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山的植物都成精了》作者:听柳 内容简介: 占山为王的兔子好不容易将满山的植物都浇成了妖精。 本以为可以做轻轻松松的甩手大王了。 却没想到小妖精们一个个少女心萌动,挡都挡不住: 小桃子看上了一个小白脸,风一般的跑了。 小松子看上了一个小殿下,红着脸也跑了。 小蔷薇看上了一只小老虎,骑上虎背跑了。 连刚修成人形的草精,都瞧上了隔壁山的树精。 留下她一个高岭兔+单身兔,每天都要被比她小数百岁的小妖精喂狗粮。 某一日,山神抱着一筐胡萝卜欢快的跑了来:“听说你一筐胡萝卜就带走?喏,一筐,不够我那里还有十筐。” 兔:“……” PS:会有一个一个的小故事串成,大概是温馨快乐的那种。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兔子,山神 ┃ 配角:桃子,松子,蔷薇 ┃ 其它:仙侠情缘 第1章 拥有整个山头的兔子 在不可考的神话时期,有一座山,名天夷。 天夷神山,位于神州大地之南,绵亘百里,物资丰饶。其下瘴气,不可上。于三百年前神魔大战一役中无故消失,帝派人寻,终不得。 兔子用粉嫩的爪子合上《神州录》,心情大好。 这传说中无故消失的天夷山就在她的脚下,整个天夷山都是她的,这让她怎么能不心情大好?没有老虎没有猴子,她,兔子,就是大王。 但是当大王是要付出代价的,天夷山常年晴天,不下雨也不下雪,山上的植物都是蔫蔫的,需要挑山下的水来灌溉。 她足足浇了近三百年的水,才把其中的一部分浇成了精,化成人形那一刻,都会甜甜的唤她一声:“小姐姐。” 而她,总会义正言辞的纠正道:“是大王。” 兔子感觉自己从此要走上兔生巅峰了,毕竟一山之王了不是么? 可,兔生无常。 她的身后总是跟着一堆小孩子,她不仅需要浇水,还每每下山后需要操心着给新修成的小妖精买各种各样的吃食和玩具。 真是同王不同命。别的大王叱咤风云,威风凛凛,她却只能在这里哄小孩子。 比如松子。 松子原身是一棵松树,是最早成精的。 兔子本以为她会成为一个铿锵的男儿,却不想她成精的那一天树枝微摇竟是一小女孩儿,还极爱哭,非山下的糖葫芦哄不住。 对此,兔子总觉得是那一阵清风生生的将松树摇错了性别。 松树成精后,想了好几日,对兔子道:“我想好了,我叫松子。” 从此,松子就成了她的第一个小跟班,虽然爱哭爱吃,但吃好哭够之后却极其乖巧听话。 兔子挑水,她挑水;兔子浇水,她浇水。兔子松土,她挑水;兔子抓虫,她浇水。 终于有一天,兔子忍不住了,把正在浇水的松子喊到她身边,慈爱的揉着她的头发:“那棵桃树快被你淹死了。” 松子甚是委屈,撅着小嘴道:“昔日我差点被渴死,也怕她被渴死。” 兔子指着被水围攻的桃树:“即便你想浇,也不能紧着一棵树浇啊,对不对?” 松子搓着衣角,半晌糯糯的道:“我想吃桃子。” “……”兔子放开松子,“去吧,我也想吃。”她竟不知多浇水就可以让桃树长的快些。 直到一个月后,桃树没有结果反而成了精,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松子胖揍了一顿:“想吃桃子是吧?嗯?那也不能淹死老娘啊!” 松子可怜巴巴躲回原身里,兔子去哄了几次死活都不出来。 又一个月,桃子终于结出了果子,她拿着一个水嫩嫩的鲜桃去找松树哄她出来,但松树觉得这是诱敌之计,桃子一定会再把她胖揍一顿。 无奈,桃子去捡了些枯枝,在松树根部生了一堆火:“你出不出来?” 松子被熏的不行,出来就吐了一大口水灭了火:“我去告诉大王你欺负我。” 桃子塞给松树一个桃子:“送你的,吃吧。” 说完,桃子风一般的去找兔子:“小姐姐,我把桃子给松树了。” 兔子正吃着桃子,满意的点点头:“唔,很好。”早晚得让她把糖葫芦戒了,糖葫芦不要钱啊?“但是请叫我大王。” 桃树嘴角抽搐了几下:“大,大王。” 兔子甚是欣慰,掐指算了几下:“我掐指一算,明日大约还有几棵树要成精,你和松子去看一下,别出什么茬子。” 桃子翘起大拇指:“还是大王英明,能够算到成精之日。所以我成精那一日是大王故意走开,让我揍松子的吧?大王是不是也觉得她很欠揍?” 兔子以手掩面干咳一声:“我想睡觉了,你也去睡吧。”她哪里会什么掐算,只是觉得这样说显得很高深而已,柳树和杏树周身气息明显不同于往日,除了成精不做他想。 只要活得够久,这些都是本能。 至于她,馋胡萝卜了。 在天夷山的北边,有一块胡萝卜地。不大,三分有余。 也不知为何,种胡萝卜的那块地从不会枯竭,且一个比一个长的胖,也一个比一个脆甜。因此,她在胡萝卜地的旁边偷偷埋下了那颗相思豆。 银色的月牙挂在天上,兔子一蹦一跳的跑到胡萝卜地的旁边,胡萝卜地的主人正枕着胳膊望着天,手里还有半根吃剩的胡萝卜。 地周一圈都是屏障,能挡住松子和桃树却挡不住兔子,这也是兔子身为大王沾沾自喜的一点。 兔子每次都是偷一根就跑,回去再洗干净了吃。 这一次她不经意的回头看了胡萝卜地主人一眼,这一看不要紧,感觉自己水一般平静的心里被浇入了滚烫的油,这个小哥哥好帅啊!是她的胡萝卜! 不对,不对,一定是妖术!不然她怎么会心跳的这么快? 兔子一念及此吓得到口的胡萝卜也掉到了地上,撒开腿跑了。 第2章 小妖精们长大了 自从天夷山里妖精越来越多,兔子便不用日日都去浇水,会在清闲的时候变成人形去山下看看,看看那些异类到底是如何逍遥快活? 以前她虽也在人间待过,但奈何行事匆匆,不是担心这个该浇水了就是那个要旱死了,是以从未细细品味过书中所写的那般惬意时光。 如今没了牵挂,便三天两头的往人间的茶馆子跑,因为那里有来来往往的异人和口若悬河的说书人。 异人会穿着怪异的服饰,拿一些好玩的小玩意。说书人会拍着醒木,说一些有趣的故事。 这些身临其境的惬意,比她窝在山洞里看神州录好多了。 那些神魔相争,英雄救美,相亲相爱的故事,她就着茶香听了许多,也想了许多。以至于有时候会做些美妙的迷梦:女子是兔子,男子是胡萝卜,不对,是种胡萝卜的那个小哥哥。 兔子看着渐渐热闹起来的天夷山和愈发妖艳的桃子,心想:如果天夷山要有一场惊天动地的爱情,那么一定是桃子。她生的好看,性子泼辣,和说书人口中那些敢爱敢恨的姑娘完全如出一撤。 但她没想到天夷山的第一场爱情竟发生在青柳和紫荆之间。 青柳,原身是柳树,是第一个修成人形的男子:名副其实的柳腰,微微上翘的眉眼透出一股勾魂的气息。 紫荆,原身是紫荆花,是第二十三个修成女体的妖精。娇小的身子,眼睛水灵灵的,只需微微的蹙眉便能让人心生怜惜。 兔子在巡山时看到紫荆把她的原身连根拔起,额间香汗淋漓,便伸手阻了去路:“天夷山就这么大,你在哪里长不是长?为何非要移到别处去?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好?” 紫荆不在意的笑笑:“大王,我们都成精了,这原身不过就是个归宿。这里离青柳处也不过二里地,能出什么事。” 兔子摇头,不认同紫荆的说法:“说到底还是要有根的,根若是没了,魂自然也没了。你既然扎根在了这里,自然是长在这里的好。” 紫荆也摇摇头:“大王说笑了,根只是移走了,怎么会没有了?况且爱才是最好的养分,我相信我能活下去,还可以活的更好。” “胡说八道。”兔子无奈的笑笑,“谁告诉你爱才是最好的养分?都说人挪活,树挪死,却从没听说过谁是靠着爱活下去的?” 紫荆眼神笃定:“青柳告诉我的,我相信青柳,我爱他。” “大王。”姗姗来迟的的青柳开口:“我知道大王比我们活的都久,但大王照顾我们只知浇水,抓虫,却也从来没有移动过,怎么就知道一定会死?” “你这是在怪我?”兔子反问,脸色有些不好看。 “青柳不敢。”青柳嘴上说着不敢,面上却没一点怯意反倒有些许的轻蔑,他将紫荆散乱的碎发挂在耳后,并不看兔子一眼。 极好,成精了,便不需要她了,腰杆子就粗了。但紫荆她还想劝上一劝:“我听人间的……” “人间?”青柳打断兔子的话:“青柳也去过人间,移植的不在少数,大多也都活了,更何况我们是妖精,怎么会轻易的死去?还是大王看不得别人恩爱?硬要拆散了去?” “……”兔子无话可说,也挡不住满心热烈的紫荆,只得任由他们去。 这是兔子第一次被亲手养大的妖精顶撞,感觉自己从小养大的白菜互相拱了,心里五味陈杂,说不出什么感受。 桃子摘了几个桃子,去到兔子的洞府里安慰兔子:“大王,心情不好就吃桃子吧。紫荆想怎么做,你就随她去,你管她三百年已经够了,还能管她几个三百年?” 兔子接过桃子:“我最近只顾去人间溜达了,回来也没见松子,她最近可有被欺负?” 这一众妖精里,除了兔子就数松子年纪最大,可也就数她个子最小,胆子最小,还总爱哭鼻子。 “没有。”桃子把桌子上散乱的卷轴整好:“小妖精们不过是调皮吓唬两次就好了,而且我看松子似乎长个子了。” “是吗?”兔子深感欣慰:“也该长了,再不长就太对不起松子姐这个称呼了。” “大王,有件事很蹊跷。”桃子将卷轴摆好,自倒过一杯茶来喝,“前几日有个神仙说是大王的朋友,来找大王有要事,当时我见他闯过了穷途便深信不疑。” “神仙?”兔子回想了一下她这三百年的兔生,“我并不认识什么神仙,他不会是走错门了吧?” “谁知道呢?在这里的几日,他一直都在翻看这些卷轴,他当时拿着写天夷山的卷轴问我这里是不是天夷山,我当时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慌,糊里糊涂的好像是默认了……” “她问你山的名字?”兔子放下手里的桃子,翻着卷轴自言自语:“还是个神仙?” 桃子点点头:“嗯,白净小脸,生的很是秀气,只是那双眼睛让人看不到底。” “不对,卷轴少了一个,那神仙走的时候可曾带走一个卷轴?” 桃子回想起那神仙仙风道骨的模样,道:“应该没有吧?他在你这里待了几天,我也没有时时刻刻看着,不过一个神仙应该不会是鸡鸣狗盗之辈吧?” “不好说。”桃子把卷轴一个接一个摊开:“我们都没见过真正的神仙,谁知道神仙长什么样?或许是魔族假冒的也未可知。” “是我的错,我这就去把卷轴找回来。” 桃子说完就要走,被兔子唤住:“你回来,你去哪里找?你可知他姓甚名谁?洞府何处?” “左右神仙都是住在天上的,我只往天上去找。” “糊涂,且不说那人是不是神仙,就算他是神仙,你去要了他就能给?再说那天路是好闯的?若是好闯我早就带着你们打了天书,何至于每天提心吊胆的担心你们渡不过天劫?” 许是活了太久,兔子的眉宇间竟真的隐隐生出一股王者气息,镇住了桃子。 “那卷轴不过是讲我们天夷山的事情,丢了就丢了罢,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魔族拿去也无用。不过以后要是再有来路不明的神仙就直接打下山去。” “我知道了。”桃子说完退了出去。 这些卷轴都是兔子从人间搜寻来的,或出财或出力。当初她醒过来时,脑中一片混沌,什么都想不起来,便往神州大地寻了十年才凑齐了这大半号称写尽天下事的《神州录》。虽说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但好歹是自己辛苦寻来的,如今被这来路不明的神仙不声不响的拿走,心中自是不悦。 当初她在《神州录》九山卷中得知:天魔两界交战,天界意欲拿天夷山当做战场,后来天夷山下落不明,才拿了昆仑山作为临时的战场。 但三百年前那一战,天界只是封印了魔族,并未彻底消灭,谁也说不好魔族到底会什么时候再次卷土重来。 搜集到九山卷时,兔子对着光秃秃的山头坐了七天七夜,然后出手毁了立在天夷山下的石碑。自此曾经的天夷神山成了一座无名山头。 这些年也就松子和桃子跟在她身边,听她讲过这些往事,山中其余的妖精并不知晓。 如今有神仙上门还独独拿走了这个卷轴,也不知是福是祸,还是早作准备为好。 翌日,兔子下山寻了一名工匠,做了一块石碑,上书:天仪山。 第3章 山下奇遇 日暮西山,松子哭哭啼啼的来找兔子:“大王,不好了,桃子姐姐不见了。” 兔子看着水做的松子,把袖子递给她:“喏,先擦擦,慢慢说。” 松子胡乱一擦,道:“昨天桃子姐姐在我原身下放了几个桃子,说是要去找什么卷轴,我当时正跟她赌气没理她,谁知今天就找不到她了。” 兔子心里咯噔一下,这说风就是雨的桃子还真去找那丢失的卷轴了,不过为了安慰松子,还是和颜悦色道:“许是贪玩,跑去人间了,我去寻她,这段时间你帮我打理着天夷山。” “什么?”松子被吓道,忙摇头:“不不不,松子不行,松子做不到。” “怎么做不到?”兔子佯怒:“桃子比你晚了几个月成精,现在都是天夷山一霸了,你呢?” “我……我……”松子我了几次,眼泪就又不争气的留了下来。 兔子揉揉松子的头发:“乖,等我回来的时候,希望你成为天夷山的另一霸,到时候让你和桃子当我的左右护法。” “可我……” “憋回去。”兔子睁大眼睛瞪着松子,硬生生将她的眼泪瞪了回去。“不管你想说什么都给我憋回去,我先去人间走一遭,这段时间不管谁来找我,都只管打下山去,记住了,不管是谁。” 松子的眼泪哗啦啦的就流了下来:“可我不行啊……” 这一声喊的很是哀怨,闻着伤心,见着流泪。只可惜兔子已经用她那风一般的速度离开了兔子洞,听不到也看不到这万分悲戚的松子。 桃子天生一副娇娆面孔,眼睛一挑便能勾魂,往那热闹的花街柳巷一站,就会有那偷腥的凑上来,舔着脸问:“姑娘,跟爷乐乐可好?保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若是心情好了,翻个白眼说滚开。若是心情不好了,那就只能阿弥陀佛了。 不过一个时辰,桃子就踹翻了五个上前求欢的偷腥者,无一不是缺胳膊断腿然后圆润的滚开。 毕竟是天夷山一霸,并不觉得打这些人有错,也不知道人间有一种人叫“大户人家的少爷”,这种人通常吃不得亏,受不得苦,想嫖谁就嫖谁,你若是不愿意就会将你绑了回去。他们觉得这世间没有什么是银子解决不了的,实在不行那就金子。 在一个死胡同里,桃子被人堵了,被一群凶神恶煞的打手堵了。 打手高举着手里的大刀:“小妹妹,你最好跟我们回去,不然你这如花似玉的脸蛋可就保不住了。”恐吓期间,还用舌头舔了一圈嘴唇。 桃子看的极其恶心,怒斥:“休想。” 刚想动手,却被一声“大胆”吸引了目光。 有道是:月下初见俏儿郎,桃心甚喜。 俏儿郎长剑出鞘,气势很足:“尔等七尺男儿,竟然在此欺负一个弱女子,脸面何存?” 桃子忍不住的点头:“就是。” 俏儿郎的目光越过壮汉,落在桃子身上,极其光明磊落:“姑娘莫要担心,待在下赶走贼人,送你回家。” 桃子眼帘微挑,轻掩朱唇:“桃子谢过公子。” 这一言一语算是认识了,毕竟她已经自报家门了。 桃子看着俏儿郎长剑翻飞,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把几个壮汉打走了,满意的点点头,她天夷一霸看中的人自然不能是个懦夫。 俏儿郎赶走几个壮汉,走向桃子,月下的他显得特别英气,只见他长剑回鞘,温言问道:“姑娘可还好?” 桃子害羞的点点头:“还好,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不知公子可否告知姓名?” “在下胥泽秋。”俏儿郎报完家门后,看着眼前的佳人含羞粉面,突然也有些害羞,偏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掩饰,支吾了半晌方道:“那我送姑娘回家?” 桃子依旧低着头:“我家不在这里,我今天刚到这里。” 胥泽秋面露忧色:“那……姑娘是住在哪里?客栈?” 桃子的头就像固定了一般看着脚尖:“我身上没有银子。” “这样啊。”胥泽秋长出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有什么棘手的事,只是没钱倒还好办了。“无妨,我身上有些,姑娘可以拿去用。” 桃子也不接银子,继续低头道:“可我不认得路。” “也无妨,我也住在客栈,可带姑娘过去。” 桃子抬起头,一张脸绯红绯红的:“好。” 胥泽秋被桃子的脸吓了一跳:“姑娘这、这可是中毒了吗?我这里有一瓶……” 桃子复又低头:“过敏,让公子见笑了。” “呃,呵呵,呵呵。”胥泽秋尴尬的笑着,嘴角扯了半晌,直到尴尬的笑容僵在脸上,才拍了拍脸道:“夜深了不安全,姑娘随我去客栈吧?” “好,请公子领路。” 兔子隐在暗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真是到了万物复苏的春天,都悸动了呢。 此时,桃花开的正旺,桃子身上有一股隐隐的桃花香。 这桃花香落入了胥泽秋的嗅觉里,他嗅了几下发现自己的鼻子与桃子越来越近,便及时止住并站直了身子:“姑娘这身上可是自带奇香吗?” 桃子拉着袖子闻了一阵:方道:“许是衣服上熏的香吧。” “是吗?”胥泽秋突然也红了脸:“泽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姑娘可否答应?” “请说。” “家母自幼喜香,过几日又是家母的生辰,姑娘这香我闻起来极好,不知能否同姑娘讨要一些?”胥泽秋红着脸道:“只是身上带的钱怕是不够,需要明日才能给姑娘。” 桃子拉着袖子看了一阵:“无妨,公子帮我赶走了贼人,又帮我找了容身之所,桃子感激不尽怎么能收公子的钱?只是这香是我自己制的,市面上买不到,需要过几日方能给公子。” “如此,泽秋就在此谢过姑娘了。”胥泽秋行了个大礼,桃子赶紧将他扶起,不想突觉脸上滚烫,手似被雷电击中一般,便赶紧收回了手,依模作样回了个礼。 二人一行礼一搀扶,不免有所接触。想胥泽秋从小谨守礼教,从未与女子有过接触,如今猛然与桃子四目相对,只觉一潭清水被飞流直下的瀑布激起浪花,乱的不行,也羞的不行,忙把脸撇向一边又行一礼:“是泽秋唐突了。” 桃子只当泽秋说的是制香一事,便道:“我算了日子,这香大概需要三日,不知公子可等得及。” “等得及,等得及,距家母生辰还有七日,这里距我家不过两天行程,够了。” 第4章 桃花安(一) 翌日一早,桃子就告别泽秋回了天夷山。 看到立在山腰刻着“天仪山”的石碑时还以为她走错了路,但看到四仰八叉的躺在石碑上晒太阳的兔子时,就知道这是兔子拿来混淆那些神仙的小把戏。 兔子看到桃子时,正用短胖的前肢挠着白嫩的肚皮:“你是准备把自己折了给人做香?” 桃子佯怒道:“你跟踪我?” 兔子一跃而起,在空中化为人形:“身为大王,我做什么都是对的。你且说我猜的对不对?” “哦,大王,那你说还有其他的办法嘛?”桃子一屁股坐到石碑上:“泽秋说我身上这香好闻,可我这是自带的桃香,没有个几百年的桃树根本做不出,我不把我自己折了去折谁?” 兔子拍着桃子的肩膀:“少女,你中毒已深,无药可解。” “什么毒?”桃子赶紧运气查看周身:“无恙啊。” 兔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情毒,深入骨髓,唯爱可解。” “去!”桃子打走兔子:“身为大王,就会胡说八道,也不臊得慌?” “好了,不同你闹。”兔子收起玩闹的脸,一本正经:“你真打算为泽秋制香?” 桃子点点头:“只是用我一季的花和几根桃枝,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 兔子揉了揉桃子的头发:“傻桃子……” 傻桃子站在原身下,桃花灼灼,恣意盛放,像极了文宁笔下的美人图。 文宁是兔子唯一认识的半吊子神仙,天生一双丹凤眼,很招姑娘们喜欢。据说是因为痴迷于画美人图才被逐出天界,而后便流连于凡间的酒肆青楼之间。 桃子深吸一口气,用葱白的手指摘下一片片粉嫩的桃花瓣,然后放入背后的花篓。 松子在一边又不争气的流下了眼泪:“桃子姐姐,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桃子不语,兔子也不语。情之一事,本就无法解释。况且依桃子的性子谁都拦不住,还不如随她去,说不定能促成一桩好姻缘呢? 松子把兔子拉到一边,抽噎噎的道:“大王,摘花很疼的,如果谁折了我的树枝,我就很疼的。” “是吗?”兔子微微一怔,会疼吗?她本以为这样只是损一部分修为而已。想起平日里吃的桃子:“那我们吃桃子,她摘桃子,疼吗?” “那倒不会。”松子摇摇头:“桃子给我们的都是熟透落地的,这样的桃子汁水多也好吃,但花瓣不一样,现在正是花开的季节,这样生生拽下来就跟拽下一块肉似的……大王!” 兔子脸色一沉将桃子桃子卷到一边:“你疯了吗?” 硬生生把自己的肉撕下来给别人做香,不是疯了又是什么? 桃子死死的护住手中的花篓:“大王,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知道个屁!”兔子急红了眼:“我养了三百年才把你们养大,不是看你们作践自己的,这香不准制!” 桃子抱着花篓:“大王,求你……” 兔子看着桃子,一双桃花眼早就没了昔日的风采,只有哀求。 “我说了,我!不!许!” 兔子挥手在桃树周围竖起了屏障,这屏障除了她谁也破不开。如今山里的小妖精都翻了天,一个比一个不听话。 松子看兔子走远,抱住瘫坐在地上的桃子:“桃子姐姐,这香不制了,你说的那个人他若想要,我们去买,买贵的,多贵都行。”末了,补上一句:“钱若是不够,我就把自己卖了抵钱。” “你不懂。”桃子双目空洞的望着花篓:“我既已许他,便不能骗他。我去求大王。”说着,桃子起身奔向兔子的洞府。 松子在后面追:“桃子姐姐,桃子姐姐,大王她现在心情不好,你别去。” 无奈,法力不济,松子被远远甩开,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法力不够是件不可原谅的事。 “大王!”桃子进不去兔子的洞府,便跪在外面:“大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这点痛真得不算什么,要不了我的命,只是损我的元气,疼一阵罢了…… 桃子从来没求过你,这次求你……求你……” 兔子心烦的把手里的卷轴扔到桌子上,砸坏了一个杯子。 “大王,这是我答应泽秋的,我不能骗他。” 兔子随手抓起从山下买来的糕点,咬了一口又极不耐烦的放回了盘子里。 “大王,泽秋是我在人间遇到的第一个好人。” 兔子的心中蓦地颤了一下,但是那又如何? “大王,桃子求你……” “求你……” 桃子跪在外面不停的磕头,每一下都拿出了十分的诚意,地上渐渐显出一团血迹。松子这才赶到,见拦不住桃子便同她一起跪下:“大王,桃子姐姐快不行了,你快应了她吧?” “应了她?”兔子出现在二人跟前:“应了她一块一块撕下自己的肉?只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制香?” 松子早已是个泪人:“松子也知道这样不该,可是若不这样,桃子姐姐会磕死在这里的。” “大王。”桃子脸色已经泛白:“泽秋是在人间第一个对我好的人,只是想要一盒香而已,我想给他。就像大王和松子,如果你们谁想吃桃子,但这桃子并没有到落下的时刻,我也会去摘下来给你们吃,因为这是我的一片心意。若是换了别的东西,便体现不出我的心意。” “是吗?”兔子跪到桃子面前:“不是我非要棒打鸳鸯,只是那泽秋你们只见了一面,脾气秉性尚不知如何,他又如何担得起你这般倾心相待?” 桃子笑笑,眼中是少见的柔情还有一丝害羞:“有些人,只一眼便注定。” 兔子苦笑:“我当年就不该带你去人间听书,让你着了迷,看见个对自己好的男子就觉得是自己的良人。” 桃子摇摇头:“若是别人我不会,但他是泽秋。” 兔子把手伸至桃子的眉心,浅光闪烁:“我不知你的天劫何时至,但法力多一点总比少一点好。” “不,不需要。”桃子伸手挡开兔子的手:“这点法力不算什么,修炼一阵子就回来了。” 兔子收回手:“你去吧,忧着点身子。松子,你陪着桃子,有什么事就喊我。” 松子点头应下:“桃子姐姐,我扶着你吧。” 桃子轻轻推开松子的手:“没事,我可以走。” 兔子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步子踉跄。 此时并不是结果子的季节,也不知道前几日吃的桃子是怎么来的? 这天夷山该立一立规矩了。 翌日,天夷山所有妖精的洞府前都收到了一个卷轴,唯独桃子的洞府前没有。 卷轴上书:经本大王昨夜卜问天地之后,得知此山原名为天仪山,且山中众妖皆不许再吃桃子。 末了,有馋嘴的小妖精来找兔子说她独断专权,便又加了一行小字:若是真馋,须自己下山买。。 第5章 桃花安(二)捉虫 桃子站在人来人往的客栈里,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客栈的小二告诉她:带她回来的那位小公子早在天不亮的时候就起程走了,听说家里有人病了,挺严重的。 她走出客栈,将手里的香盒随手扔给旁边一个破衣烂衫的乞丐:“这个送你了。” 乞丐正闭着眼睛晒太阳,不想手里突然一沉,多了个物件,便睁开一只眼睛:“稀奇,头一次有人送我香盒,多谢姑娘了。”他将香盒凑近鼻尖嗅了几下,“桃香,甚是好闻,没个几百年的桃树制不出这香吧?盒子也是桃木的,姑娘这是要送情郎吧?” 桃子见心事被说中,也不隐瞒:“是送情郎的,不过情郎走了,就便宜你了。” 乞丐睁开另一只眼睛,站起身将香塞回桃子手里:“我高卓向来不贪小便宜,这香姑娘还是收着吧。万一哪天情郎回来了呢?” 桃子将乞丐仔细打量,发现他虽然穿的破破烂烂,脸上也抹的乌漆抹黑,但脸颊饱满圆润一点也不像别的乞丐那般面黄肌瘦。 “你不是乞丐?” 高卓微一愣怔,将桃子拉到拐角处僻静的地方:“姑娘,你小声些。” 桃子侧身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高卓做贼似的瞟一眼客栈的门:“我是朝廷的人,来这儿是查一个要案,你不要害我暴露了。” 桃子淡淡的应了一声,算是回应。 高卓挑眉看着桃子:“你,是不相信?” 桃子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我相信什么?你是什么人与我何干?” 说罢,甩袖子就要走人,却被高卓一把拉了回去:“你凭什么不相信我?我有朝廷的腰牌好吗?” 桃子颇为不耐烦的甩开高卓:“我管你什么腰牌?我情郎刚没了,正烦呢。” 高卓往身上摸了一圈,哎呀一声慌了神:“糟了,我那腰牌肯定是跟乞丐换衣服的时候弄掉了,不行,我得回去找,你帮我拿着这破碗。” “诶?哎!”桃子看着手里脏兮兮的破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这样还朝廷的人?朝廷的人都死绝了吗? “哟,这不是桃子姑娘吗?” 迎面走来一个男子,五官阴柔,胸襟半敞,怀里还搂着一个容色艳丽的女子,举止极为轻浮。 正是胥泽秋的表哥,胥泽阳。 虽然同为胥家后人,但行事大不相同。此人满脑子都是猥琐之事,乃是实打实的色中饿鬼。 桃子与他初次见面之时,就被出言轻薄,若不是看在泽秋面上,她断不会容他如此放肆。 只是胥泽阳的眼里只有美色没有怒色,他上前嬉笑道:“表弟今早就启程回家了,难不成桃子姑娘是特地来找我的?”将怀里的女子放开,轻浮的上前欲将绝色搂在怀里,却不想被绝色侧身躲开:“胥公子请自重。” 胥泽阳看到桃子手里的破碗,笑道:“姑娘拿个破碗做什么?快快扔了,我这里有金碗银碗随姑娘挑。” 桃子也很嫌弃手里的破碗,但她更嫌弃胥泽阳的金碗银碗,也不愿与之多做纠缠就走到路口等着高卓回来。 胥泽阳见桃子不理他,便追在桃子的身后:“姑娘走什么嘛?没了泽秋还有我泽阳嘛,你看我,看我,我跟泽秋不差什么嘛。” 桃子看向胥泽阳的身后,向浓妆艳抹的女子道:“这是不是你男人?是了带走。” 女子挥着手里的绣帕,媚笑:“胥公子可是我们云雨阁的大金主,我倒是想做他的女人呢……” 胥泽阳对这句夸赞很是受用,他心满意足点点头,将女子的下巴挑高:“你可不就是我的女人么?” 桃子看着手里的破碗,心中十分的不耐烦,待要撂手走人,又觉得不太合适。正自烦闷,看到高卓蔫蔫的走了过来。 像是看到了救星,桃子将碗往高卓怀里一塞:“碗给你,我走了。” 高卓低着头接过破碗:“腰牌丢了,我要被我爹骂了。” 桃子淡淡的看了一眼道:“骂就骂了。” 高卓抱着破碗,委屈:“我爹肯定又要骂我没用了。” “我觉得……”桃子满脸嫌弃,“你爹骂的极是。” “桃子姑娘,你理下我啊?”胥泽阳阴魂不散的走到桃子身后,“一个穷乞丐你跟他有什么好聊的?” 高卓抬头看到胥泽阳,仅仅只一瞬就低下了头,转身自言自语的逃走了:“我爹骂我,我爹骂我……” 桃子斜了一眼胥泽阳:“我警告你不要再缠着我。” 说罢,桃子走出拐角处。 但胥泽阳是何许人也?一个富家少爷,习惯了花丛中嬉戏,从来不觉得有他得不到的女人,自他第一次见到桃子就惦记上了,如今哪肯轻易放人离去。 手一伸,便抓住了桃子的肩膀:“我便缠着了,你奈我何?” “你猜?”桃子浅浅一笑,双手轻轻一握,只听咔擦一声,手腕像枯枝一般被折断,胥泽阳的脸由轻佻变为痛苦,紧接着是沉闷的痛吼。 胥泽阳不妨桃子有此一着,疼的牙关直颤:“原来你在泽秋面前的柔弱都是装的。” 桃子微一愣怔,想起她在胥泽秋面前的样子,确实,她在伪装。 “倒是我低估了你。”胥泽阳另一只手紧紧捏着受伤的手腕,“泽秋托我在此等你,他向你要的香可带了?” “泽秋在哪里?我自己送去。”桃子信不过胥泽阳,也看不起他这个人,她的香也自然也不会交给他。 “他回家了。”胥泽阳轻轻的活动着手腕,这种伤对他这种修炼之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略疼些罢了。“要我捎姑娘一程吗?” “不用,你告诉我泽秋住在哪里。” “你出了这小安镇,一直向东,龙城便是。”胥泽阳说到此处,颇为得意。“你到龙城之后打听胥家,没有不知道的。” “大概有多远?”桃子若有所思的盯着东方,那边有神州大陆最厉害的修仙者,是妖族的死敌。更何况她的根在天夷山,从未离开这里超过百里。 “不足千里,我的马车可以借姑娘一用。”胥泽阳的手腕已经可以自由活动。 桃子将掩在袖子里的香盒握紧,不就送个香盒么?怕什么?天夷一霸从来就不知怕为何物。。 第6章 桃花安(三) 龙城的城门上盘旋着一条巨龙,没有人知道是先有了这条龙才有了龙城,还是先有了龙城才有了这条龙。 巨龙周身金灿灿的,巍然如山,龙口大张像是要把天边的云彩吞下去,身上的鳞片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闪光。 远远看去,龙像是活的一般,近看方能看出些许雕琢的痕迹,当真是巧夺天工,令世人称叹。 但纵然知道这条龙是假的,桃子心里还是不免忐忑,通过城门的时候更是加快脚步,生怕头上的这条龙突然醒过来把她整个生吞了。 早先就听说龙城人才济济,如今单看到这个城门就知所言不虚。 “桃子姑娘,走这么快做什么?” 桃子听这声音便知是胥泽阳,厌恶之情不禁浮上眉梢,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 “哎~”胥泽阳快走几步挡在桃子面前,“姑娘急什么?表弟知道姑娘要来亲自送香可是高兴坏了,特地让我来接姑娘,上轿吧?” 桃子打量着胥泽阳:她尚不知泽秋家的具体方位,由胥泽阳带路倒也未尝不可。再者,胥泽阳并不是她的对手,即便有什么算计她也是不惧的。 思之再三后,桃子上了等候在旁的软轿。 胥泽阳也跟着上了软轿,与桃子相对而坐:“桃子姑娘,此行乏了吧?胥家已经备好房间恭候姑娘多时了。” “劳烦。”桃子将身后的帘子拨开,看到街道上琳琅满目的物件,认识的,不认识的,果然比小安镇繁华多了。 桃子看的正兴起,不妨一人一马呼啸而过,险些撞到轿子。 胥泽阳走出轿厢外,问马夫:“刚过去的是什么人?连胥府的轿子都不让?” 马夫道:“看服饰是高家的人。” “我当是谁这么嚣张呢。”胥泽阳嗤笑一声便进了轿子,看到桃子依旧兴致勃勃的望着窗外,笑问道:“不知那窗外有什么可看的?” 桃子这才侧目看了胥泽阳一眼:“什么时候才能到胥府?” “马上就到。” 随着马夫一声“吁……”轿子站住了脚:“大公子,到了。” 胥泽阳跳下轿子正想回头去扶桃子,却发现她早已稳稳的站在地上。 桃子脚刚落地来不及细看就感觉到了压抑,这压抑并不来自于眼前的高墙朱门,也不来自于门前两名修为高强的胥家子弟,而是来自于胥家上空的法阵。 胥泽阳见桃子伫立不前,只当她是信不过自己:“怎么?桃子姑娘连轿子都上了,这眼看到了泽秋的家门口,却连脚都不敢抬了?” 桃子看了一眼胥泽阳,狠下心封了自己的妖力,这法阵极为克制妖邪之物,倘若她带着一身妖力进入胥家,恐怕连门都进不去就会被击的灰飞烟灭。 胥泽阳上前将门打开,对着桃子做出请的手势。 桃子心下一横,进了胥家。 兔子坐在胥家门外的一棵桃树上,桃枝上已经结了大小不一的果子,她随手摘下一个入口尝去只觉苦涩不已,远不如在天夷山上的清甜。 “桃子,万事小心。”兔子转身回了天夷山,她护得了她们一时,却护不了一世。是福是祸,是爱是恨,都由得她们去吧。 胥家园内到处张灯结彩,透露出福寿气息,绕过一条走廊便能看到远处池塘中心已经搭好的戏台子,有几名伶人正在咿咿呀呀的唱着,细听去似乎是:“有亭台六七座,秋千一两架。绕的流觞曲水,面着太湖山石……” 这词唱的着实应景,与眼前风光竟无二致,桃子一时听的呆了,待要细听下去却不想唱戏的哎哟一声再唱却是:“饮一杯来增福命,饮一杯来延寿龄……” 唱音虽依旧婉转,却不如前者活泼多情,桃子摇摇头便赶紧跟上了胥泽阳的步子。 胥泽阳将桃子带至偏厅,命旁边的小丫头沏茶:“麻烦桃子姑娘在此等着,我去看看表弟忙的怎么样了?” 桃子点头道:“劳烦。” 此处离戏台子并不甚远,有戏腔隐隐约约的借着风传过来,但到底听不大清楚,桃子扎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就放弃了。 小丫头将茶端给桃子:“姑娘请用茶。” 桃子连忙接住道谢:“谢谢,你们夫人是明日过寿吗?” 小丫头点头称是,就站到了门外不再接话。 约莫半个时辰后,胥泽秋才赶了过来,面上有几分惊讶、几分慌乱、几分焦躁,却唯独没有欢喜,只是步子依旧沉稳:“桃子姑娘,泽秋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桃子知他这是客套话,就不与他深究,将香盒递给他:“我没有来迟吧?” 桃子眼睛明亮,带有一丝期盼,她期盼泽秋能夸赞她,就像青柳平日里夸赞紫荆那般,温柔、宠溺。 可胥泽秋不是青柳,桃子也不是紫荆。 他只是微微扬了扬嘴角,继续着他的客套话:“没有,泽秋谢过姑娘。现下时辰已不早了,姑娘可在胥家客房休息一夜,明日辰时出发即可。” “什么?”桃子愕然,“你赶我走?” 胥泽秋从小在家族礼教中浸淫长大,对于各种客套俗话是信手拈来。他所接触的人也大多同他一样听得出画外音,知道该怎么做,从未有人会这样揭穿彼此。大家都是默契的心领神会,即便心里再多不愿意面上也会保持着该有的和气。 可桃子不一样,她并不习惯这些客套话,也不会说这些客套话。 她与他平日里见到的那些人,不一样。 “不,不是。”胥泽秋下意识的否认,心里有些烦躁,“因家母明日寿辰,人多事多,怕招待不周,倘若姑娘住下也是可以的。等过了这几日,泽秋必定带姑娘到龙城四处转转,也不枉姑娘来此走一遭。” “我……”桃子将手藏进袖子里,指甲在手心扎出印记,“此行只为送香,如今香已送到,告辞。” “桃子姑娘。”胥泽秋情急之下拉住桃子的袖子,“现在天色已晚,你一个姑娘家让人怎么放心?还是明日再走吧?” 桃子回头看一眼被扯住的袖子,“不必了,外面有的是客栈,住哪里都一样。” 胥泽秋知是自己失礼,忙松开袖子,道:“龙城最近不太平,频有妖魔出入,还是胥家安全一些。云儿,你去准备一间客房出来,让桃子姑娘住下。” “不用了。”桃子高声道,“妖魔怎么了?我桃子从小在小安镇长大,那附近的妖魔不知比这里多上几倍,也没见出事的。怎么到了你们龙城就要出事呢?” “这……”胥泽秋哑口无言,只得任由桃子离去。不过这样也好,明日就要定亲了,这份念想他早该断掉。 既不见也就不念。 “云儿,你去让亦琴加派人手,确保龙城今夜不会有妖魔等物作乱,夫人明日的寿辰不能出任何问题。” 第7章 桃花安(四) 桃子在龙城随意找了一间客栈准备住下,却没想到这间客栈是胥泽阳家的产业。 胥泽阳一向鬼混惯了,尽管他父亲一再叮嘱:叔母明日寿辰,今日切不可胡闹。但他左耳进右耳出,得空便找了青楼女子回自家客栈快活。 事毕出客栈后迎面碰到了前来投宿的桃子,借着五分酒劲,十分色胆,他拦住了桃子的去路:“哟,这不是桃子姑娘吗?怎么没跟泽秋一起?” 桃子心情不好,又厌恶胥泽阳,说出的话就不怎么好听:“好狗不挡道,让开。” “你说谁狗呢?”胥泽阳作威作福惯了,一向听不得有人如此骂他,抬手就向桃子脸上打去。 桃子顾忌周围来来回回的官兵和胥家子弟,便忍住心里的怒气,侧身躲开:“我再说一遍,好狗不挡道。” “哎哟,有几分脾性,公子我喜欢。”胥泽阳双手按在桃子肩膀上,“今夜,公子我,吃定你了。” “哎哟,胥大公子,这又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呀?跟小弟说说,也让小弟开开眼?” 胥泽阳强睁醉眼,看到一男子身着官服正大踏步的向他走过来,这脸看起来有几分熟悉,但此刻他的脑子简直就是酒囊饭袋,根本腾不出空来回忆。不过男子身后的那个人他熟悉,胥府的护卫长:亦琴。 “亦琴,这人谁啊?这么晚了你不用回去守着叔父家吗?” 亦琴抱拳道:“在下见过胥公子,因近日城中妖魔横行,总有无辜人员枉死,我们家公子特命我严加防范。府内暂时由步南负责。” 胥泽阳点点头,用下巴指着亦琴身前的男子问道:“我看着有些眼熟,他谁啊?” “这是高……” 男子截断亦琴的话头,大踏步走上前道:“在下姓高,名卓。胥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这就不记得我了?” 桃子听到高卓的名字,惊讶的回头:“高卓?” 高卓看到是桃子,也很是惊讶:“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怎么?你也是龙城人啊?” 桃子摇摇头:“不是,路过而已。” “路过即是客,等过了明日,我带你在这里好好玩一下。”高卓将桃子拉到自己身边,小声道:“你离这个胥大公子远一点,整个一色中饿鬼,全龙城的人都知道。” 桃子淡淡的笑了一下:“我知道。” “你是不是又不信我?”高卓傲娇的小脸上写满了不乐意,“你不信就随便打听一下,上至八十老妪下至八岁小孩,不,五岁,呸,三岁,三岁的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胥泽阳见高卓不仅把自己晾在一边,还跟桃子嘀咕自己,心里便有几分不爽,他把手搭在高卓的肩膀上,依旧拿鼻孔看人:“我知道你,今天你策马奔腾的时候还差点撞了我的轿子,现在你又说我什么坏话呢?你是以后不取媳妇了要当和尚怎么着?近女色怎么了?还色中饿鬼,我呸。” 啪!高卓将胥泽阳的手拍开:“你这种人当和尚都没有寺庙收你,我们走。” 胥泽阳抓住亦琴的肩膀道:“亦琴,你把我送回去,我腿有些软。” 亦琴为难的看着高卓:“高捕快,你看?” “去吧,去吧。”高卓连忙挥手道:“赶紧把他给我送回去,看着碍眼,我先去别处看看。” 桃子看人都散了,便欲寻另一间客栈落脚,却不想被高卓拉住:“你去哪?” “去找客栈啊,不然露宿街头?” “找什么客栈啊。”高卓拉住桃子就往回走,“既然遇见了,那肯定是住我家啊。” “住你家?”桃子想起泽秋白日里的样子,似乎有些为难。“不会……不方便吗?” “不方便?怎么会?再说我怎么能让你一个姑娘家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龙城四处乱转?而且,胥泽阳他对你图谋不轨,上次在小安镇他不就对你动手动脚的吗?哎,对了,上次我怕他认出就溜走了,但并不是真的溜走了,我只是躲起来不让他看到,后来我看你折他手腕那一下……” 高卓想起胥泽阳的那一下断腕,干脆利落,不由的打了个寒颤。“我是在看到那一下后才走的,因为我知道凭胥泽阳那几招根本对付不了你,所以我才放心走的。但这里不一样,这里是龙城,他们胥家根基深厚,一不小心就容易着了他的道。” 桃子等高卓噼里啪啦的说完,才道:“我知道这里是龙城,但胥泽阳真的奈何不了我,你放心吧。” “那不行,这里的客栈大部分都是胥家的产业,再说了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再厉害你能飞上天去?”高卓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直觉口干舌燥,“我今天自打回来就开始四处巡逻,连水都没顾得上喝,你就别犟了,听我的,去我家住。” 桃子心里直范嘀咕:若不是因为巡逻,她还真能飞到天上去。 正说着,一个小捕快跑了过来,手里抱着一壶酒:“卓哥,今天给你喝的桃花酿不错吧?喏,我又给你拿来一壶。” 桃子侧目看去:“怪不得不喝水呢,原来都喝酒了。” 高卓讪讪的,脸直红到耳根:“没有,今天他们送的一壶我都赏给手下喝了。” 小捕快大概是个老实人,只听他道:“卓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记得你喝了两壶呢,喝完直说好喝,硬逼着我又去给你弄了一壶。” 桃子站在一边笑吟吟的看着高卓,似是再说:编,你接着编,信你算我输。 “去去去。”高卓抬脚将小捕快踹到一边,“当值期间谁让你们喝酒了?再喝一人十大板。” 小捕快也不生气,笑嘻嘻的把酒塞给桃子:“大嫂,这酒我可拿来了,改日卓哥要是不认账,你可得替我说话,我先逃了。” “大?大嫂?”高卓瞪大了眼睛,追上去就是一阵痛打,打完还怕桃子生气,硬着头皮道歉:“你别生气,平日跟他们胡闹惯了,说话没大没小的,你别介意。” 桃子将酒壶拿到鼻尖嗅了一下:“真香”。昔日大王总不让她喝酒,如今大王不在,不如讨了这壶酒寻个僻静的地方喝个痛快。 “这酒不错,送我吧?至于你家,我就不去了。”桃子将封泥打开,饮了一口,入口绵,落口甜。“果真好酒。” “你既喝了我的酒,为什么还不跟我回家?”高卓撒娇似的拽着桃子的袖子,“不过是朋友家借住一宿,难不成你怀疑我是坏人?” “我不是怀疑你是坏人,只是……”桃子望着高卓,此人虽有些缺心眼,但心肠倒是不错。只是她一向不喜与别人太过熟稔,住在别人家也太过拘束,倒不如一个人住客栈来的自在,况且谁也不知高家有没有什么驱邪的法阵。 “只是什么?”高卓夺过酒壶,“你若是不应我,这酒我就不送你了。” 桃子不妨手上一空,笑道:“那我不喝了。” “啊?”高卓原只是想逗一下桃子,却不想把她给逗生气了,“给你,给你,都给你,一壶不够再给你买一壶。” 桃子并不接桃花酿,反而笑问道:“我问你,你我不过见过一次,我是死是活与你何干?” “两次。”高卓伸出两根手指道:“加上这次就是两次了,上次在小安镇我去取腰牌让你等了那么久,还没谢谢你呢。还有我是捕快,你的生死自然与我有关。这龙城啊,不论哪里出了命案,我都有责任的。” “是吗?这壶酒我就当是你的谢礼。至于命案,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出现在我身上。”桃子拍拍高卓的肩膀,顺便取走桃花酿,“放心吧。” “还是不行……”高卓眼看桃子走远,赶紧追了上去,“我跟你说胥泽阳这个人很混账的,只要他看上的姑娘都是不择手段,甚至可能不惜闹出人命才罢休,你还是去住我家吧?这样我才放心。” 桃子饮着桃花酿,觉得这高卓甚是傻,傻的有些可爱。 “那胥泽阳不是我的对手,你可放一万个心。” “可我这放不下啊。”高卓很是苦恼,“明日胥家两位夫人寿辰,我还得去参加,到时候一大半的防守都会放在他家,虽说胥泽阳会老老实实的待在胥家,但他的手下可不一定会安分守己。” 桃子猛然顿住:“胥家?泽秋的娘?” “你认识胥泽秋?”高卓有些惊讶,但随即回过神来。“也是,胥泽阳对你纠缠不休,他们又是表兄弟,你认识也不稀奇。这明日啊既是胥泽秋娘的生日,也是胥家老夫人的寿辰,两位夫人同月同日也是缘分。” “你明日能不能带上我?” “哈?”高卓愣住,“你要去胥家?你去胥家做什么?难不成……” “没什么,听说胥家是大户人家,想去见识一下。”桃子借酒浇愁,掩饰面上的尴尬。原本是想就此离去,但此时借着酒意,只觉甚是憋屈:凭什么胥泽秋让她送香,她来了,他却觉得她是个麻烦?甚至对她的心意一无所知。她要说与他知,才不枉此行。 “可我怎么觉得你这么不对劲呢?喝了这么点就上头了?”高卓看桃子双颊绯红,也不知她是羞是怒。 “酒量浅,见笑了。”桃子将酒一饮而尽,有些醉意,娇嗔道:“你应不应我?” 高卓看到桃子醉眼朦胧的样子,一时间有些呆了,此时方觉勾魂夺魄之美。 “说话啊,你到底应不应我?”夜风袭过,桃子醉态难支,身子不听使唤的倒在了高卓的身上。 高卓看着怀里醉倒的佳人吓得一动不敢动,一双手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约莫站了一盏茶的时间,才一咬牙将桃子打横抱起来回了高家。 第8章 桃花安(五) 翌日,桃子从一片浑噩中醒来,看着头顶晃个不停的床幔流苏,使劲揉了揉眼睛:这是哪里?昨晚发生了什么?她似乎喝酒了?然后被高卓带了回来? 哐当,门被人推开,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丫鬟。 “云袖姐,你知不知道这姑娘是什么来头?” “谁晓得,这也不是我们下人该问的,衣服放下你就去吧,看公子那边有没有什么需要忙的。” “好的。” 小丫鬟依言关门退出,云袖瞥到桃子醒了,连忙收起不悦的神色,柔声道:“姑娘醒了?” 桃子微微一笑,坐起身:“昨晚我喝多了,是不是麻烦到你们了?” “姑娘客气了。”云袖将洗漱用具准备妥当,“姑娘先起来洗漱吧,我去给姑娘准备姜汤。” 话毕,云袖福身退下。 桃子还想问些什么,但人已走远,只得起身洗漱。 刚洗漱完毕,正对镜梳妆的时候,高卓出现在了镜子里,手里端着姜汤:“就像我这般将头发束起,用簪子固定就好。” 桃子见是高卓,回头喜道:“今日去胥家吗?” 高卓点点头,将姜汤递给她:“先把姜汤喝了。” 桃子将姜汤一饮而尽,有些不乐意:“我去见泽……胥老夫人,给她祝寿,自然要好好打扮,为何要扮成男人的样子?” 高卓将空碗放在一边,自己寻了张椅子坐下:“今日胥家高朋满座,胥泽阳肯定也在里面,你不想他认出你吧?” 桃子懊恼的点点头:“这个挨千刀的。” “这就对了,我给你准备了面纱,保证没有人能认出你。”高卓将放在衣服上青色面纱展开,“上好的羽纱,轻薄透气。” 桃子一向习惯了将长发散下,只在头顶将部分头发盘起再饰以浅色桃花,如今要将全部长发盘起,手竟有些不听使唤,顾得上左边便顾不到右边,盘上了前边便散了后边。 高卓实在看不下去,便道:“我来吧,头一次见姑娘家这么笨。” 桃子将木梳扔到高卓手里:“我聪明的地方多着呢。” “是吗?”高卓熟练的将桃子的长发理顺,束好。“好了,哪来的俊俏公子哥?” “除了天夷山哪里能出这么俊俏的公子哥?”桃子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甚是满意。 “什么山?”高卓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一时想不起来。 桃子发现自己失言:大王千叮咛万嘱咐她和松子,出去了万不可说出天夷山的名字。 如今既已说出,须得找个话岔过去才行。 “这件青衫极好,是男装吗?”桃子将青衫抖开,在身上比划,“刚好合适。” 高卓见桃子岔开话题,知她不愿多提,也就不再追问,顺着她道:“这是丹蓉新做的,先前说好了要带她出去玩,特地做了这么一件,好说歹说才给了我,还使了我一两银子说是要重新做去。” “丹蓉是谁?既这么说,我穿着是不是不合适?不如还了她,随便找一件就好。”桃子将青衫叠起,还给高卓。 “不用。”高卓忙道:“丹蓉是从小跟在我身边的丫头,这些针线活最是擅长,做这些不算什么,我已经让她去库房里重挑了上好的料子,不知比这个好上多少,如今你急用拿来穿一下子无妨。”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你代我谢过丹蓉。” 一语未了便将高卓赶了出去,换好青衫才将他放了进来。 高卓围着桃子转了几圈,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就是脸上缺点什么。” “脸上?”桃子急忙对着镜子细看,“鼻子眼睛什么的都在啊,缺什么?” 高卓拿起放在旁边的胭脂在桃子额头上点了几下:“鼻子眼睛都不在的话,还能是个人吗?你把面纱带上,有人问起就说是最近不知被什么虫子叮了,脸上不是红肿就是脓包,不得已才拿青纱覆面。” 桃子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实在太令人作呕,忙用面纱将脸裹了起来:“你别说了,我带。” “这才乖嘛。”高卓将门打开,做出请的手势,“走吧,小堂弟。” “小堂弟?我以你小堂弟的身份进入胥家?”桃子有些想笑,她可不知长了高卓多少岁呢。 “对,我们高家在龙城也算是大户,多几个亲戚没人在乎的。” 高卓和桃子二人来至胥家正门,真是门庭若市,来着都是非富即贵。 胥泽秋正在门前迎客,谦谦君子,温润有礼。 桃子不觉看的呆了,连高卓唤她也没有听见。 高卓看桃子的目光直指胥泽秋,心下纳闷:这二人究竟有何牵连? “桃子?想什么呢?” 桃子这才回神,头稍稍的低了一下:“没什么,进去吧。” 胥泽秋远远看到高卓,便迎了上来:“高公子,伯父伯母早早的就来了,说你要去接一位远道而来的堂弟,想必这位就是吧?” 桃子下意识的往高卓身后缩了一下,没有说话。 高卓见桃子如此,便将她护在身后:“堂弟近日不知招了什么邪物,身上竟生出了许多红肿和脓包,就连精神也萎靡了许多,还望胥公子莫怪。” 胥泽秋见这位堂弟面带青纱,本就有些纳罕,再见他如此退缩更是生疑,只是高家公子亲自带来的不好说什么。 “都是贵客,怎么会怪?既来了就别在这站着了,早就听说高公子酒量甚好,待忙过这阵子必定要畅饮一番。” “等胥公子忙完了,去我府上,自有好酒招待。”高卓拉住桃子的手腕道:“那我们就先进去了。” 胥泽秋点头唤小厮:“森儿,带高公子进去。” 桃子长出了一口气:“你们终于寒暄完了。” “这就烦了?”高卓悄声道:“不是要来见世面吗?这才多会儿就烦了?” 森儿将高卓二人领至酒席旁便退了下去,高卓向四处望了一下,没有看到爹娘,便猜到他们是在内堂与胥家夫人寒暄。 桃子见这酒席是安在湖边,而湖的对面就是昨日见的戏台子。 高卓见她盯着戏台子发愣,便敲了敲桌子:“怎么感觉你心事重重的样子?你同这胥家有什么渊源?” “没有。”桃子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问高卓:“你要吗?” “不要。” 二人就这么你不搭理我我不搭理你的坐了半晌,终于瞧见一堆人围着一位贵气的老太太走了过来。 高卓嘱咐桃子:“你在这里别动,我去给老寿星说几句吉祥话就过来。” 桃子点头应了。 只见高卓快步跑到人前,有说有笑的说了些什么,惹的一堆人哈哈大笑,其中一位妇人拉着他单说了好久才放他离开,期间还望她这里瞅了好几眼。 胥老夫人带着一群妇人落了坐,其余的也各按辈分依次坐下。 桃子放眼望去,竟未见泽秋的身影。 高卓回到席位坐下,道:“老太太左手边那位妇人就是胥泽秋的娘,今日的大寿星。” 桃子点点头:“既是娘的生辰,儿子为何不在身旁?” “或许忙吧?听说这胥泽秋事事都喜欢亲力亲为,是个体恤下人的主。” 正是说曹操曹操到,胥泽秋携了一名女子走到了老寿星和大寿星的桌前。 桃子的心仿佛揪了起来,这名女子是谁?为何她与泽秋看起来如此亲密? 鬼使神差的竟使出了妖力,想去听听他们说了些什么?忘了这是哪里。 胥家的这个阵法外紧内松,门极难进,但进来了就会好上许多。不过饶是如此,阵法也感应到了妖力的存在。 雷光在青天白日突然闪现,胥泽秋脸色猛然一沉,知是混入了邪物。 不过好在众人在感到好奇之后并未深究。 胥泽秋含笑告退,找到亦琴,命他必须查出邪物藏在何处。 而邪物桃子被那一道雷光镇住,赶紧封住了自身妖力,这一次的偷听让她彻底断了念想: “你二人若是愿意,就将这亲事定下来吧?” “泽秋愿意。” 高卓看着魂不守舍的桃子,忙握住她颤抖的双手:“这是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冰呢?可是被那天雷吓着了?那是胥家阵法特有的,应是混进了妖魔鬼怪之流,不过你不用怕……” 咣当! 桃子推开高卓并将茶杯带到了地上,起身离去,脆响惊起了临近的几桌,众人纷纷侧目,高卓也来不及解释直追桃子而去。 正欲离去查探的亦琴看到宴席突然有人离去,且这人青纱覆面看不清面貌,很是可疑,便悄悄的跟了上去。 桃子直到一个僻静地方才停了下来,高卓大喘气的扶着旁边一棵柳树:“怎么突然就开始跑了?累死我了?” 桃子扯下面纱,道:“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想出去。” “我的小祖宗哎……”高卓很是无奈,“我们这刚进来就要走,面上说不过去,怎么着也得待会儿再走啊。” 躲在暗处的亦琴看到桃子的脸,觉着甚是眼熟,半晌终于想起:这不是公子要他注意的那位姑娘吗?还说要确保她的安全。 如此看来,她应该不是邪物。 至于她与高公子的关系还是留给公子去费脑子吧,他的当务之急是查出邪物并将之消灭。 桃子站在原地愣了半天,又将一根柳枝弯来折去虐待了半天,才道:“回去吧。” 高卓晃晃手上的面纱:“虽然脸上的红点已经被你蹭掉了大半,但面纱还是带着吧。” 第9章 桃花安(六) 再度回到席位,戏已开场,台上正唱着:“愿祝夫人万年庆,愿祝夫人寿比那南极天星……”,另有八仙并百花、牡丹、芍药、海棠等数十个神仙一同跪在两位寿星前方拜寿,端的是热闹万分。 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一个“赏”字便撒出去大片的银钱。 台下的人也都附和着连连称赞:有夸花旦唱功好的,有夸武生功夫好的,更有猜那千娇百媚的人儿究竟是男是女的。 桃子却无心去听也无心去猜,一心盼着宴席结束,离开这里。 只是天不遂人愿,戏才唱到一半,胥泽阳就盯上了他们二人,他撇下两名妾侍,厚颜无耻的拉了把椅子坐到高卓旁边。 高卓翻了个白眼,问:“胥大公子,有事?” “当然有事。”胥泽阳阴阳怪气的凑到高卓跟前,小声道:“这个是你小堂弟?看起来生的挺俊俏,带个面纱作甚?揭了让哥哥我瞧瞧到底长的什么样?” 桃子刚想起身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胥大公子,就被高卓摁住了:“胥大公子,我这小堂弟最近招了邪,身上大片大片的脓水溃烂,大夫说了会传染,这才带上面纱的。” 胥泽阳立马坐直身子:“小小年纪竟得此怪病,怪可怜的。” 高卓似深有同感的点点头:“谁说不是呢?胥大公子抛下两名娇妾来找我,就是为了表达您的怜悯之心?” “那倒不,我且问你:昨夜你英雄救美可俘获了美人心?抱得了美人归?” 刚耐住脾气的桃子,站了起来。 高卓连忙起身,摁住桃子的肩膀:“堂弟,你看这出戏可好?” 桃子横了胥泽阳一眼,冷哼一声:“甚好。” 戏甚好,但她心情甚差,差到想打人。 胥泽阳见有人横他,立马横了回去:“你那是什么眼神?在我们胥家,你还敢横我?” 桃子又横了一眼。 高卓眼疾手快的摁住想要发火的胥泽阳:“我小堂弟自出生就有患有眼疾,现在虽然治好了,但时不时的会突犯那么一下子,你现在看她是斜眼看你的,但其实她是看的别处。” 桃子将注意力放在戏台的热闹上,强迫自己无视胥泽阳。 胥泽阳气的有些懵:“你这小堂弟能活这么大也不容易呵?” 桃子告诉自己:忍耐,要忍耐,她不跟这种人渣一般见识。 高卓赶紧转移话题:“胥大公子,你看你那小娇妾偷偷瞅了你几回了,必是想你了,还不赶紧回去?” 胥泽阳好色如命,高卓料想他听见此话必定会屁颠屁颠的跑回去。 “不急。”谁知胥泽阳毫不在意他的小娇妾,“你还没跟我说那美人的去向呢?” 俗话说: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高卓烦的不行,但若就此拂袖离去面上又太难看,只得耐住性子:“胥大公子,既然成婚了就该有个成婚的样子,昨晚那姑娘已经被我送出城了。” “什么?”胥大公子怒拍桌子,“老子好不容易才把她骗到龙城的,你说送回去就送回去了?” 骗?想起昨日见到泽秋的模样,桃子幡然醒悟:原来泽秋并没有让她送香,这一切都是胥泽阳的骗局。 “骗?”高卓挑眉,“胥大公子一向挥金如土,凡你看上的姑娘不都是拿钱哄来的吗?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招骗呢?” “怎么着?这就开始审问了?”胥泽阳不屑的看着高卓,“我胥泽阳怜惜那些青楼女子,给她们送些钱财犯法吗?” “送钱不犯法,但杀人就犯法了。”高卓终于忍不住,也不顾什么面子不面子,拉住桃子就起身离开。“我们去另一桌,把这里留给胥大公子。” “杀人?”胥泽阳望着高卓的背影,“你是官府的人,说话可要讲证据。” 声音不大,刚好够高卓听到。 高卓没理他,拉着桃子走到父母身边:“爹,娘,堂弟身子不舒服,我先带她回去,一会儿就过来。” 高母笑呵呵的道:“去吧,我同胥老夫人说。” 高父白了自家儿子一眼:“去吧。” 桃子冲二老笑笑,拱手行礼:“伯父,伯母,再见。” 高母打量了桃子一番,道:“回去先找个大夫看看,别耽搁了。” 高父面上似乎有些不悦,只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高卓和桃子快要走出胥家的时候,胥泽秋突然跟了上来:“高公子,请留步。” 桃子听出是胥泽秋的声音,虽站住了脚却并不转身。 高卓拱手道:“胥公子。” “我听说高公子的小堂弟身子不适,想问问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虽是在同高卓说话,但胥泽秋的目光却一直在桃子身上留恋。 当亦琴告诉他:高卓的小堂弟就是那位姑娘时,他的心猛然间颤了一下。他以为她已经离开龙城,却不想她居然与高卓有了交情还混入了胥家。 “今日是尊祖母与尊堂的生辰,这点小事哪敢劳烦胥公子。” 胥泽秋见桃子背对着她,猜她是对昨天的事心存芥蒂:“客人在我们胥府出了事,理当由我们胥府照看,哪里谈得上劳烦,不过尽一点心意罢了。” 高卓笑道:“那胥公子是执意要留我们了?” “不不不,泽秋没有这个意思。”胥泽秋假装随意的度着步子,走到桃子面前,看到她脸上的红色斑点消失大半,再对上那一双可以勾魂的桃花眼时,心下更是确定。“桃子。” 桃子慌乱的躲开胥泽秋的眼神:“胥公子认错人了。” “认不错的。”胥泽秋缓缓道,“你身上的奇香,我嗅的出。” “嗯?”高卓把桃子拉到自己身后,“胥公子,我听闻你是个谦谦君子,可不能这么耍流氓。我家小堂弟乃堂堂男子汉,什么香不香的?” “你们……”胥泽秋看到二人离的如此之近,一点都不顾及男女之防,心中有些不悦,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正自僵持之际,一个柔柔的女声唤道:“泽秋,你在这做什么呢?” 声音的主人身着绯衣走到桃子跟前停了下来,似笑非笑的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胥泽秋敛去眼中那一点不悦,“莫茹,你怎么过来了?” 莫茹将桃子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方道:“伯母说:虽说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但毕竟是你我二人成婚,有些细节想问问我们的想法。” 说到成婚二字,莫茹脸上显出一片红晕,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目光落在桃子脸上的那一瞬闪过一丝得意和挑衅。 胥泽秋浑身一僵,道:“此事不急,日后再议。” “为什么?”莫茹有些惊慌,已经定好的婚事为什么要日后再议? “什么?”胥泽秋再度僵住,他说了什么?已经定好的亲事,他怎么会鬼使神差的说出那种话?“没什么,我现在就同你回去,跟爹娘好好商量。” 莫茹转忧为喜:“好。” 胥泽秋望着高卓:“听说你堂弟身子骨弱,有什么需要尽管来胥府找我。” “不必。”高卓谢绝了对方的好意,:“我们高家一不缺大夫,二不缺药材,胥公子的好意心领了。再者既是我们高家的人,我们高家肯定会照顾好,告辞。” “慢走不送。”胥泽秋目送着桃子远走,心中有些不舍。他不懂:明明不想让她待在这里,可看着她离开心里又没来由的一阵落寞。 “泽秋?”莫茹拉了拉胥泽秋的衣袖,“我们回去吧,大家都等着呢。” “好,回去。”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他就不会不会让自己反悔。 高卓二人出了胥府,桃子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双目无神,呆呆的往前走。 “怎么回事啊?人能跟畜生犟呐?这畜生不会让路,你也不会吗?” 高卓刚想在路边买一个糖人逗桃子开心,却一不留神桃子就走到了路中间,差点跟一辆马车撞到。他听到骂声转头去看,才发现桃子正木头木脑的站在路中间任人数落。 “这是招了什么邪了?”高卓忙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做糖人的中年男子,“大哥,不用找了,糖人我待会来取。” 高卓飞似的跑过去将桃子拉到一边,给车夫赔礼道歉:“不好意思,您先走。” 车夫这才骂骂咧咧的走了。 “你这是怎么了?”高卓恨不得一巴掌将桃子打醒,但是他舍不得。“我的小祖宗,你倒是说句话啊。” “公子,糖人好了。”做糖人的中年男子将糖人递给高卓,就担起担子吆喝着走了。 高卓将糖人塞到桃子嘴里:“甜不甜?” 桃子这才有了反应,一把将糖人打掉:“你烦不烦?” 高卓很生气,他将糖人从地上捡起:“你喜欢胥泽秋是不是?但是他已经要跟别人成婚了,无论你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桃子盯着高卓,就那么直直的盯着,眼睛眨都不眨,直到眼眶发红,她忍不住眨了一下,眼泪便如决堤之江河一发不可收拾…… 高卓的气也被这“江河”冲的一干二净:“好好好,你想他,你往死里想他。你别哭,我不说你了好不好?大不了我陪你去抢亲,好不好? 这龙城大部分人都认识我,你再这么靠着我哭下去,别人都以为我不正常了,以后还怎么讨媳妇啊……” “抢亲?”桃子拿起高卓手里的糖人就往嘴里塞,“算了吧,强摘的花不香,我又何必强求。” “哎,不是,别吃,你别吃。”高卓赶紧将桃子手里的糖人打掉,“这么脏,你吃这一个。” 桃子吃完糖人,舔舔嘴巴道:“有点饿了,刚刚在胥家什么都没有吃。” “我带你去吃东西,我们龙城好吃的可多了: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像什么玄龙鳞、花凤爪、火猪蹄啦,相公糕、娘子饼啦…… 我最喜欢吃的就是娘子饼,我带你去吃相公糕……” 。 第10章 桃花安(七)) 高卓带着桃子吃了一夜,喝了一夜,二人双双躺在了龙城的西辞河旁。 桃子醉的不省人事,一只手还垂在河里,时不时的有鱼儿游过,用尾巴甩了她指尖几下才绕着离开。 高卓虽比桃子多喝了两坛酒,但到底酒量好也不见醉,他笑骂着将桃子的手从水里拿起放在胸口暖着:“刚刚还豪情万丈,现在就醉的跟猫儿似的。” “来,喝……”醉梦中犹自放肆饮酒,只是不知对面坐的是谁? 高卓无奈的将桃子抱起往家回:“就这么的睡着了,遇到坏人可怎么好?说到底也是姑娘家,碰到坏人免不了要吃亏。” 桃子咿咿呀呀的说了几句梦话,也听不清楚,吧唧了几下嘴在高卓胸前蹭了蹭就又睡了过去。 “我高卓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白送我一盒香也还你了,早知道就不还你了,打死都不还你。”高卓对此颇有怨念。游方术士的话果然信不得,说什么红鸾星动明年才入命宫,到那时他会心动遇桃花,可此时怀里的是什么? 骗子!都是骗子! “公子,你总算回来了,老爷说再寻不回你就打我板子呢!”早就守候在高家后门口的小厮梁元看到高卓高兴的不得了,一顿板子可以省了。 “我爹可睡下了?”高卓急急的往里走,“云袖可睡下了?” “老爷是睡下了,至于云袖?”梁元摇摇头,“小的不知道,内园也不是我们能随意进出的,倒是子书姐姐问了公子几次了。” “这么晚了应该是都睡了。”高卓心下一横,将桃子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园子里早已熄灯,借着月光才勉强看的清路。 高卓见状也不唤人,只悄悄的走进屋,将桃子放到床上将她盖好,自己裹了床被子倒在外间的榻上就睡着了。 直至翌日,子书照例来服侍洗漱,才发现自家公子居然裹着被子睡在外面,这可还了得? “公子?公子醒醒。” 高卓感觉到有人推自己,便睁开了眼睛,看到是子书就直起身子坐了起来:“你去打发厨房做两碗醒酒汤来。” “公子怎么不睡里面?虽说天气渐暖,但夜里还是冷的,这门也没关,万一被凉风吹出个好歹就不好了。” “无妨,你去吧。”高卓接过洗漱用具,拿到屋内。 子书还保持着拿东西的姿势,她家公子有些怪,但公子吩咐了她也只得按捺下好奇心去厨房吩咐做醒酒汤。 高卓走到屋内,桃子还没醒,抱着被子睡的正香。 “真是能吃能睡啊……” 高卓洗漱完毕,换了衣衫束了头发才把桃子喊醒。 桃子揉着惺忪的睡眼,待看清俯视着她的高卓时方醒悟:“我又喝多了?” “你说呢?”高卓直起身子往屋外走去,“衣服我都给你备好了,起来洗漱一下,喝碗醒酒汤。” 桃子看到鸦青色的床幔和摆在床头的一应物具,感叹:到底是官家,客房不仅多,还到处都透着贵气。 高卓刚走到门外,就看到子书端着两碗醒酒汤走了过来:“公子昨晚几时回来的,我们竟不知道?” “没多晚,见都睡下了就没喊你们。”高卓将其中一碗醒酒汤饮尽,放回托盘里,“送进去吧,云袖还没起来?” 子书微微皱眉:“公子昨晚是带人回来的?云袖身子有些不爽利我就让她多躺会儿。” 高卓点点头:“云袖身子不好就让她多躺会儿,你再寻一个机灵的丫头照顾里面的桃子姑娘,昨天我爹有没有说什么?” “是,昨个儿老爷有些生气,让公子今早过去问话。”子书说罢进了屋子。 高卓叹口气也跟着进了屋子,桃子已经洗漱完毕正坐在铜镜前发呆。 子书看到桃子时愣了一下,但随即笑道:“姑娘醒了。” 桃子对子书笑笑,道:“你们说我若出城,是男装好还是女装好?” 子书知她问的是自家公子,就将醒酒汤放在了桌子上,福身退下。 高卓待子书退下,才问道:“你要走?” 桃子点点头:“情郎见了,心也死了,还赖在你这里也不合适。” “哦……”高卓蔫蔫的坐到一边,“那你准备何时走?以后我们还会再见吗?” 她想走,就让她走吧。纵是他再舍不得,也只能舍得。 “应该不会再见了吧。”桃子对着铜镜里的自己笑了一下,才发现她笑的如此难过,“小安镇离这里太远。” 天夷山更远。 “女装吧,我送你。” 临走前,最后看一眼初见时的模样。 “好。”桃子将来时的衣衫换上,长发散下,未施粉黛便已明艳照人。 高卓将抽屉里的银子都拿出来塞给桃子:“我有公务在身,不能送你回去,你身手极好别人也为难不了你,但只一点:别喝酒,千万别喝酒。” 桃子看着怀里的银子,不禁失笑:“你拿这么多银子做什么?难不成我桃子临走了还要敲诈你一笔不成?” “你拿着。”高卓转身深吸一口气,将快要出框的眼泪吸了回去,“路上以备不时之需。” 正推搡间,高母走了进来:“这一大早的要去哪啊?” “娘。”高卓忙把娘扶到椅子边坐下,“桃子要走了,我说去送送她。” “这怎么刚来就要走了?”高母皱着眉头打了高卓一下,“你说,是不是你惹桃子姑娘生气了?” “不是,不是。”桃子将银子放到一旁,走到高母身前道:“我来此地的心事已了,自然要走,不怪高卓。” 高母将桃子打量几番,满意的点点头,拉住她的手道:“好孩子,你们年纪轻轻的,什么心事不心事的?卓儿跟我提起过在小安镇的事情,伯母就知道你是个嫉恶如仇的好孩子。卓儿同你差不多也是这个性子,就是有时候太执拗,容易起冲突,你多担待。” 高卓怕桃子不好意思,便接了娘的话头:“娘,桃子想走就让她走吧。” 高母看二人的情形,笑了一下便不再多说什么:“到底是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决定,我去你妹妹那里转转,前几日还有人来提亲,我去问问她的意思。” “有人给妹妹提亲了?哪家的公子?品行如何?”高卓急切的拉着娘问长问短。 “就你问题多。”高母甩开高卓的手,“先把你自己的事搞定了,倘若你妹妹愿意,你这边还没定我们怎么好意思让你妹妹先走?” 高卓拿鼻孔哼了一声:“知道,知道,等我送走桃子了就去看妹妹。” “唉……”高母长叹一声,“我这不开窍的傻儿子哟……” 桃子目送着高母远走:“伯母慢走。” 高母回头冲她挥了挥手:“你们聊。” 桃子回头看向高卓:“你娘是不是知道昨天那个堂弟是我?” “那是自然,我堂弟有几个?长什么样子?我娘能不清楚吗?没有我娘打掩护,这谎怎么圆的下去?是吧?”高卓得意的挑眉,“我娘是不是很棒?” 桃子噗嗤的笑出声:“对,伯母很棒,但你……是不是有点?” “?我怎么会?”高卓的眉毛挑的更高了,“你看我哪里了?” 桃子学着高卓的样子,低头念叨:“我爹骂我,我爹骂我,我爹骂我……” 高卓的眉毛终于平复,神色认真:“我跟你说,我小时候调皮捣蛋,我爹没少打我,不过长大以后就很少打了,改骂了。但我怂啊,呸,什么怂?我尊敬我爹,但凡他骂我,我就觉得是我做错了。” 桃子止住笑,正色道:“好了,不闹了,我走了。” 一语未了,桃子便向园外走去。 “等等。”高卓追了上去,“你这人怎么说走就走,一点都不给人告别的时间?” 桃子转身笑问道:“我给你时间,你要如何告别?” “我……算了。”高卓伸着懒腰道:“我送你出城门吧,万一你再碰上坏人了呢?” “那小女子就多谢高公子护送。”桃子依着人间女子福身的模样给高卓行了礼。 “别取笑我了,就你折胥泽阳那一下我看着都胆寒。”高卓走在前面带路,神情阴郁。 “放心,我会让着你的。”桃子拍着高卓的肩膀安慰他。 “那我才是真怂呢。”高卓开启念叨模式,“不过你一个姑娘家,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万一碰上些小人呢?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些个阴招只有防不住的,没有给你机会让你挡的。就像胥泽阳,他骗你……”高卓猛的住口,照着自己的嘴巴就是一下,自己这张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胥泽阳骗我嘛,没事,我已经放下了。”桃子努力扯出微笑,安慰高卓,“要不是他骗我,我怎么好死心?明明看到他脸红了,耳根红了,可他心里就是没我。以后我还是少去茶馆子,少听那些骗人的瞎话。” 二人走至城门前,高卓问道:“你家住在小安镇哪里,等我什么时候闲了无聊了就去找你。” “我家住在后山,不好找。”桃子拍着高卓的肩膀,“放心吧,有缘自会相见。” “公子!公子!”梁元从远处跑过来,“出人命了!” 第11章 桃花安(八) 出人命了? 高卓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哪里出人命了?九星府的人去了吗?” 桃子看向高卓,这家伙严肃起来还是正气十足的。 “去了,去了,西辞桥北的庞家,听说是妖魔作乱。”梁元特意压低了声音,“历师父几个都过去了,你去吗?” “我爹知道吗?”高父一直反对高卓参与这些事,一来危险,二来晦气。 “小的坐在门口与李叔闲聊的时候,司平跑了过来,恰好老爷出门就问我公子去哪了?我说去送人了。老爷又问司平来做什么?司平说死人了来喊公子去看看。然后老爷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你在这等着我,我先去送桃子姑娘。” “先不走了,我跟你一起去看看。”桃子对“妖魔作乱”四个字极为厌恶,凭什么妖魔后面接的就是作乱?妖族可是有不少前辈都修得天道当了神仙受万民敬仰,怎么在地上的妖精就这么不受待见? 况且世间装神弄鬼的人少么?是人是鬼是妖是魔还不一定呢! “真的?”高卓见桃子肯留下来,开心不已,双臂一展就向桃子扑了过去。 桃子见状瞪大了眼睛赶紧侧身躲过,高卓扑了个空,瘪了嘴转身就抱住了梁元:“你回去让子书将我园子里腾出一间空房。”说罢,又在他耳边悄声道:“最好就在我的隔壁。” 梁元被高卓抱的一愣一愣的:“公、公子,你没事吧?” 高卓松开梁元,帮他整整胸前的衣服:“说什么呢,你家公子能有什么事?快回去。” “那、梁元就回去了。”梁元直盯着自家公子的脸看,“梁元真的走了?” “走啊,赶紧走啊。”高卓将梁元推走,“记得让子书将房间好好收拾收拾。” 桃子拍拍高卓的肩膀:“其实我可以住客栈的,长住在你家也不方便。” “方便,怎么不方便?我们先去庞家看看怎么回事?”高卓脸上眉梢毫不掩饰的喜悦,一路上忍不住侧头去偷看桃子,被撞到就摇头晃脑抓头发。 庞家外聚集了很多人,大半是看热闹的,隐隐约约的有哭声不断从人群中传出来。 高卓和桃子好不容易挤到人前,看到一女子正站在朱门前负隅顽抗,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哭声正是由这婴儿所发。 女子周围围满了九星府的人:神情凛然,武器各异,衣衫裙角都沾有点点血迹。 “怎么回事?”高卓问站在旁边的同寮,“这女子是谁?” 同寮看到是高卓,便道:“该女子是庞文德的妾侍,据说是个狐妖,勾引了庞文德还将他杀了。” “那她怀里的孩子是谁的?”高卓眉头紧锁,这女子浑身是血,看起来坚持不了多久,但若是妖就不一定了。 “她说是庞文德的骨肉,不过不管孩子的爹是谁,这孩子都留不得。” “怎么留不得?”桃子盯着女子发颤的身子,她撑不了多久。 “妖的孩子自然也是妖,怎么留得?” 桃子面露不悦,在人类眼里:非我族类,必诛。 狐妖看到了桃子,面露哀求之色,她看出她也是妖。 桃子与之四目相对,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她希望襁褓里的孩子能够逃出去,活下去。 活下去…… 谁不希望呢?众生修行,皆为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桃子上前一步,手中妖气乍现荡开九星府人手里的武器。 趁此机会,狐妖快速的冲到桃子跟前,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开,都让开。” 桃子闭上眼睛,计谋得逞。狐妖早已没了力气,是她强将她拽了过来。 妖气虽有不同,但如此混乱的情况下,旁人极不容易分辨,他们只会觉得狐妖这个强弩之末在拼死做最后的无谓的挣扎。 桃子身后的人群四散逃开,看热闹的并不想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高卓感受到了狐妖妖力的暴增,面对袭面而来的妖力只是下意识的用袖子挡了一下,桃子就落入了狐妖之手。 “狐妖,不许伤她!” 只是,这样的话在此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若是伤了,又能如何? “我不想伤人!只要你们放我走!庞文德不是我杀的!”狐妖声声历喝,只是在别人耳中听来都像是狡辩。 “狐妖,即便你挟持了她也走不出这里。”历文星手中的剑并没有放下的意思,在他眼中:为一城牺牲一人,值得。 “庞文德不是我杀的,我那么爱他怎么会杀他?我若要杀他又怎会为他生孩子?”狐妖声声控诉,怀中婴儿的哭声也愈来愈大。 “巧言令色,不足信。” 狐妖突然放声大笑:“可笑!可笑!去年今日我为他背弃族群,却不想今时今日我却要被他的族群逼死,真是可笑!” 桃子装作无力的靠在狐妖肩上:“我送你走。” 狐妖尾部突然窜出一条硕大的尾巴,将众人扫出丈外。桃子暗中使出妖力将二人送到了龙城后的山上。 “桃子……”高卓的声音愈来愈小直至听不见。 九星府中人虽都为人中翘楚,但到底修习时日短,能跟上桃子速度的不过寥寥几人,在山上密林间绕来绕去竟只历文星一人勉强跟的上。 无奈之下,桃子听从狐妖逃入了一个洞穴。 狐妖对着桃子跪下:“我已命不久矣,看在同族的份上求你将我的孩子养大,告诉她永远不要涉足人间。” 桃子将狐妖扶起:“说什么丧气话?没试过怎么知道活不下去?” 狐妖摇摇头:“我刚在庞家受了暗袭,元神受损,山洞后面有条路直通城外,你带着我孩子走,我会让历文星觉得我们母女都死在了他的剑下。” “可是……”桃子话还未出口,狐妖就将她推出老远,“快走!我挡不了多久,历文星已经找到了这里,快走!” 桃子看着怀里的狐婴,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城外。 她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龙城。 也从未想过:她这一次下山,会带一个还未断奶的狐崽子回天夷山。 第12章 桃花安(九) 兔子洞内,安静异常。 桃子坐在桌边与襁褓里的狐婴四目相对,大眼对小眼。 兔子背对着二妖坐在床上与山壁相对,闭目养神。 桃子试探性的将手伸给狐婴,谁知被一把抓住,大喜:“大王,大王,他抓我手了。” “抓个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如他这般大的给什么都抓。”兔子的眉头死死的锁着,身子骨还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大王?你哪里不舒服?”桃子走到兔子身边坐下,“冷?” “没有。”兔子一口回绝,起身道:“饿了,我去找点吃的。” 桃子蓦地想起来,狐婴自从离开娘亲之后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大王,这狐崽子该吃点什么?“ 兔子停在了洞门口:“吃……奶?” “奶?”桃子有点懵,“我从小喝水长大的,怎么他就要喝奶?” 兔子一个不稳扶住洞门口的枯树:“花鸟鱼兽,你属花,他属兽,怎能一样?” “那大王有吗?”桃子连忙扶住兔子,“有了就分他一点。” 兔子气的直想打桃子:“我哪里有?本大王自有记忆起,就已经成妖,从未有过这般嗷嗷待哺之时,也就在人间见过像他这般大的孩子……不对,桃子,他娘不是狐妖吗?怎么现在是个人的模样?他爹是凡人?” “是啊。”桃子点点头,“都说她娘把他爹给杀了,刚出生就没了爹娘,真可怜。” “凡人……”兔子沉思半晌,“北边那个人你知道吧?” “胡萝卜?”桃子美目一转,喜道:“大王是说找他?” 兔子面露难色:“整个天夷山也就他看起来像个人,都是邻居,说不定他有办法呢?” 桃子将狐婴抱起,思之再三决定和兔子一起去试试。 天色尚早,胡萝卜地的主人恰好将一根脆生生的胡萝卜从地理拔出,抬手就变出水将之洗干净扔进了旁边的菜篓里。 兔子恍然大悟,怪不得胡萝卜长的这么好,原来在这个人整个就是一股清泉啊。 胡萝卜主人看到兔子和桃子,起身将身上的泥土拍干净,走到地边:“二位是来找我的?” 兔子看着满地的胡萝卜,馋的不行,但此行有正事也只得暂时按下肚子里的馋虫。 胡萝卜主人递给兔子一根胡萝卜:“以后饿了就来我这里随便吃,不必偷偷摸摸。” 不过,吃一根解解馋也无妨吧? 兔子脸上有些讪讪的,但还是接过了胡萝卜。探头望了望种在地边的相思豆,连个青苗都没出。 胡萝卜主人递给也桃子一根胡萝卜:“也不知你们桃树吃不吃这个?我这里只有这个。” 桃子因进不去这个地周的结界就站在外面,愣了半晌,方道:“……想必是可以的。” 胡萝卜主人抬手将兔子嘴边的胡萝卜渣滓擦干净:“慢些吃,你们是来找我的?” “……”兔子看着胡萝卜主人傻笑。 桃子的脚尖勉强能够够到结界里的兔子,轻轻踹了一下:“大王,矜持。” 兔子立马摆正脸色:“对,我们是来找你的。” “找我何事?” 兔子指指桃子怀里的狐婴:“这个狐崽子是桃子从外面带回来的,半人半妖,如今嗷嗷待哺,自有印象起你就是这个样子,所以我猜你大半是个人,想求你帮个忙。” “你们想让我照顾这个孩子?” “不,不是。”桃子对这个来路不明的人还是怀有戒心的,“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找到奶?这孩子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胡萝卜主人看看孩子,看看桃子,看看兔子,“诚如你们所见,我是个男子,从未跨出过天夷山半步。” “天夷山?”兔子警觉起来,“你知道这山的名字?” 狐婴恰好醒来对着胡萝卜主人咯咯的笑,伸出手胡乱的抓像是想要让他抱抱。 胡萝卜注视着襁褓之中的笑颜:“这三百年我一直都在这里,除了你我谁都没有见过,但这座山的山脉走势在我眼中却清晰无比。” 兔子眉头紧蹙:“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自己还没想清楚我是什么,等我想清楚了就告诉你。” “……”兔子和桃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这个孩子……我想你们应该找只母狐吧?”胡萝卜将孩子抱给桃子,“我们天夷山只有花木没有走兽,兔子你是个意外,你们还是去别的山上找找看。” 兔子第一次听人说她是个意外,心下很是不服气:“倘若没有这个意外,天夷山现在还是光秃秃的荒山呢。” “所以整个天夷山都应该谢谢你。”胡萝卜主人画风急转,“那些年我看着你一个人下山挑水,很想帮你,但我走不出这个结界,抱歉。” “呃……”兔子挠挠头,将泪憋回去。“小事一桩,也没给你浇过水,你给我抱歉什么。” “以前我怜你辛苦,就把胡萝卜洗干净了放在地头的菜篓里,可你总是越过菜篓去摘地里的。”胡萝卜主人将地上的菜篓提起,“刚好我现在问问你:是嫌弃我洗的不干净?” “……”兔子抬头对着胡萝卜主人笑道:“我要知道这是给我吃的,我肯定带筐拿走。” 可是那时候,她怎么知道? 一心想填饱肚子的她吃的可是别人地里的胡萝卜,怎么敢明目张胆的去拿主人家洗干净放在菜篓里的?肯定是去拔地里的啊。 “不说筐子,怎么这几日都没来吃胡萝卜了?”胡萝卜主人将筐子塞给兔子,“是我这胡萝卜不好吃了?” “这……”兔子抿嘴娇羞的望向远方,总不能说是春心微动不敢来了吧? “这段时间去人间了,没回来。” “是吗?”胡萝卜主人抬手变出两个筐子,“那我再给你摘两筐,你拿回去吃。” 桃子站在一边,淡看天边白云流动:“大王,聊的差不多了,我们去找母狐吧?” 兔子看着弯腰翘臀摘胡萝卜的主人:“胡萝卜,我们去找母狐了,胡萝卜我改日再取。” 胡萝卜直起腰,挥着满是泥巴的手:“好。” 第13章 桃花安(十) 天夷山的东面有一座山,名为乐云,走兽遍布,传闻被一只青狐统治。 桃子和兔子商量之后,便带着狐宝宝赶往乐云。 兔子原本是不想去的,但奈何担心桃子一人应付不来,只得硬着头皮跟着。 途中遇到匆忙赶路的文宁,兔子秀眉一挑决定绑了他:“你随桃子一起去乐云山求母狐,我在山下等你们。” “为何?”文宁眯起一双丹凤眼,斜着眼瞧兔子,“我劝你最好放了小爷我,不然早晚把你扔锅里炖了。” 兔子晃着手里的麻绳:“你若不同意,我现在就把你左手炖了,还谈什么以后啊。” “别啊。”文宁将右腿伸到兔子面前,“你看我这大长腿,你把它炖了,手留给我。” “还学会讨价还价了?”兔子将文宁的大长腿踹回去,“反正你闲来无事,去乐云山不定能画到好几副美人图呢。都说狐族男的俊女的美,不定一群美人等着你入画呢。” 文宁对此嗤之以鼻:“你以为美人是大街上的树叶子?风一吹哗啦啦,手一拽一大把?” “给你能耐的。”兔子将绳子砸到文宁的胸前,“这样,等你去完乐云山回来,我山上的小妖精给你入画。” “不不不。”文宁扫视了一下兔子,“你们山上的小妖精都跟屁孩子一样,缺乏一点我要的那种韵味。” “还韵味?”兔子恨不得现在就将他的手给剁下来,“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兔子大王,别介啊,我这还要赶着去龙城画美人图呢,你等我回来了,行不行?” 文宁自认身上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屈能伸,能强则刚,不能强则怂。 至于脸面是什么?谁知道。 “龙城?”原本坐在一边专心逗狐宝宝的桃子将头抬起,“去龙城画美人图?” “对对对。”文宁点头如捣蒜,“龙城有一个狐妖的老祖宗,论美貌那也是老祖宗级别的,这老祖宗啊生了个儿子请我去喝满月酒,所以耽搁不得。” 一语未了,文宁便泪眼汪汪的看着兔子:“大王,行行好?” 兔子并不吃他这一套:“你当年是哭的淹了龙王庙才被逐出天界的吧?你自己数数,这些年哭的还少吗?” 犹记当初,初次相见,面前一个七尺男儿,顶天立地:谁知一眨眼的功夫就哭了出来,哭的那叫一个伤心,让兔肝肠寸断,可转身他就揪了兔一撮毛,是真疼。 第一次热泪盈眶,第二次梨花带雨,第三次泪如雨下…… 兔子的心也被这些泪冲刷的静止如一潭死水。 “那谁让你吃这一套呢?”文宁当即收起苦卿卿的哭相,嬉皮笑脸道:“说起来我那根笔的毛秃噜的差不多了,你待会再给我揪一撮呗?” 兔子双目含笑,将手中的大刀架在了文宁的脖子上,温言道:“那要不要拿你的左手来换啊?” 文宁整个身体使劲往后仰:“刀剑无眼,刀剑无眼。” “你说的那个老祖宗是不是嫁给了一个姓庞的人。”桃子面色稍显阴沉,现在想来那个狐妖确实美,不是说脸生的有多美,而是一举一动都透着美。即便是与人打斗,也透出一股凛冽的美。 “你认识?”文宁十分惊讶,“你怎么会认识她?” “她死了。” 许是母子连心,刚刚还在咯咯笑的狐婴居然哭了起来。 “死了?”嬉皮笑脸僵在脸上来不及收回,眼眶便红了。“还没来得及画美人图呢……”文宁呢喃着,“怎么就死了呢?” 桃子拍着狐婴好不容易将之哄睡着,才将自己所看到的事情经过说与文宁听。 文宁听完,心绪已然平静下来,恢复了往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早说妖族与人族没有好结果,偏不听,如今好了吧?” 桃子知道这话说的是狐妖,可总免不了推及己身,一双眸子越发晦暗。 道理谁都懂,前车之覆谁都知。可在悲剧没有发生之前,谁都觉得自己会是幸运的那一个,直到最后被天意打倒,连悔恨的机会都没有。 “她死在哪里?能带我去看看吗?” “龙城的后山,想必尸骨无存。” “你带我去你们最后告别的山洞吧,我想给她立个衣冠冢。” - 桃子带着文宁和兔子再次回到了龙城后山的山洞,怀里的狐婴哭个不休。 即使已经过了几日,还是能够看到残存的枯枝、衣服碎片和斑斑血迹,可以想见当时战况之激烈。 有窸窸窣窣的步声从远处传来,三人对视一眼便隐了身形。 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呼喊:“桃子!桃子!” 是高卓,不过几日的功夫他竟沧桑了许多。 待高卓走远,三人才现身。 兔子看到桃子的眼眶湿润,道:“这不是胥泽秋。” 桃子点点头:“是另一个朋友,待我极好。” “既如此,为何不现身相见?” “相见又如何?我该如何向他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文宁在一边默不作声,徒手挖出个尺深的坑,将狐妖喜欢的衣服款式放入洞中,拢上土,就近撇了一根树枝插上:“姝萤,安心去吧,我会将你的狐婴带大。” 狐婴又哭了起来。 桃子抱着狐婴摇了起来:“我答应了狐妖,将他儿子抚养长大。” 文宁提起一根树枝在空中划了起来,枝若游龙,依稀可以分辨出画的是美人图。 很快,树枝化成碎末落在了衣冠冢上方:“姝萤,这是我答应你的,但愿你能看到。” 文宁将桃子怀里的狐婴接过:“母狐不必找了,这孩子既有一半的人族血脉喝人奶也是可以的,这事交给我,你们先回去。” “可……我答应了狐妖。” “毁不了你的约,我一向漂泊居无定所,自然不会让这孩子随我一起流浪,等我给他找到吃的就送他回去。” 桃子只得点头同意,同兔子一起回了天夷山。 文宁抱着狐宝宝目送着二妖远走,亲了一下粉嫩的小脸蛋,温言道:“乐儿,叔叔去给你娘洗刷冤屈。” 别人或许不了解,但他清楚:姝萤是绝对不会杀人的,尤其是庞文德。 第14章 桃花安(十一) 是夜,文宁出现在庞家。 红烛摇曳,灯笼高悬。 哪里有半点死了人的样子? “哇呜……”怀里的乐儿哭了起来。 “乖……”文宁轻轻的拍着乐儿,“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乐儿竟真的睡了过去。 文宁隐去身形,在庞家的院子里转了一圈,当真是大户人家:人丁兴旺、其乐融融。 众人都围在一张床边,床上躺着一个面目清雅的男子。 “儿啊,还好你没事,以后万不可如此鲁莽,倘若你真的有什么好歹,被那狐……”老妇人说到伤心处,不禁抽噎起来,半晌方平了心绪。“不说了,不说了。” “娘,儿子这不是好好的吗?说什么丧气话,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你们都回去歇息吧。”男子唇色略显苍白,但身子看去并无明显的伤痕。 “那就让婉儿留下来照顾你。”老妇人把旁边一女子拉到身边,握住她的双手,“婉儿,文德就交给你了。” “婉儿知道,婉儿一定尽心尽力照顾文德。” 老妇人又交待一些琐事后,才带着一众丫鬟离去。 文宁听到“文德”二字,不由冷笑:原来你没死。 亥时过半,婉儿吹了灯,躺在了床的里侧。 借着月光,可以看出二人缠在了一起。 “文德,你忘了我吗?你忘了我们的孩子吗?” 文宁从房顶飘下,化成姝萤的样子,一步一荡,一步一滴血。 庞文德惊的从婉儿身上爬起:“姝萤?你不是死了吗?历师父亲口说将你杀死了,魂魄也散掉了。” 文宁听罢此言,面露怒容,袖中的方寸毫蠢蠢欲动。 “文德,我待你如此情深,你为何要害我?” 婉儿吓的拿被子遮住白花花的身子,只会摇头:“别找我,别找我。” 庞文德从床上骨碌下去,头磕了个包却恍若味觉,只是一个劲的跪在地上求情:“姝萤,你别怪我,人妖殊途,你我的孩子也只能是个怪物,我们庞家三代单传不能在我这里断了香火。” “香火?”文宁飘到庞文德跟前,弯下腰:“你看,这是我给你生的孩子,怎么会断了香火。” “不,不是,那不是我的孩子,那是个妖怪。”庞文德双手骤然伸出,像是要将狐婴掐死。 “畜生!”文宁将庞文德踹倒在地,“你怕断香火是吗?” “不是我害你的,不是我害你的。”庞文德缩在地上,双目惊恐。“真的不是我要害你的,是婉儿,婉儿说你是个妖怪,生下的孩子会毁了庞家。” “婉儿?”文宁飘到床边,看着婉儿:“我会……毁了庞家?” “啊……”婉儿尖叫出声跑出了屋子:“狐妖没死,她回来找我复仇了……狐妖没死,她回来找我复仇了” 文宁回到庞文德身边:“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还是该死。” “姝萤,你放过我好不好?我请法师给你超度,给你烧很多很多的银钱,再给你造个庙,你放过我好不好……”庞文德像行尸走肉一般,只知道磕头、求饶。 “那九星府的人为何知道我的身份?” “是婉儿,婉儿认识一些游方术士,是他们去告的状,然后我再假装被狐妖所伤,便,便定了你的死罪。”庞文德跪在地上的双腿不停的抖,身下早已晕湿一片。 “畜生!”文宁拘起庞文德的脖子,“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庞文德早已被吓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一双眼睛里只有惊恐甚至厌恶。 文宁将他甩到一边,离开。 “姝萤,信什么前世今生?一个人死了就死了,哪里有什么转世投胎?那是另一个完全不相同的人。” 文宁站在西辞桥边,望着天边的圆月,情之一字要不得。 “公子,这么晚了,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文宁听到有人问自己,也不回头,只是望着远处“这么晚了你不也还在这里吗?” “我不一样,我在等人。” “我也在等人,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我等的人,可能也不会回来。” 文宁转头看向身边的少年,脚边扔了许多的空的酒坛子。 有些面熟。 “公子贵姓?” “免贵姓高,单名一个卓字。” 原来是他。 “你在等谁?” “一个姑娘。”高卓将手里空酒坛抛下,“她送过我一盒香,只可惜我没要,我现在很后悔。” “后悔什么?有了香她就回来了吗?” 高卓摇摇头:“不会,但我最起码可以有个念想,如今连个睹物思人的机会都没有。” “什么香?” “桃香。”高卓闭上眼睛,深深的嗅了一下,仿佛那香就萦绕在他的鼻尖。“很好闻,很好闻。” “放手吧,你们不可能有好结果。” “当然不可能有好结果。”高卓苦笑,“她根本就不喜欢我,我们之间连个坏结果都不可能有。” “高公子。”远处有人快步走过来,转瞬间已至眼前,“庞家又出事了,你在这里可曾看到些什么?” “又出狐妖了?”高卓侧目望去,“说起来上次胥公子并不在场,这件事九星府也已经接管,可胥公子为何如此上心?” 胥泽秋看到有别人在场,又见对方抱着一个婴儿,疑心四起:“不知这位兄台是哪里人?为何这么晚了还在这里?” “我问你话呢?”高卓挡在胥泽秋面前,“这是我朋友,一起谈心的。” 胥泽秋见高卓有几分醉意,也不多计较:“亦琴巡逻的时候,听到庞府家有动静,后发现府上有一名妾侍疯了,口中还说着狐妖回来要找她复仇,庞家的少爷也晕倒屋里,受了伤至今昏迷不醒。” 文宁听着这些就像再听一件不相干的事,笑容一如往日般玩世不恭。 “历师父说狐妖连同孽种已经被他斩于剑下,怎么还会回来?该不会是他们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吓得失心疯了吧?” 高卓对于九星府的历师父是绝对的相信,所以在他心中:狐妖是绝对不可能回来的。 “据亦琴讲:庞家现在已经乱作一团,我因闲来无事就想着去看看。恰好又在此地遇到高公子,高公子又是九星府的人,便想着邀请您一同前去。”胥泽秋依旧很是从容,从他面上看不出一点焦急的样子。 “是吗?左右无事,就去吧。”高卓虽不待见胥泽秋,但龙城的安危他还是很在意的,更何况这件事跟桃子有关,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呢? 文宁跟在二人身后走了一段距离,胥泽秋回头问道:“这位公子,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庞家吗?” “我本是和高公子谈心的,如今高公子有事离去我又清闲得很,就跟着你们一起去看看那狐妖的传说,好开开眼。” 文宁这一招顺势而下让高卓很是无奈,谁让他刚赌气说了谈心呢。再者,他们现在也无权阻止别人去庞家。 “只是你怀中这孩子……”胥泽秋微微皱眉,“去那污邪之地不好吧?” “无妨,我这孩子乃是阳时出生,专压污邪之物。”信口开河本就是文宁的拿手本事。 胥泽秋还是第一次见人这样胡说,但总归是别人之事,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应允。 三人两前一后赶往庞家。 胥泽秋突然长叹一口气:“听说狐妖死的那一日,掳走了一个姑娘?” 高卓歪头看了胥泽秋一眼,随即笑道:“怎么?不日就要大婚的胥公子如今竟关心起别家姑娘来了?” “不是。”胥泽秋并不恼,摇摇头道:“我听人说,高公子与那姑娘相熟,姑娘被抓之时,高公子很是焦急,还在山上寻了三天三夜?” 高卓停下来,盯着胥泽秋,直到盯的他不好意思方道:“对,很熟,胥公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胥泽秋脸有些微红:“我听说这姑娘叫桃子?” “胥公子这是特意打听的吧?”高卓继续往前走,“她是叫桃子如何?不是叫桃子如何?反正你胥公子就要娶别人了,放过她吧。” 胥泽秋用来握剑的手,在月光下看去骨节分明,青筋毕现:“不如何,在小安镇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她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逃过狐妖的魔爪?” “不知道。”高卓冷着脸道:“你我心知肚明,桃子就是小堂弟,你当着她的面与别的女人谈婚论嫁,如今做这般情圣的样子给谁看?” “我……不是这个意思。”胥泽秋紧皱着眉头,“我只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 “你当我就不想知道?”高卓回头怒吼,“要不是你,她怎么会从小安镇跑到这里?她不从小安镇跑到这里,又怎么会被狐妖掳走?要不是被狐妖掳走,又怎么会下落不明?” “不是我让她来的。”胥泽秋也提高了嗓音,“是胥泽阳。那时家里传信说娘生病了让我提前回去照看,所以我连夜赶路没来得及跟桃子告别。 临走前我特地嘱咐胥泽阳:如果桃子真的去客栈了,就把银钱给她,但是香就不要了,我以为娘准备了别的寿礼。 可谁知那胥泽阳心思不轨,竟把桃子骗到了龙城。当我知道桃子在偏厅等我的时候,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高卓快走几步,一头扎进巷子里。 胥泽秋也跟了上去。 文宁慢悠悠的跟在后面,面色如霜:“都是孽缘。” 第15章 桃花安(十二) 庞府大院内,灯火通明,一群下人乱作一团。 “刘大夫来了。” 随着一声高呼,众人如同有了主心骨般簇拥着这名老者快步走到庞文德的房间。 高卓三人也一起跟了过去。 庞文德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因不知伤势如何,庞家人只为其擦洗了裸/露的肌肤处,并不敢轻易为他换下衣衫。 刘大夫在床前坐下,把过脉后,闭目沉思后道:“脉率无序,脉形散乱,应是受到惊吓所致,且魂气涣散,能不能成就看天意了。” “大夫,你可不能这样说啊?”庞母被人扶在一边,早已泣不成声,“我们庞家就这么一个命根子,可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刘大夫无奈的摇摇头,开出一张方子:“拿这些药试试吧。” 只见方子上写着:桑葚子、白参等常见之物,好在庞家大户人多会常备一些药材以备不时之需。庞夫人见方子上所写的药材家里一应俱有,便念了声阿弥陀佛,忙命人熬了去。 刘大夫收拾好箱子准备走人,却不想被庞母喊人拦下:“我们文德生死未知,还望刘大夫能留下照看,倘若文德好转,定重谢。” 几个小厮立在刘大夫跟前,出路被堵的死死的。 “庞夫人,非老朽心狠,实在是家中老妇患有腿疾,夜间起夜需要人照顾,还望庞夫人体谅。” “老身这就派人去将你夫人请过来,晚上与我同睡。”庞母说罢,便打发她身后一个丫鬟去请。 “不便劳烦。”刘大夫急的满头是汗,脸上的皱纹也深了许多。“庞夫人,令郎如今安睡,只需按时服药听天意即可,老朽在此着实帮不上什么忙。” “刘大夫啊……”庞母坐到床边,摩挲着儿子的脸庞:“请你理解一个做娘的心情。” “庞夫人啊。”文宁抱着乐儿走到房内,“人就是一个大夫,看病开方子,连抓药都不是人家的事,你说留下就留下,是不是有点不地道啊?” 高卓和胥泽秋只觉身边一空,竟没发现文宁是何时到了屋内。 庞夫人是庞府最为年长之人,一言九鼎惯了,如今冷不丁的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外人反驳,不禁冷笑:“阁下是?” 高卓和胥泽秋见此情景,也走了进去:“庞夫人好。” 这二人是龙城的青年才俊,庞夫人是识得的,并不敢十分造次。 “二位公子深夜来访,想必是听说狐妖复仇的事了?” 胥泽秋弯腰行礼道:“亦琴夜间巡逻至此处,发现异响,是以知道贵府出了难缠之事。” 高卓将文宁拉到一边,悄声道:“速度挺快啊?何门何派?” 文宁回眸一笑,并不接话。 庞夫人吩咐旁边的下人:“看茶。” “二位公子可过来查看一下,这是什么症状?可与妖邪之物有关?不瞒二位,我们府上还同时疯了一位姑娘,口中一直说着什么狐妖,像是撞邪了。” 文宁自寻了个座位坐下,嗤笑道:“定是亏心事做多了,不然这邪怎么不去寻别人?” 高卓瞪了文宁一眼:“少说两句。” 他刚怎么没发现这个人话这么多? 胥泽秋将庞文德身上的血迹查看一遍,道:“这血迹都是令郎自身的,伤口也像是自己弄出来的,临死前应该有下跪。” 高卓赞同的点点头:“而且被吓的不轻,□□有回龙汤之物,庞夫人还是将令郎梳洗一下吧。” 话音刚落,有个年纪小的小厮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被庞夫人瞪了一下便赶紧跪下不敢吱声。 胥泽秋瞪了高卓一眼,继续道:“既然刘大夫说了他夫人独自一人在家不便,还望庞夫人能够大发慈悲放他回去。” “老身也希望二位公子能理解一下身为人母的心情,至于刘大夫的夫人老身会派人将她接过来一定好生照顾。”庞夫人依旧不愿意放人离去。 “可这不太合规矩吧?”高卓将刘大夫扶到一边坐下,“刘大夫年迈,想必经不起彻夜的折腾,到时候倘若出了什么意外,也是我们都不愿意见到的。” 即便如此说,庞夫人还是不愿意放人:“老身会派人好生照顾,不会出什么意外。” “呵。”文宁冷笑出声,“难道令郎是没有好生照顾?” 不得不说,他很会戳人痛处。 庞夫人怒从心起,指着他道:“你是谁?老身看你年纪小不欲与你计较,谁料你如此出言不逊,可见是个山野莽夫之流。” 文宁并不接话,也不生气,只是逗着乐儿嬉笑。 庞夫人见对方根本不搭理她更是怒不可遏,下令道:“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后的山野莽夫撵出去。” “你知道你儿子为什么醒不过来吗?”文宁从椅子上站起,转而问高卓:“你是九星府的人,那你们九星府管事的什么时候到?” 高卓不知文宁为何会这样问,虽有些不解但还是答道:“想是快了。”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有人道:“我到了,有什么事?” 话音中气十足,历文星率九星府一众人等从门外走进来。 到底是久经沙场的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正气。 文宁忙将乐儿包裹严实,好在年级尚小,妖气并未有多少。 但历文星还是紧盯着他,从他多年的办案经验来看:此人有问题。 “我听说狐妖回来了?”历文星扫视一周,“谁看到了?过来问话。” 庞夫人抹着眼泪走到历文星身边,福身道:“历师父,看到的丫头已经疯了,许是受了惊吓衣不蔽体的便到处乱跑,如今关在柴房,着实不雅。” “带我们去看。”历文星眉头皱也不皱,不管变成了什么样子,他都必须见到本人问清楚。 “不必了。”文宁朗声道:“我可以告诉你事情的过程。” “好,请移步九星府。”历文星伸手做出请的手势。 “不必,就在这里,这么多人,刚好。” 文宁将乐儿单手抱着,另一只手向前方挥出,一缕若有若无的魂魄在众人面前缓缓显形。 “文德!”庞母冲到气息处,却扑了个空。 魂魄虽然弱,却并没有被庞母冲散,那张脸正是庞文德。 只见庞文德跪在地上,朝着庞母的方向磕头,被文宁禁锢了五感的魂魄,还活在前夜,一举一动无一不是是在重复前夜做过的事,说过的话。 只见虚无的魂魄骤然伸出双手,像是想要掐死自己的生身母亲:“不,不是,那不是我的孩子,那是个妖怪。” 庞母吓得跌坐在床上,倒在庞文德的身体上,她用力晃着儿子的身体:“文德,文德,你醒醒,别吓唬娘。” “回去吧。”文宁照着庞文德魂魄的肩膀一推,魂魄便回到了身体里。 历文星眉头紧锁:“即便如此,妖毕竟是妖。” 文宁冷笑道:“妖如何?人如何?单就这件事来看,你们,人的错。” 庞文星从床上醒过来:“娘,我饿……” “好好好,娘让人给你做吃的。”庞母从惊慌变为喜悦,不论如何她的儿子醒过来了。 “庞文德,你看看我?”文宁趴到庞文德脸前。“你,看到了什么?” “走开!你走开!”庞文德的脸惊恐之极,双手胡乱的挥舞着,要将文宁赶走。 庞母用尽全力将文宁推开:“来人,将这人赶出去!” “做贼心虚。”文宁直起身,“你看清楚我的脸,你在害怕什么?” 庞文德心绪慌乱的看向文宁:“不,没有,没有……” 历文星默不作声,却是站在了门口处。 文宁站定身子,笑嘻嘻的看着庞文德:“还记得姝萤吗?她托我问问你,她待你如何?可不能有一句假话哦?不然她还会回来的。” “不,不行,不行,娘,不行,她不能来找我。”庞文德拽着庞母的袖子,竟又哭了起来,“娘,她不能来找我……” “如今喊天王老子也没用,更何况只是你娘?”文宁轻拍怀里的乐儿,“乖,我们听故事。” 庞文德缩在床角,道:“姝萤待我极好,待下人们也很好,可谁知她竟是妖怪,你也知道人妖殊途。 一日,府上突然来了一个游方术士说家中被妖气笼罩,倘若任由妖物肆虐下去,我们庞家人必定会不得好死。 我心中自是很怕,恰好婉儿告诉我她认识一个法力高强的道士。 我们找来了这个道士,他说:妖孽强大,需暗行,肚子里的孽种也留不得。 百般计划之后,我们在她的饭里下药,希望能打掉孩子,也希望能除去狐妖。 可没想到,狐妖撑了下来,她不仅生下了孩子,还安然的活了下来,甚至慢慢起了疑心。 至此,我和婉儿才觉得事态严重,生怕狐妖哪一日邪性大发杀了我们整个庞府的人。 为求生机,我们只好请九星府的人出马。 但狐妖隐藏的极好,九星府的人来了几次并没有在她身上发现妖气,以至于觉得是我在撒谎。 无奈之下,我只得假死,弄出兽爪的痕迹,派人去请了九星府的人。 当时我倒在门前,气息虚弱,由不得人不信。狐妖也因心思慌乱显出妖气,这才逼得九星府的人出手。” 文宁将乐儿抱到庞文德跟前,让他看了一眼:“知道这是谁吗?这是姝萤的孩子,原本他该喊你一声爹的,但你没这个资格。” “可我有什么错?” 许是突然觉得有九星府的人撑腰,庞文德居然硬气起来:“斩妖除魔,天之正道。” 