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破冰 作者:等等月亮 人美心善设计师VS放飞自我二世子 被问及什么样的男人才会接受时,戴月光的回答从来都是:“喜欢就好。”只是,这些年,不是秦由简的男人,她全都拒绝了。 对她而言,喜欢就是——那个人只能是秦由简。 六年前,戴月光表白秦由简,他拒绝她说:“算了,恋爱太麻烦。” 六年后,再重逢,流离失所的秦由简借住到戴月光家里,才察觉拒绝她之后的这些年,光阴有多虚费。 拒绝婚姻、不近男女的秦由简越接近戴月光越发现,这世界上,真有人能让他甘愿作出改变。 后来,他问她:“Miss戴,你还喜欢我吗?” “不喜欢了,恋爱太麻烦。”她回答,口是心非,只因他说他是不婚主义者。 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重逢。 他打破原则,要她重新敞开心扉接受他,她却反倒动摇了、退缩了,只因她发现,她和他的世界太悬殊。 从此,他只愿守在她身边,因为,他的家就是她。 注: 双C双初恋; 每天中午12点更新,欢迎收藏呀; 若有修改是改别字,不涉及情节。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戴月光,秦由简 ┃ 配角:专栏《美人计奇葩案例》求收藏(づ ̄3 ̄)づ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她是他的家 ----------------------- 第1章 久别重逢 戴月光年纪轻轻的人生中有两张好人卡,第一张是她妹妹以前给她的,而第二张则是后来秦由简给她的。 好人卡,真是讨厌的存在啊。 戴月光不喜欢这样的标签,但她确实是心善的月光。 快二十六岁的戴月光独自经营着一家绿植景观设计室,设计室名字叫小树唱歌。 小树唱歌位于中山公园附近的一座老宅里,老宅有三层,屋顶是红色的,带着一个院子,院子围墙也是红色,啊,厦门人好像偏爱红色,院门是漆黑的铁栏,铁门白天总是敞开。 小树唱歌的招牌钉在门边的墙上,就快要被地锦的叶子遮住。 夏季的时候,戴月光要时不时地掸开藤蔓,好避免招牌被地锦伸出的魔爪捕获。 这家设计室被绿植裹挟着,透出优美、迷人的气质。 从门外往里面看,里面透出来的绿意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窥探,继而进去参观。 不知道的人或许会以为戴月光年轻有为,实际上小树唱歌是她母亲戴女士留下来的,包括整座老宅在内,这一切都是戴女士的心血。 她只是继承了小树唱歌,在戴女士离开之后继续经营着。 六月的一天下午,戴月光打算到附近的咖啡店喝一杯。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出门的时候,她见院子里有几只蝴蝶在绿叶上翩跹而飞,好像在寻找花朵。 小树唱歌里基本没有花,这些蝴蝶总是来,傻吗?她边想边收回视线。 戴月光将设计室的门锁上,却任由院门敞开着。 平时她很少喝咖啡,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天忽然很想喝上一杯。 大约是因为这闪闪发亮的阳光吧,出了门她摇摇头,一边想要驱散困意,一边对自己这种没来由的任性念头感到有些无奈。 那家叫不够大咖的咖啡店距离小树唱歌不过五十米,走路两三分钟就到了。 戴月光常常光顾不够大咖,她很喜欢他们家的甜点。 甜点啦,奶茶啦都是她生活的快乐源泉,当然啦,还有她的工作也是。 出了院门,路上一个人影也见不到,夏天到了,偏午的日光强烈得能将人晒伤。 很快她就到了不够大咖。 “欢迎光临!” 戴月光一推开店门,站在收银台后的店员便冲着她微笑说道,一股重重的冷气迎面而来,暑热被挡在门外。 她回店员微微一笑,走近吧台,点了一杯冷泡咖啡。 点好单,负责点单的店员问:“打包还是在这儿喝?” “在这儿喝。” “冷泡咖啡比较慢,请稍等。” 在里面准备咖啡的店员是个年轻的男孩,戴月光准备转身的时候见到他正呆呆地望过来,那男孩见她回望,慌忙地闪躲。 自从毕业后留了长发,她对这样的目光已经习以为常。 以前她留短发,模样就像一个美少年,而现在,长发的她看起来脱俗清新,有一种凡尘之外的清美气质,不论到哪总是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这一天,戴月光常常坐的靠庭院的那个座位恰巧被店里唯一的一位顾客占据了。 确切一点说,那是一个看起来无所事事的男人,他半伏在桌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压在书上,他的目光虽然盯着书本,但整个人却是静止的,很明显他的心并没有那书本上。 那侧影多么像他!戴月光心里一惊,尽管那件事已经快过去六年,尽管与他已经快四年没见,他依旧是她心里的一颗刺,拔不掉忘不了。 不会那么巧的,他要比这个人看起来光鲜得多,清俊得多,嗯,记忆里的他也要更年轻一些。就在戴月光准备从他身上收回目光,打算另找一个座位的时候,男人仿佛感应到她的心绪,缓缓地从书页中抬起头,侧过身子将目光投向她。 两个人的视线轻轻交接。 是他,没想到真的是他!戴月光的心忽地颤抖起来,他那依旧疏离的眼神、冷俊的面容和孤寂的气质,经过这么长时间仿佛一点都不曾发生改变。 不不,要说不同也是有的,此刻他的看起来精神不太好,面色疲倦,头发也有一些凌乱,胡子仿佛好几天没打理过…… 她觉得他正被一团黑气裹挟,难以动弹。 两个人对望了几秒,就在男人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虽然几经犹豫,可戴月光还是选择淡淡地开口:“秦由简,好久不见!” 好在,她觉得自己的声音没像心脏一样在颤抖。 她见他愣了一下,隔了几秒钟他才回答:“好久不见!”那声音中带着一种与他身上的丧气截然相反的明亮。 因为久别重逢过于激动,她没有细究他发愣的原因,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坐下聊一聊的时候,秦由简又说:“能帮我一个忙吗?” 嗯,那我就不得不过去了。戴月光心想。 这时候他们大约相距三米左右,秦由简还在等着美人的回答,事实上他已经记不起她,也根本不知道“好久不见”有多久。 从她的话中,他能够确认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他们曾经认识过。在这个时候还会主动和他搭话的人多半是还没有听说前几天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在这种穷途末路的时刻,她简直是救命稻草,不论有多难以启齿,秦由简都要伸手尽力抓住她。 “什么事情?先说来听听。”戴月光并没有犹豫太久,比起回忆的苦涩,她更好奇的是像他这样的人究竟有什么忙是她能帮助的,而且是在这种久别重逢的时刻。 她也并不是全无防备之心的小白花,可面对自己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动心的人,她的情感显然压倒了理智。 这时候,秦由简看了看他对面的座位,抬了抬下巴。 戴月光会意,自然而然地坐到他的对面,在等待他回答的短短时间里,她的脑海里已经闪逝过很多种可能,心中风起云涌,可经过努力克制,她面上一派平静。 “你答应帮忙我才说。”秦由简想,既然已经豁出去,索性厚脸皮到底。 正常人听到这样的话,哪怕心中有多喜欢对方,这时候也会心生防备继而加以驳回,更何况,秦由简不过只是她很多年以前喜欢过的人。 可戴月光毕竟是戴月光,从她叫出秦由简这个名字的那一刻起,她已经无法正常思考,直到现在她依然完全没有发现,对方根本没想起她是谁。 “我没钱,别的忙应该没问题。”她很诚恳。 “不借钱,”秦由简看出了她的单纯和直白,“能让我到你家借住一段时间吗?如果可以,三餐也——” “啊——”戴月光还以为是很麻烦的事情,没想到只是借住这种小事。 秦由简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最近发生的事情令他变得更加敏感,如果她反悔,他也不会觉得意外,毕竟,对一个自己甚至想不起来的人提出这样的请求,他也没抱太大希望,刚才他之所以想让她先答应不过是想增加成功的机率。 “没有问题啊,我家的房子很大,三餐的话只是多一副碗筷而已。”戴月光看着他快要凝结到一起的眉头,语气显得有些牵强,“可是,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这个——现在不太方便。”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秦由简放下心来,只是,既然说没有钱,为什么她的房子会很大?这两件事情在他看来是相悖的。“现在,能带我回你家吗?”他怕她反悔,还有,他已经两三天没洗澡,现在只想躺倒浴缸里舒服地泡一泡。 “??”戴月光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觉得拒绝他有点难以启齿,“你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借住吧,你家不也是在厦门吗?” “我现在没家了。”秦由简避开她的目光,不希望她再追问下去。 “你不想说就算了,借住是没问题啦,不过别的我真的无能为力。”戴月光看出来对方不愿意细说,“我只是担心我妹妹会不适应,毕竟,毕竟——” 她见秦由简在等自己继续说下去。 “就是,我们的生活中从来没有过男人。”戴月光咬咬牙,反正现在当家的人是她,这种事情她能够做主的,“最后一个问题,你要借住多久?” “不确定,少则几天,多则几个月。”秦由简说完在心中补充,如果可以的话,甚至可能更久一点。 “我知道了。”戴月光最终下定决心帮助他,看在自己曾经喜欢过他那么久的份上。 可秦由简并不确定她的“我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是最终答应了他的请求,还是明白他请求的状况?好像要怎么理解都可以,但他懒得再问。 同时,他绞尽脑汁,我真的认识她吗?怎么认识的、在哪里、认识她多久了?如果被她发现自己想不起她是谁,她会不会立刻拒绝相助?…… “对了,你怎么会到这儿?”秦由简打算借聊天以套出关于她的蛛丝马迹,“幸好遇到你,要不然我就快要流落街头。” “我家就在这附近啊,出了咖啡店左拐,走两三分钟就到了。”戴月光砰砰的心跳已经渐渐地平息下来,也许刚刚的心悸只不过是曾经心动过的最后余韵。 流落街头这四个字击中她内心柔软的地方,虽然说她并没有在街头流落过,但是她非常明白无家可归那种无助的心情。“我不明白,你应该有亲戚和朋友吧,怎么可能会流落街头?” “没有家当然也就没有了亲戚。”秦由简并没有撒谎,现在所有的亲戚都对他关上大门,毕竟,在那个家,谁又能够与他的父亲作对?“朋友?我没有。” 说着,他见她垂下头,犹豫了下,他又补充说:“从今天起,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听到这句话,戴月光觉得被刺了一下,可转念一想,如今确实也只能做朋友,于是她点点头:“虽然有点奇怪,但也能这样了。” 她所谓的奇怪指的是六年前她曾对他告白那件事。 秦由简却以为她指的是他贸然的请求。 “这么说,你是答应帮助我了对吧?”虽然觉得她已经同意帮他,他仍想开口确认一下,“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决定帮我吗?”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同学一场,刚好又在能力范围。”她为难地笑了笑,其实她知道,她和他从来都没有很熟,尤其是告白失败之后,在大学的后面两年,她一直在回避他。 而秦由简就更不用说了,他是回避整个世界的那种类型。 要不是已经走投无路,他是绝对不会和她如此苦心周旋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夏天 惟愿大家变瘦变美变富 本来就瘦、就美和就富的 当我没说吧哈哈哈 第2章 原来是她 按理说,像她长相这么出众的人,至少也该有一点印象,不至于全忘光。秦由简虽然套出他们是同学,可随即他又陷入是她到底是大学同学、中学同学还是小学同学的漩涡。 既然大家都是厦门的,那么中学或者小学同学的可能性比较大,他想当然地以为,毕竟大学是在杭州上的,而且就完全想不起对方这一点看来,年代更久远的中小学也更加吻合。 “毕业之后这些年,你都在做什么呢?” 听她这么一问,秦由简立刻推翻了刚刚得出的结论,毕业之后就工作的话,看来是大学同学。“什么都没做,这几年我都在玩。” 毕业四年了,他确实一直在玩,确切说是一直是一个人到处瞎玩,从南到北,从西到东,全国各地基本都跑了一遍;然后欧洲、美洲和澳洲也去玩了很久,原本他打算今年秋天开始环游非洲,结果因为家事,这个计划看来要泡汤了。 他实在太大意,等到父亲的威胁变成现实他才知道,没有父母帮他还信用卡,他就是一个穷光蛋,账号上的余额不到几天就快被用光。 “真幸运啊,可以一直玩。”戴月光由衷地说,尽管对方并没有询问,可她仍礼貌地说起自己,“自从毕业后,我一直在工作和学习。” “难道不是不学无术吗?”秦由简有点不敢置信,不过看她一副羡慕的样子,好像并非虚假的恭维。 “为什么是不学无术?”戴月光不明白为什么他要那样说。 “大家都是这样说我的。” “毕竟工作赚钱最终也是为了玩。”戴月光不好意思一笑,“我并没有太大抱负,只求自足、安稳,要是偶尔有时间、有钱出去度假我就很开心了。” 看起来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秦由简看着她:“你很少出去玩?” “嗯,很少。”戴月光并不想解释太多,确切说是基本没有。 戴女士身体不好,以前,她独自抚养着她们姐妹,自己的医药费加上两个女儿的学费常常压得她快喘不过气,可以说她们的生活过得并不宽裕。 戴月光是一个懂事的女孩,自从上大学之后基本就没再向戴女士要过钱,靠着奖学金和兼职坚持到毕业,毕业的那一年,她原本有到日本公费继续深造的机会,但因为戴女士的身体每况愈下,最终她放弃了。 从杭州回到厦门,她当时拿到了一份很好的offer,可戴女士却问她愿不愿接手小树唱歌。戴月光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如果自己拒绝,那么戴女士经营了大半辈子的设计室即将走到尽头。 戴月光学的是金融,盆景设计她只是业余选手,接受小树唱歌之前仅仅只依靠爱好和耳濡目染掌握了一些皮毛。 那时,看着戴女士殷切的眼神,她答应了,放弃了那一份工作。 在毕业的头一年,她跟从母亲进行了彻底而专业的学习,一年后开始接手一些新客户的订单。戴月光是一个善于学习的人,加上这是家业,对从小就给母亲打下手的她而言并非难事,然而就在她开始得心应手的时候,戴女士去世了。 …… “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玩。”秦由简脱口而出,也许是因为得到了对方的帮助,他已经开始言不由衷地说出这种以前对别人绝不会轻易地说的话了。 “可以吗?”戴月光迟疑地问。 “有什么不可以?” “不是那个意思,我好像不太会玩。”她讪笑了下,然后看向吧台,“我点的咖啡怎么还没好?” “你点了什么?”秦由简笑,“玩是人的本性,到时候出去,你只要把这个属性打开,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估计是你没怎么用所以被身体关闭了。” 戴月光一边思索着秦由简的话,一边答道:“冷泡咖啡。” “我也喜欢冷泡,不过咖啡店的冷泡实在不敢恭维。” “其实,我比较少喝咖啡,只是今天实在有点困所以才点了一杯,现在还早,但愿今晚不会因为喝咖啡失眠。” 她还真是老实。秦由简想,她现在害羞的样子简直像个高中生,对面的女人真的是自己的大学同学吗? “对了,你该不会也点了一样的吧?”戴月光补充了一句。 “没有,我只是在这里蹭空调。” 哪里不好蹭,为什么非要到我经常坐的位置上?戴月光看着他坦然的模样,他现在的语气真的有了游手好闲的人所特有的满不在乎。 “既然喜欢,要不要也喝一杯?” “好啊,如果你请客的话。” “当然没问题。” 戴月光不好意思大声叫服务员,所以起身到吧台前加点了一杯冷泡咖啡,恰好她刚才点的那一杯已经好了,想了想,她又加点了一份提拉米苏。 端着自己的咖啡返回时,她想,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她和秦由简说的话几乎已经和大学四年里说过的一样多了。 缘分这种东西,真是奇妙。 “要不,你先喝吧。”她将端过来的咖啡放到秦由简面前。 “你专程来喝咖啡,你先。”秦由简将咖啡轻轻推到对面。 比起一开始,他们两个人现在反而变得客套起来。 结果直等到第二杯冷泡咖啡和蛋糕一起送过来之后,戴月光才开始喝那一杯咖啡,那时她的咖啡已经很接近室温了。 在等第二杯咖啡的时间,他们又断断续续地聊了一些。 秦由简始终没能想起她是谁,他甚至想不起来大学时有厦门的同乡。 也不奇怪,大学的时候他从不和女生来往,和他走得近的只有一两个男生,而那一两男生,一毕业之后他和他们也马上断了联系。 那时候,大家都说他是怪咖,空有一副好皮囊,白白浪费了。 戴月光离开小树唱歌的时候还没到两点,她带着秦由简回到设计室的时候已经接近四点。 “小树唱歌。”在站戴月光家兼工作室门前,提着一个运动包的秦由简停下脚步念道。 “这是我妈妈起的店名,她是一个很文艺的女士。” “看得出来。”秦由简点点头,“这栋别墅就是你家?” “对。”戴月光犹豫了下,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于是继续说,“以前这儿住着我们姐妹和妈妈三个人,不过我妈妈已经在三年前去世了,这栋房子和这个工作室是我妈妈留给我们姐妹的。” “你们的家果然还算大。”秦由简想起她说过没钱,“空房间没出租吗?” “没有的,戴女士不喜欢。”她见秦由简疑惑,又解释道,“戴女士就是我妈妈。” 她们姐妹,更多时候都将母亲唤作戴女士。 “你真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以前,听到这种话的时候戴月光会觉得是一种表扬,但是现在,她只觉得像被他微微刺了一下。 秦由简跟在戴月光的身后走进小树唱歌。 “这院子真像一张照片!”秦由简一迈进院子,忽然有到了日本人庭院的错觉,庭院更多的是种植区,植物看上去有着严格的分区、排布,那一排四季竹就像一列整齐的卫兵,休闲区在一棵橘树旁,只有四把椅子和一张桌子。 院子里的一切精致、有序、严谨,所有的盆景和植物都透露出高度的工匠之美,仿佛每一棵树、每一棵草都在按着严格的要求生长,它们心甘情愿、服服帖帖地被控制、被束缚。 “院子的布局是戴女士设计的,从来没有改动过,一直以来都只是修剪。她将这院子视为一部作品,名字就是《小树唱歌》。”戴月光回过头解释,“啊,对了,小树唱歌是一家绿植景观设计室,现在由我一个人经营,我妹妹有空的时候也会帮我。” “你,设计师?——”秦由简皱了下眉头,“我记得我们好像学的是金融学。” “我彻底转业了,”戴月光说完,又觉得不恰当,“或者说,我从没从事过专业相关的工作,也谈不上转业。” “一样一样!”秦由简脸上挂着笑,渐渐地,他忘了连日来的窘迫,一到这个清新的地方,他就放松了很多。 见她脸上满是疑惑,他解释:“我也从没从事过专业相关的工作。” 戴月光反应过来,哈哈笑了。“还真的是一样。” 喜欢相同的咖啡,毕业即告别专业的相同经历,两个人对彼此都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亲近感。 戴月光走过院子,将房门打开。 “一楼是我的工作室。”她转回身,“外面很热,快进来吧。” 秦由简又看了看这个精美的小院,随着她进了屋。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睡一觉。”离家之后,秦由简在酒店里住了三天,后来因为没有人敢对他伸出援手,他只好在钱都花光之前退了房。 后面的两三天,他便辗转于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家,一直没好好睡过一觉,那就是他看起来疲倦的原因。 “可以啊,”戴月光在想,让他住哪个房间比较好,“我妹妹住在三楼,我住在二楼。嗯,你还是住二楼吧,可以吗?” “当然可以。”秦由简无所谓,现在只要给他一张床就可以。“你妹妹没在家?” “嗯,上学去了。” “这个家的植物真多。”秦由简还在环视一楼,不只院子,宽敞的一楼也布满了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植物,摆在地上的、夹在架子上的,支在桌上的、挂在墙壁和窗户上的,还有垂吊下来的…… 有的是直接种植,有的是设计好的盆景,有一面墙,被设计成一幅山林景观,有溪流、有山石、有树木、有小鹿,十分逼真。 “我就是做这个的。”戴月光站在楼梯口,转回身看向他,“我带你上去吧。” 他们到了二楼,戴月光说:“二楼有三个房间,餐厅和厨房都在二楼,喏——”她指着其中的一道房门,“这是我妈妈的房间,我的在对面,你住我隔壁吧。” 秦由简点点头:“这房子,很古朴。” “喔,装修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我一直住在里面,没太大感觉。” 这时候,秦由简的目光被桌上的一张合照吸引住了,那是一张合照,照片里的三个女人看起来并不像母女,她们的五官实在没有一点点相似的地方。 年纪最大那个,应该就是她所说的戴女士,看起来就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演员,容貌和神情都很恬淡;左边的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女孩,看上去很活泼,眼神十分清澈,和右边那短头发的女孩—— 一再地看着那短发的女孩,秦由简心头一惊,原来是她! “戴月光!”从照片中抬起头,秦由简终于想起来她是谁。 “怎么啦?”戴月光还以为秦由简在叫她。 “你留长发多久了?”他连忙掩饰。 “毕业之后开始留的。”戴月光以为他是看到照片才这么问,“那张照片是我毕业的那年照的,那时候我妹妹才上完初二。” 秦由简没接话,陷入回忆。 第3章 不他不是 直到这一刻,秦由简才知道大二暑假前向他表白的女孩和自己一样同是厦门人。 不,他当然没有忘记戴月光,因为她是唯一一个给他亲笔写过情书的女生,只是因为现在她留了长发,而且又瘦了一些,加上现在她比那时候自信多了,所以他才没认出她。 那时候秦由简之所以拒绝戴月光是因为觉得和人交往太麻烦。 她的表白很有趣,这也是他没忘记那件事的原因之一。 那时候,戴月光先是在上课前在教室外面将告白的情书悄悄递给他,并小声约他晚上九点到图书馆楼前相见。 看过那封情书之后,当晚他赴约了,虽然嫌麻烦,但他不想拖着她。 见面之后,他让她先说,结果,戴月光不过是将情书上的内容背了一遍,虽然有些磕巴,但秦由简觉得她认真的模样很有意思,他耐心地听她背完,最后,戴月光抬起头请他和她交往,不过秦由简拒绝了她,不留余地…… “那一天晚上之后,你一直在回避我?”秦由简再次看向长发伏肩的她,他仍无法相信她就是那个短发的可爱女孩。 “明明是你在回避大家。”如果是以前,戴月光应该没办法否认,但是现在她已经不像学生时代那么羞涩。 这种说法,秦由简将信将疑,因为他确实一直有意识地和大家保持距离。 “戴月光。” 戴月光正在开打算让秦由简住进去的房间门,听到他叫,门开到一半停了下来。 “说起来你可能会不信,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也是厦门人。” “这种事情,你还不如别说。”戴月光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已经不太在乎,毕竟,以前他也总是没记住过自己和他是同乡,“你现在要洗澡吗?铺床需要一点时间。” “我已经有好久没洗,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就是洗澡。”秦由简尴尬地笑,连这种无间的话他也能自然而然地说出口了,明明他们算不上熟。 “够狼狈的,天气这么热,只怕已经成了臭男人。”戴月光一笑。 “是啊,更惨的是被我爸扫地出门,断了经济来源。”秦由简最终又决定吐露心声,因为眼前的女孩实在够真诚,够善良,而且,既然要和她开始做朋友的话,他决定对她说出自己的困境。 “你一直啃老啊?” “出生到现在,已经啃老二十六年。”秦由简对这样的事实很坦然。 “我也想当啃老族。”戴月光微微笑着,觉得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有机会当啃老族,更重要的是,对她而言,父母健在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 “风险很大啊,”秦由简及时地收住了话头,关于家事他决定点到为止,“我先去洗澡,还好今天遇到你。” “嗯,你去吧。” 戴月光将房门大大地打开,进了房间。 秦由简从包里拿出换穿的衣服,还好夏天的衣服都很轻薄,离家之前他带了好几套。 “Miss戴,浴室里的洗漱用品,我可以用吗?”秦由简折回。 “嗯,可以的,随便用吧。”那称呼令戴月光一愣,家人都叫她阿月,“啊,稍等,我给你拿一条新的浴巾。”说着,她走出房间,走到浴室外面的柜子前。 秦由简接过她拿出来的浴巾,转身进了浴室之前他们对望了一下,不过两个人视线旋即挪开了。 在铺床之前,戴月光估摸着妹妹戴曦光就快要放学回家,于是给她发了一条信息:“我有个朋友到我们家借住一阵子,是男的。我让他住二楼的房间,拜托对他友好一些。” 她知道,家里忽然有男人住进来不只她自己会不习惯,妹妹也一定会不习惯,所以一想起来她便立即知会她好让她有心理准备。 戴曦光放学后开手机看到消息,她并没有回复她姐姐的消息。 因为这条消息,她拒绝了同学打球的邀约,急匆匆地赶回家,一推开门她就四处寻视。 那时候戴月光穿着工作服,正在忙着种植苔藓。 “姐,人呢?” “欸——戴女士不是跟我们说过回家要先说‘我回来了’吗?” “少啰嗦,那男人在哪?你为什么不声不响就让他住进来,他是谁啊,和你很熟吗?我就奇怪了,哪有这样随随便便就借住到别人家里的?姐,一定是你脸皮薄,不懂拒绝。”戴曦光噼里啪啦地说着,戴月光那老好人的性格,她最了解不过。 “阿曦,你小声点啦。”戴月光比了个嘘声的动作,“他是我大学同学,很熟悉的,你放心吧。”因为撒了谎,一说完她就不再看妹妹的眼睛。 “很熟悉——”戴曦光眯了下眼睛,“那一定是我见过的。” “你没有见过他。” “他在哪里?”戴曦光已经快失去耐性。 “他睡了,在二楼的客房。” “姐,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常识?我们两个女孩子,怎么能让男人住进来?你记得戴女士跟我们说过到家以后要先说‘我回来了’,就不可能不记得她从不轻易让外人住到家里!” 戴月光被妹妹说得哑口无言。 她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只不过是因为,她没有办法拒绝秦由简罢了。 “好吧,反正今天他已经住进来,明天你就让他走,下不为例。”戴曦光将肩上的书包往桌上一甩,“因为这件事,我网球都没心情打了,真是破坏心情。” “阿曦,其实——”虽然是姐姐,戴月光却常常像妹妹一样被戴曦光担心着。 “你还有什么事情没老实跟我说吗?”戴曦光倒了一杯冷水,一问完便仰起头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我同学遇到了困难,他想要借住一段时间,阿曦,事先没跟你商量是我不好,那个——你不会让姐姐为难的对吧?” “阿月!”每当戴曦光很生气的时候,她就会这样直呼戴月光的小名,“拜托,是你先让我为难的好吗?哦不,应该是睡在二楼的那个男人,我这就去把他赶走!你不好意思拒绝,那坏人就让我来做好了。” “阿曦、阿曦——”戴月光连忙拉住妹妹,她相信赶人对她而言绝对不是什么难事,“这个人,对我很重要,所以拜托你通融一次,那个万能卡今年我一次都没用过,今天我用一张!” 戴月光口中的万能卡是戴家的传统,这万能卡每人每年可以分别对每一个家人使用三次,可以用于自己犯错请求原谅,或者用来命令对方不准做某些事情,还有想要偷懒时请对方帮忙,以及——对曾经的戴女士而言,每当管不住女儿的时候,万能卡就是她专门为此而发明的。 “怕了你,居然搬出王牌。”戴曦光瞪了姐姐一眼,“你快告诉我,他对你来说是怎么重要法?该不会是——” “不,不是!”不管妹妹做如何猜测,戴月光立即打断她。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戴曦光已经开始没辙,“最后一个问题,一段时间是多久?” 戴月光没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秦由简到底要借住多久。 “一个星期?” 戴月光摇头。 “半个月?” 戴月光还是摇头。 “难道说要住一个月?” 戴月光已经不敢继续摇头,而是说道:“我也不知道他要借住多久。” “阿月啊,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一个成年女人?既然说是借住,这种最基本的问题你都不问清楚吗?诶,要是对方是一个无赖怎么办?到底是他没说,还是你没有问?” 戴月光已经快要被妹妹逼问得晕过去。“我当然有问,不过他的回答模棱两可,说是不确定,少则几天,多则几个月。” “戴女士一定会被你气得活过来!”戴曦光忍不住跳脚,“他的脸皮一定超厚。” “要是戴女士活过来不是更好吗?” 面对这种回答,戴曦光已经彻彻底底地没招,她咬着牙,两手握成拳头举到半空,“啊”地尖叫一身,跑上楼去了。 “阿曦、阿曦你要去干什么?!” “在我被你气死之前回房间静一静!” 嗯,只要她不是去找秦由简就好。戴月光望着妹妹跑上楼的背影,总算松了一口气。她看了下时间,还不到六点半,秦由简才睡了一个多小时。 想着应该不会有顾客再来,她脱下工作服,准备上楼去做晚餐。 在楼梯上,她抬头看了看天空,黄昏时分的天色很美,空中散布着一大片粉红色的云霞。真是浪漫的颜色,她痴痴地想了想,和秦由简意外地重逢,这一天在她简单的生活中真的算得上是值得纪念的一天了。 很多人,分别之后就没有机会再见。 和秦由简重逢,戴月光想,借住这种事情虽然有点棘手,可一日三餐不过是多一副碗筷而已,家里多一个人也未必全是坏事,她自我安慰着,压住心中的担忧。 她煮了白粥,炒了几个家常菜,不到七点半晚餐就准备好了。 考虑到妹妹并没见过秦由简,她先将他喊醒,然后再上楼去叫戴曦光。 她们姐妹下楼的时候,秦由简已经很自觉地在餐桌旁边坐着,顶着爆炸头。 进入餐厅时,秦由简正好抬起头看向她们。 “Hi.”秦由简举起右手,算是打招呼。 戴月光连忙介绍:“她是我妹妹戴曦光。阿曦,这是我同学秦由简,你叫他哥哥就好。” “你是我姐男朋友吗?”戴曦光可谓是单刀直入。 “不他不是!”戴月光连忙否认,说完这句话,她已经窘迫得满脸通红。 “姐,我没问你。”戴曦光盯着秦由简,原来有一副好皮囊,难怪会这样理所当然,他一定借着自己的那张脸在现实生活中得到不少优待吧。 “怕我抢走你姐?”秦由简看着气势汹汹的戴曦光,“放心吧,我现在自顾不暇,没空想那些,今后多有打扰。” 她们在秦由简的对面坐下来。 戴曦光根本不接受他的玩笑:“我们这里不欢迎男人,你从哪里来就尽快回哪去,我可不像我姐那么好说话。” “一定的。”秦由简麻利地回答,心里却想着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还有,要是让我发现你欺骗我姐,我不会讲客气。” “阿曦,吃饭吧!”戴月光用了下命令的语气。 “不想吃了!”戴曦光甩下刚拿起的筷子,立马起身跑上楼去。如果万能卡还剩,现在她一定会立刻使用。 戴月光叹了一口气,然后默默地给秦由简盛了一碗粥。“待会儿我再给她送上去,我们先吃吧。” “抱歉。”秦由简说完,低下头喝粥。 “我妹妹脾气有点暴。”戴月光讪笑。 秦由简并不介意,对他来说,只要戴月光接受他就可以了,其他人他不会、也不想放在心上。 因为戴曦光一闹,两个人都有点食之无味。 “交换下联系方式吧。”秦由简拿起电话说道。 彼此留了电话,又加了网络通讯账号之后,晚餐草草地结束。 “我还是继续睡觉吧。”秦由简站起来,走出餐厅,他忽然回过头,“以后洗碗交给我。”洗碗应该没什么难的,他想。 戴月光不置可否,只是愣愣地看向他,他真的要借住很久吗? 第4章 欢迎加入 戴曦光回到房间,气得一边暴打枕头,一边大喊:“阿月那个傻瓜,一定是被他的长相给迷惑了,好看的男人和好看的女人通通靠不住!啊啊啊——”她这么说,一定是忘了自己的姐姐也是很好看的。 戴月光将晚餐送到楼上的时候,她已经冷静下来。 “阿曦,你快开门!”戴月光端着餐盘,用手肘敲了敲房门。 戴曦光很明白真正惹自己生气的人是谁,她对姐姐一向都是怀着的都是强烈得过分的保护欲和甚至有点神经质的担心。 房门很快就被打开了。“姐,我说了我不想吃,没心情,你端下去吧,要是饿了我自己会弄,我要做作业了。” 在房门被关上之前,戴月光已经侧身进了房间。 “吃饭和心情有什么关系呢?”她一边说一边将餐盘放到桌子上。 “对你来说可以没有关系,不过对于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吃不下饭。”戴曦光常常拿自己的姐姐没辙,自从戴女士离开之后,她越来越像一个妈妈了。 “你可是每天都在消耗大量能量的高中生,赌气归赌气,吃饭归吃饭,你何必为这种小事和自己过不去?” “和我过不去的人是你的同学。”戴曦光才不会那么轻易地被糊弄,“我说姐,你是不是被你同学迷惑了,平心而论,他的确是个大帅哥,但是帅哥并不能成为你打破原则的理由,小心惹祸上身。” “我会处理好的,阿曦你放心吧。”戴月光其实并没有头绪。 戴曦光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下,开始吃迟到的晚餐,其实她已经很饿。 “你自己当心,电视剧和书里都说过的,越是好看的人越会骗人。” “哪部电视剧、哪本书说过这样的话?” “你少追根究底和转移重点,还说什么很熟悉,我看你们很久没联系了吧?”戴曦光快速地喝着粥。 “你慢点吃,又没人追着赶着。” “我作业多,你快回答我的问题。”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很久没联系?” “姐,和你来往密切的人有哪一个我没见过?” “就算很久没联系,我知道秦由简是不会骗人的。” “我看爱情不光会令人眼瞎,也会让人心瞎。” “我都跟你说了不是,你怎么还自说自话?这样我会很难堪啦,下次你别再问他那种敏感的问题,我和他就是同学加同乡,所以比较要好。”戴月光很心虚,尤其是想起秦由简说的“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也是厦门人”,她和他,既不熟悉也不要好。 “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有眼睛,我劝你可长个心眼吧,我学习很忙,没有办法时时刻刻保护你。” 戴月光轻轻地推了下妹妹的头:“你就爱瞎操心,我根本不需要你的保护,你在学校少惹点事情就是对我最大的保护了。” “那你想想看,以前邻居找你麻烦的时候、欠账要不回来的时候、在市场遇到缺斤短两的卖家的时候,还有,之前在街头遇到的明明就是个骗子你还——” “得啦得啦,我跟你保证,我同学他不是那样的麻烦人物。” 仔细想想,自己这个做姐姐的似乎真的常常令妹妹担心。“对了阿曦,以后你不用洗碗了,秦由简说后洗碗交给他。” “我可没有你那么容易被感动,他借住在我们家,这点小事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现实和功利啊。” “不可以,你妹妹我就是这么现实的。”戴曦光已经吃好晚餐。 “我来收吧,你快写作业。” “谢谢姐。”吃饱饭,戴曦光觉得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以往餐后厨房都是戴曦光负责收拾,今晚例外。戴月光独自在厨房里洗碗的时候,秦由简来到厨房。 也许是因为水龙头的流水声遮盖住他开门的声音,戴月光并没有察觉秦由简此刻就站在她身后。 “有没有牛奶?” 冷不防地,戴月光被吓了一大跳,碗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关掉水龙头:“你怎么都不出声?” “我刚刚不是出声了?” 戴月光哑然,果然,家里忽然多出一个人真的会令人不习惯,或者说,自己的身体还没有适应家里增加了一个人。 “我们很少喝牛奶,好像没有的。” “洗好碗之后,我们出去喝吧。”上一次这样对人发出邀约,秦由简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时候。 戴月光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秦由简拉椅子坐下,静静地看着戴月光洗碗。 厨房的吊灯笼罩在两个人的身上,温馨的灯光静静散布,那不算太宽敞的空间里发出碗筷碰撞的声音。 戴曦光下楼,站在高处,她见到秦由简看着自己姐姐的模样,怔怔地看了几秒便转身上楼。到了房间,她自言自语:“也是,阿月这种年纪不好好谈一场恋爱以后估计会遗憾,但愿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她刚刚进入写作业的状态,忽然又被敲门声打断了。 “进来吧。”那柔和的敲门方式,她知道是她姐姐。 “阿曦,要不要一起去吃烧仙草?” 戴曦光转回身:“就我和你,还是和那个哥哥一起?” “重要的不是烧仙草吗?” “和谁一起去也很重要的。” “秦由简也去。” “那算了,我还有很多作业。” “要给你带一份吗?” “不用了。”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戴曦光心里一阵失落,她还真的怕秦由简抢走她姐姐,可是她也希望戴月光能遇到意中人,这种矛盾的想法搅乱了她的心。 …… 这是一个接近满月的夜晚,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在云朵间游移的月亮。 “记得上学的时候,你的学习很好。” 戴月光走在秦由简的左后方,他们大约相距半米。她脑海中正想着这样一同外出,似乎有一点约会的气息……可她的思绪马上就被秦由简的话打断了。 “嗯,我学习一向都很好。”戴月光觉得别人说她学习好就像说夏天热和冬天冷一样理所当然,在学生生涯中,她只要花一点点功夫就能够取得很好的成绩,她常常想要是这样的能力能在赚钱当中生效该多好。 “你很不谦虚。” “因为这是事实嘛,我需要谦虚吗?” 明明白天是一个容易害羞的女孩,她俏皮的这一面到了夜晚才会流露吗?秦由简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她,她那恬淡的、素雅的模样,“月光”这两个字很适合她。 “不需要。”他微微俯视,“后来没能够从事和专业相关的工作,有遗憾吗?” “你不也是如此,那你有遗憾吗?” “你这人怎么插队,我先问的。” “并不怎么遗憾,我是乐安天命的类型,从没想过非要如何不可,而且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和植物打交道比与人打交道轻松得多。” “植物不会主动索取和伤害。”秦由简笑,“我也没什么遗憾,学金融原本就不是我的本意。” “喔,难怪那时候你都不怎么学习。” “可我的学习也很好的好吗!” “对了,除了到处玩你还喜欢做什么?” “摄影,我很喜欢拍星空和月亮。” “感觉很美的样子。” “看——” 顺着秦由简手指的方向,戴月光抬起头,这时候月亮恰好从云层背后钻出来,明晃晃的,仿佛就挂在大棕树上。 夏夜的风骤缓相间,海咸气息时浓时淡,他们的步调却一直一致,两个人总是保持着半米距离,不会太亲密,也不会太疏远。 “这家的牛奶冰不错。”戴月光停下脚步。 “就这家。” 秦由简穿着淡迷彩的短裤,戴月光是藕粉色的长裙。 他们一进入店里,招呼他们的店员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好看的人不论到哪里都会吸引别人的目光。 点了单,他们选了店外面的台子上的座位。 “好像对街的那两个人一直在跟着我们。”戴月光说着,又朝那两个正装的人偷偷瞥了一眼,觉得在这样的炎热天气,那样的穿着走在外面一定很辛苦。 “确切说,他们是在监视我。” “你认识他们?” “我爸派来的。” 秦由简满不在乎地说完,朝那两个人招招手,这下戴月光能正大光明地看向他们了。 那两个人犹豫了下,最终向他们走了过来。 “阿简,我们——” “我知道,陈叔你们回去跟我爸复命吧,就说已经有人对我施以援手,我会好好地活下去。”秦由简打断了开口的中年壮汉。 “明白,打扰了。”壮汉说完,他们两个人转向戴月光微微低头,像是在致歉。 看着他们离去,戴月光的脑海中被问号刷屏了。 “你想要说一说吗?”她故作轻松,并没有追问的意思,只是想缓解一下气氛。 “就是白天说的那样,我被我爸扫地出门,他们是他派来确认被断了经济来源的我大概什么时候会低头回家。”秦由简的语气中充满自嘲,“我爸一定想不到,我身边还有他无法干涉的人。” “可要是今天我们没有巧遇——” “但我们遇见了!转机从来只要一瞬间,机会来临,我也及时抓住了。” “有点好奇,你爸为什么要将你扫地出门?”见他不语,戴月光又急忙说,“要是你不想说,沉默就好。” 秦由简的神情复杂起来,他大约沉默了十几秒钟:“不愿继承家业和被他掌控。” “看来那是你不感兴趣的事情咯!” 秦由简不置可否。 “怎么说呢——感觉上很像是电视剧里富二代的烦恼诶。” “不,是富N代的烦恼。” 听到他这么说,正嚼着果粒的戴月光静止了…… 秦由简住进小树唱歌里的第五天,是一个礼拜天,也是父亲节。 因为预定父亲节礼物的订单有点多,从礼拜五开始戴月光就忙碌起来,昨晚她们姐妹俩一起直忙到深夜,礼拜天放假的戴曦光被继续拉来帮忙。 今天她们姐妹忙碌到中午,大部分的订单才算完成,接下来只需要准备剩下几单预定在下午和晚上要的就行,以及联系快递公司来取送货上门的订单。 直到这时,秦由简才懒洋洋地爬起来,他走下楼,理所当然地问:“Miss戴,午餐你还没有做吗?” 戴月光脾气很好:“今天有点忙没时间做饭,我们点外卖吧。” “也不是每个人都很忙,比如说简哥,”戴曦光像丫鬟一样被使唤了一个早晨,现在又累又饿,秦由简真可谓踩到地雷,“什么都不做的人,不是应该做饭吗?我和我姐这两天忙得团团转,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看不见?” “你们那么忙,怎么不叫我帮忙?”秦由简之前是真的不在意她们在忙,他不喜欢多管闲事,现在看到那些做好的盆景、绿植几乎摆满了一楼,所以才随口一问。 “你——” 戴月光及时地堵住了妹妹的嘴,不过戴曦光马上就挣脱了。 “好啊,反正现在你也住在这个家里,也是一分子,下午就行动起来吧,别光说不做的。”她没说他白吃白喝白住已经算很客气。 “没问题。”秦由简心想反正现在已经没钱出去玩,正好找点事情做,“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别客气。” 戴曦光本来一肚子气,见他一点也不反抗所以也不好继续发作。 每年母亲节和父亲节之前,戴曦光学校里都会有很多学生过来预定盆景,最开始的那一小拨学生是戴曦光带过来的,后来因为戴月光设计的盆景好看、精巧,又完全不重样,很适合做礼物,口碑渐渐在学校师生之间传开,后面就连教师节也成了订单的高峰期。 “阿曦,你去点外卖。”戴月光说,“我们先吃完午餐再继续吧,剩下的订单已经没多少。” 下午,有秦由简的加入,虽然他只是帮忙包装和联系快递公司以及给到店自取的客人发送订单已经准备好的消息,他们的进程仍快了很多,到下午五点之前,所有的工作总算完成了。 秦由简本想给他父亲发一条消息,可编辑好的消息最终又被他删除。 最后一个来取盆景的人是戴曦光的同学。 “郑誓瑜,你的数学作业做好了没,可以借我看看吗?”戴曦光送他到院门外,“我们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忙,好累,不想自己做了。” “做好了,待会儿我给你拿过来。”郑誓瑜家的距小树唱歌不过一两百米。 “我跟你过去拿吧。”戴曦光想趁机出去走走。 他们的对话刚好被出来取东西的秦由简听到。 戴曦光折回来时戴月光已经到楼上做晚餐。 秦由简问道:“刚才那小子的学习很好吗?” “你在说什么?”她想装傻。 “不然你怎么会问他要作业。” 戴曦光猛地将拿手中的作业本藏到身后:“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先,我的事你少过问。偷听别人说话,脸呢皮呢?” “首先,我是无意听到;其次我觉得抄作业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见他并没有打报告的意思,口气才软了一些:“我数学不好,只是借来参考一下,才不是抄作业。” 秦由简见小姑娘嘴硬,便没再接话,躬下身在继续打扫。 “我先写作业去了。”戴曦光看了看独自做卫生的他,“之前我的语气一直不太友好,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没事,你这样的还好。”是啊,比起那些在他被赶出门之后不接电话、不回消息的亲戚,不友好的语气根本不算什么。 一楼只剩他一个人,从未做过家务的秦由简,如今却甘愿打扫卫生,要是被自己的母亲看到,他觉得她应该会吓晕。 因为下午秦由简答应以后会给戴月光帮忙,所以晚餐的时候她们姐妹举办了简单的欢迎仪式,她们开了一瓶香槟,晚餐的氛围很轻松。 “欢迎加入小树唱歌。”戴月光先举杯。 “简哥,我也欢迎你。”戴曦光的杯中是雪碧。 “现在,我好像可以名正言顺地留下来了。”秦由简笑。 第5章 恋爱气息 自从秦由简到了小树唱歌之后,戴曦光发现姐姐明朗了很多—— 首先,她换衣服变得频繁了,每天都会穿上好看的衣服;其次她常常会莫名地傻笑;还有,在工作的时候,偶尔她还会小声地唱歌,用那种开心的调调;以及,最近她忽然买了不少化妆品;不止,她还破天荒地露出她光洁、乖巧的好看耳朵,戴上耳坠…… 这些变化令戴月光熠熠生辉,戴曦光全都看在眼中。 因此,她开始怀疑他们是否真的只是单纯的同学情谊,于是她开始竭力地捕捉他们之间是否存在爱情的火花,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轻易放过。 可过了好久,任何能够证明他们关系不单纯的证据她都没有得到,就算她多次旁敲侧击,甚至明言直问,两个人给的答案也都一致性地表明,他们就是单纯的同学情谊。 不论是三人在一起的场面,还是戴曦光单独和其中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都没有找到任何破绽。 后来,因为临近期末考试,戴曦光就没时间再管她姐姐和她莫名其妙的同学的事情。 一天,午餐的时候,秦由简见到戴月光的头发丝有一小节白线,那应该是早晨工作的时候粘上去的。 “你头发上有东西。”起先秦由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告诉她大致的位置。 戴月光闻言放下筷子,退离餐桌远一些之后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还在吗?” “被弄到头发下面了。” “这样啊。”戴月光准备起身到镜子前好照到具体的位置。 “我来。”秦由简先一步起身。 就在他触到自己头发的时候,戴月光的心就像重逢的那一天一般又砰砰砰地剧烈跳起来,他们距离那么近,她甚至能够闻道他身上的气息。 秦由简翻出那根白线,伸手想拿给她看得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脸颊,那柔软的触感就像一阵电流,通过他的指尖,直击进他的心脏,令他强烈地意识到对方是一个女人的事实。 “看。”就像是为了证明他并没有骗她,又像是在掩饰内心的波动。 “有可能是在楼下粘上去的,是固定用的线。” “应该是吧。” “下午我要出去一趟,小树唱歌可以拜托你照看一下吗?” “没问题。”秦由简期待着她说出她要去的地方。 可是戴月光并没有继续说下去,本来每次外出,她都会告诉他要去哪里,但是这一次,她不太想说出来,因为,这次约见她的这个客户有点复杂。 下午,戴月光出门之后,因为不像往常那样一抬头就能够见到她、一张口就能够同她说话,意识到她没在自己的身边,他居然开始时不时地想,她到底去了哪里,以及不自觉地算着距离她说的大概五点回来还有多长时间。 他在店里走来走去,甚至将进店的顾客误以为是戴月光提前回来了。嗯,我只是不习惯一个人照看店铺,他想。后来,他干脆拿上相机,关上店门也出去了…… 约见戴月光的人叫郑比松,这个人对她而言应该是长辈级,因为他的儿子郑誓瑜和戴曦光是同班同学。 很多时候,他约戴月光都是谈公事,可那些公事已经远远大于正常的需求,他不仅屡屡更换自己的盆景、墙植,还频频地在小树唱歌预定盆景送给自己的亲朋,他的举动甚至给他的儿子造成了他很喜欢盆景的错觉。 就算戴月光对男女之事不是很敏感,她也开始察觉,郑比松是在借故见她。 因此,她不想在秦由简面前提起这个人。 最近,郑比松甚至开始非公事约见戴月光。 这一次,她不确定他找她的原因,在电话里,郑比松只说要跟她谈一件事情。 戴月光拦了一辆车,来到郑比松的公司。 郑比松是一家网络游戏公司的创始人,所经营的游戏业务主要面向海外市场。 为了方便戴月光出入公司,郑比松甚至让人事部门的员工给她安排了公司绿植顾问的虚职,并录入了指纹。 进入大楼之前,她给郑比松打了一个电话。 还好,每一次郑比松都是在会客室见她,她之所以这么防备他是因为曾听她妹妹说过郑比松是离异人士。 往电梯口走去的时候,她忽然见到郑比松向她走来。 郑比松虽然年过四十但身材并没有走样,看得出来他在坚持锻炼。 “郑先生。”戴月光错愕,刚刚电话中他明明说会客室见。 “我们到餐厅里谈吧。”郑比松指了指斜对面的餐厅,那是公司专属的西餐厅。 “欸?现在才三点半。” “错过了午餐,我有点饿。” 郑比松常常借言谈和实际行动来消除他和戴月光之间的距离,像吃饭这种事,其实也可以理解为一次约会。 “郑先生最近很忙吗?”戴月光不习惯对方这种无视距离感存在的说话方式。 “刚刚结束一个会议。”他转回头,见到她神情中的拒绝,“有点事情,不太方便在电话中说,不会占用你太长时间,就一顿简餐的功夫。” 戴月光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午后公司餐厅里的人很少,郑比松点餐的时候,戴月光表示已经用过午餐,出于礼貌,她点了一杯果汁。 “小光,你以后不要再叫我郑先生。” “那我要叫你什么,郑叔叔吗?” 郑比松哈哈笑了,他只觉得郑先生显得见外。“你可以叫我松哥之类的。” 戴月光也笑,说:“不觉得松哥江湖气息很重吗?而且,如果我这样称呼,我妹妹和你儿子知道了会不自在。” 郑比松哑然。 两家人的房子相距很近,如果戴月光对郑比松改变称呼的话,戴曦光和郑誓瑜应该很快就会发现。 “那郑哥怎么样?”郑比松不死心,平时在工作中稳重的他在戴月光面前就像变回二十几岁一样不成熟。 “那和松哥有什么不同?”戴月光明白他的意思,因此她想拒绝得彻底一些,“阿瑜和阿曦下个学期就到高三,他们现在处于敏感的年纪,要是被他们知道估计不太好,称谓还是照常吧,而且,如果非要改称谓的话,我只能接受郑叔叔。” 郑比松又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笑:“郑叔叔!我有那么老吗?”和她在一起,他总莫名地感觉轻松。 “你儿子都上高二了,你觉得呢?” 郑比松不答,自第一次见到眼前的女孩,她便深深地烙印到他的心里。 两年前,他儿子郑誓瑜升高中的时候换了一所学校,那时候郑比松刚离婚不久,他带着儿子搬到了小树唱歌附近,好巧郑誓瑜和戴曦光分在同一个班。 郑比松在高一新生家长座谈会上第一次见到戴月光。 待他吃完迟到的午餐,她问:“戴先生,可以说今天的事了。” “我想见你”才是郑比松此刻的心声,但是他无法将这种的话轻易地说出口,如果我也是二十几岁的人,我也许会脱口而出,他想。 他放下叉子,用纸巾草草地擦净嘴巴,“我发现最近阿瑜和阿曦相从过密,走动有点频繁。” “你怀疑他们早恋吗?” “你没有察觉?” 戴月光摇摇头:“没有。”自从秦由简借住到小树唱歌,她已经无暇他顾,如今被郑比松如此一问她还茫然不知,“回头我好好观察下。” 但她内心的想法却是要果真如此的话,好像也挺好的。她觉得如果真这样郑比松应该就会克制住他的情感。 “刚刚还说他们快到高三,你那是担心的语气?” “那我从今天开始观察,如果情况属实就——”戴月光也不知道情况属实要怎么办,棒打鸳鸯那种事情她下不了手。 “就如何?”郑比松不肯放过,他是一定要打散他们的,如果属实。 “再说吧,假设的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办好,再说,他们也有可能是谈论学习。” “小光,你还是那么单纯。” “就算他们早恋,也不会复杂到哪里去吧。”戴月光并不理会对方的开涮。 “你要知道,十七岁就可以生小孩,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这话令戴月光红了脸,她点点头:“确实,不能掉以轻心。” 郑比松点了点头,“这种事情最好在摇篮中就将其扼杀。” 他坚决的语气令戴月光脊背发冷,她还是觉得,就算真的发生了,那也是自然而然的美好心情,只要加以正确引导完全可以避免歧途。 “先观察下情况再说。”戴月光现在已经忘了自己对郑比松的防备心,“如果没别的事,那我回去了。”已经快到四点半,她有点担心独自看店的秦由简。 最近郑比松公司里的事情很多,加上他儿子和戴月光令他分心,他已经很久没去过小树唱歌,因此根本不知道戴月光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郑比松说,“最近有几盆苔藓颜色开始发黄,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帮我看看。” “是你家里还是办公室里的?” “办公室。” 戴月光随着他走向他的办公室,因为与郑比松并肩走,穿过办公区的时候,她照例感受到了无数的目光。那些目光,或看她,或看他,目光之下的思绪交织成一片斑斓的故事海洋。 到了郑比松宽敞的办公室,她细细观察了一下那些苔藓发黄的盆景,然后说:“应该是办公室的湿度不够导致的,今年入夏之后雨水偏少,空气湿度比较低;这儿光照应该没问题,回头我帮你测一测土壤,看一看酸碱度合不合适。” 郑比松并不怎么在乎那些苔藓,在她检查完毕准备离开时才回过神,他跟她道谢,并将她送出办公室。 他不确定她有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思,不过他已经准备要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离开游戏公司之后,等车时戴月光抬头看了看天空,六月底的天空真是耀眼啊,阳光够烫、天空够蓝、云朵够白。 她回到家五点刚过一会儿,然而小树唱歌的院门却反常地紧紧锁着。 “秦由简出去了吗?”戴月光一边输入密码,一边自言自语。 整个家都静悄悄的。 以前,她外出回来,看到戴女士设计的这个院子,以及工作室里那些自己做出来的设计,所有的盆景无一例外地总能给她慰藉。 可今天,她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却是搜寻秦由简的身影,起初她还以为他在楼上睡觉,可是敲半天门也没人应,她不死心,甚至打开房门确认,最后才接受了秦由简的确不在家的事实。 “这家伙会不会一声不吭就这样离开?”下楼的时候,她又自言自语。 返回一楼,她刚倒好一杯水,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本以为是秦由简发来消息,结果拿起来一看却是郑比松发过来的:“你回到家了?” 戴月光没有心情回复对方的消息,她准备开始检测从他办公室带回来的样土。 直到她做好检测,她才给郑比松回复消息,那时候已经接近六点,秦由简依旧没有回来。 她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可最终因为犹豫得太久而放弃了。 “我在期待什么?”戴月光丧气地自问,“别再像以前那样傻傻地为他担心,也决不能再次跟他告白!”她有点入神,连门被打开的声音都没察觉。 “姐,我回来了。”戴曦光一进到屋里就发觉戴月光的样子呆呆的,“刚刚你在说什么,简哥呢?” 戴月光被吓了一跳,看见是妹妹回来,想起今天郑比松跟自己说起的事情,于是她将自己的浮想压了下去,回答:“你今天怎么那么早回家?” “明天周末啊。” “你们不是快期末考了,怎么周末还有休息?” “简哥该不会是离开了吧?” “他没有说,我也不知道他上哪去了。” 戴曦光听她的语气中带着沮丧,又问了一句:“你们该不会是吵架了吧?看你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真不知道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要我说,他不回来反而更好。”说完她没好气地跑上楼去。 “你胡说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戴月光在妹妹的身后辩解。 “是不是那样你自己心里清楚!”戴曦光说完,身影消失在楼梯上。 如此一来,戴月光的心更乱了。 第6章 他不简单 刚刚上楼不久的戴曦光抱着几本书又咚咚地跑下楼。 戴月抬起头问:“刚回来你就要出去?” “对。”戴曦光没好气地回答,只要一想到秦由简才来没多久便令姐姐便发生了那么多变化,她心里就觉得不爽,“你要是那么担心他,干嘛坐在那里傻等着,消息不会发还是电话不会打?姐,我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被男人牵着鼻子走比较好,免得迷失和受伤。” “阿曦,今天你是怎么了,我怎么可能被男人牵着鼻子走?”戴月光不想坦然地承认自己的心思,“你要上哪里去?” “去郑誓瑜家做作业。”戴曦光很失望,跟她想的一样,姐姐果然没打算跟自己说她的心事。 “我马上就要做晚餐了,七点记得回来。” “不用等我,今晚你们自己吃好了。” 看着妹妹急匆匆地跑出去的模样,戴月光到了口中的话又咽了回去,看来现在时机不对。 她打算尽快找个时间跟妹妹谈一谈,当然,要谈的是她妹妹和郑誓瑜的事情,至于她和秦由简之间并没有什么好谈的,她感到如今也是像上大学的时候那样不过是自己在一头热,还是赶快压制住自己的心动、回复到秦由简出现之前的平静状态吧。 这十几天以来对于自己的变化,她觉得秦由简基本都熟视无睹,因此不论他去了哪里以及还回不回来,现在她都不想管了。 独自又发了一会儿呆,戴月光便上楼去做晚餐。 因为天气比较干热,她决定今晚就吃简单的茶泡饭。 戴曦光的数学比较弱,她请郑誓瑜给她补课已经有一段时间,这就是他们最近相从过密的原因。 出了院门,她刚拐到走向郑誓瑜家的那条路,一抬头猛地便看到正在对着卧在墙头上的橘猫和黑猫拍照的秦由简。 “还以为他走了,原来在这儿拍猫片!”戴曦光哂的一声,一边想,“不敢想象姐姐那个傻女人就是为这个无所事事的家伙失神,看起来,他不过是一个虚有其表又无所追求的人。” 相处十几天,戴曦光对秦由简得出了这样的印象,因为他对自己的前途、未来不仅毫不担心,甚至连近期的困境也没打算想办法解决的样子,每天都十分理所当然地在她们家蹭吃蹭喝。 她实在不能理解,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姐姐还每天兴匆匆地为他打扮,难道说脸好看、长得高、身材好就可以吗? 生活已经够难了,如果遇到这样的同学我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将他扫地出门。戴曦光盯着秦由简的背影想着。他正举着镜头对着猫拍照,这样的局面大约持续了三四分钟,直到有两个人从戴曦光的身后走过来。 秦由简起身,见到抱着书本的戴曦光。 “去见男朋友?”秦由简知道这条路通向郑誓瑜家,之前他见郑誓瑜常常来找戴曦光,但又经常不进小树唱歌,还有早前无意听到的作业事件,他只觉得这两个高中生似乎热络得有些过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有了男朋友,你送给我的吗?”戴曦光明白,面对别人没有根据地自说自话时就要无情地返还回去,不然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次。 “那小子不是?” “你少管我的事情。”戴曦光走近了一些,“你上周末不是说要帮我姐想办法提升业绩吗?怎么,到处晃荡业绩会出来啊?” “在准备。” “没看出来。” “你看出来或没看出来并不重要。” “是没有,你这样一声不响地出来,我是无所谓啦,就是有的人像傻瓜一样为你牵肠挂肚,还以为你又流离失所了。”戴曦光有点心虚,她是想帮姐姐一把,但其实她也不是很确定这么说能不能帮到她。 秦由简当然知道她说的是戴月光,听到对方为自己牵肠挂肚,他居然有一点点——嗯,大约是开心。 “你知不知道你姐下午去哪了?” “我说你们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拜托你们可不可以成熟一点,想知道对方去了哪里不就是一个问句吗?今天,你们是舌头打结了还是手机欠费没流量?懒得理你们。”戴曦光.气.冲冲地想要走过去。 