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师弟何时反攻略我 作者:萌袖 文案: 又名《养狼为患》 池珞(鄜鄜)x崔辰安(衔月) 鄜鄜(fufu)(一声) 1. 池珞穿书成了仙侠文中的女配,还固定搭配了一个攻略系统。 她听着攻略系统给她推荐了: 一、温柔如水的正派师兄 二、清冷自持的师尊仙尊 池珞的目光却全然无视系统的警告,手指指向了危险级别最高的“白切黑病娇反派小师弟”上面:“我选三。” “很喜欢小师弟,有一种入土为安的感觉。” 2. 池珞是仙界有名的仙二代,她出生于瑞鹿世家,后又拜入千山飘渺峰,她眼眸清纯而不染纤尘,神圣而又无瑕。 只是仙界生变,池珞家族没落,她那与她有家族仇恨的师弟趁机将她拘于春深台中。 人人都叹那可怜的美人竟然落入魔爪之中,恐怕难得安然。 而在那春深台中,少年晦暗着眸子,嫣红的唇细细且虔诚地吻过池珞娇嫩白皙的指尖:“我说过,姐姐别落到我手里。” 昔日一口一个姐姐的乖乖弟弟,如今却长成了挺拔如松的少年,甚至性子也变了个调,强硬地把池珞圈在桌案上。 被抱到桌案上的池珞被迫低着头。看着少年狼似的侵略性的眸子和紧绷的小臂,她…… 更兴奋了。 食用指南2.0: 1.假清纯真戏精师姐x假甜白切黑师弟 2.文笔玛丽苏倾向,剧情戏精倾向(因为我自己爱看) 3.鸦羽:鸦色睫羽,文中指眼睫毛儿 4.he!!1v1,sc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池珞(鄜鄜),崔辰安(衔月) ┃ 配角:求收藏~ ┃ 其它: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师姐师弟白切黑双恶人 立意:每个人都有独属自己独一无二的偏爱 第1章 、南阳折柳曲(小修) “我要接南阳折柳曲的任务。” 少女的声音清清冷冷,颇有山色空蒙的意味。 “池珞师姐,不是我们拿乔不想把任务发给您,只是您……毕竟是瑞鹿,瑞鹿罕见,能够在治疗上发挥更重要的作用,没有必要接任务涉险。” 发任务的开阳峰弟子脸上挂着浅笑,歉意道。 “瑞鹿”这一词一出,惹得好多人悄悄顾盼来。 神农谷有瑞鹿,善治愈而体质纤弱。在千山缥缈峰的瑞鹿只有沧海仙尊座下那一个弟子,池珞。 被叫作“池珞”的少女雪肤花貌,鸦发簪着银簪,簪尾垂下流苏白玉,摇摇晃晃地曳在耳尖,衬托得她小巧的耳尖花骨朵似的娉婷袅娜。她的眼中纯粹轻灵,没有因着遭到拒绝而染上旁的情绪—— 当真是神圣无瑕的林间瑞鹿。 周遭被“瑞鹿”一词吸引看过来的弟子都不由得有些愣神。千山缥缈峰不缺好看的弟子,但是少有人身上的气质如此干净纯粹。 太干净了。 纯白得就像是山中雪。 瑞鹿罕见,他们能够凭借着自己天生的治愈力成为所有宗门的座上宾,能够受到几乎所有宗门的庇护,甚至可以轻轻松松地拜入沧海仙尊门下。 那可是沧海仙尊秦为霜。几个弟子眼眸中的暗芒闪了闪,显而易见地变了神色。 【宿主,看起来不少弟子很看不起你呀。】系统的面部捕捉功能发挥了作用,它看着几人的表情,忍不住道,【羡慕,嫉妒,觊觎……】 【再正常不过了,在他们眼中:“池珞不过是因为自己是瑞鹿血脉,所以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拜入沧海仙尊门下。”】池珞抬手将发丝撩到耳后。 鸦发衬着她耳尖雪白可怜:【当然,也会有人觉得“这个瑞鹿漂亮却没有锋利的爪牙,看起来很好欺负,并且……看起来很易囚禁占有。”】 是的,池珞穿书了。 穿书进了仙侠师徒甜文《蒹葭》中,成了正面女配池珞,乳名鄜鄜。 所谓正面女配,就是如同女主的影子一样,与女主有着相似的命运,却无法拥有美好的结局。 女主爱慕的是师尊秦为霜,池珞爱慕的是师兄温似旻。 两人都有暗恋的人。 不同的是,女主出身低微却学了一身的自保本领,女配却被瑞鹿的身份桎梏,以为能够凭借天生的治愈本领,受到别人一生的保护。这也令得两人导向了不同的结局—— 女主与师尊修成正果,而池珞死于自己师兄的剑下。 在文中一开始,出身低微的女主很是仰慕池珞,羡慕她既漂亮又高贵,羡慕她生来就有着常人没有的治愈天赋。 殊不知这一切的光鲜亮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在瑶池战役后,瑞鹿世家倒台,瑞鹿引以为傲的治愈天赋便迅速变成了催命符。 家族遭难的池珞与师兄温似旻自此身份变得不再平等,这也预示着池珞未来的悲剧——为了破阵救众生,师兄温似旻被迫以瑞鹿心头血为祭,破杀阵,救苍生。 原书毕竟是以师徒恋为题材,作者并不想模糊单纯的依恋以及爱情之间的界限,故而很看重相恋两人地位的平等。 池珞这样的女配大抵也是因着这个原由自原作者笔下诞生。 【原书中的女配池珞没能去南阳,而等到任务结束,女主云倚玉就已经成为了她的小师妹。】 【池珞在瑞鹿世家中本就不受偏爱,难得在玉衡峰得到了师门的关照,却在南阳折柳曲任务后忽然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又被一个新来的小师妹夺了过去。自此之后,她变得更敏感缺爱。】 系统跟池珞解说着。 池珞托腮,垂眸思考起来的时候,一双偏圆的清澈眼眸林间小鹿低头饮溪水似的: 【完全能理解。谁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独独向自己奔赴而来?】 【那宿主有想好选择什么样的攻略对象了吗?】 池珞看着眼前浮空着的攻略面板: 「温柔如水的正派师兄:无垢君,温似旻。」 「清冷自持的师尊仙尊:沧海仙尊,秦为霜。」 以及小角落一个不起眼的—— 「白切黑病娇反派小师弟:崔辰安。」 几乎是在目光落在这行小字上的那一瞬间,池珞的睫毛一扬,乌墨色的瞳仁潋滟起灵动的清澈。 如果系统再多想一点,它就会意识到,人在兴奋的时候瞳孔会不自觉地放大,能让外界更多的光进来,进而让眼眸闪闪发光。 可惜它并没有注意到。 【我有想法了。】 池珞看向发任务弟子的眼眸澄澈如湖水,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执着:“我要接南阳折柳曲的任务。” 发任务的开阳峰弟子笑容一滞,从身后取下南阳折柳曲的玉牌,递给池珞:“那还请池珞师姐,注意安全。” “谢谢。”迎着周围心思各异的目光,池珞单手接过玉牌,玉的质地尚且不如她那纤指温润。 拿任务玉牌的弟子轻佻地耸了耸肩,继续去给别的弟子派发任务玉牌。 【宿主是想选一还是二?】系统推荐道,【这两个危险度最低,成功率最高。】 【一和二最合适是么?】少女瑞鹿的鸦色的长长睫羽显得她气质愈发干净乖顺。 她甜甜地一转眸: 【那我选三,崔辰安。】 …… “在南阳江畔,日日夜夜响彻折柳曲,江畔边百姓不堪其扰。这曲作响了多日,江畔居民已经有些生了晦雾,行事颠三倒四来。” “这‘柳’与‘留’音近似,折柳多用于惜别远怀,而这折柳曲常用于倾诉思乡愁绪。莫非这周围作乱的妖魔鬼怪还是个客死他乡的?” “抓不到究竟是个什么玩意作孽……说起来,刚刚玉牌显示,又有两个弟子接了这个任务,都是我们玉衡的。” 玉衡峰几人正说着,温似旻低头未语,忽而一人御剑而来,剑气舒缓,云卷般落下。 来者气质干净澄澈,赫然是那个被玉衡峰娇养在山上的瑞鹿,池珞。 脆皮弱鸡。 几个弟子闪过这个念头……无贬义的。 无怪他们这么想,在没有亲身感受到瑞鹿的治愈天赋时,这些弟子们只会惯性以千山缥缈峰最擅长的斩妖除魔本领作为衡量他人的标准。 更何况这个瑞鹿的外貌是唬人的干净纯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漂亮却脆弱的琉璃妖。 而这种易碎的东西,在固有的印象里是应该束之高阁的。倘若携带在身边,难免会让人觉得束手束脚—— 就像是带着和氏璧打仗,麻烦。 “阿珞,你怎么来了南阳?”温似旻微微蹙眉,“这里不安全。” “很高兴见到你们,我接了南阳折柳曲的任务。”池珞的声音与温似旻的一同响起。 在场的弟子们齐齐一愣,显然是没想到一个脆弱的瑞鹿居然是去接了任务。 像是忽然察觉到温似旻的存在,池珞眼眸一转,鸦发上的流苏白玉跟着她的动作颤颤着:“呀,师兄也在……师兄好。” 安静了一段时间的系统也看到了温似旻的那一刻支棱了起来: 【宿主,你看看温师兄他不好吗?又帅性格还温柔,在原书的最后,他早就对女配动了心。只要避开原来的杀阵死局,攻略他的成功率就是百分百啊!】 【这样吗?听起来还不错。】池珞悠悠地扶了扶自己发上的白玉流苏。 【对吧,这不比崔辰安好?】一听到池珞的附和,系统更加卖力地劝道,【别看崔辰安现在只是个乖巧可怜、无人关注的师弟,事实上自他家族因瑞鹿而亡后,他就记恨上了瑞鹿。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你,池珞。】 【他没有什么同理心,哪怕你与他会有同门情谊,也不可能抹平他对瑞鹿的仇恨。】 【原书瑶池战役后邪魔一生乱,他便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背叛了千山缥缈峰,掳走了池珞,并且将她囚于春深台之中……】 【夜夜笙歌?】池珞顺着接话,语气是弱弱试探着的,像是有些犹豫害怕。 见到宿主犹豫了,系统愈发有了信心,它继续道:【总之,别惦记着崔辰安,他现在确实是有些可怜,一直在被开阳峰的人暗着使绊子欺负。但这更多是他自己的苦肉计……真是好一朵白莲花!】 【宿主可以去看看,他现在就在附近呢。】 【他现在就在被开阳峰的弟子们“折辱”着,当然,他已经算计好了,他不过是为了通过这个方式博取沧海仙尊秦为霜的同情心,以此来博得更多的修炼资源。】 【端的是红唇皓齿明眸善睐,事实上不过是心狠手辣纯纯恶劣有病的变态!】 这边系统慷慨激昂,那边池珞却忽然对几个玉衡峰弟子道:“崔辰安。” 念起来这个名字的时候,愉悦得唇角都无意识地勾起。 偏生那双眼眸是瑞鹿一如既往的圣洁。 系统:【?】 它听错了吧,它的宿主是那样的纯洁如雪,怎么会去主动沾染崔辰安那样的病娇变态,它一定是中病毒了吧?它绝对是中了病毒了吧。 “崔辰安小师弟也接了这个任务,为何现在还没见到他来呢?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不如我们先去寻小师弟吧。” 少女字句清晰,眼眸一睐,泛起纯粹的怜惜之意,看起来真是心肠软得一塌糊涂的瑞鹿。 系统这回是真的听清了池珞的意图,这让它被吓得警铃大作:【宿主你问崔辰安做什么?醒醒,那个崔辰安真的是病娇!变态!疯子!他是真的有病!有大病!】 【有大病?】池珞垂睫,睫羽随着系统口中每一个对崔辰安的形容词,细微地一颤一颤。 看到鄜鄜轻颤着的睫羽,系统心又忍不住一软,自己在心中给池珞自顾自地开脱着: 它刚刚是不是对鄜鄜太凶了点? 唉,鄜鄜定然是太善良了,就连崔辰安这样有病的反派都想去拉扯救赎一番,所以这才开口询问。 于是系统扬声警告道: 【难道你想让崔辰安那个变态把你囚于春深台中夜夜折磨?折磨得你害怕得战栗?】 系统眼中纯良圣洁的池珞一顿。 她犹豫了。 系统还没来得及得意自己的胜利,就见鄜鄜忽而弯起眼眸来,就像是敦煌壁画被点活了那般鲜明耀眼。 系统眼睁睁地看着纯良的鄜鄜羞涩内敛地弯起唇角,漂亮的酒窝若隐若现: 【也不是不行。】 “我们去寻崔辰安小师弟吧!” 作者有话说: 原书男主:秦为霜(沧海仙尊)【师尊】 原书女主:云倚玉【师妹】 原书男二:温似旻(无垢君)【师兄】 原书女二:池珞(鄜鄜)【师姐】 原书反派:崔辰安(衔月)【师弟】 第2章 、锁骨生红玉 “崔辰安?”青鹤是最先一愣的。 在场几个弟子中,池珞最熟悉的除开师兄温似旻,就是青鹤。反过来也一样。 玉衡峰分为两脉,一是拜在男主秦为霜门下的:现在只有师兄温似旻,师姐池珞以及师弟崔辰安。二是指单拜在玉衡峰别的长者门下的:例如说在场的青鹤、风唳、招元桃、宋林盛几个弟子。 其中青鹤师妹与风唳师弟这两个没有姓的是来自瑞鹿栖息地附近的几个小家族的妖怪。他们族中长辈受了瑞鹿的治疗,天生就是亲近瑞鹿的。 其中青鹤是原主在玉衡峰中关系处的最好的。比如说,她知道原主对温似旻是暗恋倾慕的,也知道池珞对崔辰安从未有过任何的注意。 “嘘。”池珞略略弯下腰来,背后遮挡住温似旻的视线,纤指抵在自己唇间。 青鹤眼睛忽地睁大,她感觉自己收到了鄜鄜的暗示。 她明白了,鄜鄜接下这个任务是冲着温似旻来的,这是打算在南阳折柳曲的任务跟温师兄培养感情呢。 至于崔辰安……大概是师姐遭不住温师兄的询问,故而随意扯这个幌子来转移话题吧。 噫,甜乎乎的!这就是师兄妹暗戳戳的双向奔赴吗? 于是青鹤脑中一个急转弯,脱口而出道:“啊,对对,崔师弟也入仙尊门下好一段时间了,说起来鄜鄜还没有正式的见过他呢。” 【宿主,你怎么能这么欺骗利用单纯可爱的青鹤小师妹呢。】系统啧啧。 【我说什么了吗?没有呀。】池珞鸦色睫羽一压,纤指很是随意地在青鹤小师妹手中揽了揽。 青鹤被带着一走,忍不住耳朵一红。哪怕她是女孩子,都觉得池珞师姐这身上的气质纯粹得勾人。这让青鹤忍不住瞥了温似旻一眼。 “先去看看师弟吧。” 温似旻的目光落在池珞身上,一双褐色的眼眸平静而温和。他退上半步,自然而然退守到队伍的最后方,剑气若有若无地形成守护屏障。 【温似旻多好啊!】系统见状忍不住开口对池珞道,【你瞧瞧这个小细节,哪怕只是日常执行斩妖除魔,温似旻也习惯性地替所有人断后。他的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宿主你真的不考虑一下他吗?】 【宿主呀,我劝你还是放弃崔辰安吧。千万别自作聪明地以为能够救赎他。省的到时候他陷害你、栽赃你,让你有口难言,还得感谢他的“恩情”。】 【而且,重点是……】 【崔辰安最恨那些干净的东西。】 池珞心一跳,睫羽显而易见地跟着一跳,清澈的眼眸像是被投入一颗石子,荡起层层涟漪。 “师兄,我的剑穗上好像沾染了邪污。”招元桃落后一步,跟到温似旻身旁,探头弯眸一笑。 “上回教的驱邪符你又是没认真听吧?”温似旻无奈地笑笑,“先这样……” 【温似旻确实是一个很合格的大师兄。】池珞扫了后方温似旻一眼,鸦发上的流苏白玉安安稳稳。 系统点了点头。 那流苏白玉却倏地叮铃,池珞鸦羽一扬道,乖顺干净的容颜下是一如既往的叛逆:【不过,选他这件事,我就不。】 …… “崔氏遗孤可真是大面子,就连我们沧海仙尊也给师弟你留了个嫡系弟子的位置。” 开阳峰的弟子服分明是严谨的黑与白,此时却被这几个弟子穿出了流里流气。 “灭门的这么多,沧海仙尊总不会每一个都怜惜吧?如果像是池珞那样的瑞鹿也就算了,起码人家身上小到脑袋上的鹿茸都是宝物。”为首的开阳峰弟子手上转着利刃,鼻中嗤笑一声,“只不过好像……你也没怎么得到重视嘛。” “修炼资源给了你这样的死孤奴就是浪费。最近开阳才发下去一笔丹药,你若是识相的话,就赶紧交出来,也好少受些皮肉之苦。”他身边的小弟也跟着催促。 “这是在勒索我?”少年轻笑一声,额前散落的碎发半遮掩着他眸中的神情。 “娘了个西皮,死孤奴少搁这给我嬉皮笑脸的,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开阳峰小弟觉得收到了轻视,恼羞成怒抬手一道软鞭暗光。 少年也没躲,生生受了这一道。唇齿间不由溢出一声闷哼。 “这可是我师兄废了好些力气特质的软骨鞭,再硬的骨头遭了这鞭,都比那晚宴桌上的脆骨还要稀碎。”小弟见眼前少年挨了遭,心头不由浮现出凌虐的快感。 尤其是眼前这人本是比他地位更高的沧海仙尊嫡系弟子。 “更妙的是,这鞭落在身上,造成的暗伤难以探查,只会生疼,就凭你脸上那几个伤,也别想着能让谁能替你做主。就算是闹到了执法堂……我师兄可是峰主的侄子林许。” 为首的那位“峰主侄子”林许听了这话,居高临下地扫了眼前少年一眼,眼中的傲气与轻蔑难以遮掩。 “没爹没娘的死孤奴,还不把你的乾坤袋乖乖奉上?”小弟见了师兄的面色,连忙高声叱咄。 眼前的少年眼尾略略下垂,鸦羽也跟着压下,流曳的眼尾处一道伤,在白得近乎夸张的脸上显得愈发明显。更何况他容颜昳丽至极,哪怕是修士也少有人能及半分颜色,单是一道伤反令得他可怜无辜的紧。 而这只看起来可怜无辜的门派欺凌受害者,却忽而扬起鸦羽,对着眼前人露出张扬的笑。 肆意,狂妄,挑衅。 令得他原先就昳丽的容颜更显秾丽。 被束缚着的双手原先显得他乖巧无助,现在却显得他像是地牢里关押着的凶兽,恶劣不羁。 他箕踞而坐,分明不居高,却有着忽如其来的压迫感,犹如深渊中的凝视。 “就你啊,林许。”少年的目光在为首的开阳峰弟子身上逡巡一圈,好整以暇道,“尖嘴猴腮、五短身材,蹦哒起来还不如峨眉山的猴儿①高,偶尔有几个弟子赏你几个香蕉,还真把自己当美猴王,尾巴尖儿绕树枝能呼啦呼啦绕枝转圈杂耍了咋的?” 皮扒下来来都没人要的垃圾货色。少年眼皮一掀。 好在他崔辰安人好,最擅长给这些垃圾分类,好让它们死得其所。 林许的表情僵在脸上。 刚刚崔辰安忽然变脸时,他只觉得自己心脏被大手一摄,周身攀爬上冷气,压迫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就连令他两股战战的机会也没给,就仿佛这具身体不是他自个儿的。 只是那股压迫忽然就松了。 林许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居然被这样一个死孤奴给唬住了。 再看眼前这死孤奴,正低垂着鸦色睫羽,可不还是那副可怜无依的模样吗?虽然容颜是与先前如出一辙的昳丽,但刚刚那仄人的气势荡然无存。 又回到最开始:恍若一个呜咽小兽在自己给自己舔舐伤口的可怜模样。 自己居然被这么一个玩意儿唬住了。 林许的脸涨得通红,理智瞬间被羞恼和意气吞没,一时间他也没能想到什么自己“废了好大的劲儿做的”劳什子软骨鞭。 分明眼前少年已经低垂着眼眸,林许依旧能够回忆起刚刚少年说起“峨眉山的猴儿”那样嘲弄的神态。 “你!”林许周身的灵气倏地向他席卷而来,修为肉眼可见地攀升,气到肢体都跟着有些颤抖,头脑也跟着发热。 眼见着林许手中提刀刃来,少年愈发低了低眸子,背上脊骨却不曾弯却。若是此时叫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恶霸正在欺凌不屈的少年。 仿佛下一瞬就能听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诸如此类。 而在林许的耳畔,则能清晰地听到少年一声更加诡异的笑。眼前也能很是清晰地看见少年眼尾处的伤口倏地开始淌起血来。 少年袖口外翻来,原先白到有些反光的小臂,也开始毫无征兆地浮现出鞭笞模样的伤口。 斑斑驳驳,纵横交错,新伤与旧伤叠加在一起,配合着他那昳丽的容颜,直让再铁石心肠的人也忍不住心生怜惜。 “多谢。”声音轻飘飘的。 林许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手上蓄好力的灵力已然轰然而出。 而他身边小弟叫嚣的声音尚且未能刹住:“林师兄有峰主庇护,你最好谨记自己不过是个死孤奴!” 崔辰安冷眼看着,毫不在意林许这一击会不会落在他身上,就算实打实糟了这一击也无妨。他天生五感敏锐,自然知道沧海仙尊的气息恰巧在此时降临。 与他算的时辰分毫不差。 秦为霜怎可能冷眼瞧着自己名义上的嫡系弟子遭受开阳峰弟子的门派欺凌。 秦为霜必定会出手护他。 早就算计好的事,结局早已注定,属实没什么意思。 崔辰安收回自己放在林许身上那寥寥无几的注意力,等着秦为霜出手相救。 “轰!”两股灵力对撞的风扬起少年额前的碎发,本来兴致缺缺的崔辰安点漆瞳孔一缩。 一个他从未想到过的身影正毅然决然地挡在他跟前—— 少女瑞鹿单色的襦裙与金线交相辉映,衣袂随风翻飞,怎么看怎么圣洁无瑕。银簪压鸦发,簪尾的白玉流苏轻巧地划过她的耳尖,令得她的耳朵就像是纯白的花骨朵尖尖簇着粉黛。 “小师弟,别怕。”她随光顾盼,罗袖中纤指向崔辰安伸来,皓腕也随着她的动作露出一截来。 纤细,无纤尘。 流曳着的眼尾一睐,眼眸弯起来时依旧是瑞鹿天生的澄澈清明,还带着久居山林中的不谙世事。 犹如一张可以任人肆意涂抹的白纸。 干净得很。 怎么会是……他那个瑞鹿师姐?崔辰安眉上一跳。 池珞出手相救了,这也就意味着,秦为霜不会再出手了。 他的算计落空了。 少年鸦羽一扬,一改先前的了无兴致。 如果他没看错,刚刚眼前这个瑞鹿,随手丢到林许跟前与之对撞的灵力是源自灵力符箓。这个符箓价值昂贵,食邑三百户积年可供。 而池珞却是对自己一掷千金浑然不觉,反而是对着崔辰安稍稍弯下身来。纤指如玉,鸦发衬雪:“疼吗?” 疼吗? 崔辰安鸦羽低垂,压下眸中的讽刺之色,面上流露出的却尽是乖觉。 真是个干干净净的瑞鹿。就和所有高高在上的仙尊一样,从未见识过世间任何肮脏的龃龉,却一厢情愿地认为世上所有人之间都该是和和美美的。 自以为自己的善意都能得到同等爱意的回馈。真是天真善良……且愚蠢。 崔辰安磨了磨自己手上的束缚。 殊不知眼前那天真善良的瑞鹿,眼眸无意识地顺着他敞开着的衣领,停留在他白得近乎不正常的颈间。 池珞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凑前来她才能够清晰地看见,少年郎那漂亮精致的锁骨上确实是恰到好处地有着一点朱砂痣—— 锁骨生红玉,赤蝶落雪间。 锁骨本身就是美人骨,横亘在脖颈下,如雪的白压抑着蓄势待发的美感,而那上头居然这么巧生了一个朱砂痣,嫣红玲珑,点得恰到好处。 大有一副任君采撷的意味。 看得直叫池珞白雪般的纤指指尖一红,唇角差点没能压住上弯的弧度: 【嘶。】 【好涩。】 作者有话说: 峨眉山藏酋猴(学名:Macaca thibetana )是中国猕猴属中最大的一种。体长61-72厘米。 第3章 、山衔好月来(小修) 池珞只觉得自己的唇齿间有些难挨的痒意,好像需要将自己尖锐的虎牙刺破少年锁骨上的那点朱砂痣才能缓解。 崔辰安下意识地动弹了下身体,衣裳的领子彻底将那点红玉隐去。池珞眸色一暗。在她眼中,这痣颇有曲径通幽处的意味…… 她迟早要下口解解馋。 迟早。 “一定很疼吧。”假如她一口咬上去的话,嘻嘻。 而池珞落在其他人眼里,则是颇为怜爱地摩挲着崔辰安眼尾的伤口,澄澈干净的眼眸盛着盈盈的怜悯。 看起来是在同情可怜崔辰安被他人欺负。 细腻的指尖落在伤口的边缘,令得崔辰安身体一僵,鸦羽一扬,抬眼看向池珞来。 原书中曾写, 「少年眼尾是略略下垂的,瞳孔是纯粹的乌黑,眼白也是干净的白。流曳的眼尾后一道伤口,应当是被开阳峰弟子伤及到了。分明是显狼狈之际,却不改他容颜昳丽,漂亮得罕见。 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看,撞进他眼中的人满脑子兴许只剩下了一个词“惊鸿一瞥”。 」 而当池珞真正地面对面撞进崔辰安的眼中,这才真正知道原书没有说谎。 池珞自己就很擅长运用自身容貌的优势造成他人恍神或者是怜惜的效果—— 可是崔辰安的功力显然并不逊色于她。 被那样的一双眼眸专注地盯着,任谁都会溺毙于其中的乖顺中,一时间脑中除了“惊鸿一瞥”全无其他想法。 年少时若是见了崔辰安这张面容,恐怕在今后的日子里很难再被容颜惊艳。 「崔辰安,字衔月。」 古时诗中,常有“山衔月”“云衔月”之类的描述,而其中的“衔”,意为遮掩。 「本是朗朗明月,却遭阴霾遮掩,因而生性残缺。」原书曾有一句是这般描述崔辰安的。 崔辰安侧过脸来,似是不好意思地避开了池珞触碰的手,一双眼眸像是易碎的琉璃:“我没事的,师姐。” 这个在系统面板上危险度满级的攻略对象,此时却像极了一个无辜、乖巧、可怜的漂亮师弟。 池珞清晰的知道,少年小兽般紧绷着的身子全是伪装,在这张小羊羔似的皮囊下全是他难以压制的狼性。 哪怕他确实装得像一只乖乖巧巧的毛茸茸大狗勾,眼尾眼白却是无意识流曳出满身反骨。 池珞指尖一收,从崔辰安的眼尾移开。 崔辰安紧绷的身子一松,看起来像是内敛至极的少年陡然得到了放松……其实本质上不过是崔辰安厌恶他人的触碰罢了。 池珞唇角啜着难以察觉的浅笑,懵懂的眼眸假装识不破崔辰安的演技。 照理说这个时候应该见好就收。 “别乱动。”池珞忽然再次上前,指尖变本加厉地顺着少年的下颚捧起他的脸来,目光转过鼻梁,再落至伤口。 但是她才不。 指尖的触碰传来,崔辰安心下一冷,抬眼就盯着池珞白皙而纤细的脖颈,目光隐晦而阴冷。 池珞却恍然未觉,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他的伤口,眼眸微侧,眸中干干净净,好像是真正为师弟伤口操心的好师姐。 好天真澄澈的模样……真惹人厌恶。崔辰安的眼黑眼白中藏着的,皆是极致的冷。 真是可笑,一个从来没理会过他的师姐,又怎么会忽然对他展露这般的关心? 好感度,负十、负二十、负三十…… 负一百! 警报声滴滴响起。 【宿、宿主!】系统颤抖着声音,听着崔辰安的好感度极速降至冰点,它几乎是染上了哭腔,【攻略崔辰安也不是不行,但是宿主你还是好好攻略吧,他的好感度都、都快要跌停了。】 【嘻嘻。】池珞不改神色。 【宿主你还笑,他要是太讨厌你的话,很可能让下手杀了你的。就算瑞鹿的身份能够护你一时,也护不了你一世啊。】系统语速加快,苦口婆心,【瑞鹿早已经千疮百孔危在旦夕了,神仙来了也难救。再过上没几个月就是瑶池之战,到时候瑞鹿世家覆灭,宿主你便是彻彻底底的孤立无援了啊!】 【那他还会把我关进春深台吗?】池珞可怜兮兮地问着,纯粹的眼眸像是被惊扰的水面,眼尾潋滟上淡淡的红色。 【然后欺负我、凌虐我……】 【然后把我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嘿嘿嘿……】 但是唇角不住地弯起。 系统:【?】 你这个关注点不太对吧宿主! 那个唇角的笑意又是什么鬼! “师姐,我可以自己来的。”崔辰安再次抬手试图挡开池珞的手,声音仓促,还有些可怜兮兮的。 “阿珞,这是怎么一回事?”远处温似旻的声音在同时响起。 温柔如水的声线直接就将崔辰安的声音盖了去。 崔辰安看着池珞的手毫不留情地一收,转身便迎着温似旻去,他只见得到她脑后……那鸦发上的银簪流苏白玉晃得显眼,似乎在彰显着主人的欢欣雀跃。 “师兄!开阳峰的弟子们刚刚在欺负小师弟。开阳峰的师叔前些天才说要整治门派中的欺凌之事,没想到他们竟敢如此猖獗。”池珞鸦羽微微压下,对着温似旻告状道。 “这、分明是崔辰安这竖子算计我们。”反应过来的林许脱口而出,说完便心道要遭。 林许看到了远处来的温似旻。 温似旻身为沧海仙尊座下大弟子、玉衡峰大师兄,身世修为皆是不斐。虽说与林许平辈,但也执有玉衡峰副印,常协助沧海仙尊管辖玉衡。大多人尊称他为“无垢君”。 他的性子称得上是温柔可亲,但这并不意味着林许能够明着欺负他的小师弟。 更何况身旁还有一个珍惜无比的瑞鹿在告状呢!瑞鹿珍贵又脆弱,与瑞鹿相关的事情一向是不会轻拿轻放。 “温师兄,我、我们……”林许试图开口辩解。 那边温似旻手上一挥,玉衡峰的副印印信,就在虚空中拟成,当着开阳峰几个弟子的面呈送至了执法堂。 这下几人彻底慌了。千山缥缈峰执法堂通常不出手,一出手便不会轻拿轻放。他们欺凌他人的事情是板上钉钉的,而门派欺凌的后果便是……逐出千山缥缈峰,永生永世不得招录。 “崔,崔师弟,我们并没有要欺凌您的意图啊!”其中一个弟子大步扑前来,试图去恳求崔辰安。 温似旻处理过很多类似的事务,抬手用屏障将几人一圈,便把人桎梏住了:这些弟子们就只能在阵法里等着执法堂来做判决。 崔辰安倒是最后瞥了林许一眼。 在他人难以看到的角度,低低唇语着什么。唇角勾起嘲弄的弧度,又隐下。 林许怒目圆瞪,抬手对着屏障轰然一击,却是徒劳无功。他狠狠地抬眼剐了崔辰安一眼,而后阴凉恶毒的目光一转,盯住了那道干净纤细的身影。 江畔的垂柳依依,阳春三月还有风筝在上边飘飘悠悠。林许盯着上头的风筝,眼神依旧是淬了毒,他的尾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呸,仗势欺人的狗东西。”青鹤隔着屏障对林许淬了一口。 招元桃倒是饶有兴趣地抬起剑戳了戳屏障。 飞的正好的风筝忽而一头栽下,落在垂柳上。江对面的孩童见风筝落了,兴奋地拍起掌来。 “刚刚阿珞你一路用了加速符箓,身体怕是会承受不住,有没有伤着哪里?”温似旻上下看了看池珞,又道,“你若是受了欺负,千万要与师兄说,莫要怕那些恶人威胁,师兄会替你做主。” “我没有什么事情,小师弟的伤就有些重了。”池珞弯弯眸子,“就是他性子单纯害羞,怯于让我看伤。” 忽而被点到,崔辰安收回流连在温似旻和池珞间的若有所思,下意识扬起一向单纯无辜的笑来。 “小师弟怪可怜可爱的。”池珞忽然这么一句,眼眸里通透得都可以直直看见崔辰安的倒影。 崔辰安一顿。 可怜可爱? 真好笑。 池珞蹲下身来,鸦发顺着她的肩膀温温柔柔地顺下,泛粉的指尖掠过束缚着崔辰安双手的缚灵锁,缚灵锁“咔嗒”一声应声掉落。 “师姐。”少年的声线礼貌却带着不易察觉到的疏离。 池珞突然意起,翘头鞋往前蹭了蹭,离跟前少年的皂靴更近了些许。 “别叫师姐了,多生分。”池珞的心思在嘴边转了半晌,“不如亲昵点,叫我……姐姐?” 要是别人说这话,就像是调戏,可是池珞气质纯粹干净,那双眼眸看上去轻灵轻灵的。不像是在调戏,更像是发自肺腑的。 崔辰安倒是没有避开,他反而身体前倾,乖觉地喊了声:“姐姐。” 少年清朗的尾音像是带着钩子,一下子钓到了池珞心上。扑面而来的似乎也有淡淡的草木清香。 假亲昵也勾人得紧。 草木的清香煞是好闻,而这层清香就像是蜜糖最外层最清甜的糖衣,里面包裹着的不知是怎样的恶意。 “胡不归……胡不归!” 江畔的折柳曲忽而在这时响起,是孩童的声音,清脆诡异,如哭似泣,延时的颤音激得人头皮发麻,灵魂都跟着发毛战栗。 所有人手中的玉牌“嗡”地一声响起。 “是南阳折柳曲的任务,就是这个!”风唳从腰间欻地抽出剑来。 “当心晦雾。”温似旻冷喝一声,一边手上从乾坤袋中取出护体蝉衣往池珞身上一披,“这垂柳不对,许是察觉的到灵力波动。” 宽松的护体蝉衣自上而下落在了池珞身上,鸦发被衣裳盖住了半边,愈发显得她脸不过巴掌大,看起来漂亮脆弱。 拖后腿的。招元桃不由得蹙了蹙眉。 唱曲的妖魔似乎察觉到了这边涌动着的灵力,江畔边的垂柳柳枝疯了一半癫狂起来。 玉衡峰几人拔剑出来御敌,一时间刀光剑影,柳枝影子凌乱不堪。 打斗战乱持续了一会儿,直到青鹤斩断几束柳枝,环顾四周,忽地一声惊醒众人:“鄜鄜,鄜鄜不见了!” “师兄不是刚给她披的蝉衣吗?”招元桃下意识拎剑回眸,横眉道,“应当是被柳枝卷走了。符箓的灵力还是太招摇,蝉衣都护不住她,她就不该用什么加速符箓,让自己身上沾上灵力!” 宋林盛抬手扯了扯招元桃的衣袖。 风唳也回头看了看,愣了一下,再看了一圈:“小师弟也不见了。” 温似旻低下身看了看:“是柳枝,这沾了妖鬼气息的柳枝将他们卷走了。” …… 另一侧。 池珞睁开眼来。 【宿主,这些柳枝充斥着杀意,你这么弱,可别把小命交代在了这里了。】系统碎碎念着,【照理说柳枝不该在这时候攻击修士,恐怕是有谁在背后暗下黑手,才让你被卷走了。】 池珞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踝。在脚踝处,柳枝将嫩白的肌肤勒出了几道斑驳的血痕,她的裙摆也在仓促拖行下沾带上了枯叶。 而现在柳枝忽地松开池珞的脚踝,如蛇行般退去。池珞苍白着脸,侧眸看到了身旁的崔辰安。 他正蜷缩成一团,沉沉昏迷着,面容白玉一般,鸦色的睫毛长而浓密,眼尾的伤痕血迹未干。 系统才不会被他昏迷时看似乖觉的容颜所欺骗。它的直觉告诉它—— 宿主被柳枝卷走定然与崔辰安脱不了干系。 【崔辰安!鄜鄜你被柳枝卷走,定然是崔辰安算计的!】 系统看向池珞,却见她丝毫没有惊诧和恐惧,反而唇角上扬起了羞涩的笑容: 【嘻嘻,与小师弟独处…独处。】 作者有话说: 系统:滚你个恋爱脑! 第4章 、娇弱又无助(小修) 池珞下意识抬起手来,未曾触碰到崔辰安的眼尾,就被凭空中的屏障挡了回去——原是她与崔辰安两人身周都有着泛着绿光的屏障,像蜘蛛捕食的蛛网一样,将两人裹挟在其中。 啧,还不让碰了。 池珞遗憾地收回手,环顾四周。 只见两人正处于一处幽暗的洞穴之中,而诡异的是,洞穴内干燥温暖,洞穴外则是充斥着江水,似乎是地处南阳江底。 池珞纤指触碰着屏障,偏头听着外边的江流涌动的声响。 洞穴的更深处,忽而传来“嘶嘶”的声响,竟像是有什么野兽蛰伏其中。而这声音由远及近,犹如魔音贯耳,折腾得头仿佛要炸裂一般。 【嘶。】池珞倒吸一口凉气,抬手护住了脑袋。 池珞本体是瑞鹿,对这些凶兽的恶意最为敏感。她不由得身体细微颤抖,鸦发上的白玉流苏随之叮叮当当,就连原先好好藏起来的鹿角也显露了出来。 交错着的鹿角犹如墙角的梅花树枝,凌寒开着,却到底是花枝,即将就要无法承受暴风雪的摧残。 浓郁的杀意也自洞内朝外,撕扯着娇弱的瑞鹿。难以抑制的惧意顺着脊柱蔓延而上,池珞小巧的耳朵在乌发中只露出一个耳尖,像是风中飘零的小白花,呜咽哭诉。 好难受。 要赶紧逃! 不然会死的! 这些本能的念头是如此清晰。 瑞鹿池珞干净的眼眸浮上水光,泪蓄在眼中摇摇欲坠。当真像一朵迎风无助的小白梅花。 【宿主,别怕别怕。】本来还在气头上的系统看得心一软,【统在你身边呢,我们得赶紧逃出这个鬼地方。】 “不行。”池珞身体一顿,回眸顾盼向崔辰安,“小师弟单独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啊……” 带着哭腔的颤音是如此地拨人心弦。 少女瑞鹿克制着自己本能的惧意,挣扎着回眸,分明是那样的害怕,眼眸中的泪水却没有滴落。 回眸的时候,眼中是那样的澄澈漂亮,里面像是盛着上好的、剔透的佳酿清酒—— 干净得直击人心。 系统看得失神。 它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宿主居然是这样的善良。她选择崔辰安,就是想亲手拉他出泥潭吧…… 【崔辰安根本不值得救!】系统意识清明,【宿主你是哪里转世的圣母玛利亚恋爱脑!】 但是,来不及了。 魔音入耳后,池珞眼前的场景也千变万化,看起来居然是跌入了荠子空间里。 池珞尝试着睁大眼,眼前却是无尽的黑暗,身旁的崔辰安也不见踪影。 黑暗持续了一段时日,才传来铿锵的刀刃相接声。 “咳。”池珞稍稍舒缓了胸膛中不顺的气息,而身周的柳枝并不放过她,反而鞭笞忽而如潮水般袭来。 她的意识一凛,立即从乾坤袋中抽出自己的佩剑,迅速反手斩断身旁试图接近自己的柳枝。 系统的心高高提起。它能看到宿主躲得很是勉强。即使先前池珞已经有好好融会贯通了千山缥缈峰剑法十四式,但是这些柳枝太多了,并且就像疯魔了一般。池珞躲得险之又险,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刃之上。 池珞的双手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白皙细嫩的指腹开始被磨损出了伤痕,白玉流苏也在跟着在极限游走的身子颤动。 系统太知道了,就凭瑞鹿这脆皮的体质,但凡被那些疯魔掉的柳枝抽上一次,皮都估计要被扒下来一层。 “如此漂亮、干净的皮囊,真是太可惜了。”意想不到的声音忽而传来,他的笑声带着毒蛇缓缓上攀的恶毒,“没有想到我的本体居然能够从温似旻的屏障中脱离出来吧?” “你就是刚刚欺负小师弟的那个林许?”池珞反手斩断一束柳枝,仓促地避开背后试图偷袭的垂柳,“为何算计我?” “谁叫你是崔辰安的师姐,并且还要多管他的闲事。真当我林许没有靠山的吗?”林许阴冷道,“倒是我小瞧了崔辰安,不过你们还不是落在了我手里?惹了我林许,我定然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待会我就宰了你,割了你的鹿角,给你的好师弟好好看看。” “小师弟呢?你把小师弟怎么了?” “自然是被抓到了我的另一个荠子空间里,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等你死后就会轮到你可爱的小师弟。”林许得意洋洋地笑道,“崔辰安一个孤奴,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你嘛,到底算是一个有点用的瑞鹿,如果你肯跪下来求我,指不定我还会留你个全尸好入药。在我的这个荠子空间里,你就算是死了,千山缥缈峰也只会当你死在了折柳手里。” 听了林许的话,系统气急: 【我就说这崔辰安哪里是这么好攻略的,他身边都招了个什么妖魔鬼怪,一不小心小命都要连带得玩完了。】 见池珞没吱声,林许只当是她要留着力气对付柳枝。他草草扫了柳枝一眼,不由得一顿,皱着眉头随口嘟囔了句:“这柳枝怎么瞧着不太对。” “真笨。”突兀的声音响起,竟是那可怜又无助的池珞开口。 她皓腕转动着,斩断了身周的柳枝,漫不经心道:“才看出来呀?” 林许错愕地看过去。 眼前的瑞鹿依旧是那样的干净脆弱,盈盈的眼眸漂亮美好,扁舟一般承载着无边的善意,乌发雪肤,黑白极致分明之下好看纯净的不似真人。 “这柳枝一直在受到寻音草的蛊惑,所以才会如此疯狂。而我身上,就有寻音草的香气。”池珞声音轻快地叙述着,哪里还有刚刚脆弱不堪的模样。 系统听完却愣了:【寻音香?你怎么会沾上这东西,不对,你根本没有什么寻音香,是刚刚崔辰安接近你的时候,悄悄给你沾上的吧?】 【对呀,是他做的,就在刚刚喊我“姐姐”的时候。】池珞承认得干脆,一边挥剑斩折柳,【不过那江畔边的折柳应当确实是被眼前这林许故意惊醒的……小师弟做事就是妥帖,早便找好了害死我后的背锅之人。】 【什么妥帖?】系统顿了顿,苦口婆心道,【他这是在坑害你。宿主既然都知道了缘由,为何不赶紧想法子祛除掉寻音草的香气?这么多柳枝追着你砍,这也太危险了。】 【统儿,你不懂。你不懂这种恐惧如影随形的……快乐。】她额前的碎发被折柳席卷而来的狂风掀起,明明该是乖顺的眼眸弯起惬意慵懒的弧度,柳枝疯魔般开始缠绕上她的身体。 池珞顶着一张乖纯乖纯的脸,却亳不在意身周遍布着的危险,反而是弯起眸子,牵连着腰也跟着稍弯。 她反手斩断缠绕在她身上的柳枝,鸦羽扬起时的眼眸,比反派还要反派,几乎是笑得系统头皮发麻: 【瞧瞧,这心惊胆战的感觉,嘻嘻,多快活啊~】 林许也被池珞这样的神情吓了一跳。这样熟悉的变态笑容,居然是让他想到了刚刚的崔辰安—— 如出一辙的有病。 不,不可能。玉衡峰有崔辰安一个心机弟子就已经是很意外了,怎么可能会有第二个有病的戏精呢? 林许摇摇头。 不过是一个天生体弱的瑞鹿。 对,就是脆弱的瑞鹿。 护体蝉衣还披在她的身上,勾勒出池珞白皙纤细的天鹅颈,高傲洁白却脆弱。 这让林许想到了刚刚的崔辰安,刚刚被崔辰安算计的怒气席卷上他的心头。 “臭女表子,你以为你能吓唬到我吗?” “修真界用武力说话,看老子不给你点颜色瞧瞧,让你见识下老子的厉害……” 不堪入耳的脏话倾泻而出。 “反弹。”池珞恍若未闻,笑盈盈的纤指一弹。 林许一噎,瞬间脸涨成猪肝色。忽然觉得刚刚在怒斥着的他就像是一个出演独角戏的小丑。 他恼怒地抬手,试图去折断这瑞鹿脑袋上细弱花枝般的鹿角。 就在这时,陡变突生……鹿角在一息之间迅速发展成枝繁叶茂、盘根错节的参天大树,粗壮厚实得吓人。 恍惚间林许仿佛听见了瑞鹿的狞笑,然后眼前这个鹿角庞然大物就“咻”地一声由小及大,直接就将他拍飞了出去。 “啪叽”一声,林许被拍平在了空间边缘的屏障上,平的很舒展,很展开。 然后蓦地腾升为血雾。 再腾为血雾的前一刻,被拍在屏障上的林许尚且还是瞪大着眼睛。 少女瑞鹿晃了晃脑袋上凶残粗壮的鹿角,顶着一张脆弱的小脸,眉眼弯弯道: “看我不创死你。” 【嘎?】系统吓懵了,哆哆嗦嗦地对着池珞清丽脱俗、纯粹干净的小脸看了又看,酝酿了一下说辞,【宿、宿主?】 柳枝也被吓在了原地,有灵性一般瑟瑟发抖。 却见刚刚还怒杀一渣滓的池珞对着地面施展了一个清洁术,然后便软软地趴了上去。 系统:【?】 【小可怜瑞鹿哪里打得过可怕的坏人,啊,受惊过度的她软软地瘫在了地上,可怜、娇弱又无助。】 系统:【??】 池珞好像就打算这么伏着了。她乖顺地把脑袋枕在胳膊上,闭上眼睛,还不忘把自己硕大吓人的鹿角收了回去。 鸦羽在她白净的小脸上落下了阴影,没一会儿就响起了平稳的呼吸声。 像童话中的睡美人沉睡在荆棘缠绕的古堡中。沉寂,宁静,美好。 “撕拉。”就在这时,一片沉黑的芥子空间被撕开一个大口,亮光也透了进来,惊得柳枝抽身退去。 随之而来的,还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系统怔怔地看过去。 “踢踏”“踢踏”,缓缓的,在一片寂静中,来者越来越接近池珞,脚步声也逐渐清晰。 少年的皂靴停在池珞跟前,眼眸沉黑,目光冰冷。倘若叫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他在查验死尸。 池珞安静地伏着,这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心跳,以及来者的呼吸声。 来者在她跟前站了良久,终于是开了口:“姐姐,你怎么样了?” 少年音开口时一如既往的亲昵,词尾却捎带着漫不经心的意思。 是崔辰安。 但又不是乖乖巧巧的崔辰安。 换言之,他似乎并不想遮掩自己的本性,反而是敷衍地关心着自己亲爱的师姐。 眼前的瑞鹿是那样的干净,她的鸦羽在眼下压下一片阴影,显得恬静美好:这让崔辰安想到了夜幕下蒙了层薄雾的清风朗月。 崔辰安又想到了刚刚池珞的那个回眸。想到了她忍着难受的本能,也要试图去“救小师弟”的坚定。 一个被坑害的瑞鹿,居然把坑害她的真正的凶手当成是小可怜。 瑞鹿师姐的这颗心……当真是高贵,澄澈。 这令得崔辰安压抑不住地生出恶劣的心思:假如,让这个心思干净的师姐知道他的真面目,当会是多么有趣? 倘若这个瑞鹿师姐知道刚刚是他下手坑害她,坑害完后还要以救命恩人的姿态出现在她跟前……她会不会害怕到颤抖呢? 崔辰安唇角勾起笑,抬手拨开池珞额边的碎发:“多亏我在这里,才救了姐姐你呢。” 他这么突兀地出现在这里,恶意昭然若揭。少年的指尖冰凉,无意中蹭到池珞鬓边,掠起阵阵令人灵魂发颤的寒凉。 明晃晃的恶意,或者说这应该是威胁。他相信池珞很快就会意识到不对,意识到自己是被他坑害的。 但是,那又怎么样? 就算猜到是他干的,池珞也拿他没办法呀。少年眼尾一挑,眼尾的伤痕张扬着恶劣。 崔辰安开口正欲再说些什么,忽然间什么东西扑向他,冲击力令得他本能地伸手去扶。 稳住身体后,崔辰安低头看去……一双玉臂环在他的腰上,少女的银簪斜斜入发髻,簪尾的白玉流苏晃晃悠悠地垂下。 池珞搂住了他的腰。 崔辰安张扬着的恶意一停。 第5章 、团结又友爱 池珞搂住了崔辰安。 “姐姐?”崔辰安拉长着词尾,情绪不明。 池珞的眼眸中的水光像是幽幽转醒的茫然,再是遭受过惊吓的颤颤然,而后才缓缓宁静下来。 然后她松开手,从崔辰安腰间抽身来。 崔辰安看过去。 池珞已经恢复成了平日里的模样,乌发雪肤,是圣洁且清冷的瑞鹿。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将乌发拢在而后,露出来的泛红的耳尖泄露了她的窘迫。 “咳。”池珞清了清嗓子,“多亏师弟来的及时,惊走了林许,不然今天我这条命可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她这话说的轻快,一副对崔辰安一点儿怀疑都没有的模样。 崔辰安低垂着鸦羽,一动不动地盯着池珞,看不清神色。 他并没有刻意动作,就这么不说话。身周的气息冷冽阴凉,明显区别于原先假装出的乖顺和亲昵……阴雨天和晴天形成的强烈的割裂感令人毛骨悚然。 系统紧盯着好感度面板,而后目光在崔辰安和好感度面板上来回逡巡,生怕好感度再来一个暴跌。 池珞倒像是一点儿也没感觉到崔辰安的不对劲。她抬手正了正自己歪斜着的银簪,清澈的嗓音和白玉流苏的叮当响一同响起: “小师弟?” “嗯?”崔辰安顾盼过来,弯着眼眸笑得乖顺,“我在呢,姐姐。” 好感度,负一百。 系统悬着的心稍稍一顿。还好,起码是稳住了。 倘若崔辰安愿意,他自然是可以笑成最乖巧的模样,口中也可以说着最亲昵的话语。 哪怕他出现在池珞跟前的时机是那么的巧合以及诡异,哪怕他刚刚根本就没有刻意去掩盖自己本性…… 但这都不影响他现在面容上一副乖孩子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带坑害后同门的心虚。 甚至他还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师姐,看着她乌发后微红的耳尖恢复成正常的玉白。 是装的吗? 他的好师姐。 明明他的演技这么敷衍,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我们得找法子从这里出去。”池珞拎起裙摆,从荠子空间的一片阴暗中跨了出去。 “姐姐需要我帮忙做些什么吗?”崔辰安故意把话说得又轻又柔,脚下只是一大步,却轻易地赶上了池珞。 如影随形,如狼匍匐,幽幽的绿色眼眸在暗中又明又灭。 少年的清朗声音也随着他的一大步,由远及近。 但凡池珞是个正常人,她就会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师弟前脚才肆意坑害完了她,后脚就一副单纯亲昵的模样,究竟会是多么的令人不寒而栗。 倘若面对崔辰安的换作一个正常人,也会在他跟前装作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试图来迷惑他,但是一个正常人终归是无法掩饰自己肢体上天然的抗拒和战栗。 尤其是当恶人忽然亲昵。 系统对池珞的五感通感一致,当即就很人性化地打了个寒战。 池珞也打了个寒战——不过是羞的。 只见她藏在袖中的伶仃腕儿一颤,绣着金边的白色袖口稍稍滑落,白净的腕骨上敏感地泛起一层漂亮的粉意。 池珞背对着崔辰安,崔辰安只得看见她乌发上晃得令人有些发恼的白玉流苏,看得见她雪白的耳尖,看得见她周身的气质纯净得令常人心生惭愧。 系统却看得见她在疯狂压下自己上弯着的唇角,听得见她发自内心的喟叹:【刚刚那小腰……嘻嘻嘶哈,搂起来真爽呀。】 系统:【?】 欲言又止.jpg 【扣什么问号呢,没看到人家正羞涩着的嘛。】池珞那一双清澈到几乎可以照见别人心灵的眼眸一扬,【小师弟这样,我怪不好意思的。】 【你没感觉到崔身上的恶意与威胁之意吗?】系统组织了下语言,【反应到生理上,应该是说头皮发麻。】 【头皮发麻?】池珞感受了一下自己身后少年的存在,双手指尖拢了拢,欢快道,【身体确实有点麻麻酥酥的呢!】 系统一卡机。它看了又看池珞身后的崔辰安,看见他身上那显而易见的黑气几乎要凝成实质,乖觉的面容底下看起来笑里藏刀。 系统犹豫了下,抱住自己炸毛道:【鄜鄜你个恋爱脑,我可是正经统!】 …… 池珞和崔辰安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之前困住他们的那个洞中。只是这一回,那些疯魔的柳枝都撤退了个干干净净。 池珞遗憾地猜测,也许是寻音香本身就是易挥发的东西,估摸着现在应该已经挥发的差不多了,那些柳枝便也不再缠着她了。 此刻洞中安安静静,依旧是温暖干燥,但是没有出去的路;洞口的江水看起来潮湿汹涌,但是看起来还是有条出路的。 柳枝是通过江畔边的垂柳根茎将他们抓过来的,而现在柳枝全不见了,让柳枝送他们原路返回也是不可能了。 更雪上加霜的是,崔辰安的通讯水镜在路中弄丢了,而池珞的水镜也在刚刚的打斗过程中磕坏了。 “小师弟,你会水吗?”池珞抬手触碰了一下洞口的江水。 她刚刚探了探,这里的江水与别的地方的没有过大的区别,只是其中混杂着显而易见的妖鬼气。 是妖却死,怨气集成,即为妖鬼。 “会的。”崔辰安抿了抿唇,一双眼尾下垂的眼眸漂亮乖巧得令人心碎。 他演起乖的时候,当真是叫谁看了都忍不住心软,恨不得给他温暖,让他全全依赖在自己身上。 “那太好了,我想到救我们出去的方法了。”池珞的嗓音清冷轻灵,很是认真地抬起眼眸往江水外眺望。 “我都听姐姐的。”崔辰安缓缓念着,手中倒是百无聊赖地拨弄了一下自己袖中的通讯水镜,“可惜我把水镜弄丢了,不然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他抬眸笑着。 他冷眼看着。 “我们瑞鹿对一草一木的感知都很是灵敏,根据刚刚我探查到的情况,从这里游出去是可行的,只是从江底到江面的距离到底还是太远了,中间又有致人窒息的妖鬼气息,按照一人的耐受度,是无法独自上浮至江面的……我们也没有携带避水珠。” 池珞浅浅叹了一口气,把袖中的避水珠再往里揽了揽。 “千山缥缈峰的基础课程之中有一门是‘江流涌动’,专门学来控水的,你应当有印象。” 只见池珞的羊脂玉般的手在江底点了点,江水之中便显而易见地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而这个漩涡中间是中空的,其中还涌动着洞穴里涌进的残存灵气。 “所以只要有一个人留在这里,用‘江流涌动’给另一个人开道,就能够协助对方顺利游走约莫一半的距离。至于另一半,我这里还有一张加速符箓……单单送一个人上去足够了。”池珞顿了顿,从怀中拿出一张加速符箓,“等到上去的人通知到温师兄,救出江底的另一人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一人留下,协助另一人上岸求助。 这听起来真是一个考验人品的方案。要是把这个方案故事改编改编,说不定还能被写进什么寓言小故事里。至于小故事要讲述什么道理,那得看故事的结局。 究竟是上到江岸上的人去通知了温似旻,玉衡峰几人一起救了江底的人,皆大欢喜?还是上到江岸的人瞒下来了一切,让另一人永沉江底? 崔辰安饶有兴趣。 他的指尖摩挲着自己袖中的水镜,忽而开了口询问:“那谁先上去呢?” 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他毫不怀疑面前的瑞鹿师姐会对他好说歹说,用各种天花乱坠的理由,独独让他留下。 这个时候并不需要委屈他的好师姐在他眼前伪装了,毕竟能逃出江底的只有一人。 而他崔辰安……是个恶人,是个坑害师姐至此的恶人。 崔辰安故意开口,恶劣地试图刺激恐吓:“不如让我先……”上去吧。 只是他话还未尽,那边白玉流苏同时叮当一响,一双圣洁无瑕的眼眸直直地看向他,干干净净: “小师弟,我送你先上去。” 第6章 、鄜鄜的嘉奖 纤细白净的手将加速符箓塞在崔辰安手中,乌发雪肤的少女认真起来的时候,垂眸犹如袅袅的垂花。 好似明月映雪。 崔辰安指尖攥着那张符箓,直教他感觉有股恶气梗在心中不上不下。 干净明媚的东西,总让他察觉到自己的不堪与丑恶几乎无所遁形。 他的指尖翻动着符箓,压下心中的心思。 崔辰安倏地弯唇笑起来,好看得似阳春若白雪:“还是我留下来吧,我相信姐姐会找到温师兄,带我回去的。” 乖巧的小师弟眼中的黑白分明得紧,被那样的眼神看着,就仿佛被一只乖巧的地厌①盯着,是全身心的依赖和相信。 这会让人生出一种错觉:就算就这么将他抛下,他也会乖乖守在这里,信任着你不会将他抛下。哪怕你真的没来,那也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耽搁了,不会是你的错。 所以,抛下我吧。 崔辰安弯起眼眸,眼尾流曳着少年特有的明媚,他试图将加速符箓递回给池珞。 “别闹。”池珞看着崔辰安的眼神倒真的像是师姐看师弟,“听我的,我是师姐。按照千山缥缈峰宗门门规,守护比我年纪小的师弟师妹们,自然是我的职责。” 她的声音清冷了起来,没有先前那样平易近人,大有一种瑞鹿世家祭祀时的肃静之感。 崔辰安翻动着符箓的指尖一顿,扬起鸦羽来,却直直地将这事应下:“好,等我上去了,我一定会带人来再救姐姐的。” 他刻意拉长了词尾,词尾的音调缠缠绵绵,分明少年音色清澈澄净,却陡然生出一种狼在耳畔低声谰语的诡异感。 他一直在刻意强调“一个人带另一个人”回去,就好似在说“此地无银三百两”。 崔辰安在暗示池珞:若是单让他上去了,他绝对不会回头,好让池珞困死在江底,无人知晓。 而池珞对弦外之音恍若未觉,只当是崔辰安同意了。她一心一意地念着仙法口诀,居然是已经直接开始预备施展“江流涌动”了。 崔辰安目不转睛地盯着池珞,额前的碎发半遮掩住他的神色。他的指尖触碰着袖中的水镜。 真打算自我奉献,送他上去? 崔辰安的心口翻腾着吐不出的浊气。 装,接着装。 眼见着“江流涌动”将成,江底的江流翻腾不定。崔辰安微微动了动唇,像是想开口。 一声清亮的鹤声啼鸣穿透江底而来,打断了崔辰安的念头。破开南阳江江面而来的除了这声啼鸣,还有玉衡峰的一行人。 温似旻的剑尖收回,剑刃带起的风浪却还未收,直直在江底开出一条宽阔的大路。宋林盛和招元桃也提剑驱除周遭的妖鬼气。 为首的那只鹤上下扑棱着翅膀,嘎嘎出声:“我们终于找到你俩啦!” 听声音,这鹤原是青鹤化的形。她一过来就环绕着池珞绕了两三圈,然后满意地点头道:“还好,鄜鄜没有掉胳膊掉腿什么的,全乎的很。” 池珞收回手中的仙术,捂嘴轻笑一声,带起来的白玉流苏叮当都扰动着周遭气息欢快了起来。 “小师弟没受伤吧?”风唳也问着崔辰安。 一时间玉衡峰几人一片其乐融融。 唯有崔辰安的指尖从水镜中抽离开,他的眼眸盯着池珞,看着她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温似旻跟前。 银簪簪尾的白玉流苏,折射的光晃眼得很:“温师兄。” 现在他那瑞鹿师姐的靠山师兄来了,她应该也不用在他眼前虚以委蛇了吧? 崔辰安鸦羽一扬。 他看到池珞侧着身子,看向他。一双眼眸依旧是那样的清澈。 崔辰安正等着。等着池珞这双眼眸浮上泪光,等着池珞指尖倏地指向他,等着池珞用清晰的字句控诉他的嫌疑。 “小师弟他……”清脆的声音仿佛在他耳边蒙了一层雾,将玉衡峰几人和他泾渭分明地隔阂开来。 看吧,不装了吧?崔辰安一掀眼皮。 接下来的流程他很是熟悉。池珞会忍不住向温师兄告状诉苦,诉说他崔辰安坑害同门师姐的嫌疑。而他崔辰安会装成最乖最可怜的小师弟,用他惯用的方式模样博取局外人的同情。 让师姐说的一切都无人相信。 “小师弟他救了我。”池珞的目光落在崔辰安的眼尾,沁凉又温柔。 崔辰安盯着池珞,唇角刻意弯起笑。 怎么,难道是不敢当面说?还是在担心自己怀疑他崔辰安坑害同门的证据不足? “崔辰安。”池珞忽而转身向他走来,在他身前站定,而后仰头看着他。 乌墨色的长发顺着肩而下,衬得她一张小脸清丽皎洁。她那双眼眸终于落在了崔辰安的唇角,像是察觉到了眼前小师弟身上的割裂感。 崔辰安的眼白极白,眼中的乌墨色也沉黑得显著鲜明。 他藏起来眼中的戏谑之意,很有耐心地等待着池珞下一步的动作。 她想要做什么呢?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池珞那双眼眸中像是溶着晚间的月色。 崔辰安垂下鸦羽。这是想和他谈判?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不想听池珞自以为是的猜测。 “我察觉到你的意思了。”池珞继续道。 是要和他谈判利害关系了吗?崔辰安忽而就失了兴致。 总之无论如何,无论池珞拿出什么理由,都别想威胁束缚住他。 却见池珞在此时忽然抬手,踮起脚来,指尖在崔辰安的眉心间专注地落下什么。 崔辰安下意识抬手去碰,刚好就听见池珞轻灵轻快的声音: “喏,你想要的小红花,奖励给你啦。” 只见一朵简笔画小红花花贴纸,被端端正正地贴在少年眉心。 少年那张白净的脸眉眼间神色霎时一顿,仓促地躲开池珞的指尖,眼尾泛起淡淡的梅花薄红。 “我就猜到小师弟想要小红花,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思都写在脸上呢。” 池珞收回手,转头和玉衡峰几人说着,白玉流苏的银簪和鸦发相得益彰。 崔辰安一怔,指尖还停留在自己眉心那朵小红花花间。 那朵小红花红得纯粹,直让崔辰安感觉自己指尖被灼了一下,指腹似乎还残留着烫。 啧。 崔辰安指尖蓦地收回进掌心,将小红花花一同卷进了自己的袖里。 谁是什么小孩子。 …… “……刚刚发生的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池珞隐去林许的存在,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概推到了折柳身上,“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柳枝要把我和小师弟卷到这里。” 反正林许是自己从温似旻的屏障里逃出去的,也早已死了个干净,千山缥缈峰再怎么查也查不出什么个所以然来。 金蝉脱壳符箓可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约莫是林许的靠山用来给他保命的东西,只是这东西反倒成了他的催命符。 “先不说这个了,折柳曲的任务,我和小师弟还没有一个大概了解。”池珞说到了正题。 见池珞望向自己,温似旻从乾坤袋中拿出了南阳折柳曲的任务卷宗。他的手指掠过卷宗,卷宗上的字迹便浮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向我千山缥缈峰传递到的求助信,是以着南阳的凡间帝王李荀嗣的名义呈递。” “南阳江畔早在去岁便有折柳曲时不时响起,恐是在那时便有妖鬼作祟。只是这事真正爆发出来,是在今年春初,凡间帝王李荀嗣下南阳游湖的时候。” “凡间帝王李荀嗣的游船巡至南阳江时,忽而风起,江畔边垂柳癫狂飞舞,折柳曲也随之作响,竟是硬生生地打断了游船上伶人们的丝竹管弦之声。” “而待得一曲折柳曲终了,李荀嗣便一睡不醒。与他一同昏迷过去的,还有着他的宠姬渠铃。” “帝王昏迷不醒滋关重大,若是消息传了出去,恐怕会是扰乱民心,出于这种顾虑,皇家宗族李氏几人便联合了朝中几位心腹重臣,压下了帝王宠姬始终未醒的消息,对外只说帝王犯了风寒,宠姬渠铃立侍左右……只是这事难以久瞒,故而李荀嗣的亲信重臣借由他的名义找上了我们。” 千山缥缈峰等修真宗门寻常并不会插手凡间事务,只是这南阳折柳曲一事乃为妖鬼作祟,是为千山缥缈峰职责所在。 听完温似旻讲述完,招元桃在一旁补充道:“先前我们在南阳民间一带探查了一番。在民间的认知里,李荀嗣乃是□□任性的暴君,渠铃则是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宠姬,身世未明。” “这事倘若传到民间,恐怕是要猜测:南阳江畔有一个柳树成精的妖怪,看不惯暴君妖妃,故而替天行道。”风唳调侃着。 “既然是妖鬼惹的事,我们便有着协助南阳将此事摆平的责任。”宋林盛说着,“只是我们曾去看过李荀嗣和渠铃的情况,可以说,我们暂时没有找到让两人清醒的办法。” “现在南阳的隐患是李荀嗣始终不曾醒来。”青鹤突发奇想,“那我们便找人假扮李荀嗣和渠铃就是了。作乱的妖鬼既然是对着这两人来的,必然会时不时地过来打探两人的情况。要是让妖鬼听到二人苏醒的消息,恐怕会以为是我们千山缥缈峰想到了让两人苏醒的法子。” “引蛇出洞?”风唳问。 “对,没错!”青鹤举起手来,开开心心地和风唳双手击掌。 讲完了南阳折柳曲现在大概的任务进度,玉衡峰几人便热热闹闹地聊了起来。 温似旻此时忽而起身,走到了池珞跟前,俯下身来和她说:“阿珞,我有话要同你说。可曾介意借一步说话?” 池珞抬起头,一双眼眸清冷漂亮。她抬手借着温似旻剑鞘,借力起身,白玉流苏轻轻摇晃,后又稳住:“好。” 崔辰安抬起头,额前的碎发将眼眸中的光剪成了细碎的黯淡的星辰,他的注意力随着白玉流苏而去…… “嘘!”青鹤忽地一声打断了崔辰安的目光。 青鹤露出一个“你懂得”的笑容,然后看着温似旻和池珞背影笑得高深莫测:“怎么样怎么样,师兄和师妹的组合,很般配吧?” “嗯?”崔辰安一怔,而后唇角霎时弯起笑,略略下敛的眼尾流曳着说不清的神色,“嗯。” 作者有话说: ①狗狗 第7章 、白月光宠姬 池珞抬起鸦羽,悄悄打量着身旁的温似旻。 温似旻身上总是有着令人很安心的香气,他抬眸向她看来,耐心地询问道:“阿珞,你怎么忽然决定要来接任务了?可曾是在千山缥缈峰受欺负了?” 池珞摇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继续说什么,就看见眼前的温似旻眉心一皱,严肃道:“不要害怕遭受报复,若是受欺负了一定要同师兄说。” 温师兄的神色是那样的认真,而池珞偏了偏头,鬼使神差地问道:“那师兄能够护住我一辈子吗?” 这话问得温似旻神色一怔,而后反应过来道:“自然是能的。沧海仙尊是阿珞的师尊,我是阿珞的师兄。倘若阿珞受到欺负,我们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呢?莫非阿珞是担心我们不够厉害?” 温似旻轻笑一声,想抬手摸摸池珞的脑袋,又忽而意识到池珞现在的年岁,又放下。 “那我和师尊可得好好修炼,省的阿珞没有安全感。”他难得的有了几分促狭。 “我也可以好好修炼。”池珞抬手支着下巴,纤指落在脸上,一张小脸玉白玉白的。 “瑞鹿擅治愈,我相信阿珞可以的。” 原先温似旻便是出于担忧才单独叫走了池珞来询问。现在知道池珞师妹没有受到什么他不知道的欺负,温似旻便把一颗心落回了胸膛。 看到池珞和温似旻两人并肩站立,系统又开始忍不住出声冒泡找存在感了:【怎么样,宿主和温师兄聊的不错吧?】 【不错,相亲相爱果然是千山缥缈峰玉衡峰拥有的美好品德。】 系统一噎,它怎么感觉宿主在敷衍它:【难道宿主你和温师兄说话心情不好吗?】 【哪有,可好了。】池珞弯起眼眸。 此时的池珞和温似旻已经回到了和玉衡峰几人一起的地方。 系统只看见宿主池珞那双圣洁无瑕的眼眸似有若无地掠过崔辰安,唇角压下来想要上弯的意思。 而看那崔辰安,他面上是一如既往的乖觉模样,一张原先就漂亮得要命的脸蛋再配上他那天然无辜的表情,简直就是勾人怜惜的绝杀。 好一个干净乖巧的小师弟。 “小师弟。”一回来,池珞便抬起指尖对着崔辰安脑后指了指,“你的束发乱了。” 只见他脑后的束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崩乱了,虚虚地断成了两截。 他抬起鸦羽,看了看池珞,又偏眸看了看她身后温似旻。 “不过我这里刚好有条全新的束发带。”池珞声音清凌凌的,她从自己的乾坤袋里翻出了一条崭新的束发发带。 墨色的发带边缘绣着金线,和池珞袖口的金线相映得当。 “谢谢姐姐。”崔辰安接过发带,弯起眼眸来,少年白皙的肤色像是阳光映着雪。 当真是师姐师弟相亲相爱一家亲。 听说别的峰总有勾心斗角、同门相欺的事情。到底还是他们玉衡峰好,师妹阿珞心地善良、关爱师弟,小师弟辰安也对师姐温柔体贴。 温似旻看着两人,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 玉衡峰几人这时也商量得差不多了,众人抬头看向温似旻。 招元桃这时开口说道:“温师兄,我们讨论好了,不如从我们几人中挑出两个人来扮演李荀嗣和渠铃?” “这两人显然是折柳曲任务中的关键人物,而且在未来有很大的可能遭受妖鬼侵害,所以我认为,李荀嗣和渠铃由我们修士扮演比凡人扮演来的好。” 温似旻沉吟了半晌,颔首道:“可行。” 得了大师兄的首肯,自然就可以开始实施计划了。 “那么,该谁来扮演这个李姓君王和他的宠姬渠铃呢?”青鹤开口说着,“在先前打探到的消息里,李荀嗣是个暴君性子,行事肆意。而渠铃是一个标准的宠姬,性子娇纵任性,只是李也愿意由着她,传言她是李荀嗣幼时的白月光。” 白月光啊。 玉衡峰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池珞身上。 见大家看过来,池珞愣了一下,回了眼神回去。而这样的反应落在众人眼中,就像是林间的一只瑞鹿忽而受到惊吓,故而侧眸顾盼过去。 她的眼神干干净净,鸦羽浓密,眼眸中像是有着一汪泉水映月。 要是真的在林间,那她就是林间照下来的一道月光……很难有修士有她那样纯净的气质。 “渠铃!”青鹤看到池珞就像是看到了香饽饽,由衷地两眼放光。 话音落下,玉衡峰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然后对着池珞齐刷刷地点着头。 “那就由我来顶替渠铃吧。”池珞顿了顿,而后颔首。 “那谁来顶替李荀嗣?”宋林盛问。 “温师兄吧!”青鹤这话说的有些急促,像是生怕接下来有谁会说话打断了她想说的。 给鄜鄜和温师兄创造共处时间是她青鹤义不容辞的责任! 意识到自己抢话有点快了,青鹤精神一凛,张口想要再说些什么东西找补。 “师姐是瑞鹿,天生是需要我们保护的。温师兄刚好武力值强大,和师姐在一起刚好可以保护好师姐的安全。” 崔辰安支着下巴,下颌骨的线条明显,竟是直接把青鹤想说的话说了出去。 青鹤一愣,等反应过来后下意识点点头:“嗯,说得对。” “对吗,姐姐?”崔辰安转眸向池珞看去。 鸦羽浓密上弯,在他的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池珞看到崔辰安那张白净的脸上带着少年特有的笑,眼眸中像是映着清雪。 在旁人眼中的崔辰安,就是随口对池珞问了一句话的乖乖师弟。 而池珞看到了他眼尾的那道伤痕,在他眼眸一弯一睐中看出来了几分戏谑。但是一眨眼又像是只是一时错眼。 “对。”池珞很干脆地应了声。 而后颇有兴致地感觉着少年周围的气压低了几分。 池珞可不会这么自信地认为崔辰安情绪的转变是因为对她有什么男女心思。 让她猜猜。小师弟大概是觉得她池珞为他崔辰安做的一切圣母行为,都是为了温似旻。 他不过是觉得自己的算计受到了轻视,他的恶意打在了棉花上。 【一个骄傲的幕后凶手,策划了不少精妙绝伦案件,却没有人来欣赏他的作品。】池珞在后半句忍不住轻笑。 系统看了看鄜鄜那张干净无瑕的脸,再看了看崔辰安那张无辜可怜的脸,不由得拿出自己的《系统心理健康手册》。 敲,它一定要去系统论坛求助:宿主和宿主攻略对象好像都是变态怎么办! “那就由我来顶替李荀嗣。”温似旻应承下来,继续道,“元桃师妹剑气锋利,可以作为我千山缥缈峰明面上派来援助南阳的领头弟子。林盛师弟照例辅助元桃。” “我扮演成宠姬渠铃身旁的女侍卫,我要和鄜鄜一起!”青鹤举起手来,下了决心要照顾瑞鹿,“风唳素来速度疾迅,很适合两边跑着帮忙。” 风唳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那我藏在暗处,要是两边发生什么意外,我就去救场。” 几人的去向都安排好了,众人的目光转向崔辰安。 池珞便顺势问道:“那小师弟呢?” 崔辰安抬眼孺慕地看向池珞,笑起来的时候,双眼皮的褶子开扇般漂亮。 从池珞的那个视角来看,崔辰安显得格外乖巧:“姐姐想让我去哪里?” 少年的嗓音清澈悦耳。 池珞正站在台阶上,处于较高的位置。 她低了低头,后颈的线条修长,像是水墨画中寥寥一笔勾勒,却勾勒出了圣洁无瑕的神韵。 她好像总是这样干净。 “那不如跟着我吧。”池珞低垂下鸦羽,一双剔透的眼眸注视着面前乖巧的小师弟,“可以在南阳的宫中以暗卫的身份。” 崔辰安也抬眸仔细端视着眼前纯澈的瑞鹿师姐,唇角的笑颜倏地绽开:“都听姐姐的。” 两人对视一笑,画面阳光灿烂。 只是系统清晰地听到池珞的明显遗憾的心声:【唉,可惜碍于人设,没法让辰安小师弟做侍奉我的宦官。】 【宠姬的帐内小宦官,嘻嘻。】 【三更半夜夜深人静,宫墙内寂寞烛火落下……】 【(马赛克)(马赛克)(马赛克)(此条内容已被主系统自动屏蔽)】 系统木着一张机械仿生脸看着池珞。 只见池珞那张清丽可人的小脸上,弯起来了浅浅的笑,酒窝若隐若现。 系统再看看与此同时的崔辰安。 只见他眼尾的余光悄然落在池珞白皙的颈间,一张无辜漂亮的脸上,潋滟出甜甜的笑来。 像是最黏着姐姐的小师弟。 只是系统的耳畔格外体贴地响起—— 【崔辰安好感度,负一百。】 机械音响起的同时,系统还看见温似旻很是温润的笑容,以及听见他如玉的声线欣慰道:“小师弟到底是被阿珞亲自救下的……” 他喃喃感慨着: “这师姐师弟俩关系真好。” “手足情深的。” 第8章 、真假暴君 “仙人、仙人,你们可算是来了。”一个小个子朝臣很是迅速地撩起珠帘。 落在他身后的宫女默默地缩回了自己预备替他撩珠帘的手。 招元桃点了点头,下巴微微抬起,身上千山缥缈峰中特有的玉衡峰服饰明晃晃得耀眼。 在她的身后,宋林盛腰间配剑,一脸正气凛然的模样。 两人配合得当,完全是拿捏住了凡人眼中的仙人的刻板印象。 眼前这个朝臣也很是应景地迎着两人笑了起来,小眼睛弯在一起,看起来谄媚极了,手中袖子还有些局促地凑在一起。 他拱了拱手道:“在下是陛下族弟李丰源,两位仙长这边请。” 跟随着李丰源的引路,招元桃和宋林盛一路左拐右拐,穿越过层层园林,终于来到了一间颇为隐蔽的屋前。 “陛下喜净,故而住所稍为偏僻,倒是劳烦仙长了。”李丰源充满歉意地笑笑,而后走到了那间屋前,对着屋门上的金环叩了三叩。 只听这门吱呀一声,一开,里边立着一位女侍卫,她正拿着剑颇为警惕地看着来者。 这女侍卫束发利落,眉眼间眉峰醒目,一双星眸如鹰,只是再仔细一探身周气息,这女侍卫不是青鹤又是谁? 原是玉衡峰一行人一拟订好任务计划,便立刻地把计划信递到了南阳皇室宗族手中,并且所有人都依照计划各自伪装、各司其职。 眼前的这些场景,不过是作戏给隐藏在暗处的小妖鬼看的罢了。 青鹤见了招元桃和宋林盛,却像是并不认识一样。她蹙了蹙眉,转眼疑惑地看向李丰源。 那李丰源是个左右逢源的性子,并且很是擅长随机应变。眼见青鹤这一蹙眉,便很是积极地上前接戏。 他颠颠儿地跑到招元桃身旁,凑到她耳边道:“这是千山缥缈峰的仙长,可千万别给不长眼的得罪了。” 青鹤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抱着自己的剑生硬地说了句:“仙长这边请。” 此时戏瘾上来的青鹤,像极了一个普通的、不善言语的侍卫,只会拔剑护主。 于是招元桃几人便进了屋中,在屋中呆了整整一夜才出来。 且在出来的时候,李丰源对着招元桃和宋林盛点头哈腰。一双小眼睛却大大地写满了感恩戴德。 次日,宫外便得到了一个喜讯:帝王李荀嗣风寒病愈,稍稍修养几日便能够照例上朝。 再过上没几日,宫中又有传闻说,有个小宫女碰巧撞见了李荀嗣和渠铃。 传闻李荀嗣在御花园湖边给渠铃折柳枝编柳枝环,渠铃娇笑,两人情谊惹人艳羡不已。 这一切事情发展的稀疏平常的,就像是从来没有什么妖鬼作乱。只有一个普通的帝王风寒后痊愈。 而在宫中的屋内,池珞低垂着鸦羽,仔细观察着眼前平躺着的两人—— 是真正的李荀嗣和渠铃。 李荀嗣面相之中充盈着帝王紫气,其中眉心却混杂着戾气,单看长相确实是人们印象中标准的暴君。 而在他身旁的渠铃则是显然的宠姬,她生着很是漂亮精致的五官,身上的衣料细腻名贵,手腕上的配饰也是价值千金。 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了一圈,池珞指尖流转着灵力,又细细探查了一番。 “如何,可有什么发现?”温似旻问。 “姐姐,可有什么发现?”崔辰安的声音与温似旻的同时响起。 像是左右耳双声道。 池珞则是头也不抬地答复道:“两人心脉中缠绕着细细的绿线,瞧上去并不常见,但是我先前在一个比较冷门的典籍中见过形容相似的东西。我猜测,这约莫是妖鬼临终前的‘缘’线。” “也就是说,这个妖鬼生前与李荀嗣渠铃二人是有前缘纠葛的。” 温似旻沉吟着,身旁的崔辰安则是很积极地迎到池珞跟前,弯眸时笑得少年气十足:“姐姐有把握去除‘缘’线,救醒他们吗?” “这是妖鬼的本命线,如果想要祛除,必须要从妖鬼手中拿到妖鬼的内丹。”池珞解释道,“妖鬼一向视内丹很重,若是我们强抢,妖鬼兴许会自爆,拉着渠铃和李荀嗣一起转世。也许我们应该先去了解一下妖鬼与两人之间的纠葛。” “我已经将两人身上缠上的妖鬼气清了一清,只要能够拿到妖鬼身上的内丹,再以草药为引,两人便有希望苏醒过来。” 说到此处,置于梳妆台、伪装成普通铜镜的通讯水镜一亮,另一边招元桃两人加密后的消息也随之传来: “我们去南阳江畔四周再调查了一番……有一个新消息:江畔折柳对孩童的玩具格外喜爱。” “我们先前听到的折柳曲也是孩童的声音,而且那江畔最常响起的曲词便是……胡不归。” 胡不归? 为什么不回家? 池珞低眸思考了一会,原书中关乎南阳折柳曲的剧情她只模模糊糊记个大概,她更多的时候是活跃在在评论区里,更何况现在原书女主还没有出场。 她就记得幕后黑手是一只小妖鬼:“应当是一只没长大的小妖鬼。” 这个小妖鬼为什么在唱“胡不归”? 他是想让谁回家? 难道小妖鬼是觉得谁抛弃了他?故而心生恨意? 守候在李荀嗣身旁的李丰源犹豫了一下,丢出来了一个重要消息:“在陛下带回渠铃娘娘前,似乎在民间,咳,有个相好。” 大家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微妙。 “抛妻弃子?”崔辰安忽而出声,词尾扬了扬,问道。 所有线索如同珠子一般串了起来。 也许是李荀嗣在凡间遇到了一只女妖,并且和那只女妖生下了小妖,但是他却拎上裤子不认人,丢下了小妖。而那小妖又不知什么缘故夭折了,于是便成了小妖鬼。 小妖鬼找上了李荀嗣,却见他与渠铃恩恩爱爱,故而一怒之下用内丹“缘”线干脆让李荀嗣和渠铃长眠,并且彻底恨上了两人。 如果这样解释,那么一切都通顺了。 几人都想到了一起。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拿到小妖鬼的内丹。”温似旻开口,“这几日暂时没看到小妖鬼有动作。” 他说到这里,忽而邻屋窗牗外传来细微的“啪嗒”声—— 有什么东西在敲窗子。 小妖鬼,来了! 温似旻手一挥,掐了个诀将真正的李荀嗣和渠铃藏了去,自己则是顶着李荀嗣的面容。 顶着渠铃面容的池珞看了看崔辰安,见他乖乖藏了起来。 李丰源第一回 见到直接把大活人藏起来的仙术,惊得是目瞪口呆。好在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谁?”李丰源拿捏着狗腿子的气势,怒道,“闹什么呢,不知道陛下正在歇息吗?” 守门口的青鹤也双眸放光。她感受到了,绝对是小妖鬼的气息!青鹤敛住身周的灵力,手立即扶在剑上。 “吱呀。”邻屋的窗牗忽地开了,却只进来了穿堂风。 “何人?”温似旻顶着李荀嗣的面容,大步跨出屋门,绕着便预备往方才有声响的地方走去。 顶着渠铃容貌的池珞跟在温似旻身后,还不忘很符合身份地拽着温似旻的袖口,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眸跟着探了出来。 刚刚窗牗响的屋外,窗牗的底下,正蹲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他一双眼眸乌溜乌溜,见到温似旻和渠铃,只是乖乖巧巧拱起手来,执着奶声奶气的音礼貌道:“抱歉,打扰到先生了。” 看起来竟是把温似旻认成教书先生了。 温似旻下意识执礼回礼。 池珞见温似旻手一抬起,心里便咯噔一下,暗道要遭。 啊喂太有礼貌了! 她来不及阻止,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小妖鬼气愤地叫嚷了一声,五官扭曲凌乱成一塌糊涂的模样。 温师兄未必不知道对面是小妖鬼,只是他太有礼貌了!回礼都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小妖鬼显然发现了温似旻与李荀嗣的不同,他白白胖胖的小手化成柳枝直指温似旻,尖锐的声音刺耳得要命: “你不是李荀嗣!你不是李荀嗣!你们是不是南阳找的外援,你们是不是在算计我!” 小妖鬼的怒火上头时的一击怨气显然不容小觑,令人窒息的妖鬼气对着温似旻扑面而来。 温似旻自然可以反击反制,但是这小妖鬼明显年纪太小情绪不稳,若是暴力抢夺他的内丹,弄不好他会直接自爆。 温似旻只好抬手格挡。 他身旁的池珞忽而感到精神一紧,忽而一种毛骨悚然的气息倏地顺着她的脊柱极速上攀。 只见那原先打算攻击温似旻妖鬼气,陡然转了个弯,蓄力好的怨气直接朝池珞扑来—— 青鹤的惊叫声哽在咽喉,看着那脆弱漂亮的美人直接暴露在袭击之下。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这是刀到了她这个吃瓜的身上。 池珞心下一跳。 旁边一只手却忽而一揽,干脆利落地将池珞揽入怀中,让小妖鬼的一击落空。 鸦发撞在少年结实的胸膛上,池珞一抬头,瞥见少年衣领挣开小半,白皙的颈间锁骨深处幽幽然一点朱砂痣。 崔辰安顶着李荀嗣暴君的面容,下巴搁在池珞的脑袋上,眉眼间满是戾气。他嗤笑道: “朕这才昏迷几日,就敢在朕的地盘作乱,还真是给你胆了。” 温似旻和赶来的青鹤齐齐一怔。 一脸懵逼地看着崔辰安搂着池珞。 池珞这个美人宠姬撞在暴君怀里,她凌乱的鸦发散落着,半散在少年紧绷着的小臂上,显得色气氤氲。 崔辰安眼皮一撩,对着温似旻道:“退下吧,这妖孽我也见到了。” 崔辰安这是把他刚刚的破绽给圆上了!他这是在救场。温似旻迅速反应过来。 原先温似旻露了破绽,意外让小妖鬼猜到温似旻不是李荀嗣而是外援,从而激怒了小妖鬼。 而崔辰安这场戏演下来,几句话便自然而然地顶了李荀嗣的身份,并且把温似旻的角色暗示成是一个帝王的替身,而不是什么南阳请的外援。 一个凡间帝王有替身是件多么正常的事情。 这也变相安抚稳住了小妖鬼,让他相信:李荀嗣和渠铃醒过来了,而不是什么外援顶了这两人的面容。这些外援也并不需要来抢夺他小妖鬼的内丹。 崔辰安借此把刚刚温似旻的破绽圆上了,并且顺利地瞒住了李荀嗣和渠铃未曾醒来的消息。 相信了没有人会插手惦记自己的内丹,小妖鬼果真降低了警惕。 “李荀嗣你居然还醒的来!”小妖鬼一愣,而后咬牙切齿。 “李荀嗣”对小妖鬼充耳不闻,反而是低下身来,对着“渠铃”说着些什么,好像是在轻声哄着“渠铃”。 只是他的神情恰巧被“渠铃”的背影挡住,令人看不真切。 池珞却是能够很清晰地看到崔辰安低下身来。刚刚崔辰安的眉眼眼尾还是飞着冷血,压着戾气的。 他漫不经心地对宫中的侍卫下令,眼尾的红色是生冷的:“抓了这只妖,把他的皮给朕剥了。” 小妖鬼脸色一变,瞥了“渠铃”一眼,便迅速三步并作两步后撤了几米,目光警惕地看着两人。 只是这暴戾君王漫不经心的余光看到池珞时像是瞥见了心上人。方才还乖戾的眉眼,霎时化为温柔的春景,弯眸起来。 眼眸里的钩子也是讨饶般乖觉。 “姐姐,不如由我来当暴君吧。” “姐姐来当我的宠姬。” 少年嘴上说着强娶豪夺似是而非的话,眉眼却乖顺干净,语调温软如落花。 他半蹲下抬头,略下垂的流长眼尾无辜,悄悄解释道:“刚刚失礼逾越乃是情势所迫……姐姐不会怪罪于我吧?” 第9章 、听师姐的话 茶里茶气。 少年说着故意说着这样的话,眼眸中的神色却是那样的清澈。 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和师姐说的这些话,是那样的亲昵。 怪罪于他? 池珞一怔,鸦羽压着偏圆的眼眸。 像一只愣在原地的小鹿。 崔辰安藏住自己心中陡然升起的恶劣的戏弄心思,压下自己想要看到瑞鹿师姐惊慌失措的念头。 他看见池珞花骨朵似的耳尖像是瑞雪沾上了落英,雪白的尖尖上捎带着淡淡的桃花红。 是个干净且容易悄悄害羞的瑞鹿。 干净得让他无端升起厌恶来。 系统却是能够清晰地听到,这耳尖微红的少女瑞鹿在心中疑惑道:【怪罪什么?】 池珞眼眸一圆睁。 【啊,我知道了,我应该怪罪他的!怪罪他……他怎么可以忽然来搂我呢,我是他的师姐,他身为我的小师弟,对我理应是如同长辈一般敬重。】 【我身为成熟的大师姐,居然被自己的帅气小师弟搂腰转圈圈救下,这也太丢面子了吧。】 【我可是大师姐,怎么能让小师弟来救呢!】 “成熟清冷”的大师姐池珞做作地红了耳尖,压下唇角差点与太阳肩并肩的羞涩。 【虽然师弟刚刚有些逾越,不太符合我一直以来恪守的礼数,但是……】 池珞白皙的耳尖依旧是捎带着微红,但是她看向崔辰安的眼中写满了信任: “我怎么会怪罪小师弟呢,小师弟这不是为了救场嘛,做的超棒。” 她踮起脚,凑到崔辰安耳边,哄孩子一样小小声的。手还不忘拍狗狗一般拍拍崔辰安的脑袋。 崔辰安一侧眸,目光短暂地停留在池珞袖口露出的纤指上。 她的手被绣着金线的袖口半遮住了一截,露出来的纤指指尖小荷尖尖一点粉意。 分明是师姐,手好像比他小不少。 崔辰安又听池珞小小声地感叹道:“我们辰安真是个聪明机灵的乖崽崽。” 称呼从师弟直降到乖崽崽,他这个地位降的也真是有够快的。 崔辰安眼皮一掀。 他的瑞鹿师姐,喊他的称呼可真是一次比一次别致。 他抬眸仔细观察着池珞,见她虽是耳尖轻轻泛红,眼眸却当真是圣洁慈悲。 他的好师姐,一点儿被占便宜的自觉也没有。 啧。 另一边的小妖鬼炸毛了。他一边用柳枝与青鹤缠斗,一边也时刻注意着李荀嗣和渠铃两人。 在他的眼中,这不知羞的李荀嗣和渠铃相亲相爱耳鬓厮磨,全然视他为无物。 他生前就是被娇惯着的,哪里受得了这委屈,当即嚷嚷了开来: “渠铃你个爱慕虚荣的小娼妇,这么快就勾搭上了狗皇帝,等到你容颜老去变成了一介老妪,看他会不会倦了你!” 小妖鬼人矮,骂的话却是难听得很,一看便知道大抵是长于市井的妖鬼。 先骂渠铃做什么,他不是被李荀嗣抛弃掉的吗?池珞扬起鸦羽。 眼见着小妖鬼口不择越跳越高,满嘴翻来覆去都是骂渠铃的污话,青鹤率先生气了。 在青鹤的眼里,瑞鹿这样天赐的美丽东西,治愈着天下众生,怎么能够遭受这样的折辱? 分明池珞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青鹤依然觉得她定然是在暗中悄悄红了眼眶。 这比在骂她青鹤还难受。 只是现在真正的李荀嗣和渠铃昏睡不醒,他们尚且需要从小妖鬼的口不择言中知道更多的消息,故而只好在缠斗时留有一手。 她的鄜鄜! 实在是太委屈了! 瞧瞧她那张小脸,鸦发半遮掩着雪貌,眼眸清澈而带着泪欲破碎的美感。 瞧,都要哭了! 系统则是一脸麻木,听着池珞在心中用最清澈的声线暗自挑挑拣拣: 【这孩子,骂人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汇,不知道要挑旁人的痛点踩吗?】 【欸欸,这段太模板化了,要换几个针对性的词汇指名道姓才够味。】 【啧啧,这段这个字用的也不行,侮辱性词汇太宽泛了,果然是小孩子,都没点想象力,不知道往细节上骂。】 【瞧我,都听困了。】 风恰到好处地撩起她额前的碎发,令得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眼眸中琉璃欲碎。 青鹤看了又看池珞。 呜呜呜,鄜鄜好像真的要被说哭了! 青鹤没忍住,一个剑花戳在了小妖鬼腰间。 小妖鬼被戳到了腰,当即跳起来气红了眼。 他跺了跺脚,顶着小孩子的面容,稚嫩的声音转而直指“李荀嗣”:“狗皇帝你也别想逃过!你就没有觉得你脑袋上绿的发光吗!?” “不答应我先前的要求是吧?”小妖鬼抱着双臂,得意洋洋道,“那我就天天在南阳放曲子,放得你民心扰乱。不止如此,我还要……” 稚童转而看向“渠铃”:“怎么不说话了?难道你没有告诉狗皇帝,你在外头还有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孩子吗?” “你们就不怕我弄死那个孩子吗?” 孩子。 和眼前这小妖鬼一般大的孩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面色怪异。按照这小妖鬼死去的年龄以及妖鬼的魂魄修为来算,渠铃的这个孩子,怎么算都绝对是在入宫前生的。 也就是说,这孩子不是李荀嗣的。 池珞难得的诧异,鸦发上的白玉流苏清脆叮当一响。与此同时,她还悄悄牵起崔辰安的手来。 崔辰安一愣,就感觉到自己的掌心微微发痒。原是他的师姐悄悄地在上边写字。 她的指尖总是带着莫名其妙的粉意,与她手上的白皙相得益彰。而现在这抹粉意在他的掌心撩带起痒意,像是悄悄生出花来。 崔辰安察觉到那落在掌心的麻麻酥酥,悄悄地写着温柔委婉的三个字—— 「你绿了。」 小师弟,你绿了。 少年看向一旁的瑞鹿师姐,只见她扬起鸦羽,眼眸中一片清澈坦然。 崔辰安眼尾一顿,差点给气笑了。 他反手捉住了池珞的手,毫不客气地以牙还牙,在她的掌心也落下几个字。 指腹的薄茧弄得池珞直痒。 「你有崽了。」 姐姐,你怀了。 只是崔辰安一抬眸,就看到池珞一脸惊恐,像是看到了什么变态那样眼尾撩带起浅浅的红。 像是在说: 这样下流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陡然间,崔辰安好像被什么道德制高点的光“噔”地一下照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逾越了。 他本来该是单纯可怜又无辜的小师弟,而不是什么调戏师姐的变态。 他该装傻的。 少年的意气到底让他逊色于师姐一头。本来可以装纯蒙混过去的事情,愣是被池珞那欲说还休的一眼给打落在了道德底层。 师姐的目光扇形图摆了起来,明明白白地写着三分疑惑,三分震惊以及四分痛心疾首。 大意了。 崔辰安指尖一顿。 好在现在亡羊补牢也来得及。 他顶着李荀嗣的面容,神色却是崔辰安惯有的神色,眼眸之中碎着星星,他厚着脸皮无辜地凑前来了些:“怎么了吗,姐姐?” 像是才察觉到池珞的神色,崔辰安红了眼尾,下颌线紧绷,有些无措道:“对不起,我是不是无意间做错了些什么?姐姐不会怪我吧。” “我怎么会怪你呢,我只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相信你定然不是有意的。”池珞眼眸中写着慈悲悲悯,一副心软的姿态,轻声哄道,“小师弟,不要随意同我道歉。” 【小师弟从前这是受了多少委屈,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下意识这般局促。】 【不过以后不会了。我定然会做个最好的师姐,好好守护我可怜可爱的小师弟!】 系统听着池珞的心声,冷漠道:【自我催眠是吧。演,继续演。】 看着池珞眼中纯粹的信任,崔辰安心中却平白起了波澜。 他压下眼中的情绪。 他说话这么失礼,他的好师姐居然还是始终相信他。 这让他心中翻腾起奇怪的感觉,令他忍不住去想—— 是不是只要是一个师弟,都可以轻易地哄骗住她? “你没有犯什么错的。”池珞自然是不知道崔辰安在想些什么,她只是伸出自己的手,摁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悄悄道,“要听师姐的话噢,乖。” 乖。 当真是哄孩子的语气。 他就这么像是什么坏心思都没有吗? 他真的就这么像是……一个好孩子吗? 不论崔辰安的情绪如何,那边池珞的手毫不客气地在他的脑袋上挼了又挼。 弄得崔辰安发丝乱蓬蓬的,耳尖也被拨弄得随之一红。 顺着他白的不像话的颈间,锁骨上的朱砂痣也愈发嫣红。 而这样又乖巧又害羞的小奶狗师弟,眼尾的神色却落在了池珞微微泛粉的耳尖。 少年的指尖一紧,他才不相信池珞当真如此信他。他才不相信师姐当真对他不设防。 他双眼皮的褶子扇一般一敛,藏住眼中的疑虑陡起。 他的好师姐……当真不是在装纯装乖? 另一边,小妖鬼看着“李荀嗣”和“渠铃”在那儿嘀嘀咕咕,自以为自己把住了两人的命脉。 “十日,我就给你们十日的时间,你如果不答应我的要求,那就不好说能不能见到你的宝贝女儿了!”小妖鬼对着“渠铃”放狠话叫嚣。 话罢他脚一跺,张狂着卷着柳枝们便逃了,流下一地碎着的柳叶。 十日,折柳,女儿。池珞依稀觉得两个元素有些耳熟,她是不是在原书的开头听到过这些? 一个模糊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闪过。 这只折柳化形的小妖鬼跑了,但是宫中依旧是四处种着柳树,柳枝依旧在那纤纤弱弱地摇曳着。 分明是清新的画面,经过了小妖鬼这一遭,却显得格外诡异。 这些柳枝,兴许就是给小妖鬼通风报信的小妖。 只可惜即使大家生了怀疑,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将这满园的柳枝柳树全然铲除干净。 崔辰安倒是头一偏,眼眸点漆般,眼白却是极白,鸦羽随着眼尾流曳。 小妖鬼给了他一个好借口。 一个去试探姐姐的好借口。 这个纯真无辜的师弟忽而牵起池珞的手,故意引着她往屋里带。 途中眼尾一带,他的余光扫到了池珞指尖。 师姐的手果然比他的小上不少。崔辰安的心思短暂地移游了片刻。 他低头拢了拢手,手指无意识地蹭过池珞指尖的粉色,弄得池珞下意识缩了缩指尖。 像猫儿收爪。 见到师姐这下意识的动作,崔辰安蓦地恶劣意起。他压低了声音,故意道: “姐姐,我怀疑小妖鬼在宫中安插了不少眼线,我们先进屋悄悄说,如何?” 咬重了“进屋”二字。简单的词被他念得绵长,捎带着说不出的撩人意味。 词尾也是刻意地上扬音调。 他在故意捉弄,刻意想要引起池珞的警惕心。 进屋。 那边池珞眼眸却是一亮,压下唇角月牙似的弯弯。 嗯,嗯……啊这、这多不好意思啊。 第10章 、小师弟的试探 崔辰安牵着池珞进了屋,屏退了身周的宫女太监。 他跪坐在毛毯上,在宽袖的遮掩下,指尖停留在水镜上,把自己对宫内眼线的猜测传递到了温似旻和青鹤等人手中。 池珞对于独处就像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反而很是自然地伸出手来,倏地伸懒腰一般,猫在了崔辰安的胳膊上,替他传消息的动作遮掩。 她同样跪坐着,裙摆也顺着散开在了绒绒的毯子上,飘飘袅袅的小白花一般。 少年的胳膊一僵。 池珞无知无觉。 她趴在崔辰安的胳膊上,开口却是端着师姐吩咐的语气,清清冷冷的:“让温师兄和青鹤他们再调查一下,渠铃的孩子究竟是个怎么一回事。” 崔辰安低垂鸦羽。 他怎么觉得池珞也和他一样,在想法子支开旁人? 这个念头一掠而过。 屋中现在只有他们师姐师弟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不是说瑞鹿天生怯懦,对于任何风吹草动都灵敏得要命吗? 怎么就愣是对他没有戒备? “好。”崔辰安应了声,眉眼间流曳着乖顺的气息,只是眼白常常过白,显得如雪凉薄。 崔辰安心思涌动着的时候,池珞也在光明正大地看着他。 如果现在单从神韵上来看,崔辰安真的像是个规矩守礼的少年师弟。他正低垂着浓密的鸦羽,很是认真地在为南阳折柳曲的任务汇报消息。 等他把李荀嗣和渠铃相关的信息大致输入到了水镜上,他忽而开了口:“姐姐,水镜上最近好像有在说瑞鹿世家的消息。” 他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有关师姐的消息,故而随口告之。 “嗯?”池珞疑惑地抬起眼眸。 崔辰安把水镜收了起来,眼眸转而盯着池珞,一瞬也不移地观察着她所有细微的动作。 “这个事情有些古怪,听说最近有些瑞鹿出谷去采集药材,结果出了些意外。”崔辰安一偏头,双眼皮的开扇泛着薄红。 “第一个出门的瑞鹿是个老一辈的瑞鹿,他分明临走出门时对旁人说,他只是去摘一个果子……” 崔辰安压抑着眼尾欲挑起的恶劣气息。 “结果他被找到的时候,自己的脑袋变成了果子,美丽如同梅花枝的鹿角也被染成了如同那果子一般的血色,上头还系上了一个精致漂亮的蝴蝶结。” 少年的音色有些懒音,念起这些话的时候颇为诡异。 瑞鹿师姐一张圣洁无瑕的脸上霎时失了颜色,鸦羽也跟着一颤。 像是蝴蝶被惊扰着扑闪着翅膀。 “第二个出门的瑞鹿是一个温柔慈祥的老妪,她出神农谷的那天,只说是想要出门去散散步,看看谷外的晚霞。” “结果她被找到的时候,她已经化为了原型,瑞鹿的躯体被高高地悬挂于夜空之中,绽放成了灿烂的烟花。烟花的星子撒了满天,散在了神农谷。” “不知情的年幼瑞鹿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倒是欢欣地拍着掌,吵吵嚷嚷地和父母讲还要再看更好看的烟花。” 崔辰安把这样的事情念得就像是睡前故事那样温柔。但是那张脸的神色却是干净无辜。 隔着李荀嗣那张皮,池珞都能恍惚看到他本身那张昳丽得过分的面容上,流露出无辜脆弱的神色。 下敛着的眼尾流曳,又恰到好处地藏住他眼中蛰伏着的病态。 那是他惯用的神色姿态。 崔辰安温柔地注视着池珞,看着她肢体上的动作一点点地僵硬了起来,全然没有刚刚的随意舒展。 “来,姐姐,地上凉,我们起来些。”崔辰安凑到池珞耳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挽起池珞起身。 那双眼眸弯弯着,藏着月牙似的,却悄然窥伺着池珞。 他亲昵着搂着师姐的胳膊,身上衣料的阴凉阵阵,像是夜中狩猎的狼。 眼中耀着幽幽绿光。 与其说是他在扶着师姐起身,不若说他是在近乎于胁迫着师姐起身。重量大都是放在了崔辰安的身上。 池珞鸦发上的白玉流苏发出叮当的声响,在一片安静中格外明显。 她藏在鸦发中的耳尖也随之露了出来,像是脆弱的花骨朵,含着花瓣把自己蜷缩了起来。 “怎么会有这种事!” 她的声线颤颤。 同类遭受迫害刺激到了池珞。 这个消息气得她眼眶发红,但是她依旧是在尽量克制着自己身上的怒意,尽力克制着瑞鹿本能的恐惧颤抖。 “我是不是不该和姐姐说这些?”崔辰安像是被池珞的状态惊到了,“姐姐,你怎么样了?” 他搀扶起池珞,但是始终让池珞将重心放在自己身上。 池珞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声线颤颤:“还有呢?” 崔辰安眼尾一撩,继续道:“听说,这两件事都是同一个人做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在针对瑞鹿。那人还放言……他的下一个目标会是一个年轻貌美的瑞鹿。这次的瑞鹿将会被他抽了筋,扒了皮,做成上好的美人鼓。” “美人鼓”三字轻飘飘地落在池珞身上,带着似是而非的暗指意味。 “怎么会有这种人!” 池珞看样子是真的动怒了,她开始试图咒骂。只是骂人的词汇量究竟是太少了,到底还是只憋出几个词: “这是个心性变态的疯子!恶人!” 疯子。 恶人。 瑞鹿连骂人都是这么干净。 崔辰安眼眸一弯,眼尾难得地悄然跃上愉悦。像是一只被顺毛一撸到底的猫。 当真是愉悦至极。 “姐姐说的极是。”他发自心扉地附和着,“这人心性扭曲,姐姐要注意安全才是。” 冰凉的指尖掠过池珞的指尖。 似是在说:当心被做成美人鼓。 “只是。”崔辰安一个转折,幽幽道,“现在很多人怀疑,这事是崔氏遗孤干的。” 崔氏遗孤,只有崔辰安。 池珞倏地抬头,眼眸直直地看向他。 “当年南平水一战,崔家与瑞鹿世家一同抵御邪魔。崔家率先孤身去营救南平水众生,却被生生困死在邪魔围城之中。崔氏三千嫡枝只余一人。”崔辰安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娓娓道来。 “各个门派统一的说辞是瑞鹿判断失误,故而没有将崔家急需后援的消息上报。” “只是这事疑点颇多,也有不少散修幸存者说是瑞鹿知情不报,故意拖死了崔家。” 崔辰安一双眼眸小狗似的可怜兮兮,他一偏脑袋,额前碎发随着一翘,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来。 “所以师姐,现在很多人怀疑这件事是我干的。他们怀疑是我在报复瑞鹿。” 这话说的轻柔小心,像是一只小狗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拽了你衣袖一下。 池珞沉默着,一双圣洁无瑕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崔辰安,浓密的鸦羽上弯。 崔辰安很有耐心,他偏着头,目光很是仔细地从池珞脸上流连而过。 他已经扶起了池珞,看着池珞随着他灼灼的目光,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直直地抵在了梳妆台上。 “姐姐?”崔辰安疑惑地喊着池珞,眉眼间局促而不安,脆弱得像是琉璃。 这下他的瑞鹿师姐,总该有危机和警惕了吧? 要是她意识到了危险,她的身后就是梳妆台,而梳妆台上的铜镜,正是通讯水镜,水镜的对面则是招元桃和宋林盛。 她现在转身去联系两人求救完全来得及。 窗牗蓦地“吱呀”一声,风随之涌了进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静。 崔辰安大步上前,双手忽而支在了池珞身体两侧的梳妆台上,将池珞半圈于怀中,惊得池珞双手抓住梳妆台,淡粉的指尖下意识缩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力道使得铜镜摇摇晃晃,而后一头栽在了地上,勉强倒立着。 水镜的镜面只能瞧见少女干净精致的翘头鞋,以及少年沾了泥水的黑白皂靴。 衬得那翘头鞋愈发精美小巧了。 两人体力与武力值的差别之大也彰显得淋漓尽致。哪怕那崔辰安一副乖顺无辜小师弟的模样。 呼吸骤然拉近了几分。 崔辰安能够清晰地看见池珞分毫清晰地睫羽,以及她那鸦发缠绕下的耳垂。 玲珑小巧,和白玉流苏一样白皙。 而那双眼眸始终是纯粹干净,不染纤尘的,像是一面照妖镜,照尽世间肮脏。 崔辰安感觉自己就是那只被照妖镜照到的妖。他的声线带着懒音而亲昵:“姐姐,窗牗里有柳枝进来了,也许会是小妖鬼安插在宫中的眼线。” “我又失礼了,姐姐。” 崔辰安没有碰到池珞身上分毫,姿态却是亲昵。 他毛茸茸的脑袋虚埋在池珞肩颈旁,远远地看过去真像是耳鬓厮磨。 崔辰安在故意吓唬她、激怒她。 他听到师姐的呼吸细微地一顿,再呼吸时便变得有些颤然。 终于是害怕了吗? 害怕他是杀害瑞鹿的凶手,害怕他把她做成那漂亮的美人鼓。 姐姐终于是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崔辰安的唇角弯起愉悦的笑容。 像是看到一张白布落在了墨色的染缸。 他的目光描摹过池珞的唇,娇嫩,嫣红,鲜活。 如果师姐意识到了他的真面目,那么她会不会用这唇,瑟缩地咒骂他—— “疯子!” “变态!” 崔辰安侧过眼眸,目光描摹之余忽而看到池珞唇角上弯,浅浅的酒窝短暂地出现了一瞬。 ? 看错了? 第11章 、鄜鄜没忍住 【你听到了吗?】池珞一双眼眸感动得泪眼朦胧,【他说,他要给我系蝴蝶结。】 【你看见了吗?】池珞压下唇角的兴奋笑意,【他说,他要给我放最漂亮最浪漫令人艳羡的烟花。】 【他还同我承诺,他要把我做成最漂亮的美人鼓,他在夸我是美人欸……】 池珞很艰难地保证自己脸上的神色像是愣怔的,而不是什么开心地“噗嗤”一笑的变态。 系统恍恍惚惚。刚刚崔辰安是这么说的吗?他怎么说的来着? 池珞侧过眸来,目光仔仔细细地在崔辰安的颈间流连忘返。 她始终没有忘记这里边生得一点好朱砂痣,馋的她睡梦中都难以忘怀。 感觉到崔辰安忽然的靠近,她的心跳如擂,唯恨小师弟为何不当真将脑袋埋于她的脖颈间,为何不伸手掐着她的腰,为何不在她的耳边吹气? 隔靴搔痒。 着实难受得紧。 少年人的下颌线清晰明显,为何就不能搁在她脑袋上呢?她不介意的。 池珞的呼吸乱了。 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了,恐怕当真是以为她是在尽力克制着自己的害怕之意。 “姐姐是在害怕我吗?还是在怀疑我?”少年人的眼尾尽显无辜,手上却是随意地扶在桌案上,扶在师姐身旁。 这样干净的摇曳白花模样,当真适合做成傀儡保存下来。 美人鼓兴许不太合适,那样保存不到最纯净的姿态。 崔辰安盯着池珞,他看见她那双眼眸,总是那样圣洁克制,他看见她对着自己伸出手来,手上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指如削葱根,而指尖的粉意宛若初开的桃花。 他心中暗自升起隐晦的期待。 扇他一巴掌吧! 这样他的好师姐也能见证到他最熟稔的演技,也能见证到什么叫做遭受陷害后的有苦难言。 可怜无辜的小师弟实际上就是想杀自己的幕后推手。 你的小师弟可从来就不是什么明月白雪,而是长在污泥里的、阴暗的、病态的…… 想看见一张白布被迫染上乌墨,想看见白玉白雪被踩在污泥里,想看见师姐见到他的真面目露出恐惧害怕…… 这时池珞指尖倏地一弹,给了小师弟光洁白皙的额头上一个爆栗。 少年额头上霎时泛起了薄红,一双桃花扇开的眼眸懵然朦胧。 “瞎说什么呢,谁说要怀疑你了?小孩子家家心思怎么这么复杂细腻。都说了要听师姐的话,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只见那池珞圣洁无瑕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崔辰安,真的像是师姐教训师弟。 哪怕崔辰安的双手正在将池珞虚虚地圈于怀中,哪怕那双翘头鞋依旧是在与少年皂靴的对比之下显得玲珑可人。 什么氛围氤氲! 什么耳鬓厮磨! 什么强取豪夺! 鄜鄜什么也不知道哇。 她哪里是在害怕什么变态小师弟,她哪里是在羞涩于什么男女体型差,她哪里是在拘谨于什么男欢女爱的氛围。 她只不过是在伤心痛心自己的师弟怎么心思这么敏感,怎么什么破事坏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呢?! 她可是温柔体贴责任心爆棚的好师姐。 哪怕她娇弱地虚虚缩在师弟的怀中,哪怕她弹额头的动作就像是小情人晨起调情,哪怕她生得就是这般娇弱干净惹人想囚禁。 但是她就是超有责任心的好师姐。 什么病娇小师弟?她不明白,也不知道。 “到底是小孩子家家。”池珞“噗”地一笑,开口时声线语调轻松,根本不像是有任何想到男女大防的痕迹。 她扬起鸦羽,白玉流苏随着她的笑意叮叮当当,脆响得好听。一双眼眸也是一如既往的纯净,剔透极了。 “我不是。”崔辰安闷闷地反驳了一句。 反驳完后自己都觉得自己孩子气了起来。 而那边的池珞当真是哄孩子的语气,她又抬手拍拍崔辰安的脑袋,宠溺道:“好好好,不是。” 这样的语气,反而更显得崔辰安孩子气了。 崔辰安虎牙咬了咬自己的唇边,当真没有想到事情如何就发展成了这个鬼样子。 小孩子小孩子小孩子。 他成年了,怎么就,小、孩、子了? 他舌尖抵了抵上颚,反骨悄然丛生,满是压死住的恶念。 偏生池珞全然无视崔辰安手臂上比自己多出的肌肉线条,全然无视崔辰安总是突如其来的有病。 只轻飘飘一句:“小孩子家家,一如既往的单纯可爱。” 压死。 而倒在角落中的伪装成铜镜的水镜,正兢兢业业地运作着。 招元桃无意间扫过自己的水镜,忽而看见水镜对面的那双翘头鞋和皂靴。 虽说只能瞧见两双鞋,但也能从这犹抱琵琶半遮面中窥见男女二人的“耳鬓厮磨”,令人浮想联翩。 这是谁? 为何水镜忽而倒在了地上? 水镜是放置在宫中渠铃和李荀嗣的屋内,也就是说,这二人是池珞以及……温师兄? 招元桃的表情欲言又止了起来。 …… “查到了,最近南阳众城妖鬼气肆虐,不少地方出现了游走的巫祝,说是要少女入河祭祀,方可解南阳折柳曲弹响彻夜。” “这应当就是小妖鬼的报复。目标应当是渠铃藏在外头的那个孩子。” “渠铃的孩子,我们查到从前是一直交由一对无子无女的富商夫妇抚养长大,照年纪来算,今年正巧十六。是一个活泼伶俐的女孩子……只是现在民间祭祀之风盛行,我们赶到的时候,这个女孩子已经被人悄悄掳走了。” “除了她以外,还有不少同样年纪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女孩子被掳走,大抵是为了祭祀做准备。” “应当是小妖鬼做的,只是他不知道渠铃藏在民间的孩子究竟是哪一个,故而将同样生辰年岁的孩子都给掳走了。” 温似旻总结道:“小妖鬼死的时候年纪尚小,故而是孩童面貌。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得知的渠铃女儿的生辰,又是如何知道两人年纪相仿的。” 听完玉衡峰几人综合的分析,池珞脑中先前掠过的画面忽而清明了起来。 原书仙侠师徒恋甜文的开篇,好像就是原女主云倚玉因为南阳折柳曲夜夜响彻的事情,在深夜被妖鬼掳走,险些被投下南阳江畔成了祭祀品,好在被玉衡峰几人所救。 也就是会被未来的他们救下。 原书中的时间不太清晰,池珞只记得原女主差点被投下南阳江畔的那一天是一个天干地支很整齐的日子。 云倚玉则是一个因为生辰与渠铃女儿相同,而被妖鬼掳走的倒霉蛋。 而渠铃的女儿……恰好是被掳走绑到了云倚玉的身旁,是在被绑时和云倚玉低声交流的女孩子。 果然故事都发生在女主身边。 【宿主会想要改变故事线吗?比如说,不让女主被收入玉衡峰。】系统天真地问道,【扰乱了故事线,兴许宿主能够更加容易地改变原书池珞的结局。】 【扰乱故事线?】池珞拨弄着自己鬓边的白玉流苏,【那可不行,算算日子,春深台的剧情还没有到呢。】 她颇为遗憾地收回了手指,唇角悄然上弯:【不过很快就快了。】 池珞鸦羽一扬,自顾自地在心中自问自答道:【给剧情开二倍速应该不影响我自己的剧情线吧?不影响。】 崔辰安低眸,手指正在翻着南阳皇历。少年指尖指腹有着薄茧,垂眸时的神态当真是乖顺极了。 是最美好的年纪,也有着最漂亮干净的皮囊。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先前的思路错了。”回忆起来的池珞直接剧透道,“李荀嗣在民间的相好并不是别人,就是渠铃。” “小妖鬼也许并不是李荀嗣的儿子,而是渠铃的儿子。渠铃的女儿则和小妖鬼是龙凤胎。两人一母同胞。这也能够解释出,为什么小妖鬼并不知道渠铃女儿是谁,但却清晰地知道渠铃女儿的生辰年岁。” “也就是说,是渠铃‘抛夫弃子’,抛弃了小妖鬼,却带走了女儿。故而小妖鬼才会心生怨气,痛恨于自己生身母亲对自己的抛弃,痛恨于她改嫁李荀嗣,故而才会怒而让两人昏迷。” “鄜鄜说的很有道理欸。”青鹤看着池珞,眼眸“唰”地一亮。 池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不是她说的,这是原书里说的。 【我想早点把女主救出来。早救出来她一点,她便能少吃苦一分。】 系统幽幽道:【宿主你就是想要早点快进到春深台的剧情吧。】 【怎么可能,我是那样的人吗?】池珞顶着一张圣洁纯良的脸,周遭气息轻灵极了。 “我猜小妖鬼把人都虏到了南阳江畔,先前李荀嗣和渠铃游湖昏迷时的那个地方。” 池珞边说着,边到了崔辰安的跟前,很是自然地抬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要麻烦辰安随我去演一出游湖的戏码。” 辰安。 怎么不喊小孩子了? 崔辰安抬眸正欲称是,看见他的瑞鹿师姐忽而偏了偏脑袋,鸦发中悄然冒出两个小小的鹿茸来,像是萌芽。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动作无意中挣开了领子,又让池珞瞧见了他颈间那点颤颤然的朱砂痣。 “呼呼——” 池珞下意识对着崔辰安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眼见着白皙敏感的耳廓登时染上了绯红。 糟糕,没忍住。 作者有话说: 鄜鄜(fufu)(一声) 第12章 、刺客小鹿 她果然是低估了自己身为一个妖怪的本性。做人做久了,都忘记了妖是有很强的血脉本性。 瑞鹿正值繁殖期的时候,脑袋上便会生长出又粗又壮的鹿角,攻击力也会翻了又翻,没有以往那样脆弱。 粗壮的鹿角有利于瑞鹿们争夺配偶,而血脉纯净的瑞鹿们在繁殖期的表现相对于普通的瑞鹿则是格外明显。 而现在的池珞,恐怕是因为催动血脉拔高鹿角灭杀林许的时候,刺激到了体内的瑞鹿血脉,从而提前了她的繁殖期。 委婉点说,就是她格外热情的时期到了。 鹿茸是瑞鹿鹿角初生时毛茸茸的状态。 要不是池珞现在正在尽力克制着自己,恐怕脑袋上的鹿角都要突破天际了。 崔辰安疑惑地抬眸看向池珞,耳廓的红色尚未退却。 师姐好像总是这样心思干净。 做出让人误会的举动,但是又全然出于好心或者是责任心。 当真是对人性一无所知。 “刚刚有灰尘。”泛着粉意的指尖拍了拍他的肩头。 自然,随意。 池珞收回手来,预备错肩离去,崔辰安却忽而喊住了她:“姐姐。” 他指了指池珞脑袋上的鹿茸,忽而眉眼弯弯,眼中落着月牙似的:“鹿茸……很可爱。” 可入药。 他弯眸寻思着。 “对师姐的形容词不能是可爱。”池珞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鹿茸,压制住体内瑞鹿血脉的翻涌,只眼尾捎带出一点红色,“对小师弟的形容才是。” 可爱? 崔辰安指尖摩挲过袖中的小红花。 可爱。 装可爱给师姐看,听起来也有点兴味。 也许会是他有意思的新游戏。 …… 李荀嗣风寒痊愈,将要携宠姬渠铃继续游湖南阳江畔。 这个消息在南阳朝廷之中格外引人注目。 先前一直有传言说,李荀嗣不是患了风寒,而是得了一种鬼气缠身的怪病。 而这一回南阳江游湖,李荀嗣出了宫门,便是可以验证传言真假的时候。故而各怀心思的群臣便打着慰问陛下的名号,纷纷前来拜见。 池珞坐在南阳江上的画舫上,脑袋上的鹿茸死活收不回去,她便只好施了个障眼法,将鹿茸悄悄隐了去。 现在崔辰安正在扮演李荀嗣应付南阳群臣,而她便因此空闲了下来,有时间去解决她体内翻涌个不停的瑞鹿血脉。 【神农谷。】她压着自己体内的躁动,指尖落在自己袖中的水镜上。 体内翻涌着的血脉提醒着她自己瑞鹿的身份。她既然是借了瑞鹿的身份,自然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瑞鹿世家的覆灭。 哪怕她依旧心心念念着春深台。 【瑞鹿世家并不是在瑶池之战后忽然之间垮台的。一个腐朽而庞大的家族,是从内里被一点一点地腐蚀空的。】池珞偏头想了想 ,【世家里必然有很多凭借着自己身份耀武扬威着的蛀虫。】 她拨亮了通讯水镜。 通讯水镜倏地亮起,水镜里面浮现出了一个稍显成熟的面容,脑袋上还有着勉勉强强的一点鹿茸露头。 算算年纪是她的瑞鹿姑姑,小也。 “鄜鄜?”池也见到了池珞很是高兴,她忍不住絮絮叨叨道,“你在千山缥缈峰的修行如何了?啊,看上去你好像是提前进入繁殖期了。嗯……算算时间也是。嘶,这可有些麻烦,鄜鄜要不要找一个道侣?” “小也姑姑,有没有什么可以暂时克制血脉涌动的法子?”池珞边说着,眼尾边泛上薄红。显然是在尽力克制。 “天命湖湖底的雪莲也许可以……”池也说了一半,像是忽而想起来了什么,犹豫地吞下了后半句话。 “公库中没有了?”池珞敏锐地抬眸。 池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口气显然梗在胸口,闷闷不乐道:“前一阵子二长老说是要炼药,全给拿走了。” 二长老。 池珞心中暗自记住了这个长老。 原书中他是怎么死的来着? 好像是背叛了瑞鹿,在瑞鹿世家覆灭后,向崔辰安谄媚邀功。 真是好笑,崔辰安哪里是什么好人。他脸上带着最天真的笑,眨眼便将二长老投入魔窟,令他遭受乱蛇啃食而亡。 “二长老可是故意的?”池珞继续道,“小也姑姑您直接说最近都有谁在神农谷弄权弄势、仗势欺人,不必当我还小,刻意避着我。” 听到池珞这么说,池也顿了顿。 从前的鄜鄜天真的紧,所以她一直不好将这些家族内斗的事情与她说。只是她现在都已经去到千山缥缈峰拜师学艺了好些年……应当是与以往不同了吧? 池也长吐了一口气,将二长老一脉近年来一直打着炼药等名号,掠夺贪污公库中的灵草灵药的事情一并说了个干净。 “我哥哥不过是因着四处找池珈,这才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同他计较,他倒是气焰嚣张,当真以为我们瑞鹿都归他管了不成!”池也气愤地说着。 话罢又看了看池珞,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尴尬道:“我不是故意提到池珈的。” “无事。”池珞摇摇头,指尖摁在水镜上,“名字我都记下了。” 池珞和池也道别,通讯水镜也随之熄灭。池珞的指尖在池也的名字上停留了片刻。 有意思,池也也是死在崔辰安的手里的吧? 【池珞的父母曾经还有一个孩子,池珈。如果说池珞是稀有的白色瑞鹿,那么池珈更稀有,是真正万中无一的九色瑞鹿。只是很可惜,她在很小的时候便被不知道谁拐带走了,从此没了音信。】系统对着池珞说着。 【一对急着寻找自己亲生女儿、对家族疏于管理的瑞鹿族长夫妇,以及一个野心勃勃的瑞鹿二长老。】池珞描绘总结着,【瑞鹿世家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 【恐怕我的身边,也安插着不少探子蛀虫吧?】 她忽而起了身,转身从走进了画舫的里屋中。系统看着她抬起手来,悄然化成了原型。 只见一只幼小可怜的小鹿忽而出现在了屋中,鹿茸依旧是被障眼法藏去,四只脚纤细伶仃的。 原是池珞化作了原型。 她顶着一双水盈盈的眼眸,拖着小鹿毛茸茸的尾巴,大大的耳朵上生得白色的绒毛,显得这小鹿愈发清纯可爱了起来。 【宿主,你这是要?】 小鹿在原地蹦哒了蹦哒,像是在适应四只脚的着地与抓地。 这只瘦弱可爱的小鹿歪了歪脑袋:【自然是当刺客,刺杀!】 声线清冷得当真像是一个刺客瑞鹿。 【杀!杀!杀!】 话罢,她帅气冷漠地腾跃而起…… 然后伶仃的细腿踉跄了一下,平地摔“啪叽”在地上。 【咳。】她抖了抖自己白绒绒的尾巴。 …… 画舫上推杯换盏,群臣都在抬眼去偷偷地看那主座上的“李荀嗣”。 宾主尽欢。 只是画舫边的风声似乎更喧嚣了些,折柳曲也幽幽地响了起来,像是在和画舫中的丝竹管弦比试长短。 众臣表情一变。有些生性怯懦的甚至于手上开始拿不稳杯盏来。 “继续。”崔辰安摩挲着手中拿着的杯盏,面色不变。 南阳江畔的柳枝更加欢快地飞舞了起来,天中甚至是忽而出现了不少活泼鲜艳的纸鸢。孩童的嬉笑声也透过画舫精美的墙壁,直直地进到每个人的耳朵之中。 这下丝竹管弦就算是再响,也无法再遮掩住孩童的欢笑声。 这回不单单是声音乐曲了。 所有人的眼前都变了一个画面。 方才还喧闹着的酒席变成了一片草长莺飞三月天,许多孩童正叽叽喳喳地头碰头,凑在一起商量着放纸鸢。 只单单一个男孩不同。 他单单被落在人群之外,手中独自拿着一只破破烂烂的纸鸢,很显然是自己努力做着的纸鸢。 分明他生得很是可爱,一双眼眸乌溜乌溜的。但是其他所有孩子看向他的目光,都是恐惧以及瑟缩着的。 崔辰安抬眼一看,知晓这男孩便是那只小妖鬼。 看来小妖鬼还是按捺不住了。 小妖鬼举起自己手中的纸鸢,像是在祈求着什么,期待着什么。 这个时候,忽而出现了一只柔荑来,替他理了理衣领,关切温柔的嗓音落在他的耳边:“小心些玩,莫摔着了。若是摔倒了,娘亲我可是要心疼的。” 而那柔荑的主人,赫然顶着渠铃的面容。小妖鬼仰起脸来,甜甜一笑。 酒席之中的南阳群臣一惊,有些甚至于失手打翻了身旁的杯盏。 李丰源见状一拍桌子,怒道:“谁!陛下在此,是谁胆敢在此故弄玄虚!” 那拿着破烂纸鸢的小妖鬼却忽而以扭曲的姿态回过头来,诡异而天真地笑着,孩童的声线格外清晰: “我是来找我娘亲的!” “把娘亲还给我!” 孩童的声音尖锐刺耳,刺耳得画舫内群臣忍不住捂住耳朵。画舫内丝竹管弦愈来愈快,最终倏地一铮,停了。 画舫内乱作一团。 与此同时的画舫顶上。 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鹿伏在上边,瑟瑟地缩起身体,白绒绒的大耳朵显得她脑袋愈发小了起来,显得无辜可怜。 这只受惊的瑞鹿坚持着站了起来,扬声对着空无一人的四周质问道: “我察觉到危险了,你是二长老的人吧?二长老难道要对我下杀手吗?我可是白色瑞鹿!” “小殿下,您本不需要死的。好好待在千山缥缈峰修行不好吗?何故要忽然关心我们神农谷的事情呢?” 画舫内凌乱的杯盏撞击声像是在为一场刺杀庆贺。 藏在暗处的屠刀陡然指向颤抖着的白色瑞鹿。 第13章 、凶手狼崽 江畔边的人倘若往江心一看,就会瞧见那画舫诡异地停滞在江心,外边裹着一层又一层的晦暗雾气,令人看不真切。 “小妖鬼被引来了。”招元桃手中的剑“铿锵”一声出鞘,对着身旁的宋林盛说,“趁现在,小妖鬼还在找李荀嗣复仇,我们赶紧去搜寻那些民间巫祝,好快些将那些姑娘们救出来!” “小鬼头既然是想威胁李荀嗣,那自然是想要以渠铃女儿的性命为要挟。现在那些姑娘应当暂且是安全的。”宋林盛说道,“画舫中有温师兄他们,拖住妖鬼理应不成问题。我们要尽量速战速决。” “那我守在这里负责望风。”风唳点了点头。 画舫外的玉衡峰弟子们已然是互相安排好了。 温似旻则是伪装在群臣之中,抬眼看着眼前小妖鬼制作的虚幻景象。 他看不见崔小师弟了。想来应当是小妖鬼只想与李荀嗣当面对峙。 温似旻身为玉衡峰的大师兄,手中的玉牌可以监视所有峰下弟子的身体灵气状况。他看了看属于崔辰安的那个牌子。 眼见他鲜活得很,温似旻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催动手中的剑阵阵法,用来一点点地驱散化解画舫中浓厚的妖鬼气。 …… 现在的“李荀嗣”现在正如温似旻所料,正站在小妖鬼的跟前。 小妖鬼挥着尖利的指甲,张牙舞爪地朝崔辰安刺来。 倘若站在小妖鬼跟前的是温似旻,他定然不会与小妖鬼硬碰硬,因为投鼠忌器。 换作任何一个正派面对眼前这样的情况,都会因着顾忌着小妖鬼手中的几条命,从而束手束脚。 但现在小妖鬼的跟前是崔辰安。 他的身旁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浮动起几道弯月,全然不作掩饰。 “你不是李荀嗣!”小妖鬼乌溜乌溜的瞳孔猛地一缩,气得开始呼吸急促了起来,“你也是假的李荀嗣,是吧?你们都在骗我!又在骗我!你们其实就是南阳找来的仙人吧?” “仙人?”崔辰安眼皮一掀,手中的杯盏也随手倾洒在桌案上。 他身上的障眼法如同碎裂的光点散去,一阵萤火光缓缓消逝后,他终究是露出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他生得本就比李荀嗣好看,再这么勾唇一笑,昳丽得勾魂极了。 漂亮得不像话。 那流曳着的下垂眼尾,更是显得他无辜气息更显,怎么看都是人们印象中唇红齿白的修道少年。 看起来无害极了。 这样的容貌给了小妖鬼勇气,他愤怒地将自己手中的破烂纸鸢砸在了崔辰安跟前。 剔透的酒水与纸鸢沾在了一起,显得格外狼狈。 小妖鬼那张稚嫩的面庞也开始扭曲了起来,眼中变成了诡异的漩涡,他道:“你是不是忘记了狗皇帝和渠铃的性命都被捏在我的手里!” 他得意洋洋地对着自己幼嫩的脸蛋拍了又拍,自己打自己打得啪啪作响:“你们敢动我吗?” “嗯?”崔辰安一撩眼,眼中的白色纯粹,像是阳光正好时对着你笑的五好少年。 小妖鬼却陡然感觉到心上一窒,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攥住。 只听“噌”地一声,崔辰安勾起红唇来,声线慢条斯理:“倒是头一回听到这般有意思的要求。” 待得小妖鬼反应过来时,一道弯弯的月刃便毫不停滞地割向他的眼眸。 即使小妖鬼在本能面对危机时的驱动下反应极快,也没能护住自己的眼睛。随着清朗的弯月刃一剜,一只圆溜溜的妖鬼眼珠子一轱辘从眼眶中掉落了出来。 又恰到好处地落在了另一个盛满清酒的琉璃盏中。而那只琉璃盏正被少年的一只手执着。 那手生得很是好看,无论是骨的走向还是皮的白净,还是那画龙点睛的转腕间青筋。 “敬你。”弯弯的月刃沾带着妖鬼的血腥气,悬浮在崔辰安身旁。 倒是显他的肤色白到近乎不正常。 若是忽略那琉璃盏中的妖鬼眼珠子,让不知情的人看了,还当真以为是哪家灼灼少年郎初入宴席,有礼却生涩地对着旁人敬上一礼。 “你。”小妖鬼颤抖着身体,抬手捂住自己正在汩汩流血的空洞,“你究竟是何人?” 崔辰安拿着弯月刃,在琉璃盏中随意比划了几道,再看那琉璃盏时,这之中哪里还有什么妖鬼的眼珠子……分明是一支悄然绽放着的水中莲,还在琉璃盏中的清酒中晕开层层朱砂红。 他把眼珠子雕刻成了花! 有病吧? 这个疯子! 有病的疯子! 小妖鬼感觉到冰凉的弯月刃抵在了他的脖颈间,危险的感官刺激得他不由得哆嗦了起来。 只是那少年偏头笑得单纯无辜,发带边缘的金线勾勒出他几分诡异:“你说的,我是仙人。” 哪里有这样的仙人! “喝了它,乖。”像是在哄什么小孩子喝药,少年的音色还捎带着些懒音。 琉璃盏却是毫不留情地抵在小妖鬼的唇边,让小妖鬼全然吞下,一丝清酒也未曾落下。 “咳咳!”小妖鬼咳嗽得更厉害了,未曾被剜掉的眼都被呛出了泪水,他不敢抬头去看崔辰安,只是伏在地面上颤抖得厉害。 与此同时的南阳江畔,风唳看了又看被晦雾裹挟住的画舫,实在是忍不住出声忧虑道: “小师弟方是第一回 做任务,便遇到了这个敢害人性命、怨气又重的厉害妖鬼,他能够招架得住吗?真可惜我没来得及进到小妖鬼的界里。” 风唳担忧地叹气道:“小师弟当真是倒霉又可怜。” “你真是倒霉又可怜。” 伴随着一声轻笑,画舫中的崔辰安手中的弯月刃轻轻划过小妖鬼的另一只眼眼皮,直接割得他妖鬼血直流。 “说吧,喜欢什么花?我倒是有些时间同你画上一画。”崔辰安弯眸笑起来的时候,双眼皮如桃花扇开,无意间露出来的虎牙可爱极了。 光恰好又在这个时候打在他的眼眸上,照耀得他眸子剔透得像是什么跌进了落日。 只是倘若他手中的一串弯月刃不在淌血便更好了。 小妖鬼忍不住吓哭了。 “哭什么呢?真当我是那些可笑的正派?”少年一撩眼皮,陡然变脸,眼尾张扬着满身戾气,“谁叫你要来烦我的?” 崔辰安冷眼看着小妖鬼,冷眼看着他从得意洋洋到害怕瑟缩,眉眼间的阴郁愈重。 哭得他都厌烦透了。 他移开落在小妖鬼身上的目光,忽而又被手上的弯月刃吸引了去。 这皎洁的弯月刃还在“嘀嗒嘀嗒”地掉着血珠,落在少年紧绷的小臂上,显得红更红,白更白。 崔辰安指尖抚摸过自己的唇。 白得忽而让他想起来了他那个瑞鹿师姐。 想到那藏在鸦发中,偶尔露出来的一点耳尖。 如果说,他的白是雪的白,尽是藏污纳垢,那师姐的白是彻彻底底的白,纯粹极了,让所有人都可以清晰地看见她那坦坦荡荡的真心。 他抬起手来,任由着手臂上的血色流淌。 崔辰安不必去找铜镜,也能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定然是与先前乖巧师弟的模样截然相反。 他扬起鸦羽,一点又一点地勾唇弯起笑来,眼眸之中盛着期待、兴奋、纯粹,眼尾则是流曳着惹人垂怜气息。 乖乖小奶狗一样的师弟。 这是他面对师姐时惯用的姿态。 他的好师姐,定然觉得他是这般可爱的小师弟吧? 要是见到他刚刚那副模样,又会露出怎样有意思的表情呢? “管好自己的嘴。”崔辰安轻笑着对小妖鬼说着,语调是简单的少年间调笑。 小妖鬼连连点头,再也没有先前嚣张的模样。 崔辰安的指尖一点又一点地擦拭掉自己弯月刃上沾染到的妖鬼血气,眸中的神色平静至极,眼尾却是跃动起兴奋期待来。 “倘若和姐姐装可爱……”崔辰安自言自语着,目光毫不在乎地掠过自己尚且沾着血色的手臂,“姐姐定然是会相信我吧?” 多有意思,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一个装纯良的小师弟。 …… 画舫中的单方面碾压暂时落下帷幕,而在画舫顶上,一只软脚的白色小鹿正将自己四个细的要命的蹄子将眼前的刺客踩在脚底。 小鹿那细到看起来很容易折断的腿,却宛若千钧重,直直地压着那刺客翻不了身。 白色的纯洁小鹿用着最轻灵的声线,眼眸潋滟着流光:“何必呢?我还是喜欢你刚刚桀骜不驯的模样。” “二长老应当是真的想来杀我,好成为瑞鹿世家的掌权人……只不过,池也小姑姑不是二长老的人吧?”小鹿耷拉着白绒绒的尾巴,悦耳清澈的声音慢悠悠道,“让我猜猜。池也小姑姑想杀了我,然后嫁祸给二长老,以此搅乱瑞鹿间的关系。” “所以,池也小姑姑其实是崔家手下的人吧?”瑞鹿眨着自己灵动清澈的眼眸,笑道,“是崔辰安手下的人。” 系统一愣,崔辰安不是宿主的攻略对象吗?那宿主会不会高抬贵手…… “咔嚓。” 小鹿细细的蹄子直接折断了刺客的脖颈,然后抬起她雾蒙蒙的眼眸,不谙世事那样懵懂道:【系统,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些什么?】 系统咽下自己还未出口的字,摆摆自己不存在的手:【没有没有。】 于是鄜鄜随手撒下草药。随着“滋啦滋啦”的声响,刺客的身躯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蹦哒下画舫顶,随眼往晦雾里望。 崔辰安恰好也在往晦雾外望。 他的弯月刃还在手中,却是忽而看见了一只纯白的瑞鹿。 白绒绒的小鹿晃了晃自己脑袋上的大耳朵,眼眸里盛满了纯良无瑕,也正在望向他。 第14章 、师弟哭唧唧 崔辰安手中的弯月刃已然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只是白皙的手臂上依旧是沾染着血迹。 他将沾了血迹的手臂背到了身后,抬手一道灵力便在自己沾到了妖鬼血迹的手臂上,长长地划上了一道。 眼见着鲜血覆盖过妖鬼的血迹,他流长的眼尾流曳着笑意。 他就像是一个被妖鬼打伤的小师弟。只因着不想让师姐为自己的受伤而担心,故而悄悄将自己的伤口藏了起来。 他弯眸一笑,只将阳光灿烂独独展现给师姐。 扬起的眼眸中仿佛在说:“我没有事情哦姐姐,不用担心我,我没有受伤的。” 而在他跟前的白色小鹿歪了歪脑袋,灵力也在缓缓流淌着,悄然将自己脚后跟无意间沾染上的血迹给一点点地抹去。 打斗的痕迹都被消灭得一干二净。 她依旧是圣洁的、雪白的、不染纤尘的。 “姐姐。”崔辰安背在身后的手臂一抖,长袖遮掩住了自己小臂上的长长伤痕。 他手中的弯月刃也随着他的动作倏地缩小,直到化成一串玲珑的弯月手链。 当弯月刃没有沾染上血迹的时候,是唬人的干净纯净,就像是崔辰安本人那样。 