噗…… 文宁一巴掌甩了上去,庞文德一口鲜血吐在了床上。 “住手!”九星府的人高声喝道。 文宁转身问在场的所有人:“你们什么都知道了,还觉得你们是对的?是替天行道?狐妖做错了什么?她不过是被前世蒙蔽双眼,爱上了一个混蛋,而你们这些凡人却生生的逼死了她,你们难道不觉得有愧于天地正道吗?” “人妖有别。”历文星走到文宁身前,“拔剑吧。” 斩妖除魔,守卫正道,是他一生为之前行的动力,不可能因为一件事改变。 “拔剑?”文宁突然消失在众人眼前,“总有一天,你们的信仰会如我一般崩塌,你们的剑也会如我的方寸毫一般被自己封存。” 方寸毫? 历文星想起一个传说:几百年前,有一个神仙因恋上一魔界女子而被贬出仙界,据说使的就是方寸毫。 方寸毫外形如一只毛笔。此神仙因耽于美色,嗜好美人图,所以便将法宝炼成了毛笔的样子。 历文星嗤笑道:“原来是个谪仙,怪不得如此愤世嫉俗。” 第16章 桃花安(十三) 文宁抱着乐儿回到天夷山的兔子洞,身后跟着一个女子,女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婴。 兔子看看眼前的二人,有些懵:“这一大一小?风流债?” “去你兔儿爷的风流债。”文宁将乐儿放到床上,道:“她叫朱莎,是只狼妖。” 朱莎双眉一弯,露出两只小虎牙,笑的很是可爱:“你好,文画师说这里有一个狐婴需要喂养,恰好我与相公四处游玩,听说你们这里风景极好,就打算在这里长住一段时间,还请多多关照。” 兔子听到朱莎这样说,很是开心,抱过她怀里的孩子道:“客气,客气,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这孩子真可爱。”她偷偷的将襁褓扯开一角,“是个小姑娘呀。” 文宁指指床上的乐儿,揶揄道:“你怎么不去抱抱乐儿?” 兔子翻了个白眼,鄙夷之。 反倒是朱莎听到文宁这样说,就过去将乐儿抱起:“呀,生的真是可爱,给我们家小初一做相公吧?” 文宁喝了一半的茶卡在喉咙里,难受的紧:“狼性不改,等你家初一长大了还愁嫁不出去?” “嫁是嫁的出去的,就是怕嫁了负心人,放个现有的吃我奶长大的,肯定不能白白便宜了别的小妖精。”看得出,朱莎很喜欢乐儿。 兔子不以为然:“但是狐狸会不会太凶残了?” 一阵寒意上身,真的是很凶残呢…… “凶残?”朱莎阴测测的笑着,“跟我们狼比凶残么?老虎都不一定比得过,一只斗不过两只,两只斗不过就两群。” “都修成人形这么久了,戾气还是这么重。”文宁假意责怪了一句,接着道:“我来的时候,龙城那家伙也跟过来了,现在想必正陷在你们那穷途幻境里出不来,也不知道小桃子知道了会怎么样?” “哪个跟过来了?”兔子抱着初一一会儿摇摇、一会儿悠悠,怎么看都觉得狼崽子要比狐崽子可爱许多。 “高卓,这小子耐力不错,一路上我有心试他,便没甩掉他。” “所以你就把人丢穷途里了?”兔子又翻了个白眼,“你明知道一般人是走不出那里的。” “所以,我要看看这小子是不是一般人啊?不过话说回来你家桃子看上的是哪个?我这次去龙城遇见了两个少年,都挺不错的,一个稳重,一个风趣。” 文宁想起那两个少年,当真都是不错的人儿。只是人与妖之间的鸿沟,不是不错就可以跨过的。 “早先看上的是一个叫泽秋的,后来有没有改变心意,就不知道了。” “那就是那个稳重的,可是我怎么听说他有婚约啊?不过算啦,小孩子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 “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正说着洞外走进来一个身高马大的男子,看去比一般上壮上许多。 “相公,不过是买个芙蓉糕怎么要这么久?”朱莎看去是在责怪,但语气却娇嗔不已。 分明是在打情骂俏。 男子嘿嘿一笑问道:“你们谁是兔子?” 兔子道:“我,我是兔子。” 男子将手里的一筐胡萝卜抱到兔子面前:“我走到山上的时候迷路了,路过一片胡萝卜地,向地主人打听兔子洞在哪?地主人同我指了路,顺便让我将这筐胡萝卜稍来,说是送给一只兔子。” “多谢。”兔子将初一抱给男子,自己喜滋滋的抱住胡萝卜的筐子,“刚好有些饿了。” 文宁将一张大脸凑到兔子脸前,若不是身子太大,他会将自己装到筐子里:“山北面那个?难不成你这只兔子的相思豆也有出苗的时候?” “去!”兔子将文宁的脸拨开,“闲得无聊就画你的美人图,管我相思豆出不出苗。” “谁的相思豆开花了?大王的?”桃子从外面跑了进来,“大王,快让我看看。” “看什么看?”兔子佯作生气道:“又去哪疯了?” 桃子猛灌了几口茶,才慢慢道:“跟青柳吵架去了,文宁回来了?孩子呢?” “孩子在这儿呢。”朱莎冲桃子招了招手。 “诶?这两位是?”她这才注意到朱莎和她相公。 “我叫朱莎,他叫向齐,是我相公。” “相公啊……”桃子拖了个长长的尾音,问道:“你们是妖?” “对啊,我们都是狼妖。”朱莎丝毫不避讳,“我应该比你大些。” 桃子点点头:“对,我成精不过百年,你们聊,我同大王说些事。” 兔子抱着胡萝卜筐子,盯着桃子:“说吧,去哪疯了?” “我和松子本来是去找紫荆玩的,刚好碰到青柳从山下回来,身上极重的胭脂味。”桃子撇撇嘴,继续道:“说他不承认,还说我多嘴,破坏他和紫荆的感情。” “青柳最近下山的次数是不是有些频繁啊?”兔子若有所思的盯着胡萝卜,“前些日子我还听松子说,他好几夜都彻夜未归?” “谁知道呢?”桃子从筐子里拿出一根胡萝卜就啃了起来,“不说他了,你去找胡萝卜了?” 兔子嘿嘿的笑了一下,道:“他让向齐捎过来的。” “嘿,还挺知道关心兔。”桃子将胡萝卜咬的嘎嘣响。 “桃子。”兔子想了一下高卓的事,试探性的问道:“如果有人来找你,你会见吗?” “有人?找我?”桃子吃胡萝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什么人会找我?” “你就没想过高卓会来找你吗?”兔子装作不在意看向四周,“万一他真的来找你了呢?” “万一?”桃子托腮想了一下,道:“没有万一,就凭他那脑子找不到这里。” “……” 所以,在桃子心里,高卓到底是有个怎样的脑子? 第17章 桃花安(十四) 三日后,青柳从山下回来,告诉一众小妖精:“穷途里有个人,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转,傻的像只耗子,就差打洞了。” 桃子刚好路过,没好气的道:“就你青柳聪明,又去人间混了几夜?” 青柳看了看紫荆,不乐意了:“桃子,我敬你比我虚长些年岁,但不代表我会任由你肆意辱骂我。” 紫荆看势不对,连忙跑出来劝架:“青柳,桃子她不是那个意思,她是跟你开玩笑的。” 桃子将紫荆拉到自己身边:“他身上的胭脂味你可都闻清楚了?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 “别说了。”紫荆悄悄拿手捏桃子后腰,“别说了。” “桃子!你放开紫荆!”青柳右手虚晃,一根柳鞭拿在手中,“你当我青柳怕了你?” 桃子也不甘示弱,伸手招来一根桃枝:“你当我桃子怕了你?” 一语未了,二人便动起手来,你来我往的只把周边的小妖精吓的直往四周退去。 唯有紫荆不肯退去,加入战局:“不要打了!” 只是二人已打红眼,哪里肯停手 一着不慎,紫荆的右臂便被柳鞭抽了一下,虽不甚重,但到底也打出了血迹。 紫荆哀嚎一声,应声倒地,原本想引得青柳心疼结束战局,可谁料对方只是淡淡的嘱咐了句:“你离远些。”却并不关心她伤的如何。 桃子看不下去将紫荆抱出战局,再回来时,手下便不再留情。 青柳见对方愈发认真,不敢怠慢,柳鞭也一下重于一下。 兔子在洞里听到动静,慌的连手中仅剩一口的胡萝卜都没来得及吃就赶了过来,没想到却看到自己山头的小妖精窝里乱斗。 “胡闹!我们山头什么时候这么没山规了?” 兔子一手一个将他二妖抓在手中:“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到底是大王,说出的话掷地有声,二妖安静下来。 青柳收起柳鞭:“没什么。” 桃子冷笑了一下,扶起紫荆:“当然没什么,每次回来身上的胭脂味都习惯了吧?” 兔子轻轻嗅了一下,胭脂味着实很浓:“青柳,你最近下山都做什么?紫荆的伤是怎么回事?谁做的?” 敢欺负她兔子大王的小妖精,不想活了? 紫荆糯糯的道:“是紫荆自己不小心。” 兔子将紫荆手臂上的伤查看了一下,道:“不小心?这明明是鞭伤,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青柳你是使鞭的吧?” 青柳冷哼一声:“既然大王已认定是我,何必再问?” “那是不是你做的?” “是青柳做的。” “那就道歉。”兔子将紫荆的手臂包扎好,安慰道:“伤口不大,没事。” 紫荆乖巧的点点头,滚烫的泪珠顺着脸庞就流了下来,也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紫荆,你还疼吗?”青柳半跪在紫荆面前,“下次我跟别人动手的手,你千万不要再冲上来了。” 紫荆依旧乖巧的点点头,什么也没有说。 “青柳。”兔子起身指着山头的一片石壁道:“大王不才,并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将你们都教好,昔日在人间听书的时候,闻得人间的修道者倘若犯了什么错,都是面壁思过,你也去吧。” “为什么要我去?我不是故意的。”青柳很是不忿,“桃子她也同我动手,为什么她不去。” “你还不懂吗?你们动手是小,伤人是大。原来我怕你们下山受欺负,便偶尔组织几场比试,但都是点到即止,从未有过伤人事件发生。而如今,你伤了紫荆,却没有悔过之心,更何况她还是你的娘子。” 兔子不容青柳再说话,挥手将他送到了石壁前,并立了结界。 “桃子,罚你去山下买糖蒸酥酪和芙蓉糕,芙蓉糕送到我洞里。”兔子说罢掸掸衣袖上的灰飞走了。 留下一圈的小妖精,面面相觑: “大王生气了?大王真的生气了?” “原来,大王急了不止会咬人,还会罚人。” “胡说,大王什么时候咬过人?大王从来只会吓唬人。” “兔子嘛。” 桃子道:“你们照顾紫荆,我下山去买东西。” 小妖精们连声应道:“桃子姐姐,早去早回。” 桃子走至半山腰,突然想起青柳说的那个困在穷途里的人,便顺道去看了一下:当真狼狈的很。 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凡露出的肌肤没有一块好的。 桃子看了一眼便没了兴趣,与以前上山捉妖的修道者一个德性。 没什么本事还妄想着上山除妖,借她们的死一举成名。 不自量力。 那人恰好仰起了脸,脏兮兮的,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小安镇客栈门前的那个乞丐。 高卓真的寻了过来,还被困在了穷途里。 桃子冲进穷途将高卓救了出来。 高卓看到是桃子时,笑了。 他将手里的玉钗塞到桃子的手里:“是你,真好。” 一语未了,便晕了过去。 桃子不敢耽搁,迅速的将高卓背起,飞到了兔子洞:“大王,你快来看看高卓怎么样了?” 兔子不急不忙的将口中的胡萝卜吞掉:“无碍,应该是累的,多睡会儿就好了。” 文宁抱着乐儿走了过来,附在兔子的耳边小声道:“你一点都不惊讶,是你告诉她的?” 乐儿的小手抓住兔子的一缕青丝,轻轻拽了一下。 “做什么?”兔子低头看到是乐儿,吓得险些双脚离地,“文宁,你离我远一点。” 桃子将高卓轻放到床上,打来水为他清洗。兔子几人都很知趣的退了出去。 朱莎一向好奇:“那个人是?” 文宁道:“是个人。” 朱莎用鼻子哼了声,不再理他,唱着童谣去哄睡在相公怀里的狼婴去了。 “狼儿睡,快快睡。明天你就能长大,一口吞掉大画师……” 文宁:“……” 兔子望着远方,愁眉不展:“桃子这情关怕是不好过啊。” “这话说的稀奇。”文宁捏捏乐儿的鼻尖,“谁的情关好过?” 兔子白眼之。 “再说了,她好歹有个情关过,你有吗?” “文宁。”兔子柔声唤道:“真想撕了你这张嘴。” “呵。”文宁轻轻叹了口气,“说的跟你撕的了似的。” “……”兔子径直离去,“我下山买点吃的,朱莎你要芙蓉糕,向齐要什么?” 向齐不假思索的道:“肉包子,猪肉馅的。” 兔子:“……好。” 文宁:“还有我呢?我要宫保野兔” “吃死你。”兔子随手捡了一片树叶,飞过去沾住了文宁的嘴。 第18章 桃花安(十五) 兔子在镇上买完了食物,又特地去了镇上的百药医馆抓了几服补药。 医馆里的大夫说:“这药特别好,有病治病,无病强身。” 出门的时候,兔子因走得急就撞上了一个男子。 此人身姿挺拔,彬彬有礼,不免多看了几眼。 与他同行的女子有些不悦,提醒道:“姑娘,药拿好。” 兔子回过神来,忙道谢。待男子走远,又忍不住张望。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泽秋吧? 听文宁说他有婚约,是他身旁的那个女子吗? 怎么现在出现在了小安镇?跟桃子有关吗? 应当是没有的吧?毕竟佳人在侧。 兔子晃晃脑袋好让她自己别想那么多,当务之急是赶回天夷山。 高卓还没有醒,桃子坐在一边守着。 兔子看到周围没其他人,便将吃食放在桌子上,径直去了厨房。 她将灶火点燃,药罐子放在火上,就开始守在灶旁发呆。 直到文宁端着一盘芙蓉糕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小桃子,会不会知道我们故意瞒她?自从你走后她就一声不吭的。” “谁知道呢?”兔子也有些愧疚,“我们让高卓在穷途里待了三天,确实有些不地道。” “可我们不是说好让桃子自己去发现吗?如果有缘的话,那铁定会发现的啊。再说我们有关注他的死活,不会出事的。”文宁将芙蓉糕递到兔子面前,“这次的不错,尝尝?” 兔子摇摇头:“我在山下碰到了泽秋,你说他此行会不会跟桃子有关?” 文宁将芙蓉糕收回,填进他自己的嘴里:“说不定桃子这两朵桃花要一起来了。” “我有些担心。”兔子盯着药罐子冒出的白烟,“你懂人间那种娘亲嫁闺女的心情吗?不想嫁但又不得不嫁。” “咳,咳。”文宁被芙蓉糕噎住,拍了好半天胸脯才顺下去:“等到乐儿长大,我或许能体会到嫁崽儿的心情。” “……”兔子将药罐的盖子打开,看了一眼又将盖子盖上:“桃子这次回来跟以前不大一样:以前她虽为天夷一霸但从不会多管别人的闲事,可这次从龙城回来后就好像对紫荆的事特别上心,今天还同青柳动了手。” “可能得知自己的心上人与别人有婚约,受刺激了?” “你才受刺激了。”兔子看药熬好了,就将药倒进药碗里,“我们去跟桃子请罪,顺便问问她准备让高卓住在哪里?” “请什么罪?”文宁有些茫然。 兔子将药碗端给文宁:“如果有人把我心上人扔在穷途里三天三夜,我定会折断他的双手。” “你准备出卖我?”文宁抱着手里的盛芙蓉糕的盘子不松,“你这就太不够义气了。” 兔子将芙蓉糕盘子夺走:“高卓迟早要醒过来,他历经艰辛就是为了见到桃子,一旦醒过来岂有不诉衷情的理?难道你就不怕他说出是跟着你来天夷山的?” “不能吧?”文宁犹豫的接过药碗,“大不了我就说不知道有人跟踪我,不知者不罪啊。” 兔子微笑着看向文宁,不言。 “好吧,我自己也不信。”文宁将药碗接过,长叹一口气。“不过你也摘不干净,穷途是你我二人合力造的,有外物闯入你怎么会不知道?” “所以我说的是我们。”兔子将火熄灭,灶台收拾干净,“走吧,坦白从宽。” 兔子洞内,高卓还没有醒。 双狼夫妇抱着两个崽子在洞外晃悠,看到兔子走过来,赶紧道:“那小桃子自你走后就没有出来过,坐在里面一动不动的也不说话,你快去看看。” 兔子闻言赶紧走进洞里,桃子正盯着高卓的脸发呆。 “桃子。”兔子轻声唤道:“先喂高卓喝药吧?” 文宁恭恭敬敬的把药端给兔子。 “大王怎么知道他叫高卓?我从未向大王提起过。” 桃子扭头看了一下兔子,兔子就觉得手软的快要拿不住药。 原来做了亏心事是这种感觉。 “文宁去了一趟龙城,他们见过。” 文宁忙接道:“是啊,我去龙城处理一些后事的时候,见过他。” “大王。”桃子轻声唤道。 “嗯?怎么了?你说?大王什么都答应你。” 文宁在兔子身后翻白眼,他从没见过这么没出息的大王:你抖什么?你虚什么?你害怕什么? “你看高卓是不是快醒了?我想将他送到山下。他师父那么记恨妖魔,他又极信任他师父,我不想让他为难。”桃子接过兔子手里的药,一勺一勺的喂给高卓。 高卓虽然昏了过去,但似乎有轻微的知觉,可以自行将药物咽下。 “能咽下东西应该是差不多了。其实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我们都可以隐去妖气。” 桃子摇摇头:“太危险了,人妖殊途,我不想拼个你死我活,更不想连累天夷山。” 兔子似乎知道了桃子是因为什么与以前大不相同。 “如此也好,那你也要下山吗?” 桃子将高卓唇边溢出的药液擦干净:“我将高卓送下山,安顿好就回来。”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兔子想起泽秋也在小安镇,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不用了,我自己去。”桃子将高卓打横抱起,径直下了山。 桃子将高卓送进了镇上唯一的医馆:百药医馆。 她嘱咐医馆里的大夫:好生照顾,她每天都会来探望。 大夫接下钱后,应了:“姑娘放心,整个小安镇也就我们百药医馆能容纳数十名病人养伤休息了。” 桃子点头离去,将玉钗放回了高卓的怀里。 翌日,桃子如约前去探望,却见高卓已经醒了过来,正坐在窗前对着玉钗呓语:“我明明见到了桃子,玉钗也送给她了,怎么这玉钗还在我手里呢?难道是做梦?” 桃子连忙转身,告诉大夫她不会再来了。 大夫虽不知为何,但病人于他们医馆来说就是贵客,贵客的想法他们不需要理解只需要同意,更何况这位贵客出手阔绰。 桃子逃似的跑出了医馆,却不想迎面撞上了一个女子。 女子看到她也是愣了好久:“是你?” 桃子点点头,顺着女子的目光望过去:“泽秋。” 胥泽秋似乎有几分欣喜:“桃子,你真的没事?” “没事,劳公子记挂了。”桃子转身离去。 胥泽秋抓住桃子的袖子:“我听说你被狐妖抓走了,没事吧?” “公子不都看到了吗?”桃子皱起眉头,“公子倘若没其他事的话,就请让路吧。” “不,我有事。”胥泽秋急切的道:“你去龙城的时候我并不知道,那是我表哥设计的骗局。还有我与莫茹,是指腹为婚,媒妁之言,由不得我拒绝。” 莫茹站在一边,脸色很难看。 “我与公子只是路人,不必与我说这些。” 原本就只是路人,是她想多了。如今是真的路人,不会再多想。 “不,我要说,可能说了这些之后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胥泽秋不管莫茹的脸色有多难看,也不顾桃子的脸色有多冷漠,他只一股脑说自己的。 这大概是他从小到大最疯狂的一次。 “泽秋从小到大是在父母的教养下长大,从没让他们失望过,所以在听到指腹为婚之时也未觉得有何不妥。 与姑娘初见那次,就是过来接莫茹去谈婚事的,所以我从来不敢对姑娘动心,以为再重的思念也会随着时间散去。可是姑娘去了龙城,我因担心姑娘被表哥所害,思念之情就又加深了一层。 直到听说姑娘被狐妖抓走生死未卜之时,我方明白:不能相思才最是相思。思念被压在心中太久,慢慢发酵,像酒香一样难以隐藏。 那几日我终日郁郁寡欢,以酒买醉,是莫茹一直陪在我身边。她愿意以回家娘家的名义陪我来小安镇寻你,其实我知道她有多不愿意回这个家。” 莫茹站在一边勉强扯出个微笑:“为了你,我愿意。” 桃子道:“既是如此,还望公子不要辜负莫茹姑娘。” “不是的。”胥泽秋忙道:“我同你说这些,不是说莫茹怎么样,莫茹很好是没错,但是跟我不合适。她已答应我:倘若此行能够找到你,便主动提出推掉这份婚约,成全你我。” 桃子道:“倘若找不到我呢?” “不可能找不到,这不是找到了吗?”胥泽秋伸手抱住桃子,“我曾对天发誓:倘若让我再遇到你,我一定会对你好,不去理什么指腹为婚,也不会再压抑自己的思念。” 桃子抬手抹了下眼角,是有一滴泪。但这不是感动,是对这一段荒唐而又来不及开始便已逝去的恋情一个交待。 她将胥泽秋推开:“公子说笑了,桃子对公子并无心意。倘若有,也是以前了。” 胥泽秋犹自不愿意松手:“我不相信。” “不相信?”桃子苦笑道:“当初我也不相信你对我无情,可事实告诉我你就是无情。” “不是的,我对姑娘有情,从第一眼开始。” “只可惜,我没有。” 真爱,没有倘若,只有飞蛾扑火一般的信念。 而她对他又有什么爱呢?不过是月光下英雄救美的情结而已。 远不如跟那个傻乞丐在一起来的快乐。 第19章 桃花安(十六) 桃子回到山上后,便钻进原身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天昏地暗,不知时日。 兔子也不去管她,任由她睡去。 直到有一日,穷途动荡,有外物闯入,且这个外物很是狂躁。 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穷途都很安静没有外物闯入了,当然要除了被文宁引入的高卓。 难不成除妖成名的邪风又在人间刮了起来? 兔子和文宁对视一眼,连忙放下手中的事赶了过去。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性,就像地上有条蛇,一般人会避开。 倘若这个人有本事,他会打七寸;但倘若这条蛇比人大上几百倍,人根本碰不到它的七寸,在蛇冬眠的情况下有本事的人会选择避开,很少有人会傻到将蛇唤醒。 然而,总有例外。 穷途现在就相当于那条蛇,高卓便是那个傻到将蛇唤醒,还要去打蛇信儿的人。 高卓进过穷途一次,他深知这个法阵不仅会吸收他的法力还会造成反噬,可他丝毫不在意,甚至有不把他自己弄出个好歹就绝不罢手的意思。 兔子与文宁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少年如此做是何目的? 但见死不救,总归有些于心不忍。 文宁道:“你将他救出吧。他认识我,如果见到我必定会喋喋不休,还是不见的好。” 说罢,文宁隐去了身形。 兔子挥手将高卓抓出阵外:“你是何人?到这里做什么?” 做戏做全套,还是装不认识好了。 高卓面上的喜悦在看清来人面容的刹那间褪去:“你是?” 兔子将高卓放到地上,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此山归我管,你说我是谁?” 高卓连忙拱手道:“不知是山神大驾,高卓想向山神打听一个人。” 山神? 兔子的脑子里突然晃出一个场景:翻山倒海,血肉横飞。但只一瞬,根本来不及回忆。 “你想打听谁?” 高卓见山神应声,面露喜色:“一个叫桃子的姑娘,上次我在这里险些昏倒,就是她救的。” “所以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受伤,然后等她出现?”兔子有些哭笑不得,这算是什么办法? “是。”高卓不好意思的讪笑,他也知道这不是个好办法,但是他想不出别的办法。 “你下山吧,若是有缘,自会相见。”兔子凌空浮在空中,衣袖翩飞。远远望去,还真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高卓眼看山神要离去,急忙唤住:“山神,可不可以告诉我她住在哪里?” 兔子想:神仙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她也这样好了。 所以,高卓只看到山神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便凭空消失了。 是真的消失了,不是飞走了。 高卓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都说神仙比大道更难琢磨不是没道理的。” “桃子!”高卓突然大喊,引起山谷阵阵的回声,“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隐去身形的兔子和文宁被吓了一跳,差点就露了形。 预料之中的无人应答,高卓长吁一口气,再次踏入了穷途。 这次却是长驱直入,没有任何阻拦。 文宁看了一眼兔子:“你取消了穷途对他的敌意?” 兔子点点头,面露委屈:“不然呢?他这么死心眼,万一没日没夜的在这里胡闹,难道我一直在这儿看着他不成?再说万一真出点什么好歹,桃子还不把我的兔子洞掀了?” 她这个大王当的容易吗? 诚如兔子说的那般,高卓时个死心眼。他见周边的阵法突然没了作用,便心有不甘向四周胡乱攻击,直到得不到任何回应,才蔫蔫的下了山。 只是他并未回医馆,而是径直去了镇南莫家。 莫茹的莫。 原来,高卓从医馆处打听出送他来的是位姑娘,且容颜娇娆,他便一心认定是桃子送他来的。只是不知为何,桃子不愿出面见他。 他在镇上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桃子,但却碰到了胥泽秋和莫茹。 胥泽秋看到高卓时也很惊讶,他将自己在医馆门前遇到桃子一事告诉了高卓,只是将他与桃子之间的纠葛隐去不提。 高卓听说后更是确信桃子就在附近,只是出于某种不得已的苦衷才不愿意见他。 胥泽秋也看出了高卓对桃子的情感,虽然心中略有不服,但也无可奈何。 那晚桃子甩开他之后拐了个弯就消失了,他心中极为挂念,便邀请高卓前去莫府暂住,心想多个人一起找总是好的。 高卓身上所带的银钱也不多了,见胥泽秋邀请也就没有推辞。虽然他二人目前属于竞争关系,但胥泽秋这个人还算正直,他并不担心会遭遇什么阴招。 莫家现在的莫夫人原本是个妾侍,是莫茹的娘去世后才被扶正的。因此她极不喜欢莫茹,平日里只把她当丫鬟使唤,言语里也没少讥讽。 莫家老爷平日里就不喜管这些琐事,再加上莫夫人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对于这个女儿更是一年都想不起来一次。 若不是胥家夫人念在姐妹之情,怜莫茹过的凄苦,命胥泽秋带着小时候定下的婚书和聘礼前来履行约定,她怕是要被随便配个浪荡公子便了此余生了。 原本莫夫人是不愿放人的,她觉得小丫头太小,还没为家出过力怎好许配人家?但胥泽秋带来的钱财又让她眼馋,因此百般讨价还价之后终是放了人。 自踏出莫家开始,莫茹便发誓不再回到这个家半步,可如今为了胥泽秋她又回到了这里,不可谓不情深义重。 莫夫人原本并不想让他们三人住在莫家,但胥泽秋许了她很多银钱,她也就默许了三人的存在,每日里有事无事的便会寻个茬儿要钱。 高卓回来的时候,她刚好从莫茹房间走出:“哟,高大公子回来了,刚给你们送来了上好的荔枝。” 高卓看到一串银钱被她揣入怀中,淡淡的笑了一下:“当真善心菩萨?若是不贪财就更好了。” “哼。”莫夫人冷哼一声,便带着身边的小丫鬟走了。毕竟都是财神爷,她这人一向不同财神爷计较。 高卓回到房间,看到桌子上的荔枝:“这便是上好的荔枝?” 莫茹忙将荔枝扔掉,沏出两杯茶:“那个女人你们又不是不晓得,她嘴里的好的必是坏的。不说了,你今日去闯法阵可有收获?” 高卓摇摇头,看向胥泽秋:“你呢?” 胥泽秋也摇摇头,叹气道:“我在镇上也没查出个结果。” 莫茹安慰二人:“你二人也别急,什么事都得慢慢来。” 短暂的寂静。 “要不我们画个像,去镇上问问吧?”高卓的一杯茶饮尽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泽秋愣了一下,道:“这也是个办法,只是谁会作画?若是画一些花鸟鱼虫的风景图我也还行,但是画人就不行了。” “我在九星府的时候,曾经看到我师兄乌兴思画通缉令,因为好奇学了那么一点,如今只好赶鸭子上架。”高卓转头对莫茹道:“劳烦莫姑娘为在下准备笔墨。” 莫茹应声去了。 胥泽秋盯着高卓思虑良久,终于开口问道:“你与桃子现在是?” 高卓皱眉苦笑:“人都找不到,说什么都是空谈罢了。再说她为了你去龙城,你倒反过来问我?” “我……”胥泽秋还是没有说出口,“时过境迁,她怕是已经忘了我了。” “我倒是希望她忘了你。”高卓丝毫的不避讳,“你不知道当她知道你与莫姑娘有婚约时,整个人魂不守舍的,差点在当街就被马车撞了。要不是知道你这个人本性还算不错,我才不会答应同你一起找桃子。” 胥泽秋笑笑不说话。他能说什么呢?要怪就怪天意弄人吧。 莫茹将笔墨纸砚拿了进来:“莫茹为高公子磨墨。” “多谢。”高卓将宣纸展开,比划了半天才在右上角动笔。 毕竟不是画师,在撕了数张宣纸后才渐入佳境,笔下慢慢有了个人的样子。 半个时辰后,高卓终于将笔搁下:“只能这样了,再像也不能了。” 胥泽秋和莫茹相视一笑,有些无奈:“这差的有点多,凭这画像认出来怕是有些难度。。” 高卓也很苦恼:“将就吧,我再画一张,你我二人分开找。问人的时候记得再描述一遍桃子的模样,说不定有人能认出呢。” 胥泽秋只得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一回生,两回熟。 第二张只用了两刻钟的时间便完成了,且比第一张看去好上许多。 高卓仿佛来了兴致,又提笔画了第三张,二人才拿了后两张画像出去找。 小安镇并不大,一条主街道从东往西也不长,二人便决定从两头往中间询问。 胥泽秋在东,高卓在西。 东边的胥泽秋:“这位大娘,有没有见过画中的女子,发边喜带桃花,身上有一股子桃香,很好闻。” 大娘摇摇头:“没有。” 胥泽秋:“谢谢大娘。” 西边的高卓:“这位大哥,有没有见过画中的女子?不过比画中美多了,很美,特美,美过天仙的那种,看一眼就……” 大哥侧目望去:“你没毛病吧?” 高卓:“……” 时间不等人,眼看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二人几乎要碰上面的时候,终于有人认了出来。 此人身穿绸缎,头带金簪,胸前挂着金项圈,腰间系有大块玉佩,身后跟着两个彪形大汉。一看就是街头斗鸡遛鸟的那种纨绔子弟。 “这小娘们生的挺美的,就是脾气不大好。” 高卓见对方这样说,喜出望外,暂时将心中对对方的鄙夷之情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这位公子认识这画中人?” 纨绔子弟点点头:“嗯,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朋友。”高卓答道。 “朋友?”纨绔子弟小眼一眯,冲身后的两个大汉使颜色:“那就好,给老子我绑回去,敢打老子我,不给点厉害瞧瞧就不知道老子我的厉害。” 两个大汉听命冲了上去。 高卓旋身躲开:“怎么这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再说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我也没说你打啊,是画中人打的啊。”纨绔子弟以为高卓是怕了,便道:“你们不是朋友吗?不然你替她向劳资叩三个响头?” “……”高卓眯眼望向对方,“你再说一遍?” “老子说,让你……” 一语未了,高卓一拳就打在了纨绔子弟的脸上:“真把自己当老子了?让你爹情何以堪?” 两名大汉忙将自己公子扶起,你一言我一语的关心起伤势来。 “你们两个蠢货上啊!”纨绔子弟气急败坏,“快上啊!” 高卓看着冲上来的两个大汉,叹口气:“小爷我就受累多打两拳。” 毕竟是从小拜在历文星门下修炼,身手自是非寻常莽夫可比。 两名壮汉连高卓的衣袖都没碰到,就被打倒在地哼哼唧唧的直不起身。 周围围观的群众拍手叫好:“壮士做得好。” 高卓向四周抬手示意后便欲找胥泽秋汇合,这么找下去不是个办法。 忽听得另一边也有人拍手叫好,便赶了过去。 只见胥泽秋身前正躺着两名彪形大汉,与他刚刚打倒的两个体型很是相称。 “怎么了?”高卓上前问道。 “没什么?两个流氓而已。”胥泽秋拍拍衣服上的灰,“上次来小安镇的时候,遇到他们两个欺负桃子,就出手打跑了他二人,不想此次遇见,他二人居然记恨在心。” “就凭他们两个还敢欺负桃子?”高卓啧啧道:“他们真该庆幸是你揍的他们,而不是桃子。” “什么意思?”胥泽秋不解的微微皱眉。 “没什么,看来桃子真是个闯祸小能手啊……”高卓有点发愁,这样下去可怎么找? 第20章 桃花安(十七) 兔子站在桃树下,望着树顶饱满圆润的鲜桃发呆:好想吃啊。 刚刚潜心修炼回来的松子,也跟着发呆:好想拿这鲜桃去换糖葫芦啊。 一阵轻风吹过,桃花簌簌的落了满地。 兔子捡起一片花瓣,放在手心有些琢磨不定:“松子,大王将桃子唤醒吧?她已经睡了七天七夜了。” “好啊,好啊。”松子捣蒜似的的点点头,“这果子已经熟透了,现在拿到山下刚好能卖个好价钱,然后买糖葫芦吃……”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桃子从沉睡中醒了过来,对着松子的额头就是一下。“闭关这么久,除了个子哪都没长啊?” 松子猛的抱住桃子:“桃子姐,你看我现在跟你一样高了呢。” “好了,好了。”桃子将松子从她身上扒拉下来,“都长的这么高了还让我抱啊?” 松子傻笑道:“习惯了嘛。” 兔子将手里的花瓣揉捏、揉捏再揉捏,终于决定道:“高卓又作死般的进了穷途,他觉得自己受伤就可以召出你。” “……” 原本往年打死也不下山卖鲜桃的桃子,这次居然主动提出和松子一起去卖鲜桃。 兔子有些惊讶,但想着她睡了这么久,此行活动活动筋骨也是极好的,就没多问。不过她隐约觉得这事和那个屡闯穷途的少年脱不了干系。 桃子和松子经过一番乔装打扮后,各自抱了一筐桃子下山。 松子一路上都是雀跃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毕竟又能吃到她最爱的糖葫芦了。 桃子则不然,面上郁郁的,看去不是很开心,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松子的话。 二人很快到了山下,往闹市里寻了个空地便站住了。 松子望望桃子,桃子望望松子。 相对无言。 “你看我干嘛?你不是下来卖过果子吗?”桃子有些担心,“你该不会是出关的时候,脑子忘带了吧?” “你才忘带了。”松子不好意思的捏着衣角,“以前同妹妹们下来的时候,我因个子小都是站在后面看着的。去年我还是同蔷薇一起来的,她嗓子极亮,就没我什么事了。” “那……吆喝?” 只听旁边卖猪肉的吆喝到:“猪肉咯,又肥又新鲜的猪肉咯,晚了就没有咯。” 桃子清清嗓子:“咳!鲜桃咯,又……”只觉脸微微发热,红晕一片,笑骂道:“感觉跟卖自己亲骨肉似的。” 松子也试着叫卖:“新鲜桃子咯,又香又甜,汁水还多咯……” 虽然声音越来越小,但好歹喊完了。只是小脸比框里的鲜桃更红。 “桃子姐……” 松子难为情的看着桃子。 “没事。”桃子双手叉腰靠墙站着,“来来往往的这么多人,不用喊也有生意的,你看那些客栈酒店哪些像我们一样喊了?生意不也照好?” “可是他们有跑堂的啊。” “跑堂的也没有像我们这样喊啊?” “可他们有揽客啊?” “闭嘴!” 松子听话的闭嘴。 一个时辰很快就在二人的左看右看中过去了,鲜桃也只卖出了数个。 唉…… 二人齐齐叹气:“卖果子真难。” “姑娘,这桃子……桃子?” 桃子头也不抬的道:“这是桃子,客观随意挑。” “桃子!”谁料客官一把将桃子抱住,“我终于找到你了。” 桃子有些懵,将客官推开才发现,原来是高卓,手里还拿着一张画像。 “这……画的是我?” 高卓不好意思的将画背到身后:“拙作,拙作,见笑,见笑。” 桃子也不去计较,正想问他有何事,却瞥见松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桃子姐,这人是谁啊?是你看上的那个少年郎?” “去!”为免松子再度语出惊人,桃子从怀中掏出几枚银钱递给松子,“去买糖葫芦吃去。” “好嘞!”松子接过钱开心的去了。 “你还有个妹妹?怎么没听你提起过?”高卓走到桃框后面,很自然的站到桃子身边。“你家是种果树的吗?” 他发现他对桃子一无所知。不知她的姓氏,不知她家的住处,更不知她的家人亲戚。 她就像是一个谜,但他却因此而痴迷。 “我家……是。”桃子略想了想点点头,“你拿着画像是要找我?有何事?” 还是转移话题吧,不然告诉他:她其实是个桃妖?家里还有一群小妖精? “对,有事。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医馆就走了?” 说到一个人的时候,高卓特地加重了语气,还抚住胸口,表示他很痛心。 “……”桃子无言以对,“我不是将你丢下不管了,我是看你伤好了才走的。” “那你为什么把玉钗还我?”高卓掏出怀里的玉钗,“本来就是送你的,为什么还给我?” “这玉钗的样式我不喜欢,留着也不会带,还不如还给你送别的姑娘。”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高卓将玉钗揣回怀里,“你说,我自己动手制个给你。” “我……” “桃子姑娘。”有人轻声唤道,似是充满了万千的柔情。 高卓抬头一看:“胥公子,买点桃子不?” “高公子找到人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是不是不太地道?”胥泽秋淡淡的问道,颇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高卓讪讪的笑道:“一时聊的兴起,忘了。” 桃子有些惆怅,这是几个意思?都要找她做什么? “敢问二位公子找桃子有何事?” “我……”胥泽秋看着桃子,犹豫半晌,还是只说了“没事”两个字。 高卓有些意外:“胥公子,真没事?没事你这几天跑前跑后的帮我?” 胥泽秋拱手道:“举手之劳罢了。” 桃子看向高卓,用眼神询问他寻她的意图。 这下反倒换高卓不好意思了:“我也没事,就是想见见你。” 怪道刚刚胥泽秋说没事,原来还挺不好意思的。他脸皮厚尚且如此,更何况脸皮薄的胥家公子呢。 “那如今既见到了,就此告别吧?” “不,不行。”高卓抱住其中一筐桃子,“我还没看够呢,再说,再说你妹去买糖葫芦了还没回来呢?” 桃子无奈的看着蹲在地上抱着筐子的高卓:“你且起来,我这鲜桃是要卖的,你这样,别人怎好意思买?” 高卓不乐意的起身:“这次说好了,不能再不吭一声的就消失了。” 桃子的目光落在仙桃上,久久方道:“我还是先将这鲜桃卖了吧?” 高卓听到桃子这样说,便动了个歪心思:凡是来买鲜桃的人,他都报以市价的几倍。 他想:若是卖不出去的话,桃子就不好走了。 桃子冷眼瞧去,觉得自己这鲜桃可能是卖不出去了。 松子终于回来了,还带回来两串糖葫芦:“桃子姐这是你和这未公子的,咦?怎么又多一位公子?我再去买。” “不用劳烦。”胥泽秋忙唤住松子:“在下并不喜欢吃糖葫芦,谢过姑娘好意。” 松子对着胥泽秋笑笑:“这个很好吃的。” “你们这桃子怎么卖?” 问价的公子看起来不仅财大气粗,且身姿挺拔,较常人高上些许,生的也极为俊俏。 高卓伸出两根手指。 “两枚银钱?” “不,二十枚。”高卓脸不红心不跳的信口加价。 松子惊住了:她不过是去买个糖葫芦,这价格怎么就翻了四倍?就算她拐到胡同里的老爷爷处多吃了一个糖人,也不至于涨这么快吧? 问价的公子皱皱眉头:“你该不会看我不是本地人,宰我呢吧?” 高卓忙摇摇头:“客官怎么这么说呢?我们这鲜桃皮薄肉多汁水足,值这个价钱的。” “皮薄?肉多?”客官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道:“鲜桃的皮能有多厚?再者别人最多不过五枚,你就敢收二十枚?” “客官不乐意就请别处买吧?”高卓本就不打算将这鲜桃卖出去,听到对方这样说,自然乐的顺水推舟。 “不,不。”松子因念着多卖些鲜桃好买更多的糖葫芦,自然不愿意放过一个贵客。“客官你要是觉得贵了,我们就五枚银钱卖给你?” “嗯?”高卓瞪大了眼睛,“不行,二十枚。” 客官盯着高卓道:“二十枚就二十枚,本公子有的是钱,从来不知贵字怎么写。”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你们的桃儿本公子全要了,就以二十枚的价钱。” “什么?不不不,我们这鲜桃是三十枚,不,五十枚。” “这位公子,你疯了吗?”松子有些急,按这个卖法卖到明年也卖不完啊。“桃子姐,你管管啊?” 桃子淡淡道:“让他卖,卖不出去这一筐子就砸他手里。” 高卓有些委屈:“卖不完明天接着卖呗。” 明天卖不完后天接着卖呗?这个月卖不完就下个月接着卖呗? 敢情高大公子以为这鲜桃是不会坏的? “五十枚就五十枚,本公子最不缺的就是钱,拿好。”客官又掏出一个钱袋,递给松子。 “诶嘿?多谢!”松子第一次见这么好说话的客官,便喜滋滋的接过钱道:“公子,筐也送你了。” “……筐若是不送我,这桃儿……我要怎么拿?” “对啊,公子,这两框你一人拿着会不会不方便?不然我们帮你送回去吧?”凭白多收了人这么多钱,心里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也好,我就住在前面的客栈,也不远。”客官说罢自提起一筐,“另一筐就让五十枚送吧。” “五十枚?”高卓指着自己,“你说我?” “对,就说你,五十枚的桃儿让你搬一下,不亏。”问价的公子说罢走了。 高卓望望桃子,桃子不理他。 “说好了,我去送这桃儿,回来你可不能走了?” “不走,你放心送去吧。” 高卓高呼一声,抱起另一筐子桃儿,走了。 第21章 桃花安(十八) 因刚卖完了鲜桃,有了钱。 桃子三人便在对面茶楼的二楼寻了个临街的位置坐下,一来站的久了可以歇歇脚,二来如果高卓回来了这里也刚好可以看到。 刚坐下,松子就将袋子里的钱一股脑都倒了出来,开心的数了起来,她在心中默数:二、四、六…… 二楼到底安静些,现在除了他们仨人也没别的人。整个二楼就只回荡着银钱叮当响的声音。 桃子挑眉:“乖,装起来,回去再数。” 松子数的正开心,却不想桃子让她收起来,虽不情愿但还是收了起来:“好,反正这钱也跑不了。” 桃子:“……小财迷。” “桃子姑娘。”胥泽秋思之再三后开了口,“不知你现在住在哪里?” 桃子摩挲着手里的茶杯道:“离这里不远。” 末了,突然的寂静。 胥泽秋以喝茶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他有很多话想问,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桃子见对方不说话,也就乐的清净,盯着茶杯发呆。 只有松子盯着窗外,浑身上下都憋的难受。 为什么都不说话?为什么不让她数钱? “公子!公子!这里!”终于看见高卓折返,松子有了借口离开,“我去接那位公子上来。” “坐下。”桃子淡淡道:“不过是上个楼,需要去接?” 松子瘪瘪嘴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高卓便上了楼:“刚刚那个人有病,两筐的鲜桃都送给了客栈的人,自己只拿了几个。” 松子啧啧道:“奇人哉。” “我不在这半天你们都说什么了?”高卓坐到胥泽秋旁边,“胥公子?” 胥泽秋给高卓沏了杯茶:“我们都在等你,没说什么。” “是吗?”高卓犹自不信,问桃子:“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桃子淡淡道:“没说什么。” 高卓只当是二人不愿同他说,心里虽有些不悦,但面上还是嬉皮笑脸的:“桃子,你晚上住哪?” “回家。”桃子向松子伸出手,“钱袋。” 松子利索的把钱袋子递给桃子:“桃子姐,你要数钱吗?” “……”桃子横了松子一眼,将钱一分为三,其中两份分别推到高卓和胥泽秋的面前:“这是给二位公子的,好歹陪我们站了半天。” “不不不,不要。”高卓忙将银钱推到桃子面前,“我又不是为了你的钱。” 我是为了你的人,还有你的心。不过他没有那个贼胆说出来。 胥泽秋也道:“我们找你是为了确认你安然无恙,并不是为了售卖鲜桃,自然也不是为了钱。” 松子听着几人说话,有点听不懂,但看桃子的脸色她又不敢问,只得将自己埋进杯子里变成一只“水桶”。 桃子道:“以前的事是桃子糊涂,惹出许多事端,从今往后我们各走各的,这些钱就当是分别礼了。” “分别礼?”高卓好气又好笑,“我从未听说过分别礼这一说,再说你答应过我不再无故消失的。” “所以,我并不是无故消失,而是要同你们说清楚了。” 桃子此行之所以下山,也是想看看有没有缘分再度相遇。 倘若有,那便说清楚,亲手掐死了这段孽缘。 倘若没有,那自然什么都没有。 “你又准备把我一个人抛弃了。”高卓念叨道:“我为了来小安镇,在庞家就把腰牌还给了师父,还放下了手头的案子,你说抛弃就抛弃了……” 胥泽秋也想说些什么,然他似乎没有什么可说的。他早已被拒绝,没了立场。 “狐妖,你们还记得吧?”桃子淡淡的问道。 文宁同她讲过:那天晚上,高卓和胥泽秋都在场。 高卓和胥泽秋均点点头:“记得。” “狐妖和庞文德之间,你们觉得谁的错?” 高卓和胥泽秋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这个问题是他们没有从来没有想过的,人与妖之间,似乎从千年前就已经分出了对错。 “狐妖或许没错,但她不该搅和到人间里来。人和妖本就不同道,狐妖却妄想逆天道而行,是任性不智。”莫茹从楼梯处走过来,冲着桃子笑道:“桃子姑娘,多日不见,最近可好?” 桃子点点头:“莫姑娘说得对,狐妖是不该踏足这人世间。” 莫茹坐到松子旁边的位置上,对胥泽秋道:“我见天色已晚,等不到你们回去,就来街上打听你们,还真给我打听到了。” 胥泽秋点点头:“麻烦你了,我和高公子刚见到桃子姑娘,就多留了一会儿。” “无妨,我也是在家无事,出来走动走动。”莫茹看胥泽秋的眼神,那丝丝的柔情,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 松子看到旁边这个穿着富贵的女子,只抬头打了招呼便又将自己埋进了茶杯里。 高卓见二人如此,生怕桃子生气甩手走人。再者不管是狐妖对,还是庞文德对,他的桃子永远都是对的! “桃子,我送你们回去吧?山路多有不便,你们两个姑娘家让人不放心。” “不必了,走惯了山路,也就没什么怕的了。再者我的身手你还担心吗?你忘了胥泽阳被折腕那一下吗?”桃子微笑着望向高卓。 高卓下意识的去看胥泽秋,只见他皱起了眉头,拼命的向桃子使眼色。 桃子假装不知其意,问道:“高公子,你不会正眼看人了吗?” 高卓无奈的叹口气,为了桃子他真的是操碎了心。 难道她不记得她和胥泽秋是如何相遇的吗?难道忘了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吗? 胥公子看看高卓看看桃子:“桃子姑娘,敢问在下的表哥胥泽阳折腕是怎么回事?” 桃子随即笑道:“是桃子的错。因胥泽阳意图不轨,桃子才不得已给他了个教训。” “是你……自己动的手?”胥泽秋不敢相信,柔弱的桃子怎么能折断表哥的手腕? “是我。”桃子笑道:“说起来与胥公子初见那次,还是多谢胥公子出手相助。” 胥泽秋握紧茶杯,感觉受到了欺骗。“是在下多管闲事了。”他确实一点也不了解桃子,他甚至不知道她身手极好这个事实。 莫茹感受到胥泽秋强忍的怒气,伸手握住他的手:“泽秋。” 桃子看得出胥泽秋的怒气,也理解他的怒气。倘若有人这样隐瞒自己,她也会觉得是被当猴耍了。 不过她本就意欲和他们划清界限,就这样怨恨下去也未尝不可。 高卓看势不对,忙道:“都过去的事了,还提他干嘛?来,喝酒,呸,喝茶。” 胥泽秋将茶仰头饮尽,抱拳道:“在下还有事,告辞。” 说罢,起身离去。 莫茹也忙起身,俯身告辞,追随胥泽秋而去。 高卓忍不住摇头叹气,恨铁不成钢的道:“都跟你使眼色了……” 桃子端起茶杯:“谎言早晚都要被揭穿的,来,喝茶。” 第22章 桃花安(十九) 谎言早晚都是要被拆穿的。 高卓边琢磨这句话,边看向桃子:她的神色有些捉摸不定,分不清是喜还是悲?亦或两者都不是。 “桃子?” “嗯。”桃子放下茶杯,看向高卓。 “你没事吧?” “没事啊。”桃子笑笑,“我对胥泽秋早已放下,且他已有婚约,我瞎凑什么热闹?” “真的?”高卓有几分不信,因为他自己并没有真的没有放下。 “真的。”桃子起身站到窗边,伸手在窗沿处敲了几下,迟疑道:“你赞同人和妖相恋吗?” “这……我还是不太赞同的,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高卓的语气有些弱,他觉得这很可能不是桃子想要的答案,因为桃子的脸色正一点一点变的难看,眼睑也越垂越低。 “可我赞成啊。”桃子抬头望向远方,“或许你我真的道不同……” “嗯?”高卓有些委屈,“就因为人和妖的问题吗?可那跟你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一直以为我跟你的问题在于你喜欢胥泽秋,如今好不容易把他刨除去了,又来个什么人和妖? 再者你说赞成就赞成啊。难不成因为你吃咸我吃甜就不在一起吗?因为你吃肉我吃素就……” “我是妖。”桃子不等高卓说完,就淡淡道出了她的身份。 松子在一边吓了一跳,悄悄拉着桃子的袖子道:“桃子姐,大王说过:在人间绝不能轻易说出自己的身份的。” “什么?”高卓手里的茶杯滚落到地上,溅起一地水花。“你是妖?” 怪不得…… 怪不得他对她一无所知,怪不得她可以从狐妖手里逃脱,怪不得她能将他从那么厉害的阵法中救出,怪不得…… 怪不得她不爱他…… 可她为什么能爱上胥泽秋? 他比胥泽秋差在了哪里? 不对,高卓晃晃脑袋,这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他该考虑的难道不是:桃子为什么是妖吗?他的心上人为什么居然是妖吗? “对,我是妖。所以道不同……”桃子的眸子黯淡无光,是你说的不赞成。 “可,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美……的妖啊。”高卓将茶杯从地上捡起,用颤抖的双手勉强又给他自己倒了杯茶压惊。 “如今不就见到了吗?”桃子从桌上的托盘里拿出一个新茶杯,倒上茶,递给高卓。 高卓将两杯茶一股脑都喝了:“你怎么能是妖呢?” “我为什么不能是妖?”桃子反问。 高卓恍若未闻,反复念叨:“怎么能是妖呢?人和妖不能相恋,但你怎么就恋上了胥泽秋呢?他哪里好?” 桃子不由得皱起眉头:“这是你关心的重点?” “是,不是。”高卓晃晃头,很是懊恼,随手拿起一个半满的茶杯,“你怎么就是妖了呢?妖不都是青面獠牙、心狠手辣的吗?” “那是我的茶。”桃子淡淡道:“你没听说过狐妖勾魂少年郎的故事?” “你的茶,你的茶。”高卓连忙将茶杯放下,双颊飞红。“可那是狐妖啊,除了狐妖也没听说别的妖生的多美啊,难不成你也是狐妖?” 桃子咻的拉近与高卓的距离,方寸之间鼻尖便要对上鼻尖:“我不是。但你现在不应该觉得害怕吗?以你的身手倘若我要杀你,你绝对没有任何机会反抗和逃跑。所以,你不应该考虑一下先下手为强吗?” “我为什么要下手?”高卓对上桃子的眼睛,坚定明亮。“我相信你也不会杀我。” 这种盲目的自信,也不知从何而来。 “那可不一定。”桃子朱唇轻勾,“人、妖,势不两立。” “但我跟你不止是人与妖的关系。”高卓看着桃子,双目含情,鼻尖萦绕丝丝甜香,刹那间情深意乱。 他,吻了上去。 他居然,吻了上去。 虽是蜻蜓点水般的,但他着实吻了。 软软的,很诱人。 这一刻,是人是妖都不重要了。 桃子咻的坐直身子,半晌方用指尖轻抚唇边:“就让你占这一次便宜吧。” 高卓的身子僵硬了半晌不敢动,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直到听到桃子如此说,躬直的背才放松下来。 既然已经大了胆子,那就大到底吧。 “自从小安镇初见,再到龙城相遇,我想这是缘分。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你,你是桃子,是我喜欢的那个桃子。 所以,我不会因为你是妖就不喜欢你。原本你喜欢胥泽秋我可以装傻,可如今你不喜欢他了,为什么不可以喜欢我呢?我和他一样都是人,为什么不尝试着喜欢我一下呢?” 高卓鼓足勇气说这些,不是逞一时之勇。 早在庞府那晚,听到文宁说怀里的孩子是狐妖的孩子时,他就确定桃子一定还活着,也确信桃子一定不是一般人。 因为一般人是不可能在历师父的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的。 历师父笃定狐妖和那个孩子都死在了他的剑下,桃子下落不明。 可这孩子却出现在众人眼前,这就证明历师父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个障眼法。 当时狐妖精疲力尽,就算有能力使出障眼法,也绝对不能当着历师父的面护住桃子和那个孩子的安全。所以就只可能是桃子自己护住了她和孩子,并成功脱逃。 以桃子素日表现出来的身手,虽然不凡但却绝对不是历师父的对手。所以她必定是有意隐藏了自己的身份。 更何况她还将狐妖的孩子交到了谪仙手中。 谪仙纵然是被贬下凡间,但好歹占了一个仙字,岂是一般人说见即能见的? 他曾想过或许桃子也是谪仙,因为她够美。亦或许桃子修行小有成就,才与谪仙有所交集。 但他没有想到:桃子是妖。 不过这样也好:相比谪仙,妖更会贪恋俗世吧?这样他才有机会。 “不过一时冲动罢了。”桃子就着刚刚高卓饮用过的茶杯又倒了一杯茶,“狐妖与庞文德之间难道就没有爱吗?可结果呢?庞文德不仅要杀狐妖,还要杀他与狐妖的亲骨肉。 你们人,何其之狠毒? 人的恐惧总是一点一点的累积,恐惧之后便是疯狂。你现在说你爱我,可是一年后呢?十年后呢?当别人在你耳边吹风,你又当如何呢?谁知道你会不会疯呢?” “桃子,你相信我:我跟庞文德不一样,我是高卓。” 话到此处,高卓脸上已不见往日的嬉皮笑脸。他说这话时,目不转睛的盯着桃子,像要急于得到认同的孩童般专注。 可是,桃子却视而不见,幽幽道:“狐妖也觉得庞文德同别人不一样,可她换来了什么?魂飞魄散。 庞文德肯定也对狐妖说过许多情话,可他最终是怎么做的?不仅杀死自己的结发妻,还要杀死自己的亲骨肉。 你看呐,人的情感多脆弱。当初的情话多甜蜜,后来的所作所为便有多薄幸。” 她,桃子,宁愿从来没有得到过,也不愿像狐妖那般付出所有,最后还被抛弃,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没有人知道她从狐妖的眼里看到了什么?至死,狐妖都是爱着庞文德的,可也是恨的。 那爱恨交杂的失望,让狐妖断了生的欲望。她看出庞文德的薄幸和残忍,企图以死来换回他的良知,她的良人。 可是,没有。 庞文德非但没有一丝的悔恨,还在她死后欢庆她的死去,甚至在她死后没多久就与别的女人云雨缠绵。 这一切都不是桃子所期望的。 文宁曾经给桃子讲过一个故事:有个狐妖生的极美,就是眼神不太好使,看上了个凡人,还同这个凡人演了两世的人世夫妻:生老病死,每一程都陪他渡过,或明或暗。 只可惜这个凡人身子骨不好,每一世都不幸早逝。狐妖替他照顾父母,送他们入土。 狐妖心有不甘,发誓下一世要替这个凡人改命,要送他一个:长命百岁、子孙满堂的一世。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桃子问文宁:“狐妖成功了吗?” 文宁摇摇头:“故事在这里刚开始,谁知道呢?” 直到前段时间,她才知道:姝萤便是这个狐妖,庞文德便是那个凡人男子。 她发誓要让他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可他却不择手段要毁她性命,害她骨肉。 “桃子……”高卓将怀中的玉钗拿出,放到桃子面前的桌上,“我知你有万般的顾虑,以此钗为誓,我高卓倘若有负于你,你便将此钗刺入我胸膛。” 桃子将玉钗拿起,在高卓的胸前比划:“人活百年已是长寿,可妖活千年实属平常。人与妖之间,着实不配。从此以后,我会忘了你,你也忘了我罢。” 高卓突然浑身一激灵:“莫不是你嫌我寿命短?” 桃子笑问:“难道你命长吗?天色不早了,晚了山路该不好走了,松子。” “在!”一直放空当自己不存在的松子猛地站起身,“要回去了吗?” “回去。”桃子看了高卓一眼,“告辞,不见。” 松子看了高卓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不怕我们妖,你很棒棒哦。” 高卓木然的回了松子一个微笑。 松子同情的点了点头,赶紧小跑着跟上了桃子的步伐。 “桃子!”高卓突然追了上去,站在楼梯拐角处对已经走到楼梯下的桃子喊道:“七天后我在这里等你,我高卓发誓我绝不负你!” 第23章 桃花安(二十) 七日有多长? 望穿秋水。 七日有多短? 转瞬即逝。 桃子在山下卖了七日的鲜桃,对面的茶楼也被她盯了七日。 兔子在听说桃子挑明了她身为妖的身份之后,怕出意外,也生生的跟着卖了七日的鲜桃。 那个五十枚银钱买了两筐桃儿的公子,也顺路买了七日的桃儿。 今日,也不例外:“怎么?五十枚公子还不在?” 松子道:“五十枚或许今天就该来了,到时候再收你五十枚。” 兔子眯缝着眼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公子:嗯,又一个生的不错的。尤其是眉梢至鬓间那一道浅浅的刀痕,不仅不破相,还凭白生出几分英气。 她的桃子已经被人勾去了魂儿,松子再不能被勾走了。 “这位公子,你每天只买两桃儿,为何不一次多买些?” 每次都趁着买桃儿的空挡,同她的松子套热乎,当别人都瞎吗? 买桃儿公子嗤笑道:“那今天来三个。” “我再送你一个,四个,明日我们就不来了。”兔子从筐子里捧出四个桃儿,递到买桃儿公子面前。 “明日不来了?为何?” “这里除了你,别人都不买我们的桃儿,为何还要来?” 每天晚上都得背半框的鲜桃回山。兔子决定:明日必须要换个地方卖。 “那简单,你们的桃儿都卖给我。”买桃儿公子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松子。 兔子挑眉道:“你一个人吃的完吗?” 买桃儿公子笑道:“怪不得你们卖不出去。你只管收钱不就得了,你管我买回去作甚?哪怕我买回去扔着玩儿呢,你管呢?” “扔?”一直处于沉寂状态的桃子,突然起身把买桃儿公子怀里的鲜桃都夺了回去,“我们不卖你,爱去哪买去哪买。” “你们人怎么能这样呢?”买桃儿公子很不开心,“我钱都给了,你们说不卖就不卖?” 松子将钱袋子扔回买桃儿公子的怀里:“钱还你,扔什么扔啊?我们这鲜桃是吃的不是扔的,凭白浪费,真是纨绔子弟不知人间疾苦。” “唉?”买桃儿公子接住钱袋,满脸的不服。“活该你们卖不出去。” “卖不出去怎么?卖不出去我们都吃了,你管我们呢?” 兔子看着颇为嚣张的松子,满意的点点头:她的松子长大了,会同别人吵架了…… “真是……”买桃儿公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有气势的话,只得气冲冲的回了“活该”两个字就甩袖子走了。 松子看着他负气的背影,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大王,这人一看就不会吵架。” 兔子走到又缩回墙角的桃子身边,将鲜桃从她怀里拿出:“刚做好的衣服都蹭脏了。” 桃子抬头看兔子一眼,幽怨的喊了声:“大王……松子……” “哑巴一天了,这会儿怎么了?”兔子眼看天色不早,就把两个半框的鲜桃合到一起,“明天是万不能在这儿卖了,得换个地儿。” 松子帮着兔子将筐子装好,悄声道:“大王,我们现在就走吗?天还没黑,那个少年郎也还没来呢?” “谁说那少年郎一定会来?万一不来呢?”兔子扭头去看桃子的神色,小心的道:“桃子,我们回去吗?” “大王,我想着既然来了就等到底吧,你和松子先回吧。”桃子说罢走向对面的茶楼,“我还想等等,你们不都说我不见棺材不落泪嘛,反正也不差这几个时辰。” “那我们陪你。”兔子抱起筐子,打算随着桃子进入茶楼。 “不用。”桃子回头道:“我想一个人静静,再者以我的身手你还怕什么?” “可……” “放心,我不喝酒。” “好,大王放心。”兔子将手放在桃子肩上,“无论怎样,都要记得回家。” 桃子点点头:“大王放心。” 松子将怀里的银钱都塞到桃子的手里:“桃子姐,你看要买什么就买什么,千万不能再折什么桃枝了。” “傻松子,这银钱你们拿着去买点吃的,朱莎不是贪嘴吗?你们就多买点。”桃子将银钱又塞回松子的手中。 “好啦,一人一半。”兔子将银钱一分为二,“松子,走了。” “桃子姐,再见。”松子冲桃子挥挥手,“要记得回家哦。” “嗯。”桃子点点头,目送二人离去。 转身正好撞上买桃儿公子一双意味深长的眼睛:“姑娘,你们这就收摊了?” 桃子不想理他,只点了点头便走进了茶楼。 依旧是七日前的那个座位,依旧空旷的二楼。 这一等便是日落西山,亥时过半。 桃子望着手中杯子里已经放凉的茶,缓缓道:“小二,结账。”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茶楼。 终究还是道不同…… 许是心思烦闷,桃子并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一直跟着一个黑影,迅捷隐秘。 兔子站在山头看到桃子回来时,紧锁的眉头才有所缓和,她一言不发的看着桃子缩回原身,然后不再出来。 朱莎抱着初一出现在兔子身后:“这不回来了?还担心什么?” 兔子接过初一抱在怀里:“只怕她又要睡上一阵了。” “能睡还是好的,当年我跟向齐吵架都是气的直咬山壁,结果让自己牙疼了好几年。”朱莎说起来这些事还是眉眼带笑的,想来这些过往在她心里都是甜蜜的回忆。 兔子笑道:“初一怕不是要继承你的泼辣性子。” “泼辣才好呢,就如同桃子这个性子,断不会委曲求全,我才放心。”朱砂想起小时候的玩伴,唏嘘道:“我有个姐妹同你们山上那个紫荆差不多的性子,听话温柔,万事都是先委屈自己,可结果呢?还是被那个狼崽子给抛弃了,去年还同我哭诉:说要去找那个狼崽子报仇呢。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紫荆……”兔子喃喃道:“朱莎,你说我要不要提醒一下紫荆?或者警告一下青柳?” “别!”朱莎忙道:“桃子说的少吗?她自己看不出吗?你喊不醒一个装傻的人,只有当她自己摔个跟头才知道有多疼。” “道理我都懂……”兔子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但都是我一手养大的妖精,就这么看着他们摔跟头,有些于心不忍。” “不忍又能如何?你将那青柳关了面壁,现在二人不还是如胶似漆的吗?”朱莎拉着兔子回到山洞:“小辈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怕什么?妖的命那么长,不摔几个跟头怎么让自己变的强大?” “朱莎。”兔子像第一次认识朱莎一般,靠在她肩膀上。 “怎么?觉得我说的不对?” 兔子摇摇头:“不,你说的很对。我原本是不想让他们下山的,因为山下的世界对我们妖来说并不友好,我怕他们受伤害。 可到后来,我发现小妖越长越大,心思也越来越多。你越不让他们下山,他们就越想下山,甚至有偷跑下去的。我只得随他们去,只是在回来的路上设了穷途,这样一旦有修道者对他们不利,他们完全可以毫无顾忌的逃回来,而修道者会被困在穷途里。 但是今天我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我发现倘若他们真的出什么事,穷途根本救不了他们。就像桃子,她的心被别人拿了去,我又拿什么给她再做一颗心?” “兔子。”朱莎将初一放到床上,“我第一次觉得你这么婆婆妈妈。” “是吗?”兔子直起身笑道:“我一直以为我孑然一身,兔姿飒爽。” “不过你这种婆婆妈妈我并不讨厌。”朱莎轻轻捏了下兔子的鼻子,“倘若在未成妖以前,遇到你这只肥美的兔子,我一定吞了你。” 兔子哈哈大笑道:“没机会的,我天赋异禀自出生便是妖。” “是吗?还真没看出来。”朱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么晚了,我先去睡了,你也赶紧睡吧。” “好,明天见。” 朱莎走后,兔子坐在床边发呆:以前的天夷山她觉得太过安静,而如今的天夷山她又觉得太过热闹。 不由的长叹口气:“我真是只难说话的兔子。” 忽的念起那卷还未找回的卷轴,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更热闹。 兔子来到放卷轴的木架前,一卷一卷的拂过去。 当初的她,天不怕地不怕,上不惧神仙,下不畏阴魂。 如今的她,却畏首畏尾,上怕天书记载的天劫,下怕小妖精们出了差错。 轰的一声,兔子胸中像炸了一般,这是穷途被人硬闯的信号。 她扶住木架,脸色极为痛苦:“怎么回事?谁闯了穷途?这么强大的妖力?” 兔子勉强稳住心神,向穷途赶去。 穷途从未像现在这般狂躁过,如今文宁不在,只她一人,也不知能否镇的住? 只希望对方是友非敌。 第24章 桃花安(二十一) 穷途里,白日买桃儿的那个公子正像一头野兽般四处乱窜,身体肆意撞向周围的一切,背上鼓鼓囊囊的用披风盖着,也不知道背了什么东西。 兔子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并不敢轻易撤下穷途,便站在穷途外大喊:“公子,可是想吃桃儿了?” 买桃儿公子看到是兔子便住了手:“我果然没看错,你们不是人。” “……你深夜闯我天仪山,就为说这个?” 买桃儿公子飞身落在兔子面前,将背上的披风扯下:“五十枚被蛇咬了,有毒的。” 兔子向其背上看去:果然,高卓正闭目靠在其背上,脸色紫青,身上也有多处血迹。 “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他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这样了。” 兔子看买桃儿公子不像说假,咬咬牙道:“先把他带到我那里,然后你同我解释这一切。” “好说。” 片刻,三人便到了兔子洞内。 兔子查看了高卓的伤口:“他身上伤口大小不一,背上还有兽爪袭过的痕迹,且受袭处紫晕很深,与腿上蛇毒症状一样。 神州录中曾有记载:兽蛇有爪,背生赤翼。双目如石,其液有毒。我看高卓这伤大半是由此物所伤。” “兽蛇?”买桃儿公子将披风解下,揉成一团用火烧了:“这东西好久没有出来伤人了,如今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这毒极其霸道,他能撑到此时已是万难。”兔子眉头死死的锁着,“我还是先去将桃子唤过来,你帮我照看一会儿。” “没问题。”买桃儿公子将外衣脱下,“你这儿有没有男子的衣服给我换下。” 兔子猛然醒悟过来,他还未问这个人此行的来意。 “买桃儿公子,你还没告诉我:你夜闯天仪山究竟为何?” 买桃儿公子忽的笑道:“天仪山?我在半山腰看到了那块石碑,你放心,我没有恶意。还有,我叫流光,不叫什么买桃儿公子。” 兔子转身出了兔子洞,若是流光想害高卓,早就害了,不会带他来这里。 夜色淡薄,她来到桃花树下。 夜很静,可这片静谧势必会被接下来的事打破。 “桃子……”兔子缓缓的抚过桃树的躯干,“高卓来了。” 桃子睁开眼睛:“他来了?真的来了?” “真的,不过受了很重的伤,现在正躺在我的洞里。” 只觉一阵冷风袭过,兔子整了整被风吹乱的秀发:“这心呀,怕是收不回来了。” “大王……” 兔子正想回去,忽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回头一看原来是松子。 “松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松子强睁开惺忪的睡眼:“我怕桃子姐出事,就在这里守着,我刚在梦里听见大王说高卓来了?” 兔子揉揉松子的乱发,捏捏她的脸蛋:“不是梦,是真的,高卓来了。” “真的?诶?桃子姐呢?我一直守在这里,她怎么不见了?”松子睡意尽消,“怎么会不见呢?” “傻。”兔子拉住松子往回走:“你桃子姐早就变成一阵风飞走了,这会儿估计早到洞里了。” 如同兔子说的那样,桃子早已到了洞里。 恰好看到流光坐在床边,手中妖光闪烁,高卓整个身子都被这个妖光包裹住。 而高卓躺在床上,周身血迹斑斑。 “你做什么?”桃子二话不说的便向流光动起手来。 流光忙起身招架:“你这妖精怎么上来就要动手?” “你伤人在先,还想让我同你说什么好话?” 桃子因惦记着高卓的伤势,只把流光赶离了床边,暂且压下心中的怒气。“你对他做了什么?” 流光不慌不慢的整着衣服:“我能对他做什么?就他身上那伤口,你睁大你的桃花眼看看,是什么东西咬的?” 且说兔子原本正在同松子诉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忽见天上妖光相撞,其中一道是桃子的,暗叫不好:“该不会是同流光动起手了吧?” 二人不敢耽搁,脚下生风的赶了回去。 流光见兔子回来,指指桃子道:“你去同你山上的妖精解释,省的她不信我还问我,完了还要怪我。” “闭嘴。”兔子喝住流光,走到桃子身边:“这事真不怪他……” 松子走到流光身边,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公子,你这深更半夜的,这样穿不好吧?” “我这样?”流光不服气的看着松子,“我跟你说,我这都是因为要救那床上躺着的身娇体贵的公子哥。” “是吗?”松子探头向床上看去,大王正在同桃子说话,她还是不要打搅的好。“那他怎么躺着了?” “我哪知道,我正在那仔细钻研阵法呢,谁知道他扑了进来,一句话不说就晕了过去。”流光不住的叹气,“这世道不仅好人不好做,好妖更不好做啊。” “妖?”松子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也不是人?” 流光揉揉眉心:“我在你那买了七天的桃儿,说了七天的话,你都没觉得我不一般?普通人能长的像我这么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吗?” 松子白了他一眼:“你还真是不一般,第一次见你这么不要脸的。” “我?不要脸?”流光伸出大拇指指着自己,浑身上下透出一股痞子的气息。“好歹我把你桃子姐心上人的尸体运了回来,你不感谢感谢我?” “尸体?”松子抓住流光晃个不停的手,“你说那个少年郎死了?” “啊……”流光看到松子的反应有些愣怔,“不死也差,差不多了。” “糟了。”松子甩开流光的手,“白天是生离,晚上是死别。桃子姐可怎么受得了?” “大王……”松子走到床边,“真的没救了吗?” 兔子点点头:“能撑一刻是一刻了,兽蛇属远古的凶兽,年岁大的你我都不是对手。” 桃子将高卓抱在怀里,眼泪啪嗒直掉:“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如果不是要赴七日之约,高卓就不会死。 如果重来一次,她不会去山下,更不会去龙城。 “桃子姐……”松子将桃子抱在怀里,眼泪也掉了出来。“你别哭了,他现在不是还没死吗?” “松子。”兔子悄悄的扯松子的袖子,冲她使眼色。 松子这才惊觉自己说错话,连忙呸呸道:“我说错了,保佑高卓公子长命百岁。”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流光看着他指节分明的双手,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魂两命?” “一魂两命?”兔子皱起眉头,“何解?” 流光正色道:“此术并不是万无一失,首先同魂着需同心,这一点我看他二人应无大碍。其次,对施术者要求也极为严格,这一点我能做到。” 兔子等了半日没听到他继续说下去,便问道:“那照你这么说,岂不是万无一失?” “非也。”流光的指尖拂过眉梢的刀痕,“最后一点,很重要。相比于最后这一点,前两点根本无关紧要。” “那最后一点是什么?” “天意。” 这听起来像是个笑话,但却没有人能笑出声。 天意的确很重要。 流光继续道:“我见过前两点都做到极致然而却失败的,也见过前两点勉强凑合,却成功的。所以一切都是天意。” 兔子思之再三问道:“倘若失败了呢?” “倘若失败?”流光的眼神突然变的深邃,不可捉摸:“不过一死,他死、她死、或者我死,再不济就全死。” “死”这个字,流光说的很轻,似乎他看的也很轻。 但谁都知道这个字的分量。 松子是最沉不住气的,她第一个反对:“不行,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呢?”桃子将泪擦干,“只是怕连累了公子,倘若哪里不对,还望公子及时抽身而退,不必管我和高卓。” 流光满脸的不在乎:“放心吧,我惜命。关键时刻自保不是问题。” 松子瞪了流光一眼:“也要保我桃子姐的命。” 流光冲松子勾勾手指:“你过来。” 松子不知他有什么企图,但还是走了过去:“什么事?” 流光悄声道:“倘若到时候我和你桃子姐只能活一个,你想谁活着?” 松子用看傻子般的眼神看向流光:“当然是我桃子姐,你活不活关我什么事?” “我不开心。”流光一屁股坐到旁边的石凳上,“你得把我哄开心了。” “哄?”松子指着自己的鼻子,按捺下将这个人大卸八块的冲动。“你说,我怎么哄?” 流光摸着下巴道:“那你说我和你桃子姐,你想让谁活着?” “桃子姐。” “……”流光摊手问道:“那你就是想让我死咯?” “也不是……”松子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我当然想让你们都活着。” “是吗?”流光突然咧嘴笑道:“好了,本殿……公子开心了。” “……神经病。” 第25章 桃花安(二十二){捉虫} 月下,桃子和高卓躺在妖光织就的五色床上,双目紧闭,五指相握。 流光坐在二人身前,只见他从腰间拿出一破旧古朴的袋子,缓缓道。 “皇天后土,龙兮魂兮。 魂游四方,魄归冥幽。 以吾之魂,共汝长生。” 没有繁复的仪式,没有冗长的咒语。 简单利索。 高卓周身随之显出一个虚影,缓缓成型后,竟是高卓的样子。 “高卓,从此之后你将去掉人的身份,成为不人不妖不鬼的存在,你愿意吗?” 高卓点头:“我愿意,多谢。” 流光继续道:“从此,你将会成为她的影子。她若受伤,你将与之一起承受。她若遭历天劫,你也将与之一起经历。直至,魂归天地的那一刻。” “我愿意。” 流光将袖一扫,高卓的虚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桃子的身影。 “桃子,你真的想好了吗?将你的魂魄与寿元一分为二,与天地立契约,由山川来作证。一旦答应,便没有反悔的余地。” “我愿意。” 流光将袖再扫,桃子的虚影也消失不见。 如同那一段对话从未出现。 松子靠在兔子怀里,沉默不语。她竟突然间有些理解她的桃子姐姐了…… 兔子拍拍松子的头,道:“你若困了,就回去睡吧,大王在这儿守着。” “不。”松子摇摇头,“松子也在这里守着,一起等桃子姐醒来。 “好,我们一起等着。”兔子将松子往怀里抱了抱,这些都是她一手养大的小妖精呢…… 许是风太静,许是月太美,二人都闭起了眼睛。 轻轻的,一根胡萝卜落在了兔子的手里。 兔子正眼看到胡萝卜外包了一根布条,将之打开,上面写道:“守了一晚上,饿了吧?” 兔子不禁嘴角噙笑的回头望去,胡萝卜正站在地头冲她招手。 流光原本是想在胡萝卜地里施展命魂术的,因为胡萝卜地是整块山的灵穴所在,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只可惜,地周的屏障他也解不了。只得退而求其次在地外施展。 兔子将睡着的松子轻轻放到地上,走到胡萝卜身边:“你怎么不去睡?” 胡萝卜笑笑道:“你们都在外面守着,我怎么好放心去睡?” 兔子将胡萝卜放进嘴里咬了一口,脆甜:“胡萝卜,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就胡萝卜吧。我没有名字,一个人过了几百年,从来没有想过要起个名字。”胡萝卜依旧笑的温和,只是嘴角的笑显出几分落寞。 “胡萝卜?也好,这个名字不错,我喜欢。”兔子手里的胡萝卜下去大半,“那你是被什么人关在这里的?” 胡萝卜摇摇头:“自我有意识起,就在这里了,守着这一片胡萝卜地,曾经我一度以为:是你把我困在这里的。” “我?”兔子差点被噎到,忙拍着胸脯顺了几下。“怎么会是我?要是我的话,我肯定光明正大的来拿胡萝卜啊。” “所以我后来改变了看法。”胡萝卜轻轻的拍着兔子的背,帮她顺气。“虽然我不知道这里为何会种满胡萝卜,但是好歹你喜欢吃,不然几百年都见不到一个影子,未免太过孤独。” 兔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笑道:“曾经我也以为这块地应该是我的,但是被你抢了。” “我抢了你的?”胡萝卜从旁边的筐子又拿出一根胡萝卜,“那我现在还给你。” “不不不。”兔子忙摆手道:“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胡萝卜笑笑,不置可否。 兔子抬头偷偷的去看胡萝卜,被撞了正着:“怎么?手上有一根胡萝卜不够?还想要?” “不,不是。”兔子低下头去啃手里的那一根胡萝卜,这小兔乱撞的心思是怎么回事?她明明是只活了几百年的老兔子啊。 不行,不行。她是天夷山的大王,是要带领一众妖精快活逍遥的,怎么能这么没出息? 兔子就地坐下:“感觉要在这里守一夜了,阿嚏。” 一阵冷风吹过,兔子身子一抖便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她赶紧去看地外的桃子三人,还好,没影响到他们。 胡萝卜将身上的外衣解下披在兔子肩上,“夜风寒冷,以后记得多穿些。” “不过是风来的疾,一时不妨罢了。”兔子将外衣取下,盖在松子身上。“她睡着了,我用妖力御寒,无碍。” “你说无碍便无碍。”胡萝卜摊手道:“反正他们是你养大的小妖精,我不是。” 所以,你心疼她们,不心疼我! 兔子忽的笑了:“怎么凭白嗅出一股醋味。” 胡萝卜正色道:“没有。” 兔子靠着地周的篱笆坐下:“看松子睡的这么熟,我也有点困了。” “那你睡吧,我看着。”胡萝卜背靠着兔子背后的篱笆坐下,“一旦有风吹草动我就喊你。” “好。”兔子闭目道,“我就打个盹。” 这个盹转眼就打到了天亮。 “兔子,醒醒。” 兔子万般不情愿的睁开眼,恰好看到流光起身,便咻的来了精神:“流光?好了?” “好了。”流光点点头,面色看去很是疲惫。“天意这次很顺心意。” 兔子跑到桃子二人身边:“他二人怎么还不醒?” 流光揉揉眉心道:“他二人还需一个时辰方能醒转。” “好啦?”松子听到声音,也揉着迷糊的双眼醒了过来。“咦?这是谁的衣服?” 流光扭头看去,眼睛又眯缝了起来:“你就这样睡了一夜?”顺手把松子身上的衣服扔到了一边。 松子点点头:“怎么就你醒了?我桃子姐呢?” 原本近乎昏睡状态的流光突然炸毛:“我还不该醒了?你桃子姐不会醒了。” 松子被流光吓了一跳,也跳起来吼:“你把我桃子姐怎么了?为什么不会醒了?” 原本守着桃子和高卓的兔子,突然听见二人吵了起来,有些茫然:“怎么了?桃子过一个时辰便醒了。” “是吗?”松子高兴的跑到兔子身边,“太好了。” “哼。”流光捡起地上的外衣扔给结界里的胡萝卜,“欺负我没有外衣是吧?” 胡萝卜感觉很无辜,这外衣又不是他披上去的。 “我去睡觉。”流光恶狠狠的冲着松子和兔子喊道,“你们去帮我借件外衣,我做了这么大一件好事,你们却连一件衣服都不给我。” “给给给。”兔子忙道:“我待会下山去给你买一件。” “哼。”流光鼻孔朝天的走了。 “大王,你看他……”松子指着流光的背影,“越来越嚣张了。” “好歹把你桃子姐救了回来,不跟他计较,乖。”兔子将松子的手摁下,“你在这儿等他二人醒过来,我现在下山买点吃食,顺便帮流光捎一件外衣,不然他天天穿个中衣晃也不合适。” 松子听话的点点头:“好,大王放心去吧。” “兔子……”胡萝卜忽然唤住兔子。 “怎么?” 胡萝卜递出一个筐子,里面装满了胡萝卜:“喏,胡萝卜大丰收。” 兔子接过筐子,道:“你要不要吃什么?给你带点?” 胡萝卜想了一会儿道:“也想不起有什么可吃的,你早去早回。” “好。” 第26章 桃花安(二十三)捉虫 松子坐在桌边,不好意思的拿手遮住眼睛,却又忍不住分出个缝,去看抱在一起的桃子和高卓。 她不明白:这不是件高兴的事吗? 为什么二人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抱住了?抱着抱着就嘴对嘴了? 她在旁边这样看着,好羞耻啊。 流光坐到松子身后,将下巴搁到她肩膀上道:“想看就看,偷偷摸摸的算什么?” 松子一巴掌将流光拍到一边:“你管我呢?如今桃子姐也醒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典型的过河拆迁。”流光揉着额头道:“我还没有亲口听到高卓跟我这个救命恩人说一声谢谢呢,不走。” “买桃儿公子……” 正说着,高卓走到流光面前。 “都什么毛病啊?叫我流光。” “多谢流光公子救命之恩。”高卓俯身行礼,“前几日在山下以五十枚的价格卖给公子鲜桃,实在事出有因,现在任凭流光公子处置。” “无妨。”流光大手一挥,“你还是先同我说说你这一身的伤是怎么回事吧?” 高卓点头道:“好,流光公子请坐。” 松子悄声对流光道:“你这是不是准备赖在我们这里不走了?” “你管我呢。”流光将眉一挑,“你,倒茶。” “我?”松子指着她的鼻子问道:“你把我倒茶的小丫头了?” 流光点点头:“怎么?这里面是不是你最小了?懂不懂尊老?” “尊老是吧?”松子倒出一杯茶递给流光,“老爷爷,您请用。” 流光挑眉:“见过这么玉树临风的老爷爷吗?” “爱喝不喝。”松子将茶杯重重的放到流光面前,自去找桃子说话。 桃子将松子抱住,道:“松子,我和高卓打算去他家一段时间。” “什么时候?”松子愣住,“为什么要去他家。” “高卓现在虽然身份特殊,但父母的养育之恩不可不报,就算他愿意同我住在这天夷山,我也不愿意看他一直愧疚下去。” “你们商量好什么时候走了吗?”松子将桃子紧紧的抱住,“我们这才刚刚见面,你就又要走。” 桃子拍拍松子的头:“刚刚商量好了,等大王回来告别了就走,你若是想我了就去龙城看我。等他抱得父母之恩,我们就回来了。” “好。”松子将眼角的一滴泪悄悄抹去,“到时候你们要好吃好玩的招待我,不然我是不依的。” “好好好,谁敢不好好招待你?” 桃子拉着松子坐到桌边,听高卓讲事情的来龙去脉。 “龙城内外守卫森严,桃子是知道的,但不知为何前些日子龙城的后山突然出现了一条大蛇,通体幽黑,每当它的蛇信儿伸出就像火舌一般能将整个人卷进腹中吞掉。”如今想起,仍然心有余悸,高卓的手依旧忍不住颤抖。“历师父也制不住它,那蛇像疯了一般的吞掉了城中好几个无辜百姓。” 桃子伸手握住高卓的手,示意他放松。 “是兽蛇的特征。”流光沉思道:“只不过这兽蛇多生在蛮夷苦寒之地,突然出现在龙城甚是奇怪。” “谁说不是呢?龙城现在繁华昌盛,前些日子传言混入了一些妖魔,所以整个龙城都在高度戒备状态,可谁料竟然是后山出现了一条大蛇,现在整个龙城的人都人心惶惶,生怕哪一日大蛇冲下了后山。” “那就是说,大蛇现在还在后山?”流光食指轻敲桌面,“这事像是人为,兽蛇虽然残暴,但从来不喜出现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因为它常常一睡就是几年,最恨被打扰。” “不管是人为还是天灾,如今那大蛇已经出现在了龙城,我无法丢下父母家人在这里苟且偷安。” “你若是还想与兽蛇单打独斗,那是送死。”流光起身沉思半晌,“以你们人类几十年的功力,对付千年的凶兽,不会有任何的胜算。” “那该如何?难不成举手投降?可就算我们愿意投降,那大蛇也未必愿意放过龙城。” “谁说不是呢。”流光叹气道:“其实我蛮心疼这些凶兽的,他们在天地初开时吸收了太多的恶念,以至于心智无法成熟只能任由摆布。很多时候,他们都不知道做了什么,就像未开化的野兽,那些只是本能。” “什么野兽?”兔子将包袱放在桌子上,“高卓你醒了?你身上的伤是不是被兽蛇咬的?” 松子给兔子递了杯茶,然后将包袱解开,将七巧糕递给桃子,自己才拿了一根糖葫芦:“高公子,要吃什么自己拿。” “这就是你给我买的外衣?”流光看到在包袱的最底下有一块黑色的衣角,将衣角抽出发现是一只袖子,再抽出,抖开。“丑。” 松子丢给了他一个白眼:“有的穿就不要挑三拣四的好么?这外衣怎么了?我大王买的,好看!” 兔子甚是欣慰的看着松子,没白疼。 流光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外衣穿上:“还没有变的好看。” 要不是施展命魂术太过耗费心力,他早就变出比这件好看上千倍的来。 “高卓,你先跟我说说你这伤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兽蛇咬的?在哪里被咬的?”兔子从墙角的筐里拿出一根胡萝卜吃了起来。 “刚刚听流光公子说的,应该是。我之前没有见过兽蛇,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子?我是在龙城后山被咬的。”高卓如是道。 “兽蛇多是黑色、红色,或二色皆有之,背上有一对翅膀,可大可小。眼睛像是鹅卵石,黯淡无光,但是在黑夜里却却隐隐透出红光。”兔子托腮道:“大概也就这些了,你对照看看?” “那蛇通体黑色,倒是没看见长翅膀,眼睛像鹅卵石倒是真的,不过我们没敢在晚上招惹它,也就不知道它的眼睛在晚上是什么样子。对了,它的蛇信儿就像是火焰,但是却寒的彻骨。”高卓念起被兽蛇咬那一下,不仅打了个寒颤。“我当时被伤以后,连历师父都束手无策,我因念着与桃子的七日之约,就偷偷的跑了过来。谁知在半山腰撑不住了。” “那就是兽蛇无疑,只是这兽蛇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龙城的后山?” “人为。”流光接道:“肯定是龙城招惹到了厉害人物。” 兔子点点头:“只是不知道有什么深仇大恨,需要招来这等凶邪之物。” “我来时,听历师父说帝都已经派了一支军队和数名道行高深修道人士,希望能够杀死兽蛇。”高卓的眼中尽是担忧,他已昏迷了几天,不知道城中情况如何? “不行。”流光摆摆手道:“就你们那点微末伎俩,逗逗小妖小魔还可以,遇见这种凶兽必死无疑,除非有人已几近通天。” “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族人赴死,我却无动以衷。”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流光摸摸鼻子道:“上古有宝物,名曰:九龙幡,专克此等凶兽。” “九龙幡?”兔子走到放卷轴的架子前,抽出一个卷轴展开念道:“九龙幡,专克凶邪之物,力可碎山。龙族之物,原存放在天界苍苔宫中,后失踪。” 流光将兔子手中的卷轴抽出:“几百年了,这些东西早就过时了。” “难道你知道九龙幡在哪?”兔子将卷轴夺回,就算是过时了,她也要保存着,毕竟是她历尽千辛万苦才寻来的。 “知道。”流光点点头,“说不定还能弄到手。” 兔子盯着流光:“你到底是什么人?” 流光狡黠一笑:“你猜?” “懒得猜。”兔子伸个懒腰道:“最恨故弄玄虚。” 高卓道:“我听历师父提过九龙幡,说此物在一百年前曾在人间雀城现身,引得很多修道士前往寻宝,只是后来不了了之。” “此事不假,但那九龙幡断不会出现在人间,只能是有心之人放出的假消息而已。”流光对此嗤之以鼻,“说起来,人心可比妖魔要可怕多了。” 高卓沉默不语,不知从何反驳。 “说了这么多,那你到底是能不能弄到手?”松子一根糖葫芦下肚,才腾出嘴来说话。 “能,不过有一个条件。”流光拿出一根糖葫芦放嘴里咬了一口,“呸,这么黏,你怎么会这么喜欢吃?” “剩下的吃完,不许浪费!”松子怒气冲冲的盯着流光,居然这么浪费她的糖葫芦,真是罪不可恕! 流光看着手中的糖葫芦,直后悔,真不该手贱呐…… “你说什么条件?”高卓的整个心思都在九龙幡身上,倘若真能得到此物,或许可以避免无谓的牺牲。 “她。”流光用糖葫芦指着松子,“让她跟我一起去取。” “为什么?”松子唰的站起身,“你自己去取就好了,为什么要我一起?” “因为只有你跟我一起,才取的出来啊。”流光咬下一颗山楂,“跟我一起,我能吃了你不成?” “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如你所愿。”流光又咬下一颗山楂,这玩意有毒,越吃越好吃。“因为你长的比较傻,我需要你去吸引别人的注意力,然后去偷。” “……你去死。” 第27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一) 松子跟着流光下了山,除了糖葫芦什么都没带。 因为流光说:“你们姑娘家出趟门一向东西多,但这次不一样,我们赶时间,除了非带不可的东西,别的什么都别带。” 所以,松子拿了糖葫芦。 桃子和高卓回了龙城。 兔子也跟着去了龙城。 无论如何,天夷山的小妖精不能出意外。 天夷山便交给了三号霸王:蔷薇,暂为看守。 妖都建在北冥山下,称北冥城,由数名妖族战将把守。 在城门口来回巡视的一名战将见到流光,坏笑着走了过来:“你还敢回来?” “为何不敢?”流光将离他远远的松子拉到身边,“我有护身符。” “护身符?”战将将松子上下打量了一遍,道:“祝你好运,小骗子。” “小骗子?”松子扭头去看流光,“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流光将战将推到一边,对松子做出请的手势。“暮鸣喜开玩笑,不要放在心上,请进城。” 松子冷哼一声,从流光面前走过。 流光对着暮鸣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转身欲溜,却不想被暮鸣一个反手攥住了肩膀:“妖君说了师父云游的这段日子,你,归我管。” “凭什么?”流光用力想抽回肩膀,却不想被摁的死死的。 “凭我是你师兄,凭你打不过我。”暮鸣松手拍了拍流光的肩膀,“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谁要挣扎了?”流光觉得既然逃不过师兄的魔爪,就只能将他拖下水。“夜幕时分,你在这里等我,我带你去抓凶兽可好?” “凶兽?”暮鸣眼里射出凶光,“在哪里?什么凶兽?” “人间龙城,兽蛇。”流光如实答道。 这个师兄他在了解不过了,天生就为战斗而生,对凶兽邪魔极为感兴趣。 “兽蛇?”暮鸣警惕的望着流光,“你该不会骗我吧?” “同门师兄弟,我骗你做什么?”流光拍拍暮鸣的肩膀,“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向我父君讨一个宝贝,晚上,等我。” 暮鸣望着流光远去的背影,不知道这小子又搞什么鬼?不过无所谓,因为他无所畏惧。 松子站在城门下等流光和暮鸣说话,无聊的四处张望。 恰好流光说完过来的时候,她的目光刚好停留在一个小妖兵的脸上。 小妖兵也恰好看到松子,二人四目相对。 小妖兵大概年纪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这一幕刚好被流光看到,他走到小妖兵面前和蔼的道:“好好守门,看到个姑娘就脸红成什么体统?”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但就凭他刚刚跟暮鸣战将动了手还能嘻嘻哈哈,就知道这人身份不一般。小妖兵是很机灵的,忙连声道:“是,是。” “诶?我问你。”流光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一下小妖兵的肩膀:“她好看吗?” 小妖兵偷偷的瞟了一眼松子:“好看。” 流光将小妖兵的脸掰正,强迫他看向自己:“好看也是我的,你不许看,守门。” 小妖兵很委屈:“是。” 流光这才满意的放开了小妖兵,走到松子旁边道:“愣在这儿干什么,进城啊。” 松子回头看了一眼小妖兵:“为什么他好像很委屈的样子。” “你管别人委不委屈呢?”流光将松子拽走,“我们此行是取九龙幡的,不是给你看小哥哥的。” 松子甩开流光:“我们现在去哪?” “妖族的王宫。”流光瞪着松子,假装生气道:“你若是再一步三回头的不好好走,我就……” “就怎样?”松子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双手挡在胸前。“我天仪小霸王怕你不成?” 虽然这个小霸王距离桃子的天夷一霸差的很远,但好歹是个名号,拿不出吓唬吓唬人也不是不可以。 “我。”流光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妖都小霸王。” 一顶软轿落流光的身后,轿中传出一股娇滴滴的女声:“妖都小霸王?” 拖着长长的尾音,直苏到人的骨子里。 流光打了个寒颤,目不斜视:“松子,我身后是不是有一个母夜叉?” 松子摇头:“没有啊。” 为什么她感觉流光在抖? 流光硬着头皮转身,拱手行礼:“凝羽,好巧,你也出来逛啊?” 软轿里伸出一双玉手,将轿帘分开:“流光哥哥这是去哪回来了?” 流光挺身笑道:“没去哪,流光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站住!”凝羽从软轿里飞出,落在流光面前。“这是你第几个姑娘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收住你的玩心?” 松子看向流光,这分明是情债啊。 她很识相的退后几步,万一二人打了起来,她得寻个地方躲起来。 流光抓住退后的松子:“你做什么?” “我……” “站我身后,不许跑。”流光把松子抓到自己身边,“我说了别乱动。” “哈?”突然认真起来的流光让松子不知所措,“你们要动手?” 流光左手紧紧的握住松子的右手,以五指相扣的方式。 凝羽看着二人的手,脸上的笑渐渐隐去:“流光哥哥这是要做什么?凝羽有那么可怕吗?” 流光嗤笑道:“凝羽妹妹貌美仙姿,流光自问无福消受。” 妖族似乎一向不喜看热闹,各走各的,互不相干。 “无福消受?”凝羽缓缓的走向流光,看向他身后的松子。“那你身后的姑娘呢?你喜欢这样的?眼睛最近不好使了吗?” 松子看看自己,她这样的怎么了?挺好!再向那凝羽打量,是个尤物不错,但太过嚣张跋扈反而让人生厌。还是大王和桃子好,不仅生的美性子还好。 流光害怕松子生气,悄悄的将她手握了一握,道:“本殿下就喜欢这样的,你凝羽身为妖族战将之女,难道就可以不分君臣尊卑了吗?” “殿下?”松子吓了一跳,目不转睛的盯着流光。“你说什么?你是殿下?” “你什么都别问,等我回去再跟你解释。”流光伸手摸摸松子的头,示意她放心。 松子一时回不过神,也忘了去打流光不老实的手。 凝羽未曾见流光如此厉色模样,她自小出入妖族王宫,骄纵惯了,早已忘了眼前的流光是妖族的皇子。 如今猛然提起,只觉心身如坠万丈冰窟。 她负气离去,手中青鞭犹拿在手,只是早已没了初见时的光芒。 松子目送软轿离去,久久不能回神。 流光伸手在松子眼前晃晃,问道:“看什么呢?” 松子恍若未闻:“原来你是妖族的殿下。” “怎么了?我是妖族的殿下跟我们此行有什么关系吗?” “有。”松子回过神,拉开与流光的距离。“有什么东西是需要你一个妖族殿下去偷的?” “这你就不用管了,到时候跟在我身边就行。”流光拽住松子袖子的一角,晃着撒娇。“你总不能因为我是妖族殿下,就不理我了吧?” 松子将袖子扯回,长吁一口气:“如果你是妖族的殿下,那九龙幡就势在必得了吧?” 流光看看站在三尺开外的松子:“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大王说:天帝、妖君、魔尊都是残暴之徒,我觉得你也应该不例外。”松子现在很担心自己能不能安然无恙的抵达龙城。 “……你们大王真是鬼话连篇。”流光真是哭笑不得,坊间的传言哪能信。 “你才鬼话连篇,我们大王说什么都是对的。” 论天夷山头号乖巧听话小跟班,松子当仁不让。 “行行行,你们大王都是对的,但等会到我父君面前的时候,你能不能……”流光双目期盼的望着松子,希望她能意会。 “怎样?到你父君面前要怎样?” 只可惜,松子并不能意会。 “算了。”流光抓起松子的手,“别乱动,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赶快。” 松子只觉周身气息流转,便已看不清周边景象。 转眼间,二人便置身于华丽的宫殿之中。 松子有些晕,这里应该就是妖族的王宫,可她不认识路啊。 倘若出了什么意外,她该怎么跑? “流光,出口在哪?” “嗯?”流光惊讶的看着松子,“你跟着我走就是。” 松子无法,只得跟在流光身后。看着那些一模一样的柱子和路,还有那些几乎生的一模一样的下人,她很好奇流光是怎么找到路的? 弯弯绕绕之后,她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妖君。 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戾气很重,反而有些和蔼。 妖君瞥了一眼流光,就不在看他,反而将松子唤到了身边:“小姑娘,过来。” 松子不知所措的望着流光:“过,过去?” 流光拉着松子走过去,让她坐在妖君的对面:“父君,母后呢?” 妖君白了流光一眼:“还知道关心你母后?这次想要什么?” 流光道:“九龙幡。” “嘿哟……”妖君命身边的侍女给松子倒茶,“你倒是越来越会要了。” 流光嬉皮笑脸的凑到妖君身边,为他捶肩:“父君说了,带个儿媳妇回来就送我一件宝贝,不能食言吧?” “噗。”松子一口茶喷了出来,正对妖君。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松子连忙起身,看着满脸湿润的妖君,一双手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没事,没事,我父君天性喜水。”流光连忙从侍女手中接过绣帕,帮父君擦拭。 妖君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要不是看在你是我生的,早将你大卸八块了。” 自己的生的儿子,含泪也要养下去。 “原也不是你生的,是我母后生的。”流光将绣帕递还给侍女,继续道:“你把九龙幡给我,我这就走,不碍你眼。” 啪!妖君一巴掌打在流光的脑门上。他很生气,可还是要面带微笑,毕竟当着未来极有可能是儿媳妇的姑娘面前,要有一方君主的气度。 “这位姑娘,你觉得流光怎么样?” “啊?”松子看向妖君身后的流光,“怎么样?挺好的……” 流光冲松子伸出了大拇指。 “那你们准备何时完婚呐?” “啊?”松子庆幸这次她没有喝茶,“这从长计议吧……” 妖君回头看了一眼流光,满目的死寂,仿佛在说:你看,你被人嫌弃了。 流光揉揉眉心,笑道:“父君,此时不急,想当年你追我娘……” “去去去,去取九龙幡,记得到时候给我带回来,不然有你好看。” 松子看着眼前父子二人的相处模式,有些茫然。 帝王之家都是这样的吗? 流光不顾松子的茫然,将她拽走:“走啦,取九龙幡。” 第28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二) 整个龙城都已经被戒严,城门口更是严加看守。 流光一行被困在门外,要求出示通行证。 可是,哪有什么通行证? 暮鸣瞪着守城的将士,硬生生把对方逼退了一步:“我们此行是为了收服凶兽的,你阻挡我等前行是何意?” 守城将士将手里的□□“砰”的一声扎进脚下的土地:“知道有凶兽还不速速离开?不知道会死人吗?” “死人跟我们有何……” 暮鸣话还未说完,就被流光拽到了一边:“师兄,你是要把我们是妖族的事昭告天下吗?” 松子原本在一旁同另一个将士商量,见这边像是要动手就跑了过来:“出什么事了?” 暮鸣将胳膊从流光的钳制中抽出:“岂有此理,我们来帮他们除凶兽,却被拒之门外。” “松子,你刚在那边同他们说了半天,怎么样?”流光转而问松子。 “我提了高卓的名字,他们说得派人去请。”松子也很焦躁,不住的四处张望。“也不知道大王和桃子姐怎么样了?” “松子!” “这声音……是大王!” 松子转身看去,果然是大王,还有桃子姐。 高卓向守城的将士出示了腰牌:“你们进来吧。” 松子开心的扑了过去。 暮鸣犹自向刚刚同他僵持的将士瞪了一眼:“早让我们进去,岂不省事?” 将士提起□□,无视了暮鸣,向别处去了。 “师兄,走吧。”流光拉着暮鸣进了城。 街道上很空,除了来回巡逻的官兵其余都是行色匆匆,偶尔有被迫停住的行人也是神色焦灼。 高卓见多了一个人,便问流光道:“流光公子,这位是?” “我师兄。”流光拍拍暮鸣的肩膀,“有他在,兽蛇跑不了。” 暮鸣抱拳道:“暮鸣见过各位。” 正自寒暄间,忽听身后有人喊:“唉,前面做什么呢?没事都赶紧回去……原来是高公子啊,还请见谅。” 高卓转身道:“无妨,我来接朋友,马上就回去。” 松子悄声问兔子:“感觉好可怕的样子。” “这样主要是怕兽蛇突然袭城,九龙幡取回来了吗?”兔子的眼中有几分担忧,那兽蛇她昨天见过,体型硕大,行过之处可断石削树。倘若真打起来,恐怕这一城人都不够送命的。 她很不喜欢一些修道者,但这城里的百姓都是无辜的。若不知道还罢,如今知道了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有些于心不忍。只希望九龙幡真如传说中的那样厉害。 几人说话间,便到了高府。 高父、高母早已等候在门外,看到几人时神色颇为复杂。 高卓做了简单的介绍,一行人便被迎进了高府的正厅。 几人按序落座后,高父道:“因近日兽蛇骚扰,城中物资短缺,只有些粗茶招待,还望各位不要嫌弃。” 流光、暮鸣将茶饮了,皆道:“客气。” 高父见众人都不说话似有些拘束,便道:“我听卓儿说,你们有降服兽蛇的宝物?高某近日就卖个老,可否拿出来给高某看看?” 流光对松子使个眼色,示意她将九龙幡拿出来。 松子会意,将包袱打开,取出一面通体幽黑的旗子:“这便是那能降服兽蛇的宝物。” 高父上前将九龙幡端详了几遍,微微皱眉:“看来高某是老了,竟看不出这宝物有何出奇之处?” 流光道:“这宝物平常看起来没什么出奇的,但到使用的时候就知道了。” 高母也将九龙幡拿在手中摩挲了一会儿道:“这旗子极光滑,触手柔软冰凉,竟不知是何材质?” 流光道:“之所以为宝物,不止是因为可遇不可求,更是因为此乃天地至宝,独此一件,是真真正正的孤品。宝物的材质或为云、或为雨,或为仙骨,妖身……” “妖身?”高母脸色微变,将手中的九龙幡递还给松子。 高卓走到娘身边道:“娘,不管孩儿现在是什么,都是您的儿子。” 高母伸手抚摸高卓的脸庞:“卓儿,你现在站在娘面前比什么都好。” 满堂的寂静,还是高父咳了一声道:“烟儿,小辈们都在呢。”说完,又颇觉不妥,改口道:“大家都在呢。” 这些坐在堂下看似小辈的少年恐怕比他这半截身子入了土的长辈,要长上许多岁。百年之后,他同烟儿葬在地下,他们还是这般模样吧?还有他的儿子…… 高母将眼角的泪抹去,勉强笑道:“让大家见笑了。” “人之常情,我们都理解。”兔子起身行礼道:“站了这许久,想必二老也累了,我们就先告辞?” “好,客房已经给你们准备好,让下人带你们去。”高母唤来一个小丫头,命她带众人去客房。 兔子几人正欲离去,却听高母道:“桃子姑娘,你暂且留一下可以吗?” 桃子与兔子四目相对,不知高母何意,但还是应道:“好。” 兔子拍拍桃子的肩膀:“我们先回去等你。” 小丫头早已候在门外,看众人出来,福身道:“各位,请。” 松子悄声问兔子:“大王,高夫人有什么事吗?必须把桃子姐单独留下。” 兔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桃子始终是铁了心要跟高卓好,早晚都是一家子,提前习惯习惯也好。” 流光凑到松子身边插嘴道:“他们不介意桃子是妖的身份?” “原本是介意的,死活都不同意。但高卓这条命是桃子给的,再加上高卓现在的身份,他们也就默认了。”兔子扭头看到流光越蹭越近,就将松子护到身后,“离这么近做什么?” 流光双眉一挑,一副找打的样子:“又不是没离这么近过。” 兔子眯起眼道:“你,说什么?” 看来在他们骗取九龙幡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些她这个大王不知道的事。 “没什么。”流光回到暮鸣身边,“师兄,你看这风景可好?” 暮鸣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松子瞟了眼流光:“大王,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什么?你问。”兔子拉着松子跟上前面领路的丫鬟。 “你知不知道流光是什么人?” 兔子扭头看了松子一眼:“你是不是知道?你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骗取的九龙幡?他有没有占你便宜?” “有。”松子将脸憋的通红,有些生气:“他跟妖君说我是他的儿媳妇,然后妖君才把九龙幡给他的。” “妖……君?”兔子很震惊,“那他同妖君什么关系?” “他是妖君的儿子。” “什么?”兔子脚下一个不稳,险些跌倒:“松子,你扶着我点儿。” “大王,怎么了?”松子忙扶住兔子,很是担忧的看着对方。 兔子勉强稳住情绪:“最是无情帝王家,远点就是了。你刚还说什么?儿媳妇是怎么回事?” “妖君希望流光尽早成亲,就许诺他:倘若他带回一个姑娘,就任由他挑一件宝物。所以,我就是去充当那个换宝物的姑娘去了。” “那你答应给人做媳妇了?”兔子焦灼的望向松子,她怎么就这么心大呢?怎么就能让缺心眼的松子跟流光走了呢? “没有,没有,我说从长计议。”松子忙道:“大王说过妖君残暴,我才不会给他家做儿媳妇呢。” “那就好。”兔子拍着胸脯顺气,“那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那倒是没有。”松子忽想起喷妖君那一口茶,忍不住想笑。