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大佬没有男人
    作者: 宋思湛
    简介:
    井寻昼，人称江湖第一寡王，从出生到第二十八个生日，都没谈过恋爱。
    说他长相不行吧，一双猫眼能把人骨头看化了。
    说他性格不行吧，甘愿做他小弟的人能排满高架。
    说他事业不行吧，人气爆炸网游大神“白夜昼行”的百万粉丝第一个不同意！
    “你喵的，为什么。”井寻昼今天也在郁闷，“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男人？”
    爱打嘴炮实则怂包猫系受（井寻昼）x温柔纯情略有腹黑美人攻（秋寻欢）
    提问：自身条件很好却从小到大都没有对象是什么体验？
    系统智能回复：您要找的是不是“井 寻 昼”？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游戏网游 甜文 未来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井寻昼，秋寻欢 ┃ 配角：司夜 ┃ 其它：酸酸甜甜
    一句话简介：世上本没有男人
    立意：任何人都有爱与被爱的机会。
    第1章 紫微星
    “还有十分钟！”
    池星城，凌晨1点，紫薇中央广场前。
    这个时间本该是安眠的好时候，但此时的紫薇中央广场前，却乌泱泱站满了人。
    池星作为全球最繁华的城市，向来永不入睡，而紫薇中央广场作为池星最中心的地带，更是彻夜璀璨。
    广场中盘桓的建筑之上设有360度环形巨幕，曾有多位全球巨星、政府首脑在此闪亮登场，并以此为荣。
    在今夜之前，巨幕已经休息了整整一年，有如一条眠憩的巨蛇，盘栖于建筑之上。
    媒体与人们都在争先恐后的地猜测，“下一个登上紫薇巨幕的人是谁？”早已成了这一年来最火热的话题。
    “还有五分钟！”
    冷酷的机械声传来，整个紫薇中央广场的人群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太过于整齐，以至于周围空气都好似稀薄了些许。
    那块从来不肯屈尊降贵的巨幕，此时居然已经工作了一个小时——
    几乎霸占人们全部视线的屏幕都充斥着绚烂的游戏特效与场景，仅仅留了小小一片天地，这片天地里只有一名少年。
    少年戴着黑色的猫咪口罩，仅仅露出来一双猫儿般的眼瞳。
    他身旁是他正在操作的游戏场景，与裹得严严实实不动如山的本尊相反，游戏中穿着一身骚红皮衣的猫男正在上蹿下跳地躲避boss连续不断投放下来的aoe，手中的长剑在走位过程中也没有一刻闲置着，精巧地找准时机在每一个aoe的极致间隙上打出绝妙绚丽的伤害。
    他的双手在键盘上如水轻柔流动一般滑动着，仿佛他不是在进行游戏，而是在演奏一场小夜曲。
    “还有三分钟！”
    凌晨一点零七分，国内最大视频网站南河视频网
    【完了完了我觉得白夜昼行大神这次破不了纪录了……】
    【前面的不要乌鸦嘴！还有两分多钟呢！白夜昼行大神一定可以！】
    【呜呜呜小白的手好好康哦呜呜呜。】
    【说什么大神看来也不过如此，前面那个走位可以插一个300威力的神灵降世，他居然也没动静，玩不过A神也是应该的。】
    【前面的是云玩家吧？这个boss 的特色就是会在走位时强制上沉默buff好吗！】
    转播人数像点了火的窜天炮一般一路飙升，自开播以来一直不曾减少，最终定格在一亿这个数字上，忽略线下人群不计，全球共有一亿人正在密切关注着这位少年，关注着这位“白夜昼行”。
    “还有一分钟！”
    “好吵啊，可以关掉这个计时器吗？”
    被万千瞩目的少年终于说了自开播以来的第一句话，而此时摄像头自动捕捉到他的双手，已经离开了键盘。
    【救命啊宝你怎么能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放手呢！】
    【呵呵呵我就知道是花架子。】
    【前边的可别说话了！你们再仔细看看屏幕！】
    屏幕中高傲不可一世的boss在短暂的动画后，轰然倒地，化为星星点点的粉尘。
    原来“白夜昼行”并没有放弃，而是因为观看人数过多，游戏画面甚至出现了几秒的卡壳，在人们心惊胆战之时，他已然完成了击杀，此刻正笑眯眯地看着摄像头。
    “有好好把我的英姿记下来吗？”
    直播界面显示短暂地空了一瞬，随后有如爆炸一般汹涌而来成千上万条弹幕，数量之庞大，让人不免幻听出服务器的哀嚎声来。
    谁能想到，时隔一年，终于有人破了A神的最快击杀纪录，而谁又能想到，这份新的纪录，竟然持续了足足十年之久。
    无论将来如何，今夜，全球各地的城市，一定是在欢呼声中入睡的。
    十年后，池星城，星云西餐厅内
    优雅的音乐沁着昏暗的灯光，舞池处的男男女女伴随着乐曲跳着贴面舞。
    红酒，玫瑰，钻石吊灯，一切在这样的氛围下，都更添几分暧昧。
    然而在一众含情脉脉的人群中，有一张脸却臭得格外明显。
    “求求你了！你就帮帮我这次吧！”
    “不帮！喵的，知道我没有男人，还让我帮你这样的忙！”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行了行了，不多说了，我挂了啊！”
    井寻昼不耐烦地切掉了通话，打开来人的联系面板，不耐烦地丢了一个坐标过去，示意自己已经抵达。
    他戴着黑色的猫咪口罩，那是十年前“白夜昼行”直播带火的一款时尚单品，即便过了十年也依旧在人民群众中大受欢迎，但若有人仔细对比他与“白夜昼行”的眼睛，会发现那是一双惊人相似的猫瞳。
    井寻昼现在无比暴躁。
    今天本是周末，没有训练，没有直播，也没有烦人的勒索短信，他本想窝在被窝里美美地睡上一天，却被一个紧急联络给闹醒。
    按照井寻昼本人的生活习性，天灾＞突发疾病＞睡觉＞一切，若非前两项，擅自打扰他补觉的人只能自觉承受神明之怒。
    但扰他清梦的对象，正是约好谁先死了就给谁收尸的邻居姐们，那这笔账就得重头再算了。
    “你让我代替你相亲？”井寻昼顶着一头睡乱的头毛，一双圆圆的猫儿眼此刻都困倦地眯着。
    若此刻有爱猫人士在场，估计没有一个能忍得住上前撸秃他，但是很遗憾，万年单身汉井寻昼的窝里只有他一个活物。
    所以他只能顶着那张洛神小脸，暴殄天物一般地做了个丑丑的哈欠表情。
    “我妈咪都一直在说，不努力的女人是会被抓去结婚的。”邻居如是说道。
    “所以你就把我推进去？”井寻昼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在那圆圆的脑壳敲一敲，听听里面有没有水声。
    “你不是最想要男人吗？”邻居说，“这不就男人来了吗？”
    “我也没饥不择食到要抢走别人的相亲对象吧！”
    “呜呜呜求你了你就替我去吧！”
    一通兵荒马乱后，在邻居以管饭一个月为诱惑，井寻昼犹犹豫豫半晌，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路上他的心在反悔跳车与咬牙硬刚之间反复横跳，身体却很诚实地抵达与对方约好的西餐厅内。他难得提前到了半小时，对面的座椅现在还是空空如也。
    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谁也没能想到这位裹得严严实实甚至有些土气的客人，就是当年名动九洲的白夜昼行。
    不过这也是池星城的魅力所在，池星池星，真就网罗了全球各地的闪耀星辰，曾有人戏称，在池星大街上叫一句有狗仔在偷拍，十个人里头能有九个在撒丫子狂奔，还有一个在抄鞋底准备抽人。
    井寻昼出名后生活也没多大变化，赚的钱也不过填补进了名为亲人的家伙的贪欲里。
    他一直窝在自己的猫窝里，十多年不曾挪窝了，粉丝总爱笑他亲民，但他们哪里知道，井寻昼是真的没什么钱。
    他第一次逃离所谓亲缘，独自搬到池星城，交完房租连泡面钱都扣不出来了，险些饿晕在家里，还好有邻居的一餐天赐下来，这才有了如今活蹦乱跳的他，从那时候他就与对方约好。
    反正咱俩都是没什么牵挂的人，以后谁先死了，另一方就为对方收尸吧。
    这么一算下来，十年了，他们居然还是邻居。
    “能在这种地方相亲的男人一定很有条件，审美也好。这婆娘是真的不想挪窝。”井寻昼想到这里，心里某处不由得一酸。
    手机微微震动，是邻居发来的消息。
    “哎呀小井你还是这么傲娇！明天姐姐给你做你最爱的酥鱼蛋饼哦∧∧”
    “对了这是相亲者们的资料，我忘了是哪一个人了，你记得都看看！啵啵井猫猫！”
    井寻昼握紧了拳头，将刚刚那份感动混着暗怒吃了下去。
    他点开文件，第一份写得像是面试简历，中规中矩战战兢兢，他在心里给这人画了个大大的叉，迅速切到下一人，这位条件还可以，怎么年龄比他大二十岁，这介绍人真的不是想害人吗？
    迅速滑到最后一人的页面上，井寻昼突然停住了暴躁的手指。
    手机屏幕上是七只毛色各异的猫猫，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整整齐齐地看着镜头，乖巧得让人想冲进去挨个儿亲秃。
    下面写着一行字：“这是我的家人们。”
    “这年头还真有人这么爱心泛滥的吗？”
    井寻昼对猫的品种一知半解，但刚刚粗略一眼扫过去，能看出来七只猫猫都是城市流浪常驻客，大名鼎鼎的中华田园猫，当年他饿得险些要和猫抢食，对这些竞争对手略有了解。
    不过接下来井寻昼就一心扑在吸猫上，这人能看出来非常希望相亲对象能够接受自己的猫咪，继合照后就是每只猫猫的私房美照，大多为抓拍，拍得无比生动可爱。
    充斥着肉垫和毛茸茸的照片再加上拍摄人的拳拳爱意，让井寻昼有些糟糕的心情在此刻都好了起来。
    “这年头爱猫人设还吃香吗？”井寻昼忍不住低语。
    “抱歉，路上有点堵车，你没等很久吧？”
    身前突然传来清酒一般温厚的男声。
    井寻昼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只那一眼，就让他脑子一片空白，一瞬间好像失了思考的能力。
    井寻昼还记得自己高中上语文课的时候，老师叫他起来回答问题，问他薛蟠见了林妹妹被酥倒在地这段描写有何用意。
    他小声嘀咕着，怎么就酥倒在地了，这也太夸张了，一时间满堂哄笑。
    老师无比恨铁不成钢，直说他头发短短见识也短。当年的小井百思不得其解，人不都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加工余地就那么点，顶破天又能好看到哪里去呢。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曾经错得有多离谱。
    原来美人，是真的当核武器用的！
    “我叫秋寻欢。”来人礼貌地说道，音色自带的醇绵却让他的声音永远蕴着一丝温柔，“请问您是……周小姐？”
    井寻昼正被那声音里头的绵绵后劲冲得上了头，什么想法都丢到了九霄云外，一时间张开嘴，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真的是……周小姐？”片刻后，秋寻欢犹疑着开口。
    “是、是……不！不是！”井寻昼猛然惊醒，在心里打了自己一个耳刮子，暗骂自己一把年纪竟如此把持不住，压根没点年长人的儒雅与从容。
    难道我已缺男人至斯了吗，井寻昼悲哀地想。
    “我明白了。”秋寻欢露出了然的神情，“您是她的兄长吗？”
    “不，你不明白。”井寻昼紧张得上齿和下齿打起了架，连说话也不太利索，“我叫井寻昼，是代替周……小姐过来相亲的。”
    “原来如此，所以我应该称呼您为井寻昼先生？”秋寻欢礼貌道，“您叫我寻欢就行了。”
    “叫我寻昼就行。”井寻昼连忙说。
    “这么叫起来，我们好像是一对兄弟。”秋寻欢倒是一脸心无芥蒂的样子，反而还开起了玩笑，他的眉眼温柔，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惹得人心绪乱飞，但声音却如同温柔的手，酥酥麻麻地抚过你的脸颊。
    井寻昼被他声音中某种奇妙的温度安抚了下来，理智终于慢慢地回到了脑子里，他看向对方，试图在那双神选美眸里找到一些生气的迹象。
    秋寻欢似乎是察觉到他探究的目光，对他又是清浅一笑，井寻昼再次被击中，心中的小船又中一弹，只等着沉入名为秋寻欢的大海。
    “你……你不生气？”井寻昼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也许我会生气。”秋寻欢看着井寻昼的眼睛，“如果对象不是你的话。”
    “啊？”一记糖衣炮弹差点把井寻昼的理智再度打出窍。
    “我是在认可你的魅力。”秋寻欢笑笑，“让你不自在了吗？”
    接下来的一餐吃得着实紧张，上好的牛排在井寻昼嘴里有如嚼蜡。
    常人道，恋爱如同战场，此言不虚。对面的秋寻欢时不时对他进行微笑攻击，井寻昼一边在心里咆哮着不要再笑了你是微笑派发员吗，一边整个人有如登上云端一般忘乎所以，惹得他为了哄对方开心，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的老底通通揭了给对方看了，年龄、住址、工作、小时候的丑事，包罗万象，还好他尚存一丝理智，没把自己“白夜昼行”的大马甲暴露了，不然第二天的新闻可能就是“老树开花！超人气大神白夜昼行疑似包养小鲜肉！”
    “你喜欢打游戏？”秋寻欢突然问道。
    “啊、啊，对的，不是我吹牛，我天生擅长打游戏，我打游戏超级厉害的。”井寻昼抓着机会就开始给自己脸上贴金。
    “是吗？”秋寻欢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倾向。
    “你也喜欢打游戏？”井寻昼试探着问道。
    “算得上是吧。”他笑了笑，随后不再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反派恋爱禁止条例[快穿]》
    文案：
    千寻慕睁开眼的第一秒，身边就有个系统聒噪着让他拯救世界，消灭反派。
    千寻慕：我这么个手无寸铁的弱男子，拿头去拯救世界？
    系统：你为什么不试着让反派……爱上你呢？
    20XX年，因为反派独大而日渐崩坏的平行世界之间，签订了联合协议《反派恋爱禁止条例》，约定只要反派恋爱了，就对其进行销毁。
    它们信心满满地签订了协议，可等了又等，这反派是什么榆木和尚吗？他怎么压根不谈恋爱啊？
    天空一声巨响，千寻慕闪亮登场。
    面对无情暴君，高冷总裁，清冷影帝和冷心魔尊，他丝毫不怵。
    千寻慕：嗨，宝贝，我是来攻略你的。
    一个用恋爱解决一切的酸酸甜甜小故事。
    1.看似冷酷无情实则温柔体贴攻X风流自恋作精受
    2.1V1，双洁，中间可能会有虐但结局一定甜甜甜
    暂定世界：
    暴君妖妃，天生一对
    震惊，我司总裁竟热衷纸片人？
    养狐狸吗？黏人还能打
    天下无敌的魔尊最近有了新爱好
    这个天师不捉妖
    大佬就要养甜宝
    论影帝也追星是什么体验？
    第2章 江湖境
    20XX年，世界上第一款全息游戏“江湖境”正式开服，这款由赤国核心研发的游戏迅速以无可比拟的感官体验席卷了全球市场。
    为了照顾所有玩家的游戏体验，“江湖境。”为玩家设计了大量PVE副本与多种PVP模式，为相声团建构筑了多个整活场所，甚至贴心地为佛系玩家开发了种地开荒与恋爱养成功能。
    如此宾至如归的游戏体验，使得“江湖境”玩家数目一度突破数亿，并在全球带起一股热情讨论“某某高难副本首杀”与“游戏更新了让我看看谁又多了新老公老婆”的飓风。
    而在十年后，全息技术进一步得到应用，据某科研团体透露出来的消息，将在五十年后实现构筑虚拟世界的梦想，人人能可拥有另一个完完整整“虚拟”的自己。
    而这一切，和我们的小井又有什么关系呢。
    井寻昼，网游大神，事业有成，谨守男德，母胎单身，终于在自己生命的第二十八个年头，害了相思病。
    天知道他在听到秋寻欢轻描淡写一句“吃完饭我们交换下联系方式吧”的时候，心里奔腾过多少只乱撞老鹿，一句“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险些脱口而出，还好他及时刹住了车，面若常人地和对方约好下次有空可以再约，到时候秋寻欢可以给他看自己家的猫猫们。
    “你真的养了好多猫啊！”井寻昼盛赞道，“你真有爱心！”
    “因为我的一生都和猫有着不解之缘。”秋寻欢温声，“现在跟你说这个会有点沉重吗？”
    “怎么会呢，我很好奇。”井寻昼说。
    “那就下次见面我再告诉你吧。”秋寻欢的声音依旧温柔，但井寻昼硬是从他的双眼里看出一丝藏得很深的狡黠来。
    报！井寻昼号，正式击沉。
    回家后的井寻昼都一直保持着云端走路的状态，直到他闷头扑倒在床上，才有了片刻回到人间的感觉。
    “你感觉怎么样？有回绝吗？有困扰吗？”邻居打来电话。
    “嘿嘿嘿~”他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发出来意味不明的笑声，吓得邻居光速挂了电话。
    他抱着抱枕，在床上翻来滚去，像一只活泼的小猫。
    我迟来二十八年的春天好像就要来了。临睡前，井寻昼迷迷糊糊地想着，生活终于开始变好了吗？
    心底那股酸酸甜甜却一直伴随着他进了梦乡。
    @江湖境官博：持续一天的维护终于完成啦！应大家的呼声，我们此次优化了PVP平衡！感兴趣的大家请进入游戏体验吧！
    【终于！毒师再也不是没有感情的解debuff机器了！】
    【啊啊啊爷青回！我今晚就要进行一个pvp的玩！】
    【三巨头有削弱吗？没削弱的话还是在玩空气啊！】
    【前面的不要整职业歧视那一套好吗？有时间多看看白夜昼行大神的直播，奶妈揍三巨头依旧能揍开花！】
    【前面的过分了啊！不要拿白夜大神给这游戏糟糕的职业平衡挡枪！pvp辅助和奶妈的体验就是稀烂啊！】
    圈博上讨论得如火如荼，而今年池星的春季来得格外温吞，都三月了气温还不见涨，本应一波开满的春花稀稀拉拉开了又谢，残缺不全的枝丫就如井寻昼生命中的第一春。
    自从要了联系方式后秋寻欢便如同石沉大海，与他之间再无联络，仿佛那点美好的暧昧只是井寻昼的一厢情愿，对方只是礼节性地询问了一下而已，却没想到他打蛇随棍上了。
    井寻昼第一千零八次拿出手机调出与秋寻欢的短信界面，空白白一片，那可真是干净。干净得就像他将将夭折的悸动。
    今天正值江湖境新优化，运营方向井寻昼发来消息，大意希望他在游戏直播中展示一下江湖境的优化成果。
    自从当年井寻昼全球直播破纪录一炮而红后，江湖境就主动与他签下来十年约，他在十年间一直是江湖境的宣传大使，按理说出了新内容，最热切喊着要体验的就是他了。
    只是无奈井寻昼心情郁结，直接后果就是当晚直播风格格外惨烈，以往他为了直播效果，往往会选择一些弱势冷门角色，采取一些风骚的打法，这撩拨一下那灵性一下，气得对面摸不到他嗷嗷跳脚。
    但这次他火力全开，选了鲜有人用的天仙，杀得对面哭爹喊娘，一时间仿佛在上演爸爸打儿子，简单粗暴得连直播间弹幕也有了一瞬间的沉寂。
    【哇，我从来没想到天仙这种铁奶妈定位也能打出这么漂亮的输出！】
    【现在用的最多的pvp奶妈揍人手法就是白夜大神首创的哦！】
    【是我错觉吗，我怎么感觉白夜大神今天好暴躁。】
    【不是你的错觉，我也这么觉得。】
    【不会是男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
    井寻昼在一通凶残对波的间隙看到了这条弹幕，太快了只看到“男人”二字，一下子戳中了心中的某个痛点，于是他恶声恶气地开腔：“男人？什么男人？电子竞技不需要男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直播间弹幕炸开了锅，一水儿“你不是白夜大神快把白夜大神交出来”刷了屏，弄得井寻昼心情更加暴躁，在自己血条只剩三分之一的情况下就开了爆发，把原本预留的回血技通通化作伤害丢了出去，直把人炸得哇哇直哭，怒而在频道咆哮：“这个天仙会不会玩啊！哪有国际惯例在这个时候开爆发的啊！”
    “老子打架还得管你准备好没？爬！”井寻昼如同冷酷的暴君一般吐出这句话来。
    弹幕又在一瞬间沉寂了，随后疯狂地刷起了【白夜爹爹好酷！】【啊啊啊感觉重回了十年前的白夜大神！】
    最后一个技能摁完，完成丝血击杀的井寻昼，看着游戏判定胜利后，也没念弹幕，草草地道完晚安后，“啪”的一声就关了直播，随便去厨房弄了杯冰水，一口气灌下去，心头那股子焦躁才隐隐平息了些许。
    丧里丧气的，他心里嘟囔着，我以前从不这样的。
    他扑在床上，侧着脸看向床头柜上摆着的九芒星形状的金色奖杯，奖杯下端环绕着设计精妙的字体：〖太虚幻境〗最快通关纪录。
    这短短的十个字，仿佛概括了他最巅峰的人生。
    当年他最是无情，一身少年意气，看谁都面带高傲三分，恰逢全息游戏刚刚投放市场的大好年代，新与旧的碰撞，乱世更易出枭雄，拥有无与伦比游戏天赋的他自然被这股浪潮推上了金字塔的最顶端。
    而谁也没想到，他选择游戏这条路，只是因为一个陌生人。
    彼时他刚从无尽的牢笼里逃开，两袖清风无铜臭，半个钱响都听不到。
    他白天到处找活干，晚上就蜷在网吧里打盹。那时候“江湖境”还未横空出世，全息游戏更只是存于幻想小说里的题材，大环境下制作精良的网游大多难以为继，多半是快餐圈钱之作席卷人们的感官。
    井寻昼在网吧里休息，偶尔也会打开页面自带的几个网游当作消遣。
    某天他操纵着某个塑料质感十足的人物在野外跑图，远远就看见一个玩家倒地不起，一看就是被野怪围殴致死的。
    这个网游采取的是道具收费模式，并且相当之坑爹，死后复活需要使用内丹复活，系统每月会赠送一个，如果都用完了，要么充值购买，要么就躺在那里等人来救你。
    井寻昼当时只是看了一眼，心里感慨几句也就离开了，没想到第二天他再度路过时，那个人依旧躺在原地。
    第三天、第四天……整整一周，那个人依旧伏地不动。
    不知道是从哪突然冒出来的强烈同理心，井寻昼用掉了兜里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阿堵物，充值了一颗内丹，把人复活了。
    没想到那个人竟然在线！复活的第一时间就对他礼貌地道了谢，井寻昼当然回他不用客气。
    以此为契机两人开始聊了起来，偶尔井寻昼深夜上线的时候，对面如果恰也在线，则会发来一句“晚上好”，那段时间井寻昼上游戏，最期待的就是这一句“晚上好”。
    井寻昼发现对方性格有些温吞，但一说到游戏就会滔滔不绝，从脚本建构到关卡设计，似乎是个狂热的游戏爱好者。
    你真的对游戏倾注了好多啊。井寻昼感慨。
    我自己设计了一个游戏。那人很快回复，现在还没人能看到它的光辉，只有我知道它的潜力有多大。
    太厉害了！井寻昼真情实感地说，我就不像你那么厉害了，我玩游戏的时候就只是玩而已。
    会玩游戏也是很厉害的，你知道电子竞技比赛吗？
    我完全没听过。
    去试试吧，白夜。我觉得你的天赋绝对不可以浪费。
    当年的井寻昼，独身一人，在他人即地狱的世界里活了十八年，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天赋”这个词。
    他的努力得到了回报，有人看到了他的天赋，邀请他做“江湖境”的试玩玩家，自不必多说，这款游戏给了他莫大的荣耀，江湖境红了多久，他的神话就流传了多久。
    可是就在他得到试玩资格的那一天，他兴冲冲第一个跑去想要分享的人，却再也没有出现了。
    后来……后来呢？井寻昼躺在床上，使劲回想着。后来，他好像就慢慢地把那个人忘了。他好像总是很习惯弄丢一些重要的人。
    井寻昼，她说得没错，你就是没心没肺的人啊。他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陷入了睡眠的王国。
    第3章 司夜
    “下本吗？”
    井寻昼刚上线准备直播，就看到联系人里一个猛男头像在闪动，点进一看果然是熟悉的某人。
    “下，我用剑客。”井寻昼娴熟地回复，他一分钟前还在发愁今天直播效果做什么好呢，这下好了，效果自己送上门来了。
    为了容纳日益增长的玩家数量，前阵子江湖境刚刚更新了PVE的多人模式，以往与多人副本泾渭分明的单人副本都可以组队前往了，而难度也会随着人数的变化有些许调整。
    此模式一出即刻在玩家中大受欢迎，那一天各大社交平台充斥着【打群架吗？缺人】【正义群殴八缺一】的声音，让不明所以的人心惊胆战，叹息现在社会风气已经猖狂如斯，□□居然已经开始堂而皇之上网招人打架了！
    “你用个锤子的剑客！”刚打开直播间，数位观众就听见这么一个女声，“不认路就别用剑客祸害人了！赶紧把剑客从你的职业栏里抠掉！”
    【哈哈哈这不是我们永远的白夜最大受害人司夜吗！】
    【白夜大神用剑客，笑死，我还记得上次白夜大神用剑客触发了所有隐藏怪导致险些团灭的悲惨经历hhhhhhh】
    【司司怎么好久没上线了，想你了呜呜呜。】
    “没空，在陪老婆。”司夜看到了最后一条弹幕，简明扼要地回复。
    “滚！有老婆的滚出我的直播间！”井寻昼怒不可遏。
    “你刚刚说了什么吗？我在回老婆消息没听见。”
    “你有病吧，爬！”
    直播间内一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白夜昼行与司夜的互怼现场几乎已经成了直播间的一个周常节目。
    井寻昼在还是小有名气的时候收过一个徒弟，这个徒弟就是司夜。
    当年的司夜温柔可亲，说话声音都纤纤柔柔的，一口一个井哥叫得人心尖某处无比膨胀。
    这样的配置放在言情小说里，是怎么也要来点天雷勾动地火的，但这两人不，只因都对彼此的性别不是很感冒。
    井寻昼一直是有点蔫坏在身上的，当年司夜对他无比信任，他仗着自己“师尊”的身份，天天对司夜进行一些诈骗行为，不是骗人丢了任务道具重跑一趟，就是哄人练了新手地狱职业。
    几年下来司夜从温温柔柔小白花，被井寻昼硬生生打磨成了铁骨铮铮霸王花，并毅然决然地叛出师门，扬言“我司夜今天就要替天行道大义灭亲！”这一行为在司夜成功脱单后达到顶峰。
    “你怎么突然换了个猛男头像？”
    井寻昼跟司夜一起下本，瞬间变作相声达人，平日里精妙绝伦的手法也不秀了，这位以惹怒爱徒为目标的屑师尊，对着键盘就是一通脸滚，屏幕上的天仙正对着空气划拉，像极了无实物表演划水。
    “之前直播间一不小心说漏嘴自己性取向了，结果多了好多男的来骚扰。”
    司夜被井寻昼磋磨多年，对这样稀烂的操作已然不动如山。
    “换头像的效果如何？”井寻昼注意力一时间被吸引了，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还是有很多男的求加。”司夜意味深长地说，“只不过不是一批人。”
    “……”井寻昼轻咳一声，“你哥我还是很守男德的，以后多跟哥哥这样的人耍。”
    【确实，因为白夜大神根本找不到男人能让他丢了牌坊嘛哈哈哈！】
    【前面的太过分了嗷，白夜大神还是有男粉的！】
    【白夜大神真的太浪费自己的男粉资源了，一看到男粉就能八百里加急奔逃啊哈哈哈！】
    “我还没屑到那种程度好吗！我才不会对自己粉丝下手！”
    井寻昼眼尖瞟到最后一条弹幕，随即唉声叹气，“唉，看来我没男人的缘故，或许是因为所有男人都成了我的粉丝吧！”
    “还想着你的男人呢？你再不奶一口，剑客就要死了。”司夜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来。
    “司司，司司，我的宝贝徒儿，师傅以前对你不好，这口珍藏的奶就给你了！”
    “白！夜！昼！行！”
    只见画面上剑客因为孤立无援倒地升天，而司夜所操纵的尊者因为满血恰了一大口奶，瞬间成为了所有小怪的集火对象。
    乌泱泱的小怪如同拜年亲友一般向司夜汹涌而来，而一切的罪魁祸首早就跑到了安全圈内看起了好戏。
    “我待会下播就要盗了你的号！”司夜咆哮道，“把你奶妈装备全丢了！”
    “难道你想让我用零装奶妈陪你下本。”井寻昼意味深长地说，“奶一口+1的那种？”
    “白——夜——昼——行！”
    开播一小时，井寻昼终于成功get暴怒司夜一只。
    在一出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师傅摆烂脸滚键盘，徒儿执剑清理门户的好戏后，今天的直播也进入了尾声。
    井寻昼今天的心情不错，趁着司夜暴揍完boss没蓝补刀的时候一下子冲上去抢了人头，并顺手击碎战利品宝箱，丰收满怀徒儿爱的骂骂，满意下播。
    直播完时针也指到了九，感受到胃部抗议的抽痛后，井寻昼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吃晚饭，刚打开手机准备点个外卖时，联系列表的猛男头像再度跳动了。
    “小龙虾约不约？”
    简简单单六个字，让井寻昼大脑彻底被小龙虾的滋味占据。
    即使知道此刻出窝可能会被司夜绞杀，为第二天的法制栏目增添新素材，他还是忍不住回了一个：“等我十分钟！”
    井寻昼对司夜，大体来说还是宝贝的。只不过在井寻昼异于常人的脑回路中，“宝贝。”和寻常人的概念完全相反。
    人家师傅送装备送经验，天天带着爱徒下本打材料，他则一直致力于把自己的徒儿欺负得哇哇直哭嗷嗷直吼。
    不过司夜这么多年还愿意和他玩，证明他这个师尊还是有些许闪光点的，这小龙虾就是其中一个。
    “嚯，动作好快，果然说到吃的你这臭猫就光速出窝。”
    井寻昼赶到的时候，司夜已经坐在塑料凳子上，面前的胶合木大圆桌已经摆上了一大盆炙烤鲜香的麻辣小龙虾，旁边放着几听冰好的啤酒，可谓是冰火两重天，一副断头饭的模样。
    司夜本尊很高很瘦，一头乌黑如檀木的长发随意挽起，舒适又随性。
    小龙虾算是这对师徒之间的核心纽带。司夜的家教比较严格，没吃过什么零食，更不要说小龙虾这种路边摊大热门了。
    当年的井寻昼听闻此事大腿一拍，觉得不能，故而对自己好一番人模人样的打扮，装作上门探访的辅导员同志。
    司夜的父母居然真的给他唬住了，就让他借谈心之由带司夜痛痛快快吃了好一顿尖椒小龙虾。
    事后司夜多次揶揄井寻昼一张小猫脸我见犹怜，谁知本性蔫坏至此，简直是诈骗界的莫里亚蒂。
    “司司，咱们有仇报仇，让我吃完再说！”
    井寻昼依然是一身经典黑色土气套装，脸上戴着他心爱的猫咪口罩。
    “滚滚滚，谁要跟你算账了。”司夜翻了好大一个白眼，“你知道你最近有点不对劲吗？”
    井寻昼闻言残忍分尸小龙虾的动作都顿住了，一时间有点头皮发麻，仿佛被人撞见了没穿衣服。
    “我觉得我挺正常的。”他还想嘴硬。
    “你都不在直播间嚎着要男人了。”司夜一针见血。
    “宝，原来你还关注我的每天直播，我好感动。”
    “要不是你垮着张小猫批脸，我才不推了女朋友的邀约来看你。”司夜二度白眼，“你要没事我就去赴约了。”
    井寻昼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有些消沉，有些事从来都不知如何说起。
    “你不会被男人pua了吧。”司夜见他无语，不由得冷笑。
    “你怎么知道！”井寻昼猫猫震惊。
    “你就这点出息。”司夜没好气地说，“真不知道你是心大还是心眼跟别人长得不一样，寻常人该难过了你在一边笑嘻嘻。
    你要是一直这么没心没肺就罢，一沾上男人就两眼发晕什么都忘了！”
    “也没有那么严重。”井寻昼仍在试图维护自己身为年长者的尊严，“只是有点惆怅……”
    “惆怅？”司夜挑眉。
    “还有点心酸。”
    “心酸什么？”
    凉风拂过夜空，井寻昼慢慢地把事情说与司夜听了，说完就将下半张脸埋在冰凉冒泡的酒液里，无言地吐着泡泡，像是一只瑟缩的寄居蟹。
    有些话事情在心里想想，也只是慢性的钝痛，但一旦说出口，便是难以忍受的炙热。
    迷迷糊糊间井寻昼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明明他灌下去的是冰冷的啤酒，为何是心口在发烫？
    “你又钻牛角尖了。”司夜说，“那男人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改天我替你收拾他！”
    “我这辈子是不是找不到爱我的人了。”井寻昼轻声道。
    司夜突然不说话了。
    “我……我似乎不太会如何爱别人。”井寻昼嗫嚅着，“是不是相应的，也没人爱我了？”
    “你喝多了。”司夜上前拽着他，准备把他扛回家，“乖，睡一觉，醒来就不想了。”
    “她说得没错……”井寻昼伏在司夜身旁，已经由碎碎念变成了略带呜咽，像是某种走失幼兽的哀鸣。
    “你什么也没做错，睡一觉就好了。”司夜半拖半哄着把人带到家门口，可井寻昼却赖着门口不动了，呜呜嘤嘤着，听得人心肠都要碎了。
    司夜头痛地看着眼前明明大她好几岁的人，像小孩耍赖皮一样耍着酒疯。
    “怎么了？”邻居听到动静，打开门来查看，一眼就看到蜷在冰冷地上的井寻昼，不由得吓了一跳。
    “周姐！还好你在！”司夜长舒一口气，把情况简单讲清楚了，周姐点点头示意她放心，自己对于处理喝醉小猫有着充足的经验。
    “小井有跟你说过他家人的事吗？”就在司夜即将安心离开的时候，周姐突然问道。
    “他没跟我提过。”司夜停住了脚步，顿了顿道，“等他想跟我说的时候，自然会对我说吧。”
    井寻昼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了，只记得那双抚摸他额角的双手，那么温柔，就像是夏夜的一缕凉风。
    “妈咪……”他轻声喊道。
    夜渐渐深了，井寻昼的状态也渐渐安定下来，邻居看他不再闹了，便悄悄地离开了。
    “咔哒”一声关门轻响，与之相对的，是井寻昼倏然冒起光亮的屏幕。
    “剩余电量过低，手机将于30秒后自动关机。
    您有一条未读消息
    秋寻欢：抱歉最近有点忙，我明天有空，你想不想看看我家的猫咪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份的更新就到这里啦！不出意外的话会保持稳定的日3操作！希望我的手速能跟得上（少女祈祷中
    第4章 经纪人
    中午十二点，正是健康人的饭点。
    井寻昼也于此刻醒了过来，而第一时间跟他说早安的不是人，而是宿醉的头痛与沉重的身体。
    他尽全力爬起来从床头柜里翻出来温度计，一测，上头的数字都快赶上他用脚打的秒伤了。
    这些都还是小问题，更让他脸上发烧的，却是昨天他抱着司夜大腿撒泼打滚的事情了。
    “为什么我还没失忆！”井寻昼悲愤地在床上打了个滚，仿佛身下已经一地滚碎的长者尊严。
    “看来你还精神得很嘛。”幽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邻居戴着厚厚的烹饪手套，正捧着一锅熬得浓浓的鱼汤。
    若换做往常，井寻昼不用人言，自己就能闻出汤里的东西来，但如今他只弱小无助的吸了吸发堵的鼻子，烧得微微泛红的小脸埋进被子半张，一双猫眼泫然欲泣。
    邻居没忍住，放下汤锅就狠狠地揉搓了一番他细软的头毛。
    “姐咪，头皮紧。”井寻昼弱弱地反抗着。
    “还睡不睡冷地板了？”邻居失笑道。
    “不睡了不睡了。”
    “再睡我就给你录下来，全国人民都知道你丢人了。”
    “呜呜呜，真的不会了。”
    稍微清醒了些许后，井寻昼顶着病容在直播间请了假，粉丝大多都很宽容，都让他好好休息。
    下了播后房管突然敲了敲他，把被屏蔽的的弹幕记录发给他瞧。
    【娘们唧唧的，得点病就请假，取关了。】
    【白夜昼行大大，我是你的男粉，电话xxxxxx，求□□】
    【生病的白夜猫猫好诱人好美味我想摁着他的头看他哭着给我□□□□□□】
    井寻昼：突然觉得第一条正常了许多。
    “想看我对封禁用户的画像分析吗？”房管循循诱之。
    “不用，谢谢您嘞。”井寻昼无力拒绝，“我的眼睛有贞洁的，不要试图哄骗我不守男德。”
    打发走了房管，又来了个闪烁的猛男头像，此猛男向他发起了语音通话。井寻昼深吸一口气——这个才是重头戏。
    “看成人影片吗？”甫一接通，没有感情的女声就蹦了出来。
    “司司！”井寻昼震惊，“你被盗号了！”
    “没。”司夜淡淡的，“我就是觉得你这老房子有点年久失修，急需紧急处理。”
    “我也不是什么男人都可以的好吗！”井寻昼坚守男德人设不倒。
    “那你还不是为了一个随便相亲的男人哭得要死要活的。”
    “这、这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
    “秋寻欢他……”井寻昼犹疑许久，还是忍不住说道，“他是个好人。”
    “……”司夜欲言又止。
    “我不觉得自己有多善良。”井寻昼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说，“所以我很难遇到好人。”
    从小到大，比起人类社会的常识，他更相信自己身上猫一样的直觉。
    有些人注定会让他生不如死……后来事实果然如他所料。但秋寻欢不同，虽然他目前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同，但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大声叫嚣着，就是他了。
    井寻昼的右手忍不住在身侧抓了一把，仿佛再不抓住机会，自己就会错过什么似的。
    也许是看他眼里落寞太多，司夜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恨铁不成钢地敲敲收音筒，笃笃清脆两声，仿佛敲在他的脑壳上。
    “行了，你这臭猫，受欺负了记得找我。”司夜无奈道。
    “谢谢你，司夜。”井寻昼认真地说。
    “呕。”司夜干脆利落地挂断了通话。
    井寻昼无声地笑笑，他的爱徒总说他别扭，自己不也是个别扭怪。
    关了电脑，井寻昼摸了摸自己烧得有些昏沉的脑壳，披上大衣，钻进了全息舱。
    在他微乱紧密的猫窝里，这座被精心养护的全息舱显得有些突兀，这还是当初江湖境为了方便他随时体验特地赠予他的。
    由于设备比较昂贵的原因，人们如果想要体验到江湖境的全部内容，必须要到各地与江湖境合作的全息馆进行游戏。
    不过运营考虑到推广游戏的最大化，特意推出了普通电脑也可兼容的版本，并且与全息玩家同步在线。
    在电脑上玩江湖境，除了感官享受的缺失，依旧能得到优秀的游戏体验。
    井寻昼直播和平时消遣的时候就会用普通电脑进行操作，除了日常训练，他一般不会使用全息舱进入江湖境。
    但今天是个例外。他在特制的温暖柔软的全息舱里躺好，戴上设备，全息舱封闭，开始供氧，随着耳边提示的倒计时，他缓缓闭上眼睛。
    “三。”
    “二。”
    “一。”
    黑暗吞没了眼前一切，仿佛万物终归虚无。
    “欢迎来到江湖境，期待您旅途愉快。”
    优雅的女声如溪水潺潺，空灵的声线提醒着玩家此时已经到了一个奇幻的世界。
    他睁开眼睛，无尽的阳光扑洒开来，一时迷了他的眼。
    微凉的风，泥土的香气，身边草尖柔软的触感轻轻抚过他的耳廓，作弄得他有些微痒。
    远处传来些许嬉闹声，临近的赛马节要到了，些许玩家们早早便来此集合，炫耀起了自己的小马装饰。
    奎尼孜大草原，是游戏中人数较少的一个场景，一般玩家更喜爱梦幻的天间和繁华的皇都。
    井寻昼之所以青睐这片草原，就是因为它足够清净安宁，是他在游戏中精心寻觅的罕有人至的几个打盹点之一。
    场景边缘有一座废弃的包屋，他轻车熟路地翻到屋顶，打了个哈欠，蜷起身子眯起了眼。
    此刻游戏中是清晨，阳光温暖而柔软，晒得他浑身关节都酥麻麻的。
    每当这时井寻昼都在想，或许他上辈子真的是只猫也说不定。
    “叮铃铃——”
    门铃突然急促地响了几声，随后是疯狂地砸门声，恍若银瓶乍破水浆迸，一下惊破井寻昼的好梦，无比强烈地提醒着他现实世界还有多少烂摊子。
    “猫猫想在病重时晒晒太阳都不行吗？”井寻昼嘟囔着，不情不愿地爬起来。
    “祖宗！我终于联系上你了！”来人正是他的经纪人，个子不高倒挺爱出汗，才一会儿功夫衬衫就湿了后背。
    “有什么事情吗？”井寻昼烧得有点懵。
    “你怎么不接我电话……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你先上车。”经纪人急得满头大汗。
    井寻昼不明所以就上了车，直到被经纪人抓进公司大楼的时候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能让这个放养自己多年的经纪人突然这么劳动大驾来找自己。
    他这个经纪人在他微末之时就和他签了约，当时还是小公司，专业素养也就一般。再加上他似乎带了很多人，自然也没多管他。
    后来井寻昼一炮而红，江湖境那边的公司也透露出想签走他的意思。
    这时他那个常年神隐的经纪人突然出现了，诚恳地表示自己还想跟着他，哪怕是做个助理也行。
    井寻昼没什么意见，也就把他留在了身边。他也算是个有点聪明的人，十年过来已经混成了大公司的经纪人，也接手了几个小有分量的网红。
    反而是对他一直淡淡的，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一直是靠工作号和电话联系。
    “他是不是天天看你嚎男人，觉得靠近你就会被你潜规则啊。”司夜曾经这么揶揄。
    “别瞎说，我是正经人。”井寻昼当时是这么反驳的。
    不得不说，司夜这句玩笑却正中了真相。
    吴惜奋当年接手井寻昼的时候，其实并不看好他的游戏技术，而是看中了他雌雄莫辨的小脸。
    他最初的思路是想让他走女装猎奇路线，这年头大家都爱看这个。
    但无论他如何暗示，井寻昼这小子就跟个呆头鹅一般不为所动，继续玩他那破游戏。
    吴惜奋看着只在心里冷笑，这个年头，上头对游戏的政策一直在收紧，这人怎么还在死磕这个，难怪混到现在也只是个十八线。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井寻昼突然大红大紫了，还是因为他特别看不起的游戏而火的。
    随后传来的消息更让他大跌眼镜——向来高冷的宸星，居然要签下井寻昼！
    宸星是什么概念？赤国人民所用小至日化，大至信电，都与宸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红遍全球的大影帝卫芷，就是宸星一手捧出来的！
    此次爆火的江湖境，正是宸星的年度大项目，而这样的宸星，居然想要把这么大一块蛋糕，分给那破打游戏的？
    他和谁睡了？吴惜奋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转念一想心里也明白了。
    是了，井寻昼那张小脸，他看了都忍不住想玩两把，别说宸星那些高层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惊恐起来，井寻昼是弯的他早已知晓了，他该不会发达了就对自己有兴趣吧？他在这方面可是听说很多腌臜事的！
    他看向镜子里自己因受惊而惨白的脸，努力压抑住心里涌上来的不适，想着如果井寻昼非要……
    自己可以忍忍，但是能和宸星接触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自己绝对不能错过！
    在宸星多年，他发现宸星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在宸星依然行得通。
    于是他靠老本行笼络了宸星的一些上位者，过上了好日子。
    只是今天大清早，他收到了紧急消息，宸星准备结束井寻昼江湖境宣传大使的合约，并将井寻昼移到网红部门。
    井寻昼虽然经常在直播卖乖打趣，但他本质上还是一名电子竞技选手。
    虽然近年来因为年龄偏大的缘故参加的比赛少了，但宸星之前一直为他设立了专门的训练室，对他很是看重，而井寻昼也从未让公司失望，南征北伐奖项无数，现在骤然把人丢到网红部，怎么说也太不地道了。
    也许是看吴惜奋犹豫，对面用暧昧的语气，透露出宸星上头最近可是一出好戏，掌权人变了，政策自然要变了。
    吴惜奋是个上道的，忙不迭就同意了，但心里终归不情愿，再怎么说井寻昼也是他带的人，井寻昼掉了江湖境宣传大使这么大一块肥肉，自己的收入必然暴跌。
    于是他急急忙忙地联系井寻昼，想要他再卖一卖，没准这资源就要回来了呢？
    可是都到大中午了，井寻昼还是不接电话，急得他汗流如注，急吼吼就冲进了井寻昼家里抓他。
    当然，出发之前他一如既往地在身上喷好了香水。这款香水据说大受男同的喜爱。
    虽然他是个直男，但是在井寻昼还有可利用价值的时候，自己还是要保持对他的吸引力的。
    今天又是忍辱负重的一天呢。他洋洋自得地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喜欢的话可以留一个小小的评论吗XD
    第5章 那人却在
    井寻昼就这么不明所以的收到了人事调动的通知。
    “网红部？”井寻昼瞪大了双眼，“我？”
    “你已经一年没有参加比赛了吧，公司对你的未来做了潜力评估，觉得你已经到了退役的时候了。”对面用一种带着诱惑的语气说，“就此风光退役，然后美美地做做网红带带货，钱就从天上掉下来，不好吗？”
    “不是。”井寻昼气笑了，“退不退役是我自己的事情吧？你们就这么替我做决定了？”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对面瞬间板起了脸，“你和公司签的十年约已经到期，公司不给你续才是常态，这还是看在情分上，才把你调到网红部门的。”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们了。”井寻昼冷笑。
    “你不要在这阴阳怪气，你红了这么久了还真以为自己能量有多大了？”对面傲慢地说，“公司能捧你起来，毁了你也是轻而易举！反正三个月后你的合约就到期了，要不要续你看着办吧！”
    井寻昼站起身，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站住，你这是什么态度！”身后传来喊声。
    “怎么样。”井寻昼刚出大楼，就看见在门口等着自己的经纪人。
    “什么怎么样。”井寻昼皱眉。
    “有谈妥吗？”经纪人隐晦地说，见井寻昼一脸不解，一着急，忍不住说出了口：“这事你睡一觉能谈妥吗？”
    井寻昼倏然瞪大猫瞳，用一种奇异的神色盯着他，让他没由来有点慌张。
    他要这个时候对我出手？吴惜奋心头某处突然跳了一下，可这个时候给他睡有没有好处呢？
    就在他半推半就准备开口的时候，井寻昼早已看了他许久，失笑丢下一句“谢谢你”，便转身而去，再没扔一个眼神给他。
    吴惜奋站在原地，心里无声哀嚎。
    他就知道井寻昼这个一根筋，肯定谈崩了！
    想到未来的收入，他咬咬牙，心里有了计较。
    “这里建议贴着墙走，可以少引6-9只怪，对于装备不好或者是赶时间的玩家而言需要注意。”
    “看到这块有点突出的绿色水晶吗？站在它的东南侧能有效卡boss击杀。”
    “这里有一条近路很多人会错过，从这里走能少打十分钟小怪。”
    井寻昼缩着脖子坐在路边长椅上，初春微凉的风拂过他的颈侧，惹了一身鸡皮疙瘩。
    身旁一位大兄弟看着手机屏幕，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里头有三分敬仰六分爱慕以及九十一分傻气。
    而此刻他手机传来的声音，正是井寻昼熟得不能再熟的老朋友。
    “这里boss的技能没有读条提示，需要我们通过观察它的前肢动作来判断。”司夜冷静地说，“时机非常重要，建议在看到boss的前爪抬到头部平齐的位置再远离。”
    “嘿嘿，司妈妈……”井寻昼注意大兄弟嘴里如此念叨着。
    在吸引奇怪粉丝的方面，司夜绝对能和井寻昼互打擂台。
    司夜与大秀操作的井寻昼相反，走精细攻略这一条路，她虽然在井寻昼面前冷酷如冬夜，但在粉丝面前和煦如春风，这点特质在她做攻略时达到了顶峰。
    细致入微的保姆级教程与她质感偏冷的声音相互糅合，特别符合某些群体的诉求。
    导致她虽然还是二十几岁的花季少女，就已经被一群人追着喊妈咪了。
    井寻昼蜷缩着身子，牙齿打着冷颤，在这样极度败狗的情况下，竟然在和路人一起听自己爱徒的直播，不可谓不唏嘘。
    他被经纪人急急忙忙拽了出来，还穿着是单薄的纯棉T恤，在春寒中根本不堪一击。
    原本他怒气冲冲准备回家大睡一觉平复心情，却发现自己的手机早已没电关机许久了，再加上兜里半毛钱都无，这一切更是让手脚健全的现代人陷入了寸步难行的境地。
    “如果想要追求更高的输出，可以……嗯？我和女朋友感情进展如何？”
    司夜说到这里，平静的声音里溢出了一丝笑意，“一会儿她来我家，说要给我展示她新学的菜式呢。”
    井寻昼喉咙里溢出一声浅浅的悲鸣，像是路过的狗被踢了一脚。
    他忍不住看向一侧路人的手机屏幕，正好看见飘过一条弹幕【哇，司司女朋友真的好幸福啊，司司一提到她都忍不住笑起来了呢！】
    井寻昼一瞬间心仿佛被人丢到了浓浓的柠檬气泡水里，又酸又忍不住冒泡。
    我也好想有人提到我就带笑啊。他悄悄想着。
    “井寻昼？”
    温暖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井寻昼一时间停止了思考，慢慢地抬起头来——
    依然是那张描写他的美貌足以出一本书的脸，微微弯起的眸子里好似有不断秋水，只一眼就让人脸红心跳。
    “你怎么在这里？”秋寻欢站在他的面前，“怎么穿这么少？”
    “喔喔喔……”井寻昼开始结巴。
    秋寻欢忍不住轻笑出声，他从手提袋里抽出一件折叠整齐的驼色大衣，递到井寻昼面前，见他没反应，才开口道：“我还没穿过，是干净的。”
    井寻昼忍不住红了一下脸，连忙接过大衣裹得紧紧的：“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这里太冷，你想不想找个地方暖和一下？”秋寻欢问道。
    “求之不得。”井寻昼把脸埋在大衣领子里，嗅到了柔软剂的清香，与秋寻欢身上的气味相似却又有微妙的差别，或许是少了本人的体温……想到这里，他的脸又可耻的红了一下。
    “我家就在这附近，我记得有一家不错的咖啡店。”秋寻欢斟酌着说。
    “你的房子是不是还蛮大的？”井寻昼顺口道，看到秋寻欢一愣，才反应过来自己平时跟司夜打嘴炮有来有回惯了，现在竟然也不分场合地乱说出来。
    可恶，为什么现实世界聊天没有撤回。井寻昼悲愤地把整张脸埋在衣领里。
    “嗯，我房子还蛮大的。”秋寻欢笑笑，“你想不想去喝杯咖啡？”
    “别说了，我去，我去。”井寻昼无力地回道。他就该知道这个人压根不会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穿好大衣起身，井寻昼比了一下手腕和袖口。秋寻欢给的大衣比他的身材稍稍大一号。
    他忍不住看了秋寻欢一眼，这个人虽然看上去修长，但其实个子也算大的呢。
    “对了。”井寻昼突然想起来，“你怎么会随身带着一件外套？”
    “刚从干洗店取的。”秋寻欢面不改色。
    “这样啊。”井寻昼点点头，也没多想。
    时间回到半小时前。
    “收拾到这里就可以。”
    宸星大楼办公层，开发组。
    如果此时有外人误入，定然会被此地格子间的多样性所震惊。
    一处堆满了小型盆景，一处无缝贴着色彩斑斓的海报，3d打印与各式手工模型随处可见，更有甚者，办公位上没有人埋头工作，而是放着一个高达天花板的木雕，一旁站着的人正握着凿子托腮沉思。
    在拼命展现自己个性的格子间尽头，却有一个已然空如白雪大地。
    秋寻欢看了看表，距离预约的时间很近了，虽然对方很好说话，但他的原则不允许他迟到。
    “老大，你真的要走？”门口冒出一个有点光亮的脑袋，对着此时已经空旷的办公间叹了口气，“你走了我们怎么办？你那破亲戚简直……”
    他说到这里看到秋寻欢低垂着眸子不说话，不由得噤了声。
    “老太太想把这个公司给他，那这就是他的。”秋寻欢表情平静地说。
    “可是别的不说，江湖境可是老大你的心血啊！”
    光脑袋忍不住反驳，“老太太未免也不太顾你的感受了！”
    “我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你别忘了，我只是一个技术总监。”秋寻欢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再说了。
    光脑袋不再开口，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他还有很多不满没有抒发出来。
    “别想那么多了，你头发都没几根了。”秋寻欢说到这里一挑眉，看向办公间门口藏着躲着偷听的一群人，“你们也是，平时一个花盆放在哪都能吵翻天，怎么这个时候就团结在一起了？”
    “呜呜，老大你不要走，我不要以后见不到老大。”方才还拿着凿子的人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不想给其他人打工。”另一个人红着眼睛。
    “我又不是死了。”秋寻欢无奈道。
    一阵兵荒马乱的告别后，秋寻欢终于安抚完了最后一条依依不舍的小尾巴。
    他再度看表，距离约好的时间只剩十分钟了，如果他再不出发就晚了。
    光脑袋看着秋寻欢转身离去，心里有点怆然。他算是很早就跟着秋寻欢了，知道秋寻欢从前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等到本家把人找回来了，他以为秋寻欢从此以后就能过上顺风顺水的好日子了，可看看现在……
    “抱歉。”秋寻欢突然折返回来，一向淡然的脸上居然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紧张：“我看起来怎么样？”
    “老大你还是很漂亮。”光脑袋有点不解自己老大为啥谈个合同要注意这些，但还是对一些显而易见的事实发表了看法。
    “我之前放在工位的外套呢？”秋寻欢语速很快。
    “我给你装在包裹里了，要拿出来吗？”
    光脑袋看着秋寻欢体面暖和的着装，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嗯，麻烦你了。”秋寻欢顿了顿，随即道，“算了，我亲自去一趟。”
    “发生什么事了吗？”光脑袋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看到了落单的小猫。”丢下这么一句话来，秋寻欢再度匆匆离去，只不过这次不同，往日里沉稳的步伐都乱了节奏。
    “老大真有爱心啊！”光脑袋看着秋寻欢的背影，不由得感慨道。
    他说完摸了摸自己头上残存的几缕稀稀疏疏的头发，他一直知道秋寻欢对流浪猫有着无与伦比的同情心，也不止一次夸赞过他是个大好人，只是这次，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
    “等一下。”光脑袋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品种的猫要穿外套啊？”
    作者有话要说：
    干冰不是冰，铅笔不是铅，井寻昼不是猫
    第6章 小猫恋歌
    @江湖境官博：再过三个月就是江湖境十周年庆典了！我们为大家准备了三重惊喜预热！详情请看配图~
    【替官博总结：有新外观，新房屋系统，主线剧情要进入最终阶段了！】
    【官博能不能剧透一下我老婆还活着吗？】
    【呵呵，说了这么多战斗系统还是没优化，你们的副本设计师自己有玩过吗？】
    【前面的，人菜怪本难。】
    【新外观！期待今天白夜大神的直播展示！】
    【哈哈哈期待白夜的也太坏了吧！地球人都知道白夜昼行是时尚毁灭者（狗头）】
    与游戏深度绑定的结果就是江湖境一有什么动静，无论是否是白夜昼行的粉丝，都会自发地艾特起他，仿佛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行为。
    在一般人看来，白夜昼行与江湖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般密不可分的关系，可光明之下必有阴影，往常藏得密不透风的黑暗，在此时也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触角。
    外网最大游戏论坛，豌豆论坛
    此时正是世界另一端的白天，论坛里吹牛扯犊，谈天说日，正是无所事事流量平缓的时候。
    就在一种无事找事的帖子中，一条不起眼的帖子混入其中，并在在众人不经意间悄悄标了红。
    【标题：白夜昼行的神话是否可以终结了？】
    【1L 贴主：如题，白夜昼行和江湖境合作已经快十年了。虽说他确实有点技术，但他的很多名场面，很难说背后没有江湖境在做推手，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操作，还是十年前破A神记录的速通直播了。
    他现在年纪也大了，一般电竞选手早就退役了，他不参加比赛，低龄脑残粉多，还占着江湖境的大饼，而且看江湖境的意思也要力保这个老男人，着实有点看烦了。】
    【2L 白夜昼行有什么神话？和上司睡觉睡出十年躺赢吗？（笑）】
    【3L 要不是全息技术是江湖境独占，我早就跑了，十年看一张脸，天使都看烦了。】
    【4L 白夜昼行是谁？没听说过。】
    【5L 呃，都在这个论坛了还装无知路人是不是有点毛病？白夜昼行也没版主说得那么没用吧，各类奖项都大满贯了，他都不配还有谁配啊？】
    【6L 楼上属于是脑残粉现身说法了。】
    【7L 没人觉得白夜昼行很做作吗？直播的时候特别哗众取宠，那张脸跟女人似的，恶心。】
    如果白夜昼行的团队洞悉人性，够认真负责，此刻已经在准备规划他今后的新发展了。
    可无论这条帖子如何发酵，甚至在外网引发了一场血雨腥风的撕打，连路人都知道将人的十年时光乃至余生都与一样东西死死捆绑，倒不像是同舟共济，反而更像是斩断那人的颈动脉，把他鲜活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抽走。
    但在内网，他的团队依旧静悄悄的，安静得如此岁月静好，一声不吭，近乎于诡异。
    井寻昼此刻才不管网友是想杀他还是想爱他，他此刻只想像埋猫便便一样把自己埋起来。
    十分钟前他接受了秋寻欢喝杯咖啡的邀约。按理说，在成人世界语境里，喝杯咖啡能有很多种意思，涵盖了“我想和你□□”到“你被炒了”的巨大跨度。
    井寻昼一路上忐忑无比，脑子里仿佛有个转轮在疯狂转动，只等着到达目的地的那一刻，指针才能指出这句话的究极含义。
    “小心，有点烫。”秋寻欢为他取来了咖啡，贴心地提醒道。
    “我愿意！”井寻昼大声回答道。
    话已出口，井寻昼再察觉有什么不对劲也晚了，他眼睁睁地看着秋寻欢那张洛神脸蛋渐渐笼罩着一丝疑惑，最后凝练成了一个大大的“？”
    井寻昼，你得给劲啊！他心里无声哀嚎着，甚至对自己的没出息生起气来。
    人在极度尴尬的情况下无论做些什么，都能让场面变得更加尴尬。
    井寻昼自认为尴尬神教的忠实信徒，于是他不管不顾，捧起咖啡就是一大口，得偿所愿得被烫得热泪盈眶。
    “烫到了吗？”秋寻欢很快察觉到了井寻昼的反应，眼含担忧。
    “还行。”井寻昼嘶了一声，忍不住吐出一点粉嫩的舌尖来，远远望去像只病歪歪的小猫。
    “你还在生气吗？”秋寻欢面带愧色地说，“我前阵子应该更早联系你的。”
    “也、也没有生气。”井寻昼回想起昨晚自己抱着司夜大发酒疯的破碎片段，忍不住老脸一红，对着大脑下达永久封存这段记忆的命令。
    “我看你很久没有回我的消息，我还以为你生气了。”秋寻欢淡淡的笑着，可笑容的深处却藏着一丝细微的落寞。
    “我、我怎么会……”井寻昼连忙辩驳。
    他突然就反应了过来，眨了眨眼，“你什么时候给我发消息了？”
    “大概是昨天晚上？”秋寻欢说，“你一直没回，我一开始以为你还没看见，不过后来就……”
    “什么？”井寻昼一下子就从座位上蹦了下来，迅速从兜里掏出手机，摁了半天开机键，才想起自己的手机早八百年就没电关机了。
    “这是意外。”井寻昼干巴巴地说，“我等你的消息等了……总之就是我没有看见，我看见了一定会马上回你的。”
    秋寻欢看着他不做声，井寻昼在那双明媚如秋水的眸子的注视下有些不知所措，仿佛那眼里含着的不是往常的温柔神色，而是刀剑清光。
    “噗。”短暂沉默中，秋寻欢笑出了声，“井哥，你好可爱。”
    “什么……井哥……”井寻昼被这个称呼一下打得神志不清。
    他终于发现了，秋寻欢并不是不上道，他只是上的道与时代不符。
    在这个正常人人手一本干柴烈火狂野爱人剧本的时候，他却敢于逆时代之潮流，演起了上世纪流行的……清纯校花。
    什么□□、□□与□□！污浊！成年人的肮脏法则在他那里完全不中用，他只会——
    “那我面对面跟你说吧？”秋寻欢温声，“我一直都有空，你想不想来我家看看我的猫呢？”
    “我我我……”井寻昼直接死机，大脑过滤了一切冗杂的信息，留在他脑海里的，只剩“有空，想不想，来我家，看我的……呢？”
    这太超过了。井寻昼觉得自己能当场晕倒。
    “对了，这个给你。”秋寻欢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猫爪杯子，放在井寻昼面前，“刚刚在柜台看到的，觉得很适合你。”
    说到这他顿了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猫？”
    呯——井寻昼号，再度击沉！
    他送我杯子，他心里有我。井寻昼安详升天。
    调整好摄像头，打好灯光，在确认自己桌上的新杯子能够以最完美的状态入镜后，井寻昼信息满满地打开了今天的直播。
    【白夜大神！你终于上线了！你看官博了吗！】
    【啵啵我滴猫猫，猫猫快来换装！】
    【速速换装！gkd！】
    井寻昼刚打开直播，就看见屏幕上五颜六色的弹幕飞速更新着，连电竞级的电脑屏幕都被它们挤得密不透光。
    他草草瞟了几眼，发现弹幕数量虽多，但大同小异，都是在让他做同一件事。
    “奇迹小井环游江湖？”井寻昼照着念了出来，摆出张小猫臭脸，“你们在期待些什么？我是正经电竞选手好吗？”
    “有这时间不如看看我的新杯子！”
    井寻昼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拨弄了下一旁精致打光的杯子。
    【早看见了，星马克新出网红款，250一个，谁买谁250】
    【白夜大神，厕品！】
    【前面的够了嗷！孩子好不容易学会花钱享受了，值得鼓励！】
    “你们懂什么。”井寻昼恼羞成怒，气得喵喵直叫，“今天没有唠嗑环节了，直接开播！”
    在弹幕一片欢笑声中，他气哼哼地爬进全息舱，难得地用全息模式开始了直播。
    三秒倒计时结束，井寻昼进入游戏，已然变成了他精心捏的人物模型。
    他在游戏中最常使用的造型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猫男，仗着自己有一张清俊小脸，模型捏脸直接在原脸数据上进行修改，过于雌雄莫辨的容貌还在粉丝群体中引发一次讨论他真实性别的浪潮。
    与现实生活中土里土气相反，游戏中井寻昼看起来穿得人模人样，实则该露的地方一样不遮。
    古人有言：江湖境版本越新，井寻昼穿得越少，是为真理。
    “你们想看我试穿新外观是吧？”
    他懒懒地开口，系统检测到他的情绪变化，于是他模型上的猫耳也顺应摇了摇。
    【我哭了，世界上真的存在猫妖吧！】
    【换换换！想看白夜夜穿小女仆套！】
    【我朋友明天就双目失明，现在的愿望就是想在失明之前看白夜昼行穿新外观。】
    “都想我穿啊？”井寻昼笑了笑，露出游戏内才有的小犬牙，然后带着天使般的笑容，残忍地点开了烹饪模式。
    游戏画面一转，一架泛着乌光的多功能烧烤架顿时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江湖境上个月才实装的新道具，第一次在中式古典风格游戏中添加现代要素。
    一开始玩家纷纷抱怨等了几个月的更新就更出了个这，可这个道具的后续功用却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
    “听说为了完美还原多种烧烤的香气与口感，开发组跑遍了各大城市的烧烤摊。”
    井寻昼开火、剁肉、撒料一气呵成，在观众还没反应过来发生甚么事的时候，混着一点孜然辛味的肉香已然占领了整个直播间。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叹道：“跟现实世界的简直一模一样！”
    直播间静了一瞬，随即哀嚎的弹幕汹涌而来。
    【你知道现在几点吗！你对自己几点直播没点概念吗！】
    【我儿，你学坏了，妈妈很难过。】
    【这个烧烤架我之前还嫌弃low来着，这么一看感觉确实好用……】
    “怎么样，买杯子的人还是二百五吗！”井寻昼举起刚刚烤好外酥里嫩的里脊，恶狠狠地威胁道。
    【救命！猫猫太记仇了就不可爱了啦！】
    【呜呜呜我受不了了，我去点外卖了。】
    【可恶！同归于胖吧！】
    井寻昼得意洋洋地晃着手里的肉串，惹得弹幕嗷嗷直哭，也惹得屏幕前的人一声轻笑。
    “你笑什么？”
    对面优雅的女人轻抿了一口红茶，鲜红的唇印落在洁白的骨瓷杯上，为周围环境更添一分暧昧。
    手机屏幕上的画面最终定格在小小的猫爪杯上，在此之前主播针对这个猫爪杯舌战弹幕，硬生生将一个杯子说出了花来，一张得意洋洋的猫脸看起来可恶又可爱。
    “没什么。”
    秋寻欢关掉直播，轻抬眼睫，看向对面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章的时候，是真的真的好想要猫啊！！
    第7章 风平浪静
    “如果你想让一个人消失，你会怎么做？”
    女人问完，又自顾自地回答了：“我的话分人，能量大的送进监狱，能量小的发配荒岛。”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他会怎么做呢？”她眼含兴味地看向对面的人。
    “非死即残。”秋寻欢简明扼要地回复。
    “你说得对。”女人眼底兴奋的光顷刻间散了打扮，百无聊赖地摩挲起了指甲，“他那种没进化完全的，确实就这点招数。”
    “你呢？”女人问道，“你会怎么做？”
    “我？”秋寻欢表情淡淡的，“我会直接转过身去。”
    女人闻言愣住了，随后开怀大笑起来。
    “你真有趣，秋寻欢。”女人俯身靠近，试图从那张淡然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但秋寻欢仍旧只是带着恬静的笑容，仿佛从天间误入凡尘的谪仙，俗世从来都不曾入他的眼。
    “你如果心里真的不恨，你此刻坐在这里和我谈什么呢？”女人盯着他的眼睛。
    秋寻欢抬眸，与女人对上视线。
    “我——”
    “喵！”
    胸口一阵钝痛，仿佛被健美冠军砸了一拳。秋寻欢慢慢睁开眼睛，不出意外，入目便是一团长了脚的橘色毛球，山竹一般的爪子扒拉在他胸前，正一张一舒地踩着。
    “大橘。”秋寻欢抱起那团毛球，毛球一端动了动，从蓬松的毛发中冒出两只尖尖的耳朵——正是一只打理得极好的长毛橘猫。
    “是不是饿了？”秋寻欢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抱歉，我马上给你准备。”
    床头的手机传来了嗡嗡的震动声响，吓得橘猫一下跳出了秋寻欢的怀里，眨眼间不知道溜哪去了。秋寻欢看着浑身的猫毛，揉了揉太阳穴，接了电话。
    “老大！你疯了！”手机那头响起来光脑袋的声音，“你真的把江湖境全权交给那个老变态了吗！”
    “你冷静。”秋寻欢扶额，“还有，什么变态不变态的，在公司说话注意点。”
    “我就是气不过！”光脑袋嚷嚷道，“这游戏在他手里绝对能完蛋！”
    “你说，一个大型网游的寿命一般有多少年？”秋寻欢突然道。
    “十年到十五年？”光脑袋不解，“老大，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如果市场上有它的竞品呢？”秋寻欢接着问。
    “你该不会是……”光脑袋突然不做声了。
    “如果你们的愿望是继续和我干活。”秋寻欢幽幽道，“那很快就能实现了。”
    光脑袋挂了电话，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刻在DNA里的恐惧在敲打，微末时游戏开发时人不如狗的生活浮上心头，他忍不住深深打了个冷战。