当一件凶器被擦拭得整洁干净时,谁又能看得出它美丽精致的外表下究竟是捎带着多少亡魂戾气? 他走出晦雾,缓缓走到池珞的跟前,单膝跪下,俯身在与她的视角平齐。 崔辰安的眼眸里充斥着明媚的少年意气,但却这样低下身平视着池珞, 他这样的眼神,总会让人产生“俯首称臣”的错觉。 “姐姐,我已经成功拖住了小妖鬼。听宋师兄讲,多拖上的时间越多,我们便更有可能更快地救出那些被当成祭祀品的姑娘们。”崔辰安扬起鸦羽。 他眼眸中流转着的光,就像是被他捧起来的满怀着的期待。 他放轻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我做的好吗?” 谁能够拒绝小师弟这样的俯首称臣? 谁能够舍得打破小师弟满怀的期待? 在这个时候换作是谁在崔辰安跟前,都无法对他说上一个“不”字。 毕竟眼前是一只多绵软的小羊羔呀? 崔辰安的鸦羽下敛,掩饰住自己眸中跃动着的兴味。他装的又坚强又可怜,又温顺又有礼。 白色瑞鹿在这个时候缓缓化形成人。 随着鸦发上的白玉流苏“叮当”一声,跪坐在地上的池珞伸出手来,抬手贴了贴崔辰安的额头。 他的好师姐偏了偏头,一侧的鸦发随着她的动作挣开,露出她那白如雪纯如水的耳尖。 他的乖师姐一点儿也不吝啬于夸奖他人,她果真是眼眸一睐,眸中圣洁又干净:“小师弟做的超棒!” 崔辰安掐好时间,恰到好处地笑了起来。他本身就生得昳丽,自然是知道自己这样笑起来的模样究竟是多么得令人心软。 也许还会有些蛊惑人心。 他很是顺从地额前蹭了蹭池珞的手心,就像一只乖乖的小羊羔,用自己身上的毛茸茸蹭在主人的掌心之中。 绒绒的,软软的。 他可是一个乖师弟。 眼前的瑞鹿师姐却在他凑近的时候,鼻子皱了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身体前倾,再凑近他低头嗅了嗅,鸦发上冒出来的小小鹿茸,怎么藏也藏不住。 这是闻到他身上的妖鬼气了吧? 还有他身上浓郁的血气。 披着羊皮的狼唇角弯起笑容,目光从师姐的那双干净得仿佛可以洞察人心的眼眸中掠过。 他能从池珞的眼中照见自己一只蛰伏着的、野心勃勃的狼。 但他知道,在他那心思单纯的瑞鹿师姐眼中,照见的定然是只无辜的、垂着尾巴的乖狗狗。 “你受伤了?”池珞果然紧张了起来,抬手抓住他的手腕,便要撩起袖子去看他手臂上的伤。 乖巧懂事的小师弟被抓得闷哼一声,但依旧是对着关爱自己的师姐扬起一个最漂亮的笑容。 少年笑起来的时候,额前的碎发不显得凌乱,反而显得他江湖气了起来。 “小伤而已。外出历练磕磕碰碰很是正常,姐姐不用担心我的。”小师弟的语气轻快。 只是他的额前鬓角冒出的细密的汗珠,正在悄然暗示着他对伤痕独自的隐忍。 像极了一只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又不乖了?”瑞鹿师姐却哼哼一声,抬手躲过崔辰安的阻拦,直直地掀起他的袖子,“我是瑞鹿,对伤口的治愈最为擅长以及敏感。你有没有受伤难道我不知道吗?辰安你莫非以为能够瞒过我不成?” 她念念叨叨的,念起“辰安”这二字时却莫名显得缱绻,像忽而放软了那样。 “嘶,好浓重的血腥味。”池珞低眸,指尖掠过崔辰安的手臂,“伤的这么重?你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吗?” 只见这白极了的手臂上翻着一道新鲜的血痕,血肉都翻了出来。 可见崔辰安哪怕对自己下手也是不带一点儿留情的。 分明是他自己划伤的自己,崔辰安却在这个时候抿直了唇线,唇上的红色都要给自己抿白了。 好一朵坚强的小师弟。 暗地里这可怜坚强的小师弟,却是颇有兴趣地看着池珞。 他看着自己这个瑞鹿师姐软声心疼着自己,他看着她动用着灵力,替他治愈着伤口。 还低眸说着:“这个伤人的妖鬼,怎么敢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圣洁的瑞鹿低垂着鸦羽,就像是垂花一般。光拢在她精致白皙的五官上,显得她肤色通透极了。 简直像是神明垂怜。 崔辰安忽而想到那个小妖鬼被雕成花的眼珠子。 此时再听着师姐絮絮叨叨地替自己打抱不平,他突然觉得有些有意思。 被当成一个小羊羔。这体验……也怪有意思的。 “师姐先前便同你说过了。辰安你不要什么都只往自己身上揽。”她抬起眼眸,认真至极地同他说着。 她被鸦发拢着的耳尖,此时显得像是倔强着的生长着的白花。 她温柔又坚定地说:“以后要是受伤了、疼了一定要同师姐说。不许藏着。” 声音轻灵轻灵的。 崔辰安很是配合地弯起笑容来,双眼皮像桃花一般,怯怯地、缓缓地绽放开来。 “好。”他应了声,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臂举到池珞的眼前。 “姐姐,我疼。” 如同狗狗翻起白绒绒的肚皮撒娇那样。 只是到底是少年声线,低哑又带着笑意。池珞抬起头,能看见他那清晰的下颌线。 谁能遭得住漂亮师弟撒娇。 池珞抬手,指尖落在他的脑袋上挼了又挼,自己的耳尖也捎带上了薄红。 “疼吗?那我再施一个术法。”池珞边说着,边回想着典籍,“到底是我学艺不精,待我多学学,下回给师弟疗伤的时候就不至于再弄疼师弟了。” 语气关照呵护极了。 崔辰安轻笑一声。 而后眼尾一撩,流曳出眸中的恶劣。 师姐当真以为他是需要照顾的乖乖小师弟吗? 这可真有意思。 …… “方才小妖鬼同你商量些什么了?”温似旻询问着崔辰安。 “他想要找我讨要渠铃,我骗他说渠铃身体被妖鬼气息所伤,状态不佳,故而在一开始拖住了他。”崔辰安像一个学生一样乖乖地回答着,“我与他说了许多有的没的,他兴许是察觉到了我在拖延时间,故而暴起伤了我,撤了晦雾逃了去。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到我们的调虎离山之计。” 听起来好像说了不少,但是又什么都没说。 温似旻点了点头。 “下回不能再让小师弟落单了,这回好在只是一个擅长障眼法的小妖鬼,倘若是换了一些比较危险的妖鬼,那可怎么是好。”风唳说着。 他自觉自己要担负起师兄的职责,来好生照顾受伤的师弟。 “鄜鄜也是!”一听到风唳这么说,青鹤瞬间就想到了池珞,“瑞鹿也需要好好呵护!” 这么脆弱漂亮的瑞鹿,不捧在手心里怎么行!只可惜她要扮演的是渠铃明面上的侍卫,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池珞寸步不离。 风唳和青鹤两人本身就是单思维的妖,心思简单得很,想的什么都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 他们的脑袋整齐划一地看向崔辰安和池珞,眼眸中大大地写着“心疼”以及“慈爱”。 崔辰安回了风唳一个标准且腼腆的师弟无辜笑。 池珞扬起鸦羽,也对青鹤弯起瑞鹿标准笑来,眼眸纯粹。 瞧这两人这一模一样的小可怜样! 青鹤和风唳齐齐想着。 真是令人操心不已。 “对了,姐姐。”崔辰安凑到了池珞跟前,手指上有些局促地扯了扯池珞的衣袖,下颌线不自觉地紧绷。 少年郎如玉的手指与白袖上绣着的金线纠缠在一起。 “嗯?”池珞回眸看去。 只见崔辰安从怀中拿出一条手链来。 那手链是弯弯月牙勾连而成,月儿大小错落,散发着浅浅的萤火光。 “这是我想送给姐姐的手链。” 其实是沾了妖鬼血气的弯月刃。 少年弯起眼眸,眉骨在眼下落下阴影,昳丽的眉眼笑起来的时候真诚极了: “姐姐对我这么好,我也不知道怎么回报姐姐,只好给姐姐做了个手链。” 小师弟面如薄雪,眼尾流曳着无辜: “希望姐姐喜欢。” 喜欢这个小恶作剧礼物。 而此时在崔辰安的袖中,通讯水镜悄然一亮,上边的消息清晰地写着: 「瑞鹿刺杀失败。」 第15章 、月牙手链 “谢谢小师弟。” 池珞鸦羽惊讶地一扬,眼眸里像是被点上了高光。层层鸦发与白皙的肌肤相衬,显得白更白。 圣洁的瑞鹿素来都有普渡众生的气质。 干净、纯净、悲悯。 崔辰安顺势将月牙手链绕在师姐的手腕上,指尖比划了一下她腕儿的纤细。 而后用月牙手链扣住。 小师弟的指尖绕过师姐的腕骨,像是无意间的触碰,也像是在悄悄量着些什么。 伴随着弯月饰品清脆的撞击声,手链将她的手腕彻彻底底地扣住了。 或者说有那么点像是被锁住了。 崔辰安低垂着鸦羽,目光细细地顺着手链上每一个大大小小的弯月,寸寸流连过去。 池珞忽而回过身去,弯起眸子来,对着温似旻等人看了看自己手腕上这个弯月手链。 “瞧,辰安送我的,漂亮吧?”她左右晃了晃自己的手,手腕上的弯月皎洁无瑕,显眼的紧。 这手链这么一戴,显得她的手腕愈发纤细伶仃了起来,衬托得腕骨上泛着的薄红也灿若桃花开。 只是从崔辰安的视角看过去,他只得看见师姐鸦发上洁白得刺目的白玉流苏。 因着池珞正在把他送的手链展示给玉衡峰的几人看,所以崔辰安的视野里只留得那白玉流苏,晃晃悠悠的。 “好看欸!”青鹤最为捧场。 温似旻瞧了瞧,也配合地笑了笑:“很适合阿珞。” 玉衡峰几人一片欢闹。 晃眼得要命。 扰人得要命。 瑞鹿擅治愈,故而他们常常与所有宗门家族的关系都格外好。 只是他们往往负责的是普渡众生,而从来不是只负责治愈一人,也从来不会是任何一个人的专属。 就像池珞现在的笑。她眼眸之中恍若林中小鹿那样的纯澈干净,但是她的干净对近乎所有人都是一致的。 她有温柔的大师兄,有关系很好的师妹。她也会有很多很多的师弟。师弟只会有更小的,不会单单只他崔辰安一人一直是最小的。 兴许在她的眼中,所有的师弟都没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普渡众生,恐怕锁着她拘着她,也留不住她。 崔辰安的指尖随意从一旁的摆饰上捻起一瓣不知何时沾上的落花,无意识地摩挲着。 毕竟他的师姐是那般雪白。 那般心思纯净。 只是这样的干净不单单是对着他一人的。 干净的人,都让人讨厌。 讨厌得令人想要杀死。 崔辰安的指尖倏地一紧。 眼见着池珞已然转过了身与玉衡峰其他几人说说笑笑,崔辰安从袖中拿出自己的水镜来,低眸看了看上边传递过来的字眼。 刺杀失败? 他无意识地偏了偏脑袋,额前的碎发掩饰住了他眸中的神色。 分裂瑞鹿对于崔辰安来讲并不是什么难事。虽然这个世家看上去庞大顽固,并且看起来与其他宗门的利益链条坚不可摧,但是这并不影响这些瑞鹿从自身开始腐败。 就像是一只硕大的、扑棱着翅膀的蝴蝶猝然逝去。 只有在这样一只又奇幻又大只的蝴蝶一头栽下来时,人们围上去,才会看得到这样的鲜艳靓丽下的腐朽与落败。 他先前不过是用利益随意鼓动了一番,就有数不清的瑞鹿在暗中要与他投诚。 这池也便是其一。 池也是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笑面虎。她是瑞鹿世家族长最信任的妹妹,却是利益熏心、下手隐蔽又毒辣。 大抵是猜到了他想要让瑞鹿覆灭,为了向崔辰安表示投诚之意,池也每回都会在通讯水镜中给崔辰安发送讯息,告诉他每日刺杀瑞鹿的动态。 崔辰安甚至不用亲自动手,就能免费观摩几场瑞鹿的自相残杀。 今日也不知道池也又是对哪只瑞鹿动手失败了。 他抬眸看向眼前的池珞。 她眼中一无所知,还在很是欢欣地侧眸,手中拨弄着他送的月牙手链。 他的好师姐,也是瑞鹿。 不过干净的她,不仅不知道他送的干净手链沾了多少妖鬼气和血腥味,也不知道他在暗处对瑞鹿们之间的挑拨与分裂。 小师弟眼眸一睐,点漆般的眼眸张扬着少年人特有的恣意,流长的眼尾藏着戏弄与讥诮。 他的好师姐也是瑞鹿,不过与别的瑞鹿不同。 她的心思不像别的瑞鹿那样充斥着算计,而是充斥着爱与信任,是那样的纯粹。 不愧是极为罕见的白色瑞鹿。 出淤泥而不染。 干净得独一份。 纯粹得多好笑。 崔辰安的指尖掠过水镜:【刺杀的时候,不要碰千山缥缈峰池珞。】 他姐姐这样的瑞鹿,当然要多留一会儿。这么脆弱漂亮的东西,要是玩死了就没有意思啦。 小师弟眼眸弯弯,笑起来的时候当真是一个清朗又明媚的少年郎。 他还要在姐姐跟前装成乖羊羔呢。 …… “我们找到了那些民间巫祝。他们大概率是把那些同生辰的姑娘们锁到一个孤岛上了。”招元桃隔着水镜对几人说道,“现在我们就在孤岛这里,这个岛有些奇怪。” “我们尚且不太清楚里面的情况,所以并没有选择贸然上岛。”宋林盛补充着,“现在这边只有我们二人,应当是人手不太够的。” “不如让风唳过去帮忙?”温似旻询问。 招元桃隔着水镜,神情颇为古怪地看了又看温似旻。 现在她只要一看见温师兄,就会想到那天那翘头鞋与皂靴氤氲着微妙的氛围。 从前在她的心中,温似旻是无所不能、最公正的大师兄,只是到这个时候,招元桃开始摇摆不定了。 她只能确定池珞是爱慕温似旻的。 青鹤看池珞和温师兄的眼神,只怕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 池珞暗恋温似旻。 但是温师兄。招元桃实在是不知道那一天的南阳皇宫里究竟是发生了些什么。 她摇了摇脑袋,晃掉自己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 “温师兄。”招元桃试探着开口,“能由你来帮忙吗?风唳留在南阳帮池珞他们……这孤岛着实是有些棘手。” 温似旻微微皱起眉心,斟酌了一番。 救回无辜的南阳百姓在温似旻心中自然会是最重要的。池珞抬眸看了看温似旻。 “好。”他应道。 果然是。 池珞随意猜测着,眼见着故事一切的走向都在和原文中每个人的选择暗自重合,心中有种先知预知的快乐。 既然如此,那么岂不是能够证明,“崔辰安将池珞锁在春深台反复折辱”的剧情有着很强大的不可抗力和惯性。 她这回预先咬着自己的唇,这才没有在玉衡峰众人面前,“咯咯咯”地变态地笑出声来。 崔辰安的目光停留在池珞的唇上。 他看见她贝齿咬着红唇,目光一直追随着温似旻,不知道她的脑袋里正在想些什么东西,面上的情绪复杂的很。 他还看见那边青鹤的目光在池珞与温师兄身上反复流连。 这种感觉像极了: 池珞与青鹤并排走着。而这个时候温师兄从身边经过,青鹤便用手肘悄悄撞了撞池珞,促狭地说:“看,这是你喜欢的人。” 崔辰安的目光又转而落在池珞手腕上的弯月手链上。 这弯月刃被他擦拭过了,早就没有了任何鲜血和污渍,干净得很,也同样刺眼的很。 皎洁的明月果然只会照在挺拔的松间,而非什么阴暗的沟渠。 伪装而成的干净永远不是真的干净。就像他崔辰安,永远都不会如同温似旻那样。 他不会是明月,不会是白雪,也不会是雪松。 …… 最后的安排是温似旻、招元桃和宋林盛负责了解孤岛中的情况,好去救出那些姑娘。 而崔辰安和池珞自然而然地留在了南阳宫中。一个兢兢业业地扮演暴君,一个认认真真地扮演宠姬。 小妖鬼倒是沉寂了一段时间。这也让青鹤得了空,闲来无事便会找池珞聊聊天。 “听温师兄说,他们最近联系到了孤岛上的一个凡人姑娘。”青鹤说着,“这个姑娘叫云倚玉,聪明得很,即使是在那些巫祝的看管下,依旧是找到了法子与温师兄他们传递消息。要是哪天将她救下了,我们可得给她好好探探根骨,搞不好会是什么修炼上的天纵奇才。” 不愧是原书女主。 她自然是天纵奇才。 池珞乐滋滋地剥了一颗荔枝,边吃边听。只是眼眸难免多关注了青鹤几分。 毕竟讲到了原书女主嘛。 听说原女主生于凡间,却如野草般坚强。她对云倚玉还是很感兴趣的。 珠帘摇曳。 崔辰安隔着珠帘看着池珞。她正侧耳,很认真地听着青鹤说话。窗牗外照进的几缕光显得她颈间愈发纤细雪白。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当真是让他生出来了错觉,当真以为这是他的宠姬,而非什么师姐。 只是“温师兄”这几个字夹杂在两人的交谈中怪明显的。 也许池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青鹤提起“温师兄”的时候,她鸦羽一扬,手中剥荔枝的动作也细微地停了停。 是显而易见地生了兴趣。 崔辰安鸦羽一低。 “叮当。”珠帘上的珠子倏地碰撞在一起,原是小师弟进了屋。 他俯下身,很是自然地顺手接过师姐手里另一个正在剥着的荔枝,自己替池珞剥了起来:“姐姐。” “莫要乱了渠铃人设。”他细细地给荔枝剥了皮,在一旁处理好了荔枝核,而后体贴地喂到池珞唇边。 池珞看着小师弟俯下身,衣领内的美人骨的线条明显,那点朱砂痣若隐若现,勾人的很。 她下意识就着崔辰安的手吃了那荔枝。 临了,她还感觉到少年的指腹无意识地蹭过她的唇间。冰冰凉凉的,带着说不出的意味,撩带起一片麻酥。 饶是青鹤大条,也莫名觉得眼前的氛围氤氲古怪了起来。 偏生崔辰安眼尾下垂,一副好师弟的模样,乖顺的很。 他的指尖收回时,恰巧拨过池珞的弯月手链,蹭出细微的“叮当”声。 弯月手链好像有些松了。 “果然锁不住……姐姐。”崔辰安抬手,替池珞再把手链系紧了些。 小师弟弯眸时眼中无辜清澈,双眼皮如同桃花扇开。 指尖又蹭过了月牙手链。 师弟对师姐这样子,是不是太过亲昵暧昧了?! 青鹤心中却闪过这样惊人的念头。 第16章 、瑞鹿繁殖期 【崔辰安好感度,零。】系统忍不住冒头出来,喜极而泣,【虽然是波动式的零,但是好歹回归正常值了,太不容易了!】 池珞偏了偏头,无视掉傻白甜系统在自己的脑袋里放烟花。 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唇。 心跳也跟着加速了几分。 她刚刚不只是从崔辰安的动作中尝到了荔枝,她还从中感受到了,欲念。 这样的认知令得她眸中跳跃染上了兴奋。 如果说先前的小师弟眼眸中的情绪是厌世的,现在的小师弟则是相较于先前,有了世俗的欲念。 无论说是好胜心还是其他贪玩的心思,总归崔辰安不再是冷眼旁观的了。 他入局了。 池珞抬起手,像是挼狗狗一样,摸了摸少年毛茸茸的脑袋。 少年额前的发丝都给她弄乱了,也不生气,倒是弯起眼眸笑得欢欣,一眼看上去,脸边还有着奶生生的气息。 不是乖巧小奶狗师弟又是什么? 青鹤愣了愣,心中暗自摇了摇头。她实在是最近的恋爱话本子看多了吧? 这哪里是师弟对高高在上的师姐暗藏心思? 这分明是鄜鄜在撸狗呀! 没错,就是撸狗! 青鹤越想觉得越合理,怀揣着原来如此的笑容,自己在那里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而在她眼中正在撸狗的鄜鄜,现在的情绪有些起伏不定。 她是一只正常的瑞鹿,而且是一只正常的正值繁殖期的瑞鹿。 上回她变成原型去杀刺客,这才勉强消耗了自己体内一部分瑞鹿血脉的青春热血,令得她平静了一段时间。 可是现在她的青春热血又起来了—— 她瑞鹿的鹿茸又生了出来,藏在她的发中蠢蠢欲动。 简而言之,她现在精力又充沛了。 不是想砍死别人, 就是想亲死别人。 她弯起眼眸,目光再在崔辰安的锁骨间短暂地停留了一会。 不守男德! 真想亲死他。 只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于是池珞壮士扼腕般,拎了拎崔辰安的衣领,将那点她馋了许久的朱砂痣给遮挡了去。 她迎着崔辰安灼灼的目光,声线平稳地说道:“天冷,别着凉。” 她真是个体贴的好师姐。 清冷美人池珞手上平稳地理着崔辰安的衣领,鹿茸则是不受控制着试图茁壮生长。 她的尾指一颤,压下眼尾泛起的薄红。 池珞面无表情,而系统则是能够清晰地听到这样一个清冷师姐的碎碎念: 【呜呜呜,真想亲死小师弟。】 【要是小师弟能够掐着我的腰,狠狠地亲死我……那就更好了。】 …… 宫墙的一角,几个南阳宫中的侍卫正在巡守。忽然间,一个侍卫的余光瞥见了一个身影。 那身影明显瘦瘦小小,显然只是个小孩子。 只是当今陛下哪里有什么孩子? “这怎么有个小孩儿?”一个侍卫皱了皱眉,拎着剑便走了过去,“你是哪家的小孩儿?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小孩儿回过头来,眨了眨眼,一只眼睛黑溜溜的,另一只却是空洞着的。 他一看见侍卫走来,便开始轻声哼起了歌谣。 歌谣缱绻委婉,无论是谁在这里聆听,都会觉得这像极了幼时睡前母亲哼唱的歌谣。 温柔又好听。 侍卫的表情却陡然一变,就像忽然被掐住了脖子。 鬼! 谁不知道最近南阳江闹鬼!听说上回陛下痊愈后去南阳游湖,许多朝臣都见到了一个拿着纸鸢的男孩儿,吵着嚷着要见什么娘亲。 更何况南阳江每晚依旧是折柳曲不断。 “快来人!”是妖魔鬼怪! 他急促地喊道。 只是这侍卫的话还没说完,声音就卡在喉咙之中。眼中的神色也瞬间一滞,拿剑的手缓缓垂下,整个人像傻掉了一般停在原地。 这一圈的侍卫都一齐停了下来。眼中的神采也逐渐黯淡,动作也一同机械呆滞了起来。 就像是没有灵魂的傀儡。 小妖鬼孩子气地笑了笑。他挥了挥手中破烂的纸鸢,然后幽幽叫嚷着:“撞在一起吧!” 几个侍卫果然如他所言,僵硬地转了转身,便互相撞在了一起,撞得是东倒西歪、七零八落。 “这才对。”小妖鬼吐了吐气,像是在给自己安慰打气,“这才应该是妖鬼的能力,那个雕花的仙人就不是正常人,他一定是在隐藏实力,搞不好修炼了邪术,是比我还邪的东西……” 小妖鬼脚步踌躇了一瞬,嘟嘟囔囔道:“我不找他的麻烦就是了,他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吧?那么一个变态,连凡人的命都不在乎,斩妖除魔的任务也不在乎……应该不会怎么在乎自己同门的死活吧?” 半人高的孩童倒腾着两只小短腿,蹭蹭蹭地凑到了“渠铃”所在地的不远处。 “既然狗皇帝李荀嗣是那个变态扮演的那么这个应该是那人的同门扮演的吧?” 小妖鬼隐匿着自己的气息,在暗中偷看着“渠铃”。 此时那个把他眼睛雕成花的那个变态并不在“渠铃”身边,故而他才敢这么大胆地跑到南阳皇宫之中。 这个“渠铃”看起来性子很是柔和,她正坐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提笔写着字,眼神专注而宁静。 小妖鬼是妖物,对妖气邪气鬼气之类的东西最为敏感。 先前他光记着找抛弃他的娘亲报仇雪恨,倒是没有仔细看过这个假娘亲的面容。 如今定睛一看,才发觉这假娘亲身上有股很清澈的气质。清清冷冷的,但是又很圣洁。也许就像是在一片圣洁之中开出的山中莲。 正派! 这回总该是那种以斩妖除魔为使命的正派了吧!? 小妖鬼到底还是上回被崔辰安吓破了胆,他摸了摸自己空洞着的一只眼眶,谨慎地盯着这个假娘亲“渠铃”。 “鄜鄜,这里有只小雀儿受伤了。”青鹤抱着手中的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到了池珞跟前,“一看便是下雨的时候从窝里掉出来的,唧唧唧的怪可怜。” 小妖鬼听不着青鹤在说什么,他只能看到一个女侍卫正捧着一只小雀儿,在给“渠铃”看。 “唔,应当是翅膀伤着了。”池珞的指尖在小雀儿的羽翼上虚虚点了点。 浅浅的流光萤火一般,悄然融进了小雀儿的翅膀上。 青鹤捧着那只小雀儿,感知着它的生命力在自己手中一点一点地恢复。 她忽而就想起来她幼时第一回 见到鄜鄜的时候。 年幼的瑞鹿牵着长辈瑞鹿的衣摆,一双清凌凌的眼眸扫过她受伤的族人。 那时候负责照顾青鹤的姨姨也在伤者的行列。青鹤那时也小,看着姨姨的生命力逐渐减弱,整个人慌乱得只知道跪在地上大哭不已。 身边则是高高低低的质疑声:“让这只瑞鹿来?这怎么能行!她太小了。” “这是我们族中罕见的白色瑞鹿!你们不要耽搁治疗,还要不要命了!” 青鹤脑中哭得混乱不堪,只知道爱她的姨姨马上便要没了。 而彼时年幼的鄜鄜也是这样指尖一点,流光浸没所有伤者的身体,愣是将人一点又一点地救了回来。 从那以后,青鹤便开始超级信任鄜鄜了。在她的眼里,小殿下鄜鄜无所不能。 而她的目标就是,做鄜鄜小殿下的手下打手! 谁敢动鄜鄜她就抬手揍他的那种。 善心的医者手下怎么能够没有狗腿子打手? 在青鹤的脑内想象中: 纯良圣洁的鄜鄜缓缓抬起手来,全身都沐浴在温暖干净的治愈白光之中。鄜鄜的白玉流苏压着鸦发,眉眼间细细写着的都是普渡众生的悲悯。 而她,帅气的青鹤打手!正拿着利剑奋力拼搏,将一片面目狰狞的污浊邪魔鬼怪挡在鄜鄜的千里之外。 直到挡不住阴暗扭曲的邪魔,她,帅气的青鹤打手,这才用剑撑住身体,唇角流出鲜血,壮烈牺牲! 护鄜鄜医者一世纯澈! “好啦,以免被人看出来异常,可以再养养这雀儿,等时间差不多了,再放飞吧。” 直到池珞的话把青鹤从脑内想象中拉出。 青鹤喜滋滋地捧着小雀儿。她也原型是鹤,也是鸟类化妖,故而对这些小鸟小雀儿的伤几乎是感同身受。 她感觉鄜鄜医治的不只是小雀儿,好像也是她一样。 缩在暗中的小妖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能看见池珞的神态。 这是正派!绝对是纯纯的正派! 而且很可能是负责医治的脆弱正派! 待得那女侍卫捧着小雀儿乐颠颠地走了,小妖鬼便嘴中唱起了曲子。晦雾缓缓升腾了起来。 池珞原先在继续提笔写字,此时手中的动作却一顿。 她听见了催人落泪的折柳曲,随之袭来的还有小妖鬼尖利的指尖。 破空声之中,池珞抱着书卷后退一步,鸦发上的珠钗簪饰摇摇晃晃,乱成一片叮当。 池珞在袖中迅速拨动了水镜。 她本不想再打架的,省的再刺激她瑞鹿的繁殖期更难以压制。 偏生小妖鬼不知道池珞的想法。 他看到池珞仓促躲避的动作,心中一喜:果然是个脆皮! 或许可以抓来当一个人质! 于是小妖鬼继续哼唱着他最爱的曲儿,手中的指甲一刻也不停地朝池珞密密麻麻地袭来。 啧。 灵力的催动使得瑞鹿的血脉又在体内翻动不停,池珞抬起手来,已经摸到了障眼法下的鹿茸,大有持续生长的趋势。 就像一个含苞待放的花,一刻也等待不得。 崔辰安现在用李荀嗣的身份应付朝臣,计算一下时间,他从收到自己的消息到赶到这里,大约是一柱香的时间。 她可以持续躲过小妖鬼的攻击一柱香,不过那样也太假了。 只不过,把这只捣乱的小妖鬼打服,应当只需要半柱香吧? 池珞的眼尾尽是压抑的赤色,她脑袋上的鹿茸开始缓缓抽条,就像是枯木逢春,缓缓抽芽生长。 【不如,把他的眼睛剜掉,震慑震慑他吧?】她白皙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指尖泛着淡淡的粉。 青鹤手中的小雀儿“吱”了一声。本来在往外走的她转过身来,自言自语道:“这小雀儿真可爱,要不给鄜鄜看看好了。” 她转过身走了几步,便看到了令她心上一跳的晦雾。【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青鹤惊忙大步上前几步。她看见可怜的鄜鄜被小妖鬼逼得退后几步,梅花枝一般的鹿角散开。 糟了,鄜鄜!都给逼出原型了! 她连忙极掠向前。 却看见这鹿角飞速生长,变为极其硕大狰狞的鹿角。脆弱的鄜鄜温柔地一偏头,居然直直地创飞了妖鬼! 青鹤一愣。 与此同时。 崔辰安抬眼看着自己手中倏地亮起的水镜,点漆般的瞳孔一缩。 第17章 、摇摇欲坠的马甲 青鹤手中捧着小雀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鄜鄜。 少女瑞鹿依旧是那张纯粹满级的面容,额前的发丝却在翻飞不已,眼尾的赤红色明显得要命。 恍惚间她看到一只鹿,不是人们印象中脆弱的、可怜兮兮的小鹿,而是一只张扬的、明艳的、野性的鹿。 这只鹿昂扬着她头上健美粗壮的鹿角,缓缓地勾起唇角,纤纤素手一把薅住小妖鬼的衣领。 “你好啊小鬼。” 仙气飘飘的清纯面容上弯起笑,池珞又抬手拍了拍小妖鬼的脑袋。 这个动作又轻柔又呵护。 小妖鬼在被创飞时,眼眶就已经熟悉地感受到一阵疼痛,先前被崔辰安支配着的恐惧继续侵袭着他的脑袋。 “你发现了我不是渠铃吧?” 少女瑞鹿的声线依旧是空蒙轻灵的,悦耳得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她眼眸含笑时,像是久居山中的神灵少女,眸中的水光清澈。 蓦地令人想起了: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 只是她脑袋上那盘踞着满园的鹿角还在抽芽生长,满满的、盘根错节,比生长多年的榕树看起来还要凶残狰狞,珠钗簪饰都掉落了满地。 池珞如今看起来再怎么圣洁,落在小妖鬼的眼中都是惊人可怖的。 在他眼中,一只肱二头肌格外明显的健壮怪物,此刻正狞笑着向他走来。 紧绷成一条又一条的粗壮鹿角好像是在“卡崩”作响,仿佛在说: “崽种,想抓我当人质?另一只眼睛也不想要了是吧?” 小妖鬼先前被崔辰安吓怕了,这回一看见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膝盖一软,便“噗通”一声跪在了池珞跟前。 “仙仙仙仙人!”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小妖鬼往地上一跪,便不敢再将手指甲间的利爪放出来了。 他一只眼睛死死地闭着,放低姿态,求饶的话说的顺溜极了:“是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实在是无意冒犯仙人,还请仙人行行好,高抬贵手。” “哦?”池珞的手轻轻拂过小妖鬼的一只仅存的眼睛,“瞧着是个机灵的妖鬼,只是不知道这嘴是不是单单嘴甜而嘴不严呢?” 所谓熟能生巧,小妖鬼认错速度极快:“仙人我并不认识您,我此番只是经过,全然没有要来叨唠仙人的意思。小的定然会管好自己的嘴!” 听了小妖鬼的话,池珞颇为遗憾地收了手,她摸着自己的下巴,心中忽而升起了疑虑。 这个小妖鬼的滑跪速度是不是我太快了些?就像是早早排演过了一番。 池珞的鸦羽一低,在她纯澈的眼眸上投下一片阴影。 她看向小妖鬼的目光尽是戏谑和讥诮,体内的瑞鹿血脉一阵又一阵地袭来,刺激得她想刀人的心愈发显著。 不如刀了这个小妖鬼吧? 要是待会小妖鬼眨眼睛只眨了一只眼睛,那她就刀了他吧? 池珞弯眸起来,分明生了一张清纯满分的脸,笑起来却变态至极。 “鄜鄜。” 青鹤在身后的一句呼喊,令得池珞手中的动作一停,唇角弯起的弧度也随之一僵。 还没到半柱香,青鹤不是刚走吗?怎么就折返回来了? 她指尖敛了敛,僵硬地回过头去。 冷静,要冷静。 池珞回头时缓慢极了,分明顶着庞大到占据一园的鹿角,面部表情却被她控制得一如往常的圣洁。 反而因着鹿角的庞大,衬得她整个人愈发娇小柔弱,那张玉白的小脸也愈发惹人怜惜了起来。 青鹤依旧保持着自己张着嘴的呆滞,小雀儿在她的掌中翻了个身。 “青鹤。” 让她想想怎么圆现在这个情况。 池珞看了看身旁脑袋起了个大包的小妖鬼。 啧,头疼。 “你终于来啦。”池珞弯起眉眼,粗壮的鹿角逐渐变成了花枝那样纤细。 刚刚粗壮的鹿角造成的阴影压在小妖鬼身上就像是一座大山,而现在的小妖鬼却恍若在隐士隐居的桃花源中,漂亮轻盈的光透过池珞的鹿角,朝小妖鬼照来。 大有岁月静好之感。 池珞脑袋飞速运转,开口说道:“刚刚这个妖鬼……” 她话还没说完,面前的青鹤便眼眸一亮,忍不住把双手捧着的雀儿腾在另一只手上,空出来的一只手对着池珞竖起大拇指来。 “鄜鄜鄜鄜!你太帅了!!!”青鹤欢欢喜喜双眼冒光,显而易见的崇敬之意几乎都要压不住了,“医武双全!我就说鄜鄜绝对是最厉害的全才!” 她手中的小雀儿不明所以地“啾啾”几声,青鹤对着池珞的崇拜张扬得显而易见,令得池珞的借口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不必如此……”池珞摆了摆手,却被青鹤上前一步,迅速抓住。 “我知道了,鄜鄜你定然是我们玉衡峰的隐藏杀手锏吧?他们总说鄜鄜你是靠瑞鹿的身份拜在沧海仙尊门下,但却不知道鄜鄜你武力高强!”青鹤噼里啪啦地输出道,“只有我慧眼识珠!” 池珞抽了抽手,没抽动。 “姐姐。” 这个时候她听到了崔辰安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少年的音色如此悦耳动听,倘若是换一个时候,池珞定然爱听。 但她绝对不会是想在现在听见崔辰安的声音! 刚刚没能够对小妖鬼下手,这令得她体内翻腾着的瑞鹿血脉无处释放。马甲在身上的摇摇欲坠,也令得她背后寒凉。 崔辰安怎么来得这么快! 小师弟这才入了她的局,倘若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那她可无法保证后来局势的变化。 现在在池珞的眼前,第一个麻烦是还没有来得及威逼利诱的小妖鬼,第二个则是兴奋至极的青鹤。 池珞悄悄扯了扯自己发上残留的束缚,令得鸦发如瀑一般散下,她用身体遮掩住崔辰安看向小妖鬼的目光。 趁着这一个崔辰安看不见的死角,池珞手中的灵力抵在小妖鬼仅剩的一只眼上,笑得眼眸似白花开。 “看到现在朝我走过来的少年吗?” 小妖鬼瞳孔猛地一缩。 那个变态! 他连忙点头又点头。 “那是我师弟。方才发生的所有事情,你可要好好瞒着他。倘若让我师弟知道了什么他不能知道的东西……” 声线清澈与蛊媚共存,大有一种矛盾的诡异感。 “师弟单纯可爱,可不能被你这种腌臜玩意脏了耳朵。” 瑞鹿的灵力分了一部分,覆盖在小妖鬼仅剩的那只眼上。 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小妖鬼空洞的眼眶反而一疼。看着眼前的池珞和崔辰安,他一时间竟苦闷得不知如何言语。 怎么一个两个都和他的眼睛过不去! “抓住这个妖鬼!”池珞却忽而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她手上抓着身旁的青鹤,踉跄地后退几步。 等众人都回佚䅿过神来时,池珞白皙的手腕上已然生出了几道抓痕,鲜血顺着她的胳膊流下。 “姐姐!”崔辰安喊了喊池珞,而后目光陡然一转,望向了小妖鬼。 可怜小妖鬼没做什么,忽然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眼神。 小妖鬼完全知道,别看这样一双眼眸在看池珞时,眼尾流长显无辜。事实上这双眼眸望向小妖鬼时,里边全是翻腾的杀意。 他看见崔辰安的唇角翕动,无声道:【谁许你……动、我、师、姐、了?】 阴恻恻的眼神落在了小妖鬼仅剩的那只眼眸上,崔辰安的指尖悄然跃动起点点弯月火焰。 这捎带着点点弯月的火焰就像是蛊虫一般,“滋溜”一声便顺着小妖鬼的耳朵钻了进去,吓得小妖鬼是神魂俱乱。 他还没在师姐面前装够乖乖小狗呢。 要是少了难得的这么一个乐子,谁来赔? 崔辰安疾掠上前,小臂一紧绷,便看似光明磊落地将小妖鬼撂倒在地。 暗地里,弯月化成的火舌则是舔舐着小妖鬼的脖颈,阴阴地折磨着。 【你对我师姐说什么了?】崔辰安唇语阴阴凉凉道。 小妖鬼惊叫一声,也不敢多说话,只好连忙摇头告饶。 这着实是冤枉,他可是完全没有来得及对池珞说些什么,就被一个鹿角创倒了。可怜他这边也不让说,那边也不让说,活活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能不能给他机会说话啊! 而远处那只瑞鹿,她的鹿角已然是完全收起来了,收成了小小的一对鹿茸,藏在鸦发中娇小可爱。 看向小妖鬼的神情却是凶残至极,她唇角勾起诡异的狞笑,唇语了一声: 【砰。】 是模拟他被鹿角创飞的声音。 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威胁他最好谨言慎行。 “姐姐,我擒住他了。”崔辰安忽然回头看向池珞。 池珞的神色在那个回首间说变就变。 吃人邪魔般的神情瞬间化为摇曳的白花,扬起的笑容圣洁脆弱又无瑕。 正义的小师弟斩妖除魔,对着自己的师姐正露出着一个乖巧的笑容,笑起来时江湖气少年气十足。 在看到师姐手腕上的伤时,却又眼尾一敛,显然是担忧得不行。 正义的大师姐此刻却格外欣慰于师弟斩妖除魔、保护同门的美好品质。 她弯下腰来,散开的鸦发顺着她的肩如瀑而下,白皙小巧的耳尖也随着鸦发的飘动露了出来,像花骨朵在风中探头。 “辰安做的很棒。”她说起夸赞人的话时,眼眸认真不已。 眸中的流光如林中萤火,又如盈盈秋水:“刚刚真是吓死我了,好在青鹤出来救了我,现在小师弟也把这妖鬼给擒住了,我便也不用担心了。” 她的声线清澈,衬得她本人如声线那般,像琉璃妖一样漂亮脆弱。 “鄜鄜?” 那边的青鹤却困惑地眨了眨眼。 池珞侧过头,连忙对着青鹤悄悄地眨了眨眼。 青鹤接到眼色。 青鹤一拍大腿。 青鹤恍然大悟。 于是青鹤高声夸赞: “分明刚刚的鄜鄜最厉害!健壮的鹿角左踢腿右踢腿上踢腿下踢腿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下勾拳就把小妖鬼解决啦!简直是帅炸了打遍无敌手!” 声音清晰掷地。 “健壮的鹿角”此刻是“才露尖尖角”的鹿茸,它藏在鸦发中,随着主人的心情—— 娇弱地一颤。 崔辰安眼皮一撩:“嗯?姐姐?” 第18章 、瑞鹿的耳尖 想死。 这该怎么解释? “姐姐方才可是吓到了?” 这尾字上扬得明显,捎带着显而易见的不相信。 崔辰安来得迅速,连障眼法都没来得及用灵力维持,现在是他自己原本那张昳丽的皮囊。 他撩起鸦羽时,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直勾勾地看进了池珞的心里,眼尾下敛流长,眼白胜雪。 而后他偏了偏头,发带也随着他的动作轻摇慢晃。 是一个疑惑且好奇的小师弟。 池珞却被小师弟这样的清澈目光看得心一颤。 她分明能看出,小师弟精致的眉骨之下,在眼上压下一片阴影,高挺的鼻梁和朱红的唇色,无一不在张扬着少年扆崋人的显而易见的兴味。 许是似笑非笑。 但对崔辰安而言,更像是一只狸奴看到了一只居然还没有死透的雀儿。 他的目光落在自家师姐那只露尖尖角的鹿茸上,又偏移在她那花骨朵儿似的耳尖上。 “没想到姐姐还有这个本事。”崔辰安轻快地上前一步,故意拉长着尾调,道,“姐姐,怎么不给我看看呢?” 崔辰安虽是师弟,但却高上池珞一头,故而他俯下身来,衣领下美人骨上的朱砂痣嫣红得要命。 池珞体内本就没有成功平复下来的瑞鹿血脉又开始翻涌了起来。 崔辰安鸦羽一扬,抬眼盯着池珞。 他看见那鹿茸缓缓向上生长,像是幼苗破土而出、茁壮向上,鹿角伸展着枝丫。在崔辰安的注视下……生长得更迅速了!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池珞的指尖不由得往自己的掌心缩了缩,挤压使得她指尖那点粉色愈发深了起来。 否认?承认? 池珞忽而闷哼一声,抬手便捂住自己刚刚手腕上的伤口,眼尾也翻涌上了血色。 袖中的符箓随着她的动作露出一截来。 是催发符箓。 这种符箓能够在短时间内驱发自己的潜力。 “身为师姐自然是要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池珞状若无事地把那截符箓敛进袖中,然后弯眸笑了笑,“我相信小师弟之后会比我成长得更好!” 池珞这么四两拨千斤,分明一句谎话都没说,却把刚刚自己本身的实力都归功于了袖中价值千金的符箓。 毕竟她第一回 从开阳峰弟子手里救下小师弟的时候,用的就是符箓。 很好,逻辑很顺畅。 说话半藏不藏是她的作风,只要心态稳,没人能够戳穿她的真面目。池珞鸦羽一扬,眼眸中一如既往的圣洁宁静。 她的心跳则是一跳一跳,带着劫后余生的逐渐舒缓。 池珞定了定心神,却听到身旁的青鹤“啊”了一声。 她手中捧着那只受伤的雀儿,嘴巴微张。 单单只看她面上的表情,池珞也知道:青鹤一定是在回忆她用的是还是符箓还是自己的实力。 符箓和本身实力到底是有差别的。 青鹤偏移的目光一亮,显而易见是回忆起来了。 “青鹤!”池珞忽而一转头,“快把这雀儿放回屋中吧,一直这么捧着,雀儿都要被惊吓坏了。” “欸欸对,也是。”青鹤连忙捧起这小雀儿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它果真在哆嗦着,连忙抱着它往屋里走。 勉强稳住了青鹤,池珞脑袋上的鹿角却没能放过她,还在缓缓蔓延生长抽条着。 池珞自然是知道自己的鹿角长成后的模样是多么狰狞恐怖,只是她现在几乎要压制不住瑞鹿血脉的力量了。 “姐姐?”眼前的崔辰安尚且不知道有没有给糊弄过去。 他的声线轻飘飘的。 目光也打量着自家师姐。 眼前的师姐一副风轻云淡的姿态。 绣着金线的白色衣袖底下,师姐的双手却在不自觉地细微颤抖,连同着月牙手链清脆地碰撞在一起。 鸦发下的耳尖也随着颤颤然来。 “先把这妖鬼关锁起来吧。”池珞刚说话这句话,身体却猝然一软。 浅色的白光过后,一只白绒绒的小鹿耷拉着尾巴,“噗”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像极了催动符箓后的后遗症。 少年师弟一怔,在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快过脑袋,抬手将这团毛茸茸抱担在了怀中。 “姐姐?”他问着,流长而下敛的眼尾勾勒出少年的局促,“你怎么样了?” 回答他的是一片无声。 崔辰安双手捧着一团圣洁的白绒绒,姿态却僵硬至极,像是在捧着什么好东西上供一般。 妖鬼窝在原地不敢说话。 白色瑞鹿的绒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雪白圣洁,绒毛又细又软,边缘晶莹,还散发着浅浅的白光。 崔辰安一怔。 他最厌恶干净的东西了。 这样的圣洁干净,总是会让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本性的肮脏。 他往日里喜欢端着姿态的师姐,如今却是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毛茸茸的白团子。一呼一吸的生命力,都停留在他的指尖。 漂亮却脆弱。 好像他稍稍一用力,他的好师姐就可以折损在他的指尖。 崔辰安打心底翻上一种厌恶,眼尾也不由得捎带起来戾气。他忽而弯起眼尾来,面如薄雪,眼眸上的双眼皮漂亮得似扇开。 他会担心他的师姐吗? 他怎么可能会去担心他的好师姐呢? 小师弟暗暗弯起眼眸,手指反复研磨着怀中瑞鹿的耳尖,似挑逗,又似暗自折磨。 在其中缓缓消磨着的不知是不是欲念。 他自顾自地一笑。 要不是他还没有玩够装小狗的游戏,他的好师姐哪里能够这么好生生地活到现在? 不过是他闲暇时有趣的一个玩偶罢了。 玩够了就丢了便是。 无趣。 怀中的白绒绒忽而一动。 崔辰安动作一僵,少年音试探着地开了口:“姐姐?” 白绒绒安安静静,原来只是瑞鹿的耳朵生理性地动弹了一下。 无趣。 崔辰安虎牙咬了咬红唇,仓促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依旧是眼白胜雪,眼尾流长。 怀中的白绒绒又是忽而一动。 崔辰安的动作到底是跟着一僵,不由放缓了声线:“姐姐,你醒了?” 白绒绒安安静静,原来只是瑞鹿的鹿蹄子生理性地动弹了一下。 无趣。 尚且年少的小师弟一偏脑袋,不去正眼看怀中的瑞鹿。而在他藏起来的衣襟下,锁骨上的红玉愈发嫣红。 灵力化作的弯月锁链骤然绑住了还躲在地上装鸵鸟的小妖鬼,在他的身上缠了几圈。 小师弟回眸看了看小妖鬼,对他漫不经心地唇语道:【自己跟上。】 转回身的小师弟看了看手中双手捧着的那团白绒绒,唇角弯起一个笑容,昳丽而无辜。 姐姐不过是他闲暇时的玩偶。他弯眸想着。他并不会担心一个玩偶有没有受伤。 不过是无趣的消遣而已。 他的指尖下意识挼了挼瑞鹿的白白绒毛。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他的笑容一僵。 【崔辰安好感度,加十。】 瑞鹿蓦地睁开眼眸,窝在小师弟的臂弯中眨了眨眼。 敷衍过去了! …… “姐姐受伤了。”崔辰安将池珞放在榻上,手中也不忘贴心地替师姐的伤口包扎。 他的目光掠过缩成一团的师姐。 总感觉他的瑞鹿师姐就像是青鹤手中那只雀儿一样,脆弱得很。 他给瑞鹿包扎的时候,指尖无意间蹭过瑞鹿身上那白色的绒毛。 绒毛软软的,蹭到手指上总有着说不出的感觉。 原来绒毛会是这么软的。 他的指尖一停,忽然间察觉到床榻上的瑞鹿睁开了眼。 瑞鹿白绒绒的耳朵大大的,衬得脸小小的。眼前这白色瑞鹿扬起水灵灵的眼眸,猝不及防地与崔辰安的目光对上。 “我。”白色的瑞鹿缓了缓,而后把自己的一只鹿蹄子从崔辰安的手中抽了回来,“一点儿小伤而已,养养便会好的。” “医者不自医。”崔辰安反手握住,声线微紧,“姐姐,听我的便是。” 池珞执拗不过小师弟,便干脆窝在了榻上,等着崔辰安给自己包扎好伤口。 “既然小妖鬼都已经知道我是假扮的了,这段时间我便一直保持原型好了,原型也有利于我们妖族养伤。” 包扎的时候,池珞闲谈着。 事实上她是因为体内的瑞鹿血脉翻腾得太厉害,便不得已变为了原型。原型是妖族最适应的形态,也好方便池珞更好地克制体内的瑞鹿血脉。 变成瑞鹿之后,池珞显然状态好多了。她还有心情询问着玉衡峰众人的任务进度:“温师兄那边的那些巫祝怎么样了?小妖鬼怎么样了?” 崔辰安包扎的动作一停,而后继续给池珞缠着纱布:“已然和里边的姑娘里应外合,不日便可以将她们都救出来了。” “小妖鬼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恐怕不会如我们先前猜测的那样会自爆自毁。总而言之,大体还算顺利。” 崔辰安避开温似旻的名字,给池珞细细讲着。 那岂不是可以见到书中女主了? 白色小鹿的眼眸一亮,自言自语道:“巫祝那边啊,也不知道好不好对付……” “姐姐。”崔辰安替池珞裹好了伤口,他指了指外头的天,说道,“天色暗了,记得好生歇息。” 少年师弟弯眸笑着,池珞却陡然察觉到了一丝寒意。 白绒绒的瑞鹿在崔辰安的跟前显得是如此小巧。 少年的一只手撑在榻上,一只手捏着瑞鹿那伶仃的白绒鹿蹄垫子,眼眸却不自觉地描摹过瑞鹿耳尖的轮廓。 少年无意间挡了光,压下一片阴影。 “晚安,姐姐。”崔辰安松开手,弯眸笑笑,面容被烛火照耀得愈发昳丽。 在池珞仰视的视角里,少年唇红齿白,面如薄雪,眼尾里却压着一股蛰伏的狼劲儿。 这劲儿催动着她体内的瑞鹿血脉翻涌热血了起来。白色绒绒的瑞鹿耳尖也跟着一动。 “晚安?”池珞试探地开了口。 崔辰安却未曾出屋门,反而是寸步不离,蹲在榻边,一副乖乖看门狗狗的模样,眼尾下敛而流长。 他乖顺地笑了笑,藏住眼底恶劣的捉弄之意:“晚安,姐姐。” 脚下寸步不离。 竟是没打算离去的姿态。 池珞瑞鹿的鹿茸蠢蠢欲动,羞涩地把自己埋在绒毛里。 【师弟是这个意思,还是那个意思?】 【这多不好意思呀。】 第19章 、儒家礼义廉耻 照理说,无论是千山缥缈峰还是已经覆灭的崔家,都讲究男女有别。 崔辰安扬起鸦羽,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仰着脸,期待着与你亲近……就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师姐和自己男女有别那样。 他故意的。 崔辰安的一只手随意地搁在榻边,修长的手指一松一紧,无意间牵扯过榻边的被褥。 坏人需要什么礼义廉耻呢? 师姐总是在端着师姐的姿态,哪怕现在她变成了一团白绒绒,也依旧是清冷地扬着鹿茸。 崔辰安倒是要看看—— 逼迫逼迫师姐后,她究竟会不会察觉到自己的恶意?察觉到自己并不如她想象中那样单纯可爱? 他顶着这张漂亮无辜的面容,笑容愈发甜了起来:“天色已晚,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别的妖鬼趁机作乱。” 崔辰安的声线绵长,捎带着说不出的缱绻:“所以,就由我来守候在姐姐身边吧。” 他勾起唇角来,鸦羽在烛火的照耀下给眼上扫下一片浅浅的阴影。那张漂亮的脸上却明晃晃地写着单纯以及无知。 他是年少失怙失恃的死孤奴,没有教养也没人教养,不通这些男女间的事情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呀。 他只是单纯的小师弟。 不过是在真诚真心地担忧姐姐的安危罢了。 崔辰安眼尾一敛,鸦羽也随着压下,遮掩住眼中刻意看热闹的情绪。 他又进入到了自己的游戏当中:在姐姐跟前装成一只又乖又无知的小狗。 多有意思。 榻上的白色瑞鹿一呆,大大的白绒绒耳朵一动一动的,显然是意识到了哪里不太对。 像是意识到了两人之间这般着实是不合礼数。 瑞鹿白色的耳尖开始染上瑰丽的薄红,她的鹿茸随着她的呼吸一耸一耸的。 这一丝一毫的细节都未曾逃过崔辰安的眼睛。 他格外恶劣地猜想,师姐兴许是想告诉他:“这不合礼数”。但是面对到他这一无所知的模样,又不好意思出声开口。 装乖逗师姐果真是个有意思的游戏。 “姐姐,姐姐怎么不开口说话了?”崔辰安的少年音清澈无比,换作是不知情的人,很难相信他还有两幅面孔。 “嗯……” 白色瑞鹿伏在榻上,毛色一如往常的洁净纯澈,那双眼眸也是圣洁而高傲。 只是崔辰安却看到这只瑞鹿一直有趋势在将自己伏得低低的,像是在试图掩饰住自己内心的紧张。 姐姐可曾是害羞了? 崔辰安稍稍偏了偏头,眼眸流曳出兴味。姐姐如果露出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羞涩,那他可能就会忍不住更兴奋了。 眼前这白色小鹿昂扬起来脑袋,头上的鹿茸缓缓抽芽,长成一树梅花树枝。 一个人如果是越缺乏什么,就会去刻意炫耀张扬着什么。 而现在的池珞,就像是因为太过害羞,故而刻意挺起胸脯,试图用自己昂扬的姿态来掩盖自己的羞赧。 目光却从未与崔辰安正面对上。 眼见师姐这般反应,崔辰安愈发愉悦了。 他唇边的弯度和眼眸的弯度愈发明显,眼尾流曳着的粲然几乎是可以开出花来。 让他猜猜,之后会怎么发展?他的好师姐约莫会压抑着自己羞赧,给自己讲述儒家的礼义廉耻。 但是,他可不会配合。 他会装傻,会刨根问题,以此来好好欣赏师姐说不清楚又急到窘迫的神情。 冷眼旁观别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多有意思。 而在他眼中羞赧却强撑着的瑞鹿师姐,此刻却也是心思起伏不定。 池珞已经是在尽量去躲避与小师弟的眼神对视了。 他眼眸中的神色总是太亲昵太腻人,就像是带着钩子似的猫爪子,挠得人忍不住自愿与他沉沦。 寻常她与他对视都有些遭不住,更别说现在,她的瑞鹿身体还处在格外热情的繁殖期。 池珞尽力调整着灵力在身周的流转,尝试用一深一浅的流转,来缓缓平复体内翻涌着的瑞鹿血脉。 只是她到底还是没能压住本能的渴望,脑袋上的鹿茸又开始缓缓抽条了起来。 偏生崔辰安并不知道为什么师姐的鹿角又开始生长了。他的目光还好奇地落在鹿角上边……就像是一只蝴蝶扑闪着翅膀停留在梅花枝上。 这羽翼浓丽的蝴蝶终究是惊扰到了花枝,惹得这花枝一颤。 “姐姐可曾是害羞……”崔辰安轻飘飘地开口。 他话还尚未来得及说完,这白色瑞鹿却蓦地起身一跳……直接干脆地窝在了崔辰安撑在榻边的手旁,然后直白地在他手旁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了?” 崔辰安撑在榻边的手骤然一僵,连带着压在榻边的床褥褶皱都给连带着皱了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清白给她污了呢。白色瑞鹿暗自在心中嘟囔着。 嘟囔完,便安安心心地把自己彻底盘成一个瘫在榻上的雪白圆饼团子,鼻尖轻轻嗅过少年的衣袖。 少年的衣袖捎带着清冷的气息,其中浮动着的则是隐隐夹杂的草木清香。 上一回池珞嗅见他身上的气息还是寻音香。那香嗅起来怪清甜,却是能够招惹妖鬼、害人性命的毒物。 而崔辰安衣袖上沾染到的气息和他本人一般。 初闻只觉得清爽,但若是让一只嗅觉敏感的小妖怪凑前来细嗅,便能隐隐感觉到其中偶然浮动出的清甜香气。 清甜却毒,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习得用过了多少毒物。 【这样嗅久了真的不会命短吗?】系统倒是在此时冒头,默默吐槽着。 【好在我是瑞鹿,身上血脉皮囊皆是宝物。】池珞窝在自己的绒毛之中,心满意足地细细嗅着毒物的清甜。 她感觉,她身上的瑞鹿血脉正在用以化解这些细微侵入的毒香,令得她本能的欲念没有那么狂躁并且难以压制了。 至少她的理智稍稍清晰了,耳尖上的薄红也随之褪去了。 于是她清冷着嗓音,很是干脆道:“晚安,辰安小师弟。” 崔辰安却无法有池珞这般安宁。 他的手边正窝着一只白色的瑞鹿,这个白色毛绒团子是他的师姐,并且还在把他的手当作暖被窝的。 白色瑞鹿美滋滋地伏在上边,正打算入睡。 崔辰安微微抬了下尾指,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眼中原先看戏的神色也跟着一停。 他竟是忘记了。 他的瑞鹿师姐不是人,而是妖。 一只妖,就算是性子再圣洁,皮囊再怎么干净漂亮,也并不会学习到他们寻常耳濡目染的儒家知识。 她并没有学习过什么是礼义廉耻! 哪怕崔辰安再怎么不想承认,也无法否认一个事实: 在他和师姐两人之中,只有他崔辰安一个人,是从出生起,便跟随着崔家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学过世家礼仪,修习过那些人族仙界世家讲究的男女大防。 所谓“男女七岁不同席”。 所谓“发乎情止乎礼”。 所谓“君子守礼”。 所谓…… 之乎者也,君子礼仪。 总而言之,这些他从来都不喜欢遵守,甚至于说是嗤之以鼻的条条框框,此刻却全然只有他一人知晓。 而他的瑞鹿师姐在这个方面就是一张白纸,什么也不知道。此刻的身体放松得很,身上白白的绒毛毫不在意地贴贴着他的指尖、他的手腕…… 瑞鹿师姐当真是什么也不知道。 崔辰安低着眼眸,他能够清晰敏感地感觉到他手上那团白色瑞鹿白绒绒的柔软,也能感觉到师姐放松的呼吸声。 这样的毫无防备,反而令得崔辰安无所适从了起来。 怎么可以毫无防备? 怎么可以一无所知? 怎么可以干干净净一身白,纯澈成这般模样?! 崔辰安的呼吸声加重了几分。眼尾的情绪翻涌上来了厌恶和讥诮。 所以说他最恨这些干净的东西。这些干净的东西完全察觉不到腌臜的存在,缩在自己美好的世界里,对丑恶毫无防备。 他的好师姐啊! 崔辰安勾起唇角来,眼眸中的眼白白得张扬,眼眸中的黑黑得吓人。 这般的黑白分明。 他眼上的双眼皮如开扇一般,缓缓地弯起,像是一枝荼靡绮丽的花开。 难道真的当他是一只单纯无辜的小白花? 真的就不担心……他趁机折磨她、杀死她吗? 崔辰安的情绪逐渐染上诡异靡丽的气息,忽而一团毛茸茸的抬头,倏地打破了崔辰安的动作。 只见是那只白色瑞鹿抬起头来,眼眸都未曾睁开,就在少年的下巴上轻轻地啄了一下……吻轻飘飘的。 而后她躺回了原位,就像是无事发生。 只留下空气中轻飘飘的一句:“乖,辰安小师弟早点睡。” 完全是不通礼仪。 崔辰安下颌线一紧,眼中不稳的情绪一停。 就像是荼靡花开只开了一半,便忽地没了生机,停了,不继续开了。 “吱呀。”此时的门处忽而响起声音。 原是青鹤早已站在了屋门处。她手上扶着门,红唇微张,一副进退两难的可怜模样。 她看了看崔辰安,又看了看池珞:“那个……?我是不是不应该在这里?” 第20章 、鄜鄜的格局 青鹤完全是呆滞了。 只因着她把刚刚鄜鄜和崔辰安两人先前的画面看得是完完全全、一清二楚。 兴许这在人族的眼里,不过是一只小鹿蹭了蹭少年的下巴,和小猫小狗的蹭蹭没什么区别。 但是这样的一个浅吻,落在同是妖族的青鹤的眼中,完完全全便是一个暧昧至极的画面。 若是转换在人族的眼中,这画面大概便是—— 对你处处照顾的美人师姐,在某天夜里忽而倚靠在你的怀中,临睡前还不忘仰起脸来,在你的下巴上轻啄一口。 而后还轻飘飘地来了句:“晚安。” 青鹤的脑袋轰然炸开,已然是不会转了。 鄜鄜不是喜欢的是温师兄吗? 她开始反复回想起崔辰安和鄜鄜的所有细节,一个大胆的念头跳上她的心头,折腾得她已经是不会思考了,之后她的举动几乎是完全遵循着她自己的本能。 崔辰安的指节下意识地蹭了蹭自己的下巴,鸦羽底下压制着翻涌的情绪。 瑞鹿本身的皮毛便是毛茸茸的,崔辰安甚至是能够感受到那绒绒软软的触感,像猫爪子一样,挠在了自己心上。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是一种,类似于所有正派们那样,温暖、阳光以及欣欣向荣的感觉。 这令得他回想起来了很久很久以前。这种感觉最近一次出现,兴许只是在自己遥远的幼年。 模糊到他都有些想不起来了。 只是。 崔辰安冷下眼眸,指尖也跟着发凉。若是谁这时碰到了他的指尖,恐怕会被这冷意吓上一跳。 白绒绒的瑞鹿便似有所感,在蜷缩之余还轻轻哆嗦了一下,瑞鹿的耳朵也跟着颤了颤,像是风穿过林间打到叶上,被惊扰到的叶。 他的好师姐,居然当真是对自己的恶念毫无察觉。 她并不知道什么儒家礼仪,于是便全然相信了他。 这对他来说难道不是一个好消息吗? 姐姐在这方面欠缺,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通过她这一个缺漏,趁虚而入呢? 就像是温水煮青蛙那样。 他,崔辰安,会用最温柔的语气,最无辜的表现,来哄着师姐。他会耐下性子来,去装、去骗、去演。 这样等师姐意识到自己被自己最信任的小师弟欺骗,她便会遭受到最大的打击。 哪怕她想挣脱,也只会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那样子不是更有意思吗? 崔辰安的指腹无意识地蹭着鄜鄜那残留的余温。 他弯起眼眸,对着他的师姐露出最乖顺讨巧的笑容。 他可以为了看姐姐知道一切真相后那一瞬间的惊讶和慌张,而暂且忍耐下来,延迟满足。 “好,姐姐好生歇息。就由我来守在姐姐身边就好了。”小师弟的声线清朗悦耳。 颇有月明风清之感。 “青鹤师姐,今日便不需要麻烦您了。”崔辰安的眼眸扫过青鹤,“我来守着姐姐便是,保证不让可能出现的妖鬼惊扰姐姐半分。” “小妖鬼被抓到了,还会有别的妖鬼吗?”青鹤疑惑地发出了灵魂拷问。 怎么想都看起来不会的样子。 “小概率的事情落在姐姐身上也是大事情。”崔辰安压下鸦羽,轻声道。 青鹤一愣,忽然就想起来了自己好几次没能在关键时候救到鄜鄜的事情。 她愈发愧疚了起来:“还是小师弟想的周到,难怪几次都能帮到鄜鄜。” 姐姐身边的小妖,果然和姐姐一般好骗。崔辰安鸦羽一敛。 青鹤也是妖族,还是来自守护着瑞鹿的小世家,想来也没怎么学习过什么儒家思想。 师姐师弟二人在一张榻上,一坐一卧。 端的是霁月光风、高风亮节。 看得青鹤都开始深深地怀疑起了自己。师姐和师弟这般相处,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吗? 她一只手犹疑不定地扶着门。 仍然记得她幼时有段时日是随着瑞鹿学习修习知识……她怎么记得其中有一门课程,专门讲述的便是人族的儒学。 瑞鹿是医者,平日里行医很讲究名声,也很注重各类患者的隐私,在男女有别这事情上注重得很。 鄜鄜对于这些儒学礼仪学得是最好的了。在上了千山缥缈峰后,她的儒学礼仪也得到了更好的发挥和提升。 可是现在…… 白绒绒的瑞鹿随意地枕在崔辰安的手上,肆无忌惮。 只是这师姐师弟两人,好像都没觉得有些什么问题。 修仙界的小师弟眼尾流长而下敛,眼眸黑白分明得澄澈,生得张又乖又无辜的脸。而枕在他手上的瑞鹿师姐更是通体雪白,干净纯良得不染纤尘。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好一幅神圣圣洁的画面! 发出的柔白圣光几乎是照耀得青鹤无地自容。这大抵便是鄜鄜的格局吧。 青鹤愧疚地对自己啐了一口。 她怎么脑袋里只有男女□□呢?鄜鄜果然是鄜鄜,并不拘泥于他们这般俗人的想法。 这便是鄜鄜的格局啊! 格局! 于是青鹤终于心怀坦荡,不再纠结“于礼不合”这事。 走的时候还不忘带了一下门。 虽然总感觉哪里不太对。青鹤顺着窗牗看了看屋中摇曳的烛火,心想。 …… 一晚将过,池珞幸福地倚在小师弟的手上窝得正香。 崔辰安则是俯下身来,眼眸若有所思地盯着眼前的池珞。 别人的大师姐寻常便是拿着剑,将偷懒的师弟师妹大清早戳起来修炼。在千山缥缈峰的印象中,大师姐大抵都更多是雷厉风行的存在。 可是他的师姐好像不太一样。 他的师姐是一只擅长治愈的瑞鹿,心思单纯得要命,对他的信任更是坦坦荡荡毫无遮掩。总是端着师姐的姿态,却总给人一种很好欺负、很好掌控的感觉。 他略略动了动尾指,手上驱动流动着灵力,将自己手中被压的僵硬驱散了些。 姐姐怎么可以这样毫不设防呢? 崔辰安偏了偏头,鸦墨色的长发顺着肩如瀑而下。他抬起自己的另一只手,指尖悄悄地戳了戳小鹿的白绒绒耳朵。 啧,果然和想象中一样软。 瑞鹿无知无觉,只是生理性地抖了抖耳朵,鹿角悄悄生长了一点。 “姐姐。”少年小师弟弯下身来,忽而凑近了来些。 声音亲昵甜腻而缱绻,勾起来的尾调微扬,声线好听得像是在说什么世间最好听的情话。 只是假甜的很。 池珞闭眼假寐,身周隐晦的灵力却是肆无忌惮地窜进少年的衣领间。灵力代目光,仗着崔辰安难以察觉,毫无顾忌地撩拨过那美人骨上的朱砂痣。 真像是守宫砂。 少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张扬着自己无声的勾引。 他这般一俯身下来,池珞感觉到他身周那草木的清香愈发浓郁了几分。 清甜可人,像是从青涩刚成熟的果实。好闻得很。 白色瑞鹿忽而察觉到几分异样。 崔辰安小师弟此时依旧是乖巧得如同画中的小仙童,长长的鸦羽扬起,点漆般的眼眸耀着淡淡的弯月光。 眼中的弯月光愈发粲然,捎带着说不出的愉悦。 池珞自然不会以为崔辰安什么小手脚都没有做。毕竟她从来没有把他当作什么乖乖小师弟。 【我猜……小师弟又下毒香了。】 池珞察觉到自己体内的瑞鹿血脉似乎在排斥着自己,就像是催促着自己赶紧化为人形。 系统也算是看明白了,它幽幽开口道:【都这个时候了,崔辰安也不忘趁乱摆你一道。待得你化作人形,他再装一装无辜可怜。】 【那么,鄜鄜你猜猜,旁人会如何看待你?又会如何对待你?】 【他用这般无辜的眼眸再瞧一瞧你,再说上一句“不怪姐姐”——你猜猜他会不会是站在道德制高点居高临下?】 【他这样的禽兽变态我见多了,不过是想要见你窘迫难安,而他悠然自得、乐得看戏。】 池珞一愣:【小师弟这么心机变态的吗?】 【对,所以当初你就不该选他这个攻略对……】 系统话匣子刚打开,得意洋洋的话还未说完,床榻上闭眼假寐的瑞鹿便摇身一变,忽而化作人形。 系统一愣,便见眼前肤如新荔的少女鸦发散开,耳尖如同花骨朵一般露出小巧可爱的一截。 【笑死,还有这好事!】池珞的唇角羞涩地勾起,差点没笑出声。 而被她枕着手的小师弟此时恰好俯身,低垂着眼眸,指尖似是要去拨弄开她额前的碎发—— “阿嚏。” 蹲在屋门外修炼琢磨了一晚的青鹤被天初亮的第一缕风冻得打了个喷嚏。 天亮了。现在是玉衡峰寻常晨起的时间,鄜鄜应当是醒了吧? 经过一晚上的修炼,青鹤感觉自己已然是格局打开了不少。这还多亏了鄜鄜。 她正高兴于自己的进步,想着一定要去和鄜鄜分享一番。 于是她乐颠颠地来到池珞的屋前抬起手来,将手放在了熟悉的门上。 门上的花纹纹路是宫中常用的纹样,简谱朴素,不算多好看。只是青鹤看多了这纹样,熟悉了便也觉得这花纹顺眼好看了起来。 话说为什么觉得熟悉来着? 青鹤还没来得及仔细想便推开了门—— 第21章 、贴贴 清晨的第一缕光顺着窗牗照耀进屋中。池珞做作地揉了揉眼,睁开眼眸。 【玉衡峰的大师姐此时不过是刚起床,她什么也不知道,还以为自己现在是瑞鹿的形态。】 池珞顶着自己那张玉白漂亮的脸,眼中尚且是迷迷蒙蒙的初醒姿态,满肩鸦发也飘飘摇摇地散下。 而后似瑞鹿一般试图抖抖自己的耳朵尾巴,伸展一下懒腰。 只是这懒腰方舒展到一半,池珞像是察觉到了不对,懵懵懂懂地顺着自己的手看过去—— 只见她那纯洁可爱的小师弟,现在正被压在她的身下。少年尚且未苏醒,长长的鸦羽在他白净的脸上扫下浅浅的阴影,眼尾一如既往地流长而下敛。 而她的手,就这么直直地摁在少年的胸膛之上。 鸦发藏住的耳尖悄然一红,池珞不由得敛了敛自己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想将自己的手抽回。 就像是终于在这时意识到,自己忽而化为人形了。这毒香一来,她短时间都无法化作瑞鹿模样。 总之她现在也不想化作鹿形态便是了。 她的唇角欲扬未扬,指尖的粉意愈发瑰丽好看,就像是一张白布落在了胭脂堆中,染上了薄红。 天知道她究竟是有多理智多克制才强忍住了在师弟的衣襟前挼上几挼的欲念。 虽然现在她没能多摸摸师弟,但并不代表着之后摸不到。池珞鸦羽藏住眸中的变态笑意。 池珞微张着嘴,眼下开始染上慌乱的红,就像是显而易见地有些窘迫了起来。 她的手依旧是在少年的胸膛之上,鸦发也落在上边,纠缠不清。 只是她手方悄悄撤到一半。在她压制下的小师弟便鸦羽一颤,就像是蝴蝶张开了翅膀那般,黑白分明的眼眸忽地与她对上。 上钩了。 小师弟一愣,等反应过来后,无辜的狗狗眼惊讶地一怔,而后白到过分的肤色“腾”地一下染上了红晕。 池珞就像是也被小师弟忽然的睁眼吓了一跳,手慌忙地从崔辰安的胸膛上迅速抽走。 但因着事发突然,她陡然失了平衡,下意识伸手想去扶住什么去维持住身体的平衡。 最终手却慌不择路摁在了小师弟的小腹上,摁得他唇齿间溢出了闷哼。 “姐姐……”崔辰安眼眸中的乌黑与纯白就这么可怜兮兮地看着池珞,他护住自己微微敞开的领口。 像是被恶毒师姐狠狠欺凌了一番的小可怜。 “啪!”偏生此时青鹤乐颠颠地开了门进来,她看着两人,一时间也愣住了。 池珞和崔辰安的姿态,乍一看,简直是像极了欺男霸女的师姐在狠狠地欺压小白花小师弟。 “昨夜,昨夜……”青鹤一时间找不到话。 昨夜她怎么记得鄜鄜还是瑞鹿的形态来着? 崔辰安慢条斯理地扣上扣子,一双眼眸扬起不谙世事的澄澈。 他恰到好处地说道:“不怪姐姐。姐姐先前被妖鬼抓伤了。昨夜的行为兴许是被妖鬼爪中捎带到的晦雾给影响到了。” “我没有事的。” 少年的音色又弱又清澈,任谁听了都觉得这是一个五好师弟,正在试图去遮掩自己师姐犯下的错处。 只是崔辰安此时手敛在自己的前襟上,眼眸弯起一个阳光温柔的笑容……怎么看都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 青鹤看了又看池珞,对池珞满满的滤镜令得她“牛批”二字险些脱口而出。 崔辰安则是眼眸弯弯,余光掠过他身旁的池珞。 池珞的耳朵此时正藏在她散下的鸦发之中,让人看不见这花骨朵儿的颜色。 会窘迫害羞吗?他的师姐? 崔辰安无措地低下鸦羽,眼眸落在池珞的手上,落在她放在自己腹部的手上。 姐姐的指尖总是带着这样漂亮的薄红,简直是好看得要命。 那么,姐姐她现在正在想些什么呢? 小师弟像一只蹲守在家门口的修勾,他偏了偏头,绣着金边的发带也跟着晃了晃。 他眼眸一睐,眼尾流长着说不出的意味。 而被崔辰安惦记着的池珞师姐,此刻正隔着衣料,指尖若有若无地游走着。 她若是没有这如瀑般的鸦发用于遮掩她一部分的神色,她恐怕一见到师弟那张昳丽到过分的面容,就会忍不住变态地克制不住自己的双手。 池珞恋恋不舍地抽回了手。 在崔辰安的眼中,师姐的指尖一颤,似是窘迫地收回了手。 “小、小师弟!”池珞忽而喊住了崔辰安,仰起脸来,唇齿间泄露出了她难以言齿的窘迫。 “姐姐不必自责。”少年的声线清朗悦耳,“我知道姐姐不是故意的,定然是因着无法化作人形,这才……这才这般作为。” 这般是哪般?说的是这样含糊,倒让人愈发浮想联翩了。 面对崔辰安信手拈来的酿茶手艺,池珞欲拒还迎、欲说还羞。 “我属实不是有意为之。”池珞张了嘴,不由得替自己解释道,“真的。我也不大记得昨夜究竟是发生了些什么,等我醒来时,便是眼前、眼前这般模样。” 只是可惜这些“实话”,在崔辰安的刻意铺垫之后,显得是苍白无力。 听起来与找补没什么区别。 青鹤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她点了点头,即使她的眼眸中清晰地写着“不相信”三个大字。 崔辰安不由得勾了勾唇,逗这些可爱的正派,就像是吓唬无意间跑出羊圈中的小羊羔,有意思的很。 姐姐和正派一样,不晓得欣赏什么是语言的艺术,反而只会是乖巧又老实地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讲述的是一干二净。 完全是在算计之中呢。 “嗯嗯,我相信姐姐。”崔辰安饶有兴致地弯起眼眸,演得当真是对池珞全身心信任的模样。 只是少年修长的手指却默默地将衣扣扣到了最上边一个。 池珞清澈的眼眸倏地一亮,就像是静止的水面忽而被打散了那样,眼里浮光跃金。 “小师弟真好。”池珞也是全身心地“相信”着崔辰安,她一无所知地感慨着。 看吧。多好骗。 还说是师姐呢。 崔辰安眼尾一敛,唇角弯弯,浓丽如荼靡花开。 见小师弟笑了,池珞也浅浅地弯弯唇角,脸颊边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酒窝。 她把双手放在自己的膝上,好奇道:“万一我是骗小师弟你的呢?小师弟你怎么就直接相信了呀?” “姐姐说的事情,我哪里有不相信的道理?”崔辰安鸦羽低了低,乖巧应道。 “那也不成。”池珞忽而拾起来了信心,也拾起来了自己属于师姐的责任,“怎么可以随意相信别人说的话呢?千山缥缈峰前段时间才有说关于反诈骗的事情吧,小师弟莫非是没有认真听?” 崔辰安“噗”地一笑,难得有点真实的少年气:“有在听有在听,姐姐你莫要念啦……除非,莫非姐姐刚刚说的都是在骗我的?” “那自然不是。”池珞一愣,鸦羽扑闪了下,像是才意识到自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总而言之,不可以轻信旁人。”池珞干脆认真着面孔,对着崔辰安道,“哪怕我是你的师姐,我也有可能骗你呀。” 端的一副好师姐的模样。 啧。 崔辰安的唇角愈发弯弯。他的好师姐,果然是心思单纯地很,完全没有意识到骗子究竟是谁呢。 她哪里知道,她乖巧可爱的小师弟才是骗子呀。 少年小师弟一身光风霁月,笑起来的时候绿茶小白花似的,眉眼精致舒展。 池珞端着师姐的姿态,但是哪里还像是师姐呢? 逗姐姐果然有意思。 多好欺负呀。 …… 池珞整理好了衣冠,从屋中率先出来。 她袖中的通讯水镜倏地一亮,显然是温似旻几人那边有消息传来。 “先前那些巫祝并不是小妖鬼的部下,而只是假意与小妖鬼合作,试图利用小妖鬼来扰乱南阳皇室,从而动摇李荀嗣的皇位。”池珞念了念水镜中的消息,“巫祝们也有着自己的野心。” 抬头却见青鹤看着她欲言又止,显然是因着方才她和崔辰安的事情。 池珞回头,远远见到崔辰安尚且在屋中,没有跟来。距离她们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于是青鹤拉着池珞的衣袖小小声地好奇道:“鄜鄜,你不是……从前喜欢温师兄吗?” “对呀。”池珞鸦羽一停,眸光一转,悄声道,“只是好在方才那件窘迫事情不是发生在温师兄身上,不然我可就难以说清楚了。” 远处的崔辰安眼眸澄澈,眼尾流长,不像是有听到两人说的悄悄话的模样。 崔辰安在正派面前一向是扮猪吃老虎。若是按照他伪装出的实力,自然无法听到二人间的谈话。 但是,他显然实力比表面上高出不少。 也就是说……青鹤以及池珞所说的话,他全都听得到。 池珞悄然弯了弯唇角,咬字清晰道:“好在刚刚这事是发生在小师弟身上。” 崔辰安鸦羽微不可察地一颤。 “小师弟就是小孩子,小孩子嘛,心思单纯,性子可爱,总不会想太多男女之事,也不会有旁的邪念。” “师姐照顾小师弟天经地义,我可得好好担起师姐的责任,最好能让他在修为上精进几分……” 崔辰安抬眸看着眼前那个干干净净的瑞鹿师姐,耳畔中皆是他的那好师姐的良言良语。 照理说他该高兴,高兴姐姐真的只把他当洁白无辜的小羊羔。 但是这长串话落在他的耳中,只留下一句:“小孩子嘛。” 崔辰安的眼尾压下晦暗之色。 怎么听着就这么……不爽呢? 第22章 、姐姐的把柄 灵力锁链之下,小妖鬼抬起头,看着站在他跟前的三人。 青鹤的手一直扶在腰间的佩剑之上,立于池珞身侧。崔辰安则是落后池珞半个身,立于她的身后。 “如何,你可曾愿意将内丹交出来,好让你娘亲和李荀嗣苏醒过来?”站在中间的池珞俯下身,鸦发上的白玉流苏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一张玉白漂亮的脸清纯干净恍若林间小鹿,眼眸含笑时有着悲天悯人的光辉。 “别去想着自爆。”崔辰安鸦羽一扬,抱着臂,甜甜地弯了弯眼眸,“若是这般极端,对你我都不好。” 少年的声线拉的绵长,像是很体贴地在替人着想。 “我们是名门正派,只是暂且借用你的内丹,不会对你做些什么的。”青鹤也紧跟着二人,添话道。 小妖鬼扬起自己稚嫩的小脸,迟疑地顿了顿。 名门正派……? 先前玉衡峰几人不强行取丹,就是担忧小妖鬼太有骨气,恐怕会选择直接自爆。 可是现在池珞和崔辰安都认清了小妖鬼欺软怕硬的本性,他们自然便采用了最直接干脆的方法。 如果在小妖鬼跟前的几人真的是名门正派,他恐怕还真会拿着自己的内丹,捏着李荀嗣和渠铃的性命,作天作地兴风作浪。 可是现在在他跟前的三人,其中有两个都是笑起来甜,下手却残忍的货色,怎么看怎么像是话本子里的反派。 唯一剩的那个青鹤,看起来傻乎乎的,搞不好本质也是个黑心的。 总之,惹不起。 他咬咬牙,将自己的妖鬼内丹缓缓逼出。内丹的轮廓缓缓在他的手上凝结成形,果断地将内丹捧给了三人。 “我也不是刻意想在南阳作乱的,我只是想要找我的娘亲回家,没有别的意思。”小妖鬼腆着一张算是年幼的孩童脸,眼轱辘一转,装傻道,“是那些个巫祝,是他们告诉我这般便可以找到我的娘亲。南阳江畔的折柳曲也是他们指使的……我只是帮个忙。” “可怜的孩子。”池珞抬手灵力裹着接过内丹,接着道,“你若是是有什么冤屈,天地间算上千山缥缈峰,都有愿意帮你讨一个说法的有缘人。只是,你万万不能仗着自己通一些妖鬼术法,便利用这些来刻意扰乱人间!人鬼殊途,人间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凡人也不是你能够随意祸害的,你可曾明白?” 池珞这番话说的正气盎然,全然是千山缥缈峰等宗门捉邪魔妖鬼前热衷说的话。 正派得很。 “明白明白。”小妖鬼点头如捣蒜。 在小妖鬼疯狂点头的时候,崔辰安也在偷偷抬眼看着池珞。 正气十足、光明磊落、阳光灿烂……他的好师姐几乎是放着光的。 肮脏都会是旁人的,而他的师姐干净得始终如一,一点点的龌龊心思都不会有。 崔辰安的目光隐晦地顺着池珞的鸦发,顺着她那雪白到好似发光的耳尖,一点一点地打量着。 像夜中狼对猎物的窥伺丈量。 池珞这只瑞鹿似有所感,偏头看了他一眼,却只看见小师弟那乖顺且无辜的笑容。 她没察觉到异常,于是便也对着崔辰安回了一个笑容。 那是师姐对师弟的笑容,如果非要说这笑容给崔辰安的感觉,那最合适的词语约莫是:慈爱。 这不就是一个哄孩子的笑容吗? 崔辰安的笑容一顿,忽而间就想起来了她那随意的一句“小孩子嘛”。 分明声线还捎带着少女的几分柔,但却依然是固执着说着古板师尊的台词。 现在再看看池珞这对他的笑容。崔辰安的舌尖不由得抵了抵上颚。 他的好师姐,当真是一点儿儒家礼仪都未曾了解到吗? 崔辰安的眼眸中冷了冷,他上前了小半个步子,跟近了池珞几分。 “姐姐和小妖鬼说完了吧?”他压低了声音,微微俯身笑道。 池珞指尖一顿。少年的声线自身后传来,捎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清香。 分明是清香,却嗅起来有些甜腻腻的。刺激得池珞的耳尖一红,指尖上的粉嫩也跟着愈发明显了几分。 “怎么啦,姐姐的指尖为何这般红?” 崔辰安的手顺势拉起池珞的手来,冰凉的指尖恶劣地蹭了蹭那泛红的指尖。 池珞指尖欲缩,崔辰安却状若无知地指上一扣,压制住了池珞的动作。 他眨着眼,流长的眼尾衬得他无辜得很。 倘若他这样子做,也像是什么小孩子吗?也像是毫无坏心吗? 崔辰安浓密的鸦羽压下自己恶意捉弄的心思,端得是不谙世事。 “咳。无事,一些小毛病了。” 其实这是繁殖期的瑞鹿难以抑制的血脉,因着池珞皮肤薄,颜色便通过她的经络反应在了指尖。 她刻意加快了语速,眼眸中的目光微不可察地往一边偏移了一瞬,指尖也不自觉地敛了敛。 崔辰安眼眸弯弯,视线一刻也不从池珞身上移开。 姐姐在心虚些什么呢? “什么病症?”崔辰安愈发摁住了池珞欲抽走的手,少年白净的面庞上写满了紧张,“是能够治愈的疾病吗?我能不能帮上姐姐些什么?如果可以帮上忙,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定然是会尽力帮姐姐的!” 少年的语气生涩而又真挚。 像是明媚的月,明晃晃地照耀在眼前人的身上。 小师弟指尖是凉的,却在试图朝师姐传递暖意那样。 他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池珞,就像是一只忠心耿耿的小狗狗,有一种“得不到结果便誓不罢休”的劲儿。 眼眸执着得可怜兮兮,眼尾流曳得长长的,看起来漂亮得紧。 目光却状若无意地掠过池珞袖口间无意中露出的通讯水镜边缘。 “没事!真的没事!你师姐我可是瑞鹿,要是有什么大的病症,我那么多堂姐堂妹堂兄堂弟,怎么可能随我病症恶化?”池珞弯眸笑笑,说的话也多了起来。 只是趁着池珞说话辩解的功夫,对师姐“担忧至极”的崔辰安却手指一动。 一个细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小器物,顺着池珞的袖口,落到了水镜之上,牢牢地吸附着。 “真的只是一个不打紧的小毛病。”池珞说着,“真的。” “这样啊。”崔辰安松开摁住池珞的手来,却忽而俯身,眼眸依旧是看着师姐一刻也不离。 漂亮的眼眸看向你的时候,就像是看着自己最爱的人。乖巧乖顺之余,却带着隐晦的侵略性。 【真是仗着自己这张皮囊昳丽,便张扬得要命,刻意来勾人起来。】系统冷哼了一声。 【张扬?他现在分明还在我跟前装乖狗狗呢。】池珞弯起唇角,抽回来的手,手指尖互相纠缠了几番,【相比于他来勾我,我大约是更喜欢他野心爆发,来狠狠地试图压制我。】 池珞说到末尾一句,心中的语调止不住地上扬,隐约还能听见其中夹杂着的细碎的笑意。 【与其养一只百依百顺的小奶狗,不如养一只野性难消的小狼崽。】 …… 池珞拿到了小妖鬼的内丹,便开始着手于调制令李荀嗣和渠铃苏醒的药方。 她用通讯水镜,一边忙活着制定药方,一边对着在巫祝那边的玉衡峰几人随意说着情况。 “小妖鬼的内丹不能在体外停留超过三日,配置药方的时间颇为紧急。我手中现在有几个常用的迷药之类的简单草药方子,希望能够给予师兄一些帮助。” “李丰源那边暂且可以稳住南阳皇朝朝堂,待得李荀嗣和渠铃醒来,折柳曲的解决应是有苗头了。” 大概说完任务的情况,池珞的余光漫不经心地掠过水镜边缘一处细小的凸起,她唇角悄悄勾起。 远在另一个屋中的崔辰安听见了拨弄水镜的声音。 应当是师姐换了联系对象。 他冷着眼眸,忽而听见耳中师姐的声线骤然一软。 “爹娘,我们瑞鹿的库里还有没有天命湖湖底的雪莲?我实在是有些熬不住了。” 师姐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清凌悦耳,只是语句中夹杂着一些破碎,像是在极力忍受着些什么。 崔辰安立直了身体,黑白分明的眼眸也从散漫变得认真了起来。 另一边的池珞弯起笑容,露出一只小虎牙来:“我到了瑞鹿的繁殖期,要熬不住了。” 声线轻喘,又柔又勾。 崔辰安的指尖一顿,面如薄雪,眼尾流长,眼眸中一点一点地弯起恶劣的笑容。 听到啦。 姐姐的把柄。 那边的池珞扣下水镜,支着下巴眼眸弯弯:【统儿,就等着狗狗小师弟的坏心眼吧!】 第23章 、喜欢,小师弟 池珞按照原计划出现在了李荀嗣和渠铃跟前。 她的行踪并不难猜,她刚从小妖鬼手里拿到内丹,自然会是要在这几天去试图唤醒两人的。 更何况她若是要在凡间施展术法,身旁自然是要需要有人陪同,以免有无辜的凡人意外闯入,也可以避免有心怀叵测之人趁机作乱。 这个时候,陪同在她身侧的自然会是深受她信任的师妹青鹤,以及小师弟:崔辰安。 池珞微微弯起唇角,对着师妹师弟道:“你们来了。” 青鹤和崔辰安点了点头。 “你们来了便好,那我现在就开始施展术法了。妖鬼的内丹脆弱,施展术法时必须要分外小心,我需要比较长的时间去催动使用灵力。”池珞顿了顿,接着咬字清晰道,“我的灵力尚且不够充沛,恐怕在施展术法后,我会陷入一段时间的虚弱。” 虚弱。 崔辰安眨着眼眸,鸦羽扑闪。 “这段时间恐怕就需要拜托你们来保护我了。”池珞的眼眸之中充斥着坚定,藏在鸦发中的耳尖又如一朵迎风挺立的花骨朵。 拜托他来保护? 崔辰安眼眸弯弯,流长的眼尾一睐时,捎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鄜鄜放心!”青鹤道。 “姐姐放心,我定然会好好保护姐姐的!”崔辰安朗声道。 少年的声线听起来是如此清澈,掷地有声,捎带着令人信服的蛊惑。 “好。”池珞偏过头来,眼眸中的目光状若无意地看了眼她这个可爱乖巧的小师弟。 崔辰安的神情是那样的乖巧,那天生下敛的眼尾更是衬得他无辜得要命,真是漂亮又乖顺的小奶狗。 他就这么眼巴巴地望过来,眼眸中的神色能够直直地望进人的心里。 就像是等你回家的小乖狗勾。 无论你回不回家,他都愿意一直蹲在门口,张望你,等着你的那种乖乖狗勾。 【真有意思。】 池珞白皙的纤指指尖开始散发着莹白的光芒,那光芒愈发盛大,照耀得她那张脸都染上了白蒙蒙的圣洁之感。 崔辰安小师弟此时那双无辜的眼眸却又是一睐,双眼皮如桃花扇开。 目光不再是像乖乖小师弟那样知礼收敛,反而是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的师姐。 像是从仰视,变成了居高临下的俯视。 他的好师姐,怎么敢来信任他呢?怎么敢真的把他当作听话的乖狗狗师弟呢? 从外表上看,今日的师姐与往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可能比往日里还更加不显山不露水。 崔辰安却看得细致。 如果他没瞧错,今日的师姐从进门到施展术法,一举一动皆是符合千山缥缈峰弟子门规,谨慎标准得几乎是可以拿到别的宗门当玉衡峰大师姐宣传片。 可是越符合,这里面问题就越大了去了。 他了解他的师姐,偶尔间她也会有一些比较跳脱的举动 ,显然并不是会被门规雕刻得一丝不苟的古板人。 可她今日偏偏不同。这更是说明,池珞身上必定是有着让她已经无法压制的东西,以至于让她难以分心去想些别的什么事情,这才会使得她从放松走到紧绷。 这实在是让崔辰安很难不想到—— 瑞鹿的繁殖期。 真有意思。 虽然外人很难了解到这是瑞鹿的什么时期,在这之中又会有些什么表现。 但是。 崔辰安很有兴趣。 姐姐的把柄,真是令人浮想联翩。 池珞开始施展起来了术法,她的眼眸认真的很,手中牵拉着温润的灵力,游走探查着李荀嗣和渠铃两人身上的经络脉路。 她认真起来的时候视线丝毫未曾偏移,一丝不苟的严谨模样,衬得她的气质愈发出尘。 鸦发的缝隙间露出来的耳尖也是洁白胜雪,颇有梅花“凌寒独自开”的意味。 师姐不是总是把他当作小孩子吗? 师姐不是总是在他跟前拿捏着师姐的姿态吗? 崔辰安眼眸一暗,鸦羽流长。 池珞已然在施展着术法,小妖鬼的内丹也被她放在了自己的掌心之中。 圆润硕大的内丹衬得她那只手愈发小巧了起来,指尖也捎带着勾人的薄红。 像是柔嫩舒展的花瓣边缘上,染上了漂亮的朝阳色泽。 崔辰安鸦羽一扬。 他倒是想让姐姐看看,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她眼中那个“不用被当做一回事”的小孩子。 随着灵力施展的时间愈发绵长,屋中的烛火也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滴着蜡滴。 时间的流逝在这点点滴滴的细微声音之中,被逐渐放大。 池珞白净的额前也开始渗出来了细密的汗珠,甚至开始打湿了她额前的散下的细软鸦发。 很显然,她的灵力已然是即将告罄。 但是好在,躺在床榻之上的李荀嗣和渠铃二人睫羽轻颤,渠铃甚至有着尝试着抬起指尖的动作。 是即将苏醒的迹象。 “嘀嗒。” “嘀嗒。” 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崔辰安抿直了唇线,漂亮脆弱的眉眼间明晃晃地写着担忧之色,身周却开始浅浅地、暗自跃动起来了草木浮香。 他上前一步,身周的香随着他的动作一同被捎带向前,有意无意地从池珞身后缓缓侵袭而来。 清甜的水果或者是甜腻的花香。 若是在寻常的时候让旁人闻见,恐怕很难引起注意,也无法造成什么效果。 但若是在这个时候让池珞闻见,效果几乎是相当于和风轻轻拂过桌案边缘的一根稻草。 轻而易举的,那根摇摇欲坠的稻草便掉下来了。 池珞的身子忽而一顿,她不自觉地晃了晃脑袋,好像这样就会使得自己脑中清明些许。 崔辰安眼眸中的目光瞬间紧张地看向了池珞,就像是忧心忡忡的小师弟。 只是他的目光却落在了师姐鸦发间的小鹿角上。 原先他记得这是小巧可怜的鹿茸,衬得师姐整个人都是娇弱脆弱的。而如今,这个鹿茸却在缓缓抽条,逐渐生长成鹿角。 他在暗中勾起唇角。 先前他并没有注意到师姐的鹿角生长与什么东西有关联。但是他现在大抵是猜到了。 池珞此刻已然是累得说不出话了,鸦羽不停地往下压,一副困极了的模样。而她却没有察觉到,自己眼尾开始逐渐泛起颜色来。 淡粉,薄红,胭脂红……红色一层一层地染了上去。 “醒了!”此时的青鹤注意到了床榻之上的李荀嗣和渠铃。 只见在榻上,年轻的帝王骤然睁开眼,下意识抬起手去摸向自己的身侧。而在他身侧的渠铃这时也缓缓睁开眼,胳膊撑着床榻,一点一点地坐了起来。 醒了! 欣喜之下,池珞却忽而眼前一蒙,身子一软,骤然失力向后栽去。 恰到好处地栽到了一片清香之中,好闻却有些甜腻到腻人。 “姐姐身子脱力了,我先扶姐姐去休息。” 少年的臂膀苍鹰般强劲有力,那张脸却是生得昳丽无辜,白到过分的肌肤泛着淡淡的粉色。 像是强压下惊慌,主动去搀扶着姐姐的五好师弟。 “青鹤师姐,我先去带姐姐去歇息,这里便交由您了。”崔辰安的声线温软如花开。 眼尾却流曳出一丝恶劣的兴味来。 娇弱无依的瑞鹿师姐手上无意识地攥紧了小师弟的衣袖,顺势埋在了少年的怀中。 藏住了自己上扬的唇角。 眼见着鄜鄜被崔辰安先斩后奏地扶走了,青鹤张了张嘴,正欲喊住他。 “姑娘,您是?”渠铃的声音却忽而扯过了青鹤的注意力,“这里可曾是发生过些什么?” …… “辛苦姐姐了。”另一边的崔辰安扶着池珞坐下,很是守礼地与她距离了一臂的距离。 “多谢小师弟。”池珞艰涩地说着,拼着全力压着,才勉强压制着自己未曾轻喘出声 。 她颤抖着指尖,轻轻抿了口桌上的茶水,指尖的薄红愈发瑰丽。 “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崔辰安微微俯下身来,与池珞保持着一个很是适当的距离。 只是少年身上的毒香又浓郁了几分,催动着池珞身上的瑞鹿血脉更加激扬了起来。 果真是个小混蛋。 池珞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指,在心中轻笑一声。 不过这样子,反而使得她愈发兴奋了。 “小师弟,离我远点。”脆弱的瑞鹿师姐眼尾流长泛红,却忽而吐出这么一句。 “姐姐?”少年无辜地偏了偏头,一头鸦发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怎么了吗?为什么忽然要我离远些?我们间的距离不够多吗?” 他始终间距着池珞一手臂的距离,却弯起眉眼,笑得不谙世事。 装得无辜的很。 崔辰安很是恶劣地看着师姐再也无法端着架子,寻常日子里圣洁的眼眸似蒙上了一层雾,挣扎在清澈与欲念之中。 不是说他是小孩子吗? 他有些孩子气地暗自轻哼了一声,昳丽至极的面容毫无顾忌地散发着张扬的恣意。 既然他是小孩子,为什么要让他走开呢? 他甜甜地笑着,嘴中忽而却故意道:“姐姐,我现在像是小孩子吗?” 是存心在看热闹。 池珞藏在鸦发中的耳尖,漂亮得像是通体粉红的花骨朵儿,她倏地伸出手来,泛着粉意的指尖猛然勾住了崔辰安的袖口,跌进了他的怀中。 崔辰安眼尾流长,眼眸中的眼白胜雪,黑色也愈发像是晕了浓墨。 “我还像是小孩子吗?”他依旧是腔调恶劣地开口问着,咬着词尾刻意拖长来。 乐于看着高高在上的师姐窘迫的模样。 “喜欢。”拽着他的袖子的师姐却忽而仰起脸来,原先圣洁无瑕的眼眸之中挣扎着矛盾的天真与欲念。 “什么?”崔辰安低眸来。 “山衔好月来。”池珞却忽而念着崔辰安的字来,“衔月。” 还在乐于看戏的漂亮少年忽而被师姐扯住了衣襟,扯弯了腰来。 而那个瑞鹿师姐一副全然无所知的模样,侧身倚在少年的耳边吐气道: “喜欢,衔月小师弟。” 轻飘飘的,呵气如兰,却在崔辰安的耳边轰然炸开。 第24章 、他下作得很 池珞素来是用她那双清澈的眼眸看着崔辰安, 喊他“辰安小师弟”或者是“小师弟”。 而现在,她的眼眸之中蒙了一层雾气似的朦朦胧胧,手指紧紧攥着眼前小师弟的衣袖。 莹白如玉的纤指与冰凉柔顺的衣料纠缠在一起,衣料褶子上的暗纹与她泛着粉意的指尖交相辉映。 “姐姐, 你说什么?”崔辰安的眼眸一暗, 小臂上的肌肉线条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 池珞一无所觉地仰着脸, 白玉流苏顺着她的鸦发轻轻摇晃。她的肌肤白皙如雪,此时却染上了不正常的薄红, 像是喝过酒后的微醺。 如果换作平常的时候, 她定然是要端着师姐的姿态,多多少少刻意冷凌着声线说话。 但是她现在就像是被瑞鹿血脉翻腾着的热血冲醉了头脑,弯起唇角笑得天真烂漫得很, 仔细看还有些憨态可掬。 赫然从一朵圣洁无瑕的小白花,变成了一朵实实在在的娇花。 “小师弟。”池珞一手攥着崔辰安的衣袖, 一手忽而抬起手来,对着崔辰安的脑袋像是挼狗狗一样挼了又挼。 “果然是和小狗狗一样乖巧可爱呀,绒毛软软的。好香好香好香。” 少女瑞鹿对面前狼崽小师弟的情绪,就像是毫无察觉的模样。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分明她已然扑在了崔辰安的怀中, 说话吐气都凑在了他的耳畔, 已然是压制不住自己的瑞鹿血脉。 但是她却仍旧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这么想接近小师弟, 只是凭借自己的本能, 将自己那张小脸毫不客气地顺着埋在崔辰安的怀中, 顺着衣襟蹭了又蹭。 【不经人事的单纯瑞鹿根本就不知道繁殖期开始后的下一步要做些什么。】池珞收紧指尖,压抑着自己开始疯狂跳动的心跳, 给自己刻画着画面便于入戏。 重重的心跳声已然跃动到了指尖。 少年小师弟的手缓缓抬起, 一寸一寸, 缓缓挪到了师姐的下颌骨, 冰凉的指尖摩挲了下师姐的肌肤。 掠起一阵敏感。 他能看到他那个可爱的瑞鹿师姐几乎是本能地顺着他的手指,依赖地蹭了蹭,眼眸舒服惬意地眯起。 简直是毫无危机感。 这与一只初生的小鹿主动去贴贴天生嗜血凶残的狼崽子又有什么区别? “姐姐,你醉了。”崔辰安的手指一寸又一寸地描摹着师姐的下颌线。 他的师姐,他的好师姐。 真就是这么干干净净一身白。 真就是这么对他全身心信赖。 真就是这么对他毫无防备心。 敏感多思的少年既乐得看着师姐被他骗得是团团转,又恨师姐为什么要这么相信他。 “喜欢!”池珞继续在崔辰安的指尖蹭了蹭,一双清澈的眼眸弯弯,笑得是澄澈无辜。 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 姐姐总是做出这样遭人误会的举动,却全盘只是出于好心或者是本能驱使。 分明知道如今的师姐全全是由着瑞鹿的本能驱使,完全不是在什么清醒的状态。崔辰安仍旧是暗自咬了咬牙。 乖顺的小师弟眉眼间不由得翻腾起戾气,手指间也倏地一缩紧,强势地抬起池珞的下巴来,逼迫着池珞的视线与他对上。 “姐姐,什么喜欢?” 他幽幽着问道,昳丽的容颜在此时愈发张扬明媚,高挺的鼻梁与眉心勾勒出漂亮的侧颜线。 他不再像是一个乖乖的小狗勾师弟。 反而是彻底张扬着自己的本身就秾丽至极的容颜,极具攻击性。 像是一只蛰伏在丛林中等待扑咬猎物的狼崽。 而被掌握在他手中的可怜小鹿却只是偏了偏脑袋,弄得鸦发上的白玉流苏叮叮当当地作响。 清脆地响得崔辰安心烦。 也洁白干净得惹人心烦。 “喜欢,乖巧可爱的小孩子。” 少女瑞鹿的声线放得是又轻又软,绵长而又温软,像是在床笫之间对着自己的夫君羞赧地说着什么情话。 更何况她的身后本就是有着一张床榻。 可是她的贝齿却咬死了“乖巧可爱的小孩子”几字,清晰得令得崔辰安想没听到都难。 崔辰安几乎是要气笑了,他咬牙切齿地在池珞的下颌角狠狠摩挲了几番。 小孩子,小孩子。 又是小孩子! 就是因为姐姐真的把他当小师弟,真的把他当小孩子,而非一个成年男子,她才能这般随意地对他说着这般容易惹人误解的“喜欢”。 谁会去在意对一个小猫小狗小孩子的喜欢?谁都可以随口表述自己对小猫小狗小孩子的喜欢。 若是让姐姐到了温似旻跟前,她会这么说吗? 她不会这么说。 崔辰安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惹得被他钳制住的池珞颦蹙了下眉心,像是被弄疼了。新荔似的肌肤也染上了初生荔枝叶儿那样的薄红。 姐姐在意温师兄,姐姐喜欢温师兄。所以她才会拘谨,她才会恪守礼仪,她才会难以对着温似旻轻松地说出那些容易惹人误解的话。 但是姐姐对他毫无男女之情,所以才能这么随意且无意地撩拨他。 哪怕她说的这些话,做的这些事,完全是把她置于最危险的境地。 意识到一切的崔辰安看了眼池珞身后的床榻,忽而弯眸一笑,流曳的眼尾弯起无辜的弧度。 他的手指从池珞下颌上离去,转而滑到了池珞的手腕上。 “姐姐。”崔辰安蓦地弯起眼眸来,甜甜地笑着,极盛的容颜犹如荼靡花开。 天旋地转。 少年忽而使力后,池珞已然是落入了床榻之上,双手高举过头顶,被少年单手摁在了榻间。 绣着金线的衣袖滑落下来,露出她一截白皙细腻的藕臂来。 双手被高举是最无力、最没有安全感的姿态。池珞懵懂间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却还是未曾抵得过少年的力气。 意识到自己动弹不得了,池珞便乖巧地陷进柔软的被褥间,仰头看着崔辰安。 原先圣洁无瑕的眼眸染上了瑰丽的色泽,白净如玉的脸被迫抬起,眉眼间精致脆弱得宛若琉璃。 一副格外好欺负的模样。 少年的鸦色长发顺着他的肩下来,一双眼眸似笑非笑,还刻意恶劣地凑近了池珞了几分。 他甜甜地咬长了词尾,气音绵长:“姐姐,莫乱动。不然我可不知道会不会无意间伤着姐姐,要是伤着了姐姐就不美了。” 听闻瑞鹿对危险的察觉很是敏感,他这般逾越,姐姐总该是能够意识到不对了吧? 他这样的举动,怎么说都算不上是毫无狼子野心的小师弟。 像是察觉到了野兽的凝视,池珞的身子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如薄雪般的脸上却忽而漫起红色。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闭眸带着颤抖的哭腔,喃喃道:“难受。” 眼白中的颜色也愈发红了几分。 唇角却在心中悄然扬起笑。 崔辰安的指尖一颤。 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干净。 他该是最讨厌这些干净的东西。 姐姐怎么可以总是对所有人保持着善意,她就不担心自己会对她做些什么吗? 为什么姐姐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一副……让人想狠狠地欺负一番的表情。 他手上使力,手指与师姐的手腕交扣在一起,在柔嫩的皮肤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小师弟笑着,一双生来无辜的眼眸中黑白分明,他轻声哄道:“姐姐,你当我是小孩子是么?” 声线却是捎带着危险的气息。 池珞半是迷蒙半是清醒地睁开眼眸,鸦羽扑闪着,神情疑惑。 仿佛在说:小师弟自然是小孩子,这样的事实有什么值得发问的呢? “嗯。”她本能地应道。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崔辰安也不恼,只是视线从池珞鸦发上的流苏,到她的耳尖,到她修长白皙的颈间。 目光灼灼。 瑞鹿生来对危险敏感,池珞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就像是一只小鹿忽而陷进了群狼环伺之中,忽而变得不安至极,完全丧失了安全感来。 “这样也像是小孩子呀?”崔辰安弯弯起唇角,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光风霁月的少年郎。 说出来的话却是格外甜腻,如同他身上散发出的幽幽毒香。 池珞再点点头来。 崔辰安再近池珞几分。 依旧是单手压着池珞的双手,只是随着距离的缩短,他的手肘也紧贴在了榻上。 清甜的气息与勾人的毒香混杂在了一起,池珞伶仃纤细的腕儿夹在崔辰安修长的手指之间。 小师弟骨节分明的手与师姐泛着淡粉色的腕骨交错在一起,差别分明。 崔辰安的另一只手顺着池珞的下颌骨,上滑到她的唇间,带着薄茧的指腹狠狠地蹭了蹭师姐的唇。 上边的力道都将唇色蹭白了几分。 “姐姐,清醒些,好好看着我。”崔辰安离得更近了,气息都能落在池珞颈边,“我再问姐姐一遍,我像是小孩子吗,姐姐?” 这声“姐姐”,叫得是词尾绵长,像带着小钩子似的勾人。 如此气息相交的距离,池珞都能够看到小师弟那漂亮的眼尾末端,留着的那个浅浅的疤痕。 这是上回他使苦肉计,刻意让自己遭划的。 那浅到几乎看不到的疤痕一道宣示着张扬,像是在暗示着这个看似纯良的小师弟内里的本性。 池珞只是定睛看了一会儿,便感觉到危险的冰凉在顺着她的脊椎上攀。 她克制着体内翻涌着的瑞鹿血脉,内心里已然是笑得粲然如花甚至于可以说是变态期待。 【小师弟怎么会觉得,我会乖乖随他的意呢?】 池珞扑闪着眼眸,像是初生的、未曾进入过俗世的林间小鹿。 “别闹。”模模糊糊地嘟囔着。 她的眼眸中充斥着对崔辰安的信赖,忽而眉眼弯弯,语气语调像是刚睡醒那般,含含糊糊道:“小师弟要乖乖的哦。” 完全就是在哄孩子。 “是么?嗯?” 小师弟的声线骤然落低。他喑哑着声音,已然是到了最危险的边缘。 他没生气,只是忽而轻笑。 笑容晃眼漂亮得要命,原先就昳丽的容颜被这个笑容染得愈发秾丽。 他的一只手捏住池珞的下巴,强制着她抬起头来,眼眸之中眼白胜雪,压抑着翻涌着的情绪。 只见这个本该乖顺安静的小师弟,忽而俯身,侧着脸对着师姐的唇狠狠地吻了上去。 另一只手始终扣在池珞的两只手上,令得她不能够挪动半分。 …… 小师弟的吻一点儿也不轻柔,凶到毫无技巧,就像是一只狼崽子啃吻着自己的猎物。耳廓却是生理性地染上了氤氲的红色。 他摁着师姐手的指尖不自觉地用力收紧,另一只手则是捏着池珞的下巴,少年的恣意意气冲撞而来。 而被他摁着的师姐此时鸦发被弄得散乱了起来,鸦发之中露出来她那如玉小巧的耳朵,耳垂白嫩漂亮,看着就像是能掐出水似的。 格外令人疼惜。 只是她的双手下意识地猛挣了一下,短暂地挣脱了崔辰安的束缚,却又被他眼疾手快地摁住。 崔辰安对池珞的束缚更紧了些,生怕姐姐一不小心又给逃脱了。 狼崽小师弟的长吻结束后,池珞鸦发间的耳朵已然是红得不能再红。 只是池珞却未曾满足。 只因着崔辰安俯身吻她之时,手中灵力涌动形成屏障,竟然是干脆直接地把池珞的眼给蒙了去。 【啧,小混蛋。】池珞在心中暗自低骂了一声,【敢亲却不给看。】 池珞瞧不见眼前的小师弟,只能感觉到少年的唇齿与她分离开来,以及听见他略微加重的呼吸。 这些小细节活生生像是狸奴的爪子在她的心上挠着痒痒,折磨得她脑袋上的鹿角开始缓缓地抽条。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这么美好的画面! 居然不给她看? 过分了不是? 过分! 她的唇间终于是染上了小师弟的气息,柔软之中掺杂着清甜的香气,偶尔的一阵甚至会是有些过分甜腻。 啃的没轻没重的。 真是个小狼崽子。 大胆一点啊!不然不就是白费了她刻意藏在屋中的《瑞鹿繁殖期习性手册》了吗? 【瑞鹿正值繁殖期发作的时候,行为做事全凭本能,甚至于欢爱过后,一点儿记忆都不会有。】 【这是多合适的时期对瑞鹿下手呀!甚至于干了坏事之后,也不会留下一点儿痕迹。瑞鹿不会记得。】 池珞心中说着,语气却是逐渐跃然上期待的雀跃,细看是自己把自己都给说羞涩了。 【编,继续编。】系统幽幽道,【我怎么还不知道瑞鹿在繁殖期还有个这么奇怪的习性。】 听了系统的话,池珞的羞涩逐渐变质成变态。 “姐姐。”崔辰安又轻轻唤了一声,亲昵如小狗。 池珞就算被他的灵力遮着眼眸,也能猜到,眼前小师弟定然是彻底撕破伪装,神色张扬的很。 只是他说起话来依旧是轻柔乖巧,倘若忽视掉小师弟语气中不自觉间带出的微喘。 着实是少年人平日里说话时用的声线。 “姐姐既然是把我当小孩子,那便是小孩子吧。”崔辰安松开钳制着池珞的手,指尖餍足地蹭过自己的嘴唇。 哪怕他的灵力屏障已然附着在师姐的眼眸之上,他依旧是有意无意地避开池珞的双眼。 潜意识之中,兴许是担心看到他的师姐那双清澈至极的眼眸,担心那双明镜般的眼眸明晃晃地照见自己的丑恶。 他不是好人。 更不是什么乖乖的五好师弟。 姐姐不是相信他吗?崔辰安偏了偏头,弯起眼眸来,分明池珞看不见他,他依旧是眼眸一睐。 他刻意笑得乖巧。 刻意笑得毫无戒心。 一副很好糊弄的乖顺小师弟模样。 他承认,自己刚刚就是报复性地欺负姐姐。 在这之人但凡是换个谦谦如玉的君子,都不会做出亲吻师姐这档子事。 他也就是仗着师姐信任,肆意挥霍。 他很清晰地明白,所有人都信赖与信任都是有一定程度界限的。但凡辜负的信任超过了这个度,眼前这个对他笑得眉眼弯弯的师姐,便会带着恨意看他。 或者干脆剑刃指向他。 可是,那又如何?崔辰安那张漂亮的脸上依旧是笑得璀璨。 恶行与善行在他的眼里本就是无甚区别。更何况他本就是假装成的仙门好师弟,做些孽事又何妨? 他本就是恶人。 注定是要辜负天下人的信任。 “姐姐,你的脸好红。” 分明见到池珞脑袋上的鹿角抽条的速度开始加快,崔辰安却刻意收手隔岸观火。 身上未曾消失的甜香却在暗中火上浇油。 任由着池珞抬手攥着他的衣袖,手指的指尖色泽瑰丽得不成样子。 “你兴许是病了,姐姐。”崔辰安好整以暇地盯着池珞的指尖,故意道,“姐姐生得什么病呀?都怪我没用,只是一个没什么阅历的小师弟,都帮不上姐姐什么忙。” 他身上的毒香淡了几分:“又或者说,其实我能帮上姐姐什么忙。若是我真能够帮上姐姐什么忙,还请姐姐千万要开口同我说。” “我是不会拒绝的。” 池珞的指尖恰到好处地从崔辰安的衣袖上松开,再猛然攥紧了他的衣襟,本能地将他拽近了自己几分。 崔辰安眼眸中的目光落在池珞的脸上,顺着她的五官,一点一点地打量着自己的这个瑞鹿师姐。 即使在这个时候,池珞依旧是克制着的。透明的灵力屏障附着在她的眼眸之上,令得她即使睁开眼也无法视物。 她仿佛正挣扎在瑞鹿血脉的欲念以及身为玉衡峰师姐的责任感道德感之中。 时而混沌时而清醒的眼眸,挣扎在鸦发间的泛红耳朵…… 真是满身戏骨。 从头到脚到头发丝,无一不把这种挣扎刻画得淋漓尽致,满身皆是戏。 “小师弟?” 就像是正派与反派的争战,就像是善念和恶念的争夺。 “小师弟。” 就像是一朵雪白的花被蔓延的荆棘缠绕住,将这朵娇弱的花儿拉进黑暗中沉沦。 这种漂亮脆弱的纯粹,任谁看了恐怕都会情绪上涌,恨不得狠狠欺负一番。 系统看得是目瞪口呆。 “姐姐若是想要我帮忙的话,不妨更亲昵些。”小师弟的恶念逐渐被放大,心中升腾起了一种诡异的感觉。 姐姐这样的神色,真是漂亮得紧。若是换了从前,他恐怕想要把她做成一个赏心悦目的傀儡玩具,放在自己的屋里好生观赏观赏。 可是现在,他忽而是改变了主意。 一个冰凉的、死气沉沉的傀儡娃娃,怎么可能会露出姐姐这样生动鲜活又妍丽的表情。 崔辰安俯下身来,莫名上头的征服欲令得他凑近了自己的师姐,嘴唇悄悄地、试探性地,亲了亲池珞的唇角。 蜻蜓点水一般。 不同于第一回 的恣意而为,他没有任何的意气用事。这一次的崔辰安只是由着自己心上莫名翻动起来的情绪做下这事。 这绝对是彻头彻尾的反派行事。 但是崔辰安的心里却倏地冒出了一种不安,那种专属于名门正派之人的愧疚感、背叛感。 如此阳光正派的念头,到了崔辰安的心头便犹如明月见了群狼,显得是如此格格不入,甚至将崔辰安本人都有些割裂出来。 崔辰安的手指捏了捏自己高挺的鼻梁,额前的散落的发丝将他的眼眸中透进来的光剪成了星辰。 他在做些什么? 不过是在千山缥缈峰当了几天乖弟子,在池珞师姐跟前当了几天好师弟,就当真忘掉了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德行? 崔辰安眼白愈发雪白胜雪,甚至如同寒霜一般冰冷刺骨。 他怎么可能生出这般光明伟岸的同理心?!怎么能真把自己当成正派?! 崔辰安的眼眸逐渐清明,鸦羽压下其中讥诮的情绪。现在看上去像是天生性子凉薄的仙门仙二代小师弟。 他不过是在捉弄他的好师姐罢了。 这些干净的正派、美好的正派。 姐姐不是信任他吗?不是把他当作正直乖巧又可爱的小师弟吗? 那他就偏要辜负姐姐的信任,偏要做这些君子所不容的事情,偏要与姐姐对他美好的期待反着来。 这才是他崔辰安不是? “为了让姐姐病症的状态减轻些,衔月只好多有冒犯了。”崔辰安冰凉的指尖调皮地摁了摁师姐的唇角,语调无辜道,“希望姐姐不要怪罪我才是。” 这才是他崔辰安,只是乐于作乱后看戏,只是乐于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将信赖他的众人耍得团团转,只是乐意于害了别人之后再高高在上地伸出援手来装好人。 他也不畏惧于被别人发现自己的真面目,反而是更喜欢期待别人看到他那丑恶的真面目时,露出的那样惊惧、害怕、恐惧的表情。 崔辰安自我安慰着。 他是肆无忌惮的恶人。 他正想着,床榻边缘桌案上伪装成通讯水镜的铜镜忽而亮起,听着应当是有讯息传来。 无意间惊扰了一池春水。 …… “鄜鄜?”是青鹤的声音。 “姐姐今日灵力用多了,先歇下了。”崔辰安回复着。 等到自己的话语落下,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已然下意识地遮掩住了师姐的眼眸。 分明他已经用灵力屏障给师姐在眼上覆了一层。 他这个举动……简直就像是真正无意间做了错事的乖乖少年。 他怕什么?怕被发现吗? 小师弟一怔,手像是触碰到了跃动着的火焰,被烫得猛然一抽手。 少年如薄雪般的面容在仓促间染上了无措的红色。小师弟的手指缓缓蜷曲,收回藏在了自己略微宽大的衣袖之中。 他在做什么?他该是肆无忌惮的! 崔辰安暗自懊恼着。 “鄜鄜歇下了?”青鹤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但是也没有勇气再一次打开两人所在的屋门,“那我先同师弟你说吧,总归是没有区别的。到时候等鄜鄜醒来,便转告她就是了。” “好。”崔辰安抬眼看了看水镜。 通常人家布置摆件,都不会将铜镜正对着床榻,故而这伪装成铜镜的水镜也未曾正对向床榻。 也就是说,在青鹤的视角里,并不能从水镜之中看到崔辰安和池珞二人。 崔辰安与池珞在水镜能看到的范围以外。 虽说崔辰安并不介意将水镜翻转过来,但他本能地想隐藏自己刚刚对师姐做的事。 倒也不是怕事,只是希望姐姐可以是他独一无二的小乐子。 “渠铃和李荀嗣醒了。在渠铃的讲述之中,我听到了一个与想象中不同的故事。”青鹤娓娓道来。 “在南阳民间的传闻之中,暴君李荀嗣是完全不讲道理、不讲礼节的存在。暴君的宠姬自然也会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青鹤继续道,“但是在渠铃的眼里,这些却全盘不同。” “渠铃原来也是一只妖,原型是江畔的一棵垂柳。只是她灵力极弱,在化成人形后便无法支撑任何术法,与凡人无异。她幼时被一家凡人收养,与凡人没有差别地长大,再如所有平常人一样,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 “也许与普通凡人有些不同的是,渠铃毕竟是妖,所以她的样貌生得比寻常人漂亮不少。于是她再出嫁之后也顺理成章地诞下了一对龙凤胎。这龙凤胎中的女孩子是个凡胎,而男孩子则是妖,也便是小妖鬼。” 青鹤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只可惜渠铃遇人不淑,虽是妖却无多少灵力,整日遭受夫家的磋磨。” “后来的事情很简单,她偶然遇上了微服私访的李荀嗣,在他的帮助下和离,而后自立女户,带走了自己龙凤胎中的女儿。再后来便是渠铃和李荀嗣日久生情,渠铃进宫,便有了后来的故事。” “渠铃原先也想带走小妖鬼,只是小妖鬼是男孩儿,最终被那家人强行留下,说是要他来传递香火。” “小妖鬼也算是平平安安地长大,只是中途他的家中人少不得与他诉说他娘亲对他的抛弃,大约是因此生恨。” “原是这般。”崔辰安点点头,侧眸看向师姐那小巧的耳尖,“我会同姐姐说的。” 大概讲述完了渠铃的描述,青鹤叹息了一声,感慨道:“先前我还以为会是暴君李荀嗣抛妻弃子,没想到兜兜转转,他居然是一个纯粹无辜的好人。” 目光一落到师姐那耳尖上,崔辰安便开始心不在焉了起来。 总归通讯水镜是瞧不见他的。于是崔辰安便忍不住抬起手来,将师姐耳侧的碎发拨弄到了耳后。 他终于是看见了姐姐耳朵的全貌。白皙小巧,温润如玉。若是姐姐耳垂上能够有些什么宝石珍珠当饰品,应当会是很好看吧? 崔辰安的手指落在了池珞的耳尖,像是蝴蝶落在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上。 那头通讯水镜里的青鹤还在说着: “人人都说暴君李荀嗣逼迫先皇下召自请退位,还残害兄长,谋害兄长的先生,都说他不仁不孝不悌不义。” “却不知道这世人眼中的暴君,在渠铃跟前竟是这般的识书知礼、通书达礼,分明已然对渠铃动心,在渠铃未答应嫁给他之时,却也从未动用那些阴谋诡计、肮脏心思。反而是谦和有礼、循规蹈矩。在渠铃未曾和离时,对待她也从不逾矩。” 崔辰安的指尖一顿。冰凉的手指尚且是顺着池珞的耳廓,很难说是“从不逾矩”。 再想想他方才对师姐的行为举止。崔辰安的指尖敛了敛,俨然是回忆起来了方才师姐唇角的柔软。 从不逾矩。 呵。 无意间这个词怎么就溜进了耳朵里? 总归姐姐是不会记得这段事情的,就算姐姐是真的记起来了,他崔辰安也会将装傻装无辜贯彻到底。 问就是见姐姐难受得紧,便顺水推舟,意图帮姐姐一把罢了。 就算被揭穿,大不了便被姐姐指责一番就是了,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就乐意看别人指责他、厌恶他、讨厌他,却又拿他没办法的模样。 “鄜鄜说的对极了。”那头的青鹤就像是想到了什么,“鄜鄜曾经说过,看人不能过于以貌取人。” “姐姐说过什么?”崔辰安鸦羽一扬,点漆般的眼眸蓦地被点上明妍的色彩。 不能以貌取人? 自知自己容貌极盛的崔辰安眼皮一撩,心上也跟着一跳,忽而察觉到了什么。 “鄜鄜前些日子说的。我问她为什么不猜测是李荀嗣抛妻弃子呢?鄜鄜告诉我,我们不能单单因着一个人在外界的风评就妄下定论。” “鄜鄜说,别看有些人光风霁月、一身正气,实则不过是衣冠禽兽,专干一些败类才做的事情。” 衣冠禽兽。 败类。 崔辰安忍不住弯起唇角来,几乎能够想象出姐姐说这话时,眼眸里的坚定与认真。 定然会是一副干净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模样。 被戳中笑点的崔辰安轻笑了一声。 “鄜鄜还说,不要以一个人的出身论长短。别看一些人出身仙界名门世家,饱读诗书礼仪,实际上完全是白瞎,全然视礼节礼数为无物。” 出身崔家的崔辰安不由得舔了舔唇,唇上的回甘似乎尚在。 他如今是仙门小师弟,身上的衣料精贵细致,上边绣着的暗纹也是精美好看得很。瞧着便是知书达礼的仙二代弟弟。 思及此处,崔辰安又笑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笑话,彻底笑弯了腰。 不仁不孝不悌不义。 字字不在他,句句皆是他。 当真是有意思极了。 【好大一盘棋。】系统斜睨了池珞一眼,【什么时候的事情?平日里和青鹤说体己话的时候?你真是一句废话都不白聊是吧?】 可怜兮兮的瑞鹿少女眼前什么也瞧不见,她什么也不知道。 她弯了弯唇角,复而隐下。 她什么也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一定是戳中了崔辰安,不然他怎么气息散乱得很,显而易见的将青鹤口中的话听了进去。 礼数啊礼节啊。 这些刻意用来束缚崔辰安的枷锁。 师姐呀,大师姐。 这个也是。 这几个枷锁就会像是大山一样压在崔辰安的心上,直接压制着崔辰安,压到极限。 按照崔辰安的性子,他当真会好好恪守这些方方圆圆的规矩东西吗?狼崽子就算是当成乖狗勾养了再久,也会是狼崽子。 他生来的反骨本身就是不可能被这么简单轻松地剔除。 池珞唇边的酒窝若隐若现:【乖狗狗,反咬我一口吧。】 她循着崔辰安身上的气息,就像是出于瑞鹿繁殖期的本能那般,跌跌撞撞地张嘴咬了下去。 池珞尚且惦记着少年衣襟中那美人骨上的一点朱砂痣。锁骨的起伏弧度以及肌肤的雪白到通透。 盲啃,若是啃到了血赚,若是没啃到也无所谓。 崔辰安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一挡,手指钳制眼疾手快地钳制住了师姐的下巴,其中一个手指阻挡住了池珞虎牙的咬合啃噬。 崔辰安闷哼一声。 鸦发上的白玉流苏也跟着叮当一声作响。 “怎么了?”青鹤紧张了起来,“你们那边可是有妖鬼?或者是巫祝?” “无事。”崔辰安扬唇一笑,眼尾灿若夏花,“只是姐姐灵力耗尽,便变得不太安稳了来。” 类似于修炼到极其疲惫的时候,由于灵力丧失了控制,便因而在体内横冲乱撞的“走火入魔”。 寻常过度修炼后便需要有人看守,以免此人失控的灵力伤及自身心脉。 只是池珞事实上只是正值瑞鹿繁殖期罢了,与什么“走火入魔”毫无关联。 “这样啊。”青鹤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依旧是很有礼貌道,“劳烦小师弟看着鄜鄜的状态,别让她的经脉伤着了。” 狼崽子小师弟的手指依旧是桎梏着池珞的下颚,他的脆弱漂亮的眉眼间充斥着乖戾。 “姐姐,你当心些,当心莫要跌下榻了。”崔辰安口中柔柔地说着,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少年的声音是如此清晰明朗,就像是把自己的底牌一概都摊在桌面来,诚实地在向你展示着自己的清白与无辜。 单是听声,青鹤以为小师弟只是很守礼地大致扶了池珞一把。类似于只扶着手臂的一扶。 却不知道崔辰安现在的行为举止早已超出了正常师姐师弟的交往,他有意地撩拨着。 确切的说是刻意在与什么礼节礼数,在与什么仙界世家的方方圆圆、条条框框作对。 “姐姐。” 他偏不让姐姐如意。 一脸单纯乖顺的小师弟张扬着自己眼中满满的恶意。师姐的存在好像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激发他的恶念。 崔辰安偏了偏头,像是一只认真听主人说话的小狗勾,眼尾流长,天生下敛而显得无辜。 分明是他自己天生的恶念,他就是阴暗的、肮脏的,就是被遮掩的明月,就是洁净的雪背过去的另一面。 他居然是意图把这些恶念诞生的理由推到师姐身上。果然他才是真正的恶人,做的所有坏事错事都不会主动承认,只会想着推到别人头上。 他真是下作。 崔辰安想着,心跳愈发轻快了几分,快活得要命。 “姐姐,你以后,最好是不要单独落在我手里。”崔辰安压低了声音,轻飘飘地在池珞耳旁这么说了一句。 总归不会是他的错,他可是好好给姐姐预告了一番,万一以后真有什么事情,可别怪他没提醒。 让他想想,待得师姐醒来之后,他该如何和姐姐说方才的事情? 他自然是不会主动承认自己的逾越。不如装回那个姐姐眼前的乖狗狗吧?好让姐姐在反复怀疑他以及反复怀疑自己之间反复横跳。 总归错,是不能在恶人身上的。 他能有什么坏心眼? 小师弟的眼眸澄澈如清泉,双眼皮也如开扇般,笑起来的时候犹如初生的狗崽崽。 …… 池珞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牙酸得紧,下颌骨也是,酸涩得要命。 “姐姐,你终于醒来啦?”小奶狗似的小师弟乖乖蹲守在榻边,就差没有一个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摇啊摇的。 “姐姐喝口水,润润嗓子吧。”崔辰安给池珞递上一杯水,却刻意地说道,“昨夜姐姐可折腾了。” 刚把水送的唇边的池珞手上一顿,嗓中像是险些呛了水。 “嗯?”见到师姐这般姿态,崔辰安眼眸氤氲上了疑惑。 他唇边浮现出一丝笑意,而后装得是纯粹的无辜可怜,语调轻快地告状道:“姐姐昨夜恐怕是走火入魔了,还在我手上咬了一口。” 小师弟举起手来,向着池珞展现出自己手上的牙印。 倒打一耙。 他可真是下作的混蛋。 崔辰安一刻也不眨地看着瑞鹿师姐的动作,生怕错过了一分一毫。 他看见姐姐的眼眸之中已然恢复了往常的清明,剔透如琉璃月一般。 略显凌乱的鸦发也已经是严严实实地遮掩住了她的耳垂,只留下她若隐若现的耳尖来。 崔辰安招摇地晃了晃自己的手,将手指上的齿痕愈发张扬显著了来。 让他猜猜姐姐在想些什么呢? 是会因着意识到自己陷入了瑞鹿繁殖期而尴尬?还是会一脸茫然地认下自己的错处?还是会因着发现是他倒打一耙,从而愤怒、羞恼,以至于不可置信地怒骂呢? 他对姐姐会露出的表情很感兴趣。那一定会是很精彩,很令人感到愉悦的神情吧? 小师弟压着鸦羽,尽量不让自己眼中的恶意漫出,反而是眼眸中盛着天真的善意。 仿佛真的只是告诉姐姐,我的手因为什么事情所以受伤了,仅此而已。 他真是下作啊。 在看清小师弟手上牙印的那一刻,池珞眼眸神色骤然一变。 第25章 、鄜鄜作戏 崔辰安刻意在观察着池珞。 他自然不会轻易地相信姐姐的记忆会全然丢失, 所以他在故意挑衅,外加顺手为之的试探。 而池珞的眼眸神色变化是那样的自然,从茫然到恍然大悟,再到愧疚。 她伸出手来, 拢过崔辰安的手。她泛着粉嫩的指尖搓了搓上边显眼至极的牙印。 怎么?姐姐是在怜惜他吗? 还是说, 是在假装怜惜他? 崔辰安的目光落在师姐的指尖上。她的指尖总像是有什么术法, 每回蹭过他的手背,都会撩带起一阵奇怪的麻酥。 池珞正在仔细打量着他的伤口, 鸦羽压下, 手中的灵力在他的手指上一抹,柔柔地将崔辰安手上的齿痕全都治愈了。 少年手上的皮肤光洁白皙,如今已然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 姐姐这是在心疼他吗? 是吗? 崔辰安睫羽一颤。 “噗。”池珞却在此时轻轻一笑, 抬起手来拍了拍崔辰安的肩膀。 拍拍拍。 “原只是小伤,瞧刚刚的神色, 我还以为是什么难治的大伤,吓了我一跳……没想到再晚来些便要愈合了。小师弟莫担心,以你师姐我瑞鹿的治疗能力,能治。” 语调轻快。言语间还在强调自己身为瑞鹿的治疗水平。 崔辰安的指尖一顿。 没有。 姐姐什么有趣的表情都没有。 “小师弟毕竟是我千山缥缈峰玉衡峰精心培养出来的。我们玉衡峰一向以扫尽天下不平事、荡清世间邪魔妖鬼为己任, 而在这之中难免遇到艰难险阻。” “所谓‘艰难困苦, 玉汝于成①’, 虽说我现在有师姐我在, 会尽力去呵护守护师弟的成长。只是小师弟, 你终归是要成长的。” 她既没有柔声地安慰他,也没有露出任何的窘迫的红晕。反而是浩气凛然、刚正不阿、不吐不茹。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写什么称赞千山缥缈峰的颂歌。 末了池珞还不忘站在道德至高处, 端着大师姐的做派, 温柔而又坚定地劝告崔辰安: “小师弟以后要学会自己处理伤口, 不要小孩子一样, 再找师姐撒娇啦。” 撇的一干二净。 这样强烈的正派气息,端的是悲悯众生的胸怀。 回来了,熟悉的小孩子。 “可是,这是姐姐咬伤的呀?”崔辰安才没有被池珞的话带偏,他那双漂亮的眼眸执拗地看着池珞。 “嗯?”池珞眼眸一转,“原来小师弟是在苦恼计较这件事呀。那便都是姐姐的错,师姐在这里给你道歉了。” “作为赔礼,我便刚刚替小师弟把这伤治好了。”池珞扬起鸦羽看向崔辰安,眼眸中不带有一丝情愫,反而是哄小孩儿似的道,“辰安弟弟可以不生气了吗?” 分明刚刚崔辰安是在借着牙印这事,明着装傻,暗着捉弄池珞。 可是被池珞这么轻飘飘地一说,这一切都变成了他小孩子似的无理取闹。 这个时候就变称呼了? 崔辰安的虎牙磨了磨,而后咧起一个粲然的笑容来。 真想凑近去问姐姐,刚刚在榻上的时候,不是还在乖生生地喊他“衔月”吗? 他的好师姐可真是一个标准的名门正派,瞧这一板一眼的模样,怪好笑的。 “我怎么会生姐姐的气呢?”崔辰安绿茶兮兮地望着池珞,“姐姐喊我衔月便是,你我师姐弟二人间大可不必这般生疏。” “山衔好月来。” 他的好师姐忽而说出来了这样一句令人耳熟至极的话:“衔月。” 崔辰安的心上一跳。 姐姐喊他字的时候,当真是勾人得紧。一种隐秘的期待在他的心头蔓延开来。 “是个好名字。”池珞颔首,还不忘抬手抿了抿茶盏中的水。 她抬眼看向崔辰安,眼眸含笑,之中却不染任何世俗。她的神情像极了异族圣女在神坛上给族中的新生儿赐名赐福那样,微笑道:“不错,不错。” 崔辰安的眼前却忽然浮现出那天,师姐红着脸,拉着他的衣襟,语调柔柔地念着“喜欢衔月小师弟”。 害羞着的瑞鹿师姐,和眼前温婉慈悲的师姐在崔辰安的眼前逐渐重合。 一样又不一样。 崔辰安该是生气的,因着师姐又将他当作小孩子。 只是他虎牙磨了磨,却又倏地一笑,笑得是春光灿烂、清丽明媚,眼尾沟的桃花色阴影流长,衬得他漂亮又乖觉。 “姐姐觉得好听便好。那从今以后,姐姐就这般唤我,如何?” 少年的语调清朗。 他生气什么? 他不生气。 这说明他隐藏的好呀?姐姐的唇他尝也尝过了,而姐姐还当他是乖孩子。 这难道不能满足他隐秘的恶劣心思吗? “好。”池珞点点头。 小师弟到底是舌尖抵了抵上颚,心有忿忿来。 姐姐的反应太平淡了。根本就没有露出任何羞赧、窘迫或者是气愤那样的可爱神情。 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好像真的是全都忘掉了。 但如果姐姐是记得呢? 崔辰安忽而扬眸,点漆般的眼眸极具侵略性地打量着池珞,神色安宁,唇角却是绽放着昳丽的色泽。 他的手指指尖短暂地抚过自己如同血色染上的唇,眼眸一瞬也不移开地盯着池珞: “姐姐说我是小孩子,那我便当个小孩子,赖着姐姐便是。” 笑起来时荼靡花开,秾丽粲然。 甜甜却又诡异得很。 他看见池珞的身体细微地一僵,被打理得一丝不乱的鸦发上,白玉流苏很是短暂地轻颤了一下。 师姐的耳尖被鸦发藏的严实了不少,可是被小师弟这样甜甜的声线一吓,耳尖若隐若现来。 饶是崔辰安眼神好,也只是在姐姐一瞬的慌乱无措中,逮住了那耳尖上泛起的薄红。 这漂亮犹如霞光的红,转瞬即逝,却足以算得上是惊鸿一瞥。 也足以叩在崔辰安的心上。 崔辰安低眸看了眼自己手上被完全抹去的牙印,忽而咧起虎牙。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欲盖弥彰吗? 小鹿的挣扎能够使得满身野性的狼兴奋不已。师姐耳尖的红意也足以刺激到满身反骨的小师弟。 “姐姐怎么不应我?”崔辰安眼眸之中瞳孔兴奋地放大,外界照耀进来的亮光,就像是在夜间点亮的孔明灯。 使得小师弟的眼眸里像是承着在风中飘飘摇摇的亮光。 少年的眉眼间脆弱又漂亮,他故意放软了声,问着自己的师姐:“嗯?姐姐不想让我赖着你吗?” 像是可怜兮兮的小奶狗。 “咳,怎么会?”池珞仓促地略过这个话题,“小师……衔月。” 她似是有些懊恼于自己的失误,连忙紧接着道:“温师兄那边怎么是没有消息了,莫非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故而没有来得及与我们传递消息?” 转移话题。 崔辰安微微眯了眯眼眸。 恰好在此时,青鹤抱着自己的水镜,叩了叩屋门,便走了进来,对两人说道: “鄜鄜,招元桃发来了消息,温师兄他们原先想今日去救出那些姑娘们。但是那些巫祝不知道为何突然改了主意,今天突然就将这些姑娘们转移了。温师兄猜测巫祝们大抵是决心将这些姑娘们提前推上南阳江畔,要提前祭祀的时日!” 来了!原书剧情第一章,女主被当成祭品推到南阳江畔。池珞心道。 “就是不知道温师兄他们现在寻着巫祝们去哪里了。”青鹤说着。 “随我来。”池珞一锤定音,她看过原书,是在场最可能找到祭祀位置的人。 …… 崔辰安跟着池珞,眼见着她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了南阳折柳曲的任务之上,眼眸之中专注而认真。 她要来了南阳江沿江的地图,执笔大略在上边圈圈画画,初步锁定了几个位置。 其实崔辰安对任务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可是姐姐的神情是那样的认真,很显然就是千山缥缈峰里那些古板的仙人们培养出的弟子。 照理说崔辰安最厌恶千山缥缈峰的这些条条框框,也最厌恶池珞师姐这样的干干净净。 可偏生他就对姐姐起了兴趣,偏生就被姐姐这样的正派所吸引。 也许是因为正派欺负起来,比反派更加有乐趣。 让他想想,像姐姐这样的正派大师姐,倘若意识到了自己与自己的小师弟唇齿相贴,是不是该羞愤欲死? 除了反复安慰自己“崔辰安只是自己的小师弟”以及“这件事只是个意外”之类的自我欺骗、欲盖弥彰,恐怕师姐没有什么其他法子来说服自己的良心。 “这里。”池珞敲定了一个可疑地点,笔墨随之点落了上去。 小师弟如同往常一样,凑到师姐身边:“那我们便一起去吧,姐姐。” 词尾咬得甜甜的很,还有着少年特有的气音。 崔辰安看见师姐执笔的手倏地一收紧,指尖上的桃花粉红都晕了开来。 