“不过我看妖君挺和善的,我不小心喷他了一口茶,他也没有生气。” “那都是假象,等你真做了流光的媳妇就不一样了。”兔子觉得松子的想法很危险,得帮她矫正过来。 “奥。”松子点头应道。 “我是不是听到你们说什么媳妇?”流光又将头凑了过来。 这次兔子瞬间离他三尺开外:“关你什么事?等收服完兽蛇后,我们各走各路。” “过河拆桥是吗?”流光负手站住道:“你们天仪山能不能讲点道理?我费劲千辛万苦求来九龙幡,又冒着生命危险帮你们收服兽蛇,你们用完了我说踹就踹了” 兔子道:“不然你想怎样?让龙城老百姓都给你送花,夹道欢送?” “你们讲道理好吗?我流光是那么虚荣的人吗?” “你是。”站在一边的暮鸣冷漠的看着流光,“小时候打不过我就让我装输给小姑娘看的事情,忘了?” 流光转身拍着暮鸣的肩膀,强颜欢笑:“师兄,这种拆台子的话能不能以后再说?” “懒得理你。”暮鸣转身对着站在一边的小丫头道:“姑娘,前面领路。” 松子路过流光身边的嗤笑道:“那小姑娘是谁啊?” 流光在心里默默的将暮鸣从天上到地下摔了数百遍。 他为什么要带师兄过来?大概是脑子进水了吧? 倘若时光倒回,他一定让父君将师兄发配到佞骨塔。 第29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三) 翌日,高卓去九星府求了上山的通信证,一行人便去了后山查看。 守山的将领看到高卓,快步向前问候:“高公子,今日你们还上山吗?” 高卓点点头:“这几位朋友都是能人异士,历师父同意我们上山,还望将军放行。” “那是自然。”将领有些丧气,“这大蛇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两日都听不到动静,生怕没守住给它跑了别处。” “放心吧,没事的。”高卓略略安慰将领后,便同众人上了山。 暮鸣是个急性子,带着九龙幡走在最前面:“兽蛇最后一次出没,是在哪里?” 高卓指指北方的一个山头:“那里,毁坏了众多树木。” 流光回头望了一眼松子:“松子,我怕……” 松子见状立马站到兔子身后:“你怕关我什么事?” 兔子白了流光一眼:“堂堂妖族殿下,居然也会怕吗?” “别丢人了。”暮鸣一把拉过流光,“怕就站我身后。” 流光恨恨的站在暮鸣身后,戳着他的后背:“师兄,我要站的不是你背后好吗?” 暮鸣不理流光,双目圆睁注视着远处的山头:“那附近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吗?” 高卓道:“有一个山洞通往城外,但是前两日已经命人堵住了。” 桃子接道:“洞的另一端也是荒无人烟,兽蛇或许是从那里过来的。” 当初她就是从这里带走狐妖的儿子,从而逃出历文星的追踪。 “那个洞你们有没有查看过?” “没有。”高卓摇头,“那个洞深而狭窄,只容得两人并肩而过,倘若进去与大蛇正面相撞,只会无辜送掉性命,所以我们是在洞口作上标记,倘若发现有大蛇从里面出来的痕迹,便会将洞口封死。” “那我们过去看看。” 当众人走近那个洞口,只觉寒风阵阵。周边的大树也是倒的倒,折的折,没有一棵是完整的样子。 流光往里走了几步,直道:“这种阴寒之地,养蛇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高卓拿出手帕将地上的几根枯枝捡起:“这些枯枝原本是放在洞口的,上面涂抹了剧毒,如今被撞在一边,想那大蛇即便不是住在这洞里也是在这附近出没,各位要小心。” “剧毒?什么毒?”兔子看向那枯枝,除了阳光透着树叶投上去的斑斑光点,别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因不知那大蛇习性,就将人间叫的出名字的剧毒都涂了些,但愿有用。” “没用。”暮鸣看了一眼枯枝,道:“那兽蛇少说活了几百年,蛇皮不知蜕化过多少次,早已钢筋铁骨,对它来说这些剧毒同地上的石土没什么两样。 高卓叹口气:“原也是抱着万一的想法,无用就无用吧。” 嘶……嘶…… 听声音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小心。”暮鸣将九龙幡拿在手中,“提防是兽蛇。” 山石不动,树木却晃的厉害。 此时,他们才发现这山上竟连一个活物都没有,飞鸟、走兽、甚至是蛇鼠虫蚁都没有。 想必都被那兽蛇吃了。 连自己同类都吃,看来是饿极了。 “嘶……” 他们终于看到了兽蛇:它缓慢的爬着,扭动着腰粗的蛇尾,鹅卵石般的眼睛直瞪着暮鸣,像是盯着猎物。 兽类的直觉告诉兽蛇,那个手持九龙幡的男子是最大的威胁。 “师兄!小心!”流光手中挥出一把赤光剑企图刺向兽蛇的眼睛。 但兽蛇很灵活,它只甩了一下尾巴便将流光挡了过去。 转瞬间,数道妖光击在兽蛇的身上,如同天边的虹光一样绚烂。 兽蛇却对这些攻击置之不理,它硕大的尾巴向着暮鸣挥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暮鸣根本抽不出空来施展九龙幡。 “流光,接住!” 他将九龙幡扔给了流光。 可兽蛇的眼睛也一直在盯着九龙幡,它看到九龙幡脱离了暮鸣,也不再恋战。蛇口一张,竟是要把九龙幡生吞下去。 “糟了!”流光见状连忙从怀中随意掏出了个宝物扔向蛇口。 咔擦一声,上好的宝剑竟被兽蛇一口咬断。 好在,九龙幡落到了地上。 流光捡起九龙幡,对众人吼道:“进山洞!快!” 众人不知其意,但此时只有遵从。 暮鸣守在洞口,祭出惯使的□□扎向兽蛇的头部,他需要吸引兽蛇的注意力,好给流光施展九龙幡的时间。 兽蛇本不欲与暮鸣纠缠,但无奈□□所到之处,皆为要害。不得已,张开蛇口欲将暮鸣吞下去。 □□一横叶飘零。 一时间,兽蛇竟然被暮鸣绕的团团转。 只是,暮鸣不小心被旁边的树枝划破了手背。 九龙幡已经有了个雏形的样子,只是若要收服兽蛇此等庞然大物,还需再等一刻。 “糟糕!”山洞内的高卓突然道:“暮鸣的伤口已经呈现青黑色,这是中毒的迹象,怕是沾上了枯枝或是兽蛇表层的毒。” “那有没有解药?”桃子看到从暮鸣手上落下一滴血,还未沾到土便落在了兽蛇横扫过来的尾巴上。 “没有。”高卓很是后悔,“那是多种□□配制而成,从没想过配制解药。” 兔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外面,突然喊道:“暮鸣,你回来。” 暮鸣也渐渐感觉到力不从心,手上一阵阵麻木的感觉传来。可他一生征战沙场从未躲在别人身后过,更何况是妇孺之辈? 兔子见他不肯回来,便交待松子和桃子道:“我出去把他换回来,你们记得拦住他。” “可是……” “没什么可是,暮鸣颓势渐显,四人中我活的最久,没道理把你们推出去。” 说罢,兔子变冲了出去,一掌将暮鸣推到了洞中:“你中了毒,不可再乱动。” 暮鸣被打至洞中之时,只觉手部麻木更甚,眼睛便有些睁不开,浑噩中指看到一个娇小的青色身影飞舞在兽蛇四周。 兔子从腰间抽出一柄银色软剑,向着兽蛇袭去:“雨泪许久不曾用了,今日就用你来试试我这雨泪是否威力如初?” 雨泪周身泛着冰冷的寒光,划过之处皆会留下一道寒气。只是这道寒气很快就会被兽蛇扫去。 九龙幡正在一寸一寸变大,兽蛇越来越焦灼,嘶鸣声也越来越大。 突然兽蛇转了方向,竟是向洞内袭去。 兔子心道不好,忙吼道:“小心兽蛇!” “快,往洞里面去!”桃子忙喊着众人往里走,她也知道往洞里走不是个好办法,可此时若是出去就是往兽蛇嘴里送。 “龙游四方,云罗天网。” 只听流光一声历喝,兽蛇整个头部卡在洞口动弹不得。 而桃子几人差一点就被蛇信儿舔到。 “收!” 刹那间,阳光被黑幕遮住,如同寒夜。 只觉有习习凉风从身上、脸上拂过,虽然寒但却很舒服,这感觉很熟悉。 来不及回想,黑幕便褪去,兽蛇已然消失不见。 九龙幡正缓缓落在流光的身上。 是了,那是触摸九龙幡的感觉。 原来这九龙幡可以大到遮天蔽日。 “兔子,你没事吧?”流光将九龙幡收好笑问道。 “没事,去洞里看看他们吧。” 桃子四人闻声从洞里出来:“兽蛇呢?” 流光晃晃手中的九龙幡:“被它吃了,我师兄怎么样了?” 桃子道:“无妨,那些毒对我们妖族没什么大碍,但是需要多休息几天。” 高卓背起暮鸣道:“我们下山吧。” “好。” 兔子一个踉跄,脚下不稳险些摔倒。桃子忙扶住了问道:“大王,是不是伤哪了?” “没有。”兔子摇摇头道:“可能是许久不曾这样打斗,有点不适应。” “大王,松子扶你。”松子跑到兔子的另一边。 “哎哟。”流光也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没有人看他。 “哎哟!”流光真的摔倒了。 高卓走在最后,忙问道:“流光公子,还好吗?” “不好。”流光坐在地上,揉着肩膀道:“我刚扭到胳膊了,谁来扶我一把?” 桃子回头和高卓相视一笑,不语。 松子回头道:“你又不用胳膊走路。” “那我腿扭伤了。”流光将手伸出,等着松子来扶。 “诶?前面那是什么人?”桃子看到前方有几个道士模样的人正在上山。 几个道士也看到他们,高声道:“前面可是高公子?” 高卓见到对方问起自己,朗声道:“正是。” “我等乃是从京城来的天师,刚刚天现异象,我等奉命上山查看,听闻高公子今日早已上山,不知可遇到那传说中的大蛇?” “回各位天师,刚刚我这几位朋友合力收服了大蛇,等下山后再细细向各位说明。” 几位天师面面相觑,听说那大蛇极为凶残怎么这几个年轻人说收服就收服了? 高卓看看不远处的天师再看看坐在眼前的流光,不由笑道:“我这位朋友收服兽蛇时伤了腿脚,不知各位能否帮忙背一下。” “嗯?”流光忙从地上跳起,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土,“不用,不用,这点伤小意思。” 第30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四) 龙城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大家都在口口相传几个少年大战兽蛇的故事,虽然谁也没有见过那几个少年,但传说中极为俊俏,毕竟英雄的模样都不能差。 一时间,城中许多待字闺中的少女都在幻想着这几位少年的模样,倘若能求的其中任意一个做夫婿更是极好的。 然而这几位少年却被关在了九星府中,因为兽蛇归谁的问题没有谈拢。 几人少年被关在一间小黑屋,甚是凄凉。 暮鸣靠在门口,满脸的愤怒:“无怪乎都说人心叵测,经此一事,果然如此。” 流光站在烛台旁,拨弄着房间里唯一的一根蜡烛:“我等着他们给我道歉。” 高卓坐在流光旁边,默不作声。说到底,是他连累了大家。 桃子看出高卓的歉意,安慰道:“高卓,你别想太多,这不怪你。怪只怪那所谓的天师居然行鸡鸣狗盗之事。” “可是……” “没什么可是。”流光一拍桌子怒道:“本殿下要让他们三跪九叩的把我们请出去。本殿下不发威,当我是小皇子?” 好不容易从父君那取得宝物降凶蛇,却被这群凡人给盗走了。真是岂有此理。 松子靠在窗边,伸手在窗棂纸上戳了个洞,偷偷向外看:“大王怎么还不回来?” 已经三天了,每天他们都会派出一个人去交涉,不过显然没有任何效果。。 “里面的人,想好了吗?”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松子看了一眼外面:“还是那个人,瘦的跟猴似的那个人。” 这个声音他们听都听腻了,每天午时准时来问一次,耐性当真是极好。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劝你们还是乖乖说出那宝物使用之法交出兽蛇的尸体,不然……” 松子忍不住嘀咕:“这人烦不烦,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巫天师说了,倘若你们交出兽蛇,便既往不咎,不仅放你们出来,还给你们封赏。” 暮鸣十指交握的双手,咯咯作响:“每天都是这些说辞,兔子是不是去了挺久了?” 流光望着暮鸣道:“没我昨天去的久吧?” “谁知道呢?”暮鸣不去看流光,似有满腹的心事。“你就是去了不回来我也无所谓。” “……真是我的好师兄。” “要不我出去跟他们谈谈吧?大王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窗棂纸上的洞,被松子越抠越大。 桃子走到松子身边,向外望去:“先不急,要相信大王。半个时辰后,大王再不回来,我去。” “还是我去吧,你的魂破和命数刚分给高卓一半,大王特地嘱咐你多休息休息。” “我去。”暮鸣不知何时将□□拿在手中,“我这毒也去的差不多了,既然道理讲不通,那就让我这□□来讲。” “不行就拖呗。”高卓坐回桌前,“一年,十年,一百年,看谁拖的过谁。反正那九龙幡他们即便偷走了也不会用。” 若是会用,也不至于如此同他们耗下去。 “不过你们说他们要兽蛇的尸体做什么?”松子对此很是不解。 “凶兽是未开化的神兽,浑身都是宝。”流光略略回忆了兽蛇的尸体,“就那两个翅膀,做成一把神兵利器绰绰有余。” “居然还有如此用途?” “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什么死皮赖脸的非要兽蛇的尸体?”流光走到松子身边,索性将那个洞所在的整扇窗户都拆了下来,他对着门外喊话的那个人招招手:“你过来。” 门外的人见好好的窗户突然就掉到了地上,吓了一跳,盯着流光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指着他道:“你,你,你居然敢破坏九星府的公物?” 流光看看窗外地上的窗户,笑道:“你过来啊,我又吃不了你,再说我对你没一点兴趣。” 那人象征性的向前踏了一步:“有什么话你说。” 流光嗤笑道:“那个神气的不行的巫天师呢?他怎么不来?时不时觉得偷了别人的东西无颜见人?” “巫天师是何等人物?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那人有些微怒。 “何等人物?”流光满脸的讽刺,“盗取我九龙幡,逼迫我等说出使用之法,神一般的人物呢。” “放肆!那九龙幡原就是宫中之物,不知何时被你们偷走,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 “嘿……”流光揉着太阳穴道:“其实我脾气原不错的,但是这几日吧,你们成功的挑起了本殿下的怒气……” 说时迟那时快,流光已经站在那人的身后:“我给你个机会,将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那人只觉背后寒意阵阵,不敢回头,但素日里的傲气又让他一时低不下头:“我说错了吗?不然凭你们的年纪,从哪里取得这么好的宝物?” 流光冷笑一声:“凡人。” “你做什么?”那人感觉到他的后衣领被人提起,双脚正一寸一寸的离开地面。“你放开我!” “放开你?”流光笑道:“本殿下生平最恨你这种随口污蔑别人的人。” “你快放我下来!”那人根本听不清流光在说什么,他的眼里心里正被恐惧填满,因为他的双脚离地已有二尺之高,正常人的身高根本达不到这个高度。 “看到旁边那颗大树了吗?今晚你将在上面度过。” 话音刚落,那人便被流光扔到了树上。 随着一声惨叫,流光伸了个懒腰:“这几天都被关乏了,活动活动挺好。” 众人站在窗内看流光,满脸愕然。 那人在树上百般呐喊,下面却只能听到风吹树叶沙沙响的声音。 忽然,远处一声炸裂。 “糟糕!是大王!” 桃子和松子脱口而出,这妖气浓郁如此,是大王同人动手了。 他们不敢耽搁,对视一眼,就急忙赶了过去。 只见兔子正凌空浮在空中,手中所拿之物正是九龙幡。 在他脚下是各种人,有天师,有将士,有官兵,有下人,有历文星。 历文星看着天上的兔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默不作声。 巫天师手中的符咒乱舞:“妖孽,还不速速受降。” “历师父!”高卓跑到历文星身边,“你知道的,他们都是好人,是他们帮忙收服了兽蛇啊。” “我知道。”历文星伸出苍老而有力的手拂过高卓的脸,“所以,我会做个旁观者。” 高卓感觉到厚厚茧从脸上划过,他知道这已经是他师父能做的最大的极限,他一生斩妖除魔,能做到袖手旁观,已经是最大极限。 最起码,他们师徒不会以命相搏。 “历师父。”高卓双腿一屈,竟是跪了下去。“还望历师父下令九星府中人不要为难我的朋友。” “嗯。”历文星面上淡淡的,并没有去扶高卓,他知道这一跪的含义。 倘若万不得已,他们师徒终会刀剑相向。 这一跪便是在了却他们师徒间的情谊。 兔子看到流光,将九龙幡抛给了他:“接住!” “放肆!”巫天师见状更是怒不可遏,他手中的符咒齐齐向兔子袭去。“交出宝物,绕你们不死。” 暮鸣□□一提护在了兔子身前,将符咒都挡了回去,他冷冷的盯着巫天师,不发一言。 “口气不小。”流光将九龙幡收回怀中,不急不慢的将巫天师的符咒都挡了回去。“这点小伎俩,看都不够看的。” 巫天师将符咒收回袖中,感觉受到了侮辱,他从袖中拿出一颗寸圆的珠子。 这珠子转瞬间便大如车轮。 “这珠子还不错。”流光望向那珠子,应当也算是宝物,只不过似乎有几分邪气。 “你们投降还来得及。”巫天师面上写满了自负,“这珠子天生喜食妖魔之血,你们几个给做它腹中餐再好不过。” “也罢,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九龙幡怎么用的吗?”流光将九龙幡从怀中拿出,“今日我就让你见识见识。” “不行!”兔子伸手止住流光的动作,“你若现在拿出,我们不是白待了这么几日?” “放心。”流光笑道:“九龙幡吃进去的东西可没那么容易吐出来,九龙幡施展时候的情况你知道吧?” 兔子愣了一下,点点头。 遮天蔽日,伸手不见五指。 兔子退回桃子几人身边,悄悄说了些什么,几人皆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 流光将九龙幡拿在手中:“巫天师,你可睁大眼睛瞧好了。” 巫天师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九龙幡,倒不是因为流光的话,而是因为他要看清楚这其中的玄机。 九龙幡越变越大,眨眼的瞬间,如天狗食日。 九星府中一片慌乱。 你撞了我,我踩了他,他推了你。 吵闹声不断。 阳光再次普照,众人才安定下来。 “他们人呢?” 不知谁的一声呼喊,九星府再次陷入慌乱。 “巫天师,你的珠子呢?” “珠子呢?我的珠子呢?” 巫天师竟然昏了过去。 历文星连忙命人把巫天师抬进屋内好生医治,一场闹剧这才收场。 他抬眼看着徒弟离去的方向,薄唇微动,最终只是说道:“回府。” 第31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五) 天夷山上,兔子洞内。 九龙幡和从巫天师那夺来的珠子,一并放在桌子上。 暮鸣将那珠子拿起,拿在手里琢磨了好半晌方道:“这珠子明显不像人间之物,邪气十足。” 流光将九龙幡扔给暮鸣:“你带着九龙幡回去交给我父君,我带着这珠子去山下待几日,想必主人自会寻上门来。” 在一边兀自皱眉沉思的兔子接道:“下去了就不要再上来了。” 流光看了一眼松子,她正在同蔷薇说着一路上的见闻,看样子开心的不行,真是个没良心的小妖精。 再看看相互依偎的高卓和桃子,满心的不服气。 “他高卓都可以住在这里,我流光为什么不可以?” 兔子瞥了一眼流光:“这里我说的算,凭你是天王老子都不行。” “好歹共患难过,要不要这么绝情?”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兔子说罢走出洞外。 这些日子她总是会梦到:天界和魔界又打了起来,天夷山再次沦为修罗场,那些原本活蹦乱跳的小妖精,一个个都倒在魔界的脚下,血流成河。 流光倘若一直待在这里,难保他不会看出什么猫腻。 况且天君与妖君的关系还算不错,倘若流光知道天夷山的事情,恐怕天界也就知道了。 她所求不多,只求天夷山能够一直这样下去。 不知不觉间,兔子竟然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胡萝卜地。 回过神,发现胡萝卜正在侧头看她:“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兔子看到是胡萝卜,笑道:“没什么。” 胡萝卜将地头装满胡萝卜的筐子抱到兔子面前:“来,笑一个。” “噗……” 兔子噗嗤的笑出声,眉头也舒展开来。 不远处,暮鸣正站在暗处悄悄观望,心道:这天仪山果然不一般,整座山没有山神但却生机勃勃。 在他印象里也并不记得“天仪山”这座山,倒是有一个差不多的。 “师兄,我可算找到你了。”流光重重的拍了一下暮鸣的肩膀,“看别人卿卿我我呢?” “去,胡说什么呢。”暮鸣指着不远处的胡萝卜地道:“你没感觉到那里很不一般?” “那是整座山的灵穴所在,但是里面的那个人却看不出什么身份。不过管他呢。”流光伸个懒腰道:“你下不下山?一起?” “我……”暮鸣瞟了一眼胡萝卜地,“下。” 流光搂着暮鸣的肩膀道:”师兄,你回去了同我父君说点我好话,就说我怎么怎么英勇,怎么怎么顾全大局之类的,总之什么好说什么。” 暮鸣心不在焉的应道:“哦。” “师兄。”流光盯着暮鸣,“你该不会是敷衍我呢吧?” “是。”暮鸣白了流光一眼,“我且问你:你为什么非要死皮赖脸的待在这儿?” 流光不由的双手捂脸笑道:“师兄,你看不出来吗?” “我?看出来什么?”暮鸣一脸懵逼的看着流光,“你说归说,贱笑什么?” “嗯?”流光猛踹暮鸣一脚,“怎么说话呢?倘若你有了喜欢的姑娘,你不想同她待在一起吗?” 暮鸣不假思索道:“想。” “哎哟?有了?”流光没有想到暮鸣如此痛快的回答,猜测他可能也是春心萌动了。 “有什么有?我赶着回妖界,你自己慢慢走下去吧。” 说未说完,暮鸣就撇下流光飞走了。 “死鸭子嘴硬。”流光双手放在嘴边,呈喇叭状喊道:“我看到你脸红了,好好一只老虎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刷! 一根树枝擦着流光的耳朵划过插进了脚他边的泥土里。 流光看着整根埋进地下的树枝,拍了拍还在噗通噗通乱跳的小心脏,他这师兄发起脾气来还是挺吓人的。 山下的小安镇依旧热闹,关于龙城被大蛇的袭击已经传到了这里,但那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和说书人口中的奇闻异事。 流光路过一个茶馆子,听那里正说着少年大战凶蛇的故事,就抬脚走了进去。 寻了二楼的雅座坐下,听那说书人将他们几个夸的天花乱坠,不禁一笑:“真是靠嘴吃饭的。” 待小二上了茶水后,他将珠子拿出,取了一部分邪气幽幽的散了出去。 能驱动如此邪物,怎会是普通人? 流光端起茶杯,起身靠在栏杆上,直将茶杯里的茶晃凉也没喝进去一口:“这人怎么还没找上门来?” 楼下的说书人都在讲下一个故事了。 突然,珠帘动了一下,珠子撞击的声音很是清脆。 “流光公子。” 流光将手里的茶杯顺手浇在旁边的花盆里:“你终于来了。” “你知道我会来?”来人正是龙城的巫天师。 “这珠子你舍不得吧?”流光将珠子拿在手里把玩,“费心血养的?” 巫天师伸手去拿,却被流光躲开扑了个空。 “你既然在此等我,难道不是为了把珠子还给我?” “还?”流光笑道:“我凭本事抢的,为什么要还?” “你!”巫天师很是生气,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惹得茶杯和托盘一阵碰撞。 “别动怒,要是这茶馆子的老板以为你要闹事把你赶出去就不好了。”流光给巫天师倒了杯茶,“可惜你来晚了,不然就能听到英雄大战兽蛇的传奇故事了。” “我对此没兴趣。”巫天师接过茶却并不喝,“我一路追随你们至此,为的不是听别人讲故事。” “那为的什么?”流光将茶饮尽,将茶杯倒立。“没毒。” “珠子还我,兽蛇的尸体还我。” “还?这么说兽蛇时你放的了?”流光将另一杯茶放在了巫天师面前。 巫天师面色冷峻:“我劝你别管这么多。” 流光笑道:“我劝你将这茶喝了。” 第32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六) 巫天师盯着流光看了半晌,直到眼睛酸掉才眨了一下眼睛,将茶喝了:“把珠子还我。” 若不是珠子和兽蛇的尸体在对方手里,打死他也不会听由别人摆布。 “我又没说你喝了茶就将珠子还你,”流光将珠子拿在手里端详,“你先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我告诉了你,你就将珠子还我?”巫天师生生的将手里的茶杯捏碎,他恨不得捏碎的是对方的脖子。 “这茶杯大概要10枚银钱一个,待会记得赔。” 哐当! 巫天师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扔到桌子上:“这些够不够?” 流光瞥了一眼钱袋:“够了,顺便今天的茶钱你也付了。” “如果你是求财的话,开个价。” 哐当! 流光也掏出一个钱袋扔到桌子上:“你看我像是缺钱的人吗?” 巫天师黑着一张脸:“那你要什么?” 流光拍拍身边的凳子道:“你坐过来。” 巫天师的脸更黑了。 流光继续道:“你不坐过来,我现在就走。” “我坐。”巫天师整个人都在抗拒,但还是强迫自己坐在了流光的旁边。 “你的脸……别动。”流光一只手按住巫天师的肩膀,另一只手在巫天师脸颊的边缘处摩挲。 “你做什么?我不是那种人。”巫天师想反抗,却被按的死死的。 “你这脸……“流光耳后处摸到一处小小的凸起,“□□不错。” 一语未了,只听刷的一声,眼前的巫天师变了一个模样。 是个生的很白净的少年,带着几分愤怒几分愕然。 “你做什么?”少年猛地将流光推开,伸手向脸上摸去。“你到底想做什么?” “看你长的什么样子。”流光后退几步,晃晃手里的□□问道:“你把这个人杀了?” “我不是故意的。”少年脸涨的通红,“是他先动的手。” “哦……”流光将□□扔还给少年,“你是魔族的?” 少年点点头:“怎么?要打架?” 咣! 流光照着少年的头敲了一下:“除了打架你还知道什么?先跟我说说兽蛇的事。” 少年揉着被敲疼的头,满脸的不服气:“那我说完了,你把珠子还我?” “可以,反正这珠子我也不稀罕。” 少年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才道:“我叫云尽,出生在魔界的万障山。那兽蛇是我爹留给我的,本来一直养在山谷中一个无名洞里。 前些日子那兽蛇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疯似的冲出了万障山。不得已我只能跟在兽蛇的身后,时不时的加以引导。希望能够将他引回万障山,可天不遂人愿,他在龙城后山停了下来。 兽蛇原本只是好奇在山里乱转并没有伤人,可那些凡人都怕他拿石头砸他,拿箭射他,他这才发狂将那些人吞下。 后来,我发现那后山时不时都有修道者上去查看,我才发觉兽蛇可能已经引起了恐慌,倘若不加以阻止便会引来更多的修道士,到那时事态才真的是不可控制。 可我用尽了所有办法,兽蛇就是死赖着不走,我也无可奈何。 就在我出城打探消息的时候,恰好遇到了那群所谓的天师。他们正盘算着如何降服大蛇,如何将大蛇的尸体加以利用,说出的那些方法简直比地狱十八层的极刑都残忍。其中还夹杂着许多脏话,我一时没忍住,就同他们吵了一架,这才打了起来。 双方打了一会儿我便想着离开,不想与他们多纠缠。可谁料他们认定我是异类,穷追不舍,而那个巫天师又有几分真本事,我竟没能甩掉他。 他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我的身后,口里一直叫嚣着妖孽受死,我见躲不过又恐兽蛇闹出什么大乱子,就同他打了起来,原本只是想给他个厉害瞧瞧。但这次我们打架的地方周围荒无人烟,双方都没了顾忌。他招招想要取我要害,我也越打越生气,到后来下手不免重了些,然后他就……” 流光若有所思道:“所以养宠物嘛,你养个狗啊,鸟啊,谁让你养一条未开化的兽蛇?” “祖上传下来的,难道不养吗?再者兽蛇死于你手,我不同你计较已经是大度,你就别再数落我了。”云尽向流光伸出手,“珠子可以还我了吧?” “我不杀了兽蛇,难道等着兽蛇把我们吞下去吗?你们魔界更是弱肉强食,难道你不知道吗?”流光将珠子抛给云尽,“我问你,你们魔族都喜欢养凶兽吗?” “哪里不是弱肉强食?我们魔族有一半都喜欢养凶兽,那是因为凶兽的武力值不可低估。说了这么多了,兽蛇的尸体也还给我吧,我拿回去厚葬。”云尽将珠子收回,面上温和了许多。 “不好意思,兽蛇的尸体已经由我师兄带回妖族,你若想要,便自己去同他要。”流光端起一杯茶,悠闲的喝着。 啪! 云尽抬手打碎掉桌子一个角后,愤然离去。 流光慢悠悠的将茶喝了,才唤来老板,将云尽留下的钱袋子递给了老板。 老板气冲冲的接过钱袋子,打开一看,笑盈盈的将流光迎了出去:“公子下次再来,我们这里桌子、杯子多的是。” “老板真是个做生意的奇才啊。” 流光走出客栈后,幽幽的晃到天仪山下,上与不上是个艰难的选择。上吧,穷途着实不好闯,再者倘若他真硬闯闹出点什么祸端,恐怕松子会恨死他。 不上吧,就见不着心心念念的松子了。 怎么办呢? 流光看看周围,花花草草的挺多。 挑了中间的一朵小花后,他一片一片的将花瓣摘下,然后吞下:“上、不上,上、不上……” “少年,这花有毒。” 流光正好将最后一片“上”花瓣吞下:“有毒?咳,咳……”咳了几下,发现咳不出来,这才回头去望那个说花有毒的人:身着蓝衣,一双桃花眼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正是外出游历归来的文宁。 这眼神…… 有几分熟悉。 平常他骗人的时候不也是这个样子吗? “你骗我?” 文宁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向流光:“骗你怎么了?这花总共就五个花瓣,你看不过来?” 流光将手里光秃秃的花颈扔下:“我乐意数,你奈我何?” 文宁弯腰摘下另一多小花递给流光:“来,数这朵。” 流光瞥了一眼那朵小花,六瓣:“不数。” 文宁将花放到流光的手里:“你将这花数了,我带你上山。” “真的?”流光将信将疑,眼前这个人明显不可信。 “不数你肯定上不去,数了你有一半的机会上去。”文宁用下巴指指流光手里的花,“赶紧数,本画师的时间很宝贵。” “画师?”流光这才仔细将文宁打量,“你居然是个画师?” 文宁抬脚向山上走去:“你不数我就走了。” “等等。”流光拽住文宁的胳膊,“数,我数。” 文宁转身,做出请的姿势:“按你刚才数的方式。” 流光将花瓣一片一片拽下:“上、不上……上,不上?完了。” 文宁伸个懒腰:“哎呀,看来是老天爷不让你上,那我就自己上去咯,后会有期。” “你!骗我!”流光将手里的花瓣砸到文名脸上,“我流光还从未被人这样戏耍过!” “我一开始就戏耍了你呀。”文宁将贴在眼尾的一片花瓣拿下,“少年,你奈我何?” “我……”流光眯起眼睛,“生气了。” 文宁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气大伤身。” “打一架?”流光做出邀战的手势,必须把眼前这个人打到亲妈都认不出来,才能消他心里的怒气。 文宁嗤笑一声,便隐去了身形:“少年,打架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流光见对方突然消失,心中的怒火更是无处发泄:“不让我上山是吧?我偏上!” “我偏上……” “偏上……” “上……” 回应流光的只有山谷的回音。 文宁回到天夷山后,见高卓和桃子都在山上,有几分诧异,再看看二人你浓我浓的样子,更是惊讶:“你俩……定终身了?” 桃子点点头:“文宁,你看不出他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文宁这才仔细打量高卓:“是有些不一样了,但这种一魂两命的法子是你们大王想的?” “不是。”桃子摇摇头:“是妖族的太子。” 文宁皱起眉头:“这才多少日子没见,你们竟与妖族的太子有了联系,你们大王呢?” “大王去看朱莎了。” 文宁依言来到朱莎的住处,看到兔子正在逗初一玩,初一也咯咯的笑个不停。 “文画师,这次云游可有收获?”朱莎见到是文宁,便忙将他往里让。 “收获两幅美人图,兔子,你跟我出来。” 文宁将兔子唤都一个僻静的地方方道:“这天夷山你不是不知道,怎么还敢同妖族的太子有瓜葛?” 兔子叹气道:“世事难料,谁知道卖个桃儿都能卖回来一个妖族太子,不过我已经将他赶下去,不准再上来了。” 文宁想起山下的那个少年:“我来时见到一个身穿青袍的妖族少年在山下徘徊,想必就是妖族太子了?” 兔子点点头:“大约是了,知道天夷山的人不多,能在山下徘徊的人也不多,妖族太子就是其中一个。” “他既被你赶了下去,为何还非要上山?这山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兔子幽幽的道:“松子吧……” “……连松子的春天都到了,你还是一只单身兔。” 第33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七) 还在天夷山下的流光看着文宁消失的地方,怒火中烧。 他随手抓起一把花,一片一片数过去,最后一片:“上……” 顿时喜笑颜开:“天意让我上。” 流光一脚刚踏进穷途里,阵法就开始运转,每个方向都出现了一条小路,且每个方向的景致都一模一样,让人无从分辨。 这些小路他走过,每一条都会绕回原点。 这种类似于迷宫的阵法最原始,也最难破。 但一定有一个点是对的。 流光将阵法里每一处都仔细查看,发现这个阵法不止是迷宫那么简单,它甚至与日月相对应,受时辰风力的影响。 这阵法,他一个妖族太子都不一定创的出来。 那只兔子到底是谁? 流光坐在阵法中间,陷入了沉思:数百年前,天夷山无缘无故的消失。数百年后,这里有一座任何典籍都未记载过的天仪山,真的只是巧合吗? “对,山,土,是泥土的气息。” 天仪山上不是树妖就是花妖,常年扎根于地下,几百年的浸润,难免会沾有泥土的气息。再加上天仪山常年晴天,这气息与别处自然不同,阵法也不会因此而产生误伤。 好在他脚下踩的便是天仪山的泥土。 为了验证猜想是否正确,流光将自己整个包进泥土里,连气息都禀住。 就在这时,一条隐隐若若的路出现在流光的脚下,路两旁的树上布满了荆棘,树上倒挂着无数的黑蛇,看去像是条死路。 但所谓,死路即生路。 流光踏了上去,黑蛇就在他脸前吞吐毒信儿,大树就在他身前挡住前路,可只要他将手伸出去,就会知道这些都是幻象。 这是穷途的最后一道防线,一般人即便碰巧看到这条生路,也会被吓退。而这条生路转瞬即逝,在它消失后,唯一的生路也就没有了。 流光闭上眼睛走出这条山路,在听不到树叶和黑蛇沙沙响的声音时才睁开了眼睛,他猜得果然没错,死路即生路。 “这味道着实难闻。”流光将沾满泥土外衣脱下,手心生火将之燃了。 “太子殿下的爱好果然非同一般,喜欢烧衣服。”兔子和文宁站在不远处望着流光,看来这穷途没有拦住他。 流光看到文宁,双目圆睁怒道:“我跟你说,是天意让我上来的。” 文宁笑道:“是吗?天意还让你今晚露宿山头呢。” 话音刚落,流光的周身便出现了一圈月白色的屏障,与天上的月光交相辉映,看去竟分外好看。 “这什么东西?” 他被圈起来了? 他才刚从阵法里出来,怎么就又被圈起来了? “就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下山。”文宁走到流光面前,“更深露重,还望太子殿下保重身体。” “你既知道我是太子殿下,还不放了我?”流光冲着文宁吼道。他今天已经栽在这个画师手里两回了,心中很不服气。 “呵……”文宁在屏障上敲了两下,“挺结实,兔子,我们回去吧。” 兔子走到流光面前,道:“说了不让你回来,为什么还要回来?” 流光翻了个白眼:“你们说不回来就不回来,让我这个太子殿下的脸往哪放啊?再说你们这天夷山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让我在这又怎么了?高卓不是还在这吗?” 兔子沉着脸道:“高卓可以,但你不行。” “高卓是异族都行,我身为同族不行,你们是不是在怕我什么?”不然没道理他一个妖族必须被驱逐下山。 “我说了这里我说的算,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包括你,妖族太子。”兔子说完抛下流光回了兔子洞。 “唉?你们别走啊,再说会话啊……你们……” 流光看着走远的二人,对着屏障拳打脚踢,可任由他百般折腾,那屏障就是不动如山。 看来这画师不一般…… 兔子回到洞内,秀眉紧锁:“你说他是不是看出什么了?他刚还问我是不是在怕他?” “你自己先别慌。”文宁坐到桌边,右手轻轻的敲打桌子。“我看他并不知道什么,大概只是被爱冲昏头脑的妖族太子。毕竟年轻,有冲劲。你先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再说。” “但愿如此。” 待文宁回去后,兔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索性的起身去了胡萝卜地。 胡萝卜本就住在一个随意搭建的茅屋内,听到声响便翻了个身:“兔子?” 兔子听到声音,走到窗前:“你还没看怎么知道是我?” “这里别人也进不来。”胡萝卜披上外衣走出茅屋,“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 兔子坐到地头,随手拔起一根胡萝卜就往嘴里送。吓得胡萝卜赶紧夺了过来,用清水洗了才又还给她。 “魂不守舍的,怎么了?” 兔子咬着脆生生的胡萝卜含糊不清道:“我们脚下这座山很奇怪,没有根,没有四季,没有雨雪雷电,就像脱离了整个世间。” “那又怎么样?”胡萝卜微微皱眉,“你这几百年不都过来了么?怎么今天想起来感叹了?” “神州录上有记载:天夷山原本有个山神叫亦图,但不知为何这山还在,山神却不在了。百年前我去过天夷山原本该在的地方,那里全是瘴气,寸草不生。 我也不知道为何我会生在这里,仿佛我天生就继承了山神的意志:我要将这座山照顾好,更要将山里的小妖精们都照顾好。 可我却想不起来,我来自于哪里?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胡萝卜安静的听兔子说完,才柔声道:“何须想那么多呢?我自降生起就被困在这里,守着这一亩三分地,从未走出去过,不也挺好的吗?” “可你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兔子猛然发觉她最不该发牢骚的对象就是胡萝卜,因为他对他自己更一无所知。 “不知道啊。”胡萝卜展开双臂,闭上眼睛:“不过也挺好的,心烦气躁的时候就抱抱这清风明月,再不济可以抱抱自己。” 兔子突然站起,重重的拍了下胡萝卜肩膀:“你放心,我发誓:一定把你从这里救出去!” 胡萝卜被这一拍吓了一跳,但旋即笑道:“那就多谢大王了。” 兔子大袖子一挥:“好了,本大王要回去睡觉了,你也回去睡吧。” “大王慢走。”胡萝卜站在地周处朝着兔子的背影招手,眼眸慢慢的垂了下去,虽然说起来挺好,但其实他真的很孤独啊…… 他不知道他是谁?因何在这里?为何要守着这一亩三分地? 唯一的挺好,便是有只兔子陪他。 虽然只是偶尔…… 兔子回去后睡的很安稳,一夜无梦。 翌日,文宁早早的就来到兔子洞,将兔子从睡梦中喊醒:“起来了,我们去看看流光那小子。” 兔子睁开眼就将文宁赶了出去:“以后不经我允许,不许进我兔子洞,不知道男女有别?” 被赶到洞外的文宁一脸懵逼:“男女有别?多不容易啊,你终于意识到你是只母兔子了?” 啪! 一个茶杯砸向了文宁,还好他眼疾手快接住了:“多谢奉茶。” 兔子洗漱完毕后,方将门打开:“一大早的扰人清梦,会遭报应的。” “你做什么梦了?”文宁将脸凑到兔子跟前,“脸还有些红,是不是做了一些不可言说的……” “你再多说一个字试试?”兔子不等文宁说完,便截了他的话头,“说你找我什么事?” “什么事?”文宁一脸嫌弃的看着兔子,“昨晚我们抓了流光那小子你忘了?你今天不去看看?” “哦对,差点忘了,现在就去。”兔子率先走出了洞府。 文宁不住的摇摇头:“兔子的脑袋果然不好使。” 说回流光,就没那么舒服了。 睡惯了温软软纱床的他,躺在冷冰冰的地上怎么都睡不着,直到天亮才有了丝丝的睡意。 只可惜,还被文宁一脚踹醒了。 “太子殿下?昨夜睡的可好?” 流光坐起身,眼睛都懒怠睁:“自己看,本殿下这黑眼圈,你说能好吗?” “嘿哟,着实不好。”文宁弯腰将流光打醒,“那你还不赶紧下山去,山下的客栈睡的可舒服了。” “我不。”流光仰着脸,半睁着眼。“本殿下从小到大没吃过这种亏,所以我决定和你们耗到底。” 说完,还笑了一下,虽然笑容中满是疲倦。 “你既喜欢,那便耗着吧,反正我近来也无事。”文宁笑嘻嘻的又给流光的屏障加厚了一次。 “你这画师真是丧心病狂!”流光怒吼。 但无济于事,文宁依旧笑嘻嘻的:“你奈我何?” 这一耗便是大半个月,每天早上文宁都会过来给流光加上一层屏障,每次流光都会回以“丧心病狂”。 直到暮鸣再次来到天夷山…… 第34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八) 慕鸣只挥了挥手便将流光从屏障里解救了出来。 流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住慕鸣:“师兄,你可算来了,你师弟我都被欺负的没个人样了。” “……你原也就不是个人。”慕鸣拍拍流光的背以示安慰,“哭完了就松开,你没发现自己馊了吗?” “……”流光委屈巴巴的嗅了嗅他自己,“师兄,你都不心疼你师弟吗?” 慕鸣看着流光的样子,忍不住大笑道:“你先说说你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被谁困在这里的?” “一个画师……”流光咬牙切齿道:“师兄,等见了那个画师,你一定要替我教训他。” “好说。”慕鸣将□□提在手中,“正好我也想见见能将妖族太子困成这副模样的是何方人物?” “还有那只兔子,是帮凶……”流光的牙齿咬的咯咯响。 “兔子?”慕鸣收起□□,“是你犯什么事了吧?要知道山有山规……” “师兄……”流光目瞪口呆的盯着慕鸣,“你是不是倒戈的太快了?” “师兄这是就事论事。” “对了,那阵法你怎么闯进来的?”流光看着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慕鸣,难道有其他的法子来闯这个阵法? “嗯……”慕鸣沉思片刻道:“似乎是上次兔子解了阵法对你我的禁制,所以我这次上山畅通无阻。” “欺龙太甚!”流光嗷的一声又扑在了慕鸣身上,“一个是人,一只是老虎,你们都可以进,偏偏对我这条龙百般刁难……他们一定是嫉妒我的美貌。” “……”慕鸣的嘴角一阵抽搐,“知道你美,但你这一身馊味能不能先下山洗了?” “下山?不可能!”流光闻闻身上的味道,真想离自己远一点,“我要是下去了肯定就上不来了,反正兔子那有存水,我去她那洗。” “嗯?”暮鸣突然逼近流光,“不觉得不合适?她是一个姑娘家。” “师兄。”流光将暮鸣推离自己,“我馊……” 暮鸣站直身子弹了弹衣袖上的灰道:“总之不许去。” “师兄……”流光若有所思的望着暮鸣,“你是不是……” “不是!”暮鸣怒目而视,转身走向兔子洞。 流光望着暮鸣陷入了沉思:他说什么了吗?明明什么都没说啊。不是,不是什么? 不过如今师兄可是他的□□,得跟紧了。 他二人走到洞前,暮鸣伸了几下手都没能敲下去,最后道:“流光,你来。” 流光磨磨蹭蹭的走到洞前:“师兄,先说好了,倘若那个画师还要把我圈起来,你一定要帮我挡回去。” 那种日子过大半个月就足够了,再也不想有第二次了。 暮鸣沉默着点点头。 流光这才伸手敲响了洞口的石门:“兔子,快出来迎接本太子……” 暮鸣:“……真是,作死。” 兔子本来和文宁在翻查架子上的卷轴,突然听到流光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出来了?” 文宁也皱起眉头:“那屏障只能从外面破开,我就没多管,看来是被他跑了出来。” “那再关回去?”兔子将手里的卷轴放回架子上,“这次我来。” 流光在外面等不到回应,刚想再敲,便看到兔子从洞里走了出来。 兔子的手还没抬起,他就嗖的一下躲到了暮鸣的身后:“今天我师兄在呢,你们休想偷袭我。” “太子殿下?”兔子将手背到身后,“你躲在你师兄后面,让我们如何迎接?” “你先给本殿下备好洗澡水,其余的就不用你了。”流光躲在暮鸣身后,依旧不肯出来。 兔子看着流光,笑道:“你难道要一直躲在你师兄后面吗?洗澡也躲在你师兄后面吗?” “师兄,你看这只兔子,根本就没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大白天的就调戏我。”流光戳了戳暮鸣的肩膀。 暮鸣没有理他。 “师兄?” 暮鸣还是没有理他。 “师兄!” “啊?什么?”暮鸣这才回过神,“你说什么?” 兔子也注意到了暮鸣的不正常,他的眼神直直的盯着她……身后的:“文宁?” 文宁淡淡的道:“都进来坐吧。” 兔子不明所以:“流光也进去吗?” “都进来。”文宁面上依旧是淡淡的,眉心微蹙似乎有心事,但细细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 兔子将暮鸣和流光让了进去。 流光也感觉出了不对,转而细细的观察暮鸣和文宁二人的神色:他们似乎是旧相识。 “暮鸣,好久不见。”文宁沏出两杯茶,分别递给暮鸣和流光。 流光有些受宠若惊,忙接下:“你不圈我了?” 说完,又觉得不合时宜,尴尬的笑笑不再说话。 “没想到堂堂……” “不过一个画师而已,不必再提。”文宁截住暮鸣的话,淡淡道:“前些日子听兔子说妖族太子和他师兄大战兽蛇,只不过记不大清名字了,没想到是你。” 兔子暗暗的踩了下文宁的脚,讪讪的笑道:“那几天我一心都在桃子身上,所以不大记得,还望公子不要介意,如今是知道的。” 暮鸣回以微笑:“无妨,如今知道就好。”转而望向文宁,“你一直守着这座山?” 文宁重重的拍一下兔子的肩膀:“是这只兔子在守,我只是顺道帮个忙。” “是吗?”暮鸣浅浅的啜了一口茶,“那……天君知道吗?” “一个谪仙而已,哪里劳烦的动天君,莫要再提。我在这埋了几坛好酒,你若不忙着走,我们可以喝几杯叙叙旧。” “那我可以一起吗?”流光凑了上来,“这大半个月我可是滴水未沾。” “你不行。”文宁拒绝道。 “为什么?”流光很不服气,喝酒都不行? “你还太小。”文宁递给流光一杯茶,“我让你沾一杯水。” 流光冷哼一声,道:“不就喝个酒么?谁稀罕?” 文宁突然扭头对兔子道:“你还是给他备洗澡水吧,那一身馊味我怕把一整山的小妖精都给熏跑了。” “大王……” 正说着,松子和蔷薇跑了进来。 她二人刚跑进来,便捂住鼻子站住了脚:“大王,你这里是私藏什么食物坏掉了吗?怎么馊成了这样?” 流光见到松子就跑了过去,双臂展开要扑上去:“松子!” 松子被吓的退后三尺:“我当什么味呢?你坏了?这么嗖?” 蔷薇将宽大的袖子层层叠叠的遮住鼻子,越过流光跑到了兔子身边:“大王,高卓回来了,正跟桃子姐说要回龙城呢,你去看看吧?” “高卓回来了?那我们去看看,文宁?你去吗?”兔子起身问道。 “我就不去了,跟暮鸣叙叙旧。” “那你们聊。” 三人点头示意后,兔子便带着蔷薇和松子走出了洞府。 流光也追出了兔子洞:“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一个两个的叙旧,有没有人管管我?我再不洗澡会把你们整个天仪山都熏臭的。” 兔子转念一想,是这个道理。 “山洞后面还有个山洞,水放在最深处,省着点用,倘若浪费了就再把你圈起来。” 流光听完就立马奔向了山洞。 松子看着流光狂奔的背影,不解的问道:“大王,你说他为什么不用妖法解决呢?” “懒吧?再说使妖法只是幻觉,浑身的不舒服还是在的,我们去桃子那里。” - 桃子的房间门敞开着,她和高卓正坐在桌边说着什么。 高卓见到兔子,起身道:“大王。” 兔子点头问道:“情况打探的怎么样了?想那日闹的那么凶,官府有没有通缉我们?” 高卓边倒茶边道:“官府倒是没有通缉,只听说那个巫天师在我们走后就一病不起,没几天就去了,那群天师没了主心骨,就抬着他的尸体回了帝都,也没说什么。后来这件事被我师父压了下去,除了市井里的一些流言,并没有多少人在意。 再说当时战况混乱,除了九星府根本就没有多少人见过我们的样子,我想我和桃子回去住段时间是没有关系的。” 兔子点点头,转而望向桃子:“你们准备什么时间走?” “明天。”桃子红着脸,低头道:“高卓说要娶我,按照人间的习俗。” “娶你?” “娶你?” 兔子尚且还能保持稳重,松子和蔷薇就不行了。一个两个跟听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似的,围着桃子问东问西。 “像茶馆里说书先生讲的那样吗?” “穿美美的红嫁衣吗?” “一男一女拜天地吗?” “要喝交杯酒吗?” “还有洞房花烛夜吗?” “嗯?”桃子一直点头称是,直到最后一个问题点头之后,脸腾的就红了。她如今虽是与高卓待在一起,但一向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有过逾越之举。如今突然被人这么提起,自是不免害羞,便偷偷的瞧了高卓一眼,发现他正在笑吟吟的看着她,脸烧的更厉害了。 “呀,桃子姐姐,你脸怎么了?” “大王,你快来看,桃子姐姐脸红的跟中毒似的。” “……”兔子坐在一边无力的扶额,“等你们有了喜欢的人,就知道这是什么毒了。” “有了喜欢的人?”松子转而笑嘻嘻的望着兔子,“那大王是不是知道这是什么毒?” 兔子点点头:“本大王无所不知。” “蔷薇,大王也有喜欢的人了呢。” “是吗?”蔷薇正倒在桃子怀里腻歪,忽的抬起头来:“是谁?那可是我们未来的压山相公。” “……”兔子额头的青筋暴起,“第一,本大王还没有喜欢的人。第二,压山相公是什么鬼?” “有压寨夫人就有压山相公呀,大王你不要害羞,你说看上谁了,我们去给你抢回来。说书先生都这么讲的,看上的就抢……”蔷薇将袖子撸起,只等兔子一声令下,她就奔出去去抢。 “桃子,你后继有蔷薇。”兔子将蔷薇拉到自己身边,强行把她的拳头掰开,打手心打的不亦乐乎。 桃子的脸还是红红的,且已经红到了耳根,娇羞羞的道:“下月初八是婚期,到时候你们都去。” “如今初六,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兔子停下打手心的动作,“可都准备妥当?” “请大王放心。”高卓握住桃子的手,“一切准备妥当,我一定不会让桃子受委屈的。” “哎哟,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蔷薇作势捂住自己的眼睛,“你俩的脸越靠越近了,越靠越近了……” 桃子抽出手,将蔷薇生拖硬拽的按到了墙角:“今日不好好教训你,你就不知道我这天夷一霸的威严何在了?” 呃……论挠痒痒的功夫,桃子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大王,松子,救我。”蔷薇蹲在墙角处,嘻嘻哈哈的搬救兵。 兔子直笑道:“我是不敢救的,那可是天夷一霸。” 松子做在一边笑的直不起腰,索性扑到兔子怀里:“阿弥陀佛,小蔷薇这一带刺的,终于被天夷一霸收拾了。” 第35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九) 流光欢快的跳进浴桶的时候,顺手把衣物都烧了。 等泡了一个时辰的他,从梦中醒来要美男出浴的时候犯了难:他没有衣服啊…… 略想了想,便抬手变了一套先将就穿上,再去问文宁借。 待他将自己收拾整洁后,便跑去找文宁和慕鸣。 却不想二人双双喝醉,倒在一颗歪脖子树上睡着了,文宁的右腿还垂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 流光看着地上的空酒坛子,不禁纳罕:他从未见过师兄如此烂醉的模样,也不知这画师是何身份?二人竟如此熟识。如此想着,念着,不多时便在对面一颗树底下靠着睡着了。 一夜无扰,三人都一觉睡到了天亮。 直到翌日,流光先醒了过来。 看到文宁还在晃的右腿,一脚踹了上去。 文宁睡梦正酣,突觉脚心像中了带有麻药的箭,又麻又疼还痒,总之是极不舒服,一个激灵便坐了过来,险些就跌下去,忙扶住旁边的树杈子才勉强稳住。 眼睛一瞟,看到了站在树下的流光。 流光正负手站在树下,仰头看向文宁:“醒了?” 文宁将右腿收回,边揉边道:“你怎么在这里?” 暮鸣听到声音也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睛,问道:“几时了?” “你管几时呢?这里又不需要你看守。”文宁将腿伸展几个来回,觉得略略好些,便跳到了地上。 流光道:“有衣服吗?借我一套。” “你身上这……”文宁看了一眼流光身上那套墨黑色的长袍,“变的?” 流光忙遮住紧要部位:“小心长鸡眼。” 文宁将身上的外袍解下扔给流光:“套上。” 流光很嫌弃,但也很无奈,只得套上,毕竟他不想被人看光光。 被人实力压制,真是件痛苦的事。 倘若文宁变套衣服出来,他绝对看不穿。 暮鸣也从树上跳了下来:“师弟,你的衣服呢?” “烧了。”流光想起那一身的馊味,打了个冷颤。“实在是太馊了。” “……破毛病,我打算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需要下山置办些东西,刚好你同我一起下去买套衣服。” “这么快就下山?”流光将衣袍裹紧了些,“说起来你这次上山要做什么?难不成你远在千里之外就知道我被这个死画师关了起来?” “差点忘了。”暮鸣如梦初醒般的从袖子里掏出两个钱袋扔给流光,“兽蛇的尸体我还给云尽了,这两个钱袋是他的谢礼,他让我转交给你。” 流光接过钱袋有些懵:“你居然还给了他?我还以为你会抵死不从呢……” 暮鸣将衣袍上的灰拍打干净:“一个魔族少年硬生生给哭成了三岁孩童的模样,不忍心。再者君子不夺人所爱,倘若那兽蛇无主也就罢了,既然有主那便还了。” 流光将钱袋高高抛弃、接住,如此往复几次道:“你千里迢迢赶过来就是为了送钱袋?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你有什么不信的?”暮鸣伸手重重的拍在流光的肩膀上,“顺道帮妖君表达一下他对你的失望之情。” “我父君对我的失望之情,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不少,还是说回你……” “我有什么好说的?只能你太子殿下四处游历,我暮鸣就不能到处走走?” 站在一旁早就听不下去的文宁,将二人拖回了房间:“一大早的,争什么?不知道站的腰酸背痛吗?” “你放开我。”流光想将文宁的手推开,却发现这手如同狗皮膏药一般推不开。 三人正推搡间,兔子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愣了好大一会儿才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暮鸣的手正放在文宁的腰间,流光的双手正掰着文宁的手,两人都歪着身子要摔倒的样子。唯独文宁一手按着一个肩膀站在中间稳如泰山,但却没有穿外袍。 三人忙分开,作势整衣衫:“没什么。” 文宁本也想整,却发现自己没有穿外袍,只得假装镇定的去柜子里翻出一件外袍套上:“你为何不敲门?” “敲门?”兔子伸手指指身后的门,“门开着的……” 再说,她和文宁之间敲过门?不都是边推门边吼的吗? “哦,那你来什么事?”文宁看门确实是开着的,就走过去将门关住,关门的那一刻觉得怪怪的,便又将门又打开。 “刚刚桃子和高卓找不到你们就先下山了,下月初八是他们的婚期,这是请柬。”兔子将请柬放到桌子上,“几人共享一份,去的时候记得结伴。” “请柬?”流光将外袍裹的死死的,“他们回龙城吗?现在安全?” “安全。”兔子答道,“高卓回去探过消息了。” 文宁将请柬拿在手里端详:“我还是觉得他们住在龙城不安全,毕竟龙城那里鱼龙混杂,各种修道人士汇集,于他们身份很不利。” “不利能怎么办呢?”兔子皱起眉头,“难道要高卓抛弃整个高家与桃子隐居在这里吗?况且人间有父母在,不远行的说法,不管怎么说高卓都须尽孝道,至于以后怎么样,再说吧。” 文宁叹口气道:“那就再说吧,往后的事谁说的上呢。” “你们就是想的太多,那龙城就算修道人士再多,但桃子和高卓是吃素的吗?一般的修道人士根本不能把他们怎么样。”流光说话间习惯的将袖一扫,胸前随着敞开一片,便忙又将自己裹紧了,虽说兔子与他法力差不多,不一定能看穿,但只要想起文宁的那个眼神就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松子和蔷薇送他们下山,看时辰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我先回去,你们……继续?”兔子说罢就走出了房间。 “兔子……”一直沉默的暮鸣突然跟了上去。 “暮鸣公子?怎么了?”兔子停住脚转身望向暮鸣。 暮鸣的脸似乎有些微微红,但并不明显,他手里拿着一块白色的绣帕:“这块绣帕是姑娘的,暮鸣已经将它洗干净了,如今还给姑娘。” 兔子望着绣帕,使劲想了半天才想起:那还是在龙城的时候,她见暮鸣受伤的时候给他包扎伤口的,如今早已忘了,却不想对方又还了来。 “多谢公子还记着,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公子就留着用吧,我那里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罢,兔子转身走了。 暮鸣望着兔子的背影,呆呆的,将绣帕收回了怀里。 看她的样子大概已经将这块绣帕忘了吧?也是,她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又怎么会记得一块绣帕呢? “师兄……”流光轻轻走到暮鸣身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姑娘都走远了,还看呢?” 暮鸣瞪了流光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回了文宁的房间。 兔子刚走到洞前,就看到松子和蔷薇走了过来。 松子手里照例拿了一串糖葫芦,而蔷薇手里则拿了一把弓。 “蔷薇,你手里拿的弓是哪里来的?” “弓啊。”蔷薇将弓递给兔子,喜道:“路上捡的,我觉得甚是好玩,就是没有箭,等这几日我做几枝木箭来玩。” 兔子将弓放在手里仔细端详:“虽说只是普通的实木弓,但做工不错,你练习箭术可以,但可不能伤到小伙伴们。” “那是当然。”蔷薇嬉笑道:“我就是看着好玩,肯定不会伤到小伙伴的。” “你们把你们的桃子姐姐送到哪了?城门口?” “嗯。”松子边吃糖葫芦边点头,“看着他们坐上马车,我们才回来的。” “大王,你说我们要不要给桃子姐准备点礼物?”蔷薇将手里的弓弦拉的嘣嘣响,“不过送些什么呢?”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们可以慢慢想。” 至于兔子的礼物,她心里早已有了打算。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了。 “那我们先去别处了。”松子和蔷薇拉着手跑开了。 兔子回到洞内,将一件尘封已久的箱子打开,那里面是她这几百年来从神州各地搜罗来的宝贝。 或是捡的,或是送的,或是从恶人手中夺的,都有。 其中有一件琉璃玉衣,清爽的天青色。乍看去只是一般的纱衣,并无特别之处,但穿上之后恍若无物,极其轻巧,最重要的是可以遮住本身的气息,关键时刻会碎掉护衣主一命。 因只能抵挡一次,珍贵且脆弱,故称其为琉璃玉衣。 兔子将之拿出,轻轻拂过,依旧柔软的触感,微微泛青的光泽,让她爱不释手。 这件宝物是一故人所赠:故人心灵手巧,是个能工巧匠,造出这件玉衣便是想救心爱之人一命。 纵然那人是妖,但是他心头至爱,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可这件宝物还未做出,心爱之人便被修道士一刀斩下了头颅,至死眼睛也未闭上,直至流出两行血泪。 也就是这时,兔子遇到了故人。 她将修道士打跑,帮助故人下葬心爱之人。 等到要合上棺木时,故人阻止了她,说想多看几眼。 兔子应了。 故人就坐在棺材旁将琉璃玉衣制好,然后交给兔子,希望兔子能将他二人合葬。 兔子本想劝他活下去,可他一心求死用自制的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故人说:人和妖其实没什么分别,不过是出身不同罢了,可为什么就这么难以被世俗容纳?我们已经躲到了山里,可还是躲不过…… 兔子留着泪将二人合葬,她并未爱过,也不懂那是怎样一种沉重的情感,她只是想哭罢了…… 至此,他们并不知道彼此的姓名,兔子将他唤作故人。 如今,她把琉璃玉衣交给桃子,保护另一对人和妖的爱情,也算是对故人的一个交待吧。 兔子抹去眼角的一点泪水,将箱子盖上,自嘲道:“什么时候泪窝子这么浅了。” - 一个月的时间过的很快,松子为桃子准备了一筐的糖葫芦,蔷薇做出了数十枝木箭,打算将弓箭送给桃子。 这些是她们眼下最喜欢的东西。 至于文宁三人,皆是不露声色。 兔子将照看天夷山的重任交给梅花妖凌寒后,几人便提前十天出发了。 因不想坐马车,几人打算靠法力飞着去。 一来可以算做修炼,二来也不至于憋在马车里那么没趣。 只是六人法力高低不等,尤以松子和蔷薇最弱,恐路上要时不时的休息,所以便将日子提前,顺便游山玩水,再者万一遇到什么茬子也不至于耽误了日子。 临走前,兔子去到了胡萝卜地。 胡萝卜正躺在地上,拿叶子遮了眼睛睡觉。 兔子悄悄的走到胡萝卜身边,拿起他的叶子,故意吼了一声要吓他。 胡萝卜睁开眼睛,笑道:“早知道你来了。” 兔子将叶子扔给胡萝卜:“一点都不好玩。” 胡萝卜坐起身道:“那再来一次,这一次我保证被吓到。” “谁要同你玩这个?”兔子嗔怪道:“我跟你说,桃子要嫁人了,我要离开几日,明天就走。” “是吗?就是前些日子一魂两命的那个桃妖?” 兔子点点头:“就是要嫁给那个男子。” “那……早去早回。”胡萝卜想了半晌,也想不出别的话。 “嗯。” “胡萝卜要吗?路上吃。” “要。” 胡萝卜拿起筐子去了地里,打趣道:“你其实就是为了来拿口粮吧?” 兔子嘿嘿的笑道:“顺带嘛,等我这次去龙城回来给你带些好玩的,也省的你天天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好啊,那我等你回来。” 兔子将胡萝卜打包好后,众人便下了天夷山。 路上虽然山脉众多,还有些穷山恶水时不时会窜出不懂事的小妖,但都被他们一一降服了不在话下。 流光一路上都在同松子套近乎,每次都被兔子抓到:“若不是看在你为我们打水的份上,早就将你赶走了。” 松子附和:“就是,就是。” 暮鸣知道他是因为和文宁相熟,又加上桃子大婚才留了下来,就很懂事,一路上从不添麻烦。 是以,兔子总说:“同一个师父教出的师兄弟,怎么能差这么多呢?” 一路上吵吵闹闹,在初六的时候,六人便已到了龙城。 龙城早已从兽蛇的阴霾中走了出来,热闹万分。 高家将众人接风洗尘后,安置在了高家的一个别院里,别院虽不大却很雅致,与高家只隔着一道街。 八日那天,桃子也将从这里出嫁。 暮色时分,文宁坐在园子里的栏杆上,觉得甚是无聊,便决定带着流光和暮鸣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然后便想到了住到对门的三个姑娘。 本想着唤她们一起出去,却不想三个姑娘早已人去房空。 “什么世道?”文宁看着空空的房间,“她们出去玩居然不喊我们?” 流光愤愤的道:“负心人。” 暮鸣神色如常:“那我们为什么还在这里?” 一样惊醒梦中人,三人立即昂首挺胸头也不回的去了外面。 民间习俗有结婚前三天新郎新娘不见面的习俗,桃子在龙城也不能认识别的人,虽说高家有给她配有丫鬟,但毕竟不熟稔,说不上几句话,还是很无聊,所以吃过晚饭便要拉着兔子几人出去走走。 龙城的西辞河是人们都爱去的地方,一些小摊小贩聚集在那里,比别处也要热闹几分。 桃子几人便也来到西辞河边,寻了个干净的石阶并排坐下。 河里有几个花船,不是很大,但看起来都很别致,有几个浓妆艳抹的姑娘挥着长长的衣带,妖娆的扭着细腰呼唤着岸上的公子哥们。 松子和蔷薇感到很好奇:“我们能上去玩吗?” “……不行。”兔子严词拒绝。 小安镇到底还是小,虽有河却没有这些东西,以至于两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妖精竟然想去船上玩。 “哦……”两人不情愿的撅噘嘴。 “诶?那不是文宁吗?”蔷薇眼尖的看到其中一个花船里竟然坐着文宁。 “还有流光……”松子顺着蔷薇的视线看过去,“还有他师兄……” 兔子颇为鄙视了看了一眼那三人的方向:“真是……无话可说。” “大王,他们都上去了,为什么我们不能去啊?” 松子表示很很委屈,蔷薇表示很伤心。 “因为……”兔子求救的看向桃子,这个因为要怎么编下去啊? “因为……因为你俩生的太美。”桃子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兔子呆住,这算是个理由? 松子和蔷薇也齐齐的看向桃子。 桃子继续道:“所以船上的姑娘会嫉妒你们的美貌,对,就是嫉妒你们的美貌。” 松子和蔷薇看了看水里的倒影,都觉得自己生的着实不差。 “可……我们是想去船上玩,又不是去跟姑娘玩。” 正不知如何解释时,文宁冲着岸边的她们挥了挥手:“你们好啊。” 兔子咬牙切齿道:“我们很不好,你们先过来。” 逛花船还逛的这么嚣张,不怕带坏小辈吗? 流光看到松子,怕产生误会,忙飞身跃到松子身边:“松子,你听我解释。” 松子不知所谓的看着流光:“解释什么?” 以流光那些浅薄的阅历来看,他觉得松子其实是在生气,这个时候倘若真的不解释那就死定了。 “船上的那些姑娘都是文宁叫来的,跟我没有一点关系,我是被逼上船的。” 但松子是真的不觉得上船有什么不妥,更何况她也想上去玩。所以她觉得一直在耳边念叨个不停的流光有些烦,便捂住耳朵道:“不听不听,傻子念经。” 流光觉得松子一定是生气了,他可能要完。 暮鸣也跟着跳到了岸边,满脸通红的站到兔子身后,一言不发。 他才是唯一一个被逼上船的。 文宁见二人都走了,只得也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花船跳到岸边:“你们两个真是不够意思。” 流光不理他,黏在松子身边心惊胆颤的听候发落。 暮鸣也不理他,站在兔子身后眺望远方。 文宁见这二人都不理他,便转而抱怨兔子:“身为大王,你带她们出来玩,居然不喊我们,到底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兔子哼了一声道:“难道我们要跟你们一起去花船吗?” “哦,那倒不行。”文宁正色道。 兔子翻了个白眼。 就在这时,河对面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身影显然也看到了她们,点头致意。 是胥泽秋。 兔子看向桃子,发现她正微笑的看向对方。 在胥泽秋的身旁,站着一个女子,温婉动人。 那女子也冲桃子笑了笑,便拉着胥泽秋去了别处。 桃子解释道:“那个女子叫莫茹,前些日子我听人说他们的婚期也快近了。” 兔子点点头没有说话。 她想桃子和胥泽秋应该是真的放下了,二人相视而笑,只有释然,没有尴尬。 文宁是识得胥泽秋的,如今佳人在侧,也是极好的。 只是想起姝萤,未免心疼更为她不值。 一念及此,他便告别了众人来到庞家。 门前的石狮子依旧威武,红灯笼依旧高挂。 文宁隐去身形走到里面,发现与上次来有所不同,不仅冷清了许多,连花草树木也疏于管理,有好些枯叶凋花都浮在表面。 文宁凭着记忆走到庞文德的房间,发现庞母正在床前落泪,而庞文德正躺在床上,痴痴的说着什么:“她来找我了,她来杀我了……” 想必是吓傻了。 庞母坐在一边,声泪俱下:“儿啊,没有谁来找你,也没有谁能杀你,你醒醒好不好?娘离不开你,庞家也离不开你。” 只是庞文德哪里听得进去,一双血目无神的望向高母:“娘,是婉儿杀了姝萤,是婉儿杀了姝萤,你去跟姝萤说让她别来找我,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庞文德突然疯了似的望着前方,双手胡乱的挥舞,可他前方明明什么都没有。 “来人,快来人。”庞母抱住庞文德,险些被掀翻在地,脸上也多了几道抓痕。 守在门外的小厮冲了进来,忙按住了庞文德:“老夫人,要不还是听大夫的,把少爷捆起来吧?” “混账!”庞母一巴掌打在说话的小厮脸上,“少爷岂是你们说绑就能绑的?” 小厮也不敢再说话,只得将庞文德按在床上,期待这一阵发狂能早些过去。 文宁见此情形摇了摇头,走出了房间。 府里的凉亭下有两个丫鬟在闲聊:“那婉儿也不知撞了什么邪,这都多长时间了,请了多少道士和尚都不见好。” “嘘……听说是得罪了原来的狐妖夫人,怕是好不了了。” “是吗?真是可怜,听说原本是要做夫人的。” “夫人?你没看见咱家那少爷成了什么样子?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一会儿发狂的,就算配个路边的乞丐也比跟着少爷好。夫人原本还一心念着再给少爷取个媳妇留个后,如今怕是不行了。” “哪来的小蹄子在这里嚼舌根子,不想干了就离开庞府。” 两个小丫鬟正说着悄悄话,不想管家站在了身后,忙跪下道:“管家饶了我们罢,以后再也不敢了。” 庞家就算再不济,好歹发她们工钱,出了这里短时间内找不到合适的主子恐怕就要饿死街头了。 “还不快下去,等会夫人就过来了。” 两个小丫鬟忙退了下去。 文宁不禁唏嘘:一个因为想做夫人密谋杀害别人的夫人,一个因为恐惧要杀自己的结发妻子和亲生骨肉,结果落到一傻一疯的局面。 恶有恶报,果不其然。 文宁回到高家时,众人都睡了,他坐在栏杆处靠了一夜,看了一夜的繁星。 他去花船也不纯是为了寻乐子,只是以前路过这里时那只花船上有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他答应下次为她画美人图的,可刚刚去却没见到人影。 他还记得那个女子说:书生说此去帝都考取功名,高中了便回来娶她。 如今也不知是做了状元夫人,还是沦落到了哪里。 在这世间,一个人消失很容易。但要找到,却比大海捞针还难。 - 初八,高家。 天还未亮,便已开始忙碌。 别院里也是灯火通明,梳头的,化妆的,各种琐碎事乱做一团。 兔子三人虽帮不上什么忙,却也是早早的起了陪桃子说话。 文宁三人也起了个大早,他三人的礼物由于没有提前给,便在此时一一放在了桌子上。 分别是:金玉钗子,两个钱袋和一柄匕首。 钗子是文宁所赠,匕首是暮鸣所赠。 虽都不太像样,但好歹是件物品。 唯独流光,在动了千百回脑子之后,觉得还是送钱实惠,想买什么买什么。 桃子的房里乱作一团,一会儿胭脂少了,一会儿首饰歪了。 一个时辰后,终于梳妆完毕。 桃子本就生的娇娆,适合红妆。如今凤衣凤冠在身,更是美艳不可方物。 兔子看着娇艳欲滴的桃子,心中满是不舍,就好像是嫁女儿那般,但面上还是欢喜的:“桃子,万一受了委屈就回天夷山,天夷山永远是你们的后盾。” 桃子抱住兔子:“等我和高卓忙完人间的事,就还回天夷山住。” 同松子、蔷薇也抱过后,桃子险些哭成声,恰好迎亲的队伍来了,媒人便来敲门按照人间的礼俗一一行过,才上了轿子。 管事丫头珍珠随在轿侧,松子和蔷薇闲来无事也就跟在迎亲的队伍后面。 迎亲的仪仗队伍中有许多吉祥器物,花轿的轿帘上也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 一时间,鞭炮锣鼓齐鸣,告知众人:姑娘出嫁了。 高卓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方,端的是英雄年少,春风得意。 迎亲队伍将西辞河绕了个来回,最后才停在了高府的门口。 高家在当地本就是大户,如今独子娶妻自是大事,所以门前人多很正常。九星府因是高卓同僚来也是应当,只是没想到历文星也亲自过来了,还是站在首位。 按习俗,历文星礼到即可,人不必亲自到。 更何况他一向视妖魔如仇敌。 兔子看到历文星时,手里捏了一把汗,生怕他生出什么事端。 不过今天的历文星与印象中的不太一样:他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沧桑,但也带了几分暖意,不像往日那般冷冰冰。 兔子特地上前行了礼:“历师父,今日别来无恙啊。” 历文星点头道:“今日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宾客,对新人只有祝福。” “多谢。” 宾客都落座后,新郎也将新娘抱至了喜堂处。 出乎意料的,兔子被安排到了上座。 不过,她也心安理得受了此安排,毕竟桃子是她养大的。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毕,送入洞房……” 高家在当地本就有名望,且还在门外摆了摆了三天的流水宴,不论识与不识,商贾乞丐,皆可来此占有一席之位。 一时间,人来人往,忙的不行。 接下来便是敬酒,无庸赘述,无非是新郎一桌桌敬过去,无聊的很,但看高卓脸上却是笑容满面,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其中倒是有一件值得说道的事:不知谁家的小厮冒冒失失的跑了进来,将高卓手里的的酒杯还撞掉在了地上,旁边忙有管事的喊了声:岁岁平安。 小厮忙拜倒在地,毕竟这是大错。 高卓没说什么,将小厮扶起,便继续换了个酒杯敬酒。 因这小厮太过莽撞,兔子也吃的无趣便多注意了几分,只见他走到其中一桌面前,俯身在一老爷耳边道:“老爷,不好了,少夫人突然突然大出血了。” 这话旁人是听不到的,但兔子本身耳朵就好使,再加上刻意去听,所以就算隔了几个桌子还是听到了。 而那一桌中,还有胥泽秋和莫茹,二人吃饭期间不时耳语,似乎处的还不错。 待那老爷同小厮匆匆走后,胥泽秋叹了口气道:“我那堂兄当真是自作孽……” 坐在胥泽秋旁边的中年男子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若不是非要强抢有夫之妇,又何至于别人以命相搏至此?” 因人多口杂,二人便不再多说。 倒是旁边的桌上有知情者多说了几句:“恐是那胥家大少爷又出了什么事?听说啊那大少爷看上了一有夫之妇,求而不得便心痒难耐,竟想强上。不想那男人恰好回来,怒火攻心便要与他拼命,结果被伤了那玩意,现在还卧床不起呢。” 另一人道:“要我说啊,也是罪有应得。那胥家大少爷你我又不是不知道,恶名在外,但凡生的俊俏的,哪个他不想沾上一沾,整个龙城的姑娘都怕他。要不是他爹袒护着,早就蹲牢里出不来了。” “要我说这儿子就得打,你看现在,儿子不行了,那少夫人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却因为这些糟心事忧郁成疾,本就不结实的身子骨,听隔壁的刘大夫说前些日子都见血了,这胎怕是保不住了。” “唉……吃饭,吃饭,富贵人家的事就让他们头疼去,我们只管好自己的儿子便罢。” 兔子细细想去,似乎听桃子说起胥泽秋有这么一个堂兄,极好色也极狂妄。 晚间时分,高卓送走客人后,回了洞房。 原以为桃子会羞答答的坐在床头等他,却不想推开门看到的是抱着被子睡的正舒服的背影。 高卓笑着摇了摇头,将门关上。 将桃子抱起,取了头上的凤冠笑道:“这样就睡着了?也不硌的慌。” 正欲唤醒桃子时,松子和蔷薇突然出现在了床边:“咦?桃子姐怎么睡着了?” 高卓被吓了一跳:“你们怎么进来了?” 松子道:“大王说明天就要走,我们想来跟桃子姐姐说说话。” 蔷薇点点头:“那弓箭我还没有跟桃子姐说怎么使呢。” 高卓苦恼的扶额:“可,今天是洞房花烛夜啊。” “我们知道啊。”蔷薇摸了摸桃子的脸道:“听说书人说过了,说是这一晚都过的极为愉悦,但是就不知道是怎么个愉悦法?” 高卓揉揉眉心:“你们大王知道你们过来吗?” “不知道,我们偷偷溜过来的。”松子走到桃子身边,戳了几下她的肩膀,“桃子姐怎么还不醒?” 高卓细细瞧去,只见桃子脸上两朵云霞,像是喝了酒的症状? 交杯酒? 果然,高卓将酒壶倒置,未有一滴滴出。 这是将这一壶都喝了吗? 高卓哭笑不得:“你们的桃子姐姐将这一壶酒都喝了……” 一直都嘱咐桃子不要喝酒,却不想在洞房花烛夜,她一个人将交杯酒全喝了。 “那遭了。”松子拍拍桃子的脸,“大王说桃子姐不胜酒力,喝完就发疯。” “对,你大王说的没错。”高卓坐到桌边,“她没有跑出去发酒疯,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那怎么办?要不把大王叫过来?” “别。”高卓忙止住二人的想法,“多睡一会儿就好了,无碍。” 高卓边用食指敲桌子,边瞧着松子和蔷薇,暗自思付:这二人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难道她们要在这里看一夜桃子,等桃子自己醒来吗? 松子和蔷薇趴在床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将桃子唤醒的办法。 只是最终也没说出个什么结果。 高卓终于受不住了,道:“二位姑娘,你们看时辰也不早了,累了吧?要不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不,不累。”二人摆手道,“我们想等桃子姐醒过来。” 高卓无奈的笑道:“那你们饿吗?要不哦吩咐下人给你们做点吃的?” 吃东西的时候,总不能在他们的新房吃吧? “不饿,刚刚吃的撑死了。”二人如是说道。 高卓双手使劲的搓脸,还有什么办法?似乎没了,不然直接赶好了。 “二位,今天是在下的洞房花烛夜,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们……” 话还未说完,两双亮晶晶的眼睛便盯住高卓:“我们知道啊……” 但是她们并没有离去的意思。 高卓彻底崩溃,不再挣扎,“你们去将你们大王唤来,看看桃子姐姐什么时候能醒,好不好?” “好,你去。” 松子和蔷薇同时脱口而出。 最终石头剪刀布以松子胜出:“你去。” “嗯……其实你们可以一起去,我在这守着。” 高卓就不信了,大王还真能同她们一起来了? 可是,蔷薇已经跑出了门外,松子还趴在床前:“蔷薇已经去了,我就不去了。” 高卓很惆怅:为什么这些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小妖精什么都不懂,妖精不是应该对这方面特别懂吗?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兔子带着蔷薇跑了过来,看了一眼桃子后,发觉无甚大碍,应该快醒了,便一手一个小妖精拽了出去:“高公子,她两不懂事,别介意。” 高卓深深的鞠了个躬:“大王,慢走” 兔子将二人拽出去后,用脚将门带上:“一眼看不到你们,就跑到了这里……” 高卓正自哭笑不得时,忽听身后的桃子唤道:“高卓……” 唤声温柔,不由得让人酥麻。 高卓忙扶住起来的桃子道:“你怎么将那一壶酒自己全喝了?那可是交杯酒啊。” 桃子笑嘻嘻的点着高卓的鼻子,醉醺醺的道:“这房里连杯茶都没有,又不能出去,我渴的不行只能喝酒了。怎么?喝你一杯酒还不乐意了?我刚是不是听到大王她们说话了?” “乐意,乐意。大王已经走了,你醉了,快回去躺着。” 桃子醉意未消,此时半梦半醒,却在房间里来回走个不停,高卓怕她摔着,只得在一边扶着。 许是酒意上头有些燥热,桃子将胸前衣襟扯的半开,双手环住高卓的腰:“高卓,我喜欢你呀……” 这一声直将高卓的骨头都酥掉:“我也喜欢你呀……” 桃子得到回应,将脸蹭到高卓的胸前:“你万不能负我。” “我定不会负你,可是娘子……”高卓捧着桃子的脸道:“我们是不是该做一些今夜该做的事情了?” “今夜该做的?”桃子迷蒙着双眼像是又要睡过去,“该做什么呀?” “当然是……”高卓懒腰将桃子抱起,笑道:“红绡暖帐,不负春宵……” 第36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十) 天夷山上,兔子洞前的枯树下端坐着一名男子。 凌寒望着眼前一身白衣,出尘俊逸,自称是神仙的男子有些头疼。 按理说美色当前,她应该激动才是。 可这个神仙字自昨天下午起就一动不动的坐在这里,喝了她不下十壶茶,却什么都不告诉她。 再怎么火热的一颗心也给硬生生的喝成了一潭死水。 她屡次试图打探出对方此行的目的,都被对方冷冰冰的脸和顾左右而言他挡了回来。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想来想去,凌寒断了对方的茶水。 对方仍是冷着一张脸,也不见生气,只是坐着闭目养神。 凌寒没有办法,懊恼的坐在远处的秋千上,自言自语:“果然是仙家,耐性极佳……” 正自惆怅间,忽听远处有欢声笑语传来,细细听去:“大王回来了。” 凌寒高兴的跳下秋千,寻着笑声跑过去,果见大王领着松子和蔷薇回来了,只是不见走时的文宁和另外两名男子。 “大王,你们终于回来啦!”兔子看到是凌寒,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这几天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 凌寒用下巴蹭蹭兔子的肩膀道:“来了一个神仙,我问他做什么,他只说找大王,别的什么都不肯说。” “神仙?”兔子略想了想,“我们先去看看。” 凌寒松开兔子,转而问松子和蔷薇:“那几个人呢?没同你们一起回来?” “文宁去做老本行了。”蔷薇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剑递给凌寒,“你看,我的新宝贝。” 凌寒接过短剑,仔细端详:“那两个人呢。” 松子接道:“流光被一个漂亮姐姐拦住了不知要去做什么勾当?慕鸣跟着一起去了。” “漂亮姐姐?”凌寒接过短剑就手挥了几下,道:“我带你们看漂亮小哥哥。” 兔子看到枯树下果然坐着一名男子,白衣如雪,倒是真有几分出尘的仙气。 那男子听到声响,便睁开了眼睛:“原是大王回来了。” 说罢,缓缓起身。 兔子看着对方的脸,五官雅致,气质出尘,宽大飘逸的白袍更是添出几分仙气。 凭长相,倒真是个神仙。 “你认识我?” 她不认识这个人,更不认识什么神仙。 对方点点头,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一个卷轴,双手托着递给兔子:“在下临易,从大王处借走的卷轴,如今原物奉还。” 兔子接过卷轴,打开发现正是她丢失的那一个卷轴。 “借?倘若我没记错的话,公子上次是偷偷拿走的吧?” 偷走了又还,真不知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临易稍稍弯起嘴角,看去不那么冰冷:“上次不告而取是临易的错,这次临易想跟大王单独谈谈,不知可否?” 兔子看看身后还在闹的三个小妖精,对临易道:“洞内说吧。” 临易略弯下腰点头示意后,跟在兔子身后进了洞。 兔子将卷轴放回架子上,才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凭他的直觉,总感觉此神仙来意不善。 临易道:“听闻大王是这山上的第一只妖,所以临易想向大王打听一些事情。” “你听谁说的?” 临易道:“听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脚下的这座山……” 兔子心里猛然一紧,神情不自觉的紧张:“你什么意思?” “你们山腰处的那块石碑我看了,新做的吧?”临易伸手拂过桌面,“是在我走后的第二天做的吧? 兔子双手握拳隐在袖子里:“那又如何?” “天夷山原在神州大地的南边,是魔界与人间最天然的屏障,可在三百多年前无故失踪,如今人间与魔界只隔着弱水河,想必这些大王都知道吧?” 兔子默不作声,这些她当然知道,她也知道临易在此等她绝对不会是为了给她说这些神州录上都有记载的往事。 “如今人间与魔界只隔着一条弱水河,一旦魔族想出渡河的办法必定大举进兵,到时候没了天夷山这个屏障,人间将沦为最可怕的炼狱。”临易微微皱眉,“这些想必都是大王不愿意见到的吧?” “数万年前,天帝与人皇曾有协定:天界受人类供奉,人类受天界庇佑。”兔子看向临易,“如今魔族既蠢蠢欲动,自是该你们天界来想办法,跑我这里是意欲何为?” “妖族与天族也算同脉,难道不应该同仇敌忾吗?” “同仇敌忾?”兔子拿起一个卷轴,打开放在临易面前,“这个卷轴里清清楚楚的记载着:当初你们天界将天夷山作为战场,里面的活物生灵尽数被摧残。原本绵亘百里,生机勃勃的天夷山因为魔族的入侵,天界的漠视,变得千里之内寻不见任何活物,这就是你们说的同仇敌忾?” 临易皱起眉头:“既然有战争,就必须要有牺牲,为了整个神州大地的安详,天界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说什么不得已而为之,明明就是你们把天夷山给抛弃了。”兔子双眼通红,强压住心中的怒气,使语气尽量平缓。“既然已经抛弃,何必来寻?难道是为了再抛弃一次?” “两害取其轻,天夷山与人间,只能舍天夷。”临易神情决绝,周身的气息也更为冰冷。 兔子冷笑道:“说的轻巧,万千生物只因为你的一句两害取其轻就灰飞烟灭了,你不觉得太过残忍了吗?” 临易摇摇头:“我们生来就负有护佑天下苍生的责任,有些取舍不得不做,倘若哪一日需要我临易的命来换取天下苍生的命,我也会心甘情愿的去死。” “你是神仙,受万民敬仰,倘若死了或许会成就一番佳话。”兔子伸手拂过架子上的卷轴,神情悲怆,“但是我们妖呢?就算死了只会换取一句活该吧?我们死的何其不值,所以你告诉我:我们为何要心甘情愿的去死?” “原本以为大王守护整个天夷山,是心怀天下,不忍看万物受苦的大义之士。如今看来是临易错了,大王只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告辞。” 临易说罢便拱手告辞。 “你闯过了穷途,这山进的容易,但出去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兔子挥手在临易周围竖起屏障,“你若出去,天夷山定然不保。所以,我不能放你出去。” “放肆!”临易不妨兔子有此一着,厉声道:“你可知我是谁?私自囚禁天界上神,你可知罪当几何?” 一把玄锁浮在临易的头顶,泛出的光泽将临易整个笼罩。 兔子走到临易面前,道:“这是风云锁,上锁天神下锁鬼魅,你逃不出去,别白费力气了。” 临易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终于被怒意燃化:“你最好放开我,不然你会后悔的。” 他从未想过:一个小小的妖族竟敢囚禁于他,更可恨的是他还挣不脱。 “倘若我放你走了,那才会真的后悔……” 她守了近四百年的天夷山,怎能眼睁睁看着它万劫不复? 兔子走出洞府,将洞口封死。 松子三人还在玩闹,见兔子出来,便问道:“漂亮小哥哥怎么没出来?我们刚还没看清他的样子呢?” “胡闹!”兔子历声道:“整日里不思进取,倘若将来遇到魔族怎么办?难道任由宰割吗?” 三人面面相觑,大王这是怎么了? 蔷薇将原本拿在手里把玩的匕首收回,弱弱的问道:“大王,出什么事了吗?” 凌寒和松子大气不敢出,三双略显稚嫩的眼睛都怯生生的看着兔子。 兔子猛然发觉失态,将鬓边的碎发敛到耳后道:“没事,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你们去别处玩吧,这几日都不要靠近这里。” 三人还想问些什么,但看到兔子的神情都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一步三回头的挪着步子离开了。 兔子走到天夷山的最高峰处,便是罚小妖精们面壁的地方。 她不知道将临易关起来是对还是错?也不知天界为何不肯相处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而是非要让天夷山牺牲。亦或根本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吧…… 看着天夷山热热闹闹的是她最喜欢做的事,也是她这一生最引以为傲的事。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都是由她亲手浇灌养成,她为此付出了全部的精力、时间,凭什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神仙就要让这里为了人间再次坠入地狱? 以前,她没有抛弃荒凉的天夷山。以后,她也不会。 兔子伸手往石壁上抚去,上面刻满了歪歪曲曲的字,像极了人间孩童初入学堂时的胡乱涂鸦,想是小妖精们闲极无聊刻上去的。只是一个个都不大会写,错别字一大堆。 兔子看到上面写的“大王是坏蛋”几个字不禁笑了,到底还是小,连抱怨的话都像是撒娇。 将一些缺横少捺的字补全后,发现“紫荆”两个字写的还是极端正的,想必是青柳在此面壁时刻上去的,只是与紫荆并排的还有另个字乐锦不知是谁? 小妖精总要长成大妖精,一些事也总要她们自己去经历。 兔子正望着石壁发呆,突然感应道穷途有外人闯入,冷笑道:“当真是多事之秋……” 第37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十一) 穷途里流光和暮鸣正相对而站,手中浅光闪烁。 而在二人中间,站着两名女子,手中长鞭飞舞,甩的肆意爽快。 兔子见状怒不可遏,控制穷途反噬,将四人打倒在地。 “暮鸣,流光,我虽答应文宁许你二人住下来,但这并不代表你二人可以肆意妄为。如今带外人上山,在我这穷途里撒野,是何意企图?” 二人尚未回应,便被其中一名女子抢白一通:“放肆!凝羽小姐乃是妖族第一战将之女,你这里还来不得?” “第一战将?”兔子走到说话的女子面前,“我同你们太子说过:这天仪山,我说的算。” 凝羽撑着身子站起,擦去嘴角的血迹:“雪岚,不可放肆。” 兔子看向凝羽,着实是个美人:雪肤俏颜,玲珑身段,此时朱唇渗血,更是让人心生不忍。 凝羽微微福身行礼道:“凝羽见过大王,此前听闻大王是个绝色女子,如今一见果然不凡。我和雪岚原本是奉妖君之命前来守护太子殿下,却不想半路遇到歹人,受了伤,不得已才……才……” 话未说完竟晕了过去。 兔子看着倒在怀里的凝羽,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直接把人推一边吗?是不是太过绝情? 流光也吓了一跳:“怎,怎么好好的就晕了过去?雪岚你快去看看你家小姐啊。” 雪岚如梦初醒,忙将凝羽扶到自己怀里:“小姐?小姐?”见凝羽并未应声,便哭出声向兔子道:“大王,方才是雪岚不敬,但这与小姐无关,还望大王念在我家小姐有伤在身,许我二人在此暂住。” 兔子沉吟半晌,道:“你们随我来。” 流光附在暮鸣耳边,悄声道:“师兄,凝羽的伤你给看的,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 暮鸣眉头紧锁:“不好说,原本是没有这么重的,但说不好是穷途的反噬。” “哦……”流光盯着雪岚抱着凝羽的背影,十分不解,什么时候凝羽有了这般柔和的性子? 几人行至天夷山上,兔子站住脚沉思了片刻对流光道:“暂时将凝羽安排在你的房间,你同暮鸣暂住在一起。” “为何?”流光拒绝,“你那兔子洞大的很,随便一个洞就够她主仆二人住的了,为何要占我房间?” “我那里近日有事,除了我之外谁都不能靠近。”兔子不由分说的将雪岚带到了流光的房间,“你二人暂时住在这里。” 雪岚谢过之后,推门进了房间。 兔子查看其伤势确认无碍,并告知一些日常注意事项后便起身离去,她打算下山去找文宁。 临易若真是神仙,或许文宁会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流光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暮鸣去了他的房间:“我是真的不想同你睡在一处。” 暮鸣白了他一眼道:“我也不想,你睡地上。” “为什么?”流光一屁股坐到床上,“本殿下身娇体贵,怎么能睡地上?” “那要不睡树上?”暮鸣打开窗户,看到外面恰好有一块平整的石板“或者睡外面那块石板上也行。” “……”流光抱着枕头沉默了片刻,“我还是勉为其难同你挤在一处吧。” 兔子进洞看的时候,临易正端坐在桌前,满脸的愤慨,见她进来便唰的站起身:“你即便不愿,也该放我离去。” “倘若我放你离去,你会放过天夷山吗?” 临易一把拍向桌子,石桌应声裂开,茶杯茶壶碎了一地:“天夷山本就有他的使命所在,你如今这样是在逆天而行,是会遭天谴的。” 兔子将因跌在裙角上而躲过一劫的茶杯捡起:“素闻天界祥和一片,皆是彬彬有礼之辈,如今临易公子却迁怒于我这无辜的桌子茶具,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呢。” 临易面上怒色不减:“若不是你将我困于此,我又怎会迁怒于这石桌?” 兔子苦笑一声,走出兔子洞:“我又何曾想将你困于此?” 若不是万般无奈,她怎会招惹天界的神仙? - 小安镇上有一青楼,名曰:醉生梦死。 但凡能入内的,非富即贵。 里面的姑娘也无一不是绝色,头牌倾颜姑娘更是盛名在外,且只在每月十五露面,勾的那些沉溺美色的公子哥抓心挠肝的垂涎不已,是这醉生梦死腰杆最粗的摇钱树。 而此刻,文宁正在她的香闺之内,为之作画。 倾颜慵懒的侧卧在塌上,一手支颐,几缕发丝绕于胸前,右手随意的放在胸前,透过指缝露出的雪肤尤其引人遐想。 “公子,倾颜今天的妆容合适吗?” 文宁抬眼看一眼倾颜,眉梢眼角都是多情:“倾颜姑娘生的极美,不论什么妆都是美的。” 倾颜掩口娇笑道:“公子真真是生的一张蜜口,说的倾颜心中甚喜。” 文宁笑道:“在下只说实话。” “倾颜听过的赞美之词不在少数,还从未像今日这般开心过。明日便是十五,不知公子可会来?” 许是虚与委蛇的日子过得太多,倾颜此刻虽是眉眼含笑,但媚眼里却是淡淡的,透出一股清冷之感。 文宁正画至眼睛处,便盯着倾颜的眼睛看了约有一盏茶钟的时间:“姑娘的入幕之宾何其之多,文宁一不富二不贵,就不来凑这热闹了。” 倾颜见文宁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以为大半有戏,却不想对方拒绝的如此干脆,神情便有些懒懒的:“倾颜这半生见过不少人,诚如公子这样的,却没见过几个。若说你不喜欢我,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非要见我为我作画。若说你喜欢我,可你看我的眼神总是散漫虚无,让人捉摸不透。” 文宁将画笔放下:“在下只是喜欢作画,喜欢画美人图,见到美人自是欢喜,倘若由此给姑娘带来困惑,在下画完这幅图便告辞,此画也会赠于姑娘,往后不再来往。” 倾颜坐起身道,来到文宁案前,双手按在画纸两侧,略弯腰道:“公子言重了,倾颜看公子颇识风月,但不知竟为何如此不解风情?难道是嫌弃倾颜的身子不干净?” “怎会?”文宁伸出手去磨墨,“但凡无奈落入风尘中的女子,都是可惜、可怜之人。在下向来怜香惜玉,又怎会嫌弃?只是在下并非姑娘良人,要辜负姑娘一番美意了。” “叫我倾颜。”倾颜的身子越压越低,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上。 文宁兀自稳坐如山:“倾颜……” 不过一个称呼而已,在他心里:倾颜与姑娘二字无异。 许是没有看见对方面红耳赤觉得没意思,倾颜起身离开案边,回了软塌上:“公子继续画吧。” 兔子在门外目睹了这一切,一双手放在门上,拿不定主意进还是不进? “公子在这里做什么?”一名身穿花衣的姑娘拍了拍兔子的肩膀,“公子可是想见倾颜了?” 兔子这才想起自己此时是男装打扮,是以对方将她误认为是寻花问柳的浪荡公子哥,脸不由得便红了一红。 姑娘见眼前这位公子生的白净腼腆,又见他脸颊微红像极了小姑娘,便忍不住逗笑道:“倾颜今日不接客,不如公子到奴家那里去?” 说罢,便要去拉兔子的手。 “啊?不,不行。”兔子忙避开对方,低着头向楼下走去。“多谢姑娘好意,在下告辞。” “公子……” 岂料对方并未有放过兔子的打算,快走几步追上来便挽了兔子的胳膊:“公子不必害羞,凡是来这醉生梦死的都是寻欢作乐的,寻哪个不是寻呢?” “姑娘请自重。” 兔子急了便一把将对方推开,却不料这里的姑娘都是风一吹就倒的人物不像天夷山上那般泼皮耐打,这一推便将姑娘推摔了出去,硬生生的撞在了栏杆上。 姑娘伏在栏杆上直唉哟喊疼:“公子若是看不上奴家直说就是了,何必动粗?” “我不是故意的。”兔子忙扶起对方,只恨她自己偷看竟忘了隐去身形。 “公子若真是心疼……你……”姑娘的手不知何时竟按在了兔子的胸口处,“你竟然是女的?” 兔子见对方识破,也不遮掩:“实不相瞒,我来此处是为了找人。” “找人?”对方忽的冷笑道:“怕不是对面楼里的要来我们这里拉客吧?” 兔子哭笑不得,“姑娘,你真的认错人了。” 正所谓:同行见面,分外眼红。那姑娘不由分说的忙喊了几个龟奴过来,要将兔子捆去见老鸨。 兔子见解释不清,便想隐身但又恐引起骚乱和修道者的注意,只得同对方打斗起来。 打斗虽然声响大,但这里的客人都见怪不怪,想是哪个又想赖账的公子哥要逃跑,被打也是活该。 文宁听到声响,出门查探,看到兔子时呆愣了一刻便拉着她跑出了醉生梦死。 刚混入人群,二人便隐去了神行,在一个僻静的拐弯处停了下来。 文宁见四周无人忙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兔子翻了个白眼:“找你啊,你不是说要去那醉生梦死画美人图,有事就过去找你吗?再说我若是不来找你,怎么能知道我们文宁公子竟那么招姑娘们喜欢?” 文宁昂首道:“除了你这只兔子眼瞎,谁不知道我文宁公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山上来了一个神仙,我用风云锁把他困在了我的兔子洞。”兔子将头上的男式发冠去掉,一头秀发便散了下来。“这玩意一点也不舒服。” “神仙?”文宁脸上笑意渐消,“虽不是很欢迎,但为何要将人困起来,还用上了风云锁?” “因为就是他偷走了我的卷轴,而且他也猜出了天仪山便是天夷山,他要我们再去人、魔两族交界,弱水河畔,送死。”兔子面无表情的说着,“你说我该不该将他关起来?” 文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该来了总是避不过,你若将他困的太久,总会有其他的神仙找来,到时候说不定会更难办。” 兔子接道:“眼前顾不了那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那个神仙自称临易,你认不认识?” “临易……”文宁的嘴角微微上扬,“当然认识,年纪虽同我差不多,但做事向来循规蹈矩,是个不折不扣的老顽固,但心肠不坏。” “那很好。”兔子听到文宁说认识,便觉多了一份希望,眼中闪着几分光芒。“既是旧识,你去劝他。劝他放弃对天夷山的执着,就当从来都没有去过天夷山。” “没可能。”文宁摇摇头,“倘若是别人,或许还有几分回旋的余地,但临易,不可能。” “为什么?” “天帝有四个儿子,大儿子仁慈,二儿子善战,三儿子便是临易,固执。”文宁将头低下,“当年我与他曾有一战,未分胜负,如今见面许是仇人,又怎么劝的动他?” “临易竟然是天帝的儿子?你竟与天帝的儿子是仇人?”兔子觉得自己可能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她将天帝的儿子困在洞内,天帝又岂会善罢甘休? 倘若天帝计较起来,她该如何自处?整个天夷山又会被如何对待? 突然间,泪水不可控制的如大雨般倾泻而出。 刚刚还觉得一切都好好的,可现在却觉得什么都没有了。 蚍蜉撼树、螳臂当车,说的便是她吧? 倘若天夷山因她一人之过而遭受灭顶之灾,她…… 纵是万死又有何用? 文宁看着蹲在地上无助的兔子,本想抱抱她,但双臂伸到一半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有我在呢。你们小辈就是经不得事,遇到点困难就喜欢哭鼻子……” 第38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十二) 凝羽坐在桌前,手里把玩着一个茶杯:“那兔子洞里到底有什么秘密?设的屏障你破不开?” 雪岚恭敬的站在一边:“是属下无能。” 凝羽冷眼看了一下雪岚:“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如今却连一只野兔的屏障都破不开,确实无能。” 雪岚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凝羽……” 听声音是流光。 凝羽忙躺到床上,盖好被子,用眼神示意雪岚开门。 流光见是雪岚,就问道:“你们小姐还没醒吗?” 雪岚回头看一眼闭着眼睛的凝羽:“小姐伤势太重,还需要多休养一阵子。” “那我就不打扰了。”流光点头示意后,准备告辞。 “流光哥哥,流光哥哥,你要不走,不要丢下凝羽一个人。” “这……是梦话?”流光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凝羽似乎睡的并不踏实。 雪岚忙把流光迎进去:“太子殿下,进来看看吧,小姐这梦话有好一阵了。” 流光走到床前,伸手探了探凝羽的额头:“应该没事。”又伸手把了脉象,“脉象我不是很懂,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去找我师兄来。” “流光哥哥,不要走。” 流光刚想起身离开,却不想被凝羽抓住了手,看到对方唇色惨白,额头处还有细密的汗珠,就又坐了回去:“你说你,妖界待的好好的,非要出来做什么?” 凝羽缓缓的睁开眼睛,眼泪顺着眼角就流了下来:“凝羽就说怎么梦到流光哥哥了,原来流光哥哥是真的来了。” “你既醒了,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我那边还有事,你多休息。”流光将手抽出,吩咐雪岚好生照顾。 “流光哥哥……”凝羽从床上坐起,“你就不能陪我多坐一会儿吗?” “你刚醒,需要多休息,说话太费神。”流光说完,走出了房间,并带上了房门。 “小姐……” 凝羽抓住床幔,硬生生将之扯了下来:“你去打听一下那个叫松子的,是不是在这山里?” “是。” 流光离开凝羽处后,心里莫名的有些烦躁,便转身去找松子,直找了半个山头才找到。 当时松子正无聊的将自己拦腰挂在树上,远远望去像是只有衣袍在随风飘舞。 流光吓了一跳,忙飞身过去,才发现松子将头埋进了树叶里。 松子抬头看到是流光,没好气了说了句:“你怎么又来了?”就将头又埋进了树叶里。 “你这是在做什么?”流光揽住松子的腰将她抱到树下,“好好的自挂东南枝做什么?” 松子挣开流光:“你不是跟着漂亮姐姐走了吗?还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哪来的什么漂亮姐姐?”流光放开松子,拍拍她的头道:“要找也是找漂亮小妹妹啊。” “哦……”松子没好气的应了一声,又把自己挂到了树上。 “……”流光无奈的叹了口气,也飞身上了树,“这上面风景也不错,不过你把自己埋进去做什么?” “我无聊。”松子将小脸抬起,看了一眼流光道:“大王还没回来,我在这儿等大王回来。” “你们大王去哪了?你找她有事?” “大王去山下了,我就是想大王了。”松子翻个身靠在了树干上,“你在我们这住的时间不短了,不准备走了?” 流光靠在另一根树干上,与松子齐排:“你管我呢?” “哦。”松子将衣袖盖在脸上,挡住刺目的阳光,“谁爱管你。” 流光侧身将松子的衣袖掀开,笑道:“松子,你看着我的眼睛。” 松子侧头看去:“你眼睛有什么好看的?” 其实还是蛮好看的,刚好有阳光打在脸上,一侧明朗、一侧暗影。 松子不得不承认:这幅皮囊生的极好。 流光眨了几下眼睛,睫毛随着扑扇,竟扇出些许细风。 松子忽的坐起,不好,这睫毛要成精。 心突然噗通噗通的跳快了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流光也赶紧坐起,面上有些委屈,“不就是让你看下我的眼睛吗?我长的有那么吓人吗?” “我先走了。”松子突然跳下了树,飞走了。 连脚都没顾得上沾地,就飞走了。 流光望着松子远去的背影,双手的指关节握的咔咔作响:“死暮鸣!” “谁?” 流光刚跳下树便看到旁边的树后躲着一个人影。 “是雪岚。”雪岚从树后走出,福身道:“属下因刚去取水迷了路,打扰到太子殿下,还望恕罪。” 流光是不相信这套说辞的,毕竟存水的地方和这里南辕北辙,再说着天夷山虽然地大但却并不复杂,怎么会说迷路就迷路。 但他并没有拆穿对方,他倒要看看凝羽打什么算盘? “既如此也不怪你,下去吧。” 雪岚福身后退下。 流光回了房间看到暮鸣正在品茶,便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暮鸣你个骗子,说什么四目相对是培养感情的好办法,现在好了,人都被我给吓跑了。” 暮鸣看着溅到桌子上的茶水,嫌弃的看了一眼流光:“你确定只是四目相对便把松子吓跑了?” “是。”