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棠荣》作者:红赝 【简介】 为爱做受的大总攻 十五岁的缪荣对季陇棠一见钟情,而后使出百般手段万般心计,就只为将他牢牢抓在掌心里,然后捧在手心里慢慢宠。 缪荣(音乐才子心机爱撩大总攻 实际受)×季陇棠(颜值吊炸天的职业演员纯情受 实际攻) 本故事涉及的专业领域纯属虚构 HE甜宠双向奔赴再续前缘攻受互换 第01章 :甜甜的粥 朦朦胧胧之中,似有一只熟悉的大掌轻抚了上来。 那抚触轻而不动声色,矜持且不过多碰触,仿佛无限温情隐而不现,让他忍不住百般留恋,将脸凑过去,轻轻蹭。 助理小满的声音若隐若无,隔着一扇门听不真切,他半梦半醒,好似又回到了与缪荣初见那年。 十六岁,正是最好的青春年华,在这一年,他们相遇、相知、相识。 缪荣的手是音乐家的手,他指腹上有弹琴留下的茧,他的手指颀长,指骨分明,连指甲盖都完美得令人难以抗拒,那只手总喜欢轻轻揉他的发丝,动作总是克制而隐忍,只是拥抱的时候,他能够感受腰间那手掌的热度和力量,像是要将他揉进骨血。 那种触感,至今都令他无法忘怀。 只可惜,如今这双手早就不再属于他。 小满将缪荣送到酒店门口,轻声道谢。 “别告诉他我来过。”缪荣向小满身后的房门看了一眼,道。 小满点头,看着眼前着装隆重的人道:“放心吧,缪哥,我不会说的。” 缪荣又看了那房门一眼,转身离去。 小满关上门,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反正每次都是这样,他已经习惯了。 缪荣是从演出现场匆忙赶过来的,他应该是下了台就过来了,什么都还来不及换。 季陇棠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无力。 他的右手手臂习惯性脱臼,尽管已经很仔细留意了,可还是不小心发生了意外。 脱臼还不算,还淋了雨,加上先前高强度的拍摄,季陇棠当天晚上就发起烧来。 季陇棠受伤不容小觑,他的体质其实算是不错,不上戏时每天锻炼,有专门的营养师,健康管理从不疏忽,可是只要受到外伤,无论大小,都会发烧。 去医院检查也没有什么毛病,等到外伤痊愈,他的烧自然也就退了。 季陇棠还没完全清醒,眼睛半眯着,总觉得先前似是真的有人在轻轻碰触他,然而睁开眼的时候,却是空空如也。 小满端着粥走进来,对季陇棠说:“算算时间你也该醒了,饿了吧?” 季陇棠缓缓坐起来,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给人一种苍白易碎的感觉。 小满跟了季陇棠那么多年,依旧觉得季陇棠长得是真的好看。 季陇棠这张脸非常有可塑性,好看却不会被限制,又甜又冷又美又飒还可以傲娇,无论怎么做表情,都再适合不过,真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典型。 季陇棠是童星出道,从小到大一直在拍戏,他仿佛是天生的演员,完全不会被他自身拥有的容貌所桎梏,演什么是什么,被誉为演艺界的瑰宝。 不过这块瑰宝已经低调很多年了。 不接受采访,不参加现场活动,不在公众场合露面,甚至不发动态和微博,他只专注演出电影、舞台剧和话剧,偶尔也参与一些配音工作,他每天除了背台词就是背台词,极少的空闲时候用来发个呆放个空,他几乎不刷手机,很少用电脑,也从不关心与自己有关的新闻和八卦,他的手机更是不常带在身边,大多数时候都在小满的手里。 纵是如此,季陇棠的粉丝也依旧日益增多。 不过那是自然的,季陇棠从小演到大,作品那么多,作品质量也过硬,吸粉实在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 就算如今小鲜肉一茬接着一茬冒出来,到了季陇棠面前也真的不算什么,只因为季陇棠的颜是真的能打,从五岁到如今二十六岁,依旧处于颜值巅峰,更别说他已入行二十一年,积累起来的人脉资源令那些流量明星根本难以企及,他依旧受追捧,依旧有热度,尽管他的影迷粉丝大多都被他养成了一身佛系,极少与人争锋,只各自圈地自萌。 白粥看起来糯糯的,晶莹剔透,被装在颇为高档的外卖盒里,刚刚拿掉的一次性保温袋外印有一个“养元粥店”的Logo,这家粥店在市中心随处可见,店里最出名的就是白粥配油条套餐。 季陇棠舀了一勺放进嘴里,不知怎么忽地失了神,半晌后问:“没有油条吗?” 小满摇头道:“我刚刚下去买的,你病才好,不能吃的太油腻。” 季陇棠垂眸,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小满见他能吃下东西了,也就放下心来。 当然,小满半句也没提这粥是缪荣带来的这件事。 缪荣曾与季陇棠合作演出过一部同性题材的电影,《天赐》。 只可惜当年这部电影太火,引起粉丝的一系列过激行为,导致《天赐》以及所有相关内容全网下线。 但私底下,小满知道该部剧的资源私下还是有在传的,只是主流媒体以及视频网站上一概被禁掉了。 那部电影小满看过,故事很简单,讲述的是两个少年之间最纯粹的爱恋。 季陇棠扮演的苏莘杨有着天赐的美貌,但他受过性侵心理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缪荣扮演的程子默拥有天赐的音乐天赋,可是他在一场车祸中丧失了大部分听力。 两人相识之后相知相爱,互相救赎,最后苏莘杨出国治疗,程子默答应会等他回来。 电影拍的唯美又纯粹,内容治愈又温馨,两颗年少的心慢慢贴近,最后走到了一起,不同于其他同性题材往往以悲剧为主,仿佛整个世界都反对他们在一起,《天赐》全片突出的只有珍视和克制,因为太过喜欢而珍视,也因为太过喜欢而不断克制,因此被观众评论说这是美好得只能存在于虚构中的关于同性间的爱情故事。 就是这样一部电影,在众多以悲剧为主题的同性题材影片中脱颖而出,再加上季陇棠那张万众瞩目的脸,那年他才十六岁,正是水嫩青葱得无与伦比的年纪,拍了这部电影简直就是颜粉们的福音,可以说是绝对舔屏向的存在。 相较之下,缪荣的容貌就普通了许多,但是缪荣的存在也是难以替代的,因为缪荣本人太过契合于程子默这个角色,那仿佛就是为他量身打造出来的人物,他的音乐天赋只比电影中的程子默更厉害,因此整部电影两人搭下来毫不违和,就连一开始预告片出来对缪荣的长相有所腹诽的季陇棠的粉丝,看完整部影片后也对缪荣改了观,直夸选角选的好,缪荣太有音乐家的气质,和季陇棠简直配一脸。 电影上映后两人一度被评选为“最佳同性荧幕情侣”,要不是后来那起事件的发生中断了所有后续,那么或许两个人的关系也并不至于如此。 季陇棠将粥吃得干干净净。 小满将空盒收拾掉,离开了房间。 季陇棠舔了舔唇,留在那上面的味道是甜的,他忽然就泄气似的躺了下来,自暴自弃般,用被子将自己盖了个结结实实。 养元粥店的白粥是淡味的,家里也没有白糖,这么多年来,小满更是从来没有在他的粥里加过糖,也因为他其实从来就没有跟小满说过,他最喜欢的,是甜甜的粥。 作者有话说: 总算开新坑了,会很甜。 专栏最近一直在做整理,准备把这里布置的更完整一些,让大家方便看文。 所有修改的版本,都以长佩这边为主。 谢谢大家支持,么么哒!!! 第02章 :他的相片 小满离开后,季陇棠开了电脑。 QQ图标在那里疯狂地闪。 季陇棠很快就接收了对方传来的一大堆相片。 “你总算出现了!还以为又要过期重传了!虽然我是可以发到网盘上给你分享链接啦,但是那个实在太麻烦了,你也知道我这里的破网速,上传实在是太慢了!” 季陇棠先是一张不漏地接收了相片,随后简单打了“3Q”过去。 “真冷淡啊!” 季陇棠没理会,他点开了已经下载完的其中一张相片看着。 那是缪荣所属的交响乐团最新一站演出的相片。 台前和幕后都有。 缪荣一身黑色燕尾服,搭配黑色领结,看起来周正又禁欲,他微仰时露出的颈线修长,被领结遮挡的喉结若隐若现,拿着指挥棒姿势优雅,肢体语言充满了艺术感,又有一种骨感动人的美,季陇棠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十六岁的缪荣青涩单纯,初见的时候大约是因为身高的缘故看起来很瘦,他并不是那种一冲眼就会让人觉得好看的类型,却是属于舒服耐看的长相,轮廓分明的脸特别上镜,如今已是二十六岁的他,曾经的青涩感消失殆尽,端正的五官早已经完全长开,整个人变得更有味道了,又因常年与音乐相伴,给人一种很高端的感觉,像是那种摆在乐器店玻璃柜里只给人看不给人碰触的贵不可攀的乐器一般。 看着相片,季陇棠有些发怔,他觉得此刻自己与缪荣的距离竟然十分遥远,相片中的人是那样遥不可及,他发了会儿怔,将这些相片全都收进了文件夹里,再传到自己的硬盘上。 这时QQ对话框上已经被对方刷满了屏。 “喂!你又看出神了吧!” “我知道缪荣是很有味道,但你能不能稍微搭理我一下啊。” “你知道缪荣要追加一场演出的事吗?” “要不要我再去帮你拍一次?” “据小道消息说是他在这次演出后突然行踪不明,主办方一度联系不上他,险些以为他遭遇了绑架,后台的动静似乎闹得有些大,缪荣回来后第一时间给主办方道歉,并且同意追加一场个人演奏。” “喂,你有在听吗?” “再不回复我就下线啦!” “喂、喂、喂!” “那我真的走啦!记得给我打款!” 季陇棠的视线总算舍得离开相片,这才瞄了一眼被他安置在显示器边缘的对话框。 “再去拍,增加20%的费用作为奖金。”季陇棠打字说。 对方回复超级快:“收到!” “你不是下线了吗?” “我如果真的下线了谁帮你拍啊?” 季陇棠面无表情打字:“群里肯定会有。” “哼!那些相片怎么可能比得过本大爷拍的!再说了,她们也没我这样的特权,能随意进出后台,还能在舞台前搭三脚架。” “所以我才会跟你做交易而不是别人。” “知道了知道了,有钱才是真大爷!” 季陇棠见文件都收取完毕,便将钱款转账过去,然后开始打印相片。 等相片出来的同时,他去看了看群里的消息。 那是缪荣的官方QQ群,十年前的老群,最近因为缪荣回国巡演又复活了,那里面都在八卦缪荣那场演出后行踪不明的小道消息,季陇棠看见有人猜测缪荣的去向,这其中有大部分人都在说缪荣肯定是临时有事,不然不可能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消失,突然有个妹子的信息一晃而过,写道:“弱弱地插一句,季陇棠好像就在这个城市。” 群里对话极快,可依然有不少人看见了这句话,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你怎么还在说这个啊!” “就是啊!棠荣Cp早就过气了,他们后来不是被证实了嘛,就是在炒Cp啊!” “没错,那个时候本来就是营业期,炒一下也正常,后来不就有官宣说两人只是朋友关系了嘛!” “朋友都不见得是真的,只不过合作拍了一部电影而已,如今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也没再见到他们同框不是吗?” “是啊,如果是朋友的话,私下里肯定会见面的吧?那绝对会被拍到的!” “你们别忘了缪荣当时出国了,最近才回国的,而且乐团又是巡回演出,根本不在同一个城市。” “那就更说明出国另有内情,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出国呢?我记得当年有过爆料,说缪荣在一所重点高中念书,也没有加入过任何音乐社团。” “就是,而且就算当时因为那件事要避讳,时间长了总没必要了,可至今为止他们再也没有同框过!” 一群人口诛笔伐,好像缪荣和季陇棠不能被放在一起谈论似的,季陇棠生气地关掉了对话框,下了线。 你们知道什么啊! 缪荣就是来找我了! 虽然我并没有见到他! 但我就是知道他来过! 季陇棠愤愤地躺倒在床上,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啊! 季陇棠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可惜脑袋从来都不由他控制,缪荣轻抚过他脸颊的触感又一次浮现。 他分明记得那年夏天,缪荣在电影正式上映前捧着一束玫瑰花出现,那一天正好是他的生日,缪荣请他吃饭,送他玫瑰花,请他吃生日蛋糕,带他去看烟花,然后,在烟花下突然向自己告白。 季陇棠十六年来从没经历过这种阵仗。 那一刻他心如擂鼓,却不知该不该答应,因为他从来没想过缪荣是真的喜欢自己,他只当缪荣是他的好朋友,他也把缪荣当好朋友,就算两人合拍的是同性恋影片,他都没有往那个方向想歪过。 哪里知道缪荣是想和他来真的! 事实上那是缪荣第一次拍戏,他不像自己,拍了许多年,对着镜头就像是吃饭睡觉那样平常,不过缪荣戏感非常好,整部电影拍摄十分顺利。 然而在那天,缪荣却告诉他说并不是这样的,因为是真的对他动了心,才能演得出来。 “是我对你一见钟情,才会央求我的父亲,请他动用关系让我进组的。”缪荣如是说,表情很是忐忑。 “你的父亲?” “嗯,我的父亲是缪其深。” 缪其深的大名,季陇棠自然是听过的。 他所在的娱乐公司,恰好就是缪氏旗下的子公司之一。 原来缪荣不仅音乐天赋了得,还是缪氏集团的大少爷! “我是他的养子。”缪荣又补充了一句,说。 “啊?”季陇棠又是一愣。 “我对你一见钟情,但我不希望你有任何负担,你可以考虑一下再给我答复,这期间,我们还像朋友一样相处,可以吗?”十六岁的缪荣问的小心翼翼。 和他同样岁的季陇棠从来没有想过感情这个问题,他没有遇到过喜欢的女孩儿,这是他头一次被同性告白,因此他当时只觉得脑袋一团混乱。 只是在《天赐》的拍摄过程当中,他和缪荣亲吻过,拥抱过,甚至还拍摄了亲密接触的戏份,这些先前他当做工作看待的细节,如今却一下子变了样,因为缪荣说他喜欢自己,这样说来,那些亲吻和拥抱对缪荣来说就是真情真意的,而非演戏。 “我、让我想一想、想一想。” 那一天,季陇棠结结巴巴地对缪荣说。 “太好了!谢谢你!”缪荣激动的一下子就抱住了季陇棠,仿佛拥抱这个动作在两人之间也已经再自然不过。 “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给我答复为止。”缪荣在季陇棠的耳边轻声说。 在那时,就算刚刚被告白,但是情窦尚未全开的季陇棠并不觉得朋友之间这样拥抱有什么不妥,大抵是因为拍戏的时候一直是这样抱的,可时至今日,他早就反应过来缪荣的处心积虑,说什么答复之前像朋友一样相处,朋友之间有这样搂腰抱的吗?朋友之间会故意在耳边说悄悄话吗?更别说,缪荣本来就是冲着他才进组的。 然而事到如今,一切都已成为过去,他终究没有给过缪荣他想要的答复,缪荣应该也不会知道自己后来有多么喜欢他,喜欢到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地步。 第03章 :他与他 季陇棠第一次见到缪荣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他就是将要和自己对戏的另一位主演。 十六岁的缪荣一张素颜,正是随处可见的少年模样,兀自站在片场的角落玩手机。 季陇棠只瞥了他一眼,以为他是暑期来实习的工作人员,或是哪个工作人员带来的高中生,毕竟如今正在放暑假,他穿的还是校服。 同为高中生,季陇棠尽管努力跟上学业,毕竟还要兼顾演戏,成绩就不如演戏这般出挑,他只能努力做到每一门都及格,事实上这样的难度就已经很大了,谁让他缺课实在是太多了呢! 但是这家伙,他身上的校服季陇棠知道,是有一所名校中的名校,重点中的重点,据说里面人人都是学霸,但在季陇棠的认知里,学霸几乎等同于只知道啃书的书呆子。 季陇棠并不是平易近人的性格,这也是因为他从小出入片场,见多了各种捧高踩低的嘴脸,当然这不是说他就高傲不懂谦虚,在人情世故上,季陇棠反而是相当早熟的,无论是对待导演编剧,还是寻常工作人员,他的态度都是一样,他极不喜欢那种对待值得利用的人就态度好一些,对待不值得利用的人时就敷衍了事的人,在他看来,谁都是在工作,除非遇到那种对待工作不认真和偷懒的人,季陇棠才会表现出明确的不喜,除此之外,谁都是平等的。 话虽如此,季陇棠对不熟悉的人也是毫不关心的,他并不在意频繁替换工作人员或者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可以说他外在的性子越来越偏向冷漠,这在外人看起来,就真的会显得有些高傲了。 对此季陇棠也不想辩解,他演戏的时候可以演任何人,可是一旦回到季陇棠这个身份,他就只是自己,没必要取悦谁讨好谁。 除了他的母亲。 父母离婚以后,他就与母亲相依为命,在当时的他看来,谁都没有他的母亲更重要。 可是逐渐的,他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需要黏着母亲,可是他又已经习惯听从母亲的安排,或者说,是他的母亲习惯了安排他的生活,从吃的到穿的,从小事到大事,几乎都是母亲说了算。 有时候他心里就算不喜欢,为了让母亲开心,他还是愿意接受。 然而他十六岁了,这是个越来越有自己主张的年纪,他不知道该怎样改变与母亲的相处模式,他只知道母亲为他做的安排,母亲口中所说的“为他好”,已经让他越来越反感,他不喜欢母亲为他挑选的工作,不喜欢电视剧的拍摄,不喜欢上节目,更不喜欢总被媒体采访。 他越来越觉得不自由,越来越想要有自己的选择。 尽管对他而言,母亲永远是最爱自己的那个人。 助理买了粥匆忙走进来,对季陇棠低声说了句“抱歉”,表示有点事必须离开下,这里的“有点事”自然是来自母亲大人的吩咐,季陇棠点点头随他去。 成为童星后,母亲依旧为他打点一切,他所有的需求母亲都了如指掌,这让季陇棠有时候觉得自己还真像是个大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舀了一口粥,季陇棠好看的眉毛蹙了起来。 又是淡的。 这是个新助理,以前那个细心的助理生孩子去了,母亲只能找个人来代替,可新来的助理在很多细节上都有些失职,就比如如果给他早餐买粥,那么必须加糖这一点。 季陇棠有低血糖,早晨大多需要吃一些有甜味的食物,比如甜面包、蛋糕或者甜粥,以补充他的血糖,不然没法维持一整个上午的工作,这一点她母亲必然反复交代,可惜这个新来的助理却从来没有重视过。 “喂。”季陇棠放下粥,望向片场里的另一人,那个与他年纪相仿的高中生,虽然在潜意识里,季陇棠并没有将自己摆放在高中生的位置上,他无比熟悉片场这样的环境,甚至要超过他的学校和班级。 过早身处于大人的世界里,季陇棠并没有自己其实也才十六岁的认知。 “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糖卖吗?” 季陇棠被照顾得太好,什么事都不需要他操心,以至于他也从不关心摄影棚里有什么没有什么,摄影棚附近应该有什么或者没有什么。 对方抬起头来,显然怔了下。 季陇棠这时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 一张没有太多优点,却也说不出缺点的脸。 大概是过于平凡,放在人群中也不出众,并不具备作为演员的吸引力。 “糖是吗?稍等一下。”高中生说了这样一句就跑了出去。 “哎?”季陇棠想叫住他的时候,人就已经跑没影了。 速度还真快。 季陇棠嘀咕。 算了,反正什么糖都可以,粥不放糖先吃也行,毕竟粥也是碳水化合物,也有糖分,他这么想着。 对方很快就回来了,季陇棠吃惊地看着他从尼龙袋里不断掏出的各种糖。 奶糖、水果糖、巧克力……以及白糖、蜂蜜和冰糖。 季陇棠瞪大了眼睛,除了吃惊,他甚至有些震惊了。 这是什么情况? 这家伙从哪里搞来的那么多糖? 这显然不是刚刚买的,而是一早就准备好的。 或许,这家伙不是我以为的工作人员,而是我的……粉丝? 可是粉丝也不对,他并没有对外公布过喜好糖这件事,包括低血糖的事,这些都是只有内部人员才知情的。 要么,就是有特权的粉丝。 比如能够从他母亲这里打听到他的某些情况。 “给!够吗?”对方这样问他。 季陇棠对上了对方那双带有问询意思的眼睛,他忽然发现,那双眼睛过分黑亮,幽深得像是会在这里面迷失掉方向。 这家伙好像生了一双不错的眼睛哎。 脑中一下子就浮起这个念头来。 “我只要这个。”季陇棠取了白糖,却撕不开包装袋。 “这里有剪刀。”对方很快取来剪刀,问他:“是要撒在粥里吗?你喜欢吃甜粥?” 季陇棠点点头,按照往常的分量撒上了白糖。 “不怕血糖高吗?”对方又问。 “不会,我清晨血糖低。”季陇棠说。 “这样啊。”对方若有所思地道。 “这些糖是从哪里来的?别告诉我是你刚买的?”季陇棠盯着对方的眼睛问。 对方闻言笑了起来,笑容腼腆得要命,更好似又有几分害羞。 神奇的是,明明是这样普通的一张脸,一露出笑容,竟让人有一种春意袭来的感觉。 季陇棠继续盯,试图从对方这张颇为普通的脸上找出一些让他信服的理由来。 是因为眉眼弯得弧度特别舒服的缘故? 还是因为原本就是笑唇的缘故? 又或许是他笑起来露出的一口白牙? 出乎意料的,这个人在笑起来之后,给他的感觉就好像又有点不普通了,似是无端多了几分雅致感。 季陇棠在演艺圈里待了那么久,还真没见过像他这样长相和气质的人。 “因为我喜欢吃甜食,悄悄藏的。”他小声地说道。 季陇棠一瞬间感受到了这个高中生还真是有点可爱,还来不及发言,忽然外头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小荣,你怎么自己溜进来了,不是让你在车上等我的嘛!” 被唤为“小荣”的高中生第一个动作就是将尼龙袋整个推给季陇棠,分明就是掩饰的模样。 季陇棠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因为进来的男人正是这次电影的总导演萧嵘,而他称呼“小荣”的模样,显然与之十分熟络。 萧嵘身后,已经跟了一大群工作人员。 “小棠,你怎么也那么早!”说着他忍不住抬手看表,嘀咕道:“都还没到时间,不过看起来你们俩已经认识了,很好很好,往后三个月时间,也请二位多多加油!” 季陇棠忽然就意识到哪里古怪了,萧嵘这句话分明给出了答案。 “所以他就是与我搭档的另一位演员?缪荣!” 季陇棠忽然间瞪大了双眼。 缪荣又冲他笑了起来,嘴角悄悄抿了抿,有一种奇妙的柔软感,他向季陇棠伸出手道:“抱歉,季陇棠,还来不及跟你介绍,我就是缪荣,今年十六岁,是你的粉丝,也是《天赐》里的程子默,希望在接下来三个月的时间里,我们能愉快相处!” 什么嘛!真的是粉丝吗? 季陇棠怀疑地皱起了眉头。 这会儿,他觉得眼前这个人眉眼分明弯得就跟一只狡猾的狐狸一样。 难不成,导演就是看中了这个明明长着一张过于平凡的脸,却因为表情的多样性才选他当另一个主角的? 第04章 :《天赐》 事实证明季陇棠想多了。 其实并不是。 导演之所以选缪荣为男主角,是因为他的音乐天赋。 《天赐》里季陇棠饰演的苏莘杨有着天赐的美貌,而另一位主角程子默拥有天赐的音乐天赋,缪荣的音乐天赋比起影片中的程子默来,只高不低。 不过话说回来,季陇棠是出于对剧本的喜爱选择出演的,他母亲当时反对得厉害,她觉得同性恋这个题材太小众而且不正经,可是季陇棠却不这么看,他不想总演一个类型的角色,他很想多挑战一些不一样的角色,苏莘杨因为心理有过创伤并不好演,他很想演演看。 这部电影也引起了他和母亲的第一次争吵。 后来还是萧嵘出面说服了母亲。 一来是因为萧嵘导演自身的分量,他亲自出面邀约,母亲还是要给他几分面子。 其次萧嵘说季陇棠这样的颜值,在十六岁的年纪非常有必要留下一部让人舔颜的爱情电影作品。 至于为什么选择同性恋爱而不是异性恋爱,当然是因为异性里没有女孩儿能配得上季陇棠的颜值的缘故。 而且最大的问题是如果选了任何一个女孩儿和季陇棠谈恋爱,绝对会引起女粉丝们的反弹,不如给他配一个同性,反对的声音绝对不会多。 再加上这部电影是有救赎性质的,从人性和故事的角度来看并不片面,也会引起不少的社会反响。 母亲在这方面的意识是薄弱的,她在演艺这一行中并没有太多的前瞻性,也不具备商业触角,尽管她至今已经当了季陇棠十一年的经纪人,可受自身局限所致,她给季陇棠挑选的绝大多数都是只符合大众审美的影视剧一类,而非其他带有艺术性突破性的表演。 然而季陇棠就发现自己更喜欢舞台剧和话剧,可是这些却统统会被母亲拒之门外。 幸而季陇棠本身的与众不同仍是会吸引许多业内尖端人士的视线,这些人的意见和邀请或多或少改变了季陇棠的演艺道路,而不会完全被圈定在母亲的选择之中。 因此母亲最终还是答应了萧嵘,就如同如果是学习,她会听信学校里老师的话那样。 话说回来,季陇棠演过两三回少年少女的校园恋,和男孩儿演谈恋爱还是头一遭。 可是就算他演过谈恋爱的故事,却丝毫不觉得自己知道恋爱是什么,因为那些校园恋太单纯了,就只是纯纯的喜欢,演的时候季陇棠只要将对方视作自己喜欢的漂亮妹妹也能过关。 不过这次看剧本,季陇棠就觉得有些头大了,因为里面不止有亲亲摸摸的镜头,还有真正刻入骨髓的深情爱恋的眼神和姿态,这跟以往那些最多只是牵个手借位拍吻戏的校园恋完全不同。 他甚至压根都不明白剧本里写的那些描述心情的OS是个什么意思: 一旦碰到了对的人,目光自然而然就会被吸引,像是对方身上沾满了黏糊糊的焦糖一样,眼神一碰就黏上去了。 程子默对苏莘杨来说,就是那个对的人。 这要怎么演? 季陇棠满脸问号,满头雾水。 与此同时,程子默的演员季陇棠还不知道是谁,因此在看《天赐》剧本的时候,程子默完全是一团迷雾的存在,直到今时今刻,缪荣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个货真价实的音乐天才。 在最初对缪荣的印象为长相平凡的高中生,到这家伙笑起来还有些看头,再到这小子笑得像个狐狸,最后,当缪荣穿上剧中人物的服装,坐到钢琴前弹奏钢琴的一刹那,季陇棠就觉得这个缪荣和剧中的程子默融合了。 苏莘杨喜欢上的人不再是雾蒙蒙的一团,而是有了切实可追寻的身影。 缪荣就是程子默。 当天季陇棠就领略到了缪荣的不凡。 缪荣不仅弹奏了钢琴,还分别演奏了小提琴、琵琶、二胡和尺八。 季陇棠生来五音不全,可就算是他也被缪荣露的这一手而惊得目瞪口呆。 萧嵘还告诉他说,这并不是全部,缪荣会的还有许多。 季陇棠早已张口结舌,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个缪荣简直是个大牛啊! 惊为天人! 至今为止季陇棠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比不过旁人的。 他有着让人羡慕的容貌,更有着同龄人根本羡慕不来的事业。 更不用说他的这份事业还在上升期,前路广阔。 可是当他看见缪荣在音乐上的精湛技艺,忽然就觉得自愧不如。 他唯一会的就是演戏。 可是和这小子一比较,就仿佛被比到了尘埃里。 他会演戏,但在业内根本谈不上顶尖,他只是演得还不错。 他尽管有足够的自信,但是也没有盲目自大,在见识到缪荣高超的音乐天赋之后,他还是觉得生生矮了一截,就好像突然遇到了老戏骨,在对戏时被轻松压制的感觉。 他十分不喜欢这种感觉。 季陇棠不是个爱服输的人,因此当他意识到缪荣的厉害时,便下决心要用尽全力演好苏莘杨这个角色。 他有一种只能在自己的领域达到完美,才能与缪荣匹敌的感觉。 这就让电影没开拍就产生了不小的火花。 而这又让之后的拍戏顺利了不少。 让季陇棠不满的是,缪荣这小子明明是第一次演戏,为什么戏感会那么好? 当然事后他才知道,缪荣是真的对自己一见钟情,因此他根本不用演。 得知这一事实的季陇棠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当时要演好苏莘杨的决心,就觉得好像是一拳砸在了棉花上,心情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觉得从头到尾都被这小子给戏耍了。 可是偏偏对方那样真诚地向他告白,让他连别扭都不好意思和他闹,这种被戏耍的心情就只能在他结结巴巴的回答中悄然退场了。 一大早,打开手机,微博就跳出来一条有关缪荣所在的交响乐团演奏会成功的新闻,新闻中与他同框的是传说中缪荣的未婚妻,天才小提琴演奏家,也是乐团首席,沈希霖。 沈希霖是缪荣的学妹,两人念同个音乐大学,同时归国,同在一个交响乐团里,经常能看到这两人共同登台演出,如今他们也被誉为交响乐界最相配的一对,郎才女貌,简直就是众人心目中最佳的一对异性Cp。 这年头,同性Cp再是吃香,也还是异性更有路人缘。 季陇棠一点开看见这张图就恨不得摔掉手机,不过最终他还是只能将这条信息屏蔽掉,免得再一次看见让自己心头窝火。 然而这条信息还是让他一整天都心情不佳,拍戏结束就回到住处,将自己关进了小黑屋里。 所谓小黑屋,是一间上锁的房间,除了季陇棠自己谁都进不去。 小满刚成为季陇棠贴身助理的时候因为好奇问起过,毕竟他经常要出入季陇棠的住处,给他带吃的用的,然而季陇棠在小满上班第一天就叮嘱他,说他哪里都能收拾,卧室书房也能随意进出,就只有这个上锁的房间绝不能碰,并且谁也不能提起,更别产生多余的好奇心,如果发现他人在里面绝对不能打扰,再紧急的事也别敲门,时间到了他自然会出来,如果哪一条不遵守就立刻把他换掉。 小满不想被换掉,因此一直默默遵守。 而且这几年小满一直作为季陇棠的贴身助理打点他的生活,逐渐也摸出了一些头绪,那就是只要季陇棠心情不好,就会躲到小黑屋里去,虽然不清楚他在里面做了些什么,但是出来后明显情绪会好许多。 也是因此,小满从来没有再多问过一句,尽管他对小黑屋里面到底有什么依然感到好奇。 第05章 :一见钟情 排练间隙,缪荣看手机上小满给他发的一连串消息。 早餐配图:小米粥、豆沙包、煎蛋 片场工作配图:化妆、吊威亚、喝了一杯咖啡、与女主对戏 午餐配图:排骨汤、炒西芹、家常豆腐、回锅肉 片场工作配图:武打戏、补妆、休息、继续拍摄 今天有夜戏,要拍摄到半夜。 缪荣垂首看着手机屏幕里认真拍戏的季陇棠,忍不住点开放大,指尖轻轻划过季陇棠低垂的长睫,再到笔挺的鼻梁,然后是柔软好亲的嘴唇…… “学长,你在这里啊。” 一声轻唤让缪荣回过神,他瞬间按黑了屏幕。 “都准备好了?”他抬起头,看向来人。 沈希霖一身曳地长裙,长发飘飘,身材纤瘦,看起来窈窕又优雅。 “还没有。” 缪荣抬了抬眉,望向她。 “我……”沈希霖看着缪荣,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你说。” 沈希霖的眼神透着哀伤,里面更有许多的不解,她低声问道:“学长,你……是什么时候决定要离开的?” 这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缪荣直截了当地道:“我签的合约就是五年,如今五年期已经满了。” “可是、可是之前你一点口风都没漏,我以为……”沈希霖是真的没想到原来缪荣是在签合约的时候就已经决定离开的时间了,她是真的以为能和缪荣在一个乐团里待许多年的,毕竟他们成团的时间都还不算久。 “许深也是很优秀的指挥,你也知道指挥名额太少,我既然不是以指挥为最终目标,还是应该让给更适合这个位置的人。”缪荣说。 “我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件事!”沈希霖忍无可忍地跺了跺脚说。 缪荣神色平静:“那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沈希霖咬了咬唇,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半晌后终于还是问出了口:“难道你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我吗?” 缪荣丝毫犹豫都没有:“没有,你是非常优秀的小提琴手,是我的队友,仅此而已。” 沈希霖只觉得一颗心空落落的,她忍不住追问:“难道你看不出我喜欢你吗?” 缪荣依旧平静得过分,摇头道:“我很抱歉——” “我不要听你说抱歉!”沈希霖打断了缪荣的话道。 缪荣看着她,一脸“那你要听我说什么”的表情。 沈希霖简直觉得绝望了。 团里谁都知道她喜欢缪荣,她也从未掩饰过自己的喜欢,她尽可能和缪荣待在一起,作为女生,她觉得表白这件事不应该由自己起头,她一直在等缪荣开口,是她太过自信,觉得自己是配得上缪荣的,而且也只有自己才配得上缪荣,却忽略了缪荣一直不开口,是因为他很可能根本不喜欢她这个事实。 “你从来都没有拒绝过和我同框,被媒体说成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也从不纠正,我以为……我以为……”沈希霖语调颤抖着,有些说不下去了。 缪荣看着她,只是看着她,这样的目光让沈希霖意识到“自作多情”的切身感受,她隐约想起来最初队友们拿他们开玩笑或者偶尔起哄的时候,缪荣都会出言制止,说:“我不要紧,但你们要考虑到希霖的名声,毕竟她是个女生。” 而事实上,官方让他们同框是因为他们确实是乐团的门面,媒体也只不过是顺着官方的意思宣传罢了。 是她太自大,太自傲,太自以为是了。 见沈希霖一副就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缪荣轻叹了一口气道:“希霖,我心里早就有人了。” 沈希霖脸上的表情如遭雷劈,她怔怔地看着缪荣,简直压抑不住心底对缪荣心上人的嫉妒之情:“你说你心里有人,可是你并没有和她在一起。” 缪荣点头,并不否认:“我喜欢他,可惜一直都没有追上。” 沈希霖却不相信:“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从没见你追过谁。” 缪荣闻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笑,只是笑容中难免有些苦涩的痕迹:“因为我追他是在认识你之前。” 沈希霖又一次愣住,她和缪荣认识都快超过八年了,那么那个被缪荣追求的人岂不是出现在更早之前,她有些不敢相信,也有些愕然,不禁问:“那你现在……” “我回国就是为了继续追求他啊。”缪荣理所当然地道。 沈希霖“啊”了一声,怔怔地又问:“那你能告诉我,你喜欢她多久了?” “十一年了,我十五岁的时候,就对他一见钟情。” 缪荣是被领养的,懂事得很早。 十五岁那年,他得知了两位养父的爱情故事,憧憬得厉害,恰好也在那年,他在荧幕中见到了他的小太子,十五岁的季陇棠。 季陇棠在《太子复仇记》里客串少年太子。 季陇棠大约是按着缪荣的审美长的,缪荣的眼光本就十分挑剔毒辣,毕竟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两位养父都不是凡人,除此之外的人类都是凡人,直到他见到了季陇棠。 缪荣喜欢作曲,在看见季陇棠的一刹那,他的脑海中就涌现出了许许多多的灵感,心里也突然充满了感情,他立刻意识到这个人就是他的缪斯,他的爱情。 于是他借机去了季陇棠的拍摄现场。 比起荧幕中所见的季陇棠,现场的季陇棠对他有着更强大的吸引力。 “惊艳”一词不足以形容他内心的震颤和激动。 那仿佛一场绚烂的流星雨,在夜空中倏然流淌,又有如一次盛大的潮汐,汹涌地占据了整个半球,更像是一次冰地爆发的极光,美得令人难以想象,却在某一个时间,突然撞进了他的眼里和心底。 他的心中忽然就充满了感激。 感激他与他身处在同一个空间里。 让他能遇见他。 季陇棠。 从此他的心上就刻下了这个名字,他的脑海中时时刻刻有这个人的身影。 他的心脏“怦怦”直跳,脑中不断浮出美妙的旋律,他一方面想要快速记录下来,一方面却紧盯着季陇棠的脸而舍不得移开目光。 那天缪荣一直待在片场,直到季陇棠下戏为止。 离开的时候,缪荣去找季陇棠索要签名,季陇棠只当缪荣是他的粉丝,在缪荣取出来的乐谱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缪荣近距离打量着垂眸签字的季陇棠,只觉得他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垂下的睫毛又长又乖巧,笑起来眼睛弯的像月牙,唇边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皮肤粉嫩嫩的,嘴唇软软的像是果冻,他对待粉丝的态度很好,没有距离感,缪荣将乐谱递给他的时候还提了要求:“能帮我写下‘祝你达成所愿’这几个字吗?” “可以啊。”季陇棠的声音软软的,让缪荣想到了牛奶糖。 季陇棠在乐谱上一面写,一面问:“你的愿望是写歌,成为歌手吗?” “这只是其中之一,我还有一个更大的愿望。”缪荣回答他说。 “你的愿望很多嘛!”季陇棠不禁笑了起来。 缪荣也笑了,说:“也不算多,写歌是我追求的事业,另一个是我追求的幸福。” “真好啊,能自由自在追求自己想要的。”季陇棠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你呢?你的愿望是什么?”缪荣问他。 “我啊……”季陇棠垂眸想了想,然后说:“如果能让我一直演自己喜欢演的角色就好了。” 缪荣闻言,不解地道:“那你现在演的不是你喜欢的吗?” 季陇棠托着腮道:“有些喜欢,有些不喜欢。” “那不喜欢为什么还要演呢?”缪荣追问道。 季陇棠勉强笑了笑说:“工作嘛,我妈说工作都是这样的,并不是每一份工作都能自由选择的。” 缪荣想了想,忽然又说:“那我能再增加一个愿望吗?” “什么愿望?” “愿你日后所遇到的都是你喜欢的角色。”缪荣说。 季陇棠闻言笑了起来,缪荣看着季陇棠的笑容,只觉得他一辈子都想见到这个人这样笑的样子。 “谢谢你。”季陇棠真心地说。 然后他低下头,写了缪荣所要求的文字,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将乐谱递还给缪荣道:“那就祝我们都达成所愿。” “嗯,一定会的!” 第06章 :重逢之日 “什么?”季陇棠吃惊地抬眼。 “要我和缪荣一起上节目?”季陇棠的表情里全是愕然,一副“你有没有搞错”的模样。 季陇棠的现任经纪人江宸工作态度一向严谨认真,他点头说:“没有搞错,你那么多年都没有上过节目,我当然不会勉强你,不过缪荣的身份不一般,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季陇棠烦躁地抓抓头,缪荣回国都快两年了,两年里他们一次都没有见过,除去缪荣单方面偷偷来看他的不算。 现在突然说要跟他一起上节目? 就不怕现场他给冷脸吗?搞的节目翻车? 季陇棠不知道心中的烦闷是从何而来,气恼又是从何而来,事实上缪荣并没有亏欠他,是他当年拒绝了缪荣,他是这样说的: “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同性,所以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你走吧。” 然后缪荣就真的走了,一走就是八年,直到两年前才从国外回来。 他曾经以为缪荣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所以是他推开了缪荣,缪荣回国后都还记着当年他说的话,真的没有再让自己见过他一次。 今天突然就说要和他一起上节目? 对此季陇棠实在没有半分欣喜,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缪荣? 他所有演过的戏里都没有这样的剧本,为什么他明明那么喜欢缪荣,却无法坦率地说出口?明明一直想见他,却偏偏又不敢见他?得知他回国的消息他明明感到很高兴,却又为什么会那样悲伤? 以至于如今缪荣邀他一起上节目,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 “那、我考虑一下吧。”季陇棠只能这么对江宸说。 江宸离开后,季陇棠打开了手机,点开了最新发布的一个视频,是他反复看过几遍的采访视频。 视频里缪荣刚下舞台,身形是那样挺拔优雅,他的脸廓瘦削,棱角分明,衬衫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那颗,整个人看起来玉树临风而有男人味。 男人…… 曾几何时,十六岁的少年逐渐蜕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可是在季陇棠的记忆当中,那个年少青涩的身影依旧最是深刻。 “是的,有更优秀的人能接替我。”他这样回答记者的提问,并道:“而且我有非常想做的事,这次趁合约结束,便决定先告一段落。” “所以你并不是完全告别交响乐这个舞台?” “看情况吧,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好。”缪荣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视线看向了镜头。 季陇棠的心微微一跳,下意识瞪了视频里的缪荣一眼,随后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又忍不住气闷不已。 “能告诉我们您今年的目标吗?” 缪荣道:“既然决定做歌手,那么自然是打算出第一张个人专辑。” “能透露一点专辑的方向吗?” 缪荣抱歉地笑笑,摇头道:“暂时还需要保密。” “那么发片时间呢?可以透露吗?” “这倒是可以。”缪荣垂下眸,似是想了想,才重新抬起眼睛,直视镜头,回答:“发片的时间,是今年的七夕前三天。” “为什么不选在七夕节?” 缪荣笑起来,道:“那天活动太多,怕成绩不好。” “原来如此,那就祝您发片顺利!” “谢谢。” 小满推开门走了进来,见休息室里的季陇棠正在发呆。 手机被他搁在一边,黑着屏。 “陇哥,缪先生来电,你要不要接?”小满出声问道。 季陇棠猛地回过神来,问小满:“谁?” “缪先生,缪荣。”小满回答。 季陇棠看了一眼小满手上的手机,一颗心顿时狂跳起来。 缪荣的电话来的就跟刚才上节目的邀请一样,令他猝不及防。 他本以为缪荣永远都不会再回国,可是缪荣回来了。 他又以为缪荣不会再跟他直接联系,可是时隔两年,缪荣突然就跟他联系了。 季陇棠瞪着手机,一脸像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接吗?”小满又问了一次。 季陇棠没吭声,手却无比诚实地向小满伸了过去。 小满将手机递给季陇棠,利索地离开休息室,关上门。 季陇棠将手机放在耳边,却仍是没有吭声。 手机对面也是良久的沉默,久到季陇棠有一种错觉,那头的人根本就不是缪荣,缪荣根本就没有打这通电话。 就在季陇棠屏息等待的时候,那边终于轻声唤出了他的名字: “陇棠。” 季陇棠原本就剧烈跳动的一颗心转眼间跳得更厉害了,这一声唤之后他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似的,一切都离他远去,只剩下刚才那一声久远又熟悉,温柔又克制的轻唤。 他还是没有说话,因为他喉头哽咽,眼睛发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们见个面吧。”缪荣又说了一句。 季陇棠好不容易才发出了“嗯”的一声。 “我有话要对你说。”缪荣说。 季陇棠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问他:“时间,地点。” “今晚,我来公司接你。” “好。” 挂了电话,季陇棠恍惚间想起许许多多的往事来,可是乍一回神,脑中就又好似一片空白,他紧张而忐忑,手心里全是冷汗。 这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真正见到缪荣。 缪荣一身正装,微卷的头发往后抓,露出了饱满的额头,浑身上下就只有一截细长的脖颈和修长的双手,他被小满领进季陇棠的休息室,季陇棠正坐着面对剧本,他心不在焉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而开门的动静瞬间惊醒了他,他猛地抬起头,就看见了缪荣。 小满再度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两人相对无言。 却都看着彼此,舍不得移开视线。 依稀间,季陇棠想起当年自己躺在病床上冷眼看着缪荣失魂落魄离开的背影,那时他有多坚定,如今就有多悔恨。 那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一晃十年过去了。 他们竟然有十年没有见过面了。 “你……还好吗?”季陇棠控制着自己的语调,尽量不让缪荣听出里面的颤抖。 缪荣注视季陇棠,漆黑的眸子牢牢锁住他的双眸,平静地开口:“我很好,你呢?” “我……”季陇棠想说“我也好”,可是他又怎么会好呢? “如你所见。”他只能尽可能挺直腰板,让自己看起来过得还算不错的样子。 “那就好。”缪荣说着便道:“我在澄庄定了位置,我们走吧。” 澄庄,也是缪氏旗下的度假山屋,位置隐蔽得天独厚,像季陇棠这样去哪儿都会被认出来的公众人物,这种造价高昂人烟却稀少的地方自然是再合适不过。 缪荣开车,载着季陇棠离开公司,一路上两人无话。 季陇棠是压根不知道该说什么,脑中乱糟糟的,犹如一团乱麻。 缪荣认真开车,看起来压根也没打算在车上叙旧,只是放了音乐,让季陇棠不至于那么无聊。 季陇棠想起十年前缪荣开车载他出门的时候,那个时候缪荣总会试图寻找让他开心的话题,车上还摆满了小零食,如今缪荣却是这样的沉默寡言,是不是过去的都只能让它过去,再也无法追回? 四十分钟后,车停在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前。 缪荣带着季陇棠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然后七拐八拐进了一间包间,说是包间,更像是一间客房,还是连着卧室的客房,季陇棠瞥了一眼也没在意,只是跟着缪荣在窗边的餐桌上落座。 窗外是一片偌大的湖泊,一条长桥架在湖面,有人在上面经过,湖面波光粼粼,细碎而晶莹。 季陇棠是第一次来这里,自打十年前那个事件过后,他除了工作几乎不外出,也从不出门应酬,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宅男。 其实回想起来,他母亲还是经纪人的时候,他就很少接触外界的人和事,那个时候他的年纪也小,母亲一直将他保护的很好,还是缪荣后来带他去了好些地方,见了好些人,让他涨了不少见识。 他被窗外的风景吸引,十年来他没有过长假,也不出门旅游,难得见到这样的好风光,忍不住看了好一会儿。 缪荣坐下后按了服务铃,很快便有人将酒菜送上门,离开的时候将门关上,很显然酒菜是缪荣预先点好的,摆盘很是精致,分量也不大,缪荣等季陇棠看够了,才出声对季陇棠说:“时间还早,先喝点酒可以吗?晚一点再用正餐。” 季陇棠没什么意见,他来这里本也不是为了吃饭的。 “试试这里的酒,是自酿的红曲米酒。”缪荣分别给季陇棠和自己倒了一杯,说道。 米酒红彤彤的,颜色煞是好看。 季陇棠抿了一口红色的酒液,嘴里便多了一股醇醇的米香味,因为味道真是不错,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缪荣却没有喝,而是夹了一块小排递给他,又说:“这里的糖醋小排你试试,香脆又嫩。” 季陇棠看了碗里的小排一眼,夹起来送进了嘴里。 缪荣看着季陇棠吃完,才笑了笑问他:“好吃吗?” 季陇棠点头,吃完一块小排,又去喝酒。 “你不喝吗?”见缪荣没动酒杯,季陇棠忽然问。 缪荣看了季陇棠一会儿,然后摇头:“我喝。”说着,他端起酒杯,也喝了一口。 季陇棠看着缪荣,问他:“为什么是今天?为什么不是你给我送粥的那天?或者是再之前,我住院的时候?” 缪荣又喝了一口酒,尽管才两口,他的脸颊就染上了一层绯红。 他不擅酒,喝酒不仅上脸,而且…… 缪荣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红色的酒液将他的唇也染红了,他朝着季陇棠笑了笑,舔了舔唇上的酒液,声音带了点醉意,本来就好听的嗓音听起来莫名勾人:“今天是我十一年前第一次见到你的日子,所以,我想把重新追求你的日子也定在今天。” 季陇棠闻言顿时愣住,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太大,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 然而缪荣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醉倒了。 第07章 :醉酒 酒精是缪荣唯一的弱点。 季陇棠其实是知道的。 但他以为十年过去了,缪荣已经克服了这个弱点,才会在点菜的时候同时点了酒的。 哪里知道,他还是老样子。 缪荣之所以不能喝酒,有一个非常明确的理由,为了保护嗓子。 他从小滴酒不沾,因此沾酒即醉。 “那你怎么还喝啊!”季陇棠嘟囔。不是说今天是重新追求我的日子吗? 季陇棠瞪着倒在桌上的缪荣,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这就是打算重新追求人的态度吗? 还是说,醉酒也是他的追求计划之一? 还有他刚才那句,“今天是我十一年前第一次见到你的日子”,可是季陇棠怎么都回想不起来他曾经在片场以外的地方还见过缪荣。 十一年前?那么说来,十六岁在《天赐》的片场,根本就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更早之前他们就已经见过了可是他却不知道? 季陇棠无语地瞪着缪荣好一会儿,随后,他的视线掠过缪荣微湿的嘴唇,他不禁想起方才缪荣舔唇的一幕。 季陇棠也禁不住舔了舔嘴唇,不知怎么的,喉咙忽然就有些干涩,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酒的后劲似乎有些大,他不过也才喝了一杯,居然就觉得好像有些微醺了。 