不如往日那般坦然。 但是她又蓦地松开执笔的手,她没有刻意避开崔辰安避嫌,就像是劝服自己,更像是催眠自己。 池珞反而是伸出手,粉嫩的指尖在崔辰安的脑袋上挼了又挼,带着细微的颤抖和不安。 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吐气,对着崔辰安露出一个神圣纯良的笑,故作轻松道:“走吧,衔月小师弟。” “小师弟”这几字清晰得很。像是在喊崔辰安,但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事情变得更有意思了。 崔辰安的指尖连心,跃动着欢快的心跳,还有着些许刺激的麻意。 他并不知道师姐是不是记得昨日的事情,又或者说是记得模模糊糊,但是他知道,姐姐觉得她自己—— 背德了。 她觉得自己该是正派的大师姐,却与她亲手照顾守护的小师弟亲昵地唇齿相依。 这样疯狂的事情,恐怕会令得姐姐这样极具责任心的人辗转难眠、良心难安以至于羞愤欲死吧? 姐姐恐怕记不太清昨夜的真相,只依稀记得两人唇齿相依的画面,想确认又不敢确认。 瞧现在的表现,可不就像是—— 师姐自觉自己在繁殖期期间无意玷污了师弟又不好确认……吗? 【上钩了。】池珞的手尚且落在小师弟的发丝间,自己的耳尖却是起着难以压下的薄红,像是极力遮掩自己的花骨朵儿。 【小师弟并不知道我知道了昨夜多少,不过这不重要,随他猜。】池珞收回自己的手来,将手指藏进自己绣着金线的袖中。 【我只是一个,觉得自己无意间玷污了师弟,故而惴惴不安、羞恼难捱,却又故作坚强,试图粉饰太平,继续师姐师弟兄友弟恭的……正派师姐罢了。】 她良心不安得很。 池珞悄悄勾起唇角。 她兴奋得很。 第26章 、占有欲 “江底仙人不满南阳帝王李荀嗣□□, 故而才在这江畔旁奏响折柳曲。” 南阳江畔垂柳依依。 一个长胡子的老者戴着白色鹭羽,手上高举着利刃,站在江畔的高处,高声宣扬着:“仙人震怒, 我们必须要以这些女子为祭品, 祭南阳江, 以此来平复仙人之怒!” 他抬手一指,只见所指之处, 一排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们正被吊在南阳江上, 而江中江水波涛汹涌,似乎要将她们彻底吞噬。 池珞一抬眼,只一眼便在一众少女中锁定了原女主云倚玉。 云倚玉并不是最漂亮的那一个姑娘, 但是她此时是唯一一个不曾慌乱,并且还在出声安慰身边人的姑娘。 原文曾写「云倚玉生得一双倔强的眼眸, 她生于乡野,身上有着比野草野蛮生长还坚韧的勇气。」 如果池珞没猜错,云倚玉身旁那个被吓得脸色发白的少女,应当就是渠铃的女儿, 小妖鬼的同胞姐妹。 这群姑娘们正被吊在江上摇摇欲坠, 而底下巫祝的簇拥们发出铺天盖地如潮水般的喊声呼声。 声音疯狂得几乎要将人掀翻。 悠悠的折柳曲也在此时婉转地响起, 使得眼前的画面变得愈发诡异了。 “是折柳曲中的晦雾, 这些簇拥在此的民众应当已经是损伤了思维, 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崔辰安说着。 眼见着群声浩荡,那巫祝老者将手中的利刃往垂柳上一扎, 大喊了声“祭祀开始”, 冲天的法阵便应声运转了起来, 温和诡异的绿光直冲上天, 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青鹤倏地抽出剑,还不忘对着池珞道:“这群胡乱用邪术的东西。鄜鄜,我们一起,上!做掉他们!” 做掉他们。 崔辰安闻声转头看向池珞。 “咳。”池珞轻咳了一声。 她抬起手,白皙的手浅浅地、轻柔地摁在了青鹤的腕间,制止了青鹤的动作,对着她很是斯文地摇了摇头。 “温师兄元桃师妹他们应当就在附近,我们最好不要擅自行动,以免坏了他们的计划。”池珞的声线也是轻柔婉转。 她是漂亮却脆弱的瑞鹿师姐。 这才对嘛。 “也是。” 青鹤的本性是只好斗的妖,于是她用灵力反复打磨着剑,只待得有谁一声令下。 果不其然,眼前巫祝的法阵在运转到一半时,忽而卡了壳,上边的绿光也开始波动了起来,竟是将原先被包裹在其中的民众拨到了最外圈。 同时也将中了晦雾的民众与作乱的巫祝们分隔了开来。 是在刻意保护那些民众。 为首的巫祝忽而意识到了不对,他以极快的速度拔出深插进垂柳的利刃,转身便将这利刃朝悬着少女们的绳子割去。 “叮当!”一道池珞极为熟悉的剑气划过,将这利刃抵挡了回去。 是温师兄出手相护了! 招元桃和宋林盛的身影也忽而出现在巫祝身旁的小喽啰之中,迅速地上手砍瓜一般,将小巫祝们一个接一个地砍倒。 只要没有人去割断那些姑娘们身上的绳子,这场营救活动看起来会是极为顺利的。 池珞却直觉感觉到了不安,瑞鹿的敏感使得她这种感知愈发明显。 在空中飘着的折柳曲此时忽而一个转音,整体都陡然升了一个调,变得愈发尖锐刺耳:原是那巫祝老者口中正在碎碎念些什么邪术,像是要放什么大招出来。 “快退。”池珞神色一变。 却听到那折柳曲极具穿透性地响起,折柳蔓延上江畔,疯狂地缠绕着四周被晦雾上身的民众们。 池珞几人的脚底下也忽而破土长出了柳枝。 “这是邪魔阵法,这个巫祝从一开始设立这个祭祀,就是为了将四周仙门门派中的弟子引来,好来祭他的阵法!”池珞说着,“他的目的是我们。” 那巫祝老者哈哈一笑,橘子皮一样的脸都皱在了一起,一双混浊的老眼骤然朝池珞看了过去。 “果然没错啊!这次的仙门弟子之中果然来了一只瑞鹿!”他的眼神逐渐变得火热,贪婪在眸中展现得是明明白白、淋漓尽致。 “瑞鹿血、鹿茸、鹿皮……”他全然无视在场所有人的存在,自顾自地掰着自己的手指。 果然。 这个词用的。所以究竟是多少人想要抽她的筋扒她的皮。 她果然是全身都是宝的瑞鹿,这才出门第一回 任务,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惦记上了。 雾气逐渐蔓延笼罩,那巫祝老者幽幽道:“多好的日子啊,正适合让瑞鹿下锅。” 话音刚落,缠绕在一起的柳枝便迅速朝池珞袭击而来。 崔辰安神色一变。 “休想!” 温似旻的一剑将粗壮的柳枝斩断,护在池珞跟前,剑气乾清浩然。 崔辰安的眼眸下意识追寻池珞而去,只见此时破土的柳枝中有一条漏网之鱼偷袭,蓦地缠在了她的脚踝上,正在意图将她往土里拖。 “姐姐。”崔辰安的手比脑袋快,一手迅速将池珞搂在怀里,一手灵力击退了那试图拖走师姐的柳枝。 敏感的瑞鹿师姐在此时就像是受到了惊吓,抬手下意识攥住了崔辰安的衣襟,却又是在意识到之后很快地推开。 她毫不留情地从崔辰安的怀里离去,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便到了温似旻的身后。而温似旻身周的剑气也恰到好处地护她左右,将她保护得是严严实实。 池珞和温似旻这一套动作做得是行云流水,就像是曾经做过了千遍万遍。 哪怕他们两人之间一句话都没有交流。 崔辰安的手悬停在了半空中。 他原先满是星辰的眼眸陡然黯淡,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只耷拉着尾巴的可怜小狗。 这蓦然失落的模样,就像是一只被主人忽而抛弃的小狗狗。 他敛了敛指尖,将自己的手藏回了袖中。 这个时候,池珞才仿佛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举止有所不妥,不安地朝崔辰安的方向看去。 只见崔辰安正低着头,没有任何少年人该有的意气,反而是鸦羽压着眼眸,黯淡无光得要命。 注意到师姐的视线,崔辰安那双眼眸里才缓缓弯起一个笑来,像是失落之中开出花来。 也像是在说:“没有关系的,姐姐安全便是,不用在意我的。” 只是他那下敛的眼尾更显示出他的脆弱和可怜来。 他早该想起来的。姐姐和温师兄似乎是一同长大的,而且也一起以师兄师妹的身份生活了好长一段时间。 这个被师姐推开的少年,此时在暗中却是悄然勾起了唇角,眼眸之中跃动起看见猎物那样的兴味来。 先前姐姐对他,便已然是表现得良心难安,大有一副想撇清关系的模样。如今姐姐又推开了他…… 以姐姐这般正直善良的性子,她恐怕会是愈发坐立不安。 果不其然,被保护在剑气中的池珞看了又看他,就像是一只初生不知事的小鹿,反复心软地探头,看着林中那只受伤的小狼崽。 当一个富有责任心的师姐意识到自己可能轻薄了自己的师弟,她会怎么做? 她会与自己的师弟缓缓地拉开距离,但是不可能直接斩断联系。她会担心自己这样突然的变化会不会伤着自己黏人的小师弟。 崔辰安想要利用的,就是这“心软”二字。他很有耐心。 开了荤的狼崽怎么可能甘心吃素?崔辰安抬眸看着自己的师姐,看着她躲在温似旻身后探头。 在他的眼中,这样的画面像极了一只大鹿带着一只小鹿,而那只小鹿尚且不知人心险恶,还在反复试图从自己安全温暖的庇护之中出来,去怜惜自己凶残凶恶的天敌。 他要伪装好自己,把自己伪装成一只乖狗狗,利用姐姐的心软,把姐姐骗出来,这样才好去将姐姐……拆吃入腹。 崔辰安压下眼底作祟的欲念。 狩猎……他很有耐心。 巫祝们与玉衡峰几人缠斗在了一起。 而池珞在温似旻剑气的保护之中,尚且有闲心去看一眼原书女主。 常识告诉她,原书女主绝对不可能不出任何意外。 * 云倚玉被悬在江上,哪怕能够出声安慰旁人,起先到底也是有些害怕的。 只是她忽而看见了江岸边一个生得很是漂亮的少女正在看着她,还不忘抬起手来对着挥了挥手。 她的衣袖是那样的干净洁白,上面绣着的一圈金线更是衬得衣料精致名贵。鬓若堆鸦,白玉流苏胜雪。 这就是要来救她们的仙人吗? 真好看啊。 好羡慕啊。 要是她也能这样便好了。 云倚玉正想着,忽而听到自己脑袋上头的绳子“嘣”地一响,她的身子便应声朝下急速坠去。 糟糕,小命要撂这里了! 她尚且没来得及惊呼,就落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云倚玉一懵,只感觉自己落进了洁净的云朵之中,轻飘飘的。 再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然被送到了江畔上,正好在刚刚那个漂亮的仙子跟前。 她看见那个漂亮仙子眼眸一怔,而后对救下她的人行上一礼:“师尊。” 而后漂亮仙子摸了摸她的脑袋,忽而弯起眼眸,声线像是碎玉撞击,好听得很:“师尊,我看这姑娘根骨极佳,不如就让她做我的小师妹吧。” 云倚玉被这话砸得是晕乎乎的。 小师妹。 她真的能做漂亮姐姐的小师妹吗? “善。”漂亮仙子的师尊好像是应了,声音还怪好听的。 等等,那她岂不是忽然多了个师尊?还多了好多师姐师兄! 云倚玉还没从忽如其来的惊喜中缓过神来,就听到漂亮仙子轻笑着:“小师妹,别怕。” 她随光顾盼,罗袖中纤指向伸来,皓腕也随着她的动作露出一截来:“吾名池珞,小师妹叫我姐姐便是。” 这些台词动作落在某个人的耳中,却显得分外熟悉。 不过云倚玉不知道。她瞬间沉醉在了漂亮仙子的温柔之中:“姐姐!” 云倚玉喊起人时得像是摇尾巴的快乐小狗,比某些装出来的小狗要真多了。 云倚玉忍不住高兴地笑了,余光却忽然瞥见—— 这漂亮姐姐身后,一个容貌昳丽至极的少年正冷着眼看着自己,不爽的气息几乎是要凝成实质。 就像是……看到自家爹娘生了二娃。 “姐姐。”那昳丽少年乖觉地唤着声,眉眼间精致脆弱,一双漂亮的眼眸无辜得。 哪儿还能看出任何不爽的气息? 只是他大步一上前,比云倚玉还要更近地贴贴在了池珞身边,早已把自己方才的行为准则彻底抛之脑后。 狩猎,他很有耐心…… 少年眼皮一撩。 个鬼。 第27章 、跌入大婚梦境 “师尊。” “仙尊。” 玉衡峰几人的声音接连着响起, 系统也紧跟着冒了头:【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光环走来了。原书男主,沧海仙尊秦为霜。】 云倚玉下意识拽了拽池珞的袖子,小心翼翼地看了过去。 池珞也在看着云倚玉。 秦为霜是他们的师尊, 池珞对他自然是有印象的。他无非就是原文里写的那样, 清冷寡言好似不食人间烟火, 克制守礼心怀天下大义。 噢,外加那素来一尘不染的一袭白衣。 池珞现在更好奇男女主的初见。 她见到云倚玉果然一愣, 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秦为霜。眼眸中亮亮的, 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艳。 好半天,云倚玉才回过神来,手上轻轻拽了拽池珞的衣袖:“姐姐, 这位仙人,真的可以是我的师尊吗?” 声音轻轻的, 又小心翼翼。像一只倔强的小兔子冒头。 要是换作别人这般,池珞还可能会以为这是一本浓郁醇香的绿茶。但是这可是原女主!女主嘛,自然是心思纯净的。 于是池珞给了云倚玉一个安抚的笑,抬起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自然是可以的, 你很聪慧, 根骨也极好。温师兄同我说了, 在被这些巫祝抓走的时候, 你一直在很努力地自救……你自然是担得起这个位置。从今以后, 你便是我们玉衡峰的小师妹啦。” 这宠溺的姿态,任谁看了不喊一声好师姐。 崔辰安眼皮一撩。 真是他的好师姐。 有了处处呵护她的好师兄, 现在又来了一个能够受她呵护的好师妹。 对师兄也笑, 对师尊也笑, 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凡人也笑。 是不是随意一个比姐姐年纪小的小师弟小师妹, 都可以激发她那泛滥的善心同情心? “姐姐这个时候倒是注意不到我了。”醋味十足。 崔辰安打着小师弟吃味的名号,顺理成章地俯身,凑到池珞跟前笑得随意。 眼眸里却是化不开的浓墨。 云倚玉这个时候想不再注意到崔辰安都难。眼见到崔辰安这般强势的姿态,她果不其然地问道:“姐姐,这是你道侣吗?” 这是你道侣吗? 这一句简单的话就像是忽然揭开了两人所有的遮羞布,直白地让光照了进来。 池珞的身体一僵,手指也跟着一顿,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 崔辰安勾了勾唇,强烈的占有欲在心中扩散开,但依旧弯起眼眸,刻意道:“这是我师姐。” “师姐”这两个字刻意凑到池珞的耳边,咬得亲昵好听。 像是小情人间在呢喃着什么情话。 只可惜是刻意的捉弄。 池珞的耳尖敏锐地变了颜色,漂亮得就像是白雪跌进朝霞。 “咦?姐姐可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崔辰安偏了偏头,清澈的眼中清澈得要命。 “无事,我只是在想……想妖鬼和巫祝。”池珞嫣红的唇短暂地一抿,而后迅速展露出先前的笑容,仓促地避开了崔辰安一步,“妖鬼和巫祝究竟是个什么联系。” 崔辰安的身周落空,他那好师姐正在将话题转移到南阳折柳曲的任务上。 啧。 真是冠冕堂皇。 而此时的秦为霜也淡淡地扫了巫祝老者一眼,修为深不可测。 那个巫祝老者脸色一白,警惕地看着秦为霜,恐怕也是意识到自己踢了块铁板子。 他转身施展法器想跑,一阵金光瞬间便禁锢住了他的双腿,令得他从高空中骤然跌下来,化作一阵白光。 【喔哦,物理超度。】池珞饶有兴趣地看着原男主初现时的风采展示,而后把目光转向了云倚玉。 云倚玉眼中的亮光愈发锃亮,面上清晰地写着亮晶晶的崇拜。 果然第一印象挺重要的,恐怕女主这个时候便已经将男主深深刻进脑海中了。 池珞倒没有想要撮合男女主角的意思,虽然她知道他们日后必然会相爱,但是现在的云倚玉心思太过简单了,怕是尚且分不清什么是崇拜什么是爱意。 在池珞正替云倚玉暗自考虑未来的时候,崔辰安也在紧盯着池珞。 姐姐当真是慈善心肠。 而且永远喜欢最小的师弟师妹。 只是别的师弟师妹恐怕仅仅会与姐姐局限于同门,而他不一样。 他可以别有用心。 崔辰安磨了磨牙,恶劣地弯眸笑了笑。 那边的云倚玉则是悄声与池珞道:“漂亮姐姐,仙…师尊好厉害。就像是天生的云朵,不能触碰那样。” 池珞温柔地注视着云倚玉。 云倚玉紧接着板起面孔,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比喻道: “我知道了,我以后定然会尊敬师长,尊师重道,像漂亮姐姐对待自己的师兄那样,像……” 她看了看崔辰安:“像漂亮姐姐的这个师弟对漂亮姐姐一样,万般敬重,一刻也不懈怠!” 万般敬重。 咳。 池珞被这一连串排比的比喻一呛。 女主是会比喻的。 不过大可不必。 “我可是很敬重姐姐的。”崔辰安趁势对着池珞说着,一双漂亮的眼眸里像是带着钩子。 敬重到亲吻姐姐的唇角? 不愧是狼崽子。 池珞的心底暗自划过若有所思,那张玉白干净的脸上却只是温柔地一笑:“我自是知道的,小师弟。” 没有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 吐字却是一字一句一清二楚,全然没有从前说话时那般随意,就像是细细斟酌后的回应。 崔辰安的目光落在池珞手腕上,看着那好看的月牙手链,忽而开口:“姐姐戴着这个手链,果真好看。” 忽如其来的夸赞。 压不住的占有欲。 两人之间涌动着无法言述的暗潮。 * 原男主秦为霜的出现,直接超度了老巫祝,只是池珞知道,这事情尚且没有结束。 譬如说,巫祝已灭,而折柳曲仍在弹奏,只是稍稍削弱了几分。众人面面相觑,并不知晓这是何故。 秦为霜身为沧海仙尊,平日里便是事物繁忙,随手救下云倚玉便挥袖离去,留着几个弟子们来解决此事后续。 事情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池珞倒是早有预料。在原书中,南阳折柳曲便是个难缠的任务,巫祝的背后有着实则是想要作乱的邪魔,他们暗中操纵,以图彻底摧毁玉衡峰,方便未来他们在瑶池生事。 当然现在多了她这个变数。 所以现在又不知道混进来了什么人,意图杀她以夺取瑞鹿全身血骨。 池珞低垂着眼眸,手上却是摩挲过水镜。 二长老,不太聪明的野心家,一把很合适的枪。 池也,善于隐藏的背叛者,崔小师弟的一把好刀。 还有一个。巫祝老者先前说要杀她的时候,说到了“果然”一词。说明有人提前告诉了他,瑞鹿今日也会出现在祭祀上。 而最有可能得到池珞行踪的人,只有玉衡峰的几人。 也就是说,在他们的队伍里,很可能也藏着一个不知名的叛徒。 原书中可没有这一遭。 池珞手中的水镜一亮,悄然联系上了池父池母。 她将自己瞄定的瑞鹿世家中的几个叛徒圈出,又选中了几个在原书中出现过的正直善良的瑞鹿,最终把初步拟订好的名单发到了两人手上。 【家中外表瞧着光鲜亮丽,实则内里腐败不堪。不破不立,当置之于死地而后生。】 她笑盈盈地弯起眼眸,手指交错在一起,手链上的小月牙轻轻撞在一起,发出好听的脆响。 惹得崔辰安不由得侧眸来。 他指尖的灵力却也是掠过水镜,像是在暗中传递着什么消息。 而这个时候,风中又飘飘摇摇地来了一只纸鸢,像是被注入了灵魂那般,绕着柳树转转悠悠。 场景梦幻得好似一场空。 但是显然诡异得要命。 池珞敏锐的瑞鹿体质却忽而察觉到一种危险的气息攀爬上自己的脊椎。 折柳曲倏地换了个曲风,转成了悦耳好听的喜乐,像是在编织着什么美梦一样。但是修仙界的妖魔怪鬼魑魅魍魉,皆偏爱以乐景衬哀情,以喜乐奏杀人曲。 几人都在听着曲子,而池珞的余光忽而瞥见崔辰安。 眼见池珞看来,他也露出了自己最擅长的那样无辜惹人怜惜的笑容。 只是无端地令池珞头皮一麻,阴阴的诡异感直让她心头愈发兴奋地跳动。 那曲子之中忽而响起了高扬着的唢呐声,声音之广,直接将所有人都容纳了进去,惹人混沌的晦雾也在一瞬间弥漫开来,令人头昏脑胀不知今夕何夕。 一片迷蒙。 待得池珞脑中稍稍清醒,便看见眼前红色帷幔妍丽,红烛跃动。而耳畔边,则是喜气洋洋的丝竹唢呐。 池珞抬起自己的手来,绣着金线的大红色袖子衬得她的手腕愈发伶仃,而手链上边的月牙泛着莹莹流光。 池珞放下手,心头诡异地冒出了期待与喜悦。她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果不其然摸到了桃花簪与绣工精致的红盖头。 她现在穿的是婚服。 这并非现实而是幻境。应当是刚刚那垂柳中诡异的曲子拉她入了梦。 “姐姐。”少年的声线从不远处传来,捎带着清澈与无辜。 是崔辰安小师弟。 崔辰安原先就生得唇红齿白,肤色也是偏白得通透。他此刻正衣着红,衬得他的眉眼愈发秾丽精致,眼眸像是跌进了昭昭星河。 他俯身到了池珞跟前,一双漂亮清澈的眼眸怪可怜地眨着,睫羽浓密修长。 他颤着鸦羽,怪柔弱地问道:“姐姐,我们好像被困入了邪魔妖鬼编织的大婚中,而且好像正在成婚……这可怎么办呀,姐姐?” 少年的声线温软如落花,清甜。 第28章 、解惑 池珞的指尖不安地一敛, 眼眸之中却倔强地维持着纯澈的圣洁,像是在努力维持着师姐的姿态: “这定是什么邪魔妖鬼作乱,我们不能慌乱,当务之急应是先要弄清现如今的状况。” 她正坐在床榻上, 姿势属实像极了一个待嫁的新娘。于是池珞缩了缩脚, 绣鞋也跟着她的动作往榻边缩了几分, 以试图寻求安全感。 姐姐的脚踝似乎也好看得要命。 盈盈一握那般。 崔辰安的目光掠过池珞的脚踝,眼眸中的墨色忽而浓稠。 小师弟修长的手指摸到了一旁的桌案上, 指骨扣住了那个寻常用于挑盖头的玉如意。 崔辰安的皮肤素来偏白, 手上的肤色更是如玉一般白皙无瑕。他随意地坐在了床榻之上,师姐身旁,手上还在玩赏着那玉如意。 “那姐姐, 我们是否应当从身旁的物品着手探寻研究?”崔辰安又看了看桌上的秤杆,一双无辜的眼眸之中写尽了好奇之意。 “这玉如意触摸起来质感细腻, 秤杆亦是纹路花样清晰明朗,看起来与真物件无差。”崔辰安继续道,“只是,这些物件究竟是如何作用的?” 少年偏了偏头, 一双乌黑的眼眸之中星光灿烂, 天生惹人昳丽勾人:“姐姐可曾愿意……替衔月解惑?” 当真是无知但求知的小师弟。 仿佛当真只是在学堂之上询问了夫子一个惹人疑惑的问题。 “此物?”池珞的呼吸一顿, 但依旧是尝试着放平缓了自己的气息。 【在我们千山缥缈峰当师姐的, 自然是有替她积极向上的小师弟解答疑惑的职责。】富有责任心的瑞鹿师姐在心中如是说。 她的腰板立直起来, 坐姿愈发板正。鬓边散落的鸦发被她随手挽到了耳后,衬得耳朵白皙如玉般高洁, 鸦发则也是细致且一丝不苟。 圣洁无瑕的模样像极了负责祈福万众的圣女, 也像极了一个喜竹喜兰的授课夫子。 “玉如意和秤杆都可以在大婚之日, 由新郎官用于挑起新娘子的红盖头。”这个心思纯粹的瑞鹿师姐念了一半, 声线却有些发紧,“寓意为称心如意,算是在吉利的日子里讨个好彩头。” “原是如此。”崔辰安的指尖在玉如意柄上摩挲了几下,便将其放了回去。 面上看不出旁的情绪。 池珞悄然松了口气,双肩随着她的微微放松下沉了寸许。 小师弟却又指尖一转,指了指桌案上的枣子与花生,眼眸一转,又看向了池珞:“那姐姐,这些是用来做什么的?可曾是怕新娘子成婚时饿着,故而特意拿来备给新娘子吃的?” “更多是寓意‘早生贵子’。” “那这个呢?又是何意?”崔辰安指了指桃花簪花,眼皮一撩。 “都是些意喻吉祥的东西。”池珞抿了抿唇,将这些物品都与小师弟细细介绍了一番。 两人一问一答,倘若不是身旁火烛摇曳,恐是真会有人以为这是什么“传道授业解惑”的私塾学堂。 只是池珞规规矩矩的姿态,以及她一直紧靠榻边的精致绣鞋,倒是暗自流露出了她心中的几分紧张。 而崔辰安坐在池珞身旁的姿态是那般自然。他时而低垂眼眸若有所思地点头,时而扬起鸦羽来,用那双满天星河的眼眸望向池珞。 瞧上去当真是一个乖巧认真的小师弟,并且是心无旁骛。 “多谢姐姐替衔月解惑。” 崔辰安拱起手来,很是有礼地感谢池珞对他的教导,倒真像是学堂中最乖巧礼貌的小弟子。 而他抬起头来,那张本身就精致到不像话的脸昳丽得晃眼勾人,那身红裳更是衬他眉眼秾丽。怎么看都像是在与你低语着情话的情人。 而非什么弟子。 只那么一眼,便看得池珞身体不自觉地紧绷。 她自然是知道她可爱乖巧的小师弟有两张面孔,只是这回他的神情是这般的真诚,弄得她都有几分不确定了。 崔辰安原先便是个脑袋有病的变态,有着强烈的自毁倾向,故而从前更多是嘴上讲得舌灿生莲,行事却一向恣意妄为。 只因着他众生平等地厌恶着所有人。 而他现在居然是更会伪装了? 池珞压下眼底的惊疑不定,泛着粉意的指尖压了压自己的裙摆,玉白的耳尖小巧玲珑,显得她像是一只不安的小鹿。 【我人都被他拉来强娶了,现在他反而在这里慢条斯理装什么乖狗?】池珞心底轻哼一声。 她的指腹蹭到裙上的金线,压下浅浅的痕迹,唇角却是微微勾起。 不过换一个方向去想,他既然是舍得花费更多的时间和功夫在伪装身上,不是更代表着他的在意吗? 池珞端着师姐的姿态,微微侧耳,鬓边的碎发顺着她的动作轻轻晃了晃,耳尖捎带起一点红意。 她现在是什么?她是师姐。虽说现在察觉到了几分氛围暧昧,却依旧是坚定着自己正在“传道授业”的师姐。 “姐姐?”崔辰安那双眼眸清澈极了,而唇齿间却坦然地说着,“玉衡峰上的典籍曾说,在误入邪魔妖鬼梦境的时候,应当要不慌不忙,顺着场景将计就计,以此来寻求破解之法。” 将计就计。 “典籍中确是如此说的。”池珞忽而抬手,从桌案上独独取了一杯盏的酒水。 清酒从酒壶中被倒出的声响,以及杯盏与青瓷碟子碰撞时的清脆声响,直直地将节奏从崔辰安的手中抢断了过来。 “细看这杯盏,寻常人家杯盏上的花纹都是常见的花样祥云纹之类,而这个杯盏上,雕刻的却是柳枝。”池珞转了转杯盏,将杯中的酒水递到崔辰安的手中。 而后她又给自己倒满了一盏,将这杯盏中的酒水递到崔辰安跟前。 倘若让不知情的看了,还真会以为是即将成婚的二人要来随着大婚流程,在喝什么交杯酒,从而喜结连枝。 “姐姐的意思是,这场大婚与南阳江畔的那些发疯的垂柳相关?”崔辰安顺着道,“兴许与渠铃有关?” “对。”池珞点了点头,“折柳曲也许只是骗我们来的噱头,而这一首婚曲才是幕后黑手想要给我们看见的。分析幕后黑手的目的,兴许能够得到最终的答案。” “幕后主使无非是为情、为名或者是为利。”崔辰安眼尾流长,显得他愈发乖顺,“对吗,姐姐?” “是。”池珞将杯盏拿到崔辰安跟前,“只是幕后主使为的什么,我们尚且需要再看看。” “姐姐说的是。”崔辰安忽而起身,在这屋内仔细探查了一番。 少年手扶着门缝,却忽而回眸,一双清澈漂亮的眼眸直直地看向池珞,神情有些懊恼: “只是姐姐,我们好像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既然是出不去,岂不是没办法找到温师兄新师妹他们了?” 【装,继续装。】 池珞忽而抬头,惹得鸦发上那层层叠叠复杂得要命的簪饰珠玉叮当响作一团,在两人独处的寂静之中显得是格外明显。 她的指尖在衣摆上不自觉地揽了揽,但又像是自我说服了自己,眼眸之中端的是圣洁无瑕。 而她的眼尾扫过了屋中的所有饰品摆件,心上跃然上疑惑来:为何这里只有崔辰安与她二人? 这次也没有她的暗自配合,总不会每回两人都这么巧,都有机会独处吧? 她再看看那崔辰安,分明一身婚服,白净干净的脸上却是灵动乖顺,眼眸瞧上去湿漉漉,比她一个瑞鹿还像是可怜兮兮的迷途小鹿。 而且他的行为举止闲适随意,怎么看都像是运筹帷幄、心有成竹。 电光石火间,池珞的脑海中闪过了什么。 于是她的眼边开始浮现出朝霞般的粉红,像是桃花绽放那般。师姐的背依旧是直挺挺的,宛如高洁的梅,而她却下颌线紧绷,始终不曾言语。 像是遭受逼迫的小白花。 圣洁干净,却又在寒风摧残中摇摇欲坠。 “怎么了,姐姐?” 少年小师弟的目光果真落在了她的身上,他语气放松自然:“姐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可曾是生病了?或者说,姐姐在想些什么呢?” 这话若是换成别的语气,必然会更像是轻佻促狭之类的感情。而崔辰安声线清朗,流长的眼尾也微微下敛,装得是纯良无辜。 而这“纯良无辜”的好师弟,余光却落在师姐的月牙手链上。 姐姐的手腕好看,戴什么手链兴许都好看。眼下这月牙链子绕在她那腕上,衬得她手腕愈发雪白之外,更衬得腕儿愈发伶仃。 他在心中发出无声地赞叹。 “无事。”池珞眼眸中的目光飘忽了一瞬,又闭上,像是不愿去污了自己小师弟的耳朵,羞赧地开口道,“只是你我师姐师弟二人这般,这般也许是于礼不合。” “这般?这般是哪般?”崔辰安的眼眸一弯,纯粹极了,他朗声道,“衔月愚钝,难解其中意,姐姐不妨说得更清楚些?” 表面风光霁月的少年,眼尾却撩起些许的餍足。他无辜单纯地发问,却又恶劣地隔岸观火。 姐姐想什么呢。 莫非是终于意识到了,她和她亲爱的小师弟,是不是距离太近太亲昵了? 还是终于注意到了,她完全是在违反自己的好师姐准则,与她亲爱的小师弟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背德吗?姐姐。 罪恶吗?姐姐。 那边池珞忽而起身,似是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因着没注意看,脚下绣鞋一个踉跄,绊倒了一旁的桌案。 崔辰安下意识上前一大步。而池珞却一个踉跄,栽倒在了榻上。 桌子也在此时应声倒地。杯盏混杂着酒水砸到了地上。确切的说,是砸在了阵眼之上。 并且还是砸在了囚禁阵法上。 阵法应声破碎,而崔辰安的瞳孔猛地一缩。 四周的声音忽而由小变大,屏风之后,玉衡峰其他人的声音也愈发清晰。 “鄜鄜怎么不见了。”是青鹤。 “还有小师弟也不见了……怎么又是他们两人这么倒霉?也许需要找仙尊转转运。”是风唳。 池珞的唇角弯弯。 原是用了这些隐匿的小花招,想要来以此留住她。难怪刚刚小师弟这般慢条斯理、不紧不慢。 真有意思,不过是亲过了她的唇角,小师弟居然就已经忍不住要来囚住她了吗? 这是怎么一回事? 池珞倏地睁大眼眸,一副对一切全然无知的模样。 在阵法应声破裂的那一刻,原先乖顺的小师弟眼眸神色便倏地一变,手指指骨当即就扣在了池珞的脚踝之上,将她拽到了怀中。 眼眸之中压着叫嚣着的占有欲,乖乖狗狗忽而耷拉下尾巴,变成了凶残而恶劣的狼崽。 “是……”青鹤他们。 池珞刚欲开口,便被崔辰安惊得噤声。 “嘘,姐姐。”崔辰安松开姐姐的脚踝,手指指了指自己身上与她身上的大红色婚服。 他那双眼眸弯弯,捎带着说不出的意味,眼尾流长似荼靡花开:“姐姐别出去,我们会被误会的。” 一双湿漉漉的眼眸可怜兮兮。 第29章 、豪夺 “方才我好像听见了鄜鄜的声音?”青鹤不太确定地说着。 “兴许是梦境之中的幻像。”宋林盛接话道, “还是先按兵不动为好。” “为何要带他们两人?”招元桃兴致不高地哼了一声,“又没能帮上什么忙,又还需要我们来保护。” “元桃师妹。”温似旻开了口,“不是所有人的天赋都在剑道上。玉衡峰的剑不应指向自己人。” “……” 屏风的一边是玉衡峰几人高高低低的人声, 而在屏风的另一边, 崔辰安的手指虚虚抵在唇边, 对着师姐比划了个噤声的动作。 倒是很像是春日阳光灿烂时,邻家做了错事的少年郎, 趴在墙头示意你莫出声时, 恳请你替他隐瞒的模样。 而被示意噤声的池珞,现在更像是在世人眼中那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衣着典雅秀丽, 手抱书籍。分明是规规矩矩的人,她却鬼使神差地对着恣肆的少年点了点头。 就像是被短暂地蛊惑到了那样。 只是很快她便后悔了。 池珞倒在床榻之上, 抬眸时眼前是自己的小师弟,耳畔则是自己别的师兄师妹师弟们的说话声。 不对,不该是这个样子! 这感觉不太对! 崔辰安眼见着他的师姐眼眸一睁,白到有些通透的皮肤也跟着“腾”地一红。她咬着牙, 压低了声音摇了摇头:“小师弟。” 声线之中满是不赞同。 崔辰安自然知道自己的动作究竟是有多么逾矩, 但是他的师姐露出这般可爱的神情, 他又觉得更加兴奋来。 只可惜他的好师姐并没有开口咒骂他, 反而只是板着面孔, 作出严肃的神情,字句清晰道:“这有什么可误会的?我是你师姐, 你是我小师弟。你我这般不过是妖鬼邪魔算计, 误入了这大婚梦境。” “只是姐姐。”崔辰安低落地垂下睫羽, 细碎的光散落在琉璃般的眼中, “你我之间虽然只是师姐师弟,可是我看青鹤师姐,似乎已经有误解我们的意思。” 少年抿了抿唇,精致漂亮的眉眼间眉头皱起,合着他那白到有些夸张的肤色,居然是显得他几分苍白无助了。 “假如世人都冤枉你,你分明只是在李树下整理衣冠,却被旁人指责是在偷窃李子。姐姐又会如何去做呢?” 崔辰安眼眸下移,流长的眼尾也跟着他的神情下敛,衬托得他委委屈屈:“围墙将倒时,众人皆知道躲远些,以免伤及了自己;而如今瓜田李下,姐姐,难道我们不可以尽量规避一二?” 池珞差点没给崔辰安说服了。少年这样可怜兮兮的模样,着实很有欺骗性。 果真做坏事的都有极佳的心理素质,屏风的那一边还在讨论着怎么找妖鬼邪魔作乱的线索,这边小师弟还有心思在她耳边胡说八道。 轻而易举地便将他自己刚刚逾越的举止给全然抹去了。 池珞的余光轻快地扫过自己的脚踝。 囚禁阵法被池珞“无意间”破坏了,小师弟便这么快想到了别的法子,欲将她困住,单单将她困在他身边。 “这。”池珞故作犹豫,到底是心下一软,脸一偏,视线落在了那屏风上面。 屏风的对面就是专心干事业斩妖除魔的玉衡峰几人组,而屏风的这边,本该兢兢业业去完成任务的两人,却沉浸在了大婚的氛围之中。 单单一面屏风,却将一间屋子隔成恍若两个世界。 “先让我起来。”池珞似乎是觉得目光无处可落,原先圣洁的眼眸之中神情染上了几分飘忽。 崔辰安自然是注意到了。姐姐为何目光没有落脚之处? 自然是因为这边满墙满窗红,桌案上摆置的物品也自是符合大婚流程的吉利物件,一桩桩一件件,都很难让人不去联想到大婚之日的每一个流程。 “我不想姐姐被旁人误会。” 崔辰安却弯起眼眸来笑得纯真,眼尾天生的桃花薄红倒让他有些好像要哭出来的意味。 “我曾听说在千山缥缈峰的其他峰中,曾有一些人会去特意向好看的男男女女抛橄榄枝。他们会装出一副好师兄好师姐的模样,对被看重的师弟师妹们百般呵护,亲手将自己的师弟师妹们养成。” “被养大宠大的师弟师妹们自然是会对他们满心孺慕,殊不知他们心怀恶念,只是将这些生得漂亮的师弟师妹们当作自己的情人玩物。” 情人玩物。 少年分明只是在简简单单地陈述一句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声线却捎带着靡丽诡异之感。 “我不希望姐姐被旁人误会。”崔辰安很是倔强地说着,扬起的眼眸里也满是坚定之意,“姐姐是妖,古板的修道之人总会是对妖多些偏见。” 不是一心想要保护姐姐,维护姐姐形象名声名誉的小师弟又是什么? 真能扯。 这几句这么一说,反而像是站在了阳光灿烂的制高点,蹲下身来对着落入污泥中的池珞伸出手,不在意地露出天真可爱的笑容。 试图以此来激发姐姐心中的愧疚。 池珞却也不在意。她只是顺着杆子上来,直接飙戏。 她低垂着眼眸,像是想到了什么,复而扬起鸦羽:“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躲着,我身为玉衡峰的大师姐,自然不能只因为担忧被人误会,从而缩手缩脚、投鼠忌器。” 阳光灿烂一心护姐的小师弟遇上了行事光明磊落义胆豪情的大师姐。 倘若不是他们身上还穿着着那一身大红色的婚服,简直像是在演绎什么光明伟岸的戏剧。 只是这放下豪言的瑞鹿师姐,目光却在对上小师弟眼眸的那一瞬,身躯不自觉地紧绷,圣洁白皙的耳尖到底还是红了。 池珞原先的气质便是不染纤尘的干净,鸦发下的容颜更是漂亮精致,眉眼间则是捎带着精致和脆弱。 她若是面无表情,倒还像是自圣洁中长大的圣女,冰雪中盛开的雪莲—— 但是她偏生不自觉地红了耳尖。 简直是可爱极了。 崔辰安的舌尖抵了抵上颚,眼眸之中的无辜愈发张扬粲然。 “误会不曾有,不会有,也不会再有。”池珞趁势推开崔辰安,从榻上起身来。 她的眼眸中冷漠至极,像是高耸入云的山顶那抹神圣的雪,语气冰凉且疏离: “我只当你是小师弟。” 只当是小师弟是么? 崔辰安的眼眸之中的无辜一顿,眼尾上那道浅浅的疤显眼了起来。 只是我可没想拿你当我的好姐姐。 背过身的池珞鸦发上的白玉流苏摇曳而下,直直垂下的感觉像是在衬托着师姐如雪松般的姿态。 而她的唇角,却洋溢着漂亮的、幸福的、以及暗自期待着的笑容。睫羽眼眸之下压着的皆是暗芒。 此时的屏风却忽而被打开。突然得像是能够惊动窗牗外探进来的花枝。 …… 屏风后的两拨人相会了,像极了前来庆贺婚宴的宾客们正在前来闹洞房。 此时的师姐师弟两人竟是均坐在榻上,虽说两人皆是规规矩矩地坐着,没有什么逾越的行为。 但是两人的容颜一个干净一个昳丽,原先便漂亮的脸被那身灼目的婚服衬托得更加耀眼,竟是诡异地显示出几分相搭相配的感觉来。 “你们来了?”池珞点了点头,一张玉白的小脸上几乎是面无表情,让人很难揣摩出她心中的想法。 “我和姐姐一进来便到了这里,这里看着像是正在大婚。”崔辰安小师弟也跟着说道,“我们观察到这屋内的杯盏上雕刻着柳枝,渠铃是垂柳成的妖,故而我和姐姐猜测这个婚宴与渠铃有关。” 师姐师弟两人这么一唱一和,倒是把一行人之中部分人心中刚刚升腾起的疑心给压了下去。 招元桃虽说也觉得不对劲,但是依旧以任务为重,拿出了自己刚刚在屋中翻到的纸张:“我翻出来了这个,这是屋中男主人的日记,上边记载着他与心上人从年幼相识到婚后相恋的故事。” “将刚刚发现的线索连起来来看,这莫非是渠铃与她前夫的大婚?”宋林盛问道。 “可是这日记上边,男主人并不像是不曾爱过女主人的样子。”风唳从招元桃手中抽出这几张装订好的纸张,“这里边细致描写了男主人与女主人幼时玩耍的时光,从男主人初次心动,到刻意捉弄女孩子招惹她,再到及冠之后对她做的很多体贴细致的小事……这一桩桩一件件,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喜欢。” “这屋里的男女主角当真是渠铃和她的前夫吗?若真是他们,渠铃又怎会被夫家蹉跎?”青鹤问。 “问问小妖鬼不就知道了?”崔辰安忽而开口。 小师弟将小妖鬼一并带来了? 池珞一愣,跟着看了过去。 只见崔辰安从自己的乾坤袋中摸出来了一枝细弱的柳枝,将这柳枝地上随意地一掷,小妖鬼便跟着现了形。 “妖总归是比人好随身携带着的。”崔辰安对着池珞弯起一个粲然的笑容,尖锐的小虎牙都露出了些许。 像是话里有话,弦外有音一般。 同是妖的青鹤和风唳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也是妖的池珞则是装作毫无察觉。 “你可曾认识这里?”温似旻低头问着。 小妖鬼一落地,便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脚步悄悄离崔辰安和池珞远了远。 他环顾四周后,脸色忽而一变,一张小脸苍白得要命,但是眼底又悄悄充斥着高兴:“认识,这是我爹爹和娘亲曾经住的地方。” 有了小妖鬼的确认,这梦境的成因也愈发明朗。 小妖鬼来到了自己最为熟悉的家中,难免兴奋了几分,他欢快地指了指家中的物件,很是高兴地与众人一一介绍了那些物件的每一处细节。 譬如这个桌案的桌角原先是尖锐的方形,只是他的娘亲有了他,爹爹担心娘亲的孕肚撞到伤人的桌缘,故而在之后将其磨平。 又譬如说这个放在桌案上的烛火,后边也被他的爹爹换成了一盏更好的灯,就是担心他的娘亲做针线活时可能会伤了眼睛。 再譬如说这个屏风实则是他爹爹早些年亲手做的,就是可惜婚后用久了损坏了。 小妖鬼叽叽喳喳地说着所有这个屋中以后将有的所有物品摆件的更换更替,细节多到足以在众人眼前描绘出一张富有平常人家烟火气息的画卷。 这时候的小妖鬼更像是一个平常人家被宠大的普通小男孩。 池珞却开口问道:“那你娘为何要走?你又是因何早夭?” “我。”小妖鬼一箩筐的话骤然如急刹车一般,停住了。 他抱着脑袋仔细地想了想,最终还是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大抵是对这个事情有了初步推断。 “只是我们如今出不去这间屋子,恐怕是没法找到别的线索。”青鹤说着。 “也许并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小妖鬼在自己最为熟悉的家中呆了一段时间,现在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 他感受着除了池珞和崔辰安师姐师弟二人以外,玉衡峰几人那昂扬的正气,又摸了摸自己空掉的那个眼眶:“这个梦境我也曾经尝试着编织过,只是这个编的比我更好,妖力显然是在我之上。我是南阳江畔旁的垂柳成的妖,自然是知道如何破解这个梦境。” “嗯?”大家都看向了小妖鬼。 见到众人都瞧着自己,小妖鬼一挺胸脯,仗着自己现在的样貌看起来是个小孩子,大着胆子道:“自然是顺着梦境的安排,顺水推舟,顺势往下演绎,便可以随着梦境的故事进展,从而走出最初始的场所。” 他仅剩的那只眼眸骨碌碌一转,手指指了指池珞和崔辰安,“童言无忌”道:“让漂亮姐姐和漂亮哥哥两人继续成婚,你们继续前来贺喜闹洞房便是了。我也不知道成婚是个什么流程,你们照着走就是了。” 清晰的童音掷地有声。 说完这话的小妖鬼便化作了一条柳枝,装死躺在了地上。 漂亮姐姐池珞和漂亮哥哥崔辰安,两人皆是一脸茫然的无辜模样。 倒在地上的柳枝小妖鬼却是暗自冷呵一声。装,你俩继续装,装到最后还不是我遭殃。 玉衡峰众人齐齐一愣,而后目光“唰”地转向了身着大婚服饰池珞与崔辰安。 还是青鹤和风唳两只妖化成的人反应快,青鹤将池珞的手递到崔辰安的手上,风唳将崔辰安的手递到池珞的手上。 师姐师弟二人的手,便猝不及防地这么搭在了一起。 崔辰安眼皮一撩,顺着自己的手,看向了另一边的池珞,手上指尖无意识地蹭过池珞手腕上的月牙手链。 他原先就昳丽勾人的眼眸现在便这么无辜地望来,像是大婚之日你未曾谋面的郎君忽而这般目光灼灼地望着你。 眉眼间秾丽深情的目光得像是会烫人灼人的桃花,落在了你的脸边。 那边肢体行动速度极快的青鹤,脑袋中却没有学习到什么贺词,又急着去完成当贺喜宾客的任务。她脑袋一抽,便脱口而出道:“恭喜恭喜!” 那边的风唳一愣,也一脸懵然,下意识地跟着青鹤的话,拱起手道:“恭喜恭喜!” 一个带两个,两人忽然这样朗声开口,弄得其他人都不自信了起来。 宋林盛犹豫地拱起手来,迟疑道:“恭喜恭喜?” 两个带三个,弄得声势浩大。招元桃和温似旻最终是在一片贺喜中,与他们一同拱了拱手:“恭喜恭喜恭喜。” 一片喜庆。 崔辰安无辜地偏了偏头,发带上的金线耀眼着他藏起着的耀眼张扬:“同喜同喜?” 单纯的很。 第30章 、师弟不可以 【现在小师弟对我的好感度是多少?】池珞的指尖往自己的手心中状若不安地缩了缩。 系统冷哼了一声, 用看热闹的语气笑道:【勉勉强强,不过是三十而已,算上去不过是一个看起来面善的陌生人。】 【连友人或者寻常师姐都算不上?】池珞幽幽地问道。 【对,完全算不上。】系统幸灾乐祸, 故意道, 【我可没说谎, 平均来讲四舍五入,确实是差不多这个数值。感情这种事情, 可不是单方面一厢情愿就可以得到回报。鄜鄜你若是换一个人, 兴许他心中还会有对你的感激感恩,但是崔辰安这样的人,他没有心的。】 【他真的没有心吗?】池珞侧眸, 鸦羽略微低垂,眼眸之中映着的是崔辰安那双灼灼漂亮的眸子。 少年的眼眸中满是星辰, 纯粹的欢喜像是似锦的繁花,盛满了眼眸。 听到池珞这样低落地开口,系统心下不安了起来。它这样嘲笑宿主,它真该死啊。 它的机械电流刚刚波动了那么一下, 这边的池珞就弯弯起唇角。 【没事的, 这不就说明着, 我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吗?】池珞眨了眨眼眸, 眼里怎么看怎么纯净单纯。 这是什么恋爱脑发言!?系统抱紧自己瑟缩了一下。 这边池珞却又话锋一转, 一张玉□□致的小脸矜持地笑得羞涩,淡淡的眉清雅宛如画中墨: 【平均?四舍五入?差不多?变态的情绪又怎么可能是全然稳定的呢?爱越重, 恨也会越重, 只要让他离不开我, 他迟早要意识到自己爱的是谁。】 系统听到池珞暗自“咯咯咯”的诡异笑声, 以及听到她心底变态到都有几分变调的心声: 【就喜欢他这样表面爱惨了我,背后却又非说是厌恶死我的可爱模样。】 扭曲诡异变态得很。 表面上仍是羞涩漂亮又干净的小瑞鹿。 九命,麻麻,有变态!系统毛骨悚然,默默地又将自己塞在了小角落里。 “同喜同喜……”矜持的师姐说了一半,忽而又察觉到不对,不由得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她悄悄红了耳尖,仿佛牵着的少年的手,是个什么烫人的东西:“这、这是不是不太合适啊,我一个当师姐的……” 目光则是刻意做作地落在招元桃身上。 “师姐,让你演着就演着。”招元桃面无表情,拱着手,压低了声音凶道,“师姐……” 少废话,别耽搁她做任务。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池珞则是顺势纤指一动,白皙细腻的手背无意识地在崔辰安带着薄茧的指腹上蹭了蹭,而后纤指指骨一弯,柔若无骨地勾了勾小师弟的手指,真正地牵了上去。 这可是旁人催促她的,可不是她自己刻意愿意主动的。 “那小师弟,我们做任务吧。”池珞的身子前倾,凑到少年的耳边,悄悄说上这么一句,又迅速回撤身子。 像是真正专心致志做任务,并且恪守礼仪不去随意接触小师弟的师姐。 而这幅画面落在围观的人眼中,却真的很像是羞涩的大家闺秀在大婚之日,凑到少年夫君的耳畔说着悄悄话。 新郎官抬眸看来,新娘子却娇羞地躲开,让人不由得想到一句:“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①。 真正像是少年夫妻成婚之日,像是一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生涩、羞赧而炙热。 挑盖头、合卺酒……方才两人说着的桩桩件件,现在却是全然用上了。 “这些都是姐姐方才教我认过的东西。”崔辰安手中的玉如意挑过红盖头来,凑近池珞时,在她的耳边悄悄说着,“多亏了姐姐,不然我可是要手忙脚乱了。” 说到“手忙脚乱”时,崔辰安忽而笑出声来,当真是有着少年成婚时的愉悦和恣肆。 师姐手把手教会了小师弟的知识,现在却是在一点点地被用到了自己的身上。这样诡异的认知,令得池珞整个人都不自在了。 挑开了盖头后自然是要喝合卺酒。 青鹤和风唳小时候参加过的大婚是神农谷附近的,而温似旻招元桃和宋林盛参加过的婚宴则是千山缥缈峰附近的。 于是温似旻那边尚且在配合着念着一些喜结良缘的吉祥词,文绉绉的诗词祝词贺词还未说完,两只小妖便开始狂野地拍掌喊起来了“生崽生崽”“生一窝崽”。 两边都纯属小时候婚宴参加的太多,祝贺词和反应皆是脱口而出。 “这太狂野了。”别吓着小师弟了。 风唳拍了拍青鹤,终于意识到了两人的风格狂草得格格不入。 “没事。”青鹤拍了拍风唳,“你看……” 你看鄜鄜不挺喜欢的吗? 那边的池珞却娇羞且嗔怪地扫了青鹤一眼,声线轻轻柔柔:“青鹤青鹤,拘谨些。” 青鹤顿时被漂亮鄜鄜迷了眼,一时间也忘记了自己方才要继续说些什么。 婚礼的一系列流程在这样奇怪的氛围中逐渐步入尾声。而到了该送入洞房的时候,所有人都僵硬了。 “这。”温似旻看着眼前的池珞和崔辰安,为难得很。 “姐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崔辰安眨着他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眼尾一睐,“方才没学过这个,不如姐姐教教我?” 毕竟他可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奴,玉衡峰哪里会有人教导他这些东西。 池珞的耳朵这下“腾”地全红了,她喃喃了半天,才从唇齿间溢出来了一句:“小师弟不可以。” 她若是不说话还好,这么一接话,红色帷幔之中仿佛都映着满天桃花色。玉衡峰的其他人尴尬得恨不得脚趾抓地,一时间不知道目光往哪里放为好。 “为何不可?”崔辰安那张白净的脸一怔,声线清朗地问道,“衔月虽愚钝,但也愿意尽力替姐姐分忧。方才那小妖鬼说,顺势完成大婚流程便可破解,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 这样羞人的话小师弟怎么说的出口! 还是这样的清晰并且理直气壮,在众人跟前甚至是一点儿怯懦气虚都不带有。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尴尬得不成样子,总感觉此时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大家更多是用奇怪的目光看向崔辰安。 他认真的吗?这真的不是在调戏师姐吗?!看他说的这么铿锵有力,怎么瞧也不像是有这个意思啊。 像是才注意到大家奇怪的目光,崔辰安愣了愣,点漆般的眼眸中充斥着困惑,而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白到有些不正常的皮肤“唰”地一红。 “我不是要和姐姐洞房的意思!”少年仓促慌忙地摆了摆手,眼尾的桃花色却是更加明显了,“我就是想着要怎么做去蒙骗过这个梦境,真的不是这个意思,你们误会了!” 哦~误会了。 本来众人的情绪尚且还是尴尬到不行,现在见崔辰安这样慌乱又乖巧地解释,一下子便都换了一副面孔。 “哦~误会误会。”风唳点了点头。 “我们知道的,小师弟没有这个意思。”宋林盛也跟着点点头。 他们都自觉自己在欺负心思单纯的小师弟。 殊不知经历了这么一遭茶言茶语,崔辰安逗趣完了姐姐,还一转身将自己撇的是干干净净。 乖巧的少年牵着姐姐的手,将姐姐的手往自己身边拽进来了一些,可怜兮兮道:“姐姐,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池珞被拽得耳尖一红,但她仍旧是尽力平复下自己的羞赧之意,眼眸之中流曳着圣洁无瑕的气息。 她坚定地看着崔辰安,声线冷凌凌的:“我知道。” 此时躺在地上的柳枝蹦哒了一下,暗中翻了个白眼,他恰到好处地开口道:“漂亮哥哥和漂亮姐姐都要洞房了,洞房闹完了,‘宾客们’自然是可以走出这间房屋了。” 招元桃潘然醒悟,当即快步绕过了屏风,走到屋门前,手上尝试着一推:“果真可以出去了!” 话音刚落,玉衡峰众人“哗啦啦”地皆是走出了屋门,面上也不自觉地露出惊喜之色。 而与众人一同前往的池珞却是停住了脚步,她推了推跟前的透明屏障,只得略显丧气地摇了摇头:“我出不去。” 跟在她身后的崔辰安也眨着自己那双无辜的眼眸,并没有走到最边缘处。 他只是随意地抬手推了推,也跟着摇摇头道:“我和姐姐一样,也出不去了。” 小妖鬼是柳枝形态,它一蹦一蹦地滚出了透明屏障,与池珞和崔辰安保持了一定距离,“童真无邪”道: “大婚之日,哪有新郎新娘出门的道理。更何况这梦境是以我爹我娘为原型,他们直到第二天天亮才从屋中出来。所以,你们自然也是出不来的。” 温似旻上前一步,眉心间却陡然一皱眉:“这一出来后,我们便不得再进屋门了。” “我们被分隔开了。”池珞总结着。 话音刚落,躺在地上的柳枝蠕动了一下,这样才好嘛,那他岂不是就安全了? “不对劲儿。”招元桃剑一拔,便横在了那柳枝身旁,“在兵法之中,若是遇到数目极多的敌兵,我们通常会选择分而化之。说,你是什么个意思?” 招元桃这边剑还没再向小妖鬼近上半分,那边满目红色的婚房却忽而升腾起了淡淡的烟气。 噼里啪啦的火花声也响了起来。 走水了! 几人脸色一变。 “不是我!”小妖鬼连忙辩称道,“我爹娘大婚之日时,我根本就没有出生,我根本就不知道那天还有过走水这一遭事情,我祖母未曾与我说过!” 透明屏障的另一边,那轻灵纯粹的瑞鹿忽而睁大了眼眸,银簪簪尾的白玉流苏随着她的愣怔跟着一颤。 表面上只见这漂亮脆弱的瑞鹿脸色煞白,殊不知她的指尖轻轻一弹,指甲上的烟火粉末在空中悄然散去。 【宿主你做什么?!】系统一懵,【你手里这个粉末是易燃的吧?】 【对呀,我可是瑞鹿,自然是知道什么东西能够让这间屋子最充分地燃烧。】池珞偏了偏头,压下想要上弯的唇角,淡淡道,【之前我刻意摔下的杯盏里被我盛满了酒水,洒在这名贵精致的羊毛毯上,燃烧起来应当是很快的吧?】 【这个粉末呢,可是我特意选来用于防身的,难缠得很,寻常灵力很难阻挡。温似旻这样偏水相的灵力兴许还能对这火及时救上一二,只可惜他被这透明屏障挡上了那么一挡,这火势就很难以遏制了。】 池珞用温柔无辜的声线说着。 另一边的温似旻和招元桃剑气暴起,直直地劈向屏障,青鹤与风唳的灵力也直接跟上。 【不是,宿主你放火做什么?玩归玩,浪归浪,你可别把命搭上!】 【你不是告诉我,小师弟对我的好感度平均起来再四舍五入只有三十吗?】池珞继续说道,【所以我这不是准备来“美救英雄”一把,好提升一下小师弟对我的好感度嘛。】 【我要小师弟爱我。】 疯子。 它的宿主是疯子。 系统不存在的头皮发麻,一时间竟然是想去求救它的主系统。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不过是攻略一个男人而已!】 火势迅速攀上屋梁,崔辰安和池珞的跟前掉落下一根熊熊燃烧着的断木,直直将他们与外界分隔开来。 仔细朝两人的方向看去,才能勉强地看到崔辰安与池珞两人,少年秾丽耀眼而少女清纯至极,都被吞没在跃动着的火舌之中,瞧上去居然是有着诡异的美感。 火势愈发盛大,而招元桃一剑,终于是强势地劈开了眼前这碍事的透明屏障。 “池珞!师姐!”她喊着。 好在池珞似乎就在不远处,招元桃一眼就看到了她。池珞现在的处境看起来还算是安全,她所站之处并没有那诡异的火势。 招元桃心下稍稍松了口气,提剑就想冒险冲进去。 她看见池珞蓦地回眸看了她一眼,那双眼眸一如既往的澄澈,一股无形的力却是倏地阻止了自己上前的脚步。 【这是恶人的游戏。恶人自有恶人磨,并不需要正派的善人来插手掺和。】 系统一愣。 招元桃还没来得及细想,就看见池珞忽而一步,居然是亲自走出了自己所在的安全之地,反而投身于火舌之中,毅然决然的模样,像极了飞蛾扑火。 为爱情奋不顾身。 不过是起了火。虽说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但是崔辰安原先也并没有慌乱。 他本身就是有强烈自毁倾向的疯子,寻常人如果是看到了这大火,倒有可能第一反应去躲上一二,但如果是崔辰安……他大抵是那种被火舌舔舐到,也要弯眸笑着说“不得劲”的那种恣意妄为的疯子。 可怜的小师弟假装被突如其来的火势吓到,天生流长而下敛的眼尾显得他纯良害怕至极。 他抬起眼眸看向自己那个善良可爱的师姐。像极了一只白绒绒的小兔子,在大火之中仰起脸,一双湿漉漉的眼眸这么恳求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崔辰安没有什么安全感,他总觉得善与恶并没有什么关联,所以对他的善意与爱意他都会习惯性地试探捉弄那么一番。 这一连串装无辜的动作对他来说几乎是从骨子里就带出来的娴熟,是他惯用的姿态,游刃有余。 无论他是会被救起还是被抛下,崔辰安都会很愉悦地接受,总之两者的情况他都能够处理得很好。 大家都会安然无恙。 只是他没想到,他最擅长的小把戏今日却是出了差错。 姐姐如他所想的那样过来了,试图伸手将他带到最安全的地方。 崔辰安刚酝酿着自己那双昳丽勾人的眼眸,调整情绪。暗处却是异变陡生—— 燃着火焰的暗箭忽而放出,直直地向崔辰安射来。 崔辰安并不惧怕这暗箭,伤了自己也就伤了,更何况他有的是法子躲开。 可是这个时候,崔辰安却见到他那个心思单纯的瑞鹿师姐,反手在她自己身上贴了一个加速符箓。 少年的如荼靡花开那般的眼眸一怔。 就感觉到他那个温柔善良的好师姐,带着粉意的指尖软软地触碰到了他的衣袖;看到她纯粹洁白至极地扑来,像极了一朵不染纤尘的云;听到了暗箭入肉的闷声,还捎带着怪火的“噼啪”声,以及师姐从唇齿间溢出的闷哼。 姐姐。 崔辰安翕动着唇角。 姐姐。 崔辰安下意识伸手去抱住池珞,抱住这个疼爱自己的师姐。 姐姐! 一时间竟是彻底地失去了言语能力。少年那双眼眸睁大,眼裂处带着刺目的红色,朱砂红那样吓人。 池珞的那张脸依旧是那样圣洁干净,哪怕她现在受了伤,依旧是没有露出什么痛苦的神色,反而是缓缓地弯起眼眸。 她就这么看着崔辰安,像是在确认着他的安危。她的肌肤是那样的白,不是不健康的白,而是通透的、圣洁的、不染纤尘的,不染世俗凡尘那般的白。 此时看向崔辰安的眼眸也是这般的清澈,纯到极致。清雅得宛如溶溶月色。 她鸦羽一低,缓缓地闭上眼眸来,鸦羽颤然得又像是被惊扰的林中萤火,忽地散开。 像是根本没法被人抓住那样。 崔辰安终于是真的像一个不知事的少年那般,昳丽耀眼的眉眼在此时忽然失了颜色,惨白惨白的,只有眼眸眼尾那吓人的红。 【鄜鄜,鄜鄜……】系统哽咽地出了声。 却看到池珞的指尖缓缓滑到了崔辰安的怀中,细细的粉末也顺着入了少年的怀。 “姐姐。” 少年声线破碎,如琉璃摇摇欲坠。 第31章 、救救师姐 “鄜鄜鄜鄜。” “阿珞。” “师姐。” 一片慌乱之中, 熊熊燃烧的怪火方被众人手忙脚乱地遏止。 崔辰安正抱着池珞,独独坐在一片烟尘中。他现在像极了一个漂亮而没有生气的傀儡,白到有些不太正常的胳膊僵硬地护着怀中的师姐。 玉衡峰的众人连忙上前来查看情况。 池珞此时背后中箭,背后精细名贵的衣料也被灼烧得不成样子, 配合着她那张白皙娇嫩的面容, 更加令人不敢直视她的伤口。 “医者。”温似旻下意识一开口, 却是一愣,“我们这里没有别的医者。” 崔辰安忽而抬起眼眸, 眼眸中只剩黑白, 骤然间一抬眸,居然昳丽诡异得有些吓人,而没有任何纯真可爱的模样。 如果仔细看他, 兴许还能看见他眼尾颤抖着的恨意与杀意。 “这里、这里究竟是个怎么一回事?”一个稍弱的声音忽而自众人身后响起。 居然是那个刚被沧海仙尊收为徒弟的凡人云倚玉。 宋林盛有些发懵地看过去:“这,云姑娘?你怎么也被拉入了梦境?你不是凡人吗?” 宋林盛对云倚玉有印象, 他知道她是一个看起来不起眼,但在关键时刻分外给力,并且是会很努力自救的凡人姑娘。 先前便是因着她聪明果敢,才能够让他们对上巫祝不会两眼一抹黑。 只是她到底是个凡人, 这个梦境显然针对的是身上有灵力的修士和妖, 怎么她也被拉入梦境了? “我也不知道这是个怎么一回事, 刚刚我梦到我在扑蝴蝶, 只是扑着扑着, 我便掉落到这里来了。”云倚玉诚实地摇了摇头,而后目光落在了池珞身上。 在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后, 她的脸色一变, 仓促地小跑迎了上去:“姐姐?漂亮姐姐, 你怎么了?” “鄜鄜中箭了, 可是我们这里除了鄜鄜以外,没有别的医者,以我们的水平大抵只能看出这箭上附了毒。”青鹤苍白着嘴唇,说着,“医者无法自医。” 这话一说完,崔辰安的脸色更白,他的手上的指骨起伏明显,青筋也透过冷白的肤色,衬出少年波动不堪的心绪。 崔辰安手上一翻,原先澄澈的灵力之中翻涌出来了一丝不属于修仙界的气息,这股气息灵异诡谲,捎带着令人不舒服的邪气。 温似旻的水属相灵力对污浊之物最为敏感,他的眉头敏锐地皱起,一双柔和的眼眸目光骤然凌厉。 是邪术? 温似旻的手下意识地扶到自己的剑鞘上,目光也跟着疑虑地落在眼前这个小师弟身上。 少年正抱着阿珞,衣襟的前缘沾带着细细的反光。温似旻的瞳孔骤然一缩,那边池珞却忽而像是被疼得潜意识弓起了身来,遮挡住了温似旻的视线。 温似旻再抬眼一看,崔辰安的前襟哪里还有什么细细的反光,相反,上边一丝痕迹也没有,直叫人忍不住怀疑他是否是看错了眼。 “姐姐。”崔辰安冰凉的手把在池珞手腕上,指尖与脉紧密相连。 姐姐的心跳不如从前那般鲜活强劲,脆弱得就像是夭折掉的小鹿,就连那原先可以染着薄红的耳尖,也苍白得像是一枝即将凋零的花骨朵。 眼睁睁见到这般的景象,崔辰安的指尖愈发凉得吓人。 而躺平着的池珞尚有力气在脑袋中笑出声来:【还是这声“姐姐”喊得婉转动听。】 而专属于瑞鹿的灵力轻快地跳动着,游离在崔辰安的颈间,像是在捉迷藏一般,蹑手蹑脚地飘过。 崔辰安的眸底划过化不开的暗色,手中则是犹豫不决。他能够看出来师姐身上中的毒是什么,但是他只学过邪术那些旁门左道,而未曾修习过任何医术。 从前崔辰安自己受伤的时候,通常便是只用邪术来给自己医治。他从前倘若是像师姐这般中了毒,必然是会再给自己中和一样毒香,以毒攻毒。 崔辰安一直以来就是这般,任由着给自己的毒香种类越添越多,最终让体内达到了五毒俱全的平衡。 他给自己下毒香的时候,可完全不会去在乎这些毒香是否会反噬自己,可是他现在,正准备用同样的法子替姐姐以毒攻毒时—— 他犹豫了。 不过是给姐姐添一味毒香而已,只需要这么一味烈性的毒香,很快就可以压制住那箭毒,让姐姐迅速苏醒过来。 崔辰安自我说服着,昳丽的眼眸终于是捎带上了一点情绪,眼尾的鸦羽也在轻轻颤抖。 幽幽的甜香在他与姐姐之间悄然蔓延。 在邪气涌动之时,崔辰安的眼前却好像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他仿佛看见了姐姐那双清澈圣洁的眼眸,看见姐姐蓦然回首,向他扬了扬手,堆鸦上银簪簪尾流曳着白玉流苏。鸦色与白色碰撞来,在对比之下分外干净澄澈。 但这个画面陡然一转,姐姐的眉头忽而蹙起,像是遭受着什么巨大的折磨,就连她那双宁静如湖泊的眼眸,也被迫溅起层层涟漪,显然像是一枝被摧残的花儿。 他好像……舍不得姐姐遭受毒香的折磨了。 崔辰安的手指微微颤抖,指骨无力地扣在池珞腕上。 姐姐是这般的干净,干净到宛如天上的月,地上的雪,令得他根本舍不得往她身上渡入任何邪气毒香。 少年的指尖收紧,强迫着自己把自身的灵力上翻。 “我兴许可以!”云倚玉忽然抬起胳膊来,利落地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道。 玉衡峰众人齐齐一愣,便看见云倚玉胳膊上流下鲜血来,顺着滴落在池珞背上的伤口上。 池珞这下也是一怔,因为她感觉到了云倚玉鲜血中浓郁特殊的灵力,并且这股特殊的灵力居然是在强势凶猛地将她身上的伤口拉扯在一起。 她的伤口居然是有着要愈合的倾向? 这就是女主的金手指之一吗?有这样的鲜血,难怪原文会说她像是野蛮生长的杂草,生命力坚韧。 崔辰安则是指尖一停,额前的碎发散乱不堪,遮掩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眸。 他缓缓地低下头,手指也从池珞的手腕上撤开,对着云倚玉道:“救救姐姐,麻烦您了。” 礼貌得很。 哪里还有着之前吃味的那劲儿。 年少的小师弟像是被骤然抽去了风发的意气,只是乖乖地守在池珞身旁,这回当真像极了一只耷拉着耳朵尾巴的大型犬。 空气中残留的毒香缓缓散开,甜腻的气息也在空中慢慢散开,直至淡到彻底消失不见。 一面是光明正大的正派们在努力着替池珞疗伤,一面则是白了脸的秾丽少年,像是屋檐边缘上那摇摇欲坠的琉璃瓦片,马上要掉落下来,碎得支离破碎那般。 一面是阳光灿烂,一面阴郁不堪。 …… 池珞掐好着时间幽幽转醒。待得她睁开眼眸的时候,面前正是探着头的云倚玉,她那双灵动的眼眸惊喜地睁大来。 梦境中不好找让她歇息的地方,唯有这糟了火的屋子尚且可以住人。只是那满目的红绸已经是被烧得破破烂烂了。 “姐姐。”少年初开口的声线沙哑,像是在清澈的溪流中混进去了什么粗粝的石子。 池珞坐起身,这才看到了崔辰安,也才察觉到自己的手,正被榻边的崔辰安搂在怀里。 他的肌肤是一如既往的冷白色,现在的他窝在榻边,缩起来的脆弱模样当真是像一只受过伤,正在舔舐伤口的小狗勾。 他没有习惯地刻意地装出可怜兮兮的无辜神情,但是他怀间的衣襟紧紧地贴贴在池珞的手上,眼眸上的眼皮褶子熬出了几层,像极了重瓣的花,就是不知道他是几日未眠。 池珞低下头来,唇色依旧是不太健康的淡色,唯有唇珠的色彩尚且嫣红些。她的鸦发顺着散下,如瀑布一般遮掩了她大半的身体。 见是崔辰安,这个心思纯净的瑞鹿师姐终究是眼眸一弯,流露出来了能够软化世间一切的温柔与悲悯。 “小师弟没有事情真是太好了。”师姐伸手顺势揉了揉小师弟的脑袋,声音也是轻灵圣洁,“衔月年纪小,要是下回真伤着了会不会疼得哭鼻子?” 她只是随口的调笑,少年小师弟却是仰起脸来,顺着她摸脑袋的动作,露出一个粲然漂亮的笑容,捎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情绪:“姐姐,不要有下回了。” 崔辰安的手依恋地搂着池珞的手,白净的脸也蹭在她的手背上,像是在触碰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小心翼翼的,又是满眼珍视珍爱的。 谁也不知道崔辰安的身体脉络之中,早已是满目疮痍。 毒香在崔辰安的经络经脉中一向是被他放任着肆意任行,养蛊式的蕴养灵力。在姐姐昏迷的时候,他甚至是更自虐式地用自己的灵力,挑拨着自己体内多种毒香互相攻击。 可是现在,姐姐在心疼他。 姐姐真正地将他当成一个可以精致呵护的宝物,居然是不舍得他受到伤害。 可是,可是分明他之前受过这么多的伤,根本就不值得被这般完好地、温柔细心地对待呵护。 眼前的瑞鹿师姐眉眼间的虚弱还未散去,却仍旧是澄澈干净得自带圣光。 姐姐分明才是值得被细心呵护的! 崔辰安这般想着,体内却难得地操纵着灵力,平复下来了自己经络经脉里的多种毒香。 因为姐姐希望他是健康的,希望他是不受伤的。姐姐希望他是什么样子,那他便是什么样子好了。 小师弟的鸦羽扬起,生得很是好看的那双眼眸跟着池珞一睐,阳光灿烂、风光霁月,流长的眼尾也流曳着清澈的光彩:“姐姐,你醒来便好。要不要先来吃些东西?师兄师姐们弄到了不少灵草灵药。” 现在的崔辰安活泼又体贴,眼尾还捎带着近乎疯魔的黏人情绪。 殊不知那个被他搂着手的善良师姐,究竟是花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有上手去摸摸少年那紧实的胸膛和劲瘦的窄腰。 瑞鹿少女指尖的粉色又开始浓丽了几分,如水墨在白纸上晕开。 云倚玉虽然不太知道如今的状况,但是依旧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安。她的第六感素来很准,这也在无数次救她于水火之中。只是这一回,云倚玉却说不太准究竟是哪里不安。 眼前难道不是师姐师弟友好友爱的场面吗?漂亮哥哥是漂亮姐姐救回来的,黏人一点,担心漂亮姐姐再受伤,也实属正常吧? 正当云倚玉胡思乱想的时候,玉衡峰其他人也都已经发觉了池珞的苏醒。 招元桃最为生气:“师姐,下回莫要再逞什么英雄了,你原先站的地方安全得很,小师弟用不着你来舍身救。” 关心的话被她说的是阴阳怪气。 潜意识里,若是要在池珞师姐和崔辰安小师弟中选择一个,招元桃自然是会选师姐的: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根本就没有崔辰安这个人。 “谢谢元桃师妹了。”池珞那双眼眸古井不波,只是顺着崔辰安坐在了桌案前,周身正在流动汲取着四周的灵力。 “嗯。”招元桃抱着剑,龟缩在了温似旻身后,藏住了自己脸上的神色。 温似旻也是抬手摁了摁自己的眉心,摇摇头道:“阿珞,下次不可如此妄自行事,伤及自身。” 池珞乖巧听话地点了点头。 “姐姐,要不要尝尝这个灵果,我记得姐姐爱吃这个。”崔辰安对池珞以外的事情置若罔闻,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池珞。 就好像他假如一错眼,他的姐姐便会突然消失不见那般。 池珞顺着崔辰安的手看过去,便见到他正在剥着一个月牙色灵果的壳儿。 确实是她喜欢吃的灵果。 池珞抬手支着下巴,泛着粉意的指尖落在自己淡色的唇上,掩饰住了她唇边的笑意。 她竟不知道小师弟居然这么心细,还有着这般贴心的时候。 “好呀。”那她自然会是全盘接受。 从崔辰安的手中接过灵果,池珞的纤指也状若不经意地划过少年的掌心,而后她开口虚弱地问道:“现在这个梦境如何了?屋外是个什么景象?” 崔辰安的手一颤,继续替池珞剥着乾坤袋中的灵果。 “屋外好像是住着渠铃前夫的一家人。”宋林盛说道,“‘他们’看不见我们,只是照着原先既定的轨迹一日复一日地行事。他们瞧上去非常看不起渠铃,觉得这场婚约纯粹是渠铃刻意蛊惑新郎,这才促成的。” “从屋外来看,新郎官倒是很喜欢渠铃,为着她,很多正事都不乐意干了,还热衷于与自己的家人唱反调。”青鹤这般说着,“我看不出什么出梦境的头绪。” 这时候化作柳枝的小妖鬼忍不住在地上蹦哒了一下,哼哼道:“我爹我娘自然是相爱的,只是我祖母太刻板了,只疼我,不知道心疼我娘亲,这才把我娘亲气跑了。” “先前有说过,我们现在所在的梦境也是柳枝编织的梦,那这是不是也能证明,除了小妖鬼以外,这里还有一只垂柳化妖。”温似旻提问道。 “渠铃?”池珞不太确定,“不对,她现在还是在南阳皇宫呢。莫非还有第三个垂柳化妖?” 众人沉思了一会儿。 温似旻想了想,道: “我们最开始是收到南阳皇宫的邀约,这才前来斩妖除魔,目的是救醒李荀嗣和渠铃,平复南阳江畔折柳曲,以此来稳定南阳朝政。” “而在这之中,最开始的折柳曲是小妖鬼作乱,为的就是逼迫李荀嗣交出自己的娘亲渠铃,甚至还抓来了自己的龙凤胎同胞姐妹做要挟。” 被点到的小妖鬼弱弱地弯了弯柳枝。 “巫祝则是借着小妖鬼作乱,拿捏着渠铃女儿,联合小妖鬼假意破坏南阳朝政,实则是为了让我们千山缥缈峰的弟子上钩,好以此用邪术修补自身。” “而解决完了这些,折柳曲却未曾消失,反而是又出现了喜乐奏乐,把我们拉入了渠铃的大婚之日。” “渠铃。”众人发现了共同点。 “虽然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但是渠铃手中是不是有什么好东西?”云倚玉忽而开口问道,“我曾偶然听见过私塾中的夫子说过怀璧其罪,她身上一定是有什么好东西吧?而且,我感觉这是不是有点像是,调虎离山?” “这些事情,无一不在拖住我们。”招元桃性子偏急,对这个感受最深。 “那些巫祝分明抓住了我们,分明可以直接将我们做成祭品就是了。”云倚玉说着,“可是他们没有,他们反而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像是在故意等你们过来。” 女主的分析,自然是有道理的。 池珞点点头。 这个时候,崔辰安的手指也落在了另一个紫色的灵果之上。这个灵果自然也是池珞喜欢吃的。 “不要。”池珞却忽然开口,抬手制止住了崔辰安的动作。 “姐姐?”崔辰安疑惑地抬起眼眸来,眼眸之中干干净净,甚至少了些原有的戾气,看起来多了些小心细致。 “你不是不爱吃这个吗?连带着这个灵果的香气都讨厌得紧,没有必要替我再剥这个了。”池珞的指尖摁在崔辰安的虎口上,沁凉沁凉的。 崔辰安的指尖一顿,他也没有想到会有人能够记得他的喜好。更何况,他在平日里表现得并不明显,甚至于还随身携带着这个紫色灵果。 “小师弟不喜欢这个?”风唳也有些发愣,“我看小师弟天天吃来着,他不喜欢吗?” 池珞抬眸看了看崔辰安,少年眨着眼眸,眼珠子漂亮得像是琉璃。他鬓边的碎发显得他更可怜脆弱了起来:“确实是不喜欢。” 声线轻飘飘的。 【他吃这个,不过是习惯性地自虐而已。小变态的心思,我这么细心的人自然会是了如指掌的。】 池珞的手指指尖蹭了蹭自己的唇,将自己淡色的唇蹭红了些,像是抹了胭脂那样。 【这么细心的人?】 真的不是这么变态的人吗……系统默默吐槽。 崔辰安仰起脸,忽而乖乖地蹭到了池珞身旁,无视着周围所有的人,对着池珞,声线软软道:“姐姐,我能够贴贴你吗?” 太乖了。 就像是差点失去自己心爱的宝物,又或者是自己失去的珍宝失而复得。 崔辰安那张脸本身对旁人便是碾压级别的耀眼漂亮,更何况他现在把姿态放的是那样的低。 少年的銥嬅眉眼间是这般的精致耀眼,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像是含着琉璃玉,剔透好看得紧。 所有的戾气、恣意、狂妄、自毁,都被他自己收敛得完完全全,流长流曳的眼尾只能看出少年眼眸之中全然的乖觉与臣服。 如狼尾狼耳低垂。 崔辰安忽而笑起来的时候,如瑞雪的白玉面容是少年特有的干净,淡淡的粉色如桃花落在了雪上。 他忽而露出的一截小虎牙,更加显得他清爽纯良。 乖得让人心都要化了。 “好。”池珞应了声,抬手将崔辰安揽来,少年毛茸茸的脑袋乖乖地埋在她的颈窝间,绣着金丝的发带也乖巧地垂落着。 系统一怔,也被这样美好的景象软了软。它好奇地问道:【鄜鄜,你是打算利用这一回“美救英雄”,从而用温柔软化他的内心吗?】 【嗯?】 池珞温柔地抬起眼眸,鸦发下的耳尖犹如一朵圣洁的白色花骨朵。 【你在说些什么呀?】 林中干净漂亮的瑞鹿师姐弯起眼眸,含笑时如花骨朵绽放,娉婷袅娜。 【我自然只是想坑害他、算计他、让他深陷泥潭却又有苦难言,然后我再以救命恩人,善良师姐的救世主姿态出现在他的跟前……】 【嘻嘻,这样子不是更有意思吗?】 池珞低垂下鸦羽,唇角弯起的弧度是那样的温柔,藏住的笑意却是那样的变态。 【我这么温柔的人,自然只能想到这么一个笨方法啦。】 断、断头饭? 系统不存在的头皮发麻,机械电流都跟着乱了起来。 乖到令人心要化掉的小师弟也从姐姐白皙的颈间抬起眸来。 小师弟高挺的鼻梁隔着衣料,无意识地蹭过池珞的锁骨,而后眼眸从池珞肩上探出,没能再被姐姐的肩遮掩住。 崔辰安那双昳丽勾人的眼眸微微侧着,长长的鸦色睫羽如同扑闪着翅膀的诡谲蝴蝶,他的目光依恋地描摹着姐姐的脖颈。 鸦色的碎发正顺着姐姐的鬓角散落下,衬得她雪色的皮肤愈发好看了。 少年冷白色眼眸一凛,眼白胜雪,眼尾流曳着蠢蠢欲动的欲念。 怎样才能够让姐姐不再受伤呢? 让他想想…… 把姐姐锁起来不就好了吗? 真是个好方法! 这样姐姐就不会受伤啦。 少年粲然至极地笑着,无意中露出自己尖尖的虎牙来。 第32章 、师弟怎能这样 自池珞受伤之后, 崔辰安对她几乎是如影随形无微不至,无论姐姐走到哪里,他都要跟过去。无论姐姐做什么事情,他也总是细心呵护。 而他的笑容, 也是愈发乖巧了起来。比原先时候的乖巧还多上了不少, 倒是让人觉得有些过分夸张来。 玉衡峰其他人偶尔无意中瞥见崔辰安的笑时, 只觉得小师弟分外乖顺纯良,像极了一只温顺的小白兔, 比原先的表现还顺从贴心得得令人咋舌。 至于池珞, 她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善良。两人看上去是一对多么友好友爱的师姐师弟,而崔辰安的好感度也在以每日三点的速度缓缓上涨。 不多不少,刚好每日加三点。这看得一旁的系统不由得哆嗦了起来, 隐隐察觉到两人之中的几分违和。 【鄜鄜做的不错,崔辰安现在对你的好感度现在已经达到六十了。】系统到底还是压下心中的瑟缩, 开口鼓励道,【按照现在他对你的喜爱程度趋势,鄜鄜你只需要保持住,每天都对他像今天这样好, 好感度到达一百指日可待!】 系统说完振奋人心的鼓励语录, 那边的池珞却丝毫没有反应, 没有喜悦, 也没有期待。 她只是弯弯着眼眸, 和往常一样,指尖揉了揉小师弟鬓角细软的碎发。 见她触碰自己, 崔辰安露出一个略显奶气的笑容, 清晰的下颌线却是顺着池珞泛粉的指尖亲昵地蹭了蹭。 眼底皆是暗色。 池珞鸦羽一扬, 在心底幽幽问道:【统儿你是说, 维持住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好意?】 【是这样的!】系统开口分析道,【如今你舍身救了崔辰安,他必然会以为鄜鄜你待他是全心全意的。反派的信任可是很珍贵的东西。很少有人对他这么好,按照崔辰安他那缺爱的劲儿,定然是会爱你爱得要死要活的。】 【这样啊。】池珞的手从崔辰安的脸边收回,指尖敛在了自己的手中,眼眸蓦地一扬,【我就不信,也不听。】 系统一哽。 崔辰安低下了鸦羽,眼尾的余光扫过池珞手腕上那月牙手链。 “有头绪了。”玉衡峰几人正在观察着四周的梦境。 温似旻在此时开口悄声说道:“这个梦境的掌管者瞧上去是渠铃先前的那个丈夫。” 小妖鬼疑惑地盘在温似旻手上:“你是在说我爹爹?可我爹爹是个纯粹的凡人呀?” “我再问你一回,你可曾记得你自己是怎么死的?”鄜鄜弯下腰,碰了碰温似旻手腕上的盘着的小妖鬼柳枝。 “照理说,你爹是个凡人,你娘是个垂柳化妖,你便是一个半妖。一个半妖,就算妖力再弱,怎么说也该比凡人活得长。你的同胞姐妹我们先前已经确认过了,她身上的妖力几乎没有,可是个彻头彻尾的凡胎。” 在一旁的云倚玉这时候反应过来了:“铃兰姐姐虽说没有得到传承的妖力,但是身体也比好多人健壮。而且看佚䅿这梦境里的摆设来看,你也不是生活在什么养不起孩子、会让孩子挨饿受冻的家庭中。” “所以,你怎么会在这个年纪早夭呢?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吗?”池珞问。 盘在温似旻手腕的小妖鬼沉默了,它停顿思考了一会儿,这才低落地开口道:“我也不记得了,我就记得死前我好冷,也好饿,我好想盼着我娘亲回来,却始终是没有等到。” “死前我还听见我祖母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我娘亲的错。祖母说娘亲心狠,竟然舍得让其中一个孩子吃香喝辣,却让另一个孩子挨饿受冻。” 跟在池珞身后的崔辰安忽而眼皮一撩,声线平淡道:“你身上有邪术的气息。” 邪术? 温似旻的眼皮猛地一跳,忽而就想起来了崔辰安衣襟前那细细的反光。然后又忽而想起当他去探查怪火原因时,在地上发现的未燃烧干净的反光粉末,以及一个已经被毁坏掉的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阵法。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尽量克制着没去看崔辰安一眼。 温似旻怕他压不下眼底的怀疑,也担心他自己若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擅自妄为,会不会因而空口污蔑了小师弟,故而按下不动。 小妖鬼也是一愣:“我是妖鬼,要有气息也该是妖鬼气。邪术是个什么东西?” “你应当是被施展过邪术,我曾在典籍中看到过,是一种用于置换的邪术。作用是将一个人身上的修为,强制与自己置换。而你大约就被置换到一半的结果。”崔辰安缓缓说着。 “什么意思?”小妖鬼的柳枝颤抖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我爹爹将我身上先天原有的妖力,通过邪术全部置换到了他身上?” “纠正一下,不是全部,是部分。施展这个邪术妖力耗损巨大,以你死去的年岁,大约是置换到了一半就没能够熬住,直接死在了半路。” 崔辰安这么简简单单的一番话,直接刺激得小妖鬼的本体柳枝开始遭受不住地颤抖起来,上面的柳叶也在簌簌地往下掉。 “抱歉。”眼见小妖鬼的反应这么剧烈,崔辰安眼尾一敛,顺势退上了一步,“我不该这么直接说的。” 小师弟的眼尾流长,衣着容貌看上去皆是干净清澈,那束好的乌墨色长发,与他过分白的肤色黑白相撞。 当真有几分千山缥缈峰弟子的姿态,真正如朗月。 他转过身,在师姐的身旁低语了一句:“姐姐,我还是先回避些许吧,我担心我会惊吓到小妖鬼。剩余的事情就暂且交给姐姐和师兄师妹们了。” “好。”池珞点了点头。 两人擦肩而过,一个是光风霁月的少年师弟,一个是面色凝重的瑞鹿师姐。 像极了千山缥缈峰平日里执行任务以及执勤时候的简单交接。 而少年脚步方离开几人不远,手上的灵力便在地上划下一道。他所在的空间微不可察地扭曲了一下,竟是忽而将他自己所站之处与玉衡峰几人所在之处彻底划开。 而他身周浮动着的毒香,更是直接将他的气息彻底隐匿了起来。 也就是说,崔辰安将自己彻底地藏了起来。除非他自己主动现身,很难会能够寻到他现在在的地方。 “滚出来吧。” 崔辰安站在一片漆黑之中,抬起眼眸忽而这么说着,眼尾捎带着漫不经心的意味。 藏在暗处的人窥伺着崔辰安。 崔辰安往前踏上一步,皂靴底下踩着的地板材质,瞬间从全然的漆黑升腾起了紫色的光点。 在这极暗的空间内,只能看到崔辰安一人。 他冷白色的肌肤在这片暗色中显得惨白惨白的,乌墨色的长发悠悠下垂,衬得他腰间如松。额前的碎发将落入他眼中的微光剪成了细细的星辰。 像是独自奋战的仙门小弟子。 像是独自面对黑暗的正派。 紫色的光点忽而散开,化成一面面干净的镜子,全都对准了崔辰安。镜子中忽而多出了很多很多一模一样生得昳丽的少年。 “不要拿这些简单的邪术来试探我。”崔辰安的唇忽而绽放起来了笑容,薄唇的红色在一片黑白之中显得愈发诡异明显。 而随着少年这般粲然一笑,毒香浮动。 崔辰安偏了偏头,乌墨色长发上的发带跟着摇曳了一下,藏着的金线浮光跃金。 “砰。”他道。 怦然间,满地遍地都绽放翻腾起了白色的花来,粲然漂亮,灿烂至极,如同海洋一般,瞬间不受控制那般疯长,吞噬掉了眼前所有的镜子。 甜腻的香味也跟着卷起一阵旋风,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四处飞舞,捎带着白色的花瓣,几乎要堆满整个空间。 “是你吧?设立了这个梦境,还在背后放暗箭伤了我姐姐。”小师弟抬起眼眸,天生下敛的眼尾流曳着无辜。 他自言自语道: “你怎么可以伤到姐姐呢?姐姐这样可爱,你怎么能够伤到姐姐呢?” “姐姐是我的,你怎么敢去碰我的姐姐呢?她是那样干净漂亮,你怎么能让火焰烫伤她的肌肤呢?” “万一留下了伤口,留下了疤痕怎么办呢?你究竟是怎么敢的呢?” 声线清澈干净,还有些像邻家少年赌气嘟囔。 暗风渐停,无数的花也忽而退去,被花儿留下来的所有镜子,也在霎那间支离破碎。 少年小师弟天真可爱地笑笑,说出来的话更是纯真:“啊,我知道了,你是想去死。” 说到最后一个“死”字,少年刻意拉长了音调,咬字咬得甜得很,像是嚼碎了月亮。 破碎的镜子后面,露出了一张惊恐的面容。这是一个半人不鬼的中年男子,大抵是个人的模样,只是身上长着无数的柳枝,令得他显得丑陋且诡异。 “你不是千山缥缈峰的正派弟子吗?怎么会……”怎么会这些邪术?! 崔辰安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从一旁折了一枝荼靡花,然后将花瓣碾碎在自己的指尖。 中年男子挣扎着站了起来,压着心底的恐惧,对着崔辰安战战兢兢地拱了拱手:“这位小仙人,我只是奉命困住你们而已,未曾下手伤……” 风光霁月的少年小师弟随手一掷,荼蘼花便化作带着钩子的利刃,如弯月刃一般,在那人的背后狠狠剜下一块肉来。 “呃啊!”那半柳人痛呼一声,周身瞬间泛起冷汗来。 “周息武,渠铃的前夫。在发现了渠铃并非人族后,曾试图夺取她的妖力。失败后便转向你的亲生子小妖鬼,并导致了小妖鬼的死亡。” 崔辰安报完这些信息后,便弯下腰来,伸出手来,对那半人不鬼的半柳人甜甜一笑:“以情为托词,你可当真会自欺欺人。对你亲子如此,对你夫人如此,对你亲娘亦是如此,总归错是不在你的。” “本来我想,你简简单单地去死就可以了……可是你怎么要多手去伤我姐姐呢?” 少年的声线骤然甜腻得诡异,阴恻恻的,像是暗中下死手的狼。 他没有! 半柳人挣扎着刚想说话,那边看上去一脸纯真的仙门小师弟,伸出的手撒下细细的粉末。 诡异的毒香在风中蔓延开来,更像是清甜好闻的花香果香。而被这样好闻的香气包裹着的半柳人,身上的皮肉开始“滋啦”作响,红肉白肉黑肉烂作一摊。 “啊!” 荼蘼花化作的刃更刺进去了几分。 鲜血从半柳人身上喷涌出来,飞溅了满地,而崔辰安那张精致的脸上,也沾上了血珠的痕迹,正在“嘀嗒”“嘀嗒”地往下流。 而这个少年恍若未觉,犹如月沾血。 “死于被自己的邪术反噬,自作自受,这样的结果如何?”崔辰安笑着问着。 崔辰安手中的毒粉还未来得及再添些什么,便倏地看见一根灵力化成的箭矢从眼前流曳而过,干脆利落地了结了那半柳人的命。 “你在做什么?” 颤抖着的声线,是池珞的声音。 本该纯良无害的小师弟手指一僵,他回过头,眼眸中看见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师姐池珞。 眼前的瑞鹿师姐脑袋上的鹿角如梅花花枝那般张扬,藏在鸦发中的耳尖也如同一枝昂扬的白色花骨朵。 她的手指指骨扣在灵力化作的弓上,颤抖得厉害,指尖上原有的粉意此时却是凉白得吓人。 “你在做什么?” 她看见了什么? 她眼前的师弟,本该是风光霁月,清风朗月的小师弟,此时正站在一片流淌着的鲜红之中。犹如带血的月。 而他那如薄雪的脸上,现在沾上了血污,在一片冷白之中红得刺目。崔辰安天生眼尾下敛,若是在寻常时候,会显得他无辜又可爱,可是在这时,倒显出他几分诡异蛊媚来。 崔辰安也抬眸看向池珞,手上的化为弯月刃的荼蘼花,此时化作灵力在身周散开。化成的白色光点白得是既无辜又纯粹。 就像是先前的小师弟那样洁白。 千山缥缈峰乃是正派,正派斩妖除魔自然都是当机立断,在判罪之后都会给他们一个痛快,而从来不会干像是虐杀这样的勾当。 于是池珞的一只手抬起弓,另一只手灵力化作一支箭。她颤抖着将箭矢搭在了弓上,弓箭直直地指向崔辰安。 瑞鹿发怒时,圣洁无瑕的眼眸此时也让她的眼角沾上了赤红色,衬得她既像是在生气,又像是可怜兮兮地在眸中垂泪。 愤怒、失望、悲伤、不敢置信。 “崔辰安。” 师姐的声线不再如花开般温柔,也不再如冬日暖阳那样和煦,喊得是彻彻底底的全名。 “你在做什么?崔辰安。” 尽是入骨的寒凉。 第33章 、责罚小师弟 “姐姐。”崔辰安红着眼睛, 薄唇翕动着,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说话。”池珞手上搭好的弓箭却始终指着崔辰安,手腕上的月牙手链随着她的颤抖互相轻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说话, 为什么要这么做?” 崔辰安抿直了唇线, 一双漂亮的眼尾流长而下敛,照理说应当是该显得乖巧, 此时却生了些叛逆来。 少年小师弟一言不发, 池珞身周的气息也跟着生冷了几分:“说话!” 往常怪会说那些讨巧甜话的崔辰安,此时却是低着头,鸦羽在他的眼下扫下一片阴影, 令人看不清神色。 “说话!” 池珞怒了,纤指指尖泛起红色, 手上一松,灵力化成的箭直直地射向崔辰安。箭矢擦过崔辰安的脸颊,钉在了地上,箭矢尾部的羽翼也随着灵力的力道颤抖。 崔辰安这才仰起脸来, 如薄雪般的脸颊边上一道血痕, 红到刺目的鲜血缓缓流下。 而随着崔辰安抬起头来, 池珞才看清楚小师弟现在的神色。 他分外执着地抬眸盯着池珞, 眼眸中的乌黑浓郁至极, 像是一只倔强至极的狼崽:“这半柳人作恶多端,算计亲友坑害无辜。姐姐, 这是他该死, 我没做错。” 听罢此言, 池珞的指骨攥白了几分, 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足以知道她心中心绪起伏。 “按照我千山缥缈峰的规矩,对于这些作恶多端的人,自然会有处决他们的方案。若是千山缥缈峰弟子遇到危急性命的险情,也可以无限还击回击,以保全自身。” 池珞说完了这些话,手中再是灵力化作箭矢,搭在了弓上。 她身周的灵力随着她的心绪起伏而波动不堪,惹得鬓边散落的鸦色碎发也跟着飞扬起来:“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用这般手段去折磨旁人!” 池珞的声线冷而颤抖,显然是压抑着怒气。 而另一边的崔辰安依旧是扬着鸦色睫羽,眼眸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池珞,活像一只原先乖巧的小狼学会了龇牙替自己作势来。 两人相顾无言,只听得两人的灵力翻飞,隐隐有针锋相对之势。 系统看着眼前这互不相让的两人,一时间胆战心惊。 鄜鄜这是在干什么?!谁家攻略男人是这般剑走偏锋,鄜鄜她又在玩些什么新东西?难道是舒坦日子过久了,就爱找点刺激的耍耍吗? 池珞的纤指捏着第二支箭矢的羽翼,指尖被她攥得生红生红。大有一副随时搭上箭矢射向小师弟的姿态。 而崔辰安也依旧是盯着池珞手上的箭矢,有着一副随时可以赴死的模样。 第二支箭矢射出,却是射偏了出去,远远地钉在了崔辰安的身旁,甚至未曾伤到他分毫。 “崔辰安。”池珞手中执着的弓下垂来,声线语调却是依旧寒凉,她刻意压制着自己声线中的颤抖,缓缓道,“你是我玉衡峰的小师弟,断不该为了一己私欲全凭意气用事。” “姐姐。”这个时候,少年那双倔强的眼眸里,眼尾竟是泛着红,活像一只倔强的狼崽。 崔辰安不再看着池珞,只是偏移开视线。点漆般的眼眸之中像是有着不见底的浓墨,像是在努力压制着遮掩着眼尾的红意。 好像只要偏开了脑袋,池珞就会看不见他的神色那般。 “可是姐姐,他伤了你。” 少年的声线轻飘飘地响起,更像是自言自语的喃喃。就像是并不想被任何人听见这句话那样。 池珞一愣,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而后她就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一样,迅速压下睫羽: “我们今后还会有很多任务,会遇到的邪魔妖鬼也会一个比一个疯魔痴狂。衔月恒该干干净净,断不可因着这些注定就要毁灭的东西,凭空污了自己。” 这回倒是轮到崔辰安一怔,倔强狼崽一般的眼尾一顿,重新把视线放回了池珞身上。 衔月恒该干干净净。 他分明以为,分明以为,姐姐该在继续指责他了。毕竟那些古板的正派,不都是很在乎这些的吗? 倘若是换了别的刻板的正派,看到他这般折磨半柳人,定然是会将他邪魔化,声势浩大地将他划作异端,一副恨不得生啖其血肉的做派。 “姐姐……是在气这个吗?” 崔辰安的声线发紧,捎带着他自己本人都未曾察觉到的隐秘的期待。 “今日之事,不单是你有责,我作为与你最近的大师姐,对你失了管教之责,也该有罪。此事过了今日,我会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是你的责罚不得免。”池珞只是声线冷冽,鸦发中的耳尖如山中雪,“待得回去之后,你随我自行前往思过崖思过,一日未曾想清楚自己的错处,这责罚便一日不得消免。” “是。” 崔辰安抿紧了唇,现在又像是最开始那个乖觉的小师弟,对着池珞规规矩矩地行上一礼。 只是他的视线却落到了姐姐的身上,目光反反复复地描摹过那月牙手链的形态尺寸。 姐姐在担心他。 姐姐在忧心他。 不是责骂,也不是任何旁的道貌岸然。只是单纯地觉得,他是那样干净的小师弟,不该因而染上一点儿脏污。 崔辰安的眼眸悄悄弯起,藏住眼中粲然蛊媚的笑意。他的姐姐呀,居然是一直以为他是干干净净的小可爱,居然是真的想要小心翼翼地呵护他的干净。 这真是一种,头一回的、新奇至极的体验。他这样肮脏的东西,居然也有这样在阳光之下倍受呵护的一天。属实令人惊讶不已。 姐姐不知道,她光风霁月的小师弟,才是最肮脏的、生长在沟渠里的阴暗玩意。 只是姐姐不知道,那他便先暂且耐下性子来装一装乖乖小师弟。 待得不久后,他再来吓吓姐姐,然后亲眼见见姐姐知道一切之后,那也许会是惊讶或是惊恐的可爱表情。 崔辰安思绪纷飞之际,池珞的指尖也悄然抚过自己藏于袖中的水镜,灵力纷飞。 崔辰安先前附着在上边用于窃听的小玩意早已自行消散,以免落下什么痕迹,这是崔辰安的谨慎。而这也给池珞行了个方便,省得池珞去自己动手消除这个小物件,更省得打草惊蛇了。 【最近是有人在猎杀瑞鹿吧?】池珞指尖上的灵力抚过水镜,上边便多上了几行消息。 【看到我发过去的名单了吗?他们都是有确凿证据确认的家族中的蛀虫。将他们引到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几个地点早已经落入了崔氏孤奴的掌握之中,最方便他挑唆成的那几个瑞鹿下手猎杀了。】 系统本来还在心惊胆战地观察着崔辰安的好感度,看着那好感度起起伏伏,生怕再来上那么一个暴跌。 这下却又被池珞吓得瑟瑟发抖。 【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师弟,不愧是我选中的小猎物,这个时候都没有忘记毁灭瑞鹿世家,真的是……】池珞在心底幽幽叹了口气,复而扬起温柔的笑容,语调轻柔舒缓,【太可爱了,简直是让我越来越喜欢了。】 说到末尾的时候她在心底变态地“咯咯咯”笑出声来。 真是不枉她花费了不少功夫一路找到这里,给她漂亮的小师弟演上了这么一出好戏。 她手上的灵力却不忘继续在水镜之上传递消息:【之前发的几个叛徒的名字,每隔适当的一段时间,可以随意宰上那么几个。】 池珞在心底轻笑,对着系统随口道:【省得让我们可爱的小师弟发现什么端倪。】 你是个什么变态? 系统不存在的膝盖一软,它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要面对这样的一个宿主。 你们这像是攻略与被攻略吗?! 它在心底无声地呐喊。 此时两人所在的空间应声碎裂,两人也与玉衡峰的其他几人再一次相遇来。 “鄜鄜?”青鹤看到池珞,便好奇地问道,“你们这是哪里去了?这个梦境好像破碎了,我们又都回到了南阳江畔。” “误入了梦境主人的空间,方才恶战了一番。”池珞简洁地说着,将崔辰安对半柳人做的事情含糊地抹去。 青鹤惊了一跳,不由拉着池珞感慨了一番,而后又对池珞道:“方才你不在的时候,在我们这边,倚玉师妹发现了一个新东西。” “是有关于梦境主人的,应当就是阿珞你们方才遇见的那个,周息武,小妖鬼的生父,渠铃的前夫。在他的梦境里发现的物件。”温似旻说着,“看起来大抵是一件有关邪魔的大事。渠铃的手上也许确实有件惹人觊觎的宝物,不出意外应是复活上古邪魔的东西。” 上古邪魔。 池珞周身的血液迅速流转了起来,兴奋使得她的眼眸无意识地带着璀璨的亮光。 书中的瑶池战役是怎么开始的来着? 【上古邪魔复活生乱,引发瑶池战役,瑞鹿世家覆灭,池珞则是被忽而叛变的崔辰安小师弟拘于春深台百般折磨。】 百般折磨。 池珞差点没有开心地笑出声来,但是她的面上依旧是矜持地冷着一张脸,甚至于令着她那泛起薄红的耳尖,像是被怒气熏红的。 玉衡峰几人自然是全然没有注意到池珞内心暗搓搓的期待和羞涩。 在他们眼中,只得看到池珞与崔辰安之中像是起了什么龃龉。 原先温温柔柔的池珞并没有对着崔辰安温和地笑,取而代之的而是一张冷脸,细看还有些许的薄怒未曾散去。 而崔辰安眼尾处的红色仍在,见到玉衡峰几人望来,也没有甜甜地弯起笑容来,反而是敛着鸦羽。 “我今日做了错事,该去自行请罚。”少年抿着唇,撩起衣摆,便直直地跪在了南阳江边上。 玉衡峰众人皆是一愣,不晓得是发生了何事,只得不约而同地望向池珞。 “让他跪着。”池珞却是淡淡说着,“该是他跪的,待得我们理清了渠铃这事的头绪,再让他起来再是。” “可是……”风唳看了看这江边起的妖鬼气息,灵力探了探这其中的寒凉。 “总归我也治的了。”池珞冷声着。 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 而她在系统之中却是“嘻嘻”笑着,声线轻快愉悦:【上古邪魔来了,让我想想现在到哪一步了?我该用什么法子继续栽赃坑害小师弟,好让他站在我的对面,又让他自觉是他自己的错呢?】 【鄜鄜,我们好生攻略好不好?稳扎稳打不好吗?】系统弱弱问道。 池珞却是唇角悄悄扬起干净又变态的笑容,指尖拨了拨自己手腕上的月牙手链,唇角下撇:【不要。】 第34章 、一个巴掌一颗甜枣 半柳人周息武的妖力都是从小妖鬼身上剥夺的, 而非他本人原有的。故而待得他死后梦碎,整个南阳江畔的妖鬼气息便失去了控制,渐渐四散开来。 妖鬼气兼具寒气和戾气,如同浓稠的雾气那般, 笼罩在江边。夜色也将妖鬼气磨砺得愈发尖锐, 它以风的形态刮过, 却足以挂得人生疼。 玉衡峰几人都远远地避着这妖鬼气,省的被这气息伤及。而那少年小师弟此时却是直直地跪在妖鬼风最凌厉的风口之上。 崔辰安既然能够以乖巧小师弟的人设欺骗众人这么长的时间, 自然是有着生得一张怪惹人怜惜的昳丽皮囊的原因。 他的皮肤过分白而细腻, 这样更显出他的干净与脆弱。 化为戾风的妖鬼气偶尔蹭过崔辰安脸边,在少年流长而下敛的眼尾旁落下一道凌厉的红痕,竟然是衬得他有着几分被摧残的美感。 令得他像极了一只被寒风折了瓣的花。 只是这花的脊梁未曾被寒风折断, 小师弟毅然决然地跪在江边,那双乌黑的眼眸之中有着自己的坚定。 真是一只倔强的小狼崽子。 只是他这般的姿态, 到底会令玉衡峰几个心软的正派不忍了起来。 风唳便是其中之一,他看着崔辰安这般模样,面上浮现出了不忍来。青鹤看见了,便胳膊肘撞了撞他。 “师姐, 小师弟这是犯了什么错处, 需要这般跪着?”风唳犹豫了一下, 对池珞问道, “这妖鬼气刮在身上生疼, 若是辰安师弟当真犯了什么错,不如等到我们回了玉衡峰再说, 可好?” “小师弟这般瞧着怪可怜的。”宋林盛话少, 但也随着搭了话, “若是落下了什么病根, 师姐您气过了后,怕是也会心疼。” 是啊,这段时间谁不知道池珞是最疼爱小师弟的了。 旁的几人没有开口,但是她们的目光齐齐望向池珞,却显而易见是这般想的。 而池珞终究是抬眸看了崔辰安一眼。 小师弟的眉眼一如既往的耀眼秾丽,虽说是跪在那里,腰背却是挺拔如松;虽说是认错,却仍旧是捎带着少年特有的恣肆执着。 低沉如阴霾的妖鬼气反而显得他鲜明至极,是江畔唯一一抹亮色。 妖鬼气倒是显着他了。 池珞心中轻笑一声,而后便低垂下了鸦羽。她将自己手中灵力化成的弓箭慢条斯理地捋了捋,便把灵力收了回去。 要是换作之前,她定然会是做出一副舍不得小师弟受伤的模样,细心且慈爱的用纤指抚摸着他的伤口,然后温柔地开口劝慰他、开解他。 但是今日,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 只是冷凌凌地开口道:“你们不必再劝了,他做错了事情,理应如此。” 竟是没有一丝要心软的模样。她鸦发上银簪平稳,连带着簪尾的白玉流苏,也没有摇曳半分。 玉衡峰的几人面面相觑起来。中间有几个弟子忍不住看了看那边跪着的崔辰安。 “先前青鹤说的复活上古邪魔是怎么一回事?莫不是这个任务,实际上是个幌子?” 池珞的眼眸之中没有一丝别的情绪,看起来清澈见底又圣洁无暇。看上去像极了无情宗断情绝爱的仙子。 而在南阳江江畔跪着的少年,好似有所察觉那样,隔着蒙蒙的晦雾,遥遥地望了自己的师姐一眼。 姐姐没有在心疼他呢。 崔辰安扯了扯自己的唇角,额前的碎发令得落入他眼眸中的星光颤然飘渺,在有着昏暗月光的夜晚显得模糊而虚无。 大有一种蝴蝶扑扇着翅膀颤颤欲飞的破碎感。 “那我们就先来说一下南阳折柳曲的任务吧。”温似旻的目光从崔辰安身上收回来,对池珞说道。 …… “先前我们在梦境中的时候,我无意中踩到了一个羊拐骨。”云倚玉说道,“我知道羊拐骨是小孩子们的玩具,因为好奇,我便多看了几眼,却在羊拐骨上边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图案。” 温似旻从怀中拿出了羊拐骨,只见这羊拐骨莹白光洁,上边却是有着一个诡异的图案。这个图案瞧上去形如一只铃铛,只是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眼睛,令得这原先普通的铃铛古怪了起来。 “这是小妖鬼小时候的玩具,他告诉我们,他在年幼的时候,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一只柳妖,但是会在玩耍或者愤怒等情绪波动的时候,手指上忽而伸出柳枝来。”温似旻娓娓说着,“而这羊拐骨上面的图案就是他画的,上面残存着垂柳妖稚嫩的妖力。也就是说,这是他小时候随意涂鸦的图案。” “而我们发现,这个图案居然与千山缥缈峰古籍上记载的邪魔用具形似,而且是用于复活上古邪魔的。” “但是小妖鬼又是怎么会画这样一个东西的呢?”池珞顺着抬起眼眸接话,“所以他见过。” “对,也许是的。”缠在温似旻手腕上的柳枝抬起了自己身上的柳叶,“我依稀想起来了我生前死后的一些事情,我的生父,周息武,他大抵是与某些邪魔有所勾连。而我去找娘亲,也是受了他的挑唆……我还见过他与那些巫祝碰过面。” “小妖鬼,你可曾发现了他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温似旻抬起眼眸问。 小妖鬼犹豫了一下:“其实一开始爹爹他只是和我说,他只想要娘亲和我一起过上一家人的幸福生活。后面下手迷晕娘亲和李荀嗣,是我见了娘亲之后一时气上头的胡作非为。” “爹爹因此还很愤怒地斥责了我一番,叫我去将我娘亲唤醒,只是我任性没听。”小妖鬼继续说着,“再后来我爹爹就没再劝我了,只是去见了巫祝,之后的事情大概就是你们知道的那样了。” “没有什么头绪,现在只知道他们想要的都是渠铃身上那个用于复活上古邪魔的铃铛。”招元桃摇摇头。 “也许是有头绪的。”云倚玉开了口,一开始还有一些迟疑和生涩,后面越说越顺,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我觉得,如果他们的目标是渠铃的话,那必然会在渠铃身边安插人。” “而且小妖鬼的生父,他既然是后面才转而去联系了巫祝,这说明他应当是临时起意。而巫祝们又是为了杀死和拖住我们、我们千山缥缈峰的弟子……但是,他们又是怎么知道千山缥缈峰的弟子会出面呢?一开始师兄师姐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渠铃身上有令人觊觎的邪魔宝物这件事。” 玉衡峰众人互相望了望,异口同声道:“南阳皇室。” 只有向他们千山缥缈峰呈递求助信的南阳皇室,既在渠铃身边,也知道他们千山缥缈峰的人定然会前往南阳。 “看来我们还是要再去会一会南阳皇室。”池珞的纤指落在桌案上,“上古邪魔一事重大,恐怕如今已经有些魑魅魍魉在暗地里蠢蠢欲动了。” “好在那些暗地里藏着的邪魔,恐怕出于某种缘由无法直接强迫渠铃,这也给了我们时间,好来诈一诈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给他们反戈一击。” 玉衡峰几人的商议暂时落下了帷幕,风唳的心中倒是一直惦记着崔辰安小师弟。 眼见着这事情算是商议完了,他便开了口问道:“那小师弟……?” “让他起来吧。”池珞终于是圣洁的眼眸一转,目光平静地看了风唳一眼,微微颔首。 风唳松了口气,却是不由得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他怎么觉得瑞鹿师姐冷起一张脸的时候,比往常都吓人了不少呢? 尤其是她说到“反戈一击”的时候,虽说那张脸还是那张脸,小小的、白玉一样,但是给人的诡异感,却是说不出来的。 …… 玉衡峰众人结束谈话的时辰,恰好也是个午夜时分,天色渐冷。 池珞披上了斗篷,鸦发悠悠散下,发尾微卷,悄然捎带出她几分倦意。她遥遥地望了江畔一眼,只是那头雾气相较于白日更重,令得她看不真切。 算一算,她也是冷了崔辰安好一段时间。一个巴掌一个甜枣,这个度她还是很会把握的。 边想着,她边进了屋门。这是玉衡峰几人在南阳江畔旁寻的歇脚议事的客栈,近几日几人的修炼冥想,都是在这客栈里。 【鄜鄜,你要看一看崔辰安的好感度吗?】系统开口像一个销售一样推销,【多看一看他的好感度,我们才好因地制宜,找到攻略他的法子!】 【不必。】池珞则是兴致缺缺。 这惹得系统忍不住在心底暗自吐槽。别的宿主攻略的时候都会很主动地去问问攻略对象的好感度。 怎么到了它这里,反而是它追着宿主想要告诉宿主呢? 【鄜鄜,你就不担心崔辰安因为你出口训斥了他、下手责罚了他,而对你心怀恨意吗?】系统问道,【毕竟他可是原书中的大反派,反派怎么说也是睚眦必较、报复心极重,更何况他是崔辰安,他可不会记得你先前对他的情谊。】 【一只凶恶的狼又怎么会服软呢?】 系统话音刚落,池珞的屋门便响起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开了屋门,映入池珞眼中的便是一双湿漉漉的眼眸。原是崔辰安小师弟在半夜敲开了她的屋门。 小师弟那一双曳着粲然流光的昳丽眼眸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师姐,长又浓密的睫羽上弯,鸦色的碎发也垂落在了上边。 “姐姐。” 崔辰安手上扶着屋门,上前了一步。 大抵是因为他的膝盖僵硬,故而手上承了更多的力,令得少年那小臂紧绷起分外漂亮的弧线。 湿漉漉的潮气也随着崔辰安上前的一步,扑面而来。 “你来做什么?”池珞的声线稳如泰山,清冷如孤月,“你身上没有怎么被妖鬼气侵染,既然责罚完毕了,那你便回去歇着,也好过几日继续随我们一同完成任务。” “姐姐,我是来找你的。”崔辰安的手臂死死地摁着屋门,大有一副坚守此地不可能挪动一步的坚韧模样。 只是他看向池珞的目光,是那样的可怜兮兮,一双流长而下敛的眼尾泛着脆弱不堪的薄红,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像极了被抛弃的流浪小狗。 “姐姐不心疼心疼衔月吗?”崔辰安眼皮一撩,看向了池珞。 小师弟眼眸中的满天星河是那样的璀璨夺目,双眼皮的褶子也像是昙花一现时那般的惊艳。 这般直白的昳丽可怜兮兮地撞进了池珞的眼里,捎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恣意张扬。 池珞被晃了神,顿了顿,方想转身,便见这昳丽一个踉跄,这耀眼的昳丽便跌进了自己怀里。 “姐姐,我疼。” 崔辰安小师弟像是真的没有站稳那般,跌进了池珞的怀中,漂亮脆弱的眉眼间一如既往的无辜。 第35章 、夜半贴贴(一更) 三更半夜, 小师弟竟是闯进了师姐的屋中,还这般可怜兮兮地倚靠在了自己的师姐身上。 怎么想都绝对是有悖儒家礼仪! “崔辰安!”池珞抬手,抵在小师弟那毛茸茸的脑袋上,试图冷着声去喝止他, 声线却不由得掺杂上了被惊了一下的仓促。 只是她很快就稳下来了声线, 一张玉□□致的小脸上先前浮现的短暂的薄红褪去, 余下来的便是一身的冷冽圣洁。 “起来。”瑞鹿少女冷着一张脸,对小师弟毫不留情地说着。 她的眉梢色淡, 冷起来的时候瞧上去还真是像极了极地的寒雪。 肩膀上的小师弟却是顺着她的手轻蹭了一下, 腿上像是想要站直,却又是踉跄了一下,力道更深地落在池珞的肩颈上。 “姐姐, 我没力气了。”少年的声音柔柔地吐在池珞的耳边,声线被他压得无辜得很。 唇边却是在悄悄扬起一抹笑, 露出一边像极了狼崽子狼牙似的尖牙。 无论崔辰安生得再怎么唇红齿白,说到底也是个成年的小郎君。当他大半个身体的重量落在池珞肩膀上时,池珞也很难说是这般是毫无感觉。 小师弟这小狼崽子本来就比池珞高上不少,他弯腰俯身跌在池珞的肩颈间, 力道与重量着实令得池珞难以支撑应对。 更何况崔辰安他还刻意恶劣地把自己说的句子, 念得是绵长清晰。 他的腔调不是他平日里常说的官言通语, 而是捎带着些从前崔家那地的调子, 显得是颇有韵律。 “崔辰安。”瑞鹿师姐着实是没能推开他, 只得运用灵力掩住了屋门,以防被旁人撞见窥见。 见到屋门关上, 遮掩住了最后那缕屋外来的光, 崔辰安的鸦色睫羽一低, 也悄然掩盖住了自己眼中的笑来。 姐姐这个做法, 算不算得上是引狼入室呢? 小师弟的眉眼间粲然耀眼,眉梢处却氤氲着说不出的靡丽。 若是姐姐将他这只狼引了进来,那便别再想让他走了。 “我也不想这般的,姐姐。只是我的膝盖好疼。”崔辰安眼眸之中湿漉漉的,怎么看都像是一只耷拉着尾巴的小奶狗,“姐姐替我看一看吧,说不定我被妖鬼气伤着了。” “小师弟别闹,你伤没伤着我还看不出来吗?你并无大碍,歇一会便好了。”池珞将崔辰安带到一旁的椅子上,粉唇抿得紧紧的。 崔辰安侧眸看过去,就看到他那瑞鹿师姐藏在发间的耳尖红了半截,也不知道是害羞的,还是气的。 乌发雪肤的清冷师姐毫不犹豫地将他放在了椅子上,眼眸之中清明澄澈,像是毫无旁的杂念。 崔辰安的眼眸一深,陡然轻笑来。他感觉到了池珞想要撇开他的动作,自然也看到了池珞这副可爱的模样。 姐姐怕不是知道害羞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池珞在去搀扶小师弟的时候,泛着薄红的指尖分外依恋地在少年的小臂悄然转了个小圆圈,而后才恋恋不舍地收回。 “姐姐。”被放在椅子上的崔辰安却是抬起手来,手指忽地抓住想要离去的池珞。 “想要做什么?直说便是。”池珞的声线微冷,并不去接崔辰安的话匣。 像极了僻静之地那山顶的清冷白花,孤芳自赏,却对旁的花儿不曾垂怜。 “我想要姐姐……”小师弟拖着长音,念到了句末,话锋却陡然一转,“想要姐姐心疼心疼我。” 师姐纯白的衣角被小师弟攥在了手指间,他坐在那里低垂着眼眸来,分明是那样的低眉顺眼,却令人隐隐感到诡异的危险。 “我跪在南阳江畔时,姐姐都不曾来看我。一眼也不曾。就连喊我起来,也是叫得风唳师兄。” 小师弟的眉眼间含着脆弱的气息,像是坠在悬崖边的无瑕白玉。大有一种要是受了委屈,就会从悬崖边跳下去“粉身碎骨浑不怕”的娇气。 “我难过,姐姐。” 崔辰安的声线轻轻颤着,音色委屈之中带着细微的沙哑。 而这股眉眼间的娇气脆弱,却在他抬眼看向池珞间陡然一变,柔软与温吞骤然间化作少年鲜明而肆意的锐意。 像是忽而一点朱砂点在只有黑白的水墨画上,耀眼而明妍地撞进了池珞眼里。 “我做错了事情,自然会是乖乖认错。只是——姐姐你可以别不理我吗?” 分明是认错讨饶的话,却被他说出了一股子邪性。腔调中散漫的懒音,总给人一种乖顺之外的桀骜。 “你这是在怪罪我吗?” 池珞身周的气压倏地低沉,就连她那边缘圆钝的那双清澈鹿眼,眼尾都好像凌厉了起来。 “小师弟,你在江边跪了这么些天,难道就没有想明白什么东西吗?就没有想明白我为什么要罚你了吗?” “我知晓我做错了。”崔辰安偏了偏头,绣着金线的发带,也随着他的动作摇曳了一下,居然是显得他几分俏皮。 “这些天,我在南阳江边,仔细想了想……我想,就算是再重来一次,我也一定会下手去折磨那半柳人的。” 崔辰安忽而弯起眼眸来,漂亮而昳丽的眼眸依然是显得他纯粹可爱。 池珞算是给气到了。 原先清冷的白皮美人,现在眼眸一转,竟像是给崔辰安丢了个白眼:“我说了这么多,师弟你这是一点也没听进去呀?” 看上去真像是嗔怪。 姐姐在嗔怪他。 崔辰安勾起唇角,如玉一般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师姐落在他手中的那截衣角。 好像这般,就能将姐姐的一部分揉碎,彻底的留在他身边那样。 “可是姐姐,他这般伤你。我想了许久,也没能咽下这口气。我们千山缥缈峰斩邪除魔,不就是为了能够去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吗?”崔辰安吐字清晰,说起这些时格外有条理。 “我生气乃是人之常情,姐姐是我的师姐,要是我连自己的师姐都保护不好,又怎么能够保护的了旁的什么苍生?” 小师弟说了一长串,眼尾上也开始捎带起红意,盯着姐姐的神情既执着又倔强。 “姐姐,我舍不得你受伤……” 可怜兮兮又死倔死倔的小狼崽子。 “可是,我们有别的方法来对付恶人,根本就不需要搭上你,他并不值得赔上你。”少年对面的师姐也是红了眼尾,却依旧刻意冷着声。 “我就知道姐姐最心疼我啦。”崔辰安忽而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眼眸一弯,漂亮的双眼皮褶子如桃花绽放般灼目粲然。 “倘若下一回再遇见这种事情,我依旧会做出和这次一样的选择,保护姐姐。只是我也会自行去思过崖领罚。这般才叫做赏罚分明。” 崔辰安眼皮一撩,便这么直直的看向了自己的师姐。 流长的眼尾流曳出最无辜的线条,单单一笔,便勾勒出了这灼灼少年郎含蓄内敛着的赤诚。 当真是知错了,但不改。就像是明晃晃地在说:他愿意为了姐姐承担这错,并且坚决不会因着自己必定会遭受责罚而逃避。 他敢犯错,也敢认错。 这只满身反骨的小狼崽子,就算是面上装得再怎么无辜可爱,也改不了骨子里这桀骜的性子。 池珞一怔,方想在说些什么,就看到眼前方才这猛然站直的小师弟,忽而膝盖一软,又扑在了她的怀中。 扑进来的小师弟临了还不忘再加上一句:“糟糕,我高估自己了。姐姐,我还是膝盖疼……” 小师弟的声线像是很是懊恼,脸上也是干干净净无无辜辜。身体上却是很诚实并且理直气壮地,第二回 栽进了池珞的怀中。 像是笃定了姐姐这回不会再推开自己。 崔辰安侧眸看了池珞一眼,天生漂亮而下敛的眼尾下压着他恶劣而隐秘的心思,他再次叫道:“姐姐。” 像是轻哄。 小师弟这一回绝对是故意的。他这样兜了一大圈折腾了一番,就是为着哄着姐姐心疼他。 池珞指尖上的红色更甚,漂亮的模样像极了桃红的酒酿。清冷的白皮也都再次被小师弟忽然的投怀送抱染上了粉色。 本该在冷着脸训斥小师弟的瑞鹿师姐,现在却是有些手足无措。 崔辰安的眼眸一暗,骨节分明的手指状若无意识地揉捻过姐姐鸦发的发尾。 姐姐无措的样子,可真是可爱呀。 他又发现了姐姐可爱的新表情。 他还想收集更多更多姐姐这些生动鲜活的表情,收集一辈子呢。这不比那些机械刻板的傀儡玩具有意思? 崔辰安弯起眼眸,悄悄笑起来,勾起的唇角荡漾开扭曲的餍足。 像是污泥腐朽中开出花来。 而崔辰安并不知道,他眼中这可爱无措的师姐,此时是当真的无措,只是这个“无措”与他所想得不太一样。 现在的瑞鹿师姐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是。她只好安抚地拍拍崔辰安的背,干巴巴地安慰道:“衔月,不如我来用灵力替你疗伤吧?” 她一边在介意,小师弟不该在这种时候出现在师姐的房中。另一边,她又在忍不住去心疼这个在她跟前哭唧唧娇得要死的小师弟。 池珞的指尖偶尔被师弟后背的发丝缠住,惹得她指尖的红色愈发娇艳欲滴,瑞鹿的鹿茸也开始蠢蠢欲动。 干净的瑞鹿就这么纠结在心软与道德之中,举手投足都变得不太协调自然了来。 崔辰安的脑袋再如狗勾般蹭了蹭姐姐,便看到他那可爱的师姐鸦羽一颤,娇嫩红润的唇也跟着翕动了一下。 瑞鹿那原先清澈清冷的眼眸边缘也染上了很好看的薄红,眉眼间分明在试图板着,试图继续端着师姐长辈的架势,而那白皙中透出的粉色,却令她刻意作出的架势毫无说服力。 这种白纸被染上朱砂、高岭之花被折下高枝的美,着实令人很难抵抗。 姐姐总是这样一副他可以轻易将她拉下来的神情。如若不是他的师姐如今还背靠瑞鹿世家,还真是很难说有人能护得住她。 崔辰安心上一跳,连着心的指尖也跟着一同跃动。就像是……激动兴奋的感觉。 真是太有意思了。 无辜可爱的小师弟眼眸中的乌黑放大来,他脑后的墨色发带“无意间”勾带在池珞的指尖,长发如瀑散开。 他压下眼中的翻涌着的浓墨,就像是匍匐在遮挡物旁,耐心狩猎的狼崽。 凶恶的狼崽正在学着如何把那初生懵懂的小鹿捕获在手。 “姐姐,不如你替我揉揉,如何?” 揉揉膝盖。 小师弟的声线无辜,装得是一点儿也不像是一只坏蛋狼崽。他死死地藏住了自己对瑞鹿师姐恶劣混蛋的捉弄心思。 殊不知他那瑞鹿师姐心中也煎熬得紧,她正敛着指尖,娇嫩红润的唇角变态地勾起。 然后害羞至极地眨了眨眼,一副被调戏到了的模样,无辜地在心中嗔怪着: 【小师弟别喘了。】 【师姐会遭不住的。】 “小师弟这不太好吧?” 说的是替小师弟揉揉膝盖这事。 池珞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却“无意地”点掠过少年劲瘦的腰间,当真是羞涩羞赧得要命。 第36章 、鄜鄜第二朵奖励(二更) 【咳!咳!】系统清了清嗓子, 没眼再去看宿主,只好仰头望天,以此来证明自己身为统儿的清白。 清白的统儿不与变态为伍! “还疼吗?”那边的池珞已然是干脆利落地上手了,“兴许揉开来便好了。” 此时的小师弟正坐在榻上, 而疼爱他的瑞鹿师姐, 正弯着腰, 用纤细而白皙的手指怜惜揉过少年的膝间。 瑞鹿的灵力也附着在指尖上,随着池珞的动作, 在替可怜的小师弟清血化淤。 其实这与瑞鹿平时医治伤患并没有多大的不同, 只是多了些许的触碰。 两人端的是清清白白。 系统倒是更努力抬眼望天,对着池珞道:【你自己心里想的什么你自己清楚,我都不好意思说你。】 【嗯?你在说些什么呀统儿?我完全不知道呢。】瑞鹿师姐不谙世事地眨着眼眸, 一张玉白的面上毫无波澜。 她微微俯下身子时,鬓如堆鸦, 面如薄雪,衣着配饰一丝不苟,只有那银簪簪尾随着重力倾斜向崔辰安的白玉流苏,兴许察觉到了她的心之所向。 池珞认真的时候, 眼眸是这般的圣洁干净, 心似莲花开, 瞧着当真是心无旁骛一尘不染。 崔辰安也是低垂着鸦羽, 只是心底却暗自翻涌上来了不高兴。 姐姐当真是好骗。 他的姐姐理应是高高在上, 不该因着心软被他拉下来。他总觉得,他自己是这般低贱进尘埃污泥的人, 配不上姐姐垂怜。 他有些盼得姐姐对他有脾气些。 病态的情绪在他的心中折腾着他, 崔辰安既觉得他该因着姐姐触碰他而高兴, 又觉得他着实配不上姐姐这身洁白无瑕。 既想让姐姐染上他的颜色, 又舍不得。 当真是病态。 崔辰安自嘲地笑了笑,眼尾捎带着对自己的讥诮与嘲弄,指骨也被自己无意中攥得发白。 他试图如从前那般在姐姐跟前装着乖巧,但又忍不住在心底担心。 姐姐见了他上回对那半柳人的姿态,真的能够把他当做像从前那样全然乖巧无辜的小师弟对待吗? 姐姐当真不会对他心生芥蒂吗? 譬如说,姐姐会不会怀疑,他现在表现的所有都是装出来的? “先前你对那半柳人的时候……”仿佛是察觉到了崔辰安的心态,池珞恰好在此时开了口,“小师弟你是怎么会决定这般下手?” 像是聊天时随口说的一句话,但是崔辰安知道,姐姐定然是在悄悄试探着他的回答。不信去看看姐姐的指尖,动作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自然而然便这么做了。”崔辰安抿着薄唇,眼眸中眼白胜雪,显得他薄情的很。 小师弟像极了不想再提此事,轻声说着:“当初我只想着他让姐姐怎么受的伤,我便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说到这里,他像是忽而想到了什么,白到通透的指骨扣在了师姐的手腕上,声线紧绷:“姐姐身上的伤怎么样了?现在可曾还疼,都怪我不好……” 说到后边,少年的声线都在忍不住地颤抖,如玉般莹白的指骨不自觉地缩紧。 这倒不是演的,当那支箭矢射中姐姐背后时,崔辰安是真的怕了。 他最擅长用这些无辜的小把戏来试探人心,然后抱着臂在一旁冷眼看戏。只是终日玩鹰的人,到底是被鹰啄了眼睛。 崔辰安玩弄这些小把戏的时候,素来是把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的。但是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一天,会有一个这样纯粹的瑞鹿,会傻到用自己去保护他。 就像他本身就是一轮值得被捧在手心之中的皎皎白月。他压下自己心底的讥讽。 “没有什么大事,瑞鹿本身身上便都是用于治愈宝物,自愈能力自然是比旁人强。” 池珞指尖一顿,悠悠回答着,漂亮如琉璃的眼眸弯弯起清澈的笑来,藏在鸦发间的耳尖花骨朵似的,纯白至极。 “下次真不许了,我让你跪在那里,不是为了让你承担错处,而是为了让你改正错误的。”池珞的声线冷凌凌的,却悦耳轻灵。 “我也不是什么死板之人。你若是心中实在气不过,那我便依着千山缥缈峰的律令,死命将恶人往重里判,让你出出气。”池珞偏开视线,“恶人做了坏事,但衔月不能因为恶人而让自己堕落成恶人。衔月我们可以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报复。” 真是有着一腔纯白的孤勇。崔辰安想,只是姐姐根本就不知道,他本身就是恶人,早已经做下了不少难以被宽恕的肮脏事。 他杀害亲族、算计瑞鹿、欺骗师姐…… 这一桩桩一件件,再加上先前那些装无辜栽赃嫁祸看热闹的事情,怎么说他也称不上一丝一毫的“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也就他的好师姐这般信他;也就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瑞鹿师姐才会觉得他是光风霁月的皎月;也就他的好姐姐,才会这样心思纯净,才会真正担心他被外界的恶人恶事污了耳朵。 崔辰安的习惯便是恨时厌时喜时爱时,都弯起眼眸来,作出一副最如朝阳阳草蓬勃的耀眼模样。 好像只有这样的生气,才能够掩饰住他自己本身的污秽和死气。 “衔月。” 一声清脆的声音却把他拉回到了现实之中,只见那他那师姐弯起眼眸来,抬起指尖,再在他额前眉心点了那么一点。 好像在往上边贴着什么东西。 少年点漆般的眼眸一怔,被从自怨自艾自毁的病态情绪之中陡然拉了回来。 他下意识抬起手,去触碰自己的额间眉心。 上一回姐姐这般触碰他的眉心,是把他当小孩子,以为他要向她讨赏小红花。 而这一回,他的眉心间被贴着的好像是……崔辰安的手指指尖将这回的小贴纸展开—— 是一轮皎洁的明月。 小师弟真正一怔,手中这轮小明月因着刚被摘下的缘故,边缘还稍稍卷曲。 “衔月就该是干干净净的。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①” 他那真正心思干净的师姐,那双眼眸真正像是明月映雪,回望过来。 她雪白到极致,极致到白色的边缘都像是绣上了浮光的金线,在崔辰安的眼中熠熠生辉。 “这次的不是奖励,才不奖励你小红花。但是是一定要给你这轮小月亮。”池珞继续道,“这次的是警醒,是在警醒衔月就该是清清白白的。” “姐姐。” 真是好骗的姐姐。 还真是把他当纯洁无暇的小师弟了。 崔辰安几乎是在嚼着咬着这两个字了。他的指尖还落着那轮漂亮的小月亮。 啧。 干净得很。 他竟是不知道,除了红到瑰丽的小红花会烫手以外 ,这个白到刺目的小月亮也会灼目。 “知道啦姐姐。”崔辰安的手指指尖一敛,直接将这轮皎洁的小月亮卷回了自己袖子里。 就像是将月光叠好藏在了自己的心里。不对,不像,应当更像是把姐姐锁在了自己身边。 崔辰安耀眼漂亮的眉眼间,捎带着几分秀丽的文人气,而弯起眉眼来的时候,漂亮得如同荼靡花开一片。 靡丽蛊惑得很。 “对了,先前我们商议了一番,怕是还要再去南阳皇宫去寻渠铃一趟,不过这回我们不会如同先前那般被动了。”池珞温柔地道,“早点歇息吧,明日我们还需赶路。” 崔辰安的指尖像小狗脑袋,亲昵地蹭了蹭袖中那轮明月。目光就是落在池珞无意间叮叮当当的月牙手链上。 快了,快了,待得他把一些碍事的瑞鹿们解决了,就可以把姐姐,永远永远永远地锁在怀中。 崔辰安的眼眸依旧无辜地弯弯着,流长的眼尾却是藏住了心底隐秘的心思。 然后让姐姐看看他的朗月清风。 真不知道能骗姐姐多久,毕竟姐姐心思纯净,是这般的好骗呢。 另一边“好骗的姐姐”池珞,也弯起了眼眸,浓密的鸦羽藏起了心中的小九九。 【小师弟是这般的好骗呢。】她那如削葱根的纤指交错在一起,白瓷般的小脸看起来是这般纯良无害,【统儿呀,你说我下一回该用什么东西来哄哄小师弟呢?】 【唔,要不就送给他一个什么甜丝丝的大白兔奶糖?嘻嘻,真是又甜又纯的把戏,他会不会把我当成什么救赎文的女主角呀?】 池珞的手指指尖不自觉地相互摩挲着,就像是在回味着年轻漂亮少年郎的滋味。 鸦发雪肤的瑞鹿少女是这般的灵动清丽,她精致的眉骨与小巧秀翘的鼻梁,寥寥几笔,便勾勒得她像是满目霜白中的白梅花花枝。 白梅花却赛塞外霜白。 一层更过一层白。 而这样仿佛只食人间朝露的瑞鹿师姐,转过身后,眉眼间的柔软如花的笑意却陡然一冷,瞬间失了所有温柔。 从出塞的少女忽而化作冷血的战士。 像是对敌人那般的凉薄。 【甜枣甜吗?该是够甜的吧。】池珞一边自问自答,手中的灵力一边落在自己的水镜之上,【那就该给巴掌了。】 凉薄得令系统差点忘记她方才与小师弟温存时的百般柔情、满腔怜惜。 只见她在水镜之中对挑选出的可信瑞鹿发送着信息:【二长老最近是不是跳脱得要命?真的当他能够掌权瑞鹿了?】 这两个问句问得没有实形的系统都开始头皮发麻来,心头隐隐跳起不安。 【杀了他,然后嫁祸崔家孤奴,崔辰安。】 池珞再次转向崔辰安的时候,依旧是那个眼眸清澈而看起来很好骗的清丽瑞鹿。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渔父》意思是怎么能让洁白的(人事 物),去蒙受人世间的尘土呢? 第37章 、拉勾勾 “回来了回来了, 仙人们回来了。”南阳皇室中的几人对着池珞他们抬手作揖,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近些日子南阳江畔折柳曲的任务已然被玉衡峰一行人解决了。 没了小妖鬼和半柳人作乱,南阳江畔的晦雾彻底散去,不再如先前那般雾蒙蒙, 反而是阳光灿烂艳阳高照, 江畔居民脑袋中残余的晦雾也被这样的艳阳驱散了个干净。 南阳江畔不再同先前那般秩序混乱了, 反而是歌舞升平,恢复了最开始那样的祥和平静。 “多亏了仙人们相助, 此事才得以安然解决。”李丰源带头长揖了一番, 小小的眼中弯起了慈祥的笑意。 “不必多礼。”温似旻温和地摇了摇头,衣袂随着他的回礼随风飘然,着实有着大宗门首席弟子的风范。 招元桃矜持地点了点头, 一双眼尾上挑的漂亮眼眸大概扫了扫全场,而后便紧随着温似旻。宋林盛则是跟随在她的身后。 这两人站在温似旻的身侧, 另一侧则是青鹤和风唳。几人拱卫着温似旻,以他为首,将他众星拱月般,瞧上去当真是有着玉衡峰的气势。 乍一望去, 气势磅礴。 至于池珞, 她身为在场身体最柔弱最宝贵的瑞鹿, 自然是站在几人的背后。而她的左手边是与她一般脆弱可怜的崔辰安, 右手边则是初初入玉衡峰的云倚玉。 这三人里以池珞为首, 一个赛一个的懵懂可怜、娇弱无依,相比于前边几人, 他们一看便是玉衡峰一行人中最弱的那么几个。 他们就这么浩浩荡荡、高调至极地出现在了南阳皇宫。 那边招元桃上挑的眉眼不耐烦地看了李丰源几人几眼, 瞧上去就不太好招惹:“我们是来找渠铃的。在南阳江畔, 我们抓着了一只垂柳化为的小妖鬼, 需要渠铃娘娘的协助。” “渠铃”二字一出,几乎是将暗处的黑手砸得惊了一下,瞳孔下意识一缩。 “对了,先前被巫祝们抓去的姑娘们都已经被救出来了。”池珞弯起眼眸,抬手揉了揉云倚玉的脑袋,“这也是其中救出来的一个姑娘,兴许你们娘娘会想见见她。” 