    “凿子！别琢磨你那破模型了！”
    他探出格子间就是一声哀嚎，“快看看我还有几根头发可以耗！”
    【尊敬的白夜昼行：感到疲倦？想要换个工作就像换个心情那么轻松？我司盛情邀请您的加盟！详细请致电……】
    井寻昼操纵的猫男正在满屏密集的aoe里跳来跳去，夹缝中摸一下boss就跑，操作相当之极限。
    方才有位粉丝发来弹幕，说想看他秀一下硬核操作，他想想自己最近确实玩笑性质的直播太多了，自然应允了下来，此刻在用最低装备品级依次单挑江湖境的高难boss。
    就在boss一套组合拳打过来的时候，屏幕中央突然跳出这个消息提醒，一下子遮挡了他的大半视线。
    眼看场地中央的可怜猫男就要在boss的老拳里洗澡，井寻昼情急之下左手操作，右手关闭弹窗，凭感觉一通乱逃，居然也给他逃出一线生机。
    画面上boss的拳风堪堪擦过猫男的身侧，而猫男已经半个脚跟踏空。
    刚刚井寻昼如果少后跳一分，就会被boss揍到直接翻车，而如果多跳一点，话不多少，直接坠崖说再见。
    【太强了！你白夜爹爹还是你白夜爹爹！】
    【不就是背板操作吗？也没什么难的。】
    【前面的，你不上京华大学是因为不想吗？】
    “这里其实有技巧的，直接用操作系统的后跳容错率太低，我一般都习惯……”井寻昼说到这里，转而不怀好意道，“这些你们司夜妈妈早教过你们吧？我就不跟她抢饭碗了。”
    【猫，摊牌吧，你是不是还记仇昨天杯子的事。】
    【呜呜呜我都拿出笔记了，你就让我看这！】
    【猫哥，我是新粉！请问刚刚那段也会剪辑上传吗！想要复盘学一下手法！】
    “猫哥是什么新称呼。”井寻昼乐了，“不会上传的，我的直播看到赚到。”
    【可恶，原来奇怪称呼就可以引起猫的注意吗，失策了！】
    【黑日夜睡！看我看我！】
    考虑到直播不确定性多且工作量的缘故，井寻昼的工作室只会把他游戏训练的英姿剪辑成视频，放在官号上供大家欣赏与参考。
    这样的做法持续了十年，粉丝一提到这个就怨声载道。训练视频虽精彩但终归太过冷冰冰了，白夜昼行直播中有很多不逊于训练时高光时刻，完全可以作为一个吸粉点进行宣传。
    特别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仅仅有过硬的实力是很难大红大紫的，如果整活造梗能力跟不上，迟早会陷入阳春白雪曲高和寡的境地。
    但井寻昼是何许人也？要论出圈次数，猪圈饲养员在他面前都要甘拜下风。
    粉丝最津津乐道的一点，就是团队拖后腿，井寻昼照样带飞的事迹。
    无论能力、颜值与单身状况，井寻昼浑身上下每一处，都贴满了为人津津乐道的热门话题。
    “你们在刷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呢？”
    井寻昼摇摇头，“我可是正经的技术主播，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
    【白夜大神是忘了自己首杀热搜被“红皮衣”力压的悲惨经历了吗！】
    【前面的，红皮衣是什么梗？我是新粉！】
    【嘘，你们还要不要号了，小心被黑心猫猫禁言！】
    “喵的，说好不许再提了！”井寻昼一拍桌，“我好不容易有新粉，你们可别给我带歪了！”
    他话音刚落，直播间倏然炸开了五彩缤纷的光火，接连而来的是刷屏般的弹幕，金闪闪的色泽彰显了其土豪的本质：
    【司夜】为主播【白夜昼行】送出了999个喊话烟花，并说：【为新粉指路推博“白夜昼行傻话bot”，关键词“红皮衣”，点击一键获得快乐。】
    “逆徒！你潜伏在为师直播间就为了暗算我吗！”井寻昼激怒。直播间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当年井寻昼大肆征伐，为自己的电竞帝国开疆拓土，人却相当低调，虽然走位偶有风骚，但大抵是个正经人。
    几年前江湖境推出大型副本“八声孤雁塔”，玩家需要单枪匹马杀入塔中，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足足突破八层关卡才能击倒boss。
    这是江湖境第一次尝试大型副本，引各路英雄纷沓而至。可大家不是在最终boss前资源耗尽，就是被第一层的门神揍了又揍，兜兜转转还是你，连二层的边都摸不着。
    甚至有一些玩家被虐得太过，因此对门神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情感，一时间奇怪的门神文学与“今天塔被炸穿了吗”的言论在推博甚嚣尘上，惹得不明路人又是一阵后怕——这群人不满足于招人打群架，竟然要开始实施爆破了！
    就在众人八仙过海各被群殴的一筹莫展之际，井寻昼以极其诡谲的打法杀出重围。
    他操作着游戏中公认最难职业司星，上来一个自爆把门神炸得直接狂暴，利用司星“血量越少伤害越强”的特性，全程丝血碾压过去，摧枯拉朽一般来到最终boss 面前，用攒的满满的资源灌满血条，再一个自爆故技重施，轻松达成首杀，并在后续一系列各路英豪的冲击下保持着最快速通的记录。
    井寻昼这套打法也被称为“白夜司星流”。这套打法对操作容错率极低，对手法的要求达到了近乎变态的程度，成功引发众人热议与惊叹。
    玩家自发开始宣传这段视频，江湖境再趁此造势，一时间本就红透半边天的井寻昼更是风头无两。
    江湖境官方对井寻昼的能力表现出了十二分的满意，特意为他的账号定制了一套华丽的胜利战袍，希望他在直播中展示一下，顺便发表一下通关感言。
    当天正是情人节，网上如何不平静，和井寻昼没半根猫毛的关系。
    他网购了一盒酒心巧克力，一边自怨自艾一边吃了个精光，吃完了才发现配方表上显示酒精度数40。
    那种感觉，井寻昼至今仍能回忆起来，就好像撸完了猫，才发现是大耗子假扮的，当场他就昏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红皮衣”的热搜已经高高挂在推博榜首，而自己的首杀英姿则被可怜巴巴地挤到了第四名。
    推博热搜从上到下依次为：1.红皮衣；2.我没有男人；3.江湖境，狗都不玩！
    他绝望地点开了相关视频。刚开始视频中的他还无比正常，好好地跟大家打了招呼。
    随后他开始试穿自己的胜利战袍，却因为酒醉的缘故穿不顺溜，反而对着百万观众展示了他因为闷骚而偷偷保存的奇形怪状搭配，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件红得青春靓丽的性感皮衣。
    只见他给自己的人物穿上了红皮衣，不知是那鲜亮的颜色触动了他哪根心弦，他忽然呜呜发起酒疯，言行无状地哭诉着自己母胎solo多年的悲苦经历，一句“我没有男人，我要男人”哭嚎千遍，惹得海量弹幕也不由自主地发出来同情的哈哈声。
    最后以他不小心卡在树上、挣扎不得，正色掷地有声一句：“江湖境，狗都不玩！”
    为结尾，弹幕的欢乐笑声更是在此达到顶峰。一般主播心心念念想要的出圈梗，井寻昼这家伙，一觉醒来就给自己活生生整了仨。
    这一天，也被称为游戏史上最黑暗的一天。指井寻昼凭一己之力，让诸多不关心游戏的路人一看到“江湖境”三字，条件反射就蹦出来一句：“红皮衣？”出圈之程度堪比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真滴好难写啊！
    第8章 云息
    拜井寻昼所赐，江湖境当晚商城的红皮衣外观被洗劫一空，江湖境自个儿的市场营销都没反应过来，看着蹭蹭上涨的销售额，难得开始怀疑起了人生。
    井寻昼也因此耻辱退播，闷头训练了一星期，悄咪咪地摸上了游戏，以为大家全都忘了这段不堪回首的黑历史。
    可当他一打开直播间，扑面而来的“白夜你又在打电动啊”“好久不见这么拉了”将他最后一层脆弱的脸皮揭得干干净净。
    回想起来，这股红皮衣风潮，还是井寻昼怒捉人野外单挑一千场才生生止住的，只留下了“白夜大神见红皮衣如见至仇，必追杀之”的江湖传闻。
    虽然现在还偶有诉求奇怪的人依然在穿，但已比当年开屏便是满江红的状况要好太多了。
    “别刷了别刷了，快看我操作。”井寻昼苦着脸说，“真别刷了，放古代我都要被浸猪笼了。”
    【哈哈哈白夜大神守男德人设不倒！】
    【前面的，因为猫只有这一个人设没崩了！】
    【我是老粉，有谁还记得白夜最初的人设是高冷酷哥？】
    【？这是什么前所未闻的恐怖词汇？怎么跟猫沾上边的？】
    【弹幕合理逗猫嗷！给孩子留条裤子吧！】
    与弹幕一通斗智斗勇后，以井寻昼惨败并耻辱下播告终。
    关了直播后，井寻昼才注意到早先被他点掉的邮件弹窗，神使鬼差的，他点了开来，截图保存，随后调开好友列表，犹豫了一下，把截图发给一个备注名为“云妈”的灰色头像。
    【白夜昼行：你能帮我看看这个靠不靠谱吗？】
    早先和公司之间的矛盾，虽然以井寻昼甩对方脸子告终，相对的，他也没捞到什么好处，反而陷入了濒临失业的境地。
    按理说他与江湖境商务合作多年，足以攒下一笔不菲的收入，但想到他存钱的那个账户……
    井寻昼闭上眼睛，一些被刻意压抑在记忆深处的灰暗画面已经在蠢蠢欲动。
    他的手机已经很多年没有收到那个账户的消费提醒短信了。也就是说，在用那个账户的人或许已经……
    摇了摇头，压抑下心底的怪异情绪，他深呼一口气，第一次主动联系起了自己那位总是神经兮兮的经纪人。
    或许是没料到井寻昼还记得他，接通电话的那一瞬间，意味不明的背景音让井寻昼皱起了眉头，听声音经纪人好像正在什么荒诞的风月场所鬼混。
    “井、井寻昼？”对面的声音尖细又狼狈，隐隐约约有皮带扣的声响，“你怎么突然……”
    “帮我和宸星的人约个时间吧。”井寻昼说，“我们之间需要有个了断。”
    “你终于开窍了？”经纪人的声音骤然惊喜了起来，“我这里有很好的药，绝对能帮到你！”
    井寻昼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只觉得再多听一秒自己的耳朵都会失掉贞洁。
    “你别管我。”他说，“你只要帮我约好时间就可以了，不需要做多余的事。”
    “好吧。”经纪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遗憾，但井寻昼实在是不想再照顾他的心情，刚准备挂电话，就被他叫住了。
    “井寻昼。”经纪人说，“看在我们多年情分上，我就在这里给你一句忠告。”
    “乖乖示弱吧，不要再反抗了。”
    井寻昼捏紧了手机，不说话。
    “你真的觉得你能打过宸星吗？”经纪人自顾自道，“如果你还想体面地收场，就服软吧。”
    “这是我的事情。”井寻昼这回不再听他多言，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耳边暧昧的背景音消失，周围再度归为惯常的宁静，井寻昼环顾四周，逼仄的小居室满是生活的痕迹，司夜总爱戏称这是他的猫窝，说得并不错。
    多年以来这个房间就像是一个小小的结界，将他与外界的风雨隔绝，那些他过去所烦忧的、未来所面对的，都在此刻离他而去。
    我想要的只是安安静静地待着，不死就行，再有一个男人更就好了。井寻昼想着。
    “滴滴——”
    好友列表有个头像在跳动，正是那位备注为云妈的好友。与亲昵的备注不同，云妈的回复十分简练。
    【云妈：分享地址.jpg】
    【云妈：我明天下午有空，详细面聊】
    同一瞬，井寻昼的手机屏幕也亮了起来，提示他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经纪人：我帮你约到了明天上午的空档，地址在下面。】
    井寻昼看看手机，再看看电脑，一时间有些许迷茫。
    “为什么，你们约的地方都在宸星？”他挠挠头。
    如果是江湖境的忠实粉丝，一定听过几个名字。早期有手握多个速通记录的A神，以机械版精密的操作闻名于世。
    后期白夜昼行异军突起，与A神互打擂台形成对峙之势，最后以A神的突然消失，宣告着白夜昼行时代的来临。
    虽然江湖境的火热吸引了多个实力强劲的专业选手，但白夜昼行这般天赋异禀的存在着实有如一颗紫微星，江湖境的电竞格局逐渐形成了一超多强的格局，后期出头的主播，无不是从其他方面着手。
    比如专注于副本详细攻略的司夜，各职业高难手法的边北，以及，野外单挑之神云息。
    云息起初也如芸芸众生一般籍籍无名，但一次野外单挑中，它将本服的单挑榜的第一百名斩落下马，直接取而代之，一时间小有名气。
    当众人以为这就是结束，或许只是一次侥幸，但它很快便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挨个儿将榜上的人痛扁一顿，在众人还未反应之时就登上了榜首。
    也许是登顶后太过无聊，它接下来瞄准的目标变成了普通的玩家，逮着一个揍一个，逮着一群揍一群。
    随着它id后面的单挑胜场数字的飙升，玩家们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尤其是这位云息简直神出鬼没，经常在人还没注意的时候就趁虚而入，简直像鬼魅一般，一时与它同服的玩家人人自危。
    后面形势已经发展成了一提到云息，就能激起全服愤懑的地步。
    “云息。”这二字已然成为了全服公敌，已经到了必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井寻昼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众人推出来的，原本他只想在一旁津津乐道的恰瓜。
    甚至对云息的随性暗含赞赏，但江湖境实在无法忽视这样破坏游戏氛围的存在，明面无法出面干预，背地里速速派出指定打手井寻昼，勒令他打断云息的超神之途。
    所有的人都能记得两人见面时那肃杀的气氛，双方皆不动如山，只等对方先露出破绽，场面一度紧张如冰，似乎连周围空气都冻结住了。
    井寻昼实在是拗不过江湖境的催促，率先出招，云息傲然应战，两人打得难舍难分。
    若此画面出现在武侠小说中，定是要不分日夜打上七天七夜，飞沙走石日月失色，并在日后成为江湖美谈，所有人提起这场神明降世般的战斗，定然会用上憧憬的语气讲述道：“那天，最终取得胜利的人，竟是……”
    但事实远比小说来得更有戏剧性，两人打到一半，不知哪拳打通了哪窍，双方忽然就打出了感情。
    井寻昼先说停手，云息也同意，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肩并肩组上了队，直接原地消失下本去了。
    此事渐渐不了了之，若说再度提起这段历史，也只有在云息粉与白夜粉争论谁最强的时候会提上一嘴了，那天究竟是谁先放水，谁先露怯，双方粉丝从二人的微表情看了又看，各执一词，吵得天翻地覆也没个结果。
    粉丝当他们王不见王，但井寻昼和云息打完后就互相加了好友，慢慢聊着聊着，敌人变挚友，云息变云妈。
    井寻昼能从聊天零零碎碎的信息中得知，云息本身家底殷实，从小有个成为电竞选手的梦想，奈何有家业要继承不可任性，只能把游戏当成一个发泄的途径，才出现了早先千人斩的狂暴行为。
    两人逐渐从游友变为现实好友，云息指导他pvp，他带云息下本，偶尔互相抱怨一点现实生活的事情。
    云息说话很有条理，分析起事情一套一套的，井寻昼对它相当之信任。
    遇到一些碍于年长形象不好对司夜开口的事情，井寻昼都能安心地跟云妈倾诉。
    次日早晨，宸星总部大楼
    井寻昼戴上了心爱的猫咪口罩，依旧是一身朴素的黑色卫衣，远远看上去像是一只巨型黑猫。
    他按照预约抵达了地点，现在只等对方登场。
    井寻昼深吸一口气，难得心头涌上些许紧张。
    外网最大游戏论坛，豌豆论坛
    【标题：接到内部消息，白夜昼行要被江湖境抛弃了。】
    【1L 楼主：白夜昼行的时代终究是要结束了，我是没想到，最后击败他的不是另一颗紫微星，而是造星人亲自摁灭了他。】
    【2L 楼主是吃了什么奇怪的洗脑包吗？前些天那个帖子把你洗脑了？】
    【3L 虽然不太喜欢白夜昼行，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商业价值确实挺高，江湖境为什么要跟钱过不去。】
    【4L 连豌豆都被白夜脑残粉占领了吗？前面可真够大言不惭。】
    【397L 楼主：你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不多说了。】
    【398L 楼主：我期待你们重新打开这个帖子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搞事！
    第9章 再起波澜
    今年池星城的春天迟迟不回暖，农民急农时，专人急气象，只有不知其中利害的市民。
    看着窗外迟迟不开的春花，想着下午谈天又多了素材罢了。
    与走势低迷的气温相较，此时的推博可谓是热火朝天。
    凌晨时分，推博忽然空降热搜：易暾情去世【爆】，一时在互联网之海中掀起一阵波澜。
    【这人谁啊，怎么就热搜登顶了。】
    【不认识易老太太，宸星总听过吧？江湖境总玩过吧？之前的大房二房之争总吃过瓜吧？】
    【这里是科普：易暾情老太太是宸星最大掌权人，早先属意让长子易掣风继承家业的，但后来孙辈的易敏云奋起直追，两人是打得难舍难分不相上下。
    前阵子老太太刚把江湖境权限过继给易掣风，大家都在猜这回太子位子是定了，可没想到这个节骨眼老太太突然去世了。】
    【所以现在是皇帝驾崩，太子未立，朝野震动的时机咯！】
    【哇！感觉这瓜能吃好久！】
    【说起来易敏云不还有个弟弟易故辞吗？为啥太子之争不带他玩啊？】
    【前面的，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只回你四个字：嫡庶有别。】
    【都什么年代还整这些嫡庶长幼的，这瓜吃得我恶心，走了。】
    【吃瓜，后续求搬运。】
    宸星总部大楼
    若说外头气温寒凉，互联网上炽热，那么此时的宸星，便是冰火交替的状态。
    冰体现在噤如寒蝉的员工们，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将步往何处，是迎来一个明君，亦或是是在暴君底下忍气吞声，有精明的人开始悄悄站队，更加精明的人则装作无事发生，明明彼此都在相邻的格子间，但心里的算盘却打得千差万别。
    至于火热，不出意外来自井寻昼了。
    宸星大楼的建造是请的氐国著名建筑事务所设计的，该事务所专攻新型材料，强力的隔音效果与私密性空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然而今天他们似乎翻了车。因为整层人都能听到两拨人的争吵声。
    “白夜昼行进了网红部就是我们的人了，我们让他带货又怎么了！”
    “呸！合同还没签上就做梦了！我看你是状元没当上就想做老爷了！”
    “他不进网红部还能去哪！去你们那破地吗！”
    “大家都是宸星系的，还谁看不起谁？！”
    井寻昼看着两群身穿西装制服的人，泾渭分明站成两拨，各个吵得脸红脖子粗，夸张得像是要厥过去似的。
    作为事件中心的他，最开始还试图听懂双方的争辩，到后面已经上升到亲切问候对方亲戚的阶段，他只能默默地低着头，装作自己不存在。
    “他们这样吵没事吗？”井寻昼小声地问着一旁的人。
    “脱敏吧。”那人安慰道，“楼上游戏研发部吵起来就直接动手了。”
    “这就是家族企业的弊端吧。”那人感慨道。
    我觉得家族企业不这样。井寻昼心道。
    时间倒退回一小时前。
    井寻昼只身一人来到宸星，已经做好了今晚不能回家吃饭的准备，壮烈如同关云长单刀赴会，只看对面鼠辈讲不讲武德了。
    他坐定，对面不久入席，双方面面相觑，俱不语。
    还是对面先开口。与上次咄咄逼人不同，他清了清嗓子，一副很是儒雅随和的派头，像老领导视察一般和蔼道：“怎么样？小井，考虑好了？”
    “我们为你准备了A级合同，保准你的收入跻身头部网红，关于你的后续路线我们也规划好了。”
    见井寻昼不搭腔，他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们拟定推出一批你与江湖境合作的周边，后续给你安排了几场表演赛，没有难度的，只要秀秀技术，钱轻轻松松就掉进口袋。”
    “有几个商家联系我了，说很希望你能在直播间推荐一下他们的产品。我帮你筛选过了，都很不错，他们对你也没有稿件的硬性要求，唯一规定就是推荐产品的时间要占直播时间的三分之二。”
    “那不就是带货吗？”井寻昼失笑。
    “怎么？年轻人不要瞧不起带货，一般人想带还带不了呢。”
    对面板起脸，“现在能长红十年的有几个？你都二十八岁了，已经是高龄选手了，公司这是在为你找一条后路。”
    “我是二十八岁不假，可我怎么觉得我依然在巅峰呢？”
    井寻昼挑眉，“我只听过公司强势挽留人的，你们怎么还变着法逼我退役呢？”
    “你都一年多没参加比赛了！”对面嚷嚷道。
    “那还不是你们没给我行程？”井寻昼反问。
    “我们这不是为这份合同做准备吗？”对面嘟囔。
    井寻昼没忍住气笑了。
    “我们没得谈了。”他看都没看一眼，就把合同盖在桌上。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男人再度原型毕露，变作井寻昼记忆里那滑稽的模样。
    “是你们先不想和我谈。”井寻昼起身，“我的想法是什么，你们根本没考虑过。”
    “我签的是正儿八经的合同，又不是卖身契。”甩下这么一句话，他无视身后男人气急败坏的喊叫声，径直离去。
    带上门的那一刻，他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回想起昨天试图跟对方好好谈谈的自己，笑着摇了摇头。
    “井寻昼？”
    在走廊尽头，他看到了熟悉的人。
    “我没猜错，你果然又没谈来。”经纪人目含一丝怜悯地看着他。
    “我都说了你别管了。”井寻昼避开他的视线，“你这个光做摆设的经纪人也没资格说我。”
    “是，我管不了你。”经纪人那张总是被汗浸得透亮的圆脸上，渐渐爬上了一种奇异的笑容。
    “但我是不是光做摆设，你很快就知道了。”与井寻昼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轻声说。
    井寻昼没理他，连停都没停地离开了。他站定回头，看向井寻昼的背影，一瞬间有些恍惚。
    记忆中那个鼻尖沾着一片脏灰的少年抬眸看着他，一双浅褐色的猫瞳里满是警惕。
    即便如此，在签约成功的那一瞬间，看着合同末尾落下来的签名，少年的眸子在老旧的灯光下却亮的如此动人。
    难得的，他问了一句多余的话。
    签约后想做什么呢？他记得自己是这么问的。
    最后少年怎么回复的呢？他回想着，却发觉那时候的记忆对他而言，已经算是太过久远的事情了。
    “无非是想挣钱出名一类的吧。”他自言自语道，压下心底突如其来的情绪，定了定神，走向与井寻昼截然相反的方向。
    “怎么样了！”刚离开压抑的会议区，井寻昼身边就围上来一群员工，正是网红部的成员。
    “小井，你没抛弃我们吧？”一旁电竞部的人也凑了上来，紧张地看着他，“没你我们冲kpi真的好难。”
    “按上头的意思，你们的当家花旦，马上就是我们的人了！”
    网红部领头的一脸得意洋洋，“下个月你们电竞部必被我们绩效倍杀。”
    “放屁！”电竞部管理是个面色总是很沉郁的男人，此刻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像是一头发怒的河马，“我们白夜是个正经电竞选手！去你那地作甚！”
    “那不好意思，你自己去反应啊！”网红部也不甘示弱，嗓门也大了起来。
    如果井寻昼心情好，可能此刻还会在旁边呐喊助威一类的，可此刻暴风中心的争议人物是他自己，他只得蔫蔫地缩在一旁，尽可能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从一开始就站在他身旁的那人倒也依旧看得津津有味，看得井寻昼真的很想化身老板叫他赶紧滚回工位工作。
    “我听说网红部的人知道你会被调过去，上周刚刚快乐团建。”
    那人一边看，一边嘴巴还不闲着，“部长还因为太激动了把腰闪了，所以今天才没来。”
    “我谢谢他赏识我。”井寻昼有气无力地说。
    “说真的，你真不考虑转部？”那人突然道，“我看他们都很欢迎你。”
    “唔。”井寻昼嘴唇动了动，轻声说，“我也有自己的理由。”
    “不忘初心？”那人笑。
    “不忘初心。”井寻昼尴尬得快死去了，一旁两拨人依然在吵。
    他不明白，这些人平时是被工作折磨得多惨，此刻竟然有这么大的火气要喷出来。
    神啊，来个人救救我吧。井寻昼心里暗暗想着，我想走了！
    “井寻昼？”
    似曾相识的声音，伴随着似曾相识的展开，缓缓铺陈而来。
    井寻昼被唤得一激灵，缓缓回头，果然看到那张恍若天仙的美人面。
    “你在这里做什么？”秋寻欢从不远处朝他走来。他今天穿着浅灰色的暗扣风衣，英伦做旧版型，让本就高挑的他显得愈发腰细腿长。
    他头发留得有些长了，不知是未来得及剪去，还是单纯做的造型。柔软的发梢垂在他的肩头，惹的人想要去拨弄一番。
    “是天使吗？”井寻昼喃喃道。
    “嗯？”秋寻欢没听清。
    “你是我的守护天使吗？”井寻昼盯着秋寻欢说，“为什么总是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啊。”
    “我还以为你会用仙女教母来形容。”秋寻欢没忍住笑了。
    “那你是我的仙女教母吗？”井寻昼无赖地问道。
    “我愿意成为。”秋寻欢礼貌地颔首，脖颈侧细碎的头发软软地抚过他的肩头。
    井寻昼手握拳又松，纠结半天，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来，勾住那缕头发玩了玩。
    “你……”秋寻欢一下愣住了，井寻昼反应过来，自己也僵在原地。
    “老树开花！超人气大神白夜昼行疑似包养小鲜肉？”
    一旁吃瓜人居然还没走，甚至还在原地津津有味地看着两人，锐利的目光在二人的脸上扫来扫去。
    “别瞎说，我是正经人。”井寻昼没忍住红了脖子，佯装自然地收回了手，一脸“我这双手不知摸过多少小鲜肉”的无谓模样。
    “嗯，你是正经人。”秋寻欢也笑了出来，圆润洁白的耳廓，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悄悄红了一圈。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见家长【不
    第10章 互脱马甲以示尊敬
    “好漂亮啊。”
    “是明星吗？”
    两个实习生躲在一旁窃窃私语，目光同样落在不远处的休闲区。
    此时正是工时，休闲区的人屈指可数，大多也脸色灰败，仿佛是再不休息就要去世一般，只有一人悠悠哉哉地靠着窗边喝着茶。
    浓密而柔顺的长卷发，貌若春花的脸，随性慵懒的气质，无一不在行事匆匆的人群众格外突出。
    午后的阳光，红茶烹煮的香气，猫一般的美人，构成了一副静谧的油画，让人不忍惊破。
    “我们公司有签过这样的人吗？”实习生小声说。
    “也许是楼上网红部的吧。”另一位实习生同样放轻了声音，美人总是有这样一种让人肃然起敬的魔力。
    “摸鱼呢？”幽幽的话语在他俩身后响起。
    两人俱吓了一跳，回头一瞧，果然是带他们的前辈，怀里抱着厚厚一捆图纸，挑着加班多天已没几根毛的眉毛，审视地盯着两人。
    “不好好改方案，在这里看美女？”前辈没好气地说。
    两人光速滑跪认错，各自接了一沓图纸，苦着脸逃离了现场。
    前辈舒展了一下筋骨，去饮料机接了杯咖啡，余光看到那位女士依旧在原地不曾离开。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人已经足足在此等了几个小时了。
    是在等谁？他想着，谁会忍心让这样级别的女人等这么久？
    一边想着，一边看着自己渐渐凸出的肚腩，叹了口气，他转身离开了。
    这位美人不是别人，正是与井寻昼约好要帮他解忧的云息。
    别人以为云息在作贵妇状美美喝着茶，其实她在等待游戏中的人应战。
    如果此时有人走到她的身边，就能看到她的手机屏幕来回显示着一句话：“您的挑战邀请已被拒绝。”
    自从几年前云息疯狂抓人野外单挑后，江湖境为了预防这种破坏游戏和谐氛围的事情再度发生，为玩家增添了不可挑战模式，切换到该模式的玩家不可以被发起挑战，自然也保住了玩家的游戏体验和策划最后一条裤子。
    但云息此刻在玩的，是刚刚移植到手机上的江湖境。为了兼容与资源利用最大化，这个版本阉割了游戏本体的部分功能，其中一项就是这个不可挑战模式。
    云息安分了许久，早已按捺不住想抓个小朋友欺负一顿的心了，这个手机版正是给她解闷逗趣用的。
    可即便如此，今天她已经被足足拒绝了十次挑战了。
    “现在的小朋友都怎么回事。”她轻轻皱眉，美艳的面孔晕染上了薄薄的怒色，“一点挑战精神也没有，无聊。”
    正抱怨着，手机页面蹦出一条备忘录提醒：你的事项“和白夜昼行谈谈”还未完成，已经为你再度延后一小时。
    “都到了这个点了。”她有点惊讶，环顾四周，空寂如雪，连方才偷看她的那两个实习生都不见了。
    这回她是真的怒了，咬牙切齿道：“都几点了！怎么连根猫毛都没有？”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这句诗高中老师一直拼了命想塞到他的小猫脑袋里，岂能料到这只臭猫虽然脑子不记事，身体却诚实地践行了这句诗的本意。
    他此刻正跟着秋寻欢，几分钟前秋寻欢邀请他去参观公司的游戏工作室，游戏外加美人计的双重攻势下，井寻昼脑子一下子空空如也，随后便是汹涌而来的“同意他！”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我远远看见一个眼熟的影子，仔细一看，果然是你。”秋寻欢笑着说，“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跟老板吵架。”井寻昼摆了摆手，“相互炒鱿鱼罢了。”
    “你怎么有权限？”他突然想起来问道，“我跟宸星签了十年约，这里有些地方依然对我不开放呢。”
    “我之前在这里工作。”秋寻欢温声回答，“现在过来做最后交接，带你进去也不难。”
    “我们居然一直在一家公司！”现在又要一起离开了！
    最后半句被他识趣地咽了下去。井寻昼眼神发亮，如果给他一双猫耳，此刻这双耳朵必然已尖尖立在头顶，“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我主要做技术层面的工作。”秋寻欢斟酌片刻，谨慎地说，“就是出了什么问题就找我的职业。”
    “就像街头那些上门掏粪的广告？”井寻昼一不注意又开始口嗨。
    秋寻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行为模式确实是一样的。”
    在秋寻欢的引路下，以往活动场所只在猫窝、训练室、财务处三点一线的井寻昼，第一次得以窥见宸星的片貌。
    “这里是一区，负责独立游戏开发。”秋寻欢介绍着，此刻正是工作的时候，他们两人经过也没人行注目礼，而是专心扑在电脑屏幕上。
    “我之前直播玩过宸星的《剑述》系列，剧情真的太棒了。”井寻昼说，“就是玩的人太多了，直播过程中弹幕都给我剧透光了。”
    “他们也就剧情还行。”秋寻欢淡淡道。
    途经二区的时候有人认出来井寻昼，跳起来向他打招呼，顺带热情地邀请他试玩新作。井寻昼推脱不过，用期待的目光看向秋寻欢。
    “二区的手游做得一直不错。”秋寻欢笑了，“这个demo你可以试试，我没记错的话有惊喜。”
    井寻昼一点开游戏，就被扑面而来的大头女鬼吓得叫不出声音来，直直就僵在原地。
    “《深夜行》上个月刚在氐国拿了奖。”秋寻欢说，“这是赤国的恐怖类手游第一次拿到外国权威奖项。”
    “你们加油。”井寻昼为了今晚的精致睡眠，默默放下游戏。
    说着说着已经到了尽头，井寻昼记得这里在导引平面图上并没画出来，一直藏得很紧，像是什么秘密基地。
    秋寻欢在推门之前提醒他：“你有戴什么尖锐物品吗？记得摘下来。”
    “我们是要坐过山车吗？”井寻昼嘴上如此说，但依然好好检查了一通，才向秋寻欢示意。
    “呯——”
    甫一开门，一罐不明物体就飞向井寻昼的脑门，被秋寻欢眼疾手快地一把挡下。井寻昼这才看清那是一罐广告颜料。
    “这是在做什……”么字还没来得及出口，更大一桶不明物体飞了过来，这回秋寻欢就没那么好运了，一下子被淋了个湿透。
    “还好这次是水。”秋寻欢拨开被贴在额头的湿发，转头看向身后的井寻昼，“你没淋到吧？”
    “你还是看看你自己吧。”井寻昼惊得目瞪口呆。
    他虽自认见识短浅，以为上午所见的对骂场面已是人间至景，却从未想到正经大公司的做游戏的也如此环境险恶。
    这是每天顶着枪林弹雨在上班吗？井寻昼迷茫了。
    “你怎么把小师妹写死了！还是出嫁当夜死了！”
    扔出危险物品的正是站在中央的高个子，“你疯了吧！小师妹人设我做了足足一个月，就这么死了？！”
    “你知道凤冠霞帔要做多少物理吗！不早点让她扑街，难道要留着占资源吗！”一旁的光脑袋毫不客气。
    “呜呜呜，是我的错，对不起。”剧情策划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正夹在两人中间埋头认错。
    “我服了，这么践踏人劳动成果的剧情，到底是谁通过的啊！”高个儿愤愤不平地说。
    “是我。”一身是水的秋寻欢冷不丁出现在他身边，“有什么问题可以发到我的邮箱。”
    接下来高个儿发出来的惨叫，井寻昼自出生以来都没听过如此这般声嘶力竭的声音，他不明白人为何能发出来这般惨烈的叫声，但情不自禁地被其中的恐惧吓得打了个颤。
    “老、老大……”高个儿结结巴巴。
    “下次别乱扔东西。”秋寻欢只是皱眉，“很危险。”
    高个儿连忙点头，才注意到门边的井寻昼。
    “白夜大神！”他腰板骤然直了起来，不自在地整了整身上的褶皱，“你怎么来了？”
    “你们知道我？”井寻昼才被注意到，但他也不生气，反而有些好奇。
    “我们是做江湖境的七猫工作室啊！老大没跟你说吗？”高个儿说到这里，居然满脸责怪地看向秋寻欢。
    井寻昼习惯性地顺着看向秋寻欢，却发现秋寻欢满眼兴味地看着他，明明浑身湿得不成样子，井寻昼却总觉得被水淋透的是自己。
    江湖境，七猫，老大，技术员工……脑子中某窍突然被打通，他一时间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你，你，你……”他张口，你了半天，说不出句整话来。
    “嗯，我是江湖境的总制作人。”秋寻欢笑眯眯地看着井寻昼，“你好呀，白夜昼行。”
    轰的一声，井寻昼只觉得自己脑子要炸掉了。
    他在说什么，我是谁，我在哪？
    我只是一只小猫咪，为什么要承受这些。井寻昼心里飙泪。
    “你相亲的时候就知道我是白夜昼行？”他不甘心地追问。
    或许是初次见面的时候秋寻欢表现太过自然，亦或是他过于飘飘然以至于看不到太多细节，他居然从来没怀疑过秋寻欢知晓自己这层摇摇欲坠的马甲。
    冷静下来的时候虽然也有不确定，真的有现代人能逃过江湖境铺天盖地轰炸一般的营销吗？
    但转念一想他又开始唾弃自己，井寻昼，你好不要脸，你打游戏厉害了就得所有人都知道你吗？
    回想起初次见面他对自己游戏技术的一通吹嘘。他的脸更是烫上加烫，如果有皮肤娇嫩的人的人摸摸他的脸，此刻或许都能被烫伤了。
    “抱歉，我以为你不说是不想让我特殊对你。”秋寻欢美眸略带歉意，“所以我就保持着平常的状态与你相处了。”
    “这么想来我也有点不容易呢。”他笑道，“要在偶像面前一直装作平静的样子。”
    “偶、偶像。”井寻昼觉得自己要过载了。停下，不要说了！你是什么嘴甜机器人吗！他在心里咆哮着。
    一旁，员工已然自觉地退到门外，只派一名侦察兵悄悄打探情况，在众人间来回传递着消息。
    “速报，老大在开屏。”侦察如是说。
    “他为什么湿着衣服就开屏了。”高个儿迷惑了。
    “你懂什么恋爱中的男人。”光脑袋用气声反驳。
    “你找骂？”高个儿握拳。
    “你们吵到我磕cp了！”策划小姑娘沉声呵斥，两人一下子闭了嘴。
    “来七猫工作室，人在我这里。秋寻欢”
    云息的游戏进程被打断，屏幕上蹦出来这么一条消息。
    “不就比你更先发邮件给你心上人吗，至于这么记仇吗？”云息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收好东西，准备动身。
    “嗡嗡——”
    “你手机有新信息了！”正想着随便说点什么结束尴尬场面的井寻昼敏锐捕捉到震动声，迅猛出击转移话题。
    秋寻欢应言掏出手机，只见方方白白的屏幕上摊开一行字，如此控诉强烈以至于让人怀疑是发信人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发过来的。
    “你们情侣都是狗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一定见上面
    第11章 抉择
    晚七点，池星城，司夜家中
    一声清脆“咔哒”，有些阵子没人回的家泛起了一阵淡淡的尘埃。
    司夜在玄关摘下口罩，放下手里的保温桶。挥之不散的古旧味弥散在空气中，与她身上消毒水的气味缓缓相拥。
    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司夜整理了一下头发，轻叹一口气。
    再过半小时就是她直播的时间了，以往这个时候她早已整备完毕只差开播，然而今天——
    她看了看镜中自己略带倦容的脸，无声地笑了笑，开始想着用怎样的遮瑕会比较好。
    “要不要开个滤镜？”她自言自语道。
    拾掇好自己后，司夜正如往常那般，将今天预备直播的内容发给经纪人报备。
    但这次，从来对她直播内容不做干预的经纪人却破天荒地让她换个直播内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最初也是专业电竞选手出身吧？”经纪人发来了语音。
    “嗯。”司夜有些不解，“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有没有想过捡回这条路呢？”经纪人很快回复。
    “暂时没有。”司夜回想起记忆中父亲跳脚的样子，当初能让她做个攻略向直播已是他最大的退步了，如果她真的成为了他口中“成天玩乐的职业”，今年过年就别想回去吃饭了。
    “我就不跟你卖关子了。”经纪人说，“我得到了宸星的内部消息，宸星要重选江湖境代言人了。”
    “为什么？”司夜一愣，“井哥之前一直做得都很好啊。”
    “商人的事情，我们哪里管得着。”经纪人微微叹气，“我知道你和白夜昼行关系很好，你对他有点雏鸟情结，但是代言人这块肥肉，拿下了对你未来有很大的好处。”
    “你要我抢我朋友的东西？”司夜皱眉。
    “是宸星先放弃了白夜昼行，又不是我们唆使的。”经纪人循循善诱起来，“况且你最近身边人的状况，恐怕不太好吧？”
    似乎是被戳中了痛点，司夜沉默了。
    “你最近向公司预支了收入，这些我都知道。”经纪人说，“你想想，与其让这个代言人掉到其他人头上，为什么不能给身为白夜朋友的你呢？”
    “他知道是你，或许也会感到欣慰吧。”
    司夜不再言语，经纪人苦口婆心地叮嘱了几句，并且提醒她最近的直播内容要预备从攻略流转型技术类主播，便挂了电话。
    司夜握着手机，久久没有动静，直到定时闹钟响起，提醒她是时候开始直播了，她才像回魂一般，直起了身。
    【司司最近怎么气色不太好啊，是不是没吃好？】
    【传下去，江湖境副本太难，攻略组都吃不消了！】
    【乌乌司妈咪，千重山那个本我一直都过不了，求安慰！】
    打开直播，数不清的弹幕惯常地充斥着屏幕间。司夜看着一条条飘过的关心，习惯性露出一个笑容，轻松地说：“是，最近做攻略真的把我累趴了！”
    【是元气司司！卡瓦！】
    【司宝不用太勉强自己的！无论早晚，我从来只看司宝的攻略！】
    直播着，忽然一条弹幕吸引了司夜的注意力。
    【司夜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功劳一点都不比白夜昼行少，什么时候江湖境能看到司夜做的努力呢？】
    神使鬼差的，她念出了这条弹幕。反应过来时，弹幕已经吵了起来。
    因为与白夜昼行的亲密关系，她的粉丝很多是和白夜重叠的，这么一条带有引战意味的弹幕自然引起了双粉的不满。
    “大家不要再吵了。”司夜连忙安抚道，“以后弹幕也不要说这种让大家产生误会的话。”
    嘈杂一片的弹幕在她的努力逐渐归于一开始的宁静，但不知为何，那条弹幕却悄悄地进了司夜的心里。
    我也可以吗？她这般想着，低垂着眼帘，好似下定了决心。
    井寻昼还在上学的时候，虽然成绩不咋地，但好歹也算遵纪守法，从来不迟到早退，自然对校园八大凶之一的教导主任一无所知。
    每每听到几个班里的二踢脚悄悄吐槽教导主任之怒的恐怖，他都无法想象是怎样的场面。
    就像一千个妈妈挥舞着鸡毛掸子向你冲来。经验者如此形容。
    他缩了缩脖子，已经从这字字泣血的形容中感受到了外泄的威压，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我比较乖，这辈子估计不会有这种待遇了。
    事实证明，小井总是会把乐观用在多余的地方。
    美艳的女人冷着脸坐在他对面，色若春花的脸已经成为飓风暴雨孕育的摇篮。
    井寻昼甚至能听见她缓慢磨牙的声音，更像极了隆隆雷鸣。
    “云妈……”井寻昼决定先认怂。
    “今个儿你就是叫云奶奶都没用了。”云息柳眉倒竖，井寻昼一瞬间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如果他是只猫，此刻估计已经炸成了一团，“我们约好的是什么时候？”
    “我、我忘了。”井寻昼哭丧着小猫脸。
    “小手还没拉上就敢学皇帝不早朝？把你能的？”云息咬牙切齿道，“秋寻欢能比正事还重要？能比游戏还好玩？”
    “这不还没玩呢……”井寻昼越说越小声，不知道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什么奇怪废料，竟然一下子脸红了。
    云息气得伸出刚做完美甲的手，对着他柔软蓬松的头毛就是一通乱揉。
    井寻昼此刻被迫扮演着被命运玩弄的无辜小猫咪，心里毫无波澜，甚至只觉得头皮有点紧。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他在心里悔不当初。
    十分钟前他还处于在暧昧对象面前掉马的惊羞交加状态中，心里祈祷着谁都好，随便来个什么人救救他吧。
    神似乎听到了他的祈求，秋寻欢接到了短信，表示有人要过来见他一面。
    天真的井寻昼当时还以为是什么游戏制作人员想问问他的用户体验，结果一声惊天震响，工作室的人直接被残忍踹开，一位怒发冲冠无处凭阑的女人就出现在他面前。
    直到人生的这一刻，井寻昼才明白，什么叫“一千个妈妈挥舞着鸡毛掸子朝你冲来”的。
    “你就是白夜昼行？”女人挑眉冷笑，“初次见面，我是云息。”最后一句几乎是从齿缝中磨出来的。
    井寻昼不知道网友正常面基会是什么气氛，总之绝不是现在这样像刚从长坂坡杀完十万曹军下来。
    “我去收拾一下。”一旁的秋寻欢不仅没有丝毫要救他的意思，反而还主动撤退为他们让出二人空间。
    男人，养你不如养条狗。井寻昼在心里咆哮。
    经过一番狂风暴雨的摧残后，井寻昼觉得自己好像一朵娇花，被恶霸云息来回欺压，好不容易云息收回了手。
    井寻昼摸了摸自己乱成一团鸡窝的头发，一阵心酸涌上心头。
    今天的井寻昼，又为了生活牺牲了猫相。
    “不跟你闹了，来谈正事吧。”云息优雅入座，仿佛刚才那气吞万里如虎的人与她无关似的。她从包里拉出一份文件，直直递到井寻昼面前。
    那是一份电竞选手合同，井寻昼拿起来略略一看，条件非常之优越。
    合同上声明若井寻昼与云起有限公司签约，公司对井寻昼未来不会有商务上的干涉，并且提供所有训练场所和优厚的底薪……如此种种优待。
    如果都能实现，简直堪比当年宸星签下他时的良心条约了。
    忽然身边空气一暖，秋寻欢不知何时已经打理好自己，很自然地就坐在他的身边，还未等井寻昼察觉不对，就已经开口道：“你别逗猫了，直接给他看吧。”
    “怎么，你能逗得我逗不得？”云息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还是从包里再度掏出了一份文件拍到桌上。
    文件封面很简洁，白纸黑字写着：《天下奇谭》构想书。
    “这是……”井寻昼拿过文件大致翻了翻，才看几眼，就被里面的内容震撼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要知道，当年江湖境横空出世，迅速抢占市场，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它拥有垄断的全息与游戏结合的技术，十年后的今天依然没有被其他游戏公司所超越。
    可是这份构想书里，显然已经远远超过了江湖境的格局……
    “怎么样？新公司，新游戏，新的未来。”云息的语气充满诱惑力，只不过不同于宸星的糖衣炮弹，井寻昼知道，如果合同上允诺他的都能实现，那么他的未来只可能更加辉煌。
    “为什么是我。”半天，井寻昼才艰难地说出口，嗓子有些干哑。
    “因为你的天赋不可浪费。”他因为太过紧张，并没有听到身旁秋寻欢的低喃。
    “想什么呢？”云息笑道，“你为江湖境带来的收益，谁看了不眼馋呢？”
    “我知道你和宸星虽然闹得很僵，但合约还在宸星手里。”
    她说着话，顺手就把合同拿过来，刷刷一通签好字，丢到井寻昼面前，“合同就放在你这里了，我给你时间考虑，到时候和我联系吧。”
    她起身拎起包，和还在迷茫中的井寻昼道了别，自顾自地走了。
    “云息到底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能弄来这份合同……”井寻昼握紧了手中的纸张，自言自语道。
    “为什么不打开看看呢？”秋寻欢温声道。
    井寻昼才似梦游回归一般，眨了眨眼，将合同翻开最后一页。
    只见最后一页，甲方签名那里，随性洒脱的字体翩然落下：
    易敏云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搞事了【鼓掌
    第12章 小猫丧歌
    一夜爆红到底是什么感觉？
    井寻昼在江湖境的这十年里，被问过最多的问题，就是这个。
    他每次都如实回答：“没有实感。”然后被众人或善意或恶意地解读，说他凡尔赛也好，天然呆也罢，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多年下来，“白夜昼行。”
    已成了一个可被不可拆解的标签，其本身的声音也无人关注，人们只关心它的价值几何，以及怎样才能再度创造出这么一个标签来。
    井寻昼是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正如司夜对他的评价“脑子里少了一根感知的筋”，让他有时候看起来格外没心没肺。
    要不是他每天都闻着邻居的饭香蠢蠢欲动，只等闻到点鱼腥味就冲上去一个饿猫扑食，体现出在食欲上超凡的生命力。
    此刻他可能就不在自己的猫窝里做电竞选手，而是到什么猫隐寺敲木鱼去了。
    事实上，在单身二十八年后，井寻昼真的怀疑过自己是什么武侠小说里的天命童子身，是清心寡欲吃斋念佛的好料子，注定要单身一辈子的。
    只有当他不经意间卸下防备，某些沉于深水之中的记忆缓缓冒出气泡的时候，他心口处才会传来缓慢而细微的疼痛，淡淡的，深呼吸片刻，水面再度成冰，过往再度沉底，睁开眼又是新的一天。
    这样伴随了他二十八年的迟钝，在今天第一次失了效用。
    井寻昼竟然被一张签了名的合同惊吓得睡不着觉。
    他这辈子曾以为自己最怵什么都不会怵合同。少时离家时为了吃口热饭，他什么合同没签过，什么恶意没经受过？
    那会儿他甚至通透得要命，在某次搬砖间隙，叼着根狗尾巴草，就开始跟工友深沉装逼：“在资源稀缺却人口众多的地方，恶才是常态。”把浓眉大眼的老实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即便是促使他爆火的宸星主动上门签约一事，他也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很多人只看到了他一夜爆红的春风得意，却从未有人探寻过他熬红着眼在网吧日日夜夜的过去。
    等到江湖境主动找上门来的时候，宛若水到渠成一般，他的第一反应只有一句话：是时候了。
    即便是当年看重他如宸星，优厚条约的背后也是严苛的条件，如果上面任何一条井寻昼做不到，宸星都有权利立马解除与他的合作。
    他做到了，也做得很完美，但结果却是被用完就丢了。他想起自己当年和工友吹的牛皮，觉得自己的说法很不严谨，不如说在任何地方，恶都是常态，善反而是人类所发现的一场美丽的意外。
    小猫对自己的世界观深信不疑，结果从天而降的好事直接把他砸得懵了圈。
    震惊！豪门千金竟是我网友！可怕！我放了皇太女一下午鸽子！泪目！从天而降神秘女子，竟要与我签下千万级合同！
    你以为你是在哪个世界啊？绿江文学城吗？井寻昼心里咆哮。
    这份合同他细看了，看似要求重重，但处处都在拐弯抹角地为他着想，甚至不像是一个在商场厮杀多年的女强人能拟出来的条件。
    好似一块被包藏得死死的巧克力，只要撕开繁复包装的一角，就能闻到从中逸散出来的馥郁香气。
    从未收过如此大礼的井寻昼难得有些诚惶诚恐，一时间竟觉得云妈想潜规则他。
    直到现在还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他在床上翻来覆去。闹钟时针美美指到了两点，他脑子里却无一丝一毫的睡意。
    网瘾少年井寻昼思来想去，最后掏出手机，心中这份怪异情感着实不吐不快，可问题是，找谁呢？
    司夜作息习惯很好，十点前必定入睡。邻居虽然与他一样是夜猫子，但最近好久没见她，不知道又跑哪逍遥去了。云妈……拉倒吧，这是小猪自己送上门给人吃吗。
    惊了，我的朋友圈居然没有一个男人。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又勾起了他单身多年的隐痛。
    正自怨自艾着，井寻昼忽然反应过来，说到男人，这不是正好有个人选吗？
    他小心翼翼地调出短信页面。点开第一个，画面正好停留在秋寻欢的那条“想不想看看我家的猫咪呢”的回复。
    只是看着心里某处就漾出了些许甜意。井寻昼忍不住勾起了猫唇，自然而然地开心了起来。
    “秋寻欢。”他念着这个名字，托着腮，“真好听，名字像诗，人也像诗。”
    【井寻昼：你睡了吗？】
    【井寻昼：我有事情想和你谈谈，关于云息给我的那份合约。】
    【井寻昼：这条不要给云息看到，乌乌。】
    云息，不如称呼为易敏云更合适，注意到了秋寻欢那边的动静，用眼神示意他发生了什么事。
    秋寻欢看着屏幕上的消息，想起发信人此刻的表情，不自然地抿了抿唇，僵硬地化去嘴边的笑意。
    不是他不想笑，只是在此刻的场景里笑出来，明天他就能成为推博热搜的对象，为众人口诛笔伐。
    “接下来有请易老太太生前好友——周女士，为众人悼词。”
    知宾用沉重的语气念出这句话来，此时一直坐在秋寻欢身后侧、从这场葬礼一开始就默不作声的女人站起来，向众人鞠了一躬，缓缓走到台上。
    “小贱种！”人群之中，有人用气声咒骂道。
    秋寻欢闻言垂下眸子，眼底毫无波澜。
    易老太太虽然生在池星，但骨子里却是地地道道的皎宁人，葬礼自然采用了皎宁那边的习俗，子时宴宾，丑时守灵，寅时起棺，卯时出殡。
    但能让这么多人凌晨齐聚一堂而脸上不见倦色，自然不仅仅只是一场葬礼这么简单，看众人脸上宛若临刑一般凝重的表情，就知道这场葬礼已然关系着他们未来的命运。
    在此等严肃紧张的氛围里，只有一人低着脑袋，不知在做什么，这般姿态像极了上课偷偷玩手机的学生。
    【秋寻欢：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吗？我以前在人事部门实习过，可以帮你解答。】
    井寻昼很快收到了回信，快到怀疑他自己在做梦。
    【井寻昼：我大致看了一下，这条件开得也太好了吧！这是要把我金屋藏娇啊！】
    【秋寻欢：我从易敏云那里看过你的综合评估表，以这样的条件签下你绝不过分，如果你还是不安，我可以把那份表格发给你。】
    【井寻昼：你别哄我了，如果我真的那么风头正盛，宸星为什么不和我续签？他们这群狗人也不至于和钱过不去啊。】
    【秋寻欢：[论主播效应在本世纪之功用.pdf] [季度收益表.xlsx] [针对“白夜昼行”未来走势之综合分析.xlsx]】
    【秋寻欢：你可以看看。】
    这是什么粉丝给我吹牛逼时才会做的东西？
    井寻昼收到消息已经开始迷茫了。这和他想象的不一样，早先心里那点旖旎早已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公事公办的冷硬心肠。
    秋寻欢，不愧是你。井寻昼在心里阴阳怪气道。
    【井寻昼：我知道了！你不要再发这些了！】
    【秋寻欢：抱歉，烦到你了吗？】
    【秋寻欢：我只是想表达，你比你想象中得还要珍贵。】
    这是什么“我的尴尬面试经历”到“清纯HR俏员工”的惊奇转变。
    虽然心里这么吐槽着，井寻昼还是没忍住红了脸。他摸摸自己的脸颊，有些哭笑不得，这种级别的直球都能让他脸红心跳，还自称什么天命童子身，能苟到二十八岁全靠他守男德罢了。
    【井寻昼：谢谢你，我好多了。】
    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啪嗒啪嗒点着，一句“和你做朋友的人一定很幸福吧”刚刚打完，纠结片刻，还是删掉了。
    【井寻昼：我要睡了，这么晚了，你也快睡吧：)】
    发完后他瘫倒在床上，较之之前的良心不安，此刻充斥着他心底的，反而是一股丧气。
    井寻昼，你找到你单身这么久的原因了吗？他训斥自己，因为你喵的根本就是块木头！
    如果我能像那些交际花一样，甜言蜜语信手拈来有多好？
    他想着想着，睡意缓慢涌上眼前，扰乱了他的思绪，很快地让他进入了梦乡。
    井寻昼做了个梦。
    他梦见了砖瓦房，小村庄，一望无垠的农田，远处人家生火做饭的炊烟。
    孩童伴着歌谣踢着毽子，彩色的羽毛毽子上下纷飞，成了梦里的唯一亮色。
    “小井！”
    面目模糊的女人叫着他，他在她身边感受到了熟悉的温暖，让人忍不住落下泪来。
    “怎么哭了，哭了就不帅气了。”女人抚过他的眼角，用那双因为劳动而变得粗粝的手。
    茧子磨得他细嫩的皮肤有些疼痛，但此刻连疼痛似乎都是一种奢侈。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井寻昼流着泪，为什么我的回忆里还会有……这样一幕？
    “天上星，亮晶晶……”
    孩童的声音越来越远，毽子被抛入空中，阳光在上头镀了一层圆润的光晕。
    “啪！”
    好似毽子落地，又似某物崩塌，虚无逐渐侵蚀一切，周围一切悄然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能够传达出来一些小井的性格特征
    第13章 新赛季
    井寻昼睡了，秋寻欢还醒着。天已开亮，晨曦漫漫，而这场费人心力的葬礼才堪堪结束。
    宾客们努力保持着优雅从容，但眼中鲜红的血丝和交握死死的双手透露出一丝不简单。
    “来了。”
    易敏云对秋寻欢比了个口型。
    知宾行礼告辞，随之而来的是律师模样的男女，拎着公文包上台，从中拿出一份尚未启封的文件，向众人展示着其完好性。
    众人的目光都被那份文件吸引了，更有甚者，脖子都忍不住跟着文件的方位转，像是被拧着脖子的鹅。
    “下面我将为大家宣读易女士遗嘱。”律师开口。放眼全场，无人不提心吊胆，淡然如易敏云也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秋寻欢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屏幕，不知在想什么。
    @江湖境官博：新赛季开始了！我们将于月内推出三层中型高难副本【天山寒梅宫】，新的一期首通王又将花落谁家？赶紧点击下方报名吧！
    【久违的新副本！白夜大神这次会参赛吗！】
    【白夜快退休了吧，最近直播也多了，感觉训练停了很久了，不会要转型卖货吧。】
    【能不能不要每次更新都提到白夜昼行啊，这游戏又不是他家开的，有空也多关注关注其他电竞选手吧！】
    【都天山寒梅宫了，只有我连八声孤雁塔都没过……】
    【太正常了，今天也是被门神crush满满的一天呢！】
    新副本一出，推博上自然热声一片，高难玩家纷纷摩拳擦掌准备上班，休闲玩家热切讨论新副本适不适合拍照。
    相对于其乐融融的游玩氛围，电竞选手的粉丝却个个在脑中敲响了警钟。
    早些年首通速通记录多被白夜昼行所垄断，多个甚至还是通关即速通，变态得让人想骂他是个机器人。
    但白夜昼行已经有一年多不曾参赛了，如果这次他再度不参赛，自家选手的出头之日或许就要来临了。
    外网游戏论坛，豌豆论坛
    【标题：如果白夜昼行这次不参赛，赌一下谁能拿第一。】
    【1L 楼主：如题，已知白夜昼行今年二十八岁，作为电竞选手是一个退休的体面年龄。
    而且他的工作室也确实很久没更新他的训练视频了，这是真的要退役了吧？】
    【2L 讨论奖项就讨论奖项，提退休做什么？】
    【3L 楼上白夜粉又被戳肺管子了，白夜粉什么时候能接受白夜昼行已经老了的事实？】
    【4L 我看司夜最近也在转型技术流了，你说她有这个可能吗？】
    【5L 做攻略的和首通速通根本不是一个路子，有什么可讨论的。】
    【6L 我提名边北，他做了好多年第二了，是时候该做一了。】
    【7L 边北是真的不错，希望他能赢。如果还是白夜，说实话有点腻了。】
    井寻昼才不知道他在网友心里早已“被退役”了，他凌晨才入睡，大清早又接到了宸星那边的消息，说是关于新赛季有相关事宜要和他协商，直接让还在云里雾里的他清醒了过来。
    宸星此举着实诡异，按理而言井寻昼上次与他们的谈判，早已是崩得不能再崩，宸星不反手一个雪藏都是好的，怎么这个时候还想着拉他起来参加比赛了。
    这个疑问，自然在井寻昼会面老熟人的时候解开了。
    “又见面了。”井寻昼面无表情道。
    上次见面不欢而散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但对面好似不知发生了什么似的，面带笑容，亲切地请他入座，在井寻昼狐疑的目光中，抛出了第一枚鱼饵。
    “这次的中型副本比较特殊，我们采用了团体制。”他将企划案放在井寻昼面前，示意他自行阅读。
    以往江湖境为了培养出和谐的游戏氛围，将普通副本与高难副本设定得泾渭分明。
    普通副本分为单人与多人，容错率高，即便是休闲玩家也能享受到打本的乐趣。
    但高难副本就全是为单人设计的了。优秀的机制设计与难度策划，让一个高难副本充满了数十种不同的打法，配合江湖境背后对电竞选手的神话与造星，通关高难副本已然成为了一种莫大的荣耀，在此之上的首通与速通更是遥不可及的星辰，让人只可仰首不可触碰。
    但这次江湖境似乎想要挑战自我，首次将团队合作加入了高难副本中。井寻昼看了大概，就明白了宸星此举的目的。
    这次的团体高难副本分为三层，可组队人数为四人，职业限定为攻坦奶辅四种且不可重复，光看配置上可以说是一个基本的冒险小队配置了，可到了副本第二层，一切就变了样。
    “为什么每进入一层就会少一人？”井寻昼皱眉。
    进入二层后，四人小队会自动石化一个人，且固定为辅助，第三层则会石化奶妈，而江湖境的职业设计中，注定坦克很难在高难副本中有出色的表现。
    所以这个团体高难副本看上去采用了新的模式，实则最后还是近攻职业一个人的独角戏。
    “你们不会要让我选坦克吧。”井寻昼心中警铃大作，他倒不是对坦克有意见，能通关则证明四个职业都付出了相应的努力。
    但宸星的营销水平他早已是见识过的，只怕到时候会为他人做了嫁衣。
    “怎么会，你是我们的王牌。”对面笑着，“你依旧是做主力进攻职业，只是你的队友，必须是我们宸星推荐的人选。”
    喵的，原来在这里等着我。井寻昼心中的警惕不增反减。
    对面不再与他言语，拨通内线说了句什么，不一会儿门就被敲响，进来了三个男女。
    “这是我为你们选择的搭档，大鱼，可可，还有……”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名单，“还有杨白。”
    如果说听到前两个人的名字井寻昼已经快昏倒了，最后一个人是真的要了他的猫命了。
    大鱼和可可虽然都是宸星旗下有名的技术主播，但两人身上或多或少有点不好的传闻。
    大鱼开挂，可可代打，都是在圈内圈外都掰扯不清的事情，最后一个杨白，倒是井寻昼的老熟人了。
    司夜并不是井寻昼收的第一个徒弟，与外界传言的关门弟子不同，其实井寻昼在司夜之后依然收了一个，这个人就是杨白。
    杨白简直就是青涩司夜的复制版本，是个嘴甜心软，对井寻昼有着无限的信任和崇拜的女孩子。
    很久没被司夜抽又皮痒的井寻昼自然不会放过再度祸害一朵小白花的机会，速速将魔爪伸向了初出茅庐的杨白。
    与自力更生野蛮生长的司夜不同，杨白在打游戏上更像一个发育不良的孩子。
    不仅没让井寻昼尝到乐子，反而耗费了井寻昼更多的心力去一步步教导成材。
    然而就在杨白堪堪能独当一面的一刻，她顶不住现实的感情压力退了游。
    井寻昼对杨白现实生活中的男友有所耳闻，知道两人经常分分合合，算来已有多年，骤然惨烈地分割开来，直接就影响到了杨白的精神状况。她病倒了。
    那段时间井寻昼就像杨白的第二个妈咪一般，陪床喂饭辱骂渣男一样不落。
    杨白躺在病床上，用虚弱却强作欢快的语气说：井哥，你追男人要有对徒弟一半上心，全世界的男人都跪倒在你石榴裤下了。
    恼羞成怒的井寻昼自然是一个苹果堵住了她的嘴。
    托现代医学的福，杨白最后顺利出院，但也落下了情绪波动过大的病根，不然就会头疼，严重时又得去见白衣天使。
    杨白把成为井寻昼一样的电竞选手作为人生目标，近年来也一直在努力。
    可白夜昼行的神话只有一个，而神话又岂是人人都可轻易复制的？
    技术没那么高超，也没那么有趣，这么多年来杨白依旧只是一个小主播，过着拮据的生活。
    井寻昼有时候也想过让她换条路子走，但她只是摇了摇头。
    我想成为井哥这样强大的人。记忆里的杨白说，我也想保护井哥。
    井寻昼感动得稀里哗啦，一旁的司夜都看得无语。
    几个月前，许久未联系的杨白忽然给他发来了消息，说宸星要签下她了！
    当时井寻昼是真的为她高兴，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徒儿又长成了一个。
    杨白付出了纯粹的努力与坚守，以为打动了宸星得到了认可。
    但现在看来，宸星更多的只是把她当作一个毁掉白夜昼行的工具。
    想到这里，井寻昼握紧了拳头，和杨白对上了视线。杨白显然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井寻昼，先是愣了一瞬，随后眼里全是崇拜和惊喜，仿佛没有料到会与他见面。
    杨白眼里的炽热好似火焰，灼伤了井寻昼。他别过脑袋，不知该怎么跟杨白解释。
    “副本会在一周后开放。”对面笑容微妙，“这一周里，希望你们好好磨合。”
    大鱼和可可公式化地点了点头，仿佛和谁合作都一样，而一旁的杨白已经忍不住开始小幅度的摇晃了，只差一声“散会”，她就能冲上来拉着井寻昼转圈圈了。
    井寻昼低下头，握拳太过用力，指甲几乎要刺穿掌心。
    “小秋，你有空吗？”
    漫长的葬礼终于结束，宾客稀稀落落地离开，有人脸上带着赌赢了的笑容，有些人则脸色惨白如败狗。
    易敏云还要具体事宜要确认，脸色凝重地与身边人商讨。秋寻欢也不留下来讨人嫌，很自觉地离开了会场，甫一出门，就被一个柔和的女声叫住了。
    他回头，身后正是那位在葬礼上致辞的周女士。如果井寻昼在场，可能会惊讶地发现，这位周女士，正是他以为跑去逍遥的邻居。
    “这里不方便讲话，换个地方吧。”秋寻欢说。
    “你为人处世也越来越稳妥了。”周女士叹了口气，“以前你逮着机会就要给我炫耀你的猫猫呢。”
    “也没有逮着机会吧。”秋寻欢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耳根覆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看周女士的意思，显然是要和他狠狠叙一番旧的，但忽然冲来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
    “这是什么贱种开会吗，这味都熏到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杨白终于出场了！至此井寻昼的所有好妹妹都齐活了【？
    第14章 等价交换
    二人回过头去，来人正是此前在周女士悼词时悄声咒骂的男人。
    “‘易老太太’的生前好友？”男人夸张地念道，“三儿的种，也配叫好友？”
    “该不会易老太太心软给你几分脸子，你就真把自己当座上宾了？”
    周女士闻言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别了过去，倒是秋寻欢向来如秋水般宁静的眸子里出现了些许波澜。
    “小秋，我们走。”周女士拉了拉他的袖子。
    “我说得不对么？也亏你有脸来？”男人恶狠狠道，“当年要不是你娘做了三，易老太太婚姻没满，还不得多活几年？”
    他的目光转向了秋寻欢：“又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小贱种突然出来让老太太心烦？”
    “够了！”周女士怒斥道，“小秋的母亲难道不姓易？你一口一个贱种，是把易家脸面至于何处？”
    “脸面？你要来跟我讲脸面？”男人咄咄逼人。
    周女士还想再辩驳什么，但秋寻欢上前拦住了她。
    “周姨。”秋寻欢轻声道，“我家大橘最近有点不舒服，你帮我去看看吧。”
    周女士的目光微暖，点了点头，转身不再言语。
    秋寻欢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眼里的浓重情绪让人莫名发憷。
    男人不知为何有些想后退一步。不知秋寻欢离开了多久，他才感觉周围那股莫名的寒意散去了。
    “他走了？”他身后传来的沙哑的男声。
    “易总！”男人反应过来，有些着急，“这样冷的天，你怎么不穿件外套就出来了。”
    被称作“易总”的人正是来参加葬礼的易掣风，网友所议论的太子之一。
    他身后不远处站着易敏云，二人没有任何交流，甚至一丝眼神交流也没有，看上去像是不欢而散。
    较之美艳的、更像老太太的易敏云，易掣风更像他那不知名的父亲，有一张刀削斧刻般的面容，高鼻梁与深眼窝的结合轻而易举地彰显着他混血的身份。
    “无妨。”易掣风盯着秋寻欢离开的方向，举起手，好似在虚无的方向一抓，自然是抓了满手料峭寒风。
    “那些话，你下次不要再说了。”易掣风突然道，“老太太认他的母亲，也亲自取了名字，那他就是正统的易家人。”
    “可是，易总……”男人似有不甘心。
    易掣风抬手，男人就噤了声。他着迷地看着易掣风经久年岁却丝毫不损英俊的侧脸，眼底好似有某种狂热的火焰。
    “说起来，那个女的，是叫周顾行吗？”易掣风问道。
    “是的。”男人沉声，“她是那个三……后来再嫁生的女儿，现在没混出什么名堂来，大可不必在意。”
    “你不觉得她挺漂亮的吗？”易掣风笑了，笑容让男人心头一跳，说出来的画却如寒冰般刺骨，“如果我和她不是这样尴尬的立场，我都想和她约会呢。”
    男人听完不语，只是低着头，握紧了拳头。
    周顾行。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眼神一瞬间变得狠戾。
    “大橘！”
    一进门就有一团橘色的闪电迅猛袭来，一下扑了周顾行满怀，娴熟地找好了位置开始踩奶。周顾行乐得咯咯直笑，没忍住狠狠亲了橘色毛团一口。
    “大橘被你养得不错嘛。”她的撸猫手法高超，很快大橘就瘫软在她怀里动弹不得，仿佛被温柔乡所捆缚。
    “最近饭量还是少了。”秋寻欢道，他看着吐着小舌头的橘猫，目光不由得柔和了些许，“是不是该给她换换食谱了？”
    “大橘毕竟是老猫了。”周顾行温柔的抚摸猫咪，突然有些伤感.
