好冬至,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冲去一身的汗,才回到床上将小冬至圈在怀里,在他的小脸上落下一个晚安吻,满足地睡去。 每周二温如瑾都要带冬至去安城儿童医院看病,李姨也知道这事,这天不会给她安排工作。 醒来的时候,冬至早就醒了,一双亮晶晶地葡萄眼盯着她看了不知多久。 温如瑾心底一软,也静静地回视他,谁知小家伙一接触到她的视线就转移了目光,不再看她。 心里一阵挫败,这么久了,他还是不习惯与人目光接触。她心里一阵自责,都怪她太迟钝,要是早早发现冬至的异常,早点进行治疗,说不定他现在就能像正常小孩一样偎在怀里撒着娇叫她妈妈。 可冬至四岁了,却从未开口叫过她一声妈妈。寻常人家再普通不过的称呼,在她这里却成了奢望。 看着那张漂亮的小脸,温如瑾心里暗下决定,不管多难,她都要将冬至治好。 比起普通小孩,他已经缺少了父爱,她不能再让他继续封闭在一个孤独没有爱的世界。每个孩子都是天使,她的宝贝也是一样。 起身给冬至穿好衣服,在他额头温柔地印上一吻,微笑道:“宝贝,早安!” 冬至木然地接受着她的亲吻,没有任何回应。 温如瑾将他抱下床,温柔询问,“宝宝早饭想吃什么呢?煎蛋和馒头好不好?” 冬至自然是没有给她回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桌上的玻璃鱼缸看,两条小金鱼正欢快地追逐着。 她对此早已习以为常,面上带着十足的耐心与温柔,“好的,那我们今天早上就吃冬至最爱的煎蛋!” 其实他没有什么明显的喜好,也不挑食,但是每当她做了煎蛋和面食的时候,小家伙总会多吃一些,如此一来,她也渐渐摸清了他的喜好。 爱吃面食,这一点倒是与某人如出一辙。 从前他们的婚姻关系还存在时,他总是要求家里的佣人每天必须做一顿面食。她起初还疑惑他一个南方人为何对面食有如此深的执念,直到后来家破人亡,才知道他根本就是从小生活在南方的北方人,这深入骨髓的基因,不爱吃面食才稀奇。 她母亲是生长在江南水乡的女子,喜食米饭,虽然生下她就难产离世,但父亲思念母亲,家里一年四季都是母亲喜欢的饭菜,可以说她从小到大没吃过几顿面食,更遑论亲手去做。 可女人总是愿意为心爱的人付出一切,她也一样。追着他跑的那些年,为了让他开心,她经常跟着佣人学做面食,可惜无论好坏与否,他总是一脸嫌弃地尝一口然后扔下。 满腔热情被人冷漠视之,慢慢地她也就失了那份下厨的兴致。 她常常想,爱了他那么多年,除了他的心,其实也收获了很多,算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有工作的早晨她通常都会给冬至煮两个鸡蛋作早饭,今天难得不用赶时间,她煎了两个鸡蛋,又拿出李姨前些天给的小米熬了锅小米粥。 因为年纪小又患有自闭症,冬至的自理能力实在算不得好,平时的穿衣吃饭都要大人帮忙,市医院的医生说这样下去不行,家长要有意识地锻炼孩子的自理能力,这样才有助于他与外界的沟通,缓解病情。 她以前不太在意这个,自从医生提醒后,也开始有意识地引导冬至自己动手,几个月下来,冬至已经学会自己吃饭,只是还不太会用筷子。 桌上摆好了早饭,将沉迷金鱼的冬至抱在凳子上坐好,又递给他一只勺子,摸摸他细软的头发轻声道:“宝宝要好好吃饭哦,吃完妈妈带你去坐车好不好?” 她不知冬至听进去了多少,但他静静地看了会儿面前的粥和煎蛋,总算是动手喝起粥来。 但是才喝了几口他便开始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玩了起来。 见状,温如瑾语气稍显严厉,“冬至,吃饭要好好吃,这样是不对的!” 冬至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地玩着碗里的粥。 温如瑾无奈,只得蹲在冬至身旁耐心地哄他:“宝宝,你现在不好好吃饭的话,待会儿出去就会肚子饿,肚子一饿的话就会很难受,所以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冬至还是没有理会她。 温如瑾没有不耐,捏了捏他的光滑的小脸蛋,“是不是想让妈妈喂你呢?小懒猪!” 顺势拿过冬至手里的勺子,端过碗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递到冬至嘴边,“宝宝张嘴,啊~” 冬至倒是没有抗拒,张嘴吃了起来,温如瑾松了口气,边给他讲故事边喂他吃饭,可算是吃了一碗粥。 还要喂他吃煎蛋时,冬至却扭过头不肯配合,温如瑾只得作罢,放他在一边玩,自己匆匆吃了点东西。 回忆那么伤(捉虫) 温如瑾住在安城偏郊区的地方,每次带冬至看病都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 母子俩随公交车晃荡到安城儿童医院的时候,冬至早就被慢悠悠的公车晃得睡着了。 因为提前预约好了,所以不用再去排队挂号,温如瑾抱着冬至直接去了心理科。 周大夫例行询问了冬至的情况,得知情况良好,便让护士带他们去做康复训练。 训练室里还有七八个孩子,有和冬至年龄相仿的,也有稍大点的,几名年轻的护士正耐心地与孩子互动。 带冬至走进去,其中一名护士看见了他们,热情地迎上前来,“温姐,又带冬至来做训练了?”她伸手刮了刮冬至圆润的鼻头,笑道,“你好啊,小家伙!” 温如瑾失笑,“小许护士,今天又得麻烦你了。” 许之蕴甜甜一笑,“哪有什么麻不麻烦的,职责所在。来吧,小家伙,阿姨带你去做训练!”她从温如瑾怀里接过冬至,抱着他走向了语言训练区。 除去中午休息的两小时,冬至的语言训练直到下午四点半才结束。 期间温如瑾始终陪在一边,关注着冬至的训练情况,并将护士的训练方法默默记在心底,打算回家的时候进行训练。 临走的时候,小许护士突然告诉了温如瑾一个好消息。 “温姐,听说儿童心理学方面的权威专家白景澈下个月会回国任职,选择的医院就在隔壁的滨城,或许会对冬至的病情有所帮助,你不妨带冬至过去看看。” 温如瑾激动地握住小许护士的手,眼底闪着惊喜的光,“你说真的?” 自从冬至确诊为自闭症以来,她到处搜集与之相关的消息,也听说过白景澈的大名,得知他一直工作在美国后,基本就打消了找他治疗的念头。 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回国,还离她这么近。 温如瑾用了很久才平复下激动的心情。 许之蕴很能理解她的心情,回握住她的手,“是真的,等他一回国,我就打电话通知你!” 得知这个消息的温如瑾一连好几天心情都很明媚。 这天温如瑾刚进门,李姨见她心情不错,就试探地问,“小温,最近看你心情不错,可是有什么喜事?” 温如瑾放下手里的包,喝了口水道:“大喜事,冬至的病有希望了!您知道吗?儿童心理学方面的权威专家白景澈下个月就回国了,就在隔壁滨城,这下我们不用出国也能得到最好的治疗了!” 李姨虽然没听过什么白景澈,但见温如瑾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意,想必也是什么厉害的人物,更是替她高兴,“太好了,太好了!”高兴过后却也没忘记正事,“对了,李姨有个事儿要问问你……” “您说吧,什么事?” “小温,你还有没有再婚的打算?” 温如瑾一愣,放下手里的水杯,“李姨,您怎么突然这么问?” 李姨见温如瑾没有抵触的情绪,这才放宽了心与她道:“是这样的,李姨见你一个人带着个孩子也不容易,又是看病吃药的,又是赚钱养家的,不管你多么能干,一个人总有分身乏术,应付不来的时候。李姨琢磨着,你也该找个男人依靠!” “你啊还年轻,总不能这样过一辈子!别的不说,单亲家庭就不利于孩子的成长,你想想冬至!虽然父亲不比母亲细心,但父亲能给孩子的东西母亲无论如何也替代不了。恰好呢,我这边有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小伙子,离婚好几年了,身边也没有孩子,就寻思着介绍给你处处看,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意思!” 温如瑾沉默,其实这五年来她不是没想过找个男人依靠。在她一个人进产房、一个人带着冬至四处求医,一个人搬家的时候,也曾想,如果有个男人。依靠就好了。 可惜这么多年过来,她的人生中只有父亲是不计回报的疼着她护着她,辛辞晏也好,其他人也罢,她始终没能遇到那个愿意为她遮风挡雨的人,自始至终苦乐她独尝,渐渐地,便也不抱任何期盼了。 “可是我还带着个孩子,真的会有人毫无芥蒂,视冬至如己出吗?”她喃喃道,像是问李姨又像是自问。 她心里很清楚,再好的男人恐怕也接受不了一个患病的孩子。 疾病仿佛一个巨大的无底洞,寻常人躲还来不及,又怎会心甘情愿地去为别人的孩子填坑? 李姨虽不清楚温如瑾的过往,这些年下来却也能猜到一星半点,想必是受过极大的心伤,才会如此逃避感情。语重心长地安慰她,“你放心!你的情况呀我早就跟他说过了,就是对方不介意我才介绍给你的!” 这回倒是换温如瑾愣住了,她还真没想过有人会不嫌弃冬至的病,“冬至生病的事您真跟他说了?他真的不介意?” “真的真的!李姨什么时候骗过你?你们就是见个面聊聊,也不一定非要在一起,多认识个朋友也是好的,你说是不是?” 温如瑾这才放下心来,李姨说得也对,都是单身男女,见个面也没什么。她不能因为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就将自己龟缩在壳里,拒绝接受其他的可能。如果一直拒绝认识新人,可能真就错过幸福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她点点头,“好,李姨,我去!” “行,这事啊就包我身上!我给你俩约个时间见面,约好了通知你!” “好,那我先去工作了!” 裴翊已经参加完高考,最近几天要和朋友出去玩,早就跟她打好招呼不用去他家了。所以这几天李姨都给她安排了其他主顾。 “对方嘱咐了2点前就要到,地址是翠柳岛3号楼一单元7楼!” “好,我记住了!” 翠柳岛温如瑾也听过,据说是安城有名的公寓,每层只一户,一户好几百平,占据市中心黄金地段,有钱也未必能买到。 温如瑾有时候也纳闷,按说她家这小家政公司统共也没几个员工,又地处偏僻,可服务的客户却都非富即贵,这是怎么从一众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的?她寻思着找个时间得和李姨取取经。 敲开公寓门的时候温如瑾着实惊了一把,因为开门的不是别人,竟是不久前才见过的杜薇。 杜薇也没想到来人会是温如瑾,一时愣住,“如瑾,你怎么会来我家?” “咦?不是你叫的钟点工?” “是我叫的。”说到这,杜薇瞬间想起温如瑾之前有和她说过在做钟点工,“难不成我叫的钟点工就是你?” “看样子是的。” 俩人不禁相视一笑。 杜薇将温如瑾让进来,“没想到这么巧!上次还说要见面的,竟然这么快就再见了。” “是啊!” 寒暄了几句,温如瑾问,“我要做点什么?打扫还是做饭?” 杜薇还不太能适应她如今的工作,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做饭吧,今晚我男朋友要来,我想亲手做晚餐,给他一个惊喜。可是我从来没下过厨房,什么也不会,这才想到找钟点工来教我做菜,没想到这么巧,来得竟然还是老同学。” 温如瑾失笑,“想好做什么了吗?” 杜薇摸着下巴认真思考了半天,“中餐吧,他不喜欢西餐,可是我又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每次去餐厅,都是她来点菜的,点的菜他也都会吃,根本看不出来他的喜好。 “不如做你们一起吃过的菜?” 杜薇粗略想了下,他们吃过的都是五星级酒店的招牌菜,吃过也就忘了,更别提亲手做了。 看她为难的表情温如瑾就知道不可行,“不然做几个家常菜好了,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换个口味也不错!” 杜薇想也只能这样了。 “家里的食材齐全吗?” “嗯,上午刚刚买了不少,都在冰箱。” 杜薇家的厨房很大,各种厨具一应俱全,只是看得出来没怎么用过。 温如瑾打开冰箱看了眼里面的食材,稍稍思索片刻,对杜薇建议道:“荤菜做宫保鸡丁、糖醋排骨、可乐鸡翅,素菜就做清炒油麦菜,麻婆豆腐,凉拌三丝好了,再加一个银耳莲子汤,你看怎么样?” 厨房小白杜薇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好啊,就依你的办!” “对了,刚才说的菜你男朋友有没有不吃的?” 杜薇认真回想了下,“好像没有。” “那就好,我们开始吧!” 杜薇没下过厨,不会洗菜,温如瑾给她示范了一下,杜薇很快就上道了。 但是处理起肉来只能温如瑾亲自上手了,因为杜薇没做过,一时半会儿也学不会,反而耽误功夫。 杜薇洗完菜后闲着无事,跑过来观摩温如瑾,见她切肉切地非常快且熟练,按耐不住也想上手试试。 温如瑾将刀递给杜薇,退到一旁指导她。 其实切肉也没什么难度,主要是刀法要娴熟,熟能生巧,自然切地又快又好。 只是杜薇第一次下厨,自然算不得熟悉,不过切的肉丁却很漂亮,就是速度慢了点。温如瑾见她学得不错,便索性放开手脚让她去做,自己则去处理排骨与鸡翅。 温如瑾做起事来很容易投入进去,而太过投入的结果就是她忘了还有个厨房新手需要关注。 “啊……” 身旁传来的尖叫瞬间唤回温如瑾的注意,她扔下手里的食材,急急跑到杜薇跟前,“怎么了?哪里伤着了?” 杜薇将流血的手指举到温如瑾面前,只见莹白如玉的手指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红的血珠正往外冒。 温如瑾立马拉过她的手在水龙头下冲了冲,待血渍被冲净,才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药箱在哪?” “电视左边柜子的最上一层抽屉。” 温如瑾找到药箱,熟练地为杜薇处理好伤口,然后道:“看来你今晚不能下厨了,剩下的就由我来做吧。” 杜薇瞬间耷拉下肩膀,语气透着明显的懊恼,“都怪我太笨了……”计划的好好的爱心晚餐就这么泡汤了。 温如瑾看出了她的失落,安慰道:“第一次下厨的人都免不了切自己一刀,我第一次下厨时不止切了一刀。” 杜薇突然被勾起了好奇心,“如瑾,你第一次下厨是什么时候?” 第一次下厨?温如瑾几乎都要记不清那是什么时候了。 大约是他们婚后不久,父亲的公司刚开始洗白,各种应酬不断,父亲身体不好,所有的应酬活动都是由身为女婿的辛辞晏出席。 因此,他每天回家都很晚,而且每晚必定带着浓重的酒气。 她知晓出去应酬必定不能好好吃饭,这样没命的喝酒更是容易伤着胃。 为了养好他的胃,她开始学做饭,每晚为他下一碗清淡的面条,虽然他每次只吃几口,可是这样也能冲散酒精对肠胃的刺激,让他不至于太过难受。 这个习惯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不喜欢她做得味道…… 收回思绪,温如瑾露出一个淡淡的笑,“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不过和你一样,也是为心爱的人下厨。” 杜薇感叹,“那个人真是好运!能成为第一个让你愿意下厨的人!” 幸运吗?温如瑾不知道,或许对那人来说,该是不幸才对。 不要抱不切实际的幻想 没有杜薇在一旁打扰,温如瑾动作快了很多,两个小时就完成了所有菜。 杜薇手受伤了坐着也无聊,一直跟在温如瑾身后看她做菜。末了忍不住感叹,“如瑾,以后谁娶了你可真是天大的福气!想吃什么有什么!” 温如瑾被她逗笑,“照你这么说,我儿子才是最有福气的人,从小就吃我做的饭。” “什么?你有儿子了?” “你忘了?我都离过婚了,有儿子不是很正常吗?” “那倒也是!真羡慕你儿子,有一个厨艺很棒的妈妈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呢。” 将菜装盘,温如瑾问她,“你男朋友什么时候到?要是晚点到的话,这些菜放在外面容易凉,待会儿还要再热热。” “估摸着快了,我再打个电话问问!”她转身往阳台走去。 公寓的隔音效果很好,不知道那头的男人说了什么,隐约听到女人柔软的撒娇声。 几分钟后,阳台重归于宁静,杜薇走过来,脸上挂着甜蜜的笑,“他马上就过来了,如瑾,我们先把菜端出去吧!” 温如瑾点头,和杜薇将几盘菜端出去,又返回厨房准备简单清理一下厨具。 杜薇听到厨房动静走了过来,笑着拦下她手中的动作,“如瑾,今天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洗碗的事就不麻烦你了。” “这怎么行?做饭洗碗本来就是我的工作,何况你的手又受伤了,怎么能洗碗?” 杜薇的脸颊微红,语气带了几分娇羞,“如瑾,其实……我是想和男朋友单独吃个饭……” 温如瑾恍然大悟,自己这是差点当了回电灯泡。 她将围裙解下来,“正好我也要回家给儿子做饭,就不打扰你们了!” 杜薇将温如瑾送出门,“路上小心!改天过来玩!” 从杜薇家出来,温如瑾抬手看了眼腕表,才下午四点多,家政公司上班时间比较灵活,只要完工又没有新的单子就可以随时回家,今天正好可以早点收工回去陪冬至。 回去的路上,受杜薇启发,她特意买了些肉和蔬菜,打算做顿大餐,改善改善生活。 平时因为要攒钱给冬至看病吃药,母子俩的生活比较清简,寻常人家再普通不过的肉,他们却要很长时间才能吃一次。 每每思及此,总觉得十分愧对冬至。不仅没能给他正常的童年,连基本的物质生活也不能满足。 从李阿姨那接走冬至,温如瑾一手牵着冬至一手拎着蔬菜,在夕阳的注视下缓缓往家的方向走去,絮絮叨叨地和冬至说着话。 “宝贝,妈妈今天买了很多菜,回家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宝贝,一天都没有见到妈妈,想不想妈妈啊?妈妈可是非常想你呢!工作的时候啊就一直在想,我的冬至中午有没有好好吃饭呀?有没有乖乖睡午觉呀?” “小许护士说的白医生应该快回国了,等他回来我们冬至就可以变得和别的小朋友一样活泼了!” 想到李姨提起的相亲一事,尽管知道冬至给不了什么反应,却还是下意识地开口问他,“冬至啊,你想要爸爸吗?李奶奶说要给妈妈介绍一个非常不错的男人呢,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冬至以后也要有爸爸了哦!有了爸爸就可以陪冬至玩很多男子汉的游戏了呢!” …… 许是难得吃次肉,冬至这顿饭吃得特别乖,不需要她多说,自己就将卡通小碗里的饭都吃光光了。 见孩子吃得开心,温如瑾心里溢出丝丝满足。却也同时在心底暗暗发誓,以后要给冬至多吃肉。发育期的孩子营养不能跟不上,跟同龄人相比,身体已经有了明显的差距,又瘦又小的,这样下去可不行。 好不容易将孩子哄睡着,正要准备去洗漱,手机铃声就响了。 怕吵醒冬至,她赶紧将手机接通往卫生间走去。 关上门,轻声文,“李姨,怎么了?” “小温啊,时间给你约好了……” 李姨向来嗓门大,温如瑾怕吵醒冬至,默默将听筒声音调小了些。 “李姨,你说什么时间?” “相亲时间啊!你忘了?那天跟你说好的,约好了时间通知你。对方比较忙,今天才约好时间,定在后天下午三点,你看怎么样?” 大脑有片刻的短路,李姨不提,她差点都忘了这回事。 “好,我没问题,在哪见面?” “塔浓咖啡厅!” “嗯,可是李姨你还没告诉我对方的名字,到时候怎么碰头?” 李姨一拍脑门,“哎哟,你看我这脑子,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哈哈!对方叫裴臻,要不要把他微信推给你?” “啊?”温如瑾下意识地拒绝,她不太习惯和陌生人在网上聊天,“这个先不用了,等见完面再说吧!” “也好!看对眼了再加也不迟!那我先给那边回个话啊!”李姨这边乐呵呵地挂了电话,又给裴臻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才接通,隐约能听到那头敲击键盘的“啪啪”声,李姨琢磨着他应该在工作,便长话短说。 “小臻啊,小温同意了,就约在后天见面,待会儿我把她的电话给你,到时候你们自己联系啊!” 裴臻淡淡地应了声。 转眼,约定的时间就到了。温如瑾衣柜里没有适合约会穿的衣服,大多是些舒适而简单的衬衫长裤,唯一的一条裙子还是当年从温园带出来的水蓝色无袖连衣裙,款式放到现在早已过时了。 但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她没打算为了一次结果未知的约会特意去买衣服,简单的收拾了下自己,将平常扎起来的齐肩短发披散开来,化了个淡妆就出门了。 她一向奉行守时的原则,尤其干他们服务业这行的,更加注重时间观念,因此她也没有持着约会时女人应该迟几分钟的准则,反而提前十分钟到达了约定的地点。 恰好是周六,装修小资情调的咖啡厅里坐了不少约会的年轻男女,衬得窗边那抹西装笔挺,独自欣赏街景的身影格外引人注意。 男人衣着考究,即使早已脱离上流社会的生活,她还是一眼就看出那身西装价格不菲。男人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怎么看都是一副商界精英的样子。 她不禁陷入自我怀疑,这人应该不是李姨介绍给她的吧!不是她妄自菲薄,只是她一介钟点工,实在配不上这种气质不凡的青年才俊,她早已过了爱做梦的年纪,不相信灰姑娘与王子的童话故事会发生在现实生活。 又重新扫视了下四周,发现只有男人那桌是一个人,似乎还在等人的样子,为了不闹乌龙,她决定还是先拨通李姨给的手机号确认一下。 电话“嘟嘟”地响了几声,她看到男人接起了电话,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入她的耳中,“喂?” “您好!请问是裴臻先生吗?”她听到对方轻轻的“嗯”了一声,“我是李姨介绍的温如瑾,已经到咖啡厅了,想跟您确认一下位置。” 她一直关注着男人那边的情况,话刚说完,她就看到男人先是看向门口,而后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视线相撞,回给对方一个礼貌性的微笑,“我看到您了。”男人点头以应。 她走过去,男人起身,客气有礼地指着对面的位置,“请坐。” 点头坐下,裴臻打开菜单,边看边问她,“温小姐想喝点什么?” 温如瑾其实不爱喝咖啡,也很少喝咖啡,在她眼里咖啡都是一样的苦,无所谓好坏,所以随口答道,“跟您一样就好。” 裴臻淡笑了下,招来服务员,“再来一杯意式拿铁。”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什么,转而看向温如瑾,“不知温小姐喜欢冷的还是热的?” “热的。”因为身体的原因,她从小就不能喝冷饮,多年来早已习惯成自然。 服务员走后,裴臻这才认真打量起对面的女人。 她眉眼清秀雅致,中规中矩的黑色直发,身材纤瘦,周身的气度温婉娴静,很容易让人产生亲近之感。单看外貌,符合他对妻子的期待。 然而被他目光锁定的温如瑾心情却不那么轻松,她从未和辛辞晏以外的男人相处过,乍然间被男人如此打量,颇有些不自在,抬手将碎发掖到耳后,垂眸不知该将视线落在何处。 裴臻出声打破尴尬,“温小姐,想必李婶已经大致给你说过我的情况了。还有什么要了解的吗?” 她摇了摇头,“没有。” 其实看到裴臻的第一眼,她就打消了与他处对象的念头,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明显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她打心底觉得没有深入了解的必要,想必对方也是一样。 “那好,有些话我就直说了。本来以你的条件是不够格做我妻子的,但是李婶的好意我不能推却,所以就过来了。”他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倨傲,神色冷淡疏离,“我想你应该也明白,你我不是一类人,所以,不要抱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虽然清楚他说得是事实,但被人这么明晃晃地看不起,温如瑾承认她心里是有点不舒服的,忍不住做了个皮笑肉不笑地刻薄姿态,“你放心,我有自知之明,您这棵高枝,我不敢攀,也没打算攀!想必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我还有事,不打扰您了。” 说完拎起自己的包转身离开,边走边在心里问候裴臻,这是什么自以为是的臭男人,简直有毛病! 看着那抹生气的身影远去,裴臻淡然地品了口咖啡,目光悠远,竟然这么沉不住气。 他掏出手机打通电话,“抱歉李婶,今天的约会不太成功。” “怎么回事?” 裴臻手指轻叩桌面,“大概是,互相看不对眼吧。” 李姨遗憾叹息,“可惜了,我还寻思着你们挺合适,看来是没缘分。” 前尘往事 6月底,小许护士打来电话,说白景澈已经回国,在滨城最大的私立医院泰康医院就职。 得到消息,温如瑾立马跟李姨请了假,李姨体谅她,二话不说准了假,她当即带着冬至回到五年不曾踏足的滨城。 坐在车里,看着窗外已然陌生的街景,一时心头思绪万千。 五年了,她离开这座城已经整整五年。 不知父亲可曾怪她五年来没去看他一面。 不是她不想去看他,只是事情太多,既要带冬至四处求医,又要拼命赚钱,抽不出时间去看他。当然,还有一个自私的原因,她不想回到这个曾埋葬她所有痴恋的地方。 可如今为了冬至,却不得不回来。 当初离开是逼不得已,如今回来亦是迫不得已。 命运待她何其刻薄,从来都由不得她选择。 五年前父亲在狱中病逝,曾经滨城呼风唤雨的人物,当时却人人避之不及。她记得葬礼那天,秋雨绵绵,明明才入秋不久却冷得仿佛冬天,墓前只有她和管家郑伯两人。 那一天,她在墓前站了很久,凝视着父亲的遗容,眼泪几乎流干,而作为女婿的辛辞晏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 当晚,许久不曾回家的辛辞晏破天荒的回到温园。她有预感他回家不是因为在意她这个辛太太,她不是聋子,也不是傻子,他外面的那些荒唐事她不是不知道,只是装作不在意罢了。 甚至偶尔会有胆大的佣人在家里嚼舌根,说辛辞晏之所以肯娶她完全是冲着他们温家的财产来的,如今温老爷子身在狱中,温氏早已是他囊中之物,他不爱她,踢走她这个温家大小姐只是早晚的事。 她原本是不信的,虽然她清楚的知道辛辞晏不爱她,但她想着,三年夫妻,就算没有爱情,总还有点旁人无法比拟的情分,他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不至于做得这么绝。 结果现实却狠狠打了她一巴掌,与辛辞晏一起出现在温园的,还有一纸离婚协议。 她想大约是父亲的离去已经让她悲伤到麻木了,看到离婚协议书,竟还能平静地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离婚?为什么三年了,还是捂不热他的心? 辛辞晏只冷冷看着她,眼里的嫌恶与恨终于不再掩饰,将一个厚厚的档案袋扔到她面前。 “自己看!” 她直觉里面的东西会让他们本就脆弱的关系完全破裂,她不想看,可心底却有一道声音不断叫嚣着要看。 挣扎片刻,她撕开纸袋,抽出里面的纸一页页翻看,越是看到后面越是心如死灰的绝望。他们的结合,如今看来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错误!是她鬼迷心窍,竟然奢望有着杀父之仇的辛辞晏爱上她! 是的,辛辞晏的父亲赵玉平死在了她父亲温成刚的手里。 二十多年前,温成刚只是一个势力不算大却也让警方头疼的地头蛇,他走/私、开/赌/场/,甚至行/贿,什么挣钱干什么,只不碰毒。为了端掉温成刚,警方煞费苦心,安排赵玉平混入其中搜集他的犯罪证据。 一切似乎进行得很容易,赵玉平成功打入温成刚内部,深受他的器重。然而在一起打击走/私案的行动中,赵玉平不小心暴露了卧底身份,温成刚警觉,及时取消交易,却没打算放过赵玉平,让手下私自解决了他。 这一仗警方损失惨重,不仅一无所获还牺牲了一名警察。而温成刚行事谨慎,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销声匿迹,警方根本找不到他的错处,案子只能搁置。 赵玉平牺牲后不久,怀有六个月身孕的妻子悲伤过度,终日以泪洗面,在一次过马路时精神恍惚出了车祸,没能抢救过来,一尸两命。 当时辛辞晏不过四岁,寄养在南方的姨妈家,尚不知生离死别的含义,一夕间却失去了三位至亲。 她父亲欠了赵家三条命!有这血海深仇在,他们之间确实不适合温情。难怪他从来冷眼旁观她的爱情,漠视她的感情。 手里的文件一瞬间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心头涌起深深的无力感,没想到电视剧里的狗血复仇剧情有一天竟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惭愧?亦或是同情?无论哪种,作为始作俑者的女儿好像都没有资格,她只能作面目表情状,“所以,你来温家,是为了复仇?” 父亲入狱,应该有他一份功劳吧。明明几年前就洗白的差不多的资产,突然间却被人寄了证据匿名举报,有这能耐的人除了辛辞晏,她想不出第二个。 赵玉平没能完成的事,终究是他替他实现了。 她不怪他,温成刚罪有应得,毕竟人总要为犯过的错付出代价,没有谁可以逃脱惩罚。可是一向身体硬朗的父亲怎么会在入狱短短几个月后就离开人世了? 紧接着温氏就召开股东大会,父亲手里50%的股份突然全部转移到他名下,再加上早就收购来的其他股份,辛辞晏一跃成为温氏实际的掌权人。 这一切,他谋划了多久? 她突然感到一股沁入骨髓的冷,她竟与城府这般深沉的人同床共枕三年而一无所觉,她对他的那些卑微讨好,在他眼里不过是笑话一场吧。 辛辞晏勾唇一笑,俯身掐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 ,“温家欠我那么多,不讨回点什么岂不是很亏?光是和你结婚这三年就够我恶心的了!可你要明白,就算温成刚那个老东西已经死了,化成灰了,你们温家造的孽、欠的债,这辈子也还不清!” 温如瑾悽惶地笑笑,是啊,三条人命,一个完整的家庭。温家对他造成的伤害岂是可以轻易挽回的?她的确是没法还清了。 如果离婚能够替父亲赎罪的话,她还有什么立场死赖着不放手? 她看着他平静道:“离婚是吗?我答应你。” 辛辞晏闻言放开钳着她下巴的手,拿纸巾擦了擦。 温如瑾感到好笑,不过是碰了一下就如此嫌恶,更亲密的事他们都做过,他这些年岂不是忍得很辛苦? 拿过桌上摆了许久的离婚协议,她一眼就看到上面龙飞凤舞的“辛辞晏”三字,他的字体刚毅洒脱,一如其人。她突然想到他父亲姓赵,那么辛辞晏应该不是他的本名吧! 她觉得夫妻一场,到头来连前夫的姓名都不知道实在有些荒唐,便问他,“辛辞晏应该不是你本名吧,你原本叫什么?” 辛辞晏瞥了她一眼没作答,显然不愿多费口舌。 温如瑾撇撇嘴,不说就不说吧,左右今晚过后他们就是陌路人,知道他的名字又能怎样? 她没看协议内容,果断签了自己的名字。 辛辞晏接过离婚协议扫了眼,又从其中抽出一份递给她,“既然协议已经签了,就收拾你的东西离开吧!记住,除了你的衣物,别想带走其他任何东西!” “什么?”温如瑾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他这是要赶走她?可这是她的家,他那么恨温家,离开的不应该是他吗? 辛辞晏将她的疑惑尽收眼底,轻蔑地笑了,“怎么,温大小姐舍不得这富贵窝,签了协议还想反悔?”他扬了扬手中的离婚协议,讥嘲道,“可是怎么办呢?这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温园以及你名下的温氏股份归我所有,温大小姐净身出户。净身出户什么意思,还需要我再解释吗?” “你!”温如瑾气得发抖,想到父亲犯下的过错,终究是她理亏,只得沉默接受。如今温家的一切于她而言不过是座冰冷的牢笼,他想要便拿去吧,就当是替父亲赎罪了。 不愿与他再待下去,转身上楼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辛辞晏瞥了眼她离开的背影,示意佣人,“你上去看着,别让她带走什么不该带的东西。” 温如瑾将衣柜打开,里面满满当当的衣服她只挑了些比较日常的带了出来。珠宝首饰她平时很少用,但离开温家后肯定有不少用钱的地方,辛辞晏不许她带走温家的钱,但这些东西是她自己,关键时刻还能换钱用。 她挑了几样正要装起来,佣人阿凤突然上前拦住她,一改往日恭顺的模样,从她手里夺下首饰,厉声道,“这些东西你不能带走!” “这都是我的东西,为什么不能带走?” “辛总说了,除了衣服,其他任何东西都不能带走,我只是执行他的命令。” 温如瑾气得想笑,这是她的家,她从小生活的地方,如今要离开了,却被人当贼一样的防着。 可她终究没说什么,与佣人争执有什么用?如果这是他所期望的,她满足他就好了。 那天离开的时候,她只带走了自己的衣服和一张私人银行卡,这张卡除了她没人知道,里面存着她大学期间参加演出挣的一点零花钱,不多,只有两三万,却也够用一阵的了。 就是这笔钱,帮她度过了离开温家的最困难的那段日子。 她以为净身出户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辛辞晏对待她的手段远不止这些。 她当晚离开温园,打算找个便宜点的宾馆将就一晚。可一连找了几家宾馆,对方一看到她的身份证无一例外都拒绝她入住。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是辛辞晏动用关系,想要将她彻底赶出滨城罢了。 她很清楚以自己的能耐只有被辛辞晏揉圆搓扁的份儿,根本无法与他对抗。于是连夜去了火车站,随意买了张车票,没想到辗转来到安城,一呆就是五年。 从此抛却过往,在安城扎了根。 错付了情衷(捉虫) 温如瑾终究晚了一步,白景澈助理遗憾地告诉她,白医生每天只接待十名患儿,而前来预约的人已经排到两个多月后了。 也就是说,冬至前面至少排了五百人。 温如瑾简单的估算了下,还有几天就到7月,两个多月后,基本上就到十月了,再除去一个国庆节,冬至很可能十月下旬才能就诊。 这对温如瑾来说,太漫长了。 虽然与其他疾病相比,自闭症对时间的要求并不高,几天还是几个月对病情来说影响并不大。但是对于一个长期行走在黑暗中的人来说,难免会有逐光的本能,当光明近在眼前的时候,会迫不及待冲破黑暗拥抱光明。 温如瑾就是如此。 冬至的自闭症就像一道枷锁,不仅锁住了冬至,也锁住了她。一想到治愈的希望近在眼前,她就一刻也等不了。 她要想办法给冬至插队,虽然这么做有点自私,但她已经顾不了了,这念头就像野草一样在她脑中疯狂生长。 她先是联系了小许护士,当初白景澈回国的消息就是她告诉她的,她和白景澈是同行,可能会有些门路。但令她失望的是,小许护士在滨城没有相熟的人,当初白景澈回国的消息也是她和同事八卦闲聊时无意得知的,帮不上她的忙。 她想到曾经与她父亲交好的世伯们,却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那些人最是势利,当年早在父亲入狱后就急急忙忙与温家撇清了关系,现在去找他们帮忙肯定也是白费力气。 她突然想到辛辞晏,他一定有办法。五年前就在滨城呼风唤雨的人物,五年后与之相比更是会只增不减。 可她不能去找他,先不论他会不会帮她,单就冬至的存在,就绝不能让他知晓。他那么恨温家,恨她,她不敢想象当他知道流着一半温家血脉的冬至的存在后,会是怎样的愤怒,她不能冒这个险。 脑海中搜寻了一圈人,都没找到合适的。这一刻,她才体会到人脉是多么的重要,可这却是她最不擅长经营的。 抱着沮丧的心情回到安城,去裴翊家打扫卫生的时候,裴翊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问了她的情况。 得知她是为冬至挂号的事情烦恼,裴翊拍着胸脯为她保证,“如瑾姐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哥与白景澈可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我去找他说道说道肯定能行!” “小翊,太谢谢你了!” 裴翊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温如瑾就接到了白景澈助理打来的电话。 “温小姐,我们已将您预约的时间调整到了明天,请您明天及时前来就诊!”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温如瑾这回总算见到了享誉国内外的青年专家白景澈,他大概30岁出头的样子,本人比网上的照片更好看。五官立体标致,气质干净,有着常年钻研学术沉淀出来的沉稳儒雅,嘴角时常带着一抹如沐春风的笑,让人不由自主感到放松。 白景澈示意温如瑾坐到他对面的位置,吩咐助理倒了杯茶给她。 他没有直接切入正题,反而像多年老友一样与她聊起了天。 “温小姐是裴翊朋友吧?说起来我也有好多年没见过那小子了,当年出国的时候他还在念幼儿园,现在应该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吧!” 听他谈起熟悉的人,温如瑾没了一开始的拘谨,笑着与他道:“是啊,小翊今年刚参加完高考,个子长得很高!” 白景澈喝了口茶,将视线落在温如瑾怀里的冬至身上。 “他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温如瑾抚了抚冬至细软的头发,脸上带着慈爱的笑,“他叫冬至,今年四岁半了。” 白景澈点点头,“几岁发现的孩子异样?” “两岁多的时候。”说起这事,温如瑾心里自责不已,孩子是她一个人带的,没有经验,什么都不懂才耽误了孩子。 “我看其他小孩一岁左右就会说话了,可冬至两岁多了却还迟迟不曾开口说话,我心里又急又怕,带他去看了医生,可就是检查不出来任何问题。后来有个医生建议我去心理科看看,这一看,才发现冬至是自闭症。” 她垂眸盯着茶水里升腾起的热气出神,像是在懊悔什么。 作为医生,白景澈见过太多这样追悔莫及的家长,也很同情他们的遭遇。但这并不是他们的过错,哪怕是朝夕相处的亲人,想要发现身体上的异常很容易,可心理和精神上的异样却难以发觉,尤其还是心智不成熟的孩子,有谁能预感到疾病的到来? 他对温如瑾解释,“儿童自闭症通常在3岁左右才会表现出来,你发现的已经很及时了。” “除了不会说话,冬至还有什么其他异样?” 温如瑾想了想,“他从来不亲近任何人,对我也是一样。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对我的依赖,亲他、抱他、对他说话都没有什么反应,与其他小孩也玩不到一起去。” 白景澈听完说:“我大概了解冬至的情况了,但是还需要做个简单的测试确认一下。” 测试结束后,白景澈告诉温如瑾,“初步确认冬至存在语言和社交障碍,庆幸的是,他智力正常。也就是说,经过治疗后,冬至完全可以恢复正常,像普通小孩儿一样学习生活。” 温如瑾感觉压在自己心口多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她几乎要喜极而泣。 冬至确诊为孤独症的这些年,她心里一直提着一口气,听说孤独症患儿中只有少数智力正常,大部分存在智力缺陷,她一直担心冬至存在智力缺陷,害怕几十年后她死了冬至一个人在世上无依无靠,恐惧与压力几乎将她淹没。 现在医生说冬至智力没问题,她终于可以放下心来,突然觉得未来充满希望。 “不过还要做头部核磁共振和脑电图,排除其他神经系统疾病。” “好,都听您的。”在这方面白景澈是专业的,她没有任何意见。 “那好,先带孩子去做这两项,等结果出来了,我们再制定治疗方案。” 拿到检查报告后,白景澈神色一松,看来这孩子神经系统没有毛病,只是单纯的孤独症,这样一来,只要好好治疗,恢复正常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他将结果告诉温如瑾,“这下可以确定了,冬至只是儿童孤独症。我会根据过往病历制定适合他的治疗方案,但这可能得花些时间,你留个电话给我,方案一出我就联系你。” 从滨城回来,温如瑾一直焦急等待着白景澈的电话,如此忐忑不安地等了一周,才终于等到他的回复。 “温小姐,结合冬至的实际情况,我建议采用训练干预法进行治疗,对语言和社交功能进行专项训练,帮助他提高语言能力和社会交往能力,只是治疗费用可能比较高昂,你……” “白医生,只要能治好冬至,多少钱我都愿意花!您就说需要多少钱?” “保守估计,每月得六七千左右,直到冬至康复。” 每月六七千?温如瑾心一凛,这对她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她每月工资才三千左右,就算不吃不喝全攒着也不够。况且这些年挣得钱全花在冬至身上了,卡里根本没多少存款,现在真是找不出多余的钱了。 她一时犯了难,冬至的病不能等,可钱从哪里来?找人借也不是个办法,她认识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总不能每个月都去找人家借点钱。 怎么办呢?她敲着脑袋一筹莫展,打算先在家里找找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好拿去换点钱。 翻过来找过去,终于在行李箱的隔层找到了一枚尘封已久的钻戒――她与辛辞晏的结婚戒指。 戒指上的钻石一沐浴在阳光下,立刻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刺得她眼睛发疼,她将它从绒盒里拿出来放在掌心。 这枚戒指还是她当年亲自找人设计的,出自名家之手,价格不菲,全球只此一对。 另一只在辛辞晏那里,但除了结婚那天,她从未见他戴过,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弄丢了。想到这里,她的心忍不住发酸,为自己那些年错付的爱与痴感到可悲。 离婚时辛辞晏不许她带走温园任何值钱的东西,可这枚戒指她却鬼使神差偷偷藏起来并带了出来。 曾经,它之于她或许是特殊的,可如今比起冬至,终究什么都不是。 如今也该到它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上车,我带你去医院 温如瑾决定将戒指卖了。 这枚戒指是法国里昂顶尖珠宝设计大师Pompeo负责设计打磨的,他的作品鲜少在市面流通,一般只做贵族与富商的私人订制,普通的珠宝店未必识得他的作品,出价很可能达不到它应有的价值。 她带着戒指去了Marry me,安城最大的珠宝店。 温如瑾想着,他们见多识广,应该会识货。 当初打造它的时候花费了不止30万,现在怎么着也能卖个二十多万。 去的时候正值上午,店里没有什么客人,只有两个工作人员在擦拭柜台。 柜台玻璃经她们的细心擦拭越发干净透亮,衬得店内陈列的珠宝更加光彩夺目。 导购听见有人进来,放下手里的抹布,转身面对温如瑾,无声地打量了她几秒,下一瞬带着得体的职业微笑对她道,“欢迎光临,请问您想选个什么?我可以帮您推荐适合您的!” “啊,不用了!”温如瑾摆手拒绝,她最怕导购热情,因为这总会让她产生不买东西就对不起导购的错觉。 对着导购歉意一笑,“其实,我来是想问问你们店里收不收戒指,我有一枚戒指想卖了。” “这……”导购表情有片刻的僵硬,她飞快扫了眼同事,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而后对温如瑾道:“不好意思,我们店里只出售固定品牌的戒指,其他品牌我们是不收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热情。 温如瑾原本还想多说几句,但她们毫不避讳打量她的眼神让她极为不适。那眼里的鄙夷与嘲讽她没有看错,纵然这些年的贫穷和困窘已经让她承受过太多这样的眼神,可她依旧无法说服自己去习惯。 不是不能接受千金小姐到钟点工的落差,只是一直以来她固执的认为,人的身份地位或许有高低贵贱之分,但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一堆碳水化合物组成的有机体,都有着生老病死不可抗拒的宿命。纵然生前万贯家财,死后亦带不走一星半点,到了地府除了空长的年岁、苍老的灵魂外什么都不剩,从这个层面看,没有谁比谁高贵。 然而世人常常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讥诮着权势地位不如自己的人,轻贱他们如俯视着蝼蚁一般,体验着“人上人”的快感。却忘了总有比他们更高贵的人,享受着他们的奴颜婢膝之态。 离开Marry me,温如瑾心里装着事,一边骑车一边思索着下一家该去哪试试。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恰巧红灯变成绿灯,不需要她再浪费时间等绿灯,温如瑾忘了留意左右两边的情况,片刻不停地直直骑了过去。 却不想恰在此时,一辆电动三轮车从温如瑾左侧窜出来,直直撞向了她。 一切发生的太快,她根本没搞明白状况,就连人带车被撞到了地上。 巨大的冲击使她的右手肘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衣袖被磨出一个洞,连带着被衣服包裹的手肘也破了皮,很快溢出血来。 她只感觉一丝疼痛酥麻自右臂传来,抬起手臂看了看,果然流血了。不过伤口虽然看起来吓人,却并不严重,只是磨破了皮,一周左右就能好。 她扶着被撞变形的自行车站了起来。 撞了温如瑾的中年妇女见她还能站起来,表情由恐惧转为愤怒,尖着嗓门指着她破口大骂,“你长眼睛没?放着好好的路不走往老娘车上撞,是不是想碰瓷?啊?” 温如瑾拍掉自己身上的土,一脸莫名地看向出声的妇女,撞人的明明是她,怎么还理直气壮的? 还没等她开口,妇女又骂骂咧咧地说了些她听不懂的方言,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绝不是什么好话。 四周渐渐聚起了看热闹的人,有人还对她指指点点,温如瑾不愿被人看笑话,也不愿被中年妇女颠倒黑白,出声为自己辩解,“明明是你闯红灯撞的我!” “我闯红灯?谁看见了?”她指着看热闹的人问,“你们谁看见我闯红灯了?” 看热闹的人都摇了摇头。 他们确实没看见她闯红灯,因为她撞倒人的时候他们还没来,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同意她的说辞啊。 中年妇女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只要证明她没错就行,不然还要给那被撞的女人赔医药费,她才舍不得花那钱。 “看吧,这事你负全责,跟我没关系!” 温如瑾原本就没打算让她赔偿,哪曾想这女人竟如此厚颜无耻,不仅不道歉还理直气壮的指责她。 饶是她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冷了脸,对于给脸不要脸的人,就无须再给她脸。 论骂人她是骂不过她,那她就把证据甩在她面前,看她还要怎么狡辩。 她抬头看了眼四周,发现有摄像头,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对那嚣张的妇人道,“我不想跟胡搅蛮缠的人多费口舌,咱们现在就报警,看警察怎么说!” 听温如瑾要报警,中年妇女也慌了,刚才确实是她了闯红灯,可当时刚刚亮起红灯,她想着骑快点应该能过去,哪想到突然窜出来个温如瑾,这才刹车不及把人给撞了。 可刚才都那样说了,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低下头认错。 她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报就报呗,我还怕你不成!”实际上心里却慌的要死,别看她泼辣,可对警察还是有种本能的畏惧。 交警效率很快,温如瑾电话打完没多久,熟悉的警笛声就自远处渐渐靠近。 警车在人群不远处停下,走下来一个穿着荧光绿制服的年轻交警。 他走近,视线扫了一圈众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形容狼狈的温如瑾身上,带着公事公办的口吻询问,“是你报的警?” “是。” “怎么回事儿?” 温如瑾指着中年妇女对交警道:“她闯红灯撞了我,不仅不道歉还颠倒黑白污蔑我,说我故意往她车上撞,我只能找警察评理了!” 交警看向另一位当事人,“是这样吗?” 他的目光平静,却自有一种能洞察人心的力量。 中年妇女被交警的那一眼看得心一颤,一脸讨好地凑到交警跟前,“警察同志,咱是老实人说老实话,事情可不是她说的那样,她就是受了点伤想讹钱!” 交警重新审视了温如瑾一番,她此刻的样子十分狼狈,头发凌乱,衣服破了,裤子上还有土,但却自有一种沉静淡然的气质。 凭直觉,他断定她不是会干出碰瓷这种事的人。 他转身询问围观群众,“有谁目睹了当时的情况?来说一说!” 大家都摇了摇头,只有一人道:“我只看到那个开三轮车的撞到了骑自行车的,有没有闯红灯就不清楚了。” 交警点了点头,转身对温如瑾和中年妇女道:“既然这样,那就只好请你们两位随我到局里调监控了。” 温如瑾当然没有异议,她没有错,自然不用害怕,调监控正合她意。 她早就看见这附近有摄像头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肯定已经记录下来了,所以才会打电话报警。 中年妇女一听要调监控,吓得直冒冷汗,生怕到时候看完监控发现她在撒谎,再给她治个什么罪,忙拦下交警,急急道:“警察同志,我招我全招,你可千万别治我的罪。是我闯的红灯,是我撞了她,都是我的错,我下次不敢了!” 交警了然地笑笑,“撞了人还敢撒谎,这幸亏被撞的人没事,不然可有你好受的。” 他绕着三轮车转了一圈,仔细查看后对中年妇女道:“我看你交通法规意识很淡薄,不仅闯红灯撞了人,还不给车上牌照,这辆三轮车暂时得扣下!” “啥?”中年妇女一听大惊失色,不禁拔高了声音,“警察同志,我没读过书,不懂你说的什么法规,求你别扣我的车,我还得用它拉货呢!” “你放心,车会还给你的,我们只是暂时扣留。” “那就好,那就好。”中年妇女捋了捋胸口,这一天起起落落的,可吓死她了。 交警又看向温如瑾,见她嘴角噙着幸灾乐祸的笑,不由一愣,随即正了神色道:“既然现在事情已经明了,赔偿什么的你们自行商量吧!” 温如瑾摇了摇头,“我不需要赔偿。”她不过是想给那妇人一点教训罢了。 交警点头表示尊重她的想法,目光下移不经意落在她受伤的胳膊上,但见那里破了一大块皮,鲜红的血蔓延开来,看起来触目惊心,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需要帮忙吗?”他用眼神示意她的伤口,“你受伤了,我看这车也骑不成了,不如带你去医院处理下伤口!” 温如瑾微微诧异,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臂,没想到这个交警还挺乐于助人。但她不想麻烦别人,道了声谢拒绝他,“不用麻烦您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我自己回家处理处理就好了。” 交警的语气却不容拒绝,“不行,伤口处理不好容易破伤风,正好附近就有医院。上车,我带你去包扎。” 拒绝的话还未出口,男人就将她变了形的自行车扔在后备箱,只留给她一个高大的背影。 温如瑾愣了愣,旋即微微勾起唇角,心底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不愧是人民警察! 同学会(上) 车里只有交警一人,温如瑾想了想,放弃了坐后座的打算,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座。 一来是觉得坐后座不礼貌,好像把交警当司机一样;二来坐在警车后座总有种怪怪的感觉,跟被逮的犯人一样。 于是她心安理得的坐在车里,只是车内氛围略有点尴尬。 ――太安静了! 安静的尴尬。 她觉得当一个空间只有两人时,什么都不说难免会有点尴尬,但她又一向不善言谈,与陌生人根本找不着话聊,所以只能保持沉默。 而交警…… 她用眼角余光瞥了眼他,发现他将注意力全放在了开车上。 看来他也不想说话。 温如瑾更加坐立难安,她是个极其怕尴尬的人,但却没有化解尴尬的能力,只能让自己转移注意力缓解尴尬,于是转而打量起车内布置来。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坐警车,虽然是以这样一种始料未及的原因。 车里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除了水杯及后座的扩音器和警棍外,再无其他。 简洁单调,这是温如瑾看完后的唯一感想。 “伤口还疼吗?”交警突然开口。 “啊?” 温如瑾一愣,她以为他们会一路沉默下去,没想到他却突然关心起她的伤来。 不由将视线投在身旁的男人身上。 刚才没仔细看,此刻一看才发现他长得还挺干净清秀,只是肤色稍显黝黑,大约是常年在外执勤,风吹日晒的结果。 交警应该很辛苦吧,温如瑾想,不论数九寒天还是烈日炎炎,总能看见他们执勤的身影,一站就是一天。 半天没等到温如瑾的回答,男人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你伤口还疼吗?” 他没有凶她的意思,只是由于工作习惯常常需要扯着嗓子说话,久而久之形成习惯,便温柔不起来。 明明是关心人的话语,经他嘴里说出来却好像是在教训人。 “哦,不疼了。”温如瑾低声答他。 觉察到她的拘谨疏离,男人意识到可能是吓到她了,烦躁地挠了挠头,别扭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温如瑾沉默地点头,表示自己理解。想了想觉得他在开车可能看不到她的动作,才又道:“我知道。” 接下来又是死一般的沉默。 所幸医院离得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否则温如瑾觉得自己可能会在沉默中灭亡。 进到一楼服务大厅,远远看到挂号窗口排起了长队,交警蹙眉,低头问温如瑾,“带身份证了吗?咱们去自助服务机挂号。” “呃……没有!”她平常出门没有带身份证的习惯。 “算了,用我的吧。”他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在自助挂号机上替温如瑾挂了号。 温如瑾立在一旁静静看他一顿操作,末了忍不住问,“用你的身份证真的没问题吗?”看病挂号不都是实名制的吗? “可以。”他转身将打印出的小票递给温如瑾,“只不过不能报销罢了,拿上这个去五楼骨科!” 温如瑾接过挂号票,看到姓名那一栏写着“梁惟”两字。 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笑着看向他,“原来你叫梁惟啊!” “是啊!”梁惟不以为然,不明白她在兴奋些什么。 扭头不期然撞上她笑弯了的眼眸,睫毛又长又卷,像两把小刷子一样,蓦地在他心头轻轻掠过,激起层层涟漪。 梁惟突然感觉自己耳朵像是被火烧了一样温度急剧攀升,如果有面镜子,他猜一定能看到他通红的耳朵。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梁惟不自在地别过了眼,轻咳一声,“走吧!” 在诊室门口没等多久,就听到医生叫了他们的号。 梁惟先温如瑾一步进去。 伏案写病历的医生一抬头,就看到一身交警制服的梁惟,心头微微诧异,暗自揣测这位警察莫不是处理事故时受了伤,想到这里,不禁满脸敬意地问他,“警察同志哪里受伤了?” “不是我,”梁惟嘿嘿一笑,侧开身,让出身后的温如瑾,对医生解释,“是她受了点伤,您给看看!” 