崔辰安抬眼看了看池珞的指尖,手指蹭了蹭自己袖中的那轮明月,轻哼了一声。 招元桃与池珞这话说的委婉。毕竟渠铃身上发生的往事,也不好大大咧咧地放在明面上说。 玉衡峰几人或是不耐,或是笑吟吟的,表面上表现得都是千山缥缈峰高高在上的仙人,口中言语的目的却直指渠铃。 没错,玉衡峰几人此次回到南阳皇宫并非是毫无准备的。那幕后黑手既然是为着渠铃身上的宝物,想方设法地也要将那物品拿到手,自然会是对渠铃格外上心。 而他们几人的目的,便是通过渠铃,钓出来那幕后黑手。 “渠铃娘娘吗?”李丰源点了点头,调侃道,“我与兄长说上一说,他虽是醋劲大,不过应当还是会同意的。” “你们是在说我吗?” 一声悦耳的女声由远及近,是渠铃。 她的目光落在玉衡峰众人身上,而后弯唇勉强地笑了笑:“随我来吧。” …… 一进屋,众人便看见渠铃身旁站着一个与云倚玉年纪相仿的姑娘,想来应当是渠铃与前夫所生的那个女儿。 “多谢仙长救了铃兰。” 云倚玉也和铃兰姑娘悄悄抬手打了个招呼。 只是渠铃显然是心事重重,她并没有过多地说有关铃兰的事情,只是道:“我那早夭的儿……” 温似旻将手腕上的柳枝递了过去:“他遭不住事情的真相,如今已然是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他现在状态极不稳定,因为担心他再被晦雾侵染,我们暂且将他身上的妖鬼力封印了去。若是娘娘有些什么想说的体己话,早些与他说吧。” “我儿夭折已久,又被周息武那禽兽骗着困着,若是再不入轮回,恐怕会成恶鬼吧?”渠铃叹了口气,将柳枝接到了手中。 “怪我年少时性子太软,不曾能够护住他这辈子,只愿他来生能够过上平常人的生活。”渠铃手中的妖力拂过折柳,上边温润的妖力缓缓没入柳枝。 渠铃旁若无人地唱起来了折柳曲。她本身就是垂柳所化,歌声亦是好听温柔。她指尖的柳枝也跟着细细地颤抖,像是在啜泣。 玉衡峰众人几乎都在安静地听着,崔辰安却是远离了众人,倚靠在门旁,低垂着鸦羽,一副侍卫守门的模样。 像是与玉衡峰别的几人都隔阂着什么。更像是与这折柳思乡曲隔阂着什么。 “小师弟。”池珞悄悄唤他,眼眸之中映着他的身影,“在想些什么呢?竟是这般出神。” 她原先只是随口一问,但忽而又想起来了崔家除崔辰安之外,无一存活。 池珞的鸦羽一顿,低声道歉:“抱歉。” “姐姐因何道歉呢?”崔辰安眼皮一掀,而后唇边像是绽放起荼靡花来,眼眸里像是落入了满天星星。 他添了句甜话:“我刚刚在想姐姐呢。” 池珞的眼眸一睁大来,鸦发上的白玉流苏叮当一响,随着折柳曲的声音,格外合拍。 只是她的指尖动了动,拨了拨自己的袖口,像是想说着什么,又不好开口。 她这般细微地一动作,崔辰安的目光果然就被她手指尖那样漂亮的薄红给吸引了过去。 “姐姐莫不是以为,我想到了……崔家?”崔辰安弯下腰来,一张精致玉白的脸凑到了池珞跟前。 崔家。 师姐师弟两人家族之间的距离就宛如是一道鸿沟。在原书里,从开始到结局,都是……不死不休。 池珞的鸦羽一颤。小师弟那张昳丽的面容近在咫尺,连眼尾那一道淡到几乎看不见的伤痕,她都看得清晰。 “外边的风言风语说,是瑞鹿害死了崔家三千,害得崔辰安成了孤奴。姐姐,你想说的是这般吗?”崔辰安继续说着,每一个字句都念得清晰好听。 甜腻的话听起来令人神魂战栗。 捎带着危险的甜香。 “瑞鹿那件事情……” 池珞说了一半,崔辰安却倏地弯起眼眸,眼尾流曳着弯弯,显得他可爱得紧:“他们都是在翻一些老黄历,谁不知道崔家是死在邪魔手中,瑞鹿世家在下决定的时候,也不知道会是个这么结局。” 分明是在替瑞鹿开脱的话,崔辰安却把这话说的是颇有韵律,令人总感觉是话中有话。 “莫非姐姐对我好,只是因着从一开始就对崔家的灭亡感到愧疚吗?”崔辰安话锋一转,天生下敛的眼尾显得他无辜可怜。 少年浓密的睫羽鸦色流曳,眼尾的红色被冷白的肌肤衬得瑰丽漂亮,像是娇嫩的桃花花瓣。 “自然不是!”池珞否认得果断,她扬起眼眸,一双圣洁清澈的眼眸直直地望进了崔辰安的眼眸里,“小师弟怎么可以这么想?我对小师弟好,自然是因为小师弟你本身就可爱,值得我对你好呀。” “真的吗?姐姐。”崔辰安目光一转,眼眸乌色的地方乌黑得浓郁,眼白的地方也白得胜雪。 “自然是呀。”池珞应得也干脆。 崔辰安抬眼看了看那边正在哼唱着折柳曲的渠铃,又转眸看回了池珞,只是这回他的鸦羽微微低垂着,看上去有些低落。 “小妖鬼的娘亲到底是疼爱他的。”他幽幽地说着,“不像我,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爹不疼娘不爱。” 而后他抬眸再一次看向池珞,距离再拉进了池珞寸许,眼眸之中藏着隐秘的心思:“那么……姐姐会爱我吗?” 池珞猝不及防便撞进了小师弟的眼睛里。小师弟的面容还是这般的乖巧可爱,可是问出来的话却像是带着隐秘的锋芒。 姐姐会爱我吗? 崔辰安原先就生得昳丽勾人,这般忽而一俯身,显得他眼眸中的神色直勾勾的。 似是恳求。 似会强求。 池珞自然是听得出来,但是她那张清纯似鹿的脸上,只是唇角弯弯起全然不知的笑容:“当然啦,姐姐自然是爱你的。” 就像是随口言之。 但她知道,小师弟会记住的。池珞的眼底划过暗芒,藏在鸦发间的耳朵花骨朵似的纯白,笑得是不谙世事。 “姐姐和我说好了,那我可是记下了。”崔辰安漂亮脆弱的眉眼间,弯弯起天真可爱的笑容。 而在他浓密的鸦羽之下,藏着的则是隐晦而强势的欲念。 姐姐说爱我。 我的好姐姐,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亲口说的爱我。 小师弟的目光落在师姐那双清丽的眼眸上,而后又像是不满足于这般的浅尝辄止,细细地流连过姐姐的鸦羽、眉心、鼻尖、唇珠…… 他骤然笑得璀璨夺目,漂亮到周围都要因他而失了光彩:“那姐姐,可以和衔月拉勾吗?” 小师弟伸出自己的手指来,特意弯起唇角,露出他最惹人怜惜的无辜表情。 看起来真是唇红齿白的可爱小师弟。 “好呀。”池珞的尾指果断地勾在了小师弟的尾指上。 尾指勾着尾指,就像是两只互相依赖摩挲着的狸奴。拇指又紧接着摁在了一起。像是结下了什么庄重的契约。 两人的睫羽都轻微地颤了颤。 锁住姐姐了。他想。 锁住小师弟了。她想。 师姐师弟两人的唇角都悄然地勾起如出一辙的变态笑容。只是这样的笑容落在这两人脸上,只显得无辜又青涩。 这个时候池珞随身的通讯水镜“叮咚”一响。 她将手指从崔辰安手上抽回,泛着桃花绽放粉红的指尖状若无意地划过崔辰安的尾指,还无意识地勾搭了一下。 白玉软香。 只是当池珞低头看向水镜时,眼眸却是一颤,连同着鸦发上银簪簪尾的白玉流苏轻轻颤抖来。 “怎么啦,姐姐?”崔辰安的眼眸看了过去,声线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悦耳。 就见他的师姐贝齿咬着下唇,下意识猛地一抬眸看向他,连同着她的鸦发都被稍带着微微飞扬了起来。 乌发雪肤的瑞鹿少女脸上流露出了脆弱不堪的神色,就像是要碎掉的冰镜,躲开来了崔辰安的目光。 崔辰安的心一沉:“姐姐?” 这次的声线刻意伪装成了无辜的腔调。到底还是在急促中不自觉地染上了崔辰安自身惯带的恶劣尾音。 “没什么,只是瑞鹿家族在神农谷地缘又遭受了袭击。”池珞说起这话的时候声线都是哽咽着的脆弱,“二长老、二长老他,不幸身亡了。” 池珞的纤指下意识抬起,攥住崔辰安的袖子,强制自己舒缓着眉眼:“小师弟别想太多,我没有别的意思。” 崔辰安抿直了唇线。 几乎是要将自己的指骨暗自攥白来。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在……怀疑他? 第38章 、鄜鄜遇险 “姐姐莫非是在怀疑我吗?”崔辰安问着, 天生下敛的眼尾流长。 “小师弟怎么会这么想?”池珞的指尖摁在自己的唇上,这才压住了自己欲绽放的笑意,眼眸里尽是宁静与清澈,“你不要想太多。” 钓弟弟嘛, 她自然不会老顺着他的意, 总要若即若离地逗一逗, 让他学着去猜、去在意她在想些什么。 池珞面上一派圣洁无瑕,眼眸却悄然一暗。这样子才够好玩嘛。 崔辰安本身就是一个敏锐的人, 更别说他的目光一直追随在姐姐身上, 不曾离去半分。 他此时的眼尾流长而无辜,而手中被他自己攥白的指骨,如羊脂玉一般好看, 莹白流光似的。 他的面上依旧是如往常一般可爱无辜,而那鸦羽下压着的, 却是他翻涌着的心绪。 池珞似是而非的反应,令得他忍不住去想:姐姐是不是不再信任他了? 对呀,毕竟他先前在杀半柳人的时候露了端倪,姐姐怀疑他、姐姐觉得他现在表现的一切都是装的, 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毕竟他本身就不是表面装出来的那样纯良。 崔辰安鸦色睫羽略略低垂, 唇角却习惯性地弯出最亲和的弧度。 他简单应声:“好, 姐姐, 我不去想这么多了。” 习惯性的绿茶兮兮, 模样怪惹人心怜。 面上若无其事的小师弟,心底却直直坠入低谷。敏锐的直觉在他的脑海中翻来覆去地叫嚣着。 姐姐怀疑他了。 姐姐不信他了。 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以呢? 明明刚刚说的, 爱他。 姐姐该爱他。 被他拉勾锁住的姐姐, 是不能跑的。 不论小师弟心中的思绪如何的辗转反侧, 池珞依旧是很快地入了戏。 她那双澄澈如同林间小鹿的眼眸, 此刻怀揣着忧虑,似乎是在替死去的二长老心怀悲伤,也像是在担忧着其他的瑞鹿。 另一边渠铃的一曲折柳曲唱罢,池珞也是眼尾发红,鸦色长发中探出的耳尖,也像是被雨水打落得低垂下的可怜白花。 温似旻注意到了这边的池珞。 瑞鹿二长老身故,还是死在了自己的地盘上。这般大的消息自然是惊动了不止瑞鹿,其他的仙界世家与宗门自然也是被惊动了。玉衡峰几人自然也是收到了消息。 除了初入玉衡峰,连通讯水镜还未曾配备的云倚玉以外,其他人自然都收到了这个消息,一时间都悄悄地看向了池珞。 温似旻低头说了些什么,将小妖鬼这事交由到了招元桃手中,而后走到了池珞身旁: “阿珞,这是怎么一回事?瑞鹿的地缘理应是有不少家族守卫庇护,刺杀瑞鹿二长老的人究竟是怎么绕开众人的?瑞鹿可曾需要千山缥缈峰的庇护?” 瑞鹿二长老身故滋事重大,瑞鹿擅治愈,基本上是仙界和平的一种象征。而现在,居然有人率先出手打破了这其中的平静,着实令众人感到不安。 温似旻这一问,既是在表示着关心,更是为着防微杜渐。 “瑞鹿之中兴许是混进来了些叛徒。”池珞压下了眼眸中的水光,继续道,“具体的事情恐怕还需要等长辈们仔细研判一番,就是可怜了二长老,他对待我们是这般的慈爱……” 【慈爱地私吞瑞鹿公库药材。】 “这些年以来,他对瑞鹿也一直是忠心耿耿、鞠躬尽瘁。” 【忠心耿耿地出卖瑞鹿。】 “他的死,着实是令人难以接受,实在是太令人感到痛惜惋惜了。” 【好死。】 系统抱着自己,瑟瑟发抖地看着那边那个心思单纯又心肠柔软的瑞鹿少女,眉眼间流露出精致脆弱,长长的眼尾也捎带着悲伤之意。 要是它听不见宿主的心声就真信了。系统心中默默道。 那边的温似旻见了自家师妹这般的清丽柔弱,心中怜惜之余,目光却不由得落在了崔辰安身上。 之前梦境失火时,那火来得着实是凶猛又蹊跷,于是在事后,他特意去探查了一番,果真在被烧焦的物品之中发现了一丝不对。 火势是一种粉末诱发的,而那种粉末的特质,恰好是在被研磨得很细时效果最好,也最会反光。 反光的色泽接近于他在崔辰安的衣襟上隐约瞧见的那种细闪。 “温师兄?”那边的崔辰安见他望来,偏了偏头,墨色发带上绣着金线浮光潋滟,眼眸里尽是天生的纯良无害。 “辰安小师弟,水镜之中可能是有些风言风语,说瑞鹿二长老的身故与崔家有关。”温似旻眼眸中的目光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但是身体却“不经意”地挡在了池珞跟前。 “还望小师弟不必放在心上。”温似旻这话说的温和,像是随口关心了崔辰安一句。 【温师兄果然温柔,就连崔辰安这种人也要关怀一番。】系统吐槽着。 池珞表面上面不改色,心中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温师兄这是在警告小师弟呢。像他这般正派的人,在没有具体证据的时候,自然不会向崔辰安发难,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打消了对崔辰安的疑虑。】 【二长老是被我们杀了,但是他死后,身旁的条条线索都会指向崔辰安。】清纯柔弱的瑞鹿少女说起这些话来一点儿心虚都不带有。 甚至轻灵悦耳的嗓音也在心中活泼轻快得很:【小师弟他呀,马上就会是千夫所指的罪人啦!】 疯子。 这是能用这么轻松的语气说的话吗啊喂?!系统心中发毛,忍不住替崔辰安上了一柱香。 随着众人水镜之中收到的消息越来越多,玉衡峰众人看向崔辰安的神色都变得格外奇怪了起来,目光在池珞和崔辰安身上反复流转。 崔辰安自然也能收到消息。 他低垂着鸦羽,隐隐能够感觉到,他与玉衡峰众人之间又升起来了厚重的屏障,将他与他们直接隔离了开来。 是啊,他和玉衡峰这些正派本身就不是一类人。他们光明磊落、光风霁月,而他不过是长在阴沟里的阴暗玩意儿。 沾了腌臜的明月,落在瑞雪中滚了一遭,还真当自己就此干干净净了吗? 在感情的蜜罐里被捧在手心里泡了一段时间,就真当自己是被爱着的吗? 崔辰安那双漂亮到昳丽晃眼的眼眸中划过一丝讥诮,眼眸中的眼白胜雪,显得他格外凉薄。 崔辰安眼皮一撩,眼眸璀璨昳丽得诡异。像是明月忽而跌到深渊。 所以说—— 他最厌恶这些一身纯白的干净东西了。 【鄜、鄜鄜,崔辰安的好感度!掉了!】系统倒吸一口凉气,心也跟着抽痛了起来,【啊,掉的好快!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掉的快的就像是之前加的是假的一样。】 【急什么,还没到掉的最快最多的时候呢,以后有的是时候给你急。】池珞的心声笑嘻嘻的,眼眸里风轻云淡。 原先被养得乖乖的小狗勾,被他亲爱的姐姐抛弃在泥潭里那般,近些日子被浸润的的乖顺纯良的眉眼终究是染上了戾气。 现在的小师弟更像是一只孤身的狼。 本该抛却所有感情,杀伐果断,嗜血为生的,凉薄且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白眼狼!】系统看着漏风的好感度,咬牙切齿到心梗。 【真帅啊。】池珞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压了压自己的唇角,泛滥的少女心险些顺着她的心声溢出到明面上。 就差没捧着脸,眼眸中冒桃心了。 系统更心梗了。 有病,这一个两个都有大病。 【统儿,你还记得折柳曲任务里,那个巫祝对我说的话吗?】池珞悄然弯着眼眸,幽幽道,【我一直觉得,在我们玉衡峰的队伍里,除了崔辰安之外还有另一个叛徒。他给巫祝通风报信,还想要杀死瑞鹿,也许会是邪魔一派。】 系统一愣:【鄜鄜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叛徒既然是这般想杀我,你猜猜,崔辰安这个与我瑞鹿世家有家仇的小师弟,是不是一个很合适的合作人选?而且刚好现在大家都在怀疑崔辰安,只是没有放在明面上说罢了。你猜猜这个躲在玉衡峰里的叛徒,会不会挑这个时候趁虚而入呢?】 系统被这一长串话惊得一呆。它根本就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纯白无辜的宿主,是怎么注意到了这些信息,又在私底下悄悄谋划着什么。 它只感觉到自己不存在的后背之上一片冰凉。 这个时候,另一边的渠铃把小妖鬼交到了招元桃手中说了些什么,招元桃便念起了咒法,指尖白光迸射,在替小妖鬼超度,将他送到忘川评判一生功过。 众人手中的玉牌一亮,宣告着南阳折柳曲的任务就此告一段落。只是众人皆知道危机尚未解除。 待得小妖鬼被彻底摆渡进了忘川轮回,渠铃终于也是开了口,说到了最关键的事上:“仙长们,还有一件事情我兴许需要大着一张脸,来寻求仙长们的相助。这事有关于我身上的一件宝物。” 玉衡峰众人互相对视一眼。 她抿了抿唇,而后接着道:“我知道你们也许有替此事而来。在我的手中,有一件邪气缠身的铃铛。” 众人的心神不由得一个清明。 “我察觉到,有很多人都是冲着我手中这铃铛而来,倘若不是那宝物认了我为主,他们不得强抢,我恐怕是活不到今日。” “我愿意把这件宝物交到仙长们的手中,只是,只是还请仙长们护我周全!” 渠铃朗声说着,脚下也落了地,干脆利落地想向众人行个大礼。 好在是云倚玉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了:“娘娘不必多想,此事我们千山缥缈峰定然会是出手解决的!” 招元桃在一旁点了点头,余光略略赞赏地看了云倚玉一眼。 在众人屏息以待之下,渠铃的手中一晃,一个长着无数双诡异眼睛的铃铛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铃铛的材质是雪白雪白的,但是却带有着人皮的红润,就像是在人皮上长着密密麻麻的眼珠子,渠铃手指落在的地方,那一个个眼珠子还会随着挤压被捏出来,那眼睛也会跟着弯起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看着你桀桀地笑,甚至还有泪一般的水渍流淌而下。 云倚玉吓了一跳,差点没有被恶心得当场吐了出来。 “果真是邪魔之物,目铃。”温似旻的声音也跟着变得严肃了起来。 招元桃伸过手来,想要从渠铃手中接过这个目铃,当她的手即将触及目铃的那一刻,忽而整个屋子都开始动荡摇摆了起来,无数个触手也从窗牗外伸了进来。 随着动荡,目铃也从渠铃的手指间滑落,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来了! 这个屋子整一个都有问题! 来者目的定然是目铃。 众人迅速从自己怀中摸出自己的法器物件,不约而同地开始模拟这个目铃在地上翻滚时发出的声响。 那原本径直奔向目铃的触手果然在一片叮叮当当的声响之中乱成了一团,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屋内愤怒地乱窜。 一片混乱之中,崔辰安的通讯水镜无声地亮了亮,复而暗下。崔辰安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上边,灵力却能够读取水镜上被发送而来的消息。 【你喜欢你的师姐,池珞,对吗?你想要得到你的师姐,对吧?】水镜上说着。 崔辰安的瞳孔猛地一缩,指骨攥白,黑白分明的眼眸一冷。 【想要得到你的师姐很简单,只需拿一个她最不对付的靶子来或者她最呵护的靶来,然后呵护疼爱那个靶子,从而冷落她,厌弃她,用这个靶子来打压她,她便会从而求着来爱你了。】 【你如果不喜欢这个方法,我还有别的手段。与我合作吗?我有法子让你的师姐,彻底地归属于你。】 在崔辰安水镜里亮个不停时,那边也混乱了起来。 那触手找不着目铃,便开始疯狂地摇动起来了屋子,屋中渠铃的女儿铃兰,此刻也在激烈的颠覆之中变成了薄薄的一张画像。 原来渠铃根本就没有舍得将铃兰带到屋子里涉险。 触手像是因此更发疯了。它开始向着屋中疯狂地灌水,原先干燥的屋子里现在就像是海水倒灌,忽而涌进来了充斥浓郁又窒息的邪魔息水。 众人被困其中,眼眸忽而被一片朦朦胧胧的灰色蒙上,令人窒息的邪魔息水也在瞬间淹没了所有人的发顶。目铃被淹没在息水之中,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在场的所有人里头,渠铃是垂柳所化,并不畏水,又有着目铃认主,也不畏邪魔气,性命无忧。 崔辰安自然也是安全的,虽说他装得是干干净净的仙门小师弟,也抹不去他体内那千种万种毒物,比那邪魔息水还毒。 他手中的水镜里又收到了消息。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最好的时机?】 见了这消息,崔辰安不由得轻笑一声。他笑起来很是好看,当真像是荼靡花开一片。 所有的戾气都幻化成了柔软的毒香那般,染得他身周的邪魔息水都变得格外甜腻。 【你在教我做事?】少年笑起来的模样是那样的具有迷惑性,双眼皮的褶子如同桃花扇开。 看起来真的是一个听话的五好小师弟。 他真是装乖装久了。 崔辰安眼皮一撩,身周的邪魔息水都从他的身边退散开,像是撞见了什么可怖深渊里爬上来的恶鬼凶兽。 他也顺势在水中找寻着姐姐。 “你真是个乐于助人的好东西,很适合成为一个烂在泥潭里一拱一拱的蛆虫呢。” 崔辰安轻声念着骂人的腌臜话,语调却像是在夸赞小孩子那样清甜。 “我爱的姐姐我自己会动手抢,何须你在此多言?”声音依旧是无辜清脆的,小师弟身上的灵力却骤然凝聚,顺着水镜袭上。 另一头的水镜猛然碎裂,崔辰安也一个猛扎,在邪魔息水中瞧见了师姐。 因着大家在事前都有所准备,故而池珞现在身周是有着避水珠的。 只是这个时候那个触手兴许也是意识到了这点,开始更加猛烈地往这个屋子中灌着更浓郁的邪魔气。 目铃遭了这邪魔气,也开始疯了一般叮叮当当。 “把目铃交出来!”粗喘着气的男声,声音大得令得这邪魔息水猛然荡漾颠簸。 “姐姐。”崔辰安正向着池珞伸出手,如竹如玉的手指分外漂亮。 “衔月。” 池珞的唇角在隐秘处弯起,她回过头来,鸦发上的银簪簪尾流曳下的白玉流苏叮叮当当,在邪魔息水之中,听着声响与往日不同,反而是近似于目铃发出的声响。 【你又在做什么?为什么要用灵力调整流苏碰撞时的音色?】 系统询问的话话音刚落,那在邪魔息水中乱舞着的触手便陡然有了方向,竟是直直地奔袭向池珞,迅速地击碎了池珞身周的避水珠。 【你猜猜?】池珞那双眼眸纯粹干净,如雪山山间的天池水,【我们是来攻略的,你怎么敢把一切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巧合呢?全天下哪里有这么多因缘际会、机缘巧合?聪明人从不抱怨大环境,我自然是在给小师弟编织一场如梦似幻的陷阱呀。】 崔辰安身周猛然爆发出浓郁的毒香气息,甜到发腻的气息在这之中散开:“姐姐!” 少年小师弟的指尖与池珞的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堪堪错开。崔辰安眼睁睁地见着池珞被触手顺着腰卷走。 “把目铃给我!”触手粗声吼着。 邪魔息水之中,乌黑逐渐散去,变得更加清明来,令得众人都可以看见眼前的场景。 只见那邪魔正将池珞死死地困在触手之中,而在另一只触手上,云倚玉也被绑死在触手上。 玉衡峰众人一愣。 “把目铃给我,我会放一个走的。”那触手察觉到自己这时占了上风,便像是看猫戏老鼠一般,颇具兴致道,“你们是更喜欢左边这个呢?还是右边这个呢?” 【经典二选一。】表面上乌发雪肤的娇弱美人,此时却在触手的遮掩下,露出变态又愉悦的笑容来。 那触手忽而点向崔辰安:“不如,让你来选,用谁来换目铃,如何?我知道目铃在你手里。” 崔辰安的眼神发冷,眼尾那一道伤痕也显得他愈发张扬凌厉,像一只独自战斗的倔强狼崽。 粲然耀眼,却冷心冷肺。 “你悄悄告诉我你的选择,我不会与旁人说的。大胆选吧,可爱的仙门子弟。” 【可怜又脆弱的瑞鹿师姐此时分外害怕,心中又开始泛起隐秘的期待。小师弟会选她的是吗?毕竟她对他是那样的好啊。】 崔辰安手中灵力一翻,目铃确实是落在他的手中。少年小师弟仰起脸来,漂亮而流长的眼尾略略下垂。 一个对他很好,但是注定会是他报仇路上绊脚石的姐姐,究竟是该救,还是不救呢? 第39章 、暗醋 池珞被束缚在高空之中, 用于盘着鸦发的银簪被颠得歪歪斜斜,白玉流苏都给震得叮叮当当。 鸦发雪肤的瑞鹿少女,一张玉白漂亮的脸上还沾着水,乍一看, 眉眼间颇有一副破碎可怜的风情。 而在她的跟前底下的邪魔息水已然是退去了不少。容颜昳丽的小师弟脚踝以下浸没在息水之中, 衣衫也在往下嘀嗒着暗色的水。 他额前的碎发已然被息水打湿, 生得极好看又无辜的那双眼眸此时里边全是戾气,看起来真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狼崽。 崔辰安仰起头, 看着被迫低垂着眼眸的瑞鹿师姐。两人分别占据画面之中的一左一右, 一上一下,恰好形成了一个各自割据一方的对角线。 像残暴凶兽抬头亲吻温软垂花。 美好和谐却又对峙割裂。 崔辰安的水镜上尚且停留在原先的画面之中,消息框上的“靶子”“打压”几字还未消散, 似乎在对着崔辰安张扬着自己的存在。 “让姐姐爱上他。”这是一个多么具有诱惑意义的句子。 至于用的什么法子能够去得到姐姐……崔辰安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对他来说, 不择手段理应是家常便饭。 藏在暗处的邪魔这般有兴致地看着热闹。 “我可没有多少时间随你在此地耽搁。再给你一点时间,仙门小弟子,你最好是做出你的选择。”触手开始收紧对池珞和云倚玉两人的束缚。 玉衡峰众人都开始神色慌张凝重了起来。 “我们先前做过了准备,却没想到这回见到的邪魔会是这个修为的。”温似旻的面色愈发严肃了, “早在千年以前, 上古阵法就已经将几乎所有实力强劲的邪魔们困在了大阵之中。随着时间的流逝, 这个大阵的灵力也在逐渐减弱。没想到如今却出现了这般实力的邪魔……恐怕仙界的天要变了。” 触手发出高兴兴奋的笑声, 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崔辰安:“你到底是选呢?还是不选呢?这边这个小姑娘看起来身上没什么灵力, 恐怕是要遭不过去了,你若是再不选, 恐怕根本就没机会了。” 触手说的是云倚玉。她到底是才入千山缥缈峰没多久, 很多需要修习的基础都没有。 “可是这边这个仙门弟子, 你看起来好像也很紧张她呀。”触手又晃了晃另一边的池珞。 池珞顺着触手的动作, 恰到好处地露出一副略有慌张害怕,但依旧试图维持着大师姐形象的神情。 瑞鹿雪白的耳尖从鸦发的间隙中探出,就像是悬崖峭壁上长出来的一朵坚韧的白花,摇摇欲坠却又挣扎着绽放。 其实从理智上来讲,崔辰安理应去选择云倚玉,毕竟她的修为到底还是太浅了,池珞虽说是脆弱的瑞鹿,但是身上符箓种类众多,宝物也有一抓一箩筐,怎么说也能够比云倚玉撑得更久。 【你猜猜,小师弟会怎么选择?】池珞明明正被束缚得胳膊生疼,却还有心情去与系统调侃聊天。 系统低头看了眼底下的崔辰安。此时他的眼眸已然被自己额前的碎发遮掩,令人看不清神色。 黑到极致的邪魔息水也顺着他的下颌线缓缓“嘀嗒”而下。 极致的黑与少年肤色极致的冷白相互对比映衬,他骤然抬眸上望,一双漂亮至极的眼眸怒极反笑,陡然像是开出荼蘼花来。 “我选……云倚玉,那个没什么灵力的凡人。” 少年的声线懒洋洋的,词尾是勾人的甜,却令人感觉到了藏锋其中的戾气。 “?”系统却发现了不对,转头一看,那乖顺脆弱的瑞鹿少女,一双眼眸宁静圣洁,粉嫩的唇却在翕动着。 不是池珞搁那里悄悄伪装崔辰安的声线还是什么? “!” 攻略系统它带过不少宿主,也并非是第一回 面临这般经典二选一的场面。只是,它这还是第一回,第一回见到有宿主这般操作。 它的好宿主明明长得一张清纯乖乖脸,怎么可以这般作死?! 【别担心,这触手怪物它耳背。】池珞的唇角弯弯起浅浅的弧度,脸颊边随之露出浅浅的酒窝来,又很快隐下去。 它担心的是这个吗?它担心的是自己的宿主英年早逝好不好!系统的算法飞速运转着。 “既然你已经做出的选择,把目铃抛上来吧,我放一个走。”触手当真以为崔辰安已然做出选择,便将手上的云倚玉随手往空中一抛,另一只触手则是逐渐在池珞的腰间缩紧。 二选一对于一个邪魔反派来说,并不是为了换取宝物之类的,它立下这么一个选项,更多的是为了打破正派心中的道,并且挑拨正派们之间的关系。 “你真是可怜啊。那是你的师弟吧?我可是有听说过,你对他可好了,还曾为了救他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触手邪魔一边收紧着对池珞的束缚,一边桀桀地笑着。 邪魔高兴地看着这可怜的瑞鹿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 池珞一张玉白漂亮的小脸此刻惨白惨白的,却仍旧是倔强地用灵力试图挣脱邪魔的束缚。一副备受打击的悲惨模样。 【可怜的师姐,她为着自己的小师弟甚至可以献出生命,没想到她的好师弟,居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选择了别人,而放弃了她,冷眼看着她陷入囫囵。】 【她以为自己已经成功攻略了小师弟,没想到这一切不过是她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罢了。崔辰安就是崔辰安,冷心冷肺凉薄至极,哪里会是这么好攻略的?】 柔弱无依的瑞鹿少女还不忘此时自顾自地自己给自己暗自配上背景音。 假如没有在心底笑出声的话,或许会显得更加真实悲惨又可怜。 系统望天,它快要听不下去了。 另一边的崔辰安被邪魔的话弄得一怔,手中的目铃还没有脱手,云倚玉便已然被抛在了半空之中。 而他的师姐也在用那般心疼在乎的目光,死死盯着云倚玉。 “倚玉师妹!”轻灵悦耳的声线像是要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因而都给惊得破碎了。 只是底下的一道灵力,如同柔软的花一般,温柔地托举住了云倚玉,待得云倚玉稳稳落地后,那灵力便就此迅速散去。 与此同时,触手卷着池珞,将她狠狠地往地上砸去,与此同时,邪魔息水也开始猛然上涨。 “鄜鄜!” 鄜鄜很危险!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息之间,只有系统清晰地捕捉到了一切。它看到了池珞手中忽而将叠加在一起的符箓拍在了触手上边,然后张开手,身体猛地往后一仰…… 她如同一只坠落的白色蝴蝶,向后急速跌下,速度快的让人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只能看见池珞模糊勾起的一个笑容来。 崔辰安却是反应过来了,他身周原先蓄势待发的灵力掺杂着翻涌着的毒香猛然迸发,疾速朝池珞掠来,绣着金线的墨色发带也因而散了开来。 纯白和昳丽一同跌入了邪魔息水之中,像是在向深渊直直坠去。 “姐姐,接到你了。”崔辰安的声线细细颤抖,但终于是染上来了粲然的雀跃,惹得池珞的耳边都在发痒来。 小师弟丝毫没在乎自己正在像深渊里坠去,他只是喃喃着,“这次终于是接到你了。” 少年的臂膀就像是搂住了什么稀世珍宝那样。像是喜悦和重逢相撞,像是一个征战多年归来的郎君,欢欣地抱住了自己的妻子,想念之情令得他几乎要将自己的妻子揉进自己怀里。 崔辰安也恨不得将姐姐揉入自己的怀里。姐姐她太洁白,也太过柔软,太过易碎,他要好好地将姐姐抱紧在怀中,将姐姐永远地抱在自己的怀中……才能够最好最好地保护好姐姐。 趁着邪魔息水浓郁到一片漆黑,池珞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划过小师弟的下颌线。 【抱歉呀,我可爱的小师弟。】瑞鹿少女尖尖的虎牙轻轻碰了碰少年那下颌线,轻轻地啄了一口。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她拢在袖中的替换符箓开始隐隐发烫。 “姐姐?” 崔辰安的手臂一紧绷,身体也跟着一颤,他眼前什么也来不及看清,便伸出手来,试图伸手去触碰怀中人…… 他摸到了一个冰凉的傀儡。 而那个傀儡忽而化作光点,迅速在邪魔息水中散去,独留他一人坠入深渊。 他被……触手邪魔连环算计了? 被连环算计挑拨了。 待得邪魔息水散去,打斗声起,崔辰安睁开眼,只见他的瑞鹿师姐正坐在温似旻身旁。 她的肩上披着男子款式长度的雪白斗篷,鸦发微湿,此时正抬着那双清明干净的眼眸,含着笑意看着温似旻。 “谢谢温师兄救我。”池珞的声线宛如落玉盘的琉璃,清脆干净。 而见到崔辰安的出现,池珞的指尖一顿,那双圣洁无瑕的眼眸淡淡地扫过崔辰安,不曾刻意跳过他,却又未曾停留。 像看陌生人一般的眼神。崔辰安的舌尖抵到上颚,眼眸真正像是一只冷心冷肺的狼崽。 而后却还是下意识地弯起眼眸,笑得温顺而纯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在笑,还是在试图掩饰着什么。 总之显得诡异得很。 “那个。”云倚玉犹豫了一下,还是过来对崔辰安道了句谢,“刚刚那托举我的灵力是崔师兄的吧?多谢崔师兄救我。” 崔辰安一扬鸦羽,扫了云倚玉一眼。眼尾之中流曳的恨意与戾气愈重来,眼白胜雪,倏地抬眼盯向那个在与玉衡峰众人缠斗着的触手。 他竟不知道,自己方才什么时候还抽空去用灵力去救了劳什子云倚玉? 这触手邪魔当真是好算计。 竟是在用这莫须有的二选一,直接地挑拨了他和姐姐的关系。 只是崔辰安还是下意识抬眼去看了池珞一眼,却见她正在仰头和温似旻说着些什么,而后温似旻抬起手来,指尖灵力流转,将池珞的鸦发烘干来。 一个师兄,一个师妹,当真是明月映雪,如出一辙的干干净净,真是相配得紧。 崔辰安眼眸怒极反笑,原先就显得耀眼漂亮的眼眸,这样一笑时,双眼皮的褶子如桃花绽开,显得既温柔又深情。 相配。 啧。 哈哈哈哈哈。 相配?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在这里,怎么可以有旁人与姐姐相配呢?姐姐怎么可能会落在除了他以外的人手里呢? 月牙刃凌空斩落眼前那邪魔的触手,崔辰安抬手间,自己灵力自己划伤了自己的手腕,任由着鲜血浸入触手横断的横截面。 “你真是……好算计啊。”少年低低地笑出声来,邪魔息水从他的鬓边滑落。 邪魔的触手开始努力收缩着,却没能躲过那掺着毒香的鲜血,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毒香开始在自己的体中开始疯狂地挣扎了起来。 “谁?是谁在动我的触手?!” 触手邪魔开始气急败坏了起来,无数个触手开始在空中飞舞,屋子也在颠三倒四地颤抖,黑色的邪魔息水如同海浪拍礁石那般,一浪接一浪地在屋中拍打着。 玉衡峰的其他几人暂且正在专心致志地与邪魔的其他触手缠斗,也并不知道崔辰安血中猛烈的毒性。 他们只发觉这触手邪魔开始更加癫狂了起来。 “好在这次我们早有准备,符箓的数量完全足够。”招元桃从袖中叠了好几张符箓,一连串地拍在了触手邪魔其中一只的触手上。 这些符箓都是池珞事先准备的,效果强大,却又价值千金。 真是万恶的有钱人。招元桃一边眼见着邪魔的触手在自己跟前炸出烟花,一边在心底暗自吐槽着。 招元桃之后,其他几人也开始掏出来了符箓,引燃符箓顺着邪魔的触手一路灼烧,一层叠一层,几乎是将触手邪魔烧得是痛苦不堪。 触手邪魔要是意识不到这是专门设置的陷阱,那就是傻子了。无数个触手当机立断,蓦地被触手邪魔自断成无数截。无论是鄜鄜的引燃符箓,还是崔辰安混着毒香的血,都不可能在没有触手为引的情况下伤及触手邪魔半分。 邪魔这是在断尾求生! “阵起!”温似旻念着诀,阵法直直将触手邪魔困于阵中。 “这个阵法恐怕困不了他多久。”青鹤喘着粗气,说道,“这鬼玩意比我们最开始预料的要强大太多了,再这样下去,没有符箓的我们恐怕是斗不过他。” “你还想跑吗?”角落里容颜乖顺无辜的小师弟,此时却弯起眼眸来,语调温软得紧。 他用一种很柔软很清甜的语气,轻飘飘道:“怎么总是有人试图伤害姐姐,还试图挑拨我和姐姐的关系呢?” 崔辰安鸦羽一扬,眼眸中的笑意骤然变成了毫不遮掩的厌恶。 乖张,恣肆,戾气。 本该温顺洁白的奶乖小狗勾,现在毫不客气地张扬着自己身上满身的毒香和邪气,攀附而上的黑气衬得他本身就白到不正常的肌肤愈发冷白。 少年的手很是漂亮,骨节分明的如画一般,却是悠悠地拿起来了那全是眼珠子的目铃来。美丽与丑恶相撞。 目铃也开始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既然你这么会算计人心……来,跟我一起来玩个游戏吧。” 仙门的正派小师弟,此时却躲在暗处,借着张牙舞爪的肥大触手为遮掩,开始动用起来了邪物。 扭曲而变异的音符开始幽幽地婉转地响了起来,诡异的乐曲开始在风中飘飘摇摇。 触手邪魔开始发出尖锐刺耳的尖叫声,触手尽头的肉块也开始疯狂地蠕动了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玉衡峰本在斩邪魔的几人一愣,隐隐察觉到了若有若无的铃声。 崔辰安并不停手,反而放肆着自己身周的毒香开始绕着那触手邪魔转转悠悠。 铃铛的声响也越来越急促了起来,目铃上的无数个眼珠子开始迸发出五彩斑斓来,那个触手邪魔的肉块在急促的铃铛声中越缩越小,最终变成了一团类似于人一般模样。 小师弟那张白皙干净的脸上在这个时候才勾起来了笑容,弯弯起眉眼的时候,少年天生下敛的眼尾流曳着长而浓密的鸦羽。 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眸在目铃无数个眼珠子都照耀之下,变得如同琥珀琉璃一般剔透耀眼。 崔辰安的笑不达眼底,反而拖长着十成十的恶劣恣意:“看来你根本玩不过我,那你还是赶紧去死吧。赶紧化为人形再死,别在我姐姐跟前,污了我姐姐的眼睛。” 那团肉化成了人形,居然是先前向千山缥缈峰呈递信件的李丰源,李荀嗣的族弟。 “居然是他。”众人这个时候也想通了。 “原是这李丰源想要从渠铃手中拿东西,故而通过半柳人周息武控制了小妖鬼,想要通过小妖鬼去将目铃弄到自己手中。谁知道小妖鬼年纪小,行事任性,干脆迷晕了渠铃。”招元桃冷着声说着。 “所以李丰源便找了借口,打着南阳皇室的名号,将求助信件递到了我们千山缥缈峰手中,想要以此来唤醒渠铃,顺便杀死我们。”宋林盛补充道。 崔辰安一停目铃,将目铃背在了自己身后。眼眸中的眼白白到显得他凉薄得很。 去死吧。 连同灵魂一同灼烧。 崔辰安藏在角落之中,轻笑着。 触手邪魔开始绽放开来,像是烟花那般炸开,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玉衡峰几人脸色一变。 “这是显而易见的邪术,看起来像是目铃的效果。”温似旻冷眼看向崔辰安,“你崔家与瑞鹿世家确实有所龃龉,只是当年那事,瑞鹿全然是无意之举。你真的要这般憎恨对你如此好的师姐吗?” 崔辰安抬眼看向温似旻。 “崔辰安。”温似旻忽而开了口喊住了崔辰安,语气反常的冷淡。 崔辰安一掀眼皮,笑得是无辜得很:“温师兄这是个什么意思?” “在折柳曲的梦境之中,屋中失火乃为人为,而我在你的衣襟上看见了用于引燃的粉末。除此之外,瑞鹿二长老之死,也有证据指向你崔辰安雇凶杀人。” “若是说先前这些事只是捕风捉影,阿珞待你如此之好,还舍身救你,你却是分毫没有将阿珞放在心中,今日阿珞遇险,你竟是不肯对阿珞伸出一点援手,任由她自救,任由她自己落入邪魔息水之中。” “崔辰安,你还是在替崔家记恨着瑞鹿,从而记恨着阿珞吧。” 素来温柔的温似旻说着出乎意料的重话,令得众人都忍不住看向崔辰安,目光也很是沉重。 崔辰安只是背着手拿着目铃,用无辜的眼神看向池珞,执着而倔强,像是当初那个红着眼尾的狼崽子。 池珞此时也抬眸看着崔辰安,原先清澈圣洁的眼眸落在他的身上,却是骤然一变。 “你背后的目铃?”池珞身体向前一倾,鸦发连带着簪尾的白玉流苏撞在一起,晃晃悠悠。 瑞鹿少女尚且披着雪白的男式披风,白皙的耳尖在鸦发间冷得似雪,声线亦是如此。 “拿出来。”她说。 崔辰安缓缓抬起眼眸来,容貌一如既往的昳丽得令人晃眼,却是真正的千夫所指了。 包括他亲爱的姐姐。 第40章 、针锋相对 “拿出来。”池珞的眼眸发冷, 雪肤显得她更加冷而无情。 光落在池珞身上,披在她肩上的男式披风依旧是浮动着亮光,雪白得刺目。 “果然还是被姐姐看到了。”小师弟叹了口气,一双漂亮的眼眸弯弯起笑容, 如玉般的手指勾着目铃, 将目铃拎了出来。 目铃在少年的手中叮当一声, 上边的眼珠子萦绕着浓郁的黑气,显然是已经被使用了一遭。 眼见到这般邪物, 所有人都是面色一变, 显而易见的一惊。 “小师弟,你这是……?”风唳的面色惊疑不定,全然没有想到自己眼中单纯可爱的小师弟居然会使用这遭邪物。 “方才情况紧急, 我担心抓不住那邪魔,故而便用了这个目铃……这样子有什么问题吗?” 崔辰安那双眼眸一如既往的纯良, 天生下敛的眼尾流曳着无辜。这样子乖巧可爱的小师弟与他手中丑陋的目铃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说完这句话,崔辰安又把目铃背在身后,低垂着脑袋,绣着金线的墨色发带也随着少年的鸦发下曳, 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我知道了, 你们都是这般想的。只因着我是崔家的仅存的子嗣, 故而便必定是端着坏心思的, 试图报复当年那场战役所有参与的家族, 对吗?” “崔家替仙界征战多年,一夕战死, 满身的功勋无人提及, 反而只在反复担忧着崔家孤奴迁怒报复?” 崔辰安一撩眼皮, 眼尾泛红, 却依旧继续说着,语气轻柔却吓人。 玉衡峰几人一听,都开始有些动容。 崔辰安说着说着,忽而就笑出了声来,抬眼盯向了自己的师姐,显得他眉眼间愈发秾丽精致: “姐姐,我不明白,究竟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恩?什么是仇呢?” 少年疑惑得很,尾音也跟着上扬来。 池珞亦是不相让,她起身走到崔辰安的跟前,仰起头来看着崔辰安。 虽说是仰着头,池珞却仍旧是不输气势,一双圣洁无瑕的眼眸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崔辰安: “所以,这便是你选择使用目铃的理由?哪怕你知道目铃危险,极有可能让你陷入癫狂之中,变成失去理智的邪魔,你也依旧选择去使用它。” “因为你分不清善恶恩仇,故而干脆去不在乎这些东西。因为旁人误解你,用有色眼光去看你,陷害你做了错事,故而你便也如此自暴自弃,无所谓正邪之道,任由自己摔烂在泥潭里?” “你明明该是干干净净。” 师姐鸦发间的雪白耳尖像是倔强的白花,轮廓漂亮得很。 小师弟的手鬼使神差地便抬了起来,倏地顺着耳廓捏了捏师姐的耳朵。 分明两人是在吵着架呢,这忽如其来的动作,就像是小情侣之间的调情。 被忽然挼了挼耳朵的池珞耳尖被揉红了,她一双眼眸蓦地睁大来,似是不敢相信崔辰安忽而这般明目张胆地逾越规矩。 “那姐姐,要是我本身就是这般烂呢?姐姐就这么肯定,我是干净洁白的吗?”崔辰安的眼眸是那般的无辜,动作却是那样的轻佻,语调也是顽劣得很,“烂人烂在肮脏的泥潭里不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乖巧可爱的小师弟忽如其来的这般变化着实吓了池珞一跳,她的心忽而开始急促地跳动了起来。 一时间说不清楚崔辰安的这般动作究竟是怀揣有隐秘心思的调戏还是顽劣的叛逆。 “嗯?姐姐?” 崔辰安的眼眸依旧是纯良乖顺,目光却是很有侵略性地掠过她的颈间,令得她下意识微微后倾。 “姐姐在躲些什么呢?莫非是在怕我吗?” 崔辰安无辜着声线,光洁的额头上的碎发翘起一个俏皮的弧度。 不对,这太不对了。 就算是池珞装得再怎么粗线条,也该意识到崔辰安触碰自己耳朵时的眼神不对了。 不再像是从前那样的乖顺,连伪装都不肯伪装一下,反而是张扬着蛰伏其中的欲念。那眼神并不是看师姐的眼神,而是看心上人的眼神。 池珞本该是一个一心教导小师弟的正派师姐,却亲自教导出来了一个试图以下克上的小师弟。 对于一个坚持正派的师姐而言,真的能够接受的了吗? 接受的了自己心目中摇着尾巴的小奶狗,对自己怀揣着恶劣又隐秘心思吗?她真的敢去想象这般的事情吗? 崔辰安饶有兴致地看着池珞,敛住眼尾的红色,虽是正在笑着的神态,却诡异得像是一个空洞而没有灵魂的傀儡。 姐姐。 他知道他的好师姐,一直把他当作纯白无辜好师弟,也一直不希望他碰这些肮脏的邪物。 可是他本身就是这般的人不是吗? 他不想装了。 反正没人相信他。 从来就没有一个人会去信他。 没有一个人。 姐姐也不信他,不是吗? 崔辰安的眉眼弯起,冷白的肤色上,双眼皮的褶子弯起来的时候,像是荼靡花开。 像是一只在深渊旁摇摇欲坠的小兽,放弃了近在咫尺的光,反而是任由自己向深渊的更深处坠去。 意料之中的,崔辰安看着池珞一怔。像是第一回 认识眼前的小师弟那样,眼眸之中复杂地氤氲着情绪,最后逐渐被失望吞没。 “崔辰安,我是你师姐。现在是你的师姐,以后也会是你的师姐,根本不会改变。” 她脚下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崔辰安的动作,圣洁无瑕的眼眸甚至不再愿意落在崔辰安身上。 “你现在年纪尚小,阅历尚浅,此时悬崖勒马,完全是来得及……你始终是我的小师弟。” 小师弟。 三个字叩在崔辰安的身上。 对。 小师弟。 始终是池珞的小师弟。 崔辰安不由得笑容愈发清甜了来,眼尾却依旧是氤氲着除不去的薄红,在冷白的皮肤上显得是格外明显。 姐姐怎么确信,他甘愿一辈子都是她的小师弟呢? 少年的反骨和戾气跃然上眼尾,令得这张白净无辜的面庞都显得有着强烈的割裂感。 师姐和师弟针锋相对来,周遭的气息都变得愈发焦灼,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 落在玉衡峰几人的眼中,崔辰安和池珞两人更像是忽然进入叛逆期的师弟和为小师弟操碎了心的师姐。 师姐在乎的是,自己本该风光霁月的小师弟居然因着叛逆使用了这般的邪物。 师弟在乎的是,崔家为了修仙界几乎是尽数战死,众人却对他这个崔氏遗孤百般提防怀疑。 师姐的责任心以及小师弟的孝心相撞在一起,似乎各有各的理,一时间令人无法辩驳。 “小师弟是不是也有苦衷?”风唳见到崔辰安的这样又凶又可怜的神情,不由得心软道,“崔家毕竟还是与瑞鹿有着无法化解的矛盾,恨屋及屋,虽不应该,却也属人之常情。” “只是,再怎么样也不能使用目铃吧?”青鹤说着,“鄜鄜也是为着小师弟好,目铃一用,这周围的邪魔气都会跟着浓郁好些天,会引起些不必要的动荡。小师弟这般触犯了门规,恐怕思过崖的受刑是逃不掉了。” 在两人的担忧之中,系统冷笑一声。 倘若崔辰安遇到的这事不是池珞亲自动手栽赃嫁祸的,倘若崔家不是崔辰安亲自动手斩草除根的。 系统恐怕真的要动容于池珞对师门小师弟的爱之深责之切,动容于崔辰安崔家的满门忠烈了。 “总归姐姐你也不信我。” 崔辰安轻笑一声,眼尾微微泛红,他刻意恶劣地说着。 “对,先前姐姐在半柳人梦境里遇到的那火就是我纵的,为的就是试探姐姐是不是真的对我是崔家人这件事毫无芥蒂。” 少年的声线轻柔无辜,像是一朵柔弱地绽放着的小白花,里头沁着的全是剧毒。 乖巧可爱的小师弟在众人跟前彻底表现出来了自己的另外一面。虽说摸不清这是气话还是真话,也足以令人惊愕。 原来这小师弟并非全然脆弱可怜。 “崔辰安,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池珞气得鸦发上的银簪簪尾微动,白玉流苏轻微碰撞时发出来细碎的声响。 小师弟倾身向前来,眼眸漂亮清澈,流曳着全然的无辜,压低了嗓音道: “崔家既然是与瑞鹿们结下来了这般的死仇,那姐姐你可要注意了……姐姐,可千万不要落在我的手里才是呀。” 若是落在他的手里,那可就惨啦。 崔辰安的眼尾流曳,下颌线清晰,笑起来的时候,当真是好个唇红齿白的小郎君,倘若忽略掉他眼尾压抑着的病态。 “崔辰安,你自行去思过崖吧。”看起来漂亮又柔弱的瑞鹿师姐偏过脸去,令得崔辰安看不清神色。 只得看见她眼尾淡淡的红色,以及她鸦发间的耳尖那细微的颤抖。 只是池珞背过身后,蓬松的鸦发显得她那张玉白的脸愈发小来,衬得她悄悄弯起的唇角更加狡黠。 【快到时候啦。】 瑞鹿师姐的背影是这般的可怜柔弱,白玉流苏颤颤时显得是那样的脆弱。 “你何必这般说话?”那边的温似旻听不下去了,一道剑气凌空起来,落在了崔辰安的身周。 剑气掀起崔辰安额前的碎发来,崔辰安流长而下敛的眼尾刻意伪装的无辜一顿。 “师兄!”池珞忽而开口,喊住了温似旻,手上也软软地扯住了温似旻的袖子。 崔辰安看着姐姐那纤指指尖漂亮瑰丽的薄红,就这般纠缠在他人那雪白的衣袖上,白得他心口一疼。 真雪白啊,真干净啊。 姐姐喜欢的,真正如皓月的,难道不就是她身旁的温似旻吗?千山缥缈峰里,谁不知道无垢君温似旻与瑞鹿池珞师兄师妹青梅竹马? 无垢君。 姐姐真正喜欢的,明明一直是温似旻啊。 他先前喜欢听姐姐夸他不染纤尘,夸他当真是一轮明月。 崔辰安的指尖发了狠捻了捻袖中的小明月贴纸,眼角也是忍不住泛上来红色。 姐姐在透过他在看着谁? 看着她的温师兄吗? 脆弱的明月贴纸被碾成一团,崔辰安精致耀眼的眉眼捎带上乖戾,眼尾流曳着的尽是嘲弄。 好感度却居然是翻涌着上涨来,连同着那占有欲也跟着蹭蹭上涨了一大截。 惊得系统头皮发麻,危险的凉气似乎在身周逐渐攀升。 “我会自行去思过崖的,姐姐。” 这一句中每一个字都被咬得这般清晰,捎带着温软的甜香,显得靡丽又诡异。 像是苗疆亮闪闪叮叮当的一片银饰底下藏着的蛊虫。 第41章 、小师弟疯了 南阳折柳曲的任务至此也算是彻底完成了, 目铃也随着众人归宗,被收在了玉衡峰之中。 崔辰安与池珞的关系也跟着降至冰点。 滥用目铃的崔辰安令得南阳皇宫招惹了不少邪魔气,恐怕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比其他地方更加容易招致妖鬼邪魔。 虽说他使用目铃的目的是为了抓住幕后的触手邪魔,但终究是犯下了错, 按照千山缥缈峰门规, 需要去思过崖磨砺上几年。 “真没有想到小师弟会说出这般话。”风唳叹了一口气, “思过崖崖底满是暴风骤雪,上一回被送去的弟子, 虽说是磨砺了修为, 但也是险些小命难保。小师弟也不知道能否吃上这苦。池珞师姐兴许会心疼吧。” 姐姐会心疼他? 崔辰安站在屏风之后,忽而听见了风唳的声音。他眼皮一撩,唇角勾起轻笑。 真是一个好听的笑话。 姐姐这般爱护师弟师妹, 恐怕只是紧跟着温师兄的步伐,学着他的模样吧。 屏风之后, 风唳对面忽而响起来了温似旻的声音。 他如同所有话本子里想象中的大师兄那般,声音温润如玉。光是听着声音就能想象出他一身温柔白衣,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原先我们都不相信崔辰安……” 崔辰安并不想听,他起身欲从屋中另一个门悄然离去。 总归他待会便要去思过崖了, 什么正派仙门的乖乖小师弟, 又与他何干? 那边温似旻却接着在说着:“只有阿珞始终相信他, 她与我说, 她从来就不相信那些流言蜚语, 哪怕一个又一个的证据都几乎是指到了崔辰安的眼前,她说不过我, 却也始终与我说——” 崔辰安的脚步一停, 一双漂亮瑰丽的眼眸懒散随意, 额前的碎发将落入他眼中的光剪成了细碎的星子。他的下颌线却是不自主地紧绷着。 “她无论如何都会相信小师弟的。” “无论我们怎么怀疑, 无论外人如何说这些崔家与瑞鹿从前的是是非非,这都与小师弟无关。” 小师弟的身体一顿,鸦色睫羽倏地一扬,点漆般的眼眸骤然如蛰伏中的狼,目光像是盯透了屏风。 “在那触手邪魔手中,小师弟并没有选择去救阿珞,阿珞她也依旧与我说……” “‘倚玉师妹身上没有多少灵力,落在邪魔手中撑不得多久,小师弟这般选择是最理智的。这与崔家和瑞鹿之间的龃龉全然无关,师兄可莫要因而误解小师弟才是。’” “‘外边那些胡乱猜测的人就爱看这些前尘往事恩怨是非,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惦记着给小师弟泼脏水。’” “‘山衔好月来,小师弟自是一轮明月,皓皓乎且不染纤尘。’” 少年如薄雪般的面庞更白了几分,冰凉的指尖攥着指骨,攥得透白。 他几乎是能想象出姐姐说这话的神态,雪白圣洁的瑞鹿会用她那双纯粹轻灵的眼眸看着你,含笑时如落花娉婷袅娜。 她总是愿意相信大家都与她一般干干净净。 包括她作恶多端的小师弟。 温似旻叹了口气:“可是阿珞这回恐怕是看错了,小师弟说的那些话……” 他说的那些话。 他与姐姐亲口说的那些话。 被揉皱成一小团的明月纸贴还在他的袖中,像是被打散打碎的月光支离破碎在水光里。 凶恶的狼崽眼眶一红,冷白的肌肤上,他的鸦羽一低,眼尾的薄红显得这番躲避是那般的仓促。 崔辰安死死地压下自己眼眸中的情绪,灵力流转着骤然抽身离去。 …… “你来做什么?”声线平静。 崔辰安找到池珞的时候,她正在伺弄着手中的花,她手中的花瞧上去是一株雪莲,模样洁白,看上去与她本人的性子多少契合。 一样的干净洁白。 “姐姐。”崔辰安红着眼尾,乌黑的眼眸湿漉漉的,流露出来的神色怪惹人心怜。 “你在故技重施吗?”池珞却避开他的神色,眼眸之中淡淡的,她道,“今日你该去思过崖了吧。莫不是你想要逃避刑罚?玉衡峰不允许的,你也逃不开。” “姐姐不来送送我吗?”崔辰安可怜兮兮地问着,好像只要表现得如同之前那般模样,就可以抹去先前发生的所有。 “好。”池珞却是应得很干脆。 干脆得不可思议。 小师弟却是不安地抿了抿唇,唇上的红色都给他抿白了几分,令得唇色像极了深浅不一的桃花花瓣。 渐变的瑰丽色彩。 思过崖这地方如其名字所言,就是给千山缥缈峰犯了错误的弟子思过的地方。有着一座极高的山崖,崖顶的附着着浓厚的白雪。 越是往上走几分,越是能够看见飘雪密集了几分,纷纷扬扬的模样,给天地间蒙上了一层纱雾。 瑞鹿师姐走在跟前,眼眸是那般的圣洁无瑕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是什么族的圣女正在寻找雪崖上的什么神袛。 后头的小师弟低着头跟在后边,如薄雪的面容上被风雪凌虐出几分浅浅的红色。 那张脸一如既往的漂亮昳丽,偶尔不经意的抬眼时,那双眼眸就像是带着小钩子一样,无辜又深情。 “姐姐。” 在即将走到思过崖崖边时,崔辰安伸出手来,扣住了池珞的手腕。 师姐的衣袖边缘是浮光着的金线,少年的指骨还捎带着些冰凉地扣在上边,月牙手链被牵连得清脆相撞来。 “我想同姐姐解释一些事情。” 崔辰安的眉眼间依旧是那般的秾丽精致,当他忽然看向你时,目光着实令人难以抗拒。 “思过崖到了,我也要与你说些事情。”池珞倏地使力,试图从崔辰安手中将手抽回来。 崔辰安下意识扣住了师姐的手腕,天生流长而下敛的眼尾曳着很是漂亮的薄红。 看着总让人觉得,他定然不会犯错,错处都是他人的。 “姐姐,我并没有对瑞鹿的二长老下手,也没有在半柳人制造的梦境中纵火,我也没有不去选择姐姐,先前我说这些纯粹是因着存着与姐姐作对的心思……” 原先惯爱抱着臂冷眼旁观着的小师弟,此时正扣在师姐的手腕上,指骨下意识地收紧。分明是强势的姿态,却生出来了几分恳求的意味。 声线都跟着细微地颤抖了来。 他的眼眸依旧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起来真是一只摇尾乞怜的可怜小狗。 他却是倔强地不肯收回扣在池珞腕上的手。 “我知道。” 池珞的声线毫无起伏,藏在鸦发之间的耳尖是如同冰雪的白,她的指尖搭在崔辰安的手上,将崔辰安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 “姐姐。” 每掰开一根,崔辰安的面色便更苍白一些,如玉的手指也跟着颤抖。 似是恳求。 却是奢求。 “我知道这些并不是你做的,但是你始终是在在意着瑞鹿与崔家的前尘往事,你根本无法放下。你明明很厌恶瑞鹿,从一开始就厌我厌得紧,不是吗?” 瑞鹿少女的身体微微前倾来,一双圆钝的眼眸是那样的脆弱并且没有攻击性,说出来的话却句句化为利刃。 “你猜我这些天里查到了什么?我查到,我最开始见你的时候,你并不是打不过那些开阳峰的弟子们。你不过是逢场作戏,为的便是借旁人的手除掉那些开阳峰的弟子。” “其实我本来并不在意这些,也不介意被当刀使,那些开阳峰弟子肆意欺凌他人,从不将别人的感受放在心上,你这般做无可厚非,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但是后面呢?后面我对你好的时候,你又在想些什么呢?”池珞的声线温和轻柔。 “其实一开始我是愿意站在你身边的,毕竟在很多事情上边,小师弟你并没有做错些什么,只不过是在争取自己应有的权利而已,你每一次做出的决定,都是最有利最合适的决定。” “只是恰好这些决定需要暂且牺牲我罢了,所以,在触手邪魔那里,你没有选择救我。” 脆弱的瑞鹿少女耳尖被冰冷的风雪刮得带起来了红色,她闭上了眼眸,像是难过得很。 【有两个人能知道你的清白,一个是你自己,另一个就是陷害你的人。】 唇角却在心中悄悄弯起。 “姐姐我……”崔辰安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池珞打断来。 “那时与你对峙时,你说的那些话,与其说是意气用事时的气话,不如说,你的心中真的是这般想的吧?真正介意瑞鹿与崔家前尘往事的,其实就是你崔辰安本人吧。你在替崔家厌着我。” “你口中喊着我姐姐,却不曾真正地把我当作是你的师姐。” “你待我,从头到尾都不是真心,中间始终是横亘着凉薄的利益。我也从来不是你的首选。” “你敢说你真的把我当成师姐了吗?真的不是始终冷眼在看我的热闹笑话吗?我对你所有的信任与相信,最终都变得可笑了。” 池珞越说越激动来,原先宁静的眼眸之中也忽而氤氲上来了水汽,分明都快要将自己说哭了,却也依旧直挺着背,强撑着师姐应有的姿态。 “我从未这般想过,姐姐……”少年小师弟的脸色苍白,本该昳丽的容颜此时也蒙上了尘一般。 “这是你自己亲口说的!”池珞骤然将手腕抽回。 拉扯之中,月牙手链被挣断了开,顺着白茫茫的雪一滑,直直地滑入崖底。 崔辰安的眼眸顺着那滑落的月牙手链,指尖也跟着泛白,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像是在高楼忽然踩空,坠落。 “这是你自己亲口说的,你自己亲口承认说的,不是吗?” 池珞却是抬起眼眸来,那双纯粹干净的眼眸就这么直直地看向崔辰安,看起来还有些疑惑。 见崔辰安这般神情,池珞仍嫌不够,反而继续说着:“小师弟,我该教会你的,覆水难收。自己说过的话,哪里有说不算话就不算话的道理呢?” 覆水难收。 这四个轻飘飘的字眼,却一字一字地叩在崔辰安的心上,砸得他鸦羽颤颤。 【我自然是知道小师弟的清白,也知道他想和我解释。但是……我不听我不听我就不听。】 瑞鹿本该无瑕的眼眸中此刻充满着恶意,指尖泛着瑰丽的红色,唇角也悄悄弯起,几乎是要掩饰不住自己变态的笑意。 辛辛苦苦陷害成的小师弟,她会轻易抬手放过吗? 笑死,怎么可能呢? 嘻嘻,她会亲手逼疯他的。 “我池珞,不懂大义,不懂感情,也不懂理智,不懂你的权衡利弊。但是却知道什么是及时止损,知道什么时候该及时抽身。” “也许你有千种万种的理由,百般万般的借口,但是你最终选择了出口伤我……选择伤我的师弟,我想不要便不要了。我能够待你好,自然同样也可以选择待你不好。” 池珞用着最干净仙气的脸,说着最轻飘飘、最残忍的话来—— “小师弟,我不要你了。” …… 少年小师弟的面色苍白得可怕,额前的碎发也将落入他眼眸中的光剪得支离破碎。 【这个瑞鹿师姐对小师弟是多么的好呀,愿意花时间去呵护他,愿意去相信他,甚至愿意用性命去救他。】 【可是最终得到的,却是小师弟在她危难之时置她于不顾。在她试图救他于泥潭时,凉薄地冷嘲热讽。她对他所有的好,落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一场笑话。她自以为自己是特殊的,自以为自己能救赎他,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个虐文剧本怎么样?是不是还要再添上一点?】 池珞那双眼眸依旧是沾带着水光,藏在鸦发中的耳尖也像是花骨朵一般,显得她如同林间小鹿,干净而又不谙世事。 系统头皮发麻,忽而想起自己最开始警告宿主的话: 「宿主呀,我劝你还是放弃崔辰安吧。千万别自作聪明地以为能够救赎他。省的到时候他陷害你、栽赃你,让你有口难言,还得感谢他的“恩情”。」 现在究竟是谁在陷害谁,谁在栽赃谁,谁在有口难言还得感谢“恩情”? “一拍两散,挺好的。崔辰安,你该去思过崖了。就算做不成师姐师弟,你我也算是千山缥缈峰同门。” “对了,也许该谢谢你。虽说你没有选择我的时候,我其实很是害怕的。但是我发现,温师兄他愿意奋不顾身地来救我。” “小时候师叔们曾经开玩笑说过,让我温师兄长大后结为道侣,以前我不太明白道侣的意义,现在我却是明白了。我所希望的道侣就是温师兄那样的,他会来救我,会来爱我……” “我果然是喜欢温、似、旻的。” 池珞咬死了那三个字。 却像是只是在随意拉家常话。 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像是一根紧绷的弦骤然崩断来。 待得池珞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然是被小师弟强行拉在了怀中。她下意识后退一步,身后却是刻着“思过崖”名字的巨石,令得她毫无后路。 “姐姐方才是说什么?” 崔辰安的指尖是那般的凉,却那般轻柔地揉在池珞鬓边的鸦发上,撩带起一阵寒意。 “你想做什么?”池珞蓦然察觉到了危险,身体想要向后撤,崔辰安却又向前倾些。 “姐姐先前是说,我不把姐姐当师姐对吗?”崔辰安弯弯起眼眸来,流长的眼尾是那般的妍丽好看,声线也是一如既往的甜。 “对,我确实没有把姐姐当师姐。” 小师弟的眼眸陡然盯住池珞,像是猛兽盯上了猎物,秾丽耀眼的眼眸带着疯狂的恣意—— “因为我想要姐姐。” 想要姐姐爱我。 “男女情爱那种。” 小师弟如此直白地诉说着自己的野心,那些隐秘的心思,如同被叠得规规整整的信纸,被扑棱棱地尽数展开。 池珞下意识一个后撤,鸦发却抵在了那刻着“思过崖”的巨石上,银簪簪尾的白玉流苏也跟着一颤。 她的眼眸不可置信地睁大来,指尖上下意识潋滟上漂亮瑰丽的薄红,无措且不安,不知道放哪里是好。 “你。”池珞空咽了一口,鸦羽一扬,鸦发之中的耳尖犹如想要支棱起来的花骨朵。 “我知道,姐姐你是想说,你是我师姐,我不能这般逾越,对吗?”崔辰安却是轻笑着,冷白的皮肤上,双眼皮流曳出桃花绽开般的薄红。 少年弯下腰来,冰凉的手指顺着池珞那张玉白的小脸,强制令得她的视线看向了自己。 小师弟的手指正落在自己的脸边,带着薄茧的指腹还轻轻蹭了蹭,亲昵得吓人。池珞被这样的举动惊了一下,心也跟着狂跳了起来。 “有别的师弟会对姐姐这般吗?将姐姐强行摁在这里,抚摸着姐姐的脸颊?” 崔辰安恶劣地开了口,嘴上边说着,手上的动作却也不曾停。 “这般……还是这般?”崔辰安的指尖滑到了池珞的唇上,细细地研磨了一番,掠起一阵奇怪的冰凉。 “那师弟可以和师姐,唇齿相依吗?” 少年小师弟问这话的时候,语气是相当的无辜,只是刻意拉长了词尾。 “不可以!”瑞鹿师姐下意识伸手一推,白皙的皮肤泛起浅浅的红色,怪惹人想要欺负一番。 “我是你师姐!你怎么、怎么能够存着这般心思?你的阅历尚且不够,这一切不过是你自己的错觉。年纪小的人对年上者天生会有敬仰之情,甚至会把这种东西错认成是爱慕。你清醒些,莫要弄错了!” 池珞一偏头,看到了身旁这刻着“思过崖”的巨石。 “你是来这里思过的,这里是思过崖,你该是在这里经过洗礼,认清自己的错误。”瑞鹿师姐压下自己心中的心绪,越说起来,心跳也跟着稍稍平复了下来,“对,思过。” “思过?”崔辰安却是忽而弯起唇角,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思过?” 他天生生得秾丽漂亮,笑起来的时候眼眸弯弯如月牙,他的衣领间有些松散来,白到过分的锁骨上那点红色朱砂痣也愈发嫣红了起来。 像是扑闪着羽翼颤然欲飞的红色蝴蝶。 嚣张,恶劣,恣意。 分明着是只凶兽,手上的用劲也更深了几分,口中的腔调却如同一只呜咽小兽,那样的可怜兮兮。 “姐姐竟是这般古板的人?那我可以将姐姐摁在思过崖上亲吗?在这般庄重的地点做出这般恶劣的事情,这样子姐姐便可以清醒些,认清楚我对姐姐的心思吧?” 小师弟的变脸是那般的快,乖戾与乖顺就这般矛盾地出现在了一息之间,割裂且诡异。 “你疯了?”池珞声线颤颤,就连鸦发间的鹿茸都给吓了出来。 当真是一只受惊的小鹿。 “别这样小师弟,你清醒一些,我是你师姐,你是我师弟,我们两人之间当是清清白白,你莫要因着任性做下些错事。思过崖虽说环境艰苦,你在其中修为和灵力也会得到历练……” 像是因着受了惊吓,池珞的话都跟着多而急促了起来,都不知道顺着说到哪里去了。 姐姐这样努力在辩解,努力试图岔开话题的模样,当真是可爱极了。 “噗。”小师弟轻笑了一声。 那样乖巧的模样像是在他端坐在学堂之中,听了自己的师姐说了一个什么逗趣的笑话来。 但在下一瞬时,他便当即附身而上,唇齿亦是,池珞闷哼了一声,惊得鸦发似乎都要跟着炸起,雪白的耳尖登时漫上红色。 原是崔辰安在池珞颈间留下来了牙印。 给姐姐留下的印子。 留了印子,姐姐便算是他的了。 他对着池珞无辜地笑笑,仿佛对着师姐做出这般事情的人并不是自己:“姐姐,你我这般就算不得是清清白白啦。” “嘶。”池珞的神色已经说不出是惊还是怒了,耳朵都开始气得腾起了雾气,眼眸之中也给疼得氤氲上了水汽,“怎么可以,崔辰安,你给我清醒些,我是你师姐!” 她在自己的词库里翻来覆去了一圈,也没能找到合适的骂人的词,倒是憋出来了撒娇般的一个字:“滚!” “姐姐是疼到了吧,属实怪我。”崔辰安弯起眼眸来,眼尾的红色泛着病态的餍足来。 他忽而捉起池珞的手来,冰凉的手指捏着她泛着粉意的指尖,对着自己比划了一道。 崔辰安借着她的手,竟然是直接自己给他自己,在与池珞脖颈上牙印所在的同一位置,狠狠地划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衣衫的前襟都被他给划破了来,白皙到过分病态的皮肤之上,血痕如同彼岸绽放着的,娇艳鲜活的荼靡花。 诡谲靡丽。 “姐姐也在我身上留下一道痕迹,比姐姐的痕迹更深更长,这样子姐姐心情会好些吗?”少年小师弟无辜地弯起眼眸,眼尾的红色在此时却像是雪地上蜿蜒着的鲜血。 “姐姐还疼吗?” 声线轻柔。 像是用人骨血肉浇筑成的花。 “你疯了?!”池珞的唇色一白,心再次跟着狂跳了起来,连带着指尖一同,实在是说不清是兴奋还是恐惧。 “我哪里有疯呀?”崔辰安的手上更加癫狂亲昵地碾了碾池珞的指尖,“只是太喜欢姐姐了罢了。” 小师弟话音刚落,便毫无预兆地扶着姐姐的后脑勺,强行吻了上去,一个吻又缱绻又疯狂。 大抵是第一回 ,表面上光风霁月的师弟会压着自己的师姐在思过崖上做出这般逾矩的事情来。 他生于崔家世家,长于崔家世家,却将自己曾经读过的所有儒家经典,自己熟记的所有礼教诗书全都忘了个干干净净。就连平日里常用的无辜伪装,似乎也撕破了来。 池珞身后的“思过崖”三字上的白光似乎都在退避锋芒,变得愈发黯淡了几分。 “姐姐,我此番去思过崖,你会等我吗?”崔辰安的眼眸依旧是含笑的,是那样的清风朗月。 背后却像是有一只,一直窥伺着、蛰伏着、蓄势待发着的恶兽。 分明少年的语气是这般的黏人清甜,危险和冰凉的气息仿佛正顺着池珞的脊柱往上攀。 “等。”下意识池珞便吐出这一个字来。 “说好的呀姐姐,可不能再反悔了哦。” 崔辰安忽而直起身来,站在的思过崖的崖边,身上新鲜的伤痕尚且还在向外渗着嫣红的血,在寒风骤雪之中,看着就让人感觉生疼。 池珞睁着干净的眼眸盯着崔辰安,泛着瑰丽桃花粉红的指尖却下意识地摁在自己的唇上,将唇都摁白了几分。 大抵是觉得自己和小师弟犯了背德的错,有着些羞愤欲死的羞恼意味。 “对不起,姐姐。”崔辰安却忽然流露出他最擅长那般可怜兮兮的神情,脆弱漂亮的眉眼间就像是易碎的琉璃,“我不该做出这般错误的事情来的。” 池珞未曾说话,还在这般冷眼看着他。 而崔辰安却在此时背对着站在思过崖崖边,像是想要拥姐姐入怀那般,展开了双臂。 前襟的伤口似乎因而更撕裂了几分,鲜血在少年的怀中犹如鲜红的荼靡花花开绽放。 只是在这时,他却忽而后仰,直直地背迎着风雪,如同那个掉下思过崖的月牙手链那样,直直地向深渊一般的崖底坠下。 “崔辰安?!” “姐姐,等我。” 少年小师弟的声线犹如初见时那般可爱可怜,撩起来的尾音却连带着说不出的疯癫。 等我在思过崖将月牙手链带上来,再给姐姐戴上。 然后将姐姐…… 永远永远地锁入怀中。 第42章 、小师弟归来 眼见着小师弟直直地跌入崖底, 池珞一惊,眼眸之中也像是平静的湖水被投入了石子那样,泛起层层涟漪。 她下意识倾身向前,扑在了松软而冰冷的雪地之中, 睁着眼眸向着崖底看去, 鸦羽颤颤着, 颈间的牙印是那般的明显。 绣着金线的衣衫映在雪地之上,显得分外圣洁, 池珞的鸦发已然是散乱了来, 散散地落在她光洁白皙的额头上。 衬得她是那般的可怜娇弱。 “小师弟!”她微微张了张嘴,白皙的耳尖落上了薄雪,像是被崔辰安惊了一跳。 只是池珞显然得不到崔辰安的回复。 这令得她不由得抿了抿唇, 唇齿间忍不住喃喃着责怪道:“疯子,疯子, 小师弟这个疯子。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做些什么吗?” 声线在风雪之中颤抖得厉害。 思过崖的风雪并非是凡间那些随处可见的风雪,这些风雪蕴含着强劲的灵力,甚至上边还附着着尖锐的戾气。 尖锐得足以能够让一个完好健康的人被折磨得意识模糊,疼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更别说崔辰安身上还带着那么一道猛烈狰狞的伤口。 这和在向伤口上泼盐水辣椒水又有什么差别? 那些风雪足以让崔辰安吃上一番苦头, 更别提他还这样仰面跃下……恐怕不折损一番灵力, 根本难以安全落地。 一个灵力匮乏的小师弟落在了思过崖这般强劲的风雪之中。这与小羊羔入虎口又有何差别? 池珞眼尾上的鸦色睫羽已然被水珠沾湿, 迅速凝成了剔透雪白的霜。鸦发上的银簪簪尾摇曳清脆。 而这样满腹柔肠的瑞鹿师姐, 却全然无视雪水浸透下裳的寒凉, 通透干净的脸庞上泛起浅浅的红色。 “我这可怜的小师弟……” 这个本该担忧小师弟的师姐,却“噗”地笑出了声来, 娇嫩嫣红的唇角从温柔地勾起, 而后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大笑, 几乎是要笑弯了腰来。 “嘻嘻, 我这可怜的小师弟,居然这般直直地跳下去。”池珞改为跪坐,姿态端正高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一个贵女坐在亭子中悠然自得地看雪品茶。 她那白皙纤细的手指交错在一起,指尖分明是健康瑰丽的粉色,此时在这样雪白的手指上,却显出来了几分病态。 “真是一个可爱的小疯子。”池珞俯身展开手来,像是在给同样端坐在自己跟前的人,敬上一杯茶水。 动作风雅写意至极。 倘若这思过崖的风雪不是仍在纷飞着,别人看了恐怕都会以为池珞正端坐在温暖的火炉旁边。举手投足实在是太过惬意随意了。 “崔辰安小师弟,我会等你的。”池珞弯弯起唇角的模样看起来着实清丽漂亮,她的眼底却开始幽幽地发暗,“一定要记得早日回到我身边来,然后……把我永远地锁在春深台。” 分明是这般奇怪恐怖的话,池珞却说得怪兴奋的,音调高高地扬起,啜着跃然的愉悦,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也赧然地点在自己的唇上。 露出来的小虎牙莹白可爱: “嘻嘻,一定要记住哦,我亲爱的小师弟。” 声线中的腔调被她拿捏得柔软婉转,温柔得仿佛在说什么吴侬软语。 …… 在修仙界的宗门里,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的。 崔辰安按照千山缥缈峰门规在思过崖思过时,其他人也是未曾闲着。 在先前南阳折柳曲的任务里发现的那只目铃,代表着邪魔已然是不安于被封印在上古阵法之中,并且一直在暗地里韬光养晦,兴许在试图复活上古邪魔,打所有宗门一个措手不及。 故而所有人如今都在忙活着提升修为和调查上古邪魔一事,以免到时候会有什么突发情况令人无法应对。 “姐姐,你现在怎么样了?听说崔师兄在思过崖的刑罚将要结束了。” 在这段时日里,云倚玉已经正式成为了秦为霜的弟子,也逐渐融入了玉衡峰的修行之中。 云倚玉不愧是原书中励志刻苦的女主角,她的修炼速度飞快,在这短短的时日里就已经在玉衡峰难逢敌手。 而且,她大概已经是像原书剧情那般,爱慕上秦为霜了。 原书原名《蒹葭》,蒹葭倚玉,在此时恰好是代表着云倚玉师从秦为霜,开启了她又懵懂又卑微的暗恋。 池珞边想着边看了云倚玉一眼,微微摇了摇头,眼眸远远地眺望向思过崖的方向,然后再“落寞”地一低鸦羽:“无事。” 哪怕现在崔辰安还在思过崖崖底呆着,池珞也没有放弃自己对演技的雕琢。 “听在思过崖值守的师兄们说,他们偶然遇到过崔师兄。思过崖的风雪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听说师兄的模样有些可怜,在那么冷的崖底,伤口还在渗血,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云倚玉出于崔辰安曾出手救过她的原因,开口对着池珞说了些好话。 “听说崔师兄他托那些遇到的值守师兄们带话,说是要给姐姐你,为先前他所做过的所有事道歉。听说崔师兄将这话说的很是诚恳。”说到这里,云倚玉有些好奇来,“姐姐,崔师兄他做过什么错事呀?” “没什么。”池珞的回答迅速果断,倒因此有着欲盖弥彰的意味。 意识到自己兴许否认的太快,池珞又掩饰般地笑笑,清了清嗓子道:“师弟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处也好。有了在思过崖里的这遭历练,他兴许能够更加成熟些。” 池珞这话说的一丝不漏,她对着云倚玉浅浅地笑了笑,然后便转移话题道:“待得小师弟回来再说别的吧,我先去忙些旁的事情。” 云倚玉这才点点头,与池珞别过。 【鄜鄜你的演技,当真是越来越出彩了。】系统感慨着 ,而后又疑惑地问道,【崔辰安在思过崖的这些时日,根本没法见到你,却为何对你的好感度一天更比一天高?】 【适当的分别,才好让他对我日思夜想嘛。】池珞的手上打开来了水镜。 只见在那水镜之中,赫然是一张萦纡着仙气的宫殿群,那宫殿群的浮雕雕琢着仙兽灵草,宫殿的细微末节之地处处藏富。而这样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群,却是安然地沉睡在一道透明的屏障之中。 池珞的指尖落在水镜上,水镜之中的视角随之拉远了来,宫殿群也由大变小,竟是被吞没在周边一片茂盛葳蕤的灵草灵植之中。 而水镜的左下角,赫然写着“春深台”二字,白色的字迹龙飞凤舞着,还捎带着耀眼的光点。 池珞的指尖抚摸上这三个字,指尖竟无一丝不稳,眼眸之中的神色也是平静自然得很。 窃喜与兴奋早已被她学会藏在了心底。 【你搁这看房呢?】系统倒是麻木地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马上就要住进去了嘛,我总得提前熟悉熟悉环境,以免影响我未来的发挥。小师弟若是真把我抓进去了,我总得奋力挣扎着逃跑几番,以表明我对他全然无意。这般才算是欲拒还迎。】 池珞心底说着这般变态话,面上却依旧是圣洁师姐的模样,让外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端倪。 【我可是很贴心地给小师弟安排好了一条康庄大道呢。瑞鹿世家明面上的消亡方法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就等那些腐朽的瑞鹿蛀虫死全了,然后小师弟便可以来抓捕我了。我真是体贴的大师姐呢。】 算计的轻笑张狂地在心底响起,又落下,外边明面上却无人知晓。 明面上的瑞鹿依旧是如白雪一般干干净净。 * 与此同时,思过崖崖底的风雪依旧。当值的弟子忽然瞥见眼前一道暗色的影子。 想来应当是即将完成思过崖刑罚的弟子吧?当值的弟子想。 也不知道这回出来的弟子会是个什么惨样?这回这个是站着出来的,看起来实力还行,希望这回出来的弟子看起来能是个人样。 当值弟子正想着呢,那人便已然是走到了他的跟前,一只白到几乎发光的手在他的眼前懒散地晃了晃,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如林中竹节。 谦谦如玉。 这手也太好看了吧?这当真是在思过崖的暴风雪中思过了一遭的人吗? 当值弟子一怔,顺着这只手看了过去,见到了他手腕上明晃晃摇曳着,并且清脆地撞在一起的月牙手链。 一个两个三个连在一起的月牙饰品是那般的皎白,这些月牙勾连着锁在手腕上,不知是在锁着腕骨还是禁着欲。 再顺着看过去,便见眼前之人的肩上披着灵兽毛茸茸的皮毛,胡乱拼接而成的护暖衣裳怪异却又有着一种别样的美。 再看下去,忽而撞进了那人秾丽精致的眉眼之中,那一双眼眸也是灿若桃花潋滟,漂亮得像是摄人心魂的精怪,几乎要将人勾了去。 当真是极其罕见的昳丽。 “在下崔辰安,乃是沧海仙尊座下弟子,行三。” 眼前这个弟子这般说着,下敛的眼尾显得他有些乖觉无辜,天生给人一种旁人难有的亲和感来。 “罪行是擅动邪魔邪物,思过崖判为思过三年零五个月二十七天。”崔辰安口中的话捎带着他特有的腔调,听起来带着些懒音,颇有韵律,“今日思过时长已到。” 当值弟子被忽如其来的美貌晃了眼,这才意识到这便是那崔氏遗孤崔辰安,这才匆匆忙忙地翻出崔辰安的资料来。 “时长到了是吧?”当值弟子的声音都有些紧张,眼前着弟子的气势着实是……太耀眼、太骇人了。 简直是明妍得令人难以忽视。 “去、去吧,可以出思过崖了。” 当值弟子好一会才再次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多谢。”声线清澈,却尾音上挑来。 当值弟子怔怔地看着,看见眼前这个叫“崔辰安”的弟子,指腹摩挲了摩挲自己手腕上的月牙手链,唇角当即啜起笑来。 笑起来时,他额前的碎发散在他的眼眸前,眼眸始终盯着自己手腕上的月牙手链,眼尾眉梢挑起一丝恶劣的意味: “姐姐。” 两个字念得是唇齿相依,张扬得像极了鲜衣怒马并且位高权重的少年郎。 看着让人心脏都要骤停来。 …… “崔辰安从思过崖里面出来了。” “希望他能够放下崔家的事情。” “师兄师尊说他经历了思过崖这遭,整个人修为都精进了不少,好像是还修炼出来了自己的剑气,听说还是颇为精纯的剑气。” “这一遭来,对小师弟来说兴许是一场很好的历练,他给人的感觉都已经像是洗净铅华来了。” 最近池珞听了不少有关崔辰安的事情,就算是没有仔细侧耳去听,这些话却也少不得入耳来。 【鄜鄜,我有一些害怕。】系统倒是有些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他在跳下思过崖之前,还与你放下了情话狠话,怎么现在从思过崖里出来,反而是没有第一时间来见你?】 【怕什么?】池珞的指尖依旧是淡定落在自己的水镜之上,在给自己梦想中的春深台增添新的饰品设计。 【鄜鄜,我实在是有一些不安。实话告诉你吧鄜鄜,在我的系统面板之中,先前还是有显示崔辰安的武力值的。只是那时候他的武力值显著不如温似旻,我便一直没有提及。】 系统边说着,边把自己说得更害怕了: 【可是现在,我看不见崔辰安的武力值了。我实在是无法判断你与他现在谁的武力值高。而且他对你的囚禁欲念已经达到了鲜红的满格,这个红得几乎是要黑掉了啊!】 【鄜鄜,戏归戏,演归演,你不要把自己演翻车了。万一真栽在他手里逃不掉那可就完蛋了……】 【知道了知道了。】池珞一边随口应着,一边手上又给春深台增添了一处饰品,【别担心,绝对不会翻车的。】 听着池珞随意散漫的声音,系统脑海深处算法之中的警告声愈来愈尖锐清晰,折腾得它更加不安了。 【鄜鄜……】 【统儿你可别老是来吵我,我在干正事呢。瑶池那边看起来已经有邪魔在布置上陷阱了,我也要将计就计,把那些胡乱杀戮、尸位素餐、以权谋私的瑞鹿蛀虫给安排在这场战役里;崔辰安那边虽说这些年是在思过崖里呆着,但是恐怕也没和邪魔池也那边少了什么联系。】 【只是好在我已经将我爹娘那边安排好了,他们虽然急着寻找池珈,但好在还是知道以大局为重……】 池珞边将水镜收回到自己的袖中,边随意往前走上了几步。 大抵是心不在焉,池珞转眼便绊到了山中的杂灵草上,脚下也跟着踉跄了几步,斜着插入鸦发之中的簪子簪尾上的白玉流苏也跟着清脆一响。 待得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手便迅速扶住了她的小臂,力道几乎是钳制着一般,将她扶稳了来。 身体倏地从失衡变成稳定,池珞却是一愣。 在她方才的视线之中,扶着她的那只手虽说是彬彬有礼,扶稳了她便将她放开了来,但是在那只手撤回之时,池珞还是看见了那手腕骨上熟悉的月牙配饰。 大大小小莹白可爱的弯月勾连在了一起,撞在一起的时候还会发出清脆的细响,骤然便将池珞拉进来了回忆之中。 “小心些,师姐。” 熟悉的嗓音好像是成熟了些许,只是他特有的腔调却未曾改变。 池珞蓦然抬起头来,只见在这一片阳光明媚、春光灿烂之中,一个面容精致耀眼的小郎君,墨色发带上的金线浮动着流光,和他的眼眸一般,像是流光着星河璀璨。 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流长而下敛的眼尾一如既往,眼眸之中的黑白分明也是一如既往。只是不知道那锁骨上的一点嫣然朱砂痣是否一如既往。 眼前之人不是崔辰安小师弟又是何人? 只是他显而易见地还长高了些许,面容上的青稚气息也跟着淡了些痕迹,容颜变得愈发璀璨昳丽。 居然是又更漂亮了些!也陌生了些。 “小师弟长高了。”池珞下意识便是这般一句,像是把自己在思过崖上说过的所有狠话忘得是干干净净。 【他……为什么喊你师姐,不喊你姐姐?】分明眼前的少年郎看起来比以往还要风光霁月,系统却平白地感到了浓重的不安。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系统不由得碎碎念着。 崔辰安自然是听不见系统的声音,他只是规规矩矩地对着池珞行上一礼,动作像是练习过了千百遍那样行云流水。 姐姐。 眼前这小师弟额前的碎发落在光洁的额头上,容颜依旧是遮掩不住的明妍,他的眼黑乌黑,眼白胜雪,目光始终盯在池珞的身上。 这些年池珞自然也是有变化的,变化不算多,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洁白,但胜在与崔辰安许久未见。 大有认床的人摸上自己童年时最柔软最松软最爱不释手的枕头那般滋味。 陌生却依恋。 随着崔辰安行上那么规矩的一礼,他手腕腕骨上的月牙手链清脆地碰撞来,令得两人想要彻底忽视都难。 可是崔辰安也像是将自己在思过崖上对师姐说过的情话,也忘得一干二净了那般,对着池珞的姿态和神色,几乎是守礼到毫无瑕疵。 崔辰安小师弟的眼眸依旧是盯着池珞,他的唇角稍稍弯起,明妍和昳丽骤然压下,声线却是轻柔悦耳的: 姐姐。 “好久不见。” 两人视线交错相撞,像是白瓷勺撞上琉璃碗,清脆叮当一响。 第43章 、春深台 “好久不见呀。”池珞这般回复着, 心中却是在飞速运转着起来。 【感觉崔辰安确实有些不对劲。】池珞望进崔辰安那双漂亮的眼眸里,纤指随手将自己鬓边的鸦色碎发挽在耳后。 师姐与师弟便这般重逢了。 只是这和她预想之中的见面不太一样。 池珞先前还以为崔辰安会和小狗勾一般可怜兮兮地摇着尾巴黏上来,然后装无辜来骗取她的同情心。 可是他没有,他反而是相当的正常。正常到一定境界, 反而有种过满则亏的味道。 池珞避开崔辰安的目光来, 指尖不由得摩挲了摩挲自己白皙的颈间。 小师弟留在这上边的牙印自然早已经愈合了, 现在上边柔嫩光洁。崔辰安留在池珞身上的所有,已然是荡然无存。 可是他的反应依旧是那般的正常, 就像是一个当真与师姐久别重逢的普通师弟, 就连说出来的话也是相当平静。 甚至目光完全没有落在池珞的脖颈间分毫,哪怕上边的牙印已然全然散去。 “当年我年纪小,总是意气用事, 许多事情做的太过莽撞,因而冒犯过师姐。”崔辰安一撩眼皮, 眼眸如蓄星河。 “此次思过崖一行,我也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故而今日在此向师姐道歉,希望能得到师姐的谅解。” 池珞这回当真是鸦色睫羽一停, 眼眸看了又看崔辰安, “师姐”“师姐”还是“师姐”, 好师弟这是几个意思?怎么不去甜甜地喊“姐姐”了? 【鄜鄜, 他不会是放下屠刀, 回头是岸了吧?】系统也察觉到了浓重的违和,默默开口道。 【回头是岸?】池珞在心底暗自扬了扬音调, 身周的气压陡然低沉来, 【你是说我刻意精心呵护的小变态, 他会回头是岸?】 “无事, 只要知道了自己的错处,并且有所改正便好。”无论心中是如何想的,池珞面上仍旧笑吟吟地回上崔辰安这么一句。 端的是白雪皑皑。 “还是师姐宽宏大量。”崔辰安再次对池珞行了一礼,细看起来,举手投足间居然还有着温似旻的姿态,只是客气礼貌得几乎令人毛骨悚然。 端的是朗月昭昭。 明月映雪之时,还是通讯水镜忽如其来亮起的光,以及周围其他千山缥缈峰的弟子们的惊叫声,倏地打破了两人间的对视。 “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是千山缥缈峰的召回令警报?这个警报已经上百上千年没有响过了,上一回响还是在上古邪魔现世的时候吧?!” “我从水镜之中看到,说是瑶池那边出了什么大事,瑶池之中原先驻扎着的世家们现在竟是没有一个人成功走出来,那边邪魔气息冲天,恐怕是用于禁锢上古邪魔的阵法如今被邪魔冲破了!” “千山缥缈峰好像是早有准备了,宗门已经在按照我们各个峰的情况在部署了,正等着召集令一集结完,我们就前去瑶池支援。” 【瑶池战役爆发了。】系统喃喃着。 池珞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眸一亮,但很快脸色一白,藏在鸦发之中的白皙耳尖好像都更苍白了几分。 她连忙从自己的袖中扒拉出来通讯水镜,目光一落在上边,眼眸瞳孔便是猛地一缩。 【池珞忽然意识到,瑶池战役爆发了,而瑞鹿世家先前为了一株即将长成的灵草,早已经蹲守在了瑶池附近数月,恐怕是凶多吉少。】 【一但上古阵法破碎,被困在瑶池正中央的脆弱瑞鹿没了别的门派宗门的保护,将会是首当其冲……这些脆弱可怜的瑞鹿,将会成为邪魔们的盘中餐,而瑞鹿世家,也会彻底覆灭。这也就意味着:池珞的后台,也会因而全然垮塌。】 此刻池珞一边在心底里给自己配音着剧情,一边又看了看手里水镜中的消息。 她匆匆地操控着自己的佩剑,御剑向瑶池纵身飞去,急促仓促得甚至未曾来得及和崔辰安交代上那么一句。 一幅瑞鹿焦急救家族的画面,被她刻画得生动鲜明。 而她手指间的灵力却是落在了自己的通讯水镜上面。而在水镜的画面之中,无数个瑞鹿的名字由黑色变成鲜血一般的红色,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被从名单中划去。 只有系统知道,这份名单是一份真真正正的死亡名单,上边每一个名字的由黑转红,都代表着每一个叛徒瑞鹿或是蛀虫瑞鹿的死亡。 这份名单上血一般的鲜红,与瑞鹿少女这雪似的的花貌相益得彰来,有着说不出的割裂相撞之感。 只是这些隐秘的清除与杀戮,只有这白色瑞鹿本人以及她随身的系统知晓。 她的表现落在所有人的眼中,都会是一个合格的瑞鹿继承人。毕竟她对自己的族人是这般的心怀慈悲。 而她对待久别重逢的崔辰安,却是一个眼神也吝惜给他。 崔辰安被池珞御剑飞走时撩带起的风掀起了额前的碎发。他低垂下眼眸来,手上也摩挲了下自己身上的佩剑。 少年的腕骨的线条弧度像极了遇到猎物时直冲而下的苍鹰,而这冷白的腕上,月牙手链清脆地撞在一起。 叮当声落在池珞的身后,听起来与锁链相撞的声响竟是有些相似。 小师弟身后的佩剑也铮然出鞘来,他抬眸看了看远处师姐渐淡渐小的身影,也动用着灵力御剑跟随而去。 …… “当今瑶池内部的情况如何了?”一来到瑶池的边缘,池珞便随手抓了一个弟子,急切地询问道。 “瑶池外边有一个阵法,将所有在瑶池中的世家宗门都给困在里边了,想来是那些邪魔早便将这些规划好了,就等着屠杀呢。” 那个弟子急着给瑶池战役帮忙,便嘴上迅速地给池珞讲清楚了如今的情况。 “我们现在正在瑶池外侧攻打,希望能够将瑶池从邪魔的手中抢来。” 池珞脸色一白,在听到“屠杀”二字的时候,整个人身体不由得摇晃踉跄了一下。但好在她很快便稳住了身体。 “瑶池这边的伤员可有?我是千山缥缈峰医者,兴许也可以帮上忙来。”她咬了咬唇,翻出来自己随身的千山缥缈峰行医令来。 对面那弟子也急忙向她亮出来了自己的身份牌。两人互相确切确认了身份,便开始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忙活了起来。 【开战了。】池珞对着系统说着,【有了我这个变数,没想到这场战役仍旧是发生了,只是日期提前了不少。】 【瑶池这场战役是逃不掉的,早在原书开头的文案页,上古那个邪魔便已经突破了束缚阵法,躲在瑶池这里韬光养晦,在暗地里悄然部署着邪魔,寻常人根本难以捕捉到他的踪迹。】系统说着,【那邪魔早已经选定好了想要献祭给他阵法的宗族门派,就等这些宗族门派入瓮来了。这场战役是注定无法避免的。】 【既然改变不了,那便好好利用一番吧。这上古邪魔现世作乱的时间比原书的早,在原女主跟前露面的时候也更早……恐怕这一回,他能够比原书中更快地被灭掉。】 池珞手中的灵力一挥,纯粹温柔的自愈灵力便忽而如同甘霖一般,自高空中散下,温润着一片负伤的千山缥缈峰弟子。 擅长治愈的瑞鹿终于是发挥出来了自己的作用,在战役的后方医治镇守着。 池珞没花多少时间便已经彻底进入了状态,手中袖中囤积着的灵药符箓也跟着不要钱一般往战线上送,大有一副尽力普渡众生的模样。 在忙活着医治伤员之中,她抽空抬眼,远远地瞧着瑶池上边冲天的紫黑气息转成了逐渐浓郁的深红色,袖中水镜里死亡名单中的许多瑞鹿名字也跟着以极其迅猛的速度,一个接一个地被飞速划去。 显然是战役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这样的白热化持续了一会儿,瑶池之上的紫黑色这才缓缓地淡了下来。邪魔气息从方才的气势汹汹逐渐转为了有气无力的挣扎。死亡名单上的瑞鹿削减的速度也跟着慢了上来。 所有千山缥缈峰弟子手中的水镜齐齐一亮,宣示着千山缥缈峰已然在这场战役之中占了上风。 瑶池上方的紫黑色却在这时忽地一清,大家还没来得及欣喜,一股团成一团的浓郁紫黑气便忽而化为无数缕细丝,向四面八方扑涌而去。 原书曾有言「邪魔与正派的斗争以瑶池战役为起点,这场瑶池之战如同一点火星落入油桶,将蛰伏在各个地点的邪魔之乱彻底引爆。」 虽说池珞早已有所安排准备,原书剧情却也在这个时候基本原模原样地运转了起来。 随着紫黑色气息在各地的爆燃,就连那本该仙气缭绕、仙雾渺渺的千山缥缈峰,半壁的山峰也已然沦陷,彻底从仙境沦落成了污浊不堪的阴蚀山。 乱了,彻底乱了。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瑶池上方此时也跟着响起那上古邪魔癫狂的笑声来,伴着笑声来着的还有他刺耳难听的说话声。 “你们千山缥缈峰的弟子来得还算快嘛,比你们十八代前的老祖宗速度要快上不少呢,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阴阳怪气的声音在瑶池上边冲天炸开,与之一同炸开的,还有一阵接着一阵犹如大浪起来的怒风,风力强劲巨大的几乎将所有人吹飞吹散来。 此时池珞水镜中的瑞鹿死亡名单,刚好也被清除的只剩下“池也”二字。 “只是你们到底是来晚了,瑶池这边这些鲜美肥美的瑞鹿,我已经是享用的差不多了,他们的血肉可真是美味之至。” 那上古邪魔一挥袖子,再次卷起一阵飓风,虽未曾赢得瑶池战役的胜利,却依旧是得意洋洋地甩袖离去。 离去前还不忘阴阳怪气地刺上秦为霜一句:“沧海仙尊,不知道这一回你是否能够再次成功奈何我。我期待您的到来。” 【您老最后死得老背景板了。】 池珞心中暗暗来了这么一句,身体却乖顺地随着那狂风,与别的千山缥缈峰弟子一般,顺着风被吹散来了。 上古邪魔甩袖走了,狂风仍旧以瑶池为中心,向着四周疯一般地涌动着。 而待得风停,被邪魔狂风吹散了的瑞鹿少女懵懂地从一片幽绿缠绕之中睁开了眼眸,她的眼眸是那般的清澈,藏在鸦发之中的白皙耳尖此时显得她脆弱不堪。 看起来当真是一只在丛林之中与自己的大家族走散掉的小鹿。 “嘶。”池珞像是在方才的狂风之中受了些伤,她的指尖摁在太阳穴上,下意识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我这是被吹散到了哪里?” 银簪簪尾的白玉流苏叮当一响。 照理说只该有一响,池珞却似乎隐隐听见了两重清脆的响声。 像是月牙手链的脆响? 只是现在她的意识不算是多么清醒,根本难以分辨究竟是只有她簪尾上那白玉流苏的一层在作响,还是在暗中也悄然藏着一人。 池珞拍了拍裙摆上沾染着的细碎杂草草木,上前走了一步。同时也警惕地抬眸环顾着四周。 神情模样有些像是一只想要寻找水源饮水,但是又惧怕猛兽忽然袭击的林间小鹿。 她走的每一步不算快也不算慢,只是始终会带动着自己簪尾上的白玉流苏摇摇晃晃,而后紧接着撩带起清脆的响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个清脆的响声一直像是双重的,细碎的清脆声有前有后,就像是看东西视物时,眼前出现的朦朦胧胧的重影。 可是她眼前的视线分明是清晰着的。 在一片幽静之中,这般的双重脆响是这样的诡异,令得人开始忍不住自我怀疑,自己的耳中听见的究竟是不是两重的脆响声音。 一股诡异的寒凉如蛇附一般顺着脊柱上攀,茂密的丛林之后,绽放的正盛大的花之下,似乎也有着一双暗中窥伺的眼眸。 如狼似虎。 池珞确实也是忍不住加快了自己脚步。只是簪尾上的白玉流苏是始终随着她的,那般的脆响同样也随着她脚步的加快,由轻摇慢晃,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就像是琵琶声愈来愈急愈来愈急,如同落下来的雨点愈来愈大愈来愈密。 双重的脆响始终未曾消散,反而是如影随形亦步亦趋,令得池珞耳中听到的所有声响以及池珞眼中看见的所有东西都开始跟着重影了起来。 就像是一只戴着脚镣正在努力试图逃跑着的小鹿,脚腕上的锁链发出的声响。 池珞脚下猛地一停。 就像是琵琶声骤然一铮,豆蔻色的白皙手指猛然画过四弦,“锃”地一声曲终了。 唯余池珞银簪簪尾的白玉流苏,随着她受惊后大口的吸气吐气,大幅度地摇摆着,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没有重影的单响,刚刚的双重声响原来都是她的错觉。 池珞稍稍平复了下方才的心悸,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抬起来,反手摁停了自己簪尾上的摇曳着的白玉流苏。 这下白玉流苏不会再清脆地响着惹人心烦了。池珞摁着簪尾的流苏想着。 可是清晰的脆响却在这个时候突兀地响起,幽绿葳蕤的丛林枝叶也骤然向两边撤开,光倏地从这忽开的大口之中争先恐后地横撞了进来。 姐姐。 找到你了。 犹如在耳畔低语的幻听。 “啊!” 池珞惊呼一声。 眼眸瞳孔适应了亮光过后,池珞这才后知后觉地看清了眼前之人。眼前之人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小臂,而顺着那人的手一看—— 正巧能看见他那起伏的腕骨上清脆相撞着的月牙手链,皎白,明净。 原来是这个月牙手链相撞发出的脆响。 再抬眼看去,便是一张冷白到有些过分脸,那面容上一双下敛着的眼尾漂亮流长,眼眸之中则是承载着醉后星河似的璀璨。 这个漂亮耀眼到瑰丽的少年郎陡然出现在了池珞的跟前,他恰好背着光弯起眼眸来,显得眸中的光幽幽的。 不是小师弟崔辰安又是谁? “师姐?可曾是我吓到师姐了?”崔辰安将池珞扶稳了来,开口轻笑道,“我这才从思过崖回来,见了两面,两面都是在帮忙扶着师姐。” “你怎么在这里?”池珞这时心中紧绷着的弦才放松了下来,她长舒了一口气,指了指崔辰安手腕上的月牙手链,道,“确实是有些吓到了,被你手上这个的声响。” 说到这里,池珞忽而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开口喃喃道:“没想到小师弟你竟是将这手链找回来了。” “本来便是送给师姐的,自然是要拿回来的。”崔辰安将手中这月牙手链取下,又挽起池珞的手来。 小师弟带着薄茧的指腹很是自然地将月牙手链扣在了师姐的那纤细的手腕上。扣完后还轻轻扯了一下,确认了这手链是否锁牢了来。 池珞眼眸神色一顿。 “方才上古邪魔生乱,许多人都被他搅的那邪风吹散了,我担心师姐的安全,故而便前来寻师姐了。”崔辰安依旧是轻笑着,只是鸦色睫羽在他的眼中压下了一片阴影,“好我找到及时师姐了,并且师姐也没有什么大碍。” “不过现在这里是哪里?我们要不要去寻找出口,与温师兄他们会合会合?也不知道瑞鹿他们怎么样了……”说到这里,池珞的声线不自觉地低落了下来,细细听来还有一些难过的哽咽。 “师姐,节哀。”崔辰安愣了愣,便低垂下鸦羽,唇齿间轻轻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他轻咳了一声,手上有些无措来,像是并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失去众多亲人的师姐。 于是小师弟便随口转移话题道:“现在外边邪魔四起,师姐你是白色瑞鹿,恐怕早已经被这些邪魔惦记上了,现如今还是不要擅自现身为好,不太安全。” 池珞的指骨蹭了蹭自己眼尾并不存在的泪水,仰起她那张玉白的小脸来,精巧的下巴与秀丽挺巧的鼻子,显得她是那般的纯白脆弱。 “可是现在又有哪里是安全的呢?”她微微偏了偏头,似是在疑惑,似是在心情低落。 她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极其没有安全感地缩在自己的绣着金线的雪白衣袖之中,像是一朵蔫了的小白花。 “这。”崔辰安眼眸之中的目光一顿,指骨轻轻抚上了自己唇间,“我倒是知道有一个极其安全的地方,距离这里也不算太远,师姐兴许可以随我一同过去。” 小师弟说话时的声线是这般的清澈明朗,只是词尾的尾音总好像是少上了些什么。 “师姐要随我来吗?” “好呀。” 对话简单正常到不行。 崔辰安在前,池珞随在后。师姐跟着小师弟,在他的开路保护之下,一步又一步地走向了丛林的另一处。 两人不知道走了多久,身旁郁郁葱葱的绿色,也开始逐渐变化,首先是一朵纯白而花瓣尖尖泛着粉色的山茶花,而后是两朵三朵。 山茶花很快便随着两人的走动,开得愈发盛大了起来,到了最后面,甚至是一朵压一朵,花团锦簇得像是少女层层叠叠的裙摆。花瓣鲜嫩重叠着,边缘也有着裙摆摆动时那般漂亮的起伏弧度。 除开最开始见到的这山茶花,后来各色的花儿也是越来越多,显得此地如同仙境一般纯粹美好。 如果非要说上些什么不对的地方,兴许是这花之中大多数都是花骨朵含苞待放的形态,颜色色泽也大多以白色为纯色,或者是以白色为底色,花瓣边缘晕染上些瑰丽的绯红。 兴许是有些像是某个瑞鹿少女鸦发之中白皙或是泛粉的耳尖,又或许像是她那偶尔绽放着霞光的指尖。 “就是这里了。”到了目的地点,崔辰安回过身来,忽而对着池珞弯弯起眼眸,绽放开来笑意。 而在他身后,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群。这宫殿群像是一个孤独却孤芳自赏的美人。 “这是我从前意外发现的地方,大抵是上古年间流传下来的,周边有着法阵相护。” 崔辰安唇角啜起的笑意,看起来是这般的散漫随意,天生下敛而流长的眼尾却捎带起来了一种池珞最为熟悉的无辜: “姐姐你在这里,当会很是安全。” “姐姐”这二字似乎是被他在唇齿间嚼了一番,声线音调也在这两字上稍有不同,显得格外依恋缱绻。 “那边那座亭台。”崔辰安抬手一指,指向了宫殿群中最高的那座,“姐姐可以住在这里,那里最高,站的高看的远,想来应当是风景最好之处。万一有什么外敌入侵,也好第一个发现。” “这听起来真是一个好主意。”池珞眼眸一亮,手腕也跟着抬了起来,带动着腕上的月牙手链叮当作响。 “不过,这样好看的宫殿群可曾有取上什么个名字?”池珞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交错在一起,好奇地问道。 “春深台。”崔辰安鸦色睫羽一抬,眼眸之中的昳丽璀璨撞进了池珞的眼眸之中。 三个字幽幽的像是带着钩子。 “始有报春三两朵,春深犹自不曾知。①”池珞缓缓念了一句诗来,而后弯眸一笑,“春深台,好名字。” 不曾知。 她的唇角悄悄弯起。 “春深犹自不曾知。”崔辰安细细地念了这几个字,而后望向了眼前这不谙世事的师姐瑞鹿。 小师弟秾丽精致的眉眼间忽而弯起,眼眸里的目光直勾勾地流连在姐姐那双纯粹轻灵的眼眸之中: “确实是……好名字。” “姐姐便安心住在这里吧。” 第44章 、铃铛 天真的小鹿误入到了阴暗的丛林之中, 并且轻信了身旁心怀不轨的狼崽。 池珞一踏进这春深台,便察觉到这里边的装潢饰品似乎是太过精美精贵了。 一进门时,脚下踩着的羊毛毯纯白到过分,绣在上面的图案亦是结构精巧, 就连踩在上边松软的触感也与别的寻常用料大有不同。 墙壁上的壁灯此时正在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而仔细看看这点点蓝光, 竟然是无数只纠缠在一起翩翩起舞的灵蝶。 而在那唯一一张的床榻之上,被褥所用的料子以及绣花的绣线也是分外精致, 甚至于在不同的角度会流转着不同的暗纹光彩来。 这样熠熠生辉的模样, 却让人忍不住想到了缠枝的金丝笼。分明漂亮得紧,却凭空给人一种压抑窒息。 “这些东西是不是过于华美了?”池珞停在门口,有些不太敢往里头踩。 毕竟她刚刚在外头摸爬滚打了一番, 脚下少不得沾有泥泞,虽说是能够用清洁术除去污渍, 但心中总归有些不好意思直接踩上去。 “毕竟姐姐是要在这里常住的,所以我便将这里细细布置了一番。”崔辰安那双漂亮的眼眸陡然睨过来,眼尾藏着隐秘的意味,“怎么, 姐姐可曾是不喜欢?” 小师弟的鸦色睫羽忽而一低, 天生下敛的眼尾瞧上去显得他很是失落的模样。 “怎么会呢?”身为有礼貌的大师姐, 怎么可以辜负小师弟的一片苦心呢? 话罢, 池珞便连忙抬脚来, 从这雪白雪白的羊毛毯上走过。 而崔辰安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池珞纤细的脚腕上。随着池珞的走动,池珞的下裳裙摆如花瓣边缘摇曳, 脚踝之处也紧跟着若隐若现, 用力紧绷时的线条隔着足衣, 看起来也依旧是漂亮得紧。 待得崔辰安目光从池珞的脚踝上移开时, 池珞已然是轻巧的几步,随意走动到了这春深台屋中的窗口处。 崔辰安找的春深台这处,几乎是高耸入云。这个窗口开得不算大也不算小,只是恰好能够容纳池珞跪在这窗台上,扶着窗台的边缘向远处眺望。 经历了这场瑶池战役,天色也已经黯淡了下来,瑞鹿少女正抬眼望着远方,夜风撩起了她额前的鸦色碎发,衬得她的耳朵小巧玲珑。 而落在崔辰安的眼中,她跪坐在窗台上的姿态,显得她好像被这方方的窗子所禁锢。娇弱可爱得好像能被他一只手简单随意地桎梏住。 她这般模样像极了一只被困在滕蔓缠绕之中,却依旧是期待着自由的小鹿。 而眼前这只不谙世事的小鹿,实际上却对狼崽小师弟隐晦而恶劣的心思全然不知,也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鹿角已然是被缠在了藤蔓之中,无法轻易自拔。 【我像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小师弟眼中的猎物呢。】 池珞悄然弯弯起唇角来,从窗台上忽而起身的时候,腿上却像被压麻了一般,踉跄地向前跌去。 “姐姐,小心点。”小师弟强劲有力的手臂反应极快地一捞,直接便将池珞拦腰揽在了怀中,“姐姐最近怎么总是毛手毛脚的?这已经是我扶住你的第三回 了,姐姐。” “兴许是身体遭受了邪魔气息入侵,恐怕需要稍作调养。”池珞随便找了个借口,眼眸弯弯地看着崔辰安。 只是这话一说完,池珞的身体却不自觉地一僵:她发现自己身体上的大部分重量居然是倚靠在了崔辰安小师弟的身上,少年郎怦然有劲的心跳声也落在了她的耳边。 这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小师弟好像长高了不少,就连胸膛上也跟着紧实了起来,如若是磕在上面,恐怕会是生疼。 “要不……”先放我下来? 池珞迟疑了一瞬,总觉得眼前的气氛兴许是过于古怪了,她分明记得她进这个春深台只是为了躲一躲现在在外作乱的邪魔,但是现在她有一种诡异的错觉—— 她好像是被小师弟变相藏在了金屋之中。 不,怎么可能呢?小师弟自从从思过崖回来了之后,就变得非常知礼节懂进退,刚刚是她想太多了吧?这一切兴许都是她的错觉吧? 池珞明面上眼眸干净清澈,藏在鸦色长发中的耳尖却也染上了一层薄红。 像是挣扎在对小师弟的怀疑与信任之中。 而崔辰安的动作却未曾停下,他只是大步走到了床榻前,将池珞轻柔的放在了床榻上。 只是放下去那一瞬间,崔辰安的手支撑在了床榻之上,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师姐,如同一只蛰伏着的狼。 这般秾丽精致眉眼中,陡然撞进来的耀眼和昳丽,着实让池珞的心怦然一颤。她像是忽然捕捉到了小师弟深藏心底的恶劣心思。像是黑曜石与琉璃猛然一撞。 池珞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小师弟的手便倏地撤开,方才眉眼间流露出来的恶劣兴味忽而化作风光霁月。 刚刚的凶猛都是她的错觉吧?池珞正想着,还未来得及长舒一口气,崔辰安骨节分明的手便忽地逮住了她的脚踝。 指骨上的冰凉透过足衣,深深地沁在了池珞的脚踝之处。 这令得池珞的身体一僵,这股冰凉就像是一只吐着信子的蛇,附着在她的脚腕上。 危险也一直在她的耳边如同极速摇铃铛一般高调地叫嚣着。 她下意识低下头来,却看见小师弟是那样的低眉顺眼,流长而下敛的眼尾,显得她是那般的乖巧无辜。 不过崔辰安并没有做出任何其他多余的动作来,他只是替师姐将鞋脱了去。 这样的动作在普通的师姐与师弟之间,恐怕是太过亲昵了。池珞不由得这般想着。 那绣鞋上簪着银珠,落在崔辰安的掌心之中显得是那般娇弱可怜。就像是受了伤的莺雀落在了行人的掌中,并且还在弱弱地发出“唧唧唧”的声响。 池珞的恐惧在崔辰安沉默的时候到达了顶峰,她下意识将手撤回到了自己的膝盖上边,而锁在她手腕上的月牙手链也随之发出清脆的叮当响。 “姐姐,你这是在紧张些什么?”崔辰安轻笑一声。 他挑了挑眉眼,幽光使得他眉梢之间似乎染上了挑逗之意。 这令得池珞不自觉地将自己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收敛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见师姐经不得逗,崔辰安很快便收敛了眼眸中的神色,并且相当有礼仪地说了一句:“晚安,姐姐。” 只是音调落在“姐姐”两字上时,词尾的尾音似乎有些上扬来,捎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池珞总觉得在这般的氛围之下,会忽然生出什么乱子,故而她连忙磕磕绊绊地回了小师弟一句:“晚安,小师弟。” 听到了姐姐的回复,崔辰安的眼眸这才弯起,双眼皮的褶子流长如同桃花扇开,眉目中却是晦暗不明。 …… 不知道为什么,池珞床榻上的用具分明都是上等的丝绸,在这里睡的这一夜却是极其不安宁。 在朦朦胧胧的睡梦之中,她好像总能听到自己银簪簪尾上的白玉流苏,以及自己手腕上月牙手链的清脆响声。 边想着,池珞便动用着灵力,替自己整了整衣裳,绾了绾发。脚下正准备落地下榻来。 这样双重的响声折磨的她几乎是神情恍惚。她还没来得及下床榻,便听见了屏风后头崔辰安的声音。 “温师兄你是说姐姐在哪里吗?”小师弟像是在通讯水镜之上与温似旻通着话,“我已经将姐姐带到了最安全的地方了。” 池珞一愣,本能地倾身向前,偷听起来了温师兄和小师弟的对话。 “最近那些邪魔好像在疯了一般地寻找,并且屠杀瑞鹿,阿珞躲起来确实是最好的选择。”那边的温师兄传来欣慰的声音,他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阿珞在你这我便放心了。最近邪魔总是在暗地里从中作梗挑拨,弄得一些意志不坚定的千山缥缈峰弟子为了利益屠杀囚禁同门……” “好在我们玉衡峰师姐慈爱,师弟友爱,不会发生这般阴暗的事情来。” 温似旻的话音一停,池珞听到崔辰安的声音也跟着一顿,而后清澈悦耳的笑声如同清泉一般。 只听他轻描淡写道:“温师兄说的极是。” 分明小师弟这话没有哪里说的不对,池珞却蓦地直起了身子,指尖也下意识地放在了自己袖中的通讯水镜上。 瑞鹿对危险极其敏锐的感知能力,令得她本能地察觉到了崔辰安的不对劲,她下意识警惕了起来。 温似旻与崔辰安并没有说太久的话。在崔辰安交代完了池珞的去向之后,两人便断了水镜的通讯。 “姐姐醒来了?昨天晚上睡得可好?”崔辰安从屏风后走出,流长而无辜的眼眸目光落在了池珞身上。 “还好还好还好。”可不能被小师弟察觉出端倪来了。 池珞扯起一个掩饰性的笑容,脚下慌忙想要落在地上,眼神根本就不敢落在崔辰安身上。 只是崔辰安如竹般的手指忽而捉住她的脚踝,半蹲在了她的跟前。少年郎的眼眸中仿佛承载着星河,是那般的虔诚与纯粹。 池珞委实不习惯以这般居高临下的姿态低头看着崔辰安。她的脚踝受惊般地一抖,心也跟着害怕地一颤。 “姐姐的脚踝可真好看,着实是盈盈一握来。”只是这一回,崔辰安不单单是捉着师姐的脚踝,反而是得寸进尺来。 他的指骨依恋地环绕着那纤细的脚踝,像是在丈量尺寸,更像是侵城掠地。 只听“叮当”一声,一个配着月牙配饰的铃铛便被紧紧地扣在了池珞的脚踝之上。 “不错,果然很适合姐姐。”少年郎的声音是那般的朗月清风,池珞的心中却不自觉的升起了逃跑的欲望。 就像是一只初入尘世的小鹿,忽然间意识到了眼前狼崽的危险。 “姐姐喜欢吗?”崔辰安却并不放过池珞,反而是指尖摩挲了下她脚踝上的铃铛,弄得那铃铛清脆地一响。 要是池珞再意识不到崔辰安不对,那她就是傻子了。 于是她弯弯起笑容来,刻意装作成之前那样懵懂不知的模样,礼貌的说了句:“自然是喜欢的。” 崔辰安却忽而扬起鸦色睫羽来,一双漂亮耀眼的眼眸的尾端流曳着薄红的病态。 他的手指也未曾停歇,单手便轻易地替师姐将绣鞋穿上了来。 池珞藏在鸦发之中的耳尖终于是忍不住了,那白皙的耳朵上方泛起粉色,像是一只由白色向粉色渐变的山茶花。 她一副勉强维持住表面友好和平的姿态,像是想用这样的模样来降低小师弟的警惕心。 姐姐的演技啊,当真是一点儿也不行呢。崔辰安的鸦羽掩饰住自己眸子里的神色。 姐姐单纯的就如同一张白纸,这般拙劣的演技根本就骗不过任何人。崔辰安眼皮一撩,也未曾开口揭穿池珞。 他只是轻柔地揽着师姐的脚踝,一双眼眸幽黑:“姐姐,你好像忘记了什么。” “忘记了什么?”池珞压下心中的忐忑,尽量放松着紧绷的脚踝。 她怎么不记得崔辰安与她说过些什么,然后她忘记了? 未曾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崔辰安手上忽地使劲儿,无师自通地大力揉捏着姐姐的脚踝。 这骤然加重的力道令得铃铛被连带着一响,也实实在在地惊了池珞一跳。 少年郎的眼尾捎带上了湿漉漉的无辜,眼眸之中却是清晰可见的恶劣:“姐姐,你昨日虽然是与我说了晚安,但是今日还没有与我说早安呢。” 竟然就是因着这种小事?说不说早安与晚安又有什么关系?池珞被惊得腿上险些要将崔辰安一脚踢开了来。 只是在她的心中,到底是理智战胜了感性。 强烈的不安感与危机感令得她连忙对着崔辰安笑着道:“早安,小师弟。” 倘若忽视掉她紧绷着的身躯,两人一抬头,一低头,亲昵地说着早安的模样,倒是一副宁静美好的画卷。 崔辰安的眼眸盯着池珞。 他看见到,自己这个高高在上的师姐如今竟是笑容勉强,一双圆钝清澈的鹿眼上稍带上了仓惶。 他这乌发雪肤的美人师姐,目光显而易见地落在了她自己的脚踝之上 像是一只小鹿在暗中悄悄恳求着祈祷着,希望眼前这只凶恶的狼能够高抬贵手,好令得她赶紧跃动着逃跑来。 真是可爱极了。 崔辰安终于将手指从师姐的脚踝上撤开,那他便勉为其难地遂了姐姐的愿便是了。 而他眼前这个不谙世事的瑞鹿师姐,见到小师弟松开手来,便连忙偷偷摸摸地吐了一口气。 像是根本就不知道崔辰安将她这些小动作都看在眼里。 只是,姐姐不知道便不知道吧。 崔辰安的眼尾染上兴味,刻意对着池珞眸色餍足:“谢谢姐姐的早安,我很喜欢。姐姐能够日日夜夜都说给我听吗?” 日日夜夜。 池珞心头一颤,趁着崔辰安松开了自己的脚踝,便连忙将自己的绣鞋踩在了地上那羊毛毯上。 她脚踝上的铃铛跟着叮当一响,就像是一个与她如影随形的跟踪器一般,惹得她感觉自己的心思在小师弟跟前无所遁形。 “哈哈,自然是可以的。”池珞脚下一落地,便下意识在地上跳了几下,惹得自己身上叮叮当当脆响一片。 她原本想蹦哒几下后再偷偷远离小师弟几步,可是她银簪上的白玉流苏,手腕上的月牙手链以及她脚踝上的铃铛。 这些东西几乎令得她就像一个明晃晃的夜明珠,晃眼得几乎要亮瞎人。 好像更尴尬了。 “嗯嗯。”崔辰安笑着点了点头,眼眸之中带着从前没有的威压,抱着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池珞。 “小师弟你先去忙些别的吧,如今邪魔作乱,我还需要忙活一些事情来,好尽力保存我家族之中的瑞鹿们。”池珞装作对崔辰安的心思毫无察觉的模样,脚下轻快地向外走着。 崔辰安也未曾拦她,反而是点了点头:“姐姐去吧。只是这外面不太安全,为了避免受伤,姐姐一定要记得乖乖回来才是。”【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少年的语调轻快轻柔得很,还带着一种独特悦耳的韵律。 只是他刻意将“姐姐”与“乖乖”两词的读音拖长了来,像是隐含着威胁之意。 池珞背过身去,脚下却是在临近屋门的时候加快了几分,看起来像极了落荒而逃。 但是系统却可以清晰地看到,池珞的唇角在小师弟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期待地弯起。 【鄜鄜,你不是等被锁入春深台的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吗?为何你却并不选择乖乖地待在屋中呢?】系统忍不住问着。 池珞往外走的脚步却未曾停歇,反而是越走越快,越走越快,速度快到像是在逃跑一般,逐渐凭借着自己的方向感像春深台的边缘奔去。 【统儿你不懂,这是情调。】池珞在心中懒懒地回复着。 而在外人能看到的明面上,这只天真的小鹿终于是意识到了春深台的危险,离开了小狼崽的视线便开始慌不择路地狂奔了起来。 瑞鹿少女的鸦色长发随着她的跑动细细地散在她的鬓边,山中雪一般的肤色上也捎带上了仓促的红意。 在仓促的跑动之中,她身上时不时地叮叮当当作响,令得她不得在逃跑之时,尚且分出一些灵力来解决这些恼人的声响。 崔辰安始终没有追来,而这可怜的瑞鹿少女已然是受了惊吓。 她总觉得自己的身后始终匍匐着一只凶恶的狼,就在等着她放松之际,趁机暴然跃起,然后用尖锐的獠牙狠狠地咬破她的脖颈。 眼见着眼前的宫殿群逐渐减少,眼前的山茶花也从茂密转变成两三朵来,池珞眼中一喜。像是一只被困住的小鹿终于发现了逃出生天的机会。 她眼眸之中的喜悦与期待还没来得及消散,便看见了春深台的边缘处,多了一个波动着五彩的灵力结界,这个灵力结界就这么横亘在春深台与外界的连接之处。 可怜的瑞鹿好像真的被自己的小师弟困在了春深台中,无法再出去了。 池珞背后的脊柱逐渐爬上瑟瑟的寒凉,这种瑟缩的危险,好像正在阴魂不散地与她如影随形。 “通讯水镜。”池珞忽而想到方才崔辰安联系温似旻时,所用的就是通讯水镜。 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连忙在自己绣着金线的雪白袖口中翻找出了通讯水镜。 池珞不敢耽搁停歇,她没用灵力,反而急得干脆直接上手,从通讯水镜中翻找出来了温似旻。 落在“温似旻”这充满安全感的三个字上时,池珞轻灵纯粹的眼眸一亮。她的指尖方要落在水镜上,一只手便骤然抽走了她抱在怀中的水镜。 这只手生得白皙到过分,腕骨与指骨的弧度起伏分外流畅漂亮。 那只手单手散漫地拎着这水镜,而手的主人,却是侧着眼眸,饶有兴趣地看着这水镜之上的“温似旻”三字。 他光洁白净的额头上有着细细的碎发,将落在他眼眸之中的幽光剪碎成了月下池水跃金的浮光。 “姐姐在做些什么呢?怎么忽然在联系温师兄啦?难道说温师兄有着些什么我不知道的吸引力?” 少年郎的声线捎带着隐晦的戾气,音律腔调恶劣得好听,却还带着些阴阳怪气。 池珞的心跳被吓得骤然一停。 只是她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一双圣洁无瑕的眼眸冷凌凌地看向了崔辰安,她压低了声线问道:“既然小师弟可以用水镜联系温师兄,我又为何不可?” 像是在说:小师弟你管不到这么多吧。 崔辰安却是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理亏,他的唇轻轻地勾起,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恣意张狂: “姐姐是瑞鹿,是一直被旁人惦记着的瑞鹿。所以姐姐的通讯水镜之上很可能被什么坏人安上用于监听的灵器。为了保护姐姐的安全,我替姐姐将这通讯水镜单独保留起来,不过分吧?” 小师弟甚至是连一个靠谱些的借口托词都懒得找,反而是毫无顾忌地将池珞的通讯水镜收回在了自己的怀中。 他那秾丽精致的眉眼颇为恶趣味地盯着池珞,眼眸瞳孔乌黑,眼白胜雪,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师姐的反应。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座春深台难道不是用来让我们韬光养晦的吗?把通讯水镜还给我。”池珞强撑着自己的师姐做派,试图用言语去动摇崔辰安的想法,“我不知道你现在脑袋中想的是什么,不过经历了思过崖这遭,小师弟你应当是有所思过领悟了才是。同一种错误,我希望小师弟不要犯上第二次。” “姐姐说的是什么错误?” 崔辰安轻笑一声,忽而俯下身来,手上捻起垂丝海棠一般,捻起来了池珞鬓边散落下来的鸦色发丝。 这忽如其来的动作令得池珞向后下意识地躲了躲,只是很快她又倔强地挺直了腰板来。 “说的可曾是我逾越了规矩,擅自与姐姐,唇齿相依?” 崔辰安天生下敛的眼尾显得他是那般的无辜,说出来的话却是这般满是恶趣的兴味。 唇齿相依。 “姐姐的唇怪甜的。” 从思过崖出来之后,这装作知书达礼的小羊羔终于是撕开了自己纯白的表皮,露出内里的嚣张肆意。 小师弟眼尾上的那道浅浅的疤痕愈发明显了起来,如同他本人一般张扬恣肆。 “你!”瑞鹿师姐身体一颤,雪白的耳朵都被小师弟这番话折腾得通红了起来。 她像是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在思过崖思过了一遭的小师弟居然还能说出这般无礼的话,简直是不成体统,说出的话也令得人羞赧至极。 “崔辰安你清醒一点儿!我是你的师姐,仅仅是师姐而已,我们之间根本不会有再进一步的关系。你对我所谓的男女情爱不过是一场错觉,不过是小孩子对着比自己年长的哥哥姐姐天然的景仰。” 池珞的指尖泛着瑰丽的色泽,嘴上却仍旧在尽力地劝着崔辰安。 “小孩子?”崔辰安却是毫不在意地一笑,字字句句清晰地与池珞说道,“姐姐,我可不再是什么小孩子了。” 池珞脚下下意识地后撤一步。那边的崔辰安也跟着毫无顾忌地更进一步,将池珞逼在他与屏障之中。 崔辰安蓦地伸出手来,从前看起来乖巧无辜的少年郎现如今却是高出来了师姐不少。 他狠狠地挼了挼自己师姐的脑袋,而后冷白的指骨细细地蹭上了池珞白皙紧致的下颚,指尖也在池珞的唇上故意地一点。 池珞的鸦色长发被挼乱了些许,她下意识地一怔,眼前这崔辰安却是好不放肆地眼眸直勾勾地勾向她来。 “姐姐呀姐姐,很多事情恐怕是由不得你的想法,你还没有弄清楚如今的状况吗?那我便来告诉姐姐吧。”崔辰安本身就生得格外漂亮,他弯眸笑起来的时候,如薄雪的面庞上便潋滟出了桃花粉色来,显得他几分奶气。 只是他语气蓦地一转,原先眼眸之中的无辜稚气,便陡然转成了一种艳丽至极的明媚张扬,漂亮昳丽得极具压迫性。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耀眼,反而是更加张扬地凑近了池珞些许,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在池珞雪白的脖颈间逡巡: “姐姐,你被我囚禁了。” 少年的声线拉长着尾音,却捎带上病态的愉悦来,似乎在叮当作响。 “不要妄想着逃跑哦,我的乖乖师姐。” 第45章 、你个疯子 可怜的小鹿逃跑被抓, 眼前原先披着羊皮的狼也在这个时候露出了自己的爪牙。 “姐姐乖乖随我回去,可好?”崔辰安的手中将池珞的通讯水镜毁去,眼眸之中满是恶意,“我都说过了, 姐姐, 外面的世界很危险的, 若是姐姐非要留在这里,我可是很难保证姐姐的安全。”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池珞一怔, 到底还是难以接受自己的小师弟居然本质是这般模样。 “我怎么舍得威胁姐姐。”崔辰安看了看地上被自己灵力碾成粉末的水镜, 唇角也跟着勾起,“我只是相信姐姐自己能够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话罢,崔辰安便对着池珞伸出手来, 那张白到有些过分的面庞上露出来无辜可爱的神情。 池珞的脸色一白,胸膛之中的心跳却是越来越快。她故意紧绷着身体, 一双清澈的眼眸执着地盯着崔辰安。 好像这样子就能唤醒他的良知一样。 而崔辰安伸出的手忽而主动将池珞拽来,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力道大的好像可以将人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姐姐,让我抱一抱。”崔辰安的下巴搁在池珞毛茸茸的鸦发之上, “我要的不多, 只要姐姐乖乖地陪着我便好。” “你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做些什么吗?”池珞的声线开始颤抖来, “我千山缥缈峰的弟子怎么会有像你这般的!你不可以这般, 不可以……有些事情是只可以和道侣一起做的!” 原先崔辰安还没多说些什么, 池珞却忽而提到了“道侣”,分明字字都是在拒绝崔辰安, 句句却又在提醒崔辰安。 潜意识生怕崔辰安不对她做些什么。 她嫣红娇嫩的唇翕动了一番, 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对着崔辰安辱骂道:“你这个畜牲。” 崔辰安却对她的辱骂置若罔闻, 反而是自顾自地凑在她的耳边, 语调散漫地调笑着:“姐姐,你的腰好细啊。” 可怜的瑞鹿少女如薄雪一般的肌肤“腾”地一红,眼眸之中情绪挣扎,像是根本就不能接受自己的小师弟竟是会对自己说出这般的话。 “你放开我!”池珞咬着牙道。 “那姐姐做出来决定了吗?可曾愿意随我回到春深台去?”崔辰安的下巴在池珞的脑袋上蹭了蹭,手上则是更加搂紧了她几分。 “你先放开我来。”池珞颤抖着声音。 “不放,除非姐姐答应我。”崔辰安却像是一个小孩子抱住自己最珍爱的玩偶那样,更加亲昵地抱着池珞。 他说话的时候,还刻意用着最清澈无辜的声线:“我明明还没有对姐姐做些什么呀,我只是想让姐姐随我回去,姐姐怎么这么大的反应呀?” 语气绿茶兮兮的。 “难道姐姐想偏到了别的什么地方?以为我要对姐姐做些什么呢?” 刻意的恶劣。 池珞雪白的耳尖一红,手上推了推崔辰安。以她的力气自然是推不开崔辰安的,她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与小师弟的前襟纠缠在一起,若是让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她这是在撒娇。 她故意的。 池珞压下自己想要上扬与太阳肩并肩的唇角,明面上露出一副无措的神色来。一双圣洁无瑕的眼眸一怔,下意识咬着自己的唇来。 她像是在自我催眠:小师弟兴许只是在刻意挑逗她、报复她,只是想要看到她窘迫的姿态而已。实际上并没有想对她做别的非分之事。 她可是做师姐的,怎么能够被小师弟这般的三言两语给吓唬住呢?! “我答应你,我回去。”池珞身体顿了顿,冷着声说道,“这下能够放开我了吧?” 她可不能落了下乘。 她要冷静。 “姐姐聪明,做出来了正确的选择。”崔辰安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了下池珞的耳下,撩带起一阵寒意。 他这才松开来了搂住池珞的手。 池珞悄悄松了口气,神经却是紧绷着的。她连忙几步小跑,远离了崔辰安,脚踝上的铃铛这个时候却也在叮当作响。 