秦由简倏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说说看,我们怎么不成熟?” “刚我问我姐你去哪了,结果她回答‘他没有说,我也不知道他上哪去了’,现在你又来问我我姐下午去了哪,闹别扭还是冷战?你们都是二十六岁的人欸,说你们不成熟已经算客气了好吗?” 秦由简看着气得满面通红的她:“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你姐什么事都没有。” “真是两人一心,都说不是我想的这样,鬼才知道你们有没有事,不懂你们在闹什么?算了我懒得管你们的事情,请你让开,别挡住我去进步的道路好吗?” “是进步的道路还是通往爱情的道路?” “别闹了,我警告你要是你总惹我姐不开心,就算她不赶你走我也会赶你走的。” “真那样的话,不用你赶我自己会走。” “你有那样的觉悟最好。”说完戴曦光瞪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朝郑誓瑜的家走去。 看不透他。戴曦光想,虽然寄人篱下,但他不仅没有落魄、志短的气息,反而依然我行我素,吃别人住别人的也永远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这么自我的人,或者说不要脸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论她明嘲暗讽,还是在话语中直接棍棒齐下,可她总感觉无法伤他分毫。 他不简单。最后她得出这样的结论,或许是被三昧真火练过的吧,又或许,除了姐姐,她并不在乎自己。 因为戴曦光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她姐姐和秦由简的事情,所以郑誓瑜给她补课的时候她有点神游,甚至常常答非所问。 郑誓瑜终于看不下去,一边说“想什么呢”一边没忍住推了一下她的脑门,谁知戴曦光不防,竟整个人轻轻容易地仰翻,她坐的是个凳子,脚搭在桌子的横档,摔了个四脚朝天。 “啊——”戴曦光伸手捂着摔痛的右手肘,在地上大叫,“你到底搞什么鬼?” “抱歉、抱歉!”郑誓瑜慌忙绕桌跑过来想将她拉起,“摔哪了,要紧吗?” “这不是废话吗?”戴曦光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你自己摔看看就知道要不要紧。” 郑誓瑜不理会她发飙,继续伸过手想要将她搀起来。 “你走开啦,我自己能起来。”戴曦光没好气地掸开他的右手,一伸腿,不留神重重地踢到郑誓瑜脚后跟撑着他屁.股半蹲的腿,他失去重心,整个人匍匐倒下,戴曦光成了肉垫。 “你这个傻子,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她已经接近歇斯底里。 “对、对不起,我、我也——”为戴曦光补数学课的这些日子,郑誓瑜最开心的就属这一刻,虽然也很狼狈。 “我什么我?你快起开,我要被你气死了!” “哦哦好,我不是故意的。”即便喷到他脸上的是她愤怒的气息,郑誓瑜的心里依旧乐开花。 “你要是故意的,今天我就把你撕成两半!” 然而,祸不单行。 “你们这是——” 不知道什么时候,郑比松回来了。 郑誓瑜听到父亲的声音,吓得立刻弹跳起来,愣了一下才想起戴曦光还没爬起来,于是又弯下腰将她拉起。 两个人的脸蛋就像盛放中的桃花,竞相比红。 “郑叔叔,那个——”戴曦光羞得抬不起头,“总之不是那样的,郑誓瑜你自己跟郑叔叔解释吧,我先回去了。”滚烫着脸蛋,她越过还没回过神来的郑比松身旁,跑下楼去,把书和作业全忘到脑后。 幸好杜比松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加上郑誓瑜的解释也合情合理,因而他勉强相信了他儿子的解释,并且适时地抓住这个时机问郑誓瑜:“阿瑜,最近你和曦光是不是在谈恋爱?” 现在就算再给郑誓瑜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承认,因而他立刻极力摇头否认说:“没有,没有那种事情。” “那最近你们两个怎么天天在一起?”郑比松听到心里期待的答案,语气已经温和了很多。 “就是我刚刚说的,最近我在给阿曦补数学啊。” “补课补成刚刚那样,我会相信吗?要是我不及时回来——” “爸,你可别假设了,真的是意外嘛。”说着郑誓瑜也跑开了。 他追下楼,但戴曦光早已不见身影。 跑出郑誓瑜家,因为刚刚的一幕,她全然忘了摔痛的屁股和手肘,一口气跑到小树唱歌门外才停下来,大口地喘着,脑袋里乱作一团,一会儿之后她才站直,然后双手捧着脸颊背靠在自己家的围墙上深呼吸。 她想先冷静下来再决定要不要回家,毕竟出门之前她已经跟她姐姐说过不回家吃晚餐,如果现在贸然进屋,戴月光势必会问起,因此在那之前她必须想好一套说辞,两家人距离那么近,说谎肯定是行不通的,更何况还被郑叔叔撞见了。 直到身上的痛感差不多消失,心里也快平静下来,同时想好了若被问起的说辞之后戴曦光才走进家门。 原本她满心澎湃,但到了楼上,正在吃饭的两个人一同抬头看向她,与他们对视几秒,她平静了下来。 “阿曦,快来吃饭吧。” 原以为姐姐一下子就能够发现自己的异常,结果事与愿违。上楼之前,她心里本来是难为情、是心虚,可是看到他们一同在厨房中温馨地吃晚餐的场面,加上他们的步调不知道何时如此一致了,而且秦由简那开心的模样没来由地又刺激到她,连同姐姐也是,面对自己忽然回来好像也是全无所谓的样子,于是她瞬间变得愤怒起来,气呼呼地说:“我不饿,你们自己吃!” 说完转身跑上楼去了。 第7章 在想什么 一会儿之前,听到咚咚咚的急促上楼脚步,戴月光知道是她妹妹回来了,于是她和秦由简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话题,一同看向她。 因为知道妹妹是个强自尊心的人,所以就算发现她神色异常,为避免她在秦由简面前感到难堪,戴月光也仅仅只是避重就轻地叫妹妹吃晚餐,没想到却适得其反,戴曦光并不领情。 看着妹妹跑上楼的背影,戴月光犹豫了下没有立即追上去,决定给她时间让她冷静下来,同时也是给自己时间好避免被妹妹的愤怒刺伤,并消化戴曦光回来之前她和秦由简的聊天—— 稍早,妹妹出去之后,戴月光上楼准备晚餐,她本打算一个人的晚餐就简单一些,一来她并没有觉到有多饿,二来今天她有些疲惫,打算晚餐过后早点洗澡休息。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有点多:杜比松显然对自己别有用心的约见、秦由简一声不响地出走、妹妹回到家之后似乎对自己有误解、她去郑誓瑜家显然遇到了不快的事情,这一切的一切弄得她甚至不想继续做进行到一半的晚餐,可就在那时,秦由简忽然回来了。 那时候戴月光正准备做蒸鸡蛋,她刚刚打了一个鸡蛋,听到脚步声,她停下来转回身,手里还拿着第二个鸡蛋,静静地看向他,一脸纯白。 “很奇怪,今天你怎么没说你去了哪儿?” 她一时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愣了下回道:“为什么会很奇怪?好像我们也没有约定去哪里都要详细报备。” “以前你总会说,看来今天并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戴月光想不到秦由简的心这么细,她本以为不详说,对方一定会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如同往常一样是为工作的事情外出。 被他说破,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如何应对,明明那也不算欺骗,此刻她竟有一种谎言被对方揭穿的错觉,甚至产生了愧疚感,难道说他是因为自己没有跟他说自己的行踪才一声不吭地离开小树唱歌吗? 胡乱想了一会儿,她才接道:“确实不是工作上的事情,是去见一个朋友。”生怕秦由简会误会,她解释,“只是普通的朋友。”说完之后她才觉得这解释是多余的,他应该不会在意自己去见什么样的朋友吧。 “你去见什么朋友是你的自由。”秦由简越想装作满不在乎越是令戴月光感到不自在。 戴月光“喔”了一声,没再继续说下去,她也不想问他去哪了,尽管他曾跟她说过喜欢摄影,尽管现在她见到相机就挂在他的脖子上,但因为他刚刚说的“你去见什么朋友是你的自由”这种冷漠的话刺痛了她,于是她也不自觉地冷漠起来,觉得他要去哪里也是他的自由。 对望了差不多六七秒钟,两个人的眼睛都清清亮亮,将对方清清楚楚地倒映在自己眼眸中。 回小树唱歌的时候,秦由简的心情明明不错,甚至还有些期待地想着如今的戴月光是不是对自己依旧余情未了? 可是现在,他并没有看到戴月光的脸上有丁点戴曦光所说的为他牵肠挂肚的样子,反而是那种“我才不在乎你去了哪里”的模样,于是因为她外出时的反常造成的不安在他外出散心时短暂地离开之后,现在又回来了。 人心果然是最难以掌控的,不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心。这就是一直以来他不爱与人靠得太近、总是独来独往和没有朋友的主要原因。 戴月光不想与他继续僵持下去,所以没再纠结他刚才的话。“你吃鸡蛋吗?”她收了视线。 “这什么问题?” “记得之前你说过鸡蛋很腥,还有阿曦她说今晚不回来吃饭,而且刚刚你也没在,所以我没去买菜。”戴月光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该不会是以为我已经不辞而别?” 因为被说中,戴月光的肩头僵了一下,她是不太会撒谎的类型。 秦由简从不安变得生气,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难不成她也像她妹妹一样并不欢迎自己?之前她所表现出来的友好和担心,有几分真实?本来他还以为在被家庭推开之后总算遇到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不否认我有那样的念头,但我并不希望你不辞而别!”戴月光的话打断了秦由简的思绪。 就像暗处忽然照进光,这句话令秦由简抽离了偏执和阴暗的想法,确定对方的真心实意之后,他瞬间又恢复明朗。 “我没有那种打算,你知道的,现在我已经无可去处。”秦由简将自己的脆弱没有保留地袒露,这就是他表达信任的方式。“所以,你别想赶我走!” “我什么时候有过赶你走的意思?” “你没有,阿曦有。”意识到自己有点像在打小报告,秦由简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你放心,我已经用了一张万能卡。” “万能卡?” 戴月光将万能卡细细地给他解释了一遍。 听完她的解释,秦由简淡笑道:“这万能卡还蛮有意思。”而且得知戴曦光今年的万能卡已经用完,他顿时放心了。 果然,直觉告诉他戴月光可以信赖是真的,今年之内把这里当作避难所应该很稳。“家里没有其他菜了吗?我不爱吃鸡蛋。” 因为秦由简这句话的余音太过温馨,就像家人对家人一样亲切,戴月光情不自禁地露出温柔的神情,回道:“只有咸菜,还有牛肉干。” “那我去买点卤味回来,有想吃的吗?” “帮我买点毛豆,阿曦喜欢鸭脖,帮她买一点微辣的。” …… 一会儿秦由简提着卤味返回,戴月光已将将晚餐摆到餐桌上。 准备开饭的时候他问:“要不要给阿曦打个电话再确认下?” “不用了,她去同学加补课,我们先吃吧。” 秦由简犹豫了下,并没提起在路上遇到戴曦光的事。 因为外出所激起的乌云已经尽散,他们晚餐的氛围还蛮轻松。 秦由简虽然挑食,但是对于自己不喜欢的食物总能留口德,对于喜欢的食物,他一向不吝赞美,虽然生于锦衣玉食之家,但他对食物有一种由衷的热爱和尊敬。 “乌龙茶泡饭很不错,这是普通人民的吃法吗?”秦由简的重点其实是前半句。 可是戴月光的重点却在后半句:“听语气,好像你是特殊人民。” “我的意思是,我们家没有这样吃过。”他不露痕迹地将话题引离他的口误。 “我不知道其他人家会不会这样吃,以前戴女士春夏时节很喜欢做茶泡饭,所以我学会了。” “我也喜欢,以后你经常做吧。” 什么叫做以后经常做?戴月光开始因此分神。 就是这个时候,戴曦光咚咚咚的脚步声传上楼。 紧接她妹妹那交杂着不快和懊恼的面庞便映入眼帘,两人吃饭的动作戛然而止。 戴月光当然知道妹妹外出的这段时间里一定经历了什么事情,只是碍于秦由简在场她才将大家的注意力拉到晚餐上,可戴曦光不只没发现她的好心,甚至还因为想起近期被姐姐冷落和疏远而生气。 她跑上楼之后,餐厅里的两个人匆匆地吃完饭。 “你上去看阿曦吧,厨房我来收。”秦由简早已察觉出她的担心,“十七八岁的小孩,整天都有精力怒气冲冲的。” “那我先去看看她。”戴月光没有探究秦由简的话中话,起身上楼。 如果是以往,戴月光会将晚餐顺便带上去,可是今天,她觉得妹妹的心情真的很差所以就空着手上了楼。 到了戴曦光房门前,她敲了敲门,接着又敲了敲,里面没有回应。 “阿曦,我进去了。”戴月光一边说一边扭了门把,没想到反锁了,“阿曦你开门。”她加大了敲门的力度,咚咚咚的声音持续了一阵,“快点开门啦,你到底生哪一门子的气啊?” “谁告诉你我生气了?”戴曦光的声音贴着门板传出来,“是你同学吧,除了说我生气,他还对你说了什么?” “你的怒气全部写在脸上了,还需要谁来告诉我吗?拜托我又不瞎,你快点开门,今天我觉得你怪怪的,你告诉我补课期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告诉我你同学都对你说了什么先。”一回来她就见到他们两个人都换了一副面孔,戴月光不再沮丧,秦由简也是一派轻松,这时候她一惊,难道在路上对秦由简的威胁起了作用,而且他们两个早前果然吵架,现在和好如初了吗?她靠着门揣测着,将自己在郑誓瑜家发生的事情忘到了脑后。 “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关于你的话他只说了 ‘你上去看阿曦吧,厨房我来收’,仅此一句,你对他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所以你生气是因为他吗?”戴月光不过是声东击西,她才不会真的那样以为。 啪的一声,门忽然被打卡,戴月光到了口中的话被这声响吓退了。 “我不是对他有误会,而是对你有意见。”戴曦光抚着门沿,继续说,“自从他来了以后,你整个人都变了,而且、而且对我的关心也少了很多,有了心事也不跟我讲,我是为这个生气的。” 戴月光哑然,这么说的话,最近因为自己的心事,她对妹妹的关注度确实比以前少了一些,甚至她和郑誓瑜走得很近也没怎么察觉,不过她还是反驳:“我怎么可能会整个人都变了?你言过其实了吧,我承认最近晚上睡觉前没有上来看你,偶尔也会忘记问你的作业,我也不否认我同学住进来令我分心,但也和最近工作很多有关。我绝对还是原来的我。”她避开了妹妹提到的心事。 “简哥怎么令你分心了?”戴曦光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就是,又要照顾你,又要工作,家里忽然多了一个人很不习惯,光是饭菜的分量我就常常掌握不好,有时候洗衣服,见到他放在篮子里的衣物会不禁一愣,觉得很奇怪——”戴月光努力地解释着。 “得啦得啦,我知道了。”戴曦光很失望,她觉得姐姐说的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不是她想听的。 “你和阿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铺垫了那么多,戴月光觉得是时候跳入重点了。 “你为什么这么问?”戴曦光本以为能逃过诘问,“我和他除了补课之外还能有什么事情?” “说到补课,今天你是中途折返吧?所以,我这么问有什么不合理吗?” “就是,我被他推倒,结果不小心被他爸爸撞见了——” 戴月光本来以为他们最多是发生了不愉快,结果没想到事情的尺度居然这么大,吓得她赶紧捂住妹妹的嘴巴,推着她进了屋,并抬起右脚将门关上。 好不容易,戴曦光挣脱了姐姐的束缚,大声问:“姐,你发什么神经啊?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我想的是哪样?戴曦光,你最好快点跟我说清楚,你们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 “阿月,你给我冷静下来,听我慢慢说!”戴曦光比了个暂停的动作,“首先,我和郑誓瑜就是同学关系,就像你和简哥这样的;其次,我坐在凳子上因为没专心听他讲题,结果他推了一下我的脑袋,我不防所以被推倒;最后他想拉我起来,结果被我踢到,他也摔倒了,我、我——成了肉垫,偏偏那时,郑叔叔出现了……这就是我中途跑回来的原因。”诚实是这个家庭里每个人共有的美德,这是以前戴女士耳提面命的教导,所以尽管在外面想了包括撒谎在内的很多种说辞,最终戴曦光还是选择对姐姐坦诚以对。 “这样子喔,我还以为你们——” “姐,你可快点打住哦,我直接跟你说吧,郑誓瑜那种太过乐观的人应该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喔喔,现在你们不能想那些事情,该好好学习的。”戴月光并没怀疑,“只不过这种事情,你为什么要对我生气?害我担心一场。” “姐,自从简哥来了以后我发现你变笨了很多,”戴曦光顿了顿,“我生气是因为你、因为你为了他疏远我好不好!” “没有的事,我跟你保证,秦由简离开之后一切都会恢复如初的。”戴曦光对妹妹的担心刚刚平息,这么一说想到秦由简迟早要走,心里又不是滋味起来。 “怎么,简哥说他要走了吗?”戴曦光一惊。 “目前没有,但他早晚总要走的,他总不可能一直住在这儿。” “怎么,舍不得啊?那就留他咯。” “我们的事情你不用你管。对了,你的数学补课效果怎么样?马上就要期末考,好好努力知道吗?” 戴曦光没有回答,她还在思索着关于能让姐姐开心的人要离开这件事,原来那并不是她所预期的那样是一件开心的事情,现在就算只是想一想她也能够确定,假如他离开,姐姐的笑容一定会变少很多。 “反正,我感觉他还要在我们家待很久。”她安慰戴月光。 “嗯,有他帮我搬花盆、提重物挺不错的。” “还有,我终于不用再洗碗了。” 姐妹俩相视笑了。 第8章 她处女座 昨天互相敞开心扉之后,大家的心都舒坦了很多,于是礼拜天的时候,小树唱歌里充满了愉快的气息。 一大早秦由简在庭院里浇水,戴曦光从三楼的阳台俯下身问道:“简哥,水要浇得透透的,树木才长得好哦!”她的声音就像树叶间的阳光一样清亮、透明。 秦由简扬起水管朝她的方向喷去,尽管相隔得很远,可戴曦光还是吓得立马将头缩回阳台内去。 这是一个很晴朗的天气,一早阳光就开始发烫。 秦由简穿着运动裤和背心,他优美的肌肉线条一览无遗:宽肩,实胸,窄腰,饱臀,长腿……戴月光推门而出的时候,他转回身对她笑,露出整齐的、洁白的牙齿。 他调转了水管的方向,阳光下亮白的水花洒向戴月光的脚边,吓得她边跳边跑,不论她跑到哪,水花一直跟在她的脚边。 “秦由简,你这样做是在危险的边缘试探你知道吗?”好不容易,戴月光才能说出完一整句话,一边她不敢停下,因为一旦停下,那些水花一定会追上她,“我限你在三秒钟之内停止这种幼稚的游戏!” 她的威胁只引得秦由简一阵爆笑。 “姐,你身后有一桶水。”楼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戴曦光大声叫喊,看着他们在楼下玩闹,楼上的她也无比兴奋。 戴月光闻言,一转身果然看见树下的水龙头旁有半满的一桶水,里面还有一支红色的塑料瓢。“今天索性就过泼水节吧!”她弯下腰,舀了一瓢水,转身朝秦由简的身上泼去。 “Miss戴,看来你对水管的力量一无所知!”胸膛被泼湿的秦由简咬着牙说道,“接下来让你亲身体验真正的泼水节!” 之前秦由简水管里的水只是在逗戴月光,全都是喷到她的脚边,因为戴月光对他的威胁充耳不闻,她只顾着好玩,不停地弯下腰舀水泼向对方,在她打起第五瓢水的时候,秦由简手里水管中的水已经喷到她的身上。 脖子上、肩上、肚子上和腿上,自上而下,只一瞬间她已经被浇透,然而秦由简并没有饶过她的打算,继续浇喷着,戴月光毫无招架之力,凌乱地舞动着手中的红水瓢以阻挡洒过来的水,一边大叫:“秦由简,请你适可而止!” “Miss戴,你要记住玩水永远是危险的行为!” 戴月光见他没有停下的意思,最终她只好转身,狼狈地逃回屋里。 楼上的戴曦光早笑得趴在阳台的围栏上,见戴月光逃走,秦由简又扬起水管,指向楼上的始作俑者,无奈水花根本够不到三楼,戴曦光冲他做了一个鬼脸之后隐没在窗台之后,彼时秦由简全身也都湿了。 切断水源,他在院子里呆站着,想起很久没这么放松过,过了一会他才回了屋。 小树唱歌的院子又恢复了平静,六月最后一天的太阳渐渐高升,天空越来越耀眼。 他上楼之后朝浴室瞄了一眼,正在擦脸的戴月光也正好望出来。 两个人都发现湿透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于是他们就像眼睛被刺到一半,迅疾地挪开了目光。 戴月光一边想着他的胸膛还挺宽挺厚,一边背对着他说:“你等一等,我就快好了。” “不着急,我先回屋换衣服。”秦由简背对着她回答,她湿.答.答的模样还印在他的脑海。 …… 楼上的戴曦光想起明天是郑誓瑜的生日,今天正好是周末,她打算将生日礼物准备好。 昨天回到家不久,郑誓瑜就给她发来消息:“我已经跟我爸解释清楚,你没有必要跑的,我们又没做什么。” “近期先不补课了,明天记得把我的书带到学校。”她回复,与其说近期不再补课还不如说她没脸再面对郑比松。 郑誓瑜的生日应该会回他奶奶家,戴曦光知道他家亲戚多,有时候她还蛮羡慕他有一大家人为他庆生,那种热闹,小树唱歌从未有过。 其实戴曦光也不是完全没有察觉到郑誓瑜对她有意思,不过对方没明说,而且也避不开,她索性装作不知道。 昨晚她对戴月光说郑誓瑜那种太过乐观的人应该不是她喜欢的类型虽然不算谎话,但也不尽然,因为她也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他,但可以确定的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自在。 于是她开始犯难,不知道到底要送什么给他好,边写作业边思索了一个早晨,她还是没有头绪,午餐的时候她干脆问:“姐,简哥,你们高中的时候好朋友过生日都会送什么礼物?” 戴月光停下筷子:“谁过生日?我们高中的时候,已经过了很久了,已经是十来年前的事情了。” “姐我没让你算时间,请注意我问题的重点好吗?”戴曦光没好气的地说,她已经为生日礼物的事情烦恼了一个早晨,“十年前,感觉已经是另外一个时代的事情,也不见得适合。” “记得那时候我会送小鲸CD,她喜欢听歌,任何关于王菲的东西,她都会很喜欢,我还送过她签名书,一把尤克里里。”戴月光想起小鲸,她们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 “那小鲸姐呢,她送过你什么?”戴曦光继续问着。 秦由简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今天戴月光做的菜很符合他的口味,尤其是槟榔芋,没想到做成咸的也很好吃,所以他并没理会她们姐妹,兀自低头吃着午餐。 “我有点不记得她送过我什么了,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戴月光细细地回想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对了,我屋里的那个地球仪是小鲸送的,到现在里面的灯还能亮;还有那一套《犬夜叉》、《圣传》和《火王》的漫画,也是她送给我的。”戴月光陷入回忆,忽然有点怀念自己的高中时代。 “唉,不适合,这些东西都不适合。”戴曦光感到泄气。 “本来我没有多么喜欢王菲,不过2012年的时候,小鲸硬要我回厦门陪她,她说她失恋了。那时候是四月,我只好谎称戴女士生病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可回到厦门才知道小鲸是让我陪她去看王菲的演唱会,我们连看两场,我就是那个时候起开始喜欢王菲的歌。” 戴月光想起那时被骗的不快,以及演唱会上的惊喜,虽然时间只隔了几年,不过想起来依旧宛如昨日。 “谁要听你回忆那些?”戴曦光目光转向不发一言的秦由简,“简哥,给点意见吧我真的太难了。” “我——”秦由简差不多要吃饱了,“从来都是别人给我送礼物,我好像从来没有给朋友送过什么,嗯,主要是我没什么朋友,所以没有这样的烦恼。” “人怎么可能会没有朋友?”戴曦光嗤之以鼻。 “人为什么不能没有朋友?” “人是群体性生物,难道我和我姐不算你的朋友吗?” 秦由简不置可否,戴月光眼看着气氛就要变僵,便岔开了话题:“对了是不是阿瑜过生日,我记得他的生日是七月初。” “姐,你怎么会知道?”戴曦光不想再较真,就顺着台阶而下,关于郑誓瑜的生日她本来不想说出来,毕竟昨天才发生过那种尴尬的事情,现在在姐姐面前提起他会让她感到尴尬。 “好像是郑先生之前提过,我记不太清了。” “就是他。” “他喜欢什么你送他什么不就得了?”秦由简淡淡地说了一句,他将槟榔芋全吃完了。 “对喔,我光想着送他什么好,反而忘了投其所好。”戴曦光仿佛有了头绪,接着眉开眼笑地继续午餐。“不过游戏机和数码产品什么的,好像都挺贵的。” “阿亮哥的生日也快到了,说起来我也要准备一份礼物。”戴月光说。 “为什么,姐?” “因为那棵野草过生日要请Miss戴吃饭。” 秦由简开涮了一句,可是戴月光并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说:“你为什么要叫他野草?” “我愿意。” 午餐的氛围很轻松,秦由简想起自己家里餐桌上一贯的严肃、沉重气氛,好不容易全家人聚齐的每一次,要不是他奶奶说话,感觉餐厅里的空气总要凝结。 和她们姐妹一起用餐,他才知道普通家庭里吃饭可以这么自在。 “姐,帮我盛一碗汤。” 冬瓜排骨汤离戴曦光比较远,戴月光闻言,接过妹妹的碗。 这姐妹俩的感情,似乎比自己想象中好很多。秦由简想。 “对了,简哥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在姐姐盛汤的时候,戴曦光面向秦由简。 “十一月。” “十一月几号?到时候我们好准备给你过生日。” “五号。” 秦由简本来不想说得那么详细,因为他并不认为对方能够记得住,不过说出来也没什么关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戴月光觉得妹妹一定是故意帮自己问的,有时候她有一种错觉,总觉得妹妹在帮她拉近她和秦由简的距离。 “我们的生日才相隔两天,距离很近欸。天蝎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天生冷漠,其实我们是外冷内热对吧简哥?”就算秦由简并没有理会她,戴曦光仍然继续说着,“我姐生日是九月十二号,对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天蝎座和处女座好像蛮搭,你们两个要不要——” “阿曦,快喝汤,排骨汤多喝一点,说不定你还能长高一些。”戴月光打断了妹妹的话,现在她忽然确定了妹妹确实有那种意图,秦由简应该也察觉到了。 “算了,虽然没有你高,不过一米六也不算太矮,我已经放弃治疗。”戴曦光常常羡慕姐姐比自己高,现在她不过是故作洒脱。 “就女孩子愿意相信星座。”秦由简最先吃饱了,“人哪有那么容易被总结,星座那一套实在低估了人心的多面和复杂。” “你爱信不信,反正呢据我观察,你看起来蛮有天蝎座的孤独感,仿佛在拒绝着整个世界,然后又期待被理解;不肯轻易透露想法,表面温和,可我觉得你一定是一个很自我、很倔强的人,很有自己的一套。”戴曦光说完,低下头开始喝汤,心想着要是能在长高一些,让她多喝几碗都可以。 “这些星座书上说的,你还是拿去讲给你同学听比较好。对了,天蝎座跟巨蟹座应该更搭,你要给他准备礼物的朋友是巨蟹座对吧?” “我不要你管。”戴曦光没想到轻易地被将了一军,顿时失去了兴致。 “我没管你。”秦由简表面装无辜,心里却想着,跟我斗,小姑娘你还嫩。 “你快洗碗吧,我们也吃好了。” “今天我给自己放假,嗯,天气真热,我先去睡一觉。”说着,他起身离开了餐厅。 “简哥,做事要善始善终,这道理小孩子都懂的好吗?”戴曦光冲着他的背影嚷嚷。 秦由简根本不理她。 戴月光也看向秦由简的背影,他正朝浴室走去,她想他大约是去刷牙,这个人对刷牙近乎偏执,只要吃过东西,条件许可的时候他总会立刻去刷牙。 收回目光,她又看了看妹妹,她不确定妹妹是不是觉察到了自己对秦由简的心思,不过现在她也懒得开口确认了,因为秦由简根本就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以后,她会更好地管住自己的心。 “对了,你想到送阿瑜的礼物了吗?”戴月光站起身,准备收拾餐桌。 “嗯,想好了。” “正好到了要给你生活费的时候,晚上我转给你,这次你要买礼物的话多给你几百吧,而且七月也比较长。” “好。姐,这个月生意怎么样?” “因为有端午节和父亲节,好像赚了不少钱,我还没有做账,没问题的,这个月的定存和还贷应该绰绰有余,等你放暑假的时候我们去好好搓一顿吧。” “嗯,我们去吃海鲜自助好不好?” 戴月光点点头,姐妹俩相视而笑。戴曦光常常很羡慕姐姐的美貌,她知道,现实生活中,长得好的人总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姐,要带简哥吗?” “问问他吧,这个月他帮了很多忙。以后你别再用带这样的字眼,不太好。” “你居然开始护着他,我不服!” 姐妹俩在一起洗碗,一个洗,一个涮,最后一同将碗擦干,放进碗柜里。 “我也想睡一会儿,下午晚一点营业好了。”戴月光说。 “受不了你们两个,午觉也要同步吗?” “你胡说什么,不是那样的。”戴月光转回身,正好看到拿着杯子准备去倒水的秦由简,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她并不想让他以为妹妹在绑架她,不过这种事好像也没有必要去乏味地解释。 就顺其自然吧。她想。 “简哥,我姐说等我放假要去吃一顿好的,到时候一起去好吗?”戴曦光转回身,冲着正在接水的秦由简说。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秦由简抬起头,目光看向戴月光,刚才她们姐妹的对话他听到了,就从“问问他吧”那句开始,他在她们身后站了好一会儿。 第9章 哈迪斯出走 进入七月,征得戴月光的同意,秦由简准备为小树唱歌做一个宣传视频,不忙的时候,他陆陆续续地拍摄,戴月光有侧影入镜,在剪辑视频的前期,他曾将部分素材发到自己的社交账号。 摄影&旅行博主是秦由简的身份之一,他的微博账号名为哈迪斯出走,关注者众,有好几百万。 这个账号记录着这些年以来他的足迹,曾经有好多出版公司向他发出合作邀请,希望能将他的摄影作品和旅行经历分别集结成册,不过全被他拒绝了,那些想要在他账号上推广产品的商家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当戴月光第一次见到他的微博账号有那么多粉丝的时候差点惊呆,而且账号的互动数并不算少,她实在想不明白拥有丰富资源的他怎么会陷入被动,就算没有家人的支持,他也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社交账号过上自由的生活。 “我不想和那些人有联系。”秦由简见戴月光疑惑,解释了一句。 “既然如此,你发小树唱歌的素材和制作宣传视频有什么用?” “我高兴。” 看到哈迪斯出走并没有关注任何人,他会说出这种话戴月光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你要不要关注我的账号?” “不要,不过你可以告诉我你的账号。” “人生无根蒂。” “人生无根蒂?” “对。” “为什么是人生无根蒂?” “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戴月光说完低下头,甚至对自己的好朋友小鲸,她也从未提过自己的身世,不知道这样说,秦由简会不会听得懂。 “你的意思是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吗?” 被这么直白的问起,戴月光感到仿佛被人拿刀在自己的心口上划过一般,原本她以为这是既成的事实,没想到被问起会这样疼不可忍,果然她还是不太习惯分享内心的黑暗地方。 戴月光点点头,说:“我是戴女士领养的。” 秦由简沉默,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人生难题,单从表面看,他和她都是光鲜的、美好的,不论他们到哪里,路人无不多看他们几眼,而且可以肯定,那投向他们的大多是艳羡、爱慕的目光。 扒开迷人的外表,看到伤痕累累的内在,生命并没有优劣。秦由简想着,再看看身边这个神情中交织着悲伤、痛楚的女人,他多么想跟她说,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黑暗到连自己也不想面对的地方,对既定的事实没有必要太难过,可是话到了口中却变成了—— “现在,你能够自我依靠了不是吗?” 戴月光很感激他没有安慰她,因为此时此刻她需要的并不是安慰,而只是希望他知道她的身世就好,鼓起勇气说出内心的伤疤,虽然说这并不是能够分担的领域,但自己信赖的人了解自己心中的缺憾就会无比地、无比接近分担。 “确实如此,不过我还是难免会为此痛苦、自怜,很可悲吧?其实我也知道,就算找到他们也只会徒增伤感,我们已经错过了促成亲子关系的时机。”哪怕已经努力克制,戴月光的眼眶还是湿.了。 “怎么会可悲?又不是你主动离开他们,爱别离本来就是人世间的大苦。” 戴月光伸手擦了擦眼睛,从小到大,这是她屈指可数的人前落泪,她是内心要强的类型,脆弱的那一面从来都只留到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秦由简的话不多,却能轻易地触到她内心柔软的地方。 “好像你很懂得。” “我当然懂,因为书上都有写。”秦由简故意说得轻松一些,看见她擦眼泪,他心里不是滋味,可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 “哈迪斯是希腊神话中的冥王对吧?” 秦由简点点头。 “用这个做名字,有点像中学生。”戴月光带着哭腔说这句话有点滑稽。 “我开始使用这个昵称的时候本来就是个中学生,最初是网名,后来注册微博时也用了这个名字。” “用了很久的样子。” “有十几年了。” “你很久没旅行了吗?”戴月光看他微博上最后一条旅行博文的时间是今年二月底,标记的地点是新西兰特卡波,那儿的星空真是璀璨。 “嗯,三月从新西兰回来之后就没再出去过。” “看你拍的照片,Tekapo的星空真是美。” “站在星空下仰望比照片上美千百倍。” “怎么都没有你自己的照片?”戴月光本想看一看认识他之前的模样,以及更远一些——他起“哈迪斯出走”这个名字时的模样,可是他的博文中连一张人物照都没有,更别说他自己的照片,虽然说有一张影子照,不过她觉得要说那是谁的影子都可以。 “我不会将自己的照片放到网络上,再说,我很少给自己拍照。” “好可惜。” “可惜什么?” 戴月光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在可惜没能看到他以前的照片,只好说:“大家都在评论中说很好奇你本人。” “我又不认识他们,而且,看到自己以前的照片我会不舒服。” “还会这样吗?” “嗯,总觉得像逝者。” “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以前的自己已经离开了,不是吗?” “以前的自己难道不是现在自己的一部分吗?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囊括以前的自己,只要没有被遗忘,就还在。” “也许吧,不过那也不在照片上,而是在自己心里。” “对了,你说你没什么朋友,那旅行的时候和谁一起去?难不成——” “没错,出发的时候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秦由简打断她的话。 “听起来很寂寞。” “路上也会遇到很多独自旅行的人。” “又寂寞又美好。” “这是几米作品的名字。” “我知道。” 秦由简笑:“我比他幸运多了,几米应该是触及过生命沉重底线的人。” “是啊,从他的作品里能感受到他那颗承受过黑暗和重压的心,可是感觉他也因此变得更温柔和慈悲了。” “没想到你也看几米。” “没想到你也看几米。”戴月光重复着他的话,“几米也是天蝎座。” “无所谓,同一个星座的人不计其数。”…… 不知不觉地,他们说了好多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的微博只有几百个关注,我还是不关注了。”秦由简从手机屏幕中抬起头。 “嗯,反正我觉得你应该会记住我的账号名。”戴月光微微一笑。 “看心情吧。”他觉得她淡淡而笑的样子怪美。 “对了,下午我要去苗圃公司订购一些盆景树,你要一起出去走走吗?” “不用留人看店?” “礼拜四人很少,不要紧的。” “那去吧。” 午餐过后,他们关上院门,一同朝中山公园地铁站走去。 “忽然怀念我的车。”走在雨迹未干的道路上,秦由简说,“厦门地铁开通之后,我一次都没有坐过。” “我很好奇——”戴月光不确定能不能问,看得出来,秦由简是个很注重隐私的人。 “好奇我的车?”秦由简的心情不错,原来,和信赖的人走在一起的感觉还不错,而且和戴月光聊天很轻松,她懂得适可而止,也没有强烈的窥探欲。 “不是啦,我说的是早前的事,你爸不是派人来监视你吗,后来怎么样了?”虽然秦由简从未详细说过他的家事,不过从他被断了经济来源、不愿继承家业、被监视以及能够全世界到处玩、也没坐过厦门地铁,戴月光已经彻底信了,他家非富即贵,况且,他自己也说过自己是富N代。 因此她又悄悄地压了压心底的悸动,决定在他离开自己之前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就好,且不说他和自己的家庭实在过于悬殊。 “没有后来,最近我家里事情很多,我爸暂时应该没空管我的事情。”秦由简没想到她还记得半个多月前的事情。 “说实话,住到我家你很不习惯吧?我们是穷苦人家。” “Miss戴,你对穷苦是不是有误解?” “反正,跟你家相比事实如此。” “我对穷苦的定义是苦求而不得,你呢?” 戴月光愕然,其实她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当真了。 两个人的步调不快,雨后的空气有些黏糊。 “你说得太广泛了,人的欲望无穷无尽,照你说这世界还会有富足的人吗?” “当然有,不是有知足常乐这个词语吗?” “你还真是能屈能伸,所以你干嘛要说想念你的车?” “大约是没想到我也会有乘地铁的这一天吧。” “要不我们打车吧?” “不必,现在我是穷光蛋,就乘地铁。” “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难道你富裕过吗?” “Miss戴,你有时候还蛮毒舌。” “谢谢夸奖!” “我确定我奶奶和我妈妈站我这一边,所以,我还真是一个富裕的人!” “好吧,估计早前你修了投胎学。” “错!我是被上天宠爱的人。” “还真的是。上学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不爱说话。” “那时候我们不熟。” 戴月光看着他难得一见的灿烂模样,确实,上大学的时候,她根本没有见过他这么温暖的笑容,那时候,她和他隔得那么远,要不是莫名地被他孤僻的模样吸引,有可能就不会有今天的靠近。 他现在说“那时候我们不熟”是不是意味着现在我们熟悉了呢?戴月光悄悄看着她的侧颜,那高挺的鼻梁,那优美的唇瓣以及若隐若现的胡茬,果然不论时隔多久,她的心还是会为这一切狂跳不已。 “没见过帅哥?”秦由简早就察觉到她的目光,但是,他想让她多看一会儿,他很喜欢她用她那爱笑的眼睛追逐着自己。 真是羞耻啊,连这样轻浮的话,戴月光也觉得很喜欢。 “哪里,帅哥在哪里?”她才不会轻易承认。 “近在眼前。”秦由简指着自己,觉得她装傻充愣的样子实在很可爱。 “勉强算啦!” 秦由简伸出左手轻轻地搡了搡她的后脑勺:“看在你诚实目光的份上,这一次就不跟你算钱吧。” “君子动口不动手。”戴月光板着脸,内心中却无比愉快,甚至希望这样的时间可以过得慢一些。 家世悬殊啦,他有没有可能对自己有一点点心动啦,他早晚会离开啦等等事情,她决定不去想了,就先——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走快点,又要下雨了。”秦由简加快步伐。 戴月光小跑着跟上他。 他们互相追随的背影很像恋爱中的男女。 第10章 野草退散 与小树唱歌合作的鹭鹭苗圃公司在集美区,他们的合作自戴女士经营小树唱歌早期就已经开始。 以前地铁还没有开通的时候到岛外如果自己没有车比较麻烦,不过自从一号线通车之后,戴月光觉得方便多了。 一号线沿线的厦门大桥风景很好,戴月光心情低落的时候,偶尔,她会独自一个人去乘坐一号线,从中山公园到园博苑。 一号线跨越厦门大桥的时候,在不同的天气中,大海会有不同的颜色,甚至在不同的时间,海的面貌也不一样:晴天时候的蔚蓝,阴天时候的银灰;中午时分的灿烂,黄昏前后的金辉;涨潮时候的浑厚,退潮之后的静谧…… 她很喜欢列车冲出地面,迎来光亮的那一瞬间,就好像人生彻底摆脱黑暗的束缚,迎来光明。 不论多少次之后,每当在地铁上迎来那样的时刻,她整个人依旧会为之一振。 很遗憾戴女士没能等到地铁通车就离世了,戴月光常常想,如果她还在世,她应该也会喜欢在工作路途中能够看到这样美好的风景。 他们过了安检,步入地下室,走到候车的地方,开往岩内站方向的列车恰好驶来。 往岛外走,中山公园站下车的乘客并不多。 待下车的乘客全部出来,戴月光跟在秦由简身后一同上了车,就好像陪同的那个人是她。 工作日的午后,往岛外开果然是有座位的,车厢还算空,他们挨在一起坐了下来。 “很久没到过人这么多的地方。”秦由简说。 “这样啊,可是今天并不算人最多的时候。”戴月光看出他的不适,补充说,“上车没有回头路。” “远吗?” “园博苑站,有点远。” 秦由简拿出手机,没再说话。 到了吕厝站,车厢忽然拥挤起来,于是他们不得不同时挪了挪,两个人已经肩贴肩。 秦由简的体温渐渐地传过来,戴月光的心跳不由得又加快,两个人的距离实在太近,她不得不又往边上再挪了挪。 “别乱动。”秦由简说,明明已经紧挨着栏杆,戴月光在挣扎什么? “不懂为什么今天人这么多!” “从不乘地铁的人也来坐地铁。” 戴月光会意,低下头笑了。 他们就那样贴着彼此,一直快到园博苑站才先后起身。 出了地铁站,戴月光想起刚刚从大桥上经过的时候完全忘了看海,上车之前她还想着等车上桥的时候要提醒秦由简,结果……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是令她分心的存在。 苗圃公司的现任经营者和戴月光一样,也是刚从上一辈手中接手工作不久的年轻人,他和戴月光相识已经很久,大约是初中毕业的夏天,那时候戴女士总带她过来,因而两个人互相认识了。 他们出地铁站时,天反而转晴。当戴月光和秦由简拐进走向鹭鹭苗圃公司的道路时,有一个人站在一道白色的篱笆门前十分热情地朝他们挥手。 秦由简皱皱眉,在生活中,他最怕接触的就是这一类热情过度的人,人与人之间对他们而言仿佛是没有距离感的。 “阿月,阿月!早晨下雨我还以为你不来了。”那个人的声音又大又有感染力,简直就像阳光一样热情。 “阿亮哥!”戴月光也挥着手回应他,“我们雨停之后才出发的,今天晚了一些。” 莫名地,秦由简被“阿亮哥”这个带着土味气息的称呼刺了一下,他发现“阿亮哥”的目光始终只投注在戴月光身上,就像没有看到她身旁的他。 走近之后,戴月光又说:“阿亮哥,这是我同学,叫秦由简,还记得吧?之前你到店里的时候见过的。” “秦先生,你好!很高兴再见到你。”李颜亮看向秦由简,热情依旧,他伸出右手。 “你好。”秦由简淡淡地回应,淡淡地与他握手。 握手的时候,李颜亮又仔细地看了看秦由简,一收回手,很快他又将目光转回戴月光身上。 “阿月,前阵子我送过去的树苗都用完了吗?” “嗯,差不多用完了,六月有两个节日,所以需求量比较大,只剩下几棵文竹、网纹草和瓜栗,其他的大多用完了。” “上个月苔藓微景观需求量是不是比较大?” “对,小盆景一直以来都比较受欢迎。” “那这一次是不是要多备一些罗汉松、袖珍椰子和狼尾蕨,或者珊瑚蕨?” “你们蕨类植物还有其他的吗?我想换一换,看一看其他种类的市场效果。” “铁线蕨、傅氏蕨和彩虹蕨都有,我没记错的话还有绿云蕨和银线蕨,大致就是这些。” “我想开始准备秋冬的盆景,所以这一次会多订一些松科植物,还有雀梅、福建茶和冬青,以及九里香和枫树——” “阿月,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把表格发给我,到时候我再按你需求的时间分批送到小树唱歌。” …… 见他们一路说个不停,秦由简停住脚步,他看了看戴月光那浑然将他忘了的模样,又看了看自从见到戴月光之后目光就没再从她身上挪开过的“阿亮哥”,他们走远之后,他小声说了一句:“对Miss戴来说,阿亮这棵野草太粗糙!” “秦由简!”戴月光转回身,远远地冲着他喊道。 秦由简听到了却不答,也没有走过去,他停下来的地方有一丛优美的芭蕉。 “你同学好像不太喜欢说话。”李颜亮忍不住说,也转身望了望正在仰望芭蕉树的秦由简,刚才对方的握手给他敷衍的印象。 “还好啊。”以前,上学的时候戴月光也曾经这样觉得,不过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就像秦由简所说的那样,那是因为那时候他们不熟。 她想,这应该也是因为李颜亮和他不熟,所以才产生这种错觉。秦由简一定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来往。 他们已经到了苗圃旁,棚子里面闷热而潮湿的气息从出口喷涌出来。 “现在是盛夏,树苗的长势都很好,虽然今年偏干旱,但对我们苗圃影响并不是很大。”李颜亮说。 “那是因为阿亮哥种树的技术精湛。” 李颜亮被夸得哈哈大笑。 这时候,秦由简走过来了,没有来由地,他想将这棵热情过度的野草从戴月光的身边推开,或者至少让他别靠她那么近,可以的话相距三米更好。 “看好了吗?园子里很热。”他说了一句。 “不热还算什么夏天,对吧?”李颜亮憨然地笑。 他并没有针对他,可是秦由简听了只觉得他的笑容更傻,于是面无表情地说:“在空调房里不会热。” 对待陌生人,哪怕是小树唱歌的顾客,秦由简也是如此冷漠,因而戴月光并不以为意。只有李颜亮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笑脸相迎。 “你要是怕热,我先带你到办公室吧。”李颜亮的话充满善意。 “算了,这个园子哪里都是热烘烘的。”秦由简并不领情。 “办公室有空调,你可以喝茶等我们。” “不用了,我们马上就要走的,待会儿还要去看造景石材和盆景用土,对吧Miss戴?还有造景缸盆也快没有了,我们的事情还很多,时间不早了,所以,Miss戴你还是动作快一点吧,不然会赶不及回去给阿曦做晚餐。” 戴月光是心思单纯的人,她觉得秦由简说得有理,于是便转身对李颜亮说:“我们去看树苗吧。” 李颜亮看了看秦由简,想着他应该也是阿月的爱慕者,因此就不再介意对方不友善的语气,不过,他也不会将对方当作敌人,在他看来,戴月光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孩,她善良纯真,尤其是那一头秀发,多么迷人,他觉得只要接触过戴月光的人都会理所当然地为她美好的气息着迷,最重要的是,戴月光只是说对方是他同学,这样他就放心了。 通常夏天是树苗质量最好的季节,因此无需费力挑选,不一会儿戴月光便看好了树苗,同时与李颜亮口头先确认好第一批货的送货日期,并约好需求详单会尽快邮件发给他。 他们三个人从正在浇水和松土的工人身旁经过,接着走出棚子。 戴月光边走边向李颜亮告别。 “阿月,上次我跟你说过的一起吃饭,你还记得吗?”李颜亮忽然说。 “喔,当然记得啊!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戴月光不假思索地回答,“回头见咯。” 一旁的秦由简又听到了,他伸手扯了扯挨着他的树枝,将拽下来的树叶揉碎,然后一把摔到地上。 上次李颜亮到小树唱歌送货,他就莫名觉得他不顺眼,尤其是不过吃个饭而已,真的有必要提前那么久就约好吗?还非要当着他的面约她。 后来每次戴月光提到李颜亮,他都会装作好久才想起来的样子,还不忘附上一句“哦你说那棵野草”。 离开的路上,他对戴月光说:“以后我不会再来这儿。” “这儿很远,来回蛮辛苦的,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你可以不用再来。”戴月光由衷地说,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嫌辛苦,本来她还想着回去的路上一定要跟他提起跨海大桥那儿的风景,听到他这么说,她犹豫了。 戴月光的回应让秦由简莫名觉得不爽,她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情绪的变化。 走在路上,终于秦由简没有忍住:“你难道没看出来,你的阿亮哥对你有意思?” “你胡说什么,根本没有的事情好吗?” “装傻!” “我为什么要装傻?要是他喜欢我的话,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我们认识已经十多年,没有那种可能啦。”戴月光根本不相信李颜亮喜欢自己,觉得他对自己一直是哥哥照顾妹妹那样的关怀。 “当局者迷,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既然说就要全说完是秦由简的一贯作风。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算喜欢啊!”戴月光还是十分坚持,“喜欢一个人的话,就一定要说出口,不然就不是。” “你不信就算了。”秦由简想当然地以为,因为戴月光不喜欢对方所以她才无动于衷,这样确认过后他忽然不怎么反感那棵野草了,觉得下次继续再陪她过来看树苗也不成问题,“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和他一起吃晚餐?” “朋友过生日,一起吃饭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秦由简哑然,反正只要确认戴月光不喜欢他就足够了。 于是他的心情又轻松起来,这一带有很多花园、苗圃,到处绿意盎然,空气中全是植物的香气。 其他的造景材料店家也在附近,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将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了。 因为回家的时间有点晚,戴月光给妹妹发了一条信息:“我们到园博苑这边预定盆景材料,估计要到七点半左右才到家。” 那时候太阳已经垂落,傍晚的风稍微凉快了一些。 秦由简和戴月光一齐向地铁站走去。 然后进站、上车,那时候车里已经没有座位,他们挨着门边站着,两个人大约相隔半米。 列车很快再次启动,呼呼呼地前行。 “快看,太阳要落下了。” 秦由简的声音将发呆状态中的戴月光唤回,她看了看弓着腰透过门窗看向外面的他,随即,她追随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太阳红彤彤的、不再光芒四色的面庞,夕阳西下的大海有一种凄美的感觉。 没想到是秦由简提醒自己看这儿的风景。戴月光又悄悄地看了看仍看向窗外的他。 列车正驶在厦门大桥上,一同朝外看的两个人浑然没有发现两个人的肩膀又挨到了一起,在这一天的末尾,他们一同看向美好的夕阳。 第11章 天生不羁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破天荒地,戴曦光做了晚餐。 这时候天已经黑下来,屋里的灯光明晃晃的,厨房里飘散些许未被吸油烟机吸走的食物香气。 “好香,阿曦你在煮什么?”戴月光明明觉得妹妹下厨很反常,却故作平静。 “香菇排骨。姐,订货顺利吗?”戴曦光不等她姐姐回答,面向秦由简,“有简哥帮忙,事情都搞定了吧?” “肚子饿了。”秦由简答非所问,这小姑娘时不时地会像一颗刺,他和她尽量井水不犯河水。 “我也有点饿。”戴月光接道,“还好阿曦做了晚餐。” “哇——”戴曦光大叫,“什么时候开始,你们连肚子也同步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不过才一起工作二十多天而已,今天应该是你们第一次一同外出工作吧。”她并不介意他们没有回答刚才她提出来的问题。 “饭点到了而已。”秦由简淡然地说。 “阿曦,你是不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戴月光走到水龙头旁洗了手,其实,她隐隐觉察到,妹妹应该是有求于她才会下厨讨好自己,她不光语气变得温和,而且还特意煮了自己喜欢的汤。 “也不是啦,姐,我们马上就要放暑假,”戴曦光看着姐姐,声音变小了一些,她将煤气灶熄灭,接着又关掉抽油烟机,最后的汤已经煮好,“我们班暑期有组织到台湾的夏令营,我也想去,行吗?” 戴月光本想直接拒绝,但碍于秦由简就在一旁,因而回答:“今晚我先想一想,明天给你答复,先吃晚餐吧。” “台湾那么近,想去就去。那边有的地方还不错,像阿里山,夏天不太热;还有一些公园也值得一去。”秦由简说着,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戴曦光将汤端上来,三菜一汤已经全摆在餐桌上。 她并不感激秦由简为自己说话,甚至觉得他有点多管闲事,他一定不知道这个家的经济状况才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对于这次的夏令营本来她并不想说的,她知道姐姐为了延续戴女士的遗志,一直独自经营着小树唱歌。小树唱歌所得的收入,一部分用于自己的教育费用,大部分用于偿还此前为戴女士治病时的借贷。 姐姐的压力戴曦光一清二楚,所以这时候她并没理会秦由简的话。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想去的,夏天,环岛旅行好像太热了,肯定会被晒得乌漆墨黑的,而且人又多,肯定会特别吵,加上行程有二十天,这样一来大半个暑假都过去了。”软弱的语气暴露了她的言不由衷。 戴月光又何尝看不出来妹妹想去,只是在答应她之前,她想先算一算账务,对于每一笔意料之外的消费,她必须控制在自己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而不会急急忙忙地空口承诺。 “Miss戴,我们也趁机去玩一趟吧。”秦由简忽然理所当然地说,就好像他已经认定戴月光一定会答应妹妹的请求。 “我们——谁们?”戴曦光一时间不确定他的意思,只觉得他在一旁不明所以、自以为是地捣乱。 “我们三个,到时候你参加你的夏令营,我和Miss戴玩我们的,两不相干。”秦由简说完,兀自开始盛汤。 “我还是算了吧,夏天工作比较多,生意比较好,以后有机会再去好了。”对于自己,戴月光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秦由简记得重逢的那一天戴月光说过自己没钱,而且她还说过很少出去玩,加上刚刚她对妹妹那种小小的邀请也需要想一想,因此他已经百分百确定她们是贫困户。 “活在当下,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到!”他借用了一句网络上快要被用滥的话,“你们只要答应就可以了,其他的交给我。” “凭什么交给你?”戴曦光忍不住反驳,觉得寄人篱下的人说这种话简直太过大言不惭,“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如果你想和我姐姐出去玩,你邀请她就好,不要把我也拉进去——” “阿曦!”戴月光适时地打断了妹妹的话,“秦由简没有那种意思。”她怕他下不了台,所以善意地替他解释。 “也可以这么说,”偏偏秦由简并不领情,“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你们只要负责出发就好,快吃饭!” 他的语气那么不容置疑,一时间姐妹俩都沉默下来。 戴月光知道秦由简现在身无分文,不过在妹妹面前,她不想直接问他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她一边往口中扒饭,一边想着,大约这件事情会不了了之,毕竟,现在别说三个人的费用,就连妹妹一个人的费用都会打乱她的生活步调。 可是,她又有忍不住对和他一起旅行浮想一番。她觉得去哪里都不重要,只要和他一起,哪怕是像今天一样去集美区那样的地方,她也会觉得开心。 浮想之后,她看了看秦由简,又看了看妹妹,他们一个仿佛无事发生,另一个低头不语。 三个人的晚餐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沉闷过。 以往戴曦光总爱说一些学校里的事情,偶尔还会提起郑誓瑜那种乐天的性格闹了什么样的笑话,或者是课堂上发生的奇葩事情,还有老师那种千篇一律的无聊梗,以及提起打球时发生的种种…… 秦由简本来就不爱在餐桌旁讲话,他总是津津有味地品尝自己喜欢的米饭和食物,偶尔才会接一两句戴月光说的话。 戴月光见大家不语,她也没想开口。 晚餐在静默中进行,最后在静默中结束。 “吃饱了。”戴曦光最先放下碗筷,“我先回房间写作业去了。”说完她站起来,离开了厨房。 秦由简继续吃着,戴月光还在喝汤。 戴曦光上楼的脚步声消失之后,厨房又被静默笼罩,只有碗筷的声音。 “今天碗筷我来收拾吧。”一会儿,戴月光打破了沉默。 秦由简没有回应,他夹了一颗花生米放入口中,以前,他从来不吃油炸花生,总觉得花生过于廉价,没想到味道并没想象中那么差。 “我知道我们都没有钱,你又何必自寻烦恼?”戴月光见他不语,又说,“三个人去台湾旅行并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夏令营价格——” “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没钱吧。”秦由简看着戴月光忧心忡忡的模样,觉得她替身边的人担心的模样怪教人心疼。 “你明明说过你是——不,你被断了经济来源,所以——”戴月光没办法直白地说出他是从没自食其力过的啃老族。 “出去玩只是小事。”秦由简佯装轻松,他现在并没有想到办法,向父亲低头是不可能的,但过这么久了,他想他母亲一定早已经心软,更别说那个没有原则地非常疼爱和宠溺他的祖母。 见到戴月光依旧一副担心的模样,他又说:“我家台湾有很多酒店,吃住没问题,Miss戴,你该不会连机票钱都拿不出来吧?” “刚刚你明明说我们只要负责出发!”戴月光反唇相讥,“你变得也未免太快。” 秦由简见她脸上的担心终于退散,他点头说:“明天你只管答应阿曦,最迟一个星期之后我给你钱。”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三个人的。” “可是——” “别再可是!” 戴月光虽然不想欠他钱,但是对方的语气过于强硬,过于不容拒绝,她没办法再说不字。而且,她是真的想和他一起出游,私心。 饭后,不知道是因为习惯还是想要待在戴月光身旁,秦由简没有立即走开,甚至同她一起收拾餐桌。 戴月光洗碗的时候,秦由简靠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觉得静静地看着她忙碌的感觉还怪好的,就像以前无所事事的暑假,在家玩游戏的时候,妈妈将水果送到身边的那种亲切感。 忽然,她自然而然地将洗好的碗递给他。 秦由简愣了一下,伸手接碗。 戴月光并没有立即松手,两个人被一只碗连接,拉锯的时间大约有三秒钟,然而就是那三秒钟的时候,两个人的心都同时起了涟漪。 “才说过今晚你来收拾。”秦由简已经站到水龙头前面。 “你在旁边站着也是站着,搭一把手吧。”戴月光低着头偷笑。 “你知道吗?”他兀自说,“到你家之前,我从来没有洗过碗,从来没扫过地。” “可我觉得你洗得很好,碗筷摆放比我摆放得还要整齐。扫地好像也很熟练的。” “因为我是一个对自己要求严格的人。” “这样啊,我好像挺随意的,没有觉得非要如何不可,我只想轻松生活,只要不生病,只要有吃的好像就很好了。”戴月光说完,抬起头看向左手边的秦由简,一边将碗再递给他,一边望着他笑。她觉得,在他身旁好容易开心。 有一瞬间,秦由简觉得自己被戴月光的笑容感染了,她那明亮的模样好像总是能够轻轻容易地击退他心头的疲惫和黑暗。 “你要求未免也太低。”他嘴巴这么说,但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是啊,我的要求一向很低,想要太多很累。”与其说戴月光容易知足,倒不如说她的经历令她明白了这个道理。 “也好,不然能力配不上欲望确实痛苦。” “秦由简,请你客气一点!” “没有针对你,而是认同的你的说法,泛指。” 听了秦由简的解释,戴月光一边为自己对号入座羞愧,一边觉得能被人理解真好,这个看起来寡淡的人,内心好像比看上去要丰富得多。 “说起来惭愧,我就是因为能力不强,所以不对自己多作要求的类型。虽然以前在学校里学习很好,没想到毕业之后,赚钱能力却不怎么样。” “这有什么好惭愧的?”秦由简实在不明白她的脑袋瓜在想什么。 “就是——”戴月光觉得很为难,“好像大多人二十六岁的时候已经小有所成,可是我自己却没有什么收获,每天的生活都是千篇一律的,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的人生能够一眼望到头,就会有点绝望。” “所以你觉得对不起自己?”秦由简问道。 “可以这么说吧。”戴月光点点头。 “我们才二十六而已,根本还不是对自己的人生下结论的时候。” “想不到你还有乐观的时候。” “我有很多面的,有时候我觉得连自己也不是很懂自己。” “比如说——” “就比如我宁愿到你这里借住也不肯向我爸低头,说实话继承家业也没糟糕到难以接受,只是,不论我做什么事情,我爸都要对我指手画脚——” “你是一个热爱自由的人,不愿被束缚。” 秦由简心中咯噔一下,她说到了他的心坎。 “还有谁不热爱自由吗?” “确实,大家都热爱自由,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在坚持自由、能够自由。” …… 以往,这样的心里话,两个人都很少吐露,今夜,大约是由于一同洗碗令厨房里的氛围变得温馨和轻松,他们不知不觉地说了很多。 直到戴月光将哗哗流淌的水龙头拧紧,秦由简将最后一个碗擦干,两个人仿佛还意犹未尽。 “我洗个澡去。”秦由简冲净手之后向戴月光甩了甩,他手上的水打得她睁不开眼睛。 “你好坏啊。”戴月光喊着,准备去开水龙头反击,可秦由简已经笑着跑开了。 第12章 与钱有关 秦由简现在身无分文,不过只要他愿意,凑个百来万对他来说只是小事一桩。 他洗完澡之后走到客厅,因为不爱吹头发,浴巾还挂在他的肩头。 他一边用浴巾擦着头,一边缓缓地在木沙发上坐下去,同时左手拿起桌上的手机,解锁之后快速地拨了一个电话。 嘟嘟嘟地响了几声之后,那一头接通了。 “你这小子,终于想起奶奶啦?消失了那么久也不打个电话回来让奶奶安心,你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为你日夜牵挂、寝食难安,你奶奶我现在是人比黄花——” 秦由简知道他祖母生性浮夸,因而打断她的话:“奶奶你也没给我电话!” “你还有心情顶嘴!”他奶奶呵道,“你爸这次动了真格,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吧?快回来让奶奶瞧瞧,你别怕,那孽障这几天到北京去了。我老早就想告诉你的,反正现在就我和你妈妈在家,唉呀呀,不知道这些日子你都是怎么过的?因为想你,我的心已经碎了一地,这颗心,你不赶快回来是不会好了呀!”电话那一头,她自说自笑。 “看来,我不得不回家看看我亲爱的奶奶了。”在这个世界上,秦由简只会对他奶奶说出这种话。 “没错,你立刻、马上回来,不然今晚奶奶会睡不着。” “可现在我刚吃饱饭,不想动了。” “那你告诉奶奶,这些日子你都住在哪里?今晚吃了什么,还有钱花吗?” “之前陈叔叔回去没告诉你们啊?奶奶你不必再为我寝食难安,就像以前出去旅行那样,我过得很愉快,没有我爸的钱,我也能够活得很好了。” “没错,就算没有你爸妈的钱,你还有我不是?”秦由简的奶奶呵呵笑着,就像所有宠溺孙子的祖母那样,她对秦由简唯一的原则就是要让他开心快乐。“要不是那天你走得太急,我该给你买一栋房子的。偏偏以前你不听话,说什么要和我住在一起,看吧,这房子是你爸妈的,一不合他的心意你就无家可归了,你该有自己的家才好——” “奶奶没事,以后再买不迟,我最近住在我同学家,她很会照顾人,是一个又美丽又善良的女孩——” “那你明天把她带回来,奶奶要亲自感谢她,唉,你爸真绝,居然威胁所有的亲戚,他就是拗得很,以为自己是太阳,全天下都要围着他转,要知道,就算他是太阳,可他也得围着我转。只是——当然,他管教他的儿子,我是不太好插手的,不过,回头我会教育他。” “就算我爸自以为是太阳,我照样可以拒绝他,再说了,我不一定要太阳照耀的奶奶——”他说得大言不惭,好像自己是一夜长大的。 …… 秦由简多数听他奶奶说,偶尔附和几句,他甚至没听到换好衣服也准备洗澡的戴月光打开房门的声音,更别说察觉她已经在他身旁站了一会儿。 她之所以没有走过去是因为发觉他讲电话的声音十分松懈,说不清那是向对方撒娇还是劝哄对方,这时候他整个人都柔软下来,就像是卸下防备的黑豹,他甚至将头半偏,那模样令她的心不由得温柔起来。 所以,在他眼里,我是美丽又善良的女孩吗?戴月光边想边轻轻的咳了一声,继续偷听下去就太不道德了,虽然她确实很想继续听下去,直到听出和他讲电话的那个人是谁。 秦由简回过头,对她摆摆右手然后又继续讲自己的电话去了。 平常这个时间,小树唱歌还在营业,不过今天下午因为外出,出去的时候戴月光已经在门口挂出“有事外出,今天下午至晚上暂停营业,有事请电话联系”的告示牌。 越过秦由简的身旁,戴月光见到他穿着一身运动衫,再看看自己也是一身运动衫,如果被阿曦看到,她会不会说我们又同步呢? “Miss戴,明天早晨我要出去一趟。” “你在跟我请假吗?”戴月光知道不是那样的,她明白他只是在提前知会她,而她只是在假装委婉地问他要去哪里。 “算是,我要回家一趟。”秦由简决定说得更具体一些。 其实刚才她已经听到他说“明天回家”。 “该不会——” “不会,我爸没在家。” “喔,那你是——” “没错,回家拿钱。”秦由简被她小心翼翼试探的模样逗笑了。 “这样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 “就是,其实那是你爸的钱不是吗?” “我爸给了我,就是我的。” “独生子吗?” 秦由简点点头,“就算不是独生子,也不会改变那样的事实。” 第二天一早,戴曦光刚刚上学去,接着秦由简也离开了小树唱歌。 尽管秦由简已经自作主张地决定了这一次旅行,可她仍决定妹妹的夏令营费用由自己出。 忙完之后,戴月光忽然觉得家里空空的,或者,更确切说,她心里空空的。 往常,就算秦由简在店中,工作的时候他们也很少说话,可是只要他待在她抬起头就能看到的距离,说不上为什么,她会觉得安心,就像他的陪伴由来已久。 “别陷得太深了,他随时有可能会离开,就像他昨晚说的,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到?况且他会离开这里根本就不是一个意外,而是早晚的事情。”戴月光看向门外,自言自语着,“秦由简明明才住进来不到一个月,为什么我现在就要担心他离开,如果这样的话,台湾之旅还是去吧。” 好不容易,戴月光下定了这样的决心,可是她的心愿马上成了泡影。 倒不是因为秦由简没有拿到钱,事实上,秦由简回到家,拥抱过他的奶奶之后任由她将自己从头到脚细细地检阅过一遍,直到她确认他没有瘦下去,也没有憔悴之后她才放下心来,她甚至还问起,“你的同学怎么没来?” “她很忙,下次吧。” “别骗奶奶了,下次向来是空头支票。”…… 和奶奶聊了一会儿,秦由简回到自己的房间,往自己的旅行包里塞了一些衣服,然后又拿了几样东西,他并不打算在这个家多待,因为他觉得多待一分钟就会被他父亲多看轻一分—— “你想做的事情不过是玩乐,那根本不能当成正业!秦家的子孙,唯一的正业只有家业!你再拒绝我的安排,就别想再从家里得到一分钱,也别再来见我!” 这是他的父亲秦孝悯此前与他不欢而散之前最后说的话,至今言犹在耳。 那时候他没有回应他父亲,因为两个人都处于愤怒之中,秦由简掉头就走。 虽然他奶奶和母亲想要拉住他,最后也枉然。 他以为那时候他父亲只是气在头上,没想到后来他在全家族里通了气,说谁要是资助秦由简,就是和他过不去,结果那些仰赖秦孝悯过上好日子的亲戚们对他惟命是从,衣食父母的话对他们而言就是命令。 现在秦由简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明白,自己玩得差不多了,也该好好想一想到底是要接受被安排好的人生还是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的时候了。 他的答案越来越清晰—— 祖辈、父辈挣下的家业是他们自己的,自己的人生是自己的,我秦由简从来不是那种会委曲求全的人,更别说因为物质被架空就退缩。 虽然他确实是仰赖父母而过着令人羡慕的生活,可是当他的父亲以要将那一切收走来威胁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多么惊慌,物质对他而言向来是有则已,没有他也能够退一步生活。 而且,他觉得父亲的威逼一定是有底线的,到最后,不论是谁低头,秦由简相信,结局都不会坏道哪里去,家人就是家人,不论对对方有多不满意,攸关时刻,家人绝不会对家人置之不顾,除非关系已经无可挽回地破裂。 而他和他父亲并非如此,他们之间本质上是对抗,而不是关系破裂。 秦家的家业自有其命运,秦由简已经下定决心不卷入到与人相争的商业漩涡,权势、金钱向来不是他的追求,他热爱的是自由的空气和广阔的世间。 他离开房间,到楼下的时候他奶奶给了他一个手提袋。 接过来,嗯,比他想象的要沉一些,但是他懒得问里面是什么。 那时候他母亲唐鹿儿也在,她虽然是一个听从丈夫的女人,可是她也是一个不会公然与婆婆意见相左的媳妇,以及她当然也是一个疼爱自己唯一儿子的母亲,于是她只说了一句:“趁这段时间,你好好想一想到底你想要什么,想走什么样的路?想好了再回来跟你爸谈,别把自己的人生搞得太辛苦。” “知道了。”秦由简应道,然后同他奶奶告别,“我再找时间回来看奶奶。”接着转身离开。 “阿简,你把你的车开走吧。”唐鹿儿在他身后喊道。 他心动了下,不过想到戴月光那里没有停车位遂又放弃了。 “快叫小何送他。”秦由简奶奶对站在一旁的女佣说。 “不用了,我打车。” 他的话惊呆了他身后的那些女人们,她们实在不知道秦由简打车是什么概念,车库里他的车明明很多,别人送的,他自己买的都有。 秦由简回到小树唱歌的时候刚好正午,他一边放下旅行包一边说:“肚子饿了。”同时,他将他奶奶给他的手提袋交给戴月光。 “这是什么?”她满脸疑惑,“蛮沉。” “我想,大概是钱吧。” “为什么会将那么多现金放在袋子里?”戴月光说着,已经将袋子递还给秦由简。 秦由简没有接下:“老人家给的,你看看够不够我们去台湾旅行。” “这个你自己看!” “好麻烦,你看吧,反正这些钱是给你的,不够再告诉我。” “你说什么?” “昨晚我说过了。”秦由简有些不耐烦,“回头我会再给你一些,你让我再这儿多住一段时间。” “可是——” “不准再啰嗦。”秦由简做了一个暂停的动作,“午餐做好了吗?” “我还以为你中午不回来。”戴月光听到他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做的午餐,还有他要在自己家继续住下去,这两事情都令她暗自开心。“所以,我打算去外面吃。” “那就去外面吃吧。”秦由简作势往外走。 “对了,这钱好多,要不我们吃完饭拿到银行存起来吧,现金用起来很不方便,而且银行的机器数起来更快。”戴月光在他身后说。 “为什么要数?” “当然要数,我觉得去旅行这些钱用不完,回头剩余的再还给你。” “不必那么麻烦,这件事到此为止。” 戴月光望着他大步往外走,她只好提上那个袋子,拿起手机匆匆跟上去。 以及,她觉察到了他有些心情欠佳。 第13章 期待破灭 到了院门外,秦由简停下来,他转回身,看到戴月光跟上来。他说不上来是什么缘由,只是,莫名地,他喜欢一回头就看到戴月光的感觉。 以前,在外旅游的路上,他不会这样回头,那时候他只会一心向前。 因为那袋子确实有点沉,于是他向她伸出手:“我来。” 他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让戴月光捉摸不透,明明刚才他还一副冷漠、懒得多说的模样,现在的语气又带着体贴,令她不禁产生受宠若惊的感觉。 “好吧。”她将黑色的布袋递过去,“天气好热,我们应该叫外卖的。” “我讨厌外卖。”秦由简说。 “我觉得,好像你的语气忽然变强硬了很多,是因为袋子里的钱吗?”戴月光忍不住开涮他。 “不是,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因为还在想着家事,秦由简心中还有些不快,早晨他母亲的语气中有希望他回归家庭的成分,那令他烦躁,他母亲不强硬,但她的话对秦由简而言却常常比他父亲的话更有分量。 “这样啊,那就是回家发生不愉快咯。” “你知道就好。”秦由简抬头看了看正午的蓝天,这时候,凤凰花还在开着,热烈依旧,“说点别的吧。” “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好吗?”戴月光立刻响应他的要求。 秦由简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才说:“最好是真的好吃。” 结果,戴月光却将他带到一家素食店。 秦由简瞠目结舌,他想象不出这样简陋的小店里会有什么好吃的东西,Miss戴实在过于容易知足,他连吐槽的欲望都失去了。 “快进去吧。”戴月光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停下脚步。 “你确定要和那些上班族挤在一起吃饭?” “你不是说饿了吗?这家做的饭真的很好吃。”她自动地忽略了他脸上嫌弃的神情,加上现在天气那么热,她不想再走下去。“快啦,有两个人吃好了。” 见店里有两个食客起身,戴月光不由分说拉开门先走进去。 见状,秦由简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也进了店。 戴月光先占了座位,然后十分熟练的点单,这家店以前她们一家人常常来,点好之后她才问:“秦由简,你想吃什么?” “不知道,你点吧。”这种菜单直接贴在墙壁上的小店,秦由简真的不知道吃什么。 戴月光将自己点的那些分别加点了大份,然后将手写的点单递给了忙得团团转的服务员。 站了一会儿,秦由简看了看其他人都在埋头苦吃的模样才不知所措地坐下来。 “最近我一直在打破自己的原则。”他嘀咕了一句。 偏偏戴月光听到了,于是接倒:“什么原则?” “洗碗、乘地铁、吃炸花生、到这种地方吃饭……” “喔——”戴月光点点头,“今时不同往日了嘛。” “我不想再说话。” “嗯,我也不想再说话,好吃的很快就来了。”她配合着他,看着他别扭的神情,她竟然完全没有愧疚感,以前,要是别人因为自己感到不自在的话,她也会不自在。 大约吧,我们的距离已经超过了对方为自己委屈时就会不自在的范围,她想着,就是比寻常的朋友更亲密一些。 直到服务员上餐之前,他们果真没再说一句话。 “这是什么?”秦由简看着刚刚端上来的主食。 “蘑菇饭。” “怪怪的。” “卖相确实不怎么样。”戴月光说着,这时候服务员送来了炖素菜,里面是杂烩,有好多种,粉条、大白菜、土豆、南瓜和西红柿等,汤看起来有点浓。 “这又是什么?看起来乱七八糟。”虽然秦由简对食物有天生的热爱,但他不能忍受这么混乱的做法,所以根本不想下筷。 “其实,尽管这道菜的品相也不好,在这家却是我的最爱。”戴月光并不勉强他,只自顾自地吃起来。 “蘑菇饭还可以。”吃了一会儿,秦由简说了一句,然后他学戴月光的样子,也加了酸辣酱,然后拌匀。 “你居然也吃辣!” “我为什么不能吃辣?” 又同步。戴月光想着,低头暗自小开心。 自从戴曦光说过他们午觉和肚子饿同步之后,她总会不自觉地注意自己和秦由简的共同之处。 这时候素芋包和板栗粽也上来了,接着是紫菜汤。服务员跟他们确认道:“你们的餐齐了。”戴月光回了声谢谢。 槟榔芋不管怎么做,秦由简都很喜欢。 他开始忘记进店之前的嫌弃心里,觉得那板栗粽也格外香,美味的食物果然能够缓解人心的不快,一会儿之后他甚至将早晨回过家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戴月光见秦由简吃得开心,心中悬着的石头放了下来,她开始吃她喜欢的炖菜。 店里的冷气很足,直到他们离开的时候,里面还有不少食客。 “你不是要去银行吗?”秦由简见戴月光走向回家的方向,他叫住她。 戴月光回过头,看到他举起手中的布袋。“喔,差点忘记了。” 尽管阳光烫得厉害,好在素食店的附近就有银行,原本戴月光想直接在ATM机上存款,可到了柜子前,一打开那布袋,里面的钱多得让她傻眼。 “这——”戴月光从布袋中抬起头,看向秦由简。 “你自己想办法。”秦由简双手环抱在前胸,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已经抱定“钱给了你怎么样都随你”的心态。 “谁给你的,为什么不转账?” “我奶奶。” 戴月光“喔”了一声,决定到人工窗口存款。 她取了号码,等了一会儿便轮到她,十来分钟之后便存好了,一共有二十万。她将回执单递给秦由简,不过他并没有接过去,“我们回家吧。”他说。 为什么有了这些钱,他还想继续借住下去呢?走在回家的路上,戴月光想着,但是她不敢开口跟他确认缘由,因为她害怕听到不想听的消息,因此她决定,一切都等到去台湾旅行回来之后再说吧。 虽然旅行八字还没有一撇,戴月光已经开始心生期待。 秦由简的“我们回家吧”这种听起来没有距离感的话令她心里暖洋洋的。 站在银行门前,她看着他的背影想,要是他把小树唱歌当作自己的家,其实也挺好的。不过,旋即,在秦由简回头看她的时候,她就又从美好幻想中清醒过来了。 “快点。”秦由简站在阳光里,他眯起眼睛。 “喔——”戴月光应了一声,朝他小跑过去。 就是这种每次一回头就能够见到她看着自己的模样令秦由简卸下防备的,他从来都不是缺乏关注的人,但大多人看向他的时候基本都是别有用心和盘算的,只有戴月光的目光是这样纯粹、别无期待,他发现,她看向自己的神情中常常有一种言不由衷的喜悦,甚至,不确定她的神情中是不是也有一些哀愁,说不上来她看向自己的时候在想着什么,好像吧,只要看见自己她似乎就会觉得开心,反正转回身见到她看着自己的模样,他总遗憾不能将她的这种模样定格在自己的镜头之下。 秦由简回视戴月光的时候,她也不再像学生时代那般躲闪,而是继续温柔地、坚定地看着他,那神情中有喜悦、也有清醒。 两个人并肩走在偏午的阳光下,天空好蓝,云朵出奇地白,凤凰花非常灿烂。 要是回家的路再长一点该多好。戴月光边想边侧脸瞄了瞄秦由简,恰好他也看过来。没来由地,两个人对笑,虽无声却胜过有声。 风一阵阵吹来,有一个牵着小孩的女人走过他们的身边。 错身而过之后,戴月光转身看了看背对着他们渐走渐远的母子,遐想了下,收回目光的时候见到秦由简也在看那对母子,羞得她低下头,心里的“如果我和他有了小孩会长什么样”这种问题已经严重超纲,她狠狠地自我警告着,以后再也不能这样胡思乱想。 “你在想什么?” 秦由简冷不防的问题令戴月光的心剧烈地跳起来,就好像被他看穿了一样。 “小孩看起来很可爱。”戴月光胡乱地回答。 “可爱是可爱,不过看一看就好。”到目前为止,秦由简从未对成为一个父亲产生过哪怕一次的幻想。 “没懂你的意思。” “看得出来,你喜欢小孩。” “喔——”戴月光明白了,但是她不想再确认一遍,“我确实蛮喜欢小孩的,只不过我从来没有很亲密地接触过小孩。” “我也没有,也不想有。” 虽然说跟自己没有关系,但是戴月光还是被秦由简直白的话刺痛了,同时也很难堪,就好像他在告诫自己最好别对他怀有非分之想! 你大可不必的,她看着他想,我知道我们实在过于悬殊,而且,我也不想再增加自己的痛苦,而只想有一个静好的家,所有的期待,我都会藏好。 以后,对他,最好连胡乱幻想也不要再有才好。戴月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关于她和秦由简,她想做的最后努力估计只剩下一起到台湾旅行了。然后,他早晚要离开,那以后,自己会回复到平静得如同死水一般的生活。 不过当天晚上,戴曦光带回来的消息将她的最后的愿望也打破了。 这一天晚餐过后,戴月光在餐厅里问:“阿曦,你们学校的夏令营是什么时候?”早晨她已经将六月份的账务算清,虽然说支持妹妹去夏令营有些吃力,不过也能勉强承受。 “好遗憾,阿月!我们年段长今天下午通知,这次的台湾夏令营取消了。” 戴曦光故作惋惜地回答,面上却一派轻松,她知道,夏令营取消就意味着姐姐的压力会小一些,她根本没有将秦由简的话当真,也不会随便接受他的人情,对中午他们去存钱的事情更加一无所知。 戴月光和秦由简都在等她的进一步解释,但是戴曦光却一反平常,她不理会他们的投向她的目光,站起来准备回房间复习。 “阿曦,这种事情你们学校怎么能够朝令夕改?”戴月光拉住她的手。 “其实这样反而好。”戴曦光挣脱了姐姐的手,“因为这次夏令营的时间长、费用高,虽然说是自由参加,可是谁甘落后?我听说反对夏令营的家长比较多,这是取消的最主要原因。” 不知道为什么,戴月光觉得既然妹妹的夏令营取消了,那么她和秦由简的旅行也没有理由再单独继续,因此她的神色黯淡下来。 连同秦由简在内,他的心头也有淡淡的失落。他好久没有出去玩、也好几年没去过台湾了,所以他对这次的旅行原本也很有兴致。 本来这是一个契机,但看戴月光失望的模样,他知道,他们两个人的旅行也被戴曦光的年段长取消了。 “那有说要改到其他地方吗?”戴月光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段长说等通知,不过我觉得应该来不及了,下周就要期末考,而且我们马上就高三了,估计会比较早开学。”戴曦光对她姐姐笑了笑,“一大群出去玩那么久,想想就觉得很累,不知道学校里今年的夏令营策划是怎么想的。” “我们可以自己去。”秦由简说,“等你放暑假之后。” “要去你们自己去,别拉上我,我还想趁这个暑假好好补一下数学的。并且,暑假里,就是八月中旬的时候有中学生文艺联演,我们学校准备了一个合唱节目,我很有可能会被选为领唱。”戴曦光忽然意识到他们两个人好像因为这个消息变得有点异样,“反正台湾很近,姐,如果你和简哥去玩,小树唱歌关门个把星期没问题的,反正是淡季。我复习去了,简哥,洗碗今晚也拜托你。”说完她溜之大吉。 他们两个人在餐厅中沉默地坐了一会儿。 “计划泡汤了。”戴月光故作轻松。 “我说了,我们可以自己去。”秦由简又强调了一遍。 “可是——”戴月光不喜欢没有缘由和根据的事情,那样会显得不自然,“其实这本来就是意外的事情,还是不去了吧。” “随便你,台湾我去过很多次。” “嗯,那就不去了。” 戴月光有点恨自己,明明这是一个好机会,可是她也很矛盾,一边她想在两个人分开之前制造一些美好的回忆,一边她又怕再次陷进去,因此,失去契机,她便急急忙忙地退出来,可刚刚拒绝之后她就后悔了,她恨自己放不开、不干脆和很矛盾。 “今晚我不想洗碗。”说着,秦由简也起身离开了,脸上有一点愠色。 戴月光愣了一会儿,然后才起身独自收拾餐桌。 第14章 美好夏天 随着戴曦光暑假的开始,旅行取消所带来的不快渐渐地平息下去了。 大多数日子里,小树唱歌里只有戴月光和秦由简。 偶尔,戴曦光会带朋友回来,不过,大家都各忙各的,她早已经决定好除非姐姐叫自己,否则绝不会去打扰他们,况且,她早已经将自己的暑假安排得满满当当,补课、减肥、游泳、打球和追剧,诸如此类的。加上,她已经被正式选为学校合唱节目的领唱。因此,她甚至显得比戴月光还要忙碌。 郑誓瑜依旧继续为她补数学,因为他们来往实在过于频繁,戴月光不得不怀疑妹妹所说的“郑誓瑜那种太过乐观的人应该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的真实性,可是好几次,她趁着给他们送水果或饮料的时候悄悄观察,不仅没能够看出可疑的地方,相反,他们甚至保持着令人放心的距离。 于是,她决定不再疑神疑鬼,专心地去设计新作品去了。 周六下起了雨。 “你的阿亮哥今天要送货过来?”秦由简看了看时间,发现又到了戴月光和李颜亮约定的送货时间。 戴月光放下手中的剪刀,回答:“昨天看天气预报,我让他改到明天早晨了。” “天气预报明天也有雨。这次你们还要一起出去吃饭?上次是他过生日,不知道这一次是——” “嗯?”她不解,“你是说我和阿亮哥吗?” “要不然呢?” 戴月光想起来,此前因为妹妹的学校取消了夏令营,她单方面取消了台湾旅行惹得秦由简不太愉快,紧挨着他们取消旅行的第二天,李颜亮过来送货,那一天也正是他的生日,他们很早以前就约好了一起用餐,他显得很开心,一开心,他整个人就显得更热情、话也更多了。 那时候,秦由简本来心情就不大好,偏偏李颜亮又不太会察言观色,在卸货的时候,他不停地问戴月光和秦由简之间的事情,从在杭州同窗四年问到在小树唱歌一起共事,秦由简被问得烦了便借故避开。 那一天是周六下午,戴曦光也在,人多好干活,李颜亮送过来的货物没多久便卸完了,本来他可以单独和戴月光过生日的,偏偏他热情得无法自控,他不仅邀请戴曦光,还去邀请秦由简。 戴曦光爽快地答应了,秦由简当然是拒绝了他。 他们三个人离开时,秦由简在他们的背后听到李颜亮与戴月光确认下一次的送货时间,因为那时候他心情不爽,那件事情,他莫名其妙地记住了。 今天他做好了小树唱歌的宣传视频,看手机的时候恰巧发现到了李颜亮的送货日期,他便主动问起,一问起就连带地想到那一天他们三个人无情地将自己留在家,所以语气不自觉地变得不友善。 戴月光并不介意他的反问,而是温和地想要化解他的不忿:“这次不会了,没有特别的事情我不会无缘无故和他出去吃饭的。” “生日算什么特别的?” “生日当然特别了,不论是对将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的父母,还是对于自己来说,生日都是值得铭记的一天。对于每一个人来说,一年之中还有哪一天比生日更特别的吗?”因为自己的身世,戴月光不由得有些激动。 “生日只有一天,每一年里被视作特别的、要庆祝的那一天其实根本就不是生日,难道你们都没发现这是偷梁换柱?”秦由简还没注意到,戴月光听完他的这句话脸色已经变了。 虽然,她觉得秦由简说的并没有任何问题,可是,莫名地,戴月光觉得恼火,她实在不明白秦由简为什么要揪着李颜亮不放,“是啊,我们岂止没有发现,甚至还以为自己就是在每年重叠的那一天出生的!” “你干嘛生气?”直到这时,秦由简才发觉戴月光的语气变了,她那皙白的面庞涨得通红,像燃烧起来一般。 “我没有生气。”戴月光的话语很僵硬。 直到这时,秦由简才想起戴月光曾说过她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难怪她会格外在乎生日。“生日,是不是会让你想起亲生父母?” 因为心事被说中,戴月光一阵惊愕,这个男人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敏锐,她犹豫了下,点点头,“是,不论和谁过生日,我总会想起将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可是,我对他们完全没有印象。” “身不由己的事情很多。” 戴月光发现,秦由简总是能够将安慰讲得不像安慰,这让她感到欣慰,关于自己的身世,她并不需要同情。 “也许吧,生日大约是我对他们唯一的怀念了。” “你试图找过他们吗?” “找过,没找到。” 戴月光做了一个深呼吸,“不说这个了,换一个话题吧。” “雨停了,出去走走?”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果然,雨停了,天空变量很多。 “去哪里?”她问。 “公园?” 其实,现在不论去哪里都好,只要离开他们谈论起沉重话题的这个空间,戴月光都都会答应,她需要换一个地方摆脱这种没有任何帮助的悲伤情绪。 一前一后地,他们走出小树唱歌,临出门前,戴月光从门边的伞筒里抽出一把雨伞。 公园的西门距戴月光家不过一百多米,他们的步调缓慢。 以前,在晚餐过后他们也常常会到公园里散步。 平日里,公园里人蛮多,可今天因为下雨,雨虽然停了,但雨水还在从榕树上滴滴答答落下,人影稀少的公园就像特地为他们预留的安静空间。 “没有必要带伞的,雨才停下不久,应该不会下了。”秦由简说,他的右手插在黑色的短裤口袋里。 他的腿真长。戴月光挪开了目光。 “我不喜欢被雨淋。” “淋雨多凉快。” 这时他们正好从一棵枫树下经过,戴月光趁秦由简不注意的时候晃了下树干,然后快速跑开,不防的秦由简被树上哗啦啦落下的雨水淋了一头一脸。 “调皮要付出代价!” 秦由简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猛地跑上去将哈哈大笑中的戴月光捉住,他湿淋淋的双手捧住她的脸,使力地揉了好几下,戴月光痛得直求饶,“唔唔唔,我错了。” 他们的右前方有一对老年夫妇正饶有兴致地看过来,只以为是年轻的情侣在玩闹,他们的脸上浮出微笑,大约是秦由简他们的笑闹声勾起了他们的回忆。 “还敢不敢?” “今天不敢了。”戴月光的嘴被秦由简的双手挤成喇叭状。 “你还没意识到错误。” “唔唔唔,以后也不敢了。” “真?” “真真。” “这还差不多。” 秦由简这才饶了她。 戴月光见他被淋的狼狈,于是拿出一张纸巾递给他,秦由简并没接下,径自走向前。 走上石桥,秦由简站在桥心上看芭蕉,戴月光躬下身子扶在石栏上俯视水池。 收回目光,秦由简悄然走过去,俯身抓住戴月光的双肩,猛地向前下一推然后又收回力道,戴月光被吓得失声惊叫,站起来的时候左脚向前一滑,整个身子后仰,十分精准地摔到秦由简的怀中。 她本想责怪他这样很危险,但背靠着对方厚厚的胸膛,及至从他的怀里挣脱,她已经羞得张口结舌,下意识地,她伸手要打秦由简,结果手在半空中被他抓住。 “你看。”秦由简的下巴朝天空抬了抬。 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出来了。 戴月光抬起头,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道艳丽的长虹正挂在浅灰色的天空,那色彩就像美梦一般令人着迷,静静地看着那一道彩虹,她忘了秦由简还抓着自己的手,忘了两个人的身子几乎依偎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她才不好意思地将手抽回,这时候她也忘了悲伤、惊吓,只觉得这样和他站在桥上看彩虹的感觉实在太好、太好。 “谢谢你。”彩虹淡去之后,戴月光说。 “你特意道谢,我会得意的。” “你得意吧。” 秦由简笑了,戴月光的话有点意思。 在花园里又走了一会儿,回家之前他们拐进一家冷饮店,戴月光点了一碗烧仙草。 秦由简表示自己绝不吃烧仙草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最不喜欢多种东西混在一起的食物。 “那你可以点其他的啊。” “比如说?” “奶茶,果汁或者刨冰?” “不想吃。” “不解风情。” “小孩子才吃这些。” “好吧,那你看着我吃好了。” 秦由简拿出手机,他的微博有一段时间没有更新了,在戴月光等待烧仙草的时间里,他将刚刚拍到的彩虹和芭蕉图片稍微处理了一下,发了出去。 这时候,店员将烧仙草送来过来,并十分贴心地准备了两把勺子。 既然对方说不要,绝不勉强是戴月光的一贯作风,她开开心心地吃起来。 秦由简看她吃得又投入、又忘我,不禁有点好奇。“什么味道?” “不是有句话说想要知道梨子的味道就要自己去尝一尝吗?你该不会从没吃过烧仙草吧!”戴月光边说便将另外一把勺子递给他。“要不然,我也很难形容,毕竟里面有很多东西。” “这种东西,看一看就行了。” “那好,我们边吃边回吧,看起来又要下雨了。” 戴月光正要将勺子放下,结果被秦由简抢了过去,他舀了一大勺,“原则是用来打破的。”说完一口全吃进去。 他那仿佛下了很大决心的模样惹得戴月光哈哈笑。“你的原则未免也太多。” “没错,我是一个自我要求很严格的人。” “知道啦,不过你还是吃了哈哈哈……” 他们吃完那一碗烧仙草的时候,雨又下起来。 “奇怪,出了彩虹之后一般不会再下雨。”起身时,秦由简说。 “凡事皆有例外嘛。”戴月光打开雨伞。 走了几步,秦由简嫌她举的伞太矮,于是夺过雨伞,然后绕到戴月光的左边,“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淋到雨。”果然,伞大幅地倾向他的右边。 “你也不要淋到。” “嗯,雨伞很大。” …… 第15章 初次营业 小树唱歌本身就像一座植物城堡,当初戴女士开这家店的时候以自然和绿色为主题,院子布局有序,工作室里的摆放井井有条。 戴月光继承经营之后,她从来没有想过改变过店面的布局,一是房子本身的格局和院子被设计得很好;再来,她想保留戴女士的心血。 看着被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小树唱歌,秦由简的目光常常会从草木转移到戴月光身上,他有点难以置信,她那略显纤细的身子居然能够照顾好那么多植物,于是他得出了她跟自己一样,也是一个自我要求严格的人的结论。 虽然她曾经表示自己是随意的,不过在工作中,她那严谨的、务实的态度,他早已亲眼目睹。 小树唱歌的宣传视频与秦由简微博上以往所发的内容风格不是很一致,不过胜在视频被制作得很美,而且,尽管戴月光只是侧影出境,但那反而令她有一种神秘的美感,因此秦由简的关注者们非但没有质疑他为何内容风格突变,而且节奏很快就被一个粉丝的留言带歪了。 “真仙女侧颜啊!!” 这是一个名叫 “请叫我复合肥”的粉丝在视频下的第一条留言,应了自古一楼真绝色的惯例,于是大多人都被带偏了,大家的关注点渐渐地聚集到戴月光的身上。 “目测是我们哈迪斯大大的女票!想看正脸,我们大大一定也是神仙。” “我也想要那样瘦。” “那长发,我天啦,秃头少女留下羡慕的泪水。” “会不会是我们大大本尊?虽然资料明明是男性,疑惑脸。” “这样美的仙女和房子的视频,给我来一打。” “等一等,让我把她找出来——” …… 看到大家的焦点根本没有落在小树唱歌本身,秦由简感到挫败。 戴月光看了评论之后说:“也许因为你发了太多的美景,大家对景色都麻木了,你的粉丝对你真够好奇的。”因为只有她每天都能够见到秦由简,所以她非但不介意宣传视频没有达到预期效果,还暗爽,觉得自己很幸运。 本来想转发微博,但秦由简制止了戴月光,“最多只能留言和点赞。” “你花了那么多精力,结果大家都不知道这是小树唱歌的宣传视频。”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满不在乎。 他听了很不服气,于是破天荒地自己写了一条评论:“划重点:在给大家推荐小树唱歌这家绿植景观设计室。”然后他将评论置顶,甚至,为了达到宣传目的,他首次在个人资料上放出自己的所在地。 大家终于发现了他的异常举动,接着讨论热烈起来,有人质疑他接了广告,也有人以为他开了店,还有人猜测他在秀女友,很快,有厦门的粉丝搜到了小树唱歌…… 很多粉丝,尤其是厦门本地的粉丝,他们在评论里表示要马上把到小树唱歌打卡的日程安排上,结果一呼百应,各地皆有。 秦由简的粉丝们有一个叫“哈迪斯路过的地方”的交流群,成员们常常一起组织到他去过的地方旅行,群主经常会在评论区拉人,不过秦由简从不理会,也没有加入那个群。 这时候群里已经炸开,消息飞快地翻屏。 视频和评论发布出去之后不久,看到评论区有人说要来小树唱歌,宣传的目的初步达到了,秦由简便没再理会,算是告一段落。 原本,进入七月之后小树唱歌的生意渐入低迷期,仿佛每年盛夏,小树唱歌也放暑假一般,店里常常很安静。 不过这个的惯例随着那支宣传视频的发布被打破,秦由简的关注者众,其中不乏媒体,加上他做的内容精良,除了平台推优,还有好几个媒体账号也时常会转发他的内容,尤其是之前想要与他合作的出版社,转发更是频繁。 这次的视频照例被平台推荐,很快便有本地自媒体跟进转发,于是播放量、转发量和互动数以及新关注人数都有了暴增。 视频是下午发的,当天小树唱歌并没有多少变化,隔天,一到暑期便可罗雀的设计室一反常态,接连不断地有顾客、抑或是访客到来,甚至很大程度上是秦由简的粉丝,不过他和戴月光已经忙到无力提醒大家拍景可以,但不能拍人…… 由于忙不过来,戴月光只好将补课中的妹妹和郑誓瑜暂时拉来帮忙。 这只是第一波,后来,当秦由简和戴月光的照片被私自发到那个交流群里之后,目睹了他们容颜的粉丝们彻底炸裂—— “亲测,真人比视频更可,男女都很可!非常可!!在小树唱歌里的时候就想原地旋转、发出土拨鼠尖叫!!!” “我以为我关注的是旅游博主,没想到是被旅游耽误了的大明星博主。” “天啦,这是什么神仙CP?!!” “有钱又帅,我也想要这款男朋友。” “亲爱的广州ER们,本周六到厦门三日游组团中——” “去打卡吗?加一。” “上海的可以加入吗?加一。” “苏州的宝宝报名,加一。” “一枚厦门的小可爱表示愿意接待大家。”…… 于是,戴月光在七月上旬和中旬设计出来的作品不到三天就全部卖空,往年夏天设计出来的作品一般要到中秋节左右才能够卖完。 设计室里从来没有那么空荡过,她不得不立刻临时联系李颜亮要求他加急送货,同时也联系了常去的造景材料店家,现在她依旧分身乏术,于是干脆令对方按照前一次下的订单数量翻倍送货。 虽然都是小额订单,但是小树唱歌的业绩在短短的一个星期之中便创造了新高,好在这一段时间里不只有秦由简帮忙,还有两个高中生伸出援助之手,为了照顾秦由简,戴月光还忙中抽空,在顾客多起来的第一天夜晚就熬夜做了一个提醒大家店员谢绝拍照的告示牌…… 这种忙碌的状态差不多持续到月底,顾客才渐渐地由一开始每天接待几近千人减少到每天几十个人,他们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可是就在这时,戴月光接到一个电话订单,对方说要她设计一面植物墙。 她犹豫了下,不过最终决定接单,她让对方将地址给她发过来,并告诉她植物墙设计需要实地测量,并根据对方的要求,以及主题进行报价。 电话那一头应该是一个中年女性,戴月光从对方的声音判断,她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听过那道声音,一般来说,素未谋面的人不会轻易下这样大的订单,至少也要面见、详谈甚至是看过设计方案之后才会确定要不要下单,可是对方说见了她的宣传视频,很喜欢小树唱歌一切,刚好最近想做内院的墙面装饰,当下就决定要戴月光来装饰她的墙面,甚至有一种恨不得让她立即过去的感觉。 对方太过爽快是戴月光犹豫的原因之一,其次还有,最近秦由简的宣传引来太多客流,店里为中秋节预备的盆景销售一空,她本打算在八月为佳节备货,植物墙设计很耗费时间和精力。 “那我们约个时间见面谈一谈如何?我需要看一看你的墙面,以及你的详细要求,到时候你再做决定也不迟。”最后戴月光说。 “可以,最近三天我下午两点之后都有空,看你那一天方便。”对方回道,语气依旧十分干脆。 “那就明天下午三点吧。”戴月光不太喜欢有事情悬而未决。 “好,等一会儿我把地址发给你,明天下午三点麻烦你来一趟。”对方很友好,仿佛很期待见到戴月光。 “那明天下午见。” 挂断电话,戴月光发了一阵呆。 平心而论,相比盆景设计,她更喜欢做植物墙,虽然说设计制作植物墙是一件很耗费精力的事情,不过做成之后,先不说收入更多,植物墙所带来的愉悦和成就感也是盆景无法比拟的。 “想什么?”在店里短暂没有顾客的间隙 ,秦由简见戴月光托腮看向窗外已经有好一会儿。 思绪被打断,戴月光收回目光:“刚刚有个人请我为她制作植物墙,爽快得有点不可思议。”她正说着,对方将地址发了过来,短信末尾注明发信人为唐女士。 “有大单子不是很好?” “话虽然没错,不过我有点担心。” “对方的要求很刁钻?” 戴月光摇头,“相反,我觉得对方有点过于草率了,她只凭你发的视频就说很喜欢小树唱歌院子里的那道植物墙,就那样做了决定,订单来的太容易,我不太习惯。” “小树唱歌本就是一个很美的院子,或者,对方可能是一个爽快的人。” “对了,她约我明天下午三点见面,你要一起去吗?”戴月光说着,将手机递到秦由简面前,“这是她刚刚发过来的地址。” 秦由简一看那是他无比熟悉的地址,还有“唐女士”三个字,他按耐住心中讶异,淡然说道:“店里不能没人。” 虽然他不知道他母亲要搞什么名堂,不过,他决定先按兵不动,回头先跟她通电话问明白,再确定怎么跟戴月光解释她明天要去的地方是他家。 “也确实,最近辛苦啦。”戴月光温柔一笑,一般来说她不会在没有与顾客见过面的情况下直接到对方家里,但因为对方是女性,她没有特别防备,“明天下午店里就继续拜托你。” “收留我,你值得拥有。”因为心里不是滋味,秦由简十分反常地说出一句轻佻的话。 “是喔,回报超额,确实非常值得。”戴月光看着他洋溢着笑的脸,“这下阿曦估计不会再对你有微词了,这段时间真的很谢谢你。” “你再谢我,我要得意了。” “你应该得意的,这十几天的业绩差不多和上半年的营业额持平了,网络营销的带货能力真是不容小觑。” “这——”秦由简想说他并没怎么营销,但转念一想当时特意放出自己的所在地就是为了吸引客流,“看来你的店,生意真的很一般。” “差不多就是温饱线上。”戴月光觉得自己越来越淡然了,她的好朋友小鲸常常劝她趁年轻要多赚钱,她也以为然,不过渐渐地又将努力赚钱忘到了脑后,通常都只顾着将作品做好。 有顾客进来,他们又开始忙碌起来。 第16章 首次见面 当天晚上睡觉之前,秦由简给他的母亲唐鹿儿打了一个电话—— “妈,你要做什么?” “阿简,你把妈妈说懵了。” “戴月光。” “你告诉她啦?” “没。家里的绿化有陈叔,快说你把她叫到家里的目的。” “注意你的语气,你这样跟妈妈讲话真的合适吗?” “如果不说,明天别想见到她。” “看把你紧张的,我还能把她怎么样?我不过是看到你发的视频,正好叫她帮忙做墙植,有什么问题吗?你妈妈我是在支持你——同学的业务,我有需求,她有服务,这就是我的目的。” “你还是这么喜欢拐弯抹角,她有我支持就可以,不需要你操心。” “你妈妈我是爽快的人,还有,被帮助的人可是你哦,别忘了是谁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收留你。” “别说那些你们调查过的,妈你就爽快说,我发的内容你怎么看到的?还有,别跳过你的目的。” “你这没良心的孩子,居然拉黑妈妈,像话吗?恬蓝前几天过来,是她——” “还是不愿清醒,她讨好你没用。” “怎么没用?我们都很喜欢她。” “可以,你们喜欢你们的,我和陈恬蓝没可能。” “算了,我现在懒得再管这个,可恬蓝来家里,我总不能不见吧?再如何,我们和她爸妈还是要继续做朋友、继续合作。总之呢,免得你连我也疏远,你爱谁谁,但我想见戴月光,你管不着!” “行,我知道了。” “你等等,确切说,想见戴月光的是你亲爱的奶奶,我只是听命办事,你要告诉她的话随便你,正好省得我明天再解释一番,而且要怪就怪上次回家你答应你奶奶下次再带同学见她,你离开之后她念叨了好几次,这样的机会她怎么可能会错过?你知道的,她向来是行动派。” “行吧,既然你都联系好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自己决定看有没有必要跟你同学说吧,反正我是无所谓了,也不愿再瞎操心,至于你奶奶——我可不知道她的算盘,她和你爸一样,我和他们住了几十年,很多时候还是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我爸回来了?” “早回来了,不过又去了新加坡,唉——他气还没消,放心吧,你爸最近不会回来,见不到她的。” “不管他。这件事我会自己跟戴月光说,还有见面只能和她谈工作,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就是——” “你爸被你气老了很多。”唐鹿儿叹了一口气,“你紧张什么?你妈妈我自然有分寸,倒是你奶奶,她会说出什么来我就不敢保证了。” “挂了。”秦由简有点烦躁,看来要尽快跟戴月光说清楚。 早前看到短信他之所以没有直接说是想先搞清楚他妈妈的意图。 隔天是八月的第一天。早餐过后准备开门营业之前,秦由简叫住戴月光,那时候戴曦光已经出门排练去了,距离文艺联演越来越近,她每天忙得见不着影儿。 家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昨天找你的唐女士,是我妈妈。”秦由简深谙要言不烦的道理。 他的话令戴月光一下子呆若木鸡。 看着她惊诧中夹杂着疑惑杂的表情,他又解释了一句:“小树唱歌院子里的那堵植物墙,我妈很喜欢,所以——” “昨天通电话的时候,喜欢植物墙她——你妈妈有说过。”许久之后,她才小声回应道。 事实上戴月光还没从惊讶中回复过来,虽然说这其中的关联能够想得通,不过她不明白,为什么昨天自己给他看那条短信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反应。 “放心吧,我妈没别的意思,就是工作而已。” “你确认过了,对吧?”戴月光看着对方平静的表情,其实她心里想的却是如果只是工作,你没有必要宽慰我。 见她似有不快,秦由简又说:“我妈妈只是想做植物墙,不过因为上次我跟我奶奶提到是你帮了我,所以、所以——她想见你。” “这——”戴月光张口结舌,她感觉自己正在被卷进秦由简的家事里,轻易得到的好事果然常常潜藏着危险。“你确定不回去吗?”这时候她多么希望他能给她否定回答。 “我回去你反而不便,当成去工作就好!” “我——”他说得太有道理,戴月光无法反驳。可是,这样的工作未免太奇怪,明明知道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去面对。“可以是可以啦,只是既然你奶奶想见我,你带我回去不是更好吗?” “我不想回去。” 戴月光现在已经不想再和他说话。 秦由简看得出来她陷入为难之中,如果由自己带她回去,他担心他奶奶和妈妈会问出令她更为难的话,因而他决定避免这种场面,避免让工作与私交混杂不清。 “我知道了。”戴月光淡淡地说完之后走出工作室。 以前每一次打开院门的时候,她总有开启新一天的期待感觉,可是今天,那种美好的心情被沉重取代,“当成去工作就好”可以吗?她心不在焉地扒开那些张牙舞爪的爬山虎,总有一些藤蔓对小树唱歌的招牌不怀好意。 清晨暑气还没有到处弥漫,在阴凉处,空气很舒适,这一天戴月光穿着短裤和衬衫,衬衫的衣角扎进裤子里,清凉的空气贴在裸.露的腿上她也浑然不觉,漫不经心地低着头回院子,一不小心,她撞上了迎面走出来的秦由简。 一阵趑趄,幸好被拉住她才没跌倒。 “在想什么?” “你妈妈。”戴月光下意识地回答,那时候她确实在想着秦由简的母亲到底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从电话里的声音判断,她感觉对方很温柔,那声音甚至一度让她想起已经离开许久的戴女士。 看到秦由简露出不解的神情,她又急忙补充道:“还有你奶奶。” 结果搞得他更加一头雾水,“你想她们?” “唉,要是我回来之后你再跟我说,也许我还能轻松一些,现在搞得我压力很大。” “什么压力?” 戴月光瞪大眼睛看着对方,果然是自己对秦由简期待得有点越界了。“假如说,我父母现在找上你,并且把你单独叫到家里,你也会有压力的吧?只要想一想他们有可能问到的问题,头都大。” “也许会。”秦由简没想那么多,昨晚跟母亲联系的时候,他光想着确认她是不是想找戴月光麻烦,毕竟从她一味地配合着丈夫想要撮合他和陈恬蓝的过往经历看,那是可能性很大的事情,因此他才尽力地将这件事情停留在工作的层面。 “我想拒绝你妈妈的订单,可以吗?” “当然可以。” 本以为秦由简会劝解,没想到他根本不在意。戴月光看着他的眼睛,想着他果然对自己没有男女之情,这样也好,他不喜欢我的话,以后他离开时反而可以轻松一些。 接着,他们开始一起浇花水,忙忙碌碌过了一个早晨。 中午有秦由简的福建粉丝团过来,接待完她们已经一点半。戴月光匆匆地煮了两碗线面当作迟到的午餐,急急忙忙地吃完,她便出门了。 直到坐上出租车她才回过神,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化妆,穿着也显得过于随意了,可再回去的话时间已经来不及。 又不是去见未来婆婆,不懂你在慌乱什么?戴月光看着车窗外那些一闪而过的街景,自嘲地想。 出门前,秦由简对她说要是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她不懂,既然早晨他已经让她把这当成去工作,又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难道他在担心自己吗? 车子快速进行,工作时间的马路上还算畅通,不到半个小时戴月光就到了。 这一带她很少过来,距离三点还有十分钟,她环视了一下别墅区,想着秦由简果然是富贵之后,唐鹿儿的电话来了,戴月光告诉她自己已经到了。 “那我去接你,你等一会儿。” “好,我穿白衬衫。” 十来分钟之后,一个步态优雅的女人不疾不徐地向戴月光走来,她的妆容看上去感觉很自然,神态中有一种天生的亲和力。 “戴月光?”走近之后,唐鹿儿笑问道。 “嗯,我是。”戴月光也笑答,“唐女士,你好。” “你好,”唐鹿儿的笑容收了一些,“阿简没来哦?” 戴月光会意,她摇摇头回答她,“没有。” 唐鹿儿又张望了下,她有点失望,因为出门之前她和她婆婆打赌,笃定地说秦由简一定会回来,而她婆婆则笑她依旧还是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出门的时候她还志在必得,结果真的是婆婆赢了,这令她不禁相信了婆婆所说的她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因而又懊恼又沮丧。 “我们到家里谈吧,天气这么热,我该派人去接你的。”唐鹿儿试图振作起来,再看了看戴月光,她打心底觉得戴月光比照片上和视频里好看很多,真人看起来更纤细、高挑,尤其肌肤,又白又年轻,还有那眼波,真是温柔如水,这样的女孩,光看着就会让人心情变好。只可惜,她想,命太苦了,她只但愿自己的儿子和她真的没什么。可是,若真的有什么,其实自己也管不了。她又想。 “阿简说,你们是大学同学对吧?” “对,是这样。”戴月光并不想多说,现在,她只想早一点推掉这个单子。 “你家院子里的那道植物墙,真的很美,画面动静结合恰到好处、植物搭配相得益彰,年纪轻轻能设计出这么好的作品,难得。” “唐阿姨,你过奖了。”戴月光改了称谓,既然对方已经得知自己是她儿子的同学,再叫她唐女士未免见外,“其实那面植物墙是我母亲设计的,这些年我不过是在照料和修剪,让它保持原状。” “这样啊,真是令人佩服,你母亲是职业女性哦?” 戴月光点点头答是。 这时她们已经到了一栋别墅的大门外,唐鹿儿停下脚步开门。 “大家平时是怎么叫你的?”进门前,她忽然转身问戴月光。 戴月光一阵错愕。 于是唐鹿儿解释道:“你叫我阿姨,让我觉得好亲切,我想着不能再称呼你戴小姐,所以——” “当然没问题,叫我阿月吧。” 走进院子,一抬头,戴月光看到正门前站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她想,那应该就是秦由简的奶奶了,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家政员工模样的阿姨。 “妈,我把阿月带来了。”唐鹿儿的声音带有一种亲和力,和秦由简那带着冷感的声音完全不同。 戴月光感到尴尬,她们还真是毫不避讳地让她明白此次的重点不过是她们想见她,唐女士要做植物墙不过是附带的。 事实确实如戴月光所想,唐鹿儿不过是借做植物墙的名义来完成她婆婆命令她把戴月光请到家里的任务。早先,她让人悄悄调查戴月光和秦由简的关系时,眼线回来报告被她婆婆陈诺耘听见了。 当时,秦由简还以为陈廉综是他父亲派去的,实际上是唐鹿儿担心他在外面吃苦,那次的幕后使者是她。 陈诺耘知道儿媳干了那样的事情,起先她不动声色,直到这几天,她才透露出她早已经知道唐鹿儿背着自己的儿子干了什么。 “妈,要怎么样你才肯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唐鹿儿知道,麻烦事要来了。 “保守秘密也不难,你知道的,我一直很想见阿简的同学。”陈诺耘也不正脸看自己的媳妇。 “那我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不过我的耐心可是要耗尽了,谁知道我还能活几天。”说完,她还故意干咳了好几下。 “我这就安排。”唐鹿儿接下婆婆飞来的任务,一直苦无借口怎么将戴月光叫到家里。 恰好,陈恬蓝来拜访她们婆媳的时候给她们看了秦由简最新更新的博文,唐鹿儿便藉此不露痕迹地化解了婆婆的“要让你儿子知道你偷拍他同学或是带那女孩来见我二选一”的要挟。 “阿简真没有哄我,他的同学果然超美的。” 原本戴月光还在为唐鹿儿的话胡思乱想,结果被这奶奶的语气可爱到,于是她自然大方地接道:“奶奶好。” “快进屋坐,一见到你我就很喜欢,我们阿简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对吧?” 戴月光应着,跟在她们身后进了这座不免显得过于阔大的欧式宅子。 真是越来越没有谈工作的意味了。她想。 进屋后,她们果然先安排了一场花茶局。婆媳二人光顾着问戴月光和秦由简之间上学时候的各种事情,以及她们明明已经知晓关于戴月光的大多事情,结果仍然再问了一遍。 不过所有的问题都是适可而止,对于戴月光不想多说的,她们也不会进一步逼问。 “我们阿简能有你这样的同学,好得很。你喜不喜欢我们阿简?” 唐鹿儿忙用手肘轻轻地碰了碰她婆婆,结果反被嗔道:“长辈说话,用不着你提醒!”一边继续对戴月光露出期待得到肯定回答的神情。 “奶奶,这题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戴月光笑了笑,然后微微低下头,端起茉莉花茶来掩饰自己的窘迫。 “你不说就算了,反正我看得出来。” “妈,你看出什么来了?”唐鹿儿的心情很复杂,眼前的这个女孩模样实在招人喜欢,说话也很有礼貌,这一点勉强弥补了她是贫困人口的遗憾,可是她觉得,自己的丈夫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接受她的,明明八字都没一撇,她已经想到了遥远的以后。 “偏不告诉你!” 唐鹿儿对婆婆这个调皮的答案很失望。 “对了,阿姨,之前你说的植物墙——” “我带你去看。”唐鹿儿起身,“妈,我们先忙正事去了。” “你们去吧。”老人摆摆手,算是同戴月光告别。 戴月光起身,向老人微微鞠了一躬,然后跟随着唐鹿儿走出宽敞的客厅。 就如同她所料的那样,这个女人会让自己穷途末路中的孙子住到她的家里十之八九是因为爱情,只是可惜,她望着戴月光的背影想在心里叹道,只恐怕自己的孙子并不知道她的心意,或者他对她没有回应,所以她才没有正面回答。 看到戴月光是如此得体而又面善的女孩,老人悬着的心终于定下。 唐鹿儿将戴月光带到后院,原来她想布置的那一道墙在游泳池旁边,两个人就图案设计和植物选择进行一番讨论,不久便达成一致,戴月光答应会尽快完成设计图,确认可行再请人过来安装花架。 直到回家的路上她才想起自己打算前来拒单的初衷,于是她露出无奈的笑。 那两位长辈和秦由简的性格相差未免也太大,要不是秦由简的眼睛和额头与唐女士长得神似,她真的不敢相信他们是母子。 秦由简对别人疏离、冷漠,话也少,可是他母亲却亲和、爱笑和健谈,她觉得一定是因为她们对她太友好,她才忘记了拒单,她连她们派人送自己回家都没能成功拒绝,名正言顺的工作请求就更不用说了。 戴月光离开之后,唐鹿儿问道:“妈,你为什么那么想见她?她说的还不是廉综他们调查到的那些。” “还不是为了你儿子!” “我儿子那么有主见,只怕由不得我们!而且我看根本就不像你担心的那样,他们好像真的只是普通的朋友。” “你这朵人间富贵的老白花,刚才我问她喜不喜欢你儿子,她否定了吗?” “啊——那么他们现在是同居了吗?怎么得了,是不是我也快要升级婆婆了?” “你别做梦,如果是那样,今天就会是你儿子带着她回来。” “哦,可我还是不明白像阿月那样的女孩子,连我们都很喜欢,阿简他还有什么好犹豫、好挑剔的,不行我要给他——”早前陈恬蓝来家里,她还夸口要帮她,今天见了更美的戴月光,她就把之前对陈恬蓝说过的话忘到了脑后。 老人叹了一口气,将停不下话头的媳妇留在了身后。 第17章 共同战线 戴月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无风的时候,小树唱歌的院子总异常安静,可是今天那一排四季竹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原本她怀着沉重的心情出门,结果离开秦由简家的时候,她那种沉重的心情已经尽数消散。 秦由简的母亲和奶奶比她想象中友好,而且谈吐又和气,总体而言她们相谈甚欢,除了最后那个问题令她措手不及之外。 现在,戴月光觉得生活又充满了美好,她也不太确定是因为愉快的交谈,还是因为在交谈中得知了不少关于秦由简的事情,诸如他曾养过一条叫云朵的萨摩耶,结果在他上大学的第二年死掉了,他没来得及见云朵最后一面;除了喜欢拍摄月亮和星空,他还到处拍摄门窗、屋顶,不论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看到月亮总能让他平静下来;小时候溺过水,所以他不喜欢游泳,喜欢的运动只有旅行和放风筝;他很喜欢枇杷,但受不了枇杷细茸茸的果毛…… 进入院子之后,戴月光并没有急着进屋,而是在院子里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她静静地回想着那些谈天内容,听着风摇四季竹的声音,最后,她又想起老人问她的那个最隐私、最不客气的问题—— “你喜不喜欢我们阿简?” 所有私密的事情,戴月光都不喜欢与人分享,比如她的身世、她的脆弱、她的情感以及对建立一个温暖家庭的渴望……这一切她只想独自埋藏于心。 因为生性诚实,最后她间接地承认了。 从老人宽松而温暖的笑容中,她感到她已经看透了她的心。 我不想继续对自己撒谎,就算依旧得不到回应也没关系。她想着,抬头看了看树叶背后的天空,想起以前曾欺骗了妹妹,戴曦光曾或间接、或直接地问过她是不是对秦由简有意思,不过每一次她都否认了。 回头再找个合适的时间跟阿曦说好了。她一边想一边站起来,才一侧身便看到恰好打开门走出来的秦由简。 两个人对望了一下,她看到他手中提着黑色的垃圾袋。 “怎么不进屋?”秦由简先开了口。 出门扔垃圾前,隔着门窗,秦由简已经悄悄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他原以为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所以她坐在屋外冷静,直到见她站起来,躲闪不及他才顺手推开门。 “想在院子里坐一会儿,”戴月光向他走过去,不等他问便继续说着,“这一趟挺顺利的,没有出什么事情,你放心吧。对了,我已经答应帮你妈妈设计植物墙。” 秦由简并未像她意料中那样流露惊讶,而只是淡淡笑着:“我给她们打过预防针。” “诶?” “我先去扔垃圾。” 他明显是在回避,但戴月光也不打算继续追问他所谓的预防针到底是什么样的,既然不能更近一步,在分开以前就继续维持这样平和的局面吧。她收回目光,进了屋。 她准备上楼做晚餐的时候,戴曦光打来电话,她告诉戴月光因为晚上还要继续排练,所以不回家吃晚餐。 挂断电话,戴月光说:“秦由简,要不今天我们出去吃吧,忽然有点想吃意面。” “我想吃海鲜。”与她下午出门的时候相反,秦由简看得出来,戴月光心情不错。 “也可以啊,可是这附近并没有好吃的海鲜店。” “交给我。” “那你不能去消费太高的地方。” “上次旅行的钱不是没用上,放心吧吃不完。” 秦由简这样的语气令戴月光感到安心。 这一晚,两个人吃了丰盛的一餐,虽然是环境很好的海景餐厅,但价格并没高到令戴月光咋舌,最关键的是味道很好。 离开餐馆的时候,戴月光说:“回家要是阿曦问起,你别告诉她我们出来吃海鲜好吗?” 秦由简露出不解的神情,她只好进一步解释:“阿曦很喜欢海鲜,我这样自己出来,她一定会说我偷吃,有可能会炸毛。” “果然是小孩子。” 戴月光当秦由简已经答应他。 两个人到码头附近的海边散了一圈,那儿人总是很多,分不清哪些人是游客,哪些人是市民,大家看上去都很散漫,步调缓缓。 夜晚的海风吹着戴月光的长发,秦由简觉得她长发飘飘洒洒的模样怪有风情,她甚至微微地仰起脸来,眼睛半闭着,任由风拂面庞,似乎很享受。 就像感应到秦由简的心绪,戴月光扭头向他看去,虽然灯光不是很明亮,可是她却仿佛能够看到在他那清清亮亮的双眼中有一种令她不能直视的炙热,一定是错觉,她一边警告自己,一边侧身背对着他向鼓浪屿的方向看去。 夜晚的鼓浪屿灯火闪闪,仿佛每一盏灯下都有一段甜美的故事。 那样定定地看着那座温馨的、灯光闪烁的小岛,真真切切地知道秦由简就站在离自己不到一米的地方,戴月光忽然感到此刻就像与他走在旅途中。 …… 微博粉丝热冷却之后,戴月光本以为业绩会下滑,照往年看来,七月之后到中秋节之前的这一段时间都是小树唱歌的低迷期,可事实并没有朝她的预期发展。 伴随着她第二次、第三次到秦由简家工作的开展,她和唐鹿儿以及老奶奶越来越熟悉,那婆媳两个,一个生性单纯,一个心态年轻,虽然年龄不同,但是她们和戴月光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无条件地爱着秦由简,被这一条无形的线牵着,三个女人相处居然十分融洽。 相比戴月光对那一面植物墙十分用心,唐鹿儿的要求就显得随意多了,比如说因为那段时间打底用的波斯顿蕨缺货,她便对戴月光说那便换一种得了,什么都可以,仿佛做成什么样她都不在意。 最后戴月光用肾蕨代替波士顿蕨,唐鹿儿居然说我看肾蕨和波士顿蕨并没有什么差别嘛,令她哭笑不得…… 在那面植物墙收工的那一天,为了庆祝她作品完成,唐鹿儿特地令人在泳池旁边的草地上准备了海鲜烧烤,同时备下了香槟、火腿、面包和水果…… 后来,见到唐鹿儿和戴月光笑着举杯,秦由简的奶奶便说馋,她请求她媳妇至少允许她喝半杯。 结果奶奶喝了半杯,想再要第二杯,唐鹿儿不答应,她便转向戴月光,眨巴着眼睛,半哀求半命令:“阿月,你把酒瓶给我。” “阿月不可以!妈妈有高血压,不能心慈手软,刚刚的半杯已经是我大发慈悲。”唐鹿儿眼疾手快,将香槟的瓶子交给女佣拿走。 三个女人在午后的泳池旁边谈笑,俨然家人,和谐得令人难以置信,戴月光甚至有一种和她们相识已久的错觉。 “妈,既然阿简怎么都叫不回来,我们拍照和他交换照片吧,让他也看看阿月做出来的这面植物墙。”说着,她掏出电话,交到女佣的手中。 她婆婆摆摆手,摇摇头:“哎呀,我很讨厌拍照,要拍你自己拍。”一边说一边拿着酒杯,径直往屋里去了。 可她毕竟不如她媳妇灵活,一下就被捉住了:“妈你真的不能再喝了,酒杯快点给我交出来!”唐鹿儿夺走了她婆婆的酒杯,然后拉着她走向才收拾好不久的那一面墙边。 戴月光看着笑闹的婆媳二人,那融洽的关系激起了她对美好家庭生活的无限向往,啊,要是我能够和秦由简在一起,是不是也—— “阿月、阿月,你也来!” 唐鹿儿的呼喊打断了她的遐想,唉,在幸福家庭的氛围中,自己居然忍不住想入非非,她笑着:“奶奶、阿姨,我帮你们拍。”她回道,算是委婉拒绝。 还是不要和她们建立更进一步的关系才好,她想,毕竟不论是家庭还是生活,自己和她们都不是同一个层级的,若不然以后彼此都会不适,所以她不想留下与她们的合照。 “要是你不拍,阿简他怎么可能会给我们发自拍照,阿月快来呀!”唐鹿儿又催促道。 “可是——” “年轻人别磨磨蹭蹭,来,你站在我们中间。” 奶奶发话,戴月光忽然没办法再拒绝,于是只好走过去。 站定之后,唐鹿儿对女佣说:“张嫂,帮我们多拍几张。” 张嫂笑着点头。“等一等。”奶奶一边说,一边牵住戴月光的手,“可以了。” “我拍了。”张嫂说。 那时是午后,光线很好,八月初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水面上、草地上,唐鹿儿见到婆婆牵着戴月光,她也拉住戴月光。虽然不自在,可是戴月光觉得她们的手好软,也许是自己总是劳作的原因吧,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亲密地拉着自己的手了……在对着镜头的时候,这就是戴月光的心里所想。 “已经拍了很多张。”张嫂将手机还给了唐鹿儿。 刚刚说不喜欢拍照的奶奶现在正在挑照片,“这张删了,我的眼睛眯了;这张也不好,把我照得那么胖;我该站在你那位置,我很不满意,被照得那么黑!阿月,你能不能把我变白一些?我明明比小鹿白,就怪她让我站远离阳光的这一面……” “果然是年轻好,对吧妈?阿月每一张看起来都好嫩好美。”唐鹿儿并不理会她婆婆的抱怨,她忙拉戴月光过来一起看照片,“对了,快点加好友,我把照片发给你。” 就这样,戴月光和唐鹿儿交换了联系方式。 耐心地等待婆媳二人跟秦由简语音聊天完毕,那时候海鲜烧烤也已近结束,于是戴月光跟她们告别。 唐鹿儿并不挽留,而是将她送到大门外,每一次她都坚持派车送戴月光回去。 就在她们等待司机开车过来的时候,唐鹿儿对她说:“回头我会把你介绍给我的亲戚朋友。” 戴月光被惊得瞪大双眼。 “阿月,我说的是你的工作室,我身边有不少人喜欢盆景的,尤其是茶盆。” 听了唐鹿儿的进一步解释,她不禁为自己会错意发糗,“谢谢唐阿姨。” 这时一辆车子停下来,戴月光以为送自己回家的车到了,结果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司机先下来,然后毕恭毕敬地打开车门,接着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男人跨出了出来。 戴月光一怔,他身上的气息凛若冰霜,一看就给人不苟言笑的印象。 走近后,他向戴月光看了一眼,然后转向唐鹿儿说:“事情忙完,提前回来了。” “你怎么不给我电话?”唐鹿儿问道。 秦孝悯不答,大步从她们身边越过,向里面走去。 “他是阿简的爸爸。”唐鹿儿解释。 戴月光终于知道秦由简那冷俊和疏离的气质像谁了,他们父子的身量、脸型够像,遗传的力量真是神奇。“最近都没见到叔叔。” “嗯,他上月下旬去了新加坡,本来计划去二十天。”唐鹿儿解释着。 送秦孝悯的车子开走之后,平时唐鹿儿婆媳用的那辆车才从车库里开出来。 回到家,秦由简笑:“看起来你比我和妈她们相处得还要好。” “怎么可能?”戴月光知道他一定已经看过她们三人的合照。 “我妈对你做的植物墙很满意。” “唉——”戴月光叹了一口气,“平常那样的一面墙我至少要半个月才能完成,可是你妈妈只给我一个星期时间,就算有陈叔帮忙,可还是很勉强。” “我妈的重点又不是那个。” 秦由简的话令她哑口无言,她想了想,见到他父亲的事情应该说不说都没区别,于是便没提。 “照片拍得还可以,好像很久没见到我奶奶和妈妈这么开心了,谢谢你。” 戴月光一愣,这是秦由简第一次开口感谢她,甚至,连她收留他的时候他也没道谢,难道说这比那件事更有分量吗? “你妈妈给了超额的报酬。”戴月光只好这样说。 “她不在乎价格。”…… 后来,唐鹿儿果然为小树唱歌大肆宣传了一番,光是她亲戚朋友下的订单已经够戴月光忙到十月底了。 第18章 一厢情愿 好不容易,同样排期很满的戴曦光有了一天休息时间,那一天一大早,开始吃早餐之前她便大声问:“阿月、阿月,我们六月底就说好海鲜自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安排?” 想起一个多月之前谈天,戴月光感到时间快如流水,因为六月份的收益不错,她曾答应妹妹等到她放暑假之后去好好搓一顿,结果妹妹放假之后,这个盛夏小树唱歌一反常态地忙碌起来,若不是戴曦光再提,她真的不记得自己答应过的事情了。 她还回想起来,那一天戴曦光还问要不要带秦由简一起,那时候他才借住进来不久,戴曦光对他还很防备,所以那样说也是情理之中。 算起来,和秦由简重逢已经快两个月,真希望时间能够慢一点过,因为,叠加的时间越久就意味着距离他离开的时间越近,戴月光想着,好像自从他到了这里,虽然他对其他人从来都是冷然的模样,可是她却觉得小树唱歌因为他的到来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热闹一面,一定是因为他,不然除了他的到来还有什么能够解释自己工作室忽然发生转变的缘由呢—— “姐、姐——”戴曦光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你该不会是忘记了吧,唉!这一阵子我真的、真的是累坏了,又是学习又是排练,回到家还要被你拉来工作,你都没发现吗?我的脸最近变瘦小了很多,阿月我不管,我要好好补一补,毕竟我可是还在长身体的孩子。” 她的话正好被走进餐厅的的秦由简听到,于是他戏谑接道:“你确定你还能长——高?” “我又没问你!”戴曦光没好气回呛,“姐,你快安排吧,我可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等下去,言而无信是——” “那我们下午去吧。”戴月光爽快地答应了。 “简哥,你要去吗?”说实话,戴曦光并不希望他去,因为自从他住到这里之后,虽然她不否认姐姐确实比以前笑容多了很多,而且他确实也说话算话——要我做什么尽管说,这一段时间他真的尽心尽力地帮店里做了不少事情,可也因为这样,她和姐姐独处的机会变少了很多,所以这一次她希望秦由简能拒绝。 “去哪儿?” “你不是听到了?” “我只听到你说你的脸变瘦变小和要补身体。”秦由简确实只听到戴曦光后面的话,他边说边拉凳子坐下加入早餐。 “哎——”戴曦光一听他那满不在乎的语气就不由得来气,于是她对着秦由简侧了侧自己的脸颊,将话题又转回去,“你自己看,我的脸现在已经像我姐姐一样又瘦又小了,你怎么可以昧着良心装作没看到?” “你和Miss戴一起照下镜子就不会再对瘦小脸产生误解。” 眼看着妹妹就要发作,戴月光只好劝解:“这一阵子,阿曦真的瘦了。” 结果戴曦光更加来气,觉得他们两人一唱一和,自己反而成了外人似的,虽然秦由简说的是实话,可她还是忍不住垮下脸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这时她对海鲜自助已经失去兴致。 “下午我们去吃自助吧。”戴月光又说。 戴曦光当然知道她姐姐是在邀请秦由简,因为心情被破坏,她已经不再介意能不能和姐姐独处,反正,就算不是秦由简,姐姐早晚也会喜欢上其他人,她一边由衷地希望戴月光快乐,一边,她也害怕自己唯一的亲人会因此疏远自己。 只是,她不知道她的这种担心是多余的,戴月光同样地珍惜她,疏远妹妹那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她同样只有戴曦光一个亲人。 就在戴曦光抬起头,眼神闪烁地看了看秦由简的时候,他说:“你们去吧,下午我有安排。” 昨晚戴曦光说她今天休息,戴月光响应了妹妹,索性说小树唱歌也休息一天,那也是她珍惜妹妹的表现之一,她本打算带妹妹去逛街购物,结果今天妹妹提起了她忘掉的海鲜自助这件事,因此她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计划。 “喔,那你自便吧。” 戴曦光没想到姐姐居然轻易地放弃了,她不是喜欢和她同学在一起吗?而且,那语气似乎也不是很在意被他拒绝。于是她看向戴月光,疑惑着他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简哥,一起去吧,这一阵子多亏你帮我姐,不然往年七八月小树唱歌都很萧条的,我们该好好谢谢你帮忙做的宣传。”虽然心里希望他拒绝,可是,比起姐姐的快乐,姐妹俩的独处戴曦光可以舍弃,她对秦由简的感激之心也是真的,所以语气少有地温和。 “这次不了。” 对于他来说,与两个人或者更多人一起外出常常是一件消耗能量的事情。 虽然现在他已经渐渐地适应了和这姐妹俩一起进餐,不过,他还是更喜欢一个人,或者单独与戴月光在一起的时刻,那种时候他会更自在一些。 他本以为戴月光同其他人一样,迟早也会让他感到厌倦、想逃,不过相处近两个月证明,他与她在一起的时候,哪怕什么也不说也是自在的,至少截至目前为止,他没想过从她身边离开。 与一个人相处这么久、将近两个月没有出发去旅行,这对在二十岁那年决定在三十岁之前环游完全世界的他而言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虽然这其间也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可是资金被阻断对他而言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困难。 这一次他之所以同他父亲闹翻有赌气的成分,当然更多的是他想趁机摆脱他父亲的挟制。 戴月光不是那种话多的人,好奇心也不重,她身上总是散发出宁静的气息,每当看到她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忙碌时,那样的场景对他而言感觉最好。 她才是他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这么久的主要原因,近两个月来,尽管他不只一次动了继续漂泊下去的念头,可每当他想要开口告别时,一看到戴月光那静静的身影,他躁动的心也跟着安静下来,仿佛比起其他地方,她才是更美的风景。 就再停留一段时间吧,他想,这些年不停漂泊,最终都没有一个地方能让他想要长久停留,现在他明白了,能让自己停留的,应该是人。 秦由简看得出来高中生小姑娘并不希望自己去,就顺水推舟拒绝了,正好他也需要独处休息,最近与太多人接触着实令他觉得疲惫,以及,下午他要去医院。 早餐结束之后,姐妹俩一起来到院子。 秦由简出门之前看了她们一眼,确切说是看了戴月光一眼,她还是一如从前那样安静,他想,她们两个人应该不是亲姐妹,不过他懒得确认。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背后,戴曦光再也忍不住:“阿月,你是不是对简哥——” “没有。” “诶?我还没说完,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不管你想问什么,都没有。” “你真扫兴啊!”戴曦光看着姐姐,“我是想问你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沉重的话,我看简哥今天有点低落,你看他身影都是黯淡的,你知道他要去哪里吗?” 戴月光摇摇头,“他没说,也许只是在附近走走吧。” “但愿如此吧。”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戴月光以为妹妹觉得自己在撒谎。 “就是但愿简哥只是在附近走走。”戴曦光露出笑脸,果然关乎她同学的事情,她就会变得有些激动,“怎么,你是不是在担心他?要是担心他就告诉他啊,干嘛在我面前紧张兮兮的。” “我为什么要担心他?” “种种原因咯。”戴曦光调皮地说,因为想到这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能够和姐姐在一起,她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阿月,这样清闲的日子,我总是格外想念戴女士,我真的不明白,像妈妈这样善良的人怎么会得不治之症!” “这里的每一棵草木都是她亲手栽种的,我每一天都会想起她。”戴月光说着,环视了一下院子,“能够和戴女士成为母女,真是三生有幸。至于得病,生老病死感觉大家都难以幸免。”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觉得戴女士不应该遭受那一切。去吃海鲜自助其实还蛮伤感,戴女士很喜欢海鲜的,你记得的吧?”戴曦光也随着姐姐的目光,细细地看了看身边的那些草木。 “是啊,你喜欢海鲜就是随了妈妈的口味,要是她还在多好!” “阿月,能够和你成为姐妹也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戴曦光之所以这么强调是因为缺乏安全感,她真的很害怕秦由简会将她从这里带走。 “为什么忽然煽情?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快告诉我,我们和戴女士不是约好了要一起分担所有的困难吗?有心事可不要瞒着姐。” “既然说到心事,我觉得有心事的那个人明明是阿月你!” 戴月光的心咯噔一下,她当然知道妹妹在说什么,关于秦由简,她已经旁敲侧击过很多次,今天,是时候跟她坦白了。 “阿曦,你是在说秦由简吗?” “要不然还有谁?”戴曦光低下头,其实她也不想这样逼姐姐,只是,自从秦由简到来之后,从戴月光看他的眼神,她终于知道这些年以来姐姐总是拒绝别人对她告白的原因了,“阿月,你还要欺骗我到什么时候?” “对不起,阿曦。”戴月光没想到妹妹知道却一直没说穿,“我也不是故意要欺骗你,只是,你知道的吧,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所以——”戴曦光一惊,“难不成你被简哥拒绝了吗?” “算是吧,”戴月光淡淡一笑,“不过,早在六年多以前,我就被他拒绝了。” “我天啊!姐,你让拒绝你的男人住进自己家里,这到底是什么操作?”戴曦光不禁伸手抚了抚姐姐的额头,“这有多么危险,你难道不知道吗?唉,我说你真的是一个二十六岁的女人吗?你的理智呢!” 戴月光甩开妹妹的手,温柔地说:“阿曦,如果你真的喜欢上一个人的话你就不会这么问了,在喜欢中哪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我真是怕了你!”戴曦光晃着小腿,望向秦由简消失的地方,“所以,现在你们到底要怎么样,该不会是要做纯洁的男女朋友吧?” 戴月光被妹妹逗笑,她站起来,“我也不知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至少现在我还能待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每天都能和他在一起。” 戴曦光白了姐姐一眼,“看你那么悲惨,我就原谅你一直都没跟我说真话吧。不过,你好笨哦,还真以为我都不知道啊?而且,待在喜欢的人身边就能让你满足吗?” “别说这个了,下午我们先去买衣服吧,买完再去吃自助好吗?” “当然没问题啦!”趁着姐姐心情好,戴曦光小心翼翼地说,“这次我能买那双我看中很久的鞋吗?” “你说两千块钱的那双白鞋吗?” 戴曦光点头。 “没有必要吧,好贵的。” “那跟夏令营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鞋子怎么能和夏令营相比?” “唉——算了,我就知道。” “行,那买吧。” 戴曦光听到姐姐忽然改了口,高兴得跳起来抱住姐姐,哇哇地大叫着。 第19章 往事如烟 直到她们出门的时候,秦由简仍没有回家。 走在去车站的路上,戴曦光依旧十分开心,她在戴月光的身边蹦着跳步,模样又年轻又蓬勃。 “姐,所以说你帮助简哥是因为你曾经喜欢过他吗?” 戴曦光停下来,经过早晨的聊天,她终于彻底地理解了她姐姐让秦由简借住到家里的原因,“你老实告诉我,现在你是不是依然喜欢他?” “我们大人的事情,你少管啦!”戴月光止住她,“对了,你天天和阿瑜腻在一起,真的是在补数学吗?” “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哦,”戴曦光露出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表情,“你不用怀疑,我和阿瑜纯洁如雪,清清白白,嗯——至多,他好像有点喜欢我,而且总是迁就我,我只不过是乐享其成。” “那样还算清白如雪吗,你是不是对清白这个词语有什么误会?”戴月光忽然有些羡慕妹妹,似乎不执着追求反而容易拥有。 “姐,你别转移话题,现在我要你细细地把你和简哥之间过去的那一段讲给我听,包括你们的第一次见面的时间、第一次讲话的内容、你发现自己喜欢上他的瞬间、还有你是如何表白的?以及简哥为什么要拒绝你这样的美女啊,天——虽然他长得也很好,可是我实在想不出——” “得啦得啦,你再说下去我就快要记不得你都问了些什么了。”戴月光打断妹妹的话,她们一前一后,步调缓缓地走在偏午的阳光下,戴月光的衣服是黑色的,她常常喜欢穿衬衫,黑色的衣服衬得她肌肤更加雪白,“而且,你问的那些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谁还记得啊。” “你早上明明说过,简哥是你第一个、而且是唯一一个动过心的人,你要是不想告诉我就直说,这样糊弄我,真的让我很不爽你知道吗?”戴曦光退回几步,挨到她姐姐身边,“我们女人,对恋爱中的所有第一次不应该都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吗?” “什么女人?你还是一个小女生,不要老气横秋的,而且你要上纲上线的话别拉上我。” “所以阿月,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爽快点啦,今天我还算开心,你拒绝的话我也不会跟你斤斤计较的。” “那我捡其中的一两个说吧,”戴月光并不太想分享那些事情,但又想将积压在内心已久的事情一吐为快,这种矛盾的心情令她为难,她停顿了一会儿,“我们是同学嘛,第一次见面的时间是我们班第一次开班会的时候,那天轮到我到讲台上做自我介绍,辅导员说我们班还有一个厦门的同学,于是秦由简被叫起来——” “哇——阿月,你该不会是那个时候就喜欢上简哥了吧,一见钟情吗?” “阿曦你不要插嘴啦,我正在回忆好不好,”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不过她对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的印象依旧十分深刻,只是有点悲惨,那时候,甚至直到这一次重逢之前,秦由简始终都没能记住她和他同是厦门人,“他站起来,辅导员便让他跟在我后面作自我介绍,你也知道的,他的声音是低沉的,这在我们闽南很少有,虽然他只冷冷地说了一句我叫秦由简,不过他在说那一句话之前怔怔地看了我一眼——” “真的是一见钟情啊,可怕,你就是从他的那一眼中开始沦陷的吗?”戴曦光十分激动,并期待地望着她姐姐。 戴月光点点头承认了,确切地说,是他走上台之前的一眼,那时候她的位置比他高,所以秦由简抬起头,她微微俯视,两个人的视线就那样碰到一起,时间虽然长不过三秒,可是戴月光的心却怦然而动,就好像那时他伸手敲了她的心扉。 “所以,你和简哥明明有一个很好的开始,后来怎么样呢?阿月你快多说一点。” “哪有多一点啦,没有更多了,那一次过后到我们第一次讲话已经是半个学期之后的事情,而且也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让我算一算,你上大学是八年之前,你被简哥拒绝是六年多以前的话,所以说你是到了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才表白的咯?”戴曦光兀自算着时间,这一切都是今天早晨戴月光对她透露的,“阿月,你为什么不积极一点呢?” “这种事情怎么积极?那时候,我连和他对视都要鼓很大的勇气,”戴月光叹了一口气,想起秦由简以前总是对大家冷冰冰的模样。 因为大学四年也没有别的女生能靠近他,所以她才稍稍释怀一些,不然她肯定会觉得自己对他没有吸引力。 “所有困难的事情都是有法可解的,如果没能做到就是——”戴曦光的手在空中一指,“我想应该是方法不对。” “阿曦,只有经历过你才会明白,并不是所有的事情只要努力就可以。”戴月光并不是给自己找借口,而是她确实曾暗暗地努力过,但最后都是枉然,大学时期,她付出的努力并没有让她与秦由简的距离拉近。 “姐,你别那么悲观,也许以前是时机不对你才会被拒绝,现在简哥就在你身边,你大可以再试一次。”戴曦光之所以鼓励姐姐是因为她切切实实地知道,秦由简能让她快乐。 “不了,”戴月光摇摇头,“在感情中,我不会让一个人拒绝我第二次。”其实,除此之外,她还看到了他们之间的悬殊差距,这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鸿沟。 “这样啊。”戴曦光一阵唏嘘,她第一次看到姐姐骄傲和倔强的一面,“可是——” “阿曦,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好的。”戴月光笑着拒绝妹妹的可是,所谓的处理好最后也许就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自己吧。 “姐,恋爱我是不懂,可是我感觉,感情之中的骄傲只会成为绊脚石,喜欢一个人不要害怕失败才会不留遗憾。” “阿曦,这种话是谁教你的?还不要害怕失败,我的心可不是石头。”戴月光避重就轻,她知道,横亘在她和秦由简之间的障碍太多,现在她连秦由简的心都打不开,这是最根本的,其他的她更不愿再多想,也没有必要去想。 “那一次拒绝,你是不是被简哥伤透了心?” “也不算吧,”戴月光想了想,“毕竟——毕竟,我们的交集很浅薄,我连从哪里开始伤心都不知道,单纯的得不到大概只会遗憾和失落,只有得到之后又失去,才会造成痛苦。” “阿月,最后一个问题。” “问吧。” “简哥他是怎么拒绝你的?” “他说算了,恋爱很麻烦,不适合他。” “所以,他并没有说他不喜欢你,也没有明言拒绝你对吧?” 戴月光愕然,原来还可以那样理解吗?在她看来那就是明明确确的拒绝。“你刚刚说问最后一个问题,我拒答,进站吧。” 姐妹俩的话题终止了,她们相随步入地铁站。 晚餐过后,她们提着在商城里买到的东西满载而归。 回到家,一推开门,戴月光便看到转回头的秦由简,他手里拿着相机,似乎在拍昨天戴月光协助他做的陶缸盆景,那是他第一次设计的盆景。 两个人的视线交集,谁都没开口。 “简哥,我姐的新发型怎么样?”戴曦光见秦由简怔怔地盯着戴月光,于是她打破沉默。 也许是因为今天的这一场回忆,戴月光心血来潮地将头发剪短,剪成上大学时的发型。秦由简怔怔地看着她的模样让她想起上大学时做自我介绍的那一天,那时候就是这种无辜的、略带寂寞的眼神让她心乱的。 刚才秦由简应声回头,见到戴月光顶着和以前一模一样的短发,回忆纷至沓来,那一瞬间就像回到以前,让他想起她对他表白的那一刻。“我比较喜欢Miss戴长发的样子。”好几秒钟之后,他才回答。 “我明明也觉得长发更好,那样才有女人味,不懂阿月在想什么。”戴曦光说完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上楼去了。 见秦由简又向自己看过来,戴月光也静静地看向他,“他更喜欢长发的自己吗?”她想,现在,她不会再像学生时代那样躲避他的目光了。 “头变轻了很多。”被对方盯得不好意思,戴月光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纸袋放到一旁的椅子上。 “发生了什么事?” 戴月光不解,反问道:“你是指我剪头发的原因吗?” “女人一般只有情变才会换新发型。” “没有啦,”她窘迫地笑,事实上在她心里确实有那种调调,仿佛六年多之前对他告白的失败一直延续到如今。对方实在过于犀利,总是能够这样轻易地将她看透,“我没有恋爱过。” “恋爱很麻烦。” 居然和那时候在图书馆楼前说的话一模一样,可是这一次,戴月光觉得秦由简是在回应她,“恋爱很麻烦”好像有了“我没有恋爱过”的意味。 “实在想象不出来。”戴月光不想确认,因为她不想听到否定的答案,如果知道他喜欢过或者正在喜欢别的人,她的心一定会痛。 “看别人就知道。” “我的话,有机会还是想恋爱的。” “也是,像你这样的人对家庭应该比较渴望。” “什么叫做像我这样的人?”虽然他说的合乎事实,但他语气中那种理所当然的意味令戴月光有些恼怒,就好像关于她的一切他都能看穿一样。 “没有什么就想得到什么。”秦由简略过她质问话语中的情绪,漫不经心地说。 “你知道吗?有时候实话实说很令人讨厌。” “刚才不是你自己说的?” 戴月光很想大声说,“我说我自己可以,但是你不行,我不需要你来提醒我我的身世。”不过她忍住了,看起来他的心情很不好。 “你吃过晚餐了吗?”她不想再延续不愉快的话题。 “和我奶奶她们在外面吃过了。” “喔,那就好。” “好什么好?” 戴月光明白了,他是在发泄所以语气才那么不友好。“你怎么了?” “没什么。”秦由简很快调整了语气,声音平静下来。 “明明一脸有事发生,你不想说就算了。”戴月光准备上楼去。 “我——”他很少这样难以启,见戴月光停下脚步,他说,“我奶奶想见你。” “前几天我们才见过的。” “老人家有时候不讲道理。”秦由简拒绝过他奶奶,不过她是他的软肋,更何况老人现在还住在医院里。 其实,戴月光是想听他解释他奶奶想见她的缘由,不过看起来他并不打算多说,于是她接道:“那行,你安排吧。你是为这事情烦恼吗?” “我没烦恼。”秦由简口是心非,但真正令他烦恼的是他奶奶的病情。 “对了,我给你买了一件衣服。”她想起来,又将手中的袋子再次放到椅子上。 逛街的时候,戴月光看到那件短袖时瞬间想到秦由简穿着它的样子,觉得莫名地搭调,于是她便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当时,妹妹嘲笑她,同时也是提醒她在对秦由简女友的号入座,戴月光反驳回去:“上个月的收入他功劳最大。” “我说的是你对简哥喜欢的颜色和衣服尺寸熟稔于心。” “我帮他晒过衣服,不小心看到的。”其实她是故意记下的,因此回答得有些心虚。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已经知道你的心。”…… 她将装着衣服的袋子递给秦由简。 “我喜欢白色。”秦由简打开袋子看了看,并没有将衣服拿出。 “我先上楼了,去见你奶奶的时间回头告诉我。” “明天早上可以?” “可以的。”戴月光不想再问,具体的时间啦,在哪一家医院啦,缘由啦,他不想说就算了,到时候总会知道的。 第20章 真假难分 第二天,戴月光陪秦由简去了一趟医院。 一路上,秦由简显得很沉默,多数时候,他的目光都是看向车窗外。 戴月光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也不想问。 她一直在告诫自己不能期待得太多,反正,他早晚要离开自己。 不过,她喜欢被他需要的感觉,哪怕只是一起去医院这种简单的小事。 到了医院,戴月光看了看自己带来的云竹,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秦由简,这时候,她才注意到,今天他们衣服的颜色很接近。 “我忽然有点紧张。”因为秦由简的脚步有点快,戴月光开口说话,想藉此让他的脚步缓一些。 “之前不是见过,我看你们处得挺好。”秦由简侧身回头。 “是啊,但是到医院——”戴月光总会想起戴女士病重的那一段时间,那时候,她一边要照顾母亲,一边还要独自想办法筹借医疗费。 “我奶奶是老年病,不要紧。”与戴月光相反,秦由简将不安藏得很好。 到了病房,陈诺耘刚刚吃好早餐,唐鹿儿在收拾着,一旁还站着一个戴月光没见过的中年男人。 “奶奶,妈——”走在前面的秦由简侧身,将戴月光也让到病床边。 “奶奶好。”戴月光微笑着说。 唐鹿儿接下她带来的云竹,他们婆媳都注意到了她的新发型。 “昨天,阿简一个人过来,我忽然想见阿月。”陈诺耘的面色有些苍白,状态与几天前大不相同。 “我不知道奶奶病了,要不然昨天一定会跟秦由简过来看奶奶。”戴月光见陈诺耘向她伸手,因而躬下身子。 陈诺耘拉住戴月光的手,那显得有些冰凉的触感又让她想起戴女士。 “我喜欢你短发的样子,俏皮可爱,走进来的时候,乍一看,还以为和阿简是兄弟俩,你看你们,连衣服的颜色都一样。”陈诺耘笑起来,脸上有了生气。 “几天不见,阿月跟变了个人似的。”唐鹿儿收拾好,也走了过来,“妈,等你出院我们也去剪个头发换换心情好吗?” “不要、不要,你可别再打我头发的主意,你看——”陈诺耘说着,伸手摸了摸自己有些花白的头发,“这一剪刀下去,我可不成了秃头老太?我在考虑要不要买几顶假发来戴一戴。” 三个女人都笑了,她们继续聊着,话题基本不和病情挨边。 这时候,秦由简和那个戴月光没见过的人——他的叔叔秦孝恒,在一旁轻声说着,三个女人兀自继续谈天,自戴月光进了病房之后,连空气都变得柔和了许多,她身上有一种能够让人放松的特质。 “阿月和我们阿简一来,我的心也不那么痛了,回头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再来一次海鲜烧烤才痛快呢,我最爱的墨鱼仔,到时候谁都不准拦着我!” “妈,等你出院我立刻安排。”唐鹿儿笑道。 “到时候把大家全都叫来,我喜欢热热闹闹的,而且我要痛痛快快地喝酒,你要是再叫张嫂藏酒,看我还依不依了!” “那得妈的身体好起来先。对了,上次我们不是说要到阿月家看一看吗?回头也安排上吧,很多事情都在排队等着妈你好起来呢。” “阿月家当然要去的——”陈诺耘语速有点急,不小心被呛到,她剧烈地咳起来,惹得大家一阵紧张。 喝了一点温水,老人才渐渐平复下来,接着她们又说说笑笑,从健康谈到饮食,从工作说到生活,再从兴趣转到擅长的事情…… 大多时候,戴月光都在倾听,她富于耐心,又能够适时地表达自己的看法,那婆媳两个对她越看越爱。 一旁的秦由简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可是,这种温馨的聊天氛围随着秦孝悯的忽然到来便戛然而止,他所到之处总会自动结冰。 最先感到不自在的人是秦由简,一等他父亲问完他奶奶的病情,他便走到病床边。 陈诺耘看出来他想走,于是顺水推舟,“阿简,你们先回去吧。唉,有的人我叫他不要来他偏要来,有的人我想留,偏偏留不住。” 要是我,我也不想见到别人一张冷脸来看我。戴月光正想这样着,忽然,她的手被秦由简一把拉住。 整个病房里的每个人都看向他们,那婆媳俩的目光满是喜悦,可秦孝悯则恰恰相反,他目光如刀,好像恨不得要将他儿子和戴月光劈开。 “奶奶,我们走了。”尽管戴月光挣扎,但秦由简没有放开她的手。 “奶奶再见,阿姨再——”她还没说完就被秦由简拉离。 直到出了病房,拐过楼道,走到电梯口时戴月光才抽回了自己的手。 “秦由简,刚才是怎么回事?”她怔怔地看着他,懵然过后,直到这个问题出口,她那颗心才后知后觉地怦然跳起来,同时,她想起来,自从昨天早晨秦由简拒绝跟她们姐妹一起出去吃饭之后,他就变得怪怪的,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就好像跟自己惹了他似的。 对月戴月光的问题,他只“哦”了一声,然后伸手摁了电梯的下行键。 直到进入电梯里,他见戴月光并没有跟着进去才回过神,“快!” 隔着电梯门,戴月光看到他一脸冷然,好像对刚才的牵手全无所谓,她对他这种打乱她的心之后还一脸无辜的表现实在难以忍受,于是站着没动。 电梯里只有秦由简一个人,他摁住开门键,催促道,“快进来!” 明明不想进去,可戴月光的双脚就像接到命令一般背叛了她的意志,跨进电梯时她已经气得满脸通红。 秦由简摁了一楼,电梯门合闭,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只听得到电梯运行的声音。 “别生气了,刚刚是情非得已。”秦由简淡淡地说了一句,算是解释。 就只是这样吗?她望着他的侧影,此时此刻,她多么想掰开他简的脑袋好找到那些令自己头皮发麻的问题的答案,可是对方一动不动,单手插.在裤袋里,天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下行的十几秒钟,戴月光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到了一楼,电梯门叮的一声,门打开了,秦由简示意让戴月光先出去。 所有的话,回家再说好了。她边想边跨出去。 出了电梯,一抬头,一个十分耀眼的女孩硬生生地闯进戴月光的视线,就算在心情杂乱的时候她也无法忽视那女孩的精致,倒不是说她长得特别美,而是她很会打扮,从衣着到妆容,都恰到好处地将她的气质衬托得近乎无懈可击。 大约是富家女,戴月光这样想着走过她的眼前,忽然听到她在身后喊了一声:“简哥哥!” 于是她半转身,正走出来的秦由简看向那个女孩,他们两个人同时往旁边侧了几步给等电梯的人让路。 “你来了?”相比那一声如同外面天气一般炎热的“简哥哥”,秦由简的语气简直显得无比冷漠。 “嗯,奶奶的病情怎么样?” “你自己上去看就知道。” “简哥哥,陪我上去好吗?” “不好。” 女孩依旧不死心,“我想和你一起吃午餐,所以——” “不方便。”秦由简说完,向前方的戴月光扬了扬下巴。 这时候那女孩终于注意到戴月光,刚才见她从电梯迎面走出的时候,她还觉得这女孩带着一种柔和的美感,她的眼睛尤其好看,腿又直又长,却没想到她是和秦由简一起的。 “戴月光,她,陈恬蓝。”秦由简觉得大家以后应该还会再见,就顺势为她们作了介绍。 “你好啊。”陈恬蓝说。 戴月光觉得她连笑容都那么精致。“你好。”因为思绪还在混乱中,她回应她的笑容显得有些生硬。 陈恬蓝盯着戴月光又看了看,心想原来是那视频里的女孩啊,她把头发剪短,难怪一时间没能看出来。这段时间以来,简哥哥就是一直待在这个女人的身边吗? “走了。”秦由简说着,从两个女孩的眼前走过去。 陈恬蓝眼神带着一种探寻的意味,戴月光左手扬到过肩的高度,挥了挥算是告别,走了几步,她才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呆然的“拜拜”,但她没再回头,急忙跟上大步走的秦由简。 回到家已经接近中午,幸好妹妹去排练节目了。戴月光想让秦由简把话说清楚,在她准备开口的时候,秦由简却先一步说:“我不吃午餐,先去睡一觉。” 她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情绪听到他的这句话之后又翻涌而出,因而质问道:“你怎么可以那样随便?” “不可以?”秦由简以为她说的是午餐。 “你那样,不觉得奶奶和阿姨会误会吗?”其实,她的重点是自己,她怕自己会因此又会产生新的期想。 “不就是牵个手?” “不就是”这三个字刺痛戴月光的心,看来,他根本不在乎她,现在,想起回家路上自己的浮想,她真的既恼火对方的随便,又恼火自己总是分不清状况。 “你知不知道你利用我的好心——”很无耻三个字她没能说出来。 “哦。” “算了,你去睡吧。” 戴月光本来还想问他好多问题,包括他是不是喜欢自己、包括他要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包括为什么他要随意地将自己的心弄得乱糟糟的,然后又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以及他为什么要装作好像不知道自己喜欢他、明明知道自己喜欢他还作出那种容易让人误会的举动…… 听到他用那种与不熟悉的人说话的冷漠语气说出“哦”这个字,戴月光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必要再问,因为这个字让她明白,他既不在意她的感受,似乎对她也没什么特别的期待。 现在,她也像他一样,根本没有心情吃午餐。 于是,秦由简上楼之后,戴月光第一次没有缘由地在小树唱歌门口挂出暂停营业的告示牌,她切身体会到了他所说的“恋爱很麻烦”,尽管,她知道她和他还远远算不上恋爱。 接着,她把院门关了,回到屋里,失去秦由简身影的工作室有些空虚。 他在他家人面前拉了自己的手,不过是情非得已,最终只用一个“哦”字来应付,戴月光一边想,一边叹息了一声。 她想起昨天妹妹说过的“他并没有说他不喜欢你”,刚才,就在秦由简说“不就是牵个手”的时候,“你是不是喜不喜欢我”这个问题已经滑到她的舌尖,最终却变成对他的质问,现在回想起来,她觉得质问对方利用自己的好心那种说法真是傻透了,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明明是心甘情愿的。 还是像以前一样啊,喜欢不喜欢自己的人这种挟制太可怕了。戴月光胡思乱想着,还有习惯也是,明明秦由简才到来不久,可是见不到他的身影,她就不禁心中空空的,眼睛会不自觉地寻找他。 “女人,小心你的情感!”戴月光不记得在哪里看过这样的一句话,此时她便将它搬出来说给自己听。 最终,因为觉得独自醒着过于寂寞,她决定也上楼去睡一觉。“反正这几年以来,除了春节都没有过像样的休息日,今天也继续休息好了。”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上楼去。 休息日的小树唱歌被八月午后的暑热和蝉鸣包围着。 事实上他们两个人都没能睡着,一是因为有心事;二是因为他们都没吃午餐,现在都饿了。 两个人在各自的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都是对方—— “戴月光这个笨女人!” “秦由简到底还是不喜欢我!” …… 第21章 美好歌声 秦由简和戴月光差不多是同一个时间醒过来的。 已经是偏午时分,戴月光关闭空调,爬下床打开窗户透气,一阵热风立即从窗外扑面而来。 然后,她打开屋门,站在门旁换鞋的时候,听到动静的秦由简也拉开门走出来。 “Miss戴,我肚子饿了。” 秦由简上半身伏在门边上,懒洋洋地看着戴月光,他的脸上还残留着睡意,头发也睡乱了,就算是在自己家里,秦由简也很少这么松懈。 “我也饿。”戴月光穿好鞋子转过头时发现秦由简又用那种略带无辜的目光看着她,每一次,只要见到他的这种眼神,她的心跳照例会失控地快起来。 “所以,你跟着我上楼睡觉?” “你不用明知故问。” “不用工作很好吧。” “你想吃什么?”因为对方慵懒的、友好的语气,戴月光没办法再计较早晨的事情。 秦由简这种不会冷战的性格正好安抚着她的敏感,本来她还想着再见一定会尴尬,可他那平静、淡然的语气令她放松下来,事情根本就没有她所想的那么严重,更别说她所担心的秦由简会一走了之。 “我想吃什么,你就会做什么吗?” “喔,我只是礼貌性地问一问,请你不要胡乱期待那么多。” “那家素食店的凉面。” “现在出门天气很热。” “我只想吃凉面。” “秦由简,你有点任性!” 戴月光的语气又像嗔怪,又像拿他没办法,见她笑起来,秦由简知道早晨的事情算是过去了,他的嘴角自然而然地向上弯起,并轻轻地扬起下巴,“我们走。” “我不想去。”戴月光低下头咕哝着,全都是因为他的任性,她的心才会被打乱,可是她还是很困惑,想要搞清楚,“秦由简,你喜欢我吗?”准备了很久的问题,居然在这种奇怪的时间、奇怪的场景下脱口而出,她自己也愣了一下。 “不喜欢。” “喔,知道了。”戴月光看着他的眼睛,果然是这样的,他回答得真够干脆、够快速的。 “为什么问这个?” “种种原因。”他真会装佯,戴月光挪开视线,不想跟他解释太多,这个人,不是她能够懂得的类型,早上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现在他看起来他就像个没事人。“我们还是去吃凉面吧。” “怎么忽然又想去了?”没有听到预期的因为我喜欢你,秦由简有点失望,毕竟,被喜欢对他而言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我高兴。”说完戴月光朝洗手间走去,洗了一把脸之后补了妆,也补涂了一些防晒霜。 现在,确定了他不喜欢自己,她反而松了一口气,虽然,“不喜欢”那三个字令她的心又刺痛了好久,不过有了答案之后,她觉得自己终于能够去甩掉内心深处的包袱了,也不用再痴痴傻傻地盼着会得到回应。 秦由简嘴上回答的很干脆,但他根本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喜不喜欢戴月光,之所以急急忙忙地否认不过是害怕戴月光对他索取得更多。 目前,他觉得这样和她在一起就很好,再靠近就是负担。 他奶奶和妈妈并没有问过他是不是在和戴月光交往,不过,在医院里看到戴月光和他的家人聊得很投机,加上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有点心旌摇荡,觉得和一个家人都喜欢的女孩恋爱也不是不可以,当然,在拉戴月光的手之前,他还有另外的私心,那里面有做给他父亲看的成分。 在离开医院回小树唱歌的路上,他理所当然地认为,现在他和戴月光的状况已经是先在一起,如果双方感觉都好,不久的以后,恋爱将会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可这时候戴月光偏偏想要先确认他喜不喜欢她,于是,他清醒过来,喜欢那种黏黏糊糊的事情,还是算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下了楼。 夏日午后的阳光明晃晃的,那气温,好像能将一切融化。 “唉,还是太热了!”看着已经走到阳光下的秦由简,戴月光止步于门后,任由热浪袭来。 秦由简见她没跟上来,他转回身,不由分说地将她抓住往外拉,“三心二意的女人!” 戴月光挣扎,可对方的力气太大,她只能抗争三秒钟,随后很快就被拉到了炎炎日光下面。 “好啦好啦,现在我已经是一心一意要去吃冷面的女人了。” “这还差不多。”秦由简放开她,比起愁眉苦脸,他还是更喜欢看到她笑。 吃完迟到的午餐回家,院门敞开着。 “我们出去的时候,关门了对吧?”戴月光不是很确定,因为她平时外出从来不关院门。 “对。”秦由简点头。 因为今天不营业,所以她才将院门关上的。 “姐、简哥!” 他们刚进了院门,独自坐在休息区的戴曦光喊道。 “你怎么忽然回来了?”戴月光边问边向她走去。 “老师有急事,就放我们回来了。” 秦由简将手中的西瓜放到桌上,“要在外面吃吗?” 姐妹俩同时点点头,戴月光已经在她妹妹身旁坐下来,“椅子被晒得好烫!”但她懒得再动。 “谁去切瓜?”秦由简用右手的中指节在瓜肚上敲着,发出咚咚的响声。 “这种事情还需要问吗?”戴曦光将桌子上的书挪到桌子边缘,“简哥,你可不可自觉一点,像这样的小事情就不要再来问我和我姐,毕竟,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哥哥。” “不可以。”秦由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们姐妹。 “你干嘛看我?”戴月光向后一样,“刚才买瓜的时候店主问要不要切开,你自己说要先冰镇一下,我可不会切西瓜。” “我也只想坐享其成。”秦由简向后拉了拉椅子,心安理得地坐下来。 “姐——不要啊,现在这么热不吃更待何时?” “那就石头剪刀布,一举抓出倒霉蛋!”说着,戴月光已经下意识地将右手藏到了背后。 “三个人,黑白手比较好。”秦由简说。 “石头剪刀布也可以的,都一样。”戴曦光也跟着将手藏到背后。 “那就石头剪刀布。”秦由简握紧拳头,举到半空。 “来!”戴曦光喊道,“一二,石头剪刀布!” 她自己出了剪刀,戴月光出布,秦由简依然捏着拳头,他本想着后出制胜,结果她们出的不一样,他愣住了。 “简哥,你不要破坏规则好不好!”戴曦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再来!一二石头剪刀布!” 这一次,戴曦光出了布,秦由简和戴月光出的都是拳头。 “哈哈,你们继续,或者,要是简哥你——” “Miss戴,来吧。”游戏面前,秦由简不做绅士。 第一局,两个人都出了布;第二局两个人都是剪刀;第三局也是剪刀;第四局是拳头…… “哇——看不下去了,你们两个给我合适一点好吗?这到底是什么神同步!” 戴曦光正说着,她姐姐已经布包了拳头。 “早知道是这个结局,简哥你还不如早早去呢!”戴曦光得意地笑。 “我乐意。”秦由简不情愿地站起来,抱着西瓜朝家里走去。 待他进了屋,戴月光收回目光,看向身边挂着好多果实的橘树,橘子已经有一点点泛黄,她淡淡地说:“好怀念戴女士。” “是因为以前我们经常玩石头剪刀布吧。”戴曦光也看向橘树。 以前她们母女三人都想要偷懒的时候常常会将做卫生分成打扫、拖地和倒垃圾,然后通过石头剪刀布来选择,还有每一年春节前大扫除的时候,石头剪刀布这个小游戏几乎无可避免。 “是啊,你也想起来了对吧?” 戴曦光点点头,“真幸运,能够遇到戴女士。” “确实,因为她我们才成了一家人。戴女士很喜欢吃西瓜,对吧?以前夏天的晚上,我们常常坐在这儿聊天,然后蚊子总是叮她,她总说自己是我们的蚊香。” “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不知不觉已经三年了,真的好快,有时候我怕自己会忘记她的模样,就会偷偷一遍一遍地翻看影集。” 戴月光收回目光,看向妹妹,“到现在,我还会常常会梦见她,有时候是寻常的聊天;有时候是在一起工作;有时候是一起晾衣服;有时候是在房顶上晒太阳……都是在这个家里,就好像她一直没有离开一样。” “真不公平,我很少梦见妈妈!”戴曦光还想再说,但听到秦由简在屋里喊帮忙开门,她才止住了。 戴月光起身朝门口跑去,她看着姐姐走向秦由简的背影,心里有些凄然,她真的很害怕戴月光会离她而去。 不过她这种凄然的心情很快就被美味的西瓜一扫而空了,十七八岁的情绪常常来去匆匆。 今天,戴曦光的心情莫名地好,“姐、简哥,我给你们唱歌吧。” “好啊,好久没有听阿曦唱歌。”戴月光见妹妹很有兴致,便将自己的心事藏得更深一些。 “今天是什么日子?”秦由简问。 “今天是我心情好的日子。”戴曦光已经想好了要唱的歌。 “不听、不听!” 戴月光推了秦由简一把,“以前阿曦经常给我和戴女士唱歌,她好久没唱了,我要听。” “没错,不听的人就走开吧,我要唱了。”戴曦光清了清嗓音,秦由简和戴月光安静下来。 “像一场梦,却醒不过来,另一个我在看着我……” 她唱着,就像一个固执地走在爱的路上的女孩,可是,在她美好的声音中有一种哀愁的清醒,她对歌词的情绪把握得十分到位,将那种迷惘和无助、孤独一点点地透漏,在八月午后的阳光下,戴曦光的美好歌声弥漫在小树唱歌精美的院子里。 听众仿佛不止秦由简和戴月光,还有一旁的橘树,角落的黑松,以及墙边的那一排四季竹,连同靠近铁门的那一枞芭蕉,因为歌声,一切都陷入沉默之中…… 其实,戴曦光是专门为她姐姐而唱的,她知道戴月光喜欢这首歌。 在歌声的末尾,戴月光侧身看了看一旁他身旁的秦由简,秦由简也侧身,四目相对,有一刹那,两个人似乎看到了对方的内心深处。 就在这时,戴曦光的歌声停了下来。 “我要点歌。”秦由简说。 “点歌收费的,算你便宜点,就一首一百吧。”戴曦光笑着说,可就在这时,郑誓瑜来了。 他的脚步有些猛,几乎是冲进院子里的。 半个多小时前他收到戴曦光的消息说只有她一个人在家,所以他收拾一番之后便兴匆匆地跑过来,没想到一进院子却看到他们一起在吃瓜,这时候,他想要退出去已经来不及。 第22章 春心萌动 郑誓瑜见三个人一齐看向他,顿时有点不知所措地停下脚步,说了一声“hi”,然后抹了抹后脑勺。 “来找女朋友?”秦由简早就看出来这小子对戴曦光有意思。 “简哥,谁要你多嘴啊!才不是那样的好吗。” 郑誓瑜听到秦由简那样问,他还蛮开心的,就算戴曦光立刻泼冷水他也满不在乎,现在好像大家都看出来他对戴曦光有意思了,“那个——我来给阿曦补课啊!这次她数学还是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 “阿瑜,过来吃西瓜。”戴月光招手,“你爸在家吗?好久没见到他。” 郑誓瑜走过来,坐下之后他才回答:“我爸最近在忙着测试一款产品,我也经常见不到他,暑假是游戏公司最忙的时候。” “难怪,本来还说他在家的话叫他过来一起吃西瓜!” “怪会借花献佛。”秦由简听到戴月光提起别的男人总会莫名觉得不爽,虽然说他根本没有见过郑誓瑜的爸爸。 “你是不是对借花献佛的意思有误会?刚才明明是我付钱。” “说要买的是我,而且也是我辛辛苦苦、顶着大太阳提回来的,最后——这瓜也是我洗的、切的。” “我说你今天怎么——” “受不了,幼稚鬼!让他们自己吵,阿瑜我们走。”戴曦光刷地站起来,拿起桌上的书,转身朝屋里走去。 被说幼稚的两个人同时停下,瞪大眼睛看着戴曦光,一时间无言以对。 郑誓瑜匆匆吃完手中的瓜,放下瓜皮,抽了一张纸巾马虎地擦了擦手,然后急急忙忙跟上戴曦光,“等等我!” “就像小学生一样,实在看不下去了。” “为什么像小学生,我不懂诶。” 戴曦光在郑誓瑜前面继续说着,接着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门背后。 “小学生!”秦由简指向戴月光。 “小学生!我觉得阿曦是在说你。”戴月光驳回去。 “他们两个一天咕叽咕叽,能好好学习吗?” “我相信我妹妹。” “不是,Miss戴,你相信那小子吗?” “诶,秦由简,什么时候你变这么八卦了?” “你刚刚也听到了,阿曦这次的数学还是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她补课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难道一点都没发现有猫腻?” “阿曦数学本来就吃力,这次她期末考能及格,我已经心满意足。” “满足——可怕!” “知足常乐嘛。” “随你吧,反正像他们那样天天腻歪在一起,早晚会出事。” “我们也天天腻歪在一起,好像也没有出事。” “Miss戴,你放纵你妹妹的行为很危险!现在的中学生可不像我们那个年代一样单纯,我敢说,他们懂的我们未必懂。” “小学鸡。” “彼此彼此。” “承让承让。” “昨天晚上,你说过你没有恋爱过,对吧?” “诶——这种事情,请不要拿出来一说再说好吗?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毕竟我都已经二十六岁。”还不是十八岁的时候遇见你被耽搁到现在,戴月光悄悄在心中补充。 “难不成你觉得没有恋爱过丢脸?” “不是那个意思啦,就是——”戴月光低下头,“其实我觉得阿曦他们那样挺好,在他们那样的年龄,遇到合得来的人,单纯地在一起,不用想太多、想太远。” “觉得遗憾?” “也不是遗憾,说实话,我有一点羡慕阿曦,你刚才没看到吗?他们身上的快乐很纯粹,两个人看上去完全没有负担。其实之前,郑先生也跟我说过担心他们两个走得太近,但据我观察,他们并没有越线——” 戴月光察觉秦由简正盯着自己,他的眼神变得有点奇怪。 “郑先生?” “喔,就是阿瑜的爸爸。” “那是大叔了。” “其实郑先生看起来还跟三十多岁的人差不多,状态很好的样子,就——” “三十多,你可真敢说,也不看他儿子多大!” “要不信,回头见了你就知道我有没说谎,以前他偶尔会来小树唱歌。” “明显是在打你的主意。” 轻轻容易地被说中,戴月光哑然,“我知道,但是没有可能啦,毕竟他是阿曦同学的家长。” “严格讲,那个也不算什么障碍。”秦由简觉得自己的语气越来越奇怪,但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和舌头。 “是啊,确实如此。” “Miss戴,你还当真?” “奇怪,还不是你自己说的,而且,事实本身也确实如此,不过且不论年龄差,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戴月光这么说的时候,她看秦由简的眼神变得很温柔。 “年龄差也是很大的问题,主要是,大叔们都很复杂、会骗人,像你这样单纯的人最容易被迷惑,你最好离他远一点。”秦由简说到后面已经无法正视戴月光。 “秦由简,跟我说一说你的高中生活吧。” “那么多年以前的事,没什么好说的。” “以前,小鲸一天到晚忙着追星,而我因为要给戴女士做帮手,除了学习和看书基本没什么玩的时间,所以,中学生活蛮单调的,虽然有不少男同学约出去玩,但我基本都没去,现在想想还蛮惆怅的。”戴月光兀自说着,那时候,因为敏感于自己的身世,除了小鲸,她总不自觉地和大家保持着距离,因此,过得蛮孤单。 “你在哪一所中学?” “一中。” “难怪没见过你,我在外国语学校念的。” “其实,就算在同一所学校又怎么样呢?”戴月光想起和他大学同学四年,交集也极其有限,就算总忘不了他,可要不是这一次重逢,她还以为他们缘分已尽。 “让我想一想,中学的时候我都在干什么。”秦由简不想让她继续陷在惆怅中,因此故意不理会她说的那些,“对了,那个时候我迷恋上车,成天缠着我哥带我出去,直到高三寒假,一满十八就迫不及待考了驾照——” “那时候,喜欢你的女生也很多吧?” “从小学到大学,喜欢我的人一直很多,奇怪,我居然从没有心动过,只觉得喜欢什么的很麻烦。” “有男生吗?” “Miss戴?!” “所以,有男生。” “不是,难不成你以为我是同性恋?” “同性恋怎么啦?” “重点不是这个。” “没错,也有男生跟我告白过,但——” “是谁啊,是不是周时而?” 秦由简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他肯定地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觉得恋爱麻烦,而且,如果非要恋爱的话,也只会和女孩。” 见戴月光低着头不语,他轻轻地搡了下她头,“不要胡思乱想,不是周时而。” “那时候你和他走得最近,他应该是大学四年和你在一起时间最多的人了吧。” 秦由简没有理会,而是拿起手机翻起来,一会儿之后,他将手机递到戴月光面前。 屏幕上是周时而的结婚照。 “抱歉喔,我不该刨根问底,其实,只要你快乐就好。” “你这个女人真是——” “我怎么啦?” “怕了你。”秦由简怕她继续胡乱想下去,“是高二时候的事情了,对方一厢情愿的。”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种种原因。” “说起那个男生,我还心有余悸。” “为什么?” “他有点转不拐弯,为了我闹自杀,还好未遂,后来不得已转学,我们两个人都转学了,我从双十转到外国语学校,他转到泉州去了,也不知现在怎么样。本来我就害怕亲密关系,那之后,对于向我表白的人我都是敬而远之。 “因为中学转学,那时候我基本没什么朋友。” “我知道了。”戴月光轻声说,难怪,大学的后两年,他们会越走越远,现在她才知道,那时候他也在回避自己。 第一次看到他内心深处的黑暗,她忽然有点心疼。原来,他比看上去的更加孤单。戴月光看了看他的侧颜,本以为自己至少能成为稍微特别的存在,现在,她只能将自己萌动的心一压再压。 给他更多自由,不去束缚他,大约就是对他最好的爱了。她想。 “以后你还会和我去见我奶奶吧?” 戴月光不确定他的重点是什么,“你是说像今天早晨那样吗?” “差不多,我奶奶和妈妈好像和你很处得来。就是,今天看到你和她们在一起聊天的样子,感觉怪好的,她们也好,你也好,看上去一派愉快。” “这样喔。”想起早晨在病房里的那一幕,戴月光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她尽量用明朗的声音说:“需要帮忙的话,随时讲。” “现在,我感觉自己又有了朋友。”秦由简说完,自己咬了了自己的舌头,在心里骂自己:不会说话就少说。 “再见的那一天我不是已经答应过你了吗?你好像信不过我。”不论哪一次,“朋友”这个词语对戴月光而言不仅刺耳,而且扎心。 “不是,只是下午你忽然问我喜不喜欢你,被吓到了。” “你不是见过大风浪的人吗?” “没有人当面这样问过我。”对他表白的人很多,但是,戴月光是第一个问他喜不喜欢对方的人。 “还吃西瓜吗?”戴月光已经不想再说这件事。 “收了吧。” 说完,两个人一起站起来,开始收拾桌子。 三楼,站在窗帘后向下偷看的两个人倏地放下窗帘。 “真不敢相信,那个哥哥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像阿月姐这样打着灯笼没处找的美女,我们厦门真的没几个吧。” “我就担心我姐会无法自拔啦,简哥是一个心思不定、难以捉摸的人,他对单纯的阿月来说,太危险了。” “真复杂,难道不应该是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吗?听你的语气,好像他们搞得不明不白的。” “现在,我只希望简哥早点离开,他在这里只会拖住我姐。” “阿曦,我们快点复习吧。” “是哦,不管他们了。” 戴曦光朝书桌走去,郑誓瑜乐呵呵地跟在她的身后,那笑容真是灿烂。 第23章 我希望你 戴月光将吃剩的西瓜拿到二楼用保鲜膜包好,放到冰箱,合上冰箱门的时候,秦由简刚好走上楼。 屋里空调凉丝丝的,空气甚至有一点发冰。 秦由简常常将空调调到二十二度,他有点体热。 因为二楼空调的温度总是被调低,戴曦光抗议过好几次,她们家的空调一向都是二十六度,不过她在三楼,只要她不在,秦由简马上就会将二楼的空调温度调低。 不论戴曦光抱怨了多少次,他依旧我行我素。 戴月光并不怎么介意空调的温度,冷一点和热一点她都能接受。 “你要做饭了?”秦由简随口一问,然后朝洗手间走去。 “还早。”戴月光准备下去工作一会儿,中秋节就要到了,加上之前还接了不少订单,她的工作都要堆积成山了。 秦由简从洗手间出来,下意识地搜寻戴月光的身影,厨房里空空的,他大喊一声:“Miss戴!”呼喊在空旷的客厅里回想。 没有应答,以前,虽然他一直都是一个孤孤单单的人,但是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因为呼喊一个人得不到回应而产生虚空感,想要立刻见到戴月光那种急切感,就像心头有几只蚂蚁在爬动,不疼,可难耐。 于是,他敲了敲她的房门,没有回应,小跑着下楼,才一拐过楼角,他就听到一楼有动静,于是他收住了急匆匆的脚步,接着,戴月光那纤细得甚至有些单薄的忙碌身影映入他的眼帘,看到她正往缸里倒沙,他的心随即静下来。 如果戴月光问自己喜不喜欢她的时候,给她肯定的答案会怎么样?是不是—— “秦由简,能帮我去拿一棵文竹和一棵瓜栗吗?” 戴月光的请求打断了他的遐思。 与她四目相对,秦由简觉得她那清澈的眼神怪惹人恋爱,还有她那身体,虽然看上去纤薄,却异乎寻常地坚韧,忙碌的时候她一天能连续工作十多个小时,现在估计她应该觉察不到自己在想什么。 “这就去。” “是文竹噢。”以前,他总是分不清文竹和云竹,所以戴月光强调。 “听清了。” 取来文竹和瓜栗之后,秦由简在一旁坐下,打开手机开始玩游戏,两个人各忙各的。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楼梯传来脚步声,两个人才抬起头。 戴曦光和郑誓瑜说说笑笑地走下来。 “姐,我们要去喝奶茶,你们要不要去?”戴曦光一边说,一边走到戴月光身旁。 “我工作没做完,不去了。”戴月光并没有停下来。 “简哥,你也不说帮帮我姐,光顾着玩游戏。” “Miss戴刚才说让我在一旁看着就好。” “哇,那是客气话你懂不懂?居然天真地信以为真。” “Miss戴那是客气话吗?”秦由简连头都没抬。 郑誓瑜见戴曦光马上就要炸毛,连忙打岔:“简哥,你在玩什么游戏?” 恰好结束一局,秦由简从屏幕上抬起头,“《暗影3》。”他看了看郑誓瑜,很明显,他在做和事佬。 “原来是格斗类,我比较喜欢MOBA和逃生游戏。” 秦由简又低下头,新的一局开始了。 “阿瑜,我们走。”戴曦光有点不快,现在她只想远离秦由简,眼不见心不烦。 “阿月姐,要不要给你和简哥带?” 戴月光对奶茶没有什么抵抗力,而且,对她来说,无奶茶不夏天,她停下手中的工作,想了想,“要不给我带一杯焦糖玛奇朵吧,秦由简,你呢?” “一样的。”秦由简简短地回答,他正忙着击败对手。 “受不了,喝个奶茶也要同步。”明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戴曦光却像受到很大的刺激,她对秦由简的敌对情绪时不时地折磨着她,“阿瑜,我们走。”说着,她头一甩,朝门口走去。 郑誓瑜连忙跟上去。 秦由简甚至没发现小姑娘的不满,直到他再次从游戏里抬起头,才发现那两个咕叽咕叽的高中生已不见。 恰好,戴月光也忙完了。 两个人朝窗外看了看,已经是傍晚时分。 在白天的尽头,同时放下手中事情的两个人相视一笑。 “有时候我很好奇,一直不工作不会空虚吗?”其实,戴月光只是随便问问。 “不会。”秦由简不假思索地回答,“谁跟你说我一直不工作?” “那你的工作是什么?说实话,我还蛮担心会耽误你,过去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帮我的忙,都没见你做自己的事情,所以,如果你有要做的事情就去做吧,不用再管我,我自己能忙得过来,反正那些订单都不是急件。”戴月光一边收拾工具和材料,一边说,“过去的这段时间,谢谢你啊。” “你这么说,在告别啊?”秦由简将手机放到身旁的工作台上,双手抱胸。 戴月光一愣,说的时候没有告别的意思,但被秦由简那么一提,仿佛真的有了告别的意味,加上心里一直有他早晚会离开的想法,此刻,告别的气息更浓了,但是她不得不否认,“什么告别啊,你在说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快要走了?” “秦由简,你——” 看出她眼中的讶异,他收起语气中的玩味,她果然是一个容易认真的人,“放心吧,你没有耽误我,你也没法耽误我。”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戴月光抬起工具箱,朝杂货间走去。 转回来的时候,她见到秦由简已经起身。 “你要这样工作一辈子吗?” 秦由简漫不经心地问。 虽然他的语气漫不经心,但这个问题却像一把重锤一样击打着戴月光的心脏,因为过去的三年来她都是独自一个人工作,遇到的困难不是没有,工作中也常常有应付不过来的时刻,有些时候真的很累,但是她只能咬牙去面对,一来工作室是戴女士留下的心血;二来她和妹妹一直仰赖着这份工作生存;第三,每个月她还有借贷需要按时偿还……她别无选择。 “你为什么忽然问我这么严肃的问题?” “严肃吗?”秦由简看向她。 “对啊。”戴月光看了看他的眼睛,很快就避开了他的直视。