季陇棠看着安静闭目的缪荣,一直起伏不定的心忽然就这么安定下来。 他说要重新追求他,这是真的吗? 不会是自己幻听了吧。 季陇棠忍不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继续喝着。 屋里很静,静得就只剩下缪荣平稳的呼吸声。 季陇棠的身体和精神都慢慢放松下来。 他有一种好像刚刚吃完药后的感觉。 他已经很少去吃那种药了,可是他又无法完全戒掉,因为只有吃了药才能看见缪荣。 所以眼前这个缪荣,是真的缪荣,还是吃了药之后他又一次见到的幻觉里的缪荣? 季陇棠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到缪荣的身边,弯腰看他。 “你……还喜欢我吗?”季陇棠喃喃地问道。 “喜欢,最喜欢。”缪荣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一丝醉意,他静静地凝视着季陇棠,而此刻的季陇棠已经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幻觉。 “你最喜欢谁?”季陇棠很小声地问,好像生怕声音再大一点,他自己就会清醒过来似的,他不想缪荣消失,所以宁愿身陷在幻觉里。 缪荣坐直了身体,看着季陇棠雾蒙蒙的双眼,心中泛着隐隐的疼。 “季陇棠,我最喜欢季陇棠。”他站起来,扶住了季陇棠。 季陇棠反握住他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生怕他会消失似的,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一个泡沫,一吹就碎:“真的吗?” “真的,缪荣最喜欢季陇棠。”缪荣将季陇棠一步一步带到里面的卧室,将他放倒在床上。 季陇棠露出了有些开心的表情,孩子似的,歪着头又问:“你为什么喜欢他啊?他又没说过喜欢你。” “就是喜欢,第一眼看见就喜欢了。”缪荣又说。 季陇棠的眼睛都弯了起来,他的睫毛被从里面溢出的泪水濡湿了,一撮一撮的,他就这样流泪了,脸上却是高兴的表情:“那你为什么回国后不去找他?” “对不起。”缪荣心疼极了,低头轻轻吻他的唇角:“对不起,是我不好。” “他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季陇棠呢喃着,眼泪止不住地一直从眼角流出来。 缪荣再也控制不住地去吻他,他并未想过季陇棠也一样喜欢他,十年前临别时季陇棠说出口的那番话是那样决绝,以至于他以为他并不乐意看见自己,他也一直都在计划再一次去尝试追求他,毕竟十年来季陇棠没有谈过一次恋爱,没有和哪一名女性真正交往过,他想这一次他一定不会轻易离开他的身边,让他独自一人身陷险境,然而他却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竟然能从季陇棠口中听见“我想你”这样的话。 这让缪荣心中隐隐后悔,为什么迟了两年才和他见面。 他捧住季陇棠的脸庞,将他脸上的泪水一点一点吻去,季陇棠浑身热意上涌,不仅是因为被缪荣吻的,也因为刚才那壶酒里是加了药的。 缪荣从未想过要放弃季陇棠,他想的很清楚,只要季陇棠没有结婚,那他就还有机会。 而且除此之外,他还需要压上更多的筹码。 包括他自己。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季陇棠也在想他。 季陇棠梦到自己在漆黑的小巷子里不断地奔跑。 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声和喘息声。 身后似有人不断追逐着他,可是回头却只能见到如旋涡般的黑洞。 “别、别……不要……” 季陇棠浑身发疼,头疼欲裂,耳中“嗡嗡”作响。 他跑进一间酒吧,那里面乌烟瘴气,群魔乱舞,酒气烟味混杂,放眼望去全都是赤身裸体的男人。 “呕——” 季陇棠感觉胃中翻腾,恶心欲呕,他扶着墙蹲在马桶边不断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给我出来!” “你逃不掉的!” “你这个同性恋!死基佬!” 凶神恶煞的声音在厕所外响起。 随后,隔间的门又是被拍又是被踹,只让季陇棠心惊肉跳的。 他紧紧捂住嘴躲在角落,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然而“啪”的一下,门还是被大力推开了,他被几个人拖着去到一个暗巷里,他拼命挣扎,却只换来一顿拳打脚踢。 “不要、不要碰我……缪荣、缪荣……你救救我……你快来救救我呀……” 那些人狞笑着,口中吐出脏污不堪的话,他们抓他的头发,扯他的衣服,还有一个人取出了一支针剂。 “不、不要……不要……缪荣……缪荣……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呀……” 细长的针对准他的手臂,注射了进去。 他的脑中混乱不堪,身体却开始变得轻飘飘的,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就要发生,可是他却无力自救。 “缪荣出国了,就在记者招待会之后。”母亲对他说。 “哦。”他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缪荣走了,离开了,再也不回来了。 “我再也不想看见你,我不喜欢你,我不是同性恋,你走吧。”他躺在病床上,恹恹的,别过脸去。 缪荣泫然欲泣,颤抖着嘴唇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转身一步一步离开了。 “你听一下这个吧。”面无表情的男人将一支录音笔丢在了自己的面前。 “您的儿子进了一间同性恋酒吧,要把他带出来吗?”这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背影音嘈杂一片。 过了良久,又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不必,你跟着他,别被他发现,也是时候让他亲眼见识一下同性恋是一个怎样肮脏和不堪的世界了。” 过了一会儿,陌生男人的声音又出现了:“他被人抓走了,就是那个受害者的哥哥,还是不管吗?” “让他吃点苦头吧,如果不是缪荣,他也不用忍受这些。”女人一字一句地道。 “陇棠、季陇棠,你醒醒!你醒醒!对不起,是我来迟了!对不起!对不起!陇棠、陇棠……” 他从来就没有丢下过我,丢下我的人,原来是妈妈…… 可是我却对他说出了那样过分的话: “我不喜欢你,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缪荣!” 季陇棠猛地睁开眼睛。 然而床上就只有他一个人,缪荣并不在身旁。 第08章 :堵人 “抱歉,我迟到了。” 缪荣匆匆忙忙进到后台排练室里,对里面的队友说道。 今天是缪荣的告别专场演奏会,排练室里全都是自愿前来帮他配乐的乐团成员。 沈希霖也在其中。 缪荣所在的交响乐团成员们关系都很好,他们得知缪荣要追求自己的音乐道路,大家都非常支持,因此缪荣的这次告别专场演奏会,所有人都来了。 缪荣会许多种乐器,这也是他在团队里很是得宠的缘故,他一点也不吝啬分享自己的技巧和心得,乐团里多是痴迷音乐的单细胞物种,他们只专注于提高自己的表演力和技巧,不像有的乐团内部充满了竞争,这也是缪荣能一待就是五年的缘故。 这样的环境非常适合共同进步,大家都喜欢缪荣,因此这次的演奏会没有一个人缺席。 缪荣其实只迟到了五分钟,但是五年来他从没有迟到过,这是他第一次迟到,另外,这是他的演奏会,他却到的最晚,因此一到他就开口向大家致歉。 “没事儿,还早呢!” “早饭吃了吗?” “你刚到,休息五分钟再开始吧?” 排练室里的大伙儿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的,夹杂着英文和德文,缪荣连忙拒绝了大家的好意,虽然正式演出是在下午,但是彩排需要花费不少时间,他不想耽误了好意前来为他伴奏的队友们。 彩排一直持续到演出前,午餐也是点了外卖送进来的,沈希霖发现缪荣都没怎么吃东西,不禁有些关心地上前询问:“学长,你没事吧?” “没事,我就是有些紧张。”已经换上了正装并适当上了妆的缪荣笑笑说。 沈希霖仔细打量他,总觉得今天的缪荣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只这“紧张”分明就是个托词,在沈希霖听来就是睁眼说瞎话,缪荣哪里会紧张,都登台表演了不知道几百场了,个人演奏会也没少开,可是他非得这样说,沈希霖也只能这么听。 “你平常都不戴手套的,怎么今天忽然戴起了手套?”除此之外,缪荣燕尾服里的衬衫也换了一身极为讲究的真丝竖领褶饰刺绣衬衫,洁白的衬衫只在领口和袖口装饰了精致的刺绣,竖领用丝带盘绑,将他整个人衬托得复古又贵气,英俊而优雅。 “设计师说这样比较容易突出袖口上的花纹。”缪荣对沈希霖道。 “原来如此。”沈希霖仔细去瞅花纹,缪荣似乎十分钟爱这花纹,演出服上的林林总总暂且不论,她好像在他的表带和某条手链以及皮带上都见到过类似的花纹,她有些不是很能确定地道:“这是……” 缪荣并未等她说出口,便笑着给出了答案:“海棠花纹。” 下午一点半,是演出开始的时间。 临开场前十五分钟都没有任何通知,季陇棠便清楚演出一定会准时开始。 此时,他戴着鸭舌帽摘了墨镜坐在演奏厅第二排靠左的位置上,这里的视野非常好,最适合拍照,可惜此刻的他紧张又担忧,焦虑又惶恐,哪里还有拍照的心情,他只想快点看到缪荣,又害怕看到缪荣。 他无意识地绞着手指,鸭舌帽底下的脸色一片惨白。 早上他又一次被恶梦惊醒,醒过来的时候,却不像以往那样虚脱疲惫,他蓦然间想起昨夜的一切,转过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 要不是他还身在澄庄的卧室里,季陇棠真要以为昨晚的一切又是自己的幻觉。 可他多希望那是自己的幻觉,因为倘若不是幻觉,那么他昨天夜里他对缪荣所做的一切或许会再度赶跑他,明明他好不容易说要重新追求自己的…… 季陇棠的一颗心慌乱地不知所以,他昨晚明明没有吃药,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他害怕极了,恨极了,也后悔极了,如果早知道会这样,他应该听医生的话,早一点戒掉那个药就好了,这样就不会伤害到缪荣了。 随着场内一阵掌声响起,季陇棠这才从自己的情绪中猛地回过了神。 缪荣走了出来,看起来和往常并没有任何不同。 他面带微笑,举止优雅,他站在舞台中央的灯光下,向前来捧场的听众们鞠躬致意。 季陇棠死死盯着缪荣,试图从缪荣身上看出点什么来,可惜都是徒劳,缪荣将他自己掩饰的非常好,从衣饰到动作,简直无懈可击。 可是季陇棠却知道手套下面的手腕上应该会有红色的勒痕,他的脖子上有自己的咬痕,他的身上更有无数的痕迹,都是自己在那种状态下弄出来的。 他不知道缪荣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反抗,如果反抗的话,他可能会从幻觉中清醒过来,然而缪荣一次都没有。 告别专场演奏会有足足两个小时。 随着时间的流逝,缪荣额上溢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水,濡湿了他额上和耳鬓的发丝。 换场时,季陇棠分明看见缪荣坐下或起身都要用手支撑一下自己,他每次看见心就会突突地跳,生怕缪荣一个没站稳倒在舞台上。 幸好一直平安无事。 到了最后一个曲目的时候,季陇棠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慌乱,他害怕缪荣会离他远去,他蓦地站了起来,往后台的方向匆忙奔去。 他要去后台堵人,他要去对缪荣说一声“对不起”。 不管能不能留下缪荣,他都欠缪荣一句“对不起”。 后台并不是人人都能进的,但是季陇棠能够刷脸,他顾不上工作人员见到他的讶异,只说有事要找缪荣,就被放了行。 季陇棠一直走到舞台幕布后,与舞台中央的缪荣相距不到二十步的距离。 他痴痴地看着缪荣,努力按捺住想要飞奔上前的冲动。 最后一曲是独奏,在此之前已经谢过幕了,此时缪荣独自一个人站在舞台中央,他摘下了手套,喇叭袖口垂落在他的手背上,袖口上的刺绣衬得缪荣的手背白皙修长,他将笛子横在唇前,轻轻吹响。 笛声响起的一瞬间,那种悠远和灵动的旋律奇妙地抚平了季陇棠心中巨大的惶恐和担忧。 曲声美妙又飘渺,一曲《鹧鸪飞》回荡在演奏厅全场,好听到令人陶醉和沉迷。 季陇棠看着缪荣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颀长挺拔的身形,灵动优美的长指,和吹出动人旋律的薄唇,他仿佛又见到了少年模样的缪荣,那个初见就展露出惊人天赋的缪荣,后来在季陇棠翻来覆去回忆缪荣的点滴当中,他甚至觉得自己或许在那一刻就喜欢上了缪荣,因为他是那样的不凡。 是的,不凡。 缪荣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或者说是韵味,他演奏乐器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明明长相普通,却因这种气质和韵味让他显得与众不同。 一曲结束,缪荣朝着听众席深深鞠了一躬,待幕布逐渐遮住整个舞台,他才缓缓直起身来,可是却有些脱力的在起身的过程中就又要跌下去。 季陇棠慌忙几步快跑过去,将单手撑地的缪荣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缪荣都没抬头,就闻到了季陇棠身上熟悉的味道,毕竟纠缠了一夜,才分开不久,于是放心靠着他,然后抬起脸对着季陇棠笑了,笑容迷人又性感,声音却有些虚弱:“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能不来!”季陇棠被缪荣这一笑勾去了七分魂魄,只剩下了三分理智,压根忘了要说“对不起”,而是担心地问他:“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我没事。”缪荣贴近季陇棠的耳边,低声说:“我昨晚是做好了准备的,所以没有受伤,就是早上来不及清理,有点低烧。” “轰”的一下,季陇棠半张脸都烧了起来,脑袋也因为缪荣的这句话而变成了一团浆糊。 “你、你……”季陇棠又结巴了,缪荣撩人不分场合的吗,这是说这种话的地方和时候吗? 还有,什么叫做好了准备?是他想的那个准备吗? 而且,他所做的准备里必定没有考虑到自己会失控吧? 失控到连抓带咬还带捆绑。 这分明不正常,可缪荣却只字不提。 季陇棠想到自己做累了抱着缪荣倒头就睡,缪荣却还要撑着身体收拾一片狼藉,并且要赶来演出,季陇棠就自责得要命。 自责让季陇棠清醒了过来,他察觉到缪荣身上很热,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季陇棠又急又气,气的当然是自己,他低声问缪荣:“能走吗?我背你?” 缪荣摇头,拒绝了季陇棠的提议:“别担心,我没事,一会儿有庆功宴和告别会,你晚点来接我,好吗?” “你都这样了……” “乖,今天比较特别,我又是主角,不能不到场,如果我不到,改天还要举办一次,麻烦。”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季陇棠还能说什么,他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下把人带走吧,他瞥了一眼舞台边,那里已经站了许多人,他只能闷闷地说:“那我陪你一起。” 缪荣犹豫着,季陇棠又说:“你不答应我就不走。” 这话十足的耍赖,答应了不也一样不走吗? 只是缪荣拿季陇棠也没办法,况且季陇棠都已经明目张胆地冲到舞台上了,欲盖弥彰也没什么意思,便只好默许了。 季陇棠这才放开缪荣,只是仍有些忧心地跟在缪荣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往幕侧人群的方向走去。 第09章 :所谓跃级 “他叫季陇棠,是我请他来的,一会儿和我们一起去庆功。”缪荣揽着季陇棠,将他带到自己前队友们的面前,向他们介绍说。 季陇棠在国内可以刷脸,但是缪荣所在的乐团里大多数都是外国人,华人只占了四分之一,认识他的人并不算多,只是季陇棠这张脸着实惊艳,乍一出现,就让一众团员们眼前一亮,纷纷围着他索要联系方式。 所有人中就只有沈希霖觉得怪怪的,刚才她听舞台工作人员到处在传,说季陇棠来了,季陇棠她是知道的,她看过季陇棠演的多部电影,尤其是她看过《天赐》。 也是因为她看过《天赐》,因此突然之间电影中那两个少年长大后仍旧如此自然地搂抱在一起,她的心口就不知为何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下台之后换了装才又来到舞台边,这个时候季陇棠已经在了,她对这个大明星还是有几分好奇的,暗自打量了一会儿,觉得明星果然有明星的派头。 只因季陇棠就只是站在那里,与她都没有五步的距离,却仍给她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季陇棠穿着剪裁合身的长款休闲西装,后背腰线一览无遗,显得身姿十分挺拔,整个人又高又瘦。 他戴着鸭舌帽,将帽檐压得很低,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一小截轮廓完美的下巴。 他的视线紧盯着台上的缪荣,沈希霖却是头一次在能看缪荣演出的时候将注意力放在了别人的身上。 她十分好奇,总觉得季陇棠会出现在这里有几分古怪。 然后当笛声一停,掌声响起,幕布缓缓合拢到将台下台上分隔开来的那一瞬间,季陇棠就像一支箭那样猛地向台中央的缪荣冲了过去。 好像就是一眨眼的工夫,沈希霖就看见那两个人亲亲密密地搂抱在了一起。 她脑海中砰然炸响,恍惚见又响起了缪荣不久前对她说的那句话: “十一年了,我十五岁的时候,就对他一见钟情。” 季陇棠靠在更衣室外,等缪荣换衣服。 他本想跟进去,可惜被缪荣无情地挡在了外面。 “帮我看着点,别让人进来。”缪荣这样对他说。 季陇棠只得巴巴地守着门口,但实际上守了几分钟后他就明白过来这个时候根本就不会有人来,因为该换衣服的在谢幕之后都已经换掉了,缪荣是最后一个。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缪荣很快就出来了,他没有把里面的真丝衬衣换掉,只在外头加了马甲,然后将太过抢眼的燕尾服换成了普通款式的西服,不知是不是故意,他选的也是长款的,和季陇棠刚好凑成一对。 他出来的时候戴着口罩,露出了半张脸,头发被打湿了不少,领口依旧用丝带束得严严实实,从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季陇棠就觉得缪荣这件衬衣领口的这圈刺绣就像是项圈一样束在了他那修长的脖颈上,他看了一会儿,莫名就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走吧,你把车开来了吗?”缪荣问季陇棠。 季陇棠点头,偏头问他:“早上你怎么过来的?” “有人送我。”澄庄是缪其深的产业,经理也都是熟人。他离开的时候把车钥匙留在前台,同时也吩咐过若是季陇棠想开车那就开他的车走,若是不想开车,就派人将他送回去。 “哦。那你……”季陇棠又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他仍旧有些担心缪荣的身体,只是这会儿缪荣看起来好了许多,没有了刚刚在舞台上摇摇欲坠的疲惫和虚弱的感觉,而且通往后台门口的路并不长,外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他们俩,此时此刻,完全不是说私房话的时机。 “刚才有没有被吓到?他们太热情了吧?”缪荣却笑着问他。 “不会。”季陇棠摇头,只是有些在意,旁敲侧击地问:“你和他们在一起很久了?” “大部分时间都在练习,没有私交。”缪荣却回答。 季陇棠低头又“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小声咕哝了一句:“那……不是还有个未婚妻吗?” 昨天他昏头昏脑的都没想起来这茬,后来就更神志不清了,刚才被乐团的成员一包围,这才想起来总站在缪荣身边的那个大美女。 大美女在他被包围的时候单独走到缪荣身边低声说话,那神态十足的小鸟依人,除此之外,谢幕的时候就是这个大美女给缪荣送的花,当时季陇棠就觉得自己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嫉妒之情在心中像杂草一样飞长,势头之猛让他难以控制,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这不,话就这样止不住地问出了口。 缪荣闻言停下脚步,一双乌溜溜深邃异常的眼睛直盯着季陇棠,季陇棠也停了下来,与缪荣对视。 缪荣闷在口罩里的嗓音听起来只显得愈发低沉,他看着季陇棠,在空旷无人的走廊上,在相隔不到半米的距离,对着季陇棠一字一句地道:“我说过要重新追求你的,现在我全身上下都是你留的印记,如果你还是不相信的话,晚上我让你重新再留一次。” 季陇棠“腾”的一下只觉得自己从脚指头开始直烧到了脑袋顶。 十年没见,缪荣这句句撩拨的攻势季陇棠根本就扛不住,他就是一个连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的小处男……哦,不对,昨夜已经升级了,但是这升级如同跃级,几乎毫无真实感可言,对季陇棠而言,完全就是从没过谈恋爱的状态直接跳级到了新婚状态,而且还是洞房过后的那一种。 “你、你……”季陇棠满脸通红,声音都发起抖来,他有一种不敢碰缪荣怕再一次伤着他却又很想碰他恨不得紧紧抱住他的感觉在周身游走,然后他就被缪荣轻轻按了一下后颈,他听见缪荣对他说:“她就是我的学妹,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她知道我有一个心上人,十一年前我就对他一见钟情了。” 季陇棠焦灼的身和心一下子就被缪荣这轻轻摩挲他后颈的简单动作给抚平了,然后他因为缪荣的话想起了昨晚的疑惑,不由抓着他的手问道:“十一年?为什么是十一年?” 缪荣笑弯了眼睛,回答季陇棠说:“原来我没有告诉过你吗?我看上你的时候,是十五岁。” 季陇棠只听缪荣说他因为喜欢上自己才设法进的组,下意识就觉得他们是十六岁的时候初遇的,却忘了自己是个演员,经常出现在荧幕上,这时听缪荣这样说,一方面他的心里像是被灌了蜜一样甜,一方面又觉得缪荣这家伙怎么这么早熟! 早熟又早恋啊! 可是季陇棠又好奇的不得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厚着脸皮继续追问,声音小小的:“那、你是在哪里……看上我的?” 缪荣被季陇棠这含羞带怯同时又压抑兴奋的小模样给取悦了。 十年过去了,他总听说季陇棠变得冷冰冰的,为人很是孤高,沉默寡言也不爱搭理人,回国后悄悄去看望他的时候也都是病着的,他心疼之余全是自责,是他把一个不谙世事从小被母亲保护得极好的天真少年过早拉进了污秽不堪的世界,他每每想到就觉得心脏发疼发紧,他用尽办法也只能在事后弥补,重新将他守护好,可是发生过的事永远都抹不掉,犹如烙印一样深深刻在了季陇棠的心上,昨夜他亲身尝到了季陇棠煎熬十年的苦楚,心中只能是更坚定了要对他好一辈子的决心。 不过这又何尝不是他的私欲呢?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季陇棠就成了他想入非非势在必得的小太子,他想困住他,想为他建一座王城,然后将他牢牢地困上一辈子。 “你想知道的话,我统统告诉你,我的小太子。”缪荣说着从口袋里取出自己的皮夹,打开后递给季陇棠看,季陇棠睁大眼睛,就看见了皮夹的透明收纳袋里有一张发黄的歌谱,那上面赫然有一行熟悉而又青涩的字迹: 祝你达成所愿,成为一个厉害的歌手! 季陇棠 在“季陇棠”三个字后面有个小小的括弧,字迹与上方的不同,里面这样写道: 也祝你日后所遇到的都是喜欢的角色!成为一个最厉害的演员! 缪荣 最下面那行是他签名的时间,正是十一年前的昨天,他们十五岁那年。 季陇棠揣着皮夹,像是揣着个宝贝,没舍得还给缪荣。 他坐在后座最靠里的位置上,中间是缪荣,缪荣身边是大提琴手艾瑞克,前座开车的是竖琴亚瑟,副驾驶座上坐的就是沈希霖。 车上艾瑞克一个劲找话题,试图牵扯出一些与季陇棠的共同爱好来,亚瑟开着车也来凑热闹,沈希霖一言不发,透过车前镜不断打量季陇棠。 季陇棠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缪荣身上,除非问到自己,才会礼貌地答上一句。 缪荣翻着手机,将季陇棠的作品表拿给艾瑞克看,艾瑞克点了好几部,说自己都看过。 他越过缪荣看看季陇棠,仍是有些感叹地道:“真是不敢相信,大明星正跟我坐在同一辆车上!” 第10章 :宣示主权 季陇棠其实没有大明星的自觉,他反倒觉得艾瑞克的大提琴更厉害,但是一般被人这样说,他也很难反驳,幸而缪荣替他转移了话题重心:“他工作很忙,几乎都在拍戏,很少有户外活动,不像我们除了巡演以外,还有富裕的时间可以出去玩。” “也是,这两年除了演出没少玩,一想到快要回去了,就觉得挺舍不得的。”艾瑞克说着问缪荣:“对了,听说这里是你的老家?” “哦不是,我只在这里待过一阵。”缪荣回答。 “那我记错了,我好几次都听你说想回来这里,以为这里是你的故乡。”艾瑞克说。 季陇棠倏地看缪荣,就听缪荣对艾瑞克说:“我是被领养的,所以对我来说有家的地方就是故乡,你这么说其实也没错。” 沈希霖有些意外地转头看缪荣:“怎么从来都没听你说起过?” “没必要专程拿出来说,但是也没什么需要避讳的,就算是被领养的,我其实也跟普通的家庭长大的孩子是一样的,他们很爱我,给了我想要的一切。”缪荣对待自己的身世一如从前,没有必要的话,他不会特意去说自己是谁的孩子,而且他自认为比普通家庭长大的孩子还要幸运,因为收养他的两位父亲太过不一般,才会有现在的他。 话虽如此,可是沈希霖却觉得缪荣不说只是因为没有到说的时机,如今看似他轻飘飘对艾瑞克说了出口,但她直觉缪荣不是说给艾瑞克听的,更像是因为有季陇棠在,他是借机说给季陇棠听的。 不然没法解释乐团成员明明在一起那么久,不可能一句关于身世的话题都没有聊到,可偏偏缪荣那几年都没有吐露过一句,今天却突然说了出来,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车上多了一个非乐团的人。 沈希霖又去看季陇棠,她上车之后就觉得季陇棠不时去看缪荣的眼神似乎过于专注了。 她不禁有些疑惑,前几天才得知缪荣有个想追求的人,而后季陇棠就出现了,她本来从没有考虑过那个人的性别问题,然而就在一个小时前,她看见了季陇棠和缪荣无比亲密搂的抱姿势。 突然,一个十分荒唐却又福至心灵的念头凭空出现: 那个人如果是季陇棠的话呢? 尽管这个念头还伴随着疑惑:如果季陇棠是缪荣一见钟情的人,是那个缪荣还想继续追求的人,那么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倒像是季陇棠反过来在追求缪荣的样子呢? 沈希霖其实万分不愿意往那个方面去想,因为她压根就没想过让缪荣一见钟情的人会是个男人。 而在季陇棠出现之前,她还一直在嫉妒那个人,嫉妒她过早又幸运的与缪荣相遇在了十一年前。 然而在季陇棠出现之后,荒唐念头一起,仿佛惊雷炸响一般,沈希霖突然发现好多蛛丝马迹竟然都能合得上! 缪荣说对他是一见钟情。 而季陇棠是真的好看,极符合一见钟情的标准,更何况那还是十五岁的季陇棠。 沈希霖当然没见过十五岁的季陇棠,可她见过《天赐》里那个十六岁的季陇棠。 那真不愧为天赐的脸蛋儿,嫩的要滴出水来,眉眼好看得像是从画卷里走出来的一样。 十年后的今天,季陇棠的眉眼依旧让人屏息惊叹,所谓上天赏饭吃,应该就是指他那样儿的。 所以现在想来,缪荣说十五岁就一见钟情的人,是他也没什么问题。 另外还有一个足够支撑这个猜测的理由,那就是《天赐》是缪荣唯一一部拍过的电影。 他一个堂堂音乐才子,无缘无故去拍一部电影,而后也没往演戏这个方向发展,只是拍了一部就不再涉足,怎么想怎么可疑。 其次,缪荣好几次都说过最想回的就是这座城市,但是今天沈希霖才得知这里不是他的故乡,刚刚她特意查了查,果然发现出生在这里的人是季陇棠,在这座城市中长大的人也是季陇棠。 缪荣说回国就是为了继续追求那个人,然后季陇棠就堂而皇之地出现了,明明在此之前连一点风声都没有。 除此之外,沈希霖还查到季陇棠前阵子受伤的小道消息,消息虽然是后来才有的,但受伤的日子和缪荣演出中途失踪的日子是完全对得上的。 最后就是沈希霖最在意的细节,那些林林总总的海棠花纹。 季陇棠的棠,便是海棠的棠。 举办庆功宴的酒吧距离演奏厅不远,一行人几辆车一路浩浩荡荡来到酒吧门口,缪荣领着这群人进了酒吧,季陇棠落后半步,走在缪荣的身后。 两层楼的酒吧,这天被缪荣包了下来。 一楼有个小舞台,音响乐器一应俱全。 一整天下来都仿佛还没摸够乐器似的,这群音乐狂热爱好分子听缪荣说舞台可以随便使用就又High了起来,纷纷冲上前去,像是提前约好了似的,键盘吉他贝斯萨克斯爵士鼓各归各位,这些人每一个都会好几种乐器,每一种都是信手拈来。 缪荣带着季陇棠上到二楼,居高临下看着一楼的即兴演奏。 “你们真的很厉害!”季陇棠挨着缪荣坐下,音响声很大,他凑到缪荣的耳边说话。 酒吧里光线黯淡,服务生送来酒水点心拼盘,成员们大多也上了二楼,围着缪荣坐了一圈,同时习惯性地留出了缪荣另一边的位置给了沈希霖。 “会觉得吵吗?”缪荣问他。 “不会,你呢,还好吗?”季陇棠始终挂心缪荣的身体,只觉得他隔着口罩的呼吸滚烫,季陇棠趁人不注意去捏缪荣的手,缪荣的手掌心也烫的令他发慌。 缪荣安抚地反过来捏了捏他的手指,然后对围坐一圈的大伙儿说:“今天我请客,你们随便喝,我不喝酒,一会儿给你们唱一首歌,好不好?” “好啊!”一听缪荣要唱歌,所有人都欢呼起来,还有人立马冲着一楼喊:“Ring一会儿要唱歌,你们把话筒架好,测试一下音响,记得要录音!” “OK!”楼下的一群伙伴们当即回应道。 “唱完歌我们提早走,别皱眉了,带你来这里就是要让你放松一下的,好吗?”缪荣回头对季陇棠小声说。 季陇棠听他说能提早回去,总算松了一口气,缪荣给季陇棠点了一杯椰汁,又对大伙儿说:“他一会儿要开车送我回去,所以也不喝酒,你们自便,我安排了司机送你们。” 乐团气氛真的很好,季陇棠放下了重重心事,好歹放松了一些,他喝着椰汁,吃着鸡米花,饶有兴致地听着和缪荣组团多年的成员们打闹。 缪荣和他们不时聊上几句,见季陇棠吃完了一盘鸡米花,又把桌上的炸鱿鱼圈推了过去,把鸡米花的空盘放到另一边。 沈希霖心不在焉地喝着酒,一直也没说话,只在暗中观察身边的二人。 看着缪荣对季陇棠事事上心的模样,她已越来越能够确定,季陇棠百分之百就是缪荣的那个心上人。 所以这是已经追上了? 沈希霖既不甘心又不能不甘心,她空付感情多年,结果竟是输给了一个男人。 怪她自己端着架子没早跟缪荣告白,毕竟早告白早失恋,不过话又说回来,大概也是因为自己太过喜欢缪荣,一直不想放弃,宁愿沉浸在自己的爱情想象里,不愿因为告白而打破幻象罢了。 爱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她的潜意识里恐怕早就知道,缪荣其实从来就没有给过她一丁点的希望。 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缪荣便对季陇棠说:“你坐在这里听我唱完再下去。” “好。”季陇棠期待万分,乖乖点头。 缪荣下到一楼,走上舞台。 他的脚步有些漫不经心,也有些随性,是和下午演奏会登场完全不同的感觉。 少了那种场合遥不可及的感觉,多了几分亲切和慵懒。 季陇棠盯着缪荣,视线一点都舍不得移开。 而仅是这个过程,楼上楼下的人就都兴奋起来。 缪荣将已经扣在下巴上的口罩又往下拉了拉,对着话筒低声说了一句:“我唱一首Stuck on You。”他说完抬起头望了季陇棠一眼,而后朝配乐的成员们比了个手势。 乐声响起。 “Up in your room once again, Tempted……”缪荣低声唱道。 季陇棠是第一次听缪荣唱歌。 一天前他才知道缪荣辞去乐团指挥,要做歌手。 但其实十五岁那年缪荣就已经许下了要成为歌手的愿望。 而他明明是应该知道的,却早就已经不记得了。 当缪荣开嗓唱出第一句来的时候,季陇棠忽然就意识到了这么多年的时间里,缪荣兴许都被耽搁了。 原来除了乐器上的造诣,他的嗓音也仿佛被天使吻过一般,是那样纯粹又充满感情,他说话的声音本来就很好听,尤其是他向自己表白的时候,在自己耳边轻声细语的时候,可是季陇棠没想到他唱起歌来的声音更加撩人,扣人心弦,让人沉醉着迷。 那句烂大街的“耳朵要怀孕”,季陇棠在这一刻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Up in your room once again, Tempted 又像被诱惑似的来到你的房间 Bad for me, It's the truth, but I Can't miss this 事实上这对我来说是件坏事,但我却无法错过 Don't tell my friends that I'm here to visit 千万别告诉我的朋友们我来看你了 Don't tell my friends that I'm Here(MM-MM-MM) 也别告诉他们我在这儿 Waiting for you, Even how you treat me 我还是会等着你,即使你让我遍体鳞伤 You're my baby even when you leave me 即使你离开我,你也仍是我的宝贝 Maybe I'm the one to blame 也许全是我的错 Maybe I'm the cause of the pain 也许我才是让你痛苦的原因 …… It took some time but I realized 我花了一些时间意识到 You do me wrong, but it feels right 你误解了我,我却觉得一切都好 Feels like I'm stuck on you 这感觉像是我被你深深地迷住了 “这首歌,他是唱给你听的吗?季陇棠。”沈希霖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她不知何时坐到了缪荣的位置上,将季陇棠的神智从歌词里拉了出来。 季陇棠回眸看着沈希霖,她好像有些喝多了,眼神有些许涣散,神情也带着些许哀伤。 虽然缪荣已经说了和沈希霖并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季陇棠依旧拿她当情敌,是以,他对着情敌万分肯定地回答:“当然,这首歌是唱给我听的。” “你怎么能确定?”沈希霖不死心地问。 “因为他戴着象征我名字的项圈。”季陇棠毫不客气地道:“也因为那句歌词,Up in your room once again,tempted……” “Up in your room once again, Tempted……”沈希霖喃喃地用中文重复了一遍:“又像被诱惑似的来到你的房间……” 季陇棠忽然凑近沈希霖,用只有她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占有欲十足地缓缓道:“你可知道,在那海棠花纹的下面,全是我留下的印记。” 他现学现卖,宣示了主权的同时,也给了情敌致命的一击。 然后他就笑了。 这一刻,沈希霖忽然领略到了什么叫做人间绝色、君子无双。 她莫名想起了一句诗来: 无人会得东风意,春色都将付海棠。 难怪某人一见钟情。 哼,一对狗男男! 第11章 :鼻血 小满收到季陇棠的消息,买了一堆季陇棠指定的药后匆匆赶往他的住处。 离开了酒吧,身边就只有季陇棠一个,缪荣也不再强撑,他早就困得狠了,几乎是沾上了副驾驶座的椅背就睡了过去。 也是因此,季陇棠开得又慢又稳,但其实他心急如焚,就想一脚油门飞回家中,能早点将缪荣安置到床上。 然而想是这么想的,可惜回到了家里,缪荣说要洗澡。 季陇棠苦口婆心劝他说发烧先别洗澡,自己帮他擦身帮他清理,却被缪荣拒在了浴室门外。 季陇棠只好先去给缪荣找换洗的衣服。 期间小满送药上门,季陇棠让小满帮忙收拾客房,顺便用电饭煲煮上了一锅粥。 就在这个时候,客厅里响起了陌生的手机铃声,季陇棠找了半天,在缪荣的外衣口袋里将手机翻了出来。 来电显示是“老大”。 季陇棠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喂,您好!” 对面的人听见他的声音,片刻后才出声道:“你好,请问缪荣呢?”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些许沙哑,可是吐字清晰发音标准,是相当悦耳的感觉。 “呃,他在洗澡。” “冒昧问一下,你是哪位?” “哦,我是季陇棠。” 对方好似愣了愣,敏锐地问:“他现在在哪里洗澡?” “在我家。” “原来如此,那没事了,我换个时间再找他。” “啊,好的!” 挂了电话,季陇棠回想了一遍刚刚的对话,总觉得这个“老大”的身份好像不一般,在对话的过程中,还真就给他一种“老大”的感觉。 不过很快他就没心思考虑这个电话,因为缪荣这个澡洗得过久了。 小满都已经忙完一切离开了,缪荣却还没有从浴室里出来。 季陇棠走过去敲了敲浴室的门。 “缪荣。”他一边敲门一边唤,语调担忧:“缪荣?” “就快好了。”里面仍有水声,缪荣的声音夹杂在其中传了出来:“能借我一件睡衣吗?” “我这就帮你拿进来。”季陇棠找的是一套珊瑚绒睡衣和睡裤,是全新的,他还没穿过。 天气虽然渐热,不过冻九捂四,缪荣还发着烧,季陇棠特地找了这套舒适又暖和的睡衣裤出来。 推开浴室门进去的时候,缪荣还在淋浴间里冲淋,淋浴间是磨砂玻璃门,加上热气腾腾,季陇棠只能瞥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其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干嘛不让我帮你啊。”季陇棠实在忍不住,放下睡衣后小声嘀咕一句。 他透过磨砂玻璃看向那个模糊修长的身影,老实说昨晚的一切都太像是一直以来的幻觉,以至于他一点真实感都没有,这就让季陇棠很是郁闷和不忿了,可是现在缪荣人都已经在他家中的浴室里,居然还只能让他看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不是说晚上再给我留一次的嘛!”季陇棠越想越不甘心,冲着磨砂门后的人又说了一句,这一句比刚才那句声音要大得多。 水声忽然停了下来,浴室里一下子变得极其安静,除了细微的滴水声之外,就没有了别的声响。 季陇棠一愣,没由来感到一丝紧张的气氛,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说实在的,昨天他才跟缪荣重逢,晚上两个人的关系就有了实质性的大突破,然后就是缪荣对他几次三番的撩拨,他着实有些摸不清缪荣的性子。 可事实上十年前缪荣的性子他也没能摸清,只因为缪荣的一句喜欢而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咔嗒”一声,浴室的门打开了,湿漉漉且不着寸缕又满身痕迹的缪荣大大方方站在了他的面前。 在季陇棠眼里,此时的缪荣有如出水芙蓉,可偏偏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又让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某种诱惑,像是一颗只任他享用的禁果,便听缪荣用他那无比悦耳的美妙嗓音低声说道:“我洗干净了,你现在想怎么留,就怎么留。” 要了命了! 蓦然间季陇棠只觉得全身血液直往脑袋上涌,鼻子一热,鼻血就流了下来。 他手忙脚乱压着鼻子冲出了浴室,缪荣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出了淋浴间将自己擦干,穿上睡衣睡裤,简单吹了下头发,就走出去看季陇棠的情况。 季陇棠仰面靠在沙发上,一手捏着鼻子,满脸通红,显然是臊的,微张着嘴,小口小口的呼吸。 缪荣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季陇棠,看着他低垂微颤的长睫,看他捏鼻子的手,看他圆润漂亮的指尖,还有被他的手微遮而半启的唇,仿佛在邀请他品尝似的。 他像是被蛊惑般缓缓低下头去,慢慢吻在了季陇棠悬空的指尖上。 季陇棠的手指微微颤了颤,他睁开眼睛,就见缪荣整张脸放大在自己的面前,他的唇正贴在他捏鼻子而翘起的无名指上。 缪荣的呼吸很热,使得他那被吻上的指尖一下子就发起烫来。 “你干嘛呀?”季陇棠憋声憋气地说。 “松开看看,好了没有?”缪荣捏起季陇棠的下巴,将他的脸抬高了些,季陇棠顺势将手放了下来。 “好了吗?” “好像没再流了。”缪荣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 季陇棠觉得他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都已经是个二十六岁的大男人了,竟然还像个纯情的高中生一样见到喜欢的人就流鼻血。 他泄气地拿过一边的抱枕抱在怀里,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缪荣也是压根没想到季陇棠连一点刺激都受不了,明明昨晚他们俩也算是一起开了荤,不过大概是因为自己比季陇棠清醒太多的缘故,以至于他有点错估了季陇棠的承受能力。 “那你还要留吗?”缪荣扯了扯自己的睡衣领,让季陇棠看他昨晚留下的杰作。 那是一个清晰的牙印,就在颈侧,牙印周边的皮肤还有些红肿,难怪缪荣要用衬衣高领将它遮起来。 其实季陇棠的本意也不过就是想看一看缪荣身上是不是有伤,他昨夜毕竟没分没寸,怕弄伤了缪荣,可偏偏缪荣好像不肯给他看似的又遮又躲,让他越发内疚和担心,才会在浴室里说出那样一句,结果却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 “还疼吗?”季陇棠看着那略微红肿的牙印,手有些发抖,抬起来想要触碰,却又怕碰疼了缪荣。 他咬下去的时候,缪荣一定是很疼的。 “不疼了。”缪荣说。 “骗人。”季陇棠不信。 “疼。”缪荣又说。 “那我给你上药。”小满送来的一堆药就摆在茶几上,季陇棠连忙想去找药膏。 “不用。”缪荣按住了季陇棠,在他身边坐下说。 季陇棠看着他,却听缪荣开口对他说:“你亲一下,就不疼了。”随后,缪荣解开了自己睡衣的第一颗纽扣,像是在邀请季陇棠那样,也方便季陇棠亲。 季陇棠看着缪荣裸露出来美好而白皙的脖颈,沿着颈线往下是性感凸起的锁骨,他浑身上下都透着洗完澡后的清香,脑中忽然清晰地浮现起昨夜自己咬上这一片白嫩肌肤时所听见的闷哼与喘息。 当时的他只想把缪荣这个远离了他十年的人牢牢禁锢在自己的身下,他怕缪荣再一次离开,也怕缪荣发现他的混乱而逃走,缪荣明明没有反抗,他却还是将缪荣的双手都捆了起来,像是想要迫切地证明这不是自己的幻觉,他更是在缪荣的脖颈上和身上留下了种种痕迹。 这一闪而过的画面太过香艳太过刺激,导致季陇棠再一次觉得大脑热成了一个蒸笼,才刚止住的鼻血又一次奔腾不止,顺着鼻腔流淌了出来。 至此,季陇棠彻底放弃了检查缪荣身上诸多痕迹的打算。 缪荣一边捏着季陇棠的鼻子,一边笑的肚子都痛了。 季陇棠生无可恋地躺在沙发上。 这位已经有二十一年职业生涯、对着摄像机拍过不止一次爱情片的大明星,在这一天破天荒地认识到原来演戏什么都是假的,对着缪荣,那些恋爱经验几乎一个都用不上,他就是那种经不起一丝挑逗、一个眼神就会脸红的纯情高中生,甚至比拍《天赐》的时候还不如。 那个时候他明明都和缪荣接吻过! 怎么现在反而退步了? “好了,不流了。”缪荣已经扣回了扣子,他松开手,对季陇棠说。 季陇棠闷闷地“嗯”了一声。 “去洗澡吧,洗完睡觉。”缪荣恢复了正经模样,也不再逗他,大约也是意识到了昨晚的季陇棠和现在的季陇棠需要稍稍分开一下来看待。 “你先睡吧,客房已经收拾好了,你还在发烧,先把退烧药吃了,如果饿的话厨房里有粥。”季陇棠这么说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就去揉鼻子,最后还是指了指那些药说:“这里面还有一支消炎用的膏药,应该是、是用在那里的,你、你记得上药。” 缪荣低头一一查看茶几上的药,闻言应了一声,季陇棠犹犹豫豫的,片刻后才又出声问:“你、自己可以吗?” 缪荣抬起头,没有回答季陇棠这句,却道:“去洗澡吧,等以后。”他没说“等以后”什么,但是季陇棠秒懂,他立刻点点头,抱起换洗的衣服就冲进了浴室。 看着季陇棠落荒而逃的背影,缪荣无奈又宠溺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满棠荣》本来是全文存稿的,但是更新的时候由于修改幅度过大导致后面的稿子都废了,于是存稿告罄(事实证明全文存稿对我来说是一次失败的尝试Tvt) 所以之后开始争取每周更新三到四次,请大家见谅。 第12章 :大家长 季陇棠让小满准备客房这件事其实也犹豫过,毕竟昨晚两个人都已经实打实地睡过了,然后他也想过客房就算收拾出来,到时也邀请缪荣和他一起睡,可惜有了刚才两次鼻血的经历,季陇棠就只能歇了这个心思。 他有些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和缪荣一样,为何缪荣一点事都没有,还能明着暗着跟自己撩骚,自己却经不起一点点的诱惑? 会不会是缪荣这家伙这几年里已经谈过恋爱了?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季陇棠的心就开始没由来的抽痛。 但是转而又想到缪荣昨晚已经被自己这样那样了,而且今后他说什么都不会放手,这才又觉得好受了点。 吹干头发出了浴室,客厅里已经没有了缪荣的身影,他走到客房门外,房门微阖,他听见里面缪荣似乎在讲电话。 啊,对了,那个“老大”的来电他忘了跟缪荣说。 缪荣声音压得很低,季陇棠隔了一扇门一点也听不清楚,他也没有听墙角的习惯,索性去厨房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面喝一面等里面的缪荣打完这通电话。 缪荣没讲太久,很快就挂了电话,他打开门正要去找季陇棠,就看见季陇棠捧着水杯正靠着墙站在房门口。 “陇棠?”缪荣唤他。 季陇棠回过神,看向缪荣:“你电话讲完啦?” “嗯,怎么啦?” “我忘了跟你说,你洗澡的时候我帮你接过一通电话。”刚才一团混乱,现在季陇棠才看清楚缪荣穿自己睡衣的模样。 季陇棠一米八七的身高,标准匀称的身材,穿衣显瘦,脱衣有肌肉,他常年保持锻炼,肌理分明,十分上镜的那张脸在镜头下看起来还要更小巧一些,自己一手就能遮住。 缪荣身高与他一样,但是身形上看起来还是有些区别的,缪荣要更骨感一些,他的手尤其是手腕和手指显得很长,睡衣的袖子有些宽松,现在他只要抬起手季陇棠就能清楚地看见那细瘦手腕上被皮带勒出来的红痕。缪荣的脚踝也很修长,对季陇棠来说长度刚好的裤脚穿在缪荣的腿上竟然还稍稍短了些。 “哦,我看见了,那是我大爸,我刚刚已经给他回过电话了。”缪荣顺口就道。 “啊!”季陇棠则是呆住了:“大、大爸?” 通讯录里的“老大”竟然是大爸?那不就是缪荣的家长? “他知道你,也知道我要追求你,不用那么紧张。”缪荣见季陇棠一脸呆滞的模样,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出言安抚他道。 一听这话,季陇棠就更紧张了,那什么,难怪对方会问缪荣在哪里洗澡,他这完全就是不打自招啊!他都没跟对方问好,只是干巴巴地回答了几句就挂了。 “可、可是……明明是大爸、你、你怎么写‘老大’啊?”季陇棠又结巴了,他发现只要跟缪荣相关的事,他就总是显得被动而又窘迫。 缪荣立刻向季陇棠解释:“我大爸身份比较特殊,身体也不好,很少露面,而且我小爸最宠他,我可以和小爸顶嘴,但是绝对不能和大爸顶嘴,所以他在我们家里是老大。” 季陇棠还真没想过是这样的缘故,不过网上完全搜不到缪其深另一半的消息,他一直以为缪其深是单身,没想到原来缪荣还有另一位养父。 “哦、原来是这样。”季陇棠喃喃地道。 “很晚了,先去睡吧,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缪荣对季陇棠说。 季陇棠回过神,连忙道:“对、对!先睡,你快去睡!”他推着缪荣进了客房。 缪荣退到客房里面,一手撑在门框上,另一手拉住就要离开的季陇棠。 “晚安,陇棠。”缪荣轻而温柔地对季陇棠说了一句。 “晚安。” 两人距离很近,缪荣伸出手在季陇棠的唇上轻轻点了一下,然后又点到了自己的唇上。 “这是少儿版的晚安吻。”缪荣笑着说:“还有,你考虑一下吧,我要重新追求你的事,好吗?” 闻言,季陇棠的耳边仿佛又一次听见了烟花炸响的声音,他似乎再一次回到了十年前缪荣向他告白时的场景里,那时满星空的光华,满眼都是璀璨,缪荣就是在那样的情境下对他说: “我喜欢你,季陇棠。” 