崔辰安毫不在意地跟在池珞的身后。 偶尔还会幽幽地来上一句:“姐姐,这些声响当真是好听。” 池珞的脚步一顿,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小师弟这就是在刻意欺负自己。 就像是一只猫儿看着自己掌心里的小老鼠。简直是在刻意戏耍了! 没一会儿,池珞便原路再走了一遍她刚刚逃跑的道路。 只是这回再进春深台,她时不时地用余光抬眼看着身旁的景观路线,似乎是在趁崔辰安不注意,悄悄地记下周遭的路线。 她知道她聪明的小师弟能够注意的到。 她就是要告诉她亲爱的小师弟,她可没有打算轻易屈服于他,而是并没有忘记逃跑的想法。 再一次看到熟悉的屋门时,池珞的心态已经与第一回 来时大为不同。如果说先前第一次看这个屋子,只觉得这屋子舒适漂亮。那么现在再看这个屋子,便觉得这与金丝笼根本就没有差别。 “我已经答应你回来了,也真正遂了你的愿。”池珞的声线冷凌凌的,眼眸也不愿意去看向崔辰安,“你其实一直是在记恨我揭穿你,让你被下放到思过崖吧。你这般困住我,可算是出了气?” “姐姐觉得我是在记恨,记恨姐姐让我去思过崖?”崔辰安的声线上扬上挑来,他偏了偏头,绣着金线的发带也跟着晃了晃,显得他有些疑惑来。 “难道不是吗?”池珞紧绷着身子,直直面对着崔辰安,身体很明显地对他呈防备姿态。 “思过崖的风雪确实很冷,尤其是每日晚上定时起的风雪,几乎是要让疼痛深入骨髓之中。”崔辰安幽幽地说着,一双漂亮的眼眸之中是化不开的浓墨,“如果我说‘姐姐,我好疼啊’,姐姐会心疼我吗?” 池珞只是将头偏了开来,紧绷着紧致的下巴道:“我只希望你回头是岸。你早些放了我,趁外人还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我俩这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唔?” 崔辰安听了池珞的话,忽而乖乖巧巧地点了点头,额前的碎发微微翘起一撮来,看起来还真有些可爱。 “姐姐似乎说的挺有道理的。” 只是他后面却接着道:“差点忘记了,外人尚且还不知道这些事情呢。像是千山缥缈峰的那些人,恐怕现在正在忙活着消灭邪魔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池珞隐隐察觉到了不对。 “姐姐难得愿意与我同住同吃,这般的喜事,怎么能够不分享给玉衡峰的弟子们知晓呢?不分享这般的喜悦也太不仗义了吧。”崔辰安的眼眸里带着光,像是在很是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你想要做什么?”池珞名为“警觉”的弦紧绷了起来,“你若是现在抬手放人,我保证在玉衡峰众人眼里,你还是我们玉衡峰乖巧可爱的小师弟。” “来不及了噢。”崔辰安却这般回复着,一只手也忽而拎起来自己的通讯水镜。 他本身就生得漂亮无辜,天生下敛而流长的眼尾也会给予人一种充足的信任感。只是他说出来的话并不无辜。 “刚才我觉得姐姐说的话很是有道理,喜事怎么可以不昭告天下呢?”崔辰安的腔调恶劣,“所以呀,我已经昭告了所有人,我崔辰安早已经叛出了千山缥缈峰了。除此之外,我还掳走了我可爱的师姐。” “你疯了吗?你这般做,岂不是将自己的后路全都给断了?”池珞不可置信地看着崔辰安。 “什么后路呀?我哪里还有什么后路呢,姐姐。”崔辰安倏地抬起手来,将池珞鬓边的碎发挽在了她的耳后,“姐姐该不会这么天真地以为,我是什么值得你伸手拉一把的好人吧?” “难、难道不是吗?”池珞很是认真地扬起眼眸,对崔辰安分析着,“你可是天下第一宗千山缥缈峰的弟子,并且还师承沧海仙尊,而且还是崔家人,你若是不犯下任何错处,怎么说也担得上前途无量。” “噗,姐姐真可爱。”眼见池珞这般认真地分析,崔辰安到底是没忍住,捻了捻池珞的耳垂,“姐姐当真是什么也不知道。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呀,姐姐。” “你是可以选择成为一个好人的。”池珞的眼眸之中是那般的神圣纯粹,像是在试图净化崔辰安。 “好人?”崔辰安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玩的笑话,他忽而弯下腰来,眼眸直直地看向了池珞。 忽如其来的胁迫感令得池珞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腰跟着抵在了桌案上。 “对。”池珞到底还是这般说着,“好人。” “嗯?是弑父杀母的人会是好人,还是说陷害同门的人会是好人,又或者说……勾搭邪魔滥杀瑞鹿的会是好人?” 崔辰安慢条斯理地说着,吐出来的每一句话,却是狠狠地砸在了池珞心上,令得她瞳孔猛缩。 “你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池珞脸色苍白,手上也不由自主地放在身后的桌案上,不自觉地握紧。 “姐姐是想要听我细细讲述吗?那也不是不可以。”崔辰安忽而一伸手抬手,便将池珞抱在了桌案之上。 池珞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整个人便坐在了桌案之上,被崔辰安圈在了怀中。她的绣鞋下意识地往桌案这边缩着,好像这样子就能够减少一些自己的不安。 “杀父弑母呢,是因为崔家那些人,着实是污垢不堪,我属实是看不下眼了;陷害同门呢,只是单纯地觉得,他们被冤枉被坑害时的表情属实是有意思。他们明知道是我下的手,却根本没有证据来指证我,反而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毕竟我这么乖巧,大家自然都是相信我的。” 崔辰安抬起头来看着池珞,天生下敛而流长的眼尾显得他是那样的无辜。 “至于那些瑞鹿……”崔辰安轻笑了一声,继续用无辜地声线恶劣道,“崔家覆灭不就是因为他们在那里瞎指挥吗?他们仗着天生就有的治愈本领,便高高在上地装圣洁。分明只要给他们一些利益,他们便会自己和自己人争斗起来。这些瑞鹿死全了便死全了,姐姐不要伤心才是。我这般做,不过是为了给崔家报仇。” 他用着最清澈的声线说着最凉薄的话。 这令得池珞不由得颤抖了起来,连带着身上的饰物也跟着细细叮当了起来。 “你杀的我的族人?为了给崔家报仇?”她几乎是难以相信,声音也跟着抖得厉害,“当初瑞鹿确实是参与了指挥对抗邪魔的战争,可是我的族人们并不是有意要害死崔家的。那时候是决策失误,这才让邪魔钻了空子。” “指挥失误?你的瑞鹿先辈们是这般告诉你的?这不过是对外明面上的说法。他们兴许没有敢告诉你,那场战役,你们瑞鹿里的那些蛀虫们,究竟是靠着崔家的死受了多少益吧?” 崔辰安的这番话令得池珞眼眸一睁,这令得她下意识地开口否认道:“这不可能!” 崔辰安倒是对池珞的否决恍若未闻,他反而是继续道:“所以这次上古邪魔现世,我也让瑞鹿们同样死在了邪魔手里,这和崔家覆灭的情况几乎是如出一辙呢,算不算得上是公平至极?” “怎么,杀了你所有族人的小师弟,还算是姐姐眼中可爱无辜的小弟子吗?” 见到池珞的身体这般明显的颤抖,崔辰安刻意这般笑着说着,仿佛生怕池珞不知道自己的真面目。 池珞的唇角微微扯动,失声了好半天,才终于找回来了自己的声音:“畜牲。” 崔辰安眼眸上的鸦色睫羽一颤,唇角饶有兴味地勾起。 “原来,你先前在我眼前的所有都是装出来的。”池珞颤抖着声音,“很有意思吧,看着我误以为你是一只洁白的小羊羔。装的,你分明都是装的!” 池珞的眼眶气得开始泛红来,藏在鸦发之中的耳尖也染上了红色的怒意:“原来这都是假的!” “姐姐终于是意识到了呢。”崔辰安反而很愉悦地笑出声来,他放在桌案上的手收紧了几分,“所以姐姐现在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处境了吗?” 危险的气息陡然浸透池珞的衣襟。她的感知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清晰。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崔辰安忽然收紧的手,以及他眼眸之中毫不掩饰的侵略性。 可怜又娇弱的瑞鹿师姐终于是意识到了狼崽小师弟不是什么好人,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很可能被凶恶的狼崽拆吃入腹。 遭受欺骗的怒意和对强大的惧意上了头,池珞泛着粉意的指尖下意识地抵抗在两人之间。 她那双原本宁静圣洁的眼眸也开始怒视着崔辰安。 而崔辰安却是忽而吻上了她的指尖来。 少年晦暗着眸子,嫣红的唇细细且虔诚地吻过池珞娇嫩白皙的指尖:“我说过,姐姐千万别落到我的手里。” 池珞的脸一红,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小师弟不再是从前的小师弟了。 他不再是她眼中乖顺可爱又听话的小师弟,而是对着她怀着男女心思的崔辰安。他不仅是敢将她困在春深台,而且更是敢对她做出更多别的事情。 她害怕了。 她装的。 池珞压下自己心中隐晦的激动和暗搓搓的期待,反而是将自己的指尖从少年的唇边抽身回来,露出一副“你怎么敢这么做”的可怜神情。 “所以,姐姐会乖乖听我的话的,对吗?”崔辰安的指骨摩挲了下池珞的下颚和脸边。 池珞被迫低着头,看着少年狼似的侵略性的眸子和紧绷的小臂。 她僵硬地弯起一个笑容来,声线紧涩地说着:“我会的。” “嗯?”崔辰安倒是有些意外师姐怎么会这般听话,他扬了扬声调,问道,“我做了这么多恶事,姐姐不会害怕我吗?” “害怕自然是有些害怕的,只是,只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乖乖听小师弟的话不是?”池珞对着崔辰安柔和地笑着,只是她额前细密的汗珠暴露了她的心思,“我相信小师弟不会下手伤害我的。” “乖乖听话呀。”崔辰安眼眸开心地弯了起来,漂亮的双眼皮褶子笑起来的时候如同桃花绽放,“姐姐最好是真的这般想。” “总归、总归这里是安全的。人在屋檐下,哪里有能够不低头的。”池珞装作是很是顺从着崔辰安的模样。 只是系统却能够听见,它亲爱的宿主已经又是在自己的心中给自己搭配上了新剧本。 【可怜的正派师姐终于是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了。她想,如果她硬着与崔辰安作对,定然是讨不着好的。她现在根本就打不过小师弟,也出不了春深台,甚至于身上的通讯水镜也已经被小师弟摧毁了。她早已是孤立无援了。】 【于是她又想,与其与小师弟作对,不如假装成随遇而安的人,顺着崔辰安的意,以此来降低他的警惕之心。】 【毕竟现在能够联系上外界的东西,只有通讯水镜。虽然她的通讯水镜已经被摧毁了,但是,崔辰安的通讯水镜还在。】 【只要能够拿到崔辰安手中的通讯水镜,她就有能够逃出生天的机会。】 系统不存在的嘴角抽了抽。 而这边的池珞已然是开始实施起来了自己的计划,她在崔辰安跟前端坐着,看起来实在是乖到不能再乖,大有一副可以随意欺负的乖顺模样。 “姐姐能够这样想,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崔辰安捧着池珞的脸颊,亲昵地向师姐的唇上吻去。 大约是亲多了姐姐,小师弟的吻技显然比先前好了不少。现在完全是无师自通地撬开来师姐的唇齿,开始肆意掠夺了起来。 池珞哪里受得了这般。 她一直自诩自己是将小师弟当成是弟弟那样看待的。在她的心中,更多的时候是把崔辰安看作是小孩子而不是一个成年男性。 她怎么会想到有朝一日,小师弟也会干的出囚禁这事,还对她肆无忌惮地亲吻。 小师弟的吻是温柔的,却又是强势的,好像是恨不得两人唇齿相依,永远永远永远都不能够分离那样。 他手上的劲也开始跟着加大起来,抬手指间穿插在池珞的发中,他扶着师姐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而被他的动作挣散开的衣领之下,白到有些过分的肌肤之上,那点朱砂痣愈发嫣红。 蛊媚又勾人。 池珞感觉自己几乎都要被亲死了过去,腰都要险些被少年这般的力道掐断一般。 待得崔辰安终于松开了她时,她的嘴唇已然是嫣红得瑰丽,那张精致玉白的脸也染上了浅浅的薄红。 脑袋之上绒绒的鹿茸探出了头来,池珞的鸦发也被崔辰安这一亲亲得有些散乱来。 池珞本身身上的气质就很是圣洁干净,如今被崔辰安这般狠狠亲了一遭,那点狼狈显得她像是白纸沾上了墨水,可怜脆弱得更加诱人。 她该抗拒小师弟吗? 她自然是该抗拒小师弟的。 但是她现在根本就难以从小师弟的魔爪之中逃出生天,除了垂泪默默忍受屈辱,又能够做些什么呢? 啊,对了,她还可以忍辱负重,以此来从小师弟的手上偷到通讯水镜,用通讯水镜来联系到温师兄,为自己争夺到一个逃跑的机会。 于是池珞抬起手来,在崔辰安似笑非笑的目光之中,指尖蹭了蹭自己的嘴唇。 像是这样子做就可以平复下来方才被这般亲吻的羞耻感。 崔辰安的目光一刻也不离池珞,他能够看见他这个师姐的指尖是那般的漂亮。 她的指尖依旧是捎带着漂亮的粉色,却还敢蹭在自己嫣红的唇上,完全不知道她这般的动作究竟是有多勾人。 他原本还以为姐姐会开口疯狂地来骂他畜牲,却没想到姐姐居然是会表现得这般乖巧,乖巧到他都有些不舍得对姐姐用上些什么别的强硬的手段。 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 崔辰安本身自己就是擅长装无辜装乖巧作戏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好师姐现在正在他跟前忍着羞耻在装乖呢? 装乖不过是为了降低他对姐姐的警惕心。姐姐这是在打算着什么呢?是依旧在想着逃跑吗? 崔辰安看着池珞泛着羞恼红色的耳朵,看着她下意识躲闪着的目光,看着她分明羞耻,却仍旧是抚上自己脸上的指尖。 “怎么,姐姐这是也喜欢我吗?”崔辰安的声线带着懒音,听起来腔调怪有韵律,“姐姐怎么这么乖呀?” 池珞的指尖一顿,而后不带一丝颤抖地抚摸了上去,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蹭过少年清晰的下颌线。 她张了张口,却仍旧没能够找到用来迷惑崔辰安的情话,于是她只是忍着耻辱,轻轻地“嗯”了一声。 就这么应的一声,都让她自己的脸颊恍若火烧一般,崔辰安感觉自己再逗姐姐一会儿,姐姐自己都要把自己折腾得自燃了。 姐姐真是连美人计都用不明白。 “姐姐能够这样想,我真的好开心呀。”崔辰安弯弯起唇角来,啜起来的笑意显得他当真像是一个心思纯粹的小师弟。 像是只需要姐姐的一点点爱,就可以满足到不行那样。 而池珞比崔辰安想象之中的还要大胆,她像是终于下了决心,闭着眼眸来,忽而低头吻了崔辰安。 她亲吻的动作生涩极了,拙劣得简直就像是糊弄文学,与其说是亲吻,不如说是在吃什么糕点甜点。 池珞辗转地吻了这么几下,没把崔辰安亲倒,自己的身体反而却没能遭住羞耻的感觉来,开始几乎是软在了崔辰安身上。 不行! 她咳不能认输。 她还没能够想法子弄到崔辰安手中的通讯水镜呢! 池珞的鸦色睫羽一颤,像是振翅起飞的蝴蝶一般,扑闪了下翅膀。 她偷偷看了崔辰安一眼,没敢在亲吻中多看。短短的一瞥,只能看到他那双漂亮的眼眸之中耀眼的笑意来。 怎么看都怎么有些戏谑。 他怎么可以不闭眼? 不闭眼她怎么偷偷动作?! 池珞正想着呢,崔辰安手上的力道却忽而将她搂紧了几分,像是受不了她稀烂的吻技,开始反客为主了。 池珞就像是依托在大海海浪之上的浮花,被这忽如其来的海浪拍打得波澜起伏,就像是险些要被深海吞没吞噬那样,险些没有遭住。 只是她咬咬牙来,再次偷偷睁开了眼,极快地瞥了一眼崔辰安。 这一回,崔辰安终于是闭上了眼来,她可以看到他浓密而修长的睫羽在他的眼下压下一片阴影。 池珞心中暗自一喜。 机会来了。 现在她有机会从崔辰安手里拿到通讯水镜了,她只要是碰到了崔辰安的水镜,就有机会动用灵力向玉衡峰求助。 她逃跑的机会来了。 池珞压下心中因为紧张狂跳不已的心脏,一边,她被小师弟亲得忍不住蜷缩着脚趾,带动着脚腕上的铃铛也随着她脚下的动作轻轻叮当着。清脆得怪好听的。 另一边,她的手指开始顺着崔辰安的衣襟,凭着感觉向着崔辰安的衣袖之中悄然摸去。 瑞鹿少女鸦发之中露出来的耳朵是那般的雪白,耳尖却又是泛着薄红的,看起来当真是一个可爱并且诱人的花骨朵。 面对风雪的摧残,却仍旧是不屈不挠。 池珞的手指终于是顺着崔辰安的袖口,在一通胡乱的瞎摸之中,状若无意地撞到了通讯水镜边缘的硬质纹路。 她那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一停,轻轻颤抖之余,灵力也开始从她的丹田之中流转到了她的指尖。 就差一点点了,只要在崔辰安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将手中的灵力输送到通讯水镜之中,她就可以唤醒通讯水镜,把自己现在所在的地址告诉玉衡峰几人了。 师兄和师尊他们定然能够将她救出来的。 崔辰安却好像是察觉到了池珞的心不在焉,牙齿忽而在池珞的唇上惩罚性地咬了一下。 池珞闷哼了一声,附着着灵力的指尖下意识地一缩,差点是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被崔辰安发现了。 心虚以及害怕在她的心中反复冲撞着她的心神。 于是池珞连忙象征性地回应着崔辰安的吻,手指指尖上分明已经是附着上灵力了,却还是犹犹豫豫地在通讯水镜的边缘蹭过了一遍又一遍,生怕被崔辰安发觉。 她被亲得脑袋都有些发晕发懵了来,于是她忍着心中羞耻的感觉,咬咬牙来,试图将指尖的灵力摁在崔辰安的通讯水镜上。 而在这时,一只微微冰凉的手忽而碰到了她的指尖,而后顺着她的指尖,直直地将她的手扣在了自己的手中。 忽如其来的冰冷令得池珞的脑袋骤然清醒。 而方才还在亲吻着她的小师弟,这个时候却是从她的唇齿间撤离开,用着他那双昳丽漂亮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她。 “姐姐这是在做什么呢?”他问。 糟糕,被发现了。 池珞的身体陡然一僵,还附着着自身灵力的指尖,尚且被崔辰安攥在手中,攥得她冰凉冰凉。 少年秾丽精致的眉眼这般看着池珞,仄人的昳丽几乎是令人想到了暴起的狼。 “姐姐,你不乖。” 像是少年随口的嘟囔抱怨。 却令得寒气从脚底直冲脑门。 第46章 、多么合适的诱饵 池珞的手指被崔辰安扣在手里, 无法动弹半分。方才还亲昵地在她唇上辗转的小师弟,如今却是这般安静地看着她。 小师弟的衣袖与她的衣袖尚且纠缠在一起,而此时,他眼眸之中是化不开的浓墨, 像是能够将池珞所有的小动作都窥进眼中。 被发现了……吗? 池珞的手指还落在崔辰安的手中, 她下意识轻轻动了动自己的指尖, 少年的指骨便如同锁一般将她的手禁锢其中。 【我想要用通讯水镜联系外界逃跑,小师弟既然是发现了, 那他岂不是要来……惩、罚、我呀。】池珞眼眸上的鸦色睫羽轻轻一颤, 像是在尽力地掩饰自己心中的慌乱。 她那双清澈明朗的眼眸之中现在就如同波光粼粼的湖水,像是即将碎裂开来。 【统儿,我好害怕啊。】 我好期待呀。 “我、我很乖的。”池珞抿了抿自己的唇来, 眼眸之中视线的飘忽泄露了她心中的不安。 她知道她现在的模样定然是很漂亮的。她本身就生得乌发雪肤,身上天然有股轻灵纯粹的气质, 这般不安起来的时候,会显得她脆弱得好欺负极了。 所以,快来推倒我吧。池珞的眼尾压下眼眸之中亮闪闪的期待。 “姐姐,与我亲吻的时候, 怎么可以走神呢?”崔辰安的指骨摩挲着池珞的指尖, 眼眸之中的目光状若无意地扫过自己袖中的通讯水镜, “这样子怎么说, 都不算是乖乖师姐的表现, 对吗?” 池珞捕捉到了小师弟这一个细微到不能再细微的目光。 “对。”于是她小声应和着,好像这般就可以掩盖住她刚刚想要偷水镜传消息逃跑的事实来。 崔辰安发现了。他分明注意到了师姐的指尖上附着着灵力, 也注意到她的目标是自己袖中的通讯水镜。 但是他不仅没有选择揭穿池珞, 而且甚至都没有试图将自己的通讯水镜藏牢。他反而是将自己袖中的通讯水镜用灵力悄然推出来了些许。 如今这一池珞唯一能够用于联系外界的水镜, 现在却是被像一根胡萝卜似的, 若隐若现地被吊在了池珞的眼前。 多么合适的诱饵。 多么漂亮的陷阱。 完全能够把心思单纯的小鹿,骗得自己傻兮兮地主动上钩。 【原来小师弟喜欢这样子玩呀。】这边的池珞鸦色睫羽一扬,眼底的幽光一划而过,唇角在心底悄悄勾起,【那我就勉为其难地配合小师弟好了。】 崔辰安在这个时候也忽而弯起眼眸来,笑完后便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师姐,开口对她道: “其实,我崔辰安也不是什么喜欢强取豪夺的恶人,毕竟我受过崔家的礼仪教养,也受过玉衡峰的教育,到底是知道些进退分寸的。虽然我并不会放姐姐出春深台,但是倘若姐姐不喜欢我这般做,我也是可以将姐姐松开来的。” 崔辰安说这话的时候,漂亮的眼眸之中映着的全是池珞的倒影,就像是直直地把心剖开,在给你看他那满腔赤诚。 但是随着他手上“无意识”的动作,袖口之中的通讯水镜斜斜地露出来了半截。就连通讯水镜边缘上的花纹纹路似乎都在池珞的眼前清晰可见。 真是好大好肥美的一个诱饵。 池珞的余光果真是落在了这通讯水镜上头,这几乎是伸手即可触碰到的通讯水镜,令得她忽而理智回笼过来。 “不不不,怎么会不喜欢小师弟呢,喜自然是喜欢的。”她像是被通讯水镜给勾到了,最终下意识便脱口而出这般的一句话。 可这话一说完,她自己的耳朵都“腾”地一红,雪白之中晕染上了瑰丽的粉色,瞧上去怪为诱人。 崔辰安自然是将这些都看得一清二楚。见状,他便忽而抬手,将自己的通讯水镜往自己的袖中再往里藏了藏。 呵,可真是他忍辱负重的好师姐。 “这可是姐姐亲口说的,既然姐姐这般喜欢衔月,那衔月怎么对师姐,也不算是逾越,而只算是两情相悦,可对?”崔辰安那双漂亮的眼尾流曳却下敛,天生显得无辜可爱来。 这样一张极具欺骗性的皮囊,直接就将他心中的算计给一并掩藏去了。 池珞被崔辰安这般看着,心头蔓延上诡异的寒凉。她只好僵硬地顺着崔辰安的话。但也是憋了好久,才愣是憋出了一个“对”字。 而单单说了这么简单的一个字,都令得她的脸颊恍若火烧,好像只要崔辰安再多靠近她,多撩拨她几分,她就可以原地自燃了。 姐姐当真是不经逗。 崔辰安牵着池珞的手,将她的手搂在了自己跟前,而后像是小孩子一般,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池珞的手指。 怎么办,姐姐这个样子,只会是让他更想再逗一逗了。 毕竟姐姐主动来爱他这种设想,实在是太令人期待了。 也太令人痴迷了。 哪怕崔辰安他现在清楚地知道,师姐这般不过是为了得到他手中的水镜逢场作戏,但是他依旧是割舍不下姐姐伪装出的爱。 崔辰安既是拿捏着池珞唯一能够逃出生天的通讯水镜,那自然也是拿捏着可以来逗逗姐姐的把柄。 只要这通讯水镜还在他的手中一日,只要姐姐还抱着从他手中的水镜联系外界的想法一日,姐姐就可以一直一直地“爱”着他。 “我怎么觉得,姐姐这一个‘对’字说得怪心不甘情不愿的呀?”于是崔辰安故意道,“姐姐不如再多与我说一说吧?不然我无法确认姐姐的心中是不是真的这般想的。我可不是什么喜欢威逼利诱或者胁迫别人的人,如果姐姐是被迫说出这‘对’字的,那我也不会勉强姐姐的。” 通讯水镜尚且还在崔辰安的袖中呢! 池珞难道还敢说上一个“不”字吗? 如今的池珞不好意思对崔辰安说些什么能够欺骗他、蛊惑他的情话,但是又很担心自己彻底失去从他手中拿到通讯水镜的机会。 池珞急得手上都开始反过来握住小师弟的手了,但是在那双昳丽漂亮,又好像是捎带着戏谑的眼眸的注视下,她开口时还是在不自觉地颤抖。 “我是心甘情愿说这个‘对’字,并没有被小师弟胁迫。”池珞这般回复着。 “姐姐光说了一个‘对’字可不算数,难道姐姐不该说完整些吗?”崔辰安那双漂亮的眼眸状若无辜地看着自己眼前支支吾吾的师姐,“比如说,完整地与我说:‘我与衔月是真心实意两情相悦的’。” 这般直白的倾诉爱意的话,落在崔辰安的口中却是如此的自然清澈。就像是一点儿促狭之意都没有一样。 池珞果然一哽。 这种直白的话,对于她这样只把崔辰安当做自己师弟的大师姐来说,又怎么可能能够直接地说出口呢? 哪怕是单纯地将崔辰安说的这些话鹦鹉学舌般复刻下来,也足以令她难为情的。 但是通讯水镜还在崔辰安手中呢! “我、我与衔月是真心实意两情相悦的。”池珞勉强维持住表面上的笑容,咬咬牙,这才将这句话完整地说了出来。 她现在只感谢这句话的长度足以让她能够一口气直接说完,能让她减少这些羞耻至极的时间。 这样子总行了吧!池珞尽量维持着自己表面上的成熟庄重,寄希望于能够靠这样的姿态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害羞感。 “姐姐这些话说的当真是好听极了。”崔辰安啜起笑意,他夸赞完池珞,却又话锋一转,“只是,这些话说到底不过只停留在嘴边,姐姐该不会是在故意欺骗我吧?我可没有姐姐想象中的那般小气,倘若姐姐现在承认是在骗我,我也不会对姐姐怎么样的。” “我怎么会骗你呢。”池珞的指尖安抚一般地抚摸着崔辰安的手背。 这个瑞鹿师姐自然是在骗你的,她的眼中其实只有你手中的那个通讯水镜,但是她自然也是不会坦白的。 “姐姐既然不是在骗我,那不如拿出一些行动来吧?”崔辰安却故意得寸进尺道,“有了姐姐主动些的行动,我才好相信姐姐说的并不是假话,对吧?” 崔辰安话音刚落,这回的池珞却是彻彻底底地僵硬住了。这对一个毫无经验的仙门正派师姐来讲,可不就是一个羞涩为难的世纪问题吗? “姐姐看起来很为难的样子啊。” 为难到脸上的表情都怪有意思的。 分明姐姐一点儿都不喜欢他,还硬要为了通讯水镜,对外装出一副爱慕他已久的模样。 真是太为难姐姐了。 这副忍辱负重的小表情,这个被强扭的瓜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到也不是为难……” “我知道了,姐姐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做罢了。” “没关系的,我会亲自来教姐姐的。”崔辰安的声线陡然压得低沉了来,手上的手指也扣住池珞的手腕,直接将她再次拉到了自己的怀中。 少年忽如其来的动作带得一片清脆的声响,这般的声响在屋中形成回音来,在一片幽静之中显得颇为诡异靡丽。 总归姐姐的命门被他找到了。 他崔辰安从来就不是什么乖乖听话的人,如今有了通讯水镜在身,自然是敢更加放肆。 池珞毫无防备,直接就撞在了崔辰安的怀中,她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崔辰安身上衣下藏着的肌肉线条,以及这些线条随着小师弟的呼吸起起伏伏的弧度。 崔辰安握着她的手腕,方才强势拖拽的力道还残存在她纤细的腕间。 他的指骨指尖依旧是冰凉的,像极了狼崽的狼牙抵在喉间。 “姐姐,你好香啊。” 小师弟的下巴搭在师姐的肩头。 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在反复地撩拨着池珞的神经,这甚至令得她脑袋上探出的鹿茸一颤,居然是隐隐有着继续抽条发展的趋势。 池珞脸猛地一红,像是当真被崔辰安这突袭一般的亲昵给吓了个正着。 这惊得她不自主地更加挺直了自己的腰板来,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更加有底气一些。 却不知道自己坐直后背后的线条究竟是哪般好看的弧度,也不知道自己鸦发之中露出来的一截耳朵,究竟是多么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谁说我不知晓该怎么行动的!”池珞忽而就有了底气一般,声线也都跟着坚定了起来。 她反客为主,对着崔辰安哄道:“不过得要小师弟你将我放开才好,你若是不放开我,我又该如何动弹?” 池珞算是彻底冷静下来了。就连她身周的气势,仿佛也从先前脆弱不堪的小白花,变成了冷冽高傲的山中雪。 “嗯?”崔辰安随意扯了个椅子坐下,将师姐顺势抱在了膝上。 这般的举动令得池珞若是不回头,就无法清晰地看到崔辰安的神情和行为举止,给池珞平添了几分未知的恐惧与不安。 池珞根本就不习惯坐在自己小师弟的膝上,她始终有一种不稳的、失衡的感觉,就像是彻底丧失了安全感。 而少年的手一只将她禁锢着,一只则是颇为恶劣地玩弄着她散下的鸦色长发。这般的视野始终在提醒着她,自己的身后始终有个狼崽子在虎视眈眈。 “我若是给小师弟弹奏一个琴曲,算不算得上是思诉感情?”池珞问着。 冷静下来后,她的声音听起来怪冷凌凌的。 “自然算是。”崔辰安点了点头,忽而兴致又起来了些。 他倒是有些好奇,姐姐要做什么来了。他很是愿意来配合姐姐的美人计。 通讯水镜就在崔辰安的袖中,倘若不是还隔着两人的衣料,通讯水镜算得上是与池珞肌肤相贴。 姐姐想要的东西就在他的手上呢,而且,还和姐姐近在咫尺。 得到了崔辰安的点头,池珞便手上一挥,灵力化成形,凝成了素色的琵琶来。 她低下头来调了调音,鸦色的碎发顺着她的动作下垂来,显得她那张精致玉白的脸是那般的可怜。而后她便抬手弹奏了起来。 像是一尘不染的雪莲终于是低下了头那般。 崔辰安一撩眼皮。 姐姐这是要做什么?莫非是想要通过琵琶的音律将什么消息传到外边? 姐姐如果真的这般想,那她便天真了,春深台这里早已经被他事先布置的阵法屏障围得是严严实实。保准连一丝一毫的消息都不会因而外泄。 姐姐是逃不掉的。 边想着,姐姐的长发不知不觉间就被小师弟缠绕在了指间。幽幽的屋里,随着琵琶声动,被连带着panpan带动着的还有一片清脆的叮当声。 这些凌乱的音色合在一起,却是乱中有序,听起来竟是有些好听的韵律在身上的。 池珞最开始弹奏着琵琶的时候,弹奏的是最常见最普通的曲目。虽说她弹的琵琶是好听的,但是她拨弦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用到任何的灵力。 照理说,没有附着任何灵力的乐律该是不足为惧的。但是崔辰安可不这么觉得。 他可不会觉得他的好姐姐,会对他这般轻而易举地束手就擒。他更不相信他的好姐姐,会当真毫无逃跑的心思。 只是崔辰安并不知道,在池珞宽大的衣袖之中,还躺着一个通讯水镜。 池珞确实是不会就这么束手就擒,她本来就是早便知道自己要被困在春深台了,自然是准备充足。 在这个通讯水镜之中,唯一的一条消息赫然是发给温似旻的。上边任何寒暄的废话都没有,只是单纯地向温似旻发送了春深台的位置。 一个简洁至极的位置坐标,反而无形之中把一切都刻画得紧急了起来。 在悦耳的琵琶声中,系统却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我亲爱的宿主,你既然已经是和攻略对象相亲相爱了,又向温似旻发送春深台的位置做什么呢?】 【看不出来吗?】池珞拨动着手中的弦来,手中的琵琶声却是陡然一铮,【我不开心,我要逃跑。】 系统一惊。 方才还宁静祥和的韵律忽而开始急促如战鼓擂擂,池珞那双眼眸之中分明依旧是那般的清澈干净,唇角却勾起散漫的笑意: 【糟糕,小师弟对我好像还不够生气呢。这怎么可以呀。我还是更喜欢那种即将死亡的气息一直如狂风骤雨般对我紧追不舍。他怎么可以不对我生气呢?】 过惯了一段时间安闲日子的系统忍不住在自己的心中打上了一个问号。 【亲爱的统儿呀,你说,倘若我假装成早已经被他掌控在手中的模样,然后再出其不意地逃跑掉。】 琵琶弦恰好在此时“铮”地一下。 崔辰安揉捏着鸦色长发的动作也稍稍一顿,带着薄茧的手指修长又好看,莹白得如同玉来。 池珞的脑袋始终是抵在崔辰安的胸膛之上,少年的身姿挺拔如松,小臂上的线条亦是清晰明显。 这也显得他怀中的师姐愈发漂亮娇弱了,连同着那双纯粹清冷的眼眸之中都好像是流连着泪光。 两人这般亲昵地相依相偎在一起,却心照不宣地各怀鬼胎。 【在跑掉之后呢,我也不做些什么。也就随便找一个人,然后再和那人轰轰烈烈地成一场大婚。】 少女的声线分明该是圣洁明朗的,这话说到最后却是染上了病态的笑意,甚至听起来有些扭曲的癫和狂。 【再然后呢,我也不多做些什么,就让小师弟在我大婚之日找到我便好啦,嘻嘻。】 这一段话,池珞的心声倒是悠然随意,闲适得听起来就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挺好的”那样。 细细听来还有些小女孩那样的俏皮。 琵琶声甚至在此时也被池珞的心绪带动了几分,转变成了舒缓的悠悠韵律。 系统却实在是忍不住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看了看崔辰安那始终禁锢在池珞那腰间的手臂。 崔辰安天生就长得漂亮,原先装乖收敛的时候还会将这极盛的容颜藏上那么几分。可是当他不再去伪装的时候,耀眼和昳丽便是仄人的要命。 【这、这真的可以吗?】系统弱弱地问着。 它怎么觉得只要一个不小心,宿主就会自己把自己玩死。 崔辰安恰好在此时若有所觉地抬起眼眸来,眼眸之中的乌黑晦暗不明,像是散发着病态的幽光。 骤然撞到了系统的眼中。 系统被看得神魂一颤。 宿主不怕死它怕啊! 琵琶曲几乎是要接近了尾声,变得愈发低缓轻柔了,听起来居然是有些像是哄小孩的摇篮曲。 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上,纯粹的灵力也顺着琵琶弦,悄然没入在音律之中。 方才还普普通通的琵琶曲,如今却是温水煮青蛙那般,一点一点染上了催眠的调调。 来了? 崔辰安忽而一抬眼,看着眼前姐姐纤细雪白的脖颈。 先前他给姐姐留的牙印,似乎早就随着时间缓缓消散了。也许是时候该找些借口,给姐姐留下一些新的了吧? 崔辰安的手指原先是在把玩着师姐散下的长发,可随着琵琶曲音愈来愈低,他的动作也愈来愈慢。 直到他的手忽而垂下。 池珞尚且未敢停歇,而是继续拨动着琵琶弦,指尖流向弦中的灵力也是愈加愈多。 这般过上了好些时间,她才终于是停了拨弦,彻底停了曲。 池珞手中灵力凝成的琵琶化作成光点,从她的指尖四散开来。而她yihua也绣鞋一落地,悄悄从崔辰安的膝上下来。 脚腕上的铃铛“叮当”一响。 池珞咬了咬唇,似是被这个自己忽略掉的声音弄得有些懊恼。 而后她便鼓起勇气转过身,悄悄看向自己身后的崔辰安。 崔辰安的手正垂落在自己的身旁,头也微微偏着,鸦色的长发顺着肩悠悠地散着,绣着金线的墨色发带也浮动着流光。 小师弟昏睡过去了。 昏睡过去的崔辰安才当真像是一个正值最好年华的少年郎,没有了睁眼时眼眸之中流曳着的病态与疯狂,也没有任何的戾气与狂妄。 他现在安安静静。 长长而浓密的睫羽在他眼下压下一片鸦色阴影,他面如薄雪,眼尾流长,怎么看怎么像是邻家乖顺可爱的小师弟。 要是真这样就好了。 池珞屏住呼吸,指尖悄然转向崔辰安的袖口。 即使这一回,由于紧张和害怕,她的手依旧是颤抖得厉害,但是这回她很果断地抽出来了崔辰安的通讯水镜。 通讯水镜边缘的硬质花纹硌在池珞娇嫩的指尖,手上的感觉也是沉甸甸的。这般清晰明显的感觉,才让池珞意识到:这一回,崔辰安的通讯水镜已然是切切实实地被她偷到手里了。 池珞的眼眸弯起,尚且还未曾来得及绽放出笑容,自己的腕上便倏地被冰冷的触感缠上,整个人也是彻底陷落进了塌上。 一片叮叮当当。 天旋地转之后,池珞定睛一看,那个原本该昏睡着的小师弟崔辰安,如今却是似笑非笑地摁着她的手腕。 “姐姐,你又不乖了。”崔辰安的眼眸漂亮,眼眸中的眼白却总是过分白,白得有些生凉,“姐姐原来这么想要我的通讯水镜来联系外界呀?只可惜,我只能配合到这里了。” “你都知道?”池珞忍不住惊呼一声,手中的通讯水镜早已被崔辰安方才突然的动作刻意撞掉。 “我自然是知道的,不然怎么能够有机会哄着姐姐说爱我呀?”崔辰安弯起眼眸忽而笑了起来,漂亮璀璨得如同荼靡花开。 小师弟居然都是知道的。 可怜的瑞鹿师姐却是全然不知。 她因着羞愤不由得耳尖通红。而那边崔辰安甜甜的笑意却不达眼底:“姐姐,你骗我,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冰凉的指尖抚上池珞的脸颊。 冷得瘆人。 第47章 、鄜鄜营救进行时 分明小师弟的指尖是那样的冰冷, 落在池珞的脸上时,只让她觉得滚烫得吓人。 冰凉与炙热在某些时候给人的感觉是难以分辨的,池珞倒在榻上,被迫扬起下巴来, 眼眸也不得不与崔辰安对上。 “你分明早前便知道我为的不过是你手里的通讯水镜, 又何苦要陪我作戏?”池珞的眼眸之中现在尽是冷冽, 嫣红娇嫩的嘴唇吐露着气愤的话语,“崔辰安, 你若是恨我们瑞鹿, 为何不干脆将我一并杀了,何苦这般浪费时间羞辱于我?” “羞辱?”崔辰安的手指摁在池珞那好看的红唇上,像是亲吻一般在上边碾了又碾。 池珞被崔辰安这样的力道弄得下意识脑袋向榻上靠, 原先还算是挽着的鸦色长发现在已然是如瀑而下,旖旎地散在床榻之上。 她避不开崔辰安的动作, 一只眼眸下意识抵触地闭了一下,另一只眼眸则是微睁。她总觉得这样子的动作像极了另类的欺辱。 “姐姐,这怎么能算是羞辱呢?”崔辰安的手又转而撩起她落在榻上的青丝,而后低头嗅了嗅, 轻轻吻上了她的发丝。 动作轻柔虔诚, 像是一只凶恶的狼在丛林之中低头轻嗅着一只白色粉色色泽渐变的花骨朵。 “这只能算是, 亲亲。”少年小师弟偏了偏脑袋, 绣着金线的墨色发带也跟着轻摇慢晃, 看起来像是一个漂亮的傀儡。 阴森,诡谲, 可怖。 却有着甜甜的声线, 说着动听的情话。 池珞咬了咬牙, 贝齿在口中磕碰时发出好听的声响。她的眼眸依旧冷冷地盯着崔辰安。 崔辰安却是毫不在意, 只是手指再次顺着下巴抚上池珞的嘴唇间。 这一回,池珞可没有愿意在崔辰安跟前忍耐,趁着崔辰安的手指抚上之际,张口便对着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尖锐的虎牙还没有来得及刺破他手上的肌肤,崔辰安的反应更快,电光石火间,他的食指便已经是顺着池珞的牙齿,尾指托在她的下巴上。 小师弟单单一只手便迅速桎梏住了师姐的咬合,顺势也钳制住了她。 “姐姐这么想亲我呀?这样子是不是太迫不及待了呀?”崔辰安轻笑一声,漂亮如玉的指骨落在那张清丽干净的小脸上,有着一种别样的美感。 一击失败还反遭钳制,池珞的眼眸里忍不住泛上来了浅浅的水光,口中却又遭崔辰安桎梏着,不得言语。 看上去屈辱又可怜。 “咦,先前还没有仔细看过,没想到姐姐的舌头,看着倒是像是玉衡峰山脚养的那兔子的舌头。”崔辰安恶劣地起了腔调,词尾悠悠上扬,“粉得纯粹,并且还怪嫩生的。” 池珞闷哼一声,看上去那小模样更生气了。 崔辰安毫不怀疑,倘若他现在松开手来,姐姐这张小嘴便会叭叭叭地来骂他“畜牲”“有病”。 “姐姐在说些什么呢?”崔辰安刻意做出来一个附耳倾听的动作来,“噢,我听清楚了,姐姐说想要来多亲亲我。” 池珞的眼眸倏地睁大。 “这多不好意思啊。”崔辰安一边说着,一边松开了桎梏着姐姐的手。 只是池珞还没来得及开口骂人,崔辰安的牙便狠狠咬在了池珞的下唇。池珞吃疼,下意识轻“嘶”一声,那不干人事的崔辰安便顺势敲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 忽如其来的攻城掠地着实令池珞雪白的耳尖变得通红,一时间她也弄不清是气的还是羞的。 池珞脑袋上的鹿茸此时也开始探头抽芽,灵力也逐渐充盈着自身。趁得崔辰安长驱直入之际,她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这个时候也附着上了灵力。 在崔辰安微微侧头来,加深这个吻的同时,池珞带着灵力的指尖也骤然爆发出强劲的力量,猛然向崔辰安推搡去。 脚踝上的铃铛也开始叮叮当当响来,一看便知道是池珞的腿上脚下正欲逃跑。 骤然爆发的灵力替池珞争夺了短暂的空隙,她往榻边靠近了些许,白皙纤细的脚腕上铃铛叮当一声,雪白的裙摆像是一朵漂亮的山茶花,正被风吹偏了。 只是池珞还没来得及起身,少年小师弟的膝盖便强压下来,跪在了床榻姐姐的裙摆之上。 池珞还想要继续挣扎以求挣脱,却只听铃铛叮当一声,小师弟那长腿便将她死死压制回了床榻之上,强硬得令得她无法动弹半分。 强大的体力差别之下,可怜的瑞鹿师姐只得忍受小师弟的亲吻,白皙的脚腕被系着的铃铛衬得是纤细脆弱,看起来有些被禁锢住的苍白可怜。 “姐姐,可曾喜欢?”待得结束了这个吻,小师弟故意这般问着,声线之中气息凌乱。 池珞被这般凌乱的气息弄得咬紧了牙,她唇间已然是被小师弟亲得红得瑰丽。 她脑后身下的床榻是这般的松软舒适,可是抬眼却是少年小师弟那双极具侵略性的眼眸,她还可以看见小师弟支在自己身旁那臂膀清晰好看的线条。 太近了。 就是太近了。 她和她的小师弟根本就不应该是这样的关系! 像是发觉了姐姐心中的羞耻,崔辰安便弯弯起眼眸来,故意再对着池珞说道:“姐姐这般紧紧咬着牙做什么呢?” 少年小师弟骨节分明的手指直接强势地撬开来池珞的唇齿,全然无视姐姐无声的抵抗。 如玉一般的指骨蹭了蹭那躲不过去的舌尖。 待得池珞白得胜雪的脸上泛起薄红,崔辰安这才又将师姐放开来,唇角微微勾起:“好软哦,姐姐。” 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在玉衡峰脚下逗着兔子,转身跟姐姐说的话一样。 “崔辰安!”池珞这下是忍无可忍了,冷着声呵斥道,“你个无礼无耻之人,你可曾知道你这般做是不对的,玉衡峰执法堂定然不会放过你的!” “姐姐这般凶做什么?”少年刻意露出他最擅长的那个无辜表情,下敛的眼尾流长漂亮,“我做了什么吗?没有呀,我这是和姐姐两情相悦,不是吗?” “呸,你什么时候和我两情相悦,我从最开始认识你到现在,都一直把你当作我的师弟,从来就没有别的除这以外的想法!” 哪怕是被强行锢在榻上,池珞也坚持着用眼眸之中的目光瞪着崔辰安,像极了枝头上有着铮铮傲骨的白色花骨朵儿。 “是么?”崔辰安长而浓密的睫羽在眼眸中压下一片阴影,他流长的眼尾撩带起戏谑,“‘我与衔月是真心实意两情相悦的。’姐姐的忘性可真是大,方才才说过的话怎么眨眼就忘了?不过没关系,我会来替姐姐好好回忆回忆,绝不让姐姐轻易忘记。” “你!”听了这句刚刚自己亲口说的话,池珞脸上不由得浮现出羞耻的红色来,憋了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分明知道我刚刚说的都是假话,我明明就是只为了你手中的通讯水镜,仅此而已。” “不管。”崔辰安现在却开始耍起来了无赖,像一个小孩子,“这可是姐姐亲口说的话,无论是迫于什么形式说出的话,这种情话哪里有不认账的道理?” 眼见着崔辰安这般表现,池珞也气得冷哼一声,牙齿一咬,双眼一闭,居然好像是打算这般装死摆烂蒙混过关。 见状,崔辰安一撩眼皮,秾丽精致的眉眼间划过恶劣的心思来。 他俯下身,更近地凑到了池珞身旁,近到略显凌乱的气息都落在了师姐的旁边。然后张嘴,直接就咬在了池珞的雪白脖颈间。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令得池珞不受控制地哼哼了一声,这声又娇又软,从唇齿间溢出。 这奇怪的声音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等意识到这个声音是自己发出来之后,池珞到底是忍不住睁开了眼眸,鸦色睫羽上,也都粘带上了细细的泪珠。 “崔辰安,你怎么可以这样!”就连开口辱骂的声音都是冷中带软。 而睁开眼来,眼前的崔辰安却是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她,目光反复流连描摹着她的脸颊,流长的眼尾也捎带上了病态。 他这一回倒是没有再刻意地甜甜着嗓音喊池珞“姐姐”,反而是眼白胜雪,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不如,叫我衔月?”崔辰安的手再次捧上池珞的脸颊,“鄜鄜。” 自己的小名忽而被这么一喊,池珞猛然开始不自在了起来。更何况少年的声线低沉而微哑,音律缱绻得好听。 就算是池珞再迟钝也会反应过来,崔辰安情动了。他看向她的眼神简直像极了凶恶的狼看向自己未来的盘中餐,恨不得拆吃入腹。 “鄜鄜。”崔辰安这般念着,眼眸之中是化不开的浓墨,“真是可爱。” 他忽而反手抬起手来,绣着金线的墨色衣袖顺着他的胳膊滑下,肤色冷白到像是严冬里的皑皑白雪。 现在小师弟的面容上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长长的眼尾后一道伤痕,显得他有些罕见的冷冽来。 崔辰安原先就生得好看,在不刻意表露出任何情绪的时候,他像极了一个漂亮的傀儡。 “等等。”池珞心下一慌,眼眸中视线都开始飘忽了起来。 方才和小师弟扯嘴的时候,她更多的时候是觉得羞耻而不是别的什么。 而崔辰安现在这样反常的表现,着实令得她心中升起不安,幽幽的屋中仿佛都只剩下她一个人空空的回声,就好像这间屋子里只有她和一个完全没有灵魂的傀儡。 崔辰安抬起手来,扯下自己脑后绣着金线的墨色束发带。 “崔辰安,你要做什么?”这般的反常令得池珞不由得开口问着,声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嘘。”崔辰安一只手忽而捉住池珞的手腕。 绣着金线的墨色发带缠绕在少年的白皙的手指间,显得是分外好看。 而这少年现在正单手拨弄着这发带,将这发带扯到了池珞白皙纤细的手腕上。 发带的质感和缠绕感落在池珞的腕间,撩带起一阵敏感。小师弟的指尖也偶尔蹭过她的手腕,冰冷的触感也在她的腕间似有若无。 “鄜鄜该叫我衔月才是。”崔辰安轻轻地说着。 “我……”不。 池珞还没来得及将“不”字说出口,那边的崔辰安就已经用发带将她的两只手腕死死地绑住。 然后直接推着举过头顶:“鄜鄜。” 声线幽幽的似是警告,与之同时向池珞扑面而来的还有小师弟身上冷冽的清香。 这一次不比先前,池珞现在的意识格外清晰,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崔辰安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双手骤然被举过头顶,令得她感觉自己如同门户打开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鄜鄜该叫我衔月才是。”崔辰安一边说着,一边用发带将池珞的手腕和床柱捆在一起。 危险将生未生的未知感,着实令得池珞感觉像是有股凉意一直紧贴在身上阴魂不散。 “鄜鄜,再叫给我听吧。”崔辰安这般说着,那双昳丽的眼眸里像是承载着漫天星河,好像能够摄人心魂一般。 池珞贝齿咬着唇,藏在鸦发之间的耳朵小巧玲珑,显得她脆弱得紧。 谁能来救救她?可怜的瑞鹿想。 * 与此同时,玉衡峰。 沧海仙尊秦为霜坐于主座,座下是几名嫡系弟子以及其余玉衡峰弟子。 场面一时间凝重不已。还是另一边的开阳峰峰主将茶盏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好样的,你玉衡峰弟子崔辰安叛出千山缥缈峰,还下手掳走了瑞鹿,当真是好样的。”开阳峰峰主冷笑一声。 玉衡峰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却都未曾作声。 “邪魔乱世,崔家满门忠烈怎么就出了他这么一个勾搭奸佞的孽种?这个孽种居然还敢凭借着崔家遗孤的身份在我千山缥缈峰拜师学艺。简直是耻辱,奇耻大辱!” 开阳峰峰主一甩袖子,还想接着说些什么,秦为霜抬起手来,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温似旻在此时也恰好上前一步来,双手捧着自己的通讯水镜,对着秦为霜道: “师尊,这是阿珞传递过来的地址,我们猜测这应当是她现在所在的地方。从查阅的资料来看,阿珞应当是被小师…崔辰安困在了一个上古秘境之中,那秘境名为春深台,有屏障阵法保护,易守难攻。” 秦为霜微微颔首。 听了这话,底下玉衡峰弟子都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被掳走的是池珞师姐,她可是罕见的白色瑞鹿。听说瑞鹿世家与崔家有宿怨在身,她这一遭被虏恐怕是凶多吉少。” “也不好说是凶多吉少。”另一个弟子搭话道,“我听说,这崔辰安与池珞师姐在执行南阳折柳曲任务时的关系极好。他这般高调地掳走大师姐……听说是因着心怀爱慕。” “池珞师姐可是难得的美人,若是落入了这般的魔爪之中,那岂不是难得安然?” 一些窃窃私语的话传在耳中,温似旻不由得抿直了唇线,都怪他太过大意了,没有注意到崔辰安隐藏起来的狼子野心。 他的手指放在通讯水镜边缘的力道逐渐加重。温似旻实在是不敢想象,崔辰安平日里装成乖乖小师弟缠着小师妹的时候,究竟是怀揣着什么肮脏龌龊的想法。 亏得小师妹这般相信崔辰安,结果这金子般的信任竟是被他这般辜负。 温似旻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秦为霜请命道:“师尊,就由弟子前去春深台,将阿珞师妹带回千山缥缈峰吧。弟子定然不辱使命!” 第48章 、破罐子破摔 “你要做什么?你放开我!” 而在春深台这边, 池珞正被绑在床柱上,白皙的手腕与崔辰安发带上的乌墨色交相辉映,腕间的肌肤都被这发带勒紧了几分。 崔辰安低头俯身,手上轻柔地抚摸着池珞鬓边的碎发。池珞能够顺着少年的脖颈, 清晰地看见他锁骨上那一点嫣红的朱砂痣来。 雪白雪白之间的一点红玉, 嫣红得诱人, 令得池珞的牙齿好像又开始有着难捱的痒意,大抵是要咬上些什么才好。 于是她又继续道:“温师兄会来救我的。” 崔辰安抚摸着她的手指一停, 而后手上一转, 开始掐在了池珞的下巴之上。这般一掐来后,池珞的唇色变得愈发娇艳嫣红。 “鄜鄜心里还在想着别人?”崔辰安的声线发冷,眼眸之中的情绪暗藏汹涌。 “如何不能?”池珞冷哼一声, 倏地使劲儿试图挣开崔辰安钳制住自己的手。 她的手腕也开始猛然试图挣断捆绑自己的发带,剧烈的挣扎使得铃铛声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好, 好,好,姐姐你可真是好样的。” 崔辰安气笑了,他一只手掐着池珞的腰, 将她摁得往床榻之中更深了几分, 铃铛被他桎梏得也一同陷落在了被褥间。 “好呀, 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另一只手则是从自己的袖中抽出来了通讯水镜, 找到了温似旻, 便当着池珞的面拨了过去。 这样突然的动作令得池珞动作显而易见地一僵,她的鸦色长发正散落在床榻之上, 像是墙角枝头绽开的花朵。 等意识到崔辰安在做什么之后, 池珞忍不住急促而颤抖地喊道:“你疯了?你疯了!?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做些什么吗?” “知道。”崔辰安点了点头, “我在做绑匪才做的事情, 现在大概是在索要赎金吧?” “怎么,这难道不是鄜鄜想要的吗?鄜鄜不是一直想要逃吗?不是一直想要联系你的好哥哥吗?我现在正在给你这个机会呀?” 崔辰安的吻细细密密地落下,从下巴边缘向上。 他现在所说的所有话都是满怀恶意:“看,我替你联系你的好师兄了,姐姐你待会呀,便可以好好与你亲爱的师兄聊聊,多好呀。” 听了小师弟这话,池珞脸上的红霞从脸颊蔓延至脖颈。手腕间在挣扎之下,也留下来了斑斑驳驳的勒痕。 “一听到要和师兄说话,鄜鄜你便如此迫不及待了吗?”崔辰安冷着眼眸,精致秾丽的眉眼间有些昳丽得仄人,“原来正派第一宗,千山缥缈峰玉衡峰的大师姐,喜欢边和自己的小师弟一起,然后边给自己的师兄旁听呀?” “你无耻,崔辰安!” 池珞瞳孔一缩,身子都被气得颤抖了起来,几乎是无法承受这些话,看起来脆弱不堪。 她愤恨地张嘴咬向崔辰安,尖锐的牙齿直直地咬死在崔辰安的手上,不肯松上半分。 崔辰安却是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是忽而弯起眼眸笑了起来,仔细看来,眼眸之中还有着病态的餍足。 他又将自己的手往前送了些许,随着姐姐肆意发挥。 而这个时候,崔辰安的通讯水镜也恰好一亮,屏幕正对着外边的天。 若是从温似旻的角度来看,那么恰好能够看见床幔在风中轻轻飘动,而那窗牗四四方方,像极了一个锁住金丝雀儿的牢笼。 通讯水镜之中分明什么都没有录着,水镜另一头的温似旻却是瞳孔一缩。 他没有想到崔辰安还胆敢来亲自联系他。单看眼前能够看到的这些,温似旻的心中便开始极度不安愤怒了起来。 “好久不见啊,温师兄。”这边传来崔辰安懒懒散散的声音,他甚至还空了一只手,在通讯水镜前晃了晃。 少年的手生得好看,骨节分明且又莹白如玉,瞧上去当真是个世家郎君的手,让人觉得这手的主人应当是谦谦君子,克己复礼。 只是这白到有些通透的手上,很清晰地有着一圈新鲜的牙痕。令人单单看着,便能想象出这其中的缱绻。 温似旻自然是看得清这牙痕。 “崔辰安,你个畜牲,你对阿珞做了什么?”如果不是隔着通讯水镜,温似旻身上的剑气大抵是要直接指到崔辰安身上。 “师兄何必动怒呢?我也没做些什么呢。”崔辰安的声线带着一如既往的无辜又恶劣,“不过是亲了亲,搂了搂,抱了抱……欸欸欸姐姐你别乱动呀,伤到自己可就不妙了。” “姐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总是乱动,瞧瞧,这手腕上都留下伤痕了,要是留疤了可就不好看了。” 少年的声线有着悦耳好听的韵律,倘若是不仔细听他在说些什么,这声音还怪是清甜可人的。 然后小师弟他又压低了声线,凑到了池珞的耳边,悄悄道:“又或者万一姐姐挣扎时,我一时不察,让这连通着温师兄的通讯水镜对准了姐姐,那可就不美了。” 崔辰安天生下敛而流长的眼尾显得他是那样的无辜,就像是一个在很体贴地关心着师姐的小师弟。 池珞这下不敢再乱动弹了,就连方才叮叮作响的铃铛,此时也随着她忽然的停顿一同安静了下来。 只是她的眼眸之中颤颤着要掉不掉的泪,唇也微微翕动着“不要”的唇形。雪白的耳尖在鸦色长发之中显得是那样的娇弱可怜。 “畜牲。”温似旻几乎不敢想象,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池珞究竟是在遭受着怎么样非人的折辱。 他气得发抖,却也暂时无法隔着水镜拿崔辰安如何。 于是温似旻强压下自己心中的怒火,令得自己冷静下来,对着崔辰安道:“崔辰安,邪魔你也勾结了,瑞鹿也消亡得差不多了,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阿珞?” “放过姐姐?”崔辰安弯起眉眼来,也跟着笑弯了腰,“温师兄您在做什么梦呢?我既然都做的出别的这些事情,您居然还寄希望于我是能够与您谈判的好人?” 而后他又将池珞转而抱在自己的膝上,搂在了怀中,像是怀抱着自己最喜欢的玩偶一般。 他低头凑在她的耳边,凑到她雪白馨香的颈边,笑道:“姐姐,听到了吗?温师兄想要来救你出去呢。我崔辰安呢,也不是什么坏人,姐姐要不要和你亲爱的师兄说道说道那么几句?” 听了崔辰安的话,池珞疯狂地摇起头来,鸦色长发也随着她的摇头轻轻晃着,眼眸里恨恨地盯着崔辰安。 她嫣红的嘴唇轻轻颤抖着,无形地比划出责骂的唇形来。 而后又轻声悄然地对着崔辰安说道:“崔辰安,你休想用我来威胁师兄。你就是邪魔那边的走狗。” 师姐的声音是那样的好听,即使说话的声音小得快只剩下气音,却也将每一个字咬得清清楚楚。 “走狗?”崔辰安不怒反笑,手上亲昵地搂着池珞的腰来,高挺的鼻梁蹭过她的脖颈,撩带起一片痒意。 池珞再次张嘴来,对着崔辰安的小臂便死死地咬了上去,力道狠得几乎是要将崔辰安撕下一块肉来。 这令得崔辰安不由得轻嘶了一声。 只是他强劲有力的手臂依旧是死死禁锢着池珞,不曾缩回半分,眼眸底下酝酿着风暴一般,带着幽幽的光。 娇小的师姐就被师弟这般强行困死在怀中,那张玉白的小脸上看起来干净又可怜。 “姐姐,你就这么讨厌我碰你?”崔辰安的声音喑哑低沉,他忽而低低地笑着,“可是我可很喜欢碰你,这里、这里以及那里,姐姐身上的每一个地方我都好喜欢好喜欢。” “崔辰安!”池珞又不敢声音太大,只得低低地咒骂道,“你个无礼的混账,无耻的走狗。” 被骂“无礼”“无耻”的崔辰安却是勾起唇来。这唇红齿白的小郎君却是一手搂着池珞,一手轻轻抽开来了池珞身侧的衣带。 衣料带子的摩擦声激得池珞一僵。 而崔辰安的灵力在此时也落在了通讯水镜之上,对着水镜一副要转动又没有转动的模样。 水镜对面的温似旻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反复焦急地喊着池珞。 “对,我就是混账,我就是走狗。我可不是姐姐从前眼中那个乖乖巧巧的小师弟噢。”崔辰安鬓边的碎发蹭到池珞的耳朵上,令得她的耳朵泛起一片瑰丽的桃花粉色,“姐姐你这样骂我,我只会更加兴奋了呀。” 崔辰安的气息自池珞身后传来,还捎带着他身上冷冽清甜的香气。如同一只窥伺着自己猎物的狼崽。 瑞鹿少女的脚踝是那样的纤细白皙,上边的铃铛也随着她无用的挣扎叮当又叮当。 “姐姐听到别的男人的声音就这么激动期待吗?”崔辰安的故意恶劣地问着,词尾也刻意拖得绵长,“既然姐姐这么期待,不如我干脆将水镜翻转过来,让你的好师兄也看看,姐姐是怎么在我的怀中被我亲的?” 边说着,崔辰安落在通讯水镜上的灵力便开始流转。 池珞的眼眸猛地一睁,疯狂地开始摇起头来,她鸦色长发上的白玉流苏也随着她摇头的动作清脆地叮当。 不要。 “不要,不要……”她的声线是那样的颤抖,眼眸之中也像是破碎的琉璃,那样的漂亮与脆弱。 仓惶与惊恐的泪水掉落下来,嘀嗒在崔辰安紧实的小臂上,滚烫。 “姐姐可是说过,我是混账,我是走狗。那混账和走狗,又怎么会心软的呢?” 崔辰安的眼眸之中划过戏谑的笑意,漂亮而流长的眼尾流曳着秾丽。 “除非……求求我呀,姐姐。” 少年的腔调恶劣,灵力也停留在通讯水镜边缘的硬质花纹上,欲动不动。 作者有话说: 心脏有点疼,不知道为什么睡了十四个小时还困,等我明天要是好一点我就多更点!(flag) 第49章 、再次栽赃 表面上的池珞眼眸之中泪水打转, 原先该是圣洁宁静的眼眸里诉说着恳求,凌乱的鸦发也显得这漂亮脆弱的瑞鹿少女可怜不已。 系统却能够听见池珞内心羞涩地道:【千万、千万不要……不要停下来。】 系统仰头无语望天。 可是崔辰安他听不到池珞的心声,他只见得到姐姐的抵触。他与池珞僵持了一会儿,手中的灵力到底是直接将通讯水镜挂断了。 姐姐哭得是这样可怜。 崔辰安的指尖擦拭去池珞眼眸边缘的泪水, 将她的眼尾都蹭红了些许。 姐姐是真的不爱他。 他垂下睫羽, 眼眸之中像是没入夜色中的萤火, 略略下敛的眼尾显得他像一只耷拉下尾巴的落寞狼崽。 只是再一扬起睫羽来,崔辰安的眼中便恢复成了平常的模样。他分明是已经用灵力将通讯水镜关了, 却故意对着池珞道:“姐姐, 你哭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少年的眼眸弯弯起来,看起来眼眸之中像是落了月光一般的浮光跃金。这么单单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得到了嘉奖的仙门世家弟子。 池珞脑袋上的鹿茸微微动了动, 耳中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通讯水镜已然被崔辰安关了去。 这令得她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 这怎么可以?小师弟倘若是心软了,她这戏又怎么唱的下去?她还没摸够呢。 于是她脑袋上的鹿茸闻风而动, 开始一点点抽条了起来。这漂亮的鹿角迅速生长,繁盛得好看,像极了交错着的梅花花枝。 少年一愣,光洁的额头上散着细碎的鸦发, 如薄雪的面庞上, 点漆般的眼眸怔怔地看着眼前鹿角花枝抽芽。 他对姐姐这个反应自然是有印象的, 他知道眼前这个应当算是姐姐的繁殖期。 崔辰安很快反应过来, 大抵是刚刚自己将姐姐折腾得太狠了, 居然是直接将姐姐的繁殖期给激发出来了。 “疼。” 崔辰安看见池珞抬起手来,两只手忽而顺着自己的腰间搂上。 这一切实在是忽而转变得太快。令得崔辰安眼眸微睁, 有些不太敢相信来。胸膛之中的心跳似乎也跟着急促了几分。 “姐姐这是在做什么?可是在投怀送抱吗?”崔辰安却仍旧这般笑着说着。 那边池珞却忽而把手从少年的腰间抽了回来。这猛然的动作令得崔辰安心中一空。 少年抬起手来, 捏了捏姐姐脑袋上这些粗粗细细的鹿角花枝来。秾丽精致的眉眼令得此时的他像极了在树下赏花的小郎君。 这也令他没有注意到池珞在袖中的小动作。 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 池珞已然是在袖口中碾碎了什么, 一种甜腻的幽香也忽而散开。 “这是?”崔辰安的脸色一变。 那头的池珞挣扎着睁开着眼眸,冷眼看着崔辰安来:“这不过是我用于治疗的药物,又不是什么毒香,小师弟你在担心什么?要不是我现在手中没有灵草灵药,我必然要一瓶毒死你。” “这是谁给你的药?”崔辰安的脸色却依旧是不太好看,“给你这药的那人,该不会同你说这药能够抵御瑞鹿的繁殖期吧?” “难道不是?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到了瑞鹿繁殖期的?”池珞抬了抬眼,话方说了一半,语句却开始不清晰了起来,“怎么好像……有些奇怪的感觉?池也姑姑是不是拿错药了?” 方才还清澈清明的瑞鹿现在眼眸之中开始逐渐染上了欲念,绯红色也开始晕染上她的眼尾。 听到“池也”二字的崔辰安一愣。池也算得上是他亲手策反的,他自然也是知道,池也一直都执着于代替哥哥掌权瑞鹿,故而算得上是瑞鹿之中的叛徒。 而池珞这般相信池也,若是遇到了瑞鹿繁殖期,那定然是会找她去寻药的。可是池也一心夺权,面对池珞这族长的亲生女儿,族中罕见的白色瑞鹿,又怎么可能给她真药? 崔辰安鸦色睫羽一低,眼眸里晦暗不明。看姐姐现在这个反应,池也大抵是在给她的药里掺杂了春意丹。 【鄜鄜,你给自己下了什么药啊?为什么崔辰安这小子的脸色这么奇怪?】系统弱弱地问着。 这边“意识朦胧”的池珞,却在心中极其清晰地回复着系统:【我给自己下了春意丹。】 【这是一种极其霸道的丹药,有催促人情动的效果。而之所以说这个丹药霸道,是因为这药非阴阳交合不可解。】 说到“非阴阳交合不可解”的时候,这乌发雪肤的美人悄然勾起唇角,眼眸里捎带着幽幽的光。 【哦,对了,还有,我现在中的药,绕来绕去,还是他崔辰安早些年挑拨瑞鹿造的孽。池也可是他亲手策反的人,我又是遭池也所坑害。所以说到底啊,我不过是个被自己师弟坑害到的可怜瑞鹿罢了。后面发生的所有,都与我这个可怜的瑞鹿师姐完、全、无、关。】 池珞露出超级可怜兮兮的神色,纤细雪白的藕臂却是再一次抬了起来,搂在了小师弟紧实的腰上。 【崔辰安……现在是非碰你不可了?】系统的CPU都差点给干烧了。 【他可以得到我的人,但不可以得到我的心。】池珞指尖勾了勾崔辰安的衣带,而后手上一转,在他的腰间无意识一般地画着圈圈。 崔辰安的腰间紧绷,如薄雪一般的面容上,也沾染上了忍耐的红意,耳廓也是漂亮瑰丽的薄红。 而他的好师姐,依旧是用着那般无辜的眼眸望着他,看起来如明月映雪,干净得一尘不染。 池珞现在好像已经被那药攻击得意识不清了,她小巧玲珑的耳朵通红一片,嘴中却是说道:“小师弟,我们这是在哪里呀?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呀?莫非你这是修炼的时候走火入魔了?” 她搂着崔辰安的肩,乌发雪肤,眉眼弯弯,衣襟似乎都随着她的动作有些松散开来:“小师弟是修炼到哪一步走火入魔了?要不要姐姐我来……帮帮你呀?” 崔辰安眼眸之中像是有着化不开的浓墨,他那精致的眉眼间,神色晦暗难辨。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姐姐总是在有些时候对他这么好?为什么总是给他一种,她也很是喜欢他的错觉? 姐姐开口说话的时候,神色是那般的真挚真诚,每每被姐姐这样干净的眼眸注视着的时候,崔辰安都有着被明月照耀的感觉。 可是他分明知道,明月根本就不想照耀着他。就像白云是与野鹤相伴一样,明月本该是照耀着纯白的白雪。 如果不是池也留下来的春意丹被姐姐误用了,姐姐根本就不会对他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脸色。 他这样的人,不仁不孝不悌不义。 崔辰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着,骤然一紧。 他忽而伸出手来,掐着池珞的腰,将她摁在榻上。而现在的崔辰安说不出到底是皮肤白皙还是脸色苍白。 崔辰安太清楚了,中了春意丹的人若是没能够及时经历阴阳交合,恐怕会是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他也清楚,眼前的姐姐究竟是有多么厌恶他这样肮脏的人,也清楚姐姐对池也的信任。 倘若姐姐知道池也对瑞鹿们的背叛和杀戮,姐姐大抵会是很伤心的吧? 崔辰安眼皮一撩,精致立体的眉骨在眼眸中压下鸦色阴影。他忽而绽放开笑容来,眼眸弯弯,唇角弯弯,瞧上去耀眼得像是荼靡花开。 总归姐姐是不会知道池也的背叛的,他只要将池也在暴露前杀了,再将这一切的事情和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这样姐姐就不会因为被池也背叛而伤心了。 就算是厌恶,就算是恨,都让姐姐厌恶他一个人,恨他一个人好了。 总归,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崔辰安俯身吻住了池珞,不知不觉间便衣衫半敞,一点勾人的朱砂痣嫣红瑰丽,始终如同一只振翅欲飞的红蝶,停留在少年的锁骨间。 瑞鹿少女脚踝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得好听,衬得那脚踝愈发纤细,就连那紧绷的脚背上白皙的色泽也染上了瑰丽的薄红。 铃铛极其有韵律地颤颤然来,配合着月牙手链相撞着的清脆,以及银簪簪尾白玉流苏坠落而下的相互碰撞声。 池珞先前灵力凝成的琵琶早已经化成光点散去,而现在那些琵琶光点却仿佛是未曾散去。 崔辰安的手指落在池珞的后背。他的手生得好看,白皙且骨节分明,落在池珞的后背上时,像极了正在拨动着琵琶上的四弦来。 铃铛声清脆得响成一团。 【妾似琵琶斜入抱,任君翻指弄宫商。①】 池珞的眼眸之中翻上餍足来,像是在吸猫一般顺着埋进崔辰安的颈间,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那点嫣红的朱砂痣来。 【衔月,我的了。】她嘻嘻地勾起唇角来,牙齿也跟着咬在了锁骨间那朱砂痣上。 与此同时的崔辰安手指也顺着池珞的后脑勺,插进了她的鸦发间,那双天生昳丽漂亮的眼眸眼尾也流曳着病态来。 【鄜鄜,我的了。】 气息凌乱。 容颜却姣丽诡异得像是漂亮的傀儡。 …… 今日是池珞被崔辰安囚禁的第不知道多少天。 光随着崔辰安推开屋门而来,落在榻上乌发雪肤的美人身上。那美人见到有人前来,下意识便在榻上向后退缩了几分。 只是少年的手却更快地扣在她的脚踝上,直接将她拽近了来些,而没有让她退缩上分毫,铃铛也被弄得是叮叮当当。 “崔辰安。”她的声音有些恼来,白到有些通透的皮肤上落下些清晰漂亮的痕迹,“你居然对我下那样子的药!” 像是冬日里白雪皑皑的雪地间绽放出的枝枝梅花。 “你这个畜牲!”池珞忿忿地骂着,眼眸之中也蓄积上了要掉不掉的水光,“我当初就不该接近你,更不该对你好!” 崔辰安的鸦羽一颤,原先扣在姐姐腕间的手指对着她脚踝上的腕骨细细摩挲着。 冰冷顺着她的脚踝,刺骨而来,捎带着令人颤抖的危险感。 小师弟的容颜生得耀眼,那双眼眸抬眼看着池珞的时候,潋滟昳丽得世间少有,就得像是摄人心魂的恶鬼。 “怎么,姐姐后悔了?”少年直直地坐在了榻上,将池珞的腿拉在自己的腿上,顺着她的腰,将她搂在自己怀中。 系在脚踝上的铃铛跟着叮叮当当来。 “可是兴许姐姐后悔也不会有什么用。”崔辰安的声线落在池珞的耳边,手上则是轻柔地顺着池珞小腿,揉捏着上药来,“毕竟是我对着姐姐怀有那般的心思,姐姐是跑不了的。” 崔辰安的声音分明是那般轻柔,池珞却是偏过头去。她的腿上尚且发酸发软来,少年的声音落在耳边的感觉几乎是要将她拉回先前荒唐的回忆去。 白如雪的耳尖不自在地染上瑰丽的红色,藏在鸦发之间像极了绽放着的山茶花花瓣。 “看姐姐这个模样,应当是回忆起来了?”崔辰安故意拖长着词尾来,语调好听极了,“既然是回忆起来了,姐姐还是不要在我跟前哭才是。姐姐如果再在我跟前哭得这么可爱,而我又不是什么好人,要是忍不住,姐姐可就又要遭殃了。” 听了崔辰安这话,池珞的身体一僵,明明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眸中眼泪要掉不掉,却都摇摇欲坠地含在其中。 她乖乖地靠在崔辰安怀中,分明身体僵硬得很,而且随着崔辰安的触碰还有着轻微的颤抖。 “你放了我吧,崔辰安。看在我当过你这么长一段时间师姐的份上来。”池珞咬着唇来,“你都这般欺负我了,总该是解气了。” “师姐?”崔辰安捏了捏池珞的小腿,就像是在隔着捏着她的小腿骨来,像是隐含着威胁一般。 他又将池珞往自己的怀中又带了些,幽幽道:“我们师姐师弟二人这般,可算不上什么清白,恐怕姐姐你早已不单单是我亲爱的师姐了。” “那、那就不可以放过我吗?”池珞的双手紧张地攥着自己膝间的衣料,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瑰丽得诱人。 “姐姐可是觉得,开了荤的狼会甘心吃素?”崔辰安的下巴顺势搭在池珞的脑袋上,下颌线清晰好看,“我不会放姐姐出去的,我要将姐姐永远永远地锁起来。” 瑞鹿少女被锁在少年郎的怀中,又挣扎不得,看起来色气氤氲得很。 “你疯了!”池珞看起来像是被崔辰安气到了,她的指尖下意识攥在了崔辰安的前襟上,令得他前襟凌乱了些许,“崔辰安,我告诉你,你不可能将我锁住的!” “强扭的瓜不甜,哪怕你能够把我整个人锁在这里,也不可能将我的心锁在这里!”池珞愤怒地凶着崔辰安。 “强扭的瓜?姐姐就是这般形容自己的?”崔辰安顺着池珞的腰,将她死死地搂在自己的怀中,“可是我觉得,姐姐是我折的一枝山茶花。既然是被我折下来了,那就是我的了。” “崔辰安!”池珞的眼眸之中划过恨意来,“我早该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像你这样子没有底线的骗子,什么鬼事情都做的出来,你且瞧着你能困我几日!待得我出去之时,定然不会放过你!” “我不会给姐姐这个机会的。”崔辰安的唇虔诚又依恋地吻过池珞的耳尖,他又道,“何况这些时日,也足够我对姐姐做足够多的坏事了。” 池珞被吻得轻颤,那回的回忆也翻涌了上来。她偏过头来看着少年郎那昳丽到仄人的眼眸,这个被困在金丝笼中的雀儿心中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的念头: 她该逃了。 作者有话说: ①应该是出自李四维 第50章 、哄骗小师弟 上了药后的池珞趴在高高的窗台之上, 屋中分明有着光,对比于窗外却仍旧是幽深阴暗。 窗牗外的光与屋内的阴森割裂得泾渭分明,这令得她伸出手来放在光中,手上的肌肤也白得更像是惨白而非正常的白。 像是金丝笼之中得不到自由的雀儿, 也像是泥沼中见不到阳光的花。 “你就打算这般囚着我, 把我当成一具什么都不需要的傀儡吗?”池珞踮起脚尖来, 伸手拢着外头照进来的光。 脚踝上的铃铛发出叮当的脆响。 崔辰安抿直了唇线,撩起眼皮, 也随着看向了池珞。他看见池珞靠在窗台上, 那双圣洁无瑕的眼眸安静地望着高台之下,鸦色长发也顺着她的肩膀散下。 “崔辰安,我无聊。” 总归已然是和崔辰安撕破脸皮来了, 池珞连表面的和谐也不曾伪装,反而是抱着双臂, 直白地说着。 “那姐姐想要什么东西?”崔辰安很是自然地一手圈着池珞的膝下,一手圈在胳膊下,将她直直地抱了起来。 骤然失重的池珞脚踝上的铃铛猝然叮当一声。 池珞下意识抬眼看向了崔辰安的下颌线去。 其实她觉得崔辰安更多的时候表现得像是一个极富占有欲的小孩子,如果条件允许, 恐怕都要恨不得一直搂着她、抱着她, 令她脚也不沾地。 “只要姐姐不离开我, 衔月做什么都可以。”崔辰安蹭了蹭池珞, 那双漂亮的眼眸显得他可怜兮兮的。 这样子乍一看上去, 确实是像一个缺爱的孩子。 池珞的心中短暂一愣。面上不显得什么,心中却在羞涩地询问着自己的系统:【我可以命令他每天和我完成春天里的事情吗?这样应该是不逾矩吧?】 【不行!你正常点……】系统默默回答着。 【呵, 迟早的事情。】池珞轻哼了一声, 眼眸之中散发着隐晦的幽光。 “我想要一束花, 每天都要一束春深台外边生得最好的花。”池珞偏头指了指外头的, 口中语气随意。 就像是故意在使唤崔辰安那样的语气。 “没有问题的,姐姐。”崔辰安点了点头,跟着坐在了窗台上,将池珞继续搂在了怀中。 “我还想要春深台落雪,而且只落在我的窗台上,不能落在其他任何的地方。”池珞在显而易见地胡诌,语气也刻意变得生冷而颐指气使。 崔辰安却是弯起眼眸来,似乎是因为姐姐正在对自己提要求而感到高兴。 “好呀,姐姐。”他很乖巧地应承着。 “那……除此之外,我还想要有一百个傀儡陪我玩,任我使唤,不然一个人被困在这里也太过无趣了。”池珞说着。 “我不算人吗?姐姐?”这下换到崔辰安委屈了,他那天生下敛的眼尾流曳的弧度相当漂亮,“总归我也会一直陪着姐姐,和姐姐在这里呆上一辈子,一辈子都不会放姐姐出去的。” 这样的话他却说得天真可爱,笑起来的时候唇齿间还露出来了尖锐的小虎牙,看起来当真是一个替姐姐着想的好师弟。 池珞却根本不吃崔辰安这套,她眼眸一转,问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崔家的仇还未曾报完吧?我们瑞鹿倒算是死的差不多了,但是当初崔家的覆灭,应当不仅仅是与瑞鹿有关吧?你既然都已经让上古邪魔现世了,难道还想要半途而废,放过其他坑害过崔家的世家?你再厉害,也应当要花时间在这些事情上面吧?” 崔辰安沉默了半晌,冰冷的手指摸了摸池珞的脸,动作轻柔且亲昵。 “姐姐聪明,我确实是要花一些时间在这些事情上边。”崔辰安说道,“但是傀儡什么的,我恐怕是不能给到姐姐手里。姐姐太聪明了,我担心手中如果有了傀儡帮忙,姐姐会再一次试图偷偷跑掉的。” 没能得到想象中的答案,池珞也沉默了一会,忽而开口问道:“总归现在我瑞鹿也算得上是彻底覆灭了,崔辰安你总该告诉我,在你查到的记载之中,崔家究竟是为何覆灭的吧?” “崔家。”崔辰安抬手揉了揉池珞的鸦色长发,“姐姐若是想听,也未尝不可。其实事情说起来也算是简单,不过是那时候邪魔作乱,各个宗门世家便自发组织着联合抗战。” “那时候战役发生的地点恰好也是在瑶池。在原定的计划之中,应当是由崔家率兵诱敌深入,再由其他埋伏好的几个世家在瑶池将邪魔一举消灭。” 崔辰安讲到这里,便稍稍停顿了一下。 池珞对这个计划自然是有印象的,因为这个原定计划是由瑞鹿世家全盘制定。 “可是当崔家按照原计划,将无数的邪魔趁乱引到了瑶池时,却发现没有任何一个世家出现在瑶池边上参与埋伏伏击。原先替邪魔准备的陷阱,变成了崔家自己的葬身之地。当其他世家的援兵姗姗来迟之时,已然是满山枯骨。” 崔辰安淡淡地说着:“照理说,崔家本来不该基本死绝,崔家早在瑶池那场战役前,便已经悄悄转移了一部分崔氏血脉,只是这一部分血脉也遭到了不明人士的伏击,这才只活下来了我崔辰安一人。” “瑞鹿家中的长辈与我说,当年制定计划出了最大的纰漏,便是没有想到,所有的世家都在本该前去援救崔家的时间点出了或多或少的差错,而所有世家都以为其他世家会按时赶去支援崔家,各种阴差阳错凑在一起,这才造就了这一悲剧。”池珞这般说着。 “噗。”崔辰安却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格外好笑的笑话,眼眸里的鸦色睫羽长而上弯,显得他几分蛊媚来,“那不过是对外人说的场面话罢了。对,却又不全对。” “事实上,恰好在规定着去帮助崔家伏击邪魔的那天,瑶池附近的幽兰谷刚好孕育诞生了一株极其罕见的空谷幽兰。那幽兰万年难有一遇,若是能将这幽兰制成丹药,则能够几乎抹平雷劫伤害,令得服用者的修为整整跃迁上一整个境界。” “所以几乎是所有的世家都对那幽兰动了心思。不过为了避免这空谷幽兰被其他世家宗门捷足先登,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放弃崔家,并且都动用了自己在瑞鹿的人脉,或是贿赂、或是威逼,试图将自己前去幽兰谷的消息压下,伪装成会去参与到辅助崔家伏击邪魔的任务之中。” “这才是事实中的阴差阳错。”崔辰安手指上把玩着姐姐的鸦色长发来,“因为所有人都各怀鬼胎,瑞鹿世家内部恰好也不那么团结,没能够让这些心怀叵测的世家们互相知道对方。他们都在为着自己的利益着想。” 池珞眼眸微微睁大来,像是第一回 认识到了自己家族之中的污垢不堪那样,一双纯粹轻灵的眼眸清晰得几乎可以看见里面倒映着的崔辰安。 “他们、他们当真做了这般事情?”池珞的眼眸之中挣扎着不可置信和失望至极,“所以这一回,瑶池附近有灵草诞生的消息是你传出来的吧?为了将瑞鹿世家以及当年失信于崔家的几个世家骗到上古邪魔复生的区域内,好让他们也体会一把当年崔家经历过的苦痛?” “姐姐不觉得,我这般做对极了吗?”崔辰安笑起来的时候,双眼皮的褶子漂亮得如同扇开,“毕竟崔家在邪魔跟前苦苦支撑的时候,那些道貌岸然的世家子弟们就在一山之隔的幽兰谷,死守着那个一点儿开花征兆都没有的空谷幽兰。” “崔家哪里知道,他们根本就等不到支援了,哪怕那些支援就在他们一山之隔的隔壁,哪怕这些世家完全知道崔家的惨状,也知道他们只需要拨一部分兵卒过去救援,就可以解救崔家……可是他们没有。” 崔辰安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头也跟着微微偏了一下,眼眸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看起来像极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漂亮傀儡。 “不过比较有意思的是,那株空谷幽兰,直至今日,都没能够绽放诞生。”崔辰安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红唇勾起笑来,摇了摇头,“所以那些等待这株幽兰的世家,注定是要失望了。” “姐姐说,他们不该死吗?”崔辰安一撩眼皮,眼眸中是那样的清澈无辜,却直接给这些人定了生死。 当真是无辜又残忍。 待得崔辰安说道这里,池珞恰到好处地红了眼眶,抬眸盯着崔辰安道:“那些背信弃义之人,那些贪污受贿之人,他们自然是该死的。可是并不是所有的瑞鹿都参与了这场算计,崔辰安,你为了报复这些恶人,滥杀无辜,这便是对的吗?” “我无从分辨,所以我决定全杀了。”崔辰安这般讲着,“这样确实不是最道义的法子,但是却是最简单的法子。不过,我知道姐姐是无辜的,所以便单独将姐姐摘了出来呀。” 池珞抬起手来,一巴掌扇在了崔辰安脸上,身周的气息也骤然冷冽了下来。 崔辰安的手腕蹭了蹭自己挨揍的脸颊。他的肌肤原先便生得白得过分,当他脸颊上负伤变红后,那薄红便显得他愈发可怜脆弱来。 “崔辰安,你知道我当你师姐的时候,最希望你改变什么吗?”池珞的声线冷凌凌的。 挨了揍的崔辰安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唇角弯弯,笑得很是愉悦:“姐姐直说便是了。” “先前我还当你是我师弟之后,我便发现了一件事:你在遭受了伤害、遭受了污蔑之后喜欢干脆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倘若别人骂你肮脏,你便干脆肮脏给别人看;倘若旁人骂你行为畜牲,你也毫不在意,反而会是变本加厉地做实这个罪名。哪怕这些被安在你头上的罪名未必成立。” 池珞的声线清澈好听。 崔辰安玩弄着池珞发丝的手指一顿,便又倏地抬手,将池珞愈发圈进了自己怀中几分。 脚踝上的铃铛被颠得叮叮当当,佩玉般温润小巧的脚趾也跟着上下一颠,漂亮的足弓落在光中被勾勒得好看,犹如弓弦颤颤。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照理说并不算是什么罪恶不堪的事情,但是崔辰安,你偏偏是要搭上自己。好好的崔氏嫡长子、忠烈遗孤的身份你不要,偏生要去做千山缥缈峰的叛徒,偏生要去和邪魔一般杀戮瑞鹿。好好的云上月不做,非要到泥潭里滚上一遭。”池珞的话语毫不留情,“崔辰安,你犯贱吗?还是说,你是不想和那些背信弃义崔家的世家一样道貌岸然,所以甚至宁愿去做一个彻彻底底的坏人?” 崔辰安眨了眨眼眸,听完池珞的话后,眼眸一睐,声线清甜悦耳:“我一开始以为,从前的姐姐一直是把我当做小孩子的,没想到姐姐比我想象中要了解我一点。我现在确确实实更愿意当一个彻彻底底的坏人。” 崔辰安的手落在池珞的腰间,他的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好看,冷白的色泽也捎带着令人说不出的韵味。 “谁又不想做一个好人呢?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光风霁月来,朗月清风走。”额前的碎发将落进崔辰安眼眸中的光剪成了破碎的星子,显得他的眼眸瞧上去湿漉漉的,“可是来不及啦,姐姐,我已经做过这么多的错事了,又怎么可能回头呢?” “而且呀,要是当一个好人,又怎么可能和姐姐做得这般妙事?” 崔辰安话锋一转,高挺的鼻梁蹭到了池珞雪白的脖颈间。 这话令得池珞雪白的耳尖一红,贝齿也咬在了自己的下唇,声线都给吓得颤颤然来:“崔辰安!你不该这个样子!” “我与姐姐说了这么多,姐姐就没有一点点心疼我吗?”崔辰安那双漂亮昳丽的眼眸盯着眼前的姐姐。 说得话也不知道是随口的一句调侃还是真心话。 “姐姐怎么样,才可以多爱爱我呀?” 兴许人都是贪心的生物,崔辰安已然是将自己最爱的师姐困在了春深台,但是他的心上仍旧是一片荒芜。 分明现在怀中的瑞鹿师姐看起来是那样的娇弱无依,看起来可以被他轻易的掌控折磨。姐姐大有一副任君采撷的脆弱。 但是崔辰安却知道,这都是他强求来的一时欢愉。姐姐根本就不爱他。 他虽是问了这句话,但自己只需要抬眼看看姐姐眼中的冷色,却也能够明白——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求得姐姐的爱。 崔辰安的指骨不自觉地攥白,手上更是下意识地将池珞往自己的怀中搂紧了几分,只有两人肌肤之间的紧密相贴,才可以勉强减缓他心中的不安。 “我不会爱你。”池珞冷着声线,动作既不配合崔辰安,也不去迎合他,像极了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崔辰安有些失落地耷拉下来了脑袋,看上去眼眸之中的光也微微黯淡。 “连一束花都没有看到。”池珞这般说着。 崔辰安鸦羽一扬,眼眸之中像是落进了无数个璀璨的星星。 得不到姐姐的爱,但少年到底还是奢求那一瞬间的幻觉。 要是姐姐多多笑笑就好了,要是姐姐多笑笑,他也可以自己欺骗自己,欺骗自己姐姐定然是爱他的。 崔辰安的眼尾捎带上病态。 对呀,只要姐姐一直一直在他身边,只要姐姐开口笑,那不就是姐姐只对他一人笑了吗? 姐姐只对他一人笑。 四舍五入大抵便是…… 姐姐与他白头偕老! 这多浪漫呀。 …… 今日是池珞被困在春深台的第不知道多少天。在这屋中隐蔽的角落里,池珞已然是在上边悄悄划了好几个“正”字。 崔辰安按照池珞说的话,每日都在与她送着花。泛着粉色的白色山茶花层层叠叠,一直堆在这幽暗的屋中,将春深台这处装点成了花房一般。 而在那个窗台之上,则是落着白雪。灵力还凝成了一个戴着小花的雪人。 池珞先前说的什么要花要雪都是随口说的,而崔辰安确实也都照办了。 而在这些天里,她还陆陆续续要了什么“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的灵草”以及“像水里的月亮那样的灵果”,要求稀奇千奇百怪,几乎是怎么古怪怎么来。 系统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崔辰安身上的灵力恐怕这些日子都给池珞折腾下来了半拉。 不过崔辰安倒是没有说过什么为难。譬如说今日,他便又抱着花出现在了屋门口。 少年原先就生得好看,抱着花的时候,他那昳丽耀眼的面容与娇嫩的花骨朵相得益彰。 花骨朵是白色的,花瓣边缘则是捎带着瑰丽的粉色。而衤糀少年的肌肤雪白,眉眼精致秾丽,眼眸含笑时如同皎白的月牙,眼尾流长而泛着桃花粉色。 崔辰安现在瞧上去当真是光风霁月,像极了仙门中一个根正苗红的小弟子,像是池珞清清白白、光明正大的追求者。 “姐姐,这是今日的花。”少年轻车熟路地将手指间的灵力落在花上,而后放在了屋中那一大簇花的旁边。 崔辰安只要是多送一天花,便要多花一部分的灵力,来保证这些娇嫩的花朵永远不会枯萎凋谢。 【小师弟的灵力消耗越多,我就越有能够逃跑的机会。】池珞在心中对着系统说道。 【崔辰安他没有意识到吗?】系统弱弱地问着。毕竟这看起来也不算是多高明的举动。 【他自然是知道的。】池珞悄然弯弯起唇角,眼眸之中捎带着病态的餍足,【可是,他会自愿这么做的。】 话罢,池珞便收回了望向崔辰安的目光:【统儿,你兴许并没有注意到,我每日只看崔辰安两眼。】 【一眼是他每日抱着花回来的时候,另一眼则是每日我晨起,看到窗台上的落雪之时。】 池珞白皙的手指互相交叉在一起,眼眸落在窗牗照进来的光里,显得幽幽而剔透。 【其他时候呢,我理都不会理他,哪怕他再怎么说话,再怎么举动,我也不会分他半点眼神。除非我向他又提了什么要求,而他满足了我的要求。】 系统看了一眼池珞。却见表面上的池珞乌发雪肤,她平静着一双干净的眼眸,正在专心致志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看上去是那样的圣洁宁静。 她神圣得如同高原高山之上那一抹白雪,完全将她内心之中的算计都隐藏了去。 【时至今日,我已经算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理会过小师弟了。】 崔辰安已然是习惯了姐姐不来理会他,只是今日他刚放下了那花骨朵,池珞却蓦地开口喊住了他。 “崔辰安。” 崔辰安指尖一颤,鸦色睫羽也跟着一扬,险些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微微偏了偏头,绣着金线的墨色发带也跟着一晃,白皙的面庞上仓促地晕染开了薄红,看上去当真像是一个纯情的少年郎。 “姐姐!”他乖乖应着,那一双流长的眼尾瞧上去似乎也和心情一同飞扬了起来。 是忽然被姐姐喊住的小狗。 雀跃开心到要转圈圈的小狗。 这边的池珞却只是一只手支着下巴,用她那双纯粹轻灵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崔辰安,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崔辰安差点都要开始怀疑起自己听错了来,她才开口忽而问着崔辰安。 “崔辰安,你小时候在崔家的日子,是个什么样子的?”池珞这般问着。 她不过是简简单单地问了一个问题,那边的崔辰安眼眸中却潋滟着明媚的流光来。 池珞在吊着崔辰安的同时,崔辰安也未必不是在装无辜装落寞,以此来谋夺姐姐的心软。 少年那天生下敛而流长的眼尾显得他精致漂亮,而他那浓密修长的鸦色睫羽此时微微压下,藏住了眼眸之中得逞的小高兴来。 再次扬起睫羽时,崔辰安已然是变成了一个活泼又可爱的少年郎来,他径直坐在了姐姐跟前,口中的语调听起来也是那般自然。 “我小时候吗?”崔辰安说着,“姐姐想要听我小时候的什么故事呀?我都会一一告诉姐姐的。” 池珞却只是冷哼一声,像是对崔辰安这副可爱少年的模样嗤之以鼻来。 “崔辰安,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了,我只是想听听,到底是为什么,让你放着好好的崔家嫡长子不当。” 听了池珞的话,崔辰安也不恼,他只是略略叹了一口气,而后忽而上前来些,将池珞圈在了他与桌案之间。 而后露出他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道:“如果姐姐不想让我装了,那我只好这般与姐姐说了。” 作者有话说:扆崋 第51章 、鄜鄜逃跑了 “你!”池珞的眼眸一转, 瞪了崔辰安一眼,雪白的耳朵也沾染上了粉色,衬得她如同水蜜桃一般。 清清冷冷的瑞鹿少女此时却似乎已经逐渐习惯了小师弟的接近与触碰,甚至于连瞪小师弟的动作都开始有气无力了。 崔辰安的感知敏感, 自然也注意到了姐姐的这个小细节。 其实姐姐在潜意识里, 已经是逐渐习惯了依赖他吧? 姐姐她开始软化了。 崔辰安的手臂弯曲, 更近了池珞些许,那双眼眸里湿漉漉地望着池珞, 怎么看怎么像是猫猫翻身露着肚皮在撒娇一样。 他顺势窝在姐姐的膝上, 长长的睫毛扑闪着,看上去当真是乖顺极了。 “我小时候过的日子呀,和姐姐所想的应当是不太一样的。”崔辰安趴在池珞的膝盖上, 像是没有骨头一般。 垂落着的手臂却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池珞脚踝上的铃铛,惹得清脆的声音一响又一响。 池珞在屋中本就是赤着足, 她听得这铃铛作响,羞得她双足不由得互相紧贴在一起。 她的双足如同羊脂玉一般洁白无瑕,浑圆小巧的脚趾晕开着朝霞似的瑰丽,铃铛则是顺着脚踝垂落着。 而现在她赤足却拘谨, 像极了一只可怜无辜的小羊羔, 瞧上去有着别样的勾人意味。 “我的小时候, 一直在扮演一个傀儡。”崔辰安一撩眼皮, 抬起头来看向了池珞。 他的眼眸里落着星河似的, 双眼皮的褶子也好看得如同扇开。只是他的皮肤冷白,说这话的时候眼中也没有什么情绪, 乍一看上去当真与傀儡的模样有所契合。 “我的娘亲很厌恶我, 她会让我在大雪天跪在屋外, 却抱着另一个孩子坐在火炉旁疼爱。她会找各种借口托词, 陷害我污蔑我,来找下人来鞭笞我,恨不得我的身上没有一块好皮。她还会在崔家狩猎的时候,将我丢进满是灵兽的雪崖之中,任由我自生自灭。” 崔辰安边说着,边仰起头来,眼眸之中瞳孔乌墨如端砚,眼白胜雪,黑白分明得显得他像是天真的孩童。 天生下敛的眼尾则是将他勾勒得可怜兮兮,像是遭受过全天下最难熬的委屈。 可是他却忽而一勾唇来,嫣红的唇角笑得灿烂,在白得有些过分的皮肤上,那红色显得是那样的鲜明诡异。 “我的娘亲很喜欢我。她会用最柔软的手摸我的脑袋,她会用最轻柔的话语教会我辩明事理,她还会为着我忍受最痛苦的苛责。她教会我如何去扮演一个漂亮却毫无感情的傀儡,因为这样子才能够让我过得舒服些舒适些,以免惹了旁人的眼。”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流长的眼尾冷冽至极,眼尾上的疤痕似乎也跟着明显了几分。他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只狼,一只冷眼看着猎物的狼。 他一边像是在勾勒着美好的风和日丽,一边则像是在描绘着狂风骤雪。明明同样是对母亲的形容词,却显得是那般割裂。 倒是衬得他当真像是一个漂亮却脑袋不太正常的傀儡。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呀?”听了崔辰安的描述,池珞有些困惑地蹙眉起来。 “没有什么哦。”崔辰安却是忽而弯眸,灿烂地笑了起来,“只不过是在随口逗姐姐玩而已。姐姐怎么这么想要知道我小时候的故事呀?” “随口问问而已。”池珞回答着,“你若是不想说,不与我说便是了,我又不会阻拦你。” “姐姐都开口问我了,我哪里有不去回答的道理。”崔辰安则是继续说道,“更何况我也想和姐姐多说说话呢。我小时候在崔家,可不怎么惹人喜爱,他们都有自己偏爱的小孩子,都没有人愿意选择偏爱我的。” 池珞一愣,大概是听出来了崔辰安说的话有几分真,故而也下意识抬起手来,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掠过小师弟的鸦色发丝。 崔辰安在此时忽地抬手,冰凉的指骨桎梏住池珞的手腕,让她的手被带得抚摸上了少年白皙的脸颊。 “可是我知道姐姐会愿意爱我的。在千山缥缈峰的时候丽嘉,虽然我已然被沧海仙尊收为了座下徒弟,但是从来就没有旁人愿意多在意我,只有姐姐眼里会是有我的……” 少年音是那样的可怜兮兮,清澈的声线随着他的身体轻轻地颤抖着,听起来像是狗勾伸出爪子试探着那样小心翼翼。 “所以,姐姐可以多爱爱我吗?多爱爱我那么一点点……好不好,姐姐。” 池珞的手始终是被锢着贴在少年的脸上,她的腕骨上萦纡不散的是少年指骨透骨的凉意。 而眼前少年的眼眸则是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眸似乎剔透得都泛着幽光了。 池珞微微张了张嘴,神色有些复杂起来。眼前人是她心疼喜欢了好久的小师弟,如今看着他误入歧途,自暴自弃,心中的情绪自然也是复杂万分。 只是池珞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崔辰安手指尖便迸发出凌厉的灵力来,充斥着恶意和戾气的剑气便割在了他自己的小臂之上。 白皙的小臂忽然便被他划出了一道血痕,而后便是两道三道四道五道……而崔辰安却像是没有痛觉一般,抬起头来望着池珞,像是一只蔫哒哒的小狗。 “姐姐,我知道我做错了不少事情,伤了姐姐的心。只是那些瑞鹿,那些害死崔家的瑞鹿始终是该死的,我无法放过他们。”崔辰安的眼眸里像是含着琉璃一般漂亮,“要是姐姐伤心,我便多划几道,姐姐能不能够因此开心来些?” 眼见着刺目的白与鲜艳的红交织在一起,少年小师弟的神情也像极了一个病态的漂亮傀儡。 池珞眸中的神色微顿。 【我只杀了瑞鹿之中背叛瑞鹿的叛徒,却救下来了大部分的瑞鹿。恐怕在如今存活下来的瑞鹿里面,仍旧有瑞鹿也参与了当年崔家的事情吧?】 鲜血染红了池珞雪白的裙摆,系统都不由得对崔辰安感到心软来:【小师弟他不知道鄜鄜你救下来了一部分瑞鹿,更不知道他的仇人还没有杀全吧?】 【真是可怜啊。自己的瑞鹿仇人没有杀尽,却仍旧是为了得到这点虚假的爱,来向同是瑞鹿的我赔罪。】 池珞的眼眸里潋滟着幽光,她生得这般清丽干净,污浊的鲜血似乎与干净的她格格不入。 而表面上,这善良圣洁的瑞鹿师姐好像是被崔辰安身上的鲜血吓到了一般,手上的动作都跟着停顿了下来。 “崔辰安!”善良的瑞鹿终于是忍不住开口喝止,她抬起手来,一把护在了崔辰安流血的伤痕上。 “姐姐?”崔辰安抬起头来,眉眼间有些脆弱,唇角却仍旧是坚持着给池珞展示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来。 瑞鹿指尖的白色灵力依旧是覆盖在了崔辰安的伤口之上,温柔温润地替他治愈着这一个接一个的伤口。 “崔辰安,我很生气。”池珞的声线却是冷得要死,耳朵里似乎都怒得冒气来,“你在我玉衡峰果然是一点儿教学都没有听进去。这样随意的自残是谁教你的?早先我就想过骂你了,你是不是觉得没有人爱你,你便这般一点儿也不知道爱惜自己?” “当真是一个小白眼狼,一身的本领全用在在我跟前装乖装可怜装无辜了,我与你说的东西真是半分也没学着。皓皓明月非得自甘堕落。” 池珞说到一半,怒意被自己说的都更加翻涌起来了。她忽而便想到了自己在崔辰安身上付诸流水的心血,于是骂起崔辰安时便更加恨铁不成钢了。 崔辰安听着池珞在开口训他,唇角上弯的弧度却始终下不去。 姐姐的嘴唇是那样的娇嫩鲜明,上边无论吐露着什么,似乎都令人难以抵挡。 姐姐还愿意来骂他。 姐姐这是在关心他。 崔辰安乖乖巧巧地顺着池珞,看着她那漂亮的指尖落在自己小臂的伤口之上,看着自己的肌肤在瑞鹿的灵力下再次生长。 初生的肌肤嫩生雪白,娇柔得与其他的部分泾渭分明,在生长时这部分肌肤也微微发痒来,像是可以直接痒进崔辰安的心里。 “不可以随意伤害自己的身体!”池珞的灵力一收,崔辰安的手臂上的伤口便被彻底抹去了痕迹。 “姐姐,我下次不会啦。”崔辰安用自己好全了的小臂搂住池珞的腰,依赖地抱了上去,“姐姐,你其实还是有些关心我的吧?” 池珞眼眸微睁,鸦色睫羽随着她的动作就像是绒毛炸开一般,白皙的耳尖染上一点红晕:“谁说我关心你的?” 她的视线从崔辰安的身上偏移开来,显得她方才说的话毫无说服力。 只是池珞依旧是在试图冷着脸,那双不染纤尘的眼眸宁静地看着窗外,手指敛了敛自己的裙摆:“我只是不想让你弄脏我的裙摆,仅此而已。” 崔辰安低头看向池珞的裙摆。方才还圣洁纯白的裙摆此时沾上了嫣红的鲜血,将眼前这轻灵纯粹的瑞鹿衬托沾染得有些诡异了来。 只是池珞很快给自己的裙摆施了个清洁术,让裙摆又恢复成了最开始的洁白,白得甚至是有些刺目。 崔辰安总觉得眼前的姐姐好像在谋划着什么他并不知道的东西。 “崔辰安。”池珞在这个时候却忽然喊住了他,然后开口要求道,“我忽然想再要一束山茶花,你去摘给我一束吧。” “那我摘完一束山茶花回来,姐姐会给我奖励吗?”崔辰安的手指掠过自己小臂上完好的肌肤,抬眸问着池珞。 崔辰安袖中躺着小红花和小月亮贴纸,所谓“无三不成”,他总希望,自己是能够收集到第三个姐姐给的贴纸的。 看着崔辰安亮晶晶的眼眸,池珞忽而便看明白了他眼中的期待。 池珞犹豫了一下,而后点点头:“会的。” 随着池珞点头,崔辰安眼眸之中的光也愈来愈亮,明媚得耀眼粲然。 “那姐姐在这里等我,我替姐姐再去寻一束山茶花来,好不好?”崔辰安几乎是一步三回头,身后就像是有着一个摇摆不停的狗勾尾巴。 池珞就坐在那里,坐在屋子之中,抬起眼眸来安安静静地看着他。鸦色的长发衬得她那张脸愈发小巧可人,看起来颇为岁月静好。 她忽而就弯弯起眼眸来了,眼眸含笑时,眉眼间的干净纯粹,几乎是要给人一种被全身心呵护被全身心守护着的感觉。 “好。”声线都是清脆悦耳的。 心软的瑞鹿好像是再一次被眼前的狼崽蛊惑了,她对着眼前掉落泥潭的狼崽犹犹豫豫地伸出鹿角来。好像这样子就可以将小狼崽拯救起来。 姐姐再一次被他骗到心软了。 崔辰安抬手摸了摸自己天生下敛的眼尾,头一回真切感觉到了自己这张漂亮皮囊的作用。 胸膛中的心跳也是越来越快,带动着他的指尖也跟着跃然雀跃来。 虽然心里清楚姐姐兴许只是那么一瞬间对他心软,就是那么一瞬间而已,崔辰安也想要抓住。 附近的山茶花已然是被他前段日子摘得差不多了,于是如果要去找到一束好点的山茶花,崔辰安就要跑得离春深台再远一些。 再远一些。 …… 独自坐在屋中的池珞,抬脚走到了窗台的边缘,脚踝上的铃铛也随着她的走动叮叮当当作响。 系统看见她抬起脚来,无视窗台上的落雪,直直地跨坐在了窗牗的边缘,她漂亮的足弓落在虚空之中,像是踩水一般在风中虚虚点着。 她再往窗牗外倾身了一些,鸦色长发都被狂风吹得凌乱了。池珞手扶着窗边,俯视着眼前春深台的景色。 她能看到华美的水榭亭台和郁郁葱葱的葳蕤草木,还能隐隐看见远处崔辰安的身影。 【他确实是去寻新的一束山茶花了。】系统说道,【分明他刚刚才寻了一束来。】 【统儿,你说,小师弟现在是在想些什么呢?】池珞饶有兴趣地支着下巴,眼眸之中哪里还有什么不谙世事。 取而代之的则是阴森割裂的幽光。 【他是在想,他亲爱的瑞鹿师姐会给他准备什么样的奖励和惊喜?还是在想,他的好师姐现在是不是已经对他动摇心软了?】池珞忽而弯起眼眸来,笑得羞涩而斯文。 【这样子美好的时光过惯了,他会不会开始妄想与他亲爱的姐姐正常而水到渠成地相亲相爱?他不会真的以为,他的好师姐会有那么一点点爱他吧?】 一脸白皙清丽的瑞鹿少女,手指间的灵力直接卷起一屋子的山茶花,然后将这些山茶花花瓣迎风碾碎。 “真是可怜又可爱的小师弟。”池珞嘻嘻笑着,弯起来的唇角使得她唇边的酒窝若隐若现来。 她顺着自己白皙的小臂,摘下自己手腕上的月牙手链,而后毫不犹豫地握着上边的月牙,往自己的脚踝之上猛然一劈。 “叮当。” 系绳一断,池珞脚踝上的铃铛也紧跟着跌落下了窗台,抱着鲜血滚落到视线不可触及之处,没入到了窗台底下一片藤蔓缠绕之中。 月牙手链上月牙尖锐的部分刺破了池珞娇嫩的肌肤,在她纤细白皙的脚踝上边,也开始止不住地流淌着鲜红的血。 血水和窗台上化掉的雪水混杂在一起,“嘀嗒”“嘀嗒”地顺着边缘往下滴。 而池珞就像是没有知觉一般,她只是头一偏,任由着鸦色长发迎着风,在风中凌乱不堪,显得那一张玉白的小脸分外漂亮脆弱。 【还真是有点疼呢。】池珞轻笑一声。 她从袖中抽出通讯水镜,单手拨通了温似旻的水镜。 待得接通的那一刻,她唇角上的笑容早已是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惊恐而脆弱的神情,就连肤色也是惨白苍白,嘴唇上也没有一丝血色。 “温师兄。”池珞的声音哽咽,“我终于是找到机会来联系你了。师兄,我有办法从春深台里逃出来,只是兴许还需要你的接应。” “阿珞师妹?”水镜对面的温似旻也很是意外。 “温师兄,情况紧急,崔辰安他快要回来了,其他的事情我之后再与你细细说来。”仓促地说完了这句话,池珞将自己通讯水镜的屏幕一熄。 她最后远远地看了崔辰安一眼,而后便仰头从窗台上一跃而下。 池珞对春深台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对她来说,春深台与其说是一个牢笼,不如说是一个华贵些的散心地点。池珞在这之中完全就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进出自由。 比如说现在,她就想走了。 伪装成藤蔓的硕大法器承接住从窗台上落下的池珞,将她包裹成翠绿色的茧,然后令得她彻底被吞没在一片葳蕤之中。 “再见,小师弟。”她留下一句。 …… 崔辰安推门而入之前,便隐隐察觉到了不对。这屋中似乎是太过安静了,甚至没有听到姐姐脚踝上铃铛的清脆响声。 崔辰安抱着的那束山茶花尚且还是一束可爱的花骨朵,上边还沾着晨间的朝露。 他怀揣着期待与忐忑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画面却与他所幻想的截然不同。 华贵偌大的屋中空空荡荡,只剩下了崔辰安先前抱回来的山茶花的残枝败叶。 而在那窗台之上,血水混杂着雪水,已然是化成了一摊难以入眼的污垢。他送给姐姐的那月牙手链则是被随意地丢弃在了污垢之中。 一看便让人猜得到:被困在春深台中的小鹿从来就没有对囚禁她的狼崽心软。她甚至是宁愿负伤流血,也要逃脱出这华美的牢笼。 只那么一眼,原先还鲜明活泼的少年,眼眸之中昳丽秾丽的光彩便潮水般褪去。 姐姐逃了。 失去光彩的少年就像是一个黑白两色的傀儡,他生得一如既往的漂亮精致,白皙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崔辰安的指骨攥白,手中攥着的这束山茶花也逐渐覆盖上了落雪,令得这花儿也逐渐枯萎凋谢。 “姐姐,你又骗我……” 声线软得像是一只红了眼眶的狼崽。 “姐姐,你又骗我。” 声线冷得像是没有感情的傀儡。 少年的皂靴上前几步来,径直踏在了窗台边上那雪水血水凝成落成的一摊污垢上。 他抱着这束枯死的山茶花,缓缓俯下身来,全然视雪水血水于无物。 他伸出手来,白到有些过分的手如玉一般好看,与肮脏的血水雪水掺杂物碰撞出了鲜明的对比。 而那如玉的手却依恋地触碰着落于污垢中的月牙手链,像是蝴蝶俯身亲吻着落花。 “姐姐,你怎么还敢跑呢?真的不担心下一回,我会打断你的腿吗?” 带着薄茧的指尖撩起那月牙手链,月牙饰品互相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锁链叮当。 血水与雪水也顺着手链往下—— “嘀嗒”。 “嘀嗒”。 “姐姐,我会再将你抓回来的。” “然后,我不会再给姐姐机会逃跑了,我会将姐姐永远永远地锁着,让我们永远永远幸福地在一起。” 少年秾丽的眉眼间弯起病态的笑来,璀璨如荼靡花开。 第52章 、激怒小师弟 弯而漂亮的鹿角咔嚓一声, 应声折断,微弱的闷哼声也跟着响起。 月下此时正独坐着一个美人,鸦色的长发沾染上了斑斑血色,一张小脸苍白-精致, 却是依旧如松一般绷直了腰板。 “不杀了她吗?她可是极其罕见的瑞鹿啊, 她的鲜血她的鹿角可不止是治愈的神物, 更是破阵上好的材料啊。”邪魔蛊惑的声音反反复复地响起,法阵的魔气也随之浓郁, “尤其是心头血。” 四周皆是凄厉的惨叫声。 “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无垢君?” “啊,差点忘记了,这可是无垢君的同门师妹呢, 杀戮同门,你们正派最唾弃这些吧?” “或者说, 你是在心疼你的亲亲师妹……还是在心疼你无垢的名声?” 邪魔字字诛心。 温似旻唇角微抖。 邪魔口中的一字一句,都犹如千钧的石头,砸在他持剑的手上。 颤抖着的剑尖摇摇晃晃地指向面前的美人,剑尖犹疑不定, 飘忽出诡异的轨迹。 在一片愈发凄惨的叫声和闷哼声中, 剑尖反光出熠熠而冰凉的光彩。冷得像是月光。 美人抬起眼眸, 定定地看了眼自己的师兄。她的指尖颤抖地挪到阵眼上, 复而耷拉了下来。 像是林中的小鹿被荆棘刺穿, 眸中光彩渐渐黯淡,自此了无声息。 瑞鹿的鲜血汩汩流下, 淌进到了阵眼之中, 邪魔的杀阵自此山崩地裂, 原先不见天日的大阵终于窥见了一丝天光, 而后这天光终究是四散开来,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温似旻颤抖地低下头,看着手中顺着剑尖正往下滴血的剑。剑上的鲜红像一个巨石陡然砸在他的脑袋上,温似旻这才恍然惊醒,从迷惘的梦魇之中挣脱出来。 “刚刚是……刚刚是梦魇兽的幻境。”温似旻回忆起来了。 他并没有提剑杀害自己的师妹,刚刚他所看到的一切,不过是梦魇兽临死前的反戈一击,不过是梦魇兽制造给他看的幻境。 他剑身上的血是梦魇兽的,而不是池珞师妹的。他现在在这里,是为了接应从崔辰安手中逃出的阿珞师妹。 这样的认知令得温似旻下意识舒了一口气。 真是奇怪啊,他的心底怎么会有这样诡异的梦魇,就像是……就像是曾经真实发生过那样清晰明了。 兴许是因着最近邪魔乱世,崔辰安又忽而叛变抓走池珞师妹……大抵是因为这一连串的事情给他造成的压力太大了吧? 温似旻抬手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 “温师兄!”他忽而听见了池珞的声音。 温似旻抬眼看过去。 只见那丛林之中,乌发雪肤的瑞鹿少女正赤着脚跌跌撞撞地向他跑来,白皙的足弓在仓促的逃跑间被锋利的枝叶勾带上了鲜红的划痕。 她脑袋上那鹿角也如同即将枯萎的梅花花枝一样,又细弱又可怜,好像只需要伸出手来轻轻一折,便可以将她头上那鹿角轻轻折了去。 温似旻看了又看池珞脑袋上的鹿角,脑海中的瑞鹿鹿角半折,鲜血也从鸦发中汩汩流出。恍惚间,这样的画面始终在眼前挥之不去。 “崔辰安、我先前找的借口拖不了崔辰安太久,他可能已经发现我逃跑了!”池珞急促地喘着气,白皙的肌肤上因着恐惧染上了薄红。 池珞这番话才将温似旻走偏的意识拉了回来,他手中剑出鞘,掀起柔和的剑气,他剑尖挽花,剑上的灵力瞬间结成一个法阵。 法阵迸发出白色的光芒,而被笼罩其中的温似旻和池珞也随着这阵光,消失在这个阵法之中。 …… 千山缥缈峰的半壁都笼罩在一片紫黑色的气息之中,原先白璧无瑕的仙雾已然变成了扭曲的黑雾,玉衡峰山峰之上的宫殿也被侵蚀得不成样子,放眼望去满是断壁残垣。 只是池珞却真真正正地松了口气,只有落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之上,她才能够感觉到自己终于是从春深台中逃出来了,并且彻底得到了自由。 千山缥缈峰有着护宗阵法,崔辰安轻易进不来。想来这一回,池珞应当算是彻底安全了。 “鄜鄜!”青鹤几乎是扑上来,苍白着脸拥抱了下池珞,“你可算是逃出来了,没想到崔辰安居然是在我们几个面前伪装了这么久。” “姐姐,你现在还好吧?”知道了池珞回来的消息,云倚玉也一同跟了过来。 谁曾想池珞本来还在对着青鹤温柔地笑着,在听到云倚玉喊“姐姐”的时候,却身体显而易见地一僵,眼眸之中的神色也不对劲了起来,就像是被惊吓得丢了魂一样。 糟糕,说错话了。 招元桃拍了拍云倚玉,一边示意她别瞎说话,一边另一只手便将一个乾坤袋塞在了池珞的手里。 “我没事的。”池珞接过几人给的乾坤袋,勉强露出来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只是她的笑容是那般的苍白,鬓边的鸦色碎发更显得她几分娇弱无依。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没有事情的样子。 “师姐这奔波了一路,风尘仆仆的难免有些疲惫,这乾坤袋中是师妹们备下来的一片心意,这些天师姐您不必忧心过多,安心在屋中养养身体便是。”招元桃两手抬起一碰拳,一脸认真地说着。 池珞掂了掂手中的乾坤袋,大抵能够猜到里面放的都是灵草灵药补品之类的东西。 她抬头看了看眼前这玉衡峰的几个师妹,又看了看躲在远处悄悄往这里看着的风唳和宋林盛。 他们看起来都是这么的关心她呢。所以,到底谁才是想要偷偷杀了瑞鹿的卧底呢? 池珞的眼眸之中潋滟着水光,看上去漂亮且脆弱。心中的算珠子却已然是拨响了起来。 玉衡峰里既然是潜伏着邪魔那边的卧底,想必她的所有消息,都会有机会传到崔辰安手中吧? 思及此处,池珞那流长的眼尾流露出脆弱,鸦色睫羽在她的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令得她像是有着什么浓重的心事。 “师妹们,你们能陪我说说悄悄话吗?”池珞的手指指尖拢在一起,眉头蹙起,大有一副不吐不快的样子。 她的声线压低了来,对着几人直白道:“青鹤知道的,其实,我暗中恋慕着温似旻温师兄。” 池珞忽然这么一句单刀直入的话,直直地惊到了几个师妹。 “这、这……师姐你与我们说这些的意思是?”招元桃迅速冷静了下来,问道。 池珞将自己的袖口撩起,露出来自己光洁白皙的小臂:“先前我一直难以启齿,其实在我被崔辰安困在春深台的那几日里,被他下了一种蛊虫。” “蛊虫?!”青鹤惊呼一声,“可是从南疆那边弄来的?” “是的。”池珞没有给几人看清自己手臂的机会,她将自己绣着金线的白色袖子从自己的手腕上放下,再一次遮盖住了自己的小臂。 反正在场玉衡峰几人里,只有她池珞一人是通晓医术的。于是池珞低垂着睫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中了这个蛊虫,就必须在三个月内与旁人结为道侣,否则便会爆体而亡。他在我身上下了这个蛊虫,就是妄图以此来逼迫我与他结为道侣。” 说到“道侣”二字,池珞几乎是要将一口银牙咬碎了来,那双圣洁无瑕的眼眸也撩带上了憎恨。 “我懂了,所以……” “所以,师妹们可以帮帮我吗?”池珞那双漂亮的眼眸一一看过眼前几个师妹,唇角悄然弯起,“我想嫁给温师兄,师妹们可以帮帮我么?” 系统看得是目瞪口呆。 几个师妹虽然也都被吓了一下,但她们都是玉衡峰里正派又善良的小可爱。在听到这个蛊虫很可能威胁到师姐的生命安全的时候,几人都纷纷点了点头。 “师姐,我们可以怎么帮你?”招元桃率先问着。 “替我创造机会来追求温师兄吧!”池珞弯弯起眼眸来,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远处不敢上前的风唳和宋林盛。 【虽然不知道谁才是玉衡峰里的叛徒,但是那人一定会是一个非常合格的传话筒。】 池珞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眼眸之中泛着幽幽的光。 【我会让所有人知道,我究竟是有多么爱慕温师兄的。】 【实在抱歉,我亲爱的小温师兄。谁叫你在原书那一世亲手杀死了“我”呢?虽然你本意并不是想这么做。就是你了,我选中的靶子。】池珞抬眸,虚虚地望向春深台的方向。 然后她又羞涩地低下头来,在心中问着系统道:【你说,小师弟他会不会更生气,然后对我加倍地折磨呀?】 【我真的好害怕噢。】 我真的好期待噢。 【他可千万不要这么做!】 他可千万不要怜惜我! …… 温似旻又梦见了自己的师妹池珞。 前半部分,他梦见了池珞师妹与他在千山缥缈峰修行的那些日子,而梦到了后半部分却拐了个弯。 池珞并没有去参与南阳折柳曲的任务,也并没有尝试去认识什么崔辰安。他们两人虽说是师姐师弟,却宛如两条平行线,毫不相交。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见这个。 “温师兄,你在吗?”池珞的声音自屋外响起。 最近这些日子里,池珞表现得好像对温似旻心怀爱慕。 她也不打扰温似旻去处理那些邪魔惹的乱子,她只是在一旁默默帮忙,帮忙治疗那些受了伤的千山缥缈峰弟子。 “阿珞师妹?”温似旻最近有些被梦魇缠身,他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给自己施了个清心咒。 梦境之中的池珞师妹望向他的眼里,是亮闪闪的爱慕。而现实之中的池珞师妹却是眼眸平静,虽说是笑得温柔,温似旻却总觉得这笑意不达眼底。 “打扰了温师兄,我这次前来是为了我体内的蛊虫,还望师兄能够配合我一番。”池珞将自己先前对几个师妹瞎编的蛊虫说,又拿出来讲给了温似旻。 “不过我并不需要师兄与我结下婚契。因为我找到了伪造婚契的方法,这个法子有概率将我体内的蛊虫逼出。”池珞从自己的袖中抽出一卷宣纸来。 展开这张纸,只见上边画着形似寻常人家大婚的布置,屋子的正中央还有着一个看起来像模像样的阵法。而在这张纸的边缘,还罗列着密密麻麻的药草材料,足以在外行人眼中以假乱真。 温似旻自然是看不出其中的破绽,对他来说,这一切不过是举手之劳。为了帮助池珞师妹逼出体内的蛊虫,他自然不会拒绝她这一简单的要求。 “多谢温师兄。”池珞将那卷纸又收回到了自己的袖中。 灵力化为的火舌舔舐上纸张,让那卷纸在袖中彻底地化为灰烬。 而找完温似旻的池珞也没有闲着,她转而回到了自己的屋中,翻出来了一本事先做旧的装订书本来,在上边执笔落墨: 「初到千山缥缈峰,我好害怕,除了师尊,我好多人都不认识,也不敢去打扰。好在我有一个好温柔的师兄,他叫温似旻,他笑起来看起来真好看,像是漂亮的山茶花一样。」 池珞随意翻了几页,又在上边写道: 「玉衡峰今日下雪了,我本来是赖床不想起来,可是温师兄在外头喊我去看雪。我便连忙起身出去看,结果看见窗台上落着薄薄一层雪,雪上边堆着一个可爱的雪人。 我想,这应当是师兄堆的雪人吧,真是看起来和师兄一样可爱。我感觉我会一辈子都记住眼前这幅雪落窗台的画面。」 池珞轻笑一声,换了个浓一些的新鲜墨水,写道: 「我终于要和我最喜欢的温师兄成婚了,这是我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期盼的梦想,如今终于是要成真啦!」 字里行间的喜悦几乎是要通过墨水力透纸背了,就连那字的横撇竖捺,都欢欣得几乎是要飞扬起来。 伪造完假日记的池珞又拿出来一个大红色烫金的婚礼喜帖,在上边无比正式地落下了几行邀约,弄的是像模像样。 “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池珞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点过请帖,眼眸之中盛上了满满当当的变态笑意。 她再一抬头来,眼眸之中的变态已然褪去,留下的只是不谙世事的圣洁无瑕,看起来当真是乖顺纯良的瑞鹿。 …… 【今天是瑞鹿池珞的大婚之日。生性纯良的瑞鹿罕见地欺骗了自己的同门,并借此机会,成功地让自己爱慕已久的师兄答应与自己成婚。】 池珞边在心中说着,边用手指俏皮地拨弄着自己鸦发银簪上垂落着的红玉流苏。 先前池珞总是佩戴白玉流苏,那抹摇摇晃晃的雪白总是显得她整个人都神圣纯白了来。 而今日,她鸦发间那摇摇曳曳的红玉流苏,为她增添了一抹明媚的亮色,使得她那张玉白的小脸愈发漂亮。 池珞的眼眸之中盈盈着亮晶晶的光,满是期待地看着铜镜之中的自己。她像是怀揣着少女心事的初嫁者,手指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对自己今日脸上的盛妆看了又看。 满心欢喜的待嫁少女,根本就不会注意到窗牗之外,多出来的一道影影绰绰。 骨节分明的手指莹白如玉,指尖垂落下一根摇摇晃晃着的月牙手链,像是一只狼崽垂落而下的狼尾。 “嘀嗒。” “嘀嗒。” 月牙手链在路途奔波之中沾带上了露水,而这露水现在正顺着手链往下掉。 大婚之日通常是定于黄昏,也就是天即将黯淡下来的时候。 池珞与温似旻的这场大婚,池珞找的是蛊虫入体的借口,故而婚礼仪式基本是一切从简。 “吱呀。” 外头忽然响起来了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只关节生锈了的傀儡。 池珞疑惑地转过头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而在她眼前梳妆台的铜镜之中,始终有着一个正在摇曳着的竹柏影。 “奇怪,是我听错了吗?”池珞起身将窗牗关上,而后便转身坐回到了自己方才的位置上。 确定了自己听错了声音,池珞又继续抬眸看向铜镜中的自己。 “鄜鄜,你今天这个打扮好生漂亮。”一旁的青鹤对着池珞看了又看,而后啧啧赞叹道,“这嫁给自己喜欢的师兄就是不一样,就连气色都好上不少。” 云倚玉倒是察觉到了几分危险,这令得她很是不安地开口问道:“那个,那个叛逃的崔辰安,应当是没有办法混进我千山缥缈峰的吧?” “自然是没法混进来的,在崔辰安叛逃的那一刻,我千山缥缈峰的阵法就已经是将他剔除在外了。没有了我玉衡峰入山的引子,他基本是没可能轻松地进来,就算是运气比较好,误打误撞地进来了,玉衡峰这么大,崔辰安也找不到我们这里。”招元桃回复着。 “元桃师妹说的对。”池珞压下自己的睫羽,唇上则是抿了抿自己嫣红的口脂,“其实我和倚玉一样,也是有一些不安的,但是崔辰安他应当没有那么快找来,未免途中生乱,我还是需要赶紧嫁给似旻才是。” 话音刚落,落在铜镜上的竹柏影摇曳得更厉害了,兴许是天色稍暗,众人身周的温度也跟着低了下来。 这感觉就像是突然从暖春到了寒冬。 “我好像还差一支簪花。”池珞忽而扶了扶自己脑袋上的发髻,白皙的手指与堆鸦相衬,发上空出的那一处便显得格外明显。 “姐姐想要什么簪花,需要我再去寻一些来吗?”云倚玉问道,“桃花还是牡丹,还是别的什么簪花?” “嗯……不必麻烦你了。”池珞摸了摸自己盘起来的鸦色长发,眉眼间跃然起耀眼的光,“只要是师兄给我的簪花我都喜欢,就让我自己去找师兄吧,恰好我也有话想要对他说。” 听了池珞的回答,云倚玉点了点头。 而在这个时候,千山缥缈峰外边的阵法忽而开始“轰隆隆”地振动了起来,这惊动得笼罩在玉衡峰之上的黑雾也愈发浓郁了。 玉衡峰众人的脸色一变。 “怎么回事?可曾是有邪魔攻击我千山缥缈峰护宗大阵?”招元桃不由得抽出自己随身的剑来,只是这剑刚抽出来,她又觉得不对了。 “元桃师妹要不要先出去看看?”池珞从梳妆台的一侧拿出来一个做旧了的书来,说着。 “不了,我觉得不太对劲。”招元桃抱着自己的剑,却没有动身,“等师姐你顺利大婚后,我们再去看看吧。” 招元桃话音刚落,被关上的窗牗却忽而被振开,外头浓郁的黑色雾气也像是得了泄洪的水一般,疯狂地向屋内涌来。 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所有人的眼前都已经被浓重的黑雾覆盖。池珞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抱紧了自己手中的日记,指尖蹭在书页上边,像是在尽力保护着什么珍贵无比的宝物。 “噗通。” “噗通。” …… 她能够听见自己身旁的师妹们一个接一个倒下的声音,显然是有什么心怀不轨的人闯入。 “叮当叮当。”像是月牙手链上的月牙撞在一起的声响,也像是锁链的声响。 这熟悉的声音令得池珞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一撤,后腰也跟着抵在了梳妆台上,撞得上边的铜镜也跟着“嘎吱嘎吱”两声。 她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崔辰安。 池珞的瞳孔猛地一缩,方才眼眸中还有的期待和兴奋被惊得全然褪去,她的脸色也变得格外惨白。 她身上尚且还身着着红色嫁衣,手上的书册也未曾来得及放下,脚下就已经是连忙迈开步子向外跑去,身周的灵力也在此时运转到了最快速度。 在梳妆台上的铜镜模模糊糊的照映下,可以看见一只白到有些过分的手,和隐隐一串正在反光着的月牙。 池珞的脚刚踏上门槛,腰间便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灵力,将她直直地拽回到了刚刚的铜镜跟前。 这股力道实在是过于粗暴,大得令得她手中的书册都失手掉落在了地上。 “哗啦啦。”书页被狂风吹乱了来。 她的日记掉了。 “姐姐。”池珞的耳畔也响起来了那熟悉的少年音,清甜又冷冽。 这样好听的声音,却令得池珞的身体下意识颤抖了起来。这令得她发簪簪尾上的红玉流苏也跟着摇曳不堪。 冰冷的指骨也跟着掐在了她的下巴上,带着薄茧的指尖钳制得池珞生疼,令得她眼眸中都忍不住浮现出了水光。 “崔、辰、安。”她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来,视线却被下巴上的力道强迫得只能注视着眼前梳妆台上的铜镜。 从模模糊糊的铜镜之中,池珞能够看到自己的头发有些散乱,而那一只骨节格外漂亮的手正死死地掐在自己的下巴上,令得她白皙的肌肤都给掐出了几分红。 像是白雪皑皑之中绽放出一朵瑰丽的梅花,凌着寒风暴雪绽开,却始终不曾屈服。 “哗啦啦。” 池珞雪白的耳尖微微一动,像是风中轻轻颤了颤的花骨朵儿,她此刻的听觉格外敏锐。 她可以听见有灵力化成的风正在翻动着她掉落在地上的书册,一页又一页。 纸张与空气发出清晰的摩擦声,声音明显得刺耳,就像是恶鬼的指甲刮过人的肌肤,令得听到的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哈。”掐在池珞下巴上的指骨不由得缩紧来,攥得那指骨白得吓人。 池珞知道,她身后的这个少年看见了自己伪造的这份“暗恋日记”。 指骨缩紧的力道太大,大到没有任何的收敛。这令得池珞的下巴都跟着疼得发酸,骨头都似乎要被这残忍的力道碾碎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少年似乎是在她的身后笑弯了腰。 池珞能够从铜镜之中,模模糊糊地看到少年手腕腕骨上暴起的青筋。指尖研磨在她下巴上的力道,令得她毫不怀疑现在的崔辰安正气得恨不得杀人。 而池珞却始终没有收敛,她只是抵抗着崔辰安落在她下巴上的力道,对着崔辰安恨恨道:“你来做什么?我已经是和温师兄结为道侣了。哪怕你打断了婚礼,也无法改变我与师兄婚契已成的事实,在三生石上,我现在是师兄明媒正娶的妻子!” 哪怕崔辰安的指骨落在她下巴上的力道越来越重,甚至令得她不由得痛呼出声,池珞仍旧是不肯放弃抵抗。 “你放弃吧,崔辰安!”忍耐着碾碎骨头一般的疼痛,池珞咬牙切齿道。 “妻子?”那只冰冷刺骨的手却是忽而放轻了力道,带着薄茧的指腹反而是摩挲上了池珞的唇来。 像是指尖碾着娇艳的玫瑰花瓣。 “姐姐的意思是说,你现在已经是成为了,别的男人的妻子?”少年的语调危险而上扬,其中还捎带着压抑着的、森然着的低低笑声。 铜镜之中乌发雪肤的美人被少年这般的动作作弄得不由得闭上一只眼来,好像这样子就可以抵御住少年手上的动作。 而那只白如玉的手却只是顺着池珞的下颌线,忽而再次掐在了她的下巴上。 力道从缠绵中忽而暴起得吓人。 少年的声线甜腻且困惑,几乎能够让人想象出他偏着头时,那双昳丽至极的眼眸分外疑惑的模样: “别的男人的妻子……又如何?” 视线如灼热滚烫的落花,飘落在池珞白皙细腻的颈间,炙热得吓人。 少年的笑声是那样的清澈,他笑到一半,指骨却强制性地抬起池珞的下巴。 他如竹如玉的手指是那般的漂亮,却漂亮得显得病态了来。 “姐姐,我可以就在这里,把你变成我的妻子。”他轻声说着。 第53章 、他碰你哪里了? 梳妆台上的铜镜边缘缠绕着层层叠叠的花纹, 这是常见的缠枝纹,寓意吉祥而喜庆。 而在这缠枝纹路铜镜的正中心,少女白皙如雪的肌肤上,下巴已然是被攥得通红, 头也被迫仰起, 红色的玉饰叮叮当当, 连同着鸦色长发如瀑布一般散在少年的小臂之上。 散落下的青丝如同情丝般缱绻且凌乱。 听到小师弟落在自己耳边的话语,池珞的身体细微地颤抖, 眼眸瞳孔也跟着猛地一缩。 “你做梦。”她的话语就像是从唇齿间挤出一般, 每一个字都咬得分外用劲,像是恨不得将每一个字咬碎了那样。 崔辰安长长的叹息声自池珞身后响起,气息之中的绵长令人毛骨悚然。 