    “喵。”大橘叫了一声，似乎是不满昼顾行放缓的动作。
    “我看你养这么多猫，原本也想养一只。”周顾行歪着头看向秋寻欢，揶揄道，“但是隔壁那只大猫实在是比一千只小猫都难养，我也就放弃了。”
    秋寻欢眼神一凛，他知道要来了。
    果不其然，周顾行开始笑嘻嘻地发问：“告诉你周姨，你喜欢小井多久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都问了好几年了。”秋寻欢不自然道，“怎么还没放弃。”
    “我又不是白问你，我有可以交换的情报。”周顾行说“我可是多次装作有意无意，跟小井提到过你以前的名字，测试他对你有没有印象呢。”
    “如果你回答我，我就告诉你小井的回答。”周顾行的语气充满了诱惑。
    秋寻欢张开嘴似乎是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但只是嘴唇动了几下，半个字都没蹦出来，耳根倒是顺势红了一片。
    “哼，你以为你不说我就猜不出来吗？”周顾行说，“五年？六年？小井那二十出头那会最容易让人见色起意了，现在老油条了，没那么好玩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秋寻欢的微表情，看他无动于衷的模样，忍不住猜测道：“七年？八年？你俩这么早就认识了？”
    秋寻欢一脸无奈。
    “不会是十年吧！”周顾行惊呼，“你也太能闷了！”
    “我……”秋寻欢脸上先是浮现出淡淡的红晕，随后再度变得苍白。
    他低着头，捏着手，轻声道：“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去世的……我不能害了他。”
    周顾行脸色骤然沉肃起来。
    “你确定是他了？”她问道。
    秋寻欢不说话，算是默认了。周顾行倒吸一口凉气，今年的春天着实是有些冷了，不知何时才能迎来炽热的夏季。
    “小秋，你后悔吗？”周顾行突然问道。
    “后悔什么？”秋寻欢笑着回答。
    周顾行不回答了，但她的眼里含着纯粹的担忧，让人羞于直视。于是秋寻欢闭上了眼睛，思绪好似飘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那时他还是流散于这个家族之外的一粒沙，易家对他而言只是一个陌生的故事，而不是他的切身束缚。
    那时，易敏云也是这么问他的。
    现在江湖境的火爆，让人根本无法相信它起初险些夭折在摇篮里。
    秋寻欢投遍各大公司，皆石沉大海。全息游戏在那个年代简直是异想天开一般的美梦，收到邮件的人不仅不会觉得有利可图，反而只会觉得是一场恶作剧。
    走投无路下，他选择了宸星，也第一次见到了易敏云。
    当年的易敏云更加年轻，行事作风杀伐决断，正是骄傲无比的年纪。
    易敏云给了他两个方案，一是他将作品与技术卖给宸星，宸星自己全权开发，二则是他作为制作人亲自参与开发，同时也得以保留全息技术游戏化的专利权。
    “只是，宸星的情况我很难跟你说明白，家族企业有的弊病，宸星一样不落。”易敏云说。
    “仅凭我不足以得到足够的资源，这种级别的项目，至少要得到老太太的全力支持才行。”
    “不过巧的是，我擅自从你长大的福利院中调取了你的档案。”
    易敏云笑了，“你这么聪明，应该已经查到了你的母亲是谁吧？”
    秋寻欢当然知道，他在接触网络的第一刻，就在信息的海洋中搜寻自己父母的消息。
    不如说正是因为他得知了真相，他才将宸星放在了最后一个选择中。
    “看你的眼神，你应该已经很清楚了。”易敏云挑眉，“老太太年纪大了，需要一个新孙子，我需要一个新盟友，你也需要一个新的助力。”
    “但我也有可能重蹈我母亲的命运。”秋寻欢轻声说。
    “你很清醒。”易敏云道，“所以你的选择是？”
    “我加入。”秋寻欢眼神坚定。
    “你不后悔？”易敏云目含兴味地看着他，似乎在试图从他这具身体里看穿什么，“你不像是很有野心的人，不然也不会现在才找上宸星。”
    “那么你拼上这一切也要达成的目的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秋寻欢想。
    天渐渐黑了，池星披上了万家灯火的夜裳，属于这座城市的时间才刚刚来临。
    秋寻欢送周顾行回家。一路上周顾行百般诱惑，一副说什么也要说动秋寻欢去见井寻昼一面的模样，却被秋寻欢面色不改地挡掉了。
    “我就送到这里了。”秋寻欢在小区门口缓缓停下。
    “真的不要见见面吗？我已经想好托词了。”周顾行还在试图劝诱，“我可以跟小井说你的档案是我不小心加入相亲列表的，你是我的好外甥。”
    “还是不要继续骗他了。”秋寻欢笑着说，“寻昼其实也是一个敏感的人。”
    “说着不要骗他，什么都不跟他说的可是你。”周顾行嘟囔着下了车。
    秋寻欢的手机突然响动了一声——是井寻昼发来的消息。
    【现在你已经知道我的直播id了吧？求你了，最近我的直播你都不要看！给我留条裤子吧！】
    秋寻欢没忍住笑出了声。
    “周姨，我不后悔。”他轻声说，“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创造一个机会。”
    “一个能让他……大放异彩的机会。”
    【秋寻欢：被绑架了吗？】
    井寻昼在一连串操作中瞟了一眼手机，看到了秋寻欢的回复，一时差点combo就断了。
    可不是吗？井寻昼悲愤道，我现在不仅被身体绑架了，甚至还被道德绑架了！
    “白夜状态不对？”连麦另一边的大鱼很快察觉到了井寻昼的不对。
    “我的。”井寻昼无情道，“不过这把也废了，重来吧。”
    几小时前，他在直播间硬着头皮宣布了自己的参赛队伍，不出意外的引发了轩然大波。
    有恨铁不成钢的，有怀疑井寻昼蛇鼠一窝的，也有成绩粉当场转推边北的……
    总之场面简直一片混乱，井寻昼控了好久才控住。弹幕是平息下来了，但如何面对自己的队友，显然又是一个尴尬的难题。
    “时间不宽裕，就直接开始吧。”大鱼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可可也没有任何波澜地同意了，倒是杨白被影响到了，一时有些消沉。
    “杨杨你玩奶妈吧，我用镖师，可以自奶。”井寻昼说。
    “谢谢井哥。”杨白知道是井寻昼在照顾她，没有一点不乐意。
    作者有话要说：
    稍微涉及到了一下秋寻欢的过去，易家亲属关系有点绕，不知道有没有清晰地传达出来。
    简单来看：
    易老太太 略
    易掣风 略 秋寻欢母亲 周顾行
    易敏云 秋寻欢
    第15章 暗雷
    别看井寻昼现在看起来风光无限，单枪匹马闯进boss老家跟逛景点似的。
    微末之时的井寻昼接到最常见的活就是某某副本攻略队少一人，急需大侠有偿替补的，关于团队合作怎么协调磨合，他可是有一把辛酸泪要掬。
    奶妈奶满空气，坦克忘开减伤，辅助吃满buff，法爷空蓝普攻。
    上述情况井寻昼遇见了不知多少次，对面说也说不听，教也教不会。
    自此以后井寻昼就把为自己塑造的高冷酷哥人设团吧团吧吃了，哪有高冷酷哥要受这样的人生疾苦。
    如果有从早期一直粉井寻昼的人，一定对井寻昼如老僧入定般的游戏姿态历历在目，队友团灭越惨烈，井寻昼越淡然，手握鼠标如捻佛珠，轻启朱唇，四字真言便从嘴边脱出：“这得加钱。”
    虽然这个队伍不咋靠谱，井寻昼现在心里还揣着一丝“总有刁民要害朕”的不安。
    “不就是重拾初心嘛。”井寻昼乐观地安慰自己，“大不了就当免费陪练了。”
    毕竟是新队磨合期，井寻昼选择了能打能扛的镖师。杨白在他的建议下选了御医。
    选好角色后井寻昼吧目光盯向了大鱼和可可，两人选角也很正常——
    大鱼选了与各个副本适配性都很强的剑客，可可则选择了辅助之王驭云。
    “这个队伍输出有点低了。”大鱼居然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团队问题所在。
    镖师虽然综合较好，但高防的代价必定会带来一些输出的降低；
    而御医输出与治疗切换笨重的职业特性，注定御医的输出很吃副本机制。
    特别是在高难副本中，御医基本找不到输出的时机，只能做一个没有感情的奶人木桩。
    剑客更不必多说，老版本弃女了，放眼过去整个队伍除了辅助驭云外，普遍都保守得过了分。
    “开荒期先这么用着吧，后期有什么问题再调整。”井寻昼说，“就是辛苦可可了。”
    “不辛苦，能和白夜大神打游戏，我感到荣幸还来不及。”可可说，明明是奉承的话，却让井寻昼听得背后一激灵。
    井寻昼天生有猫儿般敏感的直觉，有时候这种直觉远远超乎他的理性，但却出奇的有效。
    现在看来一切都很正常，但不知为何，越是正常，才越让井寻昼不安。
    一周后天山寒梅宫就会开放，抓紧这一周的机会赶紧磨合才是硬道理。井寻昼深吸一口气，摁下了“准备开始”的按键。
    豌豆论坛
    【笑死，有谁看了井寻昼的直播队伍？】
    【1L 楼主：镖师，御医，剑客，驭云，这是什么一拖三队伍吗？】
    【2L 20xx年了也别整职业歧视那一套了吧，谁开荒没用过几次镖师？】
    【3L 镖师输出就是低啊还不让人说了？进攻职业不唯dps论还能论什么？承伤吗ww】
    【4L 白夜这波选角也挺茶的，选镖师自奶不就是在暗女表队友吗？】
    【5L 都说了这只是磨合期，等天山寒梅宫正式开本再来涛选角吧！】
    【6L 无语，粉丝都醒醒吧，都跟代打咖开挂咖组队了，白夜还能是什么好东西？真以为他是清纯无辜小白花了？】
    【7L 隔壁边北美美选了尊者，队友配置是天仙，锦衣和驭云，dps吊打了。】
    【8L 边北这个天仙队友好像是和他绑定的，慕了，江湖境什么时候给每个尊者发绑定天仙！】
    【9L 转粉边北了，白夜已经老糊涂了吧。】
    与论坛一片争议之声不同，井寻昼这边出奇地和谐，甚至和谐得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大鱼下波别抗了，转会儿技能，我上。”井寻昼说。
    “可。”大鱼没有任何异议，可可也顺势给镖师套了个盾。
    “杨杨盯好我和大鱼，你看boss的手变成蟹钳了就奶我们。”井寻昼指挥道，杨白点了点头。
    她对御医的技能操作有点手生，本来御医操作就笨重，在她手里更显累赘。井寻昼看在眼里，心里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得找个机会偷偷给杨杨加练。他暗暗想着。
    只见电脑屏幕上，原本貌美如珠的海女咆哮一声，化身半蟹半章鱼的怪物，双手凝聚出水色光晕，代表着下一秒她就将释放最强招数“怒海狂涛”。
    玩家们起初面对这招时，发现这是一个点名二仇的伤害，但二仇一般都是输出职业，根本扛不住伤害。
    为了见招拆招，现在这里的常规打法是在怒海狂涛来临时，坦克提前关闭仇恨buff，吃下一波伤害后再打开，继续承伤。
    只有彼此间相当熟悉的队伍会采用井寻昼这种打法，即坦克进攻照常输出，进攻硬吃伤害。
    这样做的好处之一是近攻职业不用为了仇恨而压输出，坦克也能节省下一个大减应对后期的三连死刑，大大提高攻略效率。
    但方便推关的同时其实是对奶妈的一种压榨，如果这里奶妈没能做好预备措施，进攻裸吃伤害是绝对会暴毙的。
    以往井寻昼也只会在和司夜配合的时候采用这种打法。
    司夜只要看到他某个连招就知道他不压输出，自然会做好救急措施，两人属于是师徒默契加成。
    而大鱼和可可则是另一种极端情况，两人像是没有感情的打本机器，井寻昼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好队友。
    “就现在！”井寻昼道。
    boss化作丑陋蟹钳的双手裹挟着惊涛骇浪朝镖师奔涌而来。
    井寻昼不仅不停手，反而越战越勇，直直向怒涛冲过去，一副不破此浪不回头的壮烈景象展现在众人眼前。
    象征着□□的御医之针与井寻昼擦肩而过，一时间直播间的弹幕都凝滞住了，白夜昼行出名以来的第一个打本翻车现场似乎就要出现——
    “拉！”井寻昼厉喝一声，可可立马会意，反应迅速地将井寻昼拉向自己的方位。
    此刻井寻昼控制的角色恰好碰撞到御医之针的轨迹，系统判定成功！boss技能判定！血量定格在1％上——镖师苟住了！
    【草，刚才发生甚么事了】
    【谁能想到我只是看一个练习的直播就已经快紧张到去世了。】
    【操纵御医的是谁啊？扎针不扎歪不是御医的基本功么？这都不会还玩什么御医？】
    【御医是关系户吧，睡了多少觉才进来的？】
    “房管注意屏蔽一下。”井寻昼面不改色，“大家也注意一下言辞，最近直播间查得紧。”
    “井哥对不起。”杨白的声音有些低落。
    “杨杨平时不玩御医，可以理解。”井寻昼笑着说，“下播了我给你训练一下，包教包会。”
    【无语，打得菜还不让说，脱粉了。】
    【不会玩御医可以不玩，退队吧别拖后腿了。】
    【白夜昼行，我是你七年老粉，你坚持要扶贫的话，我也只能脱粉了。】
    【成绩粉怎么事那么多啊，白夜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扶贫也是他自由啊！】
    【笑死，说句话就被打成成绩粉了。电竞选手不粉成绩粉什么？只有你们这群乌烟瘴气的颜粉可以容忍菜○，我是忍不了了。】
    【颜粉怎么了？颜粉吃你家大米了？】
    眼看弹幕即将再次吵起来，井寻昼有些头痛。杨白已经把麦关了，估计状态不太行，大鱼和可可跟两个机器人似的，根本靠不上。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轻声软语地安抚着弹幕们，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在老婆和老母亲之间劝和的软饭男。
    宸星，你喵的，原来在这里等着我！井寻昼内心怒吼道。
    世上很多争议，原因都是不合适的人被放在了不合适的位子上。
    其实杨白的技术也算可以，不然也不至于做了这么多年的游戏主播。
    但在井寻昼的技术面前，就显得完全不够看了。大鱼和可可虽然争议颇多，但两人确实是实打实的“专业人士”，而杨白只是一个游戏主播，日常直播内容也是娱乐内容更多，跟选手跟本沾不上边，更毋论专业了。
    宸星将一个不知情的人强行拉入大众视线，让不知情的观众对其辱骂，而井寻昼迫于形势，无法说出真相，只能一直护着杨白，从而招致更多的怨恨。
    宸星的狠毒之处便在此，本来人性之恶的数值是1，但它巧妙设局，硬生生将其放大成了100。
    “重开吧，这个节点多练练。”大鱼这个时候发话了。
    井寻昼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疯狂点头，道：“是的，这周主要还是练习为主，希望大家心态能放松一些！”
    “杨杨还可以吗？我们再来一把。”
    杨白那边很快发了个“ok”过来，但麦却不开了，井寻昼心里大呼糟糕。待会下播可能就不仅仅是抓杨白猛特训那么简单了。
    与此同时，边北直播间
    “远离后靠近，注意技能范围，不要蹭到。”
    清冷的女声有如精密的机器，在每个易团灭节点恰到好处的出声。声音质感虽冷，但让人听了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暖暖的。
    “尊者注意一下，你药应该快转好了，记得用。”
    “boss随机点名，不要跑太远，方便抬血。”
    “锦衣跑歪了，驭云拉一下。”
    随着boss到底化作星辰粉末消散，讨伐成功的字体浮现在屏幕上，时间定格在二十分钟十五秒。
    “辛苦了，今天就到这吧！”边北这才开口，是颇具磁性的男声，仿佛不是个游戏主播，而是网配演员。
    锦衣和驭云纷纷回了辛苦，下了游戏。边北关了直播，蓦然发现天仙还在线。
    “你还要练习吗？”边北有些惊讶。
    “反正也睡不着。”天仙开口，正是方才报机制的清冷女声。
    “不要太累到自己。”边北笑了笑，“托你的福，我们队效率很高。”
    “我毕竟是靠这个吃饭的。”天仙刚说完就挂断了语音，一旁好友名单里显示她已经进入副本。
    边北有些无奈地耸耸肩。
    “真无情啊。”他笑着说，“司夜。”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两个妹妹的修罗场【？
    第16章 引爆
    主播，虽然听起来轻巧，但其实也有深刻的学问在里头。
    有的主播长袖善舞，有的主播技术硬核，更有甚者，粉丝纷纷在其直播间留言求骂，而主播则靠骂人年入百万。
    井寻昼本以为自己是兼具才华与幽默感的超人气选手，大家纷纷为他的有趣灵魂所拜服，但直到今晚，他才窥见一些直播行业的残忍潜规则来。
    “白夜昼行”早已成了一个符号，而并非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人们根据自己的喜好对其进行选择，改写，乃至羞辱。临近下播时，他再次感受到了某种无力感，那种无力感源自于粉丝与主播明明有着最紧密的交流，却好似隔了很远，仿佛水族馆里的鲸鱼无声地望向外面的人类。
    大鱼直接下线了，可可继续她自己的主播去了。让井寻昼觉得自己愈发像是被分装好种类的鱼，放在不同的玻璃缸中供人观赏。
    有时候人们需要热闹，水族馆便将鱼类放于一处，也不管哪种鱼类是哪种鱼类的天敌。
    联系列表里跳动着两个人的头像，一个是房管，另一个自然就是争议之源杨白。
    【房管：今天的数据不太妙，特别是最后一个小时，观看人数一直在狂掉，那些发表封禁言论的人也有很多是花过钱的粉丝。】
    随后房管发来一份今天的取关名单，井寻昼大致扫了一眼，确实有几个眼熟的面孔，有几个甚至是在他相当早期就关注他的人。
    井寻昼忍不住伸手去抚摸那几个熟悉的色块，但却只触碰到了冰凉的手机屏幕。
    【房管：小井，你能不能跟宸星反映一下？我知道杨白是你的好朋友，但不适合就是不适合。
    你完全可以再平时带带她，为什么要非要在赛季把她塞进来呢？别说你的粉丝们了，连我也不理解。】
    井寻昼看着房管真情实感的建议，没忍住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井寻昼：谢谢你，我会考虑的。】
    回复完了房管，井寻昼深吸一口气，今天的重头戏才刚刚上演。
    他刚刚瞟了一眼推博，“杨白废物。”已经慢慢爬上了热搜的尾巴。
    一个他的愤怒的粉丝将杨白扎针扎歪的视频片段剪辑并发了出来，配字“赛队水平就这？”
    底下回复不用看，自然是污言秽语骂成一片。人们使出浑身的解数，羞辱着被分装在不同鱼缸里的鱼儿，那层玻璃障壁不仅是保护鱼儿的存在，更成为了人们的借口，他们可以为所欲为，反正“也没有伤害到任何人”。
    【杨白：井哥，我不是故意的。】
    【杨白：我以为宸星终于想起了我，愿意让我参赛了，但我不知道队友是你。】
    【杨白：给井哥拖后腿了，我还是退队吧。】
    井寻昼闻言皱眉。
    【井寻昼：这是是宸星做得不厚道，你不要责怪自己。】
    【井寻昼：退队的事情再放一放，你先把宸星和你签的合同发给我。】
    杨白退队就能解决问题吗？井寻昼很是怀疑，他知道这群本质商人想毁掉一个人实在太容易了，先不论杨白能否轻易退队，就算走了一个杨白，宸星也只会塞进来更多的赵白钱白，杨白只是个幌子罢了。
    事已至此已毫无和解的可能性，在他们真正想毁的人崩溃之前，他们又怎会停手。
    杨白很快发来了合同，井寻昼大略看了一下，果然发现了几个致命要点。
    合同中明确指出，若选手不尊重公司对其的事务安排而造成了损失，公司有权根据损失对其进行索赔。
    如果只是杨白自行参赛罢了，但要命的是宸星让杨白绑上了白夜昼行这个当家花旦。
    一旦杨白选择退队，除非白夜昼行将锅全部推在杨白身上，否则他必定会受到不小的影响，到时候造成的损失，可不就是杨白所能负担得起的数字了。
    这叫我怎么说得出口呢。井寻昼深深地叹了口气。就在他纠结的时候，杨白发来了消息。
    【杨白：井哥，合同有什么问题吗？】
    井寻昼深吸一口气，这问题大了去了！
    【井寻昼：杨杨，我实话跟你说吧，这次比赛我就没想过能拿奖。你就当我们师徒团建吧，我们也好久没一起打游戏了。】
    【杨白：可我对你有这么多负面影响。】
    【井寻昼：那也只能说是命中无缘吧，我早习惯了。如果每个粉丝说的爱你都听进心里，那得难受死。】
    【井寻昼：不多说了，缺啥补啥，我们来补训！士别三日，保准让他们当刮目相待！】
    电脑另一端，短发女人不由得淡淡笑出了声，仔细一听还能从声线中听出些微颤抖，仿佛刚刚哭过。
    短发女人正是杨白。方才直播闭麦，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哭出声，不然只会为一点即燃的直播间奉上火源。
    不过她流泪的原因不是因为那些攻击性的话语，而是因为井寻昼。
    “井哥还是喜欢把人当小孩子。”她轻声道。看井寻昼的态度，傻子都能猜出来合同肯定有问题，可他偏偏选择了用最拙劣的欺骗方式来哄她开心。
    她不由得想起井寻昼以前常挂在嘴边的话，那个单身到二十八岁的人，竟无师自通地学了一副老父亲的口吻，成天喃喃念叨着“时间过得好快，我的妹妹们怎么就大学毕业了，怎么就工作了，怎么连关系都谈上了。”
    她每次听了都觉得好笑，明明他本身就是最会惹人担心的存在。
    这也是井寻昼最吸引他的地方，做出保护者的姿态，却看不见自己背上的遍体鳞伤。
    杨白吐出胸口一股郁气，拍了拍自己的脸打起精神来，点开了好友列表中的一个猛男头像。
    【杨白：司司在吗？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推博热搜：【易家大型连续剧终于完结 [爆]】
    @XX爆料：从易老太太情史到如今的皇位之争，从来都在致力于丰富网友闲暇时的吃瓜时光，然而今天这场旷日持久的超大型连续剧终将迎来完结！
    据小料的可靠线人爆料，老太太的遗嘱相当之端水，皇太女与太子都将得到五五分的遗产。
    在这里线人有所担忧，“宸星的未来究竟会怎样呢？会不会将来直接一分为二了呢？”
    具体我们也不得而知，希望未来这两位也能为网友带来更多好瓜吧！
    【现在营销号真的越来越敢瞎讲了，真有遗嘱还能给你打探到？】
    【一分为二是什么操作，哪有这样自损一千万杀敌八百的。】
    【不过宸星真的做得越来越大了，昨天在超市逛了一圈，基本全是宸星旗下的牌子，已经有点恐怖了。】
    【五五分也分良心资产和不良资产啊，具体是什么五五分也不说清楚，就在这里吊人胃口。】
    【服了，这么关心有钱人的事，你是能分到钱吗？】
    与热搜前排相对和平的讨论不同，那条【杨白废物】虽然排名不高，但底下的评论，已从最开始一边倒地辱骂杨白，开始了局势的逆转。
    一波有如幽灵般的人类，仿佛训练有素的军队一般倏忽间出现在网络上，并凭着人数的优势取得碾压性的胜利。
    这次也不例外。在那个愤怒粉丝剪辑的视频下，渐渐多了另一类评论。
    【有本事跟白夜昼行说啊，在这里网暴小主播算什么啊。】
    【再废物不还是白夜昼行自己选的人？不骂白夜骂小主播？】
    【粉丝可别骂了，在这骂爽了，你们哥哥还得哄人家呢。】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随着点赞数的增多，越来越多这样的评论冲上了前排。
    到最后，一条【白夜昼行潜规则】的热搜超过了【杨白废物】的排名。
    带上了白夜昼行大名的热搜自带流量，一下就冲上了推博热搜的榜首，生生将易家大型连续剧挤了下去。
    一众营销号开始语焉不详地描述白夜昼行当年是如何凭借不正当竞争获得了江湖境的代言人，并用暧昧的语言暗示他男女不拒，在外开始尝鲜猎艳，这位杨白就是他这次试图追求的对象。
    名人的名字，再加上一点狗血，绝对是新媒体们最爱的化学反应方程式，虽然老套，虽然无限重复，可人们永远最爱这一套。
    粉丝控不住场子，越来越多不明真相的路人涌入，争先恐后地评论、点赞，传阅着，好像晚了消息就会长腿跑了似的。
    被路人围攻的粉丝终于回想起自己不可一世的地位也仅限于粉圈罢了，他们以往引以为傲的人群优势，在更庞大的群众中根本只是沧海一粟。
    愤怒的粉丝转而将怒火发泄到白夜昼行工作室的账号评论区下，纷纷留言质问为何要选择如此队友，为何不给白夜做好反黑控评，反而给了队友吸血的可乘之机。
    在他们的视野里，这只不过是一场受了欺负的小主播的报复，而这个认知则让他们更加火大。
    “据悉，白夜昼行曾与一男子出入情侣餐厅。这名男子正是宸星某职务要员，与江湖境的开发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将井寻昼安插其中。
    前些日子该男子因为与井寻昼的关系暴露已经离职，现在取向不得而知……老大，他们说得好像也没错诶。”光脑袋念着热搜内容，恍然大悟道。
    “你还嫌事不够大？小心老大把你的方案打回重做。”高个儿用气声提醒道。
    光脑袋被吓得浑身汗毛竖起，一些不愿意回忆起的悲惨记忆涌上心头，立马猫着腰把自己藏进了格子间里，假装自己正在工作。
    不远处的秋寻欢低垂着眸子，看似无事发生——如果不是他保持这个动作已经几个小时的话。
    如果有熟悉他的人在身旁，一定能很快辨认出来他的生气程度已经接近了一个峰值。
    易敏云曾称他是逆台风型人格，秋寻欢是越愤怒越平静的类型，但外表看似越平静，越能证明内心的爆裂。
    “老大这算摸鱼吗？”光脑袋想了想，还是不怕死地悄声道。
    “你可闭嘴吧。”高个儿直接把他的光头摁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下章感情戏大进展！
    第17章 养猫基金
    网络上井寻昼已然变成十恶不赦小贱人，最后一个守男德的人设也彻底崩塌，一时梗图满天飞，段子遍地走，只不过与从前的调侃不同，此刻的更近乎于恶意的揣测与发散。
    有理性的粉丝已然反应过来，开始去查最初发出直播片段的那名“愤怒粉丝”，可人早已人间蒸发，只有充满恶意的截图流传在网友眼前。
    井寻昼此刻在和爱徒团建，一派亲子互动暖心时光。
    “杨杨，你先单独用御医打个高难，我在旁边看你有什么问题。”井寻昼说，“御医的针有点吃微操，你在这方面多注意一下。”
    杨白点了点头，选了职业就开始游戏。井寻昼把视角调整成固定的俯视，仔细观察着杨白的动作。
    御医由于武器是针的缘故，虽然技能简单粗暴，但经常会因为操作不当翻车，简而言之就是手短。
    虽然后来江湖境官方为御医增加了诸如“悬丝诊脉”的顺发远距离治疗，但也只不过是个鸡肋，普通副本轮不到，高难副本根本转不过来。
    经常有人戏称御医是其他职业的召唤兽，玩得不好的御医全程找不到输出时机，就只能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到处乱窜。
    杨白的问题便出在这上面。她对职业的理解能力不错，技能也逐渐娴熟，只是她毕竟没有经受过专业训练，很多手法看似流畅。
    其实无论从紧密程度、利用率还是对副本的适应性来说都显得很散碎，这么做最明显的后果，就是一套招式猛如虎，一看输出二百五。
    但手法的偏好与习惯是基本功问题了，短短一周时间根本来不及彻底翻新，井寻昼只能尽自己所能进行优化。
    “杨杨起手是看边北的教程吗？”井寻昼说。
    “我看很多人都推荐他的手法教程。”杨白吐了吐舌，“我那会儿还不知道边北是井哥对家呢。”
    “他算我哪门子对家。”井寻昼失笑。虽然两人同样主攻首通和速通，但打法、职业理解与偏好角色天差地别。
    或许是王不见王，两人创号至今一丝互动都无，众人便误认为他们关系极差了。
    要不是自己的粉丝经常和边北粉丝掐得天昏地暗，井寻昼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对家。
    更让井寻昼惊奇的是，他的粉丝虽然和边北粉互相敌视，但他俩的cp却出乎意料的火爆。
    或许人类幕强的本质远超一切隔阂，当司夜把江湖境竞圈cp排行发给他时，他直接被榜首的自己与边北，以及一旁数倍碾压榜二的数据吓得头晕目眩。
    “北白szd！”这是cp粉的暴言，“他们离结婚就差认识了！”
    “边北的教程是直接适配高难副本的。”井寻昼说，“有些处理细节是在一定输出损失的情况下通过压缩循环达到延后收益的目的。他没讲明白，你学着就会差点意思。”
    说到基础扶贫，新人永远的好妈咪，当然还是我们的司夜了。
    井寻昼想着，只是不知道司夜最近干什么去了，好久没见她联系自己了。
    杨白似懂非懂地点头，按照井寻昼所给的思路重又推了一遍。
    一套打完下来，虽然通关时间并未快多少，但杨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操作没那么笨重了。
    “井哥，你真厉害。”杨白真情实感地称赞道。
    “你这套练熟了之后，我们再练进阶版。”井寻昼笑道，“到时候你就是高难级御医，我看谁还敢说你是废物。”
    杨白突然不说话了，井寻昼才意识到自己讲错了话。
    “井哥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片刻，杨白才开口，“我、我做了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井寻昼好奇。
    “你就别管啦！”杨白打个哈哈糊弄过去，“我们还是继续加训吧！你不是想让我摆脱废物称号吗？”
    井寻昼想了想，确实这才是当务之急。
    他和杨白一直练到凌晨两点，对于身体不好的杨白而言已经是一个远超红线的时间了。
    杨白倒是还想加练，但井寻昼说什么也不干了。在他看来，为了什么都不至于把身体弄坏，更何况是这么个破比赛。
    “也只有井哥会把时隔一年的新副本首杀叫作破比赛了。”
    杨白揶揄完，终于拗不过他的催促下了线。井寻昼盯着聊天页面骤然黯淡下来的杨白头像，没忍住叹了口气。近些日子可谓是他叹气最为频繁的时期了。
    此刻网上关乎他的消息定然漫天乱飞，他却逃避一般地带着杨白训练，好似躲在一个短暂的世外桃源里，不理世事。
    不是他不想管网上的舆论，是他着实有心无力。
    下播后没多久，宸星给他发来了阅后即焚，用居高临下的傲慢语气宣布他的社交媒体已经全部被接管，直播间权限也被他们控制。
    文末特意警告了井寻昼不要乱说话，否则他们随时有权利掐断他的直播，并无期限对其进行停播。
    他还没来得及愤怒，就听见倒计时完毕的声音——这则满是恶意的消息“呯”的一声，消失在他眼前，让他一腔怒火付了空气。
    外网最大游戏论坛，豌豆论坛
    【标题：接到内部消息，白夜昼行要被江湖境抛弃了。】
    【397L 楼主：你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不多说了。】
    【398L 楼主：我期待你们重新打开这个帖子的一天。】
    【1024L 救命，这个楼主不会真的是内部人员吧，这都给他说中了。】
    【1025L 呜呜呜，救救我们白夜吧，我哭了一晚上了，他真的一直清清白白我们粉丝都看在眼里的。】
    【1026L 白夜粉搁这哭丧呢？我看你亲○死了都不至于哭成这样。】
    【1027L 楼上的，你亲○去世不十里长街哭丧，直播向白夜粉下跪道歉吗？】
    【1028L 不过白夜当年还糊的时候，宸星就愿意给他十年代言，没被潜规则说不过去吧。】
    【1029L 这件事都成日经贴了怎么还有人不明白？白夜当年虽糊但已有大爆资质了，自己去扒当年白夜的战绩有多少，宸星不过是欺负小白还糊压他身价而已，真等白夜红起来了再签，那代言费就不是一个级别了好吗？】
    【1030L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法和宸星和解，白夜现在能打又能赚，各项数据比边北好了不知道多少，为什么它要这么对我们白夜……】
    【1031L 讨论归讨论，提边北干什么？白夜粉真的一被戳肺管子就拉边北下水。】
    井寻昼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饭点的时间。没有经纪人，没有训练，对网络上的争议与污蔑他也无事可做，除了未来预定会被骂上万丈高楼的速通比赛，他好像一下子闲起来了。
    这就是被公司冷藏的感觉吗，提前体验退休生活？井寻昼在心里自嘲，我是不是该买颗木核桃盘一盘？
    房门被人敲响了，井寻昼从被窝里探出一个毛发乱糟糟的猫猫头来，一脸警惕：“是谁？”
    我这个级别的大明星，会有狗仔上门堵我门吗？井寻昼严肃地想着。
    似乎是看穿了井寻昼的小心思，门外传来了邻居的声音：“是我，不是想拍你起床私房美照的记者。”
    “冷酷无情的邻居终于想起她还养了一只空巢老猫吗？”井寻昼嘟囔着，还是让她进来。
    邻居一进门就看见一只颓废小井，眼含清雾满是控诉，让人忍不住想□□秃他的脑壳——
    事实上井寻昼只是刚起床，还在不住地一个一个打着哈欠。
    “我这不是刚解决完了我那边的事就来看你了吗？”
    邻居撸完猫，在井寻昼暗恨的眼神中优雅地拍拍手，从身后拿出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来。
    “这是什么？”井寻昼瞪着邻居，生怕里面是个逗猫棒。
    “傻猫。”邻居笑骂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井寻昼后知后觉恍惚起来，如果生日就是身份证上的日期，那今天确实是他的生日。
    他看向被金色丝带精心包裹的礼盒，虽然他总觉得自己足够豁达，足够没心没肺，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言论并不能奈他何。
    但此刻，他还是忍不住鼻子发酸，不知道该说什么。无论他如何在心底唾弃自己没出息，但心里某处自发而来的热流压抑不住，煨烫得让人几乎要落下泪来。
    “周姐……”好半天过去，他才顶着一张泫然欲泣的表情，蹦出这两个字来。
    “不拆开看看吗？”邻居笑着说。
    井寻昼吸了吸鼻子，小心地拆开盒子。里头柔软的垫料上放着一张精巧的卡片——
    那是一张银行卡，崭新反光的卡面揭示着它刚刚诞生不久的命运。
    “这使不得！”井寻昼急忙把盒子关上，方才心里的感动顷刻间变作脸上的目瞪口呆。
    他僵硬地抬起头看向邻居，结结巴巴道：“你知道我是个正经人……”
    “想什么呢！”邻居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不上网的吗？我也是能看到那些传言的好不好？”
    “所以你要抢先一步做我金主？”井寻昼的表情已经由震惊变作惊恐。
    “傻猫！”邻居敲他的脑袋，“你是要和宸星解约了吧？你的钱够吗？”
    井寻昼不说话了。
    “你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拿。”邻居说，“说实话，在认识你之前，我是想养两只猫的，这些钱都是我为我的猫攒下来的医药费。”
    “但是现在养了你，我觉得就算了吧。”她笑道，“小井，我觉得你真应该好好反思，你总是忘了有多少人在关心你。”
    井寻昼已经不记得邻居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了，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在想些什么了。
    他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混乱，陈旧的刀子在里头搅，却好似又有一双温柔的手在伤口上抚摸。
    “我……关心……怎么会……”迷茫中，他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只触到一行冰凉的水痕。
    作者有话要说：
    小井其实是很不擅长应对善意的孩子，写的时候真的很想摸摸他。
    第18章 禁言
    “介绍一下，这是新转来的同学，名字叫张本强，请大家多多欢迎。”
    台下传来了齐刷刷的掌声，“转校生。”对于这些孩子们而言，是一个前所未闻的新名词。
    他们每个人都用力地睁大眼睛，试图从台上那个孩子的身上找出一丝一毫的不同来。
    被称作张本强的小孩却像没听到一样，冷着脸就坐到了座位上。
    有热心的小孩悄悄凑上来：“张本强同学，我们下课一起跳绳吧！”
    “我不是张本强。”小孩气呼呼地说。
    热心的孩子迷茫了，但看着他不善的表情，还是讪讪地退了回去，自此，“这个叫张本强的小孩是个怪孩子。”在班里传了开来，再没有人愿意与他做朋友。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犟！”院长恨铁不成钢地斥责道，“只不过是一个名字，你有必要跟大家都闹那么不愉快吗！”
    “你擅自给我取名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小孩毫不示弱地瞪回去，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院长被气得笑出了声，上去拎着他的耳朵，就把他往尽头的房间里拖拽。
    小孩努力挣扎着，却怎么拧得过身强体壮的成年人。一路上有无数小孩子窃窃私语，但没人敢上前阻止。
    “小欢今天又要被关禁闭了……”
    “好可怜，有没有人救救他？”
    “嘘！你们也想被关吗？”
    “今天你就在这里面反省吧！”院长狠狠地关上了门，连小小的窗也一并封闭。
    整个密不透风的黑暗房间里看不到一丝光明的可能性，随着新住客的进入，掀起一阵小小的尘灰。
    “反省就反省。”小孩面对着熟悉的黑暗，丝毫不怵，反而还对紧闭的房门放着狠话，“反省了算我输。”
    他说完闭上了眼睛，比起无尽的黑暗，关禁闭最磨人的还是绵长的孤独。
    但他早就习惯了这一切，关在小小的禁闭室里，他却仍自比为空间之王。
    “我的名字是寻欢……”他喃喃念叨着，双手紧握，像是幼龙抓紧自己最后一件珍宝。
    “喵喵喵！”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秋寻欢眼睛还没睁开，但身体已经条件反射地往胸口一捞，果不其然入手便是一只蓬松的大毛团。
    此刻毛团正一下又一下地舔着他的手指，誓当最守时的猫咪牌闹钟。
    秋寻欢不堪其扰，还是起了床，看着大橘无辜的表情，无奈道：“谢谢你，大橘。但我昨晚睡得比较晚，你也可以晚点叫我的。”
    大橘闻言只是歪了歪脑袋，满脸只差写着“猫猫不明白，猫猫饿饿”了。
    秋寻欢撸了撸猫，抱着他下了床。回想起方才的梦境，不由得有些汗颜。
    “怎么总梦见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他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似乎想将那些记忆驱散，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易敏云那里处理得如何了？”
    “呼。”井寻昼长舒一口气，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后，打开了直播。
    井寻昼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在心里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
    加油，熬过这三个月，猫爷就走人了！这么激励着自己，他打开了直播。
    直播间短暂安静了一秒，但也只是这一秒而已。如海涛般汹涌而来的弹幕顷刻间把可怜的屏幕塞得严严实实，连一丝余地都不曾留下。
    “你们慢点刷。”井寻昼无奈地说，“刷太快我看不见。”
    但弹幕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放缓些许，反而更加激烈了起来，大概能看出来好几拨人在互相辱骂隔空殴打，还有一波人自成一派，大概是看到“包养”二字就慕名而来的，此刻正在通过羞辱主播的手段来获得一些精神上的愉悦。
    自人类诞生兵法后世上再无这般混乱的战场，想看现场甚至都要请动物园大猩猩屈尊表演。
    房管在后台给井寻昼发了个哭哭的表情，表达自己也无能为力。井寻昼深吸一口气，决定当做无事发生。
    “杨杨连麦吗？”井寻昼问道。
    “连。”杨白的声音虽然还有些紧张，但整体状态已经比井寻昼想的要好太多了。
    井寻昼提起的心放下来一半。他最怕的不是自己身败名裂，不过是从零开始变成从负开始，又能差多少。
    他最怕的，就是杨白受不住压力突然犯病，那他就真成千古罪人了。
    “打铸铁城吧。”井寻昼说，“这个比较考团体配合，你们觉得呢？”
    可可和大鱼这两个人自然一点意见也没有，昨天的事件根本没有波及到他们，可可还因为对井寻昼的及时一拉，小小地吸了一点粉。
    井寻昼当晚也悄悄去她的直播间逛了一圈，看着她露着甜美的笑容念着或轻佻或不堪的弹幕，并没有比与他直播时生动多少，只是换了另一种模式而已。
    【主播完全不看弹幕呢www】
    【有脸开直播没脸承认吗？在这装死算什么？】
    【白夜求你说句话吧，我受不了了，粉你真的太痛苦了，想脱粉了。】
    【散了散了，他要打游戏了，没劲。】
    别听，别看，别想。井寻昼内心默念这六字真言，正准备开游戏，却被一条突然蹦出来的留言吸引了注意力。
    【白夜昼行，我是你十年老粉，这是我第一次在你的直播间留言。我们在这里并非咄咄逼人向你讨要说法，恰恰相反，我们都很相信你。
    我们需要的只是你的一个态度，如今你这般躲躲闪闪，又会伤了多少爱你的人的心？】
    这条留言在一众阴阳怪气中显得格外突出，恍若清泉一般让人眼前一凛。
    十年老粉这个名头象征着什么不言而喻，井寻昼一瞬觉得自己再不说些什么，仿佛就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似的。
    “我……”他张口。屏幕画面却一黑，他愣住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被强行关闭直播了！
    他试图通过重新登陆补救，却发现短短一瞬，自己的直播账号也登不上去了。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新信息，来自他的经纪人：“井寻昼，慎言。”
    宸星，真有你的啊。井寻昼一时间也来了脾气，愤然回复道：“你们这样，和犯罪有什么区别？”
    短信发过去便石沉大海了，他捏紧了手机，无数次提醒自己不要对物件发火，才忍住想要投掷东西的冲动。
    【井哥，你怎么突然掉线了？】杨白发来消息，【弹幕骂得好厉害，都在说你是心虚了逃跑了。】
    【我这里情形比较复杂。】井寻昼也不是没想过找人帮忙将自己的情况代发，但显然为了他得罪宸星是很不划算的。
    如果他想更早脱离苦海，似乎就只有强行与宸星解约这一条路可以走。
    作为宸星的当家花旦，他与宸星的解约费用自然也是高昂了，数额高达五亿。
    而井寻昼粗略地算了算自己的资产，这么多年下来，除了与江湖间的商业合作，宸星几乎没给他接过什么外务。
    虽然此举在粉丝中备受好评，代表宸星想对井寻昼的培养路子很是上心，不让他为俗事烦忧，但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井寻昼攒下来的钱并不多。
    加上早年他刚出名时，那群拿着亲戚名头上门来讨债的人……
    他手里存款的大头早已被此套空，剩下的零零星星加起来不过只有两百多万。两百万听着虽多，但在五亿面前完全不够看的。
    说起来，周姐给的那笔钱，还真是救命钱呢。他僵硬地笑了笑。
    加上他的存款，就凑满二百五十万了呢！
    这个数字太过于巧合，仿佛在警示他此刻解约就是二百五。
    要么忍耐，要么出钱。有些时候世间法则出奇的残酷，众多所谓的两难抉择也不过是一场无能的掩饰。
    井寻昼低下头，无声地打开推博，果不其然，【白夜昼行逃跑】已经上了热搜榜首。
    点进去一看，视频正好截取到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屏幕却骤然黑下去的场景，看上去确实就像是试图狡辩却心态崩了的一幅画面。
    底下热评第一是一张截图，正是他直播间挂上的公告，大意是本人身体不适，停播一周。
    要不是主角是我，我估计都觉得这个人一定有鬼了。井寻昼歪着脑袋，漫无目的地想着。
    【相信白夜昼行人品！不信谣不传谣！】
    【服了，既然真的清清白白，他为什么不出来解释？】
    【到现在还没上来，是真的心虚了吧？】
    【笑死了，他的工作室从他出事后就一直跟哑巴似的，估计也是没法反驳吧。】
    前排的评论打得死去活来。井寻昼活了十年，粉丝数量虽然不少，但还是被庞大的路人摁着锤。
    在真假消息乱飞的网络世界，一件事情无论真假，只要没有及时澄清，即便是假的。久而久之，也会变成真的了。
    另一边的杨白，正在努力和大鱼可可进行协商。
    “白夜现在没法用直播间，能不能用你们的代为直播？”她问道。
    “小姑娘，你当这是什么？”大鱼自与井寻昼组队以来，第一次用这般有生气的语调说话。
    但里面的情绪却是满满的轻蔑，“我们和白夜不同，直播间是我们吃饭的东西，如果因为他的原因被封了，我们吃什么？”
    “那这样训练怎么办？”杨白焦急道，“至少……不开直播也可以，至少我们训练的频率还是保持住吧！”
    “那可不行。”大鱼道，“停播一天我们损失多少钱？白夜会给我们补吗？”
    “说实话，你真的觉得我们能赢吗？”
    一直保持沉默的可可终于开口了，“你知道边北的队伍都是些什么人吗？”
    “如果只有我们，白夜或许还能带起来。”她认真地说，“但你真的觉得，他还有余力能带得动一个你吗？”
    “我……”杨白被戳到痛点，不知如何反驳。
    “你们兄妹情深的戏码也上演够了，你真为了他好就退队吧。”大鱼说，“不过现在也没必要了，照这样的趋势，他能参赛都是万幸了。”
    杨白不说话了。屏幕另一端的她，红着眼圈，死死盯着井寻昼被关闭的直播间，终于下定了某个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过渡后马上回来！
    第19章 掌心吻
    【秋寻欢：你最近有空吗？】
    井寻昼刚睡醒，就看到了秋寻欢发来的消息，来不及惊喜，就被秋寻欢下一条消息彻底击晕了。
    【秋寻欢：要约会吗？】
    这就是传说中的职场失意，情场得意吗？
    他晕晕乎乎的，仿佛被人仰头灌了好大一口热乎乎的酒，直冲得他不分东西南北。
    欣喜归欣喜，但仅存的理智还是提醒着井寻昼，他现在和秋寻欢堂而皇之地出门乱逛，简直就是给网上那些好事之徒免费提供素材。
    那些人真的很爱包办婚姻，这下不一把子坐实他和秋寻欢早有私情，此刻更是干柴烈火重燃旧情。
    谁又知道他和秋寻欢连小手都没拉过？想到这一股悲哀直上井寻昼心头。
    哈哈，连手都没签过。他自顾自怜地抱紧了自己，一时不知该先烦恼哪个。
    【秋寻欢：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还记得之前他们在你手机里装的软件吗？】
    井寻昼收到短信后，点开手机软件分类，找到了那个图标是圆圆猫头的app。
    这还是之前秋寻欢带他去七猫工作室时，热心员工非要装的，一副说什么也要让他体验一下他们新开发游戏的魅力。
    井寻昼打开发现只是一个普通的吃豆人小游戏而已，关卡也很少，像是上世纪那种内存极小的手机里会装的游戏。
    井寻昼几分钟通关后，对这个游戏的边边角角都探索了一番，着实没找到什么新奇的。作为七猫工作室出品的游戏，这般平庸倒是有点奇特。
    【井寻昼：这个软件果然有隐藏关卡吗？】
    【秋寻欢：算是吧，你打开它，然后把你的手机和全息舱连在一起。】
    井寻昼照做了。
    秋寻欢再度发来消息：【躺在全息舱里，像以往那样启动游戏。】
    【是有什么内部未公开的内容吗？】
    井寻昼好奇，不是他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是宸星为了达成垄断游戏全息技术的目的，迄今为止宸星的全息舱依旧只支持江湖境这么一款游戏。
    其他公司打着全息游戏的卖点所推出来的网游，和十年前刚刚起步的VR技术相比并无多少新意。
    秋寻欢最后一条消息如是说道：【你试试看就明白了。】
    井寻昼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来了。他如以往那般躺在游戏舱里，调整面板，听着耳边温润的女声提醒着他：“游戏已启动，检测到您上次登陆地点，正在为您匹配资源。”
    一切都与寻常别无二致，熟悉的倒计时开始。他闭上眼睛，放松地在心里跟随着机械声一同默念。
    三、二、一。他睁开眼睛，一时间有些迷茫。
    眼前的场景并不属于他所认识的江湖境。江湖境正如它的名字，是一款美术风格为赤国风的游戏，里面的人物职业，诸如御医、锦衣、镖师等，都是颇具赤国历史韵味的名字，后期为了打破这种单调感，特地引入了一个天间世界，也带来了新的职业，在玩家中人气颇高的尊者、天仙以及司星，就是天间的特有职业。
    天间的设定为江湖境注入了新鲜血液，但本质上与赤国神话传说中的天庭极为相似，所有新职业和新设定，都是在赤国传统的神仙体系上书写的。
    关于江湖境的此般做派，业内对其褒贬不一，有人盛赞其为宣扬赤国文化一大功臣，有人则认为其故步自封，越来越无趣了。
    无论是天间还是人间，都是各自不同的赤风繁华。但井寻昼眼前反而是一片惨淡的虚无。
    一轮巨大而明亮的月亮在夜空中闪烁着炽白的光芒，黑暗无处遁形，土地被月光赋予了雪一般的质感，只消人轻轻一步踏上，就顺势泛起淡淡的晶莹尘埃。
    这不像是江湖境任何一个场景会有的风格，反而像是一个……崭新的游戏。
    “这是哪里？”井寻昼喃喃地念着。硕大的月亮让他心头有一丝不安，但他的视线却不由自主被月亮所吸引。
    “这是虚无之境。”身后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他猛然回头，看见秋寻欢笑眯眯地站在他的身后。
    在这样荒凉的场景中忽然看见另一个人，好似独自长途跋涉了许久，终于见到另一个旅人一般。
    井寻昼心头某处微动，被月亮夺回的视线再度放在秋寻欢身上，原本场景特地塑造的孤独感在此刻间被消解一空。
    “你还记得之前我给你看的企划吗？那份关于《天下奇谭》的草案？”
    秋寻欢很自然地走到了井寻昼的身边，一切都太过于真实，以至于井寻昼甚至能感觉到因为他的动作泛起的淡淡尘埃，以及身边多了一个热源的温度。
    “这不会就是……”他有些震惊了。
    “这其实是我们最开始的一个构想。”秋寻欢说，“比起江湖境最简单粗暴的天宫、民间、皇城的划分方法，我们为什么不引入更加广阔的世界呢？”
    “我还以为江湖境终于要不破不立了。”井寻昼看着周围，荒凉的土地却萦绕着一丝诡异的生命力，让人不由得想到了千万年前举着火炬在夜晚奔跑的人类先祖，心头涌上一股怪异的感觉。
    “江湖境的精神内核，说实话，已经被捆缚住了，很难大改。”
    秋寻欢说完笑了，他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井寻昼的手腕，还没等他脑子里产生什么奇怪的遐思，就开口道：“你试试握拳，就像寻常的一样。”
    井寻昼照做了，只觉得忽然一股从天灵感到脚尖的寒意传来，头顶上的月亮仿佛光芒更盛了，惊得他立马松开了手，那股寒意才消散而去。
    “这是月亮统治的绝对和平区。”秋寻欢幽幽道，“任何有进攻端倪的人都会被月亮抹杀，现在你应该明白这里为何如此荒凉了吧？”
    “你阴我！”井寻昼瞪大猫瞳，满眼写着受伤。
    “对玩家而言只是感受一下骤降的温度而已，抱歉，吓到你了吗？”
    秋寻欢双眸含笑，只不过他敏锐地从那双眼睛里捕捉到了一点狡黠，让井寻昼不由得有些恨得牙痒痒。
    他没忍住上前，对着秋寻欢的腰就是一个挠痒偷袭。秋寻欢显然是没料到他的突然报复，一下没站稳，加之井寻昼飞扑——
    一阵惨白的尘埃浮空，两人皆倒在了地上，皆是灰头土脸。
    “噗。”井寻昼先爬起来，看着一向如镜花水月般的秋寻欢一脸白扑扑的，像是刚在面缸里滚过一般，没忍住先放声大笑起来。
    “你别笑我，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秋寻欢嘴上说着，但也随着井寻昼一并笑了起来。
    他的睫毛很长，沾染上了尘埃，仿佛连睫毛也变作晶莹剔透的模样了。
    月色如水，柔软的风拂过他的衣角，好似一个无人的雪夜，只有他们两个还存于这世上。
    井寻昼看到此情此景，下意识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秋寻欢的睫毛，碰碎了一息尘埃。
    原本印象中会露出吃惊模样的秋寻欢，此刻却对他温柔地笑着，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我……”井寻昼突然觉得很口干，他刚想说些什么，就被秋寻欢握住了手。
    与先前的嬉闹不同，秋寻欢这次微微用力，以一种难得强硬的态度，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侧脸。
    感受到对方的体温缓缓地渡过来，井寻昼的眼神忍不住开始闪烁起来，想要逃跑的与留在原地的想法在脑子里打了个平手。
    “寻昼。”秋寻欢睁开眼睛，眸子里写满了坚定，“我会帮你的。”
    “帮、帮什么？”井寻昼没反应过来，瞪大着无辜的双眼看着对方。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他侧过头，井寻昼明显地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落在他的掌心。
    他浑身一激灵，绷紧了上身，不敢置信地看着秋寻欢。秋寻欢的视线正好与他对上，井寻昼能看见他露出了一个有些孩子气的得逞笑容。
    “井寻昼。”他听见秋寻欢含笑着说，“你会想要我吗？”
    天啊。井寻昼眼前一黑，我一定是在做梦。
    【以后想见我，就像今天这样来找我吧。】
    井寻昼已经不记得自己怎么活下来的了，他从全息舱爬出来的时候，险些腿一软摔倒在地，顺着墙边的镜子，能看见他整张脸已经红得不成体统。
    手机上是秋寻欢发来的消息，井寻昼正想斟酌着如何回复，秋寻欢很快再度发来了消息：
    【抱歉，之前是我情不自禁了，但是我所说的并无半句虚言，希望你能把我也加入你“重要的人”中。
    另：app设置到通关页面后再接入全息舱有惊喜。】
    这人在说什么啊！井寻昼快疯了，他钻到被窝里，把自己裹得死死的，来回滚了几圈，复又探出头来，张开嘴喘着气，像一条渴水的鱼。
    可恶！好高兴！睡不着！他揪着两搓被单，发出无声的尖叫。
    反正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他干脆起了身，按照秋寻欢所说，打开那个游戏app开始通关。
    以他眼疾手快的程度，以往通关是分分钟的事，但今天井寻昼显然被狠狠地影响到了，手抖着花了半小时才成功消灭所有敌人。
    也不怨井寻昼没出息，历史上比井寻昼还没出息的人多了去了，当年烽火台上。
    要是褒姒不仅仅只是浅笑，而是无比妩媚婉转一笑，周幽王绝对能直接跌落烽火台，哪还有后面那么多破事。
    再次登入这个世界。井寻昼睁开眼睛，先是被炫目的阳光刺得眯起了眼。
    待到他适应了周围的光线，才发现自己是在一片柔软开阔的大草原上，不远处伫立着一座小小的废弃木屋。
    一阵又一阵微暖的风吹拂过来，伴随着融融的阳光，井寻昼都忍不住舒服得眯起了眼。
    这是什么猫间仙境，一辈子不想离开了。他直接躺在被阳光晒得暖和的草地上，眯起眼睛就打起了盹。
    如果井寻昼有心探索，就会发现，废弃木屋的一角，藏着小小一册开发手记。
    其中第一页就写着：“如果我有猫了，我一定会带他来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开始反击啦！
    第20章 反击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邻居刚准备出门买菜，就看井寻昼做贼一样猫着腰溜了过来。
    “我刚刚出门，看到一个人盯着我的表情怪怪的。”井寻昼害怕地抱着双臂，“他不会要丢我臭鸡蛋吧？”
    “你最近小心点吧。”邻居揉搓了他的猫头，“有什么想要的喊我帮你带。”
    “嗯，你也小心。”井寻昼揶揄道，“看到我和你经常出入同一栋楼，他们还不整点激情三角恋出来？”
    邻居作势要捏他的嘴，还好井寻昼一个闪避进了屋，这才逃过一劫。
    玩笑归玩笑，井寻昼方才出门，是真的觉得怪怪的，好似有人在背后盯着他。他背靠着门，总觉得心里有点发慌。
    正当这时，他的好友列表再次闪动，这回不是旁人，正是那天和他谈完合同后，就沉默许久的云妈。
    井寻昼看到那个闪动的头像，某种被狂揉脸撸毛的恐惧就不由自主涌上心头。
    他本以为云妈看到他一屁股黑料，突然后悔了想毁约了。但云妈什么也没说，只是发过来一个表格。
    那是一张用户数据调查，里面的数据表明着即便井寻昼的事情已经闹得非比寻常，已经脱离了圈子引起了寻常路人的注意，但引导节奏的、煽风点火的，依旧是熟悉的ip地址。
    井寻昼见过这串数字。当年江湖境为他造势的时候，可没少请这批水军下场，业内的人都习惯把这批账号称作宸星的私军。
    “他们是真的要我死啊。”井寻昼感慨道。
    “你还不在我们旗下，我们贸然出手恐怕不妙。”易敏云发来消息。
    “谢谢云妈，我明白的，我现在的钱还远远不够解约。”
    井寻昼叹了口气，“我明天跟宸星联系一下，看看他们接不接受分期。”
    他心里也明白，这事拖得越久，自己的“价值”就会越多的损伤，原本他那微不足道的底气就是秋寻欢发来的乱七八糟表格给的，只怕再这么拖下去，他就真的从一块香饽饽变作黑煤球了。
    无论早先如何设想宸星之狠毒，但他从未在此刻这么明确地感受到宸星切切实实对他的绞杀，好在易敏云看在他身上那所谓“商业价值”，还愿意签下他。
    如果他是毫无背景的小主播，此刻可能已经背上了黑锅，如宸星所愿彻底消失在互联网世界。
    正是这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力量，连一向没心没肺的井寻昼都不由得心胆俱寒。
    井寻昼当然明白易敏云的良苦用心，也知道易敏云的难处。
    此刻他名义上还是宸星的人，如果易敏云以新公司的名义贸然行动，难免会给其他公司留下不好的印象。
    即便易敏云想用宸星内部的力量保他……结合到现在网络上或真或假的家产分割瓜，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易敏云的处境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自然从容，两人对“皇位”的斗争或许会持续更远。
    “要不我就正好回老家种田吧。”井寻昼开玩笑道。
    “胡说什么？”易敏云很快回复，“谁说你要自己解约了？”
    “可我现在不是宸星的人吗？”井寻昼愣住了。
    “你难道不会……X的！我都忘了宸星那群人给你配的是个什么狗经纪人了！”易敏云骂道，“我马上派人去接你，你趁早把这约给解了！”
    “可是……”井寻昼有点迷茫，解约是这么轻巧的事吗？
    公司交接呢？业内风评呢？违约金呢？可易敏云只叫他不要多想，去就是了。
    “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有人替你付了账单，我们是公平的金钱交易。”
    末了，易敏云若有若无地提了这么一句。井寻昼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到了秋寻欢。
    可能吗？他有些疑惑，虽然秋寻欢是参与江湖境开发的人，可他早就被宸星开除了，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帮到自己吗？
    虽然尚且看不清未来，但既然指明了一条道路，井寻昼自然不会再纠结什么。
    只是他在临出发的时候，犹豫片刻，还是给秋寻欢发了消息。
    【井寻昼：是你帮了我吗？】
    “收到了什么消息，让我看看？”
    易敏云忍不住把头凑过来，然而秋寻欢面无表情地熄了屏幕，让她扑了个空。
    “小气。”她嘟囔着坐回原位，“东西带来了吗？”
    秋寻欢点了点头，将文件递过来——那是一份股权转让证书。
    易敏云看着那份文件，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她抬眸看向秋寻欢，认真地说：“你确定？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唯一遗物了。”
    “在她留给我的东西里面，这个是最不重要的。”他笑了，眼神怀念。
    易敏云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劝他三思了，干脆地接过文件签了字。
    网上的消息是真的，易老太太的确对两人一视同仁，连股权都是均等分割。
    双方明争暗斗多年，各自势力旗鼓相当，本以为遗产分割能见分晓，却没想到老太太到死也给他们来了一出好戏。
    “易掣风那边这会也该反应过来了。”易敏云意有所指道，“不止是我能找到那百分之十的股权去向，他的人估计也在跟进。”
    “那又如何。”秋寻欢面无表情，“我给过他选择。”
    易敏云直勾勾地盯着秋寻欢的脸，试图从这张洛神脸蛋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恨意，但秋寻欢显然让他失望了。
    他的气质依旧恬静而温和，仿佛一副田园画卷，一派自然祥和。
    从未有人能撕开这副图画，易敏云多次试图查明其下隐藏着的丑陋而又伤痕累累的心脏，但多次未果。这并未挫败她，反而让她更生兴味。
    “你还记得吗？我曾问过你，如果想要一个人消失，你会怎么做？”
    她眼里充满了探究，像是看到了这世上最有趣的东西，“你当时给我的回答是什么？”
    “我会转过身去。”秋寻欢平静地说。
    “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呢？”易敏云盯着秋寻欢淡色的嘴唇，似乎是想从中得出一个自己想要的满意答案。
    然而秋寻欢只是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宛若从画卷里走出来的翩翩贵公子。
    他双手摊开，面带微笑道：“我已经转过身去了，那你呢？”
    “你会让他流放荒岛？还是受牢狱之苦呢？”
    【李涛，白夜昼行那个瓜有没有可能是在谈恋爱？】
    【1L 楼主：我是疯子我先说了，但是照片上金主的身材真的很起，目测快有一米九了，简直是小说中霸总的标配身材好吗！
    他和白夜身高差太萌了，是谁磕到了痴心总裁与纯情主播的先婚后爱，我不说。】
    【2L 白夜粉终于疯了？偷了别人人生的行为，一句谈恋爱就可以洗干净吗？】
    【3L 不想再给这个人眼神了，看到他就烦。】
    【4L 虽然但是，有证据证明那个男人就是宸星要员吗？十年代言人这么大的项目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给的吗？】
    【5L 楼上漏课了吧，已经有宸星内部人员指认他就是江湖境制作人了，给不给资源还不是制作人一声的事。】
    【6L 我服了，你们对制作人到底有什么误解？制作人要真有那么大权利，现在垃圾游戏至于那么多吗？】
    【7L 白夜粉又来偷换概念这一套了吗？别人都是从零开始，他用不正当手段先接触制作人就是不对啊！】
    【8L 我不装了……两人身材真的很登对，太顶了，我先磕了。】
    在许多众说纷纭的帖子里，真真假假扑朔迷离。然而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切不过是白夜昼行的粉丝在垂死挣扎时，一个帖子默默标起了红。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这个帖子迅速地窜到了论坛顶端，并在多日之后都盘踞其上。
    帖子的名字十分简单粗暴：【潜规则还是谈恋爱？带你走进白夜昼行的瓜后真相。】
    与此同时，此贴的内容也被迅速搬到了推博上，一下引发了轩然大波。
    好似有人在宁静的夜空点燃了一枚核弹，轰轰落地的核弹，驱散了所有黑暗的迷雾，顷刻间整个夜晚亮如白昼。
    【本人是一名资深吃瓜爱好者，有朋友可能熟悉我的id，知道我从不轻易出山，一旦出手就必定是探寻真相的真相。
    事先说明，我与白夜昼行先生没有任何层面的交集，他的团队也没给我转账，不如说各位应该已经注意到了。
    自从白夜昼行出事开始，他的团队就宛若死了一般一声不吭。
    许多人把这一点称作白夜昼行心虚的证据，可事实真的如此么？
    首先我们先从白夜昼行的团队入手。众所周知，白夜昼行的团队十分不靠谱，我所说的并不是粉丝打情骂俏一般的抱怨，而是有切实的证据。
    [白夜昼行团队误将广告成片上传][白夜昼行非公开性质直播视频被团队上传][论那些年白夜昼行团队与私生粉的交易链]感兴趣的可以戳进去看一看，我就不赘述了。
    窥斑知豹，白夜昼行的团队已经不是“不靠谱”的程度了，而是根本就无视白夜的名利与安危，只把他当作用完就丢的工具。
    经我考究，白夜昼行的经纪人，多半是这位吴惜奋（划重点，此次事件会多次提到他）。
    提到这位大部分人可能都一脸陌生，但是提到大名鼎鼎的XX网红下海事件，可能有一部分人就熟悉了。
    不错，这位下海网红的经纪人正是这位吴惜奋。他旗下的艺人，要么被他逼着做违心的事，要么糊得六亲不认。
    我们白夜昼行起初还未与宸星签约时的待遇可以参考这个帖子[扒一扒当年白夜昼行是如何红起来的]。
    大家可以从这个帖子里看出来，白夜昼行是属于糊得六亲不认的那一批。
    要不是他自身够争气，拿下了若干战绩，估计我们现在也没有白夜昼行的神话可以看了。
    如果白夜昼行真的是大家所说的那样不堪的人，为何在微末之时他不顺从吴惜奋的安排，反而糊了这么长时间呢？难道他就认为自己未来一定能勾搭到宸星吗？
    我们在这里就姑且算作白夜昼行心高气傲，只看得上宸星这类大公司吧。
    那么关键的第二点来了，白夜昼行当初是否配签十年约？是否存在潜规则操作的可能？
    关于这个，没有什么比这个帖子讲得更好的了[江湖境代言人候选数据]，这里面详细列举了宸星的人选。
    并且从讨论数、投票数、战绩数以及千度搜索指数各方面进行了综合对比，请务必点进去观看。
    不然不能明白为什么我要在下文把“白夜昼行拿到江湖境十年代言合约”称为二十一世纪电竞圈最大洗脑包了。
    如果你选择太长不看，在这里我也可以粗略地向你概括：除了千度平均搜索指数外，白夜昼行都是一骑绝尘，特别是战绩，已经达到了足以倍杀第二名的程度。
    而身为其劣势的搜索指数，也是因为吴惜奋拖后腿的缘故，并没有给他跟上后续的资源曝光，所以导致平均指数较低，但是若论峰值，白夜昼行仍是第一。
    综上所述，宸星有什么理由不选择白夜昼行？又何来潜规则的必要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长了在这里断一下，下章继续！
    第21章 我有男人了？
    最后，我要在这里讲一下大家最关心的事情，也就是所谓暧昧照片一事。
    最初爆出来的八卦营销号，信誓旦旦称其为“白夜昼行与高层密会”，并且配以暧昧的文字说明，好似两人已经天雷地火一般，但事实真的如此吗？我就说他们是谈恋爱，你还能证伪？
    不耍赖皮了，接下来我将以专业的角度，对这张照片进行分析，来证明营销号的大错特错。
    首先，时间。这是最关键的一点，也是破局的致命一点。
    众所周知，白夜昼行十年前破亿直播让他红得不能再红，而手握数个高含金量记录的他，也很少得到技术方面的质疑。
    所以如果真的要涉及到潜规则，最早的时间线必定是在白夜昼行破亿直播之前，也就是十年前。
    而这张照片，熟悉池星城的朋友们可能会发现背景的微妙之处。
    没错，这张被称为白夜昼行密会要员的关键性铁证的照片，竟然是在池星城金星街所拍摄！
    而十年前的金星街道还是一片待开发地带。那么问题来了，白夜昼行本人难道是异能力者，穿越到十年后和宸星要员吃饭？
    再者，所谓的宸星要员，也是无稽之谈。我看了很多言论，什么宸星内部人员亲口承认啦，我宸星工作的亲戚说啦云云，都让我怀疑你们是不懂装懂。
    但凡是追了易家大型连续剧的人，都不会不认识这位吧？
    这不就是你们平时里讨论皇位时提起都嫌晦气的废太子易故辞吗？
    这个身段和这身衣服，简直就和这张照片一模一样[路边偶遇，这是易家废太子吗？]你们将心比心对比一下，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可能又有人要跟我杠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废太子也是算半个太子，白夜昼行和这种上层人物在一起吃饭，就是不清白。
    拜托，你们平时吃瓜的时候，一口一个嫡庶有别挂在嘴边，现在又觉得人家行了？
    只要认真吃过易家连续剧瓜的人，都知道这位废太子从小压根都不在易家长大，还是成年的那会被捡过来的。
    回家前人家已经做了十八年孤儿了，哪来的权势？
    而且大家都知道他身份尴尬，看似顶着一个少爷身份，其实和易家人没有半毛钱血缘关系。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豪门，你会给一个成年后才捡回来、而且还和你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人什么权势？
    更别说后期他都被太子爷亲自赶出宸星了，现在还是无业游民呢，就别惦记人家了吧。
    综上所述，所谓的白夜昼行潜规则，纯属无稽之谈。这样的瓜都能在网上大火如此之久，不得不让我感到难过，这届网友的扒皮能力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此文一出，在各大网络上掀起了轩然大波。总有人感慨互联网有如惊涛骇浪，此言不虚。
    只要后浪够大，前浪只会被狠狠地拍碎在沙滩上。一时间参与转发白夜昼行瓜的营销号纷纷被网友拖出来鞭尸，而这篇洗白长文则成了网民们的新宠，尤其是最后那句感慨，已经被做成了表情包在人群中疯传。
    各种摇头人像配字“这瓜也能火”，一度成为了网络新兴人群的爱用图之首。
    井寻昼一觉醒来，刚打开手机，就发现杨白给他发了快一百条消息。
    仔细一看才知道杨白把那篇澄清长文发给了他，并且追了一晚上这篇文的数据，最后一条是：【井哥！这条长文的转赞评已经倍杀你的谣言博文了！造谣营销号的评论区下面全是在骂他的！】
    虽然很欣慰徒儿这么关心自己的清白，但“什么澄清文？”
    井寻昼皱着眉打开了杨白的链接，一下子就被扑面而来的熟悉的味道冲到了。
    当看到那句“我与白夜昼行的团队没有任何交集，他们也没给我转账。”那里，井寻昼忍不住皱了皱鼻子，这话说得倒是真的。
    毕竟这行文风格一看就是云妈的手笔。他叹了口气，看着激动万分以为真有正义路人出来暴打造谣营销号的杨白，觉得自己的这个徒儿真的有点傻得可爱。
    “看到我的洗白公关第一步了吗？”
    易敏云打来电话，得意洋洋地邀功。井寻昼没有感情地应和着，但语气里还是透露出一丝不太情愿。
    “会不会太夸张了？”他看完都觉得脸红，“什么数据倍杀啊一骑绝尘的，当年竞争还蛮激烈的。”
    “你懂啥！”易敏云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美强惨你懂不？不突出你这么一个美强惨的人设，怎么让路人怜爱？怎么让粉丝回心转意？怎么再吸新粉？怎么给老娘赚更多的钱？”
    即使隔着手机屏幕，但井寻昼仍然回想起了被狂撸的恐惧，默默地不敢吱声。
    只等易敏云撒完气了，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说有人替我付了账单，那个人是……秋寻欢吗？”
    “唔，可以说吗？”她的声音远了些，像是在征询一旁人的意见。
    井寻昼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丝变化，立刻大声道：“秋寻欢！你有在旁边听吧！”
    听筒另一端戏剧性地沉默了许久，才响起来一个温和的男声。
    “喂？是我，你先听我解释……”
    “你闭嘴！”井寻昼对秋寻欢，反而不知从哪多了些底气，“你是散财童子吗！就喜欢到处替人付账单？？”
    “寻昼……”
    “你再不闭嘴我就真的生气了！”他呵斥道，确定那头秋寻欢不敢再开口了，才继续道，“你是从哪搞到那么多钱的？你卖肾啦？你抽血啦？”
    “说啊，你怎么不说了！”井寻昼底气很足地质问道。
    “是你不让我说话的……”秋寻欢无奈道。
    “我叫你不说你就不说吗！”井寻昼话刚出口就后悔了，他抓狂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末了还是气冲冲地丢下一句话：“电话里说不清楚！咱们面谈！”
    说完他就自认为很酷地挂了电话。待到他躺入全息舱的那一刻，他才反应过来。
    我好像没说地点。井寻昼突然想到，秋寻欢能猜到我想说的地方吗？
    他刚想离开全息舱去补发个消息，却觉得自己这般举动有点打脸。
    纠结着耳边倒计时就已经结束，他顺理成章地到了先前的虚无之境。
    依旧是大得惊人的圆月，毫无生息的土地，只不过这次因为少了一个人，反而倍增寂寞。
    “寻昼。”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井寻昼猛然回头，看见秋寻欢气喘吁吁地站在他的身后，身上还穿着那身公事公办的西装，像是刚从某个会议室一路跑到全息馆。
    “我……”井寻昼看着这张脸，却忽然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什么打脸，什么详细面谈，全被他抛到脑后。
    多年后井寻昼回忆起如今与秋寻欢的相遇，都颇为无奈，因为你没法对这么一个男人生气。
    他生得这样一幅天赐容貌，本应如天使般受万人亲爱，可他却如梦魇一般，看似难以触碰，却悄悄吞下你的噩梦，一人独自咀嚼这份本不属于他的伤痛。
    井寻昼突然觉得自己很无理取闹。我何德何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想着，明明这一切是好事，明明有人帮你解决了问题，而我又算什么东西？
    我真的配得上这份好意吗？井寻昼看着秋寻欢，一时失了神。
    要论以往，他应该感到害怕，身上猫一般的直觉疯狂地尖叫着让他逃跑，那只梦魇装作无辜的精灵，只待你为他着迷之际，他所织就的甜美梦境就会将你彻底捆缚。此刻再不逃离，就会失去最后的一线生机。
    “我可以……吗？”秋寻欢轻声说。
    “什么？”井寻昼皱眉。
    “我可以，抱你吗？”秋寻欢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许不自在，由于身高差的缘故，井寻昼一眼就看到了秋寻欢耳后的嫣红。
    哗——梦魇开始收网，小猫再也逃离的任何可能性。
    井寻昼似乎也被秋寻欢感染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干巴巴地说：“可、可以。”
    秋寻欢像是骤然松了口气，走上前去，试探性地将他圈在怀里，确定他可以接受后，才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温暖拥抱。
    井寻昼觉得自己应该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因为他此刻就快和石头差不离了，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压根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该做什么？摸摸他？回搂他？还是……如果井寻昼在漫画里，此刻眼睛里定然已经转起了蚊香。
    秋寻欢倒是适应得很快，自然而然地将脸颊贴在了他的脸侧。
    井寻昼感觉到一片暖意袭来，周围也全是秋寻欢身上淡淡的气味。
    秋寻欢这人，人总是像淡淡一笔水墨画，连身上的气息也有如雨后的清浅空气，整个人仿佛不抓紧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似的。
    这是两人的第一个拥抱，井寻昼闭上眼睛，默默听着秋寻欢的心跳。
    很快，你也在紧张吗？这样的认知反而让井寻昼放松下来，他缓缓举起手，轻轻地回拥住了秋寻欢，并且捕捉到了秋寻欢身体的那一丝僵硬。
    “你看到了吧。”秋寻欢在他耳边低声耳语，“那些关于我的事情。”
    “看到了。”井寻昼回道，由于他脸靠在秋寻欢的领口，听起来有点闷闷的。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对你说的吗？”
    秋寻欢轻叹，“找个时机，我会把这些事情好好地对你说。”
    “那就闭嘴吧。”井寻昼闷声道，“你也不看现在什么时候。”
    秋寻欢失笑，他将井寻昼搂得更紧了些。秋寻欢的声音本就有一丝馥郁的质感，近在耳边的笑声更是醇如美酒，井寻昼没忍住红了脸，只把自己的脸埋得更紧些。
    “你没做伤害自己的事吧。”良久，井寻昼才开口道。
    “怎么会，小昼喜欢的是完完整整的我。”他笑着说。井寻昼的脸这会儿是彻底红透了。
    不知过了多久，秋寻欢主动结束了这个长久又显得过分纯情的拥抱。
    井寻昼还有点恋恋不舍，他感受着指尖肌肤残存的体温，一边觉得自己像个得了肌肤饥渴症的变态，一边又开始怀念起方才的怀抱起来——明明只分开了一瞬，他已经开始想念了。
    “小昼。”秋寻欢突然说道。井寻昼抬头，猝不及防，圆月沉没，浓重的黑暗袭来，秩序的月亮无法允许接下来的展开，试图用黑暗将两人分割开来，因为它知道那将是又一场伤害。
    “我有跟你说过吗？”
    背叛了月亮的夜风来得刚刚好，温柔地拂过两人的面颊，将那句话语，勤勤勉勉地递送到他的耳边。
    “我喜欢你，小昼。”
    眼前一片漆黑。
    而他听见了心跳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猛女落泪
    第22章 解约
    井寻昼，母胎单身多年，终于在自己过了29岁生日后，喜提男朋友一名。
    而池星的春天，也在此刻结束了。
    “依照我们对井寻昼先生的商业价值评估，恐怕如条约上所说的解约金不能满足我们的要求。”
    穿着正儿八经西装的吴惜奋，看着对面女人刀一般的眼神，心里已经开始发憷了。
    身后有人踢了他一脚，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把稿子念下去：“而且我司与井寻昼先生签订的条约也说得很清楚了，你所提的数额只不过是基础的底金，关于井寻昼先生擅自解约对宸星造成的经济损失，我们还会追究……”
    “啪——”女人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吓得吴惜奋一激灵。
    今天简直是他的倒霉日。吴惜奋内心欲哭无泪。本来他投靠易掣风的派系，帮忙扳倒自己的摇钱树井寻昼，已经让他做够肉痛了，可说好的补偿还没来，兴师问罪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他悄悄地瞧了眼自己对面的那个女人，听说这个女人就是传说中的易敏云，打扮得那么好看，估计也没把正事放在心上……
    “吴先生？”易敏云一开口，吴惜奋内心什么小九九都吓得烟消云散了，他连忙应声道：“您有什么看法？”
    感受到自己后脚跟又被踢了一脚，他才连忙正声：“我们是不会让步的，这是我们的合法权益。”
    “是吗？”易敏云勾唇一笑，“我怎么记得你们所要的额外赔偿，是建立在你们足够尽责的情况下呢？”
    “你怎能这样凭空污人清白！”吴惜奋气得跳了起来，脸涨得通红。
    虽表面如此，背地里他心虚地回头看了看，看到那个男人对他比了个口型：谈失败了你就完了。
    伸头缩头皆是一刀。吴惜奋真觉得自己能直接哭出来了，早知道井寻昼背后还有这么一号大人物，他当初说什么也不接这活啊！
    死到临头，他脑子里还在想着，没想到井寻昼看起来是个讨男人喜欢的，结果却是女领导的菜呢！
    易敏云不耐烦地拨弄着头发，最近事情太多了，连她都觉得自己有点脱发的趋势了。
    想到这里，她愈发烦躁，没等对面吴惜奋逼逼赖赖完，一手拍在桌上，只把那个本就畏畏缩缩的男人吓得出不了声，看起来可怜极了。
    “希望你能对你说的话负责。”易敏云冷冷道，“可别到时候让我抓到什么ip地址、内部人员泄密、擅自全面禁言你们‘爱将’的证据。”
    她有备而来，她有证据！吴惜奋惊恐地回头，他身后的男人终于坐不住了，上前一步把吴惜奋扒拉下去，自己亲自上阵与易敏云对话。
    “明明你和易总是亲人，为什么要把事情搞这么难看呢？”
