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体验派 BY： 入相思 文案： 玩儿不死你！！！ 天亮之前有一段时间是非常暗的，星也没有，月亮也没有。 ——矛盾《子夜》 月如镰，红满地。 八方路，死亡车。 高楼间的嘶吼，群山上的海市蜃楼，深海里的旋律……当第一滩鲜血染红大地，人类开始了逃亡生活，一步路，半步生，半步亡。 人间百态，逐一显露。爱情，亲情，友情……谁把谁当真？谁又只是玩玩？ 然而—— 顾湛：关我屁事？我踏马媳妇儿丢了，别妨碍我找我家羊羊！ 林扬：…… 排雷： 1、基本上避开了zf，jd，以及大量的当代先进的热武器。 2、丧尸会出现，但并不全是丧尸。 3、异能会有，但并非一直都有。 4、并非都是受的视角。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末世 无限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扬，顾湛 ┃ 配角：求支持 ┃ 其它：求支持 卷一：弯月 01.无星·一 S市，晚上十点。 S大。 林扬洗漱完毕后直接爬上床，拿起手机。 “不复习吗？”睡他隔壁的宋炎穿着帽衫，从密密麻麻的试卷上抬起头。 “嘿！咱们扬哥复什么习啊？这点小事算什么！”莫林一边端着某宝上购买的劣质玻璃杯泡咖啡，一边说，“唉，不行，我得熬通宵了。” 林扬盯着手机屏幕，沉默。 倒是宋炎有些不满了：“你说话能不能不要搞这些有的没的。” “我怎么了？我只是实话实说。难道你认为咱扬哥不厉害吗？一出手就是一忠犬。”莫林杯子一搁，甩了甩被杯壁的温度烫到的手，“再看看我，单身狗就算了，还要通宵复习，不然我怎么保证不挂科？哎呀，这反差，真是羡煞我等凡人！”莫林阴阳怪气的看了林扬一眼，着重了最后一句话的语气。 “你！”宋炎一噎，表面看来莫林说的还真没错。 “呵，说真的，宋炎，人呐，要认清自己的位置。”莫林不屑道，“别自以为是什么正义的大英雄，就算你想当，人家可不屑。” 莫林的目光快速的扫过宋炎老旧的衣裤，他唇角微勾，鄙视且可怜。 宋炎被说得吭不出声，他愤愤的转过身，将脑袋埋在阴影里，弯着腰，看起来可怜极了。 没过多久，莫林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诶，扬哥，要不你求求你那位忠犬，带兄弟一把呗，也没啥，就给个千百来万耍耍。” “Watch your mouth，you're silly force！”一串流利的英文从林扬的口中吐出。 莫林脸上戏谑的表情一滞，寝室瞬间一片安静。 宋炎继续低头写试卷，只是他微微耸动的肩膀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好一会儿后，莫林怒视着林扬，咬牙切齿道：“你在骂我！”莫林的成绩并不差，他的专业课在整个所属学院也不低，但英语极差，在这个全国都排得上号的S大，到了大二下学期都过不了六级的屈指可数，大概不过一手之数，而莫林非常荣幸的是其中的一个。 林扬将枕头立住后直接翻身一躺，舒舒服服的靠着玩手机，完全不想理会的样子。 “你踏马什么意思？”莫林气得飙脏话，他最讨厌的就是林扬这一副冷漠，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 02.无星·二 林扬长得好，气质好，成绩好，明眸皓齿，身体纤长，整个学校不知有多少他的颜粉，而且他吃喝用度都是最好的，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人家的孩子，这无疑又是吸引了一批拜金粉。所以，即使他不爱搭理人，问三句都不一定会回答一句，整天还瘫着一张脸，也被那些人称之为酷，不随大流，特立独行。 可去踏马的！ 但做了两年的室友，莫林知道林扬身上最大的一个秘密，只是在他们寝室长的严厉制止下，这个秘密至今才只有他们寝室三人知晓。 一想到寝室长，莫林就下意识的恭敬起来，没办法，对方家里的公司正好和他们专业有较大的联系，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社会，哪怕是一个名校毕业的本科生也难以找到满意的工作，所以他非常珍惜这种“资源”，该搞好关系就得搞好关系。 说曹操曹操就到。 宿舍门被推开，一位高大帅气，梳着精致的发型，一身潮流的男人走了进来。 “好久不见，各位小伙伴们，有没有想我啊？” 莫林立马变脸似的扬起了笑脸。 “你怎么回来了？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韩烨家里有钱，他在外面买了一套房子，这样也是为了让他更加方便的泡妹子，所以他只在有重要事情时才会回寝室来尽尽身为寝室长的责任。 “就我家公司有几个暑假实习名额，我特意来问问你们的意思。”说完他还特意夸张的加了一句，“我可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们，看看我多爱你们！” “我，我！我想去试试。”莫林第一个回复。 “你们呢？”韩烨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其他两人。 宋炎看向了林杨。 林扬继续看手机。 “人家忙着环游世界呢！”莫林晲了林杨一眼。 韩烨知道莫林和林扬一直不合，但只要他们不闹出什么事，他也不会过多插手。 “我……我也去。”宋炎想了想，他和莫林一样都是来自农村，所以他也需要想办法锻炼自己，也需要钱。 “行，我帮你们弄弄，你们先安心复习。” 宋炎：“谢谢烨哥！” 待韩烨离开后，莫林再次看向了林扬，他笑道：“你们这次准备去哪儿玩啊？” 03.无星·三 也许是天生气场不和，他从入学开始就不那么喜欢林扬。特别是知道那个人每年寒暑假都会带林扬去全国乃至世界各地旅游时，他心里就会极度的愤愤不平，凭什么他每年寒暑假都要累死累活的打工，而林扬却可以自在的玩耍？ “这年头，颜值也是个加分项啊！”莫林半是感叹。 “你够了，你有必要天天抓着扬哥不放吗？”宋炎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正准备怼回去时被林扬拦住了。 “怎么？小四嫉妒了？” 说起小四，这是有一段故事的。 当初入学的时候，他们班里的女生就光明正大的在班上给男生的外貌打分，好巧不巧的，最高的那两位正好在一个寝室，并且其他两个也不差，这样无疑让整个寝室一下子处在焦点之中。那些女生们给林扬寝室的所有人排了个序，更巧的是，无论是按长相，还是按年龄排，莫林都是最后一个，所以他荣获了“小四”的称号。 “嫉妒？呵，说白了就是靠男人罢了。”莫林冷笑道。 “可惜四某人连想靠的资本都没有。”林扬划动了一下手机屏幕，看都不看莫林一眼。 但这话却直接戳中了莫林的心。 莫林恨恨的看了林扬一眼，他知道自己惹不起林扬，最起码现在惹不起，所以他也不敢太过的刺激他，每次林扬开口反怼，他便会想办法的把话题给盖过去。 “那你最好能靠一辈子。”说完之后，莫林便坐回了桌边继续复习。 宋炎担心的看了林扬一眼，见对方那一脸冷漠的模样，他便没有开口。 突然，林扬的手机连续震动了起来。 有人在给他打电话。 ——顾湛。 只是屏幕上所显示的那个名字令他像要立刻挂掉，连接通都不想。 林扬也正如他想的那般毫不犹豫的挂掉了，然后将手机扔到一旁，把枕头放平，躺了下来。 这时，短信的提示音响起。 顾湛似乎知道林扬不想接他的电话。 林扬侧过头扫了一眼。 【羊羊，这次放假了我们去哪儿玩？】 羊羊…… 林扬闭上眼睛。 他记得那个人说，因为初见面时他给那个人的第一印象是白白胖胖，穿着纯白的羽绒服，带着有两个小角的帽子，帽子上的白毛把脸都挡住了一些，就像个胖嘟嘟的小白羊似的。所以那个人才给他取了这么一个小名。 “顾湛，以后你给我买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只小羊好不好？” “羊羊喜欢羊啊？” “嗯！” “那喜不喜欢我呢？” “喜欢！” “叫一声顾湛哥哥我就给你买好不好？” “顾湛哥哥！” “乖！你要什么哥都给你买！” 这大概是二十年来他和顾湛唯一一段和平共处的时光吧。 只是，后来一切都变了，很多东西表面上看起来并不那么完美，有很多瑕疵，但这算好的，当透过表面看到内里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一切早已腐烂，生蛆。 04.无星·四 林扬嘲讽般的轻哼一声。 【随便】 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懒得打。 【我要睡了】 林扬知道如果他不回复的话，对方一定会一直给他发消息，在对方口中，这也是确定他安全的一个方法。 【晚安！羊羊，做个好梦！】 S市市中心，顾氏大楼顶层，总裁办公室。 顾湛静静的看着手机聊天背景，眼里盛满了温柔，那是他们去年去一座四季如夏的海岛上旅游时他抓拍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林扬赤着脚，穿着沙滩短裤，漏出白皙的小腿，站在椰子树下眺望着远方。 风吹动了他的衬衣衣摆，缭乱了他的青丝。那时正好是夕阳西下，阳光洒在云朵上，将一片纯净的白染成了火红色。 那个时候的林扬，没有了平日里的冷漠，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在余晖的照耀下，不张扬，但却很是夺目，也牵扯着他的每一根心弦。 目光一次又一次的描摹着林扬的轮廓，五官，不管看了多少次，哪怕早已刻在了心里，但却依然如痴如醉。 敲门声突然响起，将顾湛的思绪拉回。 “请进。” 门被推开，一位容貌俊美的男子走了进来。 “老大，今晚又加班啊？” 顾湛一脸好笑的看着自己的好友，虽说柏池面上很是淡定，但那双桃花眼里不时的会露出一丝焦急。 “对，加班。” 柏池简直就要跪了，只要林扬不在，他的这位好友立刻就切换成加班狂魔的模式，而一到寒暑假即将来临的近半个月，那简直就是拼命三郎plus。他自己加班也便罢了，还要以什么反正大家都单身的理由，看似民主实则霸权的让他和朱元一起加班，更可恶的是，朱元那厮也是一个沉迷工作无法自拔的货，导致他哪怕再有理由也会被毫不留情的镇压。 柏池生无可恋的推门准备离开。 突然，一道声音传来，直击柏池的天灵盖。 “我给你加工资，还送你某屋新出款的裙子作为礼物怎么样？” 柏池一怔，急促道：“什……什么裙子？我一个大男的怎么可能喜欢裙子？老大你别开玩笑了。”他说得有些语无伦次的，耳尖也有些泛红。 “我去工作了。”说完柏池逃也似的离开了。 顾湛好笑的摇了摇头，柏池一直以为这个秘密谁也不知道，但其实他和朱元都早已知晓了，还没事都爱状若无意的调揩他，只是这家伙嘴硬，死不承认。 收回视线，顾湛再次含情脉脉的将林扬的照片看了一会儿，然后低头继续专注的工作。 05.无星·五 暑假就要来了，他这次准备带他的羊羊去长白山，看看一望无际白茫茫的雪景，还要带他登上山顶，去观赏波澜壮阔的云海，领略大自然的美。所以他得提前完成他的工作。 S市是全国最繁华的地方之一，这里聚集了无数商业型人才，诸多全球顶尖级公司也都在这里设立分部，可谓真正是百家争鸣。 时间不知不觉中即将到达零点，可这座城市却依旧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对于这座城市里的人而言，现在可能只是下班的时间，夜生活开始的时间。 在这商业之都，科技布满了每一个角落，各色的霓虹灯光将整个天幕给照亮，难分昼夜。 然而，变故也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 【请选择是否开启游戏！】 在一间暗沉的屋子里，只有一台电脑的屏幕在发着光，电脑前，一人静坐，容貌隐藏在了黑暗中，唯露一张好似胜券在握的，微勾的薄唇。 【是】 【三秒倒计时，三，二，一，游戏开始！】 灯光在这一刻突然收敛了光芒，一瞬间，全国乃至全世界都陷入了黑暗。 惊呼声，刹车声，咒骂声……各种声音响起，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所有人的心都下意识的提了起来。 “叮！”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天空中响起，众人下意识的仰头。 紧接着是一道没有任何感情，仿若机械声般的声音响起。 【欢迎来到“游戏体验派”，Mors为您引路！】 “什么东西？” 公元某年某月某日，全世界的人都听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伴随疑惑而来的，还有心中莫名升起的恐惧。 午夜零点，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 无人驾驶导致连环车祸，晚班飞机坠毁等等，硝烟四起，这大概是新的一天所带来的第一件礼物。 不知过了多久，林扬猛的睁开眼睛，警惕的注意四周，右手悄悄的摸进枕头下面。 虽说一片黑暗，但并没有任何异样。 林扬轻吐一口气，他坐起身，靠在墙上，视线融入这黑暗中。 他感觉自己这睡着得有些莫名其妙，而且根据往常看来，这段时间宋炎是一定会通宵的，再加上学校并没有下停电通知，所以这灯应该是不会熄的。 林扬一直都很相信自己的感觉，他莫名的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林扬的床正好是靠近门的地方。 这时，从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仿佛是在撕扯着什么，紧接着是一阵不时伴着脆响的咀嚼声。 不对劲！ 06.无星·六 林扬猛地警惕起来，他轻声下床，通过照射进来的月光，只见宋炎和莫林都是趴在桌上的，呼吸没有任何异样，但这种在通宵学习时纷纷睡着的情况还是头一遭。 而且，林扬刚刚摸了下，寝室灯的开关是开着的，他想了想，随手将它给关掉。 随后，林扬又走到寝室的卫浴间，透过窗户环视学校的夜景。 一片黑暗。 一股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下，林扬终于确认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而且似乎还是不好的那种。 那么，门外的情况也就越来越不正常了。 悄悄的走到门边，林扬慢慢的将门打开了一个缝。 借着外面有些昏暗的光，林扬看到一位只穿着一条胖次，浑身青黑，皮肤大量皲裂的同学正在咀嚼着什么，嘴边还流着哈喇子，他的左手里握着正在不断滴“水”的“食物”，而右手正在躺在他面前的人身上掏着什么，那个人是侧着躺的，所以林扬也看不清楚具体的。 这时，一道月华照进走廊。 林扬猛的倒吸一口气。 借着那道月光，他看到了那同学右手上的东西是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而不断滴落的，则是血！ 人的血！ 啪嗒！ 那侧身躺着的人突然仰面平躺了下来，发出一声闷响，声音不大，但被这走廊的安静渲染扩大了数倍，让林扬的心下意识的颤了一下。 那是一张糅合着难以置信，震惊，恐惧，不甘的脸，那睁大的瞳孔里毫无生机，死不瞑目。 同学的右手猛的抬起，手里抓着一块肉，和身体相连的那一部分还没有完全断裂，有一张半是断裂的薄膜还在顽固的抵抗着。 鲜血伴随着被挖出的肉溅落在地上。 “滴答，滴答，滴答……” 一声接着一声，在这空旷的走廊里声音尤为的响亮。 突然，那个同学抬头看向了林扬这边，那双诡异的纯黑色眸子在黑暗里显得尤为的刺眼。 林扬呼吸一滞，右手紧握已经变得热乎的匕首。 或许是面前的食物太诱人，几秒钟后那个同学收回目光继续他的啃食。 林扬屏住呼吸，将门轻轻的关上，上锁。 过后，林扬的身体有些发软，他的背后，额头早已被冷汗占据，他没有跌坐在地上，而是强行的站着，靠着墙，开始思考解决办法。 突然，他猛的记起这个寝室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人。 07.无星·七 林扬警惕的注意着那两道背影，在微弱的月光中，匕首似乎闪烁了一瞬，杀意凛然。 “唔，怎么这么黑？”一道声音响起。 ——这是宋炎的声音。 “扬哥？你怎么……”一打开桌前的台灯，宋炎就看到林扬站在门边。 林扬不答，快步走到宋炎桌旁将台灯关掉。 宋炎一楞。 林扬拿出纸笔飞快的写了几行字，递给宋炎，宋炎一直拿到眼睛边上才看清。 〖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宋炎诧异的看了林扬一眼，虽说满心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见此，林扬慢慢走到莫林身边，满脸的戒备，等待着他的苏醒。 没过一会儿，莫林便醒了过来，也没有什么异变。 “你看着”我干嘛？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宋炎“嘘”的一声给打断了，莫林疑惑地看了宋炎一眼，然后又看向林扬，虽说林扬脸色一如既往的冷漠，但相较于平常而言多了一分严肃和沉重，所以莫林也暂时选择静观其变，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林扬仔细聆听了一会儿，等外面的声音渐渐变低了之后，他重新拿出了笔纸。 〖我问你们几个问题，点头或者摇头，不要说话。〗 屋子里很黑，两人虽也适应了黑暗，但也看不见林扬的字，不让开台灯，就只能将手机光调到最暗，借此照明。 宋炎乖乖的点了点头，莫林虽然一脸的不情愿，但也许是察觉到气氛有些凝重，他也没有反对，继续静观其变。 〖身体有没有什么异样？〗 两人摇头。 〖你们在睡着之前学校有没有停电？〗 两人再次摇头。 〖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但不管看到了什么都不准出声。〗 宋炎点头，莫林皱了皱眉，然后也点头。 林扬的神情很是严肃，不详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有什么事马上就要，不！已经发生了。 “啊——！” 林扬刚刚提笔便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尖叫声给打断。 这寂静的黑暗瞬间被刺破。 “吼！” 伴随着不知名的吼叫声，走道里的灯突然亮了起来，与此同时，外面所有的灯开始一盏紧接着一盏的绽放出了人造光芒。 整个人类世界开始苏醒。 但整个人类世界也开始崩溃。 林扬神色一变，然后猛地捂住另外两人的嘴巴。 08.无星·八 莫林下意识眉心一皱，但那无尽的哀嚎声，尖叫声，杂乱的脚步声和不知名的吼叫声混杂着响彻整个宿舍楼时，他死咬着牙关，将脱口而出的声音给强行咽了回去。 林扬没有迟疑，没有恐慌，只是快速的将所有人的床单给拽了下来，绑在一起打成结。 另外两人在连绵的吼叫声，震响声，痛呼救命声中浑身颤抖，他们死盯着那扇门，像是生了根一般的站在原地。 走廊里的光透过门下缝爬了进来，不断的有阴影闪过，又不断的有阴影被扑倒，阴影纠缠在一起，飞快的变化。 两人像是痴傻了一般，只知道站着，连身体都仿佛不属于自己了。 等到林扬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后，他们才稍缓了一些。 两人死咬着牙，匆忙的操起书包，迅速的装进一些食物和水，跟着林扬来到卫浴间。 咚咚咚！ 寝室门被不断敲打着，外面的声音传了进来。 “开门啊！救命！开门啊！” 因为林扬之前已经将灯给关了，再加上三个人中没有一个人有异样，所以他们寝室可以说是整栋楼中最安全的一间。 “啊！！救命！” “求求你们！开门啊！救命！救命！！” 轰！轰！轰！ 这时，宿舍门被撞响，墙上的灰尘也被震得落下了一些。 “快啊！”莫林催促道。 林扬速度不减，将床单的一端给死死地系在卫生间的管道上。 但在这时，“咚”的一声暴响，寝室门被撞开了。 宋炎莫林二人看着涌进来的丧尸，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瞳孔骤然放大。 林扬大声道：“关门！” 这声音将两人惊醒。二人像是身体脱离大脑的掌控一般，立刻关上了洗浴间和睡觉的地方之间的玻璃门，将其锁上。 丧尸直直的撞击在玻璃门上。 这玻璃门尤为的给力，本国制造，竟直接将丧尸给拦截。 隔着一块透明的玻璃，一边是张牙舞爪的，满脸鲜血的丧尸，一边是脸色苍白，不断后退，紧贴着墙，一动不敢动的二人。 莫林像是自我安慰的道：“快……快啊！” 林扬：“好了，准备。” 一切就绪，三人拉着床单逃离。 三人寝室在三楼，所以很快林扬便跳到楼下的草坪上，可在这时，突然一道黑影出现，伴随着而来的，还有一阵血腥味。 “小心！” 09.无星·九 “羊羊！” 顾湛猛的坐起身来，大喘着气，满脸的惊惧。 他刚刚梦到他的羊羊出事了。 “老大，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顾湛的声音将柏池和朱元引来。 朱元是一个一丝不苟的身着西装的男子，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精英味，他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那双丹凤眼，给人一种睿智而又狡诈的感觉。 “电话！把电话拿来！” 顾湛有些急躁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发现他的手机不在里面。 “没有信号。”柏池将手机递给了顾湛。 顾湛打开一看，一格信号都没有。 “去S大！”顾湛的声音有些抖，有些急切，完全不似平常那般的不急不缓。 柏池和朱元互相看了一眼，他们身为顾湛从小到大的好友，自然知道林扬的事。在他们看来，顾湛真的很不值得，林扬虽长得好，但这世界上还缺长得好的人吗？以顾湛的名望，只要他招招手，或者说哪怕是表现出一丝的欲望，自然会有大把的美男子往他身上扑。 顾湛爱得深沉，爱得卑微，全身心的投入，可换来的依旧是无尽的冷漠与不在意。 每次只要他们一提起这件事，顾湛都会严厉的呵住他们，然后再说出一句莫名的话。 “你们不懂！” 不懂？不懂什么？ 在他们看来，如果不是当初顾湛从那个地方把林扬救出来，林扬现在是死是活都是未知数。更何况，林扬再好看也只是男生，对于顾家这种顶尖豪门而言，一个当家家主能够给予一个男人足够的宠爱难道还不满足吗？要知道在上流社会，不知多少豪门子弟都只是抱着玩玩的态度，和那些好看的男子搞搞暧昧上上床，腻了之后就直接扔了，反正又不能传宗接代。 林扬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林扬了，他现在就是一个白眼狼，捂不热的石头。这是柏池和朱元心中对林扬唯一的评价。 “怎么了？”顾湛见两位好友没有任何动作，他微微皱了皱眉。顾湛知道他身边的人没多少喜欢林扬的，他也试图去改变过，但收效甚微，最后他只得作罢。 “没什么，我们现在去办。”朱元将整理好的资料放在顾湛的旁边，然后带着柏池离开了，柏池有心相劝，但一想到顾湛那对林扬的宝贝劲儿，便放弃了。 顾湛此刻没有心情去做任何事，只是一手捏着手机，一手拿着那张合照，在心里默默的为他的羊羊祈祷着。 等我！ 10.夜逃·一 宋炎没有任何形象的坐在地上，看着那具尸体上流出了充满腐臭味的黑色的血，只感觉一阵恶心，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惧感，这股感觉令他的身体在微微战栗着。 至于莫林，早在林扬对抗丧尸时便跑了。 一旁，林扬容貌冷漠，他轻轻擦拭着手中的匕首，眸中隐隐有一丝杀意，片刻后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你去哪儿？”宋炎抬头道。 林扬头也不回。 没办法，宋炎也赶忙起身：“我和你一起，这样也可以互相帮助。” 林扬不语。 宋炎却完全不在意：“现在很危险，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 林扬没有说话，宋炎也保持沉默，紧紧地跟着林扬。 在他们身后是灯火通明，满楼震响，仿若人间地狱般的男生宿舍楼，不时还有人往下跳。 整个学校皆是如此，亦或者，整个世界都是如此。 毫无疑问，似乎绝大多数的人都变成丧尸外，幸存者中又有很大一部分将命给丢在了里面。 当然，也有人逃了出来——匆忙的，狼狈的，哭嚎的向不同方向跑去。 幸存的学生中有的只穿着胖次，有的打着赤脚，那些平时画着最精致妆容的女生们此刻几乎个个都蓬头垢面，没有一丝形象。 但每一个人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兴奋与后怕，还有对于未来的彷徨和恐惧。 同样的，每一个人都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将充斥着绝望与死亡气息的宿舍楼丢在了身后。 林扬一把踹开学校商品铺的大门，然后直接在桌上扔了一张卡，接着便开始扫荡各种耐储存食物以及水，宋炎见此也立刻行动了起来，首先就直奔袋装鸡腿。 没过一会儿，又有一群人进了店铺。 此刻林扬和宋炎的背包里已经装不下去了，于是他们便准备离开，小商店里的东西还有很多，两方人马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可是总有人喜欢作死。 “真是让人厌恶，没想到到哪里都能遇见你。” 一道毫不掩饰的熟悉声音响起，宋炎寻声望去。 “莫林，是你这个白眼狼。”宋炎怒道，在他眼中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对于莫林的做法他是极为不齿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懂什么？”莫林完全不在意宋炎的话，“瞧瞧，咱们扬哥的肚量是多么的大，可惜却容不下你。” 宋炎转头一看，林扬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完全不在意莫林的事般。 11.夜逃·二 不得已，宋炎赶紧追上去。 “扬哥，你就那么不想和我做搭档吗？”跟在林扬身旁，宋炎有些沮丧。 林扬沉默，继续快步离开。 “那莫林呢？他这般狼心狗肺，你就没有一点感觉？”宋炎气一下子上来了，他挡在林扬面前硬是要他回话。 林扬冷漠的看着他，等到宋炎冷险情静有些尴尬和后悔准备退开时，林扬开口了：“嫌命长？” 说完后林扬便绕开他快步离开。 宋炎在原地呆愣了片刻，他突然记起他们可能连命都保不住，既然如此又何必浪费时间再那些不值得的人身上呢？保命才是第一要素。 一路上，宋炎都紧跟林扬的脚步，沉默不言。 S大很大，一般他们想要出校门都会坐校内的公交车或者骑自行车，可现在司机没了，公交自然也没了，至于自行车，没有网，他们也扫不了，所以到最后只能靠一双腿。 “别！别往前面走！前面有丧尸群！” 突然，迎面跑来了一群他们学校的同学，其中有一位他们两个认识的，比他们大一届的一位学姐——苗语。 “跟我来！”苗语将几人带到一个比较隐秘的教室，然后将门死死的锁住。 其他的几个人也跟了进来。 “这里是我以前舞蹈社的舞蹈教室，蛮偏的，应该可以躲过去。”苗语拍了拍胸脯，顺顺气。 林扬：“你遇到了多少丧尸？” 苗语想了想，道：“十来只吧。”说完后她还颇为嫌弃的加了一句：“那些丧尸真恶心，皮肤都溃烂了。” 林扬点了点头。 “嘘！” 突然有一位女生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众人纷纷屏气凝神，蹲了下来。 片刻后，一个影子从舞蹈教室门缝里进来，它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但幸运的是没过多久便离开了。 众人纷纷大呼一口气。 “请问你是怎样知道那丧尸的？”林扬看向了那个女孩，一眨不眨的，弄得那个女孩一下子面红耳赤起来。 苗语“噗嗤”的轻笑出声来：“小扬扬，你能不能不要那样盯着看别人女孩子？你长得这么帅是容易让别人误会的好吗！” 林扬微微皱眉，转过了视线。 “我，我生来听力就很灵敏。”那个女孩有些语无伦次的解释道，天知道她现在真的紧张得要死，林扬耶！那可是她之前的男神之一。 “这位女孩叫夏沫沫哟！”苗语戏谑的加了一句，令得夏沫沫的脸色更红了，同时还飞快的点了点头。 林扬却不甚在意。 12.夜逃·三 苗语瞧着林扬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有上心。当初新生入学，是她接待的林扬，第一次见面就被小学弟这冷漠的样子给吸引了，直觉告诉她这位小学弟有故事，只可惜她没那个本事把故事给挖出来，但这完全不影响她总是时不时的想去逗逗这冷着一张脸的小学弟，甚至她想要看看，谁有那个能耐能让这样的林扬上心。抱着这个目的，她和林扬也渐渐的熟了起来，当然这是相较于一般陌生人的熟。 舞蹈教室里一共七个人，四个男生，三个女生。此刻，除了林扬，宋炎和苗语外，其余人都在靠着墙休息。 “你们打算怎么做？”苗语低声问道。 宋炎看了一眼林扬，然后说道：“我想回家看看我的家人是不是还活着。” “你呢？” “去首都。” 苗语点了点头，问宋炎，“你老家在哪儿？距离高速近吗？” “很近，开车的话大概一刻钟左右就到了。” “行，那咱们就去首都，然后顺路去你家看看。”苗语拍板，然后转头看向林扬，“别拒绝，你跟我们一起，不准独来独往。” 林扬看了她一眼，讲真，他对这位学姐真的是很无语，胆大心细脸皮厚，还特能说会道。 等三人商议好了一些细节后，几人也有些疲倦，所以他们并没有急着出发，而是先打算养精蓄锐一番，等天亮了再离开。 顾家家业庞大，即使这变故来得突然，但也立刻做好了对策。 顾湛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远处愈渐明亮的天际，在阳光的照耀下，霓虹灯变得不再耀眼。 可是他清楚的记得，不久前，在人类制造的霓虹灯的见证下，无数人倒在了血泊里，死无全尸。这近乎屠城一般的杀戮使得那些一直以上流人物自居的人纷纷丑相毕露。 当然，也有人能够在这种氛围内立刻反应过来，采取对策。 一时间，急着出城的车辆撞击声，对于有限物资的哄抢声，骨头与肉的撕裂声，丧尸的咆哮与人类的尖叫声，S市政府出面的镇压声，子弹的呼啸声……各类声音糅合在一起，连着满地红与黑，在霓虹与星月的争斗下，共同营造了S市的夜景。 “傅叔，准备好足够的食物，水以及弹药，你带着其他人和剩余的物资去首都，去找我外公。” 13.夜逃·四 顾湛出生时他爷爷奶奶便去世了，成年后父母又意外的死亡，重重的打击使得当年那个稚嫩的青年几近崩溃，若寻找林扬和夺回顾家是他精神上的支柱的话，傅管家的存在则给了他实力上的帮助，再加上傅管家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所以顾湛一直对其都很尊敬。 而对于顾湛的话，傅管家绝对是没有任何质疑的。 “是！” “我们和你一起去找林扬。” 傅管家刚离开，柏池和朱元走了进来，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男子。 “学长好！”男子很有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顾湛点了点头，他对这人有印象，比自己小一届，是自己的直属学弟，一年前跳槽到他们公司，从基层做起，现在也坐到了中层的位置，很有才华。 “不行，你们和傅叔去首都，先去那里打下基础。”顾湛毫不犹豫的拒绝。 “我和傅叔去，让阿池和小乐和你去找林扬，他们两个都受过训练，实力不弱。”朱元反驳道。 顾湛诧异的看了狄乐一眼。朱元向来都是叫人全名，唯有对信任的，重视的人才会例外。他知道狄乐有实力，但没想到居然会被朱元这么器重和信任。 不过他也无心去多查，既然朱元认可了，那他也不会过多怀疑。 “你会什么？” 狄乐一喜，这是不是表明顾湛同意了！ “湛哥，我家是开武馆的，我会用刀。” “他枪法也不弱。”朱元补充道。 顾湛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准备。 待所有人走后，顾湛依旧安静的望着窗外，眸色深沉，一言不发。 等我，羊羊！ 旭日东升，早晨的太阳如以往那般耀眼而又不灼目。 林扬三人早就醒了过来，收拾了一番自己的东西后准备离开。 “不带他们吗？”宋炎看了看那几个还在睡觉的人，又看了看林扬和苗语。 苗语想了想：“你先把他们叫醒。” 宋炎点了点头，然后一个接一个的摇醒，有的人迷糊了一会儿后立刻警戒，可也有一两个人则一脸的不耐烦。 “干什么？大清早的不睡觉啊？” 宋炎眼角有些抽搐了，他该说他们心大吗？ 等到身旁的人小声提醒了下，那两人才如梦初醒，瞌睡跑了一半，另一半则是由于平时娇气惯了，非要睡到自然醒，一时间也改变不了。 至于末世，对于他们而言可能是一个梦，梦醒了，自然就好了。 看到是这种状况，苗语也不好说带他们一起，她不是那种烂好人，叫醒他们，提醒一下也只是看在往日同学的份儿上罢了。 “走吧。” 三人轻手轻脚的向着门口走去，然后准备开门。 14.夜逃·五 “你们要干什么？别开门！”那两人中的一位女生惊叫道。 其他几人虽然没有出声，但都是一脸的责备与不赞同。 “你们留在这里也不安全，吃的喝的总会用完，而且这个教室也不通风，躲不了很久。”宋炎解释道，可他的话却没有带来任何效果。 “能躲一时是一时，难道你想要我们现在去送死吗？”另外一个男生怒道。 宋炎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当两方正彼此不相让时，夏沫沫突然将食指抵在唇边：“嘘！” 几道影子被阳光拉进了舞蹈教室，所有人都屏息着，生怕自己的呼吸声惊动外面的丧尸。 渐渐的，那几个丧尸走远了。 所有人都大呼一口气。 突然，一个女生身子有些虚，不小心后退一步踩到了她后面的另一个女生。 “啊！”那女生突然叫出声来。 所有人脸色均是一变。 “来，来了……”夏沫沫吞了口唾沫，很是紧张和恐惧。 “咚！咚！” 丧尸开始拍打着门，一下接着一下的，仿佛死神的催命声一般。 林扬眸子微眯，他低声道：“准备闯出去。”不然，等这拍门的声音把其它的丧尸引来，他们逃脱的几率就越小。 苗语自然也想到了这点，她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凝重。 “我来！”苗语走向教室门，“这丧尸行动迟缓，我练舞蹈的，身子骨柔，而且姐反应快，抓不到我的，不准有任何异议！” “准备！” 苗语嘴唇翕动，无声的吐出两个字。 林扬点了点头，五指微微弯曲。宋炎也是一脸的戒备。 三人都是聚精会神的盯着门口，等待着突围的机会。 可猪队友却时时都有的。 “你们干嘛？别开门！”之前的那位女孩似乎完全没有思考，只是一味的躲避，一看到苗语准备开门，她一下子慌了，声音也不禁大了起来。 门上的声音微微一停，随后更加激烈的响了起来。 “这蠢货！”苗语低骂一声，直接开了门，“准备突围。” 门一开，两个个丧尸争先恐后的挤了进来。 它们走得有些不稳，左摇右摆的，身上布满了腐肉，衣衫褴褛，沾染着不知是谁的血，它们浑身青黑，眼睛泛红，嘴角还惨留着肉末，极为的恐怖。 苗语快速的躲到一旁，右手握着一把水果刀。 林扬紧握匕首向前，他速度很快，伸手之时匕首便插进了丧尸的心脏部位。 “啊！！！杀人啦！！” 猪队友一声惨叫，远处，竟又传来几声若有若无的吼叫声。 ——有丧尸在靠近这里。 15.夜逃·六 两只腐烂的爪子向林扬抓取，林扬甚至能够看清那尖锐指甲缝里的碎肉。 林扬猛地拔出匕首，一脚踢向那只丧尸。 被踹飞的丧尸撞到另一只身上，两只撞在了墙上，与此同时，从外面传来的吼叫声越来越大。 林扬趁着空隙直接离开了，苗语和宋炎紧跟在后面。 另外几人则被吓呆了，反应慢了一瞬，等到行动时门口已经被那两只丧尸给占满了。 尖叫声在三人身后的教室里响起。 三人全力向前跑，他们必须趁着丧尸被尖叫声引过来前离开这里。 “前面那个拐角，冲……冲过那里就能进入一条小路，那里树木很多，适合躲藏。”宋炎气喘吁吁道，“看，看来躲过去了。”他语气中夹含着一丝欣喜。 然而—— 正欲转弯进小路时，一道腐烂的手突然伸了出来，笔直的向着林扬抓去。 林扬的眼睛猛的增大，那只手很是丑陋，映照在他的瞳孔里，仿佛记忆中的那只手一般，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要被抓到了吗？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冲了过来，将林扬给扑到一旁，险险的躲过了，与此同时，一把水果刀刺向丧尸的太阳穴，可依旧毫无作用，反而在丧尸的攻击下来不及拔刀便躲到一旁。 林扬终于反应过来，可也在这时，那只丧尸再次向他攻来。 身上压着宋炎，林扬情急之下将匕首刺进丧尸的眉心，丧尸浑身一僵，倒在一旁。 “成功了！”苗语喜道，她将水果刀拔了出来，“没想到只有刺中眉心才行。” “扬哥，你没事吧！”宋炎担忧道。 “起来。”林扬又恢复成了一脸冷漠的样子。 “对……对不起！” 宋炎脸颊一红，快速的起身，想了想，他又接道：“其实我是直男，不不不！我没那个讨厌你的意思，就……我就说一下。” 可是，没有一个人回复他。 宋炎觉得他扬哥一定还在误会，他又道：“我是真……” “回头。” 宋炎：“？？？”回头啥？别进基路，回头是岸么？ 还不等宋炎反应过来，林扬两人快速的跑离。 这……这是真的讨厌我了么？ 苗语怒吼：“丧尸啊傻蛋！” 宋炎猛地回头，他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 在他们身后，二三十只丧尸正摇摇晃晃的向他们走来，甚至从每个角落里还在不停的有丧尸钻出。 “维特佛米！！！” 16.夜逃·七 “我们去哪？”苗语喘着气道，“我腿疼，估计跑不了多久。” 林扬：“去停车场，离开学校。” 一路来，他们遇到的活人很少，基本上全都是丧尸，再加上学生本来就是象牙塔里的孩子，或许会有危机意识，但真的打斗起来不见得会有多少本事，更别谈跟丧尸这种目前来看只有眉心是弱点的生物斗，必输！ 再加上苗语的情报——被丧尸咬到会异化成丧尸，综上，他们必须离开了。林扬甚至能够想象到，过不了多久，这被四方高墙围起来的校园必回变成人间炼狱，里面的人也必会像是进入狼群的兔子一般，被分食个干净。 S大有两个停车场，但更多的都会选择将车停在校内的那一个露天的，毕竟S大太大，停在外面不方便，去哪里都要多走几步路。 三人脚步轻快，跟着林扬走，但刚一进入停车场，就碰见了从另一个门进来的莫林一行人，其中还有一人是之前舞蹈教室的。 夏沫沫此刻显得很是狼狈，原本初见时就只是看着头发杂乱点，但现在身上沾了不少血迹，微低着脑袋，整个人显得有些阴郁。 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她满是怨恨的看了林扬三人一眼。 “呵！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莫林先是一愣，随后挑眉道。 林扬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继续向他的车走去。 莫林一怒，但又立刻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笑道：“扬哥带我们一程怎么样？我知道你有车。” 林扬没有丝毫反应，但宋炎却毛了，他怒道：“凭什么要我扬哥带你这个恩将仇报的东西？”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之前莫林逃离时还曾推了林扬一把，虽说林扬反应快，没有什么大碍，但并不代表莫林是无辜的。 莫林不屑的扫了宋炎一眼，嘲讽道：“哟，这末日来了，平时连个屁都放不出来的宋炎小学渣居然还会用‘恩将仇报’这个词。” “你！” “宋炎，别理他，狗咬你一口你会咬狗吗？”苗语道。 “啧啧啧，这牌坊立得还挺正的，只可惜上面写着‘傻逼’二字，”见无人理他，莫林也不在乎，他目光一转，然后直接走向林扬，“带我们一程，否则……” 莫林从腰间抽出菜刀，某间尽是怨毒，他早就看林扬不顺眼了，如今这末世到了，很多东西也不需再遵守了。 这是他莫林的机会！ 17.夜逃·八 然而话还没说完，一道寒光从眼前闪过，莫林下意识的闭眼，冰冷的触感突然从脖子上传来。 莫林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林扬，冷汗将他后背浸湿。 林扬一如往常的冷漠，他左手捏住莫林右手手腕，猛地一用力，一股剧痛从手腕上传来，莫林下意识的松手，却又立刻反应过来，可这时，他腰间的菜刀已经被抽走了。 林扬抬脚直接将莫林给踹飞数米远。 “瞧瞧小炎子，看你扬哥多厉害！”苗语拍了拍宋炎的肩，“对付咬人的狗啊，就不能咬回去，毕竟咱们是人，但可以踹回去啊！一jio不行来两jio啊！” 宋炎脸颊微红，急切的点了点头。 苗语眸色一闪，他看了看宋炎，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林扬，眉目戏谑般的挑了挑。 哟！直男！ “啊！！！” 一道尖叫声突然传了过来——是夏沫沫。 众人脸色瞬间一变。 “反正我们逃不掉，你们也别想走！”夏沫沫脸上满是怨恨，她盯着林扬，尖声叫道，“我要你和我一起死！” 苗语惊：“居然给老娘玩女二黑化这一套！” 夏沫沫装若疯狂：“死！死！死哈哈哈！” 宋炎：“这……这踏马是受刺激了吧！” 苗语：“丧尸吃人现场直播了解下。” 与此同时，林扬眸子一冷，他身形一动，快速的来到夏沫沫身前，直接将她给敲晕。 可最终还是晚了一步，一个个摇晃的影子从四面八方走了过来，甚至还有的是从车里撞出来的。 “妈的！别管这个疯子，跟在他们后面！”莫林爬了起来，他迅速的跟在了林扬几人身后。宋炎虽不满，但此刻保命要紧，也没有多言。 林扬快速向他的车跑去，其他人紧跟在后面，可饶是他们速度再快，还是被从各方各旮旯里钻出的丧尸抢了先。 林扬将手伸入裤兜，里面是他压箱底的东西。 “逃不掉了！”队伍里有人停下脚步，颓废道。 这声音伴随着不断逼近的低吼声和脚步声直接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有几人突感疲惫。 宋炎看了前面林扬一眼，只有一道背影，消瘦但充满了力量。 他得跟上！ 宋炎这样对自己讲。 就在绝望悄悄的爬上心头时，突然一道声音传来，同时还有一阵汽车的轰鸣声。 “跟我来！” 一辆大众冲了出来，驶向丧尸群，沿途撞飞了不少丧尸。 18.夜逃·九 苗语：“是李老师！” 宋炎：“李老师是谁？” 苗语：“就教我们公共课的那位，我们唯一的交叉课。” 宋炎大悟：“哦！那个胖子老师！” “同学，‘胖子’这两个字请去掉！” “好的，老……”宋炎猛地睁大眼睛，“老师，你咋下来了？” “全部找地方躲好！”李老师大喊：“老夫来给你们演示一下什么叫‘土豪’！” 说着他掏出打火机，直接扔向他车子后备箱那一箱酒精中，随后他快速扑到一旁，和其他人躲在车子后面。 宋炎：“这么远会不会失手啊？” 众人：“……” “同学，请不要质疑老师的水平谢谢！” 轰！ 一声暴响，整个大地像是震了震。 李老师：“快！趁现在！” 漫天烟雾之下，众人屏息逃离。 “老师土不土豪……卧槽！我说这百万豪车是谁的？原来是你小子的！” 林扬直接取出钥匙，开启。莫林抢先上前，但脚步生生的被那冰凉的触感给拦住了，甚至隐隐间还有一丝疼痛从脖子上传来。 林扬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子盯着莫林，同时用余光扫视了一番，其他人贼心一顿，一时间不敢上前。 “你不让我做，你也别想走！”莫林冷声道，同时一把刀从他袖口钻出，紧贴着林扬的腰。 林扬扫了一眼，杀意渐起。 “别别别！大家都是同学对吧！”李老师上前将两人拉开，可两人丝毫不动，刀剑无眼，他也不敢强求，“隔壁，就那车，没锁，老杨的，虽然大众和这百万豪车比不了，但好歹也是车对吧，再加上这车本来就是人家的对吧。两位同学，有话好商量，大家都是文化人，别整天舞刀弄剑的，多容易受伤啊……” 莫林用余光瞥了一眼那辆大众，心中暗暗考量，最终他收回刀，快速的跑向大众。 “我就说吧！没锁！为人师表，咋能撒谎呢！” 两方人各自上车，准备趁着这次混乱离开。 “哎呀，这平生第一次坐豪车！”李老师摸了摸坐垫，心中美滋，“这要是老杨知道了，不嫉妒死我哈哈！” 车门一关，林扬一脚踩下了油门，车向着小山的方向快速的驶去。 而莫林也立刻跟了上去，至于昏迷过去的夏沫沫，则直接被忽视了。 19.夜逃·十 车上。 李老师一边啃着从宋炎那里顺过来的鸡腿，一边道：“唉，现在的学生呐，在老师面前都敢玩威胁这一套，要是搁平时，我非扣你们学分不可，再让你们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抄个八百遍！” 等他终于吃完后，他打开车窗，状似投飞镖状把骨头扔了出去，然后将之前捏着鸡腿的手指挨个的舔了舔，最后再在衣服上把口水搽干净，然后关上了窗。 “看来林同学也学会了合作，终于不再独来独往了，老师我甚感欣慰。”李老师感慨了一句，同时伸手摸向了林扬的背包。 林扬眸子一眯，透过后视镜看向李老师，眼中满是威胁。 “唉，现在的学生呐，都不知道什么叫尊敬师长。”李老师叹了口气，摇了摇脑袋，“来，宋炎小同学，教教他们什么叫尊敬师长！” 宋炎：“……” “也是你们运气好，正好遇见了正出门找食物的我，不然估计你们就交代在那里了。”李老师从宋炎那里抢了一袋饼干，继续吃了起来，他边吃边含糊不清道，“诶，现在的学生呐，非得老师带着。这饼干味道不错！” “他们跟上来了。”突然，苗语开口道。 几人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莫林他们正追在他们车后，不过两三米的距离。 林扬将方向盘一转，车子进入山路。 山路崎岖不平而且很窄，只能容纳一辆车通过，如果想要超车，那么两辆车可能都会有危险，所以即使莫林再不愿，也只能跟在他们身后。 S大的校园包围了半座山，在这里也设有侧门，只是由于这里比较偏僻，路很难走，想要去市区也必须要绕着山开一圈才行，所以除了那些要走高速的人外，基本上是没有人回来的，因此学校也没有花钱去整修。 一路上，车很是颠簸，所有人都有些不舒服了，李老师甚至放下了他吃了一半的鸡腿，眼里尽是幽怨。 “这地方应该不会再有丧尸了吧。”宋炎强忍着胃的不舒服，皱着眉道。 “那可不一定哦！”李老师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将鸡腿重新放进包装袋里保存了起来，想着等下再吃。 “什么意思？” “诶，现在的学生呐，连‘情侣圣地’都不知道。” 还小年轻了！ 李老师有些鄙视。 宋炎都看向了苗语，苗语嘴角一抽：“不知道。” “唉，现在的学生呐，天天就只知道搞什么网恋，拿钱砸浪漫，一点也不愿意花心思去关注可用的免费资源。”李老师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往山里面走一点会有一片竹林。” 20.夜逃·十一 几秒钟后，宋炎尴尬却又不失微笑的问道：“完了？” “当然，不然你们想要什么？”李老师反问道。 宋炎：“……”还以为有什么未被发现的鬼斧神工了，搞了半天就一片竹林。 李老师“唉”了一声，继续摇了摇头。竹林怎么了？难道允许有浪漫的小树林，就不允许有浪漫的小竹林？ 现在的学生呐…… 车子一路颠簸着前行，这次运起比较好，没有遇见什么丧尸。 车内陷入了安静之中，除了林扬外，其余三人都在抓紧时间休息，折腾这么久，都挺累的。 “嘀，嘀，嘀……” 车内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嘀嘀声。 “嗯？什么东西响了？”苗语迷糊的问道。 “手机声？”苗语回头看了一眼林扬握在手中的手机，不禁有些感觉恍若隔世了，可其实末世才过了一天而已。 等等！ 手机响了？ 有信号！ “快，快接，打完之后借我用一下，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宋炎的声音有些急促。 林扬看着屏幕上的那个名字迟疑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接了。 他一手掌控方向盘，一手拿手机。 刚一点开接听键，对面的声音就像是学生抢饭一般，恨不得飞起来似的急切。 “羊羊！太好了你没事！你现在在哪？有没有受伤？”屏幕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信号也不是很好，但那股担心，焦急，狂喜，激动和关心的意味却在车内安静的空间里回环，在林扬的耳边萦绕。 “……” “你别怕，我马上就到S大了！十分钟！十分钟就能到了！你要好好保护自己，我……我给你带了很多你喜欢吃的，我马上就到了，你要保护好自己……” “我马上就要离开S市了。”林扬打断了顾湛的话。 “……那你要去哪？我去找你！”顾湛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别来找我。”林扬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不！我去找你，不管你去哪我都会去找你！” 林扬咬了咬牙：“末世到了，你自己……” “那位帅哥！我们还没有离开S大，但也快了，从山那边的侧门走的！途经开车一刻钟远的宋家村，最终目的地首都！看好你呦！”苗语突如其来的大嗓门飞快的响起，语气里充满了调笑。 林扬：“……” “别这么看我啊！”苗语笑得两眼放光，“那位帅哥到末世了还对你这么深情，赶紧嫁了吧！” 林扬的脸色很冷，冷得快掉冰碴了。 21.夜逃·十二 “我……喂？”林扬对着手机冷声道，可是一阵忙音却打断了他的话，他拿远一看，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差点把手机砸了。 “别别别！扬哥，淡定淡定！”宋炎闷笑着将手机赶紧抓了过来，可当他凑近一看，脸顿时一挎，“没信号了……” 一旁，李老师默默地听完全程，然后感慨道：“唉，现在的学生呐，男男关系都不纯洁了。不过我个人支持苗同学，毕竟在这个时候还想着你的必定是真心的，当然，你要是不喜欢的话也不能强求，感情这事如人饮水，没有一个标本，自己过得幸福就好。这么一说我就想起了老杨，那可是和我一起玩到大，从山里走出来的，没想到最终落到个……唉，这吃人的时代……鸡腿都变成柠檬味了……” 另一边，顾湛握着已经没信号的手机，不禁笑了起来，他轻轻的对着手机说了一句：“谢谢！我会的！” 前面柏池笑道：“这谁啊？怎么助攻？” 狄乐也是在一旁淡淡的笑。 顾湛将手机收了起来，他靠在椅背上，磨了磨指腹，嘴角微微勾起，心情很是愉悦：“羊羊的朋友。” 虽然我很想拥有你的所有，但我更希望你能走出当年的阴影，交到知心朋友，当然，最最重要的是愿意接受我。 我等得好苦哦羊羊！右手上都有些薄茧了！ “滴——！” 突然，后面传来一阵鸣笛声，很是急促。 “他们在干嘛？”宋炎对莫林的印象很不好。 “丧尸？”苗语眉心微皱。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丧尸才会让对方这么的急促，而且似乎还不少，不然根本就够不成威胁。 话音一落，周围突然传出一些吼叫声，此起彼伏的。 “坐稳！”林扬猛的踩下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数十只丧尸从山里出来，摇摇晃晃的追着两辆车而去。 山路的崎岖限制了车速，所以即使他们再加速也快不了多少，反而会使人更加的不舒服。 “扶好。” “吱——！”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林扬一脚将刹车踩到底，李老师一下子撞到前面的座椅上，头晕眼花，而突如其来的震颤也使得每个人胃中开始剧烈翻腾起来。 但幸好车在快要撞上去的时候停住了。 “小心！” 22.夜逃·十三 苗语他们停住了，可后面莫林却是来不及，虽踩了刹车，但还是一下子撞到了林扬他们的车子，然后两车一起撞上了前面停住的车。 两辆车子几近报废，不过幸运的是没人受伤。 “我……靠！”苗语捂着额头，痛得吐了一个脏字。 “下车。”林扬打开车门率先走了下去，其他人也随即跟上。 “你们干什么？”莫林气急败坏道，他的鼻子上还残留着血液。 “吼！” 吼叫声越来越近，不过几分钟他们就必须去面对庞大的丧尸团队。 “把这车翻下去。” 山路一边是密密麻麻的树林，而另一边则是一个斜坡，斜坡下面是一个近两米宽的凹槽，以前是河，但后来水干了就成坑了。 “刺啦！” 一个微弱的指甲划玻璃的声音从车内传出。 “这……车里不会也有丧尸吧？”宋炎吞了吞口水。 李老师道：“里面的确有丧尸，只是感觉要死了。” “别说废话，所有人搭把力把车翻下去！” 李老师继续感叹：“唉，现在的学生呐……” 车子是个面包车，体积大，但幸好本身就快冲出去了，所以难度倒不大，只是需要时间。 “加快速度！丧尸快追上来了！”莫林一边使劲推车，一边说道。 “最后一点了！”宋炎咬着牙，额间青筋暴起。 “快！丧尸从树林里穿过来了，而且……而且我们前面还有，我们马上就要被夹击了。”苗语的声音有些颤抖。 “艹！”莫林低骂了一声。 黑压压的丧尸摇摇晃晃的向众人走了过来，在这个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时刻，丧尸的脚步像是死神一般逼来，连速度都好似快了很多。 “好了！” “走！” “丧尸来了！” “闯出去！” 两方人猛的将油门踩到底，也顾不上什么颠簸了，他们必须要在被前后包围前冲出去。 两辆车开始与死神赛跑。 车内的人被颠的体内骨头好像都在颤动，可没有一个人抱怨。 在末世，活着本就是一件痛苦的事，如果连这都忍受不了，又何必要活下去？ 树林里，一个又一个身影出现。 “老师，我现在有些相信那里面有个恋爱圣地了。”宋炎苍白着一张脸道。 李老师靠在椅背上，瞧了一眼那身着内衣的男子和女子，勉强的笑了一声：“是吧，我就说。唉，现在的学生呐。” “抓紧了！” 苗语沉声提醒了一句，然后一把将冲到车前的丧尸给撞飞。 “咚！” 一声闷响从车顶传来。 23.夜逃·十四 “艹！”苗语低骂一声。可是她没有任何办法，山路只能沿着路开，不能有任何的偏移，所以他们也只能任由着丧尸趴在车顶上，索性速度够快，那丧尸一个不稳掉了下去。 “苗同学，女孩子可不要骂人哦！”李老师从怀里掏出他的半个鸡腿。 他看着外面越来越多的丧尸，以他们目前的状况来看根本就逃脱不了。 李老师咬了一口鸡腿，他边吃边指着外面道，“唉，现在的学生呐，一点都不知道遵守法律，短短时间内你撞了多少次丧尸？在和平年代这可是要判不少刑的苗同学。” “说什么废话！” “什么叫废话？”李老师将口中的鸡肉吞掉，“没有什么话是废话，只要是说出口的都是含着个人情感的。” 苗语懒得说了，继续专心开车。 “唉，现在的学生呐。说来我今年也三十岁出头了，虽说三十年看着不长，但对于我而言已经可以了。”李老师似毫不在意似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絮絮叨叨。 “我这一辈子呢，虽说没有实现诗与远方的梦想，但也是在社会里摸爬滚打过不少岁月。只是可惜我的事业，刚刚晋升为副教授，还没好好享受一下殊荣，结果却碰到了末世，真是糟心，不过好歹也曾执教过几年，与不少学生斗智斗勇送他们毕业，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还是不是活着。虽说我只有一个孩子，很可惜，毕竟我想要两个，但好歹娶了妻，有一个小家，过得很幸福，柴米油盐酱醋茶，吵吵小架，一边忍受着高血压一边教导娃娃功课……真是上辈子欠他的！想想都觉得糟心！没死都觉得幸运！”李老师失笑的摇了摇头，片刻后，他又嬉皮笑脸的道，“娃娃们，你们还年轻，最起码你们还没有谈过恋爱破过处不是！” 苗语和宋炎：“……”突然想抽人怎么办？ “我可是很期待你们碰到独属于你们的爱情那一天，”李老师瞧着两人犹如猪肝色涨红的脸色，笑了笑，“特别是林同学，我很期待你冷漠的脸上因为某个人而染上了心动的颜色。” 林扬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眼帘。 李老师也不介意，他拍了拍林扬的肩，然后在林扬诧异的目光中按住他的肩膀，用了力，含笑的眸子里满是坚定。 林扬愣住了。 “最后告诉你们，我和你们师娘第一次见面就在那竹林哟！” 24.夜逃·十五 话音一落，李老师毫不犹豫的打开门，趁着车子剧烈颠簸时的一个减速而跳了下去。 “老师！”苗语和宋炎俱是一惊，苗语下意识的想要踩刹车。 “别停！”突然，林扬开口了，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嘴唇有些颤抖，声音也越来越小，“老师说，别停！” 末世来临，压抑的丑陋被撬开，他以为他们不过是偶然情况下的汇合，偶然一过自然会解开，可苗语和宋炎却在他有危险时毫不犹豫的救下他，若理由是大家是熟人，是相处了两年的好友，那李老师呢？ 明明萍水相逢，却将生的希望给了他们。 无畏生死，微笑着死亡。 为什么？他们只是他曾经教过的学生，之一罢了。 车内一片安静，他们透着车窗玻璃看到李老师在地上滚动的身躯，看到那些恶心的丧尸疯狂的向他涌去，看到了那浑身是血，看到了肉被撕开，看到了有些丧尸在拼命的咀嚼内脏。 新鲜血肉一下子将大部分丧尸给吸引了过去。 一条生路出现在众人脚下。 ——那是一位普通老师燃尽生命铺成的。 天色将暗，太阳再一次快要下山了。 两辆车争分夺秒的在山路上前行，但丧尸越来越多，从各个角落中钻出——有很多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民，它们步履缓慢但坚定的跟在车后面，回头一望，黑压压的一大片，像是进了丧尸窝一样。 李老师的自我牺牲为两队人马争取了时间，但奈何僧多粥少，还是有很多丧尸由于挤不进去而放弃。 “不行，路太崎岖了！”苗语操控着方向盘左躲右避的，整个人上下一颠一颠的，视线不断晃动，头也有些发晕，“我快受不了了！” “再撑一下！”宋炎紧抓着扶手，他向后看了一眼，急道，“我们——啊！！” 猛地一个撞击，宋炎一个不稳撞到了前面的座椅靠背。 “莫林那个混蛋在撞我们的车！” 越靠后便越容易被后面的丧尸追上，在这种关乎生命的情况下，莫林没有丝毫犹豫的决定让林扬一行人交代在这里，一来他本来就对林扬不满，二来可以利用林扬三人帮他拖住一部分丧尸，这种一石二鸟之计何乐而不为！ 咚！咚！ “那群渣居然给老娘玩这套！！”苗语气急败坏道，“他们那个开车的估计是个老司机，他想要我们翻车！” “开快点！我们直接冲过去！”宋炎道。 苗语怒：“这种路你还敢开快？是嫌命长吗！” 25.夜逃·十六 一行人像是坐拖拉机一般颠得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了，再加上后面的撞击，苗语一个不稳险些翻下左侧的陡坡。 宋炎：“扬哥，怎么怎么办？” 林扬眸色冷肃，他打开窗，将脑袋伸向窗外，右手探进裤兜。 宋炎惊讶大叫：“扬哥！！” 他话音一落，突然从后面传来一阵尖叫声和车底与地面的摩擦声。 林扬坐回原位，关窗：“走。” 宋炎看了看后面因爆掉一个轮胎而迅速被丧尸覆满的壮景，再转头看了看身旁眉心紧皱的林扬，耳边是不断传来的尖叫声，怒吼声。 宋炎第一次觉得他好像从未了解过林扬。 车内一片安静。 ＊ 夜黑了。 苗语麻木的开着车向着高速公路开去，车内没有人说话，林扬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宋炎则有些无力的靠在窗上，透过玻璃看着外面愈渐黑暗的世界。 一辆破车仿若无主而又彷徨的迷路人，在黑暗里不知所措。 “嘀——！！” 一阵喇叭声在众人前方响起，仿佛冲破重重黑暗的响鼓，将原本疲惫的三个给震响。 一辆越野车停在数百米远处，两束光笔直的照射过来。 林扬抬头瞥了一眼，虽然看不大清楚车牌，也没有见过那辆车，但他知道那是顾湛在等他。 “羊羊！” 从黄昏开始，顾湛便一直等在这里，因为对这个出口不熟，所以除了等待之外毫无办法。 幸亏老天垂怜，他没有错过。 顾湛快步下车，像是傻子一般挥舞着双臂，他有很强烈的感觉，他的羊羊就在里面。 林扬闭了闭眼睛，道：“开过去。” 苗语笑：“好的小扬扬……哎呀，头！我头晕！”说着车子准确的停在了顾湛前面。 林扬：“……” “羊羊！”顾湛三步做两步上前，敲了敲唯二没有打开的后车车窗。 林扬下车，还不等顾湛高兴，他直接坐到了驾驶座。 顾湛还未来得及察看林扬是否受伤，他赶忙拉住车门，硬生生的挤进一条大长腿，同时半个屁股坐到驾驶座上。 林扬不自在的往旁边挪了挪。 顾湛快速的上下扫视了一遍，见无碍后他笑道：“羊羊，我真的好担心你！你呢？你有没有担心我呢？”虽然顾湛知道林扬十层是不会回应他的，但他还是想说，“这末日来得太突然了，咱家的钱都没了，以后可能要委屈你和我一起努力了！” 26.夜逃·十七 林扬微微皱眉，这几年来他一直都很是坚决的拒绝，可顾湛像是丝毫没注意到一般，整天说“咱们”，“咱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真是一对。 林扬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什么时，顾湛再次往他这边挤了挤，这么一下，直接将林扬的话给挤回了肚子，他再次往旁边移了移，整个身子坐得很是靠前，几近掉下去。 林扬皱眉：“你能不能……” 可话还没说完便被关门声给打断，同时顾湛双手托住林扬的腰，将他抱到自己的大腿上。 顾湛：“羊羊别掉下去了！” 林扬不得不承认，顾湛是他见过脸皮最厚的人。 可是他不能伤害他。 林扬打开车门，准备下车，然而被拉住了。 “放手。”林扬冷声道。 顾湛脸上的笑容一滞，脸色一垂，委屈道：“羊羊难道是因为我没钱了嫌弃我了？” “我……” “我把我那些枪支弹药给羊羊吧，做彩礼好不好？” “你……” “书上说现在的小受受可能会嫌弃自家老攻没钱，虽然我不喜欢那些势利眼，但我还是喜欢，不，是爱势利的羊羊的！” 林扬：“……” 这要是常人，敢这样对林扬，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可对方是顾湛，是林扬欠了很多的人，他除了忍耐和拒绝别无他法。而顾湛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 车外。 宋炎眼睛都看直了，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一脸便秘样。 倒是苗语，“啧啧啧”了半晌，活像个吞了一缸柠檬似的，最终她忍无可忍的拽着宋炎去了另一辆豪车。 就让这对该死的狗男男原地爆炸吧！ 主驾驶，柏池见怪不怪的看了半晌，见跟着林扬逃出来的二人终于有眼力的上了他的车后，他直接踩油门，开车离开。 “羊羊，你看柏池把车开走了。”顾湛特地在“柏池”二字上强调了一下。 林扬：“……” ＊ “我叫柏池，两位贵姓？” “苗语。” “宋炎。” 前面副驾驶：“我叫狄乐，很高兴见到你们。” 苗语笑：“我也是。” “……” 车厢内一下子陷入了安静。 27.夜逃·十八 “你们一路从学校出来一定很辛苦吧。”最终还是狄乐打破这股尴尬。 苗语笑：“还好。” 宋炎：“没有，有扬哥带着。” 驾驶座，柏池眉头一挑，那个林扬居然还会帮人！ 狄乐笑道：“两位谦虚了，老话说独木难成林，安全离开一定是互帮互助的结果，同时我在这里也感谢二位对小扬的帮助。” 这语气，苗语笑：“你们和林扬是？” 狄乐道：“哦，我们是湛哥的朋友！” “哦……”苗语继续礼貌的微笑。 而一旁，宋炎则是一脸懵。 湛哥？刚刚那个男人？ 湛哥的朋友？那是不是说不是扬哥的朋友？ 既然如此—— “你们既然是那个男人的朋友，那干嘛要替我扬哥感谢我们？” 苗语继续礼貌微笑，同时暗暗在心中鼓掌。 狄乐一怔，然后懊恼道：“抱歉，是我疏忽了。” 这时，柏池插话道：“我们是老大的朋友，老大既然喜欢林扬，我们自然也是林扬的朋友。” 苗语默默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搞得像是小扬扬求着你们做朋友似的！ 狄乐笑道：“嗯，湛哥很喜欢林扬。” “湛哥？”宋炎继续，“刚刚那个脖子叫‘老大’，为什么到你这叫‘湛哥’？你和那个男的很熟？” 苗语一愣，她万万没想到这傻蛋居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原本她是本着初见面不便多言的原则的，准备等下私下找林扬说的。 狄乐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局促的张了张嘴，可话还没出口便被一道隐藏着怒意的声音打断。 “你刚刚叫我什么？你个送烟！” “啊？你不叫脖子吗？”宋炎有些楞，然后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怒道，“你才叫送烟，我叫宋炎！宋江的宋，能够烧死你的那个炎！你耳朵不好吧！” “……”柏池，“你哪来的勇气说完耳朵不好？听清楚，爷叫柏池，柏林的柏！能够淹死你的那个池！” “哼！” “哈！” 经过这么一打断，关于“湛哥”和“老大”的问题便被二人抛到脑后了。 狄乐坐在副驾驶，笑而不语。 苗语在后面用余光微微打量了一下，也是笑而不语。 28.夜逃·十九 “羊羊，我跟你讲，我这一路遇见了不少丧尸，那些丧尸真的太丑了，其中还有一些当红的明星，哦，这是柏池告诉我的，我平时不看娱乐新闻的，而且他们都没有你长得好看，我的意思是你长得帅，特爷们儿的那种帅……”顾湛一边开车一边不停的絮絮叨叨，将他这一路上事无大小的都给抖了出来，同时还不忘吹吹林扬的彩虹屁。 