他恍然间意识到,所有缪荣带给他的,全都是有关美好的事物。 因此他才会印象深刻,往后只要遇到与“告白”相关的事,就会想起那个充满烟花的美丽夜晚。 他张了张嘴,只想说“我答应你”,可是他的视线忽然瞥见了客房边上的那间上锁的小黑屋,想到缪荣脖子上那个咬痕,几欲脱口而出的这句话硬生生被他咽了下去,他只能给出了与十年前相似的回答:“我、考虑一下。” “你尽管考虑,我等你。”缪荣眼神温柔,爱意比十年前只多不少,季陇棠心脏“怦怦”直跳,比十年前感受更深,也比十年前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缪荣到底有多喜欢。 季陇棠好不容易在缪荣目送他离开的温热眼神中迈开了脚步,回到自己的卧室里。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失眠,可是出乎意料的,他躺在床上,脑中不断浮现起那场绚烂的烟花,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季陇棠有好一阵的怔忡。 他觉得今天好像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又觉得应该有哪里是不一样的。 “对了!缪荣!” 缪荣昨天被他带回来了,正睡在客房里呢! 他一个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踩了拖鞋匆匆出了卧室。 客厅里静悄悄的,缪荣应该还没有起床。 季陇棠不由放轻放缓了脚步,走到了客房门口。 客房门关着,但没有上锁,季陇棠轻轻拧开了门,悄悄探了个脑袋进去瞅。 房间里的窗帘并不厚实,此刻阳光透过窗帘洒了进来,季陇棠看见了微蹙着眉仍睡着的缪荣。 他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让季陇棠没由来觉得眼皮一跳。 他快步走了进去,伸手探了探缪荣的额头。 好烫! 季陇棠猛地缩回手,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缪荣吃了药没有。 但床头柜摆着药,有退烧药,也有一支消炎药膏,季陇棠分别看了看,都已经用过了。 是退烧药没有用吗?还是……别的缘故…… 要不要换一种退烧药试试? 季陇棠正要去客厅找药,忽然间看到缪荣枕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同时手机“嗡嗡”振动了起来。 是有人来电。 季陇棠一看来电显示,心跳速度顿时加快了好几倍。 又是“老大”……缪荣的大爸! 怕吵醒缪荣,季陇棠下意识就拿起手机跑出了客房,可是回过神来却又觉得骑虎难下,瞪着手机慌张得不行,他到底是接还是不接呀? 最后,季陇棠还是颤巍巍地接通了电话。 “喂?您、您好!” 对方顿了顿后问:“缪荣还在睡吗?” “嗯……”季陇棠说出这个“嗯”字的时候,愧疚和自责突然就达到了顶峰,他支支吾吾地连忙补充说:“缪荣他……他发烧了……” 对方对缪荣发烧这件事并不感到紧张,依旧语气平静地道:“我知道了,我现在派个医生过来,你家的地址方便给我吗?” “当然、当然方便!”季陇棠忙道。 对着缪荣口中这位不能顶撞的神秘大爸,季陇棠完全没有办法用平常心来对待,可惜越是紧张,就越觉得自己表现得太糟糕,更别提自己还把缪荣弄生病的这件事很快就要暴露给前来的医生知道,这只让季陇棠愈发的紧张和不安起来。 挂了电话,季陇棠就要发地址过去,可是他发现缪荣的手机是设了密码的。 密码是四位数,季陇棠一连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第一次用了缪荣的生日,第二次用了自己的生日,第三次用的是他农历的生日,都不对。 季陇棠急得手心直冒汗,忽然灵光一现,他输入了前天的日期,正是他们俩十一年前第一次见面,他给缪荣签名,也是十一年后,缪荣说要重新追求他并且两人第一次滚到了床上的日子。 这次对了! 季陇棠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心酸、心疼与甜蜜,他转头看了一眼客房,那里面躺着的人将这份喜欢默默收藏了那么多年,可自己却从来都不知道,他以为经过了十年的时间,自己已经很喜欢很喜欢缪荣了,却没有想过,原来缪荣只比他以为的喜欢还要更喜欢一点。 所以才会甘愿被他咬被他抱,被他怎样对待都还是喜欢吗? 季陇棠抱着手机,眼泪突然就流出了眼眶,“啪嗒、啪嗒”全都滴到了手机屏幕上。 这让季陇棠突然回神,他手忙脚乱地擦干手机屏幕,泪眼婆娑地努力看清屏幕上号码,他用自己的手机编辑好了住址,在发过去之前,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在住址后还附上了这样一句话: 伯父您好,我是季陇棠,这个是我的电话号码,上面是我的住址。 这次缪荣发烧完全是因我而起,很对不起。 片刻后他收到了回复: 他生病有些黏人,劳烦你多担待。 第13章 :发烧 “他没什么事,平常身体素质就好,让他发烧发出来就好了。”韩颍川医生走出来对客厅里神情焦急的季陇棠说道。 听医生这么说,季陇棠总算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有些迟疑且不好意思地问:“那这次……他是不是因为那个的缘故?” 韩颍川进门的时候就被季陇棠告知缪荣是为什么发烧的,季陇棠还期期艾艾让他帮忙查看一下缪荣身上的情况,韩颍川作为医生,而且还兼顾了缪其深和荣谌的私家医生,对于这种情况并不陌生,这时他对季陇棠交代说:“以后还是尽量戴个套,除非条件允许,有足够的时间做事后清理。” 季陇棠闻言满脸通红,“戴套”是什么意思他如何会不知道,可他其实是个连保险套都没去买过的稀有物种,此刻勉强装作成熟老成地点头道:“我、我会的。” “放心吧,他没受什么伤,就是有些肿,这几天都给他吃清淡的食物,毕竟发烧了,也别沾肉。” “哦、哦,好的。”季陇棠连连点头,又忍不住问:“那他身上那些……” “那些也都是外伤。”韩颍川目光平静,看着季陇棠的时候一点指责都没有,倒是有几分令季陇棠感觉莫名的怜惜,“以后我给你们多备点药,还有就是那里没有好全之前还是忍一忍,好吗?” “嗯、嗯、嗯。”韩医生的话直白得让季陇棠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却又只能硬着头皮仔细听,他的手脚僵硬得没处放,只剩下一个劲点头。 “其他就没什么了,记得给他上药,西药不用吃,那个对身体没什么好处。”韩颍川对季陇棠又道。 “嗯、好!”季陇棠闻言不禁问:“那他烧的那么厉害是不是因为昨晚吃了西药的缘故?” 韩颍川摇头说:“倒也不是,他从小到大几乎从不吃西药,所以一般一颗药就能生效,不过我看了下他昨晚吃的那个是轻型的退烧药,所以没压住,你不用太担心。” “那……戴那个、戴套了就不会发烧了吗?”季陇棠厚着脸皮问,觉得自己此时像个满脑袋问号又不得不去找生理课老师请教的学生仔。 “嗯,也有第一次的缘故,男性的生理构造毕竟不同于女性,本来就比较容易受伤,所以要更注意节制,不过你们年轻人血气方刚,等以后习惯了就好,同时要注意保养。” “这个事……会习惯吗?”季陇棠好奇地问。 “看人,有些人会,也有些人的体质天生不适合,或者因为心理因素只能在上面。” “那您看我呢?我可以吗?我的体质适不适合……嗯,就是……就是做下面的那一个?”季陇棠强忍着心中突然涌起的不适,仍是问出了口。 韩颍川笑起来道:“这个看是看不出来的,不排除有些人特别明显倒是能猜到一点,但你我是真看不出来。” “这样吗……”季陇棠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别想太多了,正常男性都是进攻型的,这是一种本能,生来就是如此,所以你问体质天生适不适合这话本来就是违背本能的,可是两个同性相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这件事随着你们日后的相处应该也会找到最适合的模式和默契,你可以和缪荣多沟通,沟通是最好的了解彼此的方式,不要什么都闷在心里不说。” “我知道了。”季陇棠受教地点头说。 送走韩医生,季陇棠端着一碗粥进了客房里。 缪荣已经醒了。 客房里的窗帘完全拉开了,缪荣靠坐在床上正在看手机,见季陇棠进来,他抬起头。 季陇棠与缪荣一对视,脸蛋儿又红了。 缪荣黑汪汪的眼睛望了他片刻,就笑了:“怎么了?韩医生跟你说了什么吗?” 季陇棠眼神躲避,在床边坐下:“没、没说什么。”他舀了一勺粥,低头轻轻吹了吹,然后才又看缪荣:“先吃点粥,韩医生说一会儿药会送过来,喝完药之后还要再吃一点粥。” “嗯,好。” 缪荣顺从地张嘴吃了进去,仍是笑眯眯地看着季陇棠。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季陇棠着实有些招架不住缪荣这种眼神。 “你好看啊。”缪荣理所当然地道。 “哦。”季陇棠垂下脑袋,继续给缪荣舀粥,然后抬头喂粥。 缪荣就一直笑着看他,一口一口地吃粥。 一小碗粥在满是旖旎的气氛中好不容易喂完了,季陇棠端着空碗出去的时候满脸通红,只比缪荣更像个高烧患者。 他在厨房间还没缓过劲来,就听见外边有动静,他连忙跑出去一看,发现缪荣下床走了出来。 “你有事可以叫我的。”季陇棠说。 缪荣偏过头来看他,笑看他说:“我是要去洗手间。” “哦。”季陇棠连忙退开一步,看着缪荣进了洗手间。 等缪荣从洗手间里出来,季陇棠看着他躺回床上,正说了一句“那你好好休息”,就被缪荣的一声轻唤打断:“陇棠。” “嗯?”季陇棠下意识回道。 缪荣将自己往床的内侧挪了挪,对季陇棠说:“你能不能陪陪我?” 季陇棠哪里抗拒得了,只得僵着手脚脱了外裤和外套,爬上了床。 他才一上去,缪荣就整个缠住了他。 季陇棠只觉得脑中“轰”的一下,有什么炸开了,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起了反应。 他顿时尴尬得只想要逃,同时心中的那种不适感用涌了上来,可惜缪荣把他缠得死紧,那姿势他是一点都动弹不得。 理所当然的,缪荣在第一时间也感受到了季陇棠的变化。 “别动,我帮你。”缪荣这么说的时候,手就伸了下去。 “不、不……”季陇棠扭过脸,挣扎着想要脱离缪荣的怀抱,却又顾忌缪荣的身体,不敢挣扎得太用力。 “不要躲我,不准忍,听话。”缪荣凑到季陇棠的耳边,低声缓缓地说道。 季陇棠咬着牙,他一瞬间有一种作呕的感觉,随后,滚烫的掌心覆了上来,他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叫我的名字。” “缪荣……”季陇棠努力压制那种恶心感。 “再叫。” “缪荣、缪荣……” “别想任何事,就想我,乖。”缪荣循循善诱,像是在给季陇棠洗脑。 “缪荣、缪荣、缪荣、缪荣……” 心里想着他,口中唤着他,身体感受着他。 好一会儿,季陇棠总算慢慢放松了下来。 然后有一种太过舒服的感觉让他脑中一片空白,再也无法思考。 窗外阳光美妙,云朵像是棉花糖,松松软软,一碰就化成一汪糖水。 偶有鸟儿飞过窗外,发出动听的鸟鸣声,显得那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婆娑的树影含着无限春光,透过树叶的缝隙,静悄悄延伸至窗台的边缘。 季陇棠发了一身的汗,失神地看着天花板,又被缪荣捧着脸不断亲吻。 绵绵密密,比棉花糖还甜。 季陇棠被吻的晕乎乎软绵绵,像是在温温柔柔的糖水里滚了一圈。 然后又被缪荣抱出来亲亲舔舔,重新融化成了一汪糖水。 他一整天都是这个状态,除了喂药喂饭上洗手间之外,其他时间都陪着缪荣躺在床上,被缪荣缠得毫无办法。 他亲身体会到了缪荣大爸的那条短信回复:他生病有些黏人,劳烦你多担待。 吃了药喝了粥的缪荣终于睡着了。 他身上还是很热,烧还没退。 韩医生说发了汗就会退烧,结果发了一身汗的人却是他自己。 他贪恋地看着缪荣沉静的睡颜,心中只剩下一片柔软。 我喜欢你,缪荣,真的喜欢你。 他把头埋进缪荣的肩窝里,靠着他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把人给我按紧点,别让他乱动!” 阴暗的小巷内,混杂着各种味道。 垃圾的臭味,下水道的脏污,以及包围着他的男人们身上的汗臭味。 他没有地方可逃,也没有办法挣脱。 他眼睁睁看着那透明的药剂一点一点深入自己的体内。 他感到浑身烧灼、难耐,他的身体和意识逐渐分开,意识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身体在脏乱的地上被那些男人们任意欺侮、殴打。 他被拍下了各种不堪和难以启齿的照片,他任人摆布,因为药力的缘故无法反抗,更可怕的是他的身体竟然产生了快感,而他的意识无比清晰,冷眼看着自己掉入万丈深渊。 他伤痕累累,只觉得自己又脏又恶心。 “病人使用了过量的致幻剂,以至于产生中毒反应,导致心律失常,性冲动以及急性惊恐反应,同时伴随各种幻觉以及情绪上的失控。” “你要尽快戒掉使用致幻剂的习惯。” “可是我只有用那种药才会有感觉。” “但是你并没有让自己发泄出来。” “因为我觉得很恶心。” “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使用?” “因为他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很想见他,只有用了药,我才能见到他。” “没关系,陇棠,不要怕,我给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不知是梦是幻,他只是觉得想他,很想他,想见他,想抱他,想将他深深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他听见了自己对着他放肆哭喊的声音。 他感受到了缪荣双臂将自己牢牢环抱住的温热力量。 他将眼泪蹭在了缪荣的肩窝里,然后狠狠一口咬上了他的脖颈。 他尝到了鲜血的味道。 难道这个缪荣,竟是真的吗? “进来,不要忍,是我,缪荣。”缪荣的声音带着极其压抑的低喘,同时也充满了蛊惑以及无比坚定的邀请和极度的纵容。 “缪荣——” 他再也克制不住,在缪荣被他桎梏的双手而收拢的怀抱里,他不用像以前每一次那样生生遏制住自己的渴望,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确定这个缪荣到底是真的还是仍是自己的幻觉。 他呜咽着,终于放任了自己,解脱了自己。 “对、就是这样。”缪荣更用力地抱紧了他,他们紧紧相拥,好似真的融为了一体。 季陇棠猛地睁开眼睛。 他感到浑身都是黏腻,汗水淋漓。 他转过头,看见缪荣那双漆黑的眸正凝视着他,昏暗的光线里看不清他眸中的神情。 缪荣也出了一身的汗。 季陇棠下意识用额头碰了碰他的。 退烧了。 他被缪荣紧紧抱着,两人身上的汗水交织,难以分清彼此。 “又做噩梦了吗?”缪荣轻声问。 季陇棠摇头,轻声回答:“不,是好梦。” 以为不会回来的人,回来了,以为不会见到的人,又见到了,以为自己再也无法碰触的人,正躺在自己的身边。 真好。 第14章 :是他让我来的 缪荣退烧了,季陇棠也不得不出门去工作了。 他同时还惦记着一件事,因而一到公司就问江宸:“我到底要和缪荣上什么节目?” 两天前他惊吓大于惊喜,更有几分不知所措,两天后他却期待起来,完全不在乎他已经不上节目好多年。 “‘老朋友’听过吗?”江宸问。 季陇棠摇头:“没有。” “就知道你不看节目,喏,你可以看一下。”江宸将平板递给他。 季陇棠拿着平板看了一段江宸挑给他的最近一期节目,半晌后抬起头来,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那可是魏宝晗老师和任程老师!我和缪荣能上这节目吗?” 魏宝晗是非常著名的国家一级演员,得过的大奖数不胜数,演过的角色令影迷们如数家珍,每一个都被他塑造的让人难以忘怀。 任程以编剧和导演的身份取得过数个国内外大奖,如今任戏剧学院表演系教授,也是业界顶尖的存在。 其实这二位都和季陇棠有过合作,季陇棠很小的时候,就在魏宝晗的一部电影里出演过他的小孙子,任程执导的作品里,季陇棠也客串过一次。 只是这二位前辈对季陇棠来说,是抬头仰望的存在,他那时就是个小演员,与他们并无交集。 近几年他们很少参与幕前的演出,因此季陇棠后来和他们也没有什么合作的机会了。 可是在业界,这两位前辈大名鼎鼎,圈子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 “当然能,据我所知你和缪荣认识也有十年了,可不就是‘老朋友’吗?”江宸拿过平板又划了几下,再递给季陇棠说:“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方面,不过这档节目要做下去,也没有那么多老江湖能被他们挖掘,新一代年轻艺术家和演员也在他们挑选嘉宾的范围内。” 季陇棠再看屏幕,发现往期嘉宾名单里有跟他年纪相仿的演员,顿时松了一口气。 “其实要不是你这边不上任何节目的明确规定,这档节目你很早就应该上过了。”江宸又说。 季陇棠闻言却立刻反驳他说:“可是我哪儿来的老朋友?我更不要随随便便就和哪个冒充是我朋友的人上节目!” “也是,这节目不是熟人一般不太好上,主持人会问到许多过去的往事,你在业内好像真的没有一个谈得上话的朋友。”江宸毫不客气地指出。 “那又怎么样!”季陇棠无所谓地道。 他何止没有业内朋友,自缪荣以后,他根本就没有再交过什么朋友。 他将平板递还给江宸,支着下巴说:“可是你应该知道我和缪荣不能一起上节目,就算节目现场有意避开当年那个事件,看节目的观众里肯定有知情的,我倒是没关系,但缪荣刚处在要出专辑的节骨眼上,并不适合和我一起上节目吧?” “这话你可以自己去问缪荣,我已经问过了,他说没关系。”江宸也不觉得有什么关系,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季陇棠和缪荣其实并没有什么过错,那件事纯属粉丝的个人行为,可惜“粉丝行为偶像买单”的观念深植人心,有些恶性事件一旦发生众人很难单纯用理智去看待,尤其在涉及偶像明星的时候,主观意识甚至会更重一些。 “那等我问过他吧。”季陇棠发现明明和缪荣相处了几乎快要两天,居然都没想起要问一问这件事,突然就觉得自己色令智昏。 想到缪荣,季陇棠忽而有一种风起云涌的感觉浮在心间,忽而又仿佛看见了漫天红霞,美不胜收。 忽而又有一种五味杂陈的滋味,感到思绪万千。 他那么好,好的如梦似幻的,让自己仿佛一直身处云端,却又伴随着巨大的惶恐和不安。 也正是这份惶恐和不安,令他感到愧疚万分,感到不知该如何回应这样好的缪荣。 出门的时候缪荣还在睡,客房形同虚设,因为昨夜他和缪荣还是睡在了一张床上,他醒来的时候,缪荣依旧睡得很沉。 他怕打扰缪荣,就只洗漱了下留了张便条然后蹑足出了家门。 回想前两天缪荣来接他之后发生的种种,季陇棠至今都觉得过于不真实。 他完全无法定义与缪荣突飞猛进的关系,都已经躺在了一张床上,他却还在考虑是不是要接受他的追求,这简直就是太过明显的掩耳盗铃。 偏偏缪荣并未揭穿他。 仿佛还特意配合着他的鸵鸟心态。 但实际上他们两人的关系又是那样不言自明。 他无法再对缪荣说出任何一句拒绝的话来,但他又不能这样不负责任就答应他。 十年前的自己说要想一想,是因为那时他真的不确定自己是仅仅喜欢缪荣做朋友,还是能够答应他的追求,做他的男朋友。 十年后的自己说要考虑一下,是因为现在的他并不是最好的自己。 而缪荣却还是那么美好。 他像是一棵恪守本心的杉树,枝干永远笔直,不为外物所弯曲,是那样坚韧又顽强。 可自己却总是在退缩,在逃避。 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也是这样,竟然毫无进步。 只是这样一想,季陇棠就觉得满心沮丧。 对着一沓剧本,他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他捏着手机,在通讯录中找出了那个很久都没有拨过的号码。 正纠结是不是要点拨号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季陇棠被吓了一跳,手机差点丢出去。 来电的人是缪荣。 他赶忙接了起来。 “你在公司?”缪荣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入耳中,听过了缪荣唱歌,又被缠了一整天的季陇棠现在最听不得这个声音,尤其还是出现在耳边,他不由自主地想起缪荣贴着他耳朵说话时的感觉,半张脸立刻就开始发烫,而且又酥又麻。 “嗯、要开会,剧本那天没有带回家,下午有几个镜头还需要补拍,所以要去一趟片场。”季陇棠回答道。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家?”缪荣又问。 回家。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一下子就暖了季陇棠的一颗心。 原来,有缪荣在的地方就是家。 “顺利的话,七点前能到家。”回过神来,季陇棠对缪荣说。 “那好,我在家等你。” “如果晚的话我再给你消息。” “嗯,好。” 挂断电话,季陇棠又发了一会儿呆。 他重新拉开通讯录,这次没再犹豫,拨通了对方的号码。 对方很快就接了起来:“喂,您好。” “您好,秦医生,我是季陇棠,我想跟您约个时间。” “你改变主意了,是吗?” “是的。” “那我们先见一面,具体的治疗方案到时候面谈,毕竟需要你抽一段时间来配合。” “好的。” 打完这通电话,季陇棠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想要跟缪荣在一起,想再快一点跟他在一起,他想要答应缪荣的追求,他不能让缪荣再等下去。 除了上午的这通电话,缪荣还给季陇棠发了数条短信。 小满忽然觉得有点不习惯,因为他不需要再给缪荣发季陇棠的日常了。 而季陇棠的手机除了拍戏时会交给他之外,别的时间也都不需要管了。 季陇棠给缪荣拍了自己的午餐照片:一大碗米饭,一条蒸鱼,一盘青椒炒鸡蛋。 他还一路拍了自己的戏服和片场的布景。 缪荣回问:晚上想吃什么? 季陇棠对三餐没有什么要求,小满倒是一餐不落地盯着他,他回复缪荣“都可以”之后,忽然看向小满,问他:“你和缪荣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小满正捧着手机和江宸对季陇棠后面几天的行程,一听这话手机一个没拿稳,“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小满弯腰捡手机,直起身的时候,已经是一脸被戳穿真相后的生无可恋和痛心疾首:“陇、陇哥……我、我……” “你怕什么,我不怪你,我早就知道了。”季陇棠云淡风轻地说。 “啊?”换小满呆住了。 “你以为我是傻的吗?”季陇棠有些受不了地托腮看他,反问:“你觉得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你瞒着我和他联系的事的?” 小满试着猜:“三个月前你住院那次?” 季陇棠摇头。 “那半年前不小心落马那次?” 季陇棠还是摇头。 小满眼睛瞪大了些,继续猜:“难道是一年前你手指骨裂引起发烧的那次?” 季陇棠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他,说:“他回国那天,是不是就来过了?” 小满简直不敢相信,眼睛瞪得如铜铃那么大:“这、陇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季陇棠看傻子一样看着小满:“你以为他能联系到你,我就不能在他身边安插人吗?” 小满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觉得无语极了,这两人原来是在互玩反间计吗? 然后他反省了一下,本来他以为季陇棠是被他帮着缪荣瞒在鼓里的那一个,现在他忽然发现,原来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一个。 “所以你最好实话告诉我,缪荣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跟你联系上的?”季陇棠这回没打算放过小满,他盯着小满,一字一句地问出了口。 小满深吸一口气,认命地长叹了出来,最终将事实真相告诉了季陇棠:“陇哥,我和缪哥本来就是认识的,是他找到了我,让我来做你的助理。” 第15章 是不是练过? 季陇棠打开门,闻到了一阵米饭和鲜菇的香味。 他有一瞬间的恍神。 很多很多年以前,他的家里曾经也充斥过这样的味道。 属于家的味道。 可是那段时光真的太短暂了,短暂到他总觉得那或许只是一个美好的错觉。 是他臆想出来的,家的错觉。 季陇棠甩甩头,却又有些情怯般的,很轻地往前走了几步,悄悄看了一眼厨房。 厨房里的人不再是自己那还未曾离婚的母亲,而是缪荣。 缪荣挽起了衬衫衣袖,手腕上的红痕已经消失,他系着围裙,一手挥铲,一手颠锅,姿势潇洒,动作熟练,俨然是个大厨模样,两三分钟就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鱼香肉丝盛出了锅。 抽油烟机的声音开得很大,缪荣专注下厨,并未注意到他。 季陇棠看着缪荣将油锅拿到水龙头下冲洗,再一次放到燃气灶上,底下的火开得很大,季陇棠看着缪荣倒油入锅,再抓了一把配料丢进锅中,就听“滋啦”一声,随即便有些许蒜香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翻炒片刻,缪荣又不知倒了什么调理下去,香气就更浓了。 人间烟火。 季陇棠的脑海里蓦然浮现出这四个字来。 他不敢走近,生怕惊扰了这样专注的缪荣。 为他下厨的缪荣,在台上指挥的缪荣,单人演奏的缪荣,还有为他唱歌的缪荣。 乃至更早以前扮演过程子默的缪荣。 他们之间相隔了十年的光阴。 缪荣刚离去那两年,音讯全无,是他幻觉最严重的两年。 后来他无意中得知缪荣进了乐团,开始到处巡演,就千方百计找了人帮他跟拍,从那时起,他就没有断过缪荣的消息,当然,也仅限于公开的消息,私底下缪荣在哪里,做了些什么,他一概不知。 不过现在想来,缪荣在乐团的消息,好像就是小满用不经意的方法透露给他知道的。 直到今天以前,他都以为缪荣回国和他无关,然而刚才小满告诉他的真相,让他忽然意识到,缪荣回国和重新追求他这件事,是有直接关联的,这两件事是因果关系。 因为还想追求他,所以缪荣才会回国。 因为他至今仍是一个人生活,从来都没有和任何人交往过,所以缪荣才会回国。 原来缪荣从来就没有抛下他,而是因为自己那个“再也不想看见他”的发言所以只能换一种方式默默关怀。 “缪哥是我高中的学长。”不久前小满对季陇棠全盘托出:“高二的时候我进了学生会,缪哥是学生会副会长,他知道我是你的影迷,离开的时候问我要不要做你的助理,我答应了,给你当了四年的实习助理,大学毕业后顺理成章成了你的贴身助理。” “所以打从你做实习助理的那天开始,我的事情他都知道?” 小满点头:“其实也没什么,那时你的行程很单一,我和缪哥汇报最多的就是你三餐吃了什么和在拍什么戏,哦,对了,还有就是你受伤生病的那几次。” 是啊,自那个事件发生以后,缪荣又彻底远走,他的生活里就只剩下演戏了,连一点多余的社交都不再有,也不想有。 他只想将自己彻底隐藏在各种角色的后头,好像只有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季陇棠痴痴地看着缪荣,小满的那些话反复回荡在他的耳边。 缪荣不经意间回头,见到了不知何时已经回来的季陇棠,见他傻呆呆站在厨房门口几步开外,便抬眉笑问:“回来了怎么也不吭声?” 季陇棠对上了缪荣温柔得有些过分的笑容,有种掉进温柔漩涡里的感觉,他只想一脑袋扎进里面,溺死都不愿出来。 “好像在做梦……”季陇棠看了一眼小黑屋的方向,再看缪荣,口中喃喃地道。 缪荣见他微微出神,心中小小“咯噔”了一下,他将炉子转成小火,擦干手,走近季陇棠,然后慢慢的,在他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不是梦,是真的,你摸摸。”缪荣抓起季陇棠的手,说。 季陇棠顺着缪荣的动作,抚上了他的脸颊。 触感光滑温热,是真的。 “缪荣……”他启唇轻唤。 缪荣没有说话,而是用实际行动再一次表示,他在。 他搂着季陇棠吻了许久,总算让季陇棠的注意力不得不放在了这个吻上。 要不是快要无法呼吸,季陇棠觉得他可以一辈子都沉醉在这个吻当中。 好一会儿,缪荣退开唇,抵着季陇棠的额头低声说:“马上就可以开饭了,你先去洗手,然后去客厅摆碗筷。”说罢,他又在季陇棠的唇上亲了一下,才转身进厨房。 季陇棠怔忡片刻,好似在回味刚才那个吻,然后才跑去洗手间。 到了洗手间,他看着镜子里自己被亲的发麻又微微湿润的唇,和不知什么时候被拉扯出来的衬衫衣摆,又不由出了神。 缪荣的嘴唇可真软,他的舌头也那样灵活,好像有魔法似的,能让他头昏脑涨,身体发软发烫,连什么时候缪荣那修长的大掌伸进了自己的后背都不知道。 季陇棠想到个中细节,一方面又忍不住升起了一丝燥热,一方面却觉得心里发酸,而且盛了满肚子的疑惑。 他到底是怎么练的?难道真的是天赋异禀? 季陇棠不想怀疑缪荣,可是缪荣的吻技明显就比他高出许多,这让他实在忍不住不去胡思乱想。 他洗手的同时狠狠洗了一把发红的脸,重新整理好衬衫,这才出了洗手间。 缪荣说是让他摆碗筷,但季陇棠出来的时候,缪荣已经将三菜一汤都端了出来,米饭也都盛好了,就等季陇棠出来吃饭。 季陇棠住处的餐桌是四方桌,不大,靠墙摆放,缪荣自然就拖出了相邻的两张餐椅,而不是面对面的两张。 季陇棠却没上前,他看着缪荣的眼神有些凶狠,明明一张脸红得像颗熟苹果,眼神却如同一只炸毛的猫。 缪荣疑惑地看着他,放下手中的长筷问季陇棠:“怎么了?” 季陇棠抓了抓脑袋上凌乱带水珠的头发,没忍住又去瞟了缪荣的薄唇一眼。 刚刚就是这好看的薄唇亲自己亲个没完没了的。 缪荣敏锐地察觉到了季陇棠的视线,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季陇棠吞吞吐吐的,最终还是问了出口:“你……你哪里学的?” 缪荣一愣,瞬间就反应过来季陇棠问的是什么,但他坏心眼顿起,眨了眨眼睛回答季陇棠道:“我留学时学的啊。” 季陇棠闻言,几乎是一下子就将一双乌黑的眼睛瞪得圆圆的,里面隐隐含着怒火,腮帮子都气鼓了,他不敢相信到颤抖着声音问缪荣:“你、你真的找人练过!” 缪荣无辜地看着季陇棠解释:“可是对我来说,做菜还是很难的,我平时练习时间很长,只能抽空学一点,慢慢累积多了才能做出这样简单的家常菜。” “啊?”季陇棠傻眼,原来缪荣说的“学”指的是学习做菜吗? “所以……”缪荣走近一步,注视季陇棠,面露疑惑:“你说的‘我找人练过’,难道不是在说做菜的事吗?” “呃……”季陇棠被缪荣的“会错意”打岔,瞬间没了刚才质问的气势,一下子又找不到混过去的借口,张了张口,什么话也回答不出来。 缪荣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起来,随后笑得越来越大声。 季陇棠被他笑的有些莫名,但是直觉他是在笑话自己。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宝贝儿。”缪荣一边笑一边说。 缪荣这一声“宝贝儿”让季陇棠的心没由来跳了一大拍,他语气不稳地道:“我……你、你到底在笑什么啊!” 缪荣伸出双手圈住了季陇棠的脖子,又凑近他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说:“你说呢?我能跟谁去练这个?” “啊!你!”季陇棠这下都明白了,他气急败坏地想要推开缪荣,却被缪荣又一次吻住了。 缪荣的亲吻实在太温柔了,季陇棠被他这样亲着,根本舍不得再推开他。 “喜欢我这样亲你,嗯?”亲了好一会儿,缪荣才退开一点,喘息着低语:“觉得我技术太好,所以以为我跟别人练过?” “……那、那不然呢?”季陇棠气息不稳地反问他。 “傻瓜,我对别人可下不去嘴,不像你,还跟别的人演过吻戏。”缪荣酸溜溜地说。 “我那都是借位拍的!”季陇棠连忙澄清道。 “可是电影里看起来就像是那回事。”缪荣咬着季陇棠的唇,气音都带着一种恶狠狠的感觉。 季陇棠没见过这样的缪荣,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我每次看着你亲别人,就想这样亲你,大概是想多了,对着你自然而然就会了。”缪荣解释,又去吻季陇棠。 直吻的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缪荣才停下来喘一口气,然后在季陇棠耳边低语一句:“你别再拍吻戏了,我实在不能接受你跟别人接吻,假的也不行。” 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是能滴出水来,可是他的话中却带着命令,再吻下去的时候,凶得很,像是要把季陇棠一口吃进嘴里似的。 季陇棠早被缪荣吻的神魂颠倒,他长到二十六岁,小时候被妈妈管,十六岁稍稍一出格就闹出了大事件,之后进了医院,出院后重归单调与狭窄的生活圈,演戏演的再多,也能很快抽身而出,再说自从那件事过后,他仿佛真的失去了对女人的感觉。 他觉得每个女人身上都好像带了妈妈的影子,让他压根不可能产生一丝一毫喜欢的情绪,反而感到厌烦和畏惧,还有不信任。 于是除了演戏之外,他满脑子都是缪荣。 那个给他留下初恋萌动之感却不曾为之停留的缪荣。 他的世界里,就只有那一个缪荣。 到了十年后的今天,口中说着让他考虑的缪荣这样凶狠地吻他,连个过渡和衔接都没有,依靠幻觉度过了孤独的十年的他只想放任自己沉沦在这样的吻里。 所以……这真的不是幻觉吗? 蓦地,季陇棠尝到了满嘴的血腥味。 他回过了神,猛地推开缪荣,又紧张地把他拉了回来:“咬到你了?” 缪荣用受伤的舌头舔了舔唇,只让那唇色变得更为鲜艳,委屈道:“难道你还在怀疑我和人练过吗,所以要咬我一口作为惩罚?” “没有!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是、我只是……”季陇棠着急辩解,没注意缪荣眼里藏着笑。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没吃药,只不过是被缪荣吻的有些激动,就似乎又快要陷入幻觉里似的,难道是因为断断续续服用药物的时间太长,所以已经连激动都容易出现服药后的症状了? “没事儿,我开玩笑的。”缪荣再度用吻封住了季陇棠的唇,同时也封住了季陇棠后面的话。 血的味道在两人的唇齿间蔓延开。 季陇棠难受极了,他又一次伤到了缪荣。 缪荣不断安抚季陇棠,用他的唇,用他温热的手掌,用他对季陇棠无限的耐心。 “好了,先吃饭吧,再不吃饭菜都要凉了。”缪荣摩挲了摩挲季陇棠的后颈,将他拉到饭桌前坐下道。 第16章 :新嫁娘 季陇棠满腹心事,然而看着眼前的三菜一汤,却觉得怎样都不能辜负缪荣的一番心意。 他顺从地坐了下来,拿起了筷子。 三个小炒分别是鱼香肉丝,家常豆腐和芹菜牛肉。 一碗鲜菇炖鸡汤,油撇的干干净净,点缀着绿油油的小葱,鲜菇的香味满溢在鼻尖。 季陇棠每一样都尝了尝,鱼香肉丝带着适口的酸甜,家常豆腐滋味鲜美,芹菜牛肉又香又嫩。 他又舀了小半碗汤慢慢地喝,只觉得一股暖流直涌入了心底。 “好喝!” “那就多喝点,鸡汤去了油,不会发胖,也健康。”缪荣看着季陇棠,季陇棠很瘦,这样的体型和脸型确实十分上镜,可是缪荣私心里还是想将他喂得稍微胖一点,再胖一点。 “你刚才说抽空学的,那是跟谁学的?”季陇棠边吃边问缪荣。 “跟我小爸学的。”缪荣回答。 “他很会做菜吗?” “是啊,只要他有空,家里都是他做饭。” “但是他应该很忙,没有太多时间做饭吧?”缪氏的大老板,季陇棠怎么想都觉得应该会很忙才对。 谁料缪荣却摇头道:“不会,他基本每天都准时下班,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他从来都不会晚归。” “这样啊!那可真好啊!”季陇棠一愣,忍不住发出感叹,只觉得心生羡慕。 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 看见缪荣为自己下厨,听着他说他的小爸每天晚上回家做饭,季陇棠心中反反复复只浮现出这一句话。 那是《新嫁娘词三首》里的一句。 季陇棠看着缪荣,忽然间又觉得没有什么好羡慕的,因为缪荣不就在他眼前吗? 他的新嫁娘…… “想什么呢?”缪荣见季陇棠看着自己发怔,出声问。 “没、没什么。”季陇棠抿着唇,低下脑袋,默默吃掉了汤碗里的一颗香菇。 缪荣给季陇棠夹了一块鸡肉,又说:“初中以前我都是和他们一起住的,高中才开始住校,在家里用餐的次数就少了。” 季陇棠听他这么说,犹豫了会儿道:“能问你个问题吗?” 缪荣点头,道:“你问,什么都可以。” 季陇棠又看了缪荣片刻,才问出了一个埋藏在他心中很久的疑问:“你说你是被领养的,那是几岁的时候啊?” “六岁。”缪荣答。 季陇棠一愣,六岁,那是早已经记事的年纪。 “那……六岁之前呢?” 缪荣垂眸:“大概就是挨饿,挨打,最后被丢在福利院门口吧,不过如果不是这样,我根本不可能遇到大爸和小爸,所以我反而很感激那段过往。” “你说的……是你的亲生父母吗?” “嗯。”缪荣点头:“其实挑中我的人是大爸,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他说我的声音很像他小的时候,他教我唱‘Do-Re-Mi’,听我的音准,问我喜不喜欢唱歌。”缪荣轻轻淡淡地说。 季陇棠却不由皱起了眉。 “你是不是觉得,我被选中是有条件的?如果我天生五音不全,他就不会挑中我?”缪荣了然地问。 季陇棠用力地点了几下头。 “但你仔细想一想,被挑中的孩子哪个不是有条件的?”缪荣反问。 季陇棠闻言一愣,是啊,想要领养的夫妻若是去孤儿院或者福利院挑选孩子,必然也会按照自己的喜好挑选,那其中自然包括了相貌、性格以及其他方方面面。 “所以我仍然感谢我的亲生父母,如果他们将我生的五音不全,那我就没有这份幸运了。” 季陇棠听了忍不住道:“也是啊,我就是五音不全,天生的。” 缪荣看着他笑了笑,说:“长大后我还专门查了一下,天生五音不全的人是‘唇齿鼻喉舌’这五个发音部位的机能不健全导致,比如声带周围的肌肉发育不完整,或者耳朵辨音能力差等等,所以我庆幸的是至少在我很小的时候,没有因为挨打的缘故失去这些功能,而后我意识到我的生母一直都在保护我,据说是我那个所谓的父亲酗酒得了肝癌,我母亲实在没办法照看我才将我丢在福利院门口的,如果有我在,她永远不可能有新的生活,她也是个很可怜的女人。” 季陇棠问他:“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 缪荣回答:“我小爸查出来告诉我的,他问我想不想去见生母,主要是因为她还活着,我的生父已经过世了。” “那你去见她了吗?” 缪荣摇头:“她现在的生活很好,有了更可爱的孩子,小爸也有暗中照应她,我去见她,只会让她想起过去那段不好的回忆,着实没什么必要。” “这样啊……”季陇棠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妈妈,那个曾经最疼爱他的人,却将他推入了万丈深渊。 抛开那些不应景的念头,季陇棠继续问:“那他们是在国内吗?” “是啊。” “可是刚刚你不是说在国外的时候跟着缪先生学做菜?”季陇棠疑惑道。 “是啊,用的视频教学。” “对、对哦,还有视频……”季陇棠想到自己就只能在网上搜索缪荣演出的视频,这会儿忽然生出了小小的嫉妒之心,然而视频对面是缪荣的养父,他又显得没什么能争的立场。 “怎么了?”缪荣敏锐地察觉到季陇棠的情绪突然低落下来,便看着他问。 季陇棠垂下眼说:“没,没什么。” 缪荣却不肯让他敷衍了事:“你有,告诉我,好不好?” 他回忆刚才两人的对话,觉得或许是说到了母亲的缘故,但明显的低落,还是在提到“视频教学”之后。 季陇棠抬头看缪荣,想了想说:“真的没什么,就是……”他说着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我们都没视频过,我就是、有些羡慕……” 缪荣愣了愣,眉眼间瞬间舒展出一片温情和爱怜,他望着季陇棠,语调又轻又缓,里面全是柔情:“以后你都不用羡慕,你随时都能跟我视频,在我这里你是没有任何限制的,想做什么都可以。” 想做什么都可以…… 类似的话自重新见面后缪荣好像已经不止说过一次了。 什么都给你…… 怎样都可以…… 季陇棠注视缪荣,心脏再度“怦、怦、怦”跳个不停。 “哦。”他顿时低下脑袋默默扒饭,心道不能再看缪荣,再看下去,他这颗小心脏就要跳出胸腔了。 缪荣见季陇棠的耳根都红了,便转了话题:“对了,我明天要回一趟家。” 季陇棠闻言倏地抬起头来:“你要回去了?” “嗯,我要回去录歌,而且我也需要换洗的衣服。” “哦。那你在家也能录歌?”季陇棠吃得差不多了,托腮问他。 “能。”缪荣点头,问他:“你明天有工作吗?或者晚上我去接你,然后去我家吃饭。” “明天我要去见一个导演,他手上有个话剧的本子,说是要找我试试戏。”季陇棠回忆了一下明天的行程说。 缪荣就道:“那我送你过去,等你结束了再来接你?” 季陇棠摇头:“这样太麻烦了,你送我过去,然后自己先回家就行了,等我那边结束了,我让小满送我去你家。” “也好。” “你家在哪儿啊?”季陇棠好奇地问。 “在城南,那儿有一片别墅区,是小爸送我的房子。”缪荣说。 季陇棠忍不住感叹:“我本来以为我赚了挺多钱了,但是和你一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 缪荣失笑道:“那你比错人了,你不是在跟我比,是在跟我的小爸比。”他想了想又说:“我赚的钱应该跟你差不多。” “那也不少,我都工作那么多年了!”季陇棠说着又道:“其实钱够用就行了,我一个人根本就花不完。”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他曾经希望自己能赚很多很多的钱,让母亲过得开心,可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事情最后竟然走了样,明明已经足够母子二人生活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比普通母子都不如,几乎可以说是支离破碎了。 缪荣赞同地道:“你说的对。” 这时季陇棠才想起一件正事:“哦,还有一件事,你和我上节目真的没关系吗?” 缪荣却是不解:“会有什么关系吗?” 季陇棠咬了咬牙,还是把话问说了口:“你不是要出专辑吗,你不怕和我同框被别人翻出十年前的旧事?” “我不怕,你怕吗?”缪荣反问他。 “我……”季陇棠回答不上来。 缪荣边说:“如果你怕,我们就不上。” 季陇棠愣了愣,就听缪荣又说:“我不怕的,因为那件事根本就不是我们的过错,可是你却为此承担了后果,十年过去了,你都还没有完全走出来,我想带着你走出那片阴影,或者,就陪着你住在阴影里,所以选择权在你。” 缪荣的这番话让季陇棠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是啊,他还没有走出来,如果他能够走出来,也不会屡屡让缪荣受伤了,连接个吻都不安生。 他抬头看缪荣,缪荣的眼神总是那么专注地看自己,仿佛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从《天赐》开始,他就一直是这样,以前他懵懵懂懂,现在他害怕辜负,他想全心全意回馈这份浓烈长久的爱意,可正如缪荣的话中所言,他还活在阴影里。 “我、我……”季陇棠颤抖着唇,话堵在喉咙口,好半天才总算说了出来:“好,我上,跟你一起!” 第17章 :再试一次 这天季陇棠在见了导演之后,瞒着小满打车去了医院。 季陇棠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熟门熟路去到五楼精神科,秦医生空出了时间正等着他。 “坐吧,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改变了主意?”秦医生给季陇棠倒了一杯水,问他。 季陇棠坐在沙发上,摘下口罩,捧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才道:“是他回来了。” “你幻觉中的那个人?” “嗯。” “然后呢?” 季陇棠想起那个充满混乱和冲动的夜晚:“然后,我以为那是幻觉,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拼命想要确认他的存在,因而伤了他。” “这样啊。”秦医生快速做了几笔记录,才又问:“那天你用药了吗?” “没有。”季陇棠说:“我只喝了点酒。” “酒?” “嗯。” 秦医生皱起眉:“对你来说,酒精可能也会引起一些催化反应。” “可是之前我也喝过酒,但是没有能够得到与药物一样的反应。” “这样啊。”秦医生思索了片刻又问:“那你最后能确认他的存在吗?” 季陇棠摇头:“醒后才依稀确认,当时的感觉很混乱。” 秦医生低头又写了什么,才对季陇棠说:“我之前建议让你停药,然后做一次短期的戒断治疗,现在的话,既然你说那个人回来了,有没有可能参与到治疗中来?” “不行!”季陇棠立刻否决:“我不想让他知道。” 秦医生似是料到了他的回答,想了想道:“那这样,你可以试一下在他回来以后,还会不会有服药的念头,另外,在不喝酒的情况下,你再试一下是否会再伤到他,这样可以做到吗?” 季陇棠有些犹豫,一时间没有回答。 “让你这么做的主要原因还是希望能更对症,我很早以前就跟你说过,你的药物依赖来自于你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你通过药物缓解发作时的痛苦,后来改变成利用幻觉见到想见的人,现在在那个人回来的基础上,已经有条件进行类似的尝试,以便我更详细地了解你的情况,才能给你制定更有效的治疗方案。” 季陇棠还是没说话,他原本不打算在治愈之前和缪荣再有更进一步的接触,他用“考虑一下”的答复拖延这件事,就是为了等完全康复的一天。 “你也不用太在意,这只是我的一个建议,实在不行,也别勉强。”秦医生见状,松了口道。 季陇棠点点头。 “不过就算不尝试,你也用两周的时间来观察自己对药物的依赖性有多深,这段时间有问题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暂时安排你两周后住院,不知道你能不能抽出时间来?” “可以。” 出了医院,在附近的咖啡店坐下后,季陇棠才给小满拨了电话,让小满来接他。 在咖啡店等待的时间里,季陇棠给江宸去了电话。 “你确定了,可以上节目?” “嗯,最好能早点录掉,两周后我还有个安排,需要你帮我调出起码一周的假期。”季陇棠说。 “一周?”多年来季陇棠除了生病就没休过长假,虽然也存在工作刚好都没开始的空闲期,但十年来季陇棠这样问他要假期还是头一回,这让江宸还真无法拒绝,他翻着季陇棠的行程记录道:“好的,我帮你安排一下,是打算出去玩吗?” “嗯。” 跟江宸交代完,他给缪荣发了一条短信:我正在等小满来接。 他短信才发过去,缪荣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忙完了?” 手机里传来缪荣好听带笑的声音,季陇棠忽然就觉得好想见到他。 可其实他们分开也才不过半天而已。 “你买菜了吗?要我带点什么过来吗?”季陇棠问。 “不用,你人过来就好。” “哦。” “你现在还和导演在一起吗?” “没有,我一个人。” “在哪里?” “在咖啡店呢。” “要不还是我来接你吧?”缪荣忽然说。 季陇棠一愣,就听对面又说:“我想早点见到你。” 闻言,季陇棠心中狠狠一跳,然而他的目光停在了咖啡店外显而易见的医院,跳动的心又是一沉,对缪荣道:“你就别跑来跑去了,小满已经出发了。” “那我陪你说会儿话,小满还有多久会到?” “大概半个小时左右。” “那要跟我视频吗?” 季陇棠努力压抑住自己又开始不住跳动的小心脏,对缪荣说:“这里好安静的,没几个人,还是不要了。” “那好吧。那你今天工作谈成了吗?” “嗯,谈妥了。”季陇棠想了想,又说:“对了,两周后我要跟着导演去采风。” “采风?去哪里?要去多久?”缪荣问。 季陇棠将一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说给他听:“去西安古都,多久还不清楚,要等到了那边再看。” 季陇棠从不说谎,更不用说对缪荣说谎,可是今天他不得不亲口对缪荣扯谎。 他有些庆幸此刻他不用面对缪荣说,而只是用手机讲这些事。 对面安静了片刻,明明隔着电话,季陇棠却有一种好像谎言会被拆穿的感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缪荣再度开口:“我们才见面就要分开,那不如你多带几件衣服,这两周就住我家吧?” 季陇棠心跳又一次加速了,结巴道:“住、住你家?” 缪荣轻声问:“好不好?” 季陇棠小声问:“你家……就你一个人?” 仿佛知道季陇棠在担心什么,缪荣笑着回答:“嗯,我回国后就搬出来一个人住了。” “那……好吧,我一会儿让小满带我先回住处取一些换洗的衣物。” “嗯,好,我等你来。” “嗯。” 