    男人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如此，说完还略带深意地看向门外。
    “你们易总想毁掉本应属于我的人的时候，可没想过我是他的好后辈啊？”易敏云笑着说，“要不是你们偷换概念，现在井寻昼早就在老娘麾下了！”
    原本易老太太在世的时候，曾经多次表明出要将宸星娱乐方面的资产给易掣风、日化大头给易敏云，江湖境则完整的给秋寻欢。
    秋寻欢与易敏云天然联盟，按理说江湖境也应该是易敏云的囊中之物。
    只是井寻昼在其中的位置颇为暧昧，当初宸星为他单独设立电竞部。
    虽然借的是娱乐产业的人力，但井寻昼这么多年来吃的资源，确确实实是江湖境一口一口辛苦喂的。关于他的归属问题，自然吵得不可开交。
    易掣风本就对手握游戏全息技术专利的秋寻欢颇为忌惮。
    现在秋寻欢已有了流水巨大的江湖境，易掣风又怎能容忍让他再手握井寻昼这一名不亚于娱乐圈任何人的顶级流量。
    于是他费尽心思将秋寻欢赶出江湖境的中心地位，再毁掉不受控制的井寻昼，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易敏云何等聪明人物，只是一直隐忍不发，如今男人可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你们自己不当人，也别怪我不客气了。”易敏云冷声道，“今个儿这钱你们不要，明天再想要，就没这么好的价格了！”
    “你！”男人怒了，“怎么说你和易总明面上也是一家人，你不要让易总难看。”
    “一家人？”易敏云冷哼一声，“等分割令下来，谁还跟你谈什么一家人？”
    “分割令？什么分割令？”男人愣住了。
    “看来你心心念念的易总，也有瞒着你的事情嘛。”易敏云戏谑道。
    不得不说这话戳到了男人的痛点，男人脸色铁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何？这合同，你们是签还是不签？”易敏云咄咄逼人道。
    男人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就在易敏云觉得无趣想要离开时，他才缓缓开口。
    “我签。”他沙哑着声音道，“但你要跟我解释，什么是分割令。”
    “这才乖嘛。”易敏云满意地笑了。
    “如何？”易敏云谈完出门的时候，看到了门外等候已久的秋寻欢。
    跟在易敏云身后的男人听到声音，狠狠地剜了秋寻欢一眼，看得出他想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只是碍于易敏云在场，不好开口罢了。
    “很顺利。”易敏云把文件递给秋寻欢，认真道，“小井自由了这个消息，就由你亲口告诉他吧。”
    秋寻欢郑重地接了过来。易敏云刚想与他闲谈几句，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你换造型了？”易敏云出于自身敏锐的直觉，几息间就察觉到秋寻欢的不对劲——
    精心修剪过的发型，刻意搭配过的修身服装，以及身上若有若无的木质香气——可谓是身披决胜战袍，开屏到了极致。
    “嗯。”秋寻欢有些别扭地躲过易敏云探究的视线，“今晚有点事。”
    “今晚？”易敏云一脸震惊，上下扫了秋寻欢一眼，“看不出来啊，你进度挺快？我跟你说，虽然电竞选手没有恋爱禁止条例，可你要知道小井女友粉数量占比不少的。”
    秋寻欢不说话了，但看他脸上的薄红，都能猜测出他的心思几何。
    易敏云也懒得打趣这个木头，远没有逗某只猫好玩，叮嘱了几句要做好安全措施就离开了。
    “你倒是好手段。”易敏云刚离开，先前谈判的男人就忍不住开了腔，“我真不知道那个小主播有什么好的，在我看来不及易总的万分之一。”
    “人各有志。”秋寻欢又恢复了那一副平静的神情，只是淡淡地道。
    男人见秋寻欢油盐不进，暗自咬了咬牙，转身走开。吴惜奋此时赶紧从会议室里溜出来跟上，苦着脸在他身边小声说：“那个……关于我……”
    “你去财务室结算吧。”男人冷着脸道，“记住，这些都是你自己的自作主张，如果敢把公司供出来，你就死定了。”
    吴惜奋被惊得闭上了嘴巴，想起早先自己排挤下去的人的下场。
    明明气候刚刚入夏，他却已经感觉到了一股彻骨的透心寒凉。
    “一切都完了……”他喃喃道，缓缓地靠着墙边倒在地上。
    他的事业，他的地位，他多年的经营，就在今天这一刻，全完了……
    他迷茫地看着幕墙外的风景，外头风和日丽，又是一个好天气，就像他第一次进入这行的日子，让他坚信自己以后一定前程似锦。
    后面发生太多的事了，他做了很多坏事，害了很多人，但他却认为一切都是值得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更好的未来。
    他不受控制地，开始想起那名少年，那名看上去黯淡，却在他不经意间迸发出惊人光芒的少年。
    一切又回到了那天，回到了他与少年签约的那天，那时他不过多嘴，这么多问了一句——
    签约之后想做什么呢？他问道。
    当年的井寻昼还不似如今这般光鲜亮丽，因为饥饿显得脆弱，身上多是疏于照顾而留下的伤疤，总让他以为自己是从街上捡来了一只野猫。
    可是他的眼神却那么闪亮，里头的炽热几乎要将人灼伤。
    我不想辜负一个人对我的期待。
    他如是回答道。
    我怎么才想起来这些呢。种种回忆涌上心头，而少年锐利的目光如一把匕首，划开了他最后一道防线，让他仿若衣不蔽体。
    他惨白着脸，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某种情绪的苦楚，而他知道，这种情绪名为“羞愧”。
    今天的七猫工作室一篇欢腾，仿佛有天大的好事降临，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空气中放着轻松的音乐，飘散着爆米花的甜美香气，巨幕投屏着动作电影，连一向不爱挪窝的几人都随着音乐一下一下地舞动着僵硬的身体。
    这难得轻松愉悦的氛围，不为别的，只因今天不上班。
    清晨，光脑袋刚从床上艰难爬起，还未从昨晚的熬夜修改数据中缓过神来，就被突如其来的喜讯砸懵了头脑。
    【秋寻欢：今天休息一天，明天继续，辛苦了。[群发]】
    老大，虽然你对我群发，但我还是感觉到了你对我们的爱！
    光脑袋激动得热泪盈眶，果然谈恋爱的男人就是会变得温柔贴心啊！
    他兴冲冲地拎着一袋零食进入工作室，果不其然，其他人已经收到了短信，并且比他更早地开始狂欢起来。窗帘拉上，电影一放，一场久违的大型团建即将开始。
    而此刻的秋寻欢正在温柔乡……打游戏。
    “你看到那个怪了吗！上去戳它！手感很好！”
    井寻昼此刻在江湖境中，他的小号是正常人男的形态，身高直接拉满，捏脸倒是没怎么变。
    此刻他一张娃娃脸配着极其不符的身高，看起来颇为不协调。
    秋寻欢听信了井寻昼的话，上前一刀，怪物直接在他面前炸开，滋了他一脸粘液。
    “怎么样怎么样！”井寻昼激动道，“很真实吧！这是江湖境里最真实的杀怪体验了！”
    以往江湖境虽是全息游戏，但打怪体验极其差劲，并没有实体碰撞，以至于玩家们都吐槽下本像是在梦游。
    井寻昼更是压根就不爱全息下本，直接用键盘操作，打击手感还好，要啥自行车。
    “你说得好。”秋寻欢开始沉思，“这个打击质感问题，是时候改进了。”
    此时沉溺在快乐中的光脑袋，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未来几个月生不如死的日子都源自于井寻昼一句枕边风。
    他认真地看着电影，正在为电影中的悲惨爱情故事泪流满面。
    “呜呜呜，我们老大要幸福啊！”情至深处，他想起了身边人，忍不住嚎啕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
    祝所有打工人天天不加班，天天快乐【？】
    第23章 新的开端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白夜昼行最近风评好了很多？】
    【1L 楼主：以前开个白夜昼行夸夸贴，都有一堆人冲上来抬杠，现在怎么感觉都没什么人了？】
    【2L 新公司终于开始做事了呗，以前那些人老职黑了，但凡从最开始就追白夜的人都知道他清清白白。职黑愣是把这个洗脑包发了几年，欺负白夜粉不爱搞事。】
    【3L 我也觉得，以白夜昼行的技术而言，他的论坛待遇未免也太差了些。】
    【4L 熬出头了，终于熬出头了，这就是新公司新气象吗？十年老粉哭了。】
    【5L 不过这个新公司靠谱吗？我查了查，才刚刚建立，具体行情不太清楚啊。】
    【6L 其他不用清楚，看看最大持股人是谁不就好了？皇太女易敏云总认识吧？】
    【7L 呜呜呜，我们小白终于过上好日子了，信女愿意舍友一生吃素换小白平平安安。】
    托那篇《潜规则还是谈恋爱？》的福，纵使有部分清醒过来的网友早已发觉这是一篇绝妙的公关文章，但也为时已晚。
    网络上的风评就像是游走于天平之间的水，是非善恶只取决于那边的筹码更重而已。
    白夜昼行一夜翻身，道歉帖子与评论数不胜数，更有路人因此心生怜爱开始对白夜昼行入坑。
    易敏云可不是吴惜奋那样的无能软柿子，她乘胜追击，将以前白夜昼行工作室熟视无睹的遍布网络的职黑号统统连根拔起。
    一时间血雨腥风，仿佛一场酝酿已久的事变，而网友们则在无知无觉间，忽然反应过来，以往总是跳着抢着发白夜昼行黑贴的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夜昼行旧的工作室黯然退场，消失在数据之海里。新的工作室挂上崭新的V字标识，干劲满满地发表了白夜昼行的移籍申明，并且配上了新的公式照片。
    照片中的少年头发柔软眼神清冽，圆圆的眼瞳和着微微上翘的眼角，为这张雌雄莫辨的脸增添几分媚色。
    他依旧戴着他那标志性的猫咪口罩，穿着新工作室设计的战队制服，整个人显得清爽又俊秀。
    【我儿！这么看起来简直年轻十岁！之前工作室拍的都是什么鬼！】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小白手里还拿着他那二百五巨款购入的猫爪杯啊hhhh】
    【笑死我了，孩子都换新公司了，怎么还拿那破水壶啊！@白夜昼行工作室出来发工资啦！】
    【你们这群人不要逗猫逗太狠了嗷！还记得白夜现在看到红皮衣就眼睛痛吗？】
    【这里新粉，请问一下红皮衣是什么梗？】
    井寻昼收到了易敏云的消息，通知他移籍手续正在办理，不出意外今晚就能完成正式交接。
    而新的团队就如同流水一般自然地渗入了他的周围，迅速接手了他的推博、直播间与工作室。
    同时各项权限终于对他解封，井寻昼这才觉得自己重回现代社会，而不是新时代冷板凳人。
    收回了账号密码后，井寻昼第一时间登上了推博想发点什么。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简简单单发了一张昨天拍的太阳。
    底下粉丝迅速评论【小白你终于被放出来了！呜呜呜之前辛苦了！】
    【今天是好日子！是猫脱离苦海的好日子！猫要多晒晒太阳啊呜呜呜！】
    【白夜大神对不起，我之前跟风黑了你，后面才发现是谣言，真的对不起！】
    井寻昼略略扫过几条评论，目光最终凝聚于一点。
    【太好了，果然，相信你是个正确的选择。】
    熟悉的头像再度出现在了评论区。心里一热，井寻昼胸中最后一口郁气终于散了开来。
    果然他还是希望这些一直支持他的人不要因此受到伤害，现在看到大家都在充满活力地评论着，他就放心了。
    新经纪人的工作效率很高，迅速加上了他的联系方式，将他的赛季报名资料发了过来，上面明确地显示着他不再归属于宸星，而是云起旗下的正式一员。
    在井寻昼还未反应过来时，多个未来发展备选方案就传送了过来，从他是否参加比赛到今后的大致安排，严严实实一丝不苟，井寻昼难得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直至今日，他才有了自己是个大名人的实感。
    “呼，那现在差的就是……”他凝重着脸搜寻边北的消息，果不其然，边北团队已经磨合完毕，静待明天的副本开放了，而他这边的队伍，可谓是一团乱遭。
    易敏云曾跟井寻昼联系过，说要不要为他寻找更好的搭档一同参赛。
    井寻昼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个可能，但思索再三，还是拒绝了易敏云的好意。
    “明明你现在的队友一点也不靠谱。”易敏云恨铁不成钢道，“你刚换公司就拿下开门红，对公司对粉丝都是一剂强心针啊！”
    “再好的队友也需要磨合啊。”井寻昼失笑道，“而且临阵换将最损士气了，你自己就是打游戏的，你能不知道？”
    “你当我不晓得，你就是想带你那个小徒弟。”易敏云不满地哼了几声，还是默许了他的行为。
    大鱼和可可都对井寻昼的主动联系感到吃惊。尤其是大鱼，他极其不解：“我们可是在你最危机的时刻对你不闻不问，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心无芥蒂地来找我们？”
    “因为已经磨合完毕了，懒得再习惯新队友的打法了？”井寻昼笑着说，“开玩笑的，只不过想给你们一个机会而已，之前我不怪你们，我也是从小主播过来的，能理解直播对你们的重要性。”
    大鱼不说话了，反而是一旁的可可开了腔。
    “你这样是好习惯吗？”她第一次用真实的腔调和井寻昼说话，他才发现这个女孩子的真实嗓音相当低沉，像是陈放许久的香樟木，与以往直播中甜蜜的嗓音千差万别，“我听说那个把你害得这么惨的经纪人，就是你一时心软从旧公司带上的。”
    “唔，这是个意外……”提到吴惜奋，他有点窘迫。
    “你就不怕我们影响到你？你应该知道我们身上的代打传闻吧？我告诉你，这些都是真的。”
    一旁的大鱼想反驳，却被可可用更强硬的声音压了回去，“跟我们这样的人在一起也只会拉低你的人格，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井寻昼看着可可，一时间心里有点奇怪，如果非要让他形容出来，那就只能说是“平等”。
    这确实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当今世上，人人都知道彼此平等，人人也都知晓彼此不平等。
    “谢谢你们对我坦诚，我并不强迫你们一定要和我组队。”他真诚地说，“我说了，我愿意给你们一次机会，这是我的选择，而这个选择的后果我愿意承担。”
    “那么你们的选择呢？是什么？”井寻昼问道。
    可可沉默良久，连大鱼都忍不住出声催促了几声，她才宛若从梦中惊醒一般，轻声道：“对不起。”
    “没关系，如果不想加入，我也可以理解……”
    “不。”她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愿意加入，但是之前没能为你说话，对不起。”
    井寻昼突然发觉她的声音也没那么像木头。
    如果说井寻昼这边是刚刚整顿好残兵败将，边北这里可谓是兵精粮足。
    在井寻昼被迫下线众叛亲离的一周内，边北这点定时直播训练，比打卡上班都要准时。
    边北的粉丝直呼幸福，心里难免有点小九九，盼望着一场众望所归的下克上。
    “我是尊者，司夜用天仙，另外两人照样是驭云和锦衣。”直播尾声，边北安排道，“我们明天就用这样的阵容上场，现在有意见的可以马上提出来。”
    “我没意见。”司夜冷冷道。
    另外两人是边北的老队友，自然无意见。四人进行最后一轮简短训练后下了线，休养生息后，只待明天的决战。
    【说起来，司夜不是白夜昼行的徒弟吗，这么多天对自己的师父不闻不问真的好吗？】
    边北准备关直播的时候看到了这样一条弹幕飘过，这几天类似的弹幕数不胜数，而麦克风另一头的司夜却恍若熟视无睹般，公式化地道了声晚安就下线了。
    与此同时，队友小窗私敲了边北。他点开消息，是队内驭云发来的：【边北，我对司夜的技术没意见，但我们真的要用她吗？她再怎么说也是那个白夜昼行的徒弟吧。】
    【边北：徒弟而已，背刺师傅的徒弟还少吗？】
    【驭云：可是我总觉得她不太爱和我们交流，对我们防备挺重的。】
    边北闻言笑了。
    【边北：放心好了，司夜是拿钱办事的人。】
    他回想起司夜找上他的那一天，那低眉顺眼的神情，就忍不住嗤笑一声。
    他是没想到司夜这种看上去颇有傲骨的女人，竟然也有为了阿堵物折腰的一天。
    想到这里，边北调出了白夜昼行被封禁多天的直播间，对着热闹不已的画面，和源源不断道歉的弹幕，心里那团火似乎燃烧得愈发浓烈了些。
    “也好。”他自言自语道，“就让我们来场公平的对决，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晚十点，池星中央医院
    明明已经入夏，司夜身上却带着一件薄薄的外套。她的脸色看起来憔悴，但好歹是个健康人的模样，显然这件外套是带给另一人的。
    2301、2302……她数着房间号，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号码牌。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身体里的疲倦一扫而空，揉了揉僵硬的脸颊，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来。
    “我来看你啦！”她笑着推门而入。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了喜欢的地方XD
    第24章 决战前夜
    “杨杨！奶我！”
    “来了！”杨白冷静道。
    屏幕上的御医与井寻昼所用的镖师早被上一波冲击强制分离，二人皆只剩血皮，而井寻昼因为扛下了主要伤害，更是强行锁了1血。
    眼看boss下一波冲击就要接踵而来，杨白一咬牙，将最后攒着的一发悬丝放了出去。
    银白色的流光涌入镖师体内，镖师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御医用笨重操作换取的最大优势就是高额的治疗量，转眼间镖师的血量已经维持在一个健康的水平，但在下一波冲击波来临之前，御医是注定抽不出空自保了。
    “呯——”
    boss一拳砸地，震波所至之处天崩地裂。就当杨白觉得自己要牺牲的那一刻，驭云一个轻巧的拉拽将她拉向余波所在，而剑客恰到好处地将自己的盾贴给了她，硬生生地分摊下这波伤害。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井寻昼精准地操作着自己的人物，将接着上一波的冲势将自己送到御医身边，方便御医群抬回满血，一整个滴滴打波的概念。
    “有点那味了。”井寻昼在屏幕前，激动得热泪盈眶，“终于有点团队配合那味了！”
    以前的大鱼和可可虽然不说，井寻昼也能看出来他们心怀芥蒂，对他只是冷漠，对杨白就是轻蔑了。
    早先的磨合中杨白的御医多次死亡，看似是因为她最菜，但很多时候都可以通过辅助或坦克的配合提高容错率，从而为御医争取更多自保的空间，就比如方才。
    “说得好像我们之前孤立你一样。”可可虽然这么说着，但脸还是不好意思地红了。
    【我惊了，我居然一时间也和白夜是一个想法，你们居然会团队合作了！】
    【感觉队内关系都好了很多，之前大家都是在上班，现在有一个队伍的氛围了！】
    【我去，杨白这次可以啊，针也没扎歪，微操也好了不少，是换了打法？】
    【前面的对菜狗的容忍度是不是太高了？没扎歪就算可以吗？】
    “杨杨刚才的操作其实是最优解，虽然她放个瞬发群奶，我们都能丝血苟住。”井寻昼解释道，“但不方便后续的群抬，特别是boss还有连招。这样太极限操作了，我一般不爱极限。”
    “杨杨你很棒哦！”能夸奖的时候，他向来不吝惜自己的赞美，“还有大鱼，盾很甜，镖师也想要。”
    “是我忘了给你贴了。”大鱼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很多时候看似是治疗玩得菜，其实不过是治疗为其他人的错误买了单。
    如果早先大鱼的坦克提前给镖师贴了盾，也不会出现之前那么极限的二人丝血的情况。
    “没关系，再来一盘？”井寻昼提议道。虽然现在时间已经有点晚了，平常的大鱼和可可早该冷漠地拒绝他，但两人此刻都点了点头，表示一点意见也没有。
    【呜呜呜，好起来了，真的好起来了！】
    【是我错觉吗？白夜队伍氛围真的好好哦！我都有点想和白夜打工了……】
    【“我一般不爱极限”认真的吗？您老江湖有名的白夜司星流给忘啦？】
    “好汉不提当年勇。”井寻昼摆摆手，“你们别乱给我舞奇怪人设啊！我最近吸了很多新粉的！”
    再开一局碧波海城。这个本因为走位极多，团体配合机制更是一环扣一环，被粉丝们亲切地称为碧波运动城。
    在明天就是正式比赛的前夜，选择这个最考团队配合的副本进行演练，足可窥见井寻昼对于这支队伍的信心。
    而事实也正如井寻昼所料。卸下戒备的大鱼和可可已经能切实地从团队角度出发，比起以往的孤狼操作，也开始考虑与队友的技能组合。
    而之前因为太菜被骂上热搜的杨白，在新来的观众们看来，好像并没有评论所骂的那么没用，虽然较之其他三人显得弱势，但战略意识上已经不输三人了。
    碧波海城的boss是一只巨大的古代鲸鱼，它的核心机制就是会随机点名一到两名玩家，对其释放水流并进行抛抛乐。
    被点名的玩家会短暂陷入失重状态，无法位移也无法使用任何技能，直到另一位队友截断水流为止。
    与此同时，虽然被点名的玩家不会受到伤害，但是水流被截断后，却会造成相当于血条一半的全屏伤害。
    由于这个boss的特性，玩家们不能站得太密集，不然直接一人点名全家上天，在欢声笑语中打出GG。
    而站得太分散也会导致输出的损失，在默契几乎为零的玩家之间，甚至会出现两人同时跑去截断水流而炸死全团的惨剧。
    他们这把开局boss就点名了驭云。可可迅速远离人群，而井寻昼一行人则抓紧输出，原本这次该由治疗去截流。
    但杨白不为所动，甚至切换了攻击模式，将自己的全部治疗技能转换为伤害向boss砸去。
    “我去，杨白这波是要走献祭流。”大鱼忍不住喊道。
    献祭流最初是谁发现的，已经不得而知了，但因为能在短时间内造成大量恩断义绝事件，故而现在的人鲜少用到。
    献祭流正如其名，便是待到boss点名辅助后，直接献祭辅助上天。
    一分钟内水流不被截断，上天的人就会强制死亡，而一分钟的时间内，已经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但此举的明显后果就是辅助的体验极差，如果是朋友，更易造成友尽。
    至今江湖境各大论坛流传甚广的情感咨询帖中，不乏半数的开头都是：那天，我只是把我男/女朋友祭天了……
    一分钟时限到，boss被狠命crush掉了四分之一的血量，就在大家以为辅助要为组织光荣牺牲的时候，一道短暂金光闪过，驭云飘飘然落地，仿若无事发生，如果不是角色身上还散发着淡淡余晖的话。
    而金光的来源，来自于御医手中的小针，这正是御医的独特技能，续命针——
    以将队友催眠三秒为代价，使之三秒内受到致命伤不会死亡。
    五分钟一个，用过的都说好，玩家们都喜欢将其称之御医妈咪亲手为你织的毛衣。
    “我去，杨白这是献祭金身流。”大鱼又是忍不住喊道。
    “杨杨你背着我找师傅了？”比起为杨白的进步欣慰，井寻昼更是敏感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这样的手法有些熟悉，一瞬间他仿佛幻视了，眼前操纵着御医的不是杨白，而是他的另一个徒弟，司夜。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杨白的操作模式已经不是自己简单纠正的那套，而几乎和司夜一模一样，包括一些走位细节和技能组合习惯。
    井寻昼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后台叮咚一声轻响，房管给他发来消息。
    井寻昼仔细一看，【白夜昼行不爱极限】已经悄悄地登上了推博热搜，点进去就是他的白夜司星流极限操作剪辑。
    不明所以的路人点进来，一开始忍不住质问这人是不是傻逼，包里血药怎么一直空转，可看着看着却纷纷忍不住惊呼出声。
    飘逸的司星在井寻昼手里就如同一滴雨般，在密集的伤害中寻求最安全的一点落入，配合着司星格外绚丽的特效，让人仿佛已经忘却了这是一个副本，而是在亲身参加一场神秘的祭祀仪式。
    底下热评第一针对这个视频，给出了最贴切的答案，一句【该视频不具备任何参考价值，没过八声孤雁塔的，老老实实和门神约会吧。】
    引发众人伤心事，一时间评论区哀嚎遍野，已然变成门神ptsd患者互助中心。
    “这不会是你们买的热搜吧！”井寻昼第一时间前去问询经纪人。
    而专业能干的经纪人则迅速秒回了他的消息，和与他相看两厌的前一位经纪人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经纪人：我们没有买热搜，恭喜你，井先生，你的热度不减反升了。】
    井寻昼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忍不住道：“你们这群人是一边开着pr一边蹲直播吗？你还是人吗？”
    【哈哈哈小白看到热搜啦！】
    【笑死我了，传下去！白夜昼行怒斥粉丝不是人！】
    【救命，放过猫吧，他太多梗了！】
    回归游戏中，井寻昼的注意力从观察团体操作，逐渐转换为观察杨白一人的操作上。
    果不其然，如果有司夜的铁粉高玩在，在某个间隙，甚至会把杨白的操作认作是司夜本人。
    一声悲鸣，boss终于化作泡沫消失在清澈的海域中。
    此时时间指到凌晨两点，正是一个大部分人都陷入安眠的时间。
    四人道了晚安，纷纷下了线。井寻昼打开杨白的聊天界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犹豫片刻，还是点开了好友列表中的那个猛男头像。
    【井寻昼：杨白是你教的吗？】
    猛男头像是灰暗的，司夜并不在线。井寻昼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惊觉他们上次对话已经是许久以前了。
    “滴滴。”
    刚从医院出来的司夜收到了新消息，打开一看，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笨猫。”她轻叹一声，熄灭了屏幕。
    随着直播间的画面中止。边北关掉了电脑，沉思良久，最后也不过嗤笑一声：“也不过如此。”
    此刻的七猫工作室依旧灯火通明，而秋寻欢耳机里的声音骤然中止——这代表着他所观看的主播已经下播了。
    “老大，这是新的演算模型，你要不要看看效果？”
    光脑袋摸着自己可怜的几根头发，顶着一双兔子眼，控诉地看着秋寻欢。
    “今晚就到这里吧。”秋寻欢温声，而他的话有如大赦天下的圣旨，一瞬间整个工作室短暂地恢复了些许生机。
    随着一段兵荒马乱的收拾声，倒地入睡的入睡，跑路回家的回家，方才还明亮的工作室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秋寻欢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掏出了手机。
    【秋寻欢：明天加油。】
    没等到司夜的回复，反而等到了某人的祝福。方才还昏昏欲睡的井寻昼瞬间清醒了起来，盯着这条消息，脸上不受控制地露出了笑容。
    他本想发一个晚安好梦的可爱表情包回去，却一不小心手滑，点到了以往他说骚话时会用的“有空一起睡觉”的○图，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消息就发了出去。
    我完了啊！他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手忙脚乱地点了撤回，但还是晚了，秋寻欢发了一个“？”过来，更是让他想要当场离开这个星球。
    【我不是故意的……】井寻昼苦哈哈地开始打字。
    【秋寻欢：可以哦】
    【谢谢你，我就知道你不会在……】井寻昼的手突然僵掉了。
    另一边，想象着井寻昼此刻的表情，秋寻欢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低着头，纤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跳跃着，留下一行信息：
    【如果你这次比赛赢了，我们就一起睡觉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泪
    第25章 正式开始
    “终于！万众瞩目的的天山寒梅宫副本开放了！”
    今天一早，江湖境官方的直播间就已经打开，在众望所归中结束了倒计时——
    游戏更新完毕，全新的高难副本开启，新的赛季正式开战。
    “能接到江湖境的邀请，我真的太荣幸了。”在说话的是女主持人钱菲舞，她虽然一直是某大众频道的当家花旦。
    但也曾多次在推博上表明自己对江湖境的热爱，而江湖境自然也不负她的期待，在这次赛季邀请她做主持人。
    “我们这次请到了这次高难副本的主要设计师易明华先生。”钱菲舞热情道，“那么易先生，能请您透露一下这次副本的设计思路吗？”
    “可以稍微透露一点点。”易明华面露得意，“这次的副本难度远超于之前的高难副本，对于各大参赛选手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那可真是了不起！”钱菲舞很是捧场，她将话头转向参赛选手，开始与弹幕互动，“这次的参赛选手我也有所耳闻，请正在观看的各位把你们心怡的选手打在公屏上吧！”
    井寻昼顶着黑眼圈爬起来，都怪昨天秋寻欢说了些奇怪的话，害得他做了奇怪的梦。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临近开服的七点五十了。惊得他从床上直接蹦了起来，一通光速熟悉后，人模猫样地坐在直播间前。甫一开播，就看见浪潮般的弹幕涌了过来。
    【隔壁在故意排挤白夜大神！气死了！】
    【无语，这么小肚鸡肠的公司肯定开不长久。】
    【老东家尴尬吗？觉得尴尬之前怎么就不做人呢。】
    “发生什么事了？”井寻昼有些迷惑，频道里的杨白适时给出了答案：“隔壁江湖境官方直播间正在讨论参赛选手，井哥你和边北是两大热门选手，你们粉丝们想去弹幕投票，发现‘白夜昼行’是官方屏蔽词。”
    “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连一直扑克脸的大鱼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我还没听说过有公司这么排挤自己前员工的。”
    “让他们去吧，我们打我们的。”井寻昼摆了摆手，对着弹幕好一阵安抚，才将话题拉倒平常的水平上。
    “叮咚！”
    清脆悦耳的更新完毕的声音响起，一时间所有人的表情都严肃了些许。
    几乎是同时操作，所有人点开游戏。如果此刻在官方直播间观看，能看到数个千奇百怪的选手分屏，在一瞬间变作同一画面，硕大的“江湖境”logo在千百个分屏上同时涌现，不得不说相当壮观，连主持人都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短暂的过场动画后，选手打开副本一栏，用鲜亮的字体标记着的“天山寒梅宫”，在一众副本中格外亮眼，这代表着它还从未被通关，而这项荣耀亟待千万人前仆后继上前摘取。
    “那么比赛正式开始！”主持人的嗓音因为激动有了些许变形，而弹幕此刻也无心挑错，而是更加热情地留下文字，来为自己心仪的选手应援。
    “我们也开始吧。”井寻昼深吸一口气，点下了进入副本。
    他难得有些紧张，不仅仅因为这是他阔别一年以来第一次参与游戏竞赛，更是因为这是他换了公司后打响的第一战。
    这不仅关乎他未来饭碗稳不稳，更是与他的偶像包袱息息相关。
    副本匹配成功，职业选择是他们早就商议好的，保持原队伍不变，只不过井寻昼换成了输出更高的尊者。
    这一点上和隔壁的边北可谓是打上了。弹幕看到井寻昼选了尊者，忍不住在直播间嗷嗷乱叫，似乎已经预感到了最终决战之时，两人旗鼓并进不分上下的刺激场面。
    副本正式开启，梅花雨落，沉睡依旧的宫殿再度被唤醒，数不清的魂灵凝聚于一处，变作了第一层的boss——梅魂。
    “小井，加油啊。”邻居早早就起了，此刻心慌意乱得早饭都没做，只能顶着江湖境的直播间，试图将每一个选手的状态都收入眼底。
    “周姨，你要更相信他一点。”秋寻欢在旁边安抚道，“先去吃早饭吧。”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他的神情也绝不轻松，从他一副想要把江湖境直播间那位侃侃乱谈的易明华撕碎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
    “喔，出乎意料的是，居然不是我们知名选手白夜昼行领先。”主持人惊讶道，“边北的团队这边一直保持着最新的进度，我们能看到一些其他选手还未触发的机制！”
    “我们之所以退货白夜昼行，是有原因的。”易明华冷哼一声，“他的队伍明显慢了边北一大步，甚至都不是第二快的。”
    “说起来，白夜昼行选手已经二十九岁了，在电竞选手中算是老将了呢。”主持人试图转移话题。
    “哼，二十九岁了，就该退休了！”易明华很不客气。
    观看人数一时骤降，辱骂他的弹幕开始井喷，让其他选手的粉丝不厌其烦，由此短暂地揭开一场混战：选手们齐头并进，粉丝们掐得死去活来。
    “啊！”主持人正发愁如何挽回，却看到白夜昼行分屏上显示该队已团灭，忍不住一声惊呼，“发生了什么事，白夜昼行选手的队伍好像触发了什么团灭机制？”
    “这是我设计的高明之处了。”易明华面色又得意起来，显然方才辱骂他的弹幕并没能影响他，“第一层极其凶险，对手速和反应速度的要求很高，不是专业的选手就不要试图通关了。”
    字里行间颇有讽刺的意思，但由于白夜昼行此次确实惨烈，这次反驳他的声音没有上次那么多。
    井寻昼这边气氛很凝重。
    方才boss释放了全屏大伤害，可可和大鱼勉强能够跟上，但杨白则完全奶不住，以至于他们这个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一下子化为了乌有。
    “我们慢点推关，不急。”井寻昼沉声道，“开始主要以摸索为主，按照我们自己的速度来。”
    “嗯。”杨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井寻昼能理解她的心情，但此刻也无暇安慰她了。
    “再来一遍！”他下令。
    天山寒梅宫中，只有这一层是团体全员都在场，故而该层也是最考验团队协作的。
    井寻昼按照以往的经验对其进行了一些“押题”，推测关卡策划可能会从哪方面进行设计。
    他们昨天针对各个类型的boss做个各种应对训练，几乎把江湖境热门的冷门的机制都给摸了个遍，好不容易建立起些微信心。
    但谁能料到这一层的团体联动机制如此之多，以至于一人犯错，连坐全团的失误比比皆是。
    其他团队也陆续出现了团灭，只有边北的团队还在相当紧密地配合着。
    “左方位可能会有aoe，注意留出走位空间。”
    “boss有三种攻击形态，注意观察她的袖子。”
    “可以通过落地阴影判断下落位置，迅速调整。”
    边北的直播间除了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就只有观众们都十分耳熟的清冷女声。
    而边北的团队在女声的指挥下顺利闪避了大部分的错误，故而进度最快，且一次都没有团灭过。
    【我去，司夜太强了吧，我都怀疑她有稿子了！】
    【司夜老粉都知道这是常规操作了，你们过于追捧白夜昼行，总是忽略了司夜的厉害之处！】
    【司夜是牛，但是没边北carry她也牛不起来啊？你没看上个攻击她自己都没来得及闪吗？】
    【都自己队就别吵了，好好看比赛吧！我看边北这把能赢！】
    相对于能迅速拆解各个机制并找出应对措施的司夜，处理机制一直都不是井寻昼的长处。
    两人就像两种类型的学霸，一种是学得好又能教的，一种是学得好却完全教不了的。
    井寻昼就光荣属于第二种，他虽然能回避掉大多伤害机制，但队友与他实力悬殊过大显然是团队的致命伤。
    再一次团灭后，井寻昼呼出一口气，道：“刚刚谁看没闪过boss的袖子？这个一人闪不掉，后续的联合伤害三个人吃不下的。”
    “抱歉。”这次说话的是大鱼，“我看不懂这个boss的三段变化，是随机的还是有规律的？”
    “我猜应该是根据你和她之间的距离而定吧。”井寻昼挠挠头，“我一般前后都走走试一下她的反应。”
    “我试试吧。”大鱼点了点头，再度开盘。
    官方直播间内的分屏上已经出现了陆陆续续的团灭，所以井寻昼团队在其中的团灭显得没那么突兀，但与之相对的，一次都没死过的边北团队才格外引人注目。
    “边北这边的司夜选手，真的很优秀。”主持人忍不住赞叹道，“她的观察力相当惊人了，整场比赛中都保持着相当高的集中力！”
    “这只是表象，你更应该看到边北与她的配合。”说起边北，易明华自然不吝惜赞美之词，“你能看到边北一直在配合司夜的走位，司夜的反应甚至要比边北慢上些许，她的提醒更像是说给反应更慢的另外两人听的。”
    话音刚落，边北一个走位失误，被boss刮得只剩血皮，而司夜所操纵的天仙不得不用上压箱底的医疗资源把他的血条堆满，以应对下一次的全屏伤害。
    “这波算我的，是我误估boss攻击范围了。”边北说，“辛苦一下司夜了。”
    “我大血包交了，你们都谨慎一点。”司夜声音很冷，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公式化的人要玩普度众生的奶妈。
    但边北非常欣赏这种精密计算绝不多奶的选手，另外两个队友也只能忍气吞声。
    相对于稳步前进的边北一行人，井寻昼这边可谓是兵荒马乱，短短一小时内可谓是死得千奇百怪，仿佛在上演欢○树和它的伙伴们。
    “不慌！”不知第几次团灭后，井寻昼高喊以提升士气，“我们各种死法都死过了！应该也算摸透机制了，现在冷静下来！”
    “杨白！”他先喊道。
    “我不该总是站太远，虽然能卡位闪避伤害，但是会奶不到队友。”杨白开始检讨，
    “大鱼！”
    “我对自己承伤能力估计过高了，下次我会更加谨慎。”
    “可可！”
    “我忘了boss影子还有伤害了，总是连坐到大家，抱歉。”
    屏幕前的秋寻欢没忍住一声轻笑，显得一旁焦急的周顾行像个傻子。
    “这有什么好笑的。”周顾行盯着他，“小井都落后这么多了！”
    “小昼，真的很可爱。”秋寻欢托着腮，眼里一瞬间涌上些许痴迷。
    周顾行看他的表情顺便变得像看鬼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痴汉行为【？】
    第26章 持久战
    【最近赛季，休息一周。】
    七猫工作室的中央放着这个牌子，原本应该在家睡得天昏地暗的成员们，此刻注意力全集中在墙体大屏幕上。
    “再过一个小时，我们上午的比赛就要结束了。”主持人的声音在工作室中回荡。
    这次的速通赛分为上午场、下午场与夜间场，中间为选手们留出了适当午休用餐的时间。
    并且为了照顾选手们的健康，夜间场定在12点结束，就这样持续着，直到首杀达成为止。
    虽然官方时间定了下来，但难免有些队伍为了追赶进度，凌晨时分仍然在进行推关。
    对于这种情况，官方在直播间保留他们的直播分屏，任由观众见证。
    但首通是个持久战，为了全程保持充足的精力，有经验的队伍一般不会采取熬夜赶进度这样近似于自杀的行为。
    “目前边北队遥遥领先，方才那个全屏大伤害虽然有点危险，但是至今没有团灭。
    反而是早先呼声颇高的白夜昼行处于一个远远落后的局面，不知道这最后一小时里他会不会逆袭呢？”
    “嫂子是被陷害的。”光脑袋没忍住，大声喊了出来。
    “嘘！”高个儿没忍住打了一下他的光头，“不要打扰大家看比赛！”
    只见屏幕上边北队那边的boss血量只剩一半了。虽然之前的伤害驭云没能躲过，但是天仙的战复技能自上场后一次没用过，资源应该还是吃得消的。
    而相对的，井寻昼那边就显得有点惨了，一群残兵败将被boss撵着打，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手握多项战绩，统治了江湖境近十年的电竞选手的比赛现场。
    “杨杨，注意袖子！”井寻昼高声提醒，但还是来不及了，杨白所操纵的御医被抡倒在地，没有奶妈的队伍显得格外艰难，不一会儿大鱼也扛不住了，整个队伍也算是废了，只能再度重来。
    井寻昼操纵着尊者在看似仙气飘飘，实则杀气十足的袖子中穿梭，内心有些担忧。
    他能看出来，杨白对boss的三段变化很不熟悉。这个机制是有些难了，会根据玩家与boss的距离决定攻击姿态，而攻击姿态则又对应着三种不同范围的伤害，光看袖子反应对于杨白而言根本来不及，只能通过自己与boss之间的距离判断姿态并且迅速走位，是一个吃熟练度的过程。
    “袖子那里，杨白能不能贴着白夜走？”可可提议，“这样的话就无脑跟着白夜躲就行了。”
    “我觉得可以。”井寻昼沉吟片刻，赞同了这个建议，“杨杨，你注意一下时间，快到袖子阶段的时候提前走位和我站在一起。”
    “好。”杨白低声道，“很抱歉。”
    “没关系，我们再来一盘。”正好场上也只剩井寻昼一个人了，基本等于完犊子。
    他坚持了十来分钟后光荣牺牲，但同时也在这十分钟内为队友展现了一番如何花式闪避。
    【不得不说白夜大神的走位真的就像在流动的水！要是旁边没有血条，我都要以为是电影了！】
    【真的！我还以为只有我有这样的感觉！真的好丝滑！】
    【白夜粉已经没得吹了么？已经沦落到吹美观了？】
    【前面理解能力不过关不如赶紧关直播多读几本书。】
    重开一盘，按照可可的提议果然有效，只不过增加了御医的更多走位量，导致原本就手短的御医需要更长时间的站桩来弥补输出与治疗的损失，这在目前走位频繁的boss面前显然有点吃紧了。
    “杨杨你可以适时放弃输出。”井寻昼提醒道，“我们不过打得慢一点而已，现在以稳妥为主。”
    要不是一个游戏副本的设计与制作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做成，井寻昼都要怀疑是设计师是专门针对他这种情况做的了。
    事实上，井寻昼也猜得八九不离十，这个副本确实是宸星为了击碎白夜昼行这块招牌而设计的，至少在易明华的指挥下制作组是这么做的：第一层针对奶妈，第二层针对辅助，第三层针对坦克，一切机制的目的，就是让井寻昼有力没处使，体会一把活生生被队友拖累致死的滋味。
    到时候配上他们漫天的通稿，绝对能把井寻昼黑了又黑，直接变成弃子，转而扶边北登基上位。
    “边北通过第一层了！”正当选手们死去活来、观众们有些疲倦的时候，主持人一声惊呼，不知惊醒多少梦中人。
    只见边北的团队以一死一残血的壮烈场面推平了boss，身着锦衣的魂体化作翩翩碎末，消失在画面里。
    而婉转动听的音乐与接踵而来的锁定动画，昭示着边北团队正式通关了第一层。
    石牢缓缓落下，司夜所操纵的天仙被锁入其中，无缘第二层。
    边北的直播间直接弹幕快把屏幕掀翻了，弹幕欢呼着胜利的高歌。
    江湖境官方的直播间也很惊喜，他们没想到能有团队快到第一天上午就通关了第一层，而距离上午场结束仅剩十分钟。
    “这已经算新纪录了吧！”主持人激动道，“没想到我能有幸为这场赛事直播！”
    “边北团队真的不负众望啊！”易明华鼓着掌道，“白夜昼行那边在干什么呢？”
    “呃……他们好像找到了自己的节奏。”主持人有点尴尬，生怕易明华又开始自己的长篇大论，急忙说道：“不过已经在奋起直追了，不知道下午场会不会有逆袭呢？”
    一层的boss梅魂，作为一个守门员的存在，已经算是历代高难副本中最难的了。
    她有着最为智能的设计，甚至会对血量更少的队员进行补刀，而在团队副本中，一个治疗能复活的次数是有限的，死了太多次基本就可以重开了。
    井寻昼本人发挥正常，几次都是碍于团队的原因被迫重开。
    弹幕隐隐约约有了一边倒责怪杨白的趋势，而井寻昼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出声，不然后果会更加严重。
    他只能放柔了声音：“我们停一下吧，再找一下彼此的错误。”
    一旁的时间显示着上午场的时间已所剩无几了，现在与其加紧推关，还不如复盘一下之前的机制，以免出现更多重复的错误。
    他这边的弹幕与边北那边天差地别，一头欢呼胜利，一头惨淡经营。
    直播间此时连弹幕数量都比平时少了很多，剩下的不是在自我催眠式加油，就是在指责队员的失误。
    “叮咚——”一声脆响，代表着上午的比赛正式结束。井寻昼如蒙大赦一般，赶紧关了直播。
    “杨杨，你之后就跟着我跑，也别看什么袖子不袖子了。”
    没人看着的时候，井寻昼才敢这么放肆跟杨白讲话，“需要分散的时候我会提醒你的。”
    “你最好是吧。”杨白揶揄道，“你一跑起来就忘了你还有个好徒儿了，等跑到位了发现身边没人，才反应过来徒儿躺板板了吧？”
    井寻昼闻言松了口气，杨白能和他开玩笑，就证明她的状态不错。
    “说起来，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做了个决定吗？”井寻昼突然想起来，好奇道，“不会就是跟着司夜偷偷训练吧？”
    “差不多吧。”杨白笑笑，“这都给你看出来了？”
    “那是，你们俩流派我可分得清清楚楚。”井寻昼拍着胸脯开始吹牛，“我对我徒儿的关爱是独一无二的！”
    “井哥，你跟我说实话。”杨白说，“比起我而言，你是不是更想和司夜做队友？”
    井寻昼一下愣住了。
    “我其实对司夜有一点点嫉妒。”杨白小声说，“她有天赋，打得也好，能帮到井哥。而我只能被用来当拖井哥后腿的工具。”
    “你们俩都不是一个性质的选手，这没法比啊。”井寻昼对杨白突然起来的剖白有些不知所措，“司夜整体配合非常优秀，而且拥有超群的记忆力。你的优点在于对机制的理解力很高……”
    “你这话真应该在司夜面前说。”杨白笑道，“她总是跟我抱怨你不怎么夸她呢。”
    井寻昼不说话了。
    不对劲。他想，这很不对劲。
    杨白的状态一直都很不对劲，好似在对他隐藏什么。如果只是偷偷和司夜训练了，真的有必要瞒着他吗？
    井寻昼察觉到了，却不知怎么问出口。他听着杨白轻松的声音，这种情绪他能感觉出来，杨白并没有说谎。
    “杨杨。”他说，“你不要勉强自己啊。”
    “放心吧。”回答他的是杨白欢快的声音，“等一切都结束了，我还想找井哥玩呢。”
    短暂的午休后，下午场正式开始。短短一上午便已经有一队通过第一层，与欢呼雀跃的粉丝不同，此时诸位选手心中都多了几分凝重。
    边北出奇的强势让有些选手心中不免打起了退堂鼓，甚至有人开始预测，按照这样的状态下去，边北今晚就能打通整个天山寒梅宫。这在江湖境的速通比赛中是前所未有的。
    “下午场即将开始，对于第二层的设计，您目前有什么可以透露的信息吗？”主持人问道。
    “这是我们江湖境第一次设计团体副本，自然团队的合作是最重要的。”
    易明一边说一边点头，“像那种以为自己很强就可以拖全团过本的，趁早还是歇了这个心思吧。”
    主持人听完不由得汗颜，只觉得这位设计师是真的很恨白夜昼行，见缝插针也要黑他一下。
    “废话不多说，让我们来看看下午选手们的表现吧！”她专业地说道。
    井寻昼与团队分析了半个中午的问题，短暂地休息了片刻再度上阵。
    “杨白你好了吗？”他习惯性地连麦，出乎他意料的是，对面拒绝了连麦邀请，而是直接发来消息：【可以，直接开吧。】
    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越发浓烈了。井寻昼不安地开启副本，不知是不是心里想的事情有点多，分了他的心思，一个走位的失误，boss一巴掌拍下来，他顿时只剩血皮——吗？
    尊者身上泛着淡淡的光晕，血条依旧是健康的状态，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仿佛陷入了昏迷——
    这正是御医对井寻昼扎了续命针，让他获得了短暂的无敌时间，成功卡掉了boss的伤害。
    弹幕反应过来，开始盛赞杨白的突然靠谱，大鱼和可可仿若平常一般无甚想法，只有井寻昼觉得不对劲。
    一个人，再怎么进步，能在短时间内手速都进步到这种程度吗？
    井寻昼惴惴不安地想着，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司夜，不会是你吧？
    他握紧了鼠标。
    第27章 追平
    在速通比赛的过程中，出现更换队员的现象其实并不少见，但多半都是自己队伍中的替补成员。只要队内超过半数的成员同意更换，是不违反规则的。
    井寻昼一边猜测着，一边凭感觉操纵着游戏角色。尊者作为江湖境人气最高的职业，最具特色的就是他独特的位移系统。
    与其余角色或快或慢的冲刺不同，尊者有一套空间切换的位移模式，在关键时刻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但相对的，尊者的弱点也暴露得很明显，就是会时不时在场上飘来飘去。
    如果队伍里奶妈配合不好，很可能技能全奶了空气，尊者照样是个血皮。
    为了应对广大尊者玩家的需求，江湖境特地研发出了另一种与之相对的治疗职业——天仙。
    天仙同样具有尊者的特色位移系统，能够充分照顾到尊者的血量。
    而背景设定中，天仙与尊者乃是天间共生共灭之人，每一个尊者行走人间都有天仙相伴，更添几分浪漫的色彩。
    天仙和尊者的情侣号在二手市场也是需求最多的，有很长一段时间，单身玩家们几乎随处都能看见天仙尊者们情意绵绵鸳鸯剑的场景。
    直到忍无可忍的单身狗们向官方反应后，官方才大手一挥，把两人技能一通解绑。
    于是原本的情意绵绵剑逐渐变成了你将跳河我唱歌的惨剧，因为江湖境分手的情侣逐年升高，已成为游戏一大笑谈。
    玩笑归玩笑，尊者作为奶妈最头疼选手之首，与天仙绑定是有一定理由的。
    而如果尊者匹配到了著名手短患者御医，那基本就是一场放生惨剧。
    井寻昼选角时，也是出于对团队输出的多重考虑，才选了尊者。
    他本意是想着自己少犯错，让杨白的御医为两个队友兜底，这样还有得一拼。
    却没想到天山寒梅宫的第一层如此针对奶妈，杨白已经有吃不消的趋势。
    杨白确实是吃不消，但这并不代表着刚刚勇闯第一层的司夜也会吃不消。
    boss归于中位，袖子形态开始变换——她又要故技重施，施展她的三重攻击了。
    井寻昼习惯性地想让御医贴着他走位，身上骤然多了一个缓慢回血的buff，回头一看御医早已躲得远远的了。
    【笑死我了，白夜大神，你被放生啦！】
    【这就是我要看的场景，我从08年就开始就等着这个画面了！】
    【杨杨终于学会放生输出职业了！可喜可贺，你终于是合格的奶妈了！】
    喵的。井寻昼心里默念一声，这么损，别猜了，肯定就是司夜没跑了。
    但身体记忆远超他的反应速度，井寻昼下意识的摁了锁定boss，无视缤纷飞舞而来的袖风，直接原地进了爆发。
    就在boss施展了第二重攻击，最后一重就要将他掀翻在地的时候，御医的续命针如影随形地飞了过来，正好对上了boss的最后一层袖风。
    井寻昼一个回闪飞到御医身边狠狠恰了一口奶，方才的回血buff刚好到时——而他的血条正好跳满。
    【好起来了！我们白夜队终于在状态了！】
    【白夜昼行冲啊！不要让那个傻逼设计师看不起！】
    井寻昼此刻无暇看弹幕，反而是熟悉的默契感让他更加确定了对面就是司夜。
    他们这对师徒向来不走寻常路。就在天仙尊者流席卷整个游戏论坛时，他偏偏要和司夜研究一番尊者御医的配合，这不研究不要紧，还真给他整出点名堂来。
    先是司夜发现天仙和尊者的位移系统虽然能完全对上，玩起来手感流畅。
    但是天仙作为奶妈中输出最高的职业，实际上也被尊者捆缚了手脚，本来可以与输出技能配合更好的位移全都用来照顾尊者了，灵活性大大降低。
    而御医虽然手短，只要背好时间轴，预先站位，再配合好御医本身粗暴巨额的治疗量，机动性反而比天仙更高。
    两人将研究成果展示出来后，虽然得到了一定的正面反馈，但不是人人玩游戏都能背下时间轴的，所以最普适的打法还是天仙与尊者。
    没有废物的职业，只有不会玩的选手。这句话人人都会说，但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
    井寻昼几乎是一个交锋间，就从熟悉的配合中察觉到了对方的身份，就好似一个呵欠，对方就已递上枕头来的周全感，是司夜独有的气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杨白突然变成了司夜，而司夜却不肯出声，他隐隐约约觉得这和杨白之前所做的决定有关，而大鱼和可可的默许态度更让他怀疑自己是最后一个知情者。
    等比赛结束后就去问问她吧。他如是想着。
    边北能成为第一个突破第一关的选手，司夜在其中的作用必不可少，而司夜也仅仅是与他磨合了短暂一段时间而已。
    井寻昼与司夜多年来的默契压根是旁人无所企及的，两人的动作如此协调。
    以至于弹幕一时间都忘了说话，看着尊者的身影纷飞如蝶，攻势如火，而一旁御医不动则已，动如疾风，针若迅雷。
    此情此景，不像是游戏比赛中出现的，反倒像是某部奇幻电影的特效镜头，在本就飞花落叶的清冷寒梅宫中更显惊艳。
    boss此时的血条已经见底，她此刻即将用出最后一个三重变化。
    井寻昼依旧原地进爆发，一副与boss拼死一搏的姿态。
    boss开始读条施法，袖子飘忽若仙，对着面前的尊者就是全力一击——
    与之前不同，这次袖风的伤害格外惊人，尊者几乎是吃了一下就只剩丝血。
    原本的套路已经行不通，一旁大鱼所操纵的剑客已经准备上前交接承伤。
    然而井寻昼却没有移动分毫的意思，手上输出不停，看样子依然准备硬吃第二波。
    “扎我！”井寻昼一声断喝。
    此时虽未有人应声，但御医显然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道金色流光闪耀而起，几乎是与boss的第二波袖风同时抵达尊者的身边。
    不愧为boss的最后一击，续命针的3秒无敌效果被袖风所带来的的debuff压缩到只剩一息，根本撑不到第三波袖风的抵达。
    而御医前一刻已经交了唯一的远程治疗技能悬丝诊脉，如今井寻昼所操纵的尊者可谓是孤立无援，弹幕也乱作一锅粥。
    【我不敢看了呜呜呜。】
    【都到这里了，不要啊！就差一点点了！】
    【先别说了，看白夜的操作！】
    虽然续命针的三秒无敌被破了，但是同时也意味着原本三秒不能动弹的副作用也消失了。
    井寻昼此刻积攒的技能槽正好满了，在boss下一波袖风来临之前，他将最后一个大招读了出来。
    一阵终极绚丽的特效闪动而过，与boss的袖风在空中短暂地交错后，嘶吼着冲向了boss的身体——命中了！但是boss此刻还差最后一丝血！
    boss的袖风即将擦到尊者，而尊者此时的瞬移读条还差两秒才能转好，已是身陷山穷水尽之地，再无回天之力了。
    眼看他就要在此功亏一篑，光荣牺牲。袖风突然凝滞不动了，在下一秒化作片片梅花花瓣——
    boss的血条在此刻归零，堂堂天山寒梅宫一层守门人，居然被debuff 给活生生跳死了。
    井寻昼熟悉地在频道打出“辛苦了”，对着直播间摆出一个得意的小模样来：“怎么样？有帅到你们吗？”
    【救命啊，这是什么中门对狙吗？】
    【我仿佛在看西部片牛仔对决，谁懂。】
    【所以这是通关了吧！我们白夜通关了啊！是选手中第二个通关的啊！】
    此刻尊者的位移技能转好，他瞬移到御医身边恰满了血条。
    石牢应声落下，将御医牢牢锁住，昭示着第一层的正式通关。
    大鱼和可可很是激动，可可更是在队伍频道中发疯一般地发起了表情包。
    杨白那端依旧没有打开麦，但井寻昼已经知道那头究竟是谁了。
    “辛苦了。”他轻声道。
    “太精彩了！”主持人也在密切注视着白夜昼行的战况，虽然已经落后边北好几个小时，但现在看来仍然有一战之力，“这场比赛真的打得太精彩了！无论是御医的紧急救场，还是尊者对boss血量的精准计算，都相当之出色！感谢白夜昼行团队为江湖境增添这么出彩的一笔！”
    “不过是运气好跳死了boss而已。”易明华不满道，鼻孔出气时发出像小猪仔一样的哼哼声。
    主持人早已习惯他的语出惊人了，弹幕都懒地骂他，此刻庆祝井寻昼的胜利更加重要。
    另一头的边北虽然领先，但是不知是不是少了司夜这个人形保姆机的存在，打得相当吃力，一下午也团灭了几次，相对于井寻昼这边惊险刺激的丝血反杀，反而显得有些后继乏力。
    此时官方的钟声再次响起，下午场的比赛结束，而目前只有两支队伍通关了第一层，这样的发展最吊人胃口，原本理直气壮压边北赢的人也开始犹豫了起来，白夜昼行的预计胜率在缓慢回升。一切似乎只在今晚见分晓。
    “小井追上去了！”周顾行站起来，忍不住在原地转起了圈圈，一旁秋寻欢脸上也露出了些微笑意。
    他掏出手机，突然很想和井寻昼打电话，突然很想见到他，很想亲自……触摸他。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闭上眼睛，果然这样的你，再耀眼不过了……
    空旷的训练室中，司夜双手离开了键盘。
    【井寻昼：杨白是你教的吗？】
    这条几天前的消息还停留在她的聊天页面上，也是她与井寻昼的最后一条消息。
    电脑屏幕在她淡色的眼瞳上留下反光，她盯着屏幕，让人捉摸不清她的想法。
    一旁杨白的头像闪动，发来了消息。
    【杨白：辛苦司司了，钱我已经转给你了，你注意查收。】
    司夜很快回复：【谢谢，你也早点和井哥解释吧。】
    【杨白：我会和他好好说的，要把你说出来吗？】
    司夜抿着嘴唇，沉默片刻，还是打下了这么一行字：【井哥估计早就看出来了，我们瞒不过他的。】
    【杨白：抱歉，我还是学得不太像……】
    【司夜：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杨白：对了，小春现在怎么样了？医生那边怎么说？】
    司夜的手指猛然一跳，回想起病床上那苍白的面孔，她不由得捏紧了自己的双手，痛苦像是毒液一般，缓慢渗入她的面孔。
    “笃笃笃——”
    就在此时，门被敲响了，与此同时还有门外响起来的清脆声音。
    “小龙虾外卖！”井寻昼像模像样地喊道，“外卖员收留伤心代打，还有哭哭倾诉服务哦！”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写写司夜
    第28章 司夜与败狗
    “夜”
    “司夜！”
    司夜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保持着看书的动作已经许久了，但书上讲了什么，她好像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你怎么了？”曲春儿担忧地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太勉强自己了？”
    “没事。”司夜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看着曲春儿病中仍不掩忧色的脸，心里某处柔软被牵动了些许。
    她起身，没忍住轻轻别了下她脸侧的碎发：“你不用担心我，我比你想象得要强得多。”
    曲春儿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躺了回去，只是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依旧盯着她，丝毫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这里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她避开了这双眼睛的注视。明明里面什么都没有，但她依旧感觉到了被灼伤的感觉。
    又是在一个深夜回到家中。推开房门，她轻巧地迈入这一室寂静，以往两人共用的器具，竟然也有一半落上了浅浅的灰。
    她珍惜地拿起其中一个杯子，轻柔地拂去上面孤独的烙痕，色泽柔和的杯身上面印着可爱的动物图案，在仅有月色的家中却显得愈发寒凉。
    她放下杯子，突然觉得没意思起来。
    司夜能和井寻昼关系如此亲密，必然身上是有些相同之处的，就比如，他们为自己找寻借口的开头，都是“我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我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司夜想着，我以前可是人生洒脱家，天下第第一逍遥客。
    当年的司夜虽然出生于正派家庭，周围一切都是对她一举一动的规训，起初她确实做得不错。
    留着淑女的黑色长发，穿着总是得体，举止向来文静，即便是最闷热的夏天，女生将闷热的领子解开，她的扣子依旧扣到最上面一颗。
    但是她真的很酷。有人小声地说，好想成为司夜那样的人啊。
    不错，即便周身一切都妥当体面，但她的酷却不是这一副寻常皮囊可以掩盖住的。
    当年还没有那么多形容词来描绘她，于是人们不约而同地形容她为“酷”。
    成绩优异，身材修长，跑起来能掀起一阵小风，几乎每个校园文学中，都会有这样一个人的身影。
    于是她也活成了这般模样，在平凡父母的界定下长成了出色的模样。
    等她升入大学。父母已经为她打点好一切，她一毕业就能拥有体面的工作，等待她父母退休的那天，再合理继承父母的职场遗产。
    她活得正派又高雅，追星、偷偷化妆、为某个不值得的混蛋放声大哭，一个笨蛋女孩青春期可能会经历的坑都被她巧妙地躲开。
    你好酷呀。又有人这么说。一个人并不需要挫折也能成长，只要她足够聪明，就能够规避一切危险。她对此洋洋自得。
    酷女孩司夜已经成年了，就像所有女孩都需要一个精致小挎包，一根柔软的化妆刷，顺理成章的，她需要一个男朋友。
    家里人对此无比看重，像面试一样选了许多男性来，他们一点也不酷，但他们都叫自己是“精英”。
    按照家人原本的构想蓝图，他们大学毕业一两年后就可以结婚，趁着年轻要一个健康宝宝。
    司夜不明白为什么这事要趁早，可能是为了年纪大了后悔了，还可以再生一个？
    而她没意识到，她的完美人生篇章在此终结。
    屡次相亲失败，她与家庭的体面关系开始失衡，一道从不属于她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名为“质疑”。
    男人，男人啊。她每次失败后，都想着，男人，哪儿都好，每个人都需要男人，人类也都是男人，但——
    她偏着脑袋，看着一旁看书的女孩儿——女人，好像更加吸引人？
    女孩儿柔软饱满的淡色嘴唇落在她的眼里，让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那是否是真实。
    脑中的画面一转，这嘴唇落在一张面目模糊的、男人的脸上，她没由来一阵恶寒。
    一切都开始崩塌，不复的信任，没有支撑的潇洒，让酷女孩再也酷不起来。
    她自信地躲过了一切女人才会掉的坑，却没想到最后还是会栽倒这群女人身上。
    她烦躁极了，火气上来的时候甚至想将自己从里到外一并撕碎，游戏里那个自称是她师傅的自大男人还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喜欢女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是啊，你是觉得一点问题也没有。她想着，自由万岁，人人平等，善恶有报，漂亮话谁都会说，你又怎么能体会到我的感受？
    此时她的舍友们，一个在和男朋友煲那愚蠢的电话粥，即使自己有一堆事来不及做完；
    一个对着屏幕里的妖魔鬼怪心动不已，连刚拿到的生活费都悉数投了进去。
    她本是其中最聪明的一个，但她自觉自己此刻与她们并无分别，这样的认知让她觉得火大。
    【你没吃过小龙虾？】
    发泄情绪的时候，不知不觉间会说出点有的没的。司夜看着手机上的回复，回想一下，自己好像真的跟这个人小小抱怨了一番，但这是生活这块美玉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小瑕疵。
    反倒是这个人，自称是他的师傅，却活得像只败狗。司夜点开他的直播间数据，只有寥寥数十个人在看，打赏更是零星无几。简直就自己光明未来的阴影面。
    就当是可怜他了。她想着，勉为其难地回复了他：【因为没兴趣，所以没吃过。】
    【可以一试。】他几乎是秒回。司夜有些疑惑，他此刻正在直播打游戏，哪来的另一只手回复她呢？
    终究是拗不过这个败狗师傅。同情，就当是同情。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在约定地点等待许久，没等来想象中败狗一般臭烘烘的男人，反而看到了一只正经猫。
    这人，有人说过他特像猫吗？司夜一时有些无语。
    眼前的男人——或许称作少年更为合适，虽然老爱在她面前摆年长者的谱，但看起来年轻极了，尤其是那双圆圆的猫瞳，更让人对他的年龄划上了一个问号。
    他猫猫祟祟溜到她身边，像间谍一般压低了声音：【我看起来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她闻言才注意到此人的穿着打扮，可谓是老气横秋，一副不属于这个年代的眼睛挂在他胸口旧西服的口袋上，头发也被发胶梳得光光亮，看起来像是么传○集团的人。
    这人靠谱吗？司夜开始后悔了，从小到大父母就告诫她不要和这种社会流子交往。她怎么就因为一时同情上了当呢。
    等到了家门前，方才还是骗子模样的少年清了清嗓子，司夜顿时神奇地发现他的气质“正派”了起来，就像以往那些与她相亲的、自称精英的男性。
    门被打开。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少年先有了动作——他热情而周全地自我介绍，握手、送礼、客气寒暄，每一样都与她童年中的那些叔叔阿姨们别无二致，很快地取得了他父母的信任。
    【我是司同学年级新来的导师，到附近出差，顺便来探访一下司同学。】
    他的说话腔调带着一种神秘的激昂，让人很是确认他“正经人”的身份，【司同学刚才路上还是要请我吃饭，这怎么好意思啊！】
    【这不是应该的吗？】说话的是她的母亲，她的视线像是X光，将少年的身躯从头到尾过了一遍，旋即露出满级的笑容，【这次就由我们来做东，老师好好玩吧。】
    【这可太麻烦了。】少年抚掌而笑，【不过我听说贵城的小龙虾颇具盛名，倒是有点想尝尝看。】
    【司夜。】向来寡言的父亲在下令上绝不含糊，【去陪你老师吃小龙虾。】
    【那就麻烦司夜了。】他转头看向她，【我正好也能和她谈谈推荐信的事。】
    “推荐信”三字更像是拥有什么魔力，让原本还有一丝疑惑的司夜父母顿时五体投地。
    就这样，败狗师傅兵不血刃地把她从家里“骗”了出去，狠狠吃了一顿小龙虾。
    司夜全程都好似在云里雾里，只觉得如果败狗师傅真是什么坏人，自己此刻已经被父母亲手卖出去了。
    【你怎么做到的？】小龙虾被端上来的时候，司夜不解地问道。
    【什么？】他眨眨眼。
    【你怎么做到的。】司夜太想知道答案了，虽然她一直自诩是个酷女孩，但并不是没有烦恼。
    不得不承认，这个败狗师傅虽然看上去是个人生输家，但此刻的他，好像真的比自己酷上千百倍。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啊。】他耸了耸肩，看着司夜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她从没见过的怜悯，【我一听到你说没吃过小龙虾，就猜到你肯定家教很严了。】
    【长这么长大，真的辛苦你了啊。】他递过来一只红彤彤的小龙虾，露出一个笑来，【来尝尝！】
    她当时在想什么？是“你这人生败狗有什么资格同情我”，还是“你知道从小到大有多少人羡慕我吗”，不过好像都不是，她现在回想起来，只记得小龙虾的滋味，与平常吃的虾区别不大，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为它前仆后继。
    可是——【太咸了。】她冷冷地抱怨道，努力忽略掉鼻间的酸意。
    自那天以后，她回去就与父母摊了牌，表明自己喜欢的是女人。
    那一天，真是狂风骤雨的一天，她从未想过所有体面人聚集在一起，也能如此疯狂。
    再没有约定的工作，也没有精英的光环，光明未来毁于一旦，人们看向她的目光从艳羡变作惊疑。
    【等我打游戏打出名堂了，我就把你带起来！】
    只有败狗师傅这么对她说，【你知道吗，有人说我在这行特有天赋，我一定能出人头地的。】
    败犬，看看你的直播间人气再向我保证吧。她在心里不屑着，但不知为何，十八年人生都冷静如冰的胸腔，此刻好似涌入了一把火，咚咚咚——
    宿舍里的拖延舍友又开始煲电话粥，她的扬声器开得很大，司夜能听到她男朋友念着酸唧唧的诗：我知道此刻——我所热爱的——究竟是什么——
    过了好多年，一切承诺都将兑现，过去艰苦已成笑谈，败狗师傅变成了白夜大神，而她，似乎还走在原路的边缘，半只脚想踏出去，却无法下定决心。
    到底什么才是酷呢？是精明地避开泥潭，还是不信邪地一头猛扎进去呢？
    她在心里想着，也无意间说了出来。反应过来的时候，败狗师傅早已听了进去，此时再做什么补救都是多余。她难得红了脸，感觉自己变笨了，问了一个笨蛋的问题。
    【酷吗？】他倒是认真思考了，【大家对酷的理解都不一样呢。】
    【我觉得，去改变什么，才是酷吧。】
    她听见他如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没有把司夜的特质表现出来呢？
    第29章 情感困境
    “你不是晚上还有比赛吗？”
    “知道我有比赛就别浪费时间，咱俩赶紧把这事解决了。”
    “装死也没用。”井寻昼不满地敲着门，“信不信我给你爹娘打电话，喂是司爸爸吗？司女士最近旷工了……”
    “咔——”的开门声打断了井寻昼的小剧场，司夜臭着一张脸，还是让他小人得志登堂入室。
    井寻昼放下一满袋小龙虾，环顾四周，果不其然看到很多情侣配色的成对家具。
    可恶。井寻昼在心中不知怎的较起劲来，最多再过三年，你猫爷爷也要有这样的布置。
    “你不都发现了吗，还来问我。”司夜关了门，不自在地坐在桌子对面。
    “你和杨白为什么瞒着我？”井寻昼说，“还试图代打？出息了你。”
    “没代打，换了名单的，大鱼可可都同意了，就你不知道而已。”司夜小声道。
    井寻昼闻言眼前一黑，这是在演什么，陈桥兵变吗？
    “即便边北不如你，你偶尔也要关心一下外界的情况呀。”
    司夜语气飘忽，“你难道不知道我和边北是一个队伍吗？我要是公然出现在你的队里，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
    “什么？”井寻昼眨了眨眼，“你爹娘准你参赛了？”
    “这是重点吗？”司夜觉得好笑，“我可是和你的对手是一队哦。”
    “你们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觉得边北是我对家。”井寻昼的目光鄙夷起来，“我看起来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吗？”
    边北如果知道了井寻昼的真实想法估计会气得吐血身亡，但井寻昼还真的不太关心排名在他之下的人。
    早年他横空出世以一己之力终结了A神的时代，垄断战绩第一长达十年，各方实力让收到黑稿单子的职黑从无从下手，只能暗搓搓阴阳怪气他的男女关系。
    “井哥也许不是，但我可是这样的人。”司夜低着头，来回拨弄着一只小龙虾的钳子，“我总觉得没脸见井哥了，尤其是那段时间你还……”
    “说什么呢。”井寻昼目光愈发鄙夷，“你觉得你那段时间就能帮到我吗？背后要捅我刀的可是宸星。”
    司夜顿时不吭声了。
    “你们这群逆臣，龙袍都给我绣好了，就差扶我登基了。”
    井寻昼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桌子，司夜被他的说教训得唯唯诺诺。难得的，他在司夜前摆了一把年长者的谱。
    一旁的电脑内传来了直播间倒计时的声音——还有半小时就要开始夜晚场的比赛了。
    井寻昼看了看时间，随即认真地直视着司夜的双眼，道：“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的话，现在就说出来。之后再说的话，我说不定就生气了。”
    司夜看着这双猫眼，不由得避开了视线。那种被灼伤的感觉又来了。
    “没事。”她轻声说。
    “你看上去可不像没事哦。”井寻昼狐疑道。
    “我……”司夜低垂着脑袋，“我其实有点嫉妒杨白。”
    “什么？”井寻昼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司夜，司夜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得知这个事实更让他昏厥。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偏心的好师傅，虽然他对杨白有时候是会格外照顾一点，但当父母的不都是对二胎更亲一些么？
    一时间井寻昼的脑海里涌入了一些“她是你妹妹”、“一胎穷养二胎富养”的渣言渣语。
    “杨白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你会温声细语地纠正。”司夜嗫嚅道，“如果是我，你早就放养了。”
    此话在井寻昼脑中自动转换为“妈你就是偏心妹妹”，井寻昼眼前一黑，急忙解释道：“一胎要穷养。”——
    错了，是“你和她又不是同样的人，我要是用同样的态度对你们，那才是为师教育方式出了问题呢。”
    “嗯，我知道。”司夜笑了出来，轻轻推了他一把，“你赶紧去比赛吧。”
    “你真的没事了？”井寻昼被她推搡着到了门边，还是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她。
    “我能有多大事。”她轻松地说，“我这家庭有什么事兜不了底？”
    井寻昼想想也是，但他总觉得司夜的态度有点不对。临走之前他最后看了司夜一眼，司夜向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看上去恢复了身上原先的从容。确定再无话后，井寻昼最终转身离开。
    与来时的热闹不同，仅仅只是走了一人，冷清的氛围再度笼罩了整个空间，空气中弥漫着的小龙虾香气，也因为与寒气混合而油腻得令人作呕。
    “我其实真的很嫉妒杨白。”她轻声说，“她比我勇敢得多。”
    目光落在杨白发来的转账信息上，她淡淡地笑了笑。
    “自认清高。”
    “夜晚场正式开始之前，让我们来整理一下各位选手的战况。”
    官方直播间的主持人从茫茫千百块分屏中，精准地选中了其中三块。
    “第一块，不必多说，是边北选手的队伍，他们最早地通关了第一层，现在的进度最为领先。”
    “第二块，也是大家熟悉的，白夜昼行选手的队伍，他们在下午场紧随其后，成功追上了边北队，不知今天晚上二者会有什么出色的表现呢？”
    “第三块的选手可能大家有些陌生，但如果全程都关注比赛的观众一定能看出来，现在明夏队距离通关一层已经非常接近了，期待他们晚上对一层的彻底攻克。”
    【可可：还没到吗？】
    井寻昼收到可可消息的时候还在出租车上。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夜晚场开赛的时候了，心下算了算，大概能压线赶到。
    不过即便情形如此紧急了，井寻昼脑子里仍然只有一个想法：“为什么可可和我关系突飞猛进得这么快？”
    起初大鱼和可可两人都对他无比冷漠，在解开彼此心结后，他感觉彼此间应该成了友人。
    大鱼虽然会为团队考虑一些，但两人在人际关系上好像没有丝毫进展。
    反倒是可可，和他迅速自来熟了起来，现在两人已经到了可以互损的阶段了。
    放弃吧，你就是天生避男针的体质。司夜曾经的戏谑在井寻昼脑子里响起，让他没由来一阵恶寒。
    井寻昼，一个想成为梁山宋○的人，却在种种不可抗力之下，成为了大观园中贾○玉。
    凄凄惨惨单身二十九年，只有一个神奇的男人成功地躲开了一切玄学与诅咒——
    手机喵喵响了两声。井寻昼反应过来，这是他为某人设置的特别消息铃声。
    【秋寻欢：想见你。】
    这么突然？井寻昼一愣。
    之前两人糊里糊涂地成了男男朋友的关系后，还未来得及有什么情侣之间才有的展开，他就急急忙忙开始比赛了。甚至两人连身体接触都只停留在可怜的相互拥抱上而已。
    我对秋寻欢是不是太不热情了。井寻昼开始反思，怎么刚谈恋爱感觉就让人守寡了。
    【秋寻欢：抱歉，你应该要比赛了吧。】
    【秋寻欢：比赛结束后我们再见面吧？】
    井寻昼，你这个罪恶的男人。他没忍住抓狂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你居然让这么一个人独守空房！
    犹豫再三，刚想回复一条安慰的短信，母胎solo多年的坏处就在此体现出来。
    井寻昼盯着手机屏幕，骤然发现，他压根没有情侣之间发短信的经验。
    “糟了。”他眼角余光看到一旁的时间，再不加快进度真的来不及了。
    晚上的池星城不愧为众城之首，汹涌的车流成功在道路中打了个死结，一中鸣笛之声后，井寻昼成功地被困在了车潮之中。没办法，他提前下了车，直接往目的地冲去。
    “呯。”
    许是跑得太急了，他撞到了某个人。井寻昼刚想回身道歉，只见那人先低着头跑掉了，好像比他还要心虚似的。
    “奇怪。”他看着那人的背影，挠了挠头。他总觉得这个人在哪见过，可具体在何处却又想不起来。
    与此同时，那种淡淡的危机感，却再度涌上他的心头。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成为史上第一个为爱退赛的选手了。”
    井寻昼刚如一枚炮弹般落了座，就听见频道中可可的抱怨。
    这几天可可跟他也算是进化可以讲些损话的关系了，井寻昼悲哀地发现自己不仅是不招男人体质，而且所有的女性朋友都会向他的极致损友方向飞奔而去。
    “什么为爱退赛。”他一脸黑线，“我不过是关注一下徒儿的心理健康问题。”
    “也是，毕竟白夜你压根没有那样的男人嘛。”可可揶揄道。
    你们才不会想到我已经偷偷脱单了呢。井寻昼在心里奋勇反击，而且你们更想不到的是，还是秋寻欢先向我告白的，我可是勉为其难地答应……
    想到这里，他一激灵，骤然反应过来，虽然秋寻欢对他说了喜欢，但他好像根本没有给他回应。
    不知是因为没经验，还是因为这个消息太劲爆了，他当时听到秋寻欢的话，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下了线，而手机上留着秋寻欢发来的消息【晚安，明天见。】
    “明天”自然是没见成的，第二天就是比赛，他立马一头扎了进去。
    回想起秋寻欢方才突如其来的消息，井寻昼突然觉得自己的良心在刺痛。
    他这段时间要么一心扑在比赛上，要么就关心徒儿去了，根本没考虑到还有个人在为他守活寡。
    一时间他脑子里又出现了一堆著名渣言渣语，诸如“毕竟我是有孩子的人，当然是孩子优先”、“你以为凭你就能撼动我们母女关系吗”。
    【你听说了吗，三年二班的井寻昼，玩得挺花的。】
    井寻昼眨了眨眼，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奇怪的东西……”
    “发生什么事了吗？”可可问道，“一个没有男人不会就把你打击得没有斗志了吧？”
    “怎么会。”井寻昼闻言得意洋洋道，“等比赛结束后，我要宣布一个让你们大吃一惊的消息。”
    “你要遁入空门终身不嫁了？”
    “就不能想点好的！”
    “噗。”
    “想笑可以笑出来。”秋寻欢淡然道。
    “抱歉抱歉。”周顾行捂着嘴，吃吃地笑了起来，“你不是说你向小井表白了吗？我怎么感觉你还没转正呢。”
    “他一直都很迟钝。”秋寻欢淡定地喝了口茶。
    “那个……这茶我是用沸水刚冲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为小秋默哀三秒，比赛结束后进感情戏。
    第30章 反超
    “看……他来了。”
    “怎么样，长得还是不错的吧。”
    “不过听说他玩得很花……”
    他清了清嗓子，身旁的细碎对话顿时消了声响。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他说。
    “井寻昼学长……我对你……”脸色通红的女生不安地掰扭着手指，“我知道你有很多……你能接受我吗？”
    微风拂过，撩动女孩的碎发，露出花儿一般娇艳的脸颊。
    “可以啊。”他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从今以后我该称呼你什么呢？”
    “叫我……吧！”女孩激动地跳了起来。