流光重重的坐到凳子上,“才刚看了那么一下子,就起身跑了,拉都拉不住。” “那这只有一种可能。”暮鸣将茶杯推到流光的面前,“她嫌你长的丑。” 仿若致命一击,流光扶住了胸口,咬牙切齿道:“暮鸣,我丑你也丑,反正一丑丑一门。” 暮鸣满不在乎的道:“大师兄会把这话原封不动的传给师父和同门师弟的。” “你……”流光竟无言以对,“师兄,其实我蛮佩服你的,在别的师弟面前你总能端起一副大师兄的样子,让人服从。但偏偏有时候你又是这么的让人欠揍。” 暮鸣将手里的茶杯放下:“你能奈我何?师兄就喜欢看你想揍我却又揍不过我的模样。” 流光原本正生气的脸,突然想到什么忽的就狡黠的笑了一下:“师兄,问你个事。” “说。” “你这四目相对的招数是从哪学来的?”流光猜测多是他师兄与哪个姑娘四目相对的时候,看上了人家姑娘。至于这个姑娘是谁,他心中也大半有数。 暮鸣脸不红心不跳的白了流光一眼:“说书人那里。” 流光像吞了苍蝇般不甘心:“真的?” 那些已经想好要将师兄一军话如鲠在喉,憋得难受。 “真的。” 暮鸣说话向来滴水不漏,当然也可以说是死鸭子嘴硬。 “没意思。”流光伸了个懒腰,躺到床上,“除了松子找我,什么事都别喊我。” 暮鸣看了一眼流光走出了房间,这天仪山的山脉走势在他心中已经大致成型,只是他不确定自己要不要揭开这个事实。 兔子这么费尽心思的守护,倘若这山没了她该怎么办?她会怎么做?她又能怎么做? 不知不觉间,走到兔子洞前,这里果然有屏障守着。 暮鸣抬手略略一试,皱起了眉头:“风云锁?兔子锁住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要用这等宝物?” “将军好。” 暮鸣回头,看到是雪岚。 “你怎么不在房里照顾你家小姐?” 雪岚福身道:“小姐正在养伤,要求安静,雪岚便到处走走,不知将军可有这个屏障的解开之法?” “解开之法?”暮鸣看向雪岚,“你想解开这屏障?” 雪岚见对方似有怀疑,忙道:“雪岚不敢,只是见这屏障设的精巧,便随口问上一问。” “凝羽小姐有伤在身,还望你能安心伺候凝羽小姐在此养伤,不要多管其他的闲事,以免横生枝节。”暮鸣希望雪岚能够明白他的意思,并将他的意思转告给凝羽。 以他的身份直接教训雪岚还可以,但若是教训凝羽就有点僭越了。 “雪岚知道了,雪岚告退。” 暮鸣望着兔子洞周的平展,看来他必须把这主仆二人一起带回北冥城。 整个北冥城谁不知道:威昂将军的独生女凝羽喜欢流光太子殿下,并发誓非他不嫁,妖君也有此意,只是流光一直收不住心,这事才搁置。 倘若留凝羽一直在此,看到流光与松子…… 以她的性子,难保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万一她再察觉出天夷山的事情,事态会更不可控制。 “暮鸣,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暮鸣听到声音忙回头去看,看到兔子正已一种充满戒备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还是不相信自己。 “我来看看你们回来没?” 兔子勉强笑道:“我和文宁还有点事,暂时就不招待你了。” 暮鸣看到兔子疲惫的神态,脸上似乎还有些哭过的痕迹,忍不住问道:“你,哭了吗?” 兔子揉揉眼道:“没有,刚沙子进眼了。” 暮鸣知道这是托词,但他不忍心拆穿:“以后小心些,我先走了。”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回头道:“倘若你有什么事,可以同我说,我保证替你保密。” 文宁拍拍兔子的肩膀道:“其实,这也是一个多情公子。” “什么?” “没什么,我们进去吧。”文宁答应过为暮鸣保密,既说到就要做到。 兔子深吸一口气:“你不是要带面具吗?” 文宁从怀里掏出个铁面具:“走吧,进去吧。” 就在进洞的那一瞬间,文宁的一身白衣变成了黑衣,黑色如墨。 临易见这次兔子带了一个人来,且此人还黑衣黑面,怒气不由的又升了几分。 “你到底是何意思?” 文宁挥手将裂开的石桌恢复原样,刻意压低声音道:“公子何必动怒,坐下说。” 兔子从别处又拿了一套完整的茶具过来:“这套倘若再摔了,那可就真的没得用了。” “你们放了我,不然等天界发现,天夷山还是逃不过这一劫。”临易脸上怒气不减。 文宁将茶端起双手奉给临易:“那魔君现在被镇压,魔族缩在弱河之北,天界完全可以另想办法,为何非要纠着天夷山不放?” 临易不去看文宁,历声道:“原本天夷山下有瘴气,那瘴气是魔族的天然克星,瘴气与天夷山相生相克,天生就是抵御魔族的天险。如今天夷山换位那瘴气日渐消弱,唯有天夷山恢复原位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文宁冷笑道:“天夷山下虽有瘴气,但山上却是风调雨顺,昔日也是热闹的很。就因为抵御魔族,那瘴气渐渐飘到山上,导致动物出走,植物凋零。如今你要让天夷山再度陷入瘴气之中,你们神仙那种怜悯众生的善心去哪了?为众生谋福祉的豪气去哪了?” “如今不一样,天界早已想出克制瘴气之法,可保山上的生灵无恙。”临易如是答道。 兔子接道:“那现如今的这些生灵呢?再度移山,这满山的生灵也将势必因为无根而失去生命,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些生灵的感受?难道他们就该死吗?” “我说了这是万不得已而为之,魔族这几百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反攻,而昔日用昆仑山来压制的仙力也消耗了不少,撑不了多久,倘若昆仑山也挡不住魔族,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可我们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兔子激动的站起身道:“魔族还未兴兵,你倒先要杀了我这一山的生灵,这可是你们天界维护天下苍生的正道?” “你若心有不服,可以将我的命拿去。”临易双目充血,“临易绝无怨言。” “我要你的命何用?我只要我这天夷山上所有的小妖精安然无恙的。” “罢了。”文宁突然起身向风云锁注入一道仙力,“你这性子是天生的执拗,原也没打算说服你,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如今看也看了,说了也说了,你就在这里待着吧。风云锁是仙家宝物,她的妖力并不能很好的控制,你在此潜心钻研几日还有逃出的机会,但如今你连这点机会都没有了……” 兔子不由的望向文宁,原来他所说的办法就是这个办法…… 第39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十三) 夜幕时分,天夷山上空突然响起一道天雷。 刹那间整个天夷山都亮如白昼,但只一瞬便又陷入了黑暗。 兔子被惊醒,看到松子正缩在她的怀里,身子微微发抖。 天夷山上一向安静,除了将将能吹动衣裙的清风,便从未有过风雨雷电这些原本再正常不过的自然现象。 如今,空山静夜突然一声雷响,怕是要惊醒不少小妖精。 兔子身子刚动,松子便瑟缩了一下:“大王……” 兔子拍拍她的头道:“你好生在这里待着,大王去去就来。” “松子也去。”松子翻身起来,“咱们这山上从来没有出现这种现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兔子想起临易,莫不是他在试图用强破开风云锁? 二人一起来至兔子洞处,发现文宁也在。 文宁回头看到是兔子:“那道雷你也听见了。” 兔子点点头:“既然你在这里,我就去看看别处。” “去吧,这里我守着。”文宁望着夜空中雷电闪过的地方,他早该想到以临易的性子不会轻易认输。 兔子在山上巡视了一圈,安抚小妖精们都睡去后,发现有些将要修成的树木因此受到损伤,便少不得用妖力修补,一圈下来竟似去了半条命。 待行至胡萝卜处,竟连走路都有些摇晃,须得松子扶着方才安稳。 胡萝卜正在地周打坐,眉头皱的死死的,看到兔子缓缓走过来,唰的站起:“以后万不可这样拼命。” “快别说了,若不是大王那些还未修成的树妖恐怕要死伤过半,今晚这道雷竟是催命雷。”松子将兔子扶到屏障外坐着,“也不知那道雷因何而来?” “你将她扶过来,我看看她的伤势。” 胡萝卜伸手接过兔子,兔子只勉强站了一下便倒在了胡萝卜的身上。 松子焦急的看着胡萝卜:“你可别吃我们大王的豆腐。”她突然有些后悔,虽说胡萝卜看着不像个坏人,但大王此时手无缚鸡之力,倘若他真的对大王怎么样,自己又跨不过这个屏障,那可怎么好? 胡萝卜任由兔子靠着,一手搭在她的额头处,眉头紧锁。 不多时,便有浅光自胡萝卜的手中源源不断的汇入兔子的眉心。 兔子额头原本细密的汗珠越来越多,竟渐渐的汇成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庞滴了下来,口中痛苦的呻/吟声也越来越大。 胡萝卜的眉心越锁越紧,眼中也越来越担忧。 “怎么回事?为什么大王看起来越来越痛苦了?”松子用力的拍打着屏障,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怎么办?怎么办?”她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恍惚间,她想起了一个人,“流光,他妖力强大,又是妖族太子,或许会有办法。” 松子以最快的速度赶至流光处,拍打着房门:“流光,快开门,大王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开门的是暮鸣,仅着中衣。 “流光不在吗?你也好,大王现在在胡萝卜地,那屏障我进不去,你快随我去看看。” 松子也顾不上男女之防,拉住了暮鸣的手便要走。 流光方穿好衣服出现,将一件外衣扔给暮鸣顺势把二人的手分开,他拉住松子道:“出什么事了?” 松子不敢耽搁,便在路上将那一道天雷和兔子损耗妖力的事说了。 “你们天仪山竟然从来都没有见过雷电?”流光很是好奇,打雷的时候他只是被惊醒,然后翻了个身便又睡着了。 却不想一个他毫不在意的雷竟然能闹出这么多妖蛾子事。 “你是说在胡萝卜地的那个男子正在为你们大王疗伤?你们大王还看起来还很痛苦的样子?”暮鸣问道。 “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才想到来找流光。”松子焦急的说着。 流光看向松子,眉眼含笑,她遇事想到的第一个人是他,他极欢喜。 说话间,三人便来到了胡萝卜地。 暮鸣看到兔子痛苦的样子,率先冲了上去,不出意料的被屏障弹了出去。 与此同时,胡萝卜和兔子也晃了一下身子,但随即便稳住了。 流光拦住暮鸣:“他似乎在为兔子疗伤。” 暮鸣这才仔细看去,果然是在疗伤。 “可是大王为什么越来越痛苦的样子?”松子站在屏障的边界处,除了看什么都不能做的她心中越发焦躁。 “你站过来些。”流光将松子拉到自己身边,“别离屏障太近,万一伤到了。” “那现在怎么办?难道就在这等着吗?” “只能等着。”流光握住松子的手,安慰道:“他现在正在为你们大王疗伤不能分心,我们若是不停的击打屏障,只会让他二人陷入更危险的地步。” “是吗……”松子这才沉下心来,“希望大王快点好起来。” 暮鸣在屏障前方打坐,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以妖力补充妖力是个办法,但看现在这样子,这个男子并不是妖族。 他的法力与兔子本身的妖力并不完全相融,以至于二人现在都很痛苦。但此法一旦开始若中途停下,不仅前功尽弃二人还会遭其反噬。 如今,只能等着。 - 兔子洞前,文宁正在闭目打坐。 雪岚走了过来,她微微福身道:“公子好。” 文宁正眼看了一下,便又闭上:“你不是那天拦住流光去路的姑娘吗?” 到底是事情太多,竟连山上来了外人兔子都忘了告诉他。 雪岚道:“是,小姐受了重伤,大王怜悯,许我们在此暂住。” “既如此,那便住下吧。天这么晚了,姑娘还是早日回房歇息吧。”文宁坐的端正,周身泛出一股温润的光泽。 雪岚看出他并不是妖族之人,但具体是天族还是小有所成的凡人,她分辨不出,只觉得这天夷山上的古怪之处越来越多了。 “雪岚被天雷惊醒,睡不着。小姐又有伤在身,恐在房里闹出洞里打扰小姐休息,便四处走走。不知公子为何这么晚了还在外打坐?” 文宁正眼淡淡的看了雪岚一眼:“姑娘若是睡不着,就该寻个僻静处,赏赏月色,听听风声,至于别人的事就不要操心了。” 雪岚吃了个闭门羹,心有不甘,但却无可奈何,只得告辞离去。 她原以为会从这个男子口中套出些许关于兔子洞周屏障的事,却不想对方的防范之心如此之重。 不过这更说明:这洞中藏着天大的秘密。 凝羽此刻正坐在窗前,等着雪岚回来。 刚刚那一道天雷原本她没在意,只是这几天睡的太多了便起来活动活动身子,却不想看到兔子和松子神色慌张的四处查看,这才多了几分注意,又听到二人提及兔子洞,再联想到兔子洞的怪异之处,才命雪岚前去探个究竟。 倘若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那才是真好。 - 被困在兔子洞内的临易,双目充血,他拼劲全力引来的天雷竟也没能劈开风云锁的禁制,真不知那个面具公子是何须人物? 这风云锁颇有灵气,不论或躺或卧,它都始终悬在他头顶的正上方,半点空子都钻不得。 临易将架子上的卷轴一一查了去,相传天夷山原本的守护山神亦图早在移山之时便已陨落,难不成那亦图并未陨落,只是将神迹隐了化成面具公子? “不,不会是,亦图绝不会是面具公子。” 临易随即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山神是整座山的汇聚而成,或百年或千年亦或万年,身上的气息与他们这些天生的天族不同。但面具公子身上的气息与他同出一辙,应是同族,只是不知为何竟是向着妖族? “混账东西!”临易情至怒处,将一桌子的卷轴全都扫翻在地,“身为天族,竟然与妖族勾结围困同族。” 文宁不知何时进了洞内,他将卷轴一一捡起:“你可知你引来的那道天雷,伤了半个天夷山的妖精?” 临易愣了半晌方道:“不知。” “这风云锁你破不开的。”文宁将卷轴架子上,摆好,并用袖子将上面的灰尘擦去。“你我若是正面相斗,或许你有胜的机会,但现在我有风云锁助阵,所以你不要白费力气了。倘若再因此伤及别的生灵,有辱你天族的名号。” “你也是天族,为何反过来帮助妖族对付我?” “我文宁做事,随心。”文宁将洞内收拾好,道:“这是姑娘家的房间,别再给弄乱了。” “随心……”临易默念着这句话,他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句话,但是时间太过久远,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 兔子缓缓的醒了过来,对上胡萝卜的眼睛时,恍了一下神:“你怎么在这里?” 胡萝卜笑道:“醒了就起来吧……” 兔子这才发现,她正靠在胡萝卜的怀里,整个人的身体都倾斜在他的身上。脸上不由一阵红晕,忙站了起来。 “你没事了。”胡萝卜冲着兔子浅浅一笑,竟晕了过去。 兔子还在害羞中,却不防胡萝卜倒在了地上,刹那间慌了神:“胡萝卜,胡萝卜。” “大王,他应该是救你耗费了太多法力,你把他扶回屋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站在屏障外的暮鸣如是说道。 松子原本靠在旁边的树上小憩,听到声音一个激灵就醒了,忙起身要跑到屏障那里,却不想发现自己的手正被流光紧紧握着。 流光正握着小手做着美梦,却不想被松子一下给踩醒了,还被抱怨:“占我便宜。” 松子跑过去时,兔子刚把胡萝卜抱进了屋内,她虽只看到了背影,但还是长舒了一口气:“大王好了,真是太好了。” 暮鸣看看屏障里的那间房屋,道:“是啊,太好了。” 流光轻轻的踹了一下暮鸣的屁股:“你就坐在这里等了一夜?” 暮鸣回头道:“这里风景极好。” 流光弯腰附在暮鸣耳边道:“喜欢一个人就说出来,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看我……”他特意整整衣衫,大声道:“我就喜欢松子,昨晚还拉了一晚上的小手呢。” 松子回头,走到流光身边:“拉了一晚上的小手是吧?” 流光乖巧的点点头。 “啊……” 松子又一脚踩在了流光的脚上。 一声惨叫划破黑夜,天边显现了一丝鱼肚白。 第40章 咬住青松不放口(十四) 临易暂时安分了下来,但胡萝卜却迟迟没有醒来。 兔子寻思着她现在没了住的地方,便索性在胡萝卜房屋旁又建了一间,二人做起了邻居。 平日里的用具也由文宁从兔子洞里拿了一部分出来。 文宁把东西递给兔子的时候,特意嘱咐了要注意男女之防。 兔子则没放在心上:“胡萝卜现在还是昏迷状态,你莫不是担心他?怕我霸王硬上弓?” 文宁倒吸了一口气:“先不说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再者对方倘若醒了,不用你硬上弓,你便就这么从了?” 兔子一巴掌把文宁扇回了兔子洞。 嗯……真的是一巴掌。 兔子力气之大,宛如一只黑熊。 松子每天都会拿着两根糖葫芦,敲打屏障:“大王,胡萝卜醒没醒啊?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去睡呀?” 兔子每次都是忧心忡忡的接过糖葫芦:“等胡萝卜醒了吧……” 这一等便是好几日。 每天都是辰时,每次都是如此。 胡萝卜却还没有见醒的迹象…… 这一日又是如此。 松子将最后一颗山楂咬入口中,正想着要不要下山再去买糖葫芦的时候,看到前面站了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小姐姐。 对方正背对着她拿了一根树枝在欣赏。 听说山上来了两个小姐姐,这便是其中一个了吧。 不想对方一个回头,硬生生将她吓退一步:“凝羽?” 凝羽将手里的树枝递给雪岚走到松子身边:“松子姑娘,好久不见。” 松子看了看身后,空旷的很,倘若凝羽真的要对她不利,逃跑是绰绰有余。 “前些日子听说山上来了客人,原来是你啊。” 凝羽上前拉过松子的手道:“你别怕,之前在北冥城是我误会了你。后来听说流光带你回去只是为了向妖君讨一个宝物,我便想着倘若日后再见了后必定要向你道歉,如今既碰见了,可见是上天给的机会。 松子姑娘,你一定要接受我这个道歉呀。” 松子听到她这样说,心中有些不舒服,但抬手不打笑脸人,她也就笑笑道:“不用了,上次你也没对我做什么。” 凝羽继续道:“你不知道,妖妃娘娘早就说过要把我嫁给流光哥哥,只是无奈流光哥哥玩心太大,再加上生的好看招小妖精们喜欢,便总有些不成器的狐妖啊、花妖啊什么的来勾引他。 一来二去他上当的也不少,前些日子还有一个鼠妖寻到了门上,说是流光哥哥把她给……如今孩子都有了,却不要他了。把妖君给气的啊,这才着令我把他带回去。” 说着,凝羽便流出了几滴眼泪,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可我又能怎么样呢?我这辈子已经注定是他的女人了,可他总嫌我太过拘束于他,动不动就要与我动手。 我本想在妖君面前毁了这桩婚事,可流光哥哥又不愿意了。他跑到我家大闹特闹:说什么外面的不过是玩玩,等新鲜感过去了,自然是要回我这里的。 妹妹,你说我能怎么办?上次我在北冥城见到你们亲密,也是一时急昏了头,还望妹妹不要介意。” 松子将手从凝羽手里抽出来:“不介意。” 凝羽看了松子一眼,又道:“早上流光从我房间里出去的时候,还抱怨我呢……” “哦……”松子道:“他抱怨你,你同他说,同我说又有什么用?” 说罢,松子起身离去。 这女子拉着人就没完没了的说,她又不是块木头。 凝羽望着松子的背影,坐在原地,将树枝上的叶子一个一个用力捋了下去。 - 松子又将自己挂到了树上,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心里会这么不舒服?流光怎样与她有什么关系?凝羽说什么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正自懊恼间,流光那一张讨人厌的脸又出现在了树下:“你再这样挂下去,小心闪了腰。” 松子看了他一眼,挪到了旁边另一棵树上。 流光仰着脸眼睛眨巴了几下:“怎么?旁边那棵树挂着舒服? 身影一晃,他来到另一棵树下,依旧仰着脸望着松子。 这次还没说话,松子就直接挪到了下一棵树上。 流光不禁笑出声,这是要与他捉迷藏啊。 甚好! 终于,在经过了九九八十一棵树之后,流光一怒之下跳上了树,一把摁住了松子:“捉迷藏玩够了吧?你在这瞎跑什么?” 松子回头望了流光一眼:“你做什么?” 流光忙换上一副狗腿子的笑脸:“腰疼吗?给你揉揉。” 松子一脚踹开了流光:“揉你的狐花鼠妖去。” 流光连忙抓住一根摇晃的树枝坐在上面,揉着自己的腰,有些懵:“揉……谁?” 他不就想小小的占下便宜吗?手都还没碰到腰呢,自己的腰就被踹了一下。 正自苦闷间,雪岚在树下喊道:“殿下,你快去看看凝羽小姐吧,小姐的伤好像又复发了。” 流光道:“去找我师兄,他的医术比我好。” 雪岚为难的看向松子:“松子姑娘,你帮我劝……” 话音还未落地,松子便道:“既是她喊你,你还不快去?让人求我是几个意思?” “雪岚喊我,我就要去?是不是天底下不论谁喊一声我都要去?”流光想起这十一颗树,再听刚才松子的语气,“你是不是在生我气?你为什么生我气?” “我生你什么气了?”松子将袖子遮到脸上,:“人在这等你半天了,再不去有生你气的。” 流光也有几分生气,莫名其妙的转了八十一棵树,无缘无故的受了一脚,如今又不明不白的被生气…… “去就去。” 谁怕谁? 于是,他摆出了太子殿下的谱:“给本殿下带路。” 雪岚福身道:“是。” 松子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又将自己挂在了树上:“最好去了就别再回来。” - 凝羽正躺在床上,抚着胸口直喊疼,看到流光进来,忙强撑了身子坐起来:“流光哥哥,流光哥哥……” 流光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雪岚:“你家小姐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雪岚满脸的焦灼:“属下不知,只知道小姐辰时去了山上的胡萝卜地那里,回来后就这样了。” “你去那里做什么?”流光摸了一会儿凝羽的脉相,也没摸出个好歹,“我去喊我师兄来。” “流光哥哥……”凝羽紧紧的抓住了流光的手腕,面色凄惨,“你让雪岚去好不好?你在这多陪陪凝羽好不好?” 雪岚当即退了出去:“麻烦太子殿下在此稍候,属下这就去请慕鸣将军。” 流光无奈只得在凝羽床前坐了下来:“听我一句劝,慕鸣就要北冥了,你跟他一起回去。” “好,流光哥哥让我回去,我就回去。” 不多时,房间便陷入沉寂…… 流光的心情本就不多好,便合眼靠在床围上假寐。 第41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十五) “啊?蛇?” 突然,凝羽房里竟不知从哪里窜出一条花蛇,她被吓到死死的抱住了流光:“流光哥哥,我怕。” 流光原本正合眼靠在一旁小憩,突然被这么一抱,嚯的就醒了:“怎么了?怎么了?” “蛇,那边有蛇。”凝羽将脸埋在流光的怀里,“就在你后面,它张开嘴巴了,它吐蛇芯子了……凝羽好怕。” 流光忙回头看去,果见一胳膊粗的花蛇盘旋在房梁上方:“别怕,别怕,你先放开我,我去把它赶走。” “不,不放,凝羽不放。”凝羽盯着花蛇,一双泪眼里尽是恐惧。 流光忙站起想将凝羽从自己的身上分开,却一时重心不稳倒在了床上…… 世间的误会大抵因此:一个窗外,一个窗内。一个注视,一个背影。 流光觉得窗外似乎闪过了一个背影,但那个速度实在太快,快到他怀疑是不是眼花了。再次回过头,蛇已经没了,窗外也空无一人。 难道那个身影是蛇化成了人形的背影? 天夷山上竟有了蛇妖? 凝羽的手还放在流光的腰上,娇嗔道:“流光哥哥,你压到凝羽了……” “呃?哦。”流光忙从凝羽身上跳起,“不好意思,我去追蛇……”话音未落地,人已消失在窗外。 凝羽看着晃个不停地窗户,缓缓的坐起身:“流光哥哥,你最终还是我的……” 暮鸣推门而进,恰好看到凝羽脸上一抹未尽的笑容:“伤好些了?” 凝羽转而露出痛苦的表情:“应是好些了。” 暮鸣吩咐雪岚:“去把窗户关了,虽说这山上风不甚大,但吹多了也不甚好。” 雪岚应声关了窗户。 流光跳出窗户后,凭着感觉追出了一段距离,没看到蛇妖却见到了松子。 松子正站在胡萝卜地周,敲打着屏障。 兔子刚从屋里走出,眉心还有些忧愁未散:“敲这么急?你俩一起来做什么?” 松子回头看到是流光,负气道:“没事,我去找蔷薇。” 流光走到胡萝卜地周,看着松子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兔子,凭什么她踹了我她还不开心?” 兔子翻了个白眼:“我哪知道。” “那说个你知道的,你们这山上有没有蛇妖?”流光瞧了瞧四周,“穷途这几天有没有感觉到异样?” 兔子斩钉截铁道:“我们这山上不可能有蛇妖,穷途也无异样。” “那就奇了怪了,我刚在凝羽的房间看到有一条手臂粗的花蛇,转眼就消失了。”流光若有所思道:“难不成那条蛇是假的?” 兔子不禁又皱紧了眉头:“你可看清了?倘若是真的,只怕对方来者不善。” - 松子寻遍了整个天夷山,最后才在紫荆树下找到了正蜷缩着的蔷薇。 蔷薇看到松子来了,抬眼道:“紫荆躲进原身里三天了,刚开始还应我,今天却一声都没吭。” “出什么事了?”松子轻轻的抚在紫荆树干上,能够感受到紫荆的气息,微弱却平和,似乎是在沉睡。 蔷薇将松子拉到一旁,确保紫荆不会听到,才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我猜是她与青柳闹别扭了。我昨天去她房间查看的时候,发现里面只有她的衣物用具,并没有青柳的。” “他俩在一起住了这么久,好端端的为何分开?”松子手中幻出一柄剑,“定是那青柳又沾花惹草,桃子姐不在了他便以为没人护着紫荆了吗?” 蔷薇叹了一口气道:“我找遍了整个天仪山都没有找到他,想是下山了。” “那我就去山下找。”松子收回剑,双目中皆是厉色,“不教训教训他,便以为这山中无人能管得了他吗?” 蔷薇只觉手中一松,回过神时松子已不见了人影:“糟了,倘若真在山下同青柳打起来可怎么好?” 如今,胡萝卜昏迷不醒,大王日夜在他身边照顾。文宁守在大王的洞府前,每日里都如临大敌。紫荆躲在原身里消沉,凌寒外出不在山里,松子可不能再出意外了。 思之再三,她还是决定将此事告诉大王。 流光同兔子谈论完蛇妖的事正准备离开,看到蔷薇愁眉不展,便问道:“怎么了?你有没有看到松子?” 蔷薇见是流光,也不觉是外人,便道:“大王,松子下山了。” 因天夷山一向不限制山中小妖精的自由,下山是件极其稀松平常的事,所以兔子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怎么?你二人因为抢糖葫芦不开心了?” “不是。”蔷薇更急了,“她是要去找青柳算账。” 流光不禁笑道:“就她那几下还找别人算账?算什么账?” 兔子白了流光一眼,问道:“可是青柳和紫荆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蔷薇点点头:“紫荆在原身里待了三天都没有出来,她和青柳也分开住了,但不知道具体的原因。” “所以……”流光揉着眉心,颇为苦恼,“她是为紫荆打抱不平?” 蔷薇点点头。 流光将落在袖上的树叶弹掉:“她离开多久了?” “刚刚。” 叶子还未落地,流光便已消失不见。 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松子交给我,我去把她抓回来。” 兔子想:或许流光是真心喜欢松子,或许流光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天夷山。 可她不敢拿整个天夷山来赌。 但倘若松子也有心于他呢?她就此棒打鸳鸯是不是太过绝情? 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危险,就此牺牲掉松子的爱情,她同临易又有何区别? “他这个样子,真是看不出有半个太子的威仪。”蔷薇向胡萝卜地里房屋的方向探了探头,“胡萝卜还没醒呢?” 兔子勉强挤出个笑容:“应该快了,你这几日得空的时候多去看看紫荆,若是青柳回来了,你便让他来这里找我。” 蔷薇点点头:“他一回来我就把他拘过来,是该给他些厉害瞧瞧了。” 兔子又道:“你同紫荆好,没事多去同她说说话,倘若能问出个究竟自是最好,问不出也防她做出傻事。” “蔷薇领命。”蔷薇对着兔子作揖,“大王放心,紫荆就交给我了。” 兔子欣慰的点点头:“你们都长大了,懂事了。” 突然听到大王这么说,蔷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大王这么一夸,我还有几分害羞。” “你还会害羞?”兔子伸手越过屏障点了一下蔷薇的鼻子,“去吧。” 蔷薇告辞离去。 兔子再次伸手越过屏障,似有感应般竟然得到了屏障的回应。 如水般的触感从指尖传入心里,焦灼的心莫名的就平静了下来。 兔子暗暗称叹:不想这屏障竟还有此功效。 第42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十六) 天夷山下,嘈杂的街道仿佛一副人生百态图:你来我往,吵吵闹闹,热闹之极。 松子在这幅图里来回数次,终于在百药医馆的门口见到了青柳。 青柳手里提着几包药,看到松子时也很惊讶,下意识的将药往身后藏了藏:“你怎么下山了?” 松子瞥了一眼青柳手里的药,问道:“怎么?谁伤了?” “没有。”青柳只将药提起晃了一下便又放到身后,“我还有急事,就先不同你说了。” “站住。”松子上前挡住青柳的去路,“这药是给谁的?” 青柳皱起眉头,将药收起:“松子,你莫管闲事。” “谁喜欢管你闲事?”松子冷笑道:“我只问你:你同紫荆怎么回事?她把自己关在原身里,三天没有出来了。” “是她提的分手,我只是遵从她的意见,至于她为什么躲起来,我并不知道原因,你问错人了。”青柳说罢径直离去。 “你……”松子伸手附在青柳的肩膀上,死死扣住,“紫荆如今睡着不肯醒,我不问你问谁?” “我念你比我年岁长些,平日里性子也和善,不想与你动手。”青柳侧头望向松子,“我与紫荆之间也不需要你们外人来插手。” “好好好,甚好。”松子气急,“既如此也不必顾什么同山的情谊,直接抓回去给紫荆请罪便是。” 虽然兔子千叮咛万嘱咐:出了天夷山一定要掩藏好自己妖族的身份。 但盛怒之下,这些嘱咐难免都被抛到脑后。 流光原本正在十里开外靠扔树枝决定下一个寻找的方向,却猛然间嗅到前方有一丝妖气弥漫,这妖气与松子如出一辙,难道她与人动了手? 一念及此,忙弃了树枝赶到妖气处。 果然,松子与青柳已经剑拔弩张。 且四周还有几个修道者在注视着二人,手皆已经放在了修行袋的上面。 虽说真打起来也不惧,但毕竟是个麻烦事。 为了省去麻烦,流光藏在暗处制造了迷雾。 趁着迷雾,众人视线不清,他带走了二人。 待到天夷山脚下,才停住。 “你是不是不要命了?那么多修道者都虎视眈眈的看着,你还敢用妖法?”流光双手搭在松子肩膀上,质问。 鼻尖快要碰到了鼻尖。 “放开。”松子将流光胳膊打到一边,手中长剑直指青柳,“青柳你今天必须说清楚,你是不是在外面沾花惹草了?” 青柳刚活动好脖子,看了松子一眼道:“与你无关,我先回山上了。” “站住!”松子挡住青柳的去路,“你今天必须说清楚了。” “若我不说呢?”青柳将横在颈间的剑弹开,“两个人的事凭什么向你交待?你是我的谁?还是紫荆的谁?不过是一山上长大的妖精罢了,各自管好各自便是。” 眼看又要动手,流光忙上前握住松子的手道:“这山下毕竟不必山上,倘若再打起来引来修道者就不好了,你等上山了再审问他也不迟。” “放开。”松子收回长剑,转而对青柳道:“我在山上等你。” 流光看着松子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小祖宗今日有些不正常啊,这脾气是不是忒暴躁了些…… - 不过是半天的时间,可天夷山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松子刚上山,便看到一群小妖精都守在山口处,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 “松子姐,你回来了。” “松子姐,你终于回来了。” 一群小妖精蜂拥而上,瞬间便将松子围了个严实。 “出大事了,大王的洞府上空盘旋了一条大蛇。” “妖力差不多的都过去了,我们刚修成型不久,大王便让我们在此等着,不许我们过去。” 松子抬头向大王的洞府方向望去,那边的天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红色。 “果然有蛇妖。”流光拉住松子的手,赶到兔子的洞府前,“待会千万不要冲动。” 松子此时也顾不上与流光生气,问道:“你早就知道有蛇妖?” “今天在凝羽的房间见过。” 松子淡淡的应了声不再说话。 二人刚落地,便看到兔子和文宁、暮鸣站在最前方与蛇妖周旋。 蛇妖周身似乎有宝物护体,众妖竟伤不了她分毫。 松子走到蔷薇身边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蔷薇手里的弓不住的射出妖力凝出的箭,但都无济于事:“不知从哪里冒出的蛇妖,拼死也要打破大王洞府的屏障,还伤了我们几个小妖精。” 流光走到暮鸣身边,悄声问道:“这洞里关的谁?” 暮鸣脸色极为凝重:“蛇妖曾唤……临易。” “临易?”流光吃了一惊,“他们竟然把天帝的三儿子关了起来,当真是胆大包天。” “你小声些。”暮鸣瞪了流光一眼,“我看这里除了兔子和文宁,其余的小妖都不知道临易的真实身份。” 流光闭口不言,但他心里忍不住猜测:究竟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需要他们把天界的三皇子关起来? 要知道,那几乎是等同于整个天界为敌,是逆天之罪。 兔子凝眉问文宁:“你们天界的人不是一向不屑于与妖魔为伍么?怎么这个蛇妖与临易竟似是生死之交?” 文宁也很是不解:“我也不清楚,毕竟离开了几百年说不定有什么变化,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她或者赶走她。” 蛇口突然大张,吐出许多黑雾,腥臭无比。 兔子和文宁忙撑起一片屏障护住身后的一众妖精。 与此同时,兔子洞府传出临易的声音:“媚雨,切不可伤及无辜。” 蛇妖嘶吼道:“在我眼里,没有无辜。” 青柳不知何时出现在屏障后面,他弃掉屏障的保护,飞到蛇妖面前:“你一直都在骗我?” 蛇妖一头将青柳撞向远处:“你以为我看的上你?” 兔子隔空将青柳拽进屏障里:“事后我再跟你算账。” 青柳仿若失魂落魄般躺在地上,双眼只死死的盯着蛇妖:“你明明说过你爱我,你是爱我的啊。” “这蛇妖是你引进来的?”松子手里的剑若隐若现。 旁边的小妖精都相信,下一秒这柄剑会插入青柳的胸膛。 青柳摇摇头,不言。 “松子!”兔子唤道,“大敌当前,家事事后再算。” 松子收回剑,冷哼一声离开青柳。 流光看到站在小妖精身后的凝羽,一副怯弱不胜的样子,便道:“上午在你的房间见到蛇妖,她可有对你不利?” 凝羽摇摇头道:“幸而流光哥哥在,凝羽不曾被伤到。” 蛇妖用蛇尾一下一下的撞击着屏障:“兔子,你可知你困的是谁?你们这样会给整座山都带来灭顶之灾。” “我关他自由我的道理,不用你来指手画脚。”兔子将手背在身后,悄悄的对文宁道:“不管你愿不愿意,我现在就要去绑了临易。一来可以防止临易再做手脚,二来蛇妖也会投鼠忌器。” “太过危险,不行。” “除了这个别无他法,蛇妖身怀异物我们伤她不得,倘若她与临易里应外合,风云锁也困不住他,趁这时他二人还未反应过来,先下手为强。” 话音未落,兔子便已冲进了洞府。 文宁拦不及,只拽下了一片衣角。 蛇妖见到兔子冲进洞府,更为疯狂,硕大的身躯扭动着便向洞府砸去。 文宁见状也冲进洞府:“真是胡闹。” 临易见到兔子冲进洞府,便道:“如今这场面不是我本意,但你确实应该放了我。” “放了你?”兔子冷笑着走到临易面前,“你若是答应我不将天夷山的事情讲出去半句,我自然好酒相送。” “我倘若此时应了你,出去又反悔,你能奈我何?我不过是不屑于那种小人途径,想与你以诚相待罢了。” “这种诚意,我们天夷山受不起。” 兔子知再无半分转圜的余地,袖中银练飞出,一端缚住临易的手腕,另一端攥在她的手里。 “此为灵引牵,加上风云锁,就算这个屏障被破开了,你也逃不脱。” 文宁站在洞口,看到这一切:他知道一切都在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有朝一日,或许他将再次站在天界的对立面。 兔子带着临易走出屏障,此事必须尽快了解,不能让山里的小妖精们知道临易是谁,否则将会造成不必要的混乱。 “蛇妖,他已在我手中,你若不想我伤他,便束手就擒,我会送你下山。” 蛇妖仰天嘶吼:“卑鄙。” “卑鄙?你蛊惑我山中人,利用他潜入我山中,你难道就不卑鄙吗?” “哈哈哈。”蛇妖大笑,“你山中人?不过多浇了几年水,一只小小的兔子也妄想在此称王?你真当此山还没有生出山神,你便可以占山为王吗?” “废话什么?”兔子冷笑,“只说你下不下山?” 临易试着挣脱手腕上的灵引牵,却发现只是徒劳:“蛇妖,你下山吧,我与你之间没有什么可能,如今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也该收手了。” “我原本也没有想得到你,我只是想救了你。”蛇妖化为人形,黑裙裹出纤细的妖身,一双媚眼里尽是苦楚。“我知你看不起我,不屑于看我一眼,但我还是想救了你。” 临易闭上眼睛道:“何苦如此?” “你既喜欢他,又为何与我纠缠?”青柳双目充血的冲到蛇妖面前,“你对我百般柔情,就只是为了潜入天仪山吗?” 蛇妖却不屑于看青柳一眼:“玩玩而已,何必当真?” “原来我只是个玩物?”青柳疯了般的大笑,“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蛇妖至此方看了青柳一眼:“你确实错了。” 青柳周身的戾气猛然暴涨,双拳向着蛇妖袭去。 蛇妖轻蔑一笑:“幼稚,以为你能伤的了我吗?” 毫无悬念的,青柳被弹出丈远。 谁都没有想到,紫荆竟在此时醒了。 她接住青柳落在兔子的身后:“如今你可知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 青柳的嘴角不断有血溢出:“我知,可是已经晚了。昔日她对我百般温柔,还喜好问我山上的事,我以为她是好奇,却不想是有意为之。” 紫荆面无表情:“天仪山有山规:不可带外人入山,为何不遵守?” “不是我。”青柳拽住紫荆的衣衫,“真的不是我,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信任就那么多,我已经全都给你了,完完全全都给你了。” 昔日你不知珍惜,如今已经没有了。 紫荆看着青柳的脸庞,这张她又爱又恨的脸,终究让她只剩下了恨。 “原来他喜欢的是你?”蛇妖媚笑着看向紫荆,“虽是个美人,但终究还是未长开,不怪他另寻她人。” 紫荆抬头道:“你勾引一个不爱的人,你就开心了吗?最起码在此之前,我守着的是一个爱的人。” 蛇妖脸上闪过一丝愠怒,但随即隐去:“爱是什么?不快活的东西,我媚雨不稀罕。也罢,今天就到这里,不过你们最好时时警惕,我会再来的。” 说罢,蛇妖竟真的消失了。 兔子悄悄的出了一口气,算是度过一劫。 临易拉拉手腕上的灵引牵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准备困我多久?” “兔子!” “大王!” “紫荆!” 谁都没有料到,蛇妖并没有真的走,而是潜伏在了一边。 蛇口大张,火信儿毒辣而迅猛…… 第43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十七) 蛇妖的回马枪任何人都没有料到。 只短短的一瞬,焰火迸发的刹那,紫荆挡在了兔子的身前,而青柳挡在了紫荆的身前。 “最后一次相信我,不是我……” 鲜血随着紫荆的长发铺天盖地的砸在兔子和临易的脸上,黏腻而又咸腥。 蛇妖并未就此停止攻击,她用蛇尾缠住临易的妖身,想要将他拽离兔子的钳制。 兔子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那咸腥之气来自于自己。 “蛇妖,你伤我天夷山生灵无数,饶你不得。” 一点红晕在兔子胸前迅速绽开,如同传说中黄泉路边妖艳的彼岸花。 随着一声狂啸,红晕迅速散开。 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 渐至密密麻麻,数不过来。 竟似下了一场血雨。 凡是血雨触到的地方,蛇妖都痛苦不堪。 硕大的蛇身从高空中跌落,摔在临易的脚下,渗着血痛苦的扭曲,哀嚎震天。 临易双目充血的冲到地上,连带着晕过去的兔子也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文宁忙飞了过去,想要解掉连接二人的灵引牵,却发现灵引牵的另一侧死死地拽在兔子的手里,即便她晕了过去,浑身是血,那灵引牵也抽不动一丝一毫。 临易将媚雨抱在怀里:“何苦至此……” 媚雨缓缓的睁开眼睛,苦笑道:“媚雨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三殿下的幽玉甲。” 文宁抱起兔子道:“若是不想她死,随我来。流光、暮鸣你二人守在洞外,帮忙照顾一下。” 二人点点头,拦住了想要跟过去的松子。 临易迟疑了片刻,便将媚雨抱起跟在文宁身后。 灵引牵还时不时的发出浅光和轻啸声,似是在询问为何等不到主人的回复。 文宁命临易扶住兔子和媚雨做好,他则坐于二人身后同时施法。 “此事关乎生死,马虎不得。你同时施救二人,可有把握?” 临易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毕竟二人伤势不同,伤情不一。同时医治,难免会分心以致错乱。 “闭嘴。” 文宁喝住临易,一时间洞里陷入死寂,只有微弱的呼吸声。 临易打量文宁的身形,还有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这一切都像极了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 流光和暮鸣在洞外将受伤的小妖集中在一起,由松子和蔷薇等一些受伤轻的小妖照顾。他二人则将整座山又搜查了一遍,以确保不会再出什么纰漏。 “师兄。”流光难得的唤了一声师兄,神情严肃。 “嗯。” “你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兔子为什么要把天帝的三儿子关起来吗?” “好奇?”暮鸣停下手中探查的动作,“这座山本身就是个秘密,你我心知肚明,再多一个又何妨?” “那你说这会不会跟这座山本身有关?” “不论如何,你我还是别生事端。”暮鸣轻轻的叹口气,“反而是那三殿下与媚雨的关系看起来很不一般。” “情之所至,生死不惧。这感情是不一般。”流光捡起一块石子砸向远处,“兔子今天的那件宝物看起来很厉害,你知道是什么吗?” 暮鸣摇摇头:“从未见过。” - 松子和蔷薇将众小妖安排好后,累瘫在地上,面上尽是担忧。 “蔷薇,有没有感觉最近越来越不太平了。” 蔷薇眨了眨眼睛:“有。” 她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王此时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那一阵血雨我还是第一次见,我从未发现大王竟有如此修为。” “有文宁在,大王应该无碍。只不知紫荆打算将青柳如何处置?” “文公子的医术很高明吗?”问话的是雪岚。 松子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雪岚和凝羽:“自是极好。” “那蛇妖伤你这山上如此多的生灵,文公子还会救她吗?”凝羽捂住胸口,无力的靠在雪岚的肩膀上,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听流光说今日在你的房间见到了蛇妖,不知道她有没有对凝羽小姐不利?”松子看着眼前弱不禁风的主仆二人,总觉得她们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当时有流光哥哥在,所以不曾受伤。”凝羽惨白的脸蛋上露出两团红晕,说不出的娇羞。 蔷薇看看凝羽又看看松子,道:“松子,那流光不是喜欢你吗?天天黏在你身后跟个跟屁虫似的。” 松子冷哼了一声道:“谁稀罕他。” 凝羽的指甲嵌进手心,不再接话。 - 紫荆抱着青柳走到了柳树下:“我们既是扎根在这里,如今我也就将你葬在这里吧……” 青柳的手还紧紧的抓着紫荆的衣袖,但却已经没了气息。他的眼睛还未闭上,直盯盯的看着前方,像是要把眼珠子登出来。 紫荆将他放到地上,合上他的眼睛:“不要怨谁,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随着阵阵的清风,紫荆的声音平缓死寂,听不出原本该有的愤怒亦或怨恨。 “你知道我为何要提出与你分开住吗? 因为你离山的时间越来越长…… 因为你身上的脂粉味越来越重,重到我无法欺骗自己。 因为你原来还愿意找理由欺骗我,到后来你连搪塞都不愿意。 因为…… 因为我在你的衣服里发现了女子绣的鸳鸯锦帕,上面的艳词极其露骨。我将那绣帕偷偷丢了,第二天你便将房间里翻了个底朝天。 我问你找什么,你气急败坏同我甩脸色却不愿意同我说一句话。 你不知道:只要你问一句,我会将那锦帕再捡回来。 你不知道:只要你愿意欺骗,我就愿意相信。 你不知道:我爱的有多小心翼翼。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跟你厮守一辈子。 但这一切,我都知道。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压抑。 我以为只要我不捅破这层窗户纸,你我还可以在一起。就算你的心不在我这里,但你的人还在我这里,这就足够了。 可渐渐的,我却连你的人都见不到了…… 我所有情感都在日复一日的压抑中消失殆尽。 我从一个天真的少女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怨妇。 可这一切,你都没有看到……” 紫荆将衣袖从青柳的手里抽开:“现在你让我相信你,可我拿什么相信你?” 一抔黄土洒下,慢慢掩住青柳秀气的脸庞…… 第44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十八) 临易抱着蛇妖离开了天夷山。 蛇妖缩在临易的怀里,宽大的衣袖低低的垂着,不知生死。 文宁亲自把二人送到山口。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文宁脸上的面具不见了。 临易临走前,难得的笑了一下:“随时欢迎你回家。” 文宁也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兔子醒来后,看到整齐如初的山洞和面色凝重的文宁,艰难的张了张口:“小妖精们,怎么样了?” 唇色煞白,惹人心疼。 “都挺好。”文宁将兔子扶起,将事先熬好的粥放到兔子口边,“这两天滴水未进,先吃点。” 兔子伸手去接文宁手里的碗。 只听啪的一声,粥碗摔在了地上,碎成一片狼藉。 “我,这是怎么了?”兔子的双手虽然向前伸出,但十指呈现出一种无力弯曲。“手怎么了?” 文宁忙将兔子的双手放到被窝里:“没事,许是太久没吃东西没有力气,我再去盛一碗来,你别动。” “没吃东西?没有力气?”兔子根本不相信这些鬼话,她早已不需要靠进食来维持生命又怎会因此而没有力气。“你说实话。” 文宁的鼻子抽搐了一下,道:“可能是反噬:你那日重伤蛇妖的法宝硬生生击碎了临易的幽玉甲。 要知道那幽玉甲乃是上古神物,由万年黑龙的鳞片制成,坚硬无比。而你却能在顷刻间将之击碎。 你的修为如何我很清楚,若非那红花似的神物相助,你断然击不碎幽玉甲。 神物之所以称为神物,是因为得之有如神助。 但倘若没有挟制神物的能力,便会被反噬,甚至吞噬。” “红花似的神物……我重伤蛇妖……”兔子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床幔,眉头似打了结,不住的呢喃。“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对于那神物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听你这么说,蛇妖伤了?是死是活?现在在哪里?临易呢?” “蛇妖是死是活要看自己的造化。至于临易,我放他走了。当务之急,是搞清楚你那神物的来历,或许能够找到医治的办法。”文宁将地上狼藉打扫干净,“我去拿粥,你好好躺着。” 可是怎么躺的下去啊…… 兔子将双手从被中抽出,明明双臂还是有知觉的,可是到手腕处就没有了。 她将手放到脸上,冰凉的触感,仿若贴着一块寒玉。 一双手根本用不上力,十根葱白的手指无力的垂着,像是个摆设。 她扶着床周,起身下床。 突然,十指猛的撞向桌角…… 真的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知觉。 她无力的靠着桌边坐下:从今以后,这双手要抛弃她了吗? 有细细的血丝在指尖蔓延,许是刚刚被桌角伤到的,但她却没有一丁点疼痛的感觉。 兔子将指尖放进嘴里,将那血丝舔舐干净。 野兽不都是这样的吗? 下一刻,她重重的咬了下去。 十指连心,她希望钻心的疼痛能够唤醒双手的知觉,哪怕只有一点。 可是没有,一点都没有。 兔子疯魔般的咬着自己的双手,血顺着嘴角留下来,滴在衣裙上,滴在地上…… 文宁端着粥进来的时候,被兔子吓了一跳。 身上的血点如同击败蛇妖时的漫天血雨一般多。 他将兔子从地上拽起来,吼道:“你疯了吗?” 兔子恍若未觉,依旧像啃噬骨头般那样对待自己的十指。 文宁无法只得将兔子压到墙边,双手按住她的手腕:“你清醒一下,你难道要让天夷山那些以你为榜样的小妖精们看到你这样吗?” 兔子猛的抬起头,双目怒睁,瞳孔中竟然能隐约看到一团火焰。 文宁被眼前这个兔子吓了一跳:“兔子?你怎么了?” “唔……” 兔子的脸上尽是痛苦,不住的呻吟着。 呻吟声越来越大,渐渐成了嘶吼。 如同野兽般的嘶吼。 随着呜咽一声,兔子竟然扑倒了文宁。 在他颈间,最为细腻的皮肤处,用力咬了下去…… “兔子?” 文宁能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流出,但也能感觉到兔子的狂躁在一点一点消失。 就像哭闹的孩子找到了妈妈,渐渐平静下去。 文宁没有推开兔子,他轻轻的拍了拍兔子的僵直的背,哼起了一首古老的曲子: 金龙飞在云上呀 凤凰落于梧桐呀 金乌照亮了大地 黑暗被葬在地狱 …… 兔子渐渐睡去,文宁这才轻轻的起身将她抱回床上,帮她包扎了伤口。 文宁挥手将颈部的牙印掩了去,但也仅仅是掩了去。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此话果然不假。” 只是这伤口隐隐有火烧的感觉,以他的仙力竟然压制不得。 “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兔子?亦图对你又知道多少?” “不要……不要……” 兔子像是梦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浑身都在颤抖。 文宁将兔子被子裹紧:“都是梦,不要怕,我在。”只是那可怕似乎一直在延续,兔子并没有因此平静下来,反而越来越狂躁。 不得已,文宁决定去兔子的梦里走上一遭,看一下这个骇人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或许能够就此治好兔子也未可知。 _ 文宁设想了无数种兔子的梦境,或是面目丑陋的怪物,或是血雨纷飞的魔界。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些那些可怖的场景都没有,有的只是火,漫天的火海。 他在这里寸步难行,目难辩物。 隐隐约约中,他看到一根丈长的长枪刺入火海。 火海陡然升高数丈,像是要将那长枪与这时间一同吞噬掉。 突然,火海没了。 一张温润的脸朝着文宁微笑,这笑容似乎有愈合伤口的能力。 这张脸他认识:“亦图?” 亦图穿过文宁的身子,抱起地上的兔子:“忘了吧,忘了吧……” “你究竟让她忘了什么?” 亦图抱着昏迷的兔子渐渐远去,留下身后的习习清风…… “不好。” 眼前的场景开始涣散,文宁知道兔子的这个梦已然做到了尽头,便不敢耽搁,赶紧出了梦境。 果然,兔子正缓缓睁开眼睛。 “你醒了?”文宁下意识的摸了摸颈部的伤口,“可感觉好些了?” “我是不是又晕了过去?我记得我明明下了床。”兔子似乎开始接受双手没有知觉的事实,并没有多问什么。 “我进来的时候你正躺在地上,还记得什么吗?” 兔子摇了摇头:“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文宁长出了一口气:“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想吃什么想做什么都同我说。” “我什么都不想,只想安安静静的躺一会儿……” 第45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十九) 天夷山上南面多出了一个冢:花木冢。 这是天夷山几百年来,第一次面对死亡。 那些从未经过风雨的小妖精从来不觉得死亡会是一件如此残酷的事情。 那些上一刻还飘在耳边的欢声笑语,此刻全部化归于尘土,连一具白骨都不能留下。 没有人间的繁文缛节,没有哀乐。 所有人都站在花木冢的前方,没有哭泣,没有安慰,有的只是死一般的寂静。 流光、暮鸣、凝羽、雪岚站在众人的身后,一言不发。 良久,凝羽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雪岚见状忙把凝羽背回了房间。 暮鸣怕出什么意外,也跟了过去。 蔷薇摸着背后的箭,突然转身离去。 松子拉住蔷薇的手,道:“你做什么去?” “报仇。” 唇齿缝中挤出的两个字,是愤怒和仇恨。 与蛇妖这一战,天夷山有七个小妖精就此殒命。 松子握住蔷薇的手,嘶哑压抑的嗓音:“带上我。” 流光上前挡住二人的去路:“蛇妖此时或许已经死了,你们去哪里报仇?” “你也说是或许,让开。”蔷薇早已听不进去任何劝。 “倘若那蛇妖未死,必是寻到了什么宝贝才得以活下来,妖力说不定更进一步。你们两个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松子将流光推开,“你去抱你的美人,管我们作甚?” “我抱什么美人?”流光拉住松子的手,“你给我说清楚了。” “放开!”松子历声道:“我没空同你啰嗦。” “不放!”流光也大声道:“任谁都看得出我的心思,就你看不出,你上辈子是个石头吗?” “对,我不仅上辈子是个石头,这辈子也是个石头,你既说对我的心思大家都知道,那你倒说说你什么心思?” 松子用力想从流光的手里挣脱出来,却无奈对方握的太紧。 “我喜欢你。” “可我不喜欢你,你别再缠着我,凭白惹人厌。” 流光的手一点一点放开:“原来我是被你讨厌的那一个……” “我平生不曾讨厌过谁,你是第一个。” 松子转身随着蔷薇离开。 她与他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何必非要纠缠在一起。 小妖精们都红着眼看向流光,有人劝道:“松子姐心情不好,公子莫置气。” 流光望着松子离去的方向,恍若未觉。 “对不起,是我打扰到你们了。” 流光木然的走到一棵树下,抬头望着遮天的树叶,双眼通红:“她说的是气话,是不是?” “不对,她下山找蛇妖报仇了。” 猛然想起松子下山的目的后,流光顾不得自怨自艾火速赶到了兔子洞。 蛇妖的情况唯有文宁最清楚,而这几日文宁为了兔子的伤势更是足不出洞。 文宁正在兔子洞内帮兔子疗伤,见到流光冒冒失失的闯进来,便猜到又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你先去外面等我。” 兔子此时适合静养,不宜再受什么惊吓。 “你让他说吧,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呢?”兔子睁开眼睛道:“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流光得到兔子的允许,便道:“文宁我问你,蛇妖是死是活?” 文宁不由分说的将流光抓出洞外:“你没看到兔子的气色很不好?鬼门关走一趟,能不能让她好好养伤?” 流光压低声音道:“松子和蔷薇下山了,说要找蛇妖报仇,所以我才火急火燎的来问你,你知道担心兔子我不知道担心松子啊?” “胡闹。”虽然文宁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怒气却并未随着声音的降低而减少半分。“她们骤然失去伙伴,心中定然极为不畅。但你应早已看惯生死,她们不懂事你为何不拦着?” “我……”流光将袖子一甩道:“我倒是想拦啊,她们什么脾气你不知道?一个个跟石头似的一样倔,你就跟我说蛇妖是死是活?若是死了倒还罢了,找不到她们也就自己回来了。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私自放走蛇妖?” “蛇妖生死未知。但重要的不是蛇妖的生死,而是她跟临易在一起。临易的实力你该知道吧?”文宁眉头紧紧的皱着,“此时不是计较谁对谁错的时候,如今首要任务是去将她俩带回来,就算是绑也必须绑回来。” “天上神仙不是讨厌妖精吗?怎么临易就同蛇妖走的这么近?”流光说罢就风一般的下山了,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要是松子有什么不测,我就兵发天界,谁怕谁啊?”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凝羽回到房间后缓缓醒了过来:“雪岚,我是不是晕倒了?” 雪岚守在床边:“是的,小姐。不过暮鸣将军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好生将养便无碍。” 暮鸣站在一边,道:“凝羽小姐这伤论理早该愈合的,却不知为何近些日子频频复发,不过好在并未伤及筋骨只是些皮外伤。只要小姐好生将养,不要强用妖力,想必用不了几日便可复原。” “多谢暮鸣将军。”凝羽坐起身道:“想必是这几日山中风波太过,与蛇妖大战那一日,不免动上几分气。出来了这么久,还真是想家了……” 暮鸣思虑片刻道:“暮鸣愿送小姐回府。” “不用。”凝羽回绝。“我有雪岚照顾,再加上下山之后便有接应之人,就不劳烦暮鸣将军了。” “既是如此,那暮鸣就不操心了。还望小姐一路多加小心,注意伤势。” 凝羽点点头:“我想明日就走,希望暮鸣将军能安排一下。” “请小姐放心,暮鸣这就去准备。” 雪岚送暮鸣离开后,便关紧了房门,又将窗户也关上:“小姐,我们当真明日便回去吗?” 凝羽伸了个懒腰道:“回去?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去?” 第46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二十) 松子和蔷薇寻到一名画师,将蛇妖的样子画了下来。 虽不能说是一模一样,但至少也有七八分像。 二人在街上问了半天,终于从一名清秀公子的口中得知:这蛇妖竟是醉生梦死里的媚儿姑娘。 且这位公子很是热心,愿意带她二人前往。 “在下空辛,不知二位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松子。” “在下蔷薇。” “二位公子的名字倒是别致。”空辛将二人打量一番,道:“二位怕是第一次去那烟花之地吧?” 蔷薇和松子略为尴尬的笑了一笑:“是。” “无妨。”空辛笑道:“那地方我常去,媚儿姑娘不常见客,今日我们可以去碰碰运气。” 二人点头应允。 路过一胭脂铺的时候,空辛停下了脚步:“烦请二位在此等候片刻,空辛去买盒胭脂便来。” 二人点头应道:“好。” 看着对方进入胭脂铺,松子不由担心起来:“蔷薇,你说他不会骗我们吧?” 蔷薇也皱起了眉头,沉思片刻方道:“即便是骗我们也须试上一试,不然这样漫无目的的找下去,也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松子点点头,赞同道:“也对,反正凭他也奈何不得我二人。”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空辛便从胭脂铺走出:“二位久等了。” 松子道:“哪里,还要劳烦公子为我们带路了。” “不远了,前方左拐便是。” 还未到地方,浓重的胭脂香粉味便顺着风飘了过来,颇为刺鼻。 二人不由的掩面前行。 空辛轻笑出声:“如二位公子这般受不得这味儿,还如何寻得美人?” 二人闻言把袖子放下。 “猛然嗅到,不习惯而已。” “如此最好,不然进到那楼里,恐怕你二人要屏住呼吸方才能一睹美人芳容了。” 空辛又往前走了几步,那站在醉生梦死楼上的老鸨便看到了他,远远的就踏着小碎步跑了过来:“公子,您来啦……这二位是?” 蔷薇和松子皆颔首致意。 “这二位是我的朋友,妈妈好生招呼。” “公子交待,自是好生招呼。”那老鸨双眼滴溜溜的转,上前便拉住蔷薇和松子的手往楼里让。“二位公子里面请,不管丰满的清瘦的能歌的善舞的,我们这里应有尽有。” 蔷薇和松子被老鸨紧紧的抓着,不免露出几分窘态:“我们……我们是来找媚儿姑娘的。” “媚儿姑娘?”老鸨的神色愣了一下,但只瞬间便又满脸堆笑的拉过旁边的两位浓妆艳抹的姑娘。“我们这里美人千千万,二位公子又何必只求那媚儿一人呢?看秋儿、冬儿,削肩细腰的……您二位若是不喜欢,喏,门口这么多的姑娘,随便挑。” 秋儿冬儿已站到二人身侧贴了上去,娇娇柔柔的唤道:“公子……” “阿嚏!” “阿嚏!” 蔷薇和松子齐齐的打了一个喷嚏,虽不甚雅观,但也使得她二人暂时从人堆里抽出身来。 空辛站在一边笑盈盈的看着这一切:“看来二位公子是对这些姑娘都不满意了。” 蔷薇和松子强忍住离开的冲动,道:“我们二人来此就是为了找媚儿姑娘,不知她是否在这里?” 空辛转头问向老鸨:“媚儿在吗?” 老鸨面露难色的附在空辛耳边说了些什么。 “既是如此……”空辛略一思索便道:“倾颜现在在吗?” 老鸨点头道:“倾颜姑娘在。” “我先带他二人上楼,你去把倾颜姑娘请过来。” 空辛对松子二人做出请的手势:“二位,请。” 蔷薇和松子对视一眼,便跟了上去。 老鸨对身后的小丫头道:“去跟倾颜姑娘说,公子请她去一趟。” 小丫头应声去了。 二楼的雅间很是别致,沉香缭绕,珠帘叮咚。 这香气比之大有不同,很是淡雅,似有若无,闻去很是舒心。 房间里的布置也很雅致,都以素色为主,并不像外面那般花哨绚丽。 房门一关,便将外面聒噪的声音隔开,房内竟听不到一点杂音。 “随便坐。”空辛将香炉的盖子拨开一些,“不知二位跟那媚儿姑娘是什么关系?” 松子将窗子打开,恰好望到后园的一池碧水,连送进来的风都觉得沾有一丝水气,凉凉的,很舒服。 “久闻媚儿姑娘美貌,想见见。” 提到媚儿时,她的手紧紧的抓着窗周。 见面之时,必是一场死战。 蔷薇将背上的弓箭取下放在手里摩挲:“空公子看来对这里非常熟悉,想必不止是熟客那么简单吧?” 空辛笑道:“来的多了,认识的姑娘也就多了,自然会受几分优待。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 嘈杂之声,污秽之语也随之传来。 随着再度吱呀一声,复又安静如初。 “倾颜见过各位。” 一美貌女子身着繁复宽袖的拖地长袍站在门前。在她身后,跟着一个端着茶水的丫鬟。 空辛忙走过去:“倾颜,这是我送你的胭脂。” 倾颜淡淡的瞧了一眼那胭脂,道:“寒梦,收起来。” “是。”寒梦将托盘放到桌子上,接过胭脂放进了袖子里。 蔷薇与松子对视一眼,心道:此女子看起来很不简单。 空辛忙将倾颜让与里面坐下。 倾颜微微颔首,道:“寒梦你先出去。” “是。”寒梦应声退出。 倾颜将蔷薇二人打量一番,浅笑道:“二位姑娘如此打扮是为何?” 蔷薇的手不由的握紧了弓臂,松子也警惕的望向倾颜。 “你二人不必紧张。”倾颜沏出四杯茶,一一分去,“若是我们想对二位不利,你们断不能安然的站在这里。” “我听说你们来此是要找媚儿?”倾颜看了一眼空辛,“一般人可不知道我们这里还有媚儿这个人呢。” 空辛陪着一张笑脸道:“我见她们找的辛苦,就顺便带来了。” 松子将手中的画像展开:“若这画像中的女子是媚儿,那边找的是媚儿。” 倾颜淡淡的扫了一下画像:“是媚儿。只是不知道二位找她何事?” “她现在在哪?” “前些日子出去了便再没回来。”倾颜将热气腾腾的茶放至唇边,“有些烫了。” 只见她另一只手轻轻拂过,那热气便已消失不见。 仔细去看倾颜的手,会发现上面竟冒出丝丝的寒气。 “你是?” “既为同族,二位不妨讲讲清楚。” 蔷薇与松子对视一眼,道:“既是如此,我们就直说了:那媚儿是蛇妖,原名媚雨,是我们的仇人。” “仇人?”倾颜微微皱眉,“怎讲?” 松子道:“她杀了我们七个小姐妹,我们要她一条命,不过分吧?” 空辛面露疑色:“她为何要杀你们的小姐妹?” “她偷偷潜入我们山中,大闹一场,夺人性命,在此前更是玩弄别人的感情。不管她有天大的理由,都死不足惜。”蔷薇将弓箭拿起,“待我再次见到她时,定用此弓箭取她性命。” “天仪山?”倾颜问道。 “你知道?”松子颇感惊讶,“既如此,你该知我们所言不假。” 倾颜沉思片刻道:“我听她说起过天仪山,她的情郎自上你们山后便一直不曾下山,难道不是你们先困住了她的情郎?” 蔷薇和松子想起临易,但大王因何困住临易她们并不知晓。 此时,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我看你们也是一知半解,不过依媚儿的性子做出杀人这等事也并不稀奇。” “你们关系不错?”蔷薇面带疑色的望着倾颜。 倘若果真如此,便要防备对方突然发难。 “算是吧,说得过去。”倾颜将茶饮尽,“媚雨自去你们山上以后便未再回到过这里,我只当她寻到情郎浪迹天涯去了,却不想竟是杀了同族逃命去了。我对她和你们之间的恩怨知道的并不多,她也只是偶尔无聊才会提起。” “那她会去哪里?” 倾颜摇摇头:“或许你们可以去由此往西百里之外的断崖山上看看,她在来这里之前就住在断崖之上。” “多谢相告。” 蔷薇和松子告辞,一路掩鼻出了醉生梦死。 空辛和倾颜站在楼上望着二人远去,面上看不出悲喜。 “我知你一向不喜欢媚雨,但就此让她的仇家寻过去,是不是有点……” “怎么?你心疼了?” “没有,没有。”空辛忙摇头,“天上地下我就只喜欢倾颜你一个,你又不知道不知道?我整个人心里眼里都是你,哪还腾的出空去心疼其他人?” 倾颜侧目望向空辛:“媚雨做过什么你我心里都有数。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如今有人去敲打敲打她不是坏事。 杀了七个同族,早晚都会报应到她自己身上,我们挡不住。” 一只蝴蝶从倾颜的手中飞出:“它会寻到媚雨,并提醒她。这是我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倾颜伸手挑起空辛的下巴:“你大可追过去,不必在此陪我。” 楼下不知谁喊了一声:“是倾颜姑娘。” 刹那间,楼下数十个男人齐齐抬头。 仅仅只是这一眼,他们便觉得骨头都要酥了去。 空辛气愤的将宽大袖子挥起,消除了众人对于倾颜容貌的记忆。 在楼下的那些男人脑子里,大概只会记得:那个姑娘是谁,生的好美,好美…… 但美成什么样子?是柳叶眉丹凤眼,还是远山眉桃花眼,则一概说不清楚。只觉得就像是画中走出的仙子:袅袅婷婷,眉目可传情…… 第47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二十一) 断崖之山,皆是陡峭之地。若是凡人,极不易攀爬而上。 所以这座山养了许多不常见的飞禽走兽以及小有所成的妖族。 蔷薇和松子一路走来,竟见到许多从未见过的妖族种类。 比如:那一条腿夹在石缝里的蟑螂,不知何故损了半个翅膀的苍鹰,还有那一面光滑如镜的山壁…… 山壁映出二人的身影,二人便好奇的上前摸了一下。 一道浑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放肆,本尊岂是你们可以随便碰的?” 二人倏地缩回手:“山壁竟还会说话?” “放肆,本尊为广饮圣尊,你们是何人?来我这山里作什么?” “广饮圣尊?” 蔷薇和松子对视一眼,道:“没听过,这座山是你的?” 松子伸手又触碰了一下山壁,发现这山壁着实古怪,似乎是被什么禁锢着。 “那是自然,虽然眼下……咳咳,先说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松子道:“你们这里可有一个叫媚雨的蛇妖?” “媚雨?你们居然是找媚雨的?”广饮的声音突然变的暴躁,“你们同她是什么关系,说!” 蔷薇与松子只觉这声音震耳欲聋,甚是难受,便忙掩了耳朵。 “快说!” 音浪一波大过一波。 “住口!”松子一拳砸在了山壁上,“我们是来找那蛇妖报仇的!” 广饮的声音终于停下,二人方觉得好些。 “你个黄毛丫头居然敢打本尊?” 声音虽然还是有怒气,但明显比刚才少了许多。 “你们由此向南,不出十里便能看到那媚雨,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子。倘若可以,希望你们能将那小子一起宰了。” 说到那小子的时候,明显可以感受到再度燃起的怒火。 “是临易?” “本尊不知道是谁,就知道他二人该杀!杀!杀!” 松子又一拳捶了上去:“住口!” 广饮重重的咳了几声,道:“黄毛丫头,你有种!” 松子翻了个白眼,对蔷薇道:“我们去南边看看。” 蔷薇点头应允。 二人离开山壁,向南走去。 果然在十里将尽之时,二人看到了蛇妖硕大的蛇神,以及坐在旁边的临易。 临易看到蔷薇和松子时,只抬眼淡淡的看了一眼:“你们来做什么?” “杀她!” 蔷薇将弓箭拿在手中:“蛇妖,你站起来!” 媚雨将蛇头抬起,蹭了蹭临易,变回人身:“你们要杀我?” 脸色虽有些惨白,但妖媚之气并不因此而减少。 松子的手里也化出一柄长剑:“对,为我们的七个小姐妹报仇。” “哈哈哈……”媚雨仰天长笑,“就凭你们两个黄毛丫头吗?可笑!一起上吗?” 临易将媚雨挡在身后:“你们大王难道没有嘱咐你们不许生事吗?” “都这么几天了大王还在洞里养伤,未能走出洞府一步。”蔷薇将弓拉开,“这笔账也要算在蛇妖头上。” “你们大王伤还未愈?”临易面露疑惑,“我带媚雨走的时候,你们大王明明已经快醒了。” “文宁为什么放走你和蛇妖,我们不清楚。但蛇妖伤我同族,此仇不可不报。还望公子能够让开。”松子将剑指向临易的身后,“她造的杀孽就该她自己来还。” 临易拿出长枪横在胸前:“既无转圜的余地,便来吧。” 媚雨伸手握住临易的手:“小心。” “放心。”临易将长枪握在手中,“来吧。” 他并非真有心同她们以命相搏,只想让她们知难而退便罢。 但蔷薇和松子却不知临易的打算,只是看到蛇妖便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招招取向对方要害。 不过好歹是天界皇子,征战沙场,对付两个妖力不高的小妖精还是游刃有余的。 长枪如龙,每每在将要伤及对方要害处闪开。 蔷薇和松子却并未看出其中玄机,只当是躲得及时。而那长枪带起的凌厉寒风也着实骇人。 媚雨在一边早就看出临易无心伤人,他对付这两只小妖,就如同猫与老鼠。 长枪一晃,便将二人甩出老远:“打够了吗?” 临易的耐心本就不够,能够同她二人玩这么久已经是极限。 蔷薇和松子从地上爬起,颇显狼狈。 弓和剑跌落在临易的脚边。 临易将弓和长剑踢到二人的身边:“回去吧。” 他则转身去扶媚雨。 蔷薇将弓捡起,不由的冷笑:“原来自己这么弱。” 松子将长剑拿在手中:“不知这临易到底是谁?” “啊……” 一声惨叫划破天空。 二人抬头,只看到硕大的蛇神在扭动,仿佛痛苦不堪。 临易拔掉蛇神七寸中的箭,扔到蔷薇面前:“我有心饶你二人,但谁知你二人竟如此不识趣。” 一根绳索从临易的袖中滑出:“我倒要去问问那兔子,这一山养的都是什么东西!” “什么?”蔷薇愣了片刻后,放声大笑:“原来我那箭竟是有灵的,哈哈哈!” 松子见自己和蔷薇被绳索缚住,且挣脱不断,慌了神:“临易,你做什么?” “不是要打架吗?我陪你们。”临易将绳索越收越紧,抬手一掌将二人打晕了过去,“留你们一条命,去找那兔子当面对质。” “临易,我可能真的不行了。” 剧烈的痛苦过后,媚雨边回人身:“这是我罪有应得,你不必再耗损仙力,有你陪我这几天,足够了。” “不会的,你相信我。” 媚雨摇摇头:“你原来说过你不会多看我一眼,现在你看了。你也说过你不会抱我,现在也抱了。你说过你不会喜欢我,现在有一点点喜欢了吗?” “我……喜……”临易将媚雨抱进怀里,嘴角抽搐了几下,复又紧闭。 “看来你还是没有喜欢上我呀。”媚雨苦笑,“不过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够了。” 一滴泪从临易的眼角滑落:“我……欠你的。” “你不欠我的,我说过只要你愿意我的命都是你的,只是你不相信而已,如今,你可信?”媚雨将临易的手放在胸口,“这里,纵然零落如尘,但还喜欢你。” “你……你不要……不要……忘……” 世间从来都不缺遗憾。 媚雨终究没有说完她的话,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在她闭上眼的一刹那,临易终于鼓足勇气说道:“我喜欢你。” 媚雨与临易初见时,兵刃相见,她曾戏语:“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你的怀里。” 如今一语成箴,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成全…… 第48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二十二) 临易手执长枪破了穷途,闯进了兔子洞。 彼时,兔子正站在卷轴架子旁发呆,忽见临易闯进来吓了一跳,但面上仍自镇定:“文宁已经放你走了,还回来作甚?” 临易挥手将蔷薇和松子丢到兔子脚边:“说好了互不干扰,为什么派她们来杀媚雨?” 兔子看到蔷薇和松子如同石头般被人丢在自己脚边,不省人事。面上强忍的镇定变至疯狂:“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你说呢。”临易也毫不示弱,长枪对准了地上昏迷不醒的二人。 “休想!”兔子冲到临易面前,伸手放在临易的颈间,五指却不听使唤。 临易被兔子速度吓到,惊的退后三步,却不想撞上从洞外冲进来的文宁。 “那穷途是你破坏的?”文名抓住临易的肩膀将他拽到自己的身后。“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刚去看了穷途,已经破碎不堪。 临易见是文宁,便将枪头指向他的颈间:“你我之间有交易:我不说出天夷山之事,你们天夷山也不再追究媚雨的责任。为何说话不算话?为何要派人杀死媚雨?” 文宁看到兔子身后躺着的蔷薇和松子,心里大概猜透了个七八分:想必这两个小鬼找到了蛇妖,并且在种种巧合下竟然真的杀死了蛇妖。 看这两个小鬼呼吸尚还均匀,应只是晕了过去,性命无甚大碍。 眼下最重要的是兔子:她眼中的怒火越来越盛,倘若再在此待下去说不动嗜血之症又要发作。 然,这绝对不能被临易发现。 电光火石间,文宁的手中变出一张网将临易困在原地:“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把她三人安置好了再来同你细说。” 文宁将三人带出洞外,将蔷薇和松子交给了外出归来不久的凌寒照顾。 至于兔子,以凌寒的修为根本压制不住她此时的疯魔之状。 胡萝卜地是不二之选。 那地周有屏障与外界隔绝,临易即便有心四处搜寻也进不去那里。且那胡萝卜看起来修为不弱,前日他刚醒了过来,如今让他暂时照顾一下兔子应该不是问题。 兔子伏在文宁的背上,眼中的火焰愈来愈旺,仿佛下一刻就要冲破瞳孔的禁制。 而兔子也几近疯狂状态,文宁的耳边已经能听到她细碎的磨牙声。 “胡萝卜,胡萝卜,你快出来!” 文宁焦急的拍打着屏障,他不知道那张网能困住临易多久,但兔子此时的样子绝对不能被看到。 “唔……” 兔子这一口终究还是咬了下去。 “兔子这是怎么了?”胡萝卜从茅草屋里走出来,看到异样的兔子,忙跑了过来,却无奈于屏障的阻挡,仅剩半步的距离却是近前不得。 文宁不得已将兔子的唇齿封住,将她抱给胡萝卜:“她最近得了一种怪病,这种怪病不能被别人看到。我现下还有要事,麻烦你先帮我照顾一段时间。” 胡萝卜接过兔子,面色凝重:“你放心。” 文宁伸手将后颈的伤疤掩去,这才匆忙赶回了兔子洞。 兔子并未安稳的待在胡萝卜的怀里,看到文宁离去,贪恋血的味道的她拼死也要挣开胡萝卜跟上去,只是“砰”的一声,她竟然被屏障弹了回来。 胡萝卜忙将兔子再度揽入怀里:“兔子,你怎么了?” 兔子转头望向胡萝卜,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他细腻的颈部,像是饥饿的野兽看到了美味的猎物。 “兔子?”胡萝卜柔声唤道。 纵然文宁封住了她的唇齿,但她的蛮力依旧大的可怕。 就像野兽用尽全力扑倒猎物,丝毫不遗余力。 “嘶……” 一阵低沉怪异的嘶吼声从兔子口中传出,野蛮却无力。 胡萝卜被兔子压在身下,不敢乱动:“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文宁说你得了嗜血之症,可这症到底是怎么来的?你现在到底还有几分的清醒?” 他轻轻的抚上兔子的脸颊:“兔子,你到底听不听得见我说话?” “嘶……” 被封住唇齿的兔子,只有低声嘶吼。她数次想将口张开,却都是徒劳。 “嘀嗒”一声,似有雨滴落在胡萝卜的眼睛里。 他将眼睛眨了一下,有些疑惑:这天夷山什么时候竟还会下雨? “嘀嗒”又一滴落在他的唇角,咸咸的,有些涩。 雨不是这个味道。 “嘀嗒” 直到这一次,胡萝卜才看清:这不是雨滴,是兔子的眼泪。 那充斥着火焰的眼睛里,竟凭白看出几分委屈,流出了两行清泪,正顺着兔子的脸颊一滴一滴跌落下来。 “兔子,你是不是醒了?”胡萝卜伸手擦去兔子脸颊上残余的泪水,“不过是几日未见,你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嘶……” 胡萝卜伸手拂过兔子唇边的时候,发现她被人下了禁制,没多想他被替她接了禁制:“你到底经历……” “嘶……” 一语未了,兔子便咬上了胡萝卜的颈部。 朱唇雪颈间,一股殷血缓缓流出。 末了,兔子还意犹未尽的将颈间的残血舔舐干净。 短暂的疼痛过后,胡萝卜只觉颈间酥酥麻麻的,却躺着不敢乱动。因为他只要稍稍一动,兔子便会再度咬下去。 仿佛他是她的猎物,她要确保这猎物是死的不会动。 但除了第一次是用力咬的,后来的都像是惩罚一般,只象征性轻轻的咬一下。 不疼,却极为磨人。 胡萝卜方猜到:这禁制或许是文宁下的,因为嗜血之症。 只是这嗜血之症,仿佛水患,只能通不能堵。 终于,兔子心满意足的舔了舔嘴巴,睡了过去。 文宁将兔子送来的时候,似乎她正伏在他的背上,那等亲密之状想必兔子早已犯过此症。 胡萝卜心里突然有些酸酸的意味,这病必须得治好了。 也幸得这胡萝卜地少有人来,不然这大白天的被人看见也是极为不妥。 兔子睡的很熟,她将头靠在胡萝卜的颈窝处,胡萝卜能够感受到她的呼吸,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疯魔过后竟如此没有防备,可怎么好? 胡萝卜抬手在周围树起了屏障,倘若有人在此经过一定不会注意到这里有人躺着,能看到的只是一个个长势喜人的胡萝卜。 第49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二十三) 文宁回到洞中后,临易已将网撕得粉碎:“若你再不回来,我或许已经赶往天界。” “你不会。” 文宁抬手拍拍临易的肩膀,“三哥,我相信你。” 临易侧头看着文宁的手似乎因这一声三个有所触动:“可此事就算我帮你瞒着,也瞒不了多久,还望你明白。” 文宁点点头:“我自是明白,只希望到那时候会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临易将射杀媚雨的那枝箭递给文宁:“现说另一件事:为何不管住你山上的小妖精?媚雨没有多长时间可活你我都清楚。 我用尽所有办法才勉强保住她两个月的性命,为何连这两个月都不给我?” 文宁将箭仔细端详,犹有几分怀疑:“若不是你亲口告诉我是那两个小鬼当着你的面杀了蛇妖,我断不敢相信她二人竟有此能耐。” “你以为我就相信吗?”临易冷着一张脸道:“所以我一开始并没有下狠手,即便她二人招招取向要害,我也只是挡了回去并未还手。却不想,在我将她二人逼退之时,这箭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伤了媚雨。 早知如此,我就应该当场杀了她二人,也不至于媚雨就此丧命。” 文宁皱起眉头:“不是我袒护蔷薇,但这箭头上却有蹊跷。蔷薇的箭用她自身的妖力凝结而成,如今这枝箭形未散是因为你吧?” “不错,我既想找你们要个说法,自然要保存物证。”临易撇了一眼箭头,问道:“这箭有什么蹊跷?” “蔷薇虽然性子急躁却向来正直,绝不会做出在箭头上抹毒这种卑劣之事。” “以前不会,但倘若被仇恨支使,难免会做出一些出格之事。” 临易嘴上仍旧逞强,但心下已经存疑。从媚雨刚死之时的愤怒到现在,他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 媚雨仇敌众多,倘若当时真的有人躲在暗处借箭杀人也不是不可能。 这□□是导致媚雨丧命的主要原因,若这□□当真有蹊跷,那他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不能让媚雨不明不白的死去。 文宁将箭递还给临易,“那日,蛇妖为救你出去大杀四方,山中小妖哪一个不是使出了看家本领?倘若要下毒,那一日便下了。但你那一日可曾看到有谁的武器中下毒了?” 临易细细想去,确实未曾见哪个武器带毒。 “那日是没有,但或许她们知道自己打不过媚雨,因此下毒也不是不可能?” 文宁与临易对视:“你对她们有偏见。” “你敢说你现在对天界就没有偏见吗?当年亦图……”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文宁截住临易的话道:“当年亦图与你我的关系都不错,难道你就不能看在他的面子上,相信他山中这些小辈一次吗?” 临易沉默不语,许是想起一些往事不禁有些泪目,良久方将情绪平稳:“你当年因亦图与天界决裂,我佩服你那般决绝的勇气,但我却不能。 亦图殒命之时,我也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天界和父君的无情。可我手中率数万将士,守各方安危,那些念头我只能生生压下。 后来我也渐渐懂了:父君掌管六界,必须从大局出发。当年,天夷已被魔界占领,放弃是不得已的选择。 父君曾下令要我将你捉拿回天界,我私下里放你走,是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够理解天界的处境,父君的苦心。这比抓回一个满心愤恨的你更为可取。 可不想几百年过去了,你依然对天界心存芥蒂,甚至有意对天界隐藏你的踪迹。 我在数月前找到天夷山时,便猜你肯定会守在这里。我并没有直接将天夷山的事情直接上报父君,就是想见你一面听听你的看法。 我拿走了描写天夷山的那个卷轴,是想告诉你我的目的。我以为这样你会找我,却不想我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你。 期间我遇到了媚雨,一开始我是极不待见她的,但她一直缠着我,不想竟缠出了几分感情。她见我对你们山上的事苦恼,便背着我打探你们山上的消息,偏生那青柳是个花心的主,没怎么便成了媚雨的裙下客。 后来我再度上山,却不想被你和兔子困住。倘若你一开始不用面具,我们坦诚相见,或许不会闹住这种地步。 但你们困住我,我心生不服,限制□□,我便恨不得立刻将天夷之事上报天界,也说了不少气话。 这几日陪着媚雨我想了很多:我知道你们这座山上的小妖大多都希望她死,但是我却希望她活着,因为她对我确实用情至深。 推己及人,我也知道牺牲天夷山来保住六界的安危着实不是君子所为。我愿意将此事瞒着,但这不代表天界、妖界、鬼界会放过天夷山。 谁都想不费一兵一卒取的胜利,毕竟战争带来的伤害太大。 天夷山有压制魔族戾气的能力,是魔族天生的死敌,虽然数百年前遭到破坏,但依然是抵御魔族的不二之选。” 文宁没想到临易会突然说这么多,愣了许久方道:“如此,倒是我错怪你了。” 临易摇摇头:“你并未错怪我。如今媚雨之事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予追究,但这个情你是欠我的。” “你想让我拿什么还?” “暂且先欠着。”临易拍拍文宁的肩膀,向洞外走去。“至于穷途,对不住了。” “是你毁的穷途吧?”流光迎面走进来,“我手下探得消息说你毁了穷途,闯了上山。松子和蔷薇呢?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临易嗤笑一声道:“我还真不知道。” 说罢,便越过流光欲离开。 “站住。”流光一把摁住临易的肩膀,“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流光!”文宁见状忙大声喝止,“松子和蔷薇已交由凌寒照顾,你让临易离开。” 此时,万不能再出任何茬子了。 “真的?”流光颇为怀疑的看向文宁,“你不会又是为了偷偷放他走吧?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文宁一巴掌拍在流光的肩膀上:“你看我像那样的人吗?让临易走。” 流光将文宁的手弹开:“你不是那样的人吗?除了画美人图,你哪里有什么信誉可言?” 临易回头抓住流光放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腕:“这么看来,你我之间这一战是避不过了?” “对。”流光反手抓住临易的手腕,“要么你跟我一起去看松子,要么我将你捆了去。” 文宁烦躁的揉揉眉心,将流光拉到自己身后,踹了一下他的屁股:“我跟你说松子没事就没事,你在这儿给我添什么乱?” 临易倒颇为不在意:“你放开他,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能耐?” “嘿……”流光也颇为不服气,“我知道你是谁,但这不代表我流光就怕了你。” “流光?似乎在哪里听过……”临易沉思片刻,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是妖君的小儿子对不对?小时候我还抱过你。说起来当年你还摔了我一个烛台,念你年纪小就没同你计较,如今新账旧账可以一起算。” 流光被说的有点懵:“你说什么?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你莫不是想趁机诈我?” “当年你还小,是你哥哥柏巨带着你上的天界。”临易这才仔细将流光打量一番,“同你哥哥是有几分相像,不过到底是个毛头小子,没他的那份沉稳气势。” “毛头小子?你居然说我毛头小子?”流光更是不服气了,“不过虚长我些年岁就能胡说八道了?你为那蛇妖做的事就稳重了?算了,我还是跟你说松子,既然你认识我哥哥,那就更应该陪我去看一下松子,因为她极有可能是他未来的弟媳,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临易嘴角一勾,浅笑道:“如今这笔账我记在文宁头上,她自然无事。至于我,还有要事,告辞。” 话音刚落,临易变化作一道青烟,从流光的手缝里溜走了。 “诶?诶!” 流光待要扑上去,却被文宁拽了回去:“慢走不送。” “走什么走啊?” 流光恶狠狠的瞪向文宁:“你为什么要放他走?万一松子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呢?” 文宁看那青烟飘远,又踹了流光一脚:“跟你说了松子在凌寒那,你还不赶紧去看?兔子现在在胡萝卜地随时都有危险,你居然还要拖着临易,你是不是傻?” 流光懵了一下:“兔子怎么了?她不是在洞里好好养伤吗?有事的不是松子吗关兔子什么事?再说被临易看见又能怎么样?又不是没见过,为什么要放到胡萝卜地?” “你还要不要去看松子了?” “去去去。”流光挣开文宁,“倘若松子真的有什么事,我把这笔账也记在你头上。” 文宁苦着一张脸,直叹气:“……这两件事凭什么都记在我头上?” 做人难,做好人更难。 做一个假装是人的神仙难上加难。 文宁来到胡萝卜地,并没有看到兔子和胡萝卜,便轻轻敲了下屏障:“胡萝卜?” 眼前淡淡的水雾散开,兔子和胡萝卜出现在文宁的眼前。 兔子还趴在胡萝卜的身上,睡的很是香甜。 胡萝卜一动不敢动的望着文宁,有些无奈:“我照顾的还算好吧?” 文宁扶额道:“还好,就是有些不太雅观,你现在敢动动吗?” “敢动?”胡萝卜仰望苍天,“我不敢动。” 一动就是一口。 “那……”文宁看到胡萝卜颈上的几个牙印,很是无奈:“那就只能这样等她自己醒了,她这次没有做什么噩梦吧?” 胡萝卜只敢动动眼珠子:“没有吧,我看她睡的挺安稳的。” 文宁望望下山的方向,道:“既如此,今晚留让她先睡在这里,明日我再来看她。” “等一下。”胡萝卜因为动作大了些,便又被兔子咬了一口,不禁轻呼出声。 “怎么?”文宁以为出了什么事,面色瞬时凝重起来。 “她几时有的这病?犯过几次了?” “就在你昏迷的那段时间,加上这次是第二次,每次都要人命。”文宁低头苦笑,“这次看来比上次好上许多。” 胡萝卜垂眸望向兔子:“那上次……也是这样吗?” “这样?哪样?”文宁本有些不解,但当看到胡萝卜有些红晕的脸颊后便大致明了。“差不多吧。” “那……兔子她……” 胡萝卜只觉得心砰砰直跳,他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也不知道被困在这里出不去的他又在期望什么? 文宁度其心思,道“她现在还是只单身兔。” “是吗?”几缕秀发散在胡萝卜的手边,他轻轻的抓住,神色黯然:“不过细细想来,这同我也没什么关系。等她醒了,我就让她离开。” 单身兔又如何?难道他忘了他出不去这里吗? 胡萝卜将手轻轻放在兔子的脸上:“如果我能出去,多好。” 第50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二十四) 流光来至凌寒处,看到松子和蔷薇正并排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凌寒正趴在床边小憩。 “她俩没事吧?” 凌寒睁开眼见是流光,便道:“是你啊,她俩没事。” 流光点点头,站在一边:“她们什么时候能醒?” “两个时辰吧,文宁已经替她们解了临易的禁制。”凌寒略顿一顿,继续道:“早知山上会有此变故,我就不下山了。即便改变不了什么,至少能同她们并肩作战。” 流光道:“你也不必内疚,她们并没有怪你。” 凌寒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发呆:“生死由天,世事无常……” 流光的心没来由的一抽,他望向松子:“但终究还是要搏一搏,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可他,已经死了。”凌寒抹去眼角的泪水,“人间有句话:人死如灯灭。我多想用我自己点燃属于他的那盏灯啊……” “谁死了?” “我去参加了他的葬礼,隐在暗处。除了他,没有人知道我曾经在那所宅子里出现过……” 凌寒陷入回忆,流光不知如何劝慰选择沉默。 房间里也随即陷入一片死寂。 许久,凌寒突然道:“差点忘了,暮鸣来过了。他说倘若你过来的话让你去找他。” “我这就去找他。” 临开门时,流光又回头道:“你也别想太多了。” 凌寒颔首,嘴角勾起浅浅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流光见状也不再多说,关上门离开。 - 凝羽临走前留给流光一个圆形玉佩,暮鸣将之交给流光:“凝羽小姐千交代万嘱咐要亲手交给你。” 流光接过玉佩看了一眼,便随手撂在一旁:“小时候玩过家家,把这个当做聘礼,过后我找她要回的时候,她说丢了我也就没放在心上。” “整个北冥都知道她对你有意,妖后又喜欢她颇有把她当儿媳妇的意思,如今她把玉佩给你无非是在提醒,你究竟作何打算?” “打算?我跟她需要什么打算?对我有意的姑娘多了,难道我每个都要娶回家?”流光满不在乎的给自己倒出一杯茶来喝,“能讨我娘欢心是她的本事,但那不是我的欢心。如今我烦的不行,哪还有空去管她的心思?” 暮鸣盯着流光看了片刻,方道:“不说她了。今日临易又来了,我总觉得文宁不只是一个谪仙那么简单。” 流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也觉得,今天他还当着我的面放走临易。” 暮鸣“啪”的一声重重的拍向桌子:“你见到临易了?同他动手了?” 流光一口茶噎在喉咙里,迷茫的望向暮鸣:“怎么?难道你要为了他跟我动手?你同他之间也不清不楚了?” “我问你,临易现在走了吗?兔子还好吗?” “怎么了?”流光看着暮鸣坐立不安的样子,很是不解。“走了啊,由于文宁拦着,我跟他也没能打起来。至于兔子,我没见到啊?为什么你和文宁都提到兔子?她也去找蛇妖报仇了吗?没有吧?不是就松子和蔷薇去了吗?” “临易走了就好,应当无事。”暮鸣的拳头握的紧紧的,“我跟你说,要不是你是我师弟,我早就把你打的爹妈不认。” “为什么啊?再说了小时候你也没少打我。”流光感觉很憋屈,“如今临易我也没打,兔子也没事,你凭什么还打我?” “我今天感觉到山上有异样,就四处查看,然后我就看到临易进了兔子洞,没过多久文宁也进去了。再后来文宁将蔷薇和松子放在凌寒处,然后背着兔子去了胡萝卜地。 当时的兔子跟平常很不一样,披头散发的趴在文宁的背上。我怕出什么意外就跟在二人身后,再后来……我似乎看到兔子吸食了胡萝卜的血。” 暮鸣至今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好好的兔子怎么就成了那副骇人的模样了呢?倘若被身为天界皇子的临易看到,恐怕又要多生事端。 “吸血?”流光也不敢相信,“怎么会?兔子身上的气息纯净,不像是走过邪魔外道路子的妖啊?” “上次同蛇妖一战,她胜的蹊跷,自那之后她也从未出过洞府。除了文宁之外,我们谁也不知道兔子伤势如何?我怀疑跟那日她胸前那朵诡异的花有关。”暮鸣以手叩桌,道:“我打算回去看看,翻阅一下典籍,如此诡异的花不应该没有记载。倘若真的没有,我会去找师父。 所以,这段时间你守在这里,照顾松子的空当多留意一下兔子,有什么能帮的就帮一下,但是千万别添乱。” 流光一手托腮,笑呵呵的望着暮鸣:“你说你,喜欢了又不敢表白。如今这又是什么意思?我多注意下?我只会想是红烧还是火烤好吗?再说了那兔子上有文宁,下有胡萝卜,中间还有这一山的小妖精。你呢?你在哪?” 暮鸣将流光一张讨厌的脸推开:“松子身边倒谁都没有,但是她身边有你吗?你不是刚被拒绝了?” “我那肯定是有误会,但我不知道这误会在哪?”流光也不再嘲笑暮鸣,委屈着一张脸道:“师兄,你要不给我分析分析:她说抱着美人是怎么回事?我抱谁了?我连她都没有抱过。”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最清楚,我怎么知道?”暮鸣揉揉眉心道:“以后不许开我和兔子的玩笑,尤其是当着外人的面,别风言风语的再传到兔子耳朵里,凭白尴尬。” “我心里自有分寸。”流光伸个懒腰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顺便替我向我老子问个好,跟他说我暂时不回去了。” “即刻就走。” 第51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二十五) 翌日,东方才露一丝鱼肚白,天还未大亮。 兔子从胡萝卜的怀里醒来,久久不能回神……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而且还以这么难以描述的姿势。 兔子坐在胡萝卜身旁,看着他的睡颜默默的流口水,这张脸真是百看不厌呐…… “醒了。” 胡萝卜的眼睛仍旧闭着,声音听去有几分恍惚,兔子险些以为他在说梦话。 “醒,醒了,你醒了吗?” “我还有些困,文宁说让你醒了就回去。”胡萝卜侧着身子睡去,恰好背对着兔子。 兔子觉得胡萝卜有些奇怪,“胡萝卜,我还想问问你……” “我困了。” 兔子只得将话收回,勉强笑了一下道:“那我先走了。” “嗯。”胡萝卜低低的应了声,仿佛真的困的不行。 他将手放在颈间的伤口处,这伤不能被兔子看到,不然她会内疚。 兔子回到洞里没看到文宁,便一头栽到床上睡了过去。 直到一个时辰后,文宁来洞里看她是否回来才喊醒了她。 兔子睡眼惺忪的望向文宁:“你来了。” 文宁似笑非笑的望着兔子:“昨晚没有睡好?” 他这一问,兔子清醒了大半,从床上坐起来:“我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在胡萝卜地里,而且……算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许是你贪玩吧……” 兔子的病情文宁没有对任何人讲,如今知道的也不过他和胡萝卜二人。与其告诉兔子让她平添烦恼还不如瞒着她。 “贪玩?”兔子并不相信这个说辞,“文宁,我最近好像记性越来越差了,时不时都会忘记些事情,而那些事情我感觉还挺重要。” “能忘记的都不是重要的事情,放心吧。”文宁看兔子的手里竟然抓着一把梳子,便欣喜的道:“你的手……” “我的手……”兔子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只是来得及高兴梳子便从手里跌到地上摔成了两截。 兔子尝试着将五指弯曲,虽不如以前那样灵活,但真的可以动了。 “我的手可以动了,可以动了。”兔子开心的拍拍文宁的肩膀,“文宁,你真是个神医。” 文宁勉强扯起嘴角挤出个微笑:兔子的手突然有了知觉虽然有他的功劳,但大部分应与昨晚的遭遇有关。 难道胡萝卜的血竟是什么神丹灵药? “大王,文宁在你这里吗?” 洞外有人打听文宁,听声音是凌寒。 兔子略感稀奇:“她们竟然都学乖了?以前可都是硬闯的,除非哪一日我生气了她们才会乖乖的站在洞外等我回话。” “我在。”文宁应声走了出去,回头嘱咐兔子:“你手刚恢复,还是别出去了。” “前些日子我心情不好连洞门都懒怠出,趁着今日心情不错出去转转,至于手我不会让她们看出来的。”兔子说罢率先走了出去。 凌寒看到走出来的是兔子,冲上去便是一个大大的拥抱:“大王,你终于能出洞了?这些日子,文宁都不让我们进洞里,说是大王养伤需要静养,不能被打扰。” 兔子摸摸凌寒的头道:“是大王不好,让你们担心了。” 凌寒摇摇头,拉着她就往回走:“刚好蔷薇和松子也醒了,我本想让文宁去看看她们的伤是否好全了,既然大王在,就一起去看看。” “蔷薇和松子受伤了?”兔子看向文宁。 文宁东张希望的摸着后脑勺道:“一点小伤而已,已经好了。” 他本也没想着能瞒兔子一辈子,只盼能瞒一日是一日,毕竟她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万一受了刺激当着小辈的面发疯那事态恐怕就更不好控制了。 只是看如今这情况,怕是瞒不住了。 凌寒本就冰雪聪明,听到兔子这样问,便知道自己多嘴了,一路上便郁郁的,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兔子知道从凌寒的口中问不出什么,便道:“凌寒你先回去,我同文宁有些话要说。” 凌寒听罢,便溜走了。 文宁看着凌寒的背影,道:“不如你回洞里静养吧?蔷薇和松子那里我去看就行,本也没什么事。” “静养?”兔子笑呵呵的看着文宁,“你先告诉我:在我足不出洞的这些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蔷薇和松子因为什么受伤?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静养的下去?” 文宁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小辈么,在山下跟人一言不合打了起来,有些摩擦不是很正常的吗?你说是不是?” “是吗?”兔子盯着文宁的双眼,“那既然这么正常的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她们跟谁打了起来?因为什么打起来?” 文宁面不红心不跳的继续道:“她们不说我怎么知道?再说了小辈的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你这手还没好全呢?” “你不说是吧?我自己去问。” 话音未落,兔子便一阵风似的飞走了。 而文宁,被兔子暗中摆了一道。 “兔子,你翅膀硬了啊?你居然用我教你的禁锢之术来禁锢我!” 当真是教会徒弟、气死师父,文宁决定以后再也不教兔子修习法术了。 兔子赶到时,凌寒恰好刚推开房门。 “凌寒。”兔子轻轻的拍了下凌寒的肩膀。 “大王?”凌寒吓了一跳,险些跌倒,忙扶住门框,“大王,你这么快就过来了啊,文宁呢?” 兔子扶住凌寒道:“他临时有事,晚会儿才能过来,我先来看看,你去我洞里把桌子上的糖葫芦拿来,松子爱吃。” 谁都知道这只是个借口,凌寒自然也知道。 “不用了,流光买的有。” 兔子冷着一张脸吩咐道:“去。” 山中的这些小妖精就怕看到她生气,她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关键的时候,她不介意拿生气来吓唬她们。 “可……” “没什么可是的,难道你们现在都只听文宁的话不听大王的话了?”兔子的眼神中露出几分悲戚,“不过是养伤一段时间,你们就都长大了。” “凌寒去。”凌寒抱住兔子道:“我们都是大王养大的,怎么会不听大王的?凌寒这就去。” 兔子欣慰的点点头:“去吧。” 蔷薇和松子已经下了床,在桌边坐着,流光站在一边殷勤的为二人斟茶。 二人看到兔子进来,忙起身走到她身边:“大王,你伤好了吗?” 兔子看她二人神色尚好,便道:“大王伤好了,你们感觉怎么样?” 流光站在一边,冷眼瞧去:“一只兔子来了你们都围上去,我一条龙却被你们晾在这。” 难不成要他这条龙变成一只兔子? 松子瞪了他一眼:“你要是觉得委屈就出去。” 流光忙换了笑脸:“兔子大王,要茶还是要酒?热的还是凉的?” 兔子忍不住笑道:“随意,辛苦了。” 松子白了流光一眼:“大王伤刚好,不能喝酒,要热茶。” “得嘞。”流光学着人间小二的样子,沏好一杯热茶放到兔子的面前的桌子上。 兔子看看蔷薇,看看松子,责备道:“你二人也忒不小心了,我听文宁说了以后都吓死了,以后万不可如此,知道吗?” 流光在一边附和道:“可不是么,太不小心了。” 蔷薇笑道:“原以为大王天不怕地不怕呢?不过大王也不用担心,你看那蛇妖不是死在我箭下了吗?” 松子接道:“是啊,大王不必担心,我们都长大了,别说一个蛇妖,就是十个蛇妖都不在话下。” 流光将手里的茶壶放下,趴在松子面前:“你忘了你们是昏迷不醒被临易带回来的了?怎么就这么记吃不记打呢?” 松子将流光的头拨到一旁:“你闭嘴。” 兔子的脑袋轰的一下就想起了临易将蔷薇和松子扔到自己脚边那一幕,只是在那之后的事情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她一直以为临易与蛇妖的事情在她击败蛇妖后已经过去,却不想她们竟去找蛇妖报仇了。 “大王……”蔷薇伸手在兔子眼前晃晃,“大王?” 兔子回过神来,勉强笑道:“是大王连累你们了,是大王思虑不周。” “不怪大王,只怪那蛇妖下手太狠,杀了我们七个小姐妹。”蔷薇说到蛇妖的时候,还是恨得咬牙切齿。 松子接道:“是啊,这不关大王的事。” 杀了我们七个小姐妹…… 七个小姐妹…… 兔子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浑浊,什么都看不见,脑中一直盘旋着这一句话。 七条生命就此离去,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只会躲在洞里自怨自艾甚至冲着文宁发脾气。 