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殿猫色宫墙柳》作者:云胡不欢 希音从未见过一人可像京墨这样,温润而不失威严,寡淡且不乏恭谦。 【文案一】 京墨从食神处拿回几条香脆可口的小黄鱼,放于希音面前。 此时的希音尚化原形,凑过来嗅了两下,灵瞳发亮,几下拆吃入腹,复抬头,欲再食。 京墨见状,不由拧起俊眉:何故二郎神的灵宠欢喜时狂乱甩尾,她却反之?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埋头致力于使希音甩尾之大事,终于一天惹的她狂怒甩尾,堪比响尾蛇。 还未等他喜形于色。 他就被挠了。 【文案二】 近日,烛照殿的侍卫发现无论是殿内的墙头、屋顶还是树上,总会有只金色毛绒团子,懒洋洋的什么也不干,就是睡。 雷打不动,赶不走又抓不到,身形敏捷,且一跃无形。 侍卫急忙报于圣神,京墨面无波澜,挥手示意他退下:“无碍。” 唇角轻扬。 赶不走? 某只晒完太阳准备打道回府的猫懒散的伸伸懒腰,跃地成形,半柱香后。 希音:???出不去? 温润如玉腹黑圣神 x 软萌可口小帝君 【食用指南】: 1、男主身份为真实传说,可百度,蠢作者在此基础上将此写为人格化的神。 2、女主名字“希音”取于老子·《道德经》:“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一句。 3、双c,甜甜甜!!作者虽蠢,但货真价实亲妈一枚。 4、蠢作者逻辑毫无,彻底放飞自我,只博众位一笑。 5、本文又名《晒个太阳还被讹了?》《树上掉下个媳妇儿来》《圣神养猫日常》《我家宠物不比哮天犬会摇尾巴是为何?》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异闻传说 搜索关键字:主角:京墨,希音 ┃ 配角:子苓,龙修,落葵等 ┃ 其它:甜甜甜,小心蛀牙哦 第1章 第一章 天下一统,四海升平。 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边疆将士虽饱受风霜,却无战事生起,也颇为自得;贵族依旧不改其骄奢之气,整日弦乐四起,歌舞升平,但总体还呈一个太平盛世。 宫中一场华宴,是帝王在年关宴请重臣,席间觥筹交错,阿谀之声此起彼伏。中途帝命宫中嬷嬷将出世不久的小公主抱来,六个多月大的孩子已中庭饱满,朱唇玉润,一双剔透的眸子看着殿中。 有言官连忙高声赞美:“公主实乃龙章凤姿,风采绝然!” 众臣纷纷附和,赞美之词四溢。 帝爽朗大笑,颇有得意之色。 期间不知谁说了一句:“公主如此姿容,可比乾坤帝君。” 帝闻此言,突龙颜大悦,大手一挥:“赏!” 小公主似是听懂般,咯咯的笑起来。 ************* 夜,丞相府。 丞相携子披月而归,父子别于院内,丞相公子疑惑一路的问题终百思不解,躬身长揖,将向卧房走去的父亲唤住:“父亲,孩儿尚有一事不明。” 丞相回身,颔首:“何事?” 他冲皇宫方向遥握一拳,道:“圣上乃一世明君,从未随意褒奖贬责他人,何故今夜竟因一句赞美便大肆奖赏?” 倒不是嫉恨,只单认为圣上此举颇有不妥。 丞相仰头笑了两声,道:“我儿,为父曾与你说过,学海之渊,渊深千尺,切不可局限于眼前几类,使自身目光短浅望不达远乎。四书应读,怪志亦可观,方达学富五车。夜深了,早些歇了吧。” 丞相说完便转身回房,他在原地呆立许久,反复细琢父亲的话,忽眼前一亮,避开提灯引路的侍女,只留一句“今夜我不回屋”便匆匆赶去书房。 父亲的书房里奇珍众多,紫檀木的书架上几乎网罗尽天下奇书,他从一侧开始细细看去,终在一处停下脚步,伸手取下角落那本闲置许久早已灰尘满布的厚书。 ——《三山九州实录》 他小心翼翼拂去上面灰尘,将书房的灯又填了一盏,待室内通明,才心满意足双手捧书坐于案前,揣着敬仰之心翻开,只见第一页只印了一行短字: “书中所录种种,皆实出三山九州,笔录者不敢妄自删改,唯恐神灵降罪。笔者不才,唯尽全力将各路众神一一详尽于此,以飨读者,望诸君详观。” 丞相公子来了兴致,急匆匆翻开第二页。 开篇叙述了混沌初开之时的天地盛况,他逐渐看的入迷,忽想起自己本是要寻那单单提名便能使龙颜大悦的乾坤帝君,怀着此神究竟是何方神圣之惑,顺着目录翻开了乾坤帝君的一卷。 这一卷占据的篇幅很长,他饶有兴趣捧书细读,思绪也跟着笔录者一同行进。 此卷倾笔录者之能,将乾坤帝君自出世以来,及她与八十一重天之上、被三山九州尊称敬仰的圣神之间的爱恨情仇,一一道来。 只是世人即便再有窥得天机之能,也无法详尽此间之事,若要细说,还得从那明月如霜,清景无限的一日说起…… **************** 风景绮丽,仙草丛生。 一孔雀自高空直降,哗哗啦啦收起翅膀,发觉四下无人,方才昂首挺胸阔步走向湖边,低头啄几口水,就着湖中倒影欣赏自己羽毛。 陶醉不已。 不远处的草丛中藏着一物,眼瞳瞪圆,目光如炬,前半身伏地,紧盯那只尚不知危险降临、犹在自我陶醉的蠢物。金黄色毛发的长尾微弯,尾梢因面对猎物的兴奋而炸开一大樶毛,后脚支起,稳稳当当的踩在地上,蓄势待发。 后脚蓄力时,臀部不停扭动,喉间隐隐发出呜呜之音。 时机已到。 它瞳孔骤缩,后腿使力一蹬,箭一般的飞出去。 那只孔雀尚在轻啄羽毛,周围流动的空气使它惊觉危险来临,还未展翅,便觉疼痛袭来,两只利爪已扎进体内。 “嗷嗷——” 孔雀吓的六神无主,被一股力量撞于地面,待看到压在自己身上的华贵金色毛发后,强忍身体传来的剧痛慌忙求饶:“帝君饶命,帝君饶命——” 来物罔若未闻,喉间不停发出的呜呜声似在昭告此猎物已被它收入囊中,只待品尝。 孔雀尚在不断求饶,它的鼻息就已凑近孔雀细长脖颈,满意的欣赏着身下不断颤抖的身体。 利牙渐露。 此时林中突闪出个黑影。 子宸看清眼前之景,无奈的唤了声:“君上。” 已凑到孔雀脖颈的动作才堪堪停下,未曾抬头,不悦的冷哼一声,自孔雀身上跃下,晃着尾巴经他身侧走入林中。 随着它身影消失,空中传来的浓浓神威直压孔雀无法站立:“滚。” 孔雀连忙谢恩:“多谢帝君,多谢帝君!” 待神威渐失,孔雀才跌跌撞撞的立起,对着子宸恭敬行礼:“多谢上仙救命之恩。” 子宸眉眼间的温顺速退,冷声叱道:“给你主子带话,再敢乱闯乾坤山,屠。” 孔雀哆哆嗦嗦:“是。” ************* 子宸踏入帝君寝宫,内部装饰奢华敞亮,软塌铺着厚重的雪白貂绒毯,之上卧着一只金黄华贵、毛色纯净的猫,姿势慵懒。 他敛眸恭敬道:“参见帝君。” 希音并未理他,享受着自窗棂洒下的日光养神,只那条轻甩的长尾泄出她此时的不满。 子宸知她因被打断好事不悦,带笑劝道:“君上息怒,锣山那群不成气候之物,岂能劳烦君上亲自处理。再者,方才君上之怒想必已传遍锣山,该如何,他们心里自知。” 锣山相隔乾坤山不近,山大王是只十一万岁的蛇妖,仗着四象之一的玄武腹背之上缠绕的神兽与她种类及外形上颇有那么点渊源,便封山为王很是得意。山上小妖繁杂却数量不多,平日里无甚事,就喜四处乱扰,常使凡人担惊受怕,后被希音得知,命子宸亲带兵马镇压后,便将目标仅对准了乾坤山,时不时派人来捣乱。 虽无伤大雅,也并无任何损失,但来的多了,还是颇令她心烦。 半晌,才听一声悦耳清脆的冷哼:“母长虫。” 子宸忍笑连忙应声。 希音长尾一甩,“喵呜——”一声。 雪白貂绒毯上的猫化作一妙龄女子,金色绫罗华服勾出她曼妙身姿,纤腰楚楚,珠翠琳琅,如瀑的乌发高挽,腮凝新荔,明眸皓齿,朱唇欲滴。 顾盼之际,明媚生辉。 她懒懒的掀眸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男子,一袭华贵黑袍,通身正气,发丝整齐的笼入发冠,长眉若柳,身姿颀长。 这副皮囊,也难怪乾坤山的一群小妖精整日围着转。 她轻笑了声,道:“子苓呢?” 子宸道:“兴许是玩去了,她一向待不住。” “去了何处?本君今日去趟神界,长老若问起,便还是由她扮作本君宿在寝宫。” “是。”子宸停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君上可是还去那烛照殿?” 希音懒懒应了声,见他欲言又止,道:“可有不妥?” 听帝君问起,又见她面上并无怒意,子宸才敢说出自己早已想说的话:“臣斗胆。烛照殿乃圣神居所,自天地初开,圣神与往圣共创四象,而后渐造天地万物,为三山九州共奉之神,且听闻如今圣神早已不问世事,君上若此去多番烦扰……” 说着抬头看了眼希音,见她神色未变,才继续道:“恐圣神降罪。” 希音听他说完,颔首道:“不必惶恐,卿言之有理,本君断不会随意怪罪于你。父君与母君仙游已久,本君继位时年纪尚幼,也多亏尔等忠臣良言劝谏,才得以保我乾坤山之太平。至于卿所言之事,本君定会思虑——这把骨扇便做赏赐罢,还望卿日后可多助本君之力。” 她素手轻抬,手边一把白玉骨扇便落入子宸手中,质地细腻,触感温凉,乃上等佳品。 子宸执扇,恭敬长揖:“谢君上,为君上分忧乃臣分内之事。” 又问:“如此,君上可还去?” 希音理所当然:“为何不去?” 子宸:“……” 他就知道。 欲退下时,忽被希音再次喊住:“卿方才可言,子苓已玩去?” 刚松口气的子宸再次提心,但仍面不改色答:“是,胞妹一向顽劣,如今……” 话音未落,便被希音打断:“既如此,为何本君已近半月不曾见她身影?虽说天上一日人世一年,可本君的乾坤山走的,是人间之时。” 子宸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果然,就听塌上一句冷叱:“说!” 子宸慌忙跪下请罪:“君上息怒,子苓贪玩,宿在外不归是常事,许是……” 希音懒得再听他毫无逻辑的辩解,厉声叱道:“欺君之罪,卿可知?” 子宸后背已渗出一层冷汗,闻言不再辩解,将怀中一封信呈上,道:“此乃罪臣胞妹所书,请君上一观。” 下一瞬,信已落入希音手中,只见信上所书: 君上,兄长在上。见字如面。子苓常闻凡世家乡如今有处惊世奇楼,心向往之,又恐二位不予子苓,便私自下世一趟,不日便归,切勿挂心。子苓手书。 合上信,她哼一声,道:“私自下世,真是好样的。” “君上息怒。” 看了眼地上跪着的男子,摆手:“与你无关,起来吧,知情不报,若再有下次,卿心自知。” “是!谢君上。” 希音眯起美眸,子苓的家乡,那便是…… 她喃喃道:“婺州的惊世奇楼?” 子宸道:“此楼乃名‘八咏楼’,臣兄妹二人随君上入乾坤山时,婺州并未建有此楼,应是近些年间才有。臣也不时听闻,此楼曾引得历代文人名士相继而来,想必自有它的绝妙之处。” 他和子苓乃一母同胞的兄妹,出生婺州,如今已改名为金华,两人是土生土长的金华猫,后一场天灾,父母双亡,幸而得遇下山游玩的希音,便随希音一同入了乾坤山修炼。 希音颔首,心里了然。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可爱的女主啦啦啦啦!!! 我终于开新坑啦!!大家久等,不要揍我嘤嘤嘤。 猫奴的本性让我开了这个坑,从有灵感到付诸行动统共不过一天,之前一直在存稿中,我一向是没存半本书的稿是不敢发出来的,虽然我现在仍然只存了十几章…… 大家有没有发现“乾坤山”其实在《自古深情得人心》 第一章也出现过?哈哈因为我是起名废,就顺带把那个搬过来了,都不影响阅读,两者无关系,可以看做就是那本书里的山,也可看做只是同名。 一个从未尝试过的题材,也是第一次写古言,希望依旧可以带来春暖花开的爱情,喜欢的饱饱们欢迎点收藏哦!! 以下有几点需要标注一下: 1、文中“渐造天地万物”并没有错字。 2、“明月如霜,清景无限”一句出自苏轼《永遇乐·彭城夜宿燕子楼梦盼盼因作此词》中“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 3、“腮凝新荔”一词出自曹雪芹《红楼梦》中贾迎春的描写。 4、八咏楼乃历史存在,也如文中所说,在浙江金华(古婺州),二欢如实写出,并无删改。 5、男主原形为太阳烛照,也就是常说的太阳,源于真实传说,由混沌一炁化为两仪中的至阳之炁与太阳之精共同所化,详情后文中会写出来,想提前了解的仙女们欢迎百度哈,搜关键词“太阳烛照”就可以。 6、女主名字“希音”取于老子·《道德经》:“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一句。 7、文献记载:“至正十八年(1358)朱元璋攻取婺州路,改宁越府,至正二十年改金华府。”这篇文纯架空,所以仙女们不必深究婺州改名金华的时间是否与史相符,大家看文愉快就好啦~ 最后说一句,喜欢的仙女们点收藏哦!保准的甜甜甜的!!!最重要的是——还有车!!! 第2章 第二章 希音道:“八咏楼的名声本君也听过,一楼引万杰的能力早已传遍,听闻易安居士曾为它作诗曰:‘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可见倒是个妙地。” 子宸但笑不语。 如此看来,帝君是不再追究子苓私自下世之罪了,毕竟她们二人最是情深。 她闭目养神,摆手道:“退下吧。” “是。” ******************* 浙中,婺州。 早春新长出嫩芽的柳枝被夜间阵阵冷风拂过,摆动的毫无章法,直愣愣的伸展,丝毫不见早春生机勃勃之景象。 一种无以言状的诡异。 白日里晴空万里的天气使人实在不知为何夜间如此阴冷,本该皓月当空的天际,如今月亮却被云遮的只露一个尖尖,更别提那漫天星星去了何方。 更夫缩了缩脖子,不远处传来几缕细细的叫声,更夫侧耳,却听不出个所以然,不知是何物在叫。 此时午夜已过,正是阴气极重的时候,他不敢再继续耽搁,将身上的衣物裹紧,嘴里嘟嘟囔囔念叨着什么,加快步伐一路小跑的离开。 ******************** 太守府。 如往常般沉寂于夜深人静中,硕大的府邸内无一丝异动,偶尔低空有只鸟兽飞过,落在屋顶的飞檐上停留一瞬,而后展翅飞走,消失于浓浓夜色。 右侧偏房一小角落传来不轻不重的“咔嚓”声,似是踩断什么东西,紧接着响起低低的话音,声音虽小,却带着责备。 “手脚利索点!今晚若再失败,老爷定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是。” “再坚持坚持,那妖孽马上就该现身了!” 细碎的声音随之消散在风中,又恢复之前的寂静。 大门后右侧的墙头悄无声息的蹿上一个黑影,四下看了两眼,便跃到地上,闪入长廊,穿过湖中凉亭,几个闪动间,轻车熟路来到一间屋子前,愣是一路未发出一丁点声响。 来人歪歪头,似在思考为何今夜总觉古怪,却又不得其解。 摸了摸鼻子,暗忖自己改日再来,刚做出转身离开的第一个动作,铺天盖地的大网就这么撒下来,快速的根本来不及躲闪。 子苓大惊,下意识便要挣脱,可那网像是知晓她心思,越挣扎束的越紧,子苓随后收了动作,坐在原地静静环顾四周,在看到四周陆续走出不少手拿火把的家丁,和面前打开房门逐步走向她的道士后,方才惊慌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嘴角浮出冷笑。 跟着道士出来的,还有一名中年男子,束发金冠,面色冷峻,虽是一身常服,却用着江南特产的特级绸缎制成,单远观便知此人非富即贵。 子苓认识他,婺州太守,陈赟。 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沟里走出的穷小子,胸无半点墨,却能在短短三年之内稳坐太守之位,手段可想而知。 默不作声的看着那面露贪婪之色的道士装模作样咳嗽一声,手里的拂尘甩到她身前,厉色道:“大胆孽畜,竟还敢随意进出陈府!” 子苓不屑的轻哼:“孽畜?何为孽畜?” 那道士眉目一凛,大声呵斥:“你这孽畜,竟还不知悔改!你每逢午夜过后便蹲坐在屋顶吸食月之精魄,因着这陈府乃婺州绝佳的风水宝地,致使你修炼事半功倍,不过短短数月便功力大增……” “于是你近日觅得我的行踪,并在此蹲守数日,是为了拿我内丹回去修炼。” 子苓打断他的话,不反问,像在陈诉件与自己无关的事,那道士的心有些疑虑。 她轻笑:“怕是清虚真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从他清虚观走出来的,竟是个如此心术不正之人,不一心向道潜心修炼,整日尽做些阴损之事,你还真不怕他日飞升之时一道天雷送你永世不得翻身。” 她眉眼生的漂亮,如今云淡风轻的一笑,在火把幽幽照射的光芒下,显出一丝出尘的气质,使人心神一凛。 那道士见她如此揭短,当下恼羞成怒,捏了个诀,只见那网骤然一缩,子苓顿感浑身刺痛,火辣辣的,忍不住低吼一声,现回了原型。 一只通身乌黑的黑猫,柔顺的毛发如上好绸缎,在火光下泛着莹莹光泽,一双晶蓝色眼眸镇静的迎上众人视线。 周围围观的众人惊呼一声,果真是个妖怪! 道士指着她对一旁的中年男子作揖:“太守大人,令公子如今卧床不起数日,便是这孽畜所为,只待将这孽畜的肉给公子吃下,便会即刻醒来。” “道长所言是真?犬子之病果真是因这孽畜?这……” “大人不必担忧,这猫妖虽不比狐妖的狐媚之术更高明,却也是盛产美貌之姿的种族,令公子正是被这孽畜迷惑所致。更何况,要治公子这病,非得异性猫妖才可,如今完全是仰仗太守大人的威名,今日才有幸恰好捕得一只母猫。” 道士躬身拍着马屁,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笑容。 一旁静静听着来龙去脉的子苓不由对这说法嗤之以鼻:“妖言惑众。” 她出生在婺州,是土生土长的婺州猫,也称金华猫,在婺州待满三年后,蹲坐在檐上吸食月之精魄,便能幻化人形。 她早已化形,如今只因她修得近九万年,不日飞升的天劫将至,本欲去八咏楼游玩一圈回乾坤山潜心修炼,机缘巧合下发现婺州还有个如此的风水宝地,便日日午夜过后前来修炼,只为了能挨过这次天劫。 不过道士所说也并非全是胡话,婺州的确有个传说:家中若有人被金华猫所迷,将猫的肉给患者服下便可痊愈,男子吃母猫,女子吃公猫,反之则无效。 但她连那陈公子长何等模样都不清楚,如何就迷惑了他?想来这说辞也不过是道士为了取她性命,巧借他人之手得她内丹,至于那公子为何卧床不起,他一个区区道士,若连这点法术都使不出来,怕也是要丢尽他清虚观的名号了。 “孽畜休得猖狂!” 道士怒斥,一道黄符凭空出现,直冲她面门而来。 这道士空有一肚子坏水,却也是个草包,跟在清虚真人座下没将他那满身的本事学个皮毛,如今拿着个随手画的鬼画符来吓唬她,真真是可笑。 子苓眼睛盯着黄符,在距离自己一寸之地突然自。焚,化作灰烬。 在场众人皆是大惊,陈赟脸色又沉了几分,刚才这几下交锋,道士都占了下风,明显是斗不过这妖孽的。 道士也没想到这猫妖竟如此厉害,暗骂自己不该轻敌。转眼又愉悦起来,看来这猫妖的内丹比他想象中的更有用! 望了陈赟两眼,整顿了神色,丝毫不为刚刚自己的狼狈有所羞愧,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道:“这猫妖近日功力大涨,需选个吉时,待贫道向上天请示后,方能收服。” 陈赟虽不满道士的技不如人,可眼下并无更好的来替代,儿子至今卧床不起,他早已忧愁的不知如何是好。更何况清虚观是数一数二的大观,威名在外,想来他们的弟子该差不到哪里。 沉声应道:“如此,有劳道长。” ******************* 这网是清虚观内的神器之一,刀枪不入,极有灵气,不知这道士是如何偷的出来。 子苓自知挣脱不出,省了力气乖乖任由他们将她连猫带网锁进了一间灰扑扑的柴房里。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子苓也懒的化形,就着原型窝在地上,四下打量这柴房的环境,那张网见她并不挣扎,也不再紧紧束缚着她,倒让她能自由的伸展伸展四肢。 开着的窗闷响一声,子苓本就从头到尾都没有丝毫担忧的心,此时更无所畏惧,趴在地上随意甩了甩尾巴。 身后并未传来任何声响,只是熟悉的味道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她身边,故作冷淡的开口斥道:“你也真是胆子大,竟敢偷偷跑到凡间修炼!” 子苓舔了舔爪子,埋下头呜了声。 “自讨苦吃!” 身边的黑猫化作人形,一个翩翩佳公子就沐浴在月光下,满目生辉。 尽管那张面孔愤怒到有些扭曲,子苓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的好皮囊,当下抬起头看他。 “别看我,我懒得理你!干脆就让那道士拿了内丹,被人吃了肉罢了!” “哥你舍得么?” 子苓甩甩尾巴,讨好的看着男子,她对自己有几斤几两清楚得很的,虽然近日功力大涨,但那点功力对于这神器而言不值一提。 子宸冷哼一声,也不理会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哥,君上……是不是知道了?” 子宸恰好移步到她面前,但始终与那张网保持着距离,幽幽道:“不然呢,你可知那道士是谁?可知如今这捆你的神器又是何物?如此不管不顾的跑到凡间,还生出了这事,君上如何能不知晓!” 说到最后,越说越恨铁不成钢,他这唯一的胞妹性子极是活泼,从小便很难管教,在山上时常与帝君厮混,两人跑出去没半个时辰就能将乾坤山搅个底朝天。 刚刚得知她被清虚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道士捆了,还要拿内丹吃猫肉,消息一传入大殿,气的君上直接拂了满案的卷宗,整个大殿里黑压压跪了一片,大气也不敢喘,就连素日常和君上拌嘴的秦阁老都沉默的立在一旁。 作者有话要说: 金华猫的具体简介大概就是文中所说的这样,具体想要了解的仙女们可以去百度。 第一次听说金华猫是在“@杉泽”小哥哥的微博里看到的,第一眼就心动了,给大家安利这个帅气小哥哥的微博~~是画山海经系列的小画师,真的画的好漂亮,主要是人长得很帅!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不是打广告哈,单纯的安利一下hhhhh】 第3章 第三章 “此次下凡我也未获君上准许,在君上发现之前必得赶回去。” 许久未见君上发如此大火,趁无人在意他时偷溜下来看看这丫头可有伤到哪里。 如今一见,呵,果然是关心则乱,这丫头好的不得了! 听的子苓立刻耸拉下脑袋,想来君上该是气的不轻,回去怎么也得受一场罚了。 刚想开口,就听极轻极细的一道铃铛声划过,这是他们兄妹特制的暗号,旁人听不到一丝声响。 子宸皱眉。 “毛毛在响铃,许是君上已发觉我离开,我得赶紧回去,你乖乖呆在这,尽量顺从那道士,先拖延时间,等君上。” 又不放心的对她吩咐:“你一定听话,如今我也对付不得这神器,你且等着。” 见她点头,还是很不放心的看了她两眼,又叮嘱了好几句,才满怀心事的消失在屋内。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太守府的大门就被一道稳重有规律的声音敲响,门房的人披好衣服开门,满脸不耐烦,骂道:“谁啊!这大早上的!” 门外站着个俊逸的小伙子,皮肤白皙,五官清秀,一双桃花眼潋滟生辉,单站在那里还有些出尘之气,咧嘴一笑就带着些玩世不恭。 “叨扰了,你家主人可在?我看你这府里妖气冲天,可是近日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哪里来的小白脸,赶紧走!” 门房见他一身锦袍,怎么看都像个富家公子哥,不耐烦的就要关门。 “哎哎哎。”他伸手一挡,“此处住的是婺州太守吧?这太守宅里有妖物可不是件小事,万一冲撞了太守,你可担当得起?” 门房被他这么一唬,关门的动作也停了,虽说这人看起来不怎么靠谱,那背上的剑看着倒是个好东西,更何况现在府里的确有只妖孽,老爷似乎对昨日那道长有些不满,若是这人能将那妖物收了,自己岂不是大功一件? 这么想着,就将男子带到柴房门口。 “小道长,此处便是关押那妖孽之地,您可要小心。” “我并非道士,多谢。”看出那人有害怕之意,摆摆手让他退下。 这柴房年代已久,推开房门还伴随着“吱呀——”声,惊醒了屋内的猫。 子苓打个哈欠,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反身舔了舔自己华贵的毛,这才抬头向门口看去。 束发高冠,一身素色锦袍,面若冠玉,正看着她一步一步走来,若不是那眼里轻佻的好奇神情,这人还真是好看。 说出来的话更是欠揍。 “哟,金华猫?真是金华猫?都快九万年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传说中的金华猫,活的!” 见她不理自己,便盘腿坐她面前,自顾自的说着。 “据说金华猫遇男则变美女,遇女则变美男,你是公是母?” “迷惑过多少人?那些人呢?你把他们魂魄吃了?那他们死了没?” “你没被抓住吃了肉真是很奇特啊,定有过人之处,不对,你现在就被抓住了……” 龙修拖着下巴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将手伸向子苓。 “先让我看看你是公是母……” 手还未伸过去,就见黑猫迅速后退两步,一道悦耳清脆又夹杂着恼羞成怒的声音乍起。 “放肆!” 然后一甩尾巴化作人形,怒目俯视这个胆敢冒犯她的“登徒子”。 “还是个美人?长的这般标致。” 龙修起身拍拍土,盯着她看了半响,似是要透过她看到她的灵魂,而后咂咂嘴。 “竟真是个母的。” 子苓气的想要挠他一爪,那网见她挣扎,便如昨夜般将她束紧,这网是神器,触在肌肤上的部分就像是着了火般的疼,不由蹙紧了眉。 龙修玩味的看着她,在她疼的痛呼一声之后,才不紧不慢的捏了个诀,那网迅速恢复原状,只松垮垮的将她罩在里面。 见此情景,子苓眼都看直了,也不管之前发生的事,急忙忙的冲他道:“你竟能治住这网?你是何人?可否能将我放出去?” 见他不答,依旧是那副表情看着她,子苓急的原地跺脚,她哥都拿这网无可奈何,这人能轻松的让网听命与他,能力不容小觑。 “我虽是金华猫,却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更谈不上迷惑他人,如今落到这个地步,皆因那清虚观一利欲熏心不走正途之道士欲取我内丹炼药才会如此。” “那人心术不正,见我不日便要飞升,便想走捷径直接取我内丹,望仙人能救我一命,日后子苓定会报答。” 这人单看那通身的气质便知,应是某家神仙的弟子或子嗣,可谁知自己说了这么多对方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想要再接再厉多说点什么,龙修终于开了口。 “此乃缚妖网,是神界的法器,由清虚真人所创,我是神界的人,自然能运用这法器,你是仙体,故它不会伤你性命。” 清虚真人所制的法器怎可让人随意操作,只不过其个中缘由无需让这小猫知道,便继续开口:“我见这府中妖气冲天,才进府一看,不过……” 子苓以为他说的是自己,急忙想要开口辩解,被龙修制止。 “不过眼下看来这股妖气跟你并无关系。” 伸手指向空气中的一个方向。 “它在那里。” ********************** 道士和陈赟望着龙修面面相觑,这男子看着来头不小,却并不是清虚观之人。 道士捻着鼻子下方的两撮毛,暗暗猜想,这半路杀出的小子看着阳春白雪的,指不定心里冒着什么坏水,想来是因这猫妖内丹深厚来分一杯羹也未可知。 如此一想,挺直身子看向他,道:“这位道友也是眼力过人,一眼便知这府中妖孽作祟,只是本道长不才,偏将师父的一身本事学了个七八,也不劳烦道友费心了。” 龙修听他大说空话也无所谓,耸耸肩淡笑道:“在下龙修,我跟你并非同道中人,道长无需称我道友,倒是这妖祟之物,道长如何辨别?” “哦?你进府已久,却不知西面柴房关着个妖孽?” “那不过是只修行数万年的金华猫,且已位列仙班,如何算得上妖孽。” 道长刚想接话,被陈赟抢了先:“那依你看,我家中可是有其他妖物?” “太守果然是聪明人,你家这妖气冲天并非那猫所致,相反,因她每夜到来,反而使周围其他心怀不轨的妖物不敢靠近府中。” 道长皱着眉头反驳道:“胡说,妖便是妖,哪还分什么善恶,她们生来便会害人,什么震慑周围妖物,皆是屁话!” “你这人一来便为那孽畜辩解,必是那猫妖同伙!”转身冲着陈赟一揖,“太守,此人绝非善人,应当与那猫妖一同抓起来处置!” 陈赟却盯着龙修看了半响,慢慢开口:“你可有证据?” 龙修看着一脸铁青的道士,嗤笑一声,踱步走到一旁的座椅上,将几子上一杯刚奉上的热茶捧起来喝了一口,便皱眉重新吐了回去。 “堂堂太守府邸,奉座上宾的茶叶就是这等水准?都说这婺州是福泽之地,这么一看也不尽然么。” 陈赟不在意的随手一挥:“来人,将前几日江南送来那上好的西湖龙井拿上来!” 也不在意晾了他们多久,等龙修将热腾腾的茶喝到嘴里,才幽幽开口道:“证据自然是有的,只是道长道行如此之高,怎未看出那并不是猫妖,而是仙呢?” 道士冷哼一声:“满口胡言!你怎知那是仙,若是有证据,怎的不敢拿出来?” 陈赟却不在乎道士说了什么,直盯着龙修,道:“证据何在?” “听说道长今日午时要做法事处置那只金华猫?” “是又怎样。” “那便到时揭晓。” ********************* 午时。 陈府大院正中央摆着一张长桌,铺满了橙黄色绸布,上面七七八八摆着贡品,道士在一旁飞着几张画满鬼画符的符纸,手中紧握桃木剑,嘴里一边念叨着什么一边挥舞,在众人眼花缭乱间,竟还跳出段剑舞。 龙修在一旁啧啧称奇,这道士若非年龄大了些,长相猥琐了些,抓起来放到青楼楚倌怕是还能卖个好价钱。 当道士最后一个动作收尾后,高声道:“将那孽畜扔进三昧真火里,以身祭天,来洗净满身罪恶。” 子苓在缚妖网中,被神器压制的法力不够维持化形,早已变回了那只小黑猫,此时被两人抓着两边的网抬着走也不挣扎,与龙修对视示意后,冷冷的盯着道士,一动不动。 “你这孽畜执念太深,如今竟还丝毫不知悔改,可惜可惜,这三昧真火乃我向上天借来的一丝火种,能化在这火中,你也该感恩戴德了。” 桌子不远处摆放着一堆柴火,上面熊熊燃烧的火焰偶尔在空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明明只有四根柴火,那火焰竟似像在空中燃烧,柴火毫发无伤,让人心惊。 更让人惊讶的,是刚被投入火中的子苓也毫发无伤,原本是用来捆她的缚妖网如今竟变成了她的防护罩,网周身的火焰尽退,将她完好的包裹在里面。 道士脸色一变,怒斥:“孽畜!何等妖法如此恶毒!” 龙修默默将施法的手收回去。 冷眼看向道士,冷哼一声。 第4章 第四章 子苓冷笑一声,乌黑的毛发在火光下显出些妖异,一双晶亮的眸子镇静的看向道士:“妖法?你是觉得我真的不懂呢?还是欺这群无知的凡人?” 道士皱眉,正欲开口大骂,子苓又继续开口:“三昧真火乃九重天之上特有的火种,只要触碰一点火星便可灰飞烟灭,三山九州之内威慑极大,是天帝用来惩治犯事的仙人所用的刑罚。你只知它能降妖,却不知它降的,只有穷凶极恶之徒”。 说完哈哈一笑,道:“倒是你,敢碰它么?” 道士捏紧手里装三昧真火的瓶子,他平日在道观不学无术,清虚真人讲学时他从未认真听讲,此时也分不清这话说的是真是假,这点三昧真火还是下山时趁师父不注意与那缚妖网一并偷拿出来的,若真如她所说,自己万万碰不得那火。 陈赟见他沉默,本就疑虑的心有些忍不住了,快步走到龙修身边,道:“这位兄台,那猫妖……说的可是真的?” 龙修好整以暇的在一旁看好戏,此时被这么一扰也不在意,就着意思点了点头,还特意纠正:“它早已位列仙班,并未妖物。” 陈赟心惊:“那……” 龙修指了指前方:“太守莫急,慢慢看。” 子苓见他不答话,直接从火堆里一跃而下,作势要跳到道士身边,道士吓的向后连退几步,手中的桃木剑挥的毫无章法。 “大胆!你这孽畜!” “你要是心里没鬼,为何不敢接近这火?” 子苓跳到堆满贡品的长桌上稳稳坐下,抬眸看向陈赟:“太守大人,其实这府中的妖物并不是我,而是这人面兽心的道士,您若信我方才所说,可亲自前去试验这火。” 陈赟还未开口,一旁的管家就冲上来大骂:“放肆!你可知我家大人何等尊贵!怎能……” 管家的话被陈赟打断,他直直看向龙修,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龙修嗤笑凡人的私欲,眸色微动,并未答话,径直走向三昧真火前,当着众人面将手伸进去,再拿出时。 毫发无伤。 一旁围观的陈府一干下人齐齐惊呼,陈赟见状,也学着龙修亲自试验了一遍,同样的毫发无伤。 子苓那一番话全是胡诌,此火也是实打实的三昧真火,但龙修神力高深,捏个诀使它形同虚设易如反掌,便是那道士来试也同样无恙。 奈何他心中藏鬼。 此时陈赟的脸怎么也挂不住了,目光沉沉看向道士。 那道士从未见过这阵仗,一时惊慌失措起来,但也只是一瞬。 神色一收,桃木剑直冲龙修而去。 势如破竹,似是孤注一掷,不管不顾的想要先解决了这个半路出来坏他好事的人! 龙修轻笑,袖子在空中轻拂而过,道士就被一阵力量推的连退数步,心中一凛,不曾想这看着如此年轻的男子竟有强大的神力。 他真真切切感受到,那是与普通法力全然不同的神力。 “怎么,恼羞成怒?”龙修踱步走过去,“这才哪到哪,就撑不住了?” “你……你要做什么!” “半年前,你从清虚观偷跑下山,顺道掠走了被视为震观之宝的三昧真火和缚妖网,在刚下山途径一片紫竹林时,将一只正好负伤昏迷倒在林外的狐妖杀死,夺走内丹,使你功力迅速提升,得此快感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的开始不断掠杀修为不低的妖,这事,你认不认?” “近半年内你一共残忍杀害的妖近十只,这事,你认不认?” “半月前你路过金华,一个偶然机会察觉到此处有只修炼近数万年的金华猫,你知她的功力在你之上,便先将太守的儿子弄伤,用金华猫的传说迷惑众人,将她抓获,这事,你又可认?” 龙修说完又嘲讽一笑:“清虚观对你的抓捕进行了半年,也够废物。” “原来是你这道士!如此残忍,实在可恶!”陈赟指着他怒斥,“来人!将这道士抓起来!” 道士见自己做过的一桩桩一件件事都被抖漏出来,才是真正的恼羞成怒,怒极反笑:“你这无知小儿!没错,都是我做的!但你漏说了一件事,我从清虚观拿出来的,可不止那两件!” 拂尘一甩,道士闭眼轻念咒语,只见以他为中心的一个圆,以肉眼可见速度迅速向外扩张,直到将整个太守府包裹其中才堪堪停下。 原本晴朗的天空顷刻间被乌云遮盖,阴沉沉压的人透不过气,大风不停呼啸而过,几株大树都被吹得摇摇欲坠,有些树直接连根拔起,重重倒在地上,卷起的尘土迷了众人的眼,一时间整个太守府慌作一团。 圆中立现不停旋转的黑白双鱼,最终随着道士的念咒停止,顿时四周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图外“大道谶言”环绕其上,图内“天道符箓”隐现其中,五色毫光照耀山河大地,九彩瑞气震慑诸天寰宇。 太极图! 龙修脸色微变,双眸一沉,竟没算到这道士能将此等神器偷出来,清虚观的防御究竟差到了何等地步! 子苓也是一脸茫然,她从未去过神界,对这些神器也并不了解,眼前如此景象是生平第一次见。 她自小长在婺州,后跟随兄长前去乾坤山修炼,常跟随在帝君身边聆听教诲,帝君虽平日看着不学无术,却也是个十足十有才的,这些神器虽没见过,但也略有耳闻。 太极图是当年太上老君亲手所制,乃开天至宝的神器,早些年间魔族入侵神界时,太极图在南天门外化作一座白玉金桥。也不知是魔族近些年过于享乐,因此荒废练兵,还是老君这法宝着实厉害,总之就这么个东西,直接抵制住了两族的攻势。 保天道圣威,灭来犯之敌。 而后许是被打怕了,伏低做小,再不敢吵嚷着蔑视神威,自个儿回家圈地为王。 白玉金桥在南天门放了千年之久,神界歌舞升平,百花争艳,可能是意识到作为六界之首应有海纳百川的胸襟,天帝大手一挥,将太极图撤下。 老君拿手里也有些犯愁,他那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多的很,手头还有一两个神器在捣鼓,实在没地放这玩意儿,虽说是防御至宝,可近年神界逐渐做大,也鲜少有那不长眼的敢来冒犯,便也成了摆设。 于是他也大手一挥,将这东西顺道放在了颇得他眼缘且最信任的清虚真人那里,那清虚真人也着实是个可靠的,一心向道,毫无半点杂念。 这件事本是隐秘,可谁知这道士不光知晓,还给偷了出来,龙修气的牙痒痒,心里直骂清虚观废物。 道士见状哈哈大笑:“怎么,这可是神界至宝,你便再有能耐,如今能奈我何?” 太极图不光能防御,还能收尽天下兵器,龙修刚祭出青水,就发现它的神力被压制的仅剩丝毫,拿在手里跟普通的剑毫无区别。 看来道士并不会操控它收兵器的功能。 龙修手腕一抬,握着青水直冲道士而去,子苓之前就被龙修偷偷从缚妖网中放出来,此时也化作人形加入战局。 太极图的阵眼便是道士所立之地,只要让他与自己动手,露出阵眼,子苓趁机攻入便可,太极图哪里是他们这种修为可以撼动的东西,此举也只是削弱太极图的威力,让道士自乱阵脚,好让他们拿下他。 一时间,太极图里乱石飞起,风沙阵阵,再一看,整个太守府里众人皆数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 此时,清虚观内,茶香四溢。 清虚真人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有些手足无措,上头那位自进来起便未言一句,一双清冷的眸子扫过来却能让人如临寒地。 半柱香前,守门的小道士匆匆进来禀报时,他还颇有质疑,他这小庙里怎会迎来这尊大人物?直到那人走进,清虚道长腿软的差点直接跪下,忙迎上首座,奉上好茶,便成了眼下这么个情况。 人家不说话,他可不敢就这么晾着,讪讪笑道:“不知何事能屈尊帝君亲临。” 早已做好依旧不被搭理的准备,却听上头传来的声音婉转莺啼,略微低沉中夹杂着浓浓的神威。 “你清虚观本事大的很,本君来看看你们是如何翻了这天的。” 这一句话给清虚真人吓的后背都渗出了冷汗:“这、这可从何说起。” 希音轻抿一口热茶,这味道从未喝过,倒好喝的紧,又喝了两口才道:“半年前清虚观偷跑走一个道士,这事可真?” 见对方提起了这件事,清虚真人也有些心累,这事本也不是什么秘密,便应道: “是,此事皆怪我清虚观看守不利,教导无方,竟教出个如此孽障,我观也追查了他半年,如今……” 上头传来一声冷哼:“废物。” 清虚真人也不敢回嘴,连连点头应着,又说了一堆我观一定会继续追查下去,争取早日将那孽障带回来严惩云云。 好看的眉头微皱,懒得听他扯皮,素手一挥打断:“他在婺州。” 此言一出,清虚真人惊的直接站起,心里一件大事终于有了着落,但又更担忧起来,这么看来应是这蠢货惹到了帝君头上。 “小仙这就派人前去……” 话音未落,门外跌跌撞撞跑进一个小道士,一脸惊恐:“师、师父……” 清虚真人轻斥:“不得无礼!慌什么!” “太、太极图……现世了!” 清虚真人急忙转身向上看去,果然,帝君的眉峰锁的更紧,面色沉如锅底:“太极图?” 声音冷飕飕的传来:“你清虚观可真是好样的。” 懒得再同他们废话,起身便往外走,金色的绫罗华服随着动作划出优美弧线,路过清虚真人面前也未有停顿,只是快走出门口时,顿住脚步。 “婺州太守府,一炷香时间。” “是,小仙……恭送帝君。”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家希音就是护短!哼╭(╯^╰)╮ 感谢“我只默然相守”小可爱的地雷!! ps:“顿时四周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图外“大道谶言”环绕其上,图内“天道符箓”隐现其中,五色毫光照耀山河大地,九彩瑞气震慑诸天寰宇。”一句摘抄自《百度百科·太极图》词条。 第5章 第五章 太极图内三人纠缠不休,莫说让道士露出阵眼,他们二人根本无法近身! “锵!” 青水直插。入地,龙修咬牙闭了闭眼,撑着剑艰难的重新站起来。 道士虽不会操控太极图,但它本身自带对阵眼的防御就非常人可撼动,这道士站在中间,只用自己仅会的两句口诀,便将他二人逼的无法近身。 子苓也狠狠摔到地上,喉间腥甜,吐出一口血,她远不如龙修的修为,此时浑身酸痛,连站起都十分费力。 道士狂笑不止,全无后顾之忧的一个箭步冲向龙修,那只猫收拾起来根本毫不费力,眼下只消将这神气纯正的男子杀了,吞了内丹,自己不日就该飞升成神了! 双眸充血,极度兴奋下攻势也变的更加凌厉,龙修已与他过了几招,青水的威力使不出来,他又被太极图压制了一半神力,现下不是这道士的对手。 手腕翻转,将青水挡在身前抵制住了一波攻势,谁知这道士剑走偏锋,佯装攻他下盘,在他再一次抵挡之际,竟直接冲他天灵盖攻去! 子苓大喝一声:“龙修!” 便用尽全力向他冲过去。 龙修此时已来不及再挡,眼睁睁看着道士的右手飞速朝自己抓来。 身前闪出一个人影,子苓死死挡在龙修面前。 他还未来得及感动,就见道士右手已到子苓身前,他迅速揽住她腰一个转身,背对道士。 “啊——!”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袭来,龙修回身一看,道士早已松开手中桃木剑后退数步,紧紧捂着右手痛苦哀嚎。 天际传来犀利尖锐的鸟鸣声,一队人马从天而降,架云停在半空。 看到来人,道士惊恐的扑通一声跪下,颤颤巍巍的喊了声:“师、师父……” 清虚真人启唇念诀,只见方才还威力巨大的太极图迅速缩小,最终飞入他手,这才怒目而视:“孽徒!你滥杀无辜,丧尽天良,不潜心修炼,尽走些歪门邪道,实在可恨!已不配再做我道家弟子,即日起本座将你逐出师门,剔除仙骨!” “师父……师父饶命啊,弟子知错了,师父……” 他之前便已修成半仙之体,如今要生生将它抽出来的痛他一点都不想经历,之前因此死去的仙人不计其数! “呵,清虚观今日可真让人大开眼界!” 方才救人心切,此刻看到说话人的面容,清虚真人恨不得立马晕过去!这孽徒竟是将天上地下都得罪了个遍! 他好想掐死他。 “殿……” 龙修打断他的称呼道: “诛仙峰十六道雷劫,噬骨池一日,真人看着选。” 半仙之体所对应的雷劫是十六道,噬骨池顾名思义就是吞噬腐蚀骨头的,仙骨人骨一样化,莫说是一日,一般顶多半柱香时间,便可化个干净。 道士此时吓的直接瘫坐在地上,要说剔除仙骨还有生还的可能,但这两样无论哪种,皆是死路一条。 清虚真人叹口气,躬身应道:“是,小仙告退。” 随后带着自己的大部队返回了清虚观。 子苓早已红着脸从他怀中退出,诚挚的欠身道了声谢,这才对着云端仅剩的一只火红的巨大神鸟唤了声:“尊者。” 空灵的声音仿若从远古传来:“帝君有令,子苓私入凡世,擅触禁令,速速回去领罚。三殿下的恩情我乾坤山铭记在心,若他日有难,乾坤山定鼎力相助。” 三殿下?子苓惊讶的转头看向他。 龙修无奈自己身份暴露,拱手笑道:“帝君言重了。” 百鸣展翅,几欲遮天蔽日,仰颈长鸣一声,腾空跃起,子苓同时也消失在眼前。 此时尘埃落定,只余龙修一人站立,深吸几口气,袖袍一扬,倒地的众人纷纷转醒。 陈赟缓缓坐起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只有家丁们互相搀扶着站起。 他好似做了场梦,却丝毫记不起来。 ***************** 乾为天,坤为地,乾坤山是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后天然形成的一座山,绵延千里,其形巨大,山势陡峭,足有万丈之高。 因乾坤山上帝君的神力庇佑,山下冬暖夏凉,景色优美,落英缤纷。 山下众国内臣民丰衣足食,终年收成颇丰,少有天灾,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国内多处建有寺庙,庙里供奉的便是乾坤山帝君,逢年过节君主都会组织集体大规模的隆重上香,求帝君保佑来年风调雨顺。 乾坤山因是凡界最高的山峰,故距离仙界甚近,山顶终日仙气缭绕,如临仙境,此等风光凡人定是无法知晓,故人语云:“乾坤山顶终年积雪,千年不化,实为景之一绝”。 子苓随着百鸣尊者落在乾坤山上,望着气势恢宏的乾坤门踌躇不前,来的路上尊者已给她吃了帝君特地吩咐的丹药,她虽受了伤,此时身体还算恢复了一点,摸了摸鼻子讪道:“尊者,帝君……” “帝君已候多时,莫再耽搁。” 子苓撇撇嘴,百鸣尊者是帝君坐骑,誓死效忠帝君一人,平日里也是个少言寡语的,说起话来硬邦邦,一点都不好相与。 古籍百科有载:“东方有鸟,其名百鸣,属性为音,色艳夺目,其形如雀,完全继承鹓雏的鸣唱能力,鸣声悦耳,可控人心智;其声尖锐,顷刻可造成环境动荡,极大程度的破坏物体。可纵身变为数百丈巨灵,真身则可不被任何利刃所伤。” 因其形貌昳丽,甚得帝君欢喜。 今日帝君大手笔派宝贝坐骑来接她,定是气急了。 这才一点一点的跟在尊者身后走进乾坤门。 入门之后便是无边神池,岸上长满奇形怪状的花木,无名却娇艳,长绦低垂在水面上,婀娜般宛若少女。 穿过白玉桥,一路上经过宫娥无数,容貌竟皆是风流,或明艳动人,或妩媚尤物,夭桃浓李,各有千秋。 间杂着几张生面孔,子苓轻叹出声,只怕又是帝君的手笔。 帝君喜美人,三山九州众神皆知。 又行了数步才到大殿,琉璃瓦顶,金光异彩,一步步迈上殿前的六十四道台阶,方才走到殿前,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牌匾,上书“御清殿”三字,大气磅礴。 殿外站着服侍的侍卫与宫娥,目肃前方,见到两人时行礼:“见过尊者,仙子。” 子苓敛神,乖乖站在殿外,使了人进去通报。 ****************** 大殿。 上首那人斜倚在金漆雕龙宝座上,身后左右两个宫娥手执巨蒲轻揺,台基上点起檀香,烟雾缭绕。 一个宫娥从门口一路快步上前,踏上上座前的台阶,附在那人身前说了句:“君上,子苓仙子求见。” 下首站了许久的子宸终于松了口气,他本想跟着百鸣一起去接胞妹,但当时君上淡然的一瞥,他便乖乖的留在了山上,此时不由抬眼向上望去。 那人并未有任何动作,依旧是敛眸侧卧,过了会儿,才听到轻哼一声。 “滚进来。” 子苓刚到殿中就看到这么一副情景,自家媚骨天成的帝君侧卧于宝座上,修长的双腿随意的舒展交叠在座上,眼眸低敛,长密的睫毛投下小片阴影,右手支着脑袋假寐。 看了眼站在大殿一旁的兄长与阁老,接收到“帝君暂未怒极”的信号后,缓缓跪下。 “子苓参见君上。” 若说三山九州内最会安逸享乐之人,除了她家君上怕是无人能敌,单单是御清殿的地毯便用了不知多少羽绒来织就,因此她跪着并无一丝不舒服。 顶上幽幽传来句:“凡世之于本君的乾坤山,如何?” 声音婉转如鹂,清脆悦耳,夹杂着神威并着几丝不悦,甚至还带了声娇嗔。 子苓自知理亏,未敢接话,乖巧的俯首认错:“子苓知错。” 希音睨她,冷哼一声。 那地上的羽绒毛毯厚重柔软,即便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跪上几个时辰也不会如何,子苓刚服用了她特命百鸣送去的仙丹,此时也定不会有何不适。 子苓与她自小便亲厚,虽说乾坤山并无不得私自下凡的规矩,但此次子苓险遭黑心道士所害,她心惊之余更多的是后怕。 此事已传遍乾坤山,她若是再想偏袒子苓,将此事压下去,也得作出声势浩大严惩的样子,实则暗中再将她罚了,不然难以服众。 她尚未开口,殿旁一宫娥再次快步上前,躬身道:“君上,卜长老求见。” 殿内众人皆是大惊。 子苓与子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惊诧。 她不禁抬头向上看去。 希音眉头紧锁,眉心尽是无奈。 第6章 第六章 希音闲散敲在腿上的指间顿住,掀眸望向殿门,几不可闻叹了口气。 “宣。” 不多时,殿门开启,一位素色长衫、鬓发霜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缓步上殿,对于殿上投向他的各类目光故作视而不见,径直跪在殿前:“臣参见君上。” 希音早在他上殿时,就已将身体坐正,靠在软垫上素手轻抬:“长老免礼。” 见君上只命他起身却并未允他禀报,卜长老面上毫无波澜,起身长揖:“君上,老臣有言要奏。” “如此便烦请长老移至偏殿休憩,本君随后就来。” 卜长老意料之中,垂目道:“臣所言正与君上眼前之事有关。” 希音眉头轻皱,心底生出丝不耐,今日长老竟这般没有眼力见。 眼神制止了一脸怒气要冲过去的子宸,指尖敲击扶手的频率加快,沉声道:“既如此,长老有何高见?” 卜长老清了嗓子,仰着头面上俱是威严:“子苓此番险被道士杀害,起因便是她金华猫之身份,臣以为,此乃子苓咎由自取,理应严惩。” 子苓大惊,虽知君上此番震怒,必不会轻饶自己,但自卜长老上殿时她竟仍尚存一丝侥幸,认为他今日到来与她无关,可如今听到他的话,才真正从心底生出凉意。 她生性乖张,极是顽劣,即便上了乾坤山也无太大收敛,万年间她闯下的祸事不少,不是昨日偷了白猫大妈的粮食,就是今日揍了隔壁的大肥猫,乾坤山各个山头就没有她找不到的地儿,更没有不知她名号的牛鬼蛇神。 每次她独自在外面惹了祸,回来帝君总会不痛不痒的罚了她,有时罚的重了,帝君还会嘴硬心软的跑来陪她。 可这次情况严重,竟把乾坤山上最严苛难缠的卜长老惊动。他口中的严惩,曾让一只修行近十万年的猫妖被活剥剔骨,死状残忍,也曾使乾坤山上一宅大院内所有生灵瞬间灰飞烟灭。 而他最不喜的,便是被帝君带上山的他们兄妹二人。 子宸怒道:“长老此话何意,此番是那道士心术不正,如何与我兄妹种族有关?” 希音看着卜长老,并未说话,目光如炬。 面上神色高深莫测。 卜长老见她未反驳自己,自以为言之有理,便更大声道:“君上,此事重大,您不得再无故轻饶,否则只会助长她日后愈发嚣张。” “长老所言,是说本君平日处置偏颇,使内外异法?” 帝君声音情绪不明,卜长老未再点头,只道:“臣不敢。” 躬身拱手未动,颇有胁迫之意。 希音眯了眯眼。 此时殿上另一位长老拱手走出:“卜长老此言差矣,君上自幼由老帝君悉心教导,得老帝君亲传,怎会有内外异法之说。” 言毕,向上拱手道:“君上,臣同样以为,子苓金华猫身份与此次事件关系甚紧,这道士此番言行,有辱我乾坤山之威!” 希音冷笑,他倒是聪明,先上来还拍一阵她的马屁。 她道:“那道士杀害生灵无数,遇到子苓也是偶然,两位长老之意本君不明。” 卜长老见有人与他一同站出来,暗处唇角微勾,故意大声道:“若不是子苓私自下山,怎会牵出如今的事?归根结底她就是祸源,斩草应除根,帝君此次必不可手软!” 子宸面沉如铁:“依长老所言,家妹若不下山,那道士就不会杀害无辜生灵了?” 希音已不想再听这些长老们明显有私心有所针对的辩论,打断卜长老欲开口的话:“此事本君自有定夺,两位长老若无事便先退下吧。” 话中带笑,面覆寒冰。 卜长老在上殿前就知道帝君一定会再次偏袒子苓,闻言“咚”的一声跪下,颇有死谏之状:“君上,您若不对子苓严惩,如何安我乾坤山众位臣民之心,子苓自上山以来,带来无数麻烦,乃不详之物!君上切勿被她兄妹二人所惑啊!” 语毕还似瞥了子宸一眼。 子宸心头一震,屈辱感由内而外蔓延全身,卜长老这话暗指他与君上之间存有不正当关系,他尚且罢了,可君上涉世未深纯净良善,怎可当的起这般诋毁。 逐渐凤眸染红,向前一步,右手掌心蓄力欲祭出武器,却被一股神力强行压下手腕。 他抬头望去,少女目光坦然平静,轻摇头示意他勿轻举妄动。 他深呼吸平静下内心狂躁,眸中杀气隐去,重新站回原位。 希音宽大袖袍下的纤细手指不禁紧握成拳,细细的青筋暴起,极力忍下心头震怒,以卜长老为首的这些长老一个个仗着身份倚老卖老,强硬插手政务已不是数日。 卜长老面上虽看着是一副为社稷忧心的忠君形象,可心里那些算计,也只有希音几人知道。 她靠在雕龙宝座的软垫上,冷眼看着下面心思各异的众臣,正巧他们撞上来也懒得她再去故意找机会试探,这次且看他们能如何挑衅她的底线。 她自飞升上神之后身子受损严重,闭关修炼许久,长时未理政事,有些长老便开始动起歪心思。 至于说他们兄妹二人迷惑自己,她问心无愧,遮遮掩掩恼羞成怒反倒是成了心虚。 希音尚未答话,那名长老也跪在殿前,继续顺着卜长老的话头接下去:“君上,您不得再继续为这兄妹二人影响社稷了!乾坤山之威不得再受挑衅。” “君上当初私自带他兄妹二人上山,后又将乾坤山的子民种类增多,何等乱七八糟之妖纷纷带入山中,扰了山上清净,我等种族纯净怎可混淆,君上多思啊!” 卜长老补充:“再者,子苓之事倒与那道士无甚关系,道士炼丹难免误入歧途,但若不是金华猫身份,怎会被道士所吸引,从而……” “一派胡言!” 卜长老话音未落,就听殿上传来帝君震怒之声,随即从案头哗啦啦散落一地的卷宗,其中有几卷还砸在他们二人身上,惊诧于帝君之怒下,不敢移动丝毫,只能任卷宗悉数砸在身上。 希音盛怒,这两人简直荒诞无稽,隐下因怒火下拂去卷宗时受伤的手,不禁倾身案前怒道:“依你们说,本君就应将子苓兄妹逐出乾坤山,亦或者干脆杀了他们,就能平了你们口中的乾坤臣民之心?就能因此扬了我乾坤之威?既如此,这帝君之位本君坐着也无用,让给你们如何?都有大能耐,不如去一统了这三山九州怎样!” 顷刻间,殿内跪了一片,高呼:“帝君息怒。” 此时希音已平不下怒气:“息什么怒!不是都有能耐的紧吗?卜长老这番言论与那发生侮辱女子案时责备受害者品行不端的行为有何两样!希音乃我乾坤山之人,被他人所欺尔等不出手相助便罢了,事后冷嘲热讽竟因金华猫身份罚她,不觉可笑吗?!子宸自父君在位时便协助父君治理朝政,本君即位后仍旧忠君勤勉,尔等是被何物蒙了心,如何就看不到他们的功劳?!” “既如此,为何不将那乱传金华猫传说之人严惩,却要施加于一个无辜者身上?荒谬!本君自然要惩她私下凡世之罪,但其余罪责本君一概不认。二位长老若有不满,待他日父君归山之时参本君一本就是。” 她说完起身拂袖而去,至高台偏门处时,停步:“锣山虎视眈眈心怀不轨,竟还能窝里斗起来,诸位真叫本君开了眼。” 待她离开许久,殿内跪着的众人才渐渐起身,卜长老面色极差的往外走,路过正去搀扶妹妹起身的子宸兄妹时,低声冷叱:“呵,不要高兴过早,老夫看帝君还能护你们多久。” 子宸不想与他多做交流,连眼神都吝啬。 反倒是子苓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的淡淡道:“卜长老,凡世有句话,叫‘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晚辈奉劝您一句,太过贪婪必会自食恶果。” 卜长老面色微变,冷哼一声离开。 ****************** 子苓二人再见到希音,是在她寝宫降香殿内。 她抬手制止了欲通报的侍女,和子宸先后踏入宫殿。 降香殿最显著的标志,便是院中一方巨大的池塘,池中养着数十种鱼类,它们时常会浮在水面嬉戏,阳光照耀下的鱼鳞熠熠发光。 希音躺在池塘上方两颗梧桐树之间挂的吊床上,察觉出君上怒气的众鱼战战兢兢沉在水底。 水面寂静无波。 看到子苓兄妹,有只胆大的鱼偷偷浮上来,吐了个泡泡,然后急忙再次潜下去。 子苓忍俊不禁。 作者有话要说: 百鸣的介绍也是源于百度百科,为“凤育九雏”中的一子,其形与凤凰相似。 关于文中各类神兽,想了解的仙女们可以百度搜关键词“远古神兽”的百度百科,其中有列出:两仪二圣(太阳烛照,太阴幽荧)等,皆与本文契合。 依旧是,喜欢的仙女们欢迎点收藏哦~~~ 第7章 第七章 希音对他们的小动作罔若未闻。 子苓悄悄抬头看了眼那明黄色衣角,和子宸同声垂眸恭谨道:“君上。” 老帝君与君后在希音年纪尚小时便将帝位传给她,之后逍遥游于三山九州,踪迹难寻,归山时日也不稳定,如今距上次归山已过了六千年,就连这次她飞升上神都未出现。 希音接手乾坤山后,虽有老帝君昔日亲授,但仍有时会对政务无措,子宸长了她八万岁,自上山后因生性纯良被老帝君寄予厚望,作为帝君亲信培养,以便日后辅佐希音。 今日希音震怒实属为数不多的一次,子苓虽知她们两人因同龄且性情相仿甚是情深,却仍没想到帝君会为她不惜与长老撕破脸,于殿上震怒。 满心感动之余,更多的是对君上的担忧,如今撕破脸,怕是日后的洪水猛兽会更凶狠。 希音仰面躺在吊床上,长腿弯曲,一条腿架在另一条的膝盖上,一手支在脑后,闭眼假寐,另一手随意搭在翘着的腿上,指间缓缓打着节拍。 阳光自叶缝间洒下,斑驳光点跳跃在她明艳无双的一张脸上,长睫若扇。 慵懒惬意。 内心却是怒极。 凡世人心不善,肮脏见不得光的事不知多少,人人自私自利,毫无廉耻。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她竟敢不管不顾的跑下山,若落在凡人手里还能有一丝活路,她希音二字便倒过来写! 那道士也其心可诛,她本欲亲自动手,不料三殿下抢先一步,她便只暗中使人将那天劫力度加大,便也罢了。 如今细细想来,还真是便宜了他。 指间的频率加快。 子苓心知这是自家君上心烦了,躬身站在原地未动。 希音掀眸睨了下面的人一眼。 “行了,少装模作样。” 子苓这才松了口气,笑嘻嘻的刚站直,就听上方凉飕飕飘来一句:“冰窖思过一月,明日就去。” 猫最喜阳光,冰窖这等阴冷之地会使他们百般痛苦,毛皮不耐,便将此选为禁地。 子苓脸顿时垮掉,向一旁的兄长求助,只见子宸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你活该的模样。 她无奈,看来只能自救。 正欲惨兮兮的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希音就开了口:“你什么德行我清楚,少装。” 之前百鸣给她吃的那颗药已护了心肺根本,余下只要休息一晚就不会有大碍。 子苓只得扁嘴认命:“是。” 她唇边溢出丝笑,但未令他们察觉。 命他们退下,她再次闭眼,却觉无论如何都不敌神界烛照殿的阳光舒服,心底突然腾起不悦,眉心紧皱。 也未发现本该退下的两人依旧站在原地。 还是子宸的请罪将她唤回:“今日使君上蒙受不白之冤,子宸请罪。” 声音清冷,铿锵,浑厚有力。 还夹着丝惭愧和愤怒。 子苓不知她哥怎么突如其来这么一句,下意识看过去。 希音也疑惑的向下看,问:“何罪?” 子宸跪下,道:“今日殿上长老们所言……” 希音在他刚开口时就明白了意思,无所谓的摆手:“卿多虑了,本君行得正坐得直,从不惧这些流言。” 又看了他眼:“你也不必多想,本就没有的事何故拿来惹自己心烦,那群长老整日里闲着无事,倚老卖老,理他们作甚。起来吧。” 子宸眼眸澄澈,道:“是臣狭隘了,谢君上。” 他带着子苓缓步退出降香殿,到门口时,回头看去。 希音气恼的在吊床内踢了两脚,尾巴一甩化作原型,在里面滚了两圈才停下。 横着展开四肢,做装死状。 尾巴尖一甩一甩的,极不耐烦。 子宸下意识看了眼今日的太阳,了然的笑了笑,回神迈出殿门。 只是回神的瞬间,他眼眸黯淡,嘴角的弧度沉下去。 他竟真的希望,她能在意这些流言。 ******************** 夜凉如水。 希音百无聊赖的靠坐在窗边的软塌上,支着脑袋看窗外来来往往的宫人。 一个面容姣好的宫娥提着灯笼从檐下缓缓走过,被她喊住。 “等等。” 宫娥停下,快步走到窗边躬身:“君上。” 希音向前倾身趴在窗边,柔顺的长发泄了一榻,双眸亮如琉璃,宫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视线始终停在宫娥手中的灯笼上,与平日所见不同,这灯只有骨架,内的灯烛清晰可见,却不受环境影响,烛心波澜不惊。 而且这骨架也奇特的很,其上雕刻的图案皆是一对对的人儿,或携手,或并肩。骨架上方与把手相连之处,还有一个雕像,同样也是一对人儿。 琴瑟和鸣,如胶似漆。 她向宫娥身后看了一圈,殿中宫娥竟悉数手执这种灯笼。 那宫娥看出她眼中的新奇,笑道:“君上有所不知,这是近日神界新时兴下来的新样式,奴婢听说神界各宫已都换上了。今日阁老自神界归来,便取了些让咱们乾坤山也用上,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落了后。” 希音点头,颇觉有趣。 她竟不知神界还有这样有趣的神仙,据她所知,神界的那群老神仙可比她山上这些个迂腐多了。 还肯让这样式的灯时兴起来? 她感兴趣的问:“可知这灯是哪家神仙做的?” “是月老。她说三山九州的众生也未免忒迂腐了些,男女之情何故遮遮掩掩,有便是有,欲语还休过于无趣了。还说……” 她追问:“还说什么?” 宫娥红了脸,垂头小声道:“月老还说,两情相悦更是美妙无言,若不尝一回,倒算白白来这世上一遭。” 希音把玩着手里的绒球饶有兴趣的听着,见宫娥满面含羞,姣好的面容上若芙蓉盛开。 她勾着唇角正欣赏,就被身后戏谑的声音打断。 “君上好美人儿的性子还是没改,羞羞羞。” 宫娥受惊,竟未等希音开口就红着脸跑走。 希音也不恼,悠哉的靠回背后貂绒靠枕上,杏眼轻挑,嗔道:“身子骨倒是好的很,恢复这么快,合该让你今晚便去冰窖待着。” 子苓也蹭上软塌,坐在榻案另一边,接过宫娥奉上的热茶,一手捏起案上的点心送入口。 边笑道:“君上这不是心疼我嘛。” 说着看了眼窗外,“几日未回,君上宫中的花草开的更艳了。” 意有所指。 希音懒得理她,被她笑着盯了半晌才道:“美的事物人人皆有追求的权利,本君好美人儿,如何就羞了?” 子苓连连点头道:“是我错是我错。” 又问:“你们方才在说什么?那宫娥能脸红成那样?” 话题再次拉回来,希音新奇的将方才的事细说与她,子苓听完也啧啧称奇。 她奇的倒是和希音不同。 “这月老虽掌三山九州风月情。事,却是个十足十的淡情之人,殊不知她还能做出这样的灯笼。” 希音诧异:“你何时竟见过月老?” “虽未见过,但有耳闻。”子苓戏谑,“月老淡情,与君上好美人儿,皆是九州扬名。” 下一秒水刚入口她就被呛的半死。 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子苓赶紧放下杯盏换了话题,但仍旧是贱兮兮的模样:“君上,我哥说你又去烛照殿了?” 希音也捏了块糕点,嗯了声。 “那你可有看到传说中的圣神?” 她歪头仔细想了想,摇头:“没有。” 子苓表情失望:“烛照殿是圣神居所,您去晒了那么久太阳,竟然一直没看到主人?” 希音不明:“既说了是晒太阳,为何一定要见他?” 悄无声息的去睡一觉,晒个太阳补补灵力,然后回来,不比那些见面就必不可少的繁琐礼节来往更舒适吗? 子苓了然,意味深长的点点头。 随后一只绒球就砸过来,她一手抓住。 就听希音哼道:“不准卖关子。” 子苓咽下口中的糕点,才不紧不慢的伸出手,下一瞬一本书就出现在她手中。 她将书推在希音面前,示意她看。 希音疑惑的将书捧起,“这是何物?” “我刚去藏书阁取来的,上面详细记载了远古众神,其中便有烛照殿那位。” 见希音兴趣不大,她又补充:“总不能去晒了那么久太阳,连主人都不了解吧?” “更何况,听闻圣神真容,曾让神界一位‘磨镜’神仙一见倾心,并发誓此世不会再碰女子,圣神美貌可想而知?” 希音一听,一把捞起书打开。 子苓:“……” 《远古实纪》。 顾名思义,是记载远古事物的记录册,开篇讲述盘古神初开天地的起始过程。 下一章,便是关于烛照殿圣神的记载。 书中言:“天地初开,混沌分离,渐生阴阳。阴阳生而分二仪,二仪交而生四象,四象交而生八卦,八卦交而生万物,故二仪生天地之类,四象定天地之体。阴阳生,而分两仪二圣——混沌一炁中的至阳之炁与太阳之精化作‘圣神’太阳烛照、至阴之炁与太阴之精所化‘往圣’太阴幽荧。” 希音细细读过去,良久才道:“难怪都道太阳烛照是三山九州最为尊贵的神。” 生于天地初开,与天同寿,尊称一声圣神理所应当。 子苓点头:“圣神胞妹太阴幽荧,三山九州称为往圣,地位仅次于圣神,不过往圣自幼便爱四处游玩,终日游于九州之外,甚少有神亲见过她。” “所以,月亮整日高悬未动,便是因这往圣疏于政务?” 两人听罢希音的解释皆是一顿,随后坚定的点点头。 许真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终于放我男主出来啦!这章对男主身份做了详细介绍,下一章男主就要出场啦。 ps:1、“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一句,摘自《诗经·相鼠》,大概意思为“老鼠尚有一张皮,却见有些人没有庄重的仪态”。 2、“磨镜”是古代女同性恋的称谓,亦是指她们之间的性行为。在中国古代,女同性恋多称为磨镜,源于其**方式中有一项为双方相互厮磨对方的身体,由于有同样的身体结构,似乎在中间放置了一面镜子,故称“磨镜”。 【划重点】3、男主是中国历史上真实存在的最远古的神兽。 文中关于男主介绍的一些语句,摘抄自《“太阳烛照”的百度百科词条》。 太阳烛照与太阴幽荧,与伏羲女娲的孪生神话类似,但也被部分学者认为可能是母系氏族社会向父系氏族社会过渡的产物。 太阳烛照代表的是天空中最耀眼的星辰、人类光明的来源——太阳,所以结合女主是猫,猫喜晒太阳的喜好,两者之间关系甚紧密,又很顺理成章。 感兴趣的饱饱们可以去百度搜“太阳烛照”或“两仪二圣”,百度词条会有详细解释。(*^▽^*) 第8章 第八章 希音看着书中的名字,喃喃:“京墨。” 反复咀嚼几次,只觉口齿留香。 “是个好名字。” 子苓但笑不语,凑过去同她一起看。 书中记载,太阳烛照本就是天中太阳本体,后随东升西落集尽天地精华,竟从本体中剥离出人形来。 掌日晨宫,确保太阳可东升西落正常运转,寝居烛照殿,座下有一灵兽三足金乌,及与太阴幽荧同衍出的四象——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子苓凝眸:“说起玄武,锣山那条母长虫是乱攀的亲戚吧,我怎不知玄武上神还有其他什么亲戚。” 希音将手中的书抛在案上,闻言笑了声:“也不过是仗着上神腹背上缠绕的神兽与她长得有些相似罢了,哪就有了什么亲戚渊源。” 希音不想谈她,夜深了也有些乏,便让子苓退下。 临走时还不忘嘱咐她声:“近日我恐不在山上,记得有事找你哥,若有解决不了的定要喊我,不得独自担下。” 子苓压下心底的暖意,应了声是,转身才想起今日来还有一事,后又红了脸不肯问,径直走了出去。 ***************** 光影琉璃,恢弘大气。 各殿间分布得当,布置庄严,侍卫笔直站于院中,目视前方,冷漠如石像。 众神皆不知,其实这烛照殿后院还有处依山傍水的绝妙之地。 嫩花遍地,白桥横卧。 清流急湍,芙蓉吻柳。 这也是希音上次偶然间误入此地才得知。 烛照殿因是圣神居所,温度适宜,光线充足,对因飞升上神所损耗极大的希音,有着强大的滋补功效。 她化作原型懒洋洋的趴在烛照殿墙头,感受着身体内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度。 四肢酥软,飘飘欲仙。 舒服的喉间不禁长叹一声。 正昏昏欲睡之际,殿外忽传来阵骚动,随后声响愈发近了,只觉到了耳畔。 希音皱眉,懒懒掀了半个眼皮,向声源处望去。 神界一向以肃穆庄严传于外界,况这是圣神居所,何人敢如此喧哗? 只见殿外乌泱泱走来一群人,约摸六七个,皆是身批玄甲的侍卫,步伐有序。 希音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咸鱼般趴着要睡。 可闭眼没多久,就听那整齐的脚步声中,还伴有一道沉稳有力、不急不缓的声音。 方才隔的远,加上侍卫们玄靴的踏步声,巧妙的将它压下,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来。 她再次睁眼看去。 这一看,就没再舍得合眼。 几人前前后后走着,中间拥簇着一墨发男子,十分年轻,束发金冠,剑眉星目,身姿颀长。 有风袭他明黄色衣袂,不觉已到殿前。 霞姿月韵,清冷卓然。 生的这般标致。 他目无斜视,在侍卫接二连三的躬身行礼中,稳步跨进烛照殿大门,向内走去。 希音只觉这一步步,像是踏在她心上。 乾坤山可以说算是网罗尽三山九州形貌昳丽的仙娥和侍卫,如今看来,倾全山之力,也未必敌的过眼前人。 京墨踏上寝宫石阶,始终寡言少事的人,缓缓启唇:“将墙头不知名的丢出去。” 侍卫面面相觑,急忙抬头,分开巡视烛照殿内各大小墙头。 皆一无所获。 他们疑惑的摇着头继续站回原位。 希音早在京墨进殿那刻就一跃而下,七拐八柺横冲直撞的才终于找到他。 案桌后端坐的男子挺拔如松,神色宁和,正与面前的侍卫说着什么,薄唇皓齿,不点而丹。 希音在他左侧方的屏风后,只能看到男子棱角分明的侧颜,长睫似羽,鼻梁高挺,握着书卷的手骨节匀称。 她一向对美好的事物毫无抵抗力,此时突然见了个抵得上她整座山的男人,自是不肯轻易放过,只是太过于专注,都未发现此时的屋内只剩他们二人。 那侍卫不知何时已经退下。 尚未回过神,便对上一双润泽的眸,目光深邃。 她竟也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反而歪着头打量他。 想来他就是子苓口中所说的可令‘磨镜’神女一见倾心的人。 烛照殿圣神,京墨。 许是因她模样憨态可掬,男子忽弯了嘴角,润泽明亮的眸子盛满光芒。 声音低沉清冷却十分好听:“你是哪家的小神兽?为何私闯烛照殿?” 但眉头微皱,还是看得出他的不悦。 哪家的?自然谁家也不是。 见他气度雍和,希音大胆的从屏风处向前走了几步,尾巴高高翘着,爪下的肉垫踏在地板上步履轻盈。 待走的近了,京墨才看清这只小猫,金黄色的毛发亮丽,一双黑曜石般大眼睛正定定的看着他。 模样倒是罕见的漂亮。 他避世已久,自天地稳定、四时轮转正常后便鲜少出席各大盛会,诸路神仙倒也极有眼色的不来打扰。 殿外公事有三足金乌和四象监管,他一向乐的清闲。 毕竟年纪也不小,法力当是深厚难测,他神识外放,三山九州内事事皆知,故外出数日后回殿时墙头那股异样神息早已惊动了他。 都知圣神喜静,这般不知名来贸然打扰,似乎还打扰的理所当然,让他不太喜悦。 希音尚未答话,殿外就传来通报声,获得允许后殿门打开,一道金光飞快闪过,落在京墨案头。 待他落下才看出是只三足的金色神鸟,体型不大,毛色却金亮耀眼的很,周身散着金光,远远看就像一团亮球。 声音脆亮,宛若少年。 京墨听完三足金乌的汇报,神色未变的点点头,正想命他退下,余光看到旁边一动不动的某物,下意识看过去。 希音自三足金乌飞到案头时,就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身体本能俯在地上,长尾在身后规律的甩来甩去,颇有下一瞬就要扑上去的架势。 若不是京墨在这儿,且还是他的灵兽,怕是这只此时已经在她爪下了。 希音虽懒,捕猎扑咬却是无猫能及。 而猫扑鸟,乃是本能。 可怜的三足金乌也是在进殿后因天敌本能发现的希音,但圣神面前不可失仪,只得战战兢兢将公事汇报完,在圣神点头首肯后,急忙起身闪出去,落荒而逃。 待身影消失,希音才满脸遗憾的重新站好,想着刚才那只鸟通身金黄色泛着光的羽毛,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爪子,不由叹一声。 还是发着光好看。 抬头看到京墨一脸好笑的看着她,她装作没看见,倒是他身上同样明黄色的衣衫引她兴趣,这烛照殿倒是和她毛色相配的很。 京墨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重新看向手中的书卷,淡淡启唇:“回去吧,莫再迷路了。” 她歪头看着他,本想向圣神请罪并解释下自己擅闯烛照殿的原因,谁知被下了逐客令,铜铃眼转了两圈,又将他那副模样多看了两眼,才听话的跑出去。 这会儿子日头最盛,还是修养要紧。 复趴至墙头睡了下去,再睁眼时,墙下已站了人。 四周侍卫执勤,他居然要比那些侍卫还要高些,希音在心里估摸人形的自己能否到他胸口,或者肩? 京墨眉头轻皱:“为何你还在此?” 希音快速起身蹲坐在墙头,声如莺啼,语气诚恳:“小神叨扰圣神清修之地实乃罪过,只因前段时间小神飞升耗损精力过大,需每日吸食日光滋补身体,烛照殿的日光是三山九州精华之地,故才会未获准许擅自闯入。” 她坐在墙头,自然比京墨高了不少,如此一来便有居高临下之意,意识到此的希音迅速跃下,蹲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他。 圣神面前可无礼不得。 继续道:“小神除今日外绝未踏入过烛照殿内半步,圣神可明察,只是可否请求圣神在小神身体养好过后再降罪?届时小神必万死不辞,甘愿受罚。” 京墨问:“言下之意是你要继续留在烛照殿?” 虽然很怕拒绝,但她还是诚实的点头:“是,望圣神准许,小神绝不干扰殿内一应事务,只每日在墙头便可。” “不准。” 京墨淡然转身离开,只留下句:“若是本神因你开了头,他日再有别人来求,又该如何?” 希音愣在原地看着京墨离去的背影,沮丧的垂下头,叹了口气。 也是这么个理。 可她身体虚弱,回乾坤山修养至恢复所花费的时日过多,锣山的那只长虫不肯安分,恐对凡世和乾坤山不利,她并无多少闲时用来修养。 最好的选择便是在烛照殿内。 可眼下…… 希音又耸拉着头叹了口气,转向墙外纵身一跃,消失在视线内。 若说近些天来最惶惶不安的,是每日需到烛照殿向圣神汇报公务的三足金乌。 因是圣神灵兽,他可自行进入烛照殿大门,往常只需在圣神书房门前,着人进去通报声,得到回应后进入即可。 但这几日他到书房门口丝毫不敢停留,反常的站在原地嘴中不断小声催促着侍卫“快点通报快点通报”。 也不敢回头张望,总觉一道已锁定的视线盯在自己后背,尾巴下某个地方似还在隐隐作痛。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男主!我的圣神!终于出来啦!!!! 但今天是嘴硬圣神,你现在不让你媳妇进来,有本事以后也别让她进来!! 第9章 第九章 被准许进入后,他鸟不停蹄飞快闪入落在案头,速度比平日快了两三倍,好几次都差点摔在京墨的书卷里。 京墨面色无波:“何事慌慌张张。” 三足金乌只有在到了京墨身边时,一颗惶恐不安的心才会安定下来,看向京墨的眼神里全是依赖和敬佩,求生欲暴涨。 别说是京墨看了觉得不舒服,烛照殿内一应侍卫宫娥都觉金乌长大了,却对圣神情窦初开。 三足金乌有苦难言,若把真相说出来,未免太伤他英明无比的形象。 只敢和圣神说,也只能和他说。 汇报完公务,他磨磨蹭蹭的没飞走,京墨看了他一眼,道:“说吧。” 等的就是这句话,三足金乌开始欲哭无泪的诉苦:“圣神英明,求您将殿外树上那只猫赶走吧,不然带进来也行,它整日睡在上面对我虎视眈眈,那双眼睛就差把我拆吃入腹了。” 京墨自然知道她在外面,但的确如她所说,仅是心无旁骛的睡觉。他近日忙,便没再管她,反正也未生出什么祸端,只是没想到众神仙眼中向来无法无天的鸟居然有了畏惧,一时玩心大发,故意逗他。 “它并未踏入烛照殿,本神以何理由驱逐?不如你来想个办法?” 三足金乌急的几欲哭出来:“那求圣神将它带回来吧,好歹是在咱们地盘上,在殿外万一它将我吃了都与咱们烛照殿无关了。” 京墨听着想笑,道:“这是神界,她还没那个胆子。” “是不敢吃,可它敢拔毛啊!” 说着便转过身,委屈的将尾处被辛苦遮掩的一块露出来,只见上面浓郁漂亮的羽毛。 真的少了一根。 他失笑,抬手轻抚了两下,再移开时上面缺少的一根羽毛已补齐,三足金乌又成了曾经英俊潇洒帅气无比的鸟。 只是心中诧异,他的灵兽虽算不上是数一数二的身手好,但放眼三山九州能成为他对手的也确实不多,殿外那只小猫能拔了羽毛还不伤他一分,倒是称奇了。 他问一旁恢复美貌后沾沾自喜的金乌:“你打不过她?” 说起这个,三足金乌愈委屈了:“这猫不知是何来历,神威巨大,身手异常敏捷,想反抗都站不稳。” 想起被神威支配的恐惧,他瑟瑟发抖,虽然这只猫对他性命不感兴趣,可这身金色羽毛他看的比命都重要,竟就这么被拔掉一根。 可恨。 京墨听后沉思半晌,将金乌抱起立在肩上,起身向外走去。 三足金乌受宠若惊的稳稳立着,心知这是圣神在安抚他受伤的小情绪,昂着头威风八面的被圣神带着走。 只是在看到某物时,还是下意识的颤了颤。 希音自实在没忍住拔了金乌羽毛后,心中满是内疚,本想着得了空与他坐在枝头好好道个歉聊聊,哪知他一见她拔腿就跑…… 她晃着尾巴趴在枝头,看着面前的羽毛叹了今日的第八十声气时,就听到了烛照殿大门打开,和侍卫行礼的声音。 紧接着便看到长身玉立的男子肩上托着一只发着金光的小鸟,直到走到她树下才反应过来目标是自己。 蹭的站起身子。 某只鸟差点失足掉下去。 京墨伸手扶稳了他,才抬头看向希音,目光澄澈,带着责备。 希音心知犯错,耸着脑袋将羽毛递与京墨面前,诚心道歉:“小神一念之差酿成大错,望圣神和金乌神使责罚。” 京墨看着面前的羽毛,并未答话。 她摸不准圣神想法,许是怒极不愿搭理她也未可知,闭了闭眼,一狠心,正欲将自己一根胡子拔下来偿还,结果刚触上胡须爪子就被一股神力弹开。 京墨对猫的胡须作用略有耳闻,金乌少根羽毛除了美貌之外并不会如何,但猫会与生活不便。 他道:“不必,本神应允你进殿修养,但你须得保证日后不再出同样事。” 乌云转晴。 希音惊喜的狂点头:“小神保证。” 京墨将飘着的羽毛接过,递向金乌面前:“还你的。” 金乌哪里忍心看,心痛的闭着眼将头转向一边:“给她给她!” 希音被烛照殿侍卫带向后院,那处甚少有人知的依山傍水之地。 景色优美自是妙不可言,使得一向挑剔的她都看的目不转睛。 侍卫带她进门后就未再往前一步,站在原地拱手道:“圣神令仙姑在辰砂苑中修养,无事不得出。” 圣神面前她无法遮掩自己神息,可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在其余神仙面前她会将神息收回,只余几丝仙气萦绕周身,侍卫认成仙姑也无可厚非。 希音应允,道了声谢,这里的日照相对于外面更充足,她只是踏进这里就已觉身心舒畅,莫说无事,便有事她都舍不得出。 侍卫退下后,她翘着尾巴踩着轻盈猫步将偌大的园子转了两圈,不得不说这圣神也是个极会享受的,她曾去过一次凡世的皇宫,所谓的御花园和后宫都比不得这里。 以白石作栏,环湖一周;湖上有亭,居高俯视之,池中鲫鱼欢腾,鱼虾嬉戏,有小舟靠岸。她化作人形倚栏坐了,清风拂面,十分畅怀。 后出亭过湖,山石花木皆各具特色,向前走约摸数十步,过拱门,入目是一处庭院,院中曲折游廊与石子路相衬。 两侧抄手游廊不短,她绕着转了会儿才走完,东西两面皆有几处房舍,装饰精美,院中几株梨花开的正盛,落了一地银辉。 出了庭院,再向前走有一数丈高的楼阁,精致华美,想来是圣神登高远眺之所,楼阁四周开了满园的西府海棠,其状若伞,花簇锦攒。 她略微逛了逛就找了棵树化回原形蹭蹭两下爬上去,修养为重。居高望远,下面的花海与白桥绿水美不胜收。 京墨回了书房,三足金乌从他肩上跳下,在案头欢快的跳来跳去,直呼:“圣神英明。” 他淡淡瞥了他一眼:“无事就退下吧。” 金乌哪舍得退,圣神此番这般为他做主,正是激动欲哭的时候。 京墨把玩着昨日新送来的琉璃石,漠视金乌的疯叫,直到忍不了才幽幽道:“你可知她是谁?” 金乌正在兴头上,闻言无所谓道:“管她是谁,充其量不过是哪家神仙的灵兽罢了,贪玩或是管事的看管不力,才让她跑了出来。” 京墨但笑不语。 金乌自顾自说了会儿,又道:“不过神界我飞了这么多年,怎从未见过哪家神仙养了金色。猫的?” 各路神仙无论地位高低,都喜欢养只灵兽在身侧,一是因它们模样太过乖巧可爱,每每见了都会心生欢喜,二则是漫漫神仙路实在太过孤寂,有个灵兽常伴左右也可排遣寂寞。 所以对于烛照殿出现猫,金乌并不惊奇,神界养猫的神仙不计其数,只是金色毛发的猫举世罕见,且这猫毛色也太过纯净,漂亮得很,若是她也会发光,怕是要比下自己去了。 京墨道:“若她不是神界的呢?” 金乌更觉荒诞:“绝无可能,若不是神界的,能悄无声息进入烛照殿?除非她自身功力太过……” 京墨打断他:“她是希音。” 金乌顿了一瞬,良久后瞪着眼睛看向他,不可置信道:“圣神说的,可是乾坤帝君希音?” “嗯。” 