温如瑾闻言,越过梁惟走到医生面前,撩开袖子露出里面的伤口。 医生仔细检查了伤口,又例行询问了一番,确认温如瑾只是皮外伤。 而后用盐水给她清理了伤口,又用碘伏消了毒。 末了嘱咐温如瑾,“注意结疤前不要碰水,还有近期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 温如瑾颔首微笑,“我记住了,谢谢您!” 从医院出来,已经将近下午1点。上午发生了太多事,不知不觉已经错过了饭点。 想到今天麻烦了梁惟太多,温如瑾心里过意不去,觉得应该好好谢谢他。 “梁警官,今天耽误了您这么长时间,实在不好意思。正好午休,我请您吃个饭吧!” “为人民服务是应该的,你要是请我吃饭那可就成行/贿了!” 温如瑾“扑哧”一笑,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也怕万一真给他造成什么影响就不好了,不禁秀眉微锁,“那怎么办?” “走吧,我请你吃饭!” “这怎么行?”她已经麻烦他很多了,怎么好意思再让他请吃饭?“要不我买点菜回家做吧,家常菜而已应该不算行贿。” 梁惟抬手看了眼表,还有一小时多一点就上班了,时间肯定是不够了。 “下次吧,今天怕是晚了。” 温如瑾略感遗憾,他们素昧平生,今日相逢不过是偶遇。 下次,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看来,欠他的人情可能还不了了。 目送梁惟离开,温如瑾准备起身回家,突然想起来她的小破车还在梁惟车上,不由一阵懊恼,她这脑子真没用! 无奈地叹口气,梁惟早就走远了,她又不知道该去哪找他,况且那辆车经过上午的一撞恐怕已经不能骑了,于是只当它丢了,坐了个公交回家。 这边梁惟回到警局才发现竟然将温如瑾的自行车带了来,心里犯了难。 虽然这车又旧又破,可毕竟是别人的东西,他也不能随意处置,又没有温如瑾的联系方式,甚至不知道她的姓名,只能暂时将它搁在警局大院吃灰了。 那天后,温如瑾又跑了几个地方,终于以二十万元的价钱将戒指卖了出去,替冬至交了培训费。 她与李姨商量每周一三五上班,二四六带冬至去滨城做治疗。其实本来是可以让冬至住院治疗的,但他才4岁,她又不可能丢下工作每天陪在他身边,才想了这么个折中的办法,觉得隔一天去一次影响也是不大的。 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提议有些过分,可李姨却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还安慰她好好给孩子治病,别的什么都不要多想,有需要钱的地方尽管开口。 她当时就红了眼眶,她们非亲非故,李姨却如此为她着想,这让她心里又感激又内疚,只能更加努力工作来报答她。 此后的日子她一直滨城安城两头跑,所幸两地相距不远,每次做完治疗都能连夜坐火车回去,也不耽误她第二天上班。 这天,温如瑾刚从滨城回来,安顿疲惫的冬至睡下,就接到了许久不曾联系的杜薇的电话。 “什么?你说下周二要在滨城开同学会?”温如瑾向来与同学关系疏离,一毕业就失去了联系,同学会这种事从来没有人邀请过她。 “是啊如瑾,毕业将近十年了,这次可是难得的重聚呢,到时候你也要来哦!” “可是……那天我要带孩子去做治疗,应该去不了。”实际上她也不想去,参加同学会的人除了杜薇熟点,其他人对她来说和陌生人差不多,去了也无话可说,亦没有什么可追忆的青春回忆。 “这样啊!”杜薇显得失落,“好吧,这次去不了也无所谓,反正还有下次嘛!你微信号是多少?我拉你进群,有什么消息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就是这个手机号。” 挂断电话没多久,温如瑾就收到了杜薇的好友申请,头像是她的自拍照,明艳动人,煞是好看。 她点了个同意,杜薇很快发来一个群聊邀请催她加群。 她点进去,群里竟然有三十多人,她记得班里当年才四十人出头,看来很多老同学都在这个群里了。 她突然感到好奇,点开群成员列表一一看过去,发现大家的头像五花八门,有的已经实名,有的还是网名,一圈看下来只对少数几个名字有印象。 兴趣索然地退回消息界面,就看到杜薇在群里给大家介绍她。 杜薇:欢迎古筝大神温如瑾! 下面是一水的欢迎表情。 温如瑾感到头大,她本来不打算在群里说话的,杜薇他们这么热情,她又不好拂了他们的意,便在群里回了个谢谢。 还好她和他们不熟,也没人追着她问东问西。 温如瑾每天忙得晕头转向,如果不是那天群消息过于活跃的话,她甚至都忘了还有同学会这回事。 她一向很少开流量,因为手头紧,只能办理最便宜的话费套餐,包含的流量不多,总开着会很浪费,所以她大部分时间是蹭别人wifi用。 而那天又是冬至做干预训练的日子,没有什么需要上网的地方,因此一天都没有开流量。 回到家里想看看李姨有没有给她发来什么工作信息,不料一打开微信便是一连串的消息提示。 好不容易等烦人的提示音结束了,才点开消息99+的同学群,想看他们聊了些什么。 同学会(下) 将群消息拉到第一条,再一条条往下看。 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大部分是些参加聚会的人发过来的照片和视频。 因为蹭着楼上的wifi,她很放心地点开照片与视频逐个观看。 将近十年不见,照片里的同学们早就褪去了记忆中青涩的颜,变得她几乎认不出来。她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岁月变迁在人身上的留下痕迹,突然就明白了何为物是人非。 浏览下来,她大致对今天同学会的行程有所了解。应该是先去酒店聚了餐,而后去KTV唱歌。聚餐唱歌,真是同学聚会永恒不变的主题。 她笑了笑,继续往下翻看,在一段KTV的视频里,似乎看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张脸在视频开头一闪而过。 她怔了怔,抱着疑惑与探究的心情,再次点开了那个视频。 视频很短,只有几秒,拍的是坐在沙发上的一排同学,他的出镜只能算是意外。 灯光昏暗,一个不太清晰的侧面。 可是直觉告诉她,这是辛辞晏,她五年不见的前夫。 她感到不可思议,几乎以为看错了,来来回回将视频看了好几遍,确认是他无疑。 只是他与她的同学毫无交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们的同学聚会上? 猜疑如潮水一样涌上心头,逼得她去寻找答案。 退出视频,一条条往下看去。终于看到有没去聚会的女同学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在群里询问视频里一闪而过的帅哥是谁。 有在现场的同学回答是杜薇的未婚夫。 未婚夫吗? 温如瑾冷笑,五年不见,他竟成了别人的未婚夫? 五年来,她一直刻意不去关注有关他的任何消息,没想到他竟然给了她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前夫成了高中同学的未婚夫,这么狗血的戏码真就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像他这种年轻有为又长相不俗的男人,结婚了都有一大把女人往上靠,如今离婚了,身边若是没有女人才奇怪! 她突然想到之前去杜薇家的那次,忙活一通,竟是替前夫的未婚妻给前夫做了一顿爱心晚餐! 怎么说呢,真是命运弄人,无处不巧合。 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曾几何时,连妻子毕业典礼都不肯参加的他,竟然会去参加未婚妻的同学聚会! 该夸他温柔体贴吗? 他将父亲送入狱中她没有怪他,他将她赶出温家她亦没有怨过他,因为这是温家欠他的,她该还! 可是此刻如此强烈的对比,却衬得她仿佛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让她在心底只反复问着一句话:凭什么?凭什么她付出的爱与青春他可以视而不见? 她果然是爱错了他! ―――――――――――――― 温如瑾以为她和梁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短暂的交集之后就会恢复成两条平行线,沿着各自的轨道继续向前,不料重逢却来得如此之快。 裴翊毕业旅行回来后,实在闲的无聊,打算找点事做消磨时间,思来想去报了个驾校去学车。 自从他学车后,温如瑾每天只去公寓打扰一遍卫生,见到他的机会少之又少。偶尔几次碰面,也发现他比从前黑了不少。 也是,整天在外面练车,承受着太阳火辣的热情,晒黑是对夏天最起码的尊重。 有天下午打扫完卫生正要回家,就接到一个陌生座机的来电。 温如瑾以为又是什么推销电话,本来不想接的,但对面的人又实在太过执着,铃声响个不停,吵得她心烦意乱不得不接起来。 “您好,请问是温如瑾女士吗?” “是我,您是?” “哦,我们这边是西城交警一大队,裴翊因未满十八周岁无证驾驶被我们查到带回了警队,请您过来领一下!” “什么?无证驾驶?”温如瑾脑袋有些发懵,他不是在驾校练车呢吗?怎么还跑路上去了?也不知道他车开得怎么样,有没有出什么事。急慌慌地问,“他人有没有事?” “这倒没有,请您尽快来警局一趟。”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好的,我马上过去,请问还需要带点什么?” “准备500元罚款。” “好好,请您给我个地址!” “长城西路256号,西城公安分局235室。” 去到西城公安分局,一敲开门就看到耷拉着脑袋被民警训话的裴翊。 训话的交警看到温如瑾,抬头问她,“你是这小子的家长?” 温如瑾正要说不是,就看到裴翊在一旁疯狂给她使眼色,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一声“是”。 “我说你们这些当家长的啊,能不能上点心?这驾照都没拿上的孩子能由着他开车吗?万一出事儿了怎么办?谁负责?” 温如瑾低头一言不发,由着警察批评。 “以后要多给孩子讲讲道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要有杆秤!尤其是这种关乎生命安全的事千万要重视起来,不能有下次,明白了吗?” 温如瑾诚恳认错,“明白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见她认错态度良好,交警缓和了脸色,“行了,去隔壁237交罚款吧,交完就带孩子回去!” “哟,老陈!这是发生了啥事啊?”梁惟刚处理完一起交通事故回来,见陈新办公室有人,心里好奇顺路过来瞧瞧。 “害,这不是小刘执勤带回来一无证驾驶的高中生吗?我刚把人家长叫来批评教育了一通!” 温如瑾想着这里已经没他们什么事了,留着听别人说话也不合适,拍了下裴翊的肩膀示意可以离开了,也没多留意进门的警察。 梁惟与老陈说着笑,无意间扫了眼经过他身旁的温如瑾和裴翊,认出她就是院里那辆自行车的主人,吃惊道:“是你?” 温如瑾没想过这里还有人认识她,疑惑抬眸,待看清眼前人熟悉的俊脸时,不禁微微惊呼,“梁警官!” 她以为自那日一别后,他们不会再见面了,不曾想惊喜竟来得这样快。 裴翊疑惑的目光在两人间逡巡,半晌问道:“你们认识?” 温如瑾笑着解释,眼里带着真诚的谢意,“嗯,上次出了点小意外,多亏梁警官帮忙!” “举手之劳罢了。对了,你那辆车还在楼下大院,我本来还以为可能找不到你了,正愁着怎么处理。没想到你今天竟然来了,那正好,也不用我再去找你了!” 经他一提醒,温如瑾这才想起自己把小破车落在梁惟这已经一个多月了,“那辆车大概已经骑不了了,也不方便拿回去,要不您就随意处理了吧!” “也行!”梁惟倒是很爽快的答应了。 温如瑾不喜欢欠别人,上次说要请梁惟吃饭却一直没能兑现,始终在她心里压着,正好今天遇到了,她想还这个人情。 “梁警官,上次说好要请您吃饭的,最后却不了了之,恰好咱们今天碰到了,方便的话,我请您吃顿饭,也好谢谢您!” 梁惟没想到温如瑾还记挂着这事儿,他当初帮她是职责所在,实在担不起她的谢。 他觉得应该跟她说清楚,免得她每次见到他都要请他吃饭。 收起了玩笑的态度,正色道:“真的不用了,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但这事是我们警察应该做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态度坚决,看得出他有他的坚持,温如瑾心知自己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他,神色黯然正要作罢。 见温如瑾转身要走,老陈这才收起了吃瓜看戏的表情,瞪了眼梁惟,夸张地出声打破沉默,“哎哟,说了这么久竟然都到饭点了!食堂的饭我是吃腻了,今天想换个口味出去吃,小梁你可得陪哥去!” 又转头对温如瑾说,“既然妹子你认识小梁,那大家就是朋友,撞上了一块儿去吃吧!” 温如瑾下意识地看了眼梁惟,见他没有反对才放下心来,对老陈点了点头。 四人去了警局不远处的一家川菜馆,看得出来老陈是常客,与老板很是熟稔。 坐下来点完菜,他们这桌的氛围就变得有些冷清。除了温如瑾和梁惟,彼此都不太熟,也不是一个年龄段的,显得没有共同话题。 但老陈是个自来熟,话又多,有他在从来就没有冷的场子。 等菜的空档,老陈问温如瑾,“妹子,都这么熟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我叫温如瑾,您叫我小温就可以!” “温如瑾?哪个瑾?王字旁的那个?” “不错。” “温如瑾,温润如美玉?”梁惟突然加入他们的谈话。 温如瑾:“是。” 老陈感慨,“这名字倒是与你气质十分相符,是个难得的好名字!一看就是文化人取的!” 温如瑾被他认真的模样逗得一笑,“是我母亲取的,她确实很爱读书。” “难怪了……” 老陈视线扫到低头玩手机的裴翊,问温如瑾,“对了小温,你和这小子啥关系?” 裴翊抽空抬起头瞥了眼几人,语不惊人死不休,“她是我嫂子!” “嫂子?” 梁惟和老陈俱是一惊,还以为他们只是姐弟来着。 温如瑾在裴翊背上拍了一掌,笑着解释,“别听他瞎说,我是他家的钟点工。” 老陈闻言恶狠狠地瞪向裴翊,“你小子可真行,居然骗到我头上来了?把你家长联系方式给我,我要跟他好好聊聊!” 裴翊害了怕,他可不想被裴臻唠叨,求救似的看向温如瑾:帮我! 温如瑾读懂了他的意思,打着哈哈,“那个……小翊他家只有哥哥,他哥很忙,经常天南海北的飞,相比起来我跟他相处的时间更长,找我也是一样的。” 裴翊点头附和,“对,我哥从来不管我的!” 梁惟适时开口,“算了吧,你下午那一通教训想必他以后也不敢再犯了。” 温如瑾感激地冲他笑笑,视线相触,梁惟不自在地别开了眼。 老陈也不是真要把裴翊怎么着,见他们这么说也只是恶狠狠地警告他,“行,你小子要是敢再犯的话,我非得让你在局子里呆个十天半个月的,然后天天找你谈心!” 裴翊低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算是怕了这个警察了,简直比他哥还可怕。 转折(捉虫) 九月底,温如瑾收到了杜薇生日会的邀请。 如果是以前,在她还不知道杜薇与辛辞晏关系的时候,作为为数不多还有联系的老同学,她一定会去参加。 可是如今,她们关系尴尬。温如瑾不知道杜薇知不知道她们之间的这层关系,但她得不承认自己怯懦了,不想去面对杜薇。 她以给孩子看病为由拒绝了杜薇,杜薇显得很失望,不过也没有强求,还贴心地问候了孩子的病情。 温如瑾突然很想问,作为辛辞晏未婚妻,难道她真的不曾去了解他的过去吗?不知道她与他的过往吗? 不管杜薇是否知情,她已经决定不与杜薇有再多瓜葛了。真相总有揭开的那天,她不想到时候彼此太过难堪。 滨城,温氏大厦最高层。 落日余晖透过宽阔明亮的落地窗洒满一室,给这间清冷的办公室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辛辞晏摘掉眼镜,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起身走到窗前,眺望这座繁华喧嚣的城市。 时间太久远,他几乎已经记不清这是在滨城的第几个年头了。 他记得刚来时,滨城还远没有现在的繁华。那时他才刚高中毕业,一心抱着为父亲报仇的念头,放弃读大学,只身离开生活多年的蓉城来到滨城。 为了省钱,他住过狭窄破旧的合租房,一日三餐只有泡面和水,还要忍受室友粗鲁不卫生的生活习惯。 直到终于有办法接近温成刚,才摆脱那种宛如阴沟老鼠一般的生活。 谁能想到,他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有一天却能坐拥万贯家财,成为滨城人人谄媚讨好的新贵呢? 办公室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他应了声,秘书薛洋推门进来。拿着行程表一板一眼地给他汇报明天的安排,末了,加了一句,“辛总,这周五是杜小姐的生日,但是周五还有个重要的应酬,您看……” “重新协调应酬时间,周五去安城。” “好的,需要帮您订高铁票吗?” “嗯,订下午的。” 在薛洋汇报完行程要走之际,辛辞晏叫住他,“等等,生日礼物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辛辞晏点头示意他出去。 薛洋退出办公室,小心地替他关上门。 应酬调到了周四晚上。 对方太过热情,一直拉着辛辞晏喝酒,原本替他挡酒的薛洋临时有事离开了,所有酒只能他自己喝。纵使他自诩酒量不错,也抵不住酒意来袭。 司机老刘将他送回温园的时候,已经凌晨2点,佣人已经睡下了,院子里只有甬道两边的几盏昏黄的路灯还亮着,偌大的温园笼罩在夜幕中,宛如一头沉睡的巨兽。 老刘扶着浑身瘫软的辛辞晏走在甬道上,也许是真的醉了,看着与夜晚融为一体的温园,恍惚间,他竟然想起了那个女人。想着如果她还在,一定会在一楼留一盏灯,然后固执地蜷缩在沙发上等他回来,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冷清。 宿醉使得他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头还有点疼,胃里空荡荡的难受,吃了点佣人熬得粥才觉得舒服不少。 他没忘记今天是杜薇的生日,稍微休息了一会,让司机送他到高铁站。 一出车站,就给杜薇打了电话。 “在哪儿?”他的声音沾染了秋日的凉意,清冷中透着宿醉的沙哑,听在杜薇耳中却性感的紧。 “还在学校,刚下课。怎么,想我了?” 她的声音温柔甜腻,带着微微的撒娇,听得出来心情很好。受她的情绪感染,辛辞晏的心瞬间一软,不禁放柔了声音,“是啊,想你了,想见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想见我随时都可以!” 电话那头传来辛辞晏低低的笑声,杜薇后知后觉地红了脸,她刚刚是不是有点太不矜持了? “好,那我去学校接你。” “你已经到安城了?我还以为你要晚上才来呢。” “今天是你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当然想多陪陪你。” 杜薇心底蔓上丝丝甜蜜,看他平常一副严肃稳重的样子,她还以为他不会说情话,没想到说起来一套套的,不过,她喜欢。 辛辞晏这次来没开车,打车去了杜薇学校。 这所学校的建筑风格很熟悉,像那个女人曾经的学校。大概十年前,他还是她的司机兼保镖,每天负责接送她上下学,她上课的时候,他大多时候等在学校旁边的小巷子。他甚至敢肯定,他要比那个女人熟悉她的学校。 意识到自己又想起那个女人,辛辞晏烦躁地踢飞脚下的石子,摸出烟盒,点了支烟,猛吸一口烟再缓缓吐出,才觉得心底畅快不少。 杜薇下午只有一节课,上完就可以走了。 开车从校门出来,还没到放学时间,门口没什么人,辛辞晏的身影此刻就显得格外瞩目,他正站在一棵老树下沉默的抽烟。 安城地处北方,一入九月天气转凉的就特别快。他穿着件中长的驼色风衣,185的身高和宽肩窄腰的身材使他穿什么都像模特,杜薇痴痴地看着,心里一阵骄傲,这就是她看上的男人,只有这样才华出众又气宇轩昂的男人才配得上她杜薇! 她将车开到辛辞晏面前,按了声喇叭,然后摇下车窗风情万种的看着他,“上车!” 辛辞晏掐灭烟头,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 他一坐下,杜薇就转身扑进了他的怀里,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坚强有力的心跳,闻着他身上特有的好闻的味道,叹息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他们已经一周没见面了,每天只能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看不到他的人,感受不到他温暖的怀抱,一点都不好,她不喜欢这样。 辛辞晏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抚着她柔顺光泽的长发,戏谑道,“那就搬来滨城和我一起住。” “不要,为什么不是你搬来安城和我一起住?” “因为我的事业在滨城。” 杜薇不服气,“我的事业也在安城啊!” “那不一样,你想当老师,滨城也可以。” “哼!”杜薇佯装生气地别过脸,“我生气了,哄我!” 辛辞晏低头凑到杜薇耳边,薄唇几乎碰到她的耳朵,故意将呼出的气喷洒在她耳边,声音低沉性感,“想我怎么哄你?嗯?” 杜薇蓦地红了脸,他,他简直就是在赤~裸~裸地勾引她!还好有头发挡着,不然她这副羞窘的模样肯定逃不过他的眼睛,又要被他笑话。 整理好心情,她从辛辞晏的怀抱退出,伸手问他,“我的生日礼物呢?” “待会儿再给你。” “不,我就要现在看!” 辛辞晏拿她没办法,从怀里取出一只手掌大小的酒红色绒盒。 杜薇迫不及待打开绒盒,看到里面的项链却垮了脸色,“怎么又是项链啊?每次都是送项链,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卖项链的了!” 辛辞晏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薛洋工作能力没得说,就是有时候过于死板,每次让他准备礼物,不是鲜花就是项链,他觉得以后很有必要锻炼锻炼他的审美。 “你不喜欢项链,那我现在带你去商场,亲自挑选礼物怎么样?” 杜薇这才满意,“这还差不多。” 俩人去了安城最大的商场,整个一楼都是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店。 辛辞晏对珠宝不感兴趣,兴趣索然地陪在杜薇身边看她挑选珠宝。 杜薇指着柜台里的一只戒指问辛辞晏,“晏,你觉得这个好不好看?” 辛辞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枚熟悉的戒指躺在黑色丝绒上,强烈的色差使它更显夺目、与众不同。他生生将那句“好看”咽下去,脑海里满是震惊与疑惑,他没看错,那是他的婚戒,可它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杜薇没注意到他的失常,一心扑在精美绝伦的珠宝上。见他没有反应,又去挑选其他的,辛辞晏莫名松了口气。 然而看了一圈,杜薇还是回到了那枚戒指跟前,她觉得还是那枚戒指更合她眼缘,于是挽着辛辞晏的手臂跟他商量,“晏,我还是想要那枚戒指,送我好不好?” “它不适合你。” “可我就是想要它,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就满足我的愿望好不好嘛?” “别的都可以,但那个不行!” 辛辞晏的态度很坚决,这还是杜薇第一次看见他如此强硬的一面。他们在一起两年,他对她一直很纵容,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尽力实现,这是他第一次拒绝她。她不明白,不就是一枚戒指吗?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辛辞晏也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大,缓和了语气,“听话,那枚戒指配不上你,我给你选个更好的。” 杜薇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他都这么说了,她也懂得见好就收。男人都喜欢聪明懂事的女人,偶尔任性取闹是情趣,可要是真把无理取闹当常态,只会平白惹人生厌。 最后辛辞晏给杜薇买了另一枚戒指,付款的时候却将那枚婚戒暗自买了下来。 从安城回来,辛辞晏将薛洋叫到办公室,扔给他一个装戒指的绒盒。 薛洋纳闷,“辛总,您这是?” “去查这个东西的来历,查仔细点!” 惊怒 薛洋工作效率很高,很快将查到的资料呈给辛辞晏。 翻看着手里的资料,辛辞晏表情越来越冷峻。 不出他所料,戒指果然是那个女人卖掉的。当年将她赶出滨城之后,就没再留意过她的消息。他以为她会离滨城远远的,没想到她胆子倒大,竟然就在200多公里外的安城扎根,还敢将戒指卖掉!她不是很看重那枚戒指吗?怎么会舍得将它卖掉?结婚几年他都没见她摘下来过,难道真的穷到捉襟见肘需要卖戒指的地步了? 从资料上看,她这些年的确过得很不好。 失去了温家大小姐的光环,不仅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还要挣钱养活自己。看看她这些年都做过什么?给餐厅当过洗碗工,在超市卖过货,现在呢,居然还当起钟点工伺候人了! 还以为她有多大的本事,到头来只能干些苦力活! 他的心底涌上一阵前所未有的畅快。看看,这就是温成刚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离开温家的富贵窝就只能过这种日子!看来老天果真是有眼,温成刚害了那么多人,全都报应在他女儿身上了。 可是看着看着他就笑不出来了,资料中“育有一子”四个字深深刺激了他的神经,薛洋敏锐地发现他额头青筋突突直跳,手里的纸也被攥的失去了形状。 辛辞晏第一反应是这孩子是不是他的,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他每次做的时候都有措施,不可能会有孩子。可这资料上又没有孩子的出生信息,难保不是他的种。 因为孩子的事,辛辞晏心情很不好,将气全撒在了薛洋身上。“薛秘书,你就是这么办事的?资料查的不清不楚也好意思拿来给我看!” 薛洋知道上司处于盛怒中,已经努力降低存在感了,没想到还是被怒火波及,只能闷不吭声由他数落。 最后他吩咐薛洋,“给我好好查查那个孩子!”他要确定那个孩子是不是他的种,虽然他们以前每次做的时候都有措施,但以那个女人恶劣的品行,偷偷怀上孩子也不是不可能,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等薛洋离开了,辛辞晏还是觉得胸口憋着一股气,文件也看不进去。 这个该死的女人,她最好庆幸孩子不是他的,不然他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可是,如果那个孩子真是他的,要怎么处理? 烦躁地扯了扯衬衣领口,脑海中难得的一片混乱。 —————————————— 又是例行带冬至治疗的日子,温如瑾将冬至送到培训室后,按照之前约好的来到白景澈办公室,也不知道白医生找她什么事。 谁知来了后办公室门紧闭,她问小助理,“白医生在会客?” 小助理点头,“是的,白医生的爸爸来了,您稍等一会儿。” 温如瑾点头,坐到走廊的休息椅上。没等多久,办公室的门打开,白景澈和一位气质儒雅的老者出来,看到温如瑾,白景澈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然后送老者到电梯前,擦身而过时老人还对温如瑾和善一笑。 温如瑾觉得老人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随白景澈进屋的时候,她思绪还在那位老人身上。 白医生的爸爸,姓白…… 对了,她想起来了!父亲交好的人中有一位白叔叔,曾经去过温园,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就是刚刚的那位老人,难怪会觉得眼熟! 如果那个人是白叔叔,那么白医生他…… 时间退回到十七岁那年。 彼时正值隆冬,离她十八岁生日不过一周左右。 那天下午从老师家练完古筝回来,就见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位面生的叔叔,正与父亲相谈甚欢。他举止得体有风度,既不像父亲身边那些粗鲁的手下,也不像是生意上的伙伴。因为父亲向来不喜欢她接触公司的事,所以很少请外人来家里谈生意。 正胡思乱想间,父亲看到了站在门口她,将她叫到跟前介绍,“如瑾,这是你白叔叔,爸爸的老朋友!老白,这是我女儿温如瑾!” “白叔叔好!” 温如瑾礼貌地问好,白铭笑着夸了她几句,温成刚就让她上楼去了。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家中的叔叔,她感到十分好奇,上楼的时候悄悄停在拐角听他们谈话,可惜离得有点远什么都没听到。 白叔叔走后,父亲把她叫下来,递给她一张一寸照,她看了眼,是一个青涩俊秀的男孩。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抬头茫然地望着父亲。 温成刚解释,“这是你白叔叔的儿子,过完年就要出国留学。我们商量着让你俩见个面,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年前就结婚,然后一起去纽约。” 温如瑾怎么也没料到父亲会是这样的打算,震惊过后将照片扔回给他,情绪是少有的激动,“爸!我还要上学,不想结婚,也不想去纽约!” 温成刚知道她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语重心长地劝她,“丫头,听爸爸的话,他是个好孩子,和他在一起你会幸福的,爸爸也能放心。”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最大的心愿就是她能平安无忧地过一辈子,可他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若是将她继续留在身边,难保不会有人对她下手,只有送她离开,才能保证安全无虞。那孩子他也见过,是个品行端正又可靠的,他们一起出国,走得远远地,他也就放心了。 因而这事压根没有商量的余地,哪怕温如瑾不愿去见那个男孩,可两家父亲还是决定她十八岁一过就结婚。 可当年的温如瑾并不能理解父亲的拳拳爱女之心,她从来都很听父亲的话,唯独结婚这事她不想妥协。她所接受的教育告诉她婚姻要自己做主,而不是像旧社会一样听父母之命。如果她没有喜欢的人,或许会听从父亲的安排嫁给白叔叔的儿子,和他远走他乡。可她有了喜欢的人,她喜欢上了自己的保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和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结婚。 眼见十八岁生日一天天逼近,原本十分期待的成人礼因为结婚的事变得让她避之不及。 她很了解父亲,他们父女俩一样的倔。如果她告诉父亲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保镖,他肯定会将辛辞晏赶走,并且将他狠狠教训一顿。 日子一天天逼近,她心底一团乱麻,最终决定破釜沉舟。既然父亲一意孤行,那么她只能生米煮成熟饭,看他还会不会让她和别人结婚。 于是成人礼当晚,在宾客走后,她叫来辛辞晏给她过生日。辛辞晏自然不会准备什么礼物给她,她以此为由,罚辛辞晏喝了三杯酒,而酒里加了料。 三杯酒下肚,辛辞晏果然昏倒在了桌上。她小心地将他扶上@床,红着脸替他脱了衣服鞋子,只留了条内#裤。而后将自己身上的衣裙脱光,钻进被窝缩在了辛辞晏怀里。 家里的佣人张妈每天早上都会来叫她起床,只要让张妈看到她和辛辞晏在一起,那么她一定会大惊小怪引来父亲,到时候他就是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想到这里,她心情很好地睡去。鼻翼间是他身上特有的青木香味,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迷迷糊糊间她想,这么好的他以后可就是她的了。 这件事的结果就是她成功了,婚礼被取消,她不用嫁给一个陌生人离开滨城了,可父亲一怒之下却也狠狠惩罚了辛辞晏。 如今知道白医生就是当年那位差点成为她丈夫的人,温如瑾不得不承认她的心情有点奇妙。当年死活不愿嫁给人家,现在却求着人家给儿子治病,怎能不叫一个世事难料呢? 当年是她对不起白医生,看这样子他应该也不知道她就是当年那个放他鸽子的人。既然这样,她就把这事烂在肚子里,也别告诉他他们之间的这些渊源。 搬家 白景澈叫温如瑾来是想商量冬至治疗的事,根据他这两个月来的观察,这种隔一天进行一次的间断训练,与其他连续训练的孩子在效果上还是有明显差距的。 因为冬至每次开始训练前都要花很长时间复习上次训练的内容,导致当天的训练内容完成时间紧,效果上也不如人意。 因此,他才特意叫来温如瑾,和她商量将冬至的治疗改成全日制的,和其他孩子一样住院治疗,这样一来也不用孩子经常往返医院了。 温如瑾一开始不让孩子住院治疗,其实是考虑到自己不能丢下工作来陪他,毕竟冬至也才四岁,自理能力不太好,留他一个人在医院实在难以放心。可如今既然白医生提出来了,为了孩子好,她决定听从白医生的意见,将冬至留在医院,她自己还是像以前一样,隔一天来一次。 不过临走前她还是不放心,“白医生,将冬至一个人留在医院真的没问题吗?”她怕他不适应医院的生活,自闭症的孩子对环境十分敏感,突然打破他熟悉的生活环境,她怕孩子闹情绪。 白景澈理解她的心情,安慰道:“你放心,有护士照顾他,不会有什么问题,你看看,这里有那么多的孩子,不都适应的挺好吗?” 温如瑾想想白医生说的也对,别的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冬至应该也可以,这才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她想着明天还得来医院一趟,今天来的时候什么生活用品都没带,将就一晚还行,长期下去可不行,孩子总不能没有换洗的衣物,明天还得送一趟。只是想到又要请假,让她觉得有点难为情,三天两头的请假,放在别的老板早都将她炒鱿鱼了,只有李姨什么都不说包容着她,却让她更加歉疚。 可是为了孩子,她只能厚着脸皮去了。 怕冬至头一晚住院不习惯,她直等到把冬至哄睡着,才起身依依不舍地回家。 到家已经午夜,路上接到房东大姐的电话,说房子不能租给她了,有人急着要买房,让她明天之内赶紧搬出去。 温如瑾一听就急了,明天就要搬出去?时间这么紧,她上哪儿去找房子啊,何况还要给冬至送衣物用品。 她只能求房东大姐多宽限一两天,暂时不要收回房子,可房东大姐态度坚决,说什么也不肯松口。 温如瑾没办法,只能作罢。孩子不在家,心里又藏着事,导致她一晚上没睡着。 昨晚到家已经太晚了,没顾上给李姨请假,今早天一亮就打电话给李姨请假,李姨得知她要找房子,很容易就请上了假。 她没忘记今天还要去裴翊家打扫卫生,但如今因着找房的事显然没法去了。虽然李姨已经安排了其他人去,但她觉得还是有必要给裴翊打声招呼。 裴翊已经开学,学校就在安城,为了上课方便,周一到周五住在学校宿舍,周末才会回去,因此她一周只需要打扫三次卫生。 电话很快接通,裴翊的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慵懒随意,“如瑾姐,怎么了?” “小翊,还没起床啊?” “嗯,早上是三四节的课,时间还早。” “是这样的,我今天要出去找房,不能去你家打扫卫生了,不过已经安排了其他人替我去。” “好,我知道了。咦?你要搬家?” “是啊,现在住的房子房东要收回去,只能重新找了。” “很急么?” “急啊,房东昨天才通知要收回房子,今天就让我必须搬出去。”提起这事她就忍不住叹气,“唉,找房哪有那么容易啊。” 裴翊是清楚温如瑾家庭情况的,现在安城的房租节节攀升,一时半会儿肯定难以找到价格合适的房子,想到自己还有间空房子,或许可以救救急。 “这样吧,我这儿正好有个房子还空着,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先借你住?” “这不太好吧,我哪能住你的房子?” “姐姐哎,就当我租给你总可以了吧?” 温如瑾听他这么说,沮丧了一天的心情终于多云转晴,“小翊,太谢谢你了!只是房租……” “跟我客气什么!我下午没课,带你去看房子,到时候咱们再说房租的事。” “好好好!” 解决了房子的事,离看房子还有段时间,于是温如瑾寻思着先去医院给冬至送东西,回来裴翊正好也就下课了。 ———————————————— 滨城,辛辞晏办公室。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辛辞晏边签文件边问秘书。 薛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买下房子,让房东通知温小姐搬家了!” “嗯!”辛辞晏满意地点头。 那天知道温如瑾生下孩子之后,他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不等薛洋查出孩子的资料,第二天就驱车赶到安城,循着资料中的地址找到温如瑾住的地方,想要当面找她问清楚孩子的事,谁知却碰了一鼻子灰——那女人根本不在家! 他以为她去工作了,又找到她上班的家政公司,结果老板却告诉他她请假了! 辛辞晏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傻子,丢下手里的工作风尘仆仆赶来结果连那个女人的影子都没见着,更别提孩子的事。胸口火气不由蹭蹭上涨,刺激地他理智全无,如果不是她惹出这些烂摊子,他又何苦跑来这个地方?他毫不怀疑,倘若那个女人此刻出现在眼前,他可能会忍不住掐死她,好一了百了。 他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既然那个女人让他吃了亏,那么他一定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于是他给薛洋打了电话,吩咐他以高出市场价的价格买下那座破房子。房主是个精明市侩的中年妇女,一听有人要买房,还是以这么高的价格,当即乐不可支地同意了,对于他们提的条件也是满口答应,立马通知温如瑾走人。 想想她流落街头时狼狈无助的样子,他就很期待,就连得知孩子存在后的烦躁也消退不少。 —————————————— 裴翊一下课就开车去了温如瑾家,接上她一起去看房子。 房子位于西城区的陶然水岸小区,附近商场、医院、学校等配套设施齐全。小区内高楼林立,干净整洁,绿化率高,外面还有座小公园,园内养着一汪碧绿的湖水。景色怡人,与她之前租住的老旧小区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以前住的房子是个老旧小区,听隔壁大婶说已经有将近40年的历史,虽然只有五层高,可采光十分不好,一二层常年黑沉沉的,楼道更是狭隘逼仄,一层三户人家,中间那户的门几乎就贴着左右两户,有时候两户同时开门,门就碰到一起开不开了。要说唯一的好处,那就是房租便宜,没有物业费。 裴翊的房子在16层,刚好是整栋楼的二分之一处,采光通透,视野宽阔,温如瑾好久都没见过这么亮堂的屋子了。 她跟着裴翊在房子里转了转,三室一厅的格局,装修风格很简单,家具倒是一应俱全,不过都罩着一层防尘布,看起来应该是没怎么住过人的。 看完房子,裴翊揭开沙发上的防尘布坐下,问她,“怎么样,还满意吗?” 温如瑾眼里全是笑意,“太满意了!”自从离开温园,她就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哪有资格说不满意! 看她这么高兴,裴翊也很欣慰,“那好,这串钥匙就交给你保管了!” 温如瑾没有马上接过钥匙,而是问,“房租一个月大概多少钱?像这样的房子,怎么着也得一千多吧!” 之前租的房子因为是老旧小区,面积又小,因此一个月才五百,这个房子又大又新,断不可能那么低,如果一千多的话,她真的负担不起。 裴翊也不傻,看出她的顾虑,“房租呢我就不收了,与其空着吃灰,不如借给你住。你也知道我不缺钱,不靠收房租挣钱。” “可是……” “如瑾姐,你就别可是了。这房子一年到头的物业费和暖气费可不低,有你花钱的地方!以前空着的时候还得我交钱,挺不划算的。现在好了,你住这儿的话帮我交个物业和暖气费就行,你看行不行?” 温如瑾想了想,裴翊说的也在理,点头应下。“不过这物业和暖气费一年得交多少啊?” “物业费和暖气费加起来可能有个六千多。” “这么贵?”温如瑾惊讶地张大了嘴,不怪她大惊小怪,因为以前租房子的时候还真没收过物业费,暖气费也才将将一千,六千多,这相当于她一年的房租了!不过也可以理解,这小区环境这么好,不都靠物业维持吗?这么贵也是理所应当。暖气费都是根据面积交的,这房子少说也有一百平,贵就更好理解了。 这么一算,她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裴翊不收房租的建议。 裴翊闲着也是闲着,又自告奋勇帮温如瑾搬家,俩人返回温如瑾家。她自己没有置办过什么家具,东西不多,除了衣服被褥和一些日用品,就剩米面油了,俩人塞塞填填,裴翊一车也就装下了。 第 13 章 温如瑾一退了房子,薛洋就从房东那处得到消息,他将这事汇报给辛辞晏,询问下一步怎么做,要不要找人继续留意温如瑾的动向。 辛辞晏摇头,想要知道她的动向很容易,不需要特意找人去留意。不过令他好奇的是,她居然这么快就找到新家了?安城虽不比滨城,可房价到底也不低,从资料上查到的情况来看,她生活并不宽裕,想找到价格低廉的房子就更不容易。 “知道她搬哪了?” “不清楚。”薛洋斟酌片刻,将从房东那里听来的消息告诉他,“不过听房东说,当天有个年轻男人帮她搬家,开的还是好车。”说完小心地观察着辛辞晏的反应,对于辛总和温小姐之间的瓜葛他并不十分清楚,只知道温小姐是辛总前妻。以他对辛总的了解,他对温小姐应该是没什么感情的,不然听到前妻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怎么还能面无表情地转着手里的钢笔? “呵!”辛辞晏喉间溢出一声冷笑,掩藏在镜片背后的眸光冷冽。倒是低估她了,带着个拖油瓶还能勾搭个有钱的年轻男人帮她搬家,可真是好本事!怎么从前没发现她还有这么大的魅力? 他吩咐薛洋,“继续查!查清楚她搬到哪了,另外,再查查她和那个男人的关系!” “是!” 薛洋转身要走之际,辛辞晏又叫住他,“周五没什么事吧?给我预约她的家政服务。” 他话里的“她”虽没有指名道姓,可薛洋略一思索就明白他指的是温如瑾。只是温如瑾在安城上班,应该不接滨城的单。于是他试着提醒,“辛总,温小姐不在滨城,恐怕不能……” 辛辞晏冷冷瞥了他一眼,“那就让她去杜薇家!” 薛洋边答应边想,他们辛总果然是真男人,居然敢让新欢旧爱凑一块儿!啧啧,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只怕到时候会修罗场! —————————————— 自从冬至住院治疗后,温如瑾每周就只周末两天才去看冬至。因为现在不需要经常性的送孩子去做治疗,她也不用像以前一样三天两头往医院跑,反而有更多时间做工作。 只是她还是放心不下冬至,毕竟从他出生起就没离开过她身边,他还那么小,突然让他独自待在一个比较陌生的环境,她这心里总是绷着一根弦,片刻不敢放松。 可惜冬至身上没配备手机,没法知道他在医院里适应的怎么样,倒是她自己还不能完全适应没有冬至在身边的日子。 毕竟一直以来都是他们母子相依为命,虽然冬至不会说话,总是安静的容易让人忽视,可是每当视线里有他小小的身影,耳边有他浅浅的呼吸,就会不由自主感觉到安心。哪像现在,无论何时回去,家里都空荡荡的可怕,每每躺在床@上,触摸到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心里总是没来由的一阵失落,继而整夜整夜的睡不好。 温如瑾叹息,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她早就已经离不开冬至。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想到明天就可以见到冬至,温如瑾一颗心就雀跃起来,连寒冷的北风也吹不散她脸上的笑意。 可惜一早上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李姨的一句话就浇灭她所有的好心情。 “小温,翠柳岛3号楼一单元7楼的单子,要求下午2点左右过去!” 翠柳岛?那不是杜薇家吗?提起杜薇,就会让她想起辛辞晏,跟他有关系的人她都不想再接触,所以她毫不犹豫拒绝,“李姨,能不能换一家?我不太想去那里。” 李姨面露为难,“小温,不是李姨不给你换,只是人家点名要你去,我也不好拒绝啊!” 温如瑾理解李姨的难处,他们干服务业这行的顾客就是上帝,顾客有什么要求只能照办,所以再是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只是让她疑惑的是,杜薇为何会点名让她去?她不觉得杜薇是因为信任她这个老同学,才特意点名让她去,因为自上次之后,杜薇就没再约过他们公司的家政服务,她猜测杜薇应当也是不愿以那样的方式来面对她这个老同学的。 心底莫名涌上一股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下午。 温如瑾按约定时间赶到杜薇家,开门的是杜薇,看到温如瑾她显得很意外,“如瑾,你怎么来了?” 她的语气神态不像作假,看来是真的不知道这事,温如瑾心底的不安更深,勉强扯了扯嘴角,“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杜薇显得比她更疑惑,“是吗?没有啊!” “薇儿,谁来了?” 熟悉的男声自屋内传来,温如瑾当场如遭雷击,愣在原地,大脑却一片清明,是他! ——辛辞晏! 他来了! 他知道她在安城了?那么今天的事,莫非是他安排的?温如瑾突然想拔腿就跑,她一点也不想面对他! 杜薇:“是我老同学!” 话落,温如瑾听到有脚步声渐渐靠近,她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紧。 终于,脚步声停下,视野里出现一双男人的脚,然后她听到男人用满是柔情的声音对杜薇说,“既然是老同学,怎么不叫人家进来?” 杜薇这才发觉自己的失礼,忙侧身招呼温如瑾进来。 可她此刻的双腿就像是被钉在原地,怎么也迈不开腿。她避开辛辞晏的目光,对杜薇道:“不用了,既然不是你叫的,那我就不进去了,现在是工作时间,还得回单位。” 温如瑾一出声,辛辞晏才认出她。目光落在她身上细细打量,她和从前很不一样,不仅是衣着外貌不同,气质也有细微的变化。从前只觉得她温柔顺从,可现在看着她即使低头依然挺直的脊梁,竟让他感觉到一丝坚韧,而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刚刚杜薇说了什么,她们是同学?事情似乎变得更好玩了。 不等杜薇开口,辛辞晏先她一步问,“怎么回事?” 杜薇:“如瑾说我家预约了家政服务,可我记得没预约过,这是不是搞错了啊?” “原来是钟点工来了啊!”辛辞晏恍然道,视线落在衣着朴素的温如瑾身上,声音里溢出细碎的笑意,“是我让秘书约的,今天想在家里吃,就找人来做了。” 杜薇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也不早说!” 辛辞晏轻笑着揽过杜薇,语气宠溺,“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 话是对杜薇说的,可那双锐利的眼眸却没放过温如瑾,宛如对待猎物一般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看到她极力隐忍压抑的表情,才满意的收回目光,居高临下地吩咐她,“进来吧!” 温如瑾自始至终垂眸无视他们亲昵的举动,可俩人的谈话依然一字不落的落入她耳中,心里没来由一阵酸涩。 虽说时间会冲淡感情,她对他的爱意也早已随五年前的是是非非消弭在时间的大海里,本以为再次相遇,面对他时自己会心如止水无爱亦无恨。可她终究是高估了自己,更低估了那个人对自己的影响力。 当亲眼目睹他对另一个女人毫不吝啬展现柔情蜜意,那颗沉寂了五年的心还是会忍不住为曾经的自己心酸不值。 他们认识五年,结婚三年,他对待她一直是副冷冰冰又疏离的态度,当她陷在婚姻的围城里时,也曾无数次幻想过他对待心爱之人的模样,期待着有一天他全心全意爱自己的样子,可终究是她痴人妄想,他的温柔从来不属于她。 她以为他那副冷硬的心肠和游戏人间的态度不会爱上任何人,可现在才明白,不是不爱,只是没遇上对的人罢了。 跟在他们身后进去,温如瑾觉得自己在那蜜里调油的俩人面前显得分外多余。杜薇察觉到她的局促,询问身边的男人,“晏,是现在开始做饭吗?” “不用,等会儿再做。” “那如瑾她……” “她啊,”辛辞晏斜睨了眼站在客厅无所适从的女人,轻启薄唇,“先打扫卫生吧。” 杜薇扫了眼屋子,昨天才找人打扫过,窗明几净的,哪需要再打扫? 何况她也做不到让温如瑾一个人打扫卫生,自己心安理得的坐着看。 所以她自作主张拦下温如瑾要打扫的动作,对她说,“不用了,昨天才打扫过,干净着呢!”然后把温如瑾拉到沙发前,“反正时间还早,坐着聊会儿天吧!” 温如瑾哪里肯答应,比起和辛辞晏坐一起聊天,她更愿意打扫卫生。 她推辞着,“不用不用,我还是打扫卫生吧!” “这……”杜薇觉得有些为难,如瑾今天怎么这么固执? 辛辞晏眉头微皱,这副姐妹情深和谐友善的场面可不是他想看到的,不耐烦地出声打断,“打扫卫生是她分内的事,你就别管了!” 杜薇愣了愣,辛辞晏从没用过这种不耐烦的语气跟她说话。不是她多心,他今天真的很不对劲。 第 14 章 话一出口,温如瑾诧异地抬头望去,这是重逢后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他。 五年不见,岁月还是那么优待他,不曾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经过时间的打磨,愈加清俊迷人,散发着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 不过还是有些不同的,那张出类拔萃的俊脸上多了副眼镜,金丝边框,恰到好处地中和了他身上的戾气,平白添了几分斯文内敛的气质。 可温如瑾知道那不过是伪装,他是什么样的人,她早就领教过,深埋在那副清贵皮囊之下阴暗偏执的灵魂哪里是会轻易消散的,他还是他,哪里都没变。 反观自己,她自嘲一笑,贫穷和操劳早就使她眼角眉梢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曾经用来拨弄琴弦的纤细手指也变得粗糙不堪,有时候看着这双手她也会忍不住心惊,一遍遍叹息自己再也不配抚琴。 她以为所有的不幸已经过去,贫穷困窘她也认了,可是为什么他又要出现在她眼前?一遍遍提醒着过去的不堪? 想到五年前的恩怨,温如瑾心底一沉,他的突然出现绝非偶然,只怕是又有什么算计在等着她,可她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他费尽心思谋取的?能给的不都给他了吗?难道是冬至?他知道冬至的存在了? 瞳孔猛地紧缩,是了,她怎么把冬至忘了?他那么恨温家,以他的秉性,一旦知道冬至身上流着他的血脉,难保不会对孩子出手。 一颗心突然紧紧揪起,脑海中全是被辛辞晏发现孩子的慌乱,可又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分毫,只能故作镇定拿了笤帚去扫地,企图逃离辛辞晏的视野。 杜薇对于辛辞晏方才说话的语气感到不悦,心里憋着一股气,打算跟着温如瑾一起离开,岂料转身瞬间却被辛辞晏拽住了手腕,懒洋洋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去哪儿?” “你管不着!” 辛辞晏轻笑,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面对自己,深情地望着她,“你是我的,怎么管不着?” 杜薇一直都清楚他是个好看的男人,否则自己也不会在父亲挑选的一众女婿候选人里选了他。尤其那双金丝平行丹凤眼,眼尾细长上扬,专心凝视一个人的时候,仿佛倾注了所有深情。每每被这双眼眸深情地注视,杜薇就会生出一种他一定是爱极了她的感觉。 在这样的目光下,杜薇所有的坚持都只能溃不成军,她泄气地拍掉男人的手,坐回沙发,“谁叫你凶我?” 男人揽过她的肩头,软了态度,“好了,刚才是我不对,原谅我好不好?” “原谅你可以,但你也要答应我,对我的同学客气点,你刚才的态度,让我很没面子。” 辛辞晏眼里划过一道暗芒,抬眸轻飘飘地望向那道佝偻的背影,嘴角翘起讥诮的弧度,对她客气点么?好像办不到呢。 他垂眸,敛去所有的阴暗,看向怀里的女人轻轻浅浅道:“好,我答应你。” 女人脸上霎时绽放出明艳的笑容,漂亮的杏眸中满含对他的恋慕,辛辞晏心一动,低头在那张饱满诱人的唇上印上一吻。 杜薇愣愣地睁大眼,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娇憨又可爱,辛辞晏喉间溢出低低地笑,“宝贝,接吻要闭眼。” 杜薇像是被他蛊惑,脑海中空白一片,听话地闭上了眼。 薄唇再次覆上女人温热柔软的双唇,轻轻碾压,眼底却是一片清明,不动声色地追逐着另一道纤细的身影。 温如瑾仿佛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作,目不斜视做着手里的工作。 镜片下的眼眸微眯,含着一闪而过的幽冷。 他突然放开杜薇的唇。 温柔缱绻倏然离去,杜薇如梦初醒般睁开迷蒙的双眼,微微喘息。 激情褪去,理智重回大脑,想到温如瑾还在家里,可能将他们方才的亲密看在眼里,脸颊霎时沾染上一层红晕,心虚地向温如瑾所在的方向望过去,见她正在低头擦拭厨具,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羞恼地瞪了辛辞晏一眼,都怪这个男人不分场合的亲热。 辛辞晏沉着脸若有所思,并没有注意到杜薇的动作。 看出他的心不在焉,杜薇凑到跟前,柔声问,“怎么了?” 辛辞晏回神,摇了摇头,敛去眉眼间的晦暗,道:“想吃水果吗?我记得冰箱里有新买的葡萄。” 杜薇点点头。 辛辞晏起身往厨房走去,温如瑾专注于手里的活,没注意到来人,直到身后传来凉凉的声音,才惊觉她与他不过一个手掌的距离,后背没来由的漫上一股战栗之感。 “冰箱里有葡萄,洗好端出去。” 她不动声色地拉开与男人的距离,低低应了声,“是。” 她以为男人不过是来传个话,很快就会离开,可等了半晌都没听到离去的脚步声。一颗心不由微微缩紧,即便她没有回头,也能感觉到那道独属于男人的锐利视线仍旧牢牢笼罩在她四周,仿佛一个密不透风的笼子将她锁在里面。