其实要真说，林扬是那种俊，明眸皓齿的俊，和爷儿们的那种帅气是不沾边的，这话顾湛以前在林扬小时候也说过，最后却付出了三个小时林扬都没理他的惨重代价。 “哦，还有狄乐，他是朱元的朋友，我和他不熟……” 林扬沉默的坐在副驾驶，额间青筋直跳。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无法适应顾湛的叨逼老婆子性格。 “闭嘴！” “好的呢亲！”顾湛一秒收话。 车内陷入安静。 另一辆车。 “学姐，你说扬哥会不会和那个谁打起来啊？”宋炎不时的看着前面的车，很是担心的样子。 “我老大叫顾湛谢谢！送烟同学！”前面柏池突然插话。 “请你闭嘴谢谢！脖子同学！”宋炎毫不犹豫瞪了过去，然后头一转，又恢复成了之前那担心的样子。 苗语笑意渐深，他拍了拍宋炎的肩膀，道：“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别担心了，我的傻蛋！” “我不傻！”宋炎皱眉。 “嗯，你不傻，你只是可爱！”苗语点头。 “哼！”前面突然传来一声鄙夷。 “哈！”宋炎鄙夷回去。 两辆车趁着黑夜快速离开学校范围，一来防止丧尸追出来，二来目的地比较近，便没有耽搁。 高速上鲜少有车子经过，倒是有不少残骸，各种都有，零散的被扔在一旁，像是成堆的垃圾上滑下的星点残遗物一般，地上一大片深色“水渍”，在这灯光的照耀下，无尽的安静中，仿佛死神的影子，昭示着昨日的惨剧。 一眼望去，黑夜依旧是那么的熟悉，被各色闪烁的霓虹灯所填满，但不同的是，少了人声，那些骂街的，打闹的，工作的……各种各样的，在平常听着觉得吵闹的声音已经被时光囚禁，转而放出的，是收割性命的镰刀划破空气的声音。 ——这是全人类的悲哀。 不久后，一排灯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宋炎有些兴奋道：“那是我村子。” 可这兴奋刚上头，就被担忧给压了下去。 “不知道我爸妈，还有二叔怎么样了。” 苗语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放心吧，他们会没事的。” 宋炎“嗯”了一声，他像是急切归家的游子一般，紧紧地盯着那排灯光，生怕错过了似的。 然而，最后真的错过了——像是变魔术一般，那排灯光在众人眼中消失了，转而周边所有的景色都变了。 29.火车·一 原本栽种在路两边的小树变成了大楼，随着灯光淹入黑暗的马路尽头被大厦遮挡住视线，路上到处是可见的汽车残骸，相撞在一起，整个都变了形。 顾湛柏池两人反应很快，猛地打方向盘，避开了前方的汽车，但下一刻整个车子上下颠了两下，像是压到什么东西一般。 “这，这是什么情况？”柏池惊道，同时他踩下刹车，准备停下来，但汽车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自己开了起来，完美的避开障碍，向着不知名方向驶去。 几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最终车停在了市中心公园外的停车场里。 这停车场里还停着很多车，井然有序的，很是整洁，完全看不出末世的丝毫痕迹。 可事出反常必有妖！ 几人谨慎的下车，可刚一落地便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少爷，林少爷。” ——是傅管家！ 顾湛微微皱眉：“傅叔？” 傅管家：“抱歉，少爷，我们尝试过多次，可还是无法出S市，每次道路都会变成回城的路，车子也会自动停在这里。” “至于原因，还请您跟我来。” 傅管家带着顾湛一行人走向中心公园。 这中心公园是S市前几年花重金弄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树林花圃，应有尽有。 而此刻的一行人，正站在公园门口。他们仰着头，时不时喉咙滑动一下，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公园中心，一排排大楼竖立，近十米高，但却很窄，侧面看去宽不过一米，正面看去长度差不多四米，它们彼此紧挨，从中心出发，一直延伸到远方看不见的地方，而在楼顶，正停着一辆老式火车。 “唯一知道的是那辆火车将在两天后开启，一座一人，唯有上车者，才可能在这个末世中活下来。” “什么意思？” 管家没有解释，随机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扔进空无一人的公园。 石头落地的那一瞬间，无数丧尸突然出现，摇晃着腐烂的身子向众人前来，但出乎意料的是，它们无法走出公园，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一般，将它们的抓打和嚎叫给尽数拦了下来。 没过多久，丧尸群消失了。 “两日后，这个屏障便会消失。” 30.火车·二 宋炎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可是我们也不可能穿过这丧尸大军，安然无恙的到达那辆火车上啊。” “经过检测，丧尸每隔三分钟便会自动消失五秒钟，直到再无活物。” 顾湛看了看间距，在心中暗暗考量了一番，随即又将视线投向其它地方，片刻后问：“其他幸存人员呢？” 傅管家向来明白顾湛的意思：“有合作，也有分歧。” 顾湛轻笑一声，道：“羊羊，你说咱们要不要去搅一下呢？” 林扬沉默。 顾湛也不恼，反而惭愧道：“唉，我真是离不开羊羊，不然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清楚。” 林扬依旧沉默。 一旁，宋炎倒是白眼快翻到后脑勺了——这彩虹屁吹的！ “小顾！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老师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一进入幸存者临时住所区，顾湛一行人便碰上了顾湛外公曾经的学生——莫沧海，同时他现在也是所有幸存者中顶层人人之一。 顾湛：“莫叔。” 莫沧海拍了拍顾湛的肩，微微用了些力，他笑道：“一如既往的男子汉！” 话音一落，突然传来一阵叫嚷声。 “这些平民老百姓我是绝对不会扔下不管的！谁劝也没用！” 顾湛寻声望去，来人是一个剃着平头的壮硕男子。据傅管家所说，这人也是顶层人之一，外人都叫他老牛。这老牛和其他顶层人不同，他原本只是一介平民百姓，并非像其他人一样是商政兵出身，因为意外得到一大批热武器枪支，所以地位才会猛升。 也是因为出身原因，老牛比其他人更了解末世中普通人的悲哀，所以这次行动中，他才力争不放弃任何一个平民，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我们有这么多枪支弹药，难道还怕那些丧尸不成？” “弹药有限，谁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其它危险。” “我看你们就是不想救那些百姓，前两天才说的话到今天都被你们吃了！” “救自然会救。” “呵，是救一小部分吧，然后用其他人来做诱饵，为你们争取时间，搞不好你们之所以救那些人也是为了后面做诱饵用，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手段你们不知道用过多少次了！” “你！你信口雌黄！” “是不是信口雌黄自己心里清楚。总之我话就放在这里了，我老牛骨子里就是平民，这些人的命我救定了！” 莫沧海看着那几人的背影，微微摇头：“幸好这里人不多，不然……后果难料啊。” 31.火车·三 顾湛一行人在告别莫沧海后前往顾家根据地与朱元会和。 “你们的意见呢？”顾湛坐在首位，看着底下的几位好友，问道。 究竟是和莫沧海那帮人一样，主要保几位顶层人员，还是像老牛那样，保平民。 前者操作简单，到最后活下来的人更多的是那些顶层人底下的谋臣武将，这些人可以说生前个个都是社会精英，多年的老狐狸。 后者很难，平民大多战力不强，到时候一定会使用大量的热武器来弥补这个缺陷。 从理智上来说后者无疑是最佳选择，但人活在这个世上，特别是位高权重的人，往往都会很看重面子工程，若大家目的相同都选后者的话倒没什么问题，理由这东西找起来很容易，但若是无法齐心的话，一旦没有处理好，到时候必定是内忧外患的不利局面。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赌！ 宋炎其实有些想保平民，毕竟生命无贵贱，但他也知道这不现实。矛盾的心思在脑海内厮打，宋炎想了片刻，他突然觉得干嘛要这么费劲，问他扬哥不就好了，扬哥那么厉害！ 宋炎凑到林扬身边，小声道：“扬哥，你觉得……” “羊羊！”顾湛这家伙耳朵灵得很，他早就觉得宋炎太依赖他的羊羊了，这样可不好，“你觉得呢？大胆说，出了问题你顾湛哥哥替你担着！” 宋炎完全没有察觉顾湛的小心思。 林扬看向宋炎：“你不去打听一下你家人的消息吗？” 宋炎一愣，这才想起来这茬，之前因为冲击太大一时忘了。 林扬：“苗语你和他一起去。” 苗语自然知道林扬的用心，想她和宋炎这般平民，好好跟着林扬就行了，其它的事情最好不要插手，免得被一些有心人推出来当靶子。 “OK！走啦傻蛋！” “我不叫傻蛋！” 待两人离开后，顾湛笑道：“羊羊对这两位朋友真好！我好吃醋哦羊羊！” 林扬下意识的摸了摸顾湛的头发，但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手一转向，摸向了自己的头发，挠了挠，貌似有些痒。 林扬面上一如既往的冷漠，但心里早就狠狠的将自己鞭笞了数百下。 这个动作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每次顾湛用那样的语气说话他就会下意识的摸顾湛的脑袋，当年是顾湛欺负他年纪小不懂事占占便宜，可很多年了，饶是经过了那些事，也依旧戒不掉。 兴许是在他心中，除了当初顾湛留下过痕迹之外，无一人造访过吧。 只是，现在的他，还怎么可能去接纳其他人？更别谈借着他人的力量抹去顾湛留下的痕迹了。 32.火车·四 林扬端起面前的水杯，小抿了一口。 顾湛在旁边一脸笑意。 其他人见怪不怪，都没有什么表示，倒是狄乐微低着脑袋，盯着面前的茶杯发呆，好似在思考问题一般。 片刻后，朱元道：“保顶层人员吧老大，不管怎么说，我们必须活着。” 没有人想死，在朱元看来，不救是本分，他们都不是什么圣人，也做不到舍己为人。 顾湛点了点头，道：“有没有不同看法？” 众人摇头。 “既然如此，那就保顶层人员，至于老牛，暂时先不要轻举妄动。” “是。” 幸存者临时住所区一片脏乱，有的人住在旁边的大楼里，但也有很多人随意搭了个帐篷，其中人生地不熟的外来人居多。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别担心，前两天还有顶层人员来宣扬，说等到时期一到，所有人都能登上那辆火车，到时候咱们都能得救。” “那些丧尸呢？” “他们说他们那边有弹药，没问题的，只是到时候需要咱们配合。” “弹药？”那人眼珠一转，他低声道，“要不咱们去偷一些出来？” “你不怕死就去偷吧。” “什么意思？他们有弹药为什么不分给我们使用？这不是保命的吗？” “这……” 这时，一道新的声音插了进来：“兄弟，你这话说的，的确都是保命的，但那弹药主要都是对付丧尸的，而且弹药有限，我们需要把它们用到最关键的地方。大家一条心，避免内乱，这样才能化险为夷。” “说的也是……唉，只是可惜我家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苗语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后来解释的那个人，心中有些违和。 “我家人应该都没事吧。”宋炎只听到最后一句，他像是自我安慰般问道。 “会没事的。”苗语收回视线，回答道，“别担心。” 幸运的是，宋炎还是找到了他的家人，不幸的是，宋炎的父亲为了救爱妻而丧生尸潮。 宋二叔道：“我之前偷偷的回去过一次，只是……只能给大哥立个衣冠冢。”他的语气中满是压抑的悲痛。 宋炎一下子懵了，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宋二叔，然后又转头看了看一旁憔悴的母亲，一时间只觉喉咙干涩，什么也说不出。 他的父亲，他一直视若英雄的父亲，居然死了。 33.火车·五 苗语轻拍了下宋炎的背，她是孤儿，从未享受过亲人之爱，不懂这感情，但她也知道，丧亲是一件悲伤的事。 宋二叔深吐一口气，扯了扯嘴角，想缓解一下压抑的气氛，可最后还是失败了。 “别伤心了，你是大哥的骄傲，你若能好好活着，便是大哥最高兴的事。” 宋母亲：“炎儿，别伤心了啊，人死不能复生，你爸更希望看到你好好的活下去。” 宋炎自嘲的轻笑，掩住心中的哀伤，道：“该是我来安慰你们，没想到让你们来安慰我。” 宋二叔拍了拍宋炎的肩膀。 片刻后，他又拍了两下，力气大了一些，他道：“好了好了，大老爷们的，有这个伤心的时间不如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办。” “知道了！”宋炎擦了擦迷蒙的眼睛，嘟囔道，“烦死了！” “你小子反了天！” 叔侄俩关系一直就很好，与其说长辈，倒是朋友关系居多，经过末世这一番变故后，再见面自然关系更深了些。 倒是宋母亲注意到了一旁的苗语。 “这位是？” “哦！我忘了介绍，”宋炎道，“这是我一个学校的学姐，叫苗语。我和她，还有扬哥，我们三一起从学校里逃了出来。” 宋二叔：“你小子没给人家拖后腿吧？” 宋炎：“我这么厉害怎么可能拖后腿？再说了，不还有扬哥在吗，我扬哥那可是很厉害的，单挑丧尸都是小case！” “也就是说你还是给人拖后腿咯！” “……” 宋母亲笑道：“让同学见怪了！” 苗语笑着摇了摇头。 一旁，宋二叔继续打趣：“你那很厉害的扬哥怎么没来？别是人家嫌你太弱鸡了，不要你了吧？” 宋炎梗着脖子大喊：“怎，怎么可能！我和扬哥那可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怎么可能不要我！” 宋二叔摇了摇头，一副为宋炎默哀的样子：“啧啧啧，一看就是拖了很多后腿。” “没有！我没有拖后腿！” 宋炎大喊，同时默默地在心中回忆了一下——没打赢丧尸，没开车，有事就喊扬哥……貌似，好像，可能，大概真的拖后腿了…… 宋炎越想越是提心吊胆，原本明清的视线再一次微微有些模糊了起来。 苗语：“！！！” 可反观一旁的宋二叔，倒是越来越起劲：“哎呀哎呀！我的小宝贝儿哭了！要被抛弃了啊哈哈哈哈！” 苗语：“……”还是不要亲人来得好。 34.火车·六 “扬哥——！” 一看到林扬，宋炎便快速的跑上前，大声喊着，活像个受了欺负回来找家长的小屁孩儿。 可还没上前，就被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给拦了下来。 顾湛微眯着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了宋炎一圈，觉得和自己比起来还差得十万八千米远。 一副受样儿，没有威胁。 “这是被哪个小朋友欺负了啊？”柏池在一旁戏谑道。 “闭嘴！死脖子！”宋炎怒吼。 “你找死！” 顾湛手一歪，将宋炎甩到柏池那边，柏池下意识接了下来，抱了个满怀。 柏池：“……” 宋炎：“……” 顾湛：“交给你了，好好管管。”说完就带着林扬离开了。 “靠！占我便宜！放手！” “我踏马还没说你往我怀里钻了！！” “你哪只狗眼睛看见我往你怀里钻了！！！” “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其他人：“……”溜了溜了。 在和平年代，顾家便是商业世家，在整个S市有着举足若轻的地位，再加上当年因为那件事，顾湛想办法打通了热武器的贩卖通道，所以即使是末世降临，顾湛的地位依旧没有受到丝毫的改变。 “也就是说，你们这群伪君子是一定要优先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老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你们不救，老牛我自己救！” “牛兄先稍安勿躁，您不妨仔细想想，咱们的弹药有限，而且也不知道那辆车上是否还有其它的危险，于情，咱们的确应该救其他人，但于理，咱们也必须为最坏结果做好准备。” “少在那里说一些鬼话，老牛我的想法就一个：救那些平民，以百姓为先。” 众人看老牛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满是无奈。 “呵，一届莽夫，愚蠢至极。” 一道年轻男声乍然响起，在满室的低语声中显得尤为的瞩目，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一俊美男子正斜躺在椅子上，右脚脚踝搭在左脚膝盖上，一副倨傲不屑的样子。 在他身后是身着一身黑的英挺男子，他安静的站在一旁，存在感很低。 “无知小辈，你懂……” 咚！ 老牛的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一下子被击飞出去，跌落到门外。而老牛原本的位置旁边，则站着刚刚那位黑衣男子。 35.火车·七 “不愧是兵王慕容，哈哈，何少当真不愧为青年英杰，连这般人都能拉拢到。” “哈哈！有了兵王的帮忙，这次行动一定能够成功。” 何一飞笑得倨傲：“慕容，回来。” 慕容博走到何一飞身后，存在感再一次的降低。 “何少这是打算和兵王联手吗？” 何一飞嘴角微勾：“联手是什么？他是我的保镖，是不是，慕容？” “是，少爷。”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满脸都是惊诧，他们万万没想到诸如兵王这般人物居然会甘心做一个保镖！ 不过这暂时与他们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只要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就够了。 大厅外，老牛从地上爬了起来，颇为忌惮的看了慕容博一眼，虽心中愤怒，但也自知不是对手，最后只能甩袖愤愤离开。 会厅内众人言笑晏晏，像是没看到一般。 “羊羊，你觉得慕容博身手怎么样？”顾湛凑到林扬身旁低声问道。 林扬没有回话。 顾湛像是习惯了般的自答道：“我觉得就一般般厉害，真的，要是你顾湛哥哥我去，什么兵王，都是分分钟的事。”说完顾湛笑眯眯的看着林扬，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林扬继续沉默。 片刻后，顾湛脸有些垮：“我好伤心哦羊羊。” 林扬再一次下意识的抬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手迅速的放下。 顾湛轻叹一声：“羊羊，想摸就别忍者，摸哪里都可以，想摸多久就莫多久！我绝不会拒绝的！” 林扬：“……闭嘴。” 顾湛一秒乖顺：“好多了达令！” 没过一会儿，顾湛笑眯眯：“看我这么乖，能给一个么么哒么？” 林扬一个眼刀子扔了过去。 顾湛一秒坐直，绷着脸，一副正经精英样。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其他人听不见，但“林扬”这个名字他们倒是很熟悉，传说中顾氏总裁的心肝宝。原本众人还以为这只是个玩笑，毕竟像他们这般人物怎么可能甘心被一个人给锁死，人生嘛，当潇潇洒洒花丛过，片叶不沾身才对。但如今看来，他们之前还真是想错了。 36.火车·八 不远处，何一飞看着正忙着互动的两人，意味深长的轻笑了一声，随后道：“顾湛是吧？你的决定和我们一样？” 顾湛：“自然。” “还算是个聪明人，”何一飞微微坐直身体，“既然如此，来说说咱们的计划。” “之前那个宣讲的效果很好，虽然还有一些比较顽固，但咱们伪装的人已经基本解决这个问题。” “那些一开始就不信的，经过协商之后，已经决定保密。” “老牛那边暂时不知道这个计划，至于那些支持他观点的人，到时候会有人解决，这个是肯定的。” “那咱们突围的问题呢？” “建议以几处人工湖为突围点，遇到特殊情况后迅速进水，根据之前的实验，那些丧尸不会游泳，顶多扑腾几下，而且一般情况下它们也不会自己跳水。” “那些给平民的面包车已经弄好了，咱们的车也已基本完毕。” “按照之前的约定，咱们会以半包围的阵型将平民放在中间，只是左右好办，但最前一个……” “让老牛去，既然他这么坚持，那就让他去，想必他不会不答应。” “行。” “至于那些一开始就不信的人，平均分到各位的车上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 “行，基本上就是这些了，在这里祝愿大家都能得救。” 顶层人员不少，每个人各司其职，利用各种方法将原本可能因为绝境而暴动的平民给安抚住，一环扣一环，让整个计划得以顺利进行。 时间飞逝，最后的时间即将到来。 公园外，所有的幸存人员都到了这里，看着周围将自己包进去的几辆大车，很多人心中只觉希望犹在。 老式火车安静的停在楼顶，舱门打开，竹节梯一排接一排的，从众人这边看去，只有满目的黑暗，车内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而此刻的中心公园，除了偶尔刮过的，带着血腥味和腐臭味的微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之外，很是安静，倒不像以往那般是一种宁静的氛围，反而是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 现场一片安静，众人屏气凝神，紧张异常，由于不知名原因，这个地方除了开车只能步行，所以他们必须穿过即将出现的丧尸大军，求得一线生机。 “羊羊，等下跟紧我，别怕！”顾湛趁着这特殊时期用力抓住林扬的手，丝毫不顾对方的挣扎，道，“乖，让顾湛哥哥握一下！” 林扬有心挣脱，但情况特殊，也只能忍了。 37.火车·九 顾湛低声道：“等下大家注意别跟丢了，彼此照应，谁也不能掉队。” “是，老大。” 柏池：“听到没有，等下别跟丢了，蠢蛋。” “闭嘴你个脖子，”说着宋炎脑袋一撇，道，“二叔，妈，你们等下跟着我，我会好好保护你们的。” 宋二叔点了点头。 一旁的柏池尴尬得要死，他没想到这两位竟然是宋炎那小子的二叔和妈，那岂不是他当着人家家长的面骂人家儿子和侄子。 “抱歉啊宋炎。” 宋炎像见鬼了似的看了柏池一眼，双手放在胸前呈交叉状，很是防备问：“你想干嘛？对我有什么心思！” 宋二叔意味深长的看了柏池和自家的蠢侄子一眼。 柏池：“……”我是直男啊喂！ 咚！咚！咚！ 突然从不知名的地方响起一阵古钟声，一下子将众人的心都给提了上来。 【欢迎各位来到此地，我是你们的引路人，Mors。三秒钟后游戏正式开始。】 众人屏息，纷纷捏紧手中的武器。 【咚！咚！咚——！】 最后一道钟声像是战场上的号角，拉开厮杀的序幕。 顾湛握着林扬的手，熟悉的气息将他包裹，此刻，他到完全平静了下来。 不论如何，他都会带着他的羊羊活下去！ 【游戏开始！】 丧尸大军在公园中出现，从大楼那边向众人走来，腐烂的气息随着微风向众人扑面而来。 在场的人基本上都开着车，大部分的是面包车之类的，企图利用高速冲出一段距离，同时他们打通车顶，便于逃离。至于那些顶层人员，则是开着大货车。 两方相距不过数十米远，没过一会儿，便在嚎叫声和车鸣声中撞在了一起。 混战开始。 机枪声层层叠叠，完全没有停过，都知道打眉心，但除了少数专业的之外，其余人只能利用数量来弥补这一个弱势。除此之外，很多人选择了合作，几辆车并着前行，各守一方，同时再透过车顶的洞，其他人握着长矛向避开枪支的丧尸眉心扎去，这样虽效率不行，但一时间还是撑住了。 现场各种声音，像是大杂烩一般，但每个人都在努力的求取生机。 没过多久，如那些顶层人员所料想的那般，平民支撑不住了。 38.火车·十 并非每个人都是神枪手，大多数的子弹都扑了空，而且丧尸基数太大了，并且还在不断出现新的丧尸，种种状况之下，越来越多的丧尸通过大卡车向着平民的面包车进发。 而在丧尸的围击下，一个又一个小队被迫熄火，他们爬上车顶，争夺着有限的空间，合作的心思在这一刻显得脆弱极了，谁都想留住性命，等待顶层人员的救助。 大货车在碾压过无数丧尸的躯体之后，还是逃不过熄火。 但目前这距离，已经到他们预想之内了。与此同时，五分钟到，丧尸消失。 所有人开始突围。 数条铁索从每个货车上被射出去，插入大楼中固定，整个约呈三十度角，正好能避过丧尸群。 “快跑！” 底下的一些平民没有在原地等待救援，而是趁着这间隔的时间拼命的往前跑，在死亡的压力下，潜力被激发了出来。有的人跑得快，有的人跑得慢，这五秒一过，跑得慢的迅速被淘汰，而这跑得快的，也很难全部通过。 “丧老兄，给你吃这个肉，干一点的，味道更不错！” “对不起兄弟！来世我做牛做马给你报恩！” “你踏马给劳资……啊——！！” 想要安全通过竹节梯上车，就需要在最起码一人多高的距离内保证自身安全，对于这些敢于闯一把的人而言，有两个选择。 一声痛苦的嚎叫乍然响起，像是开启了某种开关一般，各种声音从四面八方传了出来，像是一张网，将这片区域所笼罩，随着越加浓厚的腐臭和血腥味，将众人心中的希望一点点的蚕食干净。 而此刻，骤然出现的铁索无疑是濒临绝望的人民心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们终于要得救了。 “快！快救我们！” “之前说好的，快救我们！快呀！” 求救声夹杂着死亡的哀嚎响起。 老牛大喊道：“都别急，都会得救的！” “放绳！” 可是，没有一个人放。 老牛怒道：“放绳！没听到吗？” 没有一个人应，而之前站在他这边的手下，则纷纷不见踪影。 老牛的心猛地一凉。 “我踏马的自己放！” 车上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随后纷纷上前阻止，将老牛给按在地上难以动弹。 “抱歉老大，我这是为了弟兄们好。” “放你娘的屁！”老牛大骂，可无济于事。 “放绳啊！在干什么呢？快放绳啊！” 底下众人大喊道，声音中满是焦急与恐惧。 这一刻，他们才得知原来自己是被抛弃的。 39.火车·十一 由于之前众顶层人员给货车外围增添过一些东西，所以没有绳子，谁也无法上去，只能在死亡边缘干着急，有的甚至开始破口大骂。 骂言而无信，骂上位者黑心，骂这世道，骂老天爷不长眼…… 有的甚至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利用一切方法向着铁索攻击。 这在无形中加重了顶层人员的撤离难度，有的甚至因此不慎掉下铁索。 宋二叔就是其中一个，同时还连累了宋母亲。 “妈！二叔！”宋炎下意识的去抓，可抓了个空，来不及思考，他直接跳了下去。 “蠢蛋！”柏池大骇，跟着跳了下去。 “宋炎！” “阿池！” “进池塘，快！”柏池相较于其他三人要冷静得多，他掉下去之后的刹那他猛地向宋炎扑去，两人纠缠着掉入了水中，而宋二叔也在提醒时反应了过来，在上方枪支弹药的掩护下，带着宋母亲险险的入水。 而丧尸像是旱鸭子一般的，聚集在岸边，没有下水。 顾湛：“有枪的给他们掩护，没枪的赶紧离开，准备放绳。” 短暂的慌乱之后，纷纷各司其职，井然有序的行动了起来。 几人在水里扑腾，宋二叔真是恨不得撬开宋炎的小脑瓜，他怒道：“你个蠢货！跟下来干什么！”随后他又对柏池道：“多谢这位帅哥了，等下还请带着小炎先离开。” 柏池举枪射击，同时留意准备下放的绳子：“知道。” 宋炎委屈极了，明明都是下来救人的，凭啥要区别对待呢！ 他越想越觉得不公平，随即对柏池低吼道：“下来干什么！找死吗！” 柏池一愣，怒骂：“你个蠢蛋怎么这么不懂感恩！” 宋炎小声反抗：“又不是我叫你下来的。” 柏池简直气到没脾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发什么疯，居然会跟着跳下来。 “行！行！当老子瞎了眼！” 宋炎显得心虚，小声说了一句，但现场一片混乱，谁也没有听到他说什么。 啪！ 宋二叔简直要被这个蠢侄子给气死，他一巴掌拍到宋炎的后脑勺，怒道：“怎么说话的？道歉！” 宋炎委屈得眼眶都红了，他也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瞎找了个茬。 柏池原本也觉得宋炎这家伙欠教训，但看着那委屈得直哼唧的样子，又有些不忍了：“阿姨，没事，他也是被吓到了。” 宋炎感激的看了一眼柏池，柏池冷哼一声，脑袋一撇，继续打丧尸。 一旁，宋二叔微微眯了眯眼睛。 40.火车·十二 “阿池，准备！” “知道了，放！” “大家掩护。” 朱元将绳子甩向池塘，与此同时，顾湛向岸边扔下一颗烟雾弹。 丧尸确定目标靠的是听觉，视觉和嗅觉，烟雾弹正好能克制后两点，按理说只要动作声音小点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快！” 柏池几人应声而动，但变故也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绳子！他们扔绳子了！” 不知是谁吼了一声，众人像是见到肉的饿狼一般疯了似的向着水塘那边涌去。 在这个时候，人的潜能被激发了出来，原本畏首畏脑的人只觉浑身充满了力量，没有丝毫恐惧的向着烟雾中冲去。 场面一时间混乱了起来。 柏池潜入水中，游到岸边，在水中摸索着绳子末端。 这时，一只丧尸被挤了下来，正好砸在柏池的身上。 虽说在水中这种碰撞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关键是丧尸乱挥的爪子好几次差点将柏池给抓到。 柏池一边在心中暗骂都怪宋炎那个蠢蛋，一边小心翼翼的后退。 “唔！唔！” 一阵唔唔声传来，柏池下意识的侧身，尖锐的指甲在瞳孔中迅速放大。 糟了！ 柏池心中猛地一震。 但在这时，一个身影闪过，丧尸被撞到了一旁。 “唔！唔！” 再入眼的是蠢蛋满脸的焦急。 柏池轻笑，然后他拉着宋炎游开数米远，浮上水面。 一到水面，宋炎就大喘着气道：“你个笨蛋，要不是我，你就成完蛋了！” 柏池笑道：“多谢了！” 宋炎猛地一惊，像是看鬼一样的看了柏池好几眼：“你，你不会被丧尸附身了吧！” 柏池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没理，他拉了拉绳子。 另一端，朱元察觉到绳子被拉了几下之后，道：“老大，柏池抓到绳子了。” 顾湛点头，他看了看底下混乱的局面，那些疯狂的人踩着前面人的，或者丧失的身体冲着，眼看着越来越逼近了。 顾湛催促道：“速度再快点！” 可在这时，又有两颗烟雾弹被扔了下去，浓雾随风扩散，一下子将整个混乱的局面给包裹了进去。 顾湛诧异，回头一看，是狄乐。 “对不起湛哥，但我真的只想救柏池。”狄乐小声解释道。 顾湛沉默片刻，道：“没事，有我们在。” 狄乐满怀感激的点了点头。 41.火车·十三 “谁呀！别抓我！” “吼！” 这烟雾像是清零键一般，迅速将很多人的斗志给灭了大半。 顾湛听着下方嘈杂的声音，虽愧疚，但毫不后悔。 “看来也不是一个手软的主。”远处，何一飞站在铁索上，局外人一般的看着那片混乱，突然道，“慕容，你说我现在一枪崩了那个顾湛怎么样？” 身后，慕容博道：“不妥。”他看向铁索靠近火车的那一端——林扬正一手握枪，谨慎的注意着周围动向。 “没意思。”何一飞自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他耸了耸肩，伸了伸懒腰，道，“走吧，去看看这火车上有什么。” “是，少爷。” “不行，我是绝对不会丢下你们的！”宋炎有些崩溃的大喊道。 “听话小炎！”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 宋二叔眸色复杂，他看了一眼宋炎，又看了看那片浓烟，虽说什么也看不见，但时不时传来的落水的声音还是在残忍的提醒着他岸边聚满了丧尸这一事实。 不可能全身而退，总得有人挡住那些丧尸，争取到从岸上向上爬出至少一人高这段距离所消耗的时间。 “宋炎！”宋母亲突然大呵道，“听话！” 宋炎一怔，然后闭着眼睛，痛苦的从干涩的喉咙里硬挤出一声嘶哑的，压抑的，满是不甘心的声音。 “妈——！” 宋母亲深吸一口气，然后重重吐出，道：“小炎，若不是为了见你，我早随着你爸去了。” “小炎，乖儿子，听话！妈也活了这么多年了，够本了。如今这世道，我也没有什么所求的了，唯独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妈妈会祝福你，祈求上天好好善待你的，我的孩子！”宋母亲颤抖着手臂，慈爱的摸着宋炎的脑袋，她的语气很是平和，然后越到后面，声音越是难以抑制的发颤。 “好好活下去。” “妈——！”终于，宋炎抑制不住的任眼泪肆流。 宋二叔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柏池。柏池虽不忍，但此刻别无他法了。 “拜托了！” “我会的！” 两人点了点头，一切不再言中。 柏池大喊道：“阿元！” 朱元：“收到！” “宋炎！”柏池看向宋炎。 “我不走，”宋炎脸上满是泪，他不断的摇头，“我不走……” “宋炎！”柏池急道。 可宋炎依旧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 42.火车·十四 宋二叔咬了咬牙，直接向着岸边游去，宋母紧跟其上。 “二叔！妈！”宋炎惊道，他疯了似的跟了上去。 可柏池哪会让他这么做。 “抱歉！”柏池直接用绳子将宋炎捆了一圈。 “放开我！放开我！混蛋！混蛋！你个混蛋！”宋炎一边哭着，一边挣扎着骂道。 混蛋就混蛋了！ 柏池抱着被捆得死死的宋炎，向岸边游去。 但宋炎毕竟是一个成年男子，他疯狂的挣扎使得柏池渐渐有些控制不住。 “你是想将所有人都拉下来吗！”柏池怒道，“你以为这绳子是怎样放下来的？上面有人在拉着知道吗！你是想要所有人都跟你陪葬吗！啊！” 宋炎挣扎的身子猛地一顿，他像是魔怔了一般，低声呜咽道：“不想的，我不想的。” 柏池心中不忍，语气都缓了几分：“好好的活下去。” 宋炎终于彻底的安静了下来，他将脑袋搁在柏池的脖子上，无声的哭泣着。 柏池一手握着绳子，一手揉了揉宋炎湿漉漉的头发。 见宋二叔二人靠近岸边，柏池大喊道：“准备！” 上方，绳子的一端被系在铁索上，朱元死死的握着绳子，等下方一有动静，他便会将绳子往上拉。 一旁，苗语看了一眼朱元手上的伤口，歉意道：“小炎给你们添麻烦了。” 刚刚宋炎的挣扎使得几根铁索一起颤动起来，险些将朱元给甩下去，可朱元不但没有丝毫抱怨，反而在关键时刻将绳子给彻底绑在在铁索上，将所有隐患给解除。 “不客气。”朱元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小兄弟！”宋二叔两人上岸猛地向丧尸群扑去。 “不要出声，忍不住就咬我。”柏池一边低声说，一边迅速上岸，他将宋炎解开，“抱紧我。” 两人面对面抱着，柏池咬紧牙关，用尽力气开始向上爬。 有了宋二叔两个人肉之后，丧尸群没有注意到二人，而是一个劲的向着宋二叔两人挤去。 宋炎握紧双拳，攀在柏池身上，死死的看着被分食的两位长辈，眸中一片红。 “宋炎，你给我听着！”宋二叔突然大喊道，这一声同时也将外围丧尸的注意力给拉了过去，“这就是个吃人的社会，你给我好好的，好好的找一个爱你的，以及你爱的人，相伴着走下去，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不准给我放手！” “还有，从现在开始，完完全全的忘记所看见的一切，不准给我伤心，给我好好打起精神来，好好活下去！听见没有宋炎！”宋二叔近乎声嘶力竭的吼道。 宋炎没有吭声，这痛苦岂是说忘就能忘的？ “回答我宋炎！你想让我们死不瞑目吗！” 宋炎忍不住哽咽起来，好一会儿后，他才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几个字似的，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好……” 宋二叔像是放下心中重担一般，脸上倏地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低声喃语：“那就好……那就好……” 终于，宋炎忍不住的一口咬住柏池的脖子，借此压抑住眼眶中的泪水。 43.火车·十五 柏池闷哼一声，一个激灵，与此同时，一股痒从心中向四肢蔓延，周身都不痛快。 柏池深吸一口气，按下这种异样的感觉，在心中默默吐槽：这小子牙口真好！ 一切都比较顺利，在柏池踩了好几个丧尸脑袋，躲开数只爪子后，他们终于脱离了危险。 丧尸群中，宋二叔的意识早已模糊，连疼痛感都没了。 他看着不断上升的两人，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满是羡慕。 如果当年他再勇敢一点，是不是也能好好的幸福个一二十年？是不是现在临死之时，悔意能够减少？ 只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一滴眼泪从眼角流下，碰到了满脸血污，成了血泪。 小炎啊，叔祝福你，愿你余生有人相伴。 朱元：“上来了！” 顾湛：“撤！” 随着时间的流逝，上位者的撤离很顺利，但平民则死伤惨重。 “别！别走！救我们！求求你们！” “救命！！” “尼玛的！你们这群言而无信的小人！伪君子！给劳资去死吧！” 各种各样的声音伴随着丧尸的嚎叫声响彻在整个花园，而那些顶层人员则像是看戏一般的看着下面的杂乱。 “将绳子放下去吧。”顾湛道。他虽不是什么善良之人，但能帮则帮。 “是，老大。”几人取出铁索发射器，对准之前的大卡车发射，打通一条空中通道，同时铁索上有刚刚系好的绳子，只要下面的那些人攀着绳子爬上铁索，便可得救。 “看来顾兄还有仁爱的潜质。”何一飞笑道。 顾寒：“严重了，只是不会威胁到自身罢了。” 何一飞笑着点了点头：“倒是我们太过狭隘，放绳。” 有了这两人的先例，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然而，这绳是放下去了，能不能顺利爬上去，就是一个问号了。 何一飞饶有兴趣道：“想要保命，就必须想办法在爬绳到铁索的这段时间内避开丧尸的攻击，这可真是一场好戏！” “绳！他们放绳了！” “快！” “别挤我！” “你踏马给我下去！” “你踏马被咬了！别挤！” 这绳子就像黑夜中的曙光，将所有人的希望给点燃，纷纷拥挤的，疯狂的抓着绳子不放，靠内的在和同胞抗争，靠外的，为了躲过丧尸的爪牙，拼命的往里面挤。怒吼声，哭喊声，咆哮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交汇，犹如一场喧闹，可悲又可笑的戏剧。 五分钟再一次过去，第二次丧尸消失。 44.火车·十六 “快爬绳！快！” 抢绳更加激烈了，但同时，也有的人利用第一次逃脱成功的平民用生命得来的经验，他们在这五秒中之内一脚将油门踩到底，一声轰鸣，车子飞一般的蹿了出去。 何一飞眼睛一亮：“哟！这些人脑子不错！”随后，又鄙夷道：“那这些人就真的是愚蠢了。” 前者的行为给了后者一些启发，等到他们心急火燎的放弃绳子准备开车逃离时，终究是晚了一步，车子再一次在丧尸潮中熄火。 绝望来袭。 这时，林扬向下方扔了个烟雾弹。 烟雾弥漫之下，丧尸的行动受阻。 何一飞再一次戏谑道：“哟！顾大少，你媳妇儿和你一样，仁爱得很啊！” 顾湛笑道：“那可真是多谢何大少夸奖了。” 何一飞摆摆手，随后又一脸可惜道：“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有那个本事抓住这种机会。真是浪费啊！” 顾湛笑：“自家的。” 等到底下没有一个活人后，丧尸消失了。 上车的人中，除了顶层人员基本上无碍后，其他人或多或少的有损失，索性命保下了。 那些上车的平民对于这些顶层人员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但他们忌惮那些热武器，而且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除了身体上的乏累外，精神上也是疲乏不堪，没有余力。顶层人员也无心闹事，毕竟即使热武器在手，但在人数上，他们要逊一筹，真的打起来，占不了多少便宜，而且这火车怪异，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自然也无心闹事。 两方保持了明面上的平和。 众人所在的车厢内什么都没有，至于其它车厢，像是有一道无形的门挡住了一般，进不去，而且里面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就跟从外看火车内的状况是一样的。 没办法，众人只好暂时在原地歇息。 “扬哥，我二叔，还有我妈，他们，他们都……” 在宋炎心中，林扬便是他如亲哥般的存在，形象高大且能力非凡，所以一看到林扬，他便流着眼泪鼻涕向往对方怀里扑。 可离目标还未到一半路程，一股大力突然从后方冲了过来，拉住他的衣领往后一带，与此同时，又一股大力拉住林扬的手。 宋炎一下子扑到了柏池的怀里，眼泪鼻涕流了对方一身，另一边，林扬则被顾湛拉到了怀里。 两道视线在空中碰撞。 顾湛：看好你老婆！ 柏池：看好你老婆！ 不远处，苗语正在为朱元处理伤口，两人纷纷缄口不语，管家和狄乐站在一旁辅助，四人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然这瓦数太大总会讨人嫌的。 45.火车·十七 “好了好了，别哭了！”柏池温柔的拍了拍宋炎的背，可这么一来，宋炎哭得更厉害了，他抓着柏池的前胸衣服，哭得稀里哗啦的。 顾湛满脸羡慕，他也好想这么来一套，可这时，一道冷漠的视线射了过来。 林扬：“放手。” 顾湛委屈的松开手掌，满眼控诉的看着林扬，道：“羊羊，你顾湛哥哥……” “你想干什么？” 顾湛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道厉喝声打断——是老牛。 虽说之前兄弟的背叛，老牛的计划落空，但毕竟还是在几个手下的帮助下留了一条命。只是这老牛一上火车之后，像是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大声斥责着几位手下，同时还直言其他顶层人员没有良心，弃平民于不顾。 就在老牛不满时，突如其来的一拳将他给打倒——是慕容博。 老牛眼中满是忌惮，他悄悄摸向腰间的枪，但速度不及慕容博。慕容博一脚踢了过去，直接将枪给踢飞出火车车厢外。 何一飞坐在老牛对面，意味深长的笑道：“一个踩着平民的性命上位的人，哪来的勇气替平民说话？” 老牛怒道：“你踏马放屁……” 话还未说完便被慕容博一脚踩了下去，老牛整个人紧紧贴着火车车厢地板，死死的瞪着对面的何一飞，面红耳赤，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人在末世之初利用卑劣手段夺取武器，手下冤魂不计其数，其罪，当诛。”何一飞环顾一圈，尤其看向曾经是老牛的属下的几人，道，“大家没意见吧？” 车厢内一片安静。 片刻后才有几个断断续续的字响起。 “没，没意见。” 话音一落，其他人也纷纷表态，就连老牛或亲近，或帮助过的人也是一样。 何一飞嘴角微勾：“既然如此，慕容。” “是，少爷。”慕容博抬脚一踹，直接将老牛给踢下火车。 底下的丧尸群沸腾了。 不甘的怒吼伴随着丧尸兴奋的嚎叫声响彻在整个车厢，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等到声音终于停止时，何一飞笑道：“好了，大家好好休息吧。” 就在这时—— 【欢迎众位幸存者乘坐本次列车，我是你们的引路人，Mors。现在由我来为你们讲解列车规则。】 【列车共有十万座，一座一人，已占满。】 众人纷纷一惊，下意识的环顾了一圈，在场的是绝对不可能有十万人，那这么看来，只有是一个比S市更大范围，例如S省，甚至全国的所有幸存者都在这辆列车上。 只是不论是哪一个地区，唯一可以确认的是，绝大多数人都葬身在了此次的变故中。 46.火车·十八 【规则之一：所有热武器消失。】 什么！！ 还未等所有人反应过来，部分人只觉身上一轻，所有的枪支弹药都消失了！ 这一下，像是热锅滴油，彻底躁了起来。 “凭什么要收枪！” “就是，凭什么要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你到底是谁？” 不满声此起彼伏，可Mors却没有任何回复。 【规则之二：不允许杀人。】 这一点倒是考虑周到，但现在基本上没人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了。 顶层人员和平民的最大区别就在于热武器，如今这热武器一消失，形势瞬间偏向原本就是持着冷武器上车的平民。 失去獠牙的狮子，在一群饿汉眼中，就只是一块肉！ 在这一刻，顶层人员和平民之间的关系危危可及。 【三秒钟后，开启争夺模式，此次争夺的是私人空间。争夺方式不限。已将列车地图发出。】 一张平面地图漂浮在车厢的中心区域，上面有很多小点，分散在不同的车厢内，密密麻麻的。根据地图提示，一个车厢内有四个私人空间，一个私人空间内有两张床，一张床仅容纳一人。 顾湛面色如常稳如狗，但心中早就如哈士奇般撒浪嘿。 一个房间两张床，两张合并就是一个大床，嗯……这个不错！ 如今末世来临，处处都是危机，一个不好，任谁都会出现一些负面情绪，即使冷漠谨慎如他家羊羊，也许都会有迷茫的那一刻，所谓攻人先攻心，嗯……这可是一个好机会！ 朱元低声道：“这些床位可没有十万个，看有没有一半。” 嗯？ 顾湛从旖念中回过神，这才发现了其中的问题，并非所有的车厢内都有床，有很多是空白一片，里面什么都没有。 其他人中自然也有人发现了这一点。 “这不可能有十万个！什么意思？是有人要挤在公共车厢吗？” “不论任何方式争夺……这是要我们直接内部进行厮杀啊。” 这么一举动无疑是逼着所有人独立，毕竟私人空间有限，谁也不知道信赖的伙伴会不会因此而在背后给自己一刀。 任何人都是彼此潜在或明面上的敌人。 【咚！咚！】 钟声响起，众人开始收拾好自己带上列车的行李物资，其中绝大部分是顶层人员。 【咚——！】 【游戏开始。】 所有人闻风而动，又是一场混战。 “将这些狗娘养的杂碎给扒干净！” “就是，将食物交出来！” 混战一开始，平民开始叫嚣着顶层人员交出物资。他们凭借着运气和能力与死神擦肩而过，险险的上了车，自然不可能像顶层人员那般一个个拉着箱子背着书包，同时又为了不在之后出现麻烦，所以混战一开始，两方就为了物资一事争了起来。 “兄弟们，别跟他们废话，他们没有枪，直接抢！” 平民的人数不多，当初想要突围的有近万人，虽然大部分人都丧生了，但在人数上还是比之前的顶层人员要占优势。 在热武器消失的时刻，冷兵器和人数就成为了胜利的重要因素。 34； “上！” 虽说这号令给了平民采取最后行动的一个理由，但他们也不是傻的，自然会去挑最弱的下手。 顾湛小队八人就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找死！”顾湛眸子一冷，直接一脚将最靠近他的平民给踹飞出去。 林扬满脸冷漠，他一手握住敌方握菜刀砍过来的手腕，一用力，在对方痛呼的时候将菜刀夺了过来，然后同样也是一脚将对方给踹飞出去。 顾湛脖子一歪，凑到林扬身旁笑道：“这是传说中的‘夫夫连环踢’么！” 林扬没有理他。 除了这两人之外，其他几人也是实力不弱，除了苗语和宋炎两人。 “我说，之前不是跟我斗狠么？怎么现在变鹌鹑了？”柏池一边攻击一边打趣道。 宋炎气得脸都红了，他道：“会打有什么了不起！”这话声音很小，小到宋炎完全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然而，只见柏池一拳将敌方给揍趴，然后特别欠打的笑道：“看，就是这么了不起！” 宋炎：“……” 正当几人打得如火如荼时，一直旁观的苗语突然大喊道：“小心！” 顾湛心中一个咯噔，下意识的转身，只见一人持匕首趁乱向他攻了过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顾湛身体的应急能力要快于大脑的反应力，但就在他快要避开时，只见一个身影闪过。 顾湛瞳孔一缩，是林扬！ 看见顾湛有危险之后，林扬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手持菜刀迅速上前，挥刀向对方的匕首，对方一个不慎，匕首脱手，此刻，林扬迅速弯身一接，反手一握，在猛地上挥。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在目光之中，锋锐的，闪着冰冷的白光一闪而过。 “啊——！！” 片刻后，对方才像是完全反应过来一般，一股疼痛迅速蔓延了他的整张脸，血液冲出，直接覆盖了他的半张脸。 ——林扬的匕首从对方下巴处，一直划至眉心，若角度再偏一点，一个眼睛便废了。 不能杀人，但可以伤人。 现场的混乱因为这一事件而短暂的停歇下来，众人心有余悸的看着正蹲在地上，捧着自己的脸哀嚎的伤员，再看了看不远处正一脸冷漠，手中握着滴血的匕首的林扬，每个人心中的想法皆不同。 有的人有了退意，好不容易活下来，万一废了，那就划不来了；但也有的人，心中的那股兽性，彻底的被激发了出来。 这一次的混战，比之前的那一场，要更来得不要命。 “羊羊，你没事吧？”顾湛紧张道。 林扬摇了摇头，然后将手中菜刀递给顾湛，道：“下次再不注意，你就死了算了。” 顾湛松了口气，笑道：“我要死了，咱羊羊别还成了寡夫。” 林扬一脚将来袭的人给踹飞，然后回头狠狠的瞪了顾湛一眼。 顾湛一秒收回脸上不正经的表情，紧跟在林扬身后，与其并肩作战。 在冷兵器的频繁攻击下，原本依赖于热武器的顶层人员中有部分被打倒，物资被洗劫一空。 “顾湛是吧？要不要和我合作？” 鉴于慕容博的存在，基本上敢惹何一飞的人不多。 顾湛看了他一眼，道：“说来听听。” 何一飞笑：“直接去抢私人空间，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在最后一道钟声响起后，地图便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其它车厢的情况，也许和他们这边一样，也许早就开始抢私人空间了，要知道，没有规则说要平分。 “放心，虽说我并不怕你们，但你们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我并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顾湛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何一飞那带着笑意的精致面庞。 两道视线交汇，碰撞，谁也没有避开的想法。 片刻后，顾湛张了张嘴，正准备说“好”时，一只宽大的手掌突然蒙住对面何一飞的眼睛，然后紧接而来的是两道充满敌意的视线。 那是看情敌的目光。 顾湛不屑，他怎么可能放弃全天下最好最俊最招人喜欢的羊羊不要，而去要一个嚣张跋扈的小鬼头呢？ 顾湛微微后退半步，和林扬站在一起，鄙夷的看了慕容博一眼。 当谁没有老婆呢！ 何一飞将慕容博的手掌拿了下来，问：“如何？” 顾湛：“可以。”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这时，莫沧海带着人上前。 “两位少爷带带我呗。” 何一飞瞥了他一眼，在这次内乱中，莫沧海是唯三没有损失的人，由此可见他实力的强劲，要是一般人，自然是同意的，然而—— “两人足矣，多了就不好玩了。” 莫沧海也不恼，他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下次有机会再合作。”说罢便带着自己的手下离开了。 车厢有两个开放口，一左一右，莫沧海是向左边离开，而顾湛一行人和何一飞一行人是向右边离开。 而在整个内乱结束后，原本春风得意的顶层人员都损失了不少，之前分明的界限也在这之后模糊了起来。 “现在咱们开始分房间，我和羊羊一间，你们自己随意。”顾湛道，“但有一人可能要和对方换一下，换一个女生过来和苗语一间，谁愿意换？” 宋炎其实更愿意和林扬一间，但由于斗不过顾湛，所以他决定换，毕竟他们和顾湛那群人还没有那么熟，能不欠人情就不欠人情。 然而，还不等他一个“我”字脱口，一声轻咳直接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宋炎疑惑的看了柏池一眼，见对方一脸淡定的样子后，他又张了张嘴，可话还未出口，又是一声轻咳。 宋炎：“？？”这是针对我的？还是我想多了？ 狄乐上前一步道：“我换吧湛哥。” 顾湛点了点头，其实说实话他对狄乐的印象不深，但在仅有的几次解除里，狄乐是一位很让人放心的人。 “行，有事叫我们。” “苗语你就住在最右侧的房间里，那边的空车厢被我们和何一飞他们占了，是最安全的，”顾湛道，“我和羊羊住在最左边那个，其他人随意。” 朱元：“那我和傅叔住从左至右第二个。” 顾湛笑：“好。”好兄弟！ 柏池笑：“行。”没让人失望！ 朱元：“……”带着你们的家属滚谢谢！ 但也有人不满意了。 宋炎：“我要和扬哥住近一点！” 顾湛意味深长的道：“怎么？嫌弃你学姐？” 宋炎一愣，连忙解释：“当然没有！” 顾湛反问：“那你为什么不和苗语住近一点？” 宋炎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 柏池掐着点上场：“走吧，先休息吧，这么久了也累了。”说罢便带着宋炎离开，转身时向顾湛笑了笑。 顾湛也回了一笑。 一切不在言中！ 47.火车·终 宋炎越想越不对，他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我没有嫌弃学姐啊，但这和扬哥住近点有什么矛盾？” 柏池一边整理床，一边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矛盾就在你和林扬那小子太近了，近得他老攻都看不过眼了。 宋炎想不明白，索性也不想了，他起身准备帮着整理床，见箱子平放着有着占位置，毕竟房间太小了，所以他直接将箱子提了起来，准备竖放着，然而箱子没关，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撒了一地。 柏池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就这一眼，他猛地僵住了。 ——撒了一地的，有他特别喜欢的几条裙子。 宋炎深吸一口气，拼命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然而一秒钟后，一阵此起彼伏堪比交响乐的震天大笑声响彻在整个房间内。 “哈哈哈哈哈——！”宋炎一边笑着一边捶床，整个人像是虾米一样弯着腰，“脖子，没想到……哈哈哈哈，没想到你有这般爱好哈哈哈——！！” 柏池默默地看了宋炎一眼，目光扫过因宋炎那因动作扭曲而露出的一片白，他想了想，最终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从他所有裙子中挑出了一件最喜欢的，换上。 “哈哈哈！脖子你要干嘛？要给我看女装吗哈哈哈！”宋炎越笑越起劲，同时他也直接忽视了柏池换衣服时，看着他的那股意味深长的视线。 “哈哈哈脖子你真是个宝藏男孩！”宋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揉了揉眼睛，“我真是太爱你了哈哈哈哈哈！” “是吗？我也爱你！” 柏池的声音在宋炎耳边响起。 宋炎笑声一顿，微微后退了一些，道：“你离我这么近干嘛？” 柏池穿着裙子，脸上含着淡笑，眼睛微微眯着，他看着宋炎，右手浅浅划过宋炎的脸庞，有凑近了一分，颇为暧昧的道：“干嘛？干你！” 宋炎：“！！！” 在那一瞬间，宋炎汗毛立刻倒立，一股危险的预警在心中响起，但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直接在一股突如其来的大力下倒在了床上。 另一边，顾湛林扬的房间。 林扬看着正想尽办法将自己的床靠近他的床的顾湛，一脸冷漠。 顾湛原本是想将两张床并在一起的，但不论他怎样弄，那床都一动不动的，像是生根了一般。 顾湛站起身，抹了抹额上的汗，笑道：“没什么，就是检查一下床稳不稳固，免得特殊时候出了什么问题。” 林扬歪头看着顾湛，一言不发。顾湛被看得心虚，脸上的笑意也渐渐的淡了，他起身坐在林扬身旁，顶着那道目光脸一垮，直接委屈状。 “羊羊，你顾湛哥哥好桑心哦！” 林扬将目光收了回去。 “羊羊，你顾湛哥哥好难过哦！” 林扬递过去一瓶水。 “羊羊，你顾湛哥哥好累哦！” 林扬……林扬一水盖在顾湛脑门上。 顾湛笑嘻嘻的接过水，喝了一口，继续他的移床计划，但最后不得不屈于现实——床是真的动不了。 顾湛：羊羊，你顾湛哥哥好香菇哦！ 傅管家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目光扫过空白车厢的那一群人。 那群人身子一颤，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余光瞥了一眼地上躺倒的几人，脸上尽是恐惧。 “还有谁？直接一起来的。”傅管家语气淡定，“我等下还要做晚餐。” 众人：“……” 众人心中愤怒，但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呜——” 一阵车鸣声传来，火车发动了。与此同时，Mors的声音响起。 【各位旅客朋友们，大家好，欢迎你们乘坐本次列车。列车前方到站，高山站，预计两天。淘汰五万人，淘汰结果为：死亡。】 卷二：聊斋 48.双林·一 鸣笛声响起，列车下的排排大楼消失，列车“呜”的一声长啸，向着前方驶去。 “墙！妈妈，撞墙！！” 当大多数的人都浑浑噩噩的在空车厢内随意找个位置坐下时，一位小女孩的话像是一个炮弹，将这股压抑给击碎。 所有人都爬了起来，挤在窗户旁边，看着越来越近的大厦墙壁，连一丝惊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在这股恐惧中心战栗，心如擂鼓。 可意料之内的暴响没有来临，众人只觉眼前一黑，又瞬间亮堂起来，大厦墙壁便被扔在后方了。 ——这车竟然能穿墙而过！ 若在平时，这一发现必将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但在此刻，确定无碍后，大多数人都只是长吁一口气，再一次的坐下了，彼此挤着彼此，视线斜四十五度向上，目光无神。 孩子则相较于要活跃一些，他们扒着窗户向下看，能看到遍地的杂乱与破碎，以及四处游荡的丧尸，只是那些丧尸，好像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 “妈妈，那些丧尸死了。”小女孩小声说道。 她的母亲机械般的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妈妈，真的死了。”小女孩再一次的强调道。 “别说话。” 在这股压抑之下，连说话都似乎变得不允许。 “哦。”小女孩应了一声。 但毕竟是个小孩子，没过一会儿，她又道：“妈妈，咱们去哪里啊？” 去哪里？ 这个问题环绕在所有人心中，他们除了知道下一站是高山站外，其它的什么都不知道，但此刻，他们除了跟着这辆不知来路的火车四处漂泊之外，别无他法。 “咱们会死吗？” 小女孩不停的问，但没有一个人回答她。 这时，不知是谁哼起了歌，在这寂静的车厢内，显得尤为的惹眼。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 “呜——” 歌曲的旋律伴随着火车的鸣笛声，驶出了S省。 日渐山头，落日的余辉洒向整个大地，只是，再也没有耀眼夺目的人造灯光，只有一列老式火车，向着迷茫的未来前行。 “啊——！” 数声惨叫，在满地伤员惊惧的目光中，慕容博目光淡漠的扫视了一圈，然后回到何一飞身后，宛如守护神一般的将存在感放到最低。 何一飞笑：“臣服？” “臣……臣服！我们臣服！” 没有一个人敢提出异议，众人纷纷跪倒在地，你争我夺似的大声喊道。 何一飞脸上笑意愈加灿烂：“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放心，我对你们的物资没兴趣，我只需要你们前进。” 前进？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何一飞笑得意味深长：“这列车里，有些无聊了，完全辜负了‘末世’这两个字。” 众人打了个冷颤。 “没有抢物资，只是打了一顿？”顾湛冷笑一声，“还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朱元：“那咱们这边？” 顾湛：“先盯着，莫沧海那边如何？” 朱元道：“没有任何动静。” 顾湛点了点头：“先盯着。” 朱元：“好。” “多吃点。”柏池给宋炎夹了一个西兰花，“有营养，清淡。” 宋炎身子一僵，然后狠狠的剜了柏池一眼，但在对方那双满含笑意的桃花眼中，还是吃了下去，泄愤一般的。 一旁，苗语看了看一脸满足的柏池，再瞟了瞟歪着身子坐着的宋炎，憋笑憋得很是辛苦。 “怎么了？”朱元觉得奇怪，问道。 “没什么。”苗语摆了摆手，但她那表情却完全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 朱元满脸疑惑，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柏池宋炎二人。 没问题啊。 管家适时提醒了下这个笔直笔直的直男：“元少爷，您的汤快冷了。” 朱元“哦”了一声，但又看了看柏池宋炎二人，除了宋炎坐姿有些奇怪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那苗语笑什么？真是奇怪。 一侧，顾湛羡慕得把柏池这小子给千刀万剐，丫的，大哥还没有休掉五指姑娘了，三弟居然就已经得手了，真是天意弄人。 愤怒的顾湛为林扬盛了一碗汤，林扬道了声谢，接了过来。 顾湛见林扬这么乖顺的喝汤，撅着嘴巴一吸一吸的，想了想，又得寸进尺的取了个勺子，在林扬疑惑的视线中舀了一勺，递到林扬嘴边。 “羊羊！” 林扬一脸冷漠。 顾湛只得悻悻的放下，颇为哀怨的看了林扬一眼。 唉，自家媳妇儿，不准吃，不要喂，真是难伺候！ 这时，又是一碗汤被轻推了过来——狄乐给顾湛的。 “湛哥。” 顾湛笑道：“谢谢啊。” 狄乐连忙道：“不用谢。” 一来一去话说的礼貌，但顾湛却没有动那碗汤，而是一遍一遍的在危险的边缘试探，林扬进他便一秒无辜外加哀怨，林扬退他便顺杆爬外加得寸进尺，一顿饭被他玩得不亦乐乎。至于那碗汤，则由于不能浪费食物的关系，进了傅管家的肚子里。 傅管家笑：“多谢狄少爷。” 狄乐：“……不客气。” 夜间。 顾湛侧着身子看着对面林扬的侧脸，道：“羊羊，我来给你讲故事吧。” 林扬没应，但顾湛也知道林扬没睡。 “从前啊，有一位小王子，这个小王子呢，从小就招人喜欢，特别是那位保护着小王子的骑士，更是稀罕得不得了，对于骑士来说，一辈子守护着小王子便是他的天命。不幸的是，有一天，这位小王子在外出游玩时被巫婆抓住了，那个丑陋的巫婆把小王子关在黑乎乎的地下室里，小王子很害怕很害怕，不论他怎么求巫婆放过他，但巫婆就是不答应，只是像看戏一般的看着小王子在黑暗里挣扎。” “那个时候，骑士急坏了，他到处找他的小王子，找了很久之后，他终于找到了。” “当骑士知道他的小王子这段时间经历的事后，他很生气，一怒之下将巫婆给踢进了深渊，让他再也爬不起来。但更让骑士自责难过的是，他的小王子开始害怕黑暗，不喜欢和人交流了。每天小王子都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喜欢花，不喜欢鸟，什么都不喜欢了。” “骑士是真的，真的，真的快要急坏了。” 顾湛停顿了一会儿，又接道：“羊羊，你知道骑士最想对他的小王子说什么吗？” 林扬没有吭声，像是睡着了一般。 顾湛轻笑一声，就着从窗户映照进来的柔和日光，轻声道：“晚安，羊羊！” 49.双林·二 “呜——” 火车的鸣笛像是清晨的公鸡似的，那声震耳轰鸣将所有人都唤醒。 可醒了又如何，众人微微支起身子透过窗户向外看了一眼，也不知道看到了些什么，很快便再靠着墙坐下了，颓废的气息将大半个列车包围。 “这个点，车开得这么快怪不适应的。” 不知是谁苦笑的自嘲般的低叹一声，明明距离大浩劫不过数日，但眉目言语中却自带一股沧桑。 这话一脱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有弹起时，所有人都只是在想着如何活下去，而一旦提起，像是牵动了心底那根最为敏感脆弱感性的弦一般，百感交集。 他们又何尝不怀念呢？不论是车水马龙老堵车的城区，还是人山人海被挤成肉饼的地铁；不论是小区楼下老人简陋热乎的早餐，还是每天只配狼吞虎咽连味道都来不及细尝的外卖；不论是老板的责骂，还是朋友间的喧哗……原本早已熟悉的人事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消失殆尽。 在车上呆了一天，每个人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呆坐着，饿了才会吃些东西充饥，渴了小抿一口带来的矿泉水，小心翼翼的，连一滴都不愿意浪费。 但也有人在逃亡中因为行动不便原因而放弃了物资，堪堪捡起一条命，而大伙又都是从同伴的尸体上一路突围过来的，没有一个人会在这个时候发善心，这样，自然少不了一场斗争。 