金乌吞了吞口水,咋咋舌,突然明白过来为何希音拔毛那日能有如此强大的神威。 希音名声大噪,是在她仅年纪七万岁便飞升为神,而后又一跃成为三山九州最年轻的上神时。 凡人或妖得道成仙需要不短时日,并要日夜不停修炼,方有机会升为仙体,仙分三六九等,只有上仙才可成神,而在飞升上仙时,就有不少会真气乱窜走火入魔。 从上仙再飞升为神,个中辛苦自不必多说,单单是那七七四十九道天劫就非常仙所受,故可成功飞升成神的仙屈指可数,数万年许才能出那么一个。 更别说是飞升上神,六十四道天劫若是稍有一丝承受不住,便可生生打断神骨,灰飞烟灭。 希音如今也不过才九万岁,能成功飞升上神足够使三山九州大开眼界。 且乾坤山自古以来庇佑凡世,乃三山九州大功臣之一,尊享的权利地位皆在万神之上。 京墨见他这副模样,忍俊不禁:“前些日子乾坤帝君飞升上神的消息传遍了三山九州,你倒是孤陋寡闻了。” 金乌木然的摇摇头,双目无神:“并未,只是无论如何也未想过,她会来烛照殿……” “猫对日光的需求高过任何物种,烛照殿的日光最是纯净精华,她自是要来的。” “圣神早就得知?” 京墨摇头:“她来神界低调得很,只留几缕仙气在身,之前与她交谈时只知她是神,也并未往乾坤帝君身份上想。” 金乌又呆了片刻,拍拍脑袋展翅飞走了。 与传闻中鼎鼎大名的上神第一次交锋,惨败…… 第10章 第十章 没过多久,希音便开始怀疑圣神此番毫无条件的应允她进殿修养是否心存报复,毕竟她与三足金乌之间的拔毛之仇并未完全化解。 她欲真心与他好好道个歉,可她无法出这门,金乌也绝不可能再来辰砂苑。 问为何如此想?不然尔看。 辰砂苑中奇花异草参天大树样样皆有,那自是少不了招蜂引蝶的,这蜂蝶多了,各式禽类也缺不得。 一时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更要命的是那水里游的,还尽是些鲜嫩肥美的大胖鱼。 个个耀武扬威洋洋得意的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偏生她还抓不得,匍匐在树干上任由内心抓狂欲死,只能用墨色铜铃大眼愤恨的盯着这群鲜美灵活的生灵。 当时那侍卫分明说了,是无事不得出,如今她有事,谁知门口竟设有屏障,她刚走过去就会被弹回来。 这哪是修养,分明就是严惩,是软禁! 眼睛还未闭上,耳畔已传来鸟鸣声,有些胆大的就落在她面前不远处的枝头,叽叽喳喳的叫着。 有时气急了,她起身立在树干上“喵呜!”怒吼一声,泄出几丝神威,这才瞬间纷纷作鸟兽散,有来不及跑走的慌忙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可这也只是一时之快,吼完之后她只能默默将神威收回,继续趴在树枝上,压下内心烦闷郁结的心情,珍惜着这短暂的安静时光。 几个时辰后,方才的情景会再次上演。 想她堂堂乾坤帝君,虽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神仙,可也是受三山九州和凡世敬仰参拜的,竟然落魄至此。 除了羞愧,还满腹委屈。 不知那群蠢鸟们是否知晓她的心思,竟未再来烦她,让她难得睡了个足。 ******************************** 飞瀑急湍,银珠落盘。 因山形似锣,故称锣山,那漫天飞瀑乃锣山一绝。 绿光闪于洞口,落地成形,将开屏的尾巴收在身后,化作人形,昂着头颅无视门外站岗的小妖们,阔步走向洞内。 仅走数步,便觉一股凉意扑面而来,潮湿感紧接着袭满全身,孔雀不禁打了个哆嗦,看了眼两边犹在滴水的几处小池塘,水滴声在幽深的洞穴内回音甚响。 裹紧衣服快步向内走去,路过穿梭忙碌的小妖们,再行数步,入目便是层层叠叠的红色罗幔,奢靡香气萦绕鼻端。 红色艳如泣血,刺目惊心,象征着禁忌、情。色、攻击性。 四周有风袭来,罗幔飘舞。 丝质罗幔质感轻薄透亮,舞动间的起伏将内的景象隐约看了个二三。 红木美人榻上修长白皙的小腿侧卧微弯,脚踝和玉足精致小巧,白皙细腻的脚踝处一抹红色细绳尤为显眼,动作间还有清脆铃铛声。 诱惑之色隐在罗幔之后,男女低语调笑声不绝。 欲遮还休,愈发勾人心思。 孔雀收回目光不敢造次,跪下唤了声:“花爷。” 良久,才听内里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传出:“进来吧。” 孔雀道了声是,起身便有两侧小妖将罗幔挽起,待他通过后再次放下,约莫如此过了七八道罗幔门,艳丽的红色几欲晃花人眼。 内里富丽堂皇,却潮湿更甚,糜香更浓。 榻边或坐或卧或站着七八个姿色各异的男子,妖娆风情的,冷情寡淡的,温润如水的,各具特色,俱姿容上佳,暗自较量如何争夺塌上人的青睐。 正伏在塌上撒娇的男子,听到孔雀进来的声音,才不情不愿起身走至一旁。 塌上侧卧的美人儿终窥得全貌,丝绸制的薄毯随意搭一角在身上,极细的腰身不盈一握,酥胸半掩,领如蝤蛴,一双烟眸水波荡漾,媚意无尽,未饰发簪的银丝泄了一塌,一男宠跪坐在后面手执发丝梳理。 眉眼妖媚,举止风情,却不落俗态。 捏着樱桃的手指如葱根,尚与一旁男宠调笑,将樱桃咽下后才抬眸看他,道:“何事。” 声音娇软魅惑,使孔雀一阵骨软筋酥,从羽毛尖顺着脊背蹿上。 销魂荡魄。 方才不情愿起身的男宠冷哼一声,将他思绪唤回,后背浸出一层冷汗,慌乱的看向塌上的女子,发觉并未不满,才低头道:“花爷,小妖已觅得乾坤帝君行踪。” 这孔雀便是前几日在乾坤山被希音抓在爪下的那只,当时被吓的屁滚尿流,但天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之后便嫉恨上希音,整日暗中观察,以求花爷赏识。 落葵又取了颗樱桃送入口,手中一把红色的箭扇轻轻在空中扇过,一双烟魅的媚眼饶有兴趣的在几个男宠身上徘徊,对孔雀的话未置一词,仿佛并不在意。 孔雀不以为意,自顾自的说着,还颇为得意:“乾坤帝君前些时日又去了烛照殿,似乎与圣神神兽还有些过节,但近日不知她又去了哪,但小妖肯定,她绝未离开神界。” 落葵听后轻笑一声,接过男宠递来的手帕擦拭手指,道:“这就完了?希音行踪不明就敢跑来与我炫耀?” 孔雀心惊,连忙跪下道:“小妖无能,近日小妖即便用宝物也无法捕捉到帝君神息,但她的确并未离开神界……” “她在烛照殿内,圣神神威罩满神界,你若是能探到才是出了奇。” “花爷英明。” 落葵冷哼道:“你说她与圣神神兽有过节,是何过节,你可探清?” “小妖……不清……” 他一不过修炼三万年的小妖,莫说烛照殿所在的八十一重天,单是第一重天的门他都需距千里之外,才可保性命之忧,这些还是他曾无意间救过的一小神仙为报恩带来与他的,哪能尽知。 “希音好美九州皆知,那三足金乌一身金毛还泛着光,她能只拔一根下来已是转了性,想来是惧圣神之威。如今圣神降罪,留她在烛照殿内。” 说话间她转头看向孔雀,递与他进门后第一个眼神,却目露冷光:“知道的都不敌我,还有脸来与我说打探到希音行踪?我养的都一个个是这等废物吗!” 孔雀被吓的两股颤颤,大气不敢喘,男宠们皆纷纷跪下求花爷息怒,毕竟花爷手段…… 只有一男宠不惧,反而如方才般再次爬上榻,趴在她身边,勾人的眼波深情注视着落葵,口吐檀香,在她耳畔低语:“花爷何故为这起子小人发怒,您深谋远虑,养的自然不是废物。” 似乎还低声说了些什么,竟让落葵的面色逐渐缓和,眉梢甚至带了丝媚。 勾起红唇笑道:“哦?此话怎样?” 那男宠与她距离更近,呼吸相闻,周身温度骤涨,“小妖是不是废物,难道花爷不知?” 话音刚落,落葵一手已攀上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抚着面前这张惊艳的容貌,四目相对,却是说与旁人听:“退下。” 孔雀率先逃离,剩下的男宠们或多或少的向塌上投去嫉恨的目光,不甘心的一个个退下。 待最后一个身影消失在罗幔内,塌上的两道身影已纠缠在一起,急促喘息声与呻。吟声不绝于耳,外面忙碌的小妖们纷纷习以为常的向外退几尺。 ************************ 龙修自被太极图所伤后,潜在东海闭关数日,伤好才出。 烛照殿侍卫远远便望到一俊朗挺拔的男子驾云而来,降于殿外,收起祥云折扇一打,端的一副风流倜傥模样。 人至殿前,侍卫行礼唤道:“三殿下。” 龙修应着,抬脚跨入大门,径直向书房处走去。 四周侍卫只弯腰行礼,见惯不怪的默许龙修在烛照殿内任意穿梭。 书房外的侍卫礼毕后打趣道:“殿下今儿个来的不巧,圣神方才离殿了,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若您至偏殿……” 话音未落,龙修便摆手道:“不碍事,本殿只是闲来无事过来看看,他既不在,本殿去旁处也一样。” 说着就从书房处出来,一路晃至辰砂苑。 说起辰砂苑,龙修是觊觎已久,上次他与京墨二人在此吃了两坛酒,配着苑中各类果蔬,极是下酒,如今细细回味,只觉口齿留香其味无穷。 *********************** 辰砂苑内蜂飞蝶舞,桃红杏雪。 龙修心血来潮要作画,此番来是一时兴起没带随从,便唤了辰砂苑的侍卫取来笔墨。 苑中有棵杨树,其形巨大,树荫如盖,故树下放有一石桌以供休憩。 龙修命人将东西置于石桌上,毫不在意侍卫欲语还休还不时看向他上方树梢的模样,摆摆手示他退下。 四海之内,东海为尊,东海龙子,三殿堪卓。 三殿下龙修自幼酷爱书画,生性风流,喜交文人雅士,水墨丹青九州扬名。据说前来求画者多到曾将东海龙门前的水晶砖台磨损,龙王因此还心痛许久,奈何是自己最疼的儿子,也只是一怒之下换上青石砖了事,却成了四海龙门最朴素的一个,众神皆笑道有辱龙颜。 因不知多少年前与京墨一见如故,此后相交甚笃。 惠风和畅,苑中花香袭人,龙修将纸压好,提笔。 忽从上方落下几片树叶,飘飘荡荡砸于纸上。 他抬头看去,此时早已过了杨树掉毛的时节,掉叶时节还未到,这几片叶子掉的着实不解。 龙修看不出个所以然,便回身拂去树叶继续作画,重新提笔蘸墨,因京墨尤善作画题字,烛照殿的笔墨纸砚很是上手,晕染得当。 正享受之际,又是几片树叶砸下,其中还有片挂在龙修发间。 龙修:“……” 无奈将树叶取下,再次拂去纸上的叶子,开始勾勒起形。 手腕轻转,单是几笔便将琪花瑶草勾于纸上。 再次提笔蘸墨时,换成了几截细小树枝落下,龙修诧异,晴朗无风怎会不时坠下东西? 还未细想,下一瞬直接从上面砸下个金色毛团。 龙修大惊,后退半步:“何物?!” 作者有话要说: 疼疼疼疼……啊摔死啦!! 还有我发现我每本书第一辆车永远是反派的…… 喜欢的小可爱们欢迎收藏评论来一波呀~爱你们么么咻! 第11章 第十一章 希音被那群蠢鸟吵了大半天,好容易才有了睡意,就听树下传来窸窸窣窣的人语,烦闷的眼也懒得挣开,爪子不住挠着树枝排遣郁意,尾巴一甩一甩极不耐烦,谁知一下挠的过了劲儿,给摔了下来。 她迅速翻身站直,被摔的有些懵,缓了缓才顺着声源看去,入目的先是一袭锦衣白袍,袖口龙纹绣的精致,再往上便是副俊公子的倜傥像,眉清目秀俊俏逼人。 希音甚少离开乾坤山,故一时摸不准这人是谁,单看这副扮相和神息倒有几分四海龙子的模样,但具体是哪个方向的哪一条龙她还真不知。 龙修也看着眼前砸下来的猫一脸惊恐,他竟不知京墨的殿内还养了猫,一直觉得那只三足鸟就够闹腾了,倒真不怕两只打起来。 希音好不容易的美觉被打扰,心中满是不悦,单打了声招呼便要离开,欲重新找个安静的地儿歇着,就听身后传来戏谑的声音。 “京墨甚少允旁人到辰砂苑,可见你是不一般的。养多久了?可会化形?” 龙修虽比她大了七万岁,神力也在她之上,但并不像京墨神威可近身破幻,希音在京墨面前无法遮掩神息,但旁人前若不使神力便无碍。 况谁也猜不到乾坤帝君会莫名现身于烛照殿,更鲜少有人亲睹帝君真容。 见龙修真将她看成圣神豢养的灵兽,希音默了一阵,只觉他是个蠢的。 正想着该如何回时,苑外走来个侍卫,道:“三殿下,圣神归殿,邀您至前厅。” 龙修道:“不是说方才刚走,怎回的如此快,可是有难事?” 侍卫笑道:“并未,圣神说那边无事便无需耽搁。” 龙修点头,将笔放下欲走,忽听一道清脆声音响起。 “可是东海三殿下?” 侍卫不由跟着同看过去,心道这仙姑想来是刚成仙不久,不光未熟练化作人形,竟连三殿都不识。 龙修饶有兴趣的看着尚坐在石桌边缘的猫,与侍卫道了声随后就到,便遣了他下去,点头道:“正是,仙姑可有指教?” 希音方才听二人谈话才知眼前人身份,虽说那侍卫只唤了他声三殿下,但能几笔成图,又与圣神私交,三山九州也只有东海三殿龙修一人。 她与龙修不相识,可他却是子苓的救命恩人,切不得怠慢。 起身跃向地面,长尾一甩,顷刻化作人形,敛神欠身道:“我乃乾坤山希音,前几日友人幸得三殿相救,铭感五内。今日有幸亲见殿下,特来感激,方才惊扰望殿下见谅。” 当日侍卫来报,只知是东海三殿下救了子苓,她并未见过真人。 龙修无论如何也未想到,京墨的灵兽竟变成了乾坤帝君,与毛色相配的金色绫罗华服层叠有致,纤腰楚楚,额前几缕发丝俏皮可爱,因她低头行礼,无法窥得容貌,单这通身出尘的仙气便使人不舍移眼。 呆了一瞬,忽回神长揖:“帝君言重,龙修不过举手之劳,当日是恰好路过捉了那妖道为民除害,顺道帮了贵友一把,实当不得帝君挂齿。” 希音笑道:“俗语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当日命百鸣传话句句属实,他日三殿有需,乾坤山定倾力相助。” 言毕,抬头,一副明艳动人的脸晃进他双目,风姿绰约,仙姿佚貌。 乾坤帝君地位比他区区龙子高几阶,今日却为了道谢都谦称为“我”,不以帝君自称。 他压下心头的惊艳,也是头回见传闻中的乾坤帝君,相传她极少离山,只当是不屑与诸路神仙来往,是个傲气的主,今日一见并非如此。 龙修笑道:“如此,龙修多谢帝君。” **************** 龙修前脚踏入丹砂殿,面前便直冲来个金色影子,他身手极快的向旁侧身,伸手一抓。 “羽毛羽毛!三殿轻点!” 他拍了乌头一掌才松开,道:“本殿即便是再俊,也用不得如此急切吧?” 金乌逃离魔爪后才不管他的胡言乱语,急切问道:“听说你去辰砂苑了?如何?可有见到那厉害之物?” “厉害之物?”龙修想了想才知他说的是希音,不禁大笑,“如此一来,也总算有人制得住你了。” “看来三殿是遇到了?” 龙修点头,抬脚欲向殿内走去,金乌扑棱棱飞在他耳畔,直问他两人苑中如何如何。 “听闻乾坤帝君极少离山,三山九州见她真容者甚少,如今来烛照殿也从未化过形,你说她究竟长何等模样?” 他嫌吵,殿前停步,想起方才有幸睹得帝君风姿,莞尔道:“传言不虚。” 金乌被他没头没尾一句说晕,问道:“何传言?” 龙修但笑不语,直到京墨面前,金乌也未问出来。 京墨一袭长袍贵气逼人,端坐于案后,执壶沏茶,手指骨节匀称,动作娴熟,日光自他身后撒下,一派岁月静好。 室内茶香四溢,龙修直呼欢畅。 京墨动作未停,问道:“你见到了她?” 龙修接过茶品了口,边赞他手艺愈发精进,边说起两人方才之事。在得知希音留于殿内原委后,忍不住大笑。 难怪她起初如此烦闷,敢情是受了某人罚。 金乌进门前被龙修吊起了胃口,此时迫切想得知关于希音的传言。 龙修笑着未答,问面前的人:“你可知?” 京墨沏好一小盅茶放于金乌前,才道:“传言说乾坤帝君姿容可冠九州,但证实者甚少。” 龙修一副得了秘闻的模样,得意的很,京墨无甚兴趣,倒是金乌在旁闹的欢,连平日最爱吃的茶也不要了。 毕竟是天敌,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胜。 “这么说三殿见到了帝君容貌?果真如传言所说?” 他道:“是,不如你与我一同去看看?” “当真?!” “看倒是能看,但你敢吗?” 金乌:“……” “拔毛痛吗?” 金乌:“!!!” 不!去!了! ******************** 烈日当空,正是晌午最热的时辰。 “嗨,嗨哟哟,嗬嗨,拖呀,拖、拖拖拖……” 一声声整齐的号子声响彻天际,空谷回响,十数个纤夫弓着腰背紧抓僵绳,一步一瘸的咬着牙,不顾已经痛到发麻的开裂的手掌,只盼能再往前迈半步,黝黑的上身裸。露在外,任由缰绳在肩膀上拉出一道道红印,汗水就着一天中最热的阳光滚入地上。 弋国沿海,是九国中海上贸易最繁盛的国家,海上百舸争流,农副产品与稀有资源等全靠船只输运。 干完活,几个纤夫靠在一旁石头上休息,脸红脖子粗的,拿着早被汗浸湿的毛巾徒劳的擦着汗流不止的皮肤,三两个靠在一起聊天。 没多久又加入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同样上身赤。裸,坐在石头上甩了甩粗糙血红的手掌,皮肤黝黑,满脸的络腮胡被汗水打湿,一小团一小团的团在一起,看着很是难受。 几个纤夫一见到他便热情的招呼,他憨厚的呵呵笑着,有几个过来打趣他的胡子,他也不恼,反而还揪着自己胡子跟着他们一起笑。 这时有人跑来说今日提早收工,没船靠岸了,一群人炸了锅,叫的跟什么似得,纷纷在说接下来去哪吃酒,哪家的姑娘腰肢更软,酒更香。 友人拍了拍络腮胡的肩,问:“孙五,吃酒去?” 孙五笑着摇摇头:“不了,今天收工早,我去城里买几件首饰给我媳妇儿。” 周围路过几个人恰巧听见,一溜烟起哄他,愣是把一黑糙的大男人说笑的红了脸。 待孙五走了,几个纤夫去酒馆的路上还在讨论孙五家里的媳妇。 “要我说,那可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孙五媳妇模样长的那么标志,怎么就死心塌地跟了孙五这糙汉子呢。” “这你可有所不知,孙五虽糙,但会疼人啊,你看那小媳妇又瘦又软的,指不定夜里满足的不行,死心塌地跟着的怕不只是孙五这个人吧。” “哈哈哈哈。” 男人在一起的讨论无非是些荤段子,把一旁来做童工的小孩羞红了脸,但还是禁不住好奇心问:“那孙五哥是怎么找到这么好媳妇的?” “怎么,你这小孩子家家也想找媳妇了?走,哥哥们今天带你去见见场面,保你今晚舍不得回家,哈哈哈。”话音刚落就被一旁的人揍了下胳膊。 “你别教坏了他,还是个孩子呢。来我给你说,你孙五哥的媳妇,是咱邻边知府的千金,当年也不知他用了啥方法把这大小姐给娶了回来,可是羡煞我们一众兄弟啊。” “就是,想当年大婚时,我们可是从未见过这种天仙啊,那模样,那身段,啧啧啧,比我那老相好可强了不少,难怪孙五总也不和我们去吃酒。” “哈哈哈哈,你没这福气,别想了兄弟。” 几个人哈哈打闹着一路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看到我的两只小可爱在下面留言就超开心!! 喜欢的大家欢迎多多收藏评论哟~ 第12章 第十二章 红唇吐核,落葵倚卧在塌上手执箭扇轻摇,闻言看向对面远行方归的属下,目中无情。 “怎么,她还是不肯出山?” 属下垂首道:“皆怪属下办事不力,未能劝得那神女应您请求出山。” 前些日子花爷命他去东海之上瀛洲仙山寻一位神女,请她出山助花爷一臂之力。 东海甚远,令他足足行了六七日才到,奈何东海之广,仙山难觅,他又花了数日才终觅得仙山踪迹。 意料之中被拦于山外,直到报出花爷名讳才有幸进山,可从始至终未见神女。他方进大殿,便见帘后人影隐约,殿内声音缥缈:“本座知你今日来所为何事,不必多说,回吧。” 他多番劝说无果,但恐于花爷威力还是冒死再劝,谁知还未张口,便觉一阵狂风袭来,大惊之下已被卷入风中,再睁眼,他已站在东海岸边。 眼前依旧是浩瀚无边的东海,仙山踪迹已无,他只得返程。 落葵说了句此事与他无关不必自责后,便始终沉默,一旁红衣男宠凑过来轻声道:“不知这神女是何来历,竟敢拒花爷请求。花爷又何苦为这般不识好歹之人扰了心情,再去寻个更好的便是。” 该红衣男宠便是前些日子与落葵行云雨之事的男子,名官桂,形貌妩媚,窄腰翘臀,是前些日子落葵刚从凡世抓上来的凡人,深受宠爱。这官桂也是个极有眼色的,打小在戏班子里长大的人自是少不得会些谄媚之事,后遇落葵也是缘分,他知她是个蛇妖,却毫不害怕,反而以此为傲,使出浑身解数同那些男宠们争宠,讨她欢心。 落葵看着面前这张美丽的脸才堪堪心情好些,不由抚着他侧脸,笑道:“不得无礼,你可知这神女是谁?瀛洲乃三山九州中的三座仙山之一,我让他去寻的便是这瀛洲之主,药神柿霜。相传世上从无药神配不出的方子,我也是因万年前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今日才会请她出山助我。” 官桂问落葵要做何事,她眼神幽深,笑道:“记得第一日上山时我与你说的么?万事莫问。” 说罢,便起身将手中箭扇折回,化为发簪挽入银丝,与属下道:“起来吧。” “我亲自去趟瀛洲。” *************** 轰雷掣电,顷刻大雨。 帝君殿凡世修的不少,以京城中心一座最为富丽壮观,雷电闪下,亮如白昼,殿中空旷,却有一人匍匐跪地,呜咽之音荡在回空,其状使人悚然。 奈何外面雷声过大,将她已哭了数个时辰早已沙哑的声音盖了下去。 若仔细听,还能听到她泣不成声几近崩溃的哭喊:“求帝君显灵,帝君显灵啊……求您救救我可怜的女儿吧,让我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帝君您可有听到,求您显灵……拿我这条老命去换也可以……我求您了……” 妇人低头捶地痛哭,前方帝君像庄严肃穆,慈眼视众生。 ***************** 烛照殿的日光很快让希音身体恢复近三成,最明显的表现便是化形无虞,自飞升后她化形时长必不过一炷香。 辰砂苑中有座数丈高的楼阁,但无题名,楼阁造型奇特,是个登高望远的好地儿。她原形时一心修养,不常逛这些好去处。 想来她到烛照殿也有足足一日,乾坤山上已过一年,既已恢复些,也该面见圣神,致谢后回山。 此时希音化作人形倚栏远眺,鹅黄色衣衫愈发衬她冰肌玉骨,娇嫩可人。四周或树梢,或叶后,皆藏着平日里烦扰的鸟儿们,此时正暗戳戳偷看她。 自上次于龙修面前现形后,众鸟只觉惊为天人,这次终盼到她再次化作人形,哪只也不肯出来搅扰。 因楼甚高,望去满眼皆翠,桃红杏雪,等不及她多欣赏片刻,就有只不明情况的鸟儿还以为她是新来的哪家仙姑,见她头上银饰夺目,飞过去拔一根便跑。 希音喜挽发,在乾坤山时常会送来些新花样,她随手挑几支插在发间,总能引起一阵风潮。 这会儿被鸟叼走支发簪,便跟着松了几缕发丝,自耳根处垂下,散在风里。 众鸟纷纷恨铁不成钢。 希音被抓的猝不及防,既欲离开,临走前教训下臭鸟应无甚大碍,想着便脚尖点地一跃而起,只冲那鸟而去。 谁知还偏是个爱玩的,此时一见有人来抓自己,愈加欢快的扑腾着翅膀轻车熟路穿于林间,希音跟着它四处乱撞,每次皆于手间溜走。 希音气急败坏,“这鸟好生狡猾,让我抓到非拔了你毛不可!” 一人一鸟穿于林间,辰砂苑中四季开花,每每衣袂拂过皆会带起一阵花瓣,接连拂过一路,整个苑中已是花瓣漫天,反而遮挡了她看鸟的视线。 飞了许久,应是双方皆有些累,那鸟一溜烟钻进一个花丛,不见了踪影。 希音降于地上只喘了两口气,转身便向那丛花走去。 辰砂苑中种着数不尽的奇珍异草,多数她从未见过,面前这丛灌木上结满一颗颗小巧的红色果实,圆润娇俏,甚是可爱。极易被美好事物吸引的希音此刻眼中只剩这眼前之物,不再顾及那鸟,乾坤山上并未有这样式的花木,故从未见过的她伸手便要去摸。 谁知还未触上,一股神力迅速将她弹开,希音先是一惊,后发觉这股力量与之前拔胡须时圣神弹她的那一下很是相似,想着便回头看去。 男子负手立于河畔对侧,金袍玄靴,长身玉立,眼眸中润泽的明亮与他腰间的玉佩倒是极为相配,气息温和,似可容纳百川,青丝挽于金冠中,随风扬动,通身气派威仪孔时。 她从未见过一人可像他这样,温润而不失威严,寡淡且不乏恭谦。 这么看着忘记回神,便听一道声音入耳:“此物有毒,不可碰。” 希音愣住,迅速将手蜷入袖中,起身行礼,再抬头时人已涉水走至近前,金乌在一旁飞的欢快,只是那神情和比羽毛还亮的眼睛让她莫名。 京墨向灌木处淡淡瞥一眼,紧接着那只鸟低着头乖乖飞出来,低声道:“小仙胆大包天触怒仙姑,帝君恕罪!” “既如此,为何求本神恕罪。” 鸟恍然大悟,不停给希音赔罪,那一串致歉词说的愣是让她想说句不碍事都插不进去,最后还是京墨将他打发走。 希音伸手,发簪缓缓落在手中,当着圣神面仪容不整实在不妥,于是就当着他面挽了个发。 金乌:“……” 面前一神一鸟看得她不好意思,红着脸讪笑道:“这果实开的实属可爱,小神一时没忍住,圣神勿恼。” 京墨道:“无碍,方才情急之下可有伤到你?” 希音连连摆手。 他又道:“它观赏价值高,乾坤山未种?” 希音早知身份瞒不过他,此时也只是应下:“小神并未见过,想来是没有的。” 京墨点点头,向前几步到灌木身侧,解释道:“此物名为南天竹,成熟浆果呈红色,虽形态优美,果实鲜艳,但它全株有毒,若不慎误食恐有不测。” “那为何圣神要将它养在辰砂苑中?仅因她其形昳丽?” 被误会为“肤浅”之人的圣神难得的轻笑了声,看向她:“南天竹果实与根、茎皆可入药。你竟未发现辰砂苑中种植的皆是药材?” 猝不及防被嘲笑的希音摸摸鼻子干笑两声,场面一度陷入尴尬,京墨负手远眺,侧颜的长睫轻眨。 她率先开了口:“承蒙圣神施恩,希音才可在此得天地精华修养,叨扰许久实属感激,圣神恩泽希音铭记于心没齿难忘。” 说着便要跪下行礼,再次被一股神力撑起。 “言下之意是你要走了?” “是,能进辰砂苑本就是圣神开恩,怎还能一直滞留烦扰圣神,既已好了些,便该识相离开的。” 京墨笑笑,这小丫头到是个会说话的。 道:“你身子也不过好了两三成吧。” 说着便让金乌将一盒子递给她。 希音接过,不解道:“这是……” “前些日子送上来的丹药,正好余几颗,对你恢复功力有用,拿着吧。” 希音受宠若惊,连忙致谢,一双大眼睛瞪的圆鼓鼓,小脸急的微红,竟出奇的好看。 金乌忍不住笑出声来。 然后被两人同时瞪了眼,乖乖飞到一旁站着。 京墨又道:“今日也本是要与你说这件事,烛照殿外站有一人求见,应是你乾坤山的属下。” 烛照殿外?这里居于八十一重天之上,能毫发无伤来这里的屈指可数,若非急事,他们万不会来扰她。 希音眉头轻皱,该是出事了。 急忙问道:“那人在哪?” 希音刚拐入院中,就见一玄袍男子背对她立于树下,听闻声响转身看到她后一个箭步冲过来行礼:“望君上速速归山,凡世出事了。” 她将子宸拉起,问道:“何事如此惊慌,细细说来。” “已来不及,臣路中再与君上详说。” 希音转身看向京墨,还未开口便听他道:“无需言谢,办事要紧,去吧。” 她深深行了一礼,同时谢过金乌,带着子宸迅速归山。 第13章 第十三章 乾坤帝君,品阶上神,掌乾坤山,上达天听下散福泽,司维护乾坤山下人民安宁,乾坤山上的臣民安乐之职,受凡世敬仰。 乾坤山设司善殿,殿中专掌凡世人民祈愿之事,凡世各处帝君殿也设有仙暗中看守,以便可最快速度解决人民所求,若非重大事件,希音鲜少亲自出马。 如今这案子竟一层层递上帝君案头,子宸和阁老未敢擅动,只得快马加鞭报与希音定夺。 “臣也不知究竟所谓何事,那妇人如今已在大殿哭了足足三日,反复只有一句‘求帝君显灵救我女儿’,此案交于司善殿后,尚在调查。” 希音坐于椅上,手执奏章细看,道:“此情景不是常态?转交司善殿处理即可,为何急唤本君归山。” 子宸立于殿下道:“实该如此,扰了君上清修乃是臣的罪过。但该事件报上来时,司善殿掌司反复提醒臣此事绝不简单,待臣继续追问,他又道仅是猜测,等有确凿证据再报与帝君,此事关乎人命,臣又见那掌司说的严重,故才斗胆请君上归山。” 见他又要请罪,希音连摆手道无碍。 话音刚落,便听外面传官高声通报:“司善殿掌司求见帝君。” “快宣。” 一鹤发童颜,通身仙气的男子快步走到殿前行礼:“臣参见帝君。” “快快请起。”希音直觉他来必与该事有关,催促道:“卿可是有何发现?” “回帝君,三日前弋国京城帝君殿中妇人哭女求助之事,臣一接消息立刻介入调查,经发现,该妇人所哭喊的受害人,是她年仅七岁的小女儿,三日前不久在家门口走失,家人搜寻未果,报官后也无甚进展,但当天夜里于京城郊外一山上发现女童尸体,后确定为妇人之女。” 掌司停顿片刻,觑了眼因七岁女童等词暴怒的帝君,硬着头皮继续汇报:“被发现时全身衣不蔽体,只留外衫勉强遮掩,颈部被大力割开,为致死之处,后经仵作查验,该女童死前曾受到男人残暴的施虐,下。体有男子精。液遗留物,脸被打肿,四肢大小伤口若干。” “混账!” 希音震怒,气的两手发抖,狠拍在桌案上,胸口似有团火不上不下的卡在喉咙里,直逼的她双眼通红,瞬间湿了眼眶。 究竟有多扭曲,才会对一个尚在懵懂时期毫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下手? 殿中侍卫宫女颤颤巍巍跪了一地,掌司和子宸跪下直呼:“帝君息怒。” 希音见掌司似有话未说完,平复了心绪后道:“卿可还有情况?” 掌司不忍心道:“该女童的头皮被撕下,发丝被尽数取走。” 想起当时场景,他一活了数万年的仙人都不忍直视,血肉模糊的头顶,鲜血早已流尽,徒留一具冰冷的幼小尸体凋零在夜里。 子宸也是大惊,跪在一旁还未回过神。 希音已不再想多说,强自撑着道:“那妇人现在何处,本君去见她。” ********************** 京城某条小巷,脏乱潮湿,两边的住户皆是些屠夫小贩等,垃圾随手丢在门外,菜叶饭渣随处可见,路过总有一股恶臭袭来,妇人们扯着嗓门吆喝,有两家因为些琐事开始破口大骂,嘈杂无比。 孙五握着几支漂亮的发簪,一脸傻笑的向家走去。 有路过打照面的邻里见到孙五,都与他打着招呼。 “孙五,今儿个回家早啊,哟,这又是给你媳妇买的?” 孙五笑着点头:“是啊,她千金之躯跟了我实在委屈,我赚的不多,也给不了她啥好日子,只能买些她喜欢的尽量让她开心。” 一妇人笑道:“要我说还是人家孙五疼老婆,那小媳妇嫁了你也不算多坏,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咱春晖巷的孙五是个老实巴交的好人哟。” “谁说不是。来孙五,这我媳妇从娘家刚拿回来的菜,新鲜着呢,拿去给你媳妇吃。” 孙五连忙推辞:“不不不,王哥,你们留着吃呀,老是给我们送菜这哪好意思。” 王哥道:“说这话就见外了,邻里之间不就该这样嘛,再说,你平时帮我们的还少哩,别说了,快拿着回去吧,你媳妇还在家等你呢。” 孙五接过一篮子菜,再三道谢后向家走去。 春晖巷的巷子很深,四通八达,延伸的小巷很复杂,孙五轻车熟路七拐八拐的走着,在离家还有一小段路时,路过一道小巷,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只觉有点异样,归心似箭的他本也无甚想法,可好奇心驱使着他向前走了两步的步伐拐了回来,走向一侧的小巷。 此时已是黄昏,落日的余晖还未洒尽,就着落日的霞光他逐渐靠近,渐渐看清小巷拐角的情景。 一具血淋淋头部的女尸,颈部被割开,血已经留干,下身**,仔细一看,血肉模糊的头顶竟没有头皮。 他一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差点吓的魂都飞了。 向后踉跄几步,急忙跑出巷子,抖着腿站也站不稳,破音大喊:“死人了死人了!快来人啊!” ************************* 子宸正欲说他来带路,外面就急匆匆的再次通报。 这次进来的是司善殿的小仙,希音免了他行礼。 “回帝君,弋国京城春晖巷内再次发现一女性尸体,约莫十四岁左右,与上一具女童一样,奸。污后头皮被取,如今该女子父母也在帝君殿。” “连环杀人?” 希音蹙眉,时隔三日再犯命案,手法相似,同样只取发丝,十有八。九是同一人所为。 ********************** 帝君殿内站满了两个女子的家人们,纷纷跪地祈祷帝君显灵,那个已哭了三天的妇人已泣不成声瘫在丈夫怀里,几个大男人也都忍不住红了眼痛哭。 金光闪闪的帝君像突然散着金光,不知谁先看见,喊了句“帝君显灵了!”,一群人哭着叩首,殿中再次乱成一片。 空灵声音回荡在殿内:“诸位之事本君已知,本君定会为各位做主,将恶人严惩,即日起本君派出乾坤山一位仙人来处理该事,届时望诸位配合,时辰不早,各自回家安歇吧,逝者已往,生者应强,方告他们在天之灵。” 说罢金光消失,殿中高呼帝君万岁。 *********************** 希音回了乾坤山便开始收拾,宫女们忙的来回转,子苓不知自哪听到的消息,已背好行礼进来。 “你这是作甚?” 子苓包一放,故作不满道:“君上也忒不仗义了些,这种危险之事怎可独自一人前往,还不肯带任何侍卫,既您拒了我哥,合该让我跟着去才是。” 希音笑道:“这次我是去办正事的,此案恶人罪不可赦,且凶残至极,破了此案我速速归山,你在山上乖乖等我回来便可。” “难不成在君上心里,我们俩一起便只有玩乐?我虽不才,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有总比没有强的,若有个不好抉择的,两个人也好商量不是?我去意已决,君上不必多说,反正我是不会听的。” 希音无奈,见她包裹收拾的齐全,说的倒是也有那么几分道理,便允了她一起。 弋国沿海,风光自是与他国不同,常能感到海风拂面,清凉无比,若不是来有正事,倒真想好好游玩一番。 弋国定都汴京,京城繁华自不必说,一家规模不小的客栈里高朋满座,生意极好,店小二也算见过不少世面,如今看着面前两位身姿窈窕,头戴白纱帷帽的女子也仅是压下心底的好奇,欲给她们开两间上房。 “不必,一间即可。” 嫩黄衣衫的女子将手中银锭递于小二面前,清冷嗓音如破春寒,令他心神一凛。 身侧黑衣女子似是忍不住笑了声。 房间开好,他领着两人上楼:“这间略大些,您二位住着也宽敞。” “多谢。” 希音撩起帷帽一角打量了眼房间,干净清爽,摆设整齐,点点头递过去银锭,吩咐小二:“送来些你们有名的饭菜,再打些热水,辛苦。” “好嘞客官,您稍等。” 子苓将帷帽摘下,化作原形在床上滚了两滚,直叹:“原来凡世的客栈长这个样子。” 希音坐在桌边斟了盏茶,未向床边看一眼,只道:“待会儿若不洗干净不准上床。” 子苓又滚了两圈,化回人形跳到桌边喝茶,不一会儿小二就送来了饭菜和热水,待酒足饭饱洗漱完毕后,她眼睁睁看着希音素手一挥,整个床内变了一番。 除了床还是那个床,被褥枕头皆数换了一套。 “君上您这是……” 希音道:“睡自己的舒服。” 子苓:“……” 怪不得压着她洗干净才让上床。 作者有话要说: 为何开一间? 小帝君不敢一人睡呀! 第14章 第十四章 如今神界自希音离开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金乌叽叽喳喳的跳在京墨案头,回想着方才希音裹着花瓣穿梭辰砂苑中的情景,啧啧称奇。 “怎么,不思茶饭了?”京墨将一盘坚果放他面前。 “那倒不是,只是有些想不通,乾坤帝君长这么副样子,为何老钻在那山里不肯出来?” 他曾一向对那句“乾坤帝君姿容,可冠九州”的传言嗤之以鼻,若不是真丑的无法见人,怎会整日躲在山洞里,可如今一见,更是疑惑。 京墨笑笑:“乾坤帝君身但重任,虽看着是位高权重,但凡世乱七八糟的事皆归她管,她又年少得志,九万岁飞升上神,哪还有时间出来闲逛?” “她天赋是极高,但若没有一定的潜心修炼积累,也达不到如今的高度。” 金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道:“那几颗丹药分明就是前些日子您亲自炼出来的,哪就成了什么劳什子神仙送的,您既与了她,为何不言明真相?既如此,又为何出手相助?” 京墨笔锋未停,三两下便勾出一幅山水画,画随主人,满身傲骨尽掩。 闻言道:“她因一时顽劣在辰砂苑中也受了不少打击,毕竟还是个孩子,况老帝君与我当年也算有过一面之缘,印象不错,权当是照顾晚辈了。至于药的出处,那么说也只是不想让她有所负担。” 金乌:“您与老帝君曾见过?希音的父亲?” “不是,她祖父。” “……” ******************* 不觉天明鸡唱。 希音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将熟睡的子苓拍起来,洗漱完毕后便去了衙门。她们二人容貌太过显眼,希音又不乐意顶着一张别人的脸晃来晃去,只得戴着帷帽,白纱垂于肩上。 殊不知,如此才更诱人一探真颜,有风拂过,吹起白纱一角,精致小巧的下巴一晃而过,亮了众人眼。 一金一玄,各具风情。 汴京府尹早已在门口候着,听下人报仙姑来了,一个激灵起身急忙去迎接,他的地盘上如今出了这档子怪事,且不说已惊动了圣上,就连乾坤帝君都亲派了仙姑来帮忙,无论如何都不敢怠慢。 圣上一听帝君插手,命他无论如何都要竭力配合仙姑,若怠慢了帝君,惹帝君不快,别说破案了,他这项上人头怕是不保。 几句短暂的寒暄,希音二人便被领到第二次事件事发地,京城春晖巷。 一络腮胡的男人站在几个衙役身侧,乖巧模样和他高大黝黑的体格愣是有些反差。 汴京府尹亲自带头引见,将男人唤过来给两人介绍道:“两位仙姑,这是孙五,家就住这春晖巷,是个纤夫,也是第二件命案的报官者。” 子苓细细打量他,孙五无措的搓着两手,低着头不敢看她们,除了这满脸的络腮胡看着有些可怕,那双眼底藏着的恐惧还在诉说着他所见到的场景有多可怖。 于是问道:“可否将当时情景再与我们说一下?” “诶,可以的。”孙五咽了咽口水,回忆道,“当时已是黄昏,草民回家途中路过这条巷子,那日下意识便看了一眼,就看到有个黑影,当时也没细想,还以为是谁喝多了躺在那,草民本来已经走了的,又不放心返了回来,结果就看到一姑娘死在那里。” “哎哟那个惨状啊,草民一五大三粗的大男人都差点吓破了胆。”孙五捂着眼不忍再回想。 府尹见他说完,也无甚关键信息,挥挥手让他退下。 “等等。” 自到了现场就未置一词的希音突然唤住他,道:“当日你是下活之后回家路上看到的?” “那倒不是,那天我们下活早,草民还去了趟城里给家里媳妇买了些首饰玩意儿才回来。” “几时下的活?” 孙五想了想道:“大约是未时将过,快申时了。” 希音道:“你说你是黄昏归家,那时应已近酉时六刻,中间这近三个多时辰的时间,你都在买首饰?虽说春晖巷在城郊,但离城中心也算不得太远,三个多时辰未免太长了吧?” 此言一出,府尹竖了眼:“快说,中间这么长时间你在做什么!不得欺瞒!” 孙五大喊冤枉:“草民是报案人,仙姑为何要怀疑草民,草民是个纤夫,海边距离城中路途也不近,平日省着钱不敢花,就连下活都是一路走回来,不到迫不得已万不舍得坐车,家里媳妇以前是个千金小姐,跟了草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受罪受累的还过不上好生活,草民只要一有点钱都会拿来哄她开心。” “仙姑明鉴啊,从海边走到城中少说也得个把时辰,草民还得在路边喝口水歇一歇,不敢让媳妇看到一丝不妥,怕她心疼,姑娘们首饰样式太多,挑来挑去就花了眼,又怕一个买不好让她不开心,故才花多了时间。草民虽模样长得不好看,甚至有些凶,但万不敢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啊。” 子苓被他一番话感动到,瞧他模样也着实不像个能做出这种事的,这么疼老婆倒是个好男人了,想着便看向一旁的希音。 希音施法看了眼他鞋子内的脚,脚底满是水泡,小腿也比常人粗,的确是长期行走的模样。 闻言点头:“我并未怀疑你,只是例行询问罢了,不必有甚负担,你既是无辜,我也定不会诬陷了你。”又笑道,“想来你媳妇是个幸福的。” 孙五绕绕头傻笑两声,一旁有旁观的邻居此时也在为他说话:“仙姑您得相信孙五,他可是我们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老实人,憨厚得很,这杀人放火的事不管谁做,他都不能做的出。” “是啊是啊。” 子苓悄悄问:“君上可是怀疑孙五?” 她摇摇头:“倒也不是,正巧时间差的厉害问问罢了。” 一衙役跟着他们讲解:“经仵作查验,该女子死亡时间为昨日申时二刻,虽无拖拽痕迹,但案发地点并不在春晖巷,应是凶手将人杀害后转移至该地,致死原因主要是脖子血管被大力划开,失血而亡。” 春晖巷来往人多,的确易混人耳目,况男女力量悬殊过大,嫌犯可轻而易举将女子抱起放至其他地方。 子苓道:“申时二刻,孙五该还在去城的路上,他应是可排除的。” 希音眉头紧锁,凶手如此暴戾残忍,来势汹汹。 且每起案件皆会取走女子发丝,究竟为何。 仅是因为心中的扭曲,还是物有所用? 孙五回到家中,他媳妇正在窗前织布,布衣荆钗却仍旧清秀,纤纤玉指如今也布满裂痕,粗糙不已,腹部遮在宽大的衣袍下,似微微隆起。 门吱吱呀呀被打开,她起身看向他:“回来了。” “嗯,这几天外面太不安全,尽量少出门。”孙五靠上前将媳妇轻揽进怀里,抚了抚她隆起的小腹,道,“可有闹你?” 她摇摇头道:“这一胎比大宝乖多了,也不闹,整日安安静静的。” 孙五嘿嘿傻笑道:“若是能再来个女孩儿,我可就圆满了。” 他媳妇挤出丝笑容,换了话题问道:“今日唤你出去可有难事?” “不用担心,因我是报官的,唤过去问了两句话罢了。” 他这媳妇本就是出身富贵人家,自幼锦衣玉食惯了,即便是跟了他有些条件无法得到,但依旧是吹气如兰,淡香袭人,更何况自怀孕后人愈发娇软丰盈,一时便有些神魂颠倒。 抚着小腹的手开始慢慢上移,握住那一方柔软,怀孕的人这里竟会长大一圈,握在手里刚刚好,舒服的他长叹一声。 孙五媳妇急忙伸手推开他凑近的脸,却一把抓在络腮胡上,手心极不舒服,皱着眉头要躲,偏没他劲大,两下就落在他手里。 亲也亲了,摸也摸了,娇香软玉在怀是个男人都忍不住,孙五一把抱起她就往床边走。 他媳妇吓的抓紧他手叱道:“青天白日的你要作甚!” “青天白日还不能和自家媳妇亲热了?这事天王老子都管不着。” 孙五一路哄着她,趁其不备三两下就解了衣衫压上去,见她两手紧紧护着肚子,轻声哄她:“别怕别怕,我轻点,大夫说了过了前三月就可以做这档子事了,更何况大宝上学去,咱家又没人来,你怕甚?” 见她逐渐缓了动作不再反抗,孙五叼住她耳垂逗弄,轻声道:“更何况你不也极是享受么?” 动作温柔又霸道,孙五媳妇几下就瘫软成一汪水蜷在他怀里,任其动作。 孙五前头温柔的不行,毕竟三四个月没和女人亲热,逐渐就把控不住,再加上他常年做苦力,身体素质较常人而言过于结实,床笫之间的情趣更是妙不可言。 没几下女人的呻。吟就溢出唇畔,弯起腿抓紧身下的床单,脖子难耐的扬起。 孙五见状愈发狠的撞了两下,直到身下人忍不住叫出声来,他才嘿嘿笑着缓了缓,一边在她耳畔说着淫词浪语,女人不由羞红了脸。 只是在他埋首雪山时,女人望向床顶的眼神空洞,透着哀伤。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我又开车了? 第15章 第十五章 红纱账后,美人妖娆。 只听美人冷笑一声:“她竟还真护着?” “人类个个自私自利内心肮脏,无一例外,我惩罚人类乃替天行道,偏生她处处与我作对,还庇佑他们,哼,不知好歹的东西,仗着她是神的身份便高人一等吗?她既要护着,我就让她护个够!” “来人,把药剂全给他喝下去,我倒要看看,一个人如果无所顾忌了,究竟能有多大能量。” 颈间的伤口一刀致命,下手果断狠绝,且力量较大,符合这些条件的人比比皆是,找到凶手如大海捞针。 那些被尽数取走发丝的头顶,血肉模糊,不忍直视,可除了额头的一处刀口划开之外并未有其余伤口,可见头皮是被划开之后硬生生撕下来,若当时这姑娘还有口气在,那样的痛苦,得有多残忍。 希音握着杯盏的手气到颤抖,如鲠在喉,双眼逼红竟直接落下泪来。 子苓已经气到一天未进食,如今趴在床上不置一词,只想现在就抓到凶手。 房内两人寂静无声,耳尖的听到身后希音呼吸不稳,往后一看就见美人垂泪这么一副画,美是美,但她还是吓的起身哄她。 希音喃喃道:“子苓,你说,人性究竟是怎样的?” 子苓大惊,希音对凡人的厌恶其实并不比锣山上那条蛇轻,若不是乾坤帝君职责所在,怕是她终其一生都不会与凡人有任何瓜葛。 她哥说了,君上这是心结,是病态,此次下世她哥千叮咛万嘱咐,如若不能使君上对凡人有所改观,也万不得再厌恶加深,可如今看来,怕是情况不善。 希音冲她摇摇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对凡人的不满非短时所成,日后也不会对他们有所改观,若不是我身为帝君,许还能与落葵成了伙伴。” 说罢自嘲的笑笑。 自她继位乾坤帝君位以来,将一半精力全投在司善殿上,加大人手,调配更优质的掌司,实行更严密的制度流程,将效率大大提高,三山九州皆赞誉她心系民众,乃一代明君。 可只有身边亲近的几人知道,她这么做,只是为了让自己可以尽量少接触凡人。 毕竟司善殿处理好了,她便可以不用出手。 她对凡人,成见极深。 也厌恶至极。 ********************** 第二日一早,两人就着受害人脖颈的刀口欲找出刀的出处,可还未有一丝进展,午饭过后没多久便传来消息。 又有一女子被害。 闺房内血腥气未散,院中一对夫妇已哭成了泪人。 这次凶手直接闯进家中,将女子一刀割喉并奸。污,随后再次划开口子硬生生将头皮撕下,血迹未干,流了一地。 这次尸体损害更加惨重,不光是头皮,一并连着眼睛和一只耳朵也被取走。 据说,这姑娘的一双凤眼,能醉人心。 在春晖巷案发之后,官府未第一时间封锁消息,闹得京城人心惶惶,朗朗白日的街上都鲜少有人走动,即便是有一两个,也是步履匆匆,迅速回家。 女子更是不敢出门,生怕有个不测。 如今凶手竟直接堂而皇之的走进闺房,实在胆大妄为。 人心动荡,社稷不稳,天子连下三道圣旨召希音二人与汴京府尹进宫。 ***************** 皇宫自是金碧辉煌,浩气宏大。 穿过御花园,蜿蜒曲折的路之后,几人被安置在殿外,着了人进去通报。 希音在等待片刻,还在就方才见到的御花园景色与辰砂苑中对比,比来比去啧啧称奇,这圣神果真是个会享受的。 有宫女来传话,说皇上已恭候多时,几人这才进去。 当今天子正值壮年,不过三十岁的年纪,生的气宇轩昂,相貌不凡。 一见两人前来,天子正欲行礼,希音空抬手婉拒:“圣上乃真龙天子,此礼我们受不得。” 天子自殿门外便觉两人仙气飘飘,虽带着白纱帷帽,仍难掩出尘仙气,此时再听这仙姑声音宛若莺啼,甚是好听。 不由道:“不知两位仙姑为何带这帷帽?可有不便?既已进了殿,不若就摘了吧。” 子苓胡诌道:“凡人肉体凡胎不得面见仙颜,恐对自身受损,我二人如此也是为了诸位好。皇上连下三道圣旨急召,想必是有要紧事。” 天子连忙将他们请入议事殿,把自己的担忧和近日的民心不稳诉说与她们,言辞恳切,急求她们破案。 子苓道:“皇上不必担心,事已至此,我们能做的只有尽早抓到凶手,不再有其余女子受害,人心自会安稳。” 天子见这玄色衣衫的仙姑似要平易近人些,于是一搭没一搭的攀谈起来。当话题再次拐到近日人心惶惶的案件时,希音终于罕见的开了口。 “安抚民心靠的并不仅是眼下案件,难不成圣上不知,弋国民心动荡,已非一日两日?” 汴京府尹见天子变了脸色,忙轻叱道:“仙姑不得胡言。” 天子抬手制止:“无碍。”又道,“仙姑说的乃是事实,朕也是……无能为力呀。” 希音冷笑:“如今边境虽有动乱,但都是附属小国闹个脾气,翻不了天,弋国兵强马壮曾将邻国打的节节败退,还能顺手捞几座城池回来,怎么如今收拾个小国就劳神伤民的强制征兵增加赋税?近年来天不作美庄稼荒,郡县百姓苦不堪言饥不饱腹,还得定期上交赋税,家里连个男丁都见不到,一群妇孺寸步难行,圣上不知?” “官官勾结中饱私囊,赋税未到国库便已被克扣一半,拨到边疆的军饷和物资,真正到士兵身上的又有多少?这些怕不是圣上不知,而是故作不知吧。” 天子被她一番话说得涨红了脸,碍着她的身份不敢反驳,也反驳不得,只能挥手将汴京府尹赶下去,如此模样,怎可叫旁人看了去。 良久他支支吾吾道:“此事,帝君已知?” 希音道:“帝君若不知,我怎会知。帝君不欲管社稷之事,只言明让圣上自己定夺,只是别把老祖宗辛苦留下的江山毁于自己手中便可。至于眼前案件,本君——我二人三日内定破此案。” “有劳二位仙姑!” ********************* 龙修一手枕在脑后,躺于树上,曲起一腿吊儿郎当的问枝头的金乌:“想不想去玩?” 金乌被他诈过很多次,闻言警惕道:“殿下又要做甚?” “凡间如今有好玩的事,你要不要去?你还没去过凡间吧?我带你吃香喝辣去。” 金乌还未答话,京墨提着一壶佳酿坐于树下的石桌旁,淡淡道:“他胃不好,吃香喝辣回来我还得换只灵兽。” “嘁。” 良久,龙修仍不死心,又问金乌:“那日你可见到乾坤帝君真颜?想不想再去见一次?” “殿下究竟要做何事。” 京墨斟了杯酒道:“他想下凡去凑热闹,一个杀人案件跟你有何关系?这么心心念念。” 龙修撇嘴:“本殿下是对人感兴趣,一杀人犯有什么好看的。” 金乌嗷嗷叫:“殿下难不成是对乾坤帝君上了心?” 龙修踹了他一脚:“乾坤帝君身边那只金华猫才有趣的紧。” 京墨不语,没多久龙修就被酒香引下来,也不再谈下凡的事。 ******************* 希音两人从皇宫回来再次直奔闺房案发地,却见此时院中站着女子爹娘和衙门的衙役,竟还有一年轻男子在屋内,也不惧尸体的凶残,趴在女子身旁泣不成声。 而本该死去的女子,魂魄竟坐在男子身侧掩面垂泪不肯离开,尸体本尊虽残忍无状,那魂魄倒是整整齐齐没个缺口。 子苓惊讶:“君上,这是何故?” 希音也摇摇头,一衙役见二人归来,解释道:“两人自幼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前不久刚刚定亲,谁知就出了这档子事,刚得知消息就跑来了,一直哭到现在。” 衙役无奈的叹口气摇摇头,红着眼睛出去了。 见房内已无甚人,只留男子一人在哭,希音走上前去,却是对着女子魂魄道:“你可是有何执念?为何不走?”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要见底了,啊啊啊啊我心慌!!!!! 第16章 第十六章 女子诧异:“你竟看得见我?”又打量二人装扮,道,“难不成二位便是乾坤山来的仙姑?” 希音点头道:“正是,你可有看清凶手是何人?” 女子闻言先是抱臂瑟瑟发抖,眼底恐惧蔓延,半晌才从回忆中痛苦的抽出,摇摇头:“并未,他先从身后将我敲晕,直至我醒来才发现眼前已被他蒙了帕子,他正与我……” 希音不忍她说下去,却见她继续道:“之后他见我抗拒,竟直接用刀将我杀掉……” 女子擦干泪,跪于二人面前,啜泣道:“二位仙姑,我如今意外惨死,除了放不下我爹娘外,就是我的表哥,我们前不久已订亲,我在家嫁衣也已做好,就等新婚那天穿给他看,谁知……二位仙姑可否帮帮我,我并不想死,我想留在他身边,留在我爹娘身边。” 子苓看向希音:“君上,她执念太深,地府至今未来索魂恐也因其缘故。” 希音摇头,视线凝于某处:“并未,已经来了。” 男子沉浸在自己世界痛不欲生,半晌才听到身侧似有人交谈,听了两句突然道:“你们方才,可是在与小韵交谈?她还没走是不是?她还在我身边是不是?” 那女子见他这副模样,又是掩面痛哭。 子苓看了看男子,点头道:“她在你身侧,但马上就要走了。” 话音刚落,一黑一白已现身屋内,手执粗重铁链,拖在地上哗啦啦作响。 男子慌乱的四处寻找女子身影,奈何空空如也,他什么都看不到,女子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个身影,便知自己逃不过,愈加哭的厉害。 希音听的头疼,揉揉额角道:“先别哭了。” 黑白无常还未到就觉地上神威巨大,到跟前认出眼前人,忙跪下行礼:“参见帝君、上仙。” 希音摆摆手命他们起身,问道:“该女子魂魄已离身多时,为何地府此时才来索魂?” 黑无常道:“回帝君,因地府名册上并未有该女子名字,一时我们不知如何处置,只得报于阎王跟前,故才来晚。” 希音点头,地府的事她不欲插手,转身对女子道:“生死有命,不得有悖伦常,坏了规矩,你且放心去吧,你爹娘会照顾自己的。” 男子只能听到希音二人的话,闻言对着空气猛点头:“小韵你放心,姑母与姑父我一定会照顾好的。” 说罢又忍不住哭起来。 待黑白无常走后,希音上前仔细观看女子脖颈,用法力探测后发现致命刀口的周围竟罕见有丝油腻之物,前几次凶手处理的可是异常干净。 她急忙将该物提取出来,总觉这味道有些熟悉,递给子苓闻,然后两人陷入沉思。 突然子苓道:“春晖巷住有个屠夫,上次路过我们还说过这味儿太冲!” 两人火速赶往春晖巷,屠夫家中已大门紧锁,屋内细软也被全部带走,看来是有计划的逃跑。 子苓看着空荡荡的屋内,气急败坏的轻咒两声,希音还未来得及宽慰她,已察觉周围有人,哦不,是神。 这神息太过庞大浓郁,三山九州也只有一人。 她转身行礼:“参见圣神。” 子苓茫然的跟着一同对着空气行礼,然后才看到自门外缓缓走来的两个人,一个一袭金袍贵气淡然,另外一个青衫折扇风流倜傥。 青衫男子自进门后便挂着笑,很是亲切。 子苓茫然的看着他一步步靠近,见她呆愣模样,笑的愈发肆意,附身隔着帷帽与她平视,似可穿过白沙直看向她眼底,道:“可还记得我?小黑猫。” 当然记得,婺州太守府两人也算生死之交了,但她不知他是谁,只知他叫龙修,应当是个神,当时也只是听百鸣尊者唤了他声什么殿下,可还不等她细问就被带回了乾坤山,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子苓施了法将帷帽取下,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点点头,而后欲向希音求助时,就听到她向着眼前人行了礼:“见过三殿下。” 龙修忙回了一礼。 她刚循着声音看过去,就接到希音的提示,急忙回过神也唤了声。 龙修笑道:“忘了介绍,我叫龙修这个你应还记得,生于东海,我爹生了九个儿子,我排老三,今儿十六万岁整,约莫要大你个几万岁。” 说罢,收起折扇轻敲了她头,戏谑道:“那日救命之恩,多谢。” 子苓想起自己微不足道的一挡甚是羞愧,加上他这么个动作,直闹的她羞红了脸,低着头道了声:“殿下言重。” 许久未见他答话,她悄然抬头看去,身后晚霞的光洒在他身后,将他整个人笼在里面,看不真切,只有那双始终注视着她的眼中,笑意洒满眼底,像极了乾坤山上日日夜夜闪烁的星辰,甚至过之不及。 京墨懒得看他在那边日常发春,走过来对正取帷帽的希音道:“你用神力探测不到凶手?” 其实是可以的,但这次偏偏不同。 希音将帷帽搁置在一旁,摇摇头:“我试过,但每次都会被一股力量挡回来,而这股力我还测不到是什么。” 京墨环顾了几眼四周,问道:“仵作验了尸体怎么说?” “凶手这次应当是一手受了伤,伤口并未如之前利落,头皮的撕裂也是两边轻重不同,我们方才走访了几位邻里,有几个说昨日这个屠夫干活时不小心切到了手。” 他点点头,并未言语。 希音看了他半晌,终忍不住问道:“圣神今日……怎会突然下凡?” “他要下来,本神陪同罢了。” 她这才看向一边,夕阳余晖下,艳丽女子娇羞垂首,俊俏公子含笑风流。 京墨随意将手放在桌上,闭眼用神力探知,时光追溯,星辰倒流,原本空无一人的房子逐渐倒退出了人影,只是平淡无奇的凡人气息中,暗藏了一股妖气。 他眉心微动,刚睁开眼便对上一双满是期待的明亮杏眸,顿了顿才道:“方才只探出一股妖气,晦暗阴湿,妖气极大,你可有怀疑的?” 自然是有。 尽管早已有所怀疑,但如今这么摆在面前的事实还是让她心头微震。 蛇类生活环境喜阴冷潮湿。 且这么多年,她虽不喜凡人,但本着乾坤帝君职责所在,以维护天下苍生为己任,始终站在凡人一方。可落葵不同,她对凡人的厌恶甚至比她还深,之前只道她选择距凡世最远的锣山修炼是不愿与他们有任何接触,没想到这次竟直接插手。 所以,这些人命都是她做的? 想起那一个个无辜惨死的少女和血肉模糊的身体,紧握成拳的手背青筋渐渐暴起,双目赤红,留下一句“多谢圣神”便消失在屋内。 京墨的担忧还未说出口,眼前人已不见了踪影,子苓率先回过神后喊道:“君上一人去了锣山?!” “情况如何?” 孔雀一脸谄媚,欢喜道:“花爷英明,一切皆按您计划进行。” 落葵靠在官桂身上,涂满豆蔻的手指在他赤。裸的前胸上下摸索,哼道:“那臭丫头自以为能救这天下人,既如此,我就好好陪她玩玩。” 打发孔雀下去,官桂俯身吻上她细长的脖颈,道:“不过一小丫头,花爷您何必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哈哈哈,官桂啊,你也不过二十岁,她可都能做你老祖宗了,你叫她小丫头?” “人家这不是随着花爷喊嘛。” 落葵凤眼轻佻,冷哼。 希音,我要让你好好看清楚,人类究竟有多肮脏。 正欲与官桂亲热的落葵再次被打断,不耐烦道:“何事?” “花爷,圣神下凡了。” 男子衣衫内挑逗的手猛地顿住,闻言不可置信道:“你说谁?圣神?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同行还有东海三殿下。” 落葵推开身上的男子,坐起身子沉思,突然咧唇笑道:“怪不得。” 起身抬手,一侧衣架上的薄衫飞来贴上她身,穿戴整齐后道:“准备准备吧,来客人了。” 希音的满腔怒火在到锣山山门时都未减轻一丝,门口站着的小妖守卫见有人来,正板着脸要问什么,就已面色痛苦的倒在地上。 希音收回手,目不斜视直冲落葵寝宫。 显然是被知会过的,她一路闯进毫无阻拦,裹着满身的潮湿凉意,一把推开寝宫门,空无一人的大殿一侧,层层红纱账后,泄出几丝调笑声。 似是听到门口动静,里面调笑声消失,只听一道妖气十足的女声传出:“哟,咱这帝君可还是个小姑娘,万不能让咱们给带坏了。” 希音眉心紧皱,三两步走进,抬手便挥向纱帐,层层曼舞的纱帐被破空冲开,猛烈的打着转散向两边,逐渐最后一道纱帐被打开后,里面寝宫的模样才显露出来,赤足的红衣女子妖娆爬在一赤。裸上身的男人身上,见状也只是转过头笑着看她,随后起身从男人身上下来靠向床头,转身之际银丝发间的发簪飞出化作一把箭扇,那股神力撞上后竟换了方向原路返回。 希音惊诧,急忙避向一侧才躲过这招,任由方才原地的身后发出器物被破坏的声响,她法力只恢复近四层,与落葵正面冲突还真是占不得好。 落葵收回箭扇笑道:“帝君怎的这般狼狈?可有伤到?诶呀,若是在我锣山伤到帝君可是万死也说不清了呀。” 希音并不想听她这花腔,冷声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帝君这兴师问罪可是让我一头雾水,您也许久不来我锣山,今儿个一来就打伤我山门侍卫不说,进了寝宫便要对我出手,若不是我还有这么几下功夫,怕真是要被帝君给伤到了呢,您说您……” “你少装傻,弋国的事你敢说你不知?你对凡人有恨本君知道,可那些无辜惨死的少女又如何碍了你?这般纵着凶手滥杀无辜,你还真不怕天谴。” 良久,落葵才收了漫不经心,淡声道:“希音,几万年过去,你还是这么莽撞。”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里面子苓和龙修的cp线已经出来啦~~所以用了这句诗作为标题~ 给大家说个好消息,我签约啦~嘻嘻嘻! 还请大家以后多多支持我!爱你们!么么啾! 宣传一波微博 @云胡不欢欢欢 第17章 第十七章 落葵穿过纱帐一步步走向她,左足脚腕的一抹红绳铃铛轻响,箭扇复回她发间变作发簪,将她松松垮垮的银丝挽起,嗤笑:“希音,何故这般虚伪,你也恨凡人不是吗?抛去这帝君身份,你不也是极想惩罚他们吗?如今的凡间早已非当年的大同社会,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个个自私自利,你看看他们,对自己的亲身父母都下得去手,丝毫没有感恩之心,更遑论他人?即便是这样的,你还要护着?” “希音,不要再对人性抱有希望,人性这种东西,是没有底线的。” 希音看着她的模样,冷哼道:“那本君也做不出滥杀无辜的事。落葵,你说人性没有底线,那你呢?一味的追求杀戮和刺激,就是道德之上了?” “无辜?这世上谁不无辜?谁又活该死?希音,当年你可是眼睁睁看着他死的,你忘记了吗?他不无辜吗?可那又如何,他不还是死在你面前吗?嗯?你……” “住嘴!” 希音突然怒喝,眼底翻涌的巨涛仿佛要将这天地淹没,胸中那只怒火的困兽在胸膛里嘶吼,似要破胸而出,她盯着眼前妖娆妩媚的银发女子,一字一句道:“你不说凶手也无碍,本君自己查,只是落葵,你适可而止。” 说罢转身离开,快跨出门时,身后才有回音:“我并未让他杀人,只不过用药物勾出他心底的恶罢了,他若非意志不坚我又如何能趁虚而入,你自己好好看看,你要守护的凡人,都是什么样的。” 希音逐步走出锣山,身上裹挟的凉意丝毫不抵心底的凄凉,落葵再次勾出她自欺欺人藏在心底的往事,当年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悄然凋零,带着绝望和不可置信,其实直到死前他心底都一直有丝期望吧,期望事实并非这样,期待人们不可能真的这么对他。 可他直到最后都没有看到一个对他怜悯的人,一张张曾经对他心怀感激的面孔,变得面无表情冷若冰霜,若不是希音出手厚葬,怕是他最终连个归宿都没有。 也是那次之后,希音对凡人有着极大抵触,许是父君知晓此事,之后没多久便带着她母君云游在外,逼她接手帝君之位。 那年她不过六万岁,终日暴躁不耐,每日司善殿将凡世事务报上殿时,她直接撕毁奏折拂袖而去,若非子宸与阁老死谏,她差点就将司善殿撤去,整整一万年她都在痛苦中成长,逼迫自己去接受所有不喜欢的事。 她不喜与那些满肚子坏水的大臣们打交道,不喜看他们虚伪恶心的嘴脸,不喜接触任何一个凡人,不喜听到所有有关凡世的事,甚至有段时间,她已经魔怔到不喜从凡世带上来的子宸子苓两人。 她本能的排斥所有与凡世有关的一切。 之后一次偶然从宫娥闲聊中听到,说凡世的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好不风流,她嗤笑,世人谁不喜欢好看的东西?不过是道貌岸然强自压着自己内心而已,若真有个美若天仙的女子投怀送抱,真能够坐怀不乱?荒唐。 她小心翼翼的处事,反倒是难为了自己,也落不得半点好,倒不如依了自己心来。 此后,乾坤山的一应侍卫宫娥个个身姿昳丽面若冠玉,“帝君好美人”的名声传遍三山九州。 大臣们整日在殿上劝谏,皆道帝君终日沉迷美色不司事务,乾坤山迟早要毁在她手中,希音冷笑,翌日便将司善殿大整顿,效率提至以往数倍,终堵住那群大臣的嘴。 整顿司善殿除此之外,最主要的便是她能更少的与凡世接触。 但落葵说得对,人性,是没有底线的。 刚踏出锣山山门,就见京墨负手立于一侧,闻脚步声回头,道:“总算出来了。” 希音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圣神会在门外等自己,愣神道:“圣神……怎的在此?” “衙门那边有了消息,他俩过去看看,抽不开身又担心你,本神便来了。”看到她脸色有异,道,“可有受伤?” 希音先楞了一下,才知他何意,笑道:“并未,多谢。” “那走吧。” ********************* 衙门传来的消息更令人惊诧,他们怀疑两个月前的六起连环凶杀案与此案乃同一凶手而为。 还是一老衙役回忆道,前两个月的连续六起凶杀案,死者虽同样皆是女子,但与此案不同的一点是,这次三个除了幼童便是少女,之前六起,皆为新妇,且新婚尚不足一年。 作案手法也并不一样,之前仅是奸。杀,尚未有如今这般丧心病狂,之所以怀疑凶手相同,是凶手今日在案发现场不小心留下的足印与两个月前的一致,甚至连鞋底的花纹都相同。 昨日刚下过一场雨,路上的泥尚且未干。 上次悬案至今未破,谁知凶手停歇了两月再次作案,衙门众人焦急之余尚有一丝欣喜,这凶手总算是又有眉目了。 ********************** 四人心事重重回了客栈,眼下凶案迭出却尚未破案,思及此,子苓就对落葵恨的牙痒痒。 欲向希音发牢骚倒苦水,一抬眼看到分坐在自己身侧和希音那头的两人,默默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希音看出她心里疑虑,向在身侧悠闲喝茶的京墨笑道:“这茶水实在普通,圣神可还喝的惯?” 京墨放下杯盏道:“从未尝过的味道,就当图个新鲜了。” 希音其实是想问他何时回去,但这么直喇喇的问又不太好,可这一尊神中之神跟在身侧实在是压力极大。 偏这两人还一点走的意思都没。 于是她换了方向,对龙修道:“三殿下的伤恢复的还好?此番下凡切要当心才是。” 龙修正在与子苓说着什么,逗的她难得弯了嘴角,此时闻言笑道:“多谢帝君挂念,已无甚大碍,素日在东海待的太过无聊,倒真不如这凡间有趣,说不准还对我恢复有利。” 希音:“……”这言外之意是留下来? 她呆呆看着龙修说完冲她笑了笑,脸颊一侧的酒窝一闪,再次扭回去头与子苓谈笑。 这,这…… 捧着茶盏的圣神眼底闪过笑意,故作无知的继续饮茶,半口后放下再未端起。 这凡间的茶,也未免太普通了。 翌日晨曦破晓,希音才懒懒伸了个懒腰就听房门敲响,看了眼身侧蜷成一团尚在熟睡的黑猫,舔着爪子扒拉了两下脸,才纵身跃向地面化作人形朝门口走去。 门外站着依旧丰神俊朗的两人,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昨日两人在她们隔壁新开了间房,谁知这一大早天才亮就敲门…… 这是为了突出猫族太能睡么? 希音突然回神想起自己刚起床,尚未洗漱—— 直接一个转身化作原型跳上门口的圆桌,“正襟危坐”且难掩尴尬道:“二位挺早,可是有事?” 姑娘房间不可擅闯,他二人站在门外未动,眼神也只看在希音身上,并未乱瞟。 龙修拱手赔礼:“扰了帝君清梦皆小神之过,只是眼下有桩事许是帝君更想知道的,一时未按耐住激动才有此动作,帝君恕罪。” 希音连道无碍,又问何事,这次倒是龙修还未开口,一旁的男子便先说道。 “逃跑的屠夫找到了。” 原来昨夜回房后,龙修便向外捎了口信,他常年游荡在凡间,广结天下能人异士与各路神仙妖魔,巧的是汴州也有熟人。 一夜过后,便得消息。 希音肃穆,与他们安排好行程便将眼前两位送走,正欲跳下桌子喊子苓起床时,听到温润沉稳的一道声音在门外响起。 “给这间房内两位姑娘送些热水,辛苦。” 希音:“……” 哦,多谢。 第18章 第十八章 屠夫是在城外树林一不起眼的小草屋内被发现的。 希音临时被衙门喊走,京墨看了眼龙修,福至心灵,便说自己留下等她,某条龙就兴高采烈心满意足地带着小黑猫走了。 待希音二人赶过去时,就见屠夫一家与子苓龙修二人分坐东西两头,相对无言。 屠夫夫妇与两个孩子瑟瑟发抖缩在床榻上,夫妻俩不敢抬头看她们,倒是怀里两个孩子时不时偷瞄两眼。 京墨推门而入,见此情景问道:“这是何意?” 龙修解释道:“这屠夫跑也没跑多远,就出个城躲到了这里,一问三不知,反复只有一句‘我没杀人’,其余问都问不出来,我们实在没法子了,只能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此时的希音二人虽未戴帷帽,但之前在春晖巷时,屠夫妻子曾于凑热闹的人群中观望过乾坤山下来的仙姑,因此对于两人身形与声音有些熟悉,她心中不确定,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屠夫妻子压下心里的慌乱急道:“几位仙人明察啊,我家这口子虽是做这杀生生意的,但大半辈子也只是卖卖猪肉,这杀人的事根本想都不敢想,这,这……这怎么就能怀疑到我们头上呢……” 希音向前两步到他们面前,问道:“那你们为何要逃?” 妇人想说什么,屠夫突然重重咳了两声,那妇人便闭了嘴,抱紧怀里的两个孩子不说话。 屠夫支支吾吾,眼神躲闪:“这……我,我们害怕。” 子苓冷哼一声:“害怕?害怕怎么不走远点,留在这城外就不怕了?说到底还不是心虚,这凶手十有八。九就是你!几条鲜活的人命,你就等着牢底坐穿吧!” 一说到坐牢,屠夫夫妇慌了起来,嘴里依旧反复念着“我没杀人”,却不肯再言其他。 希音看到妇人眼底的纠结,走到她面前冷声道:“既如此,证据确凿,凶器乃你家之物,上面油渍也与尸体伤口一致,移交官府定罪吧。” 话音刚落,妇人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眼神定定的看着希音:“不是的,那刀是我家的没错,但案发前一天已经丢……” 屠夫猛的打断她的话,却被妇人哭喊回去:“再不说我们这个家就没了!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你还有何瞒的!” 众人皆一凛。 妇人擦擦眼泪看着希音:“求仙姑为我们做主,我都说。前天晚上我们准备收摊,最后却发现少了一把刀,那刀利得很,用起来可趁手,心疼的我俩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只觉得晦气,这几日外面太乱,生意也不好,倒是也没多想,后来第二日,也就是昨天,又死了一个姑娘,可我俩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与我们有关系。” “直到晚上,我锁门准备睡下了,才发现一侧窗户还开着,等我过去关的时候,自外面扔进来一包东西,落地还砰的一声,把我吓的不轻,忙唤了孩他爹过来看,谁知包一打开,里面正是我们丢的那把刀,刀刃上全是血。这还不算,里面有一封信,信上让我们赶紧跑,当时魂都要吓飞了,谁曾想一夜过后就变成了杀人犯,我们也来不及多想,只能先跑,结果那人还没等来,就先见到了你们。” 子苓急急走过来问道:“信?你可存着?” “是。”妇人将信从袖口掏出递于她们。 字迹歪扭,结构不稳,几人愣是看了两遍才看出是何意。 上面写着:‘今日死者死于此刀之下,若想保命,速速连夜离开,城外树林一草屋内等,自会有人去接应,此事不得外传,否则就等着坐牢吧。’ 言辞也是生硬的很,到不像是什么文化人。 子苓从希音手中接过信,放在鼻端闻了闻,猫的嗅觉虽不敌犬那般敏锐,但循味找人还是有一番用武之地的。 “没用。”希音淡淡道。落葵做事手脚一向干净,虽不是她亲手,但仍会万无一失,她用法力都勘测不到凶手,更别说气味,这封信上怕是连墨汁的味道都闻不出来。 若说字迹…… 龙修道:“此人许是故意用左手写,结构不完整且手法生疏。” 如果是故意伪装,那难度的确要再大些,屋内再次陷入沉默。 子苓突然道:“信上说有人会带他们离开,不如我们等等看?” 京墨倒是难得开口:“不必,这本就是诓他们的,凶手十有八。九便是写信之人,他若真敢前来,不是自投罗网?” 屠夫这才仿若失去最后一丝希望,双目无神楞在原地,良久竟低头掩面沉痛。 众人愁眉不展,子苓已气的坐在椅上抓着自己发丝出气,为防止她成个秃子,希音愈加认真的盯着面前这张信。 良久,她坚定道:“这信并非左手书写,而是写信之人真正字体。” 迎上满屋内的目光,希音解释道:“每人写字皆有自己习惯与风格,时日愈长,习惯愈根深蒂固。倘若一人突换手书写,潜意识内也会趋向自己平日的习惯,虽与原字体不符,但一些往常的细微结构却不会改变。” “而这封信,结构不稳字迹生疏不假,但书写习惯却趋于正体,并无故意变更笔画之作为。若说凶手未卜先知提前练习的话,未免太过夸张了。” 京墨道:“你是说,信是方学写字的孩童所写?” “正是。” 子苓多云转晴般跳到希音身边,喜道:“照这么说,凶手家中有几岁孩童,我们范围便可缩小了!” 希音含笑捏了把她嫩滑的脸颊,入手沁凉,极为舒服,心中喟叹片刻才恋恋不舍收回手,继续道。 “昨日仵作提到,凶手年纪近而立,应是常年劳作,孔武有力。且联系之前一刀毙命的伤口,与可以一把撕下头皮的力度来看,凶手常年劳作的主要劳动力,出自双手。” 家中有孩童,且靠双手吃饭,还巧合的与凶手同样伤了右手,几人目光再次落在屠夫夫妇身上。 在他们狂摇头表示无辜的间隙,希音被妇人发间一海棠发簪吸引。妇人布衣荆钗很是朴素,偏生头上那支发簪过于鲜艳华贵,倒衬的有些不搭。 她打断夫妇二人慌乱的解释,道:“可否与我看一眼你的发簪?” 子苓想不到,自家帝君爱漂亮首饰已经到了这步田地,正欲悄么么提醒帝君正事要紧,那海棠发簪已到了她手里。 子苓:“……” 希音接过看了两眼,首饰精美,做工精细,实不像妇人风格。 她笑道:“这只发簪不错,您好眼光。” 妇人不知话题怎的拐到这里,但受到夸奖还是心里欢喜,羞涩道:“仙姑折煞我了,我哪有这眼光,这是前些日子孙五媳妇送我的,她硬要给我,且她首饰多的很,我也喜欢就拿上了。” 子苓问道:“你说的孙五,可是前些时日春晖巷的那个证人?满脸胡子那个?” “仙姑聪慧,正是。” 子苓点点头,凑过去看了眼那发簪,倒是模样不错。 希音道:“据说孙五很疼他媳妇,常买些小玩意儿送她?” 说起这个,春晖巷家家妇人皆是羡艳,屠夫妇人也不例外:“是,孙五可是个好男人,他媳妇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可跟了他也不算多委屈,这段时间他媳妇有了身孕,孙五更是忙上忙下,嫁给孙五之后一应事物他是样样都亲自做,从不让他媳妇动手。就这些首饰,他俩成亲后全是孙五买来哄她的。” 见希音听的认真,妇人忍不住就想多说几句:“再过些时日,孙五媳妇也该生了,若是这胎生个女孩儿可真是儿女双全。” 希音听罢轻笑一声,神色却不再似之前听到旁人夸孙五那般赞赏,眸底冷光划过,唇边还挂了丝讥诮。 龙修也听的入迷,突听这么一声,道:“帝君何故发笑?” 子苓也在旁跟着问,满脸疑惑,她将发簪递过去,示意她此物可嗅。 子苓方才欲嗅那封信被阻,为安抚她小心思,希音便让她试这簪子。 落葵这次,百密一疏。 子苓半晌皱眉道:“这上方的胭脂水粉为何如此味冲。”险些将她鼻子呛到。 龙修见状很是惊奇,问道:“可有闻出什么?” “这发簪上味道很杂,有油腻血腥味,潮味,几种胭脂味,焚香味……乱七八糟。” 龙修道:“这是……” 希音笑道:“油腻血腥味是屠夫家中的味道,潮味与其中一种胭脂味是孙五媳妇的,至于剩下的味道——” “是发簪真正主人,也是其中一具尸体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这支发簪虽是新品,但已使用过与新买的还是有所区别,再仔细看,上方海棠花的一片花瓣有划痕与撞击痕迹,也许是凶手粗鲁对待之。” 京墨道:“如此肯定?” “是。我可以毫不避讳的说,孙五送给她媳妇的首饰中,大多是从几位尸体身上所得。” 屠夫夫妇面面相觑:“这……” 希音继续道:“从事双手苦力劳动的,不光屠夫,纤夫更甚。” “怕是你们眼中的好男人好丈夫,却并不真如你所见。”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猜中凶手呀~ 啊啊啊我一不小心点了发表……好吧,今天提前更了~_~ 第19章 第十九章 机杼声声,韵律有序。 一约摸五六岁孩童悄悄推开一道门缝探头向内张望,待只看到独坐织布的母亲时,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放心的推开门。 孙五媳妇闻声看去,放下梭子笑着唤他:“大宝,来。” 大宝哒哒跑过去扑进她怀里,女人先是温柔慈爱的抚摸他头顶,忽眉头一皱,将在她隆起的小腹上撒娇的儿子拉开,问道:“现并未下学,你怎得会在家里?” 大宝欢喜的面色沉下去,低头不语。 面对母亲严厉的连番追问,他才终舍得放开反复揪着的衣角,唧哝道:“今日我并未去上学……” “为何?可是在学堂受了欺负?” “并未。”大宝抬头迎上母亲担忧的目光,看着面前隆起的肚子里即将出生的小弟弟,突然眼圈一红泪就掉下来。 女人正欲板着脸教训儿子如何能不学习,谁知话尚未开口竟就哭了起来,她忙拿了帕子给他擦泪,抽噎间听到弱弱一句“我害怕。” 手一顿,她努力与儿子平视,柔声问道:“发生了何事,与娘说说。” 几个动作间,本就宽大的衣袖向下滑落,露出女人白皙胳膊上的斑斑红印,她慌忙拉下袖子遮掩。 大宝抱着她胳膊硬生生止住了哭声,尽量使自己声音平稳:“娘,爹又打你了是不是。” “不……不是,娘不小心碰到的。”女人移开视线不再看他,复又转回话题,“你还未与娘说为何不去上学?” 大宝定定看着她,双眸内是与年纪不符的坚定成熟,他隔着衣袖轻轻揉着母亲的胳膊,似乎通过此举可减轻她的痛苦,抚平她的创伤。 揉了许久,他才松开胳膊站直,道:“前几日爹让我写了一封信。” 待儿子说完,女人始终愣在原地目光涣散,像是听了一个故事,一个极其离谱胆大妄为的故事。 她声调很轻,似已不会说话:“当真?” 大宝点点头。 女人突然轻轻笑了声,看着面前木制的织布机,和她方才慌乱间掉落在地的梭子,还有四周尽管她整日竭力维持依旧潮湿简陋的房屋,破乱灰败的家具,以及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 她何曾想过,会有朝一日过上昔日她家佣人都不敌的生活? 汴州一郡县满城皆知,知府千金,呈花容月貌之姿,得柳絮之才,温良淑德,实乃良配。 上门求亲者络绎不绝。 待字闺中的少女个个皆有怀春心思,她也毫不例外曾幻想过,未来的如意郎君该是何种模样,出嫁当日又该是如何风光,以她爹爹的身份,她自是要羡煞旁人风光大嫁,与夫君相敬如宾白头偕老,做个温柔可人的好妻子。 她甚至都已想好,若是将来夫君纳妾室,她要努力说服自己不得怀妒之心,为夫家开枝散叶。 她自幼便淘气,常趁爹娘不备偷溜出去听书,民间说书人极是得趣,讲的故事比那书上的好听不知几倍。 却不知何时偶然间来一趟郡县的孙五竟盯上了她,甚至连她出门的时间规律都掌的准。 一日她照常出门,听书地需拐过几个巷口,她方行数步,便被一阵黑影捂住口鼻拖至一旁人烟稀少的深巷,她慌乱间拼死抵抗,奈何不敌男子粗壮有力,口中塞着的破布满是海水的腥味,声音直至嘶哑也无人来救。 破身之痛终使她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泪水早已流干,手中似乎还残留着方才不经意间摸到的胡须触感,恶心的令她直犯呕。 她从未比这一刻更后悔过。 男子不厌其烦地从她身上讨着欢愉,脏乱的胡须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流连,心中早已一片死寂。 最后是如何回家的,她浑浑噩噩也不清楚,只知那日她在浴桶中反复洗着身子,热水洗凉,凉了再换,洗了不知多少桶,她最终才昏睡过去。 多愿这是一场梦,可神识回笼还未睁眼便觉身体的不适提醒着她,曾遭遇了什么惨绝人寰之事。 爹娘守在床前,挥手屏退大夫,痛心疾首望着她,知府夫人早已哭成泪人,她尚未开口,就见一旁隐忍许久的父亲道:“爹尚且问你,昨日你可去了柳巷?” 她心中大惊,下意识便想否认,女子最重贞洁,此事若传出去必为爹娘蒙羞。 虽不知爹为何有如此一问,但现下应先将此事揭过,待她……以死谢罪。 摇了摇头:“并未。” 知府夫人哭道:“我儿,你可知门外有一络腮胡硬要见你,口口声声说你已将身子与了他,还说……” 知府夫人话未说完便已转身再次泣不成声,她脑中白光乍现,几近丧失神识,被中双拳紧紧胡乱攥着不知何物。 “他,还说什么?” “说你早与他两情相悦。”知府眼圈也红了,沉声道,“今日他是来提亲的。” 荒唐! 她从未见过此人,昨日劫了她做了那种事,今日竟敢大张旗鼓来提亲,真真该死。 知府本一句不信那络腮胡,听闻消息勃然大怒,差了人要将他打走,也不看看自己模样,竟敢肖想娶他女儿,可络腮胡三两句召集了一大群人堵在门口,闹的人尽皆知。 打的便是逼他嫁女的主意。 门外聚集的民众愈发的多,那络腮胡竟还拿了女儿贴身之物展在众人面前,口中尽是些混账话,他被气的不轻,也只能将他先带进府中免的愈发坏了女儿名声。 如今见女儿这般模样,他不用说也猜到了八分,怎能不心痛。 拂袖起身快步往出走,身后女儿急唤道:“爹爹作甚?” “你尚未出阁,清白不得毁,为父去让他封口。” 此时的“封口”,意思不言而喻。 “方才已闹的人尽皆知,何谈毁不毁。”她苦笑,“难不成爹爹要为女儿知法犯法,去背上命案不成?” “我……”知府一时语噎,心中怒火难平。 她闭眼沉思,发白的嘴唇被咬出血,染红了舌尖,盛开在苍白的面容上,鲜艳至极,良久她被侍女搀扶起身,下床跪在爹娘面前:“女儿不孝,做出此等使爹娘蒙羞之事,罪该致死,女儿本欲以死谢罪,谁知那歹人竟大张旗鼓闹开。