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存在感太过强烈,温如瑾突然感觉厨房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不少,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还站在这里,大气不敢出,虽然手里的动作不停,却无端慌乱了不少。 辛辞晏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这副慌乱无措的模样,满意地勾起唇,这才像她,面对他时依然会心悸、会无措、会紧张,而不是刚才那副无波无澜,将他不放在眼里的死样子。 他丢下一句“洗的干净点”才转身离开。 他一走,笼罩在温如瑾周围那层压抑的氛围立马烟消云散,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打开冰箱取出葡萄开始冲洗。 杜薇见他进去时间不短却两手空空的出来,疑惑地问,“你不是去洗葡萄了吗?” 辛辞晏在她身侧坐下,“葡萄自然有人洗,我只是给她吩咐了下。” 杜薇撇撇嘴,“那你进去那么久干嘛?”随即一脸戏谑地凑近他,“难不成是被美人迷了眼?” 她口中的美人自然指的是温如瑾,辛辞晏不置可否地笑笑,“美人?这屋子除了你还有美人?” 杜薇被男人哄得心花怒放,“就你嘴甜!” 温如瑾端着一盘晶莹剔透的葡萄出来时,俩人还在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她眼观鼻鼻观心放下葡萄就打算退回厨房。 辛辞晏注意到她的动作,慢条斯理地道:“既然是薇儿的同学,就坐下来一起吃吧!” 温如瑾客气地拒绝,“不用了,你们吃,厨房还有事要忙。”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温如瑾总觉得辛辞晏比之五年前更加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她清楚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想离他远远的。 但显然辛辞晏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温如瑾看到他侧首对杜薇道:“薇儿,你同学似乎对我有意见?” 他话音一落,温如瑾就感觉杜薇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而后听到她说,“如瑾,你就坐下吃好不好?” 她不好拂了杜薇的意,抿唇坐在杜薇侧首的位置,虽然离辛辞晏远了,可抬首就能看到他。 避免与辛辞晏视线相撞,温如瑾索性低着头将视线固定在茶几上,只当眼前没他这个人。 辛辞晏瞧着她这副鸵鸟姿态,镜片下的眼眸晕染出浅淡笑意,剥开一颗葡萄喂入杜薇口中,“宝贝,甜不甜?” 杜薇沦陷在他温柔的陷阱中,一时忘了温如瑾的存在,只觉从舌尖到心头漫上一股沁人心脾的甜,令人回味无穷。 她想和最爱的人一起分享这份甜,于是也学着他的样子剥了一颗饱满多汁的葡萄递到他嘴边,“可甜了,你快尝尝!” 俩人你一下我一下的互相喂吃葡萄,温如瑾坐在旁边只觉自己仿佛一只巨大的电灯泡,尴尬地浑身起鸡皮疙瘩。虽然她都是离过一次婚的人了,可这种情侣间投喂的事还真一次也没做过,尤其主角之一还是她的前夫,她曾经深爱的男人。 她只觉得讽刺,原来这就是让她留在这里的目的?亲眼看着他和另一个女人恩爱缠绵?这算什么?报复她的新手段吗? 她浑不在意地敛下眼眸,伸手拿起一颗葡萄自顾自地吃起来,想看她为他伤心难过?那他可打错算盘了,五年,早就足以消磨她对他所有的爱,他跟什么女人在一起,做什么,哪怕上@床都与她无关! 辛辞晏时不时将目光放在温如瑾身上,以为会看到她委屈难过的表情,不料那女人却连半个眼神都没给他,甚至还毫不客气地吃起了葡萄? 合着他刚才是白费力气了? 辛辞晏突然觉得嘴里的葡萄寡淡无味起来,脸色亦是难看了几分,冷着脸命令温如瑾,“我渴了,去给我倒杯水!” 虽然他并没有指名道姓,但温如瑾清楚这话是对她说的,只有对她,态度才会这么恶劣。 不想和他对着干,温如瑾清楚的知道这男人有多小心眼,不顺着他的意思最后只会给自己找苦头吃。 她起身从饮水机接了杯热水放在他面前,辛辞晏看着水里冒出的热气,嗓音凉凉地问,“你想烫死我?” 温如瑾压下想将热水泼他一脸的冲动,将水杯拿到厨房倒去半杯水,又接了半杯冷水掺在一起,心想这回应该没法找茬了吧? 不料辛辞晏喝了口水却皱着眉道,“我只喝40度的水,重来!” 这下连杜薇也看不下去,她拉了拉辛辞晏的手臂提醒他,“晏,你忘了刚才答应我的?” 辛辞晏烦躁的拧眉,吩咐温如瑾,“行了,别在我眼前晃了,去做饭!” 温如瑾如蒙大赦般退回厨房,可算不用面对他了。 第 15 章 进了厨房,温如瑾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她忘了问做什么菜! 以辛辞晏龟毛的性子,要是做的不合他意,指不定又要找机会挑刺。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再次回到客厅,客气又恭谨地问那俩人,“请问要做些什么菜式?” 杜薇转身征求辛辞晏意见,“晏,你想吃什么?如瑾的手艺非常好,你今天可是有口福了!” 辛辞晏扫了眼温如瑾,语气不咸不淡,“是吗?” “是啊,”杜薇笑吟吟道:“还记得么,上次在我家吃的烛光晚餐就是她做的。本来我想自己做的,结果不小心切到了手,只能由如瑾帮忙做,当时你还赞不绝口呢!” 辛辞晏略一思考,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难怪当时觉得味道有些熟悉,他以为是错觉,没想到还真是这女人做的。手艺比之离婚前好多了,虽然那时也不差。 不得不承认,这女人在做菜方面确实有点天赋。 他垂眸思索片刻,问温如瑾,“都会些什么?” 温如瑾毕恭毕敬地答道:“会些家常菜和川菜。” 川菜?辛辞晏抬眸,若有所思地盯着她,锐利深邃的眸子掠过一丝探究。他记得她以前只会做饺子面条,什么时候会川菜了?难不成还存着想要回到他身边的心思? 不怪他多想,温如瑾一个北方人平白无故怎么会有兴致特意去学川菜? 他从小长在蓉城,除了面食,最钟爱的便是川菜,这点她也是知道的。当她保镖那会儿,她还曾央着他带她去过几次川菜馆,每次都吃的眼泪鼻涕一起流,怎么看也不像是喜欢吃辣的人。 想到这,冷峻的眉宇间突然染上一层轻蔑,再看向她的目光满是嘲讽,这女人还真是死性不改,刚才那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分明是在欲擒故纵!她倒是比五年前有长进了,还学会耍心机了。 既然这样,他也不介意陪她玩玩。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来到滨城后,就鲜少有机会吃到正宗川菜,渐渐地便也失了那份兴致,他都记不清到底有多久没吃过川菜了。 经她这么一提起,埋藏在身体深处的嗜辣因子突然被唤醒,勾的他心痒痒。 面上却不冷不热道,“就做几道你最拿手的川菜吧!” 温如瑾点头,按照他的要求和冰箱现有的食材,做了水煮肉片、糖醋排骨、宫保鸡丁、麻婆豆腐、辣子鸡和香辣虾,满满一桌,做完已经五点多将近六点,累得她满头大汗。 将菜一一端到桌上,温如瑾自觉退回厨房收拾厨具,想着等他们吃完洗了碗碟,今天的工作就可以结束,然后回家美美的睡一觉,明天就能去看她的宝贝儿子了。 想到冬至,温如瑾心底柔软一片,唇角漾起柔和的笑,就连见到辛辞晏的不快也抛在脑后。 许是饭菜做的比较合乎口味,辛辞晏难得的没再找茬,这顿饭吃得很是顺心。等他们吃完,温如瑾收拾好厨房,挎起自己的环保袋打算告别离开。 她出来时,杜薇和辛辞晏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注意到她。 温如瑾走过去,跟杜薇打了个招呼,“杜薇,厨房我都收拾妥当了,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去了。” 如今已是深秋,天黑的比较早,虽然才七点多,可天幕已经浓黑如墨。 杜薇看了眼窗外黑漆漆的天色,尽管城市的灯火将夜色照的恍如白昼,可她还是有点不放心温如瑾一个人回去,她看起来就很单薄,仿佛风一吹就会倒,要是遇到什么歹徒…… 她转身和辛辞晏商量,“晏,天晚了,如瑾一个人回家我不放心,要不你送送她?” 温如瑾被她的提议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忙不迭地拒绝,连脸上的笑也僵硬了不少,“不用麻烦了,我经常一个人回家,不会有什么事的。” 开玩笑,她怎么敢让辛辞晏送她回家?万一让他发现冬至的存在,岂不是等于引狼入室? 辛辞晏本来没想着送她回家,见她这么一副诚惶诚恐,对他避之不及的样子,心底突然涌上一阵恼怒,脸色蓦地难看了几分。 她对他从来都是情深似海,看着他时,眼里的喜欢向来浓得化不开,何曾有过这样视他如洪水猛兽的时候? 镜片下的眼神倏然转冷,漫上一层浓重的晦暗,面对杜薇时却依旧是和煦斯文的模样,“好,听你的。” 得到他的回答,杜薇起身寻找车钥匙,将它递到辛辞晏手里,又送他们到电梯间,才依依不舍地与辛辞晏告别,“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辛辞晏帮她拢了拢滑落的披肩,柔声道:“我知道了,外面冷,快进去!” 电梯来了。 温如瑾先他一步进去,缩在电梯的最拐角,辛辞晏则背对着她站在电梯中央。 电梯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狭窄的空间瞬间只剩他们俩人。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安静的诡异,电梯四壁是可以看见彼此一举一动的镜子。 温如瑾觉得狭小的空间会放大人的情绪,因为她此刻没来由的一阵紧张,心口砰砰直跳,仿佛要跃出喉咙。 她心虚地觑了眼前面的男人,生怕他听见自己不安的心跳。不料抬头的瞬间却与他在电梯的镜面上视线相遇,瞳孔微缩,心跳猛然漏了一瞬。 她第一反应就是低头装没看见,却在低头的瞬间看到男人唇边浮起的凛然笑意。 心更乱了! 温如瑾沮丧的想,不管过去多久,这男人总是拥有扰乱她心神的能力,哪怕光是站在她面前什么也不做,就足够让她心神不定。 刚才有杜薇在,她还勉强能应付,如今只剩他们俩人…… “温如瑾。” 低沉森冷的声音突然自头顶传来,温如瑾身形一顿,埋头不语。 男人喉间溢出一声轻蔑的冷哼,“怎么,哑巴了?” 温如瑾还是一声不吭,因为她压根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他想听什么。 眼角的余光看到前面那道挺拔的身影动了动,似乎有向她靠近的趋势,温如瑾心底一片骇然,头垂的更低。 记忆中的青木香味渐渐靠近,还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烟草味,她皱了皱眉,嫌弃意味显而易见。她一向不喜欢烟味,印象中他来到她身边后也没有抽烟的习惯。 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辛辞晏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嫌弃,镜片下的眼神愈加森冷。 温如瑾还在愣神,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扣住她瘦削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抵不过他的力气,温如瑾被迫抬头看他,一抬眸就撞入一双冰冷晦暗的眼眸,她微微心惊,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 “你就没什么要向我交待的?” “没有。” “没有?”辛辞晏冷笑,手下的力道加重,“那么孩子的事呢?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听他提起孩子,温如瑾的心突然漏跳一拍,怕他看出什么端倪,尽量装作若无其事道:“什么孩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辛辞晏还要说什么,突然“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温如瑾抬眸看了眼堵在她面前怒气森然的男人,平静提醒,“电梯门开了。” 男人冷哼一声,放开扣着她的下巴,改为拽着她的手腕,那力道大到足以捏碎她的手骨。 温如瑾压下几欲溢出喉咙的疼痛,踉跄地跟在他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拽着她的男人终于在一辆红色保时捷前停下,车门打开,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推进副驾驶,然后关上车门从另一边上车。 “安全带系上!”他冷然吩咐。 辛辞晏此刻就像一头盛怒的狮子,温如瑾不敢触他逆鳞,默默系好安全带等他开车。 然而等了半晌身旁没有丝毫动静,忍不住转头看过去,只见他双手伏在方向盘上,安全带也没有绑,正双眸如炬地盯着她。 温如瑾心一凛,看来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说吧,孩子是怎么回事儿?” 心知无论如何免不了一番盘问,反而冷静下来思考。 既然他主动问起孩子,就说明他的确是知道孩子的存在,只怕让她来杜薇家也是为了这事,那么再骗下去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那么多疑,稍一思考就能明白过来,到时候她和孩子都危险了。 就是不知道他对孩子的事掌握到哪种程度,是完完本本的知道来龙去脉来向她兴师问罪呢,还是什么都不清楚只想从她这里探知更准确的信息? 她无法猜透他的心思,只能大胆赌一场,赌他是后者。 于是面不改色地骗他,“孩子是我生的。五年前我是坐火车离开滨城的,到安城时已经过了午夜,本来想走出火车站找个小旅馆将就一晚,但是因为天黑又不认识路,七拐八拐地进了一个小巷子,然后……” 说到这里,她停顿一下,仿佛回想起什么痛苦的事情。 辛辞晏没说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然后我在巷子里碰到一个醉汉,他一看见我就扑了过来,我挣扎不过,被他□□,然后……就有了孩子。” 辛辞晏拧眉,眼底闪过狐疑的光,“被人□□还要生下那个野种,你是脑子有病还是贱?” 温如瑾脸色微变,声音突然哽咽,“你以为我想吗?生下这个孩子,让他一遍遍提醒我那不堪的过去?看到他一次心口就疼一次,你以为我想这样吗?” 她突然情绪激动地冲他吼,“可是当我想打掉这个孩子的时候,医生却告诉我,我子宫壁天生就比别人薄,如果这次打了胎,以后极有可能不会受孕!你说,我怎么敢赌?我连爱情都赌输了,还有什么资本和老天去赌?” 她早就输不起了。 辛辞晏怔怔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她,她一直是温柔的,安静的,仿佛一幅清新淡雅的水墨画,哪怕是离婚那天,也从未像此刻一样将所有情绪宣之于口,这么激烈又鲜活。 这样的她,很难让他不相信。 于是他闭口不再提及此事,淡淡地问,“你家地址?” 温如瑾擦去眼角的泪水,知道自己的方法奏效了。说出口的话依然带着哭过后的鼻音,“陶然水岸。” 辛辞晏不再说话,发动车子。 温如瑾转头看向窗外,其实她刚才说的并不全是假的。她的确在刚来安城那一晚遇到过一个醉汉,不过对方烂醉如泥,在他向她走来的时候,她拔腿就跑,很容易就甩掉他。所以很幸运的什么都没发生,可她却再也不敢乱走,返回车站将就了一晚,天亮才出来。 至于想要打掉孩子的事也是真的,来安城一个多月后,她突然时不时地犯恶心。当时还在一家川菜馆的后厨作洗碗工,川菜也是那个时候耳濡目染学会的。和她一起洗碗的大姐有经验,说她应该是怀孕了。 她心里不信,却还是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和大姐说的一致,她怀孕了,孩子刚刚十三周,发育良好。 她当时又喜又忧,喜的是她和最爱的男人有了孩子,忧的是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孩子日后该如何自处? 挣扎良久,加之以她目前的境况确实无法很好的抚养孩子,于是决定打胎。可到了医院后,医生却告诉她,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她子宫壁天生薄于常人,怀孕已是不易,若是打胎,可能再也无法怀孕。 于是所有犹豫不决顷刻间都变成了肯定——她要生下这个孩子! 第 16 章 直到车停下,俩人没再说一句话,车里安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温如瑾一直将视线放在窗外,等视野里出现小区的大门,就开口让辛辞晏将车停下。 “就在门口停下吧,”她解开安全带,关上车门离开前轻轻吐出两个字,“谢谢。” 辛辞晏喉结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他也不知怎么了,没有马上驱车离开,而是停在原地,目光黏在她远去的背影上,直到再也看不见。 离开前,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怪异的想法,她好像真的变了,再也不是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姑娘。 温如瑾能感觉到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如影随形,令她如芒刺在背。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不离开,是不是看穿了她的谎言?却又不敢回头去看,背脊挺得笔直,僵硬地往前走,直到进了楼门,确认那道目光消失,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其实她也很意外,多疑如他,居然这么容易就相信了她的片面之词。她该感到如释重负的,可这心底反而愈加惴惴不安,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辛辞晏睚眦必报的性子,万一有一天他知道事情的真相…… 甩掉脑海里纷乱的想法,她安慰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天温如瑾起了个大早,早早地坐上去滨城的火车,到医院也才九点多。 她在医院门口买了点水果,进去的时候冬至已经起床了,正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窗外。 小小的背影竟然透露出一种孤寂萧瑟之感,温如瑾心一酸,走过去轻声唤他,“冬至,妈妈来看你了!” 冬至眼神空洞洞地望着窗外,没有回头,好像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温如瑾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窗外,十月的天,草木枯黄,只有几只挺着肚子的麻雀在干枯的枝头跳来跳去,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她走过去,放下手里的水果,在他身旁坐下,揉了揉那头毛茸茸的短发,然后将他整个人揽入怀里,“冬至,想不想妈妈?妈妈好想好想你啊!” 整整一周,她从未与冬至分开这样久过。没人知道她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做家务的时候习惯性地想与冬至说话,一回头却发现视野里空荡荡的,这时她才突然惊觉冬至不在身边了。 那种失落感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可是为了冬至,她只能忍受,只要能将他治好,区区的分离又算得了什么? 此刻将他抱在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奶香味,多日来漂泊无依的心才终于得以安定下来。 “冬至,妈妈今天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想不想尝尝?” 冬至安静地靠在她怀里不吭声,温如瑾抱着他走到水果袋跟前,指着袋里的水果问他,“宝贝,想吃什么?妈妈给你买了红彤彤的苹果,圆溜溜的葡萄还有黄灿灿的香蕉。” 她特意说的比较慢,好让冬至学习认识水果。 冬至没有说话,只是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葡萄看。 自闭症的孩子大多喜欢圆形的物什,留意到冬至的视线后,温如瑾伸手揪了一小串葡萄放在他眼前。 “冬至想要这个是不是?” 冬至没有回答她,而是直接伸手去拿,将葡萄握在手里后翻过来调过去的把玩,眼里只能看见那串葡萄。 温如瑾无奈地笑笑,依旧没放弃跟他说话。 “冬至,这个圆圆的小东西叫葡萄哦,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你先玩,妈妈去洗了让你尝尝好不好?” 她放下冬至让他一个人在床边玩,自己拿了葡萄去病房内带的洗手间去清洗。 洗完后她尝了一颗,皮有点老,冬至可能咬不动,于是又将葡萄剥了皮,一颗晶莹剔透又饱满诱人的葡萄跃然于掌心。 她将它置于冬至面前,他很快被这颗光/溜溜泛着水润光泽的葡萄吸引了目光,伸手就要拿。 温如瑾拦住他的小手,“冬至,这颗不是玩的哦,是给我们冬至吃的,来,张张嘴……” 她边说边做动作,冬至跟随她的动作张了张小嘴,温如瑾将葡萄放入他的嘴里,冬至下意识咀嚼起来,只觉一股甜甜的汁液充斥口腔。 他很喜欢这种滋味。 于是吃完一颗,又静静地盯着温如瑾,向来平静的眼眸里似乎闪烁着一丝渴望。 温如瑾嘴角噙笑看着他,知道这是冬至喜欢葡萄的表现,于是又拿了葡萄给他剥。 冬至一直安静地注视着她手里的动作,渐渐的也学着她的样子动手剥起手里的葡萄来,等温如瑾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将圆滚滚的葡萄剥得坑坑洼洼惨不忍睹。 温如瑾哭笑不得之余却也没有制止他,冬至因为自闭症动手能力不太好,因而也不太会控制手上的力道,剥葡萄正好可以锻炼他的动手能力,她也就随他去了。 她将剥好的葡萄喂到冬至嘴里,又要低头去剥新的时,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只小手。 她抬头看过去,只见冬至手里正握着一只坑坑洼洼的葡萄举到她面前,一声不响地盯着她。 她愣了一瞬,而后问:“这是冬至给妈妈剥的吗?” 冬至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固执地举着手里的葡萄,都说母子连心,温如瑾能感觉到他的想法,这是想给她喂葡萄吃。 她的心里满是震动,喜悦的无以复加,这是第一次,冬至主动给她东西。 是不是意味着冬至愿意接纳他人,病情有所好转了? 她竭力压下心头的激动,低头吃下冬至手中的葡萄,一股甘甜在舌尖跳跃,她从没吃过这么甜的葡萄。 她握住冬至的小手,虽然那双小手已经被葡萄的汁液染的脏兮兮的,可她却想也没想地在那双手背上印上一吻,眼里是无法抑制的欢喜,“冬至,谢谢你,妈妈很喜欢。” 冬至愣愣地看着被她亲吻过的手,又看看她,好半晌才收回手继续剥葡萄。 剥好一颗后又喂给温如瑾,作为回礼温如瑾依然是亲了一下他的手背。 冬至大概是喜欢这个游戏,又或许是被她的亲吻所鼓励,给她剥了好多葡萄,温如瑾都满心欢喜地照单全收。 10点多的时候,白景澈来查房,见到温如瑾显得有些意外,“冬至妈妈来啦!” “嗯,周末休息就过来陪陪孩子!这些天辛苦您了!” “应该的。” “对了白医生,告诉您个好消息,冬至会主动给我喂葡萄了!” “是吗?” 温如瑾连连点头,指着身后的冬至,“您看他这会儿还在剥葡萄呢!” 闻言,白景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冬至坐在病床上,两条小短腿在空中晃来晃去,看起来心情好像不错,手上的动作不停,的确在剥葡萄。 白景澈脸上带着温润的笑询问身旁的温如瑾, “是你教他剥的?” “不是,我给他剥葡萄的时候,剥着剥着发现他也动手剥了,还把剥好的葡萄喂给我吃。” 白景澈唇角的笑意越发深,他摸了摸冬至的小脑袋对温如瑾道:“他是在模仿你的动作,小家伙的确有进步,开始有意识地模仿他人动作了。” “你刚刚说他还主动给你喂葡萄了?” “是啊!不过应该是看我给他喂然后模仿的吧。” 白景澈赞同地点点头,“不过他这个举动还是很令人意外的,就算是模仿,大多数自闭症孩子还是不愿与人主动交流的,冬至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太好了!”可想到冬至依旧不开口说话,温如瑾雀跃的心情又跌入低谷,“可这么久了,冬至还是不会说话怎么办?” 白景澈问,“还是一句话都不肯说?” “不肯说。” 白景澈皱眉思索,“按理说经过三个月的训练起码会说些单音,不至于一句话都不说……” 听到这里,温如瑾心紧了紧,“那冬至……” “他可能是不愿意说话,不过还需要再观察观察。” 温如瑾沉默地点头,眉心的褶皱却未松开,“如果他不愿说话,那该怎么办?” “具体的还要视孩子情况而定,不过大体上还需要家长和我们的共同引导。” 温如瑾眼含期待地望着他,“那么可以治好吗?” 其实让冬至开口说话的可能性很大,可是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就说不准了。可怜天下父母心,白景澈不忍浇灭她眼底的希望,只道:“可以。” 话落,就看到眼前的女子松了一口气,如清泉一般的眼眸又重新恢复神采。他笑了笑,无论身处何种境地,只要心怀希望就是好的。 温如瑾连着在医院陪了冬至两天,为了省钱,晚上安抚冬至入睡后,就在走廊的休息椅上将就一晚。 虽然走廊上人来人往地几乎没怎么睡着,但想到冬至就在与她一墙之隔的屋内,心底还是很满足的。 第 17 章 日子平静无波的过下去,就在温如瑾渐渐忘记辛辞晏的存在时,平静的生活再次被打破。 “什么?你说冬至不能继续治疗了?” 白景澈语气里带着惋惜,“是啊,早上突然接到院长通知,说是董事会发话必须停止冬至的治疗。” “董事会?”温如瑾脑子里懵懵的,她不认识什么董事会的人啊,“白医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确定没搞错吗?” “没有。”白景澈叹气,他知道她一时难以接受,就连他得到这个消息时也是十分意外。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他多少也了解这对母子的情况,按理说以他们的圈子无法接触到董事会的人,为何突然有人出来阻止冬至治疗? 他父亲是医院院长,当他问起缘由时父亲只说董事会有人态度非常坚决,这事他们无法插手。白景澈猜测或许他们是得罪了什么人,对方才故意为难他们。 “你再想想,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得罪什么人?温如瑾沉默,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她到底得罪什么人。 她生活圈子简单,除了李姨这些同事,就只有雇佣她的主顾,她平时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深知自己孤儿寡母无依无靠,遇事向来选择息事宁人,从来没有与人争吵脸红过,更遑论得罪人。 “白医生,你知道那位阻止治疗的董事是谁吗?” “听说姓辛,好像是滨城哪个集团的总裁,具体的我记不清了。你想想看,对这个人有没有印象?要不要去找他求求情?” 姓辛?温如瑾一怔,脑海中霎时浮现一个人——辛辞晏! 对啊,她怎么把他给忘了?这个世界上最想看到她落魄狼狈、苦苦挣扎的人,除了辛辞晏实在想不出第二个。 也是她糊涂,以为他还像五年前一样只涉足房地产行业,根本没料到事业如日中天的他还把手伸向了医疗行业。 所以,他这是意识到自己被骗,然后报复她?有了这个认知,她反而奇异的平静下来,该来的总算来了,也不用她再日日提心吊胆地活着。 向白景澈道谢后匆匆挂断电话,顾不得其他直接坐上了去滨城的车。 白景澈说孩子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她得去接回来。 去滨城的路上,她思虑再三,还是拨通了那个五年不曾拨过的却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 电话没响几声就接通了,“你好!”熟悉的男声自电话那头传来,让温如瑾有种不真实感,他居然没换号码?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迅速调整好心情道:“是我,温如瑾。” 辛辞晏签文件的手顿了下,很快恢复如常,声音里仿佛凝着一层寒冰,“你还敢打电话!” 如果不是薛秘书查到孩子的出生信息,他差点就被她那副悲戚的模样骗到! 那晚她说得有模有样,他甚至想就这样放过她,可这个女人做了什么?偷偷生下他的孩子不说,还胆大包天的欺骗他!他辛辞晏从来就没被人这样耍过! 更遑论三年婚姻,他们每次做的时候他都有做安全措施,这个孩子又是从何而来? 先是设计和他结婚,再是设计生下他的孩子,她那副温柔隐忍的面容下永远藏满最肮脏拙劣的算计,可笑他每次都被耍得团团转! 她果真还是如以前一样令他恶心! 他话里的冷意令温如瑾颤了颤,她见过很多次他生气的模样,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哪怕隔着电话线,也能感受到他蓬勃的怒气。 她打心底还是畏惧他的,想到自己的欺骗不安地吞了吞口水,“对不起,我只是想问问……冬至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辛辞晏冷笑,“你不是都知道了,还多此一举问什么?” 温如瑾知道现在是她有求于他,哪怕他态度再不好,也只能放低态度求他, “既然……你已经知道冬至是你的孩子了,能不能让他继续接受治疗?我们保证不打扰到你!” “不打扰到我?”辛辞晏冷哼,“自从你生下那个不健全的孩子,我的人生就已经被打乱了!温如瑾,识相的话,现在就带着你那个白痴儿子离开滨城,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说完就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查到冬至在泰康治疗后,他曾去看过他一次,那是一个过分瘦小的孩子,大多数孩子都是肉嘟嘟的圆脸,看着就惹人怜爱。只他脸上没几两肉,整张脸就那双眼睛大的突出,跟他那个没用的妈一样,看着就让人生气!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那个孩子四岁了,居然还傻愣愣地不会说话不会玩。他辛辞晏怎么会有这么个白痴儿子?简直是他的耻辱! 他想要儿子,随便哪个女人生的都比温如瑾生的强。他甚至坏心地想,都是温成刚作孽太多才会报应在他的子孙身上,让那孩子得什么自闭症。 而切断孩子的治疗不过是一点小小的惩罚,惩罚温如瑾的算计与欺骗,让她知道算计他是要付出代价的。 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令温如瑾措手不及,再次拨打过去,却是机械的女声一遍遍提醒对方已经关机。 她失望地收回手机,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景色怔怔出神,是她太天真了,居然认为会说服他。 他从来就不是个会在意别人死活的人,父亲曾说过他就是头恶狼,只会想着怎么将敌人拆吃入腹,哪会去同情他们? 当初她还不信,如今看来,父亲看人的眼光不可谓不准。他可不就是一头恶狼?布好陷阱等她跳进去,然后居高临下地看她挣扎的遍体鳞伤? 可她别无他法,他是始作俑者却也是唯一的希冀,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期待着他对孩子还存有那么一丝不忍。 去医院接到冬至不过下午三点多,估摸着辛辞晏应该在上班,于是她带着冬至直接去了曾经的温氏大厦,现在的众创大厦。 公司保安看到衣着略显寒酸的母子两人,毫不犹豫地拦下他们,并且态度恶劣地进行驱赶。 “去去去,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保安三两下就将他们母子推出老远,她知道他们不是那几个五大三粗的保安的对手,有他们拦着,他们母子决计是进不去的,索性放弃了进去的打算,转而往温园走去。 她想着,温园毕竟是她曾经的家,有看着她长大的管家陈伯在,不至于像在公司一样被人轰出来。而辛辞晏总归是要回家的,她就不信见不到他。 她母亲是传统文化的忠实爱好者,又因为生长在江南水乡,尤其钟爱苏州园林的诗情画意,当年建造温园时完全按照她的喜好来,虽不能与苏州园林相比,但也将其风格模仿了个五六分。 别墅坐北朝南,传统的白墙灰瓦外观,南面是宽敞的庭院。院里有一方荷塘,到了夏天满池荷花争奇斗艳,真真有“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之意。 荷塘边有一座小亭子,夏天她常常在那亭中弹古筝,累了就逗逗荷塘的鱼儿,真是再惬意不过。 这亭子还有一名曰“留云亭”,据说这名字还是她那个大老粗父亲取的,母亲名中有一字“云”,留云留云,其间之意不言自明,可惜母亲终究没能如父亲意,陪他一生,父亲亦再未娶妻。 小时候她不懂这其中深意,长大后再回想,突然就明白了父亲的满腔爱意。 一生能得此忠贞不渝的爱,她母亲真是再幸运不过的女子。 五年过去,温园的一景一物都没变,变了的只有人。 她按响了门铃,有陌生的女声传来,“请问您是?” “我是温如瑾,请问陈伯在吗?” “陈伯啊,他不在,前几天回老家探亲去了。” 陈伯不在,她好像也没了进去的理由,只能守在大门口。 从夕阳西下到夜色深深,她腿都站酸了,甚至冬至已经熬不住在她怀里睡着,她却还是没能等来他。 她泄气地想,难道他猜到她会来温园,所以干脆不回来了? 11月的天,已经是初冬,白天倒没多冷,太阳一落山寒气便迫不及待窜出来,她是成年人还勉强能承受这凛冽寒意。 可冬至毕竟是孩子,哪怕给他裹上了自己的外套,小脸还是冻得通红。 她紧了紧怀抱,看着孩子的睡颜实在心疼的紧,想着今天便酸了罢,明天再来的时候。 一道亮光突然驱散四周的黑暗,她抬头看向光源,有辆车向这里驶来。 车灯刺得她无法看清来人,可她猜应该是辛辞晏不会错。 担心一不留神车就开进去了,于是急急跑到大门正中间打算拦车。 车确实被她拦住了,她听见一声“嘭”地关门声,可是睁开眼看到的人却并不是辛辞晏。 “小姐,请让开,否则我打电话报警了!” 她根本没将他的威胁听进去,只问他,“辛辞晏呢?” 听到她直呼辛总名字,司机皱了皱眉,语气不耐,“辛总在车里,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 “不行,这件事必须要跟他说。”说完不再理会司机就要往车边走去,却被司机眼疾手快地拦下。 “放开我!” “小姐你再不离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争执间,一道声音响起,“放开她。” 两人俱是一愣,齐齐往那出看去,而后温如瑾感到手臂上一松,辛辞晏已经打开车门走了过来。 一步一步,像踩在她心上一样。 第 18 章 他一步步靠近,表情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温如瑾却无端从那逆光的身影中窥出一丝令人胆寒的气息。 她一时忘了动作,怔怔站在原地。 辛辞晏在她面前二十公分的地方停下,低头看她,语气不善,“温如瑾,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他的气势太过慑人,骇得温如瑾向后退了退,拉开与他的距离,才弱弱开口,“不是……我只是想求你……能不能让冬至继续接受治疗?你放心,只要你答应,我马上带着冬至离开,再不出现在你面前!” 辛辞晏目光沉沉看着她,“如果我说不呢?” 温如瑾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也是你的孩子啊,你怎么能忍心……” “为什么不忍心?”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滑稽的事,嗤笑道,“是我要生下他,还是是我让他得病的?” 温如瑾顿时惨白了脸,孩子一事确实是她私心作祟,可她从没后悔过生下他。 当年父亲锒铛入狱,滨城流言四起,皆说辛辞晏会离婚另娶,她心里慌的紧,已经没了父亲作依靠,她不想再失去辛辞晏。那时她还不知道他们是仇人,只想着如何才能挽留他。然他们夫妻感情淡薄,她实在没有信心靠自己单方面的爱意挽留他,只能想方设法怀上他的孩子,期待他看在孩子的面上不要与她离婚。 可是肚子却迟迟未有动静,不知老天是不是故意与她作对,偏偏离婚后不久才发现冬至的存在。那时事情已成定局,她也失了那份挽留的心境,打算带着孩子离他远远的生活。谁能想到冬至又诊断出了自闭症,为了治病他们才不得不来滨城,不可避免的与他重逢。 她的表情令他满意地笑了,“既然不是,他是死是活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温如瑾被他的狠心惊得半晌无言, “辛辞晏,你到底有没有心?”虎毒尚且不食子,他难道就能忍心看冬至这样过一辈子? 辛辞晏不置可否地冷笑。 温如瑾心凉了半截,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气我骗你算计你,可骗你算计你的人是我不是孩子!你有气冲我撒,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求你别拿孩子出气,他是无辜的啊,他做错了什么?只不过错在是我生的而已……” 她情绪激动,声音比刚才大了不少,睡梦中的冬至被吵醒,不管不顾地哭起来。 孩子的啼哭打断了两人的对峙,温如瑾忙着安抚孩子,辛辞晏在旁边冷眼旁观。 实在被孩子的哭闹吵得心烦不已,辛辞晏提步就要往温园走,温如瑾安抚孩子之余一直留意着这边的情况,察觉到他的动作,快他一步挡在他身前。 “让开!” 辛辞晏冷冷命令,温如瑾却是纹丝不动,固执地与他较劲。她知道如果今天就这么让他走了,那么下次或许不会再有堵到他的机会。 辛辞晏对她的纠缠厌烦透顶,懒得和她浪费时间,使眼色让司机弄走她。温如瑾却在这时候突然抱着孩子在他面前直直跪下,寂静的夜里响起身体撞击地面的沉闷声。 辛辞晏和司机都怔怔看着她的动作,谁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温如瑾抬头看他,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哀求,“辛辞晏,我求你了,让孩子继续接受治疗好不好?只要你答应,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做牛做马我也心甘情愿!” 辛辞晏面色难看,他没想到这女人为了孩子竟然愿意做到这种地步,可他却没有要妥协的意思。 这已经是他最仁慈的决定了,只是切断泰康医院的治疗而已,全国那么多医院,总有他手伸不到的地方,他不信这孩子只有泰康能救。 如果真要报复她,绝不只这点手段,多的是让她走投无路的法子。 他不愿再与她浪费时间,最后一次警告她,“温如瑾,马上带你那白痴儿子从我眼前消失,我脾气不好你是知道的,有些话我不想说第三遍,懂吗?” 他的警告她根本没有听到,耳边只一遍遍回荡着那句冰冷的“白痴”。 白痴?这话他今天说了多少遍?一口一个“白痴”,可有想过那是她十月怀胎、含辛茹苦抚养大的儿子,是她人生中最珍贵的礼物!可有想过那个他眼里的“白痴”骨子里也留着和他一样的血? 她不是个容易冲动的人,可是有关冬至的事总能轻易让她愤怒战胜理智。 一时间根本来不及多想后果,腾出抱冬至的一只手,抬手就给了辛辞晏一巴掌。 “辛辞晏,嘴上留德!他也是你儿子!不是什么白痴!” 清脆的巴掌声与女人的嘶吼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辛辞晏没料到她敢动手,捂着被她打过的那半张脸半晌才反应过来,目光凶狠地钉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撕碎。 温如瑾打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傻了一样看着辛辞晏被打的半张脸,巴掌印清晰可见,这时才从心底升起一丝后怕,可惜一切都晚了。 辛辞晏突然走上前一把扯住她的头发,温如瑾被迫抬头,听他在耳边咬牙切齿道:“你居然敢打我?” 随着他上扬的尾音,温如瑾只感觉头皮被一股力道扯的生疼,她动了动想挣开,却完全无法与他的力道对抗。 “放……放开我!” “现在知道怕了?刚才打我的勇气哪去了?” 温如瑾被他扯得眼泪花都出来了,却没有服软的意思,冬至就是她的命根子,绝不许任何人轻贱侮辱他。 “是你先出言不逊的!”她不后悔打他,只后悔自己太冲动,可能会让冬至彻底失去回到泰康的机会。 最好的医生和资源在泰康,他们却被永远拒之门外了。 以后该怎么办? 她垂下眼,浑身力气像是被抽走一般,也不挣扎,任他扯着头发。 辛辞晏以为她屈服了,放开扯住她头发的手,丢下一句“记住我说的话”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寂静的寒夜再次恢复宁静,温如瑾抱着停止哭泣的冬至呆呆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拖着沉重步伐离开。 他们依然是坐火车回去,到家已经凌晨两三点。 冬至在火车上睡着了,下车时也没叫醒他,这会儿已经没有公交车,拉客的私家车虽然有很多,她却不敢坐,咬咬牙多花了些钱搭了辆出租车回去。 今天一天实在将她所有力气都消耗了,回到家与冬至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间听到冬至的哭声,她努力挣开酸涩的眼睛查看冬至的情况,发现孩子脸上是不正常的红,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顿时清醒了不少。 她伸手探了探冬至额头的温度,果然发烧了,应该是晚上等辛辞晏的时候着凉了。 她立马起身去找退烧药,不巧家里的药都用完了还没来得及补。 只能赶紧给孩子穿衣服,包裹的严严实实去医院。 下了电梯,慌慌张张就往外跑,没注意到外面的情况,与进来的人撞到一起,对方被撞得后退了一步。 她根本没心情关注被她撞到的人,丢下一句“对不起”就匆匆离开,没注意到后面紧紧跟随的脚步声。 梁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温如瑾,她抱着孩子神色慌张,担心她出什么事,刚处理完事故准备回家的他想也没想地就跟了上去。 他身高腿长,没几步就跟上她,“温如瑾,出什么事儿了?” 温如瑾这才注意到他,焦急道:“冬至发烧了,我得带他去医院。” 梁惟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孩子身上,睡梦中的孩子脸皱成了一团,应该十分难受。 他果断道,“孩子给我,我送你们去医院。” 温如瑾看了他一眼,下意识不想麻烦别人,“谢谢,孩子我抱就行了。” 梁惟不赞同地看着她, “我力气大,跑得快,孩子给我能快点!” 温如瑾一想也对,她手上确实没多少力气了,因为紧张手也抖个不停,一不小心就可能将孩子掉在地上。 于是也不再坚持,将孩子放在梁惟怀里,跟在他身后匆匆往停车处跑。 医院本来离他们住的小区也不远,就三四公里,有梁惟的帮忙,加上夜间车流稀少,很快就到了医院。 冬至吃了药已经睡着了,不过还需要留在医院观察情况,温如瑾松了口气,与梁惟走出病房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 “梁警官,今天谢谢你,又帮了我一个大忙。” “谢什么,都是应该的!说起来也真巧,没想到在电梯口也能遇到你,你也住那儿?” “是啊,搬来一个多月了。”此刻冬至情况稳定,温如瑾也有了玩笑的心情,“说不定我们还是邻居呢!” “嘿,有可能!你住几层?我16楼的。” 温如瑾微微讶然,“这么巧!我也住16楼!” 两人不禁相视一笑,梁惟道:“看来这一切都是早就注定好的!哈哈……” 想到这么晚了却是她独自带孩子去医院,梁惟疑惑道:“对了,大晚上的怎么就你一个人抱着孩子去医院,你老公呢?” 温如瑾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离婚了。” “这……”梁惟尴尬地挠了挠头,没想到戳中人家伤心事,“不好意思,我……” 温如瑾打断他,“没事,早就过去了。” 虽然温如瑾说没事,可梁惟却不敢再开话题,沉默在两人间蔓延。 片刻,温如瑾开口,“梁警官你先回去吧,我和冬至可能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 梁惟抬手看了眼时间,折腾了这么久已经快5点了,他平时上班7点半就要出门,现在回去也睡不了多久,倒不如在医院陪她坐会儿,这孤儿寡母也挺不容易的。 所以他拒绝了她的好意,“离上班也没几小时了,回去睡不着,留在这说不定还有能帮到你们的地方。” 医院有医生和护士,其实不需要他再做什么,但温如瑾却由衷地感激他这份心意,点点头没再推拒。 冬至这会儿不需要她照顾,刚才的折腾又让她睡意全无,突然就想说说话消磨时间。 “梁警官,你做警察多久了?” “21岁警校毕业,到现在5个年头了。你呢,做什么工作?” “钟点工。” “那和我一样,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工作!” 温如瑾被他的说法逗得一乐,“那怎么一样?你们的工作可比我们重要的多。” 梁惟道:“怎么不一样?为人民服务的工作不分大小,你看,我们解决了社会治安问题,你们解决了居民的生活问题,不都是服务大众?” 温如瑾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配合道:“嗯,你说的是有那么点道理!” 第 19 章 想起自己是凌晨三四点遇到他的,那时他风尘仆仆还穿着制服,想必是才工作完回来,“在电梯碰到你时才刚下班?” 梁惟点头,神色凝重,“凌晨辖区突然发生一起交通事故,情况复杂,处理完已经很晚了。” 他边说边打哈欠,看起来十分疲惫,温如瑾心底涌起一丝愧疚,如果不是因为要帮她,他也不至于劳累半宿还不得休息。 想到这里她眼含担忧, “梁警官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天亮了还要上班,一晚上不睡觉身体怎么吃得消?” 梁惟无所谓地摇头,“不碍事,我们晚上值班的时候经常整夜整夜的不睡觉,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温如瑾工作虽然辛苦,却从没有值晚班的经历,她向来熬不了夜,想到他们把熬夜当作常态,由衷感慨,“你们真是太辛苦了。” 梁惟笑道:“这哪算得上什么辛苦?虽说晚上不能睡觉,但若是没有紧急情况,也不过是在值班室坐着而已,很多人可比我们辛苦的多。你知道为什么货车特别容易发生交通事故吗?就是因为货车大多是跑长途运输的,司机为了不延误时间被扣钱经常连夜赶路。夜晚人本就容易困,更别说他们一开起来通常就会过了疲劳驾驶的限度,大脑一放松警惕,怎么能不出事?我至今还记得,有次盘查过往车辆的时候,有个司机一开车门只有一条腿……” 半挂车头本就比普通车高,四肢健全的人上下都感到吃力,他却是拄着拐杖轻而易举的跳了下来。 他被那一幕震撼了许久,当时就忍不住想,若不是不得已,经历过一场惨烈车祸的人,又怎会拖着残缺的身体继续去当司机?先不论当司机三餐不定,为了省钱很多时候睡觉只能在车上将就,单就车祸造成的心理创伤就够大多数人一辈子不敢再碰方向盘。 温如瑾被他的话震惊地好久说不出话来。以前她只觉得自己不容易,一个人抚养孩子,既要打工赚钱又要为孩子的病四处奔走,就像陀螺一样不停地转着,现在更是要面对辛辞晏的恶意刁难。 可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却有许许多多为了生活不得不咬牙坚持的人们。工人每天要在满是噪音的工厂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却拿着并不对等的薪水,农民要顶着风吹日晒在田里耕作而收成却不一定会好,白领看似光鲜靓丽实则为了业绩不得不熬夜加班,甚至要遭受各种各样的职场潜规则…… 生活不易,每个人都是这样辛苦又顽强地活着,忍忍也就过去了。 又说了一会儿,温如瑾突然感觉肩膀一沉,回头一看,原来是梁惟已经睡着了,恰好头靠在她肩上,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乌黑的发顶。 她不禁失笑,还说自己睡不着,明明前一刻还在和自己说话,下一秒就会周公去了。 不过想到他还有两三个钟头就要去上班,而今晚又麻烦他太多,便不忍心叫醒他,一动不动地由他靠着,当了一回人肉枕头。 不知过了多久,困意袭来,她也就着这个姿势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看着陌生的白墙和来来往往的人,大脑有片刻的短路。半晌才记起昨天冬至发烧,她和梁惟连夜赶来医院,冬至吃完药睡下,他们就坐在走廊聊天,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想到这里,她转头看向梁惟坐着的地方,却是空无一人,她愣了愣,他已经走了吗?怎么也不跟她打声招呼? 压下心底涌起的莫名情绪,活动了一下手臂准备起身去看冬至,随着她的动作有东西从肩膀滑落至腹部,低头一看是一片荧光绿。 她被这绿色晃了一下眼,随即很快反应过来。 ——这是,梁惟的制服外套? 他没走? 这个发现令她心底没来由的一阵欣喜。 欣喜过后才注意到原来她刚才一直被裹在他的制服里,他身材本就高大,她虽然不矮却过于瘦削,宽松的制服盖在她身上竟仿似一张小被子。 她噗嗤一笑,将他的衣服仔仔细细叠好拿回病房。心里嘀咕着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也不知他去哪儿? 冬至还睡着,她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已经明显降下去了,只等待会儿大夫来检查,看能不能出院。 她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两手托腮凝视着熟睡中的冬至,眼底是恬静的温柔。 “你醒了?”梁惟回来时没在门外的椅子上看到她,猜她肯定是在病房陪孩子,果然如此。 他在她之前醒来,一睁眼就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靠在她的肩上睡着了,心里又尴尬又懊恼,怕温如瑾以为他占她便宜,打算趁她没发现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离开。 可一回头却发现她双手抱胸蜷缩着身子,秀眉微锁,应该是冷了。想了想,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看了眼时间才七点过一点,想着等他买了早餐回来她也差不多该醒了,到时候再离开也来得及。 医院门口有许多卖早点的小推车摊位,他不知道她爱吃什么,沿着长长的摊位从头看到尾,最后买了几个不同馅的包子,外加豆浆和稀饭。 回到病房,将装早餐的袋子放在她面前,“刚买的早餐,包子豆浆稀饭都有,快趁热吃,暖暖胃!” 温如瑾摇头,“你先吃吧!”她还没刷牙,不想吃东西。 梁惟不解,浓眉打起了结,“怎么不吃?是不是不合口味?” 温如瑾怕他误会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我还没刷牙……” 梁惟恍然大悟,“这样啊,那行,你洗漱完再吃!” 温如瑾抬头问他,“你吃了吗?” 梁惟心虚了虚,其实刚才在路上他已经吃过一个包子了,可她说了没刷牙不能吃东西,哪怕他没刷牙完全是因为在医院里没带牙具,此刻却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吃过了,只含糊道:“没吃。” “那你快吃吧,吃完了还要上班。” “我拿两个路上吃,早上堵车,吃完再走怕是会迟到。” 温如瑾想想他说得也对,给自己和冬至留了足够吃的,其余的都给了梁惟。 “走吧,我送送你。” 梁惟笑道:“不用了,孩子要紧,你还是留下来吧,万一他醒来看不见你可就要哭了。” “那行,我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 中午,温如瑾接到梁惟电话,“怎么样,孩子出院了吗?” “没呢,虽然烧退了,可昨晚着凉感冒,现在咳嗽个不停,还得在医院挂药水。” “你们中午有没有吃饭?需不需要我过去?” 温如瑾忙拒绝,“不用了,我能应付的来。”这几次的交集多少让她有一点了解他的为人——热心正义。可他不是闲人,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怎么好意思连连叫人家跑腿? 梁惟这人心眼直,不知道她心里的百转千回,豪爽道:“那行,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咱们现在是邻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温如瑾的心暖了暖,笑着应下了。 冬至这场感冒持续了四五天才好,为了照顾他,温如瑾整整在医院呆了四五天,消毒水的味道已经让她闻到就头疼。 为了庆祝冬至出院,当天下午她包了饺子,还邀请了梁惟。 “梁警官,今天冬至出院,我包了饺子,你晚上有空的话要不要一起吃?就当感谢你那天的帮忙。” 梁惟接到温如瑾的邀请电话虽然有点惊讶,却也爽快地应下,“好啊,正好好久没吃饺子了,我下了班就过去。” 同事陈新听到他提了饺子,等他电话一挂,马上凑到跟前,“有饺子吃?带上我一起!” 梁惟傲娇道:“那恐怕不行,别人请我吃的,可没你的份儿!” 老陈撇嘴,“看把你能的,谁请的啊?还没我的份儿。” “说了你也不认识。”话一出口,他突然意识到温如瑾和老陈其实是见过面的,就是上次处理未成年人无证驾驶的时候,他们还一起吃过饭,遂又改口,“其实你们也见过面,就是之前来局里领无证驾驶那小孩儿的姑娘,叫温如瑾,咱们一起吃过饭,你还夸人家名字好听来着。” 他这么一说,老陈立刻就想起来了,那是个挺清秀一姑娘,看起来性格也蛮好。其实他还挺想撮合他们俩的,只不过那次后没再见过面也就忘了这回事。 