上车第二天，列车即将到达自开启后的第一站——高山站。 众人趴在窗户上往外看，都想知道这站点究竟是什么来头。 巍峨的高山隐没在雾霭茫茫深处，若隐若现。这乳白色的云雾像是造物主亲手织成的薄纱一般，如梦如幻，而那座白色的山峰，更像是人间圣地，无暇而纯美，静静的矗立在这人世间，隐世独居，孤芳自赏。 “羊羊，看，那是天山！”顾湛只觉得奇妙，“我之前准备等你放暑假的时候带你来的，原本以为无缘了，没想到兜兜转转的我们还是来到了这里。” “天意啊羊羊！”顾湛笑道，“有计划的话咱们去天池看看吧，据说那里许愿很灵的。” “别说话。”林扬显然没有顾湛那般兴致。 顾湛一愣，他看着距离自己不过数厘米的那张精致侧脸，只觉心脏暴起了一般。 憋说话，吻我？ 顾湛：“！！！” “哎呀这怎么行！虽然都在一起这么些年了，但这种亲密的事在做之前最好还是得有个身份的，其实我不介意做男朋友，但老实说我更想做老攻！毕竟都已经同居两天了，”顾湛越说越激动，开始疯狂叨逼叨模式，“咱现在没什么钱，不过现在这个世道也不需要钱，这样吧，我把我带来的所有物资都写上你的名字，哦，你也可以在我的身上写你的名字，只是相应的我可不可以也写一个？你知道的，这个社会那些小伙子啊什么的都挺野的，当然，我是非常非常相信你的，只是这样可以减少很多麻烦……” 林扬微皱这眉，满脸的疑惑，这哪加的戏？ “闭嘴。” “好的呢我的宝！”顾湛一秒收话。 林扬：“……看下面。” 顾湛眼睛一亮，这是要先验货么！ “放心，保证不低于某浪上攻方的最高水平，嗯，技术……技术上还得两个人一起努力，化理论为实际操作。” 林扬：“……我说的是看火车下面。” “啊？”顾湛一秒泄气，他像是饿了百八年的食人族一般看了面前这活生生的小鲜肉一眼，然后视线透过窗户看向火车下方。 这火车是悬空前行的，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一般，但实际上是有轨道的，只不过这轨道是透明的，只有特殊时期通过光的折射才能看到一些痕迹。 而在列车之下，是一片死亡的森林，而这些死亡又并非都是自然死亡，有些浑身焦黑，像是大伙烧过一般，更奇怪的是，有的只剩下半个树墩，至于树墩上面的枝条，则是透明的，在阳光的照射下若隐若现，很是奇特。而且整个空间漂浮着肉眼可见的黑色尘埃，空气感觉很是糟糕。 “我刚刚到走廊那边的窗户看了一下，那边完全相反。”林扬道，“这列火车正好是分界线。” 顾湛沉思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今看来这必定是末世带来的附庸，只是我奇怪的是，这末世的起因是什么，完完全全的一点消息都没有。而且这列车是谁弄出来的，以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是绝对不可能制造出来的。还有，我记得在最刚开始，Mors说‘欢迎来到游戏体验派’，这‘游戏体验派’是什么？不可能是一个游戏吧，谁有那个本事让整个世界陪他玩。感觉一切都是个谜。”说着，顾湛话一转，“唉，我顾湛真的只想接一个谜啊，其他人的谜是真心不想管。” 林扬：“……” 顾湛笑道：“羊羊，你说那个人愿意给我一个解谜的机会吗？” 林扬：“……” 就在这时—— 【友情提示，第一波淘汰开始，祝各位旅客玩得开心。】 “什么意思？” “什么淘汰？妈的，把我们当猴耍呢！” 各种声音在车厢内响起，更多的是不满，但Mors的声音却没有再次响起，反而是几声呼啸的破空声，带着浑浊的空气向众人袭来。 “藤蔓！藤蔓能穿墙啊——！” 黑色的藤蔓直接视火车墙壁与无物，来去自如，像是一张大手般直接将反应稍慢，来不及躲避的人给摁在墙壁上摩擦。 “啊——！！” “救命！救命！！” 人群再一次的沸腾了。 来去不断挥舞的藤蔓仿佛捕猎的蛇，快且准，虽没有一招致命，但看着一个又一个的遭难者被狠狠的抵在墙上，脸色发白，浑身抽搐的样子，也可谓是死之前狠狠的被折磨了一番。 “羊羊！”顾湛一边艰难的躲过无数藤蔓的攻击，一边担心林扬，不时用余光注意林扬那边的状况。 自那件事之后，林扬也接受过专业的攻击技能，但饶是他反应再快，也难以避免的在这密集的攻击下受伤，而且，他的匕首对这藤蔓无用，一招下去，完全没效果。 就在这时，林扬注意到一根藤蔓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直接向顾湛暴射出去，他大喊：“小心！” 可还是慢了一步。 与此同时，林扬也被藤蔓缠住，被抵在了房间地板上。 这藤蔓力道很大，纵使两人有心挣开，但依旧无法动弹。 顾湛突然笑道：“羊羊，你看咱们这位置像不像是早就注定好了的？” 林扬瞥了一眼墙上的某人，突然一反常态道：“是啊，脐橙。” 顾湛笑：“原来羊羊喜欢这个姿势！听说第一次用这个姿势好入。” 林扬：“……你闭嘴。” 顾湛：“好的呢我的宝！” 这边顾湛林扬二人纷纷落败，其他人也是在劫难逃，或早或晚。 只是，若顾湛此刻有机会到柏池房中看一眼，必定怒发冲冠，一火烧了这片死林，太不给力了！ 宋炎：“我说，你能不能把你的大嘴巴移到旁边去。” 柏池似无奈道：“这能怪我么？现在可是你压在我身上！” 宋炎：“……” 这藤蔓攻击时，柏池正好换上他的女装，准备做些“龌龊之事”，奈何被扰了兴致，心中很是不满。 裙裾飞舞间，柏池将藤蔓挡了大半，但也还是落败了，而在最后关头，宋炎飞也似地快速跑到他身边，企图替他挡过那道攻击，就这样，两人一上一下的被抵在了门上，体验了一把何谓门咚！ 藤蔓缠人的本事太过强悍，而且这主要缠的又是作为脆弱的脖子，车厢内，不时有些许“咔嚓”声响起，随后藤蔓一松，那人便软软的倒在一旁。 林扬的视线渐渐模糊，挣扎的力度都减弱了不少，整个人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 “羊……羊羊……”顾湛气若游丝，一直印在视线中林扬的身影渐渐模糊了起来。 就在这时，在仅剩的听力之中，又是数道破空声。 完了！ 但意料之内的危机没有来袭，反而是一阵碰撞声后，原本缠住众人的藤蔓接了开来。 林扬一个激灵，迅速躲到一边，脑袋昏昏沉沉的，险些摔了一跤。 顾湛扶住他，问：“没事吧？” 林扬摇了摇头。 两种藤蔓，一种是浑身黑色，一种是浑身绿色，分别从两种不同的森林中而来。这两类藤蔓互相挥打，制衡，但很快绿色的那一边便扛不住了。 就在这时，有两道绿色藤蔓向顾湛林扬二人传来，由于之前的藤蔓攻击而造成身体应急般的自我防卫，但不知为何，两人都觉得这绿色的一边不会伤害自己。尽管理由不完全充足，但当那绿色藤蔓向自己呼啸而来时，一种平和的气息悄悄在心底弥漫，仿佛是天生便适合和平共处一般。 顾湛沉思片刻，然后向前踏出一步，与此同时，林扬也正好上前了一步。 “我来。”顾湛还是不完全放心。 “没事。”林扬直接伸手将藤蔓前端用匕首给砍了下来，瞬间，这藤蔓变成了一根一米左右长的褐色树枝。 藤蔓退开，像是通灵了一般。 什么危险也没有发生。 两人心中愈加疑惑。 火车底下那两片森林从何而来？为何一片死亡，一片繁茂？死亡那边攻击人，而繁茂那边确是在帮人？ 就在这时，无数的“刷刷”声犹如千军万马一般，在两人耳畔轰鸣。 两人突感不妙，纷纷屏气凝神，警惕的注意着对面的那面墙——那是黑色藤蔓进入的地方。 就在两人警惕时，黑影闪过，密密麻麻，如雨般黑色的叶子穿透墙壁，向两人射来。 两人仿佛用树枝抵挡，挥舞之下，黑色叶子化为灰烬。 但在庞大数量的攻击下，两人很快便落败，有好几片叶子刺入体内，一股剧烈的灼热感传来，像是身处火中一般，疼痛异常，但幸运的是避开的几个死穴。 这突然起来的灼热感使得两人动作微微一顿，很快便有大量黑色叶子趁着这空隙攻来。 顾湛身子一转，迅速挡在林扬身前，林扬来不及反应便看着顾湛硬生生的挨了几次攻击。 “顾湛！” 林扬一手搂着顾湛的腰，一手挥动树枝抵挡，但成果不大，最后只能用力一转，用身体抗。 顾湛怒到：“我还没死了！”怎么能让他的宝来抗这攻击。 说来顾湛本来也觉得很不好受，内火中烧无法发泄，现在又加了一把火，真是要命！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呼啸声，有了之前的绿色藤蔓，两人一喜，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只见无数绿色叶子从两人身后，向着那群黑色叶子射去。这么一来，整个房间内到处都是绿色派和黑色派的彼此互攻，你来我往的，很是激烈。 “没事吧？”顾湛摸了摸林扬的背，有些紧张的问道。 林扬摇了摇头，除了灼热感如影随形的在身上肆虐外，倒没有什么伤害，忍忍就好了。 顾湛叹了口气：“羊羊，下次别挡在我前面了。” 林扬看了他一眼，没应。 50.狐媚·一 话音一落，老式火车渐渐的停了下来，然后直线下坠，速度不快，众人只感觉像是坐了一长段电梯般。 火车稳稳的落在两片森林的分界线上。 门开了。 众人争先恐后的跑了出来，与此同时，黑绿两方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啪啪作响，很是激烈。 “快走！进绿林子！” “你怎么知道绿林子不会对我们产生危险？” 突然，有人直接抛出了这么个问题，硬生生的将之前提议的人搞愣住了，就连一些已经开跑的人都隐隐有些停滞。 “刚刚……不是来救我门的吗？” “要救早救了，怎么可能在我们快死的时候才出来，再说了，都是树，颜色不同罢了，谁知道是不是一伙的。别白痴了，只有我们自己才能救自己，这树有什么用？” “那那树还损失了很多枝叶，应该不会是做戏吧。” “他那枝叶没了还能再长，我这命可只有一条，孰轻孰重，心里应该有点逼数！” “……” 林扬等人下车迅速聚集在了一起，向着绿林走去，不论如何，他们不仅因绿林获救，而且他们还感觉不到敌意，这便够了，即使里面有危险，想必也不是绿林能够控制的。 离开时，林扬回头看了之前说绿林不含好意的人一眼，他们手上没拿枝条。 最终所有人都进入了绿林，那些嫌弃的，也在绿色藤蔓退回森林后，因害怕黑色藤蔓攻击而跟上了大部队。 森林内古树参天，遮天蔽日的，数道阳光从叶间的缝隙中挤了进来，形成一道道光柱，映照在灰褐色的土壤上。森林中的空气要格外的清新，连光柱都纯粹了不少。 所有人只感觉一阵心旷神怡，像是被治愈了一般。 “想去长白山就必须穿过这片森林，大家跟紧，别掉队了，”顾湛说着回头看向林扬，“羊羊，小心脚下。” 话刚落，顾湛一个踉跄，若不是林扬眼疾手快的拉了一把，想必是直接撞上了前面的大树。 “么么哒我的宝！”顾湛笑道，“其实我是想说‘谢谢’的，但咱们这关系，不如‘么么哒’来得贴心！” 一大队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进，浩浩荡荡的，像是出征的士兵一般，气势足，但靶子也大。 “诶，你说咱们……”队伍中，有人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人，想搭搭话，可话说到一半，突然发现旁边的人不见了。 那人猛的一惊，连忙问后面的人：“你前面是不是有人！” “有人？”那人愣了一下，想了想，有些迟疑道，“好像的确是有啊——！！” 一声尖叫乍然想起，将所有人的目光拉了过去。 “刚刚……刚刚我前面那个人……消，消失了！” “怎么可能？看错了吧。” 其他人大吐一口气，还以为是有什么危险了，真是吓死他了。 其他人也纷纷摇头，转过视线，继续前进。 “我说的是。”那人高亢的声音猛的一顿。 与此同时—— “有，我这边也有人消失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一个接一个的人突然消失了。 “啊——！！” “有鬼！有鬼！” 所有人在瞬间陷入了恐慌之中，整个场面变得喧杂而混乱。 “啊！！！”又是一声尖叫，“在我面前消失了！在我面前消失了！” “小心！”正当现场愈加混乱时，顾湛目光一凛，迅速抽出枝条向着林扬侧边打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只见一条猩红的舌头落到地上，僵硬了刹那，又很快收了回去。 众人循着视线看了过去。 一只巨大的蜥蜴正攀附在不远处的大树树干上，两只大眼睛圆溜溜的，正盯着众人，像是两颗大宝石一般一动不动。 “那是……牙买加草蜥？”宋炎说得自己都不相信了，“牙买加草蜥不是早在九十年代就灭绝了吗？而且没有这么大的，还有它们不是不吃肉吗？” “话哪那么多！”柏池一把拉过宋炎，避免他被人群撞到。 宋炎：“是真的，我确定是牙买加草蜥，只是身体变大了，还开始吃肉了，哦！还有它们住的地方变了。” “咯咯咯——” 又是一阵怪异的，像是疯子的窃笑声传来，在这偌大的林子里回荡，直接将原本就恐慌的人心中最后一道屏障给击碎。 “鬼！鬼啊！” “一定是鬼！一定是鬼！快出林子！！” 现场彻底的混乱了，所有人向着不同的方向跑去，所幸牙买加草蜥虽变大了很多，但目前就出现了一只，但这也足够让人害怕了，而且再加上一直怪笑不止的不知名动物，更加让人心中恐慌更甚。 “那是笑鸮……加大版，应该是的”宋炎指着一高处树干道，“总之据书上记载，这声音应该是笑鸮，不过和牙买加草蜥一样，是已经灭绝了的生物，而且它们也不是中国境内的生物。” 顾湛问：“确定吗？” 宋炎点头：“当然，我可是动物百科大霸！以前还得过奖的，对吧扬哥！” 还不等林扬回答，柏池一把揽过宋炎，道：“还站在这里干嘛，赶紧走。” 顾湛赞赏的看了柏池一眼，然后又有些哀怨的看向林扬。 ——别人是想抱就抱，他想抱还得试探两番。 唉，要是他家羊羊像宋炎那般弱一点该多好！顾湛想着，思绪不禁乱飞——某年某月某日夜黑风高夜，情侣大床上，弱小羊被强大湛逼到床角，强大湛邪魅一笑：“从！还是从！”弱小羊哭唧唧，躺倒拉开，任君采撷，和谐的无数晚！ 强小湛：嘿嘿嘿！！！ “你在想什么？”林扬看着顾湛笑得浪起，道，“不走？” “走走走！一起走！一起走！” “咯咯咯——！！” 笑鸮的声音渐渐远去，偶尔还有余音环绕。 众人还来不及缓一口气，又是一阵咆哮声。 “狮子！好大的狮子！”有人抓狂，“这森林到底是什么情况！” “巴巴里狮plus！是巴巴里狮plus！”宋炎兴奋道。 “别管什么巴巴里狮了，快跑！”柏池拉着宋炎就跑。 随着那声狮吼，越来越多的巴巴里狮从林子里窜了出来，不紧不慢的跟在众人身后。 “巴巴里狮！是狮子中的第二大亚种，它们从肩胛骨一直披到后背中部的华美鬣鬃闻名遐迩，拥有巨大的体形、浓密的鬃毛，比现存狮子个子更大。在罗马帝国时代，它们被大量抓到古罗马斗兽场去当作斗兽，用来满足罗马人的杀戮和斗争欲望，后来因为人类的捕杀和对自然环境的破坏，它们在1925年被认为灭亡！”宋炎一边跟着柏池跑，一边回头看着跟过来的狮群，惊讶道，“我的天呐！这要是在外面不就是国宝了！” “谁？谁打我！”那人下意识的抬头，“树熊？” “那不是树熊，那是巨狐猴plus！”经过之前一系列的动物，宋炎越发熟练起来，不再因为感觉匪夷所思而犹豫，“巨狐猴身体矮胖，像现今的树熊。它的手臂及手指很长，适合抓树，脚则呈八字形适合直立攀爬。巨狐猴的头部不像其他的灵长目，头颅骨在灵长目中很独特，鼻的部分像黑犀牛，且可能有特大的上唇。它的犬齿很长，颚骨像牛的，形成很长的鼻端。它的颚肌很强壮，可以咬碎粗糙的植物。它们约重50公斤。在1500-2000年前人类到达后，马达加斯加的森林被铲平成为农地。巨狐猴未能适应这种环境转变，且成为了猎人的目标，最终于500年前欧洲发现马达加斯加时灭绝。” 说完又加了一句：“某度上面写的！” 柏池大声道：“怎么什么都是plus！！你确定没看错？” 宋炎：“确定！搞不好它们变异了，就像人变成丧尸一样。” 顾湛：“这四种动物都是因为人类活动而灭亡的？” 宋炎回想了一下，道：“是的。” 顾湛点了点头，还不等他说什么，不远处何一飞不屑道：“既然有本事让它们灭绝一次，那就再来一次，慕容！” “吼——！” 一声震吼，只见一只巴巴里狮身子一跃，向着众人扑来，与此同时，慕容博手握树枝，面无惧色，在那庞大的身影扑来之时，他右手一动，无数虚影闪过，伴着一声痛苦的嘶嚎，巴巴里狮被打到一旁。 但也在同一时刻，“咔嚓”一声，树枝断成了两截。 “只能用一次？”顾湛抬起树枝看了看，“还是说这树枝不能攻击那些动物？” “那这怎么打！”柏池道，“要不要这么坑！” “吼！” 那些狮子见同伴被伤，纷纷凶相毕露，它们渐渐散开，以半圆形趋势向众人围了过来，与此同时，树上的那些巨狐猴群密密麻麻的，占满了周围所有的大树。 ——天罗地网！ 在场所有人按着狮子的步伐，小心谨慎的聚拢，握着冷兵器，手心微微泛汗。 现场气氛一下子沉了下来，连风吹得花草弯了腰在此刻也只觉得格格不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就在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时，一道悠扬的旋律响起，一位女子唱的，哀怨悱恻，如泣如慕。 那些野兽像是极其忌惮这声音的主人似的，它们纷纷敛起杀气，乖顺的趴伏在地上。 众人心中警觉，但渐渐的不知为何，一种奇特的感觉自心中而起，仿若罂粟般，令人沉迷。 林中开始起雾，粉色的雾，还夹杂着缕缕灰色，好似甜蜜的爱情中含了怨恨。 想必是爱之深，恨之亦切，这才有了爱恨痴缠，难分难解。 众人恍恍惚惚的，连身子都好像轻了一般，视线开始悄然模糊，谁也抵抗不了，但隐隐间，有几人好似看见了一条白色的大尾巴在不远处摇晃。 51.狐媚·二 “来呀公子！” “来嘛来嘛！公子～” 永城最大的青楼，无数妙龄女子翘首以盼，豪放的在门边吸引来往的俊小伙儿，身子摇曳，万种风情。含蓄的在自己房间窗户，含羞带怯的露出半张微红脸蛋，偷偷的看着来往英挺的男子，时不时的捂嘴偷笑，喃喃低语：“公子！” 虽说这一个个的“公子”叫得欢，但其实在青楼，这公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一等容颜体格，金钱地位上佳且慷慨者；二等略可者；三等平庸者；四等耍赖不认账者；五等不给钱反而收钱者，就是那些地痞流氓。 但这凡是都是有个例外的，就比如—— 青楼一楼正中心最豪华那桌。 老鸨一脸谄媚的笑道：“最近生意不好，不知顾公子能否……”老鸨向一旁的女子使了个眼色，那女子也机灵，一边斟酒，笑着说：“今儿这酒是我们楼里的特产，公子您多喝点。”一边不着痕迹的向顾湛那边挪动了几分，婀娜多姿，春香诱人。 顾湛一饮而尽。 那老鸨笑得灿烂，正欲开口，请求多宽限几日时，顾湛突然笑道：“不过如此。”说着将杯子放在桌上，“倒不如我前两天在村门口翠花家喝的白开水。” 众人脸色瞬间一变，特别是那女子，更是黑得吓人，她好歹还是当地赫赫有名的佳人，居然还比不上门口买白开水的翠花！ 顾湛也不管其他人脸色是怎么变，他挥了挥手，一旁柏池道：“今儿老大来就是收保护费的，好好交上来就行了，废话就别说了。还有，把你们这儿的招牌都上上来。” 老鸨气得牙痒，看顾湛那眼神真是恨不得扒了他的衣服，再狠狠的丢到众姑娘们的房里任其放声浪嚎。 这顾大爷就是青楼众女子心中的例外。他容颜体格上上佳，令人一见便忍不住张开腿，至于地位，那就只粗略知其背景极深。按理说这应该归为一等，但这顾公子自从踏入青楼以来，从未花过钱，不仅不花钱，还要收钱，此等行为令众姑娘深痛恶觉，同时也不知该如何分类，一时这顾大爷便成了开楼以来唯一的例外。 但在顾湛这边就完全不是这样的。 “老大，你未来媳妇儿真的会在这里出现啊？”柏池左右环视了一圈，特地强调，“在青楼？” 顾湛倪了他一眼，道：“什么青楼？这里分明是百花争艳之地，女子聚会之所，注意措辞。” 柏池：“……行行行，那你媳妇儿真的会在这百女所？” 顾湛：“叫你平时多看点书不听，注意措辞，这里是独秀所。” 柏池：“？？？” “什么所？独秀所？刚刚不还是百花争艳之地吗？怎么变成了独秀所？” 顾湛摇了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道：“难道你不知道在我心中，我未来媳妇儿才是唯一的花吗？其他都是带着假花的绿叶。” “……那你干嘛说‘百花争艳’？” “对比的手法请了解下不谢。” “……” 柏池无语道：“那咱们干嘛要收钱啊？咱们又不缺这些钱。” 顾湛：“一看你就是不会持家的人，这条街都是我的，收点钱怎么了？再说了，我以后还要给我媳妇儿准备彩礼，房屋，铺田，奴仆，金银细软，字画古玩，珠宝首饰，宝马良驹，缎匹，销金裙褶，三金等等，最起码要来个九九九吧，还有，我得八抬大轿，十里长街，百日奢华吧，再怎么说，我这账本儿以后也得该给我媳妇儿吧，能有几斤重干嘛非要弄个几两重？寒碜不寒碜！” 柏池：“……” 顾湛说着哼了一声：“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收了我这么多东西，以后就得给我遵守三从四德，我说东就不准往西，还得给我生百八十个孩子。最后，还得来追我，等爷高兴了，爷再娶！” 柏池：“……你当人家是猪啊，一胎多生。” 顾湛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夸张懂不懂。” 这话一说完，顾湛便愣住了，他定定的看着前方，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柏池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万花丛中，那位一袭翩翩白衣，容貌俊美，如谪仙般高贵清冷的男子……旁边穿着小厮服饰，正在啃鸡腿，还啃得一脸油的五尺男儿，笑得多么的傻。 柏池嫌弃的看了一眼。 他媳妇儿以后要是这样他立马一秒狗带！ 想着柏池又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便看到之前还叫嚣着“等爷高兴再娶”的顾湛正步履略显匆忙的向着那个小邋遢走去。 柏池：“！！！”那是他未来大嫂？怎么可能！！！ “再下永城最为低调的首富，顾家顾湛，不知这位公子……” 话还未说完，林扬直接走人了。 柏池挤到一旁，先是松了口气，然后道：“老大，那就是你未来媳妇儿？” 顾湛看着林扬的背影，笑得温柔：“正是。” 柏池惊讶：“可他是男的，男的怎么给你生百八十个孩子？” 顾湛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娶夫是为了生孩子吗？庸俗！”说着便追了上去。 柏池：“？？？”刚刚明明是你自己说要你媳妇儿给你生百八十个的好吗！ “你看上了林家的少爷，林扬？” 顾宅，朱元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变断袖了？” 顾湛正想着如何来个偶遇，他漫不经心道：“什么叫‘变成断袖’？我这是为了我和我媳妇儿的美好未来做出的一点点改变罢了。” 朱元：“……但你怎么知道人家一定会和你在一起呢？万一人家喜欢的是女孩呢？” 顾湛一愣，然后起身道：“没错，所以我现在得去看看我媳妇儿在干嘛。”说着他的身影便迅速消失了。 柏池无语：“这分明就是找了个理由光明正大的去爬人林家的墙吧！”说着他也站起身，走出门外。 朱元：“你又干嘛去啊？” 柏池：“哦，我呀，我就吃多了走走，顺便买两鸡腿。” 朱元：“？？？” “少爷，我先去休息了，有事叫我。” 林扬点了点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卷。 宋炎点好灯，将整个房间点亮后便轻声退了出去。 房间里很静，只有林扬翻书的“沙沙”身。 顾湛翻身跃进林家大宅，一路找到林扬房间。 在窗上开了个小洞，顾湛眯着一只眼，凑上前。 他的小少爷在干嘛呢？沐浴？睡觉？还是……哦，在看书啊！真不愧是他顾湛看上的人，就是这么的上进。 “谁！”林扬突然察觉到一股不熟悉的气息，他眸子一眯，随手抄起桌上的笔，甩了出去。 哇哦！媳妇儿真厉害！ 顾湛一边在心中感叹，一边侧身一躲，伸手一握，那只笔便被他拦了下来。 就在这时，门开了，林扬走了出来。 “是你。”林扬对顾湛略有印象。 顾湛挑眉，他二人就是缘分匪浅，一面误终身。 林扬扫了一眼那只毛笔，道：“不知顾少爷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顾湛笑道：“今日星河灿烂，明月皎洁，赏着赏着，一不小心就到这里来了。” 林扬似是笑了一下，他意味深长道：“是么？” 顾湛笑而不语。 另一边。 “你谁呀！竟然敢私闯林宅，来……唔！好吃！”宋炎咬了一口鸡腿，美味得连舌头都跳起来舞，“我告诉你，一个鸡腿而已，你别想——！！！” 宋炎盯着那只不断晃动的鸡腿，脸上写满了“我要”。 柏池笑着递了过去，问：“好吃吗？” “好次！”宋炎嘴巴嚼个不停，含糊道，“不过我怎么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你呀？” 柏池笑而不语。 这老套的搭讪手法当真蠢极了！又蠢又可爱！怎么办，想…… 片刻后，第一个鸡腿很快就被吃完了。正准备吃第二个时，柏池伸手拦了下来。 “你干什么！”宋炎怒道，“来人……” “做个交易怎么样？” 宋炎话音立刻一转：“我把鸡腿卖给你，你把你自己给我。以后整个永城的鸡腿我给你承包了！” 宋炎：“？？？”有病吧！ 柏池一看便知晓宋炎的想法，他笑道：“你现在可没资格拒绝我，别忘了，你还没付钱就吃了我的鸡～腿！” 宋炎：“！！！” “唔！” 一阵“唔唔”声传来。 片刻后，宋炎有些喘：“你……” 夜黑明月夜，柏池吞掉宋炎余下的话，两道身影纠缠着进了门。 宋炎欲哭无泪，其实他想说“你给我的鸡腿掉了”。 “堂堂顾家少爷，深更半夜强赖在别人家里不走，说出去就不怕别人耻笑。”林扬看着床上的某人，冷声道。 顾湛满脸受伤：“林家少爷打人就算了，还不准人家休息休息。” 林扬：“……”貌似你更强吧。 但看着顾湛脸上那青的一小块，再想了想自己什么事都没有，都觉得这事要是真传出去了，谁也不可能相信他林扬是被人耍的。 话说刚刚两人互看了片刻后，很有默契的动起了手。只是林扬实力稍逊，顾湛这厮便是好玩似的，硬是不动真格，等到林扬觉得没意思准备收手时，顾湛突然一个袭击，林扬下意识回击，就这么一下，匆忙之间也没用多大力，顾湛脸上便青了一块，而他之前出的招也只是个幌子。 林扬心中一个咯噔，下意识的觉得要被坑了。 52.狐媚·三 果不其然，只见顾湛一愣，然后身体向后晃了晃，晃呀晃呀，就晃到了林扬床上，起不来了。 他一边来回翻滚着，扑腾着，一边大声喊道：“林家公子打人啦！林家公子打人啦！没王法呀！没天理呀！林家公子打人啦——！” 林扬：“……” 顾湛在床上耍赖：“你要是赶我走，我就出去告诉所有人，林家小公子不分青红皂白就揍人！下手可重了！可疼了！” 林扬：“……” 顾湛继续耍无奈道：“再说了，我要真留在这里一晚，纵使被别人知道了，也不过是一个兄弟情谊深厚，不会是什么浓情蜜意呀，耳鬓厮磨啊！”说着还特轻佻的向林扬抛了个媚眼，装若娇滴滴的小娘子道：“所以，林家小官人怕什么呢？嗯？” 林扬额间青筋暴起，正欲爆发时，顾湛像是摸透他的脾气一般，既无奈又万分大度道：“好了好了，不逗咱林家公子了，我走不就是了，不过——” 顾湛话锋一转，笑道：“林家小公子打了我，这医药费我改日来讨，必须由我亲自来才算哦！” 话音一落，趁着林扬彻底发飙前，顾湛快速的起身离开了。 林扬：“……” 林扬深吸一口气，憋了半晌，再缓缓吐出，心情一下子平复了大半，才怪！ 简直气得想打人！ 片刻后，他再次坐了下来，继续看书，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思绪正佳时，下意识的准备做批注，可手一伸，他毛笔呢？ 翌日。 顾府。 “老大他这是在干什么呢？”柏池疑惑道，“一大清早的就盯着个毛笔傻笑，他媳妇儿啊？” 朱元低头不语，心中盘算着这该不会是昨晚从林家公子那里顺过来的吧。 朱元：“你昨晚去哪儿呢？怎么大清早的才回？” 一说起这事柏池就忍不住得意：“去见我媳妇儿呢！” 这话一出，桌上其余二人纷纷投来视线。 朱元：“你什么时候有了喜欢的人？不仗义啊我跟你讲，居然不请兄弟几个吃顿饭！” 柏池：“这不昨天才确定关系，没来得及。不过，这事还要感谢老大，要不是陪老大去找嫂子，我还真不能这么快就找到我媳妇儿。” 顾湛一顿。 朱元皱眉：“什么情况？” 柏池嘿嘿笑了两声，将昨天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所以说，这下手就得快！早下手的可以喂鸟吃！” “……” 顾湛笑：“所以你是昨天下午的时候见他的第一次面？” 柏池笑：“是的！” 顾湛笑：“所以你是昨晚第一次和他说话？” 柏池笑：“是的！” 顾湛笑：“所以你就用了两个鸡腿便打好了关系？” 柏池笑：“是的！” 顾湛笑：“所以你在刚和他打好关系后便和他滚了床单？” 柏池笑：“是的！” 顾湛深吸一口气，嘴边含着诡异的微笑。 柏池依旧笑得一脸满足，昨晚真是一个美妙的体验，看来他得赶紧把人娶回家，免得被别人给盯上了。 “元哥，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显示出诚意？要不我把永城内所有的鸡腿都买下来？”柏池自顾自的陷入纠结中。 朱元默默的看了一眼旁边正拼命深呼吸以此来平复心情，实则处在暴走边缘，连表情都无法控制，笑得一脸诡异的某人，他在心中暗暗的为柏池祈祷，然后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他现在得赶紧让傅叔出去买点药，再顺便请几个木工。 永城有佳节，七月七，七里外，蒹葭河，玉佩银钗；喜鹊桥，桥边舟，鸳鸯对，郎情妻意。 “少爷，今天好热闹啊！”宋炎兴奋道，“咱们就在这里看看吧。” 林扬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今年不想着去娶个媳妇儿？” 宋炎脸色一红，有些羞赧道：“什么媳妇儿，我就想吃……吃鸡腿。” 林扬：“……” 这孩子，还真是对鸡腿沉迷得很！居然连一直叨叨的媳妇儿都不要了。 不过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他也不好多问，便只能罢了，不过—— 林扬看了看官道上成群结队的男男女女，总觉得今天又会碰到某人。 正想着，有人拍了拍他的肩，林扬下意识的向相反的方向看去。 ——一个戴面具的男子。 是他。 林扬下意识的就这样觉得。 “诶，这位小公子在看谁呀？”顾湛带着一张牛郎面具，笑道，“是在看自己的心上人吗？还是在看自己未来的夫君？官人？亦或是郎君？嗯？” 这人每次一见面就说这种话。 林扬不理，转身就走。 “诶，别走啊小官人！”顾湛小跑到林扬面前，笑道，“看我给你的礼物！” 顾湛像是献宝似的从怀中取出一个东西，然后快速的在林扬面前晃了晃，最后身体微微前倾，将那东西放到林扬身后，自己则是一种虚抱的状态。 “猜猜是什么！” 林扬：“没兴趣。” 顾湛有些小受伤：“我好桑心哦小官人！” 林扬：“……面具。” 顾湛的心情迅速好了起来：“什么面具？” 林扬：“你大爷的面具。”说罢转身就走，但被圈住了，圈着的人不让。 顾湛一下子乐了，他笑道：“大爷大爷！您面具掉了！想感谢我的话，仅支持以身相许以及被以身相许哦！” 林扬：“……离我远点。” 顾湛作伤心语气：“小官人当真是伤我幼小的心灵，你今儿要是不带上这‘织女’面具，我就不原谅你！” 林扬：“带你妹。” 顾湛万万没想到这气质清冷的小少爷居然会吐脏，他笑道：“在下没有妹妹，只有弟弟，小官人愿意的话，他一辈子就属于你了！” 林扬睨了一眼，毫不理会。 “带上吧小官人！”顾湛道，“还是说小官人是在怪在下没有下聘礼，闹别扭不成？” 林扬忍无可忍，沉声道：“闭嘴！” 顾湛一秒乖萌：“好的呢小官人！” 宋炎看着自家少爷和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登徒子二人愈渐远去的背影，有心想跟上去，但总觉得这样不好，会招人嫌，便只能作罢，自顾自的看着这举城繁华之景。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香味传来。 宋炎：“！！！”他的鸡腿来了！ 柏池一手将宋炎搂在怀中，一手拿着两鸡腿，道：“想我没？” 宋炎一回头，“不想”二字还未出口，便被柏池的打扮惹得笑弯了腰。 柏池：“……” 此刻，柏池正带着“织女”面具。身着华丽女装，看着那笑得不能自理的某人，沉默不语。 他本来是念着他家蠢蛋估计不怎么会愿意戴织女面具，所以才决定将自己的癖好就这样暴露，但现在看来，不愿意可以霸王硬上弓啊！反正他家蠢蛋又打不过他，到时候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一想到这里，柏池微微眯了眯眼。 蒹葭湖上，古舟自在游水，其上三三两两男子或举杯共酌，或把酒吟诗，挥斥方遒。舟头蓑衣老翁，划着桨，时不时地哼着几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好不惬意。 这时，旁边有一声音传来：“老人家这是自成曲调？” 老翁回头一看，是永城外，状元村今年新晋的秀才段家段公子。 说起这状元村，当真是个福地。其实原本并不是叫这名，只是今朝在此地连着出了好几个状元郎，所以才被外人称之为“状元村”，渐渐的，原名也就不为人所知了。虽说是个村，但因那几位状元郎的照顾，让原本隶属于永城的小村庄变成了如今能和永城媲美的繁华之地。 至于这段公子，则是状元村本届翘楚，不过十五便已是秀才，前途辉煌，据说提亲的早已踏破门槛，整日不知有多少媒婆想着法子推荐自家姑娘。 老翁点了点头：“拙劣之作，让段秀才见笑了。” “老人家谦虚……”话还未说完，这段公子便哑声了，愣愣的看着前方，脸色微红，两眼亮晶晶的。 老翁寻着视线看了过去。 好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只见蒹葭河岸蒹葭丛边，一位白衣女子正闲暇的摆弄着芦苇。 像是感受到有人在看她似的，女子抬起头，看向段秀才这边。 此时，恰有清风拂过，撩动那轻薄白衫，吹动那如瀑黑发，她浅妆淡抹，头上只佩戴着一支银钗，银钗上有两个小铃铛，风一吹，发出“叮铃”的青瓷声响，直直的落进段秀才心间最柔软的地方。 这时，女子突然间轻笑了一下。 段秀才身子猛地一颤，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他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书中夸大描写罢了，如今见着，当真是倾了他的心城，倾了他的心国。 他爱上了这位女子！ 段秀才心中这般想着。 蓑衣老翁瞧着段秀才那副神色，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自顾自的划着桨，嘴中轻哼着：“郎有情来妾有意，不知是缘还是劫。” 53.狐媚·四 顾湛还是没有追到他的小官人。 反而还和别人打了一架。 其实这永城原本就有一霸，名叫何一飞，其父是上一代状元郎，其祖父是上上代状元郎，他生于状元之家，却不好学习，整天只想着玩乐，后来不小心惹了事，他爹一怒之下将他扔到永城，让他思过一年。 只是这思过效果不大，反而小霸王没人管，彻底的放飞自我了。官家忌惮其父，永城百姓又忌惮他身旁那位无声修罗——慕容博，所以回乡不过短短数日，就早已恶名远昭。 后来何一飞外出游玩，永城安宁了一段时间，如今佳节到来，何一飞又带着慕容博回来继续“思过”。 顾湛就是和慕容博打了一架。 说来也是何一飞行事肆意妄行，惹火了顾湛。不过这何一飞向来也是惜才的主，见顾湛能和慕容博打个平手，当即道歉，还亲自设宴请顾湛到红楼一聚。 这红楼和它对面那青楼一样，都是永城的招牌建筑，据说它们的主子是同一个人，而之所以要开这两楼，则是因为那人深信“人间三美：美食，美酒，美人”，世俗欲望不止，这生意自然不会断，钱财也自然是不会少。 “来，顾兄，今天我请客！别客气！”何一飞将手中美酒一饮而尽，畅快道，“男儿就当如此潇洒！” 顾湛知道何一飞背景，再加上那事也的确是小事，况且人家都照顾到他家小郎君生意了，他自然也不会再多计较。 一想起自家小郎君，顾湛便觉心急，恨不得立刻去林家，好好的和小郎君亲热一番，只可惜一切都只是虚幻，他家小郎君都不怎么待见他。 顾湛眸中闪过一丝伤心。 何一飞好歹也是自小跟着自家状元老爹进出官场的人，自然眼力不俗。他唇角微勾，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但很快便收敛了下去，问道：“顾兄心中有伤心事？不如说出来，我帮你想想法子。” 顾湛摇了摇头，不愿意多言。 何一飞道：“顾兄这就是不拿我当兄弟看待了，我可是诚心想和顾兄交友的。” 最后在何一飞的坚持不懈下，顾湛才吐露出一丝信息：“在下私事罢了。” 私事？ 何一飞略一思索，道：“顾兄家大业大，发展迅猛，想必就不是生意上的事，那么便是家事，莫非是看上了谁家的男儿？” 顾湛一惊，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何一飞笑着解释：“顾兄不要多想，实在是我和顾兄是一类人。” 一类人？ 顾湛疑惑的看了何一飞一眼。 何一飞也没有解释，只是抱着慕容博就亲了起来，慕容博很是顺从，没有挣扎，反而化被动为主动。 顾湛只觉万点暴击。 敢情这世上单身狗就他一人！ 人家要么就是一天搞定，要么就是早就在欲海中沉沦了不知多少次。 伤心！ 顾湛泄愤般的一口倒尽杯中美酒。 半晌后，何一飞放开慕容博，微微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衫，笑道：“这男人和男人不像男人和女人，看上了直接将对方拐回家扔床上便是，何必扭扭捏捏浪费时间。” 顾湛虚心请教：“此话当真？” 何一飞道：“那是自然。”说着他看了看一旁的慕容博。 顾湛秒懂。 “不过这行动也得有行动的窍门，这样吧，我将我的宝贝送你，”何一飞从怀中掏出一本书，笑道，“祝顾兄早入红尘，畅快的滚他几个回合！” 顾湛看了一眼手上的书——《成仙大法》。 “那便多谢何兄了，他日若有机会，必请何兄畅饮三日！” “一言为定！” 当夜，月黑风高。 在顾湛第一百零一次犹豫后，因巧合走到了柏池的屋子外，听到里面那雷雨轰鸣的声音，只觉一股勇气自心间涌起，他当即决定，去！ 今晚就去！ 林家大宅依旧很是安静，顾湛轻车熟路的来到雷雨房间外。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顾湛一直都保持着敲门告知林扬自己来了的好习惯。但今晚不知怎么的，顾湛决定不！敲！门！ 他是一个要干大事的人，怎么能敲门！ “叩叩叩！” 一阵轻响，轻得不能再轻，就连这寂静的黑夜都没有被吵醒。 四舍五入应该就是没敲门了吧。顾湛心想着。 等到顾湛正欲推门进去的时候，突然从里面传来一声轻响，若不是顾湛一心留意，都不一定能够听到。 有危险？ 顾湛动作快了几分，门一开他迅速的扫了一圈，屋内没人，但是对面那扇窗户是开的。 顾湛没有多想，直接顺着自己的感觉跑到窗边，在他视线中，只看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迅速隐入这茫茫黑暗之中。顾湛身形一动，追了上去。 “站住！”顾湛沉声道，“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深更半夜敢私自进出他家小官人房间的小贼，下场要么死，要么挖眼断手！ 那道身影又快了几分，一心想要摆脱顾湛的追击。 顾湛眸子一冷，身形一动，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 一个伸手拦截，一个身形一转，落到不远处，站定。 就在这时，躲在云层后面的月亮露出了真面目，就着月光，顾湛这才看清面前这位少年。 刚及束发年华，面庞稚嫩得很，只是—— 顾湛心猛地一沉，他看着那张和他家小官人几乎一样的脸，问：“你是谁？” 那少年有些局促，像是被撞破什么秘密似的，一句话也不说。 顾湛深吸一口气，暗暗控住自己，尽可能的问道：“你娘亲是谁？” 少年不语。 “是谁！”顾湛声音猛地冷了下去。 只要那个名字出现，不管是谁，敢动他的人，必死无疑！ 那少年似是知晓顾湛的想法，他沉思了片刻，然后缓缓的叹了口气，道：“我是林扬。” 顾湛一愣，随即道：“当我是傻子是吧。” 林扬：“我确实是林扬，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变成这个样子，不知缘由。” 顾湛安静了一会儿，向着林扬那边走了过去。 林扬站在原地，面上一如往常那般清冷。 等到两人之间不到半米后，顾湛道：“我要验证一下。” 林扬看了他一眼，抬脚就走。 顾湛戏谑道：“就不怕明天传出林家小公子有私生子之类的传闻？” 林扬脚步一停，回首道：“你威胁我。” 顾湛无辜道：“我就想验证一下。” 林扬看着顾湛那副坦坦荡荡的样子，想了想，问：“你想如何验证？” 顾湛：“这里太黑了，先回你房间吧。” “此事不准声张。” “好。” 林扬房间。 顾湛将窗户门关好，走到林扬面前。 林扬将杯中水一饮而尽，问：“你想怎么验证。” 顾湛看着那双握着瓷杯的白嫩的手，喉咙微微滚动了下，然后将林扬手中的杯子取了下来，搁在桌上。 林扬微微皱眉：“你……” 话还未说完，一阵猝不及防的天旋地转，两人到了床上。 顾湛笑得轻佻：“小官人身上有一些只有我知道的东西，我看看便是。” 林扬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他冷声道：“你找死。” 顾湛笑着抬起林扬的下巴：“你打不过我，也没人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我要真把你怎么样了，说出去也不过是不下心在林府轻薄了个束发男儿，请林小公子把他赐给我就行了，我必定八抬大轿娶回家，从此只心悦他一人，外人听着也只会说我深情。” 顾湛笑得狡诈：“怎么？林小官人要亲自到那些人面前说自己就是那束发男儿？这可就不得了了，毕竟林小官人可是加冠之年。” 林扬怒道：“你！无耻！” “嘿嘿！”顾湛笑了两声，愈加猖狂，“林小扬！小扬扬！小官人！小公子！我的林小少爷！今儿我看你能往哪儿跑！”这笑声变得邪气，“还是从了我吧！让咱们在这红帐中滚滚，共赴云雨吧——！” 暗夜寂静，银烛昏黄，锦帐似纱，被如浪。 “啪！” 一声轻响。 “还闹不闹？”林扬理了理凌乱的衣衫，气有些喘，冷眼看着顾湛。 这该死的混蛋刚才挠他痒痒！ 顾湛揉了揉脑袋，乖巧道：“不闹不闹！”说着一把脱去外衣，穿着里衣向林扬那边挤了挤。 林扬：“下去。” 顾湛：“小官人好狠的心，我帮你保守秘密，你连睡都不让我睡。” 林扬：“……下去。” 顾湛眼睛一闭：“我好累哦小官人。” 话音一毕，鼾声立起，夸张得很！ 林扬打不过，他的性子也不是那种骂人的，其他方法在顾湛的厚脸皮之下也没有多大用处，最后只得由着对方去了。 顾湛自知计谋得逞，笑道：“小官人把衣服脱了吧，穿这么多睡不舒服。” 林扬不理。 顾湛轻叹了一声：“你现在还小，我怎么可能下得去这个手。” 林扬依旧不理。 顾湛没法，只能由着去了。 夜半。 顾湛睁开眼睛，轻声叫了一声“小官人”。 见没应回应之后他便轻手轻脚的将林扬的外衣给脱了，好好的放在一旁，然后将林扬揽在怀中，安心的睡了。 54.狐媚·五 状元村近日来出了个大事——一向眼高于顶，对美色不甚在意的段秀才红鸾星动，恋爱了！ 这女子是谁？乃胡氏孤儿，名伊人，面可倾城，容可倾国，世间绝色！ 要是搁一般人，那这就是一对郎才女貌的金童玉女，但段秀才他娘——段大娘一心想将段秀才给培养出去，不想让段秀才被绊在这个地方，所以对这门亲事坚决持反对意见，毕竟在她心中，他家段秀才是要配公主的。 民俗女子幼从父，嫁从夫，夫死从子，但奈何段秀才他爹死得早，从小是他娘含辛茹苦将他养大的，所以段秀才向来孝顺，饶是中了秀才，也依旧恭恭敬敬，对段大娘孝顺得很。 只是这红鸾星动一事，段秀才一改往日态度，是完完全全的瞒着段大娘的，但奈何运气不好，被邻居撞破，这才漏了陷。 段秀才一边在心中暗暗嘀咕着最近流年不利，一边佯似恭敬的听着段大娘的教诲。 “我含辛茹苦的将你培养长大，你是要去京城的人，怎么能在这里绊了脚！”因为早年经历，所以段大娘向来强势，训起人来气势十足，“你这样做，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娘，我错了，您歇歇气，别气坏了身子。” 段大娘看到自家儿子这般听话，语气也下意识的缓了几分：“你今后还和那个孤女来往不来往？” 段秀才跪在地上，倔强道：“来往，孩儿是真心心悦伊人的！孩儿要娶她为妻！” “真心？”段大娘像是听了笑话似的，“你懂什么叫真心？你又懂什么叫爱情？” 段秀才道：“古人言：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孩儿近日心心念念的都是伊人，没有她，茶不思，饭不想，这难道不是真心？”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望娘亲成全！” “你！”段大娘被气得面红耳赤，“你给我跪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哪里都不准去！”说完这句她便甩袖离开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消一日，这事就传遍了整个状元村，后来还传到永城。 众人像是看好戏般静观其变，私下里默默侃谈。 宋府。 宋炎道：“少爷，顾家来人，说是顾大少爷邀您前往城外踏青。” 踏青？ 林扬面色冷漠，什么踏青，是又抓着他的把柄要挟他陪着去玩吧。 一想到把柄这事，林扬就恨不得结果了顾湛那混蛋，这几日的同床共枕真是快气死他了！ 宋炎看着林扬那愈渐发青的脸色，问道：“少爷，你是不是喜欢顾少爷啊？” 林扬一怔，道：“为什么这么说？” 宋炎想了想，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少爷生气，以往不论是谁，再恶劣，哪怕是苗语小姐，天天给你配对，你也没有生气。可是一谈起顾少爷，少爷你就生气了，但好像又不是生气……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林扬：“……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宋炎点了点头：“唯一的，特定的，就是那个人。” 林扬微微挑眉，意味深长道：“哦？” 宋炎有些羞赧，完全不似以前那般坦坦荡荡，没心没肺的样子：“就……就比如我只会吃柏池那混蛋的鸡腿。” 林扬：“……那你昨天中午吃的是谁做的？” 宋炎：“……”我指的不是那种鸡腿，是那个鸡腿！！！ 好羞！ 金秋桂花香，永城旁有一片金桂林，没到这个时节，暗香浮动，连空气都变得香甜了起来。 等到林扬走进金桂林时，周围不似往年那般人头攒动，反而安静得很。 就在这时—— “风起！” 自不知名地方响起顾湛的声音，同一时刻，所有的树都轻摇了起来，金桂如蝶，在树干上歇累了，纷纷扬起翅膀，散着芳香，迎风而飞。 头顶桂枝，脚下花毯，左是花树，右也是花树，林扬整个人像是沐浴在花海中一般。 “林小官人，好久不见！”顾湛踩着一地花泥，迎着花雨，走了过来，“我这风借得如何？” 林扬：“还行。” 顾湛轻笑道：“请！” 林扬扫了一眼满地的金黄，似疑惑道：“不是踏青吗？” 顾湛笑道：“青色不吉利，我倒觉得这金色要更搭一些！” 为了给自己和自家小官人一个二人世界，顾湛特地使用特权，花了重金包了这个金桂林一天，所以整整一日，谁也不会来打扰。 只可惜凡事无绝对。 正当二人品着顾湛珍藏多年的美酒时，一阵痛呼声从不远处传来。 顾湛眉心当即一皱，是哪个灯泡这么亮！自己亮就算了，还硬要找找存在感，当真惹人嫌！ 两人走了过去，见着闯进来的人是一名女子。 顾湛冷声道：“你是什么人。” 那女子正半蹲着，一边嘀咕着，一边揉着被篮子砸了的脚，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迅速整理姿容，嘴角微扬四十五度，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她轻声道歉：“小女子名为伊人，今日我本想给我相公做桂花香包，奈何这个园子今日被承包，不得已只能侥幸闯入，还望两位公子见谅。” 伊人？！ 林扬二人自然是听说过那件事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再加上对方一介女流，顾湛不会多加刁难：“既然如此，你摘完了赶紧离开。” “多谢两位公子！” 这事并没有给顾湛林扬二人留下什么浓墨重彩的一笔，等到二人再听到那段秀才和伊人的消息时，是人家大婚之日。 至于段大娘是为何同意的，谁也不知道，但众人心中明清，这段大娘依旧对伊人不甚满意，婚姻大事，彩礼尤其重要，而段家给的彩礼，居然就数对从小贩那里随意买的铃铛。 不过那伊人也不甚在意，欢欢喜喜的将铃铛戴在脖子上后，嫁进了段家。 不过两人也是恩爱，段秀才疼得紧，平日里哪怕和朋友聚会也会时不时的提几句，很是骄傲自得的样子。 一时间，竟成佳话。 这日子一天天的过，这时间一点点的流，顾湛依旧没有追到他家小官人，柏池宋炎二人倒是依旧蜜里调油，天天吃鸡腿吃得紧。 转眼便是三年。 “顾兄这是还没有得手？” 红楼，何一飞请客，邀顾湛一叙。 见顾湛没有理他，何一飞假似叹了口气，颇为遗憾道：“要是顾兄听了我的意见，早就不知沉沦多少回了，可惜了可惜！” 顾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幽幽道：“我怎么舍得伤他。” 何一飞想了想，道：“也是，毕竟下方的都要稍稍吃亏些，不过你这般犹豫不决，就不怕什么时候被别人抢走了？” 顾湛眸子瞬间一冷，道：“不可能。” 何一飞没有那个心思硬是去“比如”，他心中也苦闷，一时也不想多言。 两个各藏心事的人只知埋头喝酒，谁也没有讲话，一旁慕容博依旧当背景板，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 “进。” 一个小厮走了进来：“何少爷，这是何大人给您的信。” “滚。”何一飞语气抖得一沉，隐隐间竟有一丝杀意传来。 那小厮也是自小在何大人身边长大的，所以比平常人要更抗压一些，但在何一飞那双满是冷意的眼神下，他一时只觉身体发冷，双腿不受控制的颤抖。 顾湛瞧了瞧小厮手上的那封信，又看了看早已不复那般肆意的何一飞，心知必有私事，他起身道：“我先行告辞，有时间再聚。” 慕容博点了点头：“这是我们的过错，下次必定亲自上门赔罪。” “慕容兄客气。” “好了。”等顾湛走后，慕容博轻声道，同时将那封信接了过来，“出去吧。” “慕容！”何一飞皱着眉，喊道。 “无法逃避，”慕容博将那封信拆开，“那就只能迎难而上。” 【三日内速归，与户部尚书之女成亲，礼已下。】 何一飞一眼便瞥到上面的内容，他猛地将手中瓷杯给甩向对面墙壁，怒道：“去他老娘的成亲，要成他成去！真当我是软柿子，好欺负不成！” 慕容博脸色也很不好看，但对方毕竟是何一飞的爹，他也不能多加埋怨。 “少爷，不要失了理智。” 何一飞沉默了片刻，冷笑一声，道：“没错，我的确是太激动了。” 说着，何一飞起身，语气颇为不善道：“我何一飞自小跟在祖父身边，生是我过世的母亲生的，养是我祖父养的，他算什么东西。” “慕容，”何一飞转身看向慕容博，“咱们回京城。我要让那些人看看，纵然祖父去世了，想动我，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慕容博看着何一飞那闪着阴谋与狠毒光芒的双眸，点了点头。他从来都不会反驳何一飞的决定，在他心中，他去哪，他便去哪，他会一直和他在一起，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好。” 55.狐媚·六 何家是官宦之家，家族世代为官，地位极高。 何家老家主只有一个儿子，名为何许常，这何许常也是个狠人，手段强横，心机极深，仗着何家威望以及自身能力，在官场混得如鱼似水。但他有个弱点，那就是好色，而又与常人不同的是，由于早年间千帆过尽，所以眼界极高，能入他眼的就那么几个，并且都被收入宅院之中。 其中，何许常最喜欢的是最年轻的那位妾吴氏，并且两人育有一子，唤何许仁。何一飞是他大儿子，也是他妻生的孩子，只是这妻是当初何老家主替他做主选的，他本人并不是很喜欢，连带着也不怎么喜欢何一飞。 早年若不是何老家主对何一飞关怀备至，他这个嫡长子极有可能当不下去。 慕容博驾着马车向着城门外跑去，马车内，何一飞有些无聊的掀起窗帘，正好看见一位容貌极美的女子跑了过去。 何一飞心中暗暗鄙夷：要是那个老色鬼在这里，想必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将对方娶回家吧。 马车“咯吱咯吱”的愈走愈远，渐渐的将永城抛到了后面。 伊人得到消息，说是他夫君段秀才喝醉了，她因为担心，所以匆忙之下便来到了永城，准备接丈夫回家。 说起这段秀才，说来近年也是飘了一些。之前乡试大比前日，他胸有成竹，参加了几个朋友举办的酒会，一边听着其他几人的溜须拍马，只觉心中极其畅快，又一边放下豪言，必中解元。 他雄赳赳气昂昂的踏进考场，但最后成绩出来时，他是第二名，位列亚元。 这对于一个从小便是第一名的人而言无疑不是一个晴天霹雳！ 至此，这段秀才便整日沉迷酒宴，难以像以前那样静下心来学习，只知道从那些不入流的浪荡子阿谀中获取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就因为这事，喝醉了之后还耍过几次酒疯，在路上出了点意外，这也难怪伊人会担心。 伊人微喘着气，仔细聆听着身后的声音，片刻后才猛地回头，脸色微红，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脸激动的样子。 天啊！那个人好帅好壮啊！都快赶上她三年前遇见的那位顾公子了！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花痴！作为一个有夫之妇，她要矜持！ 好帅啊！！！！！ “既然如此，那就拜托嫂子了。” 伊人勉强的轻笑了一下，她是真的不怎么喜欢她夫君的这些朋友，虽然有几个长得也很帅，比如刚刚将她夫君递给她的同时还朝着她暗送秋波的那男子，有几个身材也很不错，比如那袒胸露背的男子，也有几个家世不错，比如身着锦衣华服的那些男子，但她还是不喜欢，因为这些人身上气息太不纯了，一看就知道是流连花丛的登徒浪子，她可是正经姑娘。 忍着夫君身上的酒气，伊人叫了辆马车，将顾秀才送上去后，回头对那位送他们出来的男子道：“有劳了。” 男子生得俊俏，笑起来也很是好看，他走近一步，低声道：“伊人姑娘如此貌美，段兄尚且还不知珍惜，整日沉迷酒肉，若是我……”声音渐渐的含着一阵迷惑，“……若是我，必定整日和伊人姑娘在一起，干什么都不分开。” 伊人在心中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她看上谁都不可能看上这种家伙。但对方毕竟是她夫君的朋友，于是她佯似听不明白道：“夫君对我一直很好。” “哦？”男子挑眉，戏谑道，“那我这话就说早了，等晚些时候再说。” 伊人面无余色，仅有微笑，她点了点头，上了马车，离开了。 马车上。 伊人用手指戳了戳段秀才的脸，有些埋怨道：“干嘛要和那些人交朋友？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说着伊人轻叹了口气，回想着最后她的回答，不由得暗自疑问：她的夫君真的对她好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像是敷衍似的，同时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会在段大娘找茬时护着她了，感觉她不再是他手中的宝了。 伊人深深的叹了口气。 究竟是人变了？还是这本就是姻亲？本就是现实？ 永城到京城，快马加鞭的话，两日之内便能到，但何一飞又不赶时间，他和慕容博二人一路游山玩水，吃遍特产，滚遍云雨，终于在两个月后到达了京城。 “逆子！”何许常将手中茶杯连带着水扔向何一飞，“你还知道回来！” 这茶杯没有碰到何一飞，倒是在半途被慕容博一脚踢到了旁边，洒了何许仁一身。 “啊——！！” 一声震天尖叫。 何许仁被烫得上蹿下跳，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衣服。 “仁儿！”见自己孩子受伤，吴氏急急的叫了一声，然后两眼一翻，直接倒了下去。 这下整个大堂都乱了套，“夫人”啊，“少爷”啊什么的，称呼满天飞，活生生一个鸡飞狗跳的现场。 砰！ 一声震响，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只见首位何许常沉声道：“将夫人带回房间休息，立刻请大夫来检查。” “是。” “爹，您一定要帮我好好教训何一飞！”何许仁因为不想让衣服碰到自己的前胸，所以找了几个人架着他走。 何一飞眸子一冷，与此同时，慕容博立刻闪身向前，一脚踹飞何许仁身下其中一人，这猝不及防的一脚直接使得“啪嗒”一声，何许仁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这下别说是衣服碰到前胸了，直接是摔出来了内伤，在地上哼唧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爬起来。 就在这时，吴氏幽幽的醒了过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她的宝贝儿子摔在地上的情景，第一声听到的是那“啪叽”一声响。 “仁儿！”又是一声呼唤，然后吴氏又晕了过去。 “……” 何一飞“啧啧啧”几声，凑到慕容博耳边道：“就这抵抗能力，真不知道是怎么和那老头共赴云雨的，还是说老头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何许常本就不喜欢何一飞，又见他目无尊长的样子，不由得心中恼怒，但他知道想要治下何一飞还得花时间，倒不如先从他身边人下手：“一个区区男仆，竟敢公然袭击我何家少爷，来人，拿下。” 何一飞冷笑一声，道：“我倒要看看，谁敢。” 几位家仆一下子停住了脚步，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知道该不该动。 何许常脸色骤青。 何一飞上前一步，笑道：“何大人，你可别忘了，这宅子是祖父赠给我的，他们这些人的卖身契，也在我这里，所以严格来说，何大人可是不请自入。” 何许常心中有三根刺，一根是他父亲早年不容他置喙便给他娶了个妻，这一根无疑是代表着纵然他何许常再强，也硬气不过他爹；一根是他那位爹，一直都悉心教导何一飞，还是在明知他不喜欢何一飞的情况下，这一根也是将他的骄傲给压了下去；第三根便是他爹在临死之际给何一飞留下的那些东西。想他何许常是何许人也，纵横官场数十年，还从未被这般侮辱过，这也造成他愈加不喜欢何一飞。若不是不想给别人留下一个灰溜溜离开的失败者的印象，怕损害了他维持了数十年骄傲的上位者模样，他早就将这房子给舍弃了。 “你可还记得我是你爹！” “爹？”何一飞状似疑惑的歪了歪脑袋，然后看向身后的慕容博，问，“慕容，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莫非……莫非是不知道谁捡起的某个秽物不成？” “你！”何许常何时受过这般侮辱，他一时怒从心起，直接站了起来。 “何大人！”何一飞打断何许常的话，道，“注意您的形象，您可是受万人敬仰的何大人啊。” 何许常微微收敛心神，道：“你既然回来了，那就随我去尚书那里道个歉，择日完婚。” “完婚？”何一飞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我可不记得我和那个谁有婚约，再说了，”何一飞一把拉过慕容，两人就这样当着何许常的面深吻，很是专注的向对方索取着，过了许久才分开，“何大人还要我去完婚吗？” “你！你！你！”何许常颤抖着手指，指着何一飞，“你个逆子，你要将我何家颜面置于何地！” 何一飞似笑非笑道：“何大人还是先管好你自家的事吧，你那后院可快要着火了。” 可何许常现在哪会听这些。 “你不要以为你三番两次挑战我的威严，我当真动不了你。” “何大人力可通天，我娜敢有这种想法，只是，”何一飞笑道，“只是这凡是都讲个因果，你敢种那个因，就要敢吃那个果。” 何许常冷声道：“你在威胁我。” 何一飞笑道：“怎敢？” 两人之间相隔数米远，一个眸中精光闪烁，一个笑颜如常，视线交缠，谁也没有移开目光。 56.狐媚·七 夜半，鸳鸯被中翻红浪。 一番酣畅淋漓之后。 “慕容，你说顾湛那小子数米时候才能追到他家那位？”何一飞食指在健壮的胸膛上勾勒，笑道，“就他那怂样，搞不好要一直单身了。” 说着他又翻了个身，趴到慕容身上，道：“你还记得当初是我上的你吧？” 慕容博抱紧何一飞的腰：“……是。” “当时我多大来着？哦，刚成年，瞧着你这张脸，一下子没忍住直接将你叫到我房给推了，说来当时不过第一次。”何一飞笑道，“我说你当时为什么不挣扎啊？就任着我轻薄？” 慕容博摸着何一飞的背，他没说其实他当时是愿意的，也是喜欢他的。 或许是一见钟情吧。 当初他被何老大人领到何一飞跟前，何老大人对他说这以后就是你的主子了，不论他说什么，叫你做什么，你都必须落到实处，绝对忠诚，绝不背叛，直到生命尽头。 那日阳光正好，在他记忆中，何一飞当时是笑着的，笑得倨傲，猖狂，若是平时，他只会觉得这是一位少不更事的少爷，但不知为何，对于何一飞，他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甚至有一种很是奇特的吸引力。 他记得，那时他很恭敬的跪在何一飞面前，虔诚道：“我会一辈子守护您的，少爷。” 何一飞轻笑了一声，他靠在那颗不断跳动的心上，道：“傻子！” 两人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在这静谧的夜，昏黄的烛光下，岁月静好。 许久后，何一飞突然撑起身子，在慕容博喉结上轻咬了一口。 “再来一次！” 话刚说完，红烛像是害羞般跳动了一下，鸳鸯被起鸳鸯戏，翻云覆雨共沉沦。 ＊ 所谓山不动我动，第二日，何府便迎来了户部尚书一家。 “何大人！不请自来，还望见谅！”这户部尚书是新晋的，屁股还没坐热，就差点因实力问题被踢了下去，若不是何许常一派在皇上那里求情，这乌纱帽早就换人了。 户部尚书也知道，何许常这样做事因为自己势单力薄欧豪控制，不过他本人对此也没有多大埋怨，反而在他看来这无疑不是一根救命稻草，整个朝堂，何许常可是最顶层的那几人之一，他若能好好的扒上，对于他之后的官途自然是大有利处。所以当他得知何许常要将他女儿许配给何一飞时，他自然是非常愿意的，先不管那何一飞受不受何许常的喜欢，但这一个“何”字，他也是求之不得的。 “尚书客气了，婚礼一事倒是我的过错，”何许常道，“来人，去把少爷请过来。” “这老头子倒是聪明得很，明知道我不会随他摆布，他就用我娘的遗物来威胁我。”何一飞看着手中的那封信，脸上依旧笑意盈盈，但眸子里却满是冷意。 “哼，”何一飞将信给烧了，冷笑道，“慕容，将我们得到的消息放出去，我倒要看看，一向眼高于顶，自负不可一世的何大人知道那件事后，脸上会有什么表情，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是，少爷。”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敲响：“少爷，老爷请您去前堂。” 何一飞用下巴向门那边指了指，慕容博会意，将房门给打开。 一个小厮走进来：“少爷，老爷请您去前堂，户部尚书大人到了。” “他请我去前堂？”何一飞似疑惑道，“那他人呢？不是请我吗？” 小厮跪在地上，支支吾吾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看你是想对本少爷不利，故意捏造事实！”何一飞冷声道，“来人，将这小厮拖出去，重责四十大板。” “少爷！少爷饶命啊少爷！”那小厮吓坏了，一边哭着一边使劲的磕头，直到被人拖了出去，那哭喊声也依旧响亮。 前堂内的几人不知道这些，他们聊了半晌，何一飞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何许常：“少爷人呢？怎么还没来？” 其他几位小厮纷纷沉默不语，他们不过是个平凡人罢了，真的不想陷入这父子俩之间的事，所以他们不知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去把少爷叫过来。”何许常道，“他要是没来，你也不用来了。” 那倒霉的小厮欲哭无泪，但又不敢反抗，只能厚着头皮去叫何一飞，他以为他即将大难临头，然而—— “不在？”何许常怒道，“来人，立刻派人不惜一切代价去将他给抓回来。” 何许常知道那慕容博本事不弱，但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要逼何一飞就范，这次的婚姻事件更多的是他和何一飞之间的较量，只要他这次赢了，下一次又何谈赢不了？渐渐的，何一飞再能闹腾，也终究逃不过他的手心。 一旁，户部尚书只觉尴尬，他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去触何许常的霉头，所以自然得将过错往自己女儿身上揽。 户部尚书斟酌道：“是不是何少爷对小女不太满意？” 何许常冷笑：“不过是那小子玩心未定，年幼无知罢了。” 户部尚书这才松了口气，他道：“这并非什么大问题，若何少爷如此，等完婚之后另纳新妾便是，男子三妻四妾纯属正常。” 何许常道：“自是如此，他若能懂便好了。” 说起这事，何许常又觉得何一飞就是个蠢货，好好的女人不要，非要男人，还只要一个，真是浪费他何家的大好基因。 他何家可是有官位要继承的！ 不过这人没等回来，倒是等回来了一个消息，就这个消息，令得何许常不再有心思去管何一飞的事了。 