    “学长，我好开心，谢谢你能接受……”两人远去了，那些细碎的言语再度响了起来。
    “果然啊，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是这个月第几个了？”
    “听说不仅有女人，还有男人喜欢他？”
    “喵喵喵！”
    一阵凌乱的猫叫在耳边响起，秋寻欢猛然惊醒，才发觉自己不经意间抓住了怀中毛团的尾巴。
    “抱歉，抓疼你了吗？”秋寻欢愧疚地想要安抚毛球，却被吼了一嗓子。
    大橘哈完他后跳下床就走了，客厅里久违地响起了自动喂食器噼里啪啦的声音。
    【周姨：醒了吗？醒了就滚过来看比赛。】
    看完手机上的消息，他顺势滑了滑，没有什么重要的内容。
    最近风平浪静得有些不可思议，明明对方不是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人。
    他最近有些过分安逸了，已经安逸到会梦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过，怎么会突然梦到这个。”秋寻欢长呼一口气，无奈地笑了笑。
    手机信息也滑到了底，一个小红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条被他刻意忽略了已久的消息。
    【发件人：易掣风想要解决这一切，就一个人来找我。】
    “可可你群奶转好了吗？”井寻昼操纵的角色躲过一块重石，却被余波波及到，掉了些血。
    相对于一层的清冷孤寂，二层的环境可谓是阴暗潮湿。
    四周崎岖的石壁与残败的建筑，每当有人经过，都会不自然地燃起幽冷的蓝火。
    而第二层的boss也很符合整体的氛围，是一条在水中潜伏许久的蛇妖。
    按照剧情设定，它并非天山寒梅宫的原主，而是因为一次地震，从地下河中顺流而来。
    天山寒梅宫残垣衰败如此之快，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它在其中吸食宫中灵气。
    剧情设定如此，这个boss实际面对起来更是麻烦至极，相对于一层梅魂的强力粗暴，它的机制设计更考验人的头脑风暴能力。
    目前它所展现的落石、水波与鸣金技能，都是随机选定位置进行不同范围的攻击，而冷火则会在玩家停留超过5秒的地方燃起能够持续伤害的火焰，如果玩家停留的地方过多，就会导致最后整个场地无处可躲。
    所以击败这个boss的基本思路目前如下：
    不停地移动，不要留下火焰的同时，仔细观察boss的方位变化，从而判断哪些位置可能会落下伤害。
    “还差一点点，可以提前走位集合。”可可回复道。进入二层后就没有奶妈了，虽然各个职业可以通过血药不空转来尽可能的保持血线健康，但终归有些勉强。
    此时拥有回血技能的辅助职业就会成为众人的新宠，而驭云正是辅助中唯一一个拥有群体回血技——
    浮游魂息的职业，三分钟一个，可以使范围内场地充满淡薄的云雾，云雾中的角色持续回血，简直是乱跑乱作DPS的兜底神器。
    进入二层，骤然少了一人，而难度却没有下调。对于一般的选手队伍而言，二层蛇妖这种需要频繁走位和随机性很强的boss根本就是一副地狱绘卷，不能停留超过5秒的设定，更是意味着技能循环会被走位屡次打断，而如果此时团队配合默契不足，或是实力差距过于悬殊，就会造成彼此之间的技能周期逐渐错开的后果。
    技能周期在一般的副本中没必要彼此对齐，但是这个在对输出要求高、容错率极低且奶妈不在场的高难副本中。
    此时特别是唯一拥有少量治疗队友技能的辅助，如果不合理安排好资源，很可能会出现队友满血恰奶、残血嗑药续命的情况。
    可可与大鱼虽然水平不是顶尖，但好歹也是专业的选手。
    无奈二层boss技能虽然可以通过观察判断攻击位置从而躲避，但同时也意味着不存在一个相对安全点可以进入爆发期，最直接导致输出水平的下降。与此同时，战线拉得越长，容错率也会越低。
    昨晚边北与白夜昼行的队伍在二层奋战一晚也未能通过，当晚有五六支队伍陆陆续续地通过了第一层，局势从一开始的一超多强再度变得不明朗起来。
    游戏论坛中关于队伍的胜率投票，再也不是边北或白夜昼行一骑绝尘，反而逐渐百家争鸣。
    昨天夜晚场结束后，井寻昼就和大鱼可可商定了策略。
    他的思路是，既然不能停止走位，为什么不能设定一个固定的线路，这样彼此之间也好配合。
    在反复观看比赛录像后，井寻昼很快画出了三条不同的路线图，分别应对boss的三种攻击技能，并且规定了如果路线上出现boss的下落攻击该如何固定规避。
    一旦配合娴熟了，不出意外，今天上午场就能通过第二层——原本井寻昼是这么想的。
    “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个boss的技能与五行相关？”可可突然说道，“现在金水火土都有了，木呢？”
    “木……”井寻昼还真的给她问倒了。心中那种属于野猫的诡异直觉又来了，他想着想着，直接控制自己的角色站在原地不动。
    很快的，尊者身处的位置冒出一大团幽冷的火焰，尊者身上也因此带上了持续掉血的debuff。
    “你在干什么？”大鱼不解道。
    “可可说的‘木’技能，我在想，会不会需要这个火来应对呢。”井寻昼陷入沉思。
    “要为了可能存在的机制留下麻烦吗？”
    大鱼的语气有些不满，“我们现在所用的路线图才是最正确的吧？”
    “抱歉。”井寻昼虽然是主导者，但他丝毫没有包袱，“那我们继续吧。”
    虽然理智上觉得大鱼说的才是正确的做法，但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不安。而弹幕也有一部分人与井寻昼持相同意见。
    【不过可可说得的确有道理诶，为什么偏偏少了木系技能呢。】
    【而且这个火正好克木呢，我觉得不是巧合。】
    【+1，如果只有目前的技能，这一层boss也太没劲了吧。】
    观看比赛的人在稳步上升。官方直播间的主持人自然也看到了类似的弹幕，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就如同观众们所猜测的，关于这个木系技能的推测，您有什么可以透露的吗？”
    “这个嘛……看边北团队不就可以猜出来了吗？”易明华神秘地说。
    他话音刚落，只见属于边北的那块分屏上骤然冒出一阵强烈的光芒，遮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待白光缓缓散去后，边北队伍中的所有人都被这阵光芒强制锁定了位置，boss 此刻的血量只剩最后四分之一，而场地边缘慢慢蔓延出翠绿的藤蔓来。
    “边北队好像已经触发了最后的木系技能！”主持人惊讶道。
    “可惜。”易明华笑道。
    此刻游戏角色虽然不能移动了，但是场地上不再产生冷火来。
    看似现在是设计师最后的怜悯，让他们能够站桩将boss推掉。但边北团队在输出了一会儿后，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我们好像陷入了必死局。”队内驭云说，“照样下去，我们绝对会先被藤蔓碰到。”
    弹幕有懂行的人已经注意到了，藤蔓蔓延的速度虽然不快，但显然的，在它们与边北队有接触之前，以边北队现在的输出水平是不足以将boss的血条打穿的。
    【边北不会是要团灭了吧？】
    【我去，这把直接白打吗？】
    【这样下去白夜昼行那边反而更有优势啊，他们场上留了一团火。】
    【现在反买还来得及吗？】
    边北团队的人很快被藤蔓缠上，三声纠缠声错落有致地响起，三人被瞬间绞杀。
    此刻直播间突然寂静了一秒，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知该说什么。
    而井寻昼那边因为进度稍慢一些，还没来得及见到藤蔓，反而成了进度最先的一支队伍。
    “从现在开始算一下自己的输出。”井寻昼抽空看了一眼弹幕，果然看到了有用的信息，“在boss血量被削到四分之一前，保持着我们每个人身边都有火。”
    “抱歉。”大鱼明白了边北那边的情况，率先道歉。
    “我们是团队。”井寻昼笑着说。
    因为这次藤蔓危机，之前一直领先的边北团队不得不团灭重来，边北粉丝之前一直高涨的气焰也低迷了起来，反而是弹幕的含白夜量在逐渐增加。
    在游戏论坛中，边北的胜率缓缓降低，白夜昼行的胜率则在稳步上升，很快两人的胜率即将持平。
    井寻昼这边将boss打至最后一个阶段。已经陷入绝境的boss发出一声龙吟，瞬间吸干了场景中所有的水源。
    而它的皮肤也渐渐木质化，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场地边缘冒出来的藤蔓，其实是boss尾部的分支。
    也许是因为场上有了冷火，相较边北队那边，藤蔓的蔓延速度肉眼可见的慢了许多。
    “我五秒后开爆发！”井寻昼断喝，而可可默契地开始预读增伤技能。
    boss的血量在暴风骤雨的攻击中一点点被削弱，眼看就将被打穿，而藤蔓也即将生长到每个角色旁的火边。
    井寻昼突然觉得有些不安。
    “可可，你的群奶还有多久转好？”他问道。
    “怎么这个时候问这个？”画面上成员的血量都十分健康，可可虽然这么说着，但出于对井寻昼的信任，还是解释道，“因为新路线比较好，还没来得及用呢。”
    “好。”井寻昼说，“一会你看准时机，一旦藤蔓和冷火碰撞，你就放群奶。”
    可可没有任何疑问，点了点头。
    “啧。”官方直播间内，易明华脸上难得露出了些不爽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怕有人误会在这里再解释一下，井寻昼还是那只纯情猫猫哈，之所以如开头所示，很可能是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秋先生加了一个具有个人情感色彩的修饰【？】
    第31章 月夜、白沙、秋寻欢
    推博热搜：白夜昼行未卜先知【爆】
    点进去就可以看到一段短暂的直播录屏。幽冷的地宫，空旷的场地中，三个游戏角色在按照固定的路线快速移动着，而场上不留一片冷火。
    不明所以的路人点进去，本以为是夸赞三人操作得当配合默契的彩虹屁，刚想在评论区来一句“就这”，视频里突然传来了白夜昼行在身边留火的命令。
    三人刚刚操作完毕，周围就蔓延出来森森藤蔓，视频剪辑贴心的配上了边北队的团灭惨状，让观看者更直观地感受有无冷火的差距。
    刚想质问的不明路人顿觉钦佩，追了比赛的边北粉开始不满：明明就是潜伏在边北直播间的白夜粉过来通风报信了，这就开始舞上未卜先知人设了？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旋即而来的画面打了他们的脸。白夜昼行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不对，在藤蔓即将与冷火碰撞时紧急命令辅助放一个群奶。
    而下一刻冷火攀上绿莹莹的藤蔓，二者仿佛天生一体般交融一处，火势更旺了起来，整个场地都因此变作一片火海。
    每个角色在其中无处可躲，不可避免地带上了持续掉血的debuff。
    下一秒驭云的浮游魂息读了出来，场地的火海中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云雾，虽不能与掉血debuff抵消，但大大延缓了血条下降的速度。
    围观的人后知后觉出了一身冷汗，驭云的群奶技能要读上至少5秒，而这个火场debuff一旦沾染上，血条就如同坐了跳楼机一般开始暴跌。
    如果带上debuff之后再读群奶，在场上没有奶妈的情况下大家都会暴毙。
    【我去，白夜昼行是真的有点东西。】
    【他不会被蜘蛛咬了吧，这种程度我甘愿称之为蜘○感应。】
    【白夜：无他，唯手熟尔。】
    【你白夜大神还是你白夜大神，边北这种小年轻还是不能比。】
    此刻的白夜昼行刚刚关掉游戏开始准备下午场。就在前一个小时，他们作为第一支通关天山寒梅宫第二层的队伍，一转开始的劣势，扭转战局成为最领先的队伍。
    通关的音乐再度响起，蛇妖的残魂化作无数锁链，将驭云封锁其中，昭示着第三层向他们发出了邀请。
    “之前单人首通比赛一般要举办多少天？”官方直播间内，连主持人都忍不住惊喜道，“五天？六天？最快记录又是多少天？”
    “两天半，白夜昼行通关八声孤雁塔。”易明华嘟囔着，“不过我个人认为，白夜司星流算是作弊打法，不应予以承认。”
    当时江湖境方也没想到司星居然能被白夜昼行压榨出如此潜力。
    一时间数值测试组的人都纷纷开始怀疑起了人生，但副本中boss的火力输出已经算是一个比较高的数值，再高的话很可能会一不小心将副本做成无人能过的死本。
    经此一劫，设计师长了个心眼，以后设计副本的时候，在每层结束的地方会强行给玩家回半管血，这个本应是最后怜悯的福利设施却在玩家中被戏称为“防司星装置”，而白夜司星流也作为改变副本设计的打法，在江湖境的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井寻昼才不管易明华又在说些什么垃圾话。他刚与依依不舍的可可道完别，与大鱼复盘完二层可以避免的操作失误，短暂地押了下三层的机制后就下线休息去了。
    此时距离下午场的开始还剩一个多小时，他不知怎的，没忍住调出手机里秋寻欢的那条短信来，目光在那条【想见你】上停留了许久，心里好似有某物破茧而出。
    意识到自己躺进全息舱时，井寻昼睁开眼睛，已经来到了那片荒凉的虚无之境。
    他站在硕大的圆月之下，看着清冷的月光，一瞬间觉得自己有点像笨蛋。
    怎么突然就来这里了。他有些不自在，扪心自问，他在躺入全息舱之前，心里是有一丝期待的，期待秋寻欢也能与他心有灵犀出现在这里。
    怎么可能呢，恋爱脑也要有个限度啊你。他在心里批评自己。
    不过秋寻欢不在，也让他开始真正地仔细观察周围的世界，他忍不住朝月亮的方向走了许久，由于周围没有标识，只剩细雪般的白沙，让他觉得自己无论走了多久，都走不到那轮圆月之下。
    这让井寻昼不由得想起了秋寻欢，他长着那么一张花容月貌的脸蛋。
    但本人的气质却清淡得过了分，好似只要他愿意，就能化作你身边的一场雨，悄然消失而不留丝毫踪迹。
    秋寻欢向他表白的那晚，他明确地听到了剧烈的心跳声，这个发现让他窃喜。
    他以为自己窥探到了秋寻欢的一个秘密，并暗自将其埋藏在心里，以为偷走织女的羽衣，她就再也不会离开自己身边。
    月亮，是人类最原始的意象，早在远古之时，原始人们就习惯于崇拜月亮，沐浴在月光下祭祀，舞蹈，歌唱，祈祷着月神的庇佑，感知着月光的奇妙魔力。
    如果他们来到此地，看到这般完整而奇异的月亮，又会想些什么呢。
    “反正不是在想恋爱对象的坏话。”井寻昼自言自语道。
    “你在想我坏话？”身后传来了温柔的声音，井寻昼一激灵，转身便看到秋寻欢踏着月光朝他走来，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影史上有许多流传千古的绝美镜头。高中上鉴赏课的时候，老师让他们用三个词语来描绘自己最爱的经典镜头。
    同学甲站了起来，念道：广场，美人，打火机。老师满意点头。
    同学乙紧随其后：隧道，杀手，慢镜头。老师大加赞赏……最后轮到井寻昼，这个草包，他懂个猫的电影史，于是他硬着头皮，结结巴巴道：“闹钟，被子，运动鞋。”
    老师顿时不解起来，问他这是什么场景，他说这是我今早起床。
    如果给井寻昼一张回到过去的旅行券，再度被问及这个问题，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月夜，白沙，秋寻欢。”
    “怎么突然来这里了。”秋寻欢走到他面前，井寻昼骤然回神，只看到一双精致的美眸。
    他不由得红了脸，低着头说：“就是突然想来看看，你怎么也来了？”
    “早知道会在这里和你频繁见面，我就应该做得更实用一点。”秋寻欢没回答他，反而自顾自地说，“街角咖啡店如何？”
    “我不爱喝咖啡。”井寻昼吐着舌头，“我爱吃火锅。”
    秋寻欢闻言失笑，道：“比赛结束，我们就去吃火锅吧。”
    “那……睡……”井寻昼小声嗫嚅道。
    “嗯？”秋寻欢拨开脸侧碎发，微微俯身靠近他的脸颊。
    “那……说好的一起睡觉呢。”井寻昼要疯了，他觉得自己不是母胎单身寡疯了，就一定是□□熏心贪疯了。
    哪有正经人一上来就讲这个的。他现在就想穿越时空，把几秒钟前说这句话的自己给掐死。
    “小昼。”秋寻欢突然道，“我可以吻你吗？”
    “什么？”这回轮到井寻昼愣住了，他条件反射看向秋寻欢，却被那双眸子里某道光给灼伤，一下子避开了对视，像是什么商店门口脑袋动来动去的招财猫。
    而秋寻欢上前一步，轻轻地搂住他，他就像没骨头一般扑在秋寻欢的怀抱里，熟悉的温度传来，像是冬夜的旅人终于进入了那座灯塔，无所不在的安心气息将他环绕。而他好似又闻到了雨的味道。
    “秋寻欢……”他犹豫着开口。
    “嗯？”秋寻欢将头埋在他的肩头，一声嗯带着淡淡的鼻音。
    “我有时候会觉得，你像是假人。”他小声说，“因为你太美好了，出现在我身边的时机又那么刚刚好，总让我觉得……”他上下唇打架了半天，也没觉得什么出来。
    完了，哪有说人是假人的，井寻昼这回真的要晕过去了，高中语文老师骂了你这么多年真没白骂。
    他闭上了眼睛，等了许久秋寻欢的反应。嘲笑也好，冷淡也罢，至少是鲜活的证明，但无论他心如何高悬，秋寻欢好似失了灵魂一般毫无反应。
    相对的，原本温度舒适如同家园一般的怀抱开始变得燥热起来。
    井寻昼直到此时才察觉到不对劲，他抬起头来，正好看到秋寻欢原本雪白如玉的脖颈，此刻已经通红一片。
    “你……”井寻昼像是被这份异样的温度传染了，自己也开始晕晕乎乎起来，“你脸红什么啊！”
    “小昼这么夸我，我忍不住……”秋寻欢的声音微弱地从他头顶传来，原本有如馥郁香气的声线深处都带上了细微的颤抖。
    可恶！不许可爱！井寻昼在心里咆哮着，忽然恶向胆边生，强硬地将秋寻欢从自己的肩头挖了出来，正好看到那张本就倾国倾城的脸在此刻变得通红，愈发艳若桃李不说，脸上的表情像是被狠狠欺负过一般。
    没由来的，让井寻昼想起路边的流浪小猫。
    若是从冷酷的美学角度出发，秋寻欢此刻的表情并不算漂亮，甚至可以说是破坏了他脸部浑然天赐的美感。
    但井寻昼心里某处拧结却豁然解开了，他看着这个向来清淡如雨的男人，情不自禁地，吻上了那淡色的薄唇。
    一切纠结都在此结束，漂泊的雨终于找到了归宿的雨林，流浪的小猫也将再度回归故乡。
    下午场的比赛开始，在万众瞩目下，井寻昼与大鱼操纵着人物走进了第三层。
    技术党迫切地想知道最后的难度，外观党不想放过天山寒梅宫每一个景点，剧情党则揪心于梅魂的黯然消逝，期待着第三层的剧情反转。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第一个团体副本的最后一层是什么模样，而只有井寻昼本人在想其他乱七八糟的。
    喵的。他想着，真该让秋寻欢做成咖啡馆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傻子，昨天把章节上传存稿箱忘了设时间了……作为补偿今天一把子双更了【土下座】
    第32章 最终决战
    “你可以从全息舱里出来一下吗？”周顾行敲着舱顶的玻璃门，有些不耐烦道，“我江湖境的菜还没收呢。”
    “周姨。”秋寻欢微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让我缓缓。”
    “到底做了什么。”周顾行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极了，“你要是敢弄脏我的全息舱，我就把大橘吃了。”
    “你不会真的乱来了吧！”
    “没有。”秋寻欢的声音难得有些泄气，“我为什么不做成酒店呢。”
    “白夜！你在想什么！”
    耳边响起大鱼的声音，打断了井寻昼飘忽的思绪。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像有肌肉记忆一般摁了瞬移，将将躲过了boss的攻击。
    “最后一层了，你的状态可不能这样。”大鱼难得有些严厉地说。
    “对不起。”井寻昼有些内疚，他揉了揉自己有些隐隐作痛的下唇，眼神骤然坚定了起来。
    【白夜大神之前可太像梦游了，果然是年纪大了被比赛累到了吗？】
    【前面的会不会说话啊，猫才风华正茂二十九！】
    【该不会白夜大神脱单了吧，刚刚和小男友恩爱去了。】
    【那可能性太渺茫了，你还不如说宸星明天就倒闭呢。】
    看着眼前飘过的弹幕，井寻昼没忍住在心里哼笑出声，谁也没想到他已不是过去的那个单身二十九年的菜猫了，不仅如此，就在方才，他还和他的亲亲小男友干柴烈火……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又开始飘忽起来。在差点被boss揍翻车和大鱼质疑的眼神中，他总算收了心来，老老实实地开始推关。
    他们刚进入第三层，周围的场景顷刻间从断壁残垣变为了一片梅林，而从素白的梅花中凝成一片神圣的虚影，化作了一头矫健的鹿。
    这头鹿通体雪白，皮毛散发着柔和的光晕，透明如同琉璃做成的鹿角上缠绕着纤细的梅枝，枝上点缀着碎玉般的寒梅——
    这正是第三层的boss，天山寒梅宫最初的主人，白鹿神君。
    井寻昼沉下心来，不出一会儿就将boss的攻击模式摸了个透彻。
    这个boss相较于蛇妖与梅魂，设计得更为智能，几乎不能通过背时间轴来进行闪避。
    近年来江湖境一直在尝试更加智能的攻击逻辑，这一点在白鹿神君上抵达了顶峰。
    它像是有自己的思想一般，并不是只专注于攻击第一仇恨目标，反而会判断角色的招数来决定自己到底是该攻击哪一方。
    井寻昼操纵的尊者在某个瞬移前，竟然被白鹿神君横空打断，要不是井寻昼留了一招后跳，险些就当众翻了车。
    “你有没有感觉，他在慢慢学习我们的技能。”说出这句话来，井寻昼也没忍住冒出一身鸡皮疙瘩，他一直知道江湖境有这方面的野心，却没想到技术已经进化到这种地步了。
    “是的。我第二次在它面前使用高伤害剑技时，它冲过来打断了我。”
    大鱼的声音有些发虚，“它好像已经能从我的技能前摇判断我要用的技能了。”
    “有点难办。”井寻昼这下才真正地认真了起来，“我们同时开爆发试试。”
    另一边边北队终于通关了第二层，也进入了第三层。之前他们“领先却为白夜昼行做了嫁衣”一事已经在游戏粉丝群体中传开，而此时井寻昼的表现也被边北队看在眼中，三层boss的学习机制自然也成为了边北队的有利情报。
    两人或许是心中憋着一股郁气，上来就凶猛地开了爆发，还没来得及学习的boss在他们面前柔弱得像是个稚子，硬生生地被砍掉了一大截血槽。
    反倒是井寻昼这边此刻落了下风，因为技能都用过，且错过了最佳爆发时期，陷入了后继无力的疲软期。
    “这应该是用组合技能破解。”井寻昼与大鱼试探几回合，坚定道。
    组合技是江湖境在做游戏上的另一种野心，也就是动态的职业平衡。
    虽然江湖境各个职业中的输出模式、难度与上下限都有较大的差异，譬如在输出最暴力也最优秀的尊者面前，配合多种属性战斗的流弓，需要控制血量计算伤害的司星就显得不太受欢迎。
    为了化解这种职业的鸿沟，江湖境特地在不同职业中设计了组合技，在两个角色以特定角度使用特定技能时会触发，往往会带来额外的惊喜。
    先前所说的天仙尊者天生一对的一个原因就在此，因为二者同样拥有特色空间位移技能，二者在规定范围内同时按下此技能，就能出现情意绵绵鸳鸯剑法的额外效果。
    “我怎么没想到。”大鱼一拍大腿，“剑客和尊者有什么组合技可以用？”
    “好问题。”井寻昼作为传统孤狼选手，向来不稀罕用什么组合技。
    在他与司夜的一番精心研究后，只得出大部分组合技都会卡技能且损输出的结论，少有的几个不错的组合技都是奶妈与辅助之间的配合，压根没输出职业什么事。
    【剑客和尊者都有武学分支，应该组合技挺多的吧？】
    【多是多，但是伤害低，还不如老老实实打游击战呢。】
    【隔壁边北的队伍怎么样？】
    【边北队尊者和锦衣职业属性挺配的，有几个大招可以组合，白夜这边还是吃了选职业的亏。】
    边北队的尊者与锦衣用完了所有的技能，看似黔驴技穷，然而井寻昼能想到的组合技，他们自然不会漏过。
    两人宛如训练有素的特工，一人上前，另一人就已经紧随其后预读技能，又是一阵眼花缭乱的特效，boss的鹿眼里似乎都充满了不可置信，看上去竟有几分可怜。
    井寻昼这边的boss相较边北队，更像是一个买家秀，一个卖家秀。
    边北队追着boss揍，而白夜被boss花式揍。两人像是做贼一样多方走位，放个技能都一惊一乍，深怕不知哪来一个鹿头就让自己光速上天。
    两人与白鹿神君周旋许久，造成的伤害也不过是修修脚而已。
    白鹿神君也对他们的技能越来越熟悉，似乎已经不能通过双方同时开爆发来干扰白鹿神君的判断，这个boss竟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群攻打断。
    “重开吗？”两人被打得残花败柳，大鱼不得不提出这个艰难的决定。
    此时边北队气势正旺高歌猛进，两队之间的差距并不大，如果此时重开，拱手让江上的可能性相当之高。
    但如若不重开，他们两人在boss面前已经黔驴技穷，此时似乎是一个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生死存亡时刻。白夜粉在此刻终于感受到了边北粉的不甘之处。
    “用组合技。”井寻昼沉声道。
    “可是……”大鱼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井寻昼打断了。
    “作为第一个团本，团体配合操作的确少不了组合技，是我押题失误了。”井寻昼说，“但既然要用，就要最大化地用。”
    另一边的边北队此刻也用光了所有组合技，被欺压许久的白鹿神君爆发出惊人的怨气，进入了巨大化的第二阶段。
    边北队再次领先，但却失去了对情况的掌控。变大的白鹿攻击愈发迅猛不说，连攻击手段也增加了。
    现在两队的差距相当微妙，领先者会被未曾见过的机制压缩进度，而后者反超后又会陷入同样的境地。
    归根结底是两队的职业太过于相似，而边北因为锦衣与尊者的契合度更高而站住了微妙的上风。
    比起原本花里胡哨的较量，现在的情况更近乎于单纯的技术比拼。
    【这是可以说的吗？我从知道白夜大神和边北都选了尊者后，就预感到这一幕了。】
    【我怎么有点想哭，两个人齐头并进的样子，好好磕。】
    【磕cp磕疯了的人能不能不要在弹幕里乱舞啊，白夜要不是被队友坑了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和边北一争高低的程度吧。】
    【什么沦落不沦落的，白夜粉都这么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吗？明明选角是他自己选的，这个时候还想把他单独择出来？】
    眼看着双方面前距离胜利女神的桂冠皆仅有一步之遥，弹幕的火药味愈胜了起来。
    原本白夜粉因为之前被宸星打压，早已憋着一口怒火，粉的选手战绩大壁第二名长达十年，此时怎可忍受让人用歪门邪道超过。
    而边北粉更是因为被白夜昼行骑在头上多年，第二当久了，已经对对此产生深不可测的执念，此刻翻身的机会就在眼前怎可放过。
    于是现在的比赛形成了两种盛况：场上选手队伍你争我赶，场下粉丝撕打不分高低。游戏论坛里两人的胜率也像是纠缠的双蛇一般，此起彼伏地增长着，一方稍稍冒头，另一方就不甘示弱地压了下去。
    “大鱼，你还能跟上吗？”井寻昼说。
    即便对于专业选手，组合技也是一个陌生的领域。一来江湖境此前高难副本全为单人，二来组合技在寻常副本中并不常用，就像是人类社会各式各样的潜规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遵守全部的条例。
    井寻昼与大鱼的配合程度终究不如边北那边自家人来得默契，两人发动第一次组合技时甚至因为细微的时间轴错位而失败，活生生地浪费了一个输出时机。
    因而此刻边北队暂时领先些微，两队都陷入被白鹿神君看光全部家底的状态，比起攻略boss，更像是在与boss跳一支惊险的舞蹈。
    “这个设计师怎么想的。”井寻昼操纵的尊者与boss擦身而过，像是恰恰舞步一般，不由得吐槽道，“这样不会显得很给吗。”
    【我去，白夜大神说出我一直不敢说的了！】
    【哈哈哈猫对这个不熟悉吧，这就是我们i同人要思考的事情啦！】
    【你们这群禽兽停手吧，我已经能想到比赛结束后有一堆白鹿神君○图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结束赛季，开始慢慢进感情戏了
    第33章 胜利女神
    “在想什么呢？”
    杨白回过神来，看向身边的人，身材修长，人也清俊，像是什么时尚画报上被剪下来的少年。
    只是这人穿着一身土里土气的黑色卫衣，脸上也带着意味不明的猫咪口罩，若不是那双露出来的俊秀眉毛和圆润的眸子，几乎要泯然众人矣。
    “井哥。”杨白对那人笑了笑，“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的徒儿们什么时候开始欺师灭祖了。”画报少年故意板着一张脸，一般人做这个表情总会有几分滑稽在，而这样的神色出现在他的脸上，则显出一些可爱来。
    而画报少年的动作却一点也不可爱，像是报什么仇，他伸出手，把杨白梳的端端正正的头发弄得一团乱遭，让一旁路人都颇为咂舌，直叹世风日下，连这样的人都能找到女朋友。
    “井哥你为我做了很多啊。”杨白在被他像狗一样狂撸脑袋的夹缝中口齿不清地说，“我只是想帮井哥而已！”
    “然后背着我退赛？违约金怎么办？你以后职业生涯怎么办？”
    井寻昼恨铁不成钢地揉着她脑门的刘海，总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同时在心里狠狠共情了一把养育二胎的单身母亲。
    “唔。”杨白声音微弱了起来，“这其实就是我下的决心。”
    “我不想做游戏竞赛选手了。”
    井寻昼闻言一愣。
    “都已经这个年纪了，突然要放弃，是不是有些任性了？”杨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卖了老家的房子来交违约金，现在可以重新开始了。”
    “怎么会呢。”井寻昼怔完失笑，手上动作轻柔了起来。
    他将杨白凌乱的头发整理好，没忍住开玩笑说：“感觉杨白不在游戏中了，会有点寂寞呢。”
    “我也是。”杨白冲他一笑，“但经历了之前的事我才发现，帮到井哥身边的方法，不是只有一起打游戏这一条路。”
    是啊。她看着这张脸，这张应该出现在海报上、屏幕上，幻梦中的那张脸。
    她原本以为和井寻昼的相遇是她无趣人生中的最大的白日梦，但白日梦实现了，落地了，不仅真实，更是在她最为黯淡无光的时日里将她从中拖出。
    好幸福啊。她闭上了眼睛，轻声道——
    “我依旧以我自己的方式陪在你身边。”
    “她是这么说的。”井寻昼叹气，“然后我还能怎么办，为什么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要体会这种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的感觉……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
    “当然。”秋寻欢冲他莞尔一笑，但手上依旧不老实地玩着他的手指。
    井寻昼控诉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随他去了，只是觉得指腹与秋寻欢肌肤接触的部分有些微发烫。
    都一把年纪了，为什么还是会害臊。井寻昼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扇了扇风，试图降下脸上骤升的热度。
    怪只怪秋寻欢知道他要来公司，非缠着要跟过来，两人还手牵手好不害臊地走在路上，这样下去不就跟那些他以前最鄙夷的狗情侣一样了吗——
    去你猫的，井寻昼心想，这个狗情侣，我今个儿就当定了。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公司楼下。“你做好准备了吗？”秋寻欢看着井寻昼，柔声道。
    “呼，我做好了。”井寻昼有些紧张，开始忍不住碎碎念道，“不要跟云妈拼酒，不要跟云妈拼酒……”
    “我也会试着帮你挡一下的。”秋寻欢笑了。井寻昼看向秋寻欢含笑的洛神脸蛋，不但没让他冷静下来。
    反而让他的大脑如同被轰炸一般，骤然冒出来许多不可描述的画面来。
    井寻昼深呼一口气，前有狼后有秋寻欢，伸缩头皆一刀，他勇猛上前，推开了门。
    一声震天响，好似几千挂鞭炮同时点燃，几万架拉炮瞬间拉响，缤纷彩条如泼水般从天骤降，分不清是何种混合的香味扑面而来，将他死死挟裹。
    而较之上述一切更让井寻昼想死的，是突然从公司顶楼蹦下来的长联。
    “祝贺我司选手白夜昼行首杀天山寒梅宫——”机械播报的女声响彻云霄。
    “这是在干什么？恐怖袭击？”路人震惊。
    而那天，池星城市民终于回想起来，那被土味庆功会所支配的恐惧。
    推博热搜：白夜昼行天山寒梅宫首杀【爆】
    这个热搜从昨夜开始就一直高居不下，甚至在第二天中午依旧挂在榜首，论波及范围与广度，甚至远远超过了之前白夜昼行职业生涯中影响最大的潜规则事件。
    点进热搜只能看见网友自发剪辑的直播视频。只见视频中两队的进度不相上下，让人看着看着不由得忘了最终胜者是谁，全身心都陷入了那般紧张的氛围中。
    视频中的画面打斗流畅，动作惊险，所有人只觉得自己看完了一部酣畅淋漓的动作电影，边北队的招式华丽，白夜队的愈挫愈勇，让观众不知视线落在哪一方好，似乎错过哪个画面都是一种奢侈。
    锦衣和剑客都因为跟不上二人的水平，已被白鹿神君击倒在地无法再战。
    可以说此时此刻，是真正属于这两人的巅峰对决——观众本来是这么以为的。
    【我真的服了白夜大神的操作了，不说话的白夜真的好强啊。】
    【我之前一直看边北粉在嚷嚷这次的胜利属于他们，怎么感觉边北和白夜大神的水平差得还是有点多的。】
    【不懂就问，专业选手之间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吗？】
    【白夜昼行不会真的是猫妖吧，这反应速度绝了啊。】
    此刻身边没了队友，没了花里胡哨的机制，白夜昼行渐渐沉默不语了，仿佛全心全意进入了这场战斗中。
    观众们不由得想起十年前的那场紫薇中央广场上的比赛，这个少年也是一如既往的一言不发，在众人的瞩目中冷静地拿下不可思议的成绩。
    画面上白夜昼行操纵的尊者很快追上了边北，边北本就以手法精致华丽闻名。
    但相较于边北的战斗，反而是白夜昼行那边近乎于原始的厮杀与缠斗，更加感染观众的情绪。
    “我先行一步。”频道里突然传来白夜昼行带笑的声音。
    下一秒万花纷乱，离宫破碎，最后的白鹿在剑光中消散而去，整座天山寒梅宫发出临死的悲鸣之声，摇摇欲坠着逐步崩塌，从此世上再无它的踪迹。
    “白夜昼行选手通关了！”官方直播间里，主持人激动地站了起来。
    弹幕像是沉寂多年突然喷发的火山，一瞬将屏幕的所有缝隙都填满，与所有热烈相对的，是臭着脸一言不发的易明华。
    【井哥好棒！】杨白迅速发来几千字彩虹屁，井寻昼这个小徒弟一激动就话多。
    此刻在她眼中，井寻昼更是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一直紧紧盯着屏幕的司夜也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轻声抱怨道：“真是，又给他装到了。”
    “嫂子太强了！”七猫工作室的人难得不工作也在彻夜不眠地聚集在一起，只为亲眼目睹到这一场胜利，在此起彼伏的赞美之词中，光脑袋呜呜哭出了声：“老大和嫂子要长久啊！”
    【赢了。】加班的易敏云收到了这条汇报短信，她盯着屏幕许久，冷声道：“这不是应该的吗？敢输他就死定了。”
    一旁的秘书连忙应声称是，却注意到自家老板的嘴角在忍不住地往上翘。
    “小井赢了！”周顾行跳了起来，酒瓶子都踢倒一片，“小井赢了！明天姐就要用小鱼酥饼把他塞满！”
    “呼……”井寻昼双手终于离开了键盘，他长舒一口气。
    大鱼和可可发来了祝贺，他拿起手机，笑着划过一篇又一篇贺文，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份意外的祝福。
    【边北：恭喜你首杀，你还是那么厉害。】
    井寻昼看着这条短信，难得有些局促。他挠了挠头，最终发了一个【你也很厉害】回去。
    看众人的夸夸看多了，天花乱坠的赞美之词几乎要将他淹没，可井寻昼觉得有些孤独，心里好似差了点什么。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小昼。”声音馥郁如美酒，“想不想和我出去逛逛？”
    井寻昼眨了眨眼睛。
    而心里的空缺突然就被填满了。
    按照以往的规矩，江湖境官方会给予首杀冠军一些优待，同时也会用官方账号发出首杀视频记录。
    但这次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江湖境一直在装死，而白夜昼行的粉丝乘胜追击，列出了宸星的种种罪状，就这么在推博广场上敲起了鸣冤鼓，引得路人纷纷涌入围观，江湖境官博甚至都被迫关了评论。
    网络上热闹得就像池星的夏天般炽热。井寻昼此刻更是像一条脱水鱼，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一旁手机里传来了秋寻欢关切的询问。
    【秋寻欢：喝多了？】
    井寻昼揉了揉发苦的嘴巴，没忍住狠狠点了点头，又反应过来自己点了个寂寞，对方压根看不见。
    昨夜成功首杀，美人相邀漫步于中庭，合着良辰美景奈何天，本应有些风流事可说，可易敏云一通电话过来，说是公司早就备下了庆功宴，万事俱备，就等井寻昼这个主角登场。
    井寻昼当机立断，紧紧握住秋寻欢的双手，眼含泪光，以罗密欧相邀朱丽叶之势，震声道：“我们私奔吧？”
    “亲爱的。”秋寻欢温柔地说，“易敏云能抓你到天涯海角。”
    这女人真的能干出来这事。井寻昼躺在床上欲哭无泪，他觉得易敏云根本不是要给自己庆功，这个心肠狠毒的女人分明就是嫉妒他依旧在打比赛。
    不仅庆功会浮夸得让他社死，灌他酒的气势更是生生要把他做成酒糟猫。
    要不是后半场秋寻欢英勇上前替他作战，他恐怕已经如易敏云的意当场醉死了。
    井寻昼最后几乎是爬到酒店房间里的，好歹易敏云这女人还有几分良心，给他公费开了房。
    与天旋地转的世界激烈搏斗一番后，井寻昼总算是洗完了澡躺在了床上，一沾上枕头就像死猫一般睡着了，自然忽略了门口传来开门的咔哒声响。
    “我给你送了份大礼，算是回报你这段时间的帮忙。”回想起易敏云神秘兮兮的表情，秋寻欢叹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原本应是满室寂静，却从床上传来传来细微的呼吸声，月光温柔地落在床上那人的脸上，勾勒出他大致的模样。
    现在回去把易敏云杀了吧。
    秋寻欢面无表情地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赛季终于结束了【爬】
    第34章 不安的夜
    两个互为男男朋友关系的人，在此之前因为各种原因没能亲密，此刻一人酒醉躺在床上，求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不……我不要了……”是井寻昼在哀求。
    “乖，你还能再吃一点。”秋寻欢的声音温柔中带着强硬。
    “我真的不要了……”井寻昼发出细细的喘息，“嘴巴好痛……”
    “这不是你期待的吗？”
    “我喜欢，但是……”
    易敏云刚打开门，就听到如上的对话，她刚想尴尬退出，紧接着一股刻在人灵魂深处的香味传来——
    “你们俩在干啥？”她忍无可忍推门而入。
    只见眼前一对狗男男，正衣衫不整，面色潮红，大汗淋漓地吃着火锅，四周弥漫着火锅霸道的香气，滚滚红油和还带着水珠的冰可乐，正昭示着这两人在过着何等糜烂的生活。
    “我不行了。”井寻昼倒地不起，“太辣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辣的锅。”
    “是吗。”秋寻欢尝了一口，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我感觉一般。”
    “因为你又不在池星长大。”易敏云没好气地拉着秋寻欢到一旁，“我给你创造了天赐良机，你就整个这？”
    “易敏云。”秋寻欢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不要做多余的事。”
    易敏云一愣，抬眸便看见秋寻欢那双总如盈盈秋水的眸子，此刻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她没由来觉得有些心虚，嘀咕了句抱歉，转而朝井寻昼下手：“关于这次达成首杀，公司想给你奖励，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啊？”井寻昼反应过来，“能先记着吗？”
    “你当公司是阿拉丁神灯吗？”易敏云翻了个白眼，但还是给助理发了个消息，提醒她记下此事。
    确定井寻昼状态不错、没有被昨夜的酒宴影响到后。“我也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易敏云刚准备离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看向井寻昼，问道：“这次首杀司夜女士也有参与其中吧？”
    井寻昼点点头，接下来就听见易敏云说：“我并不建议你将有司夜的名单公布出去，虽然规则允许更换队员，但毕竟司夜的身份比较敏感，很容易在舆论上对你造成影响。”
    “不公布会有什么后果吗？”井寻昼说。
    “至少我们不能给她提供奖金了。突如其来的资金流动很容易让人误会。”易敏云若有所指地说，“不过她应该很需要这笔钱吧？我听说她之前就向经纪公司预支了几个月的薪水，好像突然很需要用钱呢。”
    井寻昼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就这个这个别扭徒弟绝没向他完全坦白。
    当机立断站了起来，刚想动身去联系司夜，眸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秋寻欢身上。
    秋寻欢对上了他的视线，回了他一个微笑：“你去吧，我们以后还有很多这样的机会独处。”
    井寻昼曾有一段为了脱单不择手段的时期，他甚至为此向一位著名海王取经，但碍于性取向的缘故，最后只学了一堆撩妹心经回来。
    他甚至还能回忆起其中保命篇的卷首就写着，如果女朋友对你说了“我没事”、“你去忙吧”一类的话，千万不要傻乎乎地以为她就没事了，这个时候要立马下跪认错，让自己变成一块黏人牛皮糖。
    但秋寻欢是男人啊。井寻昼想着，应该不适用吧。
    门关的声音响起，方才还热火朝天的两男食锅图，此刻却少了一个主角。
    秋寻欢坐姿端庄，眸光清冽，但易敏云却莫名感觉他在瞪自己。
    “你是故意的吧。”秋寻欢斜视她。
    “你知道我有仇必报。”她做了个鬼脸。
    “医生，情况怎么样。”
    司夜从昨晚开始就没合过眼，井寻昼胜利固然给她灰暗的世界带来一丝别样的色彩。
    但此刻导致她如此疲惫的那块巨石还未曾卸下，她依旧在背负重物前进。
    “暂时不用太担心。”医生道，“你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这病暂时还无法治愈。”
    “我听说……京华大学的研究室最近研发出了新疗法？”司夜追问道，“治愈率大大提升了，而且也相当安全。”
    “你也有关注吗？”医生像是没想到她执着到这个地步，脸上有些惊讶，“确实可以作为一种尝试的方法，但你确定你的经济状况能负担得了吗？”
    “我会想办法。”司夜暗暗握紧拳头，但脸上还是带上了笑，“辛苦医生了，我去看看小春。”
    与医生告别后，她脸上一切的淡然才消失殆尽，随之而来的是难以掩饰的疲惫，与这所医院的大部分人一样。
    他们都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推搡着，违反着自由意志艰难前行。
    正当她收拾好心情，准备去见曲春儿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司夜！”井寻昼气势汹汹，仿佛海神踏浪而来。而司夜听到这个声音，浑身血液一下就凝滞住了。
    得逃。她的脑子不停地发出警告，但不知为何，身体却好似有千斤重。
    “干脆就让他知道又如何？反正他从来都不会责怪你。”心脏违背大脑的忠告，不受她控制地浮现出这句话来，“你真是没有依赖人的天赋啊。”
    “你哪里不舒服吗？怎么会到医院？”
    井寻昼大步向前，直直站在司夜面前，“我问过你的经纪人了，你不要再对我隐瞒了。”
    司夜低头不语。
    “你不也没告诉我吗？”良久，她轻声道。
    “什么？”井寻昼愣住了。
    “你的过去，不也没告诉我吗？”司夜扭头，“既然这样，我的事也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错了，不该这么说的。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本意并非如此刻薄，而是更不为甘心的东西。
    但出口的毒刺若能轻易收回，这世上早该永远和平。她依旧躲闪着井寻昼的双眼，生怕被其中的刺痛灼伤。
    “司司……”井寻昼一脸震惊。司夜闻言闭上了眼睛，她不想看见那张脸上也充满着对自己的失望与受伤，就像多年前她向家人宣布出柜那样。
    “你不会吃醋了吧？”井寻昼笑着说。
    什么。司夜睁开了眼睛，这回反而轮到她惊讶了，她抬起头来看向井寻昼，只看见一双含笑的眸子，其中没有应有的一切负面情绪，反而带有一丝善意的戏谑。她没忍住，一下子红了脸。
    “什么吃醋！你在想什么啊！”她大声说着，“我能吃什么醋啊！”
    “你醋当初杨白生病，我一直陪在她身边？”
    井寻昼歪头，“不过我没想到，你的醋劲这么姗姗来迟……”
    “我才没吃醋！”司夜声音愈发大了起来，一旁的护士提醒她小些声，这番下来她的脸愈发红了，倒是与以往冷若冰霜和若春风的形象大相径庭。
    “好~你没吃醋。”井寻昼坏笑着，司夜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听进去，她张嘴，正想说些什么为自己争取一下，就看见井寻昼以一种极度装○的姿势掏出了一张卡，拍到了她的手里。
    “这里面有两百五十万，两百万是你师尊为自己攒的赎身钱，五十万是你周姐的心意。”井寻昼笑道，“正好公司不方便给你发奖金，我就把这张卡交给你了。”
    “我不需要！”司夜皱着眉头，“我就知道你要这么做，所以我才一直瞒着你！”
    “拿着又不烫手！”井寻昼也不满起来，“你就总是这样跟我划清界限，我对你又不差！”
    “这不是差不差的问题，我没有信心能还清这笔钱。”司夜低声道。
    “我又不要你还。”井寻昼很坚持。
    “我不能这么做。”司夜更坚持。
    “司夜。”她第一次看到井寻昼脸上带着如此严肃的表情，“你为了我能把自己陷于不义之地，宁愿背上代打的嫌疑。但却不允许我为你做些什么，你这人是否太霸道了点？”
    “……”司夜沉默了。是啊，于情于理来说，她收下井寻昼多少好处都不为过。
    但不知为何，她一想到要被井寻昼关心，心里就好似有东西堵着，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自己还是那个高傲又无知的蠢货，一切都在提醒她这么多年来没有丝毫长进。
    或许我真正嫉妒的人是……她抬眸，看向井寻昼的双眼，没忍住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谢谢师尊。”她捏住了那张小卡片，轻声道，“但……还不够。”
    “你到底得了什么病。”井寻昼这下才着急了起来。
    “不是我，是我的女朋友曲春儿，她……”
    一旦卸下心防，原本那些难以启齿的话自然就从嘴边溜了出来。
    到底在坚持什么呢。她心想着，明明眼前的这个人，是那样一个赤诚的人。
    他总是抱怨自己不招男人，身边围绕着一群莺莺燕燕，但司夜知道，正是因为他是一个太过于好的人，所以才会吸引这么多女人。
    虽然有着提起便会伤心落泪的过去，但他并没有因此下坠，反而变成更加出色的人。
    去改变什么吗？司夜看着井寻昼，想着，你确实一直都在改变什么，改变自己，改变他人。
    所以你一直是我心里最酷的人，而这点最让人嫉妒。
    白夜昼行成绩取消【爆】
    @XX八卦：据悉，白夜昼行虽于参赛中更换经纪公司，但参赛前所填写代表公司为宸星。
    根据白夜昼行与宸星的十年合约，宸星有权放弃白夜昼行此次首杀记录，转而将这份荣誉拱手让给边北选手。
    【不会吧，这破公司怎么还不倒闭啊！】
    【宸星真的好恶心，再也不想买他们家东西了。】
    【前面的是认真的吗，那你换个星球生活吧。】
    【白夜大神倒八辈子霉才遇到这么个斤斤计较的破公司，我看到消息已经在公司气哭了。】
    “边北。”易明华接到了来电，苦口婆心道，“虽然这样不太光彩，但时间一久，大家都会忘了白夜的，历史上的第一名依旧是你。”
    “我不要这样的第一。”边北冷声道。
    “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倔。”易明华怒道，“你这样公司怎么放心把江湖境的未来交给你。”
    “这样的未来不要也罢。”边北毫不留情地挂掉电话。易明华试图再回拨回去，得到了却是重重忙音。
    “不知好歹。”他狠狠地对着空气骂道，转而拨通了另一起电话。
    “易总。”甫一拨通，他就迫不及待地开腔，“我搞砸了，但是那个白夜也太可恶了……”
    “嘘。”电话那头传来了异样的声音。易明华愣住了，因为他知道，这个声音并不是易总易掣风，而是那个男人。
    “易总最近烦心事太多，已经睡了。”男人冷冷道，“至于你，你知道流程吧？不要让易总为你费心。”
    “抱、抱歉。”易明华脸色一下苍白起来，但显然只是道歉根本无济于事，对面残忍地挂了电话，仿佛断绝了他通往明亮未来的最后一条路。
    与此同时，比白夜昼行成绩被取消更劲爆的热搜被刷了上来——
    【边北放弃成绩】
    第35章 此醋只应天上有
    “一切都安排好了，账单我待会托人转交给你。”秋寻欢拿出一份文件，“你在这上面签字就好了。”
    “明天我会通知医院为曲春儿女士转病房。”秋寻欢露出礼貌的笑容，“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你怎么会。”司夜不可置信地看向秋寻欢。
    “我跟秋寻欢提起了京华大学实验室新疗法的事。”井寻昼突然插进两人中间，兴致勃勃地解释道，“你猜怎么着！秋寻欢说他认识那个实验室的负责人，能够很快安排到小春！”
    “栾先生曾是我的导师。”秋寻欢笑着说，“这只是举手之劳。”
    “你是京华大学毕业的呀！”井寻昼星星眼，“居然认识那么厉害的人。”
    “小昼想要认识的话，我随时能安排你们见面。”秋寻欢柔声道。
    司夜看向面带微笑的秋寻欢，又看向满眼崇拜的井寻昼，一时有些无语凝噎，某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去看看小春！我就说怎么好久没见到她了！”
    井寻昼冲秋寻欢比划，秋寻欢笑着点点头，示意他玩得开心。
    两人之间没了井寻昼，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你接近井哥没有什么目的吧。”司夜盯着秋寻欢，“你这种人脉和手段，井哥在你身边，我不能放心。”
    “小昼同样也是很优秀的人。”秋寻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接近他自然是被他的魅力所折服。”
    “我会盯紧你的。”司夜冷声道。
    “请您务必要这么做。”秋寻欢颔首。
    明夏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专业的电竞选手。
    起初只是感兴趣而已。她第一次看到江湖境这款游戏，表现得相当正常，至于什么“新技术新潮流”、“开辟游戏史第七纪年”、“全息与现实之矛盾”，她完全没考虑过。游戏的本质就是娱乐大众，而她算是最称职的大众。
    时间久了，她上手了这款游戏，慢慢打出了点名堂来，高难本也通关了数个，虽然没有那些速杀首杀的人牛皮哄哄，但也算小有名气。
    很快的，有人找她代打。江湖境官方虽然明面上对代打持反对态度，但并没有采取强硬的措施制止。
    故而江湖境的代打市场一直如火如荼，多少不上不下混不到饭吃的职业选手在其中捞金糊口。
    越是在这个市场中厮混，越是能了解一些内幕。就比如明夏知道，很多电竞明星，很多看似惊人的操作与不可思议的记录，其实背地里都是一整个代打团队在运营。
    至于万众瞩目的白夜昼行，她更是不放在眼里。在她看来，这个人不过是代打团队更加优秀罢了，他本人除了会讲点段子，并没有什么闪光点。
    她在幕后做了多年，某天突发奇想：这些人可以，为什么我不行呢？
    正逢瞌睡，来了枕头。江湖境正好在此关头推出了新的高难副本天山寒梅宫，她想办法说服了以前几个一起做幕后的友人，组队参加了比赛。
    参赛过程果然如她所料，许多平日里的“大神”露了怯，她甚至从几人的手法中看到了熟悉的幕后同伴的影子。
    以宇宙爆炸为始，至人类诞生为终，此后所有的明星都是人为制造。她一直以为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但……如果说这是幕后代打的话，也太厉害了吧。”
    比赛结束后，她看着白夜昼行最后一层的录播，不由自主地就说出了这句话来。
    她作为一支名不见经传的队伍的主将，初次参赛就斩获第三名，一时间也激起了一阵小小波澜。
    有人夸赞她横空出世，只有她知道，这就是她自己的实力，只不过以前都放在暗处而已。
    输给边北还好说，她通过内部消息，知道这人家境相当优渥，父母全心全意支持他做电竞选手，甚至大张旗鼓为他单独开辟了一个全息室。
    这人是清清白白没有代打嫌疑的，然而那个一直在热搜上赖着不走的白夜昼行就不一定了。
    明夏对这种套路太熟悉了，这种横空出世的人，要么都如她一样做了多年幕后，要么就是被背后的团队找人强推上去的。
    她先入为主地认为白夜昼行是第二种，毕竟据她了解，白夜昼行当年穷得都快吃不起饭，哪有精力去训练提升实力呢。
    这种人反倒是商人最爱的棋子，正因为无依无靠，才最好捏在手里。
    输给白夜昼行，难得的，她心里有些不服气，于是特地找来这人的比赛录播来看，刚开始还不以为意，越看越觉得震惊。
    “这种水平……”她将最后一层的视频慢速反复播放，一边放着一边喃喃自语，“这种水平怎么会甘心代打呢……”
    生平第一次，她开始怀疑自己所坚信的真理。
    正当她信念动摇之际，一通参赛的友人开始疯狂地给她打电话，仿佛有人在身后追杀一般。她才接起一个，就听到对面传来了这样的话语——
    “明夏！天山寒梅宫，我们现在是第一！”
    “哈？”她满脸震惊，“你做什么梦啊！”
    【明夏队最强捡漏王[爆]】
    明明现在还是夏季，各大自媒体却觉得已经开始过年了。
    先是白夜昼行绯闻，再到一整个赛季结束，甚至售后还有如此劲爆的新闻，简直是赶着替它们完成kpi。
    井寻昼向来不关心这些，还是经纪人亲切地发了消息过来，他才知道自己的成绩被作了废。
    【边北为什么也放弃了成绩，你们不会公关人家了吧。】
    井寻昼如此回了消息，并真情实感地认为这事易敏云完全能干出来。
    【很抱歉，井寻昼先生，是边北自己放弃的。】经纪人秒回，【我们为您准备的公关稿还没来得及发，您真是我带得最省心的人。】
    你也是我遇见的最好的经纪人。井寻昼脑子里顿时冒出一些不堪回首的回忆来，他嘴角抽了抽，还是决心全部忘掉。
    “刚刚说到哪了？”听筒那边传来了秋寻欢的声音。
    比赛结束后，井寻昼也算短暂的闲了下来，这已经是他这几天里与秋寻欢的第五次通话了。
    他几乎都要习惯听着这人的声音进入梦乡，如果某天少了一通电话，连最为轻灵梦都会黯淡许多。
    我以前有这么矫情吗？井寻昼摸着自己的额头，里头像发烧似的灼热着。
    “啊！”他回过神来，兴致颇高道，“下次我请你吃池星第一锅，我小时候考了满分才能去呢！”
    “你说的是以羊肉清汤闻名的那家吗？”
    秋寻欢失笑，“井寻昼同学，如果不能吃辣，为什么不直接去喝汤？”
    一把年纪了突然被叫井寻昼同学，没由来让他耳朵有点麻麻的。他小声嘟囔道：“我们池星人都这样。”
    “你邻居跟我透露你吃咖喱都会觉得辣，真的假……”
    “啊啊啊你不要再说了！”
    寻常来看一丝营养也无的对话，在此刻因为蒙上了一层奇怪的面纱而变得生动，轻易地就能让人快乐起来。
    井寻昼以往也不是没和司夜杨白聊得这么开心过，但此刻的开心是截然不同的。
    他暗暗想着，如果非要为这份开心分个类，与秋寻欢在一起的开心仿佛是某种易燃物，提供温暖，消耗氧气，同时隐隐约约有些危险。
    古往今来正因这份与众不同，才引得无数人为之前仆后继。
    正聊到兴头上，信息列表闪动。井寻昼看到那个有些陌生的头像再度被顶上前头。
    【边北：在干什么？】
    这人要找我打架？井寻昼第一反应。
    【边北：你应该看到了新闻了吧。】
    【边北：我是为你才放弃成绩的，但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只是想跟你堂堂正正地再比一场。如果还有下次，我希望与我一同前进的人仍然是你。】
    聊天框被拉到底，边北发了两张照片过来，一张是生机勃勃的桦木林。
    看样子好像是坐在什么交通工具里拍的，另一张是两枚车票，上面写满了井寻昼看不懂的文字。
    【边北：我在宫国火车旅行，多买了一张票。本应来的人没有来，就把这景致分享给你吧。】
    “他是这么说的。”井寻昼一五一十向秋寻欢复述，“我该怎么回复啊，他这是找我约架？”
    “小昼。”秋寻欢沉默片刻，突然说道，“你喜欢我吗？”
    哈？井寻昼呆住了。
    “事到如今，你、你说什么啊！”
    他被秋寻欢的语出惊人激得红了脸，方才险些将手机甩出去，但最后一丝理智将他拉了回来。
    他一紧张，就开始胡言乱语：“我之前不是说了吗，你好像假人……不是，你真的很完美，像是天上的月亮，像是雨季的雨……像、像是……”
    “噗。”一声轻笑，“好烂的诗。”
    “不过小昼啊。”就在井寻昼紧张得上下唇打颤的时候，他听到秋寻欢如是说，“我好像，还没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喜欢我呢。”
    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在他的脑海中炸响，随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深重罪恶感。
    井寻昼向海王取过经，习得撩妹心经一份，拉开封皮看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跟每个人确切地说喜欢，把她们全都钓着是为最佳。”当年他深切为之不齿，可没想到——渣男，我是渣男。
    井寻昼内心疯狂捶地，我竟然玩弄了这么一个神仙人物的感情！
    “其实我明白小昼对我的感情，但果然说出来还是太勉强了吗？”
    秋寻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落，“没关系的，我会等到小昼能亲口说出来的那一……”
    “喜……欢……”井寻昼恍若梦呓。
    “嗯？”秋寻欢愣了愣。
    “我说，很喜欢，非常喜欢你。”井寻昼捂着脸，感觉自己快成脱水烤猫了，“从见到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了。”
    当初第一次见到秋寻欢的悸动、欣喜与青涩，在此刻一并汹涌向他袭来，整颗心脏恍若被泡进了糖浆苏打水里，缓慢地冒着酸涩又甜蜜的气泡。
    他也曾想过，自己是什么时候对秋寻欢有了好感，又是因为什么开始无比在意他，脸？
    身材？还是那好似永远都在包容他的声音？
    任何一个都无法说服他，他只知道，自己一遇到秋寻欢，胸膛里的住民就躁动得停不下来。一切一切，似乎都在昭示着，就是他了。
    对面沉默了。而对面越是安静，井寻昼越是想死。什么叫“见到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了啊！”
    井寻昼想从楼上跳下去，这样听起来我就像一个见色起意的变态啊！
    “嗯。”良久，秋寻欢才传来一声轻喃。
    “什么？”井寻昼懵了。
    “我也是。”秋寻欢的声音含笑，“见到你第一眼，就喜欢你了。”
    那天，井寻昼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秋寻欢好像是在安慰自己。
    “可恶！怎么会这么可爱！”他在床上了个滚，窝在被窝里无声嚎叫。
    他不知道自己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入睡的，脑子里全是恋爱废料，秋寻欢一遍又一遍的告白在他脑子里循环，温柔得让他在被窝里没出息地洒了几滴眼泪。
    至于如何回复边北这件事，自然被他华丽地忘了个精光。
    第36章 荼蘼
    【井寻昼：原来我们第一次见面，就两情相悦了吗？】
    秋寻欢看着聊天栏上最后一条消息，无奈地笑了
    “差得远了。”他轻声，放下手机，敲响了眼前的门。
    “请进。”门后传来了男人清浅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秋寻欢推门而入，看见易掣风穿着黑色的浴袍，微卷的长发自然散落在肩头，为他棱角分明的脸增添了几分柔和。
    “你果然来了。”易掣风用叹息般的声音说道。
    秋寻欢面无表情，走到他对面坐下。易掣风为他倒了红酒，猩红的酒液倒映着他的面孔，某个瞬间有如修罗。
    “尝尝？酒庄刚送来的。”易掣风说，“就是年份有点近，不过刚好适合你这种年纪。”
    “你有什么事吗？”秋寻欢接过酒杯，浅啜了一口，就放在一旁。
    “你不怕我？”易掣风挑眉。
    秋寻欢淡淡地笑了笑。易掣风与他对视，看到那双秋水般的眸子，眼前恍惚出现了某个影子。
    “你虽然是个疯子，但你从来都不会脏了自己的手。”秋寻欢说，“这里只有我和你，一旦我出了什么事，你也逃不掉干系。”
    “你比你母亲聪明多了，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易掣风说，“你应该从易敏云那里得知了情况，财产分割看似是五五均分，但除了江湖境，留给我的基本都是不利的部分。”
    “你难道没想过老太太这么分割的目的吗？明知你与易敏云联合，却把你的最大心血江湖境分给我？”
    “老太太总有她的道理。”秋寻欢提到老太太，语气自然的谦恭了起来。
    “在我面前你就不用装模作样了，谁不知道你心里恨透了那个老东西。”
    易掣风冷着脸，“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对你我的好还不如易敏云的千万分之一，明明你我都是易家的人！”
    “老太太尸骨未寒，慎言。”秋寻欢淡然道。
    易掣风看着秋寻欢平静无波的眼睛，忽然笑了，笑容奇异又诡异。
    “秋寻欢，你倒是不怕死，敢来单独见我。”易掣风狞笑着，仿佛终于撕开人皮装束的恶鬼，“你说得对，此刻你的确是安全的，我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疯子。”秋寻欢盯着他，向来平静的脸上第一次带上一丝厌恶。
    “我倒要谢谢你来看望我这个疯子。”易掣风死死盯着他的双眼，“我知道你来找我为了什么，我的答案是不，我会将你爱的东西全部毁掉。”
    大起大落的情绪消耗了过多的氧气，眼前恍惚浮现出某个人的身影，她弯着眸子，用那向来馥郁如美酒的声音说道——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有人离开，易掣风都未曾反应过来。他拿起红酒杯，将酒液一饮而尽。
    回想起秋寻欢的背影，易掣风的眼神带上了些许落寞。他没忍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和你母亲很像。”他轻声道，“长相、性格，还有语气……”
    “甚至是……死法。”
    自古人们便在争论创业难亦或是守业难的问题，但其实并无可探讨的余地，因为这个人世并不存在永恒。
    紫薇中央广场上盘桓多年的巨幕，有如巨龙一般统治了整个池星城的目光。
    而与肉眼可见的强势相反的，宸星，这条隐藏在暗处的游龙，也在无形中扼住了整个赤国的咽喉。
    所有食肉者都以为它能获得最后的胜利，它太强大了，强大到渗透入这世界的每一个细微角落，可它又太自大了，因为它妄图成为永恒。
    池星城的人们早上起来，定会发现，院子里的荼蘼花已经谢了。
    人总在某种时刻产生一些奇妙的预感，比如双胞胎之间的心有灵犀，妻子感应到丈夫的受伤，母亲感知儿子的死亡。
    科学暂且无法解释这种现象，历来也不乏将之写入的文学作品。
    井寻昼从小就被人喊猫，不仅仅是因为他长着一张猫相，更是因为他近似于野猫一般的灵敏的直觉。
    不知为什么。井寻昼早上醒来，忽然觉得心口某处有些细微的疼痛。
    他本以为是熬夜外加愤怒的后遗症，但身体各处汹涌而来的强烈不安则明晃晃地昭示着一个事实——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来公司，这么突然？”他收到了易敏云的电话，他现在仍对易敏云上次为他开办的土味庆功会心有余悸，“你不会还要整我吧！”
    “怎么会，是很严肃的事情。”易敏云说，“你和小秋的感情也进展到那个地步了吧？我觉得可以告诉你了。”
    “到底是什么啊？”井寻昼挂了电话，无论他如何百般追问，易敏云就是三缄其口，非要他去现场才肯说。井寻昼挠了挠头，脑海中快速闪动着经典画面——
    “拿走这五百万，离开秋寻欢。”
    “其实我们少爷从小就已经有婚约了……”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来人，把他给我处理掉！”
    井寻昼一拍脑袋，将逐渐从狗血大制作变成扫黑除恶纪录片的脑内画面掐死在摇篮里，但心里隐隐约约的不安却如何也无法消除。
    “都怪云妈。”他嘀咕着，“什么事非不告诉我，让我瞎猜不是更可怕吗。”
    就在他收拾东西的时候，门被敲响了，门外站着他那工作效率奇高的经纪人。
    他本以为这么一个雷厉风行的人，怎么着也得是司夜那种长手长脚的冷面煞星。
    但见了面后才发现对方是一个不到一米五的女生，只不过紧绷着那张脸的样子，真的很像第一次和他见面时故作成熟的司夜。
    “易敏云女士叫我来送你。”她冷声道。这副熟悉的做派看得井寻昼一愣一愣的，只觉得这人连说话的腔调都与司夜别无二致，简直就像一个迷你版的司夜。
    “我还没换好衣服呢。”他挠了挠头。
    “车上换。”她说，“我给您准备了礼服。”
    喵的，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井寻昼糊里糊涂地上了车，两边他只在合同中见过的“生活助理”直接将他夹击包围，他还未来得及反抗，身上已经穿上了还带着木质香气的贴身正装。
    穿上了无比贴身的衣服总归是让人心情愉悦的，但井寻昼还是第一次遭到这样的对待，他隐约意识到了，与寻常的垃圾年会不一样，自己即将前往的是一个不得了的场合。
    “这衣服也是云妈……易敏云女士订的？”他捂着双臂瑟瑟发抖。
    “是我预定的。”经纪人说，“我以前是专门管模特的，还是第一次签电竞选手。”
    井寻昼察觉到经纪人说这话时若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他本以为是错觉。
    但接下来就听见她说：“像你这种窄腰翘臀，当内衣模特再适合不过了……可惜肩不够宽。”
    井寻昼闻言立马将自己捂得更死，较之先前更觉惊恐了。
    一路无话，到了会场，井寻昼望着金碧辉煌的礼堂，像是误入霓虹灯河的溪鱼，连亿人直播都能面不改色通关的他，难得有些局促不安。
    “这是易家常用于宴会的场所，对外说是鹿鸣酒庄。”经纪人贴心地上来替他整理被他捂皱的衣服，“不过既然是易女士亲自叫您过来，想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灵活的手指手法专业地将领系成一个精致的温莎结，“祝您玩得开心。”
    很快就有穿着体面的侍从注意到了井寻昼这里的情况，微微俯身为他引路。
    原先还无比贴身的衣服，此刻在身上就像是某种奇怪的刑具，让人几乎忘却了自身的意志，反而像是被这些衣物驱使着前进一般。
    香车宝马，衣香鬓影，各式翩跹的裙尾，琳琅满目的酒水，他只是轻轻一嗅，就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奢靡气息。
    他与宸星合作十年，从未见过如此纸醉金迷的场景。他总是很宅，宸星也希望他变得更宅。
    对于它们而言，井寻昼越没有人脉，越孤立无援，越符合他们的期待。而对井寻昼个人来说，他只是单纯地厌恶这种生活。
    【小井啊，再给我一些钱吧。】
    脑子里冷不丁地冒起了一些不愉快的画面，他抿了抿唇，大步跟着侍者走入了会堂。
    所经之处愈来愈偏僻，方才的美酒与美人好像是只存于旧池星的一场幻梦，逐渐远了声音，模糊了影子。
    井寻昼觉得有些奇怪，小声问道：“我们是要前往哪里？”
    “就在前方。”侍者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像是什么设定好的机器人。
    井寻昼内心咚咚敲起了鼓，一些可怖的预感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眼见周围越来越冷僻，井寻昼局促不安许久，刚想再度询问。
    “易女士就在前面等着您。”侍者一个鞠躬，将他留在了一扇门外。
    易敏云叫我过来到底做些什么呢？
    井寻昼想着，只不过还未等他来得及想明白，就被某人握住了手。
    “不见了？”礼堂二楼，易敏云差点摔碎了手中的香槟。
    “我在您约好的地方接送井先生，可是他好像早就跟着别人走了。”秘书慌张地说，“我们已经派人去调监控了。”
    “怎么回事？”易敏云问道，“那么大个人还能把自己弄丢？”
    “我们接到了最新的消息。”秘书不安道，“有人目击到易掣风也出现到了会场里，好像他从很久之前就一直在酒庄附近徘徊了。”
    “他来干什么？”易敏云一愣，“他不是应该在逃跑的路上吗？”
    脑子里某根弦被拨动，易敏云想起了某个人的警告声，心里骤然一紧，立刻冷声道：“快！准备疏散！”
    “可是股东们才刚刚……”
    “来不及了！”易敏云骂了句脏话，“这个疯子！”
    第37章 花事了
    “秋寻欢？”井寻昼看向握着自己手腕的人，“你怎么在这……也是，你好歹也是易家失散多年的少爷呢。”
    “这个时候还要取笑我吗？”秋寻欢微笑道。
    井寻昼看着秋寻欢的笑容，心里微微一动。
    “手腕……可以松开了。”他小声道。
    “这样握着不舒服？”
    “……”井寻昼张嘴，细声细气地说，“牵手不是更好吗。”
    这次显然是秋寻欢愣住了，他失笑一声，顺势与井寻昼十指相扣。
    井寻昼甚至能感觉到秋寻欢微微发烫的掌心，他悄悄抬眸看着这人完美的侧脸，这个人完美得就像是古籍里走出来的神仙公子，虽然完美无瑕，却因此少了几分人气。
    而此刻掌心微烫，这份温度无时不刻地提醒着他，这个人与他一同紧张。
    “小昼，接下来照我说的做。”秋寻欢的声音温柔，“之后我会跟你解释，好吗？”
    “转身，离开这条走廊，朝着人多的地方走。”他俯身，在井寻昼耳畔轻声，“易敏云会派人来接你，只要她看到你，就知道怎么做了……明白了吗？”
    他抬头，对上了秋寻欢柔和的眸子，不知为何就被蛊惑了心神，没由来地点了点头。
    “就现在，离开！”秋寻欢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推门而入。
    井寻昼内心的不安愈发浓重了，他再度推门，发现门已经被锁在了门外。
    虽然内心的不安愈发浓重起来，但想到秋寻欢的话，他一咬牙，转身向走廊外跑去。
    “我就知道会见到你。”男人回眸，脸上带着微笑，但突出的话语却无比下作，“小贱种，你过得还好吗？”
    “托易总的福，还活着。”秋寻欢靠在门背上，感受着门外的细微震动，借此判断那个人到底有没有乖乖听话。
    “你露出了放心的表情。”男人说，“是觉得对方安全了吗？”
    “易总的目标是我。”秋寻欢露出了友善的微笑，“现在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典雅而明亮的室内，两人在对坐品茶，一人如玉如雪，一人月貌花容，远看像是一幅美好的图景。
    “如果此刻进来的是井寻昼，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男人放下茶杯，淡然道。
    “我会假装易敏云的人，借口与他修订合约，近身将他迷晕。当然，我并没有想弄死他的想法，毕竟他只是一个诱饵。”
    “我想杀死的人，一直是你。”他说完，直勾勾地盯着秋寻欢的脸。
    “我知道。”秋寻欢坐在沙发上，看起来端庄又温柔。
    “明明是个贱种，不知从哪来的本领，竟然摸了回来。早知如此，当年就该把你杀了，再来一千只猫也救不活你。”
    他越说越激动，直接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秋寻欢的眼睛，试图从里头看出一丝惧意来，“不，我应该动点手脚，把你这张脸撕碎，这样易总也会厌烦你，哪还能活到今日？”
    秋寻欢与男人对视，面无表情。
    “哎呀，生气了？”男人笑道，“附赠一条——想不想知道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一墙之隔外，恰好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着火了！”随之而来的便是接连不断的呼救声。仿造古建筑的木构鹿鸣酒庄，在熊熊火势下简直不堪一击，而室内的两人却对外面的地狱图景视若无睹，颇有几分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大将风范——如果忽略其中一人已经隐隐发红的双眼的话。
    “那个蠢女人，在这种环境下长大，还能保持那种愚蠢……她晃着那张跟你那样，除了漂亮一无是处的脸，仅此就让掣风意乱神迷。”男人喃喃自语道，“我绝对无法忍受，太恶心了，太下作了。如果不是掣风一直护着她，我又怎么会等到你出生才有机会杀了她？”
    “你的父亲，更加愚蠢。而相信那种男人的爱情的女人，已经没救了。我把她叫到偏僻的角落，她居然就傻乎乎地信了……
    直到我将她扼死，她眼睛里依旧是不可置信的神情，仿佛她的世界里只有花香与鸟鸣，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活在一个童话世界……”
    “你不一样。”男人看向秋寻欢，他的表情狰狞，已经看不出原本清秀的面貌，“你很聪明，你明白易总对你的感情，所以你从不雷池半步，这点我很欣赏你……”
    “可你居然长着那女人一模一样的脸！”
    他站起来，不知从哪里掏出刀来，抵着秋寻欢的脸侧，“可惜……真可惜啊，如果没有这张脸，我们或许会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什么感情？”秋寻欢垂眸，淡然道。
    “你……”男人瞪大了眼睛。
    “什么感情？我怎么没听说过？”秋寻欢抬头，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
    “轰——”
    承重柱中的钢筋终于忍受不住高温开始融化，远处已经传来了坍塌的声音，掩盖了火势噼啪声。
    原本人来人往呼叫连天，此刻也静默了，偌大的酒庄中只剩下此起披伏的崩裂声。
    该被救出去的人都被救出去了，几乎没人能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谈话室中，还有两人不知好歹地在静坐谈话。
    “秋寻欢！”熊熊火焰中，隐约传来了少年的嘶吼声。
    井寻昼的脑子一篇空白，眼前的火势好似灼伤了他的视网膜，致使他看不清一切。
    他按照秋寻欢所说的，在大堂中心遇到了易敏云。他本想问询些什么，看着易敏云凝重的神色，咬紧了下唇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样？找到人了吗？”易敏云抓住一个小步跑来的人，厉声问道。
    “我们派去的人没有回应，那里的监控也被破坏了，而且我们在酒庄角落发现了这个……”
    来人递上一点用牛皮纸袋装好的粉末。易敏云脸色瞬间变得可怕起来，下令道：“快去联系消防局，再派人去找秋寻欢！”
    “疯了！”她忍不住骂道。
    “你跟我走。”还未等井寻昼说些什么，易敏云就死死抓住他的胳膊，直接带他往最近的出口疾走而去。
    几乎是在他们刚刚见到安全疏散的标识的时候，远处就传来了轰然倾塌的声响。
    “爆炸？”井寻昼惨白着脸色，“秋寻欢呢？”
    “先管好你自己。”易敏云严厉地训斥着他，“有人去找他了。”
    彻夜不灭的火焰，消防车的鸣笛，建筑濒死的尖叫，在这个夜晚汇聚一处，奏响一曲绝唱。
    浓烟弥漫着几乎看不清前路，井寻昼拼死咳嗽着，不是是谁强硬地塞来湿毛巾，用几乎要将他扼死的力度捂住了他的口鼻。
    “坚持住……”
    就在井寻昼将将昏厥过去的时候，夜风带着第一缕盈满露水的空气，轻灵地送到他的鼻腔中，仿佛沙漠旅行多日的人终于找寻到了唯一的水源，他猛然呼出一口气，模糊不清的意识开始恢复起来。
    “咳咳……”他一回过神来，便一直在剧烈的咳嗽，嘴里隐隐约约弥漫上了血腥味，肺部好似满是浓烟在横冲直撞，疼得快要炸开了。
    易敏云扶着他的腰，脸色凝重地看着不远处的鹿鸣酒庄，熠熠火光在她脸上留下异样的光迹，井寻昼余光看到易敏云的脸，觉得她好似在癫狂的边缘。
    “易敏云……秋寻欢他……”井寻昼哑着声音道。
    “我们不能久留了。”易敏云嘴唇苍白，“建筑要塌了。”
    “可是秋寻欢还在里面……”井寻昼看着易敏云的眼睛，打了个冷颤。
    他张口，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后颈处传来一阵剧痛，方才还火光冲天的世界一下变作一片黑暗。
    “带他走。”易敏云扛着井寻昼，冲身后的人示意。
    “秋先生呢？”秘书方才也跟着逃了出来，此时除了有些狼狈外，没受什么伤，“如果秋先生不在了，老太太留下来的最后股份就要落到别人的手里了。”
    “我只能希望他活着。”易敏云沉声，最后看了一眼逐渐被火焰吞噬的正幢建筑，皱了皱眉，转身道，“我们先去安全的地方。”
    【宸星分割[爆]】
    这个热搜仅仅存活了十分钟，就悄无声息地永远消失在推博的王国里，接下来的几天，甚至连“宸星”都成了违禁词汇，无论人们如何想要了解真相，真相永远都身披某种神秘的面纱，让人无法捉摸。
    而接下来人们的生活，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而池星城的市民感觉尤其明显——
    原来常用的各种品牌，换了名字包装再度出现；
    喜欢的影视作品，短暂下架后又上架；
    连城市中的各大房产商铺，也在暂时关闭后再次向市民们开放，而产权所属悄然更改——
    而其中最大的变化，便是池星城郊区那座神秘的鹿鸣酒庄，在历经火灾后，终于向众人开放。
    老池星人对这座酒庄颇具微词，池星城自古以来就是天子脚下，在赤国建国后，池星更是作为平等与团结的象征长久存在。
    而在这样充盈着祥和气息的土地上，竟然有一座私人酒庄，婉拒一般人的踏足，每周定时飘来仙乐，一片莺歌燕舞，描绘着所谓上流社会的生活画卷。
    就在上周，鹿鸣酒庄突发一场火灾，当时里面还在举行宴会，好在其中消防措施完备，仅有一死一伤——
    “仅有。”是网民知道此事后擅自加上的，因为这种生活在酒池肉林中的蠹虫，死掉一个都是这片土地天大的福气。
    经过多日紧急加班，导致这场大火的真凶终于落网。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罪魁祸首居然是宸星前太子爷易掣风。
    【没想到啊！他是不是精神有些问题啊！】
    【同感，他被捕的照片看得我毛骨悚然。】
    【这样的大世家不知道能不能用钞能力保出去？】
    【内部消息，没救了，凉了，他算哪门子太子爷，一开始就是被推出来挡枪的。】