想到那姑娘居然又请梁惟吃饭,老陈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她怎么又要请你吃饭?你们该不是背着我偷偷发展了吧?” 梁惟小麦色的脸颊突然泛上一丝窘迫的红,怕老陈又胡说八道忙否认,“没有的事,你别瞎说。就是前几天她儿子半夜发烧我送他们去医院,今天孩子出院了想谢谢我。” 没想到老陈听他说完眼睛却是瞪了老大,“啥?她都结婚了?” 梁惟对老陈这跑偏的关注点十分无语,淡淡道: “已经离了。” “哦,那你还是有机会的。” 梁惟满头黑线,实在搞不明白老陈为何会觉得他俩有可能,他将自己的疑惑问出来,老陈只故作高深地回了两个字,“直觉。” 见鬼的直觉,肯定又在胡言乱语拿他开涮! 第 20 章 梁惟6点半下班,路上一直在堵车,他担心不能按时回去让他们等太久,等车的时候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先吃,不用等他。 果然这一堵车导致他回去时已将近八点,温如瑾怕冬至饿着,母子俩早就下了饺子吃,案板上还留着给梁惟的饺子,准备等他来了再下。 她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她家厨房靠近电梯间,只要梁惟回来,她就能听到。 从六点等到七点,电梯上上下下偶尔在这层停下,她以为是梁惟回来了,然而每次开门看到的却是邻居,她等的心急,来回在客厅踱步。 终于听到电梯在这层停下,有脚步声往她家的方向来,她马上跑去开门,门一开就与提着大包东西的梁惟打了个照面。 梁惟一愣,放下正要敲门的手,清俊的脸上染上笑意,“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不算太晚。”温如瑾赶紧将他让进来,看到他手里提着的东西,“这是……” 梁惟将手里的水果篮递给她,“这是买给冬至的,小家伙刚出院,不能空着手来。” 温如瑾笑盈盈地接下,“那我替冬至收下你的这份心意了!”她将他引到沙发前,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你先坐,我去厨房给你下饺子!” 梁惟点头坐下,屋里暖气太热,他脱下自己的制服挂到衣架上,开始打量房子的布置。 她应该是个极其爱干净的人,大到家具,小至水杯茶壶,都摆放的整整齐齐,不见丝毫凌乱,地板更是干净地能照出人影来。 整洁的不像有小孩的家庭。沙发、地上甚至看不到任何小孩的玩具,只阳台上放着一只彩色的小皮球。 他想起进来半天没见到冬至,不由问她,“冬至不在吗?怎么不见他?” “他啊,在卫生间玩水呢!” 锅里的水烧开,她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问他,“你进来看看能吃多少,我好给你下。” 闻言梁惟起身走到厨房,看见案板上整整齐齐摆满了白白胖胖的饺子,他不禁失笑,“怎么包了这么多?我吃二十多个就够了。” “不知道你的饭量,怕不够吃就多包了点。” 饺子下锅后,温如瑾将梁惟推出了厨房,“好了,你快去洗手吧,饺子很快就熟了。对了,你想蘸什么料,我帮你调。” “按你们的来就好。” 卫生间的门是开着的,梁惟看到冬至蹲在地上,面前的塑料盆里盛了半盆水,水里有几片绿叶,他猜那应该是温如瑾养的花被他揪掉了几片叶子。 冬至小手拿着叶子在水里鼓捣,地上都是水印,裤子也被打湿了,他蹲在冬至身边跟他搭话,“冬至在玩什么呢?” 冬至沉浸在这种奇怪的游戏里,根本没搭理他。 梁惟又试探地说了几句依然没得到回应,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不适合和小孩沟通,还是先洗手吃饭吧。 温如瑾按照她的吃法,在小碗里放了适量的蒜泥、油泼辣子、鸡精,正要放葱花和香菜,想到不是所有人都和她一样爱吃这些,便询问梁惟的意思,“你吃葱花和香菜吗?” “吃,我这人不挑食啥都吃!” 温如瑾心想,这人还挺好伺候。 她给碗里放上葱花和香菜沫,又加了酱油和醋,最后搅拌混合,就算大功告成。 这时锅里的饺子已经都浮起来了,她捞出一个尝了口,馅是差不多了可饺子皮还有点生,得再煮会儿。 又等了几分钟,她再次尝了一下,可以,能出锅了。 找出一只大碗将饺子全部盛上,然后一手端着饺子一手端着蘸碟放到餐桌上,招呼梁惟过来,自己又返回厨房去给他拿筷子。 梁惟远远就闻到饺子的香味,勾的他馋虫都快出来了,坐下后从她手里接过筷子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就咬了口,顿时肉香四溢,满足地喟叹一声,“香,太香了!” 厨师最开心的莫过于辛苦做出来的食物能得到食客的肯定,梁惟的赞扬使她十分欢喜,“好吃就多吃点,还多着呢,你要吃我再给你下。” 梁惟忙着埋头与饺子斗争,嘴里含糊不清地应着。 该忙的都已经忙完了,温如瑾此刻也没什么事,便坐在梁惟对面看他吃。 有些人吃东西的动作并不十分文雅,却让人看的很有食欲,梁惟就是这样。温如瑾看他的吃相就很想再动筷子,可她已经吃得太饱只能忍着。 她的目光太专注,让一心沉迷饺子的梁惟有些不自在,除了大学的初恋,他很少和女人这么独处过,承受一个女人全部的注视让他压力不小。 他别扭地干咳一声,温如瑾却无所觉,还以为他呛到了贴心地给他递了杯水。 他接过水杯猛灌一口,觉得应该想办法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不然被她这么瞧着他这顿饭怕是吃不好了。 “没想到你厨艺这么好。” 温如瑾谦虚地笑着,“其实我以前也不会做,后来为了生活不得不自己做,慢慢也就会了。” “那挺好,像我就不太会做饭,平时工作又忙,下班回家只想瘫在床上,哪还有精力去做饭?” “那你平时都是怎么吃的?” “上班的时候中午吃食堂,晚上就煮泡面。休息日的话,就去我爸妈那蹭两顿。” “经常吃泡面不好,没营养不说还饿的快。” “我也知道,可是一个人住根本没有做饭的兴致,总想着随便凑合着吃点算了,省时省事。” 温如瑾理解他的想法,曾经她也有段独居的日子,那时她得知自己怀孕并决定生下孩子,为了攒够孩子生下后半年内的生活费,她一天打好几份工,忙的常常忘了吃饭的时间,等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累得根本不想动弹,也是和他一样煮泡面打发肚子。别人怀孕都会变胖,可她当时却几乎没怎么胖过。 想到这里,她对梁惟道:“不然以后晚饭我也做上你的份,也就是添双筷子的事。” 梁惟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这不合适!” 温如瑾也知道不合适,他们非亲非故又是孤男寡女,这样下去难免会让人传闲话,可她就是觉得有点同情他才提出来的,既然他不愿意便罢了。 这时冬至从卫生间出来,走到阳台抱起那只彩色的小皮球来回扔着玩,发出的动静惊动了这边的俩人。 梁惟看了眼冬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她,“好像没怎么看到冬至的玩具,他只爱玩皮球?” 温如瑾看向冬至,目光悠远,“不是,他只是喜欢圆的物品。” 只喜欢圆的物品?这个喜好好像有点特别。 她回神,看到他脸上的疑惑,淡淡解释,“他有自闭症,兴趣狭窄,只喜欢圆的东西,寻常小孩喜欢的玩具他都不玩。” 梁惟被她话里的信息震惊,他没想到那么可爱的孩子竟患有这种病,虽然不太了解自闭症,可想也能知道这病对孩子的影响有多大。 “有没有进行治疗?” “有的,本来好不容易能在滨城治疗,那里有全国最权威的专家坐镇,可是孩子他爸却动用关系切断了冬至的治疗。还记得冬至发烧那天吗?就是因为我们去求他,在寒夜里等太久着了凉。” 梁惟有点缓不过神来,“你说孩子他爸故意不让冬至治疗?为什么?”世上真有这种父亲吗?不都是盼着孩子好都来不及吗? 温如瑾却是不愿再多解释,她和他之间的事太复杂,她不知该从何开口,索性不如不说。 “那冬至现在怎么办?” 温如瑾摇摇头,低声道:“不知道。” “为什么不再去找冬至爸爸试试?总归是他的儿子,不至于……” 温如瑾嘴角勾起苦笑,“没用的。”他的态度那么坚决,对她的恨那么强烈,她实在不敢去赌。 说这话时她清亮的双眸瞬间黯淡下去,整个人好像被绝望层层包裹,让他的心莫名刺痛了一下。 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原来那一刻的心痛就是最初动心。爱上一个人其实很简单,也许只需要一个瞬间,她就满满地占据自己的心,再也容不下别人。 第 21 章 冬至感冒好了以后,温如瑾才得以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闲暇之余便在网上留意着自闭症相关的消息,心里有一个念头越发清晰起来,冬至的治疗不能放弃,她要攒够钱,带他去其他地方治疗。 因为早就放弃了去泰康治疗的念头,所以在接到白景澈电话时她是有点意外的,“白医生,你说要来我家?” 白景澈坐在明亮的办公室,桌上是冬至当初住院时登记的信息,目光停留在住址那一栏,语气是一贯的温和,“嗯,所以想问问你,是不是还住在梧桐小区?有个东西要给你。” “唔……我已经搬家了,您有什么东西要给我?我记得冬至的东西出院时都已经拿回来了,是还有落下的吗?” “不是,是对冬至病情有帮助的东西,地址给我,到了你就知道了。” 温如瑾将新家地址编了个短信给他发过去,握着暗掉的手机发呆,脑海里全是白景澈刚才说过的话,他的话就像一颗石子落入她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对于他即将带来的东西好奇又期待,忍不住猜测对冬至病情有帮助的东西究竟会是什么? 周六下午,温如瑾在家中见到了许久不见的白景澈。他还是那么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模样,脱下白大褂的他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平易近人,而他的身后还牵着一条成年金毛。 温如瑾呆呆看着突然出现在她家的一人一狗,面上难掩诧异,指着白景澈身后的狗道,“白医生,这就是你说的对冬至有帮助的……东西?” 白景澈点头,摸了摸金毛的脑袋笑着解释,“你可别小瞧它,它叫秋野,是治愈自闭症的专家,比我还厉害!” “比你还厉害?”她感到不可思议,它怎么看也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狗,竟还有这样不同寻常的能力? “那当然,它可是日本服务犬机构专门训练的自闭症治疗犬,在这之前已经成功治愈过两名自闭症患儿,所以才带它来试试。” 话音一落,就见她漂亮的眼里再次升腾起希望的光,笼罩在她周身的愁云顷刻消散,这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小女孩。 白景澈唇角微弯,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 其实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如果不是父亲无意间说漏嘴,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就是温伯伯的女儿,那个差点成为他妻子的人。 他其实没见过她几面,对她仅有的印象还是许多年前随父亲去温园拜访时,那个穿着粉色公主裙,躲在温伯伯身后怯生生打量他的小女孩。 她那时才四五岁,而他已经十岁,注意到她的视线,他掏出口袋里不知什么时候装的糖递给她,小姑娘愣了一下然后接下糖冲他甜甜一笑,眉眼弯弯可爱的很。 时过境迁,再次相遇他怎么也无法将当年那个娇憨可爱的小女孩与如今沉默隐忍的女人联系起来,她们仿佛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 他不知道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清澈的双眸好像装满了心事,再也不像以前纯粹无忧。 当年他们没能如双方父母所愿结婚,不久后他就离开滨城按照计划好的独自去纽约留学,对于这些年温家发生的事并不清楚。 不久前父亲才告诉他,温如瑾沦落到这种境地与她的前夫,那个她当年拼尽一切想要嫁的男人脱不了干系。 父亲说,五年前温伯伯入狱,几个月后在狱中突然离世,紧接着那个男人将温氏的权力牢牢掌控在手中,更是与温如瑾离婚将她踢出温家,然后她就像在滨城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人听到她的消息。 当时父亲在外地参加研讨会,得知温家的事回去后立马就去了温园,却是碰壁而归。 如果不是那个叫辛辞晏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医院,面色阴沉地让医院切断冬至的治疗,就连他父亲也不知道冬至竟然就是温伯伯的外孙。 既然已经知道她是温伯伯的女儿,还被那个男人处处打压,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对他们的处境坐视不管。他知道那个孩子对她有多重要,所以特意托人从日本的的服务犬机构申请到一条服务犬,来帮助冬至治疗。 温如瑾将秋野带到冬至面前,然后退到一旁和白景澈满心期待地注意着他们的互动。 岂料冬至只是看了一眼秋野很快便移开目光,似乎对它并不感兴趣。温如瑾眉心微皱,显得有些焦急,却还是耐着性子看下去。 只见秋野往冬至跟前凑近了些,在他身上嗅了嗅,然后用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身体。 冬至似乎不喜欢它的碰触,往后退了一步躲开秋野的亲近,看到这温如瑾忍不住担忧,真的会有效果吗?冬至好像并不喜欢秋野的接触…… 这时白景澈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别着急,相信他们,慢慢来!” 温如瑾也知道自己过于心急了些,只好整理好心情继续观察。 秋野并没有轻易放弃,继续尝试与冬至沟通,它像是有自己的思想一样,试探了一会儿竟然坐在冬至面前,伸出一只前爪碰了碰他的手臂。 四岁的冬至因为营养跟不上长得并不是很高,秋野坐下后竟然和他身量差不多高。而更让温如瑾惊讶的是,冬至这次竟握住了秋野伸出的前爪,虽然只一瞬,却还是足以让她惊喜万分。 她激动地拉住身侧白景澈的手,与他分享喜悦,“白医生,冬至接受它了!” 白景澈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一般,并不像她这样激动,笑眯眯地看向她,“是啊,他们会成为好朋友,一起治愈自闭症的!” 迎上他平静的面容,温如瑾顿时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还拉着他的手,面上浮起一丝窘迫,马上松开他手,“不好意思啊白医生,我只是……” “我知道。”他打断她的道歉,面色坦然,对她的失礼全然不放在心上,“人之常情而已。” 温如瑾点头,再次看向冬至和秋野时,发现冬至竟然开始伸手抚摸秋野的脑袋,而秋野更是温驯的任他在它头上动作。 看到冬至的变化,她彻底惊呆了,这么多年冬至从来没有与人或动物主动接近过,从前在路上见到狗也从来不理睬。 秋野好像真的具有神奇的治愈能力,由它陪着,说不定真能治好冬至的自闭症。 而这一切全都归功于白景澈,如果不是他,他们肯定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寻找治愈冬至的办法,而不一定有效。 她看向他,目光真诚感激,“白医生,谢谢你!” 白景澈脸上依然是如沐春风的微笑,“能帮到你们我很开心,当初没能让冬至留在泰康治疗,我很抱歉。” 温如瑾连忙摆摆手,“白医生哪里的话?你给冬至送来秋野,已经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了!辛辞晏是什么人我很了解,他执意要对付我们,任何人都是没办法插手的。” 她说的很诚恳,让白景澈心底的自责稍微小了些。当年温伯伯救过他父亲,他一直感念在心,可五年前她家逢巨变时他却不在滨城,没能帮到她什么。他知道这五年的伤痛他无法替她抚平,那么至少,就让他为孩子做点事,也好让她少一点负担,让温伯伯在另一个世界能安心一点。 温如瑾感激于白景澈的帮忙,说什么也要留他吃饭,白景澈推辞不过,留在她家吃了晚饭才离开。 临走前,他告诉温如瑾,今后冬至有什么进展都要第一时间告诉他。虽然现在冬至已经不在泰康治疗了,他却可以继续整理他的病例,方便分析病情。 他如此不计报酬的帮忙,让温如瑾倍加感激的同时却也觉察出一丝不对劲。 他不是个闲人,也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虽然他对谁都是一副笑容可掬温和有礼的模样,好像有着用不完的耐心,实际上却将谁都没真正放在心上过,温和有礼不过是冷淡疏离的另一种表现而已。 那么他如此尽心尽力地为冬至,仅仅是因为对辛辞晏报复他们时无能为力的愧疚? 不会的,他每天要面对那么多病患,像他们这样被迫停止治疗的人肯定不在少数,若是每个人都要帮助,岂不是要花费很多精力? 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白景澈这么做是因为喜欢上她。那么他这么做,难道是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所以她没能忍住问他,“白医生,为什么要帮我们?” 白景澈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问,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解释道:“就当是为我的论文积累数据吧,我需要治疗犬对治疗自闭症儿童的单因素影响,而医院里接受治疗的孩子们有多方面因素干扰,并不能给我纯粹的结果,所以冬至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白景澈说的有鼻子有眼,温如瑾相信了他的说辞,不再起疑。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就让她一直这样以为下去吧,若是让她知道真相,只怕会有心理负担,生活对她已经跟苛刻了,他希望她能过得轻松点。 别走 晚上吃的有点咸,温如瑾半夜被渴醒,嗓子干的好像有一把烈火在烤。 去厨房倒了杯水,一口水下肚嗓子冒烟的感觉缓解不少,关灯回卧室时却听见楼道里传来一阵响动。 她抬头看了眼客厅的挂钟,已经凌晨一点多了,难不成是小偷? 心口紧张地砰砰直跳,跑回卧室拿了手机出来,走到防盗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打算一有什么异样就报警。 楼道里的声控灯是开着的,她看见梁惟家门口站了三个男人,中间的人被另两个架着,其中一人边说话边在中间那人身上摸索着什么。 她眯着眼睛努力分辨,梁惟家的门与她家正对着,她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看不清正脸。好半天才认出中间那人是梁惟,而在他身上摸索的人是老陈,大概是在找钥匙,另一个搀扶的想必也是梁惟的同事。 不是坏人就好,温如瑾松了一口气,打开门走出去,怕吵醒邻居刻意压低声音问,“你们这是在干嘛?” 突然听到她的声音,毫无准备的俩人被吓了一跳,老陈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她,“咦?小温?你也住这儿?” 温如瑾颔首,“是啊,老陈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老陈:“梁子喝醉了,我和小王送他回来,可谁知道这钥匙太多了,我试了半天都没能开了门!”说完扬了扬手里那串叮铃作响的钥匙,脸上满是无奈。 温如瑾看了眼钥匙串,难怪老陈半天没把门打开,这少说也有七八只钥匙,运气不好一只一只的试也得花些时间。 视线从醉的不省人事的梁惟身上轻轻掠过,他将整个身体都靠在同事身上,双眼紧闭,看来真是醉得不轻,她对老陈道:“钥匙给我吧,我来开门,你们扶着他就好。” 老陈将钥匙串递给她,捏着其中一只钥匙说,“前面的几只我都试过了,打不开,你试试后面的。” 温如瑾点头,接过钥匙,就着老陈说的那只钥匙往后试,第一次没打开,第二次插进锁孔防盗门马上就开了。 室内黑漆漆的一片,加上今晚没有月亮,整个屋子说伸手不见五指也不过分。 还好她来过梁惟家几次,对家里的开关位置比较熟悉,轻车熟路地将客厅灯打开,引着老陈和小王往卧室去。 这是温如瑾第一次进梁惟的卧室,没有想象中单身男子应有的邋遢凌乱,床铺被褥叠放的整整齐齐,床头贴着巨幅的篮球明星海报,除此之外没有过多的装饰,简单整洁。 老陈和小王搀了梁惟一路,眼见着终点到了,完任务般直接将梁惟毫不温柔地扔到床上。 温如瑾看到了,秀眉微蹙,几乎是下意识道:“他喝醉了,你们轻点!” 小王一个愣头青听她这么说露出一个抱歉的憨笑,老陈眼珠子一转,从中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来,视线落在温如瑾和梁惟身上,暗含探究。 老陈他们只是将梁惟胡乱地一扔,两条腿还搭在床沿上,身体呈现一种扭曲的姿态。温如瑾看不下去,二话不说替梁惟脱了鞋子,摆正身体,又招呼老陈帮忙脱了外套,拉开被子替他盖好。 做好这一切,老陈见温如瑾有要走的意思,眼睛转了转,状似为难道,“小温啊,天这么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可梁子喝醉了没人照顾我有点不放心,你们是邻居,能不能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他?” 闻言,温如瑾看向沉睡的梁惟,这个人曾帮过自己那么多次,如今他有需要她的地方了,照顾一下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遂答应道:“好吧,你们先回去,他有我照顾就行。” 将他们送到门口,温如瑾返身回到卧室,怕梁惟这样平躺着会被呕吐物弄窒息,又将他调整为侧躺的姿势,伸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确认是正常的才放了心。 做完这些,她留在一旁静静观察了一会儿,确认他没有什么异常,便打算起身回家,冬至一个人在屋里,没大人照看也不行。 可刚走到卧室门口,就听见身后之人发出一声模糊的低喃,她停下离去的脚步,返回床边,俯身将耳朵凑近他,想要听清他说的话。 “水……水……” 温如瑾了然,起身去给他倒水,又加了勺蜂蜜。蜂蜜水具有醒酒的功效,以前辛辞晏每次喝醉酒时,她都会给他喝蜂蜜水,第二天起来就不会头疼。 梁惟醉成一滩烂泥,躺在床上不好喝水,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人扶坐起来靠在她肩头,一手揽着他,一手将杯沿靠在他有些发干的双唇,轻声唤他,“梁惟,张张嘴,喝水了。” 梁惟像是听到了她的话,无意识地动了动嘴唇,可能是喝得急了些,唇角有水溢出,水珠顺着下巴飞快地落进衣领,潮湿的感觉令他不舒服地哼了哼。 温如瑾无奈,放下手里的水杯打算拿纸给他擦擦。 梁惟的确是喝醉了,可并不像温如瑾以为的那样毫无知觉,他知道有人在照顾他,只是浑身没力气,头疼的根本睁不开眼,无法知道这人是谁,只感觉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闻着它,头好像就没那么疼了。 可是这股淡雅的香味却好像在渐渐远离自己,他心一急,伸手想要挽留这幽香,然后好像有什么落在他胸口,那抹幽香似乎更近了。 他贪婪地闻着,因为头疼而紧锁的眉心似乎也舒展不少。 温如瑾错愕地看着眼前的情景,脑袋一片茫然,她不过是想去客厅拿点纸而已,怎么一眨眼就变成这种情况?半个身子斜趴在他胸口,颈间是他灼热的呼吸,一下一下拂过她的皮肤,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僵了僵,意识到这个姿势太过暧昧,白皙的脸颊染上一抹羞红,马上将手撑在他两侧打算起身。结果她一动作立马又被一只大掌压了回去,好死不死地,有温热的触觉直接落在她细长的颈侧,还有意无意地动了动。 温如瑾彻底呆住,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去,果然是他的双唇贴在她颈侧!她更加羞窘,想要起身,耳边却是他一声声祈求般的低喃,“别走……别走……” 随着他嘴唇的开合,仿佛有一只只小虫子不停地在她肌肤上游走,痒痒的,瞬间有一股电流经由他们相处的肌肤直达心底,令她浑身酥麻。 理智告诉她该马上离开,他不过是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样下去,只会让他们两人都难堪。 可那一声声呢喃落进心底,又让她不忍拒绝。 她犹豫着,一颗心从未像此刻这样乱过。 纠结间,身下的人动了动,一阵天旋地转,她竟然从趴在他身上的姿势改为面对面地侧躺在他怀里,一抬眼就能看到他宽阔的胸膛上微微起伏的胸肌,她脸红了红,看起来身材很好的样子。 大概被他身上酒气熏得沾染上一丝醉意,她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伸手按了按他的胸肌,唔……好像没有想象中的坚硬。 她又不死心地戳了戳,还是软软的触感,只是没有女人的那么柔软。 原来胸肌不是硬的,她兴趣索然地正要收回手,却听头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别动。” 她顿时一愣,以为梁惟清醒了,缩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心虚的想如果他发现自己躺在他怀里,还对他动手动脚该怎么解释。 然而好半天都未有动静,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觉得还是早点离开为好,他的怀抱虽然很温暖,却不是属于她的,放任自己贪恋下去,只会越陷越深,她不想再体会一次那样失去的痛苦。 她试着动了动,他的胳膊像铁一样箍在她腰间,虽然是重了点,但毕竟喝醉的人没什么力气,她多用些力便挪开了他的手臂,从他怀里起身,回头见他好像是睡着了,才彻底松了口气。 估摸着他这一觉可能直到天亮才会醒,那时他酒醒得也差不多了,应该不用她再费心,便替他盖好被子,轻轻关上门离开了。 可是回家躺在被窝里大脑却一片清明,怎么也睡不着,她觉得自己可能是魔怔了,一遍遍回想着刚才那令人羞赧的情景。 他嘴唇落在她颈侧那令人战栗的触感,以及他温暖宽阔的怀抱…… 她懊恼地以被子蒙住头,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他只是无意识的行为,可却管不住自己的心在一丝丝动摇。 她也觉得自己因为这意外的肌肤相亲而心绪不宁很可笑,好像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心潮澎湃。可这是她第一次,被一个男人主动地拥入怀中,被他如此毫不掩饰地依赖,原来是那样令人悸动的感觉。 曾经与辛辞晏结婚那几年,他从来不屑对她温柔,甚至没像其他男人一样给作为妻子的她以温柔的拥抱,他对她总是能有多疏离便有多疏离,唯一与她亲密接触也只是在床榻间缠绵的时候。 绝对是天作之合 梁惟早上是被闹钟吵醒的,嗓子眼干的好像在沙漠中走了一个月一样,他想起床喝水,可眼皮沉重的根本不听他使唤,与自己较量了好久才得以睁开。 他睁眼躺在床上喘气,心里想的是以后说什么也不喝酒了,太他妈难受了! 不过令他欣慰的是,这次喝醉头好像没那么疼,往常头疼起来简直想直接把头给摘了,也好过让它这么折磨自己。 穿好衣服下床,一扭身发现自己的床上躺着一块手表,他拿起来看,是只女士手表,银色纤细的金属链条,表盘圆润小巧。不是他的,也不像是老陈他们的,心底升起一丝疑惑,昨晚还有其他人来他家? 可宿醉使得他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他敲了敲自己的头,找出手机拨了老陈的电话。 “老陈,昨晚谁来我家了?” “我和小王啊!” “还有谁?” “你真想不起来啦?” “我要能想起来还用问你?” 老陈嘿嘿一笑,眼里划过一抹精光,“你都想不起来,怎么知道昨天还有别人去你家?” “我早上起来在床上发现了一只手表,看起来也不像是你和小王会戴的……” “呦呵,在床上发现的啊?”老陈十分夸张地问,脑海里已经脑补出一片少儿不宜的画面。 梁惟头大的以手扶额,“你能不能正经点?” “嫌我不正经啊,那我不说了!” 梁惟真是服了他了,马上跟他说好话,“哥,是我不正经好不好?你就告诉我是谁吧,我还得把东西还给人家呢!” 老陈也不再逗他,“还能是谁?小温呗!” “温如瑾?” “是啊,你真一点都想不起来啦?”老陈夸张地咂咂嘴,“可真是没良心呢,人家昨晚照顾了你那么久,合着你一点感觉都没有?这是把人当田螺姑娘使了啊你!” “她怎么会来?”他们喝完酒已经很晚了,按说回来时她已经睡下了。 “我和小王在你家门口找钥匙的时候她正好出来了,看你喝得醉醺醺的放心不下,主动提议要照顾你!我们也不好拒绝不是?就让人家进来了,她可真是不嫌麻烦,仔仔细细地照顾你!你说这多好的姑娘啊,谁娶了她真是祖上积德了!” 老陈说完在心底默默给温如瑾道了个歉,小温,哥这么做也是为你们好,你可别怪哥瞎说啊! 梁惟对昨晚的事一概不知,听老陈这么说当即就信以为真了,心里窜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她主动提出照顾我?” “可不是嘛!我们把你放到床上时人家还嫌我们力道太重让我们轻点。亲自给你脱了鞋和外套,又给你盖好被子,要多细心有多细心,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了哈哈!” 梁惟这小子是个直脑筋,要不跟他点明了,有些事他可能永远悟不到。 局里有几个小姑娘一开始也想跟他处对象,暗示过好几次,可这小子榆木脑袋愣是看不出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姑娘已经跟其他小伙子好上了。 老陈痛心疾首地想,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他可真是为梁惟的幸福操碎了心,要是这小子再不争点气,他就敲开他的脑门看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浆糊! 老陈的话确实在梁惟心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他万万没想到温如瑾会为他做这些亲密的事,所以他才不敢相信,“老陈你不会又在拿我开玩笑吧?” 老陈一听就不高兴了,“老子是那种人吗?你要不信就当我没说!” 说完也不给梁惟思考的机会,径自挂了电话,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有些事就让他自己琢磨去吧! 妻子段梅盛了碗稀饭放到他面前,好笑道:“怎么了?一大早咋咋呼呼的?” 老陈喝了口稀饭抬起头,脸上哪有一点生气的样子,“我啊,这是在帮梁子寻找爱情!” 段梅一脸不信, “你可得了吧,自己的爱情都没整明白呢还帮别人寻!年轻人哪个不比你会谈恋爱?” “哼!”老陈不服气道,“别人我不敢说,但梁子在这方面绝对不如我!” 段梅听得直撇嘴,“行,但愿你不是乱点鸳鸯谱。” “那当然,他们绝对是天作之合!”老陈挺直了腰杆,那是相当自信。 手机已经没了声音,梁惟却还握着手机傻站着,脑海里全是老陈刚才说过的话。 她嫌我们力道太重了还让我们轻点! 亲自给你脱了鞋和外套! 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了! …… 他心里不可谓不震惊,甚至堪比海啸过境,可震惊之余,更多的却是窃喜。最后,梁惟以他不太丰富感情经验得出一个结论:她,或许,大概是对他有意思的吧! 这个认知让他小麦色的面容上露出一个傻笑! 早上认认真真地拾掇好自己,拿着手表站在温如瑾家门口时,一颗心从未像此刻一样跳的这般快,仿佛随时会跃出喉咙。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敲响了房门。 “谁啊?” “是我,梁惟。” 门打开,四目相对,温如瑾不可避免的想起昨晚的场景,白净的脸上霎时染上一片红霞,眼神乱瞟不敢与梁惟对视。 梁惟目光却是紧紧追随着她,想起她昨晚的悉心照顾,眼神越发柔和。 温如瑾能感觉到黏在自己身上灼热的视线,越发窘迫,就在她快要抵不住的时候,梁惟终于开口了。 “昨晚,谢谢你照顾我!这是你的东西吧!”他右手在她面前摊开,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心躺着她的手表,可她心里想的却是昨晚那双手环在自己腰间的感觉,炽热,有力。 见她不接,梁惟出声提醒,“如瑾?” “啊?”温如瑾抬头茫然看他。 梁惟笑了笑,用眼神示意她,“表。” “哦。”温如瑾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发呆了,还想的是那样的事,脸微微发烫,慌里慌张地从他手里拿过手表,完全没注意梁惟突然改了称呼。 梁惟一向神经比较粗,今天却像突然开了窍一样,竟然发现温如瑾的状态有一丝不对,从见到他开始就动不动脸红发呆。他心虚地想,该不会是他昨晚做了什么吧,可老陈什么都没说,他这到底做没做啊?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观察着温如瑾的表情,“昨晚……我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 温如瑾先是一愣,而后很快地摇头否认,“没有!什么都没做!” 作为警察,梁惟自诩有着丰富的审问经验,她这样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所以他一定不是什么都没做。 他该不是趁机对她动手动脚了吧!梁惟被自己的猜测惊出一身冷汗,太猥琐了!这根本不是他! 他觉得有必要挽回一下自己在她心底的形象,诚恳道:“昨晚我喝醉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对你做了不合适的事,那么我向你道歉,你……可以原谅我吗?” 温如瑾愣愣看向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梁惟被她的动作弄懵了,这到底是原谅还是没原谅啊? “如瑾,你这是……” 温如瑾看他,目光清澈如水,唇角勾起浅浅笑意,“你误会了,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你只是安静地睡着而已,所以不用跟我道歉。” 本来也只是意外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何须说出来让他心底不安? 梁惟仔细瞧着她的表情,确定没有任何勉强后,才舒了口气,“那就好,既然没事,我就先去上班不打扰你了!” 温如瑾依旧唇角带笑地颔首,见他要走又叫住他,“等等,你早饭吃了吗?” 梁惟回头,“没有。” “那你等我一会儿,马上出来!” 很快,她再次出现在门口,手里多了一个东西,梁惟粗粗扫了眼,是只保温盒。 她将保温盒举到他面前,“你昨晚喝酒了,肠胃应该会不舒服,这是我煮的小米粥,早上喝点能养养胃。” 梁惟愣了愣,没想到她这么细致周到,接过饭盒,认真地道了谢。 到了单位,老陈看到他破天荒地带了只饭盒来,不由问他,“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天还自己带饭?” 梁惟没理他,将饭盒放在桌子上,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他闻了一口,夸张道:“啧,真香啊!” 老陈以为他带了什么好东西来,凑过去看,结果是稀饭,顿时失望地撇撇嘴,“还以为是什么好吃的,不过是碗稀饭你至于么?” 梁惟摇了摇头表示很不赞同, “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做的。” 看他这么嘚瑟,老陈心底有个大胆的猜测,“不会是小温给你做的吧?” 梁惟点头。 老陈更惊讶了,“我去,这才一晚上你们进展就如此神速?” 梁惟不再言语,拿出勺子悠哉悠哉地喝稀饭,留他去猜。 老陈又凑上来,“说说,你们到底啥情况,我也好给你做做参谋。” “啥情况?啥情况都没有!” “不可能吧,没情况她能给你做早饭?” “兴许是做多了吧。” 老陈忍住敲他脑门的想法,继续问,“做多了她怎么没送别人偏送你?你是怎么想的?对她有没有那意思?” “我……”提起这事,梁惟有点不好意思。 “你别我了,到底有没有?” “有那么点。” “那么点是多少?” “这个形容不出来,大概是她难过时我会心疼,知道她照顾我后又会很高兴,就像考核得优秀一样高兴。” 老陈听完激动地一拍他肩膀,“哥明白了!你这是喜欢上人家了!” 梁惟却显得怅然若失,“可是,只怕是我一厢情愿。” “怕什么?好女怕缠郎懂不懂?只要她现在没喜欢的人,你就使劲追求,对她好,关心她,没有哪个女人会逃脱男人的温柔!”说到这老陈想起个重要问题,“你介意她有孩子不?要是介意趁早打住,别到时候弄不成伤了人家心!” 梁惟答得斩钉截铁,“不介意,孩子是无辜的,介意他干什么?他不介意我就谢天谢地了。” 老陈满意地笑了,“那就好!我觉得现在是你献殷勤的大好机会,你看她昨晚刚照顾了你,今早又给你准备了早饭,你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人家?” 梁惟赞同地点点头。 老陈:“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给她送个礼物当谢礼?” “不妥不妥!你们还没确定关系,这样贸然给人送东西会吓到人家的,保不准会弄巧成拙。” “有道理,那怎么办?” 老陈凑到他耳边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梁惟:“这……她能答应吗?” “绝对能,相信哥,照哥的办!” 狭路相逢 梁惟听了老陈的意见,以归还饭盒的由头,拿了三张游乐园套票出现在温如瑾家。 饭盒已经被他清洗过,递给温如瑾后,梁惟顺势掏出口袋里的门票,“同事送了我几张游乐园门票,我一个人用不完,想着你有孩子,送两张给你,带冬至去玩玩。” 温如瑾接过门票看了看,是这周六,她正好有时间。冬至长这么大从来没去游乐园玩过,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带他去玩玩。 “梁警官,谢谢你。”她抬头看他,眸子亮晶晶的,仿佛一湾清泉,倒映的全是他的身影,梁惟看着竟觉得自己心跳又快了几分。 “害,谢什么谢?咱这邻里邻居的。”说罢他状似为难道:“那个……我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起去?一个人去玩挺没劲的,不去吧又浪费了同事的好意。” “好啊!”温如瑾答应的很爽快。 梁惟表面云淡风轻,心底却乐开了花。老陈说的果然不错,只要是跟孩子有关的她绝对不会拒绝。 周六一大早,梁惟按约定好的时间来到温如瑾家,他今天难得的没穿制服,深色的短款羽绒服搭配牛仔裤,加上他本就是传统的浓眉大眼型帅哥,整个人看起来阳光又帅气,看见他,温如瑾突然就想到了大学里引人注目的校草。 她不由感叹,“上学时一定有很多小女生喜欢你吧!” 梁惟愣了下,羞涩地挠头,“也没有。” 他活了二十几年,统共谈过一次恋爱而已,喜欢他的女生多不多他还真不知道。 温如瑾不禁失笑,竟没发现梁警官是这样纯情的人,随便开句玩笑都会不好意思,反倒让她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怎么会?如果我上学时有这样的男同学说不定就会喜欢呢!” “那么现在会喜欢吗?”她笑得眉眼弯弯,平日里温婉稳重的脸突然多了几分俏皮,像一只得逞的狐狸,梁惟脑子一抽不知怎么就问出了这话。 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现在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冒然问这些显得轻浮无礼。 果然,就见温如瑾嘴角的笑意在一点点消失,他心脏微微收紧,怕她说出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结果温如瑾却只是淡淡说了句,“不知道。”转身牵着冬至下楼了。 梁惟一颗提起的心顿时落回了肚子里,还好还好,没有直接拒绝就好。 他们去的是安城最大的主题公园,园内游乐设施齐全,位于安城东北角,与他们所在的西城区几乎呈对角线,所以开车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温如瑾原本以为大冬天来游乐园的人会很少,没想到进去后依然人山人海,放眼望去,都是些前来约会的青年男女,像他们这样带孩子来玩的反而比较少。 她上一次去游乐园还是小时候父亲带她去的,后来父亲生意忙,便再没带她去过,仔细算算差不多有二十年没来游乐园了,所以远远看到摩天轮和蜿蜒盘旋的过山车心里难掩兴奋。 梁惟见她脸上重新扬起笑容,也跟着弯了弯唇角。 “想玩什么?”他问。 “都挺想玩的。” 她眼里满是雀跃,带着几分孩子气,像是期待许久终于得偿所愿的孩子。 梁惟眉眼含笑看着她,“那咱们就一个一个玩!” 温如瑾却有几分遗憾, “怕是不行,冬至还小,很多项目都玩不了。” “别担心,你想玩什么就去玩,冬至我帮你照顾。” “那你呢?” “我对这些没那么大的兴趣,玩不玩都无所谓。” 游乐园很大,路又多,他们对园区不是很熟悉,凭直觉挑了条最近的路走。 突然来到幼年时最喜欢的地方,温如瑾心情十分愉悦,人也变得活泼不少,一路上拉着梁惟说了不少小时候去游乐园的经历,梁惟只默默听着,偶尔附和几句,很珍惜这个听她讲童年趣事的机会。 冬至还小,走着走着就不愿走了,需要大人抱,温如瑾正要弯腰抱他,却被梁惟拦下,“我来。”然后单手绕到冬至膝弯轻松将他抱起,转身对温如瑾道:“走吧。” 看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温如瑾一颗心涨得满满的,这样的画面她曾幻想过无数次,以为永远不会有实现的机会,没想到最后却是梁惟将幻想变成了现实。 谢谢你,梁惟! 她在心里默念着,而后快步跟上他们的步伐,并肩走在梁惟身侧。 高大的男人抱着孩子,纤瘦的女人依偎在男人身边,俩人不时低头交谈,任谁看都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 辛辞晏不过是在等人的空当不经意的一瞥,却恰好看到这一幕。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可那女人转身与身边男人说话时露出的侧脸,他却怎么也不会认错,是温如瑾,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女人。 她那天还跪着求他,一副悲怆无助,仿佛天塌了的模样,让他以为她会为了孩子的病寝食难安,没想到她过得倒挺好,还有闲心来和男人约会。 口口声声都是孩子,到头来却是和乱七八糟的男人厮混。温如瑾,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杜薇从小贩手里买了两瓶水回来,就见辛辞晏望着某个方向发呆。 她将水递到他手里,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没发现什么特别的,疑惑问道:“在看什么?” 辛辞晏收回目光,本想随意敷衍几句,话到嘴边却突然改口,“看到一个熟人。” “谁?” “你的老同学。” “我同学?” “嗯。”辛辞晏走到杜薇身后,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指向温如瑾的方向,而后在她耳边轻声问,“看到了么?” 杜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端详了半晌,才迟疑开口,“是如瑾?” 辛辞晏点头,放开她的手。 杜薇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既然碰到了,我们去和她打个招呼吧!” 温如瑾一行走走停停,对哪里都很新奇,看到有趣的就停下来拍个照,因此杜薇没花多长时间就追上他们。 她走过去拍了下温如瑾的肩,“好巧啊,在这也能遇到!” 温如瑾回头,见是杜薇,冲她笑了笑,却在看见杜薇身后几步远的辛辞晏时,笑意顿时僵在脸上。 辛辞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突变的脸色,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温如瑾皱了皱眉,很快移开视线,自从他不顾血缘亲情执意切断冬至的治疗,她对他仅有的一点好感也没了,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杜薇仿佛没注意到她的变化,还沉浸在乍然遇到熟人的欣喜中,目光落在温如瑾身边的梁惟和冬至身上,带了几分打量。 这小孩皮肤白皙,眼睛又大又圆,清澈好看,隐隐有几分温如瑾的样子,应该是她儿子。那么这个抱着孩子的男人应该就是她老公了。 “这就是你儿子?真可爱。” 温如瑾笑着点头。 杜薇见冬至长得可爱,伸手想逗逗他,却被冬至偏头躲开,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温如瑾赶紧解围,“冬至这孩子怕生,不喜欢被陌生人触碰。” 杜薇脸色缓和了下,指着梁惟问,“这位就是你老公吧?” 话音一落,其余几人神色各异。梁惟嘴角疯狂上扬,辛辞晏面无表情,温如瑾红着脸尴尬解释,“不,不是,他是我朋友,梁惟。” 杜薇恍然大悟,尴尬地向梁惟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 梁惟:“没事没事!”他倒希望她说的是真的。 辛辞晏默不作声地打量梁惟和温如瑾,见他们一个喜不自胜一个娇羞,薄唇溢出一声冷笑。 这声笑听在温如瑾耳中格外刺耳,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不想揣摩他的情绪。如今他于她而言是比陌生人还要淡漠的存在,根本不值得去在意他的一言一行,所以完全将他忽视,像是没听见般面不改色地给杜薇和梁惟做介绍,绝口不提他。 梁惟却是从暗喜中回神,眼含探究地看向辛辞晏,这个男人看起来矜贵斯文,然而从一出现开始,落在他和温如瑾身上的目光就很不善。 凭直觉,这个男人似乎不怎么喜欢他和如瑾。 辛辞晏接触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轻飘飘地瞥了梁惟一眼,眼中的嘲讽与轻蔑不加掩饰。 梁惟皱了皱眉,不懂第一次见面的人为何会对他有莫名的敌意,但他一向有着良好的素养,对于别人的无礼从来不会放在心上,见杜薇和温如瑾没有介绍的意思,便也不作理会。 温如瑾和杜薇说了几句,正要告别离开,一直未说话的辛辞晏突然开口,“既然碰上了,不如一起?” 杜薇回头看他,漂亮的眼里满是不满与控诉,他们是来约会的,为什么要和别人一起? 辛辞晏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漫不经心的将目光落在温如瑾脸上,等她回应。 温如瑾不管他怎么想,反正她不想再看见他,冷着脸毫不犹豫拒绝,“不用了,我们带着孩子很多项目都不能玩,怕是会打扰你们的雅兴。” 杜薇见温如瑾这么识眼色,马上挽着辛辞晏的手臂附和,“如瑾说得对,这样大家都玩不好,我们还是自己玩吧,别打扰人家了。” 辛辞晏垂眸像是在认真思考她们的话,而后轻启薄唇,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是我考虑不周,那便不打扰你们了。” 得到他的回复,杜薇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的约会没被打乱,而温如瑾和梁惟与他们告别后则抱着冬至继续游览园区。 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辛辞晏抬脚就跟上,走了一段,看着始终在他们前面不远的温如瑾一行,杜薇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我们不是不跟他们一起吗?怎么又和他们走一样的路?” “是没和他们一起啊!”辛辞晏笑着看她,笑意却不达眼底,“可又没说不能和他们走一样的路不是吗?” 杜薇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反驳,只能被动地跟着辛辞晏。 你和他什么关系 辛辞晏一路不远不近地跟着温如瑾和梁惟,看见她对另一个男人笑的灿烂,看见那个男人眼里不加掩饰的爱慕,看见他们像一家人一样自然的合影留念,心里突然就觉得不舒服。 他告诉自己,一定是因为这个女人过得太幸福了,自己才会生出这种类似愤怒的情绪。她父亲害得他家破人亡,凭什么尘埃落定后她却可以拥有这样平淡安稳的生活?而他的家人却只能长眠于地下? 感觉到他周身越来越冷的气息,杜薇心中莫名,小心地询问,“晏,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这里?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们现在就走吧,不用勉强自己的。” 辛辞晏摇了摇头,没空理会她说了什么,目光森然地盯着那两道身影,看见梁惟将孩子塞到温如瑾怀里离开,便找了个借口支开杜薇,走到温如瑾面前去。 彼时温如瑾正坐在花坛的边沿指着不远处的游乐设施给冬至介绍,突然感觉眼前一黑,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他们面前,完全隔绝了她的视线。 她眸光微怒地看向来人,见是辛辞晏,眼底瞬间一片冷然,拉着孩子转身就要离开。 辛辞晏眼疾手快拦住她,痞气地笑笑,“怎么,见了熟人就这个态度?” 温如瑾心知自己走不掉,索性不再做无谓的挣扎,抬头看他,面露不耐,“你想怎么样?”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和他什么关系。” 温如瑾秀眉微蹙,不耐烦道,“刚才不是都说了吗?” “你说朋友?”辛辞晏轻笑,脸上带着明显的不信,“又是有说有笑,又是让他给你抱孩子,还搂在一起合影,普通朋友会这么暧昧不清?” “你跟踪我?” 辛辞晏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温如瑾了然,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笑,“那又怎么样?我和他什么关系,应该不关辛总的事吧!” 辛总?听到她的称呼,辛辞晏低低笑出声,“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陌生了?”虽然以前不许她叫他老公,但她总是用饱含深情的语气叫着他的名字,尤其在床上时,那张形状优美的唇在他的动作下发出一声声破碎娇弱的呢喃,呼唤着他的名字,婉转动听,什么时候变成冷冰冰的辛总了?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陌生?温如瑾在心底冷笑,他们之间何曾熟稔过?一直以来不都是靠她一厢情愿的热情来维持的?如今她不想卑微讨好了,就觉得陌生了? 她看着他,一副彼此心知肚明的表情,并没有作答的打算。 她向来是个心思浅显的人,心里想的全都写在脸上,辛辞晏一眼便知她心中所想。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尖利的模样,没有了往日的温柔怯懦,整个人反而活泼生动了不少,那张素来寡淡的脸竟也因此平添了几分惑人的明媚。 他一时晃了神,却也没忘自己来的目的,继续逼问,“不想说还是不敢说?看你对他笑的一脸荡漾的样子,怎么,想让他给你儿子当后爸?” 他嗤笑一声,“别怪我没提醒你,正常男人谁会愿意接手二手货?何况你还带着个病殃殃的拖油瓶,人家无非是看你还有几分姿色想玩玩而已,千万别蠢得当了真!” 温如瑾也不是什么拎不清的人,在她心里,梁惟只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她不想打破这种现状,也清楚自己的条件配不上梁惟,从来没有奢望过会和他在一起。可话说回来,就算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他辛辞晏又有什么资格理直气壮地来警告她? 她被他气得不轻,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要很努力才能压抑住喷薄而出的愤怒,身体气得微微颤抖,“我说了,与你无关!” 梁惟拿了几串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回来,刚才温如瑾突然想吃冰糖葫芦,他跑了老远才买到,结果一回来就看到刚才那个男人不知何时跟了过来,对着温如瑾张口闭口的二手货、拖油瓶,而温如瑾则扬起一张俏脸倔强地与他对峙。 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好像自己珍之重之的宝贝突然被人踩在脚下践踏,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冲上去挡在温如瑾面前,替她好好教训那个不知好歹的人。 他将她护在身后,指着辛辞晏语气不善地警告,“你嘴巴放干净点!” 辛辞晏看着突然出现将温如瑾护在身后的男人,镜片下的眼眸倏然转冷,不屑道,“我和她的事,你有什么资格插手?” “我……”梁惟一时顿住,他与她非亲非故,充其量只能算是朋友,真计较起来确实没有插手的资格,可他喜欢她,就绝不能眼睁睁看她受辱! 他正要反驳,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一双柔软略带薄茧的手握住,他惊讶地转身看她,就听她用坚定的声音对那个男人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吗?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她抬起俩人相握的手看向辛辞晏,“他是我男朋友,现在够格了吗?” 辛辞晏没有太过意外,只是那双看着他们的狭长的丹凤眼微眯,哪怕有镜片挡着,依然能感受到那双眼里翻滚跳跃着的危险的光,仿佛伺机咬死猎物的恶狼。 他死死盯着俩人相握的手,最终只是冷哼一声,丢下一个凌厉的眼神转身离开。这里人太多,没必要引起纷争让别人白看热闹。 