何一飞的离开对于永城没有丝毫的影响。 顾湛依旧在想尽办法的撩他家小官人，天天往人家府里跑，一待就待一整天，这苦了朱元，乐了柏池。前者商务更加繁忙，毕竟单身狗一枚，除了工作也没啥比追媳妇儿还要重要的事；后者则天天和他家宋炎吃鸡腿，几年过去了，那热乎劲反倒更热，直看得顾湛老处男眼馋。 说起这热乎劲，倒是前两年盛传的那一对佳话璧人出了问题。 ——段秀才要纳妾！ “段郎，你真的要纳妾？”伊人一如初见面那般貌美，身着白衫，但此刻少了当初的灵动，多了一层沧桑，“你当初明明答应过我的，绝不纳妾。” 段秀才叹了口气，道：“娘亲催得紧，我真的无法拒绝。” 说着他又急忙道：“不过你放心，伊人，我是爱你的，我只爱你，踏马那些人只不过是给我传宗接代的，我不会喜欢他们的。” 伊人心中有苦说不出，只能委婉道：“段郎，你在给我两年，就两年时间，两年后我们一定会有一双聪明伶俐的儿女。” “你相信我段郎！”伊人哀求道，“相信我！” 段秀才看着伊人那含泪的双眸，心中不忍，只得点头。 “好！好！”伊人仿若松了口气似的笑着，“段郎，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生一对儿女的。” 段秀才叹了口气，道：“好，你等我。” 只可惜，这一等，便是三个月的独守空房，一等便是前缘尽断，来日痴缠。 “小珠，外面为何那般热闹？” 伊人坐在窗边，手里没意识的摆弄着窗台上那快要枯萎的花，眼神涣散。 “夫人，”小珠是段秀才给伊人的婢女，也是伊人最信赖的人之一，“老爷他，他……” “他纳妾了。” 小珠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但伊人却接着话将这事实给说了出来，赤裸裸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委婉与隐瞒。 “夫人！”小珠赶忙跪了下去，她终究是舍不得一向对她很好的主子难过，“老爷他是爱你的，纳妾不过是……不过是老夫人的意思，老爷是孝子，无法拒绝。” “是吗？”伊人喃喃道，然后又像是傻子般的哼笑了起来，笑得双肩直颤，眼眶湿热。 她就着那模糊的视线看向窗前那多枯萎的花，道：“云想衣裳花想容，奈何云易散，花易烂，华衣易旧，容颜……不，不是容颜易老，是人心易变。” “唉……”伊人深叹了口气，道，“小珠，你去告诉老爷，我在等他。” “是，夫人。”小珠起身退下。 57.狐媚·八 最近永城又开了一座新楼——白楼，主要是用来讲八卦说书的地方，同时还与隔壁的红楼，以及斜对面的青楼并称“永城三楼”，这三楼在地理位置上呈三角形，也是永城的一大特色。 要说这楼的主子是谁，当然是咱们的顾湛顾大爷，开在红楼旁边自然也是为了照顾红楼的生意，为此顾湛还特地下令：白楼内不允许卖食物，饿了请去隔壁的红楼，不许撩骚，要聊请去对面青楼。 因为这个规定，令得那些八卦人士私下里传遍了“白楼主人和青红楼主人有一腿的消息”，顾湛为此高兴了好几天，那感觉像是把他和林扬的名字写在同一张婚纸上似的，于是他大手一挥，直接将开楼庆典加延了一个月。 某日，顾湛拽着林扬去听戏。 “说起咱们这永城啊，就不得不提状元村，说起状元村，又不得不提那一段郎才女貌的佳话。” “话说三年前，七月七佳节，段秀才携友共舟游于蒹葭河上，偶然之间遇到那伊人，一眼望去，惊为天人，当即红鸾星动，非她不娶。” “这段秀才也是丰神俊朗，饱读诗书气质华，有心接触，那伊人自然也是芳心暗许，非君不嫁。” “两人共通心意之后，过了一段隐秘甜蜜的时光。” “划舟河上，桂林踏春，整日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那段秀才在讲，至于伊人，虽说貌美，但学识不足，堪堪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听客席上，林扬听到“踏青”二字后，微微挑了挑眉。 顾湛大叫不好，这段秀才的事可不是什么秘密，他也半点不想和那段秀才惹上联系，他轻咳一声，道：“来，吃，我买了很多。” 说书人继续道：“只可惜这日日私会终究是没瞒过段秀才他娘——段大娘。” “那段大娘那可是千般阻难万般不肯，但奈何段秀才非伊人不娶，跪了三天之后，段大娘只得同意。” “这在三年前可是一桩美谈，谁不羡慕伊人姑娘嫁得好，谁又不为段秀才的痴情动容，这段郎才女貌的佳话一时广为流传，然而当年那让无数人诟病的婚姻大礼，却像是一个预言般，昭告着三年后的今天，佳话不再，段府也渐渐的只闻新人笑，哪听旧人哭。” “真真令人唏嘘不已。” 段府。 “小珠，多久了？”伊人一身素白，如往常那般坐在窗前，依旧是那多花，到如今已经尽数枯萎，连叶子都掉了。 小珠不忍主子这般伤心，只得生硬的转移话题：“夫人，看，外面下雪了，您往年最喜欢雪的。” 伊人机械般的抬起头，视线聚合，终于看到外面那絮絮扬扬的大雪。 她起身，向着庭院走去，小珠赶忙取出一件大衣，披在她身上。 茫茫大雪轻轻缓缓的从天而降，伊人向来喜欢白色，所以当初那人问她要不要种点梅花时，她婉拒了，到如今，这白茫茫的一片，看着直教人寡淡，连往日的喜欢都淡去了不少。 “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伫立伤神，无奈轻寒着摸人。” 伊人嘴边含着淡笑，眼中满是迷茫，脸上写满了苦涩，周身尽是寂寥。 “夫人您可别吓小的！”小珠焦急道。 但伊人却像是完全没听到似的。 她喃喃念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日日见兮，弃之如敝。” “夫人！”小珠急切的喊道。 伊人轻笑一声，声音里满是苦涩：“无碍，只是最近看了些书，记了些东西，看到这番景色，突然想起啦罢了。” 小珠松了口气，她试探地说道：“这些听着有些伤感，夫人不若看点杂文小说，轻松一些。” “杂文小说？”伊人轻叹口气，“外面不都说我学识寡陋么？我看点诗文，也好教他们改改印象。” “夫人！保重身体啊夫人！”小珠知道伊人心中苦，一下子跪了下去，恳求道，“外面那些人哪知夫人的好？还有老爷，老爷他也只是一时迷了心，他一定会知道夫人的好的。” 伊人愣愣的看了她一眼，道：“小珠，是不是新年快到了？” 小珠：“是的，夫人，新年，老爷他一定会比以前更爱夫人的！” “真的吗？” 小珠点头不断：“是的，夫人，您可是老爷他……他跪了三天求来的心上人啊！” 伊人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她脸色微微好转，道：“是的，他会回来的，我等便是了，不要紧的。” 可这一等，便是段府喜添长子，便是百日宴上，流水席，三天不止，便是前堂繁华热闹，正房孤灯独影。 “小珠。”伊人依旧坐在那个位置上，她轻唤一声，但无人回应。 片刻后，伊人像是想了起来似的，喃喃自语道：“是啊，小珠被调走了。” “被调走了啊——！”伊人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像是宣泄什么似的，她大笑着站起身，随意拿了个抹布将满是灰尘的镜子擦拭了一遍，看着昏黄镜子内那苍白无神的脸颊，挥了挥手，又是倾城之姿。 “哈哈哈，哈哈哈哈！” 讽刺！当真是讽刺！ 容颜不老，不过人心易变罢了，恩爱时跪三天三夜只道是深情，不假；绝情时整月整月不见不念，亦不假。 说来不过是一个“情”字，才有了这般妄想，才会贪婪的想共度一生。 本为狐，寿命悠长，容颜永存，又何必浪费在一个不过百年的凡人身上。 当真是蠢得很！ 伊人起身，心念一动，整个昏暗的屋子焕然一新，暗香漂浮，满是魅惑。 “屋中有一人，名曰伊人，有沉鱼落雁之姿，当为人世罕见。” 伊人自然知道这突然出现在她屋里的男子是谁，或者说从那人踏入她宅院的时候，她便知道了，只是没有阻止罢了。 “好久不见，伊人姑娘依旧如以往那般动人，”那男子站在门边，笑道，“若是我，必定整日和伊人姑娘在一起，干什么都不分开。不知现在，是否还如当日伊人姑娘所言，‘夫君对我一直很好’？” 伊人背对着那男子，随意的轻笑一声，这声音如银铃轻响，只教那男子周身微颤，心中瘙痒难耐。 伊人意味深长道：“好是极好的，但有些事，可不是一个‘好’字能满足得了的。” 那男子笑道：“段兄为读书人，日日埋头于书房中，倒是我等粗人，整日陪着家中长辈走南闯北，之练出一身蛮劲。” “哦？”伊人似单纯道，“什么叫‘蛮力’？” 那男子向前走去，边说道：“‘蛮力’是什么，不好说，倒不如试试便知。” 浓厚的气息自身后传来，伊人笑道：“那就有劳公子了！” 不知为何，等到段秀才终于想起伊人的时候，他总觉得伊人比以前更加貌美了。 初见时白衣似仙，可现在也是一身白衣，反而却像个妖，万种多情，眉目间满是诱惑。 段秀才只觉得胸腔中满是热血，像是又初恋了一般。 但这次，伊人却不似最初那般一股脑的投入这“爱情”之中，她拒绝了段秀才的意思，但言行之中满是诱惑。 “段郎，你还是去找你的那位美人吧，找我干什么。” 段秀才不是第一次见伊人撒娇，原本以为早已习惯，但此刻见着，心中的妄想愈加热烈。 为了讨得伊人欢心，段秀才决定采取怀柔，先打动人再说，不能像个毛头小子一样。 小珠笑道：“夫人，你看，老爷他还是倾心于您的。” “是啊，倾心。”伊人看着那张写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情书，笑得意味深长，满脸讽刺。 “今晚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有事会叫你。” “是，夫人。” 当夜，烛光昏黄，帐暖春宵。 “听说顾兄这几日来屡次到你这里来？”男子靠在床头，笑问。 伊人似疑惑道：“你和他不过是见了数面，点头之交罢了，怎么对他这么关心？” “这话说得，我可不像顾家顾少爷，倾心于男子。” 伊人一愣，然后道：“这就难怪了。” 男子挑了挑眉：“你还去引诱了人顾少爷？” 伊人笑道：“怎么？吃醋啊？” “当然！”男子笑得邪气，“不过你最好别去惹他，那家伙据说是对林家公子一见钟情，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追了三年，到现在还没有名分，依旧天天往人家里跑，掏心掏肺的。” 伊人不屑的无声笑了下：“是么？”她可不相信还真有这么深情的人在，她甚至可以预料，到手之后，指不准过几年便厌了，女子如此，更何况俩男子。 男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伊人的表情，继续自顾自的道：“那顾湛倒是个痴心的人，对于他那种人而言，时间可是宝贵得很，一挥手也自然会有无数爱慕者上前。” 伊人不想听这种话，她笑道：“别谈别人了，扫兴，咱们继续。” 男人一笑，覆身。 58.狐媚·九 冬雪渐融，迎春盛开。 这日，顾湛又跑到了林扬府上，书房门刚一推开，他的声音就同步响了起来。 “小官人，咱们去踏春吧！” 林扬正在读书，他抬头看了顾湛一眼，挑眉道：“怎么？不‘踏青’了？” 顾湛笑道：“我还是喜欢踏～春～！” “小官人，万物开始复苏了哦！”顾湛又凑上前一步，“春天到了哦！” 林扬：“……” 林扬一巴掌覆上顾湛的脸，顾湛嘴角一挑，很不要脸是亲了亲林扬的巴掌心，林扬一颤，如触电般收回手。 他怒道：“你！” 顾湛无辜道：“是你自己送上来的，怎么能怪我呢？我冤枉！” “滚！” 两人一路沿着小路出了永城，沿途或青或白，还偶有一股寒意。 虽说顾湛一直都对林扬不答应他的事而暗自难过，但他很喜欢这种两人并肩走在路上的感觉，岁月静好。同时他也相信他终有一天会将他的小官人给抱回家的！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隔壁状元村。 这状元村好似与往日不同，村里的人都在往一个方向跑去。 顾湛拦住一人问道：“这位大哥，前面是有什么事吗？” 那人一副急匆匆的样子：“有道士来收妖，那个伊人是妖。”说完就跑了。 一听“伊人”二字，顾湛就想起前些日子勾引他一事，虽说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但为了不惹出事端，他对林扬道：“就前些日子那人来那个我了，但我拒绝了！很严肃的拒绝了！”说完就巴巴的看着林扬。 林扬点了点头：“嗯。” 顾湛有些不安：“相信我吗？” 林扬没有迟疑：“相信。” 顾湛被林扬的这般肯定弄得楞了一下，他笑道：“原来小官人早就将我放在心上了，不然也不会这么笃定。那不知什么时候小官人愿与在下共商姻缘大事？” 林扬：“……”林扬抬脚就走。 顾湛大喊：“我媒婆都找好了！” 说来这伊人，顾湛林扬二人只觉得可惜，当初那么灵动美丽的一位姑娘，居然所嫁非人，弄得这般下场。 那老道手持铜钱剑，直指伊人，喝道：“狐妖，还不快现出原形！” 段秀才一家躲在道士后面，眼中满是惊惧。 今日段秀才偶遇这道士，道士说他家中有狐妖，原本段秀才还不信，但现在看着伊人身后那条大尾巴，只觉的心中恐惧异常——他居然和一只狐妖生活了这么长时间。 同时，更让他生气的是，他一直喜欢的人居然早已红杏出墙。 “道长，快收了她，别让她到处害人！”段秀才见老道没有动作，催促道。 “就是啊道长，都是这个狐狸精，不然我夫君也不会迷了眼！” 伊人看了看那位老道，又看了看一旁她曾经深爱的夫君，只觉心中疼痛。 “我自问从未伤过人，留恋凡尘，也不过是心中有所爱罢了。”伊人道，“道长，您收妖，可收人？收那薄情寡义之人？收那狼心狗肺之人？” “你不收妇道，放浪不堪，有何脸面来指责我？”段秀才道，“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你好好呆在家里就够了。” “家？”伊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她大笑道，“那个恶心的地方也配称之为家？” “还有你——”伊人敛了敛笑意，“还有你这么个恶心的人在，真叫我作呕！” “你！”段秀才怒道，“我堂堂一个举人，对你也仁义已尽，你倒不如现在问问这周围的人，谁能保证一生只有一人？” 伊人脸色一白，是啊，谁能保证一生只有一人呢？ 世上的男男女女，不过欲望的奴隶罢了。 这时，她突然瞥到顾湛的身影，像是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她心念一动，大尾巴顿时向着林扬抽去，速度之快，谁也没有预料到。 “羊羊！”顾湛脸色一变，他下意识的吼出这声音，然后猛地一推，取代了林扬之前站的位置。 “啊——！！” 段秀才的小妾尖角道：“杀人了！杀人了！！” 然而，狐尾停在了顾湛面前，顾湛毫发无损。 伊人手一挥，将狐尾收了回去，看着段秀才道：“死亡便意味着放弃现有的一切财富，地位，以及未来的，你口中的‘我不爱但需要她传宗接代’的人。你说，这样的人，怎么会像你这般薄情。” 段秀才脸色铁青。 伊人苦涩道：“这世间是有专情的人的，只可惜不是我的。”她满是羡慕的看了顾湛林扬二人一眼，虽说两者都是不善的看着她，但却更让她觉得酸涩。 “顾公子，我问你，你和林公子都是男子，你可知你们是不可能成婚的，是没有那一纸婚约的。” 所有人都看向了顾湛。 虽说顾湛因为刚刚她想伤林扬的事而记了一笔仇，但想着也是个可怜人，他道：“婚约只是一个形式，若可以，我自然会给他一个最好的，若不行……我始终认为爱情是具有专一性的，”说着顾湛头一转，看向林扬，“我爱你，只爱你。”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他们万万没想到，一个男子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向另一个男子表明爱慕心意，这股勇气和决心并非谁都有的。 “道长，快收了她！”段秀才急道，“别让她再害人了！” 伊人闭了闭眼，待睁眼时，眸中满是恨意：“你既然说我害人，那我今天就要你死！” 伊人身子向着段秀才快速的飞去，段秀才大骇，差点跪了下去：“道长就我！道长救我！” “狐妖，今日老道就为名除害，收了你！”老道手持铜钱剑，迎了上去。 一番争斗，伊人很快便败了下来。 老道取出几道符，默念咒语，随后将符一抛。那几道符化作几道细绳，将伊人给捆了个结实。 “多谢道长！”这下段秀才就不再害怕了，又恢复了往日翩翩贵公子的模样，他瞥了一眼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曾经的心上人，道，“道长，通奸罪当浸猪笼。” “对！浸猪笼！”其他村民也大喊道，“要给她点惩罚，不然其她女子那里无法交代。” “浸猪笼！浸猪笼！” 一时间，在场人都大喊了起来，像是正义的使者般呀惩罚罪人。 伊人只觉得心死如灰，一直到被关进了笼子里，她都没有挣扎半分。 为了避免沾上“妖气”，那几个关她的村民动作有些粗鲁，一时她怀中铃铛掉了出来，那是她大婚时段大娘送她的。 铃铛质量不好，掉在地上时摔碎了。 伊人只觉心中悲凉，既觉得自己像这铃铛一般，又自嘲想必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自作卑贱的人吧。 就在这时，伊人突然瞥到铃铛里有张纸条，她视力好，定眼看去，身子猛地一颤，连那些村民已经将她放入水中都没有察觉到。 ——年少难知爱为何物，暂且离去吧，姑娘。 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流出，“滴答滴答”的落进水中，止都止不住，她万万没想到，曾经她最不喜欢的人居然是最替她着想的人。 此刻，伊人突然很感激那个妾了，因为她给段秀才生了个孩子，了结了段大娘的心愿，既然如此，那她就该了结她的心愿了。 伊人眸色渐冷，她含泪的眼睛死死盯着段秀才，一字一句道：“段清，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们状元村，从此男子无法人道！” 京城何家。 “你！你！”何许常浑身发抖，他看着地上跪着的那一对男女，只觉德天昏地暗。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何一飞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笑道，“不行啊老头子。” 话一出，何许常眼前一暗，昏了过去。 何一飞淡淡的瞥了一眼，然后看向吴氏，“来人，将这淫妇拖下去，至于这男的，等老头醒来再说。” 当夜，何家囚房。 “诶，你说何大人会怎么处罚里面那男的？” “这还用问？估计是死无全尸，挫骨扬灰了。” “不过没想到大少爷弄死了那个女人，却将这男的留了下来。” “谁知道呢……” 声音愈渐愈远，男人这才睁开眼。 他会撬锁一事是谁也不知道的，所以只要附近没人，这囚房是关不住他的。 男人想着：若逃，一定会被抓回来，他一普通人是斗不过官家的。不逃，也难逃一死，既然如此，那他就拉个人陪葬！ 今日的何府显得尤为的安静。 男人趁着夜色潜入何许常的房间，此时官家正送大夫离开，屋里没人。 男人隐入黑暗，从窗户进去，看着躺在床上的何许常，轻声向他走了过去。 没有杀器，就只能用掐了。 就在这时，何许常突然醒了过来，第一眼便看到一个男的站在他面前，还是他那位小妾的奸夫，他怒吼道：“找死！” 何许常也是学过自保手段的，若在平常，男人自然奈何不了何许常，但现在何许常刚刚苏醒，身体尚且有些弱，一时被男人给钳制住了。 “你找死！来人！” 外面一阵跑步声。 男人心知不好，他现在已成为笼中之鸟，插翅难逃，既然如此，那他就得加快速度了。 “有何大人陪葬，值了！” 何许常心猛地一跳，他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男人嘴角一勾，一口咬了下去。 一咬封喉！ 59.狐媚·十 云雾褪去，众人渐渐的恍惚了过来。 等到视线清明时，只见一位极其貌美的女子站在他们前面，那女子身着一袭白色纱衣，将曼妙身姿勾勒得如罂粟般诱人心神，但女子神色是淡漠的，她没有看顾湛等人，而是低头慢慢来回轻抚着自己的乌黑秀发，静若处子，但所有人在见到她第一面后就下意识的退后半步，很是忌惮。 而那些动物则像是个骑士般的围在她左右，除了最初的那几只外，还有一些众人之前没有见过的，面对这些虎视眈眈的野兽，谁也不敢逃离。 一片安静。 片刻后，伊人才抬眸扫了众人一眼，在看到顾湛林扬二人时，目光微微顿了顿，但还是很快掠过去了，她道：“那便是我的记忆，你们去走了一遭，以你们原本的生活为基础。” 众人只觉心中复杂。 那个诅咒还响彻在耳畔，并且自那以后，任何原村民都无法长期出村，状元村也再次被改名，名为“女人村”，又名“废男村”，一时间沦为笑谈。 伊人像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似的，笑道：“我的诅咒只针对那一代的男子，他们的后代依旧是正常的。” 在场男子：“……”那可真是多谢了。 “你们既然出来，那便离去吧，不要饶了我的生活，它们也不会再阻挠你们了。” “再见。”众人也不愿多呆，纷纷离开。 他们向着长白山，没有回头，一路向着森林外走去，果然也没有遇见什么危险。 只是不时有歌声从森林深处传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 森林边缘。 由于一路没有停歇，众人又累又饿又渴。 当时从列车上下来时，因为太过匆忙，每个人手上的食物都不多，到了现在，更是所剩无几。 见着别人有吃的，自己只能靠想象充饥，自然心中不平衡，而在现在这个世道，约束自然也就没了。 “把东西交出来。” “我凭什么要给啊！” “你他妈找打！” “别打我，我给，我给！” “别抢，求求你们别抢，我儿子还没吃，他饿……” “给我，你他妈松手！” “滚。” “你能不能，能不能给人家一点吃的，叫我做什么都可以，拜托！” 一场小规模的抢劫开始了，每个人都想活着，都渴望活着，现在，哪怕是那些平时看着温文尔雅，风度翩翩，高高在上的男人女人们，在此刻也有些放下了尊严祈求，也有的撸起袖子直接抢。 像是亡命天涯的人比谁更狠，乱成了一窝粥。 没有人去扯，或者说没有人敢说自己有这个能力去承担要么以后是保护一些人，还要给他们负责的英雄，要么是打破不自觉形成的没有那就抢这种潜规则的英雄，两种英雄称呼，都是在与未来必会形成的末日人类大军对抗。 一时间，这气氛沉得很，不时还有几声压抑的哭声传来。 黑夜降临，这树林本就密得很，白天显得有些幽暗，到了晚上则更加漆黑。 所有人都不敢擅自行动，纷纷找了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紧抱着自己的食物，提着安全感，在清醒与沉睡间来回挣扎。 第二日天亮，众人走出树林。 但面前的屏障却让他们止步。 ——他们能够看到不远处的长白山，隔着面前这个小屋。 这小屋像是那种马戏团的大帐篷，横亘在路上，无法绕行。在大帐篷上还系着两个巨大的气球，两个都是摆着滑稽姿势的小丑，区别在于一个有眼睛，一个没有眼睛。 大门紧闭，众人站在门前，一时有些踟蹰，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未知的才是恐惧的。 何一飞微微一笑，率先走了过去，慕容博紧跟其后。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顶多不过一个死。作为一个早已享受过荣华富贵，欲海沉沦，恩爱时光的人而言，死又有何怕？ 不像某人。 何一飞想着回头看了顾湛一眼，似笑非笑，可在瞬间后被慕容博摆正了脑袋。 顾湛：“……”他恨！ 同时他又幽怨的回头看了林扬一眼。 林扬：“？？？” 随后顾湛一行人紧跟其后，其他人见状，也跟了进去。 大门打开后，是一面亮堂的光墙，无法看到里面，等到所有人都进去后，伴随着“啪嗒”门关上的声音，白光褪去，现出里面的光景。 里面空间很大，完完全全就是马戏团的光景。 其中占地最广的，是一左一右两个舞台，分别是两个小丑，一个有眼睛，一个没眼睛。 有眼睛的做着各种奇怪的动作，分开来看就是在地上爬来爬去；指指点点；不好好走路，歪七扭八的；点头哈腰；坐在半空中左摇右晃；最后长叹一口气，往后一趟……各种奇形怪状的动作，看着有些无厘头，让人觉得有些好笑，但又笑不出来，很是奇怪。 没眼睛的倒是简单得很，在舞台上转来转去，死气沉沉的样子，不知在干些什么。 整个马戏团内所有人或动物都在专注做自己的事，有很多声音发出，但唯独没有笑声，这对于马戏团而言是极其不正常的。 众人小心翼翼的向前走着，在正前方远处是一扇门，估计就是出口了。 这时，突然有人发出一声轻笑。 声音很轻，但在这个怪异的环境内无疑不是平地惊雷，所有人的视线向那人汇集。 那人一愣，然后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但很快他又是一愣，然后毫不掩饰的爆笑起来。 众人心中疑惑，顺着那人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一只老虎想爬到球上面去，但不管怎么做，它都会从上面摔下来，四脚朝天。 那只老虎好似知道这笑声是给它的，它的动作愈加显得急促起来，但越是急促越是难以成功。 等到笑声停止后，那只老虎依旧在拼命的往球上爬，连带着其它的老虎动作也快了起来。 笑声停止后，马戏团内再次恢复了原状，没有任何异样，众人的胆子也因此大了起来，连脚步声都重了几分。 “看那个小丑，好好笑哈哈哈！” “就是就是，快看他点头的样子哈哈哈！” 人群中，有几人笑着点评那个有眼睛小丑的表现，像是真的在逛马戏团一般。 就在这时，那个有眼睛的小丑突然脑袋一转，直勾勾的看向这群人。 众人一惊，微楞之后，他们的动作加快了许多。 ——那双眼睛看得让他们感到恐惧。 像是……像是能勾起他们记忆中最可怕的东西一样。 顾湛第一次见林扬的时候，林扬还是个五岁的小圆墩，顾湛则是十一岁的小学生。 那日阳光正好，又是星期五，每个人都喜欢的日子。 “老大，打篮球吗？”一打下课铃，柏池便问道。 顾湛：“不，我要去林叔叔家。” 柏池问道：“林叔叔？谁啊？” 顾湛：“我爸一个好朋友，好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哦，”柏池点了点头，“那我和朱元去了。” “拜！” 按照父亲给的地址，顾湛一路找到了林叔叔家。 一推门，便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圆墩，圆墩还有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那大眼睛正好好奇看着自己。 小圆墩穿着很长的纯白色羽绒服，从头包到脚，下身露出两只胖爪子，上身则露出被白毛包裹了一半的脸蛋，头上还有两个装饰用的犄角。 好像站起来的羊哦！ 顾湛暗笑，他走上前，蹲在小圆墩面前，问道：“你好，我叫顾湛，你……” 话还未说完，小圆墩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那两坨婴儿肥还抖了抖。 顾湛被萌坏了，他将小圆墩抱了起来，坐到一旁的沙发上。他将小圆墩抱到与自己同等高，继续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小朋友？” “林扬。”软软糯糯的声音很是舒心。 顾湛心想：那个yang小胖羊的羊？ “真可爱！”顾湛轻轻捏了捏林扬的小胖脸，手感极好。 此刻，在顾湛心中，林扬就是一个小天使，又可爱，又听话，又讨人喜欢。 顾湛想了想，他记得现在的小孩好像喜欢…… 嗯？ 一只小胖脚突然蹬到了顾湛鼻子上。 顾湛：“……”好肥好小的脚！ 顾湛伸手将林扬的小胖脚给拿了下来，同一时间，另一只脚也蹬了上去，这次是脸，刚刚好诠释了什么叫“蹬鼻子上脸”。 顾湛：“……” 林扬笑得“咯咯”叫，本来就后仰的身子差点就倒了下去。 顾湛一边将林扬抱正，一边暗想：什么小天使，小魔头才对！ “次！” 就在这时，林扬从口袋里取出一块糖，递给了顾湛。 那一瞬间，小天使再次出现了。 小孩子嘛，调皮是应该的，毕竟还小。 顾湛一边想着，一边将糖给接了过来，刚到手便发觉不对了——那根本就不是糖，就一个有些鼓的包装纸！ 林扬再次笑得“咯咯”叫。 顾湛：“……”小恶魔你好！小恶魔再见！ 60.鬼魅·一 顾湛将林扬轻轻放在沙发上，然后转身离开，实在是太令人伤心了。 然而，就在这时—— “顾湛……” 从后面传来一声软软糯糯的，略有些不安的声音。 顾湛步子一停，有些挣扎，毕竟林扬那小胖子前科累累。 “顾湛……” 顾湛深吸一口气，算了，他怎么能跟小孩子计较。再说了，一个连“吃”都发音不标准的小鬼头居然能把他“顾湛”二字叫得这么好听，就冲这点，他也不能和小圆墩计较。 “真乖！”顾湛回身再次将林扬抱了起来，“羊羊今年多大啊？” 林扬睁着圆溜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伸出一个小胖手，五指张开，道：“五岁啦！” 顾湛是真的被萌坏了，他捏了捏林扬的小胖脸，手感很好，惹得他险些不想松手。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楼梯那里传来。 是林扬和顾湛两人的老爹。 顾湛道：“爸爸，林叔叔。” 林老爹笑道：“这就是小湛啊，几年没见，一下子就张这么高了！” 顾湛其实是记得这位林叔叔的，在他十岁生日那天见过，只是没有见到林扬。 林扬听到自己爹的声音，他歪着脑袋，顾湛见此将林扬给翻了个面，后背贴前胸。 林扬道：“粑粑，顾蜀黍。” 林老爹摸了一下林扬的脑袋，笑道：“真乖！” 林扬咧着嘴笑了笑，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一颗糖：“蜀黍，吃。” 顾湛：“？？？”不是不会说“吃”吗？ 顾老爹也是被这灿烂的笑容迷了眼，他接了过来，笑道：“谢谢小扬小朋友！”话一说完，他便察觉到了糖的异状，不过他动作不停，像是平常一般将糖，实际上是一团空气给“吃”了下去。 林扬愣愣的，他不明白怎么没有他想象中的反应。 林老爹大笑着拍了拍顾老爹的肩膀，道：“高！实在是高！你不知道这小恶魔靠这招掰倒了多少人哈哈！” 顾湛：“……” 林扬有些小脾气：“蜀黍骗纸！” 林老爹拍了拍林扬的小脑袋，故作严厉道：“好好说话，不准玩儿这一套。” 小恶魔林扬：“哦。” 顾湛：“……”WTF ！ 等到两位老爹去谈事，独留顾湛和林扬大眼瞪小眼时，顾湛还是难以置信，他居然被一个五岁小鬼头给耍得团团转。 “吃！”林扬再次举起一个糖。 顾湛怀疑的看了他一眼，不接。 林扬依依不饶：“顾湛，吃！” 两人僵持片刻，顾湛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算了，还是接吧，谁让你长这么可爱！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倒是真的糖，很甜！ 顾湛揉了揉林扬的小胖脸，笑道：“谢谢羊羊！” 林扬也塞了个糖到自己嘴中，笑弯了眼。 顾湛真是宝贝林扬小恶魔宝贝得不得了！ 这是顾湛俩死党——柏池朱元心中的唯一的想法。 至于为何是小恶魔，当然是初见面时，他们二人也体验了一遍林扬拿手的天使恶魔无缝切换模式。 “都这么胖了，还吃！”柏池戳了戳林扬的小胖脸，恐吓道，“怕不怕灰太狼把你这只小肥羊给烤了？”说着还给他做了个鬼脸，“吓不吓人！” 林扬愣了愣，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一颗糖，道：“吃。” 柏池：“不吃，我才不会上当！” 话刚说完，就见林扬打开糖纸，把里面的糖给塞进了嘴巴里，同时还看了柏池一眼。 柏池：“……” “老大，管管你家肥羊！”柏池脑袋一转，大喊道。 顾湛朱元二人从房间里出来，一人抱着一大摞书，顾湛道：“怎么了？” 柏池控诉：“他戏弄我！” 林扬嘴巴里含着东西，两腮鼓鼓的，见顾湛来了之后，他又掏出一颗糖：“吃。” 顾湛将书放下，接过，打开吃掉，笑道：“谢谢羊羊！”说着摸了摸林扬的小胖脸。 林扬笑了笑，又掏出一颗糖，这次打开了，递给柏池，再道：“吃。” 柏池大喜，他觉得自己不能太小气了，和小朋友计较什么。 “谢谢小肥羊！” 柏池接过，但手还没有碰到，就见林扬的小胖手收了回去，将糖塞进了嘴巴里，含糊道：“不给你次。” 柏池：“……” 顾湛：“羊羊，今天不能再吃糖了。” 林扬面无表情：“哦。” 顾湛摸了摸林扬的小脑袋：“真乖！” 柏池：“……” 一旁，朱元同情的拍了拍柏池的肩膀，道：“林扬的糖你是吃不到的，据说连林叔叔都没吃到过。” 柏池：“……我祝他蛀牙！” 顾家和林家都是商业大家，林家要弱一点，两家的家长都很忙，原本林家是请了专门的保姆来照顾林扬的，但自从有了顾湛之后，林家的保姆就处于半失业状态了，为此林家的保姆对“顾湛”二字特别的敏感，生怕被抢了工作似的。 有了顾湛的精心照顾，一晃就是一年。 顾湛到了小学最后一年，课业有些繁重，回家很晚，林扬一下子“痛失”玩伴，特别的伤心，他决定要上学。 六岁是可以上学的，但一般家庭都是七岁，林家担心林扬像当初去幼儿园那般，去了学校不适应，所以愣是没同意，要再拖一年。 一般来说，小朋友表示抗议就是撒娇打滚哭闹不吃饭，林扬不能放弃吃饭这个重大事情，毕竟他的胖也不是白来的，至于哭闹，他好像从小就不怎么哭闹，以前还是小北鼻的时候，别人家的孩子天天晚上哭个不停，他倒好，一觉睡到太阳升起，为此顾湛还特地送来了迟到的表扬：“羊羊真乖！”，至于打滚，鉴于家里地上要么是铺了毯子，滚起来感觉没有多大杀伤力，要么是嫌弃太脏，他大多都是白衣服。所以到最后想来想去，就只剩下撒娇了。 但这撒娇的对象可不是他爹妈，一是他一天都见不到几次他爹妈，见的时候往往都是吃饭的时候，这个不能耽误，再说，即使是其他时候见到的，鉴于前科累累，他爹妈也不怎么完全放心，自然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 所以，这撒娇的对象就只能是一直被屡骗还依旧信赖如初的顾湛同学了。 鉴于即将上六年级，顾湛他爹给他报了几个培优班，每天他回来的时候都比较晚了，林扬要是住他家的话，一般都睡了。 这天，顾湛如往常那般回了家，吃饭，洗漱，然后到林扬的房间看他一眼，再写作业。 啪嗒！ 门轻轻的关上了，房间里仅留的一盏小灯发出昏黄的光。 林扬睁开了眼睛，很快就又闭上了。 他困…… 但为了自己的玩伴，他又睁开了眼睛，爬了起来，眼睛要闭不闭的坐在床上，没过一会儿，身子往后一仰，又倒了下去。 他困…… “唉……”林扬默默的小叹一声，为了他的玩伴，他也是拼了。 忍着睡意，强撑着起床，磕磕碰碰的下床，跌跌撞撞的到顾湛房间，敲门，没人应，也没锁，所以林扬就直接进去了，里面没人。 林扬坐在顾湛床上，一边打着瞌睡，一边猜想想顾湛可能在书房里，但从这里去书房要途经他自己的卧室，还要下楼，太远了，他本来就很困了，所以还是在这里等才是最好的办法。 林扬打开空调，乖乖的坐在顾湛床上等，一等，顾湛还是没回。 林扬看了看一旁跌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和看着便软软的枕头，他觉得躺着等比较好，这样也不费力，再说他本来就累了。 二等，顾湛依旧没回，林扬挣扎着睁开眼睛，眯着缝，望着天花板发呆，最后实在是受不了后开始数羊：“一只咩，两只羊……三只羊羊，四，四只顾湛……不够分……” 三等，顾湛还没回，倒是床上传来了一阵滚动声——林扬睡觉不老实。 终于，顾湛回来了。 顾湛一回来后便发现空调是开的，同时又发现他被子被人用了，他走过去一看，有个圆墩睡得正香。 顾湛奇怪林扬为什么会在这里，但看着现在太晚了，他也没有多追究，直接上床，掀开被子准备睡觉，这被子一掀，才发现林扬那睡姿是多么的奇特，整个人成无穷符号状，堪称无骨。 顾湛失笑：“看着倒是个乖小孩，其实是个小恶魔。” 顾湛点了点林扬的小脑袋，躺了下来，准备睡觉。 这时，林扬动了一下，突然嚷道：“我要上学！” 顾湛：“？？？” 顾湛以为林扬没睡，轻声唤道：“羊羊？” 林扬：“我要上学！” 不会再说梦话吧？ “我要上学！” 顾湛想了想，床头的小灯打开，就着灯光，只见林扬闭着眼睛，睡得很香，突然他嘴巴一张：“我要上学嘛～” ——林氏撒娇法：借梦撒娇！ 61.鬼魅·二 顾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得先关灯睡觉，等明天起来了再说。 可林扬就是不依不饶：“我要上学嘛～” 顾湛：“……” 林扬：“我要上学嘛～” 顾湛没法，只得道：“好好好，上学上学。” 说完林扬在床上一滚，直接滚到了顾湛怀里，没声了。 顾湛：“……”这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第二日清早。 林扬向来睡得早睡得深，同时也醒得早，所以顾湛醒来没多久他也醒了。 一睁眼他就看到了顾湛的下巴，顾湛低头就看到了林扬圆溜溜的大眼睛。 林扬道：“你是不是说要带我去上学？” 顾湛：“……” 林扬：“不能骗我！” 顾湛：“？？？”所以昨晚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林老爹想了想：“所以是小扬说要去上学的？在梦中说的？” 顾湛也觉得后面那句滑稽，但好像确实如此，他点了点头：“嗯。” 林老爹叹了口气，他拍了拍顾湛的肩膀，道：“这事吧，其实都怪我，怪我没提前跟你说。这要是搁外人，其实都不会相信这句话，但我毕竟也是着了他的道的。以前小扬想要什么东西，直接说不给买的话就会在晚上到我和他妈的房里求一起睡，还要我们哄着睡，我们最初也想着小孩子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就是这一点，正中他的计，等到第二天，他就会跟你说‘你答应我要怎么样了’，巧合之下他的确会借着睡着了提要求，也就是梦话，但大部分的时候其实是没提的，然而他事后的态度却是非常的笃定，大有一种你不答应就是反悔就是骗子的感觉，我们怎么解释他就是不信，同时我们越解释他就越是一副伤心的样子。你知道他一直都不是怎么闹腾的孩子，没办法我们就只能答应了。事后我们也旁敲侧击的试探过，结果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说过。所以说，他真的不仅仅是个小恶魔，还是小戏精，小湛，你终于也体会到了他隐藏得最深的一面了。” 顾湛：“……”怎么感觉这语气有些幸灾乐祸。 “既然他找到你那里去了，那就去吧，都六岁了，该去新环境适应了，”林老爹道，“只是，我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要主动提要求去上学？以前上幼儿园的时候他还硬是不去来着。” 别说林老爹不明白，顾湛也是不明白。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顾湛一边替林扬剥鸡蛋，一边装作不在意问这个事。 林扬喝着碗里的粥，道：“我听阿姨说你上六年级后会很忙，不能陪我玩，那我就去陪你好了，这样我们又能在一起啦！” 顾湛一愣，一股感动油然而生，他没想到这么窝心，就感觉是自己种的白菜死活不给别的猪拱一样。 不过—— “那羊羊去上一年级的时候可要乖乖的听老师话哦！” 林扬动作一顿：“我是一年级，你是六年级，我们不在一起吗？” 顾湛虽然也觉得遗憾，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去上六年级可以吗？” “这个不行，你太小了。” 林扬呆了一会儿，然后将勺子一放，道：“我要睡觉，顾湛，我要睡觉。” 顾湛：“？？？” 林扬见顾湛没有动，他有些急的往椅背上一靠，眼睛一闭，片刻后，只听他喊道：“我不要上学！” 顾湛：“……” 最后，顾湛好说歹说，连哄带骗，都没能让林扬答应去上学。 心累！ 顾湛躺在沙发上，脑袋靠着正坐着的林扬，道：“羊羊，你顾湛哥哥好伤心哦！” 林扬一愣。 顾湛继续装可怜道：“羊羊，你都不和我一起去上学，你顾湛哥哥好难过哦！” 林扬再是一愣，然后抿了抿唇，抬起小胖手摸了摸顾湛的脑袋，像是以往顾湛哄他那般的道：“乖宝宝，不难过！” 顾湛心中一喜，他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误打误撞的被他找到了解决之法。 顾湛敛下心中的喜悦，道：“羊羊，顾湛哥哥好想和你一起去上学哦！” 林扬有些挣扎。 顾湛继续加了一把火，道：“羊羊，你顾湛哥哥好想和你在同一个学校一起学习哦！” 林扬终于败下阵来，他有些沮丧道：“好吧。” 顾湛迅速起身一把将林扬抱进怀中，笑道：“羊羊，顾湛哥哥好开心哦！” 顾湛开心了，林扬倒是丧着个小脸。 开学日。 “我去，老大，你咋把他带来了！”柏池看着被顾湛牵着的林扬，道，“你就不怕这小肥羊把人家小朋友给骗得团团转。” 顾湛皱眉：“胡说什么，羊羊怎么可能这么淘气！” 柏池：“……” 林扬仰着小脑袋朝顾湛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 顾湛笑着摸了摸林扬肥嘟嘟的小脸蛋，然后对柏池道：“你看你穿的这衣服，真的是……” 一旁，朱元插刀：“也不怕吓到了人家小朋友。” 柏池抖了抖衣服上叼着烟的哆啦非主流梦，鄙视道：“没眼光！” 结果开学第一天，林扬倒真的把他的同学们耍得团团转。 当天放学的时候，顾湛三人前去一年级教室接林扬放学。 当时教室里还有些闹腾，众小朋友们刚刚升小学还很激动，对什么都感兴趣，一个个的在教室东摸摸西摸摸，林扬正和他的小同桌在讲话，那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姑娘。 顾湛在教室门口叫道：“羊羊，回家了！” 林扬转过脑袋看了看，然后又转回去对他的同桌说了些话。 顾湛微微皱眉，他看着那位小女生向林扬点了点头，然后跟着林扬走了出来。 林扬依次给她介绍：“这位是顾湛，这位是朱元，这位是脖子。” 柏池；“啊喂！！” 小姑娘很乖，她顺着林扬的介绍一个个的叫“大哥哥好”，等到柏池时，柏池正满脸慈祥的笑容，等着那声“大哥哥好”。 但小姑娘像是哑声似的，她盯着柏池，脸上显出一阵害怕，柏池疑惑，问：“怎么了小妹妹？” 小妹妹一下子哭了出来。 柏池：“！！！” 柏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手忙脚乱的安慰小妹妹，可小妹妹就是不听呢！没办法，柏池就只能像以往没辙时候的那般，做些滑稽的鬼脸，但这鬼脸一做，小妹妹哭得更凶了！ 柏池：“……” 教室里其他小朋友被这哭声给吸引了，所有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这小姑娘哭着哭着觉得不对劲，她微停了一会儿，向周围看了看，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她，她哭得更凶了！还把教室里其他几位小姑娘给引哭了。 柏池：“……” 这么一下，倒把班上的一些小男生给惹怒了。 “他欺负我们班同学！” “坏蛋！” “打倒怪兽！” 一群小不点犹如奥特曼一样摆了个pose，然后一窝蜂的向着柏池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喊着：“打倒坏蛋！” 柏池：“……”我招谁惹谁了我？ 直到最后，在老师旁敲侧击外加鼓励下，那位小姑娘才抽抽噎噎的说，是因为她听了一个故事，内容是：放学的时候，有一个卖小孩给灰太狼的怪蜀黍会到教室门口来，那个怪蜀黍穿着一件很丑的衣服，因为坏事做多了，所以他的脖子是假的，而且还总是喜欢做鬼脸。 所以，当那位小女生一看到柏池的非主流哆啦A梦外套，就想到那位穿着很丑衣服的怪蜀黍，本就害怕，再听到林扬说“脖子”，她更害怕了，最后柏池一对她做鬼脸，小女生就认定这人是要把她卖给灰太狼的坏蛋了。 至于这讲的人是谁？自然是窝在顾湛怀里，脸贴着胸膛偷笑的某人。 柏池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小！肥！羊！” ＊ 这时间流啊流，在满是鸡飞狗跳的日常中，一转眼就是林扬的十岁生日。 “我要去鬼屋！” 一大清早的，林扬就嚷着要去鬼屋，要是搁以往，顾湛就带他去了，毕竟是生日。 但这次…… 顾湛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下，然后又若无其事似的继续给林扬剥鸡蛋，道：“羊羊为什么要去鬼屋呢？” 林扬：“就是想去看看。” 顾湛将鸡蛋放进林扬的碗里，道：“鬼屋有什么好玩的，要不去其它地方吧。” 林扬毫不犹豫的拒绝：“不要，我就要去鬼屋。”同时还将鸡蛋往碗边缘推了推。 顾湛：“……” “要不我带你去游乐场……” 顾湛还是有些不死心，但话还没说完，林扬就打断道：“我自己去吧。” “这怎么行！”顾湛脱口而出，随即轻叹口气，“好吧，我带你去。” 林扬开心极了，然后将鸡蛋夹到顾湛碗里：“吃！” 顾湛扫了他一眼，道：“不准挑食。” 林扬：“……哦。” 鉴于林老爹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林扬的十岁生日礼，所以为了让两者不冲突，顾湛决定这周六就带林扬去，早死早超生。 62.鬼魅·三 【夜魇】，本市新开张的鬼屋，不过数日将名气打了出去，以“似真似假”着称。 “羊羊，等下进去了之后抓紧我的手，不能松开哦，”排队时，顾湛握着林扬的手，喋喋不休，“要是怕的话就告诉我，不能强撑！还有要紧跟着我的脚步，千万不要走丢了……”顿了顿，顾湛又说道：“要不你抱着我……” 林扬抬头默默地看了顾湛一眼，说：“顾湛，你是不是怕啊？” 顾湛一愣，立刻否认道：“我怎么会怕呢？我只是担心你走丢了，鬼屋里很黑的，而且还有很多机关陷阱，很危险的……” 后面，一直目睹前面一大一小两帅哥谈话的女孩擦了擦额间想象中的汗，这帅哥一表人才的，咋这么啰嗦呢？ 为了让游客更快的融入这环境中，主办方特意将入口设计成了一个恶魔的巨盆大口。 此刻，顾湛站在大口面前，隐隐约约间感觉有一阵阴风从里面吹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微微仰头看了一下，突然觉得心中有些谎，没错，他怕鬼，说出来可能都不相信，他堂堂顾湛居然怕鬼。但再看看一旁的林扬，那兴奋的模样令人发指，完全不在怕的。 顾湛在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算了，反正都是假的，半小时而已。 “请问买护身符吗？”工作人员问。 “买！”顾湛道，“要两个。” 林扬：“……我不想要。” 顾湛劝道：“羊羊乖，先买着，用不用再说。” 林扬默了默，随后点了点头：“好吧。” 一切就绪之后，游客分为几批进入，每批四人，图个“吉利”。 同时，主办方还在大门口贴了副对联：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人人鬼鬼，鬼鬼人人】 横批【真相是假】 “请第一批游客跟我们来。”工作人员道，“有点黑，提醒一下，我们是黑心店家，刚开始会有危险。” 众人心想这根本就是假话，既然真相是假，但那这就是反话。 一进大门便是一个通道，黑咕隆咚的，众人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很是谨慎，连墙壁都不敢碰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走出通道。 工作人员道：“我就说了没危险，都不信我，真的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众人心中犯嘀咕，经过这么久，朦胧中看着通道都快到尽头了，除了黑之外也没什么东西，应该说的是真的吧。 众人微微放松了些。 “好了，我们快到第一个房间了，这个房间呢，我们会了解一些信息，也就是本次冒险的一个背景……好了，到了。” 经过了这么些时间，众人已经基本上习惯黑暗了，他们一个接一个走出通道。 “羊羊，抓紧我，别走丢了！” “好～” 顾湛：“羊羊，你的声音怎么有些不对？” 林扬：“我没说话啊。” “那是谁……” 声音猛地一停，顾湛机械般的扭过脖子，只见一条猩红的，泛着热气的舌头在他面前晃荡，在一团黑影之中显得尤为的显眼，就在这时，又有一双赤红的手出现，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拉着舌头打卷。 顾湛身子猛地一僵，整个人一下子站在了原地。 “啊——！！！” 从身后传来的一声尖叫响彻整个房间，顾湛一个深呼吸，拉着林扬就退到了一旁。 “别抓我！别抓我！大哥！！”之前那妹子是跟顾湛一起进来的，原本是顾湛挡了他的路，她疑惑的往旁边看了一下，就在那一刻，一只冰凉的，黏腻的手从下面抓住了她的脚踝，甚至有不知名的液体从皮肤上往下滑，一滴一滴的，透进了鞋子里。 “你别在我耳边叫，我快被你吓死了！”第四个可能是那女孩的男朋友，他挠了挠耳朵，埋怨道，“我耳朵要……嗯？” 挠的是自己耳朵为什么没感觉？ 男孩侧头一看，一只大眼珠正对着他，他的手插进了那大眼珠中，一抹殷红留了下来。 “……”男孩，“鬼啊！！！” 一拳打出，但是打了个空，然而，手上还插着的眼珠子还楞楞的盯着他瞧，血液汩汩流下，落到地上，甚至还能听得到声音。 “滴答……滴答……” 男孩脸色一白，他迅速将眼珠子甩出去，然后忍着残留的触感，后退两步，自我安慰道：“投影！没错，这是投影！！” 这时，从肩膀上传来一股力道，男孩下意识的跳到一旁，惊恐的看着那双手——是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道：“怕什么，我还能吃了那么不成？”说着他走到大眼珠旁边，拍了拍，道：“乖，别吓人家了。” 大眼珠转动一圈，扫了众人一眼，然后消失了，与此同时，整个房间亮了起来。 ——房间内什么都没有。 众人惊疑的打量了一圈，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均一无所获，同时他们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 “你不是说没危险的吗！”女孩现在只觉得心脏跳得太快了。 不过有光就好了，光在此刻像是护身符一般。 工作人员笑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说过，我们是黑心店家。” 众人：“……” “好了，我现在告诉你们背景故事吧，保证很有趣。”工作人员挠了挠脖子，像是有些痒一般，她笑道，“这次的背景是……” 话还没说完，一个巨盆大口从天而降，将工作人员一口咬成两半，鲜血飞溅，宛如喷泉一般。 光在此刻没了，留在众人脑子里最后一个画面就是那飞溅的鲜血，红得炽热！ “啊——！！” 尖叫声再起，伴随着从各个角落响起的笑声，爬动声，像是地狱的恶鬼一般，叫嚣着将所有人吞噬。 四人在此刻一下子慌了神，他们还没从鲜血溅到脸上的事情中缓过来，便被各种声响所环绕，一阵阵冰凉的气息扑面而来，一个战栗，心一下子提了上来。 “跑！” 四人跑动起来，顾湛担心林扬跑不快，干脆直接把他抱了起来。 “大大大大大大哥别摸我脖子！” “别怕别怕，都是假的，工作人员假扮……血！血！血！流我嘴里了，这味道是血啊呸！呸！呸……”男孩的声音突然消失，然后是一个啪嗒声，男孩摔倒了，他惊恐大叫道，“我刚刚踩了什么！刚刚踩了什么……啊——！跑我鞋子里去了！” “啊——！！” 顾湛提着一颗心再跑，他已经在尽量保持自己的镇定了，可林扬的一声尖叫却差点将他整个人击溃。 顾湛急道：“怎么了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就是叫一下。” 顾湛缓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恨不得捏两下林扬的脸，这熊孩子！ 就在这时，林扬的声音又想了起来：“我刚刚没叫啊。” 顾湛：“……别玩了羊羊。” 林扬：“我真没说话。” 顾湛深吸一口气：“……好吧，那是我……” “你在跟我说话吗？”一个身影从上面冒了下来，露出一张惨白的脸，那脸上没有五官，就是三个黑洞，此刻正从黑洞中留出不知名液体，还伴随着一股淡淡的臭味，滴在地上，在顾湛身体僵硬，但感官却异常灵敏的情况下，滴答滴答的，很是有节奏。 就在这时，原本垂下的头发突然一根一根的落了下来，像是下雨一般掉到地上。 一股触感从腿上传来，有些冷识，还在滑动。 “啊——！！”女孩尖叫道，“有东西在我腿上爬！！啊——！！”那女孩弯下腰不断的拍自己的裤子。 男孩自己心里害怕，但毕竟是自己女朋友，他上前道；“我帮……” 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一双手将头发扒开，露出一张倒过来的脸：“你帮我什么？” ——是女孩的声音。 但是，男孩低下头看了一眼，女孩正不断的小幅度跳脚来分散自己的恐怖，而她两只手正在拍自己的裤子。 男孩深吸一口气。 女孩在此刻抬起头，她连同那个好似长在头发里的脸一起看向男孩，催促道：“愣着干嘛呢？快来帮我啊！” 男孩没有回答，但他清楚的看到上面那张脸笑了下，然后大口一张，将女孩整个脸包了进去，然后顺着时针滚动一圈，恢复原位，它打了个嗝，道：“真好吃。” 还是女孩的声音，但此刻女孩的脸已经没有了，下面一片空白。 男孩：“……” 这时，不知从哪传来一阵尖锐的嗓音，伴着另一个干涸的嗓子，叫道：“盛宴开始～” 随即，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诡异笑声，狠狠地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盒盒盒盒盒盒盒！！” 三人撒腿就跑，在这黑暗的环境里，谁也不知道出口在哪里，只能就近逃离。 不知过了多久，等顾湛终于停下来时，除了他怀中一直紧抱着的林扬外，其余两人早不知道去哪儿了。 周围一片安静，看着好像没什么危险。 顾湛有些累，他将林扬放了下来，有些喘，道：“羊羊，现在这里歇一下。” 林扬倒很进来时没两样：“哦。” 可顾湛刚一放松，林扬的身影就不见了。 63.鬼魅·四 “羊羊！”顾湛身子猛地绷紧，他左右环顾了一圈，视线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急道，“羊羊！别玩了！快出来！羊羊！羊羊！” 没有回声。 顾湛心急如焚，但此刻越急就越容易出问题，他逼着自己静下心来，仔细思考，按理说以林扬那皮死人的性格，恶作剧是有可能的，但不可能在他这么心急的情况下，还没有嘲笑着走出来，这是不可能的，那么，就是这鬼屋的锅了。 莫非有机关？ 顾湛一脚踩向林扬刚刚的位置，没有任何变化。他慢慢的蹲下神，仔细的看向地板，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的寻找蛛丝马迹。 视线在适应黑暗之后清晰了很多，他刚一蹲下去，一个披头散发，一脸惨白，眼珠子甚至还在冒血的鬼正睁大着眼睛看着他。 顾湛浑身一颤，他怕鬼，是真的怕。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恐惧给摁下去。地板是透明的，那么这下面肯定有一个空间。 顾湛敲了敲那块透明地板，那鬼的眼珠子转了转，像是在控诉顾湛敲了她的脸似的。随后，顾湛将地板给拉开，那鬼晃晃悠悠的飘了出来，仿佛一阵烟似的。 “让开。”顾湛冷声道。 那鬼飘动的身姿一顿，他猛地凑近，两人之间距离很近，顾湛甚至能看到那鬼眼中的美瞳。 “你这算不算是骚扰顾客？”顾湛的声音里没有半点感情。 那鬼一愣，然后不甘心的飘到一旁，将路给让了出来。 顾湛低头一看，模糊之中有个深色的梯子连入黑暗之中。 没有任何迟疑，顾湛顺着梯子下去。那鬼很是不甘，她想跟着下去，顾湛见次，立刻将透明地板给拉了下来，将那鬼的路给挡住，然后他很是淡定的往下爬，余光中可以看到那鬼在原地晃悠了一下后便离开了。 直到完全融入黑暗，看不到那鬼之后，顾湛才大呼一口气。 真是吓死他了！！！ 刚刚辛亏他的自制力，否则真的可能会做出什么糗事。 这鬼屋真不是他应该来的地方！ 下面果然有个空间，呈长方体形。 而且还有一盏灯，在对面那个墙上，准确来说是一只蜡烛，散发着昏暗的光，将靠近它的那面镜子给渲染上一层包裹着黑暗与昏黄的迷晕。 顾湛谨慎的前进，这屋子里似乎什么都没有。 连门都没有。 安静得吓人，仿佛深夜里，万物沉睡，唯有一人就着昏暗的光，伴着胸腔里跳动的心脏，连大气都不敢出。 那面镜子照出顾湛的身影，以及背后愈渐消失的墙壁轮廓。 一个影子斜斜的映在一旁。 顾湛只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一般，他刚刚已经查遍了墙壁，没有找到任何出口，也就是说，这个房间的唯一出口便是这面镜子了。 顾湛慢慢的伸出手，摸向那面镜子，与此同时，镜子里的顾湛也伸出手，两只手交汇，然后透了过去。 这镜子是假的！ 顾湛深吸一口气，向着镜子走了过去，果不其然，他穿了出去。随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在镜子那边，一个“顾湛”正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一动不动的，连面部表情都和刚刚的他一模一样。 只是，镜子中的那个“顾湛”，他的手只是贴着镜子，无法透过镜子，像是被锁进去了一般。 顾湛敛下心中的恐惧，顺着又一个通道走了出去，这次是门。 林扬就在门后的房间里。 顾湛刚一进入房间，他的呼吸就在瞬间错乱了一下。 相较于之前那个通道的寂静，这个房间可以说是嘈杂了。 电锯声，哭泣声，大笑声，拍皮球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交汇，同时也自然有各式各样的鬼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这个屋子里没有灯，但顾湛还是能透过层层黑暗看到最前方背对着他的林扬。 顾湛的心这才放下了一半，他小心的躲过这群鬼，向着最前方走去。而这些鬼像是没有看到他似的，只是单纯的做着重复的动作。 “羊羊！”顾湛小声的叫了一句。 林扬回过头，满脸血。 顾湛：“！！！” 顾湛的瞳孔猛地放大，整个人如坠冰窖，连这里是鬼屋都忘了。他三步并两步的上前，一把将林扬给罩在怀里，相拥住又怕弄疼了林扬，手足无措，只能用饱含着焦急，恐惧，自责的语气问：“怎么了？疼不疼？谁弄的！” 林扬抹了一把脸，道：“哦，这是我刚刚向这里的小姐姐要的，别说出去，不然那小姐姐要怪我的！” 顾湛：“……”他现在是真的想打孩子！ “你真的是！”顾湛将林扬狠狠抱住。 算了，你没事就好。 “你快来看这个题。”林扬在顾湛怀里闷声道，“算出他我们就可以出去了，算错了这些鬼就会来抓我们。” 顾湛将林扬放开，看了一眼墙上的那道题目。 【请计算出下面这道计算题：树上有五只鸟，猎人开枪打死了一只，请问还有几只。】 顾湛毫不犹豫的写下了四只。 “叮铃铃——” 一阵刺耳的铃声突然响起，紧接着那群鬼像是听到什么号令似的，纷纷一排排的站着，向着最前方顾湛二人微微的鞠了一躬，然后坐在突然出现的椅子上，就那样看着前方二人。 直到现在，顾湛才注意到这是仿教室结构。 只是，被这么多鬼直勾勾的盯着，他还是扛不住。 顾湛：“走吧。” 侧边的门打开，两人走了出去。 “兄弟！等等我！” 两人刚一出门，就看见之前和他们一起进来的男孩从对面那扇门里走了出来，只是和他们不同的是，那男孩身上挂了彩，满是各种颜色，甚至还有一个长布条系在他的脖子上，那长布条上有一串红字：垃圾，连这么简单的计算题都不会，还拖堂！！！ “拖堂”二字显得尤为的红艳，像是饱含了书写者满腹的怨气一般。 “这破地方真是坑我！”男孩愤愤不平的将长布条给拽了下来，扔在地上，怒道，“谁不知道那著名的‘打鸟问题’，答案分明就是零只！不都飞了吗，著名还会有鸟？猎人自己的吗！” 顾湛想捂住林扬的耳朵，避免声音垃圾。 他家羊羊现在还小，什么鸟不鸟的，怎么能听别人的鸟！ 可是来不及，只得冷脸道：“那是计算题。” 林扬接了一句：“不是脑筋急转弯！” 顾湛赞赏的摸了摸林扬的脑袋。 男孩：“……” 林扬笑得肩膀直抖，他本来是想逗逗顾湛的，奈何顾湛一眼看透，失了乐趣，不过还好，眼前这蠢蛋倒是中了招。 “走走走！”男孩生硬的转移话题，“这破地方有什么好呆的！” 三人结伴而行。 “兄弟，你有没有看见我女朋友？” “没有。” 男孩“哦”了一下，然后道：“真不知道她跑哪儿去了，我之前顺着她消失的地方找，没想到下面有个通道，然后我就一路找到这里来了……诶，她在那！” 这个房间和之前刚刚下阶梯的房间一样，此刻，男孩的女友正在镜子前面照来照去，像是在看自己脸上的妆是否还完美一般。 “你刚刚跑哪去了！”男孩快步上前，有些责备，又有些焦急的道。 女孩回过头，道：“别吵，我妆掉了，我得补补。” 男孩：“……大姐，这里是鬼屋。” “叫谁大姐呢你！” 女孩一边和男孩吵吵闹闹，一边补妆容。 顾湛牵着林扬的手，没有动，他觉得这里好像有点问题。 “你怕鬼？”林扬再次仰着脑袋问道。随即他又突然打断顾湛将要脱口而出否认，道：“我瞎说的。” 顾湛：“……” “兄弟，走啦，出去啦！”男孩回头道。 可就在这时，一阵“吱呀”的声音传来，房间里陡然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说话，只是脑袋机械的移向声音的源头。 只见隐入黑暗的那扇墙上，突然一块接一块的凸了出来，像是抽屉被拉开了一般。 从下至上，凸出的地方呈楼梯状，随后，好几只手从中伸了出来，紧接着是一个又一个披头散发的脑袋，穿着破烂衣衫的惨白的躯体，像是从地狱中挣扎着脱身的恶鬼，要在人世间寻找猎物。 “跑，跑啊！”男孩一把拉住女孩的手，向着镜子奔去。 “砰”的一声，镜子没事，男孩撞了一个包。 男孩来不及疼痛，大惊道：“什么情况！” 与此同时，那群恶鬼一个个钻出“抽屉”，向着众人跌跌撞撞的涌来。 “去那边，鬼出来的那边可以出去！”女孩突然道。 “啥！”男孩崩溃，“这不是要我命吗！” “走！怕个球！”女孩拍了一下男孩的后脑勺。 这一拍，一下子让男孩意识到了个问题：“你之前不也怕鬼吗？” 女孩一愣，然后道：“习惯了就好。” 男孩惊道：“这都能习惯？大姐，你真神人！” 女孩：“想死？” 男孩：“……咱们走吧！” 64.鬼魅·五 那恶鬼摇摇晃晃的伸出手，向着四人抓去。 “兄弟，我说跑的时候咱们一起冲……谁摸我！”男孩正说着，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阵冰凉，他下意识的回头一望，只见身后的那扇墙突然出现无数个密密麻麻的洞，从那黑暗的洞中伸出一只又一只手，在他眼前晃悠。 男孩：“……啊——！！” 男孩一下子尖叫着冲了出去。 其他三人也没有多停留，前狼后虎的，去哪结果都一样。 一番纠缠之后，在男孩的魔音之中，四人终于爬进了恶鬼出来的地方，两两一个。到了之后，他们才知道这是一个棺材。 “顾湛，你就不怕那小姐姐是骗我们的？”林扬问道。 几人进了棺材之后，那棺材就立刻关上了，所以周围一片黑暗，谁也看不见谁，顾湛只能察觉到从林扬身上传来的体温。 虽然还在鬼屋中，甚至在棺材中，但顾湛却觉得安定，他抱着林扬，轻声道：“她的确是在骗我们。” 林扬问：“为什么？” 顾湛心道：怕鬼的人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习惯鬼！ 他自己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顾湛没有回答，而是抱紧了林扬，静静的等待着。这密闭的空间内没有感动缺氧，顾湛心想，这里大概是连接着外面的。 这时，突然从旁边传来一阵嘶嚎声——隔音效果不好，是从男孩那对传过来的。 “别碰我啊！！！大姐！不不不！姐姐！美女！小仙女！别碰我啊！！！”这声音里满是恐惧与恳求，不必看就知道男孩此刻是多么的惨。 顾湛捂上林扬的耳朵，继续等待着。 直到一缕光照了进来。 “欢迎来到出口！” ——是最刚开始工作人员的声音。 顾湛狐疑的看了那工作人员一眼，对方一如既往的一脸笑意，没有一丝破绽。 一旁的棺材里，男孩像是受惊的兔子般窜了出来，满脸惊恐，他一眼便看到了那位工作人员，一声尖叫，赶忙向着顾湛二人的身后奔去。 随后，他的女朋友也出来了，只是女孩手上戴着手套，嘴巴旁边还有一个变声器。 她笑道：“瞧你那蠢样！”随着女孩摘下变音器的过程，她的声音渐渐的恢复原状。 男孩从顾湛身后窜出一个脑袋，惊道：“你你你踏马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旁的工作人员道：“这也是这个鬼屋的项目之一，我们会从参与的人员中挑选一部分，与他们交谈，给予丰厚的报酬，请他们协助我们一起进行游戏。” 男孩一脸bi了狗的表情：“你踏马……你踏马连鬼屋的钱都赚！就不怕当寡夫妇！你不是怕鬼吗！” 女孩耸了耸肩：“这样才有趣好吧，乖哈，姐等下带你去嗨！钱都拿来给你买装备，买皮肤，再说了，其实等你知道那些鬼的真面目，看到他们戴着妆容玩手机，打牌，睡觉睡得四仰八叉鼾声四起后，你也不会再怕他们了。”女孩一边说着一边将眼镜给取了下来，换上一副新的。 男孩：“你啥时候有两副眼镜？” 女孩：“哦，这是夜视仪，举办方给的。” 男孩嘴角一抽：“这才是你不怕鬼的原因吧。” “……”女孩将话题生硬一转，看向林扬，“我只是疑惑为啥这位小帅哥不按照之前说好的来呢？” 顾湛看向一旁的林扬。 林扬满不在乎道：“哥有的是钱，不在乎那点。” 男孩，女孩：“……” 顾湛摸了摸林扬的脑袋，笑而不语。 走出鬼屋的大门，阳光很是刺眼，但是在这温热的照耀下，人也不由自主的安定了下来。 至此之后，林扬再也没有要求去鬼屋。 林扬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的那种！ 顾湛那厮自从上大学后就开始帮着顾老爹打理公司的事，从基层做起，搞得林老爹时不时的就在林扬耳边提点：“你看看人家的孩子，多听话！多用功！多厉害！你要是有他一半好，我就是睡着了也能笑醒！” 