兔子手边的茶杯砸向地面,她感觉到自己躺到了地上,也听到有人在不住喊她,可是她却做不出任何回应。 …… 再度醒来时,她躺在洞里,入目是熟悉的床幔、流苏,心却疼的像被人用刀生生的剜了去。 床边站了许多的人,她勉强向他们微笑。 文宁见她醒过来,担忧的问道:“感觉怎么样?” 兔子点点头:“还好,扶我坐起来吧。” 文宁扶她坐起的时候,悄悄在她耳边问道:“手还有知觉吗?” 兔子动了动手指,道:“有。” 松子几人站在床边,眼睛都红肿着:“大王,是我们不好,不该把这事告诉你。” “不怪你们。”兔子摆摆手道:“这些事我早晚都会知道。” 文宁回头劝慰道:“这件事怪我,该一早就和你们大王说,不然她也不会急火攻心昏了过去。你们伤也刚好,还是回去多休息吧。凌寒,你带她们回去吧。” 凌寒点点头道:“我们回去吧,在这儿也耽误大王休息。” “大王,那我们先走了。” 兔子点点头,目送她们离去。 流光等她们都走后,才道:“我看不止急火攻心这么简单吧?” 文宁对流光使了个眼色:“兔子的伤势一直未痊愈,让她先休息。” 兔子也感觉累的很,闭目睡去。 文宁和流光走至洞外,将兔子洞周竖起了屏障,以保证不会再有外人闯进去扰了兔子的休息。 流光将文宁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兔子究竟得了什么病?” “她得的或许不是病。”文宁道:“你或许看出了什么,但是我希望能够保守秘密。” 流光叹口气道:“你们之所以对我如此戒备,就是因为我的身份。但在一起了这么久,你们还不相信我?倘若我有心做些什么事,这山这兔子还会像现在这么安稳吗?” 文宁看着流光,往日里放荡不羁的脸上竟多出了几分郑重。 “与蛇妖大战那一日,兔子胸前突然那朵诡异的红花,我们都看到过。那不是凡物,山中的小妖精们少不更事或许不在意,但我相信你绝对不会视而不见,对吧?” 文宁道:“对,但那花的来历,我至今还没有搞清楚。” “我师兄昨日已经回了北冥,希望他能查出那花的来历。” “什么时候会有消息?” “不出三日,以我师兄的性子,即便查不出花的具体来历,也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第52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二十六) 两日后,流光在山下买完糖葫芦付钱的时候,看到凝羽正站在路对面看着自己。 与此同时,暮鸣用来传信的苍鹰也落在了他的肩头。 苍鹰口中传出暮鸣的声音,堪堪够流光听见:“流光,典籍并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听闻师父他老人家正云游至东方,我打算去碰碰运气。妖君让我转告于你:出去的时间不短了,有空了就回来看看。还有凝羽小姐,她并未回北冥。” 流光拍拍苍鹰的头:“辛苦了。” 苍鹰低声“咕咕”的两声便飞走了。 凝羽走到流光身边的时候,苍鹰恰好飞走,她笑问道:“如果我没认错的话,那是暮鸣将军的苍鹰吧?” 流光点点头:“听师兄说你回北冥了,怎么又回来了?” “想流光哥哥了呀。”凝羽笑道:“我此行是想要流光哥哥陪我一起回去的。” 流光退后一步道:“我还有要事,你自己先回去吧。” 凝羽上前一步,将他手里的糖葫芦扔给雪岚顺便握住了他的手道:“流光哥哥,糖葫芦让雪岚去送吧,她好久没见松子也想念的紧。” 流光抽回手道:“不必劳烦了,我自己带回去。” “流光哥哥,临易是天界的三皇子,松子杀了他心爱之人,必然不会有好结果,难道你不知道吗?” 流光去拿糖葫芦的手停在半空中:“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凝羽愣了一下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这事我能知道,别人就也能知道,纸包不住火。” 流光看了凝羽一眼道:“这糖葫芦就当我送你主仆二人了。” 说吧,便要转身离去。 “就算你们能说服临易护得松子一时周全,但私自囚禁天界三皇子一事倘若捅到天界,你觉得他们能承受住天帝的怒火吗?到那时不论有什么秘密,都将会暴露在这青天白日之下。” 流光咻的回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凝羽道:“我希望流光哥哥能跟我回北冥,这也是妖君所期待的。” “你威胁我?” “流光哥哥。”凝羽再次冲上去抱住流光,“凝羽怎么敢威胁你,凝羽只是想让你知道:凝羽才是天底下最爱你的那一个。” 流光将凝羽的手掰开,消失在闹市中:“也罢,许久没有回去了,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凝羽望着流光消失的方向,很好,是北冥城。 “流光哥哥,你最终只能是我的。” - 守在兔子身旁的文宁收到流光传来的讯息:天夷之事不宜再拖。 文宁当然知道不能拖,可当前除了拖着别无他法。 兔子也看到了那八个字,问道:“是谁传来的讯息。” 文宁略一沉吟道:“流光,他和暮鸣早就发现了天夷山的奇怪之处,只是一直没说而已。” “他不是一直在山上吗?为何不亲自来?” 文宁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想了一下道:“许是有什么急事必须马上离开吧?” 兔子点点头,坐起道:“我这伤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好忽坏的,累的你也只能在这陪着我,不能出去画美人图。” “你这么一说我倒手痒痒了。”文宁盯着兔子看了片刻,道:“不然今天就画你吧?虽有些病恹恹的,但倒比往日里多了几分柔情,尚可入画。” 兔子白了一眼文宁:“那你可得速度了,说不定我待会就睡着了。” “无妨。”文宁说着就将笔墨纸砚摆好,“你困了就睡,我画的出。” - 小安镇,醉生梦死。 倾颜将煮好的花茶推到空辛面前:“怎么?难受了?我给你想个法子,以死殉情可好?” “倾颜,你明知道我对她没有那个意思。”空辛将花茶饮尽道:“不过是突然得知她死了,有些伤感。” “那你是不是觉得我铁石心肠?是我害了她?”倾颜拿起茶杯浅浅的啜了一口,便将整杯茶都倒了。“这味道不对。” 空辛将空的茶杯放到倾颜的面前:“只要是你煮的,我都喜欢喝。” 倾颜也不客气,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青瓷大碗,将一壶花茶全部倒进了碗里,然后推给了空辛:“一口气喝了。” 空辛看着碗上的热气,舔了舔嘴唇道:“现在喝啊?” “对,现在喝。” 倾颜双目含笑的盯着空辛,但空辛却感觉一丝凉意。 无法,空辛只得将碗端起,送至唇边。 在热茶将要碰到嘴唇的时候,倾颜抬手将茶凉了凉。 “直到现在,你这优柔寡断的毛病还是没改。” 花茶入口,空辛却未感觉到烫的难受,反而凉凉的很舒服。 “这茶是你让我喝的我才喝,别人让我喝我才不喝呢。” 倾颜起身道:“当日那媚雨让你喝酒你不也喝了吗?就着她的酒杯是不是别有一番韵味?” “我……”空辛自觉理亏,不再说话。 “她身子贴的那么近,你感觉不到吗?” 空辛道:“她对每个人都那样,并不曾有别的心思。” “每个人都那样?”倾颜嗤笑一声,道:“原来男人都一样,说的是一套,做的确实另外一套。” “倾颜……”空辛走到倾颜身边,“自从上次我知道你不开心以后,已经与她保持距离了。” “那是我小肚鸡肠,是吗?”倾颜看向空辛,“你觉得没什么就贴的那么近了,那什么是有什么?非得是芙蓉帐暖度春宵吗?” “所以你对媚雨其实是心怀怨恨?”空辛小心翼翼的问道。 倾颜忍不住冷笑道:“空辛,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接受你吗?” “为什么?”空辛喜欢了倾颜二百年,可这二百年内倾颜始终若即若离,他实在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可救过蛇妖一命,倘若我真的想杀她,必不会借她人之手。我怨恨的不是媚雨,是你。我对你是动过心的,但是你的优柔寡断却让我极不喜欢。” “倾颜,我向你保证我日后一定改。” “晚了。”倾颜将茶具收起,“其实我是羡慕媚雨的,你知道媚雨喜欢的是谁吗?” 空辛摇头:“不知。” “她喜欢的是临易,那个虽面带浅笑却杀伐果断的天界三皇子。” 空辛苦笑道:“原是旧相识。” “我也是昨日去了断崖,才知道原来是旧相识,他正在调查媚雨的死因,或许并不是蔷薇和松子所为。”倾颜转头对空辛道:“他与你最大的区别便是:他从不对别的女子假以辞色,也绝不会像你一般同别的女子不清不楚。” “倾颜,你听我说。”空辛抓住倾颜的手道:“我以后一定改,别的女子我一定连看都不看一眼,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可好?我向你发誓:我同媚雨真的什么都没有,清清白白的。” 倾颜将空辛的手推开:“没有机会了,我既然能把话挑明就是我已经对你死心。” “你只说我与媚雨亲近,那天界四皇子为了你画像的时候,你不也是同他离得那么近吗?说到底,你还是喜欢你们天族,看不起我们这些妖族。” 倾颜看着空辛悲愤的脸,不由的嗤笑:“那你看到他是怎么做的,再想想你自己是怎么做的?就知道我为什么不给你机会了。” “说的好听,他们都是天界的皇子,我可拿什么同他们比?”空辛索性破罐子破摔,“每日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都先想到你,如今倒落得这么个下场。你既那么喜欢天族,为何不去天上同那些皇子们卿卿我我。” 倾颜被空辛最后一句话气到,指着门道:“你给我出去。” “我不出去。”空辛红着脸道:“你不是嫌我优柔寡断吗?如今我就硬气一次给你看。” 倾颜抬手便隔空将空辛推了出去。 这么久了空辛都不曾看出:自从沾染了魔气被天界放逐以后,她最讨厌的便是天界。 他与她当真不是同一路人。 第53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二十七) 流光同凝羽一起回了北冥。 妖君看到流光时,翻了个白眼:“你还知道回来?”待看到站在他旁边的凝羽时,又马上换了一副笑脸:“凝羽啊,你父亲最近可好?” 凝羽福身行礼道:“家父一切安好,多谢妖君记挂。” 坐在妖君身旁的妖后看到凝羽时,招手将凝羽唤到自己身边:“凝羽,你此行是同流光一起吗?” 凝羽羞红了一张脸:“是。” 流光冷着一张脸道:“看来我竟不是你们亲生的,告辞。” “回来。”妖君怒拍桌子道:“在外面玩儿了那么久,一回来就给我们甩脸色。” 凝羽知道流光为何生气,忙道:“流光哥哥旅途劳累,难免心情不好,还望妖君不要生气。” 妖君看外人在场也不好发作,便道:“看看人家凝羽,一女儿家都比你懂事。” 流光依旧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你既喜欢便认她做女儿好了,赐个公主的封号,岂不美哉?” 凝羽心下一颤,忙道:“凝羽哪有这么大的福分。” 妖君听到流光这样说,更是气的不行:“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倘若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当真不知道尊卑礼仪!邱广何在?” “属下在!”一高大威武的将士跪在殿下。 “即日起,将太子殿下关押在寝殿之内,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邱广声音洪亮,掷地有声。 凝羽见此情景,忙向妖后求情:“娘娘,你帮帮流光。” 妖后拍拍凝羽的手道:“无妨,不过关他几日让他知晓厉害,不碍事。” “可是……” 可是她好不容易将流光带回来,这不是她想要的局面。 妖君命人将流光关起来后,心情舒畅不少:“凝羽,流光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凝羽摇摇头道:“流光此行遇到不少艰难险阻,心情定然不畅,凝羽理解。” “你理解便好。”妖后回头对身后的侍女道:“去把我桌子上那个盒子拿过来。” 凝羽好奇的问道:“是什么盒子啊。” 妖后笑道:“一些首饰,我觉得你应该喜欢,便留了下来。” “多谢娘娘。” - 是夜,妖君独自一人来到流光的寝殿。 流光正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发呆,听到脚步声便警醒一跃而起:“谁?” 妖君没好气的道:“我,你老子。” 流光讨好的笑道:“父君,母后没来吗?” 妖君坐到床边道:“没来,同人喝酒去了。” “我果然不是她亲生的。”流光瘪瘪嘴道:“她儿子都被关起来了,她都不来看一眼。” “哼。”妖君冷笑一声,“就我们这点小把戏,恐怕你娘一眼就看穿了。说吧,为什么想让我把你关起来?” 流光嘿嘿的笑道:“原本我的打算是让父君把我发配到佞骨塔的,但是有些话到嘴边觉得太恶毒了,就没说出口。” 妖君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了流光的脑门上:“你这刚回来就要出去,那还为什么回来?” 流光叹口气道:“被人抓住小尾巴了……” “谁?凝羽?”妖君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作为长辈我跟你说,这就是你的情劫,渡过了万事大吉,渡不过万劫不复。” “你还有心情笑,你儿子都快烦死了,问题是这个劫要的是别人的命。”流光的眉头皱的死死的,“我流光,堂堂妖界太子,一条叱咤风云的龙,怎么就会被一只母老虎要挟成这个样子?” 妖君满不在乎的道:“来,什么小尾巴?说出来给你父君听听,是偷拿了我藏宝阁的宝物,还是捅了什么篓子啊?” 在妖君看来,只要没传到他耳朵里的事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流光瞪着妖君:“原来在你眼里,你儿子就这么点出息。” “不然呢?”妖君伸展双臂,“你看这么大的王宫,哪一间房子没有被你拆过?” “行行行,就这样吧。”流光碰的一下躺回床上,“总之这事很棘手,但我还不能告诉你,我要自己解决。” “好好好。”妖君拍拍流光的胸脯道:“你们小辈的事我也懒得管,只是三日后便是凝羽她哥英纵的生辰,请帖是一定会有你的,你躲不掉。” “躲不掉便不躲,我还不信在这北冥城她能将我怎么样?” - 三日后,清晨。 流光正在寝殿里的软床上做梦,忽听侍卫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殿下,殿下,妖君来了。” 话音还未落,流光便被妖君从床上陷了下来:“不是说好了今日去参加英纵的生辰宴吗?怎么还不起来洗漱?” 妖后吩咐身后的侍女:“去,伺候太子殿下更衣洗漱。” “是。” 流光摸着摔疼的屁股,哼唧道:“有话不能好好说啊?这么粗暴。” 妖后走到流光身边,道:“再磨蹭还有更粗暴的。” 流光睁开一只眼看到是妖后,忙站直了身子:“不敢,不敢。” 倘若用一句话来形容他的母后,那便是:静若明月,凶若夜叉。 妖后拍拍流光的头道:“乖儿子,娘亲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洗漱,我和你父君在外面等你。” 流光乖巧的点点头:“保证不拖延时间。” 有了这一顿恐吓,流光清醒了不少,匆忙洗漱后,便出了殿门。 妖君数月前刚降服了一只麒麟兽作为坐骑,只用了一次便养在宫内竟一直给忘了,如今便将它拉出来溜溜。 妖后有一把灵扇,可大可小,或躺或坐都极为舒服。 至于流光,靠腿。 流光原本想蹭妖后的扇子一坐,却被妖后严词拒绝:“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靠自己。” 于是,流光满心怨愤的跟在妖君妖后身后,道:“又不是不会飞,不过是昨晚没睡好,想补个觉而已。” - 英纵的府邸门前早已是热闹非凡,五花八门的灵兽神器几乎要将整个府都围了起来。 妖君妖后一向是不愿张扬,所以连一个侍从都未带,这种情况下更是不愿再凑热闹,早早就把坐骑收了起来,隐身进了府内。 来的妖虽多,但也分三六九等。 像妖君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都是在内厅,上座。 其余的,便只是在外园设宴招待。 酒过三巡之后,外园的众人便慢慢散了,一时间花红柳绿的光泽竟将整个空中明月的光芒都掩了去。 妖君望着天空的五颜六色,揉了揉眉心:为何他的子民都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颜色? 凝羽端了酒杯,走到流光面前:“流光哥哥,凝羽敬你一杯。” 这种场合,流光也不好拒绝,便举杯相迎。 凝羽顺势在流光旁边坐了下来:“流光哥哥,这酒好喝吗?” 流光向旁边挪了挪身子:“甚好。” 凝羽继续道:“酒宴过后,流光哥哥留下来可好,有一贵客想见见流光哥哥呢。” “现下就不早了,等酒宴过后更是不知道要到几更,有什么人还是改日再见吧。” 流光始终目不斜视,盯着手中的酒杯。 凝羽笑嘻嘻的附在流光耳边道:“贵客是松子呢……” 流光手中的酒杯晃了几下,洒出几滴清酒:“此话当真?” “自是当真。” 凝羽笑着离开,又去向众人一一敬酒,但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看流光的眼神甜的像个蜜罐子。 约又推杯换盏了半个时辰后,妖君终于体力不支的靠在妖后的身上:“本君乏了,先行一步告辞,大家继续。” 流光则道:“儿臣酒兴刚起,还望父君允许儿臣晚些回去。” 妖君看了流光一眼道:“准,那麒麟兽今晚就借你一用。一则怕你喝多了飞不动,二则万一发起酒疯给别人天麻烦。” 众人皆呼啦啦的起身欢送妖君离去,一时间气氛又活跃了许多。 宴席中颇有些附庸风雅之士,只是苦于妖君在不敢太过放肆。 如今妖君离去,便放开了胆子。 一时间,唱曲的,行酒令的,时不时的都会有些淫词艳曲从角落里飘出来。 流光则跟了凝羽出去见贵客。 待到门口的时候,凝羽故意摔了一跤,嘤咛一声便倒在了流光的怀里:“流光哥哥,凝羽的脚好像崴了,走不了路了。” “……”流光一动不动的站在一边,“松子在哪里,我自己去找,你哥的府上我也很熟悉。” “小路蜿蜒,不知要过几个路口,凝羽有些忘了,流光哥哥背我去吧,不然说不定松子等的久了就走了呢。” 流光弯腰站在一边:“上来。” 待二人走出门后,席上的宾客都向英纵敬酒:“将军,看来令妹这喜酒不远了,将军您可要加油了。” 英纵也哈哈大笑打着哈哈道:“喝酒,喝酒。” - 流光面无表情的背着凝羽向前走着:“还有多远?” “不远了,前面就是了。”凝羽指着前面一件灯火昏暗的房间,道:“就在那里面了。” 到房门口的时候,流光将凝羽放到了地上。 凝羽敲门道:“松子,在吗?” 门应声而开,果是松子。 流光未曾想过真是松子,他只是想看凝羽要耍什么花样,如今眼见是真的松子,不由分说便抱了上去:“松子,真的是你?” 松子将流光推开,将他打量了一番道:“你不是受伤了吗?伤了哪里?” 流光转头望向凝羽:“我受伤了?” 凝羽面露迷茫之色:“流光哥哥,前些日子你不是说想松子吗?如今我把她带来解你的相思之苦不好吗?” 松子冷笑道:“解他的相思之苦?你们把我当什么人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 “不是的,松子你听我说。”流光双手抓住松子的肩膀道:“此事我并不知情……” “你住口。”松子双目通红的盯着流光,“你的话才最不可信。你说你去买糖葫芦,结果一去不回。然后又来书信说你受了重伤,命不久矣,结果你现在安然无恙的站在我面前。” “我,我是有苦衷的。” 流光如今只觉百口莫辩,松子不知天夷山之事,他连解释都不知从何解释。 噗通一声,凝羽跪在松子面前:“松子妹妹,只要你肯留下来,我什么都愿意做。” 松子将流光推开,望着跪在地上的凝羽:“你既喜欢他,为什么还来作践我也作践你自己。” “凝羽,你住口。”流光将凝羽从地上拉起来,“我求你,不要再说话了。” “她求我,你心疼了不是?”松子的眼中流出两行清泪,“早就知道你不可信,可我还是瞒着大家来了,我真是个傻子。” 松子转身离开:“以后,不要再来招惹我。” “松子!”流光情急之下抓住了松子的袖子。 刹那间,白光刺目。 松子抽出剑割断了袖子。 “我说过不要再来招惹我。” 凝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下一横冲了上去:“松子,我请你留下来。” 胸膛对着剑尖而去。 随着长剑刺咧衣物的声音,血滴喷溅而出。 “松子,请你留下来。” “凝羽,你做什么?” 流光看着躺在地上的凝羽,感觉到事态的严重,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松子呆怔的松开剑:怎么回事?她明明已经准备收回剑了,可这剑为什么就刺在了凝羽的胸口? “我没有杀她,我没有杀她。” 英纵府上守卫很是森严,不多时便从四面八方赶来了许多侍卫,他们将松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哪来的妖孽?居然敢对小姐行凶。” 流光没多想便护在了松子身前:“住手,这一切交由我来处理。” 当前,是必须把此事压下去,不能传扬出去。 侍从面面相觑:“你是谁?凭什么交给你处理?” “都退下。”英纵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缓缓的踱着步子,“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 “是!” 不过片刻,这些侍从便都隐没在黑夜中。 随之而来的是,各个妖族众臣乱糟糟的声音:“这怎么回事啊?” “小姐这是被妖孽伤了吗?” “太子殿下,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英纵。”流光防备的看向他,“这一切都是意外。” 英纵的脸上看不出悲喜:“这剑插在我妹妹的胸口上,你却告诉我说这是意外?” 众妖纷纷附和:“是啊,是啊,凝羽小姐看起来伤的很重的样子。” “凝羽小姐好像快不行了,凶手身上还有血,肯定是她啊。” 松子有些慌乱,她颤抖着道:“我没有杀她,我真的没有杀她。” “住口。”英纵扶起凝羽,大声喝道:“你没有杀她,你的剑怎么会插在她的胸口?难不成这剑自己飞过来的吗?” 松子不住的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真的没有想杀她。” “哥哥……”凝羽捂住胸口的鲜血道:“疼,疼。” “太子殿下。”英纵将凝羽抱起道:“麻烦你在府上住上几日,至于行凶者,则需交由我府上侍卫处理。” 流光将松子护在身后,“你的侍卫是些什么人,有什么手段,我很清楚。今日之事我在旁边也看的清楚,不怨松子。” “哥哥。”凝羽轻声唤道:“别与太子殿下闹的太僵了。” 英纵沉思片刻,道:“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暂时不将行凶者关押,明日我便请妖君过来说个明白。我希望到那时,你能清醒一点,别再包庇这个行凶者。但今日,麻烦二位在我府上住下。” 众妖纷纷站在英纵一边,劝慰流光: “太子殿下,千万别为了一个野妖精伤了你与将军的和气啊。” “臣等都知道太子殿下风流,但天涯何处无芳草,还望太子殿下三思。” 流光双目充血:“我心中自有分寸,天色不早了,各位还是请回吧。” 众妖纷纷转身离开,但免不了小声议论: “怎么太子殿下成了这个样子?” “对啊,对啊,太子殿下从来不会这样的,这野妖精当真不是个好东西。” “竟迷惑的太子殿下连凝羽小姐都不要了。” 流光转身捂住松子的耳朵:“我知你耳朵一向好使,那些话你不要听,就算听到了也当他们在放屁。” 松子脸上的泪痕还未干,此时的她渐渐冷静下来:“这是个圈套是不是?” 流光将松子抱入怀里:“是我连累了你。” 松子突然挣开流光,向着凝羽离开的方向跑去:“剑,剑还在凝羽身上,那是大王送我的,我得取回来。” 流光忙将松子拉回自己身边,道:“你清醒点,剑没了可以再铸。你若此时冲上去,他们更有理由将你抓起来,况且就算剑没了,伤口上也会留有你的气息。” “那怎么办?难道在这里等死吗?” “以命抵命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吗?”雪岚从远处走过来,“太子殿下,将军虽同意暂时不将松子收押,但也吩咐下来他必须独自住一个房间。” 流光伸手挡住雪岚:“你去回你们将军,松子今晚跟我住。” “这恐怕于理不合吧?”雪岚面露难色,“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还望太子殿下莫要为难在下。” “我不为难你,我们今晚和你们将军一起守着凝羽小姐,也防她再出什么幺蛾子。” 第54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二十八) 英纵为凝羽疗伤后,将床幔放下嘱咐她好好休息后便将门虚掩来到外间,看到流光和松子站在外面,只道:“想必是雪岚办事不利。” 原本站在门外听候传唤的雪岚忙进来跪下道:“是属下办事不利。” 流光道:“也不怪她,不论你让谁来办,都是办事不利。” 英纵冲雪岚摆摆手:“下去吧,把门带上,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许进来。” 雪岚应声退下。 英纵让了座后,便道:“流光,你我从小一起长大,难道就因为一个女妖就此翻脸吗?” 流光握住松子的手道:“我并不想与你翻脸,但我也不怕与你翻脸。” 松子抬头看向流光,眼睛里还有一丝怯怯的目光。 英纵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松子,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她有什么好?论相貌,论家世她哪一点比得过凝羽? 我父亲身为妖族第一战将,为保妖族边界平安立下赫赫战功。若你与凝羽能够皆为夫妻岂不是一桩美谈?” “只可惜我心中无她。更何况她如今心思越来越坏,哪里还有半点战将之女的风范?” 英纵一巴掌拍下去,将桌子一角震落到了松子的脚边:“你这话什么意思?凝羽如今被她所伤还躺在里面,你就这样污蔑她?” 松子惊的忙从椅子上站起,道:“凝羽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杀的。” 流光慌忙将松子护在身后:“英纵!你要做什么?” 英纵活动活动手指道:“一个桌角就能将她吓成这样,怎么做的了妖族的太子妃?更何论将来的妖后呢?” “妖族的太子是我,太子妃自然是由我说了算。”流光眼神笃定,“不劳英纵将军费心。” 英纵冷笑道:“她伤了妖族第一战将之女,便是整个战将府的仇人,如今她的剑在凝羽床边放着,今晚那么多的宾客都看到了她拿剑刺了凝羽,你觉得她逃得了吗?你觉得妖君会同意这桩婚事吗?” 松子此时万分悔恨:她不该冒冒失失的独自前来,倘若大王在,说不定还会有别的办法。 如今这战将府怕是不将她逼死不会罢休。 英纵看向松子:“你觉得呢?” “我……”松子将流光的手推开,“我需要静一静。” 流光看着在墙角蹲下去的松子,心疼的在她周身竖起了屏障,她确实需要冷静一下。 说到底,是他连累了她。 英纵将流光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看来你对她确实与别个不同。” “英纵……”流光的目光依旧在松子身上,“你、我、凝羽从小一起长大,非要闹到这种地步吗?” “你也知道我们是一起长大的?”英纵一拳捶在流光身上,“小时候过家家你和凝羽就是一对,我爹我娘妖君妖后都觉得你们是一对,我也觉得你们是一对,甚至我已经认定你是我的妹夫,凝羽更是非你不嫁,但是你怎么就不喜欢她了呢?” “我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同你们一起玩过家家,别人玩了过家家之后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也没见出什么幺蛾子。到你妹这里,怎么就非要嫁我了? 再说她这几年戾气渐重,你看不出吗?每次我带回来的姑娘哪个她没有出手打过?要不是青葭偷偷告诉我,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做了这么多的孽,全都是拜你妹妹所赐,如今你还要我娶她?” 流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略顿一顿,待看到松子闭上的眼睛时,便不再压制体内的怒气将那桌子拍的四分五裂。 “但她……她始终是我妹妹啊。”英纵叹口气道:“我娘当年多对不住二娘,二娘走的时候嘱咐我好好照顾她女儿,我怎么能辜负她的期望?” “所以你就和凝羽一起演了这场戏,置松子于死地,然后娶了她?” 英纵道:“你别想从我这里套话。如今这事只有一个办法,你去求取凝羽的原谅,倘若她不追求松子伤她之事,别人自然不会计较。” “求?那你告诉我她所求什么?” “你知道的。”英纵拍拍流光的肩膀,“她所求不过一个你。” “你该知道这不可能。”流光眼神坚定的望着英纵,“倘若你们不顾及旧日之情,非要置松子于死地,我会陪她一起。到那时,不止凝羽包括你们战将府想必也不能独善其身。” “你!”英纵气愤的甩了一下袖子,“当真是冥顽不灵。” “你难道就不顾妖君妖后的养育之恩,妖族未来的责任,只为了一个女妖就去死吗?” “倘若我连她都护不住,那我枉为妖族太子,将来也未必能够护妖族周全。”流光手中有淡淡的白雾缭绕,“所以……” 顷刻间,流光手中的白雾包裹住英纵的整个身躯。 眨眼间,英纵便被白雾包了严实重重的倒了下去。 “所以我定会护住她。” 流光撤下屏障,看着还在打盹的松子,白雾也渐渐笼罩了她。 如今之计,只有先送走松子,没了后顾之忧,才好做打算。 流光唤出麒麟兽,画出一张地图:“帮我把他送到这个地方,拜托了。” 麒麟兽本就是灵兽,极有灵性,当即便点点头。 流光松子放在麒麟兽的背上,拍了拍麒麟兽的头道:“小心些,别被发现了。” 麒麟兽低呜一声,便消失在了房间里。 英纵只觉眼前一昏,并未觉得哪里不妥,便摇了摇头接着刚才的话题问道:“所以什么?” 流光道:“所以,我想睡一会儿。” 说罢,他便靠在椅子上睡去了。 英纵看着在墙角睡去的松子和在椅子上养着闭目的流光,只觉无趣,便唤人搬来一张软塌也睡去了。 第55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二十九) 翌日,卯时刚过,妖君和妖后便急匆匆的赶到了战将府。 英纵忙出门迎接,将其接到凝羽的房间里。 路上,英纵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说了,妖君和妖后均冷着脸没有说话。 待看到还在睡觉的流光时,妖君一脚踢了上去:“还有心思睡?” 流光这才睁开眼睛道:“父君,母后。” 妖后白了流光一眼,兀自向里间走去:“凝羽现在怎么样了?” 英纵俯首道:“昨夜,臣已经为舍妹疗过伤,虽至今未醒,但应无甚大碍。” “这怎么行?”妖后回头对身后的侍女道:“你去将巫瑶唤来。” “是。”侍女退出。 英纵见状忙跪下道:“还望娘娘为舍妹做主。” 妖后看了英纵一眼,将他扶起道:“英纵啊,凝羽这样我也很心疼,但我刚听你所说那女妖法力平平,怎么能伤的到凝羽?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英纵见妖后有意偏袒,复又跪下:“昨夜之事,许多宾客亲眼所见,这血剑如今还在桌上放着,还望娘娘明鉴。” 妖后将那血剑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后道:“凝羽需要休息,我们出去说。” 来至外间后,妖后将血剑递给流光:“我需要你的解释。” 流光则满不在乎的接过血剑笑了一下:“你不是一向喜欢凝羽吗?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咯,我不想说。” 妖后的手中咻的窜出一根鞭子抽打在流光的背上:“你这什么臭脾气?险些闹出人命,让你说说还为难你了?” 妖君见状忙抓住妖后的手腕道:“好了,好了,别气,还不是自己生的么。” 妖后将鞭子收回,冷哼一声道:“说!” 流光摸着后颈,转了转脖子道:“我这臭脾气还不是随你?昨晚的事英纵应该都说了吧?我要说这跟松子无关,你们信吗?” 妖后手中的鞭子又露出个头,妖君忙拦住:“淡定,淡定。” 英纵指着还在墙角睡觉的松子,道:“昨夜数名宾客都亲眼所见,若有需要可传来问话。” 妖君向身边的侍从使了眼色,示意他将松子唤醒。 侍从领命后,便走到墙角意欲唤醒松子。 却不想,在他刚走到墙角的时候,松子便像泡沫一般凭空消失了。 侍从一看便知有人使了障眼法,向妖君行礼后站到了一边。 英纵见此情况,心中很是怀疑:“流光,是不是你搞的鬼?” 流光打着哈哈道:“一晚上你不都睡在这儿吗?我哪有什么时间搞鬼?我还说是你搞的鬼呢。” 妖君招招手将流光唤道他身边,悄声问道:“我的麒麟兽呢?” 流光眼神飘忽的望着四周:“贪玩,放他出去玩了。” 妖君撇着嘴道:“事后我再同你算账。” 英纵在堂下噗通一声跪下:“妖君,凝羽不能遭此不白之冤,还望妖君准许英纵下发悬赏令。” “悬赏令?”流光心里咯噔一下,“一个小小的女妖哪值得发什么悬赏令?” 悬赏令一下,整个神州上的妖族都可以对其先斩后奏,不仅可以名正言顺的吞噬其元魂来提升自己的修为,更是可以有丰盛的赏金入囊。 这种一本万利的事情,没有谁会愿意错过。 “还望妖君准许!” 英纵跪在堂下,壮硕的身躯一动不动。 “哥哥。” 一声柔弱的呼唤,从里间传来。 只见凝羽正抚着胸口,一步一颤的走过来。 英纵忙过去扶住她:“怎么出来了?” 凝羽走到妖君面前,跪下:“妖君,哥哥,放过松子吧。” 流光原本以为凝羽会置松子于死地,在她跪下的那一刻早已经想了数百种应对的计策,如今她这么一说,他还倒真的不知道该接些什么。 英纵仿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凝羽,你说什么?” 凝羽抬头对英纵道:“流光哥哥想让她活,那便让她活,凝羽不求其他,只求能常伴在流光哥哥身旁。” 妖后示意身旁的侍女将凝羽扶起来:“凝羽,你若有什么委屈只管讲来,流光该打该罚任你处置。” 凝羽忙摇头:“凝羽不敢,凝羽唯有一事相求。” 妖后抬眼看了流光一眼,眼神复杂:“你说。” 凝羽在英纵的搀扶下,仍旧行了叩拜之礼:“凝羽娘死的早,承蒙娘娘从小宠爱至今,早已把娘娘当成了自己的亲娘。 如今,流光哥哥心系她人,凝羽不求能够成为流光哥哥的妻,只求能做个妾侍足以。” “凝羽!”英纵顾不上尊卑礼仪,吼道:“你怎么能去做妾?你如此作践自己,让外人怎么看待你?怎么看待将军府?” “还望娘娘成全。”凝羽伏在地上不肯起来,颇有妖后不同意她便不起来的架势。 流光叹了口气道:“凝羽,你能放过松子,我很感谢。但妾侍一事就算我娘同意了,我也不会同意。一来是我此生已经心许,二来也是为你着想。” 凝羽听罢此言,心中不免激荡,一口鲜血便就此喷出。 妖后忙道:“巫瑶呢?” 英纵将凝羽搂在怀里:“流光,凝羽已经如此的低声下气了,你为何还不愿意?” “既然妖君和娘娘有意庇护,英纵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这战将府还有几分能力,定会让行凶者付出该有的代价。” 巫瑶一路小跑过来,将凝羽的手腕握在手里:“无甚大碍,只是情绪不宜太过激动。” 说罢,便往凝羽嘴里喂了一粒药丸:“这药有平息心神的作用。” 凝羽缓缓醒过来,咳了好几声方道:“流光哥哥,你就这么讨厌凝羽吗?” 还未待流光回答,雪岚便走了进来:“将军,天界三皇子临易拜见。” 堂上众人皆皱起了眉头,尤其是妖后:“他来做什么?” 妖君道:“不论做什么,总得先让他进来。去,让他进来。” 第56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三十) 临易进来后,面上惊讶了一瞬,但随即便依礼道:“临易拜见妖君、妖后,流光我们又见了。”他将目光转向英纵,“这位想必就是英纵将军了吧?” 英纵抱拳道:“不知三皇子大驾光临,是有什么要事?” 他从未与临易有过任何交情,如今也不知道对方上门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事。”临易将英纵上下打量一番,嘴角带着浅浅的笑,“不知令妹凝羽……”话未说完,便见到了靠在巫瑶怀里再度昏睡过去的凝羽。“正好。” 英纵听他提起凝羽,心中不免一紧,生怕是凝羽在外面又惹了什么祸事。 “凝羽昨夜受了伤现在正昏迷不醒,不知道三皇子找她何事?“ 临易走到英纵面前,将袖中的箭递给他:“麻烦将军帮我看下这个箭可有什么不妥?” 英纵不知道临易何意,但还是照做了。 “此箭威力平平,若是上阵杀敌恐不堪用。” 临易继续道:“那箭头上的毒,将军可识得?” 英纵皱眉往箭头上瞧去,零星的红点若隐若现,放在鼻尖处还有些微的腥臭味。 “燃烟?” 妖君、妖后和流光皆面色一惊,竟然是燃烟? 谁都知道燃烟是妖族第一战将府的独家秘药,如今这一枝无名箭头上竟有此物,不得不让人惊讶。 临易伸出手示意英纵将箭还回,然后他又将箭递给妖君:“妖君请看。” 妖君将那箭头看了一眼,又递给妖后:“是燃烟不假,只是这箭从何而来?” 妖后将箭还给临易,只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流光侧目看向临易:“你就别卖关子了,省的等会儿我看不下去揍你。” “流光。”妖君责怪道:“你跟三殿下说话能不能尊重些?” “无妨。”临易笑道:“他年纪小,我不同他计较。” 妖君道:“三皇子大度,且说说此箭的来历吧?” 临易将目光转向昏迷的凝羽:“这箭是在一个已经故去的朋友身上拔下来的,燃烟是死因。” 流光蓦地明白,惊到:“这箭看起来像是蔷薇的,你说的故友是蛇……” 临易用眼神制止了流光:“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问这下毒之人究竟为何?” 英纵顺着临易的目光望去:“你什么意思?” 临易弯腰查看凝羽的伤势:“那要问问令妹什么意思了?” 英纵脸涨得通红:“凝羽她现在昏迷不醒,自然什么都由得你说。” 临易嚯的站到英纵面前,与其对视:“你觉得我以一个天界三皇子的名头来见你,会冤枉了令妹吗?” 英纵久经沙场,如今竟然有些不敢看临易的眼睛。 明明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模样,却有着领军千万的气势。 流光见状拍拍临易的肩膀道:“你当初因为这是已经冤枉过松子和蔷薇了,如今这不会又是一桩冤案吧?” 临易伸手弹弹肩膀的衣服:“冤案一次就够了,断不会有第二次。” 英纵轻咳一声道:“不论如何,这事必须得等凝羽醒过来。” 妖君眼观妖后脸色,悄声道:“这是他们小辈的恩怨,不如让他们自己解决?” 妖后点点头:“也好,我也乏了,留巫瑶在这里照看就好。” 语落,妖君起身道:“凝羽怕是一时半会醒不来,我宫中还有要事。流光,你在这里陪着三皇子,注意你那臭脾气。哦对了,还有我那麒麟兽,回来了就赶紧让他回宫。” 流光望着妖君、妖后的背影,摊手道:“临易,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我也看你不顺眼,不如你在这里同英纵等凝羽醒来,我出去透透气?” 昨夜,情急之下只能让麒麟兽送松子回去,如今也不知道到底那麒麟兽靠不靠谱,是否已将松子安然送回? 临易笑道:“我是看你不顺眼,但我更想让你不顺心,在这里老老实实待着,我有事问你。” 流光烦躁的揉着眉心:“你有什么事要问我?再说了你问我也不一定告诉你,还是别问了。” 话音刚落,流光便窜出门外。 却不想,临易早已守在门外。 “就你?还是省省吧。” 流光不服气的撇撇嘴:“你问。” “这里人多眼杂,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 临易一把抓起流光,将其带到一棵古树下,看四周无人才道:“就这里吧。” 流光挣开临易,离对方三尺远:“你到底要问什么?” “你同凝羽什么关系?” “没关系。” “那凝羽为何上天夷山?” “不知道。” 临易看着一脸不服气的流光,转身离去。 流光哼了一声也欲转身离去,却不想动弹不得。 “临易!你做了什么?你给我回来?” 临易停住脚步,回头道:“你同凝羽什么关系?” “她喜欢我。” “她为何要上天夷山?” “也是因为我,行了吧。” 临易抬手撤回禁制:“我觉得她与媚雨有着某种关系?或者说某种交易?她杀媚雨是怕媚雨说出什么。” 流光难得正经起来,皱眉道:“这么说,你确定是她杀的蛇妖?” “我回了断崖,找到了那里的山神,他告诉我在媚雨死那一天,凝羽主仆二人曾去过那里,再加上这燃烟,难道还说明不了问题?” “主仆二人……”流光一拍脑袋道:“我们去找雪岚啊,为啥非要等到凝羽醒过来呢?” “雪岚?那个仆人?” “对。”流光拉住临易就往回走,“倘若凝羽做了这些事,雪岚是一定知道的,但是就怕她不肯说。” - 雪岚正在凝羽床边照顾,忽见临易和流光走了进来,便道:“二位殿下,有什么事吗?” 恰好英纵也从外面走进来:“两位殿下,凝羽如今还未醒,既是要问话也要等到她醒了吧?” 临易恍若未听到英纵说话,只问雪岚:“你和她有没有去过断崖山,去做了什么?” 雪岚见对方无缘无故的提起此事,心中大叫不妙。 “没有。” 临易逼近一步:“你最好说实话。” 雪岚头也不抬,坚定道:“属下确实没有去过,还望殿下不要为难。” 临易双目紧紧的盯着雪岚,眼底闪过一丝嘲意:“也罢,早该料到你们不会承认的。不过本殿下认定的事,不是你否认就可以改变的。” 英纵将雪岚拉到他身后:“三殿下这是要屈打成招吗?” 临易笑了一下,道:“你可曾见我动手?” 英纵的脸上也硬挤出笑:“那就请不要恐吓我府中人。” “我不恐吓……”临易转身看着躺在床上的凝羽,“我杀……” 转瞬,□□抵在凝羽的颈间。 “你做什么?” 英纵几乎是同一时间扑在了凝羽的身上,但还是晚了一步。 枪尖触到细嫩的肌肤,渗出几点嫣红。 “临易!”流光也被临易的这个举动吓了一跳,冲上去拦住他。“你疯了?不是说好等她醒来,再说你这样难道就不怕有心之人说你仗势欺人?” 临易不由分说的将流光推开:“等不等有何意义?反正结果不会因此而有任何改变?” “殿下!”英纵站在床前,手中大刀指向临易,“我本念在天、妖两族之间的友好不愿同你动手,但若你执迷不悟,我也顾不得其他了。” 临易的□□依旧指着凝羽的喉咙:“要不你们三个一起上?” 在他天界三皇子的眼里,打架这种事从来没怕过谁。 临易冷笑着将□□一抖,眼看就要刺破凝羽的喉咙。 英纵疯似的大吼着扑了上去。 只是凝羽比他更快,她迅速的将身子整个移向床外,避开了临易的□□。 “小姐。”原本站在旁边发呆的雪岚忙跑过来扶住了她。 临易将□□收回,道:“醒了?” 凝羽轻咳几声,摸着颈上的几个血点,虚弱的道:“三殿下如此动怒是为何?” 临易冷笑道:“你昏迷是为何本殿下就是为何?” 凝羽软软的靠在雪岚的身上:“凝羽不知三殿下何出此言?” “不知……那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你我从未见过,连你哥哥都不认识我,你又为何一睁眼就喊我三殿下?” “我……”凝羽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昔日曾在山上与三殿下有过一面之缘,三殿下忘了吗?” “哦?”临易问道:“断崖山?” “不,不是。”凝羽忙否认,“是天仪山。” “是吗?”临易揉揉眉心,继续道:“可我怎么记得在断崖山上见过你呢?” “想必是三殿下记错了吧?” “怎么会?”临易闭上眼睛,仿佛在回忆。“那日,蔷薇和松子来找媚雨报仇,我同她们周旋,就在她们战败之时,一枝暗箭从你手中射出伤了媚雨……” 短暂的寂静,临易突然道:“不过你不承认也无所谓,反正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要把你带到媚雨的灵前认罪。” “流光哥哥……”凝羽看向流光,眼底带笑却露出些许的乞求意味。“流光哥哥,你不帮凝羽说句话吗?” “你要我说什么?”流光面容清冷,“倘若你真的如此做了,谁都保不了你。” “胡说!”英纵突然将凝羽揽在怀里,“凝羽不会这样做的,她绝对不会这样做的,不会这样做的……” “哥哥。”凝羽抬眼望向英纵,“哥哥,你别这么抱着我,流光哥哥会吃醋的。” “他一点都不喜欢你,你为何还不醒悟?”英纵将凝羽越抱越紧,大刀凭空指向流光。“流光,你为何如此狠心?” “英纵……”流光眉头紧紧的皱着,双目中显出几分悲伤。“你我都知道三殿下说的是事实,不是吗?” “那又怎样?”英纵双目通红,“难道眼睁睁看着他把凝羽杀死吗?” “流光哥哥……”凝羽挣开英纵,走向流光。“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想杀掉松子吗?因为你爱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掉蛇妖吗?因为是我把她带上山的,也是我授意她大闹天仪山的,因为我想趁乱杀掉松子然后嫁祸于她。但是你跟着松子跟的太紧了,我没有机会。 原本我以为凭蛇妖那点法力必定会在大闹之后当即死在兔子手下,却不想她竟然被临易救走。我知道她早已看穿了我意图,所以我不能留她。 但是流光哥哥,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呀。 蛇妖的死,松子的劫,都是因为你呀。 你心里难受吗? 愧疚吗? 心疼吗?” 柔声软语间,处处皆是寒风冷彻骨。 “你说什么?”流光的脸越来越寒,“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对呀。”凝羽擦去脸上的泪痕,笑嘻嘻的靠在流光的肩上。“所以,流光哥哥你恨凝羽吗?恨……吗?” 一道光自凝羽的左胸刺入流光的右胸,缓缓显形。 “这是凝羽用全部精气铸成的剑,名曰:诛心。” “它会在你的胸前形成一个烙印,永远都抹不去。” “听说把这柄剑插进你的心里,你便会永远爱上我,只爱我一个。” “流光哥哥,你永远都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凝羽的身子在流光的身前一点一点滑下。 “凝羽!”英纵冲过去想将她抱在怀里,但看到二人之间那道若隐若现的白光时,停住了脚。“诛心,他心都不在你这里,你拿什么诛?” 流光渐觉胸前疼痛难忍:“怕不是我要死了吧?只不知松子是否安好?” 临易以手做剑将诛心一斩为二,将流光拦腰抱起:“我带你去找松子。” 英纵接住凝羽倒下的身子,双目早已哭的红肿。 有道是英雄有泪不轻弹。 “凝羽,你可知哥哥这一颗心系在你身上,在你被爹从外面领回来的那一刻就在你身上了。” “所以我宠着你,顺着你,你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却不想最终害了你……” 第57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三十一) 兔子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松子,满心的担忧:“这是怎么了?并无外伤也无内伤,可为什么还不醒?” 穷途突然动荡不安。 文宁叹口气道:“有人闯入,我去看看。” 兔子将松子的手握在手中:“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文宁带着临易和流光出现在兔子眼前。 兔子看到流光胸前的血迹,惊道:“这又是怎么了?” “说来话长。”临易将流光放在床上,与松子并躺在一起,“文宁,你快过来看看。” 文宁两流光胸前的衣服撕开,皱眉道:“流光病重约松子前去北冥相会,松子被一只麒麟兽送回来就算了,怎么流光反倒被你送到这里?” 临易看着外袍上的血迹嫌弃不已,偏他又极注意仪容不愿在兔子面前将外袍褪下,只得强忍住道:“我查出是凝羽杀了媚雨,便打算让她去给媚雨守灵,却不想到她家的时候,流光也在。我猜大约是凝羽心灰意冷之下想拉流光当个垫背的吧。 至于流光和松子之间的约定,大概只能等他们醒了才能知道怎么回事。” 兔子虽勉强放下了对临易的敌意,但还是有几分戒心的:“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临易回头看向兔子,嗤笑道:“我是看在文宁的面子上才不与你追究,此番之所以愿意带流光过来:一是因为此事多少是因我而起,二是流光说他想见松子。不然你以为我闲的发慌甘愿做个跑腿的?” 兔子闷哼一声不再接话。 文宁将流光的伤势包扎好后,道:“万幸是右胸,倘若是左胸恐怕就呜呼哀哉了。” “即使如此,那我就先走了。”临易说罢便离开了洞府。 文宁看着洞口道:“你有没有觉得他与之前不太一样了?” “有吗?”兔子坐在石凳上盯着框里仅剩的一根胡萝卜道:“没感觉。” 是吃还是不吃呢? 吃了她就只剩一个空筐子了。 但不吃她可能会被馋死。 吃,还是不吃,是个难题。 文宁百忙之中瞥了一眼兔子:“你发什么呆?” 兔子一手托腮,一手戳着框边道:“这个胡萝卜你说我吃还是不吃?” 文宁忍不住笑道:“一根胡萝卜而已,想吃就吃啊,又不是什么稀奇玩意。” “也是。”兔子觉得文宁的话甚是有道理,可就在她的手将将碰到胡萝卜的时候又缩了回去,“可这是最后一根了……” 文宁处理好流光的伤势,用被子将二人盖好后方道:“胡萝卜那里不是有许多吗?找他要就是啊。” …… 兔子沉默良久。 “可上次我拿回这框胡萝卜的时候,感觉他很不高兴啊,冷着一张脸。你说他是不是嫌我白吃他的了,我是不是要给他拿些东西交换啊?银钱他用不上,吃的他也不需要,玩的……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文宁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一饮而尽:“我觉得他不至于这么小气,再说那么多的胡萝卜他不给你吃难道等着枯死在地里吗?” “话是这么说……”兔子还是一脸的不开心,“但倘若他愿意让胡萝卜枯死在地里,也不是不可能啊?” 文宁摇着头叹了口气:“你若实在觉得过意不去,便将山下那些好玩的玩意买些给他打发时间。” “甚是有理。”兔子点点头,将最后一根胡萝卜拿在手里嘎嘣嘎嘣的吃了起来。“松子和流光拜托你照顾了,我去找蔷薇,对于玩这一方面,也就她最贪了。” 文宁躺在刚从山下购置来的藤椅上合目睡去:“去吧,我也安静会。” 兔子出洞便一路走向蔷薇的房间,只觉清风习习,甚是惬意。 这份宁静让她感觉又回到了过去。 待到蔷薇房间时,发现房门只是虚掩着,便推门走了进去:“蔷薇,蔷薇?” “不在?难道去找凌寒了?” 说着兔子便又来到凌寒的房间。 但凌寒房里只有她一人在打坐练功,并无蔷薇的踪迹。 兔子只得轻手轻脚的离开凌寒的房间,又将整座山都寻了一遍却依然未见蔷薇的踪迹。 “难道是贪玩下山了?” 兔子的心里隐约有几分不安:昨夜,蔷薇去洞里找她的时候,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比如流光是否可靠,松子是否所托非人之类的话。 再联想到松子和流光现今的情形,难不成…… 一念及此,兔子便忙赶回了洞里。 “文宁,我觉得蔷薇极有可能去了北冥,如今流光与松子已是这般模样,我怕她有危险。” 文宁猛地睁开眼睛:“她去北冥做什么?” “或许是找松子。” 兔子越来越不安:“你在这儿守着松子和流光,我去北冥看看。” “等等。”文宁从藤椅上一跃而起,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奇形怪状的盒子交给兔子。“你到北冥人生地不熟的,拿着这个盒子去北冥城西十里之外的苍苇园找一个叫青葭的女子,她会帮你。” “苍苇园……那是什么地方?你在北冥居然也有朋友?” “美人图画了那么多,总该有几个红颜知己。”文宁抛了个眉眼道:“怎么样?有没有突然很佩服我?” “嘁……” 兔子颇为嫌弃:“以画美人图为荣的神仙,除了你也没别人了。” “所以我是个谪仙呐……” 文宁躺回藤椅上,藤椅一摇一摇的发出吱呀声。 “顺便代我向故人问声好。” 第58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三十二) 北冥城外尽是荒凉之地。 唯十里之外的一处山头,长满了翠青的芦苇。 兔子心中念着苍苇园的名字飞了过去。 刚至芦苇处,便发觉此处不简单。 远远的在山下不觉得,近了才发现:这里的芦苇比别处都生的高些,大概有两层楼那么高。 而这苍苇园里最高的建筑也不过两层高,所以从外面竟不能看到里面的房子,只以为这里是一大片长势茂盛的芦苇。 一脚踏进去,只觉腿冰冰麻麻的。 低头望去,竟有条指粗的水鳞蛇顺着她的腿旋转着往上爬。 兔子吓了一跳,忙飞身一跃将那蛇甩了下去。 这一跃倒让她看清了这个苍苇园。 地方并不大,只是比平常人家的院子大一些。 不及细想,兔子落到了离她最近的房顶上。 房顶上仅用茅草铺就,软软的,感觉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兔子不敢大意,大声道:“敢问青葭姑娘在吗?在下有事相求。” 嗖的一声,一条小飞蛇直射兔子面门而来。 与此同时,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上来就掀主人家房顶,这是求人的态度。” 兔子不敢怠慢,忙旋身躲过飞蛇,落在地上:“在下进来时遭到蛇袭,还望姑娘见谅。” “你若是觉得我这里的蛇凶悍,那你所求的事也就不用开口了。” 兔子侧耳听去这声音,竟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听不出是从哪个房间传出。 “嘶……嘶……” 兔子回头一看又被惊的上了房顶,不知何时她的身后竟出现了五条大花蛇。 粗略看去,丈长,腰粗。 五条花蛇见兔子上了房顶,也嘶鸣着窜了上去。 兔子知道这五条花蛇伤不得,只能手中变出一根鞭子,边同花蛇周旋边大声道:“姑娘,我这里有一物,乃是你故人之物,还望姑娘现身一续。” “哦?本姑娘故人可不多,只不知你说的哪个?” “文宁。”兔子将盒子扔向高空,“此乃故人之物。” “竟是他。” 五条大花蛇突然俱都退回,盒子也被其中一条用脑袋顶着带回了房内。 兔子这才长出一口气,文宁怎么没告诉她这故人性子这么怪癖。 心里尚未抱怨完,房门没便走出一绿衣姑娘。 青丝长及脚踝,一双雪足□□的踩在地上,却不见一起污迹。 巴掌小脸上,略微细长的丹凤眼轻轻一挑便是万种风情。 兔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文宁的眼光果然不错,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青葭轻蔑的看了兔子一眼:“既是故人之友,便请进来坐吧。” 兔子忙走了进去,道:“谢姑……这……”房内竟还有一条更粗更长的花白蛇,此刻就竖着蛇身站在她面前。 “这是宿奉,跟在我身边多年了。” 花白蛇身子灵活,如同人类一样向着兔子弯腰道:“吓到姑娘了吧?” 声音略显沧桑,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妇人。 “没有。”兔子忙摇头,“你……蛮可爱的。” 虽然违心,但还要讨好青葭不是? 果然,正在沏茶的青葭,将嘴角轻轻的勾了一下:“倒还机灵,你找我什么事?”兔子忙道:“不满姑娘,在下此行是来找一位朋友,还望姑娘相助。” “那你那位朋友姓甚名谁?身材相貌?所为何事?可都知晓?” 兔子略一思忖,还是决定如实相告。她相信文宁,所以也要相信他的朋友。 “名蔷薇,生的也算娇俏可人,此行……或许妖族太子殿下流光有关。” “流光?”青葭的手指轻轻的敲了几下桌子。“你可知流光已失踪,至今无人知其去向,听说是同一个叫松子的女妖有关。” “不敢欺瞒,蔷薇此行便是为了寻松子而来,但此时松子已回去,蔷薇却不知所踪。” “那流光可是同松子在一起?”青葭眯缝着眼看向兔子,气定神闲,仿佛已确定流光安全无事。 “是,姑娘不必担心。”兔子微微笑道:“不知道北冥究竟出了什么事?” 青葭也随之一笑道:“能有什么?不过就是男男女女之间那些事:传言一女妖杀了将军府的凝羽,而太子殿下竟然不作为放了女妖,如今更是不知所踪。那女妖正是松子。” “这不可能,松子一向胆子小,怎么可能杀人,更何况是千里迢迢的跑到北冥来杀。” 这个传言,兔子是万万不信的。 “既说了是传言,那就并非十分可信,但也该有五分的可信度。最可怕的是,坊间已经都在这样流传了,大家都在说这个太子不靠谱,纷纷扬言要换呢。” 青葭看着茶杯里清澈的茶水,“所以,没有谁会在乎真假,他们在乎的只是结果……” “人言可畏,便就是这个形势了吧。” “谁说不是呢。”青葭将那一杯清茶饮尽,“只不过蝼蚁始终是蝼蚁,翻不了天。这北冥没了谁都可以。” “什么意思?”兔子有些不解,青葭话里的蝼蚁是指谁? 青葭微微一笑,却换了话题:“你既要找蔷薇,我看就从将军府入手吧。你有没有蔷薇的画像,我让我这些蛇孩儿们也去城里帮你打探一下。” “这些蛇……” 兔子有些怀疑。 “怎么?你不相信他们的能力?”青葭看向兔子,“慢走不送。” “信!我信!”兔子将怀里画像掏出,“你看要不让你那些宝贝蛇孩儿们来看看?” “宿奉。” 宿奉闻言便叼着画像爬了出去。 “宿奉姑娘,小心一些。” 兔子有些担忧,别这画还没到宝贝蛇孩儿们面前,就被花白蛇的口水给湿透了。 第59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三十三) 兔子离开苍苇园后便独自进了北冥城。 将军府外,触目皆白,凡来往者均行事谨慎未有敢大声讲话者。 这么说凝羽是真的死了? 兔子站在将军府门前的大树下,心绪有些杂乱,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松子明明是来找流光的,怎么与凝羽扯上了关系? 在山上的时候她也看出凝羽对流光有意,但从未想过二者之间会有你死我活的场面。 如今有蔷薇也寻不见踪迹,莫不是将军府从中作梗? 对了,还有雪岚。 凝羽虽然死了,但雪岚应该还活着。如今借着她的样子混入府中说不定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形随心动,兔子便化成了雪岚的样子。 守门的小妖看到兔子变成的雪岚时,疑惑了一下:“雪岚姐姐?” 兔子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 兔子看到两只小妖互相使了个眼色,但此刻她也顾不上许多,见对方不拦着便赶紧走了进去。 府内也以素色为主,来来往往的妖族脸上也满是沉重,整个将军府也看起来死气沉沉的。 兔子顺着丧乐往前走,直走到灵堂前。 只是这堂下跪着一些丫鬟小厮打扮的小妖,却并未见有主事的在。 许是天色尚早吧。 “雪岚?” 兔子猛的回头,见一身着戎装的男子正拿手拍在她的肩膀上。 正是英纵。 “雪岚,你在这里做什么?” 兔子从未见过英纵,只是从装扮上猜测他应该是个将军。 兔子忙俯首道:“雪岚见过将军,雪岚来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是吗?”英纵笑道:“你随我来。” 兔子只得跟在他身后向后园走去。 一路上,英纵都不曾回头,也不曾说话。 兔子虽有疑虑,但以她现在的身份也不得不沉默的跟着。 直走到一个僻静的小路,英纵推开了一个房间的门,道:“进去吧?” 兔子狐疑的看了一眼漆黑的房间:“进去?” 英纵点头道:“对,主子的话都不听了吗?” 兔子还想假装下去,迟疑了一下便走了进去,毕竟主子的话还是要听的。 只听“砰”的一声,门被重重的关上。 房内犹如黑夜,伸手不见五指。 只是感觉到房门处有个影子闪过,便慌忙躲开。 慌乱间,不知是撞到了桌子还是椅子。 哐啷啷的一串声音,想必这个黑暗的房间本身也是乱糟糟的。 兔子抬手挥出一团浅光,这才勉强看出这间屋子:看样子也是很久没有打扫过,灰尘、蜘蛛网到处都是…… 还有那只要命的怪物。 那怪物体型像人,却未着寸缕身上长满了毛发,还生着一张可怖的人脸,或者说那已经不是人脸。 虽然五官俱全,但却都生错了地方。 两只眼睛一上一下,一大如铜铃,一却细如银线。 鼻子跟嘴巴挤在了一起,两只耳朵却大如蒲扇。 “你是谁?” 那怪物也不说话,两只长腿一登便向兔子扑过来。 与此同时,英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这是你的午餐,好好享用吧。” “午餐?”兔子心中一惊,原来对方早已经识破她,并将她作为午餐献给了这只怪物。 怪物一下扑空,心中烦躁,拿起旁边的椅子便扔向了兔子。 兔子将椅子挡开,深知再这样挡下去迟早都会沦为怪物的腹中餐。 怪物常年居住于黑暗之中,又对这里熟悉,打起架来自然是得心应手,而她用妖力照的这点光亮根本就不够她看清整个房间的情况。 这里多大、多高、多宽,她都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的机关也不知道。 这般被动,对她实属不利。 为今之计,只有从这里出去。然那将军必定会在门外把守,眼下就只能拆了这房顶。 心思闪念间,兔子手中早已出现两枚火球。 万幸她早些年间喜好收集这些小玩意,不然伤势尚未复原的她怕是真的要栽在这小黑屋里了。 火球直冲而上,怪物只看了一眼便接着向兔子扑过去。 毕竟午餐怎可轻易放过? 砰砰两声间,房间顿时亮如白昼。 那怪物竟然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眼睛。 看来在黑暗里待的久了,便见不得光了。 两枚火球炸处,却只是将房顶炸处了一个小口子。 “足够了。”兔子看到那个小口子笑了一下,便直冲而上,将这口子撕裂开来。 她猜的没错,这房顶果是被人施了结界,不然以火球的威力早该将这房子炸毁了。 想必若不是这结界,怪物早就踏平了将军府。 大束的阳光从口子照射而入,那怪物如同被雷击般的躲回了黑暗处。 “混账!”英纵飞上房顶一掌击向兔子,“谁让你放它出来的?” 兔子不妨硬生生的受了一掌,但大敌当前决不能让对方看出她处在劣势,便硬生生将喉头的血腥之气压了下去:“你能将我关进去,我为何不能将他放出来?” “你到底是谁?来我府中意欲何为?”英纵周身气息凌厉,在分神对付兔子的同时仍能够抽出余力将结界修补好。 兔子看出她不是他的对手,便道:“看府上景色甚好,便进来游上一遭,告辞。” 语罢,兔子便忙飞身离开。 一个将军她都对付不了,倘若再等来一群帮手,她可就真的成了那只怪物的腹中餐了。 出了北冥城,兔子才敢回头一望,平静如常。 那将军竟未派手下追她? 兔子扶着城墙蹲下,此时口中血腥之气更盛刚才。 一口血痰当即便吐了出来。 “大王?” 正抚着胸口的兔子听到有人唤自己,忙将地上的血迹盖住:“谁?” 回头见是暮鸣。 暮鸣将兔子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也并未拆穿:“你来北冥是为了……松子?” 兔子点点头,勉强将扶着城墙的手收了回来:“你在这里当差,可曾见过蔷薇?” “我也是刚回来,只知道流光与松子失踪,却不知蔷薇也失踪了?”暮鸣此刻身着戎装,他将手中的□□收回,向兔子伸出手道:“我扶你。” 兔子勉强笑笑,拒绝了暮鸣的好意:“不用了,流光与松子现下在我山中,只是蔷薇却不知所踪。” 暮鸣伸手点点他自己的嘴角示意:“这里。” “呃?”兔子也伸手点点自己的嘴角,手指上便沾了血迹,“我……” 暮鸣扶住兔子道:“别逞强了,好歹我和流光也在你的天仪山上叨扰了那么久,相互帮忙是应该的。蔷薇和松子也算是我的朋友,如今她们有难我定不会坐视不理。” “我听说此事跟将军府有关,便去了一趟将军府,只可惜……技不如人。”兔子忍不住咳了几下,“那将军府里养了一只怪物,竟看不出原身。” “将军府中第一战将祈仓与其子英纵常年征战在外,应是私下圈养的魔族战奴。”暮鸣看向兔子,“你也不必太焦灼,妖君召我回来就是为了调查此事。你刚说流光和松子在你山中,关于凝羽一事你知道多少?” 兔子叹气道:“松子是接到流光的信才偷偷赶过来的,别的一概不知。松子偷偷来寻流光也是蔷薇先发现的,只是如今流光和松子回去了,来寻他二人的蔷薇却不见了。” “我想……”暮鸣沉思片刻道:“眼下还是要赶紧让流光回来。” “为什么?” “妖君担心流光安危,难保他知道流光的消息后不会去天仪山照顾。” 一语点醒梦中人。 兔子幡然醒悟,决不能让妖君去到天仪山。 “你知……” 兔子并不确定暮鸣知道多少,但看这情况他知道的应不会少。 暮鸣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向天仪山送信的事就交给我。” “谢谢。” “不必客气,我希望……”暮鸣深吸一口气道:“希望你与我之间不要这么生疏,哪怕是同流光那样彼此看不惯相互嘲讽也是好的。” “啊?”兔子有些愣怔,这算是什么喜好? “没什么。”暮鸣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你晚上住哪里?” 住哪里…… 看在文宁的面子上,青葭应该会让她留宿吧? 兔子想了想道:“十里之外有个小庄子,我住那里。” “十里之外?”暮鸣略一思索便道:“如果我没记错,北冥城外十里处只有一个苍苇园,你与那里的主人竟是熟识?” 兔子摇摇头:“并不,那里的主人是文宁的旧识,我蹭个人情。” “苍苇园主脾气怪异,从不留客。我想你还是先住我那里吧,虽然院子小了些,但剩在清净,也无人敢随意打扰,有助于你养伤。” “这……会不会太过麻烦。” “以你现在的情况,苍苇园不能去,北冥城内又多是将军府的眼线,难保你不会被盯上。” 暮鸣说的确是实情,整个北冥城除了王宫便是将军府的势力了。 “我刚才是以雪岚的样子进去的,应该不会被认出吧?”兔子还抱着万一的侥幸,希望那个将军没有看出她本来的模样。 暮鸣扶着兔子往城里走:“谨慎些总是不会错的。” “麻烦了。” 第60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三十四) 暮鸣住在在城北一个僻静的街道里:院落不大,进去大门便能看到对面的几间房子子,院子右边还种着一棵粗壮的油桐树。 大门的吱呀声刚响,便从最右边的房间里冲出了一只小老虎。 小老虎跑的很快,待看到门前站的是两个人时,便猛地住了脚,却因先前跑的太快硬生生的栽了两个跟头才停下来。 兔子忍不住笑出声:“你养的?” 暮鸣也笑道:“对,之前外出游历时带回来的一个小赖皮。” 小老虎闻声变成一个童子的模样,用胖乎乎的小手揉着额头道:“要不是有我这个管家帮你打理,你这个院子恐怕早就乱的不成样子了。” 暮鸣笑笑,没有反驳。 兔子伸手拍拍小老虎的头道:“小管家,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暮安。” 兔子笑着看向暮鸣:“单听名字还以为你们是亲兄弟呢。” 暮安乖巧的走到兔子的另一边扶着她:“姐姐你是不是受伤了?” “姐姐无碍。” 暮鸣撇撇嘴道:“他本没有名字,我喊他虎子,他不乐意,就自己起了这么个名字。” “姐姐,姐姐。”暮安摇着兔子的胳膊,“你说哪个名字好听?” “这个……”兔子有些为难的看看暮鸣又看看暮安,“都好……” 反正比她的好。 “姐姐,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果然,怕什么就来什么。 “姐姐啊……名字比较随意,叫兔子。” “……这么一说虎子也不是很难听。” “咳……咳……” 兔子借咳嗽来掩饰她的尴尬,却不想暮鸣当了真:“怎么了?难受?进屋我给你疗伤。” “无碍。”兔子立马正色道:“你最近要调查流光的事,就不必在我身上浪费精力了,我自己可以。” “也好。”暮鸣推开左边房间的门,将烛灯点燃道:“今天晚上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有什么需要的找我和暮安都可以。” 兔子点头致谢。 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一些基本的木色家具,玄青色的床幔。 整洁,干净。 暮安懂事的拿来洗漱用具:“姐姐,你用。” 兔子摸摸暮安的头道:“谢啦。” “好了,暮安,我们走吧,别打扰姐姐休息。”暮安还想赖会,却被暮鸣一把抱走,“你好好休息。” 兔子笑着点了点头。 暮安趴在暮鸣的肩头上,挥着肉肉的小手:“姐姐,明天见。” “明天见。” 兔子将窗子打开,恰好看到暮鸣将暮安放到地上:“姐姐身上有伤,需要静养,你不许打扰知道吗?” 暮安委屈的瘪了瘪嘴:“知道了。” 暮鸣拍掉暮安衣服上的灰道:“回去睡吧。” 暮安风一般似的跑回了房间。 暮鸣回头看了一眼兔子的房间,发现她正在看着他,便笑了一下回了房间。 兔子也回以微笑,关上了窗子。 - 翌日,兔子被手上冰凉的触感惊醒。 睁开眼一看,正有一条小黑蛇盘在她的手背上,蛇信儿还时不时的舔一下她的手指。 兔子被吓了一跳,连忙稳住想一巴掌拍死它的冲动,挤出一张笑脸和善的问道:“是青葭姑娘让你来找我的吗?” 小黑蛇点点头,依旧稳稳的盘在兔子的手背上。 “嗯……小黑蛇,你能不能先从我手上下来?” 小黑蛇摇摇头,蛇信儿又舔了一下手背。 兔子盯着小黑蛇:“我要洗漱打扮,这样才好见你主人。” 小黑蛇再度摇摇头。 “你什么意思?” 小黑蛇歪头想了一会儿,从兔子的手上爬了下去,爬到了放在旁边的梳洗架上,示意她梳洗。 兔子叹了口气便拿起盆子出去打水,发现暮安正坐在门外:“小管家,这么早就起了?” “还早啊?已经巳时了。”暮安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望向兔子,“怪不得哥哥说不让打扰姐姐休息,原来姐姐这么懒。” “我……”兔子刚想解释:她之所以起这么晚是因为昨晚疗伤至夜半,后又心思烦闷至凌晨才睡着的缘故,可暮安一溜烟的窜回了房间并未听她解释。 兔子只得摇摇头,去打水清洗。 小黑蛇盘在梳洗架上,豆大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兔子的一举一动,仿佛生怕一眨眼她就不在了似的。 啪啦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兔子寻声望去,发现暮安正呆呆的站在门口,脚边散落了一地的食物。 “怎么了?” “哇呜……” 哇的一声,暮安便哭了出来,边哭还边捡起地上的食物砸向小黑蛇,嘴里还哭喊着:“有蛇,姐姐,有蛇。” 一时间,小黑蛇窜到了房梁上,梳洗架倒在了地上,盆里的水洒了一地。 可谓是一片狼藉。 竟然怕蛇? 兔子也顾不得湿哒哒的脸,忙走到暮安身边将他搂到怀里:“不怕,不怕啊,有姐姐呢。” 暮安抽噎了好大一会儿,才擦干净小脸上的泪水,还是委屈巴巴的念着:“姐姐,有蛇……” “什么蛇?”暮鸣刚从外面回来,看到房里的情形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暮安缩在兔子的身后,可怜巴巴的指着房梁:“那里有蛇……” 此刻的小黑蛇正盘在房梁上,晃着脑袋,似乎还挺高兴。 暮鸣看看摇头晃脑的小黑蛇,再看看地上碎裂的盘子和散落在各处的食物,心中大概明了,佯怒道:“一条小蛇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还怎么做男子汉大丈夫?” “好了,好了,小孩子嘛。”兔子见暮安吓的不清,拍拍他的头道:“去洗把脸。” 暮鸣将梳洗架扶起:“蔷薇有消息了?” “这小黑蛇不会说话,不过我想既然青葭让它找我,应该是有消息了。”兔子见暮鸣捡起盆子,忙道:“我自己去。” 兔子出去打水的时候,看到暮安房间的门一晃一晃的并未关上,透过开合的门缝能看到他正缩在墙角,双手抱着蜷缩的双腿,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个不停。 竟然被蛇吓成了这个样子…… 兔子没有打扰暮安,只是打了水回去后对暮鸣说了此事。 暮鸣并没有说什么,将地上打扫干净后便抓起又盘在梳洗架上的小黑蛇走了出去。 小黑蛇挣扎着,发出嘶嘶的求救声。 兔子有些担心,提醒道:“小心些,它要出事了,青葭会杀了我的。” 想起青葭对这些蛇孩儿的爱护程度,是绝对有可能将她杀上千百遍的。 - 兔子梳洗过后,便出了房门,看到暮鸣和暮安面对面站在院子里。 而此时,小黑蛇正盘在暮暮鸣的手心里,蛇尾正不安分的敲打着暮安的伸出的手心。 暮安看起来还是有些怕,眼睛红红的,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流出来,求饶似的看向兔子:“姐姐……” “好了,我陪你姐姐出去一趟,你在家里等我回来。”暮鸣将小黑蛇放到肩膀上,转身对兔子道:“我们走吧。” 暮安如临大赦般的跑到兔子的身后:“姐姐,等你们回来我给你买胡萝卜哦,暮鸣哥哥说你喜欢吃的。” “好啊。”兔子捏捏暮安的小脸,望向暮鸣:“你……跟我一起吗?” “那苍苇园的主人与流光相熟,我恰好去她那里有事,顺道一起。” 第61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三十五) 小黑蛇在一块刻着“威风凛凛”的石头旁停了下来,一跃跳上了石顶,示意二人进去。 “威风凛凛?这是什么地方?难道你不带我们找青葭吗?”兔子探头往里看了看,“这宅子看起来有些破旧。” 小黑蛇点点头,冲着宅子里面伸了伸舌头。 “是客栈。”暮鸣将小黑蛇揣进袖子里,“主人是一只黑熊,左眼在未修成精前就瞎了,是个名副其实的熊瞎子。” 兔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只是这里看起来是不是有点破?根本就不是个客栈该有的样子: 虽不求门庭若市,但也不能门可罗雀吧? 虽不求列队欢迎,但也不能连个打招呼的都没有吧? 暮鸣推开吱吱呀呀的木门:“他没有做生意的天分,再加上长的也比较凶,来他这里住店的就越来越少了,基本都是一些熟客。” “看得出很没有天分,这大堂里连个鬼影都没有。”兔子伸手擦了一下桌面,“还好,挺干净。” 暮鸣将小黑蛇放出袖子:“领路。” 小黑蛇嗖的一下便冲上了二楼,二人对视一眼,不敢耽搁忙跟了上去。 待至二楼最深处的一间客房时,小黑蛇从门缝底下钻了进去。 “这……”兔子有些为难,“我们是敲门进去呢?还是像它一样?” 暮鸣略一思索道:“先礼后兵。” “也对,万一对方是友非敌,我们这么冒冒失失的闯进去可就尴尬了。” 兔子伸手敲了敲门。 “谁?”里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 “男的?会是谁?”兔子大声道:“公子你好,请问能将门打开一下吗?” “不能。”对方一口回绝。 哐啷一声,房内门栓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兔子用手轻轻的推了一下门,门便晃悠悠的打开了。 房内乱糟糟的,茶具桌椅倒了一地,而小黑蛇正被一个满面胡须的大汉捉在手里,那大汉戒备的看着兔子二人:“你们是谁?” 兔子将周围扫视了一圈,除了被床幔遮住的床,也没别的奇怪之处。 难道是床上有蹊跷? 暮鸣与兔子想的一样,抬手便要去掀床幔。 大汉见见此情形,扔下小黑蛇,手中变出的长棍便要打向暮鸣。 兔子暗叫不好,一掌便打了过去。 大汉一个转身,棍子就砸向了兔子。 兔子抬手去挡,却是被打的倒退三步。 眼前这个大汉妖力深厚,恐怕不在暮鸣之下。 此时,暮鸣早已揭开了床幔,蔷薇正安稳的躺在里面,脸色苍白,看样子是受了重伤。 “你到底是谁?” 大汉二话不说,抬手便是一棍子。暮鸣侧身躲开双手握住棍子,想将对方的棍子夺下,却发现不能。 兔子赶到床边看向蔷薇,嘴角还有些淤血的痕迹,但身上的伤都已被包扎好。 暮鸣虽不能将大汉的棍子夺下来,但大汉也抽不回去,怒道:“你们是将军府的走狗?” 此话听起来,像是与将军府有极大的怨仇。 暮鸣闻言松开棍子:“你与床上的这位姑娘是什么关系?” “你们又是谁?我凭什么告诉你们?”大汉将棍子收回,却并不服气暮鸣的质问。 “我们是她的朋友,此行就是来找她的,为何她会在这里?” “哟呵。”大汉捋了一把乱糟糟的长发,道:“既是她的朋友就将她带走吧,管了她这几日也够我累的了。” “是你救了她?”兔子抬头望向大汉,“在哪里救的?” “在将军府,当时我看数十个大男人围攻她一个,气不过便救了她。”大汉身手捋捋长到胸前的胡须,“我问你们个事,你们既是她的朋友,那你们知道天夷山吗?” 兔子面上一紧,道:“不知道。” 暮鸣多看了几眼大汉,确定并不相识以后问道:“天夷山早在数百年前就不知所踪,不知道阁下问此山是何用意?” 大汉爽朗一笑,道:“我那日路过将军府,听到这丫头说出天夷山,是以有此一问。” 兔子也笑道:“是阁下误会了,自仓颉大神造字之后,文字何其之多,同音也不足为奇,她说的乃是这个‘怡’字。” 空中也随之出现了“怡”字,转瞬即逝。 大汉盯着“怡”字看了半晌,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想多了?” 恰在此时,熊瞎子走了进来:“我说怎么乱糟糟的,原来是暮鸣将军来了,怎么?这头畜生犯事了?” 来人面相极凶,且左眼用一块圆形的红布遮了起来,肩上还搭着一块半脏不净的白色抹布。 大汉用棍子敲了敲桌子:“熊瞎子,怎么说话呢?信不信我把你这客栈砸了?” 熊瞎子用右眼撇了一眼大汉,转而对暮鸣道:“将军事忙,今日来我这里定是有事吧?” 暮鸣道:“也没什么事,现下也正准备走了。” 大汉侧头想了一下道:“我既救了你们的朋友,那你们就要代她向我报恩,收留我一段时间怎么样?” 兔子将蔷薇扶起:“实在是抱歉,如今既找到了蔷薇,我们便准备回去了,家里又离这里十分遥远,不便邀公子同去。不过公子可以在北冥随意挑选客栈,房钱由我们承担。” “我是那么见钱眼开的妖吗?”大汉将棍子啪的一下放到桌子上,“大爷我这一路游山玩水,哪里不能落脚?不怕你们那里远,就这么说定了。” “嘿,桑齐,你这虎皮是越来越厚了,小姑娘都说了不欢迎你,你还死赖着人家做什么?”熊瞎子将也捡了个椅子坐下,“在我这里白吃白喝也就够了,还要去别处蹭吃蹭喝。” 大汉将眼一横:“我这不是正在努力自力更生,不在你这里白吃白喝吗?再说了我救了她朋友一命,就去她们那里住一段时间也不过分吧。” 兔子也不是非要拒人于千里之外,更何况对方还是蔷薇的救命恩人。但此人太过蹊跷,还知道天夷山之事,她实在是不想多生事端。 暮鸣对桑齐的身份也很是怀疑,略一思忖便道:“这样吧,蔷薇现在受伤未醒也不便于太过劳累,阁下若不嫌弃就同她们一起住到我那里吧。” “甚好。”桑齐起身,冲着熊瞎子抛了一个媚眼,“老黑啊,我这就去自力更生了,至于房钱你先记账好了。” 熊瞎子撇了一眼地上的狼藉,无奈的摇摇头:“把你卖了也赔不起,这辈子怕是无望喽……” 第62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三十六) 暮鸣将桑齐带回了院子,在院子右侧的几个厢房中打扫出了一间给他住,他也不认生,倒在床上就昏天暗地的睡了过去。 蔷薇依旧昏迷不醒,兔子忧心忡忡的站在窗前,看着桑齐的房间,心里盘算着:他如今睡的正熟,或许是个逃跑的好时机,况且蔷薇伤情不明,须得文宁尽早看过了才放心。 恰好,暮鸣从窗外经过,见兔子皱眉不悦的样子便停了下来:“怎么了?” “我若现在就带蔷薇走,怎么样?”兔子的声音压的很低,将将够暮鸣听到。 暮鸣也皱起眉头:“你一人带着蔷薇多有不便,我将桑齐的房间下个禁制,让暮安守着,我同你一起回去。” “我一个人完全可以,你因为我们已经耽搁了几日的功夫,再这么擅离职守下去也不好对妖君交代。” 兔子将偷偷爬到肩膀上的小黑蛇抓住递给暮鸣,“这小家伙好像赖在这里了,你帮我把它送回苍苇园,顺便代我向青葭姑娘问好。我如今要照顾蔷薇分身乏术,等蔷薇好些我定当亲自登门拜谢。” 暮鸣接过小黑蛇,将一块墨色玉佩递给兔子:“此乃魂玉,内封有玄鸟神魂,玄鸟日行千里,可暂时充当坐骑之用。” 兔子将魂玉端详几番,不由的赞道:“如此纯粹的魂玉,你从哪里得来?” “四处游历之时,彼时她正被一群狼围攻,奄奄一息,若不是躲在这魂玉里休养生息恐怕早就魂飞魄散了,她为报恩自愿跟在我身边二百年,如今差不多已经有一百多个年头了。” 话音刚落,便有一团青雾从魂玉里幽幽的散出,渐渐有了个玄鸟的样子。 玄鸟口吐人言:“你终于想起了我。” 柔柔的女声,夹杂着一丝怨念。 暮鸣伸手拍了拍玄鸟的头:“帮我把她们送回去。” 玄鸟盯着兔子看了好一会儿,口中直念叨:“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兔子被玄鸟看的心里有些毛毛的。 玄鸟歪了一下鸟头,没有理兔子,倒是附在暮鸣耳边说了些什么:暮鸣似乎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处也有些微微的红,他伸手轻拍了一下鸟头,玄鸟则啼叫一声以示抗议。 兔子有些茫然:“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暮鸣抬手在桑齐的房间周围施了一个结界,“夜长梦多,你们还是赶紧出发吧。” 玄鸟扑棱着翅膀冲到空中,瞬间长大了几倍,约有丈长。 兔子见状抱起蔷薇落在了玄鸟的背上:“暮鸣,告辞。” 暮鸣挥了挥手道:“注意安全。” “坐好了。”玄鸟嘱咐一声,便冲上了云霄,片刻即消失不见。 暮安一直坐在房顶看着这一切:“哥哥,心疼吗?” 暮鸣横了他一眼:“赶紧下来,爬那么高做什么?” 暮安听话的从房顶上跳下来:“喜欢就直说啊,藏着掖着的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暮鸣将小黑蛇甩出,正好落在暮安的头上:“代我照顾它片刻,我出去一下。” “什么?”暮安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甩来甩去的小黑蛇的尾巴,四肢早已僵硬,“为什么要我照顾它啊?它长的这么丑这么吓人,你把它一并带走啊!” 小黑蛇在听到“丑”字的时候,整个身子都竖了起来,蛇口微张冲着暮安的眉心就咬了下去。 “哇呜……” 早已经走到门外的暮鸣听到暮安的这一声哭喊后,只是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苍鹰传来消息:流光还未醒。 听守城的将士们说:妖君的火麒麟回来了。 火麒麟曾送松子回天夷山,想必妖君已经知道了这个地方,等凝羽丧事过后,妖君妖后收拾了这个烂摊子,必定会想起来这个地方。 如今,唯有他去主动请缨,将此事拦下来,妖君才不便再派别人插手。 待至宫中才被告知:将军府二小姐凝羽今日出殡,妖君妖后都去了。 暮鸣转而来至将军府,出殡的队伍正好走出大门。 妖君妖后皆是黑色的衣袍,一脸肃穆的走在前方,身后则依次是将军府的人。 妖族有少亡不大办的习俗,所以阵仗并不是很大,但随行之队伍也是浩浩荡荡的要站满一条街。 暮鸣跟在出殡队伍的后面,直至棺木下葬至轮回陵,妖君才注意到他。 妖君悄悄唤了他问道:“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暮鸣道:“现下查到一座无名山,暮鸣正要去打探,特来向妖君说明。” “既这样就去吧,顺便帮本君查下这个地方。”妖君将一张地图递给暮鸣,“这是火麒麟送松子回去的山脉,你去查看一下。至于英纵所说的临易带走流光,我已派人去了天界询问,只是那临易近日都不曾回天界所以无功而返。你这次倘若有了什么消息,一定要及时传回,需要什么也同本君讲。 如今,朝堂之上声讨流光的声音越来越多,需要他回来为自己辩解。” 暮鸣也皱起了眉头:“暮鸣当夜虽不在将军府,但深知太子殿下的为人,定然不会长传言那般:至将军府二小姐的生死于不顾,协助一个凶犯逃脱。” “所以才需要流光现身为自己辩解啊,如今局势不利,本君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妖君长长的叹了口气:“你且退下吧,速去查看要紧。” “是。”暮鸣拱手退下,临走前他看了一眼跪在棺木前的英纵,头滴滴的垂着,仿佛很是悲伤。 第63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三十七) 文宁看到兔子带回的蔷薇时,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又一个昏迷不醒的……” 玄鸟将翅膀收起,说了句“看来你们山上的体质都很虚啊”,便躲进魂玉里睡了过去。 文宁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兔子腰间挂着的魂玉:“她谁?” 兔子将蔷薇抱给文宁:“暮鸣的朋友,你先帮我照看蔷薇,我去把她床搬过来。” 文宁无奈的叹口气:他一个画师怎么就成了大夫了。 不过这蔷薇的伤并无大碍,反倒是昏迷的原因与松子有几许相通之处。 松子之所以不醒,是流光下了禁制,流光如今未醒,外人自然不好解开他的禁制。 蔷薇看样子也是被人下了禁制,这禁制虽无恶意,但在她的身上传来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是……幽寻? “文宁,蔷薇要紧吗?”兔子扛着一张床走了进来,将之与原来的床并排放在一起。 “你们此行可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人?或者妖魔鬼怪?江湖术士之类的?” 兔子正准备从箱子拿被褥的手顿了一下:“有,一只虎妖,修为不错,他向我打听天夷山的事,本来他非要跟着我们一起回来,但被我甩开了。” “怕是甩不掉了……” “为什么?”兔子将床铺好,抱蔷薇过去躺下,“有暮鸣看着,应该没问题。” “蔷薇身上被人种了一种叫幽寻的追魂香,不论她逃到哪里,种香者都能够循着香气找到她的藏身之处。” “幽寻?这么厉害?我怎么没听说过?”兔子皱起了眉头,难道那只老虎的熟睡都是装的吗?为的就是让她们放松警惕赶回来,好尾随而来? 她竟然迫不及待的往别人的圈套里钻。 文宁看出兔子有自责之意,便道:“你也别自责,那只老虎就让他过来,因为蔷薇身上的禁制还要他来解。” “蔷薇昏迷不醒居然是因为他?”兔子猛地站起,向洞外走去,“我这就去把他抓回来。” “你回来。”文宁一把拽回兔子,“他下的禁制并无任何恶意,还能让蔷薇安心养伤,我们就在这等他来,岂不更好?” “可……”兔子还是不放心,“那只老虎一脸凶相,我信不过。” “都活了几百年了,还活在看脸的年纪?不过你看我比那老虎生的怎样?”文宁一手抓着兔子的胳膊,笑嘻嘻的问道。 “你?”兔子颇为嫌弃的白了一眼,“生的一张男人嫌女人喜的小白脸。” 这话还是早年间,文宁一个情敌骂他的话。 “嗯?”文宁睁大了眼睛,他没想到这句陈年老话还能被翻出来说,但往深处一想他又眯起了眼睛,“那这么说我这张脸还挺招你们喜欢的?” “呵。”兔子冷笑一声,“别的不好说,但是我,兔子大王,看你还不如一根胡萝卜生的好吃。” “……”文宁放开兔子,幽幽道:“你怕不是个男的,且还瞎了眼……” 放着他这么一个美男子,居然还不如一根胡萝卜。 兔子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你才瞎,流光和松子怎么样了?什么时候会醒。” 文宁抱臂站在一边:“不出意外,明天会醒。你不去找那只老虎了?” “你不是说他下的禁制对蔷薇有利无害吗?既这样那我就在这里等他来。” 文宁欣慰的点点头,看来他这张脸还是挺有可信度的。 二人一时无话,等文宁觉得百无聊赖想找兔子聊天时,却发现她竟然坐着就睡着了。 唉…… 文宁边叹气边摇头,将兔子抱到床上放好,给她盖上被子,又将床上四人的情况一一查看了下,才放心的捞起旁边一个靠背椅坐着睡了过去。 _ 翌日,穷途被人硬生生撕成了碎片。 兔子和文宁察觉异样赶到时,桑齐正得瑟的站在穷途的正中间,手中的木棍将将收回。 文宁看到桑齐时,愣了一下便道:“他身上有幽寻的味道,我抓他回去给蔷薇解禁制。” 桑齐看到冲过来的文宁的时候,先是一呆随后一喜最后则是鄙夷,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文宁抓了回去。 但他岂是束手就擒的主?手中棍棒倏地就砸向了文宁。 文宁似乎早就料到了他有此一举,侧头躲过:“要我的命?” 桑齐则道:“我想要你的命是一日两日了?” “待你解开……” 后面的对话兔子没有听到,她有些懵:难道桑齐是文宁的仇敌? 不然怎么一见面就要动手?不过看样子他不是文宁的对手。 刚想转身离开,暮鸣却出现在了山下:“看来我来晚了,桑齐已经到了这里?” 兔子点点头:“你是追着桑齐过来的?” 暮鸣赶到兔子身边道:“我睡至夜半起来查看时,发现桑齐不在房内,便赶紧寻了过来,却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无妨。”兔子侧身请暮鸣先走,“文宁说蔷薇之所以不醒是因为桑齐做了手脚,就算他不来我也会将他抓来。” 暮鸣皱着眉头与兔子并排走在一起:“我本打算今日将小黑蛇送回苍苇园的,但桑齐一事事出突然就没来得及,等我看过流光的情况将他带回去再将小黑蛇送回。” 兔子点点头:“我观那小黑蛇极有灵性,怕是不日便能修成人形,之所以想让它回去,是怕它在修成人形那一刻极度虚弱的时候被有心之人趁虚而入,它在你那里有暮安照看,应该是安全的。” 二人谈话间已赶到兔子洞。 桑齐正在为蔷薇解禁制,而文宁则悠闲的站在一边,手里拿了一个野果子正在吃,兔子看他津津有味的样子,便不由自主的瞟了一眼空空的胡萝卜筐子。 唉…… 兔子叹口气走到文宁身边:“你与桑齐认识?” 文宁拿起一个野果子扔给暮鸣:“兔子,你要吃了自己拿?” 兔子看都不看野果子,只盯着文宁道:“眼神闪烁,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文宁拿起一个野果子塞到兔子手里:“什么时候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了?” 兔子将野果子放回盘子里:“现在。” “呵。”文宁冷笑了一声,“胡萝卜要吗?” “你去帮我拿吗?” “对,我去帮你拿。” “回来。”兔子一把拽回提着筐子就要走的文宁,“那桑齐莫不是你的情敌?” 文宁回头看着兔子,良久,他把筐子塞到兔子怀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难道就只有沾花惹草这点本事? 兔子抱着筐子,陷入了沉思:“难道真的是情敌?” 文宁站在一边,继续闷声吃果子。 暮鸣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便对兔子道:“去拿胡萝卜吗?我陪你一起。” 兔子将筐子放到一旁道:“不去了,等蔷薇醒过来再说。” 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蔷薇终于醒了过来,看到胡子拉碴的桑齐时,她喊了声:“多谢救命之恩。” 桑齐则大手一挥:“不足挂齿。” 文宁将脚边的凳子踢到了桑齐的屁股底下:“坐吧,耗费了不少心神。” 桑齐哼了一声,便一屁股稳稳的坐了上去。 兔子见蔷薇挣扎着要坐起便忙扶住她:“你身上的伤尚未痊愈,还是多休息休息。” 蔷薇看到身旁的流光和松子时,心中不由得激荡一阵猛咳。 “松子和流光没事吧?” 文宁将最后一个果子吃完,伸手在胸前抚了几下道:“没事,明日不醒后日也该醒了,你先说说你是怎么回事吧?” “我……”蔷薇揉了揉太阳穴道:“我去找松子的时候,见她房间有一封信,上面写着:流光重伤,恐命不久矣,欲见你最后一面,落款处是凝羽。 我寻遍了整个山上都没有找到松子,觉得事情不对,几番思量之后还是决定前去北冥走一趟。一到北冥便听说将军府的大小姐凝羽被一个野妖精杀了,还累的太子殿下也失去了踪迹。 虽打听不出野妖精的名字,但总感觉此事与松子有几分关系,便想着探一下将军府的虚实,却不想刚进去就撞上了雪岚,她见到我很是惊讶,一心要赶我走,只可惜当时我没能领会她的好意,让后来巡逻的小妖给撞见便打了起来。 后来我寡不敌众,还是这个大胡子叔叔救地我。” “大胡子……叔叔?”桑齐摸着脸上的胡子,恶狠狠的指着文宁:“你叫他什么?” 蔷薇愣了一下道:“文宁啊。” “哦。”桑齐叉腰道:“那你为什么叫我叔叔?叫桑齐。” “可你看起来……” “老”字还未出口,便被桑齐的怒目瞪了回去。 “好吧,救命恩人最大,桑齐。” 桑齐这才心满意足的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文宁也立即跟了出去。 兔子看着文宁的背影,很是不解:这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若说是朋友,怎的一开始桑齐竟想要文宁的命?若说是敌人,又实在是太不像。 暮鸣一直就觉得文宁不单是一个谪仙而已,如今看他与桑齐之间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心中更是怀疑他或许与三百多年前的神魔大战有关,说不定还是其中的关键人物。 第64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三十八) 夜半子时,流光醒了过来。 他侧侧头看到了呼吸平稳的松子,长出了一口气,幸好松子无事。 这里看样子是兔子洞? 头扭向另一边,看到靠在椅子上睡着的文宁时,起床走了过去,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盖到了文宁的身上。 文宁的警惕性原本就高,再加上他并无深睡,就在被子刚碰到他的时候睁开了眼睛。 原本满是疲惫的双眼,露出几丝欣喜:“你可算是醒了。” 流光将被子抱在怀中:“是你救了我?临易呢?是他将我送来这里的吧?” 文宁打个哈欠道:“是他送你来的,如今你既醒了就把松子身上的禁制解了吧,我回去睡了。” “我昏迷了几日?”流光问道。 “几日?”文宁苦想了一会儿“四五六七□□十来日?我也忘了,这几日一个接一个昏迷,我基本都不出这个洞,也不分白昼黑夜。” 流光无奈的笑道:“还是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不足挂齿。”文宁伸着懒腰走了出去:“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咯……” 流光抬手摸向胸口处,虽然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明显已经好了许多。 若不是怕麒麟兽送她回来的时候途中醒了出什么茬子,他也不会下这个禁制。 原本以为,他第二日就能寻个空回来解了这个禁制,却不想出了意外。 以后是万万不能如此了。 “松子。”流光柔柔的唤道,解开了禁制。 松子从昏迷中醒来,看到流光时,下意识就抓住了流光的手:“流光,天亮了吗?” 流光将松子搂在怀里:“没有,还早得很。” “这个夜好长……”松子将脸埋在流光的怀里,“我想通了,凝羽想要的不过是我的命,给她就好。只是求你带一个口信给大王:就说松子不孝,胆小了一辈子唯一大胆的一次还把命给搭上了,希望大王不要怪我,来世松子还做大王身边的小跟班。” 流光静静的听松子说完,才道:“你棵傻松,你看看这是哪里?” 松子这才环顾四周,声音有些颤抖:“这是……大王的洞府?”泪水唰的就从松子眼里流了出来,眼睛里却是欢喜,劫后余生的欢喜,“怎么回来的?” 流光用双手捧住了松子的小脸,吻上她的额头:“傻松,趁你睡着的时候回来的。” 洞口,文宁和兔子悄悄退了出去。 “说了流光醒了松子肯定没事,你不放心偏要来看,如今怎样?差点就打扰了小两口的卿卿我我。” 兔子看着天上的月亮道:“你也说了我不放心么,我要是放得下心就不会大半夜的睡不着,我要是大半夜的睡得着也就不会遇见你,我要不是遇见你也就不会知道流光醒了,我要是……” “行了。”文宁用眼神制止兔子说下去,“你心虚什么?” “我心虚什么?” 文宁笑道:“你啊,一心虚就话多,还说的都是废话。” “哦。”兔子低低的应了声,“多说话还错了,那我以后不说话了。” 文宁叹气道:“你那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胡萝卜地的方向,不就是想吃胡萝卜了吗?去要啊,有什么心虚的,不就吃的多了点?胖了点吗?” …… 兔子看向文宁:“要不你去帮我问胡萝卜要点?” 文宁拒绝:“你怎么不自己去?” “我……这不是没带好玩的玩意儿吗?”兔子低头看着脚尖,这次出去回来的急,什么都没给胡萝卜带。 而上次离开时,胡萝卜好像是真的不待见她。 她这样巴巴的去找他,说不定会更被讨厌。 文宁扶额道:“你要这样想,那你还是饿着吧。” 兔子眼巴巴的望着文宁:“你们同为男子,你喜欢什么?” “我?”文宁想了一下道:“美人啊,尤其是那种活色生香的美。” “……”兔子一脚踢飞脚边的石子,“难道要我给胡萝卜找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吗?哪那么容易……” 再说要给胡萝卜找一个美人,她心里怎么就这么不舒服呢? “少兔。”文宁拍拍兔子的肩膀,“回去睡吧。” 说完,文宁离开了兔子洞。 “我……”兔子看着身后的洞府,甜言蜜语还时不时的能从里面传入耳朵,“算了,我还是去松子的房间睡吧。” - 翌日,日至正中。 兔子才眯缝着眼从被窝里醒来。 阳光从窗缝里洒进来,正好照在床上。 兔子胡乱的将被子掀起,大口的吸了几口空气才伸着懒腰坐了起来。 天快亮时,她做了一个梦: 她掉进了一条很宽的河里,河水很急。 当时她正坐在河边吃胡萝卜,突然一个浪头打过来,她和胡萝卜一起掉进了河里。 等她挣扎着游上岸的时候,手里的胡萝卜早已不知掉到了哪里。 这时,从河里冒出一个白胡子老头。 白胡子老头的手里托着两个盘子,其中一个盛着一堆土,一个盛着一筐胡萝卜:“哪个是你丢的?” 她刚想说话,却被另一个浪头掀进了河里。 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喘不上气,使不上力气…… 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然后她就醒了过来。 发现,她的整个头都被被子捂住了…… “怪不得透不过气。”兔子边抱怨边赶回兔子洞。 差不多要午时了,该去看看松子了。 刚走到兔子洞口,便感觉里面闹腾腾的。 一脚刚踏进去,便看到满洞的胡萝卜,用筐子装着,摆放的整整齐齐,粗略估计有几十框。 兔子惊呆了:“这,这怎么回事?” 她明明记得没有选啊,难道是选了胡萝卜? 那个白胡子老头这么牛?她是不是应该再回去做个白日梦? 文宁、暮鸣、流光、松子、蔷薇、桑齐、凌寒站在洞的另一边,除了桑齐满脸的不屑,其余的人都笑吟吟的望着她。 “你们要干嘛?”兔子摸着惊魂未定的小心脏,做梦被白胡子老头吓,醒了被一群小妖精吓,她容易吗? 噗通,噗通。 流光和松子跪在了地上。 兔子又被吓了一跳,忙飞过去要扶起二人,无奈二人却像生了根似的拽不起来,她只得也跪在二人跟前:“你们要做什么?我今天受不起惊吓啊。” 流光道:“我本来是不想下跪的,毕竟我本妖界太子,怕折了你的寿……” 松子瞪了一眼,流光立马的道:“但是,为了松子,我给你跪下了。” 兔子看向松子:“怎,怎么回事?” 松子抱着兔子道:“大王,我……” 流光拉着松子的小手道:“师兄说北冥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我打算即刻回去,一来为自己辩解,二来宣布我和松子的婚事。” “所以……”兔子回头看这一洞的胡萝卜,“这都是你们为了讨好我做的?” 松子点点头:“大王,松子决定不再违背自己的心意,不再逃避,我……我喜欢流光……” 话未说完,便双颊绯红。 流光激动的抱住松子:“不就是喜欢我么?脸红什么,以后我天天对你说,我喜欢你!流光喜欢松子!” 兔子冷眼瞧去:“一洞胡萝卜就想把我收买了?” 文宁将三人从地上拽起:“兔子,你就随了他们的愿吧。” 不随,又能怎么着? 兔子从眼角揉出一粒眼屎道:“就如你们所愿,我去洗把脸。” 话刚落地,兔子便消失了,留下满洞的愕然。 文宁笑笑道:“没事,你们大王估计还没睡醒,我去找她说说话。” …… 文宁找了半天,才在月亮初升时在一座山头找到了正在发呆的兔子。 她用结界将自己隐了起来,怪不得都找不到她。 “怎么?嫁闺女不该高兴吗?” 兔子回头见是文宁,满目惆怅的道:“嫁闺女了,不高兴啊。” 文宁坐到兔子旁边:“早在知道松子是去找流光的时候,你就该知道这是早晚的事。” “我知道,只是一瞬间有些难过……”兔子的眼泪唰的就流了下来,“毕竟我是只多愁善感的兔子啊……” 文宁将宽大的袖子蹭到兔子手里:“擦擦泪,你这样闹失踪让大家一顿好找,都担心你出事,松子也吓得不敢离开这里,大家一下午都郁郁寡欢的,何必呢?” “我也不想,就是做了噩梦想独自待一会儿。”兔子将泪都蹭到文宁的袖子上,“桃子和松子都嫁了,你什么时候把你自己嫁出去啊?” “我?”文宁愣了一下,“等你们都嫁了吧……” 至于他,天大地大,孑然一身…… “等我们……还是等她们吧……” 兔子她还真的从未想过嫁人这种事。 “怎么?你真的要当一辈子单身兔吗?” “我……”兔子眺望着远方,“我最近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梦,好怕自己最后只能做一只死兔子……” “红烧还是清蒸?” 兔子捡起旁边的一个石子,掂了掂重量:“你猜我这一个石子过去,你还能不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 文宁嫌弃的看着自己的袖子,啧啧道:“刚刚还哭的梨花带雨的,这会儿就要杀人了,你这磨人的小妖精啊……” 兔子扑哧一声笑出声,将石子扔向远方:“生一刻,乐一刻,是吧?将来的事谁说的清呢。” “谁?谁打我?”一个青衣小帽的孩童从远处一人高的草堆里爬了起来,将兔子刚扔出的石子扔了回去。“谁在那里?” 兔子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孩童,接过石子问道:“你是什么精啊?” 孩童盯着兔子看了半晌,猛的跳进了她的怀里,吓得兔子忙伸手抱住了。 “大王,我是这堆草啊,你每次浇水就对我浇的最少,搞得我到现在才修成人形。” 兔子一手抱住草精,一手捏捏她的小红脸:“是大王错了,明日定给你浇多多的水。” 草精将小脸瞥到一边:“哼,从今日开始,我会自己照顾自己,不喜欢大王照顾。” “好好好,你最棒了。”兔子看向文宁,笑道:“其实我这山上还蛮生机勃勃的。” 草精一双小肉手捧住兔子的脸,硬生生将之掰向自己的方向:“大王,你看着草精,草精有事情问你。” 兔子的脸被挤到变形,含糊不清道:“你说。” “我对面那个胡萝卜地会成精吗?为什么他喝了那么多的水都不成精?为什么那个人只给胡萝卜地浇水?我离的那么近都不给我浇水?一滴水都不给我,我们草就不要尊严了吗?” 草精噼里啪啦的说着,兔子有点懵。 “胡萝卜……可能是因为被你大王吃到肚子里所以没有成精的机会,至于那个人他出不来。” “喔!”草精将手松开,“大王,整个山的草也就出了我这么一个草精,可我这个子这么矮,还能再长吗?” “大概……可能……会长吧?”兔子想起了松子,“你有一个姐姐啊,快要嫁人了,她就是后来长高的。” “姐姐?嫁人?”草精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草精也想要一个姐姐。” “这满山的都是你姐姐啊。”兔子试图将草精乱糟糟的头发理顺,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这头发当真是如同草窝一样,乱成一团。 “那草精这会儿就去找她们玩。”草精说着便跳到了地上。 “回来。”文宁拽着草精的领子,将他提溜起来,“这大半夜的都睡觉了,哪去?好好在你的草窝里睡着是正经。” “哼!”草精双脚离地不停的扑腾着,“你放开我!” 文宁手一松,草精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草精随手抓起一把石子朝文宁扔过去。 文宁一个侧身躲过,不想石子都打在了胡萝卜地周的屏障上被弹了回来,刚好打在草精的脸上。 草精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声震天。 兔子揉了揉眉心,这都什么事啊? 胡萝卜听到声响从房里走出来,脸色有些苍白:“这么热闹。” 兔子将草精从地上拉起来:“打扰到你睡觉了吗?” 