池珞只觉得自己耳后的皮肤都要被刺激得发红发烫, 像是有一只恶鬼在自己的耳后落下烙印。 那只掐在她下巴上的手忽而一松,而后再骤然暴起, 将她的强制性勾带到了铜镜跟前。 忽如其来的勾带使得她指尖一颤,失控的身体被带得撞在了梳妆台之上,桌案的边缘抵在她的肋骨下侧,撞得她忍不住闷哼一声。 “姐姐, 就这么恨我?这才刚才我的春深台出来, 就想着去嫁给旁人?”崔辰安的声音落在池珞的耳后, 低沉喑哑。 冰凉的指骨摩挲着池珞的下唇, 池珞那双眼眸之中, 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皮肤被摁得泛红,眼泪要掉不掉的倔强模样。 她生得一张好皮囊, 眉眼间的干净和脆弱, 几乎难有人能够轻易企及。 而在铜镜之中, 只能够清晰地看到池珞她自己的容貌, 以及少年露出来的一截小臂和那只手。 崔辰安本人隐没在铜镜照不到的暗处,就像是蛰伏在深渊之中的凶兽,暗中窥伺着脆弱的小鹿。 池珞根本就看不见崔辰安的脸,只有她自己被铜镜清晰地照着,却看不着钳制着自己的小师弟的全貌,这样的未知令得她格外恐惧,身体也毫无安全感地轻轻颤抖。 崔辰安却是毫无怜惜,只是微微俯身来,一手掐着池珞的下巴,一手摁着池珞的腰间,将她强制性摁在铜镜跟前,令得她几乎是与桌案严丝密合,无法动弹来。 “我嫁与谁又与你何干?总归在你眼中,善与恶之间基本没有什么区别,那我无论是嫁给谁,都没有什么区别。” 池珞却没有丝毫要服软的意思,她只是轻哼一声,声线也冷凌凌的,如同山中雪一般。 “这是我和温师兄的大婚!” 她刻意强调着。 崔辰安掐在池珞下巴上的手不由得攥白了来,掐得池珞生疼。 “那姐姐,你抬头看看。”崔辰安俯下身,更贴近了池珞些许,声线显得是既甜腻又缱绻,“你抬头看看,这虽说是你和温师兄的大婚,你看看,现在是谁在碰你?” 池珞被掐得被迫仰头看着眼前铜镜之中的画面。只见铜镜之中的瑞鹿少女眼眸里捎带着水光,显得目光迷离勾人。 她的鬓边散落下鸦色的长发,一张小脸玉白,而眼下眼尾撩带着瑰丽如朝霞的薄红,看上去竟有种别样的可爱。 而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正掐在她的下巴上,手背上青筋微起,始终强迫着池珞的视线望向铜镜中而无法偏离半分。 铜镜之中露出小师弟那清晰的下颌来,池珞甚至能够看到他红得漂亮的唇角微微勾起。 他红唇翕动,看上去就像是一朵徐徐绽放开的荼蘼花:“姐姐,这分明是你与师兄的大婚之日,怎么在与我,你的小师弟,在这里无媒苟合呢?” 无媒苟合。 池珞的鸦羽一扬,眼眸之中的瞳孔也愤怒地紧缩着,她头猛然后仰,试图避开小师弟手上的抚摸。 “你在胡说些什么!?” 而小师弟那只漂亮的手却没有放过她,他带着薄茧的指腹揉捏着她的下唇唇瓣,没有给她一丝一毫避开的机会。 指腹上摁着唇间的力道,使得唇瓣都被揉捏得泛白泛红了起来。而在朦朦胧胧的铜镜之中,池珞能够清晰地看到小师弟的那只手是如何轻薄自己。 这样的认知令得她眼尾一红,鼻尖也跟着泛红了来,这些薄红浮现在池珞白皙的肌肤上,显得她是那样的可怜委屈。 “你松开我……”池珞挣扎了一下,试图用自己身上紧绷起来的力道撞向梳妆台,好令得立在上边的铜镜能够顺势倒下来。 “松开?”崔辰安轻笑了一声,指尖的灵力落在了池珞的下唇上。 灵力温润炙热,如同一个缠绵悱恻的吻,流连在池珞唇上的角角落落,一丝间隙也未曾放过。 “我看姐姐的表情这么可爱,还以为姐姐很喜欢我这样做呢。”崔辰安将这句话说得又温柔又缠绵,冰凉的指骨也像是提醒一般,掐了掐池珞的下巴,“姐姐看,铜镜中的你不是很享受吗?就像是一只晒着太阳微微眯起眼睛的惬意小鹿。” 崔辰安的话令得池珞下意识抬起眼来,看向铜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自己确是像是得了阳光沐浴的小鹿,鸦色睫羽下的眼眸都显得有些迷离朦胧。 只是池珞并不会因此服软。 “崔辰安,我劝你别太过分,我告诉你,我就算是现在去死,也不愿意与你有半分瓜葛!”池珞努力挣开崔辰安的手,眼眸虚虚地望了自己“暗恋日记”的方向一眼。 如果她现在眼眸中的神色有扇形图,大抵是三分痛苦,三分挣扎,以及四分对温师兄出现于此救她出苦难的期盼。 池珞眼眸之中的神色是那般的容易解读,这令得崔辰安都被她这般的神情逗得气笑了来。 “真是难为姐姐了呀,先前分明心中一点儿也都没有我,却要忍着耻辱与我相依相偎。”崔辰安的目光落在地上那翻开的书页之上,说的话慢条斯理来,像是在给师姐温柔地讲什么睡前故事。 “姐姐喊我送姐姐山茶花,其实只是在隔着这山茶花思念着温师兄;姐姐喊我用灵力化为落雪,实际上也只是为了通过那落雪,睹物思人。原来我所以为的,姐姐对我软化的所有,都只是为着你亲爱的温、师、兄?” 少年的音调分明是那样的清甜好听,抑扬顿挫又有韵律,落在池珞的耳边,却令得她下意识敛了敛自己的指尖。 好像这样子的动作就可以令得她自己多出几分安全感来。 “是又如何?”池珞的也是不愿服输,说出来的话残忍又伤人,“崔辰安,你杀了我们那么多的瑞鹿,该不会以为我会有可能爱上你吧?温师兄他光风霁月,行事做事光明磊落,哪里是你这样喜欢使用下贱手段的肮脏东西能够比较的?” “姐姐对我的好,都是装的?”崔辰安冰冷的指骨轻柔地摩挲着池珞的下巴,感受着她身体的战栗。 “自然……全都是装的。”自知挣扎不过崔辰安,池珞干脆是闭上了眼眸,鸦发间冒出来的鹿茸也开始缓缓抽条化成鹿角。 这鹿角如同墙角探出的梅花枝,高傲得很,显得池珞整个人都圣洁无瑕了起来。 她装的事情,还多着呢。 心底的池珞却悄然弯弯起唇角来。 “你为何要来惦记我,分明知道师兄从小照料我,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对师兄芳心暗许,先前对你所有的好,不过是学着师兄照料同门、友善同门,仅此而已。”池珞毫不留情地吐露着这些话,她忽而睁开眼眸,眼眸之中的神色冷漠平淡。 “哈?”崔辰安像是听到什么格外好听的笑话,搭在池珞下巴上的手也开始不自主地颤抖起来。 像是压抑着暴怒的恶鬼,仿佛下一秒就要拎着锁链,掐着池珞的脖子,前来向池珞索命了一样。 池珞不太舒服地避开了崔辰安的手,那双眼眸又恢复成了先前常见的那般不谙世事,看起来当真是初入尘世的单纯小鹿。 这样子就已经开始受不了了吗? 池珞强制压下自己一直想要上扬的唇角,口中的话听起来像是无心之语,却字字句句皆往崔辰安的心窝子上戳: “崔辰安,我恨死你碰我了。师兄碰我我只觉得高兴,而你碰我,我只觉得恶心。” 她这话说得当真是重极了,这令得崔辰安脑海中的弦“嘣”地一声断开。 即使池珞不曾回头看崔辰安,都能从他骤然紧绷着的手臂和冰凉的指骨之间,感受到崔辰安隐忍着的怒意。 “姐姐,他碰、你、了?”崔辰安连“温师兄这三个字都不刻意喊了,这一句简单的话说得几乎像是带着刀子一样。 池珞可不会因此收手,她只是轻描淡写地添油加醋道:“我当初就不应该从开阳峰那几人手中救你,我就应该不多管这个闲事,就应该让你在玉衡峰里自生自灭。我真后悔把你当师弟,也真后悔认识你。” 说完这些话,池珞也不管身后之人究竟会是个什么反应,她只是颇为冷静地闭上双眼,看上去居然有着引颈受戮的姿态。 像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对崔辰安说的话会引起怎样的误会和波澜。 “好,真好,姐姐你当真是好样的。”崔辰安的手上色泽似乎都有些苍白了来。 池珞隐隐感觉到崔辰安的目光逡巡过自己的颈间,少年的气息似乎都有些不稳了来,像是正在死死压抑着什么。 池珞只觉得天旋地转,前一瞬还是面对着铜镜,后一瞬便已然是被崔辰安翻过身来,视线便被迫对上了崔辰安的视线。 眼前的少年有些奔波多日的狼狈,额前的碎发散乱,眼尾间也泛着疲惫的薄红,显得他有些可怜兮兮。 他的眉眼间一如既往的秾丽精致,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眸望向池珞的时候,耀眼得灼目。被这样的一双眼眸看着,恐怕很难能够生出辜负他、伤害他的心思。 自然,池珞除外。 池珞的视线从崔辰安身上冷冷地偏移开来,目光避开崔辰安的时候,就像是在避开着什么脏东西一般。 厌恶、憎恨。 而崔辰安只是抬手将池珞抱在了桌案上,一双流长而下敛的眼眸可怜兮兮地望着池珞,声音微哑:“姐姐,他碰你哪里了?” 小师弟说出来的话却像是藏着锋刃。 他冰凉的手指蜷缩起来,隔着衣料细细地摩挲了一下师姐腰间的软肉,令得她不由得轻呼了一声,复而咬着下唇克制住了自己不自觉的颤抖。 “这里这里,还是这里?”崔辰安的手指指腹点了点池珞已然咬出齿痕的下唇,又一路向下。 从唇下点到下颌,再点到雪白的颈间,振翅蝴蝶般的锁骨。 池珞不自在地挣扎了一下,试图去遮掩住自己身上暴露在空气中的任何一寸肌肤。 崔辰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将那月牙手链拿了来,晃晃悠悠的长链勾带在他的手指间,月牙互相碰撞,发出锁链碰撞一般的声响。 好像在下一刻,他就会用这月牙手链刺破池珞的娇嫩的肌肤,穿过她的锁骨,将她死死地锁在自己的怀中。 这月牙叮当碰撞的声音和池珞鸦发上的红玉流苏碰撞的声音响作了一团,像是钝刀子割肉一般,一同反复折磨着池珞隐忍的心神。 池珞眼眸中的视线未敢乱看,但也能知道崔辰安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的……这处、这处和那处。 崔辰安会怎么想呢? 他会觉得自己的唇和温师兄温柔缠绵过了呢?还是会猜想自己的下颌脖颈,是不是被温师兄轻柔摩挲过了呢? 她现在甚至还穿着打算嫁给温师兄的嫁衣,被小师弟圈在怀中。 她亲爱的小师弟会怎么想呢? 他受的住吗? 崔辰安带着薄茧的指腹微微颤抖,摩挲着池珞的动作也是异常的轻柔和缓慢,目光描摹过每一处的时候,都不由得沾染上了怀疑和苦痛。 他受的住吗? 崔辰安的脑海中不由得冒出先前在梦境中邪魔息水里的画面来。 记忆画面中的师姐鸦色长发微湿,冷着一张玉白的小脸,身上尚且还披着宽大的、男式的雪白斗篷。 她伸出手来,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却落在温似旻的袖口,柔柔地扯了扯他的袖子。而温似旻察觉到了池珞的动作,转过身迎向池珞,而后轻柔地俯身罩下来…… 崔辰安脑海中凌乱的想象推演已经像是脱缰的野马,任何一个池珞与温似旻同框时的画面,上边所有的一举一动的细节都在被他无限地放大。 姐姐那紧致的下颌,娇嫩嫣红的嘴唇,泛着薄红的指尖,雪白小巧的耳朵……下颌像是正被其他男人的手指摩挲,弯起的唇角也正迎着他人,指尖顺着搭在旁人的手腕上,就连那雪白小巧的耳垂,似乎也落在了他人的唇齿之间。 像是一只大手陡然攥住了他的心脏。 师姐一身红色嫁衣,精心地化着盛妆,她簪饰叮叮当当,衣袂飘飘翩然,眼里却全然忽视了崔辰安,转而对着温似旻言笑晏晏。 为着嫁给温似旻,他的师姐,甚至还不惜编造出来了一个并不存在的蛊虫。他心思纯净的师姐,居然为着能够嫁给温似旻为妻,破天荒地将脏水泼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所有的欢欣,所有的爱慕,所有的疼惜,在姐姐的眼里,全然是一文不值。 崔辰安觉得自己的思绪都要被折磨到崩溃了。他的鸦色睫羽不可控地颤抖,那双承载着星河的眼眸也几乎是要破碎了来。 他怨恨,他嫉妒。一想到姐姐会对温似旻这般,他几乎是扭曲得想要发疯!嫉妒得将要发疯! “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嫁给旁人?怎么敢踩着我嫁给旁人?”崔辰安的声音像是易碎的琉璃一般摇摇欲坠,又捎带着疯了一般的癫狂病态。 他偏了偏头,这张漂亮的脸使得他像极了一个昳丽至极的傀儡。肌肤冷白,眼白胜雪,而眼眸瞳孔中却是化不开的乌墨。 鸦发之间墨色的发带上,那上边绣着的金线像是浮动着的流光,衬得崔辰安那张漂亮的脸靡丽而诡异。 待得池珞反应回来时,小师弟已然是将她禁锢在了自己的怀中,稍显尖锐的牙齿不轻不重地磕碰在池珞的颈间。 崔辰安的眼尾猩红,埋在池珞的颈间耳鬓厮磨,小师弟耳边散落下的碎发在她的颈间一撩一撩的,几乎是要将她的呼吸也一同扰乱了来。 “他可曾是碰过这里?”崔辰安的唇齿短暂地离开池珞的颈间,眸底的浓郁神色却压着想要暴起杀人那般的戾气。 声线也跟着发冷,像是紧绷着的弓弦,随时要对不远处误入陷阱中的懵懂猎物出手。 “他可曾是像我这般吻你的?”崔辰安的气息尚且还是乱着的,手却覆在了池珞的手上,显得勾人又暧昧。 池珞的视线一紧,慌张地向远处偏移了开来。 “姐姐,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脸好红好红?”崔辰安的小臂紧绷,令得池珞的后腰被紧紧抵在桌案之上,几乎是难以动弹半分。 池珞的心跳还未曾舒缓下来,这边崔辰安身周的灵力涌动,两人的身旁便忽而出现了无数道铜镜来,统一对准了两人。 这一回,池珞的视线是再也无法躲避了,无论她看向哪里,入目之处皆是铜镜,令得她看向哪里都躲不开看见自己现在神情的命运。 铜镜之中乌发雪肤的美人已然是被抱在了桌案之上,耳廓通红,鸦色长发飘飘悠悠,精致小巧的绣鞋靠着桌案垂下,显得她脚踝处那般纤细漂亮。 而她现在一身火红嫁衣,正被那眉眼秾丽的少年圈在怀中,少年红到有些靡丽的唇正啄吻在她的脖颈下颌,辗转缱绻。 吻每一次落下,由轻倏地加重的时候,都会亲得那绣鞋犹如海中浮萍遇到了倏地涌来的大浪,颠颠儿在浪里,令得绣鞋上的珠子都跟着快频率地细颤了起来。 像是枝头的花骨朵儿颤颤巍巍,簌簌抖落下细碎的落叶,颤然得好看。 少年乌黑的皂靴往前踏上一步,强势地抵在颤然的两只绣鞋间。绣鞋上的绣着的花朵似乎都要羞赧地卷起自己展开的花瓣,含羞成花骨朵躲着了。 “姐姐,你乖乖看看铜镜来。你的夫君,能够有我亲你这般,将你亲得这般可爱好看吗?”崔辰安的声线就像是方从潜水中出来,捎带着绵长的甜腻气息。 压抑着的怒意之下,却是恶劣至极。 听了这话后,池珞羞得忍不住想要避开崔辰安的逼问,视线之中除开来对准自己的铜镜之外,便是如出一辙的铜镜。 而铜镜之中的少女鸦发上的鹿角像是梅花花枝一般颤颤,清丽干净的面上也是含着羞怯,仿佛下一刻,便要“梨花一枝春带雨”来了。 可怜的师姐根本就躲不开无处不在的铜镜,只得被迫在崔辰安的言语之中,看着铜镜之中本就窘迫至极的自己。 温似旻相关的所有事情,基本是池珞瞎编的,可是在崔辰安冷着声的时候,她总有一种事实确是如此的错觉。 “崔辰安,你怎么可以这般、这般拿师兄来比较!你个无耻之徒!你的道德你的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这是我与师兄的大婚!” 池珞冷声怒斥着崔辰安,在喊“师兄”二字的时候却是格外的娇软亲近,几乎是要让听着的人骨头都要酥了去。 崔辰安惩罚性地咬了咬池珞的脖颈,令得她不由得轻呼了一声。 听到自己反应的池珞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对自己的反应羞恼不已。只是她根本无法从崔辰安的压迫下抽身。 故而她手上一转,那春葱般的纤指指尖泛粉,勾搭在崔辰安的手背上,勾搭在崔辰安的手指上。 那指尖上的指甲却是对着少年白到近乎不正常的手背狠狠地一挠。几道新鲜的血痕便浮现在少年的手背上,看着便生疼生疼,算得上是池珞对崔辰安的反抗。 “姐姐在提醒我什么呢?你与温师兄的大婚?”崔辰安的唇从池珞的颈间离开,如竹如玉般的指骨攥上了她的下颌。 他像是品尝着什么清酒佳酿一般,舔吻了一下师姐娇嫩的唇来。 他的动作隐含着薄怒。只是他到底是崔家长大的世家子弟,这般的举止让他做起来,却是色而不淫。 起码他的外表依旧是这般有欺骗性,如同朗朗明月、清风白昼来,漂亮的眉眼间是那般的光风霁月。 只是他说出的话可没有打算放过池珞的意思:“姐姐是在提醒我,我不该喊姐姐,而是该喊……嫂嫂吗?” 小师弟隐忍着的怒气几乎是要翻到了明面之上,声线像是附着在脖颈间的毒蛇一般:“姐姐如果想要与温师兄继续大婚,也是可以的,我也不会介意。” 崔辰安虽是这么绿茶兮兮地说着,一双天生下敛而流长的眼尾看起来也极具信服力,池珞却是不敢相信。 果然他忽而一笑,方才还满是戾气的语调倏地温软如落花:“只要待会儿我边喊姐姐‘嫂嫂’,边亲姐姐的时候,姐姐能够受的住便好。” “没想到,姐姐原先是喜欢这般,在自己与师兄的大婚之日,与自己的小师弟唇齿相依……姐姐该不会是喜欢这般的刺激吧?” 崔辰安骤然抬起眼眸来,要仄人的昳丽璀璨便这么撞进了池珞的眼眸里。 “继续嫁呀,姐姐,我不拦你。”少年声音轻快清甜。 而这变故惊得池珞鸦发之间的雪白耳尖细微地颤颤,绣鞋中的脚趾也像是含羞的花苞,想要将自己彻底地藏身起来。 第54章 、傀儡丝线 “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池珞抬手去推崔辰安, “我才做不出来这般不要脸的无耻之事!” 少年黑白两色的皂靴骤然向前,膝盖到皂靴都抵在了桌案边缘,力道撞得桌案都跟着摇晃了起来,少年的长腿抵在了那两只悬着晃晃悠悠的绣鞋之间。 池珞原先是被崔辰安抱到了桌案上, 现在却被他伸手猛地一拽, 失去了平衡的身体便被往前一带, 使得她从坐在桌案上变成坐在了崔辰安抵在桌旁的腿上。 这突然的一下子,惊得她下意识伸手攥住崔辰安的前襟, 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与衣襟的褶子纠缠在一起, 她大半个身体都倚靠在了崔辰安身上,就连双腿也都紧密地贴在小师弟下垂的衣摆边缘两侧。 池珞那双清澈的眼眸微微散发着幽光,埋在崔辰安怀中的脸上, 也悄然弯弯起一个变态的笑容来。 她假装是不习惯自己与小师弟这般的体态,故而自己那双小巧精致的绣鞋“无意识”地捣腾了那么一两下, 令得她脚尖上簪着的华美珠玉簌簌轻摇,而身上的衣料也摩挲过少年的腿上,显得是既亲昵又柔情。 就像是懵懂无知的少女毫无防备地做着勾引的事情。 池珞下意识看了一眼崔辰安的神色,果不其然地看见小师弟眸中乌墨浓郁, 像是在酝酿压抑着什么。 “姐姐, 这可由不得你, 不是吗?”崔辰安的手指指尖的灵力跃动着, 而这些灵力化成了无数条细细的丝线, 就像是牵拉着傀儡的丝线那般。 他那如玉般的手指一牵拉,带着薄茧的指腹上被牵拉出一丝勒痕, 而随着他的动作, 两人身周的无数个铜镜也被灵力丝线牵拉着, 围绕着两人疯狂转动了起来。 铜镜之中倒影着的光斑斑驳驳, 被牵动得转起来之后,这些斑斑驳驳的光便旋转连成了一片,光影交错交织在一起,看起来颇为光怪陆离。 这转动着的光在池珞眼前晃了又晃,令得她脑中有些浑浑噩噩地发胀发晕。 旋转着的波光令得池珞微妙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崔辰安的手上却始终没有放开那灵力化作的丝线,反而是手指娴熟地律动着,像是操纵着傀儡的傀儡师那般,从生涩到熟练地掌握着身周铜镜旋转的快慢缓急。 也像是在通过牵拉铜镜,在提前练习着操纵着什么。 崔辰安的指尖倏地扯了扯,灵力丝线便忽而一松,转了个位置。疯狂旋转着的铜镜至此悠悠地停了下来,镜中的反光像是打光一样照在池珞的脸上。 而池珞白皙纤细的手腕上边,却悄然搭着缠绕上来了一条细细的灵力丝线。 那条丝线细到几乎不引人注意,缠绕在手腕上的时候也只是会捎带来一丝细微的痒意,温柔的像是毫无攻击力的菟丝子。 注意到这些的池珞却是瞳孔一缩,脸色也跟着一白,嫣红娇嫩的嘴唇颤抖地质问着崔辰安:“你又要做些什么东西?这可曾是邪术,傀儡术?” “姐姐认得?”崔辰安歪了歪脑袋,鸦色长发随着他的动作飘飘悠悠,“这个确实是傀儡术,不过姐姐不用担心,这傀儡线还没有彻底地植进姐姐的肌肤里呢。” 小师弟的声线是那般的清澈甜腻,他轻声安慰着池珞,手上却是毫不手软地一扯丝线。 灵力丝线在少年那带着薄茧的指腹勒出痕迹的同时,也牵拉在了池珞的手腕上,在她白皙如雪的腕间勒出了一道明显的红痕。 而与此同时,一条两条三条,越来越多的灵力丝线就像是嗅到了池珞身上的馨香一般,如饥似渴地盘绕上了池珞的身体。 它们交叉着缠绕在这可怜的瑞鹿雪白的脖颈间,它们束缚在她那大红色的精致嫁衣上,它们束缚在她纤细勾人的脚踝上…… “崔辰安,你在做什么?”这忽如其来的束缚令得池珞极其不安,这令得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操纵的傀儡,“你知不知道像傀儡术这样子的邪术,使用极其伤身?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你倘若是打算用傀儡术控制我,便会不得不付出巨大的代价!” 她扭动了下自己的脚踝,试图从崔辰安的腿上下来。但是她的脚始终是落不在地上,反而只能是被迫在空中晃晃悠悠,像是海面天空上盘旋着的、无法降落的鸟雀。 池珞扭动着身体,绣鞋上的珠玉颠颠地颤抖着,而她略显凌乱的鸦色长发上,银簪簪尾垂落下的红玉流苏也是跟着她的胡乱挣扎,叮叮当当地响作一团。 而她身上大红色的嫁衣,垂落下来的衣摆上还绣着金线,摩挲过崔辰安的腿上。而她那略显宽大的衣袖,也悠悠地蹭着崔辰安身上穿着衣裳的衣料,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响。 “别乱动。”崔辰安的声线微哑,气息也乱了几分,那双漂亮的眼眸像是裹挟着水汽一般。 池珞自然是不可能听崔辰安的,她剧烈地挣扎着,令得清脆的叮当响声愈发急促了来。 “我这灵力丝线束缚着你,姐姐你若是再乱动,可难保这丝线会不会一不小心勒着伤着了你。”崔辰安紧张地厉声呵斥着。 池珞只当是崔辰安在胡说八道,她反而是挣扎得更厉害了。 像是琵琶曲由缓至急,嘈嘈切切如密集的雨点落下。 丝线的力道到底是会伤人的,它们缠绕在池珞那细腻白皙的肌肤上,落下一道又一道的交错着的红痕。 只听衣帛清晰的一声撕裂,池珞身上的嫁衣终于是不堪重负,在她的挣扎之下,被灵力丝线勾划出一大道口子来。 这嫁衣上的一大道口子从她的肩上直直地裂开,而后蜿蜒至腰间,露出一道白腻的光景来。 如此巨大的口子一开,池珞感觉空气中的寒意都顺着这一道而来,冻得她下意识伸出手来护着敛着。 这个声音令得池珞和崔辰安两人都齐齐一愣。 崔辰安寻声看去,就见池珞那春葱般的纤指充作缝纫线一般,攥着嫁衣上那道衣料破损的裂口。 她的手指生得如雪如玉般干净,指尖上还泛着瑰丽的桃花粉色。 而如今这般青葱般的指尖就这样死死地攥着正红的嫁衣,指缝指尖尚且能够偶尔窥见晃眼的白,半遮半掩的反而颇有一番风情。 她一只手仓促地用来护着自己了,另一只手自然只得是攥在崔辰安前襟的衣裳上,用以来维持自身的平衡。 “小师弟,别看、别看我!”池珞的声线都给吓得窘迫地颤抖了来,那张玉白的小脸上,白色的鼻尖也泛着薄红,一双纯良无瑕的眼眸看起来都沾染上了水光。 姐姐看起来是这般可怜兮兮,甚至是下意识喊出了“小师弟”这三个字来。 崔辰安的视线下意识向别处偏移开来。 而倚靠在他的胸膛上的那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瑞鹿师姐,却是悄然勾起唇角,无声地翕动着唇,比划了“真乖”二字。 而后她身周猛然迸发出耀眼的灵力,与身上纠缠缠绕着的崔辰安的灵力丝线相互对抗。 只听“嘣”地一声,缠绕在池珞腿上的几根灵力丝线,一个紧跟着另一个崩断开来,池珞的绣鞋也是紧跟着安然落地,绣鞋上颤颤然的珠玉也跟着一停。 此时的池珞趁着崔辰安目光短暂的偏移之际,一只腿挣扎着落了地,另一只腿却是依旧搭在崔辰安的腿上,还没有来得及脱离。 绣鞋落地的声音猛然惊醒了崔辰安,他的手迅疾地攥住了池珞还落在自己腿上的小腿,指尖也跟着扯动起来,牵连着灵力丝线也都跟着被扯动了来。 池珞只感觉到自己脚踝上的丝线骤然发力。她本来是想着逃走,那缠绕在脚踝上的丝线却使得她不能动弹半分。 除此之外,先前缠绕在她两只手手腕上的灵力丝线也开始发力,这样的力道勒在她的手腕上,令得她不由得手指发软,无法自主控制自己了。 她只得是眼睁睁地看着那细细的灵力丝线勒紧勒进自己手腕的肉里,操纵着她的手指一根又一根地松开自己护着的衣襟。 然后她的手,便被那丝线操纵着,一点一点地,搂上了崔辰安的脖颈。 她被崔辰安短暂地操纵了! 而且她根本无法抗拒! 池珞那双原先该是圣洁宁静的眼眸不可置信地看着崔辰安,鸦色的睫羽上不由得沾带上了湿漉漉的泪珠。 因着她的手被迫松开了自己的衣襟,这令得她的腰侧如今是半敞着,冰凉的空气好像都能够通过这一道口子,肆意地摩挲在她的肌肤之上。 而她在崔辰安傀儡丝线的操纵之下,根本就没有办法空出任何一只手来护着自己嫁衣上破开来的那一道口子,甚至于她只能是抬着双手,举止亲昵地挂在崔辰安的脖颈间。 “姐姐,你方才是,又在骗我?” 崔辰安几乎是要气笑了,他的声线发紧发冷,一双沉黑的眼眸却一点点地弯弯起来,像是徐徐绽放着的荼蘼花。 池珞在崔辰安指尖丝线的操纵之下,大半个身子根本就无法离开崔辰安,甚至就连抽离开视线都无法办到。 她只得是被迫抬眸看着崔辰安,看着他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看着他流长而下敛的眼尾上一点点地捎带上欲念。 “姐姐,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的触碰吗?”崔辰安边问着,指骨便忽而顺着池珞衣襟中撕裂开的口子而入。 池珞腰间像是忽而被冰冷的一节竹笛触碰,刺激得她腰间的软肉不由得轻轻颤抖来,整个人却无法抵抗崔辰安的触碰分毫。 “姐姐你怎么这般讨厌我呢?甚至是讨厌到可以千次百次地欺骗我。” 崔辰安手指指腹上的灵力丝线勒紧,灵力丝线牵动操纵着池珞抬手愈发搂紧了崔辰安,令得两人的身体隔着衣料几乎是严丝密合来。 “讨厌到刚离开我就妄图嫁给旁人。”崔辰安眼眸眸底一暗,手指力道在池珞的腰间狠狠地碾磨了一番。 “滚开。”池珞翕动着唇,艰难地发出自己的抗议,她分明与崔辰安几乎是呼吸相贴,脸上的表情却是清晰地写着抗拒。 她正在努力地试图抵抗着崔辰安手中操纵着自己的灵力丝线,在她的身体之中有着两道相互对抗的灵力,这两道灵力的互斗令得她身体开始如同狂风骤雨之下的娇花一般剧烈地颤抖。 “姐姐,放弃抵抗吧。” 崔辰安白到近乎不正常的指腹上缠绕着一根又一根的灵力丝线,而如今这灵力丝线在池珞的剧烈抵抗之下,死死地勒着崔辰安的指骨。 这死死勒紧的力道割破了崔辰安的手指,令得鲜血顺延着灵力丝线,正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掉。 白瓷般肌肤与鲜血交相辉映,这令得少年这只好看的手都显得病态靡丽了。 崔辰安就像是毫无痛觉,反而是唇角勾起来一个甜甜的笑容,笑容灿烂可爱得就像是一个向师姐要糖果的仙门小师弟。 “就算现在是姐姐与温师兄的大婚又如何?姐姐现在正在抱着我呢。”崔辰安将这些话特意说给池珞听,他念得又柔又缓,生怕池珞会有一个字没听清。 “师兄亲姐姐也会像我吻姐姐一样吗?” 少年的唇齿噬咬在池珞娇嫩的唇上,尖锐的小虎牙在上边狠狠地咬了一口,令得她的唇上渗出点点细密的血珠。 “师兄能够像我这般,在姐姐身上留下这般多的痕迹吗?” 小师弟的手指在衣襟之中,冰凉的指尖顺着一点点地游离,像是在水中游弋的小鱼一般,一点点地研磨过池珞身上,方才在剧烈的挣扎之下,灵力丝线留下的一道又一道的红痕。 “还是说,师兄也能够像我这般,让姐姐羽化升仙、登至极乐?”崔辰安的声线骤然一冷,手也从池珞的腰间抽离,抬起掐在了池珞的下巴上。 少年的手指上,斑斑驳驳的是灵力丝线勒紧时流下的血迹,白瓷与嫣红撞在一起,显得格外诡异蛊媚。 鲜血被带到了池珞的下巴上,带到了她的脸边。纯良无瑕的瑞鹿少女,白皙如雪的小脸上,现在被攥得发红,甚至是留下来了深深浅浅的印子。 “住嘴!你个无耻的畜牲!”池珞却是不屈地喊着,眼尾分明是带着泪水的,眼眸却是死死地盯着崔辰安,“我不允许你这般言语侮辱师兄!” “呵,姐姐这般护着他?”崔辰安的指骨强制抬起池珞的下巴,气息与池珞呼吸交织在一起,“姐姐的师兄原来在姐姐眼中是那般的纯白无瑕。他还当真是光风霁月的无垢君。” 池珞的眼眸死死地瞪着崔辰安,鸦发之中小巧白皙的耳朵看起来像是风中倔强的白色花骨朵儿。 “也是,差点儿就忘记了,今日可不是我和姐姐的大婚,而是姐姐与师兄的婚礼呢。”崔辰安漫不经心地说着,指尖也颇有兴致地摩挲了下池珞柔嫩的脸边。 而这个时候,窗牗也忽而打开,原先被困在屋中的黑气也向外头迅速地蔓延开来。这股黑气在仙气盎然的千山缥缈峰显得是格外明显,里头波动着的邪气,显然可以轻易地惊动温似旻。 “你这是故意在吸引温师兄过来!”池珞瞳孔一缩,鸦色的睫羽被吓得颤抖,“你故意的!?” “对。”崔辰安应承得爽快,话罢他还弯起来一个粲然至极的笑容,乖巧无辜地说着,“这可是姐姐与温师兄的大婚,想来姐姐应当是很想念师兄的。碰巧衔月也是这般的善解人意,知道姐姐不好意思唤师兄前来,故而便擅作主张,替姐姐将温师兄吸引过来好了。” 崔辰安这么说着,一只手始终掐在池珞的下巴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另一只手则是顺着衣襟的破损,缓缓游离,亲昵地环在了师姐的腰间。 池珞当真是被吓得眸中含泪,像是一枝带雨的纯白梨花,花瓣上的雨珠要掉不掉,垂在花瓣边缘,在风中摇摇欲坠。 “哦,对了。我都差点忘记了,方才我偷偷闯入这间屋子里的时候,可是只迷昏了师姐身边的几个师妹,并没有惊动师兄。想来师兄现在应当是并不知道这屋中的两人是姐姐与我吧?” 崔辰安原先就生得好看,这般眼眸促狭含笑时,显得他当真像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容貌昳丽耀眼得仄人。 他继续说着:“糟糕,想来师兄并不知道,姐姐居然是在与他的大婚之日上,与我在这里厮混吧?” 崔辰安一边说着,语气听起来是那般的懊恼,手中抚摸着池珞的动作却未曾停下。甚至于他的指尖上那灵力丝线又勒紧了几分,使得池珞白皙的双臂轻柔地更加搂紧了他几分。 “你混账!”池珞的眼眶泛红,声音却是不敢像先前那般放肆。 而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的影子开始剧烈地晃动了起来,看起来当真是有人由远及近地赶来。 “阿珞?”是温似旻的声音,他听起来有些焦急,“你现在怎么样了?方才我在远处远远地有看到这里有黑气邪气,只不过走近了来,又没有看见了。千山缥缈峰护山大阵方才有邪魔惊动了,阿珞可曾有见到什么邪魔?” 听见温似旻的声音,池珞那双清澈的眼眸忽而一亮,就像是久在黑暗之中的人陡然看见了亮光。 “姐姐是想这般出去吗?”崔辰安却压低了声音在池珞的耳边说着,“姐姐可以选择不出去的哦,师兄他那般恪守礼仪,不得到你的首肯,是坚决不会擅自踏入你屋门半步的。” 边说着,崔辰安的唇齿便覆了上去,与池珞的唇齿相依,两人的气息就这般交织纠缠在了一起。 池珞果真是犹豫了,她的手臂正不受控制地搂在崔辰安的脖颈上,甚至是在与崔辰安亲吻,并且嫁衣半开,着实是不像是能够外出见人的模样。 待得崔辰安的唇与她分离开,池珞只得是高声与温似旻说着:“师、师兄,我没事的,护山大阵既然是闯进来了邪魔,那还是邪魔的事情要紧……” 她正这般说着,眼下脸边都不自觉地染上了红晕,甚至于声音都有些干涩了来。 崔辰安却在这个时候,忽而松开了她。池珞也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双手不再受控制:她的双臂可以从崔辰安的颈间移开了。 池珞正发愣呢,就感觉到崔辰安将她抱在了桌案上,他忽而弯下腰俯下身来,指骨忽而钳制住她的脚踝。 待得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崔辰安便已然是将她的一只腿搭在了他的肩上。 池珞绣着金线的大红色嫁衣衣摆滑落,修长的腿勾着搭在了崔辰安的肩上,脚踝白腻可爱。 而做了这般事的崔辰安却是弯起眼眸,对她弯弯起一个分外无辜的笑容,漂亮的双眼皮褶子桃花扇开似的。 小师弟压着她朝她逼近来,紧绷着的小臂搭在了她的身侧,骨节分明的手也搭在了桌案上。 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动翻了桌案上的铜镜,令得铜镜“哐当”一声倒地,发出巨大的声响来。 “阿珞师妹?”外头的温似旻也察觉到了不对,提高了音调问着。 池珞现在一身大红色的嫁衣半敞开着,一只腿则是被迫高高搭在了小师弟的肩膀上,低头与小师弟四目相对了来。 这般的姿态吓得她脸颊通红,长腿试图从崔辰安的肩膀上移开。那强有力的指骨却是强行桎梏在她的脚踝之上,强压着她,不让她能够避开半分。 迎着少年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池珞那张干净如薄雪的脸颊已然是红得不成样子,耳朵也像是嫣红的花骨朵儿。 她的脚踝搭在少年的肩上,绣鞋上的珠玉也跟着她与崔辰安手指上的对抗,从而细细簌簌地颤抖了来。 大腿内侧的韧带几乎都要被这么忽然一下拉疼了,这牵连得她眼眸之中水光氤氲。 池珞看向崔辰安的目光被迫是居高临下着的,这使得她视角之中的小师弟是那般的低眉顺眼,看起来像是虔诚地臣服于她。 指骨间硌得令脚踝生疼的冰凉却是与崔辰安的神情相悖,他甚至是故意拉长了音调,声线喑哑道: “姐姐要不快些想想借口来支开师兄吧?姐姐你也不想让师兄看到,他的妻子正在他的大婚之日,在这里与她的小师弟做些什么吧?” 第55章 、再抓回来 小师弟分明生得张那样无辜纯良的脸, 说出的话却显然是在故意刺激池珞,激得池珞一双眼眸圆瞪,眼尾也都染上了薄红。 外头的温似旻尚且还未离去,投在窗牗上的影子微微动了动, 这一下惊得池珞忍不住缩了缩脚, 却再次被扣下。 崔辰安那双漂亮的眼眸温柔地看向了池珞, 天生下敛而流长的眼尾显得他是那般无辜,扣在她腿上的指尖却是在上边狠狠研磨了几下。 似是缠绵, 似是威胁。 “姐姐, 你想到要怎么办了吗?”他凑到池珞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问着。 随着小师弟上前来的动作,池珞只觉得自己的姿势更加别扭了, 大腿腿侧的韧带似乎都被压软了几分。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该如何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去瞒过温师兄? 池珞眼眸中的目光慌张地瞥了一眼窗外, 大红色嫁衣上的那道口子凉风灌入,伴随着韧带处传来的痛意,折磨得她的意识格外清醒清晰。 崔辰安明明知道,她池珞现在已经在屋中耽搁了太久, 几个师妹也都已经被迷昏在一旁。这些根本就不符合大婚的仪式流程, 从温师兄的角度来看, 现在这屋中怎么瞧怎么可疑! 换位思考一下, 如果她是站在屋外的那个, 现在几乎就是要确认屋里头确实是混进来了邪魔,并且全然有理由怀疑邪魔正挟持着人质! 池珞急得额头上都渗出来了细密的汗珠, 一双无瑕的眼眸之中, 水光潋滟在里头摇摇欲坠。 而屋外的温似旻, 手上似乎已然是抵上了屋门。从池珞的那个角度看去, 人影此时摇曳得更加厉害了,好像在下一秒就要推门而入。 而她眼前的崔辰安颇为悠然自得,那双眼眸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窘迫至极的神情。 手上指尖的冰凉也透过池珞薄薄的衣料,流连在她的腿上。 “等等,师兄,你别进来!”在一片慌乱之中,池珞不由得下意识喝止出声。 焦急得声线都染上了急促的气息,词尾还捎带上了一丝软意,听起来颇为缠绵悱恻。 若是隔着屏风听着,当真是惹人误会、让人浮想联翩。 崔辰安的唇角上原先捎带上的笑意微敛,而后俯身亲吻在池珞的唇角下巴,声线捎带上了水汽,含含糊糊地警告着:“姐姐,不要在别的男人面前叫的这样好听。” 池珞被崔辰安这般细细地吻着,唇角下巴都被他落下了点点红痕。 崔辰安显然已经是被惹出了几分怒意,随着他的逼近,池珞腿上的韧带也被扯得更酸痛了些。 小师弟的手也自然而然地从池珞的小腿滑到了大腿上 ,将她的腿死死地摁着。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被灵力丝线割破的地方仍旧是在淌血,鲜血也跟着染红了池珞垂落的衣摆。 “别让我分心!”池珞压低了声音,恨恨地责骂了崔辰安一句。 而后她便抬高了声音,对着屋外的温似旻解释道:“落在我体内的蛊虫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它在本不该发作的时候发作了,只是好在我提前准备好了引蛊虫杀蛊虫的阵法……这里危险且情况紧急,还望温师兄不要过来。” 池珞的这一串解释几乎是她搜肠刮肚想出来了,听起来还颇像那么一回事。 崔辰安听了池珞这一长串的解释,倒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在池珞雪白修长的脖颈间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落在池珞腿上的手指也像是在弹琵琶一般,颇有韵律地拨动着,像是在上边虚空弹奏着什么情意绵绵的曲目。 被这么一撩拨,池珞脑袋上的鹿茸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开始抽条生长了来。她的脸羞赧得通红,搭在小师弟肩膀上的脚也抵触地试图抽离。 只是她大抵是没这个韧劲的,她若是想将腿从崔辰安的肩膀上下来,就要抬高些许的腿,再从少年的肩膀上下来。 但是崔辰安怎么会这么轻易地给她逃跑的机会?池珞的腿但凡是敢抬高寸许,崔辰安便敢倾身压上她些许,令得她无论是进是退都无法动弹。 于是师姐一害羞,一想缩回,却反而只能是让自己的脚踝更靠近少年那白得几乎不正常的颈间,显得是更加亲昵了。 这样进退两难的窘境,使得池珞的气息愈发急促了来,指尖上的粉红也绽放出更加瑰丽的浓郁色泽。 这可怜的瑞鹿师姐,羞窘几乎是被这般清晰地写在了脸上。 “蛊虫要被引出来了?”外头的温似旻面色凝重,手上也扶到了自己的剑鞘上,“师妹可曾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必了。”池珞连忙冷静下来,忍着崔辰安在自己身上的亲吻,道,“如果可以,还要劳烦师兄在门口替我看着,别让邪魔或是旁人闯进来便是。现在正在关键时刻,万万不得惊扰了蛊虫。” 大概敷衍完了温师兄,池珞脑中紧绷的弦还没来得及放松,崔辰安便又凑近了来些。 他压低了嗓音,刻意调笑道:“姐姐这谎话说的当真是信手拈来,可真是让师弟没有想到。姐姐在大婚之日这般欺骗自己的夫君,恐怕不太好吧?” 见师姐抬眼瞪了一眼自己,崔辰安仍就是毫不收敛:“姐姐,这样子看我做什么?莫非……姐姐的身体里真的有一只蛊虫?呀!要是姐姐身体里真的有蛊虫,那岂不是会伤害到姐姐的身体?” “不如让师弟我来替姐姐将蛊虫引出来?”崔辰安那双漂亮的眼眸望着池珞,盈盈的波光看起来是那样的真诚。 池珞却感觉到自己嫁衣上的破损之处,灵力丝线正顺着这一处阙漏没入其中,轻柔地缠在了自己的腰肢间。 这样的知觉令得池珞感觉到了瑟缩而危险的寒意,好像在下一秒,这个灵力丝线就可以将她的腰轻松地掐断了来。 崔辰安饶有兴趣地观摩着师姐的神情,他看着她鸦发散乱,夹杂在其中的白色耳尖簇上一朵薄红,看着她眼眸不谙世事,鸦羽瑟瑟地颤抖。 而她搭在崔辰安肩上的那个脚踝,也被他刻意压得一会儿松一会儿紧的力道,弄得颠颠儿的。 池珞玉白的足踝白得耀眼,纤细得盈盈一握,精致秀美的绣鞋也跟着在少年的肩头一颠儿一颠儿的。像是花枝上头的花骨朵儿,马上就要被调皮的小孩摇着花枝枝干给拽下来。 真是可怜又可爱的姐姐。 崔辰安的笑意尚且未来得及从唇角绽开,却看见自己的师姐挣扎着抬起手来。 她白皙的藕臂猛地一挣扎,牵拉着带起无数条缠绕在上面的丝线。这些灵力丝线根根晶莹,以她的手臂为中心,向四周发散开来。 而后她猛地将桌案上所有的东西都一次性扫落在地。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落在地上,在有些安静的夜里发出一片刺耳的砸地声响。 池珞她这是在提醒屋外的温似旻! 她居然是打算将温似旻引来! 池珞现在竟然是全然不顾自己身上缠绕着的无数根傀儡丝线会不会毁坏自己身上薄薄的大红色嫁衣,奋力打落一切身周的东西,显而易见地存了欲逃之心。 在池珞的奋力挣扎下,尖锐的灵力丝线意料之中地将她身上的大红色嫁衣割碎成一片又一片,令得她几乎是要衣不蔽体了。 就连她搭在崔辰安肩上那只腿上的衣料也跟着破损来,使得她的小腿露出来了一截,看上去白腻又柔软。 这忽如其来的变故,令得崔辰安的瞳孔猛地一缩,碎发散落在他光洁额前上,将落入他眼中的光剪碎成了散开的星星。 只见在温似旻剑气劈开这间屋子屋门前,崔辰安身周灵力涌动,带起一片浓郁的黑气黑雾。 而与此同时,他也动作极快地将自己的外衣紧紧包裹在了师姐的身上,手上也迅速的将师姐保护性地搂在了怀中。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当温似旻凌厉的剑气劈开屋门,使得外头的月光洒进来的时候,池珞已然是被崔辰安紧紧护在了怀里。 而骤然劈开来了屋门,屋子中的黑气与黑雾也被温似旻的剑气劈散开后,这狭小屋中的一切,便清明彻底地映入了温似旻的眼帘。 只见屋门大开时的月光洒入,少年一袭紫黑色衣裳,正侧对着洒进来的月光。 他正微微侧着眸,额前的碎发散乱,侧颜下颌线清晰,冷白色的脸上,双眼皮如开扇般,冷冷地扫了进门的温似旻一眼。 不是崔辰安小师弟又是谁? 小师弟的腰间一条干脆利落的束腰,束腰上绣着的金线浮动着流光,使得他宽肩窄腰,身材颀长。 而他的小臂紧绷,好像是正怀抱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只是崔辰安的身体已然是几乎将怀中之人挡得了个完全。 从温似旻的角度看去,只得看到他怀中抱着的宽大的男式外衣垂下的下摆飘飘摇摇。而在那宽松的衣摆之下,露出来了一截莹白如玉的小腿,在月光的照耀下,似乎浮动着流光。 再仔细看一看,那男子款式的外衣下摆之中,似乎还飘飘悠悠地夹杂着碎成凌乱长条的大红色嫁衣的丝线。 而那截莹白好看的小腿被崔辰安怀抱着上下颤抖时,上边似乎也缠绕着几缕晶莹的傀儡丝线。 察觉到了温似旻望来的目光,崔辰安很是不爽地将怀中的师姐更加搂紧了几分。 他也微微调整了自己站立的姿态,这一下调整之后,将池珞彻底是挡得严严实实了,就连她的那截小腿也被掩盖在了他宽大的外衣之中。 而在崔辰安和池珞两人的身周,黑气散去之后,就能够清晰地看到两人身旁,瘫倒在地的几个玉衡峰师妹。 仅仅是劈开屋门后打的一个照面,温似旻就意识到了,这屋中究竟是发生过了些什么。 瞧这显而易见的贼人入侵的模样。 温似旻一看便猜到,恐怕这崔辰安不仅是迷昏了几个玉衡峰的师妹,而且还动用了邪术傀儡术,将池珞师妹强制束缚住了。 “崔辰安,你个勾结邪魔的叛徒,竟是还敢出现在我玉衡峰,打扰阿珞师妹!” 温似旻无法克制地举起手中的剑,精纯凌厉的剑气,从他剑的锋刃中绽放,向崔辰安猛然劈去。 所有的灵力剑气都在此时凝聚集中成了一条线,翻卷着滔天的气势,向崔辰安的背后袭来。 崔辰安那双桃花扇开一般的双眼皮弯眸一睐,唇角懒散地勾起来一个笑容来,漂亮粲然的如同荼蘼花开。 “有何不敢?” 少年的声线悠然自得,倘若是仔细听着,还能听到他词尾的音调还微微上扬来。 “一想到姐姐居然想和别人成婚,我的心中便已经难受的不行,就算是付出一切,我也要将姐姐彻底夺过来。” 只见在崔辰安的身周,也骤然射出了一道凝聚成箭矢的灵力,直直地向温似旻的灵力迎去。 两道针锋相对的灵力对撞在一起,原先凝聚成一道的灵力席卷成风,以对撞点为中心,蓦地呈波状,海浪潮水一般向四周荡漾开。 崔辰安抬手,紧绷着的小臂将自己怀中的师姐更往里带了几分,冰凉的指骨上牵拉着的无数条傀儡丝线,也正死死地缠绕在池珞身上,将池珞紧紧锁着。 他自己的背部则是毫不在意地迎接着灵力的余波。 荡漾开来的灵力到底是更往温似旻身上去了些。 温似旻手上加重力道,紧紧握住自己手中的剑。他被席卷而来的灵力冲的倒退了几步,一向温柔的面孔上,神情也变得格外严肃凝重了起来。 温似旻先前早有猜到,崔辰安在千山缥缈峰求学的时候,是有在隐藏过自己的实力。只是他没有想到,崔辰安其实早已经将他自己的灵力与邪术交叉着修炼到了一个颇为恐怖的范围。 而邪术这种东西,动用起来通常是有较大的代价。两人灵力的对撞极其凶猛,崔辰安殷红的嘴唇唇边,也因而开始流淌下鲜红的血迹。 只是崔辰安毫不在意,他反而是弯弯起眼眸,眸子之中的流光浮光跃金,看上去当真像是一个纯白无辜的仙门小师弟。 他只是隔着宽大的外衣,手上轻柔地将自己怀中的师姐搂着,眼眸之中捎带上了吸猫后一般的痴迷与餍足。 两人之间的灵力对撞声势浩大,千山缥缈峰,内部的警报也被两人这场巨大的灵力波动给触发了。 激烈刺耳的警报声在七座山峰中响起,徘徊不散如同阴魂。 修行之人耳力敏锐,现如今,在场尚且意识清醒的所有人都可以清晰地听到,外头千山缥缈峰的弟子们急促的脚步声。 而这嘈杂的脚步声也以极快的速度由远及近来。 开阳峰的峰主的反应速度最快,在这场冲突爆发后的第十息就远远地赶来。 温似旻手中通讯水镜里的警报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将这边大概发生的一切,告知了千山缥缈峰上上下下所有峰主弟子。 “这个孽畜!”开阳峰峰主整个人还没有赶到,骂声就已经先声夺人。 倚靠在崔辰安怀中的池珞已经被身上无数条的傀儡丝线控制住了,看起来是那般的可怜。 但是系统却能看到她悠哉悠哉的依靠在小师弟的胸膛上,仗着小师弟的外衣也有蒙住她的脸,便在崔辰安的怀中乐得看戏。 她还不忘开口对系统解说分析着:【开阳峰峰主姓林,他对崔辰安在此的反应这么大,一是因着崔辰安原先是玉衡峰之人,而开阳峰与玉衡峰素来不合。】 【二呢,则是因为他姓林,而林姓世家在崔家彻底灭门的那场战役之中,也为崔家的毁灭添了那么一把火。故而林家也在小师弟的报复打击范围内。 想来在最近这场瑶池战役中,林家应当也被小师弟放出去的灵草诞生的假消息骗到了,估摸着族中子弟应该伤亡挺大,这才会让他气成这样。】 开阳峰峰主身周的灵力开始疯狂地向崔辰安这边涌动,怒骂声中也掺杂着灵力:“你这个孽畜,我的侄子林许当初也是死在你的手中吧?!今日你既是胆敢出现在这里,我便要拿你来祭天,来替我那可怜的侄儿偿命。” 听到开阳峰峰主这一番话,窝在小师弟怀中的池珞一愣,然后腼腆地笑了笑。 在他那干净白皙的脸上,一双本该圣洁无暇的眼眸之中,散发着恶劣的幽光:【啊,真是不好意思,看来是可爱的小师弟又在替我背黑锅了。】 崔辰安微微皱了皱眉。 他早就忘记了林许这人是谁,面对着开阳峰峰主的暴怒,也自然是懒得搭理。 他只是手中灵力一挥,令得这四周黑雾骤起,将他和师姐的踪影彻底笼罩了去。 【小师弟替你背了这个黑锅,那你会心疼他吗?】系统在这个时候好奇地问道。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藏在崔辰安怀中的池珞眨了眨眼眸,看上去是那样的干净无辜。 而她此时手中的灵力却掠过自己鸦发上的发簪。只见她新换的这一个红玉流苏发簪,竟也是一个可以用于联络外界的法器。 【其实在最近这场瑶池战役中,小师弟并没有成功将他心中的仇家全部杀光,譬如就说这林家,还有几个连我都知道的道德败坏的子弟尚且苟活于世。在我所得到的情报之中,小师弟想杀他们,可是很久了呢。】池珞勾起唇角来,眼眸含笑时真像只纯洁的小鹿。 【鄜鄜你也会帮崔辰安杀了他们,行侠仗义、替天行道吗?】系统问。 【没有呀。相反,我事先吩咐过瑞鹿们,在那些林家弟子们快死在邪魔手里的时候,救下了他们。】池珞敛了敛自己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像是在对系统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话,【这些废物竟然本就是该死的东西,那么不如将他们放在我的手里,废物循环利用。】 池珞和系统说到这里的时候,崔辰安袖中的通讯水镜恰巧一亮。 系统看到崔辰安的眸色一沉。好奇的它便大着胆子动用自己的权限,探头偷看了下小师弟通讯水镜中的内容。 「林家弟子未除尽,已被不知派系的散修所救。」 系统实在没有想明白池珞为什么要去救坏人。它只知道:要是崔辰安知道是池珞在暗中天天让他背黑锅,还对他的复仇计划从中作梗的话,恐怕他对鄜鄜这好感度…… 系统不敢往下去想了。 要是崔辰安知道一切的话,别说爱了,恐怕要恨死宿主吧! 无论系统的思绪如何浮想联翩,黑雾散去之后,崔辰安便已经怀抱着池珞,启动了灵力阵法,将她从千山缥缈峰几人的眼皮子底下明晃晃地掳走。 …… 待得池珞感觉到灵力阵法结束,怀抱着自己的小师弟停稳了之后,她忽而见了光。 映入眼帘的是小师弟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原是他伸手将蒙在池珞脸上的一部分衣料扯了下来。 她好像是被崔辰安又抓回到了春深台的阵法之中,只不过这里似乎不是原来的那个亭台。 现在的池珞里边大红色的嫁衣衣衫不整,只有外边男子样式的外衣暂时裹着她,冰冰凉凉的衣料触碰在她光滑的肌肤上,给了她几分安全感。 池珞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敛着身上这薄薄一件小师弟的外衣。 只是这安全感,恐怕马上就不在了。 “姐姐,你知道现在这是哪里吗?”崔辰安边问着,手上边抬起手,冰凉的指骨将池珞的手腕扣着。 被强行扣住手腕的池珞再也无法伸手护住自己,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上唯一的那件外衣散开。 可怜的瑞鹿师姐红着脸颊,仓促地避开眼前小师弟极具侵略性的视线,雪白的耳尖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一般可怜可爱。 她的视线望向了崔辰安身后—— 那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水池。 “经过了姐姐这一回的逃跑,我想了想,到底还是我对姐姐太温柔了,才让姐姐这般胆大妄为。” 崔辰安的手顺着池珞的锁骨,一路向下。被他触碰到的肌肤,都跟着起了薄薄的红色,看上去颇为惹人怜爱。 “所以姐姐,这回我不打算对你太温柔了。”崔辰安的眼眸之中是化不开的浓墨,声线也紧跟着骤然一冷。 被抱在崔辰安怀中的池珞也随之倏地一失衡,待得她反应过来时,整个人都已经被崔辰安拽着拖到了水中。 小师弟的吻也随之覆来。 第56章 、鄜鄜假意抵抗(一更) 刚一落入到水中, 池珞便感觉到自己的脚踝小腿顺着没入到了一阵温软的炙热当中。 她脑中一空,大抵是猜到了:这里应当是在春深台里的一处热泉汤池之中。 汤泉的温度偏烫,直直地灼在了池珞的肌肤上。由于没有事先的预热准备,池珞原先白净如雪的肌肤都给这热气忽地氤氲红了, 令得她瞧上去如同妖冶勾人的红玫瑰。 先前池珞看春深台的地图的时候, 尚且还在想:若是有机会的话, 她定然要在这处汤池好好享受一番。 只是那时候她暂且没有想到,小师弟居然是想用这般不一样的方法来“享受”这热泉汤池。 此时的池珞散落的鸦色长发发尾拖曳在水中, 乌墨色的男式外衣顺着她瘦削的肩膀披下, 雀头色的纹路一半浸没在了水中,在水中浮浮沉沉、飘飘悠悠。 雪白泛红的光景则是顺着外衣的边缘而下,足以让人窥见。半遮半掩的风情令人浮想联翩。 而崔辰安现在正将池珞的手腕紧紧地抵在玉白的池壁边, 池壁上的玉料温温凉凉,紧贴着她的腕间传来。 池珞如今整个人都被紧紧摁在了池壁上, 她倘若是胆敢挣扎半分,身体便会硌到身后硬质的玉石,硌得生疼。这令得她的眼眸都蒙上了一层水雾。 小师弟身上的衣裳也都一大半浸没在了水中,垂落着的乌墨色长发也氤氲上了汤泉中的水汽, 唇齿则是与池珞的唇齿相依相偎。 崔辰安如同一只暴起的狼崽, 啃噬着可怜娇弱的小鹿, 根本就不可能将到手的猎物放跑分毫。 这温泉汤池并不深, 少年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 抬手将池珞死死摁在池壁之上,随着池珞的挣扎与小师弟手上的力道, 令得池珞的身躯愈发颤抖了来。 如果说瑞鹿师姐娇弱的身躯就像是颤颤巍巍的花枝, 小师弟臂膀线条爆发出的力量就像是狂风骤雨, 几乎是要让池珞整个身体作为玉石镶嵌在池壁之上。 池珞纤细白皙的手腕遭不起这般的摧残, 在她与崔辰安剧烈的对抗下,娇嫩的手腕被少年的指骨勒出了几道交错着的红色指印。 她娇柔的身躯也在挣扎时时不时地撞击在身后的硬质玉石上,被撞得生疼。疼得池珞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背上后腰上,也许都要被硌出来紫青色来了。 水花也在两人剧烈的对抗之中时不时地被溅起,水面上的粼粼波光也似乎跃动的愈发轻快明显了。 崔辰安鬓边乌墨色的长发垂下,随着他啃吻的动作,摇摇曳曳,时不时地蹭过池珞那张玉白的小脸。 发尾上捎带上的水珠顺着落在池珞的脸上,显得她像是晨起时沾了朝露的雪白仙草。 汤泉之中升腾而起的热气使得池珞的脖颈间也被水汽缓缓晕染成了红色。白色与红色渲染在一起,像是真实与虚幻交织,令得她瞧上去愈发娇柔可人。 池珞被吻得脑袋发昏,在一片热气之中几乎是失去了身上的力气,春葱般的纤指纠缠在了崔辰安腰侧的束腰之上。 两人隔着崔辰安身上那层薄薄的衣料紧密相贴。 池珞身上的肌肤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崔辰安身上冰凉的衣料,感觉到小师弟衣料上绣着的凹凸不平的纹路印在自己娇嫩的肌肤上。 许是要留出一些印子了。她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走神去想。 池珞挣扎不过崔辰安的力道,她原先绷紧着的指尖骤然一松,无力地自然垂下。 手上是挣扎不过了,故而她只得狠下心来,转而寻求他法。 于是池珞眼眸之中目光蓦地一凝,尖锐的牙齿忽而一道狠劲儿,猛然咬破了少年长驱而入的舌尖。 崔辰安猛然吃疼,眉峰略略一挑,却是不曾放开池珞。他反而是膝盖压在池珞的腿上,而后空出一只手来,指骨穿插过池珞鸦色的长发,强制摁着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这个吻吻得是血肉模糊,池珞在挣扎之中睁开自己的眼眸来,却看见崔辰安那天生流长而下敛的眼尾上竟是捎带上了一丝病态的餍足。 显然是沉醉于这个吻中,而全然无视掉了自己正在渗血的舌尖。 池珞被摁着后脑勺,她能够感觉到崔辰安的那只手扣在自己脑后的力道。这强劲的力道逼迫得她根本无力抵抗,只得被迫与崔辰安沉沦在这一个长吻之中。 破碎的呜咽声从她的唇齿间溢出,又被小师弟这吻变成了含含糊糊的音调,听起来当真是格外可怜。 池珞意图后退而不得,她被迫坐在汤泉的没入水的边缘,身上的力气被吻得时有时无。 小师弟的外衣原先是松松散散地披在她的肩膀之上,却因着汤泉中的水,使得她腰间的曲线愈发明显了来。 而她最开始穿着着的大红色嫁衣,上边破损的绣线在水中飘飘悠悠。这几缕红在清澈的温水中显得是那样的明显。 崔辰安像是终于注意到了池珞身上早已被傀儡丝线扯得碎成不成样子的嫁衣。 一吻过后,小师弟那双漂亮的眼眸便低垂着,目光极具侵略性地顺着池珞的脖颈一路向下,霸道地逡巡而过。 方才在与崔辰安亲吻时,池珞尚且还能在被动之中放弃掉自己心中的羞涩。可是现在小师弟的目光是那般的直白,这令得池珞被看得是手足无措。 她的手腕又被崔辰安的指骨强制桎梏在硬质玉石的池壁之上,这使得她根本无法伸出手,将自己身上唯一算得上是遮掩物的长款外衣收拢收拢。 池珞现在已经快分不清落在她肌肤上的究竟是崔辰安的目光,还是汤泉之中温暖微烫的水波。 乌墨色的外衣绣着雀头色的丝线,此刻却丝毫不起遮掩作用,反而是顺着,紧紧贴在池珞的腰侧腰缘。 而完全浸没在水中的外衣下缘则是漂浮着,衬托得池珞那莹白白腻的小腿脚踝,愈发纤细可爱。 这般的羞耻令得池珞的身躯不由得细细地颤抖,这不自觉的颤抖幅度由细微渐起,直到格外明显地被捕捉到崔辰安的眼中。 “姐姐,我看到了。”崔辰安还不忘在她的耳边低低地笑着。 略显凌乱的气息吐露在她的耳边,池珞只感觉自己的耳朵一烫,一时间竟是说不出来这究竟是羞的还是汤泉水汽熏热的。 “无耻。”池珞的手腕挣扎了一下,咬牙切齿地从嫣红的唇中挤出这一句责骂。 她几乎要被崔辰安羞到了。 崔辰安带着薄茧的指腹落在她的颈间,与池珞脖颈间的细腻柔嫩依偎在一起,一路向下而来。 小师弟的动作令得池苡糀珞眸中含泪,眼尾也都被撩红了来,脑袋上的鹿茸也在此时又抽条生长了寸许。 在崔辰安细腻的触碰之下,池珞脖颈间的锁骨如同一双振翅欲飞的蝴蝶,好像在下一刻就要扑闪着翅膀而去。 姐姐果然是颤抖得更厉害了。 崔辰安鸦羽一敛,秾丽精致的眉眼间弯弯起来看似纯良无辜的笑意。 “你在颤抖什么呀,姐姐?” 崔辰安声线的尾音略略上扬了来,悦耳得听起来还颇有韵律。 “莫非是在害怕我吗?还是在害羞呀?” 如玉如竹的指骨上捎带的冰凉游离在池珞的身上,与披在她身上的紫黑色外衣一般,一路垂落向下。 像是世家之中的文人雅士细细摩挲过什么精美的艺术品。 “姐姐,你当真是漂亮极了。”崔辰安的声音之中夹杂着笑意,乍一听起来,当真会让人以为这声线的主人会是什么纯澈干净的少年郎。 而这唇红齿白的小郎君却是忽而含住师姐那小巧可爱的耳垂。 像是凶恶的野兽骤然衔住猎物的脖颈,像是在品尝一颗小小圆润的甜葡萄,也像是在品味着什么琉璃盏倾倒后落下的清酒佳酿。 “真是好看得很。” 声线绵长,促狭之下还不小心带出了崔家那地的独特腔调。 崔辰安原先就生得好看,微微偏头做这般动作时,那道下颌线是那样的清晰明显。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动作闲散得悠然。 “崔辰安,你住嘴!”池珞扭动了下自己的身躯,牵连着腰间缠着的嫁衣红色丝线也跟着在水中悠悠而动,“就算你这般做,我也定然是不会屈服于你的。你以为你在我的心中能够比得上我师兄半分吗?” “姐姐心里怎么还念着旁的男人呢?”崔辰安闻言,唇从池珞的耳垂离开,冰冷手指掐在了池珞的下巴之上。 他强迫池珞的视线看向自己。 瑞鹿师姐的眼眸泛红,眸中泪水却不肯落下。而那小师弟眼白胜雪,瞳孔则是化不开的乌墨色,看向师姐的视线微冷。 “姐姐就算是念着别的男人又如何?”崔辰安轻嗤了一声,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又像是在对师姐说话,“腰间还挂着嫁与师兄的大红色嫁衣,却要被迫迎合于我……这强扭的瓜对我衔月而言,已经算是足够解渴了。” 池珞眼眸之中的水光一颤,在崔辰安的注视之下,气得是浑身颤抖。 崔辰安却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掐在池珞下巴上的手指,转而触碰上她的唇。带着薄茧的指腹研磨在池珞的唇上,将她唇上的嫣红都给摁白了来。 池珞哪能受得了这般羞辱。就算是受得了也要是假装受不了。 她强制催发着自己身上的血脉,脑袋上的鹿角开始以更快地速度抽条生长而来。身周的灵力都开始急速向她涌动而来,席卷起一阵又一阵的灵力迅风。 崔辰安眼眸一怔,也是意识到了池珞的反抗。乌墨色的碎发散在他白到近乎不正常的额前,显得他是那般的低落可怜。 姐姐到底是抵触他的。 哪怕要付出代价,催动着自身体内的血脉之力,也要恨不得除了他去。 只是,那又如何? 崔辰安轻笑一声,而后轻笑变为了弯腰大笑,那流长而下敛的眼尾上都捎带上了一种无声的癫狂。 池珞靠着自身的血脉之力召集而来的灵力已然是化成了恐怖的巨团,像是一块山崖上奔涌而下的巨石,重重地朝崔辰安砸去。 这灵力之中涌动着锋利的戾气,系统这么一看这其中蕴含着的能量,都被惊得啧啧砸舌。它觉得它的宿主根本不像是在作戏,简直像是在下死手,好像恨不得小师弟被直接砸死了来。 “哈哈哈哈哈……姐姐。”崔辰安终于是侧过眼眸来,往那边聚集而成的灵力团看了那么一眼。 那一眼是那般的懒散而轻蔑,冷白的肌肤似乎都显得愈发冷冽了。 池珞聚集而成的灵力团由远及近来,在几乎要砸到崔辰安的身上时,崔辰安终于是有了动作。 他身上的灵力邪术混杂在一起,紫黑色的团雾也像是能銥嬅够侵蚀一切那般,张开着血盆大口向池珞的灵力团袭去。 在做出反击之余,他的手还不忘下滑来,不轻不重地掐在了池珞腰间的软肉上,俯身将池珞压在身下,继续吻上了她嫣红的唇。 两团灵力团撞在一起,上边聚集的能量被撞击得都四散了开来,夹杂着戾气的灵力只席卷着割破了崔辰安的衣裳,而未曾能够伤到他本人分毫。 崔辰安像是只把池珞这催动瑞鹿血脉的奋力一击,当成是不痛不痒的小情调一般。 他甚至依旧没有停下吻着池珞的动作,唇齿也从池珞的唇上转而落在了她的锁骨之上。 像是狼崽对待自己不听话的猎物,尖锐的小虎牙在上边惩罚性地咬上了一口。 这忽然间的吃痛令得这可怜的瑞鹿师姐忍不住倒“嘶”了一口凉气,唇齿间溢出的气息也忽而错乱来,显得分外勾人。 崔辰安的手摁着池珞的手腕,令得她再也没有了反抗的力气。手腕间浮动起伏着的挣扎让池珞看上去是那般的无力。 “空门大开,全是破绽。” 流连在池珞雪白的脖颈间的崔辰安甚至有闲心,空出时间来,凑到池珞耳边故意调笑这么一句。 池珞不由得被羞得脖颈脸上连成一片红,贝齿也咬着自己的下唇,看上去几乎是要无法承受崔辰安这般的折磨欺辱了。 当然这些都只是看上去。 池珞鬓边的鸦色长发凌乱,在挣扎之下半遮掩住了她的神情。崔辰安自然也无法注意到她悄然上弯着的唇角,也错过了她眼眸之中泛着的无比兴奋的幽光。 【娇弱可怜的瑞鹿分明是有在奋力挣扎了,但是她究竟还是太弱了,哪怕是聚集了全身的血脉之力也只能够伤到小师弟身上那无关紧要的衣裳。】 无关紧要的衣裳……嘻嘻。 方才的池珞聚集的灵力团确实没怎么伤到崔辰安,但是他的衣襟早已经被灵力带起的锋利气息割裂得不成样子。 兴许小师弟并没有注意,但是池珞却能够清晰地看到少年那露出的白瓷一般的肌肤,她甚至能够明了地看到他身上每一寸的肌肉线条。 没想到穿上衣裳时看上去还是清瘦的小师弟,衣裳破损之时也是这么有看头。 而他锁骨上那一点朱砂痣就像是朱砂晕染在了水中,看上去是那般的盈盈可爱。 明明是就那么一点的朱砂痣,却像是凝聚成团的水珠,好像只要她伸出手来拨弄那么一下,这点朱砂痣就可以如同水珠滚荷叶,从小师弟的锁骨上,抱着团滚入锁骨窝中。 池珞的眸底划过幽光,她看起来是那般的羞愤,张嘴便在崔辰安的肩上狠狠地噬咬了这么一口,好像是恨得要从他肩膀上撕咬下一块肉来。 而事实上,她那锋利的小虎牙是那般恰到好处地咬在那点可爱的朱砂痣上,力道重得几乎要让那点朱砂痣刺破出血了。 感受到了池珞的反抗,崔辰安也未在意,他只是指腹间牵拉一动,上边缠绕着的傀儡丝线也在此时发挥了作用。 灵力丝线像是一条接一条的锁链,缠绕在池珞的手腕上,将她死死地锁在了汤池边缘的白玉池壁上。 一道又一道细细的灵力丝线勒进她腕间的白肉里,在池珞的挣扎之下,渗出愈发显眼的血珠。而这血珠落下时,便在汤泉池水中晕着散开。 “姐姐,你这次别想逃。”崔辰安晦暗着眼眸,声音湿濡且微哑。 他那骨节分明的手将池珞的小腿抬至自己的腰间,手上指骨慢条斯理地褪下她的绣鞋和足衣。 绣鞋悠悠地沉没在了汤泉之中,像是浩瀚星河之中的一叶扁舟,被繁星水波带得是浮浮沉沉。 池珞此时那修长且莹白如玉的腿在水波浮动之中好似能够盈盈发光,她那如同羊脂玉一般的赤足,带动着汤泉池水微漾。 圆润可爱的脚趾和漂亮的足弓,小腿腿肚被少年的指骨掐捏着,轻轻颤抖来,在水池中划出流畅的痕迹,撩带起水雾朦胧。 这升腾而起的热气几乎是要让人意识模糊不清。池珞那双本该圣洁无瑕的眼眸之中也氤氲上了一层雾气,看上去显得颇为迷离。 兴许她的意识都被亲吻得混沌不清了,池珞扬起的鸦色睫羽上边都沾染上了水珠,看上去颇为可爱。 崔辰安俯下身来,手指蜷曲着,摩挲了下池珞白净如雪的脸边,而后颇为怜爱地亲吻了下她的唇角。 小师弟难得地有些放轻放柔了些动作,替池珞将散落的鸦色长发捋到了耳后。 少年郎的唇角微微漾起一个甜甜的笑意,眸中弯弯可爱的弧度未消。 却听得面前的师姐含含糊糊地呢喃了两个字:“师兄。” 池珞眼眸之中流转着潋滟的波光,看起来像是跃金着的浮光那般,看起来亮闪闪的。 “师兄……”她又轻柔婉转着道,眼尾悄然流曳过一丝狡黠。 崔辰安的指骨骤然攥白,傀儡丝线愈发残忍地勒紧进了池珞腕间的肉里。 “姐姐,你真行。” 声线压抑着盛怒之意。 第57章 、(二更) 傀儡丝线紧紧地缠绕着池珞的手腕, 将她扯着死死摁在了汤泉池水硬质玉石制成的石壁上边。 崔辰安的手也掐在了池珞的下巴上,逼迫着她抬起眼眸来看向自己。 池珞的下巴是那般的紧致白皙,现如今却被少年指骨上的力道掐得泛红,甚至于这一次, 小师弟的指甲也在盛怒之中勾到了她的肌肤。 娇嫩白皙的肌肤此时被尖锐的指甲刺破了来, 池珞的下颌处被掐出一道月牙形状的血痕。 “你看清楚些, 是谁在吻你?是谁在你跟前?”崔辰安气得眼眶猩红,说出来的话都有些声线发狠了。 而池珞却仿佛对眼前焦灼的气氛毫无感觉, 她只是被崔辰安指甲上的力道掐得轻“嘶”了一声, 而后望着崔辰安眨了眨眼眸。 “疼。”这一个字说得是那样的惹人怜爱,像是在撒娇。 崔辰安眼眸微睁,都不由得放松了师姐手腕上傀儡丝线的束缚。 她的眼眸像是蒙蒙细雨之中的湖泊, 看起来还有一些林间初生小鹿那不谙世事的单纯。 崔辰安看着她的鸦色睫羽乖觉地扑闪了扑闪,而后翕动着嫣红娇嫩的嘴唇, 浅浅地又吐出来了两个字:“师兄!” 她的话语是那般的雀跃,开心纯良的模样,几乎是让人想到了春日里向盛开的花朵扑来的花蝴蝶。 听着池珞口中的喜悦与欢欣,崔辰安怒意上头, 薄唇也落在了她的唇上, 直接磕开来了她紧闭着的唇齿, 长驱而入。 怒意似乎并没有因为这般的啃吻而消逝半分, 小师弟腰间的衣料几乎是被他身周暴动着的灵力引燃, 摇摇欲坠的几乎要落了去。 气得都要是自燃了。 池珞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像是无意识地掐在了崔辰安的腰间,在那紧实的腰腹上掐出来了一道红痕。 像是恨不得杀了他一样。 崔辰安被掐得腰间吃痛, 只是他尚且是在浓郁的醋意之中, 并未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 他现在已然是不满足于浅尝辄止, 精致秾丽的眉眼间跃然而上乖戾的气息。 小师弟手上抬手掐着师姐的腰, 身上浮动着的清甜的毒香涌动,肆意地侵入池珞的鼻尖。 这清香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浓郁,甜到几乎甜腻。池珞能感觉到这甜腻的香扑面而来,甜腻得醉人。 乌发雪肤的美人瘦削的肩上披着男子款式外衣,外衣下摆在池水之中飘飘悠悠。而她那双修长的腿莹白胜雪。 纤细白皙的脚踝在水波之中如涟漪一般波动着,圆润可爱的脚趾不由得紧绷着,脚背随着灵力波动不自主地紧绷了来。 像是被拉紧的弓弦一般好看。 时而又松开,像是箭矢射出。 而她脚背皎白,上面几乎像是落上了塞外的雪,落上了边关的月。足弓足背又有着汤泉池水中的温润,在波光粼粼之中,显得是那般虚幻秀美。 池珞的呜咽声都破碎了,像是被骤然打碎的琉璃盏那样的支离破碎。 “乖,姐姐,你看清楚,现在是谁在你眼前?” 少年郎的声线低沉而喑哑,尾音上几乎都氤氲上了朦朦胧胧的水汽。 池珞默不作声,那双漂亮的眼眸之中时而懵懂时而清明。 只是下一刻,她身体一颤,鸦色长发之间的雪白耳尖。犹如狂风骤雨之下可怜无依的花骨朵儿,在新一轮的风暴之中几乎是被摧残得不成样子。 像是极度憎恶崔辰安的气息。 崔辰安的唇再一次啃噬上了池珞嫣红娇嫩的嘴唇,两人再一次唇齿相依,气息也都交织在了一起。 而被他吻着的瑞鹿师姐瞧上去是那样的抵触,眼眸之中原先摇摇欲坠的泪珠,现在也都在崔辰安的摧残之下,顺着她的脸颊滚滚而下。 晶莹剔透的泪珠一滴接着一滴无声地落下,池珞挺翘秀丽的鼻尖也都染上了薄红。 “别哭嘛,姐姐,姐姐……”崔辰安舔吻在池珞脸上滑落下的泪珠之上,几乎是将这玉白脸上的泪珠一颗又一颗尽数咽下。 崔辰安嘴上说得是那般的柔软温柔,甚至光是听声音,不知情的人只会以为是一个纯良无辜的小师弟在自己最亲爱的师姐跟前撒娇。 而池珞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勒在她手腕上的傀儡丝线愈发收紧了来,鲜血落下,捎带着刺鼻的血腥味,掺杂在了微烫的汤泉之中。 “姐姐,现在在你跟前的是谁……”崔辰安的声线是那般的无辜,听起来又是那般的可怜兮兮,几乎是让人想到一只仰着脸乖兮兮的狼崽。 而池珞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上,微粉的指甲却是直直掐进了自己的掌心,眼眸之中的泪水也像是止不住了一般,从她的脸边流下。 “不可以,你、你滚……离我远点……我讨厌你的气息!”池珞的声音破碎而呜咽,声线软成了一团水,看起来怪可怜的。 “怎么能远离你呢,师姐。”崔辰安的声音也已然是要不成型了,他的气息吐在池珞的耳边,“姐姐姐姐,我再问你一遍好不好?你再看清楚一些,你眼前的人是谁?” 分明崔辰安是师弟,他现在说这话的时候,却用得诱哄的语气。就像是凶恶的狼崽在哄骗着初入尘世的小鹿。 池珞眨了眨眼眸,唇角悄然勾勾,泪眼朦胧间,她白皙细腻的小腿像是无意识那样,轻轻踢了踢崔辰安紧实的小臂。 两处细腻摩挲在一起。 池珞纤细的脚踝也像是一个钩子一般,“无意识”地撩拨个不停。只是她的脸上看起来是那般的干净无辜。 她的唇角边浮现出来了浅浅的酒窝,复而又隐下。池珞故意用最轻柔最婉转的声音,状若懵懂地拉长了声线:“温、师、兄……” 这一字一句都咬得是这么清晰。 倘若她是一个正常的玉衡峰大师姐,她定然不会这般激怒崔辰安。但是她是鄜鄜。 她。 恨不得激怒崔辰安。 恨不得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 看谁玩的过谁。 听了池珞的话,崔辰安确实是弯弯起来了眼眸,看起来像是怒极反笑,流长而下敛的眼尾是那般的漂亮。 只是小师弟却说:“你故意的?” 这四个字几乎是惊得池珞心脏骤停。 崔辰安的眼眸本就生得耀眼漂亮,当他弯起眼眸笑起来的时候,双眼皮褶子如同桃花开扇一般,流曳得好看仄人。 糟糕,爽过头了。 刺激,玩过火了。 池珞这一下子是真的被惊到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来。崔辰安的那双眼眸一睐,看上去就像是知道了一切一般。 小师弟咬上她的耳垂,唇齿与她的耳垂相互依偎,牙齿还不轻不重地在上边咬了那么一下。 这一下令得寒意顺着池珞的耳垂蔓延,几乎是让她清醒得神魂战栗,春葱般的纤指也变得冰凉。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是要以为崔辰安发现了自己的欲拒还迎,险些以为自己身上雪白纯良的皮要给小师弟扒了下来了。 只是好在崔辰安凑在她耳边的下一句是:“你就真的那么喜欢温师兄,在被我要的时候,也恨不得喊他的名字吗?” 崔辰安的声线含着威胁之意,只是池珞提到嗓子眼的心却是微微放了下来,在暗中悄然松了一口气。 没有翻车。 池珞强制令得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反复警醒着自己,要在一定的度里肆无忌惮。 她还没玩够小师弟呢。 “姐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崔辰安的手却并不如她所愿,反而是忽而攥住了她的手,捏了捏她那柔软的掌心。 这一下又将池珞惊得手指更凉了。 差点又以为是崔辰安察觉到了不对。 她不能如此轻易地露出马脚。池珞挣开崔辰安的手,手腕上缠绕着的傀儡丝线也被她牵连着。 晶莹的丝线上边已然是被鲜血染红了来,瞧上去颇为靡丽诡异。 “滚。”池珞从唇齿间挤出这一个字,而后视线偏移在虚空之中,眼眸之中盈盈着水光。 她就像是一只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的可怜小鹿,眼眸里迷惘又包含希冀。像是凡人在向庙里的神仙祈愿一般,遥遥地望着远方。 “温师兄……”像是在希望温似旻来救她于水火之中,池珞现在像极了一只呜咽着的、缩在阴暗的角落之中舔舐着伤口的小鹿。 这一下,崔辰安自然是不记得池珞的手凉不凉了。 他几乎是被池珞对温似旻这样的依赖给刺激到了,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清晰,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池珞莹白如玉的小腿。 少女的小腿上是有着点肉的,小师弟如竹如玉的指骨掐在师姐的小腿肚上。 在崔辰安指间的按压之中,白皙细腻的软肉从他那只好看的手指指缝间溢出,瞧上去就像是绸缎一般的月光被他握在手上,波动柔溢在指缝间。 池珞只感觉到小腿上一阵冰冷,而这冰冷很快顺着她的小腿游离在了她纤细的脚踝之上。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的脚踝再一次被小师弟搭在了肩上。大腿内侧的韧带也被扯到扯疼了来。 可怜的瑞鹿少女又被拉入了新一轮的狂风骤雨之中,她的身周灵力肆虐,小腿上的白腻蹭在少年的脖颈上。 脚腕上的腕骨之上,原先是白壁无瑕的,而现在那起伏腕骨上泛着薄红。那小腿蹭在少年的颈间,偶尔也会蹭到小师弟锁骨上那一点颤颤然的朱砂痣来。 将崔辰安那美人骨上的朱砂痣都给蹭得愈发嫣红了。 “姐姐,姐姐,姐姐……”崔辰安将她喊得是这般缠绵悱恻,“姐姐,我是谁?” 崔辰安边问着,边俯身靠进来了些,池珞那修长的腿都给压得生疼了来。她原先是想默不作声的,可是崔辰安的力道又故意下压了来些,扯得她疼得紧。 池珞的眼眸之中都颤颤然地滚下来了泪珠,像是一枝带雨的梨花,哭得是愈发可怜了。 “不要,不要,你松手……”池珞脑袋上的鹿角愈发抽条舒展了,细细的鹿角就像是抽芽一样,从开始的花枝一般,逐渐蔓延生长开来。 大半个汤泉之中都覆盖上了池珞脑袋上的鹿角,像是一棵斜着垂落而下的树,上边的微卷的叶儿垂怜着升腾着热气的汤泉。 “是谁在你跟前,姐姐……”少年的声线几乎都要是染上了哀求,音调听起来缱绻得很。 池珞雪白的耳尖也许是被汤泉的热气蒸得通红,如今像是花枝上一颗沉甸甸的果实,在枝头随着花枝的颤抖一同颠颠儿了来。 池珞的耳朵之中几乎全是崔辰安喊着“姐姐”的声音,腿间的韧带也给压扯得生疼。她试图避开,却阻碍不了崔辰安手上强劲的力道。 “崔辰安!”池珞的音调不由得一高,嗓音也开始带着哭腔,听着沙哑了起来。 “姐姐,喊我衔月……好不好,姐姐?”崔辰安的语气就像是哄孩子那样温柔,力道却不轻柔。 池珞就像是一枝即将被压弯压折了的花枝,满树的繁花颤颤然然,上边的小叶子簌簌地落入水中,激得池水之中的涟漪一圈又一圈地荡漾开来。 “衔、衔月……衔月……” 呜咽声是那般的破碎,就像是摇摇欲坠的琉璃。声线尾音也含上湿濡的哀求来。 “姐姐,再喊一次好不好?” “小师弟……衔月。” 汤泉浮动着粼粼的波光,月光洒在水面之上,就像是俏皮的金色灵兽在上边一跳又一跳地跃动着,看似颇为平静的水面之下暗藏汹涌。 银簪簪尾上的红色玉饰叮叮当当作响,扰得这夜里毫不清净,不得一点安宁。 汤泉氤氲着的热腾腾的水汽也似乎将这绸缎一般的月光蒸腾得扭曲了来。像是可以可以伸手直接将这洒下的月光揉捏成一团。 …… 汤泉之中格外方便清洗。 崔辰安的手指温柔地摩挲过师姐的脸,一双漂亮的眼眸沉黑,乌墨色的长发束于脑后,垂下的发尾却是微微湿润。 而池珞那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正敛着自己身上披着的小师弟的外衣,坐在汤泉边上,鸦色长发的发尾微卷,看起来也是湿漉漉的。 池珞身上披着的唯一的那件算是厚实的外衣早已经被崔辰安用灵力烘干。 现在只有她的发上还捎带了些水,水珠顺着鸦发而下,有些还沾到了她雪白的脖颈上,显得那颈间的色泽愈发好看了来。 “崔辰安,你怎么可以这样子,你本来应该只是我的小师弟的。” 池珞率先出了声,泪水早已干涸在了她那张白净的小脸上,留下来了淡淡的泪痕。 “我告诉你,我不会被你留在这里的,你但凡是给我一点儿机会,我都会选择逃出去。” 她这话念得不像是责怪,反而像是无意识的撒娇。 崔辰安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下。他现在的身上也只是简单地披着件外袍,看上去松松垮垮的。 池珞只需要一眼,就能够显而易见地看到崔辰安那白得不像话的锁骨上,一点明显嫣红的朱砂痣来。 小师弟蹲在师姐的跟前,天生下敛而流长的眼尾显得他是那样的无辜可怜,眉眼间也显得他是那样的脆弱乖顺。 “姐姐这样说,我可就伤心了。”崔辰安那双漂亮的眼眸温柔地望着池珞,看上去是那样的虔诚而真挚。 “姐姐,你就不能试图来爱我吗?”崔辰安微微偏了偏头,看起来像是一个精致漂亮的傀儡那样,“爱爱我,好不好呀?” 语气则是如同给小孩子唱着睡前童谣一般,依恋亲昵得很,又像是在撒娇。 而他眼前的池珞却不吃他这一套,即使她现在身体脆弱,手腕脚腕上也都被勒出来了明显的红痕,她也是低低地笑着:“不如你杀了我,你杀了我,指不定我就会在你的梦里爱你了。” 简称,做梦。 崔辰安的鸦色睫羽一低,阴影落在他的眼眸之中,压下一片暗色。 “姐姐。” 崔辰安的手指流连忘返地描摹着池珞的脸,而后倏地使劲,掐在了她的下巴上,将她的视线微微抬起了来。 而恰好在这个时候,池珞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暗芒。她就像是呛了水一般,忽而剧烈地呛咳了起来。 待得她咳完,扬起鸦羽后,眼眸之中却忽而失了神采,看起来像是没有灵魂一样。 崔辰安忽而意识到了不对。 而这时的池珞抬起手来,指尖摁在了自己柔软的眼尾之上,而后贝齿咬了咬唇,低低笑道:“崔辰安,你好狠的心,为了防止我逃跑,居然是对我下了这么狠的手,戳瞎了我的眼睛。你怎么不干脆杀了我呢?” 崔辰安被池珞这么一问给问得一愣,下意识抬手在师姐的眼前挥了挥。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下手弄瞎了姐姐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鄜鄜要玩新花样了= = 第58章 、鄜鄜装瞎 眼前鸦发雪肤的师姐眨了眨眼眸, 眼尾还泛着泪花。她像是在试图看清楚眼前的东西,再次眨了眨眼眸,但到底还是失败了。 眼见着姐姐那显而易见的失落,崔辰安原先放在池珞眼前晃着的手指蜷缩回到了自己的掌心之中。 当真是失明了? 崔辰安短暂地失神了片刻, 随即便伸出手来, 抚摸在了池珞的眼尾。 小师弟带着薄茧的指腹无意间触碰到了师姐那青葱般的指尖。 在修仙界, 修士失明的原因有很多种,崔辰安并非医者, 在春深台之中根本无法当即判断池珞如今眼睛的情况。 姐姐倒是天生的医者, 只是很显然,现在的姐姐根本就不可能配合他。 譬如说现在。 一感受到崔辰安的触碰,池珞便迅速将脸偏开。崔辰安的指腹只短暂地触碰到了一瞬的温暖柔软, 便骤然一空。 他的心中怅然若失了来。 姐姐对他的抵触是那样的明显。 崔辰安眼眸沉黑,他偏头看了看汤泉之中几乎成了碎片细线的大红色嫁衣, 而后抬手钳制住了池珞的下巴,另一只手则是细细地摩挲在池珞的眼边。 “姐姐,别乱动,仔细和我说说, 这是怎么一回事?”少年的声音捎带着些急促, 手上的力道也跟着不由得流连在池珞的眼尾。 “少在那里惺惺作态, 你自己对我下的毒, 你自己不知道?”池珞下意识往自己身后缩了缩, 春葱般的纤指也敛上了自己身上那件外衣,“这种毒只是让人眼瞎, 又死不得, 你又何须在此装模作样?” 听了池珞的话, 崔辰安抿直了唇线, 天生下敛而流长的眼尾显得他是那样委屈。 “姐姐,不是我做的。”这口黑锅背得莫名,崔辰安难得地开口替自己解释了,“一开始见到姐姐嫁给旁人时,我确实有想过要不要剜了姐姐的眼睛,好让姐姐只能够依赖我,永远也离不开我……” 这话说了一半,自己也都觉得这像是病态的威胁而非正常的解释,于是他顿了顿,继续道:“但我最终还是觉得,姐姐的眼睛还是正常地呆在姐姐的眼眶里为好。这样子才会更加的鲜活漂亮。” 少年冰凉的指骨摩挲着姐姐的眼尾,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指腹下的姐姐柔软的皮肤上那细微的颤抖。 像是害怕的颤抖。 啧。 他好像是多说多错了。 崔辰安收回自己摩挲在池珞眼边的手,秾丽精致的眉眼间仔细打量着池珞的眼眸一会。 姐姐这失明来得突然,崔辰安即使是下意识地心有担忧,也忍不住在池珞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下升起了疑虑。 这失明总不能是他要姐姐太过了吧? “姐姐,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崔辰安忽而俯下身来,披在他身上的衣衫晃晃悠悠的,从他的领口望去,露出一大片白。 锁骨上的朱砂痣颤颤然如蝴蝶振翅欲飞。 池珞心头一颤,险些就要唇角弯弯起快活的笑容来。 只是表面上的她,只是纤指愈发攥紧了自己身上那外衣几分,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与那薄薄的衣料纠缠在一起,鸦羽微微低垂下来。 大有一副饱受摧残的可怜模样。 姐姐该不会是想要用装瞎来降低他的警惕之心,而后再一次逃跑来吧? 思及此处,崔辰安的指骨攥白,披着的衣衫下那肌肉线条愈发明显了来,使得他看上去像极了在暗中蓄势待发的野兽。 小师弟的目光刻意直勾勾地盯在师姐未曾遮掩住的一片白皙细腻之上,视线直白而又炙热,逡巡在她那修长莹白的腿上。 而池珞却像是当真看不到一般,手上也未曾下意识地勾着自己身上那件外衣去试图遮掩,反而任由自己身上那一片雪白暴露在崔辰安的视线之下。 她的眼眸之中完全没有害羞之意,只是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迷迷蒙蒙地虚望着 眼中毫无聚焦。 像是真的失明了。 两人这般僵持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崔辰安幽幽开了口:“姐姐稍等我些许,我去给姐姐找些衣裳来……然后再去外边给姐姐寻一个医者,来替姐姐医治。” 崔辰安微微偏了偏头,蜻蜓点水般忽而啄吻了一下池珞的嘴唇,令得池珞没能够及时地反应过来。 待得她反应过来之时,白净如雪的脸上浮现了不自在的薄红来。池珞下意识抬了抬自己的胳膊,蜷曲着的纤指指节仓促地蹭了蹭自己的唇。 “姐姐要乖乖等我。”崔辰安看了看池珞身上的那仅剩的一件外衣,目光警惕,语句中暗含着威胁之意,“这一次,姐姐身上应该藏不了能够联系外边的通讯水镜了。” 小师弟的指腹一牵拉,上边的傀儡丝线牵动操纵了一下池珞,令得她乖乖巧巧地扑进了自己的怀中。 崔辰安抬手将池珞一把抱起,下巴搁在了池珞毛茸茸的鸦发上,缱绻地蹭了蹭,手指上缠绕着的傀儡丝线却始终没有松开池珞半分。 池珞就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可怜傀儡,看上去如琉璃玉一般,既漂亮又脆弱。 而她簪在鸦发上的红色玉饰正叮叮当当地发出悦耳的声响。 …… “如何,可曾能够看出她的眼睛怎么样了?”崔辰安的声音幽幽地响起。 被请来的医修有些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两人。他原先是在采摘一些灵草,却意外碰见了上古复生的邪魔袭击。还是眼前这个生得极漂亮的少年出手,他才能够安然无恙。 作为救命之恩的回报,他答应了眼前这个少年的救治请求。 只是他到了陌生的地方,到底是有些警惕。不过他在医疗治愈方面已然是有所名气成就,对面应当不会轻易对他出手吧? 眼前的少年看起来低眉顺眼的,一张漂亮又白净的脸上笑容恬静,一双桃花开扇般的双眼皮褶子笑起来时,看起来是那样的明媚。 怎么看怎么像是温顺纯良的好孩子,就是生得过分漂亮了些。 而那侧靠在榻上的少女却显得那样的苍白脆弱,鸦色长发散散地披在她的肩头,衬得她那张脸愈发小巧精致了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看上去就像是遭受了控制一般,蔫蔫儿的,像是一枝低垂着的花。 总感觉这两人之间怪怪的。 思虑在脑海中转了百转千回,医修上前一步来,灵力缓缓覆盖上了池珞的眼眸。 刚覆盖上,他便是一惊,下意识地看了池珞一眼又一眼:“这、这是瑞鹿?” 众人皆知,瑞鹿几乎是在瑶池之战里死绝了。这里又怎么会有一只这般罕见的瑞鹿? “救下来的。”崔辰安说得言简意赅,倒是成功误导了眼前的医修。 在瑶池战役中救下的落难的瑞鹿,听起来好像也没有问题。 一番检测完后,医修的目光望向了眼前那个漂亮少年,犹豫了一下,张嘴道:“令……” 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称呼眼前这鸦发雪肤的美人。 “我夫人。”少年对他礼貌地说着,唇角弯弯起来一个颇为腼腆的笑。 “姐姐。”榻上的美人却是冷冷地来了这么一句,虽说只说了两个字,医修也能够从中清晰地感受到其中的火药味来。 同时响起来的两声截然不同的回答,让医修整个人头都大了。 莫非是姐姐与族弟私奔的故事? 他虽是心中忍不住地八卦,也到底是在面上装得不动声色。 “这位夫人是中了毒,此毒源自于一种双笙灵草,寻常是生长于瑶池附近。令……兴许是在战役之中受了波及。”医修模糊掉了对池珞的称呼,对崔辰安说着。 边说着他又觉得有些奇怪。眼前这姑娘是瑞鹿,是世人皆知天生的医者,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身上中的什么毒? “老先生可曾有什么医治方法?这毒可曾会伤到灵脉?”眼前的少年问道,“或者说,在哪里能够寻得医治的解药?” 医修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下巴下的胡须:“这毒只是暂时使人失明,对人身体的其他部位并没有很大的影响。毒草寻常与能供作解毒的灵草伴生,这用于解毒的灵草应当是只有瑶池附近有……只是,如今瑶池那边依旧是战争的中心,恐怕那灵草不太容易弄来。” 医修边说着,边手上灵力在纸张上绘制灵草图案与注释,而后将这纸张如同烫手山芋一般递到了崔辰安的手中。 也算是完成了眼前少年的请求。 “多谢。” 医修见到眼前的少年接过他手中的纸张,而后起身坐在了榻上美人的身侧,身体将那美人遮掩住了一大半。 他只能看到少年的手正握着榻上病弱美人的手,将那姑娘的手好像是贴在了自己的唇边颈边。 阳光恰好从窗牗之中照耀进来,医修能够看到眼前少年眉眼间一部分的神色。他看上去是那样的担忧眼前的姑娘,清晰好看的下颌线也依恋地蹭了蹭榻上姑娘的指尖。 在临上临时传送阵被传送走时,医修听到了一句清甜又缱绻的—— “姐姐。” 声线是那样的温柔悦耳,每一个字咬得都是那样的缠绵。 分明是那样和煦的声音,医修却凭空听出来了一丝病态的依赖。 瑞鹿和姐姐……医修的脑袋就像是被天雷骤然一劈,在被传送走这里的那一刻猛然清醒了来。 这不就是传闻中千山缥缈峰玉衡峰里的那叛逃仙门的崔氏小师弟,以及瑞鹿世家那个漂亮却脆弱的仙二代吗?! …… 待得那个医修一走,崔辰安便将池珞整个人摁在了榻上,唇齿也跟着咬上了池珞的耳垂。 池珞身上盖着的被褥被掀了开来,露出了里面缠了一条又一条的傀儡丝线,这些傀儡丝线就像是一道又一道的枷锁,将池珞死死地锁在了榻上。 “姐姐、姐姐,我会替你将医治你眼睛的药寻来的。”崔辰安含含糊糊地说着,手上则是轻掠过池珞眼眸上的鸦色睫羽,“在我寻药的这段时间里,姐姐就被我乖乖锁在这里好不好呀?” 小师弟的脸上看上去是那样的干净纯粹,手上牵拉着的傀儡丝线却是操纵着池珞,将池珞整个人都限制在了榻上。 她苍白着一张小脸,手上都被牵拉住了痕迹,那双眼眸看起来朦朦胧胧,正虚虚地望着远处。 听说失明的人别人感知会被无限地放大。崔辰安的眼眸望着眼前的池珞,手上则是不太安分地隔着衣料,流连过池珞的腰侧。 “呜。”师姐看起来是更加害怕了,她的手指仓促地摁在崔辰安的手腕上,身子也簌簌地厉害。 她像是更加敏感了,对于崔辰安的每一寸触碰,都反应得明显。 “崔辰安,士可杀不可辱。”池珞翕动着嫣红的嘴唇,缓缓地说着,“即使你把我强制困在这里,你也将什么也不会得到。温师兄与我一同长大,你以为我们之间的情分,是你能够轻易摧残的?” 一边说着,池珞边无视着崔辰安缠绕在自己身上的傀儡丝线,挣扎地从床榻下了地。 她赤着足跑动在软软的毯子上,纤细的脚踝之上早已被崔辰安又扣上了一个新的铃铛,正随着她的跑动叮当作响。 无数根晶莹的傀儡丝线也缠绕在她的手腕上和脚踝上,缠绕在她身上的每一处。这使得她像是在荆棘之中拼命挣扎的小鹿。 仓惶的小鹿试图从狼崽的禁锢之中逃脱,只是她的那双眼眸之中已然是彻底丧失了光彩。她看不见自己脚下的路,甚至于才跑出去几步,就撞上了一堵墙一般的硬物。 原是她在惊慌失措又眼睛看不见的情况下,直直地撞入在了小师弟的怀中。 “姐姐,要当心看路哦。” 崔辰安一手护着池珞的脑后,干脆是顺着她撞过来的力道,直接是向后坐在了毯子上。 少年箕踞而坐,而怀中鸦发雪肤的美人正巧扑抱在了他的腰间。而美人的膝盖正蹭在白腻的羊毛毯上,落于少年的腿间。 池珞几乎是半跪在了羊毛毯上,足背压在了毯子上,而足弓向上。白皙的脚踝上坠着的铃铛将她的脚踝束缚着,显得她脚踝愈发纤细了来。 “你弄瞎我的眼睛,为的就是这般作弄我吗?为的就是这样子像猫戏老鼠一般,将我戏弄于掌心之中吗?”池珞的眼眸之中雾蒙蒙的,而鸦色的睫羽上坠着晶莹剔透的泪珠。 她要哭不哭的样子是那样的好看,这令得崔辰安不由得将她往自己怀中更带了带,使得两人的身体隔着衣料紧贴得几乎是严丝密合。 “无论姐姐信还是不信,我都要告诉姐姐,姐姐的眼睛并不是我弄瞎的。”崔辰安的手指怜爱地捏了捏池珞雪白的耳廓。 “倘若是我要对姐姐出手,我定然不会是单单这般做。”崔辰安缓缓说着,声线无辜却捎带着恶劣,“倘若是我动手,我定然会是先剖开姐姐的胸膛,再仔细亲吻着姐姐的心……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姐姐的心是鲜活着、跳动着,因为这样的姐姐,才是更加温暖的。” 崔辰安略略低着头,一面在池珞的耳边说着,一面将她再往自己胸膛上带了带。 铃铛被颠得叮当作响,池珞纤细的脚踝也像是一叶扁舟遇到了海面上翻涌着白条的波浪,被颠得一阵颠簸。 衣裳下莹白如玉的小腿都被颠得露出了一截来。 只是她自己却是毫无察觉,那双雾蒙蒙的眼眸令得她看上去是那样的无助。她像是根本无法适应自己的失明,甚至于整个人都开始变得愈发瑟缩恐惧。 “姐姐的眼前现在看得见什么?”崔辰安到底是忍不住地问着,手指指骨把玩缠绕着师姐鸦色的长发发丝。 “我、我只看到的一片虚无。”池珞回答完后,又忍不住咬牙道,“只是这与你又有什么干系?” “这如何没有干系?”崔辰安忽而一个翻身,将池珞翻身禁锢在身下,膝间将池珞的下裳死死地压着。 池珞瞬间被颠了个上下,下裳裙摆被小师弟压着,鸦色的长发也如绸缎一般散在羊毛毯上。 小师弟脸上的神情是那样的无辜,眼尾藏着的暗芒却是流曳过池珞那双雾蒙蒙的眼眸。 他到底还是怀疑着,姐姐这一次忽然的失明,究竟是不是她用来打消他警惕的方法? 姐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放弃逃跑呢? 这实在是太可疑了,姐姐。 少年郎的鸦色睫羽上捎带上了疑虑,他眼眸一转,视线落在了池珞的身上,刻意道:“姐姐倘若是当真是看不见了,我可要再与姐姐玩些新花样啦。” 少年的声线是那样的清甜轻快,听起来像是一个活泼亲人的小师弟。 但是他却刻意凑到池珞的耳边,手上摁着池珞的手腕,将她狠狠地摁在地上。 随着少年的动作,池珞不由得闷哼了一声,雪白的手腕被死死摁着,青葱般的纤指只得是无力地蜷曲着。 她的双腿膝盖下意识地并拢在一起,白皙胜雪的小腿带动着脚踝,使得脚踝上的那一对铃铛撞击在了一起,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 小师弟这样的动作也使得池珞胸腔的起伏愈发明显了来,显得她的气息是那样的混乱不堪。 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勾起唇角,满怀恶意地问道:“姐姐要不要猜一猜,这些是个什么新花样?这些新花样只有姐姐看不见了,才玩得更有意思些。” “你要做什么?”池珞的耳尖警惕地动了动,雪白的耳朵看上去就像是闻风而动的花骨朵儿。 而她的膝盖也跟着猛然上抬,试图抬腿踢向眼前的崔辰安。 只是崔辰安的反应更快,他的膝盖迅速压在了池珞的腿上,力道由小渐大,使得池珞的挣扎由大渐小,直直被死死地摁住。 两人的气息都在互相对抗之中乱成了一团,就像是两团不同颜色的毛线,凌乱地纠缠在了一起。 “其实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不过是需要姐姐做出几个二选一的抉择罢了。” 崔辰安一边说着,指腹上牵拉着的灵力丝线也随之而动,缠绕着池珞两侧的手腕来,代替着崔辰安摁住了池珞的双手。另一边的傀儡丝线也逐渐缩紧,摁住了池珞的脚腕来。 “什么二选一的抉择?倘若我不愿意去做呢?”池珞的头扭到了一边,鸦色长发被带得散乱,鸦发之中露出她那耳尖泛粉的耳朵来。 崔辰安抬手,顺着池珞的脖颈抚摸上她的下颚上的软肉,而后凑到她耳边,像是吃一颗甜葡萄一般,舔吻了下她的耳垂。 这一下令得池珞身体麻麻酥酥了来,撩带得铃铛之中的珠子也在铃铛之中细细地左右滚动着。 磨人的很。 “姐姐倘若是不做选择,那我就会选择再……要、你、一、遍。”崔辰安故意作乱的时候,声线都会不由自主地捎带上崔家那地的腔调。 听起来词尾上扬,清甜得颇有韵律。 “你!你下流!”池珞的磨牙声愈发明显了来,眼尾也生理性地泛起来了好看的粉红色泽。 “那么姐姐,你是选?还是不选呢?”崔辰安声线无辜地问着,“我会给姐姐两个选项,一个安然无恙,另一个就不好说了……姐姐猜猜那是个什么东西?” 哪怕池珞并不知道崔辰安说的二选一究竟是个什么,但是一听也能猜到不是个什么正常的好东西。 此时崔辰安的手中,也晕染上了灵力的波动。此时在池珞的眼前,同样也出现了两个选项。 在左边的虚空之中,浮现出的画像是一片空白;而在右边的虚空之中,浮现出的画像则是一片晕开的光,而在光晕之中,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蜡烛。 “现在选项出来了哦,姐姐。”崔辰安弯弯起眼眸来,含笑时的样子是那样的纯良可爱,“姐姐是想要选这边的呢?还是要选择这边的呢?” “……这些选择可都不是随意设置的,姐姐可要做出正确的选择的呀。” 少年的声线温软如纯白的落花。 而他的眼眸之中的幽光却是好整以暇地落在池珞那双雾蒙蒙的眼眸之上。 倘若姐姐是假装的失明,她便可以看清楚眼前所有的两个选项,也可以做出来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姐姐这么讨厌他,却这么喜欢温似旻。 倘若她当真看得到的话,应当是会选择左边的那片空白吧。 崔辰安低垂下眉眼来,昳丽的眼眸之中灿烂着满满的星河:“姐姐,你会如何选择呢?” 作者有话说: 好想用一些更残暴的动词(咬帕子) 第59章 、忍辱负重 哟, 这是在试探她是不是真瞎呢? 池珞自然是看得见的。她躺在羊毛毯上,一双眼眸看似无神,视线悄然掠过上面的左右两个选项。 在池珞注视着眼前这两个选项的时候,崔辰安也在注视着池珞。 他总有一种预感。 他感觉姐姐是装瞎的。他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抱着无瑕的玉壁站在悬崖边上, 好像下一瞬间就会踩空失足坠落了下去。好像在下一瞬, 姐姐就又会从他的身旁消失了那般。 “我……”池珞那嫣红如花瓣的嘴唇微微颤抖, 显得她睫羽上的泪珠是那般的摇摇欲坠。 “姐姐。”崔辰安的指腹摁在池珞的下唇上,甜甜地喊了这么一句。 指腹碾过嘴唇的力道却是更重了几分, 重得像是车轮碾过落花。几乎是饱含着威胁。 “快些做出选择吧。”崔辰安低了低头, 乌墨色的长发落在池珞雪白的颈间,发尾蹭得她发痒,“不然我可就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啦。” 池珞被崔辰安的力道摁得身体一颤。她鸦色睫羽一低, 而后贝齿不由得咬了咬唇。 而崔辰安的指腹也一动,牵连着池珞的手腕都被傀儡丝线带得抬了起来, 像是在催促着她做出抉择。 现在池珞的两只手都被傀儡丝线扯着,缓缓靠近了那两侧的图案。 “不需要姐姐开口,姐姐只需要稍稍抬起手指,就能够做出选择啦。很简单吧?” 崔辰安牵动了下手指, 上边缠绕着的傀儡丝线像是缠绕着珊瑚的小鱼儿, 亲昵地游弋在池珞的腕间。 池珞那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 而后一边的手缓缓地抬了起来。 青葱般的手指抬起, 崔辰安的视线也跟了过去, 眼见着她慢慢地—— 指向了空白的那一处。 嘻嘻。 这就不太好判断了吧? 虽然已经是做出了选择,但是池珞依旧是抬着自己茫然的眼眸, 鸦色的睫羽轻轻颤抖着。雪白的耳朵窝在了鸦色的长发里, 看上去紧张至极。 她在害怕。 她在恐惧自己做错了选择。 所以她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崔辰安的回答。 崔辰安低垂下眼眸来, 睫羽在他的眼下压下一片阴影, 一双漂亮潋滟的眼眸之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倘若姐姐选择的是蜡烛,崔辰安自然是能够确认她的眼睛是真的看不见了。但是她选择的是空白。 崔辰安忽而低低地笑了几声。 笑得池珞不由得将自己的指尖收敛回自己的掌心之中,眼眸里雾蒙蒙的,下巴却紧绷着。 “确定吗?姐姐,姐姐真的要选择这个吗?”崔辰安刻意问着,词尾微微上挑上扬了来。 倘若池珞是真的看不见了,她定然是要被崔辰安这句话吓得惊慌失措,怎么说都会有一时间的晃神,无法确认自己的答案了。 她的手指适当地在自己的掌心之中轻刮着,像是可以通过这个方式来减缓自己的浮动着的心绪。 “我确定。”池珞咬了咬唇,道。 声线清脆而掷地有声。 两人安静地互相凝视着,一时间整个屋中没有其他任何的声音,只能听到池珞与崔辰安交织着的呼吸声。 崔辰安忽而就大笑了起来,一双桃花开扇般的双眼皮褶子一睐时,在冷白的皮肤上漂亮得不像话。 笑声听起来也是格外愉悦。 他这一笑,把池珞吓得都紧绷起来了心神,雾蒙蒙的眼眸始终盯向虚空之中。 “姐姐,你选了个很有意思的选项。”笑完之后,崔辰安偏了偏头,视线落在了那处空白之上,眼眸瞳孔里的乌黑就像是化不开的浓墨。 小师弟看着池珞指的那处空白,促狭道:“这个是蜡烛哦姐姐,没想到姐姐居然是想和我玩这样一个小玩意呀?” 睁着眼睛说瞎话! 池珞自然能够知道自己指向的画面是空白,而不是蜡烛。倘若她真是存了想要逃跑的心,定然会被崔辰安这句话气得露出了装瞎的破绽。 但是池珞她并不是。 她单纯的就是浪的开心,甚至于还对新的刺激的东西蠢蠢欲动。 她压下自己快乐到几乎要与太阳肩并肩的唇角,露出来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怜模样。 崔辰安蓦地靠近了池珞些许,鼻尖都蹭到了池珞的下颚:“是蜡烛呢,姐姐。” 池珞的眼眸猛地一睁,鸦色睫羽也如花开般一扬。眼眸里依旧是雾蒙蒙的一片,但看起来却像是氤氲上了水汽那样。 “姐姐知道这个蜡烛是做什么用的吗?”崔辰安问完这句话之后,却又自顾自地解释道,“蜡烛在燃烧的时候,会滴落下来滚烫的蜡滴。姐姐猜一猜,这样炙热滚烫的蜡滴,若是落在了皮肤之上,究竟会不会疼呢?” “你个疯子,你要做些什么?!”池珞被小师弟这句话吓得忍不住怒骂了起来,手上也开始不顾傀儡丝线的存在,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声线也不由得染上了哭腔。 她挣扎在傀儡丝线之中,雪白的手腕在挣扎之中被弄的是红肿不堪。 只是她仍旧是不曾放弃抵抗,反而是尽量冷着声,对着崔辰安骂道:“你若是敢将这种东西弄在我身上,我说什么也不会放过你的。只要是给我一丝一毫的机会,我都会与你纠缠到底,不死不休!” “姐姐不要这么说……”崔辰安唇角勾起一个笑容来,粲然漂亮得紧,“‘纠缠到底’‘不死不休’这些词语也太浪漫不过了,姐姐要是这么说的话,那衔月可就是会忍不住更兴奋了呀。” 池珞微微低垂下鸦羽来,掩饰住自己眼眸之中隐隐的期待。 还是小师弟会说话,话都说到她心坎上了。这果然就是全天下最浪漫的词语。 她虽然是这么想的,表面上却流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每一寸肌肤似乎都像是有了灵魂一般,无比挣扎地在抗拒着崔辰安的靠近。 所以…… 她身上露出的每一寸肌肤都是那样的白皙胜雪,细腻柔软。 还不赶紧动手来,好让她也跟着一起…… 兴奋兴奋。 鸦色睫羽的掩饰之下,那双眼眸之中哪里还有什么蒙蒙的雾气,反而是闪烁着变态而又期待的幽光。 只是只在那么一息之间,一息过后,她便恢复成了一副失明小鹿的模样。 她的表面看起来那样柔弱。 这鸦发雪肤的美人最后挣扎了那么一下,足底也落在了羊毛毯上动了动,纤细的脚踝上系着的那个铃铛也跟着“叮当”一声,就像是铃铛滚落进深渊的绝响。 而崔辰安的手指撩起池珞耳边散落的长发,却是暗自轻“啧”了一声。 毫无破绽。 他根本就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姐姐究竟是不是装的。 他都要这样了,姐姐也依旧无动于衷吗?崔辰安的眼眸之中染上一丝不爽,手中灵力一动,当真是变出来了一根蜡烛。 池珞能够感觉到崔辰安手中的火焰似乎舔舐上了自己身上的皮肤,热意似乎也跟着传来。 蜡烛火焰上散发着温暖的光,火舌在蜡烛之上一下又一下地跃动着。 而这种温暖似乎要变成了灼热。崔辰安的手如同玉一般,执着蜡烛的动作也像是教书先生执着手中的书籍古籍。 崔辰安原先就生得好看,在蜡烛上光朦朦胧胧的笼罩之下,更为他的容颜增添了几分光彩,恍惚之间当真令人想到所谓“烨然若神人”。 只是他手中即将要做的事情却是在威逼着手中那枝娇嫩可怜的山茶花。 蜡烛的蜡滴滴落而下,携带着滚烫的气息,险之又险地错过池珞的颈边,险些落在池珞娇嫩的肌肤之上。 就像是在下一瞬,这蜡滴就要灼在池珞的肌肤之上,给她带来席卷而来的灼烫与苦痛。 那蜡烛又近了池珞几分,火光似乎也跟着凑近了池珞来,光彩染上了池珞低垂着的鸦色睫羽。 会有破绽吗?姐姐。 崔辰安的指骨抵在蜡烛之上,眼眸中的视线也是始终未曾离开池珞那双雾蒙蒙的眼眸。 随着火焰的灼烧,蜡烛也跟着被逐渐烧化了来,上边的蜡滴也挂在边缘上,缓之又缓地凝成一个水滴形状,而后这水滴状愈来愈饱满了来,边缘也跟着在风中轻轻颤抖。 这滚烫的蜡滴就这么悬空在池珞的眼眸之上,颤颤巍巍,摇摇欲坠。 这蜡滴看起来是那样的滚烫炙热,而在蜡滴正下方的眼眸看上去又是那样的雾蒙蒙水盈盈,是那样的脆弱不堪。 而在池珞实际上未曾失明的视线之中,悬空在自己眼上的蜡滴几乎要占据了自己的整个眼眸。 甚至于由于蜡滴距离她的眼眸太近,使得她根本就看不清蜡滴完整清晰的模样。 眨眼吧,姐姐。 蜡滴滴落而下。 池珞视线中的蜡滴也由小骤然及大。 “嘀嗒。” 蜡滴落在了崔辰安忽而包裹而上的灵力屏障之上。 池珞那双眼眸依旧是茫然地睁着,似乎对刚刚那危险的情况毫无察觉。 她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与她擦肩而过了。她只知道现在的自己正在被崔辰安用蜡烛逼迫着,蜡烛上的火焰几乎是要舔舐上了自己的肌肤。 所以她根本就不会被那即将掉落在眼眸之中的蜡滴惊得生理性眨眼。她的睫羽浓密而修长,一点儿要紧闭上的兆头都没有。 啧。 毫无破绽。 崔辰安的指骨一收,将蜡烛随意放在了身侧,干脆把这蜡烛当成是简单的照明用具了。 眼见着崔辰安将蜡烛收了起来,池珞依旧没有松上一口气,反而是维持着那副即将要被迫害到的神情,瑟缩害怕至极。 当真是一只可怜的受惊小鹿。 看到池珞是这般表现,崔辰安的指骨捏上了自己的掌心,流曳的眼尾压下眼中翻飞的思绪。 “嘘。”崔辰安的手指抵在自己弯起的薄唇上,一双漂亮的眼眸也跟着微微弯起。 “姐姐别急,这只不过是姐姐选择的东西其中之一。我还给姐姐准备了更多更多的小惊喜哦。”崔辰安的声线像是给小孩子唱歌谣,“姐姐准备好来选第二个了吗?” 即将发生的灾难就像是悬在自己脖子上的大刀。而现在的池珞就像是知道自己将死的命运时,那只躺在案板上引颈受戮的小鹿。 而现在,只是推迟了死期。 崔辰安抬手,摩挲了下池珞的下巴。他俯身低头亲吻了一下池珞的唇,哄道:“姐姐别紧张嘛,只要姐姐愿意乖乖爱我,我也不会对姐姐做出什么的。姐姐一定要记得乖乖去选哦。” “爱你?到我死了都不可能。”池珞冷冷地轻哼了一声。 听了这话,崔辰安的指骨掐上来了池珞的下巴,又在她的唇上狠狠地咬上了那么一口。 牙印被留在她的唇上,池珞的气息也跟着凌乱了起来。 “可是姐姐,我的手中其实还有一些尚且存活着的瑞鹿哦。”崔辰安的唇齿从池珞身上离开,“姐姐总不会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族人吧?” 池珞一愣,干净的面容上,显而易见地激动了起来,像是一副灰暗的画面忽而被点上了明妍的光彩。 “我的族人……”她像是忽而被牵动起来了希望,像是复燃的死灰。 【小师弟说的该不会是我明里暗里丢在瑶池里的那些瑞鹿吧?】系统却听到池珞轻笑了一声,而后幽幽道,【那些我亲手送他们死的,怎么会不知道呢?除了我亲爱的池也姑姑还留下了一条命,其他瑞鹿蛀虫……早就死绝了。】 凉薄至极。 但是表面上的她看上去又是那么忧心忡忡,甚至于为了她的“族人们”忍辱负重。 她点了点头,紧致的下巴紧绷着,雾蒙蒙的眼眸之中,泪水也是缓缓地滴落滑落在了下巴下缘。 而这个时候,崔辰安的身旁又开始酝酿起来了两个选项。在两个图案还未曾出来前,崔辰安扯了扯手中的傀儡丝线。 被牵连而动的傀儡丝线缠绕在池珞的手腕上,像是刚刚那样逼迫她在两者之间做出抉择。 只是崔辰安手中的两个图案尚且未曾成型,池珞便抬起来了一只手,玉白的纤指随意指向了眼前完全没有形成的图案。 毕竟她现在可是一只可怜的盲人瑞鹿嘛,盲人瑞鹿又怎么会知道眼前的两个画面有没有成型呢? 崔辰安顺着池珞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目光在那糊成一团的灵力图案上停顿了许久。 他忽而扬起鸦羽来,那双点漆般的眼眸之中乌黑得紧,眼白胜雪,眼尾也流长。 姐姐好像是真的看不见了。 “我、我选的是什么?”池珞茫然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眸,那张脸看上去可怜兮兮得很。 “没什么。”崔辰安顿了顿,而后弯起来了唇角,“总归姐姐待会儿就要知道了。” 崔辰安这样说着,手中的傀儡丝线一动,令得池珞的手攀在了自己的脖颈上。而后他抬起手来,将池珞从羊毛毯上抱了起来。 落在崔辰安怀中的池珞被迫靠在了崔辰安的胸膛之上。少年的小臂紧绷着,从池珞的膝间环上,两只莹白如玉的小腿压在了崔辰安的手臂上。 而那两只纤细的脚踝也跟着在空中晃晃悠悠,带动着铃铛也一步一响。 一片清脆悦耳的叮叮当当。 晶莹剔透的傀儡丝线缠绕在崔辰安和池珞身上,令得两人简直像是紧密相连。 此时的两人肌肤相贴,看上去是那般的缱绻暧昧。而两人心中到底有没有各怀鬼胎,只有他们两人自己才知道。 崔辰安将池珞抱在了床榻之上。 鸦发雪肤的瑞鹿少女忽而陷落进了柔软的床榻之中,精致的被褥也随之凹陷了下去。 “不能这样子。你把我带到这里做什么?”池珞略微慌张地试图扯过被子的一角,但是却被傀儡丝线强行扯着,摁在了床榻之上。 “自然是想将姐姐永远地锁在这里。我会替姐姐带回来姐姐想要的所有灵草灵药,也会给姐姐每日都带回来一些漂亮华美的衣裳……” 崔辰安那双天生下敛而流长的眼尾显得他是那样的无辜,声线也是那样清澈柔软。 “所以姐姐,一直纠缠着我,不死不休,好不好?”动用了太多次傀儡丝线,崔辰安的唇角开始不自觉地渗出来了鲜红的血。 他只是舌尖舔了舔唇角,将那渗出来的血渍舔舐了干净。而后再对池珞扬起一个纯良璀璨的笑容。 “其实姐姐不用做别的什么事情,只需要乖乖地留在我身边,被我锁住一辈子就好啦!我自然是会替姐姐留下那些瑞鹿们一命。看,多简单呀姐姐。” 池珞低垂下睫羽,那张干净白皙的脸庞令得她看上去是那样的圣洁无瑕,而此时的她的下巴却是在傀儡丝线的缠绕之中。 “好呀,衔月。”她的唇齿,她的舌尖,她的下颚,她的嗓子,都被崔辰安彻底操控了来,“我爱你。” 声音是池珞的声音,听起来却显得是那样的陌生。 那句“我爱你”与其说是池珞说的,倒不如说是小师弟借师姐的口而倾诉的。 霸道的傀儡丝线裹挟着池珞的肢体,使得她对着崔辰安忽而伸出来了双臂,像是想要小师弟的一个抱抱那样。 鸦色的长发顺着她瘦削的肩膀散下,衬托得她那张玉白的小脸是那样娇弱漂亮。 可怜的瑞鹿,她本该是玉衡峰风光无限的大师姐,此时却只能是在小师弟的控制之下,做出违背自己想法的举动。 她那双雾蒙蒙的眼眸之中几乎是要被自己这般举动气得落下泪来了。池珞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乖巧可爱的小师弟居然有一天对自己做出这种事情。 崔辰安俯下身来,顺着池珞的腰,紧紧搂住了她,像是恨不得将她紧紧搂死搂入自己的身体之中,将她揉成自己骨肉骨血的一部分来。 “姐姐,就是这样子做。这样子就是乖乖的姐姐。”崔辰安的下巴蹭在池珞毛茸茸的脑袋上,鼻尖贪婪地嗅着池珞身上的气息。 小师弟现在的神情就像是一只乖狗狗一般,乌墨色的长发上,金色的丝线流曳着流光。 小师弟精致的眉骨间,秾丽的眼眸间,幽幽缓缓浮动上了病态的餍足,就像是浮动着的毒香,缠绵在师姐的身周。 亲昵又缱绻。 “姐姐……多爱爱我,好吗?”崔辰安的声线轻柔无辜。 但是当他察觉到自己的怀中,师姐正在不自觉地簌簌颤抖之时,他又凑到了姐姐的耳边。 “姐姐倘若是不愿意配合我的话,我也许会忍不住剥光了姐姐来,吻遍姐姐身上的每一个角落。” 加重了“剥光”二字。 他故意这么说着,声线语调捎带上了崔家那地特有的腔调,听起来满是切齿的恶意。 可怜的瑞鹿师姐,那花骨朵儿似的耳尖都给吓得苍白,像是在苍白的月光下绽放那般。她的身体紧跟着被吓得不自主地发抖。 只是他的唇角却始终在缓缓地渗出血来,晶莹剔透的傀儡丝线上,也在贪婪地从少年指腹中吸食着微凉的鲜血。 灵力也从他的身上缓缓流逝。 …… 崔辰安将池珞彻底困在了床榻之上,甚至身上的傀儡丝线根本就不允许她离开榻上半分。 有了傀儡丝线的牵扯控制,姐姐可以像崔辰安想象中的那样,做任何崔辰安希望姐姐能够做的事情。 可是姐姐的抗拒又是那样的明显,即使是有着瑞鹿族人的威胁,以及傀儡丝线的操纵,姐姐依旧是对他分外抵触。 在每一次发现崔辰安接近她的时候,她的身体都会是下意识地紧绷起来,无论做什么事情,她那双雾蒙蒙的眼眸都始终虚虚地望着远处的飘渺虚无。 没有由来的,崔辰安便觉得,她定然是在惦念着远在千山缥缈峰的心上人。她那个好师兄、好夫君。 这样的念头一起,便是难以压下。崔辰安安安静静地望着床榻之上的池珞,鸦色睫羽压下自己眼眸之中汹涌着的暗光。 榻上的池珞毫不知情,被锁久了的她的脸色是那样的苍白,一双漂亮的眼眸里也是毫无光彩,哪怕身着着的是精致华美的衣袍,也只是衬托得她的身躯是那般的纤细病弱。 当真是一个无法逃脱牢笼的可怜小鹿。 而另一边的崔辰安牵动着自己的唇角,正无声地笑着。流长的眼尾上,那一道疤痕也变得更加明显了来。每日动用邪术,使得他的脸色似乎更苍白了。 崔辰安的手指指腹触碰到了自己的袖中,他的袖口中正躺着一朵小红花和一轮明月。 那都是姐姐送给他的。 无论是奖赏给他的,还是用于警示他的,都蕴含着姐姐对他的在乎。 “谁?”榻上的师姐忽而警惕地寻声偏过头来,雾蒙蒙的眼眸之中虚虚地望着他的方向,“崔辰安?!” 可是现在……都没有了。 完全没有了。 小师弟长身玉立,面如薄雪,眼尾上捎带上了薄红,显得他当真像是被心上人忽视了的乖巧落寞的邻家少年。 崔辰安翕动着自己的唇,方习惯性地想说些什么威胁胁迫师姐的肮脏恶劣话。 那边的师姐面上的警惕却如同潮水般褪去,变成了一副圣洁安静的模样,仔细看上去还有些乖巧:“不对,你不是崔辰安。” 崔辰安一怔,碎发散落在他光洁白皙的额头上。 “你是……谁?”池珞仰起自己那张玉白的小脸,鸦色长发也随着她的肩散下,“你也是被崔辰安抓来的吗?” 她疑惑地问着。 声线听起来是那样的不谙世事。 崔辰安几乎要死掉的心忽然一跳,就像是漂亮的傀儡忽而鲜明鲜活了来。 第60章 、捧杀 池珞下意识想要从榻上下来, 她那纤细的脚踝还未曾落地,便被缠绕在上边的傀儡丝线扯住,令得她无法偏离开床榻半步。 傀儡丝线勒在了她的脚踝之中,将脚踝上的肉直直地勒出来了一条红痕。 她一愣, 一双雾蒙蒙的眼眸茫然地望向声源的方向。池珞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床半分, 便摇了摇头, 自嘲地笑了笑。 只是她到底是对眼前出现的人有些疑虑,纤美白皙的脚一只搭在床榻的边缘, 一只稍稍探出来些许。 池珞脚踝上的铃铛也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一声, 这看起来沉甸甸的铃铛坠在她纤细的脚踝上,简简单单地勾勒出来了一道及其漂亮的束缚感。 崔辰安站在距离池珞的稍远处,精致秾丽的眉眼间视线犹豫地落在池珞的脸上, 心绪起伏。 但是他只踌躇了一瞬,鸦羽便微微压下, 心中有了决断。 忽而相遇的两人互相“警惕”地对望着,似乎都并不知道眼前之人是敌是友。 池珞的思虑最为显著,由于她现在无法视物,她只能微微侧着耳朵, 听着风抚过那人撩带起的细细的声响。 那人背着风向, 离池珞也有些距离, 所以池珞嗅不见他身上的气息, 这才失误认错了人来。 池珞边替自己解释着, 一只手边掩在了自己的唇边,遮盖住了自己总是忍不住想要勾起的笑意。 “你……你是?”男子陌生的嗓音响起。 与崔辰安的声线截然不同, 这一次的声线不会偶尔带出崔家那地的腔调, 也没有崔辰安惯用的腔调的清甜。 这一次的嗓音是偏冷的, 甚至于上边还裹上了一层怀疑和警觉。 池珞白皙的耳朵不由得一烫。 陌生的新东西就是新奇, 新奇到池珞一听,尾椎骨都有些发麻发酥了来。 嘻嘻。 “你是千山缥缈峰里的那白色瑞鹿?” 一时间不喊姐姐,崔辰安倒还有些不习惯来,翕动的唇角稍稍停顿了几息。 小师弟的手指微微转动,使得灵力逐渐包裹上了自己的身体,在细微之中,他身上的气息也在逐渐改变来。 “很明显吧?”池珞心念一动,鸦发间的鹿茸便如同初生竹笋般探出头来。 “那你又是谁呢?”池珞这般倏地问着,她刻意将自己的声线压低了来,希望这样子能显得自己看起来更凶狠,“你既然是知道了我是谁,总该将自己的名字一同报上来吧。” 崔辰安的反应倒是也快,小臂上一抖,袖中便顺着落下一个玉牌来,直直地落入少年的手中。 姐姐这一次认错来的突然。倘若他错过这一次机会,恐怕难以有一回。 崔辰安的眼眸直直地望着池珞,眼眸里就像是跌进了星河。 如竹如玉的指骨捏在这玉牌之上,显得这玉牌在他的手中宛如雪白的落花,小巧柔软。 只是仔细一看,这玉牌之中的血迹还未曾被擦拭干净,鲜红的血尚且顺着小师弟的手指在往下滴落。而鲜血沾染着的玉牌之上,赫然写着一个“林”字单字。 这是他当初杀了林家的忘记了是谁,从那人手中随手夺来的玉牌。事发突然,他手中也没有别的足以用来证明身份的材料。 崔辰安边想着,边偏了偏头,乌墨色的眼眸使得他看起来像一个有些诡异的漂亮傀儡。 “怎么你身上有血腥味?”池珞的鼻尖敏锐地嗅了嗅,而后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些许,纤瘦的足也蹭着榻向后来。 系着的铃铛“叮当”那么一声,扰得崔辰安恨不得扣住姐姐的脚踝,再一次将姐姐拽入自己的怀中。 “我姓林。”崔辰安压下自己眼底的欲念,指骨将玉牌上的血迹擦拭了个干净。 池珞听见“踢踏”“踢踏”的脚步声,缓缓由远及近,与从前崔辰安走路时的步调有着略微的不同。 那人好像是走到了她的跟前,风绕着那人走,使得池珞通过身周的风流走向,大抵是知道那陌生的男人对她伸出了手。 眉眼秾丽的少年郎微微俯下身来,骨节分明的手捏着玉牌递来,玉牌下方坠着的流苏也跟着晃动了一下。 而那脑袋上有着两个鹿茸的少女微微抬着下巴,鸦色的长发披散下来,一双雾蒙蒙的眼眸有些警惕地看着虚空之处。 两人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宛如一树繁花斜倚着,花枝颠颠垂入池中。 “这是我的玉牌,林氏嫡系才有的。”少年简洁地说着,陌生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像是云边皎白的月。 一只手执着那玉牌,手上的白漂亮得熠熠生辉。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捎带着桃花粉色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左右试探了几下,才勉强触碰到了那玉牌。 动作谨慎得像是在接过什么易碎品。 而后池珞的手在这玉牌上边细细抚摸了几番,那青葱般的纤指摩挲过玉牌上的纹路。 确实是林家的玉牌。 瑞鹿世家身为天生的医者世家,与旁的大部分家族多多少少都会有交情,故而家族玉牌也是曾经见过的。 小师弟见着姐姐这般动作,眼眸一眨也不眨地望着,白得显得通透的耳廓染上了浅浅的粉色。 “原是林家人。”池珞的鸦羽一扬,分明眼眸之中依旧是雾蒙蒙的,却令得人像是在其中看到了光彩,“你叫什么名字,我兴许是认识你的。” 名字? 崔辰安的手指缓缓抚过袖中静静躺着的两张小贴纸,一轮明月……与这个相关的或许会让姐姐想起“衔月”,不行。 那纤细修长的手指从那轮明月转而落在了一旁的小红花上。 池珞自然是能看得到崔辰安的动作,她虽是假意望向虚空,余光之中却是一直在观察偷看着小师弟。 她只看见小师弟那精致的眉骨在他的眼下压下阴影,他抿了抿唇,而后那双天生下敛而流长的眼尾忽而弯起。 “叫我小名便好……”崔辰安眨了眨自己那双无辜的眼眸,唇角粲然。 “什么小名?” “小花。” 池珞脸上眉眼间流露出的脆弱气息一僵,拿着玉牌的手一顿,险些没有被崔辰安这一下弄得呛咳了起来,演技险些也没有维持得住。 “啊哈?”池珞也偏了偏头,鸦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动了动。 池珞的眼睛足以视物,故而她也能看清小师弟说这个鬼扯话的神情。 面如薄雪,唇角含笑,怎么看都像是邻家腼腆的少年郎。 啧。 真是考验她演技的小师弟。 瑞鹿师姐的脸上只是短暂地愣怔了一瞬,春葱般的手指便掩在了自己唇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笑声颠得她脚踝上系着的那铃铛也跟着叮叮当当,就像是这铃铛的主人正在水边戏水时带出的声响那般。 笑完之后,池珞这才虚虚地看向崔辰安的方向,眼眸视线落在少年紧实的束腰上:“你这人,真有意思。” 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 池珞的视线悄然流连在少年的腰线上,流连的几乎都要眼神拉丝的时候,崔辰安也在看着她。 小师弟看见自己的师姐笑得好看,耳廓也跟着更红了几分,冰凉的指骨互相间细细摩挲着。 视线也落在了池珞那盈盈一握的腰间。 真想摩挲在姐姐腰间那敏感的软肉上。 “你好,小花。”池珞的下巴笑得紧绷着,唇角弯弯得好看,忽而向他伸出手来,“你是为什么被抓到了这里呢?” 实际上,池珞只是想要将那玉牌还给小师弟。可是这般的举动落在小师弟的眼眸之中,隐隐与他第一回 见师姐的景象慢慢重合了来。 那样的干净。 那样的纯粹。 甚至于总是满怀善意地相信所有人。 明明世上那么多人可都不是什么好人。 崔辰安的视线从池珞那系着铃铛的脚踝,极具侵略性地逡巡而上。 “听…崔氏那孤奴说,大抵是我们林家与崔家很多年前的积怨。” 崔辰安分明心中已经想好了拿来哄骗师姐的词,说起这些编造出来的话时,却是百般停顿,听起来倒让他像是当真经历过林家这近乎灭族的灭顶之灾。 “他将我关在了地牢之中,也许是为了泄愤,也许是想从我的口中得到什么东西。那地牢里除了我还有许多人……哦还有一些瑞鹿。”说到这里的崔辰安故意顿了顿,而后道,“我想法子从地牢之中出来了,只是我找不到出去的方向。”崔辰安说着这些话。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纤弱,眼眸却是一直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师姐。 春深台底下的地牢。 若是从地牢之中逃出来,在不识路之下闯进她的房中,听起来还算是合理。池珞听完了崔辰安的胡编,低垂下睫羽来,眼眸之中划过幽光。 不合理她也会让它合理。 “你应当是出不去的,这里是春深台,而在这春深台的四周围着许多法阵屏障。你即使是逃出来了地牢,恐怕也难以逃出这春深台。”说到这里,池珞像是忽而想到了什么,声线染上了惶恐来。 “你还是快些回到地牢里去吧,崔辰安恐怕是快要从外头回来了,倘若他看见了你逃跑,以他那样有病又不管不顾的性子,恐怕是会要了你的命。” 崔辰安其实一直都未曾放下对“师姐装瞎”这个可能性的怀疑。只是姐姐这骂他骂的……也太过顺口了吧? 崔辰安的视线不由得落在池珞那一动又一动的娇嫩唇上,看着她那张玉白的小脸急得都有些红了来。 骂得真好听。 真想掐着姐姐的下巴亲。 崔辰安看着焦急的姐姐,无声地笑着,眼眸弯弯起来,笑容粲然得像是荼靡花开,看起来还有些蛊媚诡异。 “你先快走吧,待会崔辰安估计会在这待上大半天,你先藏身于地牢之中便好。”池珞的手在空中胡乱抓了几下,便抓在了少年紧实的腰间。 铃铛的声响叮叮当当地急促成一片。两人这看似纯白美好的“初遇”背后,全是两人心中各自恨不得对互相放开手脚施展来的病态算计—— 都恨不得要死对方。 池珞跪在榻上,仰起那张脆弱干净的小脸来,手上加重了力道,对着崔辰安语速极快地说着:“烦请您帮忙,将我安好的事情以及这边大致的情况转告给我的族人。等以后您寻到了时机,您可以前来找我,作为回报……我有逃出春深台的法子!” 说完这一连串的话,池珞便松开来了掐抓在崔辰安腰间的手,装模作样地跪了回去,看似乖巧地将双手放于自己的膝间。 师姐看起来是那样的柔软脆弱。那边的崔辰安却是不由得气笑了来,他的舌尖抵了抵牙后,眼眸晦暗着化不开的浓墨。 姐姐真敢啊? 逃出春深台的法子? 姐姐可真是还敢这么做啊! 是他对姐姐原先还是不够残暴无情吗? 本来崔辰安还有些怀疑姐姐失明的真假,现在眼见着姐姐直接自爆底牌,崔辰安的心神便被“姐姐要逃”这件事全然占据。 行。 他相信他的好姐姐是真的瞎了。 少年郎的指骨攥白,几乎恨不得在下一瞬就掐着姐姐的腰,将她摁在床榻之上,咬着她的耳垂,让她好好搞清楚,她眼前这个“林氏弟子”究竟是谁。 “好不快走!你这人真是不要命啦!”池珞的催促声再次传来,声线也沾染上来了哭腔,听起来还有些软软糯糯,当真像是撒娇。 崔辰安的手指差点是要摁得“嘎吱嘎吱”作响,他咬着牙,压制着心中翻腾而起醋意,险些就没能按捺得住自己。 仓促之间,崔辰安一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吃谁的醋,生谁的气。 只是理智战胜了情绪。 崔辰安到底还是顺着池珞的意思,从春深台的窗牗那处径直跃下,在外头兜了一圈,灵力改动了改动身上的气息,才又回到了池珞的跟前。 在春深台外头吹了一会儿凉风,小师弟终于又是踏足了这间屋子。 少年郎的皂靴径直迈上前来,长腿几步便到了师姐的跟前。 眼前的姐姐正跪坐在床榻之上,系着的的铃铛现在正被她的脚踝压着,令得那白皙被压出来了一道红印。 姐姐看上去是那样的乖巧,鸦色的长发与她白皙干净的脸颊在一起交相辉映,使得她看上去愈发病弱可怜。 倘若崔辰安不知道姐姐要再次逃跑这一件事,他恐怕会是觉得今天的姐姐看起来又乖又可爱,格外惹人怜惜了来。 “姐姐。”崔辰安的指骨掐上了池珞的下巴,强迫着她抬起头来。 可偏偏崔辰安知道了姐姐要逃跑的心思,并且还因着要在姐姐的跟前伪装身份,故而必须装作全然不知,以免在姐姐的跟前露出端倪。 