林扬默默的看了林老爹一眼，道：“要不我把顾湛拐回来给你当儿子？” 林老爹：“……” 总之，顾湛从成年起就开始了忙碌的生活，不再像以前那般天天和林扬待在一起了，两人往往都是在电话中交谈。 不过顾湛再忙，也会在林扬生日前两天带他去玩。 “S市郊区有马戏团，”顾湛开车载着林扬，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林扬“哦”了一声，不说话了，片刻后，他才开口：“顾湛，你要不要回家给我爸当儿子？” 顾湛失笑，他从林老爹那里听说过这个梗。 “我可是认真的！”林扬道，“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了！” 顾湛笑道：“你就不怕林叔叔说‘你看看你顾湛哥哥，多么听话！多么用功！多么厉害！你要是有他一半好，我就是睡着了也能笑醒！’。” 林扬苦着一张脸，好烦！ 顾湛却笑得肩膀直抖：“看人顾湛哥哥！又高又帅又有本事，瞧咱们羊羊，就是个俊俏的小姑凉！” 林扬将脑袋缩了缩，好烦！ 顾湛继续笑道：“哪天指不准就要被哪个帅气的小哥哥给拐……” 声音戛然而止。 顾湛突然和讨厌他刚刚说的那句话，没来由的讨厌。他侧着目光看了看一旁的林扬，突然想起之前梦中的旖念，颇有些心虚，又有些自责，他的羊羊那么小，他怎么能！ 不过—— “羊羊，在新的环境怎么样？还适应吗？” 林扬道：“还行，就是一群满是青春躁动的十六岁小屁孩儿！” 顾湛笑道：“你不也才十五岁。” 林扬没作声，他从书包中掏出一面小镜子，左右照了照。 顾湛失笑：“学会臭美呢！” 林扬抿紧双唇，仔细看了看，然后将镜子收了回去，凑到顾湛面前，问：“你这胡子是什么时候长的？”说着还摸了摸顾湛的唇角上方那很短的胡茬。 顾湛被摸得有些不自然，道：“坐好，别乱动，开车呢！” 林扬“哦”了一声。 顾湛：“过一些时日你就会长的，到时候羊羊也是个小大人了。” “所以你会给我老爹做儿子吗？” 顾湛：“……” 来S市的马戏团是全国范围内很有名的一个，所以今天除了S市居民外，还有很多外来人员，人山人海的。 “顾湛，快看！跳火圈！跳火圈！” “顾湛，快看！大象！大象！” “顾湛，快看！杂技！杂技！” …… 现场很是喧闹，顾湛不是很喜欢人这么多，只是看着林扬那兴奋劲，听着他不断叫自己名字的声音，只觉心中欢喜。 “顾湛，快看！小丑！小丑！” 台上，两个小丑正在做着滑稽的动作，逗得周围观众捧腹大笑，纷纷吆喝叫好，一时间，现场的气氛被炒到最热，到结束时，林扬嗓子都喊哑了。 顾湛将水瓶盖扭开，递给林扬，笑道：“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在变声期。” 林扬一口喝了大半，颇有些鄙视道：“这么好看你都不知道喊一下，偶像包袱重！” 顾湛笑着拍了拍林扬的脑袋：“你顾湛哥哥我可是个安静的大帅哥！” 林扬不屑：“是成天打电话叨逼叨的臭婆娘！” 顾湛咬牙切齿：“嘿，你小子是皮痒了！” 两人一路笑闹着回到车上。 “好了好了，别闹了婆娘！再闹哥可是要生气了！”林扬压着声音，状若无奈道。 “你个小不点真是反了天了！”顾湛抓着林扬就挠胳肢窝，林扬笑得在座椅上不能自已，连声求饶。 “我错了错了！”林扬笑得话都说不连贯，“顾湛哥哥饶命！” 顾湛这才收手。 林扬坐直，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大口呼着气，道：“你就知道用这招来欺负我！” 顾湛笑道：“招不在多，够用就行！” 林扬：“你就不怕我回去告诉顾叔叔，说顾湛哥哥又欺负我！” 顾湛：“那我一定会要求林叔叔多给点时间让我们相处，以此来提升感情。” 林扬：“……” 一路上，林扬就坐在副驾驶上摆弄着相机，一张张看着之前顾湛拍的照片，其中还有他和两位小丑先生的合照。 “顾湛，你说这些小丑真的想当小丑吗？”林扬突然道，“站在台上逗人发笑，感觉小丑这个职业很悲哀，也许一辈子都得带着面具，取悦他人，也许这不是他们的性格，但他们必须得这样做。要是我的话，我是不可能做得来的。” 顾湛没有答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其实在他心中，每一个职业都有独属的无奈和心酸，这谁也改变不了，小丑或许内向，警察或许胆小，但他们都有不得不迎头而上的原因，谁也不能退缩。 但是，顾湛用余光看了一眼旁边的林扬，但是他会竭尽全力，成为一个最有力的后盾，这样或许能够减少他的羊羊生命中的许多迫不得已。 65.鬼魅·六 顾湛紧闭着双眼，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有方向般的摸向一旁林扬的手指，紧紧的窜着。 年少一帆风顺，他在父亲的羽翼下顺利成长，他是“别人家的孩子”，优秀，完美。但后来，顾湛才知道他是一个废物，一个连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我会用我的生命来守护你，用我的能力来减少你生命中的迫不得已。” 年少的承诺在脑海中回响，顾湛只觉一阵心痛，他没想到他到底还是毁了约。 小丑在台上跳舞，一个有眼睛，一个没眼睛。有眼睛的装作看不见自己，渐渐的，便也没了眼睛。 林扬闭着双眸，似痛楚般的紧蹙着双眉，脸颊苍白。 他曾经有过一段迫不得已的日子，那是一段从有眼睛到没眼睛的过程，也是让他明白，其实所有的迫不得已都不难捱，只要瞎了便行了。 苍白的墙壁，刺眼的红色灯光，寂静的走廊，好似有谁在低声哭泣。 是羊羊吗。 顾湛后知后觉的将林扬抱进怀中，他面上一片冷静，但脑海内早就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给轰炸得一片空白。 直到那两张单薄且苍白的纸先后递到他面前，他才像是找回了些许思绪。 ——父亲去世了，母亲离开了，林叔叔走了，林阿姨远去了。 若不是他带着羊羊前去看马戏团的演出，没有随着父母去参加聚会，想必也跟着在那场高速事故中西去了吧。 两家关系向来极好，顾湛做主将两对父母葬在一个陵园中。 不管是后来什么时候，顾湛都记得那天天气很闷，乌云像是一团团棉花似的，堆积在天空中，引来一片昏暗。 没有下雨，没有刮风，没有雷声，天地像是静止了一般。 林扬脱去了以往花里花哨的衣服，一身黑色，站在他的身旁，满脸苍白。 顾湛对林扬向来都是了解的，他摸了摸林扬的脑袋，在对方那双朦胧的大眼睛中，目光无神却又坚定的将林扬拥入怀中。 林扬的肩膀一抖一抖的，频率很快，衣服很快便湿了。 顾湛没有说话，只是手上用了些力。 “我会照顾好羊羊的，放心去吧林叔叔。” 顾湛在心底悄声说道。 在巨额财富面前，有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便被利用到了极点。 顾湛这边本事焦头烂额，林扬那边更是麻烦。 “羊羊别怕！”顾湛给林扬整了整衣襟，他看着林扬苍白的脸颊，有些不忍道，“顾湛哥哥会一直保护你的！” 林扬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林扬父亲生前立有遗嘱，鉴于他父母早已去世，所以他的遗产继承人便是林扬母亲和林扬本人，而如今林扬母亲也已经去世，所以继承人便是林扬这个尚未成年的孩子了。 这可是一块大肥肉！ 根据规定以及现实情况，林扬的监护人可以是“关系密切的其他亲属或朋友”，顾湛自然是不会让林扬落入那些觊觎林扬遗产的人手中的，所以一场“决战”是在所难免的。 最终经过一系列恶战，顾湛取得了胜利，成了林扬的监护人，暂时保管林扬的财产。那些人心有不甘，开始暗地里作祟，想着法子给顾氏集团抹黑，添乱。 所有繁杂的事务一下子向顾湛涌了过来，所幸他之前学得刻苦，提前毕业，同时在管家傅叔，他父亲留下的几个得力干将以及两个好友的帮助下一点一点的解决着所有难题。 顾湛一下子忙了起来，真真正正的忙到脚不沾地，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回家的那种。林扬没有再像以前那般时不时的打电话去骚扰顾湛，虽说顾湛很多都瞒着他，报喜不报忧，但他心中明清，只是没有能力去解决，只能老老实实的上课，学习。 “他们根本就是在给咱们使袢子！”柏池怒道，“这群老不死的混蛋！” 顾湛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仔细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做。 那些人是仗着自己的身份给他难堪，但他现在没有那个能力去动他们。 “以咱们目前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完成这个项目，”朱元很是平静，将所有的可能性都说了出来，最后，他有些迟疑的道，“要不，用林氏？” “不行！”顾湛睁开眼，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朱元猜都能猜到这个结果，没有吭声。 “可是我们是真的无能为力，老大，难道你想让咱们这么长时间的辛苦付之东流吗？”柏池劝道，“再说，顾氏本就有很多问题要解决，林氏那边仗着林扬没有成年，问题更多，你就算是天神下凡，也很难将两个偌大的集团给完美的保住，那么何不借用林氏的力量？以你对林扬的宝贝程度，就算到时候叫你将顾氏拱手相让，你难道会拒绝吗？这本就是一家人的事，又何必担心那么多？” 顾湛没有说话，但拒绝的态度却很是坚决。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是林氏来电。 林扬总觉得有人在偷看他，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其它地方，但他想尽办法，也无法抓到现行。他又不想去打扰顾湛，所以只能再多留个心眼。 说起来，已经好久没有见到顾湛了。 “我吃饱了。” 自从那事后，林扬就住在顾宅，他的房间和顾湛的房间相邻，每次回房时他都会看一眼紧闭的大门。 今天一如既往的没有回家。 “傅叔，你说顾湛什么时候会回来？” 某天饭后，林扬没有回房。 傅管家一如往常，没有任何变化：“等少爷解决完事情后便会回来的。” 林扬低头看着面前的碗筷，问：“那他什么时候能解决呢？” 傅管家道：“少爷很厉害，过几天就可以了。” 林扬没有吭声，好一会儿后，他才开口道：“你在骗我吧，两个集团的事，没有我爸和顾叔叔坐镇，那些老头肯定早就想翻天了。” 傅管家没有答话。 林扬轻叹一口气，继续道：“顾湛一定很想保住顾家的心血，同时也很不愿意让我失望吧……” “……可是那是两个集团，顾湛再厉害也不过二十出头，怎么可能完全镇得住那些人？他现在一定早就焦头烂额了吧，搞不好头发都掉了不少。” 林扬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他低垂着脑袋，遮挡住湿润的双眸，顿了一下，继续道：“可是，我的那一部分本不是他该承受的啊，我，我……” 傅管家上前一步，摸了摸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的脑袋，轻声道：“少爷他听到你这话会不高兴的。” “别哭了，少爷他看到了会很难过的。” 傅管家照顾顾湛多年，对于顾湛的心思他何尝不了解，他虽不太理解，但毕竟是他视若亲孙子的两人，再加上这件事，他更多的是希望两人幸福就好。 好一会儿后，林扬才止住了，他抹了抹眼睛，道：“傅叔，麻烦你帮我拿点东西。” 次日。 下课铃响了之后，林扬一如既往的准备回家，但他的预感在此刻格外的强烈，甚至引起一种心悸。 林扬深吸一口气，想着在学校，人这么多应该没事，但为了保险，他偷偷的联系上那些暗中保护他的保镖，让他们现在来找他。 “呜——” 火警铃声突然响彻在整个校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些一直在温室中顺风顺水长大的学生谎了起来，顿时一片混乱。 林扬心感不妙，连忙随着学生大部队撤离。 但在这时，人群中突然有双手拉住了他，他回头一看，只能看见一双无神的眼睛，脸上的其他的地方都被挡了起来。 林扬下意识的挣扎，但对方的力气很大，林扬的动作完全起不到效果，就在这时，从余光中，林扬看到有人向他走来。 ——是一个大众长相的男人。 那男人此刻正不含好意的笑着，那双眼睛里满是火热与势在必得。 林扬的心脏快速的跳动起来，情急之下，他一脚猝不及防的向着拉着他的那人给踢去。 那人和林扬差不多高，还穿着同款校服，被这么猝不及防的踹了一脚，同为男生的他眼中出现了裂痕，将原本的无神给粉碎。 林扬快速的跑了起来。 那男人像是冷笑一声，快速的追了上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林扬此刻很是心急，以现在的状况来看，保镖暂时还未出现，也不知何时出现，他喊“救命”也不会引起谁的注意，毕竟火警铃声还响着。 “我看你往哪里跑！”男人一手向着林扬抓去。 林扬操起口袋中的手机，狠狠的扔向男人，男人一个不察，被打中。 趁着这个空隙，林扬加快速度，同时利用另一个备用手机拨打了顾湛的号码。 对面没响两声就被接了。 “顾湛，我……” “羊羊？”电话那边很是嘈杂，顾湛很急的样子，他打断林扬的话道，“羊羊乖，我现在有个会，等我开完了再给你打过去，乖！” 他的速度很快，说完就挂了。 与此同时，林扬只觉脖子后面一疼，意识快速的消退。 66.鬼魅·七 顾湛这个会议开得很是艰险。 那些老头子完完全全就是在倚老卖老，顾湛整个人神经紧绷，以至于没有重视心中突然涌起的慌乱与心悸。 直到最后，顾湛决定放弃时，他突然收到傅管家的信息——是林扬写好的，此刻完全具有法律意义的股权转让书以及说明，只要他签了字，他便可以成为最后的赢家。 顾湛心中一疼，他没想到当他苦苦支撑着自己完成当日在林叔叔墓前许下的承诺时，林扬会将所有都交付给他，会反过来体谅他的难处。 不知为何，顾湛突然想起初见时林扬的“蹬鼻子上脸”，不知不觉中，那个小圆墩长大了，也变得如很多人口中的那般懂事了。 可是，他还是宁愿他的羊羊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少年。 顾湛微微的叹了口气，再次的进入“战斗”中，有了林扬的帮助，情势很快便会得到逆转。 这个会议持续了数个小时，直到最后那些老头尬着笑，灰溜溜的离开，顾湛才长吐一口气。 “真没想到林扬那小子会这么做，”柏池道，“老大，看人对你多好，你可千万要珍惜！” 顾湛笑了笑，经过多日的辛劳，他现在只觉一阵虚弱，恨不得立刻回家休息一下，然后继续进入下一轮对战。 就在这时，傅管家突然闯了进来。 他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差点让顾湛昏了过去。 “少爷，林少爷被不知名势力给拐走了！” 监控一遍又一遍的循环播放。 顾湛紧握着手中碎裂的手机，这是林扬之前情急之下扔的。 “顾少爷，根据我们的检索，林少爷失踪的事情应该是STEAL组织做的，这个组织是近年来出现的，对象是十五六岁的孩子，目的是‘小丑计划’。” 顾湛眸子微微一闪。 “这个小丑计划是让那些孩子扮成小丑，通过暴力，滑稽的动作以及各种折磨的手段来供参观者们观赏，之前我们查封过他们的某个据点，从那里或许会得到一些信息……” 顾湛安静的听着，全程没有答话。 直到最后，他才强摁住满心的恐惧，声音发抖的道：“找，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要找到他们的大本营。” 谁也不知道，此刻顾湛心中是怎样的痛苦！ 林扬猛的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个男孩担忧的双眸，他的五官很是稚嫩，有些脏兮兮的，脸上有一些五颜六色的颜料。 “你还好吗？”男孩见他醒来，有些高兴，也有些担忧。 林扬点了点头，他坐起身来，环顾了一圈，四周满是一根接着一根的金属杆，他被关进了铁笼里！ 而且，除了他之外，这个房间里还有很多和他一样被关在笼子里的孩子，年龄看着也似乎和他差不多。 那些孩子也是两两被关在一个笼子里，脸上满是木然，仿佛抽取了生气一般，安静得可怕。 “你……你没事吧？”男孩全身缩在一起，有些担忧的问道。 林扬目光一转：“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男孩刚一开口：“你……”可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骤然响起的开门声给打断了。 林扬能够感觉到男孩全身打了一个寒颤，将自己缩得更紧了，或者说，在场的除了林扬之外，所有的人都在极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时间，连空气中都充满了恐惧的气息。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林扬也跟着锁在笼子一角，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进来的是一位模样普通的中年人，只是在他的左眼上有一条很长的疤，向着嘴巴的方向，直接从眉尾连贯到了鼻翼，在原本的普通里添加了一份狰狞。 男人扫视了一圈，厉色道：“记住，你们是被抛弃的杂碎，从此以后只能为我们所用，如果你们中有谁敢有半分反抗之心，我可不会留手。” 男人面目狰狞，眸子里满是凶恶的气息，他低沉的声音在这昏暗的屋子显得尤为的恐怖，仿佛恶鬼的一般。 所有人的眼里都充满了恐惧，他们小心翼翼的往后挪了挪，仿佛这样可以自欺欺人似的。 屋顶那不是很明亮的白炽灯一闪一闪的，仿佛随时都要罢工一般，不时的有些飞虫不要命的往上冲，可一旦灯熄了，它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抛弃。地上随时都可以看得见肆意爬行的蟑螂，它们无所畏惧，有的甚至还会停下匆忙的脚步，仿佛在蔑视笼子里的那些瑟瑟发抖，缩着全身的孩子们。 笼子里很冰凉，单薄的衣服无法抵挡，可谁也不敢去触碰对方，在这个未知的空间里，一切都被披上了恐惧的外衣。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生的渴望盖过了恐惧，孩子们渐渐的拥在一起，互相取暖。或许是彼此的温暖，他们成了这黑暗里的伙伴，互相依赖着。 自从那刀疤脸来过之后，除了每天送饭的人之外便没有人再进来了。 林扬和那个男孩紧紧的靠在一起，彼此都没有说话，或者说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毕竟每天只有一顿饭，粗茶淡饭，吃不饱。 没有人哭泣，他们不明白哭没有任何用，可他们明白哭会让他们更恐惧，会让他们挨打，那些特制器具抽下来时会令他们疼，令他们更害怕。 所以渐渐的，哭泣变成了抽泣，抽泣化为了沉默。 突然，男孩低声道：“林扬，你怕吗？” 林扬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怕，怕极了。 但他又不怕，因为他知道顾湛总会来接他回去的，只是他现在需要靠自己捱过这段时日。 男孩没有看到林扬的动作，但其实他也不是很在意。 “你说我们会得救吗？还是说我们会被卖掉？我觉得我一定会获救的，不管怎样我都会获救，一定。”男孩颤抖的声音完全不足以相信。 “我们会出去的，对吧！”男孩突然转过身，死死的看着林扬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像是在给自己勇气一般。 林扬瞧着那双被恐惧侵占，但隐隐还能看见一丝火光的眸子，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突然，在这时门被推开了。刀疤男走了，扫了一圈在场众人。 “把他们带上。” “是。”跟在后面的十几位黑衣男子上前打开铁笼，“出来。” 兴许是对这些人太过恐惧，所以那些孩子没有迟疑，他们慢吞吞的走出了铁笼。 待所有孩子都走出铁笼排好两列队伍后，刀疤男带着他们走出了这间他们窝了很久的屋子。 走廊顶上的白炽灯很亮，刺眼而又冷清，所有孩子低垂着脑袋沉默而又畏缩的跟在刀疤男的后面，不敢有任何大动作。 “哒哒哒……” 刀疤男的脚步声在这个空旷的走廊内显得很是瞩目，他带着他们，不知走了多久，最后众人来到了一个更加空旷的房间里，那里已经有两个男子在等待着他们，一个身着西装，戴着眼镜仿佛高学问知识分子，另一个则身着暴露，画着艳妆。 “他们就是了。”西装男子道。 艳妆男扫了一圈，嘴角含着笑意。 “从今天开始了你们就是我的属下了，我会交你们日后你们会用到的东西，同时我也只有一点要求，好好听话，否则……”艳妆男故意停顿了一下，捂着嘴巴笑了笑，但眸子里满是残忍，“我期待着有人来反对我。” 沉默，无人应答，所有的都低着头，不敢看艳妆男的脸。 艳妆男见此，挑了挑眉，随即走到西装男的身旁，靠在他身上，轻轻的挑起对方的下巴，调戏道：“我走喽！如果想我的话记得来找我，不要让人家等太久哟！” 西装男扫了他一眼，同时瞟了眼艳妆男的后臀，没有说什么，而是率先带着他的“属下”离开了。 艳妆男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随即也带着林扬等人离开了。 他边走边道：“瞧见没有，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变态，刚刚那人就是一衣冠禽兽，表面正经，其实是善于伪装罢了。所以啊，你们在这里不能相信任何人！” 两队离开的方向不同，但毫无疑问的是，在这个恍若囚笼的空间里，他们全都是猎物，等待着猎人的捕获。 “第一堂课，我就让你们长长见识好了。” 艳妆男带着林扬等人来到了一间封闭式密室，这密室除了门那一边之外，其余三边都是玻璃。 “仔细看着。” 透过三面玻璃墙，他们看到一个又一个画着小丑妆的男孩，在做着各种滑稽的动作。在他们面前，是一圈戴着面具的人，只要这些人中没有一个人笑，那些小丑就得挨打。 “没有任何要求，只要能逗那些人笑就行了。”艳妆男道，“看那些面具人是多么的变态，他们出去一定会被扔进大牢里。” “所有人都给我睁大眼睛看仔细，否则，你们就去代替他们。” 他们又回到了待过了很多天的铁笼里，只是比之前更甚的恐惧，绝望萦绕在他们心里。 他们微微颤栗着，缩在铁笼中央，连那些金属杆都不敢触碰，仿佛他们不碰就能避免什么似的。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终于有人崩溃了，他高声尖叫着，哭嚎着，很是凄惨。 下一秒那艳妆男便走了进来，他微笑的看着那个人，仿佛很是喜欢他的表现一般。 “带出去。” 67.小丑·一 跟在他身后的两个男子走上前，将那哭嚎的人带出了屋子，但即使如此，那惨烈的声音依旧在走廊里回响着，在每个人的心中环绕着。 “下一个是谁呢？呵呵，我很期待。” 门被关上了，这片空间再次安静了。 黑暗里的时间纷纷是在和人们开玩笑，他们祈祷着时间过得越快，那么它便走得越慢，仿佛是一种无声的，缓慢的刑罚。 最后，那个人没有回来，也没有人敢问。 艳妆男带着林扬等人又去了那个房间几次，一天一天的，他们看了很多。除此之外，为了不让他们的精神过于萎靡，艳妆男会时不时的带着他们去阳光底下，可还不等他们欢呼，黑暗再次来临。 同时，也随着这一次又一次的出入，有人渐渐的摸清了一些门路。只是谁也不知道成功与否。 在这个没有任何时间概念的空间里，待久了便不知岁月为几何。 某天，艳妆男带着他们到了一个新的房间里，里面没有铁笼，而是一些简单收拾了一下的硬板床，除此之外便只有屋顶上的一盏白炽灯以及墙上的一扇小窗，透过那扇小窗，他们能够看到日月的交替，太阳也会吝啬的从那里分给他们一些光亮，那光与白炽灯所发出的光不同，它有些温暖，给麻木的，恐惧的，灰暗的心灵带来一丝的曙光。 只是大多数时间里，他们都不在这个房间里，甚至连外出“晒太阳”的时间也没有了。每天每天，他们都在一些特定的房间内接受书面上的或者纪录片模式的启蒙。 “只要你们听后，好好努力，别说这阳光了，哪怕是金银财宝，都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林扬透过小窗看了看那透进来的阳光，一如往常的保持着沉默。 他在等着顾湛，等着顾湛来接他，等着将这些人给扔进大牢！ ＊ 夜间，白炽灯不会一直保持亮着的状态，到点了它便会熄灭，于是墙上那一扇小窗户便成了光明唯一进入的地方，与太阳的温暖不同，月光显得要为柔和。 也许这里是乡下，透过那扇小窗，能够看到璀璨的星空与皎洁的明月，宁静而美好，只是除了刚开始的几天外，渐渐的，除了林扬外便没有人会去在意了。 有的麻木，在抗拒与接受的边缘徘徊；有的努力，想要获得艳妆男每天提及的“美好”；有的无所谓，因为他不在意这些，他想的，是怎样利用一切机会逃出去。 某天夜里，林扬照旧站在小窗前，沉默的看着那似乎亘古不变的星空，一如既往的美丽，在那双眸子里，仿佛在反射着星光一般，熠熠生辉。 男孩靠在床头，漠然的看着林扬，脑海中思维飞快的转动着。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与准备，他的机会到了，只是还差一样东西。 林扬的床在男孩对面。等林扬准备休息时，男孩凑了上去，低声问道：“林扬，想不想离开？”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再加上曾经一起在铁笼里度过的日子，林扬已经将男孩接纳了，在他心中，他就是朋友，这个社会的黑暗角落唯一的亲密之人。 林扬点了点头。 男孩小心的左右瞄了瞄，见没有人关注这里后，他压低声音道：“你得答应我不告诉任何人。” 林扬：“当然，我们是朋友，我怎么可能出卖你？” 男孩显得有些高兴：“好，既然如此，那么我们明天就行动。” “明天？会不会准备不充分？”林扬微微皱了皱眉。 “不，明天正好，”男孩道，“据我多日反复的观察，明天正好是那些守卫黑衣人大面积换岗的时间，而且你忘了昨天咱们偷听到的，那个抹艳妆的男人正好会和之前那个穿西装的男人离开，这两者加起来正好有十分钟的空隙，我们就利用这十分钟逃离。” “可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个陷阱呢？毕竟只是理论数据上的分析。”林扬依旧抱有怀疑态度，他觉得有些草率。 男孩坚定道：“不，我相信这不是个陷阱，因为这么久了，哪怕是那个男人叫我们自己回来，所有人都会很乖顺的回到这里。因为之前的恐惧已经根深蒂固了，所以不乱看，不乱说，不乱走，而那些人正好是利用了这一点，给我们加了一层无形的枷锁，所以才那么的放心。” 林扬还是不放心，可看到男孩如此的笃定，他动摇了，毕竟据他所知，男孩不是那么鲁莽的人，所有最后他同意了。 “好兄弟，等咱们出去了，一定要凭自己的本身堂堂正正的站在阳光下。”男孩拍了拍林扬的肩膀，有些兴奋。 或许是这句话触动了林扬，他对于明天的计划更加的坚定了。 “好了，睡觉吧，休息好了才更能成功。”男孩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林扬躺了下来，睁着眼睛，静静的看着天花板。 一夜无眠，各怀心思。 次日，依旧是启蒙。 虽说室内依旧是白炽灯的照耀，但外面已经渐渐日上三竿了，计划的实行时间也快要来临了。 “你们自己回去，听话点知道吗！”艳妆男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扭摆着离开了。 众人排着队，很是乖顺的在回去的路上走着，不多看，不乱走。 为了不让别人看出差异，男孩从很早就开始拉着林扬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路上静悄悄的，守卫的黑衣人三三两两的站在不同地方，均是面无表情，沉默。 换班时间到了。 黑衣人互相通知了一下，紧接着便向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男孩极其隐秘的对林扬打了个暗号，他们的计划要开始了。 这个地方的建筑并不是很复杂，也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当艳妆男带着他们前往各个不同的教室学习时，其实就已经将这里给大体上逛了个便。 男孩见时间差不多了，点了点头，行走的速度便慢了下来，林扬见此也慢了下来。而前面的那些人则没有半点注意到这俩人的动作，依旧沉默的，乖顺的向前走去。 “走。” 两人的计划正式开始了。 在男孩的计划中，他们需要经过一个拐角，到达一个下水管道处，通过那里，他们便能离开这个地方。这之间的距离不过五百米，所以十分钟其实是够的。 兴许是不想留下任何把柄，所以这个地方的监控完全是人为的，没有任何的监控器之类的监控设施。同时他们也不觉得那些被卖到这里的人会想着逃跑，更别说还只是年龄不大的少年。 两人放低声音，尽可能在不出声的条件下快速的向着目的地走去。 “到了，就是这里了。” 没过多久，两人便到达了目的地，合力打开下水道的盖子后，二人便迅速的进到了里面，同时还为了拖延时间，将盖子给盖上了。 污秽物，动物的尸体，废水，垃圾……各种东西混杂在臭气熏天的污水里，很是肮脏。两人刚开始便吐了，可为了逃命，还是强忍着那股仿佛沁入骨子里的恶心感匍匐着快速的向着出口爬去，途中惊动了老鼠，蟑螂等，可即使从他们面前跑过，他们也已经没有任何余力去在意其它事了。 看着那唯一通往外界的管道口，两人互相看了看，随即死死的盯着那个地方，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飞快的向着出口爬去。 林扬掉进了污水池子里，男孩紧跟其后。 两人来不及喘气，男孩便说道：“趁着还没有追来，赶紧走。” 林扬点了点头，两人向着岸边游去。 可刚一上岸，男孩便狠狠的推了林扬一把，林扬一个踉跄，跌倒了，在那一瞬间，一个巨大网子土里飞出，将林扬给网在了空中，而男孩则在推了林扬之后快速的跳进了水里，他幸免了。 林扬一脸的难以置信，他万万没想到男孩居然会背叛他。 男孩快速的上岸，看了一眼林扬，笑道：“我记得你进来第一天的时候就听说过这句话：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变态，别相信任何人。林扬，你怎么就不听呢？” 看着男孩离开的背影，林扬用尽力气的抖动着网子，可丝毫没有任何效果。 最终林扬就那样，看着男孩的身影，越行越远…… 68.小丑·二 林扬呆坐了一个下午。不解，难过，绝望……各种各样的感情交织在一起，将整个心脏包裹住，然后渐渐的钻了进去，将原本支离破碎的心给搅得一塌糊涂，逼得人想发疯。 都说人在伤心的时候会胡思乱想，但真正伤心透了，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容不下任何东西，也没有那个力气去想任何东西。 月亮渐渐的爬上山头，黑夜降临了。 “哟！这么狼狈呀！我还以为你逃跑成功了呢。” 林扬不用看都知道艳妆男追了上来，不用想也知道活罪难逃。 “你不知道你们所以为的一切‘缺陷’都是我特地弄的吗？这样追起耗子来才有趣，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林扬没有吭声。 艳妆男见他那无所谓的样子，嗤笑了一声，骂了一句“蠢货”之后，叫跟来的几位黑衣人把他给带了回去。 林扬被扔进了小黑屋，出乎意料的是，男孩也在里面。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即坐在了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沉默在二人之间发酵，谁也没有理谁。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开口道：“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那个陷阱的？” 林扬抬眼看了看他。 男孩：“几天前艳妆男带着我们前去学习时，我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比以往要浓一些，除此之外，那香水味中似乎还夹杂着一股臭味，而且他的脚步比以往要匆忙许多。而等到近中午他再次和我们碰面时，我注意到他的衣服换了，身上的香水味和以往差不多，所以我猜想他应该是洗过澡了，那么这就表明之前他的身上有些脏，他无法容忍。在这里，任何事都有黑衣人出马，他压根就不会动手，所以只可能是在外面沾上了什么脏东西。这个地方四周都是高墙，通往外面的除了大门之外就只有那个下水管道口了，虽说那些人认为我们这些人没有那个胆量出逃，但毕竟事无绝对，所以我猜他们可能会在下水管道口那里设置陷阱，这也正好映照了艳妆男身上那若有若无的臭味。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断，但为了保险……”男孩后面没有说，但谁都知道他的意思。 林扬点了点头，他没有男孩那样仔细的留心过，所以稀里糊涂的被设计也是情理之中。 男孩见他没有反应，疑惑道：“你不恨我？” 林扬冷漠的看了他一眼，道：“一个知道陷进还逃不出去的废物罢了。” 男孩的脸色一白。 为了给众人树立一个警戒，艳妆男毫不犹豫的准备杀鸡儆猴了。 两人被关进了一个完全黑暗不透光的房间。 黑暗，满目的黑暗。 寂静，满耳的寂静。 多年后，林扬每每想起这件事，他都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呆了多久，是怎样挨过去的。 直到某一天，一丝光照了进来，林扬很不适应的遮住了眼睛。 来的人是艳妆男，他道：“好好的表演一下，逗我笑我就让你出去。” 林扬的神色动作猛地一变，像是当初在马戏团看的小丑一般动作了起来，整个人很是滑稽，没过多久，其他人便笑了起来。 林扬越表演越兴奋，到最后，艳妆男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好！带他出去。” 林扬笑着鞠躬道谢，他恍恍惚惚的记得，当初小丑鞠躬道谢时，他也跟着鞠了一躬，到今日，他同样也是鞠了一躬，只是身份变了。 大门完全的打开，阳光彻底的涌来进来，林扬微微的眯着眼睛，努力的适应着，与此同时，等到没人注意他的那一刻，他的神色迅速的冷漠了下来，完完全全的不含有半分的情感。 等到林扬回去时，男孩已经在了。 黑暗再次袭来，可面对着两个已经适应黑暗的人而言，毫无作用。 所有人一直在铁笼里，连日常的学习似乎都省了，除了每天会有人来送饭外，他们便仿佛是被这世间抛弃的存在。 沉默，寂静，死寂…… 所有人都是满脸的麻木，死寂。 终于有一天，艳妆男来了，这次连着一起的，还有刀疤男。 “好了，今天就到你们结业的时候了，只有有用的人才适合被留下来。”艳妆男笑得意味深长，“别让我失望啊。” “林扬，你说咱两谁会被淘汰？”男孩笑问道，“我非常想看看一个冷漠的人如何逗人发笑。” 林扬看都没看他一眼。 偌大的“考场”四周满是高墙，很多戴着面具的人坐在四周的看台上，密密麻麻的。 林扬眼神冷漠，用余光瞥了那些人一眼。 艳妆男在此刻也戴上了面具：“本次考试的伙伴是鬃狗，大家欢迎！” 在众人正对面，一群嘴角垂着哈喇子的鬃狗正紧盯着猎物，等到笼子一开，他们争先恐后的奔了出来。 周围涌起一片叫好声。 所有人都画着小丑妆，但此刻他们也顾不上搞笑了，只是四处奔逃着。 林扬像是盯上了男孩一般，寸步不离，与此同时，他将手臂划破，流出一些血。 “你干什么？”男孩疑惑，“你想用自残逗那些人笑？” 林扬没有答话，只是坚持着自己的行为。 男孩正忙着想如何在逃生和滑稽中取得平衡感，也没有那个时间去管林扬，他只要注意着不被林扬偷袭就好了。 直到—— 林扬突然加快速度，就地一滚，滚了数圈后突然爬起来一个大跳，整个人呈大字型。 观众席上一片爆笑。 与此同时，男孩原本以为林扬是要攻击他，他往旁边一躲，但却被鬃狗给扑了下去。 林扬回头看了一眼，一如既往的冷漠，完全不像是刚刚做出那种蠢动作的人。 “这里的人都是变态，”林扬道，“这不是你拿我的命来告诉我的事吗？” 男孩一怔，随即咆哮起来，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没想到。 “你以为我会束手就擒吗！”男孩咆哮一声，他两手抓住鬃狗的嘴，锋锐坚硬的牙齿没入皮肤，鲜血顺着流了下来。 鬃狗尝到血味，更加的激动了，甚至从喉咙里传出一声声欢愉的嘶吼。 男孩额间青筋暴起，顽固的抵抗着，退就是死，他没有丝毫的退路。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嚎叫声传来。 ——又是一只鬃狗。 男孩压抑着恐惧，强迫着镇静下来，同时，他渐渐的松了些力。 咬他的鬃狗见状大喜，不顾一切的向他咬去，而朝向这边奔来的鬃狗则加快了速度，势必不能将食物拱手相让。 就在那只鬃狗张嘴向他扑来时时，男孩猛地用力，身体一转，背部在地上一个摩擦，疼痛感和火热感袭来，可男孩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咬紧牙关，将咬他的鬃狗给转向扑面而来的鬃狗的正前方。 扑面而来的鬃狗下意识的咬住了到口中的东西。 一声哀嚎，男孩一个用力将身上的鬃狗踢出去，快速的逃离。 而那两只鬃狗由于饿极了，直接厮杀了起来。 看台上，艳妆男笑道：“这两个小娃娃真狠啊，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竟敢以身诱敌，啧啧啧，真是不得了。” 艳妆男口中的两个小娃娃直接在场中斗了起来。 林扬一脸冷漠，男孩则是满脸杀气。 两位都是狠人，在人群中和鬃狗口下，一边闪避一边打斗，一拳一脚能落到实处绝不往虚处打，一时间，两人脸上都挂了彩。 这本是一场小丑表现赛，但经过这么一闹，什么滑稽的动作都没做了，只是一味的打和躲，两人眼中只有对方的身影，眼里满是执拗。 这场战斗，注定一方倒下才会有结局。 场上所有观众的视线都被聚集在两人身上，各自找一个自己支持的人，大喊这打倒彼此，这不再是一场滑稽赛，而是一场真正的战斗，谁也没有笑。 艳妆男眸子半眯，冷声道：“停止比赛。”说着他站起身，向着台下走去，笑容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煞气。 “这比赛简直失败透了！” 没有任何笑声的比赛，就是一场失败的比赛；不能逗人发笑的小丑，就是一个失败的小丑。 监督人员一拥而上，将两人给制住，比赛被强制停止。 那些观众虽兴趣犹存，但在此刻，谁也没有上前阻止，因为他们知道，真正的好戏要上场了。 艳妆男左右看了一眼，对着林扬道：“将他带上去。” 比赛台上被暂时安放了一个小平台，林扬被捆在椅子上，放在平台中心。 林扬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一如既往地冷漠，眸中无一丝害怕。 艳妆男冷哼了一声，道：“没想到挺能装的。”他捏住林扬的下巴，用力的抬起，迫使林扬看着自己，冷笑道：“当初在那屋子里表现得那么好，装的吧，不过你当真有当小丑的天赋。” “只可惜我大意了，当时就不应该让你出来，只要你一直演下去，哪怕只是一副面具，戴久了，就难以取下了。” 69.小丑·三 林扬盯着艳妆男，一字一句道：“你也是戴着一副面具吧，或者说，两副？一副浪，一副煞。真可悲，你终其一生都不能取下来，这面具已经牢牢的长在你脸上了，”他的声音渐渐变得狠厉：“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你找死！”艳妆男像是被戳中软肋一般勃然大怒，他摁下座椅电力开关。 林扬浑身颤抖着，他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片刻后，艳妆男才敛住心绪，他关上电力开关，瞧着林扬脸色苍白，眸子发虚的样子，嘲讽道：“这面具我是摘不下来，但你以为能摘的下来？你信不信我将你带回去，好好的调教一段时间，一年？不，一个月，你就是一个合格的小丑，整日的在人前卖笑。” 林扬气若游丝的冷笑一声：“别侮辱了小丑这个职业，人可比你伟大多了。” 艳妆男：“看不出这嘴还挺毒的。”他的手缓缓的摸向一旁的电力开关，林扬发虚的视线顺着他的动作移动，瞥了一眼后又很不屑的收了回来，道：“你不会电死我的，你还想培养下一个你，或者，下一个西装男。” “真聪明。”艳妆男似笑非笑的夸奖了一句。 紧接着便是一阵电流击过。 “可是，教训还是要给，苦头还是要吃。” 林扬强忍着，断断续续道：“可……可悲的……东西。” “你也会成为我这样的。”艳妆男笑道，“我等着那天。” 这句话被林扬渐渐褪去的意识给捕捉到，他不禁抓着理智的尾巴，暗暗问道：“会吗？” 片刻后，艳妆男关掉电流，扫了一眼林扬，边走下看台，走向男孩，边道：“带他上去。” “是。”两旁的黑衣人应了一声。 可就在这时—— “警察，全都不准动！”一声高喊，将这黑暗给打得灰飞烟灭。 所有人都开始惊慌了。 门被踹开了，所有的出口都被警察包围，没有一丝逃脱的可能。 “该死的，究竟是谁招来了警察？”艳妆男第一次出现了惊慌。 原本满脸恐惧的男孩瞬间镇定下来，冷冷的笑了一声：“看来你心心念念的大牢来了。” 艳妆男扫了他一眼，然后像是明白什么似的，笑道：“我现在才知道，你才是最有天赋的。” 男孩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顾湛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正中心，垂着脑袋的林扬。 “羊羊！”顾湛瞳孔猛地一缩，他大喊了一声，快速的跑向前。 “医生！医生！”顾湛见林扬没有回应，他心中满是焦急。 “羊羊乖，医生马上就来了！乖，我马上就带你回家！”顾湛一边接着林扬身上的绳子，等到他终于发现这椅子的真面目时，他心脏像是被狠狠地抓了一下似的，一股暴虐与疼痛逼得他整个人快要发疯。 林扬在恍恍惚惚中听到不断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声音很是熟悉。 是顾湛吗？ 林扬用尽全力才能在一片混沌中将眼镜打开一条缝隙。 恍惚记得，好像一年了，那个男人，比记忆中要更加的帅气，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阳光照了过来，在男人身上镀了一层耀眼的金芒，如此的夺目而又温暖。 只见他单膝跪在地上，背临着阳光，握着自己的双手，轻轻捏了捏，温柔的笑道：“羊羊，我来接你回家！” 是幻象吗？ 顾湛红着眼，将林扬抱了起来，一年的时间，他每天都在工作和找人，整晚整晚的睡不着，整个人显得很是憔悴，直到现在，他重新抱起林扬，才感觉到一股心安，好似早已枯竭的身体又涌出活力一般。 此次行动，没有一人逃脱成功。 顾湛下平台时，路过被缚住双手的艳妆男一行人。 艳妆男扫了扫顾湛怀中的林扬，笑道：“喜欢他？可惜他的面具摘不下，他会将你从内心深处排出，受了这些刺激，谁敢再去接纳人。” 顾湛脚步一顿，道：“我们会成为彼此愿意摘下面具的人。”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过程注定艰苦。 顾湛紧闭着双眼，握着林扬的手不放。 那件事之后，林扬变得很是冷漠，也不怎么愿意搭理人，顾湛想尽办法，林扬都是不冷不热的样子。 但顾湛没有丝毫的放弃，也没有埋怨林扬。 每次顾湛安安静静的看着林扬的时候，都会止不住的想，那个时候他的羊羊还那么小，是怎么度过那段日子的？每每想到这里，顾湛就止不住的自责，当初他若静下心好好的接了林扬的电话该多好，也许这一切都可以避免。 “羊羊。”顾湛像是安装了雷达似的，闭着眼睛向林扬那边靠近了一些，如梦魇般叫着独属于他的小名。 小丑在跳舞，众人在沉睡，整个帐篷内，是一场无声的“喜剧”。 狄乐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初见顾湛时的场景。 “我叫林扬。” 铁笼子里，在满目的昏暗之中，狄乐看到林扬渐渐对他放下心房的样子，他只觉得可笑，在这个地方，谁都不能相信，林扬啊林扬，你怎么不听呢？而且你知道吗，还是我还是抓你的人之一。 “我没有名字。”狄乐瑟缩的小生道。但其实他早就在心中将自己唾弃了数百遍。 真恶心！明明早就练就了一颗无畏无惧的心，又何必装成这样。 不过是在这变态的地方，太过招摇极容易引来灾难罢了。 算了，装就装吧，带着面具的样子，习惯了就好了。世人皆擅长自欺欺人，不过自戳双目，假装自己看不到罢了。 林扬点了点头：“那我就用‘男孩’来代指你？” 狄乐“嗯”了一声。 在社会的沟渠里，只有狄乐和林扬二人是紧靠在一起的，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林扬渐渐的开始相信狄乐。 这是与他一同患难的朋友。 而对于狄乐而言，这不过是他装成“弱者”的样子来看一场精彩的表演罢了，对方像小丑一般，做着最不应该做的事，真的让人很想笑。 只是，比起林扬的单人表演，他更愿意看到这人世大舞台上，众多小丑一起演出的样子。 狄乐想，他要逃出去，只是需要一个倒霉蛋来为他探路。 “林扬，想不想离开？” 当说出这句话后，狄乐记得他是笑着的，或者说心中是笑着的，脸上却与往常无二。 只是，他还不确定林扬会不会把他给出卖。 “我们是朋友，我怎么可能出卖你？” 林扬当时的表情很郑重，郑重得让狄乐恨不得立刻展露原貌，将对方脸上的认真给击碎，那种从天入地的落差，一定会非常好看吧！ 计划很成功。 狄乐终于展露出最真实的样子，他笑道：“我记得你进来第一天的时候就听说过这句话：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变态，别相信任何人。林扬，你怎么就不听呢？” 林扬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很是精彩，无论过了多久，狄乐每每想起，都会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真的是太美了！美得这世间的一切见了都会黯然失色。 这是我的杰作！狄乐心想，这是我用一个蠢货的命造就出来的杰作！是那个蠢货最后的哀歌！ 但他终究还是太嫩了。 “啧啧啧，看来比我想象的要慢。”艳妆男悠闲的靠在前面的树干上，一脸戏谑的看着狄乐。 在看到人影的一瞬间，狄乐便下意识的瑟缩起来。 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来了。 “你，你怎么会？”狄乐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连话都说不利索。 艳妆男向他走了过来，笑道：“我说我吃多了，出来散散步，你信吗？” 与此同时，从其它地方出来数个黑衣人，呈包围状将狄乐给围了起来。 他失败了！ 狄乐心中懊悔，但面上却是更加恐惧，最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连连喊着：“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艳妆男上前数步，一把捏住他的下巴，两人视线交汇，一个恐惧，一个打量。 “当初你的不知道是谁将你卖过来的时候，你也是这种样子，我以为你本就懦弱，但过了这么久了，一年了吧，你还完好无损，甚至还能和那个蠢货谋划这么一个计划，”艳妆男眸色渐冷，“你这到底是装的呢？还是运气好呢？” 狄乐喉咙里传出一阵呼噜声，像是要说话却又不敢说一般。 艳妆男紧盯着狄乐的脸，连眸色也没有放过一丝一毫，但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他无法看出任何破绽。 如果是运气好，也没有什么反驳点，如果是装的，那可是捡到宝！ 艳妆男将狄乐放开，直起身，道：“算了，咱们时间多的是，我倒要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你会被关进大牢的！”狄乐突然大喊道，像是聚集了他所有勇气一般，在这个林子里声音显得尤为的响亮。 艳妆男背对着狄乐，笑道：“我等着那一天，还有，保持你这份勇气，这样才会更好玩。” 狄乐再一次和林扬见面，还是在铁笼里。 只是林扬变的，变得很是冷漠的样子。 那一句“一个知道陷进还逃不出去的废物罢了”更是直戳他的心。 狄乐心想，他造就了一个开始戴面具的人。 70.小丑·四 在被惩罚期间，在那个像是被天神所遗弃的屋子里，狄乐总忍不住心想，林扬会怎么度过？是否会将面具紧紧的戴在脸上？是否会屈服？不论是真的，还是暂时的。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那个艳妆男终于施舍般的带来了一丝光。 亮得刺眼！ 他说：“好好的表演一下，逗我笑我就让你出去。” 这有什么难的？ 狄乐信手拈来，不过是换一张面具戴上罢了。 只是，不知道林扬那蠢货会不会表演？会不会也戴上了面具？如果戴了，以后就有的玩了，如果没有，那就太无聊了！ 真正的小丑，不是将面具戴在脸上，而是戴在心上，戴在灵魂中，这样才能保证最有趣的模样，才能斩杀一切来观看的人。 多少人渴望无拘无束，但人生来就是被束缚住的，哪怕只是一个襁褓。 世人大多戴着面具，狄乐心想，他和这艳妆男此刻的关系，不过是无眼的小丑和有眼的小丑罢了。 一个早已习以为常，有眼不如无眼，自欺欺人也是一种保护色。一个从其他小丑身上获得安慰和笑料，就好像自己不是小丑一般。 林扬啊林扬，你终究会变得和我一样，这辈子都别想把面具摘下来。 直到后来那一声含着焦急，担心，害怕，自责，兴奋的呼唤响起时，狄乐才突然不那么自信了，有一种心慌从心底突然涌了上来，就好像他笃定的事会发生变数一般。 “羊羊！” 狄乐的视线被那个男人所吸引，他看见那个男人快速的向着平台正中心的林扬跑去，跑得没有半分的风度，甚至还有一丝狼狈。 但更让狄乐注意的是，那个男人眼中满是林扬，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 没来由的，狄乐突然感觉这人会在未来某一天将林扬的面具给取下来。 不行！这怎么可以！不准！ 狄乐想嘶吼，想叫那个男人别碰林扬，但警察的到来让他再次的戴上面具，他成为了备受伤害的可怜人，受到了安慰，甚至，他心心念念想送入大牢的艳妆男就在他眼前被逮捕，这本该是一件让他欢呼的事，但他此刻所有的注意都在林扬和那个男人身上。 他看见男人抱着林扬，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珠宝一般。 他听到男人温柔而坚定的说：“我们会成为彼此愿意摘下面具的人。” 狄乐慌了，他不能让林扬摘下面具！绝对不能！ 这会毁了他的心血！ 这会毁了他好不容易造就的“伙伴”！ 不行！ 狄乐在面具之下的心脏深处，涌出一股暴虐。 他要将那个男人毁掉！ 他要让林扬永远都成为他的“伙伴”！ 直到后来，狄乐才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 ——顾湛。 ＊ “羊羊！”顾湛突然一声大喊，迅速坐起身，紧张的四处张望，直到他看到林扬就在他身旁时，他才缓了口气。 林扬低头看了一眼：“你可以放手了吗？” 顾湛一愣，这才发现他正握着林扬的手。 “我睡觉很老实的！”顾湛笑道，同时又悄咪咪的捏了捏林扬的手指，“羊羊睡觉倒是爱动，也许是你的手不小心钻进来的。” 说着，他又凑到林扬跟前：“羊羊，是不是很心悦你顾湛哥哥啊？” 林扬一手盖上顾湛的脸，推到一旁：“脸大。” 顾湛：“当年被你‘蹬鼻子上脸’踩大的。” 林扬：“……” 林扬没有反驳，而是推着顾湛的脑袋到一旁，让那两个大字映入顾湛的眼帘。 ——夜魇。 顾湛一愣，问：“这里不是我们之前进的那个马戏团吗？怎么变成夜魇了？还有，其他人呢？” 林扬：“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只有我和你了。” 顾湛笑道：“也许是觉得灯泡聚在一起太亮了！” 林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我觉得你除了比以前更爱叨逼叨外，还变得更嘴贫了！” 顾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话题一转，笑道：“羊羊，你今天话变多了诶！以前我说三句你都不带回我一句的，可伤我心喽！” 林扬：“……” 林扬看了顾湛一眼，然后转身向着夜魇走去。 顾湛笑嘻嘻的跟在他身旁，道：“羊羊，你知道我刚刚做了一个什么梦吗？我梦见自己在某人心中是镀着光的，又帅又温柔！” 林扬脸皮一红，这不是他之前的回忆吗？顾湛怎么会……也对，他也以顾湛的视角看了些他从未知道的事，更加的体会了一遍那种担忧，害怕与自责。 也许他刚刚在梦中所见到的一切，是两个人关于那一年的所有记忆的融合吧。 顾湛自然也猜到了这一点，林扬当初所经历的一切让他心惊，心痛，但还好，一切都过去了，这次他一定会将当年的承诺给落到实处，他们终究会成为彼此摘下面具的人！ “怕吗？” 站在夜魇面前，当年的记忆还是很清晰，林扬道：“这也许和上次一样，只是幻境，或者说是能照出记忆中最让人害怕的东西。” 顾湛怕鬼，而他在记忆中是怕黑的，怕那个被遗忘的空间里遍布的黑，只是过了这么久，有人一直陪在他身旁，那种害怕渐渐的淡去了许多，他倒是不怎么要紧，至于顾湛—— “羊羊，我好怕哦！”顾湛抱着林扬的手臂，将脑袋靠在林扬的肩膀上，一副怕怕的表情。 林扬不疑有他，他看了一圈周围，白茫茫的墙壁一眼就可以看到一切。 他道：“这里可能是唯一一个出口。” 顾湛：“那，那还是进去吧。” 林扬难得的多加了一句：“别怕。” 顾湛忍着想笑的冲动：“嗯。” 门上依然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人人鬼鬼，鬼鬼人人】这几个字，但横批却是【回头看客】。 林扬微微眯眼。 他记得横批应该是【真相是假】，很显然改了，至于这【回头看客】，是当年艳妆男说的话。 “这做生意啊，吸引客户很重要，但吸引回头客更重要。你们谁的回头看客越多，你们谁的名气就会越大。” 为何要将横批改成这样？ “羊羊？怎么了？”顾湛问。 林扬想了想，道：“你走前面。” 顾湛毫不犹豫：“好啊。”这样他就能一洗当年的屈辱，从此在他羊羊心中竖立高大的形象，一举走上人生巅峰！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夜魇，顾湛放在身后的手拉着林扬。 这夜魇和记忆中的一样，只是不同的是，里面的那些鬼好像没有专门来吓他们，而是漫无目的的飘荡着，有的东张西望，明明视线射向了顾湛二人，但却像是没看到一般又转到其他方向，像是一个个孤独的浮萍，无所依，无所靠。 林扬没有注意到这些，走进夜魇之后，他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瞬间，他浑身一震，瞳孔猛地放大。 ——身后的鬼，不！应该是一段印象，一段他父亲死亡的全过程，最亲的人就在他面前生命渐逝。 “羊羊？羊羊你怎么了？”顾湛察觉到林扬手有些颤抖，他下意识的回头。 “别回头！”林扬突然大喊道，“我没事，继续往前走，不准回头。” 顾湛止住动作，有些紧张的问：“你真的没事吗？我……” “没事，继续向前走。”林扬深吸一口气，将心绪平定，打断顾湛的话道，“直接走吧。” 顾湛想了想，说：“你要是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和我说，任何时候。” “嗯。” 两人继续往前走，林扬突然道：“你……你别怕。” 顾湛一愣，随即笑了笑。 他现在不怕鬼，是真的不怕鬼。 当年夜魇之后，顾湛其实自己偷偷的去过好几次鬼屋，目的就是为了克服自己怕鬼的弱势，他想陪着他的羊羊去任何一个地方，他不想错过林扬未来人生中的任何一个点。 更重要的是，鬼屋那么黑的地方，你拉着我我拉着你的，容易被吃豆腐羊羊你造吗！当初他还没有完全克服的时候，就不知道被谁吃了好几次，怪郁闷的！ 顾湛开口准备解释：“我……” 而林扬也在同一时刻开口，他打断顾湛的话：“你别怕！大胆往前走！我就在你身后！这是我的手，你腰间的那个是我的手，你牵着的那个也是我的手。不信你摸，是热的！我就在你身后，我一直都在，别怕！” “别回头！后面除了我之外什么都没有！你想看我的话等出去了我再看！管够！所以别回头！大胆往前走！我会一直在你身后的！” 顾湛：“！！！” 我的个老天爷！没想到还有这等福利！刚刚那段话一定是自那件事后，他的羊羊说过最长的一段！ 还有，什么叫“管够”？ 惊喜啊惊喜！意外啊意外！ 顾湛整个人都是飘飘然的，当然他还是不忘摸了摸林扬热乎的手！ 两人各怀心思，一路探索着向前走去。 “救命啊——！！！” 一阵尖叫声乍响，把顾湛二人吓了一跳。 71.人鬼·一 紧接着，宋炎冲了过来，张牙舞爪的，大喊着“救命”，后面，柏池紧跟着，他吼道：“你喊什么！我不是在后面吗！” 宋炎：“鬼啊！！！” 柏池气急，加快速度上前，一把拉住宋炎手臂，在一用力往旁边一拽，身子一转，来了个壁咚。 “叫！再叫！” 宋炎看着近在咫尺的柏池，大气也不敢喘一个，只得小声道：“色鬼。” 柏池：“……” 一旁，顾湛看得眼馋，他幽幽的瞧了林扬一眼，林扬默默的将脑袋瞥到一旁。 宋炎小声挣扎：“放开我。” 柏池微微一笑：“怎么放？我不会。” 说着脑袋就靠近了。 “咳咳咳！” 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将两人之间愈渐浓厚的旖旎给打断。 顾湛：谁也别想好过！ 柏池恨恨的看了顾湛一眼，不善道：“老大，你怎么突然出现了！” 顾湛摆了摆手：“哦，一不小心，这么偶然也不能怪我。” “其他人呢？” “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只看见了小炎。” 柏池说着突然瞥到顾湛拉着林扬的手，他意味深长的看了顾湛一眼，用眼神指了指那牵着的地方，道：“老大，这是成了？” 顾湛脸不红心不跳：“……那是当然”说着还很是自然的转移话题：“这鬼漫无目的飘来飘去的是干嘛……呢。” 话一脱口，顾湛就心知要糟。 果不其然，只听从身后传来一声锁魂音：“你不怕鬼。”语气很是坚定。 顾湛狠狠的瞪了柏池一眼，这该死的混球真是坏他好事！ 柏池先是一脸懵，然后秒懂，他笑得不会好意：“抱歉啊老大，偶然！偶然！” 顾湛有苦说不出，只能到林扬那里找安慰。 他话还没说出口，林扬拍了拍他的背，道：“走吧，别回头。” 顾湛“哦”了一声，拉着林扬继续向前走，手上还微微用了些力。 鉴于林扬的“别回头”，所以四人找了一个新的方向离开。 黑暗笼罩整片空间，鬼魂在飘荡。 一左一右两个舞台上，两个小丑依旧在表演。 在他们周围，密密麻麻的光屏浮在半空中，其中映照出每个人的画面。 【不同的面具，上演不同的戏，是谁在编剧，主角是我是你。】 一阵古老的乐曲飘过，那些光屏陡然散发出光芒，渐渐地融合在一起。 两个小丑欢呼起来，在光芒中跳着舞。 烈阳高照，数辆马车踩着满地的滚烫赶着路。 “顾大人再过几个时辰便是圆墩县了。”朱元的声音从马车车厢外传来。 顾湛放下手中的《论如何将龙阳十八式扩展成一百八十式》，挑开窗帘，一股热浪袭来。 “朱元，找个地方让大伙歇一下，这天怪热的。”说着他看了看沿途的风景。 此地旱了一年遍目之处尽是沙石，草木很少。 顾湛放下窗帘，将阳光挡在外面。 他受命前来救灾，但他翻遍所有资料，只觉的古怪——这旱灾来得不明不白，既无恶人作祟有违天道，又无前例蛛丝马迹，当真是来得突然，来得莫名其妙。 顾湛一边想着，一边将《龙阳》放到一旁，翻起一旁收集得来的信息，翻着翻着，突然从最底部抽出一本崭新的书——《论如何将一夜八次落到实处》。 这书可真是个好书！ 顾湛想着：只可惜自己还是孑然一身。 唉…… 想他这么帅，这么年轻，这么有才，居然到现在还是个单身！ 顾湛愤愤不平的翻着书，自我安慰道：算了，先学学理论知识吧，多学点总是有好处的。 “妖怪！哪里逃！” 突然，一阵呵声从外传来。 “顾大人，前面有天师在捉妖。” 顾湛掀帘下车。 可这人倒霉起来，别说是单身了，也许一阵风就被刮走了。 妖：“又是你！今日之仇我且先记着，等他日，必将你碎尸万段！” 天师：“你这都记了多少次？落到我手里，定将你生吞活剥！” 那妖狠狠的瞪了那天师一眼，默念咒语，顿时狂风大起，天师笑道：“你这招都用了多少次了？怎么也不改改？” 妖气急：“要你管！” 可怜顾湛在此刻下车，脚刚一落地便是千斤狗粮万吨狂风，他整个人被那妖飞走时掀起的狂风给带走了，其他人倒是没事。 等到风散了之后，朱元才发现他家大人丢了。 “前辈！前辈请等等！” 天师听到有人在叫他，他回过头，问道：“有何贵干？” 朱元道：“在下朱元，请前辈帮我找回我家大人。” 天师疑惑道：“你家大人？你家大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朱元有些不好意思：“说来惭愧，近日我家大人运气不怎么好，也许是刚刚那一阵风把他给刮跑了。” 天师一愣，然后怒道：“这该死的妖怪！我定要吞了他！” 朱元原以为这天师是在说妖怪作恶多端，正欲拍拍马屁时，那只下一句话直接将他的彩虹屁给摁住了。 “竟敢当着我的面偷男人！” 朱元：“……” “这位前辈……” 天师摆了摆手，道：“别叫我前辈了，你直接叫我柏池吧，哦，刚刚那妖怪叫宋炎。” “……哦。” “我说，你运气是有多差，那么多人，怎么偏偏就是你呢？” 顾湛也想问问怎么就是他呢？ 苦差事，单身二十多年就算了，还被一个妖怪给掳走了，当时他旁边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就是他呢？ “算了算了，”宋炎大喊道，“扬哥！扬哥！扬哥！！！怎么又不在？” 宋炎叹了口气：“算了，翅膀硬了管不住。”说着他看向顾湛，“估计那老鬼等下回来寻你，你就在这里逛逛吧，别到处乱走，要是惹了扬哥，谁也救不了你。” 顾湛“嗯”了一下，心中对那个“扬哥”倒是很好奇。 宋炎也懒得管，转身就走，边走边嘀咕道：“这年头，做妖做到我这份儿上真是倒霉，在外被那老色鬼追着咬，在内还成天被一只鬼使唤，唉！” 顾湛左右扫了一圈，不如外面那般炙热，这里非常凉爽，几间农舍隐藏在古树的影子里，花开遍地，绿草如茵，古树环绕，不时还有数只蝴蝶飞过，和外面一比，这里简直就是桃花源。 顾湛坐着也无聊，决定到处走走。 这里的蝴蝶似乎不怕人，绕在他身旁飞舞，顾湛一边漫无目的的走着，一边逗着那蝴蝶玩，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从前方传来一阵水流声。 顾湛大喜，圆墩县大旱最需要的就是水，如果能找到活水源，他就能早日完成任务归京，然后继续去寻找他的真命！ 不过一会儿，他便见到万花丛中，一汪清泉隐于绿草之间，一股清凉扑面而来。 但此刻，顾湛早已顾不上什么水不水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清泉中心的那道背影吸引。 仿若上天注定的缘分一般，顾湛虽没有看到那道背影的真面目，但他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叫嚣着：“是他！是他！就是他！” 可现在问题来了，他该怎么上前打招呼呢？ 脱光衣服跳下水：“嘿，兄弟，你也来搓澡啊？” 还是佯装自己眼花，误以为对方落水了，他跳水救人？ 好像都不好…… 突然，顾湛余光瞥到一旁石头上的白衣，他脑海中灵光一闪。 72.人鬼·二 据说当年牛郎就是拿走了织女的衣服，织女才嫁给他的，既然如此，那他何不效仿一番？ 顾湛放轻脚步，走到大石边，将那席白衣给偷偷的拿走了，然后他躲到一旁，等那人找衣服时他再出来。 那人坐在水中，只露出了白净的上半身，一动不动的。 顾湛忍不住的想：他叫什么名字呢？是人？还是妖？有没有伴侣？ 清风拂过水面，带来点点涟漪，那人终于动了，他站起身来。 唉呀妈呀！非礼勿视啊！ 顾湛猛地捂上眼睛，又迅速的拉开食中二指，但那人的身子已被石头挡了大半。 我真是个君子！还没在一起了，就不能乱看！ 顾湛美滋滋的想着，随后他走了出去，道：“这位公子，请问你是在找衣服吗？” 林扬微微抬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顾湛。 顾湛心脏猛地一颤，浑身只觉电流击过，他想要他！非他不可！ “在下顾湛，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林扬没有回答：“是你拿走了我的衣服？” 顾湛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笑道：“实乃先人经验，抱歉抱歉！” 林扬上下扫了他一眼，然后向着他走来。 顾湛本着非礼勿视的准则默默的将视线稍稍收敛了一点，只看见……又是一身白衣！ 他不是藏起来了吗！ 林扬走到顾湛身前，道：“那你的先人有没有告诉你有些人是可以变出衣服的？” 顾湛：“……”传说误人！！ 林扬继续道：“而有些人，又是变不出衣服的。”说着他突然笑了一下，手一挥，顾湛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待他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水里了，身上赤裸裸的。 “比如你”林扬戏谑的看了顾湛一眼。 顾湛笑道：“小公子当真是举世无双，神力非凡！” 林扬：“过奖，你现在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 林扬的话戛然而止，他的脸色瞬间一变。 ——只见顾湛竟毫不在意的走出清泉，大喇喇的。 “大家同为男子，怕什么？”顾湛笑道，“莫非小公子觊觎我身上的某样东西？