辛辞晏走后,梁惟这才转身面对温如瑾,他的大掌还包裹着她的手,肌肤相触带来的陌生触感令温如瑾瞬间回了神,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梁惟突然拥入怀中。 他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握着她的柔荑,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得有点懵,鼻翼间充斥着他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突然令她想起醉酒那晚的相拥,愣愣的在他怀里忘了挣扎。 她个子不矮,足足有169公分,可在梁惟怀里却仍略显娇小,堪堪只到他下巴的位置。她听到他闷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他的话我都听到了,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我的胸膛借给你,别人不会看到。” 温如瑾摇了摇头,眼眶微红,眼泪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来,刚才她一个人面对辛辞晏时确实很难过,很生气,周围明明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帮她,她就像是陷在一片孤岛上一样,孤立无援。 直到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不由分说替她挡下所有的羞辱时,她知道自己不再是一个人,被人针对的孤独无助瞬间被前所未有的安心取代。 她不知这信任从何而来,但就是确信他可以保护自己,而她可以安心地躲在他身后,不用再顾忌其他。 她想伸手回抱住他,可一只手牵着冬至,一只手被他握在掌心,腾不出手,于是她将额头轻抵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睛,放任自己对他的依赖。她在心底告诉自己,就这一次,让她不必顾忌太多,放纵自己对这个温暖怀抱的贪恋。 梁惟没有听到她的哭泣,只感觉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安抚性的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前方,不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男人,原来他并没有走远!正远远地看着他们,不知看了多久,发现他的目光,才丢下一个冷笑离开。 凭他刚才的所作所为,梁惟隐隐觉得他与温如瑾的关系并不一般,他不知道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温如瑾不愿说,他便不能问。 大约是他的怀抱太温暖,温如瑾突然卸下满身防备,将心底藏了多年的秘密吐露出来,“你知道他是谁吗?” 梁惟摇摇头。 “他叫辛辞晏,是我前夫,也是冬至的爸爸。”她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梁惟一愣,想起她曾说过的话,生气开口,“他就是那个切断冬至治疗的人?” “嗯。” “你……” “嗯?” “你怎么不早说?若他下次再来找茬,你直接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温如瑾笑了,除了父亲,第一次有人这样不问缘由的袒护她,她退出他的怀抱,轻轻说了声谢谢。 梁惟皱了皱眉,“以后,对我不需要这么客气。”她已经说了太多次谢谢,他不想再听。 温如瑾微微一笑,点头应下。 “也不许再叫我梁警官!” “那叫你什么?” “叫我名字,梁惟、梁子都行。” “好的,梁子!”温如瑾从善如流地应下,直呼大名太客气,她听老陈他们都是这么叫,也随着他们的叫法来。 梁惟的俊脸这才爬上一丝满意的笑,俯身抱起看了半天热闹的冬至,刮了刮他圆润的小鼻头,“走吧小家伙,叔叔带你去玩好玩的!” 冬至没有躲避他的亲近,这段时间以来梁惟经常去他家,要么是买点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给他,要么是买点水果零食什么的,还常常陪他去遛狗。 虽然冬至的自闭症还没有完全恢复,但由于秋野的陪伴,他已经愿意打开心门与别人亲近了,还会说些简单的词句,现在在他眼里,这个和善的叔叔就是他愿意亲近的人。 他们走了半晌,发现整个园内只有摩天轮和碰碰车是可以大人小孩一起玩的。 而这两者中摩天轮又是离他们最近的,便先去玩了摩天轮,这个偶像剧里经常出现的项目。 玩摩天轮的人很多,他们排了很久的队才进去。当门子关上,格子一点点上升时,看着摩天轮内壁恋人留下的一句句美好愿望,温如瑾突然想到关于它的一个浪漫的传说。 据说当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如果相恋的两人接吻,他们就会永远幸福的走下去。 少女时期她也曾对爱情充满了美好的幻想,想着有一天等她恋爱了,一定要和心爱的人坐一次摩天轮,然后在最高点与他接吻,这样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然而爱上辛辞晏时却没能实现这个愿望,她自嘲地笑笑,以后怕是也不会再实现了吧。就像他说的,她离过一次婚,还带着孩子,哪个男人愿意真心爱她呢? 梁惟和她面对面坐着,冬至随他坐在一侧,此刻正好奇地望着窗外逐渐升高的景色。 见她若有所思,梁惟笑着问她,“在想什么?” 温如瑾回神,见他正盯着自己,“想起一个传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是关于在摩天轮上接吻的那个传说?” 温如瑾微微讶异,“你知道?” “当然了,上学时班里的女生经常嚷嚷。” 看他不以为然的样子,温如瑾忍俊不禁,“怎么,你不相信?” “当然不信!传说而已,怎么能当真?爱情本就是需要双方共同经营的,想要一直在一起,就必须共同努力,寄希望于摩天轮不是本末倒置自欺欺人么?” 他的说辞令温如瑾哑然失笑,嗯,话糙理不糙,说得倒也在理。 看着她的笑容,梁惟突然想起她刚才对那个男人说的话,纠结再三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刚才说的,我是你男朋友的话……” 温如瑾一愣,想起自己刚才为了气辛辞晏利用梁惟的事,心里一阵抱歉,怕他误会,连忙解释,“对不起,刚才那样说是为了打发他,你别误会。” 话落,就见梁惟眼里的光霎时暗淡下去,他佯装不在意道,“我没误会。” 他看起来情绪有些低落,看着这样的他,温如瑾胸口竟然莫名有一丝微痛。 她不自觉抚上自己的心口,这是怎么了? 你的心有一道墙 他们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摩天轮缓缓升到最高点,又渐渐降落,落地前,梁惟的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响起。 他说,“我不是一个能憋的住事的人,有句话想了很久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认真,“如瑾,我喜欢你,想追求你,可以吗?” 温如瑾惊讶地张大了嘴,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说什么?喜欢她? 为什么? 她不年轻不漂亮不聪明,还离过婚,全身上下有哪点值得他喜欢? 五年前她还是年轻富有的温家大小姐时,都不曾有男人喜欢过她,现在这样落魄的她又怎么可能会被人喜欢? 他一定是在跟她开玩笑!可这并不好笑。 她勉强扯了扯嘴角,“梁子你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不信你看我的眼睛,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温如瑾看着他的眼睛,那是双与辛辞晏的凉薄迥然不同的眼,眼神清澈,眉宇间透着一股凛然正气,看着她的目光认真又炽烈。 这种人最简单也最固执,她毫不怀疑他的喜欢,却也做不到接受他的追求。 她已经二十七了,不是十七岁的小姑娘,她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一份可以相互扶持到老的感情,而不是望不到未来的爱情。 他或许是真的喜欢她,可这喜欢能维持多久?她已经经历过一次失败的感情,再没有与命运作赌的勇气。 如果是在十七岁时遇见他,面对他的感情,她可能会不顾一切和他爱一场。可惜没如果,她不再年少,也不再会有十七岁时敢爱敢恨的勇气,如今的她畏畏缩缩,只想揣着自己一颗破碎的心过一辈子,不必付出,便不会伤心。 她清楚感情上的事最容不得拖泥带水,该干脆的拒绝他,可又说不出伤人的话语,只能以不合适为由拒绝了他。 梁惟却没有那么好打发,“你都没有试过,怎么就断定不合适?” “我二婚你未婚,你真的觉得合适?还有,你爸妈会同意自己的儿子和一个离异带孩子的女人在一起吗?” “这些都不是问题,我爸妈很开明,只要我喜欢他们不会多加干涉。”离过婚怎么了,难道就低人一等么? “那好,我问你,你对我了解多少,就敢说喜欢我?” 梁惟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他只知道她叫温如瑾,有一个患自闭症的儿子,靠做钟点工养活自己,其他的,就真的一无所知了。 温如瑾笑了,看这样子是有效果了,便继续道,“你知道我是哪里人,家里有什么人,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她顿了顿,语气笃定,“你不知道。” 梁惟从没见过这么咄咄逼人的温如瑾,被她逼问的哑口无言,她说的那些,他确实都不知道。 他沮丧的想,或许她说的对,他都不了解她,凭什么喜欢她? 可是喜欢是不会骗人的啊!他是不了解她,难道还不了解自己的心吗? 这颗心会因为她的一颦一笑雀跃,会因为她伤心难过而跟着疼起来,会为她悸动…… 如果这都不算喜欢,那什么才是? 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重新抬起头看她,“你说的对,我对你还不够了解,说喜欢未免太浅薄。但是从今天起,我会开始了解你,等我足够了解你了,你会接受我的追求吗?” 温如瑾本能的想摇头,却被梁惟察觉到她的意图,先一步开口,“先别急着拒绝,我们打个赌好吗?以一个月为期限,如果一个月后你还是坚持现在的想法,那么我不会再纠缠你。如果到时候你有一点点喜欢我,那我们就试着交往看看怎么样?” 他看着她,眼里全是希冀,甚至带着一丝祈求。这样的他,突然就让温如瑾想到多年前追逐辛辞晏的自己,再也无法将拒绝二字说出口。 那时的她也像他一样不肯轻易认输,像是扑火的飞蛾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绝,誓要闯进那个人的心,直到碰的头破血流才明白有些人的心真的硬如铜墙铁壁,任你费尽心机仍旧攻破不得。 可她毕竟与辛辞晏不同,她不是他,没有那么冷硬的心肠,接受了梁惟的赌约,一个月后真能做到像现在这样毫不犹豫的拒绝吗? 她不知道,心底茫然一片,突然后悔没有直接拒绝他。 不知不觉摩天轮落回地面,梁惟先一步抱着冬至出去,然后站在门边等她。 刚才他想了很多,她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对于感情难免慎之又慎,不能接受他也是正常的。他不能强求,但是可以加倍对她好,只要真心待她,哪怕她的心有一道墙,也一定可以慢慢渗进去光。 从摩天轮上下来,他们去玩了碰碰车。 因为刚才的小插曲,温如瑾再也无法做到若无其事般与梁惟相处,甚至有点逃避。 所以只有梁惟带着冬至去玩碰碰车,她站在外面看他们玩。 大抵男孩天生就喜欢车,温如瑾看见冬至第一次露出那么开心的笑,下了车还不住的回头看。 她走过去给冬至喂了口水,等冬至喝下水,问他,“冬至今天玩的开不开心?” 冬至点了点头。 “那我们现在回家好不好?” 冬至还没有回应,听到她要回家的梁惟愣了下,“你还什么都没玩,不多玩会儿吗?” 温如瑾摇头,“不了,我一个人玩也挺没意思的,还是等冬至长大了再带他一起玩吧。” 梁惟点了点头,不知有没有相信她的说辞,反正也没多问,自然地抱起冬至往停车场走。 回去的路上两人几乎没怎么说过话,温如瑾虽然闭着眼睛,却没有真的睡着,脑海里反复回想着梁惟说过的话,仍旧没能想出个结果来。最后她安慰自己,走一步看一步,一切都交由老天来安排吧。 周天白景澈来了温如瑾家,自那次送来秋野后,他基本保持着两周来一次的频率,每次来都会给他们带些肉或果蔬改善生活。 他照旧询问了下冬至的近况,得知冬至与秋野相处的十分和谐,并且开始愿意与人沟通,心里替温如瑾高兴。照这样下去,冬至的病情可能会恢复的很快,用不了多久他就与普通小孩无异,可以上幼儿园了。 他将这个推测告诉温如瑾,温如瑾顿时眉开眼笑,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敛不住。 太好了,她盼了那么,终于听到冬至可以上学的好消息了! 送走白景澈,傍晚吃完饭,温如瑾带冬至去小区遛狗。 这是秋野来后他们每晚必有的活动,也可以趁遛狗的机会让冬至多接触外人,学着与人交往。 冬天的傍晚寒意深重,哪怕穿了厚厚的棉衣,包裹的严严实实,依旧抵挡不住冷风透过布料直往里灌。 她又是最怕冷的人,一路冻得直哆嗦,可秋野来到外面就彻底撒了欢,这闻闻那嗅嗅的,温如瑾只能无奈地跟着它乱逛。 冬至也很兴奋,紧紧跟着秋野,甚至还想从温如瑾手里拿过拴秋野的绳子自己去遛它,温如瑾怕他拉不住秋野,从来不敢将绳子交到他手里。 渐渐地天上飘起雪花来,借着昏黄的路灯可以看到漫天飞雪密密麻麻的降落。 温如瑾心头涌上几分欢喜,伸手接住雪花,她最喜欢下雪了,看到雪总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大抵因为她人生中的几个重要节点都与雪有关吧。 父亲说她出生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整个滨城笼罩在一片梦幻的冰雪世界中。 就连遇到辛辞晏那天也是下着雪的。 她记得那天是冬至,她生日的前一天,父亲说会送她一个特别的生日礼物,她心里期待,一下课就匆匆地回家了。 回到家时,父亲正坐在沙发上悠闲的喝茶看报,她丢下书包坐到父亲身边急切地问他,“爸爸我的礼物呢?” 父亲宠溺地敲了敲她的额头,“就知道要礼物!” “是您说今天要给我礼物的嘛,我当然期待了!” “好好好,给你看礼物!”温成刚叫来管家郑伯,吩咐了几句,然后郑伯就出去了。 温如瑾疑惑地问温成刚,“什么礼物这么神秘?” 温成刚淡笑看着她,“你马上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郑伯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四名年轻人,手上空空如也没有带礼物的样子。 温如瑾更加疑惑,“爸爸,我的礼物呢?” 温成刚指着站在他们面前的一排年轻人,“这就是。” 啊?温如瑾皱了皱眉,这算什么礼物啊?她要这些人干嘛? 温成刚笑着解释,“这是爸爸为你挑的保镖,上一个保镖不干了但你身边不能没人保护。”他拍了拍闷闷不乐的温如瑾,“去看看,喜欢哪个就留下来,以后就让他陪着你,想去哪里爸爸也不约束你了。” “真的?” 温成刚点头。 温如瑾的心情顿时多云转晴,只要父亲不再管着她出门,那么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礼物。 起身走到保镖们面前,一个个的仔细端详。 她在心里感叹道,不愧是父亲精心挑选的保镖,个个身材高大肌肉发达。只是,长得也过于凶悍了些,别说坏人,就是她看见了也得害怕。 不过还是有个不一样的,他比其他三个都好看,尤其那双眼睛,幽深如潭,让人不自觉被吸引。 十七岁的温如瑾还是个肤浅的颜控,就因为辛辞晏好看,指着他对父亲说,“爸爸我就要他!” 温成刚哈哈大笑,“好,我女儿有眼光!”然后收敛笑意嘱咐辛辞晏,“阿晏,以后你便跟着小瑾,保护好她,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我拿你是问!” 辛辞晏垂眸,敛住所有情绪恭敬道:“是!” 当时他们谁也没想到,后来的人生会因为这个决定生出诸多变数。 雪下的时候 收回思绪,再次抬起头时温如瑾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小区门口。此时夜色更深,地上已经铺了一层薄雪,白茫茫一片衬的夜晚没有那么黑暗。 冬至和秋野在雪地里格外兴奋地又跑又跳,她看到冬至吃力地蹲下过分臃肿的身子,伸出小手抓了一把雪凑近看,然后不等她阻止,就将手里的雪塞进嘴里,顿时被冰的一个激灵,小脸皱成一团,委屈巴巴的看向她。 温如瑾被这一幕逗的笑出声来,小家伙好奇心这么重,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她不仅不同情还挺乐于见他吃瘪的。 大概冬至也知道妈妈不会安慰他,扭过头又抓了把雪在手里把玩。随着他的手一开一合,原本松散的雪就凝聚成一个类似饺子的形状。 温如瑾见了,突然被他勾起玩心,走过去蹲在他身边抓了把雪开始捏雪球。当她把圆滚滚的雪球拿到冬至面前时,他顿时欢快的接过雪球看了又看,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温如瑾唇角勾起,看着冬至亮晶晶的眸子问他,“冬至想不想自己捏雪球啊?” “想。” 冬至说话时带有小孩特有的奶音,软软糯糯的,以前没怎么听它说过话,现在每次听她的心总忍不住软成一片。 “好,那妈妈教你捏雪球,冬至要仔细看哦!” 冬至乖巧的点头,非常认真地观察着她的动作。 温如瑾示范一遍后,打算让冬至自己动手试试,然而在路灯下看见冬至红通通的小手时,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真是太大意了,怎么能让他玩雪?雪虽然看起来又轻又软,但是却有着很低的温度,捏在手里的感觉并没有它看起来那般美好。这下该冻得不轻了,赶紧将冬至的小手攥在手心捂着。 等手捂热了,马上一手牵着冬至一手牵着秋野回家。 快到楼下时,远远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单元门口却不进去,她以为是出门忘带门禁卡被困在外面的住户。他们小区每个单元门都上了锁,只有用卡才能打开,她怕那人等太久,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去帮他开门。 然而随着距离一步步接近,温如瑾越来越觉得那个身影眼熟的可怕,可因着夜色始终看不清楚。 直到走近了,借着玻璃门内透出的灯光,在擦身而过的瞬间看了一眼,才将那人看了个仔细,顿时惊的差点叫出声来。 竟然是辛辞晏?! 他怎么会来?还偏偏出现在她家楼下!她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该不是来找她的吧。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打扮,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冬至和她同款打扮,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应该不至于被他认出来。 她怕辛辞晏来不会有什么好事,也不想再和他纠缠,所以打定主意装作路人从他面前走过。只要她进去了,辛辞晏就奈何不到她。 门开了,冬至先一步进去,她牵着秋野走在后面,听到身后之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心放了一大半,欢快的默念着:对对对,就这样站着别动,千万别跟进来! 可是老天却仿佛故意要跟她作对,她人还没进去,手臂上却突然多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然后她整个人被那只手生生拽了出来。电光火石之间,她心里突然生出一个想法——裹成这样都能认出来,他那双眼睛怕是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炼过吧! “哐当”一声门被关上,他的力道太大,防备不及的她踩在门口的积雪上差点一个趔趄,而秋野早在他拽她出来的刹那手上的绳子一松进门去了,此刻正和冬至站在门里没心没肺的嬉闹。 站定后,温如瑾用力甩开被他攥着的手臂,瞪着满身风雪的男人气呼呼开口,“你来干什么?” 来干什么?他皱眉似乎在思考她的问题,向来充满算计的眸底此刻竟然浮现一丝茫然,是啊,他来干什么? 只是在看见窗外落雪时,突然就想一个人出来走走。丢下杜薇漫无目的的开车行驶在安城的街头,然后不知怎么就来到了这里,等他发现的时候就已经站在她家楼下了。 他对自己这种无意识的行为感到懊恼又震惊,站在楼下静静反思了良久。正要准备离开时,这个女人却突然出现了。 不可否认,看见她的刹那自己心底除了意外,还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 虽然她包裹的像头笨熊,可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下来,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一个动作,他也可以断定她就是温如瑾。 可她那是什么反应?竟然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让他一时分不清她究竟是真没看见还是装没看见。无论哪一种,都像一只巴掌打在他脸上,打的他生疼。在她眼里,他辛辞晏什么时候变成路人一般的存在了? 想到这里,就连见到她的那丝愉悦也消失不见,他嘴角勾起轻佻的笑,“想来便来了,见我前妻还需要理由?” “你也知道是前妻,那就更没有来的必要了。我你也见到了,请回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怎么,现在有了男人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他虽然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但眼里并没多少笑意,甚至被这风雪衬得有几分微凉。 接触到他的目光温如瑾顿时清醒过来,她刚才真是太冲动了,居然敢那样对他说话,若是将他惹怒,谁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所以她很没骨气的选择沉默。 见她突然收起伶牙利爪,辛辞晏走近一步,挑起她的下巴,将口罩摘下来,好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怎么不说了?刚才不挺能说的?” 温如瑾眼睫颤了颤,下意识想要逃离他的钳制,结果刚有退后的动作,腰间就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禁锢,再也动弹不得,她忿忿地看着他,“你想让我说什么?” “你真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了?” “你昨天不是看到了?” 指尖摩挲着她滑腻的肌肤,想起曾经的耳鬓厮磨,眼神暗了暗,“爱了我那么多年,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你的爱就这么廉价?” “廉价的不是爱,是人。”她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以前我年少不懂事,又没什么阅历,以为随便什么人渣都能是真爱,直到遇见梁子才发现原来不是这样的。有些人就像一缕光,让人忍不住靠近;而有些人就像阴沟里的蛆虫,光是看见就恶心的想吐!而你,就是那蛆虫!” 她每说一个字,辛辞晏的脸色便难看一分,最后甚至怒极反笑,恨不得亲手掐死这个口口声声都是别人的女人,“好!好的很!温如瑾,你当真以为有了男人做靠山我就不敢动你了?” 温如瑾冷声嘲讽,“你有什么不敢的?”家产他没夺过还是冬至的治疗他没切断过?她敢低估任何东西,从来没有低估过他的狠厉。 那张唇开开合合说的全是他不爱听的话,辛辞晏不想再听她说出令他难堪的话,突然低头以唇封住她那不饶人的唇,惩罚性地咬了一口。 温如瑾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直到唇上传来刺痛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开始剧烈地挣扎。 可她又怎能与男人的力道相比,他的手臂就像两条坚不可摧的铁链,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动弹一分都不得。 她越挣扎,唇上的啃咬便越暴戾,她疼痛的呜咽,却更刺激了男人的兽性,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 辛辞晏吻的太投入,不防备被人揍了一拳,他放开温如瑾,伸手捂上被打的侧脸,眸光阴森的瞪向来人,见是梁惟,脸色更加阴沉可怖。 梁惟见他放开温如瑾,快步走到她跟前,仔仔细细的看了她一遍,目光从她红肿的唇掠过,而后问,“你有没有事?” 温如瑾摇了摇头,看着他浅浅一笑。虽然见到他突然出现时心里有那么一丝难堪,但更多的却是踏实与安心,有他在,辛辞晏就不会欺负她了。 辛辞晏瞧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亲昵,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这就是她口中阳光一样的男人?他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能耐,会让她忍不住靠近。 他自问从来不是个会吃亏的人,昨天就已经在这个男人身上吃过一次亏,今天又岂会轻易放过他?既然他打了他一拳,哪有不还回去的道理? 他松了松衣领,活动了下拳头,挑衅的看向梁惟,“刚才是你打的我吧。” “是有怎么样?”梁惟毫不相让。 “呵!”辛辞晏轻蔑的笑了声,然后瞄准梁惟的脸迅速出拳,梁惟没想到他会动手,防备不及生生挨了他一拳。 辛辞晏收回手不屑的冷哼,“切,也不过如此。” 温如瑾抬头看向梁惟,发现他的脸已经出现青紫的痕迹,眼底漫上一层歉疚,气愤的瞪向辛辞晏,“辛辞晏,你太过分了!” 不甘心 “我过分?”辛辞晏冷笑,眼底仿佛蕴藏着惊涛骇浪,“我不过是还他一拳就过分了?他打我的呢,算什么?” “那是你活该!” “好,好一个活该!”辛辞晏低低的笑了,狭长的凤眸眯起,盯着温如瑾的目光寒凉而怨毒。 梁惟将站在他面前的温如瑾推到身后,双眼冒火的看向辛辞晏,“姓辛的,你三番五次找如瑾麻烦,今天我就替她教训教训你!”说完就挥拳照着辛辞晏的脸打去。 他早就看辛辞晏不顺眼了,明明有钱有势却偏偏要欺负一个贫困潦倒的女人,逼得她走投无路又三番五次出言羞辱,今天无论如何也得为如瑾讨个说法。 辛辞晏也是个练家子,刚才是没有防备才会吃梁惟一拳,如今有了防备又怎能让梁惟讨了便宜去?他偏头躲过他的攻击,抬手就朝梁惟的面门攻去,眼见梁惟有挡脸的意图,又手一转袭向他的腰腹。 梁惟反应迅速险险躲过他这一击,再出手时便不敢轻敌,用了十成的力道与之较量。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大有不打倒对方绝不罢休的气势,温如瑾看在眼里急得不行。 她不清楚梁惟的身手如何,但对辛辞晏的能耐却是一清二楚。当年他就是以保镖的身份来到自己身边,身手在父亲的手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她就曾见过他发了狠的去揍妄图对她不轨的小混混,打的他们毫无还手之力自己却毫发无损。那是第一次,她对这个男人的力量有了清晰的认知,以致于后来再如何的爱他,骨子里还是有一丝本能的畏惧。 温如瑾越想越怕,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虽然冬天的夜晚很少有人出来散步,但若是被偶尔经过的路人看到,影响也是不好的。更甚者万一有人好事拍了视频上传到网上,对他们更会造成无法估计的负面影响。 她着急的冲他们呐喊,“别打了,快别打了!” 然而梁惟和辛辞晏早已打红了眼,谁也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卯着劲要把对方狠揍一顿。 夜色中很难看清他们有没有受伤,却能看到他们招招狠厉直往对方身上招呼,那一拳拳光看着温如瑾都感觉疼,更别提打到肉上会是如何的疼。 见他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温如瑾思索再三决定上去阻止。她冲过去双手抱住梁惟的胳膊将人往后拽,“别打了,跟我回去……” 女人的力气毕竟不及男人,尤其还是盛怒中的男人。她拽了半天也没能将人拖走,但也没轻易放开梁惟的胳臂。 因为她的干扰,梁惟动作变得迟钝,辛辞晏瞅准机会又要补上一拳,梁惟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看着拳头在眼前一点点放大。 温如瑾自然也看见了辛辞晏的动作,虽然他们打的不分胜负,但谁也没讨着好,她可是亲眼看见他挨了好几拳。头脑里第一个想法就是不能再让他挨拳头,所以顾不及多想直接挡在了梁惟面前。 辛辞晏未料到她会突然冲出来,惊讶之下想要收回手已是来不及,只能用力偏转方向,但拳头却还是落在了温如瑾的左肩。 这一拳原本是要落在梁惟脸上的,辛辞晏用了十足的力气,这下全被温如瑾受了,她只觉得仿佛有一块巨石砸在了自己肩上,疼的她痛呼出声。 这突然的变故让辛辞晏和梁惟成功收了手。 她疼痛皱眉的样子落在辛辞晏眼里,他下意识想上前查看她的情况。然而刚一动,就见梁惟已经快他一步将温如瑾揽在怀里,他只能停住脚步远远看着他们。 梁惟从身后抱住温如瑾,慌张的问她,“如瑾,疼不疼?” 温如瑾伸手隔着厚厚的棉衣揉了揉自己被辛辞晏打的左肩,转身给他回了个安心的笑,“不怎么疼,衣服穿的厚。” 梁惟却还是皱眉看着她,“真的?你太冲动了,以后不许再这样!” 温如瑾虚弱的笑笑,“知道了!你也不许再打架了!” 梁惟点头,心想他才不是喜欢打架的人,只是看见辛辞晏就忍不住手痒痒。既然她不喜欢这样,他以后不动手便是。 得到回答的温如瑾这才满意,眉头舒展开来,嘴角含着温柔的笑。 辛辞晏一直默默看着他们,心底生出一个怪异的想法,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局外人,在看他们演爱情电影。 她笑靥如花,男人虽是责备的语气,眼底却藏满怜惜,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以为他们是恩爱有加的夫妻,就连他也生出这种错觉。 可不该是这样的,她不是爱着他吗?不是口口声声说要爱他一辈子?怎么这么快就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了?还冲出去替别的男人挡拳头,她何曾这样对待过他? 辛辞晏心底突然生出一种名为不甘心的情绪,这不甘就像癌细胞,最初只有一丁点,但每多看他们一眼,这不甘便多一分,最后竟像病入膏肓一样疯狂裂变,充斥他整个胸膛。 他不喜欢这种不受控的感觉,闭了闭眼,平复胸腔里肆意翻涌的情绪。再睁眼,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再纠缠下去已无必要,他最后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去,只是紧攥的拳头却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辛辞晏走后,梁惟和温如瑾一起往回走,温如瑾边走边问他,“对了,你怎么会突然出现?” “下楼来倒垃圾,正好在一楼门口看到冬至,想着你应该也在附近,结果往外面一看就看见他……欺负你,没忍住就揍了他一顿。” 他其实是看见了辛辞晏吻她的,那一瞬间他以为他们要旧情复燃了,心头被失落填满,不好出去打扰他们,垃圾没倒又不能直接回去,就和冬至他们站在门内,偶尔向门外纠缠的身影投过去几眼。 然而细看之下却发现事实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她挣扎的那么激烈,哪像是陷入爱情的样子?倒像是被流氓非礼!他顿时就来了气,走过去理直气壮的对着那个男人就是一拳。 温如瑾失笑,“那也不能真跟他打架啊!” 梁惟愣了下,“为什么?难道你……”他想问她是不是舍不得那个男人被打,又怕她的答案令他难堪,终究没问出口。 温如瑾不知道他心里的百转千回,只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为了他影响你的前途不值!你不了解他,他这个人小肚鸡肠,报复心重。若是因为这事让他记恨上你,得知你警察的身份,再拿这件事做文章,你该怎么办?你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这……我真没想过。” 梁惟傻眼了,他真没考虑这么多,看见她被羞辱就像自己被羞辱了一样,满脑子想的都是要给那个人点颜色瞧瞧,哪顾得上其他? 没想到她顾忌的竟是他,心里顿时像抹了蜜一样甜,这是不是说明在她心里,自己比那个男人更重要? 温如瑾无奈的摇头,“还说我冲动,你比我更冲动!” 梁惟进门抱起冬至,朝她讨好的一笑,“嘿嘿,下次不会了!” 本着滴水穿石的精神,梁惟借着近水楼台的优势在一月之期内又是接温如瑾下班,又是帮忙照顾冬至,渗入到温如瑾生活的方方面面,成功让她习惯了他的存在,终于在约定期满那天得到了温如瑾的同意。 梁惟激动的当场抱起温如瑾转了个圈,“太好了,我也有女朋友了!” 他将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老陈,老陈也替他高兴,“你小子终于脱单了,看来我这军师当的很成功!你嫂子当初还泼我冷水,说我乱点鸳鸯谱!” “诶,怎么能是乱点鸳鸯谱呢?哥您简直就是当世活半仙!要不是您撮合,我和如瑾不一定能有今天!” “那是!”老陈被梁惟夸的飘起来,回去得和媳妇嘚瑟嘚瑟。 梁惟接着道:“哥,我是这么打算的,抽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请你和几位朋友一起吃个饭,就当是介绍你们和如瑾认识,虽然你们已经认识了,但这次不一样,你可一定要赏光!” “那必须的!想好去哪吃饭了么?我可要吃大餐!” “哈哈,请你们来我家吃大餐。” “去你家?你小子也太没诚意了!就你那手艺我还不知道?能吃个什么大餐?喝西北风还差不多!” “大哥,我有自知之明,是如瑾掌勺,她厨艺好着呢,保你吃一次想第二次!” 老陈瞬间来了兴趣,“哟,那我可得尝尝!” 挑衅 梁惟和大家协商了时间,最终将聚餐定在周五晚上,这样的话第二天不用上班可以让大家好好放松下。 一切安排妥当,没想到周五下午李姨临时给温如瑾安排了个工作,这样一来她就没有时间回去准备晚餐。最后她跟梁惟商量了下请大伙去外面吃,以后有时间了再请他们到家里吃。 既然是正式介绍温如瑾和朋友们见面,那么吃饭的地点就不能太随便,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带大家去他最常光顾的口味适合所有人群的鲁菜馆。 相比于随处可见的川菜湘菜,这家鲁菜馆可以说是藏的很深,隐在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几乎只有本地人才知道。 虽然它的名气不如安城的各种星级酒店大,但凭借数十年如一日的地道口味,仍旧吸引不少老顾客来尝鲜,特别是像周五这种日子,常常人满为患一座难求。 若说还有什么缺点,便是这家老字号鲁菜馆规模比较小,一共上下两层,不到两百平米,不设包厢,对于追求隐私的食客算不得绝佳的选择。 不过这点对梁惟他们来说完全没影响,他向来更在意味道而不是环境,只要干净整洁一切都好说。 梁惟和老板熟识,怕去晚了没位置,提前跟老板打电话预约了位置。 他邀请的都是和他关系不错的同事,除了老陈和上次送他回家的小王,还有两位,一下班就直接去了鲁菜馆。 路上他和温如瑾通了个电话,说她才结束工作。梁惟问了她的地址,离鲁菜馆有些距离,便让朋友们先按定位去菜馆点菜,自己则去接温如瑾。 周五傍晚堵车严重,明明平时只需要半小时的车程今天却走了一个小时,他到的时候,温如瑾正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她穿了件嫩芽黄的羽绒服,戴着衣服上有毛领的帽子,两手插兜,胳臂上挽着个手提袋,站在原地不住的跺脚。 梁惟下车走过去,将自己的围巾解下来戴在她脖子上,“怎么不找个小店进去暖和暖和?” 温如瑾半张脸隐在他的围巾中,感受到围巾上残留的他暖融融的温度,眼睛弯了弯,“怕你来了找不到我。” “真是冻傻了,找不到你不会打电话么?” “也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行了,快上车吧,小心冻傻了。” 温如瑾笑着轻锤了他胸口一下,上车坐在副驾驶。一进到车里,梁惟又将暖气调高了几度,“怎么样,有感觉到暖和吗?” “嗯,比外面暖和多了。” “那好,系好安全带,咱们快点出发,老陈他们可能等很久了。” 这会儿已经过了堵车的时间,梁惟又尽量放快了速度,半个多小时到达菜馆与他们汇合。 老板给梁惟留了一楼的座位,他和温如瑾一进去便看见老陈他们坐在靠窗的拐角,跟老板打了个招呼才走过去。 老陈他们见梁惟带着温如瑾过来,齐齐站起了身。梁惟指着他们给温如瑾介绍,“这是老陈和小王,你们已经见过了。这位是周明,这位是李南,都是我们科室的同事。” 温如瑾向他们一一微笑颔首,然后梁惟又正式向他们介绍温如瑾,他伸手牵起温如瑾的手,脸上带着幸福的笑,“这是我女朋友温如瑾,你们称呼她小温也行。” 梁惟的朋友都是很热情随和的人,和温如瑾打了招呼便一一落座,梁惟这才发现桌上除了茶水还什么菜都没上,他问几人,“点菜没有?” 老陈摇了摇头,“没有,等你们来了一起点。” “啥时候跟我这么客气了?让你们先点不点,等了这么久肚子该饿了吧?” 李南:“这不是想在嫂子面前留个好印象么!” 李南跟梁惟一起工作三年,长了一张娃娃脸,心直口快又嘴甜,但温如瑾不了解他,乍然听见他称呼她“嫂子”,一张白皙小脸忍不住变红。 “你小子就会油嘴滑舌!”梁惟虽然是责备的语气,可眼里分明带着笑意,可见是对李南的话非常受用。 梁惟将菜单递给对面几人,“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李南接过菜单又推到温如瑾面前,笑嘻嘻道:“还是嫂子先点吧,女士优先,这点风度我们还是有的!” 温如瑾被他逗笑,想到今天是梁惟请客,又要将菜单推回去,梁惟按住她的手,“李南说的对,你先点!” 温如瑾也不再推让,朝几人微微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李南: “嫂子请!” 温如瑾没怎么吃过鲁菜,看着图案随便点了几个又将菜单递给李南,然后是周明、小王、老陈,最后是梁惟。 一共上了十个菜,梁惟给温如瑾夹了一节色泽诱人的肠,“这是鲁菜的代表菜——九转大肠,很好吃,你尝尝看!” 说完期待的盯着温如瑾,温如瑾夹起来看了看,“大肠?” “对,虽然看起来不好看,但绝对好吃!” 见温如瑾略有迟疑,梁惟立马道:“是不是不爱吃内脏?要不给我吧!” 说着就要往自己碗里夹,温如瑾及时出声,“不是,只是没吃过。” “那你尝尝看,不吃会后悔的。” 温如瑾被说的有点心动,“那我尝尝?” “嗯!” 她咬了一小口,慢慢咀嚼,发现不仅没有一点腥味,反而集齐了酸甜苦辣咸五种味道,肥而不腻,当真是妙极! 梁惟紧张的等待她的评价,“怎么样?好不好吃?” “好吃!” 听到她的回答梁惟松了口气,随之而来是卖出安利的浓浓满足感,又殷勤的给她夹其他菜品。 李南看见了故意拿梁惟开涮,“梁哥,我想吃虾,你帮我也夹一个吧!” 梁惟白了他一眼,“自己夹,夹不到就别吃!” “……” 其余三人皆笑作一团。 许是他们这桌的笑声过大,惊动了柜台前的杜薇,她转过身就看见了温如瑾以及上次在游乐园见到的男人,心底突然有了主意。 她听同事说这里的鲁菜很地道就想带辛辞晏来尝尝,没想到店里人多,他们又不熟悉路线,等到了时却被告知已经没了座位。 想到大老远跑来却只能抱憾而归,杜薇心里十分不甘心,正巧看到温如瑾,就想着能不能过去拼个桌。 她拽了拽辛辞晏的袖子,“我想到办法了!” 辛辞晏疑惑挑眉,“什么办法?” 她拉过辛辞晏的手,神秘兮兮道:“跟我走就对了!” 辛辞晏被动跟着她走,直到在一张桌子前停下,他越过前面的身影淡淡扫了一圈,随即目光停留在一抹嫩黄身影上。 竟然是温如瑾么? 然后眼眸微微一转便看见坐于她身旁的男人,那个一个月前为了温如瑾与他大打出手的人,此刻正在给温如瑾夹菜。他轻轻瞥了一眼,就看到温如瑾面前的碗里堆的像小山一样的菜。 薄唇勾起微微上翘的弧度,真是巧了。 温如瑾和梁惟背对着他们,对于他们的出现一无所觉,还是坐在对面的老陈看到了,他并不认识这俩人,便出声询问,“你们是……” 杜薇:“哦,我们是如瑾的朋友!” 听到杜薇的声音温如瑾这才转身,一眼就看见杜薇以及与她并肩而立的辛辞晏。 她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辛辞晏怎么阴魂不散的?在哪都能看见他! 杜薇没发现她的异样,开心道:“如瑾,好久不见了!” 今天有梁惟的朋友在场,温如瑾不想多生事端,便也没有表现出不喜的样子,“嗯,你们也来吃饭啊!” 杜薇:“是啊!听说这里的鲁菜特别地道,我们特意慕名而来,谁知来迟了没位置……”话说到这里顿住,等着温如瑾说出邀请他们一起的话。 如果是杜薇一个人来的话她可能就开口了,可问题是还有个辛辞晏,她不想和他坐一桌吃饭,正想装糊涂蒙混过去,谁知李南突然开口,“既然是朋友就坐下一起吃吧!” 话音刚落便被梁惟狠狠一瞪,李南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再看看温如瑾,低下头不再吭声。 看梁哥那表情,就知道那两个人和嫂子并不是朋友那么简单,他又说错话了。 温如瑾很无奈,李南都已经说了邀请的话,她也不能拒绝,不然不仅是打杜薇和辛辞晏的脸,更是再打李南的脸。他是梁惟的朋友,她怎么能给他难堪? 所以她顺着李南的话道:“对,要不你们也坐下一起吃吧!” 杜薇笑弯了眼,“那就打扰你们了!” 梁惟虽然不愿辛辞晏坐在这里,可还是唤来服务员多加了两副碗筷和椅子。 桌子是圆形,多加两个人也不影响,服务员将椅子加在了温如瑾和李南之间,辛辞晏不动声色又再自然不过的坐在温如瑾身边,杜薇坐在李南和辛辞晏之间。这样一来,温如瑾左边是辛辞晏,右边是梁惟。 坐下后,辛辞晏向梁惟投去只有两人能看见的挑衅的眼神,梁惟握着筷子的手一紧,亦不甘示弱的回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 辛辞晏温笑的看向众人,“再加几个菜不介意吧?我们来的晚又打扰了大家,今天我请客!” 梁惟亦是彬彬有礼, “辛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今天是我和如瑾宴请好友,你们来者是客,怎好让你破费?” 话落就见辛辞晏毫无破绽的笑容出现一丝裂痕,梁惟笑意更甚,还牵起了温如瑾的手,语气里是溺死人的温柔,“你说是不是,如瑾?” 温如瑾十分配合,转身对辛辞晏道:“是啊,就不劳辛先生破费了。” 辛辞晏嘴角勾起,笑容却没有多少温度,“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辛辞晏你个小人 温如瑾努力想忽视辛辞晏的存在,奈何他离得近气场太强存在感又高,想忽视都难,满桌美食因为他的出现顿时变得食之无味。 梁惟敏锐的觉察到打从辛辞晏出现起,温如瑾的情绪就不高。今天本来应该是个高兴的日子,不想她因为辛辞晏影响了好心情,想到她爱吃虾,就放下筷子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剥虾,很快瓷白的小碟里就堆了满满的虾仁。 老陈坐在旁边,见他光剥不吃,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 李南故意打趣道:“梁哥这是给我剥的?要不说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呢,刚还说不给我夹,这不又给我剥上虾了,谢谢哥!” 说着就朝梁惟面前剥好的虾伸出筷子,被梁惟眼疾手快的拍掉,“一边去,想吃自己剥!” 然后将盛满虾的碟子放到温如瑾面前,“知道你爱吃虾,都剥好了,尝尝?” 温如瑾点了点头,脸上溢出自辛辞晏出现后的第一抹笑容。梁惟的细心与体贴是她从前从未体会过的温暖,心里像是被注入一股暖流,原来被人爱着是这样幸福而温馨的感觉。 她一笑梁惟的嘴角便不自觉跟着扬起,含笑与她对视,见她鬓角有垂落的碎发,很自然的伸手替她绾到耳后。 目睹这一切的李南忍不住小声嘀咕,“有异性没人性。” 坐他旁边的周明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他和梁子共事四年,从没见过他这么温柔又痴汉的模样,看来是真动了心,不由好奇问道:“梁子,你和小温怎么认识的?” 梁惟和温如瑾相视一笑,也不藏着掖着,大方分享,“说起来也巧的很,我们第一次见面其实是因为一次交通事故。” “交通事故?” 在座的几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这种相遇也太匪夷所思了。 “对,在一起后回想起来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好像冥冥之中注定我们是要相遇的。那时她骑自行车被撞,还被肇事者污蔑为碰瓷,就报警处理这事,当时是我出的警,就这么认识了。” 听到这里辛辞晏夹菜的手一顿,下意识瞥了眼温如瑾,却看到她嘴角浮起的淡淡笑意,没有一丝委屈伤心,出车祸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倒是他多虑了,还以为车祸对她而言是痛苦的回忆。 老陈:“哎哟还有这事儿!”他看向温如瑾,眼里带着真诚的关切,“当时伤的重不重?” 温如瑾噗嗤一笑,“不严重,就是擦破了点皮,梁子当场就带我去医院了。” 李南夸张的大呼:“哇,你们这相遇简直就是英雄救美,标准的偶像剧开头啊!然后呢?是不是第一次见面就对嫂子有意思了?” “你小子少看点电视剧!”梁惟淡笑着看了温如瑾一眼,摇了摇头,“当时就把她当普通受害者,压根没想那么多。” 杜薇发现李南每次说话,辛辞晏就会投过去一眼,起初还以为他是在看她,但看的次数多了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虽然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心情不太美好的样子,也不知李南哪句话惹到他了。 不过她也没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倒是对梁惟和温如瑾的爱情故事十分感兴趣,迫不及待想知道故事的后续,“原来你们不是一见钟情,那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 “后来我们又在警局见过一次,当时老陈也在场,看大家都认识就组了个饭局,根本没想过后面还会再见。真正有交集还是在一个晚上,那天晚上我处理完事故回家,在电梯口看见她抱着孩子匆匆出门,那会儿已经过了午夜,我不放心就跟了上去,才知道孩子发了烧要去医院,就送他们母子去了医院。” 周明听完忍不住感叹,“我算是发现了,你们每次相遇都不走寻常路,不是出车祸就是去医院!” 李南被戳中笑点, “你别说还真是哈!一点都不浪漫!” 梁惟不以为然,“谁说爱情只有浪漫这一种形式?”转身跟温如瑾寻找共鸣,“我们走的就是细水长流路线对不对?” 温如瑾微笑着颔首。 杜薇却从梁惟的只言片语中抓住一个重点,“你们住在同一个小区?” 梁惟还没回话老陈就已经抢答,“不止是一个小区,还是对门!” “对门?” 除了上次送梁惟回家的小王和老陈,其余人都惊讶的张大了嘴,“这么巧?” 就连辛辞晏也神色微变,他想过他们可能住在同一栋楼,毕竟上次梁惟和他打架时就是从那栋楼里出来的,但没想到竟然还是对门的关系。 难怪会勾搭在一起,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要发展出什么感情不是很容易的事? 梁惟嘿嘿傻笑,“是啊,有时候不得不承认缘分是个奇妙的东西,注定要遇见的人不管多晚总会遇见,就像我和如瑾一样。而注定要错过的人,不管多么不甘心终究握不住。所以呀,不如怜取眼前人,不要失去了才懂得后悔。” 大家都赞同的点头,只有辛辞晏不屑的冷笑,“是吗?我倒不这么觉得。”他抬眸轻飘飘的掠过温如瑾,而后对上梁惟的目光,“我从来不信命,更不相信所谓的命中注定。如果本该是属于我的,那么哪怕是走散了,也一定会找回来。” 梁惟一怔,“如果找不回来呢?” “不会有这种可能,只要我想,没有找回不来的。” 他狂妄自负的语气以及最后落在温如瑾身上的那一眼都令她莫名不安,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老陈当了二十多年的警察什么场面没见过,眼前这气氛十分不对劲,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而这一切都和面前三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精明的目光在三人间来回逡巡,只见梁惟强忍着怒气,温如瑾面色稍白似紧张忧虑,而辛辞晏则一派气定神闲。老陈眉头紧锁,结合他们刚才的对话,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出来,难道这辛辞晏和小温有旧情?而且看起来梁子也是知情的,不然也不会夹枪带棒说那些话。 可现在这事有点难搞,这位旧爱似乎并不打算放手?那势在必得的架势以及举手投足间从容不迫的气质,梁子怕是没那么容易应付。 唉!老陈低声叹了口气,看来梁子这感情之路怕是不会太顺。 温如瑾心事重重,夹菜时与另一双筷子夹到了同一根菜,她也没有多在意,抽回筷子去夹别的,然而那双筷子却将菜放在了她碗里。 她抬头去看,对上辛辞晏沉静幽深的目光,没想到筷子的主人居然是辛辞晏,此刻正微笑看着她,一派绅士有礼的模样。 他越温和无害,落在温如瑾眼中便越是惊悚危险,仿佛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在迷惑猎物。 见她望着自己满脸惊慌无措的样子,辛辞晏眼底笑意更深,“刚才无意抢了你的菜,现在还给你。” 下一秒,温如瑾却将那根菜又夹回了辛辞晏碗里,“你客气了,我并没有多想吃这个菜,还是你吃吧。” 辛辞晏从未被人如此直白的拒绝过,嘴角虽然还带着笑,镜片下的眸子顷刻间却藏满冰霜,让人不敢直视,不过碍于有其他人在场,终究没发作出来。 看他吃瘪梁惟心里一阵暗爽,殷勤的又帮温如瑾添了些菜,“想吃什么我帮你夹。” “好,但也别光顾着我,你也要吃。” 她也给梁惟夹了个他喜欢的菜,男人顿时笑的合不拢嘴,“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喜欢的菜。” “怎么会不记得?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在心里。” 梁惟只知道看着温如瑾傻笑,一副怎么也看不够的痴汉样,让老陈他们简直不忍直视,原来单身久了,一朝得到爱情的滋润就会变成傻子么? 杜薇看着他们一脸羡慕,“你们感情可真好!”虽然辛辞晏待她也很好,可就是感觉那好,像是隔着一层薄雾,虚幻而不真实。甚至有时候就连他这个人也像是隔着一层雾般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温如瑾淡笑不语,梁惟对她确实很好,好到让她变得贪婪起来,想要就这样被他爱一辈子,想要和他白头到老。 可辛辞晏的频频出现却让她变得恐慌起来,她怕这幸福就像泡沫一样只是短暂的幻影,风一吹就会消散,等风过后一切又变回从前,她依然是那个在苦海里辛苦挣扎的温如瑾。 感觉到她的不安,梁惟伸手握住她的手,给她一个安慰的笑,他的笑很暖,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温暖安心,能驱散一切阴霾。 她笑了笑,手上传来的温热触感告诉她现在不是自己一个人,还有一个人陪着她,能为她遮风挡雨,全心全意爱护着她。 朋友聚会少不了喝酒,虽然温如瑾以要开车为由再三阻止梁惟喝酒,但还是逃不过被老陈他们灌酒,说让酒精过敏的周明开车送他们回去,再不行找代驾也行。 温如瑾没办法,只能尽量替他挡点酒。辛辞晏看在眼里,眸色深了深,眼底的情绪在隐在镜片下看不真切。 他记得她从来不喝酒的,说不喜欢酒精的辛辣味,所以每次需要他们夫妻共同出席的酒会上都是他替她挡酒。然而现在,不肯喝酒的她却可以为另一个男人挡酒。 他突然怀疑过往那些年她是真的爱他吗?怎么从来没有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她给的爱就是死缠烂打,逼他娶她,从来不会顾忌他的感受。 李南见他一个人静静坐着,想拉他一起喝酒,却被他以最近肠炎犯了为由回绝,杜薇觉得他这样撒谎不太好,主动替他喝下别人敬的不少酒。 她酒量本就不好,几杯酒下肚就面色涨红头晕眼花的倒在桌子上了,辛辞晏却是看都没看一眼,只盯着替梁惟挡酒的温如瑾。 趁周明去上厕所,忍无可忍的辛辞晏伸手攥住她桌子下的手臂,低声警告,“温如瑾,够了!” 温如瑾想挣脱男人的束缚,然而男人用了狠劲,她挣脱不得,他们的手隐在桌布下,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此刻在座的人除了他们俩都醉的语无伦次,也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但温如瑾怕闹大动静,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放手!” “放下酒杯我就松手!” 温如瑾不知他为何执着于这个,为了重获自由还是听话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她眼神示意他松手,然而辛辞晏却像没看见般还攥着她的手臂不放,甚至慢慢下移,直接握住她的手。 温如瑾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开始用力挣扎,辛辞晏风轻云淡的声音从旁边飘来,“不想被人发现的话就别动!” 