挂断电话,季陇棠心跳依旧剧烈,明明就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我等你来”,可是听在耳中,不知为何竟也充满了诱惑。 “陇哥,听说你要休假?”小满接到季陇棠就问。 “嗯,也放你一个长假,不过是在两周后。”季陇棠说。 有长假放自然是开心的,小满又问:“江哥说你要出去玩,是跟缪哥一起吗?” “不是,他要工作,我一个人出去。” 小满有些意外:“去哪里?要不要我帮你订机票酒店?” “不用,我已经安排好了,就是一些私事,我要去处理一下。” “哦,好。”小满没有多问,但他暗自奇怪,这么多年来,季陇棠单独行动的情况少之又少,上次他不让自己跟着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对了,我们要先回一趟住处,去拿些衣服,这两周我都会住在缪荣那儿。”季陇棠吩咐小满道。 小满一愣问:“陇哥,你和缪哥……已经在一起了?” “嗯、嗯。”季陇棠有些心虚,虽说他还没答应缪荣的追求,可若是从小满的角度看,这么说倒也是没错。 “恭喜陇哥啊!”小满真心地道。 虽然他并不清楚这其中的细节,但是从缪荣关心季陇棠而季陇棠又那么早就猜到缪荣关心他却从不拒绝也不拆穿的情况来看,这两人显然早有情愫,而且还藕断丝连,见面后又这样黏黏糊糊根本就分不开的样子,也实在是太明显了。 缪荣家的地址在城南一个高档别墅区,名为春江月。 别墅区占地面积很大,小区中央有一个小湖,每当月亮出来的时候,湖里便能出现月亮的倒影。 时间还早,太阳都还没有下山,车行经湖面,只见那上面波光粼粼,入眼满是晶莹。 小满开着车驶向缪荣给他的门牌号:4栋07号。 “进来吧。” 缪荣听到车声就已经打开别墅大门,亲自出来迎接。 小满把人送到就将车开走了,虽然缪荣十分客气地请他进去坐一坐,不过小满还是借口先溜了,他一个单身狗,实在不想单方面被虐。 “小满已经告诉我了。”看着小满的车开走,季陇棠忽然对缪荣说。 缪荣“嗯”了一声,回头看他:“你知道的,发生过那样的事,我担心你。” “但是,你找小满的时候,那件事还没有发生。”季陇棠说。 “是啊,小满毕竟才刚应聘成为实习助理,帮不了你,对不起。”缪荣的语调里充满了灰暗,当年他过早的离开,成了有生以来最后悔的一件事,他自以为安排好了一切,可惜百密一疏,他万万没有料到,季陇棠的妈妈会为了纠正季陇棠的性取向,做出那样的事。 季陇棠一愣,他没想到缪荣会这样说。 那件事并不是缪荣的错,但他却为此责怪过缪荣。 在当时,他真的痛恨过缪荣,痛恨缪荣为什么丢下他一走了之,留下他一个人面对那场充满报复性的可怕虐待。 季陇棠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缪荣上前一步,握住了季陇棠的手,那双手手心里满是冷汗,不断发着抖,连同季陇棠的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 缪荣只能将季陇棠整个人都抱在自己怀里,抱得紧紧的。 “抱歉,我不该提的。”他安抚地揉搓着季陇棠的脊背,说。 季陇棠没有说话,他待在缪荣的怀里,慢慢平静了下来。 “缪荣。”过了不知多久,季陇棠轻声唤道。 “嗯。” “缪荣。” “嗯。” “那天晚上,我是不是,有些神志不清?”季陇棠忽地问。 “你记得多少?” “我……记不清楚是怎样开始的。”季陇棠回忆着,道:“你喝醉了,我同你说话,然后、然后……”然后,他不知怎么的就去到了床上,和缪荣一起。 “那,你想不想再试一次?” “不、我不想再伤到你。”季陇棠想都没想,摇头道。 “不会,你现在很清醒,我们可以再试一次,好不好?”缪荣低声在季陇棠的耳边说。 ——那这样,你可以试一下在他回来以后,还会不会有服药的念头,另外,在不喝酒的情况下,你再试一下是否会再伤到他。 季陇棠想到不久前秦医生的话,想到或许真的是酒精和药物的关系,想到缪荣回来后他甚至都没有兴起过一丝服药的念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好。” 开始的时候的确一切都好。 甚至季陇棠又一次感觉到身处云端的感觉,很舒服,很熟悉。 缪荣发烧那一日,也曾这样抚慰过他。 可是当他身上的衣服被完全褪下来之后,他忽然就开始反胃了。 “不、不、别碰我……”季陇棠的眼前像是又浮现出那条肮脏的小巷,在那里,他被人践踏,被人殴打,被人剥光衣服,乃至尊严尽失。 他突然就想吃药,他不想面对那个阴暗的夜晚。 他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呼吸变得急促,眼前一片水雾。 缪荣立刻将他裹在被子里,隔着被子抱住了他。 “我是缪荣,你看着我,陇棠。” 季陇棠听到这个声音,使劲眨了眨眼睛。 泪眼模糊中,缪荣的脸亦模糊得看不真切。 “缪荣……你来了……” 缪荣看着满脸泪痕的季陇棠,一把扣住了他的后脑,深深吻上了他的唇。 季陇棠醒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而且还穿了一件睡衣,不过不是他自己的。 缪荣不在身边,床上一如第一次那样,什么痕迹都没有。 可是季陇棠依稀有一些印象,缪荣一直在吻自己,吻着吻着,那本来隔着被子抱住他的手臂不知何时就搂住了他那不断发抖的身体。 因为意识越来越脱离真实,好像生在幻觉中才是安全的,里面有缪荣,因此他逐渐抛开了那段黑暗可怕的经历,又一次放任自己身处在幻觉之中。 他的身体在这种时候愈发敏感,宛如星火燎原,一点即燃。 缪荣一直都没有停,不知是想通过身体的交融来唤醒身处幻觉中的他,还是想让他陷得更深。 然而那时的他,已然无法分清。 他因为情动而紧紧抱住缪荣,无论是不是幻觉,在缪荣的怀里好像永远都是最安全的。 他就是自己的浮木。 也是那点引领自己的星光。 “缪荣……” “缪荣……” “缪荣……” 他一声一声地唤,一次比一次地用力,他抓紧怀里的人,不让他离开,他连啃带咬吻着缪荣,占有欲从身体深处喷薄而出。 因为是缪荣,他不再反复压抑自己,而是遵从了自己的本能。 这倒成了与服用药物时产生的幻觉最大的不同。 若因药物而产生幻觉,他不允许自己发泄。 可因情欲而产生的幻觉,他却允许了自己的冲动,也愿意在缪荣的鼓励下享受欢愉。 这显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两周后,他就会将这一点告诉秦医生。 不过无论如何,这一次的尝试果然是失败的。 第18章 :一起克服 洗了把脸,收拾好心情,季陇棠出了卧室。 天已经黑了,客厅里亮着灯,电视开着,声音开得很轻。 季陇棠并未注意电视里正在放什么,他的注意力都在缪荣的身上。 缪荣歪坐在沙发上,并没有看电视,而是拿着笔正低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他身上穿着睡衣,褪下了演出常用的正装,此刻的缪荣看上去柔软了太多。 想到这人不久之前就躺在自己的怀里,随他为所欲为,季陇棠的一颗心也跟着变得柔软起来。 可同时他又想到自己那不清不楚的状态,心中的滋味就很是不好受。 明明缪荣应该得到更好更温柔的对待,而不是被他像个疯子一样索求无度。 也不知道这次他身上的痕迹严重不严重,有没有受伤。 季陇棠其实很想把人剥开看一看,却怕自己把持不住又流鼻血,折腾自己不算又要折腾他。 韩医生跟他说过,男人的身体不如女人,不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在那种情况下,他哪里还会记得要戴套这回事。 他有些不放心,轻声唤道:“缪荣……” 缪荣这才抬起头,他刚才一直在专注写词,连季陇棠出现在客厅里也没察觉。 “肚子饿了吧,我给你去热一下菜。”缪荣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季陇棠几步走到跟前按住:“你别动!我去。” 缪荣看着他笑了起来,依言道:“那好,你去。” 热个饭季陇棠还是会的,缪荣家的厨房里有微波炉,汤还小火煮着,电饭锅里的米饭也保着温,只需要用微波炉热三个小炒就行。 季陇棠一一热好端出来,盛了饭又盛了汤,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你……没事吧?”等全部忙完坐下,季陇棠才又问缪荣道。 “放心吧,我洗过澡了,都清理干净了,这次不会再发烧了。”缪荣笑着回答他。 “哦。”季陇棠故作镇定低头喝汤,今天缪荣煮的是西红柿菌菇豆腐汤,又酸又鲜,十分开胃。 季陇棠是真的饿了,没什么形象地扒饭,还忍不住把汤和米饭拌在一起,吃得十分欢畅。 缪荣看着季陇棠的吃相,嘴角忍不住牵起一抹笑来。 “你怎么不吃?”季陇棠大半碗饭都快吃完了,才发现缪荣盯着自己,碗里的米饭都没怎么动。 “你应该多吃点,太瘦了。”缪荣托着腮,仍旧看着季陇棠说。 “难道你不瘦吗?”季陇棠觉得要真比起“瘦”,缪荣实在没资格说他。 “我天生是这样的,吃再多也不会胖。”缪荣却说。 “这样吗?”季陇棠疑惑地看着他。 “嗯,我以前吃很多的,但就是吃不胖,发育之后就更加了,只抽条长个儿,可以说我和胖子是绝缘的。” 季陇棠却不觉得缪荣这样是一种幸运,他不由问:“那这是不是跟你小时候经常饿肚子有关啊?” “嗯,韩医生说我小时候脾胃没养好才会这样,调养过一阵,后来就没事了。”缪荣说。 “我是觉得你看着比我要瘦多了。”季陇棠忍不住说。 “还好吧,我很注意锻炼的,饮食也均衡,因为大爸的关系,我们家都很注重这些。” “看得出来,你做的菜都很健康,吃下去胃很舒服,味道也好。” “你喜欢就好。” “我喜欢的!”季陇棠将碗里的饭吃得干干净净,抬头见缪荣还是没怎么动,不由又问:“你怎么就喝了点汤?” 缪荣笑了笑,却说:“我不是很饿。” “你不饿吗?”季陇棠疑惑地看他。 缪荣注视季陇棠片刻,忽然凑近他耳边低声说:“因为刚刚那两次你已经把我喂饱了。” 季陇棠的脸登时就红了,他看着若无其事又退回到原来位置上笑看他的缪荣,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这人又在撩他! 不过想到刚刚因为没戴套,甚至都没能缓一缓,连续两次都没分开过的实际情况,这“喂饱”一词着实入耳又入心,撩得简直无比精准狠。 “可、可是、可是你不是说、说……都清理出来了吗……”季陇棠结巴得厉害,却偏偏不能不问个清楚。 “嗯,但好像还是有点胀的感觉,若是一会儿要是觉得饿的话,我会再吃点。”比起季陇棠来,缪荣显得云淡风轻许多。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季陇棠实在憋不住还是问了出来:“你、你真的没事吗?跟我说实话。” “我真的没事,你呢?会觉得不舒服吗?”缪荣认真地问他。 “我怎么会不舒服啊!”季陇棠顿时回道。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身体上的不舒服,你别瞒我,这件事你得让我陪你一起克服,你答应过我的。”缪荣仍是盯着他道。 季陇棠犹豫了片刻,才道:“其实我也有些说不清楚,一开始我还是清醒的,可是,在某个节点到来时,我突然就控制不住,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晚上,我逼着自己不去想的时候,就会开始稀里糊涂的,分不清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以前,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会这样吗?” “我……”季陇棠垂下眼,对缪荣道:“医生给我开了一种药,吃那个会好一点。” “这样吗?你一直在吃?” “也不是一直,就偶尔。” “那你还在看医生吗?” “没有,已经不看了,就只是药吃完再配一点。” “是这样吗?”缪荣拧起了眉道:“所以因为我的缘故,你反而在短时间内失控了两次?” 季陇棠几乎是下意识就摇头,抓着缪荣忙道:“没有!这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缪荣回握他。 “我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很难过,如果不小心陷进去,一定要吃药,可是你在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去吃药,也因为有你,我的难过很快就好了,然后就全部都是你,所以我才会控制不住伤到你,因为我害怕你是假的。” 季陇棠原本不打算和缪荣说这么多的,毕竟他已经约好了秦医生,可是谁又能料到重逢当晚他就彻底暴露了呢? 他也知道缪荣一定会问起,只是他并没有想过缪荣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又一次尝试与他做如此亲密的接触,他以为缪荣会在第一次直面自己的失控后缓一缓的。 然而完全猜错了。 缪荣说愿意陪他住在阴影里,这话原来并不是说说的,缪荣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是真的愿意。 缪荣刚才还说要陪他一起克服,这话只让季陇棠听了整颗心都觉得又酸又软,但他又怎么能这么自私? “你真的没事吗?能、让我……看一下吗?”季陇棠也想再试一次,流鼻血也没什么所谓,大不了塞团棉花进去。 “晚点吧,睡觉前,好不好?” “不好,就现在。”季陇棠觉得缪荣到了那时肯定又要搪塞他,坚决地摇头。 缪荣见他的模样,不由叹了一口气道:“那,你是要在这儿?还是去卧室看?” 客厅灯光敞亮,季陇棠犹豫了下,选道:“卧室吧。” 卧室里开起了暖黄的灯。 缪荣坐在床边,开始解睡衣的扣子。 季陇棠站在床边,看着那细白的手指,有些忐忑地咽了咽口水。 缪荣看着季陇棠就笑了,手指停在了纽扣上,另一手拍了拍边上的位置说:“你先坐下,你这样看着,我也紧张。” 季陇棠只好依言在他身边坐下。 “还有,答应我,不准看到什么,你都不准难过。”缪荣又说。 季陇棠犹豫着,缪荣握住了他的手,凑近他,继续说:“也不能因为这个拒绝我下一次的求欢。” 缪荣的掌心很暖,带着些微的潮意,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最后两个字说的尤其暧昧,季陇棠忍不住想起不久前他们在这张床上的种种,缪荣肌肤的触感当时也带着与此时相同的感觉。 季陇棠的脸忍不住红了,他忽然有些后悔干嘛不在客厅做这事,眼下卧室灯光那么暧昧,缪荣又开始撩他,他实在有点扛不住。 “你就当我是重口味,我们多来几次,说不定你就会慢慢好起来,或许我的口味也会淡下去。” 季陇棠被他说得口干舌燥,偏偏缪荣连一颗纽扣都还没开始解。 “答应我吗,嗯?” 季陇棠又不住吞了吞口水,思绪也因此有些混乱了,他觉得自己做不到缪荣说的那些,可是眼下他如果不答应,缪荣好像就不打算给他看了。 “你……”季陇棠瞄了一眼缪荣睡衣领口下的脖子,舔了舔唇,气息不稳地道:“你、出尔反尔。” 缪荣表情无辜极了:“没有啊,我也是担心嘛,万一给你看了之后你不让我再碰你,那我多亏啊!” “可、可是……”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我为你守身那么多年,现在总算见到你,你总不能让我见得着吃不着,对吧?” 季陇棠很想反问一句“到底是谁吃谁”,可是不得不说,初尝情滋味的他着实忘不了缪荣带给他的所有感官刺激,毕竟他抱着的缪荣是真实的,因此再是身陷幻觉,那些触感依旧残留在身体和皮肤上。 “更何况,你这次的表现……比上一次要好……”缪荣凑得更近了些,直凑到季陇棠耳边,轻声说。 季陇棠逐渐被缪荣蛊惑了,被这样夸,他情不自禁反问起来:“……真、真的吗?” “所以你信我,没有那么糟糕,我们一起克服它,好不好?”缪荣再道。 面对这样的缪荣,季陇棠又怎么舍得拒绝,就算是暂时敷衍,他也只能给出“好”的回答。 “那你是答应我了?” “嗯。” 第19章 :在一起 季陇棠的指尖止不住轻轻颤抖。 缪荣趴在床上,露出整片光裸的脊背。 背部除了吻痕还有抓痕。 大约是刚洗过澡的缘故,被咬破皮的地方还渗着血,这个地方缪荣自己看不到,也碰不到,自然不可能上药。 怦、怦、怦…… 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无数次的假想都抵不上真正看到的这一眼。 身体里的血液仿佛沸腾了起来,一点都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发烫。 季陇棠猛地站起来,随手将毯子盖在缪荣的身上,他都还没上手去看,可是那一整片的白皙光滑入眼之后,体内就有什么开始疯狂躁动起来,他必须出去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我先去拿药膏,刚才忘了拿进来。”季陇棠对缪荣说。 缪荣的脸一直埋在枕头里,轻“嗯”了一声。 季陇棠飞快冲出了卧室,去到洗手间用冷水猛冲脑袋,试图给自己降温。 真是太要命了! 与此同时,他的心中又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充实和满足。 那样的缪荣,褪去了所有的外壳,只露出最柔软的部分,这样的柔软全部都属于自己。 怎能令他不疯狂! 怎能令他不动容! 他是那样喜欢缪荣,喜欢到连假象都不放过,曾经以为他们之间再没可能,可是没想到缪荣转眼间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将他的一切全都给了自己。 缪荣! 缪荣! 缪荣! …… 心脏每一次的跳动成了对这个名字的呼唤,根本停不下来。 过了许久许久,当季陇棠意识到只要缪荣还那样躺在卧室里等着他,他的心脏就根本没办法平静下来以后,他放弃了等待,深深吸气再长长吐出来,然后拿了药膏决定回卧室速战速决。 谁料他走进去的时候,缪荣已经睡着了。 他半边脸陷在枕头里,闭着眼睛,睡颜很是平静。 季陇棠弯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又在床边坐下,轻轻掀开毯子到腰部的位置,先给缪荣后背上的伤处上药。 主要是咬伤和抓伤。 全部涂了一遍后,季陇棠才颤着手掀开了腰部以下的毯子。 背部刚上了药也不能盖上,因此此刻缪荣整片后背乃至臀部又全都映入了季陇棠的眼帘。 季陇棠的呼吸一窒,重新吸气再呼气。 哎。 他忍不住叹一口气,自己总是这样,这可怎么能行? 难道热恋中的情侣都是这样的? 还是就他会这样没出息的完全见不得自己心上人裸露的模样? 不能想不能想了,赶紧上药,可不能让缪荣着了凉。 季陇棠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 然而季陇棠就是动作再轻巧,缪荣还是被折腾醒了。 季陇棠明明还什么都没开始,就已经满头大汗,刚刚的冷水脸也白洗了。 见到缪荣动了动,季陇棠正在挤药膏的手猛地一抖,一大坨药膏被挤在了手上,他的声音也不受控制地颤抖了:“缪……荣……” 缪荣刚才迷迷糊糊真的睡去了,这会儿意识慢慢回了笼,缓了缓便道:“……还没好吗?” “哦、快、快好了,就剩一个地方……” 剩哪里缪荣也不用问,他又把脸埋进枕头里,说到底,再是心性坚定一再说要把季陇棠追到手,时不时还会撩他一下,也实打实和季陇棠发生了关系,但在这样的情况下,纵是他也不可能一点都不害臊。 等药上好了,两人都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缪荣穿好衣服,看着季陇棠像是完成了一桩宏图大业般的神情,忍笑从背后抱住了他。 “答应我吧,跟我在一起。”缪荣不放过任何一丝机会,他知道季陇棠为什么而挣扎,可是他从一开始约季陇棠到刚才那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告诉季陇棠一件事,那就是他根本无需挣扎,无论如何,自己永远都是属于他的,自己的一切永远都愿意为了他而敞开。 “好。”季陇棠终于放弃了抵抗。 其实他又有什么立场不松口呢,经过刚才那一遭,他看遍了缪荣因为他而承受和经历的一切,所有的细节和缪荣如今的这句话都在重复告诉他那是怎样的毫无怨言与心甘情愿,他根本不可能再为了固守自己的想法而抗拒缪荣这样强烈的心意和意愿。 缪荣听到这个“好”字,只将季陇棠抱得更紧了。 这一刻,他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 他想起第一眼见到季陇棠时的惊鸿一瞥,那个时候心里似乎就已经种下了势在必得的种子,而后历经十一年的漫长过程,他终于得偿所愿,如今这份喜欢的心情就好像一下子长成了参天大树,令他无比满足和欢喜。 他亲着季陇棠的耳朵,脸侧,然后到鼻尖到嘴唇。 他揽着季陇棠顺势倒在床上,压着他不断亲吻。 季陇棠被他吻得晕乎且迷糊,脑中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片空白。 心脏每一下跳动再度成了一个名字: 缪荣。 “你……要不要我啊?” 最亲密的事都做过好几回了,季陇棠忽然脱口而出。 缪荣停下了动作,撑在床上俯视季陇棠的双眼。 他的眼睛皓若星辰,闭上的时候显得乖巧,睁开后美得摄人心魄,总让自己心中产生无限感动。 此时季陇棠的双眸因为情动而显得雾蒙蒙湿漉漉的,满是诱惑的模样,缪荣只觉得自己整幅心神都被这双眼睛给迷惑了进去。 “要,但不是现在,等你全都好了,我就要你。”缪荣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好似有无限的耐心和爱怜。 “那……要是我一直好不了呢?”季陇棠忐忑又不安,缪荣那么好,他不能只接受他的好而一点都不付出。 “好不了,那就我给你,我们之间永远都不需要计较,我只要你开心,因为只有你开心,我才会开心,明白吗?”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会喜欢我?我不知道我好在哪里,值得你这样喜欢?”季陇棠的不安显而易见,越是喜欢,越会患得患失,在没得到之前,他并没有产生过这种不安的感觉。 “我喜欢你,从来就不是因为你好,世界上很多人都很好,但我不会喜欢上他们。”缪荣说:“我喜欢你,因为你是你,在我遇到过的那么多人里,我只看见了你,仿佛你是星空中最闪亮的一颗心,一眼就能让我心动,别人做不到,这就是我的喜欢,然后我拼命靠近你,希望你也能看见我,喜欢上我。” 季陇棠瘪了瘪嘴说:“那,不就是因为我生得好看嘛?” 缪荣笑了起来,他知道季陇棠这句话的意思,但他仍是说:“你生的是真的好看,就是按着我的审美长的。” “那如果我不长成这样,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季陇棠执拗地继续问。 “你如果不长成这样,我也不会在电视上看见你,所以你的长相也是你的一部分,你不能撇开这一切来讨论你是谁,生命从诞生开始,就是一个完整的整体,这一点你不能否认吧?”缪荣说道:“而且,我还担心自己长得不好看配不上你……” “怎么会!”季陇棠急急忙忙捂住缪荣的嘴,不让他说下去:“你最好看,在我心中,你比我都要好看!” “真的吗?”缪荣笑了,眼眉随着笑意弯了起来,勾的季陇棠失了魂。 “真的……”他喃喃地道,伸长手臂揽住缪荣的后颈,将他重新拉回到自己的身上,又一次深深地亲吻起来。 两人腻歪了好一阵,才气喘吁吁分开。 “我抱你出去吧?得换条裤子,还需要换床单。”余韵过后,季陇棠从床上坐起来,对缪荣说。 经过刚才一番告白,缪荣其实多少清楚了一点季陇棠心中的不安来自哪里,喜欢是一种心情,可是在一起却是彼此之间的行动,他不能单方面的只让季陇棠感觉到宠爱,他必须适当接受季陇棠对他的宠爱,才能填满季陇棠内心的不安。 于是,缪荣朝着季陇棠伸出了双手,顺从地道: “好的,男朋友。” 第20章 :季陇棠的棠 “男朋友”,这三个字像是在季陇棠的脑中又炸开了一捧烟花。 他们的关系也因为这三个字似乎在一瞬之间就改变了。 真真正正变成了一对恋人。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就好像在这个世界上突然有了一个人和自己有了最为特殊的关联,他能在这个人面前说任何话,做任何事,而这个人都不会讨厌他。 可是偏偏他还是不得不有所隐瞒。 他最不堪的一面,永远都不想暴露在这个人的面前。 一夜安睡,清晨醒来的时候,缪荣并不在身边。 季陇棠蓦地从床上翻身起来,套上拖鞋匆匆跑出卧室。 缪荣在厨房听到动静,走出来看了一眼,就见季陇棠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跑了出来,脸蛋睡得红扑扑的,套着宽大的睡衣怎么看怎么软乎。 “你怎么起的那么早!”相较于季陇棠,缪荣却已经打点好了自己,睡衣也换掉了,穿着衬衣正在做早餐。 缪荣看着这样的季陇棠笑弯了眼,他看了看锅里正在煎的鸡蛋一眼,对季陇棠说:“过来。” 季陇棠还没完全清醒,下意识就朝着缪荣走了过去。 走近了,缪荣凑过去就要亲他,季陇棠一个激灵,立马用手捂住了嘴,小声说:“我、还没刷牙。” 缪荣又笑了下,亲在了季陇棠红扑扑的脸蛋儿上:“去洗漱,然后出来吃早餐。” “哦。”季陇棠乖乖地去了。 早餐是煎蛋培根三明治加热牛奶。 面包烤得很脆,煎蛋是溏心的,还夹了新鲜的蔬菜,被整整齐齐切成了四个厚厚的方块,一口咬下去,脆香可口,好吃得不得了。 季陇棠吃得两颊鼓鼓,怕里面的馅儿掉出来,他用两只手抓着咬,沙拉酱顺着手掌流了下来,被他及时舔了个干净。 这酱也不知是什么牌子的,越舔越有滋味。 “你干嘛不多睡会儿?”早餐虽然很好吃,可季陇棠实在舍不得缪荣起那么早。 “你不是说今天要去公司,我送你去。”缪荣说。 “你干嘛不多休息啊?”昨天被自己那样折腾了,今天又起那么早,还想开车送他去上班,这里并不是他的住处,离他的公司有足足四十分钟的车程,这都还没算上堵车的时间。 “我正好也有事要找你的经纪人。”缪荣道。 “找他,一定要亲自去吗?”季陇棠有些不满,这不是打个电话就能了事的吗? “那倒是不用。”缪荣答。 “那你为什么还……”季陇棠话没说完,就被缪荣笑眯眯地打断:“因为我就想送你上班啊。” 季陇棠闻言,呆愣着看了缪荣片刻,便又“哦”了一声,低头喝牛奶。 缪荣比季陇棠先一步吃完,站起来将自己的餐盘收拾进厨房,季陇棠急急忙忙喊住他:“你放着我来洗。” “没事,你慢点儿吃。”缪荣揉了揉季陇棠的脑袋,顺带将季陇棠面前的空盘子也一并收走了。 季陇棠视线追着缪荣,一直到他进了厨房,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继续喝牛奶。 “对了,你去找江宸是要做什么啊?”上了车,季陇棠好奇地问缪荣。 “想找他谈一个mV。” “mV?什么mV?你专辑的主打歌曲吗?”季陇棠一听便想到。 “嗯。” “我还不知道你这张专辑叫什么名字,有多少首曲子。”季陇棠道。 “想提前知道吗?”缪荣问他。 “又想又不想。”季陇棠回答。 “怎么呢?”缪荣疑惑。 “也不是不想,就是你不能这样说给我听,最好专门找个时间和安静的环境唱给我听,就唱给我一个人听。”季陇棠有些霸道地道。 “好啊。”缪荣对季陇棠当然是有求必应的。 “那你要自己伴奏吗?”季陇棠问他:“录制成专辑的话,伴奏要专门请人去录制的吧?” “是这样没错。”缪荣对季陇棠解释道:“不过我这张专辑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自己来制作,只会请一个录音师帮我录音,伴奏里的配乐或者用到别的乐器的地方都是我自己来,最后的编曲当然也是我来操刀。” “原来是这样啊……”季陇棠想了想又说:“其实我刚才说又想又不想的,意思是我又想直接听成品,又想听你现场演唱,有些矛盾。” “为什么要矛盾,我都可以满足你的。”缪荣看了他一眼说。 “但是我想不好到底要先听哪一个啊?”季陇棠颇为烦恼地道。 缪荣顿时笑了,说:“这个我就帮不了你了,你想好了再问我要吧。” “要不,你帮我选?”季陇棠把问题丢给了缪荣说。 缪荣想了想说:“其实我觉得不用那么麻烦,专辑也不止一首曲子,我可以挑几首放给你听,挑几首唱给你听。” “也是啊。”季陇棠说着自己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缪荣趁机转头看他一眼,看季陇棠这会儿笑得没心没肺又有些傻乎乎的模样,真是可爱透了。 他从来就想要看着季陇棠在自己身边这般快乐的模样,他也只希望这样的时刻能越多越好。 车行至季陇棠所在的公司大楼地下停车库,两人从停车库的电梯上了楼,直接去到了江宸办公室。 江宸正在讲电话,听到外头有敲门声,抽空说了声“进来”,抬头见到季陇棠和缪荣一同到来,微微一怔,便示意两人先坐一坐。 他很快结束了与对方的通话,起身给二人分别倒了杯水,才坐回办公椅上道:“刚刚敲定了你们录节目的日子,就在这周五,陇棠是没问题的,缪荣你可以吗?” “我都可以。”缪荣道。 “这个节目录制的时间是两天一夜,大多以谈话和生活日常为主,夹杂一些别出心裁的挑战,可能还会出一趟外景,最后剪辑出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长,分上下两集播出。” “了解。” “另外你说的需要帮你排出假期的事——”江宸正说着,却被季陇棠匆忙打断:“这件事等一下再说,先说缪荣这边的安排。” 江宸看了季陇棠一眼,直觉这其中有点问题,当下他也没露声色,只是顺着季陇棠的话看向缪荣问:“对,你来找我,也是和陇棠的工作安排有关吗?” “嗯。”缪荣看了季陇棠一眼,说:“我的主打歌曲需要拍摄mV,这首曲子可以和《天赐》的剧情衔接,因此导演还是萧嵘,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 “你!”季陇棠闻言吃惊地看向缪荣,他从来没想过缪荣是打着续演《天赐》的念头,他以为缪荣的新专辑就是新专辑,跟过去的一切都毫无关系。 缪荣却回眸看他,笑着道:“所以,这支mV非你不可。” 季陇棠心情复杂的几乎有些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可是……可是你难道不害怕当年的旧事重演吗?” 缪荣上前牢牢握住季陇棠忽然就开始颤抖的手道:“不会的,这次一定不会的!而且不管来多少次,我们都问心无愧。” 江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忽然脑中一根弦就崩了起来,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他们面前,连声问:“等一下!你们给我说清楚,你们这情况,是个什么情况?” 缪荣转向江宸,语带歉意可是表情里却没有半分歉意地道:“不好意思,这件事是应该跟你交代一下,我回国就是为了追求陇棠,你现在看见的,就是我们真实的情况,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江宸闻言看看缪荣又看看季陇棠,他用目光询问季陇棠,后者老老实实地点点头,表情还有些害羞,江宸带了季陇棠那么多年,除了演戏之外,他还真是从来没有见过这家伙露出半点羞涩的模样过,顿时如遭雷击,他呆愣半晌,理了理头绪,才颤巍巍地问季陇棠道:“所以当年……你们就是打算来真的?” 缪荣代替季陇棠回答:“不是,当年是我单方面跟陇棠告白,不过因为种种原因,这事没成,直到昨天晚上,季陇棠才答应我的。” 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江宸在担任季陇棠经纪人之前是详细了解过十年前发生的那件事的,那时距离事件发生才一年不到,很容易搜集各方面的信息。 如今他听缪荣这样说,那就意味着他们绝不是随随便便做出的决定,尤其他看季陇棠在缪荣身边这幅小媳妇的模样,江宸更是清楚多年来季陇棠可能就一直就在等缪荣,否则也不会刚和缪荣重逢,就被拐走了。 他作为季陇棠的经纪人,和普通艺人的经纪人不一样,季陇棠的情况本来就特殊,他自然不能棒打鸳鸯,但是头疼是肯定的,他于是问:“那你们是决定借此公开?” “公开与否这件事我和陇棠还没有讨论过,今天既然跟你也说了,不如就提前讨论一下?”缪荣对江宸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道:“我个人的建议还是根据陇棠未来的职业规划来做决定。” “你让我想想,让我想一想。”江宸的脑中乱糟糟的,季陇棠并不是流量明星,不怕被爆出谈恋爱,对季陇棠来说,公开只不过是为了预防私底下被发现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罢了,只是他和缪荣之间还隔了十年前的那场旧案,这就导致公开之后事态会如何演变他无法预料,平白增加了公开难度,若季陇棠和任何一个女性交往,都不会有这样的麻烦,偏偏这个人就是曾经与季陇棠搭档过并被誉为‘荧幕最佳同性情侣’的缪荣,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那我们就先不讨论这个,还是把话题说回mV吧。”缪荣点头道。 “我同意公开!我想公开我们在一起的事!”季陇棠忽然表态说道,他看向缪荣,他们的手仍然交握着,他对上缪荣回望过来的视线,那依旧是他所熟悉的充满了温情和满心怜惜的目光,缪荣总是这样看他,仿佛自己是他的心尖宝,季陇棠深深望进缪荣的眼底,一字一句地道:“你等了我那么久,我不想让你再等下去。” 他这么说的时候,心中的决心更加坚定,两周后他一定要努力配合治疗,他不能辜负缪荣,他要给缪荣一个名分,他想和缪荣结婚。 江宸简直是没眼看,这两人在他面前就这样腻歪,背地里又会腻歪成什么样他真是不敢想,他颇为烦恼地揉了揉额角说:“那陇棠你这就算是想清楚了?” “嗯。”季陇棠使劲点了点头。 “那行叭,我就朝公开的方向给你们做个方案。”江宸只能这样道,随后他看向缪荣:“你既然说mV是跟《天赐》有关的,那么也可以算作是公开的一步了,是吗?” 缪荣点头,顺带又道:“专辑的发行日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因为季陇棠要和缪荣一起上节目的关系,先前江宸对缪荣离开交响乐团一事也做过一番了解,同时看过采访,他回忆了一下说:“好像说是七夕前……” “不错,七夕前三天,那一天正好是今年陇棠的生日。”缪荣道。 “呃,好吧。”江宸默默地又吃进了一口狗粮。 “还有,专辑的名称叫《慕棠》,爱慕的慕,季陇棠的棠。” “还有吗?”江宸只觉得生无可恋。 “还有就是mV尽可能帮我安排在这个月的月底前,差不多也就是这周内。”缪荣提了要求道。 “七夕前发片,mV有必要这么赶吗?”季陇棠忍不住问道,他希望能用最佳的状态和缪荣一起拍摄,可是现在都已经周二了,周五、周六两天又要录制节目,只剩下周三周四两天而已。 “抱歉,因为我刚刚得知,拍摄地的海棠花开了。”缪荣看向季陇棠,笑容中充满了蛊惑的邀约:“这周刚好开得最盛也最艳,难道,你不想同我一起去看一看吗?” 第21章 :不堪回首 一直到缪荣谈完正事先离开了,季陇棠还沉浸在“爱慕的慕,季陇棠的棠”这句话里。 江宸连唤了两遍季陇棠的全名,才把季陇棠叫回了魂。 “缪荣他……原来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吗?”江宸还没跟缪荣当面打过交道,如今短短十几分钟的功夫,他就领教到了这个人看似随意实则强硬的行事作风,偏偏他考虑周全,让人无法拒绝他的提议。 怪不得季陇棠会被他拐到手。 而且看季陇棠这幅样子,看起来是被他吃得死死的,缪荣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刚刚缪荣说的那些话又处处透露出以季陇棠为先的意思,也难怪季陇棠毫无抵挡之心,还满脸的心花怒放了。 “有吗?”季陇棠揉揉鼻子,反应过来刚刚那些对话,这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有!”江宸重重地点头,又问他:“你早知道发片的日子是你的生日?” 季陇棠“嗯”了一声,他第一次看采访时就知道了,十年前的七夕是《天赐》上映的日期,他的生日八月十八日,每次都在七夕附近,缪荣就是选在那天跟自己告的白,在缪荣对着记者说出“今年的七夕前三天”时,他就翻过了日历,果然又是他的生日。 江宸仿佛看见了一袋又一袋的狗粮在他的脑袋上空盘旋。 “好吧。”他认命地坐下,然后又有些想不通地道:“哎我说,你们才见面几天呀?难不成早就暗通款曲了?不会是你连同小满一直瞒着我吧?” “没有没有。”季陇棠连忙想要澄清,掰着手指头数天数:“我们前几天才见的,就是你告诉我要和他一起录节目的那天傍晚,第二天我去看他的告别演奏会,第三天我们在家里休息,然后就是前天,昨天我去他家吃晚饭,今天也才第六天而已。” 江宸听了直翻白眼,心中腹诽,六天就在一起了,你们是乘坐了登月火箭吗? “据我所知缪荣两年前就回国了,这之间你们难道一次都没见过面?”江宸才不信六天就能在一起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就算十年前两人想过要在一起,但既然没成,就没可能在十年后突然就成了这事,连个缓冲都不带的。 季陇棠刚刚的理直气壮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心虚了,先不说小满本来就是缪荣安排在他身边的,两年间就他所知的缪荣来看他的次数就不少,尽管两人实际上没见面,他也装作不知道,可那毕竟是装出来的,缪荣明着没见他,私底下却是不怕被他知道的,因此要说双方心知肚明也不是不可以。 这么说来,还真是所谓的暗通款曲? 江宸见季陇棠不说话,便继续追问:“所以是见过的咯?” “也不是。”季陇棠解释道:“就是,我没见他,但他好像悄悄来看过我……” 江宸忽然灵光一现:“你这么一说,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演奏会失踪事件,他就是来找你了?” “应该……是吧。”季陇棠嘿嘿笑说。 带了季陇棠那么多年,江宸还是第一次见识季陇棠这般傻乎乎的模样,心中暗道果然谈了恋爱的人都会变傻。 不过无论如何他还是乐见其成的,只因一直以来季陇棠看起来外表高高冷冷,但实际上江宸感觉到他身上有一种拒绝与外界沟通的姿态,有些孤单也显得消沉,他有时候庆幸季陇棠还愿意去表演,他要钻研角色,就必须与导演和编剧沟通,如若不然,季陇棠还真可能就此与世界隔离,独自一人沉浸在虚构的表演里。 而今天他这幅样子,就好像重新回到了现实里,不再是形单影只了。 “我从来没问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缪荣离开,不知道现在你愿意跟我说一下吗?”江宸会这么问,还是为了未来的公开考虑,他必须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能避免公开时出更多的状况。 季陇棠也知道江宸这么问的用意,他不止要和缪荣公开关系,还有即将到来的节目录制,这些都涉及到过去的那件事。 “你接手我的时候,应该大致做过了解了,是吧?”季陇棠反问他。 “嗯。”江宸道:“但在我看来,那就是一起恶性的追星事件。”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天赐》Cp粉和唯粉在一场网络直播活动上吵了起来,直播结束后还在吵,经过一个晚上的发酵,事件迅速升级,在唯粉中有一个未成年但非常有钱的小姑娘将Cp粉中一个战斗力最强的粉头子视作眼中钉,当晚就花钱人肉了她,更恶劣的是她还花钱找人去教训了对方。 被害人伤得很重,除了身体上的创伤,还有心理上的创伤,导致那一阵舆论全在抨击同性恋,《天赐》更是成了漩涡的中心,《天赐》整个制作班底就成了网暴的发泄口子,缪荣和季陇棠首当其冲。 甚至包括同性恋者本身在内,也对《天赐》曾大肆宣传“最佳荧幕同性情侣”这种行为而产生不满,他们觉得要不是这样不顾后果的宣传,也不会让同性恋者再一次被推到社会舆论的风口浪尖上。 “为了平息事件,官方发布了将《天赐》全网下架的通报,并且我记得你开了一场记者发布会,说明你和缪荣现实中并不是情侣关系,而且你是异性恋者,喜欢女孩子。”江宸将他所知的一切率先摊开在季陇棠的面前。 再一次翻出十年前那个事件,季陇棠的手指忍不住抠进了掌心里,他暗自深呼吸几次,才对江宸开口道:“大致是这样没错,不过当时惨案发生的时候,我就是和缪荣在一起,他带我去了赛车场,当时我们玩得很High,却不知道就在同一个时间里,有一个无辜的女孩被混混堵在了阴暗的小巷里……” 季陇棠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又说:“发布会的通告是母亲找人写的,那会儿《天赐》上映都还不到一个月,缪荣又是上映前几天跟我告的白,我那时才十六岁,对于同性恋这件事,我甚至是在看完《天赐》剧本才意识到的,所以那个时候我完全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因此缪荣就算跟我告白,我也没有当场给他答复,我一直把他当做是好朋友,根本没想过他会喜欢我。” 江宸稍稍一听就知道了,不由问:“所以说,那场发布会成了他离开的主因?” “可以这么说吧,我一直没有答复他,却在发布会上突然说明了自己的性向,再加上这个事件当时的影响范围实在太大,缪荣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索性离开的。”那是一段充满了黑暗和恶梦的回忆,季陇棠苦笑了一下说:“当时我和他同框的图都会被截出来,要么涂黑要么涂红,触目所及全是咒骂,好像我们罪大恶极一样。” 江宸看着脸色逐渐苍白的季陇棠,有些犹豫,却还是问了下去:“然后呢?” 季陇棠垂眼:“大半年时间我都没有再接过通告,母亲后来特地为我接了一出话剧,但是我状态实在不好,排练了没几天就退出了,为此母亲和我大吵了一架,当天晚上我跑了出去,不小心误闯进一间同性恋酒吧,然后……”他的声音开始颤抖:“我在那里……遇到了、受害者的哥哥……”说到这里,季陇棠猛地起身对江宸丢下一句几乎是饮泣的话:“抱、抱歉,我去一趟洗手间。” 江宸一愣也跟着站了起来,几步追了出去,就见季陇棠一进入洗手间就将门给反锁了。 “陇棠!陇棠你还好吗?”江宸扭了几下门把手拧不开,再使劲敲门,可惜门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拧着眉给传达室打电话找楼层保安,随后又给缪荣拨了个电话过去。 缪荣正在开车,见是江宸有些疑惑:“怎么了?还有什么事落下了?” “是陇棠,他把自己反锁进了洗手间。”江宸的语速很快,很着急地道。 “我马上回来。”缪荣压根不问什么事,开到十字路口立马调转车头,重新往公司的方向开了回去。 “好。” 缪荣匆匆赶回来的时候,江宸和保安都在洗手间门口。 “他就在里面。”江宸对缪荣说。 “钥匙呢?”缪荣问。 “在这里。”保安抬了抬手上的钥匙。 缪荣对江宸说:“我一个人进去,你帮我看着点,别让人看见。” “好。”江宸点头道。 保安用钥匙开了门,江宸就让他先离开了。 缪荣进去后又将门给关上了。 洗手间里静悄悄的,其中一个隔间的门紧锁着,缪荣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出声道:“陇棠,是我,你出来。” 里面传来了极其微弱的声音:“……缪荣……救救我……救救我……” 缪荣的心脏顿时紧缩,一阵疼痛袭上心头,他瞬间白了脸,强忍着心头酸楚,对季陇棠再道:“我来了,陇棠,你开门,你开开门就能看见我,听话。” “……缪荣?” “是!是我!快开门,乖!” 窸窸窣窣的动静自门内传来,又过了会儿,就听“咔嚓”一声,里面的门被打了开来。 季陇棠面无人色,像是站不住似地用手撑着门框,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他泪眼婆娑,好半晌才终于看清楚了门外站的果然是缪荣,整个人就是一软,缪荣长臂一捞,就将人捞进了怀里。 季陇棠浑身冰凉,身上也全是冷汗,下唇全都咬破了,他颤抖得厉害,喃喃地唤了一声:“……缪荣……” “是我,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缪荣抖着唇,紧紧抱住了季陇棠,不断亲着他汗湿的额角。 “缪荣……缪荣……”季陇棠如溺水的人一样死死攀住了缪荣,他的胸口不住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息。 “我在!我在!”缪荣不断回应季陇棠道。 江宸在门口等了好半天,总算听见里面有了动静。 就见缪荣一脸苍白地抱着季陇棠走了出来,季陇棠的脑袋上盖着缪荣的外套,看不清楚他此时的状态,但能看得出他整个人都在抖,就好像是冷得受不了一样地颤抖着。 “带我们去休息室。”缪荣对江宸道。 “好。” 作者有话说: 本文30日入V,入V当天双更,非常感谢继续支持本文的小可爱们!!! 第22章 :慕棠 江宸在时隔三个小时后收到缪荣的消息,带着两盒粥敲开了休息室的门。 开门的是缪荣,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可是唇色显得特别殷红,眼尾也多了一抹红,他本就削瘦骨感,气质出类拔萃,此刻却多了一种说不出的风情,只让禁欲这种味道更加显而易见了,看得江宸眉心直跳,继而注意到他身上的那件西装外套,果然是有点皱了。 江宸正要说话,缪荣就竖起手指“嘘”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他还在睡,我们轻点说话。” 江宸点点头,看了一眼里间。 门关得紧紧的,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他还好吗?”江宸担忧地问缪荣。 “没事了。”缪荣道。 “那明天的拍摄……”江宸犹豫地道。 “应该没什么问题。” 江宸皱着眉道:“他这种情况以前一次都没有发生过。” “那是因为你们之前没有碰触这个话题。”缪荣安慰江宸道:“没关系,让他发泄出来就好了。” “我接手他之前,听说他有在看心理医生,就是因为这事吗?”江宸问。 “是的。”缪荣点头,便道:“你们刚才说到哪里了?有些事你问我也是一样。” “哎。”江宸叹了一口气:“说到他误闯了一间同性恋酒吧。” 缪荣点点头道:“这件事我就跟你说一遍,你知道这个情况就好,以后在他面前,一个字都不要提。” “好的。”江宸答应道。 “本来那天晚上他只是误闯进去,他母亲也就是张美雪,你知道的,从小就是他的经纪人,把他管的很严,所以他去哪里,他母亲都会安排人盯着,那个晚上也是一样。”缪荣的语气有些克制,似是如果不克制,就会流露出对张美雪的厌恶和愤怒一样。 江宸顿时问道:“你是说,他母亲看着他跑进去,却没管?” “不错,因为那时我和他的事闹得很大,他母亲正在想尽办法纠正他,告诉他同性恋是异类,是肮脏不堪的,所以完全没有多加阻拦。” 听到这里,江宸忽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那他刚刚说遇到受害者的哥哥……” “那个一开始只是个意外,也算是巧合,跟着陇棠的人把这件事及时告诉给了张美雪知道,可惜张美雪一念之差,让事态升级到不可控制的地步,也亲手把陇棠推进了地狱。” “这……如何解释?”江宸实在想不通张美雪的脑回路。 “你也知道受害人是所谓的Cp粉,那么就等于说这件事的责任本该由我和陇棠一起承担……” “等一下,这应该是粉丝自己的责任吧,再如何,伤人这件事本身就不能算到你们的头上。在我看来,集体行为才应该由明星为粉丝买单,个人行为不受控制,也没有经受明星的指使,因此必须她自己承担法律责任。” “你也说了是法律责任,但你也清楚我指是什么,这种恶性事件发生在普通人身上和明星身上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所以当时就连张美雪也觉得,只要让陇棠受一点罪让他恨我,就能使他彻底远离同性恋这个群体。” “你是说张美雪觉得这本该是两个人一起承受的报复,结果只落到了陇棠一个人的头上,而你却刚好逃过一劫,所以陇棠会恨你?” “就是这样。” 江宸简直目瞪口呆,他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来吐槽张美雪这种已经有些扭曲的想法。 “那天晚上的一切对陇棠来说就是一场恶梦,虽然事后我们将照片和底片全都销毁,那几个伤害他的人也都一一做了处理,可是他经历过的所有事不可能消失,他当时经过长达半年的治疗,但你现在也看出来了,他其实并没有痊愈,表面上看起来好好的,那也只是因为没有人会去提起那件事而已。”缪荣压低了声音道。 江宸听了仍是觉得毛骨悚然,他纠结地开口问缪荣:“那他……有没有被……” 缪荣摇头,低声道:“虽然没有真的……但,你其实可以想象,现场还有一些道具……当时他被注射了超剂量的致幻剂,身体不受控制,所以……被拍下了很多照片,我赶回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崩溃了。” 