崔辰安磨了磨牙,唇角气得不由得弯弯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二傻子。 还出去进来兜了一圈凉的要死的晚风。 偏生姐姐她一脸无辜,对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一点儿也不知道,只是纤指扯着那温暖的绒被,一双漂亮的眼眸雾蒙蒙的。 “姐姐。”崔辰安不由得又喊了一声池珞,手上却被激得有些不安分了来。 虽说崔辰安现在无法将自己的心剖出来让姐姐看看,但是他现在能直接动手。 方才压抑着,无法触碰的地方,现在都可以所以碰。 一边这样想着,崔辰安便边一手掐着池珞的下巴,一手摁在池珞身旁的被褥上,唇齿磕开了她的,舌上长驱直入了来。 可怜的瑞鹿师姐并不知道崔辰安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火气,她只能是被吻得略略后仰了来,泛着桃花粉色的纤指被迫攥着绒被,将这绒被都攥得纠缠了起来。 待得一啃噬着的长吻结束后,池珞的衣裳也是被眼前这狼崽小师弟弄得凌乱不堪。 “姐姐……姐姐今天可曾是有乖乖的?”崔辰安紧绷着的小臂落在池珞的身侧,那双漂亮潋滟如桃花绽放的眼眸直直地看向她。 那视线里几乎是带着黏人的钩子,恨不得要通过池珞那双雾蒙蒙的眼眸,直直地看进去,看清楚她的心的颜色。 崔辰安看着姐姐那鸦色睫羽轻轻颤了颤,春葱般的纤指也不由得愈发攥紧了来,攥得都显得有些白。 “我被你锁在这里,又能够做些什么?”池珞愤恨地偏过头来,下巴白皙又紧致。 看上去傲气得很。 真的是。 崔辰安轻笑了一声,唇角忽而勾起,而后俯下身,高挺的鼻梁蹭过池珞的脸边。 “我怎么觉得,姐姐的身上,有别人的气息?”小师弟的嗓音是那样的清甜,落在池珞的耳中却又像是浸染了毒。 池珞的身体显而易见地紧绷了起来,白皙的耳尖似乎都要被小师弟这忽如其来的话惊得藏进自己散落的鸦发之中。 而这个时候,小师弟冰冷的指骨转而捏了捏池珞的脚踝。 纤细的脚踝落在少年郎的手中,似乎显得更加脆弱,仿佛只要崔辰安手上一使劲儿,就可以将那腕骨直接捏碎。 可怜的师姐被这沁入皮肤的冰冷吓得整个人都开始细细地颤抖了起来,这令得她脚腕上系着的铃铛之中,里边的珠子开始左右滚动摩挲。 “你在胡说些什么?又在这里发什么疯?”池珞的声音听起来都被崔辰安这一下惊得发紧了来,听起来有些沙哑干涩。 而崔辰安未曾说话,只是手上从池珞纤细的脚踝、莹白如玉的小腿……缓缓地游离而上。 缱绻的视线也跟着手上的动作,一点一点地往上了来。 小师弟这么一来简直像是钝刀子割肉,割得池珞的脚趾紧紧地扣在床榻之上,像是被凶恶的群狼逼到悬崖边上的小鹿,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崔辰安的手骤然一动,掐在了池珞白皙细腻的大腿之上,指腹上的灵力也是随着他的动作汩汩而动来。 只见在下一刻,一个宛如明月色泽的圆环便被环在了池珞的大腿之上。 此时的池珞坐在榻上,一双修长白皙的长腿半搭在崔辰安的膝上,那明月环正散发着淡淡的光,将她那白皙细腻的软肉勒紧了些。 “姐姐,我劝你最好认清楚现在自己的处境。”崔辰安带着薄茧的指腹顺着明月环,细细地摩挲着,撩得池珞始终半后仰着,一动也不敢动。 小师弟的气息吐在师姐的耳边,声音低低的,却压抑着怒意:“姐姐,你最好是别想着逃跑。不要逼我打断姐姐的腿,将锁链彻底融入姐姐和我的身体之中。” 唇红齿白的少年郎手上掐紧了师姐白腻腿上的明月环,掐得上边的软肉细微颠颠儿摇晃了来。 “姐姐,你别想跑。你是要和我锁在一起的,永生永世锁在一起的。” 小师弟恨不得要咬死了口中每一个字,抬手将师姐死死地摁在了榻上。 “我该如何惩罚姐姐呢?” …… 有了第二重身份,崔辰安难免是想去得知自己姐姐心中的想法。 虽说心中是暗骂着自己“傻子”,但是崔辰安依旧是在姐姐的屋外又顶着凉风晃悠了一圈。 崔辰安再次以“林家子弟”的身份出现在了池珞的屋中。 “你来了?”这一回的姐姐似乎声音有那么点蔫耷儿,好像是对眼前这“林家人”的到来兴致不高的模样。 “嗯。我瞧着时机差不多,见那崔…崔氏孤奴走了,便过来了。”崔辰安用不属于自己的声线应了声,而后再次抬眼看向池珞,“总要找机会带你从春深台出去的。” 此时的池珞正坐在榻上,身上精致的绒被将她盖得是严严实实。她的那双眼眸雾蒙蒙地望向虚空之中,只是耳朵稍稍对着声源偏向了些许。 见着姐姐这般模样,崔辰安说不出自己应当是个什么心思。 这一回的姐姐瞧上去比先前乖巧的不少,许是自己那天对姐姐“惩罚”起了作用。 边想着,崔辰安边悠然地到了池珞的床榻边,随口按照自己的身份人设瞎编着: “我已经将你的消息告诉了地牢里的瑞鹿们。那崔氏遗孤可恨,可曾是有伤着了你?我们还是抓紧时间想些法子逃出春深台为好。你先前说,你有法子?” “小花。”池珞忽而开口这么喊了他一声。 崔辰安被喊得手上一僵,一时间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取这个鬼名字。 但是师姐却像是对他的羞耻毫无察觉,她只是忽而将盖在自己身上厚厚实实的绒被一掀—— 只见瑞鹿少女仅仅披着一件薄薄的衣裳,这衣裳只够遮蔽她身上的关键部分来。而在那精致秀美的衣摆下,一双白皙细腻的长腿从榻边而下。 一只小腿莹白胜雪,带着斑斑驳驳的红痕,落在床榻上,一只自然垂下,带得上边的铃铛叮叮当当。 崔辰安甚至能够看到姐姐那白腻的大腿上,自己亲手给姐姐带上去的那一掐明月环。 小师弟指骨一顿,几乎要将自己掐得更白了来。眼尾也跟着一凛,带得眼尾上的疤痕愈发明显情绪。 那边的师姐却是不谙世事地仰起自己那张干净的小脸,对着崔辰安说着:“崔辰安待我粗暴无比,将我身上都弄成了这般……” 她忿忿地在“小花”跟前责骂着崔辰安,骂完一连串之后,再又晃了晃自己细腻柔嫩的小腿,带动着脚踝上的铃铛叮叮当当作响。 “虽说我见你的次数并不多,但我直觉知道,小花你定然是个好人。”池珞眨了眨自己的眼眸,身上的气息纯澈干净的要命,“我们一同来找时机,逃出这春深台吧……小花。” 念到“小花”二字时似乎勾了勾红唇。 崔辰安怒极反笑,眼尾的疤痕都给激得猩红了来。 姐姐对谁都可以这般信任吗? 真行啊,姐姐。 第61章 、两个崔辰安 被师姐气上太多回了, 崔辰安居然是诡异地平静了下来。他原先睐起的眼眸此时也恢复成了寻常模样。 这不是他。 师姐现在骂着的“崔辰安”并不是他。 小师弟一边给自己这么碎碎念洗脑,一边开口应和道:“崔辰安本就是如此残暴之人。” 池珞那双雾蒙蒙的眼眸饶有兴趣地揣摩着小师弟的神色。 他分明是神色僵硬,却翕动着红唇,被迫说出自己骂自己的违心之言。 说完这些话之后, 崔辰安的唇线也抿直了来。一双乌墨色的眼眸左右飘忽着, 视线不知道往哪里放才是。 啧啧, 小师弟这副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当真是好逗弄。 池珞悄悄压下自己的唇角。 “是的。”池珞肯定地点了点头,继续看似平静地说道, “崔辰安此人对于善恶的界限是模糊的, 所以他既不在乎自己,也不在乎别人。对于所有人都有一视同仁的毁灭心态,大有一副……要是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这样恨不得共沉沦的心态。” 听着眼前的师姐讲述这些事情,崔辰安的手指摁了摁自己的下唇, 一时间感到有些新奇。 “他听起来好像不太好对付。”崔辰安低了低睫羽,“所以您先前说的能够逃出春深台的法子,是什么?” 少年的念到“您”这个字时,虽说用的是陌生的声线, 知晓一切的池珞却从中听出来了一丝上扬的恶劣腔调。 类似于小师弟平日里故意茶里茶气或者刻意想去激她时的语气。 崔辰安眼皮一撩。 他倒是要看看他的好师姐, 又偷偷摸摸私藏了些什么好东西。 “时间紧急, 很多事情我不好找您来核对, 不过, 我想要先从您的手里得知我们瑞鹿相关的消息。这样我也好对您放心,加深我们瑞鹿与你们林家的携手合作。”池珞那双雾蒙蒙的眼眸之中满是镇定。 师姐不放心他是自然的。毕竟他现在能够用来自证身份的只有一个从林家顺来的身份玉牌。 好在在这离开屋子里的时间里, 足以让崔辰安编织完善出一个不存在的林家弟子的证据。 “知道您兴许不会彻底放心我, 我准备了这些东西。”崔辰安将一个乾坤袋抛在了池珞手中, “这是我的乾坤袋, 里面装的不少有我们林家印记的物件,除此之外,还放有瑞鹿们托我带给您的东西。地牢里那只为首的瑞鹿您兴许认识……听说是叫‘池也’。” 听到“池也”这个名字,池珞的鸦色睫羽下意识一扬,分明眼眸里还是雾蒙蒙的,给人的感觉却像是落入了闪闪发光的期待。 仿佛在惊喜地说:“是池也姑姑!” 池珞掂了掂掌心之中一袋沉甸甸的乾坤袋,而后在其中探查了一番。 崔辰安自然不会在这些小细节上露出端倪。林氏的物品对他而言并不难弄,在那些林氏蛀虫的乾坤袋里翻上那么一翻,随手便可以凑出一大摞。 而池也早在之前就想借助他的帮助拿下瑞鹿世家中的权势。在瑶池之战后,遭受了邪魔无差别打击后的池也,更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希望通过崔辰安重整旗鼓。 所以从池也手中拿到所谓“瑞鹿的信物”更不会算是什么难事。 探查完乾坤袋中的池珞松了一口气,唇角也弯弯起来一个干净明媚的笑容。 “现在……可以告知我,您有什么方法弄够协助我逃出这春深台吗?”崔辰安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一只胳膊上的袖子卷了起来,袖子边缘上绣着的金线流动着浮光。 只见在他忽而掀起来的袖子遮掩下,那白皙的手臂上满是斑斑驳驳的伤痕血迹。浓重的血腥味这时随着外头吹进来的风传进了来。 池珞下意识屏息,朦朦胧胧的眼眸仓惶地向血腥味的方向望去,一双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 “不必太过害怕,这只是我身上的血腥味。”崔辰安声线低沉地说着,睫羽压下,“在地牢之中,崔辰安每日都这般粗暴地折辱我们,倘若再不寻得机会逃出去,真不知道哪一天,他会不会忽然发疯将我们化作血水。” 他看似只是在陈述着自己现如今的情况,却字字句句惹人同情,言语悄然指向池珞手握着的那“可以逃出春深台的法子”。 “瑞鹿他们恐怕更难以撑下去,崔辰安兴许是想要从他们身上拿到什么东西,一直是在严刑逼供瑞鹿。我看到他们已然是奄奄一息了。” 为了从鄜鄜的口中敲出来那逃跑的法子,崔辰安甚至于是不惜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满口都在胡编乱造。 【哦,瑞鹿。我这些可怜的族人们正在地牢里遭受小师弟的毒手摧残。还有我那命途多舛的池也姑姑。】 系统看了看池珞。 眼见她的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些,雾蒙蒙的眼眸望向远处,像是试图看到自己被崔辰安关进地牢里的可怜族人们。 【没想到我亲爱的池也姑姑留着还算有点作用。】 鸦发雪肤的美人身体娇柔,一张小脸干净而又惹人怜惜,泛着桃花粉色的纤指缠绕在自己的衣摆上。 眼底划过幽光。 “好。”短暂的纠结过后,池珞像是终于下了决心,“这就是我有把握让我们逃出春深台的东西。” 她的手往自己的枕头下一摸,将藏在这底下的物件拿了出来。 原来是藏这里了? 崔辰安眼尾一挑,看见眼前的师姐掌心向上,而在她白皙柔嫩的手上,正静静地躺着一个银簪,而那银簪的簪尾坠着红色的玉饰流苏。 这尾流苏轻轻摇晃着。 而崔辰安也随着这流苏被向他展示出来,轻笑了一声。少年郎流长而下敛的眼尾一睐。 姐姐真是敢呀。 “这是我自己特制的通讯水镜,能够用以联系外界。”池珞对崔辰安介绍着,“这个通讯水镜的伪装性很强,所以佚䅿崔辰安把它当作一个普通的发簪饰品,一直都没能够发现。有了它,相信我们很快便能够逃出升天。” “嗯?” 看到这个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通讯水镜,崔辰安的笑容愈发粲然了来,指骨也抚摸上了这簪尾上摇摇晃晃的红色玉饰。 倘若这玉饰有灵魂,怕是都要给这手上的冷意冻伤了去。 “您当真是聪明。”与其说是礼貌地夸赞,倒不如说是阴阳怪气。 姐姐上回在袖中藏了水镜,这回居然是还能想到新方法来伪装。 真能藏啊,他的好师姐。 崔辰安压抑着自己胸腔里翻涌着的思绪,手上的灵力悄然律动着。他指腹上的傀儡丝线被牵拉了起来,只是另一边牵动的并不是池珞身上的丝线。 这丝线若隐若现,竟是牵动到了外头什么东西,使得屋外忽而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池珞失去了视力,照理说听觉应当是最为敏感的。故而她忽而一怔,脸色也跟着一白,看起来像是率先听见了外头的声响。 “糟了,外头崔辰安怎么忽然回来了?”池珞咬了咬下唇,压低了声音道,“怎么办,你要是现在从窗那翻出去,是不是也会被直接撞见?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他不是应当有许多仇要报吗?怎么会有时间在这个时候回来?” 真正地崔辰安抱着臂,一双漂亮的眼眸好整以暇地看着慌张的师姐,手中牵动着外头的傀儡加快脚步向屋中走来。 “你快找地方藏起来。”池珞仓促的气息与开门的“吱呀”声同时响起。 …… 崔辰安操纵着的傀儡出现在了池珞眼前。这个傀儡动作机械得要命,除开长着一张和崔辰安一样的脸,穿着着与崔辰安的衣裳外,其余的特征令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傀儡。 奈何池珞的眼睛并看不见。她“当真”以为是崔辰安真的来了,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她的手也下意识地背在了身后,纤指紧张地纠结在绒被之上。 刚刚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得太快,令得池珞只来得及坐在榻上装傻充愣。 由于眼前看不见东西,池珞甚至是不知道刚刚那位“林小花”道友究竟是有没有在崔辰安推门而入前成功藏身起来。 “许久不见师姐,衔月甚是想念。” 藏身在暗处的崔辰安手指轻轻牵动着丝线,傀儡的口中也吐出崔辰安的声线。 什么也不知道的池珞坐在榻上,背在身后的手不安的想要再动弹几分,却又担心被自己眼前的小师弟发现。 而偏偏池珞再也没有听到别的声音了。 什么也不知道的可怜瑞鹿师姐身上细细地颤抖着,浓密修长的鸦色睫羽在她雾蒙蒙的眼眸上压下一片阴影。 花骨朵似的耳尖好像都要恨不得缩起来,藏在自己散落的长发之中。 池珞紧张得恨不得原地消失。 那“林小花”现在躲起来了吗?如果躲起来了的话又是躲在了哪里?小师弟到底是有没有发现端倪? 无数的疑问使得她手心冒汗。 只是在下一瞬,池珞背在身后的手忽而被捏捏了一下。 这是谁的手? 池珞一愣。 “怎么,姐姐今日不欢迎我的到来?”眼前的傀儡开口问着。 既然眼前开口的才是崔辰安,那么现在捏着她的手的,大抵就是“林小花”。他应当是在提醒自己,他已经是找到了藏身的法子吧? 莫非是隐身藏起来了? 鸦发雪肤的美人心底下是那般的忐忑不安,生怕被眼前的“崔辰安”发现端倪,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 “你在紧张什么,姐姐?”少年的声线一如既往,听起来清甜悦耳。 而此时在池珞的眼前,开口的是一个动作机械僵硬的傀儡崔辰安,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眉眼间却秾丽漂亮。 而在池珞的身后,那个真正崔辰安正在悄悄地用手指在她的手上写字。一张精致漂亮的脸上,满脸写着不爽。 两个容颜如出一辙的昳丽少年郎一站一卧在池珞的前后,使得眼前的画面变得格外协调又诡异。 第62章 、第三朵奖励 崔辰安确实是在故意吓池珞的。他趴在榻上师姐的身后, 别说什么隐身了,崔辰安一点儿伪装都不带有,悠然得像是躺在自己榻上,随手翻阅着手中的话本子。 他在池珞的手上大抵留下一些安抚的话, 当真像是一个温润如玉的林氏弟子正在安慰自己的合作伙伴。 而池珞跟前的傀儡, 则是微微俯下身来, 在崔辰安手中丝线的操纵之下,俯身盯着池珞。 面前灼热的视线令得池珞下意识低下头来, 露出她脖颈间的一抹白皙细腻。 池珞被看得心跳急促, 急促到忍不住怀疑眼前的小师弟会不会忽而指骨掐上她的下巴,笑着质问她。 只是眼前的“崔辰安”并没有这样做,他伸向师姐的手忽而转了一个方向, 落在了她的身旁。 傀儡拿起来了方才池珞慌乱间落在榻上的那个簪子,手上的动作机械而僵硬, 而被他握在手中的簪子簪尾上的红玉流苏却是格外灵动地晃动着。 僵硬与灵动对撞开来。 池珞那双雾蒙蒙的眼眸里悄然划过一抹光彩来,仗着崔辰安现在在自己的身后,看不见自己的神情,㳖㳸视线便肆无忌惮地看向那双好看的手。 不得不说, 傀儡崔辰安的手也是好看得颇有一番风味。 池珞的舌尖抵了抵自己的上颚, 一边的酒窝若隐若现。 而从崔辰安的角度看去, 自己背影纤瘦的师姐, 整个人都在控制不住地细细地颤抖, 绸缎似的鸦色长发显得她的腰间愈发纤细好掐。 崔辰安眼皮一撩,手上被他特意笼上了一层灵力 , 令得他触碰姐姐的手稍稍温暖了些。 他的好师姐是在害怕吗? 既然是在害怕他发现, 那为什么又敢在自己的身上私藏通讯水镜呢?师姐就不能够乖乖地留在自己的身边吗? 想到这里的崔辰安脸上泛上纯澈的疑惑, 修长浓密的鸦羽显得他漂亮得不似真人。 “姐姐的这个簪子很是好看, 几点朱红簇成团花似锦,衬得姐姐都变得更加漂亮了。”傀儡的手在丝线的牵动下抚摸过簪尾的红玉流苏,撩拨起相撞在一起的清脆叮当。 而这一声又一声的碰撞直直地撞在池珞的心上。 那可是她的通讯水镜!是她唯一有机会能够逃出春深台的法子! 池珞正假意紧张呢,身后的崔辰安便假意安抚她,伸手捏了捏姐姐的小手。 “只是姐姐为什么不戴先前那个簪子了呢?”傀儡口中话锋一转,倏地开口问道,“明明先前那个簪子是那样的纯白,是那样的适合姐姐身上如此干净澄澈的气质。” 崔辰安毫无压力地分饰两角。一面在故意给池珞施压,另一面却是在捏着池珞的手安慰着她。 两副截然相反的面孔在他的脸上,却显得是如此的融洽合适。 红玉流苏依旧是在叮叮当当。 池珞恨不得弯起唇角,对着崔辰安幽幽一笑,然后告诉他:“自然是为了更衬我和师兄的大婚之日呀。” 可惜这样太不符合她现在瑟瑟发抖的可怜小鹿人设了。她现在可是一心想要留下小师弟手里自己伪装成簪子的通讯水镜呢。 她可不能将小师弟刺激得把这手中的红玉流苏银簪毁了。 “女孩子戴簪子、戴珠钗、戴耳珰……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只要是觉得好看的便戴,又有什么‘为什么’的?”池珞反问着,“先前在南阳江畔执行任务时悠闲的时间太少,故而我便没怎么戴新簪子。若是可以,我宁愿一天一换。” “姐姐的话是不是有些多?”丝线一动,傀儡崔辰安抓到了重点,“姐姐是在想对你的小师弟我掩饰些什么吗?” 崔辰安倏地将池珞背在身后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中,像是在试图稳住池珞的心态,让她不要在慌乱之下露出了破绽。 两人的手交握在了一起。 而眼前的“崔辰安”尚且在注视着池珞,看起来就像是即将要发现池珞背后的端倪。 池珞的心跳声愈来愈大,直到这心跳在她的指尖跳动开来,似乎也同样跳动在了身后崔辰安的手上。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好像要是被发现,她当真会彻底失去从春深台逃走的方法那样。 察觉到手中姐姐的紧张,崔辰安饶有兴趣地再次捏了捏她的手。 假借安抚之名,行如此实事。 带着薄茧的指腹将那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挤得愈发瑰丽且娇艳欲滴。漂亮得让人几乎恨不得直接咬上一口。 崔辰安低垂下眼眸,他白到近乎不正常的脖颈上,喉结略略滚动了一下。 而倘若是顺着他的衣领往下看去,便能看到他锁骨上的那点朱砂痣,是那样的嫣红可爱,盈盈得就像是荷叶上盛着的水珠。 “聒噪。”池珞偏了偏头,鸦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遮掩住了她大部分神情,使得她看上去分外抵触。 崔辰安忍不住在呓桦心底轻“啧”了一声。倘若现在的他是以自己的真实身份出现在姐姐眼前……那他定然是会掐着姐姐的下巴,无论如何也不会令得姐姐的视线离开他半分。 至于眼前这个傀儡…… 崔辰安抬头看了看这个在手中丝线的牵动之下,与自己长得如出一辙的漂亮少年郎。 他握住池珞的手忽而一顿。 光洁白皙的额前散下的碎发半遮掩住了他的神情。显得他看上去身周气压低沉。 总之傀儡碰姐姐也不行。 长得一样和他也不行。 崔辰安正想着呢,就见眼前榻上的姐姐忽而跪坐起身来,手上试探性地一扑,便直直地扑在了傀儡崔辰安的腰间。 崔辰安眼睁睁便见着自己的师姐,就这么突然地扑在了傀儡的怀里。 “怎么,你想要戴我的簪子不成?”池珞轻哼了一声,扑到傀儡身上的手也是转扑为抓。 池珞青葱般的纤指攥在傀儡的衣裳上,声音绵软得也像极了撒娇。 而从崔辰安的角度看过去,能够清晰地看见身材高大的少年郎与纤美娇小的雪肤少女搂搂抱抱在一起,他甚至能够看到池珞跪在榻上时,那被褥间略显苍白的脚踝,和那瘦美的足弓。 铃铛也坠在脚踝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显得师姐是那样的脆弱漂亮。 只是这样脆弱漂亮的琉璃玉如今却不在他的怀中。在他操纵着的、与他一模一样的傀儡怀中。 师姐的手早已从他的手上抽离,令得现在崔辰安的手上就像是握着一场空一场梦。 崔辰安攥在自己的手上,将自己的指骨攥得发白留印。舌尖也不由得抵了抵自己的尖锐的虎牙。 理智告诉他,他的好师姐这般扑到傀儡的怀中,不过是因着焦急傀儡手上拿着的通讯水镜。 但是感情上,崔辰安恨不得直接将师姐从傀儡的怀中扯出来,再拉回囚到自己的怀中,俯下身狠狠地吻住她的嘴唇。 崔辰安捏着手中浮动着的灵力丝线,一时间竟是感觉到了什么是“自作自受”。 怎么姐姐投怀送抱这种好事,偏要发生在这个时候?怎么偏生这一切好像都怪不得姐姐,只能怪他自己这般忽而意起的自导自演? 而被崔辰安惦记着的池珞窝在傀儡的怀中,手上也亲昵地顺着傀儡的手臂,细腻地摸在了傀儡的腕间,又再向上摸去。 她知道小师弟看得到。 池珞唇角上啜着的笑容愈发粲然。 她要让小师弟好好看着,看看她是如何伸手抚摸傀儡的手,而这傀儡又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容颜。 池珞的身体刻意前倾,看起来整个人几乎是要完全倚靠在了傀儡的身上。鸦色的长发更加使得她与傀儡间的气氛氤氲。 崔辰安确实是目光一凝,眼尾戾气也跟着跳动了起来。他的手上牵动着傀儡丝线,胸膛中的气息起伏不定。 池珞只感觉到自己身上猛然一股灵力推力,向后跌落在了榻上,落入了一片温暖。本来近在咫尺的红玉银簪又跟着与她骤然拉开了一长段距离。 “姐姐的簪子,我便收下了。”傀儡这般说着,手上机械僵硬地将银簪收入了乾坤袋中。 而此时的池珞也向后跌进了崔辰安的怀中。崔辰安抬起手将她半搂着,动作并不放肆亲昵,瞧上去还是有所顾忌。 即使是这么突然的举动,他也还是想装成是无意之举。 他只不过是恰好被跌下的师姐砸中而已。才没有用灵力将姐姐强制推到自己怀中。少年郎低垂着鸦羽,压下自己心中的起伏的情绪。 【小狼崽怎么就急了呢?】池珞雾蒙蒙的眼眸之中划过一丝幽光。 照理说,崔辰安不该用灵力假意推开池珞。因为这样子实在是太反常了,反常到池珞就算是不知道具体真相,也会觉得这其中有鬼。 但是崔辰安还是这么干了。 他的目光灼灼地落在池珞雪白的耳垂上,就像是久旱之人遇到甘露,恨不得直接扑上前去。 池珞感受着崔辰安身上的肌肉线条,感觉着小师弟臂膀上不由自主的紧绷。就像是一个满月弓的弦,隐忍又克制。 分明已经是在恨不得扑倒她的边缘,小师弟却也是不得不操纵着傀儡在她的跟前作戏。 傀儡将银簪收了起来,便被崔辰安手上的灵力丝线操纵着,随意寻了一个借口,从池珞的屋中退了出去。 原先用来惊吓瑞鹿师姐的东西,最终却是惹急了护食的小狼崽。 “抱歉,方才情况紧急,多有逾越,还请您多多包涵。”崔辰安恋恋不舍地将自己怀中的池珞松开。 他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出现在池珞跟前为好。 倘若是恢复成自己真实的身份,崔辰安便可以放肆地与姐姐亲近;倘若是维持住“林氏弟子”的身份,崔辰安便可以有所机会,来获得姐姐的爱。 两个身份就像是鱼与熊掌,不可得兼。 “只是簪子落在崔辰安那厮手里了……”池珞咬了咬下唇,雾蒙蒙的眼眸中似乎也在氤氲上水汽,“没有了通讯水镜,我们逃出春深台的便是难上加难。” 崔辰安被姐姐这样可怜的神情看得心一颤。指骨恨不得是碾在姐姐的眼下,抬手擦拭去她可能落下的泪水。 而这个时候的池珞也忽然抓住了崔辰安的手,像是在寻求一个同病相怜之人的温暖。 “不过谢谢您方才如此来安慰我。您的手当真是温暖。”池珞的视线虚虚地望向远处,脆弱的眉眼间却是弯弯出一个温婉干净的笑容。 温暖吗? 崔辰安心尖一颤。他看着自己手上悄然流转覆盖着的灵力,一丝苦意在他的心中蔓延开来。他的手本身是凉的,只有附着上了灵力,才会给姐姐温暖的错觉。 果然啊,姐姐还是喜欢温暖知礼、温润如玉的人。 比如说温似旻。 崔辰安的眼尾戾气横生。 他好像无论怎么做都像极了一个替身。 “不必过多言谢。”崔辰安压抑着戾气,幽幽开口说着。 他脑袋一空,又下意识补充道:“我有办法把崔辰安拿走的簪子拿回来。” 话音刚落,池珞那双雾蒙蒙的眼眸中就像是被骤然点亮了一般,她的手也下意识地搭在了崔辰安的身上。 “您果然是个好极了的人。”少女的声线轻灵悦耳,听起来是那样发自肺腑的纯净。 这夸赞弄得小师弟如雪般的面容一僵,眼尾中戾气也忽而散开。他白得有些通透的耳廓发红发烫,看上去当真像是一个腼腆内敛的邻家少年郎。 他那带着薄茧的指腹下意识触碰着自己衣袖中边缘微卷的两个小贴纸。 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当初被姐姐上手贴小红花的时候。崔辰安低垂下眼眸。 “那我能厚着脸皮讨点奖励吗?”崔辰安鬼使神差地搭上了这么一句,而后又改口低笑道,“开个玩笑。” 只是他话音刚落,蓦地便感觉到自己的眉心间被忽而点了点。 熟悉的感觉令得崔辰安鸦色睫羽猛然一扬,漂亮的眼眸直直地向眼前的师姐看去。 只见他眼前的师姐春葱般的纤指正巧抵在他的眉心上,袖口的金线浮动着流光。池珞顶着自己那张圣洁无瑕的脸,一双雾蒙蒙的眼眸像是看去了虚无。 显得她漂亮如神迹。 点在崔辰安眉心间的那点柔软,似乎也如同点在水面上,令得水纹一圈又一圈地荡漾开来。 “我有点对位置吗?”池珞偏了偏头,那双看不见的眼眸不知道在看哪里。 她柔软的指腹再在崔辰安的眉心边一蹭,蹭到了边上的眉骨眉毛来。 “看起来我是点对位置了。”池珞低垂着眼眸,自言自语地说着,“真是好运气。” 自我嘀咕完之后,池珞又猛然扬起鸦羽,目光似是落在了崔辰安的脸上,又似乎是没有。 她的唇角笑得好看:“刚刚说的奖励。” 然后池珞又一收手来,跪坐回了床榻之上,纤指也乖顺地落回了自己的膝盖间:“小花,我们一起加油吧。一起将我那簪子从崔辰安的手中顺来,想法子逃出去,然后——再回过头来杀了崔辰安。” 杀了崔辰安。 温暖与柔软的触感尚且在眉眼间还未消散,崔辰安便听到了这般一番话。 崔辰安带着薄茧的指腹研磨在自己的眉心,力道亲昵炙热得已经将他自己的眉心碾得通红,在他那如玉如雪般白皙的容颜上显得是格外明显。 姐姐说要与他一起。 崔辰安眉眼弯弯,桃花扇开般的双眼皮褶子衬得他几乎是熠熠生辉。 对最后那句“杀了崔辰安”置若罔闻。 姐姐说要与他一起。 小师弟勾起唇角,眼眸里散发着幽幽的暗光。他好、高、兴呀。 这算不算是姐姐给到他的第三朵奖励? 低低笑完后,崔辰安这才放下来了抚摸着自己眉心的手。只是他的指腹依旧是相互摩挲着。 小师弟抱着还未平复下来的怦然,缓缓开口问道:“姐…解决崔辰安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我曾听说崔辰安还在千山缥缈峰的时候,他与您是关系极好的师姐师弟,您也很……喜欢他。” 崔辰安斟酌着语句说到一半,忽然就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下去了。他总不能直白地去问,“如果崔辰安没有杀瑞鹿,你有没有可能爱上他”“你有没有可能爱上崔辰安”之类的话吧? 这唇红齿白的小师弟不自觉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一双漂亮的眼眸里氤氲着水汽一样。 他就是想让姐姐爱他。 他就是总是怀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希冀。 他明明知道这不可能。 【小师弟的表情当真是好看极了。】 【他若是被我玩弄哭来,应该也该是极美极动人的吧?】 池珞那双雾蒙蒙的眼眸望向崔辰安,趁着小师弟低头之际,舌尖不由得舔了舔自己嫣红柔嫩的唇。 变态的表情一闪而过,过后的她仍旧清丽纯澈。 “你是说崔辰安?”知道崔辰安想不到法子开口问,池珞便极其自然地接上了他的话,“其实我以前当真是很喜欢他的,虽然说的是师姐与师弟的感情,但是说不定这样正常发展下去,我有可能将他当成一个成年男子,而不是一个小孩子。说不好,要是崔辰安没有叛出千山缥缈峰的话,我指不定会爱上他。” 指不定会爱上他。 池珞悄然咬死了这几个字。 听到姐姐有打开话匣子的意思,崔辰安猛然抬起头,眼眸一瞬也不眨地看向池珞,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信息。 “但是。” 两个字敲在崔辰安的心上,令得他下意识挺直了腰,气息也跟着屏住了起来。像是生怕呼吸也会扰乱他的耳朵去倾听师姐说的话。 池珞停顿着,手上不急不慢地敛了敛自己散开的裙摆,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嘴上也随口说着:“也不知道崔辰安会不会忽然回来。” 她当真像是在与眼前的“林小花”闲聊,像是随时随地可能将话头扯到别处。 听了一半的崔辰安咬了咬牙,稍稍凑近了师姐些许。他现在恨不得直接上手掐着姐姐的下巴,干脆利落地逼问。 “应当是不会的。”少年郎看似不在意地弯了弯眼眸,“刚刚您说,什么‘但是’呀?” “方才说哪里了?”池珞疑惑。 这一句话打得崔辰安指骨一僵,眼眸中的视线也是下意识地看向池珞。 “哦,想起来了。”池珞点了点头。 小师弟这颗心才稍稍平复了下来,带着薄茧的指腹压在榻上,继续侧耳倾听着师姐说话。 随着池珞那唇间的翕动,崔辰安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跳又再次起来,乌墨色鬓发边的耳朵也是稍稍紧绷来。 真是一只紧张可爱的小狼崽。 池珞也不再继续逗他,而是开口直接道:“因为他欺骗我。” 崔辰安的心跳坠崖般空了半拍。 “我是那么相信小师弟,相信他倍受开阳峰欺凌,相信他有着一颗诚挚真诚的心,相信他纯白无辜,如同皓皓明月一般不染纤尘,相信他真的是将我当成是最喜欢的师姐友爱尊敬。” “但是他欺骗我。我们初遇时,他只不过是在施展苦肉计,想要以此谋得更多的修炼资源,谋得我们千山缥缈峰的信任。再之后,他叛出千山缥缈峰,勾搭邪魔,杀我族人,还将我抓在此地百般折辱。” “你说可不可笑,他都这样子折辱我了,居然还在希冀着我爱他。”池珞顶着那张最为纯净的脸,唇齿间吐出着最残忍的话,“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真不知道该说他是愚蠢还是天真。” “要知道,我最讨厌欺骗我的人。”池珞的声线骤然一冷,冷冽得像是边塞的霜雪。 这句话炸开在崔辰安的耳畔,令得他的身上一冷,手指指骨上也冰凉得要接近傀儡死人了。 方才还如同冷霜的池珞,此时此刻却倏地绽放开了温暖温柔的笑颜,雾蒙蒙的眼眸看起来是那样的纯澈干净:“当然啦,我是在说崔辰安,小花定然不会这般欺骗我的,是么?” 问到“是么”的时候,池珞语调微微上扬,分明是纯到不能再纯的声线,却让人听出了悄然一丝恶劣捉弄来。 瑞鹿师姐那双雾蒙蒙的眼眸也虚虚地落在了小师弟的脸上。 见姐姐这样看着自己,小师弟声线一紧,神情僵硬,语调有些干涩地应了一声:“嗯。” “对。”他又添补道。 坐在他跟前“干净澄澈”的师姐听了他的回答,便眉眼弯弯了起来,脸边浮现出一对可爱至极的小酒窝。 只是她那同样弯起来的唇下,却是露出一个尖锐的小虎牙。 最讨厌欺骗哦,我可爱的小师弟。 第63章 、掉马 崔辰安暗自咬了咬牙。 姐姐的通讯水镜就在他的手上, 想不想把这水镜给到姐姐,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如果他把通讯水镜给到姐姐,他就能得到姐姐的好感,同时也亲手给了姐姐一个逃跑的机会。 但是他又有“林小花”这个马甲, 完全可以把“姐姐逃跑”这个风险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但是姐姐刚刚说…… 她最讨厌欺骗。 崔辰安后悔了。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就像是在被推着走, 每一回都被迫走向姐姐最讨厌的方向。 他的心中有一个恶念在反复叫嚣: “欺骗姐姐吧。” “你完全可以欺骗姐姐一辈子, 这样你不仅可以得到姐姐的人,也可以得到姐姐的爱。” 眼前的池珞这个时候开口问道:“小花有想好怎么从崔辰安手中拿回簪子吗?我会尽力配合的。” 这温柔悦耳的声音将崔辰安从自己心中的恶念里拉了出来。他的唇角自然而然地扯出了一个温顺的笑容。 完全忘记了眼前的师姐根本看不见他。 欺骗姐姐吧。 欺骗她吧。 看吧, 姐姐现在跟你说话的声音是这么的温柔, 姐姐看向你的神情也是这么明媚开朗。 总归她是没有能力逃出你的手掌心的,她现在完全信任着你,你完全可以欺骗姐姐一辈子, 和姐姐永不分离。 心底恶念的声音是那么大,扰乱得崔辰安的耳朵之中几乎听不到其他东西。 “你从地牢里出来寻我的时候, 恐怕难判断崔辰安在不在我的屋子之中。故而我打算将线索放在这唯一的窗台上。我会在崔辰安的面前假意想要侍弄一些漂亮的花,然后我们再以花为暗号……” 池珞在那边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打算。 恶念依旧存在在耳畔,而崔辰安的手缩回在了袖中,在袖口里攥着。一双漂亮的眼眸从汹涌里强制平复了下来。 他后悔了。 他根本就不想再次欺骗姐姐了。 崔辰安心中有一个很强烈的预感, 他预感倘若他伪装成“林氏弟子”的事情东窗事发, 所带来的结果将会是他难以承受的。 少年的眉心之中似乎有着那一点的温暖, 只是这残存的奖励不靠谱得要命。只要是有一时的行差踏错, 这个奖励便会再次化为刺向小师弟心脏的刀刃。 直接跟姐姐坦白自然是行不通的, 现在最靠谱的方案应该是让“林小花”这个完全不存在的人直接在姐姐的心中死去。 林小花不能死在他崔辰安手里。 但是崔辰安也不想让他背叛师姐,再次让姐姐想起被背叛、被欺骗的回忆。 也许他可以制造一场意外, 让“林小花”自身难保, 故而只能被迫独身一人从春深台中逃走, 然后再让他杳无音信, 彻底消失在姐姐的记忆里,让所有的一切都归为原样。 对,他应该让“小花”这个角色消失,即使他万分沉溺于眼前姐姐的温柔单纯。 崔辰安的心思在这边百转千回,池珞那边那双雾蒙蒙的眼眸,看似并没有聚焦,实则却是落在了崔辰安的身上。 看着小师弟那张漂亮昳丽的面容,再看看他那宽肩窄腰大长腿…… 心中的池珞已然是纤指摩挲在自己的下巴上,娇艳欲滴的嘴唇还不忘动了动,对面前的小师弟吹了个流氓哨。 【瞧呀瞧小师弟这一副懊恼至极,后悔得要命的神色。他看起来想将一切回归正轨呢。】 池珞在装纯卖乖上可是一把好手,仔细算起来,她与小师弟两人简直就是同类。 不过作为一个资历较深的同类,池珞完全有能力将小师弟的心思揣摩一二。 此时下定决心的崔辰安对着池珞弯弯起眼眸来,掩饰性的笑容刚绽放开,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师姐看不见。 于是他抿了抿薄唇,说道:“我林氏最擅长的是推演演算,从易经来看,明日夜晚月光大盛,应当恰好是拿回簪子的好时机,就是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崔辰安是否会…在你这里?” “夜晚吗?”听到这几个字,池珞像是想到了什么,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敛了敛自己身上的衣襟,贝齿咬了咬下唇,“无论如何?应该都是在的。” 崔辰安自然能够知道自己在不在。 他已经想好了让“林小花”消失的剧本: 「第二天夜里,池珞绊住了崔辰安的脚步,而“林小花”本来想趁此机会拿到通讯水镜,却不曾想此时春深台的屏障外头忽然混进来了作乱的鬼怪,这鬼怪惊动了崔辰安。 这样一连串的突发事件,也使得“林小花”不得不避其锋芒,退让一二。结果“林小花”在藏匿的途中突然发现,这些鬼怪打破了春深台外头笼罩屏障的一部分,令得这屏障中的人可以随意进出。 对于逃出生天机会的渴望使得“林小花”从那处意外的屏障缺漏逃了出去,而随后赶来的崔辰安发现了这处漏洞,便用灵力将这个漏洞填补了上。」 崔辰安眼尾一顿。 这样下来,他就可以彻底销毁掉自己编造的这个谎言,让一切恢复到正轨。 至于抓住姐姐的心,他再想别的办法便是。 整合好计划的崔辰安刻意轻柔了嗓音,对着池珞道:“在我去拿回通讯水镜的那天,恐怕需要委屈您,麻烦您帮我拖住崔辰安。” 说到这里,崔辰安从手中拿出来一件花骨朵儿模样的法器,递到了池珞手上。 “这是我的法器,先前我一直将它宝贝地藏在地牢之中,这个法器能变化三种触感。倘若这个法器变换成炙热,便代表我遇到了危险;倘若变换成了刺痛,便代表持有这个法器的人已然身故;倘若是变换成了冰凉,就代表一切顺利。” “我们以冰凉为号,如果您触摸到了凉意,便代表我们的计划顺利进行。” 花骨朵似的法器落在池珞的掌心之中,摸起来是滑滑的,看上去则是晶莹剔透。 小师弟送这个法器恐怕还有些私心在的。池珞边想着,边将这朵小小的花骨朵儿藏在了手心之中。 他总是变着法的想给她送东西,好像这样子就可以将她强行留在自己的身边。 “好的,我会的小花。”池珞温柔地来了这么一句,乍一听好像并没有促狭之意。 两人互相都在各自的跟前,口中也都说着温暖温柔的话 ,看上去就像是正常宗派仙门里的两个关系很友爱的弟子。 真是融洽至极。 只是少年郎略略低着头,手恋恋不舍地落在瑞鹿师姐掌心的法器上,修长浓密的睫羽压下自己眼眸中的深思熟虑。 而那失明小鹿仰起脸来,手上捧着这形似花骨朵儿的法器,一双漂亮的眼眸被笼罩上了一层浓雾,唇角却是有着微不可察的弧度,隐藏下自己心中搞破坏的心思。 两人一低头一抬头,画面很是和谐。 当真是融洽至极。 …… 在两人不谋而合的期待之下,第二天的夜晚很快便来临了。 “姐姐。”崔辰安一只长腿膝盖跪在了榻上,猛然倾身向前。 小师弟的手白皙如皎月,此时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池珞鬓边长长的鸦发,显得他上下浮动的手腕好看得熠熠生辉来。 坐在榻上的师姐只是偏开头来,哪怕是眼眸看不见,也不曾愿意与崔辰安面对面。 崔辰安轻笑了一声。 “都这么多天过去了,姐姐遇到我还是这般为难吗?”他侧头,在池珞的脸上浅浅地亲了亲。 池珞的脸瞬时通红,身体也下意识地想要往后躲。 但是今晚她的任务是留住崔辰安,给“林小花”提供更多的时间和机会。 于是她按捺下来了自己向往后躲的心思,抿了抿唇,忽而一脚踹在了崔辰安的膝盖上。 假如她激怒了崔辰安,他定然是会在这里留上更长的时间! 池珞打定了主意。 崔辰安被这么一踹,唇角啜着的笑意却是愈发灿烂了。他知道姐姐想要将他留下来拖延时间,故而他也不气,反而是反手握住了池珞的脚腕。 冰凉瞬间顺着池珞的脚腕渗了进来,她被冻得下意识地一缩,又被少年的指骨陡然攥住。 铃铛在两人一拖一拽之间“叮当”一响。 再然后便被池珞身上害怕的细细颤抖惊出微小的声响。 “别碰我。”池珞扭动了下自己的脚踝,然后努力找借口道,“似旻从来就不会像你这般粗暴!” “似旻”这两个字出来,崔辰安眼尾猛然一撩,一时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姐姐倒是有意思,什么时候知道喊‘似旻’了?莫非是近臭远香,许久没见师兄,反而会是感情愈发浓郁了?”崔辰安问着,到底是忍不住“噗”地一笑,“姐姐真可爱。” 姐姐这也太突兀了吧? 总是喊“温师兄”的姐姐,什么时候一开口就喊“似旻”了?甚至于一点儿铺垫都没有,就开始喊温师兄。 真是拙劣的演技。 虽然他确实听到温似旻相关的事情就非常不爽。 “你管我喊什么!”他那可爱的师姐自己估计也是意识到了自己拙劣的演技,抬起脚来,脚上蹬了蹬。 铃铛叮叮当当响成一片,而池珞的脚踝始终未曾脱离开崔辰安扣上的指骨。 就像是撒娇一样。 小师弟眼眸里划过一丝暗芒,抬手将池珞的脚亲昵地搂在了自己怀里。 池珞被崔辰安这样子的动作弄的是脸上一红,显而易见地不自在了起来。 “姐姐是想故意刺激我吃醋吗?”崔辰安这般问着。 池珞红着脸垂下雾蒙蒙的眼眸,而从她的视角里,小师弟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握着自己的脚。 看起来虔诚得要命。 【我可以直接抬脚踹在小师弟脸上吗?】池珞顶着自己那张干净白皙的脸问系统。 【住嘴……】系统仰望天空,【谁家宿主能对攻略对象干出这种鬼事。】 【好可惜,明明看起来很好踹呢。】表面上的池珞锁骨都羞得要藏了起来,莹白如玉的小腿却是紧绷着,那只纤美的赤足蠢蠢欲动。 眼前小师弟那张皮囊生得是那样昳丽漂亮,精致的眉骨与高挺的鼻梁,一双流长而下敛的眼尾又给他捎带上无辜的气息。 嘻嘻,更想踹了。 仔细看来,池珞露出来的那截白皙的小腿已经开始从莹白泛起薄红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小师弟。”池珞鸦色的长发半遮掩住自己脸上的神色。 “姐姐倘若是想要让我吃醋,可以直说的。”崔辰安的手上将池珞的脚踝愈发扣紧了来,将那上边细腻的肌肤都攥出来了痕迹,“姐姐怎么这般口不择言,又开口喊我‘小师弟’了?” “莫非是姐姐心中有鬼?” 少年的声线中捎带上促狭的笑意。 而此时的池珞那青葱般的指尖下意识对向了远处,只是这个动作极其细微,如若不是崔辰安知道关于“小花”的真相,他恐怕也是难以察觉。 姐姐应当是想要触摸那小花法器,又担心被他崔辰安发觉。 姐姐应该还是在担心“林小花”的任务能否顺利完成。像姐姐这样心软的人,也许还会担心一下那“林小花”。 思及此处,崔辰安握在池珞脚踝上的力道愈发亲昵加重了来。 真是不爽啊。 姐姐到底还是在关心别人不关心他。 好像也不算别人?崔辰安纠结地拨弄了一下池珞脚踝上系着的铃铛,将铃铛拨弄得叮当响。 小师弟抿直了唇线,脸边似乎都有些气鼓鼓的稚气了。 他是显而易见的纠结得要命,看起来居然是有着点孩子气的意味。 这令得池珞瞬间就代入到了小狗扑蝴蝶。她只要是稍稍动弹一下自己的脚,想要从小师弟的怀中抽离。小师弟便会敏锐警觉地骤然将自己的脚踝扣在他自己的怀中。 这不是小狗勾扑蝴蝶又是什么? 池珞的脸边浮现出若隐若现的小酒窝,但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崔辰安思来想去,到底还是将自己想进了死胡同里,把自己想的越来越郁闷了。 还是正事要紧。 崔辰安的眼眸掠过池珞藏在小角落里的花形法器,一把将池珞搂到了自己的怀中。 现在不仅是姐姐要将他拖延在此地,崔辰安也要给“林小花”的消失留上合理的时间。 而这段时间恰好能够让他来逗逗姐姐。 “说起来,这间屋子是我给姐姐特意布置的呢。不知道姐姐有没有仔细看过这屋中的每一个陈设摆件?”崔辰安将下巴搁置在池珞的脑袋上,抬手手指掠过了屋中一圈。 姐姐看不见他的动作,恐怕也无法知道自己到底是有没有注意到她藏身于床榻上的法器。 小师弟的手上清晰地感觉到,姐姐腰间的软肉细细地颤抖了一下。他的眼眸中也能看到姐姐白皙小巧的耳朵一颤,似乎也害怕地想要在浓密的鸦发中藏身起来。 “你在说些什么?我又看不见。”池珞压下自己心中的紧张。 “姐姐看不见没关系,我可以带姐姐一点一点地触碰呀。”崔辰安牵起来池珞的手,故意这么说着。 那朵小小的花骨朵法器此时正藏身在厚实的被褥之中,上面浅浅地附着着细微到让人嗅不到的灵力气息。 不过池珞是瑞鹿,像她这样的妖能够轻易地捕捉到这种极其隐蔽的气息。这法器的浅香始终萦绕在她的鼻尖,提醒着池珞它的存在。 只是仿佛在下一刻,这小小的法器就要被崔辰安发觉了来。 池珞的心看起来是提到了嗓子眼。 “别担心,姐姐,我们不走太远。”崔辰安故意压低了嗓音,将话语说得轻柔清甜至极,“姐姐就先从床榻上摸起吧,我会带着姐姐,牵着姐姐,让姐姐感受一下我替姐姐事先准备好的绒被与床幔……” 这一段话将池珞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她那春葱般的纤指此时被少年冰凉的手一把握住,不让她抽离开半分。 要是崔辰安当真带着她一点一点地抚摸床榻,那岂不是很快就会发觉她用来联络林小花的法器!? 不成,她可不能害了别人! 池珞那双雾蒙蒙的眼眸之中,仿佛再一次蒙上了水雾。 可是小师弟存心逗她,便故意牵着她的手,强行让她的手摁在了床榻之上。 纤美的手摁在了榻上,被另一只手牵着,像小孩子学走路那样。池珞的手被带得摇摇晃晃,几乎是在一点又一点地摸索着柔软的床榻。 她甚至能感受到被子上那细细的纹路,印在她的手心之中。池珞也能感受到小师弟冰凉的指骨落在她的手上,就像是一个粘人的锁链,将她缠绕着、钳制着。 池珞的鼻尖能够大致判断出法器的位置,她能够感觉到崔辰安的手马上就要带得她触碰上了法器。 倘若她能碰上那个法器,那么握着她的手的小师弟也同样可以。 那样子会被发现的! 还会牵连到帮她拿簪子的林小花! 鸦发雪肤的美人几乎都要是急得哭出声来,眼尾泛起来了桃花色泽的粉色,耳廓也因着紧张发红发烫。 姐姐整个人都像是一个被煮熟的虾子呢。崔辰安不由得继续牵着池珞的手,让她离那个法器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崔辰安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手中的姐姐,越接近法器,手上手指就越抖得厉害,她好像马上就要哭了出来。 在池珞泛着桃花色泽的指尖险些触碰到法器的那一刻,池珞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在她的鼻尖能嗅到的范围内,这个法器已经是和她的手所在的位置相重合了。虽然池珞看不见,但是她能够大抵从味道判断出来:她马上就要触碰到法器了。 而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声凄厉的厉鬼惨叫声忽而划破天空,春深台附近围绕着的屏障似乎也跟着剧烈颤抖了一下,荡漾开,一层又一层破碎开的灵力。 春深台法阵遭袭击?! 池珞的鸦色睫羽猛然一扬,原先握着她的手的小师弟也终于是将手松开,使得她能够把自己的手揣回到自己的怀里。 “啧。”崔辰安特意发出不满的音调,像是在烦闷于这不知名的厉鬼绕了他的清净。 春深台法阵遭厉鬼袭击,这令得崔辰安放开了她的手,不得不要出去看上那么一眼,以免被锁在春深台里的人逃了出去。 这意味着池珞终于可以隐藏住她放在榻上的法器,但是这也代表着林小花在崔辰安眼前暴露的风险激增。 池珞被这忽如其来的突发事件吓得是整个人都愣住了。 “姐姐,我去看看,待会就回来带姐姐继续摸索,姐姐不要太过想念我。”崔辰安却在此时凑到她的耳边,甜甜地说上了那么一句,而后猛然撤离开来。 动作快得让池珞根本来不及拽住他的袖子。 等到她从床榻上爬起来的时候,崔辰安,早已大步走出了屋子。而池珞依旧是被床榻之上的傀儡丝线紧紧地锁着,根本就无法脱离开床榻边缘半步。 于是这个可怜的瑞鹿师姐,抬手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傀儡丝线,晶莹剔透的丝线缠绕在少女纤细的手指上,显得是那样的漂亮。 而除了系统,没有人能够看见这个可怜脆弱的少女脸上,忽而扬起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 ……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崔辰安的计划进行。 他按照着自己原定的计划,只是打算在春深台边缘的法阵处走上那么一遭,然后再装模作样的抓一抓自己放出来的这些厉鬼。 至于林小花…… 他已经将林小花的东西一概都丢出了春深台,这个并不存在的人,很快就会消失在师姐的视野之中。 一切都会是万无一失。 崔辰安这样想着,手上也骤然抬了起来,砍死了身旁一个厉鬼。没过上多少时间,他便把自己放出来的这些厉鬼消灭得个干净。 这个时候,崔辰安的心彻底安静了下来。从现在开始,林小花彻底消失了。 姐姐也不会发现自己的欺骗。 一切都会消失在这一场厉鬼扰乱之中。 崔辰安抬起手来,用灵力将春深台外的屏障修补完好,只是当他转过身之时,忽而一眼望见了池珞。 她居然是并没有被锁在屋中,反而是就这么直直地站在了自己跟前,那双雾蒙蒙的眼眸就这么遥遥地望向了自己。 而姐姐的手中举起来了一个红玉流苏的簪子,对着他忽而凄凄地笑了一声。 “姐姐?”少年心中猛然划过一丝不安。 不会的。 他表现得非常好,作戏也做了个全套,姐姐不会发现端倪的。 崔辰安抿了抿唇。 不对! 崔辰安骤然低头看向自己的袖子。 他作戏确实是做了个全套,但是他刚刚抬起手来杀那些厉鬼的时候,手臂之中的伤痕也暴露了出来。 那是他还是“林小花”时,为了欺骗姐姐的同情心,而刻意弄出来的伤痕。 崔辰安的心往下一跌,又忽而止住。 但是姐姐她看不见呀。 对,姐姐看不见,自然也不会发现他就是“林小花”。 崔辰安这么想着,下意识便抬眸看向了池珞。只见此时他视线中的师姐抿了抿唇,那双本该雾蒙蒙的眼眸之中,此刻居然全是清明澄澈。 那双眼眸是那样的灵动,哪里还有任何失明的痕迹? 小师弟一怔。 忽而想起先前师姐说的话。 姐姐是最讨厌欺骗的了。 可是他欺骗了姐姐。 “林、小、花?”瑞鹿师姐那娇嫩嫣红的嘴唇翕动着,比划着这三个字。 然后她低低地笑出了声,眼眸里也沾染上了泪水,又道:“你就是那个……林小花?” 崔辰安的心直直地跌到了谷底。 第64章 、一起发疯 “你知道吗?崔辰安。刚才我是因为太过担忧小花的安全, 所以才用瑞鹿的心头血暂且压制住了傀儡丝线在我身上的牵扯。” 心头血,瞎编的。 “你知道刚刚我有多担心吗?我一挣脱傀儡丝线,第一时间便是找去了我那簪子的藏身之地,寄希望于能在那里找到那个林小花。” 担心才怪。 “我刚刚真是担心, 真是担心林小花会不会死在崔辰安的手里。”池珞说到这里时, 一双干净无瑕的眼眸中积蓄着的泪水开始往下掉。 担心自己能不能找到借口抓包崔辰安。 她的声音像是空蒙的山色雨色, 说出来的话却是讽刺意味十足。 池珞分明没有说些什么,崔辰安却从她的眼中看明白了她的意思。 真可笑啊, 她恨的人和她担心的人居然是同一个人。 少年郎略略低下头来, 光洁白皙的额头上,细碎的乌墨色发丝低垂下来,整个人看起来安安静静。墨色发带上绣着的金线, 却是在不安地浮动着流光。 “姐姐,你能看见了?”小师弟苍白着脸, 薄唇却习惯性地试图扯出来一个笑容。 他分明该是在刻意欺负师姐的。 分明姐姐才是被他囚禁在春深台的。 但是崔辰安依旧是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直直地往下坠,可怕的失重感遍布了他的全身。 “很是巧合。”池珞将自己手中的银簪骤然一折,簪子煞时被掰成了两截。 “你也知道,我的通讯水镜藏在了这红玉流苏之中, 伪装成了玉饰。但是你恐怕不知道, 这个银簪事实上是真空的, 里边藏着一些应急的灵药。”池珞口中幽幽地说着, “你亲手杀了这么多的瑞鹿, 难道不知道我们瑞鹿是天生的医者,难道不知道全天下不会只有一种药能够医治我的眼睛吗?” “好巧不巧, 我这银簪子里面恰好藏着一味合适的灵药。虽然这味药烈性极大又伤身体, 但是生效效果极快。为了避免耽搁太多的时间, 影响我从崔辰安的手里救下‘林小花’, 我便硬着头皮服用了,试图更快地找到他。” 池珞刻意将声音放得又轻柔又婉转:“结果现在我看到了什么?你的身上怎么会有伤疤呢?春深台里,又有谁能够伤到你崔辰安?” 师姐的声调上扬,使得她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带刺带刃。 “同样的把戏你居然还能够玩上第二回 ,小师弟,你又在我的跟前玩什么苦肉计?”池珞的声音冷凌凌的,像是洞中千年的寒冰。 “倘若先前我对你还能够有那么几分心软,试图将你犯错的原因归咎于崔家全族灭族。现在我只觉得可笑,崔家灭族时旁人犯下的错处,又有什么理由被归到我的身上?崔辰安,我觉得我当真像是一个笑话。被你用同一种苦肉计这么一忽悠,一心软,便被你折腾得团团转。” “原来戏弄我会让你感到这么开心吗?”池珞那双灵动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崔辰安。 近些日子里,崔辰安已经是适应了池珞那双雾蒙蒙的眼眸,如今池珞的眼眸忽而如此锐利地望向他,使得他蓦地极其不适应了来,一张本就白皙的面容更加苍白。 像是即将枯萎掉的荼蘼花。 昳丽也跟着一同苍白。 “不是这样的,姐姐,不是这样的。”崔辰安翕动了下自己的薄唇,手也同时抬了起来,冰凉的指骨圈住了池珞的手腕。 而此时的池珞却是手上一翻,将手中的什么东西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霎时间,晶莹剔透的破碎物便四散了开来,飞溅出来的碎片也跟着划上了池珞的面容。 这是先前林小花送的那个花骨朵儿法器。崔辰安点漆般的瞳孔猛地一缩,唇色也跟着一白。 碎掉了。 崔辰安抬眸看向姐姐脸上的那道血痕。 姐姐也碎掉了。 “崔辰安,你若是想囚着我便囚着我吧,总归我撞见了你,大抵是再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池珞扯了扯自己嫣红的嘴唇,低低地笑了笑,任由崔辰安抓住自己的手腕。 “你倘若是当真对我有几分爱意,不如便大发慈悲,高抬一下您的贵手,不要再这般戏弄于我了。直接给我一个痛快吧。” 池珞俯身弯腰来,那张本该圣洁无瑕的面容上,眼底脸边一道血痕还在往外渗着血珠。 白瓷与鲜红两色的碰撞,使得池珞脸上的氛围是少有的蛊媚诡异。 小师弟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猛地攥住。他迅速反应过来,对池珞开口解释道:“一开始我冒充林氏弟子,确实是因着自己心中有所动摇。只是在知道了姐姐如此厌恶欺骗之后,我便想要让一切恢复成原来的模样,所以才安排了这一出戏,想要以此让姐姐以为林小花已然是逃出春深台里了。姐姐我……” 我后悔了。 我无论如何都不该去欺骗姐姐。 “你编着,随便你编着。”池珞那双眼眸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眼眸清澈得如同镜子,能够让崔辰安清晰地看见自己苍白的神色。 池珞失望地偏开头来,这才掩饰住了自己唇角幽幽上扬的高兴与算计。 拜托,无论小师弟在这里向她解释着什么,她的回答都将会是:“我不听我不听。” 只有冤枉你的人才会知道你有多冤枉。 只有在暗中一直不动声色地引导着崔辰安的池珞才知道他有多冤枉。 池珞眼眸中的笑意是那样的灿烂明媚,却被她用眼眶中的泪水伪装成一副“伤心至极反而只能悲凉地笑出声来”的模样。 她看着崔辰安握着她的手腕,几乎是恨不得将自己的心剖出来给她看了,他是多么想证明自己那片可爱又真挚的心意呀? 只不过崔辰安早已在她不动声色的引导下,以为自己做出来了好几个伤她心的错事。所有的事情的辩驳从崔辰安的口中说出来,都会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早在她向崔辰安伸出手来的那一刻,便已经算计好了一扣一扣一的连环套了。毫无准备的小师弟又怎么可能找到机会来辩驳呢? 真有意思。 她可爱的小师弟,会找到什么方法来试图留住她呢? 唇红齿白的少年郎一边抓着师姐辩解着,一边脸色也跟着越来越难看了。 以崔辰安的敏锐程度,完全能够看出来——姐姐根本就不相信他。 姐姐觉得他从头至尾都在说假话来欺骗她戏弄她。 于是小师弟冰凉的指骨从池珞手腕上送了开来,一双漂亮如桃花潋滟的眼眸就像是蒙上了水雾。 似乎也沾染上了哀求。 而这股可怜兮兮的哀求,在池珞冰冷至极的眼眸之下越来越黯淡。 哀求似乎也因此开始扭曲了起来。 池珞能够感受到崔辰安身上暴动着的灵力与邪气,显然是心神都无法克制压制这两股截然相反的气息。 就是不知道小师弟的这股情绪会扭曲到什么地方呢。池珞视崔辰安身上暴动到几乎要走火入魔的气息如无物。 系统则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这样真的好吗?鄜鄜我们要不要开口安抚哄骗一下他?】 【不要。】 池珞不仅没有开口安抚,甚至于是系统的话音刚落,她那只白皙细腻的手便抓着红玉流苏的银簪,将簪子中最尖锐的部分狠狠地刺进崔辰安的胸膛。 她的那只柔荑是那样的瑰丽漂亮,指尖也泛着瑰丽的红色,像极了一个有落日晚霞晕染着云天。 这瑞鹿师姐的手是那样的稳,甚至于都没有偏动上那么一丝一毫。 “噗呲”一声,尖锐入肉。 这么突然的一下甚至于是把系统都吓了一跳,惊得它忍不住电流“滋啦”了一声。 我敲! 瞧它这个好宿主! 下手这么狠,甚至完全就是冲着攻略对象的心口去的!一点偏离都不带有啊! 只见少年郎的胸口心口的正中央正好被银簪簪子刺入,鲜血也浸透了他的前襟。甚至于有一部分鲜血也迸射出来,飞溅到瑞鹿少女那张本该是圣洁无瑕的脸上。 如果说先前的瑞鹿应当是不染纤尘的圣鹿,应当是在幽深的丛林之中发出着空灵的鹿鸣呦呦。 那么现在的瑞鹿完全像是一个邪神邪佛,完全像是一个圣洁之物被污染染上了紫黑色的气息。纯白的瑞鹿跌落进了泥潭。 但是这样一副容颜落在崔辰安的眼眸中,兴许更像是从肮脏的泥泞泥潭之中挣扎出来的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浓郁香甜的毒香从崔辰安的心口间挥发出来,几乎是氤氲上了四周每一寸土地。 小师弟显而易见更加虚弱了,他那双漂亮的眼眸恍恍惚惚地望着眼前的师姐,忽而对着姐姐绽放出一个极其粲然的笑颜。 犹如桃花扇开般的双眼皮褶子开扇处泛着粉色,笑意似乎带得冷白的肌肤都熠熠生辉了来。 看起来当真是像一个可爱乖顺的小师弟,天生下敛而流长的眼尾衬托得他是那样的无辜。 【他好像是将死的白月光……】系统一阵晃神,差点没有溺毙于崔辰安这般好看灿然的眼眸之中。 只是系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拨开面板,看着崔辰安那个急速掉落着的好感度,惊叫了一声。 【!】 【啊!】 【鄜鄜你不会真的将攻略对象一下子捅死了吧!啊你这个下手没轻没重的!】 【我要符合人设的,知道了吗?】池珞无辜着一张脸,手上将刺入崔辰安胸膛里的银簪再次拔了出来。 一刺一拔,直接就令得小师弟的胸膛鲜血如注,令得池珞那双纯粹的眼眸里都泛着红光。 系统下意识转头看向了池珞,却看到她那只白皙的手还拿着银簪,任由着小师弟的血迹染上自己的手:【那我□□,总行了吧?】 纯白无辜得很。 【啊啊啊鄜鄜你这个下手有把握吗?真的不会让我们攻略对象直接死掉吗?我们好不容易才将他这个脑袋有病的小师弟攻略程度打上去啊!】 【多大点事。】池珞反手在崔辰安的衣摆处悄悄擦拭了一下血迹,将自己的手擦得是干干净净,【我没有让银簪在他胸膛里搅和搅和已经算是很善良了好不好呀。】 干净得像是纯白可爱的花骨朵儿。 【千金难买我乐意。】 清丽绝伦的少女眼尾流曳上一丝病态。 而崔辰安则是低垂着眼眸,注视着自己胸膛上汩汩流动着的鲜血。 这是他的血,崔家嫡系的血脉。 他的血是那样的肮脏,倘若他换上一份血脉,不是出生于崔家,恐怕便不会遭遇这些,也有机会让姐姐爱上他了吧? 要是他换个血脉…… 比如说像一些妖怪一样,能够怀上姐姐的血脉之类的就好了。 好想和姐姐紧密相连啊。 崔辰安的眼底翻涌上来无尽疯狂的病态,眼眸之中的笑意显得他甜得是那样诡异癫狂。 只有系统在一旁对着崔辰安伸出自己不存在的手来:【卧槽,攻略对象,你别死啊!】 第65章 、假失忆 崔辰安自然是不会这么轻易地死掉。 他只是微微动了动指腹, 牵动着灵力丝线刺破自己胸膛上伤口的边缘,丝线将他的伤口一点一点地缝合了起来。 崔辰安的那张脸已然是毫无血色,他胸口上的血迹仍在。但是他依旧是透支着身体,挥动着手中的灵力, 将自己的心头血包裹了起来。 剔透的灵力包裹在那鲜红的血上, 将所有迸溅开的细小血珠都凝成一个完整的团, 然后漂浮在空中。 “这可不能浪费掉了。”少年郎弯了弯眼眸,笑起来的时候稚气十足。 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哄小孩子睡觉一样。 他分明是顶着这么一张漂亮无辜的脸, 手上做出来的事却是这样的诡异古怪。 这个场面看上去是那样的诡异疯癫。 而这个时候的崔辰安仰起脸来, 那双乌墨色的眼眸湿漉漉地看着池珞:“姐姐真的这么希望我就这么直接死掉吗?” “那姐姐可以和我葬在一个坟墓里吗?衔月想和姐姐死同穴!”崔辰安恐怕意识都有些混乱了来,他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像是师弟在和师姐撒娇。 池珞那双眼眸淡淡地瞥了崔辰安一眼,而后便移开了视线。鸦发长长流曳而下, 白色为主的衣裳居然是显得她几分干净清冷了来。 其实她很想拍拍小师弟那张漂亮的脸,然后告诉他:“可以呀。” “你是在过问我的意见, 还是在故意来拿我逗趣呢?”池珞像是嫌弃刚刚自己沾过血的手肮脏,故而指腹反复擦了擦手背。 崔辰安抿了抿唇,自是看出来了姐姐对他显而易见的厌恶。 “外边冷,我先送姐姐回去, 姐姐莫要着凉了。”崔辰安低垂下眼眸, 下意识抬起手来, 在快要触碰到姐姐时, 又垂落下来。 崔辰安并没有触碰到池珞, 但是池珞却好像很是配合,她轻快地迈步往回走去, 白皙纤美的赤足却是这般直接踩到了地上。 铃铛的声音叮当着, 随着那纤细的脚踝。姐姐的赤足看起来即将直接踩进眼前刚刚打碎的法器碎片之上。 只是很快便有灵力垫在池珞的脚下, 保护着她赤着的玉足不被碎片刺伤。 而随着她脚下走动的每一步, 崔辰安的身子似乎都跟着一步一步地更加虚弱了来。 原是因着小师弟他一直在这样糟糕的身体状况之下,动用着身上的灵力覆盖在师姐落下的每一步上。 这个瑞鹿师姐的步伐是那样的轻盈,走动的每一步都是那样的轻快。 倘若忽视掉这里一片狼藉的血迹与碎片,如今这个画面像极了一只圣洁无瑕的圣鹿跃动在林间。 “脏。”而这瑞鹿师姐轻飘飘地丢上这么一句。 自然是嫌崔辰安的灵力脏。 听到这个字,崔辰安鸦羽一颤,下意识地看向姐姐脚下,他看到她那双赤足依旧是干净如白瓷。 只不过再仔细看些,就可以看到姐姐足底的细微之处还是捎带着磨损的血迹与伤痕。 想来应当是刚刚匆匆赶过来时划伤的。 可是他让姐姐看到了什么……少年郎的薄唇不由得轻轻颤抖着。 欺骗。 对啊,姐姐最讨厌欺骗了。 可是他第一回 见到姐姐,就是欺骗。两人之间的关系完完全全就是一场欺骗,中间还夹杂着无数的谎言。 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他和姐姐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就像是背后始终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一直在推着两人的关系走到如今这般。 两人这般安静地沉默着回到了屋中。 池珞像是已经完全接受了眼前的现状,很自然地坐回了自己的榻上。 鸦发雪肤的少女如此乖巧地坐在榻边,眼眸里的视线也是看向崔辰安,她看起来是那样的平静安静,脸上沾染到的泪痕已然是被她全然抹去。 表面上看来,她当真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一个被困于笼中的金丝雀。 崔辰安却能够从她那平静的容颜中看出暴风雨前的宁静。他不知道姐姐想要去做什么,只是这样的姐姐实在是太令人发慌了。 小师弟总觉得自己会失去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崔辰安指腹上牵拉着的灵力丝线已经将他胸膛上的伤口缝合完全,清洁术也已然将他衣襟上沾染的血迹清洁了个干净。 崔辰安看上去恢复如初。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长身玉立,以黑色为主调的衣裳衬得他那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白了。 白到系统明知他是原书中的病娇反派,都忍不住怀疑他会不会下一瞬便就此夭折了去。 “过来吗?”池珞则是忽然在自己的身侧拍了拍。 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落在床榻边缘。 待得崔辰安反应过来时,他已然是顺着池珞手指的方向,在榻边坐了下来。 而在他坐下来的那一瞬间,师姐却忽而抬起手来,那春葱般的纤指纠缠住了小师弟的衣领。 小师弟被蓦地拽前了来,师姐柔软的唇也忽而覆在了他的唇上。 这一下实在是太突然了,也太反常了。 少年乌墨色的眼眸瞳孔骤然一缩,鸦羽一扬,眼眸也下意识睁大了些许。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师姐的指尖落在他的颈间,然后下滑在了他的锁骨之上,不知是摩挲在了哪里。 崔辰安鸦色睫羽一低,顺势闭上了眼眸,手上也是下意识地顺着姐姐飘飘悠悠的长发,手指穿插到了姐姐脑后。 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股冰凉顺着两人相互依偎的唇齿,从池珞的口中渡到了崔辰安的口中。 池珞的手上也是忽而推开来了崔辰安,一双清澈明朗的眼眸之中静静地看着他:“瑞鹿天生擅长治愈,也同样熟悉毒理。” “甜吗?”池珞开口问着。 明明是主动下手的那人,她却看起来是那样的纯白脆弱。 池珞正低低地笑着,笑弯了腰来。一双清澈的眼眸闪烁着泪光,藏身于鸦色长发间的雪白耳尖看起来是那样的无依无靠。 完全是被迫出手反抗着恶狼的可怜小鹿。这样纯白的小鹿,就算是皮毛鹿角沾上了鲜血,看上去也是最纯良无辜的那个。 “姐姐……” 小师弟的唇角溢出黑色的血,但是他只是抬起手来,冰冷的指骨蜷曲着,剐蹭掉上边沾染着的血迹。 【卧槽,宿主我你又对任务对象下了些什么毒?!】系统的机械电流开始滋啦滋啦了起来,【他虽然说是几乎百毒不侵的书中反派,但是这并不代表着那些毒对他毫无伤害啊!】 一口黑血如花一般绽放在地面。 【别担心,我有分寸的。】池珞轻哼一声,望向崔辰安的眼眸里沾染上了病态的兴奋。 “姐姐高兴就好……”崔辰安身体已经是虚弱到了不能再虚弱了,那双漂亮的眼眸却仍旧是弯弯起来。 小师弟像是完全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口,倒是很是愉悦地自言自语:“姐姐亲我了,姐姐主动亲我了。” 他自言自语的声音压得是那样的低,唇边也忍不住弯弯着,看上去简直是高兴到几乎要成疯成魔了。 两人这一吻后的各自反应,令得一旁旁观的系统忍不住开始电流颤抖了起来。它几乎要忍不住抬手去翻自己手中的《心理健康教育》。 宿主和攻略对象怎么看都没有一个是正常人啊!它的宿主究竟是从哪里抓来的啊? “姐姐。”小师弟的手尚且撑在池珞身侧,小臂随着他的动作紧绷着。 明明马上就要昏厥了过去,崔辰安也依旧强撑着坐在姐姐的眼前,脸上露出来最可怜的那副神情,一双湿漉漉的眼眸可怜兮兮地望着眼前的师姐: “我恐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死掉的姐姐。我小时候在崔家,被我的生父亲手喂下了数不胜数的毒物,只是我运气好,修炼了傀儡术这才没有在那时死掉。不过长此以往服用毒草和使用邪术,使得能够杀死我的东西只有邪术。” 只有邪术哦。 崔辰安偏了偏头,苍白漂亮的面容使得他当真像是一个人造的傀儡。 “姐姐如果想要衔月赴死,衔月也是愿意的。我可以亲自来教姐姐那些能将我杀死的邪术,然后让姐姐能够用那些杀人的邪术搅乱我的心。”崔辰安抓住池珞的手,将她的手摁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 少年郎那颗心就在她的指腹下,隔着那层薄薄的衣料,似乎正在“噗通”“噗通”,怦然有声。 “姐姐愿意吗?”如竹如玉的指骨亲昵地揉捏了下池珞的指尖,将那青葱般的纤指指尖都捏得更加殷红,“我会手把手来教姐姐。” 像是一点盈盈的朱砂。 小师弟低下头来,柔软的唇落在了师姐的指尖,他牙齿轻咬了一下,在那纤指上辗转了一会儿。 手把手。 力道由缓到重。 “好吗?姐姐。”少年郎抬起眼眸,秾丽精致的眉眼望着池珞,手上也将姐姐的手搂在自己的心间,让她的手紧紧地贴着他。 浮动着甜腻香气扑面而来,池珞被崔辰安牵着,一双纯澈干净的眼眸低眸向他望去。 她手指间的触感仍在。池珞能够感受到少年那温柔缱绻的力道。 “好呀。”池珞开口应承着,那双眼眸里却依旧是那样的平静,脸上也没有捎带上一丝一毫的神情。 …… 系统觉得自己的宿主和攻略对象发癫了。 两人居然是这么平和地坐在一起,宿主鄜鄜正坐在榻上,抬手翻阅着手里有关邪术修炼的古书典籍。 她本身就是气质极其干净的人,手上再拿着书卷,便会显得她身周书香气十足,看上去颇为文雅秀丽。 而攻略对象崔辰安则是手指律动着,似乎在虚空之中牵动着傀儡丝线。伴随着这个反派小师弟手中的动作,空气中也开始蔓延起来的阴郁的邪气魔气。 而小师弟的眼尾天生流长而下敛,显得他是那样的纯良乖顺。 倘若不知情的人忽略掉他身上紫到发黑的邪气,单看小师弟那张漂亮的脸,恐怕会以为他只是在这里刻苦修炼的仙门小师弟。 救,它的宿主和攻略对象真的发癫了。 明明刚刚鄜鄜捅刀下毒应有尽有,崔辰安这个反派却仍旧是如此耐心地在教导鄜鄜如何下手杀他。 他们真的像是正常人吗? “哪一个穴位最适合我直接下手来替我玉衡峰清理门户?”池珞偏过头来问着崔辰安。 像极了在问一个寻常不过的知识点。 “喏,这里。”崔辰安却也愿意笑着答。 少年郎小狗勾似的凑上前来,指尖指向自己的心口,在自己的胸膛上轻轻点了点。 “心脏是我的弱点,姐姐完全可以借此……‘砰’地将我击碎。” 说到“砰”这个字时,小师弟忽而展露出来了甜甜的笑容,漂亮的双眼皮褶子如桃花扇开。 见到小师弟这样如同小狗勾一般可爱的神情,池珞一手单手拿着手中的邪术修炼书籍,一手摁在了崔辰安的胸膛上。 泛着粉色的指尖摁在上边,显得是那样的瑰丽如朝霞。 也不知道是在调情还是在杀人。 “姐姐已经看我大概示范过了,也翻阅了这些典籍,要不要自己来上手试一试?”崔辰安开口问着,一双潋滟的眼眸里浮光跃金,“毕竟只有亲自来动手,才能知道这个方法够不够解恨呀,姐姐。” 系统看得是忍不住望天。 它知道反派小师弟脑袋不正常,但是它真的没想到他还会这么积极主动地亲自找死。 哪个正常人会这么干啊?! 崔辰安的视线掠过了池珞的指尖,好像是能够通过池珞青葱般的纤指,看进与手指紧密相连的心里。 他先前不仅仅是替姐姐找出来了有关于邪术的典籍,还翻出来了一些有意思的邪术。 譬如说,只需要他的心头血以及姐姐的指尖血,崔辰安就有可能动用邪术,让姐姐与他永生永世地纠缠在一起,不能分离开半分。 好想要姐姐的指尖血啊。 可是如果他下嘴牙齿咬破姐姐的指尖,那姐姐是会生气的吧? “我试试。”池珞眼眸视线看着手中的书籍,手上下律动着。 四周的邪气魔气似乎收到了召唤,一个接一个地迅速向池珞的纤指涌来,而后凝结成了一朵看着就图案繁杂、颜色昳丽的荼蘼花。 “姐姐好有天赋,这才第一回 就成功了。”崔辰安不由得轻笑一声,夸赞道。 成功了。 池珞的手上一顿,那荼蘼花的图案便紧跟着散去了,而她的眼眸一怔,转而看向了自己身旁的崔辰安。 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师弟就像是不知道池珞要杀他一样,正眼眸含笑。不过少年骨节分明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胸膛前,指腹也摁在了自己的心口。 “这里,姐姐,一定要记得对准了来。”崔辰安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话音刚落,小师弟又紧接着轻咬上了池珞的指尖,柔软的唇摩挲在她的指腹上。 池珞一吃痛,便见到眼前的小师弟舔了舔唇。小师弟的唇上就这么沾染上了她的鲜血。 吃到了! 姐姐的鲜血。 只要这样子,他就可以动用邪术,让姐姐与他紧密相连了。他崔辰安就算是要变成无法转世投胎的鬼,也会是陪伴在姐姐的身边,陪伴着姐姐永生永世。 “你做什么?”待得崔辰安唇齿松开,池珞便是忽而抽回了自己的手。 “没什么事。”崔辰安的那双眼眸粲然漂亮,甚至是暗自含着满怀的期待,“姐姐,杀了我吧,就往这里。” 听了崔辰安的话,池珞挥动着自己白皙纤细的手,手指指尖邪气蓄势待发,好像在下一刻就会像是离弦的箭一般射出。 崔辰安那双漂亮的眼眸直勾勾地注视着池珞,就像是一只紧张的小狗勾,身后仿佛有着一个在地上不安地扫了扫去的尾巴。 而崔辰安注视着的姐姐却是弯唇一笑,笑容是那样的澄澈干净,她忽而一转眼,眼眸似乎遥遥地望向了远方。 崔辰安的心下意识“咯噔”一下。 强烈的不对劲在他的脑袋中反复叫嚣。 “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吗?”他听见师姐这样说着,眼眶也跟着红了个彻底,就连同鼻尖也是红得要命,“死吧。” 只见到下一刻,池珞手中蓄势待发的邪气陡然一转,本该指向崔辰安的邪气此刻却是全然指向了她自己。 池珞的唇角弯弯,脸边的小酒窝也浮现了出来。 邪气骤然刺向了她自己的心脏。 崔辰安的心紧跟着空了一拍。 系统给这忽然的转变给吓傻了。 崔辰安的反应速度极快,猛然抽身而去,邪气灵力也混杂着向池珞跟前挡去。 只是他的速度再快也没能够快过早已经规划好一切的池珞。那被画成荼蘼花的图案的邪气骤然刺破了池珞的胸膛,霎时间鲜血如注。 崔辰安只得是来得及接住身体发软、彻底瘫软下来的姐姐。他眼睁睁地看着鲜血迸射在他的脸上,眼前的姐姐的脸色也缓缓苍白了下来,眼眸之中的亮光看起来也跟着逐渐黯淡。 他的唇齿间僵硬得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声带中也难以发出清晰的声音。 “崔辰安,我不知道…咳…我不知道你又要弄些什么新方法来捉弄我。士可杀不可辱,我怎么可能会再像先前那样心软。”池珞断断续续地说着,像极了一枝即将枯死的纯白的花朵,“我知道我杀不了你,但是我可以选择自己死。” 雪白的花落入自己怀中那样。 崔辰安抱着怀中脸色苍白的师姐,疯狂的恐惧与懊悔挤压进他的脑中。 “姐姐……”小师弟的声线听起来是那样的破碎,手中的灵力丝线疯狂缠绕上池珞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缠绕在池珞胸前那巨大的伤口上。 方圆几里的灵力邪力都跟着暴动起来,向着崔辰安的方向疯一般地奔涌而去,犹如涨潮时的潮水一般。 鸦发雪肤的美人似乎越来越虚弱了,只是在这个时候,她却偏开来了头,转眸注视着屋中花盆里那漂亮的一簇灵草,而那灵草之上结着白色的果实。 “真好看呀。浔南果……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①”池珞到了最后,都开始说起胡话了。 她忽而温柔地笑了起来,眼眸里的神色是那样的绵柔,看上去是在追忆着自己的往事:“师兄最喜欢这个果实了。真好。” 虽然池珞仅剩的力气没能够令得她将剩下的话说完,崔辰安也能听出她这些话的言外之意。 能够死前看到温似旻最喜欢的浔南果,真好。 这些话就像是锋利的刀子,直直地捅进了崔辰安的胸膛之中,比先前姐姐下手捅他还要生疼。 与此同时,千山缥缈峰玉衡峰。 一个内门弟子指了指放在温似旻洞府前的一盆浔南果:“将这个搬出去吧,温师兄的灵力与这个浔南果汁水生来不合,素来不太待见这个果子。” 春深台这边的系统听到面板上宿主鄜鄜的生命值正在急速地往下掉,速度快得它根本就没有办法下手去挽留。 【靠,做做样子就好了啊宿主,别人攻略你玩命啊?真的不需要对自己下手这样狠的你不怕死吗?!】 在系统的叫嚷之下,崔辰安冰凉的手抚摸上池珞的脸边,细细摩挲着,动作是那样的轻柔缠绵。 姐姐居然这么狠心。 狠心到宁愿捅死她自己,也要在浔南果结果时赴死,死在她那个最爱的温师兄,最喜欢的浔南果前。 一个果子的地位都胜过他崔辰安。 崔辰安咬了咬牙,心上被剜了一块似的。 “你不会死的姐姐。”少年郎那张如薄雪般的面容冷冽,一双漂亮的眼眸也像是被霜雪包裹一般,覆盖上了一层寒冰。 “姐姐怎么可以死的时候还惦念着别人?”崔辰安的面容又忽而一软,显得他看上去像是寒天里的一只耷拉着尾巴的狼,看起来是那样的惹人心怜。 真有你啊,姐姐。 灵力和邪力覆盖了漫天,崔辰安的乌墨色长发与上边系着的发带也跟着一同迅速飞扬了起来。 …… 池珞毫不意外地被救了回来。 一睁眼,入眼便是小师弟那双熬得泛红的眼眸,如桃花一般红。他的眼尾也捎带上了浓浓的戾气,身上的邪气魔气都无法被他彻底压制住了。 【警告!警告!崔辰安黑化值升高!】 【十、三十、五十、九十……】 尖锐的系统提示音响起,在这一片嘈杂中还混杂着系统的尖叫声: 【鄜鄜你是想要再给崔辰安制造一次“生死两隔”这种惊吓吗?这样子的招数用一次就足够给崔辰安增加黑化值了,更别说你还在“临死”时喊了温似旻,你是不想攻略了还是不要命了!他的独占欲简直就要爆表了!】 在系统惊恐的叫声之中,池珞只是淡定至极地对着崔辰安眨了眨眼眸。 【拜托宿主,这个时候你卖萌也没有用的啊?!】 而躺在崔辰安怀中那鸦发雪肤的宿主,此时却是脸上一红,然后手上扶了扶自己的脑袋,转而抬眸问道:“你好,你是……谁呀?” 池珞眼眸中的视线也是一转,而后仓惶地咬了咬唇:“嘶,头好疼。我这是在哪里?” 声音细如蚊呐,听起来怪害羞的。 崔辰安一愣,翕动了下红唇,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什么,就看到眼前的师姐好奇地看向了他,就听见师姐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这是因为受伤所以让您担心了?” “漂亮小哥哥?” 第66章 、夫君 【可怜的瑞鹿被刚刚的邪气扰乱了心神, 故而脑袋发懵,记忆都给搅和得紊乱……所以她失忆了。】 【失忆的瑞鹿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生得特别漂亮的少年郎正担忧至极地看着她,眼眶发红, 看上去简直是担心她担心得要命。这个漂亮小哥哥定然是与她关系好的人吧。瑞鹿池珞这样想着。】 崔辰安着实是不曾敢应承。 从他将姐姐抓来之后, 发生了姐姐逃跑、姐姐成婚、姐姐失明, 而现在又来了一个姐姐失忆。 少年心中的直觉一直敲在他的心中,提醒着他似乎有哪里不对头。 而这副模样落在池珞眼中, 便让她心上有些忐忑, 主动地伸出手来拽了拽崔辰安衣裳的前襟。 青葱般的纤指柔柔地拽了拽那滑滑的衣料,冰凉与温暖交织在了一起。 “小哥哥?”池珞偏了偏头,鸦色的长发顺着她的肩膀而下, “您能告诉我……我的身上发生了些什么吗?我的头好疼,胸口……嘶胸口怎么也这么疼。” 池珞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好全, 自然会是疼的。她手上捂了捂自己的胸口,一双眼眸倏地蒙上一层水雾,然后那眼泪迅速滚落了下来。 哭得是干脆利落。 根本不像是先前那样,明明已经很难受了, 还要因为端着师姐的架子, 强撑着不让自己眼眸中的泪水掉下来。 她忽而转了头, 闪着泪花的余光里看见了少年搂着自己的手臂。 崔辰安看见姐姐显而易见地顿住了, 就连哭都忘记哭了, 反而是脸上一红:“你,我, 你为什么抱着我呀?可以、可以将我放下来吗!” 雪白的耳尖红得要命, 姐姐表现得完全像是一个男人的手都没有牵过的小姑娘, 脸皮薄得要命。 好像在下一刻就要脸红到炸开来了。 青涩稚嫩的姐姐。 好可爱。 崔辰安的视线从池珞身上移开, 那白得有些通透的耳朵耳廓上也蓦地红了起来。小师弟感觉自己好像忽而回到了与师姐初见的时候。 崔辰安这么一转过头,池珞便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下巴上那清晰利落的下颌线。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少年郎呀。 池珞的唇角无声地勾了勾,手上却是变本加厉地纠缠在了他的前襟,紧紧地攥出来了缱绻暧昧的褶皱。 “漂亮小哥哥可以先将我放下来吗?我怕高,这样子只要没抓稳很快就要掉下去了……”池珞声线都发紧了来,细听还有些颤抖。 崔辰安却抱着她,忽而站起身来。 少年紧绷着的小臂旁,一双莹白如玉的赤足也跟着一腾空,那脚趾也像是被惊扰到的含羞草,被惊得蜷缩起来。 纤细的脚踝上坠着的那个铃铛也叮叮当当来。 “呃啊。”鸦发雪肤的美人害怕这腾空的失重感,手上不由得将身旁的少年郎搂得更紧了些。 两人的气息就这么急促交织在了一起。 崔辰安低垂下睫羽,目光细细地流连过姐姐的颈间,眸色晦暗。 只是唇齿间却说着:“你身体还没有好全,若是直接下地恐怕是会牵动到伤口,我先将你放在床榻上吧。” “这……不太好意思的吧?” 原先的池珞就总是在崔辰安触碰她时分外害羞,只是现在的池珞看起来害羞的状况更加严重了。 她脑袋上的那对小小的鹿茸此时也开始飞速抽条了来,撩带起来周遭空气的流动。 “这是什么东西!”池珞疑惑地抬手摸了摸那个犹如梅花枝的树枝,好奇地顺着枝桠摸去。 却是直接摸到了自己的脑袋上。 她的眼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来。 崔辰安这个时候也将池珞放在了榻上,一双沉黑的眼眸直勾勾地望着她,就像是在观察着什么。 池珞“并没有”注意到崔辰安在做什么她一被放下,便抬手拨弄着自己脑袋上的鹿角,眼眸里似乎清明了片刻,像是回想起来了自己的身份。 “对,我好像是一只瑞鹿……”她声音有些弱弱,听起来像是不太确定,“爹娘还没有教会我怎么时时刻刻控制鹿角呢,恐怕还需要再学习学习。” “……你还记得些什么?”崔辰安抬手,冰凉的指骨轻柔地触碰上池珞的太阳穴。 灵力从他的指尖缓缓探查进了池珞的识海。 池珞尚且属于意识朦朦胧胧的时候,完全就没有注意到崔辰安在做什么。她只会以为是一个漂亮小哥哥在用手摸她的脸边。 于是她的脸“腾”地一红,白皙如雪的那张小脸被桃花的色泽晕染了开来。 “那个?可以告诉我我们是什么关系吗?!我们之间有这么亲、亲近吗?”池珞从自己的词库里挑出了最委婉的一个词。 邪气灵力交织,全盘纠缠在一起就像是两团乱掉的毛线,横亘在姐姐的识海上。 崔辰安手上的灵力迅速做出来了判断。他长而浓密的睫羽在自己的眼眸中压下了一片鸦色的阴影。 没有被夺舍。 但是他总觉得哪里奇怪。 “我们之间的关系吗?”崔辰安偏了偏头,乌墨色的长发微微偏动着,凌乱束缚着他长发的发带上绣着的金线也是金光浮动。 这令得崔辰安看起来更加漂亮了。 “你真好看。”池珞下意识张口道。 崔辰安一怔,抿了抿薄唇,顺着颈间而下,锁骨上的那点朱砂痣似乎愈发嫣红了起来。 “你还记得些什么?你先前实在是伤的太重了,我担心你再一次昏迷过去。”少年郎那双眼眸直白地看着她,一双流长而下敛的眼尾给他增添了几分令人信服的无辜。 原来是担心她的身体。 “失忆后”的池珞很轻易地就被崔辰安扯开了话题,她抬起腿来,小腿悬在床榻边前后轻轻晃动了下。 铃铛被她的动作弄得再次响起。 而池珞似乎对铃铛的存在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看向铃铛的目光也是那样的纯澈,好像真的就把铃铛当成是一个普通至极的饰品。 “我就依稀记得,我受了我爹娘的嘱咐,拜入了千山缥缈峰,然后见了见我的师尊……还有师兄。”池珞缓缓地念着,似乎在仔细回忆着每个人的样貌,“不过你是谁来着?” 虽然姐姐依旧是只记得温似旻不记得他崔辰安,崔辰安却是按捺下了眼尾的戾气,耐心地继续往下听。 “欸?我现在的灵力怎么这么多呀!”池珞迟钝得像是记忆慢慢复苏,她好奇地拨弄了下自己的鹿角,而后掐指在算着些什么,“嘶!我怎么这个岁数了?我这是发生了些什么,怎么一下子就跳跃了三百岁!” “你记得你现在是几岁?”崔辰安抿了抿薄唇,幽幽问道。 “两百呀。”池珞回答得毫不犹豫,“我刚成年呢,又是难得的一个整数,我怎么会不记得呢?所以你究竟是谁呀?你要是再不说,我就要开始怀疑你是谁了?我可是瑞鹿世家的瑞鹿。” 说到最后一句时,池珞露出来自己那颗尖锐的小虎牙,刻意暗暗威胁着崔辰安。 姐姐这话说的是这么欢快,恐怕是当真不知道瑞鹿世家已经几乎尽数死在了瑶池之战中。 “……”崔辰安停顿了一下,“我比两百岁大,但是细算起来应该是你未来的……师弟。” 池珞原来还在用怀疑的目光扫向崔辰安,听到这么一句话,她给吓得一呛,开始咳了起来。 这一咳,牵连得她胸口上的伤口更疼了。崔辰安看了看池珞,用手中的灵力强行压下池珞胸口伤口的撕裂。 然后用那双漂亮的眼眸幽幽地望着池珞:“我是你的小师弟,崔辰安,字衔月。姐姐想起来了吗?” 少年郎的声线听起来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不会吧?弟弟?”池珞连忙起身,伸手试图去拿放在远处的铜镜,“呜呜呜呜我已经是这么大岁数了吗?小师弟?” 崔辰安担心她再次下地扯动到伤口,便替她将铜镜拿了过来,放在了池珞手中。 池珞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在感受到这真实感后,她又视线转向了崔辰安,脸上清晰地写着欲言又止。 姐姐这是想要说些什么? 他现在的容颜应当只是有些憔悴吧,姐姐刚刚既然已经是喊了他“漂亮小哥哥”,想来是并不觉得他太过狼狈吧? “那个。”坐在榻上这鸦发雪肤的美人缩了缩自己的腿,纤美的赤足也跟着缩回在了榻上。 她那花骨朵儿似的雪白耳尖泛上来了薄红,搂着自己小腿的手,手上指尖也是泛着朝霞似的羞红赧然。 清澈的眼眸看了又看他,那双眼眸里好像又要盈盈地掉下泪来了。 见崔辰安完全没有领悟到她的意思,池珞这才咬了咬唇,不太好意思地张口道:“你既然只是我的小师弟,为什么要坐在我的榻上呀!我们两个到底是个什么奇奇怪怪的关系呀!” 听了师姐的开口质问,崔辰安这才意识到了这刚成年的瑞鹿师姐究竟是在在意着什么。 对于三百年后的池珞来说,与小师弟坐在同一张床榻之上,根本不算是什么事情。 “完全是没有想到……”崔辰安顿了顿,幽幽地开口,“完全是没有想到,三百年前的姐姐居然会在乎这个事情?姐姐你是在想些什么呢?这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似乎有什么在小师弟的脑袋中一闪而过,熟悉的被支配感又跃然上他的心头。 “失忆”的池珞坐在榻上,而映入她眼眸中的小师弟也坐在榻上。 崔辰安本身就生得漂亮,尤其是他那望向别人的眼眸,常常会给别人带来一种被一见钟情的错觉。 更别提他说话时的声线又好听,在和姐姐说话,声音还会沾染上崔家那地颇有韵律的腔调。 在“失忆”的刚成年瑞鹿眼里,小师弟简直就是一举一动都砸在了情窦初开的瑞鹿心上,砸得她七荤八素,甚至是有些懵懵然来。 “姐姐怎么不说话?”崔辰安的小臂骤然上前,骨节分明的手也忽而压在了池珞的身侧。 少年的力道落在柔软的床榻之上,压得池珞的身子都跟着稍稍下沉来了些,她一时间被眼前这忽而凑近的昳丽给晃眼到难以反应了。 池珞下意识地想向后来些,与崔辰安撤离开来一段合适的安全距离。 可是她身体稍稍后仰的时候,视线落在了少年郎那双漂亮耀眼的眼眸上。眼前这“陌生”小郎君的视线是那样的直白,像是蛰伏已久的恶狼。 鸦发雪肤的少女哪里遭得住这样的视线,她偏了偏头,闭上眼喊道:“不必问了我也知道了!我们其实是有私情吧!” “你该不会是我未来的夫君吧?!” 没有听到回答。 池珞心“咯噔”一下,睁开眼眸不可置信地看向崔辰安:“我们总不会是在偷情吧?” 第67章 、绣鞋 崔辰安手上一顿, 眼眸定定地看着池珞。 眼前的师姐好像真的忘记了所有东西,她就这么眨着眼眸,面色有些惊恐地看着他。 又是一副非常好骗的样子。 清丽可爱到惹人想狠狠地欺负。 姐姐她失忆了。 也就是说,无论现在他对姐姐说些什么, 姐姐都会更加轻易地相信他的说辞。 这是一个骗到姐姐的绝佳的时机。 只要他承认自己是姐姐的夫君, 那么姐姐就会是他名正言顺的夫人, 他也会是姐姐名正言顺的夫君。 夫人啊…… 崔辰安那骨节分明的手摁在池珞身侧,侧眸看着自己师姐那白皙细腻的脖颈, 那上面有着他先前留下的红痕。 他的手指再一次摁了摁床榻, 精致的眉骨上眉色延伸好看。 小师弟眉心微拧,着实是犹豫了。 少年郎的视线隐晦地掠过姐姐那白皙如雪的耳尖,看着姐姐因为青涩紧张而起伏着的锁骨。 他恨不得当即便侧头衔住池珞小巧的耳垂, 然后再恶劣地捉弄她,告诉她:“你后来嫁给了你的师兄, 心中却始终惦念着我。我们就是在偷偷瞒着你夫君,躲在春深台这里卿卿我我呀?” 倘若真的这么去惊吓姐姐,恐怕他会看到姐姐那双眼眸之中盛着盈盈的不可置信。姐姐的耳垂到下巴到脖颈,恐怕也都会红成一大片。 然后姐姐会用她那只白皙细腻的手推着他的肩膀, 试图推开他来。那嫣红娇嫩的唇, 恐怕也会一张一合的, 羞赧惊恐地去询问他, 这究竟是个怎么回事? 多么诱人的可能性。 少年郎的喉结轻轻滚动。 但是姐姐先前才说, 她最讨厌欺骗了。 他偏了偏头,躲避开来池珞的视线。少年郎额前散下的碎发将落入他眼眸中的光剪碎成了星子, 显得他的下颌线清晰好看。 他不能再欺骗姐姐了。 谎言终究是谎言, 也许先前他还期待着能靠谎言来骗得姐姐一时的温情, 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没有哦, 我不是你夫君。”崔辰安将摁在池珞身旁的手缓缓抽了回来,而后将视线重新移回到池珞身上。 居然不应承? 池珞眼里掠过幽光。 莫非是欺负他欺负得太狠了? 而刚才还沉黑着眼眸看向自己师姐的小师弟,此时却忽而轻笑一声: “姐姐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先前你失忆前……不过是我们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了邪魔。姐姐你这么脆,我不过是一时没看护好,就见你被那邪魔趁乱打伤了,差点就折在了那里。” “你在说什么?我们出去执行任务?”池珞蹙了蹙眉,“按照我的性子,什么时候会愿意执行任务了?” 崔辰安眼尾一顿。 那当初那个南阳折柳曲的任务,就是冲着温似旻去的了? 呵。 又是温似旻。 “我怎么知道姐姐你是怎么想的呢?在遭遇了那邪魔之后,我用灵力救下你,伤口也沾染上了邪气。我本来想带着姐姐你逃跑的,谁知道意外掉落在了春深台这里……并且还找不到法子出去了。” 说到这里,崔辰安促狭地弯了弯眼眸:“方才姐姐想这么多,该不会是想让我当你的夫君吧?” “失忆后”的瑞鹿师姐到底是年纪轻,被小师弟这么一逗,便又红了脸:“这还不是你生得好看,惹人误会嘛!更何况我才两百岁,还没有调整过来。” “那你说,我们师姐师弟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忽然有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师弟,“失忆后”的池珞难免分外好奇。 “关系极差,天天干架。”少年郎顶着那张无辜的脸,一本正经道。 “我是失忆不是傻。”池珞抿了抿唇,身体向崔辰安前倾来,“我瞧见了,我醒来的时候小师弟你哭了的。” 虽然池珞顶着一张不谙世事的脸,动作看上去也是分外活泼。 但是系统能够从她的身后看到一个居高临下的宿主,她正低垂着眼眸,红唇勾起:“小师弟,你哭、了、啊……” 再哭给我看看吧? 那样一定非常好看。 系统摇摇头。 不,这一定是它的错觉吧。 “先前确实是唬你的。”少年郎叹了口气,随即又将手搭在了池珞身侧的榻上,“我与你的关系其实刚开始还挺好的。” 池珞下意识坐直来,看向崔辰安那张严肃的面容,以为他真的是要说什么有关除魔的正事。 小师弟的薄唇翕动着,分外缱绻地对池珞道:“后来,我变成了你的追求者。” “然后你就不要我了……”小师弟用着春秋笔法模棱两可地说着,“姐姐,我还是很喜欢你的。” 天生流长而下敛的眼尾显得他是那样的无辜,一双湿漉漉的眼眸也是可怜兮兮。 崔辰安本来眼尾就因着先前担忧姐姐熬出来了憔悴,如今这样的神态特征更显得他真实。 装无辜纯良的狼崽再一次将“不谙世事”的小鹿骗了过来。 瑞鹿师姐的鸦色长发不知不觉间已然是垂落搭在了小师弟的膝间,像是月光顺着流曳而下。 “你喜欢我,而我不喜欢你?”池珞眼眸微微睁大,贝齿咬了咬下唇,“我这么不知好歹的吗?你明明长得这么好看。我第一眼就蛮喜欢你的。” 姐姐蛮喜欢他? 崔辰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边。 果然是一张好皮囊。 姐姐脸上的红色越来越明显了,她恐怕是意识到了自己在说些什么,便撤身向后:“我也是逗你玩的,胡说的。” “我当真了。”崔辰安克制住自己扣住姐姐手腕的欲念,只是简单地说着。 “失忆后的”池珞哪里经历过这样的攻势,她双臂环抱住自己的双膝,足弓上上下下地动着,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羞涩与尴尬。 只是系在她纤细脚踝上的铃铛却叮叮当当地响动着,直直扰乱在崔辰安心中。 “我想去外头看看,看看我现在究竟是哪里。”池珞一边转移着话题,一边一只脚也从床榻边垂下。 莹白纤美的脚背在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动中,似乎是浮动着流光。 而坐在她身旁的小师弟此时完全无法按捺住了,他的小臂忽而从池珞的腿弯间穿过,再一搂。 铃铛“叮当”一下。 待得池珞反应过来时,已然全身腾空,被少年郎一把抱了起来,她一吓,双手也跟着环绕在了少年的颈间。 “先前说过,姐姐身上伤还在,不宜过多动弹。”崔辰安很快地解释道,“姐姐将我当成是一个代步的轮椅就是了。” “不是,我就是想穿个鞋。”池珞转移话题道。 她赤着的双足不太自在地并拢在一起,脚背泛着莹莹的白光。 这样的内敛羞怯使得她双膝也触碰到了一起,搅得自己绣着精美暗纹的裙摆也跟着纠缠出了褶皱。 “好。”崔辰安再将池珞放下了来。 一放下来,池珞便再次松了口气,她的眼眸环顾着四周,疑惑地找寻着自己的绣鞋来。 她怎么觉得自己的衣着稍稍有些清凉? 池珞只是这么一想,便抛开了这个念头。 鸦发雪肤的美人伤的太重,无法动用自身的灵力,故而只能左顾右盼着。 池珞款款及腰的鸦色长发将她的腰衬托得愈发纤细了几分,那精美的裙摆也如同绽放的花一般散下,系着铃铛的双脚则是从这花中探出。 小师弟的身姿颀长挺拔,就这么站在师姐的正前面:“鞋袜我都替姐姐找来了。” 只是在下一刻,崔辰安便单膝半跪了下来,那只如竹如玉的手也是忽而捧起了池珞的一只脚。 池珞只感觉自己的脚踝间蓦地一凉,上边系着的铃铛也被少年郎的指节无意间撞到,撞得叮当响。 她懵然地低头看去,就看到少年郎一只手将她的脚捧在掌心中,另一只手则是环着她的脚踝,就像是担心她会乱动弹一样。 师姐的脚相较于小师弟的手是显得是那样小。小师弟只需要是稍稍弯曲一下指骨,便可以将师姐这纤瘦白皙的赤足全然握住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而崔辰安似乎觉得这是一件正常无比的事情,他甚至还眼皮一撩,一双昳丽漂亮的眼眸直直地看向池珞。 池珞现在是居高临下的姿态,在她低头的时候,甚至可以顺着小师弟白到近乎不正常的脖颈,看见他那如蝴蝶振翅的锁骨上的一点朱砂痣。 这是那样诚服的姿态。 只是她的脚还落在小师弟的手里呢! 对于“失忆后”的池珞来说,可不就是自己的赤足落在了一个陌生的漂亮少年手中? 还是以这般奇怪的姿态! “你你你这是在做些什么呢!?”池珞好不容易恢复成原样的脸颊此时又被晕染上了桃花的色泽。 小师弟冰凉的手指无意间勾带在她的足跟,撩带起一片难捱的痒意。同样也令得池珞的心被勾得酥酥麻麻。 “在替姐姐穿着鞋袜呀。”崔辰安勾了勾唇,不曾将池珞放开半分,“先前都说过啦,按照姐姐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宜过多动弹哦。” 少年的声线好听,落在池珞的耳畔间,撩带得她的耳廓通红得不像话,小腿也细细颤抖着。 太奇怪了! 这样子太奇怪了! 池珞的脚趾不由得蜷缩起来,是那样的含羞,像是羞愤难耐蜷缩起花瓣的花骨朵。原先白皙如雪的赤足足背上好像也跟着泛起来了瑰丽的粉色。 铃铛跟着发出细微的叮当声响。 她好像是被小师弟钳制住了一样。 “不需要!”池珞的声音跟着都染上了焦急,“我可以的,真的,我可以自己来穿的。这一点儿小幅度动作对于我来说还是很简单……” 她那纤细的脚踝上忽然像是被掐上了那么一下。危险的气息也顺着她的赤足向上蔓延。 池珞忽而感到脚踝发紧,下意识低头向崔辰安的眉眼间看去。 “嗯?姐姐在说些什么呢?”小师弟的那双眼眸却是一如既往的无辜。 “没什么。”池珞哑了声,下意识就忘了自己刚刚想要说些什么,任由自己的脚落在崔辰安的手中。 在少年郎的身躯对比之下,鸦发雪肤的美人显得是那样的娇小。 少年低头半跪在美人跟前,臂膀遮挡着了她大半个身躯。而美人正面含羞怯地低头看他,鸦色长发也顺着她的颈间垂下,犹如低垂着的垂花。 池珞现在已然是脑中懵懵,待得她反应过来之时,小师弟已然是捧着绣鞋,眼眸中的视线专心致志地盯着她的脚来。 少年郎的手是那样的好看,白皙如皎月,漂亮得熠熠生辉。而他的指骨不经意间摩挲在池珞的脚上时,蹭得池珞感觉浑身不太对劲了起来。 一种奇怪的感觉也在顺着蔓延开来。 麻麻酥酥的。 冰冷刺骨的。 池珞感觉自己的脚腕间像是被突然烫到了那样,令得她万分想要自己抽离开来。 “别乱动,姐姐。”指骨再次扣住池珞的脚踝,“叮当”一下铃铛声也跟着响起。 少年的声线低沉又喑哑。 令得池珞心尖跟着发颤。 池珞这回不敢是乱动了。只得是看着崔辰安一只手紧紧扣着她的脚踝,另一只手捧起那只摇曳着珠玉的绣鞋。 珠玉颤颤。 小师弟的手上抓着那小巧的绣鞋,手指指骨指节像是笼成了一个囚笼。 绣鞋终于是被崔辰安穿在了池珞的脚上。他的手向上颇为温柔地推了推,池珞的脚踝跟着稍稍扭动了些许。 绣鞋终于是跟着被穿紧了来。 崔辰安这个时候也从低头忽而抬起头来。池珞猝不及防地就撞进了那双昳丽漂亮的眼眸中。 “好啦。”崔辰安这样和她说着,声线温柔甜腻得就像是在哄她那样。 甚至他还弯了弯眼眸,眼眸里的流光浮光跃金了来。 少年郎的下颌线、喉结与锁骨,一路蜿蜒,从侧面看,勾勒出了极其漂亮的曲线。 而瑞鹿师姐鸦发间顶着的鹿角又开始抽芽抽条了来,她那双无瑕的眼眸之中正怔怔着,绣着金线的裙摆从床榻披散到床榻边缘,曳曳垂下。 “我们经常这样子吗?”池珞扭了扭脚踝,脚踝上系着的铃铛跟着叮当响。 从崔辰安的那个角度看去,池珞正红着一张脸,想要去看他,但是目光在触及到他的目光时,却又极其羞赧地避开。 姐姐如此害羞地偏着头,发色的鸦色与她脸颊泛着薄红的雪色碰撞在一起,衬得她是那样的勾人。 光落在她的鼻梁上,愈发显得她的鼻尖秀丽挺翘。 崔辰安的舌尖抵了抵上颚:“姐姐,鞋袜也穿好了,我再带你出去看看吧?” 话音刚落,他便俯下身来。 “等等。”只是在他还未曾将姐姐抱起时,池珞便开口喝止住了他。 “失忆后”的池珞哪里经得住这些?两百岁的瑞鹿男人都没见过几个。 “姐姐又改主意不想出去了?那也不是不可以。”崔辰安的声音散漫随意,他也不急,只是手上转而隔着绣鞋握住了池珞的脚,“那我再替姐姐脱了便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池珞被崔辰安这样子弄得是更慌乱了。 珠玉在绣鞋上颤颤着。 少年的皂靴却是更加迈前一步。 太过亲昵了! 池珞仓促地向后微微仰着,她能够看到自己的裙摆正在顺着她的小腿,在向大腿膝间缓缓滑下。 小师弟手中的冰凉好像都能够隔着绣鞋而来,揉捏也同样落在她藏身于绣鞋中的脚趾上。 感觉到自己脚趾上的触感,池珞脚趾也蜷曲了起来。 池珞的眼眸视线仓促得不知道要落在哪里,只是突然间,她好像是看见了什么。 她忽而抬起手来,春葱般的指尖抵在崔辰安的胸膛上:“等一等,你是不是有在欺骗我!?” 声音听起来都像要哭了。 “嗯?”崔辰安顺着池珞方才视线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是那个栽种着浔南果的花盆。 崔辰安攥着池珞绣鞋的手忽而一紧,膝盖跪上了床榻的边缘。 失忆后也会记得那个温似旻? 先前没能顾得上这果子,今日之后,这浔南果便留不得了。 “嘶。”池珞忽然吃痛,眼眸里又开始可怜兮兮地要掉下眼泪了。 她抬手指了指那挂着浔南果的枝头上,系着的一缕几乎要看不到的丝线。那丝线的色泽瞧着是大红色。 “我认出来了,那是嫁衣的丝线!”池珞咬了咬下唇,转而委屈至极地看向了崔辰安,“你刚才一定是欺骗我了,实际上你就是我的夫君,只不过想要与我和离。你看就连这嫁衣的丝线都挂在这枝头上了!谁家大婚后的嫁衣会被剪掉?这定然是你剪掉的我的嫁衣!” 池珞有能将一切拐回她喜欢的路上的本领,现在不过是这么三言两语,便给崔辰安丢了一个新剧本。 【池珞与崔辰安师姐师弟两人因同门情意相爱,而后便顺理成章地结为了道侣。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崔辰安厌倦了池珞,便想借她失忆的机会,想要与她和离。】 池珞在心中悄然勾起来了唇角。 崔辰安这么一听,也是明白了池珞的意思。他一愣,神色复杂地看了看那枝头上挂着的一缕丝线。 他自然是知道,这缕丝线确实是来自姐姐的嫁衣。不过是姐姐嫁给温师兄时穿着的嫁衣。 但是姐姐现在误解了,误以为他才是姐姐名正言顺的夫君。 “我刚才就在想,你为何对我如此亲昵。不是刻意的亲昵,而是自然而然的亲昵,那是没有一段时间的相处难以形成的熟稔亲近。”池珞忽而沉静下来分析着,“所以你就是我的夫君。” 两百岁的池珞在思考时,声线也跟着冷凌凌了下来,那双眼眸也是变得那样的圣洁无瑕。 这一副不染纤尘的模样,居然是更加趋同于三百年后的池珞,两人跨越三百年隐隐重合。 这令得崔辰安神情恍惚了一瞬,低垂下鸦色睫羽,下颌跟着紧绷了起来。 这一副神情,令得池珞更加肯定了崔辰安的心虚。她委屈极了,声音也卷着哭腔:“你就是我的夫君。你不是我的夫君,难道还会是旁人吗?” 确实是旁人。 是温似旻。 崔辰安不爽地磨了磨牙,他难道要亲口将“姐姐和温似旻成婚”这事,告诉姐姐吗? 简直像极了双手捧上,将姐姐拱手让于别人。 思及此处,崔辰安身周的气压愈发低沉了起来,眼尾上也不自主地捎带上了压不住的戾气。 “是我。” 姐姐只能是他的。 崔辰安的指骨捏在了池珞的脚踝之上,力道忽而加重,仿佛是要将她的腕骨生生捏碎了来。 “我是姐姐的夫君。” 这话一说出口,便令得崔辰安心上一颤,隐秘的兴奋似乎也跟着这句话从他的唇齿间吐露出来。 “崔辰安是池珞的夫君。”小师弟这般说着,语调温软如落花,不知道是在哄骗着姐姐还是在自我欺骗着自己。 “等等,我总感觉这样不太对。”方才还开口逼问着小师弟的师姐这个时候却忽而软了声。 捏在她腕骨上的力道令得这对危险极其敏感的瑞鹿察觉到了不对,下意识身体往后撤,试图将自己的脚踝从小师弟的手中抽离出来。 在两人的拉扯对峙之中,精致的绣鞋上边绣着的珠子也跟着一同颤颤巍巍。 只是崔辰安已经自欺欺人将自己哄骗到了一半,哪里能够如此及时地抽离开来? “鄜鄜是我的妻子,是我一直一直最喜欢的人。”崔辰安眼眸里是化不开的浓墨,上边一点一点地晕染上了足足的占有欲,“我们还曾在三生石旁立过誓言,姐姐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我身边。姐姐还答应过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无论如何都不会分开,会在一起永生永世,永不分离。” 他手上的力道忽而加重,指骨环扣着池珞的脚踝,将她猛然扯进了自己怀中。 鸦发雪肤的美人骤然撞进了少年郎的胸膛上,她稍稍吃痛,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眸上氤氲上了一层水雾。 美人鸦色的长发与少年乌墨色长发纠缠在一起,呼吸也跟着交织着,惹得美人那绣鞋一颤,似乎想要从少年郎的怀中挣脱。 就像是娇小的花骨朵儿被张牙舞爪的藤蔓牢牢地缠住。 到底是徒劳无功。 脸红着的池珞一动也不敢动,只能够这么僵硬地看着小师弟手指撩带起自己鬓边散落的长发,在自己的耳边低语道: “崔辰安是鄜鄜的夫君。” “姐姐记住了吗?” 声音温柔又缱绻,又似乎压抑着威胁。 第68章 、撒娇 池珞勾起唇角。 她就知道, 小师弟是不可能亲口将她拱手相让到旁人的手里。 虽然现在她人落在小师弟的怀中,但这并不妨碍小师弟依旧对先前她“嫁给”温似旻的事情超级介怀。 算计成功。 “记住了。”她假装弱声弱气地说着。 少了三百岁年纪的池珞自然应该会是好骗程度加倍。 “所以可以先松开我吗?”池珞的手摁在了崔辰安的胸膛之上。 崔辰安的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臂之上,而后顺着姐姐推开的力道向后撤了几分。 小师弟人是远离了池珞,那漂亮秾丽的眉眼间, 视线却拉着丝一样直勾勾地盯着, 除开池珞, 不曾往别的地方偏移开半分。 忽然有了这么漂亮的夫君,池珞又好奇地想再次好好看看崔辰安, 心中又害羞地想要避开崔辰安的视线。 “当我刚刚说胡话吧。”崔辰安却这么说着, 声音干涩。 毕竟他先前说过,他已经不想是再欺骗姐姐了。短暂的失态过后,崔辰安便偏过头, 令得池珞看不太清他眼中的神色。 到手的猎物要跑? 池珞抿了抿唇,眼眸里闪烁着幽光。 “我不知道先前发生过了些什么, 让你这样纠结犹豫。”池珞凑到崔辰安的跟前,一双干净的眼眸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崔辰安转过头来,顺势看向池珞。 “但是你、你是喜欢我的,是吗?” 两百岁的师姐不太敢直接触碰到他, 于是便伸出她的手, 青葱般的纤指勾了勾崔辰安的手指。 柔软忽而从他的手中晕开。 “姐姐。”小师弟呢喃了这么一句, 一双漂亮的眼眸望向池珞, 眼眸里像是跌进了星河。 他抿直了唇线, 下颌线紧绷。 他点了点头。 “嗯。” 这声带着鼻音,听起来是那样的委屈。 多么可怜兮兮的狼崽。 “你对我喜欢, 我也对你喜欢。”池珞边说着, 边晃了晃自己的脚踝。 系在脚踝上的铃铛叮当几声, 表露出了自己的俏皮与轻快。 “无论先前如何, 现在我们既然是两情相悦,那你不就是我的夫君吗?”池珞忽而抬眸直直看向崔辰安,不再去晃动脚踝。 铃铛声也跟着忽地一停。 “夫君……” 师姐显得有些娇气的声音婉转悦耳,简单的两个字给她唤得绕了三绕。 崔辰安猛然抬眸,视线一把捕捉住池珞。 姐姐在撒娇。 在对他撒娇。 前几日才寻死觅活,恨不得生啖他血肉的师姐,如今却是陡然换了一张面孔,对待他从讽刺和冷淡,转换成了极致的温柔。 阴天骤然转晴。 小师弟哪里经受得住这些? 少年郎的舌尖抵了抵上颚,骨节分明的手落在池珞的身侧,眼眸直直地看向眼前的师姐。 “确定吗?”小师弟的眼里像是带着钩子,向池珞吐露着无声的诱惑。 池珞不太自在地晃了晃自己的脚腕,牵动得铃铛响起,在一片安静中摇晃出一片叮叮当当。 “确定。”藏在鸦色长发中的耳尖缓缓由白变红,池珞的唇角也不自觉地弯起,使得她的唇边浮现出若隐若现的小酒窝。 少年郎轻笑一声。 他藏住眼眸里漫天的欲念,摁在榻上的手尾指勾勾,勾在了榻上,勾出来了花绽开似的褶子。 只是落在池珞眼中的,眼前的崔辰安一直是一个光风霁月的小师弟。 小师弟笑起来的时候,那张漂亮的皮囊也跟着熠熠生辉,冷白的肌肤上,眼尾的薄红显得是那样明显。 “说好了呀,姐姐。” 这可是姐姐说的。 漂亮。 纯良。 无辜。 这就是她池珞“失忆”后的新任夫君。 温柔体贴真君子,当真如同皎皎明月不染纤尘的小师弟。 她就喜欢小师弟这个调调。 池珞摁了摁自己想要变态上扬的唇角。 【系统,好感度。】池珞难得地呼喊了一下系统。 【好感度,九十。】系统拨开面板,激动得电流声乱窜,【快了快了,等到好感度一百的时候,我们这个任务就完成了!鄜鄜你再撒个娇,再与崔辰安和平共处一段时间,恐怕好感度一百就在这几天了!】 【知道了。】池珞在心中轻笑一声。 她顶着那张一如既往的纯真脸,令得系统总感觉心里发毛。 崔辰安蓦地向池珞伸出手来,自然而然地牵住她的一只手。 两只手就这么交扣在一起。 小师弟的手相较于师姐的大上不少,两只手这么交扣在一起,显得池珞的手愈发小巧了来,那春葱般的纤指也泛着盈盈的薄红。 十指交扣。 “瞧这里。”崔辰安凑到池珞的脸侧,对着不远处的浔南果微微抬了抬下巴,“姐姐看到眼前那个白色的灵果了吗?” 那可是温师兄喜欢的东西。 失忆后的姐姐会记得这件事吗? 少年郎的眼眸一瞬也不眨地盯着身旁师姐,不愿意错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嗯?这个灵果怎么了?我记得这个叫作浔南果,楚地那边一直是有种植,有着净化灵力的作用,故而人们常将这个灵果放置在屋中……” 两百岁的池珞经历过瑞鹿世家里无数次考教,自是以为崔辰安只是忽而兴起,想来看看她现在的实力。 于是她搜刮尽了脑中记得的所有有关浔南果的知识,像是倾倒盆子一样,将这些知识一股脑地全向崔辰安泼去。 “……姐姐记得的东西还挺多。”崔辰安磨了磨牙,弯起唇角轻笑了起来。 这笑颇有皮笑肉不笑的意味,少年郎的眼尾上的疤痕也跟着愈发明显张扬起来。 他可不是要生气嘛。 姐姐明明都已经失忆了,大部分事情都已经忘记了,却还将这个果子记得如此清楚。 至于这背后的原因,不是姐姐太过喜欢温师兄所以爱屋及乌又是什么? “那当然。”池珞不知道崔辰安在想些什么,她还真就把这些当做是夸赞。 甚至因着回答出了这个浔南果相关的知识,池珞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明媚的喜悦被清晰地写在她的脸上。 “姐姐可曾记得温似旻?”崔辰安幽幽地问着,与池珞交扣着的手将她更加拢紧了几分。 少年郎的语调轻柔,词尾略略上扬,其中暗藏着讥诮。 “温师兄?”池珞看似毫无察觉,她顺着崔辰安的话答道,“自然啦,这可是我的大师兄欸。” “那在姐姐心里,觉得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崔辰安继续问道。 “温师兄性格温柔,温和知礼,待人极其友善。”池珞随意点评了几句,“就是对每一个人都太好了。” 崔辰安安安静静地听着。 等到池珞说完,他便用自己那双眼眸柔柔地看向池珞,天生流长而下敛的眼尾显得他是那样的无辜。 “可是师兄他、他并不支持我们两个。”崔辰安抿了抿唇,眼尾微红,“他与其他几个玉衡峰的弟子们都认为是我将你绑来,将姐姐你锁在了这里。” 虽然确实是这样就是了。 可是小师弟的神情是那样的可怜,那双乌墨色的眼眸看上去都要氤氲上水雾了。 他没有再说些什么,神情则是在无声地否认着。 “原来是这样的吗?”池珞迅速顺着崔辰安暗自引导的方向,接着自我脑补上,“我知道了。” 【原来池珞与自己小师弟的相爱并不被玉衡峰所看好,所以他们两人便携手私奔,这才意外遇到了邪魔,落在春深台遭此劫难。】 【两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无声地抵抗着全世界,守护着自己的爱情。】 “我不会抛弃你的。”深受感动的池珞盈盈着眼眸中的水光,红着耳朵,尾指不自觉地勾了勾崔辰安,“你是我的夫君,我肯定要守护好你。” 崔辰安被池珞的尾指勾得心尖一颤。 姐姐的眼眸如此温柔地望着他,眸子里面难得地写着全盘的信任。这种不太真实的美好令得崔辰安有着少许的愣神。 兴许是因为姐姐失忆后的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他。就像是雏鸟对自己看到的第一个生灵有着莫名高的好感与依赖那样。 尾椎骨似乎也跟着麻麻酥酥了起来。 少年郎白皙的面庞上晕开了梅花似的薄红,白到通透的耳廓也化成了瑰丽的色泽。 小师弟的皮囊还是很有欺骗性的,他现在的神情怎么看怎么像是被邻家姐姐逗弄了一下之后,红着脸羞赧着的少年。 “我不喜欢这个果子。”崔辰安却倏地有些孩子气地开口道,“我会将这些浔南果一概毁去。” 崔辰安的声线气息都要被醋意给淹没了,他五指紧扣着池珞的纤细白皙的手,半是温柔半是钳制地将她带到了那盆浔南果跟前。 小师弟的目光落在师姐身上,看着池珞那双眼眸顺着看在了浔南果上。然后那双清澈的眼眸又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虽然这些灵果纯白好看,没有一丝污垢,看上去含蓄又温柔,讨得世间很多人都喜欢。” 说的是无垢君,温似旻。 “但是我依旧是讨厌他。”崔辰安用另一只手捏住枝头上白色的浔南果,带着薄茧的指腹将这个白色的小果子摘到了池珞跟前。 小师弟的手白得是熠熠生辉,如竹如玉的手指间捻着那小巧的浔南果。 池珞眼眸中的视线被浔南果带了过去,鸦色睫羽如同被蝴蝶压到了的花枝,被压的轻轻颤抖。 小师弟那双昳丽耀眼的眼眸则是灼灼地注视着姐姐,流长的眼尾流曳着隐忍的戾气。 崔辰安手中猛然捻碎浔南果来,果实中红色的汁水霎时间如同鲜血一般流了他满手。 白瓷与鲜红碰撞在一起。 极具侵略性的视线也跟着落在了池珞身上,小师弟的声音紧跟着幽幽地问道:“你也会与我一同讨厌他吗?姐姐。” 第69章 、改口 崔辰安望向池珞眼眸上那上弯着的鸦色睫羽, 看着着睫羽轻轻颤来。 他好像看到了一只蝴蝶落在了花枝上,而后这蝴蝶扑闪着翅膀,从花枝上离去。失去了细微重量的纤细花枝轻轻弹起。 池珞那鸦色睫羽一扬,眼眸里落进了更多了光彩。她更加凑近了崔辰安的手, 顺着看向那被碾碎得不成样子的浔南果。 “碎了呢。”崔辰安弯眸笑得愉悦, 红唇间也露出来了一颗尖尖的小虎牙来。 小师弟全然无视自己手上沾染到的鲜红色汁水, 继续伸手,在枝头上掰下来了第二颗浔南果。 他像是手上沾着生灵的鲜血, 却还试图去荼毒下一个生灵。配合着他那张脸看来, 当真是诡异又靡丽。 崔辰安自然也知道自己现在身上的割裂感有多严重,但是他就是想要捻碎着浔南果,恨不得将池珞心中的温似旻也一同碾碎, 将他从姐姐的心中彻底抹去。 姐姐会想起来浔南果吗? 姐姐会回忆起来温似旻吗? 姐姐会害怕他吗? 极度的不安激荡在崔辰安的心中,就像是海浪之中翻涌着的白条。 小师弟的手微微颤抖, 睫羽也落寞地低垂下来,眼底压抑着自己心中汹涌的情绪。 池珞扫了崔辰安一眼。 小师弟现在就像是一只要凋零的花,枝叶都跟着簌簌往下落。 估摸着是被她三番五次的情绪变化折腾坏了,安全感可以说得上是约等于无。 姐姐不说话, 是不是已经回想起来温似旻了?是不是已经回想起来自己的所作所为? 崔辰安心中不安的思虑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 就像是一直持续咕涌着往外冒着酸水。 “小郎君, 你的手真好看。”池珞却在这个时候弯了弯眼眸, 促狭地说着。 这句话将崔辰安蓦地点亮了来, 花枝都不簌簌地往下掉了,只是怔怔地看着姐姐。少年光洁白皙的额头上, 碎发也随着风飞扬了起来。 “不喜欢这个果子就不喜欢吧, 别把自己的手弄脏了, 到时候手上落着的都是这个颜色。”池珞从自己的袖口翻找了一下, 翻出来了一个帕子来。 青葱般的纤指带着帕子落在少年郎的手上,用劲将上边的浔南果汁水一点儿一点儿地擦拭了去。 小师弟沾染着鲜血似的手被池珞手中的力道捏得有些白,上面原先浓郁的红色也被擦拭成了浅浅的粉色,短时间内恐怕无法再被擦拭干净。 像是三月芳菲落白玉。 池珞顶着一张圣洁至极的面容,却是悄悄咽了咽唾沫,嫣红娇嫩的嘴唇也是不自觉地抿了起来。 好馋。 好饿。 “我身上确实是暂时不能够使用灵力,但是你可以呀?不喜欢就用灵力将这些果子毁掉了不就好了?”池珞有些困惑地说着,手中擦拭着崔辰安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崔辰安捻着浔南果的动作一顿,就这么任由着池珞擦拭着自己手。 方才崔辰安自我心中思虑翻腾了许久,池珞却完全没有领悟到他的意思,甚至于脸上的茫然都是如此的清晰真实。 她压根儿没有想到温似旻。 崔辰安抿了抿唇,不敢置信之余,心头倏地蔓延开一丝丝甜意。这令得他不由得弯起了唇角,蓦然一下笑得甜甜的。 “姐姐……”他的手指极其依恋地扣着姐姐的手,亲昵地紧贴着姐姐手上的细腻柔软。 “鄜鄜……”手指紧紧地纠缠着,像是恨不得紧密相连严丝密合。 小师弟着实是太害怕了,生怕下一瞬,姐姐就忽然对他翻脸,用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眸失望地看着他。 “姐姐,我真的好高兴好高兴!”崔辰安忽而抬手,紧绷的小臂顺着池珞的腰,将她直直地搂进自己的怀中。 被带到怀中的池珞一愣。小师弟乌墨色的长发顺着落在池珞的颈边,蹭得她脖颈痒痒的。 她的手停顿了一下,而后在崔辰安的背上安抚地拍了拍:“虽然不知道小师弟你在高兴些什么,但是你高兴就好。” “姐姐。”崔辰安松开池珞,眼眸望进她的眼里,趁势撒娇道,“可以唤我衔月吗?‘山衔好月来’的那个衔月。” 鸦发雪肤的美人迟疑了一下,她翕动了下自己的嘴唇,无声地比划了一下。随即又再张了张口,终于是喊出来了声:“衔月。” 声音却轻得像是蒙在月上的雾气,虚无缥缈的,好像随时都要随风散去。 崔辰安的睫羽颤颤,心中依旧是有着患得患失的恐慌。 “衔月!” 这一次这两个字被池珞念得是那样清晰清脆,念及此处的音调也是高昂着的,显而易见地跃然上了欢欣雀跃。 少年郎的臂膀一紧绷,将自己的师姐一把抱了起来,令得师姐的裙摆也如同开得正烂漫的花,骤然绽放一般。 纤细的脚踝上系着的铃铛也是欢快地响起一片叮当,绣鞋也给带得在空中稍稍颠了颠。 【瞧小师弟这不值钱的样儿。】池珞双手受惊般地搂住崔辰安的脖颈,头也跟着紧紧靠在他的锁骨之上。 小师弟的锁骨怪硌人的,池珞的脸轻轻蹭到了锁骨上的那点朱砂痣,方才被她好容易收拢回来的鹿茸也开始抽条了起来。 要不是碍于人设,她真的会转头直接咬上小师弟这么一口。 心中的欲念逐渐染上池珞那张干净漂亮的脸,几乎是要将她侵蚀成笑容变态的瑞鹿。 只是这个时候崔辰安忽而低头,向怀中的池珞看来。 方才还倚靠在少年郎怀中无声阴阴地笑着的瑞鹿师姐,一眨眼间便变回来寻常那样纯良乖巧的神情。 池珞相较于崔辰安本就是显得娇小,更何况她现在是如此娇弱地窝在他的怀中,这让她看上去像极了一只纯白的小鹿。 一双鹿似的眼眸是那样的清澈无辜。 崔辰安的手将怀中的姐姐搂得是更紧了些许,心跳声也隔着两人的衣料,从他身上传到了姐姐身上。 听着自己心中的怦然,崔辰安心中仍旧是不由得生出了的担忧。 姐姐是那样的纯白单纯,她是那样全身心地信任他。在她的眼里,自己现在就是她的夫君。 这一切都太美好了。 如同梦境一般,好像马上就会梦醒后一场空。 崔辰安冰凉的指骨收紧了来,与姐姐身上华美的衣裳裙摆纠缠在了一起。 小师弟的眼眸中晦暗不明。 不会的,先前探查过姐姐的识海,里面混杂着的邪力邪气根本做不得假。 只要他自私上那么一点,只要他不让任何人接触到姐姐,不让任何人告诉姐姐在姐姐身上所发生过的一切…… 那么他就可以一直做姐姐的夫君。 做姐姐眼中风光霁月的小郎君。 “我们出去看看,如何才能从这里逃出去吧?”池珞泛着桃花粉色的纤指拽了拽崔辰安的前襟,仰着的脸写满了对自由的渴望。 “好。”崔辰安的声线有些干涩,但到底是抱着池珞,皂靴跨出了门槛。 小师弟的手中依旧舍不得松开姐姐。如今的姐姐不再想着逃跑了,崔辰安自然不会刻意去拘着她的鲜活。 只要是没有任何人告诉姐姐发生了什么,这场美好的梦境便不会被打破。 只要没有任何人。 而小师弟并没有看到,自己怀中的池珞晃动了一下自己的脚踝,而脚踝系着的铃铛之上,赫然又藏着一个微型的通讯水镜。 铃铛清脆地叮当着,将池珞的消息就这么传了出去。 …… 千山缥缈峰玉衡峰。 “找到了,有关于春深台边缘上古阵法的破解方法。”云倚玉指了指手中拿着的一本书籍,“我的通讯水镜上同时也收到了一份信号微弱的消息,恐怕是姐姐找机会传来的。” “也不知道师姐落在崔辰安那厮手中,究竟是会遭受怎样非人的折辱。”宋林盛开口说道,“传言在上古时期,这春深台是专门用于囚禁美人的,割据一方的霸主通常会将自己搜罗到的美人囚于此处,日日夜夜听曲赏舞享乐。再让这些美人如同凋零的花,缓缓枯死在春深台中。恐怕崔辰安那孤奴,恐怕他也怀着这般折辱的心思。” “春深台原意指的是那枝繁叶茂,繁花含苞待放的春日光景……如今却被这一个两个作孽之人污糟成了这样。”招元桃冷脸说着,“被囚着的花算什么花,到底是枯死的,再美也不会有春日的昂扬向上。” “这段时间邪魔也歇息了下来,应当是在暂时调整休息着,准备在之后跟我们再来上那么一场恶战。”温似旻继续说着,“但是这也给我们时间,让我们有机会去救出阿珞师妹。” “有了鄜鄜传来的消息,这一回,我们完全有把握能够摸进春深台,找到鄜鄜所在的位置,从而将她救出。”青鹤抿了抿唇,坚定地说着。 “后日就行动。”温似旻低头抚摸了下自己的剑鞘,剑鞘中似乎传来了低沉的嗡鸣声。 这声嗡鸣将温似旻带回到了自己这段时间反反复复一直做的梦中。 那瑞鹿师妹的鸦色长发上依旧是沾染着鲜红的血迹,鹿角也跟着一同弯折折损下来,那鲜血一直流淌着、流淌着。 鲜红得几乎要充斥在人眼眸中的每一个角落。而她那双眼眸也从明亮缓缓黯淡了下去。 而温似旻总会记得这双明亮的眼眸望向自己,而后有些不太好意思地与他说:“师兄,我曾暗自爱慕你。” 这些梦境如此真实,就好像他真的实打实地经历了一世。 …… 与此同时,崔辰安抱着池珞,眼眸视线一刻也不愿意从她的脸上偏移开。 春深台阵法在鄜鄜逃跑之后,早就被他加固了一层又一层。但是他依旧心中发慌。 姐姐应当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他也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接触到姐姐。 他愿意一直沉醉在这样的梦境里面。 他不要和姐姐分离。 第70章 、哄 “衔月, 这里只困有我们两个人吗?”池珞转头问着崔辰安。 崔辰安点了点头,抬起下巴来,对池珞示意了一下眼前笼罩着春深台的法阵屏障。 池珞顺着小师弟的视线看去。 这个屏障一看就非常厚实,池珞身上的伤还没有养好, 故而无法使用灵力去感知这法阵到底能否被灵力强行击碎。但是单从法阵外屏障向外传出的灵力, 也能感知到这个法阵恐怕不是他们两人合力就可以破坏掉的。 池珞有些失落地低垂下了眼眸。 而抱着她的小师弟, 手臂不自主地紧绷着,下颌线也绷得紧紧的, 眼眸一眨也不眨地望着池珞的神情。 姐姐现在会在想什么呢? 她会不会回忆起来自己对春深台的厌恶?会不会回忆起来她自己对出逃的渴望?会不会回忆起来…… 崔辰安胡思乱想之际, 池珞忽而扬起鸦羽,青葱般的纤指转而指向了一旁的花丛:“那些花瞧上去蛮漂亮的,这里的灵力将它们温养的正好。” 池珞丝毫没有提到小师弟担心的任何事情。 她的眉眼弯弯, 眼眸里也像是点缀上了繁星,一副随遇而安的淡然姿态:“如果真的是出不去了, 那么留在这里也无妨。这里瞧着富丽堂皇的,家具摆件应有尽有,外头一圈还有着这么多茂盛的花花草草,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避世的桃花源。” 