胡萝卜摇摇头:“你有好些日子没来了,我这里冷清的很,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文宁将草精抱到怀里,揉着他的额头哄道:“乖,别哭了,再哭就放一把火把你烧了。” “……”草精顿了一下,哭的更凶了,小肉拳头不停捶打着文宁。 胡萝卜望着兔子:“最近还好吗?” 他想知道她有没有再犯病?再犯病时是何情形?但话道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出口?不过想必有文宁在,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挺好,对了,我洞里那几十框胡萝卜是松子他们从你这里拿的吧?”兔子看着光秃秃的胡萝卜地,有些难为情。 她食量虽不小,但也并未大到如此地步。 文宁笑道:“反正不吃也坏在地里了。” “哦。”兔子蔫蔫的答道,原来是要坏掉的胡萝卜啊。 文宁观其二人言色,觉得哪里不对劲。 按理说:兔子那一夜犯病之后,他二人的关系应该再进一步才是,怎么如今反倒是更远了? “那个……”文宁为了打破僵局,道:“天色不早了,不如大家散了?” 还有他手里这只哭闹不停的草精,他有必要将他带回去好好教训一下。 “再见。”兔子低低的道了声,便离开了。 文宁见兔子走远,才问胡萝卜:“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你们俩都怪怪的?” 胡萝卜望着兔子离去的方向道:“我出不去这里,也不应该给她牵绊,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重要,她该有广阔的天地,不该念着我这里像我这样……” 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哪都去不了。 像是笼中困兽,出不去,死不掉。 第65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三十九) 日出东南,将影子拉的斜长。 兔子望着松子一行的背影,心中生出几分伤感。 聚时热闹,别时冷清,果不是骗人的。 呜咽一声,玄鸟从兔子腰间的魂玉里钻了出来:“我就知道这个没良心的会忘了带我。” 兔子将眼角的湿润抹去:“他还没走远,现在赶去还来得及。” “不必,你们这里灵气充沛,对我休养生息很有益处,只要你不赶我走就好。” 兔子笑道:“你放心在这里休养,不会有人赶你。” 玄鸟幽怨的叹了口气,便钻进了魂玉里。 蔷薇摸着怀里抱着的弓道:“其实我也想随着松子一起去北冥,那将军府把我打至半死,还未给我个交待呢。” 桑齐瞥了一眼道:“那将军府就是打死了你也不会给你个交待,除非你打回去。” 蔷薇弹了一下弓弦:“等我伤好了,就打回去。” 桑齐扑哧一声笑道:“就你那两下子,还等着我去救你?” 蔷薇脸憋的通红,不说话,心里暗暗下决定:一定要勤加修炼,不能被桑齐瞧不起。 文宁道:“行了,我们回去吧。” 回至洞前,兔子突然挡住了桑齐的去路:“你要在我们这里待多久?” “你们这里?”桑齐吹胡子瞪眼的指着文宁道:“我听这个混蛋说你现在是这里的大王,本虎就不同你计较了。但这个山没有你的时候,我们就在了,所以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你们?”兔子看向文宁,“包括你?” “那个……”文宁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桑齐,一双眼睛飘忽不定,“进去,我同你慢慢说。” 桑齐则满不在乎的拉着蔷薇往相反的方向走:“我们就别进去了,让那个混蛋给你们大王好好解释。” “我……”蔷薇刚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兔子的神色就闭了嘴,此时还是沉默为上。 兔子走进洞里,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就等着文宁的解释。 文宁坐到兔子对面,十指交叉握的紧紧的:“我是个谪仙,你知道吧?” 兔子点点头。 “我当年做神仙的时候,与亦图是关系很好……” “亦图?”兔子皱眉道:“天夷山的山神?” 她从《神州录》中断断续续得知天夷山的故事,也慢慢拼凑出天夷山的过往。但这书中记载和道听途说来的总归是真真假假,无所分辨。 她以为与天夷山有关的仙人妖魔不是已经作古就是不问世事,却不曾想身边就有一个。 “是,我和桑齐与亦图都有不错的交情。当年神魔大战爆发,天夷山作为天然的屏障无端消失,许多人都认为是被天界抛弃,以此才与魔界两败俱伤。 桑齐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痛恨天界,当然也包括当初隶属天界的我。” “难道不是被天界抛弃吗?”兔子神色淡漠,这几百年来她没少打听天夷山的往事,也没少在文宁面前念叨,可他就是一点风声都没透露,也是沉得住气。 “算是吧,往事都已作古,不管说什么做什么,亦图都不可能回来,百兽奔腾的天夷山也不可能回来,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文宁长长的叹口气,“如今,这样不是挺好吗?探究过去也没什么意思。” “那你为什么成了谪仙?” 文宁闭目道:“年轻气盛,不孝不义,没担当,我是活该。” 兔子从未听到文宁这样说他自己,不由得愣住了。 “桑齐虽然觉得我是混蛋或者他是真的想要我的命,但他绝不会做出对天夷山不利的事,所以他留下来没问题。”文宁揉着略酸楚的鼻子道:“他本以为天夷山没了,便四处游荡混日子,上次听到蔷薇口中说出“天仪”二字,心中多了几分触动,这才非要跟着你们回来。” “那你呢?”兔子问道:“你当初在天上领的是什么职?如今想想我从来都不曾真正的知道你是谁?文宁也只是化名吧?你出现的如此顺理成章,我只当你是游戏人间,将这里当成你休息时的驿站而已。 我曾经不解:你为何愿意同我一起得罪天界?你为何识得临易的相貌?就算你是一个谪仙,也不该喜欢招惹这些麻烦。 如今,一切都说的通了。” “在天界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罢了,有什么好说的。”文宁将一筐胡萝卜抱到兔子面前,“瞒着你是我不对,我只是觉得那些过往真的没必要说出来,这一筐胡萝卜向你赔罪可好?” 兔子随手捡了一根胡萝卜拿在手中:“借花献佛。你既与亦图是好朋友,为何在我守在这里几十年后才出现?” “亦图偷偷将天夷山运走,谁都没有告诉。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而且找到这里也需要时间。”文宁也拿起一根胡萝卜,脆生生的吃了起来。 “那你后来是怎么知道的?” “我……”文宁顿了一下道:“以前是神仙嘛,无所不知。” 兔子盯着文宁:“那你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吗?我一睁眼就在这山上,且身上已有了修为。” 文宁以手托腮想了一会儿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亦图身边原有一只小白兔,跟你原身长的挺像的。不过我看你们兔子都生的一个模样,那只兔子还未修成人形,是雌是雄我都不晓得。” “亦图……”兔子喃喃的念着,“我当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有就算了,别多想,许是凑巧呢。”文宁有些心虚,哪有什么兔子?也就是那次在兔子的梦里见到亦图抱着她,这才想着问上一问。但话刚出口就后悔了,万一兔子再胡思乱想的犯病了,那就不好了。 “那他长什么样子?” “谁?亦图?” “对,亦图。” 文宁心里没来由的一惊,想起那晚兔子梦里的火海和缓缓走进的亦图,或许他二人之间真的有什么联系。 那个梦或许就是兔子的一段过往,只是被亦图设法抹去了。 思虑良久,文宁道:“长的……满脸正气。” 兔子道:“你不是会画画吗?画出来。” “画出来……”文宁回忆着亦图的五官,发现他的眉眼处竟与胡萝卜有几分的相似,只不过细细想来还是有不同的:亦图坚定,胡萝卜懵懂。 这也与他二人的经历分不开:亦图掌管整座天夷山,与魔族之战大大小小不下百回,知道他所求为何。 但胡萝卜不同,他自出生便被困在那个无名的结界里,不知因何生,不知为何活。 或许,胡萝卜就是新的山神也说不定。 但山神怎么又会被困住? 文宁的眉心皱的更紧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他一跳。 原本他以为胡萝卜被困许是因罪被哪位神仙降下的责罚,如今看来并没有这么简单。 “怎么?画不出来吗?”兔子的眸子里掩不住的失望,不管亦图与她有没有关系,她都想知道这座山以前的山神长什么样子。 “画得出。”文宁挥袖摆出一个画台,笔墨纸砚整整齐齐的摆在上面。 兔子安安静静待在一边,看着文宁勾出身形轮廓,发丝,眉眼…… 似有几分熟悉。 兔子微微皱起了眉头:“感觉在哪里见过?” 文宁道:“是不是与胡萝卜有几分相像?” “不是。”兔子摇摇头,“虽与胡萝卜有几分相像,但我看得出他不是胡萝卜,是在哪里见过呢……” 在哪里见过…… 兔子使劲的敲自己的脑袋,怎么感觉那画中的人物似乎是在朝她笑。 “文宁,文宁……我,头疼,心口疼,疼的要……” 砰的一声,兔子摔倒在了地上,额头也因撞到画台的角而乌青。 文宁忙将笔扔到一边,将兔子扶起:“怎么回事?” “疼,这里疼……”兔子的双手紧紧的抓着心口处的衣服,蜷缩在文宁的怀里。 “就知道不该提这件事的。”文宁如今肠子都悔青了,“你别想了,亦图认识也好不认识也罢,都过去了。” “我看到,看到画像在对我笑。”兔子的五官早已痛苦到扭曲,嘴里仍念叨个不停。 “怕不是魔障了,一张画像笑什么笑?你现在什么都别想。”文宁将兔子抱到床上,施术让她睡了过去。 只是兔子睡的并不安稳,浑身直冒冷汗。 文宁不由的自责:好好的提什么亦图,本来好好的,如今这病怕是又要犯了。 突然,兔子睁开了眼睛。 血红,火焰。 “兔子?” 兔子原本直愣愣的看着前方,听到文宁叫他,便猛地转过头,双目直勾勾的看着文宁……的颈部。 仿佛那是美味的食物。 “兔子?”文宁轻轻的喊道,眉心处皱成了一团。 他能猜到接下来兔子会怎么做:像上次一样,饱食一顿然后安稳的睡去。 果然,兔子扑向文宁。 文宁的后背砸向画台,台子上的东西哗啦啦的洒了一地。 墨汁溅到文宁和兔子的脸上,显出几分滑稽。 文宁做好了准备,他甚至将溅在颈部的墨汁擦了干净。 只是,兔子却迟迟没有下口,她盯着文宁身旁的画像,亦图的画像栩栩如生。 兔子伸出一只手按住亦图的画像,眼睛里的火光明灭不定。 文宁顺着兔子的眼神看去,他想:或许这时候的兔子是认识亦图的。 兔子虽然没有吸食文宁颈部的鲜血,但她还是压制在文宁的上方,另一只手依旧按在文宁的身侧。 文宁试探性的动了一下,兔子警觉的看向他,如同野兽对待猎物般的嘶吼了几声,以示威严。 当兔子再度看向亦图的画像时,眼睛里的凶恶便少了些,反倒是多出几分恐惧,委屈。 文宁心念一动,将他的脸变成亦图的样子,他学着亦图的语气,轻轻的抚着兔子僵直的背部:“忘了吧……忘了吧……” 兔子的目光终于从画像上移开,她看着文宁的脸,咻的便从他身上离开了。 却因起的太快,撞到了洞顶,一下子便又摔了下来。 文宁忙起身扶起兔子:“怎么样?” “离我远一些!远一些!” 声音沙哑完全不似往日那般清脆。 文宁看兔子灵台似乎有几分清明,便强迫她看着自己:“你看看我,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兔子甩开文宁的手,嘶吼道:“我不想喝你的血,你走啊,滚啊。” 难道之前亦图有给兔子吸食过鲜血? 突然,兔子将她自己的手腕放进了嘴里,一口咬了下去。 刹那间,鲜血直流。 “你做什么?”文宁试图将兔子的手腕拽出来,却被兔子一掌击退。 披头散发的她如同地狱出来的恶鬼,残存的理智被鲜血的味道一点一点吞噬。 自己吸食自己的鲜血,这该是怎样的怪物? 文宁变回自己的模样,眼睁睁的看着兔子用力吸食着她的手腕,像是饿极的野兽。 兔子看起来对亦图有种天生的敬畏,就算是在疯魔的情况下,她宁愿吸食自己也不愿伤亦图分毫。 就算是对着亦图的画像,她也能有敬畏之心。 终于,兔子的手腕垂下,软软的倒了下去。 她的唇上,墨汁与血迹早已混到一起成了血墨。 文宁扶起兔子,她手腕上的伤深可见骨。 到底是怎样的欲望,才能无视这噬骨的疼痛。 文宁将兔子放到床上,无力的靠在一边,双目空洞。 他知道无数的怪症魔物,也知道无数的医治之法,可兔子这情况他却无能为力。 “亦图啊,她究竟是谁?你当年将她藏的如此严实,我和桑齐都不知道。只是你可曾想过:当你魂归于天地间,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嗜血本能,纵然天大地大,又哪里会有她的容身之处?” “文宁!” 是桑齐在洞外呼喊。 文宁无力道:“就你自己吧?你自己进来。” 桑齐皱了一下眉头,走了进去:“就我自己,你这声音怎么听起来有气无力的?这……” 当他看到眼前的情形时,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地上还有被墨洒了一半的亦图的画像,他将画像捡起:“好端端的,怎么画起亦图来?” 文宁抬手将画像烧了。 桑齐不禁跳脚:“做什么?你做什么?” “烧了吧,都是它惹出的祸。” 桑齐这才注意到床上躺着的兔子:“她怎么了?这又是血又是墨汁的?不就是让你解释吗?动手了?文宁,你好歹是堂堂天界四皇子,对一只兔子动手,太不男人了吧?” 文宁无视桑齐的牢骚,将兔子手腕上的伤口给桑齐看:“你可曾听说过吸食自己鲜血的魔物?” “吸食自己的鲜血?”桑齐摇摇头,“蝙蝠妖嗜好吸血,但也从不吸食自己的啊,况且她是只兔子,不是吃草的吗?她这手腕上的伤是自己咬的?” “是。”文宁点点头,“她是在看到亦图的画像之后才犯病的,我觉得她可能与亦图认识。” “不会吧?”桑齐面露焦灼之色,“以你我和亦图的关系,怎么可能会连他养了只嗜血的兔子都不知道。” “或许她不止是一只兔子呢?” “啊?”桑齐有些不信,“她修为不高,你我都看得出原身是只兔子啊,胖乎乎的那种。” “那是你没见过与蛇妖拼死一搏时的她,莫说是你我,就算是临易也挡不住。”文宁想起那日的斑斑血雨,至今仍觉得触目惊心。 “临易都不行?”桑齐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那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知道。”文宁摇摇头,“她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吸食亦图的鲜血,可见与亦图关系匪浅。而你我又完全不知道她的存在,只有一个可能,是亦图有意藏起了她。” 桑齐还是不太愿意相信文宁的推断:“亦图有多痛恨魔族,你我都知道,他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你看兔子现在的模样分明不是正道之物,亦图该恨她才是啊。” “倘若我一开始见她就是这个样子,也会想着除掉她。可我认识了她几百年,她都只是一只兔子,这嗜血的魔性是在前段日子与蛇妖大战之后才有,就凭此说她是魔物要除掉她,我是不乐意的。” “呵。”桑齐冷笑道:“如今你倒是善良的,可当年你们天界怎么都那么狠呢?拿天夷山做战场就算了,还想把天夷山的生灵同魔族一起消灭?倘若不是亦图想出这移山的法子,天夷山怕就是修罗场了吧?” “当年的天夷山被魔界占领,里面的生灵尽数沾染上魔气,倘若放出势必天下大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若不是万不得已,怎会出此下册?天夷山不是只有妖族,也有天族众仙。 是百般权衡之后,才做出的决定,舍天夷保苍生。” 桑齐依旧冷笑道:“当真是大道啊,我等妖孽理解不了,也不愿意理解。” 文宁皱眉将兔子手腕上的伤包扎好,放进被子里:“不管你信与不信,当年我不是存心要抛下亦图和你的。” 第66章 猛虎嗅蔷薇(一) 桑齐手里的棍子指着文宁鼻尖:“你让我如何相信你?说好的去搬救兵,可我们等了三天三夜,等来的只是天界肆意的屠杀。若不是我运气好,你以为我能活到现在?” 文宁的手暗暗的握成了拳头:“我当年一回去就被抓进了天罚殿,当我醒来的时候天夷山已经不在了。” “往事已然过去,自然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桑齐将棍子收回,双目中还是有掩不住的怒气。 “大王,你在吗?” 洞外传来蔷薇的声音,将文宁要说的话堵了回去。 “你也不想她看到兔子这副模样吧?看在亦图的面子上,今日我先帮你挡一挡。”桑齐说完走了出去。 蔷薇看到桑齐,很是惊讶:“你不是说你去山顶打坐吗?” 桑齐笑了一下,道:“打坐完了,来这里找文宁叙叙旧啊。” “哦,那大王在里面吗?”蔷薇晃了晃手里的纸袋子,“大王不是不开心嘛,我去山下买了点胡萝卜糕,拿进去给大王尝尝。” 蔷薇抬脚便要进去,被桑齐一把拉了回来,他还顺手夹了一块胡萝卜糕放入口中:“嗯……挺好吃的,送我吃吧?” “你吃?”蔷薇惊讶的看着桑齐,“你不是老虎吗?喜欢吃胡萝卜?” “偶尔换下口味也不错,对了,前些日子你跟我说你的花开了,我现在想去看看……”桑齐边说边拉着蔷薇往前走。 “可大王……” “大王什么大王?她正跟文宁说话呢,顾不上你。” “可……”蔷薇看着桑齐拉自己的手,“他二人说话的内容不是关于你吗?不是因为你死皮赖脸的在这待着吗?” “死皮赖脸?”桑齐回头甩了一下长胡子,佯怒道:“你也觉得是我死皮赖脸?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可……”蔷薇咬咬牙,一字一句道:“这里归大王管。” 桑齐被噎了一下,也不知从何说起,半晌方甩了一下袖子道:“你大王不就是一只兔子吗?信不信我明就吃了她。” “你说真的?”蔷薇握着纸袋子的手,越握越紧,将纸袋子捏的簌簌响。 “难道有假?” 他桑齐的嘴里何曾服过软? “我再问你一次,你说的可是气话?” 蔷薇神色郑重,桑齐看她这样知她当了真,但作为虎他不能慫。 “真话。” 蔷薇将纸袋扔到一边,抽出背上的弓箭,将箭尖对准桑齐:“我最后问你一次,是否是气话?” “你这是做什么?”桑齐看蔷薇动了真格,面上不禁有些恼怒,“别说是你,就是你大王现在来了,也奈何不了我。” “那就试试。”蔷薇跃至空中,剑尖对准了桑齐的胸口。 桑齐眼中的怒气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迷茫之色:“你动真格的?” “难道有假?” 话音未落,箭已离弦。 桑齐忙飞身躲开,握住蔷薇握弓的手:“你闹什么?” “我闹什么?”蔷薇冷笑道:“我敬你是我救命恩人不假,但你意图对我大王不利,便是我蔷薇的敌人!” “就你这两下子。”桑齐一个反手夺去蔷薇手中的弓,“我都懒得跟你打。” “是吗?”蔷薇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但我想跟你打。” “你这蔷薇花是带刺的是吧?”桑齐躲闪不及,垂至胸前的胡子被砍断了一截,“我这胡子跟你有仇吗?” “我看不惯。”蔷薇手中的匕首再度向桑齐招呼过去。 “你怎么这么经不起玩笑啊?”桑齐边躲闪边急切的道:“我说吃你大王,我真吃吗?不过随口一说而已。” 蔷薇停下攻击道:“我问了你三遍,事不过三。” “我一大老虎,我能向你服软吗?”桑齐用大拇指反指着自己,那模样活脱脱的一个二世祖。 将死要面子说的如此光明正大和理所应当,大概也只有桑齐了。 蔷薇冷哼一声,将匕首射出,匕首擦着桑齐的脸飞了过去。 “你这胡子真丑。” 说完,蔷薇便负气离开。 桑齐将匕首捡起,用袖子擦了几下又吹了几口气:“打不过我,发什么脾气啊?我这胡子丑吗?明明那么美……” 不过他倒是真的得去打坐了,胸中的魔气感觉快要压不住了。 他本来是想在打坐前去问问文宁有没有什么能压制魔气的好办法,却不想二人话不投机吵了起来。 “唉,认命。” 桑齐眼睛里的抑郁之情一闪而过,叹气之后他还是那只天不怕地不怕的老虎。 - 蔷薇负气离开后,下了山。 原本她只是想去那个常去的茶楼,喝喝茶听听书散散心,却不想到山脚下的时候见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妖族。 她纵然心大,却也察觉的出最近的天仪山麻烦不断,是以多了个心眼:她注意到那几个妖族自她下山后便跟在了她的身后。 走到茶楼前,她粗略的估算了下数量,应该有几个还守在山下。 蔷薇佯作不知,依旧进入茶楼寻了个位置坐下。 她的座位比较偏僻,靠在角落,倘若有谁想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很是方便。 果然,一个人模人样的妖族坐在了她的对面。 体量瘦小,眼角有一颗黑痣。 “姑娘,一个人?” 蔷薇嗅到他身上浓重的妖气,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修道者,笑了一下:“一个人。” 小安镇虽然不算繁华,但修道者的数量却并不少,每日里他们下山都会敛去周身妖气。眼前这个妖族不知是自大还是无知,竟然连一丝一毫的妖气都不曾敛去。 “既如此,在下陪姑娘喝一杯可好?”说着,黑痣妖从怀里拿出了一小壶酒。 光天化日之下,一个陌生男子劝一个姑娘喝酒,能安什么好心? 蔷薇举起茶杯道:“不好意思,小女子不胜酒力,以茶代酒。” 黑痣妖并未强逼,只给自己斟了一杯:“姑娘经常来这里听书吗?” 蔷薇点点头。 “不知姑娘是哪里人?” 原来是想套她的话呀。 “十里之外的小村子,地处偏僻,公子不会知道的。” 黑痣妖原本坐在蔷薇的对面,却突然移了座位紧挨着她坐了下去。 “姑娘,你我同为妖族,就不必隐瞒了吧?我修道数百年,孤苦伶仃,如今见姑娘孤身一人,是以有所触动,还望姑娘不必拘谨,我们交个朋友可好?” 蔷薇这才明白为何对方不将妖气隐去,原是为了示好。 不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公子说什么?什么妖族不妖族的?小女子听不懂。”蔷薇的眼中泛起泪花,似乎真的有几分害怕。 修道者就在旁边,他们的对话恐怕都被对方听的一清二楚,她怎么可能说实话? 除非她活腻了。 “姑娘……” 对方说着将手搭在了蔷薇的肩膀上,蔷薇嫌恶的瞪了一下,当即装作被吓到跌道了地上,大喊道:“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哭的是梨花带雨,很是惹人心疼。 修道者见状忙从手边的包袱里掏出一个八卦镜,打在了黑痣妖的灵台上。 黑痣妖怒极,现了原型,原是只黄鼠狼。 茶楼里的人们乱作一团。 虽说有妖不稀奇,说书先生每日里的故事有一大部分都是讲人与妖相恋的。但当妖怪就在站在他们身边,体型还是他们的两倍,就少不得要恐惧万分了。 黄鼠狼将口一张,一团污秽之气便向修道者袭去。 修道者忙抬手阻挡:“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就你?哈哈哈……” 笑声过后,黄鼠狼妖便已经消失不见。 蔷薇也趁乱逃出了茶楼,确保无人跟踪后,才顶着太阳的最后一丝余光上了山。 她在兔子洞前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便自己走了进去,看到兔子正躺在床上睡觉。 “大王,你怎么这么能睡啊?” “蔷薇!”文宁刚从外面进来,看到蔷薇就要掀开兔子的被子,忙冲到床前挡住她,“你们大王刚睡,现在不要打扰她。” “睡着了?”蔷薇有些懵,“大王什么时候睡的这么早了?” “今天……松子走了,她有些不开心,回来就睡着了,我们就不要打扰她了。” “哦……”蔷薇半信半疑的点点头,“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可谎话终究是要被拆穿的。 就在蔷薇转身走的那一刻,她看到了被子下露出的一截衣袖,那上面似乎有血? 眼疾手快的她不顾文宁的劝阻,掀开了被子,兔子身着中衣,手腕上的纱布白的晃眼,上面渗出的血迹红的惊心。 “这怎么回事?” 蔷薇指着躺在床上的兔子,质问。 怪不得她一进来就觉得洞里不太对劲,现在她知道为什么不对劲了:是血腥味,浓重的血腥味。 “蔷薇……”文宁将被子盖回去,“桃子和松子都走了这山上便是你最大了,论理我不该瞒你,只是你们大王这伤不是一时片刻能好的,倘若你相信我,就不要将此事传扬出去。” “我自是相信你的,可大王这是怎么了?”蔷薇伸手抚摸着兔子苍白的小脸,“早上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晚上就这个样子了?” “自蛇妖一战后,兔子便受了极重的伤,一直都未痊愈,如今这病只是寻了个空钻了出来,我一直在寻求根治的办法,但目前只能压制。” 寻求根治的办法也只是个说辞,在文宁心里,或许这病并无办法根治。 “我们山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大麻烦?或者得罪了什么人?”蔷薇的眉头皱的死死的,“今天我下山在山下见到了好几个妖族,其中有个还想套我话。” “没什么事,或许只是碰巧。”文宁起身道:“你且将此事瞒下,不要告诉任何人。” 蔷薇点点头:“我知道,我不会告诉别人。” 走至洞口时,她又回头道:“倘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要告诉我。我知道我修为不高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我就是想说:这里是我们从小长大的地方,是大王把我们养大的。所以,不管出了什么事,我们都应该一起扛。” 文宁的心里突然泛出一丝酸楚,他点点头:“我明白。” - 蔷薇耷拉着脑袋回到住处,看到桑齐正蹲在地上念叨着什么。 “来我这里做什么?” “找你啊。” 桑齐一抬头将蔷薇吓的倒退三步。 “你,你的胡子呢?”蔷薇看着眼前这个俊眉星目的小伙子,她有点不认识。 “那么丑,用你的匕首刮了。”桑齐将匕首塞到蔷薇手里,“你去哪里了?这么半天。” “你这样看起来还蛮年轻。”蔷薇将匕首收回,感叹有没有胡子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差别。 一个粗糙大汉转眼就成了仪表堂堂的小伙子。 桑齐得意的道:“我本来就年轻。” “所以……”蔷薇推开房门,“你原来为什么想不开,蓄那么杂乱的胡须?” 桑齐跟着走了进去:“这就说来话长了,你先说你去哪里了?我在这等你半天了。” “刚从大王洞里回来,咱俩不刚打过一架吗?怎么?没打够?”蔷薇将匕首啪嗒一声放在桌子上,瞪着桑齐。 “什么呀?”桑齐五官都皱在了一块儿,“除了打打杀杀的,你脑子里就没别的东西了?我这不是来给你送匕首了吗?不过你刚说……你刚从大王洞里回来?” 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什么。 “嗯,刚从大王洞里回来。” “那你们大王没事吧?”桑齐随手拉个凳子坐到蔷薇对面,直愣愣的瞅着她。 “没有啊。”蔷薇狐疑的看着桑齐,“你不会是知道什么吧?” “没有,没有,哪有?”桑齐挥着手道:“我不就是想问问你家大王脾气消了么?这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关心一下。” 蔷薇想起她中午去兔子洞的时候,看到桑齐正好从里面走出来,便反问道:“你中午去大王洞里做什么?” “我去找文宁说话啊。”桑齐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道:“我同文宁早在几百年前就认识了,你还不许我去叙个旧?” “可我怎么那么不信呢?”蔷薇的食指搭在匕首上,“中午我说要去给大王送胡萝卜糕,但你愣是把我拉走了,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什么?”桑齐的双手托着下巴,眨巴着大眼睛,“你希望我看到什么?” 蔷薇沉思半晌道:“你和文宁都说了些什么?” 桑齐蓦地笑了一下:“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 蔷薇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好奇,问问。” “哎呀呀,还脸红。”桑齐揉揉他的鼻子,“那你说你去你们大王洞里看到啥了?” “你别转移话题。”蔷薇拍案而起,“我什么都知道了,我去洞里的时候看到大王……” 桑齐看到蔷薇泫然欲泣的模样,突然心里就软了:“你别哭啊,你们大王那样是命中该有一劫,不过我看你的大王命硬的很,应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要有事也是得罪她的倒霉鬼有事。 蔷薇见状,立马换了一张冷脸:“所以说你中午是故意引我离开咯?” “啊?”桑齐愣了一下然后揉着眉心不禁苦笑,他居然被小姑娘摆了一道,真是鬼迷了心窍。 女人脸,六月天;女人心,海底针。 人间的古话真是不错,连妖精也适用。 桑齐起身将一只脚踩在凳子上:“老子我就是引你离开怎么了?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那为什么还套我话啊?” 蔷薇冷眼瞧去:“脚放下去。” “我不。” 唰的一下,匕首插在了桑齐的脚边。 桑齐乖乖的将脚拿了下去,又用袖子擦了个干净,瘪瘪嘴:“真是带刺的惹不起。” 蔷薇道:“大王的病可有法子治?” 桑齐摇摇头:“这事你该问文宁,他在行。” 蔷薇盯着桌子发呆,可是文宁看起来很没有把握啊。 桑齐看蔷薇发呆的样子,将声音放低极尽所有的温柔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们大王不会有事的。” 无奈,蔷薇将这温柔视而不见。 “可是,山下危机重重……” 桑齐皱起眉头:“危机重重?山下怎么了?” “我今天中午下山的时候,看到山下有一群来路不明的妖族,不是本地的,我怀疑他们图谋不轨。” “是吗?”桑齐摸着光秃秃的下巴,“不如我去会会,这么多日子都没活动活动,筋骨都要生锈了。” “我也去。”蔷薇起身将弓箭背在背上,“之前是我想错了,危机就应该扼杀在萌芽里,而不是等着看他们到底有何动作。” 桑齐叹口气将蔷薇拉回房里:“你添什么乱?就你那两下子探个什么探?在这里乖乖等我,我去问清楚。” “可……” 蔷薇哪里是会乖乖等着的人,只是碰到了桑齐:一只二话不说就喜欢困住别人的老虎。 “你回来,把我身上的禁制解开。” 桑齐站在门口摊手,摇摇头:“现在还不能。” 说罢,便关上了房门。 顺手在房门外也施了个结界,以免路过的小妖精听到蔷薇大喊大叫以为出了什么事,再传扬开来,面上多不好看。 桑齐来到山下,果然感觉妖气浓重了许多。 当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来到别人的地盘都丝毫不加掩饰。 “都出来!”桑齐大喝一声,棍子落地砸出一个大坑。 四周并无动静。 “出来!不然大爷我动手了!” 依然不见妖影。 说到做到,桑齐将棍子抡起绕了一圈,所过之处尘土飞扬,闷哼不断。 “刚刚被点到的都出来,不然下一棍就是你们的命了。” 桑齐声音冷若寒冰,经过大战小战的他,发起怒来就算没有胡子也自有一番威严气势。 几个小妖从暗处走出,带着簌簌的树叶声。 桑齐冷眼瞧去,不过是一些不入流的小妖,有些甚至还没完全修成人形,脸上还有原身的毛发。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小妖们你推我我推你,“就是见此处风景好,想多待几天。” “说实话!”桑齐的棍子落在小妖面前,“看到这根棍子了吗?你们能受得住几棍?” “其实真的没什么……”一个小妖开口道:“不过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悬赏令,听说被悬赏者常在这里出现,我们才来此碰碰运气。” “悬赏令?”桑齐伸出手,“拿来我看看。” 小妖将悬赏令拿出递给桑齐:“你看。” 桑齐摊开画像,这不是松子吗? “这悬赏令是谁下的?” “这不能说……”小妖扭捏道:“说出悬赏没什么,但要是说出悬赏令背后的主顾,以后我们这行就不好干了,更何况主顾都势大力大,倘若我们供出不仅活不了甚至可能受尽折磨,所以就算你杀了我们,我们也不会说的。” 桑齐将画像收入袖中:“画像中的被悬赏者早就不在这里了,你们怕是寻错地方了。” “怎么可能?前几日还有探子在这里见过呢,且主顾也说了这里便是被悬赏者的老巢。” “呵。”桑齐拿棍子指着其中一个小妖冷笑道:“若不是看在你们这里有一个黑熊精的份上,老子早就将你们打的灰飞烟灭了,还不赶紧滚!” 几个小妖对视一眼便散去了,毕竟小命要紧。 桑齐回到山上,陷入了沉思:既是见不得光的悬赏令那就不是妖君下的,只不过是谁这么想要松子的命? 昏昏欲睡之时,才忽然想起来蔷薇还在他的禁制里,便忙赶了过去。 许是喊的累了,蔷薇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连桑齐撤去禁制都未曾发觉。 桑齐心里长叹口气,这带刺的花是不是傻:他的禁制只是禁止她走出这个房间,在这个房间里她是可以自由活动的,怎么睡觉都不知道去床上睡? 正想着,蔷薇一个颤栗差点从桌子上滑下去。 桑齐连忙扶住蔷薇,这才发现她气息弱的要命。 “蔷薇?”桑齐轻轻晃了几下,并没有得到回应。 “不会出什么事吧?”桑齐忙将蔷薇放到床上,探了她的鼻息脉搏,身为花木气息弱一点是正常的,但这是不是太弱了? 就像法力被用尽…… “难道你是为了破解我这个禁制,使出了浑身的解数?” “怎么这么倔?” 桑齐想了想抱着蔷薇去了兔子洞。 文宁正在画画,见到桑齐抱着蔷薇进来,忙搁下了笔:“蔷薇这是怎么了?下午不还好好的?” “没怎么。”桑齐将蔷薇放到床上,“我身上的妖力不纯,你帮我输一些仙力给她。” 文宁检查过蔷薇后,便输了一部分仙力给她:“你的妖力怎么了?不纯是什么意思?” “我中午找你的时候原本就是想跟你说这个。”桑齐看着文宁画台上的绢布,上面画满了红色的花,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血雨。“当年魔族侵入天夷山,我们在山上的或多或少都沾染了一些魔气,这些年我一直靠妖力压制,但是总感觉魔气有越来越浓郁的趋势。” “魔气?”文宁走上前撕开桑齐胸前的衣服,那里果然有一团若隐若现的黑气。 桑齐看着裸/露的胸膛,很是心疼……他的衣服。 “你什么时候这么粗鲁了?我这衣服不要钱吗?” 文宁伸手触到桑齐的胸膛,那团黑气仿佛惧怕他一样忙散开,但当他的手离开时,它们便又聚在了一起。 “完了,你这仙气都压不住它们。”桑齐撇撇嘴道:“天要亡我。” “浑话,这几百年你不都是活的好好的吗?” “是啊,看起来是好好的,但是骨子里谁知道呢?万一我哪天成了魔,发了疯……” 桑齐突然沉默,盯着兔子看了半晌才道:“你说她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只不过她复发的早,现在的她可能就是将来的我。” “她跟你不一样。”文宁摇摇头,“她在没犯病的几百年从来没有受过魔气的困扰,倘若有魔气她一定会告诉我。” “那就怪了,难不成她本身就是个魔?只不过这魔性隐藏的太深,最近遇事才激发出来?” 文宁沉默不语,这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这种可能太过难以接受。 桑齐拿起画台上的画像,问道:“文宁,你这画透露出几分诡异,近看是一朵朵的小红花,但倘若离得远些或者没仔细看,便很像血雨。” 文宁点点头:“这是兔子第一次犯病的情形,就差把她画进去了,这些类似于血雨的小红花可致命,连临易的幽玉甲都抵挡不住,你可记得天上地下哪里有这种神物?” “怕不是魔物……”桑齐将画像上下左右端详了个遍,“这也看不出个子丑演卯来,我越来越觉得这只兔子不简单。” “若是简单,亦图也不会瞒着我们了。” 桑齐叹气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你我现在的情况不能更糟:我,命不久矣,你,被亲爹逐出天界,大不了就魂飞魄散呗,谁怕谁?” 文宁笑道:“你果然还是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不然我一只虎妖能和你们神仙做朋友吗?不怕你们把我的命取了算作功德啊?”桑齐爽朗的笑着。 “你不怪我了吗?”文宁突然问道。 “不怪了,怪你有何用,亦图也不会活过来,这座山我们能替他守一刻便是一刻,问心无愧就好。”桑齐拍拍向前的衣裳,“明日记得还我一件。” 文宁含笑道:“多的是。” “奥,对了。”桑齐突然想起袖子里的悬赏令,“这是我从山下那群来路不明的同族口中得来的消息,不知谁想要松子的命?” 文宁接过悬赏令看了几眼道:“左右不过北冥城里那些的权势,我听暮鸣说:城里盛传是松子杀了凝羽,而凝羽是祈仓的女儿,所以,我猜可能与将军府有关系。” “这么说,山下的那些小妖是将军府派来杀松子的?”蔷薇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这将军府当真是欺妖太甚!” “哎哟……”桑齐拍这额头,甚是后悔,怎么把她给忘了。“你好好休养,松子的事我来解决好不好?” 蔷薇愤恨的瞪了一眼桑齐:“倘若不是你,我又怎会这幅样子?你甩甩手走了,把我困在房里要憋死我啊?再者,你要我这条命我给你就是,反正也是你救的,但是你要直说啊,把我困起来算是什么本事?”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桑齐快要急的跳脚,“我给你下禁制,还不是怕你乱跑去找山下那群小妖打架?就你那两下子,单打独斗你还有胜算,那要是他们轰的一下全上呢?你还不就是个沙包任人捶打吗?” “山上山下来回,最多一个时辰,你去了两个时辰都不见回来,万一你出……”蔷薇猛的住了口,再开口就是,“让他们打死你算了。” 桑齐原本听出了点关心的意味,心里还有些小小的开心,可这开心的小火苗刚刚冒头就被后一句掐死了。 “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啊?狼心狗肺都比你强。” 蔷薇冷哼一声:“去趟山下就关了我两个时辰,还说我狼心狗肺?你这只老虎是不是只长胡子不长心啊?” “哦……”文宁突然长长的哦了一声,“你刚进来我就想问你胡子呢,一直也没顾上问,你胡子呢?” “刮了啊。”桑齐翻了个白眼,“我长个胡子你们说,刮了胡子你们也说,你们到底要怎样?” 文宁忙摇摇头:“随口问问。” 蔷薇将兔子的手握在手里:“大王还醒不过来吗?” 文宁点点头:“看样子得有几天才能醒。” 蔷薇眼里的泪顿时就滴了下来:“我们山上这是怎么了?” “诶,别哭了。”桑齐将袖子撕下来一块递给蔷薇,“你们大王这好好的,你就在这哭哭啼啼的,多不吉利。” 文宁对桑齐道:“蔷薇的身子已无碍,桑齐你送他回去吧。” 桑齐对蔷薇道:“回去吧?你在这也耽误你大王休息不是?” “可……” “没什么可的,文宁在这里照顾就好,万一你们大王有点什么问题他独自能解决,你在这里反倒碍手碍脚。” 蔷薇知道桑齐说的对,虽然她想守在大王身边,但却不能做个累赘。 “文宁,大王就拜托给你了。” 文宁点点头:“放心吧。” 桑齐和蔷薇走后,文宁又开始画画,他将兔子画进了画里。 蛇妖那日,兔子的一举一动仿佛在文宁的脑子里又重演了一遍。 画画需要细节,文宁也注重细节,每画一遍,事情便重演一遍。 他希望能够回忆起所有的细节,那些当日被他忽视的细节,说不定能从中得到什么启示。 - 蔷薇回去后,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路上,桑齐一直在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 可是,真正放在心里的事怎么会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取代? 松子如今去了北冥城,虽然有流光陪着她,但将军府在暗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不管怎么着,得有人报个口信啊。 蔷薇越想越烦躁,便起身打开窗子,迎着夜风,她越想越觉得:她必须去北冥走一遭。 弓箭就挂在床头,仿佛在说:带上我…… 蔷薇伸手拿了弓箭,便推开门往外走,只是她没注意到房顶上正有一双无奈的眼睛看着她。 刚到山下,她便碰到了白日在茶楼碰到的那个同族。 “姑娘,月黑风高的你一个人去往哪里啊?” 蔷薇见是黑痣妖,冷笑一声道:“怎么?白日里那修道者竟没将你收了?” “呵呵……”黑痣妖阴测测的笑着,“就凭他?姑娘是对人族太有信心,还是对同族太没信心?我本想与姑娘交个朋友,却不想姑娘只想卖了我。” “我不仅想卖了你,我还想杀了你。” 话音未落,蔷薇便跃至高中,只听嗡的一声,箭便朝着黑痣妖射了过去。 黑痣妖也是有几把刷子的,他手里有一个圆形盾牌似的物体,挡住了蔷薇的箭。 “我这黑盾刀枪不入,你就别白废力气了,乖乖的将你的内丹交于我,也好少受些折磨。” “妄想!”蔷薇抽出袖中的匕首,俯冲下去,对准的是黑痣妖的灵台。 黑痣妖嘴角一勾,将黑盾架于头顶:“别白废力气了。” 铿锵的一声,匕首应声断成两截。 黑痣妖的胳膊瞬间变至丈长,将蔷薇摔落在地:“怎么样?娇滴滴的美人?说了让你别白废力气了,怎么不听呢?” “敢动老子的人,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桑齐手中的棍子竖再黑痣妖的面前,“说,谁要她的命?” 黑痣妖看着眼前胳膊粗的棍子,并不将之放在眼里:“本来要的不是她的命,但她戏耍我,我就顺便要了她的命。” “既如此,那死的便不亏。” 桑齐一棍过去,黑痣妖当即毙命,现出原型。 妖族修炼不易,他最恨的便是夺取内丹的下流胚子。 蔷薇躺在地上不住的咳嗽,她竟是如此的没用。 桑齐向蔷薇伸出手:“起来吧?” “你让我躺一会儿。”蔷薇目光呆滞的盯着高空上的星星,“桑齐,我是不是很没用?” 桑齐也顺势躺在蔷薇的身侧:“躺一次不要紧,重要的是要站起来。”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你在等着看我出笑话。” “我是一直都在,但我不是为了看你出笑话。”桑齐看着蔷薇的侧脸,鼻子很挺很好看,“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哪里都有危险,太过自信不是什么好事,打不过就跑也不丢脸。” “是吗?我以后试试吧。”蔷薇侧头望着桑齐,“今晚,谢谢你。” “不客气。”桑齐笑道。 蔷薇撑着身子坐起:“但北冥城我还是要去的,但我向你保证:我决定不会乱发脾气,也不会跟人打架,我去见松子一面就回来。” 桑齐叹气道:“我就知道你倔,这点跟我很像,我跟你一起去北冥,那里我熟。” 蔷薇笑道:“谢谢。” 桑齐伸手刮了一下蔷薇的鼻子:“谢的过来吗?” 蔷薇摸摸鼻子:“欠你的两条命,我慢慢还。” “命这种东西,还是不要还了,欠着吧,以后想对我发脾气的时候,念着点我的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好好好,我一定收敛下自己的坏脾气。”蔷薇起身拍拍以上的灰尘道:“我们赶紧赶路吧,不然明天要到不了了。” 桑齐起身鞠躬作揖道:“是。” 第67章 猛虎嗅蔷薇(二) 妖族的第一战将祈仓自征战归来后,便守在爱女的墓前黯然落泪,听说墓碑前的土地已洒湿一片。 英纵则终日守在府里,不见外客。 流光一行刚回去就被分开,流光跟在妖君身边,松子随了妖后去,暮鸣则继续干回他的老本行守城门。 等到中午时分,桑齐和蔷薇刚出现在城门下,暮鸣就一眼看到了他们。 “你们怎么来了?” 桑齐看到是暮鸣,翻了个白眼道:“怎么?不能来啊?” “不是。”暮鸣解释道:“只是以为你们要在山上多待一段时间。” 蔷薇将悬赏令交给暮鸣:“我们怀疑是将军府做的,松子现在和流光在一起吗?” 暮鸣看完悬赏令面上有些微微的变色:“你们是为这个事来的?” 蔷薇点点头。 “流光今日随妖君一起去了将军府,松子则同妖后一起待在宫里,暂时不会有危险。” “那……”蔷薇看看桑齐再看看暮鸣,“我能不能同松子见上一面。” 暮鸣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现在没有理由进宫,等妖君和流光从将军府出来了,让流光带你们进去。” “那他们什么时候出来?” “怎么说也得酉时,去将军府一来赔罪,二来吊唁,三来祈仓战将征战归来,妖君势必要与他说些体己话。你们可以去我那里先等着。” “不必了。”桑齐摆摆手道:“上次走的时候逗了逗你院子里那小娃娃,怕他记仇,我们还是先去黑熊精那里坐坐,等流光出来了,你去给我们传个信儿。” “这样也好。”暮鸣应道:“我职责所在,就不陪你们了。” - 桑齐带着蔷薇来到写着“威风凛凛”的四个字石头前,大喊一声“老黑!” 老黑从客栈里走出来,看道桑齐哟嘿了一声道:“怎么?回来还钱了?胡子还刮了……” 蔷薇看向桑齐:“你欠他钱?” “钱什么钱?”桑齐拉着蔷薇走进去,“就咱俩这交情谈钱多伤感情。” 蔷薇对着老黑笑笑:“怎么感觉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桑齐寻了个位置坐下,沏出三杯茶:“我把你从将军府救出来的时候,就你安置在这里,期间他代我照顾过你一日,那时你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我想是那时候留下了印象。” 老黑使劲的睁大眼睛看着蔷薇:“姑娘,还真是你,那时候你脸色煞白,披头散发的,恕老黑我眼拙,居然一时没认出来。” “哪里,多谢照顾,我是不是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蔷薇将茶端到老黑面前,“你叫我蔷薇就好,我怎么称呼你?也是老黑吗?” 老黑笑呵呵的摸摸后脑勺:“哪里,哪里,叫我老黑就好,桑齐就这样叫的。” 蔷薇看老黑虽生的一副凶相,但举止投足间又透出几分憨厚之气,竟显得十分可爱。 老黑看向桑齐:“别说,你这胡子刮了还挺好看,你不是说去别处蹭吃蹭喝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桑齐对着老黑撅了一下嘴:“想你了,回来看看。” 噗…… 蔷薇一口茶喷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 笑的很是开心。 桑齐抹去脸上的茶水,道:“有什么可笑的?” 茶水还喷他一脸,欺负他脾气好怎么地? “你一个大男人居然对着老黑噘嘴,你,你是要吻他吗?” 噗…… 老黑的一口茶也喷了出来。 桑齐压住心中的火气,用另一只手抹去脸上的茶水:“我一只老虎又不是花,需要你们这么浇水吗?” 老黑忙把搭在肩上的抹布递给桑齐:“要不,用这个擦擦?” “去去去。”桑齐将老黑的手推开,“你那上面全是油污。” 蔷薇在一边笑的直不起腰,整个客栈里都回荡着她的笑声。 桑齐将手上的茶水抹到蔷薇的脸上:“我让你笑。” 蔷薇扯着桑齐的袖子直接擦了。 桑齐用力的扯着袖子,企图扯回:“你自己没袖子啊,用我的。” “小气鬼。”蔷薇还是用他的袖子擦干净了才放手。 老黑默默的给自己沏了一杯茶,默默的喝着。 就这么当着他的面打情骂俏,合适吗? “老黑啊。”桑齐将脸擦干净,道:“晚上说不定要住在你这里,准备两个房间。” “两个?”老黑伸出两根手指,“确定是两个?” 桑齐一巴掌拍在老黑的脑门上:“你的脑子怎么和你的抹布一样污呢!两间!” “可是你上次……” “上次什么啊?”桑齐忙伸手堵住老黑的嘴,“你还不赶紧去准备房间?” 老黑拍了一下桑齐的手:“拿开,看在蔷薇姑娘的面子上,我去准备。” 蔷薇一手拖着下巴,一手敲着桌子:“上次你帮我疗伤的时候,没发生什么吧?” “没有,没有。”桑齐举着双手,道:“绝对没有。” 这个时候,姑娘不是应该含羞带臊吗?哪有姑娘这样直接的问出来的?难不成她修炼的时候,对自己的性别认知出现了混淆? 蔷薇点点头道:“没有就好。” 桑齐神色郑重的望着蔷薇:“我问你啊,你像我们老虎吧,出生时性别就确定好了,但你们花木好像没有雌雄之分吧?” “我们啊?”蔷薇将匕首取出拿在手里对着桑齐的某个部位比划,“我们随心,莫不是你对自己的性别不满意,也要随心一下?” 桑齐忙离开座位三尺远:“不不不,我很满意。” 啪嗒!匕首被蔷薇拍在了桌上:“满意就不要说这些混话。” 桑齐绕开蔷薇上了楼:“我去看看老黑的房间收拾的怎么样了。” 蔷薇慢悠悠的喝着茶:“嗯,去吧。” 桑齐三步并做一步的跑到了楼上,推开门正看到老黑在点熏香。 “怎么要点这个?” 老黑道:“北冥前几天连着下了几天雨,天气有些潮,不免会多一些湿虫,这个香对驱除湿虫很有效。你不是在下面陪蔷薇姑娘吗?上来干嘛?” 桑齐瘪瘪嘴道:“再不上来,恐怕就要断子绝孙了。” “这话怎么说?”老黑白了一眼桑齐,“难道你上来了就不断子绝孙了?” “最起码现在不会。” 老黑将香炉的盖子盖上:“你们刚闹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俩在一起了,原来没有。” “在一起?”桑齐愣了一下,“我大她不知几百岁,更何况还一身的魔气,还是不要耽误人家了。” “倒挺有自知之明。”老黑颇为嫌弃的看了一眼桑齐,“那姑娘是不是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上次给她疗伤的时候将她身子看了个遍?” “呸呸呸,打嘴。”桑齐伸手打自己的嘴,“那是迫不得已好吗?她浑身上下都是伤,不处理一下难道眼睁睁看着她等死吗?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许再说了。” “哦。”老黑淡淡的应道:“难道你对她就没有一点那种意思?” “嘿……”桑齐双手叉腰的瞪着老黑,“你什么时候嘴这么碎了?” “跟你学的。”老黑将桑齐拉出房间,“我们出去,这香味会越来越浓烈,不太好闻。” “说好了,这事可不许再提,不然我跟你急。”桑齐掐着老黑的脖子,再三叮嘱,“你应我一声,听见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老黑将桑齐甩出去老远,“别挂在我脖子上,你多重自己心里没个数吗?” “那也没有你重。”桑齐站稳后,刚好扶着扶梯能够看到楼下:空无一人。 “蔷薇呢?” “蔷薇……” “蔷薇!” 一声高过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老黑!”桑齐大声喊道:“最近北冥不太平吗?” “没有啊。”老黑也皱起了眉头,看起来更凶了。“虽然将军府的小姐出殡,城里比较萧条不如往日里繁华热闹,但也没听说有出什么大事啊?” “我刚上去的时候她还坐在这,虽然她脾气差了点,但也不至于不懂事到到处乱跑啊?”桑齐从楼上一跃而下,茶杯摆在原位,茶喝了一半,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许是遇到了旧识,或者有什么急事呢?”老黑说着自己的猜测。 “应该不会,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见松子,倘若真的是有了消息她不会不叫我,况且她在这里除了暮鸣哪有什么朋友,有的只是敌人……敌人……”桑齐突然想起将军府,“前些日子,她夜闯将军府,当时见过她样子的人不在少数,我们这一路走来也未加掩饰,说不定早就被将军府盯上了,是我大意了。” 桑齐说着就往门外走去:“老黑,我出去一趟,你在这里守着,万一她回来了按老办法通知我。” “你去哪里?”老黑捶着自己的右腿,喃喃道:“拖着这么一根假腿,还是不要去添麻烦了。” “将军府,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乱来。” 桑齐来到将军府前,发现妖君的火麒麟正威风八面的站在门口,还有两个侍从在外面照顾。 妖君如此大张旗鼓,是为了彰显他的仁义道德和对将军府的关怀,以此堵住悠悠众口吗? 桑齐也不多想,隐身进了将军府。 如今祈仓和英纵肯定都在接见妖君和流光,此时不查更待何时? 虽然凝羽的丧事已经过去,但整个将军府里还是以素色为主,下人们也都是哭丧着脸。 想必是主子没有好脸色,下人们也就不敢露出笑脸。 路过正厅的时候,桑齐瞥见妖君坐在上方,祈仓则坐在他的右手边说着什么,而流光低头站在下方,仿佛犯了错的孩子。 只是英纵去了哪里?他竟然不在此处。 桑齐不敢多做停留,便去了别处,毕竟这厅里的人物没一个是好惹的。 他从前院找到后院,从东找到西都没能找到一丝的线索,连兔子曾经说过的那个长相丑陋的魔物也没能找到。 难不成这里有结界? 桑齐眼望四周无人,决定试探一下。 谁料指尖微光刚起,便被英纵撞破。 “擅闯我将军府,胆子不小啊。”英纵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伸手死死的扣住了他的琵琶骨。 在他的周围,还围着一群下人,手中的刀剑均指向他。 桑齐伸手握住英纵扣住自己琵琶骨的手:“将军这是做什么?在下不过是听说府内风景甚好,便想着四处溜达观看观看,将军何必动怒呢?” “偷偷摸摸的隐去身形,只为观看风景?阁下真是好兴致呢。” “妖生漫长,倘若没了兴致那该多么无趣。” “是吗?”英纵伸手拍拍桑齐的脸,“带去正厅。” “正厅?”桑齐愣了一下,“带去正厅干嘛啊?你们将军府真是与别处不一样,抓到贼难道不是关到小黑屋一顿打吗?” “贼?”英纵阴测测的笑道:“与你同行的那名女子已经被我拿下,你们杀我府中下属,这可是命啊……” “你说什么?”桑齐伸手抓住英纵胸前的衣服,“你再说一遍?是不是你把蔷薇抓起来了?” “放开。”英纵轻轻一弹便将桑齐的手弹开,“不要在做无谓的挣扎了。” 桑齐突觉浑身无力,连站都快要站不稳。 他被像拖尸体一样拖到正厅前,然后又被扔在一旁。 英纵走在最前面向妖君作揖行礼:“妖君,父亲,英纵在后院发现可疑之徒,连伤我府中下人两命,还望妖君做主。” 妖君看向躺在地上的桑齐:“抬起头来,你与将军府有何仇怨?竟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桑齐费力的抬起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流光看到桑齐,惊的手中的茶杯险些落地:“英纵,此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英纵看都不看流光,指着桑齐道:“那两名下属的尸身我已命人抬过来,你抵赖不掉。”他转而面向妖君,“此妖诡计多端,妖君万不可轻信于他。” “英纵!”流光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我知道凝羽去了你心里不好受,但你能不能不要捕风捉影?你若是恨我,大可以全冲着我来。” “流光!”妖君喝住流光,“有什么话心平气和的话,切不可大肆喧哗。” “英纵。”祈仓也轻声唤道:“君臣之礼不可乱,跟太子殿下好好说话。” “是,父亲。”英纵对着流光行礼,“太子殿下,此乃我将军府的家事,还望你不要插手,与他同行的还有一名女子,虽然给逃走了,但我相信不多时便会被抓回来。” 流光怒极,指着英纵的鼻子道:“你简直……” “太子殿下!”桑齐喝住了流光,“在下有罪,认罚,由将军府自行处置。” 若不如此,怕是见不到蔷薇了。 “你……”流光很是不解,桑齐为何要突然认罪? 桑齐对流光笑道:“这青天白日的,也是我瞎了眼要闯这将军府,也不知道好好挑个时辰,倘若要是晚上,说不定我洗劫了你们将军府,你们都不知道呢……” 流光沉默的坐回椅子上,喝着杯子里的茶水,目不斜视。 英纵得意的白了流光一眼:“既然他已认罪,我这就将他带下去。” 妖君看了流光一眼,道:“既是你们的家事,本君就不掺和了。” 这英纵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他有此一着怕就是想让流光看的吧? “带下去,严刑伺候!”英纵再次向妖君行礼,“那英纵这就退下了。” “去吧,我同你父亲再说会话。” 桑齐被蒙着眼睛七绕八绕的走着,但凭他的直觉他断定还在将军府,只是这里的气息有所不同,许是结界下的另一个世界。 “进去。”有人踹了一下他的小腿,他跌跌撞撞的倒了进去。 角落处有一盏昏暗的油灯,淡淡的亮光,仅仅能够照清楚两尺之内的距离。 桑齐撑着身子勉强站起,靠着门边休息了好大一会儿,才往里挪去。 “不知道这英纵搞什么鬼。” 只听一阵沉闷的声响,他身后的墙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暗门。 幽幽的女声从里面传出:“又有新的玩偶了吗?” 桑齐不仅觉得头皮发麻,什么玩偶?暗门后面的到底是什么玩意? 直到对方走到眼前,桑齐才发觉这玩意是一个女子,黑色斗篷带兜帽将她全身都包裹起来,面上则用黑纱附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与这黑暗完全融为一体。 “你是谁?” 黑衣女子伸手抚摸着桑齐的脸:“真好看的一张脸啊……我会好好对你的,不疼,一点都不疼,我向你保证:刀子一点一点划开你的皮肤,很快的……” “你要做什么?”桑齐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倾斜,整个后背快要贴到桌子上。 “做玩偶啊。”黑衣女子拎起桑齐向暗门走去,像拎一只小鸡,“我已经做了好多个了,我手艺很好的,绝对会把你做的很美很美。” 桑齐忍不住浑身打寒颤:“那你上一个做的……美吗?” “美,当然美。” 暗门内同外面一样,只有一盏昏暗不明的油灯。 “这里这么暗,你能看的清楚吗?不会把我做丑了吧?”桑齐此刻只想拖得一刻是一刻,等天黑了流光应该会来救他吧?也不知道流光听不听得懂他的暗示?能不能及时赶来救他?万一他傻了怎么办? 把命交到流光的手里,也不知道这场赌注是赢还是输? “你觉得暗啊?”黑衣女子突然扯着嗓子笑了一声,“你很有趣,你前面的那些不是昏迷就是害怕,让我觉得很没趣,你既然觉得暗那就亮一些好了,心情愉悦的玩偶才是最棒最美的。” 油灯渐渐亮了些,但依旧很暗。 “以前的那些?”桑齐摸着自己的胸口,心中游移不定,“是男的女的?有我美吗?” “有男的有女的,美不美嘛?”黑衣女子掌心生雾拍向桑齐的脸,“上一个倒是挺美,是个花妖呢,花妖都是天生的美人胚子,你说是你美还是她美?” 桑齐心里猛地抽搐一下:“花妖?我还没见过花妖呢?不知她生的什么样子,我能看看吗?” “不行。”黑衣女子将桑齐脸掰正,“她还没被完全做成玩偶,等我处理完你的第一步,你就可以与她一起了,到那时,我可以让你看看我是怎么将那一寸寸如雪的肌肤剥下来的。” “是吗?”桑齐只觉遍体生寒,“那么美还有些不忍心呢。” 黑衣女子的手指划过桑齐的嘴唇:“这么怜香惜玉吗?你们男的啊就是喜欢美人,尤其是什么花妖树妖的,我就把他们的脸皮剥下来做成玩偶,永永远远的给你们看,可好?” “好啊。”桑齐强颜欢笑,“只可惜我也要被做成玩偶,看不到了。” “不可惜,你做成的玩偶是给我看的。”黑衣女子突然咯咯的笑着,“我原来也是个美人呢,若不是被伤了心怎会落到如此地步?所以还是没心的好。” 桑齐觉得身上的寒意越来越重,这女子不知道在他脸上拍的什么东西,竟会让他一点一点失去知觉,他的脸此刻已经麻了大半,连说话都很费劲。 “说不出话了吗?”女子的手拂过桑齐的眉眼,“我这寒霜是再好不过的东西,它会冰冻你的痛觉,这样两个时辰后你就不会感觉到痛了,怎么样?我是不是对你很好?” 桑齐用力的握着手,将短短的指甲使劲嵌进肉里,还好手还能感觉到痛。 倘若没了痛觉,他怕是也没了意识,真的如同一个玩偶被她摆弄了。 但是不能,蔷薇还在这里,绝对不能。 寒霜渐渐蔓延至颈部,桑齐将指甲从手心的肉里抽出,等他感觉到自己快睡去时又再度插进去。 如此往复,竟然还留有一丝的清醒。 女子似并未发现桑齐的小动作,将他扔到旁边的石床上:“我去梳妆打扮一下,你要等我哦。” 昏暗的烛光旁,摆着一面铜镜,铜镜下面是一个精致的妆奁盒。 女子背对着桑齐卸下面纱,自言自语:“你欠我的呀,早晚得还……” 桑齐用尽全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他看不到女子的样貌,却能看到女子涂脂抹粉的动作,似是要精心打扮去见情郎的怀/春少女。 女子将兜帽取下,依稀能看到满头的青丝,她用簪子松松的挽了个发鬓,又拿出两个细细的玉珠子耳坠带上,左右晃了两下才又去妆奁盒里翻什么东西。 单只看这个背影,也是个窈窕少女,只不知因何变成了这个样子。 桑齐又使劲将指甲往肉里摁了一点,感觉意识越来越模糊,整个胳膊都能感觉到凉气。 约莫一个时辰后,女子才从镜前离开,她将镜子放倒:“无论怎么打扮都不如意。” 桑齐的眼睛已经睁不开,整个身子都几乎失去了知觉,只有胸前还有一丝温热,那里是魔气的地盘。 对,魔气…… 此时,他或许可以靠魔气躲过一劫。 女子摸摸桑齐的脸,又摸摸他的手腕:“很好,我们开始下一步。” 她将桑齐抱起,向黑暗深处走去,这里比之刚才更为寒冷。 桑齐的手心已经满是指甲插进肉里的伤痕,却流不出一丝血。 不过也正是如此,女子才并未发现不妥。 女子将桑齐放进一张透着寒气的床上:“来,睁开眼睛看看这里。” 她将手附在桑齐的眼睛上,不出片刻,桑齐眼睛的寒气竟然渐渐散去。 桑齐睁开眼睛,出乎他的意料,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描红画绿也依然遮不住丑陋的脸。 眼珠不由自主的便瞥向了别处。 女子强迫桑齐看向自己:“我已经精心打扮了一个小时,你看着我。” 桑齐为稳住对方的情绪,只得强迫自己看向女子:这该是怎样的一张脸?皮肤皱皱巴巴,眼睛没有瞳孔,嘴巴是常人的两个大,还涂抹着正红的胭脂,更显可怖。 唯一可堪入目的便是那一双黛眉,柳叶细眉,煞是好看。 只可惜画在皱皱巴巴的皮肤上,有点煞风景。 “很好。”女子松开桑齐的脸,“我去制作上一个玩偶,你在这里躺一会儿等我哦。” 桑齐的眼珠子随着女子转动,只见她走到另一张床上停了下来,她将床上的女子抱起,那是…… 蔷薇。 桑齐的十指又狠狠的扎了一下自己,顾不得许多了,哪怕是成魔也好过看着蔷薇死在自己眼前。 女子手中的寒气化为一柄冰刀划向蔷薇的耳朵下方:“真是精致的脸庞啊,就是不知我什么时候能够将那个松树妖的脸皮也这样取下来呢?” 桑齐胸中的魔气在一点一点累积,寒霜之气也一点一点被魔气吞噬。 他这辈子都不曾想过他会有有求于魔气的时刻。 魔气竟像与他心意想通般,迅速游走他全身的血脉。 他能动了。 噹! 女子的匕首被桑齐打掉插入旁边的墙壁上。 女子惊讶的望着桑齐:“你居然还能动?” “意外吗?”桑齐将蔷薇搂在怀里,她的耳垂下边已经透出丝丝血迹,“说,怎么离开这里?” “你与她相识?”女子恢复镇定,将匕首从墙壁上拔下来,“你究竟是谁?与天仪山有何瓜葛?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天夷山?”桑齐皱起眉头。“你是谁?” 女子自觉失言,冷笑一声,道:“即便你能破解我的寒霜,也依然逃不出这里,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绝望。” 桑齐将蔷薇放到身后的石床上:“说不定是我让你绝望呢?” “大话不要说的太早。”女子的周身迅速凝结起数百根冰锥,锥尖散发着幽森的绿光,想必喂有剧毒。“我这冰锥可不是开玩笑的。” 桑齐并未将冰锥放在心上,因为他的胸前有魔气。 魔气凝成一团乌云放在他面前,竟似铜墙铁壁般难以穿透。 只听一声大喝,乌云夹杂着碎裂的冰锥袭向女子。 女子忙飞身躲开,只是暗室不甚宽敞,她撞在其中一个石床上,床上的玩偶险些跌到地上,在落地的前一刻被她抱在怀里。 玩偶同人一般大小,但却极其轻巧,桑齐放眼望去,像这样的玩偶有十个。其中九个女子,一个男子。 男子正与一个女子相拥而眠,看不清样貌。 女子倒看清了几个,衣服法式虽不相同,但却生着一张极尽相似的脸。 虽美却透出几分诡异。 “不如让你瞧瞧我这玩偶的厉害……” 女子伸手在其中一个玩偶处眉心一点,玩偶便似活了过来,口中传出鬼魅般的笑声:“嘻嘻嘻……嘻嘻嘻……” 玩偶看似动作笨拙,却很快就到了桑齐的眼前。 桑齐慌忙向后退去:“你这是什么邪物?” 玩偶抡起胳膊向桑齐挥去,似有千钧之力。 桑齐转身迅速抱起蔷薇躲开,石床已被打掉一截。 女子笑嘻嘻的伸手点在另一个玩偶的眉心处。 顿时,两只玩偶夹击桑齐。 桑齐也不示弱,一只手将蔷薇搂在怀里以防对方趁其不备伤了她;另一只手则唤出木棍,横扫前方。 “你……你身上竟有魔气?你是魔族?”女子面露惊讶之色,随即释然,“怪不得你能破了我的寒霜,我也算是半个魔,不如就看看谁更厉害些。” 话音刚落,女子便挥剑向桑齐袭来。 她的速度奇快,桑齐甚至没有看清楚她是怎么出剑的,慌忙之间拿出木棍抵挡。 “你是真正的魔族?” 女子轻笑道:“魔族算个屁,我这肚子里已经不知道装了几个魔族了。” “什么?”桑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居然吃魔族,这相当于找死,你知道吗?” “不吃才会死。”女子手中的剑如冰如影,让人防不胜防。 桑齐一只手抱着蔷薇受限,相当于断了一只臂膀,不免落了下风。 “你到底是谁?” 桑齐情急之下,拿起一个玩偶挡在眼前,本以为以女子对玩偶的情意会舍不得下手,却不料对方想都没想,便将玩偶劈成了两半。 “你竟然一点都不心疼这些玩偶?” “心疼?”女子哈哈大笑,“不过是一些死物,还是残次品,我对他们并不满意,否则也不会还制作玩偶。你说我心疼作甚?” “丧心病狂!”桑齐用棍子重重的砸向地面,“你和他们都是同族,怎么忍心将活生生的他们做成这个模样?” “谁和他们同族?一群蝼蚁。”女子再度挥剑向桑齐刺去,“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我正在担心。”桑齐大喝一声,房顶竟被棍子戳了个窟窿。“这结界不过如此。” “你竟然……”女子试图将结界缝补,却是不能。 “我天生靠鼻子便能识结界,破结界更是不在话下。”桑齐使出全力将结界的口子越撕越大,现在差不多已经晚上了吧? 流光若是听懂了他的话中话,也该来接应他了吧? “那又如何?我依然有办法让你逃不出这结界。” 剩余的八个玩偶突然全部复活,齐齐向桑齐袭去。 他这才看清那个男玩偶的相貌,竟与流光有七分的相似。 这女子到底是谁? 女子手指微动,八个玩偶的手中便出现了些许寒霜。这玩偶似与她心意想通,不管她做什么,都能与其同步。 此刻的桑齐,就像是在同八个女子打架。 桑齐也顾不得去想这女子是谁,只想着擒贼先擒王,先把这女子擒了才是。 但八个玩偶将他团团围住,还时不时的拿寒霜攻击他,让他真是有心无力。 再这么耗下去,恐怕早晚都得同这些玩偶一样任人摆布。 正自快要虚脱之际,一龙一虎飞了进来。 刹那间,亮如白昼。 “你们终于来了。”桑齐喜出望外,“我还怕你听不懂我给你的提示呢。” 流光变回人形,整了整衣衫道:“你白日里那么提醒我,怎么会听不懂?” 暮鸣也变回人形,手中□□指向女子:“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呵。”女子冷哼一声,将八个玩偶聚在身前,“先抓得住我再审问吧。” 八个玩偶的脸竟不知在什么时候,被女子用剑划的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怎么回事?”桑齐望着那些玩偶,“她们的脸刚刚还好好的。” 女子并不给她们思考的时间,操作者八个玩偶一拥而上,将他们围了起来。 “雕虫小技。”暮鸣舞起□□,不出片刻便将这些玩偶打的灰飞烟灭。 然,女子却借着这个空档跑了, “别追了。”桑齐换回暮鸣,“此处是将军府的地盘,直接去问英纵岂不更好?” 暮鸣环顾四周道:“只怕他不会说实话。” “气死他也是好的。”桑齐双手将蔷薇横抱在怀里,“不过此时最要紧的是蔷薇的伤势,她被那女子的寒霜侵袭太久。倘若再不救治恐怕来不及了。” “你们跟我去宫里吧,我母后身边的巫瑶一向擅长治疗这些稀奇古怪的伤病。”流光伸手探了探蔷薇的鼻息:“气息这么弱,我带你们先回宫里,待天亮再来找英纵问个清楚吧。” “极是。”桑齐很是赞同,“什么时候找英纵不晚,重要的是蔷薇。” 暮鸣习惯性的伸手去掏魂玉,这才想起魂玉被他忘在了天夷山。 “我们……靠腿吧。” “靠什么无所谓。”桑齐催促道:“前面领路。” - 回至宫中,流光立刻去找来了巫瑶。 巫瑶查看了蔷薇的伤势后,让他们几个大男人出去,她要单独给蔷薇疗伤。 三人便听话退了出去,并排站在门边。 桑齐问道:“流光,巫瑶可信吧?” “当然可信。”流光翻了个白眼,“我还没出生时,她就跟在我母后身边了。” “那就好,刚刚情况紧急没来得及问你。”桑齐看向流光,“那八个玩偶你们都见了吧?其中一个身形高大,是男子。” 流光和暮鸣点点头道:“看到了,不过面部损伤太厉害。” “在你们去之前,他们的脸是好好的,其中那个男子与流光你还有几分相像,所以我猜那举止怪异的女子是不是跟你认识?她若不是爱你入骨那便是恨你入骨,要小心了。” “我?”流光想破头也想不出那女子会是谁,片刻嘿嘿嘿的笑道:“松子是我最爱的女子,也是最爱我的女子,明日见到松子你可不能这么说话啊?不然要出大事的。” 啪! 桑齐一巴掌拍在流光的脑门上:“诶诶诶,想什么呢?当然不可能是松子。” “或许……”暮鸣狐疑的看向流光,“你有没有想过……凝羽?” 第68章 猛虎嗅蔷薇(三) 松子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蔷薇,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巫瑶,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巫瑶正在给蔷薇换包扎伤口的纱布:“她被冰冻了快三个时辰,晚些醒来是正常的。” 松子忍住碎碎念的冲动,走到桌边用喝水来缓解内心的紧张。 流光怕她担心,等第二天才告诉她,但她现在更担心啊:一大早的他就和桑齐、暮鸣去了将军府,连跟她说下事情经过的时间都没有,让她怎么放心的下? - 将军府内,正厅之中。 祈仓站在堂上,居高临下望着堂下的三名后辈:“太子殿下和暮鸣将军,还有这个……不是昨天被我儿抓住的命犯吗?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桑齐上前一步道:“将军,你儿子呢?” “放肆!”祈仓一声怒喝,“我这将军府岂容你一个命犯撒野?” 流光忙拉住桑齐,祈仓的身手他是知道的,他们三个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将军,他是桑齐,昨日想必是一场误会,昨夜他在您府上看到一个举止怪异的女子,且那女子荼毒妖命,将活生生的同族制成玩偶,她的所作所为已经不单单是一个命犯那么简单。”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我祈仓包庇命犯了?”祈仓一掌将旁边的椅子击的粉碎,“想我祈仓驰骋沙场,为妖族效命多年,如今却要被你们几个后背无端指责,当真是羞煞我也!” “有与没有搜一下不就知道了?”桑齐忍不住翻白眼,发脾气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将军府岂是你一个命犯说搜就搜的?你们若是就此离去,此事便作罢,我祈仓既往不咎,但倘若你们不识相,那我这把老骨头就陪你们练练。”祈仓活动着手腕,“纵然前些日子在战场上受了点小伤,但对付你们两个个毛头小子还不在话下。至于太子殿下,臣请你在一旁观战,不然伤到了你无法同妖君交待。” “将军!”暮鸣单膝下跪,“暮鸣有话要讲,还请将军允许。” 祈仓冷哼一声:“亏你还记得军中之礼,就是这么对待你上级的吗?” 暮鸣抱拳道:“将军,桑齐说他在府上见到命犯,倘若就此赶他出去,不免被有心之士诟病,传出去对将军府的声誉也有损。但倘若由他搜查,又查不到命犯,那便是他信口雌黄,也还了将军府一个清白。” “呵,你倒是长的一张巧口,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倘若我今日允了这个命犯随意搜查,那明日来个阿猫阿狗的,我是不是也要放他们进来溜达一番?如此我这将军府的威严何在?” “阿猫阿狗?”桑齐忍不住显出了虎头,“本虎乃林中之王,你说谁是阿猫阿狗呢? 流光悄声对桑齐道:“把你的虎头缩回去,倘若他愿意,他能像拎阿猫阿狗一样把你拎出去。” 桑齐将虎头缩了回去:“你既如此在乎你将军府的威严,不如你派你信得过的亲信同我们一起搜查,派你儿子也可以,只是为何我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连你儿子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我儿统领数万妖兵,又不是守城门那么清闲的活,自然不如你这般清闲来我府上生事。” 桑齐看了一眼暮鸣,他倒是对这般说辞显的很无所谓。 “城门乃一城安危所在,整座城乃至王宫的安危都在他的手上,怎么会是清闲活?将军莫不是打仗打傻了吧?” “牙尖嘴利。”祈仓下逐客令,“倘若你们没其他事的话,就离开吧,若真的要搜将军府,请太子殿下持搜捕令再来,恕不远送。” 说完,祈仓便离开了。 不多时,便有下人来请他们离开。 三人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的出了将军府。 桑齐不服气的双手叉腰:“神气什么?流光,让你老子来灭了他。” 流光恨不得将桑齐一脚踹到天上去:“你有没有长脑子啊?他可是妖族第一战将,我老子灭了我也不会灭了他,更何况此事我老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是他的最大限度了。” 暮鸣比较冷静,站在一边道:“其实可能搜不搜也没有太大的区别,说不定那女子早就被转移,更何况昨天英纵故意将你带到流光的面前,一定是有什么阴谋在的。” “管他什么阴谋呢。”流光道:“我想……要不我们伪造个搜捕令?” “伪造搜捕令?”桑齐很是惊讶。 王族贵胄玩的就是不一样。 暮鸣将二人拉到角落处:“你们不要命了?尤其是你流光,身为太子你竟然伪造搜捕令,还嫌凝羽的事闹的不大吗?” “你们听我说。”流光瞧瞧四周警惕的道:“虽然说伪造搜捕令罪大恶极,但倘若我们真的搜出什么,这事绝对会被祈仓压下去的,到时候我再求求我父君,定会不了了之。” “真的……可以吗?”桑齐看向流光,“不过也是,自己人好办事。” “如果没搜出什么……”流光阴测测的望向桑齐,“我就拒不认罪,把伪造搜捕令的罪名安在你头上。” 桑齐满脸冷漠:“王室果然无情。” “不过我有信心。”流光抬手就拿出了一个搜捕令,“其实这个是真的,早上特地去我父君的寝殿偷的,不过盗取与伪造也是没什么区别。” “流光你个小长虫。”桑齐忍不住给了流光的天灵盖一巴掌,“刚刚为什么不拿出来?” “你个小虫子,老子是龙好吧?刚刚进去的时候,一开始就没说搜捕令的事,后来拿出来你信吗?有没有脑子?”流光伸手拍了回去,“放尊重些,好歹我也是你们的太子殿下。” “哎哟哟……”桑齐撇着嘴,揶揄道:“那又如何?祈仓还不是把你赶了出来?” 暮鸣伸手挡在二人中间:“你们要吵到什么时候去?” 桑齐翻个白眼道:“那我们现在再进去,给祈仓那老儿杀个回马枪,吓死他!” 流光也翻了个白眼:“你们老虎都不长脑子吗?我去找我父君要搜捕令不需要时间嘛?就算是伪造的,也需要时间吧?” 暮鸣淡淡道:“我们老虎是有脑脑子的,只是极个别没有。” 桑齐翻个白眼道:“我要去威风凛凛,你们去不去?” “去。”流光率先表态,“听说那是唯一一个没有客人还一直开着的客栈,我还真想去看看。” 暮鸣只得点点头道:“那走吧。” - 老黑正站在“威风凛凛”的石头前张望,看到桑齐带着暮鸣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子时,手心里不禁出了汗,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直到桑齐喊出:“老黑,我给你介绍两个朋友。”的时候,才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流光冲着老黑点头笑道:“你就是这家客栈的掌柜啊?一直听说却没有来过。” “请进,请进,不知公子听说什么?” 流光讪讪的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老黑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也不再追问,转而望向暮鸣:“将军今日不忙吗?怎么有闲情来我这里?” 暮鸣道:“不忙。” 老黑看向桑齐,忍不住使眼色:这是谁?蔷薇呢? 桑齐如梦初醒般忙道:“老黑啊,忘了跟你说了,蔷薇没事了,已经安置妥当。这个穿着华丽一看就很有钱的公子哥呢,是太子。” “太子殿下?”老黑忙行揖礼,“老黑眼拙不识,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流光慌忙将老黑扶起:“我跟桑齐是朋友,平日里从没行过君臣之礼,你也不必这样,不然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老黑笑道:“太子殿下真是随性,你们要喝什么,我这里好酒管够。” “不必了,我们只是来小坐片刻,稍后就走。” 老黑看向桑齐:“你们有什么事吗?有我能帮上忙的吗?” 桑齐道:“我们去找将军府的麻烦,你在这里备上好酒好菜等我们凯旋归来。” “将军府?”老黑缓缓道:“听说祈仓刚回来,他可不好惹,你们小心些。” “怕什么?”桑齐看一眼流光,“我们这里有妖君的儿子,有他顶着呢。” “有太子殿下固然是好,但还是要小心些,想当年祈仓那暴脾气一上来是和妖君都打架的主。”老黑似是想起一些往事,叹气道:“他若疯起来谁的面子都不给。” “你认识祈仓?”流光向老黑投去疑问的目光。 “道听途说,年纪大了不免听的多些。” 暮鸣看向老黑:“我听手下一名老兵讲:自他在时,你这客栈就在了,而那名老兵已经七百多岁了。” 桑齐惊讶道:“老黑,原来你都七百多岁了,你不是说你六百多吗?” “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也在情理之中。”老黑拿起茶壶往后厨走去,“我去给你们添茶。” 流光问桑齐:“你同他是什么关系?” 桑齐眨巴了几下眼睛道:“生死之交。” “那你也七百多岁了?” 啪! 桑齐一巴掌打向流光:“我有那么老吗?” 流光整整衣领道:“你没那么老,你看起来像七千岁的。” 暮鸣还在回想老黑的表情,他大概有什么痛苦的经历吧? “时间差不多了,不如我们现在去吧?越晚越对我们不利。” “好,出发。”桑齐对着后厨的方向大喊,“老黑,我们先走了,一定要备好酒菜啊!” 老黑在后厨不禁摇头:“后生可畏啊……” 有这么不管不顾的性子,也是极好的。虽然可能会吃些苦头,但是不会有遗憾。 - 再度站在将军府前,三人脸上无比郑重,他们知道这不是件开玩笑的事,除了流光剩下的两个会因此丢掉性命也说不定。 流光手持搜捕令,一路闯进将军府。 早有眼疾手快的小妖跑去向祈仓告状。 三人刚走到昨晚的结界处,祈仓便赶了过来:“且让老夫看一下搜捕令。” 流光将搜捕令交给他:“将军请看。” 祈仓将搜捕令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愠怒道:“老夫看着你们搜!” 桑齐冷笑一下,手上发出微光寻找结界口。 祈仓看到后道:“北冥城中,谁家不设几个结界?但是你们上来就破我府中结界,是不是不合适?” 流光道:“将军,得罪了。” “今日若搜不出什么,那便是真的得罪了。” “好了,我们进去。”桑齐已将结界撕出个口子,“将军要不要同我们一起?” 祈仓冷哼道:“怨桐,你随他们进去。” “是。”一直站在祈仓身后的男子应道。 一行人刚进去,便感觉到寒意袭来。 因为早做了准备,流光从怀里掏出了三颗夜明珠分给桑齐和暮鸣。 桑齐啧啧道:“不愧是太子,这么大的夜明珠随手一掏就是三颗。” 怨桐跟在后面,并不言语。 流光道:“别废话了,带路。” 昨晚,他们是察觉到了结界的口子才得以进来,如今从正门进来反倒不知道怎么走了。 桑齐走在前方,找到昨天晚上的暗门,将之打开,里面空无一物。 铜镜、妆奁盒、桌子都已经不知去向,只剩下一张石床孤零零的放在角落。 暮鸣问怨桐:“你们府上这里是给谁住的?” 怨桐摇摇头:“小的不知。” 桑齐看了一眼怨桐,道:“是真的不知,还是不敢说?”说着他推开另一扇暗门。 怨桐俯首道:“委实不知。” 桑齐看着空荡的石室,不禁感叹道:“转移速度是真快啊。” 流光和暮鸣环顾四周,道:“除了这些带不走的石床,其余的竟都不在了。” “既是没搜到什么,怨桐恭送太子殿下。” “别急。”桑齐拍拍怨桐的肩膀,“你看那是什么?” “什么?”怨桐向桑齐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地上躺着一块沾满血的料子。 桑齐将料子捡起:“总不能这样了,你们将军府还视若无睹吧?” 怨桐伸手去拿料子:“许是……” “唉?”桑齐将料子藏到身后,“这可不能给你,万一你销毁了赖账怎么办?” “怎么会?”怨桐讪讪的笑着,“阁下真会开玩笑。” “怎么不会?”桑齐指着怨桐,“你就站在这里,不许动。” 怨桐无奈道:“好好好,我不动,但是你们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这里就这么大,我们跑不远。”桑齐将流光拉到一边,“暮鸣你看着他。” 暮鸣点点头。 桑齐将血布递给流光,悄声道:“你看这能骗的过祈仓吗?” 流光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想骂人但又强忍着憋了回去,撩开外袍,将中衣撕下来了一块:“用这个。” 说罢,便准备割腕。 “别。”桑齐忙阻止流光,将他给的那块布料握在手中,用力握了一下再度打开便是血布。 流光惊讶的望着桑齐,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心中的疑问,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 桑齐道:“我们在这里多磨蹭一会儿,我施法让血凝固,尽量看起来像是昨晚的。” 流光点点头,假装四处寻找,伸手在墙壁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怨桐刚将腿抬起准备活动一下,便被暮鸣瞪了一眼。 他无奈道:“此处寒冷,站的久了腿麻。” 暮鸣这才继续搜查,希望能找到其他有用的物证。 桑齐觉得血布差不多了,便道:“我们出去吧,只看这个将军怎么解释?” 怨桐如释重负般的吐出一口气:“是。” 倘若再待下去,他怕这三位一不开心就将他杀了,毕竟一个太子一个将军他惹不起。 祈仓见三人出来,问道:“可查出什么了?” 流光将血布交给他:“发现了这个,此乃天云丝,很是金贵,流光记得父君只将此物赏给了几位将军,如今浸染血迹出现在您府上,怕是不妥吧?” 祈仓瞧了那血布一眼:“不过是一块血布,能说明什么?” “若是别的料子也就算了,可这是天云丝,证明血布的主人不简单,而这血布又出现在将军府,难道不应该彻查吗?” “这血布固然可疑,但是臣有一事不明,还望太子殿下解答。” “不敢,愿听教诲。” 祈仓将血布握在手里:“臣为妖族效力数百年,不知太子殿下为何要屡屡与我过不去?凝羽之事我已答应妖君不再计较,也将那些流言蜚语压下去,但为何太子殿下要次次找我麻烦呢?” 单听这话,似乎流光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将军言重了。”流光忙行揖礼,“流光之所以对此事如此看重,正是因为在意将军府的安危,从府中查出血布,便证明府中有危险,倘若对危险视若无睹才是真正的与将军过不去。” “太子真是长大了……”祈仓笑的略显凄凉,“吾儿不如你啊……” 流光道:“将军过奖了。” “既如此,太子殿下想怎么查?” 流光抱拳道:“不知英纵在哪里?流光不才,有几个问题想向他请教。” “吾儿有事外出,午时回来,你们若是等得及,便去偏厅等着罢。”祈仓转身离开,“怨桐,你帮我招待太子殿下。” “是。” 怨桐将三人请到偏厅,俯首道:“太子殿下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怨桐。” “不用了,你下去吧。” “是。” 等到怨桐离开,流光才长出了一口气:“还以为要打起来。” 桑齐拍拍流光的肩膀道:“不错,对答如流。” 暮鸣狐疑的望向流光:“那血布……是不是做了手脚的?” 桑齐忙捂住暮鸣的嘴:“嘘,此事过后再详说。” 暮鸣打掉桑齐的手:“君子动口不动手,话说你这手上怎么有股血腥味?” 桑齐将双手摊开,无奈道:“昨天晚上为了不被寒霜冻到失去意识,自己拿指甲扎进去的。” 流光道:“昨晚来晚了,难为你了。” “还说呢。”桑齐将手收回去,“你俩去的那么晚,我差点就被做成玩偶了,说不定就成了流光的样子。” 暮鸣神色凝重:“我还是觉得凝羽有很大的可能,对流光这般恨之入骨且有能力吞食魔物的大概也只有她了,兔子曾经在这里见过魔物,但这次我们却没发现,说不定就是被她吃了呢。” “可她不是死了吗?” “或许她的葬礼只是掩人耳目呢?没有谁亲眼见到她的尸体,看到的都是棺椁而已。”暮鸣说出自己的想法,“你和凝羽被诛心所伤,你能活她就也有活的可能,虽然你说她刺的是心脏的位置,但倘若偏那么一两分,再加上魔气强大,不是没有活的可能。倘若她活着会因为伤了太子殿下而获罪,但倘若她死了,此事便会一笔勾销,将军府也会因此得到最大的体恤。” “暮鸣这么说也不是没道理。”桑齐摸着下巴道,“但如何确定凝羽是否真的死了呢?掘墓吗?祈仓那老儿还不把我们生吞了?” 暮鸣摇摇头:“掘墓无用,将军府完全有能力找一个替死鬼。” “那还说什么呢?等抓到那诡异女子一切就真相大白了。”桑齐摸着手心的伤,“我这伤也不算白受。” 正说着,英纵从外面走了进来:“你们找我何事?” “英纵。”流光起身道:“你说实话,凝羽是不是没死?” 英纵原本不屑的脸上骤然间变色:“你说什么?凝羽她就死在你的手上,如今她死了你还不放过她。” 桑齐颇为嚣张的走到英纵跟前:“小子,你昨天把我抓进去的时候没想到我会跑出来吧?” 英纵冷笑一声道:“跑出来了就再抓进去,有什么大不了的?” “再抓进去?”桑齐一棍子砸在英纵身边,“你试试?” “当我怕了你?”英纵手中大刀显现,“就让我看看你是如何从结界里逃脱的?” 流光和暮鸣没想到他二人一言不合打了起来,站起一边很是无奈。 二人从房内打到房外,又从房外打到房内,依旧没分出个胜负。 流光不禁笑道:“不错,居然不落下风。” 暮鸣横了流光一眼:“倘若是你,这会说不定已经输了。” 流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输赢乃兵家常事嘛。” 棍子与刀终于停了下来,英纵满脸怒气:“倒是有几分真本事。” 桑齐将棍子提在手里:“过奖,还来吗?” 英纵也将大刀收回:“今日到此为止,先说你们找我何事?” 流光将茶杯放下,招呼道:“先过来喝杯茶,我们慢慢细说。” 英纵走进屋内,将茶一饮而尽:“说吧。” 流光道:“凝羽葬在哪里?我回来的晚想去拜上一拜。” “不必。”英纵一口回绝,“她不会想见你。” “那说另一件事,我听说你养魔物?” 英纵等着流光:“是又如何?这些难道不是公开的秘密吗?但凡有点权势的,谁不喜欢养点魔物?” 流光莞尔一笑,甚好,承认就好。 “那魔物现在呢?我们能看看吗?” 英纵挑眉道:“不方便。” “什么不方便?我看你是没有吧?”桑齐拿起空空的茶杯做个喝茶的动作,“就像这样,没有了。” 英纵不理桑齐:“若是没其他的事,我便告辞了。” 流光正想说些什么,却被桑齐拦住:“请便。” 流光不明所以的望向桑齐:“为什么让他走了?” 暮鸣道:“我猜是他做了什么手脚。” “聪明。”桑齐对着暮鸣竖起了大拇指,“我在他身上种了幽寻。” “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就算英纵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他的东西。” 暮鸣道:“上次你找到天夷山,也是用的这个吧?” 桑齐点点头:“第一次发现你这么聪明。” “多谢夸奖。” - 三人回到威风凛凛,果然老黑早已备好了好酒好肉好菜。 尤其是那盘肉,色泽红润,外焦里嫩,一看就特别好吃。 “看样子你们此行挺愉快。” 桑齐道:“还行,反正祈仓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老黑叹口气道:“来喝酒吧,我一直温着。” 正大快朵颐间,砰的一声,邱光出现在了桌前。 流光吓了一跳,手里的肉都没拿稳掉在了桌子上:“邱,邱广。” 暮鸣见是邱广,忙离席行揖礼:“暮鸣见过邱侍卫。” 邱广回礼道:“暮鸣将军也在。” 流光看着掉在桌子上的那块拳头大的肉,垂涎欲滴,想了半天还是捡起来吃了,一来桌子干净的很,二来只吃了一口不能浪费。 “太子殿下。”邱广不禁挑眉,“妖君让邱广带太子殿下回去。” 流光便吃肉边嘿嘿道:“有什么事吗?” “属下不知,只知道祈仓见妖君不多久,妖君便命我把太子殿下带回去。” 老黑将筷子放下:“怎样?我说依祈仓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吧?” 流光一阵狼吞虎咽:“桑齐,暮鸣,外面的事就交给你了,我这趟回去怕是没个把月出不来,你们一定要争气啊,尽早把我救出来。” 桑齐拍着胸脯,想把卡在嗓子眼的那块肉尽早顺下去:“你出不来我们能进去吗?蔷薇还在里面呢?我们总不能连探视的权力都没有吧?” 流光摊手道:“你可以等她伤好了,自行出宫。” 桑齐继续吃肉:“也成,她在宫里也安全写,松子还能陪她说说话。” “既如此,太子殿下,我们回去吧?”邱广笔直的站在一边,做出请的手势。 流光无奈起身:“老黑,你这里有没有食盒,我带一块肉回去给我老子尝尝,他一吃的开心说不定大发慈悲放了我呢?“ 暮鸣看向流光:“你是自己吃?还是给妖君吃?” 流光翻了个白眼道:“多放几块吧,母后、松子,还有蔷薇,你说对吧?桑齐。” “对对对,你不如将这一张桌子都搬走吧?不对,你将老黑请进宫里好了,想吃什么直接让他做。” 老黑笑道:“说什么呢,灶屋里还有很多,我去拿。” 流光对邱广赔个笑脸:“也分你一块。” 邱广道:“属下不敢。” 老黑将食盒递给流光:“剩的也不多了,倘若以后有缘,再做给太子殿下。” 流光谢过之后,便提着食盒同邱广走了。 暮鸣望着流光远去的背影道:“桑齐,你那幽寻不会被英纵发现吗?” “不会。”桑齐斩钉截铁,“就他那两下子还不行,吃完了你就回去歇会儿,我感觉那英纵一时半会儿不会暴露,我先去探下风声,有消息了就立马通知你。” “也好。”暮鸣眉眼含笑的望向老黑,“老黑啊,肉还有吗?我想带回去两块,两块就好。” 老黑看着桌子上仅剩的两块,将桑齐伸过来的筷子打了回去:“我去帮你装起来。” 桑齐哀嚎:“我的肉啊……暮鸣,你院子里不就一个小老虎吗?你都吃过了还吃!撑死你!” 暮鸣将酒杯里的最后一滴酒饮尽道:“我院里还有一条小黑蛇呢?一块肉怎么分?” “小黑蛇?就是那条把你和兔子带到这里的小黑蛇?”桑齐的牙齿咬的咯咯响,“倒是挺利索的,那天为了抓住她,没少摔我的东西。” 暮鸣道:“她最近修成了人形,天天缠着暮安吓他,倘若我带回去的不是两块肉,那便没有暮安的份儿了。” 桑齐哎哟一声:“暮安也太没出息了,一只老虎被一条小黑蛇吓成这样,不管怎么说也是他先修成人形的啊。” 老黑将食盒递给暮鸣:“我不知道你们这么喜欢吃,下次我多做些,保管你们吃个够。” 暮鸣接过食盒,道了几声谢才走了。 桑齐望着光光的盘子,不住叹气:“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 - 暮鸣刚推开院子的大门,便看到两双圆圆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他。 “哥哥,有好吃的吗?” “哥哥,有好吃的吗?” 一声是暮安,一声便是生的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小黑蛇。 暮鸣将大门关上,道:“小黑蛇,你刚修成人形,需要勤加修炼,今日的功课做了吗?” 小黑蛇乖巧的点点头:“做了,哥哥,你带什么好吃的啊?” “没有,她没做。”暮安一本正经的拆穿小黑蛇的谎言,“她一觉睡到午时才起,什么都没做。” “我做了!”小黑蛇凶巴巴盯着暮安,舌头嗖的一下便伸了出来。 暮安便委屈巴巴的道:“你做了,你做了。” 暮鸣不禁觉得好笑:“这里面是两块肉,不许抢,知道吗?” 小黑蛇接过食盒,迫不及待的将盖子打开:“哇,好香啊。” 暮鸣自天夷山回来后,发现小黑蛇已经修成了人形,也就住了下来,每日里同暮安打打闹闹的也甚是热闹。至于青葭那里,他也问过她的意思,小黑蛇既已修成人形,便可自主决定去留,不会强求。 小黑蛇的身量与暮安差不多,就这么望去倒是一对好玩伴。 只是暮安对于蛇的恐惧,根深蒂固,恐怕短期之内要一直被小黑蛇压在头上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流光回到宫中,看妖君正一脸严肃的坐在上座,却是不见祈仓的身影。 “父君找我?”流光将食盒放到妖君的案子上,打开盖子,“父君,你闻闻,可香了。” “下去,站好。”妖君瞟了一眼食盒,将盖子盖上,“本君若再不找你,你是不是要把这北冥城给整个翻过来了?胆子也太大了,祈仓将军府是你能随意查的地方吗?查出来什么了?” 流光赔着笑脸,一脸的谄媚:“没查出什么。” 妖君将血布扔到流光脚边:“就查出这块血布是吧?把你的外袍给我脱了。” 流光死死的抓住胸前的衣襟:“父君,在这大殿之上,脱衣不雅观吧?” “这里就你我父子二人,脱。” 流光只得磨磨蹭蹭将外袍脱了。 “将那血布放在你腰间少的那块上。” 流光揉揉眉心,撒娇道:“父君……” “你这胆子也忒大了,你不能仗着你是太子就为所欲为啊?信不信我跟你母后马上再生出来一个,把你给废了?” “好啊,好啊。”流光点头如捣蒜,“求之不得。” “想得美!”妖君随手拿起案边的毛笔砸向流光,“把你偷的搜捕令还给我。” 流光乖乖的双手奉上。 妖君接过搜捕令,顺手就又用搜捕令敲了一下流光的额头:“你动动脑子好不好?给对方留了一晚上的时间去收拾残局,第二天还能查到什么?我从小到大怎么教你的?什么事情都不能拖,要快刀斩乱麻,你知道吗?” 流光喜道:“这么说父君不怪我了?我们本来准备一窝端的,但是蔷薇危在旦夕,桑齐又受了伤,倘若我们贸然出手,万一被灭了口,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妖君摆摆手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禁闭三个月。” “啊?这么久?” “再喊就半年。” “……”流光识相的闭了嘴。 流光被关进寝殿,内心极度的不平衡,听父君话里的意思,他是对此事有所察觉的,且也并不反对他如此做,但为什么还要关他紧闭呢? 因为他没有办好? 也就这么一个原因了。 流光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嘴里念叨着:“也不知道桑齐那幽寻靠不靠得住,如果靠不住,我是不是要被关道天荒地老去?” “念叨什么呢?” 流光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松子,你怎么来了?守门的让你进来吗?” 松子笑道:“是娘娘让我进来的,谁敢拦我?” “也是。”流光一把抱住松子,“也就母后能制住父君了。” 松子拍拍流光的背:“好了,知道你委屈了,放开吧,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流光看着食盒有些眼熟:“这不是我刚放在父君案上的那个食盒吗?” “对啊。”松子席地而坐,将盖子打开,“恰好娘娘去了,尝了一块感觉挺好吃,说你现在肯定郁闷的不行,就让我带来给你。” “那我父君呢?没说什么?” “嗯……”松子捡了一个肉块道:“我觉得妖君馋的不行,但是娘娘在,他也没说什么。” 流光也不管了,拿起一块肉放进嘴里:“算了,不管我父君了,这肉是在是太好吃了。” 松子变出一壶酒道:“蔷薇醒了,但她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如今有酒有肉,你给我讲下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好好好,你有酒有肉我有故事,你我当真是绝配。”流光噘着嘴靠在松子面前,“亲亲……” 松子离的老远:“油死了,快讲故事。” 流光坐直身子道:“娘子,你且听我讲……” 第69章 猛虎嗅蔷薇(四) 亥时,桑齐穿了夜行衣藏在将军府门前的大树上。 原来盯梢是这么难受的差事。 他在树上换了好几个姿势,直到寅时,别说英纵了,连只苍鹰都没飞出来过。 “看来今晚是不会有动静了。” 桑齐悻悻的离开将军府回了威风凛凛。 第一夜如此…… 第二夜如此…… 第三夜依旧如此…… 第四日,桑齐揉着快要被折腾坏的老腰向老黑诉苦:“老黑,你说我要盯到什么时候去?有没有可能那诡异女子恰好死了?所以英纵也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府里不出来了?” 老黑淡淡道:“不过才三日,就受不住了?你们闯将军府已经算是打草惊蛇,他自然要谨慎些。” “那怎么着?”桑齐哭丧着脸,“我还去呗?” 老黑点点头:“不去你心甘吗?” “不甘” 所以,第四夜,桑齐又在树上过了一夜。 第五夜,他在树上睡熟,从树上摔了下来,索性无人发现。 第六夜,他正自昏昏欲睡抱怨又是一夜无所获时,一个身影悄悄的出现在了大门外。 桑齐用鼻子嗅嗅:是幽寻。 嘿,终于等到你!桑齐当下灵台清明,为避免被发现等英纵走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才跟了上去。 英纵一路疾行,并未发现身后有人跟踪。 桑齐嗅着幽寻的香气,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怎么像是暮鸣院子的方向。 最终桑齐在离暮鸣处仅有一院之隔的大门处停了下来。 他心下好奇:这所宅子虽比暮鸣的院子大了些,但却并无任何出奇之处?怎么会选在了这里?不会是故意引他入瓮吧? 想到此处,桑齐忙飞进了暮鸣的院子。 暮鸣正坐在房顶上发呆,看到空中突然多了一个黑影,若不是桑齐及时卸掉了兜帽,恐怕他一掌就打了上去。 暮鸣正欲发问,却被桑齐带着下了地。 “可是有消息了?” 桑齐将暮鸣拉到房内,才道:“我跟着英纵一路来到这里,发现他进了你隔壁的隔壁的宅子,这是不是有蹊跷?” “隔壁的隔壁?”暮鸣皱眉道:“我这里便是整条街道的最里处,隔壁的隔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家主子是一只羊妖啊,身家清白的很,英纵深夜找他有什么事?” “会不会那羊妖同他有什么交情?所以诡异女子就暂时就住在了他家?” “不大会。”暮鸣摇摇头,“这羊妖来北冥不过一百年,应当不会与英纵有什么交情。” 桑齐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我是怕闯进去又一无所获,反而打草惊蛇,以后想要跟踪他就更难了。” “倘若英纵真的将那女子藏在这里,反倒好办了,你且回去,明晚我让小黑蛇守在外面,打探消息和盯梢这方面她擅长。”暮鸣拍拍桑齐的肩膀,“你是不是守了六天了?难为你了。” “有什么难为的?”桑齐揉着后腰道:“我不过是为了出我心中一口恶气,难为的是我这老腰。” “行了,你要不在我这里将就一晚?反正床是够的。” “还是不了。”桑齐打着哈欠道:“我还是回威风凛凛去,如果我不回去老黑会担心的。倒是你,不盯梢不偷盗的,在这月黑风高大半夜坐在房顶上,干嘛?欣赏这乌漆嘛黑的黑夜?” “睡不着吹吹风罢了。” 桑齐侧目看向暮鸣:“是不是单相思哪家姑娘了?” 暮鸣将桑齐推了出去:“就你管的宽,你不是要回去吗?赶紧回去。” “好好好,我不管。”桑齐揉着老腰离开,“可千万要记得让小黑蛇去盯梢啊。” 桑齐一路揉着腰回了威风凛凛。 老黑正坐在大堂内等他:“可有收获?” 桑齐道:“算有吧,看到英纵进了一所宅子,但没敢打草惊蛇,暮鸣说明日让那条小黑蛇先探探路。” 老黑点点头:“是该先探探路,别又扑了空。” 第七日,桑齐睡了个天昏地暗。 等到夜幕降临,他才提着食盒偷偷潜到了慕鸣的院子。 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暮鸣正一手一个娃娃往屋里走,而他手里的那两个娃娃正张牙舞爪的试图打到对方。 “这……怎么了?” 暮鸣见桑齐来了,便将手里的两个娃娃扔到一边:“你来了。” “嗯……这个生的粉嫩嫩的女娃娃就是小黑蛇?” 桑齐将食盒的盖子打开:“你们瞧这是什么?” 两个躺在地上的娃娃都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好香。” 桑齐将食盒递给他们,果然是女娃娃更为强势一点。 暮鸣冷眼瞧着,负手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桑齐问暮鸣:“你这是怎么了?满脸都写着不开心。” “只觉心力交瘁。”暮鸣看向院子里的梧桐树,“只有暮安一个时,他还不闹,如今两个,简直要反了天。” 一大早的,就开始打闹,不是他扯了她的尾巴,就是她拽了他的胡子。 桑齐哈哈大笑道:“你也是委屈,尚未成婚便有了这么两个小娃娃。” 暮鸣狠狠的瞪了一眼桑齐:“别胡说,又不是我生的。” “你倒是想生,问题是你行吗?” 暮鸣翻了个白眼:“你最好劝小黑蛇少吃点,她一向吃多了就睡觉,喊都喊不醒。” “是吗?”桑齐忙奔到狼吞虎咽的小黑蛇旁边,谄媚的问,“小娃娃,吃饱了吧?” “嗝~没有。”小黑蛇一口吞掉一块肉,一只手又抓起一块肉,双手都是油腻腻的。 桑齐继续笑脸相迎:“晚上要去盯梢的,记得吧?” “记得,放心吧。嗝~吃饱了才有力气盯梢啊。” 这话很有道理的样子。 “得了吧,你吃饱只有睡觉。”暮安毫不留情的戳穿小黑蛇。 “我又不是猪!”小黑蛇油腻腻的小手一巴掌打在了暮安的脸上,“你才吃饱了就睡。” 桑齐忙躲开,可还是有滴油渐在了他的脸上。 他后悔自己为何要带吃的来。 暮鸣摊手道:“看到了吧,一言不合就能打起来。” “看出来了,是个暴脾气。”桑齐摸着下巴,“你家这两个小家伙平常都不吃东西的?” “都不会做,怎么吃?”暮鸣无奈道:“不过好在我们现在不需要进食维持生命。” 桑齐啧啧道:“活该。” - 时光如流水,嬉闹间已是夜半子时。 好在小黑蛇并没有吃饱,也没有睡去,听话的藏在了羊妖家的门口,蛇皮色与黑夜融为一体。 暮安站在门口,小脸紧绷:“哥哥,你们在做什么?是不是很危险?” 暮鸣将暮安推进屋里:“回屋睡去。” “可……可小黑蛇还在外面呢?” “哎哟。”桑齐看着暮安的小红脸,“你还知道关心小黑蛇啊?” 暮安低着头回了房间。 暮鸣笑道:“好歹是玩伴,关心一下是正常的,你就别逗他了。” “无妨,无妨。”桑齐看着天色,“多逗逗有益身心健康。” - 丑时中,英纵果然鬼鬼祟祟的打开了羊妖家的大门,他手里居然有钥匙。 小黑蛇跟在英纵的身后溜了进去。 刚进去她便嗅到了极重的血腥味,四面八方都是。 忍住心里的不舒服,她跟在英纵的身后。 羊妖的这座宅子虽不算大但很布局合理,分出了前院后院。 英纵越过月形门,走到了后院,其中一个房间透出昏暗的烛光。 他轻车熟路的走了进去。 小黑蛇也想跟进去,却不想被英纵发现一脚提到了旁边:“这里居然有蛇,明日我给你驱蛇的香料。” 诡异女子果然在里面,她依然用黑纱照面,只听她道:“谢谢哥哥。” “兄妹之间还有什么好谢的?今日有没有感觉好一些?”英纵将一个药丸递给女子,“吃下去。” 女子梗着脖子将药丸吃了下去,看得出这药丸的味道不怎么好。 她厌恶的道:“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候去?” 英纵安抚道:“撑得一日是一日,最近魔物越来越难寻了,你这脸上的伤也需要慢慢养,最近风头紧,也不要再想着制玩偶了。” 女子点点头,突然烛火晃了一下。 这房间里密不透风,怎么会有风吹动烛火? “谁?” 