江宸好半晌都没有说话,最终长长吐出一口气,叹道:“作孽啊,这真是……” 缪荣收拾了一下因为那一天自己去晚了而痛不可当的情绪,也过了好一阵才再对江宸出声道:“以后你也别提了,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也怪我,今天提到要公开,但是这一步总是要跨出来的,你也别太担心了,十年都过来了,现在有我陪在他的身边,以后也只会更好,不会更糟的。” “也是,只能向前看了。”江宸叹道。 “那你先去忙,一会儿等他醒了,我就带他回家,明天的拍摄不会有问题的,你就安心吧。” “行!”江宸点点头,正要起身离开,忽然又坐下问缪荣:“那你确定当时的事情都处理干净了?会不会一旦你们公开,又出什么幺蛾子?” “不会,是我小爸亲自处理的。” “那就好。”江宸松了一口气道。 他这会儿觉得缪荣不仅作风强硬,为人显然也挺靠谱,应该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就是没想到过去那件事的真相竟然那么惨烈,张美雪可是季陇棠的亲生母亲啊,怎么能心硬成这样?宁愿儿子遭受痛苦屈辱也不允许他变成同性恋? 可这又怎么可能用人为的手段来更改?还是那种手段! 只能说季陇棠的母亲简直愚不可及! “那我能不能再多嘴问一句?” “什么?” “张美雪……现在在哪儿?” “她被小爸送进疗养院了,那件事情之后她还想粉饰太平,可惜我小爸拿到了电话录音,他为了我,把真相捅到了陇棠的面前。” “原来是这样。”江宸点头表示了解地道:“我刚才还想问经历了这件事,你们究竟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可这样一来,陇棠岂不是又遭受了一次打击?” “嗯。”缪荣点头,想了想又道:“不过其实他母亲迟早要暴露的,她的控制欲太强了,可是陇棠已经长大了,不可能再被母亲控制了。” “也是。” “好了,我先进去看他,你先忙,公开那件事还要劳烦你多谋划,我希望能更顺利一点,才会将这些内情都告诉你。” “嗯,我知道,我会仔细为你俩筹划的。”江宸道。 离开的时候,江宸忽然瞥见缪荣的手腕上有一道很深的勒痕,他下意识去看缪荣的另外一只手,可惜门已经被关上了。 江宸走后,缪荣扶着门框长长叹出一口气,瞥见自己手腕上的勒痕,不禁想到刚刚季陇棠意乱情迷的模样,忽然忍不住笑了笑。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陇棠,所以别担心,也别再压抑自己了。 缪荣提着食盒走进休息室里间,季陇棠已经醒了,他正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好像在发呆,又好像是在放空,先前那些痛苦已经瞧不见一丝痕迹,只剩下情热过后的餍足与放松。 他身上都被好好地收拾过了,没有了汗渍,也不见了泪痕。 缪荣放轻脚步,走近床边。 季陇棠听见了动静,转过头,迫不及待地道:“缪荣,我……” “嘘……饿了吗?”缪荣对着他露出微笑。 季陇棠点点头,又说:“我……是不是又弄伤你了?” “没有,你表现的越来越好了。” “你骗我。” “你知不知道有一个词叫……‘情趣’?” 季陇棠狐疑地看着缪荣,想从缪荣的表情里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以证明他说的只是借口,可是看了半天,他仍是只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宠溺和满满的情意。 “你再好好回忆一下,刚才的过程里,我是不是也有享受到?”缪荣凑近季陇棠的耳边低声慢语,不知是不是季陇棠多心,他总觉得这句话里带着一丝潮湿和黏腻,就如同不久前两人缠绵时缪荣那压抑隐忍的喘息,几乎是顷刻间就激起他身体中一阵又一阵的情*。 季陇棠忍不住红了脸,他连忙捂住缪荣的嘴说:“你别再这样激我,昨天才那样过,韩医生说过一次之后要休息够,今天又……”不仅又没戴套,还总是喜欢箍着他的手腕,哎。 “嗯,是要养几天,明天拍mV,大后天录节目,这几天本来也没时间做这事了。”缪荣坦然无比地言道。 “那……回去再给我看看,我给你上药……”季陇棠红着脸小声说道。 “遵命。” 两人谁都没有提起之所以会引发这次突如其来爱欲的源头,他们心知肚明。 “不过,比起前两次来,我好像清醒得要早一些了……”季陇棠回想刚才自己的状态,脸仍是红的,主要是清醒得越早,对缪荣的感觉就越清晰。 “这是好现象,所以你也应该感觉到了,我的状态也会因你而变化。”缪荣听了不免有些高兴,这说明这样的方法是有效的。 虽然他并不是天生的承受方,但是不能否认,身体会慢慢习惯,他对此并不排斥,如果这个人是季陇棠,那么他当然怎样都可以。 “那你……舒服吗?”季陇棠问的挺不好意思的。 缪荣最是喜欢看季陇棠因自己而变得害羞的模样,他脸红起来甚是可爱,于是忍不住点了点季陇棠的鼻尖,告诉他说:“舒服的。” 季陇棠笑了起来,小声说:“我想抱抱你。” 缪荣依言上了床,季陇棠往里移了移,两人互相搂抱着,温存了好一会儿。 “你说的那首歌,现在就唱给我听,好不好?” “慕棠?” “嗯。” “好。”缪荣清了清嗓子,低声唱了起来: 满园棠树满堂红 冬去春来冰雪融 树梢枝头悬灯笼 好似瞧见那人身影朦胧 遥想年少初遇时 惊鸿一瞥情伊始 树下折取海棠枝 邀卿共许春华秋实 奈何海棠未雨 梨花先雪 冬日霜寒 一场大梦总将醒 棠树下那身影映满红花 拳拳恋慕之心经火炼化 分分秒秒不愿虚度年华 彼岸长庚一夜无话 执笔欲使心上人入画 愁肠百转笔终难落下 不见棠树不见花 第23章 :海棠花林 第二天一早,季陇棠开车载着缪荣去到拍摄地。 那是《天赐》曾经拍摄过的旧地。 一幢林中别墅。 可是在季陇棠的印象里,曾经这幢别墅周围并没有海棠树。 如今却不然,只见海棠花开,金缕霞嫣,满目花妍,满园春艳。 “好美啊!” 季陇棠惊喜地在海棠花丛中穿来穿去,缪荣在不远处含笑看着他,只觉得林中人就如花丛中无忧无虑的精灵,当年那一眼好似穿越了时光,十年后的今天,这个人依旧带给他满满的心动和难以言表的感动。 “这是……”季陇棠转头看缪荣,想问他这些海棠树的来历,却又觉得多问了,这一定又是缪荣的手笔。 “刚才的表情很好哦,一会儿换装之后再来一次!”萧嵘的声音自林中传来,他悠然踱步出了海棠花林,对季陇棠说道。 “萧导早。”季陇棠和萧嵘打招呼道。 “好久不见了,陇棠。”萧嵘笑着说道。 “萧叔叔,又要麻烦你了。”缪荣走了过来,对萧嵘道。 “你个臭小子,越大越客气,越来越不好玩了!”萧嵘轻轻拍了一下缪荣的后脑袋,笑道。 缪荣弯了弯唇角,道:“毕竟长大了,也更会装模作样了。” 萧嵘冲他挑了挑眉,又看看一旁的季陇棠:“你们在一起了?” 缪荣的笑容更深了几分,点头“嗯”了一声。 一旁的季陇棠吃惊地瞪大眼睛,看看萧嵘,再看看缪荣。 “你吃惊什么,我早就知道了,这臭小子开窍得太早了,那会儿每天跟在我屁股后头央求我给你们制造相处的机会,他没跟你说过吗?”萧嵘好笑地对季陇棠道。 “没有。”季陇棠虽然知道缪荣借出演《天赐》这部电影来追求他,但是从不知道原来萧嵘也是知情者。 “他可好玩了,每天都跟我说你怎么怎么好看,怎么怎么打动他,怎么怎么给他灵感,像个小唐僧一样,唠唠叨叨简直烦得要死。”萧嵘当着正主的面吐槽,正主却是笑眯眯的,反而是季陇棠听得面红耳赤,哪儿还有一点大明星的架势。 “萧叔叔你别逗他了,他容易害羞。”缪荣走过去牵起季陇棠的手,对萧嵘说。 “谁逗他了,我分明是在逗你,可惜你脸皮从小就厚,真不知道你是随了谁!”萧嵘忍不住道。 “那肯定是随了我小爸。”缪荣理所当然地道。 “改天去找你小爸说道说道,怎么把儿子教的脸皮那么厚的!” “那我小爸一定会说脸皮厚才好,不然他哪来的儿媳妇!” “儿媳妇”这个词再度让季陇棠手足无措了起来,又忍不住想入非非,看着正与他十指相握的缪荣,想到缪荣在自己怀里的模样,觉得缪荣也是他的媳妇儿。 不过他实在没想到原来这两人的关系那么好,明明十年前拍戏的时候都挺正经的,至少没在他面前这样互相打趣过,现在看来是因为缪荣把自己追到手了,也就没什么装正经装不知情者的必要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工作吧,趁着景色正美,多拍一些素材。”萧嵘说着,拍了拍季陇棠的肩膀道:“小棠,以后你也随他叫我萧叔叔,等有机会,叔叔再告诉你一个关于他的小秘密。” “萧叔叔。”季陇棠依言唤道。 “乖!去换衣服吧!” “什么秘密啊?”往更衣室走的时候,季陇棠问缪荣。 “大概……还是跟追你有关的秘密吧。”缪荣这会儿单独面对季陇棠才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脸上的表情依旧自若:“我当时仗着年纪小干过挺多傻事,到处找人问和你有关的事,有一阵每天混好几个片场,找那些和你搭档过的人,因而好久没练琴,还被大爸拎回去教训了一顿。” 季陇棠实在是想不到缪荣还有干傻事的时候,他从十六岁与缪荣相识开始,缪荣就是一副大男孩的懂事模样,是带领着自己见识外面风景的那个人,而不是一个会被家长拎回去教训的顽皮小子。 想到那个画面,季陇棠忍不住吃吃地笑,却被缪荣掰过下巴亲了一口,说:“等你见到我大爸就知道了,除了小爸以外,他从不买任何人的账,我怎么撒娇都不行。” “你还会撒娇?”季陇棠狐疑地看他。 “我会啊。”缪荣一点儿都没有矜持,转身就搂住季陇棠的腰,张口就来:“小棠哥哥,你亲亲我。” 这句话缪荣用的是低音炮,嘴唇还蹭过了他的耳垂,只让季陇棠听的腰都要软了,小心脏“噗通噗通”直跳,他连忙到处看了看,喊停道:“别闹!”这不分场合撩人的毛病可不能再惯下去了,季陇棠定了定神,才道:“你对你大爸总不至于是这样撒娇的吧?” “我和大爸会说,爸爸,我错了,然后就一个劲抱着他认错。”缪荣笑眯眯放开季陇棠,继续往更衣间走。 季陇棠想象那个画面,又不由想起刚刚缪荣喊他“哥哥”要他“亲亲”的那句话,还是觉得太要命了。 原来缪荣也会撒娇,撒起娇来,他还真的就只想抱着他好好亲一通才能罢休。 被这样一闹,季陇棠忘了问那个小秘密到底是什么,等他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换好衣服站在镜头前了。 mV衔接的是《天赐》的结尾,用的是原班人马,用拍电影的规格拍摄mV。 电影最后那段,两人彼此相爱,却没有相守。 苏莘杨要去国外治病,程子默对苏莘杨说会等他回来。 mV中,时隔十年,两人各有所成,程子默没有食言,一直在等待苏莘杨归来,苏莘杨也终于克服抑郁症,如涅槃重生,回国与程子默再相见。 缪荣和季陇棠很容易就进入了角色,实际上,他们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镜头里已经成年的苏莘杨慢慢步入海棠林,往事一幕一幕涌上心头,使得他有些近乡情怯,脚步也越来越慢。 忽然,悠扬的笛声从不远处的别墅里传了出来。 是程子默在吹笛。 《慕棠》的前奏便从这里切入。 苏莘杨遥望别墅的方向,当第一句歌词唱响时,十年前的片断便穿插进入。 mV里所有的镜头除了现拍的,就是从未公开过的《天赐》幕后花絮。 由于mV并不长,没几个镜头,因此反而具有比电影更连贯的镜头,也使得两个人的感情融入顺理成章。 萧嵘拍的顺利,可是季陇棠却是头一次在拍戏时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惊心动魄。 这在他长达二十一年的演艺生涯里,还从来没有经历过。 那仅仅就是一个眼神。 曾经在《天赐》里亲吻过还在床上交缠过的戏都没让他产生过如此巨大的反应。 可是就在刚才,在一个长达二十秒的眼神戏里,他望着缪荣,缪荣的眼睛里全是深情,他想到了这片改头换面的海棠树林,想到刚刚萧嵘跟他说一直唠叨着他到处打听他的事情的那个十五岁少年,想到几次和缪荣的身体纠缠,忽然之间就感觉口干舌燥起来,然后,他硬了。 “卡”的一声,这个镜头总算拍摄完毕,季陇棠瞬间捂着脸蹲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的脸这会儿应该烫的可以煮熟鸡蛋了。 缪荣大概也察觉到了他的状况,跑去对萧嵘说了几句,萧嵘便让剧组的人提前休息。 缪荣将季陇棠带去了二楼洗手间。 那里虽然不会有外人进入,但他还是把门给反锁了。 “太丢脸了。”季陇棠洗了把脸,脸还是烧着的,他双手撑着洗手台,都没敢看镜子,在缪荣面前丢脸没什么,可是在镜头前丢脸那简直毁了他那么多年来的高冷形象。 “刚刚那一镜是对着脸拍的,谁都不会发现,你就放心吧,而且你的裤子还挺宽松的,萧叔叔没看出来,我跟他说你突然低血糖犯了。” “你让我冷静冷静。”季陇棠再一次拧开水龙头,用凉水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脸。 缪荣看着脸蛋儿熟透的季陇棠,笑叹一句道:“傻瓜,你这样可冷静不了,一会儿还有好几个镜头,我帮你吧。” 季陇棠仍旧低着头,这会儿也没看缪荣的表情,只是还一本正经地想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口中说道:“你别影响我,你也出去,让我一个人待着。” 他自知还在工作状态,尽管刚刚眼神戏的时候念头过于旖旎导致身体出了状况,可是季陇棠毕竟对待工作严肃惯了,他此刻一心只想着尽快平静下来,压根没听出来缪荣的“我帮你”是个什么意思。 缪荣是个实干派,他不兴自然冷却这一套,说帮就帮,直接从后面搂住了季陇棠,一只手沿着裤腰就伸了进去。 季陇棠在被缪荣从后面抱住的时候才意识到缪荣说的“帮他”是什么意思,他吓了一跳,可是在下一刻,他却再也挣脱不开了。 他的腿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就软了。 窗外能见到一片花海,季陇棠的眼神在那片红艳艳之中逐渐迷离。 他的意识又要飘起来了。 “这里是大爸送我的别墅,也就是你的家,还有,海棠树是当年拍完《天赐》之后我让人种下的,如今花开花谢,也已经是第十个年头了。” 季陇棠晕晕乎乎,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洗手台上了。 吻着吻着,缪荣忽然对季陇棠轻声道:“这几天我还要好好养一养,不过我不用录音,你刚刚那么乖,我给你一点奖励好不好?” “什……么啊?” 缪荣对着他笑了笑。 “你怎么……刚刚你都没有要我帮你?”季陇棠懒洋洋地仍坐在洗手台上,背靠着镜子,他脸颊红扑扑的,他满足又有些脱力,腰腿也是软绵绵的。 他看着缪荣弯腰漱口,再给自己擦拭收拾,然后慢条斯理地洗手,忍不住开口道。 “我没事,而且时间快到了。” 缪荣的嗓子有些哑,难怪他说不用录音才能做,这让季陇棠有些担心地说:“你以后还是别这样了,万一伤了嗓子怎么办?” “没关系的,我早就想这么做了。”缪荣笑着瞅季陇棠,却问他:“喜欢吗?” 被这样直白地问,季陇棠红着脸,又老实又小声地回答:“喜欢到腿软。” 缪荣笑了,说:“我抱你下来。”他托着季陇棠的屁股,把人从洗手台上抱了下来:“能走吗?” “我说你怎么这么……”季陇棠还圈着缪荣的脖子,赖在缪荣身上,他想了想换了个问法:“为什么你都没像我这样啊?” “像你这样是怎样?”缪荣打趣他道。 “就是……就是会忍不住……” “你想知道?” “想啊。”季陇棠可不希望一对上缪荣就像刚才那样控制不住地发情。 “因为我啊……”缪荣凑到季陇棠的耳边低语:“比你早十年开始,就已经想着你做过无数次了。” “你!”季陇棠蓦地抬眸瞪缪荣,却又是毫无威慑力的,他又羞又臊,心中想的是那个禁欲的缪荣去哪儿了,口中却只想吐槽一句“流氓”,可是却哪里有什么底气,毕竟自己刚刚不也耍了一通流氓吗? 最后他只是把头埋进了缪荣的肩窝里,对缪荣低声说:“缪荣,以后,你都有我了。” “嗯,我已经有你了。”缪荣收紧了手臂,喃喃地道。 第24章 :小日常 虽然离开前谎称季陇棠低血糖犯了,不过季陇棠下楼时还真觉得自己饿了。 缪荣早就定了甜点,他们下楼前不久,小圆糕家的桂花酒酿小圆子也刚好送到了。 “好点了吗?我记得你以前就有低血糖,先吃点垫垫胃,一会儿午餐就会送到了。”萧嵘见两人下楼来,给季陇棠递过去一碗说道。 季陇棠脸皮薄,接了小圆子小声道了谢就往花林里钻。 萧嵘有些狐疑,缪荣也拿了一碗,冲萧嵘笑笑说:“我去陪他。” “去吧去吧!黏黏糊糊的……”萧嵘没好气地摇摇头,心中感叹,隔了那么多年总算把人给追到手了,也是不容易,黏糊就黏糊吧。 季陇棠站在海棠花林里,一面吃一面观赏,听到身后脚步声,也不用看,就知道来的人肯定是缪荣。 “这首歌,你是什么时候写的啊?”季陇棠转头问他。 “刚出国那年,最想你的时候写的。”缪荣回答。 “不见棠树不见花……”季陇棠喃喃地念到,然后又说:“对不起啊,缪荣,我曾经那样误会过你。” 缪荣弯起唇角,他的唇还泛着些微红肿,这会儿只低声语道:“觉得对不起,那就多疼疼我。” 季陇棠看着缪荣,明明是个高高在上的缪氏大少爷,但他喜欢上自己,就一直在为自己费尽心思,什么都肯为他做,什么都送到他的面前来,总是这样不遗余力,这样一个人,他怎么可能会不心疼,不喜爱呢。 “嗯,我疼你,把那空白的十年都补起来,好好疼你。”季陇棠瞧着他,认认真真地说。 缪荣笑得更开心了,风吹起他的衣领,他的发丝,他身后的海棠花轻轻摇曳,只衬得他整个人更显得英英玉立,楚楚不凡。 看着这样的他,季陇棠只想让自己能变得好一点,再好一点,好到不愧缪荣对自己的好。 拍摄一直持续到晚上,因为傍晚海棠花林的景色更美,萧嵘恨不得能抓紧时间多拍一点。 “明天补几个镜头,再拍一些写真,今天就先收工吧!”拍完最后一个镜头,萧嵘宣布道。 “累不累?”季陇棠转头问缪荣。 缪荣摇头反问:“你呢?” “我习惯了。”季陇棠拍电影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是这样从早拍到晚,今天的拍摄任务并不难,因此一点都不觉得累。 “明天拍完再跟萧叔叔吃饭,今晚我们就住这里。”缪荣道。 “住这里!”季陇棠不禁又是意外又是惊喜。 “是啊,我不是说了这里也是我们的家吗?”缪荣说。 “你什么时候……”季陇棠忽然想起来他是什么时候说的里,顿时住了口,那个时候他脑袋昏沉,听进去多少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那我换洗的衣服……” “这里什么都有,都是新的,就在二楼的卧室里。” “哦。” “我还让人准备了新鲜的蔬菜,有你喜欢吃的芹菜。” “你也教教我做菜吧。” “好啊,不过今天就算了。” “嗯。那简单的要让我做。” “好。”缪荣说着牵了季陇棠的手说:“我们去送送萧叔叔。” “好。” 萧嵘看着两人手拉手走过来,又没忍住吐槽他俩:“你们拍mV的时候撒狗粮还没撒够吗?” “萧叔叔要理解一下我们这种处于热恋的青春期少年。”缪荣甜甜地笑说。 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人,萧嵘没再跟他争锋相对,揉揉他的脑袋道:“好吧,青春期骚年,叔叔不打扰你们俩恩爱了,叔叔这就回去了。” “明天我做东,请萧叔叔您留下来吃饭。”缪荣邀请道。 “好,让我尝尝你的手艺,免得你家长总是吹得天花乱坠。”萧嵘笑说。 “那就请萧叔叔品尝鉴赏。”缪荣自信满满地道。 “行,那今天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好好休息,别胡闹得太晚了,知道吗?”萧嵘意有所指地道。 “放心,绝不耽误明天的工作。”缪荣笑嘻嘻地道。 季陇棠一直被缪荣牵着,也没出声,听到这里忍不住红了耳根,他本来觉得今晚他们绝不会胡闹,可是经过缪荣的嘴这一说,就好像他们一定会胡闹似的,于是忍不住插嘴道:“我会盯着他,不让他胡闹的。” 缪荣闻言,转向季陇棠,眉眼温存:“好,都听你的。” 季陇棠感觉到缪荣在他指间的手又紧了紧,指尖还刮了刮他的掌心,心尖就是微微一抖,就是这样一个再细小不过的动作,季陇棠便有了一种刚才自己那话会兜不住的感觉,他不禁无声地冲着缪荣说了两个字:别、闹。 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他们正当着长辈的面打情骂俏,果然见到萧嵘正一脸意味深长地瞅着自己。 季陇棠没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萧嵘有些怒其不争地道:“亏你演戏演了那么多年,怎么还这么容易脸红?” 季陇棠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被缪荣拦在跟前说:“萧叔叔,明天才是您的主场,今天就放我们一马吧。” “好了好了,不欺负你家这位了。”萧嵘冲他们摆了摆手,便离开了海棠花林。 缪荣回头对着季陇棠笑,季陇棠对缪荣是毫无办法,这神情看在缪荣眼里,就觉得他真是自己的心头宝,忍不住说:“真想把你揣在口袋里。” 季陇棠都不知道他打哪儿来的那么多抹了蜜糖的话,索性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两人什么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季陇棠亲这一下也突然觉得有那么一点自得的感觉,本来缪荣就已经是自己的专属,怎么亲都不过分。 缪荣的笑意更深了,将他的手拉至胸前,低低地道:“我的心跳得好快啊。” 季陇棠摸到了,感觉手底下“噗通噗通”的,但他却有些分不清了,因为此时此刻,他自己的心跳也是一样,跳得异常地欢快。 别墅的灯光敞亮,季陇棠却跟缪荣窝在厨房里。 时间已经有点晚了,两人也都饿了,缪荣打算煮面条吃,他拿出牛肉,让季陇棠摘芹菜叶,然后切切炒炒,作为浇头。 两人的口味在某种程度上有些接近,譬如芹菜他们就都爱吃,牛肉和芹菜炒在一起,比猪肉炒芹菜要香。 季陇棠摘了一篮筐的芹菜叶,问缪荣:“这些叶子就都丢了吗?” “其实叶子也能一起吃,不过今天就算了,以后包饺子咱们就把叶子也切进去。”缪荣看了一眼那些绿油油的菜叶,说。 “你会包饺子?” “会,你想学?” “想。” “下次教你。” “好!” 季陇棠有些享受与缪荣在厨房里煮食物的感觉,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长那么大,他到了这一刻仿佛才瞧见了生活的模样。 有滋有味。 这仍是缪荣带给他的。 他一面洗芹菜一面心怀感慨。 “我洗好了。”沥水篮里芹菜滴滴答答还滴着水,他转头看缪荣,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切好的牛肉要稍微腌一下,一会儿更入味。”缪荣并未抬头,只顾自己调酱料,口中道。 “哦,用什么腌啊?”季陇棠凑过去看缪荣手边的瓶瓶罐罐:“酱油、耗油?” “嗯,还有盐和料酒。”缪荣用筷子将腌料和牛肉搅拌均匀,放在一边,准备切芹菜。 季陇棠见缪荣利索地切了一把芹菜,就兴冲冲地道:“这个简单,让我来。” “不行,菜刀锋利,今天时间不够,等下次专门找时间教你握刀。”缪荣却道。 “哦。” 缪荣几下将芹菜切了,锅里的水已经煮开了,缪荣转身开盖下面。 “这个手擀面很有嚼劲,水滚了下面,再煮开转中小火,别让水溢出锅就行,接着煮五分钟左右就差不多了。” “哦。” 季陇棠看着缪荣下面,很快面和水还有浮沫一块儿冲了上来,吓得他大叫:“开了开了!” “看着呢。”缪荣好笑将火调小,就转而拧开了另一个炉灶,开大火,倒油:“我起油锅了,你先出去吧。” “我不出去,我退后点看。”季陇棠后腿几步,伸长了脖子继续观摩。 缪荣开了换气扇,等油烧热,就将牛肉一整个倒下去翻炒。 待肉稍有变色,他再将切碎的芹菜倒下去一块儿炒,这个时候季陇棠见他加了一勺盐,没多久就炒出了汤汁,味道喷香。 牛肉不能多炒,芹菜切得碎容易熟,没几下一盘牛肉炒芹菜就出了锅,虽然简单,但一看就很美味。 “这道菜不难啊,好像也没见你加别的配料。”季陇棠在后头出声道。 “嗯,葱姜蒜都没放,芹菜有独特的味道,我一般都单独和肉炒,味道比较纯粹。”缪荣道。 “我也不喜欢蒜,姜倒是还行。” “其实放也可以,口味会重一点。” “哦。” 就这会儿的功夫面也差不多好了,缪荣夹起一根尝了尝,然后将面捞到刚刚炒菜的油锅里,那里面还有剩的汤汁,缪荣又加了点热水,加了盐,尝了尝汤的味道。 “为什么要煮两次?”季陇棠问。 “这是焯水,面条是面粉做的,不焯一遍有糊味,更不能直接下在汤里,记住了?” “记住了。” “如果你焯水的时候没怎么煮熟,现在这里开火煮一下也可以,不过每一种面条都不一样,小心别煮过头了,会变得没有筋道,就不好吃了。” “煮个面条也有这么多学问。” “熟悉了就都简单了,有些讲究的人还要捞出来在冷开水里过一下的。” “这么麻烦的啊。” “我一般看面条,粗就多煮一会儿,细就少煮一会儿,时间差不多尝一下就好了,如果是意面,那可有的煮了。” “对哦,什么时候我们吃意面?” “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奶油蘑菇!” “下次做给你吃。” “你也会啊!” “一通百通,你那么聪明,一定也能学得会。” “这个……可不一定。”季陇棠没什么自信地道。 “慢慢来。”缪荣一面和季陇棠聊天,一面已经将面分两碗盛了出来,锅里的汤倒入面碗里,再分别浇上刚刚炒好的菜:“好了,端去吃吧!小心烫!” “好咧!”季陇棠高高兴兴地端着自己那碗面去到了餐桌上。 缪荣也跟着出来,两人一人一碗面,并排坐在餐桌一边边“呼呼”吹气边埋头吃起来。 “好吃!”真的在厨房见到了全过程,就会觉得明明是简单的一碗面步骤其实也不少,可是吃起来却真的非常入口,没有花里花哨的各种配料,就只是牛肉和芹菜一荤一素,就能搭配出最可口的味道。 “简单却好吃,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季陇棠不断地夸赞道。 缪荣转头看他,也不说话,就只是笑,然后又低头捞面继续吃一口。 季陇棠不止吃光了面,还喝光了汤,当然包括里面的菜,最后剩一个空碗,和圆滚滚的肚皮。 “吃得好饱。” “你那是被汤灌饱的。”缪荣笑着道。 “那汤味道真是美滋滋。”季陇棠舔了舔嘴唇,回味道。 “下次给你做羊肉汤面,鸭汤面,都很鲜美。”缪荣说道。 “好啊好啊!我都要吃!”季陇棠摸着肚皮,赖在椅子上不想动。 缪荣侧过身撑着腮,看着此刻如懒猫一样的季陇棠。 季陇棠意识到他的目光,转头也去看他。 两人视线相交。 “怎么?”缪荣的目光定定的,专注又宠溺,每次对上这样的目光,季陇棠总是率先败下阵来。 “没,就是觉得很有成就感。”缪荣说道。 “投喂食物的成就感?” “养一只大型宠物的成就感。” “那如果要选一种动物,你会想做什么动物?”季陇棠忽然问他。 他本来以为缪荣会回答狮子、老虎或者老鹰什么的,谁料缪荣想都不想就道:“我想和你做一对鸳鸯,守着你,看着你,永远在一起。” 季陇棠有些愣怔,就听缪荣又问:“陇棠,你愿不愿意啊?” 季陇棠连忙点头,给出最真心的回答:“我愿意的。” 第25章 :那个秘密 第二天主要拍摄专辑封面。 专辑名称就是主打歌《慕棠》,封面的构想是缪荣自己提出来的,专辑封面用季陇棠的侧脸剪影作为轮廓,剪影中是海棠花林和别墅,别墅的大门敞开,能看见他在里面弹琴。 与之相对的,是以他的侧脸剪影作为封底,一打开就和季陇棠那张剪影对面对,剪影里面则是季陇棠身处海棠花林面朝别墅的一幕,像是在看别墅里弹琴的缪荣。 根据封面的构想,摄影师分别拍了好几组照片作为素材,除此之外,也拍摄了别的场景作为备选,当然更少不了两人的写真。 这天缪荣穿了与告别演奏会相似的一身,标志性的海棠花纹贴着颈线、手腕各自围了一圈,不同的是燕尾服的腰摆上也绣上了一圈暗纹,将他的腰线衬得完美无缺,愈发突出他的长腿窄腰,而他刻意露出的脚踝上也有花纹,那却是在皮肤上的,好似纹身。 对比而言,季陇棠却是一身纯正晚礼服,不含任何纹饰,以最正式的穿搭出镜,白色马甲搭配白领结,里面是翼领礼服衬衫,佩戴袖扣袖链,下身是侧镶双条缎带长裤,以及黑袜黑皮鞋。 他的面容冷肃,只要是两人同框,他的视线就必定紧随缪荣,眼中的占有欲几乎溢出图片。 缪荣相当满意这一套图,直接就让摄像师把图传给了他,并找了一张做了手机屏保。 “这种时候你的演员灵魂还是让我比较满意的,眼神很不错。”萧嵘看着屏幕,也夸奖了季陇棠一通。 季陇棠一笑就破了功,他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不远处正在与摄像师交流的缪荣一眼,小声对萧嵘道:“我学缪荣的,他之前演出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 “他看你的眼神也是这样的。”萧嵘忽然对季陇棠道。 季陇棠抿唇笑了,酒窝都露了出来:“我知道。” 萧嵘“啧”了一声,忽然道:“你们这一搞,差不多就算是公开了。”他说着低声又问了一句:“你,都准备好了?” 季陇棠点头,忽然低下头说:“他离开后不久,我就后悔了,所以可以说,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十年了。” 如果当年记者招待会上他没有说喜欢女孩儿,那么缪荣断然不会离开,那么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如果当年他们就已经在一起了,那说不定早就公开了,或许仍会面对极大的风波,可是他应该会因为有缪荣在而变得更坚强,不会因为觉得反正孤身一人就自暴自弃,不计代价后果不断依赖药物。 他后来无数次想过,当年要是答应缪荣的告白就好了。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而他如今仍是只想感激一切,因为原来他从未被缪荣放弃,他一直被缪荣放在心里。 “那就好,你都准备好了,缪荣肯定什么都不在乎,他这个人只有一个软肋,那就是你。”萧嵘说。 “不会吧,不应该还有他的两位父亲吗?”季陇棠忍不住问道。 “No、No、No,那两位是你们最强大的后盾,可不是软肋,你不要搞错了,小朋友。”萧嵘纠正他道。 “啊!”季陇棠回过味来,不禁有些羞赧地道:“是哦!” 不到四点所有拍摄就全都顺利完成,萧嵘的团队先一步撤离,他单独留了下来。 “萧叔叔你先坐,让陇棠陪你聊天,我去厨房。”缪荣换下正装,套了一件宽松柔软的毛衣和运动裤下了楼,身后的季陇棠也穿了一身与缪荣一样的衣服,这两人就连家居服也要秀恩爱,萧嵘实在是有点受不了,感叹了一句道:“年轻人谈恋爱可真是好啊。” “那可不是。”缪荣十分自得地道,就问:“萧叔叔,这个时间喝咖啡还是喝茶?” “咖啡吧,很久没喝你冲的咖啡了。”萧嵘坐在沙发上说道:“不过还是给我加点牛奶,年纪大了喝单品觉得有点刺激。” “嗯,燕麦奶吧,口感好。” “好。” “陇棠你呢?” “我也要一样的。” “那好,你过来帮我拿一下咖啡器具。” “哦,好。”季陇棠跟着缪荣来到客厅的橱柜边,将手动磨豆机和手冲壶以及咖啡杯等相关器具一次都搬到茶几上。 “这个是我自己烘的,偏深,萧叔叔尝尝看。”缪荣取了两人份咖啡豆,放进磨豆机里,让季陇棠帮忙磨,自己去厨房里烧水。 一升不到的手冲壶,水很快就开了。 这边季陇棠已经磨好了豆,摆好了手冲架,放好了分享壶,缪荣出来后,摆好滤布,倒上咖啡粉,开始冲咖啡。 先是焖蒸。 其实在磨豆的时候咖啡香就出来了,但是焖蒸之后,味道更浓了,顿时溢满了整个客厅。 “好香!”季陇棠忍不住深深吸气嗅了嗅,语气中满满的都是期待。 “我先去煮燕麦奶。”缪荣说着又离开了客厅。 “我是第一次喝缪荣冲的咖啡。”季陇棠对萧嵘说。 “你这家伙挺有口福的,缪荣什么都会做。”萧嵘随口道。 “我也要学着做给他吃。”季陇棠立刻说。 “想法不错,就怕你将来被他惯得什么都不会做。”萧嵘打趣他道。 “才不会!”季陇棠反驳道。 缪荣再次出来的时候,开始过滤。 季陇棠坐在茶几边的地毯上,认认真真看缪荣怎么冲咖啡。 缪荣便告诉他说怎么控水,怎么倒水,分几次冲等等。 季陇棠边听边看,忽地小声问:“你会拉花吗?” “会。不过要下次了,手冲出来的咖啡油脂不够,再加上这个是燕麦奶,如果要拉花,下次要用煮的。” “煮的?” “就是刚才那边那个没有拿出来的意式煮壶。”缪荣抬头微微示意了一下道。 “哦,是那个啊。”看起来挺有格调的壶,刚才季陇棠就想问那是什么了。 “嗯,那个煮出来是浓缩咖啡,油脂很厚,想怎么拉花都行。”缪荣说。 “原来是这样。”季陇棠听得一知半解,又问:“对了,这些你都是什么时候拿过来的?那边的别墅里有吗?” “本来就是放那边的,我经常要用,不过和萧叔叔约了拍摄,就提前拿过来备着。” “你想的可真周到。”季陇棠托着腮道。 萧嵘在一旁听两人对话,这会儿笑着插嘴:“就说你会被他惯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了。” 季陇棠想辩解,却又觉得自己很多事确实没有缪荣来得周到,便闭了嘴。 萧嵘就又道:“你可知道世上有些人就是会像他一样面面俱到,但也有一些人天生就是大大咧咧,所以你就别挣扎了,躺平算了。” “这样的吗?”季陇棠问缪荣。 “你问他做什么?”萧嵘没让缪荣说话:“他做这些事不费吹灰之力,自然就能想到,换后者,不是忘了这个就是忘了那个,让人心烦得很。” “是有这样的人。”季陇棠点点头,曾经有一个实习助理就是这样的,所以没做几天就被他母亲给辞退了。 “那你觉得自己属于哪一种类型啊?”萧嵘问他。 “我应该属于普通类型吧。”季陇棠觉得自己没到缪荣那程度,却也绝对不是丢三落四的人。 说闲话的功夫,咖啡已经过滤完毕,缪荣将分享壶里的咖啡分别倒了出来,再加上燕麦奶,说:“好了,你们尝尝看,我先去厨房理菜。” “要我帮忙吗?”季陇棠忙问。 “不用,你们继续聊。” “哦,好。” “这些器具待会儿你摆回去。”缪荣收拾掉咖啡渣,又对季陇棠道。 “好。” 目送缪荣去厨房,季陇棠品尝了一口刚冲好的咖啡,顿时觉得满口浓郁醇香,不禁道:“好喝!” “是不错!”萧嵘已经连续喝了好几口,喝够了才出声道。 “和我在店里喝过的味道都不一样。” “现在一些咖啡店也都流行手冲了,手冲其实味道更淡些,不过缪荣这次烘的豆颜色很深,所以冲出来的味道也浓一些。” “萧叔叔你也那么懂咖啡啊?” “喝多了就懂了。” “我很少喝。”季陇棠捧着咖啡杯,他并没有那么喜欢喝咖啡,可是这杯是缪荣亲手冲的,不知怎么的他就是觉得最好喝。 “说起来我们也好久没合作过了,我之前一直都在拍摄纪录片和传记,最近在筹备一本与奢侈品相关的纪录片,以你的年纪和资历都挺合适,要不要来试试?”萧嵘忽然问季陇棠道。 “奢侈品?我可以吗?”季陇棠抬头看着萧嵘。 “可以啊,你的卖相再合适不过了。”萧嵘肯定地道。 “那行,我还从来都没有拍过纪录片。”季陇棠道。 “你年纪本来就还小,还有很多可以尝试的东西。”萧嵘说。 “也是。”季陇棠点点头,忽然有些犹豫地道:“萧导,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突然换了称呼,萧嵘不用猜就知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转去拍纪录片和传记了?” “嗯。”季陇棠点头,萧嵘在拍了《天赐》后就没有再拍过故事类的电影,但曾经萧嵘可是因为拍摄剧情片拿过不少奖项的,然而在十年前风波之后,伴随《天赐》的全网下架,萧嵘就再没有拍摄过商业片了,所以一直以来季陇棠都觉得是不是自己连累到了萧嵘:“是不是因为……” “当然不是,你想多了,我可不在乎那些。”萧嵘打断他道:“还有,《天赐》下架是为了平息风波,但事实上《天赐》从来没有被禁播,后来不是还拿了奖吗,只是再也不拿它来宣传罢了。” 《天赐》拿了最佳导演奖和最佳配乐奖,萧嵘当时是出席了颁奖典礼的,更别提《天赐》本身是有正面引导取向的,可惜粉丝个人行为毁了一切,萧嵘在获奖感言上借此做了说明,并希望所有圈内人能引以为戒。 “这次mV上线之后,话题性一定很高,如果是因为当年那件事让我转拍纪录片和传记,那我怎么可能接下这次的拍摄呢?”萧嵘反问他道。 “也是哦。”季陇棠总算不再有负担,他问萧嵘:“那是因为纪录片或者传记有哪里吸引你的吗?” “不错,就是因为它们有东西吸引我。”萧嵘点点头:“因为它们写实,它们的用镜和表达与商业片不一样,如果要我打比方,那么商业片对我而言好像是漂亮的拼图,但是纪录片和传记就好像是在普普通通的石头堆或者沙地中挖掘出最美丽的一颗珍珠那样。” 季陇棠听萧嵘的描述不觉有些向往。 “正如我刚才说的,以你的年纪还有很多东西可以尝试,尝试过后,你才会知道里面有没有乐趣,或者有没有吸引你的地方存在。” “那……谈恋爱也是这样吗?”季陇棠忽然眨了眨眼睛,问萧嵘。 萧嵘一怔,随即忍不住笑骂道:“你这个恋爱脑!”随即叹了一声,问他:“你是担心你自己会这样,还是缪荣会这样?” 季陇棠垂眸,他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这样想,大概还是有点不够相信吧,毕竟他并没有那么好,怕到头来缪荣的深情错付。 “说起来,很多人谈恋爱的确是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因为人与人的相处的确会存在各种问题,能不能一辈子在一起,不试过没人知道。” 季陇棠抬起头来,看着萧嵘的眼神里有着惶恐和不安,然而他听萧嵘又道:“但是你是什么情况我不清楚,缪荣我却是知道的,他从小看两位父亲相濡以沫,绝对不是那种轻易尝试的人,更何况他喜欢你至今已经有十年多了,不是吗?” “可是我们真正相处的时间还太少……”就算包括最初拍电影的整三个月,也还不到一年。 萧嵘笑叹地问季陇棠:“那你觉得你会变吗?” “我不会。”季陇棠定定地道,这十年他是怎么想缪荣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那就够了,只要你不会变,缪荣又怎么会变,毕竟已经是第十一个年头了,你说呢?” 季陇棠又怎么会不知道,可他就是不够自信,大概是因为得到了,就不想有一丁点哪怕失去缪荣的可能。 萧嵘忽然又笑了,道:“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可能都不知道他对你的用心有多离谱,那可是连我这个旁观者看了都会动容的程度。” 季陇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看着季陇棠这副身陷情感漩涡的傻样,萧嵘作为长辈,摇摇头道:“其实现在告诉你也没关系,他是不是跟你说,是因为喜欢你他才接了《天赐》的剧本?” “嗯。难道不是吗?”季陇棠反问。 “一半一半吧。因为你是演员,他找到我这里来的时候,根本就没什么《天赐》的剧本。”萧嵘回答道。 季陇棠蓦地就愣住了。 萧嵘很快就给出了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如果当时你不答应演出苏莘杨这个角色,《天赐》这个剧本根本就不会被任何人拍出来,而是会被他束之高阁。” 季陇棠因言愣怔了好一会儿,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颤声问:“你是说……从一开始,《天赐》就是为了我们两个人专门写的剧本?” “是啊,他转遍了片场,找了许多跟你合作过的人,打听了不少关于你的事,思前想后的,不断研究什么样的角色你才不会看一眼就拒绝,还央求着我给他出谋划策,也不知道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总之就是把他迷的七晕八素的,当年我就是看个热闹,毕竟那年他才是个十五岁的小毛孩子,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喜欢这样围着你打转,你倒是说说看,他怎么会变?” 季陇棠听得心中剧烈震颤,他想起缪荣云曾经忐忑地告诉他:“是我对你一见钟情,才会央求我的父亲,请他动用关系让我进组的。”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这句话背后,原来还藏着这样长长的一段用心准备的开始。 他又回想起那对他而言的初次见面,十六岁的缪荣一股脑儿将糖塞给他,小声说:“因为我喜欢甜食,悄悄藏的。” 可事实的真相是,他转遍了片场打听出来所以准备着的,然而若是那一日助理没有忘记给自己加糖,那么自己不可能会知道曾经有一个人为自己做过这件事,正如若是萧嵘现在没有告诉他的话,那么自己将一辈子都不知道缪荣喜欢上自己之后究竟做过多少准备工作。 “如果你们没在一起,我一定不会告诉你,但是现在你们在一起了,我却觉得应该让你知道,毕竟《天赐》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这才是他的《慕棠》必须要衔接电影内容作为mV剧情的唯一理由。”萧嵘最后对季陇棠说道。 此时季陇棠的脑海里,浮现的是与缪荣重逢那一刻自己的紧张和缪荣的平静,可是与之相对的,正是那一夜缪荣对待自己疯狂索取时如献祭般毫无保留的给予。 季陇棠猛然惊觉,原来,他竟是那样深爱着我。 第26章 :关系铺垫 “你怎么了,吃饭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的,是不合胃口吗?” 洗碗的时候,缪荣问硬要凑进厨房帮忙的季陇棠道。 “不是。”季陇棠接过缪荣递过来的碗,用干净的布拭干水珠,再放进碗柜里,一面对缪荣说:“好吃的,我最喜欢那盘糖醋鱼。” “嗯,你嗜甜口,萧叔叔喜欢带点酸的,所以糖醋味刚刚好。”缪荣笑着说。 “难怪呢,我看他挺喜欢番茄炖牛腩的。”季陇棠回忆道:“还有那个开胃的话梅小番茄。” “嗯,都是给他做的。”缪荣道。 “可是我也喜欢。”季陇棠说。 “那就正好了。”缪荣又看了垂首的季陇棠一眼,提议说:“一会儿去附近散步,再回来洗澡吧?” “好啊。”季陇棠答应道。 洗了碗,两人手牵手在海棠花林里散步,回来后季陇棠让缪荣先去洗澡。 缪荣洗完出来的时候,看见季陇棠窝在客厅的沙发里搂着抱枕发呆。 “萧叔叔对你说了什么?”缪荣走上前坐在他的身边,轻声问。 季陇棠猛地回过神,看见缪荣:“啊,你洗好了?”他显然没有听见刚才缪荣问的话。 “嗯。”缪荣也没有再重复之前的话,而是说:“浴缸里的水已经放好了。” “那我去了。”季陇棠匆匆忙忙站起来,拿了换洗的衣服就进了浴室。 缪荣若有所思地看着季陇棠的背影,眼神变得深邃起来,里面涌起了复杂与心疼,还有一丝不合时宜的执拗。 他能猜到萧嵘对季陇棠说了什么,他并不怕被季陇棠知道自己一开始就对他别有所图,可是他不允许季陇棠因此而胡思乱想。 想到这里,缪荣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脱掉才换上的睡衣睡裤,一路向浴室走去。 推开浴室的门,里面水汽氤氲,是不久前他用热水冲淋后留下的雾气,此刻还未全部散去。 正如他所预料,季陇棠就坐在浴缸里发呆。 听见动静,季陇棠回过神来,在看见缪荣的一瞬间,他就呆愣住了。 “缪、缪荣……”季陇棠结结巴巴地唤,刚才脑子里想的一切突然就飞走了,看着一丝不挂的缪荣,他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 缪荣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推了推门。 就听“咔嚓”一声,浴室的门就关上了。 等季陇棠被缪荣抱出浴室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的事了。 他浑身上下都是通红的,整个人也是软绵绵的,不知道是被热水冲的,还是被臊的,他将脑袋深深埋在缪荣的肩窝里,实在是不好意思抬起头来了。 刚刚他浑身都像是包裹在水里似的实在是太舒服了,缪荣问什么他答什么,把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一股脑儿全都吐露了出来,他没由来想到“严刑逼供”这个词,原本可怕残酷的四个字在他这里,成了处处透着旖旎风情又露骨且尺度颇大的动作戏,简直再也不能直视了。 缪荣告诉他说,如果十五岁那年对他一见钟情之后所做的一切还只是年少痴恋,那么时隔十年后这一切就成了深入骨髓的爱恋。 所以,又怎么会变?又该如何变? 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年? 季陇棠为自己曾经的那些不自信感到懊恼与自责,也因为深情如缪荣而感到深深的震颤与动容。 他更有一种后怕,和后知后觉的心疼。 他不知道缪荣是如何在自己明确表示出拒绝的态度后还能坚持着这份爱意走到今天的,他在那时写下了《慕棠》,他说,惊鸿一瞥情伊始,他说,一场大梦总将醒,他说,拳拳恋慕之心经火炼化,他说,分分秒秒不愿虚度年华……他写下的每一字每一句,最终成了愁肠百转,他在与自己不一样的国度度过慢慢长夜,在那里,他看不见海棠树,也没有海棠花。 这首歌里藏的正是他当时的心意和那时的心情,季陇棠想起萧嵘不经意间说到的那句:“所以吧,后来因为《天赐》惹出了那么多的风波,缪荣的心里估计不好受。” 可那哪里只是不好受,萧嵘并不清楚自己的遭遇,所以对缪荣来说,自己被人那样伤害过,才是最让他难以承受的事吧。 说是伤心和绝望都太轻了。 “缪荣,我一定会好起来的。”当缪荣将他放到床上的时候,季陇棠看着缪荣的眼睛,深深望进去,承诺道。 “当然,你肯定会好起来的。”缪荣点点头,笑了起来,只要季陇棠肯接受他,那么在他每一天的陪伴下,季陇棠就一定能好转起来。 缪荣是如此确信着。 翌日一大早,小满准时来别墅接人。 他将车停在院外,穿过层层海棠花林,敲开了别墅的木门,心中不免感慨,这里的风景可真是如童话一般漂亮,也不知道最终的mV会好看成什么样! 开门的人是季陇棠,他的状态在实在是非常滋润,看来有人宠和独自高冷真的完全不一样。 “你来得正好,一起吃早餐吧。”季陇棠笑眯眯地将小满迎进客厅里。 早餐是小米粥和生煎小笼,小满走进去的时候,系着围裙一副居家模样的缪荣刚从厨房里端着煎好的一锅小笼走出来。 小笼是五味观买的现成的灌汤小笼,冻在冷冻柜里,随时可以拿出来或煎或蒸,煎起来自然更香,季陇棠招呼了小满一次,就不再管他了,自己开始蘸着醋吃起来。 缪荣不一会儿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小满便开始跟他们细说今天的行程。 “今天就在电视台的棚里录,分两段,上午有主持人,下午没有,自由发挥就可以。”小满翻开记事本: “采访是有台本的,我现在就发给你们,如果哪些问题不想回答可以直接划掉。” “还有才艺方面,缪哥您要出唱片,那愿意现场演唱吗?节目组说不用唱专辑里的新歌,任何一首歌都可以。” 缪荣想都不想就拒绝:“不唱。” “那就演奏,用什么乐器?钢琴?” “嗯。” “也好,反正《天赐》里一直都是用钢琴的。”小满说。 他又翻了翻记录,想起了很重要的一件事,补充说:“江哥说节目播出是在出专辑前,所以你们可以适当做一点铺垫,一点点就可以。” “所以今天你们打算怎么录啊?” “什么怎么录?”季陇棠吃得差不多了,对这个问题抱有挺大的疑惑,反问小满道。 “就是……”小满不知道该怎么表述清楚,想了想才道:“就是你们的关系处在什么样的进度,这个江哥说要先定一下,他其实也做了几个方案,不过还是要先听听你们的意思再决定,然后一旦决定下来,一会儿去录节目就按那个关系来。” 季陇棠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小满的意思就是得安排好两人的关系设定,毕竟现在肯定不能透露两人已经是恋人关系的这件事,那么到底是该朋友以上恋人未满还是只是朋友关系,又或者索性是刚刚重逢处于正在逐渐熟悉回暖的关系当中,他看向缪荣,缪荣也正看向他,开口道:“不用太麻烦,将我们的关系退回一点,就表现出我一直在追求他,而他因为有所顾忌,一直避着我,不肯答应我就好。” 这是除了季陇棠脑中所想的三种设定以外的第四种,但恰恰也是最真实的一种,他还没想明白,小满就已经问了出来:“缪哥,你确定要这样?” “这样不是正好?我表现的明显一点,我们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再做一些铺垫,等到季陇棠的粉丝都能接受我在追求他这个事实,时机也就差不多成熟了。” 小满又想了想,觉得这似乎是比单纯“朋友”的感觉要来得更冒险一点,但其实也合情合理得多,从十年前季陇棠开发布会,然后缪荣出走的这一事实来看,回国后两人第一次同框就恢复成朋友的关系看起来还是有些假的,反正将来两人是一定会在一起,那还不如按照缪荣说的,他一直在追求季陇棠更能让观众理解当年他为何会突然离开,还一去就是八年那么久更为妥当。 “可是我觉得你会被我的粉丝吐槽……”说吐槽还是轻的,说不定还会被喷被骂,说缪荣为了出专辑蹭他的热度,拉他卖腐,或者炒冷饭等等的。 “网上的言论对我而言不痛不痒的,他们影响不了我。”缪荣注视季陇棠,认真地道:“我只在乎你,我想为我们正名,也想……让你不用再躲避任何事情。”最后一句他说的很轻,像是羽毛轻拂过那样,生怕惊扰了季陇棠那根最脆弱的神经。 这话从任何人口中说出来,季陇棠大抵都会心生抵触,他多年低调,就是害怕听到有人提及当年发生的一切,那会让他想起自己那段不为人知的可怕遭遇,尽管那些人已经付出了代价,可是事情发生过就是发生过,事后做任何弥补,都不可能抹平那个夜晚以及后来日日夜夜他所受的折磨。 只是他也知晓人不能永远活在痛苦当中,他一直尝试让自己走出来,可惜至今都没有完全脱离。 自从缪荣回来后,他在这件事上仿佛有了依托,可那并非来自他自己的力量,而是靠了缪荣给予他的力量。 