如今女儿清白已毁,唯有恳请爹爹……” 她就着唇边咸涩的泪水,挤出丝笑意:“恳请爹爹将女儿嫁与他,不为旁事,只求尽力挽回爹爹颜面,望爹爹成全。” 知府内心痛极,他的女儿自幼便很是聪慧,才女之名远近闻名,此般通透非常人能及,只是…… 额头磕在地上“咚咚咚”三声,她爹爹一生廉洁,怎能因她蒙羞,若她此时一死了之,不知那歹人还会做出何事,只有尽快将她嫁出,对外宣称早已定亲,方能全了爹爹颜面。 至于她。 不过是嫁人而已。 她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虽不算远嫁,但为了不与家人麻烦,她狠心断了家中联系。 而婚后生活又怎可能舒适。 她不屑见他,更别说允他碰她,可孙五却像是爱极了她的容貌与身体,日日。逼她行周公之礼。她若一动不动任他摆布,便会拳脚相加,直至打的她忍不住因痛呻。吟才肯罢休;可她若稍加反抗,孙五便会愈加性致大发,折磨至她身上无一寸完好之肤。 后来时日愈长,孙五便变的不再只因床事动手,若平日里有一丝不快,她迎来的只有拳脚。 不是没想过逃走,可邻里全是孙五的熟人,她不出几步便会被因邻里提供行踪而赶来的孙五捉回,每每这时便有邻里妇人语重心长劝她,皆道孙五人好老实,她虽千金之躯,却也算不得吃亏。 她内心嗤笑,老实? 而每捉回一次,迎来的拳脚就愈重一次。 她不肯给他生孩子,悄悄出门买了避子汤,时日一长肚子没动静,便被孙五发现,之后长达一月有余,她被绑在床上不得动弹,孙五竟也罢了一月工,日日守在屋内与她行那腌臜之事,直到大夫说她有了身孕,这非人折磨才就此结束。 第一胎时,孙五待她极好,除了平日里恐吓她不准流掉孩子,虎毒尚且不食子,既已怀了身孕,她又怎可能不要他。 再后来,孙五依旧是人前老实,人后对她时好时坏,直至这些年怀了二胎,她便直觉孙五变了。 婚后他总买些首饰回来,掩人耳目装作一副爱妻模样,她也心安理得的拿着,可自二胎以来,他带回来的首饰愈发奇怪,总有些旁人用过的感觉,也比以往精致许多,孙五还远远买不起这些。 只是不曾想,这些来历竟如此可怕。 虽未证实,但猜测应当不假。 她下意识握紧大宝的手,从回忆中抽离,另一手抚在小腹上,柔声道:“别怕。” ***************** 临近傍晚,船只靠岸。 收工的纤夫们陆续离开,孙五被纤夫头唤住,因他近日干活出色,且为队里提供良好物资,致使效率提升,很是得纤夫头满意。 孙五憨笑着挠挠头,与纤夫头寒暄了几句,待对方离开,周围也剩为数不多几个纤夫,他弹了弹衣服准备走。 出海域后行了数步,只见前方两男两女挡在面前,不知何意。 其中一青衫男子上下打量他两眼,脸颊一侧酒窝明显,问道:“你便是孙五?” “正是。” 青衫男子得意笑道:“那便是了,与我们走一趟吧。” 希音见他便觉反胃,率先转身离开,子苓也不愿看他,紧随希音其后。 孙五不敢反抗,被带着向前走,只是前方女子身姿曼妙,纤腰楚楚,虽知这是之前在春晖巷中所见的乾坤山仙姑,但还是未能忍住多看两眼,却越看心越痒。 突前他半步的一金袍男子回头,俊容阴沉,下一瞬他便双目漆黑,脚下还被一石头绊倒,惊疑未定间,只觉自脚下逐步爬上来一条滑溜溜的虫子。 他不敢妄动,那长虫缓缓爬至他颈侧,吐出长信子“斯斯”两声。 “啊!蛇——”话音未落,身侧竟成悬崖,爬着的掌下一轻,手腕失了力,竟直直摔了下去。 希音急忙回头,看着施法收手的龙修,摇头叹了口气:“莫要玩死便可。” 她前行了数步后,猛地回身望向海边,船只在海面摇晃,零散着几个纤夫还在原地。 双眸微眯。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久等啦!! 这几天家中事多,很抱歉断更两天,不要打我嘤嘤嘤。 为了补偿大家,昨天我已给评论区常给我留言的两位小可爱补偿了红包,其余追文的各位小可爱请在此章下方评论留言,给大家每人补偿100币的红包。 真的很抱歉~爱你们么么哒!! 第20章 第二十章 孙五摸黑经历了一路的蛇蝎子蜈蚣之流后,终于吊着最后一口气到了衙门。 龙修拎着人往地上一掷,顺手解了他的障目,道:“此乃凶手。” 众衙役面面相觑,汴京府尹急匆匆围着他转了两圈,诧异问希音道:“仙姑,这……” 她点头:“近日与前两月发生之凶案,皆系他一人所为。” 孙五坐在地上捂着胸脯咳了个惊天泣地,才抖着颤巍巍的手指向龙修:“妖,妖怪!全是妖怪!血口喷人!” 子苓气不过,一脚踹下他的胳膊,啐了口道:“孬种!敢做不敢当!” 想起那诸多芳魂丧于该人之手,她便一阵嫌恶。 孙五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对着府尹大喊冤枉,府尹沉思片刻大掌一挥,将昔日留于现场的脚印拿来对比,自是完全吻合。 孙五压下心底慌乱,喊道:“天下鞋印相似之人何其多,怎能因此便断定我是杀人凶手!”又扭头指着四人,“这几人随意攀咬,指不定是那凶手帮凶,大人明察啊!” 仙姑身份不容置疑,汴京府尹正纠结间,便听那金袍男子淡声道:“究竟如何,不如请他妻子前来,一问便知。” 语毕,侧眸对上希音目光,解释道:“方才我已让龙修一缕神识去与孙五妻子通了气,那女子日日迫于他淫威之下,又心地良善,可用作证。” 希音若有所思点点头,倒不知这圣神如何世事洞察,竟连这等闺阁之事都知晓。 尊于九天之上的圣神不知自己已成了某人心中的“八卦”之人,只静静等着孙五妻子到场。 未过多久,一布裙女子带一五岁孩童缓缓走进跪在堂下,敛眉恭顺行礼道:“民妇孙李氏叩见大人,众位仙姑。” 礼数周全,落落大方,希音心中喟叹,可惜了。 汴京府尹早已装模作样坐于堂上,见她已身怀六甲便免了她与身侧孩童的跪礼,且命人搬来椅子与她休息,沉声道:“你既为孙五之妻,现仙姑指证他乃连环凶案之凶手,你日日与他同栖,可有何话要明?” “多谢大人。”孙李氏对着希音几人又是一辑后才坐下:“仙姑圣明决断,民妇无话可说。” “哦?依你所言,可是证实了你夫乃凶手?” “是。” 孙五原本心底的一丝期望落了空,张牙舞爪的欲向她扑去,一改往日憨厚之状,破口大骂:“你这蛇蝎妇人!枉费老子对你那般疼爱,你竟与这些个小白脸一同陷害老子!老——” 希音素手轻挥断了他的浑语,将他掷于地上不得动弹,怒道:“混账!” 辱骂圣神,理当天诛。 欲再补上一掌,头顶上方传来的男子声音如清晨山间甘冽之泉,清清凉凉便抚了她心头之火。 他道:“无妨。” 希音手腕一转折了回来,堂中已惊颤颤跪了一地的人:“仙姑息怒。” 她拧眉再次施法使他们恢复原样,该站站该坐坐。 与乾坤山一样动不动便跪,见多了颇是心烦。 汴京府尹见自己被仙姑施法重新坐于椅上,心跳如雷的吞咽了口口水,惊堂木猛的一拍道:“大,大胆刁民!” 孙李氏对希音感激的行了一礼,冷笑道:“夫君那般‘疼爱’,妾身可消受不起。”复拉了乖巧立于她身侧的儿子一把,将他怀中一塌纸拿了出来,双手呈上,“此乃小儿平日练字之草稿。屠夫大婶前几日所收恐吓信想必已在仙姑手中,大人对比字迹便知此乃一人所写,我儿年纪尚幼懵懂无知,怎可能写出此信,此事皆为他丧尽天良之父逼迫为之,望大人与仙姑明察。” 汴京府尹连忙招手:“速速呈上。” 接了证物之后转念一想应先与仙姑过目,尚未开口便听仙姑道:“不必,府尹过目便可。”说罢将恐吓信一道递上。 汴京府尹与主簿师爷细细对比,点头道:“确是一人所写。”复看向堂下跪着的孩童,问道,“那日详情可还记得?细细与本官道来。” “是。”大宝脆生生应了,下意识看向一旁不得动弹且无法言语的父亲,又怯生生的看了一圈同时望向他的众人,待接收到母亲鼓励温和的目光后,才继续道,“那日晚饭过后,父亲唤我至一侧屋内,将一张写满字的纸递与我,命我临摹誊录一份。我虽年纪尚幼,却能看出其中之意,可父亲性子暴躁,常一言不合打骂娘与我,我不敢不从,便写了。” 小小年纪,便口齿清晰才思敏捷,希音又看了眼孙李氏,再次一叹,可惜了。 又顺手解了孙五封印,此时也该他出场了。 汴京府尹惊堂木又是一拍,怒不可遏道:“刁民!人证物证皆在,你还不认罪!” 孙五压在内心深处的恶早已被激出来,哪能轻易降服,此时仰天长笑,直呼若有一日得了自由,必手刃妻儿。 此等恶人,天诛地灭。 龙修实在听不下去,想他活了十几万年,自认阅人无数,却也是头回见这种狂徒,暗中施法令他神识清醒,强压下他心底源源不断滋生的恶意,终听得一桩荒唐事。 却不如不听,也不忍再听。 孙五三岁丧父,七岁丧母,是被舅舅一家拉扯长大,如多数舅家情况相似,同样不被舅妈待见,吃糠剩菜时常打骂已成家常便饭,自小寄人篱下,学了满身隐忍。 学也没上几天,幸得舅舅良善,介绍不少杂活与他,算是有了口饭,也得了不少锻炼,他十六七岁时已可手扛万斤,那时弋国海运刚刚兴起,舅舅便托人将他带去海边,谋了个纤夫之职,算是稳定下来。 他为人确实憨厚老实,因少时经历颇为隐忍能干,脏活累活从不多嘴,只知埋头苦干。 日子虽苦,却也围了不少人心。 但少时的教育引导缺乏,他心底终还是带了畸形,隐忍至深处,便是偏激。 第一次有此心态,便是偶然的边郡一游,佳人如梦,心神涤荡,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此后受着心底煎熬,每每下活都要赶去边郡,幸得那说书人懒散,只每日酉时开讲,与他下活时辰相近,常常居于屋内一侧,望人止渴。 时日越长,内心愈痒,一向为人本分的他竟生了种哪怕不择手段也要拥佳人入怀的冲动,便如每每春雨过后的竹笋,种下了种子便忍不住疯狂生长。 终定了决心,也得了机会。 那日他谎称家中急事早早下活,对佳人行踪了如指掌的他于她必经之路一偏僻小巷中静等,轻快碎步近至耳畔,他却仿若已嗅到她身上芳香般痴迷,想那身居富贵闺中的女子,自是比寻常女子愈加娇嫩,那肌肤,那身子,那滋味…… 行动快于大脑,待他回神,佳人已被压于身。下,惊慌失措的眼神与苍白的美丽小脸都滋生他内心前所未有的快感,在那娇艳欲滴的小嘴喊出声音之际,手疾眼快的他扯下一块衣角封了唇,之后内心还隐隐失落,竟未能一亲芳泽。 佳人在怀,之后一切自是水到渠成,他也曾与一同干活的几位纤夫去过青楼楚馆,那些千人骑万人枕的风尘女子怎敌得过这未**的嫩花,个中滋味险些让他着了魔,便循着本能只顾了自己快活,却将那未经人事的少女折磨的险些背过了气。 她如何醒的?自是被他折磨至昏,复折磨至醒,泪水混着泥土,激的他忍不住又来了一遍,结束后他俯身在她耳边道:“美人儿,等我明日便去提亲。” 想来佳人是不知他此话的,不然为何翌日知府大门外,那未来岳丈一副惊诧的要将他打死?美人儿定是未与岳丈说起此事,真是不乖,倒也无碍,待嫁于他后,自是可慢慢调。教。 他难得机智一回,前一日快活之际倒知顺手摘得佳人贴身之物,又吆喝众人至知府门外,此事只需闹得人尽皆知,也就不怕他知府仗着势大赖了这笔账。 最终结果自是如他所愿,抱得佳人归。 可佳人虽美,却性子极烈,不允他碰不说,竟还总想着逃。他是个粗人,即便是面对佳人,也得用他粗人之法,才可调。教成功。 天下女子,皆系服从,富贵之家又何妨,终不还是为他诞下长子?只是那长达月余的圈禁日子,使他食髓知味,每每午夜忍不住梦回百次。 有一必有二,如何觅得美妻,便能如此觅得下一位,但闺阁女子皆从管教,如她妻子般顽皮外出者甚少,倒是那新妇出门时常相对多了些,况新妇新妇,新婚之妇,与那未出阁女子相差不远,且彼时他已娶妻四五载,便是再娇嫩之躯也有些倦了。 新妇滋味又是与众不同,他一染上就不舍得戒,可若尝了快活,这新妇返家告他一状可得不偿失,封口最好之法只有一个。 一刀毙命,竟未有丝毫害怕,反而快感愈增。 于是接连六起,欲罢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开始考证之路啦!上午要开始看书,下午码字时间有些紧张。 之后把更新时间更改为每日十一点。 望各位小可爱理解~ 爱你们么么哒!(●ε`●)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后没几日,他竟得知妻子已怀孕三月有余,未想他近日只顾自己快活,连妻子怀了身孕都不知,倒是这尚在孕育的小生命难得的唤回了他一丝良知,终是不再有第七位受害者。 他又是个不肯亏了自己的,妻子一有身孕他便无法抒发自己欲望,成日里憋着若憋出病来可如何是好?正一筹莫展之际,一夜,他梦中似至仙境,只是周围潮湿之气冻的他直打颤。令他突觉温暖时,是见到面前一妖娆绝美女子,火红短裙似点燃他心头之火一般忘了寒冷。 裙子之短前所未见,两条纤细白皙长腿直勾人心,他想,若是能摸一下,就是死了也值。 塌上红衣女子冷笑了声:“凡人依旧是百拙千丑,万年不变。” 即便是骂,他都觉得美人儿口吐檀香,一时心神涤荡。 转眼下一瞬已天明鸡唱,旭日东升。 扭头看着身侧熟睡的妻子,几年的拮据岁月已将她的贵气磨灭无存,布衣荆钗甚是惹嫌,他皱眉翻身下床。 神思不禁飘回方才梦境,红衣美人儿模样已记不清,梦中所历种种也不复想起,只记得梦醒前一瞬,仿佛听到一声:“就他罢。” 无头无尾,杂乱非常,他并未多想便去上工。倒是当日傍晚下活归家之际,路中偶遇一七岁女童在家门外嬉戏,起先并未有甚想法,直至已拐弯离开这道街时,心中突腾起一丝异样情绪,瞬间满脑皆是令他都觉荒唐的想法。 终还是顺从心底之意,停步于女童家门前,这家人倒也心大的很,放她一人于门外,周围连个看护之人都无,既如此,倒不能怪他了。 少女滋味,新妇滋味,甚至连年老色衰之滋味都尝过,偏偏这孩童,从未试过。 本欲故技重施后离开,心中那股奇异心思再次涌起,他竟生出了那发丝主意。 新买的刀刃利的很,沿着额头顶端轻轻划开,看着温热鲜红的液体涓涓流出,刺爽了他的内心,之后用力沿着刀口撕下来,那股感觉,更是前所未有无与伦比的刺激。 这股刺激至第三位时到达顶峰。 那女子死于闺房之中,兴许是他前些时日干活伤了右手,划开脖颈时下手轻了些,竟未能当初断了气,故在撕扯发丝时那女子还有知觉,咽气最后一刻仍旧剧痛难忍喊了出来。 本该因突然高喊惊慌逃走的他,不知怎的又被激起兽。欲,扯下头皮之后还又抒发了一次才肯罢休。 结果走前还丧心病狂的顺带拿走了女子那双可醉人心的美眸与一侧耳朵。 之后栽赃嫁祸于屠夫夫妇已不必多说。 “人渣!” 希音脑中发昏,完全失去思考能力欲一掌取他性命,让京墨硬生生拦下,右手被他抓在手心挣脱不开,她满眼血丝怒目瞪他:“放开。” “冷静,他要受的不止区区一死。”京墨握着她的一手暗中传法,若极地冰川般的清凉丝丝入肺,逐渐将她暴躁的心安定下来。 希音的手在他掌中微微颤抖,神识慢慢回笼,将手抽出后低头道:“小神失仪,望圣神恕罪。” “无事便好。” 堂中众人皆怒不可遏,两侧衙役各各恨不得用手中木棍将他打死,孙李氏颤抖着双手捂在怀中的大宝耳朵上,泪流不止,却也知徒劳,毕竟那孩子此时抖如筛糠的身体已表明他对于那些陈述,一字未落听进了心里。 汴京府尹早已将案上放置的处斩竹签尽数掷于他身上,之后仍不解气的将已被他扔空的签筒掷向他头。只是这府尹气急后力量不可控,眼见那竹筒就要与孙五擦肩而过,京墨手腕一转,竹筒便硬生生砸于孙五额头,血顺着脸流下来。 既圣神亲手,力量自是不容小觑,孙五差点被砸背过气去,心里暗骂汴京府尹看着肥头大耳,力气怎如此之大。 京墨低头看向一侧因孙五额头破了而终于面色缓了些的小猫,又漫不经心使梁上一砖头松落,正砸于孙五头顶。 这下孙五是真的被砸晕了。 希音神色终于缓了些,扭头却不见子苓身影。 龙修拱手道:“小黑猫不忍再听,小神去宽慰她,帝君放心。” 眼下此处离不开人,她只得点头,担忧道:“有劳三殿下。” 神明不得插手凡间俗事,此乃规矩。不过那府尹倒也还算给力,看了眼堂中众衙役的神色,便道将孙五拖出去每人可打十大板,只需留着最后一口气待三日后处斩便可。 此言一出,衙役们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积极性,孙五是被硬生生打醒,复又打晕,也算是用另类方式尝尽他所给予别人的痛苦了。 子苓回到客栈都始终再气,实在不明为何君上要允了凡人处罚孙五,要她说,便合该去地狱尝尽万般酷刑方可解一丝丝的气。 希音此时已恢复镇定,将壶中京墨赠与的茶水斟了一盏递与她,道:“你既说了地狱酷刑,在凡间怎能受?” “可……” “别闹,孙五之罪众人皆愤,可弋国律法尚在,且神明不得插手凡间俗事乃是规矩,我们不得逾越。” 龙修道:“帝君难不成还信凡间律法?” 凡间律法虽立,有的却因官官相护而知法犯法,甚至钻空子便能逃了罚,他早已不再信。 “律法所立之意,便是为了约束不知自律之人。”希音轻笑一声,“虽有人钻空,但始终不得否认它依旧有震慑之意,不是吗?” 子苓与龙修不再言语,京墨反观她神色,难得的弯了唇角,还颇有了丝欣慰之意。 若说此时案情大白,凶手伏法,已了了此事归山才是,可子苓愤懑不平,硬要亲眼看到孙五处斩才肯罢休。 希音便顺了她意,与她一道静候三日后处斩,只是她此意可并不在此,孙五一斩,魂魄必被立刻拘于地府,那等炼狱之地,若不能使他将所有酷刑一一尝遍,还真真难平心火。 只是她二人不走,另两尊大神也道要留于此地。龙修把玩着折扇仪态风流,直言既已无事,他又贪恋弋国海城美景,要好好畅游一番才肯离开。 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希音了然,可这圣神…… “本神既是与他一同下来,此番独自归去似有不妥,况龙修生性贪玩,若本神不在他有了何事,龙王那处不好交代。” 希音:“……” 她活了九万年,还从未听过圣神需要向一区区龙王交待何事。 得,您位高权重,您说了算。 希音虽喜海风清凉,但终究是猫族,对这等湿热之地很是不耐,只逛了半日便百无聊赖的回了客栈,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出来,子苓虽也想陪着她,奈何龙修在一旁撒泼打滚硬要拖她出去,见君上挥手允了,她便跟了这条青龙一道走了。 默默吐槽,如何也是活了十多万岁且居于四海之首的龙子,怎的这撒娇耍赖之事信手拈来,比那两岁孩童还熟练。 龙修携了小黑猫出游,圣神也落了单,闲来无事便找希音问候她恢复神力之事。 希音感激道:“幸得圣神赠之丹药,才使小神恢复神速。如今已恢复五成神力。” “嗯,可吃完了?” “吃完了。” 京墨点头,欲斟茶的手一顿,目光凌厉,希音察言观色已练如火纯情,自是第一时间便察圣神情绪,但她神力不得他深厚,此时也未感知有何不妥,只下意识跟着他一同警惕起来。 不过她是警惕,京墨一瞬过后就再次放松下来,还慢条斯理与了她一盏茶。 杯底置于木桌碰出清脆响音,与此同时,一室红光,最终光聚一簇,落地成了一红衣女子。 希音本就警惕,此时又见红衣,本能只道是落葵,她助孙五做出那般丧尽天良之事,如今竟还敢现身,正欲一掌拍去免得她触怒圣神时,就听沉稳女声行礼道:“天缘阁掌司独活参见圣神,帝君。” 她定睛细细一看,面前女子与落葵红纱罗裙不同,她规规矩矩广绣红袍加身,也不似一般神女那样层层叠叠华而不实的裙摆,虽同是红衣,她倒穿出丝出尘之气。 长眉若柳,落落大方,右手所执长杖也甚是奇特,上方缠绕丝丝红绳,却不杂乱。 又见一貌美神女,希音心中甚是欢喜,虽不知她是谁。 京墨瞥了她一眼,无奈摇头,后免了神女行礼,问道:“月老不居天缘阁,怎入凡间?” 希音一个激灵,原来这便是子苓口中所言的淡情月老,只是方才听她自称,莫非她名独活?一专司天下情。爱的神仙竟叫这么个名,真正是奇了。 “回圣神,非小神擅离职守,只是今日小神查阅姻缘簿时,发觉一双有情人出了纰漏,遂下凡探明因果。”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有小可爱说想吃糖,不知今晚这个算不算哎嘿嘿~ 圣神毕竟是个母胎数万年单身狗,对我们小帝君得慢慢来~放心,糖后面大大的! 每次看到你们在下面跟我讨论剧情什么的都超级开心,爱你们哟么么扎!2333333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京墨道:“何事?” 月老应道:“一名唤唐韵的女子,乃蓬莱仙山受仙气滋养所化之精灵,因数百年前救海上几位渔夫丧命。天帝念其良善,只因她真身乃是灵气,无魂无魄,遂允她历三世轮回,且世世皆为贵胄之家,享尽富贵天伦,三世过后魂归天地。” “此世乃唐韵第三世,不久前与青梅竹马的表兄订婚,司名册载曰‘结亲与表兄,郎骑竹马,绕床青梅。婚后五年儿女双全,夫妻和睦,相敬如宾,系夫唯爱之人,后一生平安顺遂,终享天伦,于古稀之年辞世。’” “可唐韵如今不过二八年华,却横遭变故意外惨死,魂魄拘于地府,徒留她那表兄伤心断肠一心欲殉葬,若顺此情发展有违常规。” 希音问道:“既如此,月老可有法子?” “小神欲去地府索要魂魄,给唐韵还阳,方可全了规矩。” “唐韵?这名字怎的这般熟悉?”希音总觉自己不知在何处听过这名字,却如何也想不起来。 月老笑道:“帝君日理万机自是无法万事一一挂在心头,其实这唐韵便是前些时日帝君处理的一起凶案受害女子,据说她死时双眼与一侧耳朵已被割掉,凶手手段之残忍实在人神共愤,所幸有圣神与帝君将凶手伏法。” 这么一说她便想起来了,是那日魂魄出窍不肯离开的女子,难怪当时鬼差索魂来迟,道地府名册未录其名。 “只是此时距女子死亡已过几日,兴许她已入了轮回,来不及了。” 月老摇头:“不会,因唐韵身份特殊,想来地府名册并未对她有所记载,既如此他们不敢随意引她入轮回,更何况,她早已没了轮回,此世一过便魂归天地。小神途经此地见上方上神祥云之气浓极,故来拜见。” 京墨点头道:“你去吧,只是听闻阎王铁面无情,怕是此去不好相商。” 月老长揖:“多谢圣神费心,小神先走一步。” 临走前还从手执长杖上取下一截红绳,折成鱼状递与希音,道:“小神今日有幸睹得帝君真容,实乃天人之姿,初次见面小神仓促,唯有这姻缘绳方拿得出手,还望帝君莫嫌。” “怎会,月老客气了。”她笑眯眯接过,能将一根红绳折的这般精巧,真是个妙人,“若想为一双人牵线,一根可够?” “够的,拉姻缘绳本就是一根,只需将绳的头尾分别系在两人脚踝处,便可渐生情愫,白首不离。” “哦~”希音意味深长的道了声,看着手中红绳甚是满意,拱手道谢,“多谢月老。只是三山九州见我者甚少,月老怎一眼便知我身份?” 月老笑道:“小神做的便是保媒之事,三山九州无论人神妖魔自得认全了,避免出了岔子不是。” 希音点头:“是这个理。” 待月老离开,京墨见她眼神未离红绳半分,疑道:“怎的,帝君也欲拉纤保媒?” “圣神果真聪慧。”一眼便知她不是用来自己使,至于用于何人身上嘛,暂且还不足道也。 两人正谈论之际,房中又来一人,带着满身寒气,瞬间冷了整间屋子。 方一现身便躬身行礼,语气急促:“参见圣神、帝君。” 希音奇道:“今日是怎的,各路人马皆来拜见?方才月老已至你们地府,你又怎的跑了上来?” 黑无常急匆匆道:“正是那月老到了阎罗殿,又闻帝君尚留凡间,阎王才派小神特来请帝君至地府救场。” “救场?”这词用的有趣,希音忙问,“发生了何事?” “月老闯进阎罗殿,正巧遇上判官审那唐韵,她进去道明原委便拉着唐韵要走,这哪能使得,她月老有月老的职责,是拉纤保媒不说,可我们地府也有规章制度呀,已入了地府的魂魄怎能说放就放,还口口声声要还阳,这种事万年都未出过一桩,我们也断不能放人的。” 黑无常无奈叹了口气,“于是就把阎王生生闹了出来,您也知道,我家阎王性子倔脾气直,说话做事硬邦邦的,月老呢也是个冷厉之人,这没两句话下去俩人就差点把阎罗殿给掀了。阎王没法,只得命小神紧赶慢赶来请帝君随小神下去走一遭。” 语毕又恭敬的躬身道:“只是不知圣神也在,惊扰了您。” 京墨挥手:“无碍。” 希音暗笑,想她与阎王结识多年,整日冷言冷语跟个二五八万似的,还从未有这般慌乱,需向她求救之事,便故作为难的咳嗽一声清清嗓子,装模作样道:“若说这事到也不难,只是近日……” 她话音未落,黑无常又道:“哦对了,阎王还命小神与帝君带一句话,说前些时日偶然间得了块上好的万年貂绒毯,与一面绣着美人儿的木雕屏风,先前还想着何时给帝君送去乾坤山,但日日事务繁忙不得空,便就此搁置了,若帝君闲时去地府亲自拿走倒也可以。” 真是打蛇打七寸,那貂绒毯可是她寻了许久的,至于美人儿屏风,她向来是来者不拒,有多少收多少。 希音二话不说:“前头带路。” 京墨:“……” 黑无常意料之中,喜道:“帝君请。” 既然希音跑去地府了,留京墨一人在客栈也说不过去,她本欲象征性问他一句若不想随她去的话可去寻龙修二人,谁知圣神泰然自若道了句:“去也无妨。” 于是三人一道。 过忘川,途径奈何桥时,上方整整齐齐排着队接过孟婆手中的汤,一饮而尽后皆换了神色神清气爽的向前走去。 生前爱恨情仇,皆忘干净。 希音小声嘟囔:“想来这孟婆熬汤的手艺愈发精进了。” 京墨忍不住笑了声。 她道:“圣神何故发笑?上回我可亲眼见到一鬼魂喝了没两口尽数吐在了忘川,还顺带把碗给扔了进去,当时孟婆的脸上真正是五彩缤纷,就差一脚踹他进忘川了。” 京墨只来过一次地府,还是当年稳了三山九州纲常轮回后,闲来无事将每个角落尽数游了一遍,想来距今已有数十万年了,地府如今与他当时所见已变化太多。 希音一听他这才第二次到,便称要带圣神领略地府风光,也不看黑无常瞬间呆滞的模样,寻了个借口打发他回去复命,还真的带着京墨四处逛起来。 说起来地府也着实没个好看的,除了黄泉路旁郁郁葱葱的彼岸花是一奇观,其余处处皆阴阴沉沉,看多了甚是乏味,她不过是故意晾着阎王罢了,谁让他整日孤高自许,一张脸臭的像谁给他带了绿帽子似的。 竟还敢用她心爱之物威胁。 京墨看破不说破,憋着笑跟在她身后四处闲逛,本想着原就是为了打发时间,懒散如她逛个几处便回去了,谁知她竟真的带着他硬生生的将地府完整转了一圈,遇到些有趣的还附带了讲解,若不是施了法,他这两条老腿真得跑断。 京墨:“……” 这孩子真实诚。 最后晃晃悠悠到了阎罗殿已是一炷香之后了,殿中站着唐韵与月老,黑白无常一左一右立于阎王身侧。 阎王高坐上方冷眼望着她一步步走进,眼神阴沉的像吃人,满殿鬼差被自家阎王突如其来陡增的怒气吓的大气不敢喘。 九里明狠狠瞪了她一眼,才起身下殿至京墨前行礼:“小神参见圣神。”复咬牙切齿唤了声“帝君。” 希音一副不与你计较的表情挥挥手,便溜至一旁去与月老攀谈。 月老道:“帝君怎的也来了此处?” “本君对这事好奇的很,索性无事可做,便下来看看热闹。”待九里明再次坐于高堂之上后,她才踱步过去将京墨带至一旁看戏,道,“几位继续,不必管我二人。” 月老冷笑道:“阎王铁面九州皆知,来前圣神也与我提了一句,本欲想严法之外尚存人情,可阎王这般刀枪不入油盐不进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九里明也不甘示弱:“地府有地府规矩,她既肉身已死,魂魄入我地府,便由地府处置,月老这般强硬要带走她自是不合规矩。” “原由因果我皆已说清,地府规矩我无意触犯,只这女子阳寿本不该尽,地府便随意拘了魂魄这事又如何说?俗话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阎王此举实在不妥。” 九里明道:“只兴你月老拉纤保媒成全他人姻缘,如今我执行法度做事竟成了十恶不赦之人不成?阳间事我管不着,但这地府之事还轮不到外人置喙。” “你!”月老气得不轻,这阎王太过油盐不进,好话赖话说尽了就是不松口,可这地府人多势众,凭她一人之力闯出尚可,若带了唐韵怕是无力,“唐韵不属三界轮回这事阎王不会不知,况地府名册对她尚未记载,即便是我不来带她还阳,地府还有能力将她送入轮回不成?” “此事不劳月老费心。” “臭鸭子嘴硬。”希音撇撇嘴,那月老美人儿气的脸都红了,九里明一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无,难怪几万年了孤身一人。 见月老怒的脸红脖子粗,九里明居高却是副淡然无所谓之状,她忍不住站出来打圆场:“九里明啊,不是本君说你,你这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月老,这万一人回去给你扯一彪悍女子,两个脚踝那么一系,看你日后如何。” 九里明:“你闭嘴。” 嘁。 作者有话要说: 咦,掉了个收藏,哎……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双方僵持不下,希音倒看热闹看的欢,还一边津津乐道与京墨分析“战况”,本着一本正经的严肃脸,奈何没两句京墨就弯了眉眼笑出声。 希音:“……” 所以她很好笑吗? 可惜圣神又不能像别的一样一不开心揍他一顿,希音郁闷间,瞥见一年纪尚小的鬼差从门外溜过,手里举着一根串了好多颗红球的东西,晶莹剔透的,行走间还不忘舔两口。 她看的眼都直了。 京墨顺着她目光看去,那小鬼早已没了身影,便问道:“在看什么?” “稀罕之物。” 小鬼看不见了,她也就收回目光,歪着头想那究竟是何物,看起来甚是美味。 “圣神未见方才路过的小鬼?” “未见。不过……”京墨顿了顿,道,“你可以扭头看看后面。” 希音因看门外小鬼,便呈背对殿上之状,闻言下意识转过去,就看到九里明俊郎朗的脸上阴云密布,似乎比她刚进来那会儿还要黑,正一瞬不瞬死死盯着她。 她呵呵干笑两声,见也闹的他差不多了,这才和事佬一样的站出来打圆场,道:“行了,本就不是甚大事,怎还闹的这般不愉快。唐韵非肉体凡胎,生前生后也不归地府管,但无奈她魂魄已入地府,那自是要按地府流程办事的,魂魄还阳也是大事,月老也不必着急,二位心平气和把话好好说开不就得了。” 九里明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阎王,他之所以咬着不松口无非是觉得月老罔顾地府规矩,觉得是挑战了他权威罢了,此时只需给个台阶令他顺着下来便是。 “如今地府本就鬼满为患,唐韵魂魄送不得轮回,地府留着也无用,反倒是个烫手山芋,既如此,送与月老也无妨,还可成全一对美好姻缘,为自己积德不是?月老也无需伤神动气徒惹自己不快,唐韵既阳寿未尽,地府也留不得她,迟早是要归了你还阳的,只是需月老多待片刻,待地府程序走完,带她离开便是。” 一番话说的两人皆心顺,也都不再多说什么,月老感激的与她道谢,九里明冷哼一声将此事全权托与黑无常办理,拂袖离开。 希音正安抚唐韵感激涕零的眼泪,余光就瞥到九里明已至殿外的背影,忙唤道:“阎王允了本君的事可别忘了。” 九里明脚步一顿,咬牙切齿道:“三日之内,本王必送上乾坤山。” 月老还需待在地府等唐韵,她便乐乐呵呵的带着京墨离开。 二人并未直接回客栈,反而顺着街道闲逛,两旁的商贩店铺卖力吆喝,原本就不窄的道路因人群熙熙攘攘变的拥挤,两人几欲被人群冲开。 希音未戴帷帽,京墨长的那副模样更不必说,来来往往众人目光皆如火炬,一时看得她不大自在。 正欲快走两步提前结束了闲逛回去,突的眼前一晃,白纱糊了视线。 原是京墨不知何时信手拈出一顶帷帽盖于她头,遮了四周侵略的视线,只是此举唯一的后果便是——看他的人愈发多了。 京墨:“……” 还真是荤素不忌。 他心中不耐只想快快回去,但见希音闲逛兴趣未减,便强忍下与她慢悠悠晃着。 希音感激道:“多谢圣神。”施了法使自己视线不受阻,又问道,“地府一行,圣神可还满意?” 京墨点头道:“尚可。倒是不知帝君这般巧舌如簧。” “巧舌如簧谈不上,只是善揶揄九里明罢了。” “你与阎王很熟稔?” 希音道:“是。老阎王与父君乃是至交好友,九里明也大不了我几岁,一来二去我与他也就熟了。” 正谈着话,她突然脚步一顿,下一瞬道了声“圣神失礼”便拽着他衣袖努力穿过人群向某处走去。 行人太多,一不小心便易被人群冲开,只有拽着方为妙计。 京墨一脸错愕的被她拽着到一扶着柱子的男子面前,柱子上方扎满草扎,上面整整齐齐插着一串串红色果子,外裹一层应是糖衣,亮晶晶的。 只是没亮过某只猫的眸子,身侧小姑娘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眼中满是新奇。 男子一看便知是生意来了,吆喝道:“小娘子可是喜欢?这可是刚做好的糖葫芦,山楂甜的很,要不来一串?” 希音道:“这叫糖葫芦?” 原来方才地府那小鬼是跑到人间来买的呀,难怪她从未在哪见过。 “是啊。”看这小娘子一副呆萌状,男子又与京墨道,“公子不给小娘子来一串?” 话音刚落,一颗银锭已递出去,却是与身侧人道:“挑一串喜欢的。” 又与男子道了声:“不必找了。” 希音眸子更亮了,笑嘻嘻道了声谢,伸手取下她早就中意的一串。 男子见今儿遇到了大财主,笑的见牙不见眼,直夸希音眼光好,一挑便挑的是这一波里成色最好的,定是行家高手。 她连这玩意儿叫甚都不知,还行家高手,看来这凡人很是会拍马屁,所以她老老实实回了句:“只是这串长得最好看罢了。” 京墨噗嗤笑了声。 男子笑僵在脸上,干笑着将二人送走。 糖衣又甜又脆,山楂入口香甜,吃的她忍不住眯了眼,开心的想打滚,快吃完才想起身侧的京墨,伸手递过还剩几颗的糖葫芦:“圣神要不要尝尝?” 京墨忍笑摇头:“我素日不喜甜食,你吃便好。” 既如此她也不推辞,开开心心啃着回了客栈。 夜阑人静,月明星稀。 希音看了眼身侧熟睡的子苓,才小心翼翼披衣靸鞋下了床,走出房间。 所有人都在睡梦中,客栈静的无一丝声响,楼下守门的店小二脑袋一晃一晃打着瞌睡。 她左右看了看,握紧手中月老今日赠的红线,隐了身潜进她们隔壁的房间。 原来京墨龙修二人竟开的是两张床的房间,只是这一左一右她还真分辨不出谁是谁,看了两圈,她随便向一侧走去,总之不是这个便是那个。 月光透过窗棂撒进房内,待走得近了才看清床上的人影,长得好看真是得天独厚的好条件,平日里恐于圣神神威不敢细看,如今得了机会,竟觉这人无论怎么看都好看的不行。 睡着的圣神与平日醒着无甚变化,皆温润如玉,似比这月光还柔,只是少了那双润泽的双眸,希音颇有些遗憾。 圣神最美的地方,便是那双眼。 清润如上好美酒,愈看愈淳,愈品愈醉。 他和衣而睡,但领间无意露出的精致锁骨令她忍不住吞咽了声口水,心中起了一股想摸摸的冲动。 然后迅速打断自己想法,在心中快速默念几遍“圣神恕罪”,才想起今夜自己要做的大事,最后贪恋的多看了京墨两眼,蹑手蹑脚的转身向另一侧床走去。 既然这张宿着圣神,那么另一张床便是龙修了。 谁知刚迈出第一步,手腕便被人抓紧,她吓的下意识便要尖叫,一股力量快速将她拉过去,脚下不稳的希音直愣愣向床上趴去,多出一只手紧紧捂住她的嘴。 “嘘。” 她惊恐的瞪着眼睛,对上一双方才她还遗憾的双眸,月光下的眸子愈发润泽发亮,甚是好看。 两人此时靠的极近,她仿佛都能察觉出身下人呼出的阵阵热气,洒在她左脸,却燥了浑身发烫。 希音缓了好久才从这声音中听出拉她的人是谁,只是圣神大晚上不睡怎的还拉住了她?难不成方才她亵渎圣神被发现了? 慌乱间,又听头上传来低语:“你怎的会在此?” 希音把他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取下,小声道:“我,我来办大事,圣神为何不睡?” “我睡眠浅,你方才刚进门我便知道了。”看了眼她方才准备去的方向,“你找龙修?” 希音点点头,然后指着自己另一侧被他尚抓在掌心的手腕,红着脸道:“圣神可否先将我放开?我,我想站起来。” 京墨此时才想起,手掌一松,希音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双手贴在脸颊上降温,得亏大晚上看不出她脸红。 京墨翻身坐起,却不下榻,只抬头望着她,目光纯净眼神温柔,希音实在不好意思骗他,便伸手将掌心的姻缘绳露出来,又看了眼龙修。 他失笑:“所以你是大晚上来给他与子苓牵红线?” 希音乖巧的点点头。 近日发生的事太多,人人心情皆是沉重,龙修肯下来帮忙自是因为子苓在此,况他能于同样心情不愉之际整日哄着子苓开心,实属不易。 京墨沉思片刻,挥手向龙修那边施了法,使他完全听不到这边声响,才道:“东海三殿下的风流往事你可听过?” 希音点头:“略有耳闻。” “那你不怕好心做坏事,姻缘变孽缘?” 她坚定的摇摇头,她就算再冲昏了头,也万不会坑了自己朋友。 龙修长相性情皆风流,但他风流而不下流,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身边红颜知己不少,但还从未听过他滥情的风声,且为人正直,不处处留情,恪守礼教,更重要的是他对子苓的行为,她细细看在心里,况也看得出子苓与他也有那份心思,故虽他风流名声在外,她尚认为他是良配。 京墨无奈的笑着叹了声气:“你啊。”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京墨问:“若之后发现龙修并非良人呢?” 希音坦然道:“那我去西天罗汉殿求来金刚斧斩了这姻缘绳便是。” 姻缘绳乃神物,一经系上,非金刚斧不可断。 京墨一愣,心下诧异,这小金猫竟如此率直,当真为了朋友可不管不顾两肋插刀? 又问:“为何?” “如今二人情景圣神也已看到,自是郎有情妾有意,子苓是什么性子我最了解不过,她虽大大咧咧看似万事不放心上,但实是个重情重义的,每每见到龙修时自然流露的欣喜做不得假,且龙修看起来也是真心对她,既如此,为何不全了二人心思。”希音道,“子苓开心,难得真心喜欢一人,我便给她牵这红线,若日后她不欣喜了,证实龙修非她良配,那我就断了这红线。” 所做种种,皆为子苓。 京墨被她一番言语震的说不出话,而她却始终一副坦然状,似方才所言只是聊聊家常般。 求得西天金刚斧,堪比登天,故月老牵线慎之又慎,唯恐一朝眼花。 她竟可面色不变的当做闲聊。 身居高位,自幼习得帝王之术,却能始终保留着赤子之心不被侵染,实属难得。 迎上希音疑惑的目光,他失笑,对着龙修那边捏了个决,道:“看。” 她随着他目光看去,只见龙修于睡梦中翻了个身,无意间踢开被子一角露出脚踝,那处一根红绳异常显眼,随后隐去。 她错愕:“这……” 京墨挑眉,未置一词。 她眨了眨眼,问道:“三殿下的红线那端连着的……可是子苓?” “正是。” 她愣了愣,随即咧嘴笑开,原来是她多此一举了,这两人本就是天定的缘分。 “多谢圣神。”她规规矩矩行了大礼,复抬头思虑片刻,还是忍不住调侃了声,“圣神神识外放,果真事事难逃您法眼。” 说完就溜,跑的飞快。 这些日子与京墨相处下来,发觉这人内心也如表象般温润,虽位高权重备受敬仰,却是个很平易近人的,偶尔一两句调侃倒常会令他弯了眉眼。 京墨:“……” 这孩子。 当午日明。 刑场外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汴京几乎倾城而来。 最前头的莫过于那些丧女的亲人们,个个红着眼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将那人渣撕成碎片,孙五媳妇紧紧拉着大宝躲在人群里,不敢抬头。 孙五五花八绑跪于台上,汴京府尹亲自行刑,衙役人人愤恨,只盼午时一到能大快人心。 这应是难得的众人齐心盼着他死吧,孙五心道。 不知谁开了头先向上扔了一颗鸡蛋,正砸他头,脆弱的外壳破裂,金色的蛋汁顺着脸滑下,十足狼狈。 他狠瞪着始作俑者,谁知更惹了民众,纷纷怒骂着将手中拽的任何物体尽数向台上投去,即便手里没东西的,也匆匆从地上或旁边人那里取了东西扔上去,带着心中的愤怒,挥着最大的力气。 本该维护刑场秩序的衙役们此时无人肯动,反而见状心中皆喜,明着纵容民众行为,大家一见衙役这般态度,更是砸的欢了。 孙五罪大恶极,这几日在牢内连关着的犯人都不屑与他为伍,被各种欺凌更不用多说,狱卒们存了心收拾他,送来的饭菜嗖的千里之外就能闻到臭味。 本就虚弱的他被这么万人皆砸,早已趴在地上直不起腰来,这般导致的后果就是,民众难平的怒气直接从他头顶飞向了汴京府尹案头。 “哎哎哎——”汴京府尹吓的急忙起身向旁躲去,衙役这才开始有所动作,嚷着“保护大人”。 “行了行了,差不多可以了。”汴京府尹心悸之余叹了口气,命衙役阻止了民众行为,终于难得的在正午到来之前将刑场稳定下来。 午时已到,立刻行刑。 处斩的令牌落地的一瞬,等不及的行刑者高举大刀,带着呼之欲出的快意挥刀而下。 孙五媳妇急忙捂住大宝的眼,虽然今日带他来此,终还是不忍他见此一刻,大宝倒也乖巧,直直站于原地,任母亲遮住双眼。 只是他与母亲一样,泪落双颊。 行刑结束无一人离开,即便现场血腥残忍,所有人统一有秩序的路过他的面前吐一口痰,以表不屑。 “娘。”大宝轻轻唤了她一声,将母亲温暖的手掌拿下,转身道,“我们回去吧。” “好。” 希音几人站在刑场台上,望着母子离开的背影,心中杂乱。 一个本该有着大好人生的女子,本应家庭和睦生活幸福,怎知一朝错遇,毁了一生。 落葵未指引他做任何事,只消将他心底隐藏深处的恶意勾出来,便可毁天灭地。 她说的对,别试图挑战人性,它毫无底线。 当一个人无所顾忌时,世间迎来的只有死亡。 落葵总是想让她看清凡人的真面目,凡人自私,冷漠无情,她何尝不知道,可乾坤帝君职责所在——她无法追随自己内心,去做真正想做的事。 后来几人隐了身跟着每户受害亲属,看他们跪在女儿牌位面前失声痛哭,凶手虽惩,可女儿却再也回不来。 昔日音容,只剩怀念。 最后他们去了孙五家,孙五媳妇双目无神,机械的一下一下重复着手中织布的动作,腹部隆起的幅度比上次见似乎又大了几分,大宝坐在窗前捧着书看。 子苓疑道:“这孩子怎的不哭?” 龙修道:“他太小了,况对父亲本就情意不深,还不懂。” 希音看着大宝稚嫩的小脸,还有那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心中悲痛。 某个亲人或朋友突然离开,若他未曾感到非常伤心痛苦,要么是年纪太小不懂,要么便是尚未清楚这件事会对将来产生什么影响。人总是在将来某个瞬间因突然没有一个人而发生改变,惊觉他已不在,才会真正的痛彻心扉。 孙五媳妇害怕的不敢出门,不敢看周围街坊望向她的视线,不敢听她前脚刚走后面就随声而起的议论,不敢接受所有人对她的指指点点。 希音不忍见她此状,迅速转身离开。 她此后带着两个孩子的日子定很艰难,街坊邻里的长舌妇人遍地都是,无论过了多久,关于她丈夫的所作所为带来的一切后果皆会尽数压在她身上。 可生活还得继续。 京墨见她离开,问道:“不是说要看她日后的生活?” 子苓也道:“是啊,君上何不再观望下,若有什么难处我们也可帮帮。” “不看了。”希音面无表情,“我们帮她一时,难不成还帮的了她一世?日子总得她自己过。难处?这世上谁不是一边受尽困苦吃尽绝望,又一边就着泪水活着?” 她转身望了眼孙五家外面那些小巷,冷笑一声:“人情冷漠,只知迁怒,实属废物。” 下世解决此事不过是因它事关重大,若不处置妥当恐天下纷乱,失了民心,既凶手伏法,她任务完成,自不肯在此多停留一瞬。 至于孙五。 她目光中嫌恶之色更甚:“与九里明说一声,此人必得一一受尽地府酷刑,此后轮回六道,他自己看着办。” 子苓道:“是。” 复心疼的看着自家君上,那句‘一边受尽困苦吃尽绝望,又一边就着泪水活着’,想必也是说与自己吧。 几人离开不过多久,以屠夫夫妇为首的几位街坊敲开了孙五家的门。 孙五媳妇织布的手一哆嗦,一着不慎针已扎进手指,布上染了几滴血,她忍着痛意压下心慌,知迟早躲不过这一趟,起身走出屋外开门。 夫债妻偿,她应得的。 咬牙狠心拉开大门,结果事实却未如她所想,众位街坊皆面带笑容,经她允许后陆续走进院中,将自己手里提来的东西悉数放下。 食材、布匹、甚至有些放下了银两。 她愣在原地无法思考,却渐渐模糊了双眼,她伸手一擦。 原来是泪。 屠夫妻子上前握着她手,温声道:“大妹子,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错的人不在你,不要把甚事都压在自己身上,日子总还得过,大宝要读书,你这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出生了,你这以后的路还长着哩,可不能就此消沉了。” 另外一大婶也走过来道:“是呀,我们就怕你瞎想,这才赶紧组织着过来看看你,咱们街坊邻里这么多年,谁不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可怜了你这么一大户人家的小姐屈尊嫁来了咱春晖巷,但既是嫁了进来,就是咱春晖巷的人,外人可欺辱不得,若有什么敢乱嚼舌根的,只管与我说,老娘不撕烂她的嘴!” 众人被她逗笑,孙五媳妇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对嘛,你本就长的这副天仙模样,笑笑更是要勾了人魂了,日后万事莫想不开,有甚的多来和我们这些老婆子唠唠,你是大才女,我们比不得你的学问,但唠唠家常排解心情我们还是在行的。” 屠夫妻子道:“这些你也莫要拒绝,你一个女人家带俩孩子不容易,我们多少要比你轻松些,实在是没啥好的贵重东西给你,邻里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她早已泣不成声,原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家这般待她好,真正是…… “谢谢,谢谢大家。”一向伶牙俐齿的她,此时竟只剩下这么几个字会说。 京墨在云端将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又看了眼乾坤山方向,无奈叹了声。 这孩子终归还是只看到了表象。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貌似有些沉重了,希音对凡人误解太深,以后圣神会慢慢教的! 但她对待身边人却是一如既往的傻,可能有人不理解她对于子苓系姻缘线的做法,但她甚少出山,接触的东西太少,心性过于纯良,所以她一向执念的只知对身边人好。 你喜欢的,我就尽力帮你做到,只要你不喜欢,我毁了它便是。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孔雀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揣摩着殿上那人阴晴不定的心思,冷汗密密渗了满身。 落葵手臂上缠着一条细长漂亮的小蛇,模样乖巧似在酣睡,她伸手抽出压在小蛇身下的几缕银丝,这才抬眼看向下首不知跪了多久的孔雀。 “怎的还跪着,起来吧。” “小妖不敢。”孔雀未敢抬头,“小妖办事不力,花爷责罚。” 落葵讥笑:“你办事不力已不是一次两次,若次次我皆罚了,你还有命在我面前说道这些?莫不识好歹,起来。” 孔雀慌忙起身,垂着头立于下首。 落葵道:“无甚惶恐,如今一切尚在我掌控之中,对于希音点到为止便可,用力过猛恐会适得其反,这般已够了。倒是那孙五超出我的预期。” 可见,凡人依旧是架不住诱惑,永远一副丑脸。 乾坤山那小帝君,她慢慢教便是,只要她真正对凡人失望,与自己立于一处,毁了这群无知愚蠢的凡人便指日可待。 孔雀见花爷并未恼怒,试探道:“那我们再抓一凡人喂药?” “不必。此事得她慢慢品,品的愈深愈好,操之过急易使她尚未反应便投身下一案件,事倍功半。” “花爷英明。” ************************ 落葵期待慢慢品的某帝君,正一脸茫然的望着面前的琼花瑶草,反应了片刻,抬头望着殿门上的三个字实在不解。 ——辰砂苑。 所以她就这么被带上了烛照殿? 这事是这样的。方才她带着子苓与京墨二人道别后便返回了乾坤山,谁知龙修竟跟在她们身后,先是围着乾坤山转了一圈,然后啧啧称奇。 子苓问道:“三殿下何意?” 龙修道:“曾经我只当京墨乃三山九州最不舍亏待自己之人,却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家帝君比之于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希音颇为自得的从他们面前晃过。 子宸已候在殿中,此时见几人回来,忙上前迎道:“君上此去一路辛苦,臣已听闻君上大展神威抓得凶手,实乃佩服。” 她受下了这番溜须拍马,与他介绍道:“此乃东海三殿下,此番一去多亏有他相助。” 子宸行了大礼:“乾坤山子宸参见三殿下。” 龙修笑着免了他礼,细琢了他的名字,问道:“你唤子宸?那你与子苓是……” “子苓乃小神胞妹。” 大舅子? 龙修敛眉肃穆道:“原来如此。你我二人年纪相仿,唤我龙修便可。”见他欲推辞,又道,“我与你家胞妹和帝君乃是好友,不必如此见外。” 子宸愣了愣,应了声是。 随即,殿外响起道沉稳男声:“难不成此番一去只有龙修帮了忙?” 希音震惊的看向殿外缓步走来的男子,温润一如往常,此时还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圣神方才落后于他们许多,她一直以为他回了烛照殿,如今怎又来了乾坤山?这两位一前一后来访又是为何? 虽如此想,但还是率先行礼:“圣神亲临乾坤山,小神有失远迎。” 随后几人纷纷行礼,子宸倒是心下诧异,原只道圣神居于八十一重天清冷孤傲,不曾想竟是这般看似平易近人,他虽得知此番有圣神相帮,却也想不到他会亲临乾坤山。 京墨进来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希音一眼,想起方才立于云端所见凡间之景,无奈叹了声气,道:“无需见外,本神记得你之前曾说,神力已恢复五成?” 离了凡世,圣神的自称都由“我”改回了“本神”,她心中腹诽几句,应道:“是。” “那你便随了本神回烛照殿吧。”后装模作样环视了一圈御清殿,“本神看你这乾坤山远不如烛照殿灵气足,若在此恢复必得许久,无事的话便去吧。” 这孩子心思过于偏执,必得好好引导。 希音惊道:“圣神此话……当真?” 那自是求之不得呀,她本就为日后恢复发愁,若去烛照殿吧,毕竟刚叨扰了圣神,实在不好意思,若不去吧,哎…… 既然圣神主动相邀,她若拒绝,那必是脑子被子苓踢了。 京墨见她如此神情,道:“自是当真。若帝君事务繁忙,便当本神此话……” “不忙!” 乾坤山有甚忙的,她养着司善殿又不是白养,再不济也有子宸,她甚是放心。 “嗯。”京墨神色淡淡的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那走吧。” 其余几人也是尚处愣神中,唯有龙修快速反应过来,看了眼京墨故意放慢的脚步,心如明镜,忍不住笑开。 子宸看着希音即将跑走,忙唤道:“君上……” “有甚事去烛照殿找我便可,本君不在这些时日辛苦卿了。”说完急匆匆向京墨跑去。 听着身后传来细碎脚步声,某圣神突加快脚步,莫名弯了嘴角。 子苓对面前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些吃不消,还未反应过来,便听龙修道:“你先前曾说喜东海的夜明珠,我那处有一颗三山九州最亮的,不若去看看?” 她对夜明珠有着执拗的偏爱,希音曾因此为她搜罗了许多颗摆在她屋内,之前在凡世时无意间与龙修提了一句,倒不想他竟还记得。 此时一听有更好的,下意识两眼放光的点头要去。 子宸不敢拉帝君回头,正伤神之际,眼见自家妹妹也要被人拐走,冷了脸道:“三殿下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子苓太过顽劣,去了东海怕是守不得龙族森严族规,恐与三殿下带来麻烦,她留在乾坤山便可。” 龙修道:“子宸兄见外了,众人皆知四海之内我东海最为随和,况有我在,定不能让子苓被他人欺了去,子宸兄大可放心。” 又压低声音问她:“可想去?” 龙修嗓音磁性,甚是好听,此时刻意压低声音,还带了丝。诱哄,她自是耳根子软的发烫。 闻言点点头,与子宸道:“兄长不必担心,有三殿下在我断不会有甚事,不过玩个几日便归。” 说罢,不等子宸再开口,她已一把拽住龙修消失在原地。 反正这种逃跑方式,她用了几万年,大不了回来被兄长狠批一顿罢了。 子宸看着心中两个最重要的人皆被带走,心中滋味纷杂,总觉得此次归来,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 京墨将她带上来后就被侍卫喊走,命她随意逛逛,饿了再来找他。 希音尚不知子苓被龙修拐走,此时正开心的在烛照殿中晃荡。 上次来便被直接拘于辰砂苑,并未仔细将烛照殿逛好,只是不曾想竟这般大,逛着逛着便迷了路。 面前宫殿修的与别处不同,单看外观便使人有股肃穆之感,她多看了两眼准备离开,结果下一瞬就看到从内飞出一只小鸟,定睛一看。 三足金乌。 金乌率先看到了她,翅膀打滑,一个不慎直挺挺摔在她面前。 “参,参见帝君。” 希音奇道:“你只见过我一面,竟还记得。” 金乌拔毛之痛犹在,不敢造次,乖乖应了声,心中却腹诽,三山九州长成你这么副模样的,也只有一个。 腹诽完,还不忘抬头多看了她几眼,心中感叹。 仍旧是那般明艳无双。 方才听圣神说帝君要来烛照殿修养,吓的他直呼,忙问圣神,帝君对他的羽毛是否还心存不轨,被京墨瞪了两眼才乖乖闭嘴,只是没想到刚出来便见到了本人。 这莫非就是人们所说的,冤家路窄? 他欲拍拍翅膀起身告辞,刚飞起来便被唤住。 “等等。” “帝君有何吩咐?” 希音眯眼:“你——可有与月老美人儿说我坏话?” 金乌:“!!!”她如何知道的! “未,未有。帝君何出此言?” “本君劝你最好如实相告。”她明显不信,故意唬他,“关于本君传言你只知‘姿容可冠九州’,难道从未听过本君脾气极差?” “且让本君想想,上次乾坤山有一小仙犯了欺君之罪,本君如何处罚来着?好像是将他毛发一根根拔下?还是直接敲晕放火上烤了的?啧啧,年事一久竟想不起来。” 金乌听着心慌,他又是个实诚的,没两下就被希音唬住,道:“帝,帝君如何得知?” 她冷哼一声:“本君自出世起甚少离开乾坤山,三山九州也只有为数不多几位见过本君,那‘姿容可冠九州’的传言也是因本君容貌神秘才被愈传愈烈。那月老美人儿日日忙着拉纤保媒,也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如何就能一眼识破本君身份,必有人提前告知。” “可本君思来想去,见过本君且有这般闲情的人也为数不多。”她挑眉,“听说金乌神使与月老私交不菲?” 金乌翅膀扑啦啦扇的极快,用来掩饰自己的心虚,没想到这小帝君年纪尚幼,心思倒是这般玲珑剔透。 “我,我……” 希音:“你先莫扇了,全是灰。” 嫌弃的噗噗了两声,总觉得吃进了嘴里,才伸出右臂,示意他落上来,金乌惶恐不敢,被她一个眼神吓的赶紧踩上去。 刚刚站稳,希音小脸瞬间放大,一脸严肃的问他:“本君不问其他,只想知道你可有说本君坏话?美人儿面前,本君可不得有半分不妥。” 作者有话要说: 我现在才发现竟然没把这章定时发送!!啊啊啊我错了!! 为了弥补我的过错,我要去微博深夜放毒啦!耶!!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刚刚站稳,希音小脸瞬间放大,一脸严肃的问他:“本君不问其他,只想知道你可有说本君坏话?美人儿面前,本君不得有半分不妥。” 金乌:“……没,没说。” “当真?” “自然是真。”金乌信誓旦旦。 “嗯。”希音死盯着他的鸟眼,确保从他眼中看出坦诚后,终松口,“那你走吧。” 胳膊向上一甩,金乌一时不慎,尖叫着险些撞到树上后拼命努力的飞走,笨重的身躯看起来颇为费力。 胆小鸟。 希音撇撇嘴,正欲大步向前走,金乌飞出的那座殿内走出一名侍卫,于她面前躬身道:“小仙见过帝君。劳帝君留步,圣神有请。” 京墨? 希音抬头望了眼匾额——玄参殿。 问道:“此处是……” “回帝君,此处乃圣神平日处理事务之处所。”随后退了一步,伸出手,“帝君请。” 希音踏入殿中的一刻,京墨正巧将一盏茶推向对面,道:“坐。” 她顺从坐下品了口茶,叹道:“圣神好品味。” 京墨倒不知她竟懂茶,挑眉问道:“可品出是何茶?” “并未。”她放下茶盏坦然道,“小神并不懂茶。” 京墨:“……” 他自己品了口,道:“经你这么一吓,想来金乌明日必不敢再来了。” 原来他听到了两人在外的对话,希音红了脸讪笑:“哪敢,逗他玩的。” 他抿唇一笑,又问:“平日里读些什么书?” “小神读书只凭个人喜好,涉猎范围奇特,实不足道也。” 京墨不置可否,看了眼她始终捧着杯盏喝茶的欣喜模样,知她喜爱这味道,便将茶壶移于她一侧,长袖拂过案头,上方赫然多出了一套完整的笔墨纸砚。 希音:“???” “素来听闻帝君笔墨丹青万金难求,一手簪花小楷更是鸾飞凤翥,不知今日本神可有幸一观?” 希音:“……” 她是真心不知关于她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是从何处传出,若让她抓住源头之人,定将那人一脚踹进忘川洗洗脑子。 没一句是真的! 当然,除了那句“乾坤帝君姿容可冠九州”之外,她一向对自己这张皮囊还是及其满意的。 只是这什么丹青万金难求根本就是胡扯,她活了九万年,也就西海一龙子不知从何处听得那句夸她美貌的话,死皮赖脸要进乾坤山,赶都赶不走,最后还恬不知耻的搬出西海龙王来,她实在无法就允他进了。 谁知这厮先是对着她一番垂涎,那副色眯眯模样实在是看在龙王面上没给他打死,之后便直呼要求帝君墨宝一张。 墨你个头,她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还有闲情逸致给他坐下来一张? 异想天开。 结果这西海龙子将海中近千颗夜明珠齐齐搬进了乾坤山,想那大晚上风清月明星星高悬,她化作原形在夜间行动自如的逛着,一抬头险些将她眼给晃瞎,再定睛一看,好家伙,密密麻麻堆了她满殿的夜明珠,齐刷刷亮着灯。 恶心的她浑身毛都竖了起来,忍着反胃愤怒甩尾,一把将那夜明珠纷纷丢进西海湖底,又望了眼因她神威波及到将将稳住身形的龙子。 这厮比她大了不知多少,法力却这般差劲?还有那副娘们兮兮的样子,她实在忍不了了,亲手将他打出乾坤山。 后又不解气,又将他从山下抓回乾坤山顶,冲着西海方向狠狠一踹。 据后来子宸探知,那日西海虾兵蟹将损失惨遭,多数被砸伤。 她当时还嫌弃的撇嘴:“这龙子没看出来啊,竟如此肥大,一人之力能砸晕半海的虾兵蟹将?” “……是被夜明珠砸的。” 希音:“……” 所以后来好像是她赔给了西海一颗更大的夜明珠,当时也不知那龙王是触景生情给气晕了,还是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夜明珠,认为自家颇为不堪给气晕过去。总之他是气晕了。 再后来吓的希音连忙将乾坤山封了一百年,生怕有朝一日西海带兵打上来。 如今细细想来,定是西海那条蠢龙给她乱散谣言,改日得空定得再揍那厮一顿才解气。 至于那什么鸾飞凤翥的簪花小楷更是没有的事,就她写那狗爬字,不被圣神取笑便是好事了。 倒是圣神口中所说的这些,其实是自己吧。 只是世人不知,东海龙修的一身本事,尽数学于圣神。 她干笑两声,道:“圣神折煞小神了,小神那点拙计,怎敢班门弄斧。” 京墨道:“帝君莫要谦虚,来。” “我……”她眼珠子转了两圈,“这茶实在好喝,小神甚是喜欢,就……” “待会儿全送你便是,来。” 希音:“……” 事不过三,若再推辞真是不识好歹了。 她依依不舍的放下杯盏,硬着头皮提笔蘸墨,半晌未下笔,踌躇半晌抬头问道:“圣神想让小神写什么?” 京墨想了想,道:“随意,若实在不知便写自己名字吧。” “是。” 她用着这辈子从未如此认真过的态度,端端正正写下“希音”二字。 京墨一开始便知她是自谦,虽说传言有时不可尽信,但老帝君与前任帝君皆有着一笔惊艳的好字,希音即使再不济也不会差到何处。 他起身绕到她这边坐下,仔细端详纸上二字,笔酣墨饱,气韵生动。 都道字如其人,这每道笔锋间皆藏着这孩子的满身傲骨与执拗,赞赏之余不禁又叹了声气。 希音内心本就不踏实,生怕圣神取笑,给自己闹个大红脸,如今听到身侧传来的叹息声,整只猫都充满了绝望。 她都说了不要,他还偏要让自己写。 这般辱了自己瞻观也不知是图了啥,难不成圣神偏爱自虐? 正胡思乱想间,又听他问道:“你名字可有来意?” 她下意识点头:“有的。” “何意?” “听父君说,是因看了凡世一话本子得的灵感,似乎是凡间一圣人所撰,名为《道德经》,中的‘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一句。父君本是想唤小神‘音希’,后母君说不妥,便改成了‘希音’。” “嗯。”京墨应了声,看着纸上漂亮的小楷,只觉看不够,故意道,“如何写?” 希音心思疑虑,圣神饱读诗书,竟未读过这一句? 怀着“果然圣神也非完美”的心思,缓缓写下。 京墨本在看字,不知怎的看着看着,就看到了白皙细腻的手指,皓腕凝霜般,穿了这么多年的金色,竟从未觉得这颜色如此衬肤色。 再自然而然视线向上,缓缓移到她的侧脸。因书写不便的缘故,她将发丝随意挽于耳后,露出尖润小巧的下巴,和因微微笑意显出的小梨涡。 随后便是一双圆润晶亮的双眸。 他一愣。 “小神脸上……可有脏物?” “嗯,对。”京墨面不改色,抬手在她发间转了下手指,捏出根羽毛来。 羽毛泛着金色,甚是好看。 他清了清嗓子别过头去,神色坦然的一点都不认为他已无形间坑了某只苦命的鸟。 希音拿过他放在案上的羽毛,定了半晌心中愤道,这只无德的臭鸟,她不过吓了吓他,竟就敢在她头上掉毛,幸亏未给她留下什么污秽之物。 某无德圣神仿佛对她眼中的杀气视而不见,装模作样品她的字,道:“帝君过于自谦了,若这字称不得好,怕是世间再无好字了。” 希音一听被夸,喜的将羽毛的事抛于脑后,美滋滋的听着赞赏。 京墨不动声色看了眼她那副傻乐呵的模样,心道果真纯善,日后也切不得被俗事污染才可。 希音谦虚道:“圣神切莫再折煞小神,这字怎比的圣神万分之一。” “那倒是。” “……” 您好歹学着我谦虚一下? 希音再次走出玄参殿,非常巧妙的撞见了金乌急匆匆飞来。 她眸色一眯:“站住。” 金乌:“……”他又何时得罪了这姑奶奶? 但此事情况紧急,只得道:“帝君有何事可否稍后再说?如今圣神急召,小神不敢怠慢。” 虽不知京墨刚跟自己赏完她的狗爬字,何时就唤了金乌过来,但事务繁忙她也不敢耽搁,摆摆手让他先进去。 谁知刚下了殿前高阶,一向灵敏的耳朵就听到内里某无德圣神淡淡道:“无事了,你退下吧。” 金乌:“???” 满肚疑惑的又飞出来,一眼就看到候在高阶下始终未走的希音,直觉有甚大事发生。 他呼啦啦飞过去,道:“不知方才帝君唤小神……” 话音未落,他头就被一根千斤重的羽毛给砸了,紧接着响起某只猫的怒吼:“你这无良蠢鸟!本君何时亏待了你,竟然在本君头上掉毛!必是故意的!” 先不说被无缘无故砸了一顿,单是这“蠢鸟”一词就伤及了他弱小的鸟心与尊严。 学着她板脸道:“帝君何出此言,小神从未在帝君头上掉毛,如今帝君对小神鸟身攻击,小神不服!必得去与圣神说道说道!” 说着还有模有样的要往里飞,本以为会唤住自己的希音也一直未有声响,眼见就要飞进去了,他开始着了急。 这……这本是说着吓帝君的呀。 结果还不等他掉头回去,殿内传出声:“本神乏了,不得来扰。” 话音未落,他就被一只爪子抓回去,希音小脸恶狠狠的看着他:“你!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金乌:“mmp劳资做错了什么!” 第27章 第二十八章 靠山说倒就倒,金乌瞬间鸟生无望。 被希音拎着进了她暂住烛照殿的寝宫,他暗暗咋舌,圣神倒是十分照顾晚辈,将这烛照殿日头最盛的地方予了帝君。 金乌思绪是自己被陡然置于石桌上才收回来,正环顾院中景物,就听前方恶狠狠的道:“你说清楚,为何要往本君头上掉毛。” 金乌欲哭无泪:“小神冤枉啊,真冤枉。” 真的,很冤枉。 还很莫名其妙一脸懵逼的被冤枉。 许久后金乌才知,今日这事不过是自家圣神为了逗小帝君开心罢了,他得知后很沮丧的去问为何偏偏选他,结果圣神神色坦荡道:“烛照殿除了本神,她只认得你,自然是由你来陪她玩的。” 金乌:“???”他堂堂烛照殿神使,在灵兽中颇具威望,竟是用来陪玩的? 于是他愈加沮丧了。 当然,这是后话。 “这毛与你身上的一模一样,这三山九州难不成还有与你长得颇为相似的鸟?” “那自是没有。”金乌不干了,他这般举世无双的羽毛怎会有第二只!可下意识反驳完后才惊觉失言,悄悄抬头看向希音,果真她面色又沉了几分。 “帝,帝君……” “那还敢说这不是你!”希音拿着羽毛注入神力,使它重于千金,在金乌头上敲了几下,不过她倒是没舍得使劲。 金乌抱头乱窜,直嚷冤枉,希音硬是将他抓回来,不厌其烦的将他身上羽毛一一数遍,直到证明确实无一根掉落,她才疑惑的将他放开。 也得亏了这身毛,才没将他脸红心跳的样子暴露,他此时几近崩溃,试想,他活了这么多年头次被一异性扒上扒下看了个彻底,这,这……这日后可该如何! 他!失!身!了! 希音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不过她发现一件更感兴趣的事,便将羽毛的事忘了。 她贼兮兮道:“你化个形与我瞧瞧如何?” “化什么形?”金乌被她突然转了话题弄的有些懵。 “自然是人形,见你这几次你皆是这副模样,还从未见过你人形时候。” 莫说是她,就连金乌自己都未见过,他道:“小神不会化形。” “你不会化形?”希音惊诧,“你莫不是才几百岁?” “自然不是!小神如今已两万岁了!” 她先是一怔,随后哈哈大笑:“你说你两万岁?莫要再逗本君。你可知青城山上白娘子千年化得人形,虽说她天赋异禀化形的早,可你如今都两万岁还未能化形?本君才不信。” 金乌一双鸟眼甚是真诚:“是真的,小神绝无半句谎话。” 说起这个,他也头痛的很,自出世以来,眼见着身边的个个都化了人形,唯独他依旧是只鸟状。不是没试过其余办法,也向圣神求教过,可仍旧于事无补,时日长了他便也习惯了。 本就是个闲聊,谁知希音却放在了心上,一心欲找京墨求方法。 奈何圣神事务繁忙,常不见踪影,她每日也只能晒晒太阳睡个觉,或者四处捕金乌练练拳脚。 终这日难得遇到京墨无事,她随意扒了几口饭就跑去找他。 听到属下来报时,他还颇感诧异,随后便见那孩子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屏退众人后,他招手唤她:“可住的不妥?” 希音坐他面前摇摇头,眉目间却是担忧与谴责。 京墨看的莫名,问道:“那可是受了欺负?” 她又摇了摇头,自被京墨带上烛照殿后便与殿内侍候她的贴身几人说了她的身份,更何况她也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主,哪就有什么人欺负了她。 见京墨左问右问到不了点上,她眉头锁的更紧,道:“圣神这主子做的未免太失职了。” 京墨挑眉:“此话何意?” “小神说了,圣神可不得恼。” “那是自然。” 希音道:“神使如今已两万岁,为何迟迟不会化形?这三山九州可从未有如此高龄还尚未化形的,圣神怎的就不着急?他可是受了什么刺激,或是有何障碍?亦或是中了毒?圣神可有查过?又或许是他自娘胎里带出来的什么顽疾?他母亲是多时化形的?” 一连串问题问的京墨愣了足足半盏茶时辰,才道:“帝君说的,可是金乌?” “是。”希音眼中的谴责更甚,这圣神看似做事滴水不漏甚是严苛,怎的对身边人如此淡情?好歹那只蠢鸟也跟了他这么多年。 她心里突然颇有些不是滋味,像是自己原本满心喜欢的美好事物,偶然间发现它并未如她所想,便陡然生出的一股失望感,但又怨不得任何人,毕竟那些美好也只是自己一开始臆想出来的,未有一丝证据,也未得到本人亲口承认。 京墨失笑,道:“劳帝君挂念。金乌无父无母,乃本神本体中一缕元神所化,故毛发会泛金光,也与旁的禽类长相不同。至于帝君所言他化形一事,确实是晚了些,不过并未有何不良症状,之前本神也带他去西天佛祖面前求过佛祖点化,但皆无用。” 希音一听他并未如自己想的那般淡情,一时心情就欢喜起来,颇为方才自己所腹诽圣神感到羞愧,后又闻他曾去求过佛祖,便急急问:“佛祖如何说?” “佛祖只说了句‘时日未到’便不肯多言,本神也无能为力。难得金乌心大,日子一长也不再因化形之事困惑,既佛祖说了时日未到,那也急不来,便只好由了他去。”他看了眼若有所思的希音,“帝君怎突然问起这事?” “无事,只是感到困惑罢了。” 希音回了寝宫还在思索这事,化形除了功力达到条件后,还需一个契机,故每人化形时日不同。金乌功力自不用多说,如今想来便只剩下契机未到。 只是这契机,究竟是什么? 那日第一次与他谈起化形之事时,他虽言无甚关系,也习惯了,可那双圆溜溜的小眼睛里飞速闪过的一丝难过让她心里不大舒服。自来了烛照殿,金乌只要得空便来找她,使她有个聊天谈话的伴儿,两人也因此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如今好友伤心她自是想为他做些什么。 可连着想了几日也无一丝突破,她化了原形烦闷的在床上滚来滚去。 突然窗棂被砸了一下,她闻声看去,只见金乌立在窗框望着她,神色颓丧。 她翻身坐于床上,问道:“好端端的怎如此颓?” “帝君莫不是对小神有甚意见?” 她疑惑:“这话可从何说起?” 金乌小眼睛委委屈屈望着她,随后转过身露出尾巴那块让她看,上面竟少了一撮毛,看起来很是有辱美貌。 她三两下从床边跃向窗前,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探向那块秃了的地方,问:“你被打了?” 谁下如此重的手,拔一根也就算了,竟还拔了一撮,金乌不得哭死? 金乌又委委屈屈的转回来,哭道:“帝君有甚不满小神的大可明说,这般欺辱小神是何意,小神的羽毛虽可再长,可拔下来的那瞬也太痛了。” 希音也很是委屈,她这几日因想着如何可使金乌化形都鲜少出门,怎的就拔了他毛了?更奇怪的是,他怎的就一口咬定是自己干的? “虽小神未亲眼见到拔毛之人,但能这般拔了小神毛的,除了帝君还有谁。”金乌哭的甚是凄惨,“帝君这次怎的比上次下手还重,小神少了这一撮羽毛丑成这样可怎么活。” 希音坚定道:“真不是本君干的。你放心,本君定将那胆敢冒充本君,还下如此重手侮辱你的人揪出来。” 虽然她有前科,但……她会尽量洗清自己嫌疑,不过在此之前,可不能让金乌满世界胡说,若让圣神知道了,一怒之下赶回乾坤山可咋整? 正想着怎么诱骗金乌莫大肆宣扬此事,余光瞥见殿门外缓缓走进一人,宫娥侍卫跪了一路,她心里一咯噔,赶忙看过去。 果然是京墨。 京墨今日得空,便来看看这小猫咋样,毕竟自带她上来之后,他因一些急事需处理,还未来看过她。谁知这一来便见到金乌也在,难怪今日一天未见到他影。 缓步向院中走去,道:“两人玩的可好?” 其实京墨一来,慌的是两个。 金乌吞吞口水,哗啦啦飞到院中石桌上,抬头唤了声:“参见圣神。” 希音一时未察觉他飞走,一个跃身直接从窗内跳出来,几乎用上她平日捕猎的速度,几个跳跃间闪到桌上,急急唤道:“参见圣神。” 京墨没想到她见到自己这般急切,走过去伸手抚了抚她毛茸茸的头顶,道:“平日里皮得很,今日怎的规矩了?” 希音干笑:“圣神今日怎得空过来了,小神未有失远迎。” “无事。”他看了眼金乌,“倒是你,不见了一整天,怎也跑来这里了?” “今日……” 希音生怕他说出什么话惹圣神误会,伸手一把将他头按在石桌上,对京墨道:“是……是小神几日未见神使,唤他来耍的。” 京墨挑眉:“是吗?昨日你俩不是还一起去抓了九曜星官养的鸟?” 希音:“……” 为何你甚都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金乌:“mmp放开我高贵的头颅!”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希音只顾自己糗事被扒,忽略了因圣神口中‘九曜星官的鸟’而抖了下的金乌。 “这,这怎的能说是抓,我们是去与他玩了。”她扭头问爪下的金乌,“是不是?” 金乌因嘴长的缘故,自是不能如其他动物般脸朝下的被拍在桌上,他只得歪着头,使嘴露在一侧。 此时闻言幽怨的看了眼希音,接收到威胁的信号后,脑袋蹭着石桌上下动了动,算是点了头。 京墨看了眼两人此时的模样,笑道:“这又是做甚?” 希音这才想起她忘记收回爪子,赶紧松开金乌头后,又怕他多说什么,收爪之前还朝着他头多拍了一掌。 金乌:“……” 所以本神使是造了什么孽才会遇上这只猫?莫不是上辈子屠她全族了? 希音:“呵呵,闹着玩,闹着玩。” 京墨无奈的摇摇头。 金乌被放开后站起,京墨这才看清他,没多久,好看的眉头皱起,问:“你出去与谁打架了?” 希音不自在的挪了挪前爪,两只爪左右踩踩,低着头没敢看京墨,但随后她就开始疑惑,自己问心无愧为何要心虚? 自是不能的。 本着如此心情昂首挺胸抬头,就见圣神正一脸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 希音:“!!!”跟她没关系! 转头看一旁的金乌,也跟她一样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却看出了一丝委屈的味道。 她急忙与他低语:“你若敢乱说本君定拔光你的毛。” 也不知金乌是被她这句威胁吓到了,还是心里本就心虚,她话音刚落金乌就哆哆嗦嗦道:“此事与帝君无关,都是小神的错。” 希音:“……” 很好,你完了。 果然见京墨神色愈加莫测,她心里慌乱,却已在脑中想好被圣神一怒之下赶回乾坤山之前如何揪着这鸟拔光他毛,再狠揍一顿。 低头之际,余光瞥到京墨伸手过来,她吓的紧紧闭上眼。 圣神不是出了名的圣人君子吗?难不成还会打人?越想越害怕,她已身体情不自禁趴在桌上,脸被前爪紧紧捂着,只露出两只耳朵。 “这儿怎的少了这么多毛?” 京墨声音响起,希音才发现疼痛并未袭来,扒拉开爪子向上看去,就见京墨捧着金乌在看。 她呼出一口气,原是虚惊一场。 金乌支支吾吾不说话,低着头任他在手里转来转去,倒是希音坐不住了,在这么下去圣神定会认为与她脱不了干系。 她道:“此时真的与小神无关,小神……” “本神知道。”京墨淡淡开口,还伸出另一只手安慰性的拍了拍她头,“这不是你的爪印。” 复将金乌放回石桌,面色严肃:“说吧,怎么弄的。” 金乌支支吾吾了半晌,才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 原道是因九曜星官家那只鸟与金乌颇不对付,也不知那星官是如何想的,竟养了只与乌鸦一般黑的鸟,长的还甚是奇特,不知是因为自己丑还是怎的,莫名对金乌那一身亮晶晶的羽毛甚是厌恶,每每见了便会冷嘲热讽一番。 金乌本不欲与他一般见识,谁知日子一长,那鸟认为金乌是个好拿捏的,愈加言辞过分了,直到金乌忍无可忍将他胖揍一通,那鸟才夹着尾巴灰溜溜走了。 之后金乌耳边清静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昨日与希音在烛照殿外比谁上树更快时,冤家路窄的遇到了,那鸟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见他便忍不住乱骂,尤其是上次被他揍了后,愈加是怀恨在心。 这下不光是金乌,连着希音也恼了,任谁也忍不了在这里玩好好的,随便一人过来将你骂一通,她与金乌对了个眼色,两人心有灵犀的一左一右夹攻将他狠狠揍了一顿。 那鸟虽毛色不大好看,但好歹毛质不错,金乌打的正在兴头上,给她出主意说可拔几根回去玩,她二话不说就薅了一撮。 结果那鸟只用了一晚上,便不知从哪召集了一大群乌漆墨黑的鸟,今早在路上堵住他,趁他未反应过来之际胡乱揍了一通,但他好歹是神鸟,自是不能被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 奈何对方人多势众,他一时不察便被拔了毛,灰溜溜委委屈屈的便飞去找希音了。 其实一开始他只是想去给她诉苦,但见到她后脑子一转,想到前些时日她冤枉他往头上掉毛之事,再加上这些时日希音明显兴致不高,整日待在屋内不知在想着什么。 本着既报了仇,也逗了她开心的想法,便故意委委屈屈说是她对自己心怀不满,只是谁知逗着逗着竟将圣神给逗来,一时让他慌了。 那句被希音威胁后所给圣神说的“此事与帝君无关,都是小神的错”这句话,也真的是一时心慌口快说的真话。 听完金乌的解释,京墨与希音同时陷入沉默。 而后寂静的院中陡然响起一声怒吼:“你这蠢鸟!逗你大爷的开心!” “帝君息怒。啊——”金乌眼疾手快躲开希音呼啸而来的一爪,拍着翅膀哗啦啦飞起来。 希音长尾一甩化作人形,冲着金乌方向飞去。 “你!完!了!” “给本君站住!” 京墨:“……” 近些时日烛照殿可比以往热闹多了。 八十一重天向来清冷孤傲的圣神养了只猫的事,没多久就传遍了神界。 消息传出后烛照殿迎来的第一位客人,便是天缘阁月老。 这日恰巧京墨亲临九曜星君府,去解决金乌被拔毛一事,她本欲跟着去看热闹,顺便与金乌再去暗中揍那黑鸟一顿,但京墨似是看透了她俩的心思,无论如何也不准她去,且为避免俩人趁他不备再揍了那鸟,硬是将金乌拖走。 希音:“……” 圣神未免太过天真,以为拖走金乌她就揍不了那黑鸟了? 正腹诽之际,侍卫自外走进通报:“参见帝君。殿外天缘阁月老求见。” 独活? “快请。” 不多久,独活已至殿前,与希音行礼道:“天缘阁掌司独活参见帝君。” 希音忙将她扶起:“月老不必多礼。” 两人并肩行至石桌旁,希音信手拈了茶盏,斟了一盏与她,笑道:“本君与圣神学了几日茶道,可还是尚未学得皮毛,月老海涵。” 杯盏只斟七分满,留得三分是情意。 “帝君天资聪颖,这茶沏的自是极好。”独活品了口,赞叹道,“凡人道,品茶有‘三点三不点’,这其中‘三点’便是指,新茶、甘泉、洁器为一,天气好为一,风流儒雅、气味相投的佳客为一。如此一来,今日可是占全了。” 希音道:“原来月老也精通茶艺之道,闲时可得教教本君才是。不然圣神总嘲笑我。” 独活噗嗤一声,笑道:“圣神可是出了名的温润淡情,帝君所言模样可是闻所未闻,到不曾想圣神也有这般性子。” 那可不,两幅面孔呢。 希音撇嘴,努力挥去脑中圣神平日损她的情景,问道:“不知月老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无事,听闻圣神养了只小金猫,小神一猜便知是帝君,前些时日得幸与帝君在凡间有过一面之缘,故特来拜见。” 希音一听咧了嘴,道:“月老此番甚得本君心,自来了神界,整日里颇为无聊,除了金乌之外再无其余可聊天的。月老日后可要多来走动走动才是。” 月老笑道:“此乃小神福气,只要帝君不嫌小神叨扰。” “哪会。” 希音喜于自己此后便多了个玩伴,眼神无意转悠到月老放在一旁的长杖上,如上次所见一般,上头悉数缠绕着根根红绳。 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本君知道你们常言‘天机不可泄露’,但本君只问月老一句可好?” “帝君但说无妨。” 她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无人,才小声道:“东海三殿龙修与本君乾坤山的一友人之红绳,可是月老所牵?” 月老略思索了一番,道:“正是小神。” 见希音若有所思的点头,她又问:“帝君可有何指教?或是有何不妥?” 她连连摆手,哪有甚不妥,她高兴都来不及。 “并未。你们牵线的话,既是牵了姻缘绳,可是说明此人便是对方良人?” “是的,若牵线两人一开始并未结为连理,最终也会突破重重障碍走到一起。姻缘绳牵的便是命定的姻缘,无法更改。” 希音满意的点点头,如此甚好,倒不曾想子苓一朝下凡,有惊无险被吃了猫肉不谈,还遇到了命中良人,实乃不错。 她又问:“那这姻缘绳是何时可绑?自出生便绑上了吗?” 月老道:“正是,三山九州无论神魔人鬼皆尽数记于司名册上,但只有凡人命数可看到,其余各界人物只有在陨落之时才可现于司名册。姻缘绳便是因着司名册记载所牵。” “既你说只有凡人可现于司名册上,那其余各界中人月老如何牵?” 月老道:“其实姻缘绳极具灵性,它的行走轨迹小神是无力改变的,但姻缘绳皆数团于一处,会顺着它命定的方向去寻另外一端,小神职责只是盯着姻缘绳切莫与旁的红绳缠于一处便可。” 