原本趴在窗户上偷看的小黑蛇,猛的挺起蛇身飞出去老远。 只可惜英纵的速度更快。 英纵看着糊在窗棂上的窗纱破了一个洞,便拿住小黑蛇的七寸道:“是我大意了,你竟已修成妖?” 说时迟那时快,小黑蛇冲天长啸,嘶哑难听的哨声也夜空中响起。 “你做什么?”英纵皱起了眉头,“既然找死,我就先成全了你。” 英纵的手上渐渐用力,小黑蛇一口咬在了英纵的手腕上,只可惜英纵恍若不觉。 “住手!”桑齐和暮鸣一脚踹开了羊妖家的大门,棍子和□□齐齐的刺向英纵。 英纵为抵挡只得扔下小黑蛇:“又是你们!” “对啊,就是我们。”桑齐以极快的速度捡起小黑蛇又站回原位,将小黑蛇交给跟在身后的暮安,“带回去好生照顾。” “是。”暮安听话的退出了羊妖的宅子。 “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暮鸣看向英纵,“身为妖族第一战将之子,竟做出此等天怒地怨之事,你作何解释?” “解释?”英纵将大刀横在胸前,“你们真是跟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我做这些事与你们又有何干系?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 暮鸣怒道:“我暮鸣身负北冥安慰之责,怎么跟我没关系?” 桑齐冷笑道:“井水不犯河水?你都快被我弄死了,我还不能找你的晦气吗?” “我当然想要你的命。”英纵看着桑齐的胸口,“你身上的魔气虽然不纯,但好歹是有,你的鲜血可是美味呢。” 暮鸣看向桑齐:“你身上有魔气?” 桑齐也不隐瞒:“有,但我没用魔气做坏事,相反我一直在压制魔气。” 暮鸣点点头:“我相信你。” “呵。”英纵冷哼一声道:“既被你们发现了,那就不用再躲躲藏藏的了,不如我把你们也困在这里?” “大晚上的说什么白日梦?”桑齐看向英纵的眼神充满了鄙夷,“有句话叫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勉强能与我打个平手,如今加上暮鸣,我劝你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也好留个全尸。” “就你们还不够格。”英纵提着大刀向着二人劈来,周身充满了污浊之气。 “你身上竟然也有魔气?”暮鸣惊讶的望着英纵,“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谁?你可是妖族的将军啊,率领妖兵数万,怎么能这么做?” “你管我如何做?今日我就要把你的头割下来当球踢!”英纵挥舞着打到,夹杂着万钧之势。 桑齐这时候才看出:原来那日在将军府,英纵隐藏了实力。 英纵手起刀落,招式简单利索,但却有很大的威力,尤其是当他不再顾忌魔气的显现。 暮鸣和桑齐联手竟也一时无法将他拿下。 英纵冷笑道:“不如你们束手就擒?我赏你们个全尸?” “休想!”桑齐胸前的魔气时隐时现,心道:既然你已经忍不住了,那我们便一起战斗吧! 暮鸣看着桑齐的瞳孔渐渐殷红,忙摁住他的肩膀道:“桑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桑齐看向暮鸣:“魔气,作恶时是魔,但倘若善用,便不再是魔,是神!” 且他与这魔气争斗了数百年,早已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与其一直抵抗,不如顺从将之化用。 这是老黑一早就交给他的,但他竟直至现在才领悟。 桑齐胸中的黑气穿过手臂汇入棍身。刹那间,原本朴实无华的木棍竟然变成了通体幽黑的铁棍。不对,不是铁棍,比之铁棍更为坚固。 “怎么回事?”暮鸣一边抵挡英纵的进宫一边注意着桑齐的变化。 桑齐仰天大笑:“管他怎么回事,我只知道这棍子比以前好使了,待我一棍子解决了他。” 说罢,桑齐便一棍子扫向英纵:“英纵,我桑齐要让你知道我这棍子的厉害!” “哼!”英纵并不将桑齐放在心上,“你既一心求死,我就先杀了你!” 大刀与棍子相撞的瞬间,如同天降惊雷,带起一阵动荡。 两人均被震的后退数尺。 羊妖家的月形门也被桑齐撞塌一半。 暮鸣忙扶住桑齐:“还能撑住吗?” “能!”桑齐目光坚定的望着英纵,“只要他没倒下去。” 吱呀一声,英纵身后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女子从房里走出,道:“我来会会你们。” 她将英纵扶回房间:“哥哥,你且躺会,看妹妹替你报仇。” “小心他身上的魔气。”说完,英纵便昏了过去。 女子笑道:“无妨,早晚是我肚子里的食物。” 暮鸣用□□指着女子:“你果然在这里。” “你们知道又如何?”女子双手凝出白霜,“还不是要死在这里?” “狂妄!”桑齐极不服气,再度提起长棍扫向女子,“那日是我中了英纵的奸计,浑身无力,今日可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女子速度奇快,伸手在桑齐的脸上摸了一下,“这张皮子早晚都是我的。” 暮鸣怕桑齐不是对手,提起□□便刺向女子:“你是不是凝羽?” 女子身形滞了一下:“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一样会要你们的命。” 暮鸣看对方身形,只觉八九不离十,心中盘算着对策。 桑齐舞起长棍砸向女子:“也是,管你是谁,我都会要了你的命。” 女子冷笑一声,挥手洒出数十根冰锥:“大言不惭。” 桑齐知道这冰锥的厉害,忙拉着暮鸣躲开。 女子速度极快,手中寒霜化为长剑刺在慢了一步的暮鸣的胸口:“我说过,我要你们的命。 暮鸣感觉到伤口处越来越寒,不由的大惊,不由得又后退数尺。 桑齐接住暮鸣,将他放到一边,悄声道:“能跑就跑。” 这是他一直奉行的宗旨,但这次他不能跑,因为是他非要报仇将暮鸣牵扯进来的。 暮鸣抓住桑齐的袖子,直摇头。 身为将士,怎可临阵逃脱? 桑齐双手紧紧的握住棍子:“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你陪葬。” 女子的双手间再度凝结出冰锥:“上次是小看了你,这次可不会了。” 桑齐飞身跃起,不顾冰锥刺骨的疼痛和寒冷,径直向女子头上袭去。 他不求能胜,只求两败俱伤。 女子没有料到桑齐不闪不避,竟是迎着冰锥砸向他。 她亲眼看到冰锥刺破他的衣袍,划开他的皮肤,可是他却没有丝毫的退缩。 她慌忙旋身躲闪,却还是被棍子重重的打在了肩膀。 她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啪嚓一声,原本被关上的大门又被撞开。 一条黑龙飞了进来,接住了往下落的桑齐。 桑齐看到是流光,强撑着睁开眼睛,笑道:“你终于来了,带……带暮鸣走。” 说罢,便睡了过去。 窸窸窣窣的,又跟进来许多人。 暮安哭着跑到了暮鸣的身边:“哥哥,你怎么样?” 暮鸣摸着暮安的头道:“是你去宫里叫流光过来的吗?你可把小黑蛇安顿好了?” 暮安点点头:“小黑蛇在屋里睡觉,不碍事。我见他们修为不俗,又听到你们说什么魔气,我怕你们出事,就想去宫里求太子殿下帮忙,好在碰上与你相熟的守卫,他带我进去见了妖君。 正说着,妖君走了进来。 跟在妖君身后的是祈仓。 祈仓神色冷峻,眼睛紧紧的盯着躺在地上的诡异女子。 流光对站在身边的男子道:“巫泽,隔壁便是暮鸣的住处,你将他二人带过去医治,暮安,你也回去照顾吧。” 暮安点点头。 流光又将不相干的人支开,整个院子里只剩妖君、祈仓、流光、英纵和女子。 祈仓走到女子面前,缓缓蹲下:“为何如此做?” 女子的眼中留下两行清泪:“难道你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你女儿去死吗?” 妖君和流光对视一眼,原来真的是凝羽。 祈仓一字一句道:“我宁愿你去死。” “父亲!”英纵从昏迷里醒了过来,“你怎么能这么说凝羽呢?她好歹是你的女儿啊?” 祈仓一巴掌甩了过去,英纵尚未站稳就又倒了下去。 “我祈仓一生,上不愧天。下不愧地,怎么就养了你们这么一双儿女?” 英纵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呵呵……上不愧天,下不愧地……对于你的儿女,你敢说你没愧疚吗?对于死去的二娘,你敢说你没愧疚吗?对于我娘,你敢说你没有愧疚吗?” 质问声一声高过一声,祈仓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混账!我生你养你,给你功名,给她富足,我有哪里愧对你们?” “哈哈哈……”英纵大笑,“原来这就是你的想法啊,那你是不是觉得我和凝羽对你应该感恩戴德啊?凝羽五岁前,你可曾见过她?你可曾抱过她?你可曾喂过她一口吃的? 是!你是大将军,你身负重任,整个妖族的安慰需要您来守护!但是你的儿女呢?他们就不需要了吗?他们就该没有父亲吗?你总嫌我不争气,可我要做到哪种地步,你才开心?你说啊?” 祈仓怒道:“男子汉大丈夫,像你这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身为男子就该守天下,上战场,你有什么可怨言的?” “我当然怨。”英纵步履蹒跚的走到凝羽身边,将她扶在怀里,“因为我根本就不喜欢战场,可是你逼我,从杀一只鸡开始,我现在这幅样子完全就是拜你所赐!” 祈仓忍不住抬手,却被妖君挡住:“祈仓,有话好好跟孩子们说。” 英纵再度放声大笑:“你看,妖君都知道好好说,你为什么不知道呢?从小我就羡慕流光,他身为太子就能到处跑到处闹,可我为什么不能?繁重的兵书,枯燥的修炼,都是我锁厌恶的。可我不能不做,因为你会不开心,只有当我将这些都做完,你才会开心。 从小到大,只要我一有做的不好,哪怕只是错一个字,你都会打我,你知道那时候我多恨你吗?我恨不得你死了,但是我知道我这样想是不对的,因为你是我父亲,所以你不能死。我惩罚自己,自己用棍子打棍子,你知道那有多疼吗?这些你都知道吗? 可你还是不满意,你对着别家的孩子露出笑脸,你夸赞他们却转身就只会骂我,我生来就是给你骂的吗?” “哥哥……”凝羽伸手去摸英纵的脸庞,“我知道。” 祈仓沉默不语,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可一直认为:严父才能出孝子,严师才能出高徒。 “那时候只有凝羽陪在我身边,我发誓我一定会对她好,所以只要她能活命,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英纵的泪滴在凝羽的眼睛里。 “哥哥,不值得……” “值得。”英纵将泪擦去,“因为你不是我亲妹妹,我也不是你的哥哥,我喜欢你,是情人之间的喜欢。你曾说过,为了流光愿意去死,同样,我为了你也愿意去死。” “你说什么?”凝羽不敢自己听到的,他们怎么会不是亲兄妹? 妖君和流光也看向祈仓:“这,是真的?” 祈仓叹口气道:“是真的,凝羽的娘虽是妖族但她嫁给了一个凡人,我在人间游玩的时候遇见了她,当年她刚死了男人在坟前哭哭啼啼的时候,我遇见了她。带她回府后我才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但那孩子不是我的,我并不想要这个孩子,可她执意要生下,我无法只得随她去。 所以,身为男子的尊严、嫉妒让我在那五年内我都不想回府,不想面对她。而当再我回去的时候,凝羽的娘就已经去世了,我心里满是愧疚,更是不愿意见凝羽,但我嘱咐我夫人好好待她,她要什么都给她。” 妖君神色郑重:“不想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让妖君见笑了。” 凝羽唤道:“父亲,其实娘死前最惦记的就是你,她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见她,直到最后一刻她都握着你送他的玉佩,只可惜你最终还是没有回来。” 祈仓望向凝羽,嘴唇抽动了几下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或许他也知道自己错了,但现在一切都晚了。 “流光,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你是在怪我吗?”凝羽望向流光,那个她一生所求的男子终究不是他的,“我听说松子跟你一起进宫了,你是要娶她了吗?” 流光看着躺在英纵怀里的那个女子,不禁悲从心起,原本那个俏丽娇蛮的女子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是,我们要成婚了。” “是吗?”凝羽的眼中已流不出泪水,“可是我就要死了,不能参加你们的婚礼了……” 英纵紧紧抱着凝羽:“我不会让你死的,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凝羽摇摇头:“哥哥,别再为凝羽做任何事了,不值得。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已经油尽灯枯了。” “是哥哥无能。” “哥哥很棒了。”凝羽握住英纵的手,“只是凝羽真的累了,等来世哥哥就不要再做哥哥了好不好?流光,我下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不想见到你了……” 凭空出现的冰锥迅速的刺进了凝羽的身体。 “哥哥,来世你一定要找到凝羽,凝羽不想再……再孤孤单单的过一辈子……” “凝羽?凝羽!”英纵手忙脚乱的捂着凝羽身上的血口,试图将那刺目的红捂住。 祈仓闭上了眼睛:“真是作孽啊。” 有个女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扑在英纵的身上:“吾儿你怎么这么傻啊?” 是英纵的大娘。 英纵道:“娘,儿子对不住你……” “没有什么对不住,你是娘的孩子啊,怎么会对不住?你跟娘回去好不好?娘会求你爹饶恕你的一切罪行的,你跟娘回去好不好?”大娘跪在地上抱着英纵,不住的哀求。 “可凝羽呢?”英纵双目红肿,“二娘临走前求我好好照顾凝羽,可我没做到,娘,要是你是凝羽的娘,你会怨我吗?” “傻孩子,你说什么胡话呢?娘不会怨你的,娘就算了自己死了也不会怨你的。”大娘的手颤抖的摸着英纵的脸,她害怕她的儿子离他而去。 “我忘了,你不是凝羽的娘,你代表不了凝羽的娘。” “你说什么胡话呢?”大娘跪在地上的身子忍不住的颤抖,“我是她娘啊,我是她大娘啊……” “不,你不是。”英纵斩钉截铁道,“你讨厌她,你从来都没给过她好脸色,你骂她是野种,你骂她娘是狐媚子,你还用脚……” “住口!”大娘此刻又惊又怕,她能感觉到身后祈仓投来的目光,“你说什么胡话呢?你跟娘回去好不好?” “不,我不回去。”英纵将大娘推开,“我要陪着凝羽,永远的陪着她,她害怕孤单,黄泉路上她一个人会怕的……” “英纵,你说什么?你别吓唬娘。” “凝羽,英纵陪你……” 英纵抱着凝羽躺了下去,睡了过去。 “英纵,你起来啊!”大娘疯魔般的捶打着英纵,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突然间,祈仓泪流满面:“你别打了,英纵他去了……” 大娘愣了好大一会儿神,方反应过来捶打祈仓:“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做父亲杀了他,是你……” 祈仓站着不动,任由大娘打。 一颗死了的心,怎么才能救活? 大娘的手中甩出一根鞭子,重重的打在祈仓的身上:“都是你,都是你娶了那个贱货,要不是她,英纵怎么会随她的女儿去?” 原本两口子间的事外人不该插手,但流光见祈仓没有躲闪的意思,便伸手拿住了大娘的鞭子:“夫人,将军他现在也是痛失爱子啊……” 大娘哭着蹲下了身子:“为什么我这么命苦?自小我就跟了你,为什么你还要在外面沾花惹草?”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祈仓闭目道:“流光,你让她打吧,这样我好受些。” 大娘哭着道:“你休想,我要让你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中。” 说罢,大娘带着英纵的尸身离开了。 妖君拍拍祈仓的肩膀道:“事到如今,节哀。” 祈仓抱起凝羽的尸身,向妖君跪了下去:“臣教子无方,但求妖君能留他们个名声,臣愿意以命相抵。” 妖君叹气道:“此事,本君不再追究。” 祈仓叩首:“谢妖君。” - 妖君和流光回到暮鸣的院子,神色异常沉重。 虽然一开始就是奔着抓英纵和诡异女子去的,但当二人真的死在眼前,又忍不住有几分悲戚。 “巫泽,暮鸣和桑齐的伤势怎样了?” 巫泽道:“桑齐的严重些,,他体内的妖气正与魔气相冲,要靠他自己。” “魔气?”流光皱起了眉头,“我刚接近他嗅到他身上的魔气,还以为是凝羽身上的,原来是他自己身上的?” 巫泽点点头:“不过这魔气看样子在他体内已经有段时间。” “那会有什么影响吗?”妖君看向桑齐,伸手在他胸口处探了探,“不会成魔吧?” “暂时不会,他的魔气由身体进入他随身携带的棍子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驱逐魔气的办法。” 妖君将木棍拿在手里端详:“想必这木棍由他血肉所铸,是以与他心意相通。” “妖君说的极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解释可以说的通。” “好了,我先回宫里了。巫泽你和流光留下来,等他二人伤好再回宫即可。” “是,巫泽恭送妖君。” “你们就不必相送了。”妖君摆摆手,便带着侍卫离开了。 不多时,暮鸣醒了过来,看到趴在床头睡着的暮安时,摸了摸他的头,将他抱到了床里面。 流光看到他醒了,道:“好歹醒了一个,你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桑齐怎么样?” “他就麻烦了,妖气魔气相撞,就看谁更胜一筹了。” 暮鸣抬手示意流光扶他坐起:“也是靠他的魔气,我们才能多撑一会儿,不然可能就死在那女子手下了。” 流光叹气道:“你猜的没错,那女子是凝羽。” 暮鸣沉默了好半晌方道:“其实也挺可怜的,以前她最为自豪和在意的便是她的容貌,如今却成了那副样子,她和英纵被抓回去了?” “凝羽自杀了,英纵随着她去了。” “英纵随着她去了?”暮鸣很是惊讶,“我知他兄妹情深,但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生死相随的地步。” “嗯……”流光想了一下,道:“凝羽不是祈仓的骨肉,所以……嗯,英纵一直喜欢凝羽。” 暮鸣久久不能回神:“原来是这样……” 流光就把在他昏过去之后发生的事讲了。 暮鸣听完揉揉眉心道:“所以,男人还是不要花心的好。” 流光深以为然。 “那羊妖家搜查了吗?羊妖一家是不是遭遇不测了?”暮鸣想起刚进去的那一股血腥味,不可能是少数尸体能够有的味道。 流光摇摇头:“我留了人在门外,等祈仓一走,他们便进去清查。” “也只有这样了,祈仓将军猛然遭此变故,心中定是难受的紧。” “太子殿下。”有个侍卫进来禀告,“羊妖府内肉出十三具尸体,外皮完好,但血都被吸干净了。” 流光忍不住皱起眉头:“竟如此残忍?可还有活的?” 侍卫摇摇头:“暂时还未发现,不过猜想是不会有了。” “知道了,你退下吧。” 暮鸣叹口气道:“也差不多了,那羊妖初来时不过八口,前几年又添了小儿子,多的那几个想必是侍从吧,也是倒霉,被他他兄妹盯上了。” 流光越听越生气:“我们妖族近千百年早已脱离野蛮行径,她竟然还有此行径,真是死不足惜。” 暮鸣捂着胸口道:“刚刚不是还在这跟我可惜呢,现在就死不足惜了?” “她成这幅样子,我多多少少也有些责任,只是不想她竟与魔族无二致。”流光拍拍胸口,将气顺下去,“算了,如今她也不在了,多说无益。” 暮鸣看着熟睡的暮安问道:“现在几时了?天是不是快亮了?” “有寅时了吧?”流光伸个懒腰,“你这么一说我倒困了,你往里去去,我眯一会儿。” “去。”暮鸣将流光推开,“我这里面还有暮安呢?你去找个空房子自己收拾收拾睡去。” 流光瘪瘪嘴:“去就去。” 第70章 猛虎嗅蔷薇(五) 翌日,整个北冥城炸了锅。 听说妖族第一战将的儿子暴毙而亡。 听说尸身都没找到。 听说将军夫人也疯了。 唉,真不知死作了什么孽啊? 一夜之间,将军府如同一颗枯朽的百年老树轰然倒塌。 祈仓站在棺椁前,老泪纵横。 他叱咤一生,却不想落得如此地步。 现下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 流光将桑齐带进了宫里,一来宫里巫医众多,二来宫里侍从多方便照顾。 妖君对流光道:“你看着安置吧,祈仓那里过场还是要走的,我先去一趟。” “儿臣恭送父君。”流光行了揖礼。 妖君摸摸流光的头:“突然感觉你懂事了不少,走了。” 流光将桑齐安置在了自己的寝宫的偏殿,他那里极宽敞,正适合照顾病人。 蔷薇一听说桑齐受伤了昏迷不醒,便拉着松子赶了过来。 她的身子已经无碍,正准备出宫去找桑齐,却不想他又受伤进了宫。 流光看着扑在床上的蔷薇,拉着松子出了房间。 松子道:“桑齐伤的怎么样?什么时候会醒?” 流光握住松子的小手:“说不好,听天由命吧。” 松子面露忧愁之色:“蔷薇一直觉得自己欠桑齐好几条命,纵然她不说我也看得出她待桑齐与别的男子不同。如今要是桑齐冷不丁的去了,蔷薇心里指不定难受成什么样子呢。” “呸呸呸。”流光将松子搂在怀里:“有你相公在呢,能让他说去就去吗?” “也是,呸呸呸,是我乌鸦嘴。”松子靠在流光的怀里,道:“如今,关于你的流言也算解决了,我也想天仪山了,等桑齐好了我们一起回去一趟好不好?” “好啊。”流光当即答应,“娘子想去哪就去哪,这王宫是你的家并不是你的牢笼。” 二人就这么腻腻歪歪的聊着,远远看到他们的侍从都识趣的躲开或者绕道走。 偏生有一个不识相的,攀着松子的衣裙爬到了她的胳膊上。 松子只觉得胳膊上酥酥的痒,便伸手去挠,却不想抓到一个湿滑的东西。 小黑蛇友好的吐了吐舌头。 松子吓得将小黑蛇抛了出去:“哪里来的蛇?” 小黑蛇笑嘻嘻的变成人形:“嘻嘻,情人之间果然腻歪。” 松子见小黑蛇变成的女娃娃,粉雕玉琢,煞是可爱,也不觉得害怕了,弯着腰问她:“你是谁呀?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小黑蛇拉住松子的手道:“我不是这宫里的,我听说桑齐要被送往王宫,我还没来过,就藏在他的身上混进来了,你们继续,我去四处转转。” 流光提着小黑蛇的后领子将她提起来:“四处转转?你不怕被抓起来晚上被做成蛇羹?” “蛇羹?”小黑蛇缩了一下脖子,“不至于吧?我就是四处转转,又不做什么坏事。” 松子将小黑蛇抱在怀里:“你乖,等里面的小姐姐出来了,一起带你去看风景,好不好?” 小黑蛇的双臂圈着松子的雪颈,吧唧就在松子的脸上亲了一口:“好呀好呀。” 流光瞪大了眼睛:“你往哪亲呢?” 小黑蛇吐吐舌头:“你管我呢?” 流光作势要把小黑蛇揪过去,被松子一个眼神制止了:“多大年纪了,跟小孩子争什么?” “我不管,我也要亲亲。”说着,流光将脸凑了上去。 小黑蛇嫌弃的推着流光蹭过来的脸:“小姐姐,我们就不亲,急死他。” 流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定了,今天晚上就吃蛇羹。” 小黑蛇抱紧松子:“小姐姐,救我。” “嘿嘿,叫天叫地都没有用。” 正自吵闹间,暮鸣带着暮安从远处走了过来:“小黑蛇果然在这里,我还担心她丢了呢。” 流光道:“跟丢了也差不多,今天晚上把她炖了,让老黑给我们做蛇羹。” 暮安摇着暮鸣的手:“哥哥,不要……” 暮鸣自知流光是开玩笑的,拍拍暮安的头示意他放心。 “我送你们走之后,不见了她,本以为她回了苍苇园,便去问了青葭姑娘,青葭姑娘说并未见她,我这才想起她很有可能因为贪玩跟了过来。” 流光惊讶道:“原来她是苍苇园的,我竟不知道。” “前段时间兔子来城里找蔷薇,就是青葭帮的忙。”暮鸣对小黑蛇道:“你下来吧,我们回去。” 小黑蛇摇摇头:“小姐姐说了带我去看风景,我不回去。” 流光有些诧异:“兔子与青葭有交情?不应该啊,我曾向她说起过天仪山,她对此毫不知情。” “兔子与青葭并无交情,但似乎与文宁相熟。” “是吗?那我改日得拜访拜访青葭了。”流光暗自思索:他一直觉得文宁的身份不简单,说不定青葭真的知道些什么。 - 此刻,文宁正在天夷山腰中修补穷途,最近不知怎么了,穷途总是莫名其妙的就被破坏了。 兔子已经醒了几日,但神思总有些恍惚,她坐在山顶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玄鸟从魂玉里钻出,问她:“你最近是怎么了?我不过是睡了一觉,你就变了个样子。” 睡之前还好好的,醒过来她就跟失了魂一样。 兔子伸手将玄鸟的背上的羽毛拂顺:“我总觉得我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但我又死活想不起来。” “那也别想啊。”玄鸟卧到兔子旁边,“何必费那脑子?” 兔子将袖子掀起,露出深深的齿痕:“文宁说是我梦游咬的,可我活了三百年从未有过梦游之症,所以我觉得他有事情瞒着我。虽然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但我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玄鸟啼叫一声:“你真是麻烦,知道他为你好不就得了,我们的命这么长,不是每一件小事都非要记住的,我倒是想忘记一些事情,可偏偏记得比什么都牢。” “我记得文宁给我看过一幅画,画中是一名男子,但是我却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子。” 玄鸟看着兔子严肃的脸噗嗤一声笑道:“你该不会是想情郎了吧?” 兔子却笑不出声:“想什么情郎啊,我就是想知道我到底忘了些什么,总觉得那件事很重要很重要……昨晚还做了个噩梦,醒来浑身都是汗,胸口也疼的要命,感觉很重要的东西被人偷走了一样……” 文宁修补好穷途后来找兔子。 玄鸟看文宁也是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禁问道:“你怎么了?也梦游了?也失忆了?” 文宁摇头道:“我感觉最近山里要不太平。” 兔子看向文宁:“你发现什么了吗?” 文宁继续摇头:“只是感觉,因为穷途太不正常。” “或许……”兔子沉默了一下,继续道:“可能天夷山的秘密要保不住了吧……” - 谁都没有想到,暴风雨来的如此之快。 第二日一早,草精便跑进了兔子洞,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不好了,我隔壁的胡萝卜地突然一夜之间全枯萎了,我试了试,结界也不在了。” “你说什么?”兔子扔下手里的胡萝卜连忙赶了过去。 正如草精说的那样,什么都不在了。 连那间茅屋也塌的不成样子。 “草精,你昨晚什么都没有听到吗?” 草精摇摇头:“没有,我昨晚睡的很死。” 文宁听说后也赶了过来:“究竟是谁破了这结界?” 兔子看着那一地枯萎的胡萝卜,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眼中火光时隐时现。 文宁忙摁住兔子的肩膀:“兔子,不可以。” 草精被兔子的样子吓了一跳,糯糯的问道:“大王,你怎么了?” 兔子摇摇头,勉强保持着清醒:“文宁,我这是怎么了?” 文宁扶住兔子,急切的道:“草精,你去通知凌寒,让她告诉大家做好防御,我带你们大王回去疗伤。” 草精知道事关重大,忙风一般的跑了。 文宁将兔子带回洞里,道:“你别急,那结界许是胡萝卜自己破的呢?许是他日夜修炼,修为增长也未可知?” 兔子使劲的揉着太阳穴:“我,我也想冷静下来……” 可是她的心里就像火烧一般。 文宁施术让兔子睡了过去:“兔子,你先睡一会儿,我下山一趟。” 文宁将整个兔子洞施了结界,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兔子决不能受到任何刺激。 胡萝卜地里除了狼藉还有若有似无的魔气,所以兔子才会失了清明。 这件事或许与魔族有关,但他不知道魔族费尽心思的劫走胡萝卜有什么企图。 醉生梦死里,依旧十分热闹,淫词艳曲不绝于耳。 文宁找到老鸨,冷着脸道:“我找倾颜姑娘。” 老鸨鄙夷的看了文宁一眼:“你虽为倾颜姑娘画过像,但也不是说能见就能见的。” “我找倾颜姑娘。”文宁手中的匕首抵在老鸨的后腰。 老鸨瞬间变了脸色:“好好好,找找找,麻烦公子先把匕首拿开。” “别废话,带路。” 老鸨带着文宁一路走到二楼,在一间精致的厢房门前停了下来:“倾颜姑娘,有人找。” “今日不见客。” 文宁道:“倾颜姑娘,连我也不见么?” 房内安静片刻,似乎房主人正在思索。 吱呀一声,房门应声打开。 丫鬟侧身道:“公子请进。” 文宁放开老鸨走了进去。 丫鬟关上房门,出了房间,与老鸨说了些什么,二人方一起下了楼。 倾颜沏出一杯花茶递给文宁:“公子有什么要紧事吗?竟然不惜拿出匕首逼迫我们醉生梦死里的妈妈。” 文宁看着倾颜道:“我也不给你兜圈子了,我是什么人你清楚,你是什么人我清楚,这小安镇上的消息你大概比任何人都灵通吧?” 倾颜笑道:“原来四殿下早就看穿了倾颜的身份,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文宁道:“最近镇子里有没有魔族出现?” 倾颜愣了一下道:“有,不过魔族虽然被镇压,但总会有些漏网之鱼,四殿下为何今日会突然问起?” 文宁并未回答倾颜的问题,而是再度发问:“那些出现的魔族聚集在那里?” 倾颜见文宁有意回避自己的问题,也不追问:“断崖山,那里的山神广饮不知什么时候沾染了些许魔气,或许早已被魔族利用。” 文宁起身抱拳道:“多谢倾颜姑娘,告辞。” “等一下。”倾颜也站起身子,“四殿下欲将这广饮如何处置?” 文宁道:“与魔族勾结,该杀。” “倘若他是被魔气迷失了本性呢?”倾颜继续追问。 “若能恢复清明,可留活口。倘若魔性深入骨髓,只能不留后患。” 倾颜一手扶住桌子,缓缓道:“还望四殿下不要告诉他人倾颜的身份,倾颜只是想活着。” 文宁狐疑的看着倾颜:“你身为仙子,为何甘愿待在这污浊之地?” 倾颜嗤笑道:“四殿下赶紧去吧,去晚了说不定就扑空了。” 文宁不禁多看了倾颜一眼:“如果你有什么难处,可以同我说,我会帮你。” 倾颜摇摇头:“没有人能够帮我。” - 文宁离开醉生梦死,到了断崖山,发现这里确实不太正常。 每座山都有一个山神守护,断崖山也不例外。虽不求这里满山翠绿,但至少不能死气沉沉。 文宁每往上走一步,便能感觉魔气加重一分。 今日,少不得要替天行道一次了。 及至半山腰,一个少年挡在了他的身前:“莫要再前行。” 文宁抬眼看向少年:“你是谁?” 少年将文宁从上到下扫视一番,露出惊讶的眼神:“你不是凡人?” “自然不是。” 少年手中出现一根黑杖:“那你是来闹事的?” “你们昨夜可曾闯了一座山,并劫走了山上的人?” “人?”少年哈哈笑道,“我们想来只劫神,却不想昨夜眼拙劫了个废物。” 文宁伸出手道:“既是个废物,就交出来吧。” 少年冷笑道:“就算是个废物,也是我们劫回来的废物,怎会轻易归还?” 文宁将方寸毫握在手中:“那便兵戎相见吧?” 少年抚摸着黑杖:“怕你?” 秋风瑟瑟,吹落树叶。 少年一杖挥起更是惊落无数秋叶。 文宁看那少年一眼,将方寸毫挥出,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招,竟将少年击的后退几步。 少年很是不服气:“再来。” “再来多少次都一样。” 这一试探,文宁并未将少年放在眼里。虽说他周身魔气浓郁,但似乎年纪不大,根基不稳,跟数百年前神魔大战中的那些魔族相比不知差了多少。 果不其然,少年数次的出击都被文宁悄然化解。 “怎么样?服不服气?”文宁的方寸毫抵在少年的颈间。 少年涨红着脸,仍旧是不服气:“再来!” 文宁的方寸毫在少年颈间划出浅浅的血痕:“昨晚你们劫走的那个人在哪?” “我就是死也不会告诉你的。” “为了一个你口中的废物死了,值得吗?”文宁反手将身后一个意欲偷袭的魔族打至魂飞魄散,“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当年我率兵镇压魔族的时候,你大概还没出生呢。” 少年冲着文宁身后喝道:“你们去把那个废物带过来。” 文宁将少年绑了起来:“你们不好好的待在万障山,来这里做什么?” 少年梗着脖子不回答。 文宁看到胡萝卜被魔族扛在肩膀上带了过来,忙接过他道:“本公子有事,就不陪你们玩儿了。” 少年大声道:“你把我绳子解了啊。” 文宁抬手施了结界:“会有神仙把你们送回万障山的。” “混蛋!”少年朝着身边的魔族喊,“废物,你们不会帮我解开吗?” 文宁边叹气边摇头,他的绳索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解开的。 他刚给天庭传了信息说这里有魔物,他想:天帝大概会被临易来处理吧。 “我还真是多管闲事……” 文宁将胡萝卜带回兔子洞,看到洞外围了一群小妖精,便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凌寒道:“大王的洞府我们进不去,在外面喊了半天也不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你们都下去吧,这几日要注意安全,发现什么不对就立马来向大王禀报。” 文宁抱着胡萝卜进了洞,留下一群小妖精面面相觑:他是怎么进去的? 兔子还未醒,文宁将胡萝卜放到了她的身边。 文宁刚转身,就觉得不对劲,一回头胡萝卜正恶狠狠的盯着他。 “胡萝卜?”文宁吓了一跳,“你不会也沾染上魔气了吧?” 胡萝卜猛地扑向文宁,将床上的被子也带到了地上。 文宁躲闪着胡萝卜的攻击:“胡萝卜,你到底怎么了?” 胡萝卜仿佛听不见文宁说话,疯了似的一下又一下的扑向文宁。 洞府狭小,文宁怕他伤到此时无自保能力的兔子,忙撤去了在兔子身上施的法术。 兔子醒来,敲了敲混沌的脑袋,又伸了个懒腰,才看到你追我赶的胡萝卜和文宁。 “文宁,你把胡萝卜救回来了吗?你们在做什么?” 文宁边跑边咬牙切齿道:“要是早知道他会这样,我就不救了。” “他这是怎么了?” 兔子起身下床,并不觉得胡萝卜有什么危险。 她瞅了个空当,挡在文宁的身前:“胡萝卜,你不是认识他了吗?他是文宁啊。” 文宁将兔子推到一边:“他现在是个疯子,你跟他讲什么道理?” 胡萝卜的眼神却被兔子吸引了去,他扑向兔子,将兔子压在身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兔子的脑中有个画面一闪而过:她好像也似胡萝卜这般,如同野兽。 “胡萝卜,我是兔子啊,你看看我。” 胡萝卜盯着兔子,突然他双手抱着自己的头,像是要把自己的头拽下来扔出去。 “文宁,他这是怎么了?” 文宁忙把兔子从地上拉起来:“许是沾染了些许魔气,成了这个样子。” “那怎么办?他再这样下去会伤到他自己的。” “打晕。”文宁手起笔落,胡萝卜昏了过去。 “……” 兔子将胡萝卜扶到床上:“是谁把胡萝卜劫走的?” 文宁道:“魔族。” “魔族?”兔子很是惊讶,“怎么魔族好端端的要劫走他?” “听说是劫错了。”文宁轻描淡写的说着,“不过胡萝卜已经回来了,你就别管了。” “怎么能不管?”兔子觉得文宁糊涂,“魔族破了结界,费了那么大劲儿,然后说劫错了,你信吗?” “我信啊。”文宁答道,“谁还没有个犯错的时候,魔族就没有吗?更何况他们已经离开了,你难道要去魔族报仇吗?” 兔子沉默不语,虽然话是没错,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文宁出了兔子洞,这都什么事啊?一个沾染了魔气不够,两个都沾染了,这以后的日子恐怕更热闹了。 玄鸟正在外游荡,看到文宁拉着一张脸,便问道:“怎么了?” 文宁道:“没怎么,心累。” “哎哟。”玄鸟哎哟一声,道:“有什么累的,刚刚兔子洞进不去,现在进的去了吗?” “进得去,怎么了?” 玄鸟扑扇着翅膀落了地:“我想着回北冥一趟,去跟她道个别。” “哦。”文宁应道,“那你顺便代我向暮鸣问个好。” “没问题。”玄鸟扑扇着翅膀进了兔子洞。 - 文宁所料不错,天帝果然把差事给了临易。 临易这段日子一直守着蛇妖的坟墓,只觉岁月静好,倘若能够一直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却不想一道帝令下来,他就有了差事。 帝令中说是匿名来信,当看到是小安镇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定是文宁干的好事。 将驱逐魔族之事交给手下一名将领时,他便来了天夷山。 文宁正自闭目养神,忽觉穷途异动,以为是魔族闹事便拿了方寸毫准备大干一场,却不想是临易。 临易看到文宁时,抱臂道:“你能向父君报信,为何不直接向大哥报信?凭白扰我清净。” 文宁笑道:“左右你闲来无事,有个差事不正好消磨时光?” 临易飞到文宁身边:“你倒是日日清闲了,见不得我清闲。” 玄鸟自二人身边飞过,口中含糊不清道:“文宁,有缘再见啦。” 临易看玄鸟口中叼了一块玉,问道:“那是什么?” 文宁望了一眼道:“魂玉。” “你们山上竟又这好东西? 文宁和临易往山里走去:“不是我们的,是妖族一个小将军的,借来了使使。” - 玄鸟回到北冥时,天已经暗了下来。 她落在暮鸣院子的院子里,见院中无人,发了一阵牢骚便进了房间,将魂玉落在房间桌子上,自己进入魂玉里睡去了。 直到第二天,暮鸣巡夜归来,才发现了她。 玄鸟满心不悦的抱怨暮鸣:“你们都去哪了?一晚上都不在,暮安呢?他不是一直都在院子里吗?” 暮鸣叹口气道:“他如今大了,由不得我了。” 说什么小黑蛇在宫里,他也在宫里,他要看着她不犯错。 小小年纪就这么会找借口。 玄鸟道:“你见到桑齐和蔷薇了吗?兔子很是担心。” 暮鸣依旧只是叹气:“蔷薇无大碍,桑齐还躺在床上……” - 宫里,一堆人守在桑齐的床边。 蔷薇守在床边不愿离去,松子执意守在蔷薇身边照顾他,流光则誓死守在松子身边寸步不离。 流光不离去,巫泽也不好意思独自去睡。 唯有小黑蛇和暮安变回原形在地上睡的安稳。 以至于桑齐半夜醒来时,被这么几双直勾勾的眼神给吓坏了。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蔷薇一把抱住了桑齐。 松子和流光也是眼泪汪汪的,终于可以去睡了。 桑齐一双手也不知道是该抱还是不该抱,暗自思忖了半天,还是拍了拍蔷薇的肩膀:“你好像又重了,以后少吃点。” 蔷薇听罢,丢开桑齐,冷漠道:“你还是别醒过来罢。” 巫泽忙检查桑齐的身体,然后报喜:“他的身体已无碍,魔气的伤害已降到最小,虽不能说是尽除,但已无生命危险。” 流光打个哈欠道:“极好,极好,巫泽你下去休息吧。” 巫泽千恩万谢的退下了。 松子拽拽蔷薇道:“蔷薇,桑齐既然醒了,就让他好好休息吧,我们先回去别打扰他。” 蔷薇点点头:“好。” 快要走出房门时,流光瞥到一蛇一虎睡的死死的,便走上去,一手一个抓了出去。 为了能让松子和蔷薇休息好,这两个小家伙还是睡在他的寝殿吧。 - 暮鸣被妖族第一战将祈仓唤进了府里。 他心思沉重的进了将军府,看到祈仓站在正厅里,宽阔的背稍有些佝偻,与往日里的祈仓很不一样。 也是,一夜之间痛失爱子,怎能不让人憔悴? “暮鸣拜见将军。” 祈仓回头道:“暮鸣将军,请坐。” 暮鸣不曾见过祈仓如此和善的语气,忙道:“暮鸣不坐了,将军有什么差事,尽管吩咐就是。” “你难道不觉得我罪有应得吗?你是不是也在看我笑话?” 祈仓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暮鸣面上有些尴尬。 “将军说笑了,暮鸣不敢。” “我曾经侮辱你说你是守门的,你不恨我吗?” 暮鸣摇摇头:“将军说的实情。” 祈仓长叹一口气:“昔日的种种,我祈仓给你认个错,如今有一事相求。” “将军请说。” “吾儿死那一日,夫人因悲伤过度抱走了吾儿的尸身,如今已经三日了,夫人和吾儿的尸身却还是不知所踪。” 暮鸣多起话中之意,道:“将军是想让暮鸣帮忙寻找?” 祈仓点点头:“我素日征战沙场,若是上阵杀敌不在话下,但若论寻人尚不及你。英纵藏的那么隐蔽,都能被你们找到,如今希望你能不计前嫌帮祈仓找到吾儿和夫人。” 暮鸣拱手道:“将军之令,暮鸣自然义不容辞,只是暮鸣不能保证时效与结果。” 祈仓盯着暮鸣看了半晌,摆摆手道:“无妨,这算是私事,尽力而为即可。” 暮鸣离开将军府后,眉头就一直皱着,凭借将军府的势力都没能找到英纵和他夫人,那只能说明他们已经不在北冥城。 只是这出了北冥城,四通八达,该去哪里寻找? - 翌日,桑齐出了宫。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蔷薇道:“这才是天高任我飞。” 蔷薇白了他一眼道:“你这顶多是撒丫子跑。” 桑齐又道:“我听说的我昏迷的时候,你哭的稀里哗啦的?” 蔷薇继续白眼之:“没有。” 暮安举手道:“我作证,有。” 小黑蛇也弱弱的举起了手:“我要是也作证的话,有肉吃吗?” 这几天在宫里吃的都没有桑齐带的肉好吃。 蔷薇弯腰拍了二人额头一人一下:“没有。” 小黑蛇望向桑齐,委屈巴巴的道:“你看我为了帮你盯梢差点死掉,刚刚又帮你做了证,能不能有肉吃?” “能,当然能,保证给你喂的饱饱的。” 蔷薇冷哼一声道:“那你们去吃的饱饱的吧,我要回天仪山,大王肯定担心我了。” 桑齐拽住蔷薇的胳膊:“你急什么啊?我带你尝尝老黑的手艺,保证馋死你。” 说罢,拉着蔷薇就去了威风凛凛。 “老黑,老黑,出来接客了。” 老黑站在二楼的楼梯口:“你小子终于知道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收拾收拾去见阎王了呢。” 桑齐冲上去给了老黑一个拥抱:“肉还没吃够呢,怎么舍得去见阎王?你看,今天我给你带来了三个食客……那两个小的,瞅见没?天天念叨着要吃你的肉。” “我的肉?”老黑挑眉,“你确定没有说错?” 桑齐拍拍的老黑的胸脯:“你做的肉,你做的肉。” 老黑也是蛮喜欢小孩子,他一手牵了一个:“叔叔做肉最起码需要一个时辰,那样才能肉好吃汤好喝,你们等不等得及?” 两个小孩子的口水早就飞流直下三千尺:“等得及,不管多久都等。” 老黑拍拍二人的小脑袋,转身对桑齐道:“今日来我这里找过你,问你回来没,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他估计是想着连个小家伙了……你们两个,回不回去啊?” 两个小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吃完肉再回去可以吗?” 桑齐无可奈何道:“可以,可以,你们在这里给老黑打下手,我跟你们的小姐姐去找你们的小哥哥,不对,去找暮鸣。” 两个小孩子重重的点点头:“跟我们暮鸣哥哥好好叙旧哦,不用急着回来的。” 蔷薇噗嗤一声笑道:“放心,肉做好之前我们会回来的。” - 桑齐和蔷薇先去了暮鸣的院子,没找到人又去了城门处,这才见到了他。 暮鸣看到二人,原本紧皱的眉忽的就平展了:“小黑蛇回来了吗?” 桑齐侧目望向桑齐:“你不关心我就算了,怎么也不关心暮安,反倒关心起小黑蛇来?” 暮鸣苦恼的道:“流光一早就派人给我传信说你醒了,所以你今天回来是在意料之中,暮安他就算不回来在宫里也吃不了什么苦,唯独这小黑蛇,我想让她帮我查些东西。” “所以……你去威风凛凛找我是为了看小黑蛇有没有回来?” “也不单单是。”暮鸣将桑齐拉到一边,道:“祈仓将军的夫人和英纵的尸身一直没有找到,让我帮忙找。” “祈仓那老儿居然让你帮忙找,也真是信得过你。”桑齐拍拍暮鸣的肩膀,“那你找不就是了?” 暮鸣幽怨的盯着桑齐:“这件事是私事,动静不能闹的太大,还要注意保密,你以为我能全城大肆搜捕吗?” “懂了,所以你是想让小黑蛇帮你找?” “聪明,所以小黑蛇回来了吗?” 桑齐点点头:“回来了,但是她在等着吃老黑的肉,所以我觉得她在吃到肉之前不会帮你找。” “无妨,让她的兄弟姐妹找也可以。” 蔷薇在一旁等的无聊,东瞧瞧西看看,忽然间看到松子在向她招手:“蔷薇。” “松子。”蔷薇高兴的跑了过去,“你也出来啦。” “流光今天跟妖君去将军府吊唁,我就跟着出来走走,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蔷薇指着桑齐和暮鸣道:“他俩不知道说什么呢?不过松子,下次再见你是不是要叫你太子妃了?” 松子的脸羞的通红:“什么太子妃,早着呢,如今将军府遭遇如此大变,我和流光的事肯定要拖延,再者我也不想那么早就嫁过去。我跟流光说过了,这次你们回去的时候,我跟你们一起回去。” “那甚好,估计就是这几天了,到时候走的时候去宫里找你。” 桑齐将头靠了过来:“你们俩小姐妹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蔷薇将桑齐的头推到一边:“去去去,靠这么近做什么?” 桑齐笑嘻嘻道:“我跟暮鸣打算去威风凛凛等着吃肉,你们去啊?” 松子问道:“威风凛凛是不是就是那个熊瞎子开的客栈啊?” 蔷薇使劲点头:“对对对,就是他,桑齐说他做的肉可好吃了,但是我没吃过,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当然要去,听小黑蛇念叨了好久的肉,既碰到机会了,当然要尝尝。” - 威风凛凛,小黑蛇和暮安本来说是要帮忙,结果却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连桑齐一行进来都没有发现。 暮鸣将暮安拍醒:“你是被小黑蛇传染了吗?走到哪睡到哪。” 暮安揉了揉眼睛,将小黑蛇推醒:“哥哥找你。” 小黑蛇迷蒙着一双眼:“哥哥,你找我什么事?” 暮鸣揉揉眉心,换上一张笑脸道:“你能不能召唤你的兄弟姐妹们帮哥哥个忙?” 小黑蛇用双手撑着下巴,才勉强没睡着:“又是盯梢吗?还是寻物?” 暮鸣坐到小黑蛇对面:“寻物。” “哦。”小黑蛇倒头睡去,“我知道了,等晚上我吃完肉就帮你找。” 暮鸣无奈道:“好吧,听你的。” 谁让他是求蛇的那一个呢? 第71章 猛虎嗅蔷薇(六) 小黑蛇看到将军府夫人和英纵的时候,吓得蛇信儿都忘了收回,弄出许多声响。 所幸,夫人并未注意到她。 小黑蛇稳住心神再度望去,难道是疯了? 看来是真的疯了…… 夫人拉着英纵的手,咯咯的笑着:“孩子,娘在这。” 英纵咧着嘴回应:“娘,抱抱。抱抱,娘。” 声音犹如稚儿,四肢僵硬如同木偶。 暮鸣赶到时,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凝羽的坟被掏出了一个洞,透过洞口能看到已经疯魔了的将军夫人和英纵,从坟墓里传出咯咯的笑声让他毛骨悚然。 是阴偃术…… 人间有巧夺天工者可借偃术以丝线牵制木偶行动,而妖族则能以阴偃术令死者死而复生。 只不过死而复生者不再为天地间独立的个体,必须依附于施术者同在,且没有自己的思想,形如傀儡。 而施术者也会因此耗费大量心神,遭遇各种不测。是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有谁甘愿冒如此大不敬行此邪术。 将军夫人爱子心切情急之下竟在凝羽坟里施此邪术,怕是被邪术伤了血脉,神志也随之变的不清楚。 祈仓含泪将夫人与儿子接回,他试图将儿子从夫人手中抢回安葬,但都遭到了昔日枕边人的以命相搏,进退两难。 暮鸣默默退出将军府,回到威风凛凛。 小黑蛇嗖的一下从暮鸣的头上飞到暮安的头上,吐着蛇信儿惊魂未定的样子:“可吓死我小黑蛇了,简直是撞鬼了。” 桑齐斜眼道:“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黑蛇怕鬼?” “去。”小黑蛇不服气道:“撞鬼是形容我的心情,真的鬼有什么可怕的?你们可曾见过母亲挖开女儿的坟,与自己儿子一同在坟里相拥跳舞的情形?” 桑齐的五官皱巴的像一张刚被揉过的草纸:“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暮鸣将放在桌子上的凉茶咕咚咕咚饮尽,才将英纵的事情说了。 桑齐好大一会儿都没回过神,直愣愣的道:“当真是疯了,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孽,坟都能让刨了。” “什么坟刨了?你们说什么呢?”蔷薇和老黑从后厨走出来,手上还沾着黑乎乎的柴灰。 “对啊,你们说的什么?”老黑也附和着。 桑齐将眉心展平:“我同你们讲……” 这一讲便少不得要添油加醋,若不是暮鸣在旁纠正,就成了另一件骇事。 …… 蔷薇自认将老黑的手艺学到手后,便和桑齐启程赶回了天夷山。 至于松子,因流光有事脱不开身,她便暂时留在宫里陪他。 胡萝卜醒来发现自己是在兔子洞后,心情甚好,连自己无缘无故被魔族劫走一事也毫不在意,他回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看到原来的茅屋已经塌的不像样子,便挑挑拣拣将一些还堪用的家具拿回兔子洞。 兔子正坐在洞前的枯树下发呆,远远的看到文宁拖着一堆已看不出原型的家具走过来,便站起身子遥望:“胡萝卜,你做什么呢?” 胡萝卜挥挥手里的一根凳子腿:“我想在你隔壁挖个洞,可以吗?” “啊?”兔子愣了一下,“可以啊,挖几个都可以,问题是你挖洞做什么?” 胡萝卜走到枯树下,将手里的家具放到地上,咧嘴笑道:“我那里是不能住了,想在你隔壁挖个洞住下。” “这个啊……”兔子蹲下来,想挑出一件像样的家具,只是一番挑挑拣拣后只得作罢,“那洞不是说挖就能挖的,我这个洞加上捯饬,还用了几十年呢,反正我这里宽敞劈出一块地方给你住啊。” 胡萝卜试图将两个坏掉的凳子拼在一起:“这样……合适吗?” “是不太合适……”文宁从远处走过来,席地坐下,“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你说合适吗?再说你一只兔子万一把胡萝卜给生吞了呢?” 兔子拿起一根凳子腿砸向文宁:“就你话多,他又不是胡萝卜精我吃他做什么?信不信我把你剁巴剁巴做成一锅神仙汤吃了?” 文宁将凳子腿劈成两半道:“神仙汤哪有兔子肉好吃?你说对吧,胡萝卜?” 胡萝卜看着二人的样子,略一沉思道:“其实住在兔子洞也不是不可以……” 文宁嘿哟一声,望向胡萝卜:“啧啧,我一直以为你是含蓄的性子,没想到……真没想到……” 胡萝卜对文宁笑道:“挖洞确实太耗时,我也没有挖过洞怕是更耗时,兔子那里也宽敞,我觉得也不错。” 文宁一手将凳子腿转的飞快:“可毕竟孤男寡女的影响不好,她作为一个大王是全山的表率,这样做极不好。你若实在没地方住,不如去我那里可好?” 兔子调笑道:“也好,不过你别改天给我端来一锅胡萝卜汤就好。” 胡萝卜看看兔子看看文宁:“也好。” “既如此……”文宁起身道:“就把这些废木头都搬到我那里去吧,我那里不像兔子这里宽敞,就一个外间里间,晚上我睡外间,你睡里间。” 胡萝卜低头应道:“好。” 文宁拍拍胡萝卜的肩膀:“孺子可教也,我先去将我那小房间捯饬捯饬,等你哟~” 兔子看着文宁的背影,怎么感觉他又风流了许多? 胡萝卜突然拿起地上的一堆木头离开。 兔子问道:“你去做什么?文宁的房间是这个方向。” 胡萝卜道:“这些已经不能用了,我去把他们埋了。” 第72章 猛虎嗅蔷薇(七) 蔷薇和桑齐回到天夷山时,兔子刚目送胡萝卜离开准备回洞里。 蔷薇将胡萝卜糕递给兔子,然后又将从老黑那里带回来的吃食一一的分给了山上的小妖精。 桑齐陪着蔷薇跑了满山将她送到兔子洞后便去找文宁。 一来兔子似乎不是很喜欢他,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防范;二来,他得为自己找个容身之处,文宁那里是不二选择。 文宁正撅着屁股收拾床铺,桑齐一脚踹了上去:“莫不是你一早就算到了我要回来,给我铺的床?” 文宁不妨一下趴在了床上,起身就是一脚:“这是给胡萝卜的。” 桑齐撇了撇嘴,哼道:“刚路过胡萝卜地的时候看到那里一片荒凉,结界也没了,发生什么事了?” “魔族做的。” 文宁说到此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桑齐,伸手就向他胸前抓去。 桑齐忙后退一步,将胸前的衣服解开:“我自己来,这里的魔气是不是少了许多?” 文宁将手放下:“是少了许多,你和蔷薇此行遇到了什么契机?” 桑齐轻咳一声道:“这事说来话长……” “那你就别说了。”文宁将桑齐的话噎回去,“晚些时候我去问蔷薇。” 桑齐不服气的将棍子扔给文宁:“看到没,我已经人、棍合一了,至于具体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清楚。” 文宁将棍子仔细端详并伸手试探:“你居然将魔气都引到了这里?” 桑齐点点头:“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办法,虽然九死一生,但幸好我运气一直不错。” “这棍子乃是千年菩提所制,一向极有灵性,与你又朝夕相处怕是早已与你心意相通,所以你才能成功的将魔气引到他的身上。但是,兔子用这个方法怕是不行。” 桑齐道:“这是自然,就算魔气同源也不一定都能用这个法子,更何况她的与我的情况根本不一样呢。” “如果把兔子的魔气都引到我身上呢?”胡萝卜两手空空的站在门口。 文宁皱眉道:“不可以。” 胡萝卜也皱起眉头:“为什么?” 桑齐拍拍胡萝卜的肩膀:“此法万分凶险,我也是情急之下万般无奈才做此选择,你不希望看到兔子就此殒命吧?” “当然不希望。” “那就是了,不要冲动。我虽然用此法子将大部分魔气引到了棍子上,但还是有少部分在我的身体内,由此就该知道这个法子不是万全之策。”桑齐叹口气道:“少年,万不可冲动啊……” 胡萝卜看看肩膀上的手:“我不会冲动,因为这关乎兔子的生死。” 桑齐盯着胡萝卜看了片刻:“你是不是喜欢兔子?” 胡萝卜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 “是了,你是极喜欢的。” 文宁看着桑齐的样子,心中纳罕:莫不是桑齐也有了喜欢的人? 他与胡萝卜不过匆匆见过几面,就看得出他喜欢兔子,自是有心人看有心人是极有心的。 桑齐感觉到周围的尴尬,哈哈大笑道:“胡萝卜,晚上你睡这里吧,我跟文宁挤一张床。” 文宁惊道:“我习惯一个人睡,你睡地上。” 桑齐搂住文宁的脖子道:“不然你睡地上?我可是客人呐。” 文宁将桑齐踹开:“客随主便。” 胡萝卜开口道:“不如……我睡地上吧……” - 是夜,胡萝卜睡在了外间,桑齐和文宁挤在了里间。 文宁将躺的四仰八叉的桑齐踹到地上,桑齐顺势将被子一裹连带被子也带到了地上。 “如今看来倒不是虎是只猪。” 文宁没了被子,也睡不着便坐起身子对着地上的一团被子发呆: 他和兔子并未将胡萝卜发疯的事情告诉他,如今胡萝卜并不知道自己曾发过一次疯也不知自己身染魔气。 只是兔子说起此事的时候,眼中闪烁不定,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她问文宁: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文宁自是否定,但是他总觉得兔子的神情太过耐人寻味。 桑齐翻个身,脸碰到了冰凉的地面,冻的他心不甘情不愿的睁了一只眼睛,看到文宁正坐在那张软乎乎的床上对着他发呆,便猜到他又被踹了下来。 “胥宁我警告你,占了一张床就好好睡觉,不然你下来我上去。” 文宁将枕头扔了下去:“请叫我文宁,给你个枕头好好睡觉。” 正是刚想睡觉别人便递了个枕头,桑齐转身便睡去了。 文宁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辗转反侧,直到天快亮才渐渐睡去。 …… 翌日,天刚微微亮,一夜无眠的胡萝卜听里间没有动静便起身去了兔子洞。 恰好草精飞快的跑了过来,一头栽在了胡萝卜的怀里。 草精抬头一看是胡萝卜,惊讶道:“原来是邻居你呀,你回来了?” 胡萝卜扶住草精歪七八扭的身子,点点头:“嗯,我回来了,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草精立马道:“山上的古榕树终于修成了人形,我来告诉大王,大王起来了吗?” 胡萝卜看看兔子洞:“我也不知道,我刚到这里。” 其实,他站在这里已有一刻钟了。 草精挣开胡萝卜向洞里跑去:“我去找大王。” 到底是心中无事才能如此洒脱,不会像他这般犹豫不决,吞吞吐吐。 兔子被草精从洞里拽出,眼睛还未睁开:“草精乖,大王昨晚跟你蔷薇姐姐彻夜长谈,后半夜才睡,你这么早不由分说的要把大王拉去哪?不如让大王回去睡个回笼觉?” “哎呀,大王!”草精摇着兔子的手,“不是跟你说了嘛,古榕树成精了,终于成精了,大王快跟我去看看呀。” 胡萝卜看着兔子的样子,不禁笑道:“你还没睡醒呢?” 兔子听到胡萝卜的声音,方睁开眼睛道:“你来找我的?有事吗?” 胡萝卜的心里有几分落寞:“没什么,随处转转。” 草精道:“那邻居你也同我们一起去看看古榕树吧?他能修成人形着实不易。” 胡萝卜看着兔子:“好。” 草精拉着兔子走在前面:“大王,古榕树太不容易了,他的身子两个我都抱不住了才修成人形,可见天份着实不怎么好。” 兔子虽然勉强睁开了眼睛,但困意还未散去任由草精拉着,打着哈欠道:“对对对,就我们的草儿有天份。” 草精满意的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 兔子将眼睛闭上:“你这么多年修炼的都是脸皮厚度吗?” 草精道:“大王,你要再这么说,我就让你撞树了。” 兔子忙睁开眼睛,准备将草精好好安抚一番,却不想竟看到一个俊俏的小哥哥站在他的面前。 俊俏的小哥哥对着兔子笑道:“大王。” 兔子瞬间清醒了大半,低头问草精:“这……是古榕树?” 草精点点头:“对啊,是不是蛮俊俏?” 兔子看向古榕树:“嗯,俊俏。” 原本她还以为古榕树会修成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呢。 古榕树盯着兔子看了一会儿,就伸开双臂要抱上去:“大王……” 眼见就要得逞,胡萝卜挡了上去:“你好,我是胡萝卜。” 古榕树盯着胡萝卜看了半晌道:“你是谁?” 胡萝卜笑道:“我是胡萝卜啊。” 古榕树极不服气:“你挡在大王前面做什么?” 胡萝卜一字一句道:“男、女、有、别。” 兔子噗嗤一声笑道:“对的,男女有别。阿榕刚修成人形许是不懂男女有别,胡萝卜你别那么凶。” 草精因为个子矮,就让兔子将他抱了起来:“阿榕,你原来不是说要修成一个女子吗?怎么就成男的了呢?” 阿榕瞪着胡萝卜:“这种事得认命。” 草精撅噘嘴道:“你个大骗子,还我小姐姐。” 兔子敲了一下草精的头道:“胡说什么呢?你自己也是个男孩子,给你个小哥哥陪你玩不好吗?” “好什么好啊。”草精插着腰道:“没有小姐姐,我怎么娶媳妇啊?本来是想找大王来质问他的,谁知道大王跟他站在一边……不行,我要去找我的小姐姐。” 说着,草精便风一般的跑开了。 兔子苦恼的揉着眉心:“我这整个山都没有像草精这样满脑子都是媳妇的妖。” 阿榕看着兔子道:“情之一字本就很难说清楚,大王还不如由他去。” 兔子点点头,这个道理她早就悟出来了,不随他们去又能怎么样呢? “大王……”阿榕刚想伸手去拉兔子,又被胡萝卜挡在身前,很是气愤:“胡萝卜,我跟大王说句话不可以吗?” 胡萝卜道:“可以说话,但不要动手动脚。” 刚说一句话就想抱,那还了得? 阿榕退后一步:“这样……行了吧?” 胡萝卜点点头应允。 兔子拍拍胡萝卜的肩膀,小声道:“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胡萝卜想了想道:“想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 “大王……”阿榕瞪了一眼胡萝卜,笑嘻嘻的对兔子道:“阿榕刚修成人形,不能待太长时间,就先回树里了。” 兔子点点头:“回吧。” 阿榕挥挥手后,便回去了。 剩下兔子和胡萝卜四目相对,无言。 良久,胡萝卜道:“我们……回去吧?” 兔子点点头,走在胡萝卜的身侧。 自胡萝卜醒后,便与之前有些不一样。在他被魔族掳走前那一段时间,他对她总是淡淡的,似乎还有些不愿意看见她,但现在他好像挺喜欢跟在她身边的。 兔子轻轻的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现在她该操心的是天夷山的安危,而不是这些情情爱爱的。 再说倘若胡萝卜真的对她有意,当初又怎会几次三番的对她冷眼相待。如今这样,该不会是那魔气侵染到脑子了吧? 她和文宁打定主意将此瞒着他,怕他胡思乱想反倒伤了他自己,如今也不知是好是坏。 “你……” “你……” 胡萝卜见兔子也开口,便道:“你先说。” 兔子想了半晌,道:“还是你先说吧……” 她该怎么说?就直接问:你脑子还好吗? 大概会被打的吧? 胡萝卜道:“也没什么,就想问你饿不饿?” 他本想问问她最近身子可有感觉不舒服?但想想算了,他这么凭白问一句,反倒让她胡思乱想。 兔子摇摇头:“不饿。” “哦……”胡萝卜又道:“你……” 一语未了,文宁和桑齐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兔子!” 兔子也看到了二人,挥手回应:“你们去做什么?” 文宁道:“一觉醒来不见了胡萝卜,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胡萝卜不好意思的笑笑:“早上醒来怕扰你们休息,就随便出来走走。” 文宁将兔子拽到一边,悄声问道:“他早上没出什么乱子吧?” 兔子皱眉道:“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一早看不见人,当然要问一下啊,万一是疯病犯了呢?” 桑齐伸手在发呆的胡萝卜眼前晃了晃:“怎么?不开心?” 胡萝卜摇摇头:“没有。” 桑齐叹道:“不开心就说出来,这也没什么。” 胡萝卜继续摇头:“真的,没有。” 文宁待兔子的好,他看在眼里。兔子开心,他怎么会不开心? 他记得他在兔子洞醒来时:兔子趴在桌子上睡着,身上披着文宁的外衣,而文宁在看着兔子发呆…… 被困在胡萝卜地里,他未见过他们如此情深意切,以为兔子只是文宁口中的单身兔,可如今他们既有此情深意切的场面,他又何必横插一杠,给自己难堪。 他之所以昨日同意住在兔子洞里,一是觉得是兔子提出,或许自己还有几分机会。二便是担心兔子的病情复发,他的血是良药。 可如今看来,不论是一还是二,都是他在自作多情了。 桑齐依旧觉得是胡萝卜嘴硬,但也没办法,他总不能撬开对方的嘴让他说一声不开心。 胡萝卜转身走了,他本就是被不明不白的困在这里,如今既行动自由了,也该出去看看这大好河山,寻一寻他的来处。 第73章 猛虎嗅蔷薇(八) 胡萝卜悄无声息的走了,兔子很急躁:“他身上带着魔气,万一疯病犯了,被你们天界发现杀了怎么办?” 文宁也很愁:“怎么他突然一声不发的就走了呢?兔子,是不是你哪里惹到他了?” “我?”兔子一个茶杯飞到文宁面前,“我这几日都小心翼翼的,哪里有惹到?” 文宁接过茶杯:“就冲你这脾气,不惹到,难。” 桑齐拖着下巴,用食指和中指敲着桌子道:“我猜……可能是你俩惹到他了。” 蔷薇把玩着手中的空茶杯道:“你别又是信口开河吧?整日里就只知道胡说。” 桑齐坐直身子道:“我什么时候信口开河了?我跟你们说,昨天文宁望着你俩说悄悄话的眼神简直了,又是委屈又是不甘还有点认命,我看着都心疼,不是你俩还能是谁?” “我俩?悄悄话?”兔子愣了,“文宁,我昨日同你说过悄悄话?” 文宁沉思道:“我想……大概是说他身上魔气那会儿的悄悄话?” “对。”桑齐打了个响指,“胡萝卜什么心思你们看不出来吗?” 蔷薇摇摇头:“什么心思?” 桑齐看向兔子,兔子将脸撇到一边:“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蔷薇看向文宁,文宁道:“情?” “对了。”桑齐起身走到文宁面前,“他对兔子有情,昨日你们又这样说话,他心中肯定不开心啊,但是我问了,他死活就是不承认。” “没情的,你们想多了。” 兔子紧紧的握着茶杯道:“当初我也以为他是有情的,但是后来我发现是自作多情,就在他被魔族掳走的前一段时间,我去找他,他还总是不冷不热的,仿佛多看我一眼都是烦的。如今他若是对我有情,除非是这里……”兔子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出了问题。” “那,大王……”蔷薇坐到兔子身边,“那你对他怎么样?有情吗?倘若有的话,我们就去把他抓回来啊,给你当压山相公。” “别闹。”兔子趴在桌子上,“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回他,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文宁盯着兔子,缓缓道:“其实……他可能是真有情的,虽然我把你当闺女,但是他不……” 一个茶杯飞了过去。 “你把谁当闺女?明明是我把你当儿子。” 桑齐站在一边一副看热闹的姿态:“文宁你也不害臊,成婚了吗?就把兔子当闺女?兔子你也是,你才多大啊?就把人当儿子?” 两个茶杯飞了过去。 桑齐踢踢地上茶杯的碎片:“啧啧,可惜了这样好的瓷杯。” 蔷薇也一个杯子飞了过去:“可惜瓷杯破了也没能打烂你的嘴。” 桑齐接住茶杯,向三人做了一个敬茶的姿势:“正好口渴了。” “大王,你在吗?”洞外传来一声呼喊。 桑齐看向蔷薇:“你们大王挺忙啊?” “那是自然。”蔷薇看向兔子,“大王,用我出去看看吗?” “不用,我自己去。”兔子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才走出去。 阿榕站在洞外,手里抱着一筐胡萝卜:“大王,这是我刚从山下买的胡萝卜,听说大王喜欢吃,特意买来的。” 兔子看着这一筐胡萝卜,只觉更糟心:“大王现在不吃,你拿回去吧,以后也不要再破费了。” 说罢,她便要回洞里。 “大王!”阿榕大声唤道:“大王是讨厌阿榕吗?” 兔子诧异的回头:“当然不是。” 阿榕继续道:“那为什么大王不接受阿榕送的胡萝卜?是觉得阿榕不配吗?” “啊?”兔子被说懵了,“只是今日真的没有胃口。” “那无妨,大王就放在洞里,什么时候吃都行。”阿榕放下筐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不给兔子拒绝的机会。 兔子一脸懵逼的将胡萝卜提回洞里:“这都是什么事啊?” 蔷薇看到一筐胡萝卜,喜道:“胡萝卜回来了?他送的?” 兔子摇摇头:“昨日刚修成人形的古榕树,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给我这个,如今是一点也吃不下。” 蔷薇道:“也不稀奇,我当日修成人形也想着送大王东西啊,毕竟未成精前看你每日给我们浇水很辛苦啊。” “是吗?我倒不觉得。”兔子坐回桌前,“我现在只一心想把胡萝卜抓回来。” 桑齐挑眉看向兔子:“你们两个倒也奇怪,明明都有意,却谁都不说。” 文宁敲敲桑齐的头:“别光说她啊,你呢?” 桑齐回头:“什么我呢?现在说的是她。” 不过文宁这么一问,他倒有些理解胡萝卜了,毕竟他也身携魔气,什么时候一命呜呼了都不知道。 蔷薇摸着下巴道:“桑齐,你是不是也有意中人了?” “啊?没有……哪里有……怎么可能呢……”桑齐阴阳怪气的搂着文宁,“文宁都没有意中人,我怎么可能会有意中人?” 文宁将桑齐推开:“注意言行,我有意中人。” 兔子听到文宁这样说,猛地抬起头:“你有意中人?” 桑齐略一思忖便道:“是了,该是她,除了她再不会有别人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记着呢。” 文宁仰起头道:“有啊,活了几百年了,没个意中人该多么憋屈啊,你说是吧?桑齐?” 桑齐微恼道:“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蔷薇暗中点头:“没个意中人确实无趣,但倘若意中人是个傻子则更无趣。” 桑齐望向蔷薇:“你这是说谁呢?” 蔷薇嗤笑道:“你管我呢?我爱说谁就说谁。” 桑齐被噎到,一个劲的喝水。 文宁感到很欣慰,无法无天的老虎终于有人治了。 兔子看着茶杯里的水突然道:“我觉得如果没有了胡萝卜,可能这个山的水源又要断了,所以……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桑齐和蔷薇都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那股山泉是因为胡萝卜啊……” 桑齐和文宁交换了个眼神:“必须得找回来。” “对,必须找回来!”兔子一拍桌子就往洞外走去。 文宁将兔子拽回:“你急什么?即便是找,也是桑齐去找,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儿。” 兔子不服气:“为什么我不能去找?” 文宁想了想道:“这山上的情况你最清楚,万一再有魔族来袭,有你在会好一点。” 桑齐想起兔子会时不时的犯病,她不能出去,文宁得留在这里随时照顾,只得认命道:“我去找。” 虽然他身上也有魔气,但是他知道也会克制。 蔷薇有些不解:“为什么是他去?” 文宁道:“因为他年龄大。” 桑齐一棍子竖在文宁面前:“你再说一遍,你跟我差多少啊你这么说我?” 文宁将棍子打回桑齐的怀里:“你最好求蔷薇陪你一起去,这样万一出点什么事好照应。” “求?”桑齐看向蔷薇,“为什么要求?” 蔷薇昂首挺胸道:“因为我对附近地势熟悉,也有一些交好的小妖精,对我们找胡萝卜很有帮助。” 桑齐随即换上一副笑脸:“那我求你……跟我一起去?这不也是你们大王的心愿吗?说不定是你们将来的压山相公呢?” 蔷薇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 “答应吧,别挺了,你又没有。” 一个茶杯准确无误的砸在了桑齐的脸上:“路上听我的。” 桑齐瘪着嘴:“好男不跟女斗,好男不跟女斗。” 兔子挣开文宁,默默的坐在一边。 文宁看着兔子的样子,叹口气:“闺女……” 兔子怒目而视。 “好好好,兔子。”“文宁认怂道:“胡萝卜你就别担心了,桑齐虽然偶尔跳脱但还是靠得住的。” 兔子将袖子撩开,道:“文宁,我手腕上有个浅浅的牙印,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文宁想起那晚兔子疯魔般的啃噬她自己手腕的情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若不是他用法术将伤口强行掩去,恐怕就不止这么浅了,能看到森森白骨也说不定。 “文宁?”兔子看文宁不说话,心下更是怀疑。 文宁回过神,伸了个懒腰道:“那谁知道?你自己的手腕,说不定你梦游的时候咬的呢?” 兔子哦了一声,道:“我这几百年了,梦游的病是不是最近才有的?有的治吗?” 文宁道:“年纪轻轻的想这些做什么?这段日子你不是没犯病吗?说不定已经好了呢?” 兔子摸着手腕上的牙印,缓缓将手腕移到唇边…… 文宁被吓了一跳,忙起身摁住兔子的手腕:“你做什么?” 兔子的眼神有几分恍惚:“没什么,就想看看这到底是不是我咬的?想着再咬一口对比下。” 文宁恼的不行:“你是不是傻啊?这肯定是你咬的啊?再说不管是谁咬的,现在都已经快好了,你又何必计较?” 兔子抬起头道:“你这么肯定是我咬的,是因为看到了吗?” “呃……”文宁略一思忖道:“就你这脾气,别人谁敢咬你啊?” 兔子不理文宁,自言自语:“你看胡萝卜那天疯魔的样子,倘若他咬了自己也定是不知道的……” 所以,她是不是也有那般疯魔的时候?被她遗忘了的另一个自己…… 第74章 猛虎嗅蔷薇(九) 兔子刚出洞,便看到了站在门外笑的一脸灿烂的阿榕。 “大王,你醒啦?” 兔子的懒腰伸到一半停了下来:“醒了,你在这里做什么?找我有事?” 阿榕跑到兔子身边,献宝似的拿出一个盒子:“大王,听说你心情不好,我给你找了个好玩的玩意儿。” “什么玩意儿?”兔子看那盒子,平平无奇,不过一个木制的粗糙盒子。 阿榕将盒子打开,原来是泥人。 “这是我跟山下的师傅学的,大王,你看好看吗?” 兔子接过泥人道:“挺好看的,你学了多久?” “两天。”阿榕也笑道,“大王,你看她像谁?” “像谁?”兔子看了阿榕一眼,又看向泥人,这似乎有点像她自己?泥人身上的袍子是黛青色的,正好是她昨□□裙的颜色。 “我?” 阿榕见兔子认出,很是开心:“正是大王了,大王可还喜欢?” 兔子笑着点点头:“喜欢,只是……” “我就知道大王会喜欢的。”阿榕一下子抱住了兔子。 兔子被这突如其来拥抱吓懵了。 文宁来找兔子,也被这个拥抱吓懵了:“你……你们在做什么?” 兔子忙推开阿榕:“没做什么,阿榕来送个泥人给我。” 阿榕对此也不在意,依旧笑道:“大王喜欢的话,我再给大王捏一个。” “不用了。”兔子忙道:“怪麻烦的,你如今刚修成人形,根基不稳,该好好修炼才是,别在这些事上费心思。” “费不了多少心思的。”阿榕说完就跑开了。 文宁看着阿榕的背影,摸着耳垂面色沉重的道:“兔子,你要吃嫩草了吗?” 兔子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在手里掂了掂重量:“我猜这个把你脑袋打穿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文宁将石头扔到一边:“你还是心疼心疼石头吧。不过话说回来,你跟那阿榕……” 兔子看着手里的泥人:“他大概只是想感谢灌溉之恩吧?毕竟刚修成人形,或许还不知道男女有别的道理。” “是吗?”文宁还是有些不信,“怎么不见着他抱我?也不见他去抱凌寒?就只缠着你,总感觉他有些不对劲。” 兔子白了文宁一眼:“他不抱你,你可以抱他啊。” 文宁也回了个白眼,往兔子洞里走:“这两日我看穷途安生了许多,也没探到哪里有魔族的气息。” 兔子也回了洞里:“难道胡萝卜的事真是个意外?” 此话正和文宁之意,他重重的点点头:“早前我就说是意外,你偏不信。” 兔子挑了个月白色的瓷瓶将泥人放了进去:“万事还是谨慎点好。” 文宁这才注意到泥人:“这是阿榕照着你捏的?” 兔子点点头:“捏的还蛮好看的。” 文宁道:“你将泥人拿给我看看。” 兔子连带瓶子都拿给了文宁:“山下的泥人,你没见过吗?” 文宁将泥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又插回瓷瓶里:“是捏的蛮好看。” 兔子挽起袖子便开始将卷轴架子往外搬:“这些卷轴放了好久了,都有些返潮了,我将他们拿出去晒晒。” 文宁也动手帮忙:“你好歹将这些卷轴单独拿出去,这样磕磕碰碰的,难免会掉到地上。” “无妨。”兔子道:“掉了捡起来就是。” 架子刚寻了个阳光充足的地方放着,文宁就瞥见了兔子手腕上的两个牙印:“你还是咬了。” 兔子将袖子放下点点头:“只是轻轻的咬了一下,不碍事。” 也是对比过之后,她才确定那伤口确实是自己咬的。 文宁将掉在地上卷轴捡回去放好:“我们活的这么久,不可能每一件小事都记得,忘了也好。” 兔子淡淡的应了一声。 但看神情,文宁就知道她没有听进去。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蔷薇和桑齐下山去寻胡萝卜,一路上也打听出了些许眉目,但天意弄人总是差那么一点。 这一次,他们正寻到一座无名山上。 山上寸草不生,蔷薇怀疑她是不是寻错了地方。 “该不会那小虫子骗我的吧?胡萝卜来这里做什么?” 桑齐也很无奈:“都走到这里了,找找吧,万一他魔气发作了,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是再好不过的。” “可……你们不是说他不知道自己身携魔气吗?怎么会提前来到等发作?”蔷薇用弓敲了敲干裂的山地,“这旱的跟我们的山有一拼。” “魔气这种东西,一回生二回熟,就像身上的肉,早晚会注意到的。” 桑齐想起当初刚发现自己身携魔气之时的惶恐,只想找个可以跳脱出六界之外的地方躲起来,不想让别人看到他那副鬼样子。 若不是遇到老黑,恐怕他现在还不知躲在哪个山洞里呢?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找找吧。”蔷薇指着太阳的方向道:“我往东,你往西,这样快一些。” 桑齐将蔷薇拉到自己身边:“不能分开,你对付魔气没有经验,倘若胡萝卜真的发了疯,你不是对手。” 蔷薇点点头:“那便一起吧。” 桑齐将棍中的魔气放出一点点,倘若胡萝卜真的在附近,应该可以感应的到。 果然,魔气弯弯绕绕的向着后山绕去。 魔气在一个山洞前停了下来。 山洞背阳,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桑齐拉住蔷薇的手:“跟紧了。” 蔷薇感觉桑齐的手心有些粗糙,不禁也握紧了:“好。” 桑齐走在前面,山洞很宽阔,三五人并行没有问题。 “桑齐。”蔷薇突然停住,指着墙壁的抓痕道:“你看,这是什么?” 桑齐定眼望去,之间那抓痕极深,却是毫无章法,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只是小孩子断不会有如此深的指力。 “这不会真的是胡萝卜吧?他真的疯了?”蔷薇看着这些抓痕,拿起桑齐的手比划,“大小差不多,应是男人的手。” 桑齐低低应了一声,道:“他刚知道魔气,没有同伴在旁边照应,许会六亲不认,你待会站在我后面,不许强出头。” “你可是看不起我?觉得我是累赘?”蔷薇面若寒霜。 “不是。”桑齐否认,“你尚不知魔气究竟是什么东西,上去只会送死。” 蔷薇道:“我有分寸,有自己的主意,是生是死,不需要你替我做选择。” 说罢,蔷薇甩开桑齐的手向洞深处快速走去。 桑齐只得跟上:“我知道你心里或许怨我,但我这是为你好。” 蔷薇继续往深处走:“你知道我怨你什么?你知道什么事为我好?” “我……” “嘘!” 突然,洞深处传来一阵粗重的呼吸声,非人非兽。 桑齐抓住蔷薇的肩膀,小声道:“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蔷薇当然也知道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当即拿出腰间的匕首贴着洞臂慢慢往前走。 呼吸声越来越近,洞里也越来越暗。 好在桑齐一向视力极好,可在夜中视物如同白昼。 “蔷薇,你现在可还看得清?” 蔷薇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只得作罢:“看的不是很清楚,只能勉强看的清楚路。” 桑齐停住身子道:“不管这洞里是不是胡萝卜,都是极危险的,你去外面等我。” 蔷薇自是不愿意:“说好的一起来寻胡萝卜,并肩战斗,怎么你又要赶我走?” 桑齐沉下脸道:“你在这里目不视物,就是个瞎子,你留在这里有什么用?” 蔷薇嗤笑道:“桑齐,你不傻我也不傻,你不就是身上有点魔气吗?怎么就这么愿意做缩头乌龟呢?” 桑齐沉默不语。 “谁说我看不见?” 只听苍啷一声,蔷薇将匕首从匕鞘里抽出,匕首周身泛出莹润的光泽,将周围照亮。 蔷薇正欲向前走,却不想一个黑影扑向她。 桑齐忙将蔷薇往后一拉,手中棍子向黑影袭去。 黑影倒退一步,却并没有退缩的意思。 蔷薇被吓了一跳,盯着那个黑影看,只见那黑影周身全是飘忽不定的黑雾,根本看不清长的什么样子。 黑影始终紧紧的追着蔷薇,却对桑齐的攻击置之不理。 蔷薇不知眼前的黑影究竟是不是胡萝卜,但总想着试上一试:“胡萝卜,是你吗?” 黑影恍若未闻,依旧蛮横向着蔷薇扑去。 桑齐拿起棍子向黑影砸过去:“蔷薇,你快出去。” 现在也顾不得是不是胡萝卜了,先砸晕了再说。 那黑影仿若知道桑齐心中所想,转身挥手便将他摔到了洞壁上,依旧追着蔷薇扑去。 蔷薇无法只得回身与黑影缠斗,只是她哪里是黑影的对手。 黑影挥手将蔷薇与桑齐摔在了一处。 桑齐扶着洞壁站起,将蔷薇护在身后,手中长棍直指黑影:“你,究竟是谁?” 黑影不答,一步一步的向着二人走去。 桑齐挥起棍子将洞顶的土震的簌簌直落,但黑影却不为所动,一步一步稳稳的向前走。 不出意外的,桑齐被黑影摔在身后。 蔷薇握着手里的匕首,犹做困兽之斗:“桑齐,倘若我死了,你会不会说一句喜欢我?” 桑齐还未回答,便看到黑影扑了过去。 蔷薇应声倒下,手中匕首也没了光泽。 黑影如同雷击般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看着地上的一滩血迹疯一般的冲向了洞深处。 “蔷薇!”桑齐嘶吼着扑向蔷薇,“你醒醒,你死了我怎么告诉你我喜欢你?你醒醒啊。” 匕首赫然扎在蔷薇的腹部,鲜血不断渗出。 桑齐此时方觉后悔,他一直想护蔷薇周全,却不想她竟会眼睁睁的死在他面前。 “不行,你不能死,我们去找胥宁,胥宁一定有办法的。” 桑齐抱着蔷薇赶回天夷山,疯了般的大喊:“胥宁!胥宁!” 文宁原本正在查探胡萝卜地,突然听见有人喊他,还是喊的那个几百年都没人喊过的名字,便忙寻声赶过去。 桑齐将蔷薇放到地上:“胥宁,我桑齐没求过你什么事?但现在我求你一定救活她,不管什么代价一定要救活她,一定……” 一语未了,桑齐晕了过去。 兔子也听到了有人喊胥宁,她怕出什么事便也寻声赶了过来,却不想看到浑身浴血的蔷薇和昏迷不醒的桑齐。 “出了什么事?有魔族闯进来了吗?” 文宁皱眉道:“不是魔族,先把他们带回去。” 兔子忙将蔷薇抱在怀里:“他们不是去找胡萝卜了吗?怎么会这幅样子?” 蔷薇缓缓睁开眼睛道:“大王,蔷薇没事,我们在找胡萝卜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黑影,不知道是什么怪物,给他逃了。” 兔子看到蔷薇醒来,长松了一口气:“你先别说话。” 文宁看了看蔷薇的伤势道:“她的伤不严重,你先帮她包扎一下,我将桑齐带回我房间医治。” 蔷薇挣扎着坐起身:“桑齐伤的严重吗?” 文宁道:“不严重。” 兔子让蔷薇躺回去:“你且管好你自己。” - 半个时辰后,桑齐醒了过来,看到一脸沉郁的文宁,问道:“蔷薇怎么样了?” 文宁沉默不语。 桑齐抓着文宁的衣领道:“你不是医术很好吗?你治好她啊!” 文宁冷眼瞧着桑齐:“我守了三百多年的秘密,就这么被你戳穿了,恐怕兔子马上就要对我的身份起疑了。” 桑齐无心听文宁废话:“你什么秘密啊?我要去看蔷薇。” 文宁抓住桑齐的后衣领道:“你喊我胥宁就算了,还喊得那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到啊?” 桑齐这才回想起来他情急之下喊了胥宁,忙道:“我这不是着急吗?你就不要跟我生气了,先去给蔷薇疗伤啊。” 文宁冷哼一声,起身离去。 反正这事早晚都要说开,如今兔子知道了就知道吧。 - 兔子洞里,蔷薇正合目躺在床上。 桑齐冲了进来,问兔子:“她怎么样了?” 兔子将脸撇到一边,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擦眼泪。 文宁看势不对,正想说话,却被兔子拉到了一边:“文宁,你出来。” 文宁低着头跟在兔子身后,看来是到了该坦白的时候了。 “我跟蔷薇商量好了,吓桑齐一吓,所以你可不能给拆穿了。” “啊?什么?”文宁没想到兔子居然说的是这个,瞬间神清气爽许多,或许兔子根本没有听到呢?再或者兔子根本不知道胥宁是谁呢? 兔子忙捂住的文宁的嘴:“你小声一些,别被听到了。” 文宁被兔子捂着嘴,含糊不清道:“我什么都没说……” 兔子白了文宁一眼,侧耳去听洞内的动静。 文宁也顺便将耳朵凑了过去…… 桑齐坐在床边,握着蔷薇的手道:“你不知道我过去过的是什么日子,也不知道我都经历过什么,我一直觉得你喜欢我只是一时的好奇,或者只是源于救命之恩,并不是我对你那种喜欢。 可不管是哪种喜欢,你都不该与我有任何的瓜葛。 自从我染上魔气之后,日子都是过了今天没明天,说不定这一刻好好的喝着酒,下一刻就因为魔气死了。 但你不同,你的一生才刚刚开始。你是蔷薇花,绽放在白昼里的花朵,而我活在黑夜里看不到阳光,没有未来。 你怨我听不懂你的话,其实是你不懂:我若不喜欢你,不会死皮赖脸的跟在你身后。我若不喜欢你,不会不惜一切代价非要除掉凝羽。 我以为这样,就能保护你。 可是,我没想到……” 桑齐的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蔷薇,你醒过来吧,无论做什么我都愿意。” 兔子走进洞里,道:“你此话当真?” 桑齐回头见是兔子,将脸上的泪擦去:“自是当真,你有办法?” 兔子点点头:“办法倒是有,只恐有些难办。” 桑齐紧紧的盯着兔子:“你说,我桑齐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办得到。” “那倒不必。”兔子走到蔷薇床边,握住她的手道:“蔷薇腹部的伤虽然严重,但已无甚大碍,她此刻昏迷不醒实是心已死,自己不愿醒过来。” “心已死……”桑齐握紧了拳头,“可还有法子补救?” 兔子继续道:“你这段时间与蔷薇走的颇近,可知她最在乎的是什么?或者在她受伤之前可有什么嘱咐?你多在她耳边念叨念叨,或许她真的能醒过来。” 桑齐走到床前,伸手将蔷薇额前的碎发理顺:“蔷薇,你当真是不愿醒过来吗?你可是在恨我?恨我连一句喜欢你都不愿意说吗?” 蔷薇的手指稍稍动了下,被兔子塞到了被子里。 兔子冷着脸道:“蔷薇可是与你说过什么?” 桑齐缓缓坐到床上:“蔷薇,你醒过来吧?不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说一句喜欢你又何妨?哪怕说上千百句我都愿意。” “此话可当真?”蔷薇睁开眼睛,一双眸子清澈透亮。 “自是当真……”桑齐看到蔷薇醒了过来,很是开心,但下一刻他似乎悟了过来…… 他被耍了! “这怎么回事?”桑齐起身将袖子甩的飒飒作响,“你们是不是耍我?” 蔷薇坐起身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么你这就后悔了?还是觉得我委屈你了?让你说了违心话了?” “哼。”桑齐瘪着嘴道:“你把我当猴耍,还不许我生气么?” 蔷薇对着桑齐勾勾手指:“你过来。” 桑齐还在闹脾气:“我不过去。” 蔷薇笑道:“你过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桑齐万般不情愿的走了过去:“你能有什么好东西?” 蔷薇继续笑道:“你离我近些。” 桑齐把头伸了过去。 蔷薇附在桑齐耳边道:“你刚说哪怕说上千百句什么都愿意?” 桑齐红了脸,声音小的像蚊子叫:“喜欢你……” 蔷薇扑哧一声道:“你大点声,我听不到。” 桑齐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声音大了一点:“喜欢你!” “谁喜欢谁?” 桑齐索性大了胆子,坐到床边,用胳膊圈住蔷薇的雪颈道:“桑齐喜欢蔷薇,可满意?” 蔷薇笑着不说话,就在桑齐等的急了的时候,突然一下吻了上去,蜻蜓点水般的一下。 兔子哎哟一声,忙捂着眼睛走了出去。 “既然你都这样了……”桑齐眼珠子转了一圈道:“哪有都让女人主动的道理?” 一语未罢,桑齐便用力的吻了上去…… 第75章 兔子和胡萝卜(一) 兔子坐在山泉前,一动不动。 虽然泉水潺潺,但她感觉的出水源正在一点一点的枯竭。 难道真的是因为胡萝卜离开的缘故? 或者他现在有了性命之忧? 兔子突然起身跑到文宁的房间:“文宁,我打算……” 只有桑齐坐在外间的床上,满脸愕然的看着兔子:“你找文宁?” 兔子点点头:“他去哪里了?” 桑齐起身,递给兔子一杯热茶:“看给你急的,有什么事慢慢说。” 兔子道了声谢,转身就离开了:“我去找他。” 回到兔子洞,也未见到文宁。 倒是阿榕正坐在洞前:“大王,你回来啦?” 兔子应道:“你可见到文宁了?” 阿榕摇摇头:“没有,阿榕在这里等大王差不多有半个时辰了,未曾见到文宁。” 兔子回到洞里,挥手写道:我去山下寻胡萝卜,勿念。 她将纸折起交给阿榕,嘱咐道:“你在这里等文宁,将信交给他。” 说罢,便急急的走了。 - 兔子下山后,便寻到了蔷薇和桑齐遇险的那个山洞。 她站在洞口,深吸了一口洞里的空气,潮湿咸腥,确实是个很好的藏身之处。 一步一步往里走,她的心里竟隐约生出一丝绝望。 她不知绝望因何而来,但它确确实实的存在,并扎根心里。 兔子摇摇头,将那丝绝望硬生生压下去。她是来找胡萝卜的,怎么能先绝望? “大王……大王,你在里面吗?” 兔子回头见昏暗的洞口探进来一个脑袋,听声音是阿榕。 “是阿榕吗?” “是我,是我。”阿榕见兔子认出自己,很是开心,拿着火把便走了进来,“大王,这里面这么黑,你怎么不带火把啊?” 兔子从怀里拿出一棵夜明珠:“现在还能看的清楚,我便没将他拿出来,你把火把灭了吧,洞里空间狭小,空气稀薄,火把对我们很不利。” 阿榕讪讪的将火把灭了:“大王,你来这里做什么?” 兔子看向阿榕:“我不是让你在山上等着文宁回来吗?怎么跟过来了?文宁回来了?” 阿榕低头道:“我把信放桌子上了,看大王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就跟了过来,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简直胡闹。”兔子声色俱厉,“这洞里不知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岂是闹着玩的?你现在回去,等文宁回来告诉他这几日多费些心思。” “大王……”阿榕很不情愿,“信就放在桌子上,文宁可以看到的。再说这洞这么深,万一出点什么事,我在这不是多个照应嘛?” 阿榕见兔子不说话,继续道:“我既已进这洞里了,就铁定不会再出去。”说罢,他竟越过兔子往里走去。 兔子没想到阿榕的态度如此坚决,也就淡了赶他回去的心思,只将他拽到身后:“你不愿回去我也不强迫你,只是你修为尚浅,待会儿若碰到什么情况万不可逞强。” 阿榕点点头:“阿榕听大王的。” 兔子轻轻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渐至洞深处,有个单薄的黑影一闪而过。 “谁?”兔子紧追过去,却是空无一物。 难不成是她眼花了? “大王!”阿榕跟着跑了过来,抓着兔子的胳膊,“你看到什么了吗?” “许是看错了,你跟紧了。” 兔子继续往前走,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不知道是不是洞深处空气越来越稀薄的原因。 “大王,你没事吧?”阿榕伸手抓住兔子拿夜明珠的手,“不如我们退出去吧?” 兔子摇摇头,眼睛使劲眨了好几下,身子有些踉跄:“阿榕,你先出去,这里好像不太对劲。” “大王……”阿榕扶住兔子,“你哪里不舒服?” 兔子猛的推开阿榕,将他推倒在地:“快……出去!” 阿榕起身缓缓的走向兔子:“大王,你还好吗?” 兔子不住的向后退,她能感觉到体内有股力量正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这股力量强大而陌生,她虽不知这股力量想要做什么,但她能感受到那滚滚而来的恶意。 灵台渐渐模糊,心神开始不受控制。 嘶的一声,她将阿榕抓到身前,双目血红的望着他。 阿榕的眼里却没有害怕,反而有一丝隐隐的欢喜,但他还是问道:“大王,你怎么了?” 倏地,一个黑影将阿榕击到一边:“你出去。” 黑影将兔子揽在怀里:“这里交给我。” 只见兔子红口白牙咬了上去,血腥之气在黑影的颈间蔓延开来。 黑影嘤咛一声,用外袍将兔子整个遮住,他吼向阿榕:“你还不出去?在这里做什么?” 阿榕盯着黑影:“你是……胡萝卜?” 黑影的身子一颤,否认:“我不是什么胡萝卜,我劝你最好立刻从这里出去。” “我……” 阿榕正想说些什么,却只听洞外传来:“兔子,你在里面吗?” 是文宁。 “我们在这里……”阿榕边说边退了出去,“这里面有个黑影一般的怪物。” 黑影抬头望向阿榕,隔空一巴掌甩了过去:“我救你一命,你可知感恩?” 恰好文宁走了进来,扶起阿榕:“兔子呢?” 阿榕指着洞深处的黑影:“在那黑影的手里。” 文宁让阿榕出去,与那黑影对视:“胡萝卜?” 黑影将兔子平放到地上,便消失了。 “阿榕,不可信。” 这是黑影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文宁本想抓到黑影问个清楚,但无奈兔子躺在地上,看样子还是疯魔症又犯了,只得先将兔子抱出洞外。 阿榕守在洞外,见文宁出来便冲了上来:“大王怎么样了?” 文宁宽大的袖子盖在兔子的脸上:“不管你今日见到了什么,都不能说出去。” 阿榕点点头:“我晓得。” - 文宁将兔子带回洞中,阿榕也一路跟着。 桑齐早就在洞中守着:“她这个样子是碰到上次我们碰到的那个黑影了?” 蔷薇看着兔子周身的黑气,急道:“大王这怎么回事?” 文宁给桑齐递了个眼色,桑齐便心领会神将蔷薇和阿榕拉了出去:“先让文宁给你们大王疗伤,我们出去等。” 刚到洞外,蔷薇便甩开了桑齐的手:“桑齐,我怎么觉得你还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桑齐陪着一张笑脸:“怎么可能?没有,绝对没有。” 为了岔开这个话题,他转而问阿榕:“你是跟大王一起回来的?” 阿榕点点头:“大王下山的时候我跟她一起的。” 蔷薇有几分怀疑:“大王找你一起下山的?” 阿榕愣了一下,道:“不是,是我在这里等大王的时候,刚好大王要下山,我便一起了。” 蔷薇方点点头:“那你们去了哪里?遇到了什么事?” 阿榕如实回答:“我和大王去了一个山洞,遇到了一个黑影,然后大王就成了这幅样子。” 蔷薇与桑齐对视一眼:“当真是胡萝卜?” 阿榕见他们不问其他,又听蔷薇这样说,便猜他们与那个黑影打过照面,很可能前几天蔷薇的伤就是黑影的原因。 “原来你们知道那个黑影啊?我也觉得是胡萝卜,但我喊了他不应。” 桑齐道:“我们也只是感觉,并不确定,万一不是呢?别乱说。” 蔷薇又道:“桑齐,事隔几天那黑影依然在洞中,是不是说明……” 桑齐看着蔷薇:“你想再去一次?” 蔷薇点点头。 “不行。”桑齐斩钉截铁,“上一次你就险些丧命,这次断不能再去。” 蔷薇低下头:“那便不去吧……” 桑齐抬手在蔷薇手腕处系上了一根红线:“我从人间娘娘庙里求来的姻缘线,带好了。” 蔷薇踮起脚亲了一下桑齐,后者瞬间就红了脸:“阿榕还在呢……” 阿榕也很是知趣:“我那边还有事,先走了。” 蔷薇搂着桑齐的脖子:“平日里一副天大地大你最大的样子,怎么反倒现在害羞了?” 桑齐脸上的红晕褪下去了一点:“哪像你这般没羞没臊的。” 蔷薇哎哟一声,将手从桑齐的脖子上收了回去,嗔道:“你这莫不是嫌弃我了?” 桑齐忙伸手揽住蔷薇的腰:“怎么会?就喜欢像你这种没羞没臊的……” 第76章 胡萝卜和兔子(二) 兔子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问坐在床前的文宁:“我是不是也像胡萝卜那般疯魔过?我手腕上的伤疤是不是我自己咬的?” 文宁一肚子教训兔子冲动的话被噎了回去,半晌方道:“是。” 兔子闭上眼睛:“我疯了多久了?” 文宁垂眸道:“从蛇妖那一次开始。” “所以……”兔子的声音有些哽咽,“小妖精们说的血雨真的是我做的,而不是你说的什么蛇妖的劫数?” 文宁抬眼看向兔子:“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想这些做什么?” “所以,什么梦游都是骗人的,我是一个怪物。”兔子将袖子撩开,看着手腕上的两排牙印,“我有没有伤到过你?” 文宁摇摇头:“你每次发疯我都把你打晕了,怎么可能伤害到我?” “每次……”兔子摩挲着手腕,“我疯过几次了?” 文宁自知失言,想了一会儿方道:“两次吧。” 兔子笑道:“文宁啊,发疯两次和二十次有什么区别?” “好吧,不止两次。”文宁起身道:“这也是我不愿意让你独自下山的原因,可我还是一不留神就让你偷溜下山了。” 兔子将眼角不慎流出的泪擦掉,似是想起什么:“怪不得那一夜所谓的梦游之后,胡萝卜就对我那么冷漠,许是见了我疯魔的样子被吓到了吧?” “哪一夜?”文宁话刚出口,就想了起来,“是了,是那一夜,但你可能想错了。” 兔子望向文宁,等着他的解释。 文宁下意识的摸了摸颈间当初被兔子咬到的地方:“那次你犯病时,恰好临易寻来,不得已我将你交给胡萝卜照顾,他照顾了你一夜很是尽心,并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样子,所以我猜他故意冷落你应是有苦衷。” 兔子敲敲脑袋:“可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像是得了失忆症一般?” 文宁道:“疯魔时候的你虽和现在的你共用一个身体,但心却不由你控制,可以说是另一个你,两个你并不融合,是相对而存在,现在的你当然不会知晓。” “那还有什么办法吗?” 文宁摇摇头:“一切只能看天命,就像桑齐他与魔气斗了三百年才勉强可以压制,你和胡萝卜,也只能靠自己。” “也就是说没有办法了。”兔子起身下床,“若是哪一日我疯了,真的六亲不认了,那就杀了我。” 文宁郑重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兔子望向文宁:“你知道?” “我不知道。”文宁摇摇头,“但过去不会没有痕迹,记忆也不会无故消失,我觉得我们可尝试一下找回你丢失的记忆。” 纵然此法凶险万分,甚至极有可能使兔子的疯魔症再犯,但除此之外他没有别的办法。 兔子难得见文宁如此郑重,她极认真的回忆起了初次醒来的场景。 那是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她从昏迷中醒来,浑身都很不舒服。 她用爪子揉了揉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才翻身从地上站起,四只毛茸茸的爪子沾满了灰尘。 她看到满目荒凉的天夷山,触目皆是残垣断壁,枯枝残木。除了她周围再没有一丝活物的气息。 但她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她要守护这座山,用命去守护。 文宁静静的听着,等兔子说完他才问:“你可认识亦图?” 兔子摇摇头:“我只在神州录里看到过些关于他的事迹,但我并未见过他,更不会认识他。” “我觉得……”文宁思之再三,方道:“或许你真的见过亦图。” 兔子不解:“为何?” 文宁看着卷轴架子道:“每座山都有一个山神,山神的职责就是守护这座山。而你醒来之后继承的是亦图的意志,所以你与他之间必然有某种被你遗忘了的联系。” 兔子怔住了:“所以我与亦图其实是认识的吗?这是不是太不可思议了,我一点印象都没。” “谁知道呢?你一只兔子做山大王,本来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文宁整整衣衫,道:“早些睡吧,别想太多,明日一早我来找你。” - 翌日,文宁拉着桑齐来到兔子洞。 兔子早早的就起来了,看到文宁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你今日竟穿黯色的衣袍,头发也全束起来了?” 平日里,文宁都喜欢穿浅色长袍,长发也只束起一半。今日猛然换了装扮,倒显出几分往日里没有的英气。 桑齐知道文宁想做什么,便指着他道:“你看他这个打扮,可熟悉?” 兔子点点头:“昔日见过人间的几个少侠也是这般打扮,不过说起来文宁这皮相生的是真不错。” 文宁长叹一口气,满脸的无奈:“你花痴也有个度,我可是把你当闺女。” 兔子握起拳头:“桑齐,你说我是打他的脸呢?还是打他的脸呢?” “停!”桑齐伸手横在二人中间,“我是见你们办正事才帮你们的,我现在可忙得很,没时间陪你们打嘴架。” “胡萝卜?” “什么胡萝卜,别想打岔。” 兔子伸手指着二人身后道:“真的是胡萝卜。” 桑齐和文宁回头,果然是胡萝卜。 只是这胡萝卜与往日很是不同,一身玄色衣袍将他全身罩住,若不是兔子眼尖,断是认不出来的。 胡萝卜将头上的玄色帽兜取下:“是我。” 兔子越过桑齐和文宁,站在胡萝卜面前,笑道:“你回来啦。” 胡萝卜也笑道:“我回来了。” 文宁在一旁痞子般的打了个响指:“能想起回来就是极好的,如今你俩都知道自己有疯魔之症,也就不必遮遮掩掩的了。” 胡萝卜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看向兔子:“你见过我疯魔时的样子了?” 兔子点点头:“你不是也见过我的了吗?扯平了。” 胡萝卜双眉微蹙,神情紧张:“我有没有伤到你?” 兔子摇摇头:“没有,我当初没有伤到你吧?” 胡萝卜也摇摇头。 兔子点点头,突然一把将胡萝卜抓到一边:“那你为何在那之后对我不冷不热的?” “我……”胡萝卜摸了摸颈间,“那几日心情不好。” “那几日?心情不好?”兔子猛的拉开了胡萝卜的手,挥手强行施法解除了他颈间的障眼法,两排牙印赫然显现。 这个牙印她很熟悉,同她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我咬的?”兔子伸手抚上去,“原来我疯魔的时候,如此凶残。” 胡萝卜吓了一跳,忙抓住兔子那正摩挲牙印的手:“无碍的,一点都不疼。” “撒谎,怎么可能不疼?”兔子的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都过了这么久,还这么深,怎么可能不疼?” 胡萝卜伸手擦去兔子脸上的泪,笑道:“真的不疼,不然你再咬一下?” 只要兔子好受,他真的,一点都不疼。 他心疼的是:即便这样,都不能减轻她一丝一毫的苦楚。 兔子嗔怪道:“咬什么咬?你当我是什么啊?” 文宁看着站的愈来愈近几乎就要贴上去的二人,皱着眉头向桑齐抱怨:“他俩这进展是不是有点快?” 桑齐道:“本来就是隔了一层窗户纸,如今不但纸破了连窗户也没了,只要现在不造娃,就不快。” 文宁诧异的望向桑齐:“我听你这话,你和蔷薇?” “去。”桑齐白了文宁一眼,“我俩正直着呢,别乱想。” “奥……”文宁拖着长腔点了点头,“正直就好,只是蔷薇这朵鲜花□□这坨牛粪可惜了。” 桑齐嘿的一声,一圈砸向了文宁的头:“别以为你今天扮亦图,我就不会打你。” 文宁也不甘示弱的还了回去:“嘿,你当我文宁没个脾气?” 兔子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拉着胡萝卜走了过来。 二人见兔子过来,便住了手。 文宁道:“悄悄话说完了?” 兔子点点头,突然抬手伸向文宁的颈间却被挡了回去。 文宁得意的道:“我就知道你要来破我颈间的障眼法,有胡萝卜在前我还会中招吗?我告诉你啊,我这上面也有一个和胡萝卜差不多的咬痕,不过不是你咬的,是桑齐咬的。” “我……”桑齐一巴掌打在文宁的后脑勺,随即搂住文宁的肩膀,“好兄弟,下次我疯魔还来找你。” 文宁冷笑道:“我打算去山下的屠户那里牵上几头猪,等你疯了就扔给你一只猪,猪血保证够你喝的。” 桑齐掐着文宁腰后的一团肉,咬牙切齿:“我们老虎口味挑的很,向来只喝天上神仙的血。” “血?”兔子皱起眉头,“这么说,我们犯病的时候会吸食鲜血?但上次胡萝卜不是没有吗?” 文宁真想给自己一巴掌,看来刚刚胡萝卜并没有说吸血的问题。 “上次他不是被我打晕了嘛,还没来得及。” 兔子的眉头依旧皱的死死的:“你说,胡萝卜的魔气会不会是我传给他的?” 文宁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如今就算知道他是怎么染上的也没意义了,还是让桑齐教他克制之法吧,至于你……我觉得那段记忆至关重要。” 第77章 胡萝卜和兔子(三) 胡萝卜站在文宁的房间前:“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文宁拍拍胡萝卜的肩膀道:“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住进兔子洞了吧?” 胡萝卜点点头:“知道,两个随时会发疯的人住一起,确实太危险。” 桑齐坐在房顶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文宁,商量个事呗?” “什么事?”文宁抬头看向桑齐,“你别把我房顶坐塌了。” 桑齐跳下房顶,神色郑重:“晚上能不把我踢下床吗?” 文宁憋住笑:“就这个?” 桑齐看文宁的样子,直想揍他:“这可是大事,那床那么大,睡我们两个绰绰有余。” 文宁重重的点点头:“我尽量。” “桑齐!”正说着蔷薇从远处走了过来,“晚上你去我那里睡。” “这……”桑齐的脸瞬间红透了,“这不太好吧?” 文宁和胡萝卜齐齐望向蔷薇,神情难以言说。 “你们想什么呢?”蔷薇的脸也红了一红,“桑齐去我那里,我去大王那里。” “哦……”三人方点点头,“这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桑齐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好啊,好啊。” 心里有一点点小小的失望怎么回事? 呸呸呸,思想怎么能这么龌龊? “你怎么了?”蔷薇注意到桑齐的小动作,“不愿意去我那里睡?” “不不不。”桑齐忙解释,“求之不得。” “那还站在这做什么?去帮我搬点东西到大王洞里。” 