正名是他需要的,毕竟未来他要与缪荣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他们没有错,但他还是要为当年的记者发布会做出纠正的,因为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异性恋,从那时起,他就只能接受缪荣做他的伴侣。 所以时至今日,缪荣无论做什么决定,他都无条件支持与配合,他如今剩下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要尽全力克服自己的恐惧和障碍,这样他就不用再躲避,也不会再害怕,无论怎么被人提及,无论提及多少次那段过往,他都能直面一切,他要牵着缪荣的手,和缪荣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第27章 :采访之一 既然决定了是还在追求的关系,那么两人就势必要分开行动。 小满开车带季陇棠去录制现场,缪荣则自己单独前往。 刚刚饭桌上小满听了一耳朵,并没有插嘴,他是知道季陇棠出事住过院的,但是具体什么事他并不知情,他也从来没有打听过,不过他是最清楚季陇棠之前的日常精神状态的,比较起来,这几天他所见到的季陇棠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不那么高冷了,愿意多说话了,也不总一个人发呆了。 季陇棠一到录制节目的现场,就被主持小姐袁兰截住了。 “季老师到了,那就先采访一下季老师。”袁兰将季陇棠请到座位上,问他对缪荣的印象。 “我认识缪荣的时候他才十六岁,穿着名校校服,那个时候我以为他是来参观片场的高中生。”季陇棠回忆道。 “据我的了解,您和他搭过一次戏,就是在那时,是吗?”袁兰做过功课,而且关于缪荣所演的电影,本来也就只有那一部。 “是的,就是那次,所以当我得知他就是另外一位主演的时候非常吃惊。”季陇棠这样道。 “说起来,当时您接到剧本是什么反应?”袁兰就问。 “那个剧本其实一开始并没有到我的手上。”季陇棠却说。 “怎么说?” “当时我母亲是我的经纪人,她在第一时间就替我拒绝了那个本子。”季陇棠如实地道。 “是因为题材的缘故吗?” “是的,因为是同性相恋的题材,像我母亲这样年代出生的长辈,对同性恋是无法接受的。” “那后来又是什么缘故使您的母亲同意的呢?”袁兰好奇地问道。 “是萧嵘导演说服了我母亲,剧本才到了我手里。”季陇棠回答。 “那么季老师您是一看就同意出演了吗?” 季陇棠想了想,回答:“我对剧本里角色的兴趣超出了题材本身,是那个人物让我有表演的欲望,无关乎他喜欢的是同性还是异性,不过说实话,那个时候我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题材,我记得当时一度感到吃惊和好奇,还为此查了许多资料,后来才知道原来世上根本不止异性恋一种,原来还存在有同性恋、双性恋以及无性恋。” 袁兰顺着季陇棠的话说:“也是,那个时候季老师毕竟才十六岁。” 季陇棠点点头道:“虽然我很小就开始接触演戏这一行,但是我所知的一切都源于我的母亲,那个时候我所接收到的所有信息或者资讯里,根本就不存在同性恋。” “原来如此。” 正说到这里,缪荣的身影出现在了摄影棚门口。 季陇棠眼尖地看见了他,就道:“缪老师到了。” “您平常也这样喊他吗?”袁兰问季陇棠。 季陇棠牢记自己与缪荣的关系设定,有所保留地回答:“看情形。” 很快缪荣就被工作人员迎了进来,季陇棠和袁兰两都站了起来,后者先道:“缪老师您好。” “您好。”缪荣与她握了握手,又看向季陇棠,目光深邃带着某种显而易见的温度,道:“又有一阵子没见了,季老师。” 季陇棠露出一个试图保持距离的笑容:“是有一阵子没见了,缪老师。” 两人互称“老师”,作为“老朋友”这个节目来说,显然有些刻意的生分了。 袁兰是最近距离接触这二位见面打招呼的人,她几乎是在瞬间就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距离感。 缪荣视线直直望着季陇棠,季陇棠迎上如此炽热的眼光片刻,若无其事转向袁兰道:“还要继续吗?” 对视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袁兰在这短暂的空白中再一次领会到了什么,听到季陇棠的话,她立刻给出了反应,道:“两位老师请坐,上午我们就以采访为主,不过说是采访,也就是随便聊聊。” “刚刚说到哪里了?”季陇棠和缪荣分别坐在沙发的两端,袁兰则坐在他们的对面,他们的中间是茶几,刚刚打招呼的时候,已经有工作人员默默送上了茶水。 袁兰继续刚才的话题:“说到季老师十六岁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说着问缪荣:“缪老师,您是出于什么缘故接拍《天赐》那部电影的?” 缪荣微微一笑,便道:“我当然是因为季老师的缘故,才答应的。” 袁兰心中忍不住“啊”了一下,连忙问下去:“您的意思是,想和季老师搭档演出才答应的吗?” 缪荣的回答比袁兰的问题更直白:“是的,我十五岁那年无意中看见了《太子复仇记》里季老师客串的少年太子,当时就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所以当我看到剧本,得知是季老师出演苏莘杨的时候,我根本不可能拒绝。” 季陇棠努力绷着脸听缪荣夸他好看,袁兰则是趁热打铁继续深挖:“我有点好奇,当时您也不是演员,《天赐》应该是您的荧幕首演,这个剧本是怎么到您手里的呢?” 缪荣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个说来其实有些内幕,我因为父亲的关系能改自由出入片场,那时又对季老师特别关注,而且和萧嵘导演也认识,所以理所当然就能先一步看到剧本。” 袁兰再是做过功课,也挖不出这些关系,更不清楚缪荣的父亲是哪一位,这些内幕对袁兰来说也是首次听闻,她先前所查到的缪荣的所有信息,全都是关于他在交响乐团的那些资料,只知道他音乐天赋惊人,现在听起来,她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位缪荣的身份恐怕也不一般。 但这毕竟是在录节目,而且就算不录节目她一个外人也不可能打听艺人的私事,便将话题转了个弯道:“那季老师听说过这些内幕吗?” 相较于缪荣的回答,季陇棠的回答就显得比较模糊:“这些事我都是在拍完电影后才知道的。” 甚至还有些更了不得的隐秘是最近才知道的。季陇棠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道。 袁兰见好就收,对二人道:“看来这就是两位老师相识的契机,听起来,有些像是缪老师对季老师一见钟情呢!” 缪荣大大方方地道:“一见钟情,二见倾心,季老师不仅长得好看,工作态度也非常认真,我那时候是第一次拍戏,他教了我许多,也多亏了他,我才能演好程子默这个角色。” 袁兰顺势就问季陇棠:“刚刚季老师也说了对缪老师的第一印象,那么后来对缪老师有什么改观或者有哪里加深了印象的地方吗?” 季陇棠回答道:“他的音乐天赋是真的厉害,这点让我很是佩服,也是这一点,让我激起了想要在演戏上压倒他的念头。” 缪荣闻言,像是有些讶异地抬眸看了季陇棠一眼,而后意味深长地道:“原来在那个时候,季老师就想压我一头了。” 这话若是放在重逢之前,季陇棠绝对不会对此产生任何歧义,可偏偏是在现在,这歧义简直不要太明显。 好在季陇棠的演员素质过硬,他端着一张脸,一脸严肃和正直:“那时我毕竟是有十年演戏经验的人,要不是我头一次和同性演对手戏,也不会有这样的念头,但是不得不说,你的音乐才能令我升起一种也想在演戏这个专业领域达到这种程度的目标。” “那真是我的荣幸。”缪荣笑着对季陇棠道。 两人对望,虽然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未变,可是袁兰突然又有一种好像她是个局外人的感觉,她压了压心中怪异的感觉,继续摆出专业的态度询问:“虽然现在过去了那么久,不知两位老师还记得当时对戏的感觉吗?有没有产生什么火花?还有季老师达到了您先前所设想的目标了吗?缪老师对第一次演戏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是什么导致您后面并没有再继续演戏?” 袁兰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以至于季陇棠和缪荣对视一眼,忽然异口同声开了口: “你先说吧。” “你先说吧。” 停了一会儿,两人再度开口: “那我先说。” “那我先说。” 又停了一会儿,两人一同望向袁兰。 袁兰见状连忙给两人安排先后顺序:“是我没问好,季老师您先说吧。” 季陇棠回想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我刚才也说了,那是我第一次和同性演与爱情有关的对手戏,其实说实话当时还是有些担心的,但是一进入角色,我就很能入戏,因为缪荣与程子默这个角色的契合度非常高,以至于入戏之后,面对失去听力的音乐才子,很容易产生共情,会希望自己能安慰他,他很少在人前露出脆弱的情绪,可实际上在失去了听力以后,他的内心世界也同时关闭了,直到苏莘杨的出现。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人是彼此的救赎。” “至于有没有达到目标,我只想说,一个角色如果塑造成功,那便是达成了目标,我觉得《天赐》里的两个角色是彼此成就的,缺一不可。” “看起来季老师对这部戏的印象还是很深的,那么缪老师呢?” “这是我唯一一部拍过的电影,你觉得呢?”缪荣微笑着反问。 “那我必须问一问缪老师,为什么后面没有再继续拍戏呢?”袁兰立刻道。 缪荣又笑了,一字一句地道:“因为,我确实想让这部电影成为我的唯一。” 第28章 :采访之二 这句话就绝对没有歧义了,甚至很明显缪荣意有所指。 与其说想让电影成为唯一,不如说想让季陇棠成为他的唯一。 袁兰不确定,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然后她下意识看向季陇棠。 季陇棠却是故意忽略了如此明显的意有所指,对缪荣道:“那只能说明缪老师没有再碰到比程子默更合适的角色。” 是这样吗? 袁兰很想反问。 “倒也是。”缪荣接的自然而然,然后道:“毕竟我不是专业演员,体验过一次演戏的感觉也就足够了,再多就会暴露出我在这件事上的笨拙,这就真的要被季老师压一头了,你说是不是啊,季老师?” 季陇棠忽然觉得莫名愤懑,他突然意识到了缪荣的奸诈,凭什么他就能本色出演,从《天赐》开始就是这样,而他就得左演一出右演一出的,如果不是提前约好了设定,这会儿他就只想把缪荣按在沙发上狂亲一通,然后问他有没有被自己压一头,当然事情的走向应该不会如他所想,不过这并不妨碍他随便想一想,可眼下,他就只能继续扮演那个正直被缪荣追求的人,正儿八经地道:“你说笑了,毕竟我们专业不同,不好比较。” “是啊,我最近也了解了一下缪老师在音乐上的成就,您的告别演奏会真的特别精彩。”袁兰依旧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连忙接过话茬道。 “多谢夸奖,不过距离‘成就’还早得很。”缪荣非常有礼貌又谦虚地回答道。 “既然话题说到了这儿,不知道能不能采访一下您关于音乐方面的事?”袁兰又道。 “当然可以。” “听说您接下来打算出专辑是吗?” “是的。” “可是据我所知,在此之前您都只在舞台上演奏或指挥,从来没有在人前唱过歌,是什么原因令您想出唱片的呢?”袁兰问。 缪荣沉吟了片刻,道:“这个问题其实有些不太好回答,这跟我的专辑本身有关,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将这个问题的答案放到专辑出来那一天,答案会在那一天揭晓。” “这么神秘的吗?”袁兰不禁道。 “所以在那之前,请允许我再保密几个月。”缪荣笑笑道。 “既然这样,那我们换一个问题,缪老师究竟擅长多少种乐器?” “其实精通的不多,会的还是挺多的,但凡你能说出来的乐器,大半我都学过。”在这方面,缪荣一点儿也不含糊地道。 事实上在告别演奏会上,他就演奏了不下十种乐器,因此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完全没有说大话的嫌疑。 “那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习乐器的呢?” “六岁。” “原来是那么早,这倒是和季老师五岁就开始演戏的经历差不多长了。” “专业上的学习都是要靠时间来磨炼和累积的,二十年在‘专业’这个词上真要算起来其实也不算长。” “这倒也是。”袁兰很是赞同,然后道:“刚才我们说了好多关于《天赐》的话题,不过我们的节目名字叫‘老朋友’,所以言归正传,接下来还是谈谈这方面的话题,两位老师是怎么看待与对方的关系的?据我得知,缪老师在国外住了好几年,最近两年才回国的,所以对你们而言,是如何将友情维持至今的?是会经常联系吗?比如经常视频之类的?” “我们工作都比较忙,其实联系的不多,我又时常在各地演出,每个地方时差还都不一样,而且我始终觉得,朋友是自然而然成为的,刻意保持关系反而别有用意,毕竟成人世界里还包含其他各种意义的朋友。” 缪荣回答完,袁兰便看向季陇棠,季陇棠却摇头道:“真要说的话,我身边谈得来的朋友没几个,甚至可以说一个都没有,缪荣是唯一的一个。” 这话让袁兰不禁面露讶异之色,道:“可是您拍戏那么多年,认识的人应该不少,难道就没有谈得来的人出现过吗?” 季陇棠笑着道:“可能是我看起来不太好亲近的缘故,我也没有刻意去亲近谁,缪荣当时和我年纪相仿,反而因为拍戏的缘故自然而然就熟悉了,只是后来我拍戏时都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两人对话的时候,缪荣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季陇棠的身上,他似也有讶异,有欣喜,更有几分明晃晃的心疼,当袁兰又将话题抛向他,问他“作为季老师唯一朋友的感想”的时候,他反而垂下眼,笑了下,牛头不对马嘴地道:“我应该是个比较贪心的人吧……”他这么说了一句才抬眼,眼睛里没有了多余的情绪,看起来好似只有欣喜:“感想而言,我自然是非常高兴的。” 袁兰直觉缪荣话中有话,可惜这毕竟是在录制节目,缪荣自己也不可能透露更多,她刚想将话题揭过,却听缪荣又开了口,只见他凝视季陇棠,表情中多了几分谨慎,语气里满是郑重其事:“季老师,作为唯一的朋友,今晚能不能邀您共进晚餐?毕竟先前您因为工作忙碌的缘故而拒绝了我好多次。” 这话乍听就有显而易见的问题,这个问题直接让季陇棠先前承认缪荣是唯一的朋友这句话遭到质疑,然而缪荣又很自然地开口替季陇棠解释:“其实接到节目的邀请我就觉得很高兴,这当然是因为季老师也答应上节目的缘故,我回国后找了季老师几次,但时间上不是我忙就是他忙,怎么都约不到一起,今天我总算知道自己在季老师这里的地位,之前还觉得大概季老师是真的不愿见我,现在才相信他是真的忙,那就让我恃宠而骄一下。”说到这里,他又看向季陇棠,锲而不舍地再问:“季老师,能答应我这一次的邀约吗?” 气氛再度诡异起来,袁兰顿时去看季陇棠,季陇棠一闪而逝的神情里带着几分不自然,这绝对不是刚刚他所说的“缪荣是他唯一朋友”的表现,反而有一种犹豫和勉强,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但要说季陇棠那句“唯一的朋友”是假的,却也不见得,多年来的确不曾传过谁和季陇棠走的近,而“老朋友”这个节目一早就想邀请季陇棠却从来都没有成功过,主要原因在于季陇棠说他没有所谓的“老朋友”,然而这一次缪荣受邀季陇棠却一口答应,以季陇棠如今在演艺圈的地位,谁能逼他答应? 而且,如果不是“唯一”,那又怎么来的“恃宠而骄”呢? 可是明明是唯一的朋友却不断拒绝对方的邀约,这又会是什么缘故? 袁兰的脑子转得飞快,还没转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季陇棠正色回答缪荣:“那就先问一下今天节目录制到几点,太晚的话,还是得改天。” 他把锅抛给了节目组,袁兰连忙去看导演,导演比了个“OK”的手势,再比了个数字“六”,袁兰便笑说:“看来我们要抓紧时间录制了,争取给两位留出相约的时间。” “那真是太好了!”缪荣的喜悦显而易见,他看向季陇棠的视线也充满了欢喜,后者却明显不如缪荣那样高兴,他虽然也面露微笑,可是给人的感觉更多是一种无奈,就好似缪荣的热情他有些招架不住,却又不忍心就此拒绝。 “这么说起来,难道缪老师在回国后,和季老师其实也没见过几次面?” “是啊。”缪荣的语气里的满满的遗憾。 “看来这次邀请两位老师前来,还真是吻合我们这个‘老朋友’的主题,两位老师的交情大多是在十年前,可是再见面却依旧熟悉如初,可以这样说吗?”袁兰努力圆场。 “嗯,我理解的朋友就是这样,尽管多年不见,再见到就好像没有分开过,一点也不觉得陌生。”缪荣附和道。 “季老师呢?” 季陇棠有些走神,听到自己的名字,回过神来,半开玩笑地道:“要不是他回国,我大概永远都不可能上这个节目吧。”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起一件当年发生的事,那件事对你们应该有很大的影响,不知道有没有造成你们分别的原因?”这个问题是节目组讨论过后依旧决定提出来问的,毕竟这一期节目若是播放出来,当年发生的这件事就一定会被提及,它就在缪荣出国的时间节点上,时间上的吻合导致这个事件是他们友情上的分割点,如果两人已经不是朋友,那这件事反而不能拿出来讨论,但既然两人还是朋友,那么这个事件就无法割裂开来。 想来缪荣和季陇棠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对待这个问题的态度都是保留,并没有强行删除。 “有。”缪荣十分干脆地道:“我就是因为当年那个事件造成的影响太大,不得不离开的。但是我的离开其实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十年下来,粉丝的个人伤害行为依旧存在,没有因为那件事而引起大家足够的重视,所以我其实有些后悔当年自己离开的行为,现在看起来更像是逃避,而不是为了平息事件做出自己该做的事。” “那么您觉得自己该做的事是什么呢?”袁兰问。 “作为艺人,当然是呼吁大家在追星这件事上要更理智一些,伤人本来就是不对,因为喜欢上某个艺人而去伤人这就更违背了‘喜欢’的初衷,喜欢如果成为伤人的借口,那么我宁可没有人喜欢我。”缪荣回答。 “季老师,那您怎么看?” 对于这个问题,季陇棠为此做了很多心理准备,此刻他努力压制住心头的颤抖,面对摄像机,将埋藏了多年的话说了出来:“我很高兴有人喜欢我,但是我因为那件事而害怕大家喜欢我,所以十年来我都不曾在公众场合里露过面,刚才缪荣的话就是我想说的话,‘喜欢’不该是伤人的借口,当年一个女孩因此而受伤,我和缪荣好像成了罪恶的源头,恕我们实在承受不起。从今往后,无论是谁,拿‘喜欢我’这个理由伤害任何人,首先她必须承担法律责任,其次,我想告诉她,像她这样的人,没有资格喜欢任何人。” 第29章 :撒娇 偌大的休息室里,藏着好几个摄像头。 这一天录节目,除了正式环节以外,其余所有时间也要全程跟拍,所以就算刚才的环节告一段落进了休息室,没有了摄像机,却还是有摄像头。 那个话题之后,季陇棠明显走神了好几次,缪荣便提议先告一段落,换个心情再继续录,袁兰也发现了异常,就将两人安置在了休息室里,并说:“这里没有人,但是有摄像头,拍到的内容作为素材,会挑选一些出来剪辑后播出,不过不用太在意,不适合播的我们都会剪掉。” 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再要求关摄像头就显得刻意而奇怪了,就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而且说到底这里是工作场合,是电视台的休息室,周围全都是圈内的工作人员,来到这样的地方,做事说话原本就都留了几分,即便是没有摄像头,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但是有了摄像头,就意味着他们还想要给观众看点什么。 所谓演戏演全套,缪荣和季陇棠依旧矜矜业业扮演先前说好的关系设定。 刚才摄影棚里季陇棠虽然没有说太多,不过多多少少还是受到了些影响,进到休息室里,季陇棠好半晌都没说话。 缪荣欲言又止,几次看季陇棠,季陇棠都只在低头看手机。 缪荣索性托腮看着季陇棠,一直等季陇棠抬起头,他才轻声问:“没事吧,晚上想吃什么?” 季陇棠深吸一口气,道:“随你。” “那我就点你最爱吃的糖醋小排和虾爆鳝,好不好?” 他看着缪荣,缪荣毫无收敛,他得心应手地扮演着追求人的角色,眼神炽热地让季陇棠好生羡慕,他自己则还得端着,演着已经答应了不得不去其实有些不是很想去的冷淡模样:“都可以。” “我记得你还喜欢喝汤,要不点个三鲜汤吧?” 缪荣眉眼温柔,季陇棠只得别开眼,心中满是控诉。 说起来缪荣真的是他的良药,能让他的注意力迅速转换,季陇棠又微微出了会儿神,就见缪荣不知何时走到门口,还找来了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说:“节目不是说要我弹琴的吗?如果可以的话,你帮我问下导演,可不可以先安排起来,我想弹首曲子给季老师听,转换心情。” 季陇棠怔怔听着,缪荣回过头来时他连忙垂眸,演得十分敬业,心中却开始浮想联翩,如果当年不是发生了那件事,说不定还能享受好一阵被缪荣追求的日子,可惜了这十年的分别,搞得他根本把持不住,一重逢就在一起了,都不需要过渡的。 节目组对缪荣的提议十分赞同,很快场景就转到了之前就准备好的琴房里。 缪荣在钢琴前坐下,弹琴前看了季陇棠一眼。 季陇棠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随着缪荣的手指在琴键上划过,熟悉又优美的曲调便从钢琴上缓缓流淌而出。 是《梦中的婚礼》。 这首钢琴曲程子默为苏莘杨弹奏过,是程子默送给苏莘杨的祝福。 缪荣的神情专注,指尖按下琴键的模样是那样温柔,好似是在抚触情人的面颊。 曲子更是温柔,比电影中弹奏的还要温柔。 季陇棠沉浸在温柔的乐声中,听着听着,他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缪荣并非没有追求过他,而是缪荣的追求太过隐晦,他的喜欢被电影情节所覆盖,因而直到今时今日,季陇棠才回过味来,原来从第一次见面起所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缪荣对他的追求。 如今回想起来,那并不算长的三个月拍摄期,到电影上映前短暂的朋友模式相处,再到缪荣的告白,这都是缪荣为追求他所埋下的伏笔,要不是后面发生的那件事,他又怎么可能不被浪漫有才华又有那么多手段的缪荣给追到手? 季陇棠的表情柔软了下来,姿势也随之放松起来,他深深凝视缪荣,完全忽略了摄像机还对着他的脸拍摄着。 但这并没有什么关系,扮演着被追求的人,将来更是会被追上的人,偶尔流露出对缪荣的喜爱,这才理所当然的。 他和缪荣在一起没有过渡,可是如果要公开,对那些喜欢他的粉丝而言,还是需要过渡的。 在如今这个阶段,对粉丝而言,他拒绝缪荣是因为有太多的顾虑,比如当年那个说自己是异性恋的记者发布会,比如缪荣出走的八年,比如两人同框可能会引起诸如当年一样的麻烦,这些都导致他不能答应缪荣,而他最终接受缪荣,是因为骗不了自己。 这就是早上讨论过后,又与江宸敲定的关系设定,然后,江宸那边会为了这个设定制作更细节的台本,一半为了满足粉丝重新磕Cp,一半就是为了公开做大量的铺垫工作。 其实季陇棠本来会以为自己能乐在其中,或者享受一下缪荣的追求,可是临到演了才发现这件事并不简单,不过为了不抹黑自己的职业,他还得用最专业的态度将台本中的季陇棠扮演到底。 也幸亏自己是个演员。 换个别的职业,没准第一个镜头就要露馅。 一天的节目录制完毕,可是还没完,他答应了缪荣的邀约,得临场再做一番戏。 但是因为节目没开播,因此他们选的地点依旧隐秘,小满扮演路人加狗仔,拍了几张照片备着,等节目播出后看情形随机使用。 终于回到了缪荣在春江月的别墅,季陇棠已经瘫在了沙发上。 “这么累?”缪荣走过去给季陇棠又按肩膀,又揉太阳穴。 “累死了!”季陇棠受用地靠在缪荣身上,嘟嘟囔囔:“你可知道明明已经被追上了还要扮演没追上的感觉有多心累嘛!” “嗯,辛苦我们大演员了!”缪荣笑着道:“要我怎么犒劳你?” “不了,明天还要录一天,我可消受不起。”季陇棠无欲无求的,只盼着早日把这场大戏唱完。 “那就放你一马,我去给你放洗澡水,就舒舒服服泡个澡吧。”缪荣说。 “嗯。” “你说我们这样做有用吗?没用的话这瞎忙个什么劲啊!”半个小时后,季陇棠换了一个地方瘫着,瘫在了暖洋洋的浴缸里。 “不管有没有用,都得给他们缓冲,谁让你是个大明星呢。”缪荣给季陇棠洗头加按摩,顺便陪他说说话。 “可别,我都已经十年没上节目了,可比不上现在的明星,我还是喜欢演员这个称呼,更像是一种职业。”季陇棠不禁道。 “话虽如此,可是只要你还在继续拍电影,就会吸引人们来看,一旦有人关注,很多事情就在所难免。”缪荣温和地说。 道理季陇棠都懂,也愿意为了两个人的将来而努力,他就是白天憋的辛苦实在忍不住要在缪荣面前抱怨两句。 不过在缪荣看来,季陇棠的抱怨看起来更像是撒娇。 “这居然比演戏还要累人,演戏只是扮演别人,原来扮演自己这么难!”季陇棠咕咕哝哝地道。 缪荣吃吃地笑。 “你还笑!早知道换成我追你就好了,可恶!为什么早上没有想起还有这个选项!”季陇棠瞪他一眼,随后忍不住又哀叹一声道:“不过我肯定没有你会追人,又是烟花又是玫瑰花的,还能弹琴吹笛,那时候你也不过才十六岁,就已经各种追人武器都齐备了。” 缪荣揉着季陇棠的脑袋,被季陇棠这一通话笑的不行,就听季陇棠又嘟哝说: “要是换成我对你一见钟情,然后想追你,肯定没有你追我这么简单。” “为什么呢?”或许没有发生当年那件事,追求季陇棠真的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因为季陇棠这个人本身也很简单,可惜发生的事总归发生了,那些可能的简单到底还是变成过绝望和自我怀疑,不过此时此刻,缪荣也就只是云淡风轻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好似那些绝望和自我怀疑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样。 季陇棠颇为苦恼地道:“因为你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有,我想讨好你的话,估计就只能色诱了。” “你要怎么色诱我啊?脱光了色诱吗?”缪荣忍笑在季陇棠耳边问道,这家伙说这样的话,难道忘了现在他不就是脱光了躺在浴缸里吗? 季陇棠却完全没意识到,反而苦着脸道:“对啊!色诱我估计都比不过你,我大概就只能想出脱光了色诱这一个法子了,你呢,又是圈脖子又是画脚踝的,光是一个海棠花纹,就被你玩出了各种花样。” 缪荣闻言哭笑不得,点了点他的脑门说:“傻瓜,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把我迷得神魂颠倒了,所以我才会用上那么多手段,花上那么多心思,耍了那么多花样,为的不过就是想要你喜欢上我。” “我喜欢你,缪荣,最喜欢你!”季陇棠伸出湿漉漉的手臂,圈住缪荣的脖子,缪荣低下头,亲了亲季陇棠的唇。 “我也是,我喜欢你,我的宝贝。”缪荣温声在季陇棠的唇边道。 第30章 :凤求凰 一大早,两人一前一后去到了节目组指定的一幢别墅。 今天的节目没有主持人,接待他们的是节目组导演余敏本人。 “辛苦两位老师一大早就来到这里,今天的内容应该还是很轻松的,就是一天的日常。”余敏身后,跟着她的助手,助手手上拎着两只礼品袋,一看就知道里面装了礼物。 季陇棠和缪荣却不会被她的话骗到,他们也不是没看过之前的几期节目,日常虽然是节目固定的环节之一,不过这个日常却能被节目组玩出许多花样来。 这不,导演立刻就来了一个转折。 “不过今天的主题是默契寻宝。” 果然! 日常还要默契寻宝,真不愧是“老朋友”这种标题如此接地气的节目组,看起来低调,实际上却藏了不少看点。 “规则是这样,一会儿我会给两位老师十五分钟的时间参观别墅,目的是藏礼物,藏在哪里自然不能说,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两位老师可以聊天可以做任何事,却绝对不能给出藏礼物地点的任何提示。”余敏详细介绍起游戏规则来。 她举例说:“比如藏在厨房里,那么聊天的内容里不能涉及所藏地点和相关食物,但是由于你们可以选择在藏礼物的房间里活动,所以有个限制条件,那就是如果礼物提前暴露,就算输。” “另外,两位老师也可以用别的任何不相干却能暗示对方的关键词来代替说出藏礼物的地点,所以这个游戏的目的主要就是看两位老师之间的默契程度。” 季陇棠和缪荣认真听完,双双点头表示了解: “那我们的目标就是在一个小时内找出对方藏礼物的地点。” “不错。”余敏点头道。 “如果找不出来呢?”季陇棠问。 “如果找不出来的话就要接受惩罚,两个人都找不出来的情况会适当延长一下时间,若是延长后还是不能找到,那就两个人一起罚。”余敏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道:“还有,如果不小心说漏嘴,透露任何相关地点以及物品的情况下也要接受惩罚。” “惩罚是什么?”缪荣便问。 “为了节目效果,惩罚节目是穿玩偶装兼职一小时。”余敏回答。 听到这个惩罚项目,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两位老师好像很感兴趣。”余敏见状不禁道。 缪荣瞧着季陇棠,说:“应该会很可爱。” 季陇棠绷着表情没说话,就是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余敏确定了他们没有问题,便道:“那就先分别藏礼物,一个一个来,让我的助手带你们去。” 缪荣让季陇棠先藏,他和余敏去别墅开辟出来的休息室里等待,十五分钟后,换他跟着助手去藏。 休息室等待的十五分钟里,余敏也没闲着,问了几个关于朋友之间了解程度的问题: “对方最喜欢的食物?” “对方最喜欢的颜色?” “对方的生日?” “对方最喜欢的运动?” “你觉得对方最有可能藏礼物的地方?” 同时配套的答案也问了一遍。 当两人分别将礼物藏好,一个小时的计时就开始了,在这一个小时内,彼此之间不能谈论关于任何藏礼物地点相关的话题,包括引对方看见,除此之外做什么说什么都可以。 这一个小时时间要在别墅里做什么,是个问题。 两人一起在别墅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厨房。 毕竟,要一起做点什么的话,除了做吃的,在不是他们生活的地方,还真没什么可做的事了。 当然,游戏没有限定他们必须做点什么,他们也可以坐在阳台上晒会儿太阳聊会儿天,设法把藏礼物的地点从对方口中套出来。 最终,缪荣环视了厨房一圈,说:“我做甜点给你吃,你帮我打下手。” 厨房里的食材备得很齐全,仿佛预料到嘉宾可能会要用到似的。 “做什么甜点?”季陇棠就问。 “我会的甜点不多,先看看这里有哪些材料。”缪荣说着就去动手开厨房里的橱柜,又对季陇棠说:“你看看冰箱里有什么。” 季陇棠道了一声“好”,依言去开冰箱,然后报材料名:“牛奶、黄油、鸡蛋、炼乳、火腿、芝士、干酪、生巧克力、淡奶油、柠檬。” 缪荣依次打开橱柜门:“低筋粉、高筋粉、可可粉、奶粉、泡打粉、酵母、糖粉、玉米淀粉。” 别的地方还有一些新鲜蔬菜,冷冻柜里也有各种肉食,不过他们打算做甜品,就没关注别的材料。 “考虑到节目时间,就做最简单的蛋糕吧。”缪荣说着,又去放工具的柜子里确认了一遍做蛋糕的几样必备工具。 在他确定什么都不缺以后,就开始动手了。 不远处的镜头前,余敏和她的助手全程监督两人谈话,想从里面抓出违规的地方。 规则是不能说出任何相关藏礼物的地点以及相关物品,也不能提前暴露礼物的存在。 可惜两人全程都在做蛋糕,别的话题一概都没有说,只在将蛋糕胚放进烤箱等待的那段时间里,两人稍微聊了两句别的。 是关于《天赐》的,但也就短短几句。 “你说,程子默会不会给苏莘杨做蛋糕?”说这句话的人是季陇棠,他看着缪荣将烤盘放进烤箱里,盯着烤箱半天,突然发问。 “会做肯定就会。”缪荣毫不犹豫地答。 “那你说他会不会做?”季陇棠又问。 “会。” 然后就没了,这之后,两人一面收拾厨房,一面等蛋糕出炉,竟然再也没有说过别的话。 就在烤箱发出“叮”的一声响时,一个小时刚好到了。 “时间到!”助手报时。 余敏接着就问两人:“两位老师知道彼此藏礼物的地点了吗?” 季陇棠和缪荣对视一眼,缪荣先说:“我姑且去我猜的地方看一看。” 他去到二楼,书房里有一架靠墙的钢琴,缪荣的目标非常明确,他在钢琴附近找了一圈,见到有一个用报纸包裹起来的长方盒,缪荣将它取出来,打开外面裹着的报纸,果然就是用包装纸包起来的礼物盒,而原本的礼品袋,被夹在了钢琴和书柜的缝隙里。 “找到了!”缪荣毫不意外地道。 然后轮到季陇棠。 就见季陇棠跑到厨房里,打开其中一只橱柜,那个橱柜放置的是几口大锅,他从一只高汤锅里找到了礼物,以及搁在边上的纸袋。 两个人的目标非常明确,没有浪费哪怕多一分钟去寻找,都是直奔对方藏礼物的地点,这让助手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余敏也有些吃惊,尽管她提前问过两人“对方可能藏礼物的地点”时已经得到过回答,可正因为问过那个问题,她才更感到吃惊。 那时缪荣明明还没参观过房间,却肯定地道:“应该会在有乐器的那个房间里。” 季陇棠则是第一时间就回答:“会藏在厨房里。” 余敏有些没忍住,问缪荣:“你难道不担心刚才因为你们一直在厨房里打转而提前暴露礼物所藏的地点吗?” 缪荣摇摇头,道:“所以我说要做甜点。” 避开藏礼物的地点本身就是一种暗示,而刚才缪荣在翻找工具的时候,唯独没有打开过那扇橱柜的门。 季陇棠正是因为早就猜到缪荣会将礼物藏在厨房而稍稍留意了一下,因此他第一时间就打开了那扇没有被缪荣开过的橱柜门。 一旦说出来,就发现这件事竟是如此简单。 “那对缪老师来说是不是在参观到有钢琴的那间房里的时候就已经猜到季老师一定会把礼物藏在那里?”余敏再问。 缪荣点头:“嗯,还有就是他提到了程子默,这就让我百分之百确定了礼物不可能在房间的任何地方,只能是在这架钢琴的附近。” “那如果别墅里恰好没有钢琴呢?”余敏冷不丁问季陇棠。 季陇棠却理所当然地道:“可是你们邀请了缪荣啊,既然邀请了他那就肯定会安置一架钢琴的吧?不过幸好不是三角钢琴,那样的钢琴可没地方藏东西。” 余敏和助手顿时哑口无言,是啊,他们做什么要放钢琴呢! 虽然说穿了好像很容易,可是在什么都没有说的情况下,选中对方所选,想到对方所想,这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从回答问题这一点来看,他们其实根本在不需要任何关键词的情况下,就能预想到对方会藏礼物的地方。 “看来惩罚环节是用不上了。”余敏很是遗憾地道。 “我觉得这个游戏很简单啊,一般来说,彼此了解的朋友应该都能成功的吧?”季陇棠脱口而出地道。 余敏和助手一同语塞,类似的游戏他们让许多对老朋友都玩过,可不是每一对都能玩得像这对一样溜的,几乎像是开卷考了。 事实上刚刚那几个问题如果稍稍了解过这个节目的人或许事先记一下就可以,可是最后的一题本就是针对节目临场出的,根据拍摄地和内容随时更改,就他们过往所接触的嘉宾来看,能预先对上的几乎不存在,而能在规定时间内找到准确位置的,也就只有一半的概率。 “只能说我们的运气不错,别墅这样的拍摄场地,应该算是最简单的吧?”缪荣这句话便像是解围了:“我印象中有一期节目组去过海滩,那里都是一望无际的沙地,根本连个标志物都没有。” “去沙滩也是找礼物吗?”季陇棠问。 “那场是寻宝游戏,有线索也给出关键词的,不然没法进行。”余敏道。而且说到底,这毕竟只是以采访为主的节目,并不是真正的寻宝节目,也没有任何比赛机制,难一难嘉宾是有的,这只是一种娱乐性,而不是必要性。 说到这里,余敏顺着话题道:“既然礼物都找到了,想不想现场拆开看一看?两位应该还不知道对方送的是什么吧?” “的确不知道。”缪荣说着看了季陇棠一眼,后者便对他道:“不如我们一起拆吧?” “好啊。”缪荣点头,两人很快地将礼物拆开,露出里面一大一小两只精致的盒子。 缪荣收到的那个盒子略长,他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根白玉笛,笛身有精致的雕饰,通体清透,触手温润,一看就知道质地上乘。 “介意我现在吹一下吗?”缪荣问。 当然没有人会介意。 而且求之不得。 缪荣随手将白玉笛在手中转了一圈,置于唇下,便轻轻吹响。 笛声清亮悠远,入耳犹如天籁,绮叠萦散,音色极美,一下子就捕获了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众人屏息聆听美妙的旋律,悦耳的声音,以及缪荣吹奏这一曲时给人那一种倜傥风流的感觉。 季陇棠暗道不妙,全程目不斜视,只盯着缪荣手下那根白玉笛,连他的手指都不敢看一眼,更不用说嘴唇了。他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听上面,幸亏他这时并不知道缪荣吹奏的是什么曲子,只觉得这笛声好似能洗尽满身凡尘似的,一切都好似静了下来。 到了后面,季陇棠就完全沉浸在了笛声当中,脑中纷杂不再,只余笛声千回百转,婉转飘零。 一曲终了,众人的掌声持续了好一阵,缪荣垂首抚着手中白玉笛半晌,抬眸看向季陇棠,道:“谢谢你啊,季老师。” 季陇棠对上了缪荣的眼睛,心头一震,脸上只露出适当的微笑说:“我是个外行,挑的时候还有些忐忑,现在听你吹奏过,总算放心了。” “缪老师,您吹的这一曲,是《凤求凰》吧?”余敏道。 缪荣点头,却看向季陇棠,说道:“正是凤求凰,凤飞翱翔,四海求凰,愿言德配,携手相将。” 季陇棠一时间没能移开视线,就好像被缪荣盯住了一样。 四目相对好一阵,余敏敏锐地察觉到这两两相望里面似乎有着什么,她出声打断,却又觉得自己好像干了一件坏事那般,就只能硬着头皮说:“那我们来看看缪老师送给季老师的礼物吧。” 季陇棠收到的盒子极小,只比戒指盒要大一点,季陇棠忽然就觉得心跳加速,镜头中的手都差点抖了一下,还好稳住了,他打开盒子,见里面是一对袖扣。 镜头立刻就给了袖扣一个特写。 那上面的纹饰精致非常,也十分熟悉,正是一朵小小的海棠花。 “因为季老师的名字里有个‘棠’字,所以我专门找人设计了这一对袖扣,希望你能喜欢。”缪荣望着季陇棠的双眸,说道。 一曲凤求凰,一对海棠花袖扣,季陇棠觉得不用等出唱片了,光是这节目一放出来,包括不是粉丝的观众在内,都能看出缪荣的心思了。 这追人的铺垫,可以说是十乘十的明目张胆了,几乎毫无收敛,还真是符合缪荣一贯的风格。 作者有话说: 给自己的新坑打个广告哈《花下眠》CP1280225(已放出楔子前世章) 《满棠荣》预计五月初完结哦,完结之后就写新坑了~~ 谢谢支持! 第31章 :琴房 台前都那么会追求人,更别说私底下。 季陇棠最近老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泡在了蜜糖罐里,整个人都被浸得齁甜齁甜的。 住进缪荣的别墅,作为同居人的他,最初两天被缪荣迷得晕头晕脑,后面又是拍mV又是录节目的,直到今天快一周了,他竟然才正式参观这座别墅,真是有够离谱的。 一楼作为前几天的活动场地,季陇棠不需要参观,他被缪荣带去了二楼。 二楼是缪荣的天下。 琴房、乐器室、录音室、练功房、书房。 季陇棠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参观过来,来到乐器房里,见到了许多他甚至都不认识的乐器,缪荣一一给他介绍,对他说:“这些我并不是全都熟练,但是因为兴趣的缘故,每一种我都花时间学过,创作的时候偶尔会来这里选音色,可以算是我寻找灵感的地方。” “练功房是做什么的?” “练声和吊嗓用的。” 缪荣从来没有正式登台唱过歌,季陇棠只在酒吧里听到过一次,其他有过的也都是清唱,季陇棠隐约有一个猜测,这时便问了出来:“你不正式唱歌,就是为了等出专辑这一天吗?” “嗯,等你。”缪荣定定地看着季陇棠,说。 季陇棠眨了眨眼,半晌后有些犹豫地道:“那……那要是万一……” 缪荣摇头截断了季陇棠的话,道:“没有万一,我本来就只想唱给你听。” 季陇棠想起了什么,忍不住说:“可你说过你的愿望是成为歌手。” 缪荣笑了,向他解释:“我那是对你说的,而且我只对你说过。” “你怎么……”季陇棠心里是高兴的,可是他又觉得压力山大,缪荣的歌喉有多美好,没听过的人根本就不会知道,这样的才能若是被埋没了,那真的是一件太过可惜的事。 缪荣大约知道季陇棠在想什么,又解释说:“我在荧幕上初见你,就涌现出许多灵感,你就是我创作歌曲的源泉,而我这张专辑里所有的曲子,也都是想着你才写出来的,更何况,我不需要靠唱歌攒人气赚钱,我当歌手的理由就只是因为你。” 季陇棠听着这话一方面觉得甜,一方面不禁感叹有才能的人就是这样有恃无恐,如果是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听到,估计都会觉得好气哦。 “可是,我只是假设,万一,万一我真的是异性恋呢?”季陇棠望着缪荣,固执地问了这个问题。 缪荣垂下眸,淡淡道:“那我可能会设法出现在你的电影作品里,做幕后配乐,但是永远都不会让你知道。” 他回答的很快,就好像这个答案早就已经预想过许多遍一样,季陇棠听了出来,只觉得一阵心疼,他抱住了缪荣,喃喃地道:“幸好我不是。”不然这么好的你,我就要错过了。 “但你也可能是被我掰弯的。”缪荣回抱住他,将头靠在季陇棠的肩膀上,这样说。 “我乐意,也荣幸之至。”季陇棠的语气里依旧满是庆幸。 两人相拥了好一会儿,季陇棠站的地方对面恰好是一排挂在墙上的弦乐器,他的注意力不知不觉转移到了那些乐器上面,不由问缪荣:“在那么多乐器中,哪一种乐器是你最擅长的?” 缪荣松开季陇棠,笑看着他道:“你猜猜看。” 季陇棠环视偌大的房间,乐器房里大多是民族乐器,钢琴摆在琴房,但是架子鼓却摆在乐器室里,大概是乐器室的空间比琴房更大一些,摆的乐器便也要多一些。 “那我可以问几个问题吗?”季陇棠需要一些提示。 “当然可以。” “琴房和乐器室有什么不一样的功用?”季陇棠问。 “琴房其实就是为了钢琴开辟出来的,一般谱曲我还是习惯用钢琴,但是真正呈现出来的时候用民族乐器居多,不过也要看曲子本身适合做成现代的还是古风的,实际上我更擅长的是后者。”这句回答里的提示让季陇棠默默放弃了钢琴这个选项,他把目光停留在那些民族乐器上。 “那你最擅长的乐器是在这间乐器室里吗?” “嗯,在。” 季陇棠依稀记得初次见识到缪荣演奏乐器的时候就有琵琶、小提琴、二胡和尺八,在缪荣相关的介绍里,还有一些擅长的诸如横笛、洞箫等,这会儿要他猜缪荣最擅长的究竟是什么乐器,着实有些难度。 季陇棠蹙着眉毛一面环视诸多乐器一面回想,而后他连鼻子也皱了起来,思考了半晌又问缪荣:“猜对了有奖吗?” “有。”缪荣笑。 “那……猜错了有奖吗?”季陇棠耍赖皮地问。 缪荣挑眉,说:“你想要就有。” 季陇棠于是满意了,抱着手臂胡乱猜了一个:“唔,我猜是琵琶。” 会猜琵琶,大抵是因为他还想见一次缪荣抱着琵琶拨弄琴弦时的那一种别致尔雅的风情。 不过他话音落下,缪荣的笑就充满了意味深长,季陇棠立刻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不对吗?”季陇棠有些懊恼地看着缪荣。 缪荣笑笑没说话,而是牵起了季陇棠的手,然后绕着乐器室走了大半圈,绕到了一架古琴前。 “古琴?”季陇棠瞪大了眼睛。 “刚开始学的时候我的手指根本够不到,但这才是我最擅长的乐器。”缪荣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琴弦,语气里充满了怀念,而后他在古琴前坐下,季陇棠只听“铮”的一声,琴弦振动,便听一道古色古香的旋律自缪荣的指尖轻拂而出。 季陇棠看着那双骨节分明、长而细瘦的手慢条斯理地拨弄琴弦,伴随着流淌开来的乐曲,这一刻的景象真是美不胜收,只让他想执起那双好看的手亲上去,而端坐古琴后低眉的缪荣芝兰玉树,如翠柏苍松,也让季陇棠的心怦然而动。 多年前初次与缪荣相识,缪荣露这一手的时候季陇棠就对他产生了许多佩服,专精技艺的人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令人心生向往却不会有丝毫嫉妒,而此刻他只为拥有这样厉害的男朋友而感到自豪。 他看着缪荣,眼神几近痴迷,缪荣的气质对他而言好像是一种毒,能让他生瘾,缪荣每一寸的肌肤、他的喉结、他的手骨、他垂落的眼睫以及他含笑的唇角都好似在无声邀请着他,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再靠近。 按理说缪荣弹奏时他本不该打扰,可他不受控制地在缪荣身侧弯下腰,缓缓凑了过去。 就在快要碰到,呼吸近在咫尺的时候,缪荣的手按在了琴弦上,琴声戛然而止。 他转过头,笑着迎上了季陇棠俯过来的一吻。 吻毕,缪荣细细端详季陇棠,忽地凑到他耳边轻语:“我养的差不多了,要吗?” 季陇棠的唇被缪荣亲的水润泛红,过于缱绻的亲吻使他脸颊发烫,他的眼眉间全是情动,简直风情万种。 缪荣的这句话更像是轻轻拨弄了一下季陇棠的心弦,他眼中含情,忽然挑了挑眉,学着缪荣撩人的样子,双手捧住他的脸,半是撒娇半是要求地用气声道:“那我就在这里要你,好不好啊?” 缪荣弯起唇角,伸臂勾住了季陇棠的脖颈,在他唇瓣吐字:“那我们去琴房,应景。” 季陇棠迷糊了:“什么应景?” 缪荣在季陇棠耳边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季陇棠整个人一瞬间就烧红了。 论撩人这件事,他季陇棠甘拜下风。 那一天琴房的门一直关着,从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钢琴声,有时候调不成调,有时候又是一连串的滑音,偶尔伴着琴音会有调笑或哼唱的声音,尾音却又无缘无故地断了,变成了很低且难耐的喘息声。 季陇棠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 他蓦地坐起身。 转头看身旁,缪荣已经不在了。 但这一次他从头到尾都清醒着,或许是琴房独特的环境,或许是从未真正断过的琴音,这让他感受到了完全不同的氛围,以至于他全程都保持了清醒。 想到这里,季陇棠有些兴奋地下了床,可是匆匆几步,他就倏地停了下来。 他忽然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他的记忆只到抱着缪荣离开琴房为止,那么之后呢? 好像先去了浴室? 他顺着记忆走向浴室,进去后见到浴室里的那面镜子,就在这时,季陇棠的脑中闪过镜子上照出的缪荣的身影,和他身后的自己。 他依稀记得那一刻缪荣背对着他,他的背上有被琴键磕到和摩擦的印子,他正低头细细亲吻着缪荣那极漂亮的蝴蝶骨。 而他的视线望向了镜子里微微侧首仰头的缪荣。 这分明不是在洗澡。 他忍不住去看垃圾筒,果然见到好几团纸巾,和用空的润滑剂,这些显然是后来在浴室里用掉的。 可他明明记得琴房里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他们离开的时候将纸团都丢进了二楼拐角的垃圾筒里。 而且按理说缪荣比他累,可他却睡得比缪荣更久,这一切都意味着他只保持了前半段的清醒,后半段却模模糊糊,连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这个事实让季陇棠一下子就变得沮丧起来,但是他不能让自己表露出来,毕竟还有一个缪荣,他不能辜负了缪荣的这番用心。 他用力拍了拍脸,走出浴室。 这个时间,缪荣应该在厨房。 季陇棠走过去,微微探头,果然看见了正背对着厨房门口专心切菜的缪荣。 缪荣腰背笔直,宽大的毛衣遮住了他那对完美的蝴蝶骨,他的后腰系着围裙的绑带,显露出漂亮又性感的腰线,只有与缪荣那样亲密接触过才知道他的骨相生的有多美,季陇棠只觉得自己在缪荣面前就好像变成了一个大色胚,只想将他穿上没多久的衣服再一次剥个干净。 “怎么不叫醒我?”怕冷不丁出声吓到人,季陇棠没直接走进去,而是在厨房门口几步的地方就问了出声。 缪荣手上的动作顿住,回头笑着对他道:“看你睡熟了,不舍得叫醒你。” “你是不是躺的不舒服?”如果他在浴室里又折腾过,那么这会儿缪荣身上肯定不大舒服。 “我醒了就躺不住。”缪荣说。 “有我能帮忙的吗?”季陇棠问。 “有,你来洗菜吧。”缪荣指了指水盆里的青菜。 “好!”季陇棠连忙卷起袖子,走进厨房帮忙。 “那个……”季陇棠洗着菜叶,忽然开了口,不过半晌没下文,缪荣便反问他:“什么?”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清楚的吗?”季陇棠还是问了出来。 “你……不记得了?”缪荣转头看他。 季陇棠轻“嗯”了一声。 “浴室里的灯坏了,你记得吗?”缪荣忽然说了句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话。 “啊?”季陇棠一愣。 “我们才进浴室,刚准备洗澡,灯闪了一下忽然就黑了,当时浴室的窗帘是遮着的。”缪荣说到这里,季陇棠已经明白了过来。 他曾经极度怕黑。 那是在事发后的半年里,他晚上都是开着灯的,他没法接受黑暗的环境,甚至光线稍稍暗一点都不行。 经过半年的治疗,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 半年后,医生判定他大部分症状都已经减轻乃至消失,所以才准许他出院。 可是,他明明应该已经好了,出院后他也一直都是关灯入睡的,为什么今天会突然出现曾经的症状? 虽然不能说和以前的情况一模一样,可源头却是一致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你不要胡思乱想,今天的事就只是个意外。”缪荣注意到一直沉默的季陇棠,忽然出声道。 季陇棠口中附和着“嗯”了一声,心中却隐怀不安。 他这几天因为有缪荣在身边的缘故,情绪一次都不曾低落过,他觉得缪荣就是他的药,可今天明明一切都那么顺利,中途却还是无法避免地陷入幻觉里,这难道是因为他下决心停药的缘故,所以又唤醒了那些曾经令他害怕过的因素? 正是因为害怕,他才要依靠幻觉来逃避,在缪荣真的来到他身边之前,只要心情不好,那些黑暗的回忆就会一并浮上心头,这才致使他总是戒不掉,所以那或许,是戒断反应的一种? 更让他担忧的是,他的怕黑难道一直都存在? 他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有许多症状,住院的时候他时常心悸和全身不适,怕被人碰触,怕黑,失眠或者不断做噩梦,有意识疏远所有人,以及轻微的自闭和抑郁,他在医院花了半年时间进行药物治疗和心理干预,在医生判定可以回到正常生活中后才出的院,但是除了前面的身体症状以外,失眠和噩梦并没有太多的好转,除此之外,他还在继续服用抗抑郁的药物。 后来那些药物出现了明显的副作用,他吃什么都吐,导致他换了好几次药,最终才换成现在这种类似安定的新型药剂,不过它和安定不太一样,它有直接的致幻作用,且不会使人觉得疲倦,反而有催情的作用,会让人兴奋,但是它也和安定一样,会使人产生依赖。 他在服用这种药剂的时候因为不小心过量出过一次意外,后来他努力克制尽量减少次数,只在焦虑或情绪不稳定的时候用,可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摆脱掉它。 缪荣出现后,他已经超过十天没有想过要吃药了,这其实是好现象。 可是,怕黑这种症状重新出现,却让季陇棠产生了那种心情不好时常常会出现的负面情绪,明明今天缪荣才用了那样温柔的方式安慰过他,可这一刻他却只想把自己锁进小黑屋中去。 然而这里是缪荣的别墅,并没有属于他的小黑屋。 第32章 :0407 季陇棠拿着药,手微微颤抖。 他本来不想带药过来的,但又担心万一要用到,在收拾东西的时候还是顺手放了进去,可这会儿真的捏在手里,又犹豫着不敢用。 他是不敢用,毕竟这药一旦吃下去,效果立时就会显现。 他怕失控后再对缪荣做些什么,更怕缪荣对他失望。 缪荣对他太好了,好到他不敢做出一丁点可能会让缪荣觉得不开心的事。 他看了一眼客厅里正用电脑的缪荣。 缪荣坐在宽大的工作台前,面前是一台笔记本电脑,缪荣正托着腮,右手滑动鼠标,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季陇棠情绪不好的时候,对任何事都没有什么兴趣,除了对缪荣的。 可偏偏缪荣就在眼前,他却不敢凑过去看,生怕自己的情况暴露给缪荣知道。 也就是在两天前,他只稍稍发了会儿呆,就被缪荣捉到浴室里套出了全部的话,可他接下来就要去找秦医生,这件事实在不想也不能被缪荣知道。 如果缪荣知道这件事,不知道是会阻止他还是会允许他去? 正是因为清楚缪荣最在乎的人是自己,所以他反而琢磨不出缪荣的心思。 按理缪荣应该会支持他去看心理医生才对,可潜意识里,季陇棠却觉得缪荣会阻止他前去。 他一直瞒着缪荣没说,大抵就是因为这一点点没由来的直觉。 季陇棠捏起手中的药丸,最终把它丢进了垃圾箱里。 他从厨房里出来,端着两杯温水,一杯放在缪荣手边,一杯自己喝了一口搁在桌上,然后拿起自己的手机,对缪荣说:“我有个电话要打,可以去书房吗?” “可以,要用到电脑吗?”缪荣抬头看他。 “可以用吗?” “当然,密码是0407。”缪荣对季陇棠说。 0407,这个数字好多地方都能见到。 别墅的门牌号就是这个。 重逢的日子也是这个。 毕竟,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一天。 “知道了。”季陇棠垂下眼,拿了手机上了楼。 缪荣一直到看不见季陇棠的背影,才重新将目光放到电脑的屏幕上。 季陇棠下楼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带着些微的不好意思。 “那个,我要回去一趟,导演说行程提前了。”季陇棠揉揉鼻子说。 缪荣一愣,问他:“现在吗?” “嗯。” “那我送你过去。”缪荣说着就要起来。 “别,你别来回折腾了。”季陇棠赶忙阻止他说:“我已经叫小满过来了。” 缪荣闻言皱眉,问他:“你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就出发,我回去收拾行李。”季陇棠说。 “怎么突然这么赶?” “电话里我没仔细问,反正明天就能问清楚了。”季陇棠含糊地道。 缪荣凝视季陇棠片刻,才又开口:“要去多久还是不清楚吗?” “嗯。”季陇棠捏着手机,不敢先躲开目光,他怕他一躲开,缪荣就能知道他在说谎。 很奇怪,他没办法在缪荣面前演戏,他的演技在这个人面前,半点都使不出来。 他只能尽量用以往谈起工作时的表情和语气,若无其事面对缪荣。 可是不知怎么的,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个正在征求家长同意想要和朋友出门远游的孩子。 而这远游其实是骗人的,所以心中忐忑得不行,生怕被拆穿。 他不由屏住呼吸。 “那好吧,记得给我发消息。”缪荣总算开了口,季陇棠暗自松了一口气。 “出门的话还是带些药吧,以防万一。”缪荣还是站了起来,一面走向药柜一面对季陇棠说:“我这里的药都是中药的丸剂,不是西药,你带一些备着,这个不是普通的丸剂,都是特制的。” 缪荣越是这样,季陇棠越是难以承受对缪荣撒谎的后劲,他的手指无意识抠着手机,看着缪荣为他准备药品的背影。 他看了看时间,觉得小满来得着实太慢了。 缪荣细致地将药品收进一个小药箱里,让季陇棠带回去,叮嘱道:“你要注意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知道吗?” “嗯。”季陇棠觉得喉头哽住了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这是他不敢说,多说就错多,他不想骗缪荣太多。 缪荣又用手机查了查西安最近的天气,说:“这段时间那边的天气倒是很不错,非常适合旅游。” “嗯。” “别傻站着了,坐下来等吧,小满应该很快就到了。”缪荣拉着季陇棠在沙发上坐下。 季陇棠仍然捏着手机,有些僵硬地随着缪荣的动作坐了下来。 “你……身体还难受吗?”季陇棠坐下后,在缪荣放开手前问。 缪荣在他身旁坐下,说:“好多了,没你想的那么难受,真的。” 季陇棠看着缪荣,缪荣的眼神是这样温和,温和得像是初春的阳光,能融化一地白雪,在这样的目光下,季陇棠忽然之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然后,他的眼眶刹那间就红了。 “怎么了?不想离开?”缪荣越是温柔,季陇棠就越是想哭。 他的情绪本来就陷入了低谷,又因为正在欺骗缪荣而天人交战中,眼泪因为再温柔不过的这句问话一下子就掉落了下来。 大滴大滴的,毫无征兆,也落得毫无声息。 缪荣微怔,随即捧起了季陇棠的脸,像是捧着易碎的珍宝,他用拇指指腹轻柔地在他眼角轻轻擦过,沾上了湿痕:“怎么说哭就哭,哪里难受,告诉我?” 季陇棠早就不记得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哭过了,除了演戏必须哭泣之外,他觉得哭没有什么用。 他曾经哭着求饶,可是伤害反而更重。 这之后他就不肯再哭了,那会让他想起更多不好的事来。 可是今天却完全不一样,他莫名的就掉出了眼泪,好像哭出来,就能置换掉心头那沉甸甸的负疚感似的。 缪荣的眉蹙得更紧了,季陇棠哭的让他的心密密匝匝地疼。 但他没有让他别哭,哭泣很多时候是一种情绪的发泄。 缪荣将季陇棠揽进了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低低地哼起了歌。 那是一首儿歌。 缪荣很喜欢哼歌给季陇棠听。 这是只有季陇棠才拥有的特权。 季陇棠没哭多久就收住了眼泪。 如果说眼泪掉下来是没能控制住,那么收眼泪就是季陇棠凭演员实力做成的。 “还没出发,我就开始想你想的哭出来了。”季陇棠在缪荣怀里闷闷地说。 这是句大实话,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他又怎么会舍得离开这么好的缪荣呢。 但同时,这也是一句给刚刚无缘无故哭泣的自己一个下台阶的话。 “那不如你把我也打包带走?”缪荣说。 他的语气里没有玩笑,竟好像是认真的。 季陇棠一下子慌了,反而从缪荣的怀里退出来,勉强笑道:“我开玩笑的,你已经把我哄好了。” “真的哄好了?”缪荣抽出一旁的纸巾,抬起季陇棠的下巴,给他细细擦掉脸上的泪痕。 “嗯。”季陇棠抽噎了下,说。 缪荣给季陇棠擦完眼泪,在他的眼睛边上轻啄了一下。 “这边也要。”季陇棠稍稍侧过脸,厚着脸皮向缪荣讨要。 缪荣依言给另一边也来了一下。 季陇棠笑了起来,刚流过泪的双眸泛着水润的光泽,睫毛凝成了一簇一簇的小揪揪,梨涡因为笑容现了出来,像只可爱又湿漉漉的小花猫。 “好了,想我的时候就给我拨视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接的。”缪荣道。 “嗯。” 小满到的时候,已经瞧不出季陇棠脸上有哭过的痕迹了。 季陇棠只带了缪荣给他准备的医药盒,别的都留在别墅里,因为他还要回到这里。 属于他和缪荣的0407。 “陇哥,就直接回家吗?江哥说你把下周的行程都推后了,是有什么急事吗?”小满一面发动车子,一面问季陇棠。 季陇棠“嗯”了一声说:“我把休假提前了,你这边记得说我是去西安采风。” “西安采风?”小满一愣。 “别问太多,如果缪荣来问你我去了哪里,你记得就这样告诉他。”季陇棠叮嘱小满说。 小满又是一愣,不过他虽然不是很明白,也不好过问太多,做了那么多年的助理,私事和公事他区分的很清楚,这也是因为季陇棠一直以来也将这两者区分得清清楚楚的缘故,因此他从不会涉足季陇棠属于私事的那个领域。 “好的。”于是小满答应道。 “我发你一下航班的信息,你明天帮我去拿一下登机牌就好。”季陇棠为了假戏真做,连去程的机票都买好了。 “好的。”小满心中奇怪极了,但实在不好多问,只能憋着。 “这几天也给你放假,我有事会再给你打电话,你不用联系我。”季陇棠继续嘱咐。 “好。”小满一条一条记下来。 同样的话季陇棠也跟江宸说了一遍,先前他和缪荣一起去找江宸,江宸险些把他休假的事说漏嘴,后来他发病过后被缪荣带回家,在车上他就发短信告诉了江宸,说休假的事因为有一些私人原因没有告诉缪荣,所以今天他突然提出要将休假提前,也顺理成章跟江宸再重申了一次,说一定不要告诉缪荣。 他要确保缪荣不会找到他,他需要足够的时间在没有缪荣的情况下也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他不愿再陷入幻觉,他想清醒地跟缪荣做爱。 他不要一不小心就发病。 他想要痊愈。 作者有话说: 缪荣给季陇棠哼的儿歌:《虫儿飞》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 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第33章 :发生的过去 季陇棠早上还在阳光透亮的别墅里,晚上就躺进了医院的病房里。 他对缪荣说有个电话要打,并不是工作电话,而是打给秦医生。 他问秦医生,有没有空的病床。 然后他等了十分钟,就等来了秦医生说可以腾出一间空病房的回复。 当下他就决定住院。 他不能继续待在别墅里,以那样的状态,再和那样深爱他的缪荣在一起。 他把自己送进医院,才总算放任自己将一直压抑的情绪释放出来。 晚上入院,只有值班医生,像他这样的情况,值班医生只让护士给他抽了血,量了体温和血压,并转达了秦医生的一些话,比如要他尽量想些开心的事,或者定一个积极的目标和计划,可以是阶段性的,或者可修改的等等。 这些都是转移注意力的方法。 季陇棠不是第一次住院,也不是第一次听医嘱,他什么都知道,可很多时候是做不到。 如果那么容易就做得到,那么他早就应该痊愈了。 此刻他的情绪依旧低落。 他觉得自己是一团灰雾,会污染了那个光洁白净的人影,还有那个充满阳光的温暖的家。 季陇棠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脸上一片潮湿。 他又哭了。 这样的他,又怎么能留在缪荣的身边呢? 季陇棠翻了个身,将自己裹进被子里。 他习惯性地把自己蜷缩起来,却不敢闭上眼。 病房里的灯一直亮着,他的眼睛也一直睁着。 就好像沉睡了多年的怕黑突然又复苏了似的。 若是今天他没有问缪荣发生过什么就好了。 那他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这对缪荣不公平。 他想。 事实上,他对缪荣一直不公平。 那个女孩出事之后,他被迫召开了记者招待会。 稿子是母亲找人写的,他通读一遍,对着所有人说,他和缪荣只是恰好演了一部电影,现实中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喜欢的是女孩子。 这之后,《天赐》全网下架。 可是直到十年后的今天,他才知道《天赐》是怎么来的。 那不仅仅是一部电影而已,那是缪荣用心刻画的一次与他相识的留影。 记者招待会之后,缪荣来找过自己一次,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故意的,母亲将女孩的惨状打听了出来,一一跟他描述了一遍,致使那一天他对缪荣避而不见。 后来他得知,缪荣曾经亲自去过医院探望女孩,并且用一大笔钱安抚了女孩以及女孩的家人。 理智上,受害者很清楚伤害与缪荣无关。 可是心理上,依然免不了会生出既定的关联来,正如他曾经真的痛恨过缪荣那样。 连他都这样了,更何况那个女孩。 现在的他对那个女孩有共情,惨遭虐待的时候,没有人来救他的时候,心中的怨恨就源源不断产生了。 缪荣后来又来找过他一次,那天季陇棠差点就要答应了。 那段时间他每晚都会做噩梦、失眠,现在他能确定母亲是故意的,故意将女孩受害后的照片陆续拿给他看,让他清醒地认识到和缪荣在一起所导致的后果。 除此之外,网上到处都是他和缪荣涂黑或者涂红叉的图片。 以至于他不得不切断与外界的所有关联。 而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有一点自闭的倾向了。 缪荣离开前来找他的那次,他不知道,母亲单方面将人拒在了门外,他是后来才知道的。 而缪荣离开前还给他发了一封邮件,可惜他还没看就被母亲删掉了,他也是后来才看到的。 那是一封告别信,里面写道: 对不起,但我还是喜欢你,我会等你,一直到—— 未来你结婚的那一刻。 当时的他并不知道缪荣的这封信,他只是从母亲口中得知了缪荣出国的消息。 他只是“哦”了一声,心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仿佛他们两个之间只要一个离开了,那件事就会慢慢淡下去,不再被人提及。 后来的大半年时间里他的情绪一直不好,母亲倒是不再逼他接拍电视剧了,还特地给他约了一部话剧。 可惜他没心情演,被导演骂得很惨,当天他就辞演了,这是第一次他对待工作态度不端正,也是唯一的一次。 这件事成了他和母亲吵架的导火索。 母亲不高兴他辞演,把一切都怪到《天赐》和缪荣头上,说要是没演过那本电影就好了。 她的语气里全都是对同性恋的歧视,说出来的话很难听,他本来没精力和母亲吵架,可惜母亲不肯遂他的愿,嘴里不断说出他不想听的话,一直就没停下来过,一句接着一句冒出来,没完没了,后来他实在没忍住,就回了嘴。 这一回嘴,使得单方面的抱怨和责骂立刻升级了。 他也越说越激动,索性将压抑多年的不满也一股脑儿地吐露了出来。 那次吵架堪比母子决裂。 当天晚上他就跑了出去。 他从来都是乖乖牌,非常听母亲的话,晚上从来都没有独自一个人出过门。 先前每次缪荣找他,他也都会在九点前准时回家,唯一一次偷溜出去,就是和缪荣大晚上去赛车场看比赛,偏偏是那一晚,发生的惨案。 老天大概是觉得他从小过得太顺利了,因此在他十六岁那年,降下了一连串的惩罚。 那晚他抱着刻意和母亲作对的念头,随便进了一间酒吧。 巧的是,他进的是同性恋酒吧。 里面群魔乱舞。 看得他有点想吐。 他开始自我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他们里面的一份子。 他喝了很多酒,却又去厕所里吐掉了。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吐的时候,有人在他后脑勺上打了一闷棍。 他晕晕乎乎,并没有完全昏迷,就这样被拖到了后巷。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人,那个人十分脸熟,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那是曾经在视频里出现过的受害者的哥哥。 这之后,他被注射了一管针剂。 再后来,他经历了一生之中最黑暗最绝望的事。 疼痛并不是最害怕的,失去尊严才是最绝望的。 在那些人面前,他好像不是人,好像被剥夺了做人的资格。 以至于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害怕被人注视,反而是对着摄像机他才觉得自在,因为那不是活物,只是一台机器。 虽然他很清楚机器后面也有一双眼睛盯着他,可那却比直接被人注视要好很多。 他完全清醒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缪荣就守在他的病床边。 他不知道缪荣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但是对他来说,已经迟了。 他恨缪荣独自离开,让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虐待。 他在看见缪荣的同时挥开了他向自己伸过来的手,冷冷地道: “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同性,所以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你走吧。” 缪荣听到这句话,脸色刷白,他颤抖着嘴唇,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大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那一刻,他却生出了一种近似报复的快感。 他想,或许那个女孩在缪荣探望的时候,也出言伤害过他。 不过这种快感没能持续过一天,第二天,他的病房里出现了一个他从未见过,只在缪荣口中听到过的人,缪荣的小爸—— 缪其深。 “你听一下这个。”他丢给自己一支录音笔。 那里面,录下的是他母亲和一个陌生男人的通话记录,内容让他错愕又震惊。 他终于知道,他所遭遇的一切,并不是非遭遇不可。 他的母亲从一开始就找人跟着他。 他明明就可以获救的。 而缪荣是得知消息后立刻赶回国的,他真的鞭长莫及。 他也的确是来迟了。 可他不是那个自己应该痛恨和出言伤害的人。 可惜伤害已经造成,他说“不想再见到你”,以至于缪荣回国后都还躲着他,不敢来见他。 也是那一天,他才看见了缪荣离开前发给他的那封邮件,以及曾经被母亲拒之门外的事实。 这些也不是缪荣要求他小爸做的,而是缪其深觉得有必要让他知道事实的真相所以告诉他的。 在他十六岁这年的最后一天,他和母亲一起跨年,他给母亲敬酒,然后很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新年愿望: “妈妈,我会继续演戏,好好走下去。但是,我已经不需要你来照顾我了。”他说:“还有,如果缪荣还愿意回头,我会跟他在一起,我喜欢他。” 他母亲一下子就发了火,迎接新年的平和气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母亲恨声说:“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你就非得要去做个同性恋也不肯当正常人?” 他什么也不反驳,只是当着母亲的面,将音频放了出来。 母亲愣了一秒,随后开始忏悔,说她不是故意的,说那只是个巧合,说她没想到里面有女孩的哥哥,说她没意识到后果会这样严重,说她只是想让他不要走歪路,不要去喜欢男人,他应该喜欢女人,跟女人结婚。 他看着母亲,反问:“你就是女人,爸爸离开你的时候,我心疼你,但是现在,我觉得爱情并不是你所以为的这样,爸爸离开你,现在我也离开你,你仍然觉得都是我们的错吗?” 后来,公司大换血,上面安排母亲离职,同时给他换了新的经纪人,就是江宸。 他猜,那也是缪荣小爸的手笔。 不过,自病房里那次见面后,他就再也没见过缪荣的小爸了。 第34章 :回溯 季陇棠失眠了整晚。 准确来说,他深夜才闭眼睡去,可惜没多久就做了噩梦,然后再也不敢睡了。 噩梦的内容令他手脚冰凉,心脏剧烈跳动,冷汗出了一身。 梦中他想要呼救,可惜被人堵住了嘴,固定了手脚。 他一动也不能动。 那是标准的创伤再体验。 秦医生早上查房的时候出现了。 与他聊了几句,替他约了上午一系列的功能检查和测试,并安排下午去诊室进行第一次治疗。 季陇棠一一应下。 秦医生离开之后,季陇棠拍了小满帮他取出来的登机卡给缪荣,然后他定了登机时间的闹铃,等登机了就再发一次。 缪荣的回复很快就过来了,问他有没有休息好,问他有没有被粉丝逮到? 季陇棠隔了二十多分钟才回: 刚刚就是被粉丝逮到了。 没休息好,因为你不在身边。 缪荣:你找我我就在。 季陇棠:嗯。 到了下午,季陇棠按时去到了秦医生的诊间。 秦医生正在看他的各项测试报告。 见到季陇棠进来,他对季陇棠道:“检查结果和评估结果出来了,你有深层次的焦虑和睡眠障碍,以及并没有完全治愈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我看你的测试表上写,想要不再对所遭受的创伤感到恐惧,不会为了逃避而陷入幻觉,而且要尽快?” “是的。”季陇棠点头。 “其实常规来说,最有效的治疗方法就是回溯到你不会害怕为止,不过这种治疗方法对患者来说非常痛苦,所以我更推荐另外一种,记忆重塑。”秦医生说:“这种治疗手段可以在短期内做到你的要求。” “是让我忘了那段记忆吗?”季陇棠问。 “不算是忘记,而是重塑,意思就是在你那段记忆里适当加入别的记忆,使你以为那不是你自己所亲身经历的事,那么这样一来,痛苦就会减少很多很多,甚至像是不存在过一样。” “那我以后还会记起来吗?”季陇棠又问。 “其实人的记忆本来就很模糊,随着时间久远,你记得的事情未必是准确的,甚至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事,在一定的程度上也会不断改变,但人却还是会固执地去记他想记住的片断或者细节。” 秦医生举例说:“曾经有个实验,在同一年级的三名同学身上做测试,二十年后,三个人所记住的细节完全不同,可是他们明明经历的是同样一件事,这个实验的最终目的,是还原当年那件事的原委,不过很可惜,三个人之中没有一个能够还原出来,这就说明,他们的记忆都随着主观想要记住的细节慢慢改变成了二十年后的模样。” 季陇棠听完,沉默半晌,道:“那您的意思是说,重塑之后我就会将遭遇模糊成别人的经历,那么身心受创的感受也就随之淡化了。” “不错。” “那会导致相关记忆的模糊吗?” “当然会。”秦医生回答:“所有与创伤有关的细节都需要重塑一遍,才能让你的潜意识去相信这件事,最终把它当成是别人的事,而你最多会觉得那只是你的共情。” “这种治疗能彻底摆脱创伤后应激障碍吗?”季陇棠有些怀疑,毕竟身体受到过伤害,若是再一次把他放进同样的场景里,可能心理和记忆上一时间没能回想起来,但是难保身体的记忆还有留存。 “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成功率吧,至少能改善日后生活的质量,不会总是被过去所干扰,也不会出现闪回,好的生活能创造更好的记忆,再经历时间的推移,最终就能慢慢覆盖掉那一段记忆。” “那要是失败的话呢?”季陇棠忍不住问。 秦医生点点头道:“失败的例子的确有,病人的记忆会错乱,当然也有严重和轻微的分别。” 季陇棠再度沉默,片刻后又问:“这种治疗方案,是不是需要我将所有的细节都说出来?” “是的。” “那回溯的话呢?也要说吗?” “回溯的话可以说,也可以不说,我会适当用一些手法,消除你在回溯时对痛苦的感知程度。” 季陇棠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我选回溯吧,我不想替换我的记忆。” 那里面有他对缪荣的误解,更包含了所有事实的真相,他不能因为想要痊愈,就将这些都丢掉。 更何况,他没法将那些细节告诉任何人,他连缪荣都不敢说,怎么可能说给一个外人听? 秦医生点点头,他原本以为季陇棠会选重塑,不过在季陇棠最后那个问题问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他会做出的选择。 “要回溯几次还得看你的承受能力,很可能一天你都没办法完成一次。”秦医生说。 “我想试试,我想尽快习惯,习惯到再也不害怕这一切为止。”季陇棠说。 秦医生注视季陇棠,提醒道:“通常来说,回溯与你创伤再体验的闪回情况是相似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会的。”季陇棠点头。 “那我们不浪费时间,现在就开始吧。”秦医生道。 “好。” 回溯的过程非常痛苦。 尽管秦医生已经尽量在安抚他的潜意识,让他的感知力降到最低,可是当一切重来一次,在他能预见自己接下来的遭遇的时候,竟然比当时未知而生受的恐惧更甚。 “不要!不要!不要!”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不——求求你们——不要这样对我——不要——啊——” 他声嘶力竭,浑身颤抖,然后开始剧烈挣扎。 “来人!帮我按住他!”秦医生伸出手阻止无意识开始自伤的季陇棠。 季陇棠挣扎得很厉害,护士跑进来好几个,才好不容易用束缚带将他捆在椅子上。 然而这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季陇棠并没有因为被束缚住而停止挣扎,他反而因为手脚被束缚的缘故挣动更剧烈了。 “把镇定剂拿来!”秦医生见情势不妙,立刻又吩咐道。 “好的!”护士忙跑去拿镇定剂。 很快护士就跑了回来,手中多了一管针剂。 “帮我按住他。”秦医生亲自下针,让护士代替他按住季陇棠。 镇定剂推进针管,针尖滴出了透明的液体。 季陇棠双手挣扎得很厉害,护士按不住,秦医生只能挑选颈静脉下针。 就在他刚用酒精棉擦下针位的时候,诊室的门突然被一股大力推开,发出“砰”的一声响。 这响声惊动了诊室周围的人,包括医生、护士和病人。 “你是谁啊?怎么乱闯啊,医生正在里面诊治呢!”有护士追上来道。 推开门的人带着一身凌厉的风,他的个子很高,黑色衣裤衬得他筋骨修长,轮廓分明,他面无表情,薄唇紧抿,不是缪荣是谁! 他的目光落到了被护士们按着的季陇棠身上。 季陇棠脸色雪白,双眸紧闭,脸上全是泪,眉间蹙起一道深痕,他把嘴唇都咬破了,出了血,染得唇色殷红,汗水濡湿了他的额发和鬓发,他被绑的结结实实,却仍在椅子上不断挣动。 见状,缪荣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别、碰他。”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秦医生看着他,依稀觉得缪荣的脸有些眼熟。 “都给我滚出去!”缪荣狠狠砸了一下诊室的门,将门框砸的“哐当”作响。 他的声音穿透力很强,没觉得他用多大的声量,却谁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门外凑了一堆看热闹的人,也都被他这一声吓到了。 “这、这位家属,你再这样我们就要叫保安了。”其中一个护士不敢上前直接拉人,毕竟这人身上带的怒意太盛,现在医闹和医患纠纷很多,护士这句话也说得哆哆嗦嗦的。 缪荣却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眼风如刀。 他的长相并不是特别出众,可是身上的气势却十分惊人,还有一种很特殊的气质,就好像一把被供奉的神兵,不出鞘则罢,一出鞘凭锋芒就能杀人。 反正护士是觉得自己的脸好像真的被刮了一道,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秦医生……”她向里面的秦医生求救。 秦医生看着缪荣,半晌后对一众护士道:“都先出去。” “麻烦医生也出去。”缪荣冷冷地道。 “可是他……” “不用可是,我是他的伴侣,他的事我说了算。”缪荣不容置喙地道。 秦医生又仔细看了缪荣一眼,忽然想起来他是谁,于是收了镇定剂,和护士一起离开了诊室。 “砰”的一声,诊室的门便被无情地关上了。 生平头一遭,居然被人赶出了自己的诊室,真是一件挺可笑的事。 不过这个人他是见过的,就在多年前他参与的伯恩斯教授研究的一个关于回溯课题的案例里,他正是视频中的样本之一。 可是这样一来,季陇棠的情况又是怎么一回事? “秦医生,这……这要怎么办?”护士也是傻眼,她可从没见过医生被赶出来的情况。 “没事,我先去打个电话。”他要去确认一下,说着他叮嘱护士道:“你看着点这里,门开了马上联系我。” “好、好的!”护士连忙答应道。 诊室的门是在六个小时之后打开的,开门的人是季陇棠,他一脸慌张失措,匆匆跑出来找护士: “护士,有医生在吗?帮我看看他!他昏过去了!” 第35章 :伴侣 季陇棠终于完全清醒的时候,缪荣不着片缕地被他扣在怀里。 他的脸色发白,声音嘶哑得厉害,却对自己笑了起来,笑容有些虚弱,然后他强撑着精神对自己说了最后一句话:“陇棠,我们回家,好不好啊?” 他身上被自己弄得一塌糊涂,用了一包纸巾才总算能勉强穿上衣服,也好在他今天穿的是件黑色衬衣,套上之后遮住了大半的痕迹。 昨天的还未消,今天就又是一身青紫。 身后也出了血,自己疯的没轻没重,半疯半醒的状态下,根本控制不住力道。 季陇棠抹了把眼睛上的水雾,小心翼翼地给缪荣穿好裤子,又草草地将诊室里的狼藉都收拾了一下,才急急忙忙打开门叫医生。 结果护士找来的却是秦医生。 秦医生来得很快,他一见这个情形,也明白了一二,便将缪荣先安置在季陇棠的病房里,顺便检查了一下缪荣的情况。 “他应该是脱力了,现在的体温有点高,后续可能会发烧,今晚就在这里住一晚吧,如果温度高了,让护士给他打一针退烧药。” 季陇棠有些犹豫,因为之前缪荣发烧找的是韩医生,而且韩医生也说了缪荣从小就不用西药,可问题是,他实在不敢惊动缪荣的那位神秘的大爸,如果联系了韩医生,那就势必要被缪荣的两位家长知道。 但是,缪荣昏迷前却说了那样的话。 不过最终,季陇棠还是很怂地对秦医生点了头,他想就算要回去,也要等缪荣醒过来再说,现在缪荣还昏迷着,根本也不是找韩医生这样简单,还得从医院叫一辆救护车才行。 这也有点太兴师动众了。 “他就是你幻觉中的那个人?”秦医生做完检查,就问季陇棠。 季陇棠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是他,但我没有告诉他我要来这里的事,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秦医生倒是不好奇这个,反正来都来了,而且季陇棠的状态明显比刚才要好很多,显然缪荣的做法对季陇棠起到了很好的安抚作用,就是代价有些大。 “不过他的做法确实有效,至少对你有效果。”秦医生说。 季陇棠闻言一愣:“您指的是……” 秦医生点头:“是的,你之前说你控制不住冲动,伤了他,今天的情况也是一样,前面这周也有过,是吗?” “有。”季陇棠点头,回答:“但我感觉清醒的时间越来越早了,可是就在昨天,本来好好的,突然灯泡坏了,我一下子陷入黑暗里,怕黑明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偏偏昨天又发生了一次,我才会急急忙忙给您打电话的。” 秦医生听完沉默片刻,却道:“但是我觉得你可能不适合回溯治疗了。” “是因为我太过抗拒的缘故吗?”虽然被催眠,可是他对外界依然有一点感知力,不然也听不见秦医生对他说话的声音。 “不是,一开始都是这样的,我指的是这位……”秦医生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缪荣,道:“他说是你的伴侣。” “啊!”季陇棠顿时惊呆了,有些语无伦次地问:“伴、伴侣?他这么说的?” 秦医生瞧见季陇棠眼底泛起的那一抹喜色,不由笑道:“我骗你做什么。” “哦,嗯,是的。”季陇棠抓着自己的手指,耳根微微发烫,承认道:“我们就是那样的关系。” “所以你看,今天他闯进诊室里,显然是不愿意你做这个治疗,而他又用自己来安抚你,说明他愿意参与到你的治疗中来,这跟你先前想要自己一个人完成治疗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 “可是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这样对他。”季陇棠自责地道。 “你别急着反对,等他醒了,你亲自问问他愿不愿意。”秦医生却道。 “他肯定是愿意的,是我不愿意。”季陇棠说。 秦医生就知道果然如此,不由劝说道:“但别忘了,你刚刚承认了你们是伴侣,既然他是愿意的,我不建议你再用回溯的方式,其实我通常建议重塑记忆的方式,可是被你否决了,而回溯治疗也是有风险的。”他说着补充道:“我本来就是想给你先试一次后,再根据情况评估你的风险,可是现在我觉得已经不必要了。” 季陇棠看向缪荣,他不否认每一次事后自己都是身心愉悦的状态,可是缪荣呢?他昨天逃离那个家,就是害怕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可是没想到缪荣还是找了过来,以至于这一次比以前的每一次都要更糟。 “总之这件事现在已经不是你一个人能够决定的了,另外我要说的是,性关系其实也是一种很好的疗愈方式,这不仅能连接你和伴侣的亲密度,也能随着每一次的疗程不断构建你全新的感受,你说自从他回来后,你总在幻觉里对他做这件事,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连同你的幻觉都会重新构建,当你没有了曾经那种可能会面临危险和恐惧的心理负担的时候,幻觉最终也将消失。” 秦医生说到这里,又概括了一句道:“换言之,这其实也是另一种重塑的形式,而且比你一个人做任何治疗都要有效长期而且稳定得多。” “可他每一次都会被我弄伤……”季陇棠讷讷地道。 “这个不要紧,你们把这件事当成疗愈,每次做之前准备工作做充分就可以了。” “什么样的准备工作?”季陇棠不解地问。 秦医生笑了起来,道:“你多准备一些没有伤害性的情趣用品就行了,然后带伤害性的用品尽量不要放在卧室,哦,我指的是你们会做爱的任何地方。” 这话被秦医生大大方方说出来,季陇棠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通红,他用不认识此人的眼光看了秦医生好一会儿。 “别这样看我,我好歹是国外留学回来的,而且是个医生,性心理学又是心理科学的分支学科之一,我们是当课题来研究的。”秦医生好笑地对季陇棠道。 季陇棠瘪了瘪嘴。好吧,是他少见多怪了。 他觉得自从被缪荣打开了新世界大门,就接二连三遇到类似的人,从韩颍川到秦医生,包括缪荣在内,就他最老土。 “对了,你知道他去过旧金山的帕罗奥多市吗?”秦医生忽然问季陇棠道。 “他去过的,那儿有演出。”季陇棠很快就点头道。 “只是演出吗?”秦医生疑惑地问。 “是啊,他那个时候是乐团的指挥,全球各地到处在巡演。”季陇棠回答。 “这样啊,那我可能是搞错了。” 秦医生的话有些没头没尾,季陇棠压根没听明白,而后秦医生也没再问下去,又叮嘱了两句,就先离开了。 这晚,季陇棠撑着不让自己睡,总算在半夜等到了缪荣醒过来。 “你终于醒了!”季陇棠高兴地一屁股站了起来道。 “你没事了?”缪荣第一句话就问他,他的嗓子因为确实已经发烧的缘故更哑了。 季陇棠一听眼眶瞬间就红了,他扑上去小心翼翼抱住缪荣:“你都这样了,我还会有事吗?” “你没事就好。”缪荣任由他又搂又抱,一颗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其实昨晚他就发现了季陇棠的不对劲,也看穿了季陇棠的谎言,可是他觉得如果当面问了,季陇棠未必愿意说实话,便想看看季陇棠到底要做什么。 季陇棠的手机早被他安了定位,并不是自带的定位系统,那种季陇棠一般都不开启,而是他专门让人找的小程序,可以直接连他的手机,所以当他收到季陇棠的短信时基本上就猜到他到底瞒着自己要做什么了。 不过要调取医院的资料并不容易,他从半夜开始辗转联系了好多人,好在最后还算赶得及时。 “等你烧退了,我们就回家好不好?我没有告诉韩医生,我有点怕被你大爸知道。”季陇棠怂怂地道。 “嗯,没关系,你做的对。”他也不想被大爸知道他把自己折腾进医院这种糗事。 “你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季陇棠看过了,住院部楼下有二十四小时超市。 “现在几点了?”缪荣哑着嗓子问。 “一点多。”季陇棠摁亮了手机。 “那明天早上再吃吧,你也上来一起睡。” “那水也不喝一点吗?”季陇棠摸了摸缪荣的唇,有点干。 “那就喝一点。” 季陇棠倒了一杯温水给缪荣,扶着他慢慢坐起来,缪荣就着季陇棠的手将杯子里的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要不要去厕所?”季陇棠又问。 “嗯。”缪荣正要起来,却被季陇棠掀开被子一把抱了起来。 “哎你……”缪荣只好搂紧了季陇棠的脖子,以免自己掉下去。 “小心,你那里伤得不轻,我帮你做过清理,也涂了药,不过你还是发烧了。”大约是灯光昏暗的缘故,又或许是和缪荣的亲密度越来越高的缘故,更可能是他正抱着缪荣的缘故,这会儿季陇棠说出这句话来也不怎么觉得害臊了。 缪荣听了,不由在季陇棠颈间埋首,闷笑着说:“你越来越有小攻的样子了。” “什么小攻?”季陇棠没听懂。 “没什么,小说里的。”缪荣随口答。 “哦。”季陇棠小心地将人抱到洗手间里面,才放缪荣放下来。 不一会儿,他又老样子把缪荣抱了出来。 缪荣很是受用的由他抱来抱去,在季陇棠重新将他放回病床上时说:“陇棠,别再瞒着我干傻事了,我心疼。” 季陇棠稍显没底气地小声反驳:“可是你这样,我也心疼。” “那你以后弄轻点。”缪荣哑声道。 季陇棠心说要是我能控制我还需要干傻事?不过这句话这时候显然不适合说出口,他只好点了点脑袋道:“嗯,我会很努力的。” 缪荣笑了,往边上让了让,对季陇棠说:“上来,抱着我睡。” 两人晚上睡觉一般都是缪荣搂着季陇棠睡的,不过今天缪荣着实累了,说完这句话就又闭上了眼睛。 季陇棠爬上床去将人轻轻搂在怀里,又在他嘴上亲了一下,最后调整好位置,与缪荣依偎着,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36章 :热搜 在医院打过退烧针,又睡够了,缪荣的烧总算退了。 第二天一早,季陇棠和秦医生打了招呼,办了自己的出院手续,就把缪荣带回了家。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给缪荣洗澡,然后上药。 总算躺回了家里的大床上,季陇棠将路上捎回的粥加热了一下,一勺一勺喂给缪荣吃。 “我之前每次发烧,都是你买了粥带给小满的吧?”季陇棠边喂便道。 “嗯。” “里面加了糖,不过小满都不知道。”季陇棠又说。 “嗯。” “其实你一直都在告诉我,你就在我身边。”季陇棠低声说:“可惜我一直都没主动找你,还是你主动来找我的。” “你没拒绝我,我很高兴。”缪荣的嗓子还是哑的,听得季陇棠一颗心又酸又疼,语气里满是后悔:“我为什么不早点来见你呢。” “什么时候都不晚,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缪荣却说。 季陇棠垂下脑袋,有些泄气,他的缪荣太好了,好的让他只想把缪荣当宝贝一样藏起来。 “别这样,高兴点,过去的时间没有办法追回,我们好好过未来的日子就好。” “嗯!”季陇棠重重地点了点头,看着缪荣说:“未来每一天,我们都要好好过。” “就是这样。”缪荣笑着看他。 在床上躺了足足两天,缪荣才终于能够下床。 难得的假期,缪荣决定带季陇棠出去玩。 当季陇棠得知缪荣真的定了去西安的机票,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缪荣你怎么……”他觉得有些尴尬,对于自己欺骗了缪荣这件事也十分心虚,心虚到这两天他压根不敢问一句缪荣是怎么找到医院去的。 缪荣神情自若,对曾经被季陇棠欺骗的地点毫无芥蒂,一面整理行李,一面头也不回地说:“反正你也没去过,临时也不能去国外,就在国内选一个地方随便走走吧,之前我就已经查过西安的天气和景点,这不刚好就用上了。” 季陇棠动了动嘴唇,有些想问他查景点原本是想做什么,难不成如果他真的去西安采风,缪荣会悄悄追过来?不过这也的确是缪荣干得出来的事,哎,他家缪荣实在是太黏他了。 哎嘿嘿。 季陇棠挠挠脑袋,想的心里美滋滋的。 “好了,应该不差什么了。”缪荣起身,就见季陇棠笑得一脸傻样,他走过去轻弹了一下他的鼻尖,说:“想什么呢?” 季陇棠这一点也是他喜欢的,性格简单,心胸也大,开心了就是开心了,不开心也不会假装开心,有心事不太藏得住,至少在他面前不太能藏的样子。 季陇棠果然没忍住,小声问了出来:“你查景点,是不是之前准备偷偷跟我去啊?” “是啊,想给你个惊喜。”缪荣又捏了捏他的脸说:“结果你给了我一个大惊吓。” 我才是!季陇棠在心里默默吐槽,却不敢说出口,只能吐了吐舌头。 “哦,还有,你的主治医师和我说了,我们要去网上买点情趣用品,你来挑一下吧,找个近一点的地址,今天下单的话,明天就能到,反正我们后天才出发。”缪荣面不改色地道。 季陇棠这会儿也顾不得害臊,忍不住又问他:“你……真的愿意啊?” 他问出口的这句话指的并不仅仅是做爱这件事,还有为了疗愈缪荣不在乎自己在他身上使用道具这回事。 “我本来就愿意啊,是你不愿意。”缪荣故作委屈地道。 季陇棠心里却是一万个不情愿,他也委屈,瞅着缪荣不声不响,仿佛无声的抗争。 缪荣没奈何,笑起来道:“听话,等你好了,就用不上了,如果你真喜欢,我也不介意一直用,反正都是情趣用品,本来就不伤人,只是适当增加一些情趣和刺激罢了。” 季陇棠狐疑地看着他,听他语气轻描淡写的,好像真的没什么,不过当他上网一看,登时两眼发直。 “你确定?”季陇棠哆哆嗦嗦,指着页面上一堆看一眼就能令他脸红心跳的东西问。 “这个吧,你不是喜欢捆我的手腕吗?”缪荣却无比淡定地指着其中一件道。 “我不喜欢!”季陇棠纠正,他怎么可能喜欢,他只是无意识间总会这样做,如果等他恢复了,才不想看见缪荣手腕上的勒痕呢。 “我知道,宝贝儿,我知道你不喜欢,你心疼我,你只是暂时控制不了。”缪荣哄他道。 “知道就好。”季陇棠兀自嘀咕道。 “我……我不选了,你自己选,反正也是给脑子不清楚的我用的,我如果清醒了,是肯定不会把这些用在你身上的!”季陇棠摔下鼠标,站起来斩钉截铁地道。 缪荣却不让他走,一把将人扯过来抱在自己的腿上说:“那你看着我挑吧,总要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缪荣!”缪荣身上的伤刚好了一点,季陇棠这时也不敢用力挣动,就只能大声叫他的名字,表示他的羞恼和愤慨。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比缪荣这个当事人还要难为情,总觉得不大好意思盯着屏幕看。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但是说真的,我们可以照着秦医生的话认真试一试,你也希望能快点好起来,我更希望你在做的时候眼里的人是真实的我,而不是幻觉中的我。”抱着爱人在怀,缪荣的语气相当认真地道:“所以我们认真选一下不会伤到我的道具,你也不用总在事后对我那么愧疚,你说对吗?” 季陇棠无法反驳,只得闷着声点了点脑袋。 然后他就乖乖坐在缪荣的腿上看着他浏览网页。 具体两人都挑了些什么暂不细表,反正挑完的时候,季陇棠面色潮红,整个人已经背对着屏幕跨坐在了缪荣的身上,整张脸都埋进了缪荣的肩窝里,跟鸵鸟没啥两样。 两天后,两人按时出发去机场。 季陇棠太久没有在公众场合露面,导致他在出行的机场现身都没人敢认,但是有人悄悄留意了他的值机台,当他在咸阳机场落地的时候,就被粉丝们堵了个正着。 人不多,毕竟发微博的粉丝也不太敢确定是不是季陇棠本人,可是因为看见微博又恰好在咸阳而且有空去机场碰运气的粉丝们的确撞到了大运。 季陇棠身边的缪荣被当成了助理,被粉丝们无视了个彻底。 缪荣不以为意,只在一旁看着季陇棠,等他帮粉丝一个一个签完名。 幸好人真的不多,以至于后来得知真是季陇棠本尊的时候,坐标咸阳的众粉丝们纷纷扼腕长叹。 好不容易出了机场,缪荣叫了出租车去他订的华清御汤酒店。 那是在景区华清宫内的温泉酒店,他们主要还是来度假的,而不是真的要逛什么景点。 毕竟如今是最适合的旅游季,各大景点最多的就是人,再加上季陇棠实在是太容易被人认出来了,他们就决定找个清静的地方待上几天,有兴致才出去走一走,而不是非得安排逛景点。 反正景点一直就在,什么时候都能去。 而对季陇棠来说,只要能和缪荣在一起,他就什么都不挑。 不过季陇棠是第一次外出旅游,以前他跟剧组外出拍摄,身边总是跟着一大群工作人员,这一次只跟缪荣两个人不带工作地出游,使他的心情无比轻松和愉快。 这么多年来,他几乎从没有像这样放松过。 抵达酒店,办完手续进了房间,季陇棠瞧着房间里面那张柔软的大床,没忍住直接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那是一张圆形的大床,季陇棠躺了一会儿,就开始在上面打滚,跟个孩子似的。 “给小满打个电话吧,让他关注下网上的消息。”缪荣笑着看了他一会儿,回头去开行李箱。 “哦,好。”季陇棠又一个翻身摸出手机,给小满打电话。 谁料小满一接起电话反而对季陇棠说了个大消息:“陇哥,你和缪哥上热搜啦!” 热搜第一的标题是:最佳荧幕同性情侣时隔十年再度携手同游古都 这个标题很容易让人点进去,毕竟看见的人都好奇会是哪一对同性情侣? 之所以会出现这条热搜,源于季陇棠机场被粉丝目击并索要签名的那条微博也被推到了热搜前十,正是这条微博里的照片导致缪荣被人认了出来,随后,“老朋友”节目顺势做了第一波宣传,说下一期节目嘉宾正是这二位。 于是乎,这波宣传搭了个顺风车被推到了热搜第四位。 这一来,季陇棠和缪荣一下子就在热搜前十里占了整三条。 季陇棠挂断电话,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缪荣。 小满的声音很是响亮,缪荣透过手机也大致听清了。 “这缪荣是谁啊?怎么混进节目嘉宾里去的?” “上一期的节目嘉宾可是魏宝晗和任程哎!” “就是说!这缪荣才二十六岁,不会是有什么后台吧?” 节目组那条微博下面几乎都是嘲讽声,而节目介绍中,有关缪荣的信息也就只有寥寥一语: 缪荣,二十六岁,荣煌娱乐公司签约歌手,曾任Wish交响乐团指挥,曾出演电影《天赐》。 其实若是去搜一下缪荣的资料,还是能搜到一些有关他在乐团演出的年表的,但又由于他前半段都在国外,国内的演出只有后面两年不到,因此不被大众所认知,而《天赐》这部电影一来拍摄于十年前,二来电影的受众原本就小,还上映没多久就下线了,以至于知道的人就更少了。 这就让缪荣的出现很是突兀,仿佛是用了特殊的手段混进节目里似的。 “这家伙才二十六岁,和棠棠同岁,不过棠棠不一样啊,从小就出道了,艺龄都快超过二十年了,缪荣好像十六岁演了一部电影就出国了,在那个什么乐团也就只有五年吧!” “可不是,加起来就六年而已,怎么能和老前辈们比!” “或许他真的有什么厉害的后台吧!所以硬是挤了进来!” “这显然是自取其辱,我看这家伙八成是想红想疯了。” “好像是刚签约进荣煌娱乐公司,不过说他是歌手,但他不是乐团的吗?