随后,希音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装作无意问道:“那月老可知,本君姻缘绳所系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老觉得我的姻缘绳被月老一时疏忽给缠跑了…… 注:此章中:“品茶有‘三点三不点’,这其中‘三点’便是指,新茶、甘泉、洁器为一,天气好为一,风流儒雅、气味相投的佳客为一。”一句,摘自《百度百科·茶道》一词。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随后,希音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装作无意问道:“那月老可知,本君姻缘绳所系何人?” 月老似早知她有如此一问,闻言只是笑:“帝君玉叶金柯,乃天潢贵胄,且平日里积德行善宅心仁厚,自是一世大富大贵,姻缘等事更不必担忧。” 希音听的迷迷糊糊,这说到底还是未表明个什么,待她欲再问,月老又道:“帝君年纪尚幼,此事实在无需担心,既如此想知,小神只能用凡间的一句诗道与帝君。” 她急道:“何诗?”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希音歪着头仔细琢磨了半晌,也未得出个所以然,但此乃天机,硬迫与月老相谈实在过分,她摆摆手道了声谢。 话音刚落,京墨已带着金乌走进殿中,月老起身行礼,笑的甚是意味深长。 倒是希音,于行礼前还不忘迅速将桌上茶盏拂去,顺带收了空中飘着的茶香。 姜还是老的辣,京墨自一开始便知两人在品茶,如今看着空无一物的石桌,故意问道:“月老难得来一次,怎的就干坐着?这可非待客之道。” 希音不卑不亢解释道:“月老此番前来是与小神叙旧,方才我二人已品茶完毕,小神见茶已凉便撤了下去。” 她才不会给京墨一丝能损她的机会。 月老但笑不语,京墨睨了她一眼,掀袍坐于一侧,道:“恰巧本神渴了,不知可有幸喝上帝君一盏茶?” “此乃小神荣幸。”她一本正经的胡言道,“但小神惶恐,手中茶叶远不如圣神玄参殿中的万分之一,实恐污了圣神品位。” 京墨挑眉:“本神怎记得,你殿中的这些茶叶皆是前些时日本神命人送来的?” 见她僵住,他又补了一句:“且尽数出自玄参殿。” 希音:“……” 所以我是逃不过这一劫了是吧?! 果然,京墨下一句便道:“本神不嫌弃,来吧。” “哦。” 每次两人交锋,她就没赢过一次。 茶香泗溢,沁人心脾。 希音斟了两杯各放于京墨与月老面前,还不忘随手拈了一小茶盏斟满递与立在石桌上的金乌,他啄了两口连连点头:“虽说未将圣神精髓尽数学到,但已有了几分模样,甚是好喝。” 这蠢鸟难得说了句好听的,她不禁伸出手指轻抚他脑后的软毛,触手柔软,她又多摸了几下。 金乌也闭眼乐的享受。 月老喝了一口,也称赞了几句,夸得希音心花怒放,一时面上有了得意之色。 京墨本欲夸她进步不小,奈何两个都抢在他面前,且此时观她神色颇是得意,他便放下茶盏淡声道:“此茶嫩度高,芽叶成朵,在水中应呈亭亭玉立之姿,你这般泡的芽头肥壮,犹如斧钺钩叉,全无一丝美态,且茶色不均,入口干涩。” 他看向她逐渐变挫败的神色,道:“听说这几日你在闭关研学,都学到了哪里?” 希音低头腹诽,不过几根茶叶而已,还亭亭玉立之姿,不曾想圣神也是个好色肤浅之徒。 京墨似知她心中所想,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小神正在聆听圣神教诲。” “嗯,好好听。” 希音:“……” 月老见两人这般相处模式,虽看似拌嘴,却如入无人之境,旁人竟丝毫插不进去。 一时笑容高深莫测。 她识相的起身道:“小神今日听闻帝君在此,故来拜见,叨扰帝君许久,小神先告退。若日后帝君闲来无事可屈尊光临天缘阁,小神定倾情相待。” 希音回了一礼:“如此,本君可要时常叨扰了。” “小神之幸。帝君留步。” 月老刚走,希音就忘了方才京墨损她那几句,挂着八卦脸问道:“如何?九曜星君可有罚那黑鸟?” 谈起这个,金乌早高仰着脖子,在原地跳来跳去满是得意的道:“那还用说,圣神亲自出马,那傻鸟自是少不得罚的。” 希音一脸严肃的纠正他:“不得乱用‘傻鸟’这种词,这词含褒义,是用来夸你的。” 金乌:“……” 本神使是两万岁不是两岁,这等忽悠人的话你以为本神使会信? 但还是改了口:“哦,那恶鸟。” 京墨皱眉道:“那鸟性子太冲,今日过后想必他也不会再来找你麻烦,日后莫与他多交。” “是。” 教训完金乌反观一旁的猫,之间她眉头紧锁似在深思,不禁问道:“怎么了?” “那我们能去揍他最后一顿吗?” 京墨:“……” “想都别想。” “哦。” 希音眼尖的发现方才被京墨贬得一无是处的茶,正被他喝的津津有味,刚又还斟了一盏。 “圣神不是道这茶甚是失败,这……” 京墨面不改色:“本神渴了。”又加了句解释,“方才在星君府,本神说的太多。” 希音:“……”好吧。 金乌在一旁撇嘴,不忍看一向最是不曾说谎的圣神打脸,低头品茶边腹诽,方才您一入星君府,那九曜星君吓的大气不敢喘,那未等您开口他就已将那恶鸟狠狠揍了一通,您明明说的话不超三句。 但他怂,不敢说。 这日希音好不容易从京墨魔爪下逃脱,弹了几下衣袖上沾染的浓郁茶香,一脸欢快的走进天缘阁。 守门仙童并不识她,伸手拦道:“阁下何人?” 希音道:“麻烦小仙童通报一声,与月老道‘山中故人来访’。” 仙童见她长的这般昳丽,是从未见过的好看,直觉她定不是什么坏人,脸红心跳的跑进去通报。 不多时,月老与仙童匆匆而来,见了希音便要行礼,被她急忙托住:“本君不欲暴露身份,月老日后不必多礼。” 月老心领神会,将希音请了进去。 天缘阁正殿中。央,便有一金色罗盘立于殿中,盘前上方无数红线攒动,寻着一对之后泛着红光,随后便隐了下去,两侧皆有仙童看守。 月老见她看的新奇,解释道:“此乃姻缘天机盘,三山九州一切生灵之姻缘绳皆数在此,若姻缘绳寻得另一端后,便会隐下,去给姻缘绳的主人系于脚踝,此后两人便会渐生情愫白头偕老。” “甚是得趣。”她看向月老,“不知月老日日看着可会枯燥?” 月老指向偏殿一侧道:“小神习惯了。帝君莫要看的眼晕,还是至偏殿赏赏天缘阁的茶如何?” “自然甚好。” 两人正聊着,就见一仙童急匆匆来报:“参见掌司,苁蓉仙子求见。” 月老几不可查的微皱了眉头,随后恢复神色,笑道:“劳帝君久等,小神去去就来。” 希音道:“本君今日只是来找月老玩的,不算客人只算友人,不用太过款待,月老先忙正事要紧。” 苁蓉仙子一袭金袍甚是扎眼,月老出了偏殿便见她立于姻缘天机盘前,闻声转头看到她,急匆匆向前几步:“见过月老。” 月老敛眸道:“不知仙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自还是那件事,月老可否递根红线与我?” 她胡诌道:“姻缘绳数量按三山九州生灵数量而定,本神并无多余的,仙子所求本神无能为力。” “那,那……”苁蓉仙子为难道,“不知月老是否可将小仙的姻缘线告知?” “天机不可泄露,仙子莫要为难本神。” “那就……” 月老打断她,眉宇冷然道:“众生灵皆有自己造化,姻缘绳轨迹非本神可动,不得坏了纲常,仙子若无其他事本神便不送了。” 苁蓉仙子紧咬唇瓣,面露不甘,欲再多说什么,月老已下了第二遍逐客令:“本神今日有客到访,仙子慢走。” 苁蓉仙子下意识看向偏殿,心道月老淡情九州皆知,何时竟还有了朋友,想来这番说辞必不可信,谁知视线望去,便看见一皓齿蛾眉的女子,此等容貌过目不忘。 她一时愣在原地。 希音见偷看被抓,迅速隐在门后,乖乖坐回去。 月老眼底笑意闪过,面对苁蓉仙子依旧冷淡:“天红,送客。” 月老回到偏殿,希音只干笑两声,问道:“这仙子名唤苁蓉?可是被称为‘沙漠人参’的苁蓉二字?” “正是。” “这仙子奇了,竟起了个中药名。” 月老笑道:“帝君有所不知,这苁蓉仙子真身正是这中药,此药珍贵,只长于沙漠之中,历年来为西域各国进贡朝廷的珍品,这仙子不知因何缘故,仙缘巧合便升了仙。” 希音点点头,想起方才所见她身上那一袭金袍,甚是扎眼,又问道:“苁蓉不是长的非金色吗?这仙子怎的着了金袍?颜色还这般扎眼。” 月老答非所问道:“帝君可有觉得眼熟?” “有。”她诚实的点点头,仔细想了片刻才惊道,“这金色不与圣神的颇为相似吗?” 她是金色毛发,但也与京墨衣色有差,她偏嫩黄,这仙子与京墨的衣色是正儿八经的金色。 月老道:“可知为何?” 希音狐疑道:“难不成这仙子,对圣神有所图?” “帝君聪慧。” 作者有话要说: 苁:cōng 怎么感觉写出了条月老与希音的cp…… 大家莫慌,苁蓉不是重要角色,甚至都不是配角,就出来个一两章,不影响的。 我是亲妈,正儿八经的亲妈,绝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男配女配出来捣乱的,大家放心看,爱你们么么扎! 第30章 第三十章 月老见希音面色不虞,心中颇有欣慰之感,不曾想帝君虽年纪尚幼,却在感情一事上颇为通透。 她意味深长的问道:“帝君怎么了?” “月老方才与那仙子道姻缘绳数量按三山九州生灵数量而定,不得随意赠与。”希音满脸担忧,“可前些日子月老赠与本君一根,如今看来甚是不妥,幸好本君还未用……” 见她作势要掏姻缘绳出来,月老连忙制止:“惊到帝君实乃小神之错,望帝君莫怪。姻缘绳哪来的甚数量,如此说不过是为了挡苁蓉仙子罢了。帝君拿着玩就是。” “当真?” “自然是真。” 希音松了口气,方才在偏殿等的无聊起身去偷听了一会儿,谁知恰巧听到这句话,一时吓的她唯恐因自己之故引月老做了何错事。 只是月老既拿此话来挡那仙子,她又起了兴趣。 可真真是好奇害死猫。 她笑的贼眉鼠眼:“苁蓉仙子向月老求姻缘绳可是自己用?” “正是。” “那方才道苁蓉仙子对圣神有所图,难不成,这姻缘绳是她拿来给圣神用的?” 月老点点头,道:“是。据说她曾是个‘磨镜’,一朝得遇圣神后,便发誓此生再不爱女子,之后一心扑在圣神身上,就连衣色都跟着换了。奈何圣神无心与她,姻缘线更与她无关,世人都知强扭的瓜不甜,小神可做不得糊涂事。” “磨镜”? 难不成之前子苓所说过的——圣神容貌可令“磨镜”仙子改了取向,便指的是这苁蓉仙子? 这一朝上神界可真是得了不少秘闻。 “她这般作为,圣神可知?” 京墨果真是长了副祸水模样。 月老摇头:“自是不知。圣神虽看似较温润,却是个十足冷情的,万物皆难入他眼,又怎会知一区区小仙?” 她又惊奇的问:“那圣神也有姻缘线?” 月老笑道:“圣神虽已超脱三山九州,但也算九州生灵,怎的能无姻缘线?” “圣神那个脾气,也不知是哪家仙子能驾驭的了。”希音嫌弃的撇撇嘴,一想到还在烛照殿等自己回去继续接受教育的某神,和那时不时的嫌弃,她就脑壳疼。 看了眼天色,也在天缘阁待了太久,于是起身告辞:“本君来的唐突,劳烦月老这般周全款待,如今天色不早,本君就不叨扰月老了。” 月老道:“小神天性淡情,几万年来知心好友少之又少,难得与帝君一见如故,怎能说是叨扰。天缘阁比不得烛照殿与乾坤山,还请帝君莫要嫌弃,闲来无事便多来逛逛。” “本君也是难得遇到个能聊得来的,只要月老不嫌麻烦,本君自是要常来的。” 希音出了天缘阁,本欲回烛照殿的,但想起这几日被京墨压着狂练茶艺,她都觉的嘴里整日都是苦味了。 瞧了瞧四下无人,化作原形跳到云端欢快的打了会儿滚,才晃着脑袋跃下,慢悠悠的走。 谁知刚走了没几步,就觉四周总有双眼睛盯着自己,她心生警觉四下张望,却无一丝发现。 皱了眉,缓缓用神力探知,一顿,尾巴蓄力向一方向甩,便将一只漆黑的大型未知物弹出来。 她惊道:“何物!” 那未知生物应是被这足足的神力摔了个结实,在地上吭哧吭哧哀嚎了一会儿,才踉跄着起身,抖了抖身上漆黑的毛发,这才看了个清楚。 竟是一只巨大的黑狗,额间赫然还眨着一只眼睛。 希音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显圣真君府,她心了然,道:“原来是哮天神犬,本……小神见此处鬼祟藏着一物,还当是什么奸邪之徒,一时误伤神犬还望恕罪。” 哮天犬揉了揉自己摔疼的屁股,狠瞪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金猫,他方才见此处草中隐约有个黑影,便悄悄接近欲抓住歹人,谁知刚走过来就被凭空出现的一股神力摔了出来,差点摔断他这两条狗腿。 他愤声道:“你是哪家神仙的灵宠,怎的从未见过你,此时出现在真君府前可有何事。” “小神初至神界诸多路线不熟悉,不知怎的便拐来这里,扰了神犬,小神这便离开。”想来应是方才在云端打滚时,被飘着的云带来了这里,还是速速离开为妙。 刚转身便听身后喊道:“这几日神界皆道,圣神养了只金猫于烛照殿内,如今看来,可是你?” 听着脚步声已快至耳后,希音心中疑惑,这事怎传的如此广,神界皆知?她皱眉道:“神犬说笑了,小神不过是只灵兽,怎的敢与圣神攀关系,莫要折煞小神才是。” “可神界从未有过金猫,你长的与传言颇像,为何不认?” 希音不喜犬类,只因他们外形太过庞大,且猫犬自古不容,她如今只想速速离开,也懒得与他多言,感受到身上被哮天犬因怕她逃跑而下的禁步咒,嗤笑一声。 笨狗。 未留一言便瞬间消失在原地,哮天犬先是一愣,随后更是惊奇,这金猫是何来历,竟轻轻松松破了他的咒? 希音从不远处一墙头探出脑袋,看着哮天犬在原地懵了半晌,晃着脑袋缓缓向显圣真君府走去。 她坐下细细回味刚才无意间闻到的味道,与在天缘阁闻到的很是相似,难不成这苁蓉仙子就居于此处? 那仙子一事令她颇为好奇,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燃烧,脚步不停的顺着味道一路闻过去,终在一座府前停下。 ——芸府。 神界除身居高位的圣神外,皆居于“府”,且苁蓉又名大芸,眼前必是她府上无疑。 寻了一侧悄悄溜进去,府中倒是不小,仙娥虽数量不多,但也还算不错,只是不知她一小仙,怎会有这般地位不小的府。 眼前飞过只蓝色蝴蝶,她眼睛一眯,下意识就扑上去,一时在花丛里跳来跳去。 突然身后响起一声尖叫:“这是哪里来的猫!怎的没有人看着!” 希音停下,向身后看去,金袍曳地,端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正是苁蓉,身侧还跟着几个宫娥,此时大呼小叫的便是其中一个。 她翻了个白眼,神界又不是没有猫,这么大惊小怪作甚。 那宫娥又在大喊:“快来人将这猫赶出去,哪只瞎了眼的放这畜生进来,惊了我们仙子如何是好。” 畜生? 她活了九万年还从未被谁说的这般难听,定睛看了眼这宫娥的本体,冷笑道:“不过一只刚成仙不久的人参罢了,这般姿态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神仙。” “放肆。”人参竖眉大喊,“快来人将它赶出去!” “且慢。”苁蓉仙子难得开了口,看了她半晌道,“都道圣神养了只小猫供玩乐,通身金色,一双眼睛晶莹剔透极是漂亮,如今看来,便是它了。” “伤了圣神的猫,你有几条贱命赔?” 人参一听白了脸,忙道:“多谢仙子提醒,奴婢险些犯了大错。”随即又道:“既是圣神供来玩乐的猫,怎的会出现在芸府附近?” 供来玩乐?这些人说话怎的都如此难听,希音心情毁了,便不想在原地耽搁,转身就走。 谁知人参见她要走,大叫一声,伸手就要来抓:“这猫怎的这般无礼,见了仙子竟不行礼!好生张狂!” 希音心情正烦,若在乾坤山早就将她们揍了不知多少回,但此时若动手便是给圣神招黑,她尽量忍,谁知这人却不依不饶。 见她伸手过来,希音恼怒的一爪抓过去。 “啊——”人参捂着手大呼,随后气的便要抬脚踹,希音一个闪身躲过,暗中施了法令她面部朝下狠狠摔了一跤。 “孽畜好生无礼!”苁蓉仙子冷叱,招手道,“来人,将这猫抓起来,本仙要好好调。教,圣神一世英名万不得让一只孽畜毁了。” 希音怒极,看着涌来的几个宫娥,她“嗷呜!”怒吼一声,四周皆震,功力不及的几个已经倒在地上,苁蓉勉强维持站稳,冷眸道:“不知好歹。” 扬手蓄力要拍下去,却被硬生生拦在空中,随后一股神力直冲她心口而来,一招不防便被击中,狠狠向后退了几步,嘴角缓缓渗出一丝血。 “本神的人尔等也配动?” 府外大步走进一金袍男子,面若冠玉,一向波澜不惊的面上难得出现了怒气,身侧飞着只金乌也是怒气冲冲,一来便将人参发间的发簪拔下,再狠狠掷向她头。 “啊——” 苁蓉先是面色一喜,娇羞了一瞬,待看清圣神怒气之后,忙道:“圣神恕罪,小仙也是见这孽……这神兽太过无礼,还伤了小仙宫娥,这才忍不住出手教训。圣神一世英名,怎能让它抹黑,故……” 京墨丝毫未理她的话,甚至连个眼神都未给她,径直走来俯身将小金猫抱进怀里,轻抚着她头顶柔软的毛发,柔声问:“可有受伤?” 她摇摇头,委委屈屈的往他怀里钻了钻,温暖异常。 然后头就被敲了一下。 “让你在烛照殿好好学茶艺,非要跑出来,若被什么幺蛾子弄伤看你怎么办。” 纵容她在怀里钻来钻去,抬眸一瞬神威袭来,芸府众仙皆颤颤巍巍伏于地上,苁蓉想解释,却无论如何抬不起头。 “你方才道,孽畜?”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双更哦,还有的!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你方才道,孽畜?” 苁蓉抬不起头,也知圣神发怒,不停摇头求饶道:“圣神恕罪,小仙一时口快,并无恶意,小……” “若不是当初你恰巧在凡间帮了紫苑一把,你以为本神会允了你升仙?若说不识好歹,怕是谁也比不过你。” 京墨抚着猫头冷叱,紫苑最喜在外游玩,终日不回幽荧殿,他无奈只能纵着她,那次在凡间紫苑因贪玩,不慎丢了钱袋,当时还是精灵的苁蓉以为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便帮了她一把,而后紫苑与他提过一句,他便多看了她一眼,顺手升了个仙。 “圣神息怒,小神知错了,望圣神看在往圣面上放小神一马,小神再也不敢了。” 希音闭眼不想看她,这人怎的如此蠢笨,连话都不会说? 果然,京墨面色又沉了几分,道:“看在往圣面上?你自以为是多高的地位,能攀得上往圣?你觉得若是她在,本神便能饶了你?” 他想处置一个人,还需看谁的面子?笑话。 苁蓉慌的瑟瑟发抖,正欲再找些什么话,就又听京墨道:“你身上这衣服是何情况,卑贱之躯也敢与本神撞色?谁给你的狗胆?!” 这下就连金乌和希音都愣了,京墨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温润儒雅的模样,虽实则腹黑,也常出言嘲讽她们,可即便是他俩闹的再过,如何更惹他生气,也从未见他这般口不择言过。 但不得不说,此时的圣神,极让她解气。 希音弯着胡须在他轻柔的动作间舒服的打着呼噜,暖融融的似要睡过去。 “小神……” 京墨看了眼手中昏昏欲睡的猫,也懒得与她多说,与金乌道:“即日起剥去苁蓉仙籍,通知阎王,着她去六道轮回。” 走前还不忘加一句:“包括芸府今日在场所有人。” 金乌道:“是。” 苁蓉仙子不愤,道:“圣神如此不怕寒了众仙心吗?小仙不过是见这猫出言不逊欲代圣神管教一番,如何就使圣神如此大发雷霆,还要剥了小仙仙籍。” “你代本神管教?可配?” 京墨不经意看到希音前爪一道红痕,皱眉与她低声道:“怎么回事?” 希音并不知发生了何事,顺着他目光才看到自己前爪的伤痕,方才这几人并未真的碰到她,要说这伤痕,想来应是之前在云端上打滚时不小心磕到了什么。 如实道:“许是方才在云上打滚不小心碰到而已,与她们无关。” 若叫区区几个小仙就伤了自己,她这上神也未免太过蠢笨了。 倒是京墨看着伤痕一脸高深莫测,朗声冷道:“出言不逊?苁蓉仙子厉害得很,都动手伤了她,还说只是管教?” 希音:“???” 苁蓉仙子这下是真的不认:“小仙还未动手,方才动手也只是人参为了护小仙而已,况根本未碰到她,如何就伤了她,圣神莫要听她胡言!” “胡言?”看了眼怀中一脸懵的猫,“她如今已被你们吓的不敢言语,如何还能栽赃?这伤是本神亲眼所见,难不成你怀疑本神眼神不好?” “小……小仙不敢。” 希音:“???” 她又何时被吓到了?果然圣神就是圣神,说起谎来眼都不眨。 京墨道:“按本神说的办,从今往后芸府便拆了吧。” 金乌忍着笑道:“是。” 芸府众人,哭声一片,满园哀嚎。 苁蓉仙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只是嘲讽了一只微不足道的猫,竟能触的圣神如此动怒。 一踏进烛照殿的大门,京墨就变了脸色。 自家地盘,自是不再端着。 希音正享受着,突然身下一轻,脖颈后方的毛就被人拎起,呈一个腾空挂着的姿势,被脸黑如锅底的圣神拎着一路进了她寝宫。 希音:“……” 完了。 寝宫门一开,希音就被丢在塌上,金乌一见情况不对,哗啦啦扇着翅膀第一个逃跑。 希音:“……” 跑什么跑,给我回来! 京墨冷声道:“如今长本事了,烛照殿在最东,芸府在最西,去了趟天缘阁就跑了半个神界,你长居乾坤山,养在深闺自是难知人心险恶,神界诸路神仙纷杂,林子大了鸟乱的很,指不定出门遇上什么神遇到什么事,你一口气跑了如此远也就不说了。” “苁蓉心思不纯,你无知者无罪,本神也不怪你,可遇到危险不知先跑?一群道行不高的小仙能奈你何?竟还有心绊她一跤?你若是……” 京墨气到不知该说什么,试想若今日苁蓉不小心伤到她,可如何是好。 希音乖乖听着不敢说话,耸拉着耳朵,静静听他生气,许久未再听到声音,她偷偷抬头看。 面前人一副俊容竟脸色发白,转过身不再看她,她也摸不准圣神如今什么表情,一点点挪到塌的一侧继续偷看他,除了突然被抓包的一瞬有些尴尬…… 京墨问她:“何事。” “圣神方才在芸府中所说的紫苑,可是圣神胞妹,往圣幽荧?” “是。”又多看了她一眼,“倒是知道的不少。” 希音小小喵了一声,又问:“圣神说苁蓉帮了往圣,故破例升她为仙,如今剥了她仙籍不怕往圣不满吗?” “本神处置一人还需在乎谁不满?” “那自然不是,圣神神威巨大,权利滔天,只是怕你们兄妹二人……” 京墨见她这般纠结状,难得笑出了声,向前两步敲了她额头,道:“你这小猫,脑袋不大操心的事倒是不少。紫苑从未求过本神要给苁蓉升仙,只是从她语气中听出对受到的这番帮助甚是感激,本神又见她修炼刻苦,才破例升了她仙籍。” “紫苑心大的很,却也如你一般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若是知道苁蓉今日作为,虽当日恩情犹在耳侧,也断不会因此蒙了双眼设法宽恕了她。” 笑道:“如此,可放心了?” 希音嘿嘿的笑着点了点头,但心里有个问题,想问又不敢问,京墨见她这副模样道:“想问什么便问,你何时也会这般吞吞吐吐了。” “小神问了,圣神可不准气?也不得说与第三个人听。” 京墨听着好笑,又敲了下她额头才道:“本神允了你便是,说。” 希音半晌才暗戳戳问:“太阳东升西落周而复始,而月亮却始终高悬未动,可是因往圣喜四处游玩疏于政务?” 京墨先是一愣,而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希音满面黑线的同时还有些惊奇,她从未见过如此开怀的圣神。 希音:“……” 只是怎么听这笑声充满了对她的嘲笑? 京墨足足笑了会儿,才道:“你这脑袋整日想的都是什么?紫苑不在,并不代表幽荧殿无人了,况政务也不需她亲自处理。月亮高悬未动只是天道使然。” 语毕,又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着走出去。 希音:“……” 她又不知道,不就是问问嘛,笑什么笑。 作者有话要说: 苁蓉:“我就是个可怜的炮灰,只为了突出你们的圣神护老婆而已!!” 九里明:“赶紧下来投胎,别bb。” 补罪二更送上!!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龙修带着子苓至东海看了夜明珠后,她便时常念念不忘,至于是念宝珠还是念青龙,那就不得而知了。 在乾坤山山头晃了一圈,长吁短叹,道君上真是贪恋圣神美貌,乐不思蜀了,徒留她一人在山上,实在过分。 正想着要趁兄长不在山上搞些事时,天际一道青光划过,径直钻进不远处林中,她眸子一眯,隐了身形向林中闪去。 青光在林子上方转了一圈才停下,落地化作个七八岁孩童模样,忽闪着大眼睛看来看去,不知在寻些什么。 子苓本以为又是锣山小妖来寻事,结果一看是个小孩童,身上也无甚妖气,她才放心的显出身形,立于他不远处问:“你是何人?为何来我乾坤山?” 那孩童倒也不害怕,转过身仔仔细细看她,时不时还皱皱眉挠挠头,像在努力回想,直至看的子苓浑身不太自在才脆生生问道:“敢问仙子可唤子苓?” 找她的? 她点点头:“正是。” 孩童眉眼笑开,道:“那便无错了。东海鲤鱼精见过仙子,奉三殿之命前来与仙子送封信。” 一听是东海她便知道是谁,龙修也时常会悄悄来乾坤山找她,不过今日怎的托了旁人来送信。 鲤鱼精似是知道她心所想,道:“三殿今日被龙王唤至殿前商议东海事务,故不得空,才命小妖前来。” “原是这样。” 她接过信看,上方只有一句:明日东海盛宴,可赏脸? 四海盛宴皆各定一季,如今春寒料峭,隆冬已过,的确到了东海盛宴时。且四海之内,东海为尊,盛宴虽名为东海,却仍旧少不得其余三海龙族前来赴宴,这般盛况之景,龙修怎的邀了她去? 鲤鱼精看着美人儿仙子嘴角忍不住的笑意和娇俏的神情,便知何故,心中暗自为自家殿下窃喜。 于是道:“不知仙子考虑如何?三殿说了,命小妖带仙子回话回去。” 她担忧道:“四海皆为水族,三殿带外族赴宴想必不妥吧。” “仙子无需担忧,三殿恐仙子终日待在山上无聊,便想了法子带仙子游玩,若仙子答应,不过区区一个同族身份而已。” 他家殿下英明神武,这等小事自不必担忧。 子苓思忖片刻,终还是不敌内心真实想法。 点头道:“劳烦精灵久等,还请带话与殿下,说子苓明日定准时前往。” 鲤鱼精欣喜道:“仙子言重,如此小妖便回去交差了。” ************************** 自上次事后,京墨便不再允希音时常外出,但也不再抓着她学茶艺,她终于乐得清闲。 整日至辰砂苑赏赏花,或在玄参殿外的树上候着金乌,待他出来抓着玩一会儿子,日子过得颇是惬意。 今日照常至玄参殿前树枝上,等殿内汇报公务的金乌时,眼尖的望见院中与往日多了些不同,她定睛看了看,眸子一亮,迅速跃下化作人形。 至殿前道:“今日圣神可有客至?” 殿门守卫拱手道:“参见帝君。今日甲子太岁金辨将军来访,正与圣神商议事情,若帝君无甚要紧事,只得劳请帝君多等一会儿。” 她找京墨有何事,摆摆手道:“无碍,本君不急。”说着便抬脚向内走去。 门口两个守卫本欲拦截,但想起圣神对这乾坤帝君甚是不同,若惹恼了帝君怕是他们也无甚好,想了想便放她进去了。 希音的目标,在于院内一侧檐下挂着的鸟笼,笼子造型别致,容量庞大,内里养着两只幼鸟,羽毛精美顺滑,啼声清脆悦耳,是个好物。 不知京墨何时竟还养了两只鸟,定是怕被她吃掉才偷偷藏在玄参殿中,可转眼一想又不对,她对于禽类敏感的很,不至于他养了鸟自己还不知道,昨日来等金乌时也未见。 那就应该是方才守卫口中所说的甲子太岁金辨将军之物。 她双眸亮晶晶的盯着它们,似是感受到来自天敌的威胁,两只本在靠着睡觉的鸟开始不安的在笼内乱窜,还不时叫几声。 希音怕它们乱叫将京墨给引出来,低声道:“不准叫,本君又不吃你们。” 两只鸟脚步不停,依旧在笼中叽叽喳喳,希音着急,灵机一动化作原形,冲着笼内威慑的一声“喵呜——”。 本想着如此,它们便会被吓的乖乖听话,谁知事与愿违,两只鸟一见是猫,更是吓的魂不附体,扑扇着翅膀叫的更欢,在笼内四处乱撞,羽毛还掉了几根。 她看的很是心疼,如此漂亮的羽毛,可惜了。 它们一声高过一声,像是已经落在她手中要被拆吃入腹般,叫的拼命,她心知完蛋,果不其然,下一瞬殿门便被从内打开,一身影大步跨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希音连忙解释:“我就只是看了看,真的没动手。” 复抬头眨巴着眼睛看着京墨,一脸无辜:“真的没有。” 京墨叹了声气,伸手抚着她的头顶,与身后人道:“将军不必担忧,她虽顽劣,但知分寸,平日里乖顺的很,只是面对鸟类有些好奇罢了,想必是惊了将军的鸟。” 金辨将军心下诧异,圣神从未为何事解释这般多,平日里也是言简意赅,这灵兽果真如传言所说,乃圣神的心头宝。 他笑道:“小神这两只鸟平日里胆子颇小,一点动静便会惊慌,莫要惊到圣神神兽才是。” 京墨道:“将军所说之事本君允了,无甚麻烦,只当是给金乌多了两个玩伴罢了,将军此去无需担忧。” “实在是叨扰圣神了,多谢圣神。” 送走了金辨将军,京墨拍了拍怀中的猫头,道:“金辨将军将他的灵宠放于烛照殿一日,你不准打它们主意。” 希音撇嘴:“是。” 大不了以后抓金乌来隔靴止痒。 姗姗来迟的金乌:??? 鸟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金乌并不知希音所想,飞至游廊栏杆上看了眼鸟笼,道:“又到了甲子太岁轮值日子?” 京墨嗯了声,又抚了两下软软的猫头,才将她放至地上,道:“既你来了,两人便一起玩吧。” 看着他进了殿内,希音才跃到金乌身侧,道:“你怎知这是甲子太岁的鸟?” 金乌道:“金辨将军爱鸟,每到轮值时不在府中,唯恐府内众人喂不好他的鸟,便每每会寄与烛照殿。” “每每?可这两只分明是雏鸟,连话都不会说。” “这应当是大鸟生下的,前些日子金辨将军还宴请神界众仙前去参加雏鸟的满月仪式,声势不小。当时你还未来,所以不知。” 原是个爱鸟成痴的,难怪方才一脸紧张。 她又问:“那他会在这里放多久?” 金乌想了想道:“凡间一年,也就是天上一日。这次金辨将军只寄了两只雏鸟过来,想必是带了大鸟至凡间轮值了。” “说起这个,帝君可知自己的本命神是哪位神仙?” “本命神?”希音摇头,“本命神是何神?” “你竟不知何为本命神?!”金乌惊道,“六十甲子神各有名号,按甲子、乙丑、丙寅等六十对顺序值年,周而复始循环不息,每六十年为一轮,每年皆有一位神轮值,今年正巧轮到了甲子太岁。” “三山九州所有生灵出生于某一年,当年值班之神,就是他的本命神,甲子太岁就是我的本命神。帝君出生哪一年?” 希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想了想道:“丁丑年。” “那便是丁丑太岁汪文将军了。汪文将军生性纯善,极好相交,据说丁丑之年出生之人拜汪文将军,便可年年顺利,运气亨通。” “当真?”希音两眼放光,原来还有这等事,若见到汪文将军她定要上去与之结识。 “那是自然。下次若遇到,我指给你看。”金乌在原地跺了跺脚,抖了下羽毛,“春寒料峭的温度真真是比冬季还冷。” 而后又想起什么,道:“春寒料峭,那便意味着东海盛宴了,记得去年宴席上的小鱼干甚是好吃,帝君可喜吃鱼?” 哪有猫不喜吃鱼的,她自是爱极。 希音道:“东海盛宴乃水族盛事,神界也可去?” “三殿相邀,自是可去,更何况圣神亲临,乃东海之幸,为何去不得?” 金乌话音刚落,身后便有声音传来,一如平日般沉稳好听:“想去?” 京墨一步步走入游廊,道:“今日龙修托人送来了请柬,若是想,明日去逛逛。” 希音只关注一点:“可有小鱼干?” 他弯了眉眼:“自然。” 希音当下便同意。 京墨又道:“明日恐你还会再遇到一人。” 金乌咋咋呼呼:“谁?” 他但笑不语,倒是希音转了转眼珠子,问道:“难不成是——子苓?” “嗯。” 水族盛事,子苓前去是谁相邀自不必多说,倒是不曾想她离山多日,两人进展竟如此之快,据她所知,东海风流的三殿下可从未带红颜知己亲赴宴会。 子苓对于他,果真是与旁人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本命神的内容是真实的~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玄参殿一侧窗台,悄无声息蹿上一个影子,动作轻盈,身形矫健,见四下无人才小心跃入殿内,高高翘着尾巴边走边探。 至殿中,座上空无一人,案前卷宗摆放整齐,她向四周嗅了嗅,除了殿内淡淡的熏香味外,并无他物,闭眼用神力探知,也无所获。 她满意的点点头,金乌那只小笨鸟这次倒是没诓她。 希音轻轻跃上案头,回身舔舔身上的毛和爪子,后脚伸向前面,四趾撑开,正细细舔着趾头,就听偏殿传来声音,四平八稳的。 “进来。” 被吓一跳的金猫掌下一松,“咚——”的掉到地上。 希音:“……” 蠢鸟就是蠢鸟!分明与她说了圣神不在殿中,如今这是谁?! 她垂着头灰溜溜走进去,也不敢抬头,坐在地上道了声:“圣神。” “嗯。”京墨懒懒应了声,视线未离手中书卷,“偷偷摸摸作甚。” “小神……”她想说自己并未偷偷摸摸,但如今她的确是想趁着他不在殿中才进来的,即便是说了圣神也不信,只得道,“小神知错。” 京墨挑眉,放下手中书卷看向她,道:“身体倒是恢复的不错。” 她头垂的更低了,方才自己被猪油蒙了心,竟想着用神力探知圣神所在,分明是班门弄斧。 又惨兮兮的道:“小神知错。” 京墨没应她的知错,也未让她起来,又看了她两眼才问道:“何事?” “无事。只是来……”她快速找理由,“来向圣神讨茶喝。” “是吗,那便留下煮茶吧,昨日刚送来些新鲜茶叶,你挨着煮了,本神看看最后长进如何。” 之前在圣神这里学茶艺学到要吐,竟还有茶等着她全都煮了? 希音连连摇头,见上座那人俊秀的眉眼沉了几分,她不敢撒谎,如实道:“小神今日来是想找六十甲子神的轮班册。” “轮班册?有何用?” “小神想查丁丑太岁汪文将军何时轮值,想与之……认识一下。” 如此一说他更不懂了,小猫如何想与汪文结识?思虑片刻突灵光乍现,道:“你是丁丑年生?” 希音点头道:“是。金乌说丁丑年出生之人的本命神便是汪文将军,若拜一拜本命神,便可年年顺利,运气亨通。” 京墨噗嗤笑了声,若说凡人拜神情理之中,权当是精神寄托,可神拜神,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小猫整日稀奇古怪的想法着实多得很。 “年年顺利,运气亨通?你何时不顺了?” 希音嘟囔道:“小神何时都不顺,锣山那条长虫终日不肯闲,昨日子宸托人送信与小神,道落葵又在凡间搞出几处事情,虽不痛不痒,但着实添堵。” 故才想求汪文将军佑她事事亨通。 京墨眉间几不可查皱了一下,问道:“可有麻烦?” “无甚,不过是些小事罢了,司善殿可妥善处置,故未来惊动小神,只将结果告知。” 京墨点点头,见她一副认真模样,无奈道:“再过十几日,汪文便会下凡轮值,回神界后至玄参殿述职时,本神与你二人引见便可。” 六十甲子神归圣神座下,每每下凡轮值后必回天述职。 希音喜笑颜开:“多谢圣神。那便不叨扰圣神了,小神告退。” 转身之际,身后再次道:“等等。” “圣神有何吩咐?” “本神听方才殿外鸟啼声急促,甚是尖锐,可与你有关?” 希音自知躲不过,小声应道:“小神不过是见它们可爱,心生爱怜,才不禁逗弄,并无伤鸟之意。” 京墨无奈叹了声气,面上却是一副严厉之状,趁她年纪尚幼,此时纠正还不算晚。 沉声道:“之前你分明应过本神,道再不会生逗弄之心,如何不过半柱香。功夫便故态复萌?如此言而无信,将来回乾坤山如何立威?那群长老不过是见你如今尚有子宸与阁老扶持,且有地府相助,自身也羽翼未丰,才会使局面目前呈两方对峙之状,若一旦有一方变弱,后果可想而知。” “自身若不强大,如何统领一族?” 希音自知不足,敛眸垂听,况能得圣神教诲实乃福气。 圣神说的无错,如今几个长老仗着身份倚老卖老,早想推翻她,来亲率本族,她登基时年纪尚幼,虽自幼跟随父君聆听教诲,但始终尚有不足,难得圣神肯教,她自是要珍惜机会。 京墨见她乖巧模样,突又不忍心再板着脸训,揉揉眉心道:“行了,罚你去院中看鸟,直至深夜。” “是。” 希音起身乖乖的向外走,尾巴也不再似进来时那般高高翘起,拖在地上颇有些垂头丧气之味。 难不成自己说的太重了?毕竟她年纪还小,教导之事不该太过着急的。京墨正欲说些什么安慰她两句,就见她走的方向不对,仔细一看,才知她又准备从开头进来时那般翻窗而出。 “走门。” 希音沉浸于思绪中尚未反应过来,此时一听才看了眼前方。 “哦。” 默默将伸出去的一爪收回,换了方向从殿门内向外走去。 座上的圣神嘴角忍不住扬起,眉眼间都点缀了笑意,无奈的又叹了声气,捧起书卷。 ****************************** 东海盛宴转眼便至,京墨喜静,此番本就是为了某两只垂涎美食的一猫一鸟才决定赴宴,而那一猫一鸟也是目标明确,只为宴席上的小鱼干才去。 宴席在正午,几人压准了时辰,开宴前不久才缓缓自八十一重天飞下。 东海盛宴,本意原就是为了宴请东海水族,而后为了四海之交,另三海龙族也会前来,如此便演变成了四海盛宴。 东海龙王一早便收拾齐整,精神灼烁的挺着大龙头居于殿中与众位前来赴宴的寒暄,龙修与几位龙子在龙宫门口接待前来宾客,目光不时向人群尾端望去,眼底却每每沉下几分。 身边一尾小鱼游过,于他身侧化作人形,仰着头眨巴眼睛笑道:“三殿可是在等那位美人儿仙子?” 龙修伸手摸了摸他头,问道:“你可是听清了?她说了会来?莫要框本殿。” “三殿已经问了很多遍了,小妖也答了很多遍,仙子真的说了会来,三殿莫要心急,许是路上耽搁了也未可知,毕竟今日前来赴宴的太多,给堵路上了。” 龙修神情一凛,道:“你这话可是点醒了本殿,今日人多,龙宫又在东海深处,她许是迷路了,再加上她胆子小,唯恐暴露自己外族人身份,定是吓到了。本殿去接她。” 他急匆匆欲往出走,身后大殿唤他:“三弟做何?” “大哥,今日我约了一友人前来,恐她寻不到路,我去接接,这里劳烦大哥和几位兄弟了。” 大殿是过来人,如今见他神情着急的模样,一猜便知为何,笑着摆摆手让他赶紧走。 子苓下了东海后便不再向前走,身侧来来往往皆是水族,纷纷赶着前去赴宴,唯有她呆立原地,不由惹来些目光。 她心中越发惶恐,生怕自己外族身份泄露,给龙修带来不便,便止步不前不敢再走。 只是她不知,迎来无数目光的并非自己外族身份,而是她的模样。 昨夜龙修托那只小鲤鱼精送与她一大盒子,还不等她多问什么,小鲤鱼便消失原地,她疑惑打开后发现竟是一套完整的赴宴礼服,甚至贴心的连耳饰与发冠都有,一应俱全。 东海之东,居有鲛人之族,盛产珍珠与丝线。 这套礼服全身用鲛纱制成,华美异常,裙摆点缀的珍珠如锦上添花,还特意配了她的毛色,月光下的黑纱熠熠生辉,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她虽不如希音生的绝美,但眉宇间的魅惑却生的动人,如今配了这么一袭华裙,甚是夺人心魄。 正踌躇不前之际,余光看到前方正努力向前走,却不断被身侧前来打招呼的人群包围的龙修,他挂着和善的笑意一一应付,然后继续向前,不断在人群中寻着什么。 直到看见她,他猛的顿在原地,双眼愣怔。 世人皆道狐族最善魅惑人心,那是因为他们鲜少见过化形的猫族,若道最盛产美貌之姿的种族,非猫族无疑。 看那乾坤帝君就知。 可他如何也不知,子苓穿鲛人织的鲛纱,竟能美过世间一切颜色。龙族珍宝众多,光艳夺目甚是惹眼,如今在她面前,却皆黯然失色。 他愣了许久,才走过去:“你来了。” “嗯。”子苓早就被他看的脸红心跳,见他一步步朝她走来,难得的竟心跳如雷,除了应声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默了许久,却无一丝尴尬,反倒是四周暧昧气息蔓延。 龙修半晌后开口,喉咙干涩道:“走吧,我带你进去。” “有劳三殿。” 两人一前一后挤在人群里,不知水族哪位仙人携了幼童,幼童玩闹间不慎撞到子苓,两人距离不由稍稍拉开。 下一瞬她的手就被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抓住,用力将她带向身侧,低声道:“跟紧我,莫伤了你。” 之后一路,两人手始终未分开,子苓红着脸脑子一片空白,就这么被他带进了龙宫。 两人脚踝间的红线,迅速闪过。 作者有话要说: 圣神操着一颗老父亲般的心。 大家会不会觉得子苓与龙修进展太快呀?太快的话不然我再拉长点战线? 啊啊啊我现在才想起来忘记给存稿箱定时了!!幸亏想起来了!今晚更新晚了抱歉抱歉,我这个脑子也是没谁了……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东海作为四海之主,龙宫修的愈发金碧辉煌,光可鉴人的水晶地板折射着水波光芒,耀眼的很,子苓都觉得她的脸在这般照射下更白了几分。 被龙修光明正大的拉进龙宫后,她接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无数目光,惊讶之,玩味之,嫉妒之,看戏之,各式各样。 她反观龙修,一副坦然自如的样子,她此时想抽回手已来不及,轻轻紧握了一下,引的身侧人回头,本以为如此他会想起两人现下这副模样,谁知他反倒一脸自然,低声问:“怎么了?” 这下倒是她不知该说什么了,感受到如芒在背的目光,她回道:“三殿如此,恐人误会,还是将小仙放开吧。” 龙修抬眸冷冷的环顾了一圈,众人纷纷将脸侧向一边,尴尬的继续互相寒暄。 而后低头与她笑道:“谁会误会?” 又哄她道:“乾坤山的仙子岂能惧这般小事?莫要让你家君上无脸才是。” 高度紧张的子苓此时已忘记龙修早已给她寻好了水族身份,这里除了他还有谁知她是乾坤山之人,仔细一想便知他是哄她,可此时子苓已经明显被这句唬住。 也不再顾忌两人牵着的手,昂起白皙修长的脖颈,挺直腰板,纤腰楚楚,玄色鲛纱贴于她身,身姿线条极是吸睛,落落大方,雍容华贵。 龙修挂着得逞的笑意,攥紧她手大步走了进去。 大殿看到两人后便知自家三弟何意,携了大龙妃前来,笑道:“三弟寻人效率不低。” 一语双关。 龙修先后打了招呼,与子苓道:“这是我大哥与大嫂。” 子苓忙道:“参见大殿,大龙妃。” 大龙妃是西海二公主,生的眉清目秀,面善的很,闻言笑道:“三弟自来福气便极好,如今寻得这姑娘真真是天人之姿,不知是水族哪家的千金?” 子苓一根弦绷的紧,况一来便遇到龙修家人,愈发紧张,问什么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还是生生止住,自己外族身份前来赴宴已是不合规矩,若照实说,便会使替她隐瞒身份的龙修难堪,若是编个谎话,又很是不好。 一时犯了难。 龙修见她这副模样欢喜的紧,小黑猫如此可爱,他可不忍心放手。 抢在她前说道:“她胆子小,害羞的很,大嫂可莫要吓着她。她并非水族,乃猫族。” 子苓见他如实说了,愣愣的看着他,如此一来他的苦心不是白费? 龙修与她耳边低语道:“无事,大哥与我最是亲厚,告诉他无妨。” 大殿眉尾高挑,奇道:“猫族?现在何处修炼?本殿知尔族乾坤山帝君乃是一绝,不知姑娘可曾有幸见过?” 见身份戳穿,她也无甚顾忌,闻言笑道:“小仙如今正在乾坤山修炼,与君上乃幼年玩伴,自是见过的。” “哦?”大龙妃神情颇有些激动,眨着双眼八卦道,“敢问姑娘,你家君上真如传言所说,姿容冠九州?” 子苓笑着点头,应了声是。 龙修也不禁笑她:“大嫂果真如小孩子般,如此八卦。三弟前些日子有幸见与帝君几面,可证实,传言不虚。” 大龙妃叹了声气,遗憾道:“可乾坤帝君甚少出山,不知本妃何时才有幸能见于这九州之绝貌。” 子苓道:“大龙妃宅心仁厚,和善可亲,定能如常所愿。若小仙日后有幸,可为大龙妃引见君上。君上爱美人九州皆知,大龙妃这般美貌,君上怕是早就想与您结识了。” 大龙妃递与龙修赞赏之色,笑道:“这小姑娘深得我心,三弟眼光一如既往的好。”语毕,拉了大殿道,“殿下,我们去别处看看吧,就不便再次打扰他们二人了。” 大殿哈哈一笑:“好。” 留下子苓原地红脸,这两位话中的暧昧之意她听的清楚,莫名欣喜之余,更多的是恐为龙修带来困扰,若他并无此意,岂不难堪。 正欲与他解释两句,身后便传来一道娇柔女声,字字像是从嗓子里捏出来般,听的人不舒服。 “三殿~” 龙修皱着眉回头,手始终未松,疏离道了声:“珍珠公主。” 珍珠公主扭着水蛇腰至两人面前,狠狠瞪了子苓一眼,瞪的她莫名其妙,然后亲昵的攀上龙修另外一边胳膊,又娇滴滴唤了声:“三殿。” 龙修一脸不耐的将胳膊抽出,并带着子苓向后退了两步,冷脸道:“公主自重。” 珍珠公主不甘,气道:“三殿如今跟我说自重?自什么重,她拉着你,你怎的不说让她自重?莫不是三殿将我们二人往事忘了个干净,如今有了新人在侧,便忘了旧人?” 龙修叱道:“胡说什么!本殿何时与你有甚往事。公主如今待字闺中,莫要污了自己名声才是。” 珍珠公主神情哀怨,泪珠已在眼眶中打转:“三殿莫不是听说了我与东水泊之子订婚的消息?故才与我疏远?父母之命我不敢不从,可珍珠内心一直都只倾心于殿下,殿下不知吗?” 龙修被她吵的头疼,若不是珍珠公主的父亲与父王交好,他连这号人都不怎么记得,更别说什么她订婚的消息,更是闻所未闻。 他道:“宴席即开,公主速速入座吧,本殿还有事,告辞。” 语毕,不再管珍珠公主何状,拉着子苓便走,结果两人方转过身,见前方一身披蓝袍的仙子冷冷看了二人一眼,讥讽道:“人人都道三殿风流,如今果不其然,想必珍珠当时也不知三殿如此薄情,一腔真心付诸东流,真真是惋惜。” 龙修不知今日怎的出这么多幺蛾子,唯恐子苓对他有甚误会,道:“我与她无甚关系,仙子这般胡言,可知后果?” 蓝袍仙子冷笑一声:“龙修,我知你风流,也不便多说。”看了子苓一眼,“如今我就静看,这姑娘在你身侧待的时日,可否能多过我。” 说完连眼神都吝啬与他,转身就走。 子苓心底五味纷杂,关于龙修“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传言她早就听说,之前尽力说服自己,他如今既这般用心对她,想必是与旁人不同的,谁知今日东海走一遭,竟让她看到原本在心底逃避许久的事。 她之前只道是自己不在意他的过往,如今直喇喇摆于她面前的事实,才让她看清,原来只是自己在不停逃避,关于那些过往,她始终是介意的。 从未倾心与任何人的她,自是盼着如凡世话本子里所写那般,一生一世一双人,后来有幸遇到龙修,她春心萌动,现在却像被狠狠掐住一样,一颗心酸涩难受的厉害。 看到两人交握的手,只觉可笑。 自己不过也是他漫长孤寂神仙路上的一剂调味品罢了。 轻笑一声,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淡淡道:“三殿此举确实不妥,今日东海盛宴,宾客众多,莫要让他人看了笑话才是。” 龙修掌心空的一瞬便开始惊慌,心底也像是空了般,自诩情场高手的他自是知道子苓何意,忙去拉回她的手,边道:“你莫听她们胡说……” 反复几次,子苓都攥的手极紧,他如何也拉不回来,低声道:“你莫不是不信我?” “三殿堂堂龙子,金口玉言,小仙如何敢不信。” “你听我解释,那个珍珠公主,就是仗着她爹与我父王交好,我二人难得碰几次面,前些时日她阖府至龙宫拜访,恰巧我在,他们归府时,母后命我一路护送,途中珍珠公主常与我聊天,我也表面上与她谈了几句,并未深交,谁知她竟把那一日当做与我的往事,我百口莫辩,我发誓,那次之后,今日是我与她第二次见。” 子苓静静站在原地不语,也不离开,龙修知她再听,继续道:“至于刚才的蓝袍仙子,我承认,因她善作画,我与她来往不少。有段时日龙宫事务多,几位兄长不在宫中,父王便命我留下辅佐,不得出海。偌大个东海只有她丹青最好,她有心将墨宝故意使人递进我宫中,我见了也觉不错,便与她切磋了些时日,但仅是好友,绝无丁点其他情愫。” 她心中哼道,那不就是红颜知己么。 心中思绪杂乱,虽将此话听进耳里,却无法分辨,她芥蒂在心,如今下意识排斥他的靠近,龙修心知,也不再逼她,只是柔声道:“今日东海盛宴,这些年虽不像前些年那么严苛,只准东海水族参加,但陆上各族也知前些年风俗,甚少有外族前来。我将万金难求的鲛纱赠你,命她们赶制半月有余,且你只要稍作打听便知,此等场合我从未带任何女子来过,你是唯一,故大哥大嫂才会那般调侃,我知你心思,便也顺了他们。” “子苓,我将你光明正大,与你携手踏进东海龙宫,你还不知是为何?我虽风流,但从不滥情,红颜知己多我承认,身侧知冷暖之人、可令我如此倾心之人,除你再无其他。” “我的心意,你如今可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傻龙表真心了,撒花撒花。 隔壁圣神麻烦您老可以效率上来点吗?别是人家小龙仔都生了你那边还在牵手手哦。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临近开宴时辰,众宾客纷纷入座,子苓暂且摒除脑中杂念,在龙修百般讨好劝说下,重新挂上笑容随他一同入座。 东海龙母在两人入殿之时已仔细观察许久,如今见龙修领她坐于下首位置,抬手唤龙修:“我儿,来。” 龙修安顿好子苓,起身前去,与龙母身侧笑道:“母后可是想孩儿了?” “自然是想的。”龙母温柔的拍拍他的手掌,看着面前愈发英姿勃发的儿子,心中满是骄傲,半晌才问道:“母后今日见你携了位姑娘前来,往日可从未见你此举,这姑娘是……” 龙修神情严肃,一改平日懒散模样,道:“她唤子苓,是孩儿心系之人。” “哦?”龙母难得见他此状,好奇道,“观她气息是水族之人,可是东海?” “并未。今日特地带她前来,一为宴席上美食,二便是为了让您与父王见见,孩儿十万多年从未如此倾心一人,她非同族,望母后成全。” 他从未对她以外的人动过心,故满心欢喜欲昭告天下。 龙母多看了子苓两眼,点头笑道:“我儿眼光就是好,这姑娘长得天仙之貌,配你绰绰有余,你曾经那些乱七八糟的往事她可知道?” 说及此,龙母长眸一敛,责怪道:“之前母后就说过,让你不要将自己名声搞的如此狼狈,你偏不听,如今那姑娘想必早已听说那些,可有说什么?” 龙修叹了声气:“方才就已见了几个仙子,她……不太开心。” “活该!” 龙母冷哼一声,看了眼子苓,颇为满意,又看了眼龙修,闭眼赶他:“下去下去。” 龙修哄了她几句,转身离开之际,龙母道:“宴席过后,本宫想见见小姑娘。” “是。” “圣神到——” 门口零星还走着几位,闻声迅速闪向两侧,满眼期待又诧异的看向殿外。 金袍清冷的圣神一如既往般霞姿月韵,左肩一只金乌昂首立着,不过这次与往日不同的是,怀中竟多了只金色毛发的猫,半个身子钻在圣神狐裘里,一双滴溜溜大眼睛甚是灵动。 龙王龙母与殿中诸位纷纷起身行礼:“参见圣神。” 京墨道:“免了。今日本神乃是赴宴,众位不必拘礼。” 龙王方才已急匆匆从高台上下来,京墨立于他面前,亲自将他扶起,右手凭空拈出一方盒,无多余纹饰,却一眼便知上品。 道:“听闻龙王喜禅,这是前些时日,本神于元始天尊处所求两本经书,乃元始天尊亲笔,借花献佛,望龙王不嫌。” 龙王几欲喜极而泣,颤抖着双手接过,直道:“多谢圣神,圣神实在有心。小神何其有幸。” “龙王客气。” 龙王新奇的看了眼他怀中的猫,道:“圣神快请入座。” 圣神亲临乃该上座,但他不喜高调,且不该喧宾夺主,故自第一次赴宴时,便与龙修邻座。 一落座,子苓便欣喜唤道:“见过圣神、金乌神使、君上。” 京墨与她点头示意,希音调侃道:“你这丫头,跑的倒是挺快。” 子苓红了脸,面色却仍旧有些不虞,希音看在心里,接了龙修的行礼,欲追问,却知此时不合时宜,便住了口,想着等宴席结束好好问问这丫头。 京墨偏头道:“下来吧。” 金乌应了声,立于桌上,却发现从头到尾都被圣神稳稳抱在怀里的某猫毫无动作,委屈问道:“圣神如何命我下来,却还留着帝君在身上。” 以前圣神明明不是如此,会任由他常立肩上的。 京墨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你重。” 金乌:“???” 他不过一只鸟,能胖过猫? 希音见他这般神情,也忘了自己本欲从京墨身上跳下来,眯眼威胁道:“神使这般,可是在道本君胖?” “不敢不敢,帝君莫要多虑。” 两人拌嘴之际,开宴时辰已到,龙王简单致开场词后,宣布开宴。 龙宫侍女手托佳肴鱼贯而入,薄纱贴身,似透不透,隐约可见曼妙身姿,一众宾客笑着交头接耳评点,京墨如视无物,垂首斟茶之际,见怀中某猫视线不移,眼神色眯眯的盯着面前不断前来布菜的侍女。 他不禁拍她头一掌,道:“眼神莫要这般直接。” “圣神竟无动于衷?”她看向四周皆在欣赏的宾客们,“莫非……圣神不喜?” “嗯。” 他的意思是不喜这些女子,而希音竟认为他是不喜女子,惊了半晌,发现自己竟得知了个惊天秘密,双眸发亮。 金乌瞥了她一眼:“帝君可是又在胡想?我家圣神只是说不喜这般女子罢了,您可莫要污了圣神威名。” 希音:“……”蠢鸟,怎么什么都知道。 随即头上又挨了一掌:“再胡思乱想本神把你丢出去。” “……哦。” 终于布上了她最喜的小鱼干,京墨第一筷子便夹给她,正欲替她挑刺时,金乌道:“圣神可是糊涂了,猫吃鱼不怕刺。” 圣神手一顿,一盘小鱼干已尽数端于希音面前,道:“本神见你如今愈发沉重,想来翅膀已拖不动了吧,少吃点减减重。” 金乌:“???” 他是不是又得了无妄之灾?后仔细一想,竟在帝君面前公然拆了圣神台,着实嘴欠,正懊悔之际,一盘小鱼干复回到他面前,惊喜抬头,只见希音刚收回白毛爪子。 还未感动,就听她道:“圣神言之有理,神使多吃些,之后就可不必飞了,吃香喝辣的事日后就交给圣神与本君了。” 金乌:“???”嘤嘤嘤,这日子可没法过了。 垂泪吃鱼时,京墨与希音皆不约而同笑,京墨伸手摸了摸他的鸟毛以示安慰。 宴席结束后,宾客纷纷告退,大龙妃悄悄靠近子苓,看向不远处正谈话的圣神怀中的猫,低声道:“本妃曾不知于何地听过,三山九州猫族众多,可唯乾坤帝君乃纯正金色毛发,敢问仙子,圣神怀中所抱,可是帝君?” 方才在宴上,她不时便看向那只猫,自入座时龙修与子苓对她行礼,金乌虽常拌嘴却始终带着恭敬,圣神更是对她百般照顾,再加上心中如此猜测,她直觉此人便是帝君。 子苓也随着她看了希音一眼,不知君上此来可否愿暴露身份,她不便透漏,却不知如何说。 这时龙修过来笑道:“大哥唤您过去。” 大龙妃恋恋不舍离开,却发现大殿并未唤她,无奈之际,便与大殿提议前去拜见圣神。 大殿宠妻如命,自是一口答应。 京墨方送走一位仙人,就见大殿携妻前来,寒暄几句后,便发现大龙妃视线始终未离怀中小猫半步。 他淡笑道:“大龙妃可有何事?” 大龙妃斟酌半晌,才小心翼翼问道:“敢问圣神,这位可是……乾坤帝君?” 京墨神色沉了半分,希音不欲暴露身份,才化作原形窝在他怀里,大龙妃如何得知? 大殿见圣神面色不虞,急忙道:“圣神恕罪,小神之妻对帝君颇感敬畏,曾就不断与小神说要与帝君结识,可帝君常不出山无缘得见,今宴席之上见这位破像帝君,故有此一问,望圣神莫怪。” 希音不欲暴露身份只是不想麻烦,并无其他原因,大龙妃良善之名远扬,更何况生的天姿国色,此等美人儿,她自是愿意结识,况此时四周无人。 猫头在京墨怀中讨好的蹭了好几下,表示无恙,才从他身上跃下,尾巴一甩化作人形。 她素来怕冷,今日特意着了件鹅黄狐裘,愈发衬的她冰肌玉骨,那副容貌自不必多说,足足叫人一眼看痴。 她弯了眉眼笑道:“承蒙大龙妃抬爱,早便听闻西海二公主端庄贤淑,蕙质兰心,与大殿乃天作之合。若说结识,怕是本君要比大龙妃早了。” 大龙妃眼前一亮,惊叹传言不虚,闻言连道:“帝君谬赞。今日有幸见与帝君一面,小神深感荣幸。” 两人方聊着,希音余光一瞥,发现子苓已不在原地,问道:“子苓呢?” 大殿笑道:“回帝君,方才三弟曾道母后召见,如今应是过去了。” 虽知今日一来,甚有可能会与龙修家人遇见,即使是做好准备,如今也有些慌乱。 龙修安慰她:“别紧张。” “龙母为何突然召见我?” “我与母后坦言,道你是我心系之人。”龙修仔细观她神色,唯恐她生气,“你莫有压力,若是不想,我们离开即可,母后那边我会去说,她素来温善,必不会责怪。” 子苓摇头,怎可如此。 “无碍,走吧。” 龙母寝宫应是提前吩咐过,除了她身侧两个服侍侍女外并无他人,此时一见两人同来,忙笑唤道:“来。” 子苓恭敬道:“参见龙母。” “免了免了。”龙母召她上前,一脸慈爱,这姑娘生的亭亭玉立,落落大方,方才大龙妃来与她还夸了这姑娘一通,说是难得通透。 这么多年,龙修难得做了件让她欣慰之事。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既现人形与大殿夫妇,那身份自然是再藏不住的,希音只得与京墨一同前往琉璃宫拜见龙王。 龙王此时还尚不知希音也在,一抬龙头看见京墨携了位女子前来,金乌一如既往立于左肩,倒是怀中的猫不见踪迹,想必是身侧这狐裘仙子了。 只是这仙子之姿,实乃上乘,却不知是何人,可立于圣神身侧。 京墨笑道:“龙王安好。” 龙王受宠若惊,不曾想此番圣神竟特地前来拜访他,忙道:“圣神屈尊莅临寒舍,快快上座。” 希音谦逊行了全礼,虽说她神位高于四海龙王,但长辈身份在此,况还是龙修之父,此处又乃东海,她合该行晚辈礼。 道:“乾坤山希音见过龙王。” “希音?”龙王思索片刻,惊呼,“莫非仙子是……乾坤山帝君?” 希音莞尔:“正是。不请自来,龙王莫怪。” “岂会岂会。”龙王竟未想到一场东海盛宴惊出了两尊大神,忙将两人请入上座。 **************************** 希音几人不急于回神界,见过龙王后,便在龙宫闲逛,顺便等子苓出来。 今日观子苓神色,眉宇间心事重重,按理说今日应龙修之邀赴宴,理应该红光满面如沐春风才是。 她绕着琉璃宫盲目的转着,眼前美景也懒得多看,金乌见她神色黯淡,问道:“帝君如何心事重重?” 希音叹口气,道:“你对于东海三殿的风流韵事如何看?” 金乌道:“所谓传言不可尽信,无非都是以讹传讹罢了,做不得数的。” “那神使意思是,传言不实?” “自然。三殿虽说看似浪荡无形,实则是个踏实稳重之人,帝君也与三殿接触过几日,可觉如何?” 希音认真道:“看着玩世不恭,但还比较靠谱,心思也很是通透。” 金乌道:“那便是了。凡间有句老话,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想必三殿如何,帝君心中自有定数。” “可还有句话,叫‘眼见也非所实’,面子功夫谁都会做,如何能因短短几日便与一人定性?” 京墨始终在旁默默听两人对话,道:“你可是为了子苓?故对龙修这般不放心?” “是,子苓早便随小神入乾坤山,与尘世几欲隔绝,如今难得遇到心仪之人,她生性纯善,认定一人便死心塌地,小神怎能不为她担忧。” 京墨闻言笑了声,戏谑道:“之前是谁信誓旦旦一心要与两人系姻缘线?” 希音羞红了脸,将头扭向一侧不理他的拆台。 金乌倒是叽叽喳喳的叫:“系姻缘线?帝君可与两人系上了?” 她摇头:“不需系,他二人本就天定姻缘。” “那帝君还担忧何事?既是天定姻缘,便说明三殿乃子苓仙子良人,帝君无需多虑的。” 她叹了声气:“故本君才想知三殿风流往事,若他薄情,子苓与他在一起定会神思烦忧,虐心虐身。” 京墨看她紧锁的眉心,一个弹指蹦在她脑门上。 “呀——” “整日操心的事倒是不少,本神不知猫脑何时容量如此大?” 希音:“嘁。” 京墨道:“莫要操心,龙修并非如传言所说。并非凡间皇宫夺位激烈,凡是皇室,此等腌臜事自是不可避免,他无意争那个位子,便随了心四处游玩,使所有人都觉他无所事事放浪无形,才可如今保全自身。至于那些风流史,不过是他故意做样子放出的风声罢了,虽终日留恋烟花之地,却洁身自好。” “如此,可放心了?” 希音静静听罢,十分同情龙修境遇,道:“原是这样,不曾想东海也这般混乱,幸亏父君只有小神一个独子。” 京墨摇摇头,拍拍她脑袋:“走了。” 金乌扑扇着翅膀跟在身后,心道,圣神如今越发与往日不同了,何曾听过圣神这般细心的解释。 果然,帝君是个与众不同的。 子苓随着龙修先后走出龙母寝宫,始终回想方才离开之际,龙母悄悄道与她的话。 “知子莫若母,我儿并非如传言那般,仙子莫要对他失望,待再看看,用心看。” 龙修于一旁逗她:“方才我母后可有道我坏话?若有,你可莫要听,我最是乖巧,你是知道的。” 子苓不禁笑骂他:“乖巧?你是乖戾还差不多。” “你笑啦?终于笑了。”他喜形于色,见她展颜便知气消了一半,终可松了口气。 子苓瞪他:“没有。” 快走几步看到殿外等待的希音,红脸道:“我随君上回乾坤山了,你……你莫要再跟着我。” 龙修挑眉:“你家君上不会回去的。” “你如何得知?” 他抬抬下巴,示意她不信就去问问。 正巧希音已到近前,她道:“君上如今可回山?子苓与您一道。” 希音愣了一瞬,支支吾吾道:“本君……本君再过些时日,你可先回去,也可与龙修再玩个数日,山上无甚要事,子宸可全权代本君处理。” 她故意问:“君上前些日子还说会早早回去,如今怎的……” “圣神事务繁忙,没时间照顾金乌,本君帮圣神分担些,不久后就回去。” 金乌:“???” 怎的这也与他有关系? 子苓悄悄觑了京墨一眼,看来君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偷偷一笑,不再做答复。 某圣神把玩着腰间玉佩,动作间满是轻快。 **************************** 希音与圣神回了神界,走前与她语重心长密谈许久,将一些事与她道了清楚,让她莫要错失良人。 故在龙修邀她去凡间游玩时,她下意识便应了。 龙修见她面色转喜,知是方才帝君所言解了她心结,一时欢快似要飞起,见到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皆买与她,哄她开心。 子苓阻拦未果,只得一手握着糖葫芦,一手捏着个糖人在街上晃荡,身侧龙修已拎了不少袋子,她正欲与他分担些,就见某龙手腕一转,两手空空,接过她手里的一个糖人,用另一只空余的手顺其自然的牵着她,神情得意。 子苓红着脸想抽回,奈何男人力气太大,最终仍是无果,便随了他去。 走至一卖饰品的小摊,龙修新奇的拿起一个个在她身上比划。 摊主是个年轻姑娘,见状笑道:“小姐长的这般天仙模样,能得小姐青睐实乃我家首饰的福气了,自是戴哪个也好看的。” 龙修见小黑猫脸又红了几分,更是添了几分媚气,好看的紧,赞赏道:“姑娘此等口齿怕是生意极好吧。”指了方才试的几个,“都包起来吧。” “好嘞,公子好眼光。” 付钱离开之际,一阵尖锐哭声钻入耳内。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向着声源处看去,首饰摊恰巧摆在一巷口外不远处,路上行人惧未听到动静,依旧面色如常,两人俱非肉体凡胎,故可真正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不欲多管闲事,结果还未提步离开,就听一妇人声音乍起:“贱蹄子,谁准你去勾引男人的!贱人!今天非打不死你!” 随后便是孩童愈加尖锐的哭喊声,与重力撞击的击打声,听的人都不忍心。 子苓皱眉:“我们去看看?” “好。” 巷子很深,他们走了半晌才终于到这户人家门前,屋舍简陋,四面墙已不知换了几层墙皮,依旧破破乱乱。 隐了身穿墙而入,踏着孩童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喊和求饶进入室内。 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潮味,家中只有一面目狰狞的妇人与一小姑娘,不过七八岁模样,两个冲天羊角辫乖巧可爱,只是此时眼泪鼻涕团于一处,哭到喉咙破音。 还在不断求饶:“娘……我错了娘……求您别打了……娘……” “你这个贱货!让你再出去勾引男人!让你勾引,如今丢了老娘的脸,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打死你,打死你!” 世上还有这般肯痛下毒手的母亲? 子苓不忍再看,手一挥使她昏睡过去,挨打的小姑娘见能脱离掌控,急忙连滚带爬至房屋一角,哆哆嗦嗦抱膝团着,脸上的巴掌印和衣不蔽体的身上随处可见的伤痕触目惊心。 子苓一下红了眼眶,现身至她面前蹲下,小姑娘被凭空出现的一人吓到,见她凑至近前迅速向后挪了挪,她柔声道:“莫怕,我不会伤你。” 她想伸手拉她,却见小姑娘极力抵触她的靠近,只得收手,诱哄道:“我是仙女,你可曾听过仙女?” 小姑娘睁着泪汪汪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却不言语,她换了方式问:“我漂亮吗?” 小姑娘迟疑片刻,狠点了点头。 漂亮,她从未见过的漂亮。 子苓笑道:“仙女就是最漂亮的。” 看见她破破烂烂的衣服,子苓心疼,捏了个诀给她换了身干净衣裳,小姑娘惊的眼都瞪大了,不可思议看着身上的新衣服,良久狂摇头:“……不要,不要。” “为何?” “……娘会打我,打我……” 子苓皱眉,半晌才知她意思,突然给她换了衣服,她这恶毒母亲醒来必会问她原由,一言不慎恐又会打她,恨自己考虑不周,再次挥手将她衣服恢复原状。 “抱歉,是姐姐欠考虑了。” “你娘为何会对你下这么重手?”龙修也现身向两人处走来。 谁知小姑娘一见他,便发了疯的乱吼乱叫,抱着头不停地哭,嘴里破音大吼:“走开,走开!”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开始继续走剧情线啦~ 喜欢的小可爱们麻烦点一下收藏哦~~爱你们!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两人大惊,子苓忙拉了她想问原由,却被狠狠拍开,小姑娘抵触情绪愈发严重。 不曾想她身子瘦瘦弱弱倒是力气极大,龙修拉过她瞬间涨红的手背,子苓摇头:“无碍。她这是怎么了?怎的一见你反应这么大?” 龙修委屈摇头:“不知道啊。” 见今日无法继续交谈,两人只能离开,走前子苓柔声道:“你莫怕,明日姐姐再来看你。” 第二日两人再来时,屋内只有小姑娘一人,子苓故意在她面前凭空出现,见她惊愕失色,只当是自己太突然吓到了她,结果小姑娘一缓,分辨出她是昨日见到的仙女,神色逐渐平定下来,只一双眼睛充满惊奇的望着她。 子苓莞尔,与她身侧坐下,问道:“你在做什么?” “绣花。”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口齿清晰。她看着子苓好半晌,小心翼翼问道,“姐姐真的是仙女吗?” “自然。你可见过比姐姐更美的女子?” 小姑娘坚定的摇摇头。 “那便是了。”子苓摊手变出支糖葫芦与她,见她笑的欢快,丝毫与昨日不同,叹了声气,倒是个明媚的丫头。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我叫黄莺,八岁了。” 她揉揉黄莺的小脑袋,人如其名,花季般的少女一个母亲怎能忍心动手? “八岁正是读书的年龄,为何你不去学堂,而在家绣花呢?家里怎就你一人?” 黄莺毫无抱怨之意,乖巧道:“因为爹娘奔波辛苦,家中只能供弟弟一人读书,黄莺作为长姐,理应为爹娘分忧的。”只是眼神落寞一瞬,道,“况大人们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黄莺将来迟早是要嫁人的,读不读书都一样,只需学会家务劳作,日后不给夫家拖后腿就行。” “荒唐。”子苓愤愤,“分明就是你爹娘偏心,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统统都是胡言,天下才女不知凡几,那些名门闺秀个个饱读诗书秀外慧中,如何你就不能读书了?” 黄莺笑着反过来安慰她:“仙女姐姐莫气。”指着右侧一堵墙某处,“其实黄莺在那偷偷藏了弟弟不用的书,每日家中无人时都会拿出来偷偷看的。” 她并不想成为爹娘说的那样只知相夫教子的女子,故每日偷偷看些书,虽未学甚东西,至少字都识得。 子苓顺着她目光看去,伸手一抓便将一本书握住,问道:“可是这本?” 黄莺惊呼道:“仙女姐姐真厉害。” 子苓笑笑,看了两眼将书重新放回去,变出张纸递与黄莺,道:“可会折纸鹤?” “会的。”黄莺绣花绣的灵动,自是心灵手巧,一只纸鹤不在话下,几下便成形。 子苓接过施了法,令它飞去与龙修传信,后柔声道:“姐姐可否问,昨日你娘为何打你?” 黄莺瑟缩了一下,垂眸半晌才回:“因为黄莺做错了事。” 见她情绪低沉,子苓虽极想知道,但又恐她抵触,道:“你莫要难过,姐姐不问了。” 黄莺摇摇头,抬头硬挤出丝笑:“没事的,我已习惯了。” “习惯?你娘经常打你?”子苓不可置信的抬起她一侧胳膊,轻轻将袖子撸上去,细的半只手就可握住的小胳膊上,旧伤未落又填新伤,一道道血印触目惊心。 她这娘莫不是疯魔了,重男轻女也就算了,竟还下这般毒手。 “她是你爹继室?” “是黄莺的亲娘,爹只有娘这一个老婆。” 亲生母亲?无论她犯下多大的错,也不该打成这样。 子苓一时手笨触到她的伤口,黄莺疼的缩了下胳膊,喉咙间低声呜咽了句,她捏了个诀,道:“姐姐将伤口皆已复原,你不会再疼了,只留着伤痕不让你娘察觉。” 将她袖子撸下来,道:“可以与姐姐说说,你犯了什么错吗?” 黄莺默了许久,才轻声道:“巷子口住着一位年纪与我爹相仿的伯伯,常与我家来往,上月一日我上街买菜,回来路经巷口时被他唤住,道有一物命我交于爹,我便随他进了屋内。结果进去后他并未给我看甚东西,将我带至里间,改口道他夫人买了新衣裳与我,要我换上看看合不合身,我欲回家再穿,但他不肯,我便脱了外衫欲试,结果他却不准我穿上,并命我再将里衫脱掉,道新衣裳恐不合身,要重新给我量身形,他……” “他用手摸了我几处身体,我觉得不适,却挣脱不开,他道是与我检查身体,并不准我告诉任何人,后来他终于放我回家。之后每每我路过巷口,时常会被他抓进房内,我只要一反抗他就道要将我扒光放到街上,我从小就听大人们说女子贞洁最是宝贵,若失了贞洁便只有一死,我不敢不听他的。” 子苓听的又惊又气,真真是骇人听闻,为老不尊! 她问:“他每次都做那些事吗?” 黄莺点头,随后又摇摇头:“之前是,前几日他突然拉着我的手去摸一根很烫的东西,像棍子一样硬,后来还将它拿出来给我看,我吓的哭着回了家,晚上害怕,与娘说了后,娘便开始每日打我,说都是我的错。” 黄莺说话时始终低着头,语气中虽有害怕,但更多的是悔恨与懊恼,在她心中,始终认为这件事是她的错,就像她娘说的,若不是她去勾引那个伯伯,怎么会发生这些事。 子苓已听的火冒三丈,那男的猥亵幼童罪该致死。 黄莺幼年便缺少陪伴与正确教育,她母亲从不教她何处是女子最珍贵的,是男子万不得触碰的,她生理知识的缺失,致使面对坏人时懵懂不知,让坏人屡屡得逞,如此也就罢了,如今竟还反责怪她不知廉耻勾引男人? 这妇人脑子难不成是淤泥做的?浑噩不堪。 难怪昨日她那样骂黄莺,一声声的贱人婊。子不堪入耳。 子苓平缓了心情,命她看着自己,认真道:“黄莺你听好,女孩子是这世间最纯洁的生命,任何污秽不得沾染。你没有错,只是错在不懂,真正错的是那个男人和你的母亲。”她指了指黄莺几处私密之地,“这些地方是女孩子最隐私之处,万不得被任何男的看到,更不准触碰,知道吗?你之前不懂,如今姐姐告诉你,日后莫要再让别人看到了,嗯?” 黄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心知此事急不得,她缺乏知识太多,子苓只得耐心慢慢教。 “你定要记得,这些地方万万不能让男人看到,一定要保护好。若再遇到类似于这样的坏人,定要回去向家人求助。”但想到她求助的对象,却是雪上加霜的毒打,着实寒心,她又改口,“若求助家人无果,在遇到危险时定要表现出自己底线,给坏人以震慑,学会保护自己。” 黄莺道:“好,我听仙女姐姐的。” 子苓实在心疼她,递与她一个铃铛,用绳穿起挂在她脖间:“这铃铛只有你能看见,平日里不会有响动,只有你在握着它的同时心中祈祷,它才会发出声音,姐姐听到声音便会来找你。有事记得找姐姐。” 黄莺双眼泛着泪花:“谢谢仙女姐姐。” 仙女姐姐真的如人们所说,不光美若天仙,还心地善良,除去世的奶奶外,仙女姐姐是如今世上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 看了眼天色,龙修该早收到传信赶来才是,怎的如今还未见人影,想到昨日黄莺见龙修的抵触,应是被她母亲打的联想到之前发生之事,便害怕见到男子。 子苓哄她道:“你还记得昨日的大哥哥吗?他与姐姐一样都是神仙,也是个特别好的神仙,你莫要怕他,他会帮你收拾欺负你的坏人。” 黄莺先是缩着脖子摇摇头,许久后才轻轻道:“好。” 既是与仙女姐姐一起的,必是好人。 子苓欣慰笑笑,正欲逗她几句,门就被从外打开,入眼就是一袭红袍,腰身纤细,身姿玲珑,发间几支发簪甚是别致,额前发丝略显俏皮,长眉若柳,朱唇欲滴,一双桃花眼尽是媚意。 美则美矣,只是这张漂亮脸蛋怎的有几分眼熟? “美人儿”突然一笑,颠倒众生,扭着腰肢风骚走进屋内,将手中一摞书籍放置黄莺面前,轻声道:“小妹妹莫怕,姐姐也是仙女哦。这些书都是两位姐姐送你的,你可识字?” 黄莺点头:“识得。” “美人儿”笑道:“那就好,这些书你慢慢看,也不必偷偷摸摸,仙女姐姐已在上面施了法,旁人看不到它们存在,你得了空便多读,莫要辜负姐姐们。” 黄莺欢喜接过,愈加感动。 倒是子苓一脸嫌弃,白他一眼道:“您好歹也是堂堂东海三殿,如今这是……” 龙修无奈道:“小姑娘见我害怕,我只得扮成这幅模样。小黑猫你可不准嫌弃我。” 她又看了两眼,忍不住笑道:“以前从不知三殿身姿这般妖娆,若以此为常服,怕是可生生比下三山九州不少仙子。”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黄莺……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一更) “有人在家吗?” 稚嫩的童音伴着敲门声将屋内的人引出来,赵叁揉着惺忪的睡眼怒吼:“敲什么敲。” 开门一看,暴躁的火气与瞌睡虫一并消失,双眼发亮,蹲下与她笑道:“找伯伯有什么事吗?” 门外的小女孩约莫五六岁模样,笑起来甜美可人,一侧酒窝似颗糖,脆生生道:“我家是前几日新搬来的,爹命我将这筐蔬菜给您,说是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望日后邻里好关注。” 接过一筐蔬菜,赵叁眼神却未离小女孩半步,连连点头:“自然,自然。” 见她想走,赵叁道:“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玲珑。” “果真是个玲珑般的妙人,这么一筐蔬菜很重吧,累不累,要不来叔叔家里歇歇?” 玲珑摇头:“爹还等我回去呢,玲珑要先走了。” 说罢,蹦蹦跳跳向巷内跑去,望着她轻快的小背影,赵叁猥琐一笑。 不担心,来日方长。 又过几日,玲珑再次去给赵叁送了筐蔬菜,赵叁整日游手好闲,家中全靠他妻子织布卖布来维持家用,他不是出门和狐朋狗友吃酒上青楼,便是坐在家门口无所事事。 玲珑孝顺,时常至街上给她爹跑腿,故每日在他眼皮下溜来溜去。 难得遇到这般好看的小姑娘,他怎能轻易放过,她要上街,他家门前便是必经之路。 天赐良机。 一日,玲珑再次蹦蹦跳跳途径他家门前,被赵叁唤住:“小玲珑,过来。” 玲珑不明所以走过去,问道:“伯伯可有何事,玲珑还要上街为爹置办东西。” 今日玲珑穿了一身白裙子,春寒刚过,天气尚凉,她爹竟敢就这么给她换上裙子,但不得不说,这么穿着倒像极了坠入人间的小仙女。 他压住内心蠢蠢欲动的心思,问道:“你怎的穿这么薄,不冷吗?” “不冷,这样好看。” 赵叁嘿嘿笑了两声,道:“这几日总是受你家恩惠,伯伯都不好意思了,正巧昨日我得了一宝贝欲赠与你爹,既现在遇到了小玲珑,小玲珑便跟着伯伯进来取回去吧。” 玲珑看着手里拎着的菜篮,摇头道:“玲珑就不进去了,伯伯将东西取出来,玲珑这就回家先交给爹。” 赵叁遵下与她平视,问道:“伯伯问你,你爹可否给整条巷子所有人家都送了礼物?” 玲珑歪头想了想,道:“好像没有。” “那便是了。若今天你大喇喇将礼物拿回去,让别人看到给你爹招来闲言蜚语该如何?你随伯伯进来,伯伯将礼物放到你的菜篮里,用帕子一铺,谁都看不出来,岂不更好?” 玲珑默了半晌,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赵叁,点了点头。 赵叁妻子每日辛劳奔波,对家中事务难免有心无力,赵叁是个甩手掌柜,又认为家中诸事应都由女子来做,故家里乱七八糟,甚至还有霉味。 玲珑皱了皱眉,嫌弃的不想往里走。 赵叁家门后养了只大狼狗,浑身脏兮兮灰扑扑的看不出原本毛色,应是平日伙食不好,偌大的身形瘦的像个皮包骨,无精打采的耸拉着耳朵趴在地上,见生人来也只是抬眼看看,不复往日威风。 玲珑心疼的看着它,从菜篮里取出仅剩的两个馒头放他面前,它迅速起身嗅了嗅,狼吞虎咽几口就吃完。 赵叁见状将她拉过去,道:“理那畜生作甚,整日只知吃,连个看门都不会,废物。” 她板着小脸:“分明是伯伯不喂他吃,他才无力看门的。” “好好好,我们不理他。走,伯伯带你去看礼物。” 方才拉她之时,触手肌肤软如凝脂,令他心神一凛,不禁抓着舍不得放手,拇指反复在上揉搓。 玲珑皱着眉头将胳膊抽出来:“伯伯弄疼我了。” 赵叁放开她,连哄带骗将她带进屋内,突然身后的大狼狗起身用力吠了两声,引的两人回头。 赵叁凶恶怒骂:“狗东西,叫什么叫,再叫爷今日打死你。” 玲珑看着大狼狗努力挣不开的绳子,正冲着赵叁叫,道:“它饿了,伯伯去为他整些食物吧。” “它就是贱的,饿什么饿,老子都吃不上东西哪还有他的份。” 玲珑小脸陡然沉了下来,立于院中沉声再次重复道:“它饿了。您给它食物它就不叫了。” 赵叁还不肯去,仍旧在原地骂骂咧咧,玲珑眸色似蹦出寒冰,提着菜篮子欲往出走,被赵叁急忙拉回来。 “小玲珑作甚去?” “我爹从小就与我说,莫要与虐待动物之人相交,玲珑上街给爹置办东西去。” “别别别,伯伯何时虐待动物了,你在院中等会儿,伯伯这就去给它拿东西吃。”说罢又反复嘱咐她多次莫要乱跑,在她再三答应之后,才三步一回头的走向厨房。 顺带看了眼已锁上的大门。 玲珑立在院中的确未走,她看向大狼狗,它努力挣着禁锢自己的链子,却无可奈何,但始终看着她呜咽,不断向门口跑。 意思她看得懂。 她向前两步,眼睛定定看着它的双眼,将那小眼睛里的焦急记在心里。 蹲下身,仰头看它,轻轻笑了笑。 应是怕玲珑跑走,赵叁回的很快,满满一盆食物直接端在大狼狗面前,也忘了收回碗,就令它这么吃。 果然,见到食物后它就不再吠,低头狼吞虎咽的吃着。 赵叁道:“现在可以和伯伯进去取礼物了吧?” 玲珑始终视线未离大狼狗,闻言道:“伯伯忘了给它拿水。” 赵叁心里咒骂两声,一个屁大点孩子哪来这么多事,但看到她那副模样,又忍不住心里痒痒起来,认命的匆匆跑回厨房端了碗水过来。 “现在呢?” 玲珑终于满意点点头:“伯伯我们去取礼物吧,爹走前命我一盏茶功夫便要到家,现在看来已误了不少功夫,伯伯速速取来,玲珑要回家了。” 赵叁被噎的难受,他忙前忙后被使唤了好大一会儿,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气的不行,欲行强,却知此举不长久,只得咬牙切齿真从里间拿了个盒子出来,看着玲珑道谢后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 回头看向一旁吃的正欢的大狼狗,暗骂都是它坏了好事,提脚莽足劲踹过去,大狼狗不闪不躲,他却像踢到硬石般,痛嚎一声捂着脚坐在地上,嘴里愈加污言秽语。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因这几天有事太忙,断更了两天,但二欢断更不断量,今晚连着之前两天的量一齐补上,一次性三更哦! 第一更来啦~~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二更) 玲珑肘间挎着菜篮,晃着两条羊角辫向家走去,拐过一个巷口后,见四下无人,从菜篮里取出盒子打开看了一眼,一块成色普通的玉佩,街上摊贩随处可见的次品。 她冷笑一声,甩手扔进手边花丛里,谁捡了算得个便宜。 