“其实,要是不考虑赚不赚钱的话,我还是蛮喜欢现在的工作的。不过,说起来有些讽刺,虽然学的是金融,好像我的营销能力却——真的很一般。” “那是因为你的位置不对,没能发挥自己的才能。” “你这么说的根据是什么?”戴月光感到惊讶。 “看性格,你应该是被领导的类型,就是——”秦由简不确定实话实说会不会刺伤她,“在既定的框架和体系之下,你这种性格更能发挥自己的才能,朝着别人制定好的线路和方向,只要使用自己的能力就好,简言之,你不适合自己做。” 从来没有人这样直白地剖析过自己,连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池小鲸也没有过。戴月光有些呆住了,秦由简说的那些话虽然不是百分百地贴切,但是她确实很少思索自己的人生该怎么走,以及自己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而是延续着戴女士留下来的这一切,只想着把顾客的订单做好,有空的时候就按照喜好设计一些作品。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戴月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说的那些。 “你有些被动,好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这个你误会了。”戴月光立刻否定说,“现在你看到的我,只是我顺势接受的人生,因为我可以选择的并不多,没错,我确实没有强烈的人生愿望,但是对于自己想要什么,我还是很清楚的。” “那就好。”秦由简收敛住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冲动。 “至于小树唱歌,我想我会经营下去吧。” “好像一眼就可以望到头。” “不可以吗?!” 秦由简一怔,戴月光的语气很少这样坚定。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想起你说过很少出去玩,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值得去看一看的地方,如果你一直做这个,似乎能够离家的时间并不多。” 自己什么时候跟他提过这个呢?戴月光已经想不起来。 “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打算?”虽然不舍,但她隐隐觉得,他好像动了离开的念头。 “你果然觉得我要走!” 说了一圈,话题要回到原点。 “可是——你早晚会离开,不是吗?” 秦由简一愣,他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至少是到今天为止没想过。 不由自主地,他在工作台上砸了一拳,那声响将戴月光吓了一跳。 因为想起不久前才跟她说过不喜欢她,所以,他的心情瞬间变得很差,“你是在赶我、想让我走吗?” “秦由简,你为什么会这么问?”戴月光比他还着急,她实在不懂的自己的哪一句话让他产生了这种误会,“我怎么可能会赶你走!”情急之下,她不自觉地说出了这种失去距离感的话。 “问打算,还有,早晚会离开你都直接说出口了,我不该这么想吗?” “我说你这个人真的好敏感欸,这都是客气话啊!”戴月光实在没想到自己说的那些话会刺激到他,一方面她为自己的思虑不周感到抱歉,另一方,她也悄悄地为他想要继续留下来感到开心,“我真的没有一点点赶你走的意思,相反,其实我希望你能多住一段时间。” 这是她的真实想法,虽然知道自己和他没有可能,虽然已经被明确地告知他不喜欢自己,可是,她还是控制不住地期待,趁着这一次,就算不能恋爱,也希望能够与他多相处一段时间。 秦由简的到来,好像令她一直刻意地隐藏的、忽略的孤单完全地暴露了出来,越是和他相处,她就越不敢想他离开自己之后的生活。 那些孤孤单单地守着小树唱歌的日子,好像在他到来之后变得无比地寂寞了,甚至有些森然、难忍。 看着她面上的紧张,秦由简忽然安下心,“我也希望你能让我多住一段时间。” “当然没问题啊,你爱住多久都可以。” 戴月光听到他那么说,心中的慌乱一下子尽数散去了。 至于妹妹那边,她打算回头再和她好好谈一谈,尽量将秦由简住在这里对她造成的影响降到最低。真是头疼,妹妹对秦由简阴晴不定,她也猜不准她是不是真的讨厌他。 看到她没有原则地对自己好,这让秦由简想起他的奶奶和母亲。 他不是那种缺爱的人,但莫名地,他就是希望能够继续得到戴月光的接受和挽留,以及无条件的好,像家人那样。 “你笑什么?”戴月光实在有点捉摸不透,明明刚才他还一脸乌云。 “笑还需要理由?” “也不是啦,有时候,好像你有点喜怒无常的样子。”简单说,就是不成熟。不过这种话戴月光是不会说出口的。 “有吗?” “你自己没发现?” “没有。” “晚餐时间到了。”戴月光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这年头,戴表的女人很少。” “戴表的男人也不多。” 两个人相视而笑,一同将戴表的左手举高。 “你的表没LOGO.” “杂牌啦。” “我的也是杂牌。” “上面的英文我懂,谢谢。” 就在这时,戴曦光提着奶茶推开门走了进来。 第24章 心有灵犀 尽管两个人快速地收回手,但戴曦光已经瞥到他们一齐举在半空的手。 只有她一个人回来。“干什么躲躲藏藏的?”她很不喜欢这种被隐瞒在外的感觉,尤其是在这种自己不爽的时候,秦由简怎么看都是刺眼的。 明明自己才是和姐姐更亲近的那个人,而现在,好像阿月完全被他迷住了。戴曦光没好气地将奶茶放到桌上,“不打扰你们了。”说完准备转身上楼。 “阿曦,我们刚刚是在看对方的表。”戴月光察觉妹妹面色不快,便坦诚以对。 “看表需要靠得那么近吗?”一方面,戴曦光希望秦由简也能对姐姐动心,可另一方面,她又担心姐姐会被他欺负,这种矛盾的心情常常令她失控、言语尖锐。 “不可以?”偏偏秦由简要和她杠,“不靠近怎么看得清楚。” 他说得合情合理,戴曦光哑然。 戴月光向放奶茶的桌子走去,好离开秦由简身边,刚才,他们确实在不知不觉靠得太近。 “随你们啦,我也管不了那么多,我写作业去了。” 戴曦光对秦由简的感觉一直很复杂,她总是没有根据地觉得他一定会让她姐姐受伤,所以,每当看到他这样玩世不恭的表情她就莫名想要怼他。 “阿曦,我们出去吃饭吧,我才忙完,今晚没做晚餐。”戴月光将一杯奶茶递给秦由简,然后自己拿起另一杯。 “才七点啊,现在做也来得及啦,外面很热我不想出去。”戴曦光微微嘟着嘴,八月的厦门真的很热。 “对了,要不我们叫全家桶好吗?” “好啊好啊,刚刚回来的路上还想着要不要去吃炸鸡,但嫌远放弃了。” “不想吃快餐。”秦由简说。 “别扫兴了,我已经决定今晚就叫全家桶!” 听到姐姐坚决地驳回,戴曦光得意地了秦由简一眼,然后像获胜一般地上楼去了。 等戴曦光的脚步声消失之后,戴月光拿起手机准备点全家桶。 “你要是不想吃油炸食品的话,我给你煮稀饭好吗?”她说完,喝了一口奶茶。 许久还没听到他回答,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她侧身望向他,这时候,他刚好吸了一大口奶茶,脸颊鼓鼓的。 他似乎没有意料到她会这么说,戴月光见他又露出了那种会令她沉沦的无辜神情。 “可以放一点香菇和瘦肉吗?” “当然可以啊。” “再放一点点姜和干贝、还有虾米。” “你少啰嗦啦,我知道怎么做,如果你不放心的话,也可以自己动手。” 秦由简哈哈一笑,他觉得Miss戴真是太好了。 见秦由简意味不明地笑,她也露出笑脸,然后一边咬住吸管,一边低下头继续没有完成的订单。 自从戴女士去世之后,她们姐妹已经很少再点全家桶,因为两个人吃不完。 戴女士还在世的时候,虽然每一次她都抱怨油炸食品不健康、容易胖,但是每一次她照样和她们姐妹大吃特吃,有时候甚至心血来潮,在大半夜带她们姐妹去附近的烧烤店吃烧烤,总体来说,她其实是一个随性的人,然后常常用“反正只是偶尔吃一吃”或者“吃完才有力气减肥”之类的话来敷衍自己的放纵…… 下单的时候,戴月光想起这些已经过去了很久的小事,心中一阵虚然。 如果不是秦由简到来,她一定不会想起来点全家桶。 支付完成之后,她说:“我上楼了。” “嗯,你先上去吧,我到附近走一圈。”秦由简将手机装进裤袋,“对了,不要放香菜,我不吃的。” “我也不吃啊,我从来没买过香菜。” “很好。”秦由简先一步向门口走去。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戴月光不等他出门就收回目光,然后走向楼梯口,虽然不被喜欢,但是,他好像还蛮享受自己对他好,真是一个狡猾的男人!思及此,戴月光摇摇头,尽管如此,好像,除了对他好,别的她也做不来。 能够每天都见到自己喜欢的人就很好了,别期待太多!上楼的时候,她一边想着,一边透过窗户往外看,秦由简刚好走到院门口,在他跨出去的那一刻,她的心紧了一下,有一天,他也会这样离开、再也不回来吗? 不不不,他今晚会回来的!她摇摇头,想要摇散这种没有帮助的悲观情绪。 到了厨房,她拿出砂锅,将米洗净去水,然后放了点油和盐,拌匀后加够水,然后切了一些姜丝放进去,再搅了搅,接着端锅放到灶上,用明火开煮。 接着她开始准备其他配料,不一会儿,需要用的都准备好了。 这时候,锅已经滚起来,她一边将火调小一些,一边用勺子在锅里搅着。 看着咕咚咕咚地冒着泡的粥,还有腾腾地上升的热气,这种时候,是她觉得很安心的时刻之一。 厨房在她看来是一个无比神圣的地方,除了在这儿做出赖以为生的食物,她实在数不清有多少重要的事情是在这儿发生的—— 戴女士将她带回这个家,问她愿不愿叫她妈妈;小学的时候放学回家,第一次见到还不太会走路的妹妹;第一次来例假之后,戴女士也是在厨房里对她讲要如何护理、以及那种日子里该注意的事项;高考的成绩出来,她们母女三人在厨房里一同讨论她该选什么专业;还有,戴女士是在一次晚餐之后对她们姐妹公布她得血癌的消息,那时候她自己很平静,但姐妹两个人却吓哭了…… “食物的香味。” 秦由简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出来,她转回身,轻轻地应着,“粥快要好了。” 他将手中的全家桶和饮料放到餐桌上,油炸食物的香味一下子散发出来,参杂在砂锅粥的清香中。 “在门口遇到了快递小哥。”秦由简拉椅子坐下来,他的额头上闪烁着汗珠。 戴月光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快擦一擦吧,一脸汗。” “还是空调房里舒服。”秦由简接过纸巾,快速地在自己的脸上抹着。 “台风季应该快到了。”戴月光说完,转身回到灶台旁搅动锅里的粥,看着米已经熟得差不多,她将配料都倒进去,再搅了搅,“你帮我看一看锅,溢出来的话用勺子搅一搅,我上去叫阿曦。” “没问题。” 这种琐碎的事情,以前,在家里,秦由简从来都没有做过,到了戴月光家之后,他一次又一次地感到,比起什么都有人做好的生活,这种凡事都需要自己亲力亲为的生活好像更有分量、更具生气,其中的滋味似乎更浓、更重。 过了一会儿,她们姐妹才前后相随着下楼。 “我就知道,你又折磨我姐。”一下楼,戴曦光又开始咕哝。 尽管对方的声音不大,偏偏秦由简耳朵尖,“小姑娘,今天哥到底是什么地方惹到你?” “这里、那里,所有、一切。”戴曦光将脸别向一边,没有正视秦由简。 “哪里、何事,比如、举例。” “好啊,你非要我羞辱你的话,我姐一天辛辛苦苦地工作已经很累了好不好,你还说什么不想吃快餐,你敢说锅里的粥不是我姐给你煮的吗?干活的人还要给玩游戏的人煮饭,说得过去吗?” “我看你是不是误会了?砂锅粥是我自己煮的,看到没,我的手都烫红了。”秦由简说着,将刚刚他搅粥的时候不小心烫到手伸出来,手背上果然被烫红了一块。 戴月光在妹妹的身后偷笑,现在她才不想卷入其中。 “我们吃饭吧,不早了。”她说。 “所以,小姑娘,你要不要尝尝我煮的粥?” “不要,不爱吃,没兴趣。”戴曦光走到餐桌边,兀自打开外卖袋子。 戴月光走过去将火关掉,“阿曦,帮我把隔热垫拿出来一下。”然后她用毛巾包着手把,将锅端到桌上。 “姐,真的是简哥煮的吗?你知道戴女士是以前是怎么教育我们的。” “你看他的手都烫红了,还会有假啊?严格说,是两个人一起煮。”戴月光不想撒谎,但也不想拆秦由简的台。 “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她拿起一根薯条先吃起来。 “阿曦,你还没洗手!”戴月光呵道。 闻言,戴曦光拍拍手,跑到灶台边敷衍地冲冲手,转回来的时候差点撞到准备去拿碗的姐姐。 “对了,姐,八月十五号我们联演,你要不要去,家长可以去的。”戴曦光坐下来冲姐姐的背影问。 “嗯,好啊,要去。” 戴曦光故意不问秦由简,兀自拿起鸡翅吃起来。 “来,我来盛。”秦由简站起来,他伸手去拿起勺子,那勺子一直放在锅里,结果他又被烫了一下。 看着他狼狈地叫的样子,戴曦光幸灾乐祸地笑起来,“简哥,你要不要去?” 秦由简忙着吹手,过了一会儿才回答:“看心情。” “我来盛好了。”戴月光用毛巾抱住勺柄,开始盛粥。 餐厅的冷气很足,以往他们一般是相对而坐,今晚的座位呈三足鼎立,戴月光坐在中间。 “可乐、薯条和炸鸡——”秦由简边说边摇头。 “反正只是偶尔吃一吃。”戴月光说着戴女士说过的话,拿起一根鸡腿,递给妹妹,戴曦光摇摇头,她又递给秦由简。 “不要她不要的。”他说着,自己从盒子里拿了一根鸡腿。 “切!小学鸡、幼稚鬼。” “阿曦,这样很没礼貌。” 全家桶,以前她们母女三人刚刚好,这一次,换成和秦由简的三人组,加上一锅粥,刚刚好,戴月光很喜欢将准备好的食物全部吃完的感觉。 他们一边吃,偶尔有人说话,另外的人会看情况附和几句,虽然说每一天的晚餐都大同小异,日子也很少起波澜,但戴月光还是觉得,因为秦由简的到来,自己的生活发生了很多改变,她喜欢这样的改变—— 厨房热闹了很多,而且,秦由简的吃相很好,能以吃饭的模样引起戴月光好感的男人,只有他;没有顾客的时候,工作室也不再会显得冷清;偶尔自己外出,回来的时候家里不再是空空的;虽然说帮秦由简洗衣服有点奇怪,不过看到他的衣服和自己的衣服一同晒在阳台上的时候,那感觉暖洋洋的;妹妹和他虽然时常拌嘴,可是,那不过是阿曦对自己过度的保护欲在作怪…… 再看看身旁默默地往自己口中送粥的秦由简,她希望、真真切切地希望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可以走得慢一些。 就像感应到她的思绪,秦由简抬起头,捉住了戴月光的眼神。 第25章 黑暗攀比 明明已经吃好了,但是大家似乎都懒得动弹,每个人都在餐桌旁低着头玩手机,灯光静静地发亮,忽然,戴曦光的手机又响起收到信息的提示音,从晚餐开始到现在,那提示音已经有好几次。 她依旧没有回消息,厨房又恢复安静。 “其实,刚刚我和郑誓瑜吵了一架!”戴曦光忽然开了口。 “你们出去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忽然要吵架。” “吵架还需要什么理由啦?” “听起来怎么好像是你在无理取闹,要是没什么事干嘛要吵架?刚刚的那些消息,是不是阿瑜发过来的?你干嘛不理人家。” “我说姐——”戴曦光停下来看了看秦由简,“简哥,你要是不想听的话,麻烦回避下。” “没事,不介意,你们聊。”秦由简连头也没抬,他在维护自己的微博。 “谁让他说我爱作,他根本没办法理解我好吧,还胡乱瞎说一通,现在我根本不想理他。”戴曦光其实有点后悔跟他说心事,反正他是不会理解的。 “你有什么痛苦?我快被你绕晕了。” “就是——在回来的路上,我们遇到一个乞丐爷爷,本来,他要像你一样喜欢善心泛滥我也没什么意见,偏偏他非要拉上我,我都跟他说了我没带钱,他还不依不饶,第二次跑到便利店买东西连带换钱,然后硬把零钱塞给我,叫我也给那爷爷钱,我很不乐意,都已经清清楚楚地跟他说要投你自己投,别拉上我,他还一直强迫着,说什么要一起,我们便在路上推来推去,被那爷爷看着,超尴尬的好吗?简直就像在演小丑戏——” “那你干嘛那么固执啊,不就投个钱吗?” “我说阿月,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我生气的点?” “我当然知道啊,我只是不明白你干嘛在这种小事情——” “小事情?!第一,他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不是小事情;第二,他分不清场合,那样闹来闹去很丢脸;第三,本来我已经很给他面子,没有同他生气,自己先走开,偏偏追上来之后,他还用教训人的口气说我不懂得人间的痛苦,我就是为这个爆炸的。” “阿曦,说起来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事,阿瑜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你顺从他一次、让他开心又会怎么样呢?” “抱歉,我不会为了哄别人开心而让自己受委屈,他是他我是我,如果是好朋友,他更不应该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而且,他说我不懂痛苦比他强迫我行善更令我生气,不懂得什么是痛苦的那个人,根本就是他!” 戴曦光飞快地吐槽,现在,将积压在心里的愤恨说出来,她心里终于舒坦了一些。 “他又不知道,他怎么会懂你的痛苦?”戴月光知道妹妹指的是什么。 “是啊,但是不懂也不代表他可以随便指责我,而且那个乞丐爷爷每天都在那个地方,一看就是职业性的,唉,他居然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跟我大吵一通,随便啦,反正真正的痛苦我不想告诉他,他理不理解无所谓。” “嗯,那是你的自由,不被理解的事情会很多。不过阿曦,冷战真的很伤人啊,你干嘛不回他消息?” “谁让他骂我是铁石心肠、不懂得痛苦的傻瓜!!”戴曦光想起郑誓瑜居然撇下自己,现在还是气得要发抖,稍早带着奶茶独自回家之前她已经在门外待了好久,直到觉得已经冷静下来才带着快要变温的焦糖玛奇朵回家。“我不要轻易地原谅他啦,大不了不要他这个朋友,谁稀罕!” “就等冷静下来再说好了,我不准你随随便便就说不要他这个朋友这种话,要好好珍惜对你好的人。” 一旁一直沉默的秦由简忽然问:“你的痛苦是什么?说来听听。”他是那种询问的语气,并没有强迫的意味。 厨房的空气骤然冰冷,秦由简意识到触礁,又补了一句:“不方便就算了。” 戴曦光知道这个话题在姐姐那里是禁忌,她从来不喜欢提起,原本戴曦光觉得谈论身世无所谓,因为以前戴女士也从来没有试图对她们隐瞒,而是一直坦荡地和她们相处,还说,如果她们有一天想要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她也会支持,戴女士去世之后,因为戴月光不喜欢这个话题,她也基本不再谈论。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不过是被亲生父母抛弃了而已。” 说完,戴曦光低下头,她说得满不在乎,可是现在,因为不久前才和郑誓瑜争吵过,这种想起一次痛苦一次的事情再次紧紧地攫住她的心脏。 “所以,你们姐妹都是——”虽然刚来的那一天看到照片的时候就觉得他们母女三人不像,后来,戴月光提到自己是被领养的时候,他曾猜测戴曦光大约也是被领养的,今晚终于证实了。 “姐,你跟简哥说过啦?”戴曦光抬起头,因为悲伤和疑惑,她一向很快的语速减慢了很多。 戴月光点点头,“我们姐妹都是戴女士领养的,阿曦到这个家的时候才一岁多,那时我已经快十一岁了。 “戴女士领养我的时候我已经快七岁,我还记得她将我带到这个家的那一天发生的一些事情,尤其是她请我考虑一下要不要叫她妈妈的样子,她那殷切地盼望的眼神,到现在我依旧记得。” “姐,你——”戴曦光不懂,对自己的身世一向守口如瓶的姐姐为什么一下子透露了这么多。 “其实,这差不多就像出生一样,是选择不了的事情。”秦由简的语气里并没有同情,就像在陈述一件寻常的事情一般平静,“本质上,你们左右和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不如释怀,活在当下。” “又是一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戴曦光并不打算多作辩驳,她从来不期待别人会理解这种伤痛。 “没有那么简单的,”虽然戴月光现在对自己的身世已经能够平静以对,但并不代表她不会为此伤怀,“皮肤上的疤痕,结痂之后一般就不会再痛、触碰到了也不会再流血,至多是看上去比较丑陋;心里的伤痕不一样的,不论过了多久,再触碰到依旧会和受伤的时候一样痛,甚至有可能比受伤的时候要流更多的血。 “并不是我爱夸大心里的伤痛,我也不喜欢自怜,但是,光是不明白被抛弃的原因就能让自己耿耿于怀一辈子,这大约就像得了绝症的人一样,为什么偏偏是我这种问题永远不会消逝,很像难逃的宿命。” “还是我姐懂,说得透。” 姐妹俩现在看上去脸上都是平静的,可内心却思绪万千。 说起来,在戴女士还在世的时候,她们放不开,可以说得这么直白;在姐妹俩独处的时候,她们又觉得没必要再揭伤疤。而今晚,戴曦光和郑誓瑜的争吵大约是一个契机,或者铺垫,让她们没有戒备地吐露出心底的想法。 “既然不能释怀,怎么不去找他们?” 听到秦由简这么说,比起戴月光,戴曦光显然更加震惊—— “我不可能会去找把我抛弃的人!!不论那时候他们有什么苦衷也好,如果要找,也绝对是他们来找我,不然拉倒,反正早都断了。” 她说得既干脆又坚决,仿佛真的没有动过那样的念头。 “对吧,姐?” “阿曦,原来你的想法是这样吗?”说起来,她们并没有谈论过去寻找生父母的事情,以前是碍于戴女士她们不谈,而后来,大约是时机不对,她们也没谈过。 “对啊,这就是我的想法。”戴曦光意识到姐姐的想法并不是这样。 “我并不排除再去找他们的可能。其实我也有点无所谓了,反正已经是遗憾和痛苦,也不介意再遗憾和痛苦下去。”戴月光忽然已经不想再继续谈论自己的身世。 原来姐姐去找过。戴曦光别过头。 “这个应该不太难吧?”秦由简仿佛能够看透戴月光内心的挣扎,看着她仰望天花板的模样,不禁有点后悔挑起这个话题,他不想看到她这么痛苦。 “我觉得很难。”戴月光勉强地挤出笑容,“不过遇到戴女士真的是万幸,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母亲,对吧阿曦?” “是啊,亲生母亲大约也只能做到这样了。真是不公平,这么好的人居然会得不治之症!”戴曦光忽然站起来,她的座位在秦由简对面,居高临下地,她愤愤地说,“简哥,像你这样的人大约没什么痛苦吧?” “没有痛苦?”秦由简笑,“人怎么可能没有痛苦。” “那你也说来听听,我姐平时从不提自己的身世都说了那么多,大家一起来啦,不然多不公平。” 看着对面小女生的认真神情,秦由简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也算不上有多痛苦,你们知道的,我可是上帝的宠儿,衣食无忧、万千宠爱。” 他自嘲地笑着,觉得这时候在他们面前说自己痛苦的根源是家人的绑架显得有些不道德,于是他胡乱说,“不过要说痛苦的话,勉强有一些,比如偶尔觉得人生虚无、知己难求,虽然喜欢我的人很多,可还是会觉得不快乐。” “无病呻吟,受不了。”戴曦光很不屑地说,“我上去看书了。” “嗯,你快去吧,厨房我来收拾就好。”戴月光这么说,却一动不动地坐着。 “我可以帮你。”直到戴曦光的脚步声消失,秦由简才轻声说。 戴月光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谢谢,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再跟你说。” 四目相对,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平静。 看着戴月光温柔的眼神,秦由简忽然有想将对方揽入胸怀、好好疼惜一番的冲动,她那无波的双眼之中,凝聚的哀伤实在太多。 不过,对方忽然站起来开始收拾桌子,打乱了他心中的柔情。 “什么事能让你快乐?!”戴月光问道。 “很难说,快乐总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就流逝。” “你很想得到快乐吗?” “Miss戴,你这是什么问题?” “就是话面上的啊,很难理解吗?” “想要快乐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并没有那么想要得到快乐,比起得到快乐,我更想避免因为追逐快乐而变得痛苦。” 一瞬间,他觉得她和自己是同类,“我更想要避免因为追逐快乐而变得痛苦”这句话仿佛就是他的心声,一直以来,他一直维持着自己的孤独,就是因为觉得人生苦多乐少,如今,他觉得遇到知己了。 第26章 三角恋情 周末的早晨下起了雨。 戴月光很喜欢下雨天,尤其喜欢台风天气,虽然风大的时候需要往库房里搬那些柔弱的植物,她依旧近乎偏执地喜欢哪里都不用去的下雨天。 这时候,不会有顾客,也不用工作,她可以轻轻松松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看看书、看看老电影,或者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雨,亦或懒懒地睡一个下午,这几年以来她基本没有什么休息日,下雨天差不多就是她给自己放假的时候。 “我出去一下。”一起吃过迟到的早餐,秦由简说。 “下雨天出门?” “下雨天出门怎么了?现在雨已经快停了。” “喔,也没什么。” 秦由简两手空空就准备走出去。 “你等等,”戴月光从门背后的伞筒中抽出一把雨伞,“天气预报待会儿还有雨。” 秦由简盯着戴月光看了看,最终接下雨伞,他本想告诉她有事要回家,但话到了口中却没能说出来。 隔着窗,戴月光看到秦由简并没有将伞撑开,他的身影被淅沥沥的小雨包围着,看上去有点灰、有点寂寞。 整栋别墅里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秦由简住进来之前,戴月光对独自在家已经习以为常,因为上学的妹妹白天基本都不在家,可是现在,只要秦由简的身影一从家里消失,她就觉得身边好像多出一个肉眼可见的空位。 那个高高的、笔直的身影一消失,一阵寂寞感又袭上戴月光的心头。 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啊?!她摇了摇头,企图摇散心中越聚越浓的寂寞。 可根本没有用,秦由简的面孔还是会自动地浮现到她的脑海里,于是她只好找来指甲刀准备剪指甲,好不容易,秦由简的身影才从她的心中短暂离去。 她将剪下来的指甲屑小心地收到纸巾上,因为工作的缘故,她从来不会让离肉指甲有机会长过半毫米,因为她忍受不了自己的指甲缝里有一点点异物,因此,差不多十天左右她就要剪一次。 刚剪好,忽然,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起来,怀着应该是询问订单的电话,她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是池小鲸打来的。 她滑动屏幕接通了,“小鲸,你终于回来啦!” “唉别说了,好累啊,身心俱疲。阿月今天你有空吗?” “下雨,并没什么顾客。” “那来我家吧,我有好多事想跟你聊,这次去北京发生了好几件狗血的事情,现在我的生活一地鸡毛,已经无力动弹了,只好请你过来。” “你少夸张啦,狗血,还好几件,怎么得了。” “真的是好几件嘛,我快要被折磨疯了,什么都凑到一起,真的是一言难尽,我要跟你吐槽一下那些疯狂的事情。” “好吧,我这就过去。” 挂断电话,戴月光匆匆地换了衣服,然后拿了一个包,带了一把伞便出门了。 池小鲸还在念书,原本她家也在中山公园附近,但是自从她考上博之后就搬出她母亲家,一个人在大学附近租了一间公寓,现在她在念书的同时也作为导师的助手,在学校里得到了一份工作。 这个夏天刚刚开始,她便随同院里的博导们一同去北京参加一个学术会议,自从六月之后戴月光就没再和她见过面,偶有联系也是匆匆结束,因为池小鲸总说忙。 到了大路边,因为雨还没有彻底停下,戴月光拦了一辆出租车。 如今,戴月光还在经常走动的中学同学只剩下池小鲸一个,虽然每年春节前后同学们都有组织聚会,但她一次也没去过。 坐在出租车上,戴月光想起以前单调的中学生活碎片,觉得那些时光已经恍若隔世一般。 潮湿的街景、打伞的路人在她的余光中飞快地闪逝,不一会儿,车子就在指定的小区门口停下来。 一见面,池小鲸给了戴月光一个密不透风的拥抱。“看到你这张静若处子的纯洁小脸,我这颗纷乱不已的心总算可以从惊心动魄中平静下来了!”她在她的耳边说着,语气中有一种惊魂甫定的气息。 “纷乱不已、惊心动魄——”戴月光急忙推开她,“什么时候你才能少浮夸一点,不就是去了一趟北京吗?” “拜托,那可是国际化的大城市欸,像我这种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福建的人,你居然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不就是去了一趟北京!我是真的受伤了哦,不行啦,我要你煮粥给我疗伤!” “受伤呢就该吃药,不行就去医院看医生,粥可没法治病噢。” “行啦、行啦,只要见到最美好的阿月,我已经药到病除!” 池小鲸拉着她进入公寓里。 “我说,你能不能收拾一下你的家!” “哎呀,无所谓啦,我们大女子不拘小节,你把沙发上的书和衣服挪一挪,随便坐罢,等我泡一壶柠檬茶先,最近我上火实在厉害。” 是的,池小鲸的家里到处散乱着书籍、衣服,还有一些拆开的零食包装和购物的塑料袋,偏偏她还总是买花,那孤伶伶地在花瓶里开放的马蹄莲简直是整个客厅里圣洁的存在。 这个公寓虽然乱,却并不脏。 “你平时是怎么做卫生的?” “我平时都请家政阿姨,不过只隔一天就又会变成这个样子,坐吧阿月,放心啦,前天才打扫过,绝对不会有蟑螂。” “我不怕蟑螂。”戴月光将包放在一旁,然后在那个墨绿色的皮沙发上坐下。 池小鲸走进厨房准备煮水,接着又是找水壶、又是翻柠檬片,弄出很大的声响,“啊对了!昨晚我买了新鲜的柠檬!” “看你手忙脚乱的,简直不知道平时你是怎么生活!”戴月光也到了厨房。 刚刚取出柠檬的池小鲸笑嘻嘻地将手中的柠檬递给戴月光,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你知道的嘛,我每天忙学校的事情已经晕头转向,哪还有什么生活啊,唉最近还有乱七八糟的事情,我的生活真是一地鸡毛。” 戴月光接过柠檬,走到水龙头旁边,将柠檬洗干净,“你太拼了,事业型女性。”她熟练地拿出砧板和水果刀,然后麻利地将柠檬对半切,接着再薄薄地切了两片,其余的用保鲜膜包好放回冰箱里。 “工作的事情其实还好,就是——”池小鲸靠在餐桌边,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就是孔先生和彭有邑呀,那才是令我混乱的存在。” “小鲸!”戴月光放下手中的水壶,“你多久以前就说过要和孔老师断干净了?” “哪有那么容易啊,他可是我导师的朋友,是同行又是同事,只要在学校,基本上天天见的好吗?” “拜托,他到底哪里好?离异,儿子都快上高中了。” “重点是他聪明嘛!谁让我喜欢聪明的男人。” 这时候水开了,池小鲸站起来,端起热水壶准备往玻璃壶里倒水,戴月光及时地止住她,“泡柠檬水温不能太高,不然会导致维C损失。” “还会这样啊?”她将热水壶放到一旁,“本来这次去北京,我和孔先生玩得还挺开心的,结果彭有邑一声不响地跑到北京找我,我生日嘛,在电话里说什么要给我一个惊喜,结果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惊吓,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被他发现我和孔先生住一个房间,就算我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那天晚上电话里,你不是说我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好吗?你想想,自己最喜欢的两个男人在自己面前大打出手,我能好吗?!本来我还以为学者不会打架,没想到孔先生很猛的,但是彭有邑也不是好惹的,两个人先是打得不可开交,说是要一决胜负、谁输谁出局,可笑吧,我就像一个筹码! “可是真该死,看到两个男人为自己打.架的时候我居然觉得很刺激,表面上我在一旁又惊又叫,实际上心里却非常想看到他们到底谁会赢,我是不是有点曲扭? “重点是他们打到最后,没错,我发现他们竟然故意不分胜负,结果,两个人躺倒在地板上,居然把我晾在一边聊起天——好吧,其实是他们故意不理我,说我脚踏两条船,还说同时被我玩弄了。 “画风就是那个时候发生变化的,他们两个瞬间从红眼敌人变成难兄难弟,最后的最后,他们居然将我独自丢在酒店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戴月光听池小鲸说着,趁她话头终止的瞬间,她往玻璃壶里倒了热水。 她知道小鲸的三角恋迟早要出乱子,却没想到乱子出在遥远的北京。 池小鲸嘴上说着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可是听她的语气,她根本没有要洗的意思,不过,男人都走了,洗不洗得清好像也不重要了。 “制造狗血的那个人是你!”有时候,戴月光说话很不客气。 “欸——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 “现在,我是道理的朋友。” “拜托阿月,感情的事怎么会有道理可言,都是冲动啊,或心理或生理,唯独没有道理!” “发乎情止乎礼,你太乱来了。” “关键是这还没有完,经过这件事,我才发现孔先生城府多么深,不愧是老男人!在北京的时候,看起来他就像已经对我恩断情绝,好吧虽然我很伤心,但我秉持的一向是不合则散,挽留绝不是我的作风,大不了伤好之后再继续,可是一回到厦门,他又来纠缠,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在北京的时候他不过是演戏给彭有邑看的。” 戴月光听到这里差点惊掉下巴,“这操作也太——那个了。” “太骚了,你想说这个吧?” 戴月光点点头,“真是,狗血上面洒狗血。你为什么不趁机跟他断干净?听你的语气,我怎么感觉你又和他扯上了。” “看吧,我就说你不懂得游戏规则,大家都在院里做事,以后共事的时间和机会还很多。” “所以,现在你们真的——” “没错,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 “彭有邑可真惨,他现在怎么样?要是他知道了——” “谁知道呢?我生日过后再没见过他,后面他要是发现孔先生骗了他,肯定会大闹特闹的,不过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三角关系,太混乱了,头大!” “我都没说头大,你在那儿头大什么哈哈哈……” “反正,我是应付不来了。” “你到底要单身到什么时候啊?现在说说你吧,我想要听一听你纯纯的故事来洗一洗我混乱不堪的心。” “我没有纯纯的故事,只有苦涩不堪的。” “我说——你该不会是喜欢女人吧?如果有女人喜欢你,你会考虑吗?” “不知道诶,我没有喜欢过女人,也不知道被女人喜欢会是什么感觉。”这时候,戴月光的脑海里是秦由简的面孔,她觉得,就算有女人跟她告白,她也会拒绝的,就像她拒绝其他男人一样,只要那个人不是秦由简,都是一样的结果。 以前,没有秦由简在身边尚且如此,现在天天和秦由简在一起,哪怕秦由简明明确确地说过不喜欢她,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其他人对戴月光会有机会。 有时候,戴月光会忍不住觉得,她的心只会为秦由简跳动。 “感情呢,太认真会失去很多乐趣。”池小鲸看着戴月光往水杯里倒水。 “好像你自己有多么看得开,刚刚你不是才电话里说过你的生活一地鸡毛。” “我才经历了那些大起大落的事情,今天你能不能让让我?” “喔。”戴月光点点头,“我们去吃四里沙茶面好吗?” “好啊好啊,下雨天和沙茶面最搭。” …… 第27章 使命召唤 将秦由简叫回家的是他母亲,但从电话里,他肯定他妈妈不过是在代他爸爸传话,奶奶出院、一家人聚一聚都是台面上的话。 他不说破,虽然确定回家不会有什么好事,不过他想回去看看奶奶,之前在医院里,他奶奶说了一句让他触动的话—— “年纪大了就像油灯,说不定哪一阵小风就会将灯吹灭。” 触动他的不仅仅是祖母本身上了年纪,在医院那种环境里,他很轻易就能感受到,不论是年老、年轻的人,亦或者是小孩,生命远远比自己想象中脆弱。 秦由简拿着戴月光给他的雨伞,上了家里派过来接他的车,不一会儿就到家了。 果然是家庭聚会,甚至连秦由简远在美国的二叔秦孝憬也回来了,还有他的堂哥秦由阅也在,他是他大叔的儿子。 见到父亲居然叫齐他的两个弟弟,秦由简忽然觉得这阵仗似乎有点大。 他回到家的时候,一大家人都在围着他的祖母,陪她说笑,尤其是女眷们,看上去都在争着在老人家面前表现。 陈诺耘见到她最疼爱的孙子,连忙将他叫到跟前:“怎么不见那女孩?” 他婶婶们忙问阿简是不是交了女朋友。 秦由简不置可否,“她今天走不开。”出门前,他确实有一点想叫上她,但想到家庭聚会一定会有各种拷问,又放弃了。 “那回头烧烤的时候,一定要她。”陈诺耘说。 秦由简依旧不置可否,他不太想让戴月光介入自己的家庭,至少是现在,那天叫她去医院非他所愿。 “我很好奇,是妈和大嫂都赞不绝口的那个女孩对吧?” “我也是啊,可惜那天在医院里没见到。” 秦由简只是对他的婶婶们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然后他起身,走到一旁向他刚刚从美国回来的二叔打了声招呼,这时候,他父亲秦孝悯走下楼。 秦家的男人们个子都很高,秦孝悯三兄弟各只有一个儿子,今天,他二叔的儿子秦由问缺席了,五个高个子的男人在一起,加上他们每一个人的长相都很英俊,除了不苟言笑的秦孝悯有点煞风景,其他人看上去简直赏心悦目。 秦孝悯一到场,空气顷刻间变重了一般,大家都闭口不言,好像不约而同地等待他发话。 “不像话,让一家人等!”秦孝悯对他儿子根本没法和气说话。 “你不也才来。”秦由简的顶嘴让一旁的三个人倒吸一口凉气。 “哥,阿简也没迟到。”秦孝恒斗胆地插了一句。 “就是你们纵容,看看他被宠成什么样子!” 秦孝恒没好气地想,谁还替你管儿子不成?但这种话打死他也不敢说,“今天,我们还是别惹妈生气吧,阿简一回来,她笑容也多些。” “一天扑克脸,哥你不累啊?”秦孝憬是唯一敢开涮他的人。 秦由简趁他们不注意,走开了。 上楼之前,他到厨房看了看,果然,他的母亲唐鹿儿在忙着和顾嫂准备午餐。 “妈,做什么好吃的?”他走过去,从后背给母亲一个拥抱。 “别闹、别闹!”唐鹿儿挣脱他,“我在炸你喜欢吃的丸子。” “谢谢妈。” “你跟我保证好吗?今天,唯一在今天不要惹你爸爸好不好。” “只要他不惹我,我怎么可能会惹他,对吧顾阿姨?” 顾嫂听了只是和蔼地笑,双手忙个不停。 “那你们忙。”他离开厨房,回了自己的房间。 才安静地待了一会儿,敲门声传来的同时,秦由阅的声音也传进来。 “进。” 房门应声而开,秦由阅留着寸发,看起来很有男子气概。 “这一次你会——” “不会!”秦由简打断他堂哥的话。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当然。” “还在生我气?” “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因为他堂哥走得太近,秦由简站了起来,退了两步,他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 “那就好。” “之前的事,不用再提。” “也不是,楼下——你知道的。”秦由阅讪笑,非要站队的时候,他当然只能站他大伯,他的父亲在家族里一直唯唯诺诺,他不希望以后自己的人生也那样,所以一直特别努力。 “哥,你要是想谈公事,还是跟我爸谈吧,我没兴趣。” “你这样,大伯很受伤!其实我和大家一样,希望你能回归家庭。” “你还真以为我不属于秦家了?” “我指的是工作。” “这个你不用管。” “我想问你一件事。”秦由阅其实有点怵这个堂弟,他和他父亲一样,不说话的时候常常冷若冰霜,给人难以逾越的距离感,好像在警告谁都不许靠近,锋利的眼神仿佛随时能够看透人心。“大伯和伯母一直想撮合你和恬蓝,你真的没有兴趣吗?” “你要是喜欢她,尽管行动。”秦由简也不说破,他知道秦由阅是想借助陈恬蓝来稳固他在家族里的地位。 “这样我就放心了,我们兄弟之间如果因为女人起争执,该闹笑话了。” “祝你好运。” 秦由简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陈恬蓝对他痴心一片,他不想耽误她,不过秦由阅能不能如愿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而且陈恬蓝性格一向直接,他觉得堂哥的如意算盘,悬。 “什么好运不好运的,这种事情还不是看缘分。”秦由阅知道自己被看透,觉得有些尴尬,很多时候他总在想,到底自己哪里不如这个弟弟,一直以来,他比他务实、上进、努力,可到头来,不论是祖母还是其他长辈仿佛都总是更加青睐秦由简,就像他有什么魔力一般,明明他什么都没做。 “缘分?!”秦由简转着手中的笔,“信这东西,还不如信自己。” 看着堂弟心不在焉的样子,秦由阅有点明白了,他从一开始就站在比自己高得多的起点,天生就拥有更多,所以才有能力更加从容和游刃有余地在自我和使命之间周旋。 他想的也不算偏,那是本质上的事实,不过秦由简真正优于他的地方是他不比较、不觊觎、不在乎,两个人所求各异,原本是没有可比性的,但秦由阅一直以秦由简作为参照,所以才总是陷入自掘的泥坑。 “阿简,你真的要放飞自己吗?” “哥,我一直在放飞自己。”秦由简笑,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患得患失、瞻前顾后。 “真羡慕你。” “你也可以的。” 忽然有人敲门,说午餐已经准备好。 两个人一起下了楼。 原来陈诺耘六十九岁生辰就快要到了,秦孝悯把大家叫来是想要商量怎么给母亲祝寿,想好方案之后好及早通知其他亲朋。 最终,这件事情的负责人被秦由阅的母亲揽下来。 午餐开始,秦家的餐桌一如既往地严肃、气氛沉重,大家都默默地吃饭,没有人说话,九个人围着大圆桌,宽敞的餐厅里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坐在陈诺耘身旁的秦由简放下筷子,打破了沉默:“奶奶,我吃饱了,等你过寿我再回来。” 大家闻言,都停下筷子看向秦孝悯,同时暗暗担心着,好像他随时会制造出一场暴风雨。 唯独唐鹿儿没有看她丈夫,只是伸手拉住准备起身的儿子,“下次,带上阿月好吗?” “嗯,我也希望那孩子能来。”陈诺耘一边说,一边招手让女佣将她事先叫人准备好的袋子拿过来。 “看情况吧,不知道她走不走得开,那天也是她的生日。” “这样你更加要叫她来,你就说奶奶邀请她一起庆生。”陈诺耘笑,“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那孩子面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巧缘。” 其他人纷纷附和说是。 秦由简起身:“大家慢用,我先失陪。” 其余人皆只点头、笑看他,唯独秦孝悯发话了:“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餐厅一下子鸦雀无声,除了陈诺耘和秦由简,以及发话者,大家都屏息静气。 “有什么事直说。”果然,该来的总会来,秦由简与他父亲四目交接,气氛顿时更加紧张。 “我要你去台湾。”秦孝悯命令。 “请另请高人。” 说完秦由简转身走人。 秦孝悯碍于母亲才忍住了拍桌的冲动,他拿自己的儿子一点办法都没有,要是打骂有用,估计他会考虑动手。他深吸了一口气压制怒意,心中默默叹息,好在自己才年过五十,姑且还能容他再闹腾几年。 “张嫂,快、快!”陈诺耘摆手催促,示意她把袋子给秦由简。 大家对袋子的东西都心知肚明,秦孝悯虽然想从经济上掣肘他儿子,但又不好当众忤逆母亲。 张嫂提着一个黑色的袋子,匆匆地赶上秦由简。 秦由简也没看着那袋子,会心一笑,自然而然地接下了,还是他奶奶疼他。 他走出门的时候,雨又下了起来,向车库的方向看了看,最终他只带着她奶奶给的钱和戴月光给他的那把伞离开。 到了大门前,他回头望了望这座大宅,“奶奶说得对,我该有自己的家才行。”近乎呓语般的低喃。 秦由简当然知道留在戴月光家不是长久之计,那儿只不过是一个过渡的地方。 结果,在想着要在什么时候离开的时候,他却犹豫起来。 那就再过渡一段时间吧。望着车窗外的雨,他想。 车子载着他飞快地穿街过市,朝戴月光所在的地方驶去。 想起她总是纯白无辜的脸和清澈无波的眼睛,他绷得有些紧的神经渐渐地松懈下来,那女人,今天中午吃了什么呢? 第28章 来者可期 秦由简越来越确定待在戴月光身旁比待在自己家里舒服,好像,在小树唱歌会源源不断地得到慰藉。 是戴月光那专注而安静地工作的样子、以及她抬头看向他时虽然无言却温柔的眼神令他留恋。近距离地与戴月光相处,他才发现她身上也有一种孤僻的气质,虽然表面上她是一个友好的人,但本质上她对外界是防备的。 有时候,与她对视,她和自己一样孤独这种念头会冷不防地浮上秦由简的心头,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中的寂寞。 现在,怀着很快就能见到戴月光的愉快心情,下车之后的秦由简脚步显得有些轻快,刚发生过的那些家庭琐事已经被他的浮想挤出脑海。 “Miss戴今天又偷懒?” 意外地,小树唱歌的院门紧闭,他一边开门一边自言自语,同时想起戴月光曾说过下雨天的时候总会变得懒怠,整个人昏昏欲睡。 进了这个被绿色包围的家,屋里比外面显得更加安静。 没有像预期那样立刻看到那个总是安静地忙碌的女人的身影,秦由简呆呆地在工作室中央站了几秒钟。 “她一定在睡觉。”又低声说了一句,他提着他奶奶给的袋子上了二楼。 楼上也是静悄悄的,每一次,只要这个家失去戴月光的身影,他就会有点无所适从,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自己想要继续留下来的真正原因。 于是,他将手中略显沉重袋子随手扔在茶几上,然后走到戴月光的房间前,毫不犹豫地扬起手敲门,最近,这个女人怎么经常偷懒?! 没有传来期待的回应,他终于不得不接受戴月光不在家的事实。 有点颓然地坐到沙发上,秦由简拿出手机,翻到戴月光的账号,“你去哪了”、“我回来了”、“出去也不说一声”……输入又删除,最后他把手机也扔到茶几上,啪的撞击声打破客厅的安静。 这个女人不会是因为早晨没有跟她说自己要去哪赌气了吧? 秦由简眯着眼睛,看向厨房,往日的这个时候大约是他们吃午饭的时间,他们午餐一般是一点以后,稍微有点迟,因为中午时有顾客会进来。 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令他感觉很不爽。 你不也同样没有告诉她你的去向!他在心中进对着话。 等一等,怎么搞得好像离不开她了。秦由简歪着头,觉得自己今天似乎有些入魔。 就在他在楼上胡思乱想的时候,提着一袋水蜜桃的戴月光走到了家门外。 看到院门敞着,她情不自禁地露出笑,他果然回来了。 刚才在水果店挑桃子的时候,她还想着,这种下雨天,秦由简到底会去哪里?大约是去看他奶奶吧,毕竟,他说过他没有什么朋友的。 怀着他到底什么时候会才会回来的疑问,一到家门口就看到院门敞开,于是,她原本慢吞吞的脚步立刻加快,穿过院子,进入工作室,与预期的相反,屋里静悄悄的。 “应该在楼上。”她马上猜测。 于是,她提着桃子,迅速走向楼梯,然后咚咚咚地、一步两级地上楼,甚至那背影也充满了愉快的气息。 秦由简听到动静,倏地拿起桌上的手机,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一到楼梯口,不出意外地看到秦由简的身影,以往他们也不是没有像这样分开过,但今天很奇怪,在外出的半天时间里,她总是没来由地频频想起他,在想念之中似乎还掺杂着一些莫名的担心。 现在见到他安然地坐在家中,她终于放下心来。“我回来了。”因为愉快,她声音的气息与窗外阴翳的天气截然相反。 听到戴月光开口,秦由简才抬起头。 “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出去了?”像是责问,又好像有一点担心。 “是临时出门,朋友忽然约我。”戴月光将水果放在间隔柜的台子上,“对了,你该不会还没吃饭吧?” “对,没吃。”没来由地,秦由简想要她为不让他知道她行踪的行为买单。 “饿坏了吧?对了,你要不要吃泡面?”戴月光天性善良,完全没有察觉他的谎以及谎话之后的邪恶心思,反而充满担心。 “袋子里是什么?” “水蜜桃,也有黄桃。” “我想吃。” “好啊。”戴月光立即从袋子里挑出两个最大的,走到厨房水龙头冲洗,然后用纸巾擦干,来到秦由简身边,她伸出双手问道,“你要哪一个。” “都要。”秦由简将手机又放回茶几上,接过戴月光手中的黄桃和水蜜桃。 戴月光只是笑,对于秦由简这种略带孩子气的行为也不以为意,她又转回身,给自己也洗了一个。 然后两个人一块坐在沙发上,嘎嘣嘎嘣地吃着脆桃。 “那个给你的。”秦由简指了指茶几上的袋子。 戴月光看到上面有优秦集团的LOGO,觉得很熟悉。 “是什么?”戴月光以为秦由简给自己买了礼物,露出欢喜。 “大约是钱。” “噢——你回家了对吧?”戴月光想起来了,上次秦由简也是用这种袋子装钱的。 “没错。” “所以是——” “没错。”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是我奶奶给的。” “所以你干嘛要给我,一次就够了。”上次存到她账上的钱,她还在时不时地找机会转还给他,之前,她问他要过账号,但他一直没给。 “因为你穷。” “我想,你是不是搞不清状况?” “给你就收下吧,别罗里吧嗦的。” “我不需要。” “那就放在这里,丢了别找我。” “秦由简,你不管好自己的钱,丢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现在已经是你的了。”秦由简已经吃完两个桃子,“好饱,Miss戴买的桃子蛮甜。今天不用工作啊?” “我不要啦,别总是这样为难我。”有时候,秦由简固执到令戴月光发愁,明明他才是穷光蛋,却总是对钱完全不在乎,那袋子囊鼓鼓的,那些钱看起来比上次的还要多一些。 “不想为难就收起来。再问一遍,今天不用工作?” “下雨天基本没什么顾客,我在等雨停,好发一下网络订单就可以了。” “趁现在,我们去存钱吧。”不由分说地,秦由简已经提起袋子,做出要出门的架势。 戴月光不想去存钱,但是想跟秦由简在一起,所以也站起来,“对了,你奶奶出院了吗?” “对。”秦由简头向楼梯那边一偏,然后先行一步。 雨还没有停。 出门前,戴月光从伞筒里拿出两把伞。 “一把就可以了,拿上次我们打的那一把。”秦由简说,朝那把最长的伞扬了扬下巴。 他居然还记得。戴月光躲过他的目光,将小的两把伞放回去,抽出那一把大的。 “你要举伞还是拿袋子?” “举伞吧。” “你还是拿袋子吧。”秦由简一手将袋子递给戴月光,一手将她手中的雨伞抓走,然后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戴月光将他递过来的袋子抱在怀里,然后跟上他的脚步。 见她抽不开手,秦由简转回身将门锁上。 他明明很排斥别人靠近,为什么会愿意同自己共撑一把伞?戴月光站在屋檐下,看着他将伞打开,然后示意她走过去,看着对方那似乎有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温柔的眼神,她又开始迷失了,不禁心旌摇荡起来。 啊,就算他不喜欢自己,可并不妨碍自己继续喜欢他。戴月光低着头走到他的伞下,她偷偷地笑着,因为,现在,此时此刻,可以喜欢身边的人已经令她觉得很开心。 他们一齐走入雨中,大雨早已经过去,淅淅沥沥地下不停的是小小的,仿佛带着一丝丝甜蜜的细雨。 “你靠近一点,不然要被打湿了。” 戴月光觉得秦由简的声音忽然变得更加好听了。 “那样会撞到一起啊!” “没关系。” 她没发现,秦由简正用余光看着她的短发露出笑。 “噢,那好吧。”说完,她向左边挪了挪,一不小心,她的头撞上了秦由简举着伞的右手和伞柄,那雨伞摇了下,伞上的雨伞纷纷急急地跌落。 “好痛!”她叫了一声。 “谁让你那么猛。” 见戴月光一直歪着头,秦由简将伞交到另一只手,伸手自然而然地在刚刚她撞到的地方抚了抚、又抚了抚。 戴月光被突如其来的摸头吓了一跳,她试了好几次才鼓足勇气侧身看向秦由简,“你、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看着戴月光清清亮亮的眼睛,秦由简说,“你不是撞痛了?” “是噢,是有点痛。” 这时候,他们已经站成面对面,两人中间隔着装满钱的袋子。 戴月光微微抬头;秦由简微微俯视。 忽然,他有想亲她的冲动。 这个念头令他无法继续正视她。 “把钱抱得那么紧做什么!” “噢,钱当然要抱得紧一些。” 秦由简笑,伸手轻轻地在她的后脑勺搡了一下。 于是,不妨的戴月光一阵趑趄,跌进了秦由简的怀里,慌乱中,她一侧身,整张脸结结实实地贴到他的胸膛上。 “干嘛、干嘛?Miss戴你这是干嘛哈哈哈……” “秦由简,你好坏啊。”戴月光一边嗔怪,一边急急忙忙站正,脸上一阵热辣。 之后,就像在回味第一次亲密接触,两个人沉默一段路。 秦由简应该比戴月光高十几厘米,她差不多到他耳际,从他们背后看,两个人十分般配,秦由简的肩膀宽宽的,衬得他身旁的戴月光更加纤细。 “对了,Miss戴——” “什么事!” “我奶奶和你同一天生日。” “也太巧了吧。”戴月光故意说得平平淡淡,她还在等他继续说下去,常常,秦由简和她聊天的时候,他不会一口气就把话说完。 “我奶奶想要和你一起庆生。” “什么?!”虽然有所准备,戴月光还是惊得止住脚步。 “就是我说的那样。”意识到自己好像不知不觉间又给戴月光惹了麻烦,秦由简的声音变小了。 “所以,你能跟我解释一下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吗?” “家里今年给我奶奶做寿,她说要邀请你,我告诉她不确定能不能走得开,毕竟那一天也是你的生日。” 好像,每一次,只要牵扯到他的家人,总会有事情发生。戴月光在心中叹息着,许久之后才说:“我可以拒绝吗?” “可以。” 这时候他们已经迈上了银行的台阶,秦由简合上雨伞,甩了甩伞上的雨水,然后将伞锁到银行准备的伞架上。 戴月光静静地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秦由简忽然转身,她没来得及收回视线。 “不过,我希望你能去。”他说。 “那样好吗?”戴月光近乎低喃。 “考虑下吧,还有一个月,时间也还早。” 说完,两个人一起进了银行大厅。 第29章 无风起浪 拗不过秦由简,这一次的三十万也是存到戴月光的卡里。 “真的要给我啊?”离开银行的时候,戴月光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当然,又没多少,干嘛一问再问。” “我是穷人啊,从没有拥有过这么多钱。” “开玩笑,还当真了?” “你说的是事实,其实,我一直过得紧巴巴。” “已经很不错,能养活三个人。” 戴月光会意,露出笑,这个人真是奇怪啊,自己强硬的时候,他比自己更尖锐;但当自己退一步的时候,他也能露出温柔的一面。 雨已经停了。天空渐渐亮堂。 他们一个人拿着雨伞,一个人甩着空了的黑袋子,两个人并肩朝小树唱歌的方向走。 路过以前他们去过的冷饮店,戴月光心有所动,但想起秦由简说过不喜欢就忍住了。 “吃烧仙草吗?”秦由简问,他见她盯着冷饮店的方向。 “诶?记得你说过不吃烧仙草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凡事总有例外。”秦由简若有所思地看着戴月光,凡事总有例外,他在心中又说了一遍。 “那走,反正我本来就很喜欢吃这些。” 于是他们进了店,里面两个女孩的目光一下子就被秦由简吸引过去。 “点单、点单啦。”戴月光用菜单卡敲了敲柜台,收银台后面的女孩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这时候她们发现戴月光也是好看到让人挪不开眼睛的类型。 “请问想喝点什么呢?”靠近收银台的女孩不好意思地说。 “大份烧仙草。” 既然伞也只有一把,那么烧仙草也只一份就好,有时候戴月光会在奇怪的地方犯强迫症,她喜欢让身边的事物统一、协调。 “水果多放一点。”秦由简说。 “那多加一份水果,可以吗?”负责点单的女孩问。 戴月光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扫码付了钱。 他们靠窗坐下,不一会儿,一份超大量的烧仙草来了,显然,做烧仙草的那个女孩在加了一份水果的基础上还加了很多料,那碗就快要盛不下。 “请慢用。”那女孩脸上挂着痴痴傻傻的笑,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 店里只有戴月光和秦由简两个顾客,两个女孩趴在柜台后面偷看他们,并悄悄地讨论着他们的恋爱进行到了哪一个阶段,两个人谁也不服谁,一个说他们绝对还在热恋;一个说他们现在是在蜜月旅行,直到有顾客进来,她们才不得不停止争论。 “店里的两个女孩好花痴噢。”戴月光语气充满醋意,她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愉快。 “今天的烧仙草好像有点‘酸’。”秦由简云淡风轻。 “你知道就好。”戴月光并不介意被他嘲笑,她明明白白在酸。 两个人你一勺、我一勺,不知不觉,一大碗烧仙草很快就见底了。 “怎么样,是不是有点爱上了这种混搭的甜品?” “并没有。” “切,口嫌体直,明明吃得比我多。” “那是因为我没吃午餐。”借助谎言,他成功地掩饰过去,秦由简发现戴月光的记性蛮好,明明以前只是不经意地说过不喜欢多种东西混在一起的食物,她却记得很清楚。 “诶,要不要再来一碗?” “不了,但你请便。” “扫兴,走吧。” 戴月光抓起身旁的布袋,秦由简也站起来,他们离开的时候,两个店员又抬起头看向他们,直到他们的身影不见才不舍地收回目光。 走在前面的戴月光转回头,“忽然想起来,上次我们吃烧仙草也是下雨天。” “我一共才吃过两次烧仙草。” “要是你喜欢,以后我可以带你去吃,全厦门好吃的烧仙草店我都知道。” 看到戴月光心情很好的模样,秦由简不禁也觉得一身轻松。 “全厦门?夸海口很容易翻车。” “你要是不信就算了。” 走在前面的戴月光干脆转身倒步走,这样她就能面对面地和秦由简聊天了。 “也不是不信,你知道,小店很容易消失。” “我说的是那种很稳定的老店。” “既然你那么坚持,有机会就去吃吧,不过,可不是因为我喜欢。” “那是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脱口而出之后,秦由简忽然后悔舌头太快。 “拉钩约定?” “幼稚。” 秦由简这么说,但看到戴月光伸出右手的大小拇指,旋即,他也跟着伸出右手的小拇指和大拇指。 “小拇指钩钩,大拇指对对,谁反悔谁小狗。” “手真小。”秦由简见到她指甲禿秃的,有一两只手指上还有倒刺,一阵怜惜止不住地涌上他的心头。 “你的手指好长。” “你才知道?一点都不关心我!” “你希望我关心你啊?” 秦由简哑然,每当发现戴月光在试探的时候,他总会从这种懒洋洋的斗嘴中清醒过来,他也不是很确定到底想不想要她的关心。 “这种事情,靠自觉。” “我没有这样的自觉,不论什么,我都只想给需要的人。” “Miss戴真无情。” “对啊,我就是很无情,毕竟,多情常被无情恼。” 两个人同时想起大学时候的事情,于是对话终止了。 戴月光转回身朝前,他们走到家门口。 “对了,生日的事情——” 她身子一僵,定了几秒才转回头说:“我不去了,请带我向你奶奶致歉,以及谢谢她邀请我,以后有机会再去看她老人家。” 但应该也没什么机会了,她想。 “好可惜。” 看着露出失望神色的秦由简,戴月光的心揪了一下。 本来,她以为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拒绝他,没想到这样的话,说出来并没有预想中那么艰难。 “觉得不太合适。” “嗯,不勉强。”很少被人拒绝的秦由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过比起被拒绝,不能够为她庆生的遗憾似乎更浓一些,毕竟,她看起来蛮孤单。 “我还蛮喜欢你奶奶和妈妈的,她们都很好相处,之前去你家做那一面植物墙,虽然是去工作,可是那几天就像是在度假一样,每一天都有开心的事情发生。” “比如说?” “就是听她们说起你以前的事情;跟她们聊我们上学时候发生过的琐事;明明是去工作,每天中午她们非要邀请我一起游泳;还有最后,那植物墙明明泛善可陈,她们依然很开心,还特地做烧烤庆祝,以及一起拍照……很多。” “这不是很寻常的事情吗?” “对我来说不是的,我已经没有长辈,所以要不是你妈妈叫我去,我也不会有这么开心的经历。” “你知道吧,我妈她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做什么植物墙。”看到戴月光这么纯良,他都有点不忍心跟她说真话了。 “我当然知道,不过无所谓了,不管唐阿姨是什么目的,那些天我们处得很愉快就够了。”尤其还看到了你以前的照片,戴月光在心里补充着。 “你还真是——” “从明天开始,我要好好工作了,毕竟,中秋节和教师节就快要到了,我要好好努力挣钱。” “怎么不是从今天开始?” “嘿嘿…今天下雨,下雨天不想努力啊。” 就像每个人前进的道路上都充满了绊脚石一样,戴月光亦是如此。 隔天,她起了一个大早,做好早餐之后时间还不到七点半,她先将妹妹叫醒,然后将秦由简也叫起来,罕见地,三个人坐在一起吃了早餐。 临近联演,戴曦光吃完早餐就匆匆去了学校。 