蔷薇说完就大踏步的离去了。 桑齐忙跟在后面屁颠屁颠的去了。 文宁撞了一下胡萝卜的肩膀:“看到没?咱们这座山上的姑娘脾气都比较大,兔子作为大王脾气只会更大。” “是吗?”胡萝卜低头笑笑,不置可否。 “完了,完了。”文宁拍拍胡萝卜肩膀,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你这根胡萝卜真的被兔子吃的死死的,逃不掉了……” 胡萝卜望着天上的月亮:他若没有沾染上这魔气多好?他还可以做兔子的良药,而如今他怕是□□吧? 文宁披着外衣从里间斜出半个身子:“发什么呆呢?赶紧进来睡觉啊,夜风还是挺凉的,把门关上。” 胡萝卜忙应声进屋把门关了,一夜无话。 - 翌日,文宁早早就敲开了兔子的洞门。 兔子和蔷薇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出来:“做什么啊?这么一大早的?” 桑齐将蔷薇拉走:“不早了,你站过来。” 蔷薇本就没有睡够,头一歪靠在桑齐的肩膀就闭上了眼睛。 兔子看着腻腻歪歪的二人,心下一横靠在坚硬的山壁上:“文宁,你有话赶紧说,说完我回去补觉。” “补什么补?你是猪啊?”文宁将站在身后的胡萝卜推出,“你看这是谁?” 兔子瞧了一眼道:“胡萝卜啊。” 文宁这是把她当傻子了吗? 胡萝卜回头望文宁一眼:“不过是换身衣服,把头发都束了起来,又没换脸,兔子她肯定认的出来啊。” 他不明白:文宁这一大早的就折腾他是为什么?难道是好玩儿? 文宁依旧不死心,继续追问兔子:“你就没看出点别的什么?” 兔子站直身子,强迫自己变清醒,绕着胡萝卜转了一圈,道:“这套衣服是你昨天穿的那个?不过我觉得胡萝卜穿的比你好看……” “我……”文宁被气的半死,忍住想打死兔子的冲动,“你看着他就没想起来谁?” 兔子摇摇头:“我看着胡萝卜能想起来谁啊?文宁,你该不会是脑子哪里坏掉了吧?” 文宁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拉着兔子和胡萝卜的手道:“你们随我来。” 话音刚落,周边的环境便完全变了样。 兔子眼睁睁看着周围的风云变幻,惊讶的问道:“文宁,这是哪里?” “三百年前的天夷山。”文宁放开二人,“这里是我制造的幻境。” 胡萝卜看看周围:“原来三百年前的天夷山是这个样子……” 草木茂盛,万物生长,百兽奔腾。 一只兔子蹭了蹭胡萝卜的裤腿,他顺手将它抱了起来:“兔子,你看。” 兔子却恍若未闻,还在痴痴的望着周围:这么多年来,她还以为是天夷山不适宜兽类的生存,如今看来并不是。 文宁抬手止住了正要说话的胡萝卜,悄悄的将他拉到了一边,小声道:“许是有了作用。” 一条蛇盘到了兔子的肩膀上,胡萝卜忙丢下怀中的小白兔要赶过去,却被文宁拉住:“无妨。” 只见那蛇亲昵的吻了一下兔子的额头就溜走了。 胡萝卜长长的出了口气。 兔子此时方才记起文宁和胡萝卜二人,回头道:“你们在那做什么呢?” 文宁看兔子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又想错了,哪里是有了什么作用,分明就是贪玩。 胡萝卜笑笑道:“没做什么。” 文宁带着兔子和胡萝卜飞到一座山峰上:“这里是当年亦图、桑齐和我经常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的地方。” 胡萝卜站定后,问:“亦图是谁?” 文宁答道:“亦图是天夷山原本的山神,因三百多年前的神魔大战才消失于这天地间。” 兔子看着山下的风景,将这里与现在的天夷山做比较后道:“当年我醒来的地方也是这里。” “那你能不能想起什么?”这才是文宁最关心的。 兔子沉默着摇摇头。 胡萝卜看二人的神情,问道:“兔子忘记了什么?” 兔子继续摇头,她也不知道她忘记了什么。 文宁沉思半晌盯着兔子道:“有一次你发疯时,我变成了亦图的样子,所以你就咬了你自己的手腕。” “什么?”兔子一时回不过神来,“所以你是说,当时发疯的我以为你是亦图,就伤了自己?我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害亦图?” 文宁点点头:“若不是亦图,你便会伤害对方,所以,我才断定你认识亦图。” 胡萝卜的眉心微微蹙起,亦图与兔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兔子敲敲脑袋:“文宁,你不是会画画吗?画出来。” 文宁还未回答,便看到兔子使劲的揉着眉心:“文宁,怎么我感觉好像问你要过亦图的画像?” 胡萝卜看到兔子的身子微微颤抖,忙扶住她:“你若是不舒服,就不要乱想。” 文宁见兔子有想起的迹象,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希冀:“对,你还记得什么?” 兔子甩甩脑袋:“亦图……亦图他在对我笑,他在笑……” 胡萝卜看着兔子的样子很是担忧:“兔子?兔子?文宁,兔子这样今天是不是先停止。” 兔子被胡萝卜扶着,眼角余光瞥到他就转身多看了几眼:“亦图……” 胡萝卜心下一惊:“兔子,你说什么?你喊我什么?” 兔子抓着胡萝卜的手腕,突然手下用力,将他甩了出去:“什么兔子?你给我走,滚,滚的越远越好。” 胡萝卜不妨,被甩出去好远,打了好几个滚才爬起来:“兔子,你到底怎么了?” 兔子望向文宁:“胥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不是来抓我的?” 文宁诧异不已:“你……认识我?” 兔子的身子不住的摇晃,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但她还是伸手指着文宁:“你……你……” 话未说完,就真的撑不住倒了下去。 胡萝卜顾不得衣袍上的灰尘,冲上去将兔子抱在怀里:“她刚喊你胥宁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说你是来抓她的。” 文宁还在想着那一句胥宁,没有听到胡萝卜的问话。 兔子唤他胥宁,那就证明她之前是认识他的,可是他为什么对兔子一点印象都没有? 难不成他也失去了记忆? 这真是个可怕的念头。 “文宁!” 一声怒喝将文宁从思绪里拽了出来。 “这个幻境怎么出去?” 文宁看着近乎发狂的胡萝卜,忙撤去了幻境。 桑齐对于文宁一声不吭就抛下他这件事很不服气,所以当他听到洞外有动静时,便打算狠狠的给上文宁一拳,却不想一出洞便看到了躺在胡萝卜怀里的兔子。 拳头被硬生生的收了回去:“这是怎么了?兔子疯魔症又犯了?” 胡萝卜抬起头,双目通红:“问他。” 他是指文宁。 蔷薇原本趴在桌子上小憩,听到声响也醒了,恰好听到桑齐与胡萝卜的对话,便问文宁:“发生什么事了?大王怎么这幅样子?” 文宁看看桑齐道:“兔子无碍,我想单独待会儿,你们不要打扰我。” 说罢,文宁转身离开了。 “这……怎么回事?”蔷薇看看文宁的背影,再看看同样迷茫的桑齐,将疑问甩到一边,跑到了床边,问胡萝卜:“文宁将你们带进幻境,发生了什么事?” 胡萝卜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跟这座山原来的山神亦图有关,我听到兔子对着文宁喊胥宁,还说什么胥宁要来抓她,然后就倒了下去。 文宁好像也失去了主心骨一样,我喊了他好半天他才撤去幻境。” 桑齐惊道:“你确定你没听错?兔子喊的是胥宁?” 胡萝卜将兔子的手握在手中道:“没听错,千真万确。” “骗子。”桑齐咬牙切齿的冲了出去。 “桑齐,你做什么去?”蔷薇见桑齐冲出去,怕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便忙嘱咐道:“胡萝卜,你照顾好大王,我去将桑齐抓回来。” 第78章 胡萝卜和兔子(四) 桑齐找遍了整座山都没找到文宁,丧气的站在一边对着地上的一个石头发脾气。 而此时,文宁正站在他身后的那棵树后面,躲在自己的幻境里。 文宁背靠大树站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站在他面前的亦图:“你说,你有没有偷偷的抹去过我的记忆?” 只可惜,一个虚影是不会回答的。 “不然,为什么兔子认识我,我却不认识她?” “当年我奉帝令除魔,也是查到这山上遇见了你,你告诉我这山上很纯净没有什么魔物,我就没有多想,因为这山原本与万障山只有一河之隔,从外面看来有些魔气也是正常的。但现在看来,你出现的时间很蹊跷,恰好是在那一缕若有似无的魔气消失之后,只是因为我信任于你,才没有多想……” “亦图,你到底把兔子藏了多久?” “胥宁!”桑齐一拳砸了过来。 在他冷静下来时,他便想到文宁躲进了幻境且很快便找到了他。 文宁一把握住桑齐的拳头,将他拉近身前又狠狠的踢了过去。 桑齐本就没有用多大力,拳头看是快但虚,不妨就被文宁踢倒在地。 文宁看清地上躺的是桑齐时,愣了一下:“怎么是你?” 桑齐觉得莫名其妙:“不是我是谁?你这幻境陌生人能破解吗?” 文宁将桑齐扶起:“不好意思。” “行了,行了。”桑齐推开文宁,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我是来质问你的,怎么兔子知道你叫胥宁?你不是说之前不认识她吗?” 文宁收回心神道:“我确实不认识,所以我也纳闷兔子为什么认识我?我在想,会不会我当年奉帝令除魔的时候与兔子交过手,但我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又被亦图抹去了记忆……你也知道,亦图干这个很在行。” 桑齐歪头看着文宁:“这么一想也不是不可能,但你奉帝令除魔少说离现在也有五六百年了吧?亦图藏了她这么久?” “谁知道呢。” “所以……你把自己困在这幻境里,都做了些什么?”桑齐想起他像傻子一样满山跑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动不动就把自己关幻境的毛病什么时候有的?” 文宁双手搓着自己的脸:“刚有的。” 桑齐正准备再教训一下文宁,却见蔷薇从远处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桑齐,我可算找到你了,你急急忙忙的跑出来做什么?” 文宁拍拍桑齐的肩膀道:“他想同我打架,快管管你男人。” 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漫不经心的笑容,既然想不出那就暂时抛之脑后吧。 蔷薇白了文宁一眼,拉着桑齐就往回走:“打什么架啊?快跟我回去,也不知道大王现在怎么样了?” 经蔷薇这么一提醒,文宁也忙赶回了兔子洞。 兔子已从昏迷中醒了过来,胡萝卜正在端着茶水递给她。 文宁走到兔子床边,问道:“感觉怎么样?” 兔子就着胡萝卜的手将茶水喝了:“还好,我刚是不是做了什么?” 胡萝卜看了文宁一眼,将茶杯拿在手中,没有说话。 文宁也悄悄的瞥了一眼胡萝卜:“没有,这次你什么也没做,就是昏了过去。” “是吗?那就好……”兔子浅浅的笑着,“就是白瞎了你的幻境了。” 文宁道:“无妨,幻境不比你,没了还可以再造,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胡萝卜,你跟我出来一下。” 胡萝卜跟在文宁身后出了洞。 “胡萝卜……”文宁顿了一下道:“我希望今天的事你不要对兔子说,什么胥宁,抓她之类的话都不要跟他说。 “为什么?”胡萝卜看着眼前的文宁,越来越觉得他不简单。 “因为……因为她现在精神极不稳定,而我对这段过往也不是很清楚,所以……你能不能等我将这件事查个清楚,然后再告诉她。” 文宁望着胡萝卜,眼中满是恳切。 “我答应你。”胡萝卜眉心微蹙,“但文宁,我觉得兔子想不想得起过去并不重要,如果这过去会引发她的疯魔症,我们为什么一定非要逼她想起?就让她像现在这样不好吗?” 文宁无奈的摇摇头:“你刚从结界中出来,不懂神仙与妖魔的对立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她若一直就这样不暴露还好,倘若一旦暴露又没有我们在旁边帮她遮掩,便很快就会引起天界的注意,然后便是根据天书上的指引,是杀还是流放万障山,都由不得我们做主。 就算侥幸躲过一死被流放万障山,对兔子来说与死也没有什么差别。万障山内,群魔聚集,里面的嗜杀残忍都是你我想象不到的,从小就习惯了平和的兔子在那里根本生存不下去。 所以,我才会想尽办法帮兔子找到魔气的根源,也算是帮亦图完成他未尽的遗愿。” “亦图……”胡萝卜望着兔子洞,“我是不是与亦图生的很像?” 文宁面露诧异:“你怎么知道?” 他并未告诉过胡萝卜亦图的长相,相信除他之外也不会有人告诉他。 “在你的幻境里,兔子对着我喊亦图,若不是极相似,又怎会看错?”胡萝卜将头上的木簪和发带抽掉,“你一大早便将我扮成这个样子,这是亦图平日里的装扮吗?” 文宁点点头。 胡萝卜将木簪和发带放回文宁的手里:“你们均是将我当做了亦图的替身?” 文名望着手里的木簪和发带,道:“其实细看你与亦图生的并不像,只是这冷冽的眉眼有个六七分的相似,恍惚之间难免认错,就连我第一次画亦图的时候,都险些将他画成你。” “所以……兔子是认错了我。” 文宁看着胡萝卜愈发清冷的眸子,不禁轻叹了一声:“即便是认错,亦图也已经不在了,你又何必如此在意?” “只是……有些嫉妒罢了。”胡萝卜对着文宁笑笑,“可能在结界里待的久了,心胸也跟着变小了,你别把这些话告诉兔子。” 文宁点点头:“人之常情。” 二人回到洞里后,兔子好奇的打量道:“你俩出去说什么了?难道是在一起睡了两晚,睡出感情了?” 文宁哼了一声道:“我倒是想跟他睡出感情,可他心里不是牵挂着某只兔子吗?” 兔子唰的红了脸,不再接话。 “难得,难得。”文宁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蔷薇,你可从未见过你们大王有如此娇羞的时候吧?” 蔷薇边嗯边点头,然后拉着桑齐走了出去。 文宁也识趣的退了出去:“你们聊。” 胡萝卜走到床边坐下:“兔子。” 兔子抬起满面绯红的笑脸:“嗯?” 一时间,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兔子伸手在胡萝卜的眼前晃晃:“你看什么呢?” 胡萝卜方回过神:“兔子。” “嗯?” 胡萝卜道:“没事,你早些睡吧,我扶你躺下。” 兔子看胡萝卜严肃的神情,依言躺下:“你有心事吗?” “心事?”胡萝卜摇摇头,“没有,你多胡思乱想了,早些休息。” 兔子感觉脸上痒痒的,伸手去摸才发现是胡萝卜的头发。 胡萝卜将被子裹好后,转身离去。 兔子伸手抓住他宽大的袖子:“你只和文宁出去一趟,怎么就把头发解了?” 胡萝卜的身子顿住道:“木簪断了,就取下了。” “断了?”兔子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胡萝卜听到声响,回头道:“你起来做什么?” 兔子笑而不语,她走到洞深处的一个房间,拿出一个盒子:“昔日我有一个故友,他极喜欢雕琢一些东西,手艺也好,尤其是簪子,我便向他讨了些,你看这个样式极简单的碧玉簪怎么样?” 胡萝卜接过碧玉簪,看向兔子:“你是喜欢我今天的装扮吗?” “喜欢啊。”兔子将盒子递给胡萝卜,“你若是不喜欢这一个,这里面的随便挑。” “不用了,这个就极好。” 兔子突然来了兴致:“反正现在也不算晚,我帮你束发可好?” 胡萝卜不忍拒绝:“好。” 兔子把胡萝卜拽到铜镜前坐下:“这还是我第一次给男子束发,若是不好,你可不许怪我。” 胡萝卜抬头望着站在他身后的兔子,嘴角轻轻上扬:“当然不会。” “那就开始,你头不要乱动。” 兔子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桃木梳将胡萝卜的头发理顺:“这个梳子还是桃子送给我的,如今也不知她在龙城过的怎么样?” 甚是想念呐…… 兔子恍神间竟已将胡萝卜头发束好,熟练的拿起玉簪插上:“我竟束的这样好?” 胡萝卜虽一直正襟危坐,但他从铜镜里能够看到兔子的神情变化,刚她梳头的时候仿佛与他不在同一个空间。 “好了。”兔子将桃木梳放下,“我竟有些不相信这是我第一次给男子束头?束的可紧?头发可会散下来?” 胡萝卜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已经晚上了,散不散的不要紧。” “啊?”兔子靠在桌前,看着胡萝卜,“你刚不是说让我束的紧些吗?说什么风大别给吹散了。” 可他明明没有说过。 胡萝卜看着兔子的神情不像在逗他,略一沉思便抿嘴一笑:“是了,紧些才好,桑齐今晚教我抵御魔气之术,不能让头发扯了后腿。” “是吗?”兔子忙推着胡萝卜往外走,“那你还不赶紧去?文宁说我的魔气与你不同,用桑齐的法子不管用,所以我就不去了。” 胡萝卜被兔子推着,还是忍不住回头嘱咐道:“我这就去,你可赶紧歇下了,我去换蔷薇回来陪你。” “你让蔷薇不用急,她若愿意陪着桑齐就陪着,我自己都住习惯了,没事的。” 胡萝卜望着站在洞前冲他挥手的兔子,走出几步又转身回去将她送回了洞里:“我还是不放心,你睡下我再去。” 文宁说过:兔子在安逸的情况下,不会触怒魔气。 他若就此走了,万一兔子兴致来了再做些什么勾起些往事触怒了魔气就不好了,还是看着睡下的好。 兔子看着胡萝卜的样子,不禁笑出声:“你今天是怎么了?” 胡萝卜怕兔子看出什么,忙胡乱的铺床掩饰:“没什么,你今天在幻境里受了惊,我理应照顾好你。” “……是吗?”兔子一步一步的靠近,眉目间满是笑意,“你前段时间冷冰冰的,突然间对我这么好,我很不适应,你不会是?” 胡萝卜猛地转身,看到近在咫尺的兔子时,愣了一下:“你……早些休息。” 兔子盯着胡萝卜慌乱的眸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胡萝卜否认,“我就是想让你先休息。” 兔子摸着下巴:“你莫不是看中了我这洞中的什么东西?想要趁我睡着的时候好偷偷拿走吧?” “当然不是。”胡萝卜急切的否认,“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那就是……你现在拿了我什么东西,怕被我发现?”兔子抬手指着胡萝卜的腰间,“你是藏在了这里?还是袖子里?” 胡萝卜见兔子越说越离谱,也顾不得其他,一把将她抱起放在床上:“文宁说了,你只有睡着的时候才是最安全的,所以我会等你睡着了再离开。” 兔子看看之间不足一尺的距离,收敛了些:“不过是开个玩笑嘛。” 胡萝卜拉起被子将兔子盖住:“闭上眼睛,睡觉。” 兔子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好好好,我睡,你赶紧去找桑齐吧。” 胡萝卜做了个闭眼的动作,示意兔子闭眼。 兔子将眼睛闭上:“其实我也挺想睡觉的,但是一想到你这样盯着我,就觉得睡不着。” 只听胡萝卜道:“那你好好睡,我先走了。” 兔子估摸着胡萝卜已经走了,便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胡萝卜还坐在桌边喝茶,便又忙闭上了眼睛。 如此往复几次,倒真的是睡着了。 胡萝卜听到兔子均匀的呼吸声,便忙出洞去找文宁:兔子恍惚间想起旧事,也不知是好是坏? 第79章 兔子和胡萝卜(五) 胡萝卜将兔子凭空生出幻象的事和文宁说了。 文宁想了想道:“既如此,那明日便再束一次发吧。” 却不想翌日等他们到达兔子洞的时候,阿榕却站在兔子洞前正跟兔子说着什么。 胡萝卜二话不说走上去将兔子拉到自己身后:“你要做什么?” 阿榕不甘示弱的瞪着胡萝卜:“我给大王送泥人,你挡着做什么?” 兔子拍拍胡萝卜的肩膀:“阿榕没有恶意,你不用这样紧张。” 胡萝卜将兔子拉到文宁身边:“他不可信。” “为什么?” 胡萝卜道:“上次在洞中,我很明显的感受到了他的敌意。” 阿榕跑到三人跟前道:“上次有敌意是因为不知道是你,再说你当时浑身抖冒着黑气,大王又在你手里,我怎么知道你是好是坏?有敌意不是很正常?” “好啦。”兔子将泥人放到胡萝卜面前,“你是太紧张了,你看这个泥人好不好看?” 胡萝卜瞧那泥人分明是兔子的样子:“照着你捏的。” “对啊,看起来不错吧?阿榕捏的。”兔子指着阿榕,企图能够减轻胡萝卜对他的敌意。 “哦。”胡萝卜低低的应了声,把兔子拉进了洞里。 文宁拍拍阿榕的肩膀:“小子,你们大王有主了。” “是胡萝卜吗?”阿榕很不服气,“我不过是想给大王送泥人而已,他何必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文宁笑笑道:“你要是再抱一下兔子,他就不止是挑恐怕是要上手了,你去别处玩吧。” 阿榕冷哼了一声便离开了。 文宁摇着头进了洞,听到胡萝卜说:“即便是文宁也可以,阿榕绝对不可以。” “你们背着我说什么坏话呢?” 只见胡萝卜涨红了脸,站在一边。 兔子则坐在桌边,面上看去也不是很好。 文宁看着二人,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刚不还好好的,这又怎么了?” 兔子瞥一眼文宁道:“胡萝卜说你极好,他觉得你我做一对儿不错。” 噗…… 文宁一口茶喷了出来:“什么?你再说一遍?” 这关他什么事?他俩吵架凭什么拿他当活靶子使? 兔子冷眼道:“你耳朵什么时候不好使了?” 文宁拍着胸口顺气:“胡萝卜,你当真这样说了?” “我没有。” “你说了。”兔子嚯的站起身,“男子汉大丈夫,你说过的话倒不敢认了?” 胡萝卜还是那一句话:“我没有这样说。” “停!”文宁大声喝道:“胡萝卜,我们今天不是说好了让兔子给你梳头的吗?怎么好端端的就吵了起来?你们俩个谁跟我说一下事情的经过?” 兔子将脸扭到一边:“你问他。” 文宁看胡萝卜:“你说。” 胡萝卜胀的通红的脸上有几分不甘和委屈:“我觉得那阿榕不可信,他送的泥人自然也不可信,想劝兔子把泥人扔了,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 “哦……”文宁拖着长腔,点点头,“原是吃醋了。” “并不是。”胡萝卜急忙解释道:“我承认看到阿榕黏着兔子我不开心,但是我并不是因此才对他有成见,你与兔子关系这样好,我可曾说过什么?” 文宁拍拍胡萝卜的肩膀,示意他淡定:“理解,理解。” “兔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文宁来到兔子身边,“他能为你吃醋,这不是好事吗?证明他心里有你啊。” “我不是吃醋……”胡萝卜还要解释,被文宁瞪了一眼方闭嘴。 兔子仿佛一座石像纹丝不动:“他不是说了不是吗?再说了,就算吃醋也不能扔别人送我的泥人啊?我说不扔,他便自己要动手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要扔,我只是刚好碰到了。”胡萝卜打不走到兔子身边,“这袖子这样宽大,我真的是不小心碰到了,我是希望你扔掉,但我并没有自己动手的意思。” 兔子斜眼看向胡萝卜:“这么说来还是我冤枉你了?” 胡萝卜道:“你确实冤枉我了。” 兔子揉着太阳穴,问道:“文宁,你来找我什么事?” 文宁忙道:“想来让你给胡萝卜梳个头。” 兔子抬眼望向文宁:“你把我当成伺候你们梳头的小丫头了?自己梳,出去。” 文宁蔫蔫的拉着胡萝卜走了出去。 胡萝卜闷闷不乐的守在洞口,一动不动。 文宁坐在枯树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兔子那脾气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下不去,不如我们先回去?” 胡萝卜道:“你不是说她只有睡着的情况下才不会触怒魔气吗?万一我们离开了,她气又这么大再疯魔了怎么办?” 早知道,他就不气她了。不就一个阿榕么,有什么了不起? 蔷薇和桑齐从远处走过来,看二人表情不太对,便问道:“怎么了?” 文宁道:“被你家大王赶了出来。” 蔷薇和桑齐对视一眼:“怎么好端端的会被赶出来?” 文宁道:“小两口拌嘴,我是被殃及的池鱼,蔷薇你进去劝劝你家大王,能把她劝开心了最好。” 蔷薇应声去了。 桑齐将胡萝卜拉到洞前的枯树下,和文宁并排坐在一起:“你也别板着个脸了,小吵怡情。” 胡萝卜道:“我只是在想阿榕的那一个眼神,欣喜,狂热,得意……什么都有,却唯独没有关心。” 桑齐想了一会儿:“这到底是个什么眼神?” 胡萝卜继续道:“当时兔子疯魔,他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是像在期待这一切的发生,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怎么可能?”文宁皱眉道:“兔子会疯魔的事,如今也就我们几个加上蔷薇知道,阿榕他怎么会知道?” 胡萝卜摇摇头:“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我只希望兔子在摆脱魔气之前,能够离这个阿榕远一点。” “所以……你们是因为阿榕吵了一架?”桑齐颇为嫌弃的叹了一口气,“那阿榕不过一个刚修成人形的榕树妖,你们至于吗?” 文宁道:“我猜大概是这样的:胡萝卜觉得阿榕不可信要扔泥人,兔子觉得阿榕没什么问题反而是胡萝卜心眼小非要扔别人送他的泥人,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 “差不多吧。”胡萝卜接道:“如果那泥人是文宁送的,我肯定不会非要兔子扔了泥人,但阿榕是真的有问题。” “这最后一句话你也对兔子说了?” “哪一句?阿榕有问题?我说了好几遍。”胡萝卜如实答道。 “不是,是上一句。” “如果那泥人是文宁送的?”胡萝卜点点头,“说了。” 桑齐揉揉眉心:“误会就是这么来的。” 胡萝卜有些不解:“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桑齐道:“当然有问题,当初你离山出走就是因为吃了文宁的醋,再后来我们和兔子正面、侧面不知道跟你说过多少次文宁和兔子的关系,她肯定以为你早就放下了。这时候你出来这么一句话,她肯定觉得你不信任她,还怀疑她的兔品,怎么可能给你好脸色看?” “可我没有不信任兔子啊,我那句话是真心的,如果那泥人是文宁或者你送的,我都没有意见啊。” 胡萝卜一急就又想去洞里找兔子解释。 文宁伸腿绊住了他:“哪去?好好坐着。” 胡萝卜一时收不回大长腿,便硬生生的摔了个狗啃泥。 恰好兔子和蔷薇从洞里出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 胡萝卜将将抬起头便看到站在身前的兔子:“你……不生我气了?” 兔子伸出一只手道:“起来吧。” 胡萝卜扶着兔子的手站起来:“早知道我摔一跤你就不生气了,我就早摔了。” 兔子白了他一眼道:“脸上脏的什么似的,回去洗洗,明日你过来我给你梳头,但是我不明白你们要我梳头做什么?” 文宁解释道:“你梳头手艺那么好,说不定是之前梳过呢,多梳几次说不定能想起些什么。” 桑齐将蔷薇拉到一旁,悄声问道:“你是怎么把你们大王劝好的?” 蔷薇也悄声道:“我跟大王偷听了你们的谈话。” 虽然声音很低,但洞前的各位岂是凡人?都将蔷薇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胡萝卜握着兔子的手,轻轻晃了几下:“那泥人……” 兔子凤目微眯:“嗯?” 胡萝卜无奈道:“你留着吧。” 第80章 兔子和胡萝卜(六) 又是一天清晨时光。 文宁边穿衣服边喊胡萝卜起床,喊了半天没听到动静,他边系腰带边走到外间,愣了:“胡萝卜人呢?” 床上的被子胡乱堆在一旁,还能看出有人躺过的痕迹。 只是,人呢? 正寻思着,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是胡萝卜。 “你去哪里了?” 胡萝卜疲惫的揉揉眉心:“我盯了阿榕一夜。” 文宁半晌方回过神:“你昨天半夜偷溜出去的?” 他竟然没有察觉?看来这胡萝卜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 胡萝卜点点头,无力的坐到床上:“只可惜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他在树里睡了一夜。” 文宁叹口气:“心怀叵测者也不是时时都在做坏事的,你赶紧梳洗下,我们去找兔子。” 胡萝卜应声梳洗后,二人便去了兔子洞。 阿榕正把一个泥人递给兔子…… 胡萝卜眼见就要冲上去,被文宁摁住了肩膀:“怎么?又想吵架?” “可……” “可什么可?”文宁截住胡萝卜的话,“老实站着,你看那阿榕每次都是嬉皮笑脸的,可曾像你这样拉着一张脸?” “我……” “你什么你?”文宁又道:“好好学学。” 阿榕将泥人递给兔子后,便告辞离去。 离去之时,看到胡萝卜和文宁便笑着打了招呼。 只是这笑容在胡萝卜眼里像是挑衅。 若不是文宁摁的紧,恐怕他又要冲上去跟人起冲突了。 带阿榕走远后,文宁才松开了手:“胡萝卜,你平日里不是挺温和的么,怎么见到阿榕就像是被蜜蜂蛰了的刺猬,淡定不下来呢?” 胡萝卜长吸一口气:“我还是觉得阿榕不可信,还有,刺猬浑身都是刺,蜜蜂蛰的进去吗?” 兔子对二人道:“你俩在那嘀咕什么呢?过来吧。” 文宁拉着胡萝卜走了过去:“蔷薇呢?还没起?” 兔子道:“一大早的就起了,不知道和桑齐做什么去了,自从他俩挑明关系后,就像连体儿似的,得空便黏在一起。” 文宁深以为然:“不管他们,来,束发。” 胡萝卜坐在铜镜前:“兔子,阿榕他……” 兔子将梳子往桌子上一撂:“你若再提他,我便不梳了。” 胡萝卜看着桌子上的梳子,幽怨的道:“我只是想问下他送了你几个泥人?” 兔子拿起梳子:“五个,都在那边放着呢。” 文宁走到泥人旁,拿起一个观看:“看起来捏的还不错。” 兔子接道:“我跟他说了几次不要了,但他还是执意要送,说是报答灌溉之恩,我也不好推辞。” 文宁将泥人放回原处:“也不知道他看上了你哪里,这般殷勤的送礼讨你欢心。” 铜镜里胡萝卜的脸绷的紧紧的。 文宁靠在桌子上看兔子给胡萝卜束发:“别说,你这束发的手艺还真不错,力道正好,看着也舒心。” “是吗?”兔子看了看自己拿梳子的手,“我给你绾发的时候都没能这般得心应手。” 文宁继续道:“那你可想的起以前都为谁束过发?” 兔子摇摇头:“不过我想,那应该是极亲近之人,不然怎么就上头了?” 胡萝卜的脸色又暗了一分。 文宁突然道:“我回去拿个东西。” 说罢,他便走出了洞里。 但下一刻,他却隐去身形又进了洞。 洞里静悄悄的,兔子和胡萝卜只是偶尔在铜镜里对视一眼,也不说话。 不消多时,发便束好了。 只是这次,兔子的精神没有恍惚。 他还以为没了他在一旁打扰,兔子会容易陷入往事,看来是他想多了。 兔子对着胡萝卜左看又看,总觉得哪里不满意,挥手将胡萝卜头上的玉簪变了样式。 文宁看到玉簪的样式时,显了身形:“兔子,这玉簪你哪里来的?” 兔子正自得意:“好看吗?我稍稍改了样式。” “你自己改的?” 兔子看文宁的神情不太对,脸上的得意也渐渐没了:“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文宁盯着玉簪:“这鸡毛似的簪头是你照着别的改的,还是你自己想改的?” “什么鸡毛啊?”兔子很不乐意,“这是凤翼好吗?” 文宁忽然笑了一下,耐人寻味:“我确定你与亦图认识,且关系匪浅。” “呃?怎么说?” 文宁道:“这个样式的玉簪我曾在亦图的头上见过,一模一样,你们两个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是吗?”兔子怔怔的盯着胡萝卜头上的玉簪,她只是单纯觉得这个样式好看而已。 文宁点头道:“我不敢直接给你看亦图的画像,那样的话你受的刺激会太大,但倘若这样由你一点一点想起或许会好受一些。” 兔子低头道:“这真是件麻烦事……” “我最近总忍不住胡思乱想,与其这样温水煮青蛙,有一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如我们兵行险着?” 文宁眉心微蹙:“你的意思是?” 兔子道:“你不是说我一看到亦图的画像就疯魔吗?那你就将亦图画出来,若是这一下给刺激好了也说不定?” “简直胡闹。”文宁脸色沉重,“若是能好上一次就好了,你不是一向惜命吗?怎么现在反倒不拿命当回事了?” “我啊……”兔子望望胡萝卜望望文宁,笑道:“原来我是放不下这座山,怕我走了他们过不好,但如今不一样,胡萝卜可以保证水源,你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我在不在也就无所谓了,更何况……倘若我哪一日发了疯,说不定还会将他们都……” “不行。”胡萝卜站到兔子面前,“就算是我疯魔死了,你也不能死。” “都不能死!”文宁喝道,“今天就先到这里,你们容我想想。” 兔子摩挲着自己的手腕:“好,我们都想想。” 等到文宁和胡萝卜走出洞后,她才撩开袖子,在牙印那里有一团淡淡的黑雾,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窄袖的衣裙就是为了遮住这团黑雾。 她不想给文宁压力,可她真的怕自己要撑不下去了。 昨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噩梦惊醒后,灵台便不再清明,若不是蔷薇及时醒来唤醒了她,说不定她就会…… “大王,你在吗?” 是阿榕的声音。 兔子走到洞外:“在,有什么事吗?” 阿榕从身后拿出一个泥人递给兔子,是照着今天的兔子捏的。 “大王,你看,阿榕的手艺越发好了。” 兔子很是无奈:“不是说好了不再送的吗?” “左右闲来无事,大王是嫌弃吗?”阿榕的面上有几分委屈。 兔子忙摇摇头:“不嫌弃,只是觉得耽误了你修行的时间,你毕竟刚修成人形,根基不稳。” 倘若她真的没了,最担心的便是这些刚修成人形的小妖精,没有足够的法力傍身,却对危险没有足够的认知…… 不过有文宁在,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大王?”阿榕见兔子一直发呆,出声呼唤。 “啊,没事。”兔子方回过神,“大王有些累了,回去歇会儿。” 说完兔子便进了洞里,随手将泥人放在了桌子上。 她或许需要写一封遗书,以防万一…… 还好,蔷薇去找桑齐了,她有一下午的时间可以慢慢写…… 当一个人觉得大限将至,便每一分每一秒都如珍如宝。兔子也是,她觉得时间完全不够用,也不知该如何落笔,纸团扔了一个又一个,宣纸上却还只是一点墨…… 只是时光易逝,天色已暗。 蔷薇拿着一包糕点进了兔子洞。 兔子忙抬手烧了一地的纸团。 “这什么味啊?大王,你烧什么东西了?” 兔子笑笑道:“洞里好久没打扫了,烧了几个大的蜘蛛网,你拿的什么好吃的?给我尝尝。” 蔷薇听到蜘蛛网时便四处张望,这洞里几时有蜘蛛网了?但听到兔子问好吃的时,便将蜘蛛网一事抛到脑后,将手里的糕点递了过去:“大王,新开的这家芙蓉糕可好吃了,你尝尝。” “芙蓉糕……”兔子拈起一块放进口中,“朱莎和向齐带着两个崽子也出去游玩好久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他们说当初说出去个两三年的,这时间还没到呢。”蔷薇递给兔子一杯茶,“大王你怎么看起来不是很开心啊?” “有吗?没有吧。”兔子敷衍的笑笑忙喝茶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大王,你准备写字还是画画啊?”蔷薇看到摆在桌子上只有一个墨点的宣纸有些奇怪,大王什么时候喜欢舞文弄墨了? 兔子拿起一块芙蓉糕,嚼也不嚼的便整块咽了下去,噎的不行,眼泪都流了下来,咳个不停。 蔷薇忙将水壶拿到兔子跟前,拍着她的背道:“你急什么?又没谁同你抢。” 兔子含泪笑道:“芙蓉糕好吃嘛,忍不住。” 蔷薇信以为真,叹着气将兔子扶到床上:“大王,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样?你要再这样,我以后都不给你买好吃的了。” 兔子道:“那你以后要给桑齐买了吗?” 蔷薇嗔道:“大王,你说什么呢?桑齐要吃他自己不会买啊?不跟你说了,我去后面洗澡。” 等到蔷薇回来时,兔子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蔷薇边埋怨边将兔子的衣衫褪去,帮她盖好被子,自己才歇下了。 第81章 兔子和胡萝卜(七) 是夜,月光如水撒在静谧的天夷山。 平地一声雷,炸裂在兔子洞前。 “不好!” 文宁和胡萝卜同时从床上坐起,提起衣服就出了门,边走边穿。 胡萝卜眉头皱的死死的:“兔子的魔气怎生爆发的这么快?” “许是受什么刺激了。” 兔子掐着蔷薇的脖子浮在半空中,周身被黑雾笼罩,在月光下显得尤为刺眼。 桑齐也赶了过来,只见他拔地而起棍子砸向了兔子。 胡萝卜和文宁忙冲了上去:“桑齐,不可。” 兔子见棍子袭来,便扔下蔷薇去抓棍子。 蔷薇被随之赶来的凌寒接住:“大王这是怎么了?” 桑齐见蔷薇脱险,便打算撤回棍子,他本也不是真的想伤害兔子,只是兔子并未给他撤回的机会。 兔子抓住棍子的手轻轻一抬,便将桑齐摔了出去。 “兔子!”胡萝卜挡在兔子跟前,“你看清楚些,他们可都是你的朋友!” 兔子双目中燃着火焰,伸手便抓向胡萝卜的胸前。 文宁见状忙施结界,却不想结界在如今的兔子跟前不堪一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转眼前,胡萝卜已被兔子抓在手上。 “糟了。”文宁看到胡萝卜的胸前也隐隐显出几丝魔气,“再这样下去,胡萝卜也会疯魔的。” 心下一动,他将胡萝卜变成了亦图的样子。 兔子的动作明显有所迟疑,她盯着胡萝卜一动不动。 “兔子,你醒一醒。”胡萝卜连说话都有些艰难。 文宁本以为有转机,却不想不知哪里的来的魔气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注入了兔子的体内。 “谁?”文宁环顾四周,发现一团黑气正消失在阿榕的手心。 “都是你做的?”文宁提剑架在了阿榕的颈上。 阿榕面带三分得意:“现在才发现,是不是太晚了?” “你究竟是谁?”文宁此时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他竟任凭阿榕逍遥了这么久。 “我?”阿榕的周身突然爆出黑雾,“我同你们大王一样啊。” “你是魔族?”文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这些日子你是怎么隐藏魔气的?” 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多亏了这身皮相啊。” 阿榕大笑过后变了一个样子,身形与之前相差不大,但一张脸明显戾气更重。 “胡萝卜!” “胡萝卜!” 文宁只觉脚下一抖忙望向天上,看到兔子一只手已经伸进胡萝卜的胸膛,鲜血四溅,有几滴血滴在他的脸上。 “去跟你的朋友一起陪葬吧。”阿榕一掌打向文宁,“天界四皇子。” 文宁不妨被打出去几丈:“你究竟是谁?” 阿榕大笑着飞到兔子身边:“我叫云极,不过你不会认识我的,青羽,我们走。” 兔子听到“青羽”二字,眉心微蹙却一动不动。 云极觉得不对劲:“你怎么了?” 兔子怔怔的望着眼前的胡萝卜,她的手从他的胸膛一寸一寸的退了出来:“我……胡萝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云极没想到兔子竟然恢复了清明,掌心中的魔气再度打向兔子的身体。 却不料兔子抱住胡萝卜转身就踢向了他:“云极!我要你给他们陪葬!” 云极跌到地上,不敢置信:“你居然醒了过来?” 兔子将胡萝卜放到文宁身旁:“你替我照顾一下胡萝卜。” 胡萝卜的手紧紧的抓着兔子的衣袖,最终不甘心的滑落。 兔子的手中又浮现出那朵神秘的红花,红花旋转的飞快,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打入了云极的体内:“你如此煞费苦心,目的何在?” 云极的右手紧紧的抓住胸前:“青羽花,如今我倒是见识到它的厉害了,只是不知因何成了红色?说到底,你与我才是同类,何必苦苦挣扎?” 兔子手上用力:“你若是不想死,就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题。” 云极哈哈大笑道:“我的目的就是唤醒你体内的魔气啊,你难道看不出吗?” 兔子欲继续用力,却不想云极一阵烟雾似的散开,竟凭空消失了。 “云尽!”兔子将清羽花再度挥出,“你竟妄想从我手下救走他?” 只是,清羽花转了一圈又飞回了兔子的手中。 竟然真的让他给逃了。 “到底是过了三百多年,法力都精进不少。”兔子望着手中飞旋的清羽花喃喃自语,“不过我还是不能让你们逃了。” 说时迟那时快,兔子拔地而起直直的冲向了空中。 文宁看到空中逼近的乌云,大声喊道:“小心!” 只听砰的一声,兔子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被打了下来。 临易出现在空中:“兔子,你跟我回天界吧。” 淡淡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无奈。 兔子站在地上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临易,“临易,你什么时候与魔族有了勾结?竟然阻我捉拿魔族的去路?” 临易摇摇头:“魔族之事自有我天界处理,如今你的魔气已掩藏不住,天帝特令我来拿你去天界。” “倘若我执意不去呢?”兔子冷冷的笑着,笑容再也没有往日里的那般温和无害,反而叫人有几分害怕。 明明是同一张脸,同样柔和的眉眼,笑意却透出刺骨的寒冷,让人不寒而栗。 “那这一山的生命恐也保不住了。”临易挥手,身后出现了一众天兵天将,天帝下的死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捉拿兔子回天界。 兔子手中的青羽花缓缓消失:“我跟你们回去,放过这一山的生命,他们是无辜的。” 临易点点头:“我临易拿性命担保,不会伤害他们。文宁,你也同我一起回去吧?父……天帝他甚是想念。” 文宁淡淡道:“多谢,然我一介谪仙不敢劳烦天帝挂念,更何况胡萝卜这伤势,须我在一旁照顾。” “既如此,便宽限你三日的时限,天帝那边我自有交待。”临易挥手将一条泛着浅光的链子缚在了兔子的身上,“此乃焚魔链,你若不生异心便无碍。” 兔子看看身上的焚魔链,冷笑道:“你们若不动我这一山的生灵,我自然也生不出异心。”她转而望着胡萝卜,清冷的眉宇间显出几分柔和之色,“胥宁,一定要救活胡萝卜……” 文宁看向兔子:“你当真认识我?可为什么我不记得你?” 兔子笑道:“你当然不认识我。” 临易带走了兔子,也撤去了山上的结界,留下一山的小妖精目瞪口呆。 - 天界,天帝立在空旷的云霄殿之上,面目威严。 临易将兔子带到天帝面前:“父君,四弟他心事未了,三日后临易再去找他。” 天帝点点头,望着兔子:“你可知……本帝寻了你三百多年?” 兔子笑道:“寻我作甚?杀了我吗?我亲爱的天帝,三界的首领,嗯?” 临易眉心微蹙:“兔子,我知你心中不服,但现在你面前的是三界至尊,我不求你能毕恭毕敬的,但你能不能好好说?” 兔子转而望向临易:“你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好好说?你问问你的好父君,我这样对他他可有怨言?” “兔子?”天帝开口,“你怎么叫兔子?” “不然呢?”兔子冷笑道:“难道叫青羽吗?眼睁睁看着父亲杀死母亲的那个青羽吗?” “临易,将她带去明月宫,好生照看。” 天帝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临易看向兔子:“你原来是叫青羽?” 兔子看了临易一眼:“你又不知道青羽是谁,不过是换了个名字于你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别忘了你拿性命担保的事,前面带路吧。” 临易便不再问,将兔子领到明月宫。 早有两名仙婢守在宫门前,俯身行礼:“见过三殿下。” 临易颔首道:“这位姑娘暂时住在这里,须日夜守候寸步不离,可明白?” 兔子嗤笑一声,监视就监视,说什么服侍? 她们都不傻。 两名仙婢对视一眼,应声:“是,三殿下。” 兔子踏进明月宫,忍不住冷笑一声,到底是仙界宫殿,空旷冷清的很。 两名仙婢跟在她身后,不知她因何冷笑,但她们素日清心寡欲对此也只是相视一笑便继续跟在她身后往前走。 兔子望着头顶一轮清冷的明月,问道:“这上面是月宫?” 其中一名仙婢道:“是。” 兔子伸手去抚月宫散发出来的清冷余辉,她娘也极喜欢这样。 “月宫离这里有多远?” 仙婢答:“不足万仞。” “那倒是不远。”兔子稍稍提气,欲离这余辉近一些,却不想焚魔链硬生生的将她拉下摔在了地上。 “姑娘?” “姑娘!” 两名仙婢忙上前扶起兔子:“姑娘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摔倒了?” 兔子想起身上的焚魔链:“许是左脚绊右脚吧。” 焚魔链被临易隐去了其外形,但禁锢兔子的仙力依然在,虽然不影响日常行动,但她只要一有动用法力的念头,焚魔链便会收紧,筋骨便如同碎掉般疼痛难抵。 天帝的心还是如此狠呢。 “这明月宫看样子是许久没有人住了吧?怎么你们两个被分在这里?”兔子在台阶上坐下,示意两名仙婢在她身旁坐下。 两名仙婢对视一眼,依旧站着:“我叫寒儿,她叫霜儿,是在这明月宫里修成仙的,所以就一直待在这里,顺便照看这明月宫。” 兔子有些好奇:“你们是在这里修成仙的?那你们……” “我们本是人间的两个木偶,被主人带到了这里,借助主人的仙气修炼而成。” “那你们的主人现在呢?” 两名仙婢摇摇头,神情怅然:“许久没有见到了,自那一日她说去人间看看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原是如此。”兔子似是深有同感,点了点头,“人间不比这天界高高在上,时时刻刻都须端着架子,自是好玩的很,怕是你们主人贪玩就在人间住下了吧。” 两名仙婢自是不知主人的想法,对于兔子的猜测也就无从评判。 良久的相顾无言,兔子起身回了房间:“我累了,先回去睡了,你们随意。” 第82章 兔子和胡萝卜(八) 文宁看着躺在床上的胡萝卜,面色沉重:今日便是与临易约定的第三日了,天黑之前他必定会来带他回天界。 桑齐的手里转着杯子,一圈又一圈:“我知临易脾气倔,倘若你不想回去现在就离开吧。如今云极逃了胡萝卜的魔气也随之消失了,他的伤也只是些皮外伤,最迟后天便能醒,我照顾他就好。” 文宁摇摇头:“怎么能不去?兔子杳无音信情理之中,可昨日流光和蔷薇自去了天界之后,也没有消息传回来,我怎么能做缩头乌龟?” 桑齐叹口气劝慰道:“你也不必太过悲观,好歹天界答应放过了这一山生灵,没有强迫再次移山,已经是件很值得庆祝的事了。” 文宁的眉头皱的死死的:“也不知道这般平静能够维持多久?” 像是在问桑齐也像是在问自己,只是谁都没能有个答案。 临易静静的走进洞里:“四弟,跟我回去吧?” 文宁回头,看到是临易,问道:“兔子、流光、蔷薇可都无事?” 临易点点头:“兔子被暂时安置在明月宫,流光和蔷薇在我的宫里好生招待,你不必担心。” “明月宫?”文宁想了一会儿,道:“那是什么地方?兔子没有被关进天罚殿?” 临易摇摇头:“我本也以为兔子会被关进天罚殿,即便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但是父君将兔子安置在那里后似乎就将这件事忘了,只剩那焚魔链还在兔子身上。” 桑齐嗤笑道:“怎么?兔子在你们天界还得带着焚魔链啊?难不成在你们的地盘还怕她给跑了?” 临易瞪了桑齐一眼,没有理他,只是对文宁道:“我们走吧?” 文宁点点头,指着桌子上几个小药瓶对桑齐道:“早上吃白玉瓶里面的,晚上吃青瓷瓶里的,一次一粒,谨记。” 桑齐点点头:“放心吧,我们在这儿等着你们回来。” - 天界,云霄殿。 天帝依旧孑然而立。 “胥宁,你回来了。” 文宁弯腰抱拳行礼:“谪仙文宁拜见天帝。” 天帝的眼中似乎有些难过,但那情绪只是一闪而过,他还是威严的样子。 “在外漂泊这些年,可还好?” 文宁点点头:“一切都好。” “你还是在怪父君……”天帝的声音听去有些疲惫,“当年你无视军令,私自下界多日不归,本帝也是无可奈何之下才做出的选择。” 文宁笑笑道:“帝令不同于儿戏,文宁早已放下,天帝也不必介怀,当年是我太过意气用事,如今想来也是自作自受,怨不得谁。” “你当真这样想?” 文宁点点头:“自是当真。” “那你可还愿意回归天界?” 文宁望着天帝,曾几何时,他是很想的,可是过了这么久,他是真的无所谓了。 “即便回了,早晚还是要被逐出的,何必多此一举呢?” 天帝眉头微蹙:“你这话什么意思?” 文宁道:“魔族如今蠢蠢欲动,天帝还抓了天夷山的兔子,难道不是想再次把天夷山……抛弃吗?” 天帝猛地将手抬起,制止文宁再说下去。 “魔族蠢蠢欲动不假,但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本帝这些年之所以派临易寻找天夷山,不是为了让天夷山去压制万障山的魔气,而是为了控制兔子。 有些事如今告诉你们兄弟也无妨:当年魔君的封印本是个死阵,借助日月神力可以将魔君永久的封印下去,但这个阵法却有一个漏洞,那便是只要有魔君的子嗣愿意为之献身充当这个阵法的祭祀品,那么这个阵法便不攻自破。” “所以……”文宁知道答案呼之欲出,但还是不敢相信。 “魔君原本只有一个女儿,那女儿……也早已亡故,本帝便以为此阵法万无一失,却不想司星天官却从星术排列中推演出魔君的女儿尚有一女在人间,只是不知具体方位。” “这个女儿便是兔子。”文宁说出这个答案,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原本他以为兔子只是一个普通的魔族,却不想她竟是魔君的孙女,与他们天界乃是势不两立。 天帝缓缓点点头:“所以本帝让临易将她抓到这里,是为了她好。本帝听临易讲:云极曾在天夷山上试图激发兔子的魔气,必然也是不怀好意,云极此子生性张狂,他一直不服天界的管制,一心想要把魔君给救出来。” 临易道:“如此说来,那云极是想抓走兔子做祭祀品?” “他应该是这样想的,但他应该不是青……兔子的对手,所以只能激起兔子的魔气趁她神志不清的完成他的计划,兔子能及时醒来,也算是幸事一桩吧。” 文宁似是恍然大悟:“原来兔子的敌人是魔族,而不是仙界。” 天帝的眼中风云变幻:“现在是这样的,但是在三百多年前的那一场神魔大战之前,她是站在天界的对立面,与魔族反而是战友的关系。” “怎么会这样?” 文宁和临易齐齐发文。 “上一辈的事情了,你们不知道也罢,本帝同你们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兄弟二人能抓紧将云极捉回,以免多生事端。” 文宁思之再三,问道:“我能与兔子见上一面吗?” “临易,你带胥宁去吧……” 文宁、临易行礼告辞。 二人并肩行走,临易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心里还在埋怨父君?否则你为何不愿意回来?” 文宁摇摇头:“我只是累了,想自由自在随心些。” 临易叹道:“可你我原本是正经的神族,就该担负这些责任舍弃那些原本就不属于我们的儿女情长,一味的逃脱并非英雄所为。” 文宁也叹道:“什么正经不正经的,我答应过亦图帮他守住天夷山,倘若背信弃义,我又如何能承担别的责任?” “随你吧,都说我性子倔,却还是倔不过你这个四弟。”临易无奈的摇摇头,“不过三哥的府邸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文宁笑笑道:“好啊,美酒随时备好。 “一定!” 明月宫门前冷清异常,直到二人走进宫内,寒儿和霜儿才听到声响急急的走了出来:“拜见三殿下。” 兔子在殿内透过窗棂看到文宁来了,这才缓缓走了出来:“胥宁,你来了,胡萝卜的伤可好了?” 文宁望着兔子,不仅有些恍神,现在的她与之前的她真的不一样了,虽然是同一张脸,可眉宇之间的那股冷傲让他觉得如此陌生。 “好多了,桑齐在照顾他。” 兔子继续道:“天夷山可还好?。” 文宁点点头:“你在这里可还好?” 兔子冷笑道:“什么好不好的,死不了罢了。”她望向临易,“天帝关了我这么几天,可有何吩咐?” 临易摇摇头。 “难不成你们天帝要我关在这里一辈子?”兔子心中满是不忿,“是生是死,何不给个痛快话?” 文宁道:“兔子,天帝把你关在这里是为你好,云极故意激起你的魔气,就是想把你抓回去作为祭祀品献祭给封印魔君的阵法,你等我们把云极抓回来了,自然会给你个交待。” 兔子看着文宁:“文宁,虽然你我曾经不死不休过,但这三百年来我很感谢你的帮助,所以,我相信你。” 文宁皱眉:“不死不休?什么时候?” 兔子看看四周,将堂前垂下的黑色帷幔撕下一块当做面纱蒙在脸上:“这样有没有想起来一些?” 文宁盯着兔子的眼睛,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他终于想了起来:“原来是你。” 兔子蓦地一笑,眉眼弯弯仿佛回到了以前:“想起来了吧?” “怪不得我追你到天夷山的时候就没了踪影,还遇到了亦图,果然是他搞的鬼。”文宁笑道:“不过也幸得亦图搞得鬼,不然说不定我真的将你杀了。” 兔子将帷幔扔到文宁胸前:“不吹牛会死?当时若不是亦图劝我一心向善,我早就杀了你,还给你追着我跑的机会?” 文宁假装生气道:“此话当真?” “自是当真。”兔子的性子仿佛活泼了起来,不如前几日那般冷冰冰,“要不是看在你和桑齐与亦图把酒言欢,畅快淋漓那般爽快的份上,我定把你吊起来拿鞭子抽上几顿,才不枉我白白被你追杀了那么久。” “这才对嘛……”文宁笑着走到兔子面前,手里变出一把梳子,“坐下,头发乱的不成样子,让我这个做爹的给你这个闺女梳梳头。” 兔子缓缓坐到最底层的石阶上,喃喃道:“不是爹,是哥哥……” “什么?”文宁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临易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面色十分凝重。 兔子抬头道:“没什么,都过去了。” 第83章 兔子和胡萝卜(九) 倾颜站在天夷山下,焦急的走来走去,她知道文宁的厉害,不敢贸然闯穷途,是以等在山下,希望能够遇见个愿意帮她传话的小妖精。 就在倾颜等不及准备硬闯的时候,穷途里跑出一个小妖精,看到对面站着的她时,愣了一下:“你是谁?” 小小的圆滚滚的身子,是草精。 倾颜很是高兴,忙摁住了草精:“文宁在不在山上?” 草精被吓了一跳,整个身体都在向后仰以此表示抗拒:“你摁住我做什么?你找文宁做什么?” 倾颜忙松了手,将内心的焦灼之情压下去,柔声道:“你帮我向文宁传个话,就说有老朋友想见他。” 草精打量一番道:“小姐姐,你不凶的样子还是很好看的,不过文宁现在不在山上,具体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不在?”倾颜秀眉微蹙,“那你们大王在吗?” 草精摇摇头:“也不在,你到底有什么事啊?可以跟我说,等他们回来了我替你传达。” “等他们回来可能就来不及了。”难道他真的回天界了?倾颜略一思忖,道:“那你们山现在是谁在掌管?” 她相信:文宁不会抛下天夷山,就算他离开了也一定会有所交代。 草精警惕的看向倾颜:“小姐姐你虽然美,但是你也不能套我话啊?我们山最近不太平,我怎么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啊?” 倾颜见对方不相信自己,只得道:“那你可否让你们山现在的管事者下来见一见我?是好是坏,你们的管事者自己总能分辨吧?” 草精绕着倾颜转了一圈,摸着下巴道:“看在你长的这么好看的份上,我就帮你传个话吧,你在这里等着。” “好,倾颜在此先行谢过了。”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桑齐便带着草精出现了在了天夷山下。 倾颜看到桑齐时,愣住了:“是你?不过也是,是你也不足为奇。” 桑齐看着眼前的女子,并不熟悉:“你认识我?” 倾颜将手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掌心向上,浮出一团魔气:“熟悉吗?” 当然熟悉,这团魔气与他身上的同出一源。 桑齐点点头:“甚是熟悉。” 草精看看二人,满脸的迷茫之色:“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 桑齐拍拍草精的头道:“你不是说你急着找隔壁山的小姐姐吗?赶紧去吧。” “啊对,我的小姐姐。”草精如梦初醒般的一溜烟跑了。 桑齐将倾颜请到了兔子洞,胡萝卜正坐在一旁打坐。 见到二人走进来,便起身道:“有客人?” 倾颜将胡萝卜打量一番:“与亦图倒是有几分相像。” 这话胡萝卜不知听了多少遍,如今听来心中毫无波澜:“姑娘是亦图的故友?” 倾颜摇摇头:“非也,我此行是有事相求。” 桑齐问道:“我听那草精说你是要找文宁?” 倾颜点点头:“我原本是打算找文宁的,却不想他不在,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桑齐斟酌道:“短时间内怕是回不来了。” 倾颜看桑齐的样子,知他有所隐瞒道,便道:“你对我有所提防是应该的,但倾颜实在耽搁不起就直说了,前几日我见天夷山上魔气暴涨,隐有仙气出现,文宁是不是回天界了?” 桑齐没想到倾颜竟然靠猜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究竟是谁?与文宁是什么关系?” 倾颜知道自己所疑不错,心中便多了几分底气:“我本属天界,但三百多年前的神魔大战爆发,我被派往天夷山支援,也就是当时见到了你、文宁,不对是胥宁,还有天夷山的山神亦图,后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我们都是弃子,虽勉强活了下来,却饱受魔气反噬之苦。” 桑齐抱拳道:“是桑齐唐突了,我虽看不惯天界做派,但对于当时共同对抗魔族的天族却是抱有敬佩之心,姑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什么敬佩不敬佩的,职责所在罢了。”倾颜嗤笑道:“我如今落了这般田地,那天界是必定回不去了,但文宁不同,他虽为谪仙但说到底也是天帝的四儿子,想要回去易如反掌。 今日清晨,我外出遇到昔日在天界的好姐妹,她在三殿下临易手下当职位,受命下界来给你们天夷山送一封书信,只可惜半路遇到魔族袭击,如今正昏迷不醒,书信也下落不明,我想应是被魔族拿走了。 她伤势严重,非天界不能救,我本想求文宁将她送回去施救,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我去。”一直沉默的胡萝卜突然道:“姑娘若是放心,可以将你的好姐妹交于我,我将她送上天界。” “不可以。”桑齐严词拒绝,“你伤势尚未痊愈不说,文宁也一再叮嘱让你静养,不许私闯天界。” “那你说怎么办?”胡萝卜眉头似打了结,“兔子、文宁、流光、松子,他们至今都未传回一点消息。刚刚这位姑娘也说了,她的姐妹此行是传信的,但她昏迷不醒,我们谁都不知道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万一是求救呢? 更何况魔界截了那封书信,万一信上再提及什么重要情报,兔子他们岂不是更危险?” 桑齐脸色愈发的沉重:“即便如此,也该我去,你从未与天界打过交道,除了天夷山你对外面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你身上有魔气,天魔两族一向敌视,还是我去最为稳妥。”胡萝卜对倾颜道:“姑娘,带路吧。” 倾颜还在犹豫:“我虽担心姐妹的安危,但倘若将你们的性命也搭上,也不是倾颜所愿。” 桑齐拦住胡萝卜:“你可知道:倘若天帝要处决兔子,就凭你这张脸你就会与她同罪。” 胡萝卜笑道:“桑齐,倘若蔷薇有难,你会退缩吗?” “所以我也不会……凭着这张脸她喜欢上了我,如今因这张脸能陪她一同死去,也是一种因果圆满。” 桑齐放下了拦去去路的手臂:“不论如何,都不要放弃生的希望,我和蔷薇,还有这满山的小妖精都等着你们回来。” 胡萝卜走向洞口,他这一辈子就像是个笑话:三百年不曾迈出结界一步,不知因何而生,唯有兔子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纵然那是因为地里的胡萝卜,是因为他的这张脸,可她确确实实的陪在他身边…… 偷吃胡萝卜时的样子,被他发现时落荒而逃的样子,巧笑嫣然的样子,发狂嗜血的样子,生气落寞时的样子…… 原以为没了结界,他就可以陪着兔子四处闯荡,去见见她口中的那些热闹,欢喜,陪着她看她笑看她闹,却不想不过短短几日的时光,他们就要面临生离死别。 不论怎样,都是她让他这三百年的时光不至于太过无趣寂寞…… 所以,就算是死,他也心甘情愿。 第84章 兔子和胡萝卜(十) 倾颜将好姐妹交给胡萝卜:“她叫依烟,在天界三殿下手下当职,这个是令牌,有了这个守天门的将士应该不会为难你。” 胡萝卜接过依烟和令牌:“谢谢。” 倾颜勉强笑道:“有什么可谢的,求人帮忙的是我,理应送你们。更何况你从未来过天界不知天门在哪,是我该谢谢你,如果不是我你本不用趟这浑水的。” 胡萝卜道:“你不必自责,就算没有你,我也该来救兔子的。” 倾颜望着依烟道:“去吧。” 她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到依烟和其他的姐妹了,终究是天魔不两立。 她所料不错,因为令牌胡萝卜很顺利的进入了天界。 按照她的指引,胡萝卜也很顺利的找到了临易的宫殿。 只是被守门的两名侍卫拦下了:“汝乃何人?竟敢擅闯天界?” 胡萝卜道:“这个依烟是三殿下的手下,你们不认得?” “我们当然认得,但是你却不认得,如今依言成了这幅样子,谁知道是不是你做的?” 胡萝卜只觉百口莫辩:“你们天族都是这般不讲理吗?” 倘若如此,兔子岂不是连辩白的余地都没有? “放肆!天界岂是你可以随便质疑的?” 话音未落,两名侍卫便同胡萝卜打了起来。 胡萝卜不欲生事,只得躲着:“你们三殿下呢?他认识我。” 一名侍卫道:“三殿下如今不在宫里,你倒是会找借口。” “什么?”胡萝卜没想到临易竟然不在,“那你们四殿下可在?” “四殿下?”另一名侍卫手中□□刺向胡萝卜,冷笑道:“四殿下早就不在了,可见你是个故意生事的,待我们将你拿下再细细盘查。” 当真是有理说不清。 随着打闹声愈来愈大,宫内的侍卫也冲了出来,二话不说的加入了战局。 胡萝卜看着越来越密集的枪尖,心中愈发急躁:倘若他一直只守不攻,就算不葬身于这些□□之下,最终也会因为力竭而死。 但他不能死,他还未能见兔子一面。 “既然你们如此不讲道理,那就怪不得我了。” 胡萝卜手下法力,一时间数个侍卫便哀嚎着躺下。 “我说了我是来找你们三殿下的,你们为何就断定我是来意不善?”胡萝卜很是生气,眼中满是愤怒。 “胡萝卜?你什么时候来的?”流光从外面回来,看到这个架势便质问围着胡萝卜的一群侍卫,“你们这是做什么?” 侍卫看到流光,收起□□行礼:“回殿下,此人来路不明,意图生事,我们……” “生什么事啊?”流光打断侍卫的话,“他来找我的,你们退下吧。” “可他说是找我们三殿下的。” “你们三殿下和我这个妖族太子殿下,他一起找,可以吗?”流光盯着说话的侍卫,“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侍卫逐一退下。 到底是有个妖族太子殿下的身份,就是不一样。 胡萝卜望着流光挺直腰板的样子,叹道:“你居然在临易这里,早知道就说找你了,松子呢?不是和你一起来这里的吗?” 流光搂住胡萝卜的肩膀往里走:“自我们来到这里吧,临易虽说是好生招待我们,但就是不告诉我们兔子的消息,我在这里也没听说天帝处决谁,所以我推测兔子是安全的,但就是不知道关在哪里,所以我和松子呢就每天出去和那些仙侍们搞好关系,说不定能套出些什么话来,今天我和松子兵分两路,她还没回来。” 胡萝卜不是很适应流光这个动作,便耸了一下肩膀侧身躲开了:“文宁也来了,你见到他了吗?” “没啊。”流光皱着眉头摇头,“他来了怎么不找我?而且临易昨天出去之后也没再回来,会不会他们两个在一起?” 胡萝卜沉默不语,这一趟他是白来了吗? “不过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那天门你硬闯的?”流光不禁对胡萝卜刮目相看,“有几分真本事。” “不是,是有令牌。”胡萝卜原本黯下去的眸子突然就亮了起来,“依烟,她是替临易送信到天夷山的,但她被魔族打伤了,说不定她会知道些什么。” “依烟?”流光皱眉看着胡萝卜,“你说的是真的?可往天夷山送信临易为什么不让我去啊?” “不知道,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了。” 松子从外面回来,看到胡萝卜便一路小跑到二人身边:“胡萝卜,你怎么来了?可是山上出了什么事?” 胡萝卜摇摇头:“山上没事,但你们和文宁一直没有消息传回去,恰好又有机会,我便来了。” 流光问松子:“临易这宫里你可听说有个叫依烟的?” 松子点点头:“有啊,怎么了?” 流光抱起松子转了个圈:“你太棒了,胡萝卜说她可能知道兔子的消息,但她现在受了重伤,等她醒来问话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松子嗔道:“快松开,这像什么话?” 流光倒是毫不介意:“反正你是要嫁给我的了,害羞什么?” 胡萝卜轻轻的咳了一下,将眼睛望向了上空。 松子白了流光一眼:“对了,我今日听仙侍们说北处有一个极为冷清的宫殿,只有两个仙侍在守着,前些日子住进去了一个姑娘,那姑娘从未出过宫殿,你们说会不会跟大王有关?” 胡萝卜道:“那我们就去看看,反正空等着也是无事。” “我也是这样想的。”松子看向流光,“所以我回来找流光,毕竟他妖族太子殿下的身份好使,即便是真的闯了什么不该闯的地方,天帝看在妖君的面子上也不会怪罪他的。” 胡萝卜深有同感:“刚才已经见识过了。” “什么?”松子不知胡萝卜说的什么,问道:“什么时候见识过的?” 流光拉起松子的手道:“走吧,娘子请前方领路,我们路上说。” 胡萝卜跟在二人身后,孤单的背影有些落寞。 松子听流光说完,回头问道:“那你到底是怎么进的天门的?” 胡萝卜又把倾颜找上山的事情说了。 松子不禁感叹:“魔族害人不浅。” “这里,就是仙侍说的明月宫了。”松子指着宫门上的三个大字道:“听她们说里面的仙侍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出过这道门了。” 松子上前敲门,“请问……” 只见宫门缓缓的打开,一个仙侍正躺在血泊里,那仙侍看到松子仿佛是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用尽全身力气抓住她的裙角:“快告诉三殿下,说是前些日子送来的那个姑娘被魔族抓跑了,快去。” 松子愣了一下,忙将仙侍扶起:“你们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胡萝卜问:“魔族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仙侍摇摇头道:“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快,快去,晚了就怕来不及了,不用管我。” 流光看了一下仙侍的伤口,道:“松子你留下来照顾她,我和胡萝卜去找天帝。” 天帝原本正在云霄殿与太子启释议事,见到流光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便问道:“流光,你找本帝有事?”看到站在流光身后的胡萝卜时,双眉皱起:“这位是?” 胡萝卜抱拳道:“我叫胡萝卜,乃是下界一无名小妖。” 启释也盯着胡萝卜:“你在天夷山修行?” 流光想起桑齐说的胡萝卜与亦图很像,便将话题岔开:“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天界混入了魔族,且已伤了明月宫的仙侍。” “明月宫?”天帝大惊失色,“那里面的青羽呢?” “青羽?”流光愣了一下,“不知,那明月宫里住的是青羽?” 天帝微微颔首:“启释,你快去查看,一定不能让青羽姑娘被带走。” “是!”歧视领命离去,临走前又忍不住多看了胡萝卜一眼。 胡萝卜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失落,他是该喜被抓走的不是兔子还是该愁兔子依然不知所踪? “这位……”天帝迟疑片刻,喊道:“你可是在天夷山修行?” 胡萝卜点头称是。 天帝没想到:时隔几百年,天夷山竟然有了新的山神,虽然这个山神还未完全成长觉醒,但看他周身气泽,也用不了多久了。 看了世间万物也不是尽在天书里啊。 “你可知你的责任?” 胡萝卜愣道:“我的责任?” 天帝点点头:“对,你的责任,世间万物应运而生,都有他存活的道理,而你的责任就是守护天夷山。 天夷山数百年前被亦图强行移走,原本以为山无根便断了气运,也不会有新的山神,却没想到居然有了你。” “我?”胡萝卜半信半疑,“难道我真的是山神?” 之前兔子也这样说过,但只是猜想,没有任何的根据。如今从天帝口中说出,这种感觉自然不一样。 天帝道:“山神由山的灵气汇聚而成,山神就像是山的孩子,天生便要担负守护整座山的责任,包括山中万物。” 胡萝卜望着天帝,思之再三道:“可我听说天界要再度移山,让天夷山去压制魔气?” 天帝呵呵的笑了两声:“人族尚知:两军交战,必有死伤,怎么你们就看不透这个道理?我们天族就像是守护三界平衡的军队,只是力量强大些,但终究不能逆天命,有所牺牲也是在所难免。 当年神魔一战,上古神族死伤无数,最后拼尽神力才将魔君封印了起来,他们又何曾有怨言? 活的千年万年并不是一种幸运,而是一种磨砺。当责任来临,他们毫不退缩,甘愿为了三界结束自己漫长的生命。 战场之上,没有对错,只有取舍。不是他们无情,不在乎生死,而是他们懂得死亡的意义。 大道无情,方能运行日月,才能保证三界各方平衡。” 这其中有多少无奈之举,只有经历了才明白。 胡萝卜和流光沉默不语,话不错,只是太过无情,心中不免生寒。 天帝揣度二人的心思,继续道:“本帝知你们担心天夷山,害怕它再次沦为战场,但你们可以放心,今日的天夷山早已不是原来的天夷山了,也没了压制魔族的灵气,只盼启释能够请青羽带回,否则怕又是一场浩劫。” “怎么说?” “青羽是解开魔君封印的唯一途径,所以才会有魔族冒险来劫走她。”天帝轻轻的叹口气,原本他只是想让青羽偏居清净之处,好修身养性,对于魔气也有很好的净化作用,却不想魔族已经放肆道这种地步…… 流光问道:“只不知那青羽是什么人?你们既然知道她的重要性,为何不好好保护起来?” 天帝叹气道:“如今说这些已经晚矣,那青羽你认识,正是你和松子此行要寻的兔子,本帝瞒着你们只是不想让你们横生枝节……” 话未说完,胡萝卜便已飞身离去。 流光皱眉道:“天帝,你为什么不早说?流光告辞。” 天帝望着一前一后消失的二人,不住的摇头:“到底是年轻,听我把话说完又何妨?” 第85章 兔子和胡萝卜(十一) 胡萝卜和流光赶到天门处时,启释和云极正打个不休,却不见兔子的踪影。 魔族有备而来,已将原本清净的天门处变成了修罗场。 胡萝卜冲了上去,从启释手上接过云极:“兔子呢?你把兔子怎么了?” 云极看到是胡萝卜,不由的放声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想知道兔子在哪里吗?跟我来……” “撤!” 云极一声大喝,战得正酣的魔族齐齐撤退。 “胡萝卜!”流光见胡萝卜追去,忙追了上去,“你去哪?” 启释见状也追了上去:“你俩去哪,回来!” 魔族骤然撤退,定有蹊跷,青羽还未救回,断不可再搭上其他人的性命。 只是,胡萝卜哪顾得上其他,紧紧的追着云极。 那云极也不着急摆脱他,反而时不时的回头给个挑衅的笑容。 流光和启释被云极的手下缠上,眼睁睁看着胡萝卜和云极越飞越远。 “胡萝卜,你回来!” 只可惜,胡萝卜听不到,或者是听到了也当做没听到。 云极将胡萝卜带到了万障山,那个被魔气笼罩的地方。 若不是之前有对付魔气的心得,他恐怕会被这些魔气逼的透不过气。 “云极,兔子呢?” 云极大笑着:“这里是我的地盘,你觉得我会把兔子交给你吗?”他肆意的嘲笑,“胡萝卜,你是不是傻?你自始至终都觉得我不可信,可你为什么还要听我的话,跟着我过来?” “你骗我!”胡萝卜怒气上涌,伸手拘住了云极的脖子。 云极没想到胡萝卜的速度竟这样快,但他手中有兔子,也只是慌乱了一瞬就恢复了镇定。 “你敢杀我吗?” “我问你兔子在哪里?”胡萝卜一字一句的说着,像是要把牙齿咬碎,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 “给你!”云极右手一挥,被一团黑雾包裹着的兔子往山崖下跌去。 “兔子!”胡萝卜松了云极,飞身接住兔子,可等他抱着兔子跌到崖底的时候才发现怀中的只是个幻影。 云极俯视着崖底的胡萝卜:“你可真是个傻子。” 说完,便拂袖而去。 胡萝卜看着周围的魔气,脸上早已面无表情,愤怒悔恨之情溢于言表,他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当。 他是如此的没用。 震天的嘶吼声从胡萝卜的口中传出,除了魔气爆发,他从未如此愤怒过,周身的光泽也随着他的嘶吼声越发明亮,与那些魔气缠绕在一起。 魔气像触手一样,躲不过甩不掉。 而此刻,兔子正与云极四目相对。 兔子因被焚魔链缚住,此时的她如同凡人,云极轻而易举的便捏住了她的手腕。 “云极,你做什么?” 云极一步一步逼近:“我找了这么久才找到你,你难道就不能给我个笑脸吗?” “笑?”兔子冷笑,“因为你我伤了蔷薇和桑齐,差点杀死了胡萝卜,而你伤了文宁,你还让我对你笑?云极,我若不是焚魔链在身,我早就杀了你。” “哈哈哈……”云极放声大笑,“果然还是你,不过你杀不了我,没有焚魔链的你杀不了我,如今的你更杀不了我。” 兔子抬手一掌打向云极,虽将云极震得退后几步,但她自己也因为焚魔链的缘故痛苦不已。 云极扶着身后的桌子站稳,笑道:“焚魔链的滋味不好受吧?我劝你最好乖乖听我的,不然那焚魔链会将你吞噬。” 兔子抚着胸口,面上强做出无碍的样子:“焚魔链如何,不牢你费心,我劝你最好乖乖的把我送回去,不然等到天界找到这里,战火再起,魔界最后的立足之地也会不复存在。” “所以……”云极再度逼近兔子,“我会拿你作为封印的祭祀品,我云极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兔子怒目而视:“你要放魔君出来?” “对啊,那不是你外祖父吗?”云极阴测测的笑着,抬手拘着兔子的下巴,“唯有你,才能救出他……” “做梦!”兔子试图摆脱云极,却感觉到焚魔链再度收紧,“我就算是立刻死在这,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不,你不会的。”云极附在兔子耳边道:“胡萝卜在我手上,你若是立刻死了,他怎么办?” “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他在天夷山好好的待着,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我就知道你不会信,你跟我来。”云极走出几步见兔子没有跟上,便道:“你不走莫不是要我抱着你走?” 兔子略一沉思,道:“我自己有腿。” 云极走在前方道:“那胡萝卜也看不出哪里好,脑子也不是很好使,怎么你就看上他了?难道是因为那张生的与亦图相似的脸?” 兔子冷着脸道:“你知道我与亦图之间没有男女私情,又何必说这些话来刺激我?” 云极嗤笑道“我知道因为亦图帮你葬了娘亲,你心中感激,以至于你后来伤了他心中不忍便常去看望他,一来二去天长日久,难保你们之间不会生出些其他的情愫。” “我说了不是,便不是。”兔子语气渐高,“你究竟把胡萝卜关在了哪里?” “这不是到了吗?你往下面看。” 兔子依言走到崖边,俯身看下去,果然是胡萝卜。 “云极,你快将他放了!” 云极呵呵笑道:“连你都是我的俘虏,你凭什么让我放了他?嗯?” “你不要想着跳下去救他,你身上有焚魔链,跳下去只会送死,万一你命大死不了还会是他的累赘。” “怎么样?想好了吗?解除封印吗?” 兔子双手的指甲嵌进手心的肉里:“云极,你混蛋。” “我不急,可以等你慢慢想。” 一道寒光擦着云极的面门飞射而过,对面的山壁上随即簌簌落落掉下一大片土。 “青羽?”云极望着被寒光打到那块山壁,“你做的?” 兔子俯身望着崖下:“不是我……” 云极感觉到身后不对,忙回身就被一柄剑逼的后退:“你竟然活着走出了千寞崖?” 胡萝卜冷冷的看着云极:“责任未尽,不敢死。” 在崖底的时候,他愤怒,慌张,悔恨,但是这些都没有用,反而只会让他乱了心神,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他告诉自己:他是天夷山的山神,生来便要守护天夷山的每一寸土地和花木。 曾经替他守护天夷山的兔子还在魔族手里,他怎么能死? 人在死之前,脑子里会闪过很多东西,会明白自己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只是他们没了重来的机会,但胡萝卜不同,他身上的灵气天生便能克制魔气。 文宁曾经告诉过他:“你虽不知你因何而生,但你应该想明白你为何而活。当你想明白的那一天,你才能作为一个完整的生物而存在。” 如今他想明白了:他要为了兔子而活,为了天夷山而活,也为了自己…… 当他挣开魔气的同时,他看到了兔子,她正看着他,他知道这次不是幻影。 胡萝卜将兔子拥进怀里,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还好,还好来得及。” 云极冷笑一声道:“即便你逃出了千寞崖,也逃不出我万障山。”他周身的黑雾越来越浓,“青羽,我会让你亲眼看着胡萝卜死在你面前……” 黑雾里有火焰若隐若现。 “遭了,是赤狡。”兔子正对着云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胡萝卜,你快走,不要管我,我身上有焚魔链,你带着我会是累赘。” 胡萝卜背对着云极,对这些危险浑然不觉:“我来就是为了要带你走。” 赤狡是上古凶兽,速度极快,一旦它得了云极的指令,便是不死不休。 云极抬手:“谁也走不了,阿赤,上!” 兔子看到赤狡冲了过来,心中来不及细想,将胡萝卜推到了一边,她相信云极不会真的杀她。 可是那赤狡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兔子!” 她只来得及眨眼,便看到一口鲜血喷在了她的脸上。 这是怎么回事?她已经把胡萝卜推到一边了啊,可他为什么就站在她的面前,他的嘴角为什么会流血? “不……” 胡萝卜的脸,娘亲的脸,亦图的脸,重叠在一起…… 浓重的血腥味压的她喘不过气。 “为什么会这样?”兔子抱着胡萝卜嘶吼,“为什么会这样?” “不哭。”胡萝卜无力的靠在兔子的肩膀上,“对不起,保护不了你,守护不了天夷山,以后天夷山还是要麻烦你了,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我说过会让他死在你面前……”云极抓着胡萝卜的肩膀,将他从兔子的怀里拉开,“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死有什么好玩的?要慢慢的折磨才好玩,你说是不是?” 兔子抬起一张血面,死死的盯着云极,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生机:“云极,你最好祈祷我身上一直有这焚魔链,否则就算死我也会拉你一起下地狱。” 云极脸上没有一丝怯意,反倒露出些许笑意,他并未将兔子的威胁放在心上:“生不同衾死同穴,挺好的,阿赤,将他带去魔狱。” 赤狡叼起胡萝卜便离去了。 云极笑盈盈看着兔子:“我觉得你还是睡一会儿的好。” 兔子心中纵有万般的不甘愿,可她还是倒了下去。 “云极,你好大的胆子!”临易的长枪插在云极和兔子的中间,“竟敢胡作非为?” 云极抬头看到是临易和文宁,伸手就要去抓兔子的肩膀,被文宁一剑劈开:“还执迷不悟!” 文宁落地忙将兔子扶起:“你做了什么?” 云极看到临易和文宁一起,心知他讨不到什么便宜,再加上赤狡不在,倘若真的打起来他只有被抓的份,想到此便一溜烟的逃走了。 临易为难的看着云极逃走的方向:“我们是追,还是先将兔子送回去?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难道天界出了什么变故?” “回去,我们需要先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86章 兔子和胡萝卜(十二) 文宁和临易在回天界的途中,遇到了赶往万障山的启释、流光和松子。 松子看到文宁怀中的兔子时,冲了上去:“大王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 文宁答道:“你们大王无事,清洗下就好,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启释上前道:“云极私闯了天界,将青羽掳走,胡萝卜追着云极不知去了哪里,我们正准备去万障山,你们既救回了青羽,可见到胡萝卜?” “糟糕。”临易面色一沉,“胡萝卜说不定还在万障山。” 流光道:“兔子伤的严重吗?能醒过来吗?” 文宁解开兔子身上的禁制:“醒是能醒,但是就怕她冲动。” 果然,兔子醒来后看了一下周围的人,然后将目光锁定在了临易的身上:“解开我的焚魔链。” 临易没想到兔子的第一句话会是说焚魔链,一时有些接不上话:“这……” 文宁问道:“兔子,你可曾见到了胡萝卜?” 兔子恍若未闻,双目直直的盯着临易:“解开我的焚魔链!” 松子怯怯的拉着兔子的手:“大王,你怎么了?你这个样子松子害怕。” 流光忙把松子搂进怀里:“相公在呢,不怕不怕啊。” 松子跺了一下流光的脚,挣开他跑到兔子身边:“大王,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兔子扯起嘴角,硬生生的挤出一个微笑:“松子,别怕,大王只是想让临易解开焚魔链。” 文宁道:“兔子,你体内魔气未净,此时去了焚魔链,倘若你受了刺激……” “能有什么刺激?”兔子脸上的血迹还未擦去,此时看去有些狰狞,“若不是这焚魔链我能被云极悄无声息的抓走?若不是这焚魔链,我能眼睁睁的看着云极伤害胡萝卜而无能为力?” “大王……”松子拿出绣帕去擦兔子脸上的血迹,“你别急,总会有办法的。” 兔子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下,接过松子手中的绣帕:“你们现在去不去救胡萝卜?” 文宁点点头:“救,当然救,但是你要待在这里。” “不行,我跟你们一起去。”兔子说的斩钉截铁,“否则我会自己偷偷溜去万障山。” “可是,你现在……” “我现在什么?”兔子望向临易,“我被你们用焚魔链绑了起来,难道现在连脚都不是我自己的了吗?那我的命总该是自己的吧?” 兔子迅速抽出松子的腰间的匕首,放在颈间:“带上我。” 刃上已有丝丝的血迹。 她也不想如此,以死相逼是最笨的办法,因为它有用完全是因为对方在乎她。但她现在没有别的办法。 “兔子!” “大王!” 松子下意识的摸向腰间,后悔她为什么要带匕首:“大王,你把匕首放下,我们有话好好说。” 文宁知道兔子的脾气,反复斟酌后道:“我带你去,但是你必须待在我身边,不得擅自行动,不能冲动。” 兔子取下松子腰间的匕首套系在自己的腰间:“你们不要想着丢下我,我不是无理取闹,你们并不了解云极,这里面最了解他的只有我。” 倘若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便会杀了胡萝卜,但胡萝卜不能出意外。 娘死在她面前,亦图死在她面前,胡萝卜必须活着。 文宁往兔子身上施了个保护结界:“走吧。” 兔子跟在文宁身后,神色不定,她料定云极会拿她换胡萝卜回来,到那时,她该如何全身而退? 不多时,他们便到了万障山。 云极早已召集了魔族的手下,严阵以待:“我以为会大军压境,却原来只来了你们几个,那便好办了。” 启释望着云极身后黑压压的一片,冷面道:“你交出胡萝卜,我们既往不咎。” 云极不禁笑道:“什么胡萝卜?我们魔族对胡萝卜没兴趣,不过……”他伸手指着站在文宁的兔子,“我对青羽毕竟感兴趣。” 兔子冷着一张脸:“云极,我跟胡萝卜换。” “好!”云极击掌,“将那个废物带上来。” 文宁伸手拦住兔子:“你当真要过去?” 兔子看向临易:“焚魔链解是不解?” 临易道:“我会悄悄的解了你的封印,不会引起云极的注意,待胡萝卜回来,你即刻脱身。” 兔子点头应是。 胡萝卜被赤狡驮着扔在了云极的脚边,云极抬脚踹了一下:“一个废物而已。” 兔子怒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云极笑道:“还没来得及怎么样,不过他多受了几鞭子谁知道他这身板这么弱竟晕了过去,你若想救他,随我来。” 文宁拉住兔子的胳膊:“谨防有诈。” 兔子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胡萝卜:“有诈也得试上一试。” “怎么?怕了吗?”云极拍拍身边赤狡的头,“阿赤可是饿极了呢。” 兔子挣开文宁:“我倒要看看你玩什么花招?” 只见兔子周身黑雾四起,须臾间,周围便变了个样子。 云极站在兔子的对面:“青羽,其实我不想你死。” 兔子看看四周道:“我也不想我死。” “但同族的巫师预言:只有你才可以解开魔君的封印,你不要怪我。” 兔子冷笑道:“巫师?那个不男不女的丑八怪?他被天界发配至此,虽对天界心有怨恨,但你觉得他对魔族就有多深的感情吗?” “我不管。”云极吼道:“只要魔君能再度出世,我们就不用躲在这万障山,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 一个辨不出男女的声音响在空中:“云极,你还等什么?只要把她推下去,大业可成!” 兔子忍住冲动,对着空中大喊:“巫师既然来了,为何不敢献身?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吗?” 一个黑袍缓缓显现在空中:“见不得光?魔族哪里又是见的光的?云极,你为什么还不动手?宏图霸业就在眼前,你还在等什么?” “什么宏图霸业?”兔子皱眉,虽然他不喜欢那个躺在封印里的魔君,但倘若解开封印,魔君出世,哪里还有云极的什么事? “青羽,你别怪我无情。”云极抓住兔子的肩膀,“既然你不能跟我在一起,那么活着也无用。” 黑袍巫师双手抬起,一股极淡的黑雾萦绕在他的胸前,缓缓散开,像是一个阵法…… 兔子看着阵法,突然醒悟,这是窃灵。 “巫师,你要做什么?” 窃灵阵法极为恶毒,不管是仙、魔、妖、鬼、或是人,只要有气息的活物所拥有的灵气都会被阵法吸取,转而被掌镇者所使用。 巫师下令:“推下去!” 云极闭着眼睛将兔子推了下去。 兔子当下不再犹豫,一跃而起,一掌击向巫师。 只是,掌至巫师面门前,却动弹不得。 兔子看到巫师猩红的嘴唇轻轻一勾:“焚魔链解了是么?不过无妨,你还是要死。” 巫师袍子一挥,兔子便又跌了下去。 这一次,她没了起来的力量,她能看到无数的光线从她的身体里跑出,然后落在黑袍里面。 难道她真的要葬身在这里了吗? 娘亲的脸浮现在空中:“羽儿,你为什么不听娘亲的话?为什么非要回到魔界?待在人间不好吗?” “娘……”兔子抬手伸向空中,摸到的是虚无缥缈的空气,“羽儿错了,羽儿不是故意的……” 突然,空气被劈开,一道影子朝她飞了过来。 待影子近前,她才看清:是胡萝卜,他的身上还带着斑斑血迹。 胡萝卜接住兔子,将她带到空中:“你怎么样?” 兔子虚弱的睁开眼睛:“我没事,你的伤没事吗?” 胡萝卜摇摇头:“文宁已经向天界发出了求救信号,你别担心。” “我当是谁呢?”黑袍巫师停下手中的动作,“原来是天夷山新的山神,怪不得能够冲破的我的结界,不过无妨,既然进来了就一起受死吧。” “该受死的是你吧?”流光 兔子抓住胡萝卜的肩膀:“你快从这里出去,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胡萝卜将兔子放到身后,一手执剑:“我不曾为你做过什么,就这一次,你别赶我走。” “可是你身上的伤还没好……” 云极站在黑袍旁边,面若冰霜:“你们,谁都走不了。” 黑袍道:“云极,这个小子就交给你了。” 云极冷哼一声便朝着胡萝卜袭去。 胡萝卜提剑便挡:“兔子,你离远些。” 原本站在一旁观战的黑袍突然绕过胡萝卜,伸手抓住兔子将她再度扔向封印。 胡萝卜听到声响,忙转身去抓兔子,却不想被云极一掌推了下去。 兔子感觉到体内有股力量在一点点积蓄,与以往魔气爆发前的感觉不一样,这一次所有的力量都向着胸口聚集。 胡萝卜抱住兔子,在落地前翻了个身。 兔子看到胸前有个光点在游走,像极了当初娘给她吃的一个东西。 她问娘亲那是什么,娘亲说:是药,治病的药。 黑袍巫师看到那光点眼神异常的狂热:“魔魂,终于出现了。” 云极看向黑袍巫师:“你说什么?” 黑袍巫师不理云极,俯身下去将那光点吞了下去。 第87章 兔子和胡萝卜(十三) 兔子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底洞,一直落不到底。 “羽儿,醒醒,你快醒醒。” 兔子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竟是凭空在空中漂浮着。 “娘,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羽儿,玲珑不能丢,你也不能再睡下去了,你的朋友们正在浴血战斗,生死未卜,你怎能弃他们而去?” 兔子摸着胸口,那里似乎缺了一块:“可是娘,羽儿好累,玲珑她被坏人抢走了,她不要我了……” “夺回玲珑,那是我留给你的唯一遗物,你若丢了它,他日在九泉之下你就不要来见我。” “娘,娘!”兔子看着娘的脸渐渐涣散,猛的坐了起来:“娘,你不要丢下羽儿!” 她坐在地上,手里还握着胡萝卜的手。 黑袍巫师的手正拘着文宁的脖子,面目狰狞:“别急,一个一个来……” 剩下的几个都狼狈的躺在地上。 文宁看到兔子飞了过来,原本因痛苦而闭上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快走,等待……天界的接应。” 黑袍巫师回头看到兔子,阴恻恻的笑了起来:“原来你还没有死啊?” 兔子面色淡漠,只道:“你以为玲珑是你抢走就能用的吗?” 黑袍的脸隐在一片黑雾里,看不清表情:“你这话什么意思?玲珑是什么东西?” “你体内有残存的仙气,难道没觉得玲珑在排斥它们吗?” 她先天体弱,承受不住体内魔气和仙气的碰撞,于是她娘盗走了魔族的魔魂给她吃了下去。 她娘说那会发光的丹药叫玲珑,她须每日间感受玲珑的存在,并用心爱护她,这样玲珑才会反过来保护她。她用了几百年的时间,才安抚好玲珑,她不相信这个半吊子巫师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让玲珑与他本身的气息合二为一。 黑袍将文宁远远的摔了出去,抓住了兔子:“有没有什么办法?” 他已经感觉到了体内魔魂的反噬。 “没有办法……”兔子伸手抓向黑袍的胸间,“玲珑!” 娘说过,只要真心对待玲珑,她会救她的命。 黑袍巫师能清楚听到体内正在一寸一寸的爆裂,从血肉到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走向毁灭…… 玲珑闪着微光落到兔子的手里,轻轻的跳跃了两下,像是开心的小女孩儿。 天界的援兵此时方至。 兔子将他们都安置在了明月宫,这里清净,便于养伤。 魔界被天界的二皇子整顿,云极永生不得出万障山。 兔子常常坐在胡萝卜的床前发呆:说到底是她害了他。 她不是兔子,是青羽。 她是天帝下凡历劫时与魔族公主的私生子。 当年天帝与她娘成亲后不久便勘破红尘提前升了天,后又下界除魔,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娘亲。 那时她才只有八岁,眼睁睁看着娘亲为了保护她,挡住了身后万千寒光的攻击。 她将天帝那时的样子狠狠地记在了心里,带着怨恨。 娘亲劝她不要记恨,也不要回去魔族,就在人间敛去仙气和魔气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娘亲断气之时,她无助的抱着一具冰冷的尸身哭了三天三夜,是亦图恰巧路过发现了他。 他很好,帮她葬了娘亲。 她亦将他当成了亲人,把心里话都讲给他听。 亦图同她娘一样嘱咐她:不要回去魔族,不要沾染魔气,也不要想着报仇。 可当时的她,哪里听得进去。 她去了魔族,心里的仇恨与日俱增,时不时的便会去天界大闹一场,她同她娘生的很相似,为了避免天帝看出什么,她总是带着面纱。 后来她因怨气太冲,玲珑感受到了她的仇恨,释放出了更强大的力量,但这力量却不由她控制,因此她伤了亦图。 亦图也不生气,总是怜悯的看着她,等她清醒。 再后来…… 再后来是怎样? 亦图帮她躲过了很多次追击,胥宁的,临易的,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 直到神魔大战爆发,亦图受伤,她护在了亦图的身前,外祖父看都没看她一眼,抬手就要杀了她,就像……他要捏死的是一只蚂蚁。 所以说啊,什么祖父外祖父的,都是扯淡,都要杀她。 人间说的隔辈亲是什么东西?她一点都不稀罕。 好在她有玲珑相助,逃过一劫。但最后他们还是败了,因为有内鬼偷偷的污染了天夷山的灵气,至今她都不知道那个内鬼是谁,说不定在那场混战中死了呢? 也或许就是那个黑袍巫师。 但这都不重要了,因为最后天夷山被天界抛弃,亦图不忍整座山就此被摧毁,散尽神力移山。 当时的她也因被重伤恐命不久矣,连玲珑都救不了他,亦图便将她的魂魄寄生在一个魂魄刚刚离体的白兔身上,凭借玲珑的力量她才一点一点复苏。 胡萝卜地的那块结界是亦图设的,他说:“不知道这块地水土如何,也不知道有没有豺狼虎豹,这里是整座山的灵穴所在,这个结界除了你谁都不能随意出入,你在里面好好养伤。” 而地里之所以长出胡萝卜完全是巧合,是兔子本身怀里抱着一根未吃完的胡萝卜,没想到春去秋来竟然长出了一地的胡萝卜。 更没想到,天夷山的新山神竟然会诞生在结界里,阴差阳错的种了三百年的胡萝卜。 兔子忍不住弯起嘴角:“不过幸好这样,不然哪有那么多的胡萝卜可吃?” “胡萝卜,你快醒过来吧?” “等你醒过来,就做我的压寨相公好不好?” 倏地,兔子红了脸,她竟然如此不害臊。 胡萝卜的眼睫毛似乎动了一下。 “大王,你看谁来了?”松子从外面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怀里抱了一筐的胡萝卜。 兔子忙将框子接住,放在一边:“你身上的伤也没好利索,小心再加重了。” 蔷薇从松子的身后跳出来:“大王,我可想死你了。” 寒儿和霜儿从外面走进来:“明月宫许久没这么热闹了。” 正说着,文宁从外面走了进来:“胡萝卜还没醒么?” 兔子道:“没有,要不你再给看看?” 文宁便坐到了床边,又是摸手腕又是摸额头的:“无妨,皮糙肉厚的用不了多久。” 胡萝卜的睫毛似乎眨了一下。 文宁一下拍在胡萝卜的胸口:“好啦,醒啦。” 兔子吓了一跳,作势要去打他:“文宁,我警告你你别把胡萝卜给拍傻了。” 正说着,胡萝卜心不甘情不愿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你们也真是的,我卧病在床,你们也不离开让我休息下吗?” 兔子惊喜的看向胡萝卜:“你真的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胡萝卜握住兔子伸过来的手:“没有,一切都好。” 文宁几人挤眉弄眼的退出了房间。 胡萝卜见人都退去,一把将兔子拥尽怀里:“我们都活着,真好。” 兔子不住的点头:“对,活着,真好。” 胡萝卜双手捧着兔子的脸庞:“你看我醒过来了。” “嗯?”兔子不知所谓的睁大了眼睛,“我……看到了,你渴了吗?” 胡萝卜抿着嘴摇摇头,像一个懵懂的少年:“我醒过来了。” 兔子有些懵:“所以……你是渴了还是饿了?” 胡萝卜继续摇头:“你刚说等我醒了你就……” “嗯?”兔子戳了戳胡萝卜略有些红的脸蛋,“你不会真的被文宁打傻了吧?我这就去帮你报仇。” 胡萝卜一把将兔子拉到怀里:“你莫不是这就要反悔了?你是大王,说话可要算数。” “反悔?什么?”兔子觉得一头雾水。 “压寨相公啊……”胡萝卜有些急,“你刚说过的话,这就忘了吗?” “噗嗤……”兔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有,不敢忘,不敢忘。” 胡萝卜也跟着笑:“怎么是不敢忘,为什么不是不会忘?” 兔子愣了一下,笑道:“咬文嚼字的功力什么时候这么强了?你是天夷山的山神,日后我要在山里称大王,还要劳烦你这个压寨相公多多照顾呢……” 胡萝卜喜的将兔子抱进怀里,对着肩窝就是好一顿蹭:“那你打算何时嫁给我呀?” “我……”兔子难得的红了脸,“松子,蔷薇她们都没办事呢,我们会不会太急了些?” “不急,不急。” “不急,不急。” 门“咚”的一声被推开,松子和蔷薇举着双手作投降状:“大王,我们可不是故意偷听的。” “对,大王,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耳朵态好使了些。” 胡萝卜和兔子愣愣的抱着,好半天才回过神:“你们……” 兔子忙松开胡萝卜:“胆子越来越大了。” 胡萝卜握着兔子的手,笑盈盈的不说话,胆子是大了些,但是说的话甚得他心。 蔷薇道:“大王,不如我们一起把事办了吧?反正早办晚办都是办。” 趁早办了,她欺负起桑齐来就更名正言顺了。 松子的脸直红到脖子根:“我跟流光还未将这事提上日程……” “谁说的,现在就提。”流光大踏步的从门外走了进来,“想什么时候办就什么时候办。” 文宁摇着手里的折扇:“既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下月初一便是个好日子。” 原本荒废的胡萝卜地旁,埋进去数年的相思豆悄悄的发了芽…… 第88章 欢天喜地拜天地 转眼便是月底,天夷山一派热闹景象。 漫山遍野都是飘摇的红绸子,桃子和高卓也专门从龙城赶了回来,拉着往日的同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胡萝卜伤好以后,眼睛里多了几分往日里没有的神采,尤其是在看到兔子的时候,神采尤甚。 临易也带着礼物下界来凑热闹,手里拿了一堆东西,说是大哥、二哥并一些小仙侍送的。 倾颜为表谢意也上了山,并带了一个手艺极好的绣娘,给三对新人做嫁衣。 文宁将依烟带了下来,让她们姐妹二人团聚。 朱砂和向齐带着狼崽子和狐崽子也听到风声跑了回来,两个崽子跟在他们身后一会儿打一会儿抱,好不热闹。 妖君,妖后也带着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玩意赶了过来,什么唱歌的鸟儿,多彩的蝴蝶,会飞的鱼…… 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但也是一片心意。 兔子洞里一片祥和喜庆,香案、花烛、红绸等物俱已准备妥当。 年轻尚小的小妖精们奔走相告:“我们大王终于嫁出去啦……” “娶我们大王的居然是山神?” “山神和大王成亲啦……” 兔子听着这些话,将那些小妖精唤到身前:“怎么我成婚你们都不夸我些好?什么叫终于嫁出去了?” 小妖精们嘻嘻哈哈道:“大王,你真美……” “大王,你真好看!” “大王,山神大王笑的真好看!” “嗯?”兔子正听的满心欢喜,忽然听到这么一句,怎么夸她夸的好好的就夸胡萝卜? 她回头去看胡萝卜:嘿,真的是挺好看! 就像初见那时,心跳越来越快。 真是烦。 兔子忙扭回头,对着一众小妖精挥挥手:“散了,散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胡萝卜上前搂住兔子的妖:“娘子,你刚怎么看了我一眼就不看了?” “哦……”兔子故意冷着一张脸,“那你想看几眼?” 胡萝卜双手捧着兔子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就这样一直看……” 兔子点点头,反正她也看不腻。 四目相对,难免会发生些应该发生的事:比如接吻。 胡萝卜低头看着兔子,忽然道:“脖子有些酸……” 下一刻,双唇相碰。 脖子酸能理解,但脖子酸就接吻? 嗯?你一定想占我的便宜。 兔子这样想着,原本瞪的大大的眼睛,慢慢的闭上了。 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甜甜的,糯糯的,像吃胡萝卜糕…… 此刻,在天夷山的上方,天帝正和启释站在一起。 启释道:“父君,你与青羽之间的误会不解了吗?” 天帝摇摇头:“我当年确实因为她周身的魔气要杀她,她娘为了保护她死在我的剑下,这不是误会。” “可你当年不是不知道那是你的妻儿吗?” “知道了又当如何?” 启释沉默不语,又当如何?放了她们吗?或是不为所动? 过去的事就让她过去吧…… 天帝又道:“如今,魔魂与她融为一体,她不再受魔气困扰,魔君的封印又可封为千年万年的,我们可以静心修练一段时间了……” “父君说的极是。” 兔子的眼角流出一滴泪,胡萝卜停了下来:“怎么了?” “没什么,突然想起明日大婚,我却无父母可拜,一时有些伤心。” 胡萝卜将兔子搂进怀里:“想哭就哭吧。” 又一滴泪从兔子的眼角流出,她已从文宁的口中知道当年天帝杀她时不知她的身份,她虽选择了放下,但没办法完全原谅。 这些过往,就交给时间吧…… _ 初一,天夷山上,仙乐飘飘,桃花飞扬。 妖君、妖后自是上座。 文宁也坐在了上座,应了那句玩笑话:我把你当闺女养。 兔子撇了一眼嘚瑟的文宁,看在他是哥哥的份上,今日就先不揍他。 祭拜天地后,三位新娘子的红盖头便被揭了下来。 妖后急了:“这是要到洞房里才能揭的啊。” 流光道:“何必拘泥这些俗礼,开心就好。”说罢,抱着松子转了个圈。 胡萝卜与兔子耳语:“我们天夷山从未有过风雪,今日便下一场雪可好?” 兔子惊道:“你可以?” 胡萝卜挥袖,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而下,夹杂着漫天的桃花,美得让人挪不开眼,没见过雪的小妖精们都疯了般的在雪地里打起了滚。 兔子伸手,那雪碰到她的手心便化了:“胡萝卜,你说我要把你带到山下卖艺,得赚多少银子啊?” “啊?”胡萝卜的手停在空中,嘴脸抽搐了几下,闷声道:“不卖。” “看来是我来晚了,你们这好生热闹。”慕鸣带着一个女子从上空落了下来,“都说你们这里不经风雨雷电,看来是骗人的。” 那女子见到兔子就扑了上去,将手上的玉镯取了下来:“我来得急,没带什么礼物,这个你先收下,日后我再给你补。” 兔子一时没认出这女子是谁,自是不敢收:“敢问姑娘是?” 女子打了一下兔子的手背:“我是玄鸟啊,变成人形你就不认识我了,真是薄情。” 兔子恍然大悟:“你修成人形了啊?还挺漂亮。” “那是当然。”玄鸟拍拍兔子的肩膀,“我们玄鸟一族就没有丑的。” “那你跟慕鸣……”兔子拿眼瞧了瞧慕鸣,见他正在同桑齐寒暄。 “那是个木头疙瘩,不过好歹他的心慢慢不在你身上了。”玄鸟也不忌讳。 兔子戳了戳还在生闷气的胡萝卜:“看到没?我吃香着呢……” 胡萝卜道:“再吃香,你也是我的……” 文宁拍了拍手道:“来,你们站在一起,我给你们画一副百妖图……” 众妖挤挤攘攘的站在了一起,你打我闹的好不热闹。 混乱中,不知谁问了一句:“文宁,你那个心上人呢?” 文宁手中的画笔滞了一下便继续挥洒:“自然是在心上啊……” 等画完了这幅图,他便也要去寻他的心上人了。 _ 数月后,兔子和胡萝卜花前月下,将那幅百妖图拿出来欣赏,发现众妖神态各异,惟妙惟肖。 当属画右角的一名笑意盈盈的女子最为显眼,服饰上的花纹都一笔一划很是细致。 兔子想了半晌,都未曾想出这个女子是谁:“胡萝卜,这个你有印象吗?” 胡萝卜接过画,仔细端详:“若不是我们山上的,或许是文宁的心上人,我听他说起过是一个凡间女子,只是过轮回的时候出了点差错,所以找不到了。 那女子生前喜好让文宁为她画像,这也就是文宁为什么沉迷于画美人图的原因,他觉得就算轮回转世了,喜好也是不会变的,他成为了天下第一画师,那女子自然是要寻他的。” “是吗?我还倒真从未听他提起过。” 胡萝卜递给兔子一杯清酒:“说起来是为夫的心眼小,当时吃他的醋,他为解我的心结跟我说的。” “原来如此……”兔子将酒端至唇边,只觉胃中翻涌,一阵干呕。 胡萝卜看这情形,喜道:“娘子莫不是有了小山神?” 有了小山神后会怎样?自然是漫山遍野的自称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