    【皇位之争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一口一个太子叫得可亲热了，这个时候又熄火了？】
    【现在网友怎么什么都能吵啊？我只觉得可怕。】
    与火热讨论的推博不同，此刻病房安静得像是冻结了一般。
    病床上安睡的人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若在寻常人身上显得滑稽而可怖，此刻配着他那张如天使沉睡般的脸，一时显得神圣了起来。
    天使眼睫微动，好似要睁眼俯瞰这个世间。
    第38章 无名之人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律师说。
    易掣风闻言没有任何反应，像是一尊雕塑。律师盯着他良久，一脸想要给他忠告的模样。
    但最终还是碍于男人过于阴沉的表情，站起身来，微微鞠了一躬，带门离开。
    “说完了？”易敏云站在外头，“方便我跟他说几句话吗？”
    一旁的警卫点了点头，律师看着她进门的背影，没忍住叹了口气。
    “真是折寿。”他感慨道。
    “咔哒”一声轻响。易掣风抬起头来，正对着这个自己一生难得的敌手，对方依旧光鲜亮丽，显得身在牢狱之中的他格外狼狈。
    “你赢了。”
    “你在想什么？”
    两人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同时响起。
    “赢？我赢什么？”易敏云看着易掣风，“我差点被你烧死，秋寻欢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
    “我嘱咐过要掐死他的。”易掣风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没用的东西。”
    “你疯了吗？”易敏云说，“在我给你安排的岛上安度晚年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做这种事。”
    易掣风抬眸，看向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没忍住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事到如今，是我输了。”他轻声呢喃道，“你就当我是个疯子吧。”
    两人静坐对视良久，最终还是易敏云先起身。
    “莫明死了。”她突然道，“为了拖住秋寻欢，他吸入了最多的浓烟，找到时已经没了呼吸了。”
    易掣风低头不语。就在易敏云想要离开的时候，他淡然道——
    “莫明？”他歪头，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那是谁？”
    易掣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时，她从父亲的房间里出来，手中握着沾血的匕首。
    她显然看到了他，但却未曾把他放在眼里，亦或是从始至终都不曾试图瞒着他。
    他看着她走到楼下，摔倒在地，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开始尖叫哭嚎。警笛鸣声，仆役尖叫，这一切就是欢迎他归家的交响曲。
    “证人易掣风，有人说案发时你在现场，是真的吗？”
    他第一次穿着昂贵的西装，却是站在法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他，似乎像将他从里到外剖开看个明白，唯独——
    唯独他的母亲，面无表情地坐在被告席上，像是一尊石像。
    “你可曾在当夜发现什么端倪？”法官威严的声音传下来。
    他看向那个女人，女人看向他，对他露出一个徘徊在他噩梦里多年的笑容来。
    “没有……”他小声说。
    “证人可否再陈述一遍？”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他抬头，笑着看向法官。
    这是他母亲教会他的第一课。
    “你以后会成为继承人。”总有人装作与他亲昵的模样，上来抚摸他的肩膀，一副长辈派头。
    作为易家这代的第一个孩子，无数人将宝押在他的身上，仿佛他是世界至尊至贵之人，唯独应该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的人，一直对他视若无睹。
    某天她带回来一个女孩，只比自己小几岁，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见到他第一眼，还会笑着喊他哥哥。
    就是这声该死的哥哥，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它们之间毫无血缘关系。
    “她不是易家的孩子，她根本不可能继承任何财产。”那群人复又摆出这副派头来，将他推在最前，自己消失在幕后，好似他的恶是无端出现的一般。
    女孩很快长大，变成了女人。她像是一朵开在冬季里的玫瑰，鲜艳得不属于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遇见她之前，他身边的人要么是像他母亲那般的疯子，要么是满脸笑容的伪善之辈。
    她怎么能长成这样？他常常远远地看着她，她眼中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为何唯独我无法看到阴影之外的色彩？
    她陷入爱河，按照原来的约定，脱离这个家庭，放弃所有继承权，过她的童话生活。
    离家之时，他照旧远远去送她，而她第一次注意到他的视线，用口型对他说：保、重、身、体。
    “现在你依旧是易家唯一的孩子。这一切都应该是你的。”身后的恶鬼再度呓语。
    而这次他却赞同他们的立场，这些确实是他应得的。他常常以为，即便全部易家的财产都用于填补他内心的空洞，都不足以填满其中十分之一。
    她是一朵开在冬季的玫瑰，自然引来饿狼环伺。她嫁了个看似野心勃勃的窝囊废，而窝囊废在她生下孩子后膨胀到了顶峰，竟敢对他所持之物产生觊觎之心。
    他怎能忍受自己多年苦难换来的财宝，被旁人轻而易举地夺取？
    于是玫瑰凋零了，窝囊废被吓得落荒而逃，那个孩子落在他的手里，他只要轻轻一捏，就能将它轻而易举地摧毁。
    那时候是为什么没能下手呢？是因为记忆中那张脸，还是那句“保重身体”？
    有时候易掣风也看不懂自己，身后的暗影再度蠢蠢欲动，他们用充满诱惑的移动啊说道：“如果这个孩子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依然是唯一的继承人。”
    “唯一的继承人”是他追求了多年的目标，像是生来就为他立成的标尺。
    如果不按照这个模板去生长，事态就会崩坏，所有的一切都会离他而去。
    但再规矩的树苗，也有旁逸斜出的那一刻。仅仅在那一瞬间，那短暂不足一秒的时刻，他心中的树苗探出了斜斜一芽。
    “放过那个孩子，你就不怕迎来自己的陌路？”那群人张牙舞爪着，想要再度操控他。
    那个孩子在外多年，他并没有刻意关心过，是死是活皆是它的定数。
    结果出他所料，它活了下来，不仅活了下来，还成长到一个惊人的高度。
    在一次意图不明的奢靡宴会中，易敏云佯装谦逊地从休息室里牵出来一个高挑的少年，在众目睽睽之下介绍他的身份：“这是易家流落在外多年的少爷，现在终于找回来了，真是易家的福缘啊！”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个少年，看向那张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脸，那宛若冬日玫瑰般娇艳动人的容颜。
    此刻长在另一人的脸上，却让他过往的记忆呼啸而来，隐隐约约带着寒冷的香气，只存于过去的隐秘之中。
    “哥哥！”她笑着说，“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家人了！”
    “舅舅。”他谦恭地低着头，“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家人了。”
    一切归为现实，所有梦里的幻影化为泡沫，即便那张脸如此相似。
    但那双清冷如雨般的眸子提醒了他这个事实，这人不再是那朵宛若童话一般开在冬天里的玫瑰，而是一场秋季匆匆的雨。
    或许在那一刻，他们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各个扭曲如恶鬼。心头最后一点柔软，终究是被他自己亲手扼杀了。
    “是的，你会是我的陌路。”他自言自语道。或许他在最初就知晓了这个事实，但为什么当初没能将这个麻烦提前解决呢。
    他身后的人伸出手，摆弄着提线人偶，微不可查的细线轻动，他缓缓抬起手来，握住自己的脖子。
    咔哒——
    一切的罪孽在此刻终结，而死亡女神绝对公平的审判终将给予他答案。
    井寻昼活了二十九年，听过的乐声不计其数，初中时音乐老师为了教化不安分的他，特地给他请了一节课的假，让他整整四十分钟内都在聆听美妙舒缓的古典乐，终于成功收获倒头大睡的小猫一只。
    “我放弃了！”他还记得音乐老师如是说道，“有些人天生就是毫无鉴赏力的！”
    你胡说。井寻昼在心里小声反驳，我的鉴赏水平只是超乎常人。
    就比如现在，他正听着他自出生以来最美妙的声音——
    “醒了！”
    他像是被雷电命中身体一般猛然起身，仅一眨眼的功夫，刚刚喊出“醒了”的护士眼前就出现了一只满眼期待的小猫。
    她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熬夜太过的错觉，眼前的小猫变作少年，但好像并无本质的区别。
    我去，怎么会有这么像猫的人。她在心里吼道，想摸摸他的脑袋！
    “秋寻欢醒了吗！”小猫……井寻昼期期艾艾道，“就是1207病房的，我是他的朋友……”
    “醒了醒了。”护士反应过来，引着井寻昼进了病房。
    甫一推开门，好似电影中常见的慢镜头——微风拂动薄如蝉翼的纱帘，洁白无瑕的百合花蕊上还沁着露晶莹珠，柔软如淡奶油般的阳光顺流而下，在整座洁白的空间铺散开来，一切都显得那么圣洁美好，但皆不及病床上那人的千万分之一。
    “小昼。”秋寻欢早已坐起来，对着井寻昼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阳光透过薄薄的病号服，勾勒出他修长而美妙的身体线条。
    若不是他身上打着的石膏与绷带，几乎要让人以为是青春电影中美好的邂逅镜头。
    井寻昼远远看着，眼前场景美好得不像是真实的。他走进一步，触到了被太阳煨暖的空气，像是唤醒了心中的暗色。
    此刻一切剥去了无用的装饰，变得真切了起来。他鼻下一酸，没忍住向秋寻欢奔去，狠狠地抱住了他。
    “怎么了？”秋寻欢弯着眸子，温柔地抚摸着他总不服帖的头发，“想我了？”
    井寻昼不说话，只是靠在秋寻欢怀里用力地点头。
    “我也想你了。”秋寻欢俯身，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如果不是小昼，我不可能撑下来。”
    井寻昼依旧不语，谁也不知道他醒来那一刻，发现秋寻欢不在身边时有多么惊恐。
    鹿鸣酒庄失火的新闻传遍了全世界，池星街上每十个人就有一人在议论此事。
    “一死一伤。”这么冷冰冰的字眼在他耳边有如惊雷般震撼，他跌跌撞撞找到易敏云，一路上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似的，脑中嗡嗡作响，而与之的不同是，心房深处传来了细微的疼痛。
    直到见到躺在病房里轻轻呼吸的秋寻欢，这一切才得以终结。
    他没忍住蹲下了身子，把头埋在膝盖里，哭得泣不成声。一些记忆中不愿回想起的场景再度浮现，被血污覆盖的男人，无力挣扎的双手，还有女人绝望又充满憎恨的双眼——
    “你会下地狱的。”女人嘶哑的声音至今仍在深夜出现在他的噩梦里，“你这么做，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我没有，我没有。他条件反射地小幅度摇着头，让一旁的医务人员看着有些担忧。
    有人上前轻声询问：“这位先生，请问您需不需要就诊？”
    最后他怎么回去的，那份记忆好似已经丢失了。接下来几天他医院公司与家三点一线的来回跑着，连司夜都看不下去了，把他强行摁在家里，井寻昼才好好睡了一觉。
    “下次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不知是不是他埋在秋寻欢怀里的缘故，声音质感听起来闷闷的。
    “嗯。”秋寻欢笑道，“下次绝对不会了。”
    “能通知一下这位‘朋友’么？”护士为难道，“我们要带病人去通风了。”
    “咳。”易敏云面色尴尬，“再通融几分钟，小两口气氛还挺好。”
    第39章 坦白
    在全球变暖大危机席卷世界的时代，今日的池星城一片明媚灿烂，无人能感知到暗处的波涛汹涌，每个人只直观地感觉到了生活愈来愈好。
    昨日一夜间，池星城满城的木沈树开花了，洁白而香气馥郁的花朵似乎将热意逼人的池星城变得温柔了起来，行人在街上行走，也仿佛走在花香的海洋里。
    医院不远处的疗愈广场上，正零星开着几朵木沈花。井寻昼推着轮椅，将秋寻欢送到温度最为舒适的树荫下，一阵风动，斑斓的阳光碎片洒落在他的脸颊上，像是受到了太阳的轻吻。
    一人推着，一人安静地坐着，氛围安静而祥和，似乎不欲有人开口打破这份宁静。
    “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良久，终究是井寻昼先开了口。他不知从哪弄来几朵木沈花，编成了一个心灵手巧的花环，小心翼翼地戴在了秋寻欢的头上，让他看起来更像什么中世纪宗教画上的人物。
    “现在是说这个的氛围吗？”秋寻欢笑着说。
    “信不信我把你掀翻了丢在这里。”井寻昼面无表情。
    他知道秋寻欢是在活跃气氛，但每当他回想起在病房看到秋寻欢的惊慌失措，都无法将这件事玩笑般的带过。
    不同于以往的新闻报道，这次是真真切切有人在他面前受了伤，还是对他而言如此重要的人。
    秋寻欢闻言也收敛了笑意，认真地看向井寻昼：“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向我道歉做什么，你的身体受伤了，应该向父母道歉。”井寻昼闷声道。
    “我没见过我的父母。”秋寻欢看着井寻昼的眼睛，“或许见过，但那时的我太小了，不可能有关于他们的记忆。”
    “我是被猫养大的。”他轻声道。
    “被猫养大？”井寻昼瞪大了双眼。
    “就是字面的意思。”一旦开了个口子，接下来的事情便自然顺流而出。
    秋寻欢轻轻摩挲着头上的花环，淡然道，“我从小就一直在找父母的消息，直到我上高中才找到了相关线索，那一刻我宁愿我不知道。”
    “我母亲是被我舅舅害死的。我父亲应该被吓得逃跑了，现在是死是活还不知道，我一直都当他死了。”
    他说话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是在描绘电视剧的情节。不知道一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把生生死死轻松地挂在嘴边。
    “那会我刚出生，被我舅舅的人抛弃在偏僻的小巷里，不知道为什么没杀我，我猜他应该对我母亲有些歉疚。”
    “歉疚？”井寻昼不解。
    “我们家庭情况比较复杂，我的母亲不是易老太太的亲生女儿，是她丈夫出轨的产物。
    而舅舅是易老太太早年在国外风流得的孩子，严格来说，我母亲和我舅舅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秋寻欢说，“这是后来我进入易家后发现的，他的房间没有生活的痕迹，一丝人气都没有。唯独一张他和我母亲的合照，有多次摩挲的痕迹。”
    井寻昼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出现了一个孤独如失偶灰狼的身影，在每个深夜对着唯一的合照反复观看、触摸，似乎这样就能回到从前。
    “那他为什么要害你母亲呢。”井寻昼说，“如果感情这么深的话。”
    “感情深有什么用呢？”秋寻欢叹息，“在这个家里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又不能换来好处。特别是这份感情横亘在他登基之路上，他更是要摧毁这份感情的源头了，这样的故事古往今来屡见不鲜。”
    井寻昼下意识地觉得这话是错的，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秋寻欢。
    “我被抛弃的时候，如果不是流浪猫们在照顾我，可能我现在就见不到你了。”秋寻欢笑道，“后来我被人发现，送到了福利院，这才有了身份。当初喂养我的流浪猫都散了，只有一只现在还留在我的身边。”
    “难怪你这么喜欢猫。”井寻昼惊叹道。
    “是的。”秋寻欢点了点头，“当时大家都叫我’猫养大的孩子‘。”说到这里，他对着井寻昼一笑：“你有没有觉得奇怪，明明我都回归易家了，为什么还姓秋这个姓氏？”
    “秋……等等。”井寻昼在脑中迅速检索和秋有关的名人。
    路边骤然传来一声猫叫——是两只流浪猫在打架，而井寻昼这才反应过来：“是’秋里橘‘吗？”
    秋里橘是地道的北方人才能明白的俚语，而在池星城中更是作为经典招牌出现。
    池星作为老牌皇城，曾一度在战火中被废弃多年。在几十年前，街上几乎随处可见群群流浪猫，其中大头就是被称作“秋里橘”的品种。
    这种猫在寻常是白色的，每逢秋天就会换毛，变成金灿灿的模样。
    老池星人每每怀念过去，每个人的童年回忆里都有聒噪的鸦群，街上煮好的豆汁香气，以及与枫叶一同变色的秋里橘。
    多年池星城准备洲运会，秋里橘仅以三票之差，惜败天宫图宝宝，没能成为当届洲运会的吉祥物。
    “对！”秋寻欢笑出声来，难得见这般清浅的人笑得如此明媚，“大橘就是一只秋里橘，也是它最先发现了我，一直不离不弃跟在我身边，我自然要跟他姓。”
    井寻昼张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看向疗愈广场外的街道，想象着当初还是小孩子的秋寻欢，被猫猫围着嬉闹的场景。
    那张还未长成现在这般貌若天仙的小脸堆起一个笑容，毛茸茸的秋里橘将他环绕，孩子柔软的掌心抚过每颗猫头，一时喵喵声此起彼伏。
    “唔……”
    “你怎么了？”秋寻欢担忧道。被病患担忧的感觉非常糟糕，井寻昼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了很可爱的东西。”
    “大橘知道你这么喜欢它，也会很开心的。”秋寻欢说。
    不，不是大橘。井寻昼捂着鼻子，不如说，不只是大橘。
    “秋这个姓氏是大橘给我的，寻欢这个名字是福利院的某位志愿者送的，大意是祝愿我我在绝望中也能找寻欢乐。”
    秋寻欢像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记忆，脸色有些不好，“虽然后来登记在身份证上的姓名完全是院长自作主张起的，我心里只认同我是叫秋寻欢。”
    “哇，想不到你还挺倔的。”井寻昼惊讶道，“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隔壁家的乖乖仔。”
    “怎么会。”秋寻欢失笑，“我小时候被关禁闭的次数可是福利院断层第一。”
    井寻昼看着秋寻欢脸上浮现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得意来，心里微微一动，秋寻欢原本完美而妥帖的形象似乎越来越遥不可及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眼前真实而又可触碰的人。对此，井寻昼并没有觉得失望，反而有些窃喜。
    知道一些秘密，关系就会变得特殊。他不由自主抚上了心口，那里的心跳证明了他所想的皆为真理。
    “后来我上了高中，遇到了七猫工作室的几个成员，我们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构造江湖境的雏形。”秋寻欢回忆道，“开始很不顺利，尽管拉到了一些赞助，但学校并没有把我们的工作放在眼里。可能在大人们眼里就是小孩们聚众胡闹吧，不过也多亏了那时大家彼此帮扶，我也总算是脱离了福利院。”
    “后来游戏做出来了，却到处卖不出去。走投无路之下我才去投了宸星，顺理成章地遇到了易敏云，也被抓回了易家。”秋寻欢说，“自那以后的事情就没什么可以说的了，易家的事情无聊透顶，还有一个神经病舅舅老是想要我性命……自此遇到你之前，都是些不好的回忆。”
    井寻昼正专心听着，没由来被表白了一通，忍不住老脸一红。
    秋寻欢适时靠在他的腰侧，用一种柔弱得能蛊尽天下人的语气说：“要是没有遇到小昼，我的人生可能就这么无聊透顶到死了。”
    “没准会在遗产之争被害死，没准会在火场里被烧死，没准在这之前我就已经因为加班猝死了。”
    他抬眸，笑意盈盈地看向井寻昼，“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唔……”井寻昼再度捂住了鼻子。
    “又想到可爱的东西了？”秋寻欢蹙眉。
    “没有……”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井寻昼竟然从那双美眸里看到些许不甘。
    他纠结半天，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我想到了一些少儿不宜的……”
    “里面有我吗？”秋寻欢眸子清亮。
    “当然是和你啊！”他下意识反驳，看到秋寻欢露出得逞的笑容，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这个人耍了一通，顷刻间恼羞成怒了起来，对着那张洛神小脸就亲了上去。
    “小昼……痒……”
    “住口，乖乖让我香一个。”
    “哈哈哈……不要……”
    不远处护士看了下时间，用眼神向一旁的易敏云示意。
    她开口：“病到时。”
    易敏云：“俩氛好。”
    她继续：“延二刻？”
    易敏云点头：“可。”
    两人像是达成了什么协议一样击了下掌，这副情景这么多天来她俩已经见怪不怪了，易敏云是对两人心存愧疚故而忍了，护士是单纯地见了太多人间沧桑。
    但无论两人如何阶级不同，神态各异。在此刻，一定是心灵互通的——
    “你们情侣都是狗吧。”她想道。
    推博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宸星太子纵火案一事，也在一个月后的庭审结束中缓缓落下了帷幕，正如易敏云所言，易掣风余生将在牢狱中度过，无人来探望他，或许本应有一人，但那人早已化为了火场中的焦炭。
    偌大的集团被分割后，变得不再如以往那般手眼通天。
    那场火像是某种躁动、不甘与恶意的综合，在尽情的释放中伤害着他人，最终消失得无声无息。
    也正因为这场火，原本不安分的财团都变得平和起来，大家好似一瞬间欣然接受了这个约定，回到了自己该有的位置上。
    宸星倒台后，虽然无法与之相较，但得到宸星遗产并由易敏云亲自控股的云起集团横空出世，一时间继承了宸星的龙头地位。
    一波暂平一波又起，江湖境在此事中或多或少受到了些冲击，新推出的DLC内容让玩家们怨声载道，直骂策划用脚做游戏。
    有心细的玩家发觉新的更新内容悄然改弦易辙，背离了原本“为所有玩家提供一片伊甸园”的初衷，甚至连制作团队都发生了剧烈的变动。
    【无语了，是不是公司倒闭了没钱做游戏了啊？做成这样还不如大学生的毕设呢。】
    【原来的七猫工作室呢？开了？有这种自断双臂的狗策划吗？】
    【小道消息，天山寒梅宫是七猫的最后遗产，后续全部都是宸星新工作室自主开发的，才做成现在这X样。】
    【还我小师妹还我小师妹！！】
    网上怨声载道的人中，有一人格外懵逼，此人正是白捡了一个首通记录的明夏。
    “新代言人？我？”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第40章 明夏
    明夏最近一直处于一个长期懵圈的状态。并且很有可能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将持续这个状态。
    她从来都高傲地念着“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难得认真地观看了白夜昼行的比赛视频，第一次感觉到天赋的差距令人绝望后，紧随其后就接到了白夜昼行与边北双双放弃记录的消息。
    “你们俩搁这夫妻双双把家还呢？”
    她还没来得及吐槽出这句话，就见到了江湖境的新负责人，和蔼地邀请她成为继白夜昼行以来的第二个长期代言人。
    “我？”明夏指着自己，“你们确定？第二名的边北不是更好吗？”
    “我们相信你的潜力，明夏小姐。”负责人和气地说，“相信以我们的造星能力，十年后你一定能成为第二个白夜昼行。”
    “我……”并不想成为第二个白夜昼行。这句话她也没来得及说出口。
    她原本傲慢地以为白夜昼行是宸星集团队之力塑造出来的神话。
    自古以来就有这样的例子，孙膑与庞涓，李斯与韩非，最有名的，最受人敬仰的，并不是最有才能的。
    她将白夜昼行归为这一类人，自然也付出了傲慢的代价，内心的自尊摇摇欲坠。
    人们常说，顶尖领域的比拼往往是天赋的较量，此言不虚，明夏一直以为自己天赋异禀，骤然遇见这么一个使天才都黯淡下来的人物，怎会不伤心。
    “你好好考虑吧。”也许是看出来明夏的为难，负责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意有所指道，“但这样的机会并不常有，希望你把握住。”
    回到家中，面对队友的询问，她难得有些无地自容。
    【为什么不接受啊！那可是一大笔钱啊！】队友十分不解，【你最初代打不就是为了赚钱吗？】
    是啊，我为什么不接受呢。明夏也有些弄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了，按理说只是被白夜昼行的技术所打击到，与她成为新的代言人根本不冲突。
    世间万物，唯有金钱气息最为香甜，如果有人持否定态度，那一定是因为钱不够。
    【不过第一任是白夜昼行，倒也可以理解明夏啦。】另一个队友出来打圆场，【感觉这份代言沉甸甸的，要背负很多的样子。】
    “你说得对。”明夏沉声道，“还是得加钱。”
    她气势汹汹地点开了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刚点开就怂了起来。神使鬼差的，她脑子里出现了某条评论：
    【你们知道吗！白夜大神真的超宠粉的！老粉发私信他都会回哦！】
    我虽然不是老粉，但应该也有可能吧？
    明夏想着，与其自己在这里纠结，为什么不干脆问一问……上一任呢？
    井寻昼刚从医院浓情蜜意一番回来，与秋寻欢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邻居都在戏谑医院成了他新的爱巢，他和秋寻欢的黏糊程度连司夜都没眼看，他和司夜的对话一连好几日，都是以“司司，你说……”
    “滚。”为结尾了。
    井寻昼红光满面地回到家，掏出手机，不服输一般再度给司夜发消息：【司宝，这次我是认真的，你说谈恋爱时接吻时机怎么掌握啊？】
    几秒后，猛男头像震动，他迅速点开——
    【司夜：滚】
    “真小气。”他嘟囔道，就看见经纪人发过来了消息。
    因为之前在鹿鸣酒庄前让他被陌生人带走的事情，经纪人被易敏云好一顿斥责，好好反省了一周才再度上班。
    井寻昼被夹在两人之间颇为手足无措，“看管不当导致艺人被陌生人拐骗。”
    这个理由就很奇怪，一瞬间他幻视了交警在厉色教育母亲不要让小孩乱跑。
    【经纪人：最近干什么去了？】
    井寻昼立马来了兴致：【你要听？我最近发生了很多好事呢！我跟你说……】
    经纪人很快回复：【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问你了？】
    哪只眼睛都看到了啊！井寻昼委屈，你不还用着问号呢吗！
    【经纪人：我在粉丝群体中听说你有一个宠粉人设，但你已经很久没有回粉丝私信了。井寻昼先生，这个人设你还要保持吗？我们这里准备了两套公关方案。】
    短短几句话却信息量巨大。井寻昼一时间不知该震惊“你怎么已经打入我的粉圈了”还是该悲叹“与你相比我以前的经纪人就是一坨○”，他甚至对这两套公关方案的具体实施感到担忧，因为易敏云旗下的人，完全能干得出来把他粉丝暗杀这种事来。
    思来想去，他还是乖乖回复：【我马上就看，你不要公关了。】
    【经纪人：啧。】
    井寻昼看着这个“啧”，没忍住打了个寒颤，仿佛刚刚与死神跳了一场贴面舞。
    玩笑归玩笑，他最近沉迷于男色，倒是真的忘了与粉丝的互动了。
    他知道自己当年白手起家不易，格外珍惜自己的十年老粉，因为这些人身上承载着他过去的碎片。如果它们某天消失了，就好像抛弃了过去的自己一般。
    他等上推博账号，正好看到几条新鲜的私信，其中一人的id有些眼熟，一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盯了半天，骤然反应过来：“这不是第三名的明夏吗？”
    “她找我有什么事？”井寻昼看了一下日期，正好是前一秒发过来的，也不像是祝贺他夺冠的消息。
    【明夏：红凰8万，门神10万，天宫上新，碧海对折？】
    【白夜昼行：？】
    明夏几乎是刚发完一条消息，就收到了回复，这样的速度着实吓了她一跳。
    【明夏：你不知道吗？你真的不是代打？】
    【白夜昼行：我为什么会是代打？】
    话说，你为什么觉得代打会在私信承认呢。井寻昼在心里吐槽。
    【明夏：我找你有事，是关于江湖境新代言人的……】
    不知为何，她对这个白夜昼行十分信赖，或许是这人的气场天生让人感到亲近。
    她向竹筒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处境讲了，说的时候她没由来想到了之前观看白夜昼行录播时飘过去的一条弹幕；【白夜昼行真的是贾○玉体质吧，我身边的女性亲戚看到他都觉得亲近。】
    她一边如是想着，一边认真地发了消息过去。
    【明夏：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给出好的建议吧。】
    【白夜昼行：当然要接受啊，有钱为啥不拿。】
    【明夏撤回了一条消息。】
    为什么会找这个人？明夏扶额，明明这人自己识人不清，十年来往自己身边埋了一堆雷。要不是实力真的好，外加运气不错，现在早凉八百年了。
    【明夏：你认真的吗？我可是要当你之后的第二任代言人啊！到时候你的粉丝肯定会把我们放一起比生比死的。】
    她平日里没事网上冲浪的时候，打开电竞论坛，十有八九都能看到白夜粉和边北粉在打架，只不过是小打怡情和华山论剑天昏地暗的区别而已。
    早先边北做了很久的硬气起来，狠狠打了一把翻身战，中途还踹一脚见缝插针磕糖的cp粉。
    明夏只要想起那个论坛遍地飘红的场景，就觉得心生退意。
    【白夜昼行：你不用担心这个，我看过你的速通视频，手法娴熟，意识也很出色，你完全担得起这个位置。】
    明夏没忍住老脸一红，一时间不知该反驳他大话说得挺溜，还是该惊讶于对方竟然看过自己的速通视频。
    【明夏：谢谢你，你人真的很好。】
    【白夜昼行：实不相瞒，我马上要有更好的资源了，我的粉丝不会撕你的。】
    【明夏撤回了一条消息。】
    燥热的下午，连地处郊区气候向来温凉相间的池星医院都被高温席卷了。
    蝉在玩命地叫，似乎叫出了每个人心中对这个夏天的不满。
    在众人心绪翩翩之时，1207病房还是如以往那般安静祥和，病房中的主人公靠坐在床上，微微侧头看向窗外，美好的像是一尊大理石雕像，而阳光为他上色。
    病房门被推开，秋寻欢脸上瞬间变出笑容来，温声道：“小昼，你来啦！”
    “是我。”司夜站在门前，秋寻欢脸上洋溢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肉眼可见的公式化了起来。
    “是司小姐啊。”他说，“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曲小姐的病情如何了？”
    “托你的福，她在慢慢好转了。但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件事。”
    司夜远远看着秋寻欢背光而有些模糊的脸，“你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
    “井哥的事我听说了。”司夜说，“虽然你为了保护他而受伤，这点我很感激。但将井哥陷入危险的还是你不是吗？”
    “抱歉。”秋寻欢低下头。
    “你在这种处境下，真的能保护好井哥吗？”
    她皱眉，“我来不是听你道歉的，我想要一个确切的回复。”
    “如果我说不呢？”秋寻欢抬眸。
    “那我会用尽一切阻止你们在一起。”司夜说，“虽然井哥可能会难受，但总比再经历一次危及性命的火灾要好。”
    微风拂来，纱帘轻轻舞动，木沈花的香气从庭院中被送来，却依旧没能消除两人之间隐隐约约的火药味。
    “司女士可以放心，我已经做好决定了。”秋寻欢抬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不同于以往连嘴角弧度都计算好的公式化，司夜第一次从他的脸上看到真诚的情绪。
    夏日炎炎，柏油马路的高温，害惨了多少伤心轮胎。井寻昼还在车上，远远就听到前头的车流传来了争吵声——
    又一辆车爆胎了，横亘在马路中间，一时车流堵塞不得前进。
    他看了看周围，距离医院也不远了，此刻下车走过去反而更快，只是滚滚热浪让人看着便觉得害怕。
    权衡一番利弊后，脑子里浮现出秋寻欢苦等自己担忧的表情，不知从哪而来一股鸡血。井寻昼撑了伞就冲下了车。
    “噗。”
    “你在笑什么？”司夜问道。
    “在看铁板烧猫。”秋寻欢抿着唇看向窗外，嘴角自然而然地噙着一丝笑意。
    第41章 天下奇谭
    井寻昼觉得最近的秋寻欢好像变幼稚了很多。
    包括但不限于，偶尔会说出撒娇一般的话让他多留一会儿，会做一些小学生才会做的恶作剧，戏弄大成功就会露出得逞的可恶笑容，甚至在吃饭的时候，还会臭着一张脸挑出所有的花椰菜。
    人生病的时候好像都会变得幼稚一些，可看到这样的行为出现在秋寻欢这般从古画中走出来的人物身上，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虽然可爱是很可爱了。井寻昼想着，但总觉得有点……
    “烦？”易敏云说。
    “怎么会！热恋期怎么能觉得对方烦！”井寻昼正色。
    “多余？”
    “明明黏在一起的时间都不够呢！”
    “恶心？”
    “说真的，你讨厌他吗？”井寻昼扶额。
    “当然没有，我们是亲密的合作伙伴。”易敏云一笑，笑得井寻昼头皮发麻，“我来找你是为了正事的，天下奇谭已经研发完毕，现在已经准备试运营了。”
    早在试图劝诱井寻昼加入云起集团的时候，易敏云就给他看了天下奇谭的草案。
    与被诟病多年“在小世界里故步自封”的江湖境不同，天下奇谭以各国的民俗神话为基础，创造出多个风格迥异平行世界，与此同时也为玩家提供一个独属于玩家本人的世界。
    譬如井寻昼早先与秋寻欢一并厮混的虚无之境，就是玩家世界最初的模样。
    后来随着每个玩家的游玩而逐渐变得愈发丰富，可以说每个玩家都能拥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
    “秋寻欢住院住了这么久，他们竟然也赶出来了吗？”
    井寻昼很是惊讶，他已经不记得住院期间七猫工作室的人给他打了多少个求救电话了，话里语里都是残酷无情的商人在剥削他们的清白。
    这个游戏的诞生下每一行代码下都躺着一把程序员的头发，并暗暗打听秋寻欢能否带病加班救急，自然是被井寻昼拒绝了。
    “他的手不是没受伤吗！为什么不行！”光脑袋哭喊道。
    “你是人吗！”井寻昼义正言辞道，“云起集团才不会冷酷无情到让卧病在床的员工加班呢！”
    光脑袋一时不语了，井寻昼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因为易敏云，就没有她干不出来的事。某种程度上易家算是天降灾难，才会在相同的时代诞生易敏云和易掣风这两个疯子。
    井寻昼和秋寻欢相处期间，曾听秋寻欢轻描淡写地说了很多易敏云的惊天事迹，其中一项就是逼迫某员工加班八天八夜，累了就趴在桌子上睡，饿了也只能嗦泡面，加完班后该员工直接昏睡三天，场面一度惨绝人寰。
    “那这个员工后来还好吗？”井寻昼面露惊恐。
    “挺好的，就在你面前坐着呢。”秋寻欢淡然道。
    关于易敏云的回忆到此为止。井寻昼接受了易敏云发过来的文件，是天下奇谭游戏内部的一些图片。
    与江湖境追求真实到疯魔相反，天下奇谭采用了经过独特处理的艺术风格，并且会根据世界不同而进行调整。
    譬如以赤国为原型的天旭世界，就是以写意风格为住，辅助以水墨线条，而在人物面部的处理中带有戏剧妆面的雏形，而下一个以宫国为原型的天峡世界，则是一个充满幻想的魔法世界，各式充斥着幻想要素的不可思议生物，外加油画质感般的人物容貌，力求在有艺术追求的同时，体现各个国家的文化特色。
    “感觉很不错啊。”井寻昼看完，赞叹道。七猫工作室虽然是以制作江湖境而闻名，但在此之前他们制作过不少精品独立游戏，在国际上也拿过数一数二的奖项，此次天下奇谭这般大制作更是集各地之英豪而成，更是精品中的精品。
    “我们还打算让你当代言人。”易敏云淡淡道。井寻昼一口茶没喝下去，差点喷出来。
    “你确定？这种大制作？我？”井寻昼不可置信道，“我有有名到这种程度吗？”
    “玩江湖境就不可能不知道白夜昼行，现在江湖境的全球玩家为20亿人。”易敏云面无表情道，“你说你红不红？”
    “自然了，像以前那样一下签十年是不可能的，对你是一种束缚，对天下奇谭也是一种禁锢。
    毕竟这是自江湖境的第二款全息游戏，我们还是想竭尽全力摆脱江湖境的影子的。”
    易敏云一边解释，一边将合同发了过来，“你慢慢考虑，一周后我们正式运营，你确定下来了就教给我们吧。”
    “想摆脱江湖境为啥还要签我。”井寻昼点开文件，嘴里还在嘟囔，“我可是被诟病了很多年和江湖境形象高度绑定呢。”
    “把江湖境的用户和受众吸过来不香吗？”易敏云一脸无辜，“我们不跟钱过不去。”
    井寻昼懒地吐槽了，是了，他早该想到易敏云就是这样的人。
    他浏览了一遍合同，确认无误后，毫不犹豫地签字发了过去。
    “你不给你家亲爱的看看？”易敏云戏谑道。
    “点到为止。”井寻昼紧急叫停。他不知道怎么形容易敏云这人，明明以前跟他一起打游戏的时候凶猛无比，在职场上也好似刀锋般威风凛凛，可偏偏爱取笑他和秋寻欢，像是以前中学里特别八卦的同学，一边看着恶心一边取笑，属于一种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行为。
    确定了一切都录入妥当后，经纪人很快发来了下周的时刻表。
    井寻昼这会，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有这么多活动要参加吗？】
    井寻昼看着宛若课表一般的满满当当行程，【我以为我只要直播玩游戏就行了。】
    【天下奇谭瞄准的是全球市场，在全球跑行程宣传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经纪人秒回，【而且我们会给你搭配好各国流行与传统的服饰，保准将您最美的一面展现给全球。】
    【你好像很兴奋。】井寻昼突然想起来经纪人之前那句“你真的很适合内衣模特”，心里突然涌上一丝害怕。
    【我大学辅修服装设计。】经纪人很快回复。
    【那好厉害啊。】井寻昼没上过大学，由衷羡慕那些上过大学的人。
    【准备来说，是内衣设计。】
    “啪。”
    手机从手中滑落，笔直地摔到地上。
    “怎么了。”秋寻欢掀开帘子，一旁的护工提醒他不要乱动。井寻昼闻言赶紧凑上前去，仔细端详秋寻欢的恢复情况。
    前天医生过来看过，秋寻欢主要是在火场中吸入了过多的浓烟引发的急性肺炎，外加被重物压伤了双腿，但所幸一个月过去已经恢复了正常。
    医生表示按照这样的恢复速度发展，今天就可以拆掉石膏，再观察一天，无大碍后，明天就能出院了。
    “你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即便医生已经给出了相当肯定的态度，井寻昼依旧有些担心。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从小几乎没受过需要进医院的伤，导致他对这方面的概念几乎等于无。
    而当他亲眼看到躺在病床上呼吸轻轻的秋寻欢时，几乎是那一秒，他终于意识到了生命相当之脆弱，明明上一秒还在和你十指相扣的人，下一刻可能就会变成眼前的模样。
    他甚至不敢伸手去触碰秋寻欢的脸颊，生怕轻轻一碰，对方就碎了。
    “感觉不错。”秋寻欢动了动已经拆完的左腿，“其实不能用也没事，我也不靠这个吃饭。”
    “说什么呢。”井寻昼没忍住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不许说这种话。”
    “对不起，我忘了。”秋寻欢转头过来看着井寻昼，相当惬意的笑了，“毕竟小昼喜欢的是完整的我嘛。”
    护工忍无可忍地咳了一声：“都拆好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明天就不来上班了。”
    秋寻欢脸上还好，倒是井寻昼的脸一下子红成一团。他不好意思地鞠躬，轻声细语地将护工送走后，用手背碰着自己的脸颊，才发觉上头的热意一直不曾褪去。
    “在想什么？”后腰突然冒出一双手，井寻昼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秋寻欢顺势圈在了怀里。
    那张漂亮脸蛋自然地靠在他的腰侧，一双美眸上目线看向他，“嗯？”
    仿佛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呢喃声，井寻昼终究还是没忍住捂住了脸。
    “我知道哪里不对了。”他小声说。
    “什么不对？”秋寻欢问道。
    “我们之间……不觉得段位很低吗？”
    井寻昼强忍着臊意，咬牙一字一句，“我听说现在年轻人都很流行先睡了再谈恋爱……我们这也过于循规蹈矩了吧？”
    “我以为小昼是传统的人。”秋寻欢意外道。
    是的，我是传统的人没错。井寻昼转了个身，顺势扑在了秋寻欢的怀里，远远望去像是整个人嵌在他身上似的。
    秋寻欢这人看上去修长高挑，可抱起来的时候出乎意料的大只，井寻昼把头埋在他的肩颈，在心里暗暗估算他的肩宽，得到了一个让他腿软的数字。
    “窄腰翘臀，就是肩膀窄了点。”井寻昼脑子里冒出来经纪人对自己的评价，这么看来秋寻欢倒是更完美符合经纪人的理想模特，肩膀够宽，肌肉线条摸起来就已经能够想象出来到底有漂亮。
    尤其是那双长腿，在不牺牲腰部的情况下尽情地伸展着，一些有特殊癖好的人可能会评选这双腿为“最想用来夹死我的第一名”。
    “我二十九的……”井寻昼小声道，“不是十九了。”
    秋寻欢闻言眨了眨眼睛，搂着他的腰一时间紧了紧，井寻昼被他摸得浑身一颤，气氛骤然升温起来。
    “我明白了。”秋寻欢一脸平静，如果忽略他微红的耳垂的话，“那么，现在？”
    “什么？”这回轮到井寻昼震惊了，他连忙抬起头来，“这可是医院？”
    “私人病房。”秋寻欢满不在乎道。
    “我没锁门？”
    “护工会锁。”
    “有人来了怎么办？”
    “不会有人的。”秋寻欢咬着他的耳朵，“我人缘很差。”
    “不……不要用开心的语气讲这种话。”井寻昼有气无力道。他张嘴，还再说些什么挣扎一番，却换来一个深吻。
    完了。此刻，井寻昼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我守男德人设不保了。
    第42章 代言人
    【新全息游戏天下奇谭[爆]】
    【明夏成为江湖境代言人[热]】
    “他们是故意的吧！”负责人不满地将策划案摔在桌上，“明明我们先发通稿，他们就紧随其后宣新游戏，这不是诚心跟我们过不去！”
    底下的人大气不敢吭一声。近期江湖境可谓是流年不利，少了七猫工作室的江湖境就如同少了地基的建筑物，看似光鲜亮丽，其实内部人员都知道它何其不堪一击。
    虽然他们内部这么多年来也适时培养了一些人才，但突然的交替和技术的断层还是给江湖境的未来增添了几分不详的迷雾。
    现在网上关于江湖境新更新的骂声已成声讨，江湖境官博不得不再度关闭评论，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二次被逼如此。
    他们原本想一鼓作气，先推出新代言人转移玩家的部分注意力。
    但谁知这个关头，突然天降了一个什么天下奇谭，不仅抢了他们新代言人的风头，还显得他们为了挽回玩家做出的努力显得格外可笑。
    这个天下奇谭无论从哪方面看来都是综合多文化版本的江湖境，原本不足为惧。
    但在现在民心摇动的关头，确实能狠狠的抢走他们一大块蛋糕。
    底下开发部成员知道负责人最近心情不好，都低着头不敢吭声，整体氛围又丧又颓，而这其中只有一人戴着耳机，快乐地玩着消消乐，好似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这人便是热搜的主角明夏。
    “代言人！热度被压了，你也说句话啊！”负责人恨铁不成钢地说。
    “啊？我要说什么？”明夏忽然被点名，摘下耳机眨了眨眼，一脸外宾模样。
    “你可是刚和我司签了代言合同啊！”负责人不满道。
    “我能做什么？合同没说我该对这种情况做什么啊。”明夏反驳道，“倒是你们，约定的款项还没打给我呢。大公司不会这点钱都拖吧。”
    负责人被她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瞪了她一眼，让她坐下。
    明夏坐下后再度戴上耳机，跟着耳机里流出来的乐曲，小声地哼起歌来：
    “这种石头不会改变形状~钻石是女人最好的朋友~”
    “公司为您配备好的训练室已经装修完毕了，要我带您去查看吗？”
    经纪人盯着井寻昼，就在井寻昼被她盯得要起鸡疙瘩的时候，只见她皮笑肉不笑地来了一句：“真甜蜜啊。”
    “干什么。”井寻昼心虚地捂住脖子上的创可贴，“医院蚊子多而已。”
    “我带的所有模特都这么说。”她面无表情道，“但有着那样脸蛋和身材的人身上频繁出现的是蚊子包而不是吻痕，我才会觉得奇怪。”
    “我又不是模特，我是正经电竞选手。”井寻昼不自在道，尤其是那个“正经”被他念得格外飘忽。
    “你哪天要是不干了，就来给我做内衣模特吧。”
    “请不要面无表情地说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昨天可怜的1207病房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只有井寻昼和秋寻欢知道。
    也许可怜地在门外等了许久的经纪人知道一二，但现在他显然陷入了被经纪人捉弄却无法反驳的道德困境，一时间不知道谁更可怜。
    好歹也是作为云起的员工，在云起集团总部竣工之前，他还是被经纪人抓过来参观了。
    此刻他宛如春游被抓去博物馆的小学生，丧里丧气地跟在经纪人身后，听她给自己介绍云起集团大楼的总体结构。
    与传统家族式企业的宸星大楼不同，云起总部的设计要点以温馨而简约为主题，除了一个明亮干净的大厅礼堂外，所有的空间都采用了大量的木质构造，再用中空玻璃加以中和木头的钝感，办公上比起传统的集约化办公格子间设计，几乎随处可见自由办公的半开放空间，加以通透的侧窗采光，简直像是什么电视剧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井寻昼甚至看到有个大厅中铺满了铁轨，而人们操纵着上方的方格空间进行拼接，看上去就像是搭积木一般有趣。
    “易女士毕竟是年轻人嘛，能接受很多新东西，你的训练室也是，还特地增添了一整套直播功能。”经纪人冷着脸说。
    井寻昼要不是听她的语气，还以为她是在批评什么，“这样以后你的直播训练是彻底一体了，也能让粉丝更了解你的生活。”
    “他们了解我的生活干什么。”井寻昼不解。
    “内部消息，最近国家在扶持电竞产业，想选一个宣传大使。”
    经纪人一笑，但她笑起来却让井寻昼更害怕，“这个资源我必然要给你撕到。”
    “所以你最近言行都注意点，不该沾的不要沾，不要出口成脏，男女关系也不要乱搞。”
    经纪人说到这里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井寻昼脖颈上的创可贴，“尤其是这种。”
    “我没乱搞啊，我和正经男朋友卿卿我我也不行吗。”井寻昼立马反驳。
    “这就是问题所在。”经纪人说，“虽然你以前英勇出柜了，但这段时间内不要提这个话题，也不要接粉丝的这类梗。”
    “为什么？”井寻昼不解。
    “你是真空中长大的吗？”经纪人才是一番不解的表情，“现在大众对同性恋是什么态度你还不知道吗？尤其当你成为了国家层面的宣传大使，影响到的可是千千万万的青少年。”
    井寻昼张嘴，想说什么却开不了口，最后只能愤愤不平地抿着嘴唇，连往常圆溜溜的猫眼都因为皱眉变成了月牙状。
    “我又不是让你分手，只是让你不要摆在明面上。”经纪人无奈道。
    “我考虑考虑吧。”井寻昼闷声道，“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啊！小井！吃饭了吗？没吃就来我这吧。”井寻昼刚回到家门口，就闻到一股熟悉诱人的小鱼酥饼的味道，随即便看到邻居开了门，笑意盈盈看着他。
    下一秒她的神色变了变，忽然微妙了起来：“很甜蜜嘛？”
    “是蚊子包啦！”井寻昼捂着脖子开始炸毛。
    邻居的表情了然，显然是没把他的解释听进去。井寻昼顿时悲愤交加，气冲冲地吃了好一顿小鱼酥饼，保守估计不少于十块，熟悉的柔软肉质与酥皮完美配比的味道在唇舌间炸开，这才让他的心情稍微好受了一些。
    “怎么了？”邻居托着腮看着他，“平时你你吃饭可不是这表情。”
    “周姐，我的经纪人跟我说……”他完完全全地说了，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周顾行。
    自他十八岁从那个只有不幸的家中逃出来后，周顾行在此后多年一直充当着他的家人一般的角色。
    杨白比起接受她的关心，不如说让人更担心她一些；
    司夜的关切别扭，偶尔也会钻牛角尖，这两人与他更像是姐妹，而周顾行，则是完完全全的长辈形象，弥补了他生命中的某块空缺。
    “你的想法是什么呢？”邻居听完，平静地问道。
    “我不想这么做，但我也不想为经纪人添麻烦。”井寻昼低着脑袋，像是做错了事的学生，“我其实很早就知道了我的性取向，我并不觉得我冒犯到了谁。”
    “你是对的。”邻居说，“但现况如此，或许要等到改变还要等很多年后。”
    井寻昼闻言抬起头来，邻居伸手轻轻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将每一缕发丝都捋顺，手法熟练得像是在撸猫。
    他眯起了眼睛，一时间想起了很多事情，有些是关于过去的回忆，有些则是关乎未来的担忧，这些事情也只有在深夜与交心之谈中才能渊源不断地从紧急的心门中冒出来，而此刻正是一个宁静的时刻。
    “小井。”邻居突然说，“你考虑过退役吗？”
    “嗯？”井寻昼睁开眼睛，一时愣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中的，直到秋寻欢来电之前，他脑子里都是邻居的这句话。
    此前他在游戏这条路上奔跑了太久，在旁人看来他已经算是可堪载史册的人物，他已经过了想要向周围人、向记忆中的某个人证明自己的年纪了，现在他依旧行走于这条路上，与其说是想更进一步，不如说是无它路可走。
    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局限下，似乎再钻研下去也只是消耗，再无创造了。
    “不愧是周姐……太厉害了。”想到这里，他喃喃自语道。
    “你怎么了？”秋寻欢在电话里说，“声音听起来不对劲，心情不好吗？”
    “这都能听出来吗？”井寻昼闻言下意识清了清嗓，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还是尴尬地将自己摁在床上，试图消除上一段记忆。
    “小昼，可爱。”秋寻欢带笑的声音传来，成功让他尴尬达到了濒死的阈值。
    “不逗你了。”秋寻欢说，“心情不好的话，要不要来我家？”
    “现在吗？”井寻昼一下子坐起来，“你是住在宸星附近吗？”
    “难道你想和我回老家？”秋寻笑着说，“也不是不可以，只怕你的经纪人不放人。”
    “够了，不要再取笑我了。”井寻昼气哼哼的，“你是没看我的行程，看了你就知道了，下周你连我的一根头发也别想见到。”
    “是宫商角徵羽五国重点宣传，外加全球表演巡回吗？”
    “我去，你怎么知道。”井寻昼瞪大了眼睛。
    “我作为总制作人，宣传怎么能缺席呢？”秋寻欢笑道。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井寻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双手捂嘴，忍不住无声尖叫出来。
    这不就是……他不敢想下去了，生怕自己说出那个答案，美梦就会在此刻惊碎。
    “是公费约会哦。”秋寻欢恰时说道。
    【秋寻欢：我也要去。】
    易敏云半夜收到短信，加班的手微微颤抖，忍不住咆哮道：“他去添什么乱！是变态吗？跟踪狂吗？”
    【秋寻欢：我会帮你从克洛伊那里要到最新设计。】
    “小情侣热恋期想黏在一起不是正常的吗？”
    易敏云摁了摁铃，“这次天下奇谭的全球宣发策划，我们开一个紧急会议，商讨一下新方案。”
    第43章 天下奇谭
    井寻昼不知道自己的一通电话到底改变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放下电话后就收到了秋寻欢的短信：【看楼下。】
    他迫不及待地从窗边探出头来。夜风微凉，吹乱人的碎发，但仍然远远能看见那个修长的身影。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秋寻欢对他招了招手，修身的风衣勾勒出他身体的线条，井寻昼知道他的身体多么近乎于神明捏造，在亲眼所见这具身体的完整心态前，他也不相信上帝造人时竟会对一个人偏爱至此……脑子里闪过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他捂住了自己的脸，觉得自己此刻好像一个急色的变态。
    我不纯洁了。他喃喃念叨，但身体却诚实地迅速下楼，直直扑到了秋寻欢的怀里。
    秋寻欢自然地将他搂在怀里，稍稍将他带了带，井寻昼就已经双脚离地了几秒。
    他忽然像察觉了什么似的，抬头盯着秋寻欢，正色道：“你多高来着？”
    “一米九。”秋寻欢看到井寻昼的脸色微变，立马改口，“一米八五，怎么了。”
    【一米七八诶，井哥厉害啊，这么下去能长到一米九吧？】初中同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米七八，还好啦，不是还在发育期吗？】高中同学安慰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小伙，这个年纪了才一米七八，已经不兴长了吧？】搬砖大叔爽朗大笑。
    “你这么高找不到媳妇你知道吗？”
    忽略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回忆，井寻昼恼羞成怒，用力地锤了他的胸口一下。
    与以往的打情骂俏不同，这下颇有些真情流露，秋寻欢都忍不住闷哼一声。
    “小昼喜欢矮的？”秋寻欢的眼里适时带上了一丝哀伤，像是街头被抛弃的流浪狗，看得井寻昼心中罪恶感飙升。
    “我……”井寻昼开口，正对上秋寻欢泫然欲泣的眸子，一时闭了嘴，最后还是妥协地摸了摸他的肩膀，“我喜欢你这样的。”
    秋寻欢失笑，井寻昼看着他眼里迅速转变的情绪，才知道自己又被这个人耍了。
    他还没来得及发火，只觉得身体一轻——自己竟然被他一把抱了起来，井寻昼甚至感觉这个抱的手法像极了抱猫。
    “你干什么？”他捂着脸，小声喊道，“我还要脸。”
    “突然很想抱你。”秋寻欢自然俯身吻着他指缝中的脸颊，“怎么样，不如我就这么抱着你去我家？”
    “你是想让我在全城公开出柜吗。”井寻昼已经不想活了。
    他从初中开始就信心满满地觉得自己能长到一米九，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个高度，现在却找了个一米九的男朋友，很难不说是有什么补偿心理在作祟。
    最后虽然还是正常地到了家，但也许是这个“一米九”过于冲击了，让井寻昼一路上都忍不住盯着秋寻欢的发顶看。
    一边看着一边觉得此人是个心机男，每次都穿修身显肩的长款风衣，将一双长腿暴殄天物地藏在衣摆下，只有走动时才能若隐若现地窥见全貌，让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好身材与漂亮脸蛋的平衡上，根本无暇估计他的身高。
    “我要不是十八岁那阵吃得少，估计也能长到一米八。”他不满地嘟囔。
    “是。”秋寻欢配合地顺着他的话茬，“小昼是潜力股。”
    “你说什么傻话，哪有二十九岁的潜力股。”像是说到伤心事，他没忍住嗷呜一声丧了起来。
    就在这时到了秋寻欢家门口。“你不是说养了七只猫吗？”井寻昼环顾四周。
    秋寻欢住的房子是明显的单身公寓配置，根本塞不下七只猫。
    “其他六只养在老家别墅，那里自带森林和草场。”秋寻欢说起“别墅”这两字时，脸上根本没什么特殊的表情，仿佛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井寻昼想起自己又小又乱的猫窝，眉头一跳。
    家门刚被推开，视网膜上忽然掠过一片橘色残影，快得大脑来不及分析这片残影的成分。
    井寻昼只觉得身上一重，腹部像是被炮弹击中一般，怀里骤然多了一只硕大的橘色毛球，蓬松的毛发里眨巴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
    “大橘，不要吓唬小昼。”秋寻欢想把猫接过来，却惨遭大橘的哈气拒绝，他看向井寻昼做了一个“对不起”的口型，“大橘有它自己的想法，基本不听我的话。”
    “没事，大橘是你的家人。”井寻昼熟练地抱好猫，手法娴熟地揉搓猫咪的下巴，大橘很快发出了舒服的小猪哼声。
    “我们这也算见家长了不是吗？”他笑着看向秋寻欢，一眼便撞进秋寻欢深邃的眼眸。
    “怎、怎么了……”井寻昼有些不自在。
    “嘘。”秋寻欢轻声，“大橘睡着了。”
    啊？井寻昼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忽然间落下一片阴影，熟悉的温度袭来，回过神来嘴唇已经被吻住了。
    “唔……”他刚想出声，却想起了怀中的橘猫。原本刚好的毛团在此刻变得有如千斤重，更毋要提秋寻欢还在一步步的攻城略地。
    他已不是过去那个只是听一句夸奖就会红了耳朵的小纯情了，此刻井寻昼能感觉到到他的舌尖刮挠过自己的上颚，舒服得他险些再度闷哼出声。
    不行了，我不行了……直到最后，井寻昼脑海中只有一句话——
    你们情侣都是狗吧。他泪眼汪汪地想着，狗竟是我自己！
    @天下奇谭：今天天下奇谭删档测试正式开服啦！累计名额一万个，不知道大家抢到了没有呢？
    【你说我抢到了没？我抢到了还搁这评论？】
    【呜呜呜，我心爱的主播全军覆没了，没有一个人抽到。】
    【你知道隔壁江湖境有多少玩家吗？你就搁这开放一万个名额打发乞丐？】
    【白夜大神开始直播了！快去看啊！】
    【全息直播有啥意思，一直搞不懂你们的诉求。】
    【在看的过来夹缝评论一下，建议开4K画质，绝对超乎你们的想象。】
    “大家好！今天给大家展示一下天下奇谭的游戏内容。”
    井寻昼早早便蹲在直播间，精气神状态饱满地进行待机，直到经纪人一声令下他立马开播。
    务必将这无与伦比的热情传达给每一位观众。这是经纪人的原话。
    “你们是不是很多人没抢到号？”井寻昼得意道，“其实我也没抢到，谁让我是代言人呢。”
    【可恶！我就说猫今天为什么突然这么亢奋，原来是想要伤害我等非酋！】
    【不知道该说白夜大神的非气从未让人失望，还是该说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传下去，天下奇谭，代言人都不玩。】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本来此次测试就是以展示为主，所以相关人员比较容易抽到。”井寻昼调戏完弹幕，还是好心地安抚道，“一周后就会进行试运营，你们不用等多久。”
    天下奇谭不仅是内容相对于江湖境有很大的创新，使用形式上也有很大的不同。
    江湖境作为旧纪元与新纪元交错的产物，在使用形式上更依赖全息舱。
    而全息舱过于昂贵的价格能劝退相当一部分玩家，为了更大的市场，做成pc与全息舱兼容的模式，实则是江湖境对于未突破技术的一次妥协。
    虽然江湖境的横空出世促进了全息馆在全国各地的落地，为实体业增添了一份力量。
    但本质为虚拟的全息游戏，竟然要借助全息馆这种实体产业才能体验，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江湖境也因此被媒体明嘲暗讽多年，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游戏，承载了最大的荣誉的同时，背面也插满了质疑的刀刃。
    就在直播间的所有观众都以为井寻昼要爬进全息舱里时，他适时掏出了手机，为大家展示了一个图标是Q版猫猫头的app，一边点开一边说道：“大家应该也知道，天下奇谭最有趣的玩法之一，就是每个人都能拥有自己的世界，而这个世界的数据会被储存在这个官方app里面——啊，这个猫头是我个人换的，原来的图标还是很正儿八经的。”
    “天下奇谭的构想，其实在很多年前，制作组就已经在为了它的落地实施技术攻坚了。”井寻昼说，“说不定有一天，大家只要佩戴简单得像耳机一样设备，配合着手机app里的数据，就可以在随处玩到全息游戏了。”
    他这轻描淡写几句话，像是某种超活性物质被投入了一锅沸水中，瞬间在直播间起了剧烈的化学反应。
    原本嘻嘻哈哈凑热闹过来的弹幕一时间鸦雀无声。片刻，语无伦次的，不敢置信的，震撼不已的，比比皆是，各种各样的反应像是百货超市上的商品，各有各的趣味。
    井寻昼很满意自己营造的直播效果，这才慢吞吞地从一旁掏出一套近似于头盔的设备来，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小得意：“我作为代言人，自然能先拿到内线产品，今天就先给大家展示一下吧。”
    【猫，你变了，你不是以前那个扣扣索索的穷鬼了！】
    【新公司真的对白夜大神好好哦！要我说这才是代言人的待遇啊！以前在宸星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快试试快试试！我已经等不及了！】
    【那么请问在哪里可以买到呢？（五毛一条）】
    “今天展示结束后，你们应该就能在官网上看到贩售的消息了。”
    井寻昼说着戴上头盔，用专用的设备将手机与头盔联在一起。
    训练室的直播设备也是根据这种情况设计的，自动无线连上了头盔。
    耳边传来七猫工作室的御用优雅女声，此声也适时地转播到了直播间里：“距离游戏加载完毕还剩一分钟。”
    【说起来，白夜大神脖子怎么贴着两个那么大的胶布？落枕了吗？】
    就在加载间隙，一条弹幕飘过。井寻昼眼尖地捕捉到了信息，心虚地摸了摸脖子，刚准备假装没看见，只见直播间越来越多类似的弹幕飘过，甚至有人开始说起了荤段子。
    若在往常井寻昼能义正言辞地怒斥群弹幕，但此刻他心虚得要命，因为这些段子几乎都猜中了，不如说井寻昼本人干的坏事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们不要再刷了！他在心里咆哮，你们真的会想知道开播前我在做什么苟且之事吗！
    回想起昨天的事情，井寻昼只能回想起事后大橘就不让他抱了。
    他一靠近大橘就抗拒地喵喵叫，甚至能从那双猫眼中看到一丝嫌弃。
    对此他丝毫不责怪可怜的受害者大橘，甚至还深深共情了。
    这只猫猫，刚睡醒就被迫目睹了一只猫不应该经受的一切。
    秋寻欢，你真行啊。揉着脖子，他还在在心里阴阳怪气道。
    【在此严正澄清：我们白夜大神没有男人（五毛一条）】
    【大家别闹了，电竞选手伤脊椎是真的。】
    【脖子一下贴俩，很激烈嘛~很甜蜜嘛~】
    “你们关注的地方能不能正经点。”井寻昼露出寻常那副正义的表情，嘴上的话却无比心虚，“是游戏不好玩吗？还是我表现得不够好？你们这样我一会儿要被经纪人骂了！”
    弹幕这才见好就收地收回了话题，但已经有敏锐的粉丝察觉到了不对劲，特别是一群all□□，对这点尤其敏锐。毕竟它们就指着白夜昼行的一言一行搞创作了。
    此刻人数高达数千人的all白群中，消息一直不断。
    【小白以前有这么心虚吗？他不会有男人了吧？】
    【我去，能在脖子上贴俩胶布，是多么激烈啊。】
    【说起来，小白好像很久没嚎要男人了？】
    【你说得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嚎了？】
    【这题我会，是天山寒梅宫赛前。】
    它们很快整理井寻昼的所有录播，精确推理出来他的交往时间、可能对象以及亲密程度。如果井寻昼在群内，都不得不佩服这群人的缜密。
    屏幕前，正在观看的经纪人没忍住捂住了脸。
    “他能瞒住什么？”她无语道，“就这撒谎水平，之前还有人信他能藏着潜规则？”
    第44章 月神机构
    井寻昼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睛，眼前已陷入一片黑暗。
    周围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一片壁垒，正因为他的到来而颤抖。
    系统框恰时出现：您确定要进入这个世界吗？
    他毫不犹豫地点了“是”。“您已经无法回头了。”优雅的女声浮现在周围。
    耳边出现一阵混乱的杂音，眼前画面也开始掉帧，像是系统故障一般，原本优雅的女声最后一个“了”被无限拉长，在只余黑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凄凉恐怖。
    【吓死我了！刚来，发生甚么事了？】
    【这是直播中出了故障，不会吧？】
    【应该是演出效果吧，不过真的好吓人啊！谁没做过几个在全息舱中出故障的噩梦啊！】
    很快周围开始崩坏，一丝微凉的空气探入。他如同雏鸟一般，本能地将手伸向那缕凉风的来源。
    就在他触碰到障壁的下一瞬间，一切破碎，亮得惊人的圆月，细细的白沙，以及荒凉的世界再度出现在他的身边。
    “欢迎来到‘虚无之境’，祝您旅途愉快。”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穿着近似于宇航服的服装，站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而这持续一遍而又一遍的提示声，来自于他身旁的半块收音机残片上。
    原本由于受损过度而报废的收音机，似乎和他衣服内部流动的能量发生了某些奇妙的化学反应，骤然开始叫唤起来，像是荒凉坟地里的乌鸦哀鸣。
    井寻昼觉得这玩意有些吵闹了，刚想俯身关闭。他的指尖才刚刚触碰到残片，就传来了熟悉的刺痛感。
    酥酥麻麻的电流席卷了他的全身，而与只是被不痛不痒惩罚的他不同，收音机残片被月光残忍地碾碎，化为与周围一模一样的翩翩白沙。
    “发生什么事了？”井寻昼问道。耳边传来了优雅的女声：“您好，时间旅行者，您前往了未来。”
    “你是谁？”他警惕道。
    “我是存在于这件服装里的人工智能，您可以叫我任何名字。”她说。于此同时井寻昼眼前浮现出取名框。
    【不是给自己取名，而是给人工智能取名吗？】
    【感觉世界观设定好有意思啊！】
    【这个场景好震撼，人工智能姐姐不会和“我”有一些千丝万缕的关系吧！】
    弹幕在热烈地讨论着，能够成功勾起观众的讨论欲，就证明井寻昼的直播效果很好。他略作思考，很不要脸地给人工智能取名为“寻欢”。
    “从今往后我便是寻欢。”像是捕捉到井寻昼内心的想法似的，原本还优雅而有距离感的女声。
    顷刻间变成了温柔且馥郁的男声，“在整个旅行途中，我都会陪伴在您的身旁。”
    井寻昼被AI骤然改变的声线吓了一跳，险些就把头盔直接摘下来了。
    虽然声音并不是秋寻欢的声音，但在质感上有着微妙的相似感。
    井寻昼脸上一瞬间涌上了些许心虚的表情，仿佛是干了坏事被现场抓包一般。
    秋寻欢没在看吧？他不自在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仿佛这样就能抓到在屏幕前观看的秋寻欢似的。
    也是，这个游戏就是他主持开发了，有相似的声音也很正常吧？
    井寻昼心安理得地想着——鬼啊！这也太不正常了！哪有人会把自己的名字设定成触发换声音的参考因素啊！
    他现在于直播间中独自凌乱，丝毫不知情的弹幕倒是有不知情的乐趣，开始夸赞这个游戏AI的智能之处，居然能根据玩家取的名字更换声音。
    【我刚从隔壁开发组官方演示直播间过来，他们解释说光AI声音他们就录入了数十种，其中少年音还是请影帝卫芷倾情献音的！这也太诚意满满了吧！】
    【我也看到了！白夜大神直播间应该是XXX配的男中音吧，我好喜欢他！】
    井寻昼瞄了一眼弹幕，反应过来自己多虑了，摇了摇头，将杂念摈除出脑外，继续操纵着游戏角色。
    “我存在于这件战衣中。这件战衣在保护您的同时，也会检测您的身体数据。”AI柔声道，“如果您不需要，可以将战衣转化为折叠模式。”
    AI的设定不仅在剧情上与玩家有着联系，在此刻更是起到了新手引导的作用。
    “切换折叠模式。”井寻昼顺势道。身上臃肿的宇航服瞬间化作水银一般的液体，开始汇聚一处流动。
    他能感觉到那微凉的触感，里头的衣物却并没有被沾湿。液体最终汇于他的脖颈处，在他颈侧的皮肤留下一圈细细的颈环，仿佛某种奇特的纹身。
    “现在显示您的身体数值与区域环境参数。”AI说，“如果需要调整显示模式，请吩咐我。”
    画面中适时冒出来一个散发着亮色光芒的投影小屏，上面显示着体力、精力一些幻想网游中常用的数值，井寻跟着新手引导试探着用了几个技能，很快就上手了——
    体力是HP，心力是MP，精力是一个技能待机参数，还有其他灰着的状态参数，井寻昼怀疑是后期世界建设起来后才会增加出来的新玩法。
    打开背包，里面存着一段录音数据，正是他刚刚接触到那块录音机碎片时，AI相当智能地从中拷贝的信息。点开那段录音，熟悉的声音再度在直播间响起：
    “2XXX年，人类由于战争彻底灭绝。在亿万年后的今天，自然再度神奇地选择了人类，我们称自己为新人类，并宣布不再犯前人的错误，杜绝一切暴力。”
    “月神机构成为全球监管中心，检测一切暴力行为，并对其加以调节制止。”
    听完录音后，井寻昼大概了解了世界观的设定，加上秋寻欢隐隐约约也给他透露过一些：这基本上就是一个人类再度玩脱的故事。舍弃一切暴力的后果就是所谓“月神机构”成为了最大的暴力，而无人能阻止权力越来越大的月神机构，人类再度迎来毁灭。
    而此时遭殃的不仅是人类，自然界只要存在一丝生命的可能性，就必定伴随着优胜劣汰，伴随着各式各样会被判定为“伤害”的行为。
    在月神机构的统治之下，一丝生命的存在可能性都无，久而久之这个世界就变成了了如今这副荒凉至极的模样。
    也正因如此，之前井寻昼试图触摸收音机碎片时，收音机才会化为白沙。因为月神机构判定“触摸”也是一种伤害。
    “我的任务是什么？”井寻昼问道。
    “您作为新人类竭尽全力保存下来的唯一生命火种，肩负着复兴人类的命运。”AI说，“系统任务已经送达：前往多个平行世界，收集人类遗失的文明，重新复兴虚无之境。”
    来了，平行世界的设定，也是天下奇谭的最大卖点。井寻昼开始期待起来了。
    先前他只看过草案和图片预览，还没有亲身体验过。此时弹幕手中的信息较之井寻昼更少，因此也更加兴奋。
    “我无时不刻吸收着月光的力量。但即便如此，每周吸取的能量只能为您打开一个世界，希望您谨慎选择。”
    井寻昼点点头。他大概明白了世界观的设定——大概就是前往多个平行世界冒险，每个平行世界是不同种类的视觉盛宴，而为了防止玩家过肝一次性通关，设定了一周只能前往一个世界的限制。
    七猫工作室的人员跟他悄悄透露过，到游戏后期会出现一场巨变，同时这个限制也会被取消。
    玩家可以在多个世界中自由穿梭，前期的限制也不过是增添后期功能的爽感而已。
    “这就叫延迟满足。”井寻昼还能回想起光脑袋得意洋洋的模样，“没有比我们做游戏的更了解人性。”
    “有什么可以推荐的世界吗？”井寻昼随意地问道，听起来不像是什么人类唯一的救星，反倒像是向导游咨询旅游景点的傻大款。
    “呵呵。”AI笑出了声，质感相似的笑声在他耳畔响起，没由来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弹幕也恰到好处地开始尖叫。
    【啊啊啊！AI还会笑你诶！太智能了吧！】
    【传下去，白夜大神玩游戏被AI嘲笑了。】
    【这声音也太好听了吧！十分钟，我要这个配音演员的全部信息。】
    【你们这群变态声控，就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这个世界观真的很有趣吗？】
    回去要对秋寻欢进行说教了。井寻昼握拳，暗自想道，不管怎么说这也太自恋了！
    选择了这种质感的声音作为配音，如果说没有坏心眼他是肯定不信的！
    “检测到您的喜好与身体素质，为您推荐天原世界。”AI很快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工作模式，仿佛刚才戏谑的笑声只是一场集体幻听。
    井寻昼刚想反问一句你知道我什么喜好与身体素质，只见眼前一阵耀眼的白光将他团团包裹，一时间动弹不得。
    意识也仿若入睡边缘一般，仿佛在逐渐抽离，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了月神机构的警告声：“危险——消灭——消灭——”
    在AI使用能量与月神机构的意识搏斗时，井寻昼已然清醒了过来。
    迎面而来的是刺目的阳光，他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待到适应了突如其来的明亮光线后，他才注意到周围的一切。
    扑面而来是微凉而清新的空气，周围是一片温暖和煦的草原，鲜嫩清脆的草尖柔软地抚弄着他的脚踝。
    远处传来了潺潺水声，是从雪山上一路顺流而下的冰河。井寻昼靠近，轻轻触碰水面。
    质感冰冷的水体像是某种脆弱的镜面一般碎裂开来，他能看见自己的倒影碎成了千万分。
    井寻昼隐约回想起自己看的企划案，里面有提到天原世界的原型采用的是极北民族多重几何绘画的艺术形式，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如寻常别无二致。
    但是如果用力触碰，就会变成千重重叠而碎裂的画面，远远望去像是闭眼后黑暗中产生的幻觉。
    虽然一切实物经过艺术特效处理，但是周围清新到让人忍不住大喊一声的空气，还有舒适得刚刚好的阳光，沐浴在其中感觉自己都变得圣洁了几分。
    井寻昼在心里暗叹几声AI的智能，这还真的是他所喜爱的地方——有好阳光、好空气，可以美美地睡上一大觉。
    “这阳光真好，我真的要不解风情地继续直播下去吗？”井寻昼托腮思考，“要不今天就下播吧，我睡觉去了。”
    【？？你这个时候就不怕被经纪人骂了？】
    【救命啊！这是代言人该说的话吗！】
    【猫你学坏了！你以前可宠粉了好吗！】
    就在井寻昼真的有将想法付诸实践的念头后，世界微微一颤，右上角出现一个信息的图标，点开一看只有一句话：
    “不想干活可以给我当模特。”
    发件人：经纪人
    第45章 种田
    以往在江湖境的全息体验虽然无可比拟，但是随之而来的种种弊端也相当致命。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当人躺入全息舱之后，本体基本是与外界与世隔绝的关系，这个时候如果手机上有重要消息，根本就没办法及时收到。
    江湖境为了解决这样的烦忧，对全息舱进行了很多次改进，减弱浸入式视听后虽然可以察觉到外界的变化，但显然玩家的体验不能得到保证。
    就这样一代又一代的更新，都是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的纠结改进，玩家对此颇具怨言。
    但天下奇谭的好处就在于此，因为可以通过手机app和全息头盔进行连接。
    只要玩家给予相应的权限，在游戏中也能收到重要的消息电话提醒，再也不用担心因为沉迷游戏错过了。
    这样方便而贴心的改进，不是用来让经纪人恐吓我的啊！井寻昼在心里欲哭无泪。
    一分钟前井寻昼收到了经纪人的威胁短信，弹幕一阵大爆笑，齐夸经纪人教导有方，显得井寻昼很没面子。
    不用想也知道，他的粉丝群内部肯定又在快速记梗了，此时此刻的推博，新的梗图表情包定然已经开始安排。
    他气呼呼地划走短信，脸上看起来不服气的模样，身体还是很诚实地继续探索世界。
    目前还只是展示阶段，游戏开放的内容并不多。井寻昼推了会儿主线，得知他需要拜见此地的部落首领后们瞬间熄了火——
    部落首领在远处的山溪谷前，那里阴凉而干燥，而天生猫命的他可不想离开现在有草有水有阳光的好地方。
    故而接下来他摸鱼打草，像是一个去大草原旅游的游客一般四处转悠，甚至开垦了一小块土地，解锁了游戏中隐藏的种田属性。
    【这话可以说吗，白夜大神是全网直播天下奇谭中唯一一个触发种田功能的。】
    【种田休闲也是游戏一部分，说是游戏展示也没毛病。】
    【种田不好吗！打什么怪！都过来种田！】
    整片草原并非单纯的绿草茵茵，其中也混杂着颜色相近的特色怪物植物。
    弹幕看着井寻昼硬生生把这个游戏完成了荒○求生，他刚刚上手不一会儿，就已经解锁了合成功能。
    短短几分钟内，绿油油的草地中突兀地出现了一片开垦出来的平地，上面搭建着利用纤维合成的帐篷，一旁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井寻昼此刻在专心致志地搓着枕头的材料，一副打算在此住下的样子。
    而直播间的气氛也在他眼疾手快从草丛中抓出一只毛茸茸的幼兔时达到顶峰。
    考虑到现代人对于动物的喜爱，制作组很贴心地将毛茸茸小动物设计得格外可爱，致力于让动物毛过敏者也能体会到毛茸茸的美好之处。
    井寻昼揉了揉瑟瑟发抖的小兔子，眼里温柔，嘴里的话却冷酷无情：“这么可爱，炖出来的汤味道也不错吧？”
    【出现了！恶魔猫猫！】
    【白夜，摊牌吧，你上辈子是猫妖吧。】
    【我在看什么，这是美食区吗？我是不是走错直播间了。】
    兔子被他一句话差点吓得厥了过去。井寻昼眼前骤然出现了一个荧光屏，上面写着：“天原兔愿意成为您的伙伴，是否选择接受？”
    井寻昼适时看向小兔，小兔对着他垂下了耳朵，毛毛的爪子并作一处，使出兔子必杀技之一——
    超可爱洗脸，远远看上去就像是可怜的兔子在一下一下的作揖求饶。
    弹幕瞬间炸开了锅，满屏的“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
    井寻昼玩也玩够了，顺势点了同意，手中的兔子瞬间变作千万碎片，而背包中出现了新物品：天原兔X1
    “恭喜您获得了新道具。”AI终于在此时出声，“接下来请您努力推进主线。”
    “我不。”井寻昼拒绝，“我菜还没熟，被人偷了怎么办。”
    一人一AI一边拌嘴一边继续探索着世界，长久的直播对于井寻昼缺乏运动的身体来说确实是一种负担。
    但天下奇谭的全息世界中，人的身体并非如现实生活中的素质一般，而是官方所设定好的数据。
    所以在这个世界中，疲劳与病痛的负面感觉永远不会出现，平常跑个八百米都死去活来的大学生，在这个游戏里也秒秒钟变成运动健儿，并且随着等级的提升身体素质还有提升。
    为此，天下奇谭制作组还特地考虑到了虚拟与现实的区分。
    为了避免玩家对全息世界与现实世界产生混淆，在进入与退出游戏的加载过程中，制作组特地模拟了入睡与睡醒的感受作为过渡，给人感觉全息世界的无所不能只是一场梦境，也能更快地从中脱出回到现实。