温如瑾气的咬牙切齿,“辛辞晏你个小人,说话不算数!” 辛辞晏对她无关痛痒的责骂不以为意,“我本来就是小人,你第一天知道?” “你……” 温如瑾对这种厚脸皮的人真真一点办法都没有,“你到底想怎么样?” 辛辞晏朝她轻佻一笑,“想亲你一下,可以吗?” “你做梦!” “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拉拉手了。” 他耸耸肩显得很无奈的样子,温如瑾却被气得想不出反驳的话,一张脸因为太过激动变得红润诱人,辛辞晏眼神暗了暗,俯身凑近她。 温如瑾却目光清明看着他,眼底含着浓浓的警告,“你要是敢碰我,我就把酒泼你脸上!” 辛辞晏停下不断靠近的动作,却不是怕被她泼酒,“怎么,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开始为他守身了?”另一只手抚上她光洁细腻的脸颊,细细磨挲,“以前不是最喜欢我亲你么?这么快就变心了?还是他的吻比我的更让你心动?” 温如瑾瞪着他不说话,努力往后仰想要躲避他的触碰,却被辛辞晏轻而易举拉回身边。 “怎么不说话?心虚了?” 卑鄙无耻没人性 他虽然是笑着的,可笑意却不达眼底,仿佛只要她一点头,那张完美无缺的脸便会卸下伪装化身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温如瑾竟然忘记对辛辞晏的畏惧,反而抬头与他对视,唇畔染上几分讥诮,“因为他的吻比你的更让我心动而心虚?这有什么好心虚的?比起你狗啃似的亲吻,他的吻的确温柔又舒服,让人情不自禁陶醉其中……” “住口!”辛辞晏气急败坏地打断她的话,额角青筋暴起,胸腔里有股怒气抑制不住的翻涌。什么叫狗啃似的吻?在她眼里,他的吻就只配与狗相提并论?而那个男人的就能让她陶醉? 其实温如瑾说谎了,交往到现在她和梁惟还没有接过吻,最多只是亲吻额头。可看到辛辞晏因为她寥寥几句而气到发疯的样子,心里就不由得一阵畅快,难得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辛大总裁也有被她气到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她笑的很得意,眼角眉梢都沾染着这份得意,就像饱受欺压的农奴终于将地主老财推翻,有种扬眉吐气的畅快。 辛辞晏却被刺激的不轻,大力攫住她的下巴,语气狠厉,“说清楚点,什么叫狗啃似的吻?” 温如瑾不甘示弱, “蛮横没有感情的吻不是狗啃是什么?难不成辛总以为自己吻技很好?哈哈!” 辛辞晏被气笑了,“原来是嫌我不够温柔?那你也得看看自己配不配!” “对!我是不配辛总的温柔,所以也请你像个男人一样不要再对我动手动脚,不然我会看不起你!” “看不起我?你这个劳改犯的女儿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嗯?” 如果说前一秒温如瑾还沉浸在打脸辛辞晏的兴奋中,那么这一刻则是理亏,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瞬间蔫了。 “劳改犯”一词令她脸色瞬间惨白,想起他家破人亡全是因为她父亲,顿时说不出一个字来。 看她不说话,辛辞晏笑的更是残忍,凑到她耳边一字一句道:“别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你们温家欠我的还没有还清,别以为找个警察男朋友就可以摆脱我。你要记得,这辈子只要不死,我就不可能放过你!” 最后一句话说完,男人伸手捻了捻她圆润的耳垂,动作轻柔,爱不释手的样子,可温如瑾却感到铺天盖地的寒冷像要把她吞噬。 她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英俊斯文的男人,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她突然有些恍惚,她到底爱他什么呢?英的皮囊,贴心的保护还是朝夕相处的陪伴?可这些都是他身为保镖的职责啊,如果当初她选的保镖是另外一个人,她还会爱上他吗?然而却没人给她答案,想着想着连她自己都迷惑了。 她突然抬头问他,只是那双眼里全是死气沉沉的麻木,“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就会放过我了?” 辛辞晏没有回答而是问她,“你想死?” 温如瑾摇了摇头。 辛辞晏审视了她几秒,吐出一个字,“会。” 他的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话音刚落,就见温如瑾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瞬间染上光亮。辛辞晏冷笑一声,她还真想死?做梦!只要他不答应,她就只能在这世上苟延残喘的活着! 男人轻启薄唇,轻描淡写的吐出让她如坠地狱的话,“你死了,我自然是会放过你的,但是温家的债不能没人来还,我看你儿子就是不错的人选,你没有还清的债就由他继续来还吧,至于怎么还……我还得想想。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带他一起死,这样我就彻底拿你们没办法了,温家的债不清也得清,总不能下辈子再找你们还吧。” 他说得理所当然,好像给了他们多大的恩惠与宽容似的,可温如瑾的瞳孔却随着他的话语一点点放大,听听他说了什么!叫她死了就让冬至去还债,冬至只是一个孩子,患有自闭症的孩子,他要怎么还?还“大发慈悲”的让她选择带冬至一起去死!她知道他恨温家的一切,可他再怎么恨她、恨温家也不能否认冬至身上留着他一半的血啊!虎度尚且不食子,他怎么能让自己的孩子去死? 胸口翻涌的怒火再也压不下去,她想给他一耳光,但对那人本能的畏惧还是让她没能抬起手,只能用语言发泄自己的愤怒,“辛辞晏你简直卑鄙无耻没有人性!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爱上你!” 她无关痛痒的辱骂并没有让辛辞晏有什么情绪波动,他只是像看可怜虫一样看着她,“我这么卑鄙无耻,你不也爱了那么多年?” 温如瑾已经被气疯了,脑海里理智全无,“所以我才说我瞎了眼,如果早知道有今天,我一定不会嫁给你!不,我根本不会让你有出现在温家的机会,这样你一辈子都报不了仇!” 辛辞晏嗤笑, “离开温家的安乐窝五年,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你以为报仇非得去温家?这只是最快的办法罢了,难道你忘了?我之所以能报仇成功不都是有你这个帮手吗?如果不是你用下作手段逼我娶你,我能那么快进入温氏的权力中心?掌握温成刚那个老东西的犯罪证据?” 温如瑾心一痛,他说的对,都怪她鬼迷心窍不知廉耻,才会给温家招来灭顶之灾。如果当年她肯听父亲的话嫁给白景澈远走他乡,就不会有后来这么多的事,或许父亲现在还健健康康的活着,她还能承欢膝下,然而没如果,可惜没如果…… 她整个人被一股颓然的气息包裹,像是被拔掉刺的刺猬,再也提不起反抗的劲,辛辞晏很满意这样毫无攻击性的她,他不喜欢刚才那样尖利疯狂的她,那不是她该有的样子。 然而温如瑾终究不是五年前那个懦弱的女人,她只是消沉了一会儿,很快提起精神再次与他对视,那双眼里多了名为坚定的东西。 辛辞晏一愣,随即轻轻笑开,倒是比五年前有趣多了,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等待她接下来的动作。 “好,温家欠你的我来还!温氏已成为你囊中之物,我也被你赶出温家自力更生,如果这些还不足以平息你的仇恨,那么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还清?只要你提出来,我就去做!就算让我死也可以!” “我怎么舍得你死呢?”辛辞晏用手指轻轻勾勒她的唇形,却被温如瑾偏头躲开,他不以为意地笑笑,“让你做什么都可以?” 温如瑾的声音平静又坚定,“是。” “那如果我让你离开姓梁的回到我身边呢?” 温如瑾平静的表情被打破,“回到你身边?不可能!” 好不容易遇到肯真心待她的梁惟,品尝到爱情的甜头,怎么可能放下拥有的一切再次回到他身边?她答应给他任何东西,但不包括冬至和梁惟。 “那就没得谈了。” 温如瑾急切的抓住他的袖子,用商量的口吻跟他说,“辛辞晏,我是真的想要还债,也请你认真一点好不好?你想要钱我可以给你,要其他的我也可以给你,只要我有。但是,要我离开他回到你身边真的不行。” “我也是认真的,你有的我都有,我不缺钱,只要你回来。如果这么简单的条件都不能满足,那就当我没说。” 温如瑾实在想不通他为何执着于让她回到他身边?每天看到仇人在眼前晃悠难道不觉得堵心吗? “如果我不同意回去你会怎么样?会不会逼迫我回去?” 辛辞晏沉默的摇了摇头。 温如瑾心一松,再次坚定道:“那我不会回去!这是你自己说的,回到你身边就可以还债,但我不可能回去,你又不愿意以其他方式还还债,那么我们之间的债务不是我不愿意还,而是你自己不要的。既然如此,请你以后不要再以还债为借口打扰我的生活。” 她每多说一个字,辛辞晏的脸色便难看一分,狭长的凤目危险的眯起,语气不辨喜怒却暗含警告,“温如瑾,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最近越来越放肆了?” 接二连三对他出言不逊就罢了,还敢跟他讨价还价?真以为他拿她没辙? 还是有了别的男人做依靠真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他不屑的睨了眼温如瑾身后烂醉如泥的梁惟,就凭这个男人么?他还真不放在眼里,不过是个没权没势的小警察罢了,也敢在他面前放肆! 温如瑾像是没有听懂他语气里的警告,只跟他确定一件事,“你想反悔?” 辛辞晏不置可否,温如瑾却从他的沉默中得到答案,不由怒道: “辛辞晏,做人要言而有信,你明明说过不会逼我回去的!” “我有亲口说过?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刚才我问你会不会逼我回去,你摇头否认了的!现在又想赖账不成?” 辛辞晏恍然大悟,“哦,你说那个啊!我只是随便摇了下头,不是在回答你的话,没想到让你误会了,可这不能怪我啊!” 温如瑾气结,“你……” “嗯?” “无耻!” 一口银牙差点被她咬碎,她算是明白了,他根本就是故意在误导她,引她一步步入坑,而她真的相信了他,傻傻跳进了他早就布置好的陷阱。 可她心底始终盘旋着一个疑问,“为什么非要我回去?你不是恨我吗?” “这两者并不矛盾,因为恨你,所以见不得你幸福,将你绑在身边折磨,看你日夜煎熬却逃脱不得。你说比起其他方式,这种报复是不是会获得更大的快感?” 温如瑾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青面獠牙的魔鬼,“是不是这辈子都不可能放过我?” “是!” 温如瑾彻底绝望了,他的态度表明,即使她不愿意回去,他也会想方设法逼她回去。可她不想就这么屈服,只要有一点希望,她都要尝试。这辈子,不,下辈子都不要回到那个人身边。 她想好了,现在是法治社会,只要她不想回去,他就不能拿她怎么样,纵然他有钱有势也不能枉顾法律绑架她。 温如瑾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却没想过辛辞晏其人是多么的不择手段,对付一个她简直再容易不过,就算不用绑架,也有的是办法让她心甘情愿回到他身边。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周明从卫生间回来看到一桌醉鬼,和温如瑾商量着时间不早也该回家了。 本来今天是梁惟请客的,但他现在醉的不省人事,只能温如瑾买单。 然而看到账单上的数字时,温如瑾却惊得瞪大了眼睛,一顿饭居然花了两千多!她怕弄错,重新对了遍账单,发现大头除了酒水就是辛辞晏点的菜,他绝对是故意的,专挑贵的点! 她身上只有几十块零钱,连账单的零头都不够,微信绑定的银行卡也不足两千,梁惟的钱她不好去拿,站在柜台前干着急。 最后实在没办法决定放下面子去找周明借钱,然而周明和她一样是个穷光蛋,工资卡都掌握在老婆手里,自己没什么多余的钱。 如今满桌的人只有辛辞晏能帮她,虽然气他故意点贵的菜,但此刻只能放低身段硬着头皮找他借钱,“辛总,方便借我点钱吗?” 辛辞晏放下浅酌的茶杯,仿佛没听到她和周明的对话,“借钱干什么?” 温如瑾有些难堪,“买单。” “哦?梁先生不是说他要请客吗?怎么是你来付钱?” “他喝醉了,我替他付。” “这样啊,借多少?” 温如瑾报了钱数,辛辞晏掏出卡递给她,“没密码,直接刷!” “谢谢!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不急,什么时候还都行。” 付完钱将银行卡还给辛辞晏,一行人准备离开。 来的时候梁惟和老陈各开了一辆车,温如瑾正和周明商量怎么将四个醉鬼送回去,辛辞晏突然插话,“我没喝酒,可以送她和梁先生回去。” 温如瑾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劳烦辛先生了,我和梁子坐周明车回去。” 辛辞晏表情不变,没有被拒的懊恼,贴心的提醒她, “一辆车可以坐六个人?其中四个还是醉汉。” 周明看了看辛辞晏又看了看温如瑾,劝道:“六个人的确坐不下,小温,要不就按辛先生说的,你和梁子坐他车,我开老陈车送他们三个回去?正好我们也顺路。” 时间晚了,虽然不想坐辛辞晏车,但她知道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不想让周明为难,点了点头,帮他把另外三个醉汉扶到车上,与他告别,“路上小心!” 周明:“放心吧!到家后给我回个电话!” 将他们送走,温如瑾又折回菜馆将喝醉的梁惟扶起来,步伐艰难的往辛辞晏车跟前走。 辛辞晏早就将喝醉的杜薇抱上车安置好,折回来就见她将梁惟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一手揽住男人的腰,吃力的往外走。他们靠的极近,远远看去就像纤瘦的女人被高大健壮的男人抱在怀里,画面该死的碍眼。 辛辞晏眯了眯眸子,走过去二话不说将梁惟从她的身上扒下来,然后架着他上车。 温如瑾跟上去,怕梁惟头碰到车顶,贴心的将手挡在上面,辛辞晏见了冷哼一声,“矫情!” 温如瑾没有理会他的讽刺,正要上车坐到梁惟旁边,辛辞晏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坐前面,后面坐得下三个人吗?” 他一说温如瑾才发现杜薇也坐在后座,刚才灯光太暗没有看见,她正靠着另一边的车窗沉沉睡着。她再次目测了座位,梁惟左边还有一块空出的地方,他们三个都不胖,挤挤也能坐,便对辛辞晏说,“他们都醉了,我还是坐后面照顾他们吧。” 辛辞晏冷嗤, “照顾他们?我看是照顾姓梁的吧。” 温如瑾抬头,与他的视线在后视镜里相撞,“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坐到前面来,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温如瑾坐着不动,并不在意他的威胁。 “好,那我们今天就在这耗着,你什么时候肯坐到前面了就什么时候走。” 身后传来开车门的声音,辛辞晏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等着她打开车门坐到自己旁边。 然而却没等到温如瑾打开副驾驶的门,他心底奇怪,转身想要看这个女人又在搞什么把戏,却看到她正将梁惟一点一点往外拖。 辛辞晏顿时冷了脸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辛总不是不肯开车吗?那我们自己打车总行了吧!” “温如瑾,你非要和我对着干?” 温如瑾不理会他的情绪,将梁惟一点点往外挪,辛辞晏终于忍无可忍的开口,“坐回去,我送你们回家!” 温如瑾停下手里的动作,“辛总现在肯开车了?” “上车!” 温如瑾知道不能惹急他,乖乖上车。辛辞晏满腔憋闷无处发泄,等她坐好,车子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当他死了吗? 车子在夜色中飞快的行驶,温如瑾被疾驰的车晃的头晕不已,她知道男人生气了,不敢出声让他慢点,只闭上眼睛默默握紧了头顶的扶手。 想到梁惟和杜薇还醉着,如此剧烈的摇晃可能会使他们胃里的食物不断翻搅继而吐出秽物,便又忍着不适睁眼查看他们的情况。 他们好像已经睡着了,毫无知觉的身子随着车速左摇右晃。杜薇离得远,中间又隔着个梁惟,温如瑾不好照顾她,只将梁惟扶正坐好,又伸手挽住他的左臂,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不至于一个急刹车撞到前排的椅背。 车里静悄悄的,所以在她一有动作后,辛辞晏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抬眸瞥了眼后视镜,看到她抱着梁惟的手臂,与他紧紧靠在一起,像是合抱而生的连理枝,无法将其分离,而杜薇则孤零零的蜷缩在一边。仿佛无形中划分出了两个世界,一边是如胶似漆的有情人,一边是孤独的杜薇。 心头顿时莫名火起,他就知道那个女人没有那么好心,说要照顾杜薇和姓梁的,其实就是想找借口和姓梁的腻歪,杜薇头都磕到车窗了,她却连看都没看一眼,这哪像是老同学?陌生人都不至于如此冷漠! 男人下颌紧绷,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点点收紧,狭长凤目黑沉如墨,像利箭一样射向毫无所觉的温如瑾。 坐在他车上,却和别的男人你侬我侬,当他死了吗? 温如瑾闭着眼睛,突然听到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响声,惯性使得她和梁惟身体猛的前倾,还好她反应快及时稳住身体,然而杜薇就没那么好运了,头部直接撞到前排椅背,哪怕意识不清,还是捂住被撞的部位低声呻yin。 温如瑾呆呆看着这一幕,还没有从这突发的状况中缓过神来,就听驾驶座的男人用冷酷而凉薄的声音命令,“下车!” “啊?” 温如瑾收回落在杜薇身上的视线,转而看向辛辞晏,大脑还处于当机状态,“你说什么?” “我叫你下车!” 她眨了眨眼,好像终于听明白他的话,转身看了眼窗外,虽然夜色模糊了景物,但还是能一眼看出这不是她住的小区。 “你停错地方了,这不是我家。” “下车!”男人像没听见她的话,只机械的重复。 “还没到,你让我去哪儿?”温如瑾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 “随便去什么地方,不要出现在我眼前就行。” 温如瑾先是一愣,而后怒气渐渐爬上脸颊,“辛辞晏你这是什么意思?说好要送我们回家,现在却无缘无故把人丢在路上?你要是不想送就早点说,我们也不是非要坐辛总的车不可!现在这么晚了上哪去找车?这样耍人很好玩是不是?还是辛总做人做事习惯出尔反尔?” “出尔反尔?”辛辞晏冷哼,眉宇间一片冷然,“你说要照顾杜薇,自己看看照顾的结果!” 一想起杜薇刚才被撞的样子,辛辞晏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女人光顾着和男人调情,连她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还敢理直气壮质问他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当然是惩罚她的言而无信,说好照顾杜薇,结果眼里只能看见那个姓梁的!根本拿杜薇当空气! 温如瑾转身,杜薇经过刚才那一撞凌乱的长发遮住了脸颊,四仰八叉的躺在后座,毫无形象可言。心底了然,就说他怎么突然发火,原来是替未婚妻抱不平啊!眼底划过讽刺,她是照顾不周,可罪魁祸首难道不是他吗?要不是他把车开得像飞机一样,杜薇至于这么狼狈吗? “是,我是照顾不周,但你就没责任吗?车开那么快我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哪有闲功夫去管别人?” “还狡辩!顾不了杜薇就能顾得了姓梁的?” “辛总这话就好笑了,人都有私心,梁惟是我男朋友,论亲疏远近当然应该以他为先,我照顾他有什么不对?再说了,杜薇是你未婚妻,照顾她是你的责任,却不是我的义务。” 辛辞晏气极反笑,听听,多么能言善道的一张嘴!如果说的不是反驳他的话,他差点都要给她鼓掌了。 他不禁怀疑,五年前那个唯唯诺诺的样子是不是她装出来的,自重逢起这个女人就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出这副牙尖嘴利的模样,初时他以为这只是她想要再次引起他注意的把戏,现在看来或许是他错了,这才是那个女人本来的面目。 自执掌温氏以来,已经很久没人敢跟他这么说话了,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让他刮目相看了。可她越是抗拒,他便越想要折断她的反骨,让她再次臣服于他。 辛辞晏没再提让她下车的话,重新启动车子。 见他不再执着于刚才的事,温如瑾跟他也没有话聊,再次闭上眼假寐,车内重归于静。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再次停下,辛辞晏喊温如瑾下车却没有得到回应,不由向后看了一眼。 车内太暗,后排的人隐在黑暗中看不清。他打开灯,车内顿时亮堂起来,看见那女人闭着眼睛,和姓梁的头靠头睡着,好像真的睡着了。 温如瑾睡觉很浅,尤其对光敏感,刚才只是浅眠,灯亮的刹那就醒了。 她眨了眨眼,眸底的朦胧褪去,重新恢复清明。 “到了?”她问。 “嗯。” 她理了理衣服的褶皱打开车门下车,然后弯腰小心将梁惟往出搬。喝醉的梁惟比平时更重,她用了好大力气才将人弄出来,一番动作后,即使身处寒冷的冬夜也让她出了一身汗。 扶梁惟站好,她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对半开车窗的辛辞晏道了声谢。 辛辞晏点了下头,在她离开之际出声提醒,“欠我的钱别忘了还。” 温如瑾顿住脚步,回身望向他,“放心,钱我一定会还你。留个卡号,明天就打过去。” “给。”一张卡从车窗递出来,温如瑾从他手中接过卡用手机拍下卡号。 男人看着她的动作,突然大发慈悲,“你生活拮据,其实可以不用那么快还我。” 温如瑾狐疑地盯着他,“你有那么好心?”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人?” 辛辞晏唇角浅浅勾起,看起来温和无害然而谁也看不清他真正的想法。 “重要吗?” “不重要,但我想听。” “要听真话?” 辛辞晏点点头。 “阴险狡诈、不择手段、冷酷薄情……” 辛辞晏皱皱眉,打断她滔滔不绝的评价,“全是贬义词?” “不然呢,辛总以为自己是什么伟光正的人吗?” 辛辞晏不怒反笑,没有计较她的失礼。她说的倒也对,他从底层一路爬上来,用的那些心机手段确实算不得光明。“对了,过几天是你生日吧?” “嗯。”温如瑾戒备的盯着他,眼里含着探究,暗自揣测他为何突然提起她的生日。 辛辞晏轻笑,“好歹夫妻一场,生日会不邀请我吗?” 温如瑾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怎么也想不到,从来不肯给她庆生的前夫居然在婚姻关系破裂后,破天荒的想来参加她的生日会! 犹记得结婚第一年的生日,她满心欢喜的准备好美酒佳肴,等他下班回来陪她过生日,然而等啊等,等的菜都凉了,时针指向了12点,该来的人却还是没有出现。 后来,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每年生日他都缺席,只让秘书将精美的礼物送给她。 一次两次不出现倒也说得通,可结婚三年每年都是如此,就算从不插手他们感情的父亲也发现了不对,问她辛辞晏为什么不陪她过生日? 这场婚姻是她强求来的,哪怕再艰难她也只能打断牙齿和血吞,怎么能让父亲替她担忧?只能以辛辞晏工作繁忙为由让他宽心。 不知父亲信没信,反正她就这样骗了自己三年,直到离婚。 然而本该形同陌路的前夫却突然要参加她的生日会,这算什么?惊喜吗? 可这种惊喜她一点都不想要,五年前得不到的东西,五年后就算得到,也早已失去它原有的意义。何况她现在已经有了梁惟,不需要前夫来帮她庆生。他们的身份注定今后只能是互不干扰的陌生人,而不是可以和平相处的朋友。 更何况他辛辞晏是什么人?会平白无故来给前妻庆生?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想到这里她出声拒绝,“不必了,生日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我早就不过了。” 她说的是事实,自从父亲去世离开温家后,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了。生日有家人和朋友的陪伴才算完满,这两样东西她早就没有了,冬至还小,花钱的地方不少,哪还有心境去过生日? 仅仅因为不重要吗?辛辞晏沉默的审视她,像是在辨别她话里的真假。 他可是记得,在她还是温家大小姐的时候,年年都少不了生日宴。虽然她不喜热闹,生日也不会邀请旁人,可生日当天却必须全家聚在一起吃饭。 那时候他恨她不知廉耻,从来不肯陪她过生日,因为这会让他想起那个不堪的夜晚。如果不是她在十八岁生日那天用下作手段和他衣衫不整的睡在一起,他也不至于娶她这个仇人之女,和她蹉跎那么多年。 尽管生日宴他一次也没有去过,可每年生日那天,她总是一遍遍打电话恳求他晚上一起吃饭,他嫌烦,每到这天便干脆将手机丢给秘书,眼不见为净。 这么在意生日的人,现在却跟他说生日不重要,骗鬼呢? 他料定这女人是巴不得和他撇清关系才这样说,可她越是不想见到他,他就越是不想如她的意。 当初是她先招惹的他,现在却说抽身就抽身,以为有了别的男人就可以将他一脚踢开?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只要他不想放开她,哪怕是前妻又如何?总有办法让她永远只属于他! 你这是在向我炫耀? 辛辞晏早上是被一阵急促的铃声唤醒的。 昨晚聚餐结束后已经很晚,送温如瑾回家后他就直接宿在了杜薇家。 也不知杜薇喝了多少酒,一路上都是昏睡状态。她家没有佣人,他从没照顾过人,更不懂怎么照顾醉酒的人,将杜薇放在主卧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就去次卧休息了。 他有洁癖,虽然因为应酬不得不喝酒,但却不喜欢身上有酒味,更不喜欢床上沾有酒味。刚才抱杜薇的时候沾了不少她身上的酒味,洗澡时用了很多沐浴露才遮住呛人的酒精味。 他感觉睡下没多久,就被恼人的电话声吵醒。他有起床气,最讨厌睡觉的时候被人吵醒,因而接通电话时语气透着显而易见的不悦, “喂?” 听到声音,温如瑾有几分迟疑,“请问是辛辞晏吗?” “嗯。”辛辞晏大脑还处于半睡眠状态,根本没听清她的问话,只是在听见自己名字时本能的应了一声。 五分钟前温如瑾才将钱打到辛辞晏卡上,担心打错账户,特意打电话向他确认下。可是手机握在掌心却犯了难,昨晚没留他的联系方式,只能抱着试试的心态,拨了五年前的号码,没想到还真是他。 “那就好。”她明显松了一口气,继续道:“钱我已经打过去了,你有没有收到?” “嗯?什么钱?”男人的声音慵懒沙哑,带着初醒的迷蒙。 “昨晚借你的钱,你忘了?” 辛辞晏愣了几秒,隐约想起昨晚的事,混沌的大脑逐渐恢复清明,“你是温如瑾?” “嗯。”看他这反应,温如瑾忍不住猜测,“你不会还没起床吧?” 提起这个,辛辞晏心里刚刚压下的火苗又有复燃的趋势,“你说呢?” 温如瑾知道他有起床气,觉得一大早打扰人家确实不应该,好声好气道了歉,辛辞晏这才熄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身靠坐在床头,被子从身上滑落,露出结实紧致的肌肉。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才九点多,不禁拧了拧眉,“怎么这么早?” “昨天答应过你今天把钱打过来,反正早打晚打都是打,不如早些打过去。”她不喜欢欠别人钱,早点还了心里也能轻松点。当然,还有一层原因是怕拿着辛辞晏的钱会节外生枝,他那种人,想要借题发挥对付她再容易不过了。 辛辞晏不知道她的想法,听到这解释笑了出来,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理由? 温如瑾柳眉微蹙,“你笑什么?” 男人止住笑意,懒洋洋开口,“没什么,不过虽然你遵守了约定,但是却打扰到我休息,这笔账是不是也得算算?” “你是周扒皮吗?这也要算?”温如瑾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怎么觉得辛辞晏就像块狗皮膏药,沾上就甩不开了? “当然得算!你不知道作为一个集团领导人,如果休息不好就会影响我做决策?一旦做出错误决策,损失的可不是几百几千,这你承担的起吗?” 温如瑾差点被他唬住,可稍一想就明白他不过是夸大其词忽悠她。掌握着那么大一家公司,做决策怎么可能不慎之又慎?就算他脑子糊涂,难道董事会那帮人也糊涂? 想通这点,她又恢复冷静,“辛总你怕是睡糊涂了,今天是周六,公司都不上班需要你做什么决策?” 辛辞晏闻言低低地笑了,“五年不见,你倒是聪明多了!” 温如瑾也笑,“傻一次就够了,一直傻下去就没救了。” 她话里有话,辛辞晏听在耳中眼眸眯了眯,语气陡然转冷,“你在怪我?” 温如瑾轻笑,“我怎么敢怪你呢?感激你都来不及!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从一厢情愿的爱情中清醒过来,明白强扭的瓜不仅不甜还会害人害己?或许还沉浸在你会爱上我的幻想中,困在婚姻的围城里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辈子,那多可悲啊!一辈子自欺欺人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空耗着年岁。又怎么会遇到梁惟,邂逅真正的爱情? ” “所以,你这是在向我炫耀?”男人语气仍旧平静,可放在被子上的手却一点点收紧。 炫耀?温如瑾微微一愣,她从未想过在辛辞晏面前炫耀什么,他人生圆满想要什么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她所拥有的在他面前简直微不足道,谈何炫耀? 她沉默着,一时忘了回话,落在辛辞晏眼里却成了默认。那双狭长凤目危险的眯起,盛满冷峭的光。如果温如瑾此刻站在他面前,一定会后悔对他说这些。然而事实却是她看不到他的神情,无法感知他的情绪变化,只想着早点弄清楚他是否收到钱,好回家照顾冬至。出门的时候冬至已经吃过早饭在和秋野玩耍,而梁惟还没醒,孩子一个人在家总是放心不下,语气难免有些着急与不耐烦,“钱你收到没有?” 钱钱钱,又是钱!他们之间除了钱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辛辞晏感觉胸口憋着一股烦躁之气,想发泄却找不到出口,说出口的话便有些冷硬,“没有。” 其实他已经看到状态栏的短信提示了,钱确实到账了,可他现在心情不好,就不想她太过顺心,只有看她摘下这副冷漠的面具,才能平复胸口汹涌的烦躁与莫名产生的怒气。 “什么?没收到?” 如他所愿,听见没收到钱,温如瑾果然无法维持平静,一向温柔细软的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听得辛辞晏愣了半晌,甚至怀疑电话那头的人是不是温如瑾,因为相识十年还从没见她这样大声说过话。 “喂?能听到吗?怎么不说话了?”半晌没听到声音,温如瑾又着急地出声询问,辛辞晏这才从震惊中回神,应了一声,“没收到。” 她不相信,仍旧不死心地追问,“会不会是银行有延迟?对,我记得一般都会有延迟,你再看看,说不定这会儿短信就来了。” “真没有,或许你真打错了。” “不可能的,我明明确认了好几遍,不会有错的。” “我有必要骗你?” 虽然辛辞晏再三肯定没有收到钱,可温如瑾对此仍抱有怀疑态度,匆匆挂了电话,找出转账凭证和昨晚拍的照片作对照,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转账卡号没问题,心一静理智也逐渐回归,想起转账时弹出的人名的确是辛辞晏,这才确定自己又被他耍了。 她不是没脾气的人,只是一般情况下很少有能惹她生气的人或事,可今天确确实实被辛辞晏气到了,她最痛恨欺骗,可他却一次次挑衅她的容忍限度,哪怕是泥人也会有几分脾气。 再次拨了辛辞晏电话,一接通就劈头盖脸骂他,“辛辞晏你有完没完?撒谎很好玩还是耍我让你很有成就感?明明收到钱了为什么要骗我?” 辛辞晏原本准备入睡了,没想到她这么快又打来电话,更没想到一接通就挨了一顿骂。 虽然他是很想看到她卸下伪装的样子,但也不想莫名其妙挨骂,哪怕错的是他也不行。 “骗你?”辛辞晏笑的轻蔑,“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还真信了,要不是因为你蠢怎么会被我骗到?” “你……”温如瑾气结,是是是,都是她蠢,要不是她蠢怎么会一次次相信他? 他歪理多,总能将黑的说成白的,温如瑾自知说不过他,也没打算浪费时间跟他讲道理,放下一句“辛辞晏,这是我最后一次信你。”就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传来的“嘟嘟”声,辛辞晏若无其事的按了关机键继续睡觉。 ———————————— 天气一天天变冷,辛辞晏无意间扫了眼桌上的台历,才发现明天就是冬至了,难怪天气这么冷。 冬至近了,那么温如瑾的生日也近了。记得她的生日是12月23号,冬至的后一天。 意识到自己又想起跟那个女人有关的东西,辛辞晏不禁愣住。明明没有特意记过,这日期却像是烙印在脑海深处一般,只需轻轻一想,便会浮现出来。 思绪不禁又飘回送她回家的那晚。夜色寒凉,她立在寒风中,眉眼如冬夜一样清冷,告诉他说不会再过生日了。他当时不以为意,只当她不想邀请自己特意找的借口。现在他心里有了个打算,这生日还非去不可了。 拨通薛秘书电话,“薛洋,23号我有什么行程?” 薛洋打开行程表快速浏览了遍,向辛辞晏汇报,“辛总,您早上十点要主持董事会,下午三点与合作方洽谈合同细节,晚上7点还有个慈善拍卖会要出席!”汇报完毕,安静地等待上司指示。 辛辞晏沉默片刻,吩咐道:“薛洋,下午3点的会提前到两点,晚上的慈善拍卖会你替我出席。” “好的辛总!”薛洋也没问他为何突然改变行程,作为下属只需要按领导的吩咐做好本职工作就行。 “那就先这样,有什么事随时与我联系。” 23号这天,结束与合作方的洽谈后,辛辞晏直接赶去了安城,不同的是这次没有告诉杜薇,而是直接驱车去了温如瑾家。 想着今天是她生日,不能空手而来,路上特意去花店买了束花,然后按照薛洋查来的信息找到温如瑾家。 在门口演练好表情才敲响房门,然而敲了半晌仍不见有人来开门,他以为找错地方了,正要打电话询问薛洋,身后的门就打开了,有道女声问他,“你找谁?” 这个声音熟悉到他一秒就辨认出是温如瑾,男人缓缓转身,就看到对面门口站着一男一女,女的自然是温如瑾,而男的嘛,除了梁惟还能是谁? 温如瑾也没料到辛辞晏会找上门来,原本漾着浅浅笑意的脸登时警惕的看向他,好像他们不是曾经同床共枕的夫妻,而是会随时谋害她的坏人。 辛辞晏唇角轻挑,看向对面的俩人,“这是同居了?” “关你什么事?”温如瑾语气冷淡,后退一步就要关门进屋。 辛辞晏及时伸手挡在门上,温如瑾如果关门就会夹到他的手臂,怕伤到人所以她没有关门,只是仍旧堵在门口,一副怕他会闯进去的样子。 梁惟将温如瑾拉到身后,“你先进去,我来处理。” 温如瑾点了点头,离去前警告性的瞪了辛辞晏一眼。 捕捉到她的眼神,辛辞晏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 不请自来 温如瑾进去后,梁惟关上门出来,与辛辞晏面对面站着,视线在他手里的那捧花上停留片刻复又移开,不动声色审视着他,“说吧,你今天来干什么?” 辛辞晏扬了扬手里的花,姿态悠闲,“你也看到了,当然是来送花的。” 梁惟对辛辞晏的敌意与厌恶从来不加掩饰,自然不会跟他做表面功夫,直截了当说,“如果是送花的话大可不必,你应该清楚,她不会收你的花。” 辛辞晏收起嘴角的笑,冷淡的目光轻飘飘落在梁惟身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傲慢,“收不收是她的事,送不送却是我的事。” “那好,我替你把花给她,你可以回去了。” 辛辞晏瞥了他一眼,眸底暗含讥讽, “看不出来梁警官这么大度,可惜啊,这花毕竟代表了我的一片心意,我更喜欢亲手送给她。” 他话里特意加重了“心意”二字,哪怕梁惟神经再大条,也隐隐听出了其中隐藏的另一层意思,目光不由再次落在他手里的花上,那是一团开的极为艳丽灿烂的红玫瑰。纵然他对花了解甚少,可红玫瑰所蕴含的意味却没有人会不知道。而他特意挑在如瑾生日当天送花,安的什么心? 想到某种可能,梁惟眼神不自觉变得凌厉起来,望向辛辞晏含着浓浓的警告,“我劝你不要再打如瑾的主意!” “是吗?那可由不得你。”他勾唇邪笑,提步走到梁惟面前。虽然俩人都是一米八几的身高,气场相当,谁也不输谁,但辛辞晏自带一种蔑视一切的倨傲,此刻更是做出一副微弯着腰的姿态,就显得有几分居高临下了。 他说,“你信不信,她最后还是会回到我身边?” 他注视着梁惟的一举一动,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屑,薄唇微勾,“不信是不是?那我们走着瞧。” 他在观察梁惟的同时,梁惟也在观察他,看到他眉目间隐隐透露出的胜券在握的表情,心跳乱了节拍,但为了不输气势,却还强装冷静问他,“你凭什么认为她还会回到你身边?” 相较于梁惟的愤怒,辛辞晏则显得气定神闲多了,俊美斯文的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说完他退后一步,拉开与梁惟的距离,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 梁惟深深看了他一眼,知道这人不达目的不会离开,索性随他去,自己转身进了屋。 听到关门声,温如瑾抬头看过去,见梁惟脸色不太好,担忧地上前询问,“怎么了?他和你说了什么?” 梁惟摇了摇头,看向温如瑾,语气是少有的严肃与认真,“你还爱他吗?” 温如瑾微微一愣,随即坦然道:“不爱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梁惟凝视着她的双眼,看不出一丝勉强的痕迹,才终于放下心来,伸手将温如瑾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肩头轻轻道:“如瑾,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温如瑾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些,却还是回抱住他,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放心吧,这辈子我就赖定你了,赶也赶不走。” 梁惟被她的俏皮话惹的笑开,抱着她舍不得放开。 可是门口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却不合时宜的打断了他们的温存,一声又一声,不大不小,却敲得屋内人心烦意乱。 温如瑾从梁惟怀里抬起头,“他还没走?” “嗯。” 温如瑾没好气道:“他怎么没完没了?我去找他说清楚!” 梁惟拉住她,“别去了,让他敲吧,蛋糕还没吃呢,今天是你生日,别因为他影响了心情。” 温如瑾一想也是,与梁惟回到桌前,将蜡烛一根根插上,正要点燃,门口却传来一阵争吵声。 她和梁惟对视一眼,暂时停下手里的动作,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一出门隔壁的女主人就语气不善地对他们说,“你们有什么事能不能关起门来自己解决?老让人在外面敲门很扰民知不知道?我家孩子喝了奶刚睡下就被你们吵醒了!再这样我就投诉了!” 温如瑾解释说不认识辛辞晏,邻居却根本不信,指着梁惟道,“他都能说出小梁的名字,你跟我说不认识他,当我是傻子吗?” 她张了张嘴找不出反驳的话,梁惟好说歹说给人家道了歉才将人送走,而辛辞晏始终像局外人一样嘴角噙笑看着这出闹剧。 等没外人了,温如瑾也不跟他客气,冷下脸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辛辞晏瞥了眼隔壁的门,似笑非笑,“你确定要在这儿说?” 温如瑾被气笑了,他可真是理不直气也壮,明明是他不请自来,现在还威胁上她了?更令温如瑾无奈的是,她还真的不能不让他进门,不然以这个人的秉性,比扰民更恶劣的事也做的出来。 辛辞晏如愿以偿进了门,视线落在玄关处的鞋柜,默不作声地打量,没看到女鞋,眼底深处的晦暗才褪去了些。又不疾不徐地扫视了一圈屋子,没有发现女人生活过的痕迹,才将视线落在摆满食物的餐桌上,以及餐桌旁和狗狗玩闹的孩子身上。 这是辛辞晏第一次近距离看冬至,上一次看见他还是在医院,隔着窗子远远看过一次。那时他还是个动不动发呆,不会说话理人的“小傻子”,与今天这个会笑会闹的孩子仿佛是两个人。 他转头问温如瑾,“他病好了?” 提起冬至的病,温如瑾对他更没什么好脸色,专挑不好听的话说,“是啊,老天有眼,让冬至慢慢康复了,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失望么?也谈不上,虽然他确实不喜欢这个留着他血的孩子,但也不至于恶毒到希望他一直病下去,生都生出来了,难不成还能将他弄死?只要别来碍他眼就行,而且他今天来可不是谈孩子的事的。 他扬了扬手里的花,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花放哪?” “垃圾桶。” 梁惟就坐在温如瑾身边,乍一听到她这超乎意料的回答忍不住咧开嘴角笑了起来,随即将目光落在客厅中央高大挺拔的男人身上,想要看看作为当事人他会做出什么反应,果然见他嘴角碍眼的笑消失了,方才与辛辞晏对峙的不快顷刻间烟消云散。 实际上梁惟对辛辞晏不爽很久了,不仅仅是因为他和温如瑾的种种纠葛,还源于这男人无时无刻不显露出的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傲慢劲儿,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能让他放在眼里,可越是这样,看到这种人被狠狠打脸心里就越舒爽。 辛辞晏没理会温如瑾的话,冷冷瞥了看好戏的梁惟一眼,将花放在没有杂物的茶几上,毫不见外地坐在了餐桌旁,和温如瑾正对着。 餐桌是方形的,温如瑾和梁惟、冬至坐一边,辛辞晏单独坐一边,明明不远,却像隔着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梁惟替她将蛋糕上的蜡烛点燃,起身关上了灯,屋里霎时变得昏暗起来,只有微弱的烛光摇摇曳曳,倒映着几人的身影。 回到桌前,梁惟将随蛋糕赠送的王冠戴在温如瑾头上,烛光在他眼底跳跃,盛着藏不住的爱意,“快许个愿吧!” 温如瑾对着他笑了笑,然后双手合十虔诚的闭上眼,在心里悄悄向上天许愿——希望冬至健康快乐长大,希望这辈子可以和梁惟一直走下去。 许完愿,蜡烛尽数被吹灭,灯再次打开,梁惟笑问她,“许了什么愿?” 温如瑾嗔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哈哈,那就不说了,不过我还是想知道刚才的愿望里有没有我?” 温如瑾故作神秘,“你猜!” 梁惟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我猜……应该是有的,对不对?” 温如瑾肯定的点点头,梁惟顿时开心的笑眯了眼,要不是顾忌着外人在,他真想凑近那双饱满莹润的唇一亲芳泽。 冬至早已垂涎蛋糕许久,见妈妈迟迟没有切蛋糕的打算,忍不住伸出小手拉了拉她的袖子。 温如瑾转身看向小家伙,那双亮晶晶的葡萄眼满含渴求的望着她,温如瑾忍不住笑出来,“小可怜,怎么了?” 冬至还在学习说话,虽然词汇量不多,但愿意努力表达自己的想法,指着桌上诱人的蛋糕说,“妈妈,我想吃那个!” 温如瑾摸了摸儿子细软的短发,笑眯眯道:“冬至想吃蛋糕啊,妈妈马上给你切好不好?来,冬至自己看看想吃哪一块?” 冬至伸出小短手指着有草莓和芒果的地方,“我要这个!” “好,妈妈这就给我们冬至切下来。” 小家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手下的动作,看到心仪的蛋糕终于放在自己面前,稚嫩的小脸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看着小家伙雀跃的模样,温如瑾忍不住蘸了点奶油抹到他脸上。冬至不知道她做了些什么,抬起头愣愣地看向妈妈,懵懂又天真,像只不谙世事的小花猫,看得温如瑾心软成一片,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冬至现在已经不会拒绝她的亲近,温如瑾心满意足的在冬至脸颊印上一吻,又给梁惟切了块蛋糕,独独忽略了辛辞晏。 辛辞晏冷眼看着她唇畔扬起的浅笑,再看看仿若一家三口的他们,眼底有暗芒闪过,皮笑肉不笑地问她,“没我的份儿?” 温如瑾这才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记得你不喜欢甜食。” 她的眼神清澈又无辜,如果不是足够了解,辛辞晏或许会相信她是顾忌他的口味才没有切蛋糕给他。然而她演技太拙劣,他又太了解她,女人唇畔那虚假的笑轻易将她心底真实的想法暴露无遗,是真的顾忌他的口味还是不想给他切蛋糕,一眼就能看穿。 男人抬眼,敛去眉宇间的阴翳,清清淡淡道:“今天突然有点想吃。” 温如瑾扬眉,“是吗?那就自己切吧,别客气。”说罢将透明的塑料刀递给辛辞晏,脸上挂着刻意的笑。 辛辞晏端坐着,冷峻的双眸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俨然没有动手的打算。温如瑾被他盯得浑身瘆得慌,脸上的笑渐渐维持不住,僵持了一会儿正要收回手,男人突然开口,“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温如瑾愣了一瞬,梁惟见辛辞晏始终无视他的存在对温如瑾颐使气指,冷下脸道:“辛先生这话可就不对了,大家为什么会坐在一起吃饭,想必你心里也清楚,既然如此,就不应该要求太多,是不是?” 辛辞晏垂眸不语,眸底墨色翻涌,像是打翻的墨池,裹挟着浓稠的阴霾,片刻后又归于平静。 生出嫉妒 餐桌上的气氛一时凝滞起来,就连懵懂的冬至似乎也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来,抬起头茫然地扫了一圈沉默不语的大人,而后伸出小手轻轻拽了拽温如瑾的袖口,“妈妈……” 孩子的轻喃打破了沉寂的氛围,三位大人不由将目光落在冬至身上,那双圆溜溜的葡萄眼明显带着一丝不安。 温如瑾看着茫然无措的冬至,紧绷的神情马上放松下来,换上温柔的笑意,抬手抚上他光滑的脸蛋,“宝宝怎么了?” 冬至还不太会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想法,只看着她不说话,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不时看向辛辞晏和梁惟。 温如瑾顿时将冬至的心思猜了个七八分,估摸着被刚才的气氛给吓到了。于是将他抱坐在自己腿上,柔声哄着,逗弄了一会儿才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见此,梁惟意识到是刚才的对峙吓到了孩子,忙收敛了对辛辞晏的不满,温和地摸了摸冬至的发顶,冲他张开怀抱,“哎呦,吓到冬至了是不是?来叔叔抱!” 冬至也没拒绝,很熟练地扑进梁惟怀里,小脑袋拱了拱,逗得梁惟哈哈大笑。 看着他们的互动,温如瑾忍不住笑道,“你可别太惯着他了!” 梁惟看着冬至的目光里满是疼爱,“没事儿,孩子还小,多惯惯也没啥!只要不把他养歪,也没必要非得把孩子培养成小硬汉!” 冬至从出生起就没有父亲的陪伴,更没有感受过父爱,他不过是想弥补下孩子,给他应有的父爱,让他保持肆意向父亲撒娇的权利罢了。 尽管,他还不是他的父亲,但自从和如瑾交往后,他是打心底将冬至当成自己的儿子来疼的,这一点明眼人都看得出,温如瑾自然也明白他的心意。 因为冬至的打岔,温如瑾和梁惟都围着他转了,完全忽视了辛辞晏的存在。这让向来当惯人群中心的辛辞晏有些不适,尤其看到他们仿佛一家人一般的和谐画面,胸口更是堵得难受,滋生出一种他也无法理解的情绪——愤怒,或者说嫉妒更合适。 是的,嫉妒。 多么可笑,有一天他竟然会因为那个恨之入骨的女人而产生所谓嫉妒的情绪。明明不爱那个女人,对她生的孩子更是无感,却在看到他们对另一个男人毫无保留的眷恋时觉得该死的碍眼,甚至生出一种想要将其撕碎的冲动! 而搅得他心绪难宁的女人却毫无所觉,满心满眼都是孩子和那个男人,连一个眼神也不曾施舍于他。就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而他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可是凭什么?明明他才是孩子的父亲,与他们有着牵绊的也该是他,而不是别的男人! 他默默握紧了拳头,心里有个念头愈发清晰起来,属于他的东西,绝不允许他人觊觎。 温如瑾和梁惟还在谈论今天的晚餐,压根没注意到辛辞晏的异常。 梁惟夹了块卖相并不算好的红烧排骨放在温如瑾碗里,“你最喜欢的红烧排骨,我今天专门学的,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你尝尝?” 温如瑾看着那块明显酱油放多了的排骨忍不住笑出声来,却还是十分配合地咬了一口,意外的是口感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糟。 梁惟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的表情,期待而又忐忑的等待着她的评价,“怎么样?” 温如瑾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不错,挺好吃的!” 梁惟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真的,除了卖相没那么好,味道其实还不错,不信你自己尝尝。”说着就给梁惟也夹了块排骨。 梁惟半信半疑的咬了一口自己做的排骨,嗯,味道挺正常的,不会让人难以下咽。第一次就能做成这样,看来他还是有点做菜天赋的,不由信心大增,又招呼温如瑾尝尝其他几样菜。 温如瑾一一试吃过,十分惊艳,“这真的是你第一次下厨?” “比真金还真!” 梁惟在温如瑾心底的形象顿时更加伟岸起来,不仅当得了警察还能下得了厨,简直绝世好男人啊! 她眼里满是崇拜的看着梁惟,“你也太厉害了吧,除了火候掌握得不太好,口感已经很不错了。第一次下厨就能做成这样,简直是厨艺技能满点了!跟你比起来我就差多了,以前还老觉得自己天赋异禀。” “怎么会?在我心里你做的菜才是最好吃的。不过你要是喜欢,我以后有时间就做给你吃!” “这可是你说的哦,我可记下了,以后放假就过来蹭饭!” “求之不得!” 嬉嬉闹闹间,梁惟突然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送给温如瑾,向来大大咧咧的汉子此时竟然有几分腼腆与紧张,“如瑾,这是给你的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温如瑾握着手心的礼物,惊喜而幸福,这是梁惟陪她过的第一个生日,也是她第一次收到爱人送的礼物,心里对礼物产生了满满的好奇与期待,不知道他送的会是什么。 她抬眸看向梁惟,询问他的意见,“我可以现在打开吗?” 梁惟宠溺的笑笑,“当然可以!” 温如瑾抬手轻轻拆开礼盒,一条银色的手链瞬间映入眼帘。那是一条木兰花造型的手链,纤细精致的链条上点缀着几朵银色的木兰花,精致又含蓄。温如瑾看到的第一眼就心生喜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躺在黑丝绒上的手链,轻叹出声,“好漂亮啊! ” 从她拆礼物开始梁惟就紧张地注视着她的反应,生怕她不喜欢。见她没有流露出不喜,忐忑的心终于得以放松下来。 片刻后,温如瑾目光从手链上移开,落在梁惟身上,带着幸福与欢喜,“谢谢你送我这么好的礼物!” 梁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傻笑,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期待地看着温如瑾,“要不现在帮你戴上?” “好啊!” 温如瑾伸出右手,露出细白的手腕,她本就白皙,银色的手链更衬得她皓腕凝雪,一时竟让梁惟看呆了去。心想自己果然没看错,她很适合戴手链。 满意地看着手腕处泛着银白光泽的手链,温如瑾笑着问梁惟,“好看吗?” “好看!”梁惟回得毫不犹豫,在他眼里,她就是最好看的。 女人眼底笑意愈深,又问冬至,“冬至,你看叔叔送妈妈的礼物好看不好看?” 冬至嘴里塞着蛋糕,他对手链这种女孩子的东西不怎么感兴趣,不过妈妈看起来似乎很高兴,于是他咀嚼着蛋糕,含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好看。” 温如瑾欣慰地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又看了看手链,怎么看怎么喜欢,唇角的笑意根本敛不住。 然而她开心了,有人却不见得开心。 辛辞晏阴沉着一张脸,就在刚刚,他像块背景板一样,亲眼目睹了另一个男人给他的前妻送礼物,送的还是廉价的手链!他以为她不会太喜欢那种东西,可转眼却见那女人像没见过手链一样笑花了脸,还让那男人亲手给她戴上,而他拿来的花她却连正眼都没瞧过! 放在桌子下的拳头不禁紧了又紧,锐利的双眸如毒蛇一样紧紧盯住无视他存在的女人,那么廉价又普通的东西,也值得她当成宝贝一样爱不释手?他给她送过那么多昂贵的珠宝首饰,她何曾像现在一样珍之重之? 再看看他们亲密宛如家人一样的场面,只觉心头仿佛哽着什么东西,上不来下不去堵得他浑身难受。 他心里一烦躁,就有抽烟的习惯,可是刚一摸出烟,梁惟就出声提醒,“如瑾和孩子不能闻烟味。” 辛辞晏正要点火的手一顿,往事尽数浮于眼前。是了,他怎么忘了温大小姐最是讨厌烟味?当她保镖那些年,她甚至不许他身上有烟味。其实他以前烟瘾并不大,只是有时候心里烦闷会抽上一根,她不喜欢,后来他也很少再抽烟。 是什么时候又开始抽烟了呢?约莫是被迫娶她之后,不想她过得太如意,便总想着在一些小事上为难她,当着她面抽烟,然后恶劣的将烟圈吐到她面前,每每看见她皱着眉头隐忍的模样,心里的不快郁结便会奇异的消失。后来她也学聪明了,他一抽烟,她便躲到另一间屋子去,直到离婚。 男人低垂着眼将所有情绪收敛掩藏,默默收起了烟,再抬眸,眼底平静无波。 