快至家门前时,转念一想又向巷外走去,直奔一糕点铺,包了三包糕点,复归时,途径一包子铺,三两人围在一起闲聊。 “听说了没,这几日巷内多了家林姓人家,那宅子修的叫个气派呀,据说是昔日于京城做官,如今来咱这避居的。” “难不成这家主人已年过六七旬?” “哪能,前几日我还见了这林家老爷,年纪不大,生的气宇轩昂,独自带着一独女,小姑娘生的更是俊俏,长大怕是不得了啊。” “哟,兄台得知的不少啊,难不成家中有人在林府做事?” “非也非也,我媳妇娘家就在林府邻边,据我老丈人所说,这个林府的宅子似是一夜之间拔地而起,未见有甚响声,就莫名其妙多了个高门大院,远远就能看到里面金碧辉煌,我之前还曾于夜晚看到有仙女在房顶起舞呢。” 一群人哈哈大笑,道他净是胡说,如今朝廷正大肆除巫术,他倒是胆大敢于青天白日宣扬封建迷信。 这人急的脸通红,反复强调自己并未说谎,若不信大可在他丈人家守着,定能看到。 大家再次哈哈一笑,当做玩笑般听完皆散了,徒留那人在原地跳脚,道自己所言句句属实,却无人肯听。 他一转身看见不远处正望着这边的玲珑,端详半日捂着嘴惊道:“你你你,你可是林府的小姐?” 玲珑见被发现,嘿嘿一笑咚咚咚跑远了。 跨进一高门大宅内,穿过偌大精致的院子,推开正堂的门,就见一约莫而立的男子端坐饮茶,举手投足颇具礼教,生的一脸风流桃花状。 闻言放下茶盏,招手道:“玲珑,来。” 玲珑无奈撇嘴,将菜篮放置一旁,举着手里打包的糕点走过去:“还热乎着,趁热好吃。” 男子不接,只是挂着笑意,似在等些什么,直到玲珑愈加无奈的唤了声“爹——”后,他才欢喜着接过,打开咬了一口,抚着她头赞叹道:“我儿如今愈发孝顺了,知道买爹最喜欢的糕点回来,孺子可教。” 玲珑叹了口气,见他满足的吃了半包,道:“如今玩好了没?” “好了好了。”见好就收。 玲珑向后退了半步,顷刻间化作一青衫男子,抬手扶正头顶高冠,袖口龙纹威风精致。 椅上的而立男子始终捂嘴笑着,见状也褪去幻象,露出她窈窕身段,看到内室偷偷探出的小脑袋,子苓招手道:“黄莺,来。” 黄莺哒哒哒跑过来扑在子苓接她的怀抱里,偷偷觑眼看龙修,抿嘴咯咯笑个不停,仙女姐姐真有法子,竟让神仙哥哥去扮小姑娘,自己则扮成“她”爹爹林老爷。 龙修好笑的看了两人一眼,坐向一侧道:“两个小没良心的,我这般还不是为你们出气,如今还敢笑我。” 子苓道:“三殿可莫要误会,我二人可从未笑话您,不过是从未见过三殿女装模样,又有幸见了您女童之状,新奇罢了。”说罢,问怀里黄莺,“你说是不是?” 黄莺点头如捣蒜,连声道:“正是正是。” 两个小丫头欺负他,偏生他还乐在其中甘之如饴,龙修叹气,端起子苓方才那盏茶水喝下去,润润嗓子。 子苓忙道:“那是我的……” “我们还需分彼此?” 他问的坦然,却惹的子苓红了脸。 黄莺在她怀里来回看着二人,偷偷捂嘴笑了。 待龙修歇好,子苓才问道:“如何?那人没占你便宜吧?” “我还能让一凡夫俗子占了便宜?传出去岂不笑话。” 是是是,您最厉害。 这也是龙修为何一听子苓建议让他扮作女童,他便一口答应的原因,此举既能满足她贪玩闹他的小心思,自己也更能放心些,毕竟那等恶人猥琐不善,虽知子苓绝不会吃亏,却始终不放心。 左右他一个男子,若真被做了什么,他也不亏就是了。 一想到赵叁看他的眼神,不禁一身寒颤,鸡皮疙瘩都能掉一地,真真是恶心。 子苓道:“方才我已派信前去传于君上,想必不久君上应就会来了。” 龙修挑眉,轻笑了声,对上子苓疑惑的视线,道:“你认为帝君会来?” “为何不会。” “帝君厌恶凡人已非一日两日,成见已如此之深,你细想,她曾亲自出手的事,是否都是司善殿递上无法妥善处理的折子?除此之外,你可曾见她多管过一桩事?” 子苓想了想,摇头:“从未。” “那便是了,如今这桩事,一未出命案,也无人去帝君殿祈愿,本不属帝君管辖,以她对凡人之成见,你认为她有多大几率会来?” 她低头不语,半晌抬头坚定道:“君上一定会来。” 龙修疑道:“如此笃定?” “是。” 君上不来极有可能,但如今她居于烛照殿,而非乾坤山。 **************************************** 龙修聪慧,最会揣摩人心,也正如他所说,希音收到信后看了一眼,转手就化成灰烬。 司善殿的事她都不愿管,如今这横生枝节的破事,她更是懒得多看。 恋。童?凡间那些所谓的达官贵人养娈。童、包戏子屡见不鲜,禁。脔、脔。婿更是多得很,她若一个一个都管,怕是到最后羽化身归天地时也管不完。 子苓喜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是她的事,况有龙修陪着她,定不会让她有所闪失,这便够了。 这些事,与她无关。 提笔欲复作画,金乌就扑扇着翅膀飞进来,立于纸上,仰着头道:“帝君方才可见一白光闪闪之物飞入?似是只小鸟。” “见了。你找它作甚?” “我都无聊死了,帝君每日跟着圣神陶冶身心只知煮茶作画,许久未一同玩耍,神界万物不敢擅入烛照殿半步,如今难得见一同类,自然是与它一处玩。” 希音笑道:“它并未如你同类,不过是子苓折了只鸟来传信罢了。” 金乌耷拉下雀跃的尾巴,一脸衰鸟之状,问道:“子苓仙子找帝君何事?可是遇到甚难事了,听闻三殿带她去人间散心了。” 她淡淡道:“无甚,琐事而已。” 见它盯着她,一脸探究之状,希音转移话题:“三山九州无论何等生灵面见圣神皆不敢妄自自称,为何你日日自称‘我’?” 金乌道:“曾也是自称‘小神’的,但圣神道太过繁琐,也生疏,便允了我日后不必拘礼,便如此了。” 但圣神只允了在他面前如此,其余品阶在他之上的还是要自称“小神”,谁知如今与帝君熟络后,竟将在圣神跟前的习惯带了过来,莫不是帝君恼了? 希音一看就知他在想什么,抢他之前道:“行了,本君并未怪你,如平日一般就可,我们既是好友,哪来那么多事。” 金乌嘿嘿傻笑,爪子不慎沾到墨汁,蹦跶两下后,便留下几支“竹子”。 希音定睛一看,拳头刚团起来,身后殿门打开,传来宫娥行礼之声:“参见圣神。” 金乌慌忙大叫:“圣神救命,帝君又要拔毛啦!” “你给本君闭嘴。” 京墨进来就看到金乌拎着自己两只黑爪急匆匆飞,希音黑沉着脸举着沾满墨汁的毛笔追。 “……” 他似乎进来的不是时候。 好好一张画就这么毁了,希音自不肯轻易放过这蠢鸟,见京墨来了也未收手,只行了礼:“劳烦圣神稍等片刻,小神在为圣神整肃宫殿。” 金乌本寄希望于圣神,谁知他竟点点头,乖巧的坐于一侧,好整以暇看着他们。 金乌:“……” 他上辈子一定是灭了帝君全族,这辈子才会如此被折磨。 直到他满身满头的墨汁后,希音才终于停下,放下毛笔还一掌拍向堪堪在案上站稳的鸟头。 金乌:“……” 作者有话要说: 金乌:请让我去死一死,OK? 二更来啦!!! 我是真的觉得这只鸟很惨…… 有没有小可爱提前猜到玲珑是谁? 子苓的苓=林,故林老爷,哈哈哈 第40章 第四十章(三更) 京墨笑看两人闹完,小猫又恢复乖巧之状,摇头无奈道:“好了?” 希音:“好了。” “方才本神见子苓仙子传信与你,可是发生了何事?” “她与龙修在凡间玩,并未有何事。” 她话音刚落,金乌就在一旁叽叽喳喳叫:“圣神莫听帝君胡言,方才帝君看完信就迅速烧了,定是有……” 金乌:“……” 他漂亮的鸟头一定又起了一个包! 希音收回手,讪笑道:“圣神莫信他胡说,鸟脑还未有小神猫脑大,能记得个甚事,定是他老眼昏花看岔了。” 金乌:“……” 这年头记事何时与脑壳大小有关了?况他不过两万岁,老眼昏花?那圣神怕不是已经老胳膊老腿走不动了? 方腹诽完,圣神冷冷眼神就瞥过来,似是看穿他心中所想,吓的鸟背一羽毛汗。 京墨道:“龙修带着子苓仙子本欲游玩九国,却于第一地滞留,信中可有道为何?” “并未。” “本神倒是知道,看来子苓仙子怕你担心并未多言。他们如今正处南国,遇到当地一男子心术不正,猥亵且恋。童,他们留下欲惩恶人,故未继续前行。” 希音憋着的一口气瞬间泄出,如方才金乌般耸拉着脑袋不语,圣神神识外放,她又怎能瞒得了他,着实天真。 她小声道:“小神知错。” 京墨并未怪她,看她神情委屈,又于心不忍,移坐与她案头一侧,柔声道:“成见这般重?” 她低头不语,京墨也不逼她,就这么等着。 良久她才开口,语气却清冷无比,仿若不夹任何感情:“还是那句话,救的了一时,难不成还能救一世?” 孙五那件事后她就说过此话,若一桩桩一件件挨着来,她此生便无需再做其他了。 “佛家提倡‘普渡众生、博施济众’,可世间除佛祖菩萨外,并无谁能真正渡完众生,但见一助一,举手之劳,何尝不可?” “圣神所言谈何容易,凡人愚不可堪顽固透顶,您只道佛家提倡,难不成不知凡间也有句话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风气尚如此,难不成因区区几人之力便可扭转风气,使人人高尚?圣神怕是对小神期望过高,若要达成圣神之愿,怕是需小神效仿女娲娘娘重新捏土造人了。” 京墨知她厌恶之心,却不知竟已严重至如此地步,老帝君怎放心对她放手那般早,教会她聪明伶俐,却未教她如何建立健全观念。 他心道,引导小猫之路甚是漫长啊。 又听她道:“倒下一个孙五,会有无数个孙六孙七,张五李五出现,是否小神就要一一解决?” 京墨道:“你素来与落葵不合,可此举与她又有何区别?” 希音冷笑道:“若非这‘乾坤帝君’身份使然,她又处处与小神作对,故才使我二人这般。若抛去这层身份,小神虽不说十分赞同,但最起码并不反对。” 京墨轻皱眉,道:“本神知道,这封信是邀你去凡间解决此事的,你尚且收拾收拾,稍后我们便下去。” 希音摇头,目光坚定:“望圣神恕小神此番无法应允您,此事若您想去,自可前往,小神万不会介入。若圣神因此发怒,小神现在便可回乾坤山,这番日子劳烦圣神收留,小神感激不尽,此等恩情铭记于心,若日后有需乾坤山帮忙的,必倾山相助,小神本人必万死不辞。” 说罢,恭恭敬敬行了全礼,起身欲收拾东西。 金乌吓了一跳,之前只道帝君虽看似顽劣,却甚难入她心,如今竟还不知她有如此刚烈一面。 京墨也未想到她会如此,竟连往日最怕他赶她回乾坤山之事都可轻言,迅速拉住她的胳膊,道:“本神何时说过要赶你走?” 希音低头不语,却也未再向前一步。 京墨叹口气,道:“你若不愿,本神也绝不逼你,只是望你可想清楚一句话‘在其位谋其政’,虽说此事不归乾坤山管,但老帝君将帝君之位传于你,并非想见你如此之状吧。” 语毕,转身离开。 金乌此时更不敢待她身边,正欲急忙追赶圣神身影,被她唤住:“可否留下?” 他惊诧回头,帝君依旧立在原地,背影却十分孤寂,仿若茫茫天地间只余她一人,独自行走,无人理解。 就连唤他留下的语气,都夹着一丝祈求,是高居众神之上的帝君从未示人的软弱。 恻隐之心萌动,他立于案头望着她道:“帝君坐下吧,站着累。” 希音扭头看了他一眼,一身金色漂亮的羽毛被她弄的黑一块灰一块,对爱美如他来说应是毁灭性打击了,想不到与她一处混的多了,竟也不复往日那般惜毛如命。 忍俊不禁道:“抱歉。”挥手将他羽毛恢复原状。 金乌也不在意,反正出门他抖抖羽毛捏个诀,自是无一丝妨碍。自帝君来了烛照殿,虽说两人多是拌嘴日子长,但他是实打实的心里欢喜,两万年来众神恐于圣神神威,自是连着他一起供着,从未有如帝君这般可与他欢喜打闹的。 故表面看似是帝君在捉弄他,但他也坑了帝君不少次,两人惧不在乎且心甘情愿,玩的开心,况能博帝君展颜,与他也大饱眼福不是? 道:“帝君言重了,不过捏一个诀的事。” 希音淡笑,坐于他身侧,许久才轻声道:“本君可是做错了?” 语气是难得的不自信与自我否认。 怕他不敢坦言,又加了句:“但说无妨,本君想听听真话。” 她虽嘴上如是说,但内心始终在挣扎,且已挣扎数万年。 不喜凡人,却不得不为他们出手相助;不愿接触他们,却又无论如何无法避开。 她始终是个矛盾体,矛盾的有时恨不得随了远古众神般羽化,身归天地应就无这么烦恼了吧?可每每看到乾坤山上受她庇佑的族人,得了她恩惠感激涕零、以祭乾坤帝君为主祀的凡人,她又纠结的狠不下心来。 终归是个心结。 金乌知她何意,反复斟酌后才道:“帝君比我年长,自是阅历见识皆在我之上。只是单就此事而言,帝君所做确实过于冷情。‘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是真,可若举手之劳于您并无损失不是吗?您不妨换个角度想,若您出手惩了一个恶人,便代表着您解救了数个已经受害或即将受害的生灵,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帝君身份本就积德,您不妨为了那些好人多做些呢?” 希音道:“是吗?可惩了一个,还有无数个,本君又该如何?” “那便见一个救一个。远处不知也便罢了,可若一人已倒在您面前血泊中,帝君就忍心绕开他离开,却不多看一眼?此等凉薄之人,帝君必无法做到。” 他说得对,她无法眼睁睁看着有人死在她面前。 方才见到子苓手书,猥亵、恋。童等词生生刺到她内心,震惊悲痛之余更多的却是心寒与绝望,世风日下,她又如何能渡完众生? 一次次,一桩桩,凡人皆是如此,数万年了,她见过无数这等案子,又无数施手援助,可他们并无一丝改正,且愈演愈烈。 她是神,可心也是肉长的,自幼见惯人间冷暖,且多冷少暖,她心又如何能不硬? 我欲为你施手,可你手却又在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更送上~~ 大家莫怪希音如此,其实这篇文,二欢就是本着想写出社会现状的,但因文笔与能力有限,可能并未写的很满意,望大家谅解~~~ 希音其实是作为我们人人心中所盼的的神明那般出现,于危难之际救人水火,为世人供奉,寄托着所有人的希望,却又是个居于事外人的身份,冷眼看世间百态、世人丑态。 其实说实话,我有时也会如希音这般想。 人心,有的着实过于肮脏。 大家晚安~感谢一直支持二欢的小可爱们!爱你们!!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锣山虽未有乾坤山之高,但因距凡世甚远,而颇清静。 孔雀自山洞中飞出,落于山头,对着前方白衣神女行礼:“劳神女久等,我家花爷已亲来迎您。” 白衣神女罔若未闻,仍旧负手立于山顶。 紧接着,身后响起快速急促的脚步声,清脆铃铛声响彻山间:“神……” 她话刚出口,白衣神女终回头望向她,挂着讥诮笑意:“花爷排场大,怎敢劳烦您亲自出来。” 落葵脚步一顿,知她是因方才突然被拦于山外不悦,暗骂下人废物,闻言却笑道:“神女勿恼,小妖们有眼无珠,您莫与他们一般见识。” “这么说,倒成了本神的不是?” 落葵忙道:“哪能,他们见的您少……” 神女冷笑一声打断她:“依花爷之意,是怪本神久居瀛洲之过?” 瀛洲?神女? 孔雀思索半晌,恍然大悟,难不成眼前这位就是瀛洲之主,药神柿霜? 落葵心中疑惑,她二人交情虽算不得多深厚,但也是君子之交了,怎的今日神女一来便这般不给她面子? 好在柿霜并未与她多言,径直走向洞中。 落葵与孔雀使了个眼色,也紧随其后。 “神女亲临寒舍,着实蓬荜生辉了。”落葵为她斟满面前的酒盅,小妖们已将菜肴布满桌。 柿霜看了眼酒盅,并未有丝毫饮下之意,道:“本神来此何意,花爷不知?” “小妖怎敢揣摩神女心思,望神女明示。” 柿霜冷哼一声,道:“花爷莫要装蒜。本神且问你,你从本神这索得的药,用在了何处?” 落葵夹菜的手顿住,心中大惊,方才神女突然造访她便有此猜测,但她命人严锁消息,使之绝不入神女耳,如今神女怎会知晓? 她笑道:“药物自然是用在该用之处,神女何故如此发问?” “本神今日既能前来,便是知晓个中情况,否则万不会前来叨扰,花爷这般顾左右而言他,不肯与本神坦言,是为何?” 落葵闻此言,也不再兜圈子,道:“神女有何指教,小妖洗耳恭听。” 柿霜淡薄看她一眼:“不敢当,花爷威名本神如雷贯耳,何谈指教。只是花爷利用本神与你情谊索得药物,转身便去做了不当之事,陷本神于不义,该如何算?” “不当?何为不当?小妖并未觉得有甚不妥。” “你……”柿霜怒起,“你竟毫无悔过之心!如此一意孤行,即使你已近修成仙体,可飞升之时的天劫会因修行之道所做所为而定,他日飞升你如何能承受!” 落葵无所谓道:“为何不能承受?小妖虽做法许尚有不妥,但目的却是为了苍生,神界再一手遮天,也不该随意加天劫吧?” “好一个为了苍生,落葵,你莫要再执迷不悟。” “神女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这事?那倒是有些草木皆兵了。况昔日小妖前去索药,神女敢说对小妖所做之事毫无半点知情?” 柿霜怒道:“当时本神不知你竟会拿去杀人!那些少女何其无辜,你怎能下得去手?” “可若无人行恶,又何来无辜之人!小妖不过是拿着药物引诱他们心底的恶罢了!凡间俗语曰‘苍蝇不叮无缝蛋’,若他们个个心有底线,小妖又何故能得逞?” 落葵冷笑:“他们作恶,与小妖何干?是小妖让他们做坏事的?还是小妖让他们杀人的?神女只知一味嫌恶小妖,为何不睁眼好好看看这人间,都成什么样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皆是自私自利的小人,仗势欺人苟活于世,他们何来的脸面?小妖不过出手惩了恶人罢了,怎的就这般不被九州所容?” 柿霜理解她内心所想,叹息道:“可你方法错了,恶人为天道所憎,你惩恶乃是积德,自是无人会阻,可因你死伤无辜,便不妥。” 落葵半晌未答,突道:“几百年前弋国一偏远村落一夜遭屠,无人生还,神女可还记得?” “自是记得,此事动静不小,连八十一重天圣神都曾亲自过问,而后不知为何不了了之。”柿霜皱眉,“难不成,是你做的?!” 她笑笑,不置可否。 柿霜大惊:“你,你疯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全村近百条人命皆丧你手,日后你可如何自处!” 而后转念一想,道:“那之后为何会不了了之?神界再未过问,按说,只要经由圣神之手便绝不会轻而易举饶了你,你怎的如今还……” 她反问:“小妖如今已修炼十五万年,神女可知为何小妖如今仍是妖身?” 这桩事柿霜早便疑惑,落葵修炼之勤她最是清楚,且她天赋异禀极是聪慧,十五万年未修成仙体着实不该,难不成…… 落葵淡笑:“三山九州皆道乾坤帝君年少得志,七万岁飞升成神,九万岁成上神,乃九州奇闻。可她所练术法其一,小妖也练过,且修炼时日与她相差无几。她生来便是仙体,得天独厚的条件小妖无可比之,但十五万年岁月,也足够小妖于神界立稳跟脚。” 对上柿霜疑惑目光,她语气平淡,仿若不过是说着他人故事:“弋国那处偏远小村名唤北里村,因居弋国之最北,距都城汴京甚远,且道路不通,外人难进,村里人难出,时日一长,便几近与世隔绝,村内因无需与外人交流,人人自得其乐,男耕女织丰衣足食。村内有名农夫,为人憨厚,与邻里相处融洽,孝亲、爱幼、疼妻,名声颇佳,妻子怀二胎时不知是胎位不准,亦或是甚缘故,总之生出的孩子先天不足,自幼便五官奇丑且神智不全。” “幼童时尚不太影响,随着年龄增长开始与邻里接触时,却时时遭受众人嘲笑与白眼,同龄儿童不与他一处玩闹便罢,结伴嘲弄他已是家常便饭,农夫愤怒之下亦无可奈何,但他十分疼爱幼子,家中妻子与长子也皆因他孱弱,给予十足关爱。但村里众人皆因他长相奇特且傻里傻气,连着一同疏远了农夫一家,原本好评极佳的人,只因一孱弱幼子便成了众人口中之‘不详’,那孩子更是被骂作‘妖怪’、‘貌不如猪’等恶劣之词。” 柿霜惊诧:“这,这太过分了。” “这便叫过分?神女未免见的太少了。”落葵顿了顿,继续道,“到了那孩子七岁年纪,本是个心智不全之人,不知怎的竟也懂得察言观色,见邻里对家人指指点点,竟生出了此事皆由他起的心思,世人眼中痴傻的孩子,背着满身愧疚与自以为的罪孽,纵身自山顶跃下,从此长辞于世。农夫家如山倒,妻子因无法接受失子之痛,在百般折磨下于家中悬梁自尽,紧随儿去。” “皆道‘恶语伤人六月寒’,这些人下意识吐出的恶言,使一个家庭家破人亡,事后仍不收敛,农夫妻儿出殡之日,村中无人帮忙便算了,个个竟于灵棚之下冷嘲热讽,道此为‘天道使然’,上天降罪而已。”落葵问,“神女认为,农夫该如此?” 柿霜早已听懵,闻言好不容易才从反应过来:“应心灰意冷,携长子离开这伤心地?” 落葵讥讽一笑:“这些人简单几句话便致使亲人皆离你而去,神女竟甘心就这么离去?然后呢?留下那些人继续在你身后指指点点,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那应如何?” “自是让他们付出该有的代价。农夫料理完妻儿身后事,将长子送出村外亲戚家,独自回村手刃为首的几人,为妻儿报仇,可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农夫不敌村民人多,最终在村口被朝夕相处、曾经每日出门还会笑脸相迎的同村村民们活活打死,最后竟连全尸都无。神女认为,这是谁错?” 柿霜沈默不语,不知该如何答。 虽说农夫杀人在先,但最后也被村民们打死,算是不得善终;可村民们间接导致他妻儿相继离世,被杀也是咎由自取。 其中对错,着实难辨。 落葵看她神色便知她想法,心道,这神女果真是个太过柔软之人。 她道:“小妖认为农夫并无过错,为何别人可三两句于无形中夺你妻儿性命,却不允许他们为此付出代价?他们虽未亲手,却比亲手更可恨。” “然后呢?” “然后?小妖看不过,一夜之间屠村易如反掌,农夫残尸是从乱葬岗的野狗口中夺下,小妖尽最大努力,耗费不少妖力才将他完整拼回,葬在他妻儿坟冢中,算是使他们可以团聚吧。农夫长子后来小妖去看过他几次,那家亲戚待他不错,循循善诱使他终未活在仇恨之中,最后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娶妻生子,晚年儿孙绕膝享尽天伦,告了他爹娘在天之灵,死后葬回农夫夫妇坟冢之中。” 柿霜了然:“故你屠了村,却未使北里村消失,便是为了让他们一家终可团聚?” 正如落葵所说,北里村几乎与世隔绝,若她屠村后顺带使此村消失,人间自然是查不到,神界或许也可悄无声息盖过此事。 但她却只因想让农夫一家团聚,硬生生将证据把柄露给人看。 “那最后……” 落葵目光穿过窗棂往前远方群山,幽幽道:“神女说得对,经由圣神之手的事,怎会轻而易举逃过?圣神神识外放,仅一日便查到小妖这里,一人做事一人当,小妖自然无理由争辩,便如实报于圣神。杀生太多,本以为应受万道雷刑,永世不得超生,结果圣神竟念小妖本心向善,破天荒的压下此事,但剥了小妖毕生修为与三道雷劫作为惩罚。” 故她十五万岁,才将将连成半仙之体,只待飞升之雷。 “听闻神女最惧十八层炼狱的恶鬼?”她凄凉一笑,“您不妨去看看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所谓的正派反派,落葵其实并不坏,她只是经历的比所有人都多,心凉的比所有人都早罢了。 希音对落葵其实更多的是羡慕,羡慕她可以由着性子去做想做的事,那些她永远无法做的事。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金乌自希音寝宫飞出,便一眼看到游廊拐角处的金色衣角,他心如明镜,径直飞去。 “见过圣神。” “皆系心结,但愿她能想通吧。” 方才二人于屋内的谈话他皆听清,知此事急不得,过于强硬逼迫只会适得其反,唯有她细细想清才是要紧。 见金乌未答话,京墨看过去,问:“怎么了?” 金乌落于游廊栏杆上,问道:“乾坤帝君呈天命,庇佑凡世乃是本职,为何这届帝君竟这般矛盾,与凡人成见如此之深?” 京墨负手远眺,春寒冷风袭入衣袍,就在金乌冷的缩缩脖子,以为圣神不会回复时,沉稳的声音才传来。 “她成见深应是在继位前,历届乾坤帝君继位时从未低于八万岁,希音祖父当年何等聪颖,且于抵御魔族入侵之战中一战成名,三山九州无人不敬他,即便如此,他继位时也足足近九万岁。” 金乌奇道:“可如今帝君年仅六万岁便继位,其中可有何隐情?” “故本神道她成见深应在继位前。前任帝君只得希音一女,自幼极宠,想必是因发觉她对凡人成见之事,才逼她提早继位。” “她如今这性子,本神也理解。年纪尚幼便需在奸佞中周旋,加上与反感的凡人接触,使她抵触之心愈重。况她与凡人唯一联系只有他们需要帮助时,于帝君殿上的祈愿与求助,故自幼便只能看到凡人孱弱无助之面,站在他们的角度去伸张正义、惩恶扬善,用弱者的眼去看世间,自是只有满满的强硬与恶。这般时日一长,又怎能毫无成见呢?” 说到底,希音对凡人认识不全面,太单一,老帝君对她放手过早。 京墨回头看向紧闭的殿门,无奈摇了摇头:“走吧。” 在离开大门后,京墨紧锁的眉心突然化开,阴沉面色仿若雨后彩虹,随着第一缕春风渲开满园春色。 身后紧锁的大门似被春风吹开的悄无声息,探出一颗金灿灿的猫头。 ****************************************** 赵叁已接连几日未见到玲珑,不知是有意躲着他,还是何故。 他心里似小猫挠了几爪般,瘙。痒难耐,越是见不到她,心底越是难受,林府高门大院不用刻意寻都能找见,他还在此处待了一两日,都未守到小姑娘出府。 府内的人将他动作看在眼里,子苓坐于屋檐上冷哼道:“狗东西,竟还敢这般光明正大来门前守你。” 龙修两条长腿随意伸展,抱胸靠在她身上,闻言挑眉道:“如何?是否感到危机感?” “何危机感?” “你未来相公如此招人,连这龌龊老头都觊觎已久,不危机吗?” 自从东海盛宴,又经希音点拨知道那些桃色原委后,她便对龙修消除芥蒂,甚至颇同情心疼他的身不由己,只能用这种手段保全,再加上几日相处,他的真心她看的清清楚楚,两人便自然而然默许了某种关系。 闻言子苓只冷冷看他一眼:“危机?三殿怕是忘了……” “没没没,你也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嘛,逢场作戏而……不不不,我错了,我家小黑猫长的这般俊俏,其实最有危机感的是我才对。”龙修见她变了脸色急忙求饶,暗骂自己没事找事,怎的又让小黑猫想起他曾经那些破事。 子苓冷哼一声,扭过去不理他。 龙修正欲抱过来哄哄,突然脸色一变,眸光冷冽看向前方某处,桃花眼微眯。 她明显察觉出身边人瞬间转变的情绪,转过头还未开口,一只手已捏向她的脸,轻声于她耳边哄道:“乖,莫恼,待我回来再好好收拾我。” 语毕,身影已消失于屋顶。 玲珑一步步向赵叁家门口走去,眼前之景便越发清晰。 门外放置一早已生锈残破不堪的铁笼,上方挂着条布,字迹歪歪扭扭一大一小写着:贱卖狗肉。 里面那只前几日见还只是瘦弱无力的大狼狗,如今已被打至伤痕累累躺在里面,呼吸已成有进无出,许是因还要贱卖,倒未使它血肉模糊。 玲珑粉拳已在袖中捏的咯吱响,惨白面色上满是杀气,大狼狗见到是她,努力想起身凑向她,却毫无力气,甚至连呜咽声都声若蚊蝇。 她不忍再看,挥手护住它丹田暂且保它一命,面无表情敲开眼前的门。 大狼狗眼中闪过惊异,四肢抽搐着想要站起,却无能为力,只是再看向玲珑时眼中已无了担忧。 赵叁开门见到玲珑的一瞬,欣喜的似要飞上天,小姑娘果真疼惜这畜生,早知这招有用也不至于等这许多天了。 他蹲下。身笑的嘴都咧到耳根,道:“小玲珑,来找叔叔有何事啊?” 玲珑袖中的拳头恨不得挥向他脸,人面兽心的畜生。 “门外的大狼狗为何会如此?” 赵叁看了外头一眼,随意道:“它啊,光吃不动的废物,养着无用就卖了,只是都不知贱卖能不能卖得出去。”说完还嫌恶的啐了口。 玲珑盯着他双眼:“伯伯未免太过残忍,卖便算了,下手如此重又是为何?” “下手不重点这畜生能听话吗?小玲珑今日难得来找伯伯,莫要因这些小事误了良辰,随伯伯进去玩可好?” 小事?万物生灵皆有生命,如此残害,还敢道是小事? 她冷笑一声,破天荒点了头。 “好啊。” ******************************************* 希音蜷在京墨身侧的软榻上,闭眸小憩,呼噜声有规律的阵阵轻响,伴着翻页声相得益彰。 方才小猫探头探脑钻进玄参殿,他端坐于案后,仿佛是在等她前来。 她乖巧跃上软塌,垂头道:“圣神教诲小神谨遵。此时他二人已想了法子对付恶人,不急于我们此时下去,待午饭过后随圣神下凡可好?” 京墨忍了笑,沉声道:“可想好了?” “是。兴许小神也有些错,但若想达成圣神所愿之状,怕是短时不可。” 他自然知道,小猫这种成见所成已非一日两日,怎可能几日便纠正,自是要慢慢来,但她肯认识到此处,已是不易。 京墨书卷翻了一半后,突然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希音曾于他面前诚恳解释为何私闯烛照殿,还道请他在她身体养好之后降罪。 看了眼身侧懒散休憩的小猫,长臂一伸将她抱至腿上,手自然抚着她毛茸茸的猫头。 希音美梦突然被打扰,但享受到圣神服务,便不再计较,舒服的喉间发出呼噜噜之声,听的京墨忍俊不禁。 养只太懒的灵兽怕就是如此了。 希音再次昏昏欲睡之际,上方传来男子清冷悦耳之音:“你如今身子可养好了?” 她懒懒应了一声。 “那好,昔日在烛照殿请本神降罪的话可还记得?” 她瞬间激灵,抬头望他:“后来小神不是去了辰砂苑?” 京墨摇头:“这只是罚你拔了金乌羽毛,并非擅闯烛照殿的。”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竟把这事忘了。可方才圣神于她殿中所说,并不会赶她回乾坤山,那降罪是指…… 吞吞口水:“那,那圣神可想好如何降罪于小神了?” 降罪二字,声音异常小。 京墨只当听不见,继续逗她道:“早就想好了。” “您,您说……” 话音刚落,身体就被京墨抱着举起趴在胸膛上,他低头凑向前,一猫一人距离越发近了。 只见男子本就好看的眉眼笑的更开,眼底的柔情来的猝不及防,险些眩晕她的眼,此时一颗猫心跳的像只兔子,幸亏有一脸毛遮着,若是人形的话,脸必定已红成乾坤山山头那只红屁股猴。 那双润泽漂亮的眸子里莫名多了些她看不懂的神色,与往日见到的不同,但具体是什么,她又道不清楚。 她只知再看下去,真的要忍不住扑倒了。 呷呷嘴,小声“喵呜——”。 “午饭后下凡可认真想好了?不后悔?” 嗯?怎的问到这处? 但还是坚定点点头:“不后悔。” “自凡间返回后,是回乾坤山,还是烛照殿?” 虽然听着有些诱骗,甚至陷阱味道,她还是遵循本心,诚恳道:“若小神道想回烛照殿,圣神可允?” 京墨满脸得逞笑意,道:“为何不允?” 还未等她喜形于色,道谢之言脱口而出,就听他继续道。 “莫不成你还想逃了罚?” 希音:“……”就知道您还想着这茬,果真是活的越老越鸡贼。 “小神不敢。” 京墨提着她颈后软毛将她拎起,见她四脚向前伸着却无法反抗,一脸呆滞望着他,便心生疼惜。 难怪神界那些神仙如此喜欢养猫,倒真是个讨喜的家伙。 若放于身边养一辈子,也不失个好主意。 “那便罚你留在烛照殿遛鸟吧。” 希音:“???” 屋外刚准备来汇报工作的金乌:“!!!” 怎的又有他的事!! 所以,它又一次中枪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应小可爱要求放出甜甜的圣神和帝君啦! 说实话,我挺心疼金乌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乌:“……mmp”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玲珑率先迈入门内,赵叁紧随其后,且迅速将大门自内拴住,锁得严实。 她闻声回头,讥笑一声,问道:“为何每日都只有伯伯一人在家?” “因为伯伯的老婆要去挣钱养家。” 笑话,若糟女人日日在家,还有他眼下这般好日子过? “那为何伯伯不去挣钱,别人家都是女主内男主外的。” 赵叁不喜听这些总被别人说的话,道:“你长大就懂了。走吧,伯伯今日带你去看个好宝贝。” 玲珑问道:“今日是什么好宝贝?” “你不是喜欢小动物吗?伯伯有只你定会喜欢的小动物,要不要去看看?” “好。” 结果在房门外被赵叁拉住,神秘兮兮道:“这只小动物最怕冷了,伯伯将房里烘的很热,我们穿的太多,需要脱掉外衫进去。” 玲珑心底咒骂道,好一个不要脸的畜生。 道:“究竟是何物?这种天官府已不再提供供热措施,伯伯如何给它取暖?” 赵叁语气中尽是得意:“这你就不知道了,伯伯有个好友在官府当差,区区一些取暖之物,还需费心?别的人家没有,伯伯家多得很。” 玲珑故作惊讶:“那,那岂不是违了律法?” “那又如何,这事只要小玲珑不往出说,又有谁知道?” 玲珑点头,眼神却变得高深莫测。 依言脱了外衫进去,果真室内被烘的很热,想来赵叁知道她不好糊弄。 赵叁领着她不断向内走,玲珑装作害怕状,问道:“那小动物在哪?怎还没看见?” “莫急,很快就到了。” 待入内室,果真见到前方一被帕子盖住的方盒子,她欲过去,被赵叁拉住。 “小玲珑,伯伯给你看了好东西,你如何报答伯伯啊?” “伯伯想要什么?” 赵叁不答,却反问:“小玲珑热吗?伯伯觉得房内温度太高,不如我们再褪一件衣衫?” “玲珑不热。” “玲珑怎能不热呢,室内烘的这般高,莫要出去着凉了,还是褪一件吧。” 说着就要来扒她衣服,玲珑忍着心底的反胃,躲开他的手,自己将薄衫又褪了一层。 “现在可以看了吗?” 赵叁见她这般顺从,淫。笑两声道:“小玲珑莫急嘛,你家爹爹如此有钱,怎不给你多吃些,看你瘦的。” 小细胳膊他一只手就可圈两圈,掌心触感柔软若水,荡的他心哟,不知飘在哪里。 玲珑咬牙切齿还得笑着,问道:“前些时日玲珑见有别的小姑娘从伯伯家出去,她们也都看了宝贝吗?” 赵叁见她顺从的很,任由他拉来拉去摆布,一时兴致上头开始口不择言,问什么说什么:“自然是的,你们这些小姑娘就喜欢看这些,伯伯恰巧得了这东西,自是要给你们看看,哄你们开心的。” “伯伯喜欢小姑娘吗?” “你们这般水灵,有谁会不喜欢?伯伯最喜欢你们了,嫩嫩小小的,既漂亮,又听话乖巧。” “那伯伯也会让她们脱衣裳吗?” 赵叁嘿嘿笑两声:“脱衣裳算什么,你们的小胸脯皆未长大,稚嫩得很,且对身体尚不了解,伯伯教你们认识身体构造,让你们增长知识,多好?” 玲珑听了直恶心,将胳膊从他手中抽出,阻止他欲进一步的动作,道:“伯伯这样多长时间了?巷子里的小姑娘们都教了吗?” “时日?有数年了吧,放心,伯伯经验多,必不会使你不舒服。”又自豪得意道,“巷子里哪家小姑娘伯伯没教过?” 玲珑拍手笑道:“伯伯好厉害。” 还未等他喜形于色,窗外就传来一男子高喊:“就是这畜生!欺辱我们家闺女,大家上!” 一妇人早已拿好了棍棒,恶狠狠头一个冲进来:“狗东西,老娘就说闺女回家怎的整日支支吾吾,还不好好吃饭,敢情是被你给吓的。” “人面兽心!呸!” 外头喊打喊杀嘈杂得很,赵叁方才与玲珑讲话时,认定小姑娘今日逃不走,早已将身上衣物褪了个差不多,此时慌乱的想穿,却一件都找不见。 回头一看,玲珑早已穿戴整齐,而他的衣物尽数在她手上,此时正站在门口冲他笑的诡异。 “小玲珑,快将衣服给伯伯。” “给你?那不是白瞎了今日我布的这场戏了吗?” 赵叁惊讶:“你……” 然后眼睁睁看着水灵灵的小姑娘瞬间变成一高大修长的男子,一步步向他走来,语气冰冷:“赵叁,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赵叁瞳孔骤缩,拼命向后退:“妖,妖怪!滚开,妖怪!” 龙修向门外挥袖,嘈杂声继续响起,他回头笑:“慢慢享受。” 将手中的衣物抛向窗外,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人群已涌进室内,见赵叁几乎赤。裸,手中抱着一未着寸缕的娃娃,心中愈加憎恶,操起棍子皆向他砸去。 赵叁不知手中何时多了这么个娃娃,吓的赶紧一抛,将她摔在角落里,那娃娃面部朝上,盯着他的双眼越看越诡异,他承受着全身的疼痛,嘴里却反复念着:“妖怪,妖怪……” 希音随京墨下凡,于云端就看到人群中抓着一人,五花大绑扭着他向城中走去。 “三殿这是得手了?” 京墨道:“他一向主意多,此番动手迅速,想必是那人真正惹恼了他。” 她哼了声,未再多言。 这些丑事,也就愚蠢的凡人做得出来。 京墨看向她,问道:“想去看吗?” “看他作甚,圣神也别去了,免得污了您眼。”这种人万死难辞其咎,看了反倒还给自己添堵。 “想去哪?” 希音看着下面一排排房顶,视线定于一处,道:“子苓来信时道巷中一家妇人因女儿被这畜生所辱,竟反倒责怪她勾引男人,将她痛打一通。小神就想去看看,究竟是何等的蛇蝎妇人,比那尚不食子的猛虎还毒。” 金乌愤愤不平:“还有这等事,走。” 黄莺今日见仙女姐姐与神仙哥哥揪出了坏人,连连拍手叫好,跑回家欲告知母亲好消息,洗清自己勾引男人的冤屈。 哪知方进家门,就被一棍抡在腿上,打的她跪趴于地起不了身。 小孩子哪受的住这重手,痛的她瞬间湿了双眼,哭道:“娘为何又打我。” 妇人面目扭曲,恶狠狠道:“贱蹄子,你还有脸问我?老娘为何打你你不知道?谁准你出去乱说的,小贱人。” 边说,棍子边落下,一句话的功夫,已打的黄莺动不了身,趴在地上痛哭。 她爹听闻声响赶来看到这画面,一时也有些心痛,但看到凶神恶煞的妻子,以及地上哭唧唧的女儿后,进来关上门。 黄莺听出她爹的脚步声,虽说爹护她时候护的少,但这次是娘打的她最痛的时候,小姑娘心底还是多少对爹充满期盼,希望爹能阻止了娘。 谁知他进来第一句话便是:“你好歹也动静小些,让邻里听到传出去该如何。” “听到又如何,大不了不要她便是,趁早滚出这个家,尽给老娘丢人现眼。”说话间又一棍子抡向她的屁股。 心灰意冷的黄莺死命咬着手指不让自己哭出声,她就算被打死,也绝不让这对狠心的父母听到一丝她的哭声,但还是被打的痛时抽搐着身体。 她爹沉声道:“赵叁做了混账事,你悄悄不语便无人知道,谁知你竟敢把事情说出去,如今他被巷子众人抓住,把事情闹的人尽皆知,以后爹娘如何出门见人?” 妇人咬牙切齿,看着地上蜷缩的女儿,竟毫无感情,仿佛在看一件冰冷的物体:“整日不知出去挣钱,天天吃老娘的穿老娘的,还敢出去丢人,老娘以后怎么见人,啊!你说啊贱蹄子,今日非不打死你个狗东西,赔钱货——” 一句一句不堪入耳,气急的她竟欲伸手将她拖起来再打,手却被一股重力袭击,“咔嚓”一声腕骨断裂。 妇人惨叫间隙,希音几人现身屋内。 “原来自家女儿的命还不敌你们夫妇二人面子重要?” 男人抚着已痛到说不出话的妻子,见到屋内凭空出现的两人一鸟,惊慌道:“你,你们是什么人,怎敢私闯民宅!” 希音冷哼:“私闯民宅如何,本君擅闯烛照殿都没人管。如此蛇蝎心肠,你们配为人父母吗?” 京墨于她身侧悄悄低头觑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男子怒道:“此乃我家家事,与你们外人何干,速速滚开。” 希音挥手将他夫妇二人打至门上又弹回来,肉体凡胎怎能受得住这几下,夫妇二人缩在地上哀嚎,嘴里还在不停咒骂着。 她不理他们,将肩上的金乌托至圣神肩上妥善放好,径直走向地上的黄莺,蹲下。身施了法使她毫发无伤,轻轻将她搀起坐在地上,柔声道:“你可就是子苓所说的黄莺?” 黄莺知道仙女姐姐的名字,睁着血红双眼点了点头。 希音揉揉她的头,为缓解小姑娘的紧张,莞尔道:“莫怕,姐姐是来救你的。你可曾听过乾坤帝君?” 眼前的仙女姐姐更是美的前所未见,粲然一笑如昙花盛开,让她一个女孩子都忍不住心动,半晌才反应过来问的话,又点了点头:“听过。大人们都说乾坤帝君是最厉害的神仙,每次逢年过节时祭拜帝君便会年年如意,福禄双全。” 希音噗嗤一笑,道:“那你有去祭拜过吗?” “有的,每年黄莺都十分虔诚的去拜过。” 希音心疼的捏捏她脸,道:“姐姐便是乾坤帝君。”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过了这个小单元故事,圣神和希音就要发糖啦啦啦啦!!! 关于黄莺的结局,大家有什么想法吗?其实我是非常同情她的,这个故事的灵感来源于今年上半年出现的太多恋童虐童事件,她和赵叁算是这些事件中的两个代表人物,所以她的结局我一直在想该写成什么。 是让她顺从自己原本的生活,继续和她的父母在一起(毕竟这个是最现实的一个,因为我们永远是一个旁观者的位置,在现实生活中我们真的无能为力带她们离开这种可怕的父母身边,但又忍不住心疼),或者是有什么其他方式呢,大家可以在评论区写一下哦~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希音心疼的捏捏她脸,道:“姐姐便是乾坤帝君。” 这下不只是黄莺,她爹娘也硬生生忍住哀嚎吃惊的看着她,顿了下后疯狂摇头:“何方妖孽竟敢冒充帝君,你可知帝君是何人,怎会因区区小事亲自来我们家里,好你个妖——” 希音垂下眼睑,勾起丝冷笑,满屋遍布神威,她未张口,声音却似从远古传来,空灵清静:“黄氏夫妇丧尽天良,残害幼童,视骨肉亲情为无物,人情淡薄,自私自利,助纣为虐不辨是非,理应当诛。” 她话尚未说完,就觉袖子被人轻轻扯了扯,低头看去,黄莺虽被她施了法痊愈身上的伤,嘴角的血迹却还留着,望着小姑娘大眼睛里的哀求,拭去她嘴角的血迹,冲她一笑。 “念在你女儿被你们这般折磨还苦苦哀求的份上,本君便饶你二人条狗命,但活罪难逃,既然这般人情淡薄,那就莫要奢望会有人肯深情待尔等。” 说罢,看了眼门外偷听的小身影,讥笑一声。 黄氏夫妇被神威压的抬不起头,剧痛之下尽是惶恐,难不成今日真将帝君给引下来了?两人倒是极识时务,反应过来后拼命求饶:“帝君息怒,帝君……” 京墨连他们一丝声音都不想听,直接封了音,任由他们匍匐趴在地上。 希音回头冲他一笑,柔声问黄莺:“坏人即将受惩,此后再不会有人欺你,希望你能早日走出阴影。” 见她拉着自己衣袖不肯松,希音思虑许久,才终问出自己心底最真实的声音:“姐姐且问你,你日后欲如何?今日过后,你这薄情爹娘想必也再不会动手打你了。” 她话音刚落,黄莺就低头悄悄觑她,手却拽的她袖子更紧了,希音轻轻握住她的手:“有什么话就与姐姐说,莫担心。” 话已至此,就连金乌都听出了些什么,更别说京墨。 他视线从未离过她半步,此时眼底除了始终未变的柔情,又夹了丝惊诧,与欣慰。 他的小猫,终于长大了。 黄莺反复深呼吸几次,才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她,目光坚定,起身郑重跪于她面前:“黄莺斗胆,向帝君求一个不情之请。” 希音未拦她的大礼,却也未多说一言,看向她的目光是满满的鼓励与期盼。 倒是金乌终于看清眼前状况,激动的扑扇着翅膀欲飞起,嘴与翅膀同时张开,却被一只手拽了回来,嘴被硬生生堵住。 金乌:“……” 京墨:“闭嘴。” 黄莺看向一侧艰难趴于地上的父母,红了眼眶忍着泪不掉下来,跪着换了方向,对着她父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最后直起身子的那一瞬,眼底的情意仿佛顷刻间化为乌有,道:“三个响头定无法叩谢尽爹娘生育之恩。虽七年间黄莺并未感到一丝爱,但黄莺发自肺腑感谢您们将我生下来,黄莺无以为报,望爹娘谅解黄莺无法在身边尽孝,但将来定会为二老送终。” 一番言辞,却未谈一字养育之恩。 这个家留给她的,也仅仅只有生育之恩了。 说来着实可笑得很。 她说完后,重新跪回希音面前,又磕了重重一头,道:“望帝君可开恩将黄莺带走,黄莺不敢奢求可留于帝君身边,只要离开这个家,无论何处皆可。” 希音问道:“你可想好了?” 黄莺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凄凉之色:“帝君认为,世间何处敌不过黄莺的家?” “即便此去万般艰难,生活困苦,你也不悔?” “黄莺绝不悔。”以为帝君不信她的决心,她举起右手欲起誓,被希音拦住。 “不必。” 希音揉揉她的头,笑道:“既不悔,那便跟着本君走。” 黄莺喜形于色,激动的欲再次磕头,让她拉着起身,道:“你可莫要再磕,子苓那般喜欢你,若待会儿她见到你额头青成那样,不得恨死本君?” 黄莺额头早已磕青,但那是还她爹娘之恩的,希音插手不得,但心疼得很,难得见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再青了可真丑了。 她拉着黄莺走向京墨,他只是望着她,同样问了一句:“想好了?” 希音未答,反倒是嘻嘻笑着,反问道:“圣神可会不允?” 京墨笑道:“本神何时违过你愿?” 她拉着黄莺于他道谢,一高一低两个小姑娘笑的欢快,手拉手走出房屋。 难得金乌这次听出了圣神的言外之意,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万年老树是真的开花了。 只是小帝君太小,未听出圣神浓浓宠溺。 摇头叹道:“看来圣神得多下番功夫了,毕竟帝君年纪太幼。” 京墨皱眉,怎的,还嫌他太老? 封了鸟喙,道:“你今日还是闭着嘴吧。” 金乌:“……” 他真的嘴贱,才会去戳了圣神的痛处。 ****************************** 城中的高台,素来被人们用来各类大事商议处决之所,今日上方只五花八绑着一个男子,衣不蔽体,裸。露的皮肤早已被揍的青一块紫一块。 下面围着的民众仍旧未消一丝火焰,即便被官府拉着,赵叁还是挨了不少石子砖头之类。 龙修生怕这狗东西被一个不慎砸死,上台稳定民众:“大家暂且莫急,我……本仙是被乾坤帝君派来全权处理此事的,此人罪恶昭彰,想必一般刑罚大家也无法解气,不若先听官老爷谈谈如何?” 民众知道此人本事不小,此时又听是乾坤帝君派来的,更是信服,纷纷停了手齐刷刷望向府尹。 府尹惊的一头汗,这仙人都道是乾坤帝君派来的,他一个小小县令怎敢越俎代庖,连忙起身道:“仙人莫要折煞小官了,自是一切全听帝君安排。” 龙修早就料到是这种结果。南国律法不严,力度过轻,若真按律法来处置,太过便宜这畜生,可若要起到震慑的作用,便决不能于民众面前手软,故想出将帝君搬出来,帝君于凡人中的威信,高居于任何神明之上。 他顺着台阶道:“府尹道此事由本仙处置,不知各位可有何意见?” 民众对于谁来解决此事毫不在乎,他们只求处置的最终结果。 龙修先是环视一圈台下众人,见皆是成年男女,皆无小孩,才放下心来,又看了眼台上趴着的男人,冷笑道:“赵叁心思龌龊,既他总想着这事,那断了他的作案工具便是。仗着自己有那物件才敢如此嚣张,你们看宫里那些公公们,便是有贼心都无贼胆不是?” 众人也是首次听闻这种刑罚,先是一愣,都有些不好意思,但随后想来又觉得十分解气,一人于安静中喊了声“好!”,紧接着一声声叫好接二连三响起,妇人们都大红着脸,却也跟着一个个喊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周一,二欢作业太多,今晚先更两千字 明晚会多更的,大家放心看。 关于黄莺我还是最终不忍心让她留在那个冷血的家里,跟着希音会更好,虽然可能有小可爱们会觉得希音太过圣母或者怎么样,但她相当于我们现实生活中的一个救世主,每次遇到那种虐童恋童什么的案例,然后还见到像文中这般冷酷且不分青红皂白的家人时,我就总想着将小姑娘救走,远离这个残忍的世界。 所以希音可以说是我的一个自私的想法吧。 至于赵叁,就是我们所说的那种,类似于化学阉。割的处罚,这种畜生,必须严惩!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众人也是首次听闻这种刑罚,先是一愣,都有些不好意思,但随后想来又觉得十分解气,一人于安静中喊了声“好!”,紧接着一声声叫好接二连三响起,妇人们都大红着脸,却也跟着一个个喊起来。 赵叁听的后背渗汗,心道这群人莫不是疯魔了,这妖怪妖言惑众,怎的还有人附和,急道:“大伙千万别听他胡说,他哪是甚帝君亲派,就是个蛊惑人心的妖怪罢了。大家想想,这事从未有人去帝君殿求过愿,帝君怎就能知道呢,更别说插手派人来了,这人就是个骗子!” 龙修道:“骗子?你如何知帝君不明此事?照你这么说,不去帝君殿请愿就可瞒过帝君?难不成在你眼里,帝君就如此昏庸,任你玩弄于鼓掌?” 这顶帽子扣的实在不小,本有些动摇的民众此时皆觉得这人可恨,心思龌龊不说,竟狗胆包天敢诋毁帝君。 民愤无疑是最激烈可怖的,一时间赵叁再次被揍成猪头,龙修于一旁看了会儿好戏才拦了他们。 希音看着正与黄莺一处玩的子苓,道:“果真是嫁出去的猫儿泼出去的水,这才多长时日就帮着外人坑自己人了?” 子苓讪笑道:“这不也是为了给君上树立威信嘛,您想啊,这么一出手,众人便皆知您神通广大,帝君殿并非您得知消息的唯一渠道,如此一来岂不是愈加敬您?” “与三殿一起时日长了,倒将他那油腔滑调学了不少。” 子苓见自家君上只是娇嗔,并未真怒,欢喜道:“君上此举实在是妙,前些日子我便想着带黄莺离开,但又恐她与君上不乐意,这才歇了这心思,不曾想君上竟带了她。” 她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其实更激动的一方面是君上终于与往日有所改变,下意识向希音身后看去,男子长身而立,面容俊美,望向某处时眼底总带着温情。 再看眼自家帝君,被夸后装模作样咳了一声,眼神不自然看向别处,满脸傲娇道:“本君不过是看她可怜罢了,大惊小怪什么。” 她偷偷笑,君上虽爱美人儿,看似风流,却实质是个纯情的,看来圣神要教的可不止一样。 不过莫担心,来日方长嘛。 子苓问道:“君上可现身?” 前方高台处人声鼎沸,民众氛围被龙修带至顶峰,说着便要将赵叁扭去行刑。 希音摇头道:“不必。” 既然龙修已标榜帝君亲派,她再现身未免太过刻意,且她本就不喜人多喧哗之地,更莫说在凡世。 她虽有所改变,但心底的成见终究无法迅速消灭。 这句话说得出于本能,言毕后才想起京墨还在,恐他失望,便回身悄悄觑他。 京墨挑眉,表示疑问。 希音小声道:“可以吗?” 他倒未想过小猫有这么一问,闻言笑着如常般轻抚她头,道:“依你。” 她展颜,下意识便在他未收手的手心里蹭蹭。 一侧的子苓看的简直重塑三观,君上疼惜她的头发已到了疯魔的地步,圣神是她见过第一个碰了她头还未翻脸的人。 啧啧啧。 几人欲回林府休息片刻,等龙修解决完回来一同回去,谁知刚转身走了半步,身后台上被众人折磨至奄奄一息的赵叁,突然如打了鸡血回光返照般,大吼道:“妖怪,满口胡说!大家莫要信他!乾坤帝君如今正在神界与圣神耳鬓厮磨缱绻温柔乡,怎会派人来管我们这破事,这妖人就是哄大家的,你们……” 龙修一脚踹向他,使他闭了嘴,怒道:“荒唐!你可知乾坤帝君是何人,圣神又是何等身份,岂容你这卑劣无耻的小人侮辱!” 赵叁哈哈大笑,道:“怎的,恼羞成怒了?你敢说不是?帝君与圣神整日在……” 话未说完,他已趴在地上吐出一大口血,全身疼痛难忍,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承受了多大的痛击。 身上原本绑着的绳子早已滑落,此时缠绕着的是条细长乌黑的三头蛇,在他身上缓慢移动,浑身黑气萦绕,众人吓的纷纷向后退去。 若是个识货的,一眼便知此为地府深处九幽炼狱中最毒最凶的凶兽,可请出三头凶兽之人,绝非等闲之辈。 这次打断他的,并非龙修。 “放肆!” 声音飘渺,空灵清静,浓浓神威压下,众人情不自禁跪于地面,虽从未有人亲见过帝君,但她生来便是他们的信仰,此时所有人皆知道。 帝君亲临了。 齐声道:“参见帝君。” “圣神贵为三山九州之主,尔不过一区区凡人,也敢对神明不敬,理应当诛,南国倒是让本君开了眼。” 她并未现身于高台,一行人立于云端,若不是京墨正死死拉着她,此时的希音怕早已冲下去将那畜生碎尸万段了。 她向来听不得有人对京墨不敬,方才赵叁开口第一句话时,她便欲取他狗命,但京墨硬生生拉着她携了众人一齐入了云端,在耳边低语道:“不准冲动。” 气头上的希音哪会听,挣扎间,男人一句轻柔低语的“乖”,她就真乖乖收了手,回头一脸怨气瞪着他,眉宇间满是不悦。 她是为他出气,这人怎的如此不懂,自己一腔热情仿佛成了空,她心里堵得慌。 京墨最是知她心思,心底暖的一塌糊涂,可他又怎能舍得小猫为他染上不该染的污血?见状轻笑一声,向下动动手腕,一条黑色细长之物直冲而下。 而后问她:“这下可有解气?” 希音定睛一看,见到三头凶兽才面色稍有回转,道:“那我能骂他吗?” 他噗嗤一笑,小猫那气鼓鼓的样子令他又甜又乐,捏捏她脸道:“好,狠狠骂。” 府尹作为现场最高官员,颤颤巍巍道:“帝君息怒,这人不知天高地厚,随帝君处置。” “本君怕脏了手,既方才本君所派之人已提出解决办法,且众位皆无意见,依他所言便是。此等恶人定不可轻饶,府尹乃当地父母官,该如何做,府尹应当知道。” “下官定不负帝君所托。” 赵叁突然身体一轻,脑中混沌,完全不记方才发生了何事,见众人跪了一地,且恶狠狠盯着他,吓的直毛骨悚然。 不远处墙角,一抹红色迅速隐去,徒留一道低低的铃铛声。 京墨不动声色自云端看向某处,眼神陡然沉下去。 赵叁最后是如何被民众拖走,又如何变成太监,最后妻离子散遭人唾弃,下场凄惨已不用过多赘述。 举头三尺有神明,恶人自有天收。 只是当日现场三生有幸见过帝君的众人被津津乐道的羡艳,关于帝君姿容之传言,愈发离谱,什么盖九州之美誉,已被万人传唱。 龙修心心念念着赵叁家的那只大狼狗,此事一结束,赵叁妻子便因无颜面对众人,带着儿子逃离此处,将那只可怜的狗独自扔在家中。 几人踏进院内,一眼就见到角落里被锁在铁笼里的狗,虚弱的无精打采趴在笼子里,眼神空洞,似透过铁笼已看到自己一生。 直到听到龙修脚步声,他才竖起耳朵用尽全力直起身子,欢喜摇着尾巴。 他三两步冲到笼前将它放出来,上次见它被赵叁毒打扔在门外时,因一心设计赵叁,只施法保了它的命,此时急忙用法术治愈它身上乱七八糟的伤口,凭空拈了佳肴放置它面前。 “等等。”希音忙唤,变了碗温水先递过去,“它看起来就是久未进食,先喝碗温水垫垫,否则必定难受。” 龙修道:“多谢帝君。” 两人蹲着将大狼狗喂饱,谁知吃着吃着它竟退后两步趴在地上埋着头不肯起,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 黄莺跑过来小声道:“之前我来这里时,大狗狗见我就叫,特别凶,这是怎么了?它伤的很重吗?” 龙修笑道:“黄莺莫怕,大狗狗不是凶你,它是在凶赵叁那个坏人,并且提醒你让你离开。它在救你,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黄莺仔细一想,恍然大悟,难怪每次大狗狗都会冲着门口方向叫,原来是她一直错怪它了。 小姑娘一点不害怕,轻轻走过去抚摸着它的头:“狗狗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你莫要难受,现在坏主人已经受到惩罚,你可以去找好人家了。” 大狼狗似听懂般,抬起头舔舔她的小手,逗的她直笑,吃了东西后恢复些力气,起身走至希音与龙修身侧,挨着拱拱他们的腿,表示感谢。 京墨大步冲过去站在希音身侧,她疑惑道:“圣神怎么了?” “你不是怕狗?” 希音点点头:“是,不过它太可怜,小神一时就不怕了。” 京墨无奈的敲了她头,虚惊一场。 几人完善好最后的事,便拉着黄莺起身离开,谁知那只大狼狗亦步亦趋跟在他们身后,即便上了云端,它也跟在下面追着跑。 黄莺紧紧拉着子苓的手,一脸惊奇,而后急道:“狗狗在下面跑。” 几人又回到地上,龙修蹲下问道:“如今你已自由,想去何处都可以,找个好人家是最好的,跟着我们作甚?” 大狼狗吐着舌头气喘吁吁,尾巴却摇的起劲,再次在他身上拱脑袋,亲热的舔他的手。 希音笑道:“难不成我们此番回去又要带一个?” 之前子苓已万般哀求,从她手中将黄莺拉走,再三保证一定会与龙修一道好好照顾她,黄莺也乐意跟着她,便随了她意见,如今大狼狗也跟着走…… 她看了眼自见到它后就及其乖巧的金乌,噗嗤笑了声。 金乌:“……” 求你们了,我就是只鸟而已,顶多很贱,放过我吧。 龙修冲金乌笑道:“你担忧甚,我养着便是。” 大狼狗尾巴摇的更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下没忍住,把狗狗也带走了……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希音近日颇感烦恼,面对金乌时不时的骚扰也提不起丝毫兴趣,懒洋洋趴在院内石桌上晒着太阳,尾巴一甩一甩毫无生气。 自赵叁事件后没多久,她便发现圣神对她态度发生急变,先前莫名暖暖的气氛消失殆尽,她还尚未反应过来两人的关系,如今对她却比初见还冷淡,今日甚至避不见她。 想起方才在玄参殿吃的闭门羹就气不打一处来,想她自来了烛照殿,京墨即便嫌她闹也未像近日这般。 心中万般惆怅,难不成是因前几日那件事? 当日因金乌强烈反对,道与大狼狗八字不合,有一个帝君就够了,故龙修与子苓领了小黄莺后,又带着大狼狗下凡继续周游各国。 希音随着京墨回了神界,一路与金乌对子苓龙修二人啧啧称奇,天造地设郎才女貌等词脱口而出,一猫一鸟满口满眼皆是羡艳。 京墨笑道:“何故这么羡慕,仔细去寻良人便是。” 意有所指,话中有话。 希音赞同的点头,随后看向金乌,发现他正直直看着自己,问道:“看我作甚,说的是你。” 金乌:“……”为何帝君该聪明的时候却很蠢? 他道:“我才两万岁,都尚未化形,怎能说的是我。” 希音疑惑看向京墨,指着自己问道:“莫非说的是我?”后又笑道,“父君曾道并不急于嫁女,且九州男子千千万,切莫因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年纪尚幼时就应当在林中多多遨游才是。” 森林? 京墨眯眼,他的未来岳父自幼就这么教她?又看向小猫,还一脸赞同之色。 未等他开口问些什么,就听小猫道:“倒是圣神,为何如今尚未娶亲?” 京墨:“……本神不急。” 突然被问到自己,欲掩盖某些小心思,正要引导小猫多说些什么时,就听到某人不怕死的道:“早就听闻三山九州钦慕圣神者不知凡几,有些神女的确姿容不错、身世上佳,圣神竟无一个心动?” 金乌:“……”莫非帝君是个傻子? 京墨听着就皱了眉,但看到小猫一脸无辜状,他又气不起来,但憋着一口气着实难受,沉声道:“是。帝君想本神尽快娶亲?” 希音诚实道:“倒也不是,正巧说到这里,便顺口问问罢了。” “你觉得哪家神女不错?” 这句算是问到了希音的点,她之前无聊时曾拉着金乌将所知的仰慕圣神之神女挨着一个个盘点,如今像是背了一整夜书本第二日被先生抽查的学生一样,积极的板着指头给他详数,身世外貌学识性情无一不知。 只是她未发现,金乌已悄悄躲在一侧墙上,离她远远的,京墨更不必多说,脸沉的颇像九曜星官养的那只黑鸟。 他冷冷打断她:“你倒下了一番苦功。” 希音嘿嘿笑道:“毕竟劳烦圣神收留许久,为圣神分忧是应当的。”说罢,还欲继续盘点。 “不必了,本神尚无娶妻之念。”起身拂袖离开,于门口时咬牙切齿道,“劳帝君费心了。” 费心二字,最是用力。 希音一头雾水,圣神似乎是在发怒,可为何好端端的就心情不快呢?莫非是因她僭越惹怒了圣神? 此后几日见到圣神时,虽还是那副温润如玉之状,眼神里却带着与往日不同的淡薄,每每使她发憷。 今日她欲去玄参殿与圣神解释自己僭越之举,谁知被强硬拦于门外,无论如何不准她踏入殿中半步,就连金乌都面色为难不敢放她进去。 虽然圣神神威不得挑战,但她曾僭越也不止一次,可圣神都会不痛不痒罚她,如今怎的连见她一面都不肯? 每每看到他淡薄的双眼,她心底都会陡然沉下几分,莫名生出丝难过,今日被拦,她转身离开之际眼泪差点夺眶而出,不光是委屈,更多的反而是难受与害怕。 在石桌上翻来覆去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若说是怕被赶回乾坤山,也不尽然,如今她神力恢复以至八成,回乾坤山也无不可,只是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某个总会悄悄出现在她身后,时不时嘲讽她几句,却在她最无助茫然之际带她一步步走,极其耐心的那个人。 就会有一种忍不住想哭的冲动,若他真的决定不再要她,若以后真的再见不到他,她该如何? 烛照殿今日的日光突然感觉比往日亮的多,晃的她眼直想流泪。 心底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是怎么了? ******************************************** 落葵缓缓跪在地上,眉眼间妖媚退却,神情严肃尽是恭敬。 “参见圣神。” 京墨负手而立,未多看她一眼,沉声道:“那日为何要逼她现身?” 本以为圣神此番会先谈些其他,谁知开门见山这般直接,让她先是愣了片刻,原来希音在他心中地位不轻,竟可劳烦他为了这件事纡尊降贵亲自来锣山。 她落葵一生随心所欲,做事全凭自己心意,但三山九州唯有一人她十足尊敬,毕竟他曾经手下留情饶她一命,恩情无以为报。 “圣神圣明,早已心如明镜,何故再来问小妖?” “她本不欲与你多争,你处处与她作对,就是想拉她与你同一阵营?” “小妖听闻圣神整日悉心教导帝君,想令她放下于凡人的成见。”落葵笑了声,“您觉得她能听多少?” 京墨道:“她成见已深,想一日转变绝不可能,但她愿意改变,本神就已满足。” “那不知圣神可曾听过‘阳奉阴违’?您此次劝服她放下成见去处理赵叁事件,她不过是看在您面上罢了,在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若他日回了乾坤山,圣神有多大把握她还会如此?” “若她实在放不下成见,本神削去她乾坤帝君身份便是,帝君之位需承受的压力与矛盾早已令她不适,放她自由随心所欲,本神做得到。” 落葵似听到个笑话:“圣神此言可曾与希音说过?她那般骄傲的人,会甘心做一个灵兽,豢养在您身边?” “本神缺的只有神后。”京墨难得露出丝温情,“神后之位,只需她开心便可。” 落葵大惊,只以为希音在他心中分量不轻,如今看来……圣神已倾心于她? 京墨道:“赵叁的淫。心也是你勾出来的?看来柿霜给了你不少药。” 她早已想到此事瞒不过圣神,坦诚道:“是。此等卑劣小人,难道不该死?东海三殿好手段,结局出乎意料,却又令小妖心满意足。” 赵叁那种人,死不足惜。 京墨皱眉道:“这是你的事,本神不欲插手,但你为何硬要引她出手?你明知她听不得任何人恶意谈及本神,却硬要于赵叁身上施法令他激怒希音,究竟意欲何为?” 落葵听他言语间似有得意,暗道圣神果真情根深种,此后欲拉拢逼迫希音怕是不再容易,道:“她本就该同小妖对凡人成见一般深,为何圣神轻而易举便令她改了心?小妖便是要逼她看清凡人丑恶之面,令她看清自己内心,而不是被圣神简单几句迷惑!凡人自私自利罪该万死,为何圣神还要庇佑他们!希音庇佑他们是迫不得已,您怎能随意带她……” “本神是避免她误入歧途。” 落葵冷笑:“您根本何事都不知,如何判断是歧途?希音与小神本就是一类人。” “你厌恶凡人本神理解,她生性纯良自幼甚少离山,如何与你一类?” 她笑道:“圣神以为,希音为何会对凡人成见如此深?想来她并未与您讲过那段往事吧?那段,曾经让她做了足足一百年的噩梦。” 京墨心神一凛,道:“你都知道什么?” “有些事,想必您会更想听她说。小妖越俎代庖也不是您之愿,不如您回去问问当事人?” 京墨定定看了她半晌,沉声道:“本神当日留你一命,并不是让你以暴制暴,望你能早日走出昔日阴影。” 手腕一转,一瓶精致小巧的药品落在手中,“此药本神带走,日后莫要再做此事,若让本神发现你再动她的心思,决不轻饶。” 语毕,消失于原地。 落葵瘫坐在地上,似笑似哭。 众人皆醉我独醒,一群高高在上的人凭什么指点她们的过错?若没有经历过万般绝望,谁又愿意数万年做着同一个噩梦? *************************************** 希音强忍住泪意,用爪子抱了抱自己脑袋,随意整理自己乱的一塌糊涂的心,起身甩甩头欲跃下石桌。 却在半空被人拎着抱在怀里。 希音:“……” 使足力气被人突然扼杀后的感觉,十分难受。 “一副视死如归之状是作甚?” 察觉怀里的小猫颤了一下却未说话,他抚抚她的头。 “不乖乖待着又想跑哪里去玩?嗯?” “听金乌说你今日去了玄参殿,找我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帝君快要明白自己心意啦!! 哇我今天才发现营养液多了好多,感谢贡献营养液的小可爱们!!!!爱你们!!!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修) 察觉怀里的小猫颤了一下却未说话,他抚抚她的头。 “不乖乖待着又想跑哪里去玩?嗯?” 希音先是一愣,紧接着浑身细胞仿佛都在叫嚣着喜悦,圣神声音再次恢复往日温柔,她心情莫名又雀跃起来,一丝甜味沁入心脾。 最后所有的心情却皆转为委屈。 为何他不想见她就可拒之门外,待想见她时又可随时找到她,如此反复也便算了,可他无论做甚都会紧紧牵动她的心是何故? 委屈之下做出的举动,就是向正抚着她头的那只手狠狠挠了一爪,京墨未防她动作,一时吃痛时手稍微松了劲,希音趁机跳出他怀,跃向墙头佯装晒太阳,尾巴尖一甩一甩。 只是掀起半截眼皮偷偷看他一眼,那双被她垂涎许久的手,三道细长抓痕触目惊心。 心里有丝后悔,但已无法弥补,干脆忍着难受逃避现实,不再多看他。 京墨先是一愣,后不禁笑出声,小猫终于难得的与他闹了脾气? 傻乐着的圣神欲凑近她哄哄,谁知还未走向墙头,希音已知他要作甚,三两步跃向屋顶至高处,继续假寐。 摆明了今日并不想理他。 京墨反倒笑的更开怀,施了法令她定在原地,纵身飞向屋顶抱在怀里摸头。 希音:“……”本君迟早有天要秃顶。 “生气了?因我近日冷落了你?” 她在被京墨抱进怀里时就已解了定身,既已落他手也懒得再跑,顺从趴着,不置一词,只盯着面前那只修长白皙的手背上,三道抓痕已渗了血珠。 心底愈发愧疚,装作不经意状伸出前爪趴在他手上,爪下肉垫轻轻压在抓痕上,暗中施法疗伤。 故也并未发现,向来高高在上的圣神在她面前已改了自称。 京墨对她的小动作仿佛视而不见,只是嘴角弯的高高,眼底愈发柔情。 他轻声道:“抱歉,前几日我的确心情烦闷,并非与你发火。今日你至玄参殿寻我时恰巧我有事。”顺手捏了捏她的小耳朵,“我怎可能会将你拒之门外?” 希音其实也未有甚想法,不过是有些委屈罢了,如今见他耐心解释给她听,那股郁闷之气早散了,端了半晌架子,终抵不过心底呼之欲出的欣喜,低头在他手上蹭了蹭。 京墨被她软软的毛蹭的心都化了,忍不住收手将她抱的紧了些,道:“方才欲去哪玩?找金乌撒气?” 希音嘟囔:“才不是,方才拦我数他坚定,一副只要我敢进去他就敢撞死的模样,才懒得找他。”不经意间,她的自称也跟着京墨变了,两人关系无形中靠的愈近。 “我欲去天缘阁一趟散散心。” 月老? 京墨眉梢扬起,他的小猫难得开窍、知道去找月老了? 他笑道:“看来我回来的赶巧了,月老不在天缘阁,你去了也是扑个空。” “不在?那她去了何处?圣神怎的知道?” “前些时日月老有根红线牵到了地府,她的性子你也清楚,九里明与她就似水火不容,两人正在地府僵持着,已有许多时日。” 希音抬头,道:“九里明?这两人怎么……” 她突然笑了声,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月老牵尽九州红线,却独独未看清自己的吧。 烛照殿一众侍卫敢看不敢笑,自家圣神毫无形象坐在屋顶抱着猫,原因就是哄媳妇,传出去有人敢信? 人人通透,迷的永远是当局者。 氛围一时暖融融,希音斟酌良久,还是狠心打破。 她故作语气平淡,问道:“圣神可是去了锣山?” 京墨一愣,他自道掩饰的并无破绽,甚至考虑到她嗅觉灵敏,来见她前特地沐浴换了身衣服,身上绝无半丝锣山湿冷之气,小猫如何得知? 她笑道:“在南国时赵叁说的话,绝非一个凡人所知,且当时现场有轻微妖气,不用猜也知是谁,今日去玄参殿时,金乌和侍卫强硬阻拦也让我多了丝疑虑,若非你不在殿中,且不想让我知道行踪的话,他们何故如此?两桩事看似毫无关联,但放于一起也倒无甚不妥。” “我说的可对?” 京墨笑着摇摇头,颇有些无奈:“你呀,该聪明的时候怎就一点都不通透呢?” 她疑惑望着他,被他狠狠揉了两把脑壳,才听他道:“是,我去找了她。有件事从未与你谈及过,几万年前我曾放过她一命。” ************************************* 细细听完那段故事,希音难得陷入沉默,她倒是不知还有这层故事。 但落葵绝不止这一件,她对凡人有股比自己还盛百倍的厌恶,应当在屠村之前,她还遇到过一次或几次类似之事,只是希音不知道罢了。 她道:“落葵可有跟你说过我的事?” “并未。” 希音跃出他怀,尾巴一甩化作人形,抱膝坐于他身侧,道:“可想听我讲个故事?” 京墨看着她敛去往日俏皮,挂上本不属于她的重担时,心疼的想抱抱她。 “圣神对‘斗米恩,担米仇’可有过更深的认识?” 她目光悠远,似穿过数万年光阴,落在那个算不得多富裕的小山村。 有一七旬老者,无妻无子,曾是村内一教书先生,因年迈退休于家中,村民皆唤他徐老。徐老闻名村内外的,不止是他学识渊博育人无数,更被人连连称赞的,是他的乐善好施。 作为村内唯一一教书先生,理应该日子过得富富裕裕儿孙绕膝,而他却清贫如洗,一间破旧茅屋勉强够遮风挡雨,所得薪资尽数赠与贫困之家,或无钱上学者,或鳏寡孤独者,总之在他眼中,家家皆有难,有难可帮就需帮。 从学堂退居家中后,毫无收入来源的徐老,靠变卖字画为生,常常因买主需要,一年迈老者点灯夜战,画至天明鸡唱是常有之事。 日复一日,村内受他资助者愈发增多,寒门学子几乎尽数由他资助完成学业,终考取功名走出小山村,徐老名声愈盛,他脸上的笑容也愈深。 可随之而来的,是他脸上的皱纹也增多,毫不留情的岁月推着他逐步走向衰老。 他越来越老,眼神越来越浑浊,即便夜里多填几盏灯也无力,一幅画常常至天明也只完成一半,画功自然与精力充沛之年轻人无法相比,随之而来的,就是越来越少的买主。 买主少了,自然收入甚微。 徐老常常一人独坐窗前,叹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怪自己的无能为力。 晚年凄惨无人伴,那是夜里最凄冷的寒气,入的不止四肢,更是浸透他身体每一个细胞。 可更让他心寒的,是没过几日家门口嘈杂的人群。 他迈着衰老缓慢的步伐打开门,看到的却是一张张无情冷酷的面孔,他们个个怒发冲冠的指着他鼻子,质问本该定期送到的资助款为何迟迟不来,是不是他名声渐盛,就不肯再付出一毫。 可他们却忘记了,面前的老人,已近古稀,头发花白虚弱无力,就连走几步都需拄着拐杖。 他想开口解释,可哪敌的过众人之口,又哪能融化他们一个个硬如铁石的心肠? 最终他无力辩解,几个青年壮汉闯进家中,将老人仅剩的一点尚不够维持生活的钱尽数抢走,并恶狠狠对他又是一番谴责。 伪善、人面兽心等词脱口而出,仿佛面前的人是他们嫉恶如仇的仇敌,而非资助他们许久、于困境之中唯一肯拉他们一把的人。 无论老人如何哀求,如何解释,他们没有一人肯放过他,拿着钱匆匆离开。 对他们来说,老人对他们的资助早已不是情分、不是善举,而是义务。 即便是骨肉至亲,也并无在你有手有脚可自力更生之时还担着养你的义务。 最终如何? 吃完最后一粒米,喝完最后一滴水,身无分文的老人能如何? 我为你雪中送炭,你却愿我家破人亡。 想到他最后临终之际,浑浊的眼中尚留的一丝希冀,希音哽咽的不知如何开口。 她双拳紧握,眼中血丝满布,尽量平稳声线道:“乌鸦反哺,羊羔跪乳,动物皆有感恩之心,为何生而为人却丧失本心?” “圣神口口声声要我放下成见,你也看到了,我所遇到的桩桩件件,如何让我相信凡人?他们可以冷漠至此,我能如何?” “你们没有一人亲身经历过如此的绝望,为何能轻而易举就让我们放下?” 欲望一词,道尽一切,演绎遍世间冷暖,一个人的善意,永远填不满人性的贪婪之欲。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就是前文提到过的影响希音成见的事。 有时这个冷漠的世界,的确会让人失望。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是,世间人情冷漠、满是功利,腌臜之事不知凡几,但这只是你看到的,你曾与金乌道‘眼见并非所实’,为何此时到你这里该言便行不通呢?” 希音冷笑:“按圣神所说,乾坤山数万年所做之事,皆乃凡人谎骗?” “我并未否定他们,只是你所看到的,并非事情全部。” 她道:“你们总是口口声声说要有颗善良之心看待世间,可徐老的事圣神也看到了,是只要有善良就够吗?他多善良啊,却最终是什么归宿?反而助长了恶人嚣张气焰。人性中最不可磨灭的就是贪婪之欲,若一味对这个世间充满希望,满揣着没有利齿的善良,只会令人随意欺压。” “一个人有多毫无底线的善良,就会获得多少肆无忌惮的恶意。圣神看不出来吗?” 京墨叹了声气,道:“这个世上的确是有太多的残忍与不公,但还是要心存善意,切莫对他们放弃,万一下一瞬就有了希望?恶人作恶理应天诛,但这并不是你判定凡人的唯一标准,也不是你对他们就此放弃的理由,你用什么眼光看他们,他们就是什么样的。” 她沉默不语,将头埋进膝盖里宛若一尊雕塑,唯有被风拂过带动的几缕发丝散在风中。 京墨还是未压住内心的怜惜,倾身将她抱进怀里,搁在她头顶的下颚弧线精致,轻轻启合:“今日带你去看些东西,可好?” 希音未动,他也不急,就这么安静等着,她渐渐松开紧抱的膝盖,抬头看身后的男子,两人间距离不足一拳,她可清晰感受到他拍打在脸颊的呼吸,温温热热,一如他对她的模样,似海纳百川般包容尽她的一切,用尽毕生全部的耐心。 眼眶逐渐变红,若不是他抬手在她脸上擦拭,她尚不知自己曾几何时已落了泪,心中万感交集不知所言,在他柔和温润的目光中扑进他怀中。 鼻端萦绕男子身上淡淡檀香,及后背被有规律的轻抚,一下下抚平她心底的焦躁与茫然。 良久,她极轻道了声:“好。” 京墨莞尔,愈加柔了眉眼,见她已变回原形缩在怀里,抱起消失于原地。 他始终相信,只有当一个人看过愈多的人间冷暖,才会对这个世间偏见愈小。 而不只是单看一面。 ****************************************** 南国一县中有个大财主,富甲一方,府邸却修的与普通人家别无二致,下人们着装朴素,家中设施一切从简,毫无半丝奢华之状。 皆因他为人十分吝啬,上到交际开支,下至蔬菜供应尽数从简,且每日账本皆由他过目,绝不肯给管家半分利益克扣,对待下人打赏也小气的很。 “你听说了吗,今日老爷将午膳的烧鸡换成了城中老李家的。” “咱们之前不是一直买的张记烧鸡?为何突然换了?” 两个丫鬟在檐下窃窃私语,左右张望见无人在此,一丫鬟低声道:“近日禽类物价飞涨,张记烧鸡卖的比平日贵了些,只有城中老李家价格未变,老爷一听,二话不说就让以后定了老李家的。” “老李家的味道哪比得上张记烧鸡?况今日有贵客来访,老爷怕是糊涂了吧!” 那丫鬟嗤笑道:“贵客算什么?谁能比老爷的钱来得重要?我就不明白了,老爷每日进账的银子都快堆成了雪,怎的像只铁公鸡一样一毛不拔?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攒那么多有什么用?膝下就一个小姐,再多不以后也是给了她做嫁妆?” “可外人对咱们老爷的风评还是不错的,铁公鸡之名并未传与外,这是为何?” 她道:“你上月刚来自然不知。人人道家丑不可外扬,老爷怎会让外人知道?他是个商人,若此言传出去,老爷日后如何做生意?这年头谁还不会做个表面功夫了?外人不知可家中谁人不知,月钱虽跟别家一样,但赏赐也忒少了些。” “好了别说了,主子们的事哪是我们能插嘴的,快点干活吧,老爷马上回来了。” 不多时,一高瘦中年男子领着一人进府,身后的人着一袭官袍,头戴官帽,年龄倒是与他不相上下,果真是贵客了。 京墨携了希音隐身于府中某处屋顶上,问道:“你看这老爷如何?” 希音不以为意:“这有甚如何,如她们所说,一毛不拔铁公鸡而已。圣神就带我来看这?” 他问:“若我说他是个大善人,你信吗?” “大善人?圣神诓我也应诓的像些,虽我对他不是十分了解,但就凭他的风评能成大善人?” 京墨但笑不语。 希音道:“铁公鸡之名并非我们叫的,那些可都是他朝夕相处的人。圣神这次莫要再怪我了。” 他又问:“那若我说他生性冷漠不近人情,除了吝啬外,还常常苛待下人,你信吗?” 希音想了想,道:“不信。但比大善人有说服力。” “为何?” “圣神没听那丫鬟说吗,外人对他家老爷印象不错,可人往往是真实之样才会在家中显露。一个人越明亮夺目,他身后的影子就越阴冷深沉,这道理通俗的很,圣神莫不会从未听过?” 京墨摇摇头不再说话,带她飞向屋中,示意她继续看。 “博霖,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为兄只能尽绵薄之力,实在惭愧,望此去一路顺风。” 唤博霖的便是官服男子,闻言速速端起酒杯道:“白兄言重,你我兄弟无需这般,待他日归来,可要狠狠敲白兄一笔了。”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白老爷无所谓道:“那是自然,博霖归来之日,为兄必设盛宴为你洗尘。” 几杯酒下肚,两人开始闲聊,博霖盯着他看了几眼,笑道:“原只道白兄提倡节俭乃一时兴起,不曾想还可维持这许多年,家中奴仆怕是没少说白兄闲话吧。外人眼中光鲜亮丽的富绅,谁知竟是个‘铁公鸡’?” “想当初的白兄可是风流一时的纨绔子弟呀。” 他的言语,却字字充满调侃,未有一丝讽刺。 白老爷摇头,笑叹道:“博霖如今也取笑为兄了。顶着府内众人鄙夷目光出入,博霖可知要承受多大压力?但为兄着实无可奈何啊,佛祖面前起过誓,誓死也不可违背。” 博霖也敛了调笑神色,道:“怎的,侄女身体还是……” “小女虽稍有起色,但还是终日离不开药膳,她打小就是药罐里泡大的,早已尝不出何为苦味,却还是每每见到我时笑的像个棉花糖,反过来安慰我‘爹爹莫要忧伤’,我……我如何不心痛。” 一堂堂七尺男儿,半生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生意场上杀伐决断,却总在谈到自家女儿时忍不住红了眼。 博霖宽慰道:“兄长莫要太过担忧,自前些年兄长求了佛祖保佑,且甘愿自身节俭渡余生,侄女不是好了许多么,万事皆要向前看才是。” 昔日城内打马过街的风流少年郎,从不知金钱为何物,挥之如土毫不怜惜,如今为了女儿一夕之间节俭如命,又岂是毅力不足之人可做到的? 白老爷摇头长叹道:“只是可怜了府内下人,因我向佛祖所求为阖家节俭,便不敢对他们过于放肆,赏赐也跟着就少了许多,在我家做工,也是八辈子修来的霉运啊。” “白兄切莫这么说,虽说如此,但你工钱与旁人家相比一分不差,且府中众人皆无卖身契,个个自由身,试问这九州有谁能做到白兄这般?于白府做工,应是福气才是。” 白老爷自嘲般笑了声,端起酒杯敬他:“好了,今日博霖远行,我们不谈不愉快的,喝酒。” “好,喝酒。” 京墨看向一旁微愣的希音,问道:“如今作何感想?” “我……” “你博览群书,想必定听过‘盲人摸象’的故事,以偏概全、以点带面,与你可像?” 希音被他说的红了脸垂下头。 她不知原来白老爷吝啬还有这么一层故事,先前那般下定论……着实过早,也十分过分,差点就此冤枉一个好人。 “有时你看到的并不是事情的全部,况每人心中皆有自己看待事物的秤杆,你对凡人成见颇深,故在面对他们时自然秤杆会倾向于坏的一面。”他问,“若换成是我,你一开始会觉得我是大善人,还是不近人情的铁公鸡?” “我……” 她哑口无言,圣神说的没错,她先入为主的思想太过严重,若换成是他,她定会先相信他是个大善人。 京墨继续道:“白老爷所节俭的钱并非归入囊中,大多数投入到修缮道路工程上,我们方才架云而来可能看不甚清楚,待会儿去看看便知,此处曾经的路坑坑洼洼车马极难通行,如今可与周边临县贸易畅通,你以为是何缘故?” “有些坏人的确坏的超乎想象,但总有些人会暖到心尖。希音,你不能一竿子打死一帮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圣神要开始好好的教媳妇儿啦! 