收拾好厨房,戴月光也真的按照昨天所说的早早便开始到工作室里忙碌起来。施肥、喷洒药水、除草、剪枝……需要做的事情总是源源不断。 秦由简对盆景设计还蛮有兴趣,他琢磨着想再设计一个作品,加上之前做得那一盆,回头他想当作礼物送给他奶奶和妈妈。 快临近中午的时候,戴月光忽然接到何老师的电话,他是戴曦光的班主任,他告诉她戴曦光和乐团指挥的老师吵了一架,现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请她帮忙尽快找到她,然后劝她回归队。 与何老师的通话一结束,她立刻拨打的妹妹的电话,不出所料,关机了,于是她给她发了消息,让她尽快跟她联系,可发出去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 一旁的秦由简听到他讲电话,已经大致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戴月光心里虽然依旧着急,但神色已经冷静下来,她打了郑誓瑜的电话,好在对方接通了。 “阿月姐,有什么事情吗?”电话那一头的郑誓瑜问道。 “阿瑜,阿月有跟你在一起吗?”戴月光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普通的聊天。 “没有耶,她今天不是有排练吗?这时候应该在学校吧。” “刚刚你们班主任联系我,说不知道她跑哪里去了,现在我联系不上她,如果她跟你联系,或者你要是见到她的话,告诉她尽快跟我联系好吗?” “知道了阿月姐,我会试着联系她,一有消息我立刻知你。” “谢谢你,阿瑜。” 挂断电话,戴月光再也无心工作,“秦由简,今天能帮我看一看店吗?” “当然没问题,但这时候你不是应该请我帮你去找阿曦?” “不用了,比起找到她,我更担心的是她在学校里的冲突。阿曦有时候比较倔强,我怕她会得罪老师。” “先去学校了解下是什么情况。” 秦由简一语惊醒梦中人,戴月光一边说是,一边将工作的罩衣摘下来,然后到楼上拿了包,急匆匆地准备出门。 “Miss戴,我陪你。” “可是——” 秦由简的语气过于坚定,本想拒绝的她最终点了头。 到了学校门口,戴月光联系了何老师,虽然正在暑假期间,可因为自己的学生影响了学校活动的排练进度,他也赶到了学校。 她到办公室,找到何老师。 这时候何老师已经从学生礼堂那边了解过情况,原来,戴曦光因为休息时间结束,重新集合的时候因为迟到了几分钟,耽搁了大家练习,负责排练的老师因为临近联演,精神有点紧张,虽然戴曦光道歉了,但那个老师小题大做,非逼她当大家的面说出迟到的原因,说她因为自己是领唱就搞特殊、破坏纪律什么的…… 听完何老师的转述,戴月光接道—— “何老师,我一时间没联系不上戴曦光,等我找到她,再问问事情的详细经过,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带她去跟负责的老师道歉。真的很抱歉,暑假还给您添麻烦。” “戴小姐,你不用自责,管理学生也是我的职责,刚刚我已经在学生群里知会大家,相信很快就能找到戴曦光。” “行,那我们先去找人,有消息我会立刻跟何老师联系。” 离开老师的办公室,秦由简说:“以前阿曦有赌气过吗?” “有,你干嘛问这个?” “前车之签后事之师。” “对喔,我知道了。” 一经提醒,戴月光想起来,妹妹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去的地方来来去去就是那几个。 在学校门口,她拦了一辆车,很快,司机便将他们两个人带到附近的小学。 他们才一下车,就看到了站在小学校门前往里面张望的戴曦光。 “阿曦——” 闻声,戴曦光回过头。 姐妹俩对望了一会儿,戴月光才向妹妹走去。 秦由简站在树荫下,远远地看着她们。 第30章 不他不配 “我怎么可能当着几十个人的面说自己来了大姨妈?!音乐老师真的很过分啦,死命地逼我,除了跑开,我还能怎么样?那时候真的超丢脸,我本来就有点腹痛,还被他羞辱。如果是女老师,一看脸色就会知道的,果然,男人是不会懂这种痛苦的,我敢肯定,那个老师一定没有过女朋友——” 一见到姐姐,说着说着,戴曦光的眼睛又红了。 “可你这样跑开也不不太好啊,不联系我就算了,还把手机关机,还好不是很大的事情,急得我以为你又打架之类的。” “姐,你说什么呢?现在我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女人了。” 戴月光被妹妹红着眼睛说自己是一个成熟的女人的模样逗笑了。 “好啦,我陪你去找那个老师,让我来跟他说吧。” “姐——今天我不想再见到他了。” “但你们后天就要登台了不是吗?大家都在等着你排练呢。” “虽然如此,可是我现在——” “对了,你吃过午餐了吗?”刚才情急,到现在戴月光才想起她和秦由简还没吃饭,而且她也想找个地方休息,好安抚妹妹,让她有时间平复情绪。 戴曦光摇摇头。 于是,戴月光拉着妹妹,他们三个人一同到附近的餐馆吃了迟到的午餐。 吃完饭,秦由简独自回了小树唱歌。 戴月光带着妹妹先找到她的班主任,然后何老师带着她们找到负责排练的老师,那时候是午休时间,刚过两点多。 那老师听说了戴曦光的情况,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忙站起来向戴月光道歉,说最近自己压力大,在大家面前让戴曦光下不了台的做法有失周全,还给家长惹了麻烦。 戴月光也向那老师道歉,说自己的妹妹脾气不太好,那样跑开耽误了大家练习。 小风浪总算过去。 两点半之后,戴月光看着妹妹归队,她在礼堂了看着那一群朝气蓬勃的中学生排练了一会儿才放下心离开学校。 离开之前,她又拐到何老师的办公室,向她问了戴曦光的学习情况。 “蛮懂事的孩子,和同学们相处似乎也还不错;学习嘛,在班里一直是中上,总成绩被数学拖得有点厉害。”何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女老师,说话语速很慢,看起来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她最近有在补数学。何老师,给您添麻烦啦。” “不要紧的,再见,戴小姐。”她微微笑着,就像在看自己的学生一样。 “何老师,再见。”戴月光也回以笑脸,她轻轻挥着手。 离开学校,在路边等车的时候,打开手机,她看到秦由简发来一条消息—— “事情办好快点回来!” “已经好了,在等车。怎么啦?” 消息发出去之后,戴月光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次,秦由简并没回消息。 应该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吧。上车之前,戴月光想着。 回家的路上,她给郑誓瑜发了一条消息,告诉他已经找到戴曦光。 “我知道,那个哥哥已经告诉我。”对方的消息立刻回复过来。 这期间,看来郑誓瑜和秦由简见过了。应该是秦由简还是不习惯于顾客打交道,所以才会让自己快点回去吧。她理所当然地想。 收回看向车窗外的目光,她想起妹妹的小时候,那几年,戴女士可真是没少为她操心。比起以前,现在戴曦光已经懂事多了,上小学的时候,她一直保持着大约一个学期要被叫两三次家长的记录,原因大多都是同一个男生总是嘲笑她没爸爸,他们两个一言不合就会打起来,严重的时候,校服都被扯破过,脸也被抓出血痕,而且,最后总是以那个男生被打哭收场。 初中的时候,戴曦光开始叛逆,简直就是一个问题少女,离家出走、和家人顶嘴,继而冷战、逃课,成绩总是起伏不定…… 诸如此类的事情让她和戴女士操碎了心,她却总是满不在乎。 自从戴女士病重之后,戴曦光好像一夜长大,忽然变得一点都不需要人操心,甚至在很多时候能够保护戴月光了。 想起以前的事,戴月光心中一阵虚然,那些事情明明才过去没多久。 学校离家并不算远,她很快就到了。 付过车费,戴月光下车。 偏午的阳光晒得空气烫呼呼的,贴在她裸露的雪白手臂上,以及又长又直的小腿上。 走进自家总是安安静静的院子,浮躁的盛夏气息好像被阻挡在外了。 只是一推开工作室的木门,她感到里面的空气实在有点奇怪。 里面有两个人—— 秦由简正低着头玩手机;郑比松正对着一盆云竹。 听到开门声,看向戴月光的人只有郑比松,见到是她回来,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郑先生,好久不见。” “阿月,阿曦的事怎么样?” “怎么你也知道了?” 戴月光看向秦由简,他已经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 这女人——她那是什么表情。秦由简腹诽,“放心吧,不是我告诉他。” “今天刚好休息,我是听阿瑜说的。”郑比松向戴月光走来。 戴月光不知为什么郑比松会到小树唱歌来,所以他的到来就是秦由简叫自己快点回家的原因吧。 “喔,害你担心跑一趟。” 戴月光将包放下,她请郑比松到会客区坐,然后泡了茶。 “对了,才想起来还没给你们介绍,那是我同学秦由简。”戴月光一边说,一边叫秦由简过来喝茶。 “不想喝。”秦由简站在柜台后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你不用再介绍,刚才郑誓瑜已经介绍过。”说完他低下头,不再理会他们,确切说是不再理会戴月光。 郑比松觉得有点尴尬,不过他不打算轻易退缩,他可不是为了打听戴曦光的事情才在小树唱歌留到现在。 “阿曦的事已经平息了,只是小事情,郑先生你不用担心。”出于礼貌,戴月光又简要地说了一遍。 “那就好,小孩真是让人操心。”郑比松说这种话的时候,总会让戴月光猛地意识到他们隔着辈分。他端起茶杯,问:“现在你和秦先生一起做吗?” “算是吧。” “看来我们真的是太久没见了,都不知道你有了合伙人。”郑比松一步一步地试探着,他打算等忙完这一阵就对戴月光采取实质性行动。 “好像是蛮久了,我听阿瑜说最近你特别忙。”戴月光笑着给他添茶。 “确实比较忙,我很久没有休息了,游戏公司一到暑假排期总是很满。” “小树唱歌刚好相反,七八月一般都很清闲。” “这样你还找人合伙?” 他的话让秦由简不爽,于是他抬起头,冷冷地说:“这和郑先生有关系?” 空气骤然凝结。 “啊——”戴月光忙打圆场,“不是那样的,也不算——” “Miss戴,请不要和我无关的人谈论我!” “抱歉,是我冒昧了。”郑比松连忙致歉。 “我们继续喝茶吧。”戴月光语气有些勉强,刚刚才处理完妹妹学校的事情,现在又发现秦由简的心情似乎欠佳,这一切都令她疲惫。 郑比松想着趁今天有空,他本打算当面约戴月光吃晚餐,可看眼前女孩的神色,现在开口肯定会被拒绝,于是他将心里的话压了下去。 想到秦由简在人前不由分说、近乎呵斥般地打断自己的话,现在,戴月光甚至连茶也不想喝了。 “阿曦没事我就放心了。对了,之前她和阿瑜的事,我了解过,应该是我多虑了。”郑比松准备告辞。 “嗯,我也有了解过,他们确实是在一起学习。” 听到这种对话,秦由简觉得好笑,他们两个人好像宁愿互相欺骗也不愿面对事实,那两个高中生明明是把学习当借口在一起。 不过,他们选择装作不知,他也懒得管。 “等我忙完这一阵,我们一起吃个饭好吗?”郑比松生怕被拒,又接着说,“叫上阿曦和阿瑜他们一起。因为太忙,阿瑜最近一直在抱怨我暑假没带他去玩。” “那等你有空的时候再说好了。”戴月光其实很不喜欢这种悬着的邀请,尤其是在察觉对方别有期待的情况下,于是委婉拒绝。 “也好,在阿瑜他们开学之前,我抽个时间。”郑比松站起来,“不打扰你了,我先回家。” “也没有打扰,那有空再过来喝茶。”戴月光也不挽留,她将郑比松送出家门,直到他走出院子才折回。 明明察觉到秦由简对郑比松的情绪,这时候,戴月光却不想正视,她不想再被他左右自己的心情。 “今天,谢谢你。”她故意说到妹妹的事情上。 “之前是那颗野草,今天是这个大叔,Miss戴的受众蛮广泛。”秦由简似笑非笑,语气介于玩笑和嘲讽之间,明明之前吃西瓜的时候,戴月光已经说过郑比松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但秦由简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尤其是,郑比松看上去又稳重、有成熟,那让他觉得不安,“我觉得,他也不可以,你知道的,他对你来说是长辈。” 戴月光静静地等他说完,就算平时她总是好脾气,但秦由简这样对自己身边的人指手画脚让她很生气,“你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对我说这种话?!” “我是关心你,免得被大叔欺骗、伤心。”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会欺骗我、让我伤心?” “十万个为什么啊?把妹不都是从吃饭开始,你总不会这都不知道吧。” “是啊,不知道,反正现在我也没人喜欢,如果郑先生有那种意思,那么出去吃顿饭也没什么吧?而且之前你也说过,我和他没有什么障碍。”不知道为什么,戴月光忽然很想将秦由简激怒,甚至和他大吵一架才解气。 “我只是随便说说,你还当真了?”秦由简果然上头,“我说你怎么就光记得这个,而记不住大叔会骗人!” 眼看着秦由简急起来,戴月光正想反驳他自己被骗也跟他没关系的时候,忽然有一家人进了小树唱歌,她不得不忙着招呼客人去了。 秦由简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看戴月光的身影,渐渐地,他适应了她短发的模样,她扎着丸子头的模样有一点俏皮,而且,她露出脖颈显得更加动人。 这样站在柜台后,一抬头就能看到戴月光是他最喜欢的事情之一。 他歪着头,看着她为顾客推介盆景,她的声音汩汩如泉,讲解又专业又认真,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开始喜欢上这个向他告白过的女人。 第31章 福利院外 因为秦由简说他也想去,戴曦光向同学要到了一张券,文艺联演那天,她将两张家长邀请券给了戴月光之后,自己先出发了。 表演开始前一个小时,戴月光和秦由简才赶过去。 原本,秦由简不想去,但他担心这样会让郑大叔有机会,所以就勉强自己也去。 那种人多的地方,以前他向来避之不及。 入场的时候,他自我安慰,原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戴月光看到他眉头凝结,便担心地问:“不舒服吗?” 秦由简摇头,“只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忽然,她伸出手,在他眉间揉了揉,“这个地方打结了。” 秦由简没有避让,一时只觉得她的手触到了自己内心深处。 一会儿之后,他们相随进了文化馆。 好在戴曦光学校的节目比较靠前,排在第三号,领导致辞之后,很快就轮到他们上场。 戴月光和秦由简的座位在中间,距离舞台不算远,不过因为人太多,而且大家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她是根据前天在学校礼堂的记忆找到妹妹所站的位置。秦由简并不在意戴曦光站在哪里。 排练了许久的节目,到台上表演就只有几分钟。 戴曦光有在学美声,她的声音很大,非常有气势,带着古典美。 从小,她就常常给戴月光和戴女士唱歌,她的志愿是成为一个音乐老师。 看到妹妹正朝着她理想的方向发展,戴月光由衷地感到开心。 戴曦光他们的节目一结束,秦由简便凑到戴月光耳边,悄声说:“我们走吧。” 他的热气萦绕着她的左耳,令她的耳际忽然热起来。 “这样好吗?” “你还要看什么?” 戴月光无可辩驳,于是点点头。 两人起身,悄悄离开暗墨墨的会场。 “不是有打分吗?后面会有评奖。”离开演艺中心,站在大厅,戴月光说。 “集体的项目,得不得奖有差吗?” “那我问问阿曦,看看她要不要回家。”说着,戴月光拿出电话给妹妹拨过去。 戴曦光说要跟同学们去玩,于是他们二人便离开了文化馆。 “很久以前,我经常到这边来游泳。”走到外面,戴月光朝游泳馆的方向看了看。 “还挺远,现在怎么不来了?” “没时间。” “也是。”秦由简看着戴月光,心想她现在被小树唱歌绊住了,被一直绑在一个地方对他而言简直不敢想象。 他没察觉,他到小树唱歌已经两个多月了。 “你不喜欢游泳对吧?” “谁告诉你的?”秦由简不记得自己跟她说过这个。 “你奶奶说你小的时候溺过水。” “我奶奶总那么夸张,不过是被水呛了一下。”秦由简不知道关于自己,她到底知道多少,“我不喜欢游泳是因为觉得泳池里的水脏。” “这样啊。” 热风吹来,戴月光的短发翻起来。 秦由简的头发很浓密,也被风吹乱了。 “回家吗?”戴月光问完才发觉自己的语气有些亲昵,于是她避开了秦由简那黝黑得让人不安的双眼。 “不想回去。”秦由简旋即露出懒懒的表情。 戴月光发觉,他总是能够在无辜和暗黑之间自由地转换,她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常常露出拒绝世界的面容,眼神总在流露着不要靠近我的讯息。 如今,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是有温度的、可触碰的,她不再觉得距他遥远。 而且,每一次见到秦由简这样散漫的样子,她的心跳就会不自觉地加快。 “那我们去湖边散步吧。”戴月光指向筼筜湖的方向。 “那个臭烘烘的内湖?” “哪有臭烘烘的?现在的筼筜湖已经不是以前的筼筜湖。” “明明是。” “既然如此,那让不想回家的你决定要去的地方咯。” 冷不防地,秦由简觉得被将了一军。 “那我们还是去那儿吧。”他一手半插在裤袋里,一手指向筼筜湖的方向。 “你真是难搞。”戴月光嗔道。 “你才知道?” 走过广场的时候,两个人的身影被阳光得长长的,一路上交织,重叠,分开…… 有时候,秦由简故意放慢脚步,让戴月光走到前面,这样他就可以悄悄地在她身后打量她,她那纤细的身影常常会激起他的保护欲,尤其是看到她坚强和努力地生活的样子:比如倔强地搬重物、绞尽脑汁地做账只为把钱用得更合理、单子多的时候工作到夜深、忙碌时手不小心被植物划伤也放任不管、一个人操持她们的家庭,事必躬亲、巨细靡遗…… 那种时候,他会觉得心中一阵温柔,继而想将她揽入胸怀好好保护起来。 住到戴月光家之后,他忽然懂了,原来自己一直生活在秦家的巨伞之下。 不过,他还是决定继续享受家庭的庇荫,因为,这种幸运不用也是浪费。 在三十岁之前,他并不打算开展事业,趁年轻,他只想任性地做自己,不去背负无谓的责任。 就像感应到秦由简的浮绪,戴月光忽然回过头,这时,秦由简又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目光挪开。 “走快点啦,慢吞吞,你不是总自诩腿长吗?” “我不需要自诩,我的腿本来就很长。”秦由简说着,将自己的腿抬得老高。 “小学鸡哈哈哈……”戴月光想起妹妹损他们的话。 秦由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戴月光身后,轻轻地搡了下她的后脑勺。 “诶!欺人莫欺头、打人不打脸啦,你到底懂不懂!” “不懂。”秦由简不理,又轻轻地搡了一下,那动作带着一种温柔。 这一次,戴月光拍了下他的手臂当作反击。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追闹起来。 在这一刻之前,连秦由简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这样能闹腾的一面,能够在一个人面前放下包袱的感觉真是太好。 看起来似乎挺远的路一段路,不一会儿就走完了。 两个人站到湖边的榕树下,面朝湖水,温热的风吹着,波浪层层叠起,一些水鸟在矮空中掠过。 戴月光见秦由简的额头上伏着一层薄汗,于是从包里拿出纸巾,抽出一张递给他,“擦一擦。” “帮我擦!”秦由简将脸凑近,像是命令。 戴月光有点进退不得。 “我为什么要帮你擦汗?” “你有纸巾。” 如果这真的是他所期待的事情——戴月光一边按捺住心跳,一边将纸巾伸向他的额头,轻轻地帮他擦拭。 Miss戴真是温柔。秦由简心中一阵叹息。 “诶,你干嘛要闭眼睛?”戴月光发现他的睫毛还挺细密的。 “看着我的眼睛,怕你会不好意思。” 他那翕动的唇瓣,确实令她快要按捺不住自己的心跳了。 “我为什么会不好意思?”戴月光死不承认,她想挽留住自己仅剩的自尊。 秦由简忽地睁开眼。 戴月光躲避不及,两个人的眼睛硬生生撞在一起。 “擦好了。”她的慌张暴露了她的逞强。 真是讨厌啊?为什么他总是能够轻易将自己看透!她低着头,将脚边的一颗小石子踢到湖水里,这一刻实在过于暧昧,他不是说过不喜欢自己吗? 而自己也是,明明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却还总是没有办法拒绝他。戴月光对自己的意志力简直感到绝望。 “在想什么?” 偏偏这种时候,秦由简还不放过她。 “我在放空。”戴月光觉得只要不去看他的眼睛、他的脸,自己就不会被轻易左右了。“天上飞的那些鸟儿,看起来多么自由自在。” 秦由简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他这种命令和请求交杂的语气令戴月光没来由地慌张。 她不懂得,自己的想法对他而言会意味着什么?如果是命令的话,那她不想理会;可如果是请求,那未免有点寂寞,而她无法对他的寂寞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我在想,既然你不愿回家,现在我该带你去什么地方好。” 秦由简笑,戴月光有时候特别天真,还有她那容易把一切的当真的性格总是触及他心中柔软的地方。 要是别人对他说这种话,他一定会带着反感的、不耐烦的语气拒绝,可戴月光说出来,没有任何目的地说出来却令他心生期待。 是什么时候起,她开始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纳入了她的生活?我们该去什么地方这种亲密的话,我明明该拒绝的。可秦由简只是想一想,他背靠着栏杆,一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一边看着她被风吹露的发际线,她盯着湖面思索的模样很美。 “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不回家就行。”秦由简懒洋洋地说,很多时候,他就喜欢这样无所事事地消磨时间,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 “啊!我想到了,走!” 秦由简一动不动,继续靠在栏杆上,他希望她能说出那个地方。 “走啦。”戴月光看着他,露齿而笑。 “先说去哪儿?”他依旧不为所动。 “跟我走啊。”戴月光看他抗拒的模样,忽然,她想起之前在医院被他拉过手,于是,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她一把拽住秦由简的左手,将他拉离栏杆。 “喂!Miss戴,你干什么?” 这个女人,竟敢拉自己?!秦由简看着她洁白的背影,他心里很抗拒,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跟上去。 “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说着,戴月光已经放开他的手,先向前跑去。 跑了一段,像是要确定秦由简有没有跟上似的,戴月光回过头,她见秦由简冷冷地站着,于是向他招手,“快啊,还是说你要回家?” 秦由简回过神,迈开步子跑起来,追向她。 戴月光见他跑来,她才放下心转向前,两个人沿着湖边,就像在互相追逐的恋人。 他们都穿着白衣服,那背影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秦由简很快就追上她,两个人跑到桥头才停下来。 “热死我了!”戴月光喘着说。 “热!” 这时候,红灯变绿。 戴月光向斑马线先跨出一步。 到了马路对面,路过便利店,她去买了两瓶水,以及两支棒棒冰。 “我不吃这种东西。”秦由简发现,戴月光总是吃一些奇奇怪怪的。 “小时候没吃过?” 秦由简摇头。 “带你打开新世界。”戴月光拿着棒棒冰在他面前甩着、诱惑着。 接过那支苹果绿的棒棒冰,现在只要能令她开心,他甚至宁愿忽略自己的原则。 秦由简学着戴月光,将棒棒冰从中拧成两节,然后咬了一口,接着,他露出奇怪的表情。 “拜托,不要一副吃到毒药的表情好吗?” “这和毒药有什么差别?全是糖精味。” “棒棒冰在我们家消暑TOP10名单里绝对有一席之地。” 秦由简嫌弃依旧,不过现在大热当头,工业糖精的味道真的很上头。 他们又走回林荫道,秦由简将戴月光手中装着矿泉水的袋子拿过去自己提着。 “还有多远?” “再走十几分钟吧。” 天气很热,他们到那儿的时候,差不多用了半个小时。 “现在忽然想游泳了。” 秦由简汗透衣背,戴月光出汗却不算多。 “到了。”戴月光指了指一旁的大楼。 秦由简看过去,原来是福利院,瞬间,他明白了。 “要进去吗?” “不用了。” “老远走过来,就看一眼?” “看一看就可以了呀。”戴月光的表情很平静,现在,这儿几乎已经全变了,她离开已经差不多二十年了。 离开这儿之后的近二十年里,她折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这对她来说一直是不能触碰的黑暗,倒不是以前在福利院有多苦,她只是不想让自己总是想起被抛弃的事实。 “我可以陪你进去。”秦由简尽量说得轻松。 “不了,现在我们可以回家了吗?”敞露出心底的黑暗之后,戴月光感到有点空虚。 “Miss戴,其实,比起沉湎过去,寄望现在和以后也挺好。” “我并没有沉湎,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曾经在这里待过。” 秦由简一怔,原来她是在分享她的回忆。 “还会伤心吗?”他觉得自己有点明知故问了。 戴月光摇摇头,她想故作坚强,眼睛却不争气地红了。 秦由简拧开一瓶水,递到戴月光眼前。 “我现在不想喝水。” “喝一点。” “哪有强迫别人喝水的。” “流泪水分消耗大。” “这是什么歪道理!” “真的,我奶奶说过。” “你居然信了?” “是啊,小时候我奶奶说的。” “那时,你为什么哭?” “错,是我打碎了我奶奶的镯子,那好像是她的定情之物,所以她哭得又大声又伤心,还叫我赔,我吓坏了,哭到最后,她让我给她倒水,她就是那时候说的。” 不知道为什么,戴月光觉得这种家庭琐事很温馨,而且,秦由简讲了这件小事之后,她的眼泪竟莫名地止住了。 刚好,秦由简拦到一辆车,他打开车门,让戴月光先上去,然后自己了上了车。 第32章 可爱姑娘 一个礼拜三的中午,秦由简忽然说他要出去。 “今天不一起吃午餐吗?”戴月光随口问。 “我们也不用天天一起吃午餐。”很多时候,秦由简说话很自我,并不顾及对方的感受。 “也是噢,那随意。”尽管知道对方并没什么恶意,但她还是常常被他的喜怒无常刺伤,像这种时候,她知道,他绝对遇上了让他不耐烦的事情。 “Miss戴,我说你怎么不问我要去哪里?” “我说秦由简,你怎么不主动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如果要闹,她从来不想让自己落下风。 “你这种语气,很伤人。” “明明是——” 明明是你先说出带有距离感的话,戴月光忍住了,“秦由简,你要去哪里?” “算了,像被逼问。” “我说,你要不要这么孩子气!” “我愿意。” 说完,他居然伸出舌头做鬼脸。 戴月光哭笑不得,“你快点说啦,我想知道的。”这是真心话。 “陈恬蓝叫我一起午餐。” “你不想去?” “说不上。” “是那个——”戴月光顿了顿,“上次在医院里遇见的那个女孩吗?” “是她。”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陈恬蓝的精美令戴月光久久难忘,一想到或许她是那种与秦由简门当户对的女孩,她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 “噢,那你去吧。”如果可以的话,她多么想说,你不要去、不要到别的女人身边。 其实,戴月光根本没有必要担心,她实在没细想过,秦由简是凭什么单身至今。 “干嘛闷闷不乐?”秦由简明知故问。 “我哪有,我干嘛要闷闷不乐?!” “工作室里的花草和我全都知道了。” “你干嘛要把无关的花草扯进来?你要去就赶紧走吧。” “我很快就回来。” “干嘛要跟我说这个?”戴月光低下头偷笑。 看到她笑了,秦由简才放心地离开小树唱歌。 自从上次福利院门口一行,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很多。戴月光不是一个喜欢示弱的人,但是她却毫不设防地向秦由简敞露自己最脆弱的那一面;秦由简从不向外打开心扉,却不自觉地说起自己的过去,还任由自己没有期限地在她身边逗留。 和陈恬蓝一起吃饭,秦由简的脑海中却一直浮现戴月光忙碌的身影,他走神的次数太多,甚至被陈恬蓝发现了。 “简哥哥,你是不是恋爱了?” “我——”秦由简指着自己,“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那个人,应该是简哥哥!” “我早跟你说过,我是不婚主义者。” “不婚主义和恋爱冲突吗?”陈恬蓝说话一直这样直白。 见秦由简不再争辩,她又问:“是上次在医院里遇到的那个女孩吗?”语气中充满不甘心。 “我没恋爱。” “就怕爱不自知。” “听起来,你好像很希望我恋爱。” “对啊,不论是和我还是和别人,我都希望你恋爱,不然我就会一直觉得自己还有希望。” 秦由简哑然。忽然,他想起上次回家他堂哥说的话,“可以给你介绍一个。” “像我这样的条件,还没沦落到需要简哥哥给我介绍男人。”陈恬蓝苦笑,喝了一口香槟。 “今天约哥出来,有什么事?” “想见你,不可以吗?” “还需要我再拒绝你一次?” “我真希望有一天,你会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你就会知道现在你对我说的话有多么残忍。” “明言拒绝明明是一种仁慈。” “好啦简哥哥,你不用一再强调,今天我好像没对你表白吧?” “想见我还不算?” “这么无情,真是谁爱你谁倒霉。” “你倒霉吗?” 陈恬蓝瞬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说点开心的吧。”明明是大白天,她却频频举杯,每次只要和秦由简在一起,她就会想一醉方休,偏偏常常越喝越清醒。 “我开心的事情,你未必会开心。” “看到简哥哥还是这么无情,我就放心了。” “什么时候,我变成了无情的人?” “什么时候,你对我有情过?” “那倒是。”秦由简非常坦然地承认。 “简哥哥,你和戴月光做过了吗?” 冷不防被这么一问,秦由简刚刚喝到口中的香槟全部喷出,陈恬蓝中招。 她闭着眼睛,嘴上继续说:“反应那么大,看来是没有。” 秦由简将干净的帕子递到她手中,“谁让你问这个的!” “我都睁不开眼了,还不帮我擦?!” “我是铁石心肠。”秦由简一边胡乱帮她擦脸,一边说,待擦干,他又说,“快去洗一洗。” 还好,大多喷到左肩上了。陈恬蓝到洗手间匆匆地洗了把脸,再回到餐桌旁,两个人都没有心情再吃。 这家酒楼是优秦集团旗下的,他们离开的时候,刚好遇到陈诺耘和唐鹿儿。 婆媳俩见到他们在一起,连忙将他们拉住,想让他们再一起吃一顿。 如果是平时,陈恬蓝是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的,但现在,她的衣服上全是香槟的味道;再者,现在她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想做。 “奶奶、阿姨,我待会儿有点事,今天很抱歉,下次我再约奶奶和阿姨。” 婆媳俩也没多做挽留,她们只捉住秦由简不放,任由陈恬蓝离开。 分开之后,陈恬蓝到附近的商场里买了一件衣服换上,她所谓的有点事就是抓住这个机会,单独去见戴月光。 尽管才被香槟洗礼过,但她丝毫不显得狼狈。 当她出现在小树唱歌的时候,一如第一次见面,戴月光依然觉得陈恬蓝是那么精致,面对她突如其来的到访,她选择用对待顾客的方式开口:“欢迎光临。” “诶,我可不是来买花的。”陈恬蓝开门见山地说。 “噢,我们这里也没有花。”戴月光往她身后再瞄了瞄,确定秦由简并没在外面。 陈恬蓝四处看了看,然后转回身,“方便吗?我们聊一聊。” “也好啊。”戴月光解下工作衣,然后洗了手。 陈恬蓝已经兀自坐下,这间工作室和这女孩一样,又优美、又清新,好像从庭院到工作室,到处都充满初恋那种纯真的气息。 “陈——恬蓝,我没记错吧?” “戴月光,连名字都这么——清纯。” 两个女孩相视而笑。 “对了,想喝茶还是咖啡?不过咖啡只有速溶的。” “这不是有柠檬茶?喝这个就好,快坐下来吧,趁现在没有顾客。”陈恬蓝有点反客为主的架势。 “行。”戴月光在她对面坐下,然后从杯架上摘下两个水绿色杯子,倒了两杯。 “你知道的吧?刚刚我和简哥哥见面了。” 戴月光点点头,“他跟你提过这儿吗?” “没有,是我自己从他的微博上看到的。”陈恬蓝是个猪猪女孩,她从来都是无遮无拦的,虽然总是被秦由简拒绝,但实际上她从来都没有灰心丧气过,平时该干嘛干嘛,现在她说话不自觉地变得温柔不过是受到戴月光的影响。 “是噢,前不久他帮我宣传过。” “对了,你怎么不问我简哥哥去了哪里?” “我需要问吗?” “他连和我见面都告诉你,现在我来找你,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他去了哪里哦?” 戴月光当然想知道秦由简去了哪里,不过她是不会表现出来的,“我干嘛要管他去了哪里。” “我说你们两个人很奇怪诶,要是没有男女关系的话,干嘛纠缠那么久?害得我每天都要胡思乱想。” 戴月光假装被水呛到,干咳了几声,这个女孩,看来是自来熟的类型。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陈恬蓝不回答,“戴姐姐,应该是姐姐哦,我比简哥哥小一岁多。” “那就是姐姐。”对方快言快语,戴月光觉得她蛮可爱。 “我冒昧问你一个问题哈,你不要见怪,不瞒你说,我从很久以前就是简哥哥的迷妹,我被他拒绝的次数估计都要超过两个手巴掌,说是说,今天不光被他拒绝,还被他喷了一脸香槟,好气哦!所以,我想知道,简哥哥是不是喜欢你?”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秦由简。”戴月光顾不上她的遭遇,她快要被这种直白的问题逼得不能呼吸了。 “我当然有问他,不过嘛他当然一如既往不会承认,只会拿不婚主义来敷衍我。” 戴月光怔住了,许久才说:“他都跟你说了,当然就是像他说的那样啊。” 她不喜欢谈论自己的私人情感,更何况是跟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但陈恬蓝实在过于坦白和毫无保留,她令她有点难以招架。 “不过我还是不太相信,刚刚简哥哥被他奶奶和妈妈绊住,我想起你所以就立刻跑过来了。” “这样啊,真羡慕你。” “羡慕我,为什么啊戴姐姐?” “你很有勇气。” “你是指我被简哥哥拒绝的事吗?” “不是,我是说是你能坚持不懈地表达自己对他的感情。” “不瞒你说,其实我已经不抱希望了,只是一天看不到他被领走,我就是没办法死心嘛,总觉得再努力下,说不定有一天简哥哥会发现我的痴心,唉——今天我算是醒悟了,我根本就不是能够打动他的类型。” 陈恬蓝看上去很明媚,说这些话好像一点也不难过,可是,戴月光却不禁觉得伤感,相比眼前女孩,自己不过才被拒绝过一次而已,而那种痛苦,她承受的是自己的十几倍之多,但看起来她却毫不气馁,所以,她说的羡慕她,是由衷的。 “其实,我不太了解秦由简。”戴月光说。 “虽然有点冒昧,我想问——”陈恬蓝忍了忍,“戴姐姐,你喜欢简哥哥吗?” “现在不喜欢了。”戴月光说完低下头。 忽然,陈恬蓝的右手伸过来握住戴月光的左手,“我也想及时止损,姐姐你教教我怎么才能做到?” 戴月光被她可爱的语气逗笑。 “就是,他说不喜欢我,所以我也就不再喜欢他了。” 戴月光有点心虚,她其实不是有意要骗陈恬蓝,但是想想现在不论喜欢或不喜欢秦由简,其实区别也不大,等到他离开这里,她就能够将被他牵引的心慢慢收回。 “可是,真的很奇怪嘛,简哥哥今天和以往很不同,吃饭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就像想着其他人,我还以为他恋爱了,所以特地背着他跑过来,结果好失望哦。”陈恬蓝自顾自地说。 “如果有的话,应该不是我。”戴月光这么说的时候,心里刺痛了一下。 “诶?!——”陈恬蓝大叫一声。 戴月光被吓了一跳。 “改天我要问一问简哥哥,他到底是不是GAY哦!” “你别问了。” “啊?!” “他说过,如果恋爱的话,只会和女人恋爱。” “会不会是骗我们的。” “无所谓啦,如果他不喜欢我们,他爱怎么样难道不是他自己的自由吗?”戴月光不太喜欢探寻别人不愿透露的领域。 “哇,姐姐不愧是姐姐,一语惊醒梦中人欸。”陈恬蓝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和秦由简认识很久了吗?” “嗯,从小就认识,不过我开窍比较晚,好像两家有意撮合我们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喜欢他。不过简哥哥他、你知道的,领域意识超强,从不允许别人靠太近。要说我有多喜欢,应该也不见得,毕竟没有深入发展过。我对他一直都是,得不到,总惦记。”陈恬蓝少有地觉到害羞。 “这样啊,我和秦由简是大学同学。” “据我所知,你应该是唯一能够靠他这么近的女人了。” “我——该高兴还是悲哀?” “不懂他要搞什么,唉,再说吧,反正我也准备抽身了,没有希望的等待,超累的。” “是吧?” “戴姐姐,估计简哥哥快要回来了,我得走了。”陈恬蓝将杯子里的水喝光,去了一趟卫生间。 之后,戴月光将她送到门外。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神雕侠侣》中的杨过和小龙女。”在院子里,走在前面的陈恬蓝忽然转身。 “这——” “戴姐姐,我隐隐觉得,你或许有希望。”陈恬蓝站定,轻轻地甩着左腿,“就是,虽然同为女人,但你有一种特质,就——不太好形容,大概,你能激起人的保护欲,而且,和你在一起,很轻松。” “谁知道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跟你说——”陈恬蓝悄悄地凑到戴月光的耳边,“简哥哥好像还是处男,你可以试试美人计,近水楼台嘛!” “哇!这个你也知道啊。”戴月光听得面红耳赤。 “哈哈哈……姐姐脸红的样子好可爱。”陈恬蓝都忍不住有点喜欢戴月光了,“就是中午吃饭的时候,我问他是不是和你睡了,结果被他喷了一脸香槟。” “你真是口没遮拦。”戴月光还满面通红。 “再见啦,戴姐姐。”陈恬蓝转身走出院子。 “慢走啊。” “我们还会再见的。”她背对着戴月光高高地挥着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RRR,常常似风,谢莉 灌溉营养液 么么哒(づ ̄ 3 ̄)づ 第33章 爱在心中 陈恬蓝离开之后,戴月光一遍遍地想着她说过的“只会拿不婚主义来敷衍我”,所以,秦由简真的是不婚主义吗? 她心底的火苗此前已经被秦由简的“不喜欢”浇得奄奄一息之后,好不容经福利院一行才有所复燃,现在又被“不婚主义”几近扑灭。 “算了,根本就没任何希望了,所求各异。”戴月光自言自语,连有顾客进店都没察觉。 “老板、老板——请问一下可以拍照吗?” 戴月光转回身,见到一个脖子上挂着相机的大学生模样的男孩,该死,他为什么要用和秦由简相同牌子的相机!她在心里怒道。 “喔,不可以拍人,拍的照片不能商用。” 一开口,戴月光已经是温柔的戴月光。 男孩点点头,开始观看和拍照,这时候又有两个人进店,她开始忙着招呼客人。 待到店里的客人都离开之后,戴月光又陷入恍然之中。 一动不动地发了很久呆,她忽然想起有事问某乎,于是她拿起手机,登录了APP,到个人主页上学着网友的语气,写下了自己的问题—— “男神是拒绝婚姻、不近男女的类型,现在借住到我家,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写完问题,她@情感咨询师,两性心理,婚恋百科等账号,然后点了发布。 其实她并没有多么期望别人的意见,只是,这一段时间以来,发生在她和秦由简之间的事情压得她窒闷,她不过是想发泄一下。 看不到秦由简身影的时候,她常常会觉得恍惚,总担心他的出现是一个梦,害怕这个梦很快会醒。 包括重逢、他借住,以及见过他的家人,被他牵过的手之后亲口问他喜不喜欢自己,还有福利院之行……明明这一切都是那么真切的事情,但就因为得知了他是不婚主义者,她觉得真切的这一切立刻都变得虚幻起来。 “大概是害怕面对现实所以产生了怀疑。”戴月光悲哀地想着,她已经无心工作。 她想放任自己休息、偷懒,旋即她认真、严格的生活态度又不允许她纵容自己。 于是她只好强撑着振作起来。 这时候,戴曦光回来了,手中提着一个袋子。 “姐,要不要帮忙?”她的心情很不错,虽然不久之前和郑誓瑜闹了矛盾,但现在他们已经和好如初,补课依旧时不时地进行。 刚才他们两个,还有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去了书店,买了一些学习资料和文具。 “不用了,你们不是快开学了吗?快去写作业或复习去吧。” “最近我已经一点都不想再看书了,趁开学之前,让我帮你做点什么吧。”戴曦光将袋子放到桌上,然后走到姐姐身边,“你怎么啦?一脸心事,说说看吧,是不是简哥又惹了你。” “你为什么用又这个字?” “拜托姐,在他出现之前,你根本不会有这种奇怪的表情好不好?我实在不明白,你干嘛不洒脱一点。” “我的表情怎么奇怪法?” 戴曦光索性将将姐姐拉到桌边坐下来。 “既然你不知道,我就细细地告诉你,”戴曦光的表情很认真,“你现在就是一副不知如何是好、又带一点点彷徨和无助,你快说,为什么会这样?” “阿曦,你在胡说什么?还彷徨和无助,你最近是不是又在看青春小说?” “我还需要看吗?你和简哥每天都在我面前演着呢,简直不要太多。你不想承认就算了,不过,姐,我还是提醒你最好不要陷得太深吧,简哥对你来说太复杂了,你应付不来的。” “一天瞎担心。” “不是我说你,有些方面,你真的就像一个令我担心的小妹妹。” 戴月光被妹妹认真的语气逗笑了。 “你倒是给我举几个例子看看。” “就拿你和简哥的事情来说,拜托啦,你们是二十六岁,我姐,是二十六岁哦,不是十六岁,有什么想法就好好谈一谈;还有,你嘴巴上说不会喜欢不喜欢自己的人,但其实,虽然不久前简哥才说过他不喜欢你,但是那也不代表他以后也不喜欢,你要是放不下,现在不是有机会吗?你们好不容易才重逢——” “你不要再怂恿我了,”戴月光打断妹妹,“我和他只能做朋友。以后,等他走了,就好了。” “啊——受不了!” “感情很复杂啦,说得太清楚,感觉该没办法当朋友了。” “所以,你宁愿这样处下去啊?” “应该也要不了太久吧,他总不会一直住下去。” “看着你一天被他影响,很不舒服啦。其实如果站在我个人的角度,你真能放下他我反而放心。” “看来今天我真的该叫你一声姐姐了。” “算了,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我也不想再瞎操心。” “嗯,你要是不想学习,就帮我去拿一袋布景砂石,还有两个中号的长方形陶缸。” 看着妹妹的背影,戴月光忽然觉得轻松了一些。在与秦由简重逢之前,她们就是这样平静无波地生活的。 姐妹俩在工作室里一起忙碌了一个下午。 戴曦光很喜欢和姐姐独处,自从秦由简住进来,她们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减少了很多。 准备晚餐的时候,戴月光收到秦由简的一条消息,他说,“我和家人在一起,晚一点才回去。” 她并没有问他有多晚,本来她想趁机告诉他陈恬蓝来过,但转念一想,却只简单地输入“晚上见”,摁了发送。 直到过了晚上十一点,秦由简仍然没有回家,也没来消息。 戴月光到三楼看了下戴曦光,她在看英文。 “睡吧,很晚了。” “姐,你先睡。” “嗯,我准备睡了。” “简哥还没回来吗?” “没有,今天他回家了。” “哦,那说不定不回来了吧,姐你别等啦!” “我哪有在等?平时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睡。” “姐,快让你的头发长长吧。” “我才剪了多久?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凉快、又好打理。”刚刚剪短头发的时候,戴月光也觉得有些别扭,不过现在已经习惯了。 “真羡慕你,长发短发都能轻松驾驭,要是我和阿月一样就好了。” “别看得太晚,我先睡去了。” “姐,晚安。” “嗯,晚安。” 戴曦光看着姐姐离去的纤细背影,心中一阵叹息,不确定她一直没有恋爱是不是因为秦由简。 下楼回到房间,躺下之后,戴月光忽然想起自己发布的那个问题,于是拿起手机翻看,居然有好几个回答,其中一个咨询师回答—— “谢邀。问题太笼统,不确定你想具体问什么,如果是希望对方也喜欢你的话,大概率,努力无用,但也许温柔可破。隐约感觉你男神有心结,建议去了解确定下;如果没心结,他价值观如此,就更渺茫了。祝好运咳咳咳!如果想问得更具体,欢迎私聊。” 戴月光本来就没有打算问太细,那时候,她只是浮绪太多、太杂,找不到宣泄口才写下这个类似日记的问题。 其他的回答她只是随便扫了一眼,她不打算再回复,退出APP,然后将网络切断,躺下准备睡觉。 随着灯光熄灭,秦由简的身影浮上她的脑海,“他今晚还回来吗?……” 向来睡眠很好的戴月光今晚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传来动静,那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她感觉到那脚步声在向自己的门靠近,紧张得全身瞬间变僵,但是预期的敲门声并没响起,隔了几秒,她听到隔壁的门被打开,她知道是秦由简,于是,安下心来的她很快就进入梦乡。 秦由简回到小树唱歌,见到不管一楼还是二楼都有灯亮着,他知道一定是戴月光留的灯。 匆匆洗漱好,关了客厅的灯,然后他回了房间,躺下去之后,想到戴月光就睡在隔壁的房间,秦由简一阵心安,那是他环游世界的时候从来都不会有的心情。 “Miss戴,明天见。”他边说边关掉灯,闭上眼睛。 这时候,三楼的戴曦光也熄灯了。 第二天,天气很好,傍晚,秦由简提议去海边散步。 姐妹俩很爽快地答应了,戴曦光又叫上郑誓瑜。 他们叫了一辆车,四个人刚好坐满。 当他们下车的时候,太阳已经挨近山头,海边游人不绝,夏天,大家的衣服五颜六色,十分惹眼。 一到沙滩上,郑誓瑜和戴曦光就变得活力四射,他们跑着叫着,身影很快就隐没到人群中。 秦由简避开人群,向人少的地方走去。 戴月光随着他。 海风吹着,大棕树的叶子猎猎作响,不远处是海浪声和游客的谈笑声,以及,偶尔会听到海鸟的鸣叫。 他们大约相隔五六米,忽然,秦由简回过头,确认了戴月光仍跟在身后,他又转身朝前。 戴月光知道秦由简在等她,于是跑过去。 这样并肩走,让戴月光有一种在约会的感觉。 “有时候,我还蛮羡慕你的。”秦由简望向大海说道。 “我有什么值得你羡慕的地方?” “你知道吧,家人有时候会给你依靠,但很多时候也是一种牵绊。” “所以你只想要依靠,不愿被牵绊吗?” “他们总是无法对我放手,明明,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的。每次见面,都是老生常谈,疲惫,不见反而轻松。” “这么说的话,我的牵绊确实比你少。” “是啊,所以我才羡慕你。” “不能妥协吗?” “能,但不想。不论是家业还是结婚,我统统不想要,偏偏每次见面都要一遍遍地提及。” 戴月光原本心情挺好的,好不容易她才摆脱了陈恬蓝的到访所带来的阴影,没想到,才隔短短一天,他本人居然主动说起他对婚姻的抗拒。 “你真的好浪费。”好久,她才说。 秦由简觉得她认真的模样很有趣,很少有人这样认真地听他说每一句话。 “不需要,怎么会浪费?” “我无言以对啦。”风把戴月光的短发吹得乱糟糟的,“我的话,还是很想结婚的,我想有自己的家庭,也想和心爱的人有小孩。” “我们不一样,我是不婚主义者。”秦由简说。 “我知道。” “?” “你都说了,我自然就知道啦。”她不想跟他说,陈恬蓝也曾跟她说过。 戴月光避开他的目光,这时候,他一定是在劝自己别再对他抱有期望吧。 “看你——” 她看向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然而他的话就此收住了。 “天快黑了。”戴月光收回目光,向前走去。 他望着她的背影,眼神变得暖洋洋的,如果那个人是Miss戴,似乎可以试一试。 第34章 天使访客 周末的早晨,唐鹿儿忽然造访小树唱歌,原本说好要一起来的陈诺耘并没有来。 戴月光本以为她如约专程过来看自己的工作室和小院,很快,她就明白,事实不是那样的。 唐鹿儿到来的时候,秦由简正在院子里收拾修剪下来的枝叶。 见到自己的儿子低着头在干活,她惊得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 直到秦由简意识到身后有人转回头,她才极力克制住自己的讶异,“儿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剪枝。”秦由简站起来,“妈,你怎么来了?” “我之前和阿月约好要过来看看的,今天有空。”唐鹿儿也不管儿子怀疑的眼神,继续说,“阿月人呢?” “她出去了。” “你不请我进去,要让妈妈站在院子里等她吗?” “这儿又不是我家。”秦由简将手中的剪枝刀放下,走到他妈妈身边。 “这不是你家,你为什么一直赖着不走?阿简,你很奇怪哦,拉了女孩子的手,却说她不是你女朋友,我们以前不会相信,现在也不会相信。” “那天在酒楼,我不是已经跟你们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想再重复。” “你这小子,跟妈妈说话也这么不耐烦!”唐鹿儿这时候才环视了一下这个院子,虽然不大,但这确实是一个精心设计又用心打理的小院,“阿月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快了。” 秦由简才说完,戴月光提着刚买的菜,走了进来。 唐鹿儿听到动静,转回头。 “唐阿姨,你来啦?好久不见。”戴月光露出笑脸,虽然说之前提过两三次,但她没想到对方会在这种时间过来。 “嗯,今天阿姨刚好有空,就过来看看。” “奶奶呢,她没来吗?” 秦由简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起他奶奶。 “她昨夜没睡好,说懒得出门。” “阿姨请进屋吧。” “我再看看这院子,怪美的,你真的很会打理院子。” “那好啊,我先进去泡茶,阿姨随便看。” “这是她妈妈设计的。”看着戴月光从他们身旁走过去,秦由简冲她背影问,“Miss戴,我让你买的芋包,买了吗?” “噢,买了的。” 戴月光故意表现得很冷淡,既然说不是男女朋友,她更加不想在他母亲面前表现出任何暧昧的痕迹。 只是,她没想到,光是住在一个屋檐下已经描述不清。 上次到秦由简家做植物墙的时候,她记得唐鹿儿说过她体热,喜欢喝凉茶,于是她泡了一壶江南美人,将茶过滤到茶杯里,她又折到楼下,将他们母子请到二楼。 “阿月,这个家都是你自己在收拾吗?” 戴月光点点头,“平时比较忙,我好久才打理一次。” “了不起,很会收拾,一切都井井有条的,虽然是清贫之家,但感觉很舒服。”唐鹿儿四处看着。 秦由简并不理会他们,已经坐到桌旁开始吃迟到的早餐。 “阿姨请坐,我给你倒茶。” 说着,她们两个人也坐下来。 “记得你说过你有一个妹妹,怎么不见她。” “她一早就打球去了,估计要到中午才回来。” 起先都只是寻常的聊天,待秦由简吃好早餐,唐鹿儿便想将他支开,“阿简,我能跟阿月单独说会儿话吗?” 秦由简拿着一杯茶,一声不响地走开了。 就是这个时候,戴月光才发觉唐鹿儿无事不登三宝殿。 “阿月,要不阿姨就直接说吧,虽然有点难以启齿,”唐鹿儿喝了一口茶,她不是那种性格圆滑的人,“就是,阿简的父亲想跟你见一面,不知道你今天方不方便?” “阿姨方便先告诉我见面的原因吗?” “当然是因为阿简。” 戴月光当然知道是因为秦由简,只是,她想知道得更详细些,听语气,对方并不想说得更具体。 “有什么事情,阿姨跟我说不是更方便吗?” “是这样没错啦,可是阿简的爸爸说——”她是一个对丈夫言听计从的女人,虽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但最终还是习惯性地顺从秦孝悯,“他说想亲自跟你谈。” “如果阿姨不告知具体的事情,抱歉,我想我要拒绝了。” 唐鹿儿似乎没有想到一向温柔的戴月光会这么直白地拒绝她,顿时,她失了主意。 思虑许久,她说:“其实阿简的事情说来说去就是接手家业,还有他的婚事。我想孝悯找你,不外乎这个。” “这个我应该帮不上什么忙,你也知道,秦由简他早有主张。”戴月光实在不想卷入他们的家事。 “阿月,也许你不知道,阿简最近变了很多,怎么说呢?他整个人的锋芒收敛了,不再那么抗拒周围的人,说话也温和了很多,所以我们在想,也许你可以帮我们——” “阿姨,你觉得秦由简的改变是因为我吗?” “当然是因为你,”唐鹿儿才发现,眼前的女孩对自己的儿子好像并不太了解,“阿简这孩子,别说女性朋友,他连男性朋友都没有,更何况,他还带你来见我们,这种事情是绝无仅有的。” 戴月光只知道以前在学校的时候,秦由简是拒绝全世界的类型。 相处的这一段时间,她已经相信秦由简说的那时候是因为不熟悉,他确实不容任何陌生人靠近自己,现在听他母亲说来,他好像远远比自己所想的要孤僻。 “这样啊。” “所以,阿月,请你跟我先生见一面好吗?他现在就在外面,原本他也想直接过来,可是你知道阿简跟他爸爸剑拔弩张,所以,我劝住了。” “不然,我先问一下秦由简。” 就是这句话,唐鹿儿忽然在戴月光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好像已经开始对自己的儿子百依百顺了。她不由得心中慨叹,我们对待自己心爱的男人的方式何其相似啊。 其实,唐鹿儿误解了,戴月光这么说并不是她对秦由简顺从,而是她不想越界,再说,她也不觉得她有能力帮助唐鹿儿他们。 “这件事情,不能让他知道,不然我为什么要支开他?” “阿姨,你们这样让我很为难。” “有什么为难的?你说给阿姨听听看。” “就是,如果我贸然和叔叔见面,他会不开心。” 唐鹿儿越来越深信不疑,戴月光对自己的儿子多么上心。 可这明明是戴月光想要推开危险和麻烦。 “如果你非要告诉他就算了,就当阿姨没说过。” 说完,唐鹿儿没再多做停留。 戴月光和秦由简将她送出去,秦由简问:“妈,事情谈妥了吗?” “什么事情?” “装。” 唐鹿儿走远之后,戴月光才问:“你知道啊?” “她不让我在你们旁边,不就是要谈事情?” “嗯,你妈妈说,你爸爸想跟我见一面,貌似现在他就在附近。” “你拒绝了吧?” “对啊。” 秦由简向她伸出右手掌。 “这种事情我不击掌的。”戴月光并没有配合他。 她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是,戴曦光开学的那一天,戴月光送妹妹到学校,开完家长会,拒绝了郑比松相送,她独自走在回家路上。 忽然,有两个人堵住她的路。 隐隐约约地,戴月光想起来,堵住她的是早前跟踪秦由简的那两个人,所以她并没慌张,而是露出有何贵干的神情。 “戴小姐,秦先生有请。”其中更壮的一个男子说。 “哪个秦先生?” “秦孝悯先生。” “抱歉,我没空。” 戴月光说着,想要绕过他们。 不知何时,秦孝悯已经站在那两个人的身后。 “戴小姐,要怎么样才有空?” 那两个人同时被吓了一跳,明明是身强力壮的大汉,在听的秦孝悯的声音之后立刻变得唯唯诺诺,他们一边喊“秦先生”,一边低下头,就像犯了错一样。 戴月光看着秦孝悯,那眼神,在这样的热天里也显得冰。 “我想,大约都不会有空吧。” 她无视他的不耐,想要继续绕过去。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将我儿子从你身边绑走应该不难。” 戴月光停下脚步,脊背一僵。 “秦叔叔,有什么事请讲吧。”戴月光心中恨自己不能够强硬地回他,你高兴就只管绑走!他又能把他唯一的儿子怎么样呢?! “请移步。”秦孝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的车已经停在路边。 其中的一个大汉忙走过去打开车门,戴月光犹豫再三,还是上了那辆加长车。 最终,她被带到优秦集团总部大楼,然后又有人将她先带到董事长会客室。 很快,秦孝悯也到了。 “戴小姐坐。” 明明是很寻常的话,但那语气有一种莫名的压迫力。 等等,那眼神—— 不愧是秦由简的父亲,每当秦由简见到陌生人的时候,每当他沉默不言的时候,他也是用这种靠近危险的目光告诫对方不要轻举妄动、不可随便开口的。 于是戴月光安静地在客座上坐下来。 桌上已经提前备下依云矿泉水。 “阿简他现在什么情况?”秦孝悯双手十指交叉,放到桌上,他的目光紧紧锁住眼前这个纤细得略显柔弱的女人。 戴月光看着对方冷然的脸,“就那样啊,和你派去的那些人看到的一样。” “你想让他一辈子那样?” “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没有能力让他怎么样。” “不然他怎么一直不离开你?” “这我就不知道了,请你讲重点吧,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 “我们做个一亿的交易:你嫁给他,并劝他到优秦集团做事。” 戴月光全身一下子冻住了,内心翻江倒海,许久,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极力用平静的语气说,“强人所难的交易,我做不来,抱歉。” “强人所难,你是指你自己还是我儿子?”秦孝悯的目光依旧冷酷,“再附赠一条,如果你办得到,我会派人帮你查清你的身世。” “两个人都是。还有,我的事情就不劳秦叔叔操心了。” “不愧能处到一起!”秦孝悯看向一旁,低声说,“你那么爱我儿子,不可能不知道怎么做对他更好?” “也许,我们对爱的定义不一样。” “你们那是自私自利的小情小爱。” 戴月光沉默下来,原来,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眼前的这个长辈调查清楚,连最私密的事情他都知道了,于是,她忽然尖锐起来,“让人痛苦的大情大爱,不要也罢!” “你即将失去我儿子。” “随意吧,不过你特地将我请到这里,我就顺便说一句,即便秦由简是你的儿子,可他的人生是他自己的。” “我这里只有交易,不做交易的话,你可以走了。” “告辞。” 戴月光起身,因为没有喝过桌上的那种矿泉水,所以她顺手拿了一瓶。 “让阿简幸福!” 秦孝悯冲着离去女孩的背影命令道。 戴月光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抱歉,也许这个也要让你失望了,秦由简和我不是能够变得幸福的关系。” “得了,你走吧。”秦孝悯露出偏头痛的表情。 以前让他头疼的只有他儿子,现在多了一个戴月光。 第35章 失恋一般 一离开那间冰凉的会客室,戴月光就虚脱了。刚才,她凝聚出全部的力量与秦由简的父亲对峙,能量被急遽地消耗,好在,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半小时。 她站在下行的电梯里,拧了好几次依旧没法拧开矿泉水瓶盖。 同电梯里的一个男人看了看她,“女士,需要帮忙吗?” 于是,她狼狈地将水瓶递给对方。 接回瓶子的时候,她笑着道谢。 “你要紧吗?” “还好,没事的,谢谢你。” 这时候电梯一楼的按键灯熄灭,电梯门打开,那男子请她先行。 戴月光在一楼的休息区坐了一会儿,喝了半瓶水,最终平静多了。 这时候,秦孝悯的司机走进大厅,见到戴月光之后,他大步向她走来。 “戴小姐,请让我送你回家。”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 “秦先生让我务必送你到家。” 再拒绝就会让他为难,于是戴月光答应了。 她回到家时是偏午时分,见门锁着,她愣了一下,并没有先开门。 “我回到家了。”戴月光给秦由简发了一条消息。 “我和我哥在外面吃饭。” 难得,秦由简非常快速地回复了消息。 “喔,记得你说过你是独生子。” “堂哥。” “吃什么呢?” 戴月光感到空虚,现在,既然不能立刻见到他,所以,哪怕说的话没有营养,她也不想就此停下。回家的一路上,只要再想起秦孝悯说的“你即将失去我儿子”,她依旧无比后怕。 那种人,绝对会说到做到吧。 所以,我和秦由简的缘分就要到头了吗?思及此,戴月光一阵脆弱,隐忍多时的泪水满溢出来,打湿了她的脸。 将手指贴到电子锁上,院门咔嗒一声开了。 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戴月光呜呜呜地哭出声,好像失恋一般伤心。 秦由简早晚会离开。这件事情,她几乎每天都在提示自己,可是,事情将要发生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多么想要继续留住秦由简。 尽管,她也明明知道,他不喜欢她,可是,她就是很害怕他离开,现在,她甚至对每天能够见到他也开始心生贪恋。 这些年,除了戴女士葬礼结束之后的那一次,她就数今天哭得最伤心。 后来,秦由简发来一张照片,原来他们在吃海鲜火锅。 “无聊,我一会儿就回去。” “吃饭怎么会无聊,有美味的食物就够了吧。” “一起吃饭的人也很重要。” “这样啊。” 不知不觉间,戴月光的眼泪停住了。 放下手机之后,她洗了一把脸,然后冰敷了下红通通的双眼。 从二楼下来,看着空荡荡的工作室,她第一次觉得,这几年以来,自己的生活真的是太寂寞、太寂寞了。 其实,她也有很多机会接触异性,光是好朋友小鲸就给她介绍过三四个人,可是,每一次她都拒绝了。 “所以,到底要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入你的法眼?!”最后,池小鲸已经束手无策。 “只要喜欢就好啊。”戴月光透窗看向海那边的天空。 “太空泛了,你这样是在敷衍自己知道吗?如果你还是十六岁,那当然没问题啊,但是我们女人,过了二十五,皮肤苍老的速度就会加快,颜值已经过了巅峰,你赶紧的吧。” “不怕,我心灵美。” 嘴上闲聊着、皮着,她心里想的却是,至少是目前,那个人只能是秦由简,其他人,我没办法产生喜欢的感觉。 那时候是六月初,她和池小鲸那样谈过不久之后,她便在不够大咖里与秦由简重逢了。“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当时,想起这句话,她整颗心都在颤抖。 不知不觉,距离那一天已经过了两个半月。 在没有顾客的间隙,她心头浮绪翩翩、不思工作。 久久见不到秦由简回来,每一次有人推门进店她都会一阵心惊,看到不是他又一阵失落,觉得这样想着他实在过于寂寞,于是,她关上门,慢慢地走到不够大咖,漫不经心地点了一杯水果茶,然后坐到秦由简那一天坐的位置上,其实,那也是她喜欢常常坐的位置。 还没等到水果茶送过来,就像是感应到她的寂寞,秦由简的电话打进来。 “你不是说你回到家了?” “我出来喝奶茶了。” “位置发给我。” 他的语气给戴月光一种他想立刻见到她的错觉。 “噢,我在不够大咖,你要是想喝咖啡的话就过来吧。” 她还在等对方回答,原来秦由简已经挂断。 不一会儿,伴随着推门声和店员的“欢迎光临”,戴月光一抬头就见到了面无表情的秦由简,他不言不语的时候,神情与他的父亲真是太像,冷然中有孤寂,疏离中带着桀骜。 看着他走向自己,好像,他表情中的冷漠一点点地消退了,细细地看,好像还有淡然的笑浮上他的脸庞。 “你坐了我的位置。”秦由简在他身边站定。 “今天,让我坐一下。”戴月光没有跟他辩白说那原本就是她常常坐的座位。 “这个座位能将院子一览无遗。”秦由简居高临下。 “你这样站在我身边,我会有压力。” “是不是因为我太高大?” 戴月光一阵恍然,这种话对秦由简来说是很轻松的范围,他的心情似乎不错。 “嗯,你说是就是吧。”她淡淡地附和他。 秦由简在她对面坐下来,“你还好吧?” “中午,你爸找我了。”戴月光说得云淡风轻,她原本不想提,但一想到秦由简说不定马上就要走,不禁脱口而出。 “我知道。” 戴月光惊得睁大眼,“难道说你吃完饭去见了你爸?” “没有,听我妈说的。” “噢。” “我爸开了什么样的筹码?” “你妈妈没有告诉你?” 秦由简摇头,“她只告诉我,我爸被你气得半死。”然后轻轻笑。 “诶?”戴月光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气到半死,该生气的人明明是自己,“那你为什么知道他有开筹码?” “我爸很现实,想要别人做什么的时候总会先说好处。” “你还真是了解你爸。” “那当然。” 戴月光现在回想,好像对于有钱人来说,一亿的分量就像一百块钱一样。 嫁给秦由简和劝他回家族企业工作,那是她不能和不想的事情。 嫁给他虽然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没基础;关于后者,她不想在工作的事情上规劝他,因为不久前,他不惜流离失所也要拒绝他父亲。 所以,尽管穷,但面对诱惑,她甚至表现得无动于衷。 “所以就是那样啊。” “哪样?具体一点。” “他想让我劝你回家。” “我是指,把我爸气得半死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爸从始至终都是一样的表情,并没什么不一样。” 秦由简又轻轻笑,“他都喊我妈去给他头部按摩了。” “你总不可能不知道你才是你爸头疼的根源吧?” “我和他的矛盾由来已久,他才不会为我的事情头疼到需要按摩。” “那我就不知道了。” “大约是被你拒绝吧,我爸最不能忍受别人拒绝他。” 秦由简父亲最后说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让阿简幸福”,戴月光也保留了,她躲开了他的眼睛,像怕他会看到自己不想对他说的那些话。 “反正都是你惹出来的。”戴月光说。 “Miss戴,你要搞清楚——”秦由简打了一个响指以加强语气,“事情的本质是我爸妈在对我提要求,别人对我的要求得不到满足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可能满足别人对我的每一个期待,尤其还是我不乐意的事情。” 戴月光惊得杏眼圆睁,又无可辩驳,事情的本质确实是他说的那样。 “但你爸毕竟不是别人,他对你有期待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还真不是理所应当,他用金钱逼我妥协,充满强迫的意味!” “好复杂噢。” “所以,有时候我还蛮羡慕你生在没有什么束缚的家庭。” “你羡慕我?还是算了吧。”戴月光苦笑,她实在说不上来一无所有的窘迫和应有尽有的束缚,哪一个更沉重。 “说真的,你这种单纯的生活蛮不错的,自由自在。” “你知道,你也可以的。” “我爸不会答应的。”现在轮到秦由简苦笑,“不过他现在才五十出头,我还可以玩好几年。” 戴月光对他的玩世不恭无言以对,这时她点的水果茶送过来了。 “你要喝点什么吗?”她问。 “不了。” 看着对面喝着饮料的女人,秦由简莫名觉得安心,他喜欢这样什么也不说地看着她。 后来,他陆陆续续地从他母亲哪里听到戴月光和他父亲见面的更多细节,包括一亿元交易的事项;包括戴月光顶嘴,说他的人生是他自己的;包括他父亲对她的威胁。 其实,秦孝悯并未真的采取行动,“你即将失去我儿子”不过是他的气话,但是却惹得戴月光偷偷大哭,那天她光忙着害怕秦由简离开,却忘了他最后的那句带着些许请求意味的话。 唐鹿儿在帮丈夫头部按摩的时候说:“我觉得我们阿简遇到了能让他改变的女孩,你别太着急。” “什么意思?” “就是,阿月那个孩子。” 秦孝悯嘶的一声,“她和阿简一样倔,想起她的表情我就头疼!” “我说,你别逼得太紧,你也才过五十,再撑个十几年都没问题。让阿简再玩几年,等他结了婚自然就会收心,相信我!” “你和妈把他惯的,我二十六的时候——” “得啦得啦,我们就一个儿子。” “你不懂,他越早做事,根基才能越稳,到时候——”…… 自从和秦孝悯见过面,戴月光忧心忡忡地观望了好一阵子,然而并没有见到秦由简被他父亲绑回去,也没听到他说要走,于是才松懈下来。 她决定,以后要看开一些。 在她生日的前一天晚上,秦由简忽然说:“明天,我奶奶想要请你和她一起去普陀寺烧香,方便吗?” 戴月光感到不可思议,但还是答应了。 第36章 她的生日 “Miss戴,我奶奶邀请你和她一起过生日你不答应,烧香这种奇怪虚幻的事情,你倒是答应得很爽快。” “烧香有什么奇怪的?”为了表示烧香一点都不奇怪,戴月光又补充,“以前我也常常和戴女士去烧香的。” 隔天,他们起了一个大早,主要是因为,老人的时间总是很早的。 秦由简同戴月光六点就从小树唱歌出发,他们先回到他家,然后秦由简开着车,带着她们到了普陀寺。 那时还不到七点。秦由简看着她们烧香、磕头,两个人还蛮有默契的样子,好像认识由来已久。 离开普陀寺的时候,陈诺耘说:“想吃附近的鸡蛋面线。” “那就去。”秦由简走在前面,他侧过身,惊讶的发现戴月光的手自然而然地挽着他奶奶,比起自己,好像她们才是祖孙。“其实,Miss戴做的面线也很好吃。” “是吗?”陈诺耘看向身旁的戴月光,“要不我们去阿月家吃如何?” “好啊。”戴月光虽不知道秦由简唱哪出,但很爽快地答应了。 回到小树唱歌,戴月光准备下厨的时候,秦由简忽然说:“我来做,寿星们等着就好。” 陈诺耘以为自己听错,“阿简他什么时候学会做线面了?”她只看向戴月光,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 “那个,还是我来吧。” 最后变成他们两个人一起下厨。 陈诺耘坐在一旁等着,看着秦由简和戴月光比肩而立,她想起自己年轻恋爱的时候,脸上泛出松松的笑容。 “这个家布置得这么美好,里面的一切都和阿月一样温柔。”陈诺耘环视着戴月光的家,看着整齐的一切,这样的家,连初来乍到的她也觉得莫名安心。 他们没有听到她的话,正忙着做早餐。 “你帮我洗一下葱,然后把虾从冰冻层拿出来。”戴月光忙着煮汤。 秦由简依言,将葱和虾都拿出来。 他们一起忙碌着,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早餐做好了。 那时候已经快到九点钟。 开动之前,戴月光给陈诺耘拜了寿,说的祝福都是很朴实的话。 “让我们来交换生日愿望吧阿月。”陈诺耘忽然说。 戴月光担心对方说出让自己为难的愿望,于是回道:“愿望不是要悄悄地放在心里吗?” “那是私愿,我说的这个是公开的。” “奶奶,你什么都有了,还会又愿望吗?”秦由简不知道他奶奶葫芦里卖什么药。 “我哪里什么都有,你看,我容颜已老、头发渐稀,我——” “好好好,那你们都许愿吧。” 看着他们祖孙拌嘴,戴月光还蛮羡慕。 “奶奶的愿望是,希望能看到你们的小孩。” “奶奶——” “奶奶——” 秦由简和戴月光异口同声。 “怎么样?” 戴月光在等秦由简解释; 秦由简也在等着戴月光说些什么。 最终,两个人什么也没说。 陈诺耘见他们两个人都红了脸,于是继续说:“奶奶只有这个愿望啦。阿月,轮到你了。” “我——”戴月光觉得自己的脸还热辣辣的,秦由简这时候已经看向别的地方,“我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如果非要说的话,希望能和秦由简一起旅行一次,去哪里都可以。” “这个容易,对吧阿简?” 陈诺耘笑眯眯的,见孙子并没有一口回绝,于是觉得他们两捅破那一层纸只是早晚的事情。 秦由简不答,说道:“那我也许一个,希望奶奶和阿月成为好朋友,以后还能一起过生日。” “现在我和阿月已经是好朋友啦,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是啊,而且哪有这样强行加戏的。” “阿月,阿简他其实是怕被冷落。” “面要糊了,开吃。” 于是话题终断,三个人开始吃迟到的早餐。 忽然,秦由简的电话响起,原来是家人在催他快将寿星带回家。 早餐过后,秦由简带着他奶奶离开了小树唱歌。 “阿月,奶奶真的迫不及待想要将你介绍给我的更多家人。” 离开之前,陈诺耘说,老人家有时候就是这样任性和不管不顾。 “奶奶,祝你生辰快乐!身体康健!”戴月光顾左右而言他。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她有点心酸,虽然秦由简并没有拒绝,但想起他说过的他不喜欢她,以及他是不婚主义者,愿望之所以美好大约是因其渺茫。 收回目光,戴月光进了院子。 回到楼上收拾厨房的时候,她想起戴女士。 在她病危的时候,她曾跟戴月光提过她也不知她的生身父母系何人。 戴女士离世不久,她曾回福利院查过自己的资料,所得的消息是她在婴儿期被放在派出所门外,是警察将她送到福利院。她又辗转找到那个派出所,可那儿已经没有人记得她,连当时经手的林警官也不在了。 茫茫世间寻人难。戴月光叹了一口气,有时候她觉得妹妹很潇洒,能够说出“我不可能会去找把我抛弃的人”实在很酷。 如今,她也近乎放弃了,只是和秦孝悯见面的时候,对方说的“如果你办得到,我会派人帮你查清你的身世”让她又心有所期。 不过,她清醒过来了,就算找到生身父母,可她和他们之间也已经错过了成为亲子关系的最好时机。 每次生日她总会想起自己的身世,心起涟漪,可戴月光有一种能力,面对既定的事情,很快就能平静以对。 就像以往那样,她的生日不光孤单,而且还需要继续工作。 中午,很少回家的妹妹带着一个蛋糕回来,她觉得下晚自习之后再给姐姐庆祝太晚,就趁着午休溜回家。 戴月光不知道妹妹会回来,所以没做午餐,她想叫外卖,但她妹妹制止了,“时间来不及了,我们就吃蛋糕吧,我去泡一壶茶。” 她提着蛋糕先上了楼。 戴月光脱下工作衣,稍微收拾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工作台,然后也上了楼。 这时候,戴曦光已经泡好茶,见姐姐上来,她一边拆开蛋糕的包装纸,一边说:“没想到你会拒绝简哥的邀请。” “那种场合,不太合适,我去的话多尴尬啊。”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喜欢他,就该抓住机会打入内部,这种机会又不多。” “阿曦,秦由简他不喜欢我,我没有理由掺和到他家里。” 正往蛋糕上插蜡烛的戴曦光站直,“姐,你又对简哥表白了?” “也不算,或者不知道那算不算表白。” “是怎么样的?你倒是一次说完呀,这样听得我着急。” “之前我问他喜不喜欢我,他说不喜欢。” “简哥也真是奇怪,好多时候我看他看你的眼神,明明就是喜欢啊。” “他眼神是什么样的。” “就是怎么说好呢?”戴曦光又继续插生日蜡烛,“就是眼中带光,看起来很快乐,而且面上还有一些痴傻,还有他曾经说过,他是为了你才留在这儿的。” “阿曦,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 “拜托你姐,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还要我告诉你哦。”现在,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家姐姐在感情中同样是一个迟钝的人,难怪秦由简来了这么久,他们依旧停滞不前。 “他不喜欢我也是明摆着的。” “简哥是什么时候说的?” “有一段时间了。” “以前他不喜欢并不代表他以后也不喜欢你。” 戴月光睁大眼,好像,妹妹的恋爱经验很丰富的样子,“还可以这样理解啊?” “打个比方,”戴曦光越来越确定姐姐和秦由简在恋爱中就是小学鸡的事实,“我只是打个比方,假如你和简哥没可能,我想你总不可能会一直拒绝其他男人吧,道理是一样啊,那些追求你的男人当中,你迟早会选其中一个,人心会变的。 “你不是一直想要建立自己的家庭吗?我劝你早点跟简哥理清,不要继续浪费自己的大好年华。” “人小鬼大,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戴月光拉凳子坐下。 “唉,是你和简哥知道得少,全靠衬托呀。”戴曦光看了姐姐一眼,“我点蜡烛啦。” 戴月光点点头。 戴曦光点好蜡烛,然后坐下开始为姐姐唱生日歌。 戴月光也跟着她一起唱。 最后,她许了愿,依旧是能够一起旅行的愿,吹灭蜡烛之后,姐妹俩一起划蛋糕。 甜点和红茶,天然搭。 樱花粉的蛋糕甜度恰到好处,姐妹俩吃得津津有味、喜笑颜开。 戴曦光吃得有点快,她还要赶回学校上下午的课。 工作了一个白天,晚上,戴月光约池小鲸去吃了一顿饭。 她第一次对朋友提到秦由简。 “所以,你拒绝了全厦门的男人,就是因为他吧?我好好奇,他到底是何方神圣。”池小鲸向戴月光伸出手,“快——照片!” 她没有否认朋友的话,确实,她拒绝所有的人就是因为秦由简。 “大学同学,本来没联系了,不过不久前偶遇。” “照片、照片,我要先看脸。” “没有的,我没有他的照片。” “所以,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池小鲸略觉失望。 “我们没可能啦。” “我的天,所以,你一直在为一棵没有可能的树木放弃整片森林?”池小鲸简直不敢相信,“明天,请允许我带你去医院好吗?” “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这么夸张?” “不——可——以!” “那——”戴月光忍了忍,“要是你知道他住在我家——” “我天,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剧本?等等、等等!”池小鲸比了个打住的动作,“现在,我需要前情提要,所以,你们睡了,但是没可能,这逻辑不——” “小鲸,请你给我停止瞎乱脑补!”戴月光.气得大声制止朋友。 “好,我已经准备好洗耳恭听。” 于是戴月光将她和秦由简之间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讲了,当然不包括她去过他家,以及他爸找过她。 “唉!真是令人大失所望,我还以为是一个色.情故事,没想到是这么纯情的故事,啊我的心脏——我的心脏承受不了这么纯洁的爱情故事。”池小鲸捂着自己的大胸,作出身受重伤的表情。 戴月光被她逗笑了。 “你呢,那些事情最后搞定了吗?” “你是说我混乱的恋爱关系吗?” “要不然呢?” “嗯,差不多吧。彭有邑他没再找过我,算是散了吧,和孔老师——就那样吧,不知道会不会有结果。” “哇,你的意思是你真的想过和孔老师结婚啊?” 池小鲸点点头。 “我没想过和比自己大那么多的人恋爱。”戴月光这么说的时候想起郑比松,大约吧,估计孔老师和郑比松的年纪差不多,她想。 “你的话,估计是没想过和你大学同学之外的男人谈恋爱吧。”池小鲸终于发现为什么戴月光一直孤伶伶一个人了。 “没有啦,只是没遇到喜欢的。”戴月光的语气很虚弱。 “有机会介绍我们认识吧,我帮你参考下。”池小鲸半开玩笑说。 “好啊,回头我找个机会。” “不过你既然说他是拒绝全世界的类型,好像见了我也未必帮得上忙。” “我也不是要你帮忙,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但愿如此吧,你知道的,要是再等八年,你就是老姑婆了哦。” “不可能啦。”戴月光不是很确信。 “那最好。”…… 她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 戴曦光在写作业,秦由简还没回来。 她拿出手机,翻到秦由简的账号,今天很多事情吧、今晚你还回来吗、我刚刚和朋友出去吃饭了……诸如此类的消息输入后又删除,最终,她将手机扔在桌上。 因为忽然又想起戴女士,于是她翻出家庭影集,看着看着,她想起吃饭的时候池小鲸问她要秦由简的照片,“我和秦由简有合照的。”她自言自语,同时想起那张照片就夹在房间的日记本里。 跑回房间,翻到他们唯一的合照,她用手机对着那张旧的照片拍了很多张,最后选出一张发给秦由简。 “我在回去的路上。” 秦由简的消息很快回过来。 第37章 间接表白 没多久,戴月光便听到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是那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上楼的脚步声。 秦由简上楼的时候一向是一步迈两个台阶,他那因为用力而显得沉重的脚步,声响是闷闷的,充满节奏感。 脚步声越来越近,戴月光继续假装翻看着影集。 随着秦由简的“我回来了”,她抬起头。 对望的时候,两个人好像都在彼此的眼中寻找自己。 “你奶奶的寿辰,人很多吧?” 他没回答,而是去倒了一杯水,喝完之后到她身边坐下。 “很累,那么多人。”他说。 在那种人多的场合,他总是觉得自己被急遽地消耗。 原本他想早点离场,但又不愿扫老人家的兴致。自从离开家里住到戴月光这儿之后,秦由简开始变得会在意自己的亲人的感受。 “原来你生活在一个大家族。”戴月光将影集合上,准备收起来。 秦由简瞥了一眼那带着些许岁月感的影集,封面上是一种不知名的植物——小树唱歌的惯例,是不开花的植物。 “我一点都不记得我们有过合照,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露出奇怪的、不解的表情,只是,专业摄影师的身份令他确定,照片绝对不是合成的。 “也是,那时候你连我和你同是厦门人都记不住,更别说合照这种小事。” 戴月光的话令秦由简有点汗颜,两个人重逢的那一刻,他甚至想不起来她是谁,如果知道这样的事情,戴月光会崩溃吧,他决定将那件事情当作秘密永远压在心底。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又问了一遍。 “应该是大二上学期,重阳节的时候,那天我们班组织登山活动。” “玉皇山、凤凰山,还是宝石山?” “是宝石山。” 其实在这张旧照片的背面,戴月光有写时间和地点,以及带着小心翼翼感的“开心”两个字。 “让我看看那张照片。” 怕什么来什么,墨菲定律吗?戴月光正想着怎么拒绝他,要是他看到背面的字,自己的心岂不是又要一览无遗?! 见她不理会自己,秦由简向影集伸过长长的手臂。 “没在这儿啦。”戴月光说。 秦由简已经将影集拿到手中,他没有急着翻开,“在哪里?” “刚刚不是已经发给你了,就是那样的啊。” 看她闪躲的样子,莫非照片上有什么秘密?秦由简更加好奇,“不一样的,翻拍的和旧照片本身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感觉。” “那你等等噢。” 秦由简觉得她略带为难又不忍拒绝自己的样子实在很有趣。 戴月光起身离开客厅到折回来的时间比他预期的更久。 拿出照片的时候,她本想将“开心”两个字擦去的,但最终舍不得,这些细节对她而言是宝贵的回忆。 其实关于秦由简上大学的时候她留下来的东西蛮多的,他的笔记、论文、课本,一次足球赛的照片,还有运动会的时候他用过的笔,以及毕业时答辩的照片,甚至草稿纸——那上面有他写过的字,还有一把雨伞,那是某一天在教学楼前,他递给她的…… “他应该不会翻过来看的。”戴月光自言自语一番,捏着照片走出房间。 “快点。”秦由简朝她伸手,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在他们话语声停下来的瞬间,屋里的时光仿佛停滞了。 “都说了跟我拍下来发给你的一模一样。”戴月光将照片递给他。 秦由简接过去,细细地看了一遍。 照片上,秦由简的右手搭在他身边的树干上,那时候他的头发中分,就像刚刚出道的青涩明星,连他自己看到也忍不住觉得又年轻又美好;他身旁的戴月光,留着比现在短一些的头发,她的身子微微地向秦由简倾斜,眼睛弯弯,神情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还比出兔子手。照片上两个人有些距离。 那一天的天气很好,天空是蓝色的,他们背后的山铺满阳光,单从照片上看,已经分不太清楚拍照时是早晨还是午后。 “这么看,好像恋爱中的小年轻。”秦由简脱口而出。 “这也能看得出来啊。”戴月光心里祈祷着,他最好不要翻看照片背面。 “当然,我们很搭。” “秦由简,请你不要随口说出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她故意佯装轻松,其实心跳已经瞬间变快。 “不信你自己看,都是细高个,眼睛一样好看,甚至,我们的眉形,都是挑眉,只是你的比较细,要是那时候你留长发,喜欢你的人应该和喜欢我的人一样多。” 戴月光有点呆住了,秦由简似乎心情不错。 “喜欢我的人一直蛮多的,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那你还说你没恋爱过。” 就在这时,秦由简将照片递还给戴月光,可就在她伸手准备接下的时候,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将照片一翻,看到背面有字,他又将手收了回去。 “开心?”秦由简皱了下眉,瞬间明白了一切。 “是啊,那时候年轻,很容易开心的,随随便便一件小事都会变得开心。” “那时候,能够跟我合照不是一件小事。” 秦由简记得那时自己对高中发生过的事情还心有余悸,那之后的好几年时间里,他一直拒绝着每一个对他怀有非分之想的人,按道理,他没有可能和戴月光合照的。 其实,那不过班级活动中少不了的拍照环节,负责拍照的同学见他们两个人都不怎么融入集体活动,而是各自站在一旁看风景,所以就把他们拉到一起,说是配合完成任务。 不经意中促成了这一次合照对戴月光而言简直是天降喜事,这次意料之外的合照令她在接下来的好几个月都处在开心之中,只要一想起他们被拉到一起,她所有的烦恼都会顷刻消散。 所以,她说的那时候容易开心是由衷的。 “看来你真的不记得了。” 秦由简露出等她说下去的表情。 “就是副班长,班级活动要记录嘛,他让我们一起拍的。” “那我想起来了,那次应该是用我的相机拍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我家里应该还有这照片的电子版,以前班里活动的照片大多是用我的相机,所有的照片我都有保留。” “这样啊。” “所以——”秦由简忍了一下,“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戴月光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假如是以前,她一定紧张到无法再开口,更别说侧身看向他。 “这个对你来说重要吗?”她不想对他毫无保留。 “重要。” 对方的回答出乎所料,她实在不知道对方此刻在想什么。 “如果非要说的话,应该是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戴月光看着对方的眼睛,这一刻她反而非常平静了。 “Miss戴,现在你还喜欢我吗?” 戴月光不确定秦由简这么问的真正意图,想起往日他对自己说过的种种,她回答:“不喜欢了,恋爱太麻烦。”口是心非。 “哦。” 果然,他的探寻之中并无其他意味。戴月光松了一口气,好像,现在她也不会对冷漠的“哦”觉得心痛了。 接受了既定的事实——他不喜欢自己、他是不婚主义者,以及他不久就会离开——之后,好像喜欢他变成了一件自由的事情,没有期待,束缚便消失了。戴月光继续想着,现在,对他,不论要给什么样的情感,都是自己的自由,如果觉得痛苦,我可以随时停止;如果不想告诉他真话,我可以撒谎;如果他要离开,我也能够假装轻松地跟他讲再见…… “有点晚了,该准备睡觉了。”她站起来。 “那就重新喜欢。” 居高临下地看着还拿着那张合照的秦由简,戴月光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何种心情,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回答:“不了吧,你知道的,我对建立自己的家庭充满渴望。” 秦由简没再接话,最终他将照片还给戴月光。 他的眼神不知道何时变得冷冰冰的了,黝黑的瞳仁仿佛变成危险的漩涡。 戴月光转身离去的样子显得有些狼狈。 隔天是中秋节,他们三个人一起忙碌到午后,将所有的礼物订单都发出去之后,空闲下来,戴曦光问:“姐、简哥,昨晚你们干嘛了,怎么两个人都是熊猫眼?” 小女生口无遮拦,这是多么容易引起误会的话。 好在,店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昨晚失眠了。” “昨晚失眠——” 两个人异口同声。 戴曦光最不喜欢他们这样同步,虽然他们并不是故意的,可是每一次只要发现他们行事默契,她就会觉得很不爽。 秦由简和戴月光今天都很少说话,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开口甚至显得有些刻意。 戴月光一直在琢磨,昨晚秦由简是不是在对自己表白?最终,她否决了,因为在她看来,表白就必须先清楚地表达出自己对对方的感情,然后第二步才是希望对方也等同地回应自己。 秦由简整个早晨都很生气,每一次撞上戴月光的眼睛,他总会再一次确定她是口是心非的傻瓜,他当然不相信她所说的“不喜欢了”和“恋爱太麻烦”,这个女人,明明就一直都是、从不间断都是喜欢着自己的表情。 这一早上,他都在想要怎样让Miss戴承认她喜欢自己。 “为什么会同时失眠,喔——”戴曦光就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你们两个昨晚是不是——” 戴月光急忙捂住妹妹的嘴巴,深怕她会说出无可挽回的尴尬话语。 “巧合、巧合而已。” “阿曦,Miss戴不喜欢我了。” 戴曦光挣扎着,发出唔唔唔的声音,好不容易她挣脱了姐姐的束缚,她再也看不下去,大声说道—— “简哥,你给我干脆一点,你明明就知道我姐的心意,如果你对我姐有意思就让她明明白白地知道,而不是说这种只会扰乱我姐的话!现在,请你大声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姐?” 空气忽然凝结。 “喜欢,不然我干嘛一直在你家!” 秦由简露出他特有的无辜神情,情急之下,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不想离开这儿就是因为喜欢她。 “姐,你呢?你也要说出来。” “可是,明明不久前——”不久前你才说过不喜欢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变化多端?戴月光推了妹妹一下,“阿曦,你先上楼做饭。” 戴曦光会意,担心地看看他们两个人,一步三回头地上楼去了。 第38章 我的月亮 转变来得太快,戴月光忽然不知道怎么继续开口。 “秦由简,我到底该相信你的哪些话?”她的心乱糟糟的。 “最新的。” 期待的事情来得太迟,开心反而淡到难以察觉。戴月光看着秦由简那依旧显得无辜的面庞,心里回味着“喜欢,不然我干嘛一直在你家”,确定对方的心意,她反而陷入了无措之中。 “要不我们先冷静一下,冲动的时候所说的话好像不太可信。” “随你。”过了一会儿,秦由简又补充,“我待会儿回家。” “是噢,毕竟是团圆节。” “昨天你许的愿,一起旅行一次,你选个时间,我什么时候都可以。”秦由简嘴巴上很随意,心里却非常认真,“不只可以一次,只要你想,随时可以下一次。” 所以,这算是他的表白吗?戴月光看着他的眼睛。 “这么快我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啊?” “你许的愿望也太简单了。”秦由简笑。 不!你不知道曾经我想要靠近你有多难。戴月光看着他的笑容,怔怔地想。 本来她以为自己会以所求不同来坚决地拒绝他,没想到对方只是淡淡地提到自己的愿望,她就瓦解了。 人的心,果然会变来变去。 “我本来就比较喜欢简单,太复杂的事情不适合我。” “那你还对家庭心怀期待?家庭很复杂。” 戴月光一愣,他又在强调自己是不婚主义者吗? “我的话,会觉得家庭是可以依靠的存在。” 秦由简忽然吸了声口哨,“别让我等太久。”说出心意之后,他感到手心汗津津的,难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要这样忐忑不安? “秦由简,你才等了多久?”戴月光知道他说的是昨晚的“那就重新喜欢”。 “想快一点听到你喜欢我。”他的笑容有点顽皮。 戴月光拿他没办法,看见他笑,只觉得心头好温柔。 “你这么等不及啊?” “对,一点都不想等。” “但是,你才喜欢我多久?一天、一个小时,或是才有几分钟——” “没算过。” 戴月光想问得彻底一些,“那你怎么知道你喜欢——我?”她还有点不太适应对方的转变。 “你以前是怎么知道的?”秦由简反摆一道。 “喜欢一个人,对自己的心而言是一件清楚明白的事情啊。” “那我也一样,自然而然就知道了。”秦由简表情波动不大,心里却觉得戴月光越来越可爱。“以前你对我表白的时候,怎么不要求我喜欢你,或者要我做你的男朋友。” 戴月光惊的目瞪口呆,“跟你表白不就饱含着这些意味吗?” “当然不包括,你喜欢是你的,我喜欢是我的。” “我们的喜欢,好像不太一样。”戴月光忽然不想再谈论这件事情,因为,如果再继续说下去,她觉得自己该要缴械投降了。“对了,上次你爸找我,他还说了一句话。” “说!” “让阿简幸福。” “?” “这是他对我说的话啦,你爸应该蛮关心你。” “对话背景?” “我不是很确定是不是因为我说了‘即便秦由简是你的儿子,可他的人生是他自己的’,或者是,好像身边的每个人都看出我喜欢你了。”忽然她觉得自己说漏嘴了,于是偷偷地咬了下舌头。 秦由简并没抓住她的“每个人都看出我喜欢你了”不放,就算昨天她不承认,他依然知道她的心,在他看来,别人喜欢他是一件毋庸置疑的事情。 “没错,我家里每个人都知道了。” “为什么?” “大约是你脸上写着我喜欢秦由简。” “请你正经一点。” “我很正经。” “明明一点都不正经。” “我奶奶昨天的愿望,考虑下。” “秦由简!”戴月光满脸涨得通红。 “这才是不正经的。” “所以,你该不会是因为你奶奶的愿望才哄我的吧?” “不告诉你。”…… 黄昏的时候,秦由简回家了。 吃过晚餐,收拾好厨房,戴月光和妹妹来到屋顶,那时候月亮已经升到矮空,天空灰蓝,房顶散发着热烘烘的气息,白天被吸收的阳光从地板上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来。 “姐,我们祭月吧。” “好像还有点早。” “往年不也是七八点吗?” “也是噢,那行。” 于是姐妹俩下楼,将月饼、坚果、西瓜、橘子和红枣,以及蜡烛、香炉、柏香,还有桂花清酒、酒杯等等物件放到一张小木桌上,然后一起抬到楼顶。 她们将桌子抬到屋顶的东边,那儿侧边悬挂着一棵百香果。 夜色慢慢弥起,月亮比刚才微微高了,开始发出淡淡的光。 将祭祀的物品按顺序摆放好,戴月光点蜡烛、燃香,戴曦光倒桂花酒…… 礼成。姐妹俩一同抬头望了望渐渐橙黄的明月,忽然,一阵风将蜡烛吹灭了。 “姐,这种时候你说戴女士会不会回来?每次过节的时候,我总会觉得她就在我们身边,心里全是她。” “也许会吧,说不定这时候她就在我们身边。” 戴曦光啊地叫了一声,吓得抱住姐姐。 “诶?戴女士你也怕呀!” “我很害怕鬼。” “快放开我,好热的。” “不要。” “灯那么亮,哪有鬼啦?” 戴月光挣脱妹妹,又将蜡烛点着。 “姐,你开心吗?” “这——什么跟什么?” “简哥啊,今天他不是承认了?” “你也许有所不知,他说他是不婚主义者,而且,我们和他差距太大了,如果没有结果就太——” “姐,我说你怎么那么傻,你喜欢他那么久,现在他对你动了心怎么反倒患得患失,我命令你,不要想太多,不要想太远,好好地和他谈一场恋爱!” 忽然,戴月光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仿佛什么都不懂、让人担心的小妹妹,戴曦光的语气是多么坚定啊。 “可要是最后不欢而散,秦由简会更加恐婚的。” “欸,我说姐,那是他自己要面对的事情好吗?你管他的——现在因为他,你过得前所未有地快乐,这还不够吗?不要再浪费自己的时间,一点点都不要再浪费。” “别再蛊惑我啦。”她何尝不想不顾一切。 “机会稍纵即逝,真的,姐你别再犹豫了。” “你知道吗?他家人我全都见过了。” “哇!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所以你和简哥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之前他妈妈找我做植物墙,所以见过。” “居然到现在才跟我说,姐,你好过分!” “要不是你忽然这么闹,其实说不说也没什么不同吧。” “首先,我不是闹,而是我真的看不下去了好吗?不推你们一下,谁知道你们要拖到什么时候,再拖再拖,黄花菜都要凉了;其次,只有捅破那一层纸,你们才能继续下一步;还有,我想大概只有你自己不知道简哥对你有意思了吧?也许,简哥自己也不知道。” “阿曦,你在胡说!” “要是我在胡说,为什么他一打就招?” 戴月光哑然,许久之后她才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再说了,一个男人一天守着一个女人,还能有别的事情吗?况且,他的情绪经常被你左右,你难道一直没察觉?” “阿曦,我是不是要叫你姐姐噢?” “我可不敢。对了姐,今晚简哥还回来吗?” “嗯,他说要回了的。” 戴月光才说完这句话,她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是秦由简。 “Miss戴,我回来了。” “我们在楼顶。” “这就上去。” 挂断之后,戴曦光戏谑地说:“说曹操曹操到,还真是离不了了!” “是啊,他应该到楼下了。” 果然,没多久,秦由简的身影便出现在楼梯口。 “简哥,你回来的好早。”戴曦光的声音清清亮亮的。 “家里无聊。” “只怕是因为心里想着我姐——” “阿曦!”戴月光呵道。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中秋节,赏月咯。” 秦由简边走过来,边抬头向天空的明月看去。 戴月光也随着他,仰起头。 天空坦荡荡的,除了圆圆的明月,还依稀闪着点点星光。 “没想到这楼顶看月亮还不错。” “要不我们拍照吧。”戴月光忽然说。 本来,每一年中秋节合照是她们家的传统,可是,自从戴女士离去之后,这个习惯就断了。 “好啊,感觉是时候重启我们家中秋节的这个传统了。”戴曦光立刻附和。 见到秦由简露出不解的神情,虽然他好像并不好奇,但戴月光还是兀自向他解释了一番。 她觉得有新的人加入小树唱歌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事情,更何况,秦由简对她而言是那么重要,现在不光工作不那么寂寞了,偶尔工作结束还可以一起出去吃夜宵,现在连断了的传统也重启了…… 如果以后两个人没结果,至少还有照片。戴月光期待着不喜欢拍照的他能答应。 听戴月光说完,秦由简看了看那一张小小的祭桌,“那我帮你们拍。”上面的物品委实显得过于拥挤。 “你也拍啦,不然多没意思。”戴曦光说。 秦由简不置可否,他正在环视,看看哪个地方适合拍照。 戴月光将手机拿出来,姐妹俩已经开始自拍。 “到这边,你们那儿逆光。”秦由简指向西边。 姐妹俩便站到他说的那个地方,果然,屏幕立刻清晰了很多。 “简哥,你快来!” 秦由简起先不为所动,后来,他有点不情愿地走到戴月光身旁。 一看手机屏幕的像素,他的强迫症立刻犯了,“等一等,我下去拿相机。” 不一会儿,秦由简不光带了相机,还带了摄影支架。 因为秦由简很严格,一会儿说曝光不够,一会儿说角度不好,一会儿说那位置不利于构图,最后,他甚至挑剔戴月光笑得太灿烂…… 戴曦光失去耐性,“你们自己玩吧,我写作业去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是戴月光,她具天生具有耐心,而且也是追求完美的人,于是便继续配合秦由简,最终拍出了满意的照片,秦由简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很少拍照的他,今晚破例拍了不少。 在他准备收起设备的时候,戴月光说:“秦由简,你不是喜欢拍月亮吗?” 秦由简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戴月光,这时,她正抬手指向月亮,那模样怪凄美。 “说什么呢?这儿光太强了。” “这样啊,感觉今晚的月亮还挺美的。” “嗯,已经拍到了。” “什么?” “你就是月亮,我拍到了。”秦由简站直,他那惯有的无辜消失了,神情少有地温柔,“以后,你做我的月亮吧。” 听到这种略带诗意的话,戴月光感觉自己的心即刻泛起暖烘烘的甜,她真想大声地回答说好,就是这时候,再也没有比这时候回应他更好的时刻了。 “我可以吗?” “当然!” “那好啊。” “Miss戴,现在,给你一个对我表白的机会。” 几乎是情不自禁地,戴月光带着幸福的笑意跑向秦由简,她张开双手想要抱住他,口中的“我喜欢——”还没来得及说完,她便被秦由简一把推开了。 秦由简推开她是下意识的,“不要拥抱,只表白就可以。” 戴月光站稳,现在她已经开不了口,只是不解地看向他。 “你不是说想要快一点、一点都不想等吗?” “只是想要你快一点喜欢我。” “秦由简,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严格?” “不可以。” “这样的话,我喜欢你和不喜欢你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秦由简看她似乎不明白,“你喜欢我,以后才有机会拥抱我。” “这——” “没错,需要过程。” “我不想让感情变得那样机械。” “按部就班才不会行差出错。” 戴月光无言以对,许久之后,她说,“那我还是不要喜欢你了。” “不行,不能半途而废。” “诶?秦由简,你知不知道你很难搞?” “知道。” “你——” “等拥抱的条件成熟了,我再告诉你。” 戴月光哭笑不得,看来阿曦说他是小学鸡是有根据的。 “所以,现在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让你做我的月亮,你呢?” “那——请你做我的天空。” “DEAL.” 戴月光本想说他幼稚,结果只是噗嗤一声笑,现在,对她而言,这种幼稚的事情让她觉得很开心,天空和月亮,可不就是好搭档! 秦由简见她笑得春心荡漾,也笑了,痴痴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超有爱给投雷和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づ ̄ 3 ̄)づ 第39章 蝴蝶效应 从楼顶上下来,秦由简将刚刚拍的照片从相机同步到手机里。 戴月光在一旁看着,待他操作完成,她说:“发给我。” 秦由简立刻发了一份给她。 “有点想发朋友圈。”戴月光从来不是那种喜欢分享感情的人,说出这种话之后她自己也感觉讶异。 “发。” 于是他们各自低头,尽管文案不同,但两个人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一张照片,都只发了唯一的一张—— 两个人侧身看着对方,戴月光右手食指指向秦由简,秦由简左手食指指向戴月光,一个人微微仰望,一个人微微俯视,他们的笑容有看着意中人的温馨,也有节日里玩笑的欢乐。 “今天起,做他的月亮。” 相比戴月光的文案,秦由简要写的要简约得多,“就她了。” 明明不过是才互相表白,秦由简甚至不允许戴月光抱他,然而,他们的文案却搞得好像已经私定终生。 除了唐鹿儿和戴曦光,他们两个人并没有其他共同好友。 很快,他们的好友列表已经有人开始为这张照片思绪万千。 秦由简这边最先有反应的是陈恬蓝。 本来她同家人说说笑笑,在聊天的间隙她刷了手机,恰好第一条就是久不更新朋友圈的秦由简发的重磅消息,她愣了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以前总盼着他被收走好解脱,现在真的被别人收走,心里像空了一块。”她呆呆地想着,“就她了”那三个字真是扎心,照片上秦由简的眼神前所未有地温柔,以前从没见过他用这种眼神看别的女人。 本来她想着在照片下面说点什么,但最终放弃了。 接着,唐鹿儿也看到了,她的心情有些复杂,虽然她喜欢戴月光,但儿子选了她还是让她有点不舒服,不过她还是将这个重磅消息第一时间在家里公布了。 “那穷女孩,到底能给儿子什么?”秦孝悯说完,叹了一口气,看来撮合秦由简和陈恬蓝的愿望真的要落空了。 “爱。”陈诺耘接道,“我早说我们阿简没毛病,以前你们偏偏担心他有什么抑郁症、一辈子都没指望了。现在打脸了?哎呀,我重孙在望,小鹿——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她看着孙子和戴月光的照片,咯咯地笑,笑声缓缓的,感到由衷地开心的人只有她。 “妈,为什么每次一有重大任务,你都总是交给我?” “你儿子的事情,不交给你要交给谁?” 其他的家人已经散去,大厅里只剩下秦孝悯夫妇和陈诺耘。 秦家为这件事情开心的还有秦由阅,那意味着他可以放开顾忌追求陈恬蓝了…… 至于戴月光那边,最先有反应的是池小鲸,她直接打来电话—— “阿月,你这个大骗子!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戴月光一时间懵了,“我几时骗过你,大骗子这样的高帽,我不要。” “友情提示,昨天晚上,这一切就发生在昨天晚上哦!”池小鲸的语气十分高亢,好朋友迈出历史性的一步,她真的替她感到开心。 “昨天晚上,我哪有骗你?”戴月光选择假装失忆。 “既然你要睁眼说瞎话,就别怪我无情地揭穿你。昨晚,九点多,你说你没有你大学同学的照片,还说和他没有可能,现在时间刚好也是九点多,事隔二十四小时的现在,你和他不仅成为可能,而且连照片也有了。 “我命令你跟着我念:戴月光我是一个大骗子!” 池小鲸的语气实在是太浮夸,“哈哈哈……小鲸,我怎么可能会说自己是一个大骗子。” “好啦好啦,言归正传,快到告诉我你们是不是睡了一觉,所以事情才上了高速路?” “小鲸啊,这种话你怎么都能轻易讲出口?” 因为秦由简就坐在身旁,所以戴月光只好起身走开一些,她有点担心这么可怕的话会吓到他。 “二十四小时干成那么大的事情,我甘拜下风,你可真是不鸣则已哦。” “今天不是过节吗?看到照片里的月亮没?刚刚拍的啦。而且,告白也是今天白天的事情。对喔,真的是一天之间的事情,真的有点快。” “你才发现啊?不过,你大学同学真的帅气,一看就是祸害女人的长相啦。阿月,你做好准备了吗?” “他的心,我哪管得了。” “嗯嗯,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好了。现在,趁热把他睡服最要紧。” “超纲、超纲了!” “不逗你啦,快去和他卿卿我我吧,我要和孔老师干正事了哈哈哈!” “受不了,再见!” 挂断电话,戴月光见秦由简一脸问号。“你的阿亮哥还是郑大叔?” 围在戴月光身边的男人,秦由简只知道这两个。 “不是的,是一个朋友。” “既然开始交往,要不要做点不一样的?” “发了朋友圈,还不算啊?” “那棵野草和怪蜀黍看到了没?” “我怎么知道,他们看没看到重要吗?还有,你别乱给别人取绰号好吗!” “当然重要。”秦由简伸过手,捏了捏她的右脸颊。 “诶!你都不让我抱你,干嘛要捏我脸。” “说了要做点不一样的。” “那我要捏回来。” 戴月光以为秦由简会拒绝,没想到他主动把脸凑过来,男人所特有的气息随之扑来,令她不知所措,最后她在他脸颊上推了一把,“你的脸好烫!” “我热体质。” “遗传你妈妈噢?” 秦由简点头说是。 “对了你说,我们去哪里旅行好呢?” “除了非洲,我大多地方都去过。你选。” “你看过《雪国》吗?我就想去那种冬天被雪覆盖的地方待几天。” “现在的话,南极?” “不不,南极太远,可以等到冬天。” “国内的话,就东北,或者新疆。国外嘛,选择很多。” …… 戴曦光本以为姐姐恋爱之后会有所不同,细细观察之后,她发现,不只戴月光没发生太大变化,连秦由简也是一样,他们的相处模式还是和之前一样,虽然每天腻歪在一起,却没有变得更亲密,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她所担心的秦由简会把戴月光从她身边带走就更别说了,根本没有这种迹象。 她觉得自己能帮姐姐做的已经做了,至于后面会怎么发展她不想再管、也没有时间再管,毕竟高三是分秒必争的时期。 秦由简和戴月光的恋情之所以龟速是因为他们都是初次恋爱,好多事情,他们不想问旁人,适合刚确定恋爱关系做的事情、怎样给对方制造惊喜、如何不经意地更近一步、女人喜欢什么样的礼物诸如此类的简单问题,他们都要百度搜索。 对于秦由简来说,现在他最开心的事情是可以更加理所当然地待在戴月光身边,想什么时候看她就什么时候看她。 而戴月光,直到如今她还无法对已经在和秦由简交往信以为真,每天醒过来都要掐一下自己、翻看一下中秋节晚上发的朋友圈才能确信这不是做梦。 她切切实实有了和秦由简在交往的切身体验是秋分的夜晚,那天,他们在外面吃完晚餐之后到中山公园逛了一圈,然后从公园西门出来,走在前面的秦由简忽然转身说:“可以牵手了。” “诶?”戴月光惊讶地抬起头。 夜灯下,秦由简的左手伸向她。“可以牵手了。”他又说了一遍。 “你这样,害我好紧张。”戴月光的手伸到半空又收回去。 “快点。”秦由简的手还停在半空。 戴月光第二次伸出手,秦由简一把拉住她,不让她有机会再退缩。 “你的手心怎么都是汗?” “天气太热。”秦由简说。 于是身高体长的两个人就像偷偷谈恋爱的中学生一样,一边牵手一边各自偷笑。 就在他们要拐进回家的道路时,郑比松迎面走来。 戴月光还没有习惯和秦由简牵手,于是她扭捏着,试图挣脱对方。 但秦由简紧紧地箍着她,他也看到了郑比松。 “小光。”这样叫戴月光的人只有郑比松。 “郑先生。”她已经放弃挣扎。 “你们——”他假装不知道他们在交往,其实他已经看到戴月光发的照片。 “噢,刚刚到公园散了一圈。”戴月光还是有点不自然。 而秦由简则刚好相反,他显得轻车熟路、神态自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站在他们对面的郑比松。 “对了,明天晚上方便吗?我休息,想请你们到我家吃顿简餐。” 戴月光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所以答应了。 第二天,临近出发的时候,秦由简说:“我请陈恬蓝吃饭,你和阿曦自己去吧。” 因为戴曦光和郑誓瑜晚上还要上晚自习,所以晚餐时间安排在六点。 “为什么你忽然要请陈恬蓝吃饭?” “因为你让我不爽。” “那昨天你不怎么不拒绝郑先生?你这样,他该有想法了。” “我管他?而且,答应的人只有你。”说完,他先一步出了门。 “现在扯平了,我也不爽!”戴月光冲着秦由简的背影说。 “很公平。” 秦由简并没有邀请陈恬蓝,那不过是他不想去郑比松家随便找的借口。 他前脚刚走,戴曦光就背着书包回来了。 “姐,简哥在赌气吗?”她刚才在路上见到秦由简一脸愠色。 “应该是吧。” “不是说好要去阿瑜家吃饭,他闹什么呢?” “应该是吃醋吧。” “姐,你在说什么?” 戴月光意识到说漏嘴,忙转移话题,“别管他,阿曦,我们走吧,快到六点了。” “等我上楼洗把脸。”戴曦光顾不上细究,跑上楼去。 在郑比松家吃完晚餐,两个高中生准备去上晚自习的时候,戴月光也起身告别。 四个人一同走出来,待背着书包的两个人一走,郑比松喊住戴月光:“小光等一等,我有话想跟你说。” 戴月光不置可否,只是停住脚步,转回身。 他们两个人就站在郑比松家的大门前,那是一道蛮气派的铁门,呈暗金色。 “也许有点冒昧,我喜欢小光很久了。”郑比松看着黑衬衫的戴月光,他喜欢她短发的样子。 “这样啊,”以前,郑比松找她的时候,她总是充满压力,现在,对方诚恳地表白,那种压力竟然消失了,“你想得到什么呢?从我这里。” “你想给我什么?” 戴月光没有预料到对方会以问题来回答自己,“我什么都给不了郑先生,因为我已经心有所属。” “没关系,我只是想将我对你的情意告诉你。” “这样啊,那我知道了。” “嗯,那你回去吧。” “郑先生,希望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感情了,我——” “小光,你连我喜欢你的自由都要剥夺啊?”郑比松的笑容中全是包容。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郑先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没想到小光也可以这么直白。你喜欢什么样的?” “秦由简那样的吧。” “他能给你你想要的吗?” 戴月光一怔,“郑先生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问我这个问题?” “小光你需要安稳,秦由简还年轻,他未必适合你。” “这个就不用郑先生担心了,他适不适合我,我自己知道。” 被说中心中的软肋,戴月光.气得满脸通红。 “你回去吧。”郑比松的语气充满抚慰。 “郑先生,谢谢你的晚餐。” 回到空荡荡的家,因为郑比松的忽然表白,秦由简的身影短暂地从她的脑海退散之后又回来了。 所以,现在他和陈恬蓝在一起吗?戴月光拿出手机,给秦由简发了一条消息,“我回来了。” 在她等待秦由简回消息的过程中,忽然有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进来。 手机震动了三次之后,戴月光接起,“喂,你好。”她隐约能听到对面的爵士乐。 “戴姐姐,是我,陈恬蓝。” 每次,陈恬蓝叫她戴姐姐的时候,因为她有一点甜甜的咬音,所以总是给戴月光她在叫她大姐姐的错觉。 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和秦由简在一起居然还会给自己打电话。戴月光边想边问,“原来是你,有什么事吗?” “我一个人在喝闷酒,你可以过来陪陪我吗?” “可是,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叫自己的好朋友吗?” “今天晚上,我只想和你一起喝,行吗?” 在乐声的挤兑下,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寂寞。 所以,秦由简请她吃饭是在撒谎吗?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他有多介意她去郑比松家。 “戴姐姐,可以吗?毕竟,毕竟我失恋了呀,现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想见到你,请你不要拒绝我!” “那好,你把地址发给我。” 第40章 酒醉之后 那是一家音乐酒吧,靠近海边,戴月光坐上出租车,不一会儿就到了。 走进去之后,她一眼就看到坐在吧台边上的陈恬蓝。 小鲸曾经跟她说过,独自到酒吧的人,喜欢坐在吧台旁的人通常比较活泼开朗,而内向的人,通常是不会一个人去酒吧的。 就像感应到戴月光的目光,陈恬蓝忽然回过头,对她招手。 酒吧里并不算吵,音乐已经换成舒缓的民谣。 “戴姐姐,快过来。” 果然,秦由简真的是在对她撒谎,所以,他去了哪里呢?戴月光忽然发现,自己对秦由简的世界一无所知,只要他把自己关闭,她甚至连他去了哪里都毫无头绪。 “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戴月光走到陈恬蓝身边坐下来。 “唐阿姨咯,前几天我去看她,她们都在夸你,我很不服气,所以就要了你的电话号码。好失望,我还以为你会叫上简哥哥,怎么,他舍得放你单独来见我?” 陈恬蓝并没喝多少,却显得醉态朦胧。 戴月光侧身,“你想见他就直接找他啊。” 陈恬蓝闻言,侧身对她笑了笑,今晚的她少了几分精致,却又多了一些憨然。“我怕你多心啊。”说完,她转向吧台内,“请来一杯一样的。” “好,请稍等。” “噢,我不喝酒的,请给我来一杯果汁就好。”戴月光连忙对回答陈恬蓝的调酒师说。 “好扫兴,我是叫你来陪我喝酒的好吗?” “你怎么忽然失恋啦?” 陈恬蓝又侧身看向戴月光,这时候,她泪眼婆娑、我见犹怜。 那表情,甚至让戴月光忍不住以为是自己将她惹哭。 陈恬蓝擦去泪水,然后吸了下鼻腔,“才不是忽然的,我从中秋节那天晚上就失恋了。本来想闷在心里,可是堵得实在慌,于是我去找唐阿姨,之前她明明站我和简哥哥CP的,可是你们才交往多久?她就好像已经完全忘了那回事。 “好过分,一直在我面前夸你,好像生怕我不清楚你的好,她的意思我也知道啦,不就是劝我对简哥哥收心吗?呵呵,女人,变脸比变天还要快——” “陈恬蓝,等一等!”戴月光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难不成你说的失恋,指的是和秦由简吗?” 陈恬蓝理所当然地点头,眼前的这个女人神经还真是有够粗,这样的事实,她难道不应该在自己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就明白吗? “如果是别的人,我干嘛要叫你来喝酒?” 虽然对方表情又真诚又可爱,可是戴月光还是为这句话感到脊背发凉,生怕接下来她会自然而然地对她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 “所以,你居然叫一个害你失恋的人出来喝酒?刚刚你说怕我多心是真心的吗?这种时候,你难道不是应该对我恨得牙痒痒、甚至想给我扎小人哦?” 陈恬蓝见戴月光十分认真的模样,忽然破涕为笑。“戴姐姐,我当然是真心的啊。你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难怪简哥哥会喜欢你呢!” 陈恬蓝绝对是戴月光记事以来头一个说她有趣的人,这种反常令她紧张。 “你说说看,我有什么理由恨你?”陈恬蓝继续说。 戴月光哑然,“毕竟,因为我,你才失恋了不是吗?” “不是因为你,是因为简哥啦。” 本以为她已经有了醉意,这时候戴月光才发现对方比自己还要清醒。 “可是,你并没有跟他恋爱过不是吗?又怎么算得上失恋。” “戴姐姐,单恋也是恋爱的一种呀!现在、现在,简哥哥已经把他的心交给你,以前我还能够找机会嘻嘻哈哈地对他表白,告诉他我的心意,可是现在,他已经心有所属,我!——”陈恬蓝将右手放到胸脯上,“我绝不允许自己再对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表白,这——是我陈恬蓝的骨气!” “原来如此。”戴月光一时间无言以对,“那我们一起喝酒吧。” “戴姐姐,你到底是用了什么特别方法,能够告诉我吗?我很想知道的。” “这个——这个,我自己也不知道。” 调酒师已经将一杯酒放到戴月光面前,她拿起酒杯,刚刚放到嘴边,那酒精的气味刺得她不禁皱眉,结果没喝,又将酒杯放下。 “在我走出情伤以前,我不想再见到他了。” 戴月光觉得陈恬蓝耿直的性格怪可爱,尽管她的语气显得很勉强。 “奇怪哦,你居然叫我一起喝酒,而我也竟然来了!” “谁让你是简哥哥喜欢的女人!而且,上个月你骗了我!!”陈恬蓝嘟着嘴,就像在撒娇。 “我哪有骗你?” “上次见面,戴姐姐说现在不喜欢了,我记得清清楚楚,结果不到一个月,你已经成了简哥哥的她。”陈恬蓝的语气变得很沮丧。 “其实,我并没有骗你的,你应该知道,喜欢秦由简是一件多么绝望的事情,直到中秋节的前一天,我对他的态度都是不喜欢了,可是,他总是有办法让人无法拒绝,不是吗?” 戴月光避开陈恬蓝的目光,在音乐停下来的短暂间隙,两个女人也沉默下来。 陈恬蓝频频举杯,音乐又响起来的时候,她说:“戴姐姐,你怎么不喝?今晚这种情况,我们就不要干杯了吧。” “我看着你喝就好?” “可是,我不想独自一个人醉。”陈恬蓝的语气慵懒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被戴姐姐这样的女人得到简哥哥的心,我真的一点都不恨,虽然失落、伤心,但大约也快要能够死心了。” “这样喔,那等你快醉的时候,我再开始喝吧。” “为什么?” 戴月光没有回答,只是爱莫能助地望着这个单纯可爱的妹妹,心里满是怜惜,单恋中的那种无能为力,她最能感同身受。 陈恬蓝又干了一杯。 “如果,我说如果,有一天你和简哥哥分手的话,戴姐姐,我们两个人谈一场恋爱吧!” 不知道为什么,陈恬蓝说出这种话,她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蓝妹妹,你喝醉了。” 戴月光说完,再次举起她面前的酒杯,这次,她仰面干脆地一口喝了大半杯,辣得她直流眼泪。 吧台里的调酒师说:“慢点喝,那样会呛到。” 实际上,她并不懂得酒应该轻酌慢饮。 “满上。”陈恬蓝说。 戴月光只觉得一股热辣淌进胃里,然后脸和耳朵烫起来,她的心仿佛要跳出胸口,接着她发觉身子也热起来,没多久,她感到开始头晕眼花,身子跟着变软,最后,扑通一声,她倒在吧台上。 陈恬蓝摇了摇她,戴月光一动不动地看着陈恬蓝,觉得有点想哭。 “戴姐姐,我还没醉,你怎么可以先醉?!我不许你这么自私好么。” 戴月光虽然觉得脑袋很清醒,但却不想再说话,现在,她感觉全身绵软,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吧台里的两个调酒师面面相觑,“还倒吗?” 陈恬蓝摇摇头,她正在发愁,刚刚她才说过的走出情伤之前不要再见秦由简,看来,连一晚都坚持不了就要被打破,最终她打了秦由简的电话。 不过秦由简并没有接通。 陈恬蓝看看时间,还挺早。于是,她又独自慢慢喝了一杯。 “戴姐姐,我们回家吧。”陈恬蓝说。 戴月光应了一声,费劲地坐直,离开凳子的时候,她一阵头重脚轻。 幸好陈恬蓝及时搀住她。 “我好像醉了噢?”戴月光已经是醉音。 “哎——叫你来陪我,结果没想到是个一杯倒。” 好在,戴月光很瘦,陈恬蓝任由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两个人摇摇晃晃地离开了酒吧。 在酒吧外面,她给她哥哥陈风蓝打了一个电话,将她们接回家。 原本,她想将戴月光送回小树唱歌,可中途又改变了主意,她将她带到了她在白鹭洲公园附近的家。 “这女孩谁啊?”她们下车的时候,陈风蓝问。 戴月光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被夜风一吹,她觉得清醒了一些,不过腿还是很软。 “我朋友啊,你回去不要告诉爸爸我去喝酒了。” “我可以追她吗?” “不行,她是简哥哥的女朋友。” “反正他们又没结婚。” 戴月光假装失聪,现在她依然觉得整个身子还热得不行,她不好意思抬起头看陈风蓝。 “哥你行啦,你总不能见一个爱一个吧?” “你们快回去吧,看她很难受。” “哥,你慢点哦。” 说完,陈恬蓝又将戴月光揽住,两个女孩摇摇晃晃地朝豪华的小区里走去。 到了陈恬蓝家,戴月光瘫软在沙发上。 “戴姐姐,我煮点醒酒汤,你等我。” “噢,我头好晕,先眯一下。”…… 等陈恬蓝煮好汤,戴月光已经沉沉地睡过去了。 戴月光的睡相很好,她双手相对,垫在右脸颊下面,睫毛又密又长,现在,在暖白色的灯光下,陈恬蓝才注意到她的脸有多红。 空调的温度有点低,于是,她撑开一条烟雾蓝的薄毯帮她盖上。 看着她静静地睡颜,陈恬蓝的脸上浮起略带邪恶的笑意。 最终,她没有摇醒她。 忽然,陈恬蓝听到戴月光的电话的震动声,本来她不打算管,可是电话接二连三地打进来,于是她打开她的包,“果然是简哥哥!算了,今晚就让你着急一下吧,谁让你早前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电话。”她摁了下电源键,电话安静下来。 后来,陈恬蓝又看到一个叫戴曦光的人打进来,她犹豫了下,接通了。 和戴曦光的通话才结束,秦由简就给陈恬蓝打了电话。 挂断了两次,第三次她才接通。 “地址?”秦由简说。 “你求我啊!”陈恬蓝之所以在回家路上改变心意,就是不想见到秦由简。 没等到期待中的乞求,那边已经挂断了。 不到半个小时,秦由简的电话又打来,“我在你楼下,让我上去还是让陈叔叔知道你喝酒——” “简哥哥!”陈恬蓝不得已,给他开了楼门。 