手机铃声突然想起,屏幕上显示着薛秘书的名字,辛辞晏起身走到阳台上接通。 外面是漆黑的夜幕,玻璃上倒映出身后的场景。女人贴心地给孩子夹他喜欢的菜,男人默默夹了菜放女人碗里,女人回头看见碗里多出的菜,笑了笑又给男人夹了他喜欢的菜。整个过程没有多余的言语,却将情意融进了每个表情与动作中。 辛辞晏自嘲地勾唇一笑,看来没有他在跟前,他们更像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看来她现在真的过得很不错,孩子的病好了,还收获了一份美好的爱情,看似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怎么办呢?他真的很不想如她的意,欠他的还没有还清,凭什么可以获得幸福? 温如瑾无意间向这边投来一瞥,就看到他如毒蛇一样寒凉的目光盯着自己看,皱了皱眉头别开视线,心里的不安却一点点扩大,与梁惟说话也显得心不在焉。 察觉她不经意的失神,梁惟关心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温如瑾不想他担心,摇了摇头,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我记得好像没跟你说过。” 下午回家的时候冬至不在,才想起来梁惟今天休息,冬至和他在一起。 梁惟早就将家里钥匙给了她,她没有敲门就直接进去了,一进屋就被地上点燃的蜡烛惊了半晌。随着蜡烛铺的小路一路走到餐桌前,看到桌上的蛋糕时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生日,心里顿时又酸又甜。除了父亲,梁惟是第一个记住她生日的人,虽然从五年前开始她就不过生日了,但是看到有人为了自己的生日这么用心,心里还是满满的感动。她真的没想过,还会有人记得她的生日。 她不是个喜欢哭的人,但此时此景却再也忍不住,泪水浸湿眼眶,看着在厨房里忙活的梁惟,主动从身后抱住了他。 腰间突然多出的一双手臂令梁惟瞬间愣住,想要回身,却被温如瑾制止,“别动。” 梁惟真就不动了,静静地让她抱着,不过心里却有些担忧,她声音里的鼻音那么明显,后背的湿意更是提醒着他此刻抱着自己的女人正在哭,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想转身看看她,但想到她的话又忍住了,既然她不想让自己看,那么就等她情绪平静下来再说。 不知过了多久,温如瑾才松开环住他的手臂,将泪水擦净,对梁惟说,“好了,可以转身了。” 虽然她脸上的泪水是没了,然而泪痕还是很明显,梁惟一转身就看到了她红红的眼眶和满脸的泪痕,心痛了一下,“怎么突然哭了?” 刚才哭的她视线都有点模糊,温如瑾揉了揉眼睛回他,“感动的。” 梁惟失笑,替她擦掉眼泪,温柔哄道:“好了,先去沙发上陪孩子,等我一会儿,菜马上就好了。” 温如瑾点头,听话的回了客厅,梁惟看着她和孩子玩闹的画面,一颗心软得不像话。 跨年 辛辞晏接了电话回来,公司那头出了事情,他不得不提前离开。 得知他要走,温如瑾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辛总慢走,我们就不送了!” 辛辞晏离开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深深的望了她一眼,那一眼藏着太多她看不透的情绪,温如瑾笑容一僵,来不及细想心底涌起的那抹怪异,男人就利落地抬步离开了。 他一走,温如瑾目光落在那束开得张扬肆意的红玫瑰上,就像看见了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辛辞晏,只觉十分碍眼,抬手把花扔进了垃圾桶,才觉得心里舒服了点。 看见她的动作,梁惟唇角微微上翘,哼着小曲儿愉快的收拾碗筷去了。 自生日那晚过后,辛辞晏很长时间都没有出现在温如瑾面前。没有他的打扰,温如瑾十分享受现在宁静的生活,冬至的病情一天天好转,她和梁惟的感情细水长流,偶尔趁节假日一起出去游玩,冬至也越来越依赖梁惟,甚至比黏她黏得还紧。 时间一晃到了年底,年轻人都有跨年的活动,以往梁惟是不在意这些形式的,但谈了恋爱的男人多少会变得细腻,他听李楠说今年跨年曲江边会有盛大的烟火表演,便动了和温如瑾一起去曲江跨年的念头,正好赶赶时髦。 为了这个活动,他早早开始准备,在曲江边订了餐厅,跨年夜当天又去花店订了束花。他不知道温如瑾喜欢什么花,此前旁敲侧击问了几次差点引起她的怀疑,为了不过早的暴露惊喜,他便忍着没再问,而是去咨询了花店老板的意见。 老板听说他要给女朋友送花,首推的就是玫瑰,梁惟蹙了蹙眉,觉得这个推荐太不走心了,玫瑰太大众化,他想送个特别一点的,最好既能代表他的心意,又好看的花。 老板见他不喜,又热情的建议,“或者您也可以选一些喜欢的花,我帮您搭配!大部分人都不了解花语,只要搭配得好看就行了!” 梁惟略微思索,旋即表示同意,“那也行,不过要是挑到了花语不太吉利的,你可要及时提醒我。” 他认真的样子令老板忍俊不禁,“好的,这点您放心!” 花店十分宽敞,左右两边各布置了一人高的花架,上面摆满了姹紫嫣红的花,梁惟垂眸一一掠过,发现这么多花他只认识玫瑰,不过也确实找到了几种比较合他心意的花。 他指着一种花苞极小的粉色花束问老板,“这是什么花?” “这是满天星,挺适合送给爱人的。” 听她这么说,梁惟毫无犹豫的挑了几根。 “那这个呢,这是什么花,还挺好看的!” “这是白色的洋桔梗,代表永恒的爱,也符合您的需求。” 最后他又选了几朵淡黄色的杭菊,连同之前选的花一起交给了老板,“麻烦包得好看点!” 老板很专业也很细心,重新修剪搭配了一番,一束清新淡雅的花便呈现眼前,梁惟眼里闪过惊艳,莫名觉得这花很符合温如瑾恬淡温柔的气质,付了钱便拿着花束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虽然深冬的天气分外寒冷,但揣着花束的梁惟心里却暖烘烘的。 他们约好6点半在餐厅见面,他提前半个多小时过去,特意选了靠窗的位置,可以将曲江的景色一览无余。 此时夜色已经拉开帷幕,烟火表演还未开始,曲江边却聚集了不少成双成对的情侣,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看着看着,梁惟不禁被他们的情绪感染,也微微勾起了嘴角。 “在想什么,这么开心?” 熟悉的女声传来,梁惟转身就看见牵着冬至立在桌旁的温如瑾,她今天化了个淡妆,眉眼弯弯,脸颊泛起浅浅的酒窝,像是一杯甜酒沁入他的心田。 “来了怎么没告诉我,我好下去接你们!” 温如瑾将手里的纸袋递给他,一边帮冬至脱下厚厚的羽绒服,一边回他,“没多远,我们自己就过来了!” 梁惟叫来服务员,说了什么温如瑾没细听,没多久服务员再次出现的时候,托盘里却多了一杯热茶和热牛奶。 她抬头看了梁惟一眼,男人含笑向她点头,温如瑾便心领神会地将牛奶放在冬至面前,然后伸手握住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水,一股暖意瞬间从手指传到心头,她惬意地眯了眯眸子,对着梁惟甜甜一笑,“谢谢!” 梁惟佯装生气,“又跟我客气!” 温如瑾噗嗤一声笑出来,语气里有她不曾察觉的撒娇,“好啦,我知道错了梁警官!” 梁惟不仅发现了还十分受用,将菜单推到温如瑾面前,“点菜吧!” 温如瑾粗略扫了一眼菜单迅速抬头看向梁惟,小声道:“这也太贵了吧!我们换个餐厅好了。” “没关系,一顿饭也吃不穷我,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跨年,不能凑合!” 温如瑾被梁惟说服,但还是只挑了几个相对便宜一点的菜便不肯再点了。梁惟看了看她点的菜,又重新点了几个,温如瑾看见他的动作忍不住出声阻止,“我们就两个大人一个孩子,点太多吃不完就浪费了! ” “没事儿,吃不完可以打包带回去,难得今天出来吃,让孩子也多尝几种菜!冬至你说是不是?” 他抬手刮了刮冬至的鼻头,冬至,冬至点点头,脆生生地“嗯”了一声,见此,温如瑾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上菜的空档梁惟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一阵,回来的时候一只手背在身后,温如瑾看见了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想,谁料梁惟落座后直接从身后拿出一束花来,深情款款地对她说,“如瑾,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跨年,但我希望未来的每一个跨年都能和你一起过,你愿意吗?” 温如瑾呆呆望着面前的男人以及他怀里安静开放的花束,以为今晚不过是出来吃顿饭,然后看看烟火表演而已,没想到他还给她准备了礼物,而且还是这么漂亮的礼物。 反应过来后她从梁惟怀里接过花束,像所有收到心爱男人送花的女人一样幸福又感动,看了看花又看了看梁惟,微微红了眼眶,“愿意!我愿意!” 梁惟递了张纸巾给她,目光温柔而宠溺,“好了,再哭妆就花了,可就不是餐厅里最漂亮的女人了!” 原本感动的心情被梁惟三言两语破坏,她哭笑不得地看着梁惟,“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会哄女人开心?” 她一直以为梁惟是个木头直男,不懂浪漫,也不会特意花心思讨女人欢心,可今天梁惟的表现却像是突然开窍了一般。 “我这不是在学习吗?李楠跟我说女人都喜欢浪漫,我寻思着也应该多给你制造浪漫,这样或许你才会愿意嫁给我!” 听到最后几个字,温如瑾突然就脸红了,垂着眸子不敢与梁惟对视,可心里却很甜,他居然真的想将她娶回家。 梁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唐突,但又觉得应该让她早点知晓自己的心思,伸手握住她放在桌上的双手,那张布满薄茧的手被男人宽厚的大掌握住。 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梁惟眼底染上一片温柔,他说,“我对你从来都是认真的,和你在一起也是奔着结婚去的,绝不是什么玩玩而已,你明白我的心意吗?” 温如瑾缓缓地点头,而后抬眸看向他,只是眸底仍旧有几分迟疑,“我明白的,可是你的父母亲人呢?他们会愿意吗?” 梁惟展眉一笑,“这点你放心,我的父母都是很和善的人,我们在一起的事也早就跟他们说过了,他们并没有反对,还想有机会见你一面!” 温如瑾松了一口气,“好啊,有时间我陪你一起去看伯父伯母!” “不如过年去怎么样?趁着拜年见见?” 温如瑾思索了一下,“也行,反正早晚都是要见的,正好还有半个多月就过年了!” 说到这里,她的眸子突然染上一丝狡黠,朝梁惟勾了勾手指。 梁惟纳闷,“怎么了?” “你凑过来些!” 梁惟依言,隔着桌子凑近了些,温如瑾也凑近他,神秘兮兮道:“其实……我今天也给你准备了份惊喜?” 梁惟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哦?什么惊喜?” “保密,待会儿再告诉你!” 想到她进来时拎着的纸袋,梁惟顿时有了几分猜测,“你也给我准备了礼物?就在纸袋里?” “是啊,不过你可不能偷看!” 梁惟答应的爽快,“好,我等你亲自揭晓惊喜。” 他们不曾注意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个人默默握紧了手中的酒杯。 杜薇注意到辛辞晏今晚好像有些心不在焉,还频频向她身后看去,可是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她只当他有心事,关切道:“晏,你今晚状态似乎不对,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要不要跟我说说,说出来会好很多哦!” 闻言,辛辞晏收回落在温如瑾身上的视线,薄唇轻掀,“没有。” 他的语气无波无澜,可眼底却是一片晦暗。没想到这么巧,他们也来曲江跨年,还和他在同一家餐厅。 其实他们的座位得并不算远,中间隔着两张桌子,隐隐能听到他们的谈话。虽然他来得稍晚些,却也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分。 真是可笑,那女人竟然还想着嫁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他们要去见家长的时候,他心里竟然生出一种难以描述的焦躁,就好像自己的东西即将要被人抢走了的那种不甘与烦躁。 疯子 这是冬至第一次吃西餐,虽然梁惟已经将食物切成了方便他吃的小块,但没怎么使用过叉子的冬至还是吃得不大顺手,一不小心食物飞溅就落到了温如瑾身上。她今天穿的是件白毛衣,油渍溅到上面分外显眼,她无奈的看一眼跟食物斗争的冬至,只能先去洗手间处理一下,不然等晚上回家就更难清理了。 没有洗洁精,她只能将就用洗手液蘸水搓一搓,虽然不能完全洗去油渍,但至少印迹浅了不少,没有刚才那么扎眼。 她整理好衣服转身出去,不料撞进一个冷冽的怀抱,鼻息间隐隐有几分熟悉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酒味,她蹙了蹙眉,抬头却撞进一双幽深的眼眸,看清来人的瞬间,生生将快要溢出口的“对不起”三字给咽了回去。 是辛辞晏。 她没有要和他打招呼的打算,侧身就要离开,男人却不给她机会,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握紧她纤细的手腕,不由分说又将人给拉了回来。 温如瑾不备,踉跄地跌进男人怀里,鼻尖萦绕的酒味好像更浓了些。 她动了动,想要挣开男人的钳制,却未让他松动半分。心里气急,抬脚重重踩在他锃亮的皮鞋上,“放开我!” 男人吃痛闷哼一声,却并未放开她,反而加重了手中力道,温如瑾觉得他大概想捏碎她的手腕,忍无可忍的怒斥他,“辛辞晏,你有完没完?” 他抬起她的下巴左右端详,“你很少化妆的,今天化妆是为了姓梁的?” “总不会是为你!” 男人一言不发,目光沉沉盯着她,温如瑾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直觉感到一丝危险,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既然硬的不行就来软的,等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再找机会逃走。 她努力压下心头的火气,打着商量的口吻跟他说,“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我行不行?” “不行。” 他回绝的干脆,温如瑾一噎,顿时没了耐心,“你到底想干嘛?有事说事,没事就行行好放开我行吗?这里人来人往的,你不怕被人看见,我还怕被人看见!” 辛辞晏冷笑,“是怕别人看见,还是怕姓梁的看见?” “都有,你满意了吗?” “好,那我就满足你。” 话落,温如瑾被他带着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拐进一个安全出口,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来,安静的可怕。关门声唤醒了声控灯,黑漆漆的空间霎时明亮起来,她看见辛辞晏缓缓向她靠近的脸,吓得往后一躲,可她身后退无可退,反而被男人顺势压在了身后的墙上,动弹不得。 她惊呼出声,“辛辞晏,你干什么!”话一出口才惊觉回声太大,怕引来旁人,忙又压低声音劝他,“你是有女朋友的人,别做对不起杜薇的事!” “呵,你倒是会替她着想!”他凑近温如瑾,热烫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激得温如瑾一颤,往旁边躲了躲,又被男人拉回来,“听说,你要和姓梁的结婚了?” 结婚?温如瑾眼里闪过一丝讶然,他们也才刚说起这事,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难道说…… “你偷听我们讲话?” 辛辞晏轻嗤,“偷听谈不上,只不过恰好坐得近了些,又恰好不可避免的听到了些而已。” 对于他的解释,温如瑾并没打算深究,不过联想到他刚才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举动,脑海不禁浮现出一个荒谬的想法,“辛辞晏,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温如瑾发誓,她不过是随口一说想要讽刺讽刺他而已,没想到男人听了这话,竟真的诡异的沉默了,还目光复杂的凝视着她。 温如瑾傻眼,不会真让她说中了吧,还是说他喝酒喝得脑子不大清醒了?要她说还是后者可能性更大些。 喝醉的人可不好惹,她嫌弃地推了推辛辞晏,尽量放缓语气哄他,“好了,喝多了就快回去休息,我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不然梁子该着急了。” 不知道她哪句话触了他的雷点,辛辞晏突然暴躁地扣住她乱动的手,眼底聚集起骇人的怒气,“梁子梁子,你现在是不是眼里心里只有姓梁的?那我呢?” 温如瑾被他突然的发怒骇住,撇过头不去看他,目光落在苍白的墙面,“我们不是早就结束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辛辞晏霸道的扳正她的脸,逼她看向自己,“结束?谁告诉你结束了?我现在就让你看看到底有没有结束!” 话落,他突然吻上温如瑾双唇,温如瑾一时不备,被他撬开牙齿攻城略地。 两人唇齿交缠,温如瑾几乎被他吻得无法呼吸,拼命挣扎,却得到男人更凶猛的进攻。 她发了狠,抬脚想要攻击男人最脆弱的地方,不料被他早一步发现,男人的腿强健有力,直接将她欲要反抗的右腿牢牢压在墙上,不得动弹半分,双手也被他控制着,整个人宛如待宰的羔羊般任他为所欲为。 她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索性放弃挣扎,双眸无神的望着头顶昏黄的灯,眼里渐渐蓄满屈辱的泪。 突然,他尝到一丝咸味,睁开眼就看到她满脸的泪痕,想到她这般抵抗全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一股难言的戾气突然窜上心头,烧的他喉口发苦, “你这般抗拒……是为了他?” 温如瑾不答,双目空洞无神地望着头顶的灯,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 辛辞晏无法接受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不及那个才认识几个月的男人,“你以前最喜欢我吻你的,怎么这么快就变心了?你不是说会永远爱我么?怎么这么快就食言了?” 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辛辞晏突然来了气,“听不见我说话是不是?好,那我们就直接做!” 他倾身去解温如瑾腰带,她这才有了反应,抬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你给我滚!” 辛辞晏意外的并没有生气,反而抚上被她打过的侧脸轻笑,“终于有反应了?” “疯子!” “你说的对,我就是个疯子,所以啊,招惹了疯子的你可千万别想着全身而退!” “你想做什么?” “不着急,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想到他的那些手段,温如瑾心里的弦突然绷紧,“我不管你想怎么对付我,但是不准打孩子和梁惟的主意,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我希望不要牵扯到无辜的人。” “哦?你就这么看重那个姓梁的?” 他明明是笑着的,可是说出口的话却带着一股冷意,温如瑾不是听不出来,只是并没有细想,“是。” 话落,男人幽冷的眼眸微眯,想起方才在餐厅里看到的碍眼画面,胸口戾气丛生,有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念头。 离幸福最近的一刻 刚才的一通纠缠让温如瑾形容狼狈,她知道如果以这副模样去见梁惟,一定会惹他怀疑,她不想自己的屈辱被梁惟知道,更怕他会看不起她。 辛辞晏离开后,她又返回洗手间去整理自己。她看着镜子,镜中的女人衣衫微皱,发丝凌乱,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一双红唇娇艳欲滴却微肿,任谁一看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她打开水龙头拼命的擦洗嘴唇,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洗去那个人的气息。怕梁惟等太久,匆匆整理好衣服和头发,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才返回座位。 梁惟正在喂冬至吃饭,见她回来,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才回来?” 她早已想好了应对之辞,回答的滴水不漏,“油渍难清理,多耽误了点时间。” 梁惟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提醒温如瑾赶紧趁热吃点东西。 食物精致,散发着浓浓的香味,很能勾起人的食欲。然而因为刚才的插曲,再可口的食物吃进嘴里也味同嚼蜡,她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梁惟停下筷子诧异地问她,“怎么,是饭菜不合胃口吗?要不我再重新点几个?” “不是。”温如瑾摇头,心里泛起一丝苦涩,她怎么能告诉他,自己是因为辛辞晏才食不下咽?怕他担心,又解释道:“来之前吃了点东西,所以不是很饿,你们吃吧,我看着就行。” “好,那我也吃快点,吃完了我们就去江边看烟花!” 温如瑾点头温柔的笑,托腮看他吃饭,不知不觉思绪就飘远了。 她想起辛辞晏刚才的话,心底弥漫上一层担忧来,他说过他们之间不会就这样结束,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和面前的这个男人可能不会拥有未来?不会……有未来么?想到这里,心竟然不自觉的一阵抽痛,她以为遇见梁惟是此生最幸运的事情,是父亲不忍看她过得太苦,才让梁惟来陪她爱她,本来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可是辛辞晏出现了,亲手打碎了她的幻想。 她该怎么办?是放弃明知不可能的感情,还是放手一搏,勇敢的追求幸福? 梁惟吃完饭抬头,就见温如瑾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说看他也不完全对,因为她完全是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在想什么?” 温如瑾这才回神,眼里还有未散去的茫然,“怎么了?” 梁惟失笑,“想什么想的那么认真?口水都流出来了。” 温如瑾一惊,白皙的脸上瞬间染上一抹羞红,忙抬手去擦嘴角。 她尴尬的无以复加,对面的男人却低笑出声,温如瑾更加窘迫,一张脸登时红透了。 “别擦了,什么都没有,我骗你的!” 闻言温如瑾手中的动作一顿,瞪他一眼,“你……幼稚!” 梁惟嘿嘿傻笑,穿上羽绒服准备离开,看见放在旁边的纸袋,突然想起她要给他一个惊喜,拎起纸袋好奇问她,“不是说给我准备了惊喜吗?现在是不是可以揭晓了?” “不行。” “为什么?” “谁叫你刚才骗我!” 梁惟赶紧凑到她身边,好言好语哄着,“对不起,刚才是我错了,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让我看看礼物好不好?” 他就像一只撒娇的大猫,温如瑾本就没真生气,此刻看他卖乖的样子更是气不起来,佯装生气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就勉为其难给你看看吧!” 她接过梁惟手里的纸袋,拆掉一层包装,拿出一条灰色的针织围巾来,上面是时新的花纹,看起来漂亮又暖和。 梁惟眼睛亮了亮,爱不释手的拿在脸上蹭了蹭,触感令他舒服的喟叹,“太舒服了,一定很暖和,我这就戴上!” 他不大会系围巾,胡乱的把围巾绕了几圈系在脖子上,凌乱且毫无美感,还一个劲问温如瑾好不好看。 温如瑾实在看不下去,解下围巾重新给他戴上。 她169公分的个子,刚好到梁惟下巴处,给他系围巾并不吃力。她低着头,注意力全在手上,并没有察觉到梁惟落在她身上痴迷的眼神。 可不远处的辛辞晏却看了个一清二楚,梁惟的眼神让他不爽到了极点,就好像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让他只想狠狠将人教训一顿,好让他明白自己的东西不是他可以窥视的。 温如瑾本就手巧,围巾在她手里转眼就打了个漂亮的结,轻轻拍了拍蓬松的围巾下摆,满意的说道:“好了,走吧!” 梁惟这才回过神来,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眼她系的围巾,赞叹道:“还是你系的好看!”然后转身自然的抱起冬至往外走。 温如瑾跟在他们身后碎碎念,“冬至都四岁多了,就让他自己走吧!” “没事儿,孩子又不重,抱起来也走得快!” “行,你愿意抱就抱着吧,反正累的不是我。” 他们一路说笑着渐行渐远,辛辞晏目光始终牢牢锁在他们身上,直到再也看不见,眼底的情绪几经变幻,最后重归平静。 烟火表演11点半才开始,现在时间还早,温如瑾和梁惟决定先沿着曲江转转,顺便消消食。 大概是因为晚上有大型活动,曲江边此时支起了不少小摊,有卖气球的,还有卖鲜花、小吃和各种手工艺品的,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曲江边的围栏用各色彩灯装饰着,天一黑便全部亮了起来,每隔二三十米还有造型各异的卡通彩灯立于围栏上,处处洋溢着节日的氛围,人们或流连于小摊,或沿着曲江拍照留念,好不热闹。 见此情景,温如瑾也生了玩乐的心思,向梁惟提议,“要不我们也去拍几张照片?” 梁惟欣然同意。 他们选了处人比较少的地方,梁惟指着小蜜蜂造型的彩灯对温如瑾道:“你和孩子站那儿,我帮你们拍!” 温如瑾指着自己和冬至,“就我们两个?你不拍吗?” “我要是也拍的话,那谁给咱们拍照?” 温如瑾眨眨眼睛,带着几分俏皮,“可以找路人帮我们拍啊!” “OK!你们先过去,我去找人帮咱们拍。” 温如瑾牵着冬至走到小蜜蜂彩灯前,和他讨论着什么,不一会儿梁惟走过来了,说是已经找到帮他们拍照的人了。 温如瑾抬头看去,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姑娘,正眉眼含笑看着他们这边。 她冲那位姑娘友好的笑了笑,梁惟便一手抱起冬至,一手揽着她的肩膀摆好了pose。 拍好一张后,姑娘让他们换个姿势,温如瑾脑袋空白不知该摆个什么动作,听到梁惟唤了她一声,她疑惑抬头,唇上被一片温热覆盖,她惊讶的忘记眨眼,眼里是梁惟放大的俊脸。这一刻,她感觉时间仿佛静止了般。 直到听到一声“不错!”的赞叹声,她才反应发生了什么事,脸色通红的移开了唇。 拍照的姑娘兴奋地向他们走来,“你们刚才的pose太有感觉了,这是我抓拍的,你们看满不满意?” 温如瑾目光落在照片上,画面里她微仰着头,男人低头吻上她的唇,背后是整个城市绚烂的灯火,唯美的仿佛一幅画。 她很喜欢这张照片,虽然当着别人的面接吻让她仍旧有点不好意思,不过画面里的一切皆是自然而然的随心举动,本就比刻意凹动作要真实许多。 她抬头看向眼前的姑娘,真心实意感谢她,“拍的很好,太谢谢你了!” 姑娘摇摇头表示不用客气,离开时留下一句,“祝你们幸福哦!” 梁惟低头看了温如瑾一眼,而后揽着她的肩膀对姑娘说,“谢谢,我们会幸福的!” 11:30分,烟花准时在曲江两边炸响。 五颜六色的烟花齐齐冲上夜空,瞬间将黑沉如墨的天空点缀的恍如白昼。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惊叹,眼前是璀璨夺目的烟花,而身边是最爱的人。这一刻,温如瑾觉得自己离幸福格外近。 她偏头看向身旁的男人,他正专注的看着天上的烟火,烟花炸裂的瞬间在他脸上投下斑斓的光,竟让他看起来比平时还要俊郎许多。 温如瑾一时看呆了去,情不自禁伸手勾住了男人的脖子,在他低头的瞬间凑上双唇,好整以暇的观察着男人的反应。 见他睁大眼睛看着自己,一副被吓住了的模样,温如瑾忍不住轻笑起来,提醒他,“接吻的时候要闭上眼睛。” 梁惟愣了一下,黑如墨潭的双眸盈满笑意,顺从的闭上眼睛,而后揽紧她的腰肢靠向自己,贪婪吮吸着她的气息。 一吻终了,温如瑾气喘吁吁的靠在梁惟怀里,浑身力气好像都没了。 梁惟吻了吻她的额头,嘴角溢出细碎的笑,“肺活量不行,看来还得多加锻炼才行!” 温如瑾红着脸轻锤他胸口,分明是他吻着自己不放手……才喘不过气的! 梁惟宠溺一笑,目光落在远处的烟花上,只觉人生从未像此刻这样满足。 求婚 今年春节比往年来得要稍早一些。 除夕上午,梁惟单位有个包饺子庆佳节的活动,可以邀请家属一起参加。他早就跟温如瑾提过这事,正好今天李姨也给他们放了假,温如瑾没有丝毫犹豫就应了下来。 活动在单位食堂举行,早早的就清空场地,留出一大片空地来,中间摆着几张长桌,应该就是包饺子的地方。 温如瑾跟梁惟进去的时候,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看见他们进来,热情的打着招呼。 她只见过老陈、李楠他们几个,大多数人都不认识,在这样的场合难免会有点紧张。梁惟感觉到她的不安,握了握她的手给她打气,然后向众人介绍她和冬至。 他介绍完后,已经有几位热情的大嫂走过来拉住温如瑾的手主动和她聊天,告诉她不要放不开,把这当自己家就好。 温如瑾感激她们的体贴,很快放下顾虑融入进去。 饺子皮和馅儿都是现成的,他们只需要负责包。活动开始后,大家自由组合成八人一小组,在半小时内,包的又快又好的小组将会获得神秘小奖品作为鼓励。 虽然不知道奖品是什么,但大家都斗志昂扬,温如瑾梁惟和老陈他们几个结为一组,在口哨吹响的那一刻便全力投入比赛。 包饺子的空挡温如瑾粗略的扫了一眼他们组的组员,发现老陈妻子段梅的手速十分快,她以为自己包得已经够快了,谁知她包一个饺子的时间段梅已经包了两个,不由对她多了几分佩服。 半个小时的比赛时间很快过去,评委挨个儿数了几组的成绩,毫无疑问最后是温如瑾这组赢了。 但评委却卖了个关子,说是活动结束后才能发放奖励,这下更是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都在猜测是什么东西。 但猜测归猜测,很快大家就转移了注意力,因为不知是谁突然提议来几个文艺表演助助兴,当下就有人自告奋勇站出来表演了。 第一个表演的不知是谁家的小姑娘,年级虽小却一点也不怯场,大大方方唱了一首儿歌,唱完后还给在座的所有人送了一段新年祝福,赢得一片掌声与赞扬。 接着又有其他小朋友争相上去表演,助兴表演俨然变成了幼儿园文艺汇演,不过孩子们多才多艺,倒是也别有一番看头,温如瑾还拿出手机拍了几张表演照片留念。 快乐的时光总是分外短暂,不知不觉活动就接近了尾声,所有人聚在一起拍了张照,便各自散去。 温如瑾觉得今天的活动格外有意义,平时一年也不见得发一次朋友圈的她今天破天荒的发了条朋友圈。 九宫格的照片,中间是大合照,其余几张都是她和梁惟、冬至的照片,并配文: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彼时杜薇和辛辞晏正在杜家的别墅,像往常一样打开朋友圈浏览,划到下面突然看到温如瑾的朋友圈,顿时来了兴致,还兴奋地叫辛辞晏一起看。 辛辞晏正在看财经新闻,本来没兴趣去看什么朋友圈,但听到是温如瑾发的,耐不住心里的好奇最后还是默默凑过去看。 然而看到第一张照片他的脸色就阴沉下来,只因为那是一张梁惟的单人照,拍照的人一看就很用心,抓拍的角度、光线都堪称完美,除了专业摄影师,只有满含爱意的人才能拍出这样的效果。 这个认知让辛辞晏心里莫名冒火。他压下火气继续往下看,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一共九张图,竟然每一张都有姓梁的,或是和孩子亲密互动,或是三人的搞怪自拍。难道姓梁的在她心里已经这么吃重了么? 更让他在意的是,有一张梁惟抱着孩子直视镜头的画面,眼里的深情爱慕哪怕隔着照片也挡不住,不用想都知道这是看着温如瑾时才会有的眼神! 他心里突然像扎了根刺一样难受,她是他的女人,却和别的男人两情相悦!这算什么,赤luo裸打他脸吗? 而且她说什么?新的一年,新的开始?呵,她和他的事情还没有了结,却想着和别的男人开始新生活,凭什么?当他死了吗! 辛辞晏默默攥紧了拳头,打算明天去亲自去找那女人一趟。 包饺子活动结束后,单位就放了假,梁惟将温如瑾和冬至送回去后就驱车去了父母家。他是家中独子,每年除夕夜都要回去和父母守夜吃年夜饭,这个习惯已经保持了很多年,温如瑾对此表示理解。 临走前他和温如瑾约好初一上午再来接她和孩子去父母家,就当是正式的见家长。 因为初一上午要去梁惟家,温如瑾紧张的一夜没睡好,第二天更是早早就起来了。 冬至还在睡梦中,温如瑾做好早饭后随意吃了几口就开始打扮自己。这是她第一次见梁惟的父母,虽然梁惟口口声声和她说二老和善很好相处,但她觉得这事还是马虎不得,务必要给他们留个好印象才行。 为了这次见面,年前她还忍痛买了套新衣服,虽然不是什么名牌,但好在质感还不错,不至于显得廉价,也能突出她的气质。 她站在镜前反复打量自己的着装与妆容,确认不会出错,才焦急的坐在沙发上等待梁惟的到来。 八点多的时候敲门声响起,她以为是梁惟,欣喜的跑过去开门,结果来人是她最不愿意看见的辛辞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退后一步就要关门。 门开得瞬间,辛辞晏看见她这副明显精心打扮过的样子微微一愣,却又很好的将自己情绪隐藏。见她要关门,伸手挡在门框,语气调笑,“怎么,看见来得不是姓梁的你很失望?” 温如瑾虽然及时收住了关门的力道,但也并没有松开门让他进来,而是就着这个姿势不答反问,“你来干什么?” “过年了,当然要来看看我的前妻和儿子。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不方便。” 温如瑾拒绝的干脆,辛辞晏也没打算硬闯进去,收起了玩笑的态度,表情多了几分严肃,“在这儿说也行。跨年那晚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吧,我说过,我们之间还没有结束。如果你执意要和姓梁的在一起,那么受伤的只会是你,明白吗?” “如果你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那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了。” 她的态度平静到让辛辞晏有几分恼怒,“你觉得我在危言耸听?” “不敢。” “那你是什么意思?宁愿受伤也要和姓梁的在一起?” 温如瑾微笑着肯定了他的疑问,辛辞晏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为了和姓梁的在一起,她连受伤都不怕!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在她心里姓梁的比她自己都重要! 他恍然记起几年前她也是这样不顾一切的奔向自己,可是这一次她不顾一切也要靠近的男人却变成了其他人,这让辛辞晏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她不是说过会永远爱他吗?怎么这么快就变心了呢?他凝视着那张熟悉的脸庞,却看不出一点记忆中的影子,她好像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只是不再爱他了,仅此而已。 这个认知让辛辞晏心里突然一阵钝痛,这疼痛就如浪潮一般几乎将他淹没。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接受她爱上别人,更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和别的男人双宿双飞。 从她主动靠近他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他们此生要纠缠不休,她怎么能先离开? 他还想说什么,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他被一股大力推开。 他踉跄着站稳,看向来人,果然是梁惟。他将温如瑾护在身后,一脸愤怒的看着他。 辛辞晏突然想笑,也真的笑了,梁惟看见他这种轻佻的态度更是气愤,“你又来干什么?” “你又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我是她男人!” “男人?受法律保护么?” 梁惟哑然,他们还没结婚,确实不受法律保护,但也比他辛辞晏更有资格站在温如瑾身边。 温如瑾看不惯辛辞晏的嚣张气焰,替梁惟反驳,“我们待会儿就要见家长,相信很快就会受法律保护了!” 辛辞晏脸色一变,捕捉到她话里的意思,墨潭一般幽深的眼眸锐利的盯着她,语气森冷,“你们要结婚了?” “是啊,如果你想参加婚礼,到时候我们会将请帖寄过去。” 她挽着梁惟的手臂,笑的甜蜜。 落在辛辞晏眼里却分外刺眼,难怪她一早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原来是要去见未来公婆?他暗暗握紧了拳头,不想让她如愿,可是又没有光明正大阻拦的理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和孩子被另一个男人带走。 辛辞晏心里一团乱麻,本能的驱车跟随他们一路开到了一个陌生小区。 他不远不近的跟着,看见他们在一个单元门前停下,然后提着礼物上了楼,便也熄了火等在楼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跟过来,明明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但不跟过来的话心又一直提着落不到实处。 等待的时间太漫长,他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许多,最后拨通了薛秘书的电话。 薛洋正在休假,接到上司的电话虽然惊讶却也很快恢复平静,恭敬的问他有什么指示。 辛辞晏捏了捏眉心,心底涌上一丝疲惫,“帮我办件事……” 挂断电话,辛辞晏瘫坐在车上,目光漫无目的的在他们刚才进去的楼上逡巡,像是在找什么。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大过年的有家不回,驱车两个多小时从滨城赶到安城,就是为了守在楼下看她和野男人见家长?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从单元门出来,辛辞晏心底极快的掠过一丝他也没有意识到的欣喜。但看到她身后那道紧紧跟随的高大身影后,眼底的光骤然冰冷。 他们上了梁惟的车,却没有走来时的路,辛辞晏虽然疑惑却也闷不做声跟在后面。等车停下,才发现是电影院。 他下车,不远不近的跟着,看见他们取了电影票检票进去,走过去问检票员,“刚刚进去的那几人看的是什么电影?” 检票员回头看了眼温如瑾离去的身影道:“你是说刚才那对夫妻吗?他们看的是《熊出没》。” 夫妻?辛辞晏冷冷开口,丢下一句,“他们可不是什么夫妻!”转身去买电影票,留下检票员一脸懵逼,他这是撞见什么家庭伦理大戏了么? 辛辞晏随意买了张座位靠后的票进去,放映厅没开灯,完全靠大荧幕的光线照明,他找到自己的座位后目光便在整个放映厅搜寻。 来看电影的大多是父母和孩子,而且这会儿影片还没开始,到处都是儿童或哭或闹的声音,吵得他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再加上灯光太暗,索性放弃了找人的打算,准备等电影结束再说。 他对这种儿童电影没兴趣,看了没多久就昏昏欲睡,但又不敢真的睡着,就这么半梦半醒的终于捱到电影结束,头顶的灯全部亮了起来。 他坐在原地没动,从离开的人群中搜寻熟悉的身影,待看见温如瑾的身影,才起身跟了上去。 电影院在商场五楼,他们看完电影直接去了四楼的一家中餐厅用餐。 看着门口的美食海报,辛辞晏这才想起自己一天都没吃饭,此刻闻着饭香感觉十分饿,便进去寻了个暗处的位置坐下。 他埋头吃着饭,突然听到餐厅里一阵异动,诧异的抬起头就看见温如瑾坐着的位置被人团团围住,还来不及细想怎么回事,就听到一句“温如瑾,你愿意嫁给我吗?” 霎时间眸底戾气翻涌,像是打翻的墨池,晕染出纯粹的黑暗,扔下筷子拨开人群就走了过去。 人群中心,温如瑾娇羞的点头,而梁惟得到她的回应,激动的握着那只纤细的手就要将戒指戴上去。 辛辞晏目光阴沉的盯着他们,将想要阻拦的话用力咽回去,时机还不到,他不能冲动。只有让她撞够了南墙,才会心甘情愿的回到他身边,他所要做的只是等待。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可还是被这一幕刺激的眼眸猩红。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在意她的,就像五年前可以毫不留情的将她赶出温家一样,她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颗复仇的棋子,一颗利用完就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 可为什么看见别的男人为她戴上戒指,心口竟然会微微发疼?还有一种被抛弃的嫉妒与不甘。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肯承认,原来他比想象中还要在意她。 争夺抚养权 回去的路上梁惟突然接到梁父电话,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梁惟原本轻松愉悦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说了句“这事儿我知道了,待会儿再回电话!”就挂了电话。 温如瑾看他情绪不对劲有些担心,“梁子,发生什么事了?” 梁惟扭头冲她一笑,“没什么,先送你们回去再说!” 话虽这么说,可温如瑾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电话里说的事跟她有关,却又猜不出究竟是什么事。但既然梁惟不想让她知道,她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将他们送到小区楼下,梁惟因为晚上还要值班就没有上去,而是直接驱车回了单位。 路上他抽空给梁父回了电话,“爸,你刚才说的那事是从哪里听来的?可靠吗?” “是你妈下午出去散步的时候听楼下王阿姨说的。她家儿媳妇是滨城人,和如瑾是大学同学,你们今天回来的时候她刚好在楼道瞧见了,回去就跟你王阿姨说起了这事儿,我们才知道的!” 梁母也在一旁搭腔,“是啊,如瑾看着挺好一孩子,我们也没想到她会是那种家庭出身。你也知道我和你爸从来不是看重家世的人,她离婚带着个孩子我们也不计较,但前提必须得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如瑾她爸爸是□□,还死在了牢里,如果你们在一起,这对你是多大的影响!你可是个警察啊!怎么能和罪犯的女儿结婚?” 梁惟沉默着,眉心的褶皱就没有舒展过,他怎么也没想到温如瑾竟然是这样的家庭背景。他以为她不过是父母双亡的普通人家的女儿,怕触及她的伤心处更是从未主动提起过她的家世,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理性告诉他,父母说得对,作为一名警察的确不该与罪犯的女儿结婚。可感情从来都不是理性的事,如何做得出“理性”的抉择? 他知道父母在顾忌什么,无非是怕温如瑾影响他的前程。警察的配偶都要进行政审,以温如瑾的家庭情况结婚申请肯定批不下来,那么他面临的无非是两种选择,要么和她分手娶家世清白的女人,要么辞去警察的职务与温如瑾结婚。他不想放弃温如瑾,也不想放弃警察这份工作,决定再向组织努力争取一下,如果能兼顾当然最好,如果不行,大不了他就放弃警察的身份重新去找工作,他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有学历的,还怕养活不了他们? 他是这样想的,可却不敢把决定告诉父母,他们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不想和老人家再在这种事上争论不休,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向他们说明,到时候无论他们有什么怨言,他照单全收就是。 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但有些事还是得听温如瑾亲口说,猜疑与不信任是恋人间最忌讳的东西,他不想两人之间的感情被这种东西消磨殆尽。 回到办公室,他给温如瑾打了个电话,“如瑾,在做什么?” “和冬至看动画片,你呢,那边没有什么突发情况吧?” “没有……”他顿了顿,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温如瑾敏锐的察觉到他的迟疑,柔声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 “我爸下午打电话说起了你父亲的事,我想知道……那些传闻是不是真的?” “你指的是什么传闻?” “你父亲是□□的事……” “是真的。” 她语气十分平静,可梁惟总觉得自从他问出那话之后,她温柔的声音里似乎多了一些冷淡,他突然有几分慌乱,急忙解释,“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向你求证一下,我说过要娶你,并不是一时冲动。” 温如瑾微微诧异,她以为梁惟知道父亲的事后会选择与她分手,原来不是?在她看来,警察与罪犯从来都是正邪不两立的,作为警察应该对她父亲这样的人天生带有偏见,像他这种知道实情后还愿意娶她的人,委实让温如瑾难以置信。 “你真不介意我爸的事?” 介意倒是不介意,就是因为这事结婚申请有点难办而已。不过他没打算将这些告诉她,有什么事他一个人担着就行。 “不介意,我喜欢你跟你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无关,只是喜欢你这个人而已。” 听到这话,温如瑾紧绷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唇角不自觉染上笑意, “梁子,谢谢你这么说。” 两人互表心声后,更加坚定了要争取这份感情的决心。 挂了电话,梁惟开始着手起草结婚申请,打算等节后上班第一天就交上去。 结婚申请交上去后忐忑不安的等待了几天,终于等来了上级批复,毫无意外的,结婚申请没有通过,他当即拿着申请直接去找了领导。好说歹说,领导才松口,告诉他如果执意要和温如瑾结婚,只能一辈子留在基层作交警,然后让他自己选择。 梁惟毫不犹豫选择了留在基层,在他看来只要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一辈子当个小交警也没什么不好。他这个人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所求不过是所爱之人平安无忧罢了。 他很快将这个结果告诉了温如瑾和梁父梁母,却没将具体细节说与他们听。因此没有任何知道,梁惟用自己的前途换了一场与温如瑾的婚姻,可他却甘之如饴。 自那日求婚事件之后,辛辞晏一直等着温如瑾与梁惟劳燕分飞的消息传来,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他们婚期已定的消息,气得当场砸碎了一只杯子。明明他都算计好了的,以温成刚的身份,他们绝对会卡在政审这一环节结不了婚。再不济,梁氏夫妇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娶一个罪犯的女儿,可他到底漏算一步,低估了梁惟对温如瑾的感情。原来他不是玩玩而已,而是真的打算娶她? 这让他更加不能忍,他的女人怎么能带着他的孩子嫁给别的男人?他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气愤过后,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依目前的形势看,从梁惟那里入手让他主动放弃已然不可能,那就只能从温如瑾这里入手了。或许她不会主动与梁惟分手,但是只要跟孩子扯上关系,她的理智与坚持便荡然无存。温如瑾有多在意冬至他是知道的,倘若以冬至为筹码,不愁她不低头。 想到这里,他眼底蔓上几分势在必得之色,拨通了温如瑾的电话,可电话里反反复复都是冰冷的女声一遍遍提醒他电话无法接通,他气恼地将手机摔在桌子上,烦躁的松了松领带,那个该死的女人竟然敢拉黑他!好啊,好得很! 既然电话打不通,他就只能亲自去一趟安城了。 他不敢多做耽搁,生怕温如瑾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把婚结了,当即驱车赶往安城温如瑾的家。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他轻车熟路的敲响了温如瑾家门,正巧她在家,辛辞晏便开门见山对她道:“取消婚礼,否则我不介意跟你争夺孩子的抚养权,让你一辈子见不到他!” 温如瑾被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态度气笑了, “你凭什么?” 辛辞晏冷嗤,“凭我是孩子的父亲,你应该明白,如果上了法庭以我的条件想要打赢这场官司再容易不过,可你却输不起。” 温如瑾一噎,他说得没错,如果真的走上法庭,她没有任何优势,孩子的抚养权必然会判给辛辞晏。那就意味着她必然面临着一辈子见不到孩子结局,这无异于拿刀一片片凌迟她的肉。可她又不甘心就这样妥协,凭什么他总是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 她了解这人的性格,如果跟他硬杠,事情只会越来越糟,所以决定先稳住他再想办法,但绝不会向他妥协。 她刻意露出示弱的表情,“只要取消婚礼,你就不会跟我抢孩子了?” “是。” “能不能多给我几天时间考虑?” 辛辞晏量她也翻不了天,笃定她必定会答应自己的条件,也没在这事上刻意为难她,“你想要多久?” “三天!” “不行,最多两天!” 行吧,两天就两天。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两天时间完全够了。 辛辞晏离开前郑重的警告她,“不要打什么歪主意,你斗不过我的。” 温如瑾表面一副被震慑到的样子,其实心里却在吐槽,是的,她是斗不过他,可总有斗得过他的人,孙悟空那么厉害不还是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吗? 送走辛辞晏,她点开微信通讯录找到杜薇,快速的打了几行字,约她明天出来喝茶。 她们已经好久都没联系,她本来以为杜薇会拒绝,没想到她很快就答应了。温如瑾心里顿时踏实下来,只要杜薇肯来,孩子的事就能迎刃而解。 翌日下午,温如瑾准时到达约定的地点,没多久杜薇也来了。 她依然是那副明媚动人的模样,栗色大波浪勾勒出她的风情万种,唇畔那抹自信甜美的笑更是为她增添不少魅力。 她摘下墨镜坐在温如瑾对面,笑着与她寒暄,“好久不见,怎么想起突然约我喝茶?” 温如瑾淡淡一笑,“其实是有事请你帮忙?” “哦?什么事?” 温如瑾放下茶杯,目光柔和的看着她,“你应该知道辛辞晏结过一次婚吧!” 杜薇虽然诧异她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事,但还是配合的点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我就是他前妻?” “知道。” 这回换温如瑾吃惊了,原来杜薇已经知道他们的关系了?不过也不算太意外,虽然她和辛辞晏离婚的时候杜薇还在国外,但他们的婚事整个圈子的人都是知道的,她若是想了解,也不算什么难事。 既然知道这些渊源,她也不打算绕弯子了,开门见山跟她说,“辛辞晏前几天找过我,说是想争取孩子的抚养权。”她看见杜薇听到这句话后眼睛突然睁大,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好像刚才只是她的错觉。但她知道杜薇心里是在意的,没有哪个女人会容忍自己的男人抚养他和别的女人的孩子。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很简单,不想让他如愿。我知道你们已经订婚了,结婚也是迟早的事,如果辛辞晏真的取得了孩子的抚养权,那就意味着你还没生孩子却要给别人当后妈。这种事无论放在谁身上,都无法坦然接受吧。” 杜薇沉默着没吭声,温如瑾继续道:“以你的身份,想要孩子完全可以自己生,为什么要费力去帮别人养孩子呢?本来你将来的孩子可以拥有百分之百的父爱,但是如果再加一个冬至的话,却会分掉本该属于你孩子的全部父爱,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吗?杜薇,我所求不多,只想让孩子留在我身边而已,一旦让辛辞晏争取到冬至的抚养权,我们母子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听到这里杜薇一惊,“怎么会?” 温如瑾苦笑,“他说过的,取得孩子的抚养权后不会再让我们母子见面,他向来说到做到,我是没办法了才求到你这。”说到这里,她恳求的看向杜薇,“杜薇,帮帮我好不好?我不能没有冬至……” 私心也好,不忍看温如瑾母子分离也罢,杜薇最终答应了温如瑾的请求,“你放心,这事我会想办法。” 温如瑾离开后,杜薇坐在原地想了很久,最终还是给她父亲—分管滨城住建的市长打了电话。 “薇薇,找爸爸什么事啊?” “爸,阿晏想要跟前妻争夺孩子的抚养权,我不想帮别人养孩子,您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什么?他竟然想要我女儿当后妈?薇薇你放心,这事儿爸爸给你做主!” 回到我身边 离温如瑾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天,辛辞晏突然接到了杜薇父亲的邀约,说是要商量工厂拿地的事情。事关公司利益,辛辞晏不好推脱,只得准备好薄礼去趟杜家。 