耶耶耶,今天第一次抱抱(1/1)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希音久久未再开口,有风袭来,竟觉寒冷刺骨,头上似被人泼了一盆极寒之地的冰水,突然浇灭了她心底未知的某些东西。 她也说不上来,就觉世界崩塌了一样。 京墨看她这副模样心里似被狠狠揪了一把,又酸又涨,泛着酸水,他想抱着她回去,但他知今日是绝对的良机,小猫实该逼一把才是。 他不忍看她,缓了片刻后,直接抱起猫一个纵身,眨眼到了云端。 “圣神要去哪?” “带你再去看一个。” 她望着云下有些熟悉的屋顶,问:“这是何处?” “还记得弋国的孙五媳妇吗?” 落落大方、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她自是记得。 京墨道:“昔日孙五媳妇害怕受到街坊指点终日不敢出门,我们离开的早,你未看到表象后的事实。街坊长舌无可避免,谁人背后无人说,但更多的人情冷暖你并未真正看到,当日你的结论,不过是猜测罢了。” 希音直觉自己今日必会看到些什么,以此来颠覆自己最初对世间的认识,方才的事她还尚未缓过来,京墨便急匆匆带着她来了这里。 要是别处就罢了,她就算强自撑着反驳他也未尝不可,但他直接令她看曾经接触过的案例,将她的错大喇喇摆在面前,用现实来嘲讽她当初的可笑。 她下意识就要退缩,却被京墨抓着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希音:“我困了,想回去休息。” “看完这个我们便回去,不用多大功夫。” “我……” “嘘,来了。” 神仙岁月逍遥过,人间转瞬已千年。 大宝如今已参加科考高中状元,随了母亲容貌,生的眉目俊俏,气宇轩昂,且又是天子脚下的帝都人氏,一时间成为京城炽手可热的人物,不少姑娘心生爱慕。 二宝只小了他五六岁,哥哥如此出色,母亲惊才绝艳远近闻名,弟弟自逊色不到哪里,小小年纪已孔武有力,弯弓射雕百步穿杨曾受当今圣上赞赏,孙家子孙文武双全红极一时。 孙李氏虽不复昔日青春,却也因家境富足而保养得当,两个儿子出类拔萃,她欢喜不得了,性子越发如同少女。 也未搬出巷子,直接将老房子修葺成四进四合院,整日来来往往很是热闹。 希音感叹道:“倒是不错。” 他笑而不答,趁此时府中无宾客,带她降下去。 孙李氏方送走一批宾客,正命丫鬟们收拾屋子,转身便看到自门外缓缓走来的一男一女,好看的似神仙模样,她觉得眼熟,却也一时想不起来,迎出去道:“两位是……” 希音见她绫罗加身,金玉步摇,面上再无初见时的忧色,欣慰道:“别来无恙。” 孙李氏先是一愣,将两人请进屋内,迅速屏退屋内丫鬟,四下无人时,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参见仙姑。” 希音未想她反应这般快,向前一步将她扶起,竟见她双目含泪,笑道:“无需多礼,如今你可是状元之母,该笑才是。不曾想今日我未戴面纱,还可被你一眼认出。” 孙李氏拭了拭眼角,道:“仙姑仙姿,民妇怎敢忘却。若无仙姑当日施以援手,民妇如今怎能有如此荣耀。现下大宝二宝皆不在家中,合该让他俩给仙姑行大礼才是。” “切莫如此,乾坤山职责所在,是应当的。如今见你们过得好我便满足了,当日我还怕你们挺不过来,毕竟你一人带两个孩子实在不易,没想到他们如此优秀,辛苦你了。” 孙李氏为二人沏了茶,闻言笑道:“当日民妇也是这么想的,民妇脸皮薄,丈夫又……出了那档子事,生怕听到别人背后的指指点点,若不是大宝二宝在,还真生出过轻生的念头。后来是巷子里的街坊邻居们施出援手,为民妇一家渡过困难,不然可是难咯。” 希音疑惑道:“街坊?” 复看了眼京墨。 京墨不动声色品着茶,未接收她的视线。 孙李氏道:“正是。仙姑离开当日,左邻右舍的街坊们就纷纷来送了东西,当时家里困难的很,积蓄也不多,单靠民妇一人无力养大两个孩子,若无大家的资助,大宝二宝怎能上了学堂,有今日之就呢?” “可他们不是……” 孙李氏道:“是啊,闲言碎语他们也说过,指指点点的人里也少不了身影,但唯独未落井下石,还伸出援手渡我们过难关,这便是民妇十足感激的,至少他们心不是坏的呀。常言道‘谁人面前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无论说什么,日子总是要过的。他们肯怜惜我们母子,肯数年如一日的资助不断,民妇并不认为那些指点有何关系,况时日一长,风波过去便无人再说了。” 她抬头见希音愣住之状,笑道:“当日见仙姑离开时面色不虞,想必是被这些风言风语惹恼了罢。其实无甚,他们就是嘴碎些,闲来无事常谈个家长里短,但本性不坏。” 希音默着未置一词,心中如打翻五味瓶,又如月老那一团红线缠在心底,纷乱如麻,理不清一丝头绪,不觉便皱了眉。 孙李氏见状吓了一跳,唯恐哪句不慎得罪了仙姑,正思虑间,一旁坐着始终未开口的男子终于出声,宽慰她道:“无需担忧,她只是在想事情,与你无关。” 孙李氏这才松了口气,见男子轻轻抚着仙姑的头顶,柔声哄她道:“怎么了?” 仙姑僵硬的回头,面色悲怆问他:“我错了?” 语气之小心翼翼,与昔日公堂上的仙姑判若两人,令人心生怜惜,再看男子轻声笑着道:“并未,不过不全面而已。” 她抿嘴偷笑,当年就看两人之间关系不寻常。 希音眼中神采尽失,数万年不曾因何事动容的京墨突然有些慌乱,暗道是不是今日用力过猛,伤到了她?未等他想出甚办法弥补,就听她委委屈屈道:“我想回去。” 他自是不敢再带着她跑,迅速应声,起身自然的伸手牵她,她将小手放进他温暖干燥的掌心,如同抓住源源不断的力量,她面色稍微好看些。 与孙李氏道别后便要出门,下一瞬门却被从外面打开,一个干净清爽的年轻人站在门外,五官清秀柔美,显然对她二人的出现表示惊讶,一脸笑意僵在脸上,眼神不禁看向二人身后的母亲。 孙李氏急匆匆跑来向他介绍:“这是当年公堂之上的仙姑,你忘了?” 大宝反应迅速,当年他太过年幼,且因为父亲之事受惊过度,并未对其他人有何影响,母亲这么一提醒,他倒是有了些轮廓。 退后一步欲跪下行大礼,被希音施法阻止,命他起身:“无须多礼,你如今出人头地,为孙家光耀门楣,也不负我当年之助。你成长一路受了邻里不少帮助,必不可忘却恩情。好好孝顺你母亲。” “孙昶谨记仙姑教诲。” 希音莞尔:“孙昶?好名字。” 拉了拉身侧人的手:“我们走吧?” “好。” 与两人道别后,消失于原地。 孙昶看向一旁望向天空的母亲,扶了她一同向着希音两人离去方向跪下,三声响头大礼后,道:“多谢帝君。” 孙李氏被儿子搀起进了房内,才疑惑问道:“虽说仙姑是帝君派下,可你怎的只谢帝君不谢仙姑?此事不妥,娘这就去帝君殿一趟。” 他忙拉了要起身的母亲,笑道:“娘不是每月都要去帝君殿上香吗?怎的十多年都未看出些端倪?方才那仙姑模样,娘不觉得与帝君像十分相似?” 孙李氏沉思半晌,越想越觉得儿子说的有理,方才第一眼看到仙姑不光是因当年之事,她每月去帝君殿上香,月月见帝君像,故才能快速认出仙姑。 “难道……” 孙昶点头:“不曾想当年之事竟是帝君亲自下凡,我们何其有幸啊。” 孙李氏看着英俊的儿子,欣慰拍着他的手叮嘱道:“我儿,日后切不可忘恩,邻里之恩不可忘,帝君之恩也必得铭记在心。” “娘放心,儿子晓得。” ************************************* 若说近日地府众鬼怪最不愿去的地方,绝非往日他们口中的九幽炼狱,而是阎王寝宫的一处别院。 为何?自是因为此处较地府各处温暖异常,虽温度与人间别无二致,但地府本就是严寒之地,众鬼怪早已习惯阴冷,如今突然多了个暖房子,自是谁也不愿靠近。 但偏偏有人避不过,比如黑白无常。 两兄弟本就长了副可怖的面孔,如今还苦哈哈的,更是吓的一路鬼怪不敢吭声,生怕触了这两尊霉头,惹来祸事,只敢缩着脖子喊声“七爷”、“八爷”。 原本手拿铁链索魂的鬼差,此时一人端一盘子,委委屈屈像个小媳妇。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现在先来一更~~ 大家猜地府住着谁? 主线情节走了三分之二,看来完结还是有些早哈,所以我又多加了些感情戏哟,满足大家看甜甜甜!!! 爱不爱我!大声说! 第50章 第五十章 高高瘦瘦的白无常端着膳食,卖相精美可口,可他眼中嫌弃之色甚重,头上官帽“一见生财”四个字歪向一侧,长舌垂下却对面前膳食敬而远之,与黑无常诉苦道:“神界的一众神仙怎的好这口?看着一点食欲也无。” 黑无常本就凶悍的面色愈加阴沉,他个子不敌白无常,还黑,这么一气更是吓的小鬼们瑟瑟发抖,帽子上的“天下太平”倒像是反话,闻言愤愤道:“阎王待你不薄了,你看看本差,端着这女人衣服像什么样子。” 他身宽体胖,个小面黑,终日凶神恶煞的颇有威严,如今端着一盘首饰衣物极不协调。 白无常看他一眼,噗嗤一声笑出来。 黑无常一路骂着白无常过去,直到感受到别院内传来的暖气,两人不禁打个哆嗦。 黑无常道:“咱家阎王爷是个什么心思?怕人家小姑娘受不住冷送人回去不就得了,还特意在地府整了间暖院,也不知图个啥。” 白无常睨了他眼笑道:“黑爷,知道为何地府有小妖常与我写信抛媚眼,却无人理你吗?” 见戳了软肋,他下意识就要挥手揍人,白无常边躲边笑他:“端好端好,这可是咱爷好不容易求来的珍贵物件,摔了定饶不了咱们。” “凭本事打的光棍,你得多学学咱爷才是。” 黑无常不以为意:“学咱爷?故意整个幺蛾子把人家引下来然后关着?本差才不屑。” “行了行了,进去吧,里头那位可不是个好惹的。” 两人屏气快速进入院中,着人去通报了声,忍着四周的暖气向屋内走去。 里面暖气更甚,中心软塌上闭眼盘坐一人,红袍乍眼,面若冰霜,听闻声响未有所动作,但红绳长杖已至两人面前,若不是躲得快,怕早被打了出去。 “出去。” 白无常拍拍被吓到的胸脯,讪笑道:“月老莫要动气,虽说神仙不食烟火,但好歹也得吃东西不是,我家阎王爷生怕您吃不惯地府的食物,这不紧赶着给您找了神界的来么。就算气也得先填饱肚子。” 说着就要往进走,月老睁眸,挥手将他二人扇出去:“呆不惯这暖屋就别再自找罪受,喊九里明来。” 黑无常胖,还得好好护着手里的首饰衣物,好不容易才站稳,气呼呼道:“阎王爷忙于公事,岂是你说见就见的?” 白无常没拦住他这句话,心道完蛋。 果然,下一瞬月老火气更甚:“本神要回神界,是他硬要扣着不让走,如今本神找他要个说法,就成了不得说见就见?你们不想侍候,本神还用不惯你们!给九里明带话,他若今日不来,本神拆了他的地府。” 两人一筹莫展,正欲先退下莫要再激怒她,身后传来一声冷叱:“废物。” 二人战战兢兢回头,急忙跪下请罪:“参见阎王,阎王赎……” “行了,退下。” 他越过两人,大步向内走去,暖气袭满他周身的寒霜,他也不在意,方跨入一只脚,一根长杖已盛满某人怒气冲来。 他轻而易举化去长杖的法力,伸手将它取在手里,放至她面前,道:“何故来的这么大气?他们侍候不好罚了便是,气自己多不值当。” 月老冷笑道:“地府规矩多,本神不敢得罪。” 九里明立于她面前,俯身道:“这里有甚不习惯的与我说便是,神界清冷寡欲,哪有我地府来的热闹?” “不必,本神只习惯天缘阁,阎王大发慈悲放过本神便是。” 九里明沉下眼睑,他与京墨的温润、龙修的风流俊朗不同,他眉眼生的俊美,长期不见阳光的人皮肤更比旁人白皙,黑袍加身愈发衬他面如冠玉。 真正诠释何为“面如傅粉三分白,唇若涂朱一表才”。 捏着她下巴的手指细长漂亮,指甲壳是难得一见的晶莹透亮,垂下的长发似美人如玉。 月老心中无奈,果然能与希音成为好友的,从无容貌一般之徒,这副样子怕是不知已迷倒多少女子。 他凑近她耳畔低语:“你莫要再挑战我的底线,当年让你逃走是我失算,今日落在我手里,想回天缘阁?” 轻笑一声,呼吸酥酥麻麻钻进她耳内,已软了一半身子,她听到他一字一句无比坚定道:“做梦。” 她气急:“九里明!” 他勾了唇角,与她贴的很近:“再叫一声。” 王八蛋。 月老拍掉他的手,将头转向一侧不再答话,九里明直起身子转向她身后,看向窗外某处,道:“独活,你牵尽九州红线,独看不清自己的吗?那我问你,我的红线你给我牵在何……” 他迅速扭头,将已至门口的某个身影抓回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将她抵在墙上,怒气已达眼底,胸腔几欲气炸,察觉到她的反抗,直接低头吻下去。 “九里明你……唔。” 她先是一愣,又气又急的拼命捶向他的后背,但奈何不敌他的力气。 “嘶——” 九里明放开她,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迹,气笑道:“独活,九州皆知月老淡情,你是铁石心肠吗?你问问自己的心,你敢发誓这里面没我?” “当然没有,阎王莫要自作多情。” “呵,我自作多情?月老怕是忘了,三万年前,是谁与我花前月下抵死缠绵,是谁口口声声说着必不负深情,是谁……” “够了!”她用力推开他,“是我又如何,三万年前的事阎王何故还要揪着不放,男子汉大丈夫,就这般拿不起放不下?” 九里明向前一步抓着她的手将她用力抵在墙上,恶狠狠道:“不若让三山九州之人了解一下,他们眼中冷情的月老,于我面前是多么的风情万种?” “独活,你果真人如其名?当初你莫名离开不留一词,如今反倒怪我放不下?曾听一老者道‘人生三大幸事:久别重逢、失而复得、虚惊一场。’我想如今我都占了,你真得又要丢弃我一次?独活,那我且问你,我的姻缘绳你牵在何处?” “嗯?” 月老低下头看不清情绪,两人僵持良久,九里明放开她退后几步,背过身沉声道:“你真要走?再离开我一次?” 她默了半晌,道:“是。望阎王肯放过我。” 他始终未置一词,她也立于原地未动。 最终他冷哼一声,大步走出屋子,于门口时恨声道:“绝不可能。” 月老靠着墙似失了浑身力气般缓缓滑下,素来被传为冷情的人此时满眼悲怆,忍不住捂嘴痛苦。 不放她走能如何?她心里即便有他又能如何? 他们终究无法在一起。 未有从前,何谈后来? 作者有话要说: ps:“面如傅粉三分白,唇若涂朱一表才”一句出自吴承恩《西游记》中红孩儿的描写。 二更结束啦!! 大家中秋快乐呀!!! 今晚去看电影啦啦啦啦啦啦啦!!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清晨世间第一缕阳光必先洒在希音寝宫,这也是后来她才发现的,当时还道圣神如此体贴,直到今日足足将她晃醒后,就觉不妥了。 这哪是为她恢复神力,分明就是唤她起床。 希音烦闷的转过身,尾巴一甩一甩,避免强烈日光晃到她眼,洒在身上还是极舒服的。 奈何心头沉积多事,醒来再难入睡,她懒散伸着爪子躺在榻上,一双眼睛睁的大大。 ******************************** 昨日圣神带她回来后在寝宫陪了她许久,她斜靠在软塌上抱着抱枕出神,也顾不得圣神在此,懒散肆意的很。 京墨也不怪她,取了毛毯盖她身上,柔声道:“睡一会儿吧。” 心累远过于身累,今日所见对她来说应当打击不小。 希音似才发觉身侧还有一人,看了他一眼,道:“圣神今日也辛苦,早些回去歇息吧。” “不累。”他掖了掖被角,“左右无事,我便在这留着。怎的,帝君如今开始赶我了?” 希音此时浑身虚弱,有气无力道:“圣神可莫要取笑我。圣神心意我知道,无碍的,我自己静静便好。” 两人视线相对,一个温情中满是疼惜,一个虚弱中带着坚定,终究还是一人退步。 他道:“好,有事唤我。” 她点点头,目送他离开,一直强撑的希音终于无力的靠在塌上,眼神空洞,面色苍白。 许久后,寂静的屋内难得有丝声响,却是一声讥笑。 笑中尽是苦楚,和浓浓的嘲讽。 原来到头来,她自诩的清高,自认为站在道德最高点对凡人的所有批判,不过是一场笑话。 她以为白老爷吝啬不过是贪财,心胸狭隘,结果却有不得已的苦衷,尽管受尽家中奴仆的鄙视,也要用尽全力在外人面前不露一丝痕迹,为的不过是保全女儿名声,保她小小年纪无需接受众人背后“病秧子”的指点。 她以为孙五媳妇之后日子虽有可能会好,但前期定会受尽白眼,尝尽人情冷漠,大宝二宝指不定会因父亲之错从此自怨自艾,甚至自甘堕落。没想到从一开始她便过着温情日子,邻里的帮助,儿子的体贴,加上自身的才华,培养出一文一武两个状元,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幸福美满。 她以为人间除了坏人就是好人,可她见的坏人实在太多,所有帝君殿跪她的人皆有所求,见惯了太多的恶,也就自然而然学会了摒去那些善,一门心思觉得世间皆是利欲熏心之徒,所有人都该死。 她以为……的一切,原来都不只是她以为的。 那曾经的夸夸其谈,自以为是,就像一张张手掌,在大喇喇的现实面前,狠狠扇着她的脸。 无声却痛,痛的心底都麻了。 眼角溢出泪,喃喃道:“父君,希音错了吗?” 从只是流泪,到无声痛哭,最后哭到哽咽的抽搐,终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昏睡过去。 金乌立在窗框上,看了希音良久,才望向门口倚在墙上的人。 他是圣神与往圣于开天辟地初期创造四象时,顺手将自己本体中最至纯的一缕精气所炼化而来的,故生来便是纯神之体不说,羽毛泛着金光,乃圣神象征,也凌驾于九州神兽之上。 他跟了圣神两万多载,是公认的圣神最亲近之人,却仍旧未看懂这个男人,像一个谜团般捉摸不透,可直至小帝君出现,他才发觉,自己虽不知圣神心尖有无其他什么,但绝对有小帝君之位。 他发誓。 那个总是目空一切万事料于鼓掌的男人,是三山九州最至高无上的神,他从远古而来,以圣神之姿立于天地,受尽众生俯首,却又淡泊一切,让人永远猜不透他心中到底有没有装进万物中哪怕一丝一毫的东西。 毕竟他拥有着所有,便也无需将何物放于心上。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在他面前虚弱无力的道了声:“我做错了?” 似问他,更似在问自己。 语气中的小心翼翼差点将他惊的摔下来,他的圣神,何时有过这般怀疑自己之状? 他还未回答,又听男人道:“是我错了。” 金乌道:“圣神何错之有?小帝君执念太深,老帝君又放手太早,未有人肯教她如何行走,只能自己艰难摸索,才至今日这般。圣神亲自教导,是带帝君回归正途,想必帝君定能理解圣神一番苦心。” “不是,我并未觉得引导她之事有错,错的是方法。我逼她太紧了。” 虽是这么说,但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这是唯一最有效的方法,希音执念太深,若不强硬一些激她一下,哪能轻易触到她的心底? 金乌叹口气,所谓关心则乱便指的是眼下的圣神吧。 因为太过在乎帝君感受,才会这般否认自己,无非就是心疼至极。 他正欲开口宽慰两句,就见面前男人面色紧张,一个转身闪离他面前。 金乌:“……” 下意识转向屋内,果然,帝君不知梦到何物,竟一个劲的哭起来,充满了茫然无助,将头蒙在被中死死抓着在呜咽,小声的啜泣,哭湿了被褥,也哭化了某人的心。 京墨坐在床边俯身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紧紧抱在怀里,令她枕着自己的腿,一下一下抚着她背,反复柔声哄着:“不怕,不怕,我在。” 她紧闭着眼哭的一塌糊涂,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袖口,后又觉无力,直到抓住他沁凉的手腕时,如溺水之人的救命绳般,拼尽全力不肯放手。 京墨也不在乎红的不成样子的手腕,仍旧耐心的哄她,希音尚在梦中,一个劲往他怀里钻,京墨怕她不舒服,直接打横抱起来一同倒在塌上,很快,他的衣襟就湿了一片。 将浑身颤抖的人抱在胸前,轻轻揉开小猫拧在一起的眉心,屏声听她的呓语,她声音极轻,用的全是气声,他听了好久才辨出来。 “父君……我错了吗,父君……本君没有,不是……本君不是冷血……不是……不是的……” 他紧皱眉心,用力将人抱紧,陷入深深自责,嘴里仍在哄着她:“对,你不是,我的小猫最善良了,乖,不怕。” 后来男人的眉心逐渐打开,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欣喜,似听到仙乐般。 “京墨……京墨……是我错了,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走……” 他忍下心底波涛汹涌的情绪,激动的手都在轻颤,与她拉开些距离将她看了好久好久,久到最后金乌都捂着脸背过身去。 日头临近下山,西边霞光漫天。 余晖中,屋内一双人身影重叠,落在女子额头的一吻,诉尽柔情。 金乌扒开捂在眼前的羽毛中一条缝偷偷转过身看,自家高冷了数十万年的圣神,此时笑的与弋国某个村的二傻子一样。 轻柔的声音散在风里。 “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你。”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快在一起了!!!!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金乌立在玄参殿内的某棵树枝头沉思。 帝君已有足足三日未踏出寝宫半步,圣神也整日宿在玄参殿不肯出,时不时就望向门口,每次他进去汇报公务时,都能清晰看到圣神眼中燃起的希望逐渐灭下的过程。 金乌:“……” 虽知原由,可时日一长,他只觉自己是被嫌弃了。 圣神心思他清楚得很,无非是怕因自己逼帝君逼的太紧,惹恼了她,想去见又不敢,便待在玄参殿反复纠结。 正苦恼如何引帝君出门时,就见玄参殿外游走一可疑身影,看不清何物,只墙头下一侧的花丛动来动去,偏生侍卫还看不见。 他边暗骂侍卫废物,边瞅准时机,欲擒拿贼物。 贼物愈来愈近,他一个纵身飞下,利爪锋芒毕露。 希音于殿中堕落几日后,终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圣神再次消失了。 她不出门不假,但圣神又一次再不来见她,难不成,是对自己失望了?虽她还未完全想清楚,但眼下同等重要之事便是这个。 辗转难眠一个夜晚,今日终于鼓起勇气偷偷来找他,但前几日丢脸丢的多,实在不好意思大喇喇冲过来,只敢走迂回路线,还是化的原形。 本就心虚,又唯恐京墨不想见她,一路上走的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因主要观察点皆在玄参殿殿中,便相应的对周遭环境放松警惕。 谁知眼见就要走出草丛,靠近殿门了,背上猛的扎进两只利爪,瞬间炸了毛。 “喵——!” 一时不察的疼痛最易惹火,她使了神威将偷袭之物拍于地上,回身呲着嘴怒吼,背上伤口隐隐作痛。 与金乌面对面时,两方皆懵。 希音率先回了神,怒道:“蠢鸟,你真的完了。” “帝,帝君,我我我……我不知道是您,我……” 金乌直接吓出一身冷汗,暗骂自己是不是脑子抽了,能悄无声息钻进玄参殿的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他为何要一时手贱冲下来“抓贼”? 下一瞬殿门打开,京墨大步走来将希音抱起,揉着她背上渗血的抓伤,沉着脸转身进了殿内。 希音的毛在他出现的一瞬就被无声抚平,见他虽面色不善,仍旧取了药给她擦,动作轻柔,如抚在心上。 她想说话,却不知从何开口,唯有背上伤口隐隐作痛,便顺着道:“多谢圣神,一点小伤而已,施个法便好了。” 京墨不答,手上动作不停,反问她:“可有觉得与往常伤口的疼痛不同?” 她想了想,点头:“的确是这次要更疼些。” “金乌不同于一般神兽,他的利爪可破万物,被他抓伤只有我手里这一种药可治愈,其余方法皆不可行。他爪尖有剧毒,故你感觉更疼。” 希音被他说得一惊,从未想到蠢鸟竟这般厉害,爪尖还有剧毒? “若……若无解药,会如何?” “三日无解药,瞬时灰飞烟灭,魂归天地。” 希音:“!!!” 很好,这么想盼我死是吧?王八蛋鸟!!! 这么一来,两人话题很自然的开了场。 京墨上完药,问道:“今日怎化了原形过来?” 只口不提前些时日的事。 她苦哈哈的委屈道:“我化不了人形了,自那日回了寝宫后,第二日便只能以原形行走,我可是生了病?” 京墨手一顿,急忙将她抱过来探了神识,并无大碍,查了脉络也无不妥,着实不知这病症是何物。 他问:“可有感觉不舒服?” 她摇摇头:“并未,与往日同样,只是不能化形。” 京墨抱着她便要起身,希音忙问:“圣神这是要去何处?” “我诊不出是何故,我虽医术还算不错,但终归不如医圣,我带你去找他看看。” 希音见他几句话间已到了门口,虚弱的甩甩尾巴:“我头晕,圣神莫要再动我,医圣的事之后再说吧,我想休息了。” 京墨内心焦急,此时一听迅速转身将她重新放回软塌,道:“那你先躺会儿,我去找医圣过来。” 她内心腹诽,你虽医术师承医圣,但造诣早已高于他之上,你都诊不出何毛病,也不见得医圣就可。 “圣神留我一人在玄参殿?既如此,我还不如就在寝宫待着,何故大老远跑来这里。” 京墨哄她道:“听话,你不能化形定是有原由,莫要因此耽搁而加重病情,我速速就归,你……” “圣神说我有病?” 京墨:“……” 今日小猫怎的突然这般难缠?他的毕生耐心仿佛都给了她,闻声叹道:“好,我不走。”说着就要召金乌进来。 希音跳他身上钻怀里,大叫道:“我不要见蠢鸟,他再给我一爪怎么办,我就毒死了!圣神不准出去。” 总之就是不看医圣,也不让京墨走。 在外心虚偷听的金乌:“……” 姑奶奶,我真错了,要知道是你,我就是挠死自个儿都不敢动你啊。 京墨只得压下心中万般担忧,先哄着她,待她睡了之后再去找。 希音抬头看着他,突然问道:“圣神近日在做什么?” “处理公务。” 他不自然的目光自然躲不过某只猫的法眼,她道:“圣神说谎。” “嗯?” 希音站起身,坐在他怀里,道:“圣神莫不是在等我来?” 被戳破心思的京墨慌了一瞬,后迅速恢复原样,道:“此话怎讲?” “圣神道近日处理公务,那为何案头的公文与前些时日我来时见到的一样?且只有少数几个换了位置。记得前些时日圣神分明说过,那些都是已批阅过的,既如此,圣神近日又在处理什么公务?何来的公务?” 京墨稳了心神,暗道小猫怎的今日突然这般聪明起来,又听她道:“且方才金乌偷袭我时,圣神第一时间便冲出来,若不是时刻准备着,如何能做到这般快速?难不成,今日金乌偷袭,是圣神授意?故圣神早有准备?” 京墨皱眉:“胡说。” “那便是了,既不是处理公务,又非授意金乌如此,却可第一时间冲到我身边,圣神如今还敢说不是在等我来?” 希音看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圈,内心笑的抓狂,面上不动声色,继续道:“圣神既然想见我,为何不去寝宫找我?若今日我不来,难不成圣神就一直在这等下去?若我永远不来,我们就再不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希音内心笑的狂,面上稳如狗(手动笑脸)。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自然不是。”京墨抓着她的前爪抱在胸前,贴着她毛茸茸的耳朵,“我怎可能再不见你?” 希音不肯放过他:“那为何不去找我?” 他叹口气,苦笑一声:“自是怕你恼我,那日。逼迫你至此,恐你不肯见我。” 她偏头蹭蹭他的手,道:“我在寝宫多日也是这般想法,恐圣神对我失望,才不来见我,若非今日我迈进玄参殿,圣神还要这般自我折磨吗?” 京墨哑口无言,又觉今日的小猫与往日不同,聪慧如他,已嗅到一丝不寻常气味,勾了唇角,故意问道:“帝君待如何?” 就着趴在他胸口的姿势,希音尾巴轻甩化成人形,重量陡增的京墨惊愕中被压于塌上,看着上方笑的一脸邪气的小猫,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原来虚惊一场。 希音趴在他身上,痞笑道:“我待如何?圣神以为,该如何?” 京墨配合她玩,一手枕于脑后,好整以暇看着她,一手护住她的腰以防她闹的摔下去,笑道:“听闻乾坤帝君好美人如命,就是不知帝君对我,是否仅是因为皮囊?” 她右手抚在他脸上,感受着手下滑嫩的皮肤,感叹道:“倒是不知圣神手感如此舒服。圣神这般说,可是承认了自己红颜祸水?” 他挑眉:“毕竟苁蓉初次见我就不再对女子动心,想来着皮囊还是不错的,帝君认为如何?” “那是自然,若不是那日于墙头见圣神的惊鸿一面,我也不会如此厚着脸皮硬要留于烛照殿不是?本君乾坤山虽不如烛照殿恢弘大气,但也是个风水宝地,圣神可喜欢?” 他装模作样的思虑片刻,道:“去过一次,倒有些印象,只是乾坤山再好,也只能排于第二了。” “第二?何为第一?” 他抬手捏着她脸,认真道:“自然是那姿容可冠九州的乾坤帝君。” 撩人反被撩,希音红了脸,硬要拐回自己主场,道:“圣神居于烛照殿数十万年,怎的还排不上名号?竟被乾坤山给比下去。” “因为没有你。” 希音:“……”这是怎的,又被撩了? 正苦想如何扳回这局时,腰身一紧,天旋地转,她已与京墨换了位置。 京墨双手撑在她身侧,双眸幽深,沉声道:“你的意思,可与我的一样?” 她明知故问:“圣神是何意?” 他盯了身下人半晌,突然眉眼笑开,是不常见的发自内心的愉悦,轻声却郑重道:“希音,我喜欢你,不同于你喜欢美人儿的那种,是你父君喜欢你母君那般的喜欢,你可懂?” 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道:“虽然你说的饶舌,但好在我聪明。”她双臂抬起挂在他脖子上,抬头轻轻在他唇边啄了一小口,“那我就是母君喜欢父君那般的喜欢。” 京墨被她突如其来的吻乱了心神,正愣怔间,就听小猫道:“不对,之前看那些话本子里,皆道女子日后是要去男方家过日子的,若是男方去了女子家,便是所说的什么倒插门,虽说并无甚区别,可那些男子大多数会郁郁不欢,也不知是为什么,但我不想让你终日郁郁不欢,那我还是住在烛照……唔。” 她话未说完,京墨已俯下身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唇,这张唇蹦出的每一个字都在不断撩动着他的心,撩的他四肢酥软,心神激荡。 他从未与女子有过这般近的接触,与希音是出于本能,唇畔上的轻柔辗转似已不够,他逐渐贪心的想要更多,揽着她的腰使两人贴的更紧,她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清香打乱他的理智,顺着本能的去汲取她口中每一滴津液。 但终究是新手,两人不过片刻已气喘吁吁,希音红着脸埋在他颈间,氛围暖的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京墨,你好重。” 他心漏了一拍,未动分毫,半晌后道:“再喊一声。” 希音不知他何意,疑惑的又唤了声:“京墨?” 他欢喜的笑了声,气息洒在她脖间酥酥麻麻,道:“我自出世以来便高居圣神之位,三山九州皆尊一声‘圣神’,我无父无母,不过是混沌所化,紫苑与我同胞,但也只唤我兄长,除了你,数十万年从未有人喊过我名字,其实时日一长,我常常都会忘了自己名字。” 本是柔情四溢的话语,希音反倒听出一丝凄凉之意,她轻抚他的后背:“那我日后只唤你京墨,可好?” “好。” ******************************************** 京墨从墙内某处取出一个香囊递与希音,她接过问:“这是何物?” “打开看看。” 香囊很轻,她打开后倒向手心,竟是几颗鲜红漂亮的豆子,模样甚是可爱,她看的欢喜,道:“这豆子好看,你从何处得来的?” 京墨坐她身侧将人揽进怀里,问:“你不知这是何物?” “不知。” 他敲敲她头:“此乃红豆,前段时日因赵叁之事去南国时,顺手摘了给你留着。” 希音捏起一颗细看,闻言笑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他接道:“愿卿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她将豆子一颗颗装进香囊,妥善挂与腰间,调侃道:“我可要保管好圣神的相思才是。” 两人浓情蜜意间,侍卫来报辛未太岁求见。 京墨欲留她在,她蹦蹦跳跳跑出去说有事处理,他便随了她。 希音出门第一件事便是向树梢看,空空荡荡的尽是树叶,她冷笑道:“若是被我找到兴许死的更惨,不如自己出来?” 窸窸窣窣间,金乌耸着脑袋从花丛中钻出来,应是躲的时辰不短,羽毛上都沾了污渍。 他哇的一声占得先机哭道:“帝君饶命,我真的不知是您来啊,我就是一时脑子昏了,才去抓您,我……” 话音未落,希音已化作原形直冲他而来。 金乌吓的转身就飞,谁知他怎的昏了头去抓了帝君,亏得圣神有解药,心里又是愧疚又是害怕,一时乱飞乱撞没个头绪。 希音气急败坏追着他,威胁道:“蠢鸟给本君站住!今日必拔了你鸟毛!” “帝君想要鸟毛给你便是,莫要再追了!” 他近日因圣神与帝君皆不愉快之事,也心力交瘁,吃的也少睡的也少,此时被帝君拼了命的抓,自是吃不消,没几下就飞不动了。 “你以为拔毛就没了?本君今日定要吃鸟肉!” 刚停下欲让希音拔毛解气的金乌,闻言急忙呼啦啦扇起翅膀跑。 拔毛事小,没命事大啊,如今圣神与帝君应是已解了心结浓情蜜意了,想来若真被帝君吃了,圣神也不会如何。 越想越怕,奈何无力飞的更快,回头间发觉猫的呼吸已快至耳畔,一时吓的魂飞魄散,浑身冷汗直冒,翅膀一软径直掉了下去。 希音紧随他下去,结果寻了两圈未见鸟影。 “蠢鸟,莫与本君躲藏,速速出来。” 仍旧毫无动静。 她仔细环顾四周,才发现此地并非烛照殿,人迹罕至阴冷潮湿,原来两人追赶之际已不知何时离了烛照殿范围。 此地生疏,危险未知,恐金乌有何不测,压下慌乱道:“蠢鸟,你若出来,本君不吃你便是。” 良久,身后一草丛摇了一下。 希音敏锐察觉,回身缓缓向草丛走去,试探叫了声:“蠢鸟?” 无人回应。 只是草丛又动了动。 她不知何故,却总觉此处有蹊跷,继续向前走了两步,又唤了声:“蠢鸟,莫要吓本君。” 快至草前,从中突然立起一个人影,吓的她向后退了好几步,惊道:“何物!” 定睛一看,竟是个十分稚嫩的少年,约莫十几岁的模样,生的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咧嘴笑时两颗虎牙可爱的紧,身上衣物倒是与京墨有几分颜色相仿,此时眨着黝黑的水汪汪大眼睛看向她。 不曾想金乌未寻到,却意外寻到个美貌少年,还不等希音欢喜的逗他几句,就听他朗声道:“帝君可是在寻我?” 作者有话要说: 好不容易!我们的蠢鸟! 化!形!了! 普天同庆啊啊啊啊啊啊大家晚安呀!!!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修) 不曾想金乌未寻到,却意外寻到个美貌少年,还不等希音欢喜的逗他几句,就听他朗声道:“帝君可是在寻我?” “你……”希音愣在原地,惊的合不拢嘴,“你是蠢鸟?” 美貌少年乖巧点了点头,后又皱了眉,抬起胳膊左右看了看,呆了半晌,急忙看向自己的脚,修长白皙的四肢,个子……看了希音一眼,嗯,比帝君高。 他他他,他这是…… 似刚反应过来,结巴道:“我,我这是……” 希音小碎步跑过来围着他转了两圈,惊奇道:“蠢鸟你化形了!” 远处有一汪泉,金乌快速奔过去,俯下身就着倒影盯了许久,喃喃道:“我化形了,我终于化形了……” 他盼了两万年的心愿,终于不必再羡艳旁人,他也有漂亮的皮囊了。 喜形于色间,他转身激动的欲向帝君报喜,却发现停留在自己脑后的拳头。 金乌:“……” 希音讪讪收回手,本欲趁他不注意狠揍一通,谁知那张白嫩漂亮的脸蛋转回来后,竟舍不得下手。 正想着该如何化解这段尴尬,就见傻呵呵的金乌咧着嘴大叫:“帝君,我化形了!我终于化出人形了!” “是是是,本君看见了。”她捏着下巴思索许久,终于问出她从一开始就最想知道的问题,“为何你化形还穿了衣服?” 金乌:“???” 小帝君又在想什么? “化形不都未着寸缕吗?按理说,你应当无遮掩物才对啊。” “所以失望了?” 身后突然传来人声,金乌欣喜的抱拳行礼:“参见圣神。” 调戏被抓包的某猫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回身干笑道:“哪能,我这不说的是常理吗,化形很少有衣服的呀。” 京墨将人抓回来,道:“金乌不比寻常灵物,他出世时自带丰满羽翼,化形时更不必多说,有衣物乃情理之中。” 她了然的点点头,讨好的抱着他一只胳膊晃悠,接收到某人视线时就咧着嘴傻笑,一副纯良模样,京墨无奈摇摇头,轻笑一声。 她问:“你怎的来了?这是何处?我们找不回去了。” “金乌乃我本体精气所化,他化形我可察觉,便能顺着神识赶到。此处离烛照殿甚远,你二人怎跑这里玩了?” “一时不察便跑了出来。”她若说想吃鸟肉,怕会被打吧? 京墨看了眼对面正欢喜的傻鸟,道:“当年带你去西天求佛祖点化时,佛祖曾道‘时机未到’,后本神有幸去西天听菩萨开坛讲法时,又去求过佛祖一次,当时佛祖点化曰‘万事皆有因果,因果自有轮回,若未尝果,只是因未到罢了,一万年后,自有他因。’” “当日本神并不知何意,如今数来,竟正巧过了一万年,原来希音才是你的因果。” 金乌欲行大礼:“多谢帝君……” “不必不必,无需多礼。”希音忙拦了他,金乌化形跟她关系真不大,他顶多是为了保命给吓出的人形…… **************************************** 自金乌化形后,便不再回原形,整日顶着一张白嫩的小脸晃来晃去,受尽了烛照殿一众侍卫宫娥的惊艳,金乌乃圣神一缕精气所化,竟也似圣神般长了副好皮囊。 除金乌外,最开心的莫过于希音,那张小脸她欢喜的紧,无事便唤他来寝宫陪她玩,金乌也乐的开心。 希音飞上枝头,将手中小鱼干递过去,道:“怎的近日总不见月老身影,京墨说她去了地府,都多久了还未回来?” 金乌嚼着鱼肉道:“这有甚,月老牵红线需跑的地方多了去,本就很少在天缘阁,况去地府待个数日,更无甚稀奇。” 他话中之意希音一听便知有故事,况金乌整日在神界横着走,四方灵兽孝敬的勤快,更是掌了第一手八卦。 她催促道:“这是何意?速速说于本君听听。” “圣神神识外放,笼罩三山九州,何事有他不知的?帝君去一问便……疼疼疼,我说我说。”金乌揉着自己耳朵,委委屈屈,“帝君与阎王关系匪浅,竟不知他与月老曾有一段情?” “九里明?那冰疙瘩还有情缘?” “帝君说笑了,三山九州众生灵皆生情。欲,就连众生之主的圣神都有情缘,更遑论阎王?其实若要说这两人的故事,得追溯许久了。” 三万年前,天缘阁轮。盘突生异象,月老彻查许久终查明原因——地府一鬼差前生情缘未了,本以为那姑娘会魂归天地,谁知竟于散魂之时因一丝执念留了一魂,终日游荡在阴阳交界之处,非神非魔,非人非鬼,不归三山九州任何一方管辖。 奈何姑娘唯一一丝执念便是寻得这鬼差,红线尚存,月老便不可坐视不管,她甚是无奈的接了这棘手的活,于阴阳交界处觅得这姑娘。 可若要给鬼差牵线,必得过地府,她一路求至阎王殿,却吃了足足十日闭门羹,阎王这般不通人情,她也不是个温柔性子,直接撞开门闯进阎王殿,面对冷若冰霜的阎王就是一通嘲讽。 两人谁也不肯让步,九里明狭长凤眸一眯,牛脾气上来谁也拦不住:“好,不是要给这姑娘牵线吗,月老看本王如何。” 此言一出,白无常差点咬了自己舌头,顺手扶正黑无常吓歪的帽子,急忙低声劝道:“爷,这话咱可不能乱说,本就非多大事,您让她牵了线不就得了,怎的还把自己给搭……” “本就看这姑娘不错,正巧后宫空虚,也省的那群老头整日劝谏,如此,还多亏月老解本王燃眉之急了。” “你……厚颜无耻!”月老气的不行,这阎王怎的这般不讲理,红线生来锁定两人后,非西天罗汉殿的金刚斧不可断,他怎会不知,如今还这敢这般大言不惭。 “哟,神界中人怎还骂人了?可有辱你神界威严啊。”九里明斜倚在座上,把玩着酒盏看向她,一脸戏谑。 白无常低声道:“咱爷今儿个怎的与往日不同?还开起玩笑了?” “玩笑?咱爷分明是贱好吗?瞧人家月老,脸都气的跟衣服一个色儿了。” 九里明轻飘飘一个眼神飞过来,两人瞬间闭了嘴。 “月老不愿?可本王已动了这心思,于心头难消啊,若本王今日不爽利,月老的红线绝牵不进地府半分,不如试试?” 月老袖中双拳紧握,胸中怒气难平,但职责不可违背,红线期限也有定数,若过了时恐生变故,她闭眼深呼吸几口,抬眸看向上座玩世不恭的妖孽。 “若阎王肯允了本神牵线,阎王之困,本神来解。” 九里明手中杯盏一停:“你说什么?” “只要牵线成功,本神留于地府,阎王看如何?” 他轻笑一声,这月老着实好玩,点头道:“一言为定,本王在寝殿恭候月老大驾。” 她咬牙切齿道:“阎王且好、好、等。” ********************************* 希音追问道:“那后来如何?月老真留下了?” “那是自然,地府是阎王地盘,月老就算想逃又能如何?九里明精明甚过他爹,是历任阎王最出色的一个,月老怎能玩的过他?” “后来呢?” “后来月老留于地府数日,不知怎的,回来天缘阁后,也时不时常去地府转,后来我才发现,九里明竟常留于神界,之前我就说神界气息不太寻常,报于圣神他也不管,道我无需多事便没了,要不是我跟踪着九里明,哪来那么多消息?” “九里明法力高强的很,本君都打不过,他未发现你?” 金乌自动屏蔽她嫌弃的目光,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好歹在神界飞了几千年年,还能让他一个外来的小瞧了不成?” 他虽如今仅有两万五千岁,但九里明来神界那时,他已足两千岁,神兽界霸主的他自是少不了眼线。 “后来我发现,九里明留于神界便算了,竟每每宿在天缘阁,而只要他在,月老便绝不会外出,帝君认为,两人如何?” 希音震惊,九里明这万年铁树,竟生出了满树红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晚了,抱歉抱歉~~ 给你们说,九里明就是骚,还骚的不轻。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别院外不知何时设了结界,地府众人无一可靠近。 白无常忍着被灼伤的危险,苦哈哈在结界外喊道:“月老莫恼,您这不吃不喝也说不过去呀,就算气,也莫拿自个儿身子不当紧,速速撤了结界让小神进去吧。” 寂静无声。 他吐着舌头哀怨的看了黑无常一眼,使眼色命他吆喝两声,黑无常当做没看见的别开头,挨了一掌才转回来道:“你少费这功夫了,月老摆明要闹到底,咱爷都没得办法,单凭你我二人能让这祖宗消了气?” “那又如何,爷近日不在地府,特命咱二人好生侍奉着,结果昨儿个就设了结界,你说这闹的是哪般。” 兄弟二人垂头丧脑蹲坐在别院外,供来往鬼差暗自偷笑也未敢离开。 黑无常道:“当时我不在地府,你应当是知情人,这两位怎搞到如今地步?” 白无常叹了声气,当年的事乱的很,曾经他都一度以为月老将嫁至地府做阎后了,谁知一夜醒来便听闻月老搬回神界,与阎王决裂的消息。 他连脸都未洗就奔赴阎王寝殿,里面一片狼藉,显然是经过一番激烈打斗的遗留物,自家阎王斜倚在床榻上,正喝的酩酊大醉。 若不是空气中似有若无的旖旎气息,他还真以为寝殿进了贼人,如此看来……昨夜应当也十分激烈。 他小心翼翼走过去:“爷?您可好?” 九里明未理,只低头闷声喝着,本就狭长妖艳的凤眸此时如烟雾迷离般,水汽朦胧,甚是好看。 白无常还未来得及心跳加速,手腕就被猛的拽住,耳边传来他恶狠狠的怒吼:“为何不管本王!若她在,定会撤了这酒,为何你不是她!” 白无常吓的几欲哭出来,爷,您分明万年前就吩咐过谁也不得拦您吃酒,如今月老来了几趟,这……这怎的还怨在了他身上。 九里明接着便甩开他手,指着门外:“出去,滚出去……” “是是是。” 他刚走两步,就听身后传来九里明尚未说完的话:“去换上红衣过来,快!” 白无常:“……小,小神吗?” 九里明凉飕飕看向他:“不然是本王?” 白无常:“!!!” 为何主子跑了媳妇,折磨的是他?此时无比想念于人间的黑无常,若他在,定可以和自己一同遭殃。 此后的几日,一言难尽。 阎王吃了多少日酒,他就穿了多少日的红衣,地府一众没良心的狗东西们就笑了多少时日,害的他之后许久不敢出门索魂,真真是丢尽几万年的老脸。 ********************************** 黑无常几千年未曾如此开怀笑过,原来他还有这一段过往,想必当时乃地府最亮的风景罢。 白无常还未起身揍他,这笑声就引来旁人。 感受到结界消失,两人速速起身回头,见门外立着一人,红衣似火。 这是距万年后两人首次正面见到月老真容,与当年一般的明媚无双。 白无常暗叹神仙不催老,边与黑无常一同行礼道:“参见月老。” 月老端端正正回了他一礼,道:“竟不知当日还有此事,皆因本神之过,使七爷受委屈了。” “不不不,月老言重了,没有的事。” 月老诚恳道:“近日本神心思杂乱情绪不定,多有得罪,望七爷八爷海涵,如今他既不在地府,天缘阁事务多,又耽搁不得,本神先回神界了。” 白无常一听,立马上前拦下:“月老可使不得,爷走前特地吩咐过要好生侍奉好您,若这侍奉到了神界,怕是我们兄弟二人至少得脱几层皮了。” “他是打着侍奉的名义,命你们看管本神吧。” “月老哪的话,既您已出来,不若让小神端进去吃食,虽比不得神界口味,但已是尽最大努力接近了,您好歹对付两口,莫要饿了肚子。” 月老看向一旁托盘中的饭菜,卖相上佳,“本神没胃口,二位让让,本神要回去。” “阎王之命不得不从,月老莫要为难小神。”他伸了胳膊,“您请回。” 她冷笑一声:“若本神不呢?你们二人合起来都非本神对手,莫要自不量力,退下。” 黑白无常未移分毫,态度极其坚决:“月老请回,小神将吃食端于您,您已有足足三日滴水未进,莫要垮了身子。” “本神吃不惯你们的东西,退下。” 黑无常端起托盘直喇喇伸向她面前:“这是爷特地为月老寻的吃食,皆按神界水准,与我地府全然不同。” “本神说了不……”她嫌恶看了一眼,突然僵了面色,转回头去细细盯了饭菜半晌,拿起筷子随意夹了一口,顿在原地,“你方才道,这是九里明去寻的?” “正是。” 不是。 她向来嘴挑得很,吃不惯地府的食物,九里明便苦学神界膳食,于千百次失败后终于做出副还算看得过去的样子,哄着她吃。 虽已过万年,卖相、味道也与昔日相比精进不少,但她仍旧可一口尝出出自谁手。 她苦笑一声,心里像塌了一角,塌的整颗心都不再正常,酸疼的很。 三人僵持在原地,终听得她淡淡道:“端进去吧。” 直至吃完最后一口,她都不舍放下筷子,她喜辛辣,喜酸,不喜盐,这些菜中每一口都合她口味。 方才白无常悄悄与她道,前些时日的膳食,尽数出自一人。 “吧嗒。”一滴泪落在袖口,晕了圈深色。 他这倔脾气究竟从哪学来的?以他的身份相貌,三山九州哪个不趋之若鹜,怎就偏要在她身上耗时? 多不值当。 眼前还有一盅骨汤,是她最喜欢的,欲端起一饮而尽时,却被一只手夺去,她惊了一跳,顺着那只白腻的手向上看去,就见那人蹙起眉心轻叱:“都凉成这样了还敢吃。” 见他顺手便要扔掉,月老趁他不妨迅速夺回来,仰头一口喝掉,连渣都未剩一滴,刚放下汤盅,下巴就被一股力量捏住,紧接着便是男子身上的馥郁芳香吸入鼻内,沁入脏腑。 骨汤的香味在舌尖跳跃,她不知是被香气沉醉,还是终究舍不得推开。 他一如既往吻的她浑身发颤,只得努力攀着他肩膀借力,才不至于无力到滑下去。 直到感觉到胸前的异样她才回了丝神识,发觉两人不知何时已倒在床榻上,抓住那只乱动的手阻了他动作,九里明顺从的松开她,伏在她颈间喘息,轻笑道:“为何这次不推开?” “……吃人嘴软。” 他顺口含住嘴边嫩白的耳垂,察觉到身下传来的轻颤,愈发愉悦道:“你方才将汤尽数喝掉,是因为不舍我努力白费?” “……不是,我饿了。” “嘴硬。” 他欲继续动作,却被她死死拦着:“够了,你……唔。” 九里明直到舌尖吃痛才停下,尝到口中的腥气,邪笑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咬我?” 她被他说的羞红了脸,恼羞成怒的锤了他后背一拳,想继续方才的话,却被他恶狠狠唬住:“不准说那句。” “……” “换个话题,别谈那个,好不好?再陪我些日子。” 一个自出世便高高在上受尽群臣跪拜,独掌九州生杀大权,向来目空一切的人,唯独在你面前服软撒娇,你会如何? 月老自是心软的一塌糊涂,支吾道:“平,平日里你从未来过这里,何谈的陪你?” 他笑道:“这是怪我不常来看你?” “不是!” 他笑的更开心,道:“这些时日有些急事需处理,放心,今日过后我便宿在这里,哪也不去,可欢喜?” “九里明!” “好好好,莫闹。”他轻声道,“即便我未过来,但一想到你留于地府,距我不过百里之地,我便觉心安,旁人未给予过的心安。独活,你莫要再离开我,好不好?” 他唤她独活。 她的名字很少被人唤起,众人皆以月老来称,有时突然被唤时还觉不适应,仿佛这两个字已不属自己。 也只有他能将“独活”唤的情意缠绵。 她淡淡一笑,未答此话,嗅着他身上的清香,问道:“你素来不喜彼岸花,怎的如今会将它制成熏香?” 九里明不喜彼岸花已到了病态地步。 黄泉路上昏暗无光,全靠两侧彼岸花海的色彩照亮通往忘川的路,若非这一原因,九里明早下令将这些花屠尽。 彼岸花开,花叶永不见,本就凄凉,又因它别名“无义草”,更被九里明所不喜,曾经他已到了听不得任何人提及彼岸花三字,更别说用他来熏香。 万年间,九里明变的不止厨艺,竟还离奇爱上了彼岸花香。 真真是奇闻。 谁知他的下一句话,令她僵了笑意愣在那。 “因为它与你一般都是红色。” 所以即便抵触至深,他也可因为是红色而慢慢接受,他将寝殿外种了一片,每每自窗口望去,都似见到她立于窗外般安心。 皆道彼岸花含剧毒,想必他已毒入骨髓吧。 作者有话要说: 白无常:主子失恋为啥可怜的是他?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月老沉默,不再言语,唇齿间分明还残留着骨汤的香味,她却只尝到满嘴的苦涩,比黄连还苦万倍,鼻端萦绕的彼岸花香气直逼的她双目赤红,指甲已不知陷进多深的手心才堪堪忍住夺眶而出的泪。 “松开。” 九里明将她手攥在掌心,轻柔耐心的一根根掰开。 她长呼一气,尽量稳了声线道:“你总问我将你红线牵在何处,好,我告诉你。” 九里明看向她眼睛,似透过它望进她内心最深处的苦涩。 他听她一字一句说道:“南国当朝左相之女,朝颜。” 不求与君长相守,惟愿朝暮对君颜。 多美。 想起当日满心欢喜回去查看姻缘线,她无法看到自己,却可看清他的,待看到那根红线逐渐蔓延至一端结上时,她施法看向那处,却如兜了一盆冷水浇了浑身般,浇灭她所有的欢喜与期盼。 轮。盘记载—— 一万年后,南国左相嫡女,朝颜出世,于及笄之年嫁于地府现任阎王,九里明。 他不以为意,如与自己无关,道:“那又如何?” 月老轻笑道:“九里明,你是欲娶我做侧妃?姻缘线所示,你后宫仅有正妃,况我绝不做妾室。” 九里明皱眉:“你胡说什么,我何时要纳侧妃了,管她是谁,我此生只想娶你一人,从无纳妃之心。” “你离开我就因这个?” 她不知该笑他的天真,还是目空一切的狂妄,“姻缘线由天定,万物不可逆天而行,你掌地府多年,想必也看了不少痴男怨女,哪个不是几经辗转,弯弯绕绕后最终仍旧按着姻缘线结了连理?你我不过芸芸众生一粒尘罢了,如何憾的动天命?” 九里明道:“你方才说我此生只有一妻?” “是。”见他起身便要往出走,她急急拉住,“你去哪?” “姻缘线非西天罗汉殿的金刚斧不可断,我去寻来砍了便是。” 她问:“你可知求上西天绝非易事,即使你如今已修成上神之身,也未必过得去天门外的万丈佛光,更遑论进罗汉殿半步。” “不试怎知不可?”他回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独活,我九里明今生只娶你一人为妻,绝不分半点神思与旁的女子。我本不惧何天命,去求了来只为解你心结,只愿你欢欢喜喜嫁与我。” “即便我死在万丈佛光下,也绝不会做个缩头乌龟,连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 她心软的厉害,抓着他的手加大力气,欲拉他回来坐下,奈何某人纹丝不动。 “九里明。” 某人虽不甘心,但还是乖乖坐了回来。 她轻叹声气,道:“你以为我没想过此法?一万年前,圣神前去西天听菩萨讲法,我便求了同去,后圣神因金乌化形之事求佛祖点化,因知我心思,便开恩携了我一起。当日佛祖与我道‘姻缘天注定,不可强求。’那时我迷了心,一心想求得金刚斧,佛祖应是看在圣神面上才多提点一句——” “缘木求鱼。” 九里明不悦:“何意?不懂。” “徒劳无功。” 他气急:“何处来这么多事,南国左相?我倒要去看看他到底生个什么好女儿,竟能嫁进地府。” “你这般火急火燎作甚,左相不过新婚一年有余,并未诞下嫡女,你去能看出何物?坐下。” 九里明顺着她坐下,道:“顾不得那么多,我们今日便完婚,其余之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何故思虑那么多。” 说着便拉她起身向门外走去,她惊了一瞬,忙拉他停步,奈何不敌男人力气,转眼已到门外。 黑白无常始终立在院中待命,此时见两人出来,忙迎上前,就听自家爷道:“传令下去,今夜本王与月老大婚,地府同庆,所经鬼魂免去忘川水洗礼,除前生罪大恶极者,皆投生人道,你……” 她急忙拦住他:“九里明。” 他将人禁锢在怀里,继续吩咐道:“你二人速速前去置办……” “九里明,你莫不是疯了!”一声怒吼打断三人思绪,“方才我所言你皆未听进分毫吗?那是天命,你究竟知不知何为天命,又是否知道逆天而行的下场?!你以为我不爱你吗!在佛祖面前跪了整整一千年的我只等来‘缘木求鱼’四个字你知道有多崩溃吗?!你以为自己是金刚之身能扛得住九十九道雷劫而不伤吗?!我死了不要紧,早在当初上任之时我便定了下任继承人,可你不一样,地府不可一日无主,况你膝下无子嗣,若真有三长两短,你视地府为何物?” “你十五万岁了,不是凡间五岁孩童,还这么天真吗?你是一界之主,掌九州生杀大权,若阎王之位空虚,将是何等后果你可想过?” 她向前一步,忍着泪水抚上他的脸:“阿九,我们不能这么自私啊。” 黑白无常咚的跪在他面前,痛声道:“求阎王三思。” 九里明神色不辨,仿若山雨欲来,他拳头早被捏的咯吱响,一霎时地府阴风狂袭,忘川河波涛汹涌,将奈何桥上正盛汤的孟婆吓的洒了一半汤水。 地府众生尽数匍匐跪地,不知规矩的新魂也被压着一同跪下,同院中的黑白无常齐声道:“阎王息怒。” 月老从未见他怒成这般,拉着他手低声唤道:“阿九?” 无人应答,阴风刮的愈盛,天地昏暗的仿若连成一片。 “阿九,你莫要这样,我害怕。阿九你看看我。” 许是这句话终于唤醒他的神识,他抬起猩红的眸望向她,眼底的冷意她从未见过。 是,这才是独掌生杀大权的尊者之样。 她心里一揪一揪的生疼,任由泪湿双颊,抱着他腰抬起脚尖吻上去,那双唇瓣也冷的刺骨,她吓的不行,极尽温柔的吮着,终于有了回暖之际,也迎来那人的回应。 阴风停了,忘川的水也静了,黑白无常跪着不敢抬头。 九里明一把揽住她的纤腰,转身回了房内。 “滚!” 衣袍抛却,薄衫坠地,青丝散于床榻,与红色床褥相衬的肌肤如罂粟般嗜了人心。 远处香炉中轻烟袅袅升起,朦胧了男子线条极美的背脊,与两侧颊边用力交握的手掌,手背青筋凸起,仿若用了毕生的力气,也不肯放手。 尽管屋中暖气围绕,兴许还是怕女子受不得地府的寒,他随手拉了被褥披在身上,也只堪堪盖在了腰线以下。 逐渐落在她腰间的双手,伴随着一道难抑的娇声握紧,指骨都似要陷在肌肤里。 如驿道上匆忙赶路的马蹄,又如煮沸的开水,起伏间遮在女子不经意随手一抓而散下的床幔后。 不大会儿,便有私语声传来,先是女子断断续续夹杂着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听不真切,而后便传来男子沙哑的话语:“欠了三万年,哪能够?” ***************************************************** 月光洒在美人儿肌肤上,更填一层旖旎。 九里明忍不住倾身在她肩头落下一吻,又提了提被子掖在她颈后,盖的严严实实的,才一脸餍足的继续撑着头看她,嘴角挂着笑。 他的小辣椒终于又乖乖躺在怀里了。 又盯着看了半晌,才恋恋不舍的移开目光,将她妥妥善善安置好,轻轻起身披衣,走前还是心痒难耐的落于她眉心一吻。 方至神界第一重天,他就被拦于门外。 “何人?” 一金袍青年缓步而出,挂着三分笑意,拱手道:“阎王别来无恙。” “不知阁下何意,本王且有要事,失陪。” 他欲跨出一步,却被狠弹回来,怒火腾起,欲施法拆了面前结界,却听那金袍青年悠悠道:“此乃圣神法器,阎王以为自己法力如何?” 他顿了手,圣神怎的会在此? “你是何人?本王怎不记得圣神身边还有你这副模样的?”希音久居烛照殿已多时,若她见了长成这样的,定会骚包的写信与他炫耀。 金乌眉尾都是得意,拱手笑道:“在下金乌,曾与前些时日化形,故阎王不知。” 三山九州最大奇闻终于堪破,原来金乌也是会化形的。 他道:“原是神使,得罪了,只是圣神甚少插手旁事,怎的今日命神使来此处拦本王?” 金乌道:“阎王此番可是欲去西天?圣神早知阎王此意,特命小神至第一重天拦您,若此番大喇喇去了西天,莫说万丈佛光阎王受得受不得,单是因此惹恼了佛祖,与您也不合算不是?不若省了这力气。” “劳圣神费心,本王心意已决,还望神使让路。” “终究是一场空,阎王又何必执着。天命不可违,小神知阎王不怕,可您是否为月老考虑过?且阎王此番前去怕是月老不知吧?若一旦她知晓,阎王……” 九里明冷笑打断他:“本王的女人是用来疼的,不是拿来给你们威胁的。” “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天,第一次写这么文艺的船戏!!啊啊啊憋死我了!! 好啦,写完就要关电脑收拾行李啦,凌晨5点的火车,终于要回家咯!!宝贝儿们都放假没啊!! 哇,我今天才学会看营养液,感谢“小仙女”和“山有扶苏”两只小可爱的营养液投喂!!!爱你们!!!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金乌笑道:“是是,阎王莫气,既如此,不如与小神一道往烛照殿一趟?” 伸手不打笑脸人,阎王脾气古怪得很,他一个劲笑应当暂且可保小命无虞。 九里明道:“谢圣神挂心,本王西天归来后必亲自登门……” “你如今这性子怎的比你爹还倔三分。”希音突然现身于第一重天门外,打断他道,“不允你去自有不允之理,且利弊皆道与你听,你这般执迷不悟一意孤行,以为就是为她好吗?” “登门道什么谢,谁整日无事就等着听你那几声谢?再说能否有命回来都未可知,如今大话倒是说的不晚。” 劈头盖脸先是一顿冷嘲热讽,还未等他反驳,希音又抢先道:“你想说什么?多管闲事吗?若不是月老乃我朋友,你以为就咱俩这交情值得我今日来与你费这口舌?真不知好好一美人儿怎的眼光这般不慎,竟看中了你这人,牛脾气上来地府一众牛鬼蛇神都拉不回来吧?也难为黑白无常能忍你数万年。” 九里明冷哼道:“你如今都乐不思蜀了,也难为子宸能忍得了你这数万年的甩手掌柜。” “你……”希音被反将一军气结,“你管我!如今是在谈论你好吧?少来转移话题,瞧你这眉宇间的餍足春风,昨日想必天雷勾地火烧的挺旺吧?所以当下就独自留了人家在寝殿,也全然不顾你逞过私欲后她所受的不适,大喇喇还要去西天送死?” “倒也算个好法子,省去乱七八糟的过程,直接就近登了极乐世界是吧?” 金乌在一旁偷乐的不行,帝君伶牙俐齿他领教过,倒不知与旁观看竟这般精彩,难怪每次圣神见他被揍总是开心的很。 也着实是一把辛酸泪。 他长吁短叹完,余光就瞥到一明黄衣衫拂过,尚未行礼便被制止。 希音低声嘀咕一句,就听头顶上方传来声音:“你方说什么?拔什么无情?” 她吓的一激灵,腹诽抓包不要紧,开小黄腔被抓可是会被拎回去上课的。 “圣神说什么?” 京墨对着一张十分纯良天真又无辜的脸,着实无奈,捏捏她脸便不再提这事,抬头看向前方的九里明,道:“阎王性情中人,本神钦佩,只是万事皆讲个理,单凭一腔冲动,除了事与愿违外无旁结果。” 九里明道:“非局中之人自是容易高谈论阔,道理一堆说的天花乱坠,若今日是圣神,您会如何?” “本神从不做赔了夫人又折兵之事,若今日是本神,明知前去无一丝扭转可能,除了搭上这条命之外,还会令心爱的人伤心欲绝,令三山九州陷入混乱,人间失衡。百害无一利,有何意义?” “除了抒发内心怒火之一二,还有何用?” 他半晌未答,后道:“那本王该如何?难不成就这么干等着?顺了那什么鬼天命娶了左相之女,放独活回神界?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拿命爱过的人,圣神甘心放手吗?” 希音道:“那你去西天能做何事?求佛祖给你金刚斧?还是求他改了天命?天命之所以叫天命,自是因它不可抗力,你以为佛祖就可以改吗?” 九里明神情落寞,自嘲道:“本王只是想去问问佛,问问他……” 具体问什么呢?其实他也不知道。 只是下意识认定佛乃众生之源,无所不知,佛祖定能为他解惑,定能指引他走出困境。 心底的惊慌,无措,茫然笼罩着他,仿佛置身于混沌之中,四周白茫茫真空一片,徒留他一人,迷了方向。 素手一挥便可定三山九州任何生灵生死的王,如今却像个茫然失措的孩子般红了眼眶,瘫在地上。 “本王真的……毫无办法啊……” 京墨叹了声气:“你且回吧,佛祖当日既与月老道‘缘木求鱼’,今日即便你可面见佛祖,也依旧绕不开这四字。” 他看向一侧紧咬下唇的小猫,揉了揉头,才多与他提点了句:“顺其自然,自会柳暗花明。” 九里明一愣,见几人已转身欲离开,急忙起身问道:“圣神何意?” 希音回头道:“就是让你珍惜眼前人,勿杞人忧天,呆子,回去多读读书。” 说罢,三人消失于原地。 九里明回寝殿的一路始终在思考圣神所言何意,听起来,圣神似乎早知此事,且已推测出之后情景。 只是…… 他尚未想通,人已至寝殿中,床上本应熟睡的人正靠在床头,点了盏灯看着手中书卷。 灯下美人如画。 每每见她总会烦恼皆抛,笑着走过去:“怎不睡了?晚上看书作甚,伤了眼。” 月老顺着他抽走手里书卷,笑道:“口渴醒来见你不在,后又睡不着,索性就起来了。公事多吗?” 九里明斟了杯水过来递给她,本想坦白,却又怕她担心,便依着她道:“不多,琐碎事罢了,我回来了,睡吧?” 她把杯子还给他:“好。” 两人相拥而眠,皆揣着心思未睡着,也始终无话。 月老埋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有规律的心跳声,逐渐才安了心,他去了何处,她其实猜到**分。 回想起方才圣神与九里明的那句“顺其自然”,她莫名开心了些。 圣神所言,绝无虚话。 她知他怕自己担心,故她也未言明自己曾偷偷去寻他,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在万丈佛光前拉住他,在看到金乌拦了他之后,才松口气,顺便听了圣神箴言。 她欲开口,就听九里明轻声道:“我们不要再想之后的事,就活在当下,可好?” 她知这傻子已想通,开心的笑道:“好。” ******************************************* 三人回了烛照殿,希音欲拉着金乌继续八卦。 京墨唤她:“等等。” 她回身疑惑道:“何事?” “你们又要去哪八卦?回来。” 她欲傻笑蒙混过关:“嘿嘿,我们再聊一会儿,不耽误金乌做事。” 京墨皱眉,这几日两人时常于一处玩耍,窃窃私语开心的很,且每每见到他便收了笑,换上一副故作严肃模样。 怎的,他就不可参与八卦了? 吃醋的某圣神心结不可抒发,忽想起今日新抓的小辫子。 “你方才嘀咕九里明什么,拔什么无情?过来说与我听。” 作者有话要说: 希音:“拔,拔diao无情……” 京墨:“你过来,我们谈谈。” 啊啊啊啊今晚的晋江有毒吧!我为什么发表不出去啊!!!我也是服了! 国庆回来发现家里事超多,今晚挤着时间上来更新了小短章,答应的双更放在明晚,实在不好意思小可爱们,明晚绝对大肥章! 祝大家国庆快乐!! 今天我朋友说我应该给大家国庆节福利,可我想了半天不知道给啥,朋友竟然让我爆照,我的天,长得丑还爆照我真的怕掉粉啊卧槽! 暂且让我想想哈……具体福利会放在微博的,所以就再次臭不要脸安利我的微博:@云胡不欢欢欢 那个猫咪头像就是我! 欢迎小可爱们点关注呀~随时欢迎大家互动~有小剧场什么的也都会发在上面的~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希音是如何被抓回去并教育一番暂且不提,总之圣神并不如表面那般温良恭谦便是。 她化作原形缩在京墨怀里,道:“圣神方才与九里明所言何意?” “嗯?你不是已与他解释过?” 她道:“我的意思是,你为何会那样说?莫非……你已知原委?” 他但笑不语,愈发勾起她的好奇,在怀里撒泼打滚几圈后,京墨终于耐不住她磨,道:“天机不可泄露,你且看便是。” 希音见如何也问不出来,也歇了心思,此刻已天边破晓,她打了哈欠欲回房歇息,被人从后拎着后颈抱怀里:“便在这睡罢。” 她眨巴着眼有些许羞涩:“这,这不大好……” 虽然她很早便想吃了这个总故作镇定的男子。 京墨好笑的敲她额头:“整日皆在想些什么?今日是汪文将军下凡轮值,你之前就道想与他一见,待会儿他至烛照殿参拜时顺道引你二人结识,如今已天明,离参拜时辰甚近,你宿在这里免得两边来回奔波,不然你以为我要做甚?” “我……”希音暗道原是自己心思不纯,呵呵笑道,“无事,无事,我们一个意思,呵呵,一个意思。” 希音头次宿在玄参殿,原本玄参殿只作京墨办公之所,但他也懒得来回折腾,便带着她一同留在了玄参殿的偏房。 这几日依旧很凉,尤其是凌晨时分,搬着露水落下的温度,冻的她直往京墨怀里缩,整只猫蜷成一团缩在他胸口处。 京墨想来应是近日疲劳过甚,且一夜未睡,眼底颜色略深,沾床便已熟睡,只感受到希音靠近时,下意识将她往怀里一带,也未醒来。 她毫无睡意,睁着眼抬头看他,男子双眸轻敛,敛去往日温润,反倒填了几分伶俐,却仍旧好看的使她舍不得移眼。 金乌前些时日曾问过她,为何对圣神转变如此快速,不过是头几日带着去了趟凡间,回来不过多时两人就互表了心意。 当时她一笑而过,并未回答。 所有人皆以为她不知京墨心思,若要得见今日之景,必需他煞费一番苦心。 其实不然。 她虽自幼便在乾坤山甚少出来,但并不代表她何事都不知,数万年与凡人打交道并非只加深了成见,于风月之事也必不少接触。 起初她的确不懂,后听得多见得多了,若再不懂,怕是该傻了,且凡间话本子多如牛毛,所谓的“桃色”“春风”等词作名的本子,她自接触的也不少,算是个毫无实战经验,却有丰富理论知识之人了。 故京墨对她不同于旁人之事,她起初并未察觉,但她深知自己的心,便寻了法要去了解他。 其实京墨之意表现的毫不遮掩,否则也不会众人皆知他心思在自己身上,终日有人掏空了心思来讨好她,只为能于圣神面前美言几句,虽然她皆拒了。 故只要她沉下心来去探寻京墨之心,自是可轻松捕得他心思,之所以始终未给予回应,不过是在等待时机罢了。 况她曾问过月老关于自己红线所系何处,当日月老与她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她素来聪慧,即便当下不知何意,后来怎可能还不清楚? 月老掌三山九州风。月情。事,京墨并未跳脱九州外,自是可牵上的,她自幼便善察言观色,月老对她的不同,与后来故意引导她发现苁蓉之事,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看清心意。 如此一来,她与京墨缘分,自无法避免。 后京墨带她去凡间,使她看清自己的心偏的多过分,逼她放下固有成见,真正用眼和心去看世间,看它本来样貌。 她当时被打击的失了理智,如天塌了般,不知该如何是好,后又唯恐京墨对她失望,因此不再喜她,才做出去玄参殿逼他承认喜欢自己。 是的,逼。 他可强迫自己承认错误,她怎就不可用同样手段逼他承认对她的心意? 这个男子,亦师亦友,亦更是心上人。 金乌认为她只是一时冲动,太过草率。 怎么可能呢? 一个人肯为了你耗尽毕生耐心去慢慢引导,带着你领略世间真善美,用他所有的爱来包容你的一切小脾气,教会你如何热爱世间,如何真正成长。 如何让人不动容? 更别说那张看了就忍不住想扑上去的脸? 若他对她是温水煮青蛙,势在必得。 那她对他便是觊觎已久,虎视眈眈。 两方势均力敌,有何道理不在一起? ******************************************* 门外传来金乌贼兮兮的声音:“圣神,帝君,起了吗?” 希音:“……” 这话问的,甚是奇怪。 京墨睁眼揉了揉眉心,掩下眼底的倦意,回了声:“来了?” 门外立刻回:“是,丁丑太岁汪文将军求见。” “带将军去正殿,本神即刻就到。” “是。” 他揉了揉怀中蜷着的猫,手感柔软细腻,颇为舒服,低声道:“醒了?汪文将军到了,带你去见见。” 希音装睡失败,伸了懒腰道:“我去求了,可否真会佑我事事顺遂吉祥如意?” 他笑:“六十甲子神佑的是凡间生灵,并管不得神仙运势,更何况你已高尊上神之位。带你去不过是为了让你开心,图个彩头罢了。” 见希音神色突然淡淡,他低声哄道:“有我佑着,还愁事事不顺遂?你求了他们,还不如来求我划算。” 希音噗嗤一笑,拉着他起了身。 汪文将军一派正气,昂首挺胸立于殿上,颇具威严。 此时见圣神自偏殿方而来,还携了名女子,举止间虽未有多亲昵,但仍可看得出两人关系不寻常。 他忙垂头,眼观鼻鼻观心,做出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圣神私事,他不敢有丝毫八卦之心。 只拱手恭敬道:“参见圣神。” 希音跟在京墨身后,拒了他邀她一同坐下的请求,乖乖立于他身侧。 京墨笑着随了她,道:“将军不必多礼,此番下凡多多费心了,近年来人间混乱四起,想必将军也知其一二,此去还需多与各方土地携手,一同佑着人间,莫要被甚不干净之物坏了九州纲常。” “属下遵命,定不负圣神期望。” 他欣慰点头,汪文将军素来沉稳可靠,自无需他担忧。 携了希音手拉着下了高台,走至汪文将军身前,道:“此乃乾坤帝君,也是本神未来神后,因她出生丁丑年,故早想与将军结识,此番总算得了空。” 汪文将军被“未来神后”四个字震昏,还好反应甚快,忙行礼道:“小神参见帝君,承蒙帝君抬爱。” 希音见他惶恐之状,摆手笑道:“将军客气了,本君知你们不管神仙事,也不强人所难,不过是想见见将军求个彩头罢了,将军莫要紧张。” “是。”汪文将军擦擦冷汗,“帝君龙章凤姿风采卓然,况有圣神亲佑,自是万事顺遂吉祥如意。” “如此,便承将军吉言了。” 汪文将军走前掏出一五彩线递与她,道:“此乃凡间流传的一种吉祥线,虽知与帝君无用,但也是彩头了,望帝君莫要嫌弃。” 她欣喜道:“怎会,将军有心了,多谢。” 汪文将军向后一拱手,道:“吉时将到,小神先告退。” ******************************************* 汪文将军走后,希音抱着他胳膊故意问道:“你放才如何介绍我的?再与我说一次?” “如实介绍罢了。” 希音见他耳根都泛了红,自不肯放过他这般划水,依旧不依不饶:“我就想再听一遍,你在与我说一次。” 京墨装傻:“乾坤帝君?” “不是!京墨你少来,方才如何说的?不准偷工减料。” “方才就是如此说,你莫要听岔了。” 希音突然扁嘴,一副委屈欲哭之状,控诉道:“这也不过才数日,你便如此敷衍我,日后可该如何?方才明明还口口声声与汪文将军道……道……” 京墨忍着急切要哄她的欲。望,故意逗她:“道什么?” “你自己清楚!” “我忘了,不然你提示提示我?” 希音咬牙切齿:“京墨!” “我在。”他附身与她平视,眼尾都染了七分笑意,柔声道,“我方才与汪文说了什么?你道与我听。” 希音知他在捉弄自己,心底因方才所燃的欣喜已消失无踪,反倒生出一丝委屈,明明这话就是他自己说的,怎的如今还反倒让自己说了? 多,多害羞啊! 她赌了一肚子气,转身就走,被人从身后抱紧怀里,嵌在胸前。 身后男子笑意清浅:“怎的还恼了?是我错了,不该逗你,莫气,乖。” 小猫一声不吭,却也不再挣扎动弹。 他侧脸蹭着她的耳后,轻声道:“那我如今认真问你,做我神后,你可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哦~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他侧脸蹭着她的耳后,轻声道:“那我如今认真问你,做我神后,你可愿意?” 希音本就不是矫揉造作之人,喜欢便是喜欢,既两人已在一起,当然是奔着白首不分离去的,且她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如今听他如此说,自是心下欢喜。 于他怀中转过身,眉尾轻挑,染了几丝红晕:“圣神可不准诓我。” “我以圣神之位起誓,此生绝不诓你。” 她欣喜的凑上一吻:“我愿意。” 金乌刚呼啦啦飞到殿门处,就被眼前景象刺的眼生疼,正欲呼啦啦再次飞走时,被希音施法抓了回来。 “何事?” 金乌顶着圣神不善的目光,委委屈屈道:“三殿传了信来,邀圣神与帝君前去南国一聚。” 希音问道:“南国?可是遇到了何事?” “并未,只道许久未见,前去一叙而已,其余并未谈及。” 她放了心,抬头问道:“可要去玩?” “皆依你。” 金乌:“……” 嘁。 有了媳妇儿就不是你了? ******************************************* 南国居于南地,民风淳朴,气候湿润宜人,的确适合长居。 他们至南国已是傍晚,寻着路至一高门大户前,大红灯笼高悬,填了几分喜气,金边牌匾上书“林府”二字。 金乌嗤道:“不必看都知是三殿手笔,这牌匾想必是纯金打造吧?修的这么阔气,不怕夜里来贼吗?” 话音刚落,门内戏谑声音传来:“今日还缺一味菜,不如吃烤鸟如何?” 紧接着有小姑娘脆生生道:“好呀好呀!龙修哥哥可打了鸟回来?” 还伴着几声犬吠,颇具支持之意。 金乌:“……” 连只蠢狗都笑我? 下一瞬门从内打开,龙修迎出来笑道:“参见圣神,帝君。”看了眼金乌,“以及即将被吃的神使?” 希音抱着京墨胳膊乐的咯咯笑,见状忙与金乌划清界限:“三殿拿去随意吃便好,只是本君喜食鸟翅,三殿可要给本君留好了。” 龙修一看两人亲密如此,了然笑道:“那是自然,一对都是帝君的,可好?” “三殿果真聪慧。” 金乌:“……” 我回神界了,你们玩。 黄莺本在院中玩耍,听到声音兴冲冲跑出来,径直扑向希音:“帝君姐姐!” 希音忙搂了她进怀,抚着她柔顺的长发,看着已长大不少的小姑娘,欣慰道:“小黄莺长成大姑娘了。” “是呀,今年黄莺就要及笄了。帝君姐姐可是忙的很?也不常来看黄莺。” 黄莺跟在龙修子苓身边已近八个年头,本就五官端正的小姑娘,如今愈发长的亭亭玉立唇朱齿白,令人见之不忘。 希音笑道:“是姐姐的错,未常来看你,日后定不会如此了。这几年可有乖乖听话?读书没?” 黄莺抱着她腰,抬头道:“黄莺很听话,龙修哥哥与子苓姐姐常教导我读书,前些日子与私塾里那些学子对诗,黄莺夺了头筹呢。” “我们黄莺自幼就聪敏,日后定是个大才女。” 龙修道:“门口说话多累,圣神,帝君里面请,菜早已做好,就等二位了。” 京墨边走边问道:“‘林府’何意?” “子苓的苓通林嘛。” 两人相视一笑。 大狼狗熟悉他们气味,向来凶神恶煞的它今夜欢快摇尾跳跃在几人身侧。 希音停下感兴趣观测它半晌,问道:“八年已过,它怎未有丝毫衰老之状?” 龙修道:“先前小神也只以为它是普通犬,谁知数年不老,后恰巧遇了显圣真君携了哮天犬,才知它生来便具仙根,只是因赵叁虐待后损了些根本,才至今无法开口。” “医不好?” 龙修道:“可医,但小神与子苓皆无法,不如帝君试试?” 希音正欲道好,就被京墨拉住:“你虽不惧它,但素来惧犬,还是我来吧。” 他向前一步,大狼狗听得懂他们言语,乖巧坐于地上仰头看他,京墨伸出右掌贴与它额头,探了半晌才道:“无碍,只是因营养未够导致仙根虚弱。它与寻常犬类不同,自不可与他们一道方法喂养,多亏你这几年给它食过固本培元之物,才可保它本就微弱的仙根。” 京墨回直身子解释道:“它父母应只有一方具有仙根,且并不强大,才使它生来便带了一丝微弱仙根,本就不牢靠,若长期由赵叁养下去,迟早泯为众犬。” 黄莺担忧道:“那大狗狗该如何?” 他宽慰小姑娘:“大狗狗无事,哥哥这就帮它。” 京墨轻颂一诀,掌心源源不断生出金色丝线钻进大狼狗额头,期间它不断发出难抑的呜咽声,四肢抖的厉害,待京墨收回掌,它已虚弱的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已将它体内仙根稳固,且注入神力提升它一层仙格,如今虚弱无力是正常现象,万物皆有过渡期,明日一早就无事了。”他与龙修道,“将它妥善安置下,今夜勿扰,明早且看情况如何。” “是。多谢圣神出手。” 黄莺拉着他袖子晃着,问道:“明日一早大狗狗就无事了?” 京墨笑道:“是,莫要担忧,睡一觉起来大狗狗就可与你对话了。” 黄莺眉开眼笑的冲进屋内,喊道:“子苓姐姐,那个很厉害的哥哥救好了大狗狗,明日它就会开口说话了!” 希音看着京墨眉眼弯弯的模样,戏谑道:“今日心情怎这般好?” 他看着她道:“你未发现,黄莺方才拉我袖子模样,与你别无二致?” 希音:“……并未发现。” 他笑出声:“因她像你,我才多了耐心哄她,吃醋了?” 希音:“???” 她何时吃过醋!跟一小姑娘吃哪门子的醋! 不欲理他,换了话题问道:“今日子苓好生奇怪,往日她应当是第一个冲出来才是,今日怎的久居屋内不出?” 她说话时已至屋前,就听内里一女声笑道:“我说什么来着?君上定会出此一言,可莫要怪子苓怠慢,君上速速进来一瞧便知。” 希音起了好奇心,快速跨入屋内,就见餐桌旁除黄莺外,还立着一发簪高绾的女子,五官依旧精致如初,魅意也未敛去多少,只是宽大衣袍也难掩的小腹已隆的高高,此时正笑意盈盈看向她。 她瞬间愣在原地,眼前的女子……莫非是…… “子,子苓?” 子苓开怀大笑,向希音身后正向房内走来的人道:“瞧瞧我说什么来着,君上果真被吓到了吧?” 龙修快步立她身侧,拿过她手中的筷子,急道:“你怎的又起身了?这些事我来就好,你快坐下歇着。” “无事,大夫说过了前三月便不必太过紧张,再说我如今只是摆摆碗筷罢了。” 京墨也对两人之状充满疑惑,金乌愣神道:“这……子苓仙子有了身孕?” ******************************************* 希音与京墨坐于上座,静静听完两人解释,她不虞的面色终于缓和不少。 难怪传信与她,道前来一叙,竟是因她已怀了龙种。 未婚先孕只过,于神仙而言并不如凡人看的重,但龙修身份不同,乃东海龙王最器重的龙子之一,龙族身份尊贵不说,她们猫族也不差,只是龙族规矩森严,一着不慎极易被污,若龙修无法护她周全…… 难不成要让她受到水族众人指点? 希音问道:“你们已订了婚?何时的事?怎的……一点消息也未传出?” 作者有话要说: 金乌:“老子是只鸟,不是狗!为何天天喂狗粮!” 于林府门前,龙修与京墨相视一笑。 确认过眼神,都是妻管严的人,哦不,的神。 第60章 第六十章 一年前,龙母知悉他二人已情投意合,且她对子苓印象颇佳,与龙王商议后,连下四道旨意才堪堪将龙修唤回。 见只有他一人前来时,龙母生怕他又做了甚混事惹了子苓,才致使小姑娘不肯来见,当下气的便要拿了手边之物砸他。 龙修连忙摆手笑道:“母后息怒,怎的今次见了儿子不心生欢喜?” 龙母无视他嬉皮笑脸模样,问道:“命你携了人姑娘一道前来,何故只有你一人?” 龙修凑上前笑道:“她去乾坤山一趟,说是要寻了宝物与母后,故会晚一些来。” “那你怎不陪人去?”龙母责怪道,只觉他不体贴。 “她心思细的很,于父王母后面前耽搁太久是小辈过失,但两手空空而来显的不庄重。儿臣自是要跟着去的,她唯恐怠慢您二位,才让儿臣先至东海,她随后就到。” 如此一番,龙母大悦,暗道这姑娘是个识大体的。 龙王见夫人满意,儿子高兴,他也就跟着乐呵未有异议。 子苓携了乾坤山中极寒之地的寒幽草至东海,献于龙王龙母。 