将秦由简和戴月光送出门的时候,陈恬蓝临时起意,狡黠地说道:“简哥哥,刚刚,我亲了戴姐姐。” 秦由简看了看身旁软绵绵的戴月光,“哦。” 说完,他将戴月光的手拉向自己的肩头,然后躬下身,毫不费劲地将她背起来。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陈恬蓝忽然觉得撒那样的谎真是傻透了。 第41章 千里之醋 九月底刮了一场大台风,每一次台风结束之后,戴月光收拾院子都要花好几天时间。 收拾好院子,十一长假开始了,小树唱歌的顾客多起来。 每到长假,总会有一些游客误入院里,他们并不消费,只是对精美的院子和戴月光设计出来的盆景艳羡一番,拍一些照片之后就离开。 秦由简时不时地想起一个多星期之前陈恬蓝说的话。 戴月光对去喝酒的事情却只字不提,对秦由简背她下楼、走到路边的那一段也假装失忆。因为,一提就等于拆穿对方的谎,那天,秦由简明明说要请陈恬蓝吃饭。 最终,秦由简先忍不住,“你和陈恬蓝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戴月光惊,他居然主动提起她,“我和她并不熟。” “不熟?” 秦由简睁大眼睛,微微俯身,将脸靠近戴月光。 眼看着秦由简的脸就快要贴到自己的脸上,戴月光不得不连忙后退。 “我们只见过两三次而已。”加上医院里的那一次,确切说是三次。 “两次还是三次?”秦由简还以为上次是她们第一次单独见面。 “你问那么清楚做什么?” 戴月光越后退,秦由简越逼近。 “要是不问清楚,你就要有女朋友了我都不知道。” “你胡说八道。”戴月光不懂他那么说的根据,可是对方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胡说八道?” “我怎么可能会有女朋友?”这时,戴月光又想起陈恬蓝在酒吧里说的“如果,我说如果,有一天你和简哥哥分手的话,戴姐姐,我们两个人谈一场恋爱吧”,这句话就像白纸黑字一样印在她的心中。 陈恬蓝那么说的时候,她明明知道自己是一杯倒,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喝了酒。 “还不承认?” “你要我承认什么?”戴月光伸手想推开秦由简,没想到却被他一把抓住。 “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知道——” 秦由简放开戴月光,双手捧住她的脸颊,重重地亲了一下,“这样你才知道你在和我交往?” “秦由简,你到底在说什么?”戴月光只觉得他这几天都很反常,今天尤其反常,她终于成功将他推开,“这可是、这可是我的初吻!”后知后觉地,说完这句话,她才察觉现在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快,整张脸也红透了。 “骗子!” “什么?” “告诉我,陈恬蓝是怎么亲你的?” “什么?!” “那天晚上,在她家门口,她说的话你没听到?再说,有人亲了你,你会不知道?” “她说了这种话吗?”戴月光努力地回想了下,却完全没印象,可看秦由简的神情也不像在说谎,“我真的不记得有过这种事情。” “现在,你可知道和她一起喝酒是多么危险的事情了?” “也还好吧,我觉得陈恬蓝怪可爱。” 戴月光这么说的时候,秦由简一下子抓狂起来,他近乎失控般抓着自己的头,“啊”地长叫着,“疯了!” “我知道我是不胜酒力,不过她会有什么危险啊?” “她喜欢你!” 戴月光差点惊掉下巴,“秦由简,你在说什么胡话?今天你到底是怎么了。” “要不然她怎么会亲你?” “她没有亲我,她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好吗?真是一个傻瓜。”戴月光很笃定,她觉得陈恬蓝不会做那种乘人之危的事情。 “拒不承认,还假装想不起来她说过的话!”秦由简陷入偏执之中,“你是不是喜欢女人?!” 戴月光看着他混乱的模样和严肃的神情,她扬起手,先抚了抚他的额头,“我不喜欢她,在这个世界上,能让我心动、并且想要在一起的人只有你一个!” “你要知道,喝醉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醉酒中的女人有多脆弱你不知道吗?” 戴月光这时候才知道,秦由简比自己预想中更在乎自己。 “我知道。”戴月光看着他凝结在一起的眉头,她又扬起手伸过去,轻轻地帮他揉着,“陈恬蓝一定是为了捉弄你才会那么说的,她的性格,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最好是这样,这几天我的脑海里全都是你们亲吻的样子。” “所以你才一直躲避我的眼神吗?” “我没有躲避你的眼神。” “嘴硬的鸭子。”戴月光今天不光见到抓狂的秦由简,还见到了他害羞的模样,于是她再三扬起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来点不一样的。” “Miss戴——你不要调戏人家好不好。” “哈哈哈……” 秦由简娇羞的模样太好玩了。戴月光玩性大发,想再次捏他的脸颊时,手被秦由简捉住,“让我教你,什么才是不一样的。”说着,他的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低头十分准确地吻下去。 慢慢地,亲吻由重转轻、由浅转深,戴月光飘起来,感觉就快要无法站立,于是,她的另一只手攀向他的腰际。 秦由简并不打算放开他,吻得越来越投入,只是,因为不熟练他难免显得笨拙,戴月光并未察觉对方的笨拙,只忘我地回应着他。 许久,两个人才分开。 “记住,之前那个不算,这个才是我们的初吻。”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秦由简右手拳头半握,单单伸出弯曲的食指,在她的脸颊上刮了一下。 两个人相视,然后又各自低下头笑。 忽然,楼下来客铃声响起,戴月光说:“客人来了。” 秦由简看着她走下楼梯,现在,他终于放心了,这个女人的心里确实只有他。 十一假期结束的时候,秦由简独自去西北旅行去了。 本来,他很自信戴月光会放下工作和他一起去,没想到她说:“还是等到冬天的时候,再一起去看雪。” 于是,秦由简便自己出发了,“等我回来。”出发的那一天,他说。 “噢,我当然会等你。”戴月光对背着囊鼓鼓的登山包的秦由简挥挥手,“我会每天都给你发消息。” 两个人自重逢之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分别了。 以前,秦由简是那种出去之后不会想家的性格,如果开心,他会一直玩下去,旅行持续一个到几个月不等,最长的一次,环游欧洲,他玩了差不多半年…… 初到新疆的时候,从夏天甫一进入秋天,加上久未出行,秦由简乐不思蜀,不过很快,他就开始想念戴月光,尤其是,当他得知,陈恬蓝最近总是频繁地去小树唱歌找她,于是她们两个人亲吻的画面又重新回到他的脑海,扰乱他玩乐的兴头。 “陈恬蓝怎么那么无聊,一天去找你,她没事情做吗?” “不准和她去喝酒,也不要去她家。” “你别看她笑得人畜无害,她的心思多得很。” “什么?她居然坐在我平时做的位置?Miss戴,你怎么可以做饭给她吃?” 后来,有一天,陈恬蓝发了一条博文,配文:“易求无价宝,难得逢知己。”并@了人生无根蒂。 她发状态向来是要凑满九宫格的,所配的照片包括她们在小树唱歌院子里的自拍、一起做的小甜点、还有上次戴月光在她家沙发上睡着的照片,正中间的那张是一颗红心表情包…… 人生无根蒂点赞。 陈恬蓝不只发了微博,还发了朋友圈。 戴月光也点赞了。 于是,史无前例地,秦由简向戴月光发起视频通话,一接通,他就非常不悦地说:“最近你给我发的消息变少,原来,每天你都跟那个不怀好意的女人在一起,你被她带坏了!” 戴月光还没来得及问他喀纳斯的天气、以及那里的树木叶子是不是已经掉光就被他的问住了,来不及回应,秦由简又接着说—— “你给我的微博点赞也不见有那么积极。” “秦由简你在说什么呢?” “陈恬蓝明摆着向我宣战,她在公然跟我抢女人。” “秦由简,你给我醒醒,不是你想的那样啦。”戴月光终于发觉他不光是吃醋,而且还生气了。 “我明天、明天就立刻回厦门。” “诶,你出发之前不是说要给我做一个喀纳斯的独家视频吗?我还在等着呢。” “我明天就回厦门!” 说完秦由简不由分说地挂断了。 戴月光一脸懵然。 其实,这几天陈恬蓝不过来了两三次,她们聊得很投机是真的,而且她还大大方方地承认,早前说亲了她不过是想要藉此捉弄秦由简,谁知道他竟然当真。 两个女人说说笑笑,她们的话题早已经跟秦由简无关。 反倒是秦由简,在胡思乱想中、在浮想联翩下,他的旅途史无前例地半途而废,打破了自己的原则,好像那一刻,什么都没有比回到戴月光身边重要。 而戴月光还以为他只是在闹别扭而已,也没太当一回事,毕竟距离他计划好的行程还有七八天才结束,于是,给他发消息也是问一些关于行程的问题。 所以,隔天晚上,当看到风尘仆仆、一脸疲倦、眼睛红红的秦由简打开小树唱歌的门时,戴月光居然条件反射地说了一句“欢迎光临”。 两个人对望了几秒,可那几秒,因为心中思绪纷呈,因而便显得十分漫长了。 “我回来了。”秦由简先开了口,“快到这儿来!” 戴月光愣了愣,确定不是在做梦,便放下手里的剪刀,高兴地奔向他,扑进他的怀里。 “我以为昨天晚上你说的是气话。”戴月光在他的怀里说着,好像他的身上有一股风沙的味道。 “因为不停地想起你,已经没办法玩下去。” 秦由简轻轻推开戴月光,将背上的登山包放下来。 这时候,戴月光才确信秦由简真的回来了,他那被晒黑的脖颈和脸庞,他那被西北风吹得有些粗糙的皮肤、他那密密的、黑黑的胡茬,以及他那沧桑的头发…… 分开十来天之后,她觉得和他恋爱的感觉反而变得更真确了。 以前,戴月光很难察觉他们之间发生的变化,因为每天的相处都差不多,而这一次的短暂分开之后,因为思念、担心和等待他回来,她对恋爱才有了切身感受,尤其是每一次收到秦由简的消息、照片和视频,还有每一天开始时的问候、每一天结束时的问安,就是这些细小的事情让她明白,两人虽相距千里之遥,但两颗心却越来越近。 “可我们不是每天都在聊天吗?” “想吃你做的饭。” 秦由简说完,忽然有一种这里是自己家的感觉,到处游玩的这些年,他从来没有这么急切地想要回家,以及回到家之后,从未像现在这样释然和放松。 “我也还没吃。” 于是两个人前后相随,上了楼。 他们在喝粥的时候,戴曦光刚好下晚自习回到家。 于是她也加入。三个人聊了一会儿,戴曦光借做作业上楼去了,她不想当电灯泡,毕竟是他们小别再见的时刻。 自从戴月光和秦由简开始交往之后,她和秦由简的矛盾少了很多,说话的时候开始尽量不再带刺,只是有时候看着姐姐和他有说有笑,难免还会感觉寂寞。 吃完迟到的晚餐,秦由简泡澡去了。 戴月光独自收好厨房,看了看时间,快到十点钟了。 她下楼将院门和房门关好。 秦由简回来,心里的牵挂和担心卸下来,连上下楼梯的时候,她都觉得安心。 虽然,她不知道以后会变得怎么样,可是,只要想起陈恬蓝说的“你得到了简哥哥的爱就已经很幸运”,她就会卸下对未来的担心,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这么想着,她跨上二楼,一抬头便看到秦由简向他望过来。 他洗去了身上风尘仆仆的气息,现在,他又用他所特有的无辜而略带寂寞的眼神看向她,好像,他在等着她主动对他说点什么。 “你怎么不多泡一会儿?泡澡多解乏。” “我想快一些见到你。” “我发现你最近变得煽情了。” “Miss戴,我打算买一栋房子当作我们的家。” 戴月光走到他的身边,坐下来之后,明明心潮澎湃,可她只是平静地说:“你可以把这儿当作你的家。” 两个人已经不约而同地将对方计划到自己未来的生活中。 “这么说,现在我有家了?” “是啊,我就是你的家。” 秦由简将戴月光揽进胸怀。 对方淡淡的皂香闯入鼻腔,以及他的体热立刻传来,戴月光闭上眼睛,耳边全是砰砰砰的心跳,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自己的,抑不住浮想联翩,于是,她不得不起身,“我去洗个澡。” 看着她逃一般离去的背影,秦由简计上心来。 第42章 他的房间 戴月光洗好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发现客厅里空空的,就好像秦由简并没回家似的。 吹干头发、护肤完毕,她愣愣地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心里也空空的。 往常,他睡觉前都会说一声,今晚怎么那么反常?戴月光走到他的房门前,扬起手却没敲下去。 那个傻瓜,千里迢迢地赶回来却早早地睡去了。她愤愤地想着,走上楼去看妹妹。 “进。”听到妹妹在屋里回应,戴月光推开门走进去。 “还没写完啊?” “嗯,在写数学卷。简哥睡了吗?” “估计很累,睡了。” 事实却是,秦由简正在屋里走来走去,等她上钩。 “姐,你先睡吧,我还要再写一会儿。” “好,那不打扰你了,写完早点睡。” “知道啦,我姐。”戴曦光歪着头,觉得运动装的姐姐看起来怪清爽。 再回到二楼,戴月光本想直接进屋睡觉,但又很想睡前见一见秦由简,于是再次走到他房门前。 她扬起手,最终却停住了,像是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房门忽然被打开,秦由简手抓着门把没放开。 戴月光被吓一跳,张口结舌。 秦由简的手还放在门把上,半身隐在门后。 “要进来吗?”他说,和自己期待的一样,她果然来了。 “进去做什么?”她察觉到了对方暗藏在话语中的暧昧,而且这种时间,到对方的房间去,其中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就随便看看。” “我就是、就是想睡觉前跟你说声晚安啦。”戴月光克制住了,她想看看,今晚,到底谁会先把持不住。 “不进来?” 她看着他,被晒黑的他显得硬朗了很多,“时间不早了,那个——睡吧。” 秦由简心头一阵怅然,戴月光的回应不是他所期待的。 他原本以为她会如愿进他的房间,然后一切水到渠成,结果只料中前半部分。 “Miss戴,睡吧。” 他说完,戴月光觉得他眼中那种探寻的意味熄灭了,她暗暗后悔刚刚一时逞强,拒绝了他的邀约。 如果他关上房门,不知道下一次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敞开?这么一想,她简直对自己的矜持感到绝望了。 覆水难收,戴月光之后转身,明明到自己的房门前只有几步,她却回了两次头,走过去一次,开门前一次。 秦由简跨出房门,目送她进了房间。 关上屋门之前,戴月光又看了看秦由简。 两个人的眼睛里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又难以启齿。 现在,戴月光的表情至少和秦由简的表情一样怅然了。 随着两道门关闭,二楼瞬间又恢复安静。 他们各自背靠着房门,只觉得身心都空空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对方那里,于是,他们拼命地想着对方的样子,想藉此填满心中空洞。 但根本没有用,越是压抑,他们越想见到对方。 这种近在咫尺的想念令他们绝望。 明明间隔不到三分钟,戴月光却觉得过了很久很久,要不是这时候房门咚咚地响起来,下一刻,也许她就要打开房门去告诉秦由简,现在她有多么想看他的房间。 开门之前,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抑制住脸上过多的喜悦,又定了一下,再做了一个深呼吸,确定自己应该已经没有破绽之后才学刚才秦由简的样子,开了门却让身子却半隐在门后,“怎么啦?”说完,她不禁觉得自己因为太开心而显得有些做作。 秦由简见她眼中似有期待,于是胆子大起来—— “想看看你的房间。”说完,他抓了抓头,这时候他多么害怕她会像刚才一样说“时间不早了”。 “现在啊?”戴月光越来越确定他刚才请她进他房间看看的意思。 “当然是现在。” “嗯,进来吧。” 戴月光将门敞开,侧到一旁,将秦由简让进去之后轻轻把门关上。 秦由简站在床边,扫了几眼后忽然转身,戴月光不防,差点撞上他。 “怎么样?”她以为他要走。 “你的房间就是这样吗?” “怎样?” “暖暖的,香香的。” 戴月光看出他的局促,于是说:“要坐吗?” “做、做做吧。”秦由简惊得结巴,他听成了要做吗。 “你脸红什么?”戴月光不解,见他依然站着,并没有要坐下的意思,于是,她先在床上坐下,然后拍拍床沿,“坐吧。” 秦由简这才反应过来,于是又抓了抓头,现在他有点不知道该拿眼前的女人怎么办了,刚刚她明明一脸娇羞地望着他,他还以为…… 见他不答,戴月光又说:“很晚了噢?” “是不早了。”这个女人,一会儿要他坐,一会儿说时间晚,搞得他举棋不定。 “床很软。”秦由简仰望着天花板,他从来没有这么拘谨过。 “是吗?我没太大感觉。” 两个人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意犹未尽的气息,所有的话都曲扭得失去原本的意思。 忽然,秦由简仰身躺下,然后张开双臂,整个人在床上呈大字排开。 戴月光见他的衬衣下摆敞开,他的小腹露出一小块,上面有一条黑线,毛茸茸的。 “你也躺下。”秦由简拍了拍他右手边的位置。 戴月光不为所动,她现在正好奇他小腹上的毛发。 最终,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右手,伸过去,揪住一小撮然后轻轻地往上拉。 “Miss戴,你干什么?” “我有点好奇,这条毛线还挺好看的。” 秦由简猛地坐起来,抓住她的手,“你知不知道这是挑.逗?!” “我——”戴月光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整张脸一瞬间涨得热辣辣的。 “但,你可以继续。”秦由简的心突突地跳着。 “你这样——是在、是在诱.惑我吗?” 秦由简没有没说话,只是用另外一只手拨弄她的头发。 戴月光闪躲了好几次,秦由简才成功地将她耳边的头发拨开,他早就发现,戴月光的耳朵很好看。 这时候,戴月光抬起头,用她美丽的眼睛看着秦由简。 两个人的面孔大约相距五六十厘米。 她的双眼闪闪,似乎浮起淡淡的泪意,在灯光之下依稀有光,她只怔怔地望着秦由简,仿佛在等着他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今晚,我可以——可以睡你这儿吗?” 秦由简的声音有些颤抖,现在要是戴月光拒绝他,他觉得他应该会哭出声。 “好啊!” 戴月光的声音也是颤抖的,她本来觉得整个人都空空的,现在,听到秦由简说出这句话,她眼里的泪水多了起来,在他说“我可以睡你这儿吗”之前,她觉得自己是那么空虚,在答应他的请求之后,她又不禁觉得有点害怕,虽然说信任对方,她还是觉得害怕。 秦由简一时僵住了,只怔怔地看着她的眼睛,忘了动作。 “还愣着干什么?快亲我啊你这个傻——” 戴月光没来得及说完,嘴巴就被秦由简堵住了。 秦由简本来以为可以轻车熟路,但第一次就是第一次,在更进一步的时候,他根本没有那么得心应手。 戴月光就更不用说了,她比他显得更加笨手笨脚。 慢慢地,他们开始无师自通,情到浓时,一起都变得自然而然。 到最后,该发生的全部发生了…… 结束后,两个人静静地抱着。 一会儿之后,秦由简半仰起身子,见戴月光一脸桃红,娇嫩的面上有莹莹汗渍,额边的黑发被濡湿了几许,于是他朝床头柜伸手抽了几张纸,轻轻地帮她拭去。 戴月光闭上眼睛,他这细微的动作令她动容。 忽然,秦由简发梢上的汗滴到戴月光的脸上。 她从他的身下挣脱,侧身也抽了几张纸。 秦由简趁机翻身,在一旁躺下。 “舒服!”秦由简在戴月光的背后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叹息。 戴月光一手拿着抽纸,一手抓起衣服遮着自己的前胸,一转身,秦由简那厚度和宽带都恰好的结实胸肌映入她的眼帘,她的目光在他的胸膛定了一下,然后挪上去,正好生生地撞上他的眼睛。 缱绻过后,秦由简那惯有的冷寂眼神中多了几分温柔。 戴月光轻轻地帮他擦汗,从他的额头到鼻梁、从双颊到下巴,然后又擦了擦他额前的头发。 秦由简忽然邪恶地笑了笑,然后倏地扯掉她手中的衣服。 “啊!”戴月光失声尖叫,忙着去抢回被他夺走的衣服,“秦由简!” 秦由简左右闪避,戴月光没办法,只得抓起另一件衣服遮着自己。 “坏蛋。” “让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好奇,刚才没看仔细。” “啊,你是处——”戴月光急急地刹住车。 “没错,快让我看看。” “噢,那好吧。”戴月光将衣服缓缓地拿开,然后低下头。 “粉粉的,可爱。” “你的还不是粉粉的。” “嗯。”秦由简朝自己的臂弯扬了扬下巴,“快到这儿来。” 戴月光会意,像只小猫一样蜷进他的怀中。 “你用什么香水?” “我没用香水啊。” “好像有某种植物的香气。” “我自己闻不见。” “大约是你和植物朝夕相处,吸收了植物的香气。” “有可能。” 两个人断断续续地聊着。 “原来你这么软。” “好像你的身子比手心更烫。” 聊着聊着,他们又自然而然地来了一次。这一次慢得多、也顺畅得多。 对于两个人来说,虽然是第一次,却都没太大的不适,大约是秦由简做了功课,他该温柔的地方温柔,该轻的时候轻,因而都是美好而愉快的经历。 和喜欢的人,在对的时间和对的对方,两情相逢,水到渠成。 后来洗澡的时候,秦由简问她戴月光可不可以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戴月光甚至比让他进自己的房间还犹豫。 如果一起洗澡的话,就意味着一下子就一览无遗了。 “要不以后吧。”因为犹豫,所以戴月光拒绝了。 秦由简并没有勉强她,点点头,耐心等她洗好之后才去洗。 原本以为秦由简洗好之后会回自己的房间,可是一会儿之后,“咚——咚!咚——咚!”轻轻的、仿佛带着一点犹豫气息的敲门声响起。 这时候戴月光已经收拾好房间,换好了新的床单。 她打开门,“怎么?”其实,她很开心他还来找她。 这样的夜晚,她也想和他继续待在一起。 “说了要在你这儿睡。” “噢,进来吧。” 两个人相视而笑。 待门重新关上,秦由简忽然将戴月光拦腰抱起。 戴月光惊慌地挣扎了一下,却不敢大声叫出来,见到秦由简那充满欢喜的笑,她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夜渐渐更加深沉,疲倦的两个人说着说着睡着了,他们面上还挂着淡淡的笑。 第二天,先醒过来的是秦由简。 他缓缓地抽出自己的手臂,然后轻轻地甩了甩。 戴月光犹未察觉天已大亮,秦由简见她依旧面带桃花,因而断定她在做梦。 于是,他捏了捏她的鼻子,“快点起来,别一个人偷偷做我不知道的美梦。” 戴月光皱了皱眉,一个翻身,背对了他,其实秦由简将手抽走的时候,她已经醒过来,只是她不知道怎么睁眼面对他,本想等着他起开,偏偏他要闹她。 不过,秦由简很快就将她扳过来。 “别装睡了。” 戴月光依旧没有睁眼,她扯薄被将自己蒙住。 秦由简掀开,然后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还不醒就要亲别的地方。” 戴月光赶紧睁开眼睛,腾地坐起。 “别闹了,快回你房间吧。” “给个好先。”说完,秦由简将脸颊凑到戴月光面前。 戴月光笑,蜻蜓点水似地啄了一下。 秦由简捧住她的脸,重重地亲了她的额头,然后下了床。 她觉得有点疲惫,看着他关上房门之后,她又睡了一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份提前更啦 希望LJJ不要锁我的小推车 (#^.^#) 第43章 不要管我 那一晚过去了十多天,时间已经快到十月底,厦门总算差不多入秋了,炎热的天气伴随着台风季的结束消停了。 这一段时间,戴月光和秦由简每天都若无其事地相处,对第一次的事情都不约而同地只字不提。每次望着对方的时候,两个人总不禁会心一笑,好像在回味,又好像有点难为情。 一天中午,日光非常灿烂,天空碧蓝如洗。 店里没有顾客,难得闲暇,他们坐在院子里休息。 戴月光将橘子递给秦由简的时候两个人的手碰到一起,像被电到一般,她快速地缩回手,现在,一点点的身体接触都会让他们想起那天晚上。 “秦由简,那个——” “我知道。” “诶?” “放心吧,我不会跑。” “你在说什么?” “你又在说什么?” “怎么又插队?” “我是想说你好像很久没有回家了,你奶奶怎么样?” “看你那表情,还以为你在担心会怀上小宝宝。” “哪有那么容易啊?” “命中率这种事情,就是0或100%。” “你吓到我了!不过也是噢,毕竟没做什么措施。”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要是你怀了宝宝,我们就提前结婚吧。” 看秦由简的表情,戴月光猜不出来他是一时冲动还是深思熟虑过,反正他的样子、语气都很可信。 “可——你说过的,你是不婚主义者!你没有必要为了我改变自己的初衷。” “不是跟你说了,这几天我想了很多!”秦由简皱皱眉,“再遇到你之前,我还嫌恋爱麻烦呢。” “你都想什么了?” “我们都在变。” “?” “我知道,你一直担心和我在一起没有结果、担心我们家世悬殊,放心吧,这些都不是问题。” 秦由简连续说了两次“放心吧”反而令戴月光察觉到了他的勉强,于是她淡然地说:“其实这些,我都抛开了。现在,只要每一天都能够和你在一起就很好。” “总这么容易知足。” “要不然呢?” “遇到对的人,原来,彼此都会变好。” “这样噢。”戴月光发现,相比刚刚重逢的时候,秦由简变得感性了一些,虽然她确实担心自己会怀孕,但结婚那种事情她还真的是完全没有想过,“我们确实变了。” “现在知道我想什么吗?” “不知道。” “猜猜!”秦由简坏笑。 “那我不猜。”戴月光的脸已经变红。 “不行,快猜。” “直接点说吧。” “我在想以后我们结婚的地方。” “秦由简,你的速度会不会太快了。” “快跟上我的速度。” 她看着他的眼睛,原来短短十几天,他想了那么多,也变了那么多。 “我的话,只要跟我结婚的人是你就已经心满意足,地点和别的一切都不重要。”在今天之前,这种事情戴月光真的想都不敢想。 “我们旅行结婚吧。” “诶?” “我们旅行结婚!”秦由简又说了一遍。 “好啊。”戴月光觉得好像忽然进入了快车道,“刚刚你是在求婚吗?” “我只是在说结婚的方式。” 戴月光满头黑线,她真想对他大发脾气,可是看到他那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她又心软了,不知道拿他如何是好。 “谢谢你将我纳入你的未来之中。”戴月光的语气蛮轻松,但也很认真。 “赚到了吧?” “是啊,感觉好赚噢!”戴月光的语气很少这样调皮。 秦由简伸手轻轻地搡了下她的头。 “唉!我都跟你说了欺人莫欺头的。” 他不理,只是伸手将旁边的她一把揽入胸怀,手肘扣住她的脖颈,另一只手在她的头上狂揉。 “啊,我受不了了。”戴月光.气得打他的腿。 “哈哈哈……” 从秦由简的怀中挣脱,他问她:“你生日那晚说的不喜欢我是骗我的?!” “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人和人能走到一起是有原因的。” “?”戴月光陷入迷雾。 “这些年以来,一定是你从未停息、一直源源不断地喜欢着我,我们才会在分别那么久之后还能再次遇到!” 戴月光此刻才发觉,这个看起来总是拒绝整个世界的男人原来也可以这么甜蜜,搞得她一时之间都不知要怎么回应他了。 “那是因为,除了喜欢你,其他的我根本不会做。” 她看着他的眼睛,将心底的话毫无保留地说出来,她感到卑微,也感到释然。 “我允许你一直喜欢我。” “这种事情,你以为还需要你的允许吗?如果是那样的话,现在我们也不会坐在一起晒太阳了。” 秦由简哑然,这是戴月光式的犀利,确实,在今年夏天以前,他都是想要继续到处流浪、绝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他。 “那就一直喜欢我吧。” “不用你说,那是我本能之中的事情。” “有点感动。”被一个人真真切切地、毫无保留地喜欢的快乐侵蚀着他的心,他都有点哽咽了。 以前,他根本不知道,爱原来是这样的,只要那个人在身边,只要能令那个人开心,习惯啦、原则啦都是可以退步的。 “那你感动吧。” 戴月光察觉他的声音变了,于是站起身,将他的头抱住,然后双手轻轻地抚着他的头发,“现在,我可以不用询问地拥抱你了吗?” 秦由简未答,只是侧身将头更深地埋进她身上。 就在这时,戴曦光背着书包进了院子,将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惊散。 虽然现在她已经渐渐地适应了姐姐在和秦由简交往的事实,可是,看到他们过于亲密的时候还是会感到不自在。 本来,加速他们对彼此袒露心迹的人是她,可是看到他们快乐的模样时,她又不禁会觉得寂寞。 只是,她一直将自己的寂寞藏得好好的,生怕姐姐会有负担。 不过,秦由简中断旅行、从新疆回来的隔天清晨,要说平时她也不会五点多就起床,只是那一天她口渴醒来,恰好楼上没水了,于是下楼打水,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听到开门声,她还以为是姐姐起来了,结果却瞥见秦由简从戴月光的房间里出来。 戴曦光及时地转身藏到楼梯背后,她暗中庆幸,还好秦由简没发现她。 直到听到秦由简进了他的房间并关上门之后,她才蹑手蹑脚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发现了那样的事,她只觉得为难、尴尬,连口渴都忘记了。 她睁着眼睛,一直躺到六点半才起床。 那一天,戴月光果然没有起来做早餐,于是她懂了,姐姐和秦由简已经又向前一步。 关键是后来,戴月光居然撒谎说那天没做早餐是因为不舒服,本来她做不做早餐戴曦光都觉得没什么,可是姐姐居然对自己撒谎、虽然是善意的谎,那依旧令戴曦光偷偷难过了很久。 像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拿走,又像心爱的人离自己而去,戴曦光在学校里接连好几天都恍恍惚惚,没法好好学习。 从那以后,只要看到他们两个人举止过密,她就会想起那天清晨看到秦由简拉上戴月光房门的背影,以及姐姐对自己撒的谎,搞得她不想回家,也不想去学校。 今天礼拜一,早晨月考成绩出来,数学老师把她批评了一通,然后班主任何老师又将她叫到办公室,问她是遇到困难还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令她分心的事情,结果她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哭了,然后请了半天假。 回来的路上,她心中充满愤懑,只觉得这一段时间姐姐离自己越来越远,她以前所担心的秦由简会将姐姐带走或许会比自己预料的来得更快…… “阿曦,你怎么忽然回来了?”推开秦由简之后,戴月光问,她并不喜欢在妹妹或他人面前与秦由简表现得太亲密,只是有些时候情难自已会忘了。 “什么时候起,我回家还需要提前跟你打招呼?”戴曦光话中带刺。 秦由简站起来,见戴曦光脸色不对就走开了,他不想掺和。 戴月光走过去,想要将妹妹拉到休息区坐下说,结果戴曦光甩开了她。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中午你一般不是都不回来吗?”她不知道妹妹忽然要唱哪一出。 “一般不回来,那也不代表我不会、不可以回来。” “阿曦,是不是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不想跟妹妹吵,不然她只会更来劲。 “我数学考得很差,被老师骂了一顿,心情不好,下午我不想去学校了。”为了激怒姐姐,戴曦光故意隐瞒了已经请假的事实。 “数学考得不好就不去学校,所以你这是要逃课吗?”戴月光马上急了,毕竟她现在已经高三,“考得不好,那就继续努力啊,怎么可以这么自暴自弃,这样对学习没有什么帮助的。” “姐,你好烦啊,让我静一静好不好?你就管好自己的事情吧,反正你每天已经那么忙,又是工作室的事,又要谈恋爱,我学习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戴月光听到妹妹忽然说出生分的话之后变得更着急,“什么叫你学习的事情我不用管?阿曦,一次考试考砸了根本不需要静,而是需要总结,发现问题、弥补不足。”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现在我觉得好累,不想去学校,不想见到那个惹人烦的老师,所以姐我拜托你,今天放过我吧,求求你不要管我好吗?” “不想去学校,好歹也要请个假,阿曦听话好吗?不要动不动就闹脾气!”戴月光由急转气,“而且,我不管你,谁管你?我不可能不管你。” “你和简哥每天都那么忙了,还有什么精力管我?总之我今天就是要逃课!”戴曦光越来越激动,她又红了眼圈。 “那先吃饭吧,吃完饭我跟你去一趟学校。”戴月光觉得自己被妹妹的情绪牵着走不理智,于是语气软下来。 戴曦光第二次甩开姐姐的手,“我都说了今天我不要去学校,姐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讨厌你这样不由分说地为我做决定,今天我死也不去学校。”说完她转身跑出了院子。 “阿曦、阿曦!” 戴月光忙着追出去,可是妹妹的身影一溜烟消失在小巷里。 她追过去,绕进小巷,穿过去之后是一条路,左右张望不见妹妹的身影,她往左拐去,可是一路找下来都没找到戴曦光,没办法,她只好先回家,打算等一会儿戴曦光稍微冷静下来再跟她联系。 快到两点的时候,戴月光联系了妹妹的班主任何老师,听说戴曦光已经请了病假,这时候她才发觉事情的严重性。 戴曦光的老毛病又犯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地玩消失。戴月光在秦由简的面前急得团团转。 第44章 发好人卡 “阿曦又不是小孩子,”秦由简说,“她知道该怎么办。” “不是的,一定是阿曦对我有不满!这种时候她很脆弱,需要人在身边。”戴月光思来想去,觉得妹妹一定是对自己有了误会,“她好久没有这样闹脾气了,不确定是不是埋怨我冷落了她。” 她仔细地回想,这段时间好像表面上都挺正常,前几天晚上,她还跟妹妹谈过心,只是那时候她心不在焉,她还以为是因为她作业没写完。 “对了,你觉得阿曦会不会知道了我们——” “她知道了又如何?” “唉!要是她知道了就糟了。” “那天我离开你的房间还很早。” “那时候确实还没到她起床的时间。” “这姑娘,人小脾气大。” “每当她受委屈、或者觉得我不关心她的时候就会这样,她不是能忍的类型,缺乏安全感。” “看出来了。” “估计又要一阵好找了,她离家出走,一般都是等着我们找到她才会回来。”戴月光一阵叹息。 “小孩子。” 果然,到了三点多,戴月光依旧联系不上妹妹,她准备出门找她。 “我陪你。”秦由简说。 两个人关上院门,戴月光带着秦由简,把以往戴曦光经常去的地方挨个都找了一个遍,结果还是音讯全无。 她打了电话、留了言,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她为妹妹着急,一旁的秦由简觉得心疼。 “阿曦不是第一次这样,对吧?”坐在路边小公园缅桂花树下的木椅上休息喝水时,秦由简说。 戴月光点点头,“只不过这几年她很少这样了。” “八月的时候不是也——” 这时,戴月光的的手机响了一下,她急忙拿出来查看—— “阿月,你们忙吧,晚一点我自己回去。” 看完之后,她把手机递给秦由简,说:“看来阿曦果然知道了。”妹妹变懂事,戴月光反而变得更加担心。 “她早晚会察觉。” “她一定在胡思乱想,难怪中午她说我又要工作又要谈恋爱,不用管她。” “脾气大、还敏感。”秦由简将手机还给戴月光,“除了你,她还和谁走的比较近。” “和她走得近的都在上课,我们并没什么亲戚,除了学校、书店和电影院、超市,她喜欢去的地方不多。” “你还记不记得?上上个礼拜六晚上,阿曦说想去看戴女士,那时候你说太忙,过一段时间再去,小姑娘还不高兴——” “啊,对!她一定是去看妈妈了。”戴月光忽然很确定地说,“还好你提醒我。” “看你激动的,放心了?” “秦由简,要不你先回家吧,我自己过去找她。” “OK.” 和秦由简分开之后,在赶往地铁站的路上,路过一家花店时,戴月光见到店里有雏菊,她想起戴女士生前虽然不怎么喜欢鲜花,却唯独对这种白色娇小的花朵垂爱有加,于是她进店买了一把。 戴月光先乘坐一号线出岛,到了岛外再打的,当她在墓园附近下车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五点钟。 墓园有点大,曲曲折折地走了许久,一拐进戴女士所在的那一排,远远地,戴月光看到了妹妹的身影,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 在初秋时节的工作日,墓园里一派清宁,四周只能听到风声。 太阳将墓园照得热烘烘的,那些吸足了阳光的石板正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 很快,戴曦光就发现了走过来的戴月光,当她快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站起来,“姐!” “你是不是跟妈妈告我状?”戴月光停下脚步。 “我没有什么状可以告的。” “别嘴硬啦,看你眼睛红通通的,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我到底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今天,我们就当着戴女士的面讲清楚、说明白吧。”戴月光一边说,一边蹲下来,将带来的白色小花放到戴女士的墓碑前,她看到墓碑上的照片有擦拭过的痕迹。 戴女士的遗照看起来很和蔼,笑容淡淡的,好像正在为她们姐妹的到来感到开心。 “你还能明白什么?现在你能看到的只有简哥一个人。” “阿曦,你这么说难道良心不会痛哦?我不光在工作,还每天给你做早餐和晚餐,好吧,虽然偶尔没有做早餐。还有自从你上了高三以后,我连洗衣服和打扫卫生都没再叫过你好吗?” “你就爱斤斤计较。戴女士,我姐现在恋爱啦,对方是一个危险而复杂的男人,把她迷的团团转,现在恐怕她就快要忘了自己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妹妹。” 戴月光哭笑不得,她从包里拿出手帕递给妹妹,“快擦擦眼睛吧,这些事情不用你祷告,我已经在妈妈的牌位前跟她说过了。” “怎么,你男朋友没来吗?”戴曦光装模作样地张望了下,然后才接过姐姐的手帕。 “他来做什么?” “还算识趣,我看你们就快变成连体婴了,一天到晚多么腻歪?戴女士,我天天看在眼里不知有多齁。” “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啦?我感觉我们和以前差不多。” “还差不多,哄小孩呢?”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就算是秦由简也不能将我们姐妹分开。”戴月光急了。 “如果你们结婚呢?”戴曦光依旧不放心。 “就算那样,我在哪儿就把你带到哪儿。” 就像寻常的聊天一般,姐妹俩在母亲的墓前将心事说开了。 戴曦光终于稍稍安心了。 “请了假也不告诉我,你知道我打电话跟何老师给你请假的时候有多窘吗?现在,连她也怀疑你和我闹了矛盾,回头你自己跟她解释吧,反正我觉得她是不会相信我们之间没事的。” 小姑娘这时候低下头笑了,原来姐姐真的比她预想的关心她。 又聊了一会儿,眼看着太阳渐渐西垂,她们才拜别了戴女士。 “姐,你可要保护好自己,别让简哥占了便宜知道吗?”离开墓园,等车的时候,戴曦光忧心忡忡地说。 “没有可能啦,他能占到什么便宜?我根本没有什么便宜可以让他占的。” “随你怎么说,反正简哥从新疆回来之后的第二天清晨,我看到他从你房间里出来,总之你好自为之吧,要是有了小孩,他又不肯和你结婚,痛苦的还不是你!” “我说你——”戴月光觉得有些难为情,真是墨菲定律,怕什么是什么,明明秦由简走出她的房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小孩子,想得怪多。不过你放心啦,秦由简他应该有把我计划到他的未来生活里。” “阿月!难道你们要——” “没有啦、没有啦,放心吧,我们不会那么快结婚的。” 戴曦光低下头,踢了几下她前面的花台。“简哥一无所有不是吗?你们这样毫无准备地在一起,说实话我真的很担心。” “你这孩子,干嘛要懂得这么多?” “谁让你一直像戴女士一样,总是那么天真。” “明天,你一定要乖乖去学校,安安心心地学习知道吗?刚刚你已经答应过我和戴女士的。” “知道啦。” 这时候,车来了,姐妹俩一起上了出租车…… 11月4号那天,戴月光睡得有点晚,秦由简见她不睡,他也不想睡。 他在整理他的摄影图片,秦由简打算在环游非洲之后举办一次摄影展;戴月光在看一本情节十分紧张的恐怖小说。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他们互道了晚安,各自回了房间。 “秦由简,生日快乐!两颗心.JPG”一过午夜,戴月光便给秦由简发消息。 “只想要生日礼物。” “明天吧。” “不,我现在就想要,指定的,最独特无二的。” 戴月光觉得秦由简又秒变小学鸡,对着手机屏幕,她笑得跟花儿似的。 “不行啦,哪有人指定自己生日礼物的,而且还在大半夜,我上哪里买。” “有。我。” “秦由简!” 半天,秦由简没有回复。戴月光只好问:“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吗?” “今晚,明晚,都一起睡。” 秦由简还用了三个小可怜的表情包,戴月光笑倒在床上,许久之后才回复,“这生日礼物!!!” “你只要说好就行。” 戴月光想了想,最终给他发了:“过来小声点。” 秦由简秒过来。 “隔了那么久,我现在又是一个处男了。” 他滑稽的模样惹得戴月光哈哈笑,“我还不是一样。” “有男朋友就要用,懂吗?” “别磨蹭了,用起来!”…… 隔天早晨,秦由简回家看他奶奶去了,因为他说不想庆祝,戴月光便亲手做了一个蛋糕,他回来的时候刚好做好。 中午,秦由简回来,趁休息时分,两个人在院子里吃蛋糕、喝茶。 在这之前的好几年,秦由简都是在路上度过自己的生日。 尽管生日的时候他也会收到不少祝福,可是除了他母亲和奶奶,其他大多都是公事一样的慰问,好多人还记得他,不过是因为他的父母。 今年是他许久以来最悠闲的一次生日了,不用坐车赶路,不用忙着拍照,不用计划旅途的下一站,这样的生日散发着安逸。 “Miss戴,明年我打算去非洲!” 戴月光一怔,“要去很久吗?” “三个月到半年。” “好像非洲并不太适合自由行。” “要一起去吗?” “应该不行,阿曦现在正在上高三,而且那么久,小树唱歌会毁掉的。” 戴月光的声音有点小,恋爱终于遇到了现实。 “那到时候,你在家等我回来。” 戴月光一阵恍然,在家等他回来吗?许久之后,她才回过神来说道:“一定的。”同时比出拉钩的手势。 两个人再次拉钩。 “小拇指钩钩,大拇指对对。”戴月光说,“加上吃烧仙草,现在我们已经有两个约定。” 秦由简笑,戴月光常常给他纯真的感觉。“嗯,两个。” 这些年一直走在路上,路过万千风景、停止冒险之后,真正地闲下来,他忽然发现自己同时在寻找的安心,原来戴月光能给他。 戴月光见秦由简盯着自己,她放下手中的茶杯,伸手帮他揉了揉眉间,“在想什么,眉头又打结了。” 秦由简闭上眼睛,“这一刻很幸福,有点害怕。” “有我在,有什么好害怕的咯?” “你这女人,难道还想保护我?” “对啊,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不让你的眉头再打结。” “说得还蛮好听。” “诶?我是认真的啦,干嘛不相信我?” “相信,相信!”…… 隔两天又是戴曦光的生日,那天晚上戴月光请郑誓瑜一家过来一起吃晚餐。 因为是礼拜四,两个高中生吃完饭照例匆匆去了学校,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坐在客厅里喝茶。 每当秦由简沉默不语的时候总会给人压迫感,尤其是不熟悉他的人。 郑比松是一个成熟的男人,见过世面,阅历丰富,为人沉稳,可他依然觉得直视秦由简那过于黝黑的瞳眸时会感觉到自己渺小,于是他尽量避开秦由简的眼睛。 空气变得越来越重,尽管郑比松和戴月光聊天没有间断,可是他却觉得越来越不自在。虽然秦由简只有一双眼睛,却好像整个屋子里到处都是他的耳目,于是,不一会儿郑比松起身告辞。 之前,郑比松并没有将秦由简放在眼里,觉得他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年轻,这一次,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的气场和压力,虽然对方只是偶尔才搭一两句简短的话,却远远地超越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所拥有的分量。 “公司里还有点事,我得去一趟。”郑比松起身后说。 秦由简看了他一眼,“郑先生够忙的。” “你有事,我们就不留你了。” 对于戴月光所说的“我们”,秦由简很满意。 她将郑比松送到门外,“郑先生,你慢走啊。” “小光,我有点担心你。”郑比松忽然转身。 “为什么呢?” “你不是喜欢简单的生活吗?现在你正在陷入漩涡。”中年式的狡猾,他编排秦由简,却不明言直说。 “你指的是我和秦由简在一起吗?” 郑比松不置可否。“我更适合你。小光,给我们一个机会好吗?”虽然他说他更适合,但是他自己的语气却摇摇欲坠,一来他犹豫得太久;二来,在气势上他有些畏惧秦由简。 “之前,我以为我已经跟郑先生说得很清楚。我能理解你的情意,也谢谢你的情意,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不过,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戴月光明白无望的喜欢有多么痛苦,因此她尽量将自己的拒绝说得温和、清晰,“我没办法达成你的心愿,我的心,更喜欢漩涡。” “这样啊。”郑比松叹了一声,“冒昧了。” “郑先生,你会遇到更值得的。” 郑比松苦笑着转身,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戴月光才收回视线。 虽然是她在发好人卡,她却觉得好像自己也被拒绝了一样,心中怅然若失。 转身回到院门前,她看到双手环胸的秦由简,他正在轻轻地吸着口哨。 “秦由简,你该不会是偷听我们说话吧?” “是又如何?”秦由简毫无愧色,“我早就说,他打你的主意。” “反正你都听到了,我就不多说了。” “Miss戴,你是一个好人。”秦由简忍着笑意。 “拜托你,好人卡不是这样发的。” “我的好人卡和你的好人卡不一样。” “那你的好人卡是什么样的。” 秦由简将戴月光抱住,“你可以无限次数拥抱我、使用我。” “不正经啊。” “我喜欢你喜欢我,以后你一直喜欢我吧。” “你又何必多此一言?” “说真的!” “我本来就已经在一直喜欢你啊。” “所以,我才发你好人卡。” “好吧、好吧,本来觉得好人卡是绿茶专用,不过能够无限次数拥和使用你听起来还不错。” “你不是绿茶。” “不需要你多言。”…… 第45章 一起旅行 一个非常美好的晴天中午,天空蓝得可怕,仿佛那无边无际的蓝将一切都吞噬,除了亮闪闪的太阳,天空一无所有。 早晨,李颜亮来送货,自从得知戴月光和秦由简交往之后,他沉沦了一段时间,后来,每一次来送货的时候总有一个微胖的女孩跟他一起过来。 不久,他跟戴月光说,他们在交往。 那女孩看起来很年轻,大约只有二十岁,她和李颜亮一样开朗,脾气很好,气力很大,搬东西毫不费劲。 “我觉得你们两个还蛮搭,有夫妻相。” 今天早上,秦由简说,这算是他对李颜亮说过的最友好的话了,不然,每一次他过来,一听到戴月光叫他阿亮哥,秦由简就要不高兴。 那女孩听了很高兴,戴月光看得出来,她喜欢李颜亮更多一些。 话依旧很多的李颜亮和他爱笑的女朋友离开之后,戴月光和秦由简将他们送过来草木收拾好,浇过水便到了中午。 十一月中旬的厦门天气常常这样美好得令人哀愁。 两个人到外面吃了午餐,现在正走在回小树唱歌的路上,金色的阳光将并肩走的两个人照得熠熠生辉。 “Miss戴,你还想找你的生父母吗?”秦由简停下脚步,半转身问道。 “为什么忽然问这个?”戴月光也停下来,她微微仰头,看着他的眼睛。 “我听我妈说,我爸正在派人做这件事情。” “为什么他要派人做这件事情?”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担心如果我们结婚会有隐患,我爸不太能容忍不清不楚的事情。” “这样啊,原来我是不清不楚的!其实,现在我差不多已经无所谓了,找到和找不到,好像也没太大差,心中是有遗憾没错啦,不过,戴女士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母亲,人果然会失彼得此吧。” “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不然到时候找到了怕你会被吓到。” “你觉得你爸可以吗?” “难说。他有的是手段,耳目众多,保不准就找到了。” “不知道他担心什么样的隐患?”戴月光不喜欢他们不经她同意就自作主张地调查她的身世,那是她私密的疤痕,他们那样做,就等于让他们家所有的人提前知道了她一直努力隐藏的伤痛。 “放心,我已经让我妈转告我爸,注意保密了。” “你觉得公然调查,还能够保密吗?” 秦由简哑然。“对不起。” 这是他对她第一次说对不起。 “你是你,你爸是你爸,不用道歉。其实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他也跟我说过这件事,他说只要我能够劝你回家,他就帮我查清我的身世。” “要不,我让他停止?” “你觉得你可以吗?”因为被刺到,戴月光的话不觉间也变尖锐,但一说完她就后悔了,“随他们查吧,找到了也不会有什么坏处,至少是对我而言。” “Miss戴,你比外表看起来坚强得多。” “每一个被抛弃的人都只能变得坚强吧!” 她的话令秦由简的心一紧,继而眉头凝结。 相较,戴月光的表情反而平静许多。 她又不自觉地扬起手,轻轻地揉他的眉间,“好像变成习惯性动作了,我不喜欢看到你的眉头打结。” 秦由简捉住她的手,将她拥住,然后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说,“今后有我,你不用一直强撑。” “真的吗?”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 她质疑的话立即传到他的心间,就像一枚细细的刺,扎疼了他。 “当然。” “好啦,我好闷。”戴月光推开他,悄悄地擦了擦眼睛。 “我把你弄哭了吗?” “没有啦,我是、我是悲喜交加。” 秦由简没再说什么,只是牵住她。 这回家的路原本不长,今天却显得有点远。 后来,秦由简找了他父亲,请他停止调查戴月光的身世。 秦孝悯答应了,因为秦由简同意了回家族企业,在他三十岁的时候。 再后来,戴月光从唐鹿儿那里听说了这件事情,内心五味杂陈,她不是很确定到底是自己说的“你觉得你可以吗”刺痛了他,还是他不想再看到她哭。 不约而同地,他们都没再提这件事情。 好像,对于既定的事情,他们都不愿再作无谓的讨论。 天气转变,连着下了几场雨,气温降了很多,天气预报说东北下雪了。 “我们去北欧吧,去远一点的地方。”十二月初的一个雨天,秦由简说。 “多久?” “半个月。” “好啊。” 因为戴月光反常地干脆,她不再担心妹妹的学习,不再顾忌小树唱歌里的草木。 秦由简愣了一下。“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等很久了。”戴月光笑,由衷地。 她确实等了很久,从妹妹放暑假之前的夏令营落空,到她生日许愿,然后再到现在,和秦由简一起去旅行一直是她所满心期待的,只要时间不持续太久,她都不会含糊。 风冷冷地吹进屋里,她走过去把门关了,雨天,店里一向都比较冷清。 “把护照给我,我来准备。” 说到出去玩,秦由简是个行动派,那是他天生最擅长的事情。 当天他就把所需要的资料全部准备好,然后在网络上找到签证代办,接着预约了快递,下午就把申签资料寄走。 他将旅行的目的地重点安排在挪威和冰岛。 刚到中旬,签证下来了。 “圣诞节的时候会有些拥挤,不过那时候人文气息浓,我们圣诞节之前出发吧。”秦由简一边说,一边开始订票。 “好啊。”在愿望即将要达成的时候,戴月光有点恍然,她想起他奶奶到自己家里来的那个早晨,那时候还是夏天,转眼之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 原本,戴月光还以为妹妹会闹脾气,结果,她意外地显得通情达理—— “姐,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学习,也会顾好家,还有所有的草木。你和简哥开开心心玩去吧!” “我们要去半个月,你真的确定不需要我请一个家政阿姨帮忙吗?”戴月光还是不放心。 “不用啦,大不了到时候我拉郑誓瑜过来帮忙就好。” 于是,家里的事情就这样愉快地说定了。 秦由简和戴月光开始收拾行李,他们一起去买了冲锋衣和保暖服,网购了暖宝宝贴和其他相关的旅行用品。秦由简给戴月光买了一个同款的登山包,不过颜色是砖红,最后,他提前到银行换了一些备用金……两个人整装待发。 到了他们出行的那一天,厦门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天气。 一路转机,最终,他们比预计的时间提前半个小时到达奥斯陆,那时候刚过当地时间十五点,天灰蒙蒙地亮起来。 距离圣诞节还有两三天,可是一进入机场就能够感受到节日的气息了。 他们夹在人群之中,很快就取到了行李。 “像做梦一样。”等车时戴月光说。 秦由简捏了捏他的脸颊,“就快可以看到雪。” 戴月光笑了,这时,秦由简拿出厚厚的围巾。 “我们已经穿的这么厚!” “外面比你想象的要冷。” “天气预报不是说有两三度吗?” “嗯,奥斯陆还算暖和,但比起厦门还是冷。” 车来了,在司机的帮助下,他们将登山包和行李箱放上去,然后上了车。 他们离开机场的时候,太阳出来了。 “啊,那太阳好远!”戴月光从车窗向外看去,这是这个城市给她的最初印象。 “奥斯陆和厦门一样,也是沿海城市,不过这里海岸线更长、更曲折。”秦由简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他的心沉甸甸的。 “你之前来过的吗?” “嗯,欧洲能去的地方,我基本都走遍了。” 秦由简有点困,一路上他没睡好,反倒是戴月光,因为兴奋,她毫无倦意的样子。 以前因为有过遭遇,独自出行的时候,秦由简总是高度警惕,现在,他忽然倦怠起来,昏昏欲睡,不知是不是因为可信赖的人在身边,后来他睡着了。 看他靠在车椅的姿势不太舒服,戴月光伸过手,轻轻地将他的头揽到自己的肩头。 秦由简的重量压下来的时候,那分量终于让她切实地感受到,这一切真的不是梦,她和秦由简的初次旅行开启了,他们已经到了这距离太阳和厦门都十分遥远的万岛之国。 后来,秦由简干脆躺倒她的腿上,她身上的气息令他莫名放松,很快他沉沉地睡过去,车子载着他们在清晨快速向前。 戴月光轻轻地抚了抚秦由简的头发,然后摸了摸他的右耳垂,心里一片温柔。 从车窗向外看去,这座城市基本没有高楼,虽然城市的气息看上去很清冷,好在,建筑的色彩稍稍地缓解了那清冷的气息。 秦由简呼出的热气时不时地穿透她的裤子,这时候她就会从窗外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到秦由简身上,现在,卸下防备的他显得多么软弱、可亲、真实,他的侧颜看上去比正脸显得更加无辜。 到了预定的酒店前,戴月光将秦由简摇醒。 下了车,这时候,遥远的太阳已经将这座北欧城市所特有的清冷空气晒暖了一些,不过他们还是觉得冷。 看着彼此呼出的白气,戴月光只觉得有一种被释放的感觉。 出发之前她还担心自己会不适应长途旅行,可是,只要待在秦由简身旁,一路上她都无所畏惧,所有的事情做起来都显得得心应手。 秦由简懒懒地揉着眼睛,试图快一些从被打断的睡意中清醒过来。 在酒店里安顿下来之后,戴月光透窗向外看去。 “所有的树木都没了叶子,看上去怪孤单。” “有了我,你还孤单什么?”秦由简从她背后抱住她。 “说不清楚。” “亲一下就好了。” 戴月光笑,两个人缱绻一番。 秦由简对人文景观并不太感兴趣,他们在奥斯陆停留的时间很短,调整好时差,平安夜那天,也不知道算中午还是下午,他们到了特罗姆瑟。 失去太阳照耀的小城,白天比奥斯陆更加短暂。 不过,节日中的小城灯火辉煌,彩绸盈街,随处可见宴会,到处都有歌舞,有的地方还分发礼物……分不清哪些是当地人,哪些是远道而来的游客。 圣诞节结束之后,看天气预报说天空将持续晴好,秦由简和戴月光到游客中心参加了追光之旅团,除了他们,团中有一对台湾的情侣,其余的大多都是美国人。 有一个男孩一路都试图同戴月光聊天,还说他到过厦门。 秦由简默默起身,让戴月光坐到里面的座位,那男孩才住了口。 又行驶了一会儿,忽然,向导说有极光,车子很快在一块空地上停下来,大家纷纷下车。 果然,在前方的矮空中闪耀着炫目非常的欧若拉女神,其间还夹杂的银色的星光,极光光感无比强烈,欧若拉女神飘移着、舞动着、变换着,仿佛一片美梦般在夜空中游走、绽放,在短短的时间里甚至从绿到彩跳跃,奇幻而绚丽。 秦由简在忙着拍照,戴月光只顾着仰望夜空、心中阵阵叹息,那壮丽的景象几近让她哽咽,这时,她看了看身旁忙碌的秦由简,忘记了寒冷,忘记了冰天雪地。 察觉到她的目光,秦由简回过头,他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温柔。 然后,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欧若拉。 最后,秦由简请向导为他们拍了旅途中的第一张合照,她将戴月光拥在前胸,下巴搭到她的右肩,两个人背对着极光…… 无人不被美景所震撼,大家都忘记言语。不久,那美好的极光渐渐被黑夜吸走,最终完全消逝,夜空里只剩下明星闪耀。 看完极光,向导给大家准备了热咖啡和可可,还拿出冷烟花和孔明灯。 每个人都显得意犹未尽。 “你的英文怎么那么好?”返程的车上,秦由简不快地说。 “戴女士的家人在新加坡,我曾经在那边上过两年学。” 沉默了一会儿,戴月光望着暗墨墨的车窗外说:“忽然好想念太阳。” “这儿从五月下旬到七月下旬,太阳都不会落山,一直挂在天空。” “这么久!真是神奇的地方。” “相对应的,从十一月底到一月中,就看不到太阳了。冬天,大家在庆祝的同时,都在等待太阳日的到来,就是太阳重现天空的日子,距离现在差不多还有一个月太阳才会回来,这会儿,我们正处于极夜的最深处。北欧冬季白天太短,不太适合旅行。”秦由简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我的话,只要和你一起,不论什么季节,不论什么地方,都可以出行。” 秦由简一怔,这女人有时候坦诚得令他怦然心动。 “过两天去冰岛。”他说。 “好想在这能够看到极光和璀璨星空的地方一直待下去。” “这儿能玩的差不多玩遍了,冰岛也有极光和雪,你要是喜欢到那边我们可以再来一次追光之旅,那儿的星空同样很璀璨。” “好啊,极光真是大美存在。” “你可知道,我遇到比极光、星空更美的了。” “秦由简,你不会是在说我吧?” 秦由简笑,然后点头。 戴月光捧住他的脸,“和你在一起真好啊。” 回到酒店,两个人洗完澡躺在温暖的床上休息。 秦由简不太确定是因为时值冬季,还是因为身边有戴月光,这一次,他不再像以往出行那样匆匆地赶路了。 隔天,在仿若黄昏的黯淡白天,他们登高俯瞰特罗姆瑟。 即便是白天,城市也亮着灯光,不论是天空还是雪山,不论是海面还是建筑,一切都静谧无比。这个世界色调单一,却透露着一种磅礴之气。 短暂离去的夜幕又回来了,隆冬中的这座城市,晴好的天气抬头时常可见自带神秘感的壮阔极光,站在高处又可以尽览万家温暖明亮的灯火,好像这里俯拾皆是浪漫,随处可得永恒。 他们走在回酒店的路上时,忽然下起雪,那雪起初星星点点地飘洒,不一会儿就变得四处弥漫了。 站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看着走在前面的秦由简,戴月光忽然想起《北极光》这首歌,她正想着,他正是她的绝世风光—— “以后,我们也继续一起旅行吧。”秦由简转回头,看着雪花纷纷中的恋人说。 这不是他冲动的话,沿途的这些天,每一次回头,只要一看到戴月光追随着他的目光,秦由简的胸腔总会涌出难以言说的温暖,那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家的感觉。 戴月光怔怔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回应,两个人在大雪中相视的样子怪凄美。 “这么快就预定下一次啊?”她走近他。 “不是预定下一次,而是终生预定。”说完,秦由简脱掉手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你这是求婚噢?”戴月光希望他能够说得清楚一些。 “Miss戴,嫁给我!”秦由简的语气很坚定。 “好啊,随时。” “爽快,我喜欢,” “因为时刻准备着。” 雪花落白了他们的连衣帽,落白了他们的肩头,落白了他们凝视对方、笑着的眼睛,落白了他们的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们的旅途在继续,爱也将,一定继续……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一路陪伴和支持(づ ̄ 3 ̄)づ 尤其感谢—— RRR;谢莉;常常似风;`1;豆花好好吃啊;Li0610 谢谢大家啦,谢谢每一位阅读完本文的小可爱 祝每一位小天使健康快乐。瘦瘦瘦美美美。 惯例求收 预收文《美人计奇葩案例》,点作者专栏可看文案 预计7月1日开,抱拳求收 小天使们,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