之前也没出过唱片,如果没有什么后台我还真不信能这样简单签约进荣煌公司哎!” “说的就是,签约歌手哎!现在歌手不是那么好签的,唱片也不是那么好出的,仗着自己曾经是乐团指挥就想做歌手,有点异想天开啊!” “所以说他肯定有后台!不怕出唱片赔钱嘛!” “我也是这么觉得!” “而且关键是他长得不怎么样!不过说起来,《天赐》好像是和季陇棠一起演的,可是那电影因为题材的缘故被禁播了,网上也找不到资源,剧照倒是有一张,季陇棠趴在钢琴上看缪荣弹奏,画面非常唯美,就是缪荣看起来一般,有点配不上季陇棠。” “我们棠棠十六岁的时候颜值逆天啊!那可是美少年中的美少年!谁能比得过他啊!” “现在难道就不逆天了?他哪一年的颜值都是巅峰好嘛!” “那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棠棠的原因,才找的缪荣?” “为什么什么说?” “当然是因为《天赐》呀!当年这部电影还是很博人眼球的,而且两个主角好像也被媒体评为最佳荧幕同性情侣,但是他们后来好像闹崩了,一个公开自己是异性恋,一个远走他乡,如今时隔十年,缪荣又回来了,还真是应了‘老朋友’这个节目的宗旨啊!也不知道是不是节目组实在找不到嘉宾了,居然请了这对!” “可是这档节目一般请的都是旗鼓相当的明星艺人或者是厉害的幕后工作者吧,缪荣凭借和季陇棠搭档了一部电影而已,季陇棠之前和那么多人搭档过,随便拉出一个人来就比缪荣更厉害吧!” “可能是现在腐文化越来越流行的缘故?” “也有可能,现在腐剧一茬接着一茬冒出来,缪荣又恰好签约荣煌公司,说起来他到底是怎么进这家公司的啊,荣煌公司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进的公司吧,更别说是以歌手的身份签进去了。” “不都说了有后台嘛!和季陇棠一个公司,不正好能和季陇棠捆绑一波炒炒冷饭嘛!” “季陇棠也肯吗?他可是从业二十多年没有过负面新闻超级爱惜羽毛的宝藏男神哎!” “上面施压的话,季陇棠总也要给点面子的吧!” “谁知道呢,到时候看了节目就知道了。” “反正我不看好缪荣,没什么名气还想捆绑我们家棠棠炒作,顺带拉一波嘉宾下水,脸可真大!” “可不是嘛!到时候说不定不是走红,而是被群嘲,这就有趣了。” “那就让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然而没多久“老朋友”放出了预告,里面是缪荣即兴吹笛子的一段,没有前后文,毕竟不能透露白玉笛是季陇棠现场送的礼物。 所以视频下只跟了八个字:“耳听为实,眼见为虚。” 这条微博一出,底下的评论风向立刻就变了。 “啊啊啊!这笛声也太好听了吧!有一种信手拈来的感觉!这个缪荣究竟是什么来头啊!” “他吹笛前的那个动作看到没有?真TM潇洒啊!” “我去找了下,网上有他告别演奏会的视频,里面除了笛子,他还演奏了别的乐器,不过我还是最喜欢他吹笛子,好有感觉啊!” “不过为什么都找不到他唱歌的视频,不是说好的歌手吗?” “不知道哎,难不成他出的不是唱片而是原声碟?” “他的资料网上真的不多,大部分都是演奏会的现场。” “我也什么都搜不到,倒是搜到了《天赐》,这个资源好像被人放出来了。” “真的吗?我也去搜一下!” “我也搜到了!不是说这个片子被禁了吗?” 正当有人疑惑《天赐》是否被禁这个话题的时候,萧嵘的微博也跳了出来,他发了当年《天赐》荣获各种奖项的照片,并附上一句说:“《天赐》从未被禁播,它只是遇上了不平与风波。” 这条微博在发出后没多久,就超过了机场签名那条,一跃成为热搜第三。 至此,热搜前十里已占其四。 第37章 :磕Cp 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两位正主在研究菜单。 西安地道菜有许多,他们只有两个人,秉着不能浪费的原则,他们决定一人挑选两到三样。 “‘长安第一味’葫芦鸡,这个可以蘸白糖,我要!” “好。” “你选。” “这个吧,奶汤鱼子锅。” “轮到我了。”季陇棠翻着菜单,指了指清淡口味的一道说:“这个吧,三皮丝。” “那温拌腰丝也来一个,你再选个主菜。” “我还想试试这个,酿金钱发菜,造型有点独特。” “这样的话,再选两个蔬菜吧。”缪荣说。 “都你选吧。” “糖醋茄子和青菜香菇小炒。”缪荣合上菜谱,交给服务员,对季陇棠说:“先吃着,不够再点好了。” “我们也不喝酒,应该够了。”季陇棠说。 “你真的不喝一点吗?我可以陪你喝一点点。”缪荣问他。 “不了不了。”季陇棠连连摇头,他可不想在外面出什么状况,缪荣的身体也还要养,出门在外,其实比在家里更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情况,可不能疏忽大意。 “刚刚小满说你上热搜了?”等菜的空档,两人开始闲聊。 “不是我,是我们。”季陇棠纠正道。 “你太久不出门,被逮到一次也不容易,粉丝们估计要狂欢庆祝。”缪荣慢条斯理喝着茶,支着下巴笑道。 “哪有那么夸张!”季陇棠不由地道。 “你是不是一直都没上网搜过你自己的消息?”缪荣问他。 季陇棠点头:“没有,之前因为电影上过几次热搜吧,都是小满告诉我的。” “我以前几乎天天都关注。”缪荣将手机递给季陇棠,让他看这会儿手机屏幕上99+的消息通知。 季陇棠的关注重点却偏了:“‘糖糖是甜的’,这是你的小号?” “嗯。”缪荣笑着看他。 这目光季陇棠分外熟悉,他假装看手机,小声嘀咕一句:“我觉得你比较甜。” “嗯,你说了算。”缪荣目光未移,依旧笑道。 缪荣的小号关注的许多大V博主的账号全都是“糖果屋”的一员,她们每天去季陇棠的超话里打卡聊天,传递第一手消息,自称糖果屋里的糖果们。 “我的粉丝自称糖果?我怎么不知道。”季陇棠翻着消息说。 “你又不关注自己的消息,社交账号都是屏蔽状态,其实之前还出过海棠粉,后来不知怎么的变成了糖果,我觉得挺合适的。”缪荣说。 季陇棠正翻看着,忽然又一条消息提示跳了出来: “子苏Cp Yyds!!!” “子苏Cp?这是……”季陇棠点开消息提示,忽然“啊”了一声。 “怎么了?”缪荣问。 “这个Yyds是什么意思?”季陇棠一面问,一面已经点开搜索,查明意思之后,他的表情从迷惑变得有些复杂,轻声说:“萧叔叔好像把《天赐》的资源放出来了。” “不怕,这次我们会全力控评的,如果有过激的情况一定会及时发现并加以制止。”缪荣握住季陇棠的手道,果然那只手在无意识地颤抖。 季陇棠回握住缪荣的手,握的紧紧的,他点头:“嗯。” 不过很快季陇棠就沉浸在磕自己Cp的愉悦当中,一时间忘记了害怕。 “我去!《天赐》好好看啊啊啊啊啊!!!” “这么好看的片子不应该被埋没的好吗!!!” “靠!难怪说他俩是最佳荧幕同性情侣,好般配啊啊啊啊啊!!!” “子苏Cp真是绝绝子!” “我的棠宝真是太美了,颜值简直撑爆屏幕,剧情是什么已经无所谓了,舔屏才是最要紧的事!不过剧情也是真的好,而且缪荣越看越舒服,越看越有味道,越看越有气质,这两人越看越般配!” “萧导霸气,这电影拍得又唯美又牛逼,亲密戏好会啊!男导演也那么懂的吗?我以为只有女导演才懂。” 很快磕Cp的粉丝们从电影转到磕真人,原因很简单,时隔十年两人单独游西安,还要一同上节目,这都说明了这一对就算不是真的,也绝对是可以磕起来的。 在极短的时间内,“荣棠Cp”也出现了。 这其中还有一条佐证的微博,指出不久前缪荣在告别演奏会前的一场演出里莫名失踪两个小时,几天后爆出季陇棠之前受伤的消息,期间两人在同一个城市,缪荣失踪的两个小时去干什么了,还需要说明吗? 不过很快,这条微博就遭到了反对声音的浪潮,矛头直指当年季陇棠的记者发布会和缪荣出走的事实。 然而在磕真人Cp的大军中,脑补和显微镜是她们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更多的桥段被刷了出来,与“子苏Cp”同时霸屏,双双都去了热搜。 “别看了,吃饭。”等菜都上齐了,缪荣没收了自己的手机。 季陇棠刚才看了多久,他就看了季陇棠多久,季陇棠的表情实在是有意思,高兴了就翘起嘴角,点个赞,不高兴就瘪嘴皱鼻子,还有各种小抱怨,简直五彩纷呈,可乐极了。 “我也想注册个小号。”季陇棠说。 “不要浪费这个时间了,我的小号是很早以前注册的,现在其实不怎么看了,因为你就在我身边,与其看网上的消息,不如看你。” “对哦,不能浪费时间。”话是这么说,但是他刚才看得也的确是很起劲的,恨不得自己上去现身说法。 于是这天半夜,缪荣抓到了季陇棠这家伙躲在被窝里攥着他的手机偷偷刷新出现的“荣棠Cp”超话。 缪荣简直哭笑不得,季陇棠就像是个沉迷游戏不能自拔的网瘾少年,他再度把手机收了,将季陇棠的双手扣在自己怀里说:“宝贝儿,你明天还能起来吗?或者你打算明天索性在房间里补觉?” 季陇棠在黑暗中咕哝:“好看嘛,他们说我们最般配!” 经过一天的发酵,《天赐》再一次被奉为唯美同性影片中的经典,不消说,子苏Cp和荣棠Cp也因此重新回到众人的视线里。 老粉们却不怎么参与,主要是十年前经历过一次,现在都佛了,就差没有发微博说一切随缘。 “你开心就好,可是不能不睡觉。”缪荣说。 “难得一次又没有关系。”季陇棠狡辩道。 “有,夜里看屏幕伤眼睛。”缪荣指出。 季陇棠无法反驳。 “听话,闭眼。”缪荣又说。 “哦。” 季陇棠只好乖乖闭眼。 半晌,他又睁开眼睛。 谁知缪荣正等着他,季陇棠一对上缪荣的眼睛,立马心虚地又闭上了。 “睡不着?” “嗯。” “本来手机在晚上就是越看越兴奋的。” “那怎么办?” “给你唱首摇篮曲吧,好不好?你乖乖闭眼,酝酿一下睡意。” “好。” “实在不行的话,再用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季陇棠奇怪缪荣还有别的哄睡办法。 听他问来,缪荣本来轻拍季陇棠后背的手忽然伸了下去,轻轻捏了一下季陇棠的屁股,低声反问:“你说呢!” 季陇棠一个激灵,顿时心领神会,闭上了眼说:“不、不用了,就摇篮曲吧!”他可不能在大晚上折腾这个,更不想连累缪荣休息不好。 “嗯。”缪荣重新轻拍他的背,口中哼起了摇篮曲。 第二天两人都睡到自然醒,用了酒店的早餐,准备出门。 “小满给我发消息,要我们注意保持之前的设定,可以比上节目的时候再前进一点点。”缪荣提醒季陇棠说。 “我知道!不能太黏你,不能和你牵手,不能说你是我男朋友!”季陇棠嘀咕道。 “乖,再忍一忍,忍到专辑出来就可以官宣了。”缪荣忍笑看着他说。 “为什么就要我忍,你就可以外露情绪,哼!”在这件事上,季陇棠持续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而且距离发片还有整整两个月啊啊啊啊!”季陇棠有些抓狂,语气末的四个“啊”起码有三个是磕Cp的后遗症。 缪荣受不了地一把将炸毛中的人拉进怀里说:“我们也不是两个月都会在外面,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家里的嘛。”他撸毛似的上下抚着季陇棠的背安抚说。 “你都不给我看手机。”季陇棠在缪荣怀里得寸进尺地道:“我要磕糖!我憋得好辛苦啊!” “喏,给你!”缪荣无可奈何,只好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季陇棠,同时约法三章:“走路别刷,吃饭别刷,刷到不好的不能生气。” “哦、哦!”季陇棠抱过手机,眉开眼笑。 季陇棠在从房间去到电梯的路上就刷出了好几篇同人文,他看了几眼,忽然脸红了,然后关了屏幕,把手机塞进裤兜里。 缪荣奇怪地看他:“怎么了?” “没、没什么。”季陇棠支支吾吾,半晌,他没憋住问缪荣:“那天在医院你好像说什么攻什么的,是不是还有个受?” 缪荣闻言,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脸红了,点头回答:“是的。” 季陇棠又憋了半晌,在缪荣耳边小声说:“她们都把我写成小受,说我是美人受。” 缪荣也在他耳边轻声回道:“你是美人,不过你现在是攻。” 季陇棠揉了揉瞬间发红的耳朵,脑中还在想刚才看到的内容。 那上面写自己被缪荣这样那样啥的。 好像是个姑娘写的。 现在的姑娘磕起糖来都那么……大尺度的吗? 虽然他和缪荣这样那样的什么都做过了,可是乍一看见那么直白的文字描述,还是把他刺激得不轻。 这让他整个上午都心不在焉,就挂念着裤兜里的那只手机。 恨不得立刻扒拉出来看个仔细。 可是这大白天的,又是在外面,实在不适合看这玩意儿。 都不用缪荣盯着,他自己就意识到这得回酒店才能看。 后来还是缪荣看出他实在无心逛景点,提早安排回了酒店。 中途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他们俩又一次被粉丝看见并且拍照索要签名,因为季陇棠的心不在焉,一点儿没破坏他们该有的设定,除了磕真人的Cp粉提前将之解读成了两人闹别扭之外。 这天晚上缪荣照例将被窝里偷看手机的季陇棠抓了出来。 不过和昨晚相比,季陇棠的表情有些闷闷的,并没有像昨晚那样一脸激动。 “怎么了?”缪荣问他。 “她们都写我是受。”季陇棠的语气也是闷闷的。 “然后?” “她们不知道你不做攻,是因为我在这方面有心理阴影,她们也不知道你有多疼我。” 季陇棠将头靠在缪荣的肩膀上,喃喃地道:“她们写的故事里面,你作为攻也疼我,我要什么都给我,却又把你的感情写的很卑微,觉得配不上我,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他说:“她们不知道你的感情在我心里,是最亮的一颗心,是满天的烟花,也是我人生中最美丽的一道风景。” “所以都叫你别看了,每个人心中的哈姆雷特都是不一样的,你不能让所有人都感受你的感受,就算我们曝光了恋爱史,也不见得有人能准确地将这些都写出来,你说对吧?”缪荣将人搂进怀里,说。 季陇棠在缪荣的怀里点点头,过了好一会人,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闷声开口:“她们写我叫床的声音很好听……”他的语气就跟告状似的,然后说:“其实,她们不知道你的声音才好听,等专辑发出来,苏死她们!” 缪荣正哭笑不得,想说叫床和唱歌两种声音能放在一块儿讨论吗,怀里的季陇棠已经一个翻身仰面平躺,放弃了他的磕糖大业:“不磕了,磕出来的都是假糖,没有一颗是真的,一点儿也不甜。”他抱怨道。 缪荣大半夜的真要被他笑死了,凑过去亲了亲他被被子闷得红彤彤的脸蛋儿,悄声说:“那我们来磕一颗真糖吧,让你甜一下。” 说着,他便吻上了季陇棠的唇。 作者有话说: 已进入完结倒计时咯,给自己下一篇要写(已经在写)的文打个广告:《花下眠》CP1280225(和《满棠荣》不是一个风格,但应该也是一篇甜文,故事一样很简单,只关于爱,不掺杂别的因素,篇幅应该也和这篇差不多)谢谢捧场。 第38章 :华山游 翌日,季陇棠总算开始认真旅游,再也不看手机了。 缪荣租了辆车,从华清宫直接上高速,穿过渭南市,到达华阴市。 他们准备去华山。 车程不长,午饭前就到了华山风景区。 下车前,两人都戴上了口罩和帽子,季陇棠还戴了一副墨镜,真的出来玩,他还是想自由一些,并不想第一时间就被人给认出来。 “这里还要坐一次车,才能抵达西峰索道站。”路线都是缪荣安排的,季陇棠就跟十年前一样,诸事不管,由着缪荣带着他到处去玩。 两人背着双肩包,轻装出行。 季陇棠拿着手机,逮到机会就拍缪荣。 “多看看风景,拍我做什么?”缪荣也在看手机,不过他是在取票,中途抬眸瞥了季陇棠一眼,笑说。 “你好看。”季陇棠脱口而出。 缪荣骨相美,所以在他看来哪儿都美,就连随意拿手机的那只手,都格外的好看。他垂眼时眼尾上翘,抬眸看他那一瞬间有一种别样的风韵,在季陇棠眼中,甚至充满了诱人的味道。 “你更好看!”缪荣至今依然是季陇棠的颜粉,他觉得自己在季陇棠眼里的“好看”大多是出于“情人眼里出西施”,应该是所谓的男朋友滤镜的那种,而季陇棠才是名副其实的高颜值男神,他眉眼璀璨,神采如玉,眼含星光,笑起来煌煌烨烨,如朗月入怀。 季陇棠笑着,虽然戴着墨镜,可是距离近,缪荣依然能见到他镜片后那弯月似的双眸,仿佛皎洁月色掩于暗云之下,藏着昳丽动人的风情。 他的笑容里更有几分得色,毕竟某人对他一见钟情,这句“更好看”的夸赞现在他百听不厌。 不多久,太华胜景的山门便矗立在眼前,此地属秦岭七十二屿之一翁峪的东沟口,背后的山势衬得山门挺拔威严,也显得其后山峦叠嶂,巍峨壮阔。 季陇棠在山门前比了个“V”的手势,又和缪荣拿着自拍杆拍两个人的合照。 他是真的很兴奋,走路都是又蹦又跳的。 缪荣唇角含着笑,看着季陇棠的背影,觉得自己活像是个带着小弟弟出游的大哥哥,而不是男朋友。 不过现在这个阶段这样也好,等两个月后官宣了,他就能牵着他的棠棠到处走了,被谁拍到都没所谓。 坐上缆车,季陇棠才总算安生了。 他摘下墨镜和口罩,扒着车窗,看外面的风景,口中发出“哇”的惊叹声。 缆车里就他们两个人,这下可以换缪荣心无旁骛地拿着手机对着季陇棠拍了。 缪荣拍的是视频,还带着旁白:“这位棠棠小朋友是第一次来华山,也是第一次乘坐缆车,现在我们位于西峰索道,刚刚坐上缆车,西峰索道下站海拔1000米左右,西峰最高峰海拔2082米,让我来采访一下棠棠小朋友,乘坐缆车上山的感觉如何?” 季陇棠回头对着摄像头,以棠棠小朋友的口吻回答:“好高啊!好壮观啊!到处都是山峰!” “那棠棠开心吗?” “开心!” 缪荣忍住笑,跟随季陇棠的视线拍摄缆车外的风景,继续解说:“这条索道全长4211米,现在正在往下行,前面是个中转站,可以看见下面极深的山谷,下行时略微有一些失重感,尽管坐在缆车里,也能领略华山的陡峭,不愧为‘天下奇险第一山’。” 过了中转站,缆车重新升空,季陇棠忽然不看外面的风景了,大约是因为缪荣拍视频解说的声音太好听,他被勾的有些心不在焉,便转头去看缪荣。 缪荣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季陇棠的视线,他收了声,与季陇棠对视。 片刻后,两人无限靠近。 缆车外云深雾绕,山势起伏,缆车内呼吸纠缠,唇齿相依。 手机仍在录像,屏幕黑了,声音却断断续续被录了进去。 成为他们在华山群峰云海绝壁之间亲吻过的证明。 出了索道,一路往西峰上行。 山道上游人渐多,温度低了几分,风也渐大。 两人戴着口罩和帽子,混入游人当中,可惜他们身姿皆不俗,总会惹人回眸。 踏上小苍龙岭,已经能望见西峰峰顶。 关中平原广阔无垠,季陇棠忍不住驻足远眺。 “不愧为中华大地,沃野千里,广阔无垠。” “往南就是秦岭。”缪荣指给季陇棠看。 季陇棠正看着,缪荣却低声在他耳边唱道: “我想带你走遍天涯海角,我想让你眼里有烟火闪耀,我想你的生活变得多彩美妙,我想你在我怀里哼哼唧唧的撒娇……” 缪荣唱歌张口就来,歌词好像也是即兴编的,有一个会唱歌的男朋友大概就是季陇棠现在这种感觉。季陇棠听得正感动,没料到冒出最后一句,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把勾住缪荣的脖子,看起来哥俩好,说出来的话却是:“回去就到你怀里撒个娇。” “我等着。” 猎猎风声在耳边作响,两边是绝壁,天空一片蔚蓝。 西峰又叫莲花峰,因为有一片大石如盛开的莲花。 经过莲花洞,抓着铁链爬上天台,抵达了西峰峰顶。 两人在峰顶拍了几张合照,便往南峰行去。 南峰是华山最高的山峰,也是五岳里最高峰,站在南峰峰顶,八百里秦川尽收眼底。 南峰又叫落雁峰,因为有大雁南飞的时候会在这里休憩,峰顶有个许愿池,两人随规则各自许愿对方健康长寿,一生平安。 难得来一趟华山,两人决定在山上住一晚,看日落和日出。 他们在东峰饭店落脚,本来打算安静地在饭店内等待看个日落,可惜季陇棠被下棋亭吸引了注意力,非拉着缪荣下去不可。 主要是两人刚刚没去长空栈道,因为那里是人贴着人慢慢爬的地方,费时又费力,季陇棠没什么兴趣,可是被誉为华山第二险的鹞子翻身这里今天却没人挑战,又或许是因为风大的缘故,只是第二险还不会引起季陇棠的兴趣,最重要的是鹞子翻身下有个三面凌空的下棋亭,又叫博台,季陇棠在看见景点介绍的时候瞬间就来了劲,刚刚说回去才撒的娇这会儿就用上了。 “有安全带的,不怕,慢慢下去就行。”季陇棠信心满满地道。 缪荣不是信不过季陇棠的身手,毕竟他在拍戏的时候学过武术,练过剑法,还会格斗和枪械,对身体的平衡和掌控力绝对不弱,而且两边都有铁链,身上还要绑着安全带,比起徒手攀岩来并没什么难度。 “你看这会儿一个人都没有!去嘛去嘛!有人我就不去了!”季陇棠扯着缪荣的衣角,全情向男朋友撒着娇。 “好好好,去去去,得我先下。”缪荣拗不过他,就应了。 “耶!”季陇棠欢呼出声。 鹞子翻身作为第二险是真的陡峭,如果没了锁链和安全带,大概就成了飞檐走壁的慢动作。 缪荣先一步下去觉得还好,季陇棠也一路安稳直到落地,两人脱下安全带,往下棋亭走去。 季陇棠总算能牵缪荣的手了,他高兴地用力甩动手臂。 “这么高兴?”缪荣偏头看他。 “嗯!”季陇棠手指穿过缪荣的指间,说:“等官宣了以后,我就可以在任何地方都这样牵你的手了。” “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缪荣道。 下棋亭三面临壑,是一座孤峰,与东峰仅一刀形山背相连。 “哇,云雾缭绕,仙气飘飘,这里真像是神仙住的地方。”季陇棠在亭中转了一圈,不禁道。 缪荣从背后拥住季陇棠,看着一侧云雾和山峰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仙境。” 季陇棠将手覆盖在缪荣环绕他腰间的手背上,闻言喃喃地道:“我曾经以为你一去不复返,你却带着对我的爱意回来了,就像是做梦一样。” “而你答应了我,我也觉得像是做梦一样。”缪荣将下巴搁在季陇棠的肩膀上,接下了他的话说。 季陇棠侧过头,与缪荣接吻。 吻毕,缪荣依旧搂着他,在他耳边悠悠哼着歌。 他唱的是《烟花》,也是《慕棠》专辑里的歌: 那是一场承载了初恋回忆的烟花 那是一朵因他存在而怒放的心花 那是一个多么美丽又可爱的人啊 那是我全部的爱恋和往昔的年华 喜欢他,绚烂如烟花 它绽开,它消失,它美丽如画 喜欢他,不仅仅是一句情话 就算得不到回答 也将永远牵挂 喜欢他,他却爱她 我将独自离家 我很害怕,我放不下 我想念那一场夏日的烟花 我渴望那个只能在梦中才能见到的他 季陇棠靠在缪荣身上,心想:难怪这世上有那么多人为爱疯魔为爱痴狂,遇到缪荣,他也疯魔也想痴狂。 因为一直也没有人再下来,两人有幸在下棋亭待到日落时分,看完日落,他们才重新回到饭店。 日出是在房里看的,昨夜因为太疯魔而闹得太晚,季陇棠睡得死沉死沉,缪荣定了闹钟,醒来的时候天蒙蒙亮。 时间刚好。 缪荣把人从被窝里挖出来,季陇棠睡眼惺忪。 不过很快,他就努力让自己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太阳初升了。 季陇棠抱着被子,缪荣抱着他,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这样相拥看着这一幕。 日出美的令人屏息。 连拿起手机拍照片的动作都觉得是一种辜负。 于是他们什么也没有留下。 尽管如此,下山的时候,季陇棠依然带着前所未有的满足。 因为缪荣一直就在他的身旁。 作者有话说: 完结前大放送,明天完结!!! 感谢一路支持的大家!!! 第39章 :Te amo 旅游的日子过的很快,从华山回到华清宫,四天就这样过去了。 之后的三天,他们去了乾陵,拜访了法门寺,逛了西安城墙,登上了大雁塔,然后踏上回程。 这次假期是江宸给季陇棠硬排出来的,回去之后他就没再闲过,但他依然抽空搬了家,将自己住的地方搬了个空。 他没让缪荣帮忙,而是叫了小满,在工作的空档偷溜出去分批整理了几次,把衣柜里的衣服全都打包了出来,连着自己的电脑一股脑儿运进了0407。 东西运到的时候缪荣亲自接了进去,有好几大箱的衣物,季陇棠看着就觉得好像是自己的嫁妆被抬进了缪荣家的大门一样。 缪荣卧室的衣柜早早地就为他空了出来,晚上两个人一起整理衣柜,整理的时候季陇棠把少年时代穿的一些衣服都挑了出来,那个时候他的身量与现在有挺大的差异的,他一边整理一边就想处理掉,却被缪荣阻止了。 “别扔,只要你穿过的我都想留着,一次都没穿过的就无所谓了。”缪荣说着,还用十分惋惜的语气说:“可惜之前的都没有了。” 这些都是季陇棠一个人住之后留下的,从没打理过,再之前的衣物都是他母亲管的,随着他长大每年都会购置新的,同时每年也会处理掉一批旧的或者穿不下的。 缪荣的后半句话让季陇棠想起了母亲,他每年都会抽时间去看她,平常的日子里就算想起她,也都是早年时候的一些事,他很少再去想后来发生的那些事。 “你的还留着吗?”季陇棠不欲多想,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问缪荣。 “都留着,不过已经压箱底了,我懒得整理。”缪荣说。 “那下次给我,我来整理,看看你小时候都穿了些什么。”季陇非常有兴趣地道。 “那你可以看照片,我的衣服太多了。”缪荣提议说。 “果然自己的衣服都是懒得整理的,反正我每次整理衣服都是迫不得已。”季陇棠颇为苦恼地道。 “以后我给你整理。”缪荣对他说。 “好啊。”季陇棠当即答应。 季陇棠的书不多,只占据了书柜小小一格,他对缪荣说:“好多不看的都捐掉了,现在也很少看书了,这些关于表演的书得留着。”演多了他有时候也会出现角色惯性,每到这种时候,季陇棠都会翻看这些书,重新寻找感觉,他不喜欢把角色演成跟谁类似,接剧本的时候会尽量避免同类型角色,如果避免不了,他也会努力演出不一样的感觉来。 “就只有书吗?没有什么笔记或者相册之类的?”缪荣住在季陇棠那里的时候就有些好奇,不过一直都没有机会问。 季陇棠垂眸半晌,说:“相册只有一本,不过没有拿过来。” 缪荣在他垂眼的时候就意识到有问题,他握住季陇棠的手问:“怎么了?” 季陇棠现在大部分的事都不瞒他,只说:“都是很小时候的照片,后来工作了就没再拍过,毕竟剧组都会留下剧照,妈妈说没什么比剧照更有纪念意义,在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专门问剧组要来并且亲自做整理,后来这个习惯因为太忙也就没有了。” 缪荣对季陇棠十六岁以后的事大部分是知道的,十六岁以前都是从季陇棠自己的口中听说的,当年他们认识的时间其实不长,而且关系也局限于朋友,自然不会聊得太深入,但是当年他还是听季陇棠说过他喜欢演话剧,不喜欢妈妈给他选的那些电视剧,当然也不止一次听季陇棠说他的妈妈非常忙碌,忙碌到妈妈不像是妈妈,更像是他的上司。 缪荣当下转开了话题说:“我的相册也在爸爸们那里,不如我们从现在开始攒吧,就从西安的旅游照片开始。”他说着,指了指空着的其中一格书柜说:“把我们每一年攒的相册都摆这里。” “好啊!” 他们的疗愈事宜如期进行。 根据秦医生的安排,他们每周做一到两次。 流程很有仪式感,要先给卧房熏香,再沐浴,提前做好相关准备,毕竟环境也是疗愈的一部分。 琴房因为有过一次清醒的经历,也成了疗愈环境的选择之一。 但通常情况下,他们都还是在卧室里进行。 季陇棠发现缪荣脚踝上的纹身就是在他们从西安回来后进行的第一次疗愈当中。 先前拍写真的时候,缪荣两只脚踝上的花纹都是用纹身笔画上去且能够洗掉的,可是如今被季陇棠看见的却已经纹上去而且刚刚褪了痂的。 他本来就很喜欢握着那里,缪荣的脚踝修长,两侧踝骨高高凸起,他纹上海棠花纹的地方,正是贴着踝骨和脚后跟的那一圈。 “疼吗?”那上面还有些红痕未消,衬得周遭肤色更加白皙。 “不疼。” 季陇棠却不信,贴着骨头刺的,怎么可能不疼。 “什么时候去弄的?”西安回来后一直忙碌,又因为浴室成了禁止做爱的环境,因此两人一直是分开沐浴的,所以季陇棠才会在这时才第一次见到这个纹身。 缪荣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他纹的是左脚踝,此时季陇棠将台灯拧到最亮,重新握住缪荣的脚踝细细打量。 “刚回来的时候,喜欢吗?” “喜欢。”季陇棠低头亲吻,将整圈脚踝都亲了个遍,动作轻柔,虽然知道缪荣应该真的已经不疼了,可他还是很心疼。 但他又是真心喜欢的:“像是脚链一样,把你牢牢锁在我身边。” “嗯。” 这一晚的疗愈过程季陇棠始终没有将灯调暗。 无论是趴着还是仰面躺着,灯光将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这让缪荣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整个过程变得特别漫长,也更加细致。 结束的时候,缪荣困倦地趴在床上,感觉季陇棠的手还圈着他的腰,但他人应该还没清醒。 缪荣便也懒得再动一动。 从前每次季陇棠清醒过来的时候都看不见任何痕迹,现在则不然,疗愈的目的就是为了加深他身体和心理的统一意识,秦医生既然提出了这一点,两人也都遵守医嘱,而且其实比起之前来,有了甜蜜道具的加成,缪荣在某些感受上也和以往不同,伴侣的感受是相互的,季陇棠专注于缪荣的感受而不像从前那样容易陷进去,这是个好现象,再加上缪荣在这件事上极度宠着季陇棠,所以直接导致了刺激和快感都成倍叠加,以至于每次疗愈过后,缪荣总能很快地睡过去。 季陇棠清醒过来的时候,缪荣已经睡熟了。 他轻轻摘下缪荣的蒙眼带,摸了摸他微微泛红的眼尾处,想起刚才的对话。 那时缪荣的脚踝又一次被他握在手里,那上面有一层细细的薄汗。 季陇棠再一次吻着那圈海棠花纹,对缪荣说:“我也想纹。” “……不许。”缪荣好听的嗓音里多了一丝暗哑,也有一丝隐约的忍耐。 “为什么?”季陇棠微微加重了力道。 缪荣失声一秒:“……你是个演员……而且……你准备纹哪里……” “腿根?” “……不许……那里……只有……我能看……” 后来无论他怎么折腾,缪荣都没有松口,季陇棠只好悻悻作罢。 不过在之后的一次疗愈里,缪荣拿了纹身笔,在季陇棠非常想纹身的地方写下了几个字母。 Te amo 醒来后季陇棠立刻上网查了下,原来那是“我爱你”的拉丁语。 随着“老朋友”节目的播出,网上关于两个人的话题又一次被推上了热搜,除了和节目相关的,《天赐》和当年事件的讨论也甚嚣尘上。 但是时隔十年,在荣煌总公司的运作下,那次事件的始末越来越清晰地被大众所认知,十年间关于追星所发生的恶性事件也数不胜数,粉丝反噬明星成了一种现象,有了这些案例的衬托,当年季陇棠和缪荣所承受的风波也令人为之唏嘘和不平。 节目一播出,认同季陇棠那句“没有资格喜欢任何人”的话的不在少数。 除此之外,就是那些继续磕真人Cp的大军了,弹幕被刷的飞起,全一期的节目被她们刷了无数次,只为了捕捉各种眼神和细节。 “这期是‘老朋友’吗?我宣布这就是现场求爱好吗!应该改名叫‘真情侣’!” “‘一见钟情’、‘二见倾心’这是朋友之间用的词吗?这分明是对喜欢的人用的好吗!” “弹钢琴那里够明显了,更别说后面那一曲《凤求凰》了!” “还有寻找礼物那段,非说朋友的默契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如果结合之前的采访看,他们明明见面不多,怎么还能在厨房里配合得那样默契?” “非要说是演的也可以,但是我怎么看都觉得那就是他们的日常!” “我是缪神的粉丝,缪神告别演奏会上穿的表演服上有一圈刺绣,花纹就和他送季陇棠的袖扣一模一样!我查了下,那是海棠花纹!代表的是谁还用说吗!”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互相都答对了对方的题目吗?尤其是最后一题!” “注意到了注意到了!可是细节太多了,就长了一张嘴,说不过来!” “你们别带节奏了,明明就什么关系都没有,是缪荣硬往上凑,这么明显你们都能视而不见我也是服了。” “可是男神明明也承认了缪荣是他唯一的朋友。” “很难想象十年后两人还能搭,我隔着屏幕都觉得尴尬。” “哪里尴尬了?他们明明那么有爱!” “明眼人都能看出缪荣喜欢季神好吗,季神既能然说出缪荣是他唯一的朋友,那必然也不会是作假的。” “没人注意缪荣的‘恃宠而骄’吗?还有,就是他们晚上去餐厅的照片,好像被人拍到了Po出来了。” “我也看到了,虽然有些模糊,但是两个人的衣服和采访那段是一样的。” 相对于网上的各种猜测,早已经成为一对恋人的两人继续过他们腻腻歪歪的小日子,话虽如此,他们对工作也毫不懈怠,季陇棠忙着排练和新电影进场前的准备工作,缪荣则忙着发专的事宜。 时间过得飞快,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专辑发售的日子即将到来。 第40章 :官宣 专辑正式发片前一周,荣煌官方微博放出了《慕棠》专辑主打曲的mV。 并放出专辑一周后零点的开售链接。 这支mV一出,不仅是两组磕Cp的人,包括季陇棠的影迷,缪荣的音乐粉,《天赐》的影迷,一股脑儿将这支mV顶了起来。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这支mV是《天赐》的番外,而且是官方番外! 好多当年被剪掉的镜头都放在了mV里,萧嵘剪辑了两个版本,一个是加长版,一个是普通版。 当年《天赐》就以构图、镜头语言以及配乐美而受人追捧,更别提里面还有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年季陇棠,《天赐》的故事本身也做到了简单而且纯粹,给人一种美感贯穿全片的感觉。 而这支mV更是做到了极致,普版是背影乐是《慕棠》,加长版却是个真真正正的番外篇,配乐也延续了电影里的风格,却是更凸显了回忆与重逢的气氛,有一种让人一听配乐就忽然生出一种想要流泪的感觉。 mV出来的瞬间,刷到的观众都不禁被画面和配乐吸引了。 “啊啊啊啊啊!萧嵘导演Yyds!” “啊啊啊啊啊!《天赐》剧组Yyds!” “啊啊啊啊啊!男神的神仙颜值啊,相隔十年的对比,这保持的也太好了!” “啊啊啊!美颜暴击!舔颜!子苏十年不相负,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慕棠》!专辑就叫《慕棠》!有谁还记得缪哥哥采访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记得记得!主持人问缪神出唱片的原因,缪神说专辑出来答案就自然揭晓了!” “现在答案揭晓了!就是《慕棠》啊!” “慕棠爱慕季陇棠” “天呐!简直要疯!我竟然磕到了真的!” “子苏十年不相负,荣棠也是十年不相负好吗?感动哭了!” “歌词太明显了好嘛!不过这首歌好好听啊!这算是缪神第一次开嗓吗?” “开口跪啊!好苏好苏好苏的声音,这就是唱给季神的歌啊!” “说的是出国那几年吧!这首曲子好好听,缪神唱歌绝绝子!” “陷在曲子里出不来了,声音好蛊!” 各路粉丝在mV下嗷嗷叫了一周后,就到了专辑正式开售的当天。 荣煌官方微博在零点发出了第一条微博: 荣煌官方微博V:恭喜缪荣第一张个人专辑《慕棠》正式发售。各大音乐网站同步上线。@糖糖是甜的 萧嵘紧随其后: 剪刀手萧嵘V:恭喜把人追到手!当年说好的,追到了就公开。恭喜你荣获最佳配乐奖《天赐》-Ring。M,恭喜出新专。十年慕棠,不负情深,满棠皆荣。@糖糖是甜的 再接着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大佬: 缪氏CEO缪其深V:缪小喵,作为你的家长,想问问你什么时候能把你家宝贝糖带回来?@糖糖是甜的 这之后各路营销号都炸了,开始纷纷撰稿发文。 然而缪荣那已被扒了马甲的小号到了十点才有了动静,不仅回复姗姗来迟,而且态度极为敷衍: 谢谢支持!@荣煌官方微博V:缪荣第一张个人专辑《慕棠》正式发售。@糖糖是甜的 谢谢萧叔叔!@剪刀手萧嵘V:恭喜把人追到手!当年说好的,追到了就公开。恭喜你获得最佳配乐奖《天赐》-Ring。M,恭喜出新专。十年慕棠,不负情深,满棠皆荣。@糖糖是甜的 遵命爸爸!@缪氏CEO缪其深V:缪小喵,作为你的家长,想问问你什么时候能把你家宝贝糖带回来?@糖糖是甜的 除此之外,他又单独发了三条微博: 糖糖是甜的:不好意思,不怎么看微博,有空可以去Fm关注我,我会定期开直播。今天双人直播,晚间19:00准时见。ID:糖糖家的喵 糖糖是甜的:生日快乐!我的糖糖。 附图是一条刺绣颈圈,上面除了海棠花纹,还有个穿插在花纹里的Ring。M。 糖糖是甜的:我是你的。 附图是九宫格,正是海棠花林里拍摄的那套写真。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这是官宣吧!是官宣吧!这就是官宣吧!” “图片里的两个人美的让人失语!” “我实在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信息量略大啊啊啊啊!槽点略多啊啊啊啊!吐槽不过来了我!” “还是忍不住要先来吐槽一句,荣煌官方、萧嵘大导演和缪氏大佬直接At糖糖是甜的这个小号这样真的好吗?” “缪神果然有后台!你们品一品,荣煌!这丫的根本就是他们家自己开的公司好嘛!他用得着去蹭热度嘛!” “缪氏缪其深大佬啊!居然就是‘爸爸’!是真爸爸吧!绝对不是金主爸爸的爸爸吧!” “缪神自己家的公司,爱怎么出专辑就怎么出专辑,不过还是想说,《慕棠》好好听呜呜呜!已经循环无数遍了!” “有谁注意到那个最佳配乐奖了?《天赐》获最佳配乐是在十年前,那一年缪神才十六岁吧?” “Ring。M,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别的电影Cast表里看见过。” “有的有的!我也见到过!” “十年慕棠,不负情深,满棠皆荣!好美啊!是说缪神追我们家棠棠追了十年吗?” “好有爱好有爱好有爱好有爱的一对啊啊啊啊啊啊啊!” “划重点!今天是棠棠的生日!我去万年历里翻了下,棠棠出生的那天,农历就在今天!” “我去翻了下糖糖的甜的这个账号,第一条微博是在十一年前的4月7日发布的,这说明什么?说明两人认识比《天赐》更早吧?” “重点是海棠花纹好嘛!脖子!手腕!脚踝!我天!” “有生之年啊!我居然磕到了真的!他们是真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啊啊?一早醒来还懵逼的我!四舍五入这就在一起了?我棠还什么都没表示吧!” “摊手!谁让季神的微博当年就注销了呢!” “我已经关注了‘糖糖家的喵’的电台了,蹲一个直播,不知道今天这么大的日子,缪神会不会开直播?” “所以缪神小名就是小喵吗?好可爱啊!” “家人们快去听歌吧!整张专辑都是表白!!!真是每一首都好好磕啊!” PM19:00“糖糖家的喵”直播间 在线人数123000,人数仍在持续而且迅速地攀升中。 缪荣低声说:“开始了,你坐我边上。” 季陇棠小声问:“这样就算开始了?” “开始了!开始了!表白棠棠!” “棠棠生日快乐!” 直播间弹幕刷得飞快,打赏瞬间就刷上了小时前十。 缪荣:“Hello大家好!我是缪荣,今天是我发专辑的日子,也是棠棠的生日,开直播主要是和大家一起为棠棠庆生。” 季陇棠:“大家好,我是季陇棠。” 缪荣:“生日快乐!宝贝儿!” 季陇棠:“……” “表白季神缪神!” “表白两位男神!” “季神害羞了!缪神平常就是这么称呼季神的吗?” 类似的弹幕又刷了满屏。 缪荣:“他今天是第一次玩直播,还不习惯。” 季陇棠:“是的,有点不习惯,不知道看哪里。” “看你家喵啊哈哈!” “为什么要在电台,而不是去能露脸直播的视频号啊?” 缪荣小声说:“你就看屏幕的问题,挑喜欢的回就好。” 季陇棠小声回:“哦。” 缪荣回复弹幕:“因为直播以音乐为主,基本上都是单人直播,双人直播只在特殊的日子。” “嗷嗷嗷,特殊的日子!” “缪神今天会唱歌吗?” “缪神真的追了季神十年吗?” “缪神脚踝上的海棠花纹是真的纹身吗?” 缪荣:“会唱,唱几首喜欢的歌,不限专辑。” 缪荣:“十一年。我对他一见钟情。” 缪荣:“纹在左边。” “季神说几句话吧!还在害羞吗?” “棠棠也开直播吧,你这几年也太低调了!” “晚饭吃了吗?吃的什么啊?” 季陇棠挑了他喜欢的回:“吃了油爆虾,蘑菇炒肉,白灼生菜,炒莴笋,还有莴笋叶拌饭,都是他做的,他做菜一级棒!” “所以家里都是缪神掌厨吗?” “棠棠会下厨吗?” “想知道缪神是怎么追上你的?” 季陇棠:“我正在学煮粥,还有荷包蛋。” 季陇棠:“他很早就跟我表白了,属于早恋,所以我没敢答应。” “哈哈哈!我服了!居然是因为早恋的原因一直拖到现在的吗?” “古代十四岁就成亲了,十六岁怎么能算是早恋呢!” “请问棠棠听缪神的歌有什么感想?” 季陇棠:“好听,他很少唱歌,我都是前不久才第一次听他唱歌。” 季陇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新专辑!” “一定支持!” “已经下单了,就等寄到!” “什么时候发写真啊?” 缪荣:“找机会还会拍几套,再一起出。” “好的!坐等!” “好像结婚照啊!拍拍拍!请尽量多拍!” “会去哪里结婚吗?想去哪里度蜜月啊?” 缪荣:“都听他安排。” “哇!这句话听起来真的像是个好老公啊!” “我就说是荣棠不是棠荣了!” “我支持棠荣!” 缪荣:“先唱今天的第一首歌吧。”说着,他小声问季陇棠:“今天你是寿星,你想听什么?第一首送给你。” “啊啊啊!温柔攻有没有!” “嗷嗷嗷,缪哥哥好苏啊!” “喔喔喔,好宠好宠!” “选《慕棠》!” 这会儿所有人都在刷主打歌《慕棠》。 季陇棠:“不好意思,我选专辑里的《疯癫》,超级好听的,我都还没听过现场。” 缪荣笑:“《慕棠》私底下给他唱了好几次了,那今天第一首歌,就唱《疯癫》吧。” “啊啊啊!有个会唱歌的男朋友真好!” “求分享一下你们的恋爱故事,求求了!” “缪神的《疯癫》太绝了,我刚刚就一直在循环这首,很有魔性的一首歌!” “啊啊啊,我也已经入妄疯癫了!表白两位男神!” “里面一段戏腔太美了!” “缪神好惊艳!” “祝棠棠生快!” 弹幕持续不断地在刷,缪荣准备好了伴奏,便开了嗓: 一年一年又一年 怀念纪念永远思念 流过岁月绵绵 我已入妄疯癫 一年一年又一年 哄骗诱骗张口就骗 骗自己从未迷恋 其实已入妄疯癫 一年一年又一年 惊艳梦魇循环无限 忘不了那第一眼 我已入妄疯癫 仙人一动念 凡间三百年 苦海漫无边 红尘不痴恋 苦恋爱恋痴心妄恋 今年明年有生之年 度日日日长如年 我仍入妄疯癫 且我死心不改甘心情愿 这一天是季陇棠生日,也是缪荣专辑发售、两人官宣的日子。 更是粉丝们疯狂磕糖值得纪念的大好日子! 第41章 :尾声 一 旧金山湾区南部的帕罗奥多市,坐落着一所世界著名的私立研究型大学,斯坦福大学。 伯恩斯是该所大学医学博士,著名心理学家,是提出不使用药物而以建立记忆重塑为手法治疗抑郁症的先行者,现为斯坦福大学医学院精神病学与行为科学临床教授。 缪荣是在出国第三年的时候联系上的伯恩斯教授,他申请参与伯恩斯教授研究项目里的自愿者。 “你想清楚了?确定要这样做?”伯恩斯教授看着眼前这个才十九岁的大男孩。 “是的。”缪荣点头。 “你这么做的目的,因为你身边有这样的人?”伯恩斯教授问他。 “是的,不瞒教授,那是我……是我曾经追求过的人,他曾经住院半年,虽然已经出院了,可是我得到的关于他的消息让我认为,他至今都未曾痊愈。” “你的依据是什么?”伯恩斯教授又问。 缪荣回答:“他只要一受外伤就会并发高烧,这并不正常,更像是自主神经功能紊乱的一种症状,而促使症状出现的,就是受伤。” 伯恩斯教授有些出乎意料地盯着这个大男孩,显然他并不是出于一时兴起,甚至是仔细研究过心理这门学科才有了这个念头的,于是他道:“不错,这是典型的心理压抑导致的自主神经功能紊乱,照你的说法看,他的确还达不到痊愈的标准。” “所以我想更了解他的心理状态,希望借用教授的研究来帮助我达到目的,毕竟我不是亲身经历者,有时候很想帮助他,却怕适得其反。” 伯恩斯教授对缪荣道:“重塑记忆原本是为了减轻痛苦,而不是增加痛苦。”他斟酌着说道:“不过你的目标很明确,而且我确实对你的提议很感兴趣,我答应你,可以让你试一试,也作为我的样本之一。你的情况特殊,到时候你被分配的小组在回溯一组,实际上会由我为你重塑,另外为了以防万一,我必须给你设置一道心理暗示程序,只让你在一段时间内感受它。” “谢谢教授。”缪荣给伯恩斯教授深深鞠了一躬,道。 这之后,缪荣与伯恩斯教授的联系一直也没有断,在回国前,他又去见了伯恩斯教授一面。 “他一直在服用一种药物,我想帮助他戒断。” “治疗抑郁的药只会让人用了更抑郁,我从来没有见过抑郁症通过吃药痊愈的案例,我只见过需要永久服用药物来控制病情的案例,然而这又会引起别的症状。” “那我该怎么做?” “你说你要回去重新追求他?” “是的。” 伯恩斯教授从书柜里取出一个文件夹,递给缪荣道:“这是我的另一个研究课题,你可以参考一下。” 缪荣接过,低头看了一眼课题的名称:“报复性补偿心理疗愈法?” “不错,报复性补偿是一种常见的满足心理欲望的手段,我的研究就是让它用到治疗中去,你既然想追求他,不如试试看。” 缪荣没说话,而是翻开了课题仔细看。 伯恩斯教授为他解说: “在你告诉我的那段伤害史中,他是被掌控的一方,你可以利用这一点,让他在某些情境下掌控你,获得补偿,只要你引导得当,就是合理的心理疏导,但你必须把握好中间的平衡,也要注意别让他伤害你,否则会适得其反。” “当然你首先要接受被他掌控这件事,不过一般来说,伴侣随着时间的推移,都会形成一定的相处模式,比如家中事务妻子主导,丈夫跟随,对外则丈夫主导,妻子跟随,这是常态,当然相反的模式也会有,可是最终都会保持在一定的模式当中。” “所以您的意思是,在我能接受的范围里,让他掌控我,从而得到心理上的疏解?”缪荣问。 “不错。”伯恩斯教授点了点头,却看着缪荣,又一次问出了之前问过好几遍的问题:“Ring,明知道他的情况,你还是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吗?” “我想,我想爱他,想治愈他。”缪荣毫不犹豫地道。 伯恩斯教授笑了起来,心中为这个大男孩从一开始到如今都不悔的爱情所感动:“那你就试试我的方法吧,强行扭转对于心理疾病是行不通的,只有通过行为来干预,让他在日久天长的行为习惯和相处模式中获得心理安慰,从而得到心中的安宁,这样他才会慢慢变好。”伯恩斯教授说着,忽然眨了眨眼睛又道:“婚姻关系里,性爱是很重要的一方面。” 缪荣一怔,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笑道:“我知道了教授,谢谢您的建议。” “你一定要把握好平衡,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会给你提供一切帮助。” “谢谢您!教授!” “祝福你们,我的孩子。”伯恩斯教授笑着对他说道。 二 那一年事发后,缪荣亲自去医院向女孩道了歉,并且用一大笔钱安抚了她的父母。 病房里的气氛并不好,缪荣看着女孩遭罪后失去光亮的眼眸,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觉得很荒唐。 他花了那么大的心思为了追求一个人,可是结果呢? 他是真的喜欢季陇棠。 可是他们之间却连一部电影都容不下。 “我已经想清楚了,我并不喜欢你,我不喜欢同性,所以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你走吧。”季陇棠好像都不想看到他,对他说出这样一句话。 这句话如同判刑,缪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病房的。 他的小爸站在不远处,他白着脸走过去,看着小爸想说什么,不过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能说出口,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缪荣见到的是荣谌。 “小爸呢?” “他帮你去处理一些事。” 缪荣向荣谌坦白了一切,然后他茫然地问:“爸,我最终也没得到回应,是不是全都做错了?” “你只是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荣谌淡淡道。 “可是,我把事情弄的一团糟,你们不骂我吗?”缪荣到底才十六岁,他之前以为自己可以独立了,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很多事他觉得自己可以解决,可惜最终发现自己的力量真的太小了。 “你已经承担了后果,你可以将这件事看做是成长的代价。而我们是你的父亲,没必要再骂你一次。”荣谌轻抚着缪荣的额头,说。 三 这是他们进行疗愈的第三年。 这一天,季陇棠带缪荣回到了他之前住的地方。 在缪荣面前亲手打开了那扇小黑屋。 里面是满墙的照片,全都是缪荣。 每一张都标明了年份,拍摄时间,以及拍摄地点。 基本上是按照巡演的地点和场次拍摄的。 有关这些,季陇棠如数家珍,且倒背如流。 里面还有一个巨大的投影设备,正中所投射出来的人,正是缪荣的全息影像。 那一天,他们在小黑屋里完成了最后的疗愈。 疗愈结束后,缪荣亲自关掉了投影设备的电源。 从今往后,季陇棠的世界里,就只有一个最真实的缪荣。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提前预祝各位五一节快乐! 这篇文没有番外咯,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和陪伴! 喜欢这篇文的小伙伴可以关注一下作者,谢谢。 下一本《花下眠》,也是甜的!指路:CP1280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