龙王惊道:“这……可是传言中可生死人肉白骨的寒幽草?” “正是。”子苓道,“寒幽草万年难遇,世间罕有,因它只可生长于乾坤山的极寒之地,小仙千年前机缘巧合得了它,特献于龙王龙母。” 她表面大方镇定,内心却忐忑不安,龙母召见猝不及防,她未有丝毫准备,想起乾坤山的寒幽草,可是来返两趟必误了时辰,她正慌乱之际,龙修宽慰她道不必着急,万事由他担着,绝不会使龙母有丝毫怪罪与她,故才有这么一出。 如今不知龙母做何想法,可有怪她? 龙母阅人无数,自知她心思,忙将人托起,道:“自家人不必拘束,上次也未细细瞧你,今儿个来了可是得多陪陪我这老婆子了。” 子苓惊喜道:“多谢龙母抬爱,小仙自是该好好陪您的。” 龙母满意拍着她手背:“姑娘家终归比儿子贴心。” 龙王难得插了话头:“听大殿说,姑娘与乾坤帝君乃自幼玩伴?” “是,子苓与兄长曾在凡世修炼,后得遇君上才随着一同入了乾坤山。” 龙母问:“哦?你还有位兄长?家中可还有何人?” 子苓道:“小仙自幼父母双亡,一直与兄长相伴。” “那你二人之事,可有告知你兄长?乾坤帝君可知?” 龙修欲答,被子苓暗中拦了,温顺道:“皆知晓的,之前曾与兄长言明过,君上从开始便知。” “嗯。”龙母满意点头。 因子苓年纪尚小,龙母道两人可先订婚。 龙族近日不大太平,便提议先不声张,虽低调,但族内订婚仪式仍旧一应俱全,毫无懈怠。 订婚前几日龙修陪子苓回乾坤山与子宸下聘,本以为会受万般刁难,结果除了冷脸外尚无其他。 子宸道:“我曾去寻过君上,关于你二人之事君上也与我谈了不少,既你二人情投意合,我也断然没有拆散之意。你龙族虽身份高贵,又居四海之首,但我猫族也不差,生来便是神兽之体且受君上庇佑,与你龙族自可平起平坐。” “只一条,我妹甚少入海,东海与她而言是人生地不熟,你若护不得她周全,令她受半分委屈,我定不善罢甘休。丑话说在前头,三殿多担待。” 龙修拭去子苓脸上泪水,于子宸面前行了大礼,诚恳道:“兄长放心,若我对子苓有一丝亏待,龙修一条命随您处置。” 子苓哭的泣不成声,扑在他怀里哭道:“哥——” 他强忍泪意,看着已长成大姑娘的胞妹,感慨万分,道:“去吧,只要他肯好好待你,兄长便别无所求。” ******************************************** 龙修道:“帝君勿怪,此事本应先通知您的,但事急从权,父王有意退位,龙王之座备受觊觎,东海并不太平。小神虽无意夺位,却也需时时戒备,故未大肆宣扬,待风波过去,定风光迎娶子苓。” 京墨夹了块无刺的鱼肉放她盘中,自顾自吃着,此乃乾坤山之事,他插不得手。 希音沉了许久的脸,难得好了些,席中众人皆屏息静气不敢言语,此时见她怒气散了点,才暗暗喘口气。 她夹了几口菜放子苓盘中,见她愣神,没好气道:“怎么了?与你置气归置气,那也莫要亏待我干儿子,给他吃点。” 子苓破涕为笑:“是是是,宁可饿着我也不敢饿着他。” 两人开了头,其余人等也都露了笑意,晚宴吃的十分温馨。 龙修道:“帝君是否忘了今日是何日子?” 她还真不知。 “何日?” 京墨提点道:“不久才送了汪文将军下凡,你觉得应是何日?” 六十甲子神一年一轮值,交接时日乃每年除夕之夜,方才送了汪文将军,那今夜便是…… “除夕夜?!” 黄莺笑道:“帝君姐姐羞羞,竟连过年都忘了。” 乾坤山与凡间一道计时,她年年都要与子苓子宸一同守岁的,怎的去神界待了段时日竟给忘了。 她尴尬的摸摸鼻子,支吾道:“本君……本君近来事多,才不小心忘了的。” 子苓知自家君上面子薄,且桌上饭菜也吃的差不多,便转移话题道:“君上年年在乾坤山过,从未感受过凡间的新年,正巧今日得了空,不如与圣神一道去街上玩玩?” 希音一听来了兴趣,抓着京墨袖口问道:“可要去?” 京墨自是万事依着她,点头道:“陪你去。” **************************************************** 饭桌懒得收拾,龙修捏了个诀便清理的干净,耐不住子苓哀求装可怜,无奈携了她缓缓上了街,一路上紧张的生怕被撞到,后为防万一,直接飞至屋顶,于高处看万家灯火。 你问黄莺何去? 金乌化形后得意的逢人就炫耀,谁知今日正巧撞上了枪口,龙修一见他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内心小小嫉妒了会儿,大手一挥将黄莺丢给他。 美其名曰:锻炼照顾孩子能力。 金乌:“……” 照顾你大爷! “我不过一只鸟,且只有两万多岁,锻炼什么照顾孩子?三殿莫要因一己私利来诓我,编瞎话也不知编的像些。” 龙修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道:“非也,非也,你怎这般蠢笨,难怪帝君每日唤你蠢鸟。你且瞧瞧你家圣神那副‘唯媳妇马首是瞻’的模样,你觉得离你照看孩子的日子还远吗?” 金乌:“圣神之状,与我照看孩子又有何关系?” “……说你是猪我都怕天蓬元帅来找我拼命。”龙修嫌弃的摆手,“罢了罢了,总之是为了你好,今夜且好好照看黄莺,左右你也无事做。” 金乌:“???” 你不知凡间多少雌鸟在等着老子吗??!! 京墨拉着希音向街上走去。 今夜是除夕,南国素来有万民守岁的习俗,每至除夕夜,家家户户吃过团圆饭后皆走向街上,互相恭贺,祝福之词四溢。 希音感叹道:“难怪九州内,南国民心最齐,万民守岁这习俗甚是不错,南国君主也有心了。” 京墨替她挡去挤过来的人群,应道:“南国开国君主便提了守岁制度,起初收效甚微,逐渐形成风气后民心空前团结,其余各国欲效仿,也皆不成气候。” “东施效颦。” 他但笑不语,忽见前方有个老伯抱着一根粗柱子,他带着希音走过去:“老伯,麻烦来一串糖葫芦。” “好嘞。老汉的糖葫芦又大又甜,保准小娘子满意。” 希音娇羞的埋在他肩上,道:“你竟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 他调侃道:“自然,当日在地府眼馋了那只小鬼半晌,若非我还在,你怕是要冲出去抢了。” 她装作不知他在说什么,接过糖葫芦干干脆脆啃了一口,糖衣化在口间,酸酸甜甜。 京墨递过银两转身欲再逗她几句,眼前却没了人影,他四下寻了一圈也未有所获。 老伯热心道:“郎君快去寻寻小娘子罢,你家娘子长的那般漂亮,今夜人又多,莫要有何闪失。” “多谢老伯,我这就去。” 往来游船上笑声不绝,钟鼓弦乐声声入耳,喜庆的红色灯笼悬在岸边,映的江面都暖洋洋的。 希音坐在亭中啃着糖葫芦,一双机灵的大眼睛新奇看着人间的一切,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的确只有这种温暖才属于这里。 她特意趁京墨付账时跑远,想着若她吃完糖葫芦他还未寻到她,该想个什么法子罚他才是。 结果法子没想出来,余光就瞥到身侧已站了人。 夜色笼罩的江边,映出他长身玉立的身影。 她内心大受挫败,气嘟嘟嚷嚷着他定是施了法寻到的她。 京墨摇头:“并未。” “不可能,若非施法,你怎可如此快速便寻得我在何处?你既说并未,那倒是说说你如何寻的我?” “用眼睛。” 希音觉他敷衍,还未发火,就听他注视着她的眼,一字一句道:“我的眼睛只能看到心上人,故你在何处,我一看便知。” 不用找,因万物皆不存于我眼。 心有良人,目皆虚妄。 作者有话要说: 诶哟我的宝宝们真的太可爱了,子苓肚子里是只龙猫?? 哈哈哈哈我竟然也动了这个想法是为何? 明天小姨出嫁,今晚娘家人都待在酒店,赶紧爬上来给你们投喂糖吃,甜不甜!! 明天可能会更忙,如果晚上更新晚了不要打我,但我肯定不会断更的!!爱你们么么扎!!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希音被他哄的开心,笑着扑进他怀里。 同时,天际烟花绽放,璀璨了整座京城。 希音在京墨怀里躲着风,窝的十分舒心。 京墨问她:“喜欢?” 她用力的点着头,京墨任由她在胸前蹭着小脑袋,拥紧了她道:“那每年除夕我们都来人间过,如何?” 她抬头,下巴支着他前胸,嘴巴一张一合:“好呀。正巧六十甲子神参拜结束,我们可随了他们一同下来。” 京墨笑着拍她头:“又长了一岁。” 她故意调侃他,语调抑扬顿挫:“是呢,我们皆长了一岁。圣神与天同寿,且让我算算今年圣神高龄几许?” “嗯?如今嫌我老了?”京墨眯眼,语气透着危险。 希音今日撒了欢,根本不惧他,垫脚与他耳侧轻语:“是啊,圣神可要好好保养才是。” 说完就溜,跑的飞快。 京墨未抓住她,无奈的摇摇头,抬脚慢条斯理向前走去。 ************************************************************ 希音驻足在一卖灯笼的摊位前,托着下巴左瞧右瞧,随手向后拉去,头也未回,道:“这几个灯笼倒是有点意思。” 京墨反握着她手,顺势立她身侧,闻言看了两眼,答非所问:“你怎知是我?” 她歪头看他,梨涡浅浅:“为何会不知?你方才道你眼睛只能看到心上人,却不知我耳朵也只能听清心上人吧?你脚步声我熟悉的很,自是辨的出来。” 虽知她是故意逗他,但仍旧忍不住心生欢喜,将人揽进怀里道:“喜欢这灯笼?买了便是。” 摊位老板不停介绍道:“小娘子眼光真好,我家灯笼质量上乘,这几个已是爆款,若再来晚些便无缘见到了,正巧买了吧。” 希音尚挑着,未来得及答话,摊位老板看两人绫罗绸缎英姿不凡,道:“小娘子长的跟天仙似的,你家相公更是一表人才,我卖了大半辈子灯笼,还真从未见过你们这副模样的。今个儿是除夕,图个好彩头,灯笼我买一送一,小娘子觉得如何?” 她当下就不挑了,捡了两个心仪的提手里,赞道:“老板爽快人!大过年的不能让您赔了生意不是,我们出双倍价买。” 京墨笑的无奈,递了银锭过去,摊位老板笑的嘴都咧到了耳根,道:“小娘子更是爽快,祝二位白头偕老,新年吉祥。” “承老板吉言,日后定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呀。” 两人一手一个灯笼悠哉逛着,见她今日异常兴奋,问道:“是如何看出老板爽快的?还真买了俩?” 那番说辞一听就是为了哄她买灯笼,她一向聪明,怎会听不出来。 希音理所当然道:“他夸你啊,我一开心固然就买了。今夜除夕,便不计较这些,左右无聊,不如买个灯笼玩。” 他心底如翻了蜜罐一般甜,小猫最迷人的一点,就是勾人而不自知,以前怎从未见她这么会甜言蜜语? 希音看着手中灯笼,边走边道:“这灯笼有趣是有趣,但与月老的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乾坤山也用上了?” “是。”她神色变得淡淡,“也不知她与九里明那厮如何了,望天命勿弄人。” 京墨捏捏她手心,哄道:“莫担忧,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尤其是这种事,急不……” 他看到她神色突然僵住,脚步顿停,愣怔的直勾勾看着前方。 “怎么了?” “你快看,那……”希音惊诧道,“那可是月老?只是九里明为何不在?” 京墨顺着她目光看去,人头攒动的街巷,不远处立着一女子,白色狐裘上的软毛随风轻扬,正四下张望着,似在等什么人。 只是那偶然一瞥的侧颜,与熟悉的身形,一眼便知是月老。 希音惊奇道:“今日月老怎舍得褪下红衣,换上了白袍?”她拉着京墨,“走,我们去看看。” 她至女子身后,见对方并未发现自己,叹道:“当日一别虽许久未见,但也不至于这般生疏吧?竟连本君来了也不知?” 女子迅速回头,先是愣了一下,指着自己疑惑道:“姑娘可是与我说话?” 希音见她眼神茫然,不像故意如此,当下便急匆匆欲伸手探向她额头:“九里明那厮竟为了得到你,将你记忆抹去了?丧心病狂的人,难不成真不管不顾……” 女子快速向后退了两步,皱眉道:“姑娘自重,想必应是认错人了。” 希音手顿在半空,收回后细细打量她,身形相似,声音相似,容貌相似,眉宇间淡淡的冷情也如出一辙,就连她眼尾的泪痣位置都一模一样。 除了她着着白衣,与月老红衣截然不同外。 这……不就是独活? 希音疑惑的看向京墨,他倒是未有多少惊讶,道:“着实抱歉,因姑娘长相与我家娘子一至交好友十分相似,故才会将姑娘认错。姑娘可是在等人?” 女子神色略微好看了些,且看两人模样也不似什么坏人,才缓了口气道:“是,今夜人多,不慎与家中仆从走散,故在原地等候。无碍,天下相似之人甚多,我能理解。” 希音喃喃道:“她竟是个凡人?可怎的与月老生的有九分相似?” 巧合吗? “小姐!” 一丫鬟气喘吁吁跑来,于女子面前连忙告罪:“小姐您在这里,都怪婢女粗心,险些丢了小姐,否则……万死不敢回去与老爷交代呀。” 她身后跟着一路小跑而来的仆从们,男女皆有,瞧这阵势,应是京城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出游。 她摇头道:“无事,今日人多,怪不得你们,回去后莫要与爹提起此事,不然免不了一阵责罚。” “谢小姐开恩!” 丫鬟扭头这才看到一旁的希音二人,警惕道:“你们是何人?” 女子阻了她:“两位不小心认错人罢了,无需紧张。” 走前,她回头问道:“不知我与您所说的朋友,有几分相似?” “九分。” 她莞尔一笑,道:“竟如此有缘,若日后有机会,定要与她结识一番。夜已深,我先告辞。” 希音越想越奇特,世间相似之人的确不少,此乃轮回规律,但从未出现过与神仙一般模样的。 其中必有蹊跷。 她与京墨一路隐了身跟着她走回去,见一行人至城东一高宅处停下,被门口侯了许久的人迎了进去。 抬头细看,上书“左相府”三字。 希音似想到什么,急忙问他:“之前所说,九里明的未来妻子是何地来着?可是南国?” “是。” 她尚在消化信息,京墨看着匾额,眼眸幽深,神色不辨,接她话继续道:“南国左相如今膝下只得一女,名唤朝颜。” ****************************************************** “她与月老是何关系?”希音正坐在屋檐上,暗叹自己怎的这般巧,除夕出门玩一趟还能遇上九里明未来媳妇? 她抬头看向京墨:“我可不可以听听天机?或者就一点点提示,一点点就好。” 好奇心害死猫。 这话说的一点不错。 京墨抚着她柔软发丝,道:“我早知九里明与朝颜的事,也知她与月老一般模样,但未防今日就见了面。九里明与她们之间的弯弯绕绕我们无法插手,若是担心,改日得空我陪你去地府看看月老,可好?” “至于她与月老的关系,暂且无法说与你听,我只能告诉你,她们的确存在一些关联。” 希音道:“那她与月老可是两个独立的?一人一神?” “是。” 她知不得逼他泄露天机,故忍着八卦之心也不再问,只是如此这样,九里明还真不知会如何选择。 命定的情缘,与自己所爱之人生的一般模样。 是顺应天命,娶了这姑娘?反正也可看做是同一人。 还是一心求娶月老,即便面对朝颜也毫不动心,抛去一切不惧天命? 远处四周不断响起鞭炮声,和孩子嬉笑玩闹的声音,下面街上人声鼎沸,欢呼声此起彼伏。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京墨道:“除夕已过,新的一年到了。” 希音暂且抛去脑中乱七八糟的事,笑嘻嘻拱着手,装模作样道:“恭祝圣神新年吉祥,福寿绵延。” 他压低声音道:“你若再敢说一次我老的话论,定有你好看,要不要试试?” “圣神舍得罚我?”她毫不惧他。 天际再次烟花四起,映在眼底光华千转,裹着柔情化了人心。 不知是谁先倾身,两人逐渐靠的更近,最终呼吸交融,唇齿缠绵。 小猫身上软软香香,每次都会使他很快就迷了神识,手总会无意识伸向某处柔软,呼吸急促。 意乱情迷间,他咬着她唇瓣低语:“我爱你。” 她笑的搂紧他脖子:“好巧,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总感觉我又要开车??? 有小可爱说最近主角戏份少了,大家莫慌哈,配角故事交代完就剩下甜甜甜啦!应该没几章配角们就都要杀青啦!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清晨将将洒下第一缕阳光,府中一扇门就已轻轻从内打开,先是探了颗头,见四下无人后蹑手蹑脚跑出来关上门。 一个转身就撞了一堵肉墙,黄莺捂着额头惊恐的抬头看去。 比她声音更快响起的,是金乌的吱呀乱叫:“诶哟~小黄莺你这头是铁做的吗?差点给我撞断气。” 她见是金乌,没好气道:“我不过十多岁的孩子,怎会撞得动万年的神使,您可莫要污我,要是非得说个长短,神使怎不反思反思自己为何这般虚弱?” 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到伶牙俐齿的很。 不愧是三殿和子苓仙子一同养大的,真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孩子。 “得得,本神使不与你计较。天刚破晓,你偷偷摸摸要去何处?” “不告诉你。”黄莺绕开他冷哼一声向前走去。 这蠢鸟。 想到昨夜的事,她真恨不得像帝君姐姐他们一样,有能力将他烤着吃了。 ******************************************************** 昨夜龙修哥哥分明吩咐金乌带着她去守岁,尽管他面上为难,但还是迫于龙修哥哥淫。威勉强答应了。 她看在眼里,且与金乌关系并不亲厚,她知是自己拖累了,着实不好意思,便乖乖道:“其实无甚,神使可随意去玩,不必陪我的。” 金乌问道:“那你今夜要做什么?一个人守岁?” “是啊,遇到子苓姐姐前的每一年都是我一人守岁的。”她笑的开心,“故神使可放心前去,无需担忧。” 夜风吹过,也未拂去她的笑。 金乌暗道,与那年初见的小姑娘不同,她终归长大了,放下了那些沉重的往事,才会发自内心笑的这般开怀。 本欲真的转身就走的傻鸟,动了恻隐之心,他道:“大过年的,怎可留你一人在家,走吧。” 黄莺忙摆手道:“真的不必,神使莫要有甚负担,家里无人也不好,且有大狗狗陪着,我留在家里还能……” “今夜皆上街守岁,贼不需要过年吗?”金乌打断她,“那只狼狗无法陪你,它最早也要至明日一早才能恢复意识,莫要推脱,一道走便是。” 黄莺见状,便应了声,乖巧的跟在他身后。 街上人来人往,接踵而至,挤的不行,想必金乌自化形而来后还未挤过这么多人,没走几步就蹙了眉,看着指头落下的几只鸟儿,颇为羡慕。 若不是怕吓到这群凡人,且身后还有个小尾巴,他早就化了原形飞走了。 黄莺生怕两人被人群冲散,亦步亦趋跟的十分紧凑,等好不容易走到一侧小路,才不那么挤的难受。 金乌不悦道:“这些人也不嫌挤。” 看了眼黄莺,吩咐道:“你且在此侯着,或随意逛着玩会儿,我待会儿去寻你。” 黄莺道:“神使是否有要事?不必管我的,您去忙。” “无甚要事,不过是去会个旧友。” 他说完就化作原形飞走,黄莺立于原地无奈的摇摇头,向前方摊子走去。 逛了许久,余光突然瞥到身侧站了人,她转头就看到金乌拿起眼前首饰摊的一支发簪端详了会儿,与她轻声道:“这发簪丑的很,不配你。” 她从惊喜中回过神,还未脸红,就听他继续道:“虽说你长得也还勉强过得去,可眼光怎这么邪乎,跟帝君一般差,戴这么些破玩意儿就能好看了?” 黄莺:“……” 你是神使,我打不得。 观察到摊贩老板投来恶意的目光,怕被打的黄莺急匆匆推着金乌向前走。 本以为就这么随意逛逛,守完岁便可回去,结果还未走完这一条路,金乌就树了不少仇敌,黄莺顶着两侧摊贩老板们凶神恶煞的目光,拉着一脸‘老子说的实话你们为何听不得’的二百五鸟速速离开。 至一偏巷内,黄莺停下喘着粗气道:“你……你若不喜欢莫看……便是,怎的……怎的还当着老板面直言人家东西不好?” 金乌拍着她背道:“你先缓缓。” “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吸取反馈,以做出更好的东西来满足顾客需求,他们这般听不得意见,如何能做长久?” 黄莺:“……” 所以他们还真得谢谢您了。 她不想再逛,正欲问他要不要回去时,金乌贼兮兮与她道:“今夜人多眼杂的,独留你一人也不好,万一给丢了回去不都得拔了我毛。这样,你与我一道去玩,子时过后我们再一道回去,可好?” 她问道:“神使要去何处?” “嗯……”他支吾了会儿,也没给她说,“反正你随我一同去便是,不过你且先答应我,今夜之事回去之后万不能与任何人提起。” 黄莺当下便道:“我不去,神使自去无妨,过了子时我独自回家便可。” 不得与旁人提起?谁知他要去做什么勾当。 转身欲走,身后金乌威胁道:“你若不允了我,我就将你今夜多吃了一个酱猪肘的事告诉你的子苓姐姐。” “你……”黄莺气急,她贪吃,子苓姐姐怕她日后长着满身膘,故严格控制她吃食,若被子苓姐姐知道她多吃了酱猪肘……明日估计要饿肚子了。 “我看的一清二楚。”金乌还在继续,“小黄莺,你若今夜允了我,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如何?不过是陪我去玩一道,你并不亏。” 黄莺无奈,忍着气随了他一起。 ******************************************************* 想起昨晚独自坐在一旁看着他与不同的雌鸟眉来眼去卿卿我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勾引雌鸟,与她何干!为何非得陪着!还污了她的眼! “啧啧啧,小屁孩的脾气倒是不小。”金乌看着她径直走去狗窝,摇头晃脑的回房睡觉去了。 黄莺去看了大狼狗一眼,见他还在沉睡未醒,便去厨房寻了吃食过来,再到跟前时,大狼狗已经睁开了眼。 她将吃食向内推了推,欢喜道:“大狗狗饿不饿?你昨晚都没吃东西,快吃些吧。” 大狼狗未动,盯着她看。 黄莺正觉奇怪,就听到有人在唤她,声音低沉,带了笑意:“谢谢小黄莺,我不饿。” 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看向大狼狗,见它嘴并未张开,却仍旧有声传来:“小黄莺莫怕,的确是我。昨夜多亏圣神出手相救,我才可言语。” 说着,大狼狗起身靠近她,如往常每日那般用头拱着她的手,在她身侧转着圈圈。 她鼓掌哈哈笑起来,伸手抱着它的头激动道:“那个厉害的哥哥说的没错,你今日真的能与我对话了!” 希音昨夜睡的早,今日一早就醒了,只是懒在床上不肯起。 习惯性的伸个懒腰,看到自己纤细的手指和胳膊后,愣了一瞬。 才想起昨晚某位圣神的无理要求。 她睡觉素来喜欢化回原形,即便后来与京墨在一起后搬进了他寝宫,也未改过这个习惯。 京墨也从未说过什么,他向来依着她,每夜抱着一只毛茸茸的猫睡也不觉如何。 只是这日子一长,他就发觉不妥。 这段时间正值希音掉毛期,化了原形后随意去某处待个一小会儿,起身后原地必会留下不少毛。 她也提过晚上与京墨分开睡,毕竟每日一早就看着他清理床铺与内衫的猫毛实在不好意思,可说了之后总会被他佯装着凶狠狠的训一顿,后她也就无所谓了。 昨夜照常洗漱完毕后就寝,她正欲化了原形跃上床榻,被突如其来的胳膊拦腰抱住,硬生生打断她的动作,随后被人打横抱起裹进被子。 她愣愣的看着京墨行云流水的动作,暗道这厮是偷偷练了多久才会这般顺畅。 问道:“这是何意?” “今夜就这么睡,无需化形。” 京墨也随后跟着她一同躺在榻上,给她紧了紧被子。 隔壁龙修的龙子都要出生了,他这厢还在整日搂着猫睡,未免太心酸。 见希音从被子中伸出胳膊,急忙阻了她动作:“你做甚?” “我……变回去睡。” “不准。”他胳膊横在她腰间,向自己处带了带,道,“不早了,睡吧。” 希音看着他阖上的双眸,皮劲上来挡都挡不住,竟忘了化形的事,伸出一指去触他的眼睫,又黑又浓,还软软的。 结果刚伸手就被抓住,他睁开眼,瞳孔黝黑,轻声道:“睡不着?” “不是……”她下意识舔了下略干的嘴唇,道,“我想变回原形睡。” “你迟早需习惯人形,今夜便做第一天吧。”他眼神愈加黑了几分,凑近叼住她温温软软的唇,喟叹一声。 察觉希音又在动,他故意恶狠狠道:“不准变,掉毛。” 希音:“!!!” 她原形是掉毛,人形相对应的是掉头发! 这两者有区别吗?! 作者有话要说: 圣神终于察觉到危机感了:)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京墨气息平稳,尚在熟睡。 她百无聊赖,毫无睡意又不想起床,便轻手轻脚转了个方向,支着手肘趴在床上玩发梢。 清晨天气凉,她稍微有些动作便觉被里钻了凉气,打个哆嗦往京墨怀里钻了钻,反手提了提被子,压在自己脖子下才收手。 又恢复暖洋洋,她舒服的埋头在他怀里拱拱手,再次抓起发梢玩。 玩着发梢欣赏圣神盛世美颜是件极享受的事,可看多了就觉无聊,颇想将他唤起来。 心下一动,手就已揪着发梢凑近他眼睫。 她最喜他的眼。 京墨的眼睛生的极亮,眼底是千年雪山融化的雪水,润泽却充满疏离的冷淡,如今闭上眼后,反倒减了几分刺骨寒意,令人心生亲近。 发梢至他眼睫前时,希音突松了手,发丝垂下散在他身前,改换了手指轻抚,突然就不想吵他,但就这么收手又心里痒痒。 食指勾着他眼眶弧度轻抚,愈发爱不释手,见他始终未醒来,便逐渐凑近,屏息于他眼睫上落下轻柔一吻。 后缩回来得逞一笑。 她食指尚未离开眼睫,指尖传来酥痒之感,下一瞬那双好看的眼睛就落在她眼底。 满是笑意,唯独没有被吵醒之人的倦懒。 京墨握住脸上不安分的小手,将尚在愣神的小猫用力向自己身前一带,任她趴在胸前,笑道:“你偷亲了我,要对我负责的。” “我……” 原来他早就醒了,还装着等他出糗,这个大尾巴狼。 偷亲被抓包,希音也不觉羞涩,大大方方承认道:“负责便是。” 又凑近,结结实实在他唇上啵了一口,扬眉:“如今再多负责一些。” 京墨眼底变的幽深,环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喉结上下滑动,声音喑哑问道:“今日怎起的早?不睡懒觉了?还是人形不舒服?” “只是不困罢了,倒未有不舒服。”她打了个哈欠,“圣神为何昨日要我化人形睡觉?” 京墨眼神躲了躲,答:“掉毛。” 她笑意渐浓,向上窜了窜几乎大半个人都趴在他身上,于耳边低声调侃道:“我虽年纪不大,可你莫要诓我。你真的是因我掉毛?嗯?京墨?” 小猫软软团在他怀里本就惹起他怜惜之心,这会儿温温热热的呼吸拍在耳边,还一声声用娇软声音唤他名字,更是惹了一身火。 他手臂用力将她向上一提,一个侧身两人便换了位置,看着身下笑的愈加不怀好意的人,他低声道:“我知你看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话本子,你难道不知一大早的男人挑逗不得?” 她看向撑在两侧的胳膊,脑袋凑向一侧在他手腕上拱了拱,还不忘落下一吻,就着这姿势歪头看他:“挑逗了又如何?” 京墨眼瞳幽深,手腕处传来的酥麻令他后背一凛,更不要命的是小猫竟然还有越来越向上的动作,软软的吻从手腕处逐渐向手肘处延伸,走的还是他手腕内的一侧软肉。 他是个正常男子,虽清冷了数十万年,但那只是未遇到心仪的人,他又不肯随意将就罢了,如今得了希音,他满心满眼里全是她,在一起后每次亲热总能唤醒他体内一些不知名的情愫。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但她年纪太小,与他差了不知多少,哪能舍得欺负她,故每每都强忍下来,这次看来怎么像是她不肯善罢甘休? 体内那股温热直冲而下,几乎要烫到他灵魂,终于忍不住俯身叼住她一侧白玉珠似的耳垂,才堪堪打断她点火的动作。 轻弄舔祗,用牙齿轻咬一口,才听到她娇娇盈盈的叫声,他轻笑道:“如今知道了?” 希音未如他所愿被吓的退缩,反而在他抬头之际伸手环上他脖颈,将惊愕的他拉向自己靠近,轻吐檀香:“知道了。你还未与我说,为何不允我化原形?” 她知京墨必定不答,她家的圣神比自己还傲娇,故自顾自答道:“可否因龙修与子苓有了龙子,我的圣神觉自己每日抱猫睡有了不妥?” 说话间,她落下一手抚着他一侧面颊,望进那双似闪着星星的眸中,问道:“可是羡慕了?你有何想法皆可与我说,我虽看似浪荡,揽尽三山九州昳丽男女于乾坤山上,但着实是个情种。我九万年未曾于何人动心,独你唯一,我既倾心与你,只要你不变心,我此生必满心皆你,绝纳不进任何一人,他日父君归山,我定与他道明此事。” “京墨,我此生非你不嫁,你呢?” 她终日嬉皮笑脸,于他面前也满是小姑娘性子,喜的时候可赖在他身上像只小尾巴不肯下来,对着他亲亲抱抱不停;一旦有何事惹了她,说不见就是不见,殿门外设了结界不允他进来,任他如何哄都不行,看着面前他只需轻轻一动就可破的结界,也只是笑着摇摇头不敢向前一步。 故他总不知她心底如何想,少女心性不定,他也不舍逼她,只能用他的方式爱着她,若有朝一日她舍他而去,他……尽量学会放手。 他常常自嘲,昔日那个屹立三山九州最高处的神,何时如这般畏手畏脚诚惶诚恐? 谁知她竟将他心思看的透彻,反过来哄他,安他的心。 他震惊的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希音噗嗤一笑:“怎么傻了?还是说……你不乐意?若你……” “胡说。”他看着她,认真道,“遇到你之前,数十万年我从未动过男女之情。那日与烛照殿墙头初遇,我只当你是哪家仙人养的神兽,后你央求留于烛照殿,直至你离开回了乾坤山,我都并未有何心思。再后来因龙修之故下凡再次遇到你,相处之际我竟发现偶尔会时不时关注着你。” “你在锣山半日不出我会担心,那日其实是我提出要去寻你的;后孙五见你真容一时看痴,也是我先动手罚了他,龙修见状才补了几下,时日一长我便明了自己心意。” 他笑道:“之后我便认定,我的神后之位只有你一人。” 希音也跟着他笑开,胳膊用力将他拉进,学着他方才模样含住他耳垂,感受到身上某人的颤栗,窃喜的继续再接再厉,喃喃道:“不必羡慕他们,只要你想,我愿意为你生只小太阳。” 京墨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激动与身体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度,灼的他浑身生疼。 右手掌锢住她的纤腰,顺势吻向她的脖颈,另一只手早已攀上一处柔软,尽握掌中,爱不释手。 他低声问道:“不后悔?” “我爱你这件事,从未后悔过……” 后面的话尽数被他吞进口中,伴着舌尖卷入唇齿,手上动作不停,引来希音一阵阵颤栗,还有声声低吟。 片片衣衫散落在床畔,而后竟还响起绵帛撕裂之声。 希音惊呼:“我最喜爱的内衫……” “不要了,改日我让织女为你做批更好的。” 希音感受着手下绸缎般的触感,叹道:“为何你皮肤如此好。” 说着便向他靠的更紧,挑逗的手指还在他紧致的腰腹间徘徊,手下肌肉贲张有力,十分劲道。 京墨呼吸骤紧,一把抓住她手腕,威胁道:“你再闹,待会儿让你哭的更厉害。” 她抬眼看他,真正诠释何为媚眼如丝。 圣神不仅呼吸乱了。 心也乱了。 感受到痛的刹那,希音难耐的抓着身下床巾,唇间溢出的呜咽,似痛,又似带着欢愉。 京墨怜惜吮去她眼角留下的泪水,肩膀肌肉暴起,也生生止住动作哄她:“不哭,咬我,乖。” 过了许久见她神色缓了几分,才逗她道:“方才与你道了莫要调皮,小心哭的更甚。” 希音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此时疼痛缓解,心底却爬上一丝难受,她拱着京墨脖颈道:“圣神都不怕白日宣。淫,我有何怕的?” 京墨嗤笑一声:“你等着。” ********************************************************* 希音是如何一日下不得床的,自不必多说。 她再次醒来已是傍晚,忍着浑身酸痛看了眼天色,已灯笼高挂,院中灯火通明。 独室内点了一盏微弱的一盏灯,估计连照明都不可,也不知点来何用。 她动了动,就将身侧环着她腰的人唤醒。 京墨半起身在她赤。裸的肩头啄了口,才将人匆匆拉进被中裹好,唯恐她着了凉,希音顺势缩在他怀中,感受到腰间不断传来热热的神力,抱着他昏昏欲睡。 想起今日两人…… 真真是不敢出门了。 “害羞了?” 希音张嘴一口咬在他胸前,带着倦意恶狠狠道:“都怪你,明日指不定子苓如何笑我。” 也不知是哪只小家伙先勾的人。 京墨笑着连声应道:“是是是,皆是我错。累不累,继续睡吧。” “屋内怎还点了盏灯?除了有光,怕是连路都照不清吧?” “有光便可。”他抚着她后脑勺,使她埋进自己怀里,裹紧被子抱紧,道,“怕你醒来太黑,会害怕。太亮了容易晃醒你。” “睡吧。” 希音感动于他的细心,又向前拱了拱,甜丝丝的入了梦。 京墨心满意足的抱着她,哪还有心思睡觉,呼吸着两人身上交融的香味,满心熨帖。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火车上开了个车???? 行吧,这一章全是圣神和希音! 你们说!甜不甜!! 还要生个小太阳…! 火车上环境好吵,我感觉第二更可能会难产……我尽量更哈,估计要比较晚了,宝宝们先吃糖!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希音红着耳根,面上故作镇定的开门探了探头,昂首挺胸阔步走向院中。 今日一早她赖床不起,京墨知她害羞,揶揄一番后贴心的带着龙修和金乌出门,顺带命大狼狗也跟着一同前去。 故此时院中一片寂静,她少了些许压力,欲去厨房寻些吃的。 “君上要去何处?”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她一跳,转身看到身后坏笑的子苓,她不自在的咳了一声,道:“饿了,去寻些吃的。” 子苓走上前故意道:“世人都道‘有情饮水饱’,君上竟还会饿?” “……神仙虽不食五谷,但还是要吃东西的。” 子苓拐着调调“哦~”了一声,尾音拖的长长,配上脸上贱嗖嗖的表情直逼的她想揍人。 “果真是近朱者赤,与龙修待的时日长了,浑身尽成了他的痞气。” 子苓哈哈一笑,揽了她胳膊向前走,边道:“君上不必这样,府里除了黄莺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之外,哪个不是活了许久的?自是何事都见过,您又何必这般遮掩不自在?” “……本君脸皮薄。”希音边护着她逐渐显怀的肚子。 她噗嗤一笑,道:“君上羞羞,脸皮薄这话也能从您口中说出来?” 希音瞪她一眼:“你莫要觉得怀了身孕本君揍不得你,本君别的本事没有,单记性是一等一的好,待将你孕期这些事一一记下,出了月子有你受的。” 看着自家君上别扭傲娇的模样,她忍俊不禁,忙连声应下。 京墨估摸着房中小猫应起了,才踩着点回了府内。 金乌与龙修跟在身后窃窃私语:“圣神一早唤我们出来便罢了,领着我们无头无尾转了一圈街市不说,难得我起了心思买些吃食,他竟一个转身说走边走……” 龙修笑拍他肩,安慰道:“跟了你家圣神两万年,还没摸准他的性子?” 金乌唉声叹气道:“圣神之前也从未有过心上人,哪能摸得准原来是……” 突然一道冷冽目光投过,他吓的一凛,忙闭了嘴。 ************************************************* 希音见府中只有她们与屋中看书的黄莺,问道:“他们都去了何处?” “不知。”子苓盛了一碗银耳汤与她,“几人一早就出了府,也不知在忙什么。” 希音品着银耳,甜而不腻甚得她心,边与她道:“当初你在婺州与龙修初遇时,还在太极图中为他挡了那道士一招?” 子苓不知君上怎突然谈起这陈年往事,但也无甚隐瞒,便应了声。 她目光沉沉,语气冷了两分:“还未修成神体,倒做起了救世神的事。龙修上神之身已修了十多万年,你自以为可比他高出许多?” 当日报于殿上时,她气的恨不得将那道士千刀万剐,但的确不知太极图中两人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后来于屠夫家中重逢,龙修一句救命之恩引她疑窦,调查后才知原委。 若龙修未眼疾手快护着她,若清虚真人晚到一刻。 后果是何,她不敢想。 子苓知君上定会发怒,故当日未敢坦言,后这事逐渐淡化她也不再提起,如今君上既已知晓…… “子苓知错,君上勿恼。” 还是乖乖认错为好。 希音冷哼一声,当她知晓原委后,一阵阵后怕惊的她手心发凉,这丫头真正胆大包天:“行了,此事已过了许久,我不过是今日与你提一嘴罢了,日后不管何事,定要保护自己为重。” “是。” 子苓回以一笑,心底暖流划过,自家君上傲娇性子依旧啊。 后见君上隔着衣衫将手轻轻放于她隆起的腹部,眼中满是新奇:“平日可有不舒服?听说有的女子孕期上吐下泻,夜间也常常睡不好。” 她笑道:“君上说的是头三月的反应,但也是因人而异,我除了胃口不好之外并无其他,夜间睡的也安稳,只是随着肚子渐大,这几晚腰间有些困,翻身也不太方便,其余倒是都还好。” “现在是已五个月?” “是。” 希音歪着头看,暗叹生命之奇,正欲收回手时,感觉手心有何物轻轻划过。 她手僵在腹部:“刚……刚是何物?” “君上方才可是感到胎动?”子苓将手叠在她手背上,笑容里尽是爱意,“这些日子便常常可感到小家伙在动,看来是个顽劣的。” “胎动?”希音从未听过这个词。 “是,孩子在腹中逐渐成型后,便会与外界交流,凡间称之为胎动。想必方才是察觉君上来看他,与您打招呼呢。” 希音错愕:“他他他,他如何做的?用脚?” “这个不知,应当是吧。”子苓见她两眼亮晶晶,笑道,“君上喜孩子我是知道的,圣神可否也喜?若您二人有了打算,不如也生个多好。” 软软蠕蠕,长的与他一般模样的小豆芽? 她眼尾晕出一片柔色,想想就觉得开心。 她道:“不知,应当是喜欢的吧,毕竟蠢鸟是由他一手带大的,也未见他有何反感。” 更何况自己孩子。 子苓道:“那便是了,君上若为圣神诞下子……” “不可不可。”希音忙打断她,摇头摇的异常坚定,“万万不可。” 子苓这才发觉自己只顾眼下之景,却忘了君上与她不同,并未与圣神结亲,过早诞下子嗣与她名声有损,也必惹老帝君反感,若一气之下拆了两人莫不是得不偿失。 “瞧我这脑子,尽乱给君上出馊主意,此事急不得,待成亲之后再谈才是。” “不不不,那也绝不可。”希音仍旧坚定的摇头,“日后再谈吧,此时还过早。” “这是为何?君上可是不喜孕育子嗣?” “并未。”希音叹道,“只是与他不可……” 她话音未落,就见子苓惶恐的看向她身后,结结巴巴道:“参,参见圣神。” 她暗道不好,下意识回头,果真见他面色阴沉,瞳孔幽深令她不敢直视,眼底一闪而过的忧伤令她心虚的垂头。 想必方才两人对话,他听了不少,最要命的应是她坚决不肯为他诞子嗣的话…… 三人谁也未开口,子苓识趣的从一侧偷偷溜出,希音知他生气,深呼吸一口鼓起勇气正欲逗他,手腕被抓住径直向外走去。 “等……” 京墨气的不轻,步伐自然快步流星,希音跟不上他,一路小跑累的慌,也不知他要带自己去何处,便动动手腕想让他回头,提醒他走慢点。 结果她手腕刚动,京墨便用力抓的更紧,面色愈加不善,只当她是要挣脱,停了脚步施法离开。 希音一个趔趄差点摔他怀里,定睛看了四周,原是二人房内。 手腕仍旧在他手里,她也不敢抽回,垂头心虚问道:“怎突然回了房?” 无人回应。 她悄悄抬头看他,就撞进那双黑曜般的双瞳,向来清冷润泽的眸底,此时尽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应当是很难过吧? 另一只手拽着他袖口轻晃,眨巴着眼撒娇:“你生气了?” “你说呢?” “方才我与子苓谈话,你听了多少?” 他面无表情:“不多不少,恰好听全了那些绝对不会为我生孩子的话。” 她知理亏,不敢说话。 “那句‘只是与我不可’何意?不解释与我听听?” 她手指缠着他袖口的布料转圈圈,却不肯开口。 京墨眼底的光逐渐黯淡,心底如吹进了九幽炼狱冰冷刺骨的寒风,凉了他四肢百骸。 方才归府后,他与房中寻不到她,便知她定是饿了,果真在厨房见到她身影后,心中已想好为她做何膳食可令她开心。 但走进一看发现子苓也在,两人交谈甚欢他也不便打扰,欲过会儿再来时就听到两人谈到此话题,他下意识伫立原地不舍离开。 他也想知道她的心意。 然后就听到她态度极其坚决的拒绝子苓提议,且还直言定与他不可。 冷意从头顶蔓延至全身,两人昨日分明缠绵缱绻,今日便听得此言,他吐出一丝苦笑。 “希音,你知道的,只要你在我身边,有无子嗣我并不在乎,我只要你。”他定定看着她,“但那句‘只是与我不可’,我可否理解为,与旁人便可?” 本以为她的回话依旧是石沉大海,定不会应他,或者急忙否认他。 谁知她顿了顿,竟点了头。 手腕处传来的疼痛更甚,周遭空气瞬间冰至极点,她不由缩了缩脖子,才反应过来她的承认对京墨而言是多大的打击。 忙抬头与他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京墨已甩开她手腕快步至窗前,袖中气到发抖的指间泄出他此时的情绪,胸前起伏不定的怒火似要燃尽三山九州。 希音知他误会了,忙跑过去抱着他胳膊拉他,他眼底竟有的几丝茫然与无措生生刺痛了她,又急又怕之下,哇的一声哭出来。 京墨双拳紧握强自忍下怒意,生怕失去理智误伤了她,结果却听到她的哭声。 终还是不忍她哭,他抬手擦她泪水,哑着声音问:“哭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一更!! 我……如果我说我要虐,你们会不会打我啊哈哈哈哈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希音不知她今日怎的这么嘴笨,总无法向他表达自己真实想法,加上自己理亏,的确任何一个男子都无法接受心爱之人不愿为自己生孩子,故他问什么她就诚实答什么。 她也的确不能为他生,独独不可为他。 点了头之后内心更慌,慌的手指都在抖。 如今京墨问她,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道:“不,不是你想,想的那样,你听我,我说。” 他虽气急,此时也顾不得发火,轻抚她背给她顺气,无奈道:“莫哭,我听着。” 真正是要命,按说此时要哭也该是他哭吧。 十足悲伤的人哭起来一时哪能收住,她又怕京墨气急离开,扑在他怀里攥着衣衫唯恐他走。 感受到小猫抱的极其用力,京墨就气已消了一半,叹声气将她紧紧扣在怀里。 哭了许久,兴许是哭累了,希音才抽抽搭搭的停了,从他怀中退出来红着脸道:“你的衣领……” 一团湿泞,眼泪伴着鼻涕看起来十分狼狈。 “无碍。” 希音用他袖子擦干眼泪,也不再啜泣,才低声道:“你莫要误会,我怎会与旁人生孩子……” 见京墨静静听她解释,她拉紧他手,道:“你定听过后羿射日的传说吧?虽说传言不知真假,但他的确解了人民之危。你乃太阳本体,我虽是猫,但诞下的孩子定有你脱不得关系,若……若他也是个太阳,这可如何是好?” 难不成要大义灭亲,让后羿将她儿子给射死? 万万不可。 京墨听完她的解释,足足愣了半晌。 “就这样?” 她点头:“你说,我们怎可因一己私利,为苍生带来祸患?天上高悬两日,庄稼如何生……” 京墨一声笑将她打断。 希音:“……” 她泪珠都还未干,你笑甚笑。 京墨先是忍着,后实在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之前烦闷绝望的心情一扫而空,看着希音疑惑的脸,越发觉得她可爱。 他的小猫脑子的想法里为何总是这么奇特? 怕他们孩子是太阳,所以吓的不敢生? 先是她抱着他哭的一塌糊涂,现在反倒是她异常无语的看着他捧腹大笑。 希音:“……笑够了吧。” “够了够了。”京墨收了笑,但嘴角始终弯着,揉揉她的头,“你为何整日想法都这般奇特?” 奇特? 她从未如现在一般严肃好吗? “京墨,我因此事难眠了不知多少夜晚,你笑的开怀便算了,还说我想法奇特?”她危险的眯眼。 京墨忙道:“没有没有。” 又忍不住笑了声,才道:“你呀你,整日不知在操心什么,你以为太阳本体是那般好成的?我乃混沌一炁中至阳之气集太阳之精所化,天地唯此一个,再不会有旁的可成太阳。” 希音惊讶:“真的?” “真的。”他敲她头,“这下放心了?” 她由惊诧逐渐转为狂喜,拉着他手两眼放光道:“既如此,我们也生个可好?他应该是个猫?还是个像猫的太阳?还是……唔。” 京墨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屋内暖气渐升,两人俱是情动。 他的手已攀上柔软,逐渐至床边。 流转于她唇畔,京墨笑她:“如今不怕白日宣。淫了?” “怕什么怕,我要生个太阳猫,你快些。” 快些? 京墨轻笑一声,“如你所愿,可莫哭。” ****************************************************** 金乌贼兮兮的在门外叫唤:“圣神,帝君,可起了?” 希音:“……” 生怕别人不知他们在做什么是吗?蠢鸟。 她欲赶走他,结果张口便是一声沙哑,她急忙捂嘴。 想起方才她不知哭了多少次,某人才心满意足的放过她,此时浑身酸痛没有一丝力气,也懒得再管了,只想继续睡觉。 京墨轻拍她背哄着,边回了声:“退下。” 金乌撇嘴,见色忘义的两个人,未如往常般离开,继续道:“街上不知为何突然有了难民,有个倒在咱府门口,三殿将人接了进来,请圣神与帝君前去一看。” 难民? 京墨皱眉,南国如今国泰民安且周遭并无霍乱,怎会有难民? 他在希音光滑的肩头落下一吻,后裹进被子,起身道:“我去看看,很快回来,睡吧。” “嗯。” 龙修子苓几人围着一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看着,桌前摆着吃食,他也丝毫不为所动,只一味缩着脖子不发一言。 金乌道:“这该如何是好,他也不吃不喝,难道不是灾荒逃难的?” “应当不是,看起来他并不饿。”龙修眯眼,道,“只是这衣服破成这样,逃亡路上应当十分艰辛。” “大叔,你莫要害怕,前方可是发生了何事?我们会帮你的。” 那人还是不置一词,哆哆嗦嗦的看着他们,张了张嘴,但无声音,急切的用手指着自己嘴,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 “他被点了哑穴。” 京墨缓缓而来,抬手解了后道:“现在可否与我们说说发生了何事?” 那人见自己有了声音,望向方才挥手便可解穴的京墨,慌忙从凳上下来跪在几人面前,语气慌乱:“求几位仙人救命啊,有妖怪,妖怪啊!妖怪要吃人了!” 龙修忙拉他起身:“你莫要慌,细细说清楚,哪来的妖怪?” “妖怪,大妖怪!我们一个村已经被吃掉好几个了!跑出来的只有少数,我实在跑不动了才会倒在府前,求几位仙人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 妖怪吃人? 几位上神神威皆未遮掩,哪个不要命的敢在他们眼皮底下动手? 金乌愤恨道:“是谁这么猖獗!我先去探查一番。”他看向男子,“你可对妖怪有甚印象?” “我不知道,只见它很大,特别大,一口就能吃掉一个,我今日外出打猎未回去,才能逃出来。” “是落葵。” 希音从房内走出,来到几人面前,语气肯定。 京墨将她揽过来,她笑着与他摇头道无事。 在房中左右睡不着,且也被外头事勾起兴趣,故穿衣起身,在她欲开门的一瞬,神识突然触到远处之物,她心下一惊。 百里之外传出的妖气,分明就是落葵。 她这段时日一点消息也无,希音只道上次京墨在锣山与她交谈之后,她肯收手,也就未再管她。 今日怎的开始大开杀戒?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的二更来啦~~ 落葵这件事就是剧情线的最后一环了,之后再甜个几章应该就要完结咯~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破壁残垣下,一双母女紧紧相拥,幼小的孩子钻在她母亲怀里止不住的颤抖,拍在她背上用来安慰她的手,此时也抖的厉害。 四周早已是一片废墟,山清水秀的村庄如今堪比炼狱,方圆几里空无人烟,村民们死的死,逃的逃,她们母女自知无力,趁方才混乱之际躲入这残垣形成的洞下,倒是恰好能存下两人,洞口不大,上方一片檐堪堪可挡。 母亲眼睛死死盯着洞口外的土地,尽管浑身吓的早已魂不附体,还是紧搂着怀中忍不住小声呜咽的孩子,手在她背上似安慰的拍着,不如说是在稳自己的心。 “幺儿不怕……不怕……莫出声……” 孩子喉间的呜咽收不住,听闻母亲的话只能死死咬着自己手指,勉强不发出声音。 原本死寂般的废墟中,平地而起一条巨蟒,白底红花的花纹,稍微抬起些的前半身就已有数丈之高,看着面前的惨境无动于衷,吐着长信不断试探,见四周无活物时,恼怒的张嘴嘶吼一声,自胸腔内而发出的怒火震的地面抖了三抖,本就脆弱的残碎瓦砾又塌了些。 母亲搂孩子的胳膊紧了几分,身子抖如筛糠。 巨蟒拖着长尾四处乱撞,似失了理智,长信吐的频率加快,急促的寻着人的气息。 “娘……我怕……” 五岁的孩子哪见过这等样子,巨蟒一口吞三人的情景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如今高度紧张下,她实在忍不住倾诉害怕。 母亲紧扣着她的头按在怀中,口中气声呢喃:“莫怕……莫怕……” 也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说与自己听。 话音落了不过片刻,瓦砾形成的山洞外狠砸下杂物,母亲抱着孩子急忙向后靠去,即便身后已再无退路,她的背抵在凹凸的废墟上,已穿透衣衫磨出了血。 随着巨蟒的又一声怒吼,洞中光线大亮,顶上的瓦砾被它长尾猛的甩向一边。 露出母女俩紧抱着更加颤抖的身躯,孩子已被吓的失了声音,极度恐惧下泪也再流不出一滴,死死躲在母亲怀里不敢抬头。 母亲早已面无血色,盯着地面同样不敢抬头看巨蟒,嘴里已狂叫:“大仙饶命,大仙饶命!求您放过我们母女!求……” 巨蟒露出尖利的牙尖,大嘴一张,垂头冲她们嘶吼一声,长信一卷,将那母亲后面的话连着两人一同尽数卷入腹中。 它起身,看向身下的废墟,长尾垂地蓄力一甩,将地上废墟皆离地甩开,确保再无活口,它才止了动作。 扭头看向一侧,长信吞吐几下,眼睛微眯。 方才这些愚蠢的人,就是冲这边跑的。 ********************************************************* 它卷着长尾欲向前追去,突感四周空气流动异样,尚未有下一步动作,就觉颈间一阵刺痛,它怒吼一声,疯狂甩动身躯,尾巴卷起欲拍向颈间,下一瞬它的腹部又传来疼痛。 它红了眼垂头看去,自颈间滑向腹部后已退向不远处的,是只金色毛发的猫,正浑身炸着毛凶狠看向它,伸着脖子“嗷呜——”一声,利牙间泄出的几丝神威将它欲袭来的头震的向后仰去。 四周废墟皆腾空而起,树静风止,天边的云也停了方向,随着猫再次蓄满神力一声“嗷呜——”,废墟尽数砸向巨蟒。 狂风怒号,树梢狂乱摇动,天际乌云渐聚,它立于地上怒吼之状。 倒像足了兽中之王。 猫向后退了三步,后腿蓄力纵身一跃,淬满毒汁的利爪再次扎进巨蟒身体,这一次,它毫不犹豫的一口咬下。 巨蟒受不得这钻心的痛,再次怒甩身躯,欲将猫甩下来,奈何它抓的紧,甩的愈狠,背上袭来的疼痛愈盛。 它忍着痛停了动作,催动内力,欲将身上的猫震走。 破空飞来的一束金光刺入巨蟒体内,逼的它迅速收回内力,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下一瞬,一群人马现身于废墟之外,抓在巨蟒身上的猫闪身进其中一人怀中,被拍了头一掌。 京墨阴沉着脸:“你倒是能的很。” 方才在院中她淡淡解释完是落葵之后,突然神色一凛,迅速消失于原地,余下几人皆面色一变,纷纷起身追去。 谁知希音架云用了十成神力,飞的极快,他们刚到就看到她与巨蟒打斗之景。 京墨当下心里一紧,落葵若不是天劫未到,早该修成仙体才是,更何况她二人修炼生性一冷一热本就相克,若落葵孤注一掷起了玉石俱焚之心,她催动内力引爆内丹,希音根本讨不得半点好。 若他来晚片刻…… 希音自知理亏,拱着脑袋在他怀里钻着,不说话。 “回去再与你算账。” 白底红花的巨蟒缓了缓心神,飞来的一掌出自谁手她心里自知,回身化作人形,抬手擦了擦唇角血迹,躬身行礼道:“参见圣神。” 龙修竖眉冷叱:“落葵,你好大胆子!残害无数无辜生灵,当真不怕天谴吗?!” 落葵冷笑道:“天谴?我虽行事偏激,却是替天行道,天道难不成如此不公,不谴恶人偏来谴我?三殿莫要昏了头才是。” 京墨仔细检查希音无事,再次看向落葵的眼底毫无半点温度:“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 她敛了神色恭敬道:“令圣神寒心了。落葵心中不忿,不吐不快,您着人日夜监视锣山,且将希音护的完好,落葵无奈,只得出此下策。” “你今次意欲何为?屠村?” 她勾了唇角;“屠村?那还不如不屠。自是灭尽凡人,斩草除根。” 子苓心惊,这女人怎这般疯狂,惊呼道:“荒唐!落葵你可是魔怔了!凡人繁衍生息已数千年,早已入天地轮回,你如何能凭一己之力灭尽凡人?这……这不是乱了九州纲常吗!” “那又如何,如今的天下已成什么样子你们看不到吗?这是个什么世道?弱者弱的不敢言语,想要自保只有变恶;而强者愈强,欺男霸女、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官官相护,暗刮民脂民膏,百姓却无人敢告,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这就是天下大同?”落葵笑的讽刺,“就这样的天下,有何存在的必要?你跟我谈九州纲常?九州纲常难不成就是纵着这些恶人一代一代的繁衍?大恶人生下小恶人,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就活该一世一世的受尽屈辱?” 几人皆未答话。 落葵指着京墨怀里的金猫,怒道:“希音,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有一点乾坤帝君之样吗?!自从你踏入烛照殿,可有管过乾坤山半件政事?没错,你觉得子宸与阁老可辅佐,那你呢?乾坤帝君之责难不成就是靠着忠臣摄政,自己在外逍遥风流?怎么,觉得自己不日就要封神后,乾坤山就可放任不管了?你这般沉迷男色,还真是不怕辜负老帝君对你一番厚望……” “放肆!”京墨怒叱一声。 眼底怒火冲天,她说谁都可,唯独这几句谴责希音的话,尽是胡言。 谁给她的狗胆。 察觉到京墨欲拍出的一掌,希音迅速化作人形握着他手腕,钻入手心与他十指相扣,宽慰他无事,淡淡道:“让她说。” 落葵哈哈一笑:“放肆?圣神与希音才相识多久,怎知我是胡言?您可去过乾坤山?可住过时日?希音寝宫与大殿之上的奢华程度堪称三山九州之最,单单是那满地的毛绒毯,您可知耗尽多少生灵羽翼毛发?” “希音,你也厌恶凡人,若非帝君身份使然,当日你欲屠尽凡人的心不比今日的我轻,会因圣神几句引导就放下万年成见?虽圣神神威巨大,但因此就改了心性,你扣心自问是真的吗?你心甘吗?自幼老帝君就将你作为继位着培养,自是极懂察言观色,你莫不是为了哄圣神开心,才装作无事吧?” 龙修见她越说越离谱,身侧京墨的面色已沉的带了几分杀气。 自两人熟识数万年以来,他从未见过京墨何时曾有过这副神色,一向温润淡薄的他,从不将万物放于眼中,自是毫无感情,今日该状,应是动了盛怒。 圣神之怒,九州震荡。 龙修忙道:“满口胡言!你杀人无数,还有了理?今日便抓你去九幽炼狱服尽万道刑罚,再至诛仙峰散了魂魄!” 落葵丝毫不惧,闻言大笑:“我死了无所谓,这世间本就毫无留恋,况今日落你们之手,我也未想过能活着离开。只你们记住,人世如此,自会有千千万万个我出现,若不嫌累,你们自可一个一个灭,看你们能灭到何时!” 京墨眼中杀气愈浓,被希音握着的手已抖了一下。 她迅速抓紧,逼他回头看她。 男人眼里的血丝让她心揪,知他如此动怒皆为自己,不顾四周外人在此,攀着他一侧肩膀垫脚凑近,温热的唇落在他冰凉的唇上,吮吸辗转间,忍不住喟叹一声。 年纪不知比她大多少,却仍旧比她还像个孩子。 京墨眸中血丝仍在,但一瞬幽深划过,他反客为主,一手仍旧与她牵着,另一只手抚在她脑后加深这个吻,撬开她牙关不管不顾冲进去,汲取她的一切。 此时只有她的气息,才能让他不那么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了两天,竟然掉了两个收,嘤嘤嘤好难受。 哇的一声哭出来。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两人旁若无人的缠绵一吻,才终稳下京墨怒气。 希音于他唇间喃喃哄道:“不气,乖。” 她退开些许,握了握他的手,无视一旁龙修子苓二人调侃的神色,向前一步问道:“所以你今日何意?” 落葵把玩着手中折扇,闻言也未看她:“无意。今日落于你们手里,我也自知无路可逃,生死任由你们定论。但你们确定,真能抓得住我?” 希音望着她,眼底神色晦暗不明,良久才道:“收手吧,落葵。你说的没错,本君并未真如表面这般放下成见,根深于心底万年的芥蒂,哪能一夕之间说放就放。” 京墨眯了眯眼,心中喟叹一声。 他知她作何想法,故她终日留于烛照殿,后随他一同入了林府,说是与子苓叙旧,但她始终只字未提回去之意,他曾有意无意提点过她,她也只是撒着娇岔开话题,后他也未再问过。 她在逃避,他看的清楚。 但始终往来的信件也并未瞒得过他,常常至深夜小猫蹑手蹑脚起身处理政务时,自以为未惊动他,可他向来浅眠,再加上她在怀中,唯恐她着个凉睡不好,更是她稍有响动就能察觉。 子宸信件总是午时送到,他便每日用过午膳便寝于玄参殿,留她充足时间避开他处理,无须她每夜睡不安稳。 她虽在逃避,但还是放不下乾坤山。 希音继续道:“但圣神带本君领略过不少从未见过的东西,灾难后的万众一心,困难时的施以援手。前些时日南国万民守岁,家家户户大门敞开也并未丢失一件……” “一个南国就可让你信了凡人本善?” “你说不可以偏概全,那为何你要如此呢?”希音又上前几步,仍旧注视着她,终于对上落葵迎上来的双眸,“成见不可一日放下,却可渐渐改变。他教我用心看天下,而非单看一面,你不若也试试,说不准就看到些什么呢?” “落葵,或许,应是我们错了,太偏执,太过于立在自以为是的道德制高点来评判凡人的好坏善恶,我们总以为是所有人皆不了解我们,却未仔细想想,为何大多数人并不赞同我们做法?反过来思考,可好?” 她未置一词,眼底的讥诮也未令希音退却,落葵偏执,却也是个可怜人,叹口气继续道:“我不喜凡人是因为那名老者,你既这般排斥强烈,定有缘由,我虽不知为何,但若他还存活于世,定不想看你被仇恨蒙蔽。” 此言一出,落葵神情才稍许松动些,看着面前教育自己的人,冷笑一声。 “你又凭什么与我说这些?你是尝过背叛的滋味?还是与我感同身受过绝望?希音,你要做普度众生的行当我不管,但你在我身上下功夫,还真是白费了。” 她也不管希音如何,自顾自做于废墟上,淡淡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知我厌弃凡人是何故吗?今日我便告诉你。” ****************************************************** 六万岁的落葵,活泼开朗,白底红花的花纹是蛇中难能可贵的品种,她并未因此倨傲且生性良善,下山之后不久便结实一友人,同她一般大,也是个健谈有趣的小青蛇。 青蛇常赞她美貌,她并不自知,反倒喜欢青蛇那身可藏匿草中不被发现的皮纹。 想当初她下山没多久,就因花纹之故,险些被那些采药的药童们抓走。 两人皆无父无母一身轻,便携手暗居于一家宅院中修炼。 宅中住户是个四世同堂,家中老爷是个七品小官,宅院修的阔阔气气,这房间阁楼一多,落葵两蛇修炼之地便跟着多了。 当时天地初定,纲常轮转尚未有如今这般成熟,地府正值阎王更替之际,管制稍微松了两分,天地间便多了不少邪祟之物,常徘徊于最有可乘之机的凡间,随时待攻击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落葵与青蛇皆是个侠义性子,路见不平自不肯任由他们胡来,况两人并非妖身,落葵极聪慧,是个难得的修炼好苗子,当时仅六万岁的她已是半仙之体,勤加修炼只为等着百年后的天劫。 天劫一过,位列仙班。 故两人在此处坐镇,邪祟之物虽想侵扰,却有贼心没贼胆,在外徘徊数日只得悻悻离开。 府中最高龄的老夫人已至古稀,年轻时落下的病根都回报在了愈加年迈的躯体上,终日腰酸背痛眼不辨物,前些时日因一时不察未看清脚下台阶,身侧丫鬟们也粗心大意,老夫人竟直挺挺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当下就诶呦一声晕了过去,家里人吓的慌了神,连番请了无数大夫皆未见效,当日服侍老夫人的几名丫鬟早已在老爷暴怒之下被凶残处死,一时间府内下人终日战战兢兢,照顾昏迷中的老夫人也耗尽毕生心神,唯恐哪日自己便触了霉头,成了下一个惨死之人。 老爷见母亲多日昏迷不醒,心急如焚之下更是不管不顾,扬言治不好老夫人的一众大夫皆要处死,老夫人一日不醒,县中便要死一名大夫。 如此残虐,尽失民心。 尚未等到下一个大夫去见阎王之前,躺了数日的老夫人终在众人心惊胆战的服侍下,动了动手指。 一旁被压着冷汗直冒的大夫,腿一软直接趴在地上痛哭起来。 老夫人醒来之后虽旧疾未退,但较昔日相比,愈加神清气爽,老爷喜形于色,大掌一挥赏了不少家珍与当日诊断的大夫。 只是凡人不知,老夫人这一摔,早已七魄摔没了五魄。 蛇,自古以来便是长寿象征,传说中的四象之一——玄武上神便是由蛇与龟共同组成,两物既象征长寿,又具敛财之意,故老夫人之所以可化险为夷,只因黑白无常勾魂之际看见她身上升腾的祥瑞之气,暗道此人命不该绝,便匆匆回了地府复命。 落葵与青蛇对于自己举手之劳的功德,并不敢自恃,只观望着老夫人无事便继续修炼。 数月后,一日,天干物燥,竟走了大水,邻里屋舍被火舌舔了个遍,眼见就要烧至府中。 青蛇将落葵唤醒,两人来不及商议,情急之下只得化作人形,冲进府中将熟睡的众人唤醒,带至安全地带,才免了一家性命之灾。 因发现及时,火势很快便被控制,府中财务损失仅是少数,一家子喜极而泣感恩戴德。 落葵与青蛇被夸的脸红,连连摆手道无事,当时的两人心性良善,且认为府中既受了两人恩惠,定不会如何,便将自己身份坦诚相告,座中虽惊愕不已,但并未有多排斥,反倒连连称家中进了大仙,日后应当好好侍奉云云。 两人日后逐步与府中交往密切。 又一日,落葵修炼的无趣,她比青蛇更贪玩,便央求着两人一同去散散心,青蛇无奈,但自己飞升在即,便未允她,只道让她一人前去。 落葵不敢误她修炼,就乖乖独自一人走了。 天色渐晚,她携了带给青蛇的糕点回去时,眼前一幕吓的她直愣原地,手中糕点被手腕突然的无力而掉落在地。 院中有一大鼎,鼎内是满满的雄黄酒,府中下人尽数手执长矛,正狠命的向鼎内戳去,老爷负手立于一侧,面色阴沉。 她直觉不对,冲进院中质问道:“这是做何?” 其中一下人指着她叫唤:“老爷,这妖女也回来了!” 老爷眼眸阴鸷的看向她,沉声道:“将她也绑了,一道泡进雄黄酒中。” “放肆!”落葵呵斥,“妖女?我们前些时日刚救你们一家与水火之中,如今就成了妖女?那口口声声的‘恩人’‘恩公’去了何处?你们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 连声质问令他面色一变,退后两步将手中黄符向她掷去,却未伤她分毫,几人一时慌了神,也不再拿着长矛戳鼎,纷纷站于老爷身前,做防御之状。 下人们离开后,她才看清鼎内情况。 青蛇早已现了原形被雄黄酒泡着,因几人用力的猛戳,此时的酒中已被鲜血染红,不辨原本之色。 她颤抖着一步步走进,不甘心的再次用法力探知。 青蛇已无了声息,魂归天地。 她不忍悲愤,仰天长啸一声,地动山摇。 看向下人与老爷的眼神,满是杀气,这是她六万年头次动了杀念。 老爷尽量稳着心神,道:“妖女!你虽救我一家,但人妖殊途,我又怎知你没包藏祸心?那日走水的突然,谁知是不是你们故意而为,如今我不过是抓了你这妖孽罢了,你莫要反抗!” 他话中每一个字都在刺着她的心,如密密麻麻的针扎的生疼,又如冬日刺骨的寒冰,浇灭她满心的热忱。 看着雄黄酒中已死去的友人,之前为这家人所做的一切是那么的可笑,那么的天真。 凡人自私,她早该知道的。 她冷笑一声:“好一个人妖殊途。” 头次动杀念,就是屠了全府上下数百人。 百年后的天劫她也并未迎来,因她已甘愿堕于妖身,转身上了锣山。 从此天下再无落葵。 只有锣山万妖臣服的花爷。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来晚了,抱歉抱歉!! 宝宝们,隔壁预收文出来啦,喜欢的可以收藏啦~~~ 现言,纯甜,应该就是个不长的故事,不过我一向写不长哈哈哈哈~~ 《我的鳄鱼先生》 文案: 你说高处不胜寒,我觉水底鱼虾欢。 但登高有梯,水面有船。 怀中有你。 鳄鱼先生,别来无恙。 我将余生敬给你,可莫要丢了。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落葵抬眸看向希音,尽管她是仰视,却生出丝睥睨之气,嘴角挂着的讥诮毫不掩饰。 “故事如何?” 希音紧攥着拳,不知该如何答话,若换成是她,友人惨死在面前,竟是被昔日援助过的人活生生残忍杀害,她也绝不能容忍。 寒风卷着废墟中的灰尘扑面而来,钻进肺腑令她止不住咳嗽,不知是灰尘真的多,还是她就此当口纾解闷气,总之咳的落葵都以为她下一瞬要吐血。 看到她眼底的挣扎,落葵讽刺道:“你如今在纠结何事?又因我随口一个故事改了心念?再次认为凡人面目可憎了?” 此言硬生生止住京墨欲上前为她挡风的脚步,立在她身后跟着一道沉默。 希音止了咳后,良久未曾答话,龙修与子苓相视一看,也知此时他们插不得手,便只能观望。 随着希音沉默的时辰愈长,京墨都觉自己呼吸也随着逐渐屏住,生怕呼吸声大了听不清她的话。 与信任无关,他只是也想知道,小猫如今作何想法。 希音深呼吸一口,散在风中的声音伴着方向传入众人耳中。 京墨心头一跳,润泽的眸始终未离她身影半刻。 他听她轻声道:“并非。” “你的往事着实令人痛心,也的确有立场恨凡人。我纠结的,不过是该如何在你愤怒心寒之际,将你拉回来。” “不必。”落葵不想理她异想天开的想法,“都道你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有这功夫,不如与你的心上人多腻歪些时日。” “一人作恶,株连九族,这本就是毫无逻辑的酷刑,如今你仅因几家作恶,便因此断定全数凡人皆恶,其实对他们也不公平。”希音想起京墨曾道与自己的话。 ——“恶人作恶理应天诛,但这并不是你判定凡人的唯一标准,也不是你对他们就此放弃的理由,你用什么眼光看他们,他们就是什么样的。” 落葵眼神骤冷,道:“你有何……” “是我错了。”希音直言,若之前的她依旧尚存犹疑,但当下的自己,因与落葵道的几句,让她愈加深刻认清错误。 她回身看向后面的男人,仍旧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眼底那化不开的怜惜让她忍不住弯了眉眼,颊边梨涡醉人,这个男人用自己的热忱与耐心一步步将她引导回来,令她认识错误,却从未施以埋怨。 她态度强硬时,他也始终包容着她的脾气,用尽他满身的爱意。 她再次看向落葵,温声劝道:“若青蛇还在,定不舍看你变成这副模样,落葵,回来吧,莫要一错再错了。” “回来?谈何容易,我造下无数杀孽偿都偿还不尽,即便今日未落你们之手,他日天劫我必过不得。”落葵自嘲道,“终归不过一死,虽今日未如我愿杀个尽兴,但手刃杀害青蛇之人的大仇已报,随了她去应当也不会怪我。” 她并未真听进去希音的话,只是她深知,不远处立着的那个男子,定不会再轻易饶了她,她即便再翻,此生也翻不过他的手掌心。 落葵看着希音又是一笑,不过笑中难得带了丝释然,妖艳的眉眼也柔了不少:“希音,方才我与你道省些精力多与圣神相处,并非随口胡言。老帝君不日即将归山,你也该收收心回乾坤山待着了,你父君虽极宠你,但是个生性固执的,若他得知你终日浪迹神界荒于政务,即便对方是烛照殿圣神,仍旧会心存不满,依他的性子,给你们使些绊子应也是有的。” “我与你父君虽未深交,但也因着你有了些来往。”见希音疑惑之色,她继续道,“你以为为何你父君会破例早早将乾坤山交予你手,并于退位后迅速携妻出游,甚少归山?不过是当日我与他坦言你与那名老者之间的事,应是他担心你时日一长的逃避下去,与你不利,才斟酌之后做出此举。但你每年生辰,与飞升之际的每场他皆未错过,我知你心中尚有意思怨怼,故今日说与你听。” 希音如听故事般,从不知落葵与父君竟是相识。 京墨自身后握着她腰身揽进怀里,感受到她迅速靠近的身体,揉揉她的头给予足够的安全感:“我在。” 落葵见两人如此,轻笑一声,作对了数万年,其实在心中也将对方放在心中一角,毕竟两人旗鼓相当且极其相似。 她如今有了圣神,定会幸福。 又道:“我消化不快,被吃掉的凡人如今尚在腹中毫发未伤,至于如何安抚,几位应是费些心了。” 京墨瞳孔一缩,暗道不好。 希音也察觉出什么,急忙从京墨怀中直起身子,两人同时捏决施展神力,仍旧快不过早有准备的落葵。 她化作原形张开大口,腹中村民被悉数吐出,落于废墟一旁的平地上昏迷着。 紧接着,腹内的内丹隐隐升起,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爆裂,将她白底红花的蛇皮衬的几近全身红色,随着一声巨响,落葵已化成一条胳膊粗的蟒蛇瘫在地上,腹部处血腥一片。 几人被眼前突然的转变惊的在原地愣了半晌,还是希音跌跌撞撞跑过去,险些摔在废墟中被京墨一把搂进怀里护着,大家才回过神,纷纷向落葵身侧跑去。 希音抖着手,连同声音都有些颤抖:“她,她怎么……” 后迅速抓着京墨袖口,“怎么救?你有办法对不对?她……” 蟒蛇长信吐了两下,响起落葵虚弱无力的声音,裹了七分笑意:“莫要再费心,我自爆内丹,无药可救。希音,我们斗了数万年,如今我死了,不是解你心头大患吗?可莫……” “你闭嘴。”希音眸中腾起雾气,眼眶微疼,“我烦死你了,当下不想听你声音,留着体力等好了之后再说。” 落葵低低笑了声,顺着她不再开口。 京墨面色变了几变,垂眸不辨神色。 在场所有人,包括希音都知道,内丹乃修炼者本元,自爆内丹,当然万药不可救。 可她仍旧不肯相信,落葵如此自负的人,怎会在她面前…… “行了……婆婆妈妈的……花爷我这辈子最烦的就是你……一想起日后再不必见你……还挺开心……” 最后一声几近微弱,直至消弭。 希音眼泪顺着就留下来,如何也止不住,死死盯着面前那条蟒蛇,如出神般缓缓蹲下身,颤着手欲将她从地上拿起,在她指间触到的一瞬,蛇身突化作一缕青烟,随着风散向远方。 她终忍不住痛哭。 ******************************************************** 龙修与子苓前去处理那群昏迷未醒的村民及善后,京墨带着丢了魂的希音回了林府。 他将希音放至塌上,她目光涣散,一双哭红的双眼盯着床顶不动,他心疼的啄了下她光洁的额头,起身去给她煮些安神茶。 希音心底空落落的,浑身骨头像被抽走,落葵与她处处作对,如今这副模样应当是她期待已久的才对,按理说今日合该大快人心的庆祝一番,何故她会难受至此。 心底不断泛着酸水,酸的她四肢都抬不动。 落葵用这种极烈的方式,在她眼前自爆内丹,怀着满身对凡世的失望。 听到桌边传来的声响,她循声望去,男人修长的手有条不紊的正煮着茶,只是平日里早练的如火纯情的手艺,现在有些慌乱急促。 京墨将第一遍茶水过滤,就觉腰间一紧,一双玉藕般光滑的胳膊环着他,脸贴在他后背道:“你莫急,我没事。” 他放下茶器握着她胳膊转身,将她重新纳入怀中,柔声道:“怎起来了?我煮些安神茶给你,喝了歇一歇……” 他话音戛然而止,止于小猫在他腰间不安分的手,已滑至前胸,径直探进前襟伸进去,隔着内衫挑逗。 身子一紧,他呼吸急促,浑身热气仿佛皆冲至腹部,他迅速抓住她乱动的小手,哑声道:“乖,莫再乱动。” 开了荤的人哪能还像以前那般,他对她食髓知味,如今单是这几下已让他有了感觉,小猫真是高估了他。 谁知怀里的人踮着脚尖嘟着嘴向上凑,但只堪堪问在他下巴,不悦的某人张口就将他滑动的喉结含住,轻咬舔祗。 京墨被她撩拨的呼吸不畅,眸色极深,抓着她的手腕愈发用力,还未等他开口,就听小猫软软娇娇的声音,还有几丝哭腔。 “抱抱我。” “京墨,你抱抱我。” 真要命。 京墨抱紧她不准她乱动,沙哑着道:“你乖些,莫要胡闹,不然后果自负。” 她今日情绪不稳定,且昨晚方行过此事,又怕累着她,自是不肯任她胡乱点火。 谁知她根本不在乎,一味在他怀里乱扭,哭着哼唧道:“负责便是,你今日怎这般磨蹭……唔。” 京墨将她拉开些直接吻上去,也不忍体内躁动的情绪,他知道,此时的希音急需发泄。 一把抱起她重新放置塌上,跟着倾身过去。 又是一室旖旎,抵死缠绵。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反派领盒饭了…… 莫名有些忧桑,说明离完结不远了……嘤嘤嘤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希音终哑着嗓子消停下时,已是金鸡三唱,天际泛白。 她惺忪睡眼还未睁开,腰间乃至四肢的酸痛就让她禁不住皱了眉,想去揉腰的手都是十分艰难才终碰到皮肤,想起昨夜床榻间这双手曾做过些什么,以及两人…… 真真是不堪回首。 她羞红着脸埋首在枕间,虽说昨日是她主动勾。引,欲借此抒发自己内心烦闷,但京墨也……太过实诚的将她抒发的彻底…… 禁欲数十万年的远古神,果然不可小觑。 京墨长臂一伸将她搂至怀中,于额头上落下一吻,才低声道:“我去打些热水来。” 情。欲过后的沙哑令男人本就悦耳的声音又增添几分性感。 希音仍旧埋着头不理他,闻言只是哼哼两声。 惹来男人几声轻笑,故意在她耳边道:“不然今夜你睡不安稳。” 希音:“!!!” 这男人着实过分! 她偏头露出两只眼自以为愤恨的瞪着他,却不知眸中的秋水荡漾,荡的他心神又是一晃,险些再次控制不住。 眸色渐深,未等他移开目光缓缓,就听她似乎因想要翻身时身体传来的酸软令她下意识的一声低吟:“嗯……” 他长睫一颤,看到她放在枕边的手,执起放唇边轻轻一吻,后故意凑近与她道:“先给你清洗下手。” 见希音小脸突然爆红,似要发怒,他又接了一句。 “若不想今日无法见人,就莫再勾我了,嗯?” 希音咬牙切齿:“京墨你给我滚下去!” 某只腹黑的圣神满脸餍足翻身靸鞋下榻,随手招来柜中一间内衫披上,去备了热水回来。 至于酸痛不想起身的希音是如何被圣神连哄带吓才下榻的事,就暂且不提。 倒是东侧厢房中同样暖融的一室中,子苓在龙修怀中睡的安慰,倒是龙修浅眠的很,每晚唯恐她因愈加大的肚子睡不好,隔不久便要给她翻翻身。 现下见天明鸡唱,才方有了几丝睡意,谁知将将闭眼,窗外就传来哗啦哗啦的声响。 他猛的睁眼,同时手腕快速一挥,将窗外某物直接打掉,急忙看向怀中并未吵醒的娇妻,才小心翼翼将她安置好,披衣起身穿墙出去。 被打掉趴在地上的金乌:“……” 它就是个苦命的! 此时天色尚早,若无事,金乌必不会这么早来吵他清梦。 正月的晨间温度凉的很,他裹紧身上随意披出来的衣服,冻的发抖,皱了眉问道:“何事?怎不去找你家圣神,来了本殿这儿?” 金乌苦哈哈扇着翅膀:“小神并非故意扰三殿清梦,只是现下有桩要紧事,小神一分不敢怠慢,至于圣神……” 他难道直言圣神现下刚刚休息?不敢去打扰? 缩缩脖子,他怕鸟头掉了。 龙修看了西侧一眼,了然点点头。 总算是有些进展。 复看向金乌,见他连素日最喜拿来炫耀的人形都未来得及化,一时心沉了几分,面上带了严肃,问道:“发生了何事?” ******************************************************** 希音被京墨再次抱回塌上,埋在被子中的小脸偷扒拉下些,露出两只水汪汪的漂亮眼睛看着他在地上忙忙碌碌,男子终忙完欲上榻时,看到小猫那双眼,呼吸一紧。 倾身在床榻前,哑着嗓音问:“怎么了?” 下一瞬,小猫从被子中伸出两只白藕般的手臂,脆生生又带着几分情。欲倦息与他道:“抱。” 他僵了一下,心底某处突然就软的一塌糊涂,将脖子放进她两臂中任她环住,一手揽着她腰,一手压着被子,直接连人带被抱进怀里坐着,只露出半张小脸,其余地方被他裹的严实。 末了,还在她脸上偷亲一口。 希音心里欢喜的不行,靠在他强劲有力的两臂中,安逸的只想呼噜噜。 两人谁都未打破此时的静谧,直到希音再次抬头看向埋在她颈间的京墨,才惊觉他竟只着了身内衫。 想起这几日的春寒,她开始拽被子,京墨只当她在玩闹,在看着她保证不会着凉下,纵着她拽,但被她在身上扭了一下后,他呼吸渐重,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别动。怎么了?” “你穿的少,快进被子。”她边答话,边用力扯开被子往他身上裹。 京墨欲道他有神息护身,并不冷,但看到小猫执着的模样,和眼底毫不掩饰的关心,还是顺从着接过被子,展开在背后一披,绕至身前顺带将小猫稳稳裹紧被中,两人身子再次只隔着衣衫紧紧相依,她这才满意的重新靠回去。 额头在他颈间轻蹭,感受到男子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她愈加开心,手紧紧环在他腰间,满心眷恋。 两人皆着衣衫,京墨手顺势环着她,只是房中昏暗且暖意环绕,两人又呼吸交融,京墨放在她身上的手不用动多少便可直接握住那一方柔软。 希音只是哼了一声捏了下他腰间,并未阻止。 京墨轻笑一声,似不满隔着衣衫,便直接自开襟处伸了进去。 应是方才希音动作间受了凉,那方柔软上丝丝凉意,配着他温热宽厚的掌心,两人俱是舒心一叹。 希音羞红了脸,埋在他颈间任他如何逗都不肯抬头,急了就咬他一口。 惹的男子笑的愈发开怀。 在他欲垂头凑近她之际,门外响起不适宜的声音。 “圣神……可起了?” 京墨不由皱了眉,止了动作抬头,满是不悦的沉声道:“未起。” 龙修看了眼一侧与他面面相觑已化成人形的金乌,终知为何金乌宁肯扰他,也不肯来这厢。 只是……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怎到了这个时辰,圣神还像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这怒气隔着门都觉害怕。 小帝君只有九万岁,身子柔弱的很,能受得住? 但当下局势让他无法调侃下去,低声道:“小神有要事容禀,情势紧急,还望……圣神可抽出些时间。” 里间一时没了声音,他二人也不敢离开,这件事……就算顶着圣神之怒他们也不敢怠慢。 半晌,门才从内拉开,看到披着大氅一脸不悦的圣神,两人一致垂着头。 龙修暗暗腹诽,圣神可真暖和。方才似乎听到几声帝君执意的几声,想来应是逼圣神穿了大氅,莫要着凉。 “何事。” 金乌拱手道:“方才接到地府传书,月老……。” 京墨瞳孔一缩,迅速将门关紧,垂了眼睫问道:“何时的事。” “今日子时。” 龙修也紧皱着眉,方才金乌与他说了之后他无论如何都不信,立刻派人前去打探情况,毕竟这种事出不得半点马虎,若是传言真是其心可诛。 待打探之人回了消息,他才知这竟是真的。 月老与九里明的爱恨纠葛他虽知的并不详细,但也略知一二,故九里明将月老强留于地府时,他只笑道这冷冰块怕是要想通了。 谁知这不过数日的功夫,竟发生这事。 月老掌天地姻缘,乃神界上神之一,为保三山九州姻缘不失偏颇,历届月老应摒除情。欲,一心追求佛道禁欲之本,切莫坠落红尘失了身份。 独活自幼便冷情寡淡,出声之际竟未有半丝哭声,渐渐长大后也向来悲喜不露,为人圆滑且荣辱不惊,故被选为新一届月老。 她生于八月,又近中秋,故取名曰月见,但她自记事起,就十分不喜自己名讳,因自幼作为月老接班人培养,深知月老之位需摒除一切情。欲,便自取为“独活。” 独活乃一味药材,生于南国,传闻此草得风不摇,无风自动,倒很是应她。 只是她只记得那句“得风不摇”,却独独忽略了后半句的“无风自动。” 