    关于细节的处理，制作组还有很多可圈可点之处。井寻昼为了展现开发组这方面的的独具匠心，特地在草原中找了几个野怪开杀。
    与江湖境所有怪物的手感都如同打史莱姆不同，天下奇谭增加了多种碰撞质感。
    井寻昼腾空而起，抓起刚刚合成的草绳，就与刚刚碰面的天原青蟒开始缠斗。
    只见他一跃而起，将身体扭作一团，以一个刁钻的人体角度抛出长绳，直直套住了青蟒的七寸处。
    “滋啦。”一声，是纤维与蛇皮摩擦发出来的声响，真实到直播间的观众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天下奇谭在场景处理上采用了多种艺术风格，而与之相对的，在材质、声效与触感等方面却追求极致的真实，整个游戏即便是在艺术层面上，也达到了一个完美的平衡，处处可见匠心独运。
    井寻昼遛蛇遛得不亦乐乎，观众也兴致勃勃地观看着这个新生的游戏。
    硬核党对于抓捕野兽时的真实流畅体验感到满意，休闲党恨不得马上拎包入住其中，外观党从不同的艺术风格中嗅到了商机，再加上七猫工作室在背后兜底，确保游戏质量的一流——
    一场直播下来，大家各取所需，可谓是一场成功的直播展示。
    井寻昼早起直播，一直播到晚上关服，即便如此，仍然有相当多的观众觉得不尽兴。
    他好生安抚了一番，并暗搓搓表示自己会督促开发组快马加鞭，一周后绝对不咕与大家准时见面，观众们才依依不舍地关了直播。
    而井寻昼刚下播，他今天的录播已经被精心剪辑后上传到了南河视频网上。
    一个长达几个小时的视频，在当今快节奏短视频盛行的世界，瞬间突破了百万播放量，可见众人对天下奇谭的期待值有多么之高，甚至有人刚看完直播就直奔录播而来。
    推博上，天下奇谭这几天也频繁出现在热搜榜上，其中助力的不仅有真心实意在期待的，更有完全不了解的、甚至被过多的热搜刷到逆反的路人。
    它们抱着“让我看看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值得大家这么激动”的心态点了进来，瞬间被其魅力所吸引了。
    而其中作为官方代言人——白夜昼行的直播录像更是成为了网友的新宠，仅仅是天下奇谭官博分享的视频链接就被转发了数十万次。
    气氛俨然被炒热了，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未来一周天下奇谭的开服。
    豌豆论坛
    【李涛，白夜昼行算不算蹭到了天下奇谭的血包？】
    【1L 楼主：之前他代言江湖境时，什么互相成就的说辞大家都已经不想听了，这次天下奇谭确确实实是游戏带人，大家没有疑问吧？白夜昼行这波是不是老来得粉了？】
    【2L 老来得粉是什么鬼，笑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3L 虽然但是，白夜昼行一直在吸粉吧，只不过速度快慢而已。之前天山寒梅宫首杀又给他吸了一波，成绩被狗宸星放弃的时候还给他狠狠虐了一堆死忠粉出来。】
    【4L 笑不活了，慈善公司宸星，无偿帮人虐粉。】
    【5L 歪楼了啊，我来认真答题：我觉得算。一直都是游戏带人，白夜粉从来没反驳过，但不可忽视地是白夜昼行完美地carry住了一切。
    他身上这些荣誉和优待放在其他选手身上都显得像是戴高帽了，因为这是只有他能做到的事。
    其他选手粉丝抱怨江湖境和天下奇谭偏心，我觉得都是没道理的，如果我是决策层，综合一切因素，我也会选定白夜昼行。】
    【6L 楼上粉丝滤镜有点重了吧。】
    【7L 无语，什么叫粉丝滤镜重啊，实绩断层第一统治江湖境电竞圈十年的是谁？我不说。】
    【8L 别撕了别撕了，小白都二十九岁了，说不定明年就退休了。现在直播是看一场少一场，白夜粉都懒得撕这些了。】
    【9L 我也觉得白夜大神是不是想退役了，我总觉得他玩游戏的时候好像没有以前快乐了。】
    【10L 退役说又来了？烦不烦啊，几年前就在吵了。二十九咋了？人类现在平均寿命已经九十岁了好吗。】
    网上吵得越不可开交，就证明井寻昼的任务完成得越不错。有话题就有热度，而热度就是天下奇谭最需要的。
    经纪人发来消息：【今天辛苦了，早点休息。明天早上七点的飞机，我亲自来接你。】
    这就是做大明星的感觉吗。井寻昼揉了揉因为劳累而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他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小说里那些天天赶行程的精英们。
    回想起鹿鸣酒庄的纸醉金迷与衣香鬓影，在不久后的将来会成为他未来的常态，他既不觉得倦怠，也不觉得兴奋，只是盯着天花板，觉得自己比想象中的还要无所谓。
    “我是不会进入那个世界的。”他轻声道。
    第二天井寻昼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过短的睡眠让他走路走得东倒西歪。
    他刚打开家门，只感觉一双邪恶之手抓住了他命运的后颈皮，强有力地把他这个近乎于一米八的大男人拽到了车内。
    以一路上磕磕绊绊的程度来看，抓他的人很可能身高不到一米五。
    就在他被塞入车中昏昏欲睡之时，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过他的侧颈，那熟悉的清淡如雨的味道将他包裹，他顺势倒在了某人的怀里，像是流浪猫终于找到了安全的一隅，将自己团起来，打起了细细的呼噜。
    他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被带上了飞机，直到飞机起飞那一刻的轰鸣响起，意识才短暂地回到了他的脑子里。
    他察觉到自己靠在某人肩头，忍不住起身，正好看见秋寻欢那双清亮的眸子。
    “怎么不睡了？”他柔声道，“你昨晚直播太累了，睡一会儿吧。”
    “唔……”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脑子里此刻全是浆糊。
    “到了我叫你。”秋寻欢的双手覆上井寻昼的双眼，掌心的温度让他感到舒适，他再度闭上了眼睛，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梦里有那个小小少年，肩头蹲着一只橘猫，身后跟着几只猫咪，在满是枫叶的街道上笑着奔跑，笑得恣意而快乐。
    第46章 兔塑禁止
    “提问，宫国最大的淡水湖在哪！”
    井寻昼正抱着答题板一筹莫展，就在经纪人在台下急得直转圈时，他觉得自己的手指被人碰了碰，手中多了一个纸团，展开一看，上面用工整清俊的字体写着：“东希珀”。
    井寻昼抬眸看向自己身旁的人，秋寻欢面不改色地看着镜头，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丝毫看不出来他先前在悄悄地给井寻昼打小抄。
    牛啊秋寻欢。井寻昼忍不住在心里想道，这样的人才，考试时同学们会放过你吗？
    按照日程表上的顺序，他们将在宫商角徵羽五国依次宣传。
    井寻昼在自己的猫窝里闷了这么多年，连池星城都没怎么出过，更别说踏出国门了。
    一路上他像只闯进厨房的老鼠一般，这儿看看那里摸摸。温凉的风，行道的桦木，铁与石织就的多色建筑，在他眼里一切都是新奇的。
    与他相对的，秋寻欢则一脸的气定神闲，仿佛来过千百回一般。
    井寻昼看着秋寻欢的脸，想起来光脑袋悄悄跟他透露内部消息：“老大为了天下奇谭能最大程度地还原，几乎都要环绕地球好几圈了。你还记得之前江湖境推出的烧烤架吗？带我们跑遍各大城乡摊馆采样的也是老大。”
    “怎么突然这么看着我？”秋寻欢察觉到井寻昼的目光，对他眨了眨眼。
    “我觉得认真工作的男人真帅。”他笑嘻嘻地抱紧秋寻欢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头。
    秋寻欢轻咳一声，对井寻昼突如其来的赞扬，脸上虽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耳朵却悄悄红了一片。
    “狗情侣。”经纪人适时从两人身旁冒了出来，把一个文件夹拍在井寻昼怀里，“我们马上要到会场了，你最好赶紧把这些记下来。”
    “这是什么？”井寻昼不解。
    “当然是流程了！”经纪人瞪着他，一脸控诉，“要不是看你困，飞机上你就应该看这个了。”
    井寻昼回想起自己在飞机上睡得天昏地暗的模样，没忍住心虚地低下了头，老老实实地开始看起来。
    但经纪人显然对他有着寻常人一贯的误解，觉得他既然是游戏上的绝顶天才，在学习方面定然一点也不差。
    井寻昼每次遇到这种人，都想使劲摇晃它们，看看能不能从那些个脑壳里听到水声。
    他就差原地掏出来自己的高中学历，大骂一声：“我没上大学是我不想吗？”
    上帝是公平的，给予你与众不同的天赋，必然要收回你的其他才能。
    井寻昼在打游戏上无人能比，但在学习上确确实实天生比别人少一根筋，本来能上高中都是烧了高香，高三那会儿更是一场巨变，他直接从家里逃了出来，学业也难以为继。
    后面他出名了，短暂获得了自由后，曾多次想捡起学业，但都失败了。
    他能对着天山寒梅宫的复杂地形瞬间分析出最佳走位点，但却死活学不会空间坐标轴的辅助线。
    他甚至怀疑补课老师要不是看他是某知名电竞选手，下一秒简直要忍不住把他挂上论坛了。
    这样从来背不住学习资料的他，临时抱佛脚怎么可能应付得来。
    直到井寻昼坐在嘉宾位置上，而主持人操着一口流利的宫国话，提议要考验一下来宾对宫国的了解程度时，他才觉得大事不妙。
    脑中竭力回想着刚刚看到流程文件里有这个环节吗，那些明明看过的文字仿佛变成了小人在他脑中狂舞，就是不变作知识安稳地待着。
    井寻昼悄悄瞄了一眼台下的经纪人，看到她自信满满的表情，仿佛一副答案全给你过目了的神情。
    他忍了很久才没有心虚捂脸，心里抱着自己高中几张可怜的地理低分卷子顾影自怜。
    “听说为了塑造独具各地文化的世界，贵公司特地咨询了各国人才，定然也对宫国的风土人情很了解吧？”
    井寻昼勉强从同声传译浓重的本地口音中辨别出关键信息，“那么现在开始提问，宫国的名篇诗《白桦》是哪位诗人的作品？”
    我完了。井寻昼抱着答题板，觉得自己直接被架起来送到火上烤，其中架得最起劲的就是他的经纪人。
    “是耶海。”一旁秋寻欢突然说道。
    “这位来宾，要把答案写在答题板上哦！”
    主持人轻咳一声，“这个问题先过，下一个问题，20XX年宫国民众一致推选某首曲子为第二国歌，请问是哪首名曲呢？”
    井寻昼整个人再度僵硬了起来，这回不是因为问题太难，而是因为秋寻欢在台下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这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吗？他在心里咆哮，但却没出息地回握了回去。
    秋寻欢今天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大庭广众下拉拉小手还不算，甚至还在故意挠他的手心。
    你在干什么？井寻昼没忍住红了脸，转头过去对秋寻欢比着口型。
    第一……秋寻欢也用口型回复他。
    什么？他不解。
    第一国际协奏曲。秋寻欢说。
    井寻昼猛然反应过来，秋寻欢并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他动手动脚，而是不停地在他掌心重复写着“第一国际协奏曲”。
    察觉到了秋寻欢的好心，井寻昼刚想尴尬地找个地缝钻进去，就察觉到秋寻欢对他一笑，松开了手。
    掌心空落落的。他突然这么觉得。
    “时间到！”主持人说，“请二位展示答题板。”
    答案不出所料地答对了。现场有转播录像，皆在赤国宫国最大的视频网站上直播。
    主持人没能看见两人眉来眼去互通有无，但网友的火眼金睛向来不是盖的。
    很快有人从两人没被桌面遮挡的上臂倾斜角度判断，这对狗男男，定然是在桌子下悄悄牵了小手。
    双方彼此对视的场景也被眼疾手快的网友迅猛截图，很快上传到了推博上。
    【纯路人，你们男同和直男的相处模式是这样的吗？】
    【我去这个眼神，腻得我牙都掉了。】
    【这对是真的吗？有没有人科普一下？白夜大神真的有男人了？】
    原博po出的截图下，很快出现了许多评论。因为白夜昼行母胎单身的人设深入人心，大家多为调侃为主。
    以前这样的情况也不少，白夜昼行直播中稍微提到了哪个男明星的名字，第二天cp超话都能冒出来。
    “和白夜昼行组cp”已然成为了双方粉丝共同玩梗的一个方式，因为潜意识里觉得白夜昼行七尺之躯已许江湖境，再难许卿了。
    而白夜昼行也不负众望地成功单身了十年，在此期间一次与男人的亲密照都没被拍到，直到之前的潜规则危机出现。
    在众人其乐融融评论的时候，all□□丝群的粉丝们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
    或许是出于某种搞cp人的直觉，此刻它们的感觉是共通的，彼此脑内只有同一句话：“天啊，我不会搞到真的了吧？”
    推博路人快乐侃大山，而all□□丝群里则一片火热
    【这个人在上次推测的人选中吗？】
    【是的，而且昨天小白直播中给AI取什么名，你们还记得吗？】
    【寻欢？那位不是叫易故辞吗？】
    【我亲戚以前在宸星工作的，易故辞只是那位身份证上的名字，私底下人们都叫他秋寻欢。】
    【我去，小白可以啊，一下把了个大款。】
    【豪门弃子算啥可以啊，还不一定比小白有钱呢。现在皇太女都登基了，哪还有他的汤喝。】
    【别的不说，两人脸真的很登对吧！闭月羞花大美人和小家碧玉猫系男！】
    【之前的那张两人被拍到用餐的照片你们还记得吗？现在看来，潜规则是假，绯闻是真？】
    【天啊，搞到真的了！】
    自此，在井寻昼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的最大cp粉群——
    all□□丝群当晚瞬间解散，取而代之的，是同样体量的欢昼cp粉群。
    群标语：收留伤心all□□，只要你吃小白受，就来加入我们。
    “两位嘉宾看来对我国风土人情相当了解嘛！一番问答下来竟然是全对！”
    主持人丝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之词，井寻昼本就心虚，被天花乱坠地夸夸更是不好意思到了极点，成功为网友提供了更多害羞猫猫的表情包素材。
    接下来的环节是表演展示，很快进入了井寻昼的主场。
    他松了一口气，表情总算轻松下来，自信满满地接过头盔，配合着现场特殊的直播设备，将全息世界的内容一并投影到直播间中。
    这次进入的是以宫国为主要原型的平行世界——雪原，桦树林，冰溪，圆顶宫殿，所有植物采用了繁复的玻璃马赛克效果，触碰时甚至能感受到冰冷的棱角，让空茫的雪原也显得不那么单调，却不损总体孤寂的氛围。
    远处的居民群落边缘做了一层毛玻璃的质感处理，惟有走近才能慢慢褪去，显现出清晰的模样来。即便是这般细节的处理也让人觉得格外有趣。
    “这附近有什么强力的怪物吗？”
    井寻昼询问AI，既然是表演场，肯定还是要采用最炫技的打法来挑战最难的怪物。
    他在等待AI汇报搜寻结果的过程中，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自己给AI取名的好事。
    这下好了，正主就在我旁边。他佯作镇定模样，但熟悉他的人一看他此刻的表情，都知道他内心已经慌成一团。
    再怎么热恋期，给AI都取名对方的名字，着实还是有点过于黏糊了吧？
    他不安地想着，熟悉的后悔袭来，险些将他全部包裹住。幸好这时AI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路：“前方集市西北500米处，有一巨型熊王预备袭击集市，希望您能前去保卫。”
    幸好个头！井寻昼已经开始抓狂了，这声音不愧是有点像了，秋寻欢在旁边肯定看出来了！
    化尴尬为力量。井寻昼把着进入此世界自动赠送的战斧，就朝着目的地一路狂奔。
    一路雪花从他眼前自动分开，少数凉凉地掠过他的眼睫，很快他的睫毛就被晕染成了雪白的模样。
    AI此刻很智能地将战衣化作一身滚有白色毛边的战衣，虽然款式修身保暖，但毛茸茸的领边实在过于出戏，加上他因为落满雪花已变成雪色的眼睫，看上去简直就像——
    【天啊，是我幻觉吗，我怎么看到长腿雪兔在雪地里跑？】
    【前面兔塑注意一点嗷！白夜昼行的官方塑是猫塑！】
    【就要兔兔，就要兔兔！白夜昼行天生雪兔，白夜昼行心动小兔！】
    很快井寻昼凶残的行为，就让弹幕的一众兔塑闭了嘴。
    第47章 暴露
    与江湖境泾渭分明的不同职业分类相反，天下奇谭的职业模式以武器的切换为核心动力，并以属性分支树系统为辅助。
    简单而言，你可以手握战斧，却点满与魔法相关的智力、感受力等法系属性，做一个挥舞着斧头的狂暴魔法师；
    与之相对的，你也可以手握小法杖，却点满力量与精力，在战场上穿着法师袍，用小木头棍子将敌人揍得人仰马翻。
    以上两种情况都是极端的例子，但足以体现天下奇谭职业模式的自由性，最大化地抹除所谓最优解的存在。
    井寻昼得到的账号毕竟是官方内部展示账号，是一个各属性点得相当完备的水桶号。
    通常这种需要打表演赛的情况，一般选手都会推荐使用法系技能，技能炫酷还能免除很多连招不贯的尴尬，相当适合专业选手划水。
    经常看表演展示的老观众们也知道这个潜规则，此次观看直播也多半只是抱着看看新特效的期待。
    就在众人以为面前会出现魔法少年小雪兔的时候，井寻昼出乎一众人的意料，来了一场简单粗暴的“小兔子屠杀雪原熊王”的壮举。
    只见井寻昼握着手上几乎要有他半个人那么大的战斧，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对着熊王的天灵盖就是狠狠一劈。
    这一劈足有沉○劈山之势，凶狠至极连熊王都有些愣住了。
    它虽然很快反应过来，举起那有如铁打的利爪，试图抵抗这全力一击。
    但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后，坚不可摧的熊掌出现了裂痕，井寻昼顺着反力在空中转了一圈，再度一斧，精准地劈在了熊掌伤口处。
    “噼啪——”
    好似隐约有火光闪现，熊王被井寻昼暴风骤雨般的斧击打得连连后退，原本能左右无数生灵性命的一只熊掌也逐渐变得血肉模糊。
    它狂吼一声，黝黑的双眼骤然涌现出些许血色，掌上伤口迅速愈合，像是使用了什么秘技——
    只要是熟悉七猫工作室制作套路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是陷入了“狂暴”状态。
    狂暴状态只有在怪物短时间内受到猛烈而快速的攻击后才有可能会出现。
    狂暴状态的怪物会短暂地快速回血，攻击力和防御力大幅度上升。
    虽然狂暴状态结束后的怪物会虚弱得一击必杀，但是狂暴状态着实过分吓人了，一般会打的人是绝不允许怪物陷入狂暴的。
    但显然井寻昼没把这个潜规则放入眼里，他接着战斧的惯性在空中复转了一圈，再度向熊王劈来。
    狂暴的熊王怎允许自己被轻易地打退？
    它伸出了泛着金属光泽的利爪，与斧刃正对上，而另一只爪子则向井寻昼的腰侧袭去。
    此时观众们的心都被拎了起来，狂暴状态的怪物不好惹，这一下打中了非死即伤。
    “建议您不要硬吃此伤害。”AI适时开口道，“以您现在的血条可能会被秒杀。”
    “我知道。”井寻昼在游戏中从来不怂，一直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自从他神功大成后，在直播中就再也没有翻车过，此时自然也不会让观众失望。
    战斧与熊掌短兵相接，发出刺眼的火花。而他借着着短暂的接触，竟然以熊掌为着力点，再度挥动沉重的战斧腾空而起，躲过熊王的攻击，并且再度通过战斧的下落进行劈砍。
    井寻昼全程一直是在利用天下奇谭的物理运算系统，借助惯性、反作用力以及熊王的力量属性借力打力，所展现出来的流畅而丝滑的观赏效果，一时间竟然隐隐有远超魔法特效之势。
    直播间的观众不约而同地回想起古○马时期，贵族们最爱看得斗兽表演。
    强壮的奴隶，与充斥着野性的野兽在一起搏斗，虽然充满了残忍的意味，但正是这近乎于原始的魅力，使人想起了祖先与自然搏斗的英姿，进而想到了自己身体里的无限可能，一时间浑身血液都燃烧了起来。
    仅仅只是看了这一场打斗，在座的所有人心中都萌生出一股自豪感来。
    秋寻欢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片片光幕落在他漂亮的脸上，让人很难看清他在想什么。
    但若有人认真地观察他的眼睛，则会发现他一直专心致志地看着直播画面中那相对熊王更为纤弱的身影。
    眼球随着那矫健的身姿细微地移动着，清亮的眸子在雪原的反射下熠熠生辉。
    井寻昼本来就抱着不打个尽兴不回家的想法，熊王狂暴更是狂在了他的心坎上。
    “不然这么容易就收场了，还算什么表演赛？”他心里满不在乎，嘴上也说了出来了。
    【可恶，又给他装到了！】
    【你们放过猫吧，猫也只能在游戏里装一装了，现实生活没有男人的梗大家还玩得少吗？】
    【说起来，我好久没看见有人玩没有男人的梗了，是玩腻了吗？】
    【梗都玩腻了，但猫本人还是没有男人，何尝不是一种新梗。】
    此刻全身全心沉浸在与熊王的生死搏斗中的井寻昼根本无暇去顾及弹幕。
    不过也幸好如此，否则他肯定会被弹幕气得当场吐血身亡，一分心就被熊王一巴掌拍飞出去。
    别看井寻昼看似游刃有余，每一次勇猛的攻击后都敏捷地闪过熊王的挥打。
    看似是他玩弄熊王，实则是双方相互成就，此情此景更像是彼此之间共同合作而成的一支舞蹈，而双方都在争做那个主导方。
    “呵！”井寻昼大喊一声，再度跃起。只不过这次他不如之前那般进行一个凶残的跳劈，而是在空中顺势转了一圈。
    熊王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以为他想故技重施，却没想到井寻昼在它身后翩然落地，利用战斧的重量与本身的惯性，将斧头甩了出去，而瞄准的目标，则是熊王的膝盖。
    观众都以为井寻昼会和熊王进行缠斗，等待熊王狂暴结束后再趁它病要它命，井寻昼用这一招击碎了它们的预想。
    弹幕已经有人坐不住了，不可置信地喊道：【难道白夜大神想要在熊王狂暴的时候杀死它吗？】
    【这有点夸张了吧？不管怎么说这也是熊王，还是狂暴熊王……】
    【这要是真的能杀了，我甘愿称之为世界第一表演场。】
    井寻昼没有辜负弹幕的期待。他早就通过耳边的AI了解到熊王的弱点是膝盖。
    作为使用强有力上肢攻击的熊王，下肢力量虽然也相当扎实，但与之相对的，对关节的负担则格外大。
    这本是一个自然界的常识，天下奇谭在设计怪物的时候，不仅考虑到了美观与实战，还加入了常识要素，旨在鼓励人们更多地探索这个游戏，其用心良苦着实值得一个大大的表扬。
    井寻昼知道熊王的弱点是膝关节，熊王何尝又不知道自己的弱点在此？
    所以之前与井寻昼的缠斗中，无论多么艰难，它都只是谨慎地使用上肢进行战斗，几乎不走动，也不在井寻昼面前直起身来暴露下肢。
    原本两人的打斗中应该是这样的：熊王狂暴期结束，不得不被井寻昼强制破开防御杀死。但熊王显然没料到井寻昼突然变化了招式，原本是双方共同合作的舞蹈，一方突然掀了裙子跳起了探戈solo，如此出其不意，就连熊王也没料到。
    它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想要用爪子勾到井寻昼，终于暴露出了它一直藏着掖着的弱点——膝关节。
    井寻昼成功绕背进行攻击。就在战斧全力一击下，配合这个表演场水桶号的属性加成，巨大如一座移动小山包的熊王很快跪倒在地，恍惚间有如大厦将倾，只能倒在地上任人宰割。
    “有好好看到我的英姿吗？”井寻昼适时对着直播镜头，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我晕了，没救了，他好可爱啊啊啊！】
    【兔塑退散！白夜大神就是我最爱的小野猫！】
    【小野猫暴揍大熊王，这是哪来的小野猫啊，国家给发吗！】
    【前面的，都是些什么雷文写手啊！】
    【猫塑白夜大神摩多摩多，我爱康！】
    在众人的欢呼中，井寻昼举起战斧，对着熊王的咽喉要害给予致命一击。
    熊王又怎么会想到，自己在这片土地上纵横霸道多年，竟然被这个刚刚踏足的小玩意终结了传奇。
    “太棒了！”直播结束，主持人忍不住鼓起掌来，“白夜昼行！你果然是最棒的电竞选手，我今天才见到你的真本领，真是惭愧啊！”
    “现在知道也不晚嘛。”井寻昼刚从游戏中出来，一时间角色还没切换回来，整个人还是那副少年轻狂的神采飞扬模样，在他总是畏畏缩缩的一张脸上显得格外动人。
    “大家记得都要来玩哦！”他说完这句话，代表今天在宫国的宣传直播正式结束。
    直播导演大喊一身辛苦了，之前不知在哪藏着的工作人员们顷刻间如同潮水一般涌过来，原本的布置就像是遭遇了洪水一般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井寻昼笑着跟最后一个工作人员道了别，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我去，秋寻欢！他背后一凉，一时不敢回头。
    “怎么了？”腰间一紧，秋寻欢自然地上前，习惯性搂住了他的腰，顺势轻吻了一下他的发顶，“今天表演得真棒，我果然还是最喜欢这样的小昼了。”
    “是、是吗？”井寻昼紧张道，“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秋寻欢无辜地歪着头。
    “没发现就好。”不知为何，经历了游戏里的一切再面对这个男人，他心里总有点心虚。
    不就是给AI取名叫寻欢而已嘛，又不是给他戴绿帽。他想着，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呢？
    “小昼？”秋寻欢突然说。
    “嗯？”井寻昼条件反射地看向秋寻欢，下一秒就被嘴唇上柔软的触感夺走了注意力。
    这个吻那样漫长而又缠绵悱恻，井寻昼逐渐失去了理性，遵循着自己的本能回吻过去，双手不由自主地勾上了秋寻欢的脖颈，抚摸着他留得有些长了的碎发。
    夜风抚过，微凉的风与微热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舒服得闭上了眼睛，全身心地沉浸入一切。
    一吻毕，两人都气喘吁吁。井寻昼难得有些害羞，这好像是他们在大庭广众下第一次接吻，旁边的工作人员都见怪不怪，只是经纪人一脸怒色。
    井寻昼心虚地躲过经纪人投射过来的愤怒射线，装作没看见的模样。
    一两次也不要紧嘛。他暗自想着，秋寻欢不也参与其中了吗？他一直都比我靠谱，应该没问题的吧？
    他看向秋寻欢，秋寻欢对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俯身在井寻昼耳边小声道：
    “有人在拍我们。”
    第48章 全球
    【白夜昼行热恋[火]】
    这个热搜一大早就出现在推博热搜上，然而后面仅仅只跟着一个“火”而不是传统的“爆”，并不是因为大众对白夜昼行的恋情丧失的兴趣，而是因为公关的神秘力量。
    “疯了，杀了我吧。”经纪人忙得焦头烂额，刚处理完一份公关稿，就收到了公关部打来的电话。
    “热度压不住。”公关部的人如是说，“不如说正是因为我们在压，大家反而更好奇地在扒了。这其实也很符合营销法则。”
    “现在还管什么营销法则啊！我根本没想营销他这个！”
    经纪人已经处于一个想活与不想活的薛定谔状态，此时只差一条新消息，就能将她推向任何一种状态。
    井寻昼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蜷着脖子坐在座位上，心虚地盯着经纪人在房间里转着圈圈。
    他其实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的。他一直以为自己就是打了个啵，压根没什么问题。
    不是还有些明星干脆做起了剧组夫妻吗，与之相较打啵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坚定地以为，就算穿越时空回到他刚刚打完表演场的时候，他也不会后悔，而是依旧选择与秋寻欢接吻。
    好美色乃人之常情，尤其是他刚刚迎来一场完美的胜利，更需要美人在侧香一个，人性如此而已。
    “你……”好不容易将网友齐心协力刷上来的热搜再降下去。
    经纪人转头看着乖巧坐着的井寻昼，一时心里冒火，但看着那张我见犹怜的小脸，着实发不起火来。她暗叹一声，认命地继续去联系水军转移视线。
    现在麻烦的果然还是那张接吻的照片。不知是谁拍到了两人激情热吻到有点没眼看的照片，连夜联系营销号发到了网上，自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现在那些账号已经被她敲打过一番，纷纷删除了原来的推文，但反而因此在网友心中打下了深刻的烙印。众所周知，公司急着捂嘴的，一般都是最真实的新闻。
    她现在忙得团团转，不仅是因为热度持续高升压不下去，更是因为不知道到底是谁突然发出去了这张照片。
    敌在暗我在明，这样下去很可能会有二次泄露照片的风险。
    原本录制现场的都是相关的内部人员，是不知见过多少大风大浪的人了。
    她知道井寻昼有点不靠谱，在开拍前已经为他打点好了一切关系，保证即便有人动了歪心思，也不会毫无预兆地直接上传到网上去。
    既然她能提前得到评选国家层面电竞宣传大使的消息，别人自然也能通过各自的本领提前得知。
    这块蛋糕看着格外诱人，只要能贴上，无论之前是什么地位，只要有了官方背书，可谓是光速登基的程度。
    这是一块堪比江湖境十年代言人的蛋糕，而相对的，条件也格外严格。
    相关人员既然能将这些消息透露出来，就证明国家对于这些电竞选手的考察已经开始。
    “国家级。”三字往往象征着很多，代表着最顶尖的实力，最出众的人气和最正直的品格，就如同游戏中的各项属性一般，三个方面不能有一处短板，否则就会将这项荣誉拱手让人。
    井寻昼的现任经纪人在还没有负责他之前，就听说过相关人员已经属意于他，但碍于之前的潜规则风波一直在犹豫。
    之前她可以置之不顾，但现在她既然接手了这人，就务必要让井寻昼成为这个时代无人能出其左右的电竞明星，对于这项title她是志在必得。
    可是这个小子怎么满脑子只有谈恋爱啊！
    想到这里，她再度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井寻昼，就忍那么一小会是会饿死吗！
    井寻昼察觉到她的目光，悄悄将自己缩得更小了一点，生怕经纪人一个缓不过气来就把他扛起来丢到酒店外的莫桑河里。
    现在虽然才接近秋天，但宫国作为坐落于北部的国家，此时已经隐隐陷入了寒潮的包裹中。
    被誉为宫国母亲河的莫桑河中甚至已经局部冻结住了。他也丝毫不怀疑经纪人能否扛得起自己的臂力，他可是亲眼看到过这个女人在做模特经纪人的照片——
    小小的个子，却抱着比她整个人还要高的一摞衣服，看着就让人觉得对力量一无所知。
    就在经纪人紧急处理、井寻昼装孙子哑巴的时候，易敏云打来了电话。
    这通电话并没有缓解此刻紧张的气氛，因为经纪人觉得自己失职要被骂了，而井寻昼则觉得自己要被易敏云假公济私狂揉头毛了。
    回想起那根根头发几乎要被连根拔起的恐惧，他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喂？听说你和秋寻欢的照片被拍到了？”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了易敏云幸灾乐祸的声音，“我就知道你俩这样迟早要翻车，果然不出我所料吧！”
    这个还带着点调笑的腔调是怎么回事？
    此刻易敏云不应该化作狂风暴雨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至高神之怒吗？
    井寻昼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交代了情况，并心惊胆战地等着易敏云的审判。
    “我能不知道你俩那点子事？”易敏云笑着说，“所以我想着，与其等你们俩给我捅出篓子，不如我占据主动权先爆出来。”
    “什么？”偌大的房间里两人异口同声，只不过井寻昼是不解，而经纪人是悲鸣。
    “易女士，我一直很感谢您的赏识，但我还是不得不提醒您，最近是国家电竞代表大使的暗中选拔……”经纪人有气无力道。
    “我知道，我原本也想与你一同配合的，但我收到了秋寻欢的建议，觉得有更好的方案。”易敏云说，“既然我们天下奇谭都做到这种程度了，剑指全球市场的野心连瞎子都看得出来，我们为什么不为我们亲爱的代言人选一个更大的title呢？”
    “您……您的意思是……”经纪人像是想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嘴里也忍不住结巴了起来。
    “全球总比全国要厉害，不是吗？”易敏云笑着说，“我得到消息，新一届联合星会将在商国首都召开，会议目的就是选出电竞全球宣传大使。”
    “全球？”井寻昼瞪大了双眼，“我？”
    “放心！”经纪人像是突然被注入了能量，兴奋得可怕，差点把井寻昼吓了一跳，“姐最擅长的就是撕全球的资源。”
    “她之前负责的超模都手握多个高奢全球代言人。”易敏云适时补充道。
    井寻昼可怜兮兮地坐在座位上，看着两个女人兴高采烈地开始讨论起以后的公关方案以及他的路线来，忍不住抱紧了自己。
    在宫国的宣传很快结束了，虽然伴随了一起不小的接吻照风波。
    最后在经纪人的引导下，确保舆论都是好的就完事，她也再没试图压制这份热度，但也不予以官方承认。这是她与易敏云商定下来的策略。
    井寻昼的技术放在国际上都是数一数二的，但热度是他的劣势。
    虽然宸星在还做人的时候有好好运营他的热度，但多半是以他奶江湖境，并且将他和江湖境死死捆绑，导致他的认知广度比较吃亏。
    “提高认知广度的最好方法不就是绯闻吗？”易敏云如是说，“绯闻八卦是人类共同的痒点，没有人不爱看。”
    导致他虽然和秋寻欢共同前往了外国，还共同参加了宣传活动。
    但两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就像什么封建传统中没结婚前不准相见的新郎新娘，明明近在身边，却被强制分住两个不同的酒店。
    易敏云这招叫信息差，如果将他绯闻的信息马上全盘托出，人民群众很快就会丧失兴趣。
    但如果将他的绯闻像挤牙膏一般一点点地挤出来，能炒一段长时间的热度，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又何乐而不为呢？
    唯一的缺点就是他和秋寻欢不能像以前那样频繁自在地见面了，但也不是完全不能见面。
    按照经纪人的构想，他俩偶尔是要“cp营业”一番的。井寻昼对此很是不满，“我们本来就是情侣关系，还提什么cp营业啊！”他强力反对，又被经纪人好一番说教。
    “cp营业和真情侣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你懂什么？”
    经纪人对他谆谆教诲，“其中的差距，就像写生与照片、雕塑与原型、意象与实物的差距那么大。”
    井寻昼不明白其中的差别，经纪人也懒地跟他解释明白，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你如果之前觉得对不起我，这次就真的要好好听话，不要再惹事了！”
    “唔。”井寻昼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如果再惹事我就把你签到模特部，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当模特吧！”像是生怕井寻昼反悔似的，经纪人再度出言威胁。
    “知道了。”井寻昼虽然嘴上同意，但心里也没觉得“见不到秋寻欢”和“做熟人的内衣模特”两者相比到底谁更可怕。
    结束了宫国的宣传，想象中的公款约会泡了汤。他上了飞机，才知道自己和秋寻欢甚至都不是同一班航班。
    明明来的时候是靠着亲亲男友的肩膀来的，走的时候却是孤零零一个人，这样的参差让他心里颇有些惆怅。
    “你们刚刚才爆出来热吻照片，这时候就要装作避嫌的模样，这样网友们才觉得这段八卦有看头。”
    经纪人坐到他身边，“不然此时你俩坐一起了，不是等于向全国人民公开出柜了吗？”
    井寻昼点点头，他知道经纪人是为他好，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你要是觉得有落差，也可以靠我的肩膀。”经纪人努力举头看向他，井寻昼努力低着脑袋与她对上视线。
    双方对视三秒，很默契地当刚才那句话没出现在这世界上过。
    第49章 熟人
    宫国前往商国的旅途不像赤国前往宫国那般快捷，是长达一天一夜的航班，中途还要停港给旅客修整，这样算下来整体时间是远超一天的。
    井寻昼从来没坐过这么长时间的航班，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他身旁的经纪人倒是状态良好，一看就是经常在满世界乱跑了。
    没由来的，他想起了秋寻欢，想起了他最与自己虽不相似、但在情感上却能共通的过去。
    记忆中的秋寻欢虽然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说出自己的过去，但其中的滋味又怎么是简单的话语可以说明白的？
    井寻昼自己就常常有这种感受。他想要努力忘却一些自己的过去，也不是没想过找个人诉说，但一张口，说什么呢？
    或许在寻常人耳朵里只是不痛不痒的嬉闹，是一场自讨苦吃的笨拙行为。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也习惯了不向人倾诉。
    秋寻欢会不会也是这样呢？井寻昼想，所以他时常看起来像是个假人，就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好坏并不敏感，转而像是更在乎……我一样。
    “抱歉，能让我过去一下吗？”身边传来了不是经纪人的声音，他条件反射点点头想要起身，抬头却看到秋寻欢带笑的眼眸。
    你不是和我不同航班吗？井寻昼生怕惊醒睡得正香的经纪人，连忙起身用口型说着。
    而秋寻欢只是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拉着他堂而皇之地走进了盥洗室。
    “咔哒”一声落锁的声音响起，唤回了井寻昼的些许意识，他像是魂才回来一般，第一时间唾弃自己又被秋寻欢的美色所惑，竟然就让他得逞了。
    “怎么回事？”井寻昼不安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悄悄换了航班。”秋寻欢顺势将他揽在怀里，鼻尖自然地抵在他的脖颈处，细微的气流作弄得他有些痒。
    井寻昼感觉到秋寻欢的脑袋在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没由来的，他觉得秋寻欢在吸猫。
    “你不怕被云妈杀了吗？”他小声说。
    “不会。”秋寻欢说，“我只是有些想你了，不可以吗？”
    秋寻欢说完靠在他的肩膀上，用上目线看向他。而井寻昼最受不了他的这副样子，只看一眼都觉得浑身燥热，脑子里顺理成章飘过来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自己的脖颈，上面两处胶布早在昨天就被摘掉了，理所应当的，留在皮肤上面的痕迹也消失了，就像它们未曾存在一般。
    井寻昼亲眼在镜子面前见证了它们的来去，心里没由来有些寂寞。
    “在这里……可以吗？”井寻昼突然说道，反倒是秋寻欢被他的大胆所震惊了。
    “我一直以为你很保守……”秋寻欢还没说完，就被井寻昼堵住了嘴唇。
    好似在拍什么电子舞曲的mv，里面必然有男女热吻的镜头，通过一些遮挡、场景切换以及镜头剪辑来体现出他们已经“完事”的氛围。
    而井寻昼觉得此刻自己就是一个绝佳的镜头教材：瞧，两个男人进同一间盥洗室，最后只出来一人，重点是这人脖颈上再度贴上了创可贴——多么完美的范本啊！如果门外没站着他的熟人的话。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秋寻欢先行离开。过十分钟后，井寻昼再紧随其后。
    “我就知道你在干些什么。”就在井寻昼整理好衣服，看好时间准备回去的时候，身后冷不丁地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要不是两种声音的质感差别过大，他差点以为是经纪人亲自来捉奸了。
    “明夏！”他吓得拍拍自己的胸口，“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认得我？”明夏眨巴了下眼。
    “我不是看过你的速通视频吗？”井寻昼说，“你怎么在这？”
    “怎么，只允许你们天下奇谭跑全球宣传，不允许江湖境也跑一个？”明夏揶揄道。
    实际上江湖境原先并无此打算。虽然江湖境的市场广大，但主要用户群体还是赤国以及周边文化圈的国家。
    宫商角徵羽作为另一文化圈子的派系，虽然也无法抵抗全息游戏的魅力而加入其中，赤国风也借此在世界范围内掀起一段浪潮。
    但随着最近江湖境的萎靡以及天下奇谭这一竞品的出现，宫商等国的市场在持续萎缩。
    市场部门知道这是命里无时莫强求的东西，唯有保住赤国这个大本营才是求生之道。
    然而江湖境的新负责人对于新的市场调研报告很不满意。
    他属于宸星老派系里的人，这类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缺点，就是骨子里比起赤国，总觉得国外的月亮更圆。
    而天下奇谭目指全球市场，他又怎么甘心。于是在家中抠脚的明夏就被抓了出来，正好在飞机上与井寻昼巧合相遇。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井寻昼有些尴尬，被人撞破和对象卿卿我我的感觉还是太过了，如果现在不是在飞机上，他简直都想打开窗跳下去。
    “咳，我有事想跟你说。”明夏脸上也有点不自在，不过这份不自在不是源于她险些听到一些不该懂的现场，而是因为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井寻昼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她脸上的不自在才少了些许。
    “你之前一无所有，突然当上江湖境的代言人，应该很紧张吧？”她小声说。
    “你很紧张吗？”井寻昼说，“我还以为你已经欣然接受了呢。”
    “我是接受了啊！你也说了我不会被抓出来和你比较，但是，果然还是……”她抓了抓头发，“感觉失去了很多东西。”
    首先是新负责人软硬皆施，让她和过去代打的人断了联系，并且将她过去所用的游戏账号都注销了，以免被人发现蛛丝马迹。
    她也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当然一切真实来临的那一刻，那种过去被全盘否定的感觉还是让她有了一瞬的恍惚。
    “是吧，钱不好赚啊。”井寻昼意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其实我最初一直没什么感觉的。”
    “你在好多采访里都那么说了。”明夏不满道，“这些也是宸星逼你说的吧，怎么可能没感觉，人又不是木头。”
    “不，我是真的没什么感觉。”井寻昼张了张嘴，有些话已经涌到嘴边，他却不知怎么开口。
    “总之……”他说，“我那段时间就像一个赚钱机器，赚到的钱也不在我手里，而是用来填别人的大坑。”
    “那个时候我打游戏根本没觉得快乐，而是当作工作去做的。支撑我继续做下去的，还是很多年前一句网友的鼓励。
    虽然后面和他断了联系，但他的确是我生命中第一个认同我的人。这一切得到好转还是……”
    他深吸一口气，“还是在那些人死了之后，我才感觉是在为自己而活。”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情况。”井寻昼看向明夏，这次眼里多了些真情实感，“只要你自己觉得值得就够了。”
    “为什么突然说这种像电视剧台词的话。”明夏皱眉。
    “啊……抱歉。”井寻昼有些窘迫，“我有时候会有点……”
    “没关系，我接受了。”明夏笑着说。
    她看向远远的走廊，此刻飞机早已穿梭在浓厚的云层中，四周看不清阳光。
    “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讨女人欢迎了。”她突然说道。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有愧于我的事情。”经纪人突然说。
    “没有啊！”井寻昼猛然直起方才还猫着的腰，“你一直在我旁边，我能做什么啊！”
    “也是。”经纪人点点头，看了看时间说：“马上就要到商国的会场地点了。宣传明天开始，秋寻欢那边发来了消息，申请今天和你小约一会，我同意了。”
    说完她抬头看向井寻昼，脸上一副“怎样我对你不错吧”的表情。
    “真好啊！”井寻昼连忙点头。
    “你怎么看起来没那么高兴？”经纪人狐疑道，“你出轨了？”
    “怎么可能！”井寻昼捂脸，因为刚刚在飞机上就见过啊。
    事实证明，即便是刚刚才见过，再度与对方相见的时候，心里的那片湖泊依旧会泛起涟漪，就像是再度对他一见钟情般。
    井寻昼看着秋寻欢，而对方正对着他露出他一贯熟悉的温柔笑容。
    “其他的地方都可以不去，但这个地方我一定要带你来。”
    两人自然地牵起了手，商国的大街上如他们一般的情侣不少，无论女人男人，他们在这里自然得就像是海中的一滴水。
    “什么地方？”井寻昼好奇道。
    “我母亲的墓地。”秋寻欢说。
    两人牵着手乘上了大巴。此刻已经过了夏季最繁盛的时候，秋天随着夏日的尾巴悄然而至。
    而在维度偏高的商国则表现得格外明显。一路上已经能看到不再青翠的枫叶，而果树将将成熟的香气已经弥散在空中。
    翘着毛茸茸尾巴的松鼠在林间跳来跳去，忙于为即将到来的寒冷储备食物。
    窗外的风景缓慢地流逝而过，但身边的人却依旧陪伴在他身边。
    如果时光就停留在此刻，我也是愿意的。井寻昼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来这个想法。
    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下午。阳光正是井寻昼喜欢的温度，周围人烟渐稀，偶尔能看见年迈的男女手捧着花束经过。井寻昼忽然意识到自己是空手而来。
    “我是不是应该去买束花？”他有些紧张。与开玩笑般的与与大橘会面“见家长”不同，这回见的可是真正的家长。
    “不用。”秋寻欢握着他的手，笑着说，“我已经带了足够好的人去见她了。”
    “什么足够好的人……”井寻昼低着头，想要习惯性地捂脸，无奈一只手被秋寻欢牵着，无论如何也抽不出来。
    “小昼。”秋寻欢突然说，“我喜欢你。”
    “我知道？”井寻昼疑惑地看着他，满脸写着“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喜欢你。”秋寻欢笑道，“很喜欢你，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了。”
    “知道了知道了。”井寻昼觉得秋寻欢是坏心眼想看自己窘迫的样子，他红着脸别过头去，“你不要再说了。”
    “我只是看你好像不太习惯被夸奖。”秋寻欢亲了亲他的侧脸。
    “什么样自恋的人会习惯夸奖啊！”井寻昼恼羞成怒。
    两人闹起来，倒也稀释了即将面见亡者的那份惆怅。秋寻欢带着井寻昼来到公共墓园，里头的墓碑有一看就年久失修的，还有显然被精心养护多年的，有的墓碑挂满了花环，有的却冷冷清清。
    秋寻欢母亲的墓前放着一束新鲜的白色雏菊。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在前头闭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是哪位？”秋寻欢问道。
    “是秋先生吗？”男人睁开眼睛，看到秋寻欢，露出了一个商业笑容，“我是易掣风的律师，他说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拜托我为他献上一束花。”
    第50章 再度相遇的约定
    “是吗？”秋寻欢没什么表情，“易先生最近如何？”
    “结果下来了，没有直接证据，但他的精神状况不稳定，易敏云女士建议将他送入精神疗养院。”
    律师说到这里顿了顿，“抱歉，这是您母亲的墓碑吧，是我耽误您的时间了。”
    两人彼此致意后，律师转身匆匆离开。井寻昼看着那束新鲜得还带着露珠的小雏菊，脑海中浮现出秋寻欢跟他描述的那个孤狼般的人。
    “你没事吧？”他轻轻的抚摸着秋寻欢的背，以前他总觉得秋寻欢是假人，总是带着得体的微笑，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现在他与秋寻欢相处久了才发现，他的笑容也分不同情绪，就比如现在，显然是落寞的。
    “没事。”秋寻欢说着将头靠在井寻昼肩膀上，“我带你来这里，是觉得这件事需要一个见证。”
    “什么？”井寻昼眨了眨眼，只是抬眸，便一眼撞进情感织就的海洋里。
    秋寻欢寻常那双清亮的双眼在此刻盈满了熠熠动人的情绪，他看着忍不住抚上了自己的胸口，里头的心跳骤然变得很快。
    “这不是一个束缚。”秋寻欢说，“而是一个约定。”
    “你的意思是……”他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渴。
    “现在说这个会有些沉重吗？”秋寻欢笑道，熟悉的话语与笑容，让井寻昼仿佛回到了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刻，一瞬恍惚，自那以后不知也过了这么一段时间，那般风光霁月的人，居然真的就在他的身边，而他只要一伸手，就能轻而易举地抓住他。
    井寻昼没有说话，而他的行为却替他回答了——他扑进秋寻欢的怀里，将自己完完全全交给这个人。
    他闭着眼睛，感受着秋寻欢牵起了他的手，指尖一阵微凉——他为他戴上了一枚戒指。
    “不看看吗？”秋寻欢含笑的声音出现在他耳畔。井寻昼这才抬起手，无名指上有一圈细细的指环，细细碎碎的钻石镶嵌其中环绕一圈，像是一条微缩的银河。
    “很久以前定做的。”秋寻欢面色自然，微红的耳根依旧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可能款式有点旧，我最近找人改了一下，怎么样？”
    “很喜欢。”井寻昼顺势抱住了他，任由他低头轻吻着自己的发旋。
    一阵风动，吹乱碑前含着露珠的小雏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就像是某个多年的心愿终于成真的声音。
    “我回去会和易敏云商议，将老太太留给我的全部财产交给她，然后彻底脱离这个家。”
    秋寻欢在他耳边，呢喃一般地说着，“我再也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中了。”
    井寻昼依偎着他，心里某处空洞在此刻被短暂地填满了。
    秋寻欢个子比他大很多，同样的，心里好似装了更多的事。
    偶尔井寻昼也会想要更了解他，想要知道他更清晰的过去，他在哪上学？
    在哪长大？曾经走过哪条街道？他有无数疑问想要从这个男人身上获得答案，而这一切都化为他心中那条自从相遇后，便一直涓涓流动的溪流。
    了解对方的方式难道不是坦白自己吗？
    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来，井寻昼一愣，抬头看向秋寻欢。
    “怎么了？”秋寻欢轻声询问道。在这个场所，他本就温柔的声线在此刻更是柔软得让人心碎。
    “我……”井寻昼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来。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这个想法都不曾从他心中消除。等到宣传结束后，就和他说吧？那些自己无谓的过去。
    他低下头，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商国的表演场很快结束。这次井寻昼不像宫国那样毫无准备，在飞机上就已经对小常识了解得彻彻底底，经纪人看着他努力背书的痛苦模样，是真的信了他在学习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天赋。
    “既然如此你游戏为什么能玩得那么好？”
    经纪人不解，“我听说天才到达了一定高度后是会融会贯通的呀。”
    “再怎么融会贯通也不能让瞎子抛媚眼啊。”井寻昼无力吐槽。
    好在商国主持人没有过多刁难他，稍微走了一两个流程就开始了全息展示。
    井寻昼深呼一口气戴上了设备，这次进入的是以商国文化圈为原型的世界。
    商国文化在诸多文明中算是一个相当年轻的文化，就像一个被过早的催熟了的人，跳过了幼年期青春期，直接蹦入了成熟期。
    故而艺术总监在考虑再三后，提出了上世纪末的纸醉金迷风格提案来，也是现在商国人常常做的商国梦。
    井寻昼一进入这个世界，就被随处可见的金光闪闪迷了眼。
    这个世界采用了多种组合的光特效，有熠熠星光，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光，甚至还有烟火瞬光——
    一切人造人为的光线看得人目不暇接，唯独缺少了自然光线的身影。
    连天上那平等给予世人所有温暖与爱的太阳都是一个巨大的人造产物。
    “欢迎来到大都会。”AI提醒道，“在这里有一套专属的规则，请遵纪守法，不可随意向路人发起挑战。”
    “那我该展示什么？炒股吗？”井寻昼表示不解。
    “根据我为您的状况监测，现在为您推荐最佳boss。”
    AI话音刚落，井寻昼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抽离了灵魂，一眨眼的功夫，周围让人目眩神迷的七色光芒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浓重得化不开的黑暗，隐隐约约的烛火光芒照亮着前进的方向。
    “活了这么久，总算感受了什么叫伸手不见五指。”虽然知道自己是在游戏中，拥有强大的力量，但井寻昼仍然感到了一丝害怕。
    或许这就是人类对于未知的恐惧是刻在DNA里的，而黑暗作为未知的面纱，已经成为了恐怖题材爱用的滤镜。
    所以原始人们才会那么狂热地崇拜月亮吧？
    井寻昼突然想起这个游戏最初的世界——虚无之境，每每看到那亮彻天幕的月光，心里总有些情绪澎湃而出，或许这就是从古至今传下来的人类通感。
    “这里是大都会的地下部分。与明亮而奢靡的地上世界不同，不如说这里才是真实。”AI适时开口道，“这里没有任何规则，您可以选择挑战任何人。但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句：小心偷袭。”
    AI话音刚落，井寻昼就察觉到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足音。
    身体的反应几乎是越过了思考，他不假思索地侧身后跳一步，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原本他所在的地板已经破碎下陷。
    昏暗的烛光因为波动的空气微微一跳，照亮了来人的面孔——那是一个被改造的人。
    之所以说此人被改造了，正是因为无论在何种艺术风格的加持下，这个游戏对于人类的基础体型还是有一个上下限阈值的把控，并尽可能地在真实与虚幻之美中取得一个最精巧的平衡。
    而此人显然大大超过了那个最大值，整个身体肌肉如同小山丘一般隆起，凸起的肌肉块甚至微微泛着古铜色的光泽，倒不像是人类，反而像是他之前挑战过的熊王。
    “您运气不错，一传送过来就遇到了地下拳击场的王牌斗士——狼牙。”
    不知是否是井寻昼的错觉，AI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不要在这种地方搞点可爱又没屁用的设定啦！井寻昼握拳，这样的人性化不需要，谢谢！
    人类和熊王毕竟还是有种族的区别，熊王更近似于原始的野性知觉，是毁灭性的的力量选手。
    而眼前的狼牙斗士显然更富技巧，饱尝人性之狡猾依然屹立不倒的他又能是什么天真烂漫小白花，利用惯性思维打熊王那套显然行不通了。
    这场表演展示井寻昼打得格外痛苦。虽然从天山寒梅宫的白鹿神君中就可以窥见七猫工作室对于高智能boss的野心，白鹿神君显然是它们向玩家交上的一张满分答卷。
    但井寻昼万万没想到，仅仅只是换了一个游戏的功夫，七猫工作室又精进了，这个该死的狼牙显然不仅会学习，他甚至还会用诡计。
    “啊哦，白夜昼行选手这盘打得格外纠结啊？”
    主持人眼含兴味，“不愧是我们商国的boss，不比宫国的傻熊王要厉害很多？”
    你可闭嘴吧。井寻昼一边夹缝中输出，一边内心飙泪，再这么下去很容易变成外交事故好吗！
    商国和宫国自上世纪以来就有些不对付，按照对市场的期待值来看，显然是商国的市场更广阔更让人垂涎。
    但宣发部最终出于多方面的考虑，还是决定先从宫国开始，此举本来就让宫国网民和商国网民狠狠撕了一架。
    宫国人得意洋洋果然我们政治地位更加重要，商国人拉表列数据证明他们更能花钱，全世界游戏厂商都爱它们。
    到最后险些演变成一场国际事变。井寻昼看在眼里，莫名觉得像什么后宫打架，而他则是一个被架上去的傀儡皇帝，每天看着妃子互扯头花，除了想死还是想死。
    打到最后井寻昼心里想起来经纪人的谆谆教诲——“端水，你会吗？”经纪人认真道，“就跟做海王是一个道理，对每一条鱼都要雨露均沾。”
    “你这话是该对一个母胎单身29年的人说的吗？”井寻昼已经懒地反驳了。
    “宫国和商国是两个大市场，这两者抓住了，后三个国家不愁吸不到客户。”经纪人说，“你在宫国的表演相当精彩，作为端水大师，宫国的也不能差，明白吗！”
    回忆完毕。井寻昼估量着周围的情况，从耳边AI的汇报中得知，自己即便就这么与狼牙耗下去，也能活生生将他血量耗尽。
    但——“精彩！端水！海王！”经纪人的话再度在他脑子里想起，井寻昼一咬牙，不得不铤而走险，中途切了武器，从拳斗士切成了狙击手，彻底打破了他追他逃的纠结局面。
    随着一声“呯”的声响，不可一世的狼牙斗士轰然倒地。
    而井寻昼的枪口距离狼牙只有几毫之差，作为狙击手着实不是一个好的距离，但作为表演展示确实是一个大大的炫技加分点。
    井寻昼摸了摸自己胸膛中狂跳的心脏，只想着这样刺激的场景不要再有第二次了。
    “感谢白夜昼行选手带来的精彩表演！”
    主持人没能如愿看到井寻昼当场翻车，语气听起来有点失望。
    井寻昼摘下头盔，看到主持人的表情，甚至觉得如果自己翻车了，他们当场就能发出一千份拉踩宫国的通稿出来。
    后知后觉自己平息了一场国际纷争。井寻昼有点小自豪，他笑着看向不远处的秋寻欢，秋寻欢悄悄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这回井寻昼学乖了，他马上低头装路人，安安分分地跟在经纪人后面，像是母鸡后头的小鸡似的，一路安分地到了酒店里。
    手机喵喵响了两声，打开只有一行字：【2307】——像是什么接头暗号。
    井寻昼眼巴巴地看向经纪人，经纪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去吧！”
    他这才得了令一般冲向门外，刚刚打完比赛都不见他这么快活蹦跶。
    就在他满心欢喜地上了电梯时，一只手骤然把住了电梯门。
    一个穿着正装的中年男人出现在电梯间里。“借过。”他的声音沙哑，是典型抽烟抽狠了的嗓子。
    井寻昼闻言往旁边稍稍，抬眸看了那人一眼，只这一眼就愣住了。
    “你……”他张口，双手不禁握紧了，身体下意识地摆出了戒备的姿势。
    “你认识我？”男人面无表情。
    “不、不……”井寻昼连忙摇头，这显然是个谎言，从他骤然睁大的眼睛和不住发抖的双拳中就可以看出来。
    男人却毫不在意，似乎见惯了这种画面，到了想要的楼层自己便走了出去。
    几乎是在他出电梯间的下一秒，井寻昼像是窒息已久的鱼一般，猛然出了一口气，随即开始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
    这张脸，他这辈子都忘不掉。井寻昼靠着电梯间的壁，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应该差得要命，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见到秋寻欢，不然又要惹他好一番担心。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跟他说的。他闭上眼睛，为什么，为什么还是……
    “滴滴。”
    秋寻欢等了许久还没等到熟悉的敲门声，正好手机上来了短信，点开一看，发件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井寻昼：抱歉，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我们改天再见面吧。】
    他看完这条信息，低垂着眼帘，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但此时若有路人在一旁，能明显地看出来他原本温柔可亲的气质瞬间变得沉寂如无尽黑夜。
    “发生什么事了……”良久，他轻轻呢喃，“对于你，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第51章 小猫往歌
    “你最近在躲秋寻欢？”在返程的航班上，经纪人突然说道，
    “什么？”井寻昼方才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经纪人唤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经纪人关切的眼神，忍不住红了脸道：“没啊，怎么会呢，我们可是热恋期。”
    “可是你都不求我和他见面了。”经纪人狐疑地说，“而且角徵羽国的表演展示你都打得心不在焉的。”
    “是、是吗？”他没底气地说。
    “你不会是和他分手了吧！”经纪人大惊，“我是限制你们见面，但没有棒打鸳鸯的意思啊！”
    “没有的事！你不要乱想了！”井寻昼连忙解释道，“我只是从来没有这么频繁地跑过活动，有点累了。”
    经纪人看着井寻昼，他那以往有些圆润的脸颊此刻都消了下去，令人艳羡的卧蚕染上了一层疲惫的青韵，只有在这种时候他看起来才像是一个二十九岁的人。
    寻常他神采奕奕的时候，看起来青春洋溢得不得了，一张童颜经常能糊弄得路人叫错他的年纪。
    “也是。”像是证明了心中的猜测，经纪人点了点头，“这次巡回演出真的辛苦你了，等你回去我会调整一下你的时间表。”
    “给我放假？”他的眼里燃起了一丝曙光。
    “不。”经纪人残忍道，“让你每天能多睡一小时。”
    井寻昼瞬间像被放了气一样摊在座位上，飞机也正好在此刻预备起飞。
    经纪人娴熟地掏出一套乘机昏睡设备，眼罩一戴补起了觉，徒留井寻昼一人呆呆地坐着。
    他没由来想起自己最初前往商国的时候，秋寻欢特意瞒着所有人换了航班，两人没羞没臊地在盥洗室里胡作非为。听起来是件蠢事，但是心里却不住冒着酸胀的气泡。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心口，仿佛从中能找寻到他的真心一般。
    经纪人的感觉很敏锐，他确实在躲秋寻欢。但并不是因为他们感情出了问题，准确而言和秋寻欢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完全是他自己的心绪在作祟。
    他十八岁那年，从那个从来没有过爱、被阴影笼罩多年的家中逃出来，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彳彳亍亍。
    明明是寻常少年叛逆而撒娇的年纪，他就已经被迫褪去了身上的尖刺，为了活下去不知做了多少份工，有时忙碌一天下来只觉得掌心火辣辣的，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掌心已经没一块好皮。
    若说觉得自己很惨，倒也没有。他想着，在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悲惨的人。但有一点是可以笃定的——他们都是渺小的存在。
    渺小到无法改变出身，摆脱不了过去。虽然有人能够凭借后天的努力从原生的泥潭中脱出。
    但构筑它精神家园的根基，花朵成长、绽放的最好年纪，却永远地被毁去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对秋寻欢一见钟情是有必然的理由的。
    没有人在这世间无功无过地行走多年，几乎已经接受自己的渺小之后，能不爱上这样耀眼的秋寻欢。
    他清淡得就像一场雨，在你不经意间悄然而至，若想吸引你的注意力，便化作狂风暴雨，若想离你而去，便随风而逝。
    在干涸沙漠中踟蹰习惯的人，怎甘心错过这一场甘霖？
    他看着秋寻欢的眼睛，看着他眼中的自己，好像自己在他身边，不再是以往那个渺小的人，不再是那个死了也没人在乎的存在，而也一并变得耀眼了起来。
    跟秋寻欢在一起久了，让他忘记了自己的渺小。此刻外国逢故人，再度将被他埋葬在过往的事实残忍地掘开，血淋淋地展示在他的面前：看，你还是那么一个人。你以为你从中逃了出来，但从未改变过什么。
    我也想跟他说。他将头埋在自己的臂弯，好想跟他说出口，但是……
    但是，但是什么呢？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井寻昼想着，如果我现在去找他，一定会直接哭出来。
    【天下奇谭宫商角徵羽五国巡演[热]】
    宣发部的动作很快，迅速将井寻昼的五国表现剪辑编辑成片，就在巡演结束的那一刻上传到网上，务必保持热度不断。
    网友们对于天下奇谭的反应也相当给力，相对于井寻昼第一次直播展示游戏内容，这个视频的点击量更甚。
    或许追求暴力的美感是人类的天性所在，而井寻昼向来以操作惊为天人而闻名。
    二者相辅相成，以至于这个表演视频一天下来，就已经突破五千万播放量，并且还在以惊人的速度增长着。
    【我是宫国人！我从很久以前就是白夜大神的粉丝了，真的没想到他能来宫国宣传，甚至还对宫国文化那么了解，我哭好大声。】
    【白夜昼行是神！】
    【我还是觉得白夜大神在商国的状态是最好的！在最后临时切武器真的太帅了！另：这个操作一般人不要学，战斗中切武器，硬值惩罚教你做人。】
    【呜呜呜羽国人好遗憾，感觉白夜大神后面是累了吗？羽国那场没有前两场那么封神！】
    【五场表演封神两场已经相当之厉害了！白夜昼行永远滴神！】
    随着播放量地增长，底下的评论数量也在井喷式增加。
    并且由于这次是五国巡回宣传，较之以往更多了很多五花八门的语言评论，但多半是好评。
    偶尔有不明所以的路人点进来，想要批评这种狂热追捧某人的疯疯癫癫行为。
    但下一秒自己也被绚丽的画面吸引了眼球，从此天下奇谭又多了一名忠实玩家。
    这个惊人的数据显然是宣发部没有想到的。早在易敏云一意孤行签下井寻昼作代言人时，公司高层都不看好，甚至到了易敏云要联合秋寻欢才能有微弱优势压倒反对派的程度。
    宣发部最初接到这活也不太乐意，它们觉得易女士还是太年轻了，不懂的风险分摊的道理。
    但此刻它们见证了这样惊人的活跃数据，才明白了这位易女士，年纪轻轻，眼光何等毒辣。
    到底是江湖境成就了白夜昼行，还是白夜昼行成就了江湖境，这个问题已经各大论坛日经问题了，在十年跨度中，几乎随处可见人们讨论的身影，至今未能得出答案。
    而这十年中，人们达成的唯一共识，就是井寻昼与江湖境的化学反应是无比奇妙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取而代之。
    这样神奇的化学反应，同样体现在了井寻昼与天下奇谭的合作中。
    天下奇谭今晚凌晨即将开服，而对于整个云起集团的人而言，今天注定是个不眠夜。他们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在今晚即将见分晓。
    “之前的测试数据是多少？”此时已经十一点五十分了，但易敏云依旧留在办公室中，与紧张的员工们共进退。
    “压力测试的数据是五千万人。”秘书说，“但那个时候我们只开放了赤国风世界，还没有展现平行世界的魅力，这个时候使用的用户应该是和江湖境高度重合的。”
    “市场部有给出预估吗？”易敏云双手紧紧交握，易家不可一世的皇太女难得也有这般紧张的时刻。
    “保守预估是一亿到八千万人。”秘书报告道，“相较于江湖境开服的七千五百万人略高些许，虽然云起承宸星之势，但毕竟是被分割后的宸星，在海外宣发虽然成功，但是吸引新客户的速度还是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慢。”
    “就这样吧。”易敏云靠回座背上，长呼一口气，“我们慢慢来，超过江湖境就是胜利。”
    “您能这么想很好。”
    豌豆论坛
    【天下奇谭今晚零点开服，来押一下用户数量】
    【1L 楼主：已知江湖境0宣发突兀开服横空出世，开服一天下来累计用户数目七千五百万人。天下奇谭豪华宣传外加五国巡演，这开服没个一两亿说得过去吗？】
    【2L 怎么还是这个楼主啊？我感觉在很多黑天下奇谭的帖子里看到你了。】
    【3L 我们境笑子是这样子的啦！别问，问就是自来水，问就是天下奇谭抄袭江湖境。】
    【4L 不理解，天下奇谭不也是七猫工作室的作品吗，为什么这两家的粉丝一直在吵架啊。】
    【5L 楼上还是太年轻了，这年头成绩粉打架还需要理由吗？】
    【6L 都在打架，那我就来认真回答问题吧。首先江湖境0宣发是老洗脑包了，试玩期间一亿人在线观看的白夜昼行太虚幻境速通直播被你吃了？这件事热度堪称十年来之最了吧？
    其次不知道大家怎么认为天下奇谭的，我是认为天下奇谭质量较之江湖境明显更加精细了，境粉无脑反驳回护的样子真的很狼狈。
    但说真的，宸星垄断全息技术这么多年，能入坑的早入坑了，江湖境现在的活跃用户数据也就一两亿吧？
    足以证明全息游戏市场的上限就在这里了，接下来就看天下奇谭能抢到多少江湖境用户了。我的估计是八千万，over。】
    【7L 6楼说什么鬼话？谭粉要不要脸啊成天算计着江湖境的客户，是没有自己的市场吗？看来谭粉也知道天下奇谭是江湖境的低配罢了。】
    【8L 不懂，吃瓜。你们真闲啊，马上要到零点了，不抢着注册账号在这打架？】
    【9L 说起来我都忘了我的预约账号是啥了，我赶紧去看看，晚了没准就进不去了。】
    池星城，云起集团总部大楼，11时59分
    易敏云已经坐不住了，干脆起身到了休息层。果不其然，今晚与她一通蹲着最终结果的员工都在这里集合，每张脸上的表情千奇百怪，但合在一起拼成了一个大大的紧张。
    “易总！”有人看到了易敏云，赶紧出声问好。
    “没事。”易敏云竖起一只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免得错过接下来的播报。
    此时距离零点还有十秒——
    “开服了。”她沉声道。已经有沉不住气的员工拿出了手机，在某个页面不停地刷新着，表情愈发凝重。
    紧张不愧是最容易传染的情绪，很快员工们不约而同地掏出了手机拼命刷新着。
    宣发部已经蓄势待发，随时等待着哪里不对劲就上前添一把火，务必要让天下奇谭的士气燃起来。
    心理素质差一点的员工已经借着抽烟之名，跑到吸烟室瑟瑟发抖不敢看下去了，安静的空气里只有手指频繁点击屏幕的“哒哒”声，除此之外，连呼吸声似乎都细不可闻。
    “一小时了。”易敏云依旧站着，仿若不动如山的模样，实际她的手心也除了一层薄汗，“市场部，播报首小时数据。”
    “八千万！”市场部很快回复道，“比我们预估的核心用户数据更多，看来吸引到了海外的玩家。”
    “很好，接下来每小时通报一次。”易敏云说。身边聚集的员工也悄悄松了一口气，开始小声窃窃私语起来。
    “这么说起来，我们可以超过江湖境了？”一位员工小声说。
    “你就这么点出息。”另一位员工恨铁不成钢道，“江湖境什么年代，现在什么年代？要是超不过这游戏也就白做了。”
    今夜，云起总部彻夜通明，随着每次市场部通报，数据在以一个惊人的数字增长着。
    直到第二天中午，可能是海另一端的人终于起床了，注册用户数量再度达到了一个顶峰。
    “九……”市场部的人不知怎的，舌头也开始打结，这在以专业性著称的云起集团中是少有的现象。
    “深呼吸，捋顺了舌头再说话！”易敏云厉声道，“说不清楚就换别人来！”
    “抱歉，是我的失误。”市场部的人虽然声音听起来平静了许多，但是虚浮着的，让本就紧张的气氛更是窒息得让人忘了呼吸，“开服十二小时后，数据是九……”
    “九亿！”吸烟室传来一声尖叫，随机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很快有人推门出来，大喊道：“部长晕倒了！要叫救护车吗？”
    “赶紧叫！”易敏云冷声道，“数据是九亿？”
    “是、是九亿！九亿开服用户！”市场部激动道，“我们远超了江湖境！”
    第52章 纪录
    此时网络上也乱作一锅粥。
    【你进去天下奇谭了吗】在此刻悄然登顶热搜，无数网民焦急地刷新着游戏官博，期待官博赶紧给出个说法来。
    【怎么回事，我就睡了一觉，错过了定时闹钟，怎么就进不去了！】
    【我服了，你们服务器不能做大点吗？你们对游戏的容量预估要有点底气啊！】
    【呜呜呜，我之前进去了，睡觉前手贱点了退出，现在进不去了！】
    【大家也别着急了，我刚得到内部消息，天下奇谭内部自己好像也没料到会有这么强的数据，根本没来得及做扩容。】
    【我去，到底有多少人在同时跟我抢这个账号啊！】
    【小道消息：九亿。】
    【天啊，有一个国家的人那么多了。】
    “九亿啊！那可是九亿！井哥你太强了！”
    井寻昼一大早就接到了杨白的电话，仔细一看自己的聊天框再度被祝贺消息塞满，与他首通天山寒梅宫那夜别无二致。
    “也不能全是我的功劳啊，游戏做得好才能吸引这么多人。”井寻昼挠了挠头，“我顶多算是个上菜的。”
    “你就不要谦虚啦！总之你的实绩表再添一笔，这个十年内估计没人可以超过你吧？”杨白在电话那头笑嘻嘻地说，“看到井哥过得好，我就开心了！”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井寻昼还是不太习惯被夸奖，声音有点不自在。
    “怎么了？感觉你好像不是很高兴？”杨白担忧道，“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啊，你们一个两个不要太精神紧张啊！”井寻昼连忙反驳道，“我只是关心徒弟的前程而已，我也想看到你们过得好啊！尤其是你，不做游戏主播后感觉如何？”
    “没如何？”杨白说，“感觉和平常的生活也没什么区别，我找了个文职工作在上班。最近在读心理学方面的书，如果运气好的话，年底就可以去国外读研。”
    “那真不错！”井寻昼由衷赞叹道。
    “这有什么。我怎么感觉你听到读研，比九亿这个惊天数据还要兴奋？”杨白笑道，“井哥不会也想去读书吧？”
    井寻昼一下愣住了。
    接下来杨白对他说了什么，他已经记不太清了。“读书。”这两个字像是在他脑子里打了个烙印，久久挥之不去。
    他得到了某人的鼓励，也知晓了自己的天赋，故而在电竞这一条路上驰骋飞奔，打遍天下无敌手。
    不知从何时开始，电竞对他而言，责任盖过了兴趣，维持淹没了钻研，他感觉好像触碰到了某处的天花板。后知后觉，他在这条路上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寸进了。
    这世上不存在永恒，自然他不可能是永远的强者，总有一天会有英勇少侠前来向他下战书，将他挑落于马下。
    他自知从登顶后就有被人拉下来的一天，但他顶端坐了许久，这种没有任何进步、只能在原地等待他人将自己拽下来的命运让人格外难受。
    就如同古代那些英雄史诗，盲眼预言家说，你会杀了父亲娶走母亲，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何处，都逃不掉注定写就的悲哀命运。
    不，解决方法不是近在眼前吗？
    “你有考虑过退役吗？”周顾行的那句提问再度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配合着杨白提到的“读书”，他脑子里渐渐涌现出了某个答案。
    “得去和秋寻欢说一声。”说干就干，作为最强行动派的他从不拖沓，起身就要给秋寻欢打电话。
    他行动时满腔热血，刚准备拨通的时候就后悔了。井寻昼放下手机，看着屏幕上秋寻欢的名字，心里那股奇怪的自卑感再度涌了上来。
    没有整理好心情就去面对他，这样真的好吗？他有些迷茫了。
    是的，自卑感。他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这么害怕去见秋寻欢。
    他们几乎是相似同样命运，同样没有父母在身后助力，同样孤身在这个世界奋斗着。
    但秋寻欢总是先他一步，早已走在了阳光明媚处。过往阴云于他而言不过更显他此时光华。
    而井寻昼看似放下了一切，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拼命地将过去的记忆埋在最深层，而无法抛弃它们，注定要永远背负着它们前行。
    在这点上他和司夜是一致的，所以先前司夜瞒着他的事，他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相当理解。
    “我该怎么办呢……”他滑坐在地上，无助地抱住了自己。
    “你是昨晚没睡吗？”
    经纪人打了个哈欠，猛灌了一口冰美式，眼神在井寻昼身体上来回循移，最终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也是，你作为天下奇谭代言人，得知天下奇谭这次创了这么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应该也很难入睡吧。”
    经纪人很快替他找好了理由，井寻昼连忙点头称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因为一些根本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易总都开心得快疯了。”经纪人靠近他小声说，“你别看她今天面无表情好像很不满意的样子，那是她昨晚拼酒后遗症。”
    “你怎么知道？”井寻昼惊异道。
    “昨晚易总包下了池星市中心所有的酒。”经纪人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似的，打了个冷战，“场面太惨烈了，要不是今天还有行程，我都不想来公司了。”
    “我看还有人在加班啊？”井寻昼说。
    “在紧急扩容罢了。”经纪人说，“估计明天就能成了，到时候又能放一批人进去。”
    “本来你今天该整点开服直播的，但是现在玩家自己都玩不到，你再直播恐怕会有反效果。今天就饶了你，你可以回去吧。”说到这里，经纪人又打了个哈欠。
    井寻昼点点头，他知道以自己满满当当的行程来说，能有这样一天完整的假期实属不易。
    他昨天夜里思来想去，最终开口的勇气以微弱的优势战胜了隐瞒。
    他能回想起司夜对自己隐瞒时那一瞬间的伤感，这样的感觉他不希望秋寻欢也同样体会到。
    “不过这么多天来，我不找他，他也不来找我吗？”他小声嘟囔着。
    一旦下定了决心，身体仿佛也变得轻快了许多。井寻昼深呼一口气，脸上带着这些天来难能可贵的一个笑容。
    他大步走向公司大门，心里已经构想好了见到秋寻欢该说什么了——
    先是马上道歉，然后讲自己的事情全盘托出。事后无论秋寻欢如何嘲笑他，甚至不理解他都不要紧，他会答应秋寻欢的一切要求，将过去永远的抛在身后，去构造一个属于他们的未来。
    这么想着，他的步伐愈发轻快起来。哼着小曲，几乎是一路小跑，他踏出了第一步，险些撞到某个人。
    “对不起，我没看到您。”他扶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女人，脸上带着歉意，“您看起来身体好像不舒服，要不要我……”