若真如此，尽管来取好了，在下绝不反抗。” 说着还做了个不怎么标准的太字形！ 林扬：“……” 林扬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顾湛笑喊道：“小公子不把衣服还我，莫非是想让在下穿你的衣服？” 林扬脚步不停，手一挥，数件衣服便劈头盖脸的向着顾湛砸去。 “在下顾湛，”顾湛再次大喊道，“是小公子未来的郎君！” 林扬加快速度走了几步，又瞬间一停，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他干嘛要忍！ 顾湛正专心穿衣服时，突然一道大力传来，正踢在他脸上，他整个人再次掉入水中。 “小公子这一脚可真不轻啊！”顾湛龇牙咧嘴道，“不知在下何处何时得罪了小公子？” 林扬冷冷的的看了他一眼。 顾湛佯似疑惑道：“莫非是刚刚我那句‘是小公子未来的郎君’？可是，这‘小公子’并非一定指小公子啊，难道？”顾湛笑了笑。 林扬：“……” 顾湛不甚在意的甩了甩衣服上的水，走到林扬身前，笑道：“不知小公子尊姓大名？”他着重了“小公子”三字。 林扬看了他几秒，突然笑道：“大顾湛。” 顾湛一愣，但看着林扬的样子又很快明白对方在耍他，他也不恼，只是笑道：“这当真是个缘分，不过——” 顾湛话题一转，又走近两步，道：“不过在下有一个亲弟，叫小顾湛，不知大公子有没有兴趣和他认识认识？” 林扬冷笑：“令尊还真会取名。” 顾湛笑容不减：“过奖过奖！” 林扬：“就不知道令弟也是否如你这般轻浮？” 顾湛：“情之所至，心之所起，一切都是缘分在作祟。” 林扬冷哼一声，转身就走，离开数米远后，他道：“林扬。” 顾湛看着那挺直的背影，面上含笑，在心中默默的将这“林扬”二字念了几遍，越念越发觉得好！越想越觉得心悦！ 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顾湛觉得，他真的是认定林扬了。 “老鬼，你竟敢找到这里来，简直找死！” 顾湛二人一回到之前的地方，正好和柏池朱元二人碰面，与此同时，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响在每个人的耳畔。 宋炎怒气冲冲的冲出屋子。 柏池笑道：“抱歉，家事。” 说着他心念一动，一道灵力将宋炎给缚住，然后他对朱元道：“你带着他原路返回就行了。” 话音刚落，柏池一个用力将宋炎给扛了起来，向着屋子走去。 他边走边道：“今天没将你生吞活剥，你就给我惹事！” 哐当一声，大门关上了…… 三人：“……” 顾湛幽怨的看了林扬一眼。 林扬面色不变：“你可以走了。” 顾湛哪想走，只是公务在身，只得道：“等明日我再来看小公子。” 林扬没理，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朱元一脸懵，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被掳走的时候遇见了整天挂在口边的“命定之人”？这到底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圆墩县之前是个富饶之地，百姓安居乐业，但现在看来，一年时光，早已不复之前的盛况。 一到圆墩县，顾湛便看到一位容貌极好的年轻男子正等在入口处。 “在下狄乐，是这片地方的父母官，特地在此恭迎顾大人！”狄乐笑道：“因为大人向来低调，所以下官才单独等候，并未惊动百姓。” 顾湛点了点头，他对狄乐没了解，但对方口中的“向来低调”倒是真的，就这细心一点，狄乐便给他留下了良好的第一印象。 两人简单的客套一番后，直接进入了整体，顾湛寻思着问了几个问题，要了几种文件，狄乐一一回答，详略得当，要点分明，并承诺会在今晚派亲自将这些资料都送到顾湛府上。 顾湛对此颇为的满意：一个很有实力的年轻人。 狄乐：“顾大人，这天色已晚，不如下官做主，给您做一个简单的洗尘宴？” 顾湛摆了摆手，拒绝了。 73.人鬼·三 夜半，客栈。 顾湛就着灯光，找出笔墨纸砚，按照脑海中的记忆将林扬给画了下来，一笔一划很是认真。 许久后，一个眉目俊美，气质卓然的白衣少年便出现在纸上。 是真的出现在纸上。 顾湛脸上满是惊喜：“小公子莫非是想在下了？所以才夜半来访？” 林扬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看向纸上的人像，道：“真好看。” 顾湛笑道：“不及小公子万分之一。” 林扬：“哦，那你水平真差。” 顾湛笑道：“再练便是。”说着他又提笔写下几个字。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顾湛那“心上人”三字写得尤为的用力，他笑道：“这便是在下画此画的用意，不知小公子是否能理解？” 林扬笑道：“理解你抄袭么？” 顾湛：“画也是抄袭的！” 林扬轻哼了一声，那尾音一勾，像是一片羽毛划过心尖，直教顾湛浑身不自在，他笑道：“不知小公子今晚是否可以……” 话还没说完，他的小公子便化为了一股烟，进到了画中，消失了。 同时，画上又是一行诗浮现：【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顾湛失笑，他轻抚着画上人的轮廓，道：“可在下心贪得很，既想要长长久久，又想要朝朝暮暮！” 一直到狄乐来送资料时，顾湛还是盯着桌上那副画傻笑。 狄乐眉心微蹙，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啊！ 根据他的调查，顾湛此人年少有为，为人和善，一举一动向来都近乎完美，堪称模板，怎么可能会露出这般傻笑？ 朱元道：“顾大人。” 顾湛这才反应过来，他很快的收好情绪，又恢复了之前随和矜持的模样：“请进。” 两人走了进去，狄乐一眼便看到了桌上的那副画像，他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原状，他笑道：“令弟看着真俊美！” 顾湛心里爽得不得了，比他被夸奖了还高兴，道：“狄大人谬赞，只是他并非我弟弟，而是我的心上人。” 狄乐心里猛地一个咯噔，他强撑着笑了笑，并未答话。 等到回到自己府宅时，他才大呼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 没想到啊没想到，林扬那家伙还活着！ 狄乐眸中一丝杀意掠过。 第二日，顾湛大清早便出了门，带着朱元实地勘察，上山下地，很是忙碌。 一天的忙碌之后，他才拖着累极了的身子，回到客栈，洗漱一番后，对着画道：“小公子，你未来夫君快累死了！” 林扬的身影再次出现。 顾湛大手一挥，趁着林扬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直接将对方揽入怀中，两人双双跌在床上。 林扬：“你不是很累吗？” 顾湛在林扬颈窝里蹭了蹭，笑道：“怎么能说累呢？我可是要将一夜八次落到实处的男人！” 话是这么说，但没过一会儿，顾湛便睡着了。 林扬想从顾湛怀中起身，但奈何对方抱得太紧，没办法，他只能化成一缕烟脱离，但顾湛在同一时刻迷迷糊糊 的醒了过来，道：“你要走啊？” 林扬一愣，道：“没有，只是打算帮你把衣服脱了，睡得舒服一点。” 顾湛傻傻的笑了一声，然后又睡着了。 林扬轻笑一声，将顾湛给安置好。随后，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满目的黑暗，心中满是冷意。 第二日顾湛醒来时，林扬已经离开了。 顾湛看着一旁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低声笑道：“想不到这么贤夫！” 早饭过后，顾湛便带着众人再次去勘察。 “狄大人！” “你们好！” 一路上，遇见的村民都会向狄乐问安，同时完全无法看到任何埋怨的样子。 顾湛笑道：“狄大人当真是受百姓欢迎。” 狄乐道：“顾大人言重了，只是这里的百姓生性和善罢了。” “这么长时间没有弄到足够的水，但这些村民却没有任何怨言，”顾湛道，“狄大人才是谦虚了。” 干旱一年，庄稼基本上都死完了，吃的没了，水资源又所剩不多，所以当地的吃食完全是靠从外买了运输过来。 顾湛一路走来，虽然也看到了很多人脸上的绝望，但却没有一个偏激的人过来责备狄乐，反而所有人见了都会问好。 这世上当真有这般完美的人？ 时间一天天过去，顾湛等人终于有了些进展。 顾湛看着挖出的两个尸体，道：“封锁这里，任何人不得入内，狄大人，将这两个人的所有信息给我。” “是。” 当地衙门。 顾湛翻着册子，一旁只有朱元。 朱元道：“我们来之前收集的资料是这个圆墩县向来太平，没有出过大凶大恶之徒，但现在看来，消息有误，或者有人不愿意我们知道底下的东西。” 顾湛一言未发，片刻后，他道：“朱元，你知道狄乐这个人吗？” 朱元：“我对他知道一些，他出身农民，凭着自己的实力考取功名，成为一名小官，同时他为人和善，不轻易树敌，反倒招很多高官喜欢，也正因此，他才一步步的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同时他能力强，为官期间也很为老百姓着想。可以说都是正面的评价。” 顾湛点了点头，未发一言。 就在这时，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顾湛朱元二人互看了一眼，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啊？这都死了人了那么还想隐瞒到什么时候？” “我看着大旱是那两具白骨弄的吧！” “你们从京城来了不起啊！” 见顾湛出来后，那群人更是激动了，甚至有些偏激分子不顾官兵阻拦向着冲了过去。 顾湛扫了一圈，低声道：“看来这里的百姓并非都是良善之辈。” 朱元这才反应过来。 既然并非都是良善之辈，那狄乐是如何将所有人都收服的？再想想那些褒奖，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完美之人。 等到狄乐满头大汗赶来的时候，那群人已经是非常激动了，一个个的不断张口闭口，话弹子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喷。 顾湛沉声道：“公然袭击，辱骂朝廷官员可是要受牢狱之灾。” 声音猛地一顿，那些人这才停了下来。 这时，有人眼尖发现了狄乐。 “狄大人来了！” 那群人一喜，像是见到活菩萨一般笑道：“狄大人来了！” 狄乐快步走到顾湛面前，道：“下官来迟，还望顾大人恕罪。” 顾湛：“狄大人，我记得我说过要严加看守，不得放出任何消息吧。” 狄乐：“是下官的疏忽，下官已经派人将传播谣言者缉拿，还望顾大人明察。” “还明什么察，狄大人这么好，怎么可能会犯事？” “就是！” 一阵嘀嘀咕咕的声音传来，顾湛未理：“那么，依狄大人看来，接下来该如何做？” 狄乐思索片刻，道：“由现场来看，此二人死亡已久，他们生前的资料也并未问题，再加上这旱灾来得蹊跷，不如……下官斗胆，不如请天师做法。” 顾湛下意识的就想拒绝，先不说其他，就他的羊羊，他推测并非人类，这天师一来，保不准会出什么问题，他不能冒这个险。 “先将那两人彻查一番，鬼神之事不得轻易触碰。” 狄乐应允：“是。” 但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他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两具白骨，让当地百姓心生恐慌，顾湛让狄乐去平息，没过多久这任务便完美的完成了。 74.人鬼·四 客栈内。 朱元道：“这狄大人当真是手段非凡，可以说是深受所有人的喜欢和爱戴，别说我酸，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完美的人？” 顾湛没有接话，片刻后，他道：“你去查查他的底细，还有那两具白骨的，不，白骨的我想办法。” 朱元道：“那白骨一看就是埋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你怎么想办法？”刚一说完，朱元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那位叫柏池的天师？” 顾湛点了点头：“我先出去一趟，有什么事你先顶着。” “嗯，你小心。” 顾湛悄声出了圆墩县，按照记忆向着那片桃花源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林扬正在入口那里等着他。 顾湛笑道：“这是和我有了心灵感应？” 林扬：“没有我带路你只能出不能进。” 顾湛牵着林扬的手，笑得得意：“小公子，你可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林扬毫不留情的泼了一盆冷水：“不，是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柏池。” “为何？” “因为有的事早已经是岁月的遗迹了，凭你能找到的信息，无法证明任何事。” 顾湛的笑意微微敛了敛。 林扬也没有多说，两人安安静静的向着桃花源走去。 等到那满园春色落入眼睛时，林扬再次开口：“顾湛，你知道这里原本是什么地方吗？” 顾湛摇了摇头。 林扬：“乱葬岗。” 说着他随意的指了指虚空。 “也许在那里会有一只飘荡的鬼魂，他们无所依，无所靠，只能在这个看似美丽的桃源里漂泊。”林扬道，“这个桃源，是以前一位天师建造的，为的是给这些只能在孤独中等待消亡的鬼魂们一个安居之所。” 顾湛心一紧，他手上微微用了些力，像是在确定林扬是不是还在一般。 林扬自然也察觉了，他道：“没事的，只要将我的尸身好好的葬入大地，然后立碑，我便不会落入他们那般境地。” 顾湛：“那你的尸身在哪？” 林扬摇了摇头：“等我变成这样时，我就不知道我的尸身在哪了。” 顾湛急道：“那你现在……”顾湛一下子说不出后面的话了，他无法接受他再也看不见林扬，也无法接受林扬再也见不到他。 林扬道：“暂时还不会，想必我那尸身也许暂时被安置在了某个地方，没有被丢弃。” 顾湛眉心一皱：“是谁？” “狄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朱元语气加重了几分。 狄乐微微叹了口气，状似无奈道：“朱大人，下官也并非是一定要求于此，只是这接二连三的挖出白骨，探查往昔资料也无法找到任何突破点啊。” 朱元扫了一眼刚刚挖出的那堆白骨，道：“所以？” 狄乐：“所以还是请天师来检查一番，就算毫无用处，也能安民众之心。” 朱元没有接话。 这圆墩县太平和顺了几十年，现如今一挖就挖出了这么多的白骨。即使探查资料，也无法找出这些白骨是何人，来自何地，完完全全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至于最初的那两具，倒是找到了些蛛丝马迹，但他们的生平记载也没有任何漏洞。 整个事件，像是被包裹住了一层名为“完美”的外衣，谁也找不到任何突破点。 “既然狄大人如此坚持，”正当朱元为难时，顾湛的声音传了过来，“那便请天师一看。” 狄乐恭敬道：“那下官这便悬赏，请天师作法。” 顾湛点了点头。 这消息一发，自然便能招到附近的天师来此。 没过几日，就有好几位天师应邀来到圆墩县。 作法当日，圆墩县的百姓纷纷聚集在一起，期望着这旱灾能够解决。 五位天师各占一方，围在白骨左右，几人默念咒语，同时快速的摇动三清铃，铃声相喝相鸣，一时间大风刮起，那累累白骨突然发出丝丝白光，很是奇妙。 民众大惊，只觉神通非凡，纷纷不禁屏气凝神，眼睛紧紧的盯在那五位天师身上。 可就在这时，在说有人未曾预料到的情况下，顾湛身上也绽放出白光。 “鬼！他就是招来旱灾的鬼！” “妖怪！就是他施了妖法！” 那些群众一下愤怒了，他们含着恐惧向顾湛咒骂。 顾湛丝毫没理会，他看向那五位天师，道：“众位大师，你说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位天师道：“想必顾大人是和鬼魂有了亲密的接触吧。” 顾湛心想，他要是真有什么亲密的接触就好了！到现在都只是抱着纯聊天！好生气！ 另一位天师道：“我等还无法得出顾大人是否与这些白骨有关，但既然顾大人与鬼魅相交，不如还请顾大人将这鬼魅交出来，我等自然能知晓全部。” “对！交出来！” “把那鬼魅交出来！肯定是它搞的鬼，弄得我们这里旱了一年！” 狄乐皱眉怒道：“此事还未定论，众位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那些愤怒的民众一下子哑了声，但也有一些大喊道：“狄大人，这件事和您没关，我们还是能分善恶的，请您别管！” “能分善恶？”顾湛转头看向刚刚那位说话的男子，道，“朱元，去把他弄出来。” “是。” 那男人脸上有了一刹那的慌乱，他吼道：“你干什么？官兵就能随意抓人吗！” 这一声无疑是掀动了民众的怒火，他们仗着人多挡住朱元的路，脸上满是愤怒。 顾湛道：“在我还没有被定罪之前，我便是朝廷命官，擅自干扰办案者，严惩不贷！” 那些人脸上的怒意有了瞬间的凝滞。 顾湛见此，继续道：“他若无罪，我定以礼相待，赔偿一切损失，他若有罪，我便以恶意摸黑朝廷官员的罪责将他扔进大牢！” 男人一下子恐惧了起来，他还想借民众的力反抗，但那些民众却没有再像刚刚那般抵触，一来他们不怎么想惹祸上身，毕竟这世道，大旱已经是将他们折腾掉了一层皮，再来个牢狱，谁也扛不起；二来顾湛都说到如此份上了，他们想着身正不怕影子歪，便也没有阻拦。 男人见计谋落空，只能束手就擒，被带到顾湛面前，他死咬着不松口，就是认定自己没罪。 顾湛看都没看那男人一眼，而是转头看向狄乐，笑道：“狄大人找来的这些天师当真本事非凡。” 狄乐不知道顾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恭敬道：“顾大人谬赞。” 顾湛又看向几位天师，道：“据我所知，天师不得胡乱立誓，对吗？” 几位天师你看我我看你，点了点头。 顾湛见此也没有多问，而是再次看向狄乐：“你张榜的那几日，我闲着无聊，也放出了消息，如今也招到了一位天师，但更让我感兴趣的是，那天师手中有很多‘东西’，狄大人要不要看一看？” 狄乐：“愿闻其详！” “好一个愿闻其详，就只怕你听了受了什么刺激！” 75.人鬼·五 一道声音从众人头上响起，柏池拿着一只鸡腿落了下来，他道：“顾兄，我这正准备给我家那位带鸡腿回去了。” 顾湛笑道：“结账三十日。” 柏池：“好兄弟！” 狄乐问：“这位是？” 顾湛：“柏池，柏天师。” 狄乐：“原来是柏天师，久仰久仰！” 柏池摆了摆手，他走到那些白骨面前，扫了一眼，道：“埋了，立碑。” 狄乐为难道：“可这些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顾湛道：“狄大人信任我否？” 狄乐惶恐道：“顾大人一代才杰，下官自然是信任的。” 顾湛：“既然如此，来人，埋了，立碑。” 众人低声细语的交谈起来，那五位天师站在一旁，虽然觉得被抢了风头很不爽，但柏池身上散发的灵力却让他们心惊，谁也不敢说一句反对的话。 没过一会儿，数个碑便立了起来。 柏池敛起表情，整个人显得严肃而庄重。 他站在碑前，掏出一沓黄纸，默念咒语，啥时黄纸燃烧了起来。 柏池将那些黄纸放在墓前，任其燃烧。数道烟雾聚集在一起，袅袅的向着众人后方飘去，仿佛一条缥缈的路般，牵引着迷途的旅人。 “愿亡魂安息，愿孤魂归身，愿冤魂解厄……” 柏池闭着眼睛，双手合十，虔诚的念着祈祷。 此刻，谁都没有讲话。 许久后，原本无字的碑上凭空浮现一行行字，是葬者的生前。 柏池道：“请告诉我你们的死因。” 那行字渐渐的变化起来。 顾湛用余光扫了狄乐一眼，狄乐脸上依旧一片平静，没有丝毫变化。 片刻后，柏池道：“死去的人不会撒谎，顾大人去查的话就可以了。” 顾湛点了点头，看向朱元，朱元立刻带人离开。 这时，男人再次开口道，语气中满是不屑：“哼，这和你顾某人和鬼魅有联系一事有何关系？” 柏池道：“怎么这么心急火燎的呢？难怪单身。” 在场所有单身汪：“……”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啊喂！ “那些白骨便是此地大旱一年的原因，他们死后不得善待，只能到处漂泊，时间久了，自然会有些许怨念，这还不要紧，最让他们生气的，是他们当年的惨死。”柏池说着看向狄乐，笑道，“对吧？狄大人应该对此事有很深的了解。” 狄乐笑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柏天师慎言。” 柏池道：“慎言？你弄这一茬，不惜将白骨给挖出来，不就是为了逼出林扬吗。” 一听到“林扬”二字，狄乐眼神飞快的变化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他笑道：“在下并不认识林扬。” “是么？” 一道声音自顾湛那边响起，众人望去，只见不知何时，顾湛身边出现了一位白衣少年。 狄乐看到那熟悉的面庞瞳孔收缩了一下，但很快便眨眼瞒了过去，他笑道：“顾大人，这不是你喜欢的人吗？原来他叫林扬，不过，怎么变成鬼魅了？” 顾湛笑着牵起林扬的手，道：“我家小公子被奸人所害，不幸变成这样。狄大人，你说我是否该报报仇？” 狄乐笑道：“这是自然，杀妻夺子之仇，不共戴天。” 顾湛又道：“那这仇该如何报？” 狄乐道：“自然挫骨扬灰，以祭亡灵。” 顾湛终于忍不住了，他笑出声：“我家小公子说狄大人脸上那面具已经长到灵魂里了，现在看来倒的确如此，竟然如此淡定的诅咒自己，真是让在下好生佩服。”顾湛的声音冷了下去，道，“狄大人既然如此说了，那我不做到就是我的不对了！” 狄乐状若疑惑道：“顾大人此言为何？” 柏池突然笑道：“顾兄，债主来了，我觉得你还是写个欠条吧，我带他去吃鸡腿就行了。” 顾湛：“随意。” 狄乐眉心微皱，不知缘由，但隐隐的觉察到了不对劲。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他身旁闪过。 ——是一只小狗。 但让狄乐心猛地“咯噔”一下的，是那只小狗口中咬的瓶子。 狄乐有心想拦截，但那狗速度很快，直扑柏池，柏池接过，将鸡腿递了过去，那道身影松口将一个瓶子放下，然后咬上了鸡腿。 柏池将那瓶子交给了顾湛。 顾湛对林扬道：“抱歉，等这事完了之后我再为你找一处风水好的地方，只是到时候就被怪我挖你家了！” 林扬盯着那个瓶子，点了点头。 这次，顾湛亲自动手，没有让任何人帮忙，随后他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盒子，将瓶子里面的东西倒了进去，埋好了之后立了个碑，上面写着【顾湛伴侣林扬暂居之所】。 柏池道：“请告诉我你的死因。” 碑上浮现出一行字。 【被狄乐所害，死于极饿……】 顾湛眸子猛地一冷，再看向柏池时，杀意凌然。 众人大骇，他们万万没想到一向待人和善的狄大人居然会是杀人凶手。 “也许，也许是这林扬犯了什么事，对！就是这样！”男人挣扎道，“肯定是他犯了什么事！狄大人那么好，当年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死了，我……” “呵。” 一声不屑的冷哼打断了男人的话，男人愣愣的看向狄乐。 此刻，狄乐依旧是笑着的。 林扬道：“你还真的是练到了炉火纯青。” “事到如今我也懒得再说什么了，可是啊，”狄乐笑道：“林扬，你怎么就不听呢？别去相信任何人，你怎么就不听呢？” 狄乐看了一眼旁边的顾湛，继续笑道：“这就是你这次选择的人？呵，当年你相信于我，丢了命，现如今你相信他，也许连魂都会没了。真可悲。” 林扬：“可悲的是你吧，把那副‘完美’的面具戴进了灵魂里，摘都摘不下来。” 狄乐不在意的笑了笑：“我为什么要摘下来？在这一生中，谁都会为了生存戴着各种各样的面具，我们最终都会变成鬼你知道吗？四处飘荡，孤独一人，现在想想，怕鬼更多的是怕变成那种人吧。” “多少人渴望真性情，但其实所有的真性情要么是因为有人帮你扛，要么是因为自己装的，没人帮我扛，那我就只有自己装喽，现在看来，我装的还不错！” 顾湛道：“来人，将狄乐抓起来。” 狄乐满不在意的被拷上枷锁，道：“林扬，知道我为什么会有你的尸身吗？还有，我为你准备了一场大礼。” 顾湛眉心一皱，一种不祥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 76.人鬼·六 “咱们终究是一同在那个黑暗的铁笼里度过的‘朋友’，林扬，再来一次吧！” 狄乐嘴角掀起一道诡异的笑容，话刚说完，他整个身体突然膨胀了起来。 “灵力自爆！”柏池脸色一变，“退！” 轰！ 一声暴响，死无全尸。 柏池道：“这踏马真的是个疯子，居然用身体里的那丁点灵力来自爆……” “羊羊！” 一声惊呼，将柏池的话给打断。 顾湛的声音里，满是惶恐。 “顾湛，没想到我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桃花源，清泉边上，两人彼此靠着。 顾湛笑道：“柏池说我天生阳气重，体热，即使你到时候看不见我了，但只要感觉到这股热量还在手中，便是我一直在牵着你。” 顾湛紧了紧力道，与林扬十指相握。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讲话，就那般在清风，在蝴蝶，在如茵绿草，在遍地花香中，享受着短暂的安宁。 当时，狄乐自爆之后，林扬的身体立刻变得很是透明。 直到柏池作法，才得知他们埋下的只有林扬的一半身体，还有一半，随着狄乐的身体一同消失了。 “这一半身体能够减缓林扬的消逝速度，你们……” 一阵清风拂过水面，带来点点涟漪，顾湛一下子就想到了他和林扬最初见面时的场景。 “羊羊，我一定要活很久很久，这样，你就能一直感觉到我手心的热量。”顾湛轻笑着道，“柏池说，那些鬼魅其实互相之间是不自知的，他们四处飘荡，也只是在追求一个不知何时才能出现的伙伴，你不要到处飘了，就在这里吧，我会一直牵着你的，一直一直……” “羊羊，我会一直在这里的，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嗯……” 林扬的声音愈来愈轻，顾湛都觉得是自己听到了幻觉，但那颗从手背上传到心脏深处的细微力度和湿润感却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 犹如黄粱一梦，美好却又短暂。 直到最后，顾湛都是笑着的。 他不能哭，也哭不出来。 大帐篷内，两个小丑在滑稽的摆动着四肢，脸上的表情任谁看了都会发笑。 他们一个有眼睛，一个没眼睛，有眼睛的看着没眼睛的，没眼睛的漠不在意。 一道巨大的光屏播放着各种各样的画面，里面的人神态各异，或哭或笑，或伤心或兴奋，看着是一个个体，连着却毫不违和。 或许这帐篷内的所有都是小丑，戴着面具，取悦他人。 或许，都是一只眼睛是瞎的，一只眼睛是好的，好的看别人，笑得乱颤，瞎的看自己，掩耳盗铃。 光屏破碎，众人回到帐篷内。 “羊羊！”顾湛心急的看向一旁，见林扬完好，他一颗心便也放了下来，与此同时，一股眩晕感袭上心头，整个人昏昏涨涨的，记忆像是断层了一般，除了最后他独身活的年月外，很多都记不得了。 其他人也是如此，但隐隐间还是有了很多变化，只是不细心注意的话很可能便会被忽略。 舞台上，两位小丑停了下来，他们站在舞台中心，像是累了一般。 与此同时，对面的大门一下子打开了。 众人一边提防着小丑，一边快步向着门那边走去。 幸运的是，一路没有任何危险。 倒是最后快要出门时，那两位小丑一下子化成了飞灰，消失了。 尘归尘土归土，到最后都是一个结果。 长白山今日的天气很好，然而，还是冷！ 巨冷！ 众人身上穿的大多是短袖，极少数穿着春装。 刺骨寒意向众人袭来。 顾湛等人要稍微好些，当时被扔下车时顺手拿了些衣服。 “羊羊，冷吗？”顾湛像是问了句废话似的，但他也没想要林扬回答，而是直接将林扬的手捂进了衣服里。 林扬也跟着将顾湛的手拉到自己的衣服中。 顾湛一愣，然后笑着用脑袋撞了撞林扬的脑袋，两人依偎着前行。 其他人纷纷效仿，数人抱成团，向着目的地走去。 于是在这条银装素裹的大道上，多了无数个黑点，他们踯躅着扛着寒冷前行。 这一行，便是让三分之一的人留在了半路上。 “是……是天池！”顾湛哆嗦的道，“看，羊羊，是天池！” 林扬的意识有些模糊，听到顾湛的话，他挣扎着睁大眼睛，想要让视线更清晰些。 但就是这一眼，便摄住了他的全部视线。 天池，不过上天赐给人间最美的宝石罢了！ “羊羊……听说，听说向天池许愿会实现，那，”顾湛断断续续道，“那我许我们两个要都活着，好好，好好的活着。” 林扬扯了扯嘴角，道：“那我就许，许你的愿望实现。” 顾湛一脸亏了的表情：“那早知道，我，我许顾湛和，和他的伴侣林扬，要好好的，活着。” 所有幸存的人都到了天池，他们挤成一团，互相从对方身上汲取温暖。 “动次动次——！” 一阵轰鸣声响起，犹如福音一般，一下子将众人心中的希望给点燃。 列车从远方的天空蜿蜒肥来，降落在天池旁。 【天池站已到，请乘客按顺序上下车。】 Mors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尤为的动听。 众人争先恐后的上了车。 “呜——” 车鸣声再起，列车再次出发。 天池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彻底的映入众人的视线中。 车子里面是暖和的，众人像是得到救赎似的大吐一口气，渐渐的缓了过来。 【本次列车，乘客剩余人数五万人。】 五万人？ 一半！ 众人心中一个咯噔，他们万万没想到，才是第一个站点，居然就损失了一半的人。 【下一站，海洋，三天后到达。】 【计划存留人数，一万。】 卷三：旋律 77.人鱼·一 列车在空中飞行，穿透高山，城市。 昔日人类的繁华只剩下断壁残垣，一片狼藉，每到夜里，记忆中的霓虹灯已被黑暗彻底侵袭。 “奇怪，怎么没看见丧尸？”林扬透过窗户，视线到处搜索，但不管他怎么看，都丝毫没有发现丧尸的任何身影。 “！！！” 林扬突然浑身一颤，他脑袋往旁边一偏，让自己的耳朵脱离某人的大口。 同时，顾湛笑眯眯的神情也落到了他的眸子里。 林扬呵道：“你干嘛！” 从上次站点上来后，顾湛这厮就时不时的撩拨他，还特别喜欢做这种亲密动作。 顾湛抱着林扬不撒手，状似委屈道：“羊羊，我病了，我好像得了一种皮肤渴望症，不抱着就浑身难受！” 林扬：“……我在跟你说正事。” 顾湛状若讶异道：“我就在说正事啊！”然后他脸色忽的一变，如雷劈般很是受伤的说：“原来在羊羊心中我的健康问题就是这么的随便，我病了都不安慰我一下，身上痛，心里更痛！” 林扬：“……”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顾湛见好就收，他透过窗户看向外面，很是正经的样子。 林扬：“……”呵！ 这底下的丧尸的确是少了很多，当初末世刚刚来临的时候，基本上三分之二的人都成了丧尸，按理说下面应该是人头攒动，满地晃悠悠才对，但现在只能看到零星的几只在晃悠，整个城市都是如此。 什么情况？ “莫非这末世要结束了？”顾湛看着被甩到后面的城市，疑惑道，“但如果是这样，那这火车为何还在？这火车又是从何处来？谁弄的？我们是否一定需要上车？”顾湛一连提了数个问题，越想越觉得迷雾重重。 “羊羊，你觉得呢？” 林扬摇了摇头。 顾湛微微皱眉，很是严肃的样子，但他两手却在慢慢抱住林扬的腰。 林扬：“……” 顾湛道：“以现在咱们所得来的信息来看，根本无法找出任何有用点。”说着他慢慢的后退，带着林扬坐到床上。 林扬：“……” 顾湛继续说：“还有，我记得之前说过，‘欢迎来到游戏体验派’，为何要叫这个名字，游戏？”说着将脑袋搁在林扬肩窝中，一本正经的蹭了蹭。 林扬：“……” 林扬冷漠脸：“把你的大狗头拿过去。” 顾湛正经脸：“羊羊乱说什么？我没有这个头，只有……嗯，我害羞！” 林扬：“……” 火车一路疾行，穿过城市，驶出群山，最后奔向一片蔚蓝。 【第三站即将到达，请众乘客准备。】 Mors的声音再次响起，众人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开始快速的收拾各种食物水。 【第三场游戏即将开始，本游戏名为“深海里的人鱼”。】 第三场游戏？ 顾湛林扬对看了一眼，彼此眼中的凝重一览无余。 【倒计时开始——】 众人屏息凝神，打起十二分精神等待下车。 【一，开始。】 在所有人都一脸懵逼时，火车猛地一震，然后很是玄幻的凭空消失了。 金碧辉煌的大厅内热闹非凡，每个人都盛装华服，脸上洋溢着微笑，伴着悠扬的乐章轻舞。 今天是他们海蓝国小王子的生日晚会。 可是，他们的小王子林扬却偷偷的趁着没人注意时，跑没影了。 夜里的风要稍稍冷些，带着湿气从海面上划过，掀起阵阵涟漪。 星空很美，漫天繁星，碧月皎洁，点亮了一片天空，却点不亮这一望无际的海洋。 一声轻响在海面上乍响，但没人注意到。 顾湛趴在一颗裸露的岩石上，如痴如迷的看着阳台上的那道声影，身后的尾巴不时的划动着海水，无意识似的撩起一圈圈波浪。 林扬在阳台上有多久，顾湛便在这儿趴了多久。 今年是顾湛的第四个轮回，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便是他的第五个轮回。 人鱼族每七年一个轮回，一个轮回便是新生，会忘了所有，重新来过。 顾湛记得他是在一年前第一次见到林扬的，像是上天安排的一样，他救了乘船外出遭遇暴风雨的林扬，至此，一见倾心，奈何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才按捺下心中的爱慕，转为默默的在角落里注意着林扬的一举一动。 林扬总感觉有一道视线在看着他，可这茫茫大海上，根本就没有人，莫非……是人鱼！ 海蓝国与世独立，位于一个海岛上，祖辈们也曾想过穿越大海去寻找人类同胞，但数次尝试最终都没有结果，有的甚至命丧海中，所幸海岛上四季分明，人们自给自足，活得很是舒适，渐渐的便也没人再提这件事了。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人鱼”的说法渐渐兴盛了起来，根据祖辈留下的资料：这茫茫大海里住着一个半人半鱼的族群，他们容貌极好，一般不会在人们面前显露真身，但凡遇见，便是有福之人。 林扬原本是不信的，但一年前的事却让他对“人鱼”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他一直都很想见一见那位给他带来福气的人。 说起来一年前那事，林扬在海岸边醒来后遇到了一位美少年，那美少年还说他就是救了林扬的恩人，林扬当时冷笑一声，鄙夷道：“那你这水性倒挺好的。” 一想到可能会见到那条人鱼，林扬就兴奋极了。 他攀着栏杆到处张望，可是夜里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 该怎么办呢？ 顾湛舒服的靠在岩石上，仰着脑袋，看着他那位被光芒包围的心上人，心中一片柔软。 但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顾湛下意识的冲了出去，尾巴摆动得飞快，像是离弦的箭一般在水中一闪而过。 噗通！ 一声沉闷的声响狠狠的敲击着顾湛的耳膜，他心脏猛地一跳，一股寒气袭上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今天真的好冷！ 顾湛很是精准的找到了那个在水中挣扎的身影，他冲上前将其抱了起来。 林扬感觉到那股熟悉，心中一喜，见计谋得逞，也不挣扎了，反身将顾湛抱住，生怕对方跑了一般，等到脑袋露出水面时，林扬笑道：“就是你吧！” 他的语气很是肯定。 顾湛一愣，很快便发现自己上了当，但一想起对方是靠这种跳海的方法逼他现身的，一股怒气油然而气，但又舍不得打，舍不得骂，舍不得离开，毕竟都是贪心的生物，没见到时觉得见到就此生无憾了，但见面之后，却想要更多更多。 78.人鱼·二 顾湛气急反笑说：“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林扬听得出对方的咬牙切齿，但他选择耳聋。 “海里冷，我带你去岸上吧。” 林扬随着顾湛带着他向岸上游去，反正人也抓到手里了，他说：“为什么你上次不出来见我？” 顾湛笑道：“你不怕我？” 林扬疑惑：“我为什么要怕你？” 顾湛：“怕我吃肉。” 林扬：“吃什么肉？” 顾湛笑得不怀好意：“吃你这美味的人肉！” 林扬一时没有吭声，脸绷得很紧。 顾湛心情很好！所谓物极必反，这平日里积压多了，一旦喷发，那就是止都止不住，什么理智的阀门，早就碎了个彻底。 顾湛不去岸边了，就近找了个大岩石，将林扬放在上面，然后他自己也爬了上去，像是大灰狼嗅小白兔一般，脑袋在林扬的脖子间晃动个不停。 “闻一闻都能延年益寿，吃一吃那就是……”顾湛抬起脑袋，凑近林扬的俊脸，低沉着声音说，“……快活似神仙！小王子，你要不要试试？嗯？” 林扬被最后那一个尾音勾得脸色涨红，他愣愣的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张帅脸，脑袋一热，像是被诱惑了似的凑近。 一片柔软！ 顾湛眼睛猛地睁大，他万万没想到他的小王子居然会这么做！ 这下，什么理智，连渣都不剩了！ 月色如水，柔软温热，在淡淡的黑暗之中，两个身影缠绵了起来，难舍难分。 然而—— “王子！王子你在哪儿？王子！” 一阵呼喊声被海风送来，同时将两人的理智给塞了回去。 林扬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将顾湛给推开，顾湛虽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强求。 “那个……我……”林扬现在有些不敢看顾湛了，他视线到处乱瞟，支支吾吾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顾湛盯着对方有些红肿的嘴唇，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 “我，我该走了，下次见。”林扬局促道。 顾湛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嘶哑：“我背你回去。” 林扬自然能够感觉到顾湛的变化，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嗯，谢谢！”林扬有些不好意思道。 两人接下来都没有说话，一路安静的回到了岸上。 “送给你，”顾湛将一个巴掌大的海螺递给林扬，他笑道，“只要你吹响它，无论在哪里我都会听到，无论在哪里我都会第一时间赶来。” 人鱼族七年一个新生，新生之后什么都不会记得，但顾湛就是不想忘记，所以这海螺也是他寄托着记忆的东西。 林扬笑道：“谢谢！那……那我先走了，下次见。”林扬一时间不知手脚该往哪里放，他狠狠的在心底唾弃了自己一番，这根本就不是平时那冷静自持的自己！ 顾湛点了点头。 等到林扬转身离开时，顾湛突然开口：“我叫顾湛！” 纵使从不远处一直传来焦急的呼唤声，但林扬很清晰的听到了那两个字，清晰到周围所有的一切都陷入安静一般。 林扬转过身，看着只有半个身子沐浴在月色之下的人鱼，说：“我叫林扬！” 顾湛在心中细细的品味着这两个字，只觉得越发的熟悉，像是上辈子见过一般。 “林扬。”他嘴唇翕动，吐出两字，越念越发欢喜，越发觉得好听。 那天之后，顾湛不再偷偷的看林扬了，他们每天都会见面，光明正大的。 深海，人鱼群山脉，每一个人鱼都有自己的洞穴。 顾湛躺在自己的大贝壳上，在心中默默的倒数着时间，他现在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他的小王子，心中的欢喜都快要溢出来了！ 可是，从隔壁传来的一阵震动声却让他心烦意乱。 顾湛大喊道：“柏池，你小子声音小点！” 那声音一顿，然后是一阵微喘的男声传来：“知道了老大！我叫我家小炎声音小点！” 宋炎怒吼：“滚！！！” 柏池手一挥，贝壳盖上，一片黑暗之中，仿佛只有两人交缠的视线在闪动。 柏池将宋炎摁在贝壳上：“叫谁滚？嗯？” 宋炎脸色涨红：“你个死变态女装癖！” 柏池眼睛一眯：“乖！咱们继续吃鸡腿！” 林扬一大早就等在海岸边。 海风轻轻，海浪一层层的向着沙滩上爬动，倏地又缩了回去。 没过多久，顾湛的身影就出现在海面上。 起初是一条摆动的尾巴，但林扬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他眼睛一亮。 “小王子！”顾湛的声音永远都是含着笑意的，温柔又痞气，像个老流氓似的，“等很久了吧？” 林扬：“没，刚到。” 说着他脱去上衣和裤子，换上泳装，准备下水。 顾湛轻咳一声，按捺下心中的悸动，又突然想起住他家隔壁的某两人，一阵燥热传来，他忙用尾巴拍了拍水，企图用冰凉的海水消除这抹异样。 “怎么了？”林扬疑惑的看了一眼。 “当然是想你了！”顾湛笑眯眯的凑近几分，将林扬抱进水中。 顾湛就是典型的自焚型选手，天天玩火但又很怂的不敢迈出那一步，既有期盼，又有顾虑。 七年轮回像一把大刀一样悬在头顶，顾湛理智上知道早日断才是上策，但他很贪心，贪心这剩下的一年时光，两种思想成天在他脑海中斗来斗去，最终顾湛还是不舍得离开，只是暗下决心，绝对不能动他的小王子！ 林扬被撩了这么久自然是有些习惯了，一进水中，他轻轻的将顾湛推开些许后，便滑溜的在水中游了起来。 海蓝国的子民，怎么可能不会游泳？ 顾湛轻笑，他摆动鱼尾，绕着林扬转圈，在大海的怀抱之中，两人只有彼此。 许久后，顾湛找来了一个纯白色大贝壳，让林扬坐在上面，他则推着贝壳，顺着大海的流动，带着林扬去更美的地方。 “这贝壳好大啊，我还是第一次见。”林扬有些稀罕的摸了摸，“但为什么这大贝壳上有一个划痕啊？” 顾湛想了想，道：“可能是以前在海底那个尖锐的地方划了一下吧。”他是一眼相中这个贝壳的，虽然在看见那条划痕后有些失望，但还是不舍得丢弃，想来想去，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个大贝壳。 林扬也不客气：“那多谢了！” 顾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心中既是欢喜，又是黯然。 他没有说他们人鱼族送贝壳就代表着求爱，于他们而言，这贝壳就是他们的家，送的是一声的承诺与爱。 79.人鱼·三 “海豚！”林扬一下子惊叫起来，“快看！海豚！海蓝国那边很少看见海豚的！” 顾湛敛下心中复杂的感情，他笑着吹了声口哨。 那群海豚像是被召唤了一般，它们调转方向，向着顾湛林扬这边游来。 “你们人鱼都有这个本事吗？”林扬惊讶道。 顾湛跳上贝壳，笑得得意：“不，只有我有。” 林扬讶异的看了他一眼，道：“这么厉害！” 顾湛脸不红：“当然！”当然是假的！ 那群海豚大概十来条，它们围着贝壳转圈圈，有时接连着跃出海面，像个月牙一般带起一朵朵浪花，甚至有两只很是应景的一起跳出海面，接吻一般的在空中相遇，双尾交接，比成一个心形。 林扬感叹：“真好看！这群海豚太厉害了！” 顾湛：“？？？”不应该是叫来这群海豚的他厉害吗？ 瞧着他的小王子那一副对着海豚两眼放光的痴迷表情，顾人鱼吃味了！ 顾湛跳入海中，向下方游了好几米后，猛地向着海面游去，尾巴一用力，带着水珠做的衣衫跃出海面。 一脸骄傲的样子。 然而—— “彩虹！顾湛，你旁边有彩虹！”林扬压根就没注意到他的英姿。 顾湛斜着眼睛瞟了一下，在阳光的照射下，他旁边的确有好几个小彩虹，七彩斑斓，很是美丽。 顾人鱼：“……”这该死的彩虹！ 闹了许久，两人都有些累了，他们躺在贝壳上，望着碧蓝的天空，惬意极了。 林扬问：“顾湛，你们人鱼平常的时候吃什么啊？” “吃水草，也可以吃鱼。” “吃鱼？”林扬笑道，“那你们吃你们自己吗？” 顾湛一手将林扬揽了过来，说：“我们不吃我们自己，但我们喜欢吃人肉，特别是在下我！”说着他两手就不老实了。 “哈哈哈哈哈——”林扬笑得身体直颤，“我错了我错了！” “叫顾湛哥哥我就放了你！” “顾湛哥哥我错了！我错了！”此刻，别说是叫“哥哥”，哪怕是叫“爸爸”，想必林扬都不会拒绝，对于怕痒的人而言，节操什么的，该扔就得仍！ 顾湛这才放过他。 “你说在海的另一边是什么啊？”林扬继续当好奇宝宝，只是这个宝宝有点淘气，他用小腿蹭了蹭顾湛的尾巴，“你尾巴好滑哦！” 顾湛心痒得快要自焚了，但一说起海的另一边，他的声音里便满是沉重：“据记载，那里也有一个国度，叫‘白国’，但我们人鱼更习惯叫他们‘污浊’。” 林扬侧着脑袋看了过去：“污浊？他们会对你们人鱼造成危害么？” 顾湛：“准确来说，是会对整个大海造成危害，污浊的力量就像是毒一般，一般情况下，人鱼能够用大海所赐予的力量将其给净化，但如果这毒一旦沾上身体或者进入体内，便是无解，下场就只有死路一条。人鱼族曾因此损失惨重。” 林扬惊道：“那这毒现在？” 顾湛沉默了片刻，道：“这毒已经在慢慢的侵袭海洋了，据说我们相邻的几个人鱼族群已经开始了净化，我这一族之前也派人前往支援过。” 林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个话题太沉重了。 顾湛心疼的揉了揉林扬的脑袋，安慰道：“没事的，我们人鱼已经在这片海洋里生存数千年了，区区‘污浊’，是不可能打败我们的。” 林扬点了点头，说：“那你可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健健康康的活着！” 顾湛笑道：“我还没吃到人肉了，怎么可能会出事？我可不想死不瞑目！” 林扬：“……” “总之！不能骗我哦” “绝不骗你！”顾湛正色道。 林扬笑道：“拉勾我就相信你！” 顾湛脸上笑意不减，说：“想不到羊羊也这么有童心！”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小指伸了出去，与林扬的小指缠绕在一起。 “拉勾上吊一八年不许变！”林扬大喊道，“谁变谁就是猪八戒哈哈哈！” 顾湛瞧着林扬的笑颜，他记得当初他在暗处偷偷看他的时候，他还是整天满脸的冷漠，对任何事都不怎么上心的样子，顾湛原本以为那就是利用的脾性，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也许眼前的林扬才是真正的林扬吧，但不管是哪个，顾湛都觉得自己稀罕极了！ 夕阳渐渐西沉，给两人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但有时就是天不遂人意。 时间过得很快，两人每天在一起，一晃眼便是大半年了。 林扬一如既往的等在海岸边，等着顾湛的到来。 但不知为何，今日顾湛竟敢破天荒的迟到了。 太阳从东到西转了半圈，林扬在沙滩上来来往往的走了不知道多少圈，但顾湛依旧还没来。 林扬望着那平静的海平面，总觉得出了什么事般，心慌得要命，但他不是人鱼，现在除了等之外，别无他法。 终于，不知道过来多久，一条尾巴在海上扇动了一下。 林扬心中一喜，但很快便失望。 ——那不是顾湛的尾巴。 那条人鱼很快便来到林扬跟前，他脸色有些苍白，状态不好的样子。 “你好，我是朱元，是顾湛的朋友。” 林扬心猛地一跳，他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海蓝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夜间的街道冷情了很多，没了平日的欢声笑语。 林扬飞快的在街上跑着，脑子里一片浆糊，但耳边却清晰的响彻着几个大字。 “顾湛他……‘污浊’昨晚突然暴动，大面积的侵占海洋，顾湛和我们被紧急送去支援，今天才回来，顾湛他……他受感染了，他叫我来跟你说……” “对不起，我食言了。” 朱元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是用第一人称说的，林扬知道，这就是顾湛的原话，他甚至能够想到顾湛说这句话时的每一处眉眼。 可是……不是约好的么？不是约好说“一定要好好活着”的么？ 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80.人鱼·四 林扬脚步慢了下来，他低着头，抽抽噎噎的，漫无目的走着，渐渐的，声音大了起来，像是要宣泄什么似的，大声的哭了起来。 人鱼被感染之后，会被集中送到一处偏僻的地方。 顾湛就躺在那里，在冰冷的岩石上，在一片海草之中，他微睁着眼，透过摇曳的层层海草，看着那浮动的海面，意识渐渐的模糊了起来。 他的爱人就在那里，可他再也去不了了。 “你要去海底？” 海蓝国皇宫，皇位上的国王和王后互相看了一眼，道：“为什么？因为那条叫顾湛的人鱼？” 林扬面色冷漠，他点了点头，眼睛里满是坚定。 国王道：“你可知道人是不可能去海底的，我们海蓝国也没有这个力量。” 林扬：“有，女巫。” “不行！”王后立刻否决，“女巫虽力量强大，但和她做交易太危险了。” “交易不过就是互相赠与，达成一致，失去什么，获得什么，这是必然的结果。不论如何，我一定会去海底。”林扬的语气很是淡漠，仿佛毫不在意一般。 话音一落，大殿内一片安静。 良久，国王才悠悠的轻叹一口气，道：“既然你决心已定，那就去吧，不论结果如何，这路既然是你自己选的，你就不能埋怨他人。” “多谢父亲。” 林扬没有丝毫的犹豫，大礼行后，他便头也不回的快速离开了。 等到林扬离开后，大殿内再次响起了声音，只是这声音中多了很多的无奈。 王后欲言又止道：“陛下，你……” 国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一切都不是我们能够阻止的，说白了，就是缘分，是命。” 海蓝国旁边有一座大山，在山的那边便是女巫的家。 林扬腰缚宝剑，向着山的那边赶路。 “咕咕咕……” 山的那边树林很是茂密，遮天蔽日的，显得有些幽暗，不时还有一阵猫头鹰的叫声传来。 林扬紧握着宝剑，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 “咕咕咕……姑姑说今天有贵客来访，就是你吧？” 林扬一怔，然后快速的寻着声音抬起头，只见正前方的大树树枝上，有一只球形猫头鹰正盯着他瞧。 “就是你吧咕咕咕？”猫头鹰见林扬没有理它，再次的开口。 林扬估摸着这猫头鹰口中的“姑姑”便是女巫，他点了点头。 “咕咕咕那跟我来咕咕咕。” 猫头鹰展翅向着前面晃晃悠悠的飞去。 林扬紧跟其后。 原本一排排密集的树木像是长了脚似的，向着两边移了过去。 女巫的小木屋就在这层层叠叠的大树后面。 “咕咕咕到了，进去吧咕咕。” 林扬敲了敲门。 “请进。”一阵嘶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林扬推门进去。 没有想象中的大口锅，怪异味道，幽蓝色的火焰，暗沉的环境，反而是一个很粉嫩的少女房间。 女巫也不像想象中那般苍老，反而很年轻，嘶哑的声音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女巫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问道。 “我想去海底，我想救一条被‘污浊’感染的人鱼。” 女巫将林扬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知道我的规矩吗？” 林扬：“知道，以物换物。” 女巫意味深长道：“没错，那你打算用什么来换？我可不是什么都能打发的。” 林扬没有丝毫的犹豫：“什么都可以。” “不后悔？” “不后悔。” “既然如此，”女巫笑了笑，随即脸色瞬间一变，原本的公主房也被乌黑给侵占，炙热的幽蓝色火焰燃起，像是地狱一般，而此刻的女巫，披肩散发，脸色苍白，她张牙舞爪的向着林扬飞来，声音嘶哑可怖，“那就拿你的命来换吧！” 林扬站在原地，没有丝毫退缩，脸色一如既往的冷漠。 “你的命对我有什么好处？”等到女巫尖锐的长指甲快要刺破林扬的喉咙时，屋子再次骤然一变，一切恢复了原状，女巫依旧盘膝坐在椅子上，只是这次多了个抠脚动作，“要不我换一个要求。” “请说。” “我命令你们，原地结婚！”女巫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是耐人寻味，脑袋后面的两条马尾都快翘了起来！ 林扬：“……” 林扬最终还是拿到了解决之法，但至于怎么拿的，他却浑浑噩噩的，像是做了个梦一般，很是莫名其妙。 这个世上唯一能够解决“污浊”的便是人鱼族的“净化”，这是大海赐予的力量。而想要解决已侵入人体的“污浊”，也只能靠“净化”，一般情况下不行，但从人类变成人鱼，受大海祝福的那一刻时所产生的“净化”力量则可以。 这是唯一的解决之法。 “呜——” 林扬再次来到海岸边，他吹响顾湛给他的海螺。 大海上很是平静，海螺的声音被风送得很远，许久，顾湛都没有出现。但林扬不想放弃，也不能放弃。 “别吹了，顾湛他不会来了。”朱元再次出现。 林扬道：“请你带我去见顾湛。” “不行，”朱元否决，“你是人类，是不可能在海里存活太久的，而且你去了也没用，反而有可能被感染，这是顾湛万万不愿见到的。” “我有办法救他，请你带我去。” 朱元压根就不相信，他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抱歉了！”林扬眸子一冷，身子快速的向着朱元游去，在朱元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的剑就已经架在朱元的脖子上了。 “你什么意思？”朱元冷声道。 “请你带我去找他。”林扬的声音很冷，他的剑又凑近了一分，贴在朱元的皮肤上。 “你去了没用。” 林扬没有回答。 两人谁也不让谁，僵持了半晌，朱元只得道：“那行吧，但你得注意一点，不要碰他，否则感染了，谁也救不了你。 “多谢。” 81.人鱼·五 海里压强很大，所幸顾湛所在的地方不是很深，林扬纵使察觉到身体的不适，但忍忍还是能扛的。 “到了，只能远观。”朱元道。 林扬一眼就看到了海草中的顾湛，他消瘦了很多，身上满是纯白色的大块斑点，往日灵活的尾巴倒在岩石上，一动不动。 “虽说污浊致命，但这是慢性毒，他现在还活着。” 林扬没有理会朱元说什么，他快速的向着顾湛游去。 “喂！”朱元只感觉脑壳疼，他摆动尾巴向着林扬快速的游去。 林扬手中剑一挥，但被朱元毫不费力的躲开了。 “这里是大海，是我们人鱼的地方。”朱元身体灵活，很快便将林扬给拦了下来，“再不听话我就把你打晕送上去。” 林扬没有丝毫顾忌，他再次挥剑，只是这次他挥向的是他自己。 朱元赶紧上前拦下，可刚一靠近，林扬手腕一转，那剑竟方向一变，刺向了朱元，朱元下意识的后退。林扬趁着这个间隙快速的向着顾湛游去。 这次，朱元没有拦截成功。 朱元喊道：“你会死的！” 林扬没有回头，他穿过海草，两手前伸，抱向顾湛。 顾湛迷迷糊糊中察觉到有人在靠近他，将眼镜打开一条缝，在模糊的视线中，那个人影好生熟悉。 是羊羊吗？ 林扬终于抱住了顾湛，紧紧的抱着，脑袋碰脑袋。 顾湛也终于缓了过来，他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的想将林扬推开，可林扬抱得很紧，他现在又有病在身，周身无力。 “谁叫你来的！”顾湛第一次对林扬发了脾气。 林扬毫不畏惧，他抬起头，看向顾湛复杂的双眼，然后凑近，两片柔软贴在了一起。 “我会救你的。” 顾湛从林扬翕动的双唇中听出了这句话。 还不等他回应，只见林扬掏出一颗药丸，塞进了嘴中，喉结一滚，吞了下去。 “羊羊，你……”顾湛不知道林扬吃的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并非什么好东西。 他话还未说完，一束白光从林扬身上绽放开来，那白光很温柔，并不刺眼。 顾湛从里面察觉出一股熟悉的能量。 ——是净化！ 净化的白光很快将顾湛包裹了进去，化为一个大光团，将这昏暗的海底点亮。 林扬记起来一件事，是他曾经遗失过的记忆。 那是他十四岁那年。 “王子！王子！你在哪儿？”仆从的声音里满是焦急。 林扬偷偷的捂着嘴笑，他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就是不出去。 直到声音远去，他才走了出来，笑道：“真是一群笨蛋！” 林扬赤着脚，哼着歌，在沙滩上踢踏着走，不时还要追一下海浪，玩得不亦乐乎。 就在这时—— “没有谁能把你抽离我身旁，你是我的专属天使，唯我能独占，没有谁能取代你在我心上，拥有一个专属天使，我哪里还需要别的愿望……” 一阵悠扬的歌声传来。 林扬当场就愣住了，那是他从出生开始听到过的最好的听的歌声。 林扬下意识的四处寻找歌声，只见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有一条人鱼正在歌唱，那条帅气的人鱼此刻也正在看着他，嘴边噙着笑意。林扬像是被诱惑了似的走了过去。 顾湛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人鱼族的歌声天生就具有“诱惑”的力量。 他在暗处看着他好久了，今日终于找到机会和他见面，顾湛的歌声轻快了很多。 歌声止，林扬已经站在顾湛面前了。 顾湛笑道：“你好，我叫顾湛。” 林扬一个恍惚，反应了过来，他上下打量了顾湛一番，特别是看到那条尾巴时，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 顾湛自然是看懂了林扬眼中的神情，他状若无意识的摆了摆尾巴。 林扬眼睛更亮了。 “你叫什么名字？”顾湛笑问道。 林扬收回视线，道：“我不告诉你。” 顾湛忍着笑意，状若伤心道：“那好吧，咱们以后再见。” 林扬一愣，见对方真的要走的样子，他赶忙道：“我叫林扬！” 顾湛在心中细细的品味着这两个字。 “林扬。”他嘴唇翕动，吐出两字，越念越发欢喜，越发觉得好听。 “那个，我能看看你的尾巴么？”林扬有些不好意思道。 顾湛自然是乐意的，他将尾巴伸到前面来。 林扬美滋滋的看了看，然后直接上手摸了。 顾湛：“……”这孩子，有点得寸进尺！ “你真的是人鱼啊！”林扬惊讶道，“你的尾巴好滑！” “你们人鱼都住在海底吗？为什么不和我们国家来往呢？你们吃什么啊？吃鱼吗？那会不会吃你们自己啊？”林扬像个好奇宝宝似的问个不停，一对大眼睛闪着光一般，很是漂亮。 顾湛被接连的问题问得答不上话，好不容易等林扬问完了，正要说话时—— “王子！王子你在哪！王子！” 一阵阵的呼喊声传来。 顾人鱼：“……”我咋这么倒霉！ 不过，先把问题留着，拴住这个好奇宝宝也不失是一个好办法。 “等下次见面我再告诉你！”顾湛笑着揉了揉林扬的脑袋，“关于我们的事情要保密哦！” 说完他身子一跃，跳入海中，很快就不见了。 林扬有点不开心！ 这下次是什么时候！ 事实证明，这下次就是第二天，顾湛压根就不会让林扬久等，再说他自己也不愿意等。 还有近一年的时间就是他的七年新生了，他想要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的陪陪他的小王子，林扬还小，想必在他心中，他就是个玩伴，玩伴没了，自然会有新的来顶替。 但对于顾湛而言，能够留下一段记忆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顾湛第一次讨厌起自己是人鱼。 “这个是送我的吗？” 顾湛笑着点了点头，问：“喜欢吗？” “喜欢！”林扬抱着纯白色大贝壳不撒手，“谢谢你！” 顾湛笑着揉了揉林扬的脑袋，但却被林扬一个后仰，一脚踩中了脸。 林扬笑得“咯咯”直叫！ 顾湛也不恼，抓起林扬的脚就开始挠脚心。 “哈哈哈哈哈——”林扬笑得肚子疼，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 “叫顾湛哥哥我就放了你！” “顾湛哥哥我错了！我错了！”此刻，别说是叫“哥哥”，哪怕是叫“爸爸”，想必林扬都不会拒绝，对于怕痒的人而言，节操什么的，该扔就得仍！ 顾湛这才放过他。 82.人鱼·六 “海豚！”林扬一下子惊叫起来，“快看！海豚！海蓝国那边很少看见海豚的！” 顾湛敛下心中复杂的感情，他笑着吹了声口哨。 那群海豚像是被召唤了一般，它们调转方向，向着顾湛林扬这边游来。 “你们人鱼都有这个本事吗？”林扬惊讶道。 顾湛跳上贝壳，笑得得意：“不，只有我有。” 林扬讶异的看了他一眼，道：“这么厉害！” 顾湛脸不红：“当然！”当然是假的！ 那群海豚大概十来条，它们围着贝壳转圈圈，有时接连着跃出海面，像个月牙一般带起一朵朵浪花。 林扬感叹：“这群海豚太厉害了！” 顾湛：“？？？”不应该是叫来这群海豚的他厉害吗？ 瞧着他的小王子那一副对着海豚两眼放光的痴迷表情，顾人鱼吃味了！ 顾湛跳入海中，向下方游了好几米后，猛地向着海面游去，尾巴一用力，带着水珠做的衣衫跃出海面。 一脸骄傲的样子。 然而—— “彩虹！顾湛，你旁边有彩虹！”林扬压根就没注意到他的英姿。 顾湛斜着眼睛瞟了一下，在阳光的照射下，他旁边的确有好几个小彩虹，七彩斑斓，很是美丽。 顾人鱼：“……”这该死的彩虹！ 闹了许久，两人都有些累了，他们躺在贝壳上，望着碧蓝的天空，惬意极了。 “顾湛，你以后还会来找我玩吗？”林扬侧着脑袋看向顾湛。 顾湛笑道：“当然。” “不能骗我哦！” “绝不骗你！” 林扬笑道：“拉勾我就相信你！” 顾湛脸上笑意不减，将小指伸了出去，与林扬的小指缠绕在一起。 “拉勾上吊一八年不许变！”林扬大喊道，“谁变谁就是猪八戒哈哈哈！” 夕阳渐渐西沉，给两人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两人整天嬉嬉闹闹，过得很开心，这时间也过得很快，一转眼就是一年。 “羊羊，把这个贝壳带回家吧。” 顾湛在送林扬回海蓝国时，脸上笑意不减，但却不如往常那般自然。 林扬疑惑道：“你不是说要我保密的吗？” 顾湛笑道：“咱们都一起玩了一年了，你父王母后一定都知道了，他们没说是想你先提出来。” 林扬“哦”了一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我就叫人来拿，放我那个大池塘里。” “好。” “拜拜！” 林扬摆了摆手，快速的离开了，他现在急着叫人来拿他的大贝壳，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顾湛一直看着他的背影。 夕阳将顾湛的背影拉得很长，像是想一直追随着林扬一般，可到最后终究还是失败了。 第二日，顾湛没来。 林扬天一亮就抱着大贝壳，安静的等待着。 他想告诉顾湛，他父王母后想见他，想谢谢他的大贝壳，还特地请人将池塘扩增，这样以后可以邀请他去家里做客。 林扬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笑着，很是兴奋，他甚至在想以后可以邀请顾湛长住，这样他们每天都可以呆在一起。 可一直到了晚上，顾湛都没来。 林扬愣愣的坐在贝壳上，眼神迷离的望着前方。 直到仆从的声音响起，他才恍惚记起，自己好像等了一天了。 可是为什么还没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风就是在这个时刻起的。 林扬决定要去找顾湛。 “小王子！小王子你要去哪儿？”仆从从远处见着林扬划着贝壳向海那边漂去，大惊道，“快去通知陛下，小王子要出海！”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林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只能划着贝壳去他们之前一直会去的地方。 风越来越大了，大海整个晃荡了起来。 “王子！王子停下！前面危险！” 海蓝国基本上不远游，出海靠的也就是普通的渔船。 “王子——！快停下！” 天气越来越恶劣了。 轰隆！ 一声雷鸣将整个世界震响，伴着倾盆大雨将所有声音淹没。 大海苏醒了。 林扬将贝壳盖着，只留一条缝，毫不畏惧的向着前面划去，在他心中，即使他掉进了水中，顾湛也是会来救他的。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谁也无法抵抗大海的力量。 “大贝壳！” 林扬连带着大贝壳被掀翻到了海中，他大喊一声，呛了一口水，但还是险险的抓住了贝壳。 波浪如大手般前仆后继的向着林扬打来，林扬被摇晃得头晕，一连着呛了好几口水，与此同时，他身体的力气也快被撞没了，整个人像是个破娃娃似的随着海浪的恶作剧而左摇右摆。 顾湛…… 林扬在心中念到，我快要抓不住贝壳了。 你在哪儿啊？ 终于，一个波浪打来，林扬手一软，大贝壳被冲走了，他想去抓，但一双有力的大手将他抱了起来。 “找到王子了！拉绳！” ——是皇室派来的救援队。 “不要！我不要上去！我的贝壳丢了！我的贝壳丢了！”林扬声音里带着哭腔，他挣扎着想要脱身，但对方却丝毫不放手。 “我的贝壳丢了！我的贝壳丢了！”林扬终于哭了出来，他大喊着，“我的贝壳丢了！” 轰！ 一声惊雷在天际炸响。 但林扬的哭声却环绕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白色的光团之中，林扬抱着顾湛，笑着笑着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流了下来。 后来，他们基本上是九死一生才回到了海蓝国，回去之后他便高烧不醒，等到终于睁开眼睛时，那一段记忆便忘了。 “顾湛，你不是说你不会食言的吗？” “对不起羊羊！对不起！”顾湛心疼死了，他手忙脚乱的擦去林扬眼角的泪水，不停的说着“对不起”。 林扬摇了摇头，一把抱住顾湛，嘶哑着声音道：“女巫给我的药，能够治好你的病，但也会将七年新生的时间提前。” 顾湛低声“嗯”了一下，声音很轻，动作却加重了几分。 “以后我也是人鱼了。”还不等顾湛开口，林扬又接道，“我们一起新生，等新生之后我们再在一起好不好？” “好。”顾湛将脑袋埋在林扬的肩窝中，哽咽道，“好！” 林扬笑了一下：“这次你不准再食言了，要是再食言我就永远都不要你了。” “好！” 两人都紧抱着对方，像是要将对方嵌入身体中似的。 光团渐渐的消失，两人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了起来。 