九里明便是那看似有风实则无风的存在。 数月相处,动了她那颗十几万年都未动的心,这个男人如黄泉彼岸花般使她着迷,又如罂粟般令她上瘾。 偏生这两样东西悉数生于黄泉。 故他才会这般诱人,起码诱着她。 那些关于月老之位的句句警言无时无刻不再阻止她的沉沦,每每下定决心后,待看到他立在天缘阁寝殿窗边长身玉立的身影,她又忍不住尽数抛向脑后。 越是不可沉沦,她就陷的越深。 就在她满心欢喜又纠结的时候,姻缘天机盘上的定数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浇灭她所有的欢喜。 她与九里明坦言两人分开是因姻缘定数,并未将她月老之位肩上的压力告知与他,迟早是要分开的,便不必多填一桩事惹他烦忧。 只是三万年后的再遇,她还是未能忍住沉沦…… 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京墨迅速看去。 待看到希音一脸惨白才陡然沉了心,方才将房门紧闭便是不想让她听到,小猫太重情义,她与月老也算至交好友,若此事被她得知,定又是一番打击,更何况昨日落葵之事她还未完全走出。 希音抖着嘴唇,不可置信问道:“你方才说……月老如何?” 她在床榻上虽听的不太真切,但猫耳灵敏,她也猜到了大概,但还是要求证,她要切切实实听到那句话。 金乌看了眼圣神阴沉的神色,但知此事必定瞒不过去,帝君迟早要知道。 故老老实实再次重复道。 “今早接地府传信,月老陨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半章的帝君和圣神甜不甜!腻不腻!你们爱不爱!!! 后半章的小可爱们不要给我寄刀片哈,瑟瑟发抖ing…… 还有就是,看到有小可爱在评论区的留言,说关于落葵领盒饭的事。 其实杀害青蛇的仇她在当天就已经报了,后来前文所提到的北里村因村民流言逼死的农夫一家,落葵也去屠了村,甚至因此险些受万道雷劫不可超生,还得了京墨一救。 所以说仇她是已经报完了的,目前所做的一切是因为因这些事留下的阴影,导致她对于凡人的不信任与厌恶,最后想屠尽凡人。 这种偏激且错误的想法必定是不能被认同的,可能她死的时候尚留不甘心,但她也知道,京墨在这里,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逃走,且被抓回去也是同样酷刑,最后都是一死,不如就此自爆内丹,毕竟她是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肯允许自己死在别人手里。 随着反派的领盒饭,剧情线就已经走完了,现在就是主角和配角们的感情线啦,再走几章应该就完结啦,不过二欢肯定是会全部交代清楚的,大家莫慌,再看看~ 第70章 第七十章 地府早已是一片混乱,小鬼们皆瑟瑟发抖的躲于深处,素来人来人往的鬼街上也荒无人烟,各家摊贩纷纷收拾起回了家,忘川水沸腾的将岸边数丈外的鬼混都可卷了进来,奈何桥上的孟婆盛汤的手都抖的不像话,不知何故的新鬼们慌的不知所措,迅速接下孟婆手中抖的只剩半碗的孟婆汤一口喝下,急匆匆跟着引路鬼差投入六道轮回。 也不知半碗孟婆汤够不够他们忘却前生。 地府众生,这次才算真真正正尝到了何为阎王之怒,之前的那些未免太过小打小闹。 殿中一片死寂,九里明将所有鬼全遣了出去,包括最得宠的黑白无常都不得靠近阎王寝殿外的结界半步。 九里明再无往日骚包模样,黑中带红的发丝已无高冠束着,披头散发的模样像极了九幽炼狱里可怖的恶鬼,那双勾人的凤眼里满是阴鸷,瞳孔因盛怒转为血红色,眸中血丝遍布,一身暗红色的衣袍上尽数开遍彼岸花,嗜血可怖。 一如他此时欲毁天灭地的状态。 面前床榻上安详沉睡的美人儿倒是少了几分往日的冷情,温温婉婉,一动不动。 他跪在她床榻前,眼睛一瞬不移的看着她,生怕轻轻一眨眼她就会不见,却始终不敢伸手去碰她,只是轻轻捏着她的一片衣角,眼里的小心翼翼让人心疼。 “独活……你莫要吓我……” “他们竟敢说你陨落了……真真是该死……我将他们都杀掉,你醒来好不好?” “你分明与我商议好过些时日去乾坤山玩的……你说希音那破殿里都是好宝贝,你想去看看……你起来,我们今日就去看好不好……” “你看中什么就拿走什么,希音不敢不答应的……就算有圣神给她撑腰,但你也有我撑腰,我虽打不过圣神,但也是可以抗一阵的……” “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给你……都给你……你莫要不理我……” “嗯?” 寝殿中只余他一人喃喃低语,声音轻的仿佛生怕吓到塌上的人,他语气中的害怕与茫然毫不掩饰。 手握生杀大权高高在上的阎王,何曾有过这般神情,他只敢抓着她的衣角,趴在她手边埋着头,不久后双肩开始微微颤抖。 似乎风从殿内带走些低低的呜咽。 **************************************************** 希音四人匆匆赶至地府,黑白无常见状上前行礼:“参见圣神……” “无需多礼。究竟发生何事。” 白无常叹了声气,道:“前些时日阎王爷因事去了趟九幽炼狱,谁知怎的就沾上了幽冥火,这火诸位上神应当只听过个大概,并不熟知。幽冥火虽唤火,却是无色无味无形之物,只因它可炼化一切生灵,故才名火。阎王爷不知如何袖中便藏了一颗进去,也未有丝毫察觉,就这么带了回来,阎王爷生来便是幽冥神体,故该火并不会对他产生何影响,但月老就不同,她自神界而来,修的是纯神之体,是万万碰不得幽冥火的。” “这些时日阎王爷的欢喜小神们都看在眼里,也跟着开心,本想着两位离修成正果不远了,谁知竟……” 黑白无常皆一脸惋惜,长吁短叹。 希音看了眼紧闭的殿门,已了然道:“他又将自己锁了进去?” 白无常道:“是,阎王爷不准任何人进去叨扰,故小神只得候在殿外。” 自家爷那个臭脾气真正是无奈。 龙修上前欲破此结界,却被生生弹了回来,他惊愕:“九里明竟结了灵界?” 灵界,便是以灵魂中一魂所结,所耗精力不容小觑,故向来极少人会结灵界,同时也因它被攻破时,结界之人会身心大损。 希音听的便紧了眉心,九里明怎这般不管不顾,结了灵界能如何,不允旁人进去如何解决事情?他真以为靠一己之力便可令独活起死回生? 愚不可及。 看着面前的结界,几人一筹莫展不知如何,就见京墨抬起右手掌心朝前。 接收到四周投来的不赞同目光,他只看向身侧的希音,道:“我不会伤到他。” 男子嗓音低沉有力,看向她的眸中除了坚定外,更多的是安抚,仿佛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希音迎上他的目光:“我知道。” 殿外传来逐渐清晰的脚步声,死寂般的殿内突然狂风大作,带着地府深处的嗜血冰刃直面而来。 京墨手腕翻转,冰刃便转了方向,尽数摔至一侧。 希音拧了眉冲进去,看向殿中坐在地上,头枕在独活手边的妖孽男子,气急败坏道:“九里明你是不是魔怔了!还是被猪油蒙了心!你设灵界是想着与她一同走吗?不放任何人进来是欲如何?你真以为单凭一人就可将她救回来?” 男子毫无动作,甚至连呼吸都微弱的很,将希音惊了一跳,正欲快步向前走几步时,才听到他毫无感情的声音。 “那我该如何,你告诉我我该如何?”九里明抬起头看向她,眼中血丝又多了些,是从未见过的颓丧,“希音,如果今日是你,你会如何?你又有几分理智?” 她微愣,下意识看向床榻上的女子。 若将她换成了京墨,自己怕是会疯吧? 心若无所向,世皆虚妄。 京墨淡声道:“阎王心情本神理解,眼下最重要的应是寻求解决之法,而非一味消沉。” 九里明突然回头盯着他,眼底的希冀涌起:“圣神可有法子?” 他起身急忙道:“只要能救独活,小神万死不辞,幽冥火可燃尽世间万物,小神实在不知……” “独活神形俱灭,眼下之景不过是阎王拼出的幻境而已。”京墨摇摇头,“救不活。” 九里明目无神色,颓然跌落在地。 希音也不忍昔日友人突然神陨,拉了拉京墨衣袖,担忧道:“真无法子吗?” 他抬手揉了揉她头顶,再次摇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龙修叹道:“世事无常,天定命数无力更改,既圣神亦无法,应是……” 无力回天。 九里明突然笑道:“天命,是啊,我们终究敌不过是吗?独活曾与我不止一次谈过,我从未将她话听入耳中,也从不惧何天命,只一味认为只要两人在一起,便不需担忧。如今……呵。” 终归还是敌不过。 九里明不允他们插手,京墨便带了几人回去。 至府中后,希音突然拉着京墨道:“你可还记得守岁那晚我们在街上遇到的女子?与独活长相有八分相似的那位左相之女?名唤……朝颜?” 京墨点头。 “那名女子应就是独活所说的九里明未来妻子吧?你说会不会……” 她抬头看向京墨,见他眉眼舒展,仿佛一切皆在意料之中,她错愕问道:“你……” 京墨将她揽进怀中,低声道:“我与九里明曾道‘顺其自然,自可柳暗花明’,也昔日与你道过‘天机不可泄露’,只是不曾想你竟在守岁那晚遇到了朝颜。” “照你这般说,那意思是朝颜与独活有关系?” 京墨见已到了这等当口,也无需再瞒她,引着她坐在塌上,才道:“世间相似之人不少,但万物生灵不可与神仙相似,这乃纲常,故朝颜与独活长的一般模样,只有一个原因。” 希音接道:“朝颜乃独活一缕元神所化?” “是。我早便察觉此事,但此乃天命所定,不得无故插手,才并未提及。独活也并不知自己有一缕元神被投至凡间,姻缘天机盘记载,朝颜与九里明结为夫妻,实则也是独活与他而已,并无两样。” “可朝颜并无独活记忆,对九里明来说,这并非一个人,他如何能接受?” 京墨道:“如今朝颜只是独活一缕元神而已,独活被幽冥火所伤,但她与九里明已行了周公之礼,体内自然带了几分幽冥之息,幽冥火伤不尽她,且因你二人关系亲厚,在我得知此事时,便在她身上放了一层护罩,可护她元神不灭,如今只需将她元神投至朝颜身上,便可唤醒她神界记忆。” 希音双眸发亮,今日心情太过跌宕起伏,先被置身于地底深处般低沉,后又如抛至九霄云头般喜悦,抓着他手激动道:“你你你,你怎如此聪慧。这么一来,独活既可摆脱需灭情绝欲的月老身份,也可与九里明长相厮守,从此再无后顾之忧。” 京墨挑眉笑她:“那我可有奖励?” 希音二话不说凑近亲了他一口,随即起身欲向外走,被他一把拉着坐回腿上。 “去哪?” “去告知九里明呀,那蠢货如今正肝肠寸断着,定不知这才是喜事。” 京墨道:“九里明做事太莽撞,只顾一腔热血,全然不在乎旁人心情,此事搓搓他锐气也好,先使他消沉几日,独活元神我存的完整,你不必但心。” 希音一想,也是这么个理,便不再管他。 正欲窝回京墨怀中时,眼前俊脸突然放大,唇已被一片柔软覆上。 作者有话要说: 希音:谁能告诉她,为何高冷了数十万年的圣神如今只知亲亲抱抱举高高?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又是几日过后,子宸来信请希音回乾坤山,因子苓行动不便,便留于林府。 她携了京墨一同回去,至乾坤门时,她歪头戏谑:“圣神除上次接我至神界时,可曾来过乾坤山?” 京墨抬头望着恢宏大气的山门,与门内一眼望不尽的堪比瑶池仙境,道:“只来过一次,还是天地初定之时,游历三山九州各处时曾来过,当时的乾坤帝君还是你祖父。” 希音挑眉故意道:“这么说,你与我祖父一般大了?” 他眸子一眯,松开两人交握的手,一把揽着她腰锢进怀中,于耳畔低语:“所以帝君这是在笑我老了?嗯?” 希音察觉出他语气中的威胁之意,还未开口,就听他继续道:“看来是我有些时候令你不太满意,才会出此言吧?日后应再接再厉才是。” 有些时候? 她抬头望进男子幽深的双眸,突联想到某些画面,双颊瞬间染如烟霞,眼神躲闪道:“哪,哪有,我开个玩笑罢了。” 再接再厉? 那她还有命下榻吗? 希音欲挣扎出他怀里,可男子铁臂强劲,丝毫不动,她忙换了笑颜哄道:“莫气嘛,我不过是调侃一声,你这般容貌即便是倾我乾坤山之力也敌不过,怎有半分老气?再说,即便是年纪大些,也耐不住我喜欢不是?得你一人,我自当死而无……唔。” 她话音未落,某人就心满意足的吻住她,另一手抚在她脑后将她按向自己,进一步加深这个吻。 希音叹了一声,如今色气满满的圣神果真好哄。 环着他腰闭眼回应,学着他平日的样子去触他舌尖,触到即离,在京墨追来时,瞅准时机轻咬他一口,调皮的很,没几下便引的京墨呼吸急促,于她唇齿间低喃道:“宝贝儿,当真要在山门外勾我?嗯?” 尾音用他染了情。欲的低沉嗓音哼出,诱的希音咯咯直笑,偏不怕死的继续勾他:“怎么,三山九州最强大尊贵的圣神怕了?” 京墨眸色渐深,锢着她腰的手臂紧了几分,看了眼眼前的山门,轻笑道:“我何曾怕过?倒是不知原来你喜欢这种的?既如此,顺了你便是。” 说着就要向一侧山泉中走去,惊的希音忙抱着他腰不让动:“不不不,开个玩笑……” 京墨故意不理,又向那边走了几步,希音只当他真动了这心思,忙低声道:“我,我皮肤娇嫩你又不是不知,那儿……又是石头又是草的,定易伤了我,我寝宫有上好的羽绒毯,我们去那岂不更好?” 她都不知自己胡乱说的是啥,只一心希望拦下他,虽知无人敢来看,但此事定易传遍乾坤山,届时她……她威严何在? 京墨听的唇角抑不住弯起,将她揽进怀里问道:“此话当真?” “真真真。” 您说什么是什么。 京墨低头吻了吻她头顶,哄了句:“乖。” 希音见终于将这人哄好,在他怀里窝着松了口气。 只是她不知,头顶上方的人看向门内不远处一颗高大榕树,目光毫无面对她时的半点温情,良久后冷笑一声。 捏了捏她脸,捉起她手向门内走去。 方行数步,便听身侧传来道悦耳男声:“君上回来了。” 希音回头,只见榕树下玉树临风一男子,剑眉星目,英气十足。 她莞尔唤了声:“子宸。” 子宸向他们走来,一向寡淡面无表情的神色,总在面对希音时挂着三分笑意:“参见圣神,君上。” 京墨立在一侧眉目冷峻,闻言只嗯了声。 希音惊奇笑道:“今日怎来了山门,莫不是来迎本君的?” “君上认为是,那便是。” 这踢皮球的事,子宸做的多了,希音也不在乎,边走边与他道:“本君虽常与你通传信件,但也仅是些棘手的政务罢了,那些老头子们的花花肠子你倒是未与本君提及半分,可有何情况?” 子宸道:“以卜长老为首的一派始终不**分,尤其是君上离山之后,愈加变本加厉,曾不止一次召集诸路长老于府中密谈。臣安插了桩子进去谈了消息,才知卜长老一伙竟早与锣山落葵有了交易,似乎是欲趁老帝君回来之前,将君上弹劾下台。” 提及落葵,希音眸色暗了一瞬,道:“本君早猜到他们有所交易。之后呢?” “之后应是万事俱备,谁知欲实施计划时,落葵竟自爆内丹,并遣散了锣山众妖。虽这事来的猝不及防,但好歹是狠狠打了卜长老一耳光,随后几日他意志极其消沉,至今都告病不肯上朝,其余跟着他密谋此事的长老们见状纷纷与他断了来往,如今得知君上归山,更是一个个畏畏缩缩不敢言语。” 几人走的不慢,几步间已到了御清殿门前,希音冷哼道:“自作自受,可有这几人名单?” “有的。”子宸自袖中取出一张折的整齐的宣纸,欲递与希音。 “不必,你拿着吧,日后寻些由头将他们除尽便是。”她笑的讥诮,“毕竟凡人曾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嘛,本君本不欲动这些旧部,奈何他们如此不仁。” 那她也就算不得不义了。 子宸垂眸道了声:“是。” 她抬头望向上方御清殿的匾额,问道:“殿中可有政务?” “并无,君上可先去寝宫,稍后有场朝事,一些积攒的事务需君上定夺。” 她点头,道了声辛苦,欲转身之际看到他将那封宣纸重新塞回袖中,难得揶揄他道:“你倒是一如既往的折的好看。” 子宸愣了半晌才知君上说的是宣纸,晒红了耳根道:“君上谬赞。” 见她转身离去,看着前方两人交握的手,与她面上从未露出过的娇俏甜美,以及方才看到山门外君上与圣神的一番缠绵…… 他压下心底的苦涩,但还是有几丝欢喜在,三山九州,也只有圣神可称为君上良配吧。 有些心思,还是莫要让帝君知晓为好,免的她徒生烦恼。 硬生生扯出几丝笑意,敛眸躬身道:“恭送帝君。” ******************************************************** 希音寝宫延续她一惯奢靡之气,处处皆精致无比,就连暗柜中陈设的器物都是千金难求的上好佳品,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奢华,更别说那卧榻之上的羽绒毛毯,面积之大令人无法想象究竟需耗费多少只生灵才可得,触手难得的是丝丝凉意,毫无半分绒毛所造就的暖融之气。 希音上前解释道:“此乃寒冰之巅的冰鹤之绒,它与你们神界的仙鹤虽样貌有几分相似,但因生长习性不同,羽毛万年呈冰状,即便是酷热难熬的夏季,在上方也无半丝热气,好不舒服。” 京墨见她一脸得意,捏着她脸笑道:“那冬日你该如何,你如此畏冷,这冰鹤毯怕是你都不会近身吧。” 希音点头道:“自然,天气转寒之后我便会将它换下去,前不久方织好的一块貂绒毯我正欲试试呢。” 她指着面前的冰鹤毯道:“因我离山去烛照殿时正是夏季,才未换毯下来。” 京墨点头,无奈的看着她:“如此奢靡,也难怪易惹来非议。” “哦?”希音挑眉,“身为圣神的你都未有这般奢靡,如今看了我这寝宫,你竟未有丝毫不悦?想当初我父君每每至我寝宫,都会拂袖而去,道‘朽木不可雕’,那些外头传言已不知乱成何样,我可不信你从未听到半句。” 京墨大喇喇坐到塌上,在桌几上托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她,道:“不如小帝君来与我说说?” 她嘿嘿一笑,搂着他脖颈坐在腿上,京墨顺手将她腰揽住,生怕她掉下去,挑眉看她也不言语,只有眼底无声且坚定的信任,以及浓浓的纵容。 希音娇声道:“圣神为何不怒呀?” “因为我信我的小猫不会如传言所说,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 她心底暖流拂过,指间绕着他发梢,语气无波仿佛习以为常:“外界传我残害生灵,杀戮成性,一个个说的如亲眼见过般,只知一味指责,似乎只要说的越多,便越可信似的。” “无论何等生物,只要长毛便有换毛季,神兽更甚,且换毛周期一样,皆是一年一换,我派人每至换毛季时便守在它们身侧,待掉毛后择其最优质干净的一部分,逐年制造而成。” 冰鹤物种稀少,且生长习性尤为挑剔,只长于寒冰之巅,故即便换毛也落的不多,更何况择其优质部分,单这一块毯子,她耗了近千年才织成。 京墨笑意未变,了然中带了几分欣慰,大掌抚着她头顶,道:“我的小猫真聪慧。” 还不等希音开口,就觉腰身一紧,天旋地转间自己已被压于塌上,榻中桌几被男子拂袖撤走,看着自己上方笑意渐浓的人,她吞了吞口水:“这是……” “方才山门外与我应过何事,莫不是忘了?” 希音:“……” 传言中所谓的清心寡欲呢? 她忙握着他解自己腰带的手,面露为难道:“这是冰鹤毯……” “无事。”京墨一把抽出腰带,再次覆上去将她搂的严实,“我身上暖和,定不会冷到你。” “莫动,你是不信?” “那来亲身体验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希音:你!色令智昏! 发现我这个人真的是奇奇怪怪,分明好早之前就说了要完结了,结果拖到现在还在热火朝天的更新……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屋内温度骤然升高,衣衫减退,京墨不可抑制的吻上她圆润光滑的肩头,手指所到之处如坠星火,激起她嫩白肤色上点点红痕。 希音抓着着肩膀,难耐的微拧眉心,又似欢愉,身子攀着他颤的不行。 随着动作幅度加大,她一条胳膊没攀紧,滑落在毯上,她下意识一惊,已做好被冰一瞬的准备,皮肤却传来温热触感。 她睁开眼睛看了看,才发现不知何时京墨已铺了他衣衫在她身下,并周身裹满神力,令她浑身舒暖。 感动之际,耳边传来男子满是情。欲的沙哑声:“我虽等不及,但定不会令你有半分不适。” 她咬着下唇红了脸看他,垂头跌进那双目若秋波的美眸,他喉咙一紧…… 希音一共哭了多少次她已记不清,最后裹着被子趴在他胸膛上时,眸子已困倦的挣不开,连原本想好要揍他一顿的心思也歇了。 京墨反倒是一脸餍足的愉悦,他抚着希音柔顺的长发,唯恐她恼,低声哄道:“这段时日帝君可否允我留乾坤山常伴左右?” 她娇嗔哼道:“若本君说不,圣神可就肯乖乖回去?” 他还装模作样的思虑一番,道:“那不会,只是若帝君不允,我便只能死皮赖脸留着了,只望届时帝君莫恼。” 说话间,腰间已被一只小爪子挠了一下,无半分疼痛,反倒令他心痒痒,捉了她手于唇间啄了两口,尚未开口,就听殿外宫娥低声通报:“君上,圣神,子宸仙上求见。” 宫娥眼观鼻鼻观心,头都似要垂到胸上,不敢抬头向内望分毫。 虽知自家君上这等容貌定引不少良婿,结果这一来便引了最高不可攀的圣神回山,本就令她们有惊又羡,捂着八卦之心的空余更多的是对两人的祝福,方才屋内之景……虽她们并未亲眼所见,但自家君上那死死抑着不肯大声的低吟,还是令她们听的耳红心跳。 子宸仙上倒是时辰掐的准。 “何事?”说着便要撑起身子向厚重珠帘外看去,却被京墨握着手腕一把重新拉回怀里。 子宸方至殿门前,听到希音答话正欲开口,就听到里面一道娇声,令他迅速止步,硬生生僵在原地,眼底闪过哀伤。 随后是她低低的娇嗔,虽听不真切,但语气中明显裹着情。欲过后的音调,子宸并不陌生,京墨一声轻飘飘的“乖些,莫要着凉”随风钻入耳中。 他无声自嘲一笑,方才在乾坤门外想必圣神早知自己藏匿之地,也应当……知道他那些心思吧,不然无需这般故意。 一举一动分明在做与他看。 希音皱眉忙捂着他嘴道:“你小声些。” 男子不以为意,拿下她手握在掌心:“这有何妨,我们于屋中所做之事她们又不是不知,你养的这群丫头们机灵的很,你还真以为能瞒得过她们?” 见她愣怔惊疑之际,凑近低声道:“故方才说让你不必憋着,只管叫出来便是。” “京!墨!” “好好好,我不说了。”他急忙顺毛。 希音狠狠瞪他一眼,命他不准捣乱,在得到男子乖乖应允后,她才裹着被子坐起身,正欲开口,余光瞥到外面已近黄昏的天色,惊道:“可是长老们已在等着了?” 她怎忘了子宸所说的朝事一事,果真是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 子宸于殿外淡笑道:“君上不必担忧,臣此番便是来报于君上此事的。因您久未归山,今日想必奔波劳累,长老们体恤君上,便将朝事推迟至明日,君上今日可早些歇息。” 语气恢复平稳,毫无方才所影响之状。 希音舒了口气,暗道这群老头子难得心善了一次。 “长老们有心了。也无甚劳累的,将案头积攒的奏折移至书房,本君有空批了。” “是,那臣先告退。” 与子宸说话间,京墨已支起身子靠着,将她妥善置于怀中搂着,被子被盖至她颈下,生怕她受一丝凉。 希音仰头看他,正巧看到他从殿门处收回的视线,疑惑问道:“怎么了?你可是有何事要说与子宸听?” 他难得扬眉笑的古怪,眼中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之意,随后又转变为欣喜。 希音被他这副模样搞的更加疑惑,仰着头不住的撒娇追问,也未问出个所以然,只得了他一句:“索性你笨。” 希音:“???” 这可否算人身攻击? 果真即便是神仙也不可免俗,如凡间男子一样薄情的很,浓情蜜意时嘴似抹了蜜,这一旦恢复正常,便开始说她笨。 着实过分。 京墨感叹着她的后知后觉,也十分庆幸她不知子宸何意,欢喜一人时目光最是欺骗不得,当初见到子宸的第一眼他便知他怀着什么心思,也就这小猫傻乎乎坦然不知。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他再费心思。 想必某些人也懂的知难而退,毕竟子宸聪慧得很。 他低头看向怀中闭眸休憩的希音,将她抱起至身上,对上她不解的双眸,解释道:“冰鹤毯太凉,将貂绒毯换上来。” 希音哦了声,欲起身唤,结果被他直接环着腰抱下榻,失重的一瞬她急忙搂紧他脖子,双腿下意识就圈在他腰间,惊呼:“你这是做什么?” “换毯子。” 京墨只披着内衫,却未系扣,希音更是未着寸缕,全靠他隔空至柜中取来的被子裹着御寒,此时见两人动作,希音小脸红的几欲滴血。 “不……你放我下来……” 腰间的手臂收紧,他低低威胁:“你若不想再来一次,便乖乖的莫动。” 希音:“……” “毯子在何处放着?我去取来换上。” “不知。这毯子前些时日刚制成,我又不在山上,哪知放在何处。”她羞的埋在他颈间不肯抬头,瓮声道。 京墨眉眼笑的愈深,仿佛正中下怀,抱着她缓步走向柜前:“总之定在这几个里了,不急,我们慢慢找。” 她握拳在他背上用力砸了一下,力道却仍旧对他不痛不痒。 ************************************************ 京墨足足哄至夜色低垂,才将蜷在貂绒毯里侧背对他生闷气的小猫哄好,并应下好些不平等条约。 希音这才心满意足的转回来窝进他怀里,眼尾的狡黠活像只小狐狸,京墨明知她何意,也纵容着不说破,任她性子来。 翌日,难得的暖阳天,也不知是因京墨再次的缘故,总之今日的日头舒适的很。 本应是个北窗高卧的好时辰,偏生希音看着眼前满桌的奏折苦恼的很。 京墨好笑的看着她,一脸你自作自受的意思。 她瞪了他一眼,执起第一本奏折看起。 应是自幼被老帝君悉心教导之故,她接手政务的早,如今早已是驾轻就熟,很快就投入进去,聚精会神的执笔批阅。 京墨也不打扰,在案桌最尾端支着下巴看她,小猫认真起来比平日里更诱人几分。 每每希音抬手时,他都会恰如其分的递过去她想要的,两人配合极为默契,美如画卷。 待希音终于停笔呼了口气,转头看向一侧聚精会神看着她的男子,棱角分明的轮廓在日光沐浴下也柔了几分,对上那双润泽深邃的眸,几欲要醉在柔软的眼波中。 京墨道:“可弄完了?” 她点头:“完了。” 京墨抿抿嘴,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要一个抱抱?” 竟还带了丝委屈的味道。 希音内心乐不可支,想他一个几乎为三山九州最尊贵的神,竟还有这副孩子般的模样。 为了奖励他安静乖巧的陪了她整整半日,希音故作为难状,趁他神色暗淡之际迅速向前倾身,围着脖子送上香吻。 京墨未想过她会投怀送抱,脑中先是白了一霎,但心底欢呼的雀跃和激动迅速拉回他的神思,在小猫还未推开时,反客为主加深了吻。 不知过了多久,希音出现在御清殿大殿上参与朝事时,已戴了帷帽,明艳艳俏生生的小脸遮在后面。 内心已是悔极。 若下次她还会再投怀送抱,就真真是脑子进了水! 殿上众臣好不容易见自家君上归山,谁知这第一面竟隔着帷帽,若不是君上散发的神威如此熟悉,他等还真以为上头这位被顶了包。 悄悄抬眼觑着一旁满脸餍足的圣神,又看了眼君上似乎薄怒的样子,揣着一颗八卦之心蠢蠢欲动,但奈何上头两位哪个都得罪不起,更不敢开两人玩笑,只得硬生生将这情绪压下去。 子宸也先是一愣,后听希音说话间还带了微微沙哑,帷帽随她动作抖动间微露出些她光洁脖子一角,上方赫然几株红色斑点令他心悸,随后也知她这帷帽戴的何故。 敛了神色垂首站着。 一旁的某圣神见状,才悄悄收回施法的手。 心底不悦的哼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的糖很甜! 对不对! 今日是小气鬼圣神~ 预收文竟然无人问津诶,我要再来推一波了~ 一篇从校园开始的爱情故事,延续二欢一惯的甜甜甜风格,长颈鹿小姐和鳄鱼先生的故事,大家喜欢的可以点收藏呀~~ 《我的鳄鱼先生》 文案: 你说高处不胜寒,我觉水底鱼虾欢。 但登高有梯,水面有船。 怀中有你。 鳄鱼先生,别来无恙。 我将余生敬给你,可莫要丢了。 第73章 第七十三张 喜鹊枝头春意闹,南国此地平日里喜鹊并不常见,如今难得在正月里见到,虽是正月的尾巴,但还是令阖府上下惊呼的一片沸腾。 一丫鬟听到响声,急忙从偏房探出脑袋,问廊上的人:“何事吵成这样?” 得到回答后,丫鬟眼都瞪的圆溜溜,迅速放下手里的针线开门一同跟着跑出去沾喜气。 床榻上熟睡的女子被外头一阵阵吵闹声唤醒,拧着眉心半晌后才睁眼,入目便是一片雕花床顶,材质应是上好的紫檀木,隐隐鼻端还萦绕着几丝紫檀香气。 她愣怔片刻后又闭上眼,再次挣开时又是同样的景象,她才短暂接受着,拥着身上锦被坐起身,入手的丝缎轻薄柔软,泛着女儿家独有的香气,屋中点着檀香味道极淡,却十分舒服。 她靸鞋下榻,揣着几分谨慎打量这明显是女子闺阁的地方,窗前的紫檀木书案上摆着纸砚,隐隐看去着有几字,她驻足思虑半晌纸上应有何字,待走进后发现果然如她所想,一字不差,可她又无论如何想不起自己究竟何时写过这字。 一切都十分诡异。 尤其是这入目随处可见的紫檀木,据她所知,世上除了皇室还从未有哪家敢擅自使用紫檀的,可这明显不是皇宫。 但可断定,这府中主人定非富即贵,必是皇帝宠臣。 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所着衣饰,与自己往日风格全然不同,但手腕四肢等还是颇为熟悉,行数步走向对面的梳妆台,一把拿起铜镜,镜中的人长眉若柳,双瞳剪水,不点而朱的唇瓣也是十分熟悉。 是自己没错。 眼底闪过冷意,她到底在何处? 推开窗,清新冷冽的气息扑鼻而来,窗外是一片园子,不知名的奇花异草尽管在冬天也开的鲜艳,就是突然涌进的一群吵吵嚷嚷的人破坏了这美景,仔细一看,竟是追着两只喜鹊在跑,人人脸上皆是雀跃。 她嗤笑,真是没见过世面。 收了目光回来,就见一群人中有一丫鬟在园中看到了她,之后匆匆向外跑去,不过多时已至房门外。 “小姐,可是起了?奴婢打水给小姐洗漱吧。” 小姐?这称呼有趣。 “你先进来。” 丫鬟推门而入,见到窗边的她,忙过来将窗关上,焦急道:“小姐怎不披个衣服就这般站在窗前,正月里凉的很,小姐要是染个风寒可让奴婢们如何担待得起。” 边说着,边自衣橱内取出狐裘给她披上,并塞她手里一温度适宜的小暖炉,一副生怕她冻着的样子。 相爷宠小姐如命,若服侍有一星半点的不妥,可是讨不得好果子的。 她任由着眼前的人将她伺候的一丝不苟,嘴角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直到对上丫鬟抬头看来的目光。 丫鬟心底一恍,总觉今日所见的小姐与平日里朝夕相处的小姐有何不同,但眉眼容貌也并无甚怪异,但她眼底晦暗不明的神色和自内而外传来的冷意令她颤了颤。 正欲开口询问,就见“小姐”与她面前轻轻挥手,随之便没了意识。 女子看了眼自己施法的手,本想着随便一试,没想到法力并未减退。 抬眸看着面前双目无神的丫鬟,问道:“你是谁?” 丫鬟毫无波动,只机械僵硬的一字一句顺着她答:“奴婢名唤秋水,自幼便贴身侍奉小姐。” 秋水?看了眼丫鬟的眼睛,倒是生的漂亮,这名字取的恰如其分。 她又问:“那我是谁?这又是哪里?” “小姐便是小姐,这里是左相府,小姐的家。” 左相府? 她眉心一紧,仿佛联想到些什么。 又问:“哪国的左相?” “南国左相。” 抱着小暖炉的手渐渐抓紧,再次开口时已带了试探与不确定:“南国左相?那你方才道我是南国左相之女,难不成我叫……” 她只是顿了一瞬,并不敢将那个名字读出来,被催眠的丫鬟以为她又在发问,便自顾自接道。 “小姐名唤朝颜。” 她惊的向后退了一步,扶着一侧书案才堪堪站稳,眼中是浓浓的不可置信。 不求与君长相守,惟愿朝暮对君颜。 她曾经极为反感甚至不肯启齿的名字,可……她怎么会是朝颜? 快速再次走向梳妆台,将铜镜里的人反复看了几遍,手一松,铜镜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无数碎片里映着女子惊慌失措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那丫鬟见她时并无多大情绪波动,说明她家小姐便长这么一副模样,可她怎会与自己长的一样? 南国左相之女,朝颜。 姻缘天机盘上曾深深刺眼的名字,如今竟大喇喇摆在她面前,而她……被叫做朝颜? 三山九州生灵众多,但任何生灵定不敢触及上神之容,朝颜不过一凡人,怎敢与她长的一般模样? 而她,分明因九里明自九幽炼狱不经意携带回来的幽冥火灼伤魂魄,此时理应该魂归天地才是,怎会成了朝颜? 独活揉着眉心,脑子里乱的一塌糊涂,但更多的是想着某个男人,此时定该疯魔了才是,若她猜得没错,定是她断气后,某人抛下政务村部未离她床前。 思绪岔开一瞬后,关于身体内朝颜的记忆纷纷涌进脑中,出生,满月,周岁,直至今年及笄,事无巨细在她脑中飞快闪过,待结束后,她才真正接受自己与朝颜融为一体的事情。 只是谜团一片,她有太多问题想问。 所幸法力仍存。 独活眉目一凛,挥手将镜子复原放回原位,又将那丫鬟恢复清醒,分出一魄来飞至神界,余一个乖巧听话的身体留在屋中与丫鬟周旋。 **************************************************************** “蠢鸟,你给本君站住!” 希音自吊床上飞速跃下,直奔前方扑啦啦飞着的鸟而去。 她自吊床上摊着腿晒的舒服,这蠢鸟不知从哪衔来条虫子在梧桐树上立着,一张嘴虫子一松,径直掉在希音惬意摇着的尾巴上。 她极不喜这类软骨爬行动物,睁眼一看吓的她毛瞬间乍起,一尾巴将那恶心的东西甩出老远,掉进下方池塘里,有一尾鲤鱼浮上,一口吃掉。 她毛炸的高,看向树端不知死活的蠢鸟,怒吼一声就扑过去。 金乌在乾坤山玩的很是欢快,整日直叹此处比烛照殿有趣万倍,但帝君每日除了处理事务便是与圣神腻在一起,他许久未与帝君玩耍,故今日带了自己最喜欢的虫子来给她,谁知还未等到夸赞,就被帝君怒火吓到。 脚下打滑险些摔下去,虽不知何故,但还是保命要紧,他扇着翅膀拼命跑,但还是被帝君神威压在地上,没几下就被抓住。 希音后腿用力纵身向前一扑,将这蠢鸟压在身下,声音似咬着牙自喉间发出:“你这一身毛是不是欠拔?” 金乌委屈的直嚷嚷:“帝君息怒,这虫子美味得很,今日我只是带来与帝君分享……” “分享你个头!蠢!鸟!” 她咬牙切齿,爪上用力按着他,鼻息已至他颈间,吓的金乌身子抖个不停,认命的紧紧闭上眼等待疼痛,但却等来身上一轻。 金乌:“???” 他下意识回头一看,就见圣神沉着脸将希音自颈后提起,却未如平日那般温柔抱在怀里,就这么提着她也不动。 金乌一时感动的只想哭,他家圣神总算替自己出一回头了! 真是苍天有眼啊! 被抓住后颈的希音无法动弹,两侧胡须无力弯下,控诉道:“你不能不讲道理,这次真的是蠢鸟先抓虫子吓我的。” 谁知京墨冷冷问了句:“所以你就将他扑在身下?” 希音:“???” 这是重点吗? 又听他继续道:“他如今已化的人形,男女授受不亲,难道原形就可不顾这个?” 希音:“……” 金乌:“???” 他鸟耳朵小,您方才在说什么? 希音见他越发阴沉的脸,不知这人怎么回事,近日总莫名其妙吃些飞醋,来与她闹别扭,捕猎不就是要用爪子按在身下才可防止猎物逃脱吗?她平日也是这般抓金乌的啊…… 希音叹口气,只得求饶,直到哄的男人心满意足之后将她抱进怀里,她才终于松了口气,但看到地上的金乌就气不打一处来,自他怀中跃下,抬后脚踹了他一下,才哼一声重新跳到京墨身上,与他一同转身回去。 金乌:“……” 希音与京墨尚未进殿门,就听有宫娥匆匆来报。 “参加圣神、君上,门外有一女子求见。” 希音探个头问:“何人?” “不知,来人戴了面纱看不清真容,只是命奴婢与君上带话‘特此来见山中故人’。” 希音诧异,“山中故人”这番说辞正是她第一次去姻缘阁见月老时所报的名号,也应只有她二人才知,如今看来…… 京墨倒是并无半分惊讶,回了声:“将人请进来。” “是。” 希音化作人形,屏退殿内一众宫娥侍卫。 看到自降香殿外疾步走来的女子,至面前时,她笑着调侃道:“让本君来猜猜看,今日面前的是天缘阁前月老,还是南国左相千金朝颜?”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希音化作人形,屏退殿内一众宫娥侍卫。 看到自降香殿外疾步走来的女子,至面前时,她笑着调侃道:“让本君来猜猜看,今日面前的是天缘阁前月老,还是南国左相千金朝颜?” 独活一听此言,便知今日来对了,摘下面纱行了一礼:“小神参见圣神、帝君。” 希音歪着头想了想,道:“你如今既已非月老之身,应当无须自称‘小神’吧?再道我们已是好友,日后莫要这般拘谨,九里明见我从来都一副趾高气扬样。” 见希音已自称了“我”,独活也不故作谦让,只笑着应了声是,但面对希音如此已是极限,圣神面前还是万不敢不尊。 京墨也不在乎这些,问道:“可是去了神界?” “是,殿前守卫道圣神并未回去,后小神又寻着云端之上的上神祥瑞之气到了林府,三殿道二位在乾坤山,故才赶来。” 京墨颔首:“辛苦了。” “圣神言重。只是小神尚有疑虑……” “本神知道,进来说罢。” “是。” 希音托着下巴听她讲述完自己一朝梦醒后成为朝颜的事,听的津津有味,直到京墨揉她头顶才将她神思拉回来。 她笑眯眯问道:“你一醒便来寻了我们?未去地府看九里明那厮?” 独活摇头,她满腹疑虑尚存,哪有心思去寻他,其实更怕的是他做了何有违纲常之事,将她强行召回也未可知,毕竟他向来不管不顾,性情乖戾的很。 故一心只想找圣神问清楚,毕竟此事若有人知情,定少不得圣神。 希音也扭头看着京墨,也十分想看向来与旁人寡言少语的男子,要如何与独活讲这一串曲折的故事。 京墨故作看不到她的目光,淡淡问道:“昔日第一重天天门外,本神与阎王所谈想必你已听的清楚,如今作何想法?” 独活对自己当日行踪暴露于京墨面前全无半分惊讶,闻言答道:“圣神所言,可是那句‘顺其自然,自会柳暗花明’一句?当日小神并不知其何意,只是见既圣神如此点拨,也同样想通,故与他才消了嫌隙。” “本神问你,三万年前某日你于地府离开之际,是否路过忘川?” 独活不知为何提到这里,但还是依言答道:“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记得有次九里明临时因公事赶往阎王殿,无法送小神回神界,且来往于神界时从未细细游览过此地,当日既得了空,便四处转悠,途径忘川主要是因为对奈何桥上孟婆布汤十足好奇。” 京墨道:“那你可曾记得旁的事?” “旁的事?”独活想了想,摇了摇头。 “三万年前你路过忘川之际,因靠的岸边近了,不慎被忘川水卷了裙袂,忘川水只吞魂魄不食旁物,故你裙袂未湿,你也始终不知此事。” 希音接道:“所以便是那一次,忘川水吞了一丝独活的元神?” “嗯,忘川水虽强势的可吞噬尽世间魂魄,但因并无上神亲身试过,故它噬不得上神之魄的事并未传出,且不过一缕元神,独活神力强大,并未察觉出丝毫不妥。忘川水吞进元神之后,因无法噬尽,又因纯净神力与它相冲,没多久便弃了元神,不知怎的就飘至凡间,投进南国左相夫人怀中。” 也就是此时,姻缘天机盘中已转了方向。 独活已愣怔,僵在原地喃喃道:“所以,朝颜便是小神?” 京墨颔首,继续道:“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因被忘川水卷了魂魄,导致生出朝颜,后你查看姻缘天机盘发现他与朝颜的姻缘线,使你二人因此生隙;因九里明与你始终对对方念念不忘,才有了他将你困于地府,后被金乌拦于第一重天外;也因听了本神一句‘顺其自然’,你二人消了嫌隙,你肯留于地府后才致使因幽冥火灼伤,最终三魂七魄皆进了朝颜身体,全了这段因果。” 一番解释,令独活如失了浑身力气般瘫软,全靠案桌撑着才未失仪,她从未想过事情原委竟是这样。 半晌后,她才开口,语气中充满无力:“可小神因幽冥火灼了魂魄,如今有怎会毫发无损的进了朝颜身体?且法力尚存?” 希音解释道:“因你体内含了九里明气息,幽冥火虽传的可怕,但却无法伤到九里明一分,故也伤不得你,你之所以会断了气,也只是幽冥火灼了你的肉身后,使你魂魄收到震动短暂沉睡而已。” “至于你投于朝颜身体魂魄之事,是因我家圣神未卜先知,提前在你身上护了魂魄,才可令你未损分毫。” 独活见她提及圣神时眼底的光彩,会心一笑,想起昔日因好奇点出帝君姻缘线时见到的情景。 天命所归。 京墨心被她无意中勾的一动,看向她时眼尾的柔情晃的独活睁不开眼,识趣的欲请命离开。 希音二人将她一路送至乾坤门外,才依依不舍分离。 分别前,京墨道:“如今你非月老之身又占着南国左相之女的身份,却拥有上神之力不合规矩,稍后我命金乌与你寻个妥善身份堵了悠悠之口,免得日后他人诟病。” 上任月老陨落之事已传至三山九州,朝颜与她一般模样,若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定少不得一番议论。 独活感激的连连道谢,希音笑道:“好了好了,如今可前去寻心底最牵挂之人了吧?” 了了最大的一桩事,她乐的一身轻,虽的确如希音所想,但如今还牵着一桩事。 她道:“还是先去趟天缘阁吧,我走的匆忙,始终放不下那边。” 希音认同道:“的确是。如今天缘阁已有新月老上任,是你昔日亲信,政事方面你应教授的差不多,这点无须担心。” “是,她心细的很,交给她的确放心。” “去吧,我可等着你二人喜酒,说不准还要闹洞房的。” 独活红了脸,应道:“届时必送请帖至烛照殿与乾坤山。” 独活离开后,希音转身欲拉着京墨回去,就见他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看着她,眼底尽是揶揄之色。 希音问道:“怎么了?” “吃喜酒?”京墨俯身与她平视,模样乖巧问道,“我何时能吃到你我二人的喜酒?” 她突然脸红的厉害,紧张到磕磕巴巴:“我,我,你着什么急嘛,我父君还未归山。” 京墨叹了口气,他从未如此时更想见他的未来岳丈。 见小猫害羞的脚步加快向里走去,也不等他,他大步追上后小声嘟囔:“我也想被闹洞房。” 希音脚步差点一踉跄,闹洞房?三山九州有哪只敢闹你的洞房? 当然,可能有某些吃了豹子胆的,比如龙修,和蠢鸟。 ********************************************************** 见天缘阁运转正常,除了新任月老眉宇间化不开的忧愁之外并无不妥,独活暗中放了心。 姻缘天机盘前打坐的月老,如她平日般一袭红衣,红绳杖立在一侧,只是她紧闭的眉心中除了淡情,还添了几分愁思。 隐身于暗中的独活十分愧疚,她自上任不久后便开始培养接班人,只是对外宣称亲信而已,两人始终感情甚笃,如今自己突然陨落,这丫头怕是一时半会儿接受不来。 但也无能为力,此事说不得。 她又多看了月老几眼,才转身离去。 只是她转身之际,原本安静打坐的人似有感应的睁开眼,四下寻了一番之后并无所获,再次颓丧退回原地。 也是,若师父真的回来,以她神力也定察觉不出。 起身看向身后的姻缘天机盘,手中红绳杖微动,杖头指着盘中心,默念两句诀后盘中红绳攒动,最终浮出一根红绳,绳子两端分别系着两颗珠子,一颗上书地府阎王九里明,另外一颗赫然写着南国左相之女朝颜。 想起前些时日姻缘天机盘有所异动,她查看后发现原本属于师父的那颗珠子突然破空乱窜,终与名为朝颜的一颗合二为一。 她不知何意,但心底已有猜测,不管如何,她始终相信师父定安静存于三山九州某一处,过着她期盼已久的幸福生活。 而这些天机,她也定不会泄露半分。 **************************************************** 独活再次隐身踏入阎王寝宫,果然如她所料,她肉身被九里明施法护的完好,还躺在她断气之前睡的床榻上,而某人,正颓丧悲痛的趴在她床榻边,或埋头不起,或凝视着她的容颜,用尽一生的柔情。 她不知在一旁看了多久。 不敢凑近看,九里明神力极高,一着不慎很有可能被她察觉,但仔细一想自己身上已无上神之气,又放心了许多。 但还是被某个敏感的男子察觉到,他猛的回头看着空荡荡的寝宫,眼底闪过阴鸷。 哪个不要命的敢来扰他的独活? 但并无一丝不妥之气,倒是殿中凭空多出的几分生魂之气,让他起了疑心。 生魂连黄泉都过不来,还能闯进他寝宫? 在他回头之际就急忙躲到最远处的独活,手心起了汗,她如今有个逗他的万全之计,决不能让他察觉。 又深深看了眼男子即便颓丧也挡不住的妖孽脸,狠心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我们独活想干啥!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希音接到独活传信,正被某个道德沦丧的圣神欺压着练字。 她愤愤腹诽,练什么字!他分明是让自己学着凡间那些闺阁小姐给心上人写书信!这便罢了,谁知他从何处搞来的一堆信件,说是与她参考,接过一看差点使她当场摔了,这一句比一句羞耻的话,她死都不信是闺阁小姐写出来的! 淫。词。艳。曲! 京墨这个道德沦丧的无德圣神! 她气的牙痒痒,偏生不敢反抗,一想到自己还隐隐酸痛的腰间,真想就地晕过去,某人还一脸满足的在一侧捧着不知什么书在看,时不时看她一眼,问一句:“可写完了?” “没有!等着吧!” 只落了两三个字的希音,被金乌送来的信件解救,此时的鸟在她眼中浑身散着光芒,简直就是她的小太阳! 无视京墨冷飕飕的视线,希音欢快的打开书信细看,并善解人意的将瑟瑟发抖的金乌屏退,令他可出去逍遥几日。 阅毕书信,希音果断弃笔,刚起身就被某人一把拉住:“又想跑?” “不不。”她满脸正义,“此次可是大事。” 京墨道:“何事有我重要?” 希音灵机一转,狗腿道:“自然万事比不得你。所以圣神可有兴趣陪我走一遭?” 要是喊着他,单是他这身份往那一摆,九里明定不敢如何。 越想越觉此举可靠,垂眸见京墨似笑非笑的模样,她二话不说俯身下去响亮的“啵”了一口。 京墨被她突如其来的一下惊的柔了眉眼,手腕一收将她带进怀里,同时手中书卷一抛,结结实实的吻了一通,才心满意足道:“陪你便是。” 得了便宜!还卖乖! ****************************************************** 今日的九里明虽不如当日那般颓丧的见人打扰就想将对方斩了的样子,却也仍旧阴沉着脸,血丝遍布,只是不再趴着眼巴巴看独活,勉强开始处理些政务。 希音与京墨踏入殿时,正看到座上那人黑着脸训斥着黑白无常,那俩苦命的只得乖乖垂着头听训,她边上前边道:“阎王今儿个火气不小哇。” “参见圣神,帝君。” 黑白无常行了一礼,希音挥手命他俩下去,得了解救的两人高兴的一溜烟跑的飞快。 九里明尊尊敬敬的喊了声“圣神”,睨了眼希音:“你来做何。” 希音冷嗤,没良心,本君今日可是大发慈悲来救你的。 她无视他的冷漠,见他起身欲向内殿走,知这人又是去看独活,问:“你终日守着这幻境有何意义?” 九里明脚步一顿,面色陡然现出杀气,与他方才的冷漠全然不同,希音被他缓缓回头的赤瞳吓的下意识抓紧京墨衣袖。 京墨眉头一皱,眸中几丝不悦:“阎王无须这般,你心底如明镜,不是吗?” “圣神当日与本王所言‘顺其自然’,不知就是眼下这样的顺其自然?”他嘴角挂着讥诮。 希音道:“这事如何怪的他?九里明,你可还记得南国左相之女朝颜?” “记得又如何。”九里明听这名字就反感的很,若不是她,独活怎会三万年不肯见他一面? 看出他的反感,希音故意问道:“毕竟她是你未来阎后,且如今及笄已过,也到了待嫁时日,听闻那女子长的名动万里,颇有仙人之姿,你不去看看?” “希音,你今日若是来道这些无用之事,不如回你乾坤山呆着养猫。”他眉目冷峻,看向她的眼底也不再如往日戏谑,“独活生前与你虽相识不久,但也是将你当做知心好友看待,她如今……你竟盼着本王去另娶他人?” “这般好友,本王还是第一次见。” 希音知他心下不悦,却也未想到他说出这话,知他是气昏了头口不择言,但当下也被他气的不行,不管不顾朗声道:“本君出世后不久便与你相识,若论友人,你怎不说本君是向着的你?” “向着本王就是在本王痛失心爱之人后,撺掇本王与别的女人?” 你大爷! 希音气的牙痒痒,手心用力不让京墨插手,继续冷笑道:“九州皆知阎王强硬不通人情,本君看不如说是一根筋蠢得要死。” “你……” “怎么,又想说本君放肆吗?论神位看,本君高你一阶,论法术本君虽打不过你,但你确定京墨在此,你碰得到我一根毫毛?” 见她这副有恃无恐,京墨无声看了她眼,交握的手紧了紧,暗示她拉他做挡箭牌的帐回去再算。 希音吞了吞口水,但气势绝不能输,趁九里明未开口,继续梗着脖子道:“若不是本君与独活交好,你以为本君乐意来你这阴沉沉不见天日的地府?乐意来看你这副鬼模样?” 九里明面上逐客令下的明显,赤瞳里的怒意丝毫未减:“有事就说。” 她自袖中甩出一封信,两指夹着晃了晃,语气故作无意:“独活生前曾与我递了封信,本以为是写与我的,谁知内容一看竟是要本君转给你……” 话音未落,两指间的信已到了某人手中,急切中还有几分手忙脚乱,本就折了几折的信,硬是半晌才打开,目光贪婪的看着上面一笔一划熟悉的字体,仿佛透过它们看到的是那个娉婷的女子。 希音心揪了一下,不忍再看,转眸看向身侧的人,见他面色也有些微变化,察觉她的视线,扭头迎上目光与她笑了一下,抬手抚抚小脑袋,无声地宽慰。 她被熨帖的心里暖暖,再次看向九里明,堪堪几行的字,被他反复看了数遍,像在欣赏名家著作般,字字细读。 方才在乾坤山金乌送来的信件中,独活写了两份,一份与她,信中所书自己欲逗九里明的心思与前后来龙去脉,望希音帮她,并言明另外一份交于九里明。 希音来了兴趣,一口应承下来,但九里明那封她并未打开,不过内容大体也知,反正引他去了左相府就是。 九里明看的如入无人之境,还是希音装模作样咳了一声,才收回他神思,但明显这男人不好糊弄,虽知这笔迹定是独活亲笔无疑。 “她生前与你所写,何故今日才拿来与我?” “这信给不给你皆看本君心情,今日给你都尚早,若早知你方才态度,本君便是死也不肯拿出来。”她冷哼一声,见那人面部轮廓僵硬,知他也不易,软了心道,“独活将信寄至乾坤山,之前本君一直流连凡间未回去,近日归山才取得。” 借口信手拈来。 九里明对独活的一切皆上心的很,如今见她这么一说,竟也不再起疑,只不可置信的喃喃道:“她竟让我顺应天意娶那什么左相之女?她……无论到何时都不忘那劳什子天意?” 希音也软了声音道:“不管如何,你去看看是应当的,既天命所示,你便无力抵抗,兜兜转转无论做什么,她都会最终成为阎后。”又补了一句,“况这是她对你最后的希望,连她的夙愿,你也不愿达成吗?” 九里明冷笑道:“本王连那女子何等情况都不知,摸瞎去娶?更何况,本王对她无心,如此一来,耽误这姑娘又该如何。” 希音挑眉,哟,这不该是九里明所言啊?他何时担心过旁人? 她尚未开口,九里明拿着信转身便走,殿门前落下一句:“本王会考虑,今日恕不远送。” 嘁,谁用你送。 携手走出阎王寝宫,京墨面色无波,淡淡道了声:“这笔账你自己记好。” 希音面色一僵,下意识想起自己现在还有些酸痛的腰。 ……小气鬼。 ***************************************************** 将那封信按原本折痕细细折好,妥善放进塌边暗格内,过不久九里明又快步回来,将信重新取出展开,寻了本厚重册子将它细细夹进去,合上册子后确认四周不会露出信的边边角角,才放心的连同册子一同放进暗格。 如此动作,只因他方才生出丝折痕折时日长了易断纸的想法。 独活最后留给他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得有一丝不妥。 后转身看向塌上的女子,仍旧是那般静静躺着,不言不语。 他就这么静静看了好久,脑中飞速闪过两人自初见至今的所有片段。 她娇嗔时眼尾会微微上扬;展颜时美眸会弯成月牙状,一侧的酒窝深深;被他气的怒极时,瞪圆的眸里满是他的影子,仿若天地间她眼中只有他。 故他才会总时不时故意逗她生气,最终再耐心的哄好。 如此反复,从未厌烦。 但他却好像是经常做错事,真的将她气到,若是可以,他此生都不会再惹她一丝不快。 只是再也不能重来……想他独掌三山九州生杀大权,却独独救不得自己心爱之人。 他用尽所有办法,却连一丝她的魂魄都未能保住。 希音那次说得对,她为何眼神如此不好,竟能看得上他,自认除了这副皮囊和手握的权利外,真的无一点长处,他脾气不好,一言不合便喜发火,做事一意孤行,总不顾旁人感受,她是不是因此不再喜欢他了?所以走的这般决绝?连一丝魂魄都不留给他,他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 他除了看着这副用神力维持的躯壳,真的毫无办法啊。 最后留了封信,还是告诉他莫要执念,天命所归,必不可违。 寂静的屋内,许久后闻得一声苦笑,带着无能为力与无可奈何,还有语气中浓浓的藏也藏不住的爱意。 “你可真是好狠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啊……九里明被我虐的好可怜啊…… 作为这本书里唯一一个被虐的人物…… 这孩子真命苦。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左相府内,独活靠在椅上,从开着的窗内看向后花园中一中年男子稳步离开的背影,喟叹一声。 她无父无母,乃天缘阁内受三山九州万物姻缘之灵幻化而成,故生来便被委以下任月老培养,从未尝过何为亲情之爱。 左相爱女如命,朝颜是他独女,受何等宠爱自不必多说。 她继承了朝颜记忆,但还是对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父亲关爱一时有些无法适从,只是她演的好,并未使他有何生疑。 父爱,亲情。 对她来说极其陌生,却又忍不住沉溺其中,毕竟谁不贪恋温暖呢?她想着下次左相来时,她该如何渐渐学着接受这种感情,像朝颜一样,去感受爱。 突然案上的指尖一缩,她下意识看向门外。 九里明隐身现身于府中,面无表情的看了眼面前穿梭来往的丫鬟家丁,按方才递来的情报,准确无误的径直走向某间屋子。 “秋水,将帕子取来,与我擦擦身子。” “是。” 他脚步一顿,险些栽个踉跄,面色上有了几分不自然,这女子竟然大白天的在沐浴? 果真是闲。 很快面色恢复正常,却一时有些茫然,他此行本欲是来看看这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天命选中她来做自己阎后。 可此时她竟在……自己该去哪?坐院里?未免太蠢了,况他并不想看着这群傻啦吧唧的人在面前晃来晃去。 坐她房间?他还做不出这擅闯女子闺阁的事。 还有哪能去,屋顶?那也太…… 最终阴沉着脸坐在屋顶上的阎王爷十分不爽,若不是独活那封信,他死都不会来这里。 不是没想过拂袖而去,可想到未完成独活夙愿,不久后他还得再来一次就心生烦躁,这地方来一次就够了。 他耳力素来奇好,可不知究竟是这缘故,还是何情况,那女子沐浴的水声竟十分清晰的响在耳畔,而他竟也好死不死的正巧在那间房顶上。 脸色又沉了几分的阎王十分不悦的挪了个屋顶。 独活故意在水中搞出大动静,没想到这男人竟挪到了那边,哼了一声,接过秋水手中的帕子擦干了水,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九里明听到下面传来她吩咐丫鬟出去的声音,过了半刻,留足她收拾的充分时间,他才不悦的现身屋内。 女子闺阁十分整洁,淡淡香气扑鼻,他一时未寻到人影,又行了数步听到些响声,才走了进去,谁知眼前一幕再次差点让他急刹住脚。 薄纱帐后,女子缓缓褪下衣衫,他进去的一瞬正巧看到她白皙的背,迅速闭眼转身,耳根处红的似要滴血。 光天化日就这么脱光!真是荒唐! 九里明转身之际,某人红唇弯起,笑的狡黠。 九里明怒火中烧,已忍无可忍欲拂袖而去,薄纱帐后的人终于穿戴整齐走了出来,故作无视状,绕开他至书案前捧书细读。 九里明不敢再直接大喇喇看过去,先用余光瞥了眼,见她终于穿的正常,才直直看过去。 不由冷嗤。 装模作样,在自己房中还煞有其事的带了面纱,定是个奇丑之女,不然为何即便孤身一人也不肯露出容貌? 希音那蠢物还骗他道这女子姿容名动万里,仙人之姿? 满口胡言,还真是为了诓他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他定了心神,强忍着心底的不悦看了她两眼,实在不觉这女子究竟有何能力可坐上阎后之位,他也怕是瞎了眼或是被猪油蒙了心。 看也看过了,除去方才的那些不愉快,他也算完成了任务,如此一来也算不得辜负独活,这般宽慰过后,他便转身欲走。 迈了两步的步子猛的一顿,他径直僵在那里。 这气息,怎与前日寝宫中的生魂之气如此相似。 他迅速回头,再次落在面纱后那张脸的目光已变的深沉,妖异的眸子闪过冷厉。 他确定,前日寝宫里的人,定是眼前人无疑。 直接现身原地,向书案前径直大跨两步,沉声道:“你是谁。” 对于突然出现在屋中的陌生男子,她显的极其慌乱,一手指着他惊疑不定的质问:“大胆!何人擅闯本小姐闺房!” 说着就要向门外喊人,九里明长袖一挥,冷笑道:“喊吧。” 这房子已布了结界,莫说其他,单她声音都不会透出去一丝。 九里明看着眼前手足无措的女子,眼底的害怕毫不掩饰,如今已从椅上起身步步退至窗口。 也不过是个蠢货而已。 他也懒得与她多谈,对于独活以外的女子他素来毫无半分兴趣:“先回答本王问题,你是何人,如何能踏入本王寝宫。” 独活毫不惧他,只面上装作一副被惊吓之状:“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又是何人?” 话音刚落,她就觉自己喉咙似被什么东西掐住,明明那人还站在几步之外未动身形。 她被掐的面色涨红,鼻息间的空气逐渐稀薄,想用手挥掉这不知何物,可摸来摸去只有她的脖子,那东西竟是无形。 偏生她还不能动用神力,若是被这男人察觉,岂非前功尽弃。 只心底不住的暗骂,九里明你要真敢掐死我,就一辈子孤独终老吧! “放……放开……” 九里明毫不怜惜,面无表情看着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终于在她徒留几口气时收了手,无视她咳的惊天泣地模样,冷声道:“说。” 说你大爷。 独活没好气的偷偷瞪了他眼,拍着胸脯好半晌才顺了气,强撑着爬至椅上摊着,有气无力问:“我真不知你在说什么,擅闯什么寝宫,我很少踏出闺阁,如何能做你口中之事。” 九里明明显不信,但见她这副模样定是怕了自己,知道服软,便睨了她眼换了话题问:“你便是南国左相之女?” “你……莫非与我爹有何恩怨?他……” “本王不认识你爹。” 且此生不想认识。 她似松了口气,问:“那你来是为何?” 九里明突然不知如何回答,后想了想,发现自己并不需回答她的问题,见她始终护着那层面纱,想到方才自己所见之景,暗道这种随意奔放的女子怎可能成了他的阎后? 怒火再次腾起,施了法拂去她的面纱,见她大惊失色慌乱去抓地上面纱时,心底不由厌恶她,其实说到底还是厌恶的自己。 他的阎后之位是独活的,也必须是她的,无论这女子是谁,无论天命如何,谁都碰不得那个位子。 谁都辱不得她。 独活早已做好万一他摘了面纱的准备,故早将真容掩去,抓起面纱重新靠回椅上时,面前男人眼底浓浓的厌弃她看的清楚,且距她对他的了解,定不是因这张脸。 见他面色愈发深沉,逐渐赤红的瞳色染的他双眸更加妖异,若她猜的无错,那袖中的手定紧握成拳。 分明就是一副厌弃自己的模样。 然后就见他转身要走。 方才他要走时,是她故意透出自己生魂之气,勾起他熟悉的回忆,才令他驻留此地。 可眼下……她再无可留下他的方式。 看着他孤傲又落寞的身影,终是不忍再逗他,叹了声气。 “阿九。” 九里明这次并不是刹住的脚步,而是他在这道称呼响起时,已忘了该如何行走,仿佛力气全部抽空,只余身上骨架撑着才未瘫倒。 他保持着行走的姿势,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待在原地。 独活心疼的向他走了两步,又唤了声:“阿九。” 他仍旧未有一丝动作。 她绕过去站在他面前,手中面纱抛向一边,抬头直视他的双眼,在看到那双空洞的眼神时,心揪的又酸又疼,她怎么会忍心逗他呢,即便他总是不顾她的想法肆意妄为,可看到这副模样,她又开始后悔自己起初的想法。 对于他,她总是无法狠心。 即便是面对佛祖的“缘木求鱼”,她也还是不忍心拒绝他的好,最终沉沦。 面前的人始终一动不动,直至她伸出手去拉他,九里明才回过神来,向后退了两步,瞳色彻底变红,俊脸已无法用阴沉来形容,眼底杀气毫不掩饰。 “放肆!谁准你碰本王!你究竟是何人,怎会知这声称呼!” 独活只有在四下无人时,才会腻在他身上,软软蠕蠕的唤他阿九。 她这才发现自己并未变回真容,施法恢复之后欲向他靠近,谁知那人又快速退了几步。 “不准过来。” 她这次真的有些慌:“阿九你怎么了?是我啊,我是……” “走开!”九里明开始变得无措,只觉她是旁人变来骗他的,指不定是劲敌,可那张每每午夜梦回皆在梦中出现的脸,令他魂牵梦绕数万年的脸。 他明知不能看,却又贪婪的忍不住觑她。 独活心疼的厉害,大步一迈紧紧抓着他不住颤抖的手,强硬的不让他甩开,见他欲动神力,忙喊道:“阿九,你真要掐死我?还是要一掌拍死?” 九里明看着眼前这张泪流满面的脸,突然就下不去手,他不想让她哭,甚至想抬手拂去那几滴讨厌的泪水。 心底悲拗不住,喉间腥甜,一口鲜血喷出,渐了几滴在她手上。 独活大惊:“阿九!”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说好的今晚不虐的对吧…… ……然后我写着写着又虐上了 卡在这里真的……不要打我…… 嘤嘤嘤,我保证明晚入洞房,真的!!! 相信我啊啊啊啊!!!! 感谢“榭苏秣”小可爱的地雷~~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她手忙脚乱的擦去他嘴角的血渍,可眼前景色越来越朦胧,泪止不住的淌,手上力气也控制不住,没几下就擦的他嘴角泛红。 九里明再也不忍心拍掉她的手,即便知道眼前人是假的,也忍不住贪恋这半刻的温暖,任她动作。 “哭什么。” 还是忍不住拭去她的泪。 “你闭嘴。”独活凶巴巴的,见他吐了一口之后不再有何其他情况,忙问,“可有不舒服?怎么好端端吐了血?” 见他不说话,她又慌的不行,忙拉他欲去塌上歇歇,被他一把抓着手腕拉回来:“你不是不让我说话么。” “九里明!” 他突然笑了,这人倒是了解的不少,竟将她生气时的形态都模仿的像了九分。 见她不再哭了,他松了她手腕,深深看了她几眼,将她嬉笑怒骂的样子于回忆中又加深了几分,才转过头欲离开。 “本王不知你是何人,为何变成她的样子,但不得不说你押对了宝,本王疼她疼的紧,故你顶着这张脸便不再动你,但你记住,日后再敢化作这副模样,本王定会杀了你。” 错身之际,独活一把拉住他,急急问:“你要去哪?” 九里明眉目不悦,但不肯再多看她一眼,生怕自己发不起火:“本王道了不会动你,莫要不知死活的纠缠,放开。” 独活见软的不行,便蛮横的用力将他拉回来,气道:“九里明你仔细看清楚我是谁!我这张脸三山九州哪个不怕死的敢顶着来见你?!” 她站在他面前仰头看进他的双眸,伸手揽着他的脖子,踮脚亲上去,他唇畔冰冷的很,她辗转舔祗半晌也未暖化半分,他也只是站着并未回应,可见并不信她。 在他皱着眉欲推开她时,她胳膊紧了几分,抱着他不撒手,在他唇瓣低喃:“旁人有谁敢这么亲你?” 他动作僵住不再动弹。 她逐渐吻着向下,学着他之前挑逗她那般,一下一下,吻一个地方便喃喃问他一句:“谁敢这样?” “还有这样?” “这样……” 最后她直接扯开他的衣襟,连腰带都不解开,就这么探手进去:“还是说,何人敢这样?” 他不答话,只定定看着她,眼神锁的死死的。 “我连你后腰上那颗痣的位置都一清二楚。”说话间手已松开他桎梏滑向他腰间,准确无误的落在那里,“包括你动情时的敏感处,我通通知道,难不成你除了我还有旁的女人?” “九里明,你要敢说有,我现在就阉了你。” 分明已有了反应,可硬是不肯动一下,也不允她再进一步,只这么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独活叹了声气,解释道:“朝颜是我的一丝元神所化……” 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但九里明就是有十足的耐心静静听,她便细细将来龙去脉给他说完,末了,他眼底已满是不可置信。 “喂,你要是再……” “此话当真?” “你若不信去问圣神,去问希音,他们都清楚。” 九里明再次未答话,似在消化这些原委。 “九里明!我是独活!你要是再不理我就滚回地府打光棍……唔。” 男人的吻来的又急又凶,锢着她的腰疼的很,似要将所有的思念与深情藏在吻里,尽数传达给她。 “再说一次,你是谁?” 他低声在她唇齿间低喃,语气中满是不确定的害怕,抱着她腰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独活承受着他动作间带来的所有不适,却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推开他,乖乖答道:“阿九,我是独活。” “再说一次。” “阿九,我是独活。我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 他一把将她提起抱在怀里,大步向床榻走去,独活满脸羞红,却也并未阻拦反抗,后背将将碰到床榻,身上的人便重重压过来,愈发将她吻的密不透风。 “心肝儿,腰带都不解?这么心急?” 独活沐浴后穿的本就不多,松松垮垮的三两下就被他剥了个干净,九里明一边在她耳边轻笑,一边抓着她的手去解自己腰带。 她也不故作矜持,未等他带着,就已轻车熟路的替他解了,又惹来男人更加愉悦的笑声:“如此,我还真断定你是我的小心肝儿了。” 她欲瞪他,却被他接下来连番进攻的动作硬生生打断,唇瓣溢出断断续续的轻吟。 心肝儿这个称呼,是九里明在私下亲密时才会唤她的。 月老淡情,阎王无心,是世人相传的一句,却也并无错。 阎王的确无心。 那日男子眼角眉梢都染尽了欣喜得意,抱着她笑道:“世人愚钝,如何知晓原委。本王何时无心,自见你第一面起,你便一直都是吾心。听闻凡间常常将心与肝共称,那你便是本王的心肝儿。” 她娇俏笑问他:“何为心肝儿?” “命之所系,是为心肝。” 九里明覆上去将她紧咬的下唇吮出:“咬着作甚,这屋子早布了结界,声音透不出半分,也不会有人来扰。叫出来,我喜欢听。” 纵使她也十分想他,但听着这般面红耳赤的话,还是伸手捶了他一拳。 就在他深深吻了一番退开后,腰间一沉,身下女子难抑的仰起脖子一声低吟,险些将他激的收不住。 熟悉的欢愉袭来,加上身下人不断点火的手指,他动作不由加大,像是要将她灵魂生生撞出来。 独活被他折腾的醉仙欲死之际,耳畔传来他压抑许久的沙哑声音:“我一直都是你的,今后莫要再丢下我了,好不好?” “再也不会。” 独活浑身乏力的被他抱过来抱过去,最后抱在身上趴着,她始终未有异议,这男人精力一向旺的像没有底限,如今因着自己故意逗他这么一出,硬是差些令她晕了过去。 如今已累的不想开口,闭眸趴在他身上,虽十分困倦,但精神尚撑着不愿睡去。 九里明抱的她很紧,有时紧到令她喘不上气,在她呼吸不稳时又会松开些,但抱着抱着又会不自觉收紧。 独活知道,他是在害怕。 她又何尝不是,在变为朝颜之前,在断气的最后一瞬…… 不敢再想。 终于撑着眼皮睁开,抬头看去,竟直直撞进那双漂亮妖异的凤眸里。 他眼中有失而复得的欣喜,有劫后余生的后怕,还有他满腔的爱意。 独活心头一震:“你……一直在看我?” “嗯。”他手臂收紧,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脸深深埋进她颈间,声音变的闷闷,“在看这个小坏蛋得有多狠心,才会这么骗我。” 独活伸手抱着他背,没想到本是逗他,最后却是令她心疼欲死。 真真是折在他手里。 良久,男子闷闷的声音又响起:“故意在我来时洗澡?” 独活:“……” 他抬起头,起身撑在她两侧,凑近唇瓣:“还在我面前脱衣服?嗯?” 独活:“……” 你忘了吧。 求你了。 最后的独活是如何在被衾中泣不成声的,已不必再提,总之是一把辛酸泪。 让她坚定此后必不再做这等蠢事逗他,最后伤心伤身的皆是自己! 后九里明拥着她倚在塌上,偏生不让她睡,大手在她腰间轻揉着,一边细细的哄。 独活气的不想理他。 窗外起了风,吹起书案上压着的宣纸,隐约有几行字,勾的九里明来了兴趣,招手唤来看了两眼,眼尾又添了几分春风得意。 他轻轻念道:“不求与君长相守,惟愿朝暮对君颜。” 独活突然睁眼,忍着酸痛伸手就要抓,满目羞红:“你还我,不准看!” 这种女儿家心思,落他手里还不被笑死。 九里明四肢修长,手轻轻抬高她就完全够不到,另一手将她揽在胸前轻哄:“原来‘朝颜’这名字还有这么个说法,倒是好听的很。” “跟你没关系,快还给我!” “我可没说与我有关系。”他松手任由宣纸飘飘然落地,在她颊边啄了一口,道,“这句是说与我听的?” “不是!” “乖,既然天命所示,且你已脱了独活这层身份,日后便唤朝颜吧,省去你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坏了心情,其余的事莫要担心,三日之内我定给你一个妥善的身份,乖乖等着我来娶你,好不好?” 她莞尔一笑:“好。” “但前些日子我去乾坤山拜访圣神与希音时,圣神曾道会命金乌神使与我一个妥善身份,故你应不必担忧了。” 九里明眸子一眯,嗯了一声。 见他情绪陡然下跌,独活抬头问道:“怎么了?” “没事。”九里明冷冷一笑,“希音个狗东西完了。” 竟敢跟着她一起骗他,还装的那么像。 独活一惊:“关希音何事,是我求她帮忙的,你莫要胡闹,要怪怪我便是。” “我不会拿她如何,放心。” 他怎么舍得怪她,但希音么…… 但怕她不放心,又填了一句:“她是圣神心头宝,我能将她如何?” 独活一想也觉得有理,才终放下心来。 “阿嚏——” 希音揉揉鼻子,何时感了风寒? 作者有话要说: 希音:你才是个狗东西! 宝贝们,这次是真的要完结了,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明晚啦。 第78章 大结局 至于京墨是如何寻了法子堵住悠悠众口的,自不必过多赘述,总之,当日的阎王大婚,结结实实撼动了三山九州。 因九里明手中所掌权势滔天,九州各界皆纷纷着人前来观礼,奉上的厚礼一件比一件珍贵,只为能与这位爷混个脸熟。 那日,十里红妆,烟霞满天,就连黄泉旁的曼珠沙华都开的艳了几分,浑浊可怖的忘川水都被岸上的景色染的泛红,往来新魂都沾着喜气欢欢喜喜投进六道。 鬼差更不用多说,前前后后忙的不可开交,除去今日轮值的,其余全派至阎王殿与阎王寝宫帮忙。 大红灯笼高悬,里里外外满是喜气,黑白无常两人见此情景不禁湿了眼眶。 “咱爷终于娶了媳妇,着实不易呀。” “是啊,若日后能少挨些骂便是双喜临门了。” “如此全靠咱这位阎后了。” 两人长吁短叹之际,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娇娇悄悄十分悦耳,两人心下一惊,慌忙向后看去,在看到来人时才松了口气,躬身行礼唤道:“参见圣神,帝君。” 希音面上笑意未消:“若让你们那小肚鸡肠的爷听到,莫说少挨骂,兴许派你们去九幽炼狱都是轻的。” 白无常与她较亲近,闻言只嬉笑道:“小神不过在恭喜爷新婚罢了,况就算真入了爷的耳,惹爷生了误会,这不今儿个帝君来了么,您素来英明能断是非,定不会眼睁睁看着爷错怪了小神不是?” 希音挑眉未答,只笑意深了几分,似在看巧舌如簧的白无常还能说出何话惹她开心。 “今日帝君携圣神前来观礼,实乃地府莫大荣幸,小神今日有幸得见二位携手,方才乍一看都险些被晃花了眼,真正诠释了何为天造地设……” “得得得,好意本君心领,今日若有何事本君替你兄弟二人担了便是。”希音无奈打断他。 京墨见他二人谈完,才看向白无常:“可在里面?” 白无常迅速整肃神色,恭恭敬敬答道:“回圣神,都在里面的。” 四周事务忙得很,他便拒了白无常主动请缨的带路,携了希音轻车熟路向内走去。 独活早已收拾妥当,只等吉时一到新郎官来接走就好,正盖好帕子端坐在内室塌边,就听帘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接着是他屏退众人的声音。 她在喜帕内忙道:“莫胡闹,嬷嬷们怎能退下。稍后便行礼了,你这会儿子来哪合规矩。” 说话间,喜帕垂着的下端晃来晃去,晃的九里明心里一热,眉目一凛,冷眼扫过去,几个听了新娘子话尚未退出去的嬷嬷转身走的飞快。 “九里明!” 方才还面露冷光的男人,此时已委委屈屈不敢再上前一步,低声道:“我见不到你便浑身不舒坦,就想来看看你,你莫要恼,我就看一眼,看一眼就走。” 独活心底的火起也起不来,这委屈的小奶音可有半分是他素来模样? 长叹一声哄道:“可看好了?再过半柱香便要行礼了,礼成过后还不是由着你看?莫要坏了规矩惹人笑话,听话,嗯?” “好。”九里明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三步一回头的离开。 至门口时,内室传来她娇俏含羞的话语。 “阿九,我等你来迎娶我。” 他瞬间眼瞳发亮,眉目舒展如沐春风:“半柱香后,来接本王的阎后。” 希音没再进去打扰浓情蜜意的二人,反倒携了京墨至地府随意晃悠两圈,时辰一到去观了礼。 总之就是满堂皆羡的场景,九里明眉梢挂着的得意亮了一众人眼。 ********************************************************** 观礼后,希音啃着一串糖葫芦与京墨携手走在街巷。 前方一遛鸟的老者引她注意,立着看了半晌,才被京墨拉着离开。 头被他敲了下,随即传来男子低沉的警告:“不准打鸟的注意。” 希音扁嘴:“我不吃。” 又行数步,希音歪头问他:“人人皆有喜爱之物,或花草,或动物,就如方才那老者一般爱鸟,你呢?你可有喜欢的?” 京墨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猫。” 希音尚未听出什么,只一脸惊喜的问:“猫?你可是喜欢养猫?我乾坤山……” 话音未落,身边男子突然停下,希音向前走了两步发现手被牵制,才狐疑的回头看去。 男子眉眼清俊,十分认真,看着她的眼眸一字一句:“我只喜欢养你。” 希音脸微微热,笑着偏过头去,啃了口糖葫芦才道:“可我嘴刁的很,脾气又大,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整日无所事事只知玩乐,养着我百无一用。” 她向他走了两步,凑近至面前,轻声吐道:“如此,圣神可真要养?” 京墨嘴角扬起,顺势揽紧她腰向怀里带:“养。” “养一辈子?” “当然。” 希音眉眼弯弯:“为何?” “这些在我看来不过是为你增添些可爱之处罢了,若问为何,应当是因我爱你吧。” 希音愣住,虽知他心意,却从未听他说过这三字,一时看着那双眸子没了动作。 “你嘴刁,是因我每日特意自食神处取来吃食与你之故,脾气大是我宠的。至于无所事事,万事有我担着,你自然无需做什么,你贪玩,玩便是。”他勾起她滑至前额的发丝,轻轻别在耳后,“你怎会百无一用呢,每每见你时我都如归家般十分心安,对你如此食髓知味的我,日后真当是离不得你一分了。” 希音眼眶肿胀,憋的升了几分水汽,不由吸了吸鼻子。 他说的没错,她虽本就娇贵难缠,是自乾坤山养出来的性子,但与京墨一起之后,她反倒愈加性情难测,像个十足十的孩子。 而这些,皆是京墨一手养出来的。 她看向身侧来往不断的人群,素手轻扬便使两人隐身于此,避开了目光,还未等她做下一步动作,腰间的手臂已紧了几分,温热的吻密密的落下。 抱着怀里愈加柔软的人,京墨心动难耐,在她唇间辗转呢喃:“待你父君归山,我便至乾坤山提亲。” 希音愣了愣,上次谈起父君归山时,他分明淡然自若中难得带了些紧张,道自己要如何表现,怎的今日就直接道要立马提亲了? 京墨似知她心思,加深了这个吻,半晌后才呼吸急促的停下来,却未离她唇瓣:“我等不及了。” ******************************************* 未过几日,子苓诞下龙子,四海同庆。 又过一月,三殿娶亲的消息传遍三山九州,接连被邀请参与观礼的圣神十分不悦,想起自己久未归山的未来岳丈,每每皆无奈的长吁短叹。 希音也逐渐察觉出不妥,分明几月前父君已传来消息道即将归山,怎会无故拖了这许久,连番调查后,于更深露重的某夜,提刀冲进地府,若不是京墨拦着,她险些将这玩意儿架在九里明的脖子上。 九里明本因手中掌着王牌有恃无恐,谁知希音这么一闹,直接将回左相府看左相的独活惊动,不等独活开口,他已乖乖道了原委,言简意赅表明自己曾暗中拦了老帝君,特意耽误了些时日不允他归山,只因希音配合着独活一道骗他。 随后独活如何关上门振妻纲,也只有他们夫妻自己才知,总之希音与京墨一道将老帝君与君后接回了山,老帝君夫妇爱女如命,全然无视京墨圣神身份,将他里里外外了解一番,才终于点了头。 京墨从头至尾恭谦温润,讨尽了老帝君欢心,择了吉日风风光光将女儿嫁入烛照殿,当日盛况,数万年不曾见。 云端之上升起祥瑞之气,百鸟朝凤盘旋在天际。 九州皆震。 后凡间各国帝君殿中时常有人喊冤,希音时不时便亲临凡间,也未如往日那般抵触,乾坤帝君之名传扬愈广。 史书记载:“乾坤帝君与圣神喜结连理,为九州盛事。后多年间,圣神与帝君居乾坤山,帝君批阅奏折之际,圣神皆伴左右,二人如胶似漆,万年不变。帝君生性良善,往返于凡尘之中,解九州苍生之苦,受尽世人敬仰,乃万代佳话。” 两盏灯已快燃尽,院中传来几道开门声,陆续有人穿梭在廊前,脚步飞速。 是丫鬟家丁们起早的声音。 丞相之子合上最后一页,心思久不能平,对昨夜单因提名便使龙颜大悦之事有所了解,不曾想,这神仙之事,竟也这般着趣。 乾坤帝君倒确是个妙人。 揉了揉因一夜未睡而酸痛的眼,起身伸了懒腰,打开房门唤丫鬟打水进来。 至夜间,复入书房,再次取出《三山九州实录》,欲重温。 “凡人曾道‘温故而知新’,不是讲的学问?怎连故事也要温习?” 希音整个人都缩在京墨怀里,在树梢看向书房内细读的男子。 她从不知,竟有人会这般有才,可将她几人写进书中去,还流传出来成了读物。 京墨靠在树枝上轻哼一声。 希音眼尖,视力又好,看着丞相之子一页页翻去,到那篇对京墨介绍时,她感兴趣的念着上方的字。 “阴阳生而分二仪,二仪交而生四象,四象交而生八卦,八卦交而生万物……” 尚未读完,京墨已俯身下来,结结实实吻住她。 低喃道:“万物交而不敌你。”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到这里正文就已完结啦~关于番外部分呢,也许会写,也许不会,具体也没定。 想跟大家说一件事,就是关于这本书即将申请“完结V”,之前纠结过很长时间究竟要不要入V,感觉会流失一部分可爱的粉丝,但最终还是做了这个决定,希望大家多多包涵。 本文倒V公告:将于10月30日周二全本倒,倒V章节从 第二十四章到第七十八章大结局,看过的读者请勿重复购买哟。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往后新文也请继续支持哟!!爱你们~比心! 字数不多,即便完结V也是个小杯奶茶钱,还是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正版啦~ 最近一段时间视力飞速下降,且降的厉害,室友今天对我的视力表达出了惊叹,直问我是不是要盲了…… 唉,很惭愧,所以新书的话可能要过段时间开了,想歇个一段时间,但也不会很长,大家放心,具体大纲什么的我已经构思好了,歇个半个多月差不多就会开,还希望大家到时候多多关注呀~~ 爱你们~~ 再来一波预收文的宣传~欢迎大家点收藏呀! 现言,纯甜,应该就是个不长的故事,不过我一向写不长哈哈哈哈~~ 《我的鳄鱼先生》 文案: 你说高处不胜寒,我觉水底鱼虾欢。 但登高有梯,水面有船。 怀中有你。 鳄鱼先生,别来无恙。 我将余生敬给你,可莫要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