    帮您这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看清了女人的脸，一下子彻夜不眠构筑的勇气在此刻轰然倾塌，过去埋藏得再深的回忆再度袭来，一瞬间将他死死包裹。
    他张着嘴，颤抖着嘴唇，才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好久不见。”女人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他在噩梦最深处中才见过的笑容，“小井，我们谈一谈吧？”
    “如果你求我，我也不是不能跟你说。”周顾行深吸一口红茶的香气，没忍住啧啧赞叹起来。
    “不需要。”秋寻欢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清透如琉璃珠般的眸子里情绪不明，“这些事情如果不是小昼亲口跟我说，没有任何意义。”
    “嘴上说得这么大义凛然，其实心里已经抓耳挠腮到要疯了吧？”周顾行坏笑道，“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德性？你现在一定在想：为什么小昼不跟我说，他是不是不爱我？我为什么对小昼还有不了解的事，我是不是不够爱他？”
    “周姨。”秋寻欢无奈道。
    “你们俩就是爱想太多啦！”周顾行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说就说，不说就不在意，这样活得会快乐很多不是吗？”
    “周姨不是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喜欢小昼吗？”秋寻欢突然道。
    “嗯？”周顾行瞪大双眼，“你终于肯开尊口了？”
    秋寻欢点点头，轻声道：“是十年前，我在高中见到他的第一眼。”
    “不。”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他突然笑着反驳了自己的话，“准确而言，他并没有看见我，只是我擅自先喜欢他而已。”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着他，自顾自地把他当作精神支柱。他的存在，的确支撑我在易家过了那么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他轻声道，“现在你却告诉我，他是个相当脆弱的人，有着能够击垮他的过去。”
    “那将脆弱的他当作依靠的我，又算什么东西呢。”他说，“是天下最坏的人也说不定。”
    周顾行看着秋寻欢低垂的眼帘，没忍住伸手揉搓了下他的头发，手法轻柔而熟悉。
    “我不是小孩了。”秋寻欢嘴里这么说着，但还是顺从地任由周顾行□□。
    他平时里为人处世周全得体，无论落入怎样的境地，都能立马露出公式化的笑容。
    周顾行在他刚刚进入易家的时候，曾经担心得要死，偷偷跑过去看他过得如何。
    刚进门他就看见老太太在他面前立威，一捧热茶泼在他的脸上，面无表情地让他收拾。
    易敏云和易掣风就在他身旁，这两人在血缘上，可谓与他是最亲的人。
    但两人都没有上来帮他，反而脸上带着探究的神色，似乎是在估量他这个人是否有结盟的价值。
    “是的。”秋寻欢谦恭地点头。明明热水已经将他脸上的皮肤烫红，但他依旧带着毫无攻击性的微笑。
    他转头看见了周顾行，脸上一时间带上了些许惊诧，但很快变作了公式的模样。
    周顾行不敢说自己有多么了解这个小外甥。他与井寻昼同样是胆小鬼，一个暗恋人十年不敢说出口，一个将过往死死捂住，从出身就注定了他们永远学不会撒娇，学不会依赖。
    而只有在此刻——周顾行抚摸着这个早已高她许久的侄子——他才显露出与井寻昼相似的几分脆弱来。
    “你知道吗？我刚刚搬过来的时候，是想养一只猫的。”她突兀开口道。
    “我知道。”秋寻欢乖顺地低下头，方便她拨弄那些略长的碎发，“后来遇到了小昼，你就没有这个想法了。”
    “其实一开始我压根不在乎他的。”周顾行说，“他起初的样子你真该看看，浑身又脏又臭，像是什么社会二流子。我看了只想绕着走，根本没心情去了解他。”
    “某天我在楼下遇到他，看见他蹲在花坛里，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看着我，终于对我说了第一句话。”她陷入了回忆。
    “常来的小猫……不见了。”记忆中那张还未褪去少年稚气的脸如是说道。
    “它去哪了？”她下意识问道。
    “我不知道。也许是经常饲养它的人搬走了吧。”他说，“我以前以为它是只流浪猫，没想到它早已认定了某个人。”
    第53章 一个女人的故事
    清晨，蒸饭的香气，柔和的秋风，万里无云的天空。
    “自此，白夜昼行已经成为了关注度第一的电竞明星。为了见证他究竟能达到多高的高度，请大家持续温柔地注视着他吧！”
    电台接下来播报的声音被酒瓶摔碎的声音打乱。卧室里传来了男人的怒吼：“这小子不是你儿子吗！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种，还能不给你钱？！”
    “我和他不联系好多年了……”她的哭泣声断断续续，“他是个没良心的，他不会给我钱的。”
    “他不给，你不会去要啊！”一声重物倒地的声响，“你这张老脸不是挺厚的吗！”
    多数人的日子，究其一生都平平淡淡，没有特别恨的，也没有特别爱的。
    即便将漫长回忆捻作弹指一瞬，在其中也找不出可以代表它的另一个人来。
    但她可以。回想起自己已经过了一半的人生，无数的伤害与触摸，现在回想起来只剩淡淡的痕迹。唯独那个女人一直深刻地映在她的脑海里。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她过早地遇到了那个一生的敌手，同时也是她最好的朋友。
    “冬珂。”记忆中那个女人的笑容温柔而甜蜜，像是慵懒的布偶猫对主人的特别优待，谁看了能不心动？她看了如此，男人看了亦如此。
    她自认自己的条件不差，良好的家教，美丽的容貌，优秀的履历，但这一切在那个女人面前都一文不值。
    她就如同她的名字那般，是假扮美玉的珂石，而那个女人则是真正的白璧无瑕。
    她在任何地方都会绽放光彩，唯独在这个女人面前显得廉价又可怜，根本没人会将视线放在她的身上。
    她大学毕业，那个女人出了国，临走前握着她的手，很是依依不舍。
    但她知道女人虚假面貌下的真实，女人不舍的从来不是身为“最好的朋友”的她，而是围绕女人的成群男人，数不清的赞美与仰慕，无端送上的珠宝与钻石，而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如果你真的当我是最好的朋友，就应该看出来我对你并非真心。她想着。
    女人离开后，她过上了短暂的好日子，收获了几分爱恋，其中主人公有几个还是女人的忠实拥趸。
    她挑挑拣拣，终于挑选了一个如意郎君得以完婚，也许是许久没有见到女人了，她现在产生了某种感受，就好像她已经赢过了女人似的。
    果然还是要家庭美满才是人生的真谛。她对自己说，什么出国，看起来光鲜，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洗盘子呢。
    她备孕多年，终于成功怀了孕。就在她自我感觉最为良好、以为能迎来美好生活的最顶峰的时候，那个女人，宛若阴魂不散的恶魔，从国外回来了，同样也怀着孕。
    女人一回来，自然再也没人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就连她的丈夫也好似心有动摇，她再度变成那个可悲又可怜的替代品，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小珂，我跟你说个秘密吧？”女人傻乎乎地依旧将她当作最好的朋友，“其实这个孩子，我不知道父亲是谁。但我不在乎，我想生下它。”
    那一刻，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又好似在无边黑暗中把握到了一线生机。
    她看着这个女人依旧不减当年风采的容颜，心里不再是以往的不甘与不愿说出口的自卑，而是窃喜——
    她终于胜过了她，在贞洁上，在品德上，在确定性上。她愈发认定这个女人看似风光出国，实则是狼狈逃跑。
    你看，这人连孩子父亲也不清楚，到国外一定过得很痛苦吧？
    胜利感涌上心头，她没有变得趾高气扬，反而变得温和起来。
    “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她握着女人的手，真诚地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现在她再度看到别人痴迷于她的眼神，内心不再燃起火焰，反而是深切的怜悯。
    你们都不知道这个女人的本性。她得意洋洋地想着，要不是我这般温良的女人愿意为她保守秘密，她此刻不知是什么千夫所指的境地呢。
    两人待产期相近，住进了同一件医院，同一个病房，彼此和睦又温馨，就像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妹一样。
    所有途径的医护人员和病患都夸她们其乐融融，她认为这是对她为人处世能力的夸赞。
    这份遮羞布一般的和乐，在孩子出生的那天终结。自古以来人们便说，生孩子是在鬼门关走一遭。
    即便是在医学发达的现代，技术也绝不是万能的。不知经过了多少彻骨的折磨，她再度睁开眼睛，没看见自己的孩子，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一切。
    “发生什么事了？”她找到了一个护士询问。护士浅浅叹了一口气，说道：“您的好朋友生孩子的后遗症太大，现在正在抢救呢。”
    “她不要紧吧？孩子呢？”她问道。
    “孩子很健康。唉，这么好的人，希望她也能挺过来吧。”护士再度叹了一口气便走了，徒留她一人在原地。
    又来了，又是如此。她握紧了拳头，为什么每次人们的关注点都在那个女人的身上？
    她的男人甚至都不在产后虚弱的她身边，转而在女人的手术室前频频张望，仿佛他才是女人的家属一般。
    她咬紧了牙，和睦的假象被撕开，那股仿佛被击败的挫败感再度涌上心头。
    她怀疑这个女人一定是故意的，但却没想到女人就连生孩子的时候也不放过她。
    婴儿房里，女人的孩子白嫩而可爱，而自己的孩子却干巴巴的，像是贫瘠土地里生长出来的花生仁。
    此刻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人都去哪了？难道都去看女人去了？
    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而这个念头有如闪电般将她击中，自从冒出来后，久久地在她脑海中无法散去。
    你夺走我的东西，我也要夺走你的东西。她这么想着，伸出了颤抖的手。
    婴儿的手腕系着精细的红绳，上面标明着它的信息。新生儿多半都是那副模样，即便被人动了手□□换了信息，也看不出来差别吧？
    她心说，如果神明真的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就不应该让此刻的婴儿房安静成这般，仿佛是上天为她刻意创造好的时机。
    她抱着那个玉雪可爱的婴儿，走到了丈夫面前，请他看看他的孩子。
    丈夫虽然在婚恋市场中算是个顶尖的男人，但男人在确定亲缘关系方面上永远比不上天赋异禀的女人。
    他欣然接受了，夸赞自己的孩子惹人喜爱，眼里俨然是拳拳父爱。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场恶作剧。她想着，如果女人发现了，我再还回去就是了。
    女人最终从鬼门关中脱出，护士把干瘪花生仁一样的小孩抱给女人看。
    女人很是喜欢，就连这么丑陋的、连身为母亲本尊的她看了都心生厌恶的丑陋幼体，在女人眼里竟然是天使一般的存在。
    女人把孩子温柔的拥入怀里。她在一旁看着，心里仿若大仇得报。
    “对了，这是我的孩子。”她炫耀一般捧出那雪娃娃一般的婴儿，处于某种刻薄的高高在上心理，她佯装好心地说：“你为它取个名字吧？”
    “寻昼，如何？”女人的声音柔和，“我们关系早已亲如姐妹，我的孩子就叫寻欢，让它们也做一对亲兄弟。”
    “你真贴心。”她嘴里这么说着，像是体恤一般，将她赠予的姓名采纳了。
    出院后，女人再度忙了起来。她也在带孩子的炼狱中不断挣扎，每次深夜被孩子的哭声唤醒，几乎是要使出浑身解数，才能克制住扼死这个小恶魔的想法。
    而男人总是婚前一副人样，婚后一副鬼样，嘴上说着会带孩子，实则宁愿在公司加班也不愿意回家。
    我都如此了，那个女人应该更加悲惨了吧？
    每每这时，她都恶毒地想着。没有男人，父亲不明，自己独身一人，一定此刻比她更加癫狂吧？
    这个恶作剧的表象被残忍撕开，还是那一则通话。
    她和女人因为忙于照顾孩子已许久未见。就在某日清晨，她刚刚喂完孩子睡下，突然来了一通电话，将她的睡意扫了个精光。
    “我的寻欢……”女人在电话那一段啜泣，“它有先天不足，医生说它活不过一个月。”
    “那它现在……”她突然觉得喉咙很是干渴，难以说出一些完整的话来。
    “我送它去医院了。”女人哭着说，“它没能撑过来……”
    宛若一道晴天霹雳，劈碎了这道看似善意的面纱，将其中的恶□□裸的暴露了出来。
    她听见自己用干巴巴的声音说着节哀，随即便挂了电话，跌跌撞撞地跑到婴儿床前。
    那可爱的婴儿用一双黑葡萄般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该死的健康而纯洁。
    丈夫下班回家，以往她总会唠叨抱怨，然后不出意外，两人会在客厅狠狠吵上一架。
    但今天她格外温柔，仿若是吸收了全天下女人的母性在身上。
    她轻柔地不能再轻柔地抱着怀中的婴儿，柔声道：“寻昼啊，寻昼，我就是你的母亲啊……”
    这个婴儿如她所愿健康成长了，每一个阶段都像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孩子。
    人有两只眼睛一个嘴巴，无论长得如何千奇百怪，都是有相似之处的。
    所幸丈夫虽然此刻面得像头猪，年轻时还是英俊过的，没有人怀疑这个周身好似有光芒一般的天使小孩到底是谁的真实血缘。
    只有她看着那双愈大愈发相似的眼睛，被母性蒙蔽了的内心在逐渐清明。
    而一切以她的妥协而维持的脆弱平衡，在那孩子十五岁的时候被彻底打破。
    不知是哪天，也许只是寻常的一天，寻昼放学回来，像往常那样在客厅里叫嚷着饿了。
    若换作以往她会笑骂几句。但那天她从厨房中探出头来，只看见那种存在于她噩梦中的、那张熟悉的女人的脸。
    怎么会长得这么相似？她握紧了手中的厨刀，那张太过于熟悉的脸直接触动了她心中的某个开关，过去那段被忽略、被碾压、被自卑折磨的日子再度涌上了她的眼前。
    她自欺欺人多年，险些连自己都骗了过去，而这张脸作为最锋利的箭矢，将她精心搭建的空中楼阁一下射穿。
    不、不能让他这样子出去见人。她心里再度涌上一个可怕的念头，而这个念头较之以往更加黑暗暴力，等她回过神来，寻昼已经在哭着哀求她放开他，而她手中的刀锋距他的脸只剩一毫之差。
    “我在做什么？”她放下刀，像是灵魂终于归位一般，紧紧抱住了寻昼。
    寻昼在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而她只能温柔地抚摸他的后背。
    我是他的母亲，他是我的孩子，这一切都没有改变。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道。
    那个时候，她尚不知道，有些谎言即便是重复了一千遍，也取代不了真实。
    而她只是无数地重复着这句话，伴随着孩子崩溃的哭声，将仅剩的血淋淋的爱意再度剥夺。
    第54章 一个孩子的故事
    装修典雅的咖啡厅里，音乐悠扬，窗明几净，空气中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咖啡的气息，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仿佛电视剧中一次美丽邂逅的标准开场。
    但井寻昼知道，在此刻等着他的是什么。
    “你长得这么高了。”对面的女人努力张大着嘴，似乎想说出什么寒暄来，或许是眼前的人与她记忆中相差过大，斟酌了半天，也只蹦出这么句干巴巴的话出来。
    女人的身体已然苍老得不成模样。十年不见，即便心里知道人总会变化，但井寻昼骤然看到时间如此嚣张的痕迹，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酸，险些就落下几滴眼泪。
    “也别寒暄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井寻昼避开女人热切的目光。
    “我给你找了个继父。”女人期期艾艾道，“你继父有点困难，我希望你可以帮扶一下。”
    又来了。他想着，若干年前的这一幕好似也是这般开端。
    【井寻昼：我可以见你吗？】
    秋寻欢看着屏幕上的短信，抿了抿唇，回复道：【当然，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
    出乎他意料的，这次井寻昼并没有逃避，而是很快地回了信息。
    【井寻昼：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井寻昼：我在你门外。】
    秋寻欢只看到这条消息，整个人几乎是瞬间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路小跑着开了门。
    门外井寻昼低垂着脑袋，平日里毛毛躁躁的头发此刻似乎都无精打采得垂了下去，根本藏不住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小昼……”秋寻欢轻声说。只见井寻昼上前半步，直直倒进了他的怀里。
    已经记不清曾经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了，现在回想起来全是痛苦的回忆。
    与其每次追溯过去都痛苦不堪，为何不将这段过往深深掩埋，做一个没有过去的快活人呢？
    井寻昼一直是这么想的，但人若总能精准地操控身体的一切，这世界的不幸与痛苦也会因此少了大半。
    每每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那些记忆就会从深水中缓缓冒出。
    他凝视着记忆的深潭，仅仅是象征着有某物存在的气泡，都让他不由自主地觉得恐惧。
    “小井啊，妈妈会努力对你好的。”
    【你的母亲有一点躁郁倾向，你尽量多包容一下她吧。】
    “你是我哪门子的孩子，你不过是我从外面捡来的杂种！”
    【平时也不要顶撞她，她已经很可怜了。】
    “就在这里反省你的错误，哪里都不许去。”
    【作为孩子，已经到了我们体谅父母的时候了，不是吗？】
    事到如今，这些对话已经伤害不到他了，要找到真正让他心口伤痕多年不曾愈合的凶器，还需要更深些，拨开那片迷雾般的潭水，从中找寻那段最不愿回忆的的记忆。
    “滚出这个家，你不属于这个家。”她在怒吼。
    “对不起，小井，妈妈对不起你。”她在哭泣。
    不，不是这些，要再深些——
    “我知道你不是我的孩子。”男人咧嘴笑了。
    井寻昼猛然睁开双眼，从回忆中回到现实，一时忘了呼吸，脸色惨白得就像失去了血液。
    直到身后传来的一双温厚的手，一下又一下轻拍着他的脊背。
    口中被人渡来了新鲜的氧气，他才像学会了如何在这世界存活一般，重新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如果实在抗拒，可以改日再想。”秋寻欢轻柔地将他拥在怀里，眼神温柔得像是一片在微风中微微颤抖的羽毛。
    “不……”井寻昼摸索着握住秋寻欢的手，虽然刚刚状态看起来很差，但眼神很快坚定了起来，“我不想再逃避这些事了，尤其是在你面前。”
    “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他轻声道。
    秋寻欢眸光微动，随即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发旋：“谢谢你相信我。”
    再度投身记忆的水流，循着先前的轨迹一路向前。他努力伸长双臂，仅仅是指尖触碰到那篇黑暗，便已经开始忍不住颤抖。
    “你说什么？”井寻昼睁大了双眼，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你肯定不是我的孩子，你也不是你母亲的孩子，你难道从来没这么怀疑过吗？”男人说。
    “我……我以为那些是气话。”他捏住了自己的手指。
    “看来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男人笑出声来，露出了因为嗜烟而发黄发烂的牙齿。
    井寻昼有一个秘密。
    年幼的他害怕黑暗，只要母亲不在身边就无法入睡。有段时间母亲出差，父亲也不在家，他便整夜整夜的失眠，久而久之白嫩的小脸上都冒出了厚厚一圈黑眼圈，任是谁看了都觉得可怜。
    “你有没有妈妈的照片呢？”老师贴心地建议道，“可以在睡前看着照片，想象着妈妈就在你身边。”
    小井寻昼觉得是个好主意，当晚就兴冲冲地回到家中。
    母亲或许是不爱拍照的人，他到处翻箱倒柜都没能找到她的照片，最后他不抱希望地进了书房，在某个偏僻的角落中，出乎意料地找到了一本相册。
    相册一翻开，就是一个让人倍觉亲切的女人，井寻昼只是看着便觉得心里一动，仿佛整个人掉入了温暖的泉水中，终于回到了母亲的怀抱里。
    这本相册从头翻开来，像是记录着这个女人的一生一般，每张照片按照年龄排列得整整齐齐，足以窥见制作这本相册的人有多么用心。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井寻昼才明白这份亲切感从何而来。
    他看着那张小女孩的照片，皱着眉头，从另一本记录成长的相册中找出自己的照片。几乎不需要太细致的对比，因为几乎一模一样。
    她是谁？年幼的井寻昼，第一次对整个家庭发出了疑问，她难道是我的亲生母亲吗？那我现在的母亲又是谁？
    当晚母亲就出差回来，他聪明地将此事守口如瓶。而母亲也一如往常在他无法入睡的夜晚，轻柔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哼着动人的摇篮曲。
    他迷迷糊糊地眯着眼睛，感受着睡意涌上心头。
    她不是我的母亲，还能是谁的母亲呢？
    井寻昼想着这句话进入了梦乡，而那个与他极为相似的女人，被他永远地埋藏在记忆的背面，却没想到在今日被男人的话再度唤醒。
    “既然你不是我的孩子。”男人说到这里，没忍住舔了舔下唇，“那我可以摸你吗？”
    “什么？”井寻昼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两步，想要拉开距离，却很快被男人追上了。
    “让我摸摸你，不要挣扎。”男人低低地笑着，“如果你不让我摸，我就去摸隔壁家的小女孩。”
    邻居家的小女孩今年十一岁，笑起来像阳光一般灿烂，会甜甜地叫他井哥哥。
    他摇了摇头，但却没有再后退，反而握紧了双拳。如果此时拼死一搏，他能和这个臃肿无能的男人两败俱伤，但是——
    “井哥哥！我以后也想成为你这样的人！”
    小女孩的双眸亮晶晶的，里头像是盈满了此世间最美好的事物
    “不要这么做。”井寻昼握住男人的手腕，咬牙道。
    “就这一次。”男人笑了，“就这么一次……”
    他再度将手伸过来，这次井寻昼闭上了眼睛不再反抗，指甲刺入了掌心，仿佛刺破了皮肉，从中流出鲜红的血珠来。
    “你们在干什么？”女人的声音像是一声惊雷。
    只是雷电本应劈尽世间丑恶，她却将矛头指向了无辜的羔羊。
    她冲了过来，拽着他的胳膊就将他摔倒在地。他被突然起来的变故惊得浑身发抖，艰难地爬起来想要解释什么，迎风而来的一巴掌让他丧失了最后的余地。
    “你用这张脸勾引我男人？”女人恨恨道。
    他捂着红肿的侧脸，第一次认认真真看向眼前的女人，疯癫，瘦小，不堪一击，以往温柔的慈母似乎被这个女人撕碎了，现在的模样是恶魔占据了她的身体。
    “我就知道你这个贱人不会放过我！”
    女人说着便开始哭喊起来，“你就是死了变成小鬼，也要纠缠着我吗！”
    “你在孩子面前说什么呢……”男人有些尴尬地说。
    “滚出去！”女人似乎是被这句话激起了情绪，她像一只暴怒的恐龙，狠狠推搡着井寻昼，“滚出去！你不要再回来了！”
    其实女人的力气并没有那么大，他完全可以挣脱得开来。
    但他没有，他像是一个木偶一般被推出了家门，那扇门在他眼前残忍地关闭，属于他与女人之间的最后一根线，在此刻彻底地断了。
    他就这么离开了家。对外他总说自己是逃离了这个家庭，是叛逆的离家出走少年。
    但他心里知道他是被赶出来的，这里对他而言从来都不是家。
    “小昼……”秋寻欢听到这里微微皱眉，与井寻昼交握的手也用力了些。
    “我没事，都过去了。”井寻昼依偎在他的怀里，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现在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当年真的很痛苦，甚至一度痛苦到觉得如果我不存在在这世界上，是不是就不会让母亲那么痛苦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秋寻欢用力握住他的手，“这根本不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这是他们对你的情感剥削。”
    “我当年要是跟你一样聪明，多读几本书，知道‘情感剥削’这个词就好了。”
    井寻昼低着头，“当年的我只觉得天塌了，如果她愿意对我招手，我都能像狗一样的爬回去。”
    “这不怪你。”秋寻欢说，“在孩子眼里，父母本就是神明般的存在。是他们滥用自己的权力让你痛苦。”
    “你说得对。”井寻昼点点头，“是他们的错。”
    他应该觉得豁然开朗，因为秋寻欢点破了他内心最后一点眷恋，点破了那群身披神明皮囊恶鬼的伪装，但他此刻却忍不住想要落泪，眼眶根本兜不住那么多的泪水。
    点点水痕斑驳在他与秋寻欢交握的手上，好似一场细雨，又好似暴风骤雨的前兆。
    “我已经不明白了……”他抱住秋寻欢，生平第一次在某人怀里嚎啕大哭，“为什么，为什么我应该遭受这些？”
    “这根本不是我的错！”他崩溃地喊道。
    秋寻欢一言不发，只是将怀里哭泣的人紧紧拥入怀中，抱着少年吃过许多苦而有些羸弱的身体轻轻摇晃着。
    那些最深处的痛苦，最深处的眷恋，自此刻被主人亲自挖出来。
    如此真实，如此切肤，仿若此夜之后，世间再无如此真诚的剖白。
    第55章 苦果
    “我离开家后打了很多份工，每天就睡在网吧。就这么过了很久，也不过是勉强能活下去的程度。”
    井寻昼躺在秋寻欢怀里，仰头看向天花板，面上带着回忆的神色，“直到有一天遇到一个网友，它说我打游戏上的天赋远超旁人，这是我活了十八年以来第一次有人夸我。”
    “我才知道，面前还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井寻昼说，“从那以后我就下定决心走这条路了，开始确实很痛苦，完全没办法兼顾打工和练习，要不是邻居可怜我，我估计早就饿死了。”
    “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得到了江湖境的试玩资格，但我想把这个消息和它分享的时候，它却和我断了联系。”
    说到这里，井寻昼的声音有些低落，“它是我弄丢的第一个朋友。”
    “你喜欢他？”秋寻欢玩着他的手指，轻声道。
    “你不会醋这个吧？”他笑了，“要醋也应该醋司夜和杨白啊。”
    “我要是醋女生，早在你高中的时候就醋飞了……”秋寻欢说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闭上了嘴。
    但井寻昼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立马从温柔乡中爬起来，面对秋寻欢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高中的事情？”
    “你邻居告诉我的。”秋寻欢面不改色道。
    “真的吗？”井寻昼仍然一脸狐疑。秋寻欢见此情此景俨然是瞒不下去了，只得讪讪开口：“有时间你可以去翻一下你高中的毕业名册，或许能找到我……”
    “你的使用名是秋寻欢吗？”井寻昼好奇道，“还是易故辞？”
    “……”秋寻欢别过脸，一副抗拒回答的表情。
    “说嘛说嘛。”井寻昼趴在他的胸口，一双猫眼亮晶晶的，“我也想知道你过去的事情。”
    “张。”秋寻欢开口，小声道。
    “什么？”
    “张……本强。”秋寻欢说完便将头埋在井寻昼的肩膀处，抗拒与他的一切视线交流。
    “张本强？”井寻昼念了遍这个名字，猛然反应过来，“你就是那个高中创业的优秀校友张本强吗！”
    “不要提这个名字了，我已经改掉了。”秋寻欢伏在他肩膀上，有气无力道。
    然而井寻昼已经兴致勃勃地联系起了老同学，甚至堂而皇之在班群里问起了“你们还记得张本强吗”，一句“有照片速速私发我”还没发出去，就被秋寻欢夺去了手机。
    他连忙回手去捞，可底子的差距摆在那里，秋寻欢硬是仗着手长脚长的优势没能让他得逞。
    “我准备对你坦白，你却有事瞒着我？”井寻昼夺手机不得，只能赌气道，“你都不知道，我发现你是我校友的时候有多开心？”
    “等我整理好了心情，我第一时间向你汇报，好吗？”
    秋寻欢搂着气呼呼的小猫，有一下没一下地开始顺毛。不得不说秋寻欢不愧是养了七只猫的狗大户，撸猫手法十分熟练，井寻昼很快就瘫在他的胸口哼哼唧唧起来。
    “你父母后面再没联系你了吗？”秋寻欢柔声问道。
    “联系了。”井寻昼眼神放空，再度陷入了回忆。
    那段时间他与江湖境签了十年合约，任谁都说他发达了，一飞冲天了。
    其余的不论，虽然金钱上他相对宽裕了很多，但很快就有人找上了门来。
    第一个来找他的，是他父亲那边的亲戚。他根本不记得这人是什么辈分，童年的回忆中关乎这人的片段也零零碎碎。
    此人住在市中心，最先知道他发达了，特地来求他接济。什么“投资失败”、“股市不行”、“债台高筑”的话一套一套的，他不堪其扰，给了那人想要的，却没想到这是一个错误的开端。
    很快一群人找上门来，要钱的，求带的，摆长辈谱的……
    数不胜数，他能打发掉一些人，也能对一些人避而不见，但最可怕的是，最终消息还是传到了他父母的耳朵里。
    某天他被叫到公司会客室，说是有重要的人要见他，一推门就看见熟悉的两张老脸并排坐在沙发上，与他面面相觑。
    “小井啊，是妈妈对不起你。”女人看了一眼男人的脸色，率先站起来，脸上挤出一些笑意来，“你在外面真的辛苦了。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我们也不好意思找你啊。”
    奇怪。他看着女人脸上的表情，自己与她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那么多年，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么清楚她虚情假意时是何种模样吗？
    女人唠唠叨叨说了许久。也许是见他面上无动于衷，男人才缓缓开口：“你应该不想我们的事情传出去吧？”
    “什么事情？”井寻昼皱眉道。
    “你出名了，但父母却艰苦度日，这事说出去，你的饭碗还保得住吗？”男人厉色道。
    井寻昼长长久久地看着男人的脸。在他童年记忆中男人常常缺席，但他理解男人是在努力工作养活这个家，事实上男人在家的时候确实是个人样，至少能算上传统意义上的好父亲。
    现在与男人站在对立面上，他才知道此人的面目有多么令人生厌。
    双方对峙良久，最后还是井寻昼先妥协。他掏出还没在怀中捂热的银行卡，放在女人手中。
    “我签约后，公司会把所有的钱打在这里面。同理，以后的所有活动也是，可以说里面是我的全部资产。”他说，“密码我随后会发给你们，拿着这张卡就不要再和我见面了。”
    当时他天真地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了。不过就重新回到最初一贫如洗的状态而已。他想着，反正我也没有什么物欲，影响不到我什么。
    但心里本就空落落的地方，在此刻愈发破败，裂缝里吹进来寒冷的风。
    男人骤然得了一笔巨款，就像一只不知饥饱为何感受的仓鼠跌入了米缸。
    金钱是这世上最真挚的放大镜，这张小小的纸片能将人性最真实的一面无限放大。
    男人开始花天酒地，胡吃海喝，所幸这笔钱够多，井寻昼与他们之间着实也维持过一段体面的关系。
    但很快的，随着贪欲膨胀得愈来愈大，仅仅是代言所得和每个月的工资根本无法满足男人的虚荣心。
    井寻昼在某次训练后，第一次收到了父亲的短信，里头只有一句话，询问他是够可以接些来钱快的私活。
    “来钱快的？那就只有代打了吧。”司夜想了想说，“你不要紧吗？身体出了问题吗？我这里还可以给你垫一垫。”
    “没事。”井寻昼叹息。他看着搜寻出来的诚招代打信息的招聘启事，皱了皱眉，还是关闭了。
    “你要打表演赛？”当时吴惜奋还是他的经纪人，“公司严令禁止接私活，你不知道吗？”
    “所得我们三七分。”井寻昼知道这人的死穴在哪，不过当时他也只是停留在这人“除了有点贪财其他都做得不错”的层面上，完全没想到未来自己会被这人狠狠捅上一刀。
    吴惜奋很有自己的门道，很快给他伪造了一个身份。就这样，他白天训练，晚上打表演赛。
    当年无论是年轻人结婚，还是大小企业开业仪式，都以请电竞选手打表演赛为潮流。
    他也很快赚了一波快钱，代价是险些垮了身体。就在这关头，男人第二次发来短信，质问他这个月打的钱为什么不如上个月多，是不是偷了懒。
    “你知道这是你的极限了吧？”吴惜奋倒不是担心他身体，他只是很明白生金蛋的鹅的道理，“如果再多被公司发现了，你我都得完蛋。”
    一边是男人夺催命一般的催款，一边是防他跟防贼似的宸星，中间夹着个压根不管他死活的经纪人。
    井寻昼在其中两面周旋，忙得团团转，也就只有年轻的身体撑得下来了，若现在二十九岁再给他来一遭，他估计能直接忙得病倒。
    男人那边不知怎的，车子房子金子都有了，就想玩些不寻常的，日日在销金窟厮混，该碰的不该碰的全都碰了，花钱就如流水一般。
    不知道的总以为他是什么隐藏大富豪，更是可着从他兜里捞钱。
    直到最后井寻昼根本负担不起他的开销，而他已经习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转而去借了高利贷。
    微妙的体面平衡终将化为泡影，自从男人沾了高利贷后，本就定义模糊的家庭彻底的毁了。
    井寻昼二度在公司会面室看到自己的母亲，明明已经上了年纪，寻常人此时已经是安稳的时候了，她却要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求求他救救那个男人。
    “我救不了他。”井寻昼平静道，“我说了我所有财产都在那张卡里。”
    “你是不是还怨恨我们？”女人哭诉道，“我就知道，没有血缘关系的，终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井寻昼看着哭坐在地上的、曾经被他称呼为“妈妈”的女人。
    本应是该与他最亲密的人，却亲自在他面前画下一道线，将他赶出了那条线之外。
    他突然很想质问这个女人，质问她到底如何看待他的。
    在她眼中，自己与她之间的纽带就只有名为“血缘”这一根细细的丝线吗？
    我把你当做母亲，与亲生与否无关。他想大声咆哮，是因为你每每抚过我的、那双温暖的手啊！
    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出口。“起来吧。”他听见自己说，“我会去救他这一次，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当年那群放高利贷的能是什么善茬。”秋寻欢听到这里皱着眉头，“你不会真的去救人了吧？”
    “我当然没有蠢到去跟人正面对线。”井寻昼叹气，“但不知道那个男人对他们透露了些什么，他们直接就找到我住的地方来了。”
    井寻昼对那天记忆犹新。前日邻居还说自己准备去某个海岛参加网红烹饪大赛，清晨自己的房门就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他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以为是邻居忘带了东西，睁眼一看是三个看起来就不是好人的男人。
    男人们知道他是享誉世界的电竞选手，原本准备进他的家好一通洗劫。
    却没想到堂堂电竞明星却家徒四壁，最值钱的玩意只有电脑和全息舱。
    他被带到了债主身边，周围是废弃工厂。瑟瑟发抖的、曾经是他父亲的男人匍匐在一旁，像是一块颤抖的肥肉。
    昏暗的光线，潮湿的空气，直让人浑身不舒服，但他却没忍住笑出了声，笑声中只有嘲笑，对自己，也对男人。
    “我知道这点钱，你随便代言个什么东西肯定就赚回来了吧？”
    债主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不然我可不保证你父亲的生命安全啊。”
    井寻昼看向地上无用的男人，冷声道：“公司下个月才会给我结算，我现在是真的没有余钱了。”
    “井先生这样，我们也很难办啊。”债主说，“你父亲已经拖欠一个月了，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也变不出钱来，你们把我绑在这里也没用。”他说，“就算你们拿我去威胁公司，公司也只会和我解约另寻选手罢了。”
    “我了解你的难处了，但在我们看来你还有一项值钱的地方。”
    债主露出一个毒蛇般的笑容，“你猜，如果我们把你卖给国外的富豪，赚的钱会比你下个月的收入少吗？”
    第56章 决断
    “你轻点，弄痛我了。”井寻昼嘶了一声。
    “他们怎么敢？”秋寻欢深深皱着眉，井寻昼在他脸上难能一见这番表情，反而更想逗逗他。
    如果此刻易敏云在场，可能会劝他见好就收，井寻昼不清楚，她可是切切实实见过秋寻欢整出许多天凉王破大戏的。
    “原本我想起来还觉得害怕，不过见到你这么担心，我反而不怕了。”井寻昼笑嘻嘻地说，“你共情能力好强啊，我只是在讲过去的事情而已，现在我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吗？”
    “我希望你的过去也是幸福快乐的。”秋寻欢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
    “我知道。”井寻昼有些不好意思，“之前我在商国突然疏远你，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我在酒店看到了当年那个债主而已。”
    “现在在你身边，我好像没那么怕了。”他说，“但仔细想来，当时的情况真的很惊险。”
    债主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出口，周围凶神恶煞的男人都靠近了他。似乎只要一声令下，井寻昼就会被他们扭送到地狱中。
    “绑走他吧！他可值钱了！”方才还在地上装孙子的男人突然大声喊着，像是终于找到了一线生机，“他不是我亲儿子，你们怎么对他都可以的！”
    “让他闭嘴。”债主下令。有人立马上前狠狠踹了男人的腹部一脚。男人发出一声吃痛的悲鸣，转而安静下来，不敢再言语。
    “井寻昼先生是怎么想的？”债主转而笑着看向他。
    “我会向公司预支下半年的收入。”井寻昼握紧了双拳，佯装镇定道。他明白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乱，人活着比什么都好。
    “你看，钱这不就出来了吗？”债主会心地大笑起来。
    “后来虽然勉强凑齐了，但我那个父亲也被他们虐待掉了半条命，回来养了很久也没养回来，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井寻昼说起这个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能说宸星还算是个人，知道我陷入了某种危机，在我家附近安排了警卫。所以我只被他们带走过一次。”
    他有些事情没说出来，但秋寻欢也能从细节中猜出一二。
    井寻昼看着秋寻欢久久皱着不散的眉头，忍不住笑了，伸手轻轻抚上那块皮肤。
    “过去怎样，说实话，现在的我已经不在乎了。”井寻昼笑着说，“现在的我很幸福，如果觉得我可怜的话，就帮我一件事吧？”
    “只要我能做到。”秋寻欢看向他，眼里全是前所未见的情绪，像是一场酝酿许久的风暴。
    “你当然能做到。”井寻昼道，“陪我去见我母亲吧。”
    同样的咖啡厅，同样的两位主角。只不过这次相对于之前的会面，一人依旧愁容满面，一人却不再迷茫，眸子里头的光已然坚定了起来。
    “小井……”女人刚开口，就被井寻昼打断了。
    “我不会再帮你了。”井寻昼看着女人的眼睛，“这次无论你说我什么，我都不会再插手你的任何一件事。”
    “你在说什么？我养大了你，你就要做白眼狼吗？”
    女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我如果知道你是这副德性，我当初就不应该给你饭吃！”
    女人说着说着情绪愈发激动，直接站了起来。嗓音因为过大甚至出现了一丝嘶哑，一时引起了周围人的围观。
    以往井寻昼可能会觉得丢脸而想钻入地缝里去，但此刻的他微微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微凉的触感像是给他的心头注入了一丝勇气。他眼里平静，抬头看向对面这个在骂街的女人。
    她脸上被岁月留下了多道刻痕，但仍然能看出当年的模样。
    就是这张脸，同时存在于井寻昼童年的美梦与噩梦中。他也曾偷偷跑到过天台的边缘，像个傻子一样边吹风边流泪，无声地询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虽然后来他因此一病不起，被高热折磨得迷迷糊糊中，一双微凉的手抚摸过他的额头，让他忍不住抓紧这唯一的凉意，仿佛溺水的人遇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以前在他眼里无所不能又强大的女人，此刻只是一个有些干瘦的老太太。
    井寻昼惊觉自己这么多年来，才第一次看清这个女人的真实面目。
    她曾经颇具权威，操纵着他的生活，用施舍一般的爱意将从未见过温暖的他牢牢锁死在局限中。
    他逃离那个牢笼后，在社会中流转奔波，见过许多幸与不幸的家庭，看到那些充满□□中长大孩子，这才明白当初母亲给予自己的、被自己视若珍宝的，到底是什么残羹剩饭。
    “你比我还不明白。”在女人尖利的骂声中，井寻昼轻声道。
    “你说什么这么小声？”女人瞪着他，嘴里依旧骂骂咧咧的，“你这孩子从小就畏畏缩缩的，这副惹人讨厌的模样，也不知像谁！”
    井寻昼看着眼前的女人，她干瘪的身体前仿若凝聚出一个虚影——那是年幼且尚在哭泣的他。
    “你倒是说话啊！我以前怎么教你的！”女人骂道。
    “对不起。”是年幼的他在哭泣，“请原谅我，对不起。”
    “我突然发现，跟你没有一句话可以说。”井寻昼站起身来，盯着女人的眼睛。
    女人被他眼中彻底的冷漠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身离去。
    她才惊觉，多年前被她赶出家门的那个懦弱的少年不见了，现在在她眼前的人早已掌握了权柄，而她在他面前再也不具有一丝权威。
    “小井，妈妈以前对你的好，你是一点都不记得了吗？”她追上前去，放软了语气，试图打感情牌。
    就在她指尖将要触及井寻昼的衣角时，一双手拦在了她面前。
    她抬眸，只一眼就让她有些晕乎了起来，眼前的人拥有着无可挑剔的容貌，精致得像是游戏建模。
    人在极致的美面总会觉得自己太过渺小，就连她也不例外，她在这个人面前，不自觉地有些自卑了起来。
    “您就是井寻昼的养母吧？”模型开口了，声音像是馥郁的花香，让人不由自主就进入了似梦似幻的氛围中，“我正好有事情要找你。”
    “请、请问是什么事呢？”在这样神仙般的人物面前，她也不由自主放低了姿态。
    “是关于井寻昼童年曾被您虐待一事，我得到了当事人的授权，决定向你追诉法律责任。”秋寻欢温和道，“以及我调取到了您的领养记录，并没有显示您曾前往任何福利院办理领养手续，那么井寻昼先生是您从何而得来的呢？”
    “抱有这样怀疑的态度，我前往了井寻昼先生诞生的医院。”
    男人如春雨般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却有如恶鬼的低语，她惨白着一张脸，因为气色太差，整个人像是瞬间苍老了许多。
    “你想做什么？”她嘶哑着声音。
    “我只是阐述了事实，不如说，您到底做了什么？”秋寻欢笑着说，“详情我的律师会联系您，期待我们的下次会面。”
    女人彻底愣在了原地。不同于能被她拿捏的井寻昼，这个男人更加危险也更加可怕。
    她在社会这么多年，这么点眼力见还是有的。想到自己的过去所做的事情，她捏紧了自己的双手。
    时隔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做了件大错特错的事。
    “想哭就哭吧。”秋寻欢轻声道。
    井寻昼转身离开，并决然不回头再看女人一眼的姿态何其强硬。
    但若有旁人站在他面前，就能从他微红的眼角断定这一切只不过是强撑。
    “我一直不敢与她决断。”他深吸一口气，止住了涌上来的泪意，“她好像是偷走了我过去的恶魔，她消失了，我也没有过去了。”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井寻昼回头，对秋寻欢露出一个笑容，“我已经不会为她流泪了。”
    【李涛，江湖境是被天下奇谭给吸走了红气才变得越来越垃圾吗？】
    【1L 楼主：本人江湖境十年老玩家了，见证了江湖境这么多年的获得的荣耀，也算是对这个小破游有点感情了。
    但你们不觉得江湖境自从宸星分割后就越来越烂了吗？
    烂得我都没眼看了，现在到底是哪个公司在代理啊？看着隔壁天下奇谭越做越好，作为江湖境老玩家只能感到心酸。】
    【2L 什么红气不红气的，本质就是没有天下奇谭游戏性强呗。】
    【3L 楼上说的有道理。江湖境一个武侠世界做了十年了，本来就没什么新鲜感了。
    隔壁好家伙，直接一整个平行宇宙的大概念，无论从技术还是艺术上来看都甩江湖境几条街，境帝这下只能驾崩了。】
    【4L 唉，其实只要在江湖境玩过的玩家都能看出来江湖境的颓势，但下坡路这么不体面我还是第一次见。昨天边北那一批电竞选手宣布不再直播江湖境了，这下真是釜底抽薪了。】
    【5L 不管怎么说，还是希望我们小破境能好。】
    【6L 楼上都是韭菜成精吗？江湖境现在越来越离谱的定价和越来越水的游戏制作质量你们看不见吗？
    时隔一年研发出来的DLC就这？全息舱笨重、打怪手感稀烂、重复内容过多的缺点，年年说年年不改。现在剧情也崩盘了，行吧，就当普通网游苟着呗。】
    【7L 真的，对比隔壁天下奇谭真的好明显。天下奇谭的全息头盔看起来好轻便啊！
    价格也比全息舱便宜很多，我还听说七猫在与栾木科技合作，要把游戏本体搭载在手机上呢。】
    【8L 江湖境，输得好惨。】
    随着网上江湖境的风评越来越差，天下奇谭几乎是踩着江湖境上位，并且活跃用户数量已经稳定在十亿。
    维护这么多用户的游戏成本极高，但带来的回报也极其巨大。
    云起集团今年光将天下奇谭这一项收入写入财报，都能得到让其他财团羡慕到眼红滴血的数字。
    作为云起集团最大控股人的易敏云这几天更是心情大好地给员工们发了奖金，就连井寻昼本人都收到了慰问。
    “公司给你送来了两箱芒果。”邻居的声音在全息游戏中显得有些微失真，“我先帮你收着了，你有空记得过来拿啊。”
    “知道了！”井寻昼答应得很快。他本人正躺在阳光温柔的林中小屋屋顶——
    这正是秋寻欢动用私权给他搭建的一个专属他的世界，现在经过再度改进后，屋顶的材质被改造成了适合做床垫的柔软质感。
    井寻昼看了简直爱到起飞，恨不得每天都往这里大睡一觉。
    “小昼的物欲出乎意料地容易满足呢。”秋寻欢对此评价道。
    “是现代人物欲太高了吧？”他持反驳态度。
    井寻昼躺在柔软的屋面上，感受着温暖的阳光，心里惬意又舒适。
    要是就这么一直下去，倒也不错。临睡前，他迷迷糊糊地想着。
    第57章 抉择
    “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我们下周再见吧。”
    井寻昼道完别，刚准备摘掉全息头盔，就看见直播间飘过一条弹幕：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白夜大神最近的训练水平很养老吗？看隔壁的小年轻每天做体能训练跟超英健身似的。】
    天下奇谭作为纯正的全息游戏，与仍然依赖着键盘的江湖境有着最大的本质区别，自然不再需要通过键盘的微操来取胜，反而更看重对身体的掌握能力。
    可以说天下奇谭的出现，为以键盘、手柄为主的电竞圈带来了崭新的竞赛形式，而革新往往意味着新明星的出现。
    虽然天下奇谭作为虚拟世界，并不需要玩家真实的身体数据，但毕竟还是由玩家的意识来操控人物，自然会考验人的肢体协调能力和运动神经。
    可以说天下奇谭一出，原本长小肚子的、家里蹲的、发面发胖的电竞选手们，纷纷都开始了运动训练。
    甚至连一些此前与电竞压根不沾边的舞蹈、健身博主也过来凑起了热闹，竟然也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现在天下奇谭运营一个多月，还未开放任何高难副本，也并未举行任何官方比赛，所以白夜昼行还是明面上的一哥。但井寻昼知道，很多人已经在暗处蠢蠢欲动了。
    这条弹幕很快淹没在一众“辛苦了”之中，但井寻昼却将之记在了心里，先前被暂时掩埋的退役想法再度涌上心头。
    “不过我这个关头退役，会被经纪人拉出去鞭尸吧。”他无奈地自言自语道。
    一个月前，多个曾经退役的传奇电竞选手突然复出，一下子引起了轩然大波。
    关于外网老牌电竞选手的热度飙升，直直甩开了井寻昼半条街。
    原本全球电竞大使这个井寻昼志在必得的title，在其官网上，他人的分数一路飙升，险些与井寻昼追平，看得他经纪人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为了在热度上追回一局，这一个月来他什么公司损招都试过了，就差直接出卖他的色相。
    “你说我们突然宣布你和秋寻欢结婚的消息会如何？”经纪人沉声道，“作为赤国电竞圈第一对同性夫夫应该会爆炸有热度吧？”
    “你之前还说我活在真空里呢。”井寻昼无奈道，“这能行得通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经纪人比他更加行动派，当晚就拟定出了草案，递交给了易敏云。
    易敏云那边也是效率奇高，第二天刚上班，就发过来了回复，简简单单只有一个字：“可。”
    “你们这是拿我的幸福做赌注！”井寻昼对此抗议道，“这是包办婚姻！这是无视我本人自由意志的霸权行为！”
    “差不多得了，看把你乐得，什么疯话都往外蹦。”经纪人忙着与宣传部拟定婚礼方案，至于他这么一个主角的感受，则被它们彻底排除在外。
    “我才二十九，我不想英年早婚。”井寻昼在和秋寻欢的通话中哭诉着，“就算是结婚，我也不想在这种情形下结婚。”
    “我也是。”秋寻欢的声音温柔，“但我们现在都卖身给易敏云了。”
    天下奇谭在全球的大爆，作为电竞代言人的井寻昼，面对全新的游戏形式，从头开始训练的感觉并不好受。
    繁忙的训练中还要跑宣传行程，他每天几乎忙得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更别提X生活了。
    而作为秃头高危行业的游戏制作人秋寻欢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远超预期的玩家数量自然带来的是巨额的反馈和更加沉重的责任。
    井寻昼曾经抽空去看了一眼七猫工作室的员工，光脑袋已经不装了，埋头工作时假发都不戴了。
    其他员工更是面露死相，看上去一副有命赚钱没命花的模样。
    而他来的时候，秋寻欢正趴在工位短暂小憩。旁边有人小声告诉他，秋寻欢已经两天没合眼了，这还是他少有的休息时间。
    “老大平常看起来对什么都很温和。”策划小姑娘轻声说，“但其实工作起来他比谁都完美主义。”
    “我知道。”井寻昼同样放轻了声音，看向秋寻欢的睡颜。
    他来这里本来是想在忙碌的生活中汲取爱情的维他命，但不知为何，明明没能和秋寻欢说上话，他的心里却依然满满当当的。
    “我今天加练！”回去的路上，井寻昼信心满满地对经纪人说道。
    “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经纪人忙着看草案，头也不抬，“你明天凌晨四点的飞机。”
    好不容易获得的些许动力在这句话前，如同被扎了一针的气球般，瞬间飞了个精光。
    井寻昼摊在座位上，感觉自己像一颗□□燥环境汲取完水分的果子，浑身干巴巴的，没有一处舒服。
    “也就这阵辛苦一点。”经纪人安慰道，“姐一定给你办一个美美的婚礼。”
    “马上要结婚了，和对象见个面还得提前一周抽时间。”井寻昼忍不住抱怨道，“这种婚有结的必要吗？”
    “当然没有。”经纪人很快回复，“但我们这个最终目的不是为了结婚，而是热度。只是走个形式而已，又没法律效益。”
    “这真的不是诈骗吗？”井寻昼无力道。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算什么诈骗。”经纪人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井寻昼看着她，收回之前对她更为靠谱的评价，本质上她和吴惜奋没啥区别。
    只不过吴惜奋想让他卖苹果，而她什么都想让他卖，只是以更为人道的方式贩卖而已。
    井寻昼感觉自己像是头上屠宰场的猪，浑身的部位被红线细细分割，方便明码标价。
    就这么惨无人道地跑了一周的行程，井寻昼一把老骨头是在受不住了，身体也紧急亮了红灯。
    经纪人这才大发慈悲地放了他一天假，但井寻昼知道自己这份来之不易的假期不过是将所有行程推迟所得来的。等今天过去后，等待他的依然是逃不掉的忙碌日子。
    司夜之前因为曲春儿的事情忙碌了许久，最近曲春儿的身体好转了，两人直接恩恩爱爱去旅游了。
    杨白最近忙于读书，跟他更是说了上句没下句，只有邻居偶尔能揉搓揉搓他的猫头。
    但身边原本应该在的某人却一直缺席，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明明以前也没这么矫情的。他躺在床上，想着，怎么谈个恋爱反而还变脆弱了？
    正这么想着，手机响起了久违的喵喵声。听得他一个鲤鱼打挺，紧急爬起来打开手机。
    临到点开短信的关头，他竟觉得有一丝近乡情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点了开来。
    【秋寻欢：我们开了新功能，要不要看看？】
    井寻昼眨了眨眼，回复道：【什么新功能？】
    【秋寻欢：数据我发给你了，记得电脑打开】
    【秋寻欢：最好开直播。】
    井寻昼收到了秋寻欢发来的数据包，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出于对秋寻欢的信任，他还是将数据接入了久久未用的电脑。
    电脑陷入了加载中的画面，仿佛是在进入某个游戏页面。想起了秋寻欢最后发来的那句话，井寻昼犹豫一瞬，还是开了直播。
    由于没有提前预告，直播间并没有什么人。
    【我眼花了？白夜大神突击直播了？】
    【发生什么事了？工作室不是刚发了今天休息的通知吗？】
    【我去，猫你学坏了！竟然也学会突击直播这一套了！】
    直播间的人数如涨潮一般增长着。【井寻昼 突击直播】也短暂地爬上了推博热搜榜中位。
    加持了天下奇谭代言人的井寻昼，再加上云起集团的护航，现在相对于过去的他而言，只能说是红上加红。
    并且之前在海外的巡回演出效果收获颇丰，他在宫商国的表演赛视频播放量皆已经突破5亿，并且还在稳步增长着。
    “就小小直播一下，没什么重要的内容。”井寻昼看到弹幕激情满满的模样，还是习惯性地打预防针。
    以往他直播时会为了直播效果做一些骚操作，但今天是他的休息时间，他还是觉得随性一点好。
    仅仅是等待数据加载的时间，井寻昼都险些睡了过去。
    用久了天下奇谭的全息头盔，再度用电脑游玩传统游戏，只觉得有些笨重。
    这么多天来江湖境的玩家迅速流失是有一定道理的，毕竟一旦尝到了肉味，还有谁愿意回去吃咸菜干馒头？
    技术的革新本就是一次降维打击，现在维持着江湖境的玩家，已经是那一批疲于挪窝的老玩家在苦苦支撑，新玩家的流入根本就是微之又微。
    电脑倒计时的页面结束后，一下子蹦出了井寻昼熟悉得不能熟悉的场景。
    缥缈的仙雾，流光溢彩的宫殿，远处隐约飘来的仙乐——
    这一切都在提醒着他，再度进入了太虚幻境——正是他十年前一战成名的那个高难副本。
    不止井寻昼懵了，弹幕更是懵了。
    【这是太虚幻境？白夜大神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了？】
    【好怀念啊！当年猫还是十八岁，简直嫩得能掐出水。】
    【我错过了什么？今天难道是白夜大神横空出世十周年？】
    井寻昼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跟弹幕解释，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直播下去。
    秋寻欢话说一半神神秘秘的，以至于直到下一秒他才知道接入的数据包是用作何用。
    “听得到吗？”耳边骤然传来了秋寻欢的声音，吓得井寻昼一下子捂住了耳朵。
    “欢迎来到太虚幻境，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再度挑战一遍呢？”
    秋寻欢的声音再度响起，井寻昼听着熟悉的声音质感，突然福至心灵，从旁调出详细数据栏，果然显示的是天下奇谭的状态。
    “你是AI？”井寻昼不确定地问道。
    “我还能是谁呢？”AI用着秋寻欢的声音笑了出来，让他听着没由来耳朵一红。
    这次下线真的要说教一下某位游戏制作人了。井寻昼暗想道，自恋到这种程度已经得送医了。
    【怎么回事？我眼花了，这是天下奇谭新场景？】
    【不会吧，天下奇谭哪有这么真实到头发丝都能看清的场景。】
    【现在是什么状况？bug吗？】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我想象的那样吧！】
    “正如诸位猜测，江湖境将在下周与天下奇谭联动。”AI温声道，“如果效果好的话，我司会将江湖境并入天下奇谭世界观中。”
    第58章 登峰造极
    自从天下奇谭诞生而来，天下奇谭与江湖境的玩家就一直在打架，有人打不过就加入。
    但仍然有一批人相对于理性地选择更具游戏性的天下奇谭，更愿意遵从自己的感性，留在承载着自己青春的江湖境中。
    易敏云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在江湖境运营组陷入困境苦苦支撑许久后，主动向其抛来了橄榄枝，希望能够二者进行联动。
    与此同时，对江湖境的收购也在稳步进行中，不出意外明年就能完成交接，江湖境将正式成为天下奇谭的另一个平行世界。
    用易敏云的话说，弃子和亲子都时娘的好大儿，还是领回家好。
    懵逼的不止是井寻昼，前来观看直播的观众简直懵上加懵。
    死守江湖境的玩家更是半天转不过弯来，没想到自己抵制了这么久的天下奇谭，明年就将成为一家人了。
    “白夜昼行作为我司的电竞ace。因此，我们率先开放了颇具纪念意义的太虚幻境。”AI说，“今天就由白夜昼行为大家短暂地展示一下全新的江湖境。”
    AI不仅采用了秋寻欢的声音，甚至还更加智能地开始为弹幕解释当前的情况。
    并且还会随机抓取弹幕的提问进行解答，大大减少了井寻昼的直播压力。
    井寻昼在一旁安静地听着AI一句句引导弹幕走向，心里莫名涌入一股暖流。
    他知道这是独属于秋寻欢的关怀方式，像是一场春雨般润物细无声。
    天下奇谭的数值本质与江湖境并未区别，都是传统网游的操作。
    制作组更是为了照顾老玩家的心情，在设置中可以一键切换经典数值页面。
    整体下来除了耳边多了一个AI以外，看上去与以往并没有任何区别。
    “这段接入的剧情我们会为大家保密，请大家等待正式联动的活动通知。”
    AI柔声，“接下来请白夜昼行先生为我们表演一场速通赛如何？”
    “我？”突然被cue到的井寻昼才反应过来，“我还以为今天没我活干了呢。”
    【笑死了，猫刚刚的表情就像上课被突然点名一样。】
    【白夜大神今天好安静啊，都快成npc了！】
    【呜呜呜这是什么情怀策划啊！十年前以此为开端，十年后以此为重启！】
    “你不是最常说自己宝刀未老吗？”
    AI的声音带着笑意，“十年过去了，不知道你的实力有没有进步呢？”
    “这你也知道？”井寻昼震惊了，这个AI设计居然还会抓取他本人关于网络上的言论，着实智能到有些恐怖了。
    “我是一直会陪伴在您身边的AI寻欢不是吗？”
    与秋寻欢别无二致的声音传到他的脑子里，让他没由来地觉得无比羞耻，但这毕竟是他自己亲自取的名字，就算羞耻也要跪着用下去。
    太虚幻境周围的光芒失色，云雾凝成了人影，变作太虚幻境的主人，也是本次高难副本需要挑战的boss——太一神女
    再度进入熟悉的游戏画面。井寻昼本以为自己会生疏，但boss熟悉的招式向他袭来的时候，肌肉记忆比大脑更快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摁了个翻滚完美闪过了boss的攻击，同时也利用翻滚的惯性正好抵达到了下一个安全点，能够完美规避boss紧随而来的攻击。
    速通与首通完全是两种路线。首通更讲究对游戏整体的理解，也是最考验一名选手综合能力的，而速通相较而言似乎更加简单，只要将boss技能背板下来，并且多加练习都可以达成，总体而言是吃熟练度的一项赛事。
    但万事万物做到巅峰皆不容易，在速通记录中，玩家往往区分出毫秒之差的举动，都蕴含着在背后斟酌许久的思考。
    井寻昼仍然记得自己在全球直播速通前的练习，那段日子可以说是他有生以来最暗无天日的生活。
    他几乎是将自己关在家里，整夜整夜地对比着自己与A神的操作，并且反复练习规划，最终在心里有了一张完整的电竞甘特图。
    哪个攻击能吃下且不损输出，哪个机制在处理的同时可以顺带规避下一次攻击。
    太虚幻境在他眼里已经不再是那个仙雾缭绕的宫殿，而是一张铺陈开来的空间坐标图。
    整场下来他的路线已经清晰地刻在了这张图上，十年过去了，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没想到身体却替他记得。
    “我以为您起手会有些生疏，没想到却依旧流畅。”AI的声音适时在他耳边响起，“您知道吗，刚才我下载了您十年前的速通录播，对比了方才您的起手，发现其中差距不超过0.01秒。”
    “差距？”井寻昼打完一套循环，夹缝中询问道，“我是快了还是慢了？”
    “快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AI的语气带着一丝戏谑，“恭喜您，您真是宝刀不老。”
    【我去，白夜大神不愧是白夜大神，这也太强了！】
    【我怎么有种奇怪的预感，但我不敢说，怕说出来就不灵了……】
    【前面的+1，我也有种感觉……】
    【？弹幕在打什么哑谜呢？】
    井寻昼进入状态的速度很快，虽然十年过去了。他的体能不如十八岁的他，但好歹也是训练了这么多年过来的专业人员，他还是素养极佳的处理完了boss的第一阶段。
    游戏右上角的战斗自动计时显示他已经花费了5分16秒，弹幕有人找出多年前的纪录对比，发现十年前白夜昼行处理完第一阶段用了5分15秒，十年后的白夜昼行仅仅慢了一秒钟。
    “如果精确计算的其实是不足一秒的。”AI说。
    “刚才的点没踩好，有点失误了。”井寻昼坦然承认，但对他而言是失误，对其他人而言却是难以穷及的高度。
    “怎么样，您接下来的状态如何？”
    “可以，第二阶段我必追平。”井寻昼很狂地说。
    若换作一般人，弹幕已经开嘲了。速通记录并不难获得，现在金字塔尖端的电竞选手或多或少都握有数个速通记录。
    但白夜昼行那场太虚幻境之所以能成为经典中的经典为人广为传颂。
    固然有太虚幻境是当年难度最高的副本的原因，更多的，是白夜昼行用他那惊人的熟练度和超乎常人的操作水平，硬生生将太虚幻境的通关时间压缩到了一个变态的程度。
    特别是在A神之后，“太虚幻境不可能更快通关”的言论早已喧嚣尘上。
    白夜昼行在当年与A神相比只是一个小角色，但他却做到了。
    此举在世人眼中，无疑是刚出新手村便直接屠神，狂妄到不行。
    已经有人将十年前的记录视频与白夜昼行现在的直播分作两屏一并观看，除了角色装扮不同外，所有的动作与走位完全一致，几乎是一个复制黏贴的概念。
    很快有闲人剪辑了一段视频上传在推博上，一时在网上引发了轩然大波。
    井寻昼专心盯着游戏，不知道这下又被他给无意中装到了。
    天下奇谭与江湖境的打击稀烂的手感不同，拳拳到肉与超强物理演算的设计让人无法自拔，接踵而来的操作难点便是如何利用好惯性。
    也许是在天下奇谭训练了许久，井寻昼面对太一神女的全力一击，下意识地想用上一个技能的后摇惯性躲开。
    等他反应过来江湖境好像不具备这个特性后，却神不知鬼不觉地闪过了攻击。
    “发生什么事了？”弹幕都以为他是有意为之，只有他本人知道他是失误了，但反而取得了好的结果。
    “说来惭愧。”AI温声道，“当年开发组设计江湖境中是有惯性系统的，但因为打击感很差，几乎没有登上国际舞台的机会。”
    “什么？可以用吗？”井寻昼看着boss的攻击，眼前骤然一亮。
    原本那种空间立体轴的图线在他眼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全新的线路图。
    【怎么回事？白夜大神怎么浑身突然冒出来了霸○色霸气？】
    【猫好像登峰造极了！】
    【不会吧不会吧！哪有人大战在即突破境界啊！】
    新的思路带来的是新的输出高峰。将视频分屏对比的人发现，井寻昼的动作逐渐偏离了十年前，并且越偏越远，原来那有如复制粘贴的视觉享受不再存在了。
    但细心的人发现，boss的血量较之十年前那场，掉得好似愈发快了。
    若说从前井寻昼是经过精密计算和多番思考后的时间压缩，现在井寻昼操纵的人物可谓是动作诡谲，让人看不懂他到底在如何操作。
    但他却偏偏每次巧妙地在每个攻击间隙中穿梭着，神奇程度已经到了旁人要怀疑他开挂的水平了。
    一个跳劈外加一套连招，太一神女的血条被削至最后四分之一。
    画面中的计时显示着战斗已经进行了36分08秒，与十年前的记录相比，竟生生快了十秒。
    【我去，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我的预感不会要成真了吧！猫真的要在十年后破了自己的记录吗？】
    【前面的干嘛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能打败白夜昼行的只有十年后的白夜昼行！】
    快了十秒弹幕已经在欢呼，然而井寻昼的状态却越来越好，boss的血量掉落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他在不停地突破自己。
    推博热搜适时地更上，不断有人涌入直播间中，试图观看着历史性的一幕再度上演，观看人数短暂地停留在了一亿上，与十年前的高峰持平——
    “恭喜您破纪录。”AI说。
    “还差一点呢。”在这样万众瞩目的关头，井寻昼脸上居然带着酣畅淋漓的笑意，“不要话说太早啊。”
    “我是恭喜您破了最多直播观看记录。”AI报告道，“距十年前您的一亿人同时观看，此时数据已经更新到了一亿五万千万人——”
    井寻昼打着游戏，抽空看了一眼显示直播间人数的小助手，此时人数已经变成了一亿六千万。
    “且还在持续更新。”AI适时补充，“如果我预计的没错，此次直播结束，您会获得两项全新的记录，一项是最多人在线观看的直播，另一项是……”
    井寻昼走位中再度利用惯性后摇规避掉技能损失，一套完整的连招只差最后的蓄力一击，而boss的血量在此降至丝血。
    “是太虚幻境最速通关记录。”AI笑着说，“恭喜您。”
    飞花乱舞，太一神女一声悲鸣，化作崩碎的光芒碎片，右上角的两个数字同时定格。一个显示着两亿一千万人，另一个显示着48分06秒。
    空气一时间安静了。2.1亿人正在观看直播，而此时没有一个人能想出来说些什么。
    而同步播放的十年前速通记录，此时才姗姗来迟一声：
    “好吵啊，可以关掉这个计时器吗？”
    第59章 退役
    井寻昼的经纪人曾经带过几个超模，都是红极一时，随后迅速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她对此做过多番自我检讨，得出来的答案全都是：她的艺人没办法持续保持大众关注度。无论她百般花招用尽，最终都只有回老家结婚一条路。
    对此她相当不甘心。在这时云起集团突然向她抛来了橄榄枝，希望她能接手白夜昼行。
    并且向她多番保证这个艺人十分省心，自带吸热体质，根本不会出现她以前艺人的状况。
    她表面和蔼地接受了这份提案，内心却相当不屑。在这行厮杀多年，谁不知道高人气都是资源和营销堆出来的？
    什么吸热体质，多半也是营销话术的一环罢了。即便她已经接手了井寻昼一个多月，她仍然没有改变内心的看法——直到十分钟前，她都是这么想的。
    “什么？反超了？”她大清早起来就接到了宣传部打来的电话，“他破了两项纪录？一骑绝尘了？”
    宣传部一遍又一遍地向她保证她并没有在做梦，她也一遍又一遍地确认了这个号码确实是工作号码，而不是什么清晨恶作剧。
    她还穿着睡衣就直奔电脑，颤抖着手输入了全球电竞大使的官网页面，刚点开就弹出了一张井寻昼大头美照。
    还是一如既往那般穿着土土的黑色卫衣，戴着那招牌的猫咪口罩，看上去像是个误入的娱乐明星。
    而底下的数据，从记录、技术到评委评分都远超其他选手，尤其是人气热度这一项，简直甩了旁人的一倍有余。
    “他放假一天干了什么？”经纪人不解地揪了揪脑门的头发，“他难道直播跳脱衣舞了？”
    一周后，为期一个月的全球电竞大使评选正式落幕，井寻昼以绝对的优势，毫无悬念地夺得了这个title。
    在此前他跑行程跑到吐血，而他偷摸摸反超后，经纪人似乎也佛了，直接对他进行了一个放养的操作。这一周内他再度变回了那只快乐的、每天晒太阳的小猫。
    而秋寻欢也因为开发进入了尾声，总算闲了下来。两人紧接着手牵着手，跑到全世界到处旅游去了。
    一周后，title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井寻昼身上。经纪人还没来得及联系他，他自觉地出现在了授勋典礼上，身上穿着合身的西装礼服，脸上的表情有些紧张。
    经纪人在会场下面看着他，多年浸淫时尚圈的直觉告诉她，井寻昼身上的西装并非出自于任何高奢品牌之手，但这并不意味着掉价。
    与之相反，从材质、裁剪还是设计细节来看，这明显就是——
    “谢谢你提供的礼服。”秋寻欢坐在特邀席上，旁边是一名本不应该出现在电竞圈、而是应该在千里之外的羽国时装秀上的女人。
    她面前的名牌——“克洛伊?梁。”昭示了她的身份。
    这是一个大多数人都会感到陌生的名字，但只要进入了上流顶尖阶层中，对她的名字简直是耳熟能详。
    如果说井寻昼是天才电竞选手，她就是天才服装设计师，早早放弃了一切高奢offer，转而成为了商国最大寡头安柏家族的专属设计师，负责安柏家族的全部礼服。
    放弃了offer换来的是无上的设计权利，传闻中即便是安柏家的继承人，也不能对她的设计有丝毫改动。
    “不用。”与她的鼎鼎大名相比，她本人看上去瘦瘦小小，坐在秋寻欢旁边更是矮了一大截，“这是你给我做模特的奖赏。”
    “很荣幸能入您的眼。”秋寻欢笑着说。
    “可惜了。”克洛伊伸出手，远远对着井寻昼的身材比来比去，“他要是肩膀宽一点就好了。”
    井寻昼身上穿着他对象为爱出卖色相换来的精致西装。
    西装细节处经过多次精心改动，衬托得他难得脱离了原本的土气，看上去倒真的与天下奇谭的主角贴合——人类最后的文明火种。
    “感谢各位的厚爱，我才能获得这个荣誉。”井寻昼开口，声音顷刻间便如泉水般流遍了全厅。
    他看着特邀席位上的秋寻欢，秋寻欢也看着他，眼里熠熠发光着，似乎全是他的模样。
    心中的紧张似乎就在这一秒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笑着说：“但在这个时候，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向这个世界宣布。”
    早在一周前，因为他成功地破了两项纪录，原本约定的婚礼炒热度计划自然流产。
    就在井寻昼坐上环球旅行的航班时，易敏云忽然发来了消息：
    【易敏云：婚礼策划都完毕了，这样直接放弃你甘心吗？】
    【井寻昼：？我有啥不甘心的？】
    【易敏云：木头！你难道不想给秋寻欢一个惊喜吗？】
    这句话可谓是说到了井寻昼的心坎上。他满怀期待地将一切全权托付给了易敏云，而这次授勋会上正是他和易敏云约定好的时机。
    “我们以伸手为号。”易敏云如是对他说，“保证给秋寻欢一个惊喜婚礼！”
    井寻昼自然没意见。他站在台上，眼神亮晶晶的的：“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我有一个同性的爱人。”
    “我已经算得上是有名的电竞选手。然而，如果没有江湖境，没有天下奇谭，我此刻什么也不是，或许还在人群中踟蹰前行，看不清前路的方向。”
    “我要在这里感谢制作这个游戏的人，感谢他给了我一个可能，给了所有人一个可能。”
    井寻昼说到这里，自然地看向秋寻欢，两人遥遥相对，眼里只有彼此，“而他也正是我的爱人，不得不说这是上天创造的奇迹。”
    “我在这里只想对他说一句话。”井寻昼强忍住泪意，眼里闪着清澈的光，“你愿意和我共度余生吗？”
    说完，他向约定的那般，对着秋寻欢的方向伸出手。场下开始鼓掌，有人起哄，有人感动，有人落泪，众生百态中，只有一人表情平静，细看却带着一丝得意。
    “气氛组。”易敏云隔空下令，“开始行动。”
    井寻昼含情脉脉伸出手，还没来得及等秋寻欢上台。整个会场忽然亮如白昼——
    原来是周围的墙壁上贴了一层屏幕材质，正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播放着两人旅行一周的合照集锦，而四周也恰到好处地响起来了立体环声，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经典曲目《今○我要嫁给你》。
    场外传来一声贯彻全场的巨响，一时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一群身着吉祥衣的花童冲了进来，对着观众席就是撒糖撒花，训练有素的侍者鱼贯而入，手捧美酒鲜花，原本正式的场合在此时顷刻间变成了聚餐酒会。
    直到这一天，全世界的人民，终于回想起来，那被土味婚礼支配的恐惧。
    “我办得怎么样？”易敏云凑到秋寻欢身边，自得地用手肘顶了顶他。
    “我会联系克洛伊。”秋寻欢温柔地说，“让她取消你的订单。”
    “家人们好，我们久违地开一下直播。”
    画面中井寻昼眼下带着浓重的黑眼圈，一看就是因为太紧张昨晚都没能睡好。
    【一年了，猫你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直播间了吗？】
    【白夜大神怎么像纵○过度了呢……】
    【我去，我断网了？白夜大神有男人了？】
    【前面的，池星申奥了！天○3G太快了！】
    【怎么了怎么了，俺们满级大佬就要有男人！】
    “你们别转移我注意力。”井寻昼点开某个官网，闭上眼睛念念有词半天，才深吸一口气，点开了查询成绩。
    “噫！”看清了页面上显示的数字，对比着手机上的分数线，他来来回回看了三遍，才猛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高声大喊道，“我中了！”
    两年前，白夜昼行刚刚斩获全球电竞大使的title，并且兼任天下奇谭的代言人。
    一时间风光无限，甚至被商国《时间》杂志称赞为20XX最有名的人。
    然而仅在一年后，井寻昼便宣布退役，一时间热度甚至比他获得title时更大了。
    他本人面对媒体如山倒般的采访，只留下一句“再待着也不会有进步”便潇洒离去，自此消失在大众的视野里足足一年。
    这一年里，几乎每天都有热帖被顶上各大论坛，猜测井寻昼到底做什么去了。
    隐退一年，他的热度并没有减少，人们反而掀起了一波怀念的热潮，每天都能在视频网站首页上看到他以前的视频。
    无论是他的神操作，还是直播整活，无疑受到了人们的热烈欢迎。红皮衣甚至再度上了一回推博热搜，并且再创销售佳绩。
    就在人们对他的猜测从“退圈回家继承百万家产”到“披着马甲再度登顶电竞圈”反复横跳时。井寻昼本人突然开了尘封一年的直播，并亲自打假。
    “我考上啦！”直播中，井寻昼满脸得意，“京华大学电竞系！”
    【我前夫离家出走一年，竟然是在读书吗！！】
    【我去！京华大学！白夜大神牛啊！】
    【只有我觉得有点想哭吗，这个电竞系就是白夜昼行用全球大使的影响力争取创立的啊！】
    【为什么是去读书啊……如果只是为了读书放弃了事业，我觉得太不值得了！】
    【实不相瞒，我也这么觉得。当年白夜大神虽然年纪偏大了，但明显还能再进步，从太虚幻境新纪录就可以看出来。】
    “我倒不觉得。”眼尖看到了后两条弹幕，井寻昼得意洋洋道，“我本来就是打游戏的料子，电竞圈登顶一点看头也没有。”
    “但我读书完全没天赋都考上了京华大学诶！”他竖起大拇指，“可把我厉害坏了！”
    不知道自己此举在互联网掀起了多少轩然大波，从正主亲自打假辟谣再到营销号疯狂转发《一年考上京大——
    现实版龙○》，一时间井寻昼的讨论度更上一层楼。关了直播的井寻昼美滋滋地腻到了一旁秋寻欢的身上，秋寻欢轻柔地抚着他的额发，温声说：“小昼这一年很棒，能考上京华大学真的很厉害。”
    “你在变着法地夸自己吗？”井寻昼揶揄道，“秋寻欢学长？”
    “我哪有你无与伦比的天赋呢。”秋寻欢笑着回击。井寻昼不甘心地扑上去，想要捂住秋寻欢的嘴，却一下用力过猛，将人摁倒在了沙发上。
    井寻昼看着秋寻欢那双清透的眸子，他见证了这双眼睛的许多年，从最开始如雨般疏离的人，此刻却安稳地在他怀里。
    阳光正好，人也适合，被美色迷了眼的井寻昼没忍住，俯身吻住了那双淡色的薄唇。
    而池星城，再度迎来了又一个春季。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真是一种相当奇妙的体验。
    因为是第一本，肯定有诸多不足，但即便如此，也希望各位在观看的时候能得到快乐。
    如果感兴趣的话也可以看看俺滴下一本预收《反派恋爱禁止条例[快穿]》
    文案：
    千寻慕睁开眼的第一秒，身边就有个系统聒噪着让他拯救世界，消灭反派。
    千寻慕：我这么个手无寸铁的弱男子，拿头去拯救世界？
    系统：你为什么不试着让反派……爱上你呢？
    20XX年，因为反派独大而日渐崩坏的平行世界之间，签订了联合协议《反派恋爱禁止条例》，约定只要反派恋爱了，就对其进行销毁。
    它们信心满满地签订了协议，可等了又等，这反派是什么榆木和尚吗？他怎么压根不谈恋爱啊？
    天空一声巨响，千寻慕闪亮登场。
    面对无情暴君，高冷总裁，清冷影帝和冷心魔尊，他丝毫不怵。
    千寻慕：嗨，宝贝，我是来攻略你的。
    一个用恋爱解决一切的酸酸甜甜小故事。
    1.看似冷酷无情实则温柔体贴攻X风流自恋作精受
    2.1V1，双洁，中间可能会有虐但结局一定甜甜甜
    暂定世界：
    暴君妖妃，天生一对
    震惊，我司总裁竟热衷纸片人？
    养狐狸吗？黏人还能打
    天下无敌的魔尊最近有了新爱好
    这个天师不捉妖
    大佬就要养甜宝
    论影帝也追星是什么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