七年轮回新生，开始了。 顾湛，你食言了两次，骗了我两次，这次，别再当猪八戒了！ 83.人鱼·七 林扬很忐忑，非常忐忑！ “我数三二一，咱们一起抢，谁抢到就是谁的。”林扬有些躁动的摆了摆尾巴，他喜欢面前这条人鱼，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自己一定动心了！ 顾湛很紧张，非常紧张！ “既然小俊鱼这么说了，行吧！”顾湛像个痞子一样答应了，但谁也不知道的是，此刻他胸腔里的心脏跳得飞快，毫无疑问，他喜欢面前这条人鱼，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动心了！ 两人都是出来找窝的，奈何都看上了同一个——一个有着一条长划痕的纯白色大贝壳。按理说这贝壳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反而因为那条划痕显得有些丑，但两人就是喜欢，看见的第一眼就喜欢，就像两人看见对方的第一眼就喜欢一样。 林扬想着：既然对方喜欢，那他也不能太较真了，留个好印象才是上策。 顾湛心想：既然对方喜欢，那他也不能太较真了，留个好印象才是上策。 顾湛，林扬：但怎样才能做到自然的放水呢？ 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思，谁也忘了数数。 许久后，两人终于反应过来，但看着对方的表情，心瞬间一沉。 林扬：他那一定是在嘲笑我！ 顾湛：冷着脸，一定是不耐烦了！ 顾湛，林扬：唉…… 最后还是林扬数的数。 “三……” 两人做出开抢的动作。 “二……” 两人的尾巴摆动了两下，好似马上就要窜出去的样子。 “一。” 两人的身影一闪而过。 的确是闪了一下，大概就持续了两秒，游出去了几米。 同时他们在窜出去的时候还用余光注意着对方，见对方速度慢了下来之后也没多想，跟着慢了下来。 到最后—— 林扬冷着一张脸，玩儿我是吧？ 顾湛脸上笑意不减，心里突突直跳，干嘛呢这是？逗我是吧？ 两人再次停了下来，大贝壳被晾在一旁，他们互相看着对方，想从对方眼中找出些许蛛丝马迹，但均一无所获。 反而是大贝壳，一道暗流涌来，大贝壳被吹了起来。 两人见此也顾不上玩不玩了，赶紧追了上去，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大贝壳掉到了一个黑咕隆咚的深沟里，没有发出一声声响。 顾湛：“……” 林扬：“……” “梁子”就这样结下来了！ 林扬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水逆！ 自从上次结“梁子”之后，林扬就盘算着怎么提高出现率，但出现的方式又不能太路人了，不然不能引起重视。 怎么办呢？ 根据一番调查，林扬知道顾湛今天会到这里来打鱼。 柏池飞快的摆动尾巴，在一条近一米长的大鱼背后一边追赶，一边大喊道：“老大！朱元！快！鱼快跑了！” 那是顾湛俩最好的朋友。 林扬不在意的瞥了一眼，随即视线便粘在了顾湛身上。 三人前后夹击，顾湛速度最快，负责截路。 受惊的大鱼慌不择路，四处乱窜，到最后直接往水草群中冲，期望借此逃过一劫，却反被水草缠住了身体，束缚在了原地。 “这鱼还真笨。”柏池笑道。 三人见此便没有再赶着抓鱼了，他们悠闲的看着猎物做徒劳挣扎。 林扬在一旁暗处，看着顾湛三人，突然想退缩。 这要是顾湛一人的话，他去恶作剧也没什么，但顾湛俩好友都在，他就有些不想去了，毕竟在外人眼中，他林扬也是个冷清的俊人鱼，虽说这是他自己给自己戴的一个面具，但这面具并不是遇见谁都要取下来的，他喜欢顾湛，自然愿意将最真实的他展现出来，而其他人，看那副面具就好了。 但鱼在海中漂，身不由己！ 顾湛突然察觉到旁边有人，他低喝一声：“什么人？”同时他尾巴一扇，一块石头打向林扬。 林扬侧身一躲，一不下心绊动了之前做的机关。 石块冲天而起，速度不快，但数量多，顾湛三人向后退避，但也正中林扬全套，三人被缠住了尾巴，下意识的想挣脱，海草被拔起，连带着接下来的机关启动。 最终，三人被海草紧紧的缠住了。 那条鱼一愣，然后浑身颤抖起来。 三人：“……” 林扬：“……”这可不怪他！他本来是打算放弃的！ 顾湛原本心中警惕心亮起了大红色，但一见是林扬，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他笑道：“几日不见，小俊鱼就这般想我？想到不惜将我捆起来？莫非，是有什么特殊癖好？”顾湛一边说着一边在心中暗想：不会真有什么特殊癖好吧？不过幸好他皮厚，应该可以抗住。 林扬先是冷淡的瞥了柏池朱元二人一眼，借此平息乱跳的心脏，然后再看向顾湛，道：“我抓鱼。” 顾湛脸上笑意更甚：“抓什么鱼？抓我这条人鱼族最帅气的人鱼吗？那你把我旁边那两位放了吧，咱们私聊！”鬼知道此刻顾湛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柏池，朱元：“……”敢情我还成了你的电灯泡。 林扬没理，径直的游向大鱼边，水草一捆就准备离开。 天知道他现在在干嘛！ 顾湛继续调戏道：“这可是我们的战利品，小俊鱼就这样拿走了不好吧？要不给我点报酬？就一个吻吧，如何？他们的也算我身上，三个吻换一条大鱼，怎么样？占便宜了吧？” 林扬被说得耳尖通红，为了不暴露，动作又快了几分。 “诶，你吻还没给我呢！怎么走了？好歹要把我们放出来啊！” 等到林扬的身影看不到后，顾湛才停了下来。 他觉得林扬不是捕鱼，但又想不清楚林扬为什么要这么做，最终，他觉得林扬一定是记恨之前抢贝壳的事！ 柏池八卦：“老大，那谁啊？” 顾湛挑了挑眉，道：“自然是你们未来的大嫂！” 柏池继续八卦：“那这是大嫂在跟你玩捆绑play吗？” 顾湛：“……”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柏池朱元二人秒懂，立刻转移话题：“哎呀，大嫂还真是聪明，这么绑不是谁都能挣脱的，对吧柏池？” 柏池点头：“没错没错！” 两人一边叽叽歪歪的转移话题，一边在顾湛没有注意时交换了个眼神。 柏池：老大好怂哦，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搞定。 朱元：说得好像你搞定了似的。 柏池一脸骄傲：那当然！ 朱元一脸震惊：谁？什么时候？ 柏池：昨天刚见面，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叫宋炎！ 朱元：……所以刚见面就搞定了？ 柏池：嗯哼！ “……”朱元脑袋一转，打起了小报告，“老大，柏池刚刚小声说你怂！” 柏池：“……” 顾湛笑道：“柏池同学，许久未练了，不能放松！” 柏池眼角一抽，然后他眼神幽幽的看向朱元：我不就是找了个伴儿吗…… 84.人鱼·八 林扬这边每天想着怎样恶作剧顾湛，顾湛那边同样也想着怎么提高自己的出现率。 由于人鱼族有千年轮回新生，所以他们的居所是不定的。 这天，两队外出找窝的人马相遇了。 “小炎！”柏池一眼就看到了宋炎。 情人相见，分外招嫌。 在大庭广众之下，在一对互相暗恋，两个连暗恋都没有的四条人鱼的白眼中，柏池终于放开了宋炎，放开前还在他耳边低声道：“今晚还是吃鸡腿！” 宋炎脸一红。 这下，四人更加嫌弃了：别以为我们没听到说什么就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那咱们一起去找窝？”苗语试探的问道。 朱元看了看顾湛，觉得这厮以后就是个不回窝的主，再看看柏池，估计这货以后更不可能回窝，再看看苗语，好吧，好歹还有一个单身狗，不管怎样都有个照应。 “行，那咱们一起。” 顾湛，林扬：在心底大吐一口气。 顾湛敛起紧张，游到林扬旁边，笑道：“小俊鱼，你欠我的吻什么时候给我啊？再不给，我可是要收利息的！” 林扬强行按捺住怦然跳动的心脏，不发一言。 他是条冷漠的鱼！ 苗语复杂的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知趣的向着朱元那边游去，单身狗还是和单身狗相依为命的好。 鉴于柏池和宋炎是一对，所以几人找了个五连窝，其他四人一人一个。 至于顺序—— 顾湛心想：林扬个小受受应该和女人撞不起来火花，放在最外边又不怎么安全。 林扬心想：他需要和顾湛靠在一起。 苗语心想：他可不想听现场。 朱元心想：他没有想法，因为只剩下一个窝了…… 最终从左至右依次是：顾湛，林扬，苗语，柏池，水火一对。 朱元：我是个冒得纯在感的鱼！ 顾湛见所有人都进窝后，拦在林扬窝门口，笑道：“以后就是邻居了，多多关照！” 林扬笑道：“多多关照！” 顾湛在这一刻察觉到林扬的不同，不似刚刚的冷漠，既然如此—— “那不知我的新邻居什么时候把报酬给我啊？”顾湛果断的选择得寸进尺。 林扬脸上笑意不减，他没有说话，反而摇着尾巴凑近过去。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缩短了很多！ 此刻，顾湛就感觉自己的心跳跨越物种，修炼成了兔子精，不然怎么跳得这么快！ 近了近了！ 哎呀！好紧张好紧张！ 成精了成精了！ 我的脸呢我的脸呢？赶紧凑过去啊！ 林扬的闷笑声就在这个时候传来，随后是声音：“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亲你吧？” 顾湛：“……” 成个鬼精！ 脸呢？哦，缩回来吧！ 没事……才怪！好想按着这皮皮鱼打屁股啊！ 林扬不知道顾湛为什么要这样撩自己，左想右想，最后觉得他一定是在报复自己之前的恶作剧！ 两人就这样开始了和谐，不！鸡飞狗跳的邻居生活。 “我说，林扬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啊？”经过几次血泪教训后，柏池学聪明了，没有和顾湛去打鱼，此刻，他看着再次玩捆绑play的顾湛，笑道，“林扬真是，每次都玩这一套，套路老派，但次次出其不意，真是个宝藏人鱼！” 顾湛瞥了他一眼，道：“注意你的身份。” 柏池立马表态：“我可没对林扬产生什么想法，我可是一条有家室的人鱼！” “帮我解开。” 柏池一边解海草，一边道：“我说你这是干嘛？等下又去撩一把？何必呢？直接绳子一捆扔床上踉踉跄跄一番，你好他也好，反正你们两互相喜欢。” 顾湛何尝不想这么做，但是，他不知道林扬是否真的喜欢他啊！ 当夜，万籁俱寂，连水火那一对都消停了。 顾湛悄悄的拨开海藻，放轻动作，游到林扬窝门口，安静了半晌，然后双唇翕动。无言的说了一句：“晚安，羊羊！” 等到顾湛回到自己的窝，片刻后，林扬窝门口的海藻被拨开。 林扬小声的游到顾湛门口，安静了半晌，然后在心中默默说：“晚安，顾湛！” 两人很完美的错过了，但却很有默契的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清早。 “老大，起这么早干嘛去啊？”朱元打着哈欠道。 顾湛道：“有点事。”说着便快速离开了。 朱元一脸莫名其妙，但也没有细究，等到他上完厕所回来后，遇见了林扬。 “你今天怎么也起这么早？” 林扬没理他，快速的离开了。 朱元：“？？？”什么情况？今天是全民起早日吗？大清早的不睡觉急匆匆出去干嘛？ 林扬想了几天，他觉得还是去把大贝壳找回来为好，然后到时候来个偶然，将这大贝壳送给顾湛，这样的话，两人之间的“梁子”也能解吧。 那深沟深不见底，视野所及之处，一片黑。 林扬找到之前的位置，没有丝毫迟疑，直接冲了下去，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人鱼族的眼睛能够适应黑暗，这样他们在深海中也能生存，但此刻，林扬觉得自己就像瞎子一样。 而且不知什么原因，这深沟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安静得吓人。 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拼人品的地方。 林扬一路摸黑前行，摸完墙壁摸地板，摸着摸着，摸到一只温热的手。 林扬一怔，这里除了他之外居然有人鱼！ 与此同时，顾湛也是一愣，这里除了他之外居然有人鱼！ 顾湛，林扬：而且，这手貌似是男人鱼的手。 咦～恶心！！！ 两人迅速收回手，很是嫌弃的拍了拍。 黑暗中的二人看不见彼此，也不好计较，只是准备各走各的路。 但有时候吧，太默契了也不好。 林扬太阳穴青筋直跳，顾湛额前青筋暴起。 这是要搞哪样？ 三次了！三次撞在一起！ 真是玩儿我呢？我喜欢羊羊顾湛的时候，对方为何没有同样默契的喜欢上我？ 艹！ 饶是一向教养极好的两人也忍不住爆了粗。 这深沟里不知道是什么构造，根本就无法发声，没办法，两人只能在原地站着，想着等对方过去了就好，碰了头不可能不换个方向吧？ 两人很有默契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应该过去了吧。 85.人鱼·九 两人一边想着一边向前方游去，然后毫无意外的碰了头。 顾湛，林扬：“……” 两人的耐心终于没了，这几天他们过得惊心动魄，一边隐晦的展露心中想法，一边捕捉蛛丝马迹猜想心爱的人是否也喜欢自己，可谓是劳神费力。 现在遇见一个“找茬”的，想着反正不是羊羊顾湛，先动个手再说！ 于是，在漆黑无比，安静异常的深沟里，顾湛和林扬在互相不知道对方的情况下直接动手打了起来。 一个勾拳，一个甩尾，打得不亦乐乎，近日来心中积压的郁气也随之消减了很多，对于未来抱得爱人归的信心也增加了很多。 只是，这打个没完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林扬想叫停，但刚一张口就想到现在无法发出声音，没办法，他只能先将对方制服了再说。 顾湛也很想叫停，他觉得这么打下去也不是办法，但奈何对方突然加大力道，一圈揍到了他的脸。 好嘛！这下，顾湛彻底发怒了，他手一用力，林扬的手被捏住，一时无法挣脱，随即顾湛用力一拽，他身子一转，将林扬整个压在地上，手被别在身后，无法动弹。 林扬：“……” 顾湛轻笑，他可是要攻下林扬的男人，一个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窜出来的小人鱼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顾湛一手按着林扬，一手在林扬的掌心写下：不打了。 林扬动了动五指，示意知道了。 两人再次分开，面对着面，隔着完全将视线遮挡的黑暗，都没有作声。 然后，两人又是很有默契的撞在了一起。 顾湛，林扬：“……” 林扬忍无可忍，将顾湛给推到一边，顾湛也没意见，就这样，两人再次分开了，各自摸黑去找大贝壳。 黑暗之中时间的流逝都变得不明显了起来，等到顾湛缓出一口气时，他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 算了，明天再来找吧，消失了一天，不知道他的羊羊小俊鱼有没有想他。 顾湛一边想着一边想着上方游去，但突如其来的重压却带着他整个人坠了下去。 什么情况？ 顾湛赶紧扇动尾巴，抓着从天而降的林扬缓了下来，靠坐在一边的墙上。 这个地方除了他应该就只有那个男人鱼了，可是这男人鱼怎么会掉下来呢？ 林扬和顾湛一样，也是找不到之后决定明天再来找，免得自己无故失踪让其他人担心，但就在他上游的过程中不幸遇到暗流，他身子一个不稳，撞在了一边的墙壁上。 此刻，林扬蜷缩着身子，抱着自己的手臂，疼得厉害。 顾湛心中疑惑，但这又不关他的事，两人又不熟，他干嘛要去管这个闲事？再说了，传出点什么绯闻就不太好了，想他堂堂人鱼族第一帅，自然是需要时刻注意被别的人鱼蹭到热度，要蹭也只能他的羊羊来蹭，蹭哪里都行。 顾湛一边想着一边准备离开，但感觉到对方蜷缩的身体后，他又转念一想：他干嘛不好好利用一下这个机会呢？ 若是对方没有蹭热度，他还能落得个“善良”的好名声，传到林扬的耳朵里，搞不好是能加分的！若是对方有心蹭热度，以他的能耐，他除了“善良”之外，还可以将自己打造成受害者啊，等到时候到林扬那边去委屈两下，搞不好还能激发林扬的怜惜，有了怜惜自然会增加互动，有了互动，离抱得爱人归还远吗？ 还远吗？ 当然是不远！ 顾湛快速的在心中盘算了一番，什么结果都想个透彻，最后，他决定帮！ 林扬现在完全没有那个心思去管顾湛怎么想的，刚刚撞的那一下真的很痛！ 这时，他察觉到有人在摸他。 是刚刚那个男人鱼！ 林扬下意识的想挣扎，但对方一下子碰到了他的伤处，他浑身一颤，疼得直皱眉。 顾湛从对方的反应感觉出应该是这个地方有问题，而且无法摸到伤口，那么应该是撞到了，这个地方暗流多，他之前还遇到了一次，所幸顾湛在来的时候带了些伤药，有了这些人鱼族特制的药，只要不大幅度的摆手，应该到第二天就没有问题。 一片清凉感从手臂上传来，林扬的心情很是复杂，他没想到那个人居然会给一个连一面都没有见过的人伤药。 看样子是个好人，只是这一下子就欠了一个人情。都说这人情债肉偿，林扬心想，只要不让他肉偿或者心偿，其他的都可以商量，更重要的是，不要让顾湛误会！ 林扬一边想着一边准备想办法确认这个人是谁。 就在这时，对面那人突然牵起了他的手，然后带着他的手按在他的伤口上，做完这些后，一阵水流涌动，对面那人离开了。 顾湛是真的想立刻回去了，反正他善心也发了，对方要是找得到他呢，之前的打算自然都能实现，对方要是找不到他呢，也没关系，反正这一切都是做给他的羊羊看的，他自己想办法把自己的善心推到林扬面前就好了，至于别人知不知道，这和他没什么关系。 由了前面那个人的探路，顾湛上游时谨慎了不少。 果然在上方一片区域内有着暗流涌动，所幸有所准备，虽然多花了点力气，但还是安全的离开了这个深沟。 也不知道羊羊想我了吗？顾湛一边想着一边快速的向自己的窝游去。 深沟底，林扬百思不得其解——对方就这样走了？ 不过这也是个好消息。 对方既然这么轻易的就走了，想必也不是什么追着一定要报偿的人。 林扬心中松了口气，这人情债是最不好还的东西，但既然对方和善，那么一切就好说。 人鱼族的秘制药效果很好，没过多久林扬的伤就好，他起身舒展了下身体，然后离开了深沟。 顾湛回到老窝时，发现林扬不在，这让他有点失望，但同样也给了他运作的空间。 没过多久，顾湛外出时帮了一只受伤的人鱼的消息就传了出去，传到最后，竟演变成“顾湛救了一条人鱼的命，人鱼要以身相许”，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消息。 86.人鱼·十 “诶，你听说了吗？顾湛在某个海沟里救了条人鱼的命，那人鱼要以身相许！” “是的，而且那人鱼还是隔壁人鱼族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 “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你还不信，你这人真是……我七姑的八大爷家的大儿子的拜把子兄弟的儿子的朋友的弟弟就是隔壁人鱼族的，听说那条人鱼长得贼好看！顾湛有福了哈哈！” “诶诶欸！最新消息，那条人鱼现在是非顾湛不嫁，还在家里闹腾了！” “而且，据说那人鱼还有一个未婚妻来着，他现在要毁约！” “卧槽！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而且据说他未婚妻长得也非常漂亮，以前还说什么‘金童玉女’来着！” “那现在岂不是要分了？” “这还不知道了，男方一定要毁约，女方现在也是在男方家里闹！” “等等等等！我怎么听说女方怀孩子了？现在女方一家都在催结婚了！但男方死活不同意，据说还不仅仅是顾湛的原因。”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听说那条男人鱼也怀孕了！估计早就和顾湛认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这可真是本年度最一波三折的故事！” 林扬在这个时候从这群人鱼旁边经过，诧异的看了他们一眼，心中满是疑惑：这世间居然有这么狗血的故事！而且顾湛还是其中的男二！ 对于这一切顾湛自然是都不知道的，他原本就是只打算让一小撮人知道的，但不知道是谁大嘴巴把这件事说了出去，这才落得个这个结果。 至于顾湛本人，则一直窝在自己家中，时不时的游到门边，隔着海草听外面的动作，只要林扬一回来，他就开始下一步计划。 左等右等，门口终于传来一阵声音，不可能是柏池他们，因为他交代过这段时间别回来，也别让其他人来。 那么，就只有林扬了！ 顾湛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仪容，向门外游去。 一出门就看到林扬意味深长的眼神。 顾湛：“！！！”莫非羊羊是听到他“善良”的传闻了！ 这下，顾湛的腰板彻底挺直了。 他昂首向着林扬游去，眼中满是“快来夸我”的得意模样。 林扬内心更复杂了，他突然有点想移情别恋。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俱是一愣。 顾湛：“我……” 林扬：“你先说吧。” 顾湛：？？？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 “你有没有碰见柏池他们？” 林扬：“没有。” 顾湛点了点头，心中有些失望，他估计林扬现在还不知道他做了件大善事。 “你刚刚要说什么？” 林扬有些欲言又止，他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说：“你要是喜欢人家的话，别负了人家。” 顾湛：“？？？”人家是谁啊？你吗？那这是告白吗！！！ 就在顾湛进行一系列脑补最后险些兴奋得叫起来时，柏池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老大——！大事不好了！！！” 两人寻声望去，只见柏池正向他们这边窜过来。 林扬道：“你们有事的话我先走了。” 顾湛心想有什么事不能告诉你的，不过现在两人关系还没有定下来，不能太着急着献殷勤，免得将来过门之后成天蹬鼻子上脸。 柏池一路疾游，喘着大气，过了片刻才道：“老大，外面都在传你有私生子了！” 顾湛一怔，暗想林扬有那个功能吗？应该没有吧，既然如此—— “谁传的？怎么传出来的？”顾湛的声音一下子沉了下去。 柏池道：“就之前你不是说把你的光荣事迹传出去吗？现在你那光荣事迹不知道为何突然变成了‘顾湛与某男人鱼一见钟情，男人鱼怀孕，欲抛弃风流且已怀孕的前未婚妻’。” 顾湛微微皱眉：“什么东西？” 柏池简单届时道：“就一‘你爱他他爱你你们有了爱的结晶但他有未婚妻且他未婚妻还爱乱玩’的狗血故事。” 顾湛：“……” 顾湛深吸一口气，道：“现在立刻想办法把这个流言给解决了，千万不要让它传到羊羊的耳朵里！这件事一定要瞒着羊羊，谁问你你就说我那天是去海岸了，根本就没救人，都是乱传的！不，就说有人要陷害我！” “……好的。” 顾湛心中焦急，林扬此刻同样也有些急。 林扬想了想，他觉得这人情债还是尽早还了好，免得夜长梦多出了什么差错，顾湛的那些狗血事情其实他并不怎么相信，不知为何，潜意识里他觉得顾湛要是做了就一定会认。 是恋爱滤镜在作祟吗？林扬心想。 不过既然他已经确定了这点，那他就不能让他那件事让顾湛产生什么误会。 可是，他又不知道那个人是谁，这该如何是好呢？ 思来想去，林扬觉得还是暗中让人帮着找一下好了。但又不能将所有特征都说出去，避免有人抢功劳。 宋炎掀开林扬窝门口的海草，游了进去：“扬哥你找我？” 林扬道：“帮我个忙，找一个今天去过一个深海沟的人鱼，男的。” 宋炎问：“哪个深海沟啊？” 林扬说：“你先按着这个去找。” “好的，那我去了。” “还有，这件事千万不能让顾湛那群人知道，有谁来问你，就说我去……去海岸了。” “好。” 两队人马纷纷行动起来，一个说是找去过一个深海沟的男性人鱼，一个说顾湛那天明明去的是海岸，根本就没有去过什么海沟救过什么人。两队都是悄悄进行的，彼此瞒着彼此，还特地嘱托那些被问过的人也不要泄露出去。 吃瓜群众们： “诶，怎么感觉这两个故事有点联系啊？” “那可就有意思了！” “会不会这两个故事其实是一个故事？只是叙述角度不一样？” “那可就有意思了！” “卧槽，那他们这该是有多倒霉？硬生生的就这样错过了！真造孽！” “那可就有意思了！” 顾湛林扬二人正忙着自己的事，对于外面那些说法没有太关注，甚至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人这几天还特地降低了自己的出场率。 87.人鱼·十一 深夜，一番云雨之后。 柏池揽着宋炎，道：“等老大的事情完了之后，咱们一起去旅游吧！” 宋炎道：“行，但是我也得完成扬哥拜托我的事。” “行吧，”柏池无奈道，“诶，林扬他拜托你什么事啊？” 宋炎下意识的开口，但又突然想起林扬的嘱托，想了想，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失信为好，但又不能骗柏池，不得已，只得道：“这个我答应扬哥我不能说。” 柏池心中不满，但也没有追问，只是“哦”了一声。 宋炎心中愧疚，只得想着把这个话题盖过去，他问：“那你呢？顾湛叫你去做什么？” 柏池也是下意识的开口，但又突然想起顾湛的嘱托，同样也是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失信为好，但又不能骗宋炎，不得已，只得道：“这个……我也答应了老大不能说。” 宋炎一愣，然后“哦”了一声。 两位心中皆是不满，但又不好生气，毕竟朋友之间拜托个事而已，一般也不是什么大事，两人理智上是这样认为的，但心中还是不满。 宋炎：“怎么办？” 柏池：“来吧，生命在于运动，多运动运动就没事了。” 宋炎觉得这个办法好，正好他也恢复了些力气：“来吧！” 又是一番颠龙倒凤！ 顾湛和林扬那边则是完全相反，要焦急得多。 特别是顾湛，他那狗血事要是再不解决，名声都要被搞坏不少。 这时间一天天的过，两方的工作都持续了挺久，林扬一直没有找到那个人鱼，顾湛的流言则减少了许多。 某日，一个机缘巧合之下。 顾湛惊讶道：“你是说，我救的那个人可能是羊羊？” 柏池点头：“我刚刚听到的，据说是林扬拜托我家小炎去找什么人来着。” 顾湛追问道：“什么人？” 柏池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对方好像不愿意多说。” 其实柏池想说的是对方比起高密更想要吃瓜。 顾湛沉思半晌，问：“你觉得是羊羊？” 柏池道：“感觉是，毕竟林扬和咱们是邻居，平日里也没和其他人有过多的交集。” 顾湛一想，也的确是这样。 “好，那我去问问。” 顾湛直接去找的宋炎，之所以没有去找林扬，也是不想让林扬起疑，进而牵扯出他好不容易摁下去的流言。 “啊？扬哥？”宋炎道，“你问这事儿干嘛？” 顾湛一眼就看出了宋炎眸中一闪而过的心虚，他不动声色说：“没事，就是听闻你们好像在找什么人来着，我想我有那个能力的话可以帮帮忙。” 宋炎听到“帮忙”二字先是一喜，天知道这些天他找了不知道多少人了，不过林扬的嘱托在先，他不能将这件事说出去。 “嗯，的确是在招人。” 顾湛心中有些激动，面上却很是淡定：“那他那天去了哪儿？我多知道点的话找起来更容易些。” “海岸。” “啊？”顾湛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宋炎道：“他那天去了海岸啊。” 顾湛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心拔凉拔凉的，但又有些不死心，他再次问道：“你确定？”这次他盯着宋炎的面部表情，确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点。 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宋炎“嗯”了一下。 而且他其实也没说谎，因为这是林扬告诉他的。 顾湛深吸一口气，道：“好吧，我去问问。” 等到顾湛离开后，宋炎十万火急赶到林扬的窝。 “你说，顾湛来问你我的那件事？那你说了吗？” 宋炎立刻否认：“当然没说！” 林扬点了点头，疑惑道：“那他问我这事干嘛？难道有人把消息告诉他了？” 宋炎道：“他可能只是听了个大概，他还问我你那天去哪儿了，我没说你去海沟了。” 说着，宋炎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说：“扬哥，你说顾湛会不会就是你要找的人啊？” 林扬看了他一眼，问：“为什么这样觉得？” 宋炎道：“……感觉上是的。” 林扬不语。 宋炎也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太不靠谱，他想了想，又接着说：“听柏池说顾湛也拜托他去做什么事，其实仔细想想，你们两拜托我们的时间间隔很短，按理说我们和他们是邻居，他们去做什么我们心里也有数，而且柏池这几天也没去哪，除了顾湛拜托他的事外就和我在一起了，这样想看你有些不靠谱，但是去问一问吧，万一是呢？” 林扬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同样，林扬也没有直接去问顾湛，毕竟他虽然理智上认可顾湛是被人泼狗血了，但情感上还是觉得有些膈应，再说现在他自己的事都没解决好。 “老大啊，他那天去了海岸。”柏池毫不犹豫道。 其实如果林扬早些来的话，他倒是会说顾湛去了一个海沟，还帮了个人鱼，还有外面那些都是假的，但可惜顾湛先林扬一脚，回来时还是垂头丧气的那种，柏池自然就懂了。 所以现在林扬来问，柏池只能按照之前顾湛嘱托他的来回答了。 不可否认，林扬现在有些沮丧，他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之后就离开了。 一出门，他就遇见了顾湛。 林扬下意识的脸色一变，脸上似笑非笑，眼中闪着皮神之光。 同样，顾湛也是一秒收起丧气，嘴角一勾，骚气十足。 两人看着彼此，面上稳如狗，心中快要被那只调皮的小兔子给撞坏了。 “听说之前还去宋炎那里问了我的行程，”林扬靠近几步，笑道，“知道我那天去哪儿了吗？” 顾湛心想，不就是去海岸了吗。 “我那天去猎了条大鲨鱼。” 顾湛：“？？？不是去海岸了吗？” 林扬心里一个咯噔，脸上的笑意快要挂不住了，所幸他反应快。 只见在顾湛怀疑的目光中，林扬笑得一脸灿烂：“没想到你这么实诚，还真信我去打鲨鱼啊！” 顾湛：“……”好想打屁股！ 说完林扬就扛不住了，可在他准备离开时，被取笑了一番的顾湛不乐意了。 88.人鱼·十二 顾湛调笑道：“今儿来哥哥这里干嘛？莫非是爱上哥哥了？等等！难道你也是来问我行程的？” 后面那句话顾湛完全就是瞎说的，但却让林扬心里再一个咯噔。 顾湛见林扬不吭声，继续调笑道：“还没过门就开始问行程了，将来不还得弄个什么门禁？你说我给聘礼的时候要不要选上几个榴莲？” 此刻，顾湛内心情感很是复杂，他既担心林扬问起外面的流言，又为刚刚占了口头便宜而爽的一匹！ “嗯？”最后那一个尾音勾得百转千回！ 林扬：“……”好想抽死他！ 最后，两个人彼此调笑着分开了，什么有用信息都没有套到，反倒一回到自己窝里就下意思的大呼一口气，真是紧张死了！ 等到顾湛的狗血绯闻终于销声匿迹时，林扬还是没有还昔日的人情，所以他决定再去一趟那个深沟，碰碰运气，一来看能不能找到大贝壳，二来看能不能再遇见那条人鱼。 同时，顾湛也决定再去一趟深沟，只是他只想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大贝壳。 林扬俯视着底下的海沟，依旧是黑得看不到一丝光亮。 人鱼族除了抵抗“污浊”外，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再加上他们的眼睛能够适应绝大多是的黑暗环境，所以他们并没有什么照明的东西。 深沟之下，一片漆黑之中，顾湛林扬二人再次开始了摸瞎活动。 摸着摸着，又摸到了彼此。 顾湛没什么反应，经历了之前的事后，他再想着去推广他的“善良”的话，那他就是蠢！ 林扬倒是反应很大，他终于可以还人情了，只是，这人还是之前那人吗？ 林扬两眼一抹黑的摸了摸，他依稀记得那双手的触感。 顾湛：“！！！” 卧槽！这人怎么摸他手啊？他不会遇见变态了吧！ 顾湛下意识的就想把林扬的手甩开，但林扬压根就不放，他能确定就是之前的那个人，那么他现在需要通过写来告诉对方他要还人情，既然如此，那他就不能放手了，鬼知道这个破地方一放手还能不能见面了，而且这里又不止一个出口。 顾湛想杀鱼！ 那个男人鱼不知道感恩就算了，居然还对他有企图！简直找死！ 林扬好不容易等对方镇定了一下，还不等他开始写，对方居然动手了！ 虽说对方对他有恩，但一码归一码，平白动手是什么鬼？当他好欺负吗！ 两人再一次的在这黑暗中打了起来。 你一甩尾，我一勾拳，最后顾湛狠狠的将林扬给摁在了地上。 哼，跟我斗！ 顾湛在心中不屑道。 可就在这时，一道光亮传来，整个视野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顾湛看见了被他压在地上，发丝凌乱，两手交叠着，被他狠狠摁在头顶上方的林扬。 林扬看见了压在他身上，发丝凌乱，眼中还有一丝尚未褪去的狠气的顾湛。 湛，扬：“……” 两人呆愣了一会儿，又同步的，很快的迅速分开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原本就安静得要命，现在更是觉得自己出现就是多余。 但很快，双方又同时反应了过来——对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神同步一般，两人视线一转，看向彼此，一时无言，其实也说不出话，但从对方的眼中，他们真的读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真的是他！ 喜悦从心中涌出，两人相视一笑，光灭了…… 灯泡鱼很无语，是真的无语，这两人不知道是抽什么疯，来这个地方摸黑了两次，也打了两次，本来它亮一下是想借此提醒一下对方，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好好谈对吧？动手动脚的有什么意思？再说了，现在打一架，结了“梁子”，将来不知道哪根筋抽了，看上了对方怎么办？可可真是修罗场！ 然而等它一亮，两人竟立刻分开了，还一眼含情脉脉的看着对方。 这世界究竟是肿么呢？难道是我跟不上时代灯泡鱼一边想着一边熄了灯，可刚一收光，两道杀气就向它冲了过来。 灯泡鱼：“……”我招谁惹谁了我？ 灯泡再次亮起，可出乎灯泡鱼意料的是，双方没有含情脉脉的看着彼此，而是一脸威胁的看着它。 灯泡鱼：“？？？”又咋了？ 灯泡鱼顺着两人的视线向自己身下看去。 哦，这是它前几天捡的大贝壳。 难道……他们看上了我的贝壳！！！ 灯笼鱼惊恐，下意识的向前游了几下，挡在大贝壳面前，誓死不叫。 两道影子被逐渐的拉长了，威胁的气息愈加浓烈。 弱小可怜无助的灯笼鱼：“……”我走！我走还不行吗嘤嘤嘤！二打一，都欺负我！ 找到了贝壳，又确定了彼此，两人便离开了这个海沟。 “我没想到是你，对不起啊。”顾湛原本还是非常开心的，他善良的对象竟然是他心念的人，但很快他就想起一件非常严重的事——他打过人家两次！ 至于林扬也打了他这件事，则被他选择性的忘记了。 林扬摇了摇头，道：“没关系。” 爱人就在跟前，两人像是傻子般的，说完之后，一时间找不到话题，就连平日里，遇见对方时下意识就会涌出的皮和调戏在这一刻就像是没了水的鱼似的，扑腾两下就没动静了。 两人拽着大贝壳一路前行，气氛很是尴尬。 片刻后，林扬才干笑一声，说：“那个，谢谢你啊。” 顾湛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事。” 也许是气氛的原因，林扬脑袋抽了一下，他笑道：“我之前还想着还人情的时候绝对不能肉偿来着哈哈……” 这什么破玩笑！ 林扬在心中默默的鄙夷自己，但顾湛却是一愣，突然一股恶魔气息涌上心头。 什么叫没事？很有事好吧！这种事他怎么能吃亏！ “不行！”顾湛也是脑袋一混，嘴一抽，大声道，“不！你必须肉偿！” 林扬：“……” 顾湛说完就想自抽耳光，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林扬楞了半晌，突然道：“你之前是不是在宣传你帮了我这件事？” 顾湛难为情的点了点头。 林扬道：“不！我绝不宣传！” 顾湛：“！！！” 顾湛猛地转过视线，看向林扬，林扬此刻也正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片刻，再次神同步的开口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两人俱是一愣，然后像是松了口气般，笑道：“是的！” 89.人鱼·十三 朱元很受伤，非常受伤！ 苗语很难受，非常难受！ ——居然踏马又成了一对！好气！ 大贝壳被拿到顾湛家中，林扬也正式的住进了顾湛家。 “婚礼？你要准备和我的婚礼？” 顾湛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快溢出来了，他凑到林扬面前，道：“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林扬，是我顾湛未来的伴侣！” “那你打算怎么做？”林扬笑道。 “等那天你就知道了！”顾湛一脸神秘。 接下来的很多天，顾湛都是早出晚归，但不管如何，他都会赶回来和林扬吃晚饭，像是有一个隐形的门禁罩在他头顶一般。 时间飞逝，那天很快就到了。 林扬问：“干嘛要蒙着我的眼睛？对面不是有层海草做的帘子吗？” 顾湛笑道：“惊喜呗小俊鱼！” 林扬：“别叫我这个。”怪害羞的！ 顾湛：“那叫什么？心肝？宝贝儿？心肝小宝贝儿？宝贝儿小心肝？” 林扬：“……” “婚礼开始！请新郎新郎入场！”朱元的声音拉得很长，从两人的另一端传来。 顾湛将林扬眼睛上的海草取下，笑道：“走吧羊羊！” 海草帘被拉开，林扬一眼望去，将所有的心意都收进了心中。 一条平直的的道路直通对面，两旁各有九十九颗珍珠，散发着白色的光晕，将这海洋给照亮，明媚又不失柔和。珍珠之后是一层层茂盛的海草，海草中有很多穿行的，散发着光的鱼，像是捉迷藏一般若影若现，漂亮极了！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顾湛笑得一脸得意。 林扬笑得耳尖微红。 “快过来啊新郎新郎！”对面是两人的一些朋友。 “走吧！” 顾湛伸出手，林扬牵了上去。 人鱼的歌声在两人踏上这条平直的路时响了起来，轻快的曲子吸引了周围的很多生物，大家都远远看着，为这对新人祝福！ 苗语自告奋勇的担任本次婚礼的司仪。 “平直路，愿新人有爱的一生少点磨难和坎坷！” “九九珠，愿新人有情的一生长长久久不分离！” “层层草，愿新人漫长的一生不为物质所侵扰！” “千鱼灯，愿新人短暂的一生多点浪漫来点缀！” 苗语含笑的声音响在每个人的心间。 “一堂缔约，良缘永结，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任凭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顾湛，你可愿意？” 顾湛牵着林扬的手，笑着轻轻捏了捏，道：“我愿意！” “林扬，你可愿意？” 林扬笑道：“我……” 轰！ 一道暴响自众人头顶传来，随之是一道声嘶力竭的吼声—— “‘污浊’！‘污浊’来袭！” 所有人的心头俱是一震，他们看见，远处的海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的速度变成纯白色，无数人鱼的哭喊尖叫声顿时响彻在海域的每一个角落。 “快！快支援！” 大难当前，婚礼也被暂时搁置了。 所有人鱼默念咒语，向海洋祈福，净化的力量化为一道光芒向着远处的“污浊”冲去。 然而，节节败退！ “这次的‘污浊’来得空前的猛烈，凭我们的力量根本扛不住！” “赶紧通知临近的人鱼族，我们需要支援！” “快——！” 白色的海水像是巨浪一般向着众人疯狂的袭来，速度很快，饶是所有人都使用了净化，但此刻他们也只得撤离。 “对不起羊羊，等这次灾难过后，我再补你一次！”顾湛歉意道。 然而，这一次的灾难，逼得所有人鱼族几近覆灭。 “这里是最后一片净土了吧。”柏池的声音显得很疲惫。 偌大的海洋在短短七天之内被侵袭个干净，视野所及之处，只有一片纯白色。至于这片净土，也是此刻幸存的所有人鱼聚在了一起，靠着挤出身体里最后的一丝净化力量才堪堪保住的。 “人鱼族，要灭亡了吧？” 不知道是谁突然小声说了这么一句话，像是扯掉了遮羞布一般，让所有人心知肚明，但又不敢想的心思暴露。 随后，一片安静，谁也没有讲话。 咔嚓！ 这时，一道细微的声音响起，却如惊雷一般敲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他们的净化屏障裂了。 “人鱼族命不久矣啊……” 顾湛抱住林扬，道：“对不起，羊羊，我可能要食言了。” 林扬摇了摇头，用力抱紧了顾湛。 “咔嚓”声越来越多，所有人鱼在此刻都没有哭泣或尖叫，而是选择抱紧身边人。 “我多想再看看那美丽的大海啊！” 砰！ “污浊”突破了最后的屏障…… “羊羊！羊羊！” 林扬迷迷糊糊中听到一阵焦急的声音，他挣扎着睁开眼睛，看见了顾湛眉目中满满的不安。 林扬道：“我没事。” 顾湛大呼一口气，将林扬扶了起来，抱在怀里，道：“吓死你顾湛哥哥了！” “这里是哪儿？” 林扬看了一圈周围，这里好像是一个孤岛，岛上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就只有其余幸存的人了。 “少了好多人。” 顾湛点了点头，道：“嗯，Mors说计划留下一万人，少了五分之四。” 林扬：“但是，怎么少的？你那个是人鱼吧？” “的确都是人鱼。”顾湛想了想，接着说，“在人鱼世界里除了‘污浊’之外是没有危险的，但是根据之前朱元慕容博他们的调查来看，有的在最后关头遇见‘污浊’，有的在中途就遇见了，但不管哪种结果，在那个世界死亡后就会回到我们现实世界，这个条件是成立的，也就是说那个世界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才对，那淘汰机制是什么就是个谜了。” “准确来说，连那辆火车都是个谜。”林扬微微眯了眯眼睛。 “呜——” 火车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传来。 “走吧。”顾湛说着将林扬抱了起来。 林扬一愣，然后挣扎道：“你干嘛？放我下来！” 顾湛笑道：“别忘了在人鱼世界咱们可是成婚了的，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夫君来听听！” 林扬：“……” “乖夫君！快叫一声夫君来给夫君听听！” 等到所有都进了火车后，整个空间以肉眼可见的状态下空了不少。 【恭喜大家平安度过第三站，本次列车，乘客剩余人数一万人。】 这个数字让所有人都惊了一下，特别是一些心思敏捷的，更是暗暗怀疑。 【下一站，城市。】 【计划留存人数，零。】 卷四：游戏 90.末日·一 “没想到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原点。” 火车停靠的地方赫然是众人一路的起点——S市中心花园。 等到众人出来后，Mors的声音再次响起。 【本次列车最后一站，城市，希望大家玩得愉快。】 话音刚落，火车便凭空消失了。 同时，随着火车的消失，原本作为轨道的一排排大楼也消失了，并且未留下一丝痕迹。 众人见此也没有太过惊讶，习惯了许多，而更让他们在意的是，整个中心花园居然草木不生，甚至周围安静得很，连个丧尸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友情提示：本次游戏为各位提供了“异能石”，“异能石”者会赠与获得者一项异能，共两千个，位于S市最西方——芳园。】 这芳园也是S市的标志，与中心花园相似，两者的区别就只在前者主要是大自然的杰作，而后者则是人类的杰作。 【至于丧尸，你们马上就会见到的。】 声音戛然而止。 “老大！”柏池等人看向顾湛，顾湛没有丝毫迟疑，道：“走。” 这一声像是号令一般，所有人都先后动了。 “抢小的！” 顾湛声音一落，几人便赶向大卡车之间一些完好的四轮。 其他人自然是不乐意的。 “拦下他们！” “就是他们这些人，之前我们才死了那么多兄弟！快拦下他们！” “苗语宋炎你们开车，其他人掩护！” 几人立刻行动起来，宋炎和苗语战斗力太弱，先上车抢夺控制权，其他几人则抵抗着涌来的人群。 其他几辆大卡车也是如此。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慕容！”何一飞冷声道，“没必要和他们客气。” 慕容博眸色瞬间一变，一股杀气从身上爆发开来，惊得周围数人下意识的后退。 何一飞轻蔑的扫了那群人一眼，道：“所有人守住。”说着他快速的打开车门，进入车内。 “杀人了——！！！” 一声尖叫声乍响，现场凝滞了一会儿。 自末世以来，这些人见过很多次丧尸吃人的场景，但是人杀人，还是第一次见，然而，这无疑是给了一些人宣泄点。 整个现场再一次暴动了，这次甚至还夹杂着痛嚎声和杀喊声。 林扬手握匕首，配合着拳和腿，一时间还没有人能近他身。 就在这时，突然从侧方飞过来一个人。 没错！是“飞”！ 像是被人踢过来的一样。 林扬身子一转，一个漂亮的回旋踢将那人给踹了回去，可紧接着，又有数人飞了过来。 有人在搞鬼！ 林扬一面攻击，一面悄悄注意着周围的场景。突然，他余光扫到一张面孔，那面孔生得很是普通，但他的那双眼睛却很是吸引人，并非很好看，只是从内透出的狠毒气质很是浓郁。 林扬微微眯眸，这人是谁？他应该不认识才对。 就在这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吼叫声。 ——是丧尸！ 丧尸的声音无异于催化剂，所有人都疯狂起来，无所谓人不人了，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目标。 “好了！上来！” “上车！” 几人依次上车，一共两辆，一左一右最后只剩下顾湛和傅管家。 “走！”顾湛高喊一声，两辆车开启。 顾湛一脚将妨碍的人给踹开，然后迅速的向着车子跑去，林扬整只手都露在外面。 顾湛唇角一勾，他握住林扬的手，就着他的力上了车。 与此同时，另一辆车边。 傅管家依旧是一身西装，纵使在这混乱的场面中也显得不慌不忙。此刻，他手中握着一柄木剑，站得笔直，很是淡定的样子。 没有谁看到他出手，但就在刹那之间，他身旁的几个人便倒了下去，随后他很快的赶上了车。 “坐稳了！”宋炎道，“加速了！” 两辆车如雷轰鸣，一下子窜了出去。 其它车也是如此，不论四轮也好，还是大卡也好，在此刻也开始了逃亡，其中，有的很顺利，有的则踏着累累白骨。 丧尸是在这个时候摇摇晃晃走进花园的。 “坐稳了！” 宋炎苗语二人开着车直接冲了出去，撞飞了数只丧尸，然后在下一个路口猛地打方向盘，一串刺耳的声音响起，两辆车像是浮起来了一般一下子窜到另一条路上，这条路上丧尸要少很多。 “卧槽！好刺激！”宋炎兴奋道，“好嗨哟！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高潮！” 副驾驶上的柏池微微皱眉：“好好开车！” 丧尸的速度赶不上车子的速度，这条路上，除了顾湛一行人外，还有好几辆其它的车子，众人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让和平年代不敢释放的野性给挥洒个干净。 宋炎两眼发光，他紧握着方向盘，嘴角含着一抹畅快的笑意。他没想到开车竟然是如此爽的事情！像是掌握了最桀骜的烈马一般，一股征服欲从心底猛的升腾了起来，随之，他突然的转头看了柏池一眼，带着诡异的微笑。 柏池：“？？？” 柏池心中疑惑，但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他右手微微用力，紧握着扶手。 什么情况？ 砰！ 轰！ 正当宋炎的人生到达巅峰时，突然从后方传来一阵碰撞声。 众人下意识的寻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地面突然隆起几根石柱，将一辆车给顶了起来，然后因平衡问题又掉了下来，重重的跌在地上，落得满地残骸，有的车运气好，躲了过去，但突如其来的攻击还是让司机一个不慎，车子斜斜的冲了过去，要么撞到了其它车子，连环撞击，要么撞到一旁的树上。 后方一片狼藉！ “丧尸！侧边有丧尸！” 只见路两旁窜出几个丧尸，那些丧尸没有摇摇晃晃的追过来，反而它们将双手按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很是奇怪。 林扬突然瞥到一个疑点，他道：“眼睛。” 有了这层提示，几人定睛看去，那后来的几个丧尸和之前的丧尸不同，它们的眼睛是赤红的。 地面在这个时候摇动了起来，地上甚至出现了几条裂缝。 “注意地上！”顾湛大声道。 这下，原本稍稍有些放松的司机们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 大地再次开始凸起，整个车身一下子倾斜了起来。 91.末日·二 “坐稳了！”苗语也不废话，她猛打方向盘，车子顺着斜坡快速的开了下去，然后又是一个转弯，将那斜坡给甩在了后面，宋炎紧跟其上。 出人意料的是，那斜坡竟然没有再延伸。 看着后方成了数个小点的丧尸，几人也不敢大意，一鼓作气的开过这片区域。 “刚刚那是什么情况？”顾湛问道，随即他在心中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异能？” 几人看向他。 “Mors说在芳园有异能石，得到它们便可以激发异能，既然如此，那会不会丧尸也能得到？” 朱元道：“那这样来看的话，异能石可能不足两千，连五分之一都不到，而且还不知道我们的异能会是什么。” 人类不能被丧尸咬伤，这本就是处于被动，再加上丧尸也会和人类抢夺异能，这么看来，胜率可能很少。 林扬道：“暂且还不能确定丧尸的异能是否同样来自异能石。” 顾湛点了点头，说：“的确如此，而且刚刚后来出现的丧尸，它们的异能似乎是一样的，操控土壤？”想了想，他又自我推翻道：“不一定，如果是操控土壤的话，它们应该可以借助大地的力量追上来。” 朱元道：“会不会有距离限制？像操控土壤这种力量，如果没有限制的话，别说将来决一死战了，我们连芳园都到不了。” 几人一边猜测一边推翻，虽无法窥视全部，但心中还是有了些底。 这丧尸必定是会异能的，但并不是全部都会，区别在于眼睛，赤红的是异能型丧尸，至于异能种类，暂定是操控土壤，同时异能本身有空间限制，无法无限施展。 由于之前的异能丧尸袭击，原本一路上前后有十几辆车子的，可现在只剩下顾湛他们两辆。因为都在这S市生活了很长时间，所以对于路线心中都有数。然而，一路走来，却还是磕磕碰碰。 末世来得突然，虽是午夜时分，但马路上的车流量还是不少，现如今也能看出往日的繁华——各种车子像是散落在棋盘上的棋子一般，横七竖八的到处都是。添置了不少路障。 但这还不是最吸引人注意的。 车子里面那些倒在椅背上的，肉眼可见腐烂的尸体，路两边时不时出现的器官四肢，甚至是睁着一双大眼睛的，写满了恐惧与不甘的头颅，这些才是最让人痛心疾首的。 在这天灾面前，人类不再是万灵之长，千年历史也不值一提。 不过一群蚍蜉，在大树倾倒时，挣扎着寻求一线生机罢了。 “吼——” 正当顾湛一行人快要抵达芳园时，一阵此起彼伏的丧尸的嚎叫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心不由自主的提了起来。 顾湛沉声说：“小心周围。” 谁也不知道这丧尸的声音是属于一般丧尸的，还是属于异能丧尸的，谁也不知道大地会不会突然暴动。 未知的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太阳渐渐西沉，落日的余辉将所有的影子拉得很长。 大片大片的阴影在拉长，摇摇晃晃的，像是成群结队的蛇一般，歪扭着身子，露着贪婪的獠牙从黑暗中爬了出来。 大地在这个时候拱了起来。 “坐稳！” 两辆车发出“吱”的一串长音，在地上落下一段漆黑连续的划痕，险险的在大地完全变形之前躲了过去。 但接着便是“间隙性喷泉”。 “等和平再来的时候，我一定要成为赛车手！不考研了！”宋炎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大喊道，“考研太踏马苦了！” 柏池整个人被颠得浑身不舒服，他强忍着恶心，道：“赛车危险！” 宋炎喊道：“危险也要上！” “吱——！！” 一个漂移，宋炎阴差阳错的将整个车子旋转了一百八十度，险些和苗语那边的车头碰在了一起。 “找死啊！”苗语不顾形象的大骂道。刚刚那一下险些把她心脏给逼出来。 “哈哈哈！我是不是很有赛车手的潜质！”宋炎毫不在意的大笑道。 旁边柏池脸都快青了，去他妈的潜质！三天不打竟然就敢当着他的面撩妹！ 柏池怒吼道：“你给我好好开！” “知道啦知道啦！”宋炎越开越勇，巴不得丧尸再给力些，他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天命一般，整个人兴奋得不行。 “唉，感觉自己真的老了，都没激情了。”顾湛扒着林扬的腰，瞧着这一连串的骚操作，很是感慨的在林扬的怀里拱了拱，嘱托道，“羊羊，抓好哦，不然咱们俩还没正式洞房就嗝屁了。” 林扬：“……你给我去一边坐好。” 顾湛：“我也想啊，但你看现在这情况，我要是松手不就要先走一步了，羊羊你一定不舍得的对吧！” 林扬斜着眼睛扫了他一眼，顾湛满脸的“你要是说‘不是’我就死给你看”的表情。 或许是车子太震了，林扬瞧着顾湛的那双眼睛，突然像是脑神经错位了一般，低声道：“抱紧。” 顾湛一愣，随即喃喃道：“羊羊，你说什么？” 他怀疑自己有些听错了。 林扬脸色一僵，然后快速的将视线移开，看着前方。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那两个字。 或许是在经历了一系列事情之后，原本在脸上戴的牢固的面具，因为顾湛的坚持和温柔而有些松了吧。 “羊羊，你刚刚说‘抱紧’是吗？”顾湛像是终于坚定了一般，他笑问道，“你刚刚对我说‘抱紧’，是吗！” 顾湛一边说着一边将脑袋凑到林扬的耳边，低声道：“你终于愿意再接受我了吗？” 虽然在那些幻境中，他和林扬有过很多次的交心，但毕竟幻境只是幻境，只截取了林扬人生中，性格中的一部分而已，所以顾湛虽嘴上越发喜欢调戏林扬，但其实心中还是有隐隐的不安，但刚刚那一句“抱紧”，却是将他的所有不安给击碎，若他的羊羊还是不愿意在他面前摘下面具，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句话的。 92.末日·三 林扬被那深沉的，饱含着爱意与磁性的声音弄得耳尖发烫，他像是死拽着最后的衣角一般，嘴硬道：“没有。” 但他紧握着扶手的，暴起青筋的右手却将他整个人给出卖。 然而，顾湛没有看到。 但破绽也不止一个。 顾湛听到林扬的话后，闷笑一声，然后他那纤长的，骨节分明的手灵活的从林扬的腰间向上滑动。 林扬整个人下意识的僵住了，一动都不动。 “羊羊，”顾湛低笑的声音从林扬的耳朵流到了他的心中，“你的心脏跳得好快！” 砰！ 仿若一声雷响！ 那最后的衣角被大流氓给蛮横的夺了过去，林扬整个人像是赤裸一般，瑟瑟的躲在一角，做着毫无用处的抵抗，然而，那一侧面的白皙，却更让大流氓心醉。 “我没有！” 顾湛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正欲说话时，突然一个转弯，他整个人差点被甩了出去。 气氛被破坏了个彻底。 顾湛：“……”劳资最近一定是水逆！ 幻境中成亲成到一半就算了，踏马现实里也给劳资搞这一招！ 正当顾湛在心中大骂老天几百回合时，突如其来的一双手将所有的怨气给化解了。 就在顾湛身体被甩回去的那一刹那，下意识的，林扬伸手将顾湛揽住，避免对方摔倒，但手刚一接触对方健壮的腰肢，他就后悔了。 不过，也在转瞬之后，林扬想，承认就承认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和顾湛长大，什么里子面子的，早就不知道被扔到那个旮旯里去了。 顾湛丝毫不知道这瞬息之内林扬这仿佛坐了过山车一般的心理活动，他只觉得心中很是欢喜，整个人像是在云朵上做运动一般，飘飘欲仙。 人在最兴奋的时候容易作死，顾湛就是其中一个。 “来，羊羊乖！叫一声顾湛哥哥来听听！” 林扬：“……”我看你是飘了！ 丧尸群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一个个的衣衫褴褛，披肩散发，身上伤口纵横，血迹遍布，甚至还能看到一些碎肉残存在嘴边。 末日来临时是夏天，因此它们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像是海浪一般席卷了整个芳园。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先后的到了芳园。 “你们还没死啊。”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到了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何一飞有这个心思调侃人了。 “想玩个游戏吗？”何一飞的车子和顾湛的并肩而行，顾湛看过去时，何一飞正笑得意味深长。 顾湛微微皱了皱眉。 很快，顾湛便知道这游戏是什么了。 只见何一飞嘴边叼了个烟，袖子被卷到最上面，露出一双胳膊。在这随时都可能被控制的土地上，他的车像是水中的鱼一般，游刃有余的躲过每一个障碍，落得一地残影。 就在这时，何一飞的车子猛地一转，冲向他旁边的那辆车，那辆车的司机一惊，下意识的打方向盘，车子一下子转了个弯，撞向一旁的丧尸群中丧尸最多的地方，纵使车子的冲力再大，但在无数的人肉盾牌面前，还是没过多久便熄了火。 “救命！救命！！”车内的人大骇，仿佛疯了一般大喊着。 车子旁边聚满了丧尸，它们尖锐的，乌黑的指甲在玻璃上刮滑着，发出刺耳的声音，无数的手臂在车内那群人惊恐的目光中挥舞，他们甚至能看到血迹和腐肉。 何一飞像是看好戏一般似的，开着车子打着圈。 “何一飞！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下地狱！” 那些人终于发现没有人会来救他们时，所有的恐惧一下子转换成了怒火与咒怨，毫不留情的向着何一飞泼去。 何一飞脸上一如既往地带着笑意，对他们的诅咒视若无睹。 “顾兄，这场好戏如何？” 顾湛没有作声，他不知道何一飞此举为何，但根据他的了解，何一飞这人心中没有什么大义，对于他而言，万般皆游戏，哪怕这末世出人命的事情，在他眼中也不过一场戏罢了，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他不会主动去挑事，他可以袖手旁观，但不会草菅人命。 那么……顾湛目光转向那些被丧尸撕扯着从车内拉出来的几人，那么就一定是这些人做了什么得罪何一飞的事了。 朱元沉声道：“老大，丧尸越来越多了。” 顾湛收回思绪，目光凝重的看了一圈周围。 虽说现在那异能丧尸依旧在操控土壤，给他们的行动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但也反过来帮了他们一把——那些丧尸行动迟缓，根本就躲不过这如“间隙喷泉”似的土地攻击。 但汽车终究有停下来的那一刻，丧尸数量基数大，随着时间的推移，势必会有丧尸突破这土地攻击，到时候对于他们而言，可以说是必败。 “咚！咚！咚！咚！”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时，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四声声响。 所有的丧尸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欢迎大家来到芳园，我是你们的老朋友Mors，我将引领你们进入最后一场游戏。】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他们警惕的注意着四周，面上夹杂着些恐惧。无论是经历过多少次，只要一听到这个声音，就下意识的觉得害怕。 【生命倒计时即将开始，我是Mors，你们的引路人，祝你们玩得愉快。】 “吼——！” Mors的声音刚一停止，丧尸在这一刻再次动了起来，它们的嚎叫声狠狠地敲打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之上，随着跳动得越来越快的心脏，吹响了战斗的号角。 93.末日·四 与此同时，伴随着“轰”的一声震响，在丧尸群后方，一个圆台升起，距离地面近三米远，在圆台之上，密密麻麻的皆是闪烁着各色光芒的异能石，它们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像是缅甸园里的苹果一般，诱惑着底下无数渴望生存下来的人民。 除此之外，之前被Mors没收的热武器也再次的回到众人的手中，但这样一来，无疑对那些之前是平民的人有着很大的不公正性。 然而，谁也没有规定过，游戏一定要公平！ 所有的车辆在这一刻动了起来，躲过异能丧尸的攻击，伴着无数枪支弹药的声音，压过遍地的丧尸，磕磕碰碰的向着那些异能石开过去。 两方之间相距不过几百米，但也是这几百米，难倒了大部分人。 “那些丧尸又起来了！” 在弹雨之下，丧尸被打成了筛子，一批接着一批的倒下，但又再次站起，摇摇晃晃的向着众人袭来。 “咚！” 突然传来一阵碰撞的声音，伴随着的是一些人不甘的怨怼。 “凭什么你们有枪？我们这些人快死完了！你们也得给我们枪！” 所谓祸不单行大概便是如此。 谁也不想死，谁都想要好好活下去，哪怕苟活着也是一种活法。在这种目的之下，没枪的自然不甘心有枪的，纵使那些弹药对丧尸群的用处不是很大，但在那些人眼中，枪是他们保命的工具。 “你们不给我们枪，谁都别想走！” 有些人歇斯底里的嘶吼着，开着车到处的乱撞，前有狼后有虎，整个局面一下子混乱了起来，像是热窝上的蚂蚁，做着死亡前的挣扎。 “老大，我们怎么办？”朱元紧紧的抓着扶手，问道。 顾湛微微皱眉：“别管他们，直接走。” 这大概对他们而言是最好的方法，他们既不想将枪支弹药分享出去，又不想去对付同胞，这样就只能在躲避中前行了。 但总有人会选择将拦在前面的人给铲除。 正当所有人都在曲折前行时，狄乐骑着摩托向着异能石快速驶去，他一手掌控方向，娴熟的车技能够躲过无法撼动的障碍，一手握着枪支，对着前方车辆的轮胎发射，亦或者直接射杀企图拉他一起死的平民。 “哟，看来有人比我还会玩，”何一飞戏谑道，“还是顾兄你们阵营的” 顾湛没有接话，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前方狄乐的背影一眼，不知为何，他心中平白升起一股杀意，像是有深仇大恨一般，而且让他更疑惑的是，明明是一个阵营的，为何他对狄乐的印象只停留在末世最初的那个阶段，到了后面像是一片空白一般。 “羊羊，你有没有觉得……” “记忆模糊。” 顾湛点了点头，心中明悟。 轰隆！ 也许是随着众人越来越接近异能石，异能丧尸对于土壤的操控开始越来越强，整个大地开始快速的隆起降落，瞬间，数辆车被顶翻在地。 狄乐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身后的惨状，冷笑了一声。 若不是Mors给他的两个bug之一，他根本就不可能将顾湛他们对于他的记忆模糊化，这bug只能用一次，不过对于他而言也足够了。面具这种东西是不是还带着，对于他而言意义不大，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要让顾湛和林扬他们生死两相隔。 他要让顾湛死！ 大地猛的凸起，狄乐看着前面那一个陡坡，目光一凛，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 摩托车速度被开到最大，整个像是一只离弦的箭一般“咻”的一下冲到顶峰，随即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狄乐在半空中绕了个圆弧，向着异能石石台冲去。 “能不能加快速度？”顾湛微眯着眼睛看着那半空中的声影，问道。他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 “我尽量。”苗语额间满是冷汗。 与此同时，其他那些手中握有大量热武器的人也开始加快速度。 在和平年代，他们同属于社会的顶层人物，到了末世，在这股强大的力量面前，他们自然会拼了命的去争取。 狄乐看着越来越近的异能石，他眸中的火热越来越强烈。 吱——！ 随着一声刺耳的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狄乐手一揽，数个异能石被他抓到了手中，但除了第一个与他手接触的外，其它的几个迅速变得透明，然后再次出现在最刚开始的地方。 ——每人只能拿一个。 狄乐心中有些失望，但相较于此，从他体内渐渐升起的能量波动，以及他脑海中浮现的能力却是让他欣喜若狂。 再看看底下那些挣扎着向他这边前行的众人，他嘴角一挑，目光中满是狠毒，他伸手摸了摸腰上原本放枪支的地方，但是那里此刻什么都没有。 在这石台上，热武器再次被没收了。 狄乐暗骂一声，然后坐到边上，像是看热闹一般看着下面的混战，悠闲得很。 与此同时，随着狄乐顺利取得异能石，其他人的士气被迅速调动了起来，有些人甚至开始不顾什么同胞之情，一心只想夺得异能。 94.末日·五 现场进入新一轮的混乱。 枪弹声，怒吼声，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各种声音齐飞，很快，就有第一位勇士上了异能石石台。 