杜明远是分管滨城住建与自然资源的副市长,其人在官场浸淫多年,虽然看起来慈眉善目,却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并不是好打交道的人,所以哪怕是应付交际游刃有余的辛辞晏,在面对他时也得谨慎对待。 辛辞晏由帮佣阿姨引进去的时候,杜明远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到关门声只是抬头瞥了他一眼便将目光再次落到报纸上。 辛辞晏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早已将杜明远那一眼的意思揣测了个遍,暗忖这老家伙莫不是在给他下马威?看来今天叫他过来恐怕不单是谈拿地的事那么简单。 他换上一副笑容满面的表情走过去,将带来的茶叶放在杜明远面前的茶几上,恭敬十足又不卑不亢,“杜老,好久不见!前段时间我托人寻了上好的君山银针来,可惜并不懂茶,品咂不出个所以然来。听说您是这方面的行家,就顺路带来,还请您帮我看看这茶正不正宗?” 杜明远呵呵一笑,这才放下报纸拿正眼瞧他,“辞晏啊,你可是好久没来家里吃过饭了!最近可是很忙?”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哦?怎么我听人说……你最近好像在跟前妻争孩子的抚养权?” 闻言,辛辞晏冷静的表情有一丝龟裂,微垂的眼眸卷起惊涛骇浪。抬头的瞬间又将一切情绪完美隐藏,“没有的事,杜老您怕是听岔了。” “是嘛,既然你都亲口说了,想必是我听岔了!不过辞晏啊,你和薇薇也要结婚了,有些事我得提前说清楚。薇薇是我宠着长大的,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委屈,当后妈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不想她整天为了别人的孩子操劳,你明白吗?” “您放心,我怎么会让薇儿当后妈?” “那就最好不过了,只要你和薇薇好好的,工厂拿地这事很快就会批下来。” 辛辞晏笑着应下,镜片后的眸子却冰冷一片。先礼后兵拿项目威胁他?好得很!可气他现在有求于杜明远不得不妥协! 温如瑾忐忑不安的等了两天,没见辛辞晏来找她兑现约定,猜测约莫是杜薇的方法奏效了,心里乐呵呵的想这下不用做二选一的难题了。 可是好景不长,几天后冬至突然失踪,怎么也找不着。温如瑾以为是辛辞晏心有不甘偷走了孩子,怒气冲冲闯进他的办公室,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辛辞晏脸色阴沉地看着她骂街,因着杜明远的“提点”他虽早就放弃了要回孩子抚养权的打算,心里却始终憋着一股火,如今这女人还敢跑来诬陷他偷孩子!当他是什么人了? 他是做过许多不择手段的事,但还不至于去偷孩子!别什么屎盆子都往他头上扣! 男人目光冷然的看着温如瑾,“最后再说一遍,孩子不是我带走的!要么报警,要么自己想办法,别来我这里撒泼!” 温如瑾仔细辨别他话里的真假,他表情不似作假。可孩子失踪不到24小时,就算报警也不会受理,她把冬至会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别说人了连个影子都没有,这才病急乱投医找到辛辞晏这了!可谁知他这里也没有,那孩子到底会去哪儿? 温如瑾突然感觉浑身的力气被抽空,克制不住的担忧使她哭了起来。冬至啊,你到底在哪儿?别吓妈妈好不好? 辛辞晏看见她这副模样就心烦,准备拨内线让薛秘书进来领人,不料电话却先响了。 还没等他说话,电话那头的人就先开口了,是个陌生的男音,说话很不客气,“你是不是辛辞晏?” 辛辞晏拧紧了眉,面露不悦,却还是耐着性子答,“是。” “你儿子被我们绑架了,如果想保证他的安全,就不要报警,带上五百万现金来赎人!” 辛辞晏冷笑,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子?” “好,那就让你听听你儿子的声音。” 话落,伴随着男人怒骂,传来一阵小孩的啼哭。辛辞晏皱了皱眉,虽然他和孩子见过几面,但却并不熟悉孩子的声音,一时也难以确认被绑的孩子是不是冬至。 他觑了一眼还未离开的温如瑾,命令道:“过来听是不是你儿子的声音。” 温如瑾先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不知道是什么人打来的电话,更不知道冬至已经被绑架了,耳朵捕捉到“儿子”两字立马做出反应,抢过了辛辞晏手里的电话,焦急道:“冬至快告诉妈妈你在哪?别吓妈妈啊!” 电话那头的冬至听到熟悉的声音哭得更厉害了,听得温如瑾心揪在一起,疼的难受。 “宝贝别哭,告诉妈妈你在哪,我这就去带你回家!”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我没说错,是你儿子吧!” 温如瑾脑子懵懵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辛辞晏见状接过她手里的电话,对那人道:“在哪见面?” 那人说了一个地址,并再三警告他若是敢报警,那么见到的将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挂断电话,辛辞晏看着温如瑾道:“冬至有消息了,不过是被绑架了,现在绑匪要求拿五百万现金去赎人,你打算怎么办?” “五百万?”温如瑾不敢置信的瞪大眼,这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笔天文数字。 她哀求的看着他,“我没有那么多钱,看在冬至也是你儿子的份上,能不能……” 辛辞晏打断她的话,“你的意思是让我出这五百万?”他嗤笑一声,“孩子的抚养权在你那,却让我当这冤大头,怎么,你以为我是慈善家?” 温如瑾咬唇, “就当是我跟你借的行不行?” “借?就凭你目前的收入水平,你觉得这辈子可以还得完?” 温如瑾哑然,难堪的低下了头。 “当然,还有一种办法能救你儿子,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温如瑾灰败的眸子瞬间燃起希望,“什么办法?” 辛辞晏玩味的笑着,“取消婚礼回到我身边,我就帮你救回儿子。” 温如瑾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漂亮的水眸盈满诧异,“回到你身边……是什么意思?” “做我的女人。” “那杜薇呢?” “她会成为我妻子。” “那我又是以什么身份呆在你身边呢?见不得光的情fu?” 温如瑾突然有些想笑,也真的笑了,只是那笑里多了抹名为心灰意冷的东西。看啊,这就是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到头来得到的不是爱,反而是如此难堪的羞辱,还有比她更失败的人吗? 辛辞晏不喜欢她这样笑,仿佛对什么都失去了希望,一点生气也没有,像是失去灵魂游荡于人世的躯壳,没有悲喜,亦没有爱恨,让他心底突然生出一丝惶恐。只能用最刻薄的语言刺激她,期待她做出反抗,就像重逢后的每一次一样。 “当然,只有杜薇这样美丽懂事的女人才配当我妻子,而你,一没长相二没身材,当情fu都算抬举了!” 其实温如瑾没他说得那么差,虽然没杜薇漂亮,但也是极为清秀耐看的长相,尤其笑起来时嘴角的两个梨涡,不仅带着孩子般的纯真,更是让她有种赏心悦目的美。虽然这几年的贫苦生活让她的面容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但却让她像被精心雕琢过的美玉,越发温婉动人。 他以为温如瑾听到这番话会愤怒会伤心,谁知她只是点点头,像是自说自话,“只要能救出冬至,我答应你的条件。” 这回换辛辞晏愣住,他是笃定她会答应,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他还以为姓梁的对她很重要,现在看来不过如此。要是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让她离开姓梁的,何苦等到现在,早该让人偷走孩子,省的平白浪费这五百万。 “那好,我要你当着我的面打电话跟姓梁的说分手,说清楚了,我就带你去救孩子。” 温如瑾僵硬着没动,为了孩子她能轻易放弃梁惟,但让她亲口跟他说分手却并不容易。她不是铁石心肠,这几个月来他对她的好都看得见,又是真心实意想娶她,哪怕知道她父亲的身份也没有另眼看她,更难得的是他对冬至视如己出。 本来,他们是会步入婚姻的殿堂的,然而终究天不遂人愿,只能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辛辞晏看着她冷笑,刚才还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提到梁惟倒是有反应了,“怎么,舍不得了?那就算了,孩子的事你自己想办法吧!” “不是不是,我这就跟他说!” 温如瑾怕再耽误下去辛辞晏真的不管孩子的死活,赶紧掏出手机给梁惟打电话。 他接得很快,可是听到他的呼吸,温如瑾快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张不开口,辛辞晏等得不耐烦,“快点,我时间有限!” 温如瑾咬了咬牙,豁出去与梁惟说,“我们分手吧!” “分手?为什么?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提分手?” “没什么事,只是觉得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如瑾,你别拿这种话搪塞我,明明我们都说好要结婚的,你现在临时改口,是不是因为辛辞晏又威胁你了?” 温如瑾沉默,梁惟顿时明白了什么,怒不可遏,“如瑾你告诉他,我不同意分手,有什么事让他直接来找我!” 说完就挂了电话,温如瑾拿着手机发呆,只觉得一阵无力感袭上心头。 绑架 梁惟声音很大,辛辞晏又离得近,自然将他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不屑冷哼,“他算什么东西?既然话已经说清楚了,就别回安城了,把工作辞了,好好在滨城照顾孩子。” 温如瑾没有答话,反正都是他说了算,就算不同意也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还好他说话算数,很快拿着紧急筹好的五百万现金抵达了与绑匪约定的地方。 绑匪一共三人,其中一个还是辛辞晏的老熟人——五年前因挪用公款被他送到监狱服刑的程万全。见到程万全,辛辞晏瞬间就想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来程万全这么做也是为了报五年前送他入狱的仇,不过绑架他儿子可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他敢孤身来赎冬至,又岂会没有半分准备? 其实程万全也不是真傻,他已经在辛辞晏手里吃过一次亏了,不想再在他这里栽跟头,所以压根没打算一手交钱一手放人,而是威胁辛辞晏将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再放人。 辛辞晏佯装无奈的跟随他们上了车,趁人不备时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微型定位器安在绑匪车上的隐秘角落,等他们放下他和冬至逃跑的时候马上给警察报了案。接到报案的警察动作十分迅速,程万全和同伙还没出城就被逮住,不得不再次回到才离开不久的滨城看守所。 得知他们被捕的消息,辛辞晏还特意让人带了句话,希望他这次坐牢能学聪明点,别再做不自量力的傻事,气得程万全当场捶墙痛骂辛辞晏无耻。 绑匪被捕,冬至安然无恙的回家,一切看似完美解决了,然而冬至却成了这场变故中受伤害最大的人。他原本就有自闭症,才开始有恢复的迹象,就被绑匪带走,被迫和他们生活了几天。谁也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绑匪恨辛辞晏恨得牙痒痒,自然不会对冬至多客气。 小小的孩子不知经历了什么,身上虽然没有明显的外伤,但却动不动会从梦中惊醒,醒来只是哭,不肯与任何人说话,看得温如瑾心疼不已,怕冬至因为这事留下什么心理阴影,请求辛辞晏给冬至找个心理医生看看。他这次没再推拒,很爽快的应了下来。 让温如瑾意外的是,辛辞晏为冬至找的心理医生竟然是白景澈。看到他的刹那温如瑾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明明才一个多月不见,却已经物是人非。 那天将冬至救回来后,他们便没再回安城了。辛辞晏将他们安置在他名下的一处名为鹭水泽的房产,对于没带他们回温园这事温如瑾也并不意外,想来是怕杜薇遇见她会闹起来罢了。而她留在安城的事物也交由秘书去处理,根本不用她出面,倒也省的她见着梁惟又不知从何解释了。 说来可笑,她温如瑾有一天竟也会变成自己最瞧不起的人,以情fu的身份留在男人身边。 不过虽说是供人发泄的情fu,但自从住进鹭水泽的别墅后,辛辞晏却没有碰过她,甚至很少见到他,似乎总共只来过一两次,且每次都是行色匆匆,似乎有什么要紧事在忙。不过温如瑾对此并不关心,甚至乐得轻松,只要他别出现在她眼前招她心烦就行。 白景澈虽然惊讶于温如瑾出现在辛辞晏的房子里,但却并没有太过意外。他早就知晓她和辛辞晏的纠葛,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曾经对温家恨之入骨的辛辞晏竟然又将温如瑾和孩子圈在了自己身边。真正恨一个人是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的,他却将这母子放在自己身边,恐怕不仅仅只是恨吧! 他突然有点同情温如瑾,遇上辛辞晏这样的男人,不管是爱还是恨,受伤害最大的都是她。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着,期间梁惟打了很多通电话过来她都没有接。她想得很清楚,既然已经分手了,就不该有太多牵扯,当断不断反受其害,感情的事最容不得拖泥带水,一旦她心软回应了他,那么以梁惟执拗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放手的。但他们俩人又如何斗得过辛辞晏,到头来恐怕会害了梁惟。 既然是她对不起梁惟,不如索性做的决绝一点,彻底绝了他的念想,他才能最快的走出这段感情。 可她到底也是个俗人,虽然希望梁惟能干脆利落的放下,自己却做不到。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仿佛是昨日发生的一样,每个细节她都能清晰的记起,还有他送她的手链也一直都没摘过,每每看到它就好像看到那个深情执着的男人一样,想到他们无疾而终的爱情,心口不自觉会漫上一股撕裂的痛。 这里虽然是辛辞晏的地盘,但他却很少过来,偌大的别墅只有温如瑾母子和一个阿姨。阿姨好像是得了辛辞晏吩咐,并不怎么主动跟她搭话,只沉默的做着自己分内的事。 偶尔白景澈会过来给冬至治疗,他们会像老朋友一样聊一会儿,他一走,别墅又恢复冷清。辛辞晏不许她随意离开,也没有其他的消遣方式,只能每天在花园里晒晒太阳看看书,她觉得自己整日呆在别墅都快要发霉了。 或许是老天可怜她太无聊,今天鹭水泽的别墅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彼时温如瑾正如往常一样坐在花园的躺椅上晒着太阳昏昏欲睡,突然感觉身前投下一片阴影,有人挡着她晒太阳了。 她皱了皱眉,第一反应是辛辞晏,便装睡没理他,过了一会儿来人终于出声了,不过却是个女声。 “如瑾,你怎么会在这儿?” 温如瑾意外的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一脸诧异的杜薇,愣了一下,心底突然生出一丝心虚,难不成她来这里是知道了她和辛辞晏的事? 随即想到上一次见面时她还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回到辛辞晏身边,转眼却以辛辞晏情fu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她自己都觉得无颜面对杜薇,低着头不敢看她,嗫喏地说了声抱歉。 虽然回到辛辞晏身边不是她愿意的,但结果却是一样的,她的存在对杜薇造成了伤害。 她低垂着头,实在不知如何解释她与辛辞晏目前的关系。 杜薇虽然疑惑温如瑾莫名出现在辛辞晏家,但她今天来却不是为了这事,而是有要紧事要找辛辞晏帮忙。 她问问起来: “阿晏最近有没有来过这里?” 温如瑾诚实的摇了摇头,辛辞晏确实半个月没来了,不过他的去向她一向也不关心。 但杜薇听了这话脸色却更加难看,温如瑾不禁担忧,“是出了什么事?” 杜薇点头,细看之下向来明媚自信的脸庞竟然变得憔悴不少。最近因为父亲被停职调查的事,她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在她眼里,父亲一直是光明磊落清正廉洁的,万万没想到会因为贪污被调查。 她不相信向来敬重的父亲会做出违法的事,得知停职调查的消息她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坍塌了,第一反应就是去找辛辞晏,因为这个时候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辛辞晏。可是电话却打不通,去公司又说他出差了,去温园也是同一套说辞。她急得没办法,去找其他人帮忙,嘴上都说着会帮忙,可实际上却没有一个人会真这么做。 她奔走了好几天,终于得到辛辞晏已经回滨城的消息,打算让他想想办法帮帮父亲,可是到处找不到人,来鹭水泽也只是碰运气的,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温如瑾。 她三言两语给温如瑾说了个大概,又要匆匆离开,临走前嘱咐温如瑾如果辛辞晏来这里了,让她给他提提这事,温如瑾答应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辛辞晏十分突然的来了鹭水泽别墅,心情很好的与她同桌吃饭。 温如瑾想起杜薇嘱咐的事,便对他提了句,“杜薇下午来过,说她爸爸正在停职接受审查,想要你帮帮忙。” “帮忙?”辛辞晏嗤笑,“这忙我可帮不了。” 他态度有些蹊跷,不像是准女婿对岳父该有的态度,温如瑾隐隐觉得事情另有隐情,将自己的猜测脱口而出,“这事该不会是你的手笔?” 辛辞晏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反而问温如瑾,“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温如瑾冷笑,“我爸可不就是被你举报的?” 辛辞晏没有计较她的阴阳怪气,反而道:“可你要明白,如果杜明远不下台,你就永远只能以情妇的身份待在我身边,难道你甘心?” 温如瑾眼里含着嘲讽,“所以你这么做是为了我?” “当然!” 为了她?温如瑾几乎要发笑,如果不是他拿孩子的安危相威胁,她至于放下自尊做情妇吗?如果真的为她着想,就应该放她和冬至离开,而不是拉杜明远下台! 她心里压抑着怒气,就想和他对着干,故意说些他不喜欢的话气他。 “你怎么确定我会永远待在你身边?”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将自己留在身边,但她总觉得他不过是一时兴起,等兴趣消失她就可以离开。或者等冬至长大了可以应付一切的时候,她就潇洒的离开这里,哪能一辈子当他情妇?那么杜薇父亲下不下台又与她何干? 辛辞晏听到这里,脸上温和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又恢复成温如瑾熟悉的冷然模样,“难道你还想去找姓梁的?温如瑾我告诉你,趁早死了那份心!只要我不死,你这辈子就休想离开我身边!” 温如瑾被他突如其来的霸道给气笑了,却也知道再刺激下去这男人怕是会疯,聪明的没再开口,心里却不屑的反驳:她迟早会让他明白,哪怕他不死,她也会离开他。 我们不该这样的(捉虫) 这几天辛辞来鹭水泽的次数明显增多,温如瑾猜测约莫是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果然没多久就传来杜薇父亲被判刑的消息。 这之后杜薇来找过温如瑾一次,她的状态比上次见面时更差,整个人透着一股绝望的气息,看得温如瑾心惊。 本来帮佣阿姨是不打算放杜薇进来的,但温如瑾不忍心,还是让她进来了。 面对面坐下后,杜薇看向温如瑾,唇角牵出一丝浅笑, “其实……我今天来是跟你告别的。” “告别?”温如瑾疑惑扬眉,“难道你……” “我打算出国。”杜薇平静解释,语气淡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你也知道我爸爸坐牢了,而且阿晏跟我的婚约也取消了,这些事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我很懦弱,不敢也不想去面对那些明里暗里看我笑话的目光,所以想出国去和我妈生活,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温如瑾安静聆听着她的打算,心底突然升起一丝悲凉与同情。现在杜薇经历的这一切与五年前的她何其相似?不过杜薇比她幸运一点,至少还有母亲可以依赖。而她当年孤身一人,不仅没有可以依靠的人,甚至被辛辞晏逼得无法在滨城立足,只能远走他乡。 重逢时她还以为他对杜薇是不同的,哪怕不算爱但也至少是喜欢的,不然怎么会流露出那样温柔又纵容的神情?可他现在对杜家所做的一切又让她迷惑了,真的喜欢一个人会忍心看她难过吗?还是他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心情好了把你捧在手心当成宝贝呵护,但当你哪天触及到他的利益时,便会毫不留情将你狠狠摔入尘埃。 她为自己和杜薇感到可悲,爱上了这么一个冷情冷血的人。所幸她已经从那段感情中走出来了,只是杜薇……她可以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吗? 从曾经的市长千金沦为阶下囚之女,面临的恶意和嘲弄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窒息。 可是这个圈子向来就是这么势利,当觉得你有利可图时便使劲巴结,一旦失势便会毫不留情抛弃,甚者不乏落井下石之流。 她不是杜薇,没资格劝她看淡这些,只能尊重她的决定,既然承受不来,逃避也没什么可耻。 离开前,杜薇想了想还是跟温如瑾说,“如瑾,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回到辛辞晏身边,但有些话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再对他动心!他是个没有心的人,谁爱上他谁痛苦,我就是最好的例子,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 温如瑾浅笑点头,握住她的手,“放心吧,我早就不爱他了,如今留在这里只不过是迫不得已,如果有机会我肯定会离开。”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杜薇突然遗憾的感慨,“如果我们早点成为朋友该多好?” 温如瑾俏皮一笑,“现在也不算晚啊!” 这之后没多久,辛辞晏就让温如瑾和冬至搬回了温园,那个她从小长大,留下无数或喜或悲回忆的地方。 冬至经过白景澈的催眠治疗,已经完全将被绑架的那段记忆封存,又变回从前天真无忧的样子。第一次来温园,冬至黑亮的眸子里充满了好奇,看哪都觉得新鲜,指着园子里的摆设不停询问,温如瑾不厌其烦的一一解答。 冬至的快乐或多或少感染了温如瑾,让她心里不再那么烦闷。如果有选择,她其实并不想回来。一回到这里,那些熟悉的景物便提醒着她曾经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包括那些年她为了讨辛辞晏欢心做的蠢事。 有时候午夜梦回,看着眼前熟悉的房间以及枕边男人熟睡的侧颜,总会让她生出一种从未离开过的错觉,好像安城的那五年只是南柯一梦。离开是假,和梁惟的感情是假,梦醒了,她还是卑微爱着辛辞晏的温如瑾。 她被这种情绪折磨的喘不过气来,渐渐变得沉默寡言,时常坐在阳台上看着梁惟送她的那条手链发呆,一坐就是一天,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过去的五年是真实存在的,她攥着手链,像是攥着唯一的希望。 好几次,辛辞晏下班回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起初他以为只是凑巧,但渐渐地却发现不是。问了帮佣阿姨才知道她每天除了照顾孩子,其余的时间都用来发呆,还常常对着一串手链流露出难过怀念的神情。 怀念?这个词让辛辞晏周身的温度骤然下降,脸色阴沉的可怕,帮佣阿姨生怕这股怒气波及到自己,忙找借口溜回了厨房。 虽然她来这里工作没多久,但也看出男女主人之间的氛围不太正常。按理说一般的夫妻就算不恩爱,但也绝没有像他们这样冷淡疏离的。女的几乎对男的不闻不问,而男的不仅不许女的出门还命令她每天汇报女主人的动向,这哪里像是对待妻子,简直跟监视犯人差不多,她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奇葩的夫妻。 辛辞晏放下公文包上楼,就看见温如瑾又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垂眸不知看着什么。 心里的猜测让他胸腔里突然涌上一股没来由的怒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温如瑾身边,待看清她手中的物件后,眼神变得更加阴鸷可怖,又是那条手链! 他记得那是她过生日时梁惟送的,还曾当着他的面戴在了温如瑾手上。彼时他没有立场去阻拦,只能生生压下心里的暴怒,看她戴上野男人送的东西。可如今她是他的女人,每晚与她耳鬓厮磨的也是他!现在却拿着别的男人送的东西睹物思人,当他是死的吗? 他气得理智全无,不由分说抢过手链转身就扔出了窗外。恶狠狠警告温如瑾,“不准再想姓梁的!” 温如瑾哪里听得进去他说的话,满脑子都是手链不见了的惶恐,顾不得和辛辞晏周旋,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要匆匆往楼下跑。 她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直接将男人暴涨的怒气点燃,擦肩而过的瞬间狠狠攥住她的手臂将人拖回自己面前,“不准去!” 温如瑾根本没将他的警告放在心上,明明力气不大却发疯似的挣扎,连踢带踹想要辛辞晏放手。没想到他根本不受影响,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反而更大了。 她虽然着急却也无可奈何,力气渐渐被耗尽,虚脱的倒在辛辞晏怀里,被他打横抱起放在床上。 她眼神空洞的望着屋顶,根本无视辛辞晏的存在。辛辞晏坐在床边眼神复杂的看了她半晌,语气透着几分落寞,“那条链子对你就那么重要?” 温如瑾没理会他,辛辞晏也不期望她会回答,自顾自道:“忘了他不行吗?我们重新开始,你、我,还有冬至,我们会是幸福的一家人。” 温如瑾本来不想理他,听到这句话却再也压不住心底的愤怒。一家人?他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的?是啊,如果没有五年前的那些事,他们本该是一家人,可造成如今这种无法回头局面的人难道不是他自己?又何必假惺惺祈求她给他圆满的家庭? “晚了。”她面若寒霜的吐出这两个字,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辛辞晏凝视她片刻,喉间溢出一声低笑,“怎么会晚呢?只要你和冬至在我身边,我们就是一家人,你承不承认都改变不了什么。” 然后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关上门出去了。 他一走温如瑾立马睁开眼睛,十分嫌弃的拿手擦他刚才吻过的地方。 帮佣阿姨最近发现温如瑾有一些奇怪,不仅睡觉的时间多了,有时候做了比较油腻的菜她也不怎么吃,甚至连味道都闻不得,说是会犯恶心。她自己生过三个孩子,又照顾过两个儿媳妇,看这位太太的症状倒是十分像怀孕初期的妊娠反应,好心提了一句,谁知这位看起来温柔娴静的太太竟然冷着脸让她不要多嘴。 她心里奇怪,怀孕应该是件高兴的事,怎么这位太太脸色这样难看?虽说太太警告她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可她拿得毕竟是辛先生的钱,他太太怀孕了怎么能不跟他说?万一出什么事了她可担待不起! 所以辛辞晏一回来,她就趁温如瑾不在偷偷告诉了她怀孕的消息,辛先生果然很高兴,还说要给她涨工资。 辛辞晏下班回来的晚,温如瑾从来不等他一起用餐,常常吃完饭就回房看书或看电影,辛辞晏早已见怪不怪。 吃了饭上楼,温如瑾正拿着本书在看,他瞟了眼,走过去温声问她,“在看什么书?” 温如瑾像是没听见,压根不予理会。 辛辞晏也不生气,好脾气道:“最近是不是不舒服?我请医生来帮你看看。” 其实主要目的是为了检查她是不是真的怀孕,毕竟单凭经验判断难免会有失误,而他要的是百分百确定,不是可能。 “不用了,我很健康。”她低垂的眼睫卷翘浓密,很好的掩饰了眼底真实的情绪,表面上无动于衷,心里却早已乱成一团麻,猜测可能是帮佣阿姨对辛辞晏说了什么,他才突然提出让她体检。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压根没有注意到例假已经好久没来,就连嗜睡她也单纯的以为是春天来了人会比较容易犯困,压根没往怀孕上想。今天帮佣阿姨一提醒,她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好久没来例假了,想到可能怀了辛辞晏的孩子,心里一个咯噔,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坦白讲,她并不想生辛辞晏的孩子,但孩子本身却是无辜的,虽然厌恶他父亲,但也做不到说不要就不要。 她犹豫着拿不定主意,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辛辞晏就要让医生来给她做检查,万一到时候发现她怀孕了怎么办?看他的样子似乎很期待孩子的到来,如果她不想要这个孩子,是不是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逃走 辛辞晏虽然是在询问温如瑾意见,但温如瑾知道她的意见与否其实并不重要,他决定了的事很难改变。 辛辞晏行事向来雷厉风行,第二天下班回家就带来了一名中年女医生。 彼时温如瑾正如往常一样窝在卧室看时下大热的推理小说,阿姨就小心翼翼前来敲门,说辛辞晏让她下楼。 温如瑾头也没抬,扔下一句,“不去!”便不再言语。 阿姨也没有多做纠缠,下楼向辛辞晏复述了一遍,辛辞晏扭头对医生说,“我太太又在使小性子了,还是我们上去吧!” 医生点头跟上。 他象征性的敲了敲门,里面的传来一声不耐烦的“不去!” 辛辞晏笑了笑没说什么,直接拧开门进去,对沙发上的温如瑾道:“我请了医生来给你做检查。” 闻言,温如瑾从书上移开目光,看了他们一样,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力,轻轻应了一声。 检查很简单,医生给温如瑾抽了血就离开了,等回到医院化验了才能告诉他们结果。 温如瑾对于结果并不关心,因为她知道自己一定怀孕了,只不过辛辞晏不清楚,焦急又期待的等了两三天,医生终于给了回复——温如瑾怀孕13周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辛辞晏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巨大的喜悦让他来不及深思13周是多久,脑海里全是他陪伴这个孩子出生的画面。 挂断电话前医生例行提醒了一句,“虽然辛太太已经怀孕三个月,但她身体虚弱,依然有流产的风险,所以平时要格外注意,在夫妻生活方面也要节制。” 辛辞晏嘴角的笑容顿时敛住,耳朵里只剩怀孕三个月这样的字眼,镜片后的眸光霎时变得森冷可怖。 温如瑾回到他身边才不到两个月,孩子却已经三个月,说明了什么?孩子根本不是他的! 明明她没有给他戴绿帽子,但一想到她和梁惟发生过关系,曾躺在另一个男人身xia婉转呻口今,就抑制不住的愤怒,被背叛的愤怒! 既然不是他的种,这个孩子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心头的火愈烧愈烈,直接丢下工作开车回了温园。 一进门就直奔主卧,温如瑾依然在看书,阳光落在她身上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可辛辞晏胸腔里全是汹涌的怒火,他极力压下想要将她撕碎的冲动,拉起看书的温如瑾就要往外走。 他力道很大,动作又很突然,温如瑾一时不备被他拽得崴了脚,疼的发出一声抽气声。 辛辞晏满脑子都是要带她去打掉那个野种,压根没听到她的呼痛,温如瑾怒喝,“放手!我脚崴了!” 辛辞晏这才回身,看向她不敢使力的那只脚,然后二话不说直接打横抱起她往外走。 温如瑾更是生气,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神经! “你要带我去哪儿?” “医院。” “去医院干嘛?”温如瑾莫名,前几天不是才检查过吗? 辛辞晏冷笑,“干嘛?当然是带你流产,既然是野种就不该留下!” “你说什么?野种?” “是啊,真没想到你居然和姓梁的睡过,要是早知如此……” 他顿了顿,要是早知她和姓梁的睡过,难道就会放她和他双宿双飞吗?不会! 只要他对她还有一丝不舍,就不会放她和别的男人结婚生子。但这些事却不能对怀里的女人说,只能压下心里的无力,抱着她继续往外走。 温如瑾知道孩子是梁惟的之后虽然有些震惊,但并没有多少抵触,想到辛辞晏要带她去流产,立马挣扎着要下来,辛辞晏却死死箍住她不让她动弹。 她知道拼力气是决计拼不过辛辞晏的,只能以死相逼,“你要是敢让我肚子里的孩子流掉,我就和他一起死!” 辛辞晏果然顿住脚步,不可思议的看向她,“你当真要为了一个野种连命都不要?” 温如瑾直视他的眼睛,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与决绝,“你大可以试试!” 辛辞晏静静看了她半晌,两个人像是在无声的较量,最终是辛辞晏败下阵来,他不敢赌! 他一直清楚她是个倔强的人,认定的事就算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就像当年爱他一样,哪怕所有人都不同意,还是带着一腔孤勇靠近他,虽然结局并不美好。 可是如今,她再次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绝面对他时,却是为了她和别人的孩子。 他突然分不清心里是失落多一些,还是愤怒多一些,但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他在她面前将永远的一败涂地。因为他可悲的意识到,比起那个孩子,他更接受不了她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只要她还好好的待在自己身边,孩子是谁的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孩子最终留下来了,温如瑾也很意外辛辞晏居然会妥协,她当时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说了那番话,没想到倒为这未出世的孩子赢得了生机。 可她心里却有一种奇异的复杂,他的退步难道是为了她?随即又自我否定的摇摇头,不会的,他对她只有占有欲,绝不可能是在乎她。他之所以肯答应她留下这个孩子,肯定是想让她活着好好折磨,她要是死了,他去找谁报复? 想通这个问题,温如瑾马上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既然他那么恨她们温家,又不得不留下这个孩子,那么必然不会好好对待这个孩子。 为了孩子,她突然有了打算——她要离开温园,在孩子出生前。 可是如今的温园里外都是辛辞晏的人,她唯一认识的郑伯也得听辛辞晏的命令,自己又被限制出行,逃出去谈何容易? 她心事重重的思考了几天,没有丝毫头绪,恰好又到了白景澈来给冬至检查的日子,看到白景澈,她突然有了主意,或许可以请他帮忙。 对于她的请求白景澈欣然应允,他虽不及辛辞晏势力庞大,但也有点人脉,有把握在不惊动辛辞晏的情况下帮她离开,并确保不会被找到,但这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一个辛辞晏鞭长莫及的契机。 有了白景澈的承诺,温如瑾安心不少,连带对辛辞晏也不像从前那样横眉冷对,反而出乎意料的关心起他来,会主动问他什么时间回家,工作忙不忙等等。 这让辛辞晏看到一丝破镜重圆的希望,以为她的心终于有所软化,却料不到这多云转晴的好心情完全是因为能离开他而产生的。 在温如瑾虚假的关心下,辛辞晏放松了对她的约束,甚至允许她出去逛街,不过要带着保镖,想要趁机离开还是不容易。 温如瑾焦急的等待着白景澈所说的契机,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辛辞晏告诉温如瑾他要去意大利出差一周,让她乖乖在家等他。 温如瑾努力压下喜悦的心情,装作不舍的对他说,“那你可要早点回来。” 辛辞晏听她这么说,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开怀笑道:“好,我一定早点回来见你。” 温如瑾面色一僵,强忍着推开他的冲动接下这一吻,开始计算离开倒计时,快了,她马上就要开始新生活了! 想到这里,温如瑾脸上绽放出真心的笑,甜美的梨涡浮现在她脸颊,辛辞晏目光一柔,忍不住又在那梨涡上落下一吻,心头被从未有过的惬意填满。 出国那天,温如瑾去机场送了他,看着载着辛辞晏的飞机划过蓝天,心里浮现诸多感慨,她和辛辞晏的开始就是错误的,中间发生了那么多事,纠结谁对谁错已经没有意义,最好的结局就是一别两宽,而不是互相纠缠。 她在心底默念了一句:辛辞晏,后会无期! 回到温园她马上联系了白景澈,商量逃跑事宜。 两天以后,温如瑾借着给冬至买衣服的理由出了温园,她只在随身的手提包里装好了自己的证件及银行卡,除此之外没带任何东西,跟平常逛街并无两样,因此也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郑伯照例安排了保镖跟着她,温如瑾说她现在怀着孕,保镖一个大男人又不懂这些事,还不如让阿姨跟着她,有什么事也好照应。 郑伯觉得她说得在理,也没多想,就让阿姨跟着温如瑾一起出门了。 他们逛了一会儿,温如瑾借口太累找了家奶茶店休息,趁阿姨带冬至去卫生间在她那杯饮料里加了白景澈给她的安眠药,剂量不多,不会对她造成伤害,最多睡几个小时而已,等她醒来,她已经不在滨城了,就算通知辛辞晏他也奈何不得。 一切按计划进行,阿姨喝了加料的奶茶没几分钟就失去意识昏睡过去,温如瑾叫来白景澈早就安排好的人将阿姨送到了一家酒店,然后带着冬至换了套衣服直奔长途汽车站。 坐汽车的人员复杂,并不像火车和飞机那样方便查找。她早就订好了今天的机票与火车票,分别是不同的目的地,为的是分散辛辞晏搜寻人马的注意力,让他们一时无法分辨她究竟去了哪,等他们反应过来,她已经到了一个完全找不到的地方。 大结局 眼见夜色愈深,温如瑾和阿姨却不见踪影,打电话也无人接听,郑伯心头涌起强烈的不安。担心她们出了什么意外,冒着被斥责的风险,胆战心惊的拨通了辛辞晏电话,跟他汇报了温如瑾和孩子失联的消息。 电话那头的辛辞晏刚结束一天的工作疲惫不已,听郑伯说温如瑾和冬至不见了,心头一凛,顾不得责备郑伯的失职,紧张问道,“什么时候不见的?说详细点!” 郑伯将温如瑾下午出去逛街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辛辞晏听后浓眉紧锁,沉思片刻说自己会想办法就挂了电话。 这次出差薛秘书没有同行,他办事可靠效率又高,出了这种事辛辞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于是当即打电话吩咐薛洋联系国内的人手在滨城找人,安排完这一切立马订了最近的回国机票。 虽然已经坐上回国的航班,但飞机上的十几个小时在他眼里却显得比一年还漫长,因为记挂着温如瑾的事,整个行程中几乎没合过眼,但又不能打开手机询问找人的情况,只能煎熬的等待落地的时间。 终于,飞机在滨城落地。 辛辞晏匆匆走出机场,薛洋已经开车等在外面。他上车落座,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人找到了吗?” 薛洋面露惭愧,“对不起辛总,目前还没消息。” 辛辞晏面色不郁,将近二十多个小时没有休息,太阳穴已经隐隐作痛,他捏了捏眉心,再开口时嗓音沙哑不已,“连你都找不到?” “现在已经查到太太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家奶茶店,根据监控分析她极有可能去了汽车站,我们已经调取到太太的买票信息,但结果显示她同时买了七八张目的地不同的车票,已经加派人手去查这几条线路,相信很快会找到太太的!” 辛辞晏凝重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可心里却并不好受,种种迹象表明她的失踪是有意为之,目的是为了离开他。 这让辛辞晏的心里备受打击,明明前段时间她对他那么好,会主动关心他,会对他笑,他还曾暗自庆幸这一次他们的频率终于在一条线上,不再错位,或许会相守一生,想着回国后就向她重新求婚,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他的心底一片荒凉,想不通她为什么要离开,难道留在他身边就真的那么无法忍受吗? 薛洋直接将辛辞晏送回了温园,郑伯看他脸色不好,料想是在烦忧温如瑾的事情,有心劝他先休息一下,但看到他那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又生生咽回了劝慰的话,看来不找到如瑾他是不会休息了。 郑伯默默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这两个孩子蹉跎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他可是一路看着他们走到今天这步田地的,想当初如瑾爱辛辞晏的时候他百般嫌弃,好不容易离婚了不再互相折磨了,谁能想到再次见面辛辞晏却成了那个求而不得的人!真是造化弄人啊! 回到温园辛辞晏就将自己关在了书房,迟迟未等到薛洋找到人的消息,渐渐失去了耐心,直接给滨城警察局长打了电话。他和此人有几分交情,虽然温如瑾失踪尚不满24小时,但凭他对滨城税收的贡献,让局里找个人并不难。 果然局长爽快应下,答应帮他找人。 辛辞晏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想着凭借警察办事能力,找到温如瑾应该不难。 果然没多久警察局长就给他回了电话,只是语气有些沉重,辛辞晏觉得不对,压下心里的不安问他,“局长有话不妨直说!” “这……”局长显得有些为难,“辛总,我们查到您太太乘坐的大巴车与一辆货车相撞起火,两辆车……无一生还。” 无一生还?辛辞晏震惊过后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这是假的,一定是假的,她怎么可能就这么没了? “刘局,会不会哪里弄错了?” 刘局知道他一时肯定难以接受,但却不得不再一次打消他的质疑,虽然这样说会有些残忍,但有时候就是要面对现实,人不可能自欺欺人的活一辈子。 “辛总,现场留下了一条银手链,内侧有‘如瑾’二字……”剩下的话他没有说,想必辛辞晏也能懂。 电话这边久久无言,刘局觉得应该给他一点时间消化这事,留下一句“节哀”便挂了电话。 辛辞晏握着手机久久没有动作,渐渐地有什么东西从眼眶滑落,滴在木质地板上,敲出一个重重的音节。 这一刻,他清晰的意识到,曾恨过爱过,纠缠大半辈子的女人,再也不会出现。她走了,连同他们的儿子一起走了,从今往后,这世上只有他一人踽踽独行,再无人牵挂。 这一刻,他突然后悔起当初复仇的决定,如果没有复仇,说不定他会早点爱上她,不会蹉跎那么多年岁。可是如果没有复仇,他又怎么有机会与养在深闺的温家大小姐相识相遇? 原来他们之间竟是一场无解的死局!可惜他明白的太迟! 几日后滨城举行了一场葬礼,据说是温园的主人为亡妻和早夭的儿子操办的,这位赫赫有名的企业家妻儿死于一场惨烈的交通事故,至今连完整的身体都找不到,只能用衣冠代替。 参加葬礼的人都是滨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无不心惊于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眼底覆满风霜,明明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整齐的发丝里却多了不少醒目的白,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多岁。 葬礼结束,辛辞晏就卸任了董事会主席一职,以妻儿的名义成立了一家基金会,专门资助患有自闭症的儿童。 前前后后帮助了不少孩子,每当看到孩子们纯真的笑颜,他就想起了曾经的冬至。如果他还活着,也该这么笑的,黑亮有神的眼睛弯成月牙,笑得没心没肺却又充满感染力。 可惜这样纯真的笑容再也不会出现。难道这就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先是失去爱情,再是夺去至亲,让他痛不欲生追悔莫及。 如果这就是惩罚的话,他愿意赎罪,只求多年后生命终结,去到另一个世界时能与他们母子重逢。 为了这个心愿,温如瑾和冬至离开的这些年里,他不停地做慈善,其余时间就独自行走在祖国的大好河山里。这是温如瑾的心愿,以前他还是她保镖的时候就常常听她念叨,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走遍祖国的山山水水,让每一片土地都留下她的足迹,这样一来哪怕有一天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还有它们记得她的存在。 彼时他还嘲笑她大小姐异想天开不切实际,可真等到她消失了,他却多么希望她曾真的走过这些山川土地,至少她不在的日子里,他还能循着她的足迹寻找她存在过的痕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漫无目的的行走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他一路开车到一座南方的村庄,村子依山傍水绿树成荫,光是看着这样的景色就会让人心静下来。 村里人并不多,也没有住店的地方,辛辞晏想去找村民买点东西充饥,可是这里的方言根本听不懂,村民也听不懂他的话,完全无法交流。 他失望的转身离开,却在村口的小河边看见一抹略显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个在河边浣洗衣服的年轻女子,背影瘦削,头发长至腰际,扎成一条长长的麻花辫。 与记忆中的人分明是不同的,可却有一种说不清的熟悉感引导辛辞晏一步步向那女子走近。 她似乎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来,仍专心的清洗着衣物,辛辞晏在她身后静静打量了一会儿,才颤着声音开口,“如瑾,是你吗?” 女子手里的动作一顿,而后回过头来受惊似的看着他,眼里却满是陌生。 辛辞晏一愣,只因眼前的女子长着张与温如瑾一模一样的面孔,眼神却又透露着陌生。 他试探着问,“如瑾,你不认识我了?” 女子摇了摇头,仍旧警惕的看着他。 辛辞晏不信,她分明就是温如瑾,怎么会不认识他?他不由分说抓起她的右手,他记得温如瑾右手手心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如果她不是温如瑾,手心不会有痣。 而面前这只手分明有着与温如瑾一样的痣,辛辞晏顿时欣喜若狂,指着那颗痣对女子道:“看,你就是如瑾!” 女子慌乱的抽回自己的手,连衣服都顾不得拿转身就跑,辛辞晏反应极快,几个大步很快追上她,扣住女子的肩膀问她,“为什么不肯认我?” 女子只是剧烈挣扎却不说话,这时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接着是几个村民操着一口听不懂的方言指着辛辞晏不知在说些什么,不过看那表情也绝不是什么客气话。 他们骂骂咧咧说完,然后围住辛辞晏抢回温如瑾,带她往村里走去,留下几个人拦着不让他靠近。 虽然辛辞晏身手不错,但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不敢贸然动手,不然搞不好连这里都走不出去,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将温如瑾带走,默默记下方位,打算夜深了再潜过去。 剩下的几个村民将辛辞晏赶到村口,又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然后丢下他离开。 辛辞晏回到车里,等待夜晚降临。这里的村民歇息的都非常早,才八点多村里的灯就陆续熄灭了,于是他起身往白天温如瑾身影消失的地方走去。 村里人不多,住得也比较散,他很快找到了温如瑾家。夏天天色总是黑的晚一点,这会儿她还坐在屋门口的小凳上和一个孩子用石子下棋,虽然三年不见,可那孩子的轮廓还有冬至的影子。其实看到温如瑾的时候他就料到冬至应该也活着,只是没想到他已经长这么大了。 过了一会儿从屋里走出一个男人,坐在他们身旁安静的观棋。男人虽然穿着朴素,但气质却不像先前在村里遇到的那些男人,他看起来温和很多,不像这个地方的人,他和温如瑾,都与这个地方有种强烈的不协调感。 他很快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个时间点大多数村民已经睡下,而这个男人却出现在温如瑾家,难道他们…… 想到某种可能,辛辞晏握紧了拳头,抬手敲响了不及他高的简陋的木质院门。 三人同时抬头看向门口,男人起身来开门,看到辛辞晏有几分疑惑,他的穿着一看就不是村里的人,这么晚过来是所为何事? 于是他先辛辞晏开口,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你来我家有什么事吗?” 辛辞晏目光越过他看向后面的温如瑾,对男人道:“她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下午在河边因为一点误会没来得及细谈,所以才这么晚来打扰,但她似乎不愿意见我,可以和你聊聊吗?” 这几年辛辞晏已经敛去了浑身的戾气,不再盛气凌人,甚至称得上绅士有风度,所以男人只是犹豫片刻便对他道:“可以。” “听你们的口音并不是本地人,怎么会来到这里?” 男人摇摇头,“其实我也记不清了,三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场地震,等我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你们……是什么关系?” 男人笑笑,“是她救了我,醒来后我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又不知该去哪里,她在这里办了个小学堂教村里的孩子读书写字,看我无处可去便让我留下来帮忙,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 “在一起?” “没错,前年我们去县里领了结婚证。” 辛辞晏差点站立不稳,万万没想到自己念了她三年,悔了三年,她居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经结了婚! 心头蔓延起阵阵苦涩,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想起重逢时她的样子,不由再次开口,“她……也失忆了吗?” “我也不知道,只是自我们认识起就没听她提起过从前的事,看你的样子,似乎跟她很熟?” 岂止是熟?他们纠缠了那么多年,这世上没有比他更了解她的人,也没有比她更懂他的人。可惜,终究醒悟的太晚,晚到她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了他。 他眼底有浓的化不开的哀愁,男子隐隐猜到他与温如瑾一定有段不同寻常的过去,他不知那段过去是好是坏,但既然温如瑾从来不肯提,想必也不是十分美好。他没有立场劝他看开,只能说,“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进去了。” 辛辞晏点点头,重逢来得太突然,他还没想清楚今后该如何打算,就得知她已嫁为人妇的消息,这两件事打的他措手不及,需要时间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办。 当晚,辛辞晏一夜未眠,在车里睁着眼睛到天亮,车窗外面的烟灰铺了一地,他也终于做了决定。 他霸道强势惯了,要他放弃心爱的女人其实很难,如果是三年前,哪怕两败俱伤也要将她强留在身边。但是经历了三年前那场变故,让他明白没有什么比她活着更重要!只要她还活着,不管是在这世界哪个角落,总归是他可以看得见的地方,只要还能看见她,他就已经满足了。 任何人都无法想象那三年他是怎么过来的,活得就像行尸走肉,生活没有期待没有激情,一静下来满脑子都是他们母子的面庞,最开始只能用酒精麻痹自己。后来喝酒喝到胃穿孔,医生告诉他如果不想死就戒酒,那一刻他其实是想随他们一起死的,但清醒后一想,就算他死了也未必看得到他们母子,他们那么善良美好,就算死了也一定去了天堂,他不一样,这些年为了复仇做了那么多坏事,死了也一定会下地狱,照样见不到他们,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于是他开始赎罪,做慈善,帮助那些可怜的人们。现在看来这的确是有效果的,至少他的妻儿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幸运的吗? 只要他们幸福快乐的活着,哪怕身边没有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苦涩的笑笑,借着满天星光,一步步走出他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