那人警惕的看了狄乐一眼，但狄乐完全没有理他，像是完全不在意一般。 不过，等到那人将异能石融入体内时，狄乐微微笑了笑。 还不等那人欢喜，一道火焰突然袭来，那人来不及躲避，被烧了个正着。 哀嚎声在石台上响起，那人疼得满地打滚，但火焰仿佛跗骨之蛆一般，完全没有熄灭的迹象。最后，在那人不甘与怨恨的眸子里，突然升起一抹震惊，他看到狄乐变成了他的模样。 “为了让你死得瞑目一些，我就大慈大悲的告诉你我的异能好了。” 那人仅剩的意识里看见自己向着自己走来，对面的自己嘴唇翕动，吐出两个字：“模仿。” 这是一项最无用的异能，在一定时间内只能模仿异能者，这也是为何刚开始的时候狄乐完全没有在意那人一样，但这也是最具多面性的一项异能，只因能模仿到任何异能。 “感谢你的火系异能，”狄乐看着地上的那个残躯，笑道，“现在我要大玩一把了！” 火球从天而降，无差别的向着所有人和丧尸攻击。 “踏马的这是个疯子吧！” 狄乐这个举动无疑是得罪了所有人，但他并不在乎。 轰！轰！轰！ 在火球的密集攻击下，有好几辆车被击中，燃烧，爆炸，随着一声声暴响，其他人也或多或少的被牵扯，人类这边损失巨大，但丧尸那边同样也是如此，其中有好几个异能丧尸被击中，大地也因此一下子平缓了起来。 “冲过去！”顾湛沉声道。 现如今这境况虽混乱，但无疑也是一个机会。 “慕容。” “是，少爷。” 何一飞仅仅只是叫了一声，慕容博便尽数了解他的想法。 随着车子的一个急转弯，何一飞到达石台下方，与此同时，顾湛林扬他们这一车也跟着抵达。 “看来顾兄还是慢了一步。”何一飞体内的战斗因子活跃起来，顾湛自和平年代便是声名远扬的人物，到末世依旧优秀至极，在他心中，这无疑是一个难得的对手！ “不，是你们所有人都慢了一步。” 随着一声戏谑的声音响起，两个火球向着顾湛等人袭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慕容博将何一飞抱起，往上一推，他自己则顺着这股推力躲避火球攻击，同一时刻，顾湛采取了同样的方法。 石台上一下子上去了林扬和何一飞两个人。 狄乐微微挑眉，手一挥，火球抛出。 两人来不及取异能石，只能先躲避。 火球撞击在石台上，四散的火焰波及到一旁的异能石，瞬间，那异能石的光芒暗淡了下去，跌落在石台上。 ——这火焰竟能够损坏异能石！ 狄乐一愣，随即眸色戏谑的扫了一圈那些还在挣扎着向石台前行的人一眼，瞧着他们眼底的认真与执着，狄乐觉得，他不破坏这些异能石当真是太不应该了。 火焰的灼热向着林扬二人射去，二人狼狈的躲避，数个异能石被波及。 自狄乐的快速攻击之下，林扬二人虽夺得了异能石，但根本来不及吸收。 林扬目光一厉，他翻身避开攻击后，右脚猛地一踏地面，整个人向着狄乐冲去，同时一抹寒光自他手中匕首上反射出来。 何一飞见此，赶紧运转体内升腾的能量，想尽快吸收。 狄乐自然是知道这二人的打算的，不过他现在并不想杀死林扬，那么就只有打断何一飞，但那样做的话，以林扬的速度势必会立刻近他身，给他带来危险。 狄乐脑中思绪飞快的运转，他心念一动，火焰向着林扬射去，林扬侧身一躲，再次向着狄乐杀去。 在两人你来我往的交战中，因狄乐无心伤害林扬，林扬自然没有受伤，但同时他也难以近狄乐的身，所幸何一飞顺利的融合异能石。 火焰与风力在半空中碰撞，发出“轰”的一声暴响，余威波及之下，十数个异能石失去光芒。 狄乐讽刺道：“看来何少爷也是并不怎么在乎那些人啊。” 何一飞：“事有轻重缓急罢了。” 狄乐冷哼一声，异能再次发动，他变成了何一飞的样子。 两股风力像是无形的巨拳一般在虚空碰撞，一道强风瞬间扫过整个石台，最靠近两人所在地方的异能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了下去。 何一飞心念一动，一个风旋暴射出去，他笑道：“你这异能还真是便利，连人家的脸都偷。” “什么叫偷？”狄乐侧身躲过，反身一击，“你死了这脸不就彻彻底底的属于我了吗？” “还真是，”何一飞手掌往外一推，将狄乐的攻击抵消，“不过，可惜这次死的是你。” 话音刚落，一道强大的排斥力向着狄乐冲来，险些将他给推下石台。 狄乐侧目瞥了一眼脚下的那密密麻麻的丧尸手臂，道：“林扬啊林扬，你为什么就不能向咱两刚见面那般乖一点呢？” 正说着，他手掌上翻，快速的举起，一股强大的风力自下而上升起，同时还带着数只丧尸，那些丧尸看见活人便疯狂，搅乱了一地的异能石。 与此同时，风力与斥力再次来袭，将数只丧尸给吹出石台，但总有些漏网之鱼，而那漏网之鱼则阴差阳错的将异能石给吃了下去。 狄乐见此笑道：“看来这丧尸也是参与选手。”说着他不再攻击二人，转而不断，几只几只的将丧尸接连送上石台。 林扬二人脸色沉重，异能丧尸就够呛了，现在普通丧尸还能吸收异能石，这无疑是一个很糟糕的局势。 “你对付丧尸，我去干掉那个谁。”何一飞说着，他迅速向着狄乐跑去。 狄乐躲过何一飞的攻击，皱眉道：“乖乖的去死不好吗？” 何一飞笑道：“好啊，不过看着你顶着我这张脸怪膈应的，不如……你代‘何一飞’去死吧！” 两道强横的风力“砰”的一声撞击在一起，谁也没留余地。 与此同时，顾湛几人也先后上了石台。 局势很快便反转了过来。 “看来真的要你代‘何一飞’去死了。” 狄乐扫了一眼林扬那边几人，没有丝毫的惊慌，他一掌下去，化解掉何一飞的攻击，然后转身跃下石台。 “这么想不开。”话音戛然而止，感叹词被阻在了喉咙里，转而是仿若野兽般愤怒的低吼。 “再动一下他就没命了。”狄乐站在丧尸群中，右手微微抬起，做虚握状，而在他旁边，是被缚住的慕容博。 何一飞的脚步猛地一停，他心中虽知道一旦被狄乐取得上风，想救慕容博一定会很艰难，但此刻，他也只能站在石台边缘，死死的盯着狄乐二人。 “放了他。” “想不到吧，我竟然不惧这些丧尸。”狄乐完全没有理会何一飞，他笑得很是得意。 ——这是那Mors给他的两个bug之一，可以避免丧尸攻击。 “你放了他。”何一飞沉声道。 “好啊，”狄乐戏谑道，“你跪下求我我就放了他。” 就在这时，慕容博挣扎着摆动手腕，向着狄乐开了一枪。 不过狄乐早就注意到他的动作，他心念一动，风力便彻底的将慕容博整个人给禁锢住了，然后他取出腰上的枪，在何一飞的咆哮下，对着慕容博的大腿开了一枪。 慕容博没有发出丝毫声音，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赶紧跪吧，不然下一枪我就不知道打哪里去了。” “好，你说话算数。”何一飞没有丝毫犹豫，正欲腿一弯跪下时，慕容博吼出声制止了他的动作。 “何一飞！” 何一飞的动作一顿，他视线一转，看向慕容博。 慕容博此刻也在看着他，或许是这场景太过特殊，此刻他脸上没有往日那般冷肃，反而出现了一抹柔情，他说：“少爷，别跪！” 随着，便是一抹猩红从紧闭的唇角流出。 慕容博最后留下的，是极尽爱意与温柔的眼神，以及不愿何一飞被控制的决心。 “慕容——！”何一飞下意识的吼出声来，他愣愣的看着慕容博含着血红微笑的嘴角，整个人一下子像是魂魄离体般，只知道睁大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心上的那个人，一动不动的，像是痴傻了一般。 狄乐“啧”了一声，甩手将慕容博扔进了丧尸群。 “你找死！”何一飞咬牙切齿道。同时他身体一动，向着渐渐被丧尸淹没的慕容博快速的跑去，所过之处，狂风呼啸，近身的丧尸被吹飞出去。 此刻的何一飞，早已没有往日游戏人间那般从容，反而宛如疯魔。 狄乐戏谑的看了一眼何一飞，没有再多停留，他抢过一辆摩托，快速的驶离芳园，同时变成了林扬模样。 “想走！”顾湛伸出右手，向着狄乐的方向一抓，随后手肘往后一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险些将摩托整个掀翻。 “谁说我要走了？”狄乐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他利用斥力将这引来消解后，骑着摩托驶出丧尸圈，然后在最外围绕着跑。 “给你们的礼物，收一下。” 95.末日·六 斥力自他身体中暴射出去，将所有人和丧尸向着石台那边推近了很多，林扬虽有心阻止，但他若在此刻同样使出斥力，必定会无差别的对人类造成危害。 情势再次一边倒，靠近石台的地方像是一窝蜂一般的彻底混乱了起来，而原本夺得异能石后，自石台上向着丧尸攻击，辅助人类的一些异能者们也被迫收了手，在这种情况下，任何攻击难以辨别敌我双方。 “玩儿得愉快！”狄乐再次放出一股斥力，以此为防护罩，骑着摩托向远处离开。 他也是不得不离开，长时间的战斗让他整个人显得很是虚弱，差点连摩托都把控不住。 但他的目的达到了。 “快！立刻拉人上来！” “救我！救我！” “啊——！别咬我！别咬我！” “丧尸被顶上来了！” 丧尸行动不便，无法上到石台上去，而异能丧尸虽没有智慧，异能也无法撼动石台，但还是歪打正着的操控土地时将好几个丧尸顶了上去。 台上人数不多，一边要和丧尸对战，一边还要将人给拉上来，但陆陆续续上来的人中，并非所有人都完好无损，那些被丧尸咬伤或抓伤的，在安全时间过去之后，身体开始发生变化，只是与初期异化成丧尸不同，他们伴随着脸上痛苦的表情，一边浑身震颤着，一边在地上打滚，像是忍受剧痛一般。但很快，他们便脑袋一歪，死了。 “什么情况？” 顾湛眉心微微一皱，但也来不及思考，只能暂时搁置。 “看见柏池他们了吗？” 朱元摇头：“这边没有，我去另一边看看。” “听话！上去！”柏池的声音显得很是严肃。 “不要！”宋炎摇头，他声音里含了些哭腔，“我不要！” 他们这车人倒霉，在混战中被逼到石台另一边，远离顾湛他们，而在狄乐的攻击之下，柏池不慎被丧尸抓伤了。 此刻，若不是傅管家在艰难的抵抗着，他和宋炎二人必定难逃此劫。 柏池瞥了一旁傅管家不复之前那般迅捷的身影一眼，心知过不了多久，他们必回陷入危机之中。 “小炎，”柏池深吸一口气，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你听话，上去好吗？算我求你！” 宋炎身子一僵，他愣愣的看了柏池一眼，看着那双满是认真和乞求的眼睛，他还是摇了摇头：“我要和你在一起。” 柏池眼眶一酸，若是平时，他一定会抱着宋炎绕几圈，但此刻，他必须忍住。 不再多言，柏池直接将宋炎整个人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柏池不顾宋炎的挣扎，大喊道：“傅叔！” 傅管家快速回头看了一眼，明悟柏池的打算后，道：“柏少爷，一路保重。” “多谢！” 傅管家身手很好，柏池知道宋炎会得救。 宋炎整个人一下子慌了，他更加用力的挣扎着，大喊道：“脖子，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柏池轻笑一声，故作轻松道：“要是平时，我非揍你小子一顿不可！” “那你揍吧！你揍啊！”宋炎一下子哭了出来，身后傅管家将他给接了上去，但他不愿，只能捏紧柏池的外套衣角，“二叔他们走了，你也不要我了吗？” 柏池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心中的不忍，然后将外套给脱掉，边说道：“是啊，不要你了，你给我好好活着！” 柏池放手，整个外套被宋炎拉了上去，同时在丧尸大军的来袭下，柏池整个身影被淹没。 “柏池——！”宋炎看着那双带着复杂笑意的双眼，歇斯底里的哭喊着。 柏池倒在地上，在没有被挡住的视野里，他看到宋炎在哭，哭得很伤心，他缓缓的抬起手臂，目光中满是不舍与心疼。 “柏池！柏池！”宋炎哭着也伸出手臂。 在这近三米高的距离内，两只手根本就不可能像往日那般十指扣在一起。更何况还未等宋炎完全将手伸出去，柏池便收回了手臂。 他整个手臂都在颤抖，随着眼角的泪光而变得畏惧。 对不起，宋炎，我不能自私。 “不要！不要！”若不是傅管家紧紧抱着他，宋炎整个人都会掉下去。 他看着渐渐收回去的手，看着慢慢蜷缩起来的五指，整个人像是疯了似的。 “宋炎，你……”林扬赶了过来，他看着哭喊的宋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扬哥，”宋炎像是看到救星一样，爬到林扬脚下，恳求道，“扬哥，你救救柏池好不好？救救他！拜托你！救救他！” 林扬有些无措，他看了旁边傅管家一眼，傅管家摇了摇头。 救不了，谁也救不了…… 宋炎不管不顾的恳求：“扬哥，他要我！他要我！我听到他在疼！” 林扬心下不忍，他俯身准备将宋炎给扶起来，但宋炎猛地用力将林扬给推开，然后快速的向着一旁的异能石跑去，得手之后没有丝毫犹豫的跳下石台。 同一时刻，林扬下意识的准备阻拦，但被顾湛阻止了。 顾湛握着林扬的手腕，摇了摇头，道：“羊羊，别阻止他。” 如果有一天你在下面，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林扬没有吭声，也没有再出手，只是看着宋炎消失的背影，在心中暗暗的下了一个决定。 这时，顾湛上前两步，从身后抱住林扬，将脑袋靠在林扬的脖子边，低声道：“羊羊，宋炎没了，柏池也没了。” 他从小一起长到大的竹马走了，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林扬低低的叹了口气，耳边依稀还能听到曾今的那一声“扬哥”，随着这声音的消失，他闭了闭眼睛，双手贴上顾湛的手背。 在这吃人的末日里，死亡是一件常见的事，纵使见得再多，再习惯，一旦降临到亲密的人身上，也会倍感心痛。 柏池看着天空碎片，意识渐渐的模糊起来，连身上的疼痛感都消失了很多。 可就在这时，一道灼热的气息袭上他五感迟钝的身体，或许是感应到了什么，他挣扎的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宋炎含着泪的双眸。 “你……”柏池打起一丝力气，双唇颤动，但也只能说出这一个字。 宋炎俯身亲了他一下，然后在柏池震惊，欣喜与责备的视线中，笑道：“我要你，你也要我。” 柏池整个人楞了一下，然后浑身颤了起来，从他渐渐发散的眼睛里，两滴泪珠顺着脸颊流了下去，敲击在这污浊的大地上，发出一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轻响。 宋炎将柏池整个人抱紧，在丧尸靠近之时，猛地将火焰暴射出去，将他二人包裹之时，也波及到了旁边的丧尸。 战斗持续了很久，到最后周围的丧尸被杀了个干净，所有人都疲惫的瘫倒在石台上。 顾湛几人走到柏池二人之前所在的地方。 在宋炎使尽全力散发的火焰燃烧之下，以及之后丧尸的践踏下，那里已经被泥土侵占，飞灰洒了一地。 几人费了好大得力才凑出来了一些，不过幸运的是，他们从泥土中翻出了两块紧紧贴在一起的骨头。 “找个地方埋了吧，埋在一个墓里。” 与此同时，在石台的另一边。 风力渐渐消散。 何一飞抱着慕容博的残骸，脑袋垂着，许久许久都没有动一下。 太阳早已西下，明月高挂，夜间的风显得格外的冷。 96.末日·七 陆陆续续的，又有很多的人到了芳园，几位异能者一商量，决定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安置下来，经过协商，最后决定去S省的省博物馆，那里离市中心繁华地区较远，关门早，末世到来时基本上是没人的。 这博物馆整体呈一个“中”字形，一共三层，“中”字上方靠一面自然湖泊，下方为入口一，左靠一个人造公园，只是现在有很多草木枯死了，公园下是底下停车场，右边则是入口二，下方和右方靠马路。 最后，经过众人连夜赶路以及改造，高拉铁网，再辅以各色四轮车，一个简易的基地便建成了。 此时，时针尚未走满一格。 “奇怪，为什么我们这动静却没有引来丧尸？”顾湛沉吟道。 虽说众人的动作很轻，除了必定会发生的动作外，基本上没有出声，但不可能连一只丧尸都没有引来。 “之前根据我们的调查，在火车上时，途经任何一座城市都能发现丧尸的踪迹消失了很多，会不会……”朱元想了想，自己都觉得自己说得有些不可思议。 “有可能，”顾湛看着远处或枯死或茂盛的植被，沉声道，“我怀疑丧尸又变异了。” 这话一出，众人大惊。 “怎么可能？它们还怎么变异……异能？” 顾湛斟酌片刻，道：“不算异能，我怀疑的是它们体内的毒素变异了，或者说，有的变异了。” “什么意思？” “之前在石台上时，我注意到那些被异能丧尸抓伤或者咬伤的人，他们没有异化成丧尸，反而像是中毒一般的死亡了，而被那些普通丧尸抓伤或咬伤的人，则和以往一样，异化成了丧尸，这么看，我怀疑那些异能丧尸是变异之后的，它们的异能也并非来源于异能石，因为它们无法吸收。” “顾少爷当真是年轻俊杰，连这些小细节都能发现。” 就在顾湛话音刚停时，莫沧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顾湛道：“莫叔。” 莫沧海摆了摆手，叹气说：“叫什么莫叔，现在这世道，谁拳头大谁就是王，还讲什么叔不叔的。” 顾湛知道莫沧海没有抢到异能石，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便也没有说些苍白的安慰。 “对了小顾，”莫沧海声音停了停，试探说，“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 顾湛：“莫叔是长辈，还是不要再折煞我了。” 莫沧海笑道：“小顾还是一如既往的能干又谦逊哈哈。言归正传，你刚刚的分析非常有道理，我找你也是为了这个原因，你们跟我来。” 几人在莫沧海的带领下一路向着博物馆东面去，一边走，莫沧海一边说：“你们也注意到刚刚花园里的植被了吧，有的枯死了，有的却很茂盛，而我们从中心花园到芳园的一路上，可以看到的是植物都枯死了，我怀疑这事儿不简单，而且很大概率和我带你们去的目的相关……” 顾湛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的问几个问题，除此之外便没有多说言论。 等到几人到达目的地时，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一整面湖，靠近博物馆这半面湖水清澈，在旭日柔和的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很是漂亮，但在另一面，则是被鱼类尸体占满。 湖边站满了人，低声细语，谁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但脸上的恐惧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的。 顾湛立刻想到旁边人造花园的状况，也是向着博物馆这边，枯木慢慢的蔓延，泾渭分明。 “这情况会不会和丧尸的变化有关？” 莫沧海道：“有可能，而且看样子还是那那种类似于一步步蚕食的结果，更多像是……”莫沧海一下子想不起来那个词。 林扬道：“污染。” “对，就是污染，这鱼类大量死亡就像是污染致死一般，形式不同罢了，但这末世什么都有可能，”莫沧海说，“林少爷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 顾湛问：“有没有派人去看一下？” 莫沧海脸上一下子露出些难色。 顾湛见此，心中隐约有些猜测，就在这时，从远处人群中传来一阵叫骂声。 “凭什么要我们去？你们异能者就了不起些？” “就是，谁知道那地方有没有危险，你们异能者要是有本事，为什么不自己去？” 莫沧海干笑一声，道：“有些人可能不服管哈。” 顾湛没有接话，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倒不是担心这些，他更担心的，是以前一直处于弱势地位，但因这次变故得到异能的平民，他们的桀骜才是最难办的。 果不其然，就有这样的人，只是这样的人中，有的自认为从此脱离平民称号，进入上层，他们看似与往日无异，其实眼中写满了傲慢，冷眼的看着曾经共同阵营，互相称兄道弟抵御枪支人员的“朋友”们之间的推攘，很是不屑的站在远处，看着好戏，完全没有上前帮忙的想法，也有人觉得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他们要带着平民们起义，要实现和其他异能人员，特别是手中有枪的人平起平坐。 “当我们这些人不是人是吧？以前是枪，现在是异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 “就是，凭什么要我们去？” “没说只要你们去，只是让你们其中推荐几个人，和异能者这边推出来的几个人一起去，谁要你们单独去了？”那位负责人很是头疼的看着这些人的不满，只觉得脑袋疼，他说的还不清楚吗？还是说都装傻？ “兄弟们，别听他胡说，异能者有本事，出事了肯定能自保！我们这些人不都是当炮灰的命！” “就是，凭什么要我们去？” 原本有些人觉得异能者和普通人两方都出几人一起去这个提议还好，但被这么一说，也觉得不行了，异能者有异能啊，他们这些普通人有什么？什么都没有，那不就是死路一条。 负责人简直脑袋要爆炸，现如今谁也不知道丧尸什么时候会到，不都指望着异能者，本来异能石原本就只有两千块，占原本人数的五分之一，而在之前的那个混战中，异能石更是折损了不少，异能者也死了很多，现在根本就只有不到一千人，而普通人由于大部分最开始并没有参与芳园一战，所以有好几千人，虽说他觉得每个人的命都是命，但这种情况下，不应该将异能者的命留下对付丧尸吗？ “我可是听说了，那异能石之所以折损了那么多，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那个狄乐惹的祸，他也是异能者，你们异能者内部出的问题，不应该解决吗？怎么还‘人数少’这一点当做理由？” “就是，你们自己的问题，凭什么要我们买单？” “什么叫‘凭什么要你们买单’？”负责人彻底火了，“你们有本事别跟着我们走啊？对付丧尸要我们出手，坐点事你们也推三阻四的，吃白食是吧？” 这负责人一火，有的人就不敢作声了，毕竟异能者的身份摆在那。 但也有人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话。 “刚刚的问题的确是我们的错，但是，就如之前说的那样，狄乐的事我们也要解决。” 负责人只觉得头更疼了，这些原本是平民，现在是异能者，还是非常热心的异能者，这下更让人觉得难缠。 “就是，必须得解决！”有出头鸟，自然也有马后炮。 “我听说狄乐原本是顾湛顾队长他们队伍的，既然如此，那顾队长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就是！给个说法！凭什么他狄乐这般胡作非为没人管！” 负责人脸一下子黑了，虽说狄乐的确是顾湛原本队伍的，但若是一股脑的将责任全部推给顾湛小队，这又如何对得起之前顾湛小队为了保护异能石而付出的代价。 “小顾，你看这……”莫沧海脸上满是焦急，“要不我出面去替你说说？” 顾湛道：“不用了莫叔，我亲自解决。” “好好好，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我莫沧海一定第一个出手。” 随着那些人的造势，越来越多的普通人开始叫嚷着要顾湛给个说法，等到顾湛一行人走近时，更是目含凶光但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顾湛问：“你想要我给个什么说法？” 那人抬了抬手，喧哗声暂时止住了，他说：“狄乐这事我知道顾队长也不是有意而为，不如这样吧，顾队长你们所有人都是异能者，能力高强，不如由你们去探测那面湖怎么样？” 顾湛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人，他知道那人的目的不仅仅只是如此。 果不其然，那人继续道：“你们手上又有枪支，不如拿出来给他们这些普通人分了如何？反正你们异能在身，根本就不愁力量的问题。念在当日逃离S市时你们出手帮过我们，这两点做到了，狄乐的事情便一笔勾销，如何？” 顾湛在心中冷笑一下，这人当真是掐着他们玩。 想要对付丧尸，自然得多依靠异能，毕竟不是谁都能用枪打中眉心或太阳穴，破坏丧尸大脑的，但这并不代表这些枪就没有用，毕竟异能者也是人，枪对付人，打中任何一个地方，依靠现如今的医疗水平，可以说就是元气大伤。 顾湛：“我要是不呢？” 那人说：“那就别怪我们得罪了。” “得罪？”顾湛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年轻人太蠢了不好。” 那人眸子一冷，他右手手臂肌肉猛地变粗，指甲变得锋锐，到最后竟然变成了一只熊爪。 ——异能，兽化。 锋锐的指甲向着顾湛的脸上划来，裹挟着一股厉风，完全没有留手的样子。 顾湛不屑，他右脚一踏地面，石块飞扬，瞬间变为数个石球，向着那人攻去，一面对付熊爪，一面对付那人本身。 那人突然吼了一声，整个身体倏地一变，人身变熊身。 “几块石头罢了！” 石块打在熊身上，除了让那人后退数步之外，倒的确没有造成什么损害。 原本有些担心的普通人这下彻底的放松下来，看来这次他们是赢定了！ 然而—— 顾湛伸出右手，凌空一抓，那人的身体迅速向着顾湛靠近，速度非常快，那人一时难以伸爪，只能依靠自身防御力。 顾湛抬起的手猛地向后一甩，那人像是被扔掉的垃圾一般狠狠的撞在一旁的地面上，砸出一个坑。顾湛上前几步，一脚踩在熊背上，说：“现在还是不是几块石头罢了？” 那人的身体恢复人身，他脸贴在地面上，极尽的撇着瞳孔，用余光看着顾湛，虽有不甘，但也不敢再说什么。 得饶人处且饶人，顾湛也无心与那人作对，他收起脚，说：“我自然会派人去查看，但是也仅此而已，不该想的就别想了，以后谁再敢拿狄乐这事敲诈我们，就别怪我顾湛不客气。” 顾湛说着这话的时候扫了周围一眼，目光中满是冷意。 原本那些叫嚷的人在此刻犹如鹌鹑一般，一个个的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最后，经过一致协商，异能者和普通人这边各派出两人前去查看，其中让人意料之外的是，莫沧海主动站出来说他作为普通人的身份去。 在众人眼中，莫沧海虽没有异能，但毕竟也是枪针傍身的大佬，他这样做无疑是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 “谁的命都是命，我莫沧海能做的自然不遗余力。”莫沧海挠了挠头，笑得很是憨厚。 他话说得好听，这事也做得让很多人满意，自然得到了一片赞赏。 顾湛本来是打算自己去的。 林扬却主动道：“我去。” 顾湛沉思片刻，道：“那你一定要小心。”说着他抱住林扬，在他耳边低声道：“有任何事必须以自身安全为先，出了事有顾湛哥哥在！”最后又凑近蹭了一下林扬的耳朵。 林扬触电似的将顾湛推开，侧过身子揉了揉耳朵，刚刚那一下弄得他耳朵痒！ “走了。” “早点回家吃饭！” “……” 几人是坐着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里找出来的小木船，划着桨去的。 顾湛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带着其他几人离开的。 简易基地制成后，意味着不出意外的话，将会有很长的时间留在这里，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哪怕是到这个时候，每个队伍对于自身的利益依旧是看得很重。 对外丧尸也好，对内人群也好，都会有一场艰难的战要打。 湖面很大，林扬四人生前都没有划过船，所以很是费力气，特别是现在这个特殊时期，谁也不知道危险会不会降临的时候，更是提心吊胆的，心态在爆炸边缘疯狂试探。 到最后，终于有人不满了。 那人低声道：“有异能为什么不用异能？非要用人划？真是浪费。” 声音虽低，但还是被所有人听清了，有的一脸不满，有的漠不关心，有的又有些尴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的。 莫沧海笑道：“异能不能时时用，得防范丧尸，小哥，你力气大，多担待些！” 那人被夸得气一下子都没了，他不屑的扫了一眼林扬等人，冷哼一声，也不再说话。 一路上倒是没人敢作妖，然而等到他们滑到湖中心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一方清澈，水波荡漾，一方秽杂，尸体遍布，而在这两方之间，则有一条明显的楚河汉界，明显到一排丧尸头连脚，脚连头的排成一排，同时，隐隐间还有一股浊气在向清澈的这边蔓延。 “这……这是……丧尸污染？！” 话音刚落，突然从那头传来一阵水声，只见数个丧尸突然从水中钻了出来，向着船这边快速游了过来，几人立刻控船后退，与此同时船上的异能者也戒备起来。 “快！快把他们赶走啊！”之前那人惊恐万分，不停的催促众异能者，甚至在情急之下推了林扬一下。林扬面色一冷，他侧眸瞥了那人一眼，那人一下子哑声，呐呐的退后两步，不敢再多言了。 等到几人准备攻击时，那些丧尸离奇的没有再向前游了，它们在楚河汉界的那一端张牙舞爪，但却没有再前行一步，像是被这界限给拦住了一样。 “啧，搞了半天竟然是不能通过这界限，真是的，熊什么熊！”众人一下子缓了下来。 船上的一位异能者一手甩出，他是雷电系，闪电击过，刺中了丧尸眉心，那丧尸瞬间没了动静，倒了下去。同时，伴随着那个丧尸的死亡，之前侵袭的黑气突然变浓了起来，“楚河汉界”在众人眼中，竟生生的往前移了十数厘米。 “！！” 众人大骇，一时场面除了丧尸的嚎叫外没有一丝声响，就连之前那些仗着界限耀武扬威的人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都不是蠢货，自然知道厉害关系。 97.末日·八 “什么？情况属实！” 顶楼，由数位异能者代表组建的会议上。林扬他们的消息传来时，还是一副震惊与不相信的样子，可当植被死亡的原因传来时，众人才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祸不单行，有了丧尸变异就已经够呛了，现在再来个丧尸感染，叫人怎么活！ 短暂静默之后，有人开口道：“我认为当务之急是立刻组建好异能者小队，选出带领人，层层分级，铸就最有秩序的基地。” 理是这个理，但实行起来却很难，带领人选谁？如何选？各种各样的问题横亘在众人面前，一个不慎就是得罪人。 有年轻人人问：“那你觉得这带领人该如何选？” “自然是选择异能者，而且最好是阅历足够。” “比如说……你？”那年轻人人嗤笑一声，“说真的，陈总，我知道您在和平年代贡献卓越，但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当是年轻人的时代！” 陈总不屑的看了那年轻人人一眼：“一个毛头小子真是口气不小。” 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加凝重，异能的气息渐渐的散开来。 “好了两位，好歹之前还是同一个公司的，别伤了和气！” 那年轻人人道：“和气谈不上，不过是看在工资的面子上，只是陈总之前的那些作为，让我难以将自己的命交到他手上。” 陈总：“到底是年少轻狂，连大局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好了好了！我看啊，这事还是先隔着，到时……” “内忧外患，不解决内忧，如何解决外患？我看还是先按陈总说的那样做！” 那年轻人不屑的冷笑一声：“兄弟，知道什么叫共富吗？一个人闷头转钱可是要遭天谴的，不如把群聊交出来大家一起发财。”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你又如何？现如今拳头最大，不爽？单挑群殴任你选！”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倒是有两方坐得淡定。 一个是何一飞，一直保持沉默，不负之前那般嚣张。一个是顾湛一行人，东倒西歪的，舒服得很，顾湛本人都快倒进林扬怀里了。 这时，一团乱中莫沧海的声音传了出来：“大家都先不要吵了，淡定！淡定！当下丧尸的问题最严重！” “哪来的东西？谁让这个普通人进来的？” 莫沧海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后渐渐的收了起来，冷声道：“怎么？有了异能就以为无敌了？” 那年轻人也道：“有些人就是看不清自己位置，井底之蛙，真以为有了屁大点能力就无敌了。人莫沧海可是亲自去探查过那个湖，不过，说起那个湖，据说顾少爷队伍里的林扬也去过，不知为何？” 他这一说，很多还来不及知道详情的人纷纷看向顾湛等人。 顾湛看了那年轻人一眼，道：“民众所需。” “我看是因为那个……狄乐吧？啧啧啧，年纪轻轻的就一战成名。”那年轻人笑道，“我看，顾少爷就不要参与选举吧，毕竟……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顾队长还有没有和那个叫狄乐的有联系，你觉得呢陈总？” 陈总有些为难，这是与不是都对他不利。 “看来陈总不打算说了，这样可不好，毕竟带领人可是会得罪人的，陈总这么瞻前顾后，如何担得起大任？”那年轻人目光一转，笑道，“你说呢？何大少？” 何一飞继续沉默的坐在椅子上，连目光都懒得赏给那个到处咬的年轻人。 陈总怒急反笑道：“就算我不能担得大任，也轮不到你一个毛头小子来点评。” 那年轻人笑道：“嘴长在我脸上，自然是想怎么讲就怎么讲，对吧林扬？” 林扬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然后收回目光，理都没理。反倒是顾湛多看了那年轻人两眼，满脸的探究。 那年轻人毫不在意，继续道：“不如让莫总来，有实力，又亲民，关键是眼光毒辣，识大体，知道什么叫时势！” 莫沧海笑笑：“谬赞！谬赞！” 陈总倒是不屑，毕竟老总做惯了，眼光都要高一些：“现在这个局势，让一个普通人来领导不太合适吧？领导者自身应实力出众才对。” 那年轻人道：“说来说去还是你自己想当呗，倚老卖老，不就是不想上战场嘛，直接说就说，罗里吧嗦的，烦不烦。” 有人不满道：“现如今应该以和睦为主，你这般到处乱挑拨关系，不太好吧？” 那年轻人笑道：“那你觉得如何才叫好？” “应当……”话未说完，突然一阵惊叫声传到众人骨子里。 众人大惊，正连忙起身时，那年轻人笑道：“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比如……” 年轻人的声音让众人动作迟缓了一瞬，众人回头看向年轻人时，见对方视线有所指，又下意思的顺着视线看过去时，只见莫沧海依旧一副笑容：“比如……拖延时间！” 轰！一声突然起来的爆响，随之一股蛮横的巨浪，夹带着碎石向众人轰砸过去，滚滚浓烟之下，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被阻隔开来。 “哈哈哈！怎么样？喜不喜欢我送你们的大礼！” 年轻人的声音一下子变了，其他人倒是没有反应出是谁在说话，何一飞的怒吼声便随之赶来：“狄乐！我要你的命！” 一股强大的旋风将浓烟给吹散，但随之而来的便是火焰愈加炽热，众人一下子被困在了里面，纵使何一飞想复仇，但一时也难以行动。 狄乐大笑道：“这可是你们莫大好人送你们的！要谢就谢他哦！” “莫沧海！你竟然背叛我们！” 莫沧海笑意不减：“刚刚不说了吗？要识大体，懂时势！” “与恶魔公事，你一定会后悔的！” “那我等着后悔的那一天哈哈哈！” 笑声渐远，同时又是一阵爆炸声，威力不大，但火势更加强烈。 火光冲天，浓烟四散，一场大火，一个阴谋，两个人，将所有人最后的庇护所给毁了。 ＊ “羊羊，没事吧？”顾湛准备用袖子擦去林扬脸上的灰尘时，又想起自己浑身都是灰，只得作罢。 “没事。”林扬摇了摇头。 四周到处都是残壁，遍地狼藉，所幸没有出现伤亡，只是狼狈了点。 不过—— “以狄乐的性子，他为什么不直接将我们给解决了？”苗语将打湿的毛巾递给林扬几人，问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知道。”朱元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屈辱，当初还是他将狄乐带到顾湛面前的，原以为是个有能力的，但现在看来，是个有能力的神经病。 “玩。”林扬突然开口道。 “什么？”顾寒一毛巾盖到林扬脸上，上下左右来来回回的擦了擦，问道。 林扬伸手将顾湛扒到一边，脸上是被揉过的淡红，但面上却依旧一副淡定，又违和又莫名的引人爱怜，顾湛楞楞的瞧了好几眼后转过视线，喉结滚动了几下。 林扬完全没有注意到顾湛的变化，他说：“之所以不趁机下毒手，可能是因为他想玩，慢慢的玩，这样才显得有趣。” 苗语眼角抽了下：“这丧心病狂的……他有病吧！” 林扬默了下：“也许吧。” “也许是因为他嫉妒了。”顾湛接话很快，他揽着林扬的肩膀，笑问，“对吧羊羊！” 林扬楞了片刻，他看着顾湛，然后轻笑起来：“是啊，嫉妒了。” 经过一番排查之后，众人这才得知他们早就上了狄乐和莫沧海的当。 狄乐早在他们快要进基地时就以那个年轻人的身份混了进来，之所以之前到处乱开炮，主要是为了拖延时间，至于他们想做的事，就是利用不知情的民众对丧尸的恐惧与憎恶去引导他们挖出深埋在大地中的丧尸身体，然后再对这些丧尸身体进行破坏，原本身体已被损坏的还好说，但如果破坏的是原本完好无损的身体，这无异于是加快丧尸感染。 而在这一层计划中，莫沧海又起到了很大的辅助作用，毕竟他威望犹存，而且之前还主动代表普通人去探测那面湖，经过一宣传，一渲染的，自然在普通人心中威望大增，由他去引导这件事肯定是最稳妥的。 至于这两人是如何勾结在一起的，就没有必要去深入了解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在层层阴谋之下，这个基地还未完善就被毁了大半。 气氛一下子凝重了下来，举目之处，可见到处枯死的树木，湖泊的边界也移动了很多，硝烟四起，这一天过得忙碌与惊心，但其实自末世突然降临以来，不论是哪一天，所有人都是心惊胆战的，唯恐下一秒葬身这黄土之上。 顾湛每天睡觉前的最后一件事和醒来的第一件事都是看林扬，只有真的看到了，他才能稍稍放心，这就如奔波的游子看到家一样，纵使满心疲惫，但却有一股神奇的，温暖的，安心的力量在心底慢慢流淌。 或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但幸存的人们中，能像顾湛林扬这般幸运的终究是少数，大多数人甚至连其中滋味都没有尝过，不过还好，除了爱情之外还有亲情与友情，但连自身安全都保证不了，人间百态，逐一显露时，谁把谁当真？谁又只是玩玩？ 整整一个晚上，所有人挤在博物馆二楼大厅里，一边小心翼翼的注意着一楼的动静，一边在六月的天里，在宽阔与寒冷中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 直到太阳东升，那提起的心才稍稍的放下了些，阳光总是教人心安的。 另一边。 狄乐坐在高楼楼顶，远眺那个破败的基地，笑道：“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一旁，莫沧海陪笑道：“这是自然，就是不知道那伙人该如何对付，总不能束手无策吧，这样有些无趣。” 狄乐：“这世上总有人生来卓越，也有人后天弥补，有他们在，无趣不了。” 莫沧海：“看来狄少早已有了打算。” “自然。” 莫沧海笑道：“这等好戏有人陪着看更得趣些，而且根据我们之前的约定……狄少您是不是应该……” 狄乐转头看向莫沧海，笑得莫名其妙：“应该什么？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莫沧海脸上的笑意一滞，但很快又恢复原样：“狄少您可真会开玩笑。” 狄乐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他再次将目光转向基地，开口道：“你刚刚不还听过‘与恶魔共事，一定会后悔的’这句话吗？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莫沧海脸色沉了下来，冷声道：“看来狄少是。”他话音骤消，随着一股剧烈的疼痛袭来，他楞楞的低头看向自己的心脏，看着那只红白相交的手，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他翕动嘴唇，艰难的吐出一个“你”字后，倒了下去。 狄乐将手甩了甩，一脸可惜道：“这么大的人了，连现实和幻境都分不清。” “是啊，这么大的人了，连现实和幻境都分不清。”突然，莫沧海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狄乐慌忙转头，只见莫沧海正瞪大眼睛盯着他，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你……嗯！”话未说完，狄乐只觉胸膛一股剧痛传来，他低下头，是和之前一样的匕首，以及……他自己的手。 “异能这种东西这么好用，我莫沧海怎么可能没有。”地上莫沧海的身体消失，转而出现在狄乐左边身侧，且完好无损，他说：“最后告诉你吧，幻术，我的异能。” 狄乐躺在地上，虚弱道：“是吗？” 莫沧海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在狄乐身上摸索了一番，最后从胸前摸出一个纯白色“T”字形的挂坠。 “现在，这个可以屏蔽任何丧尸的bug是我的了。”莫沧海笑得得意，“看在你给了我这么大的一个礼上，我让你走得快点，嗯……下楼吧，如何？” 狄乐勾了勾唇角，面色苍白：“随意，我这样的人，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活在现实中，还是活在幻境中，毕竟人设立长了，面具戴久了，感官便也弱了。” “是吗。”莫沧海完全没有多想，只当是狄乐在胡说八道，他一脚踹向狄乐，狄乐的身体很快就飞了出去，可还不等他享受胜利的果实，他突然感觉脚下一轻，瞬间，面前景色一变，同时，楼顶离他越来越远，除此之外，还有狄乐，以及狄乐嘴角的那抹嘲笑。 狄乐站着看了一会儿后收回视线，再次看向基地，幽幽道：“林扬，又送走了一个。” 98.末日·九 在无尽，阴冷又草木皆兵的黑夜终于随着初升的太阳落幕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长吁一口气，一直提起的心也微微放下了些。 然而，一声突如其来的吼叫再次将所有人惊了一下，他们提着不断跳动的心脏惊恐的随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下一秒，丧尸的吼叫声更像是波浪一般瞬间席卷整个天幕，四面八方到处都是，所有人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小鸟一般，听着猫叫，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又翅膀用力，渴求一线生机。 一阵阵脚步声传来，震耳欲聋，像是所有丧尸都向着这个博物馆赶来，它们如潮水一般挤满整个街道，它们的身体与高楼墙壁摩擦，互相拥挤着，连抛锚的小汽车都被挪动了几分。 这是最后的尸潮，也是最后的乱斗。 逃！很多人都怯了，或者说没人不怯，没人不想逃，可是能往哪里逃？逃得了一时，又是否逃得了一世？ “妈……妈妈！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救命！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们！谁来救救我们啊！” “啊——！” 以前看小说的时候，还对所谓的强者的气场不为所动，觉得有那么神奇吗，可在这一刻，心理防线彻底崩坏了，有人蹲在地上抱头嚎啕，有人瑟瑟发抖向着不知道是谁求救，有人眼睛里满是恐惧，颤着嗓子嚎啕。 没有人回应，所有人都自顾不暇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感觉没有了。 林扬突然感觉有人牵起了他的手，他侧过头，正好看见顾湛正看着他，依旧笑着，但眼底却了些往日未曾有过的无助。 这个人，曾经拼了命在他们的父母去世时保护他，保护他们父母的心血，那个时候才多大，不过二十出头，正当年少轻狂之时，却被所有人拷上了枷锁，背起一切踯躅慢行，那个时候都没有过这个眼神，可如今…… 林扬低低叹了一声，在这个世界上，谁还不是个普通人呢？ 两人视线交汇在一起，没有人开口，但很自然的抱在了一起，像是位处极寒的两人，给彼此温暖与力量。 “吼——” 丧尸群终于来了。 “退无路，所有人给我打起精神，早死晚死都要死，咱们就和它们拼了，拉着它们陪葬！”陈总吼道，同时随着他声音渐渐拔高，他的风系异能直接向着冲在最前方的丧尸们杀去，一声爆响之后，数个丧尸被炸得五马分尸，虽然这样死不了，但也再无战斗力。 “拉它们陪葬！”在这一刻，所有人都被调动起来，不管怎么内斗，但在灾难面前，所有人的心都是一样的，他们要活下去，要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 “杀——！” “吼——！” 大乱斗开始，异能者毫无疑问的冲在最前方，其次是手持武器的人，受伤的退回，未受伤的顶上，不需要人指挥，所有人都守在自己位置上，如守护神一般绝不后退。 退，就得死！ “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半空声传来，是狄乐。 随着狄乐的声音响起，何一飞的杀招即刻而至，只是狄乐早已防备，倒是没受到多大伤害。 “啧，真是阴魂不散。”狄乐嫌恶地看了一眼杀过来的何一飞，身躯一动，化为慕容博的样子，笑道，“你确定要杀了我？杀了这个最爱你，也是最爱你的人？” 何一飞神色不变，强大的风力在他身边化为刃，发出嗡嗡的轻响，随后风刃暴射出去，狄乐身子一闪，隐到丧尸堆中，仗着庞大的丧尸数量，丝毫不畏惧，他用慕容博的声音道：“少爷，救救我少爷！” 何一飞身子一颤，险些坠下来，他神色间满是痛楚，耳边一遍又一遍回响着那一声声“少爷”。 碰！ 就在这时，一发子弹破空射出，直直的射中何一飞的左肩，若不是何一飞身边的风力护体，这一发子弹射中的就是他的心脏。 但也幸亏这一发子弹带来的痛楚，何一飞才恢复原状。他知道，若是慕容博真的遇到危险，是绝对不会向他求救的，那个陪伴了他十几年的人怎么舍得他步入危险之中。 “少爷！我冷！地底下好冷！少爷！” 何一飞听得杀气暴起，心中满是恶心，他身躯一闪，向着那声音的地方俯冲而去。底下，无数丧尸闻到血液气息，仿佛兴奋得狂躁起来，它们仰着头，张牙舞爪的，练成一片海，海上满是腐烂的，肮脏的手臂在挥舞。 何一飞没有丝毫畏惧，他现在满心都是报仇，无论如何，他都要拉着狄乐下地狱！ 轰！ 一声爆响，十数只丧尸被吹飞出去，何一飞像是战神一般，衣袍飞舞，手染鲜血，盯着狄乐，犹如盯着死物一般。 狄乐冷笑一声，容貌再一变，成了何一飞的模样。 两人没有言语，任狂风呼啸，杀意四散。 骤然，在丧尸的嚎叫声中两道身影化为虚无，与此同时，一股因碰撞而引起的强大气流向四周散去，掀飞一片丧尸。 短短数息之间，两人交手数个回合，狄乐被打得节节败退，倒不是他实力弱，而是何一飞完全就是不要命的打，纵使在交手途中，彼此都被打飞出去，因何一飞没有bug在身，被庞大的丧尸群咬中手臂，刮破后背，身上心血淋漓，但他完全不在乎，像是入魔一般，死死盯着狄乐，满脸杀意。 狄乐道：“以你的力量是杀不死我的，你现在这样子，估计用要不了就会变成丧尸，要不你跪下来求求我，我心情好，兴许还能救救你。” 何一飞手臂一掀，将将要咬中他手臂的丧尸给打飞出去，随后，又是一轮厮杀。 狄乐“啧”的一声，正欲采取游击战，利用丧尸群夺取何一飞性命时，一道残影，伴着一股强烈的剑气袭来，狄乐心中大叫不好，下意识的想躲避，可身体反应跟不上，随即，他立刻调动风力来进行防御，可谁知对方的注意根本就不在杀他这件事上。 狄乐只觉眼前一闪，随后锁骨那边一痛，还不等他核实，他心中乍的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现在数米之外，赫然是顾湛的管家，而在管家手中的，则是能够屏蔽任何丧尸的bug。 糟了！ 狄乐立刻准备抢夺，可还不等他出手，只觉一道道痛感从身体各处传来。 由于他之前一直仗着这个bug混迹于丧尸之中，所以此刻的他完全就像是被剥去伪装，掉进狼群的哈士奇似的，立刻沦为盘中餐。 祸不单行，还不等狄乐脱离丧尸群，何一飞的攻击立刻杀到。 “找死！”狄乐气急，他扫了一眼何一飞，再看向正准备离开的管家，他心中大怒，强横的风力暴射出去，扰了管家的路，但也给了何一飞有乘之机。 没有了bug，狄乐一下子被动起来。随着伤口越来越多，丧尸的阻隔也越来越大，再加上何一飞不要命的攻击，眼见着连活下来的机会也越来越渺茫。 狄乐咬了咬牙，他转眸看向林扬那边，随即目光一凛，道：“一起去死吧。” 轰！ 随着狄乐话音一落，他的身体迅速膨胀，强大的风力在他神身体里到处乱窜，整个人像是气球一样越来越大。何一飞没有丝毫犹豫，一拳轰出。 狄乐不屑的哼了一声，他轻启双唇，发出“嘭”的一个气音。 那一刻，所有正在战斗的人都下意识的随着那一声突如其来的爆响看去，只见无数丧尸被炸飞，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直接成了粉碎，飞灰四散，朦胧一片。 “卧槽！居然能自爆！”有人喃语，但很快又接着对抗丧尸，将这事给抛到脑后，谁愿意用这种必死的招数。 随着爆炸声响，一道人影飞了出来，顾湛一眼就认出那是他的管家。 “傅叔！”顾湛看见傅管家身上满是献血，正欲上前帮忙时，只见傅管家像是掉了什么东西一般四处张望，丝毫不顾身陷丧尸群中。随后，他身躯一动，扛着丧尸撕咬的痛楚，一个翻滚，从地上捡起之前不慎丢失的bug。 “少爷！接好！”傅管家用力向着顾湛一扔，顾湛右手抬起，在引力的作用下将那bug给接了下来，与此同时，他身旁的丧尸像是丢失目标一般直接略过了他。 傅管家这才收敛一直追随着bug的眼神，他放松似的轻笑一声，向着相反方向跑去。 “保护好林少爷！” “傅叔！” 傅管家的声音随风渐逝，顾湛想追，但丧尸太多，他不放心林扬，而且他也知道以傅管家如今的情况，根本不可能活下来，他一咬牙，向着林扬那边跑去。 轰！ 又是一声爆响。 顾湛心中一个咯噔，脚步一顿，眸子颤了颤，像是忍受万般痛苦一般深吸一口气，再次向着林扬跑去。 “又有人自爆了！” 不知是谁吼出声，林扬看了一眼身旁的顾湛，见对方眼底满是痛楚，他瞬间明白了一切，他眸子半垂，说：“活下去，活下去顾湛！” 顾湛没有作声，只是将手中的bug挂到林扬的脖子上，然后才说：“会的，会活下去的。” 99.末日·十 “这是什么？”在这生死关头，顾湛不会无故给他什么东西，所以这个T形的挂坠必定有什么特别之处。 顾湛笑笑，正准备说是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时，狄乐的声音阴魂不散似的响了起来，透过博物馆的喇叭在每个人耳边响起来。 “艾瑞巴蒂！告诉大家一个消息哦，有没有看见一个‘T’形挂坠？那可是个宝贝，莫沧海为了它可是将你们当猴耍。有了它，就能够屏蔽所有的丧尸哦！有没有看见在谁手上呢各位！” 四周的喇叭同时响起狄乐提前录好的声音，他像是早已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似的，即使是死也要将这水搅一搅。 这话一出，所有人像是饿极了的狼似的，四处张望，不论消息真假，只要有生的一丝可能性，都不可能放过。 所幸顾湛手快，在感觉到不好时，他迅速将那挂坠塞进林扬的衣服里。 “顾湛！”林扬低声呵道，他没想到这个挂坠竟然如此的重要。 “羊羊听话！”这么多年来，顾湛还是第一次以这种不容任何反对，甚至还带着一丝丝严厉的语气对林扬说话。 林扬一愣，也在他晃神这个瞬间，一直未曾动手的变异丧尸终于开始加入战斗了，与此同时，最后一份未曾被污染的净土也彻底消失殆尽了。 战斗一下子进入了白热化。 大地开始颤抖起来，随即又变成了刺猬，在乍然升起的突刺之上，挂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以及渐渐消失的哀嚎声。 所有人都慌了，本来情况就对他们不利，变异丧尸的加入，无疑是残忍的将生的几率给降到极致。 “快！快送老人和孩子们先走！” “如果不行了请自爆！请将生的机会留给下一代！” 终有人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也心系大义，他们一个带着一个，三三两两的互相支持，踩着后来渐起的爆炸轰鸣声，一路突围。 林扬有心将那个挂坠赠给无力自保又有需要的人，但被后来找上前来的顾湛给拦住了。 “顾湛，你……” “羊羊！”顾湛一下子抱住了林扬，用了很大的力气，他将脸贴在林扬的脖颈上，说，“羊羊，你保护好你自己，谁也不要管，一切交给我！活下去羊羊！” “你到底想做什么！”林扬突然察觉到一种不好的预感。 顾湛没有吭声，他静静的抱了一会儿，然后说：“活下去羊羊！” 两人异常的动作终于是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挂坠在他们手上！”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顾湛林扬二人，或扫视或凝视。 “把挂坠交出来！”有人迫不及待上前争夺，“你们两个异能者要这个不自私吗！” 顾湛眸子一冷，他放开林扬，一掌将那人给拍了出去，然后大声道：“给我十分钟！十分钟之后我会解决这一切，但这十分钟内任何人都不得抢挂坠！” “凭什么相信你？你一个普通的异能者，哪里来的本事解决这里的一切？还是赶快将挂坠交出来！” 顾湛声音刚落就有人反对，虽说顾湛本人的名气在这些人之中极大，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丧尸大军，恐怕真的不是一个人能解决的。所有人都是这般想着，都觉得与其赌这十分钟，不如还是那挂坠拿在手上要更让人安心些。 “异能者最好还是将那个挂坠给普通人。”在那群护送的人中，有人喊道。 “凭什么要给普通人啊！我们辛辛苦苦抢到的，凭什么就要拱手让人？我们的命就不是命！”苗语好不服输的吼出声，她一边向林扬靠近，攻向那些图谋不轨的人，一边继续吼道，“我们手里的东西，我们有权自主选择！” “头发长见识短，你知道些什么！”有人不满道。 “这年头，还真是狗眼看人低！”朱元也向着林扬那边靠近，他怒道，“那是我们傅叔舍命夺来的，我倒要看看谁敢来抢！” 外忧未曾解决，内患又猛烈起来。 每个人心中自有小九九，自由自己的打算，有的因不同的目的而选择夺挂坠，有的则低叹一声，不再纠结此事，或继续自保，或继续护送。在死亡的茫茫阴影之中，任何人的选择都不过是一个目的，想活着罢了。 顾湛见林扬有苗语和朱元护着，他放下心，找了个不同的方向突围。林扬自始至终是注意着顾湛的，之前那些话让他心中不宁，现在看见顾湛离开，他赶紧跟上去，但寡不敌众，纵使有苗语和朱元帮忙，也一时难以突围。 同时，因众人的扎堆，一时让那些变异丧尸的目标转向林扬这边，虽然林扬一直处于屏蔽状态，但对方我无差别的突刺攻击还是让林扬应接不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丧尸被灭了很多，但人类这边也是数量锐减，至于顾湛说的十分钟，则还只是过了一半。 林扬一边躲避变异丧尸的攻击，一边找机会突围前去找顾湛，可就在这时，又有一阵脚步声传来，所有人心中具是一惊。与此同时，Mors的声音在半空中响了起来。 【最后一批丧尸抵达，请各位幸存者继续努力。本次目标，全灭。】 这机械音一停，丧尸的吼叫声无缝连接的响了起来，犹如战鼓一般雷动。 夫战，勇气也，彼盈我竭。在这一刻，士气大减。 活？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林扬咬了咬牙，压下心中越来越浓厚的恐惧，准备趁机突围时，朱元的声音急促的响了起来：“林扬！小心！” 人在这个瞬间，会下意识地回头，而林扬在回头时，看见了朱元因惊愕而睁大的双眸，以及挡在他背后，为他挡下偷袭的苗语，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苗语胸前那把刀上。 林扬翕动双唇，还不等他说出什么，一旁的丧尸突然跳了出来，抱着苗语摔到一旁，对着她的手臂咬了下去。林扬眸子一缩，他怔了一会儿，大脑一片阻塞，他的身体便先动了。 斥力将那些丧尸给击飞出去，林扬来到苗语身前，此刻，他大脑终于像是通了一般，颤颤道：“为什么……要救我……” 苗语咳了下，她苍白着脸颊，挣扎着笑道：“如果……不是……你，我……还有宋炎那……那小子，早就……死在学校了……” 两行清泪顺着林扬的脸滑了下去，瞬间变成两行浊泪，他想说什么，但一开口就泣不成声。 苗语倒是丝毫不在意一般，她伸出手，抵在林扬胸前，深吸一口气，尽可能连贯道：“还记得老师吗……他……他将生的希望给了我们三……让我们能……能多看看这个世界……林扬……宋炎走了……我也……以后……你……好好活下去……” 一股强大的力量自苗语手心中出现，随即林扬整个人被这股力量给震了出去。 “学姐——！” 苗语无力的垂下手臂，轻笑一声。 哎呀，终于听到这个称呼了，不容易啊！ 丧尸一拥而上，纷纷抢夺起来。苗语缓缓闭上眼睛，其实她刚刚还有句话没有说。 ——林扬，很高兴能和你，还有宋炎一起在这末世挣扎。 轰！ 朱元猛地回头，可看见的不过是一片云烟，尸骨不存，他无力的笑了一下，眼神一片灰败。 老大，等我拉着我旁边这些人还有丧尸陪葬，也算是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了，若有下辈子，咱们再当兄弟，还有柏池，可不能忘了他！ 这末日，也算是待够了。 轰！ 接连着的爆响炸在了每个人的心头，所有人心中一片悲怆，明明和平年代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可如今这遍布的死亡却如影随形，占据了视线的每一个角落。 完了，真的是完了，挣扎什么？不过早死晚死罢了…… 林扬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知道发生了什么，想要阻止，但没有任何办法，以为早已不在乎那些恩怨是非，可蓦然回首，想起的依旧是顾湛，是那些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人若没有羁绊，自然能减少许多伤悲，可身在人间，又怎么可能没有羁绊？ 林扬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他现在要找到顾湛，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苗语和朱元已经没了，他已经不能没有了顾湛，那是他的爱人，也是爱他的人，他不能没有他。 就在这时，在正前方，林扬看见一个又一个丧尸倒下去，成片成片的倒下去，丧尸倒下之处，原本早已枯竭的大地似乎回春了。 林扬没有任何的欣喜，反而惊恐起来，他快速向着那个方向跑去。 大地回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净化了土壤中的丧尸病毒，可据他所知，没有任何人有这种力量，有的话早用了，那么换个思路，是不是有人将那病毒给转到了别处。 林扬心中不好的感觉越来越浓烈，他速度加快了几分，一下子体力不支跌倒在地，但不过数秒，他爬着起身，再次的跑了起来。 终于，他看见了他心心念念的人，那个人正盘膝而坐，禁闭双眸，在他周围，倒下成群的丧尸，升起成片的植被。 “顾湛……”林扬颤着声音叫了一句。 顾湛没有应。 “顾湛！”林扬陡然提高声音，他趔趄了一下，跑了几步，跌倒在顾湛面前，颤抖着问，“顾湛，你在干什么……停下来！停下来！” 即使是想要将丧尸病毒转移，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用来装这些病毒，与其留下一个被污染的地方，冒着迟早有一天，这丧尸病毒污染可能继续蔓延的风险，不如利用吸引力，将这些病毒吸收到一个人体内，留下一个丧尸，然后再将那个bug挂在丧尸身上，让那个丧尸终其一生都“饿”下去，这样是否可以免去所有人的劫难？或者说将下一次劫难尽的到来时间可能的延长下去？ 林扬渐渐体会到顾湛的机会，他浑身颤抖着跪在顾湛面前，抱着对方的腰，一遍又一遍的恳求停下来 最后，他破罐子破摔似的大喊道：“要么停下来，要么分手！” 顾湛在此刻睁开眼睛，他看着林扬，轻声道：“羊羊，你这么说我可会很伤心的！” “那你停下来！停下来！”林扬急声说，声音近乎嘶哑，他无力的低下头，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到草地上，“求求你，停下来！” 顾湛沉默的注视着林扬的脑勺，许久后，他说：“对不起。” 林扬浑身一软，险些倒了下去，他缓了一会儿，抬起头，没有作声，就那么静静的待在顾湛身旁。 两人一时陷入无言。 等到丧尸病毒所带来的效果蔓延到顾湛脸上时，林扬突然道：“顾湛哥哥，我愿意的。”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顾湛一愣，然后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眶一片红。 “我愿意！”林扬又说了一遍。 也是这句话，留在了顾湛最后的理智之中，到最后，他躺在林扬怀里，早已神志不清，但依旧坚定的喃喃道：“活下去……羊羊……活下去……” 林扬抱着顾湛，跪坐在这遍地生命中，在阳光的照耀下，缓缓的点了点头。 那些幸存人从角落里爬了出来，心中既有兴奋，又夹杂着害怕与担忧，他们警惕的注视着这个世界，这时，他们看见一对身影向着阳光走去。 那是两个男人，一个左摇右摆，形体僵硬，宛如丧尸，在他旁边的是一个身体纤长的背影杀手，两人牵着手，慢慢地向前走去，向着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走去。 100.The end “羊羊～起床喽羊羊！” 熟悉的前奏响起，林扬瞬间睁开眼睛，若是在平时他必定会在第一个字发音之前就关上闹铃，但今日他竟然楞楞的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安安静静的听完了整个闹铃，直到自动关停。 也在同一时刻，两行泪从眼角，不受控的流了下来，在那段他陪着变成丧尸的顾湛身旁的日子里，他是多么渴望再听到一声“羊羊”。 直到现在……等等！ 林扬迅速脑袋一转，看向一旁的手机，有些不敢相信的伸手摁亮屏幕。 早上七点，星期日，六月十一日。 怎么可能！ 林扬迅速坐起来，有些难以置信的划过锁定屏幕，就在这时，有人打电话进来了。 ——是顾湛。 林扬一时有些不敢接了，他盯着那个早已刻在心中的名字，身体微微发颤，大脑像是短路了一般，无法控制四肢，只是一味的哽咽。 那端像是知晓林扬的反应似的，一个接着一个耐心的打着。 终于，林扬接通了，他没有说话，对面的声音先跑了出来：“羊羊，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你！” “我也是……我也是的顾湛……”林扬赶紧开口，操着哭腔，一遍又一遍说着。 那边，顾湛也是鼻子发酸，等到林扬慢慢冷静之后，他说：“羊羊，我来见你了，快到你们学校门口了。” 林扬听罢，迅速掀开被子，下床换衣服，洗漱，用冷水将毛巾打湿，贴在眼睛上，直到这一阵阵冰凉的感觉从眼眶传到身体各处，林扬才完全确定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这一日，一个消息迅速在这座男寝宿舍楼里传开来——一向冷面冷性的林扬竟然急匆匆的跑下楼，甚至在楼梯上是跳着跑的，活像是去见心上人的毛头小子似的！ ＊ “所以，就只有我们几个人去体验了一遍？”宋炎有些想不明白，“那个Mors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神，搞得像是真的一样，我还以为我挂了。” 柏池揽着宋炎，笑道：“管他什么东西，反正我们现在完好无损就行了，小炎，晚上要不要吃鸡腿啊！” 宋炎脸一红，不满道：“脖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很难看！要适度知道吗！适度！” 柏池完全不为所动，他勾了勾宋炎通红的脸，说：“害什么羞！你都敢陪我一起死了！” 宋炎将柏池的手拍开：“去你的！说起来我就后悔！” 柏池头微低，眸子一眯，道：“是吗！” 宋炎：“……没。” 何一飞靠在慕容博怀里，“啧啧”两声，对宋炎这小媳妇儿样很是鄙视，他说：“你们找没找到狄乐。” 朱元：“没有，从我们醒过来后就一直在找。” 何一飞点了点头，眼睛里满是杀意说：“最好是别被我逮到了，否则我定弄死他。” 慕容博看了看时间：“该回去了少爷。” 何一飞懒得动，他说：“背我。” 慕容博没有丝毫犹豫：“是，少爷！” 这时，苗语端着一盘沙拉走了出来，左右看了看，问道：“林扬呢？” 朱元道：“和老大去天山了。” 苗语：“不是还没放假吗？课都不上了。” 朱元轻笑一声：“等不及了呗。” 天山。 “来来来，羊羊，拍张照，比个心，说‘顾湛哥哥’！”顾湛一手搂着林扬，一手握着自拍杆。 林扬：“别人不都是说‘茄子’吗。” 顾湛笑道：“羊羊是别人吗？不是，顾湛哥哥是别人吗？也不是，那么怎么能和别人喊一样的呢？” “……” 林扬被这歪理说得哑口无言。 “好了，要拍了羊羊！” 两人在寒风之中笑了起来，脑袋贴在一起，一个叫着“羊羊”，一个叫着“顾湛哥哥”，背景是巍峨的天山盛景，四周一片白茫茫，随着一声轻响，两人的笑颜定格在了那一瞬间。 未来，他们会有无数个这样的日子，不再是活下去，而是生活下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