闻言, 崔辰安紧绷着的手臂缓缓放软下来, 就像是溺水的人被一直大手忽而从水中捞出, 在空气中大口吸气。 “山茶花?”池珞的鼻尖轻嗅了一下, 突然这么说着, “我好像嗅见了山茶花的气息。” 崔辰安眼眸中的视线骤然转向池珞。 而余光之中的山茶花开得正好,只是零零散散两三朵有着被碾碎过一部分花瓣的痕迹。 山茶花? 姐姐该不会是在睹物思人, 哪怕失去了记忆, 潜意识里也依旧是在回忆温似旻吧? 他原先在姐姐出逃被抓回后, 就想着要摧毁这山茶花。但崔辰安终究是没有下这个手。毕竟他就算是拔了花, 也拔不去姐姐心中的人。 “姐姐觉得这山茶花如何?”崔辰安开口幽幽地问着,词尾微微上扬。 花嘛,只要是好看的,在她的眼中就差不多。池珞心中这么想着。 只是她隐隐感觉到崔辰安询问的口吻不太对劲,好像她随口提的这山茶花是他的什么逆鳞似的。 没错,池珞全然忘了自己曾经是如何用这山茶花来刺激小师弟的,也不太记得清自己随口编造的所谓温师兄喜欢的东西。 毕竟编造的谎言越来越多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两个随口提及的细节回答不上来。 系统拨开池珞的面板。 面板上宿主的来源为:未知。 它总觉得它绑定的宿主性格过分潇洒肆意了,甚至是有些任性妄为,也不知道宿主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这山茶花……白、红、香。”池珞简略地说上了这么几个字,然后便用那双清澈的眼眸看向崔辰安,弯唇一笑,“想不出来了。” 出乎崔辰安意料的是,姐姐对这山茶花完全没有任何优待偏爱,她看向山茶花的目光也与看向其他花那样,没有一点儿的特别之处。 他还以为姐姐会爱屋及乌,结果姐姐完全不记得了。 崔辰安的舌尖抵了抵上颚,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一时间表情复杂无比。 “怎么了?”池珞注意到了小师弟神情的变化,“衔月可曾是身体不适?” 她抬起手来,先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额头,而后抬起手来,手心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小师弟光洁白皙的额头。 少年郎额前乌墨色的碎发散在她的手中,蹭得池珞的手背微微发痒。 而少年如薄雪的面上一红,似是雪地落梅。 “瞧上去也没什么问题。我现在身上无法使用灵力,难以准确探查出衔月你身上到底有没有别的问题。”池珞这般忧心忡忡地说着,“衔月倘若是身体不适定然要与我说,我们瑞鹿最擅长的便是医治了。大部分的毛病,我们瑞鹿都可以治。” 姐姐的声音是那样的温柔。 此时她的眼眸之中满眼皆是他崔辰安,口中也是“衔月”这般地唤他,每回的咬字都是这样的柔和婉转。 “好。”崔辰安弯起来了眉眼,耳廓泛红,“要是我不舒服,定然是要和姐姐撒娇的。” 姐姐的裙摆顺着垂落在他的手臂上,顺着如同花儿绽放一样散开,裙摆的柔软也隔着衣料蹭着他。 他忽然好想摸摸姐姐的脸。崔辰安抿了抿唇,心中这样想着。 “我想折几只花。”听到崔辰安答应了自己,池珞晃了晃自己下垂的双腿,突然这样说道。 系在她脚踝上的铃铛随着她的摆动叮叮当当着。 崔辰安不明所以,但依旧按照池珞的催促,抱着她走到了花丛之中,而后将她稍稍抱低了来。 只见姐姐忽而伸出手,泛着桃花粉色的纤指在几枝花中挑选了一番。最后独独从中折了一朵雪白的花。 这花虽说是纯白的,但是长得与旁的花有些不太相同,花枝弯弯的看起来有些蔫儿。看起来是一枝长歪掉的花。 花朵却是开得璀璨夺目,算得上是这其中里开得最好的一朵。 “这花枝弯弯的,看上去倒是独特,总让我想到了弯弯的月牙。”池珞将这朵花递到崔辰安身旁。 花枝弯弯而下,雪白饱满的花朵蹭着少年郎的下颌角。小师弟的眼尾天生流长而下敛,本就显得他无辜。再被这花一衬,衬托得他看起来更加漂亮脆弱了。 “虽然我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是我也能看出来,衔月你好像一直在担心着什么。”池珞春葱般的纤指拨弄着花枝,令得蹭着崔辰安的花儿也跟着颠动着,“怀疑、不安、忐忑……” 池珞唇齿间吐露出的每一个字,都伴随着手中花枝轻柔地一颠儿一颠儿,敲在崔辰安的心上。 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恍惚间,崔辰安仿佛觉得姐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在一字一句地敲打他一样。 崔辰安低垂着鸦色睫羽,只是在下一瞬,池珞的手上一转,便将这花蹭在了崔辰安的唇边,点了点。 声音也是明朗轻快:“再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这么年轻就这样思虑过重。来,这枝花送给衔月,不要再去想会让你不开心的事情啦。” “我希望我的衔月一直会是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池珞凑到崔辰安的耳边,说了一半便明快地笑出了声。 花朵的柔软依偎在崔辰安的唇间,令得他被撩拨得稍稍红了眼尾。 有些苍白的肤色与那朵花将小师弟衬托得是那样的脆弱,而眼尾的薄红,则是愈发增添了小师弟身上病弱的气息。 使得小师弟看起来又乖巧又可怜。 “姐姐……鄜鄜……”崔辰安轻轻地喊了这么一声,好似是在确认池珞的存在。 “嗯?衔月喊我?”池珞轻笑了一声,唇边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酒窝,花枝也颠颠地蹭在崔辰安的唇边。 只是她没想到,崔辰安忽而是俯下身来。池珞的眉心间就这么触及到了柔软。原是小师弟低头在她的眉心间轻吻了一下,隐忍又克制,一触即离。 待得池珞扬起眼眸的时候,只得看见小师弟对她弯起眉眼来正对着她笑,漂亮的眼眸里泛着璀璨的流光。 “我好喜欢,好喜欢鄜鄜。”少年郎笑得春光灿烂,身周的气息也是干净清爽。 而他怀中的瑞鹿师姐也是被他这忽然的一吻惹得心跳怦然。 她抬起手来,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不太好意思地摁着自己的眉心。心跳随着她的手指传达在了她的眉心,令得池珞浑身都像是跃然上了阳光。 “失忆后”的瑞鹿怎么可能会不心动呢。 她现在可是有着一个漂亮又体贴的夫君,而且她的这个夫君待她还是这样的柔和,外表看起来也是那样的风光霁月。 而且不过是送了一束花,小师弟便是这样高兴地亲吻她的额头。 池珞如雪的耳尖一红,重新感受到了传说中的“初恋感”。珍惜的、颤抖的、小心翼翼的。 眉心间似乎也沾染上了纯白的落花,残存着方才少年的余温。 …… “失忆后”的池珞很是喜悦,初初接触到爱情的她悄悄坐在铜镜跟前,抬起手来反复触摸着自己的眉心。 边留恋着,边开始忍不住地笑。 镜中的池珞总是那样不自觉地弯起眉眼,眉梢之间尽是喜悦,脸边则是泛着桃花色泽,羞赧至极。 当真像是怀揣着少女心事的瑞鹿。单这么一看,便让人觉得她眉眼间尽是春意。 “夫君。”池珞的唇齿间无声地吐出这两个字。 “夫君。”第二回 是小小声的。 “夫君。”第三回 声音稍大了些。 只是池珞听见自己的声音后,就像是被鸟雀惊扰到的花枝,被自己羞得不由得咬着自己的下唇。 娇嫩的唇被牙齿咬白了些许,余下则是晕开的嫣红粉嫩,像是不同色泽的花瓣,在春日里开得烂漫。 “啪嗒。” 这个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被从窗口处扔来,那圆滚滚的东西恰巧滚落在了池珞的脚边。 池珞疑惑地低头看去。就见精美的绣鞋边正静静地躺着一块浑圆的石子。 这是个什么东西? 她好奇地侧头望向窗外,脚下蠢蠢欲动了来。池珞身上伤还没好,是趁着衔月在外探查春深台屏障,这才偷偷下榻的。 要是被衔月发现她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可就不好了。池珞想。 担心衔月用那双漂亮的眼眸委屈至极地看向自己,池珞轻手轻脚地朝窗台处走去。 系在她脚踝上的铃铛很是轻微地摇动着,铃铛中的珠子在圆圆的壳中左右滚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响。 这么高的地方,怎么会有石子意外落进来呢?莫非是外头有什么人还是妖,又或者说是邪魔?但是这个地方不是外围有着厚厚的屏障吗? 一步。 两步。 随着绣鞋的走动,上边系着的珠玉也跟着细细簌簌地颤抖着。脚踝上坠着的铃铛也轻轻隔着蹭着绣鞋。 倘若是从外头往里仰头看去,能够看到羊脂玉似的纤指随意搭在了窗台之上。 而后便是略显宽大的纯白袖子,上边还绣着浮动着流光的金线,纤细白皙的手腕也是跟着露出来了一截。 鸦色的长发也随着里边人的动作,垂花似的顺着而下。 池珞的手搭在窗台上,倾身向外看去。 第71章 、骗 外头的青鹤谨慎地扑棱着自己的翅膀, 低低地盘旋在这座高台之下,眼眸紧张地向上望着。 崔辰安那厮在这里设置了太多灵力限制,青鹤哪怕能飞,也无法在不惊动崔辰安的情况下向上边的窗口飞去。 这里面应该是鄜鄜吧? 即将见到鄜鄜的喜悦, 令得青鹤扇动翅膀的频率加快, 愈发急促了起来。 只见那个窗台上露出瑞鹿脑袋上那对可爱的鹿茸, 又见池珞的那张脸暴露在了空气中。 如瀑般散下的鸦色长发将她那张脸衬得是那样小巧白皙,在光下显得是那样的通透干净。 但是她就像是被困于华美笼中的金丝雀一样, 好像一直在被崔辰安圈着, 看起来甚至于是许久未见阳光。 盘旋的青鹤咬了咬牙,抬头就想要与鄜鄜对上眼眸。 蹲守在底下的温似旻手中紧握着剑,抬起眼眸向池珞望去。 近些日子里梦中的阿珞师妹忽而与眼前这个重合了起来, 令得温似旻指骨将剑握紧了几分,握得指骨都挤压得发白。 修士本就是讲究前世今生与轮回。 这让温似旻怀疑, 他忽然做的这一连串的梦并不是毫无根据的。他隐隐记得,梦中的师妹也是被崔辰安囚于春深台中。虽然现实与梦境在故事的开头有所偏差,但是阿珞仍旧是被崔辰安囚于此处。 这令得温似旻不得不去怀疑。 池珞低垂下眼眸,往下看去。 只是她的视线方落在玉白的窗牗台子上, 还未来得及弯腰向下看, 忽而就被一双手搂着腰, 给向后带去。 铃铛一片叮叮当当。 石子也从池珞手中滚落, 一骨碌滚到了梳妆台前, 而后停在了那里。 “姐姐。” 少年郎的手臂环在池珞的腰间,声音自她的身后传来, 又轻柔又悦耳。 姐姐在做些什么呢? 小师弟压下来了心中这句。 天知道他刚刚看到姐姐站在窗台边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在崔辰安的眼中, 池珞本就身材娇小, 斜斜倚靠在窗台上, 看起来简直是摇摇欲坠,好像下一刻便要如同轻飘飘的柳絮,在风中散开。 外边的风是那样的恼人,姐姐半倚靠在窗台上,居然还想着倾身往前看? 崔辰安的手亲昵地环在池珞的腰间,下巴也是轻柔地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倘若不是他在姐姐的铃铛里留了点东西,恐怕都不会发现姐姐在做这样危险的动作。 窗外究竟是有些什么东西,能够吸引着她的姐姐强撑着身上的伤口,这样向外看去?崔辰安眸色晦暗。 小师弟的声音就这么落在池珞的耳边,惹得她小巧的耳垂一红,似乎感觉到少年郎的气息也这么吐露在她的耳畔。 被发现了。 池珞身体一僵,眼眸之中稍稍有些心虚,视线不知道往哪里落才是。 偏生崔辰安的下巴还硌在她的肩膀之上,硌得她略略有些发疼,也更加心虚了来。 她伤还没好就这么胡乱跑,再怎么说小衔月应当是生气了吧?不对,现在看起来应当就是有些生气了。 “衔月……”池珞放软了声音喊着,声音发虚。 心虚的时候听起来却像是在撒娇。 “嗯?”少年的音调微微上扬,听着像是暗含着威胁。 池珞能够察觉到自己的肩膀之上有着碾动的感觉,大抵是崔辰安偏了偏头,目光向她看了过来。 池珞分明见不着崔辰安的眼眸,却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如有实质,灼灼地落在她的脖颈间。 她脖颈间露出的肌肤如同遭火燎了一般,瞬间晕染上一片朝霞似的薄红。 “我做错了便是。我不该这般乱跑的,我应当将伤养好了才对。”池珞紧张地咬了咬下唇。 少年郎如竹的指骨顺着她的脸侧轻柔地摩挲着,如同蛇附一般冰凉。 只是在下一瞬,池珞便感到自己的脸被小师弟的手轻轻捏了捏,捉弄似的上下小幅度晃动了几下。 “姐姐,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呀。我又没再怪罪你,你要自己注意着自己才是。”崔辰安手上没有松开池珞的脸颊,反而是身体更加靠近了池珞些许,在她的耳边悄悄叹了口气。 捏捏。 被捏着脸的池珞耳朵一红,唇一抿,脸颊上便微微鼓囊了起来。 怎么可以捏她的脸呢! 瑞鹿师姐被小师弟惹得羞涩至极。可是小师弟也未曾这般轻易地放过池珞,他窝在池珞肩上。 “姐姐如果是想随意走动,那便随意走动吧。只是姐姐若是伤口因此被撕扯开了,衔月会难过的。”崔辰安这般说着,声音怎么听怎么委屈,“姐姐,不用在意我的。” 茶里茶气。 原先捏在池珞脸上的手也忽而放下,顺着搭在她的肩上。 这怎么可能不在意衔月呢?池珞的眼眸看着眼前的那只手。那只手骨节分明,纤细修长,白得显得有些熠熠生辉。 一想到衔月方才是用这样好看的手捏着她的脸,池珞就感觉脸上发热,也许是更加羞红了几分。 “怎么可能不在意衔月呢?”池珞的视线飘忽,害羞得不知道往哪里落,“我下回会注意自己身体的,不乱跑了。” “真的吗?姐姐。其实真的可以不用在意衔月想法的,姐姐开心就好。”崔辰安的声音是那样的低落。 池珞即使看不见他的神情,脑海中也迅速跳出来了一朵凋零的花。 “真的,真的。”池珞连忙开口安抚着,怕效果不显,她还下意识添上了一句,“我怎么舍得让衔月伤心。” 说完这样甜腻的话,池珞自己都忍不住紧紧闭了一下双眸,复而睁开,好像这样子就可以掩饰自己的羞涩那样。 “啊,姐姐真好!”得了这句话,崔辰安轻笑着,像是得到了什么珍宝,举起来给别人张扬地炫耀一样,“我最喜欢姐姐了。” 声音清澈欢快。 池珞的耳朵都要给崔辰安笑得麻酥了,只得是在小师弟的笑声中胡乱“嗯”了几声。 崔辰安在这个时候忽而将池珞抱起,替她脱了鞋后,将她安安稳稳地抱在了床榻之上。 池珞的身体陷落进软软的床榻,崔辰安抬手替她将被子盖好。 池珞低头看着那被子被捏在崔辰安的手中。她总觉得崔辰安的手很好看,握着捏着那被子替她往上盖的时候,捎带着撩人的惬意懒散。 这也令得这被子落在他手中不像是被子,反倒像是什么精美昂贵的工艺品。 总感觉像是能执笔挥墨能杀人的手在替她温柔细致地盖被子。 有种大材小用的浪费感。 “姐姐,还有一件事情。”崔辰安一边手上替池珞掖着被子,一边犹豫地说着,“我有些担心玉衡峰的人将我们抓回去。” 小师弟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干涩,像是在隐忍着自己心下的忧虑。 对。池珞回忆起来了自己的设定。她是与崔辰安两情相悦,但是恋情不被玉衡峰所容许,这才随他私奔了去。 只是她的目光一直随着崔辰安握捏着被子的手而去。 “我从前尊敬师尊、友爱师兄,只是到底是抵不上小人作祟。”崔辰安对着姐姐勉强扯出来了一个笑容,“要是我没有被泼脏水,也不用与姐姐来到此地,也不会因此牵连姐姐,让姐姐受这样重的伤了。” 小师弟脸上明明是那样明媚的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眼眸仍旧是万分担忧地望着池珞,显得他这个本该灿烂的笑容苍白了起来,瞧上去分外惹人怜惜。 被泼脏水。 崔辰安其实说的也不算错,话中真假参半,只是这个“小人”恐怕是他眼前满目怜惜的姐姐就是了。 池珞望着崔辰安,眼眸之中的水光盈盈。 怎么会有人污蔑衔月呢!瞧衔月这般委屈的模样,恐怕是有人拿什么事情污蔑了他,然后惹得玉衡峰的师尊师兄他们都误解了他吧? “怎么能怪你呢?那都是小人的错。”池珞坚定地说着,望向崔辰安的眼眸里是对他满满的相信。 “好。”崔辰安被姐姐这样的目光看得心安了些。他压下眼眸中的欲念,手上温柔地替池珞将被子全然掖好,“姐姐先好生养伤吧,我出去找寻一下破解阵法的法子。” 崔辰安安顿好了姐姐,临走之时,皂靴转而走向了窗台边。 他低头向下看去。 春深台外缘的屏障依旧是那般完整厚实,他布置的灵力限制也没有任何人惊扰。就连底下生长着的灵草枝蔓也没有任何遭受破坏的痕迹。 看起来并没有不知好歹的人,混进春深台来打扰他和姐姐好好过日子呢。 天色渐暗下,这底下像极了吃人的深渊,色泽渐黑,藤蔓也变得像是张扬舞爪的触手。 少年郎分明生得犹如皎皎白月,一双流长而下敛的眼尾中此时却压抑着乖戾。 像极了一只蛰伏在暗处的狼,随时能够给上人一口,将误入其中的人撕咬得血肉模糊。 只是当他转眸看向窝在床榻上的池珞时,眼眸中的戾气陡然软成春光灿烂,像是池珞蹭在他下颌角的雪白花朵。 崔辰安又恢复成了清风朗月的少年郎,因着担心惊扰姐姐歇息,皂靴便放缓了向外走去。 一步两步之下,崔辰安经过了放置着铜镜的梳妆台。 细微的咯吱声悄然响起。 黑白两色的皂靴底下,正硌着一块浑圆的石子。少年郎的脚步微顿,一张无辜白皙的脸上没有除了笑意以外的情绪。 皂靴从石子上不经意地碾过,就像是毫无察觉一样,动作缓缓的,直至走出了屋门。 皂靴停驻在了门侧,白边月牙似的泛着暗光,却没有再往外去了。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停在了屋门门边。 第72章 、找来 床榻上的池珞抬眸, 视线浅浅掠过了门边,又看向了梳妆台前的那颗不起眼的小石子。 圆润的小石子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也不知道是谁丢进来的呢。 池珞纤指攥着被子,起身坐直了起来。系在脚踝上的铃铛随着她这个幅度不是很大的动作叮当一响。 背靠着屋外白墙的少年郎眼眸之中泛着幽幽的光,乌墨色的长发也随着他的肩膀散下, 泼墨一样。 窗台那里是这间屋子中唯一一处开口, 是一片沉黑中唯一的光亮。一直在蛊惑着躺在床榻上病弱的瑞鹿。 外边究竟是有些什么东西呢? 好奇心折磨得这个瑞鹿心思浮动, 她将腿从被子中移开,小腿顺着垂落在榻边。 池珞想从床榻上下来, 想去窗台边上再看上那么一眼。 只是她顿住了。 一只小腿悬在榻边, 犹犹豫豫了一会儿,仍旧是没有下地。 衔月倘若是看见了她又不这么爱惜自己的身体,恐怕会很难受地红了眼眶吧? 虽然小师弟要哭不哭的脆弱模样怪为可爱的, 但是“失忆后”的池珞也舍不得让自己这个正道君子似的夫君如此委屈。 池珞打消了探出窗台去探查情况的心思,屋外头的人却没有放弃。 不知道过了多久, 窗台上传来了落地声。纯白的衣袍衣摆蹭过窗子的边缘,发出了细微的摩擦声。 谁? 坐在榻上的池珞微微张了张嘴,视线随着声音警惕地向窗子外看去。 只见男子手中持剑,一袭白衣, 身子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他的眉眼气息温和, 只看第一眼, 便会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 让池珞想到“温润如玉”四字。 温似旻好容易避开崔辰安设下的灵力限制, 终于是落在了屋中,看见了池珞师妹。 眼见着师妹此时坐在床榻上, 袖中的手腕胳膊都纤细消瘦得要命, 原先就白的肤色现在看上去更白了, 一双清澈的眼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是这么个被囚于金丝笼中的可怜雀儿。 天知道崔辰安是怎么摧残她的。指不定是因为阿珞师妹先前从春深台跑出去激怒了崔辰安, 便被这疯子如此加倍地折磨。 阿珞师妹也许是伤了胳膊断了腿? 也许是灵脉筋脉尽毁? 温似旻的手上紧攥着剑鞘,脚下上前几步,径直走到了池珞的跟前。 “终于找到你了,阿珞。”温似旻眼眶一红,迅速丢下了一连串的话,“此地危险不宜久留。你快速随我走,以免惊动崔辰安。青鹤也在外边接应。” 温似旻将手中的剑试图递到池珞的手上,好随着他御剑而去。他的神情紧绷,耳朵也在警惕地听着四周的声响,以免崔辰安忽然出现。 只要他们动作迅速,便可以在不经历恶战的情况下将阿珞师妹完好地带回。 而在此时,门外的皂靴一动也不动,散落下的碎发遮掩住了少年郎的神情,令人看不真切。 温似旻的剑递到了池珞跟前,上边系着的剑穗也摇摇晃晃着。 阿珞师妹获救的希望就在跟前,温似旻本以为她会很是果断地与他一同离去,就算是遭受崔辰安的威胁,多少也会流露出神情上的动摇。 可是温似旻却见眼前的师妹身体稍稍后倾寸许,用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眸看着他,眼眸中盈盈着水光,然后道—— “你谁呀?” 温似旻一愣,剑穗似乎也跟着停顿了摇晃片刻。 不错。“失忆后”的池珞错失了三百年的记忆,而在这三百年来,温似旻的变化极大,她又怎么能够认出他来呢? 池珞的唇角微微勾起,复而压下。 “你不认得我?崔辰安对你做了些什么?”温似旻上前一步,口中恨不得将先前发生的一切告诉池珞,“阿珞先随我走,此次机会来之不易,要是速度再慢上那么一点儿,恐怕崔辰安就要回来了。” 池珞却像是真的受到了惊吓,纤指纠缠在自己的被子上,眼眸也跟着不可置信地瞪大。 眼前的人究竟是是谁,她完全就不认识,又为什么要对她露出这么一副心疼她、怜惜她的神情呢? “我不走,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拉着我走?崔辰安不在,我不走。”池珞疯狂摇了摇头,整个人身子也害怕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完全就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眼前的“陌生人”。 “阿珞,崔辰安并不是什么好人,他勾搭邪魔在瑶池生乱,还将你强行锁在春深台,他还将瑞鹿……” “你在胡说些什么!”一听到温似旻忽然说起来的崔辰安的坏话,池珞便炸毛了。 她的手撑在了榻上,使得自己的腰板挺直:“原来就是你一直在说衔月的坏话!你这个人表面看上去温温柔柔,怎么舍得这般污蔑衔月?我告诉你,我是自愿和衔月一同逃到这里来的!” 哈?温似旻被池珞的话弄得是一懵。近些日子常做的梦和现实和如今如此割裂的池珞搅和在一起,让他都有些怀疑现在眼前是不是在做梦。 鸦发雪肤的美人眼眸圆瞪,怒视着温似旻,先前的怕生和恐惧此时已然全部散去:“衔月光风霁月!他就像是天边的月亮一般明朗干净、不染纤尘,不是你们这些脏水能够沾染污染上他的!” 掷地有声。 屋外的少年郎的指节掩盖在唇边,无声地轻笑了一声,一双漂亮至极的眼眸之中泛着幽幽的暗光。 温似旻被池珞这样坚定铿锵且中二的发言弄得心口都发麻了,一时间被“明朗干净”惹得是口中话语一哽,险些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些什么。 他根本不知道眼前的池珞师妹究竟是个怎么一回事。分明求助的消息确实是从阿珞师妹这里亲自传出的。 只是他到底是玉衡峰的大师兄,他一愣之后很快便反应过来:“我是玉衡峰的……” 大师兄温似旻。 啧。 崔辰安眼皮一撩,脚下皂靴在地上碾了碾,皂靴下顿时发出粗粝的摩擦声。 而这个声音当即惊动了温似旻和池珞,两个人皆是身上轻轻颤动了一下。 这个声音的来源竟是这般的近! 池珞看着眼前的“陌生人”温似旻,下意识便贝齿咬了咬下唇,一时间居然是有些心虚和慌张。 “你快走。”她压低了声音,也来不及组织语言,就这么催促着温似旻。 只是这话怎么听怎么古怪且惹人误会。 要是衔月见到她的屋中有一个陌生男子,可是要怎么想她误会她啊。虽然她根本就不认识眼前这个人是谁,但是搞不好她在这丢失的三百年里认识。 屋门外的崔辰安并不焦急,他反而还很有闲心地抬手整理整理下自己的衣裳发带,估摸着时间给的差不多了,这才推门向屋里头走去。 “姐姐。” 崔辰安顶着一张纯良无辜的脸,出现在了池珞眼前。 他弯眸笑着,乍一看是那样的清澈灿烂,只是唇角啜着的笑意怎么看怎么古怪。 眼尾的余光似乎也短暂地掠过了窗台之外,再回到了姐姐身上来。 而在屋里头现在除了崔辰安,便只有坐在榻上的池珞。 她的纤指不安地纠缠在自己的被子之上,眼眸里的视线竟是不敢去看崔辰安,好一会儿才将目光转而对上了崔辰安的眼睛。 “衔月。” 外头躲在窗台下缘的温似旻听到阿珞师妹这般柔柔地喊着。 声音听起来除开有些紧张外,居然是没有半分的勉强,反而听起来还对崔辰安的到来欣喜万分。 阿珞师妹是在崔辰安跟前装样子吗?温似旻心中这样疑惑着。 “怎么忽然坐起来了?最近邪魔动乱,这附近便也稍许有些凉,姐姐不要受了邪气才是。”崔辰安抬手摸了摸池珞的脸颊。 感受着冰凉的指骨落在自己的脸上,看着眼前衔月那秾丽精致的眉眼,池珞不由得红了脸,还外带着那么点心虚。 分明她刚刚什么都没有做,还开口维护了衔月,但是她总觉得这三百年来里还有着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我会注意的。”池珞依恋地轻轻蹭了蹭少年的手,开口忽然有些羞涩道,“衔月你真好,人也好温柔。” 墙外头的温似旻抿了抿唇。 这种鬼话阿珞师妹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姐姐的嘴怎么这么甜呀。是在弥补我什么吗?”崔辰安轻笑一声,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过池珞的眼下,“莫不是因为姐姐做了什么坏事,在这里心虚什么吧?” 白皙的脸颊都要给崔辰安搓红来了。 而崔辰安手中蹭着的师姐鸦羽一颤,脚踝上的铃铛轻轻叮当一下,看起来就像是一朵脆弱无依的花骨朵儿,都要给她吓得要自己把自己埋起来了。 温似旻看不见屋里头的景象,他只能听见里面的声音,听见崔辰安这似笑非笑的语句,听出他声线中暗含着的危险气息。 “我才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池珞抬起手来,纤指扣在崔辰安的手腕上,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脸上稍稍拽了下来。 “好,我相信姐姐。” 于是崔辰安转而将手滑落在了池珞的小腿上,捏着她的小腿,塞进了被子底下。 小师弟骨节分明的手与师姐纤细的脚踝交相辉映,上头系着的铃铛在稍显安静的环境里,响得是那般清脆明显。 “别乱动。”感受到小腿上衔月隔着衣料的触碰,池珞脸上一红,超级不自在之下,气息都跟着乱了几分。 崔辰安弯眸笑着,眼尾的余光掠过窗台,划过隐晦不明的暗光。 外头的天色好像暗了不少呢。 小师弟的唇角也微微勾起。 而这些落在温似旻耳中,显得却是分外不对味。 崔辰安暗藏威胁的话语。 铃铛清脆的声响。 师妹凌乱的气息。 所有声音似乎都被放大了,清晰地从屋里头传来,落在温似旻的耳中。 这时,温似旻又听到里头崔辰安万般轻柔地说着:“姐姐,天色已晚,恰好我今夜有时间,不如我留下来陪着姐姐吧。” 少年的声音气息绵长,词尾就像是有着小钩子似的,勾人得紧。 第73章 、发现 “陪着我吗?”池珞有着些许的犹豫, 眼眸中的视线悄悄向窗台外望去。 也不知道刚刚那个奇奇怪怪的人到底是走没走。“失忆后”的池珞到底是有些好奇自己失去的记忆。 “那是自然,做夫君的陪着自家夫人,怎么说也是天经地义。”崔辰安刻意咬死了“夫君”“夫人”两词。 池珞听到这两个词,意料之中的红了耳朵, 但是眼眸里盛着的满是高兴。 衔月愿意花时间来陪她。 她好开心。 外头的温似旻沉默了一瞬。 夫人? 夫君? 听到里面的师妹柔柔地应了一声“好”, 温似旻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阿珞师妹似乎并不是在崔辰安的跟前伪装, 她好像是真的很喜欢现在的这个情况。 他的手握着手上的剑,剑鞘中的剑气稍稍浮动了些许。温似旻满腹疑云。 崔辰安这个孽畜, 究竟是对他的师妹做了什么? “等一等。”池珞忽而抬起手, 纤指柔柔地攥住了崔辰安的衣袖,“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和衔月说。” 嗯? 姐姐想要和他说些什么? 崔辰安低垂下眼眸,看向姐姐攥着自己的手。姐姐兴许是有些紧张, 所以指尖都在轻轻颤抖着。 “姐姐想要说些什么?直说便是。”崔辰安反手握住池珞的手,指骨安抚地在上边蹭了蹭。 “那我便直问了。是不是有很多人很多人都误解了你, 在往你身上泼脏水呀……”池珞说到这里,不由得抿了抿唇,“先前衔月说有小人作祟这是这事,我只是听了一耳朵, 并没有怎么注意到。只是现在我忽然想到, 衔月你会不会因为这些污言秽语而受伤呀?” 姐姐反手握住了崔辰安的手, 仰起头来看向崔辰安, 眼眸里满是关切。 但是她兴许是害怕冒犯到了崔辰安, 声音轻轻的,听起来小心翼翼得很。 这句话并不是池珞的凭空想到的。 【年轻的瑞鹿方才听见了一个“陌生人”在她的跟前如此辱骂她的夫君, 陌生人那些责骂的话并不算激烈, 骂的也不是她。而池珞却是心上一疼, 替崔辰安难受了起来。 就连她听到这样的污蔑都觉得难受, 更别提衔月了。衔月恐怕是会更受伤更难受吧? 心软的瑞鹿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只耷拉着尾巴,红着眼眶的狼崽,看向崔辰安的视线更是充斥着垂怜疼惜。】 看着姐姐对他这样在乎的目光,崔辰安手上握紧了姐姐些许,漂亮脆弱的眉眼间弯弯出淡然的笑。 “没事的,姐姐,我都习惯了。”崔辰安的视线温和地落在池珞眼眸之中,天生流长而下敛的眼尾显得他更加可怜。 “刚开始听到别人这般污蔑我,我多多少少还是会难过的。我总是在想,分明他们都不了解我,为什么还要这般指责于我?”崔辰安淡淡道,“只是后来,我想开了,姐姐相信我我就很开心很开心了。至于旁人?他们就算再怎么向我身上泼脏水,也无法改变我。” 无法改变他这般的高洁傲岸。 崔辰安唇角悄然勾起的笑意暗自隐下。 在池珞的眼中,衔月他在强撑着,对她露出最温柔治愈的笑容,并不想把自己身上的负面情绪倾倒在她的身上。 小师弟的肤色冷白,这显得他泛红的眼尾是那样的明显。让他瞧上去像一朵坚强的小白花。 “姐姐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对吧?”小师弟失落地问着,手上也紧张地握紧了池珞。 永远不会离开。 “我会相信你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池珞被少年郎这样的表现所触动,忍不住伸手抱了抱崔辰安。 被姐姐抱住的崔辰安眼眸里跃然上笑意,眼尾也流曳上了病态的气息。 他轻嗅着姐姐身上的馨香,高挺的鼻梁在池珞雪白的颈间依恋地蹭了蹭。 好开心,又得到了姐姐的承诺呢。 外头的温似旻:“……?” 他现在可算是捋清楚了一切。 原是崔辰安不知道对阿珞师妹的身体动了什么手脚,完全抹去了她脑海中有关玉衡峰的记忆。 不仅如此,崔辰安还哄骗池珞,将自己塑造成纯白无辜的小白花,而把他们这些人都塑造成无恶不作的坏人。 崔辰安这个小师弟鬼话连篇……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垃圾。 “姐姐……”里头又传来了崔辰安清甜绵软的声音,仔细听,还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到得逞的笑意,“姐姐你真好,衔月最喜欢姐姐了。” 温似旻似乎看见崔辰安居高临下,一双漂亮的眼眸极其轻蔑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对着他勾起唇角,轻笑。 崔辰安确实是侧眸看了一眼窗台之外。 让他猜猜,这外头是谁呢?崔辰安的笑意不达眼底,眼里的暗光熠熠生辉。 啧。 总归都是打扰他和姐姐的垃圾东西。 屋外的冷风将温似旻吹得脑中清醒了些。现在阿珞被崔辰安囚禁在春深台,这与梦境中出现的一切完全一样。 也就是说,梦境中的一切可能真的会发生,而阿珞也会面临早夭的结局。 阿珞命不好,家族尽数殒命,自己也被崔辰安掳走折辱,未来还会死在他的手里。 温似旻低头看了看自己拿着剑的手,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会将自己这本命剑残忍地刺进阿珞的胸口。 “那姐姐可以亲一下衔月吗?” 崔辰安松开池珞后得寸进尺,如玉的手指抵在自己的薄唇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眸里写着恳求。 “别这样。”池珞雪白小巧的耳朵被扰动得更红了,她偏过头去,视线有些紧张地看向窗台外缘。 万一,她是说万一。万一刚刚那个“陌生人”没有离开怎么办? 他若是没有离开,听去了衔月与她说过的话也就罢了,但是、但是假如衔月与她亲吻,那可不能被一墙之隔的外人偷听去了! 姐姐原先如雪一般白皙的肌肤此时已经是红得不成样子,视线也慌乱得紧,时不时地看向一旁的窗台。 “嗯?”崔辰安的手撩起池珞肩膀上顺下的鸦色长发,声音音调颇有韵律,“姐姐,你在看些什么呢?” 忽如其来的这一下,将池珞惊得坐直了来。视线也重新落回了崔辰安的身上,不敢再四处乱飘了。 外头的温似旻思绪也被骤然拉了回来。 “是在看外头的窗台吗……?”崔辰安却是这样接着问道。 池珞瞬间就像是紧绷的弓弦。 温似旻也攥紧了手中的剑,时时刻刻准备着暴起,与崔辰安来上这么一场恶战。 小师弟如竹的指骨尚且勾带着池珞鬓边的发丝,眼眸却是向窗外看去,长而浓密的睫羽在眼下压下一片阴影。 “不是。”池珞连忙攥住了崔辰安的衣袖,像是生怕他走上前去看个究竟。 “姐姐这么紧张做什么?”崔辰安转眸,视线落在了池珞抓着自己的手上。 她的手指由于匆忙没控制住力道,攥得指节都有些发白,在崔辰安暗色的衣袖衬托之下格外明显。 池珞也意识到自己的表现着实是过分心虚,连忙干笑了一声。 “不用这样的姐姐,放松些。”崔辰安捏了捏池珞柔软的指腹,像是在把玩着什么精美的工艺品,“别匆忙间伤着自己了。” 小师弟看起来又对池珞的手起了新的兴趣,低垂着眼眸没有继续说话。 池珞的心却没有跟着放松下来。 她一直在想,外边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一入夜就爬上她的墙?能够喊出她的名字,还说了这么一连串要带她走掉的话? 而衔月分明是她的夫君,又为什么刚开始的时候并不承认呢?明明看样子衔月也很喜欢很疼爱她呀。莫非是以前的她做了什么错事,惹衔月生气了? “失忆后”的瑞鹿心中的思绪乱得要命,一个荒谬的念头忽而从她的心头冒出—— 失忆前的她该不会是红杏出墙了吧? “姐姐这么紧张,该不会红杏出了墙吧?” 原先正把玩着池珞指尖的崔辰安忽而一抬眸,眼眸中的昳丽忽然撞进了池珞心里。 犹如无声处一道惊雷。 师姐的心声与师弟的询问悄然重合在了一起。 崔辰安指腹捏了捏池珞的,上边的薄茧也摩挲在池珞软软的手上。他这时却是侧过眼眸,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窗外。 池珞能够看到眼前小师弟那清晰的下颌线,能够看到他那双耀眼漂亮的眼眸中,此时尽是冷冽的气息。 像是一只散漫着的,却时时刻刻可能骤然暴起的狼。 “我与鄜鄜的对话好听吗?师兄。” 是一只凶兽。 第74章 、炫耀 窗外跃进来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温似旻手中执着剑, 眼眸冷冷地望向崔辰安:“你知道我在这?” 鸦发雪肤的师姐倚靠在小师弟的怀中,耳朵被小师弟伸出手来揉了揉,生生揉红了些许。 “对。”崔辰安应着,一张白皙干净的脸上什么旁的神情也没有。 见到窗外跃进来的“陌生男人”, 池珞则满脑子都是衔月口中的“红杏出墙”, 心也跟着跳得越来越快。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怎么就这么心虚!她该不会真的是红杏出墙了吧? 再看眼前这个被衔月喊做“师兄”的男子,池珞越看越觉得眼熟。仔细一想, 忽然就将这张脸和以前对上了号。 这不就是大师兄温似旻吗? 温师兄自然是个好人。 可是他这么急切地想要带她走, 该不会是因为这三百年里的她曾经和温似旻也约定过要一起私奔吧?! 这些令人惊恐的念头盘踞在池珞的脑海里,几乎是如同游龙一般在脑中上上下下飞舞。 池珞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虚幻的画面:她正坐在华美的座位上,一手撩着崔辰安的长发, 另一手撩着温似旻的。 然后先和左边说:“宝贝儿我爱你,我们私奔吧。” 再和右边说:“亲爱的我爱你, 你乖乖在这里等我。” 无论是往左看还是往右看,注视都是那样的温柔。 是不是也就是说,衔月与温师兄互相之前如此剑拔弩张,实际上是有她的一份因素在?! 停。 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崔辰安的手已然是顺着摩挲在了池珞的下巴上, 冰凉的触感若有若无。 池珞被这样的触感惊得更加心虚了, 她的身体被冰得下意识一抖, 当即脑海中就清晰了:她要和温似旻撇清关系, 脚踏两只船要不得! “这、这是谁呀?”池珞眉眼柔柔地弯了弯, 声音有些紧张,“是你的师兄吗?那是我的师兄还是我的师弟?” 最好的方法就是装不认识。 池珞这一场装傻算不得高明, 只是崔辰安并不会去计较就是了。他俯下身子, 伸出手来挼了挼池珞额前的碎发。 “是温似旻, 姐姐在玉衡峰时的大师兄, 也是我的师兄。”崔辰安的声音平淡轻柔,“姐姐认出来了吧。” “认出来了。”池珞这下也没有继续装傻,反而是顺着台阶下。 这可是姐姐的夫君呢。 崔辰安的唇角微微勾起,指腹蹭了蹭姐姐的下巴,看着姐姐敏感的肌肤泛起点点薄红。 不过现在他才是姐姐的夫君。 温似旻则是一直在注视着崔辰安的一举一动,手也紧紧握着剑,生怕崔辰安迁怒池珞。 崔辰安这是个什么意思? 他想要干什么? 温似旻本意是想将一切都告知池珞,只是那样子太莽撞了,阿珞还在崔辰安手里,谁知道待会会不会有哪一句话激怒到他? 梦境之中的崔辰安杀伐果断、狠辣无情,也不是没有人想过用感情来软化他,但是都失败了。 他根本就不在乎感情,确切的说,他根本就无法感知到情感中善与恶的区别。 温似旻印象最深的是,梦中他曾意外撞见过崔辰安。 那时候的崔辰安已经是从千山缥缈峰叛出,他正用他那张漂亮纯良的皮囊,温柔无辜地注视着一个被开阳峰派来的暗探。 那暗探专门是被培养来,准备着安插在崔辰安身边的。 听着暗探的口中对自己嘘寒问暖,梦中的崔辰安看起来很是感动地软了眼眸视线。 只是上一瞬他还尚且是在对暗探甜甜地说“您的心真好。” 下一瞬他就用邪气将暗探的心剖出,一张昳丽的面容上,眼眸弯弯得是迷醉癫狂:“您的心真好。” 这样清甜的一张脸却有着这样黑的心肝,强烈的割裂感令人不由得神魂发颤。 温似旻看了又看此时正抚摸着池珞的崔辰安,心中的警惕始终不曾放下半分。他根本无法知道崔辰安在玩些什么把戏,但是他知道—— 阿珞师妹是绝对无辜的。 “崔辰安,你到底是在阿珞身上下了什么蛊?”温似旻不得不提起警惕,冷眼质问着崔辰安,“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崔辰安一点儿慌张都没有,他反而是手上揉了揉池珞散下的长发。 而池珞眼眸里惊慌地扫了温似旻一眼,便下意识抬起手,柔柔地攥住身旁崔辰安的衣袖。 一副对崔辰安依赖至极的可怜模样。 “没有别的事情,就是想和师兄说清楚一些事情。比如说,开阳峰的林许并不是死在我的手里,我也从未勾搭邪魔作乱。我只是想带走姐姐而已。”崔辰安望向温似旻,“师兄恐怕是误会了我。” 小师弟的眼眸之中看起来如同琉璃一般,漂亮易碎。 倘若不是温似旻梦境中看到的崔辰安是那样的善于变脸伪装,他恐怕都要被崔辰安说服了。 林许是不是死在崔辰安手里温似旻并不知道,但是他编造“灵草诞生”的虚假消息,将以瑞鹿世家为首的几个世家都骗到上古邪魔复生之地借刀杀人,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崔辰安耐下性子在千山缥缈峰装乖装无辜,不就是为了大开杀戒吗? 他本来就没有基本的善恶观,在梦境的后半部分,开了杀戮后的崔辰安就不曾停下来过,反而是越杀越狠,所过之处生灵涂炭。 温似旻是这样想的,于是他对着装模作样的崔辰安冷笑道:“就是因着你,瑶池战役里多少无辜的世家便这么葬身在了邪魔手中!” 温似旻本质上是性格温和的人,说不出太激烈的词。 他一边想要让池珞想起所有,一边又不愿意用死去的瑞鹿们来让池珞回想起那族人逝去的悲惨回忆。 所以他才用这样委婉的法子,试图点醒一旁不知为何失去了记忆的池珞。 而被温似旻用言语点着的池珞,此时那雪白小巧的耳朵上却在温似旻说这句话时,早已被覆盖上了一层灵力。 身旁的崔辰安也用自己的双手捂住了池珞的耳朵,确保温似旻刚刚说的一切没有一丝能够进入到姐姐的耳朵之中。 少年懒散地撩起眉眼,嫣红的唇角对着温似旻极尽嘲讽地勾了勾: “师兄,少在姐姐耳边说那些有的没的。姐姐受了很重的伤,伤到了识海。你知道的,识海受损受不得太直白的记忆刺激。刺激太重恐怕会姐姐再次陷入昏迷。” “师兄,你当真要用瑶池战役中瑞鹿们出的事情来……刺激姐姐吗?” 崔辰安将每一句话都念得是那样的清晰,上扬着的词尾张扬着他的恶劣,眼尾的伤痕似乎更明显了起来。 他仗着姐姐全身心依赖着自己,对温似旻的存在全然是有恃无恐。 温似旻被气得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身周的灵力也是止不住地翻腾:“你真恶心!” 能把性子温吞的温似旻气成这样,崔辰安倒是第一人。 而这个时候,崔辰安却忽然将附着在池珞耳朵上的灵力屏障去了,如竹如玉的手指轻柔地虚拢在她的耳朵上。 确保姐姐能够将他的声音听得是一清二楚。崔辰安勾了勾唇角,面上的神情从懒散与轻蔑,骤然转变成红了眼眶的气愤。 “你怎么能够说这样腌臜的话呢!你如果是想骂我,想咒我,在私底下就好,别让姐姐听到就行。”崔辰安的声音捎带着些破碎的哽咽,使得他更像是被狂风摧残着的小白花,“不要污了姐姐的耳朵。” 一口大锅直直扣了过去。 他什么时候说了腌臜话?温似旻一怔,就看到崔辰安像是一朵枯萎掉的花一样,委屈地凑到了池珞身旁。 “啊?这个灵力屏障什么时候掉了,姐姐没有听到那些……那些话吧?”崔辰安对着池珞勉强笑了笑,眼尾飞红,“姐姐不要放在心上,这些话我都听习惯了。” “衔月。”池珞眼眶也一红,下意识抬起手来,心疼地揉了揉崔辰安的耳朵。 然后她忽而转过头去,偏圆的眼眸分外气愤地盯着温似旻,像是护崽子一样将崔辰安拉在了自己身后: “你对衔月说了些什么?即使你是师兄,也不能够这样肆无忌惮地将流言蜚语扣在衔月的头上。” “衔月这样心软善良,甚至是不愿意在我跟前说你的坏话,没想到师兄你在私底下居然是如此欺负他!你看衔月都委屈成什么模样了……” 池珞泛着桃花色泽的手指指腹擦了擦崔辰安的眼尾,清澈干净的眼眸里满是崔辰安。 温似旻则是看到崔辰安脸颊亲昵地在池珞的手上蹭了蹭,而后那双漂亮的眼眸余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只那么一眼,温似旻就从这之中看到了挑衅与炫耀,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争宠吃醋成功后在向对手炫耀。 崔辰安唇角弯起的笑意完全是收敛不住,他实在是太喜欢了,喜欢姐姐满眼都是他,更喜欢姐姐完全没把温似旻放在心上,反而是只在乎他崔辰安。 将所有的偏爱都给到他。 “我们从这里出去。”池珞这个时候却忽然说着,“不是说衔月勾搭邪魔作乱,恣肆祸害人间吗?我与衔月一同出去斩除邪魔,看谁敢在这里头胡说!” 池珞脚踝上系着的铃铛叮当作响。 出春深台? 不就意味着姐姐更可能接触到真相吗? 崔辰安原先弯弯起来的唇角一顿,鸦色睫羽也跟着猛然一颤。不安的回忆骤然席卷上了他的心脏,令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来气了。 可是这个时候池珞回过眸来,满眼都是他:“衔月,我们走。” 光洁白皙的额头上散落下乌墨色的碎发,崔辰安的眼眸里翻涌着晦暗的色泽。 没事的。 他会保护好姐姐的,他能够不让任何人污染到姐姐的洁白。 少年郎的薄唇翕动,干涩地滚动出了一个“好”字。 而池珞已经是光明正大地在小师弟眼皮底下晃了晃自己脚踝上的铃铛,再一次将自己的安排传递到外头。 让她想一想,这一回又要让谁来揭穿小师弟,好让她装出一副“遭受小师弟欺骗所以悲痛欲绝”的可怜模样呢? 崔辰安被这忽而一晃的铃铛声惊扰得神情清醒了半分,这声响当真是与那红玉流苏相差无几。 一样的熟悉。 小师弟的视线落在了师姐脚踝的铃铛上。 一样的不安。 第75章 、守护 玩了好几遍差不多的花样, 池珞早已经轻车熟路,甚至因此更为胆大妄为。 以至于在出春深台的那天,池珞也可以乖乖巧巧地坐在灵力轿子上,清澈干净的眼眸望着眼前的温似旻和崔辰安。 她的眼眸里带着很纯良的善意。 无论是对自己最亲爱的夫君, 还是对那个“对自己夫君有所误会”的师兄。 “崔师弟。”温似旻执着剑, 温和地笑了笑。 “温师兄。”崔辰安弯了弯眼眸, 漂亮的双眼皮褶子如桃花扇开。 原先蹲守在春深台一旁随时准备着营救鄜鄜的玉衡峰弟子们,此时也是不敢多言, 而是就这么看着眼前这诡异的画面。 藏在玉衡峰弟子中的叛徒扯了扯嘴角, 视线落在那看起来澄澈干净的池珞师姐身上。 明明是一只被囚禁在笼中的金丝雀儿,却能随时随地向外传递消息。 这可真有意思。 池珞这个时候也用她那双眼眸视线柔柔地扫过眼下这一片玉衡峰弟子们,余光里则是闪烁着暗芒。 她记得这里面好像藏着想要杀死瑞鹿的坏东西呢。说不定那人能够猜出自己的真面目。 可是那又怎么样? 阴暗沟子里的东西, 就算舞到衔月跟前,衔月也不可能相信。 更何况小师弟现在恐怕根本就舍不得离开她, 生怕留出一个漏洞,让她池珞知道真相了。 衔月可担忧着她呢。 “这些可曾是我的师弟师妹们?”池珞对着玉衡峰等人温柔地颔了颔首,对着他们介绍着崔辰安,“这是我夫君, 衔月。” 看到灵力轿子上稳稳坐着的那个鸦发雪肤的瑞鹿师姐, 玉衡峰几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古怪微妙的表情, 就像是吃了什么脏东西, 吐不出来一样。 “师兄你实在是误解衔月太多了, 衔月可是一个乖巧纯良又光风霁月的真君子,只要你们多相处相处, 就能理解了解衔月了。”池珞对崔辰安满是相信, 甚至还很是善良地劝解着温似旻。 温似旻抱住了自己怀中的本命剑。 一口气梗在心中。 这种鬼话, 他该怎么回? 池珞脸上写着不谙世事的单纯, 而崔辰安则是笑得春光灿烂。全场上上下下,恐怕只有他们两人心情愉悦、心态平和。 “姐姐将轿子的帘子放下来吧,外边风大,莫要让邪气入体了。” 崔辰安像是根本不知道周围几个人对自己的提防与排斥,他只是一双漂亮的眼眸望向姐姐,唇齿中吐露着担忧的话语。 “好。”池珞脸上写满了对小师弟的信任,抬手将帘子放了下来。 周围玉衡峰的几个人眼睁睁的看着刚才还一脸纯良无辜的崔辰安,在帘子被放下来的那一瞬间,便目光懒散地扫了他们所有人一眼。 精致秾丽的眉眼满是敷衍淡漠,就像是在看什么垃圾,并且目光对他们在场的所有人一视同仁。 装模作样。 玉衡峰众人的心声异口同声地责骂着。 就是可怜了鄜鄜,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被崔辰安折磨失忆了,还这样全身心地把崔成安当做自己的夫君。 真可怜啊。 “千山缥缈峰那边传来了消息,原先我们要去的那个地方出现了邪魔的阵法。”看不下去眼前的情况,招元桃拿出来了自己手中的水镜,说着实时的消息状况,“好在我们先前想要来救鄜鄜,这才没有一无所知地一头踏进邪魔的陷阱里。” “算得上是件幸运事了,上古邪魔怎么会在那个地方设置阵法?恐怕是打着伏击我们的主意,也不知道到底是千山缥缈峰里的谁泄露了消息……”宋林盛也跟着搭话。 而这个时候,崔辰安忽而皂靴一顿,停下来了脚步,锐利的眼眸骤然盯向不远处的丛林。 一阵破空声也跟着传来,“咻”地一声打破了几人的说话。 “糟糕,这是被伏击了!”玉衡峰几人当机立断,提剑迎敌。 此时不远处的丛林中攒动着人头,一队伍的世家弟子也出现在了众人跟前。看面貌,崔辰安眼熟的很,可不就是从他手里逃出去的那拨林家人? 崔辰安手上一挥,浓厚的灵力将池珞坐着的灵力轿子完全包裹其中,包裹得严严实实,不露一点声音。 “崔氏贱种,没想到我们还能够活着吧?”为首的林氏子弟冷笑一声,暗器也跟着向崔辰安偷袭而来。 是冲着崔辰安来的。 “怎么玉衡峰的几位也在这里?峰主说得对,崔氏孤奴出自你们玉衡峰,恐怕你们在私底下早已经勾搭成奸。” 旁边的林氏子弟话锋却指向了玉衡峰几人,剑气也是毫无差别地向这几人劈来。 开阳峰峰主姓林,而开阳峰与玉衡峰素来不对付。轿子中的池珞装聋作哑,唇角却是粲然地弯起。 先前救下这些林氏子弟果然有用,必要的时候随便几句话传递到他们耳朵里,还能够将他们充做一把好刀。 崔辰安眸中神色一冷。 崔家的毁灭与林家关系密切,更何况林家全然没有认识到自身的错误,去到开阳峰的几个林氏子弟对他孤奴的身份也是百般嘲讽。 这些人老早便该死了,如今侥幸存活下来,居然是还敢蹦哒在他的眼前?说不准还惊扰到了姐姐。 崔辰安回眸看了一眼灵力轿子。他甚至能够想象出自己的姐姐因为担忧和害怕,一双眼眸清澈而直白地看着他的模样。 几个林家弟子,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崔辰安的思绪变化。 他们只看到崔辰安一双漂亮的眼眸冷淡至极,完全就没有把他们的出现放在心上。 “死孤奴,拿命来!”几道剑气骤然袭向崔辰安。 而在这个时候,玉衡峰的其他人也早已和这些林家弟子打成了一团。林家弟子人数众多,玉衡峰众人则是修为精纯些。除开温似旻,总体来说还是玉衡峰稍显颓势。 被几道剑气同时直冲而来的崔辰安毫不在意,他只是偏了偏头,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抬起,上边缠绕着的无数根傀儡丝线瞬间,迎面而上,直接将剑气打散来。 不同于玉衡峰几人拿剑有来有回,正道至极的打法,崔辰安的下手极其残忍且毫无耐心。 晶莹剔透的丝线,毫不留情的穿过眼前几个林氏弟子的身体,直接将他们活生生开膛破肚来。 细细的丝线上面,瞬间是浸染着鲜红的血色,血水顺着晶莹的丝线,缓缓流淌下来,拉长了滴在地上,发出“嘀嗒”的声响。 “麻烦。”这刚刚下了狠手的小师弟只是轻轻嘟嚷一声,眉眼间依旧是那样的纯良和脆弱。 百闻不如一见。 即使关于他的恶闻甚嚣尘上,崔辰安在众人的眼中,先前的形象恐怕依旧是更接近于那个漂亮却柔弱的小师弟。 那双天生下敛而流长的眼尾显得他毫无杀伤力。 可是这个时候,这个表面清风朗月的少年郎漠视着眼前横飞的血肉,手中的傀儡丝线随意挥舞着。 反差极大的割裂感令得其他的林氏弟子顿时察觉到了危险,当即便拎着自己的剑,拔腿就想要迅速逃跑。 只是速度还是慢了。 崔辰安的傀儡丝线毫不留情地勒进了他们的肉里,缓缓收紧着,生生将这些向四周逃窜的弟子们绞到窒息。 眼前着这些碍眼的东西都死绝了,崔辰安这才弯起眼眸轻笑了一声,直接将自己手指中缠绕的傀儡丝线断了去。 “脏了。” 表面上纯白无辜的小师弟拿出自己的手,看着这白瓷肤色上沾染着的鲜血,口中轻“啧”了一声,好看的眉头也跟着蹙起。 玉衡峰众人就看见,那崔小师弟长身玉立,顶着一张漂亮的脸,低眸一根一根地清理着自己的手指。 直至让自己的手恢复成先前那样白皙如玉,这才弯起来了眉眼,笑得更像是俊俏亲和的邻家少年。 “可不能让姐姐看到了,姐姐看到了可是要担心的。”小师弟自言自语着。 而这个时候,地上瘫着的一团血肉模糊之中,似乎有一个没死绝的,一只手攥着一个白色小果子,便随手向离自己最近的人扔来。 那正在慢条斯理清理着自己身上血迹的漂亮少年却是头也不抬,邪气瞬间如同箭矢一样刺进那人的胸膛,让那人彻底断了气。 “温师兄!”招元桃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飞快地上前几步,抬起握住了温似旻的手,“怎么会是浔南果,赶紧清理一下。” 浔南果。 漂亮小师弟终于是抬了头,视线落在了温似旻的身上。只见刚刚那人垂死挣扎之际随手丢的果子,恰好砸在了温似旻的手背上。 随着浔南果汁水的飞溅,温似旻手背细腻的肌肤之上,瞬间被灼烫出了一个透明的泡,就像是被滚水燎伤一般。 崔辰安压下自己的睫羽,眼眸里落着的是一片晦暗的鸦色。 而此时,轿子那边的帘子动了动,像是里边的姐姐想要知道外边的具体情况。 “姐姐。”崔辰安很快弯起眼眸,皂靴轻快地几步跑到了那灵力轿子前,像是一只欢愉的花蝴蝶。 “外边、外边我们是不是遭受伏击了?有没有出上什么事情?”姐姐担心的声音从帘子后传来。 帘子被她虚虚拉起了一小半,露出她披散下的大半个裙摆,以及裙摆下的绣鞋。 系在纤细脚踝上的铃铛则是被长长的裙摆半遮掩着,看起来若隐若现的。 鲜红的血水不知道什么时候逐渐蜿蜒在了轿子旁,与姐姐那有着珠玉的雪白绣鞋相互映衬。 鲜红与雪白相撞在一起,显得是那样的诡异蛊媚,直直灼着人的眼眸。 总会让人想着,姐姐真是纯白无害,需要他好好保护着,可不能让人钻了空子伤了去。 “衔月你没有受伤吧?”轻灵柔和的声音捎带着几分担忧的颤然。 “没有哦,姐姐。”崔辰安的腔调也是那样的温柔,秾丽的眉眼弯弯起一片粲然。 第76章 、互演 “衔月, 让我仔细看一看你,方才外头这么大动静,别是衔月你受了伤又不同我说。”白皙的手拉开帘子,露出池珞那张干净小巧的脸来。 她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眸里倒映的全是崔辰安的身影, 下巴也紧绷着。显然是对崔辰安担心至极。 “那些敢在路上伏击我们千山缥缈峰的定然是亡命之徒, 大多下手都很是下作肮脏, 衔月你的心思善良,哪怕是修为比他们高, 也容易被那些心术不正的手段伤及。” 雪白的绣鞋紧张而担忧地向前踩上一步, 压得上边的珠玉细细颤抖。 玉衡峰的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灵力轿子下蔓延的一片猩红,以及中间混杂着的一片碎肉模糊。 崔辰安方才下手时用的灵力丝线甚至还这么明晃晃地散落在这些血肉之中,看的人是心惊胆战。 只是从池珞那个轿子里的角度来看, 视觉有所受限,根本就看不见轿子底下如此惨烈的情况。 到底是是谁手段下作肮脏啊…… 招元桃嘴角抽抽, 不由得摸了摸自己手中的剑,恨不得一剑劈醒池珞师姐这个恋爱脑。 “姐姐,有玉衡峰的师姐师兄们保护,我无事的。”崔辰安对着池珞扬起一个温顺纯良的笑容。 覆盖在轿子上的灵力散去。 少年的皂靴底下附着着灵力, 毫不在意地踩在血泊之中。灵力使得那些血水无法沾染他半分。 此时他也伸出手, 替姐姐将帘子撩起扶着。这一撩, 倒将他的手显出来了。 只见这手肤色冷白, 手背手指上边干净得很, 一点儿血渍都没有沾染到,瞧着是白璧无瑕。 “姐姐不必担心我。我既然是可以分出灵力来保护姐姐, 自然是没有被他们伤到的。”小师弟如同往常一样, 露出一副惹人怜惜的神色, “更何况玉衡峰的师兄师姐师妹们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他们都愿意来护着我的。” 恶心。玉衡峰众人手中执着的剑都开始不爽地嗡鸣出声。 如若不是他的手里尚且还拿捏着鄜鄜,谁愿意与他一个用邪物邪气的人一路。 “真的没有伤着自己?”池珞仍旧有些怀疑,她抿了抿唇,道,“都怪我不好,身上受了重伤,不仅没法帮上衔月的忙,还只能在后头拖后腿,消耗衔月的灵力。” 池珞那双眼眸盈盈着水光,如今瞧上去竟是完全没有先前师姐的架子,倒像是一个更柔弱的小白花。 这样的表现落在玉衡峰众人眼里,让他们更加确认一件事:崔辰安这一回定然是在池珞的识海里也动了什么手脚,搞不好又是上古的什么邪术。 崔辰安顶着四周如刀如剑的注视,却是丝毫不去在意,他只是柔柔地望着自己眼前的小白花姐姐: “怎么能算是拖后腿呢?姐姐要是这样想的话,衔月会难过的。要怪只能怪我没有照顾好姐姐,让姐姐受了伤。” 池珞被眼前自己夫君说的话羞红了脸,她脚下那两只雪白的绣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悄互相收敛了起来。 羞涩得紧。 也感动得紧。 “只是我还是有些担心衔月。不如这般吧,这帘子便半撩起来,留着些空隙便好。这样我如果是想的话,就可以偷偷看看衔月,这样我才好放下心来。”说着说着,眼前的姐姐有些低落地低垂下了睫羽,“省的我一个人窝在这轿子中,什么都看不到。” 其实是鄜鄜她想要随时观察外界情况。 要是什么都看不到,一问三不知,那也太耽搁她在小师弟跟前作戏了吧? 低垂下的鸦色睫羽压下池珞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恶趣味。接下来该怎么玩呢? 崔辰安的视线始终没从姐姐身上移开。 他的姐姐。 他的好师姐,怎么看都好像如同往常一般,对所有人都抱有天然的善意,并且还对他衔月怀有着全身心依赖的爱意。 怎么看是一只纯白无害的瑞鹿。 崔辰安的视线下落,滑到了雪白的绣鞋之上。他此时正弯弯着眼眸,看起来没有一点儿的坏心眼。 池珞居高临下地望着小师弟,视线悄然顺着他的脖颈落在他的锁骨之上,缠绵在他那点朱砂痣之中。 “姐姐……” 随着小师弟温软的声音传到池珞的耳中,冰凉的指骨也在这个时候忽而袭上她的脚踝。 突如其来的凉意当真令池珞惊得一颤,思绪也迅速回到了几个缠绵悱恻的时候。 池珞低头看去,竟是崔辰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蓦地放低了身子,如竹如玉的指骨正摩挲着她的脚踝。 “!” 这一回的池珞真的是吓了一大跳。 因为这一下根本就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大庭广众之下,玉衡峰的几个师弟师妹们还看着呢! 更何况她现在还是“失忆后”“不谙世事”的池珞,按照崔辰安的性子,本来不应当做出这档子事!这和那个时候黑化的小师弟又有什么区别? “姐姐。”这个时候的崔辰安却抬起眼眸,对着池珞弯弯出一个纯良的笑容。 他的手反复流连在池珞的脚踝之上,手指指节无意中撞上上边系着的铃铛,撞得那声响时不时地叮当着。 少年的眼尾流长而下敛,让人恍惚间看到了耷拉着尾巴的狗狗,又让人看见了蛰伏在阴暗中的恶狼。 只是这一回池珞拿不太准了。 她假意不安羞涩,眼眸中的目光却是死死盯着崔辰安,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其中的端倪。 只可惜,什么也没有。 “衔月……?”池珞不太自在地将自己的脚往里缩了缩,花骨朵儿似的雪白耳朵染上了薄薄一层红。 “别乱动哦,姐姐。”崔辰安轻飘飘的声音落在了池珞的耳畔,指骨也将池珞后缩的脚踝勾向了自己身边些许。 伴随着铃铛的声音清脆地响起,有着珠玉的雪白绣鞋也给勾得仓促往前一挪,精美的裙摆都给这一下踉跄得一飘一落。 玉衡峰众人这个时候想不往这边看都难,不过是碍于担心崔辰安发疯,一个两个都按着自己怀中的剑,时刻准备来一场恶战。 感受到四周的目光,池珞纤细的手指都不由得绞在了自己膝间绣着暗纹的下裳处。 在做什么呢这是?! 这不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地挑逗她吗?这也太不要脸了,没看到众人听到这铃铛声,表情都跟着复杂了吗? 饶是池珞脸皮厚,此时也不由得暗自磨了磨牙,摸不准崔辰安的想法。忽然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荒谬感蔓延上她的心头。 但是池珞又好像有一点儿兴奋。 她低垂下眼眸,压下自己想要上弯的唇角。脚踝上的冰凉撩带起又麻又酥的触感…… “姐姐……再乱动这个就不好解了。”崔辰安的手指挑开系在姐姐纤细脚踝上的的带子,铃铛便轱辘一下,顺着滚落在了崔辰安的手心之中。 “以免姐姐担心我,我便将这铃铛收到我自己这里,也好让姐姐循着声来找我。”少年郎一脸的单纯无辜,说出的话是那样的冠冕堂皇,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做。 圆润的铃铛落在了崔辰安白到有些发光的手上,被他慢条斯理地收拢在了手里。 “咕噜。” 这一声铃铛响将池珞从羞赧中惊醒,脚踝上麻酥的触感尚且未曾褪去,凉意便顺着脚踝席卷而来。 这个铃铛里有她镶嵌进去的通讯水镜。 池珞那双眼眸依旧是欲说还休地看着小师弟,眼眸底下压下的思绪却是波涛汹涌。 铃铛是小师弟亲手给她系上的,上边原来是镶嵌着用来定位池珞的法器,而小师弟只钟爱于听铃铛的声响。池珞这才敢这么大胆将通讯水镜镶嵌在铃铛上。 池珞原先是有把握小师弟并不会碰这个铃铛。但是现在,崔辰安碰了。 并且—— 这个铃铛里面虽说已经删除去了向外传递出的消息,但是还藏有着春深台的地图……以及她先前无数个涂鸦备注。 【死了死了死了!】系统最先恐惧出声,它的机械电流波动得个不停。 【吵。】池珞的那张脸一如既往的纯白无辜,她在心中打断了系统波动得个不停的电流。 雪白的绣鞋鞋底的力道碾在了轿子上,这一回绣鞋上边的珠子玉饰倒是不跟着细细颤抖了。 “好。”池珞表面上眼眸里的担忧依旧是不改分毫,听到小师弟要拿走铃铛,她反而是弯起眼眸温婉的笑了笑,“那衔月你一定要将这个铃铛好好收在身上哦,不然我担心我找不着你了。” 鸦发雪肤的美人所有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一张脸上又是高兴又是担忧。 没有任何的破绽。 “我不会让姐姐担心的。”小师弟手上乖乖地捧着那铃铛,就像是把一颗真心捧在了怀里。 少年的皮肤冷白,眼眸里的乌墨色与雪色两色分明,这使得他笑起来时看起来又清冷又纯良,怎样看起来都是风光霁月。 他骨节分明的手一松,帘子也跟着悠悠搭落了下来。 师姐师弟两人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子相对,原先都是相互担忧着的两人,此时都不约而同地换了张面孔。 方才还一脸担忧的美人,此时白皙干净的小脸上,嫣红的唇角微微勾起,原先清澈的眼眸里则是闪烁着幽光。 流露出几分变态的隐晦期待。 少年郎则是低垂下眼眸,让那铃铛在自己手心之中慢悠悠地滚上了几遭,直到看见铃铛中划过的一点剔透亮光,他才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铃铛“咕噜”一停。 立体精致的眉骨在他的眼眸上压下阴影,流长的眼尾流曳着冷光。 姐姐。 纯白无辜的……姐姐。 少年倏而弯起的唇角里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面上乖顺,白皙如雪。 第77章 、反攻略 原来只是取一个铃铛吗? 玉衡峰众人的手这才从自己怀中的剑移开, 目光却仍旧是看恶人似的看着崔辰安。仿佛池珞是小师弟手中被摧残的一朵小娇花。 “继续走吧。”崔辰安对玉衡峰几人的注视毫无兴趣,反而只是道,“邪魔乱世,越早过去, 我们也越好帮到更多的人。” 小师弟的手中玩弄着铃铛, 口中随意地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语, 听得众人一阵无语。 崔辰安的心思早已经跑到了别处。 他手上忽而一下,将铃铛收拢在了自己的手心中。 在一行人行路赶路出春深台之时, 时不时地回过眸, 用他那双潋滟而漂亮的眼眸温柔地注视着池珞。 甚至于在路上遇到一些漂亮的灵花灵草,崔辰安还会颇有兴致地随手编织着花环,再柔柔地撩开帘子, 献宝一般送到池珞的手上。 倘若玉衡峰几人不知道崔辰安的真面目,恐怕真的会把他当成疼爱道侣的五好少年。 毕竟他那张面容生得干净白皙, 漂亮之余又给人一种莫名的亲和感。一眼看过去,真是好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郎。 他手上拿着的那个铃铛也是一直在叮叮当当地响着,显得他是那般的活泼恣意。 而灵力轿子中的池珞则是被这个铃铛晃得是心神不安。她安安静静地端坐在轿子之中,时不时地在崔辰安来寻她时给他一个温柔干净的笑容。 【崔辰安应当是没有发现吧?】池珞尚且未曾慌乱, 系统却是率先担忧了起来, 【崔辰安现在对你特别好, 路上遇到什么事情都会过来分享给你看……那个铃铛里的通讯水镜也不是这么好破解的, 我估摸着崔辰安就算是想也看不到里面的春深台地图。他应该是没有发现端倪。】 说实话, 在系统看来,池珞和崔辰安现在说是模范道侣都不为过。 两人对对方都是那样的温柔在意, 每时每刻都有说不完的事情, 甚至都不曾对对方有半分的争吵奚落。 两人的相处是那样的温柔甜蜜, 真是一场完美至极的满分爱情。 满分……对了, 好感度。也不知道现在崔辰安对鄜鄜的好感度是不是已经接近满分了?它记得在鄜鄜与崔辰安假装夫妻前,两人这好感度就已经是达到了九十! 等这个瓜皮攻略任务完成,它就再也不会面对这两个脑袋有病的宿主和攻略对象了! 系统怀着忐忑的机械电流,点开了系统面板,只见上边清晰地写着—— 【崔辰安对宿主好感度:九十。】 完全没变。 一点儿都没变。 系统机械电流一平,发出“滴——”的声音。 不甘心的系统偷偷打开了另一个面板,查阅着另一个数据。 【攻略进展:九十。】 看近几日的趋势线,竟然也是毫无要涨进度条的意思。 “滴——”系统机械电流一平,关掉了面板。 不行,它不信。系统挣扎地跑到了池珞跟前,刚准备开口和宿主说一说当前的情况,外边却忽而蔓延起来了紫黑色的雾气。 这个紫黑色雾气的蔓延速度极快,只不过是在一个眨眼间,池珞眼前玉衡峰几个人的身影便被雾气彻底吞没了。 小师弟倒是脚下一停,猛然回过头来,手中的灵力想要搭在她的轿子上。只是他的速度稍稍慢了些许,灵力在池珞的眼前垂落下来,被一同卷入的紫黑色的雾气里。 失去灵力的轿子骤然失力,从悬空之中猛然砸到了地面上。 雪白的绣鞋被这一场忽如其来的异变颠到了腾空,上边的珠玉也跟着一颤,这才再次稳在了轿子上。 雪白的绣鞋鞋底定死在轿子上,未曾踏出轿子半步。而宿主鄜鄜此时偏了偏头,小巧白皙的耳朵敏锐地动了动。 【有伏击,是幻术。】 不过不是她池珞事先安排的伏击,她再怎么运筹帷幄,也不知道这一回的伏击是谁。 只是这种幻术对于她这种瑞鹿不算是友好。妖化人固来耳聪目明,但是也很容易被幻术所迷惑。 因此,池珞单靠自己,很难分辨出眼前雾气与景色的真真假假。她现在能认出这是用来迷惑人的幻术,已然是顶天了。 于是鸦发雪肤的美人便这么端坐在只有她一人在的轿子之中,一双澄澈清明的眼眸此时下意识地向四处不安地张望着。 没有听到任何铃声的池珞感到极其的不安,于是她将手搭在帘子边缘,想要抬手将帘子掀开,但好像是毫无胆量的模样。 从外面看,已然能够看清楚她那散开如花绽的裙摆,能够看清楚那双雪白的绣鞋,以及帘子上半搭着的几根削葱般的手指。 “呼——”邪气卷着风忽而翻涌而起。 这突然间的一下让池珞暂时停顿了手中的动作。她已经察觉到外边是个什么鬼东西了……是邪魔。 搞不好会是玉衡峰里的那个叛徒泄的密。不然他们这一行人怎么这么恰巧遇到了邪魔的伏击,而这些邪魔又这么恰到好处地使用了瑞鹿最不擅长的幻术? 此时那只邪魔也现了形,它摇摆着身上柔软的尾巴,浑身的面容五官早已经是模糊不清。是擅长幻术的一类邪魔,只是心智紊乱,以攻击袭击为主。 邪魔的利爪直直地向轿子中的池珞袭来,陡然的杀意就这么径直指向她来。 轿子端端停在那里,而利爪速度极快。两方即将骤然相撞时,池珞的手却仍旧撩着帘子的边缘没有放开,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什么。 而在两方相对着的不远处,长身玉立的少年郎正抱着臂,骨节分明的手中指缝间露出铃铛的色泽。 少年脚下的皂靴不曾上前一步,反而是纹丝不动。他就这么在紫黑色的雾气之中不远不近地看着,下颌线紧绷着。 他可怜的姐姐,要被邪魔伤害到了呢。 崔辰安勾起唇角,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潋滟着深邃的星河,眼尾上捎带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恶意。 他攥着铃铛的指骨更收紧了几分,令得手上的色泽在挤压下白得胜雪。 这雪白脆弱的瑞鹿师姐被惊得头一偏,仓促地躲开了邪魔的攻击,眼眸里刹时氤氲上细蒙蒙的水雾。 只是她这一下险之又险,只是堪堪避开。邪魔的利爪甚至蹭掉了她鬓边的几缕头发,撩带起的邪力,划伤了她的脸颊。 细小的伤口开始渗出着血珠,落在白皙如雪的面容上是那样的明显,显得这惨遭攻击的美人是那样的可怜。 啧。 崔辰安脸上依旧是维持着眉眼弯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而那浓密的鸦色睫羽之下,却是克制着蠢蠢欲动的戾气。 一击不成后,邪魔很快就展开了新一轮攻击,池珞在狭小的轿子中躲得仓促。 鸦色的长发此时已然是凌乱不堪,衬得她那张雪色的小脸更加脆弱无依,惹人垂怜。 邪魔见几次攻击一落空,便恼羞成怒,将邪气聚拢起来,无数个利爪伴随着幻术,就这般猛然向池珞袭击而来。 崔辰安脚下的皂靴下意识移动了寸许,将脚底下的枯枝踩得细微一响。只是好在他与那轿子隔着他事先布下的屏障,声响完全无法传递到姐姐的耳中。 “我真是可怜啊。”那雪白的瑞鹿轻叹了一声,抬眸看向眼前分辨不出真假的无数只利爪。 她依旧是顶着一张干净漂亮、不谙世事的脸,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拨开已经被撕扯碎的帘子,一双眼眸如同琉璃妖一般美丽脆弱。 只是在下一瞬,那双眼眸却是轻蔑地看向向自己袭来的利爪,嫣红娇嫩的嘴唇也是骤然勾起弯弯的笑来,使得她看上去是那样的有病。 倘若不是有着这张漂亮的脸,当真会让池珞显得变态扭曲。 那鸦发间小巧的一对鹿茸,仅仅在一息之间,便化成了粗壮的长鞭,迎面向眼前的利爪鞭策而来。 鹿角化成的狰狞的长鞭直直撕碎了眼前的利爪,甚至于是撕碎了那无数个利爪后的邪魔。 刚刚还完整的邪魔,这个时候便被割裂成了一道又一道的碎片,邪魔的血肉就这么直直飞溅开来。 “好可怜哦。”而在这个时候,那只瑞鹿师姐只是软着眼眸,好像是要掉下眼泪来,弯起来的唇角却始终没有放下。 她的声音是轻飘飘的,听起来是那样的柔软温和。 崔辰安听不清眼前的姐姐正在说些什么。但是他擅长幻术,完全能够隔着厚厚的浓雾,将姐姐所有细微的表情描摹得一清二楚。 崔辰安这个时候不由得轻笑一声,弯弯的眼眸里像是落上了漫天的星子,粲然耀眼得不像话。 一双漂亮的双眼皮褶子如同桃花扇开,流长而下敛的眼尾流曳上恶劣的兴致。 姐姐。 小师弟脚下的皂靴上前一步来,皂靴下缘的白边弯弯似月牙,闪烁着暗暗的幽光。 那个总是叮当作响的铃铛,此时却是安静地被攥在小师弟的手中,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只是小师弟的指节白得通透,在挤压间看起来不似真手。 池珞那春葱般的纤指理了理自己的裙摆,乖顺地坐回到了轿子中,双手放在膝上,又恢复成了那不谙世事的柔弱模样。 倘若让不知情的人看了,当真会以为她是一朵纯白无暇的花骨朵儿,勉强在狂风骤雨中存活下来。 这一连串的动作池珞已经是做的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只要她等到小师弟回来,就可以再装出一副“我好可怜,你怎么能让我在这里单独一个人呆了这么久”的可怜神色。 解决掉了眼前碍事的邪魔,池珞放缓了气息,狰狞的鹿角被回收了起来,又恢复成了那一对娇小可爱的鹿茸。 她身上也跟着放软了来,现在就等着她亲爱的夫君衔月…… 池珞正想到一半,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子骤然一腾空,她脚踝上剩下的唯一一个铃铛也跟着发出单薄的声响。 池珞毫无准备,她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在轿子这样狭小的空间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便被那只手搂着腰直直地捞在了怀里。 她的脑袋顿时撞到了一个坚硬的胸膛来,来者的下巴也跟着搁到了她的脑袋上。 那人的手很熟练地掐住她的下巴,不让她的视线能够偏转半分,也同样令得她的视线里除了眼前被邪魔撕碎掉成一条一条的帘子之外再无他物。 池珞能感觉到自己正坐在那人的膝上,紧实腿部线条隔着两人的衣料触碰着她。那人的气息也落在了她的耳垂之上。 有陌生人偷袭。 是个陌生男人。 池珞迅速做出了判断。 第78章 、鸡同鸭讲 这和崔辰安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比如说若是崔辰安, 他会更加珍惜她些许,只有真的生气的时候才会对她下这样的狠手。 而且事先算计好和对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完全未知,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况。 那人的手死死掐着池珞的下巴,身体似乎也在池珞的身后紧紧贴着她, 有种不愿意分开的亲昵粘腻, 像是一只攀附在她身后的游蛇。 腿上却是仗着自己更加强势的身体, 颠了颠怀中的美人,令得她的裙摆如同海浪中随波逐流的白浪, 雪白的绣鞋也跟着一同颠颠着。 池珞就像是忽然被丢在了沉浮着的星海之上, 陡然像是溺水的人,抓不住任何能够依附的水草。 泛着薄红的纤指根本抓不到身后的人,只能勉强抓握在那人的一只手腕上, 将自己的指甲扣进那人的腕骨。 来者定然是一个该死的惯犯,知道自己肯定会反抗, 所以就用这样的手法将她如同一颗绣球似的上抛下颠,完全是打着将她反抗的力气全然颠去的主意。 真当她的鹿角是摆设吗? 鸦发雪肤的美人咬了咬下唇,试图催动着脑袋上方才化成鹿茸的鹿角。 只是刚刚催动了些许,池珞便再也没能够感受到脑袋上的鹿茸,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掐断了联系。 没了鹿角, 这不是打算令得她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 池珞试图在一片混乱之中维持住自己脑中的清明, 而此时身后那人似乎也没有再继续颠弄她了, 反而是将她搂在怀里。 池珞的裙摆顺着身后之人的下裳下垂了来,雪白的绣鞋蹭在那人的下裳上, 却是没有再试图挣扎, 反而是安安静静地垂下。 毕竟。 光是绣鞋踩能够有什么用?她只有在小师弟眼前作戏的时候, 才会这般腻歪地踩在小师弟的下裳上。 该打斗的时候她可不会调情。 崔辰安就这么抱着池珞, 眼眸中的视线落在了姐姐那双雪白的绣鞋上。 雪白的绣鞋就这么垂落而下,池珞的脚偏小,使得绣鞋与崔辰安脚下的皂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愈发小巧可爱。 可是却没有一丝一毫要挣扎的意思。 姐姐好像只是在方才,才下意识稍许挣扎了那么一会会儿呢。 小师弟弯了弯唇角,轻笑了一声。 姐姐该不会是只讨厌他,所以……才只在他跟前挣扎吧? 小师弟的眼眸骤然一冷,眼眸里的眼白白皙胜雪,冷冽得很。 由于他改变了自己的声线,这声轻笑落在池珞的耳中显得是那样的陌生,令得她忍不住感觉到了几分令人瑟缩的寒凉。 “你是谁?”池珞冷着声问着,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眸则是依旧兢兢业业地演绎着小可怜的模样。 “怪好听的。” 身后那人却像是未曾听见池珞说的话,只是自顾自地抬起手指来,修长的手指横亘在她的唇上。 池珞紧紧抿着自己的唇,也没有试图开口试图噬咬眼前的手指。 傻子才干这样莽撞的事情。 打架又不是调情。 毕竟她现在被身后那人的手钳制着下巴,这只手搞不好什么时候便会落在她的脖颈上,了结了她这么一条小命。 “你猜猜……我是谁?”崔辰安的手指怜爱地摩挲着池珞的下颚,动作放得是轻柔到不行。 “玉衡峰。”池珞吐露出这三个字来。 她又不是傻子,知道她行踪,又对她满怀恶意,试图要她命的不就是那个藏在玉衡峰的细作吗? 原来这个细作是一名男子。 到算是有几分本事,居然能够将消息传递出去,还成功坑了她一把。 “说吧,你是我那风唳师弟,还是宋林盛师弟呢?”知道身后之人不会主动开口,池珞干脆便率先出击,直接打了个直球。 听到了这样两个名字,身后那个将她抱在膝上的少年郎怒极反笑,一双桃花绽放似的眼眸弯弯,忍不住笑得稍稍低下了头来。 有意思。 当真有意思。 除了他和温师兄,原先姐姐还有别的船别的鱼啊…… 池珞乖觉地坐在那人的膝盖之上,手上也不再试图掰开他的手,像是干脆放弃了抵抗,甚至连身子都不像先前那样紧绷。 身后那人轻笑时的气息落在她的脖颈间,发丝似乎也落在了她的肩头,细微的触感令得池珞识海之中愈发清明。 倒是没有想到姐姐还有两个好师弟……就差她师尊了,倒不如干脆将整个玉衡峰包圆打包算了。 “说吧,是为了什么来的?”见到身后那人没有否认,池珞干脆便开口大胆顺着猜测了。 所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无论是风唳还是宋林盛是卧底,这人都这般接近她了却没有杀她,恐怕就是为了她身上瑞鹿的血肉吧? 只要是那人有所图,她就有法子说服他。 身后那人依旧沉默着,手上倒是颇有耐心地摩挲着她的下巴和嘴唇,仿佛那里是什么精美的工艺品似的。 恐怕那人在想着要如何剜掉她的嘴唇和下巴,想着该如何入药吧? 真是个贪婪且迫不及待的肮脏人。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就是为着我的身子来的吧?” 所谓谈判,就是要说三分话,保留七分,不能一下子就把底全交了,犹抱琵琶半遮面自有它自己半遮半掩的风情在。 说话的语气也很是重要,池珞通常习惯于在谈判时将话语说得又轻柔又绵长。 这样便可以在这些细枝末节处将自己塑造得高深莫测,好像是手中有着很多对方需要的筹码。 那人摩挲着她下巴和嘴唇的手果真是下意识地收紧了几分,甚至于是掐在了她的下巴上,将她的下颌骨捏得生疼。 只是池珞也不在意这些小疼,对方反应大,不就是证明自己说准了吗? 崔辰安确实是指骨上忍不住收了几分力,原先弯弯起的眉眼此时愈发明晰粲然。 听呀,姐姐也知道旁的男人不过是在馋她的身子。 但是姐姐依旧是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说得是那样的清晰绵长,字字句句好像都带着小钩子似的,时时刻刻在勾引着听者上钩。 瞧这语气如此轻松熟稔,身上也是这般自然放松……莫非是已然和她两个好师弟们熟悉成这个样子了吗? 他们都熟悉姐姐身上的每一寸? 少年郎笑得是那样的春光灿烂,但若是让人看到了来,定然不会觉得他这般是有着任何的欢欣,反而像极了从深渊里爬上来的恶鬼。 几乎想要生啖人血肉一般。 “我会将我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交予你的。”池珞对身后之人的情绪全然不知。 扣在她下巴上的指骨失态地一紧,指节都攥白了来,惹得不知情的池珞又是一个吃痛。 “你别这么急,先听我说完。”要不是现在她暂时打不过,池珞恨不得一刀捅死身后这个玉衡峰细作。 啧。 真是老马失蹄。 “继续说。”崔辰安压抑着眼眸里翻涌着的晦暗情绪,强制令得自己手上不再去摧残池珞的下巴。 “只不过我是有条件的,毕竟你也不想被其他人察觉到你的真实面目吧?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只要你能够帮上我一点点小忙。”池珞顿了顿,轻柔地诱惑道,“我保准能够让你知道……我身上每一寸的血肉该是如何物尽其用。” 身后崔辰安睫羽轻颤。 “那该是如何物尽其用呀?”崔辰安克制着眼眸中翻涌着的戾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几分。 只是到底还是忍不住咬死了“物尽其用”四个字。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柔地摩挲在池珞嫣红娇嫩的嘴唇上,似乎是在催促着她继续往下说。 那细作有兴趣了? 池珞眼眸微微亮起幽光,说出来的话也更加有底气了几分。 “自是可以。”她顶着那张纯白无辜的脸,弯起唇角来幽幽地轻笑了一声,唇齿间吐露出无形的蛊惑,“只是你知道的,幻术只能拖得住玉衡峰其他人一时,崔辰安也随时可能找来……” 听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姐姐的唇齿中,崔辰安陡然升起了一股荒谬感。 “……这帘子也被方才的邪魔毁坏得稀烂,根本无法起到抵挡的作用,不如我们换上一个地方再继续说,我也好有机会将我身上的…交予给你。” 毕竟谈判是要有筹码的,而池珞现在的筹码就是她身上每一寸珍贵无比的瑞鹿血肉。 为了加强对对面的蛊惑,池珞会刻意提及自己身上关乎瑞鹿的血脉,好让对面能够时时刻刻想起她的珍贵性,而不会对她忽然下死手。 池珞脚上的雪白绣鞋分外乖觉地垂下,她那双眼眸里清澈干净,耳朵正等待着身后之人的答复。 身后之人此时正沉默着。 只是池珞仍旧很有信心,坚信着那人会答应她的条件。只要再拖上一会儿,她就有法子绞杀身后这人了。 “去别的地方做什么呢?就在这里好了。”身后那人开了口,语调中的情绪却是颇为古怪,“倘若是被旁人看到了,那便看到了吧。” “?”池珞有些茫然。 现在的细作胆子都这么肥了吗?难道是真的想在玉衡峰几人的眼皮子底下直接将她宰杀分割了吗? 那人撩起她落在肩上的长发,轻轻地揉了几下,动作又自然又缱绻。 恐怕是个娴熟的屠夫。 池珞这样想着,瑞鹿血脉中蕴藏着的灵力也是逐渐在她的体内聚拢起来,蓄势待发。 一个细腻的吻却忽而落在池珞的耳后。身后那人骤然将她抵在了轿子的壁上。池珞下意识抬起手臂倚靠在上边,紧实的手臂弄得她压弯了腰。 而在她身后的少年郎,此时正半跪在座椅上,侧着脸一吻细细顺着向下来,低垂的睫羽显得他是那样的专注而温柔。 第79章 、逗弄 那人的手还尚且钳制在她的下巴上, 柔软如花瓣的吻也落在她的脖颈间。池珞被迫被抵在轿子壁上,原先白皙的小臂上因而挤压下了一片红印。 被压弯了的腰肢就像是承载着霜雪的花枝。鸦色长发如瀑散下,忍耐的轻哼声从池珞的唇齿间溢出。 草,这是在羞辱她、戏弄她。 饶是池珞, 也忍不住在心中爆了个粗口。 而她身后的那人不曾放过她, 反而是加深了这个吻, 落在她身上的手也是愈发收紧了来。 那臂膀强劲有力,力道简直是碾压性的大, 完全是把池珞直直地摁在轿子壁上亲。 那人的吻依旧这么有意无意地辗转着, 柔软的唇摩挲过她的耳后,在她的耳边反复流连。 池珞身上的寒毛都要给刺激得立起来了,身体也开始被这么缠绵悱恻的吻弄得是浑身战栗。 她潜意识地偏过头, 想要去看看身后的人究竟是谁,但是到底还是失败了。只能勉强偏头隔着被撕成一条一条的帘子看向外头。 池珞对自己的身体毫无掌控之力。 “你不怕被外头玉衡峰的人看见吗?”池珞咬了咬牙, 身体假意害怕地细细颤抖着。 在她身体中的血脉之力暗自翻涌着,只要再拖上一会儿,她就可以再催动自己脑袋上的鹿茸了。 就算没有血脉之力,她也有别的脱身的法子。池珞一张白皙胜雪的脸上装得是脆弱无依, 眼眸里则是泛着幽幽的暗光。 而身后那人一点儿担忧都没有, 反而是蹭上了池珞小巧的耳垂, 品茶似的, 牙齿在上边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被别人看到又何妨?这样不是更刺激吗?”崔辰安轻笑一声, 跪在座椅上的膝盖向前了寸许,“最好是能让崔辰安看见。”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森森然的, 捎带着咬牙切齿的凉意。 池珞被崔辰安突如其来往前的一下, 身体带得更往前了几分。 绣着金线的袖口早已从她的手腕处滑落, 莹白如玉的小臂在那壁上仓促地一蹭, 磨出了薄薄的血痕。 她真怀疑待会儿她就要被紧紧压死在轿子壁上。 “你这样……真可爱。”崔辰安故意凑到池珞的耳边,慢条斯理将每一个字念到她的耳中。 啧。 池珞咬了咬下唇。 花骨朵似的耳朵不自在地抖了抖。 “以和为贵不好吗?崔辰安若是真的看见了,恐怕你也不好对付吧?”池珞继续道,“我可是要告知你,我的小师弟可不是什么乖小狗,他是一个小疯子。不顾死活也要达成自己目的的小疯子。” 小疯子? 崔辰安侧耳细听了一会儿,而后伸手环住姐姐的腰肢,唇角微微勾起。他摁着的力道又重了几分,使得姐姐的衣袖衣摆也跟着卷在了他的小臂上。 “嗯?你难道不是最喜欢这样吗?”崔辰安眼眸微冷,眼尾之中流曳上了讥诮之意,“你既然先前能够拿温似旻来刺激崔辰安,那么自然也可以拿我来刺激崔辰安呀。怎么样?是不是足够刺激?” 这一段话念得池珞有一种心被剖析的感觉。身后之人的声线显然是有所伪造,他在刻意说着这样恶劣的话,来试图动摇她的理智。 那人究竟是在图着些什么? 莫不是在试图利用她来威胁崔辰安? “崔辰安应当马上就会寻来了吧?”崔辰安唇齿间念着自己的名字,却是一点儿心虚也不带有。 “你说,他要是见到你在我的怀中承吻会是什么样子?你最了解他了,来,说说看,你待会儿要露出什么样的神情,来博得他的同情?” 腔调满怀恶意。 “他可是最讨厌别人触碰自己的姐姐了。你说说看,他会不会因此厌弃你呢?” 字字句句都像是在刻意挑逗着池珞的神经。 池珞暂时保持着沉默,心中却隐隐有着猜测:她之前揣摩的恐怕是错误的,这个卧底就是想通过她来搭上崔辰安的线。 莫非是想利用她刺激这个小疯子,好逼迫崔辰安去毁灭世界? 毕竟崔辰安怎么说都是书中有头有脸有名字的反派,邪魔手下埋伏在玉衡峰中的卧底想搭上他一同去荼毒生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越想池珞便越觉得这次的猜测越有可能。 “怎么不说话了?该不会是有什么羞耻心吧?”身后那人冷笑一声,修长白皙的手指掐了掐她的脸蛋,“你方才勾搭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想到方才姐姐的刻意勾引,崔辰安手指上不由得加重了力道。 只听猛然一下,崔辰安环在池珞腰间的手臂将她向后一扯—— 方才一双玉臂还被死死抵在轿子壁上的池珞,此时便随着崔辰安的力道,跌坐在崔辰安的怀中。 少年郎一只皂靴搭在椅上,另一只落在地上。而鸦发雪肤的美人正在这一摁一扯之下,跌入了他的怀中。 绣着精美丝线的长裙散开的花似的,一双雪白的绣鞋坠着铃铛,裙摆边缘则是垂落在少年的皂靴之上。 池珞像是被摔疼了,一张玉白的小脸露出可怜兮兮的神色,眼眸里的泪水要掉不掉。 而在她的体内,灵力蕴养着瑞鹿血脉,令得这血脉在体内循环流转,脑袋上的那对鹿茸也跟着血脉的流转微不可察地动弹了一下。 “看看外头,我已经将外边的雾气散去了大半哦。”崔辰安的指骨依旧钳制在池珞的下巴上,强行使她偏过头来,令得池珞的目光能够隔着那稀碎的帘子,看清楚外面的状况。 只见外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风,原来浓郁的一团紫黑,颜色也逐渐淡了起来。 风声偶尔还窜进这狭小的轿子之中,在池珞的裙摆边缘打着圈,将裙摆撩拨得轻轻飘动。 外头的寒凉也顺着池珞的脚踝打着圈儿,时时刻刻提醒着池珞轿子外头很可能出现的危机。 “崔辰安应该是快来了吧?” 身后那人轻笑一声,声线总给人一种森森然阴恻恻的感觉。 他像是根本就不害怕崔辰安,甚至还很期待着崔辰安的出现。 池珞安安静静地坐在那人的膝上,总觉得这人说话的语调腔调,恶劣得分外熟悉。 她的心中隐隐冒出一个猜测。 “有人来了呢。” 随着轿子外边的雾气散去,鞋子摩擦着沙土的声响也缓缓响起。 隐约之间,池珞好像听到了崔辰安的声音,但是又好像是听到了温似旻的声音、青鹤的声音、招元桃的、云倚玉的…… 只是,这些声音像是和她隔着一层薄膜一样,令人听不真切。 “听不清他们的声音,对吧?这是正常的,因为我在这轿子外头设了一层屏障,是障眼法,让他们暂时无法看到这个轿子。”身后那人继续道。 “但是你也不要因此放松下警惕哦,毕竟这个障眼法是千山缥缈峰入宗以来,所有人必学的最基础的障眼法。他们发现并破除障眼法,需要的只是一点点的时间。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发现哦。” 池珞心中轻“啧”了一声。 “崔辰安是个小疯子,你拿我来威胁他,并不一定能够起效果。”池珞冷静地说着。 而她眼眸中的视线从轿子里头望向轿子外头,能够看到几人时不时走过的脚步。 崔辰安低头注视着怀中的姐姐,一双漂亮的眼眸盯了她一会儿,这才忽而抬起手来,将池珞的双手都反剪到身后。 他大概能猜出来,姐姐这是以为他要拿她来要挟“崔辰安”呢。 他的气息落在池珞的颈边:“没关系,能不能行,试试不就知道了?” 崔辰安那修长白皙的手指陡然敲开池珞的唇齿,逼迫得池珞无法咬合。带着薄茧的指腹,也随之细细摩挲着怀中师姐的小虎牙来。 “你能不能顺利获救,就看你会不会开口了。”崔辰安将自己的手指抽身回来,“叫得好听些,婉转些,指不定你的衔月夫君爱听呢。” 感受着冰凉的手指无意识蹭过自己的下唇,池珞心上一颤。 很快,她又感觉到身后那人又突然继续吻在了她的后颈上。横亘在她的腰腹间的小臂也往里缩着,使得池珞被紧紧锁在怀中。 “叫……什么东西?”虽说心下有几分了然,池珞到底还是开口询问着。 “你应当是最知道的,怎样是崔辰安爱听的,你便怎样向外开口喊便是了。”崔辰安含含糊糊地说着,“喊轻一些,喊柔一些,他自然会愿意来救你。” 湿漉漉的吻落在了自己后颈上,池珞咬着下唇,一时间拿不准是要向外求救还是不要。 毕竟她现在的情况若是让人看到了,着实是有些难为情。 身后那人看起来兴致颇高,灵力甚至还故意蹬去了她脚上那双雪白的绣鞋。池珞脚上微凉,能够感觉到原先穿着着严严实实的足衣正挂在脚上,半褪不褪。 倘若没了那层薄薄的障眼法,从轿子外头向里头看,就能够看到—— 那可怜的瑞鹿美人正被少年郎锁在怀中,散落着的鸦色长发显得画面凌乱不堪,正被少年郎百般缠绵地吻着,白皙的下巴上则是落下了几道绯色的印子。 而在她铺散开的裙摆下,一只脚踝挂着铃铛,另一只则是没有。雪白微透的足衣在她的脚上欲褪不褪,能让人朦朦胧胧地看见包裹其中的玉足。 至于那双雪白的绣鞋,早已经被随意地丢在了轿子的一旁。 而在身后环着池珞的少年郎则是忽而从肩头抬起眼眸,一双漂亮如桃花绽开的眼眸随意朝外头瞥了一眼。 就那么一眼,眼眸之中尽是病态的欲念和占有,还压抑着十足的妒忌。 “你还不愿意开口叫崔辰安来?”崔辰安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他从轿子边上的桌案上端起一杯茶盏来。 “喊他来救你。”他的声线微冷。 小师弟的一只手威胁地掐在池珞的下巴上,手指抵在她纤细的脖颈前;另一只手则是端着那杯茶盏,毫不怜惜地顺着往池珞身上泼洒而去。 看上去当真像是一个绑架了池珞的亡命之徒。 分明他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看上去应当是执着书卷的手,此时却正紧紧握着那杯茶盏,对着池珞做出来了这般无礼的事情。 茶水被泼洒在池珞身上,顺着裙摆缓缓滴落而下,又顺着落在了轿子上。此时的池珞裙摆微湿,看起来恐怕是更加狼狈了。 崔辰安侧着头,继续缠绵在了池珞的颈间耳后,眼眸却是始终睁着,视线落在怀中姐姐的身上,时时刻刻注意着她的动作。 原先他以为姐姐是纯白的、脆弱的、孤苦无依的。 崔辰安鸦色睫羽一低,在眼底压下一片阴影。 而现在她又会怎么做呢? 他的好姐姐。 “叫。”崔辰安继续开口威胁着。 而此时外头笼罩着的障眼屏障看上去是那样的脆弱。外边玉衡峰的几人瞧上去在一瞬就会发觉到这个被简单的障眼法笼罩住的轿子。 池珞一双清澈的眼眸之中捎带着水光,使得她看上去欲说还休。 她那娇嫩嫣红的唇翕动着,好像是准备要屈服于崔辰安的威胁,开口向外求助,但是又羞赧于自己狼狈的状况,酝酿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只是在她的体内,灵力已然将瑞鹿血脉蕴养得差不多了。那藏在鸦色长发中不起眼的一对鹿茸,此时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色泽更明亮了些。 那对鹿茸只等着在下一刻长成鹿角,撞翻身后之人,看看挟持着自己的那人究竟是谁。 第80章 、报复 崔辰安的视线始终注视着池珞脑袋上那一对鹿茸。他敢坐在这轿子上, 自然已然是有所准备。 而在轿子的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傀儡正代替着崔辰安的眼睛,视线捕捉着姐姐任何细微的表情。 他看到姐姐微微抿了抿唇,眼眸盈盈地看向轿子之外, 她看上去是那样的柔弱, 唇齿间的话语, 咬字又是那样的娇柔:“衔月,救我……” 姐姐这样可怜兮兮地喊着他的名字, 哪里还有方才杀邪魔的凶残模样? 她那双带着水光的眼眸也是如同琉璃一般, 看上去摇摇欲坠,使得她看上去像是波浪中游离不安的浮萍。哪里还有方才被陌生人掳在怀中吓唬恐吓时的镇定模样? 姐姐的逢场作戏必然是炉火纯青,她甚至于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和羞涩, 柔软的话语直白地从唇齿间吐露而出。 无论是表情还是肢体动作,甚至是随着她的动作被牵连而动的每一根头发丝, 都被姐姐演绎得是那样的真实可信。 要是让先前的他看到了,恐怕真以为是自己的姐姐被那些肮脏的邪魔绑架了。 “再叫大声点儿,好听点儿,丰富点儿。”崔辰安再在池珞的耳朵上吻了吻, 尖锐的牙齿碾着耳垂。 池珞咬了咬牙, 将字字句句念得是婉转动听至极:“衔月……衔月……我落在了邪魔的手里, 要撑不下去了。” 声音像是带着撩人的钩子, 勾得人骨头都要跟着酥掉了。 她喊得并不连贯, 反而是断断续续的,像是又想获救, 又不想让外边玉衡峰的人看见自己这般狼狈娇柔的面容。 多娇柔的小白花。 多漂亮的演技呀。 崔辰安忽而停止了继续吻池珞, 反而是眼眸中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姐姐的背影, 视线偶尔流连在姐姐的那对鹿茸上。 他就这么看着姐姐作戏。 看着这朵黑心的小白花落在自己手心。 小师弟勾起唇角, 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对鹿茸骤然抽条生长,像是从一枝蔫蔫的小草,骤然抽条成了参天大树。 粗壮的鹿角如同两双健壮的大手,将原先环搂着池珞的崔辰安猛然一推,狠狠地将他反摁在了轿子壁上。 崔辰安被猛然撞到轿子壁上也不生气,反而是擦了擦唇角边溢出的血色,低低地笑着。 碎发散在他光洁白皙的额头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如同蛰伏着的凶兽,像是在暗自算计着什么。 兴许是觉得自己解决了身后脑子有病的邪魔,池珞捋了捋自己的裙摆,悠悠地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那“玉衡峰细作”。 鸦色的长发将池珞那张白皙的脸衬得是那样的乖顺纯洁,而在这样一张脸上,那双本该清澈圣洁的眼眸此时正泛着幽光,轻蔑地俯视着眼前的“玉衡峰细作”。 所谓的“玉衡峰细作”此时也漫不经心地挑眉抬眼望来,满眼的耀眼昳丽便这么蓦地撞进了池珞的眼中。 随着那细作抬头,也露出来了那池珞分外熟悉的眉眼。 那漂亮脆弱的眉眼曾经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曾经满腹柔情地看着她,曾经满是醋意地看着她。 而此时就这么淡淡地看着她,眉眼间的情绪复杂得很,令池珞一时间完全无法解读这其中的情绪。 是崔辰安。 池珞一顿,唇角刚勾起来的狞笑就这么忽然停在了她的脸上。 崔辰安这个时候却轻笑一声,还不忘俏皮地偏了偏头,眼尾流长而下敛:“姐姐。” 这两个字像是被小师弟丢在口中嚼了三嚼,辗转了无数回。 小师弟这声喊得池珞心尖一颤,识海似乎也在这个时候跟着混沌不堪了起来。 翻车了? 被崔辰安发现了? 【系统。】池珞眼眸微冷。 与此同时,崔辰安却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着池珞忽而张开双臂。 池珞没有听见系统的回音。她脑袋中忽然间蔓延上了无尽的困意,眼前的景物也跟着模糊不清,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重影。 鸦发雪肤的美人身体摇晃了一下,脚下也往前踉跄了一步,整个人身上一软 ,直直地栽在了崔辰安的怀中。 而崔辰安似乎并不意外眼前这个情况,他只是收紧手,让姐姐的脑袋顺着枕在了自己的膝上。 “先睡一会儿吧,姐姐。”崔辰安撩起池珞的发丝,低头在上边轻柔地落下一吻。 “毕竟,姐姐还要面对更多的东西呢。姐姐给我的东西,我都会是一一奉还。”崔辰安像是在池珞耳边念着什么柔和的睡前故事,“姐姐,我们来日方长。” 狼崽子眼皮一撩,一双乌墨色的眼眸里是化不开的浓墨。 他的唇角却是微微勾起,对着昏睡在怀里的池珞,缓缓地扯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 待得池珞幽幽转醒时,她睁开眼正看见自己枕在崔辰安的膝上。 池珞抬眸向上看去,恰巧能看到崔辰安正抬眸望着远处,显得他的下颌线是那般的清晰明了。 池珞的意识陡然清明。 她怎么会昏睡在这里? 她分明记得自己刚刚遭遇了邪魔的伏击,并且把崔辰安误认成了还藏在玉衡峰的那个细作,在崔辰安跟前暴露了真面目。 暴露了真面目。 池珞紧绷着下颚,神情也跟着更加凝重了起来。 她试图抬起自己的手指,却无意间发现自己的身体就跟不是自己的似的,除了一双眼眸之外,再无其他可以动弹的地方。 崔辰安好像是并没有察觉到她的苏醒,他的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那双眼眸却是始终望向前方。 怎么回事? 小师弟对她做了什么? 小师弟该不会是想要把她做成傀儡吧? 池珞枕在崔辰安的膝上,藏在鸦色长发中的耳朵却在细细聆听着四周细微的动静声响。 瑞鹿毕竟是妖,还是听觉敏锐的妖,她能够大概分辨出,自己和崔辰安现在正在灵力轿子上。而在轿子的外边似乎也有几个人,应当是玉衡峰的几人。 “这里便是邪魔肆虐的地方。”灵力轿子外头传来温似旻的声音,“你真的是想要随我们一同去杀邪魔?” “嘘,别吵到姐姐了。”崔辰安悠悠回复着,“自然是真想的。” 池珞怕崔辰安忽然垂眸看向来,发觉她的苏醒,故而立即闭上了双眸。 紧紧闭上双眸后,池珞的四周却似乎比先前还要更安静了。她仔细听了半晌,也只能听见自己与小师弟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像是在比较谁先断气似的。 她这样想着。 池珞凝神细听,突然听到小师弟的气息一乱,而后少年清澈的声线忽然在她的耳边炸开。 “姐姐,醒了就别再装啦。” 小师弟的声音软软的,听起来像是凑在她耳边撒娇似的,清甜清甜的,还有些腻人。 这样悦耳的声音却听得池珞神魂一颤。她毫不怀疑,现在的小师弟已然是把她弄成了一个完全无法动弹的傀儡。 只有池珞最知道自己对崔辰安做过些什么事情,也一直很清楚倘若崔辰安知道了一切,会对她实施怎样的报复。 定然是凶残的报复。 池珞的心上一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鲜活与期待。脸上也泛起来了朝霞似的色泽。 心跳得好快。 好期待。 池珞不再挣扎,她睁开眼眸来,恰好看见小师弟的一双手将她从膝上扶了起来,让她顺势倚靠在了他的肩头。 “动弹得了吗?”崔辰安捏了捏她的手指。 感受着手上冰凉的触感,池珞眼眸一亮。她知道了,这是在威胁她,警告她自己现在的情况。 池珞翕动了下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而这个时候,崔辰安却扶着她的肩头,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眸就这么担忧地望进了池珞的双眸中:“姐姐你现在怎么样了?方才姐姐你中了邪术,忽然就昏睡在了轿子中,可真的是吓死衔月了……” 小师弟天生有着一双流长而下敛的眼尾,显得他是那样的纯良。 池珞一愣。 刚刚崔辰安不是看到她的真面目了吗?他不是想要把自己做成傀儡吗? 池珞的视线下移,勉强落在了自己的小臂上。恰好此时她的衣袖被蹭高了一截,能够让她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手臂。 手臂白璧无瑕,先前她记忆中蹭出来的血痕,一点儿都没有看见。 再看看自己的裙摆之上,哪里还有一点儿湿漉漉的痕迹。再抬眼看看,轿中的帘子依旧是完好无损。甚至于在那轿中的桌案上,还摆着一个与方才一模一样的茶盏。 “姐姐,要不先喝点水润润喉吧?”见到池珞的视线落在那边,崔辰安顺手将茶盏端来,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池珞的跟前。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刚刚被崔辰安强行摁在轿子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做梦吗? 还是说真的是中了入梦的邪术? “姐姐姐姐?”还是崔辰安的声音将池珞的意识扯回到了现实中,“姐姐怎么失神这么严重?莫非是刚刚做了什么梦,魇住了?” “刚刚梦到了小师弟。”池珞下意识一动唇,才发现自己忽然可以说话了。 “梦到我了?”崔辰安端着茶盏的手一顿,而后倏地笑出了声来,精致秾丽的眉眼粲然若春光绽放。 笑完后,他又分外好奇道:“姐姐这么喜欢我呀……那姐姐可以和我说一说梦到了什么吗?我在梦里,在与姐姐做什么呀?” 小师弟的声音听起来轻快得很,词尾还捎带着逗弄她的促狭之意,听起来没有任何的不对劲儿。 系统这个时候也播报道:【崔辰安好感度,九十。】 没有掉。 这说明小师弟并没有发现不对劲。 莫非,莫非真的是她欲求不满?所以才在中了邪术的情况下,做了一场春光烂漫的梦? 小师弟手中的茶盏这个时候也被递到了池珞的唇边,正温柔地给她喂水来。 池珞就着小师弟的手喝了茶水润了润喉,娇嫩嫣红的嘴唇泛上一层盈盈的水光。 “咔哒。”崔辰安将茶盏随意搁置在了桌案上,转而便又拽着池珞的手来。 少年郎面若薄雪,冷白的皮肤上,眼尾流曳着瑰丽的薄红:“姐姐,你就快说说到底梦到与我做了什么吗?” 看起来真是一个乖顺纯良的小师弟。 池珞雪白的耳尖一红,这种春光烂漫的梦怎么说呢? 她全然不知道,就在自己坐着的椅子下的暗格里,正静静地躺着一枕被邪气撕碎成一条又一条的轿帘。 小师弟隐去眼尾的幽光,无辜至极地望着眼前的姐姐。 第81章 、茶艺 池珞的视线落在了崔辰安身上, 愣是没有看出一丝一毫的端倪。 她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开口试探道:“梦里的衔月是一个想要利用我的坏人……我梦见衔月你把我抱在怀里,还把我强行抱在了膝上。” “嗯?”小师弟一愣,而后忍不住白皙的指节掩在自己的唇边, 轻笑了一声。 他忽而伸出手来, 将池珞搂在了怀里, 下巴也顺势搁在了她的肩头:“姐姐说的可曾是这样?” 小师弟的声音落在池珞的耳边,咬字分外柔软温柔, 怎么听都像是在哄小孩儿:“然后呢, 还有其他动作吗?姐姐?” 没看出哪里有问题。 池珞的身体暂时是无法剧烈动弹的,她坐在小师弟的膝间,使得她看起来就像一个漂亮的傀儡。 她的心上隐隐感到不太踏实, 隐晦的期待却随着她的不安一同诞生。 “其他动作?”池珞那清澈干净的眼眸中,视线飘忽了一瞬, 然后犹犹豫豫道,“右手是掐在我的下巴上的。” 池珞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娇弱,语气中还捎带着些不确定。 像是挣扎在羞赧与诚实之间的失忆小鹿。 崔辰安抬起手来,很是轻柔地顺着姐姐的下巴, 捏了捏她的脸。 小师弟的动作实在是太轻, 轻到指腹上的薄茧蹭到池珞的脸上, 只让她觉得有着难捱的痒意。 雪白的绣鞋看似不太自在地动弹了些许, 不那么自觉地蹭在小师弟的小腿上。 “不太像是这样子, 手上的力道要更重不少。”“不谙世事”的瑞鹿分外诚实地坦白着。 崔辰安的视线颇有兴趣地落在那雪白小巧的绣鞋之上。 姐姐……故意的? “力道重一点,对吗?姐姐。”崔辰安手上加重了些力道, 指骨上的冰凉顺着没入池珞的下巴上。 池珞轻哼一声。 崔辰安能够清晰地看到姐姐的鸦色长发之间, 露出来的白皙耳尖轻轻颤了颤, 上边随即就泛上来了桃花似的薄红。 “差不多是这个力道吧。”池珞声音也跟着弱了起来, 像是羞赧至极。 “差不多是这个力道吗?”崔辰安凑到池珞的耳边,茶里茶气道,“看来梦境里的我果然是一个坏人,我怎么可能舍得用这样重的力道对待姐姐。实在是太可恶了。” 少年郎叹气的声音在池珞的耳边缠缠绵绵,池珞略微紧绷着身子,看似是想起来了什么,耳朵更红了几分。 “还有呢?我还对姐姐做了些什么坏事呀?”崔辰安唇角微微勾起,继续柔声问着池珞。 “你还拿手指……拿手指指腹蹭我的嘴唇。”池珞的声音又弱了几分,听起来真像是一朵要被羞得躲起来的小白花。 “啊?我在姐姐梦里还做了这样子的事情呀?”崔辰安听起来有些惊讶,手上手指却是很快蹭在了池珞的嘴唇上。 带着薄茧的指腹流连在池珞柔软的唇上,像是车轮碾过雨后的落花一般,力道颇有韵律地摁在池珞的下唇。 池珞的唇上色泽似乎都被蹭得愈发娇嫩了,还带着浅浅的水光,水润得漂亮。 “然后呢,姐姐?我还做了其他什么的错事,让姐姐你这般紧张?”崔辰安手上的动作未停,眉眼间皆是漂亮脆弱的气息。 小师弟的气息稳定,不知道的人恐怕以为他只是在这轿子中研究着丝竹管弦、宫商角徵羽之类的乐理。 而他那鸦发雪肤的师姐,分明这般落在小师弟的怀中,仍旧是装得是一派天真无辜,好似是在一旁辅助着小师弟研究。 茶盏被摆在一旁的桌案上,给轿子中的氛围增添了几分文雅。 “你、你还将我抵在了轿子上……”池珞乖觉地回答着。 这个回答对她来说兴许是有些羞涩,故而她不太自在地将自己的脚往里缩了缩,雪白小巧的绣鞋也跟着一同缩了缩。 系在她脚踝上的铃铛发出勾人的叮当一响。 倘若是换作从前,崔辰安定然不会去想这么多。只是一个人一旦发觉了一件事情的苗头,这一切都会变得不太一样。 姐姐演绎的每一个小动作就这么落在他的眼里,分明是细微到不能再细微的动作,此时却捎带着说不出来的刻意。 “抵在轿子上呀。”崔辰安伸出手来,将池珞摁在了轿子上,只是池珞这一回是正面面对着崔辰安的。 骨节分明的手压着姐姐纤细的手腕,崔辰安那双漂亮的眼眸灼灼地望着池珞,视线描摹着她的脖颈。 “这一回的力道,是不是还要再重一些?将姐姐再摁紧一些?严丝密合一些?”崔辰安手中的力道加重。 池珞再一次被抵在了轿子壁上。鸦色长发顺着如瀑而下,后背的蝴蝶骨也隔着衣料紧紧地贴合着轿子壁,唯有腰间留有些许空隙。 “姐姐在梦中被我这个恶人如此的欺负,可曾是感到难过和委屈?”崔辰安顶着那张漂亮的面庞,眼眸里充斥着温情。 “会的。”一被小师弟这般问着,池珞眼眸里迅速积蓄上了盈盈的泪水,使她看起来更像是一朵可怜的娇花。 “梦里的衔月对我没有丝毫的怜惜,反而是如此粗暴地对待我,摁得我胳膊都红了。”池珞委委屈屈地望着崔辰安,眉眼间尽是脆弱无依,“衔月,疼……” 崔辰安的手上收紧了些许,将池珞往轿子壁上愈发抵紧了几分,额前散落的碎发遮掩住了他的神色。 而这个时候,被小师弟摁着的那朵雪白的娇花,此时目光也落在了他的脖颈间,望向了他锁骨上的那点盈盈的朱砂痣。 池珞的舌尖微微舔了舔自己的上牙,强制压下自己即将上弯的唇角。 而这个时候,小师弟忽而抬眸看来,手指指骨也跟着怜惜地抚摸过池珞的嘴唇。 池珞被抚摸得一惊,变态的笑意都给这冰冰凉凉的一下吓得稍稍退缩了回去。 小师弟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眸也凑到了池珞的跟前,完全是将自己的师姐圈在了自己的怀中。 “姐姐,我们是道侣。姐姐可曾知道,道侣之间应当是要做些什么的吗?”崔辰安靠近了池珞的唇边,却未曾直白地吻上去,反而是这般好整以暇地问着姐姐。 两人的面容近在咫尺,气息也这么交织在一起。 “我。我不知道。”池珞下意识地后仰着,却更加抵在了轿子壁上,无法后退半分。 崔辰安的膝盖也顺势跪在了座椅上,好像在下一刻,就会温柔或是粗暴地吻在池珞的唇上。 “姐姐。”崔辰安弯起唇角。 灵力轿子是随着玉衡峰众人赶路的。许久未见崔辰安那厮从轿中出来,众人的心上也难免警惕。 一颗石子被弹在了轿子外壁上,发出“笃”的声响。 是在警告着崔辰安。 池珞被这个动静吓了一跳。她能够清晰地听见那颗石子砸在与她仅仅隔着薄薄一层的轿子外壁上。 她像是这才意识到轿子外头还有旁人,故而她的气息跟着乱了几分,雪白的脖颈此时也变成了一片红霞。 外头的脚步声似乎更加明显了,好像如果崔辰安再不出来,玉衡峰众人便要撩开帘子来看上一看。 “姐姐的脸这么红,可曾是在害羞?莫不是担心外头的人看见?”崔辰安在与池珞极近的距离轻笑了一声,然后哄骗道,“我们是道侣,道侣之间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就算让他们瞧见了我们在做什么,也没有什么关系。” 小师弟语气轻柔地哄着被他摁在轿子内壁的师姐,手上的力道却逐渐加重。 倘若此时有人大着胆子掀开帘子闯进来,就可以看见小师弟几乎已然是将自己的师姐圈在了怀中,膝盖也跪在了师姐华美的裙摆之上。 氛围色气氤氲。 池珞被羞得微微移开了视线,唇齿间的话语都说得不太顺畅了:“道侣之间该是要做些什么事情?” 小师弟的眼眸一暗,却忽而撤开了摁住姐姐的手,方才与姐姐近在咫尺的唇,此时也与姐姐拉开了老远的距离。 感觉到小师弟忽如其来的后撤,池珞的脑袋中一空,抬眸不解地望向了他。 只见这原先恨不得黏死她、亲死她的小师弟,这个时候却毫无要再次触碰她的意思,反而是任由她靠在轿子内壁上。 长身玉立的少年郎随手端起来了方才搁置在桌案上的茶盏,像是小妾奉茶似的,两只手将这茶盏乖乖地揣在自己身前。 崔辰安本就生得极具欺骗性,这个时候更是乖觉得不像话。 一双天生流长而下敛的眼尾显得他无辜至极,漂亮的双眸里满是纯粹干净:“道侣之间自然是要互相关心。” 小师弟揣着茶盏,像是背书一般,对着池珞端的是光风霁月:“姐姐身体受了重伤,方才梦中也被魇到了。身为姐姐的道侣,自然是需要做到体贴姐姐、关心姐姐,时时刻刻催促姐姐多喝这灵草泡的茶,让姐姐好得更快。” 池珞脸上的潮红尚且未曾褪去,眼眸之中盈盈的水光更是捎带着欲语还休的滋味,纤细的脚踝上系着的铃铛也是诱人得紧。 而眼前的少年郎就仿佛没看到似的,满眼满脸写得单纯无辜。 他不仅没有顺势吻向池珞,反而是弯下腰来,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乖狗狗似的将茶盏递到了池珞跟前: “姐姐,喝茶。” 而他眼前那个鸦发雪肤的姐姐,舌尖抵了抵上颚,一双本该清澈可怜的眼眸幽幽地望着崔辰安。 她春葱般的纤指互相绞在了一起,病态的杀意潋滟在眉眼间。 怎么不来亲她? 该不是在外边……有了别的姐姐吧? 那张白皙干净的脸上,清澈纯粹的眼眸中,杀意愈发浓郁。 第82章 、揭穿 “谢谢衔月。”池珞从崔辰安手里接过那盏茶来, 将茶盏放在唇边轻轻地抿了抿,“还是衔月最关怀我。” 此时池珞身上的力气已然是恢复了大半,她柔柔地勾起了唇角,心中却第一回 感觉到了自己正受制于自己现在的人设。 倘若小师弟不主动来进攻她, 那她池珞便毫无办法。池珞低垂下睫羽, 遮掩住自己眼眸之中的戾气。 而这个时候, 小师弟怀中的通讯水镜也恰好亮起。 “那姐姐先在轿中好好歇息吧。”崔辰安低头看了眼怀中亮起的水镜,便抬眸安抚着池珞, “我还有些别的要紧事情要先去忙活呢。” 崔辰安上前一步来, 如竹如玉的手轻柔地揉了揉池珞脑袋上的发丝,随后便将手收了回来。 一双天生漂亮而深情的眼眸使得他现在像极了一个渣男情郎。池珞这般想着。 “好。”池珞软声应着,一双眼眸里像是含着琉璃似的, “衔月,我会在这里乖乖等你的, 你一定要记得回来哦。” 她柔柔地看着少年郎,声音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听起来惹人怜惜得紧。 只有系统能够看见,在那张白皙干净的脸的背后, 杀气几乎是要凝成了实质, 它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宿主鄜鄜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崔辰安。 【假如……我是说假如, 系统, 假如衔月有了别的姐姐。他这张皮囊生得这般漂亮, 我也舍不得让他皱半分眉头,那可怎么办才好呀?】宿主鄜鄜听起来是那样的苦恼, 真像是一只愁坏了的单纯小鹿。 “好, 我会记得的, 姐姐。”崔辰安眼皮一撩, 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池珞。 他点了点头,转身便离开了轿子。他抬手给轿子设了一个灵力屏障,以免玉衡峰的其他人能够接触到姐姐。 而池珞抬起眼眸,看着那摇摇晃晃的轿帘,眼眸之中的纯粹瞬间被阴森取代。 她那娇嫩嫣红的唇角微微勾起,在心中对着系统道:【倘若他当真有了别的姐姐,那我便将他的皮囊扒了,做成一个独一无二的傀儡,如何?】 池珞轻轻笑出了声,眼尾流曳上了阴恻恻的病态。 这只病弱的瑞鹿,忽而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摇身一变化成了原型。 只见一只浑身雪白的瑞鹿站在那座椅上,纤细伶仃到几乎可以轻易折去的四只脚尚且还打着摆,却仍旧一下子跃到了轿子的边缘。 那双本该湿漉漉的瑞鹿眼眸,此时却目光冷冽地望着轿子边缘的灵力屏障。 一身杀气凛然。 …… 近些日子邪魔肆虐,所有人都知道邪魔的重心是在瑶池。那里是上古邪魔千万年前遭受封印之地,也是如今世上众多邪魔的诞生之地。 倘若瑶池中心的邪魔核心不除,这世间的邪魔便会源源不断,千年万年都无法除尽。 随着这段时间的赶路,玉衡峰众人便也将崔辰安和池珞带到了瑶池的边缘地带。 瑶池的边缘驻扎着不少宗族宗门,而在这些正派的对面,便是涌动着的无数个邪魔。 两者遥遥对立,却没有一方试图向对面发动攻击,大有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而此时的崔辰安正坐在一个驻扎好的隐蔽营帐里,手上拨弄着自己的通讯水镜。 水镜的镜面反射出的光浮动在营帐之中。 伴随着脚步声的响起,摇曳的烛火也将来者的身影拉长了来。 “来了?”崔辰安头也不抬地问着。 这人显现在了崔辰安的眼前,营帐中的烛火照亮了他的面容。 倘若是池珞在这里,便能清晰地认出眼前之人。这人不是那玉衡峰里的宋林盛又是谁? “我也不说过多的废话,有一些消息,关于您的师姐的,您一定很感兴趣。”宋林盛缓缓开口道,“您的好姐姐,恐怕不如您想象中那样洁白无瑕。” 崔辰安手中拨弄着水镜的动作一停,水镜也从他的手中滑落,由缓至急地停在了桌上。 “在这只瑞鹿被您拘在春深台的时候,可是一直有办法向我们玉衡峰传递消息,这很难说您所看到的有关这只瑞鹿的一切不是算计。”宋林盛继续道,“人人都说瑞鹿纯粹干净,却不知道那些肮脏的瑞鹿是如何在先前那场瑶池战役上为着利益坑害死了崔家上上下下。天生救死扶伤的能力,却成了他们玩弄他人的手段。您的那位姐姐……亦是如此。” 宋林盛一边说着,一边抬头观望着眼前崔辰安的动作。 他看见这个容貌极盛的少年郎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摸出来了一颗圆润的铃铛,手上将这铃铛上上下下地抛着。 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少年郎在随意地嬉笑玩闹。 崔辰安没有说话,宋林盛却未曾放松下来紧绷的身子,他语句中带着蛊惑,继续道:“先前我主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消息……瑞鹿世家中的大部分瑞鹿没有死,有邪魔在神农谷无意间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少年郎终于是停下来了手中的动作,撩起眉眼扫了宋林盛一眼。 “继续。”他简短道。 “我主对这些事情很感兴趣,便去有心调查了一番,结果发现这一部分死去的瑞鹿,似乎是被瑞鹿世家精心剔除下来的。也就是说,这些瑞鹿可能事先知道些什么。” “除此之外,与当年崔家覆灭离不开关系的林家,这段时日里似乎有受有瑞鹿的庇护。很难说瑞鹿和林家是不是在私底下达成了什么交易。” 铃铛落在了崔辰安的手中,发出“咕噜”一下的轻微响动。 “那位好师姐对您,恐怕是在最开始就蓄谋已久。”宋林盛见到崔辰安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唇角也微微勾起来了一个笑容,“她这般算计您,某大胆猜测一下,恐怕就是为了将您彻底地玩弄于股掌之中。” 宋林盛的声音不高也不低,但恰好能让崔辰安彻底听清。 “某来这里告诉您这些,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利益,只是我主不忍心您被蒙在鼓里,故而托我将这些事情告知于您,好让您在未来的行事选择上,能够做出最合适最正确的决断。” 崔辰安与宋林盛两人。 一人坐于座椅上,眼眸视线注视着自己手心里的铃铛。一人则是立于座下,拱手垂眸。 而在离这两人有一段距离的屏风外,一只雪白的瑞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早已经是化成回了人形。 不是池珞又是何人。 池珞正抱腿坐在地上,虚倚在山水屏风旁,身上披着件薄薄的斗篷,大半个身子都落在了暗处。 此时的她正微微侧着眼眸,鸦色的长发顺着她的肩披散而下,衬得那张玉白的脸是那样的小巧可怜。 宋林盛的声音顺着风,模糊不清地传递在她的耳中,她能够从这之中隐隐分辨出“姐姐”“瑞鹿”“崔家”“林家”。 系统已经是被惊吓得即将晕厥过去,它感觉到自己的机械电流是前所未有的激烈,正在不停地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池珞的指尖也在随着那头传来的声音,一寸一寸地跳动着。小师弟的声音太低,话也太少,池珞基本很难分辨出他的情绪。 她的身子再向屏风处靠了靠,藏在鸦发之中的雪白耳朵正在悄然听着那头的动静。 宋林盛的声音时高时低,偶尔能让池珞听得个清晰,偶尔却是不能。 “欻。” 屏风不知在什么时候被倏地扯开了,一片阴影也随之压下,笼罩在池珞头上。 风声似乎都被跟着惊扰了。 系统给惊得魂都要丢了。 坐在这里鸦发雪肤的瑞鹿师姐似乎也被惊扰了,她仰起自己那张白皙干净的小脸来,眼眸里泪眼朦胧:“衔月,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姐姐?” “我告诉你,崔辰安,倘若你有了别的姐姐,我池珞就会……”池珞的身上尚且披着薄薄的斗篷,显得她的肩膀愈发削瘦。 但是她那双清澈的眼眸始终在努力瞪大着,试图装出一副凶恶至极的模样,好像这样子就能够将眼前的崔辰安吓住一样。 池珞到底还是哽咽了一下,看起来委屈至极。她的话语断断续续了半晌,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反而只能是乖巧地抱着自己的双膝。 像极了一朵垂下脑袋的小白花。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像是毫无办法地对着崔辰安开了口:“倘若你有了别的姐姐,我就、我就……” 而病态却跟着攀上池珞这朵小白花的眼尾,占有欲跟着一点儿一点儿地攀升。 倘若崔辰安有了别的姐姐,她定然会是打折他的腿、戳瞎他的眼睛、砍断他的胳膊…… “打折我的腿、戳瞎我眼睛、砍断我的胳膊、剖出我的心、再用锁链穿过我的锁骨。” 小师弟蹲下身来,骨节分明的手将姐姐揽在了自己的怀中,说出来的字字句句却和池珞的心声不谋而合。 师姐鸦色的长发散落在小师弟的肩头,而小师弟那如竹如玉的手将姐姐更加往怀中搂了搂,挺拔如松的身躯似乎能将身旁的小白花掐着锁在自己的怀里。 心声与话语重合在一起,令得听到这句话的池珞心跳跳得越来越高,神魂似乎都在跟着这一段话战栗。 酥酥麻麻的。 “我知道你听见了。”少年郎微微侧着眼眸,眉眼间秾丽得像是展翅高飞的靡丽蝴蝶,嫣红的唇在姐姐的耳畔翕动着,“别装了,宝贝儿。” 小师弟的话语语调微微上扬,轻飘飘的,却在池珞的耳边轰然炸开。 第83章 、互撕 池珞抬起眼眸, 一张白皙胜雪的面容上,眼眸里的光幽幽闪烁着。 少年郎正蹲在她的身边,单手将她搂在了怀中,红色的唇也在她的耳畔边。小师弟在不知不觉间似乎又长了个儿, 整个身躯似乎可以将她遮挡个完全。 她甚至能看到小师弟的另一只手指腹顺着她的上唇, 怜惜地流连到下唇, 缓缓顺着向下,勾勒描摹着起伏。 指腹指骨所过之处掠起一片冰凉。 “衔月, 你在说什么装呀?”池珞倚靠在崔辰安的怀中, 泛着朦胧粉色的纤指软软地抵在崔辰安的胸口,缓缓向上攀附。 她的指腹柔柔地抵上了小师弟的喉结,在上边轻轻地画着圈圈, 一双眼眸则是充斥着古树下祭祀般的圣洁。 崔辰安眼尾下扫下一片晦暗。 只是在下一刻,这只雪白纤细的手便陡然使劲儿, 强势凶狠的力道直接将小师弟翻转摁在了地上。 少年郎被压倒在地上,墨色发带稍稍散开了些许,上边绣着的金线浮动着熠熠的流光。 他依旧是那张漂亮到不似真人的容颜,一双乌墨色的眼眸盯在姐姐身上, 黑白相撞的两色让人能够轻易地联想到深渊中中暴起的凶兽。 而池珞的那只看起来柔软如花的手就这么掐在少年郎的脖颈上, 分明手腕纤细得就像是伶仃的花枝, 指骨间的力道却将小师弟冷白的皮肤都给掐红了来。 “疼。”池珞的身形娇小, 哪怕是压在崔辰安身上, 也像极了在调情。 精美的裙摆宛若垂花,垂怜地落在少年郎的身上。裙摆下纤细白皙的脚腕上, 坠着的那颗铃铛也随着池珞方才动作的余波, 发出“叮当”的声响。 而此时这样一个纯白纤弱的美人儿, 却将小师弟死死压在膝下, 在小师弟的身上犹如千钧重负。 掐在小师弟脖颈上的手也是下了狠劲儿,完全是个没轻没重的致死劲儿,倘若是换了个人,恐怕是要被池珞直接掐得窒息了过去。 崔辰安的状态也不算是太好,原先白得有些不太正常的脸上,被姐姐掐得浮现出来了薄红。 “宝贝儿。”池珞却在这个时候轻柔地俯身在崔辰安的耳边,软着声线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弄疼我了……” 两人都是用着在试图恶心对面的腔调。 池珞全然无视小师弟盯着自己像是要将自己拆吃入腹的眼神。 她雪白的绣鞋抵在小师弟的腿上,上边用着的力道却不是缠缠绵绵的,反而是是与外表截然相反的凶狠。 在她嘤嘤嘤的嗓音和柔美的外表掩盖之下,却是蕴含着恨不得掐死小师弟那样的戾气。 池珞此时却忽然松开来了手,春葱般的手指转而摩挲上了小师弟的锁骨,纤指迷恋地欣赏着上边的朱砂痣。 “姐姐,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呀?”躺在地上的少年郎却是露出无辜至极的神色,唇角微微勾起。 “该不会是吃醋了吧?我的好师姐……” 伴随着小师弟绵长清甜的声音,邪气与灵力混杂在一起,甜腻的毒香也跟着浮动在两人周围。 两方的灵力在暗处撕扯在一起,折腾出衣料与风声摩擦着的细微声响,邪气也在暗中一点点地试图蚕食着对面的灵力。 晶莹剔透的傀儡丝线也从崔辰安的手指缠绕之中,向四周发散,纠缠在了池珞身上。 一番隐隐对峙之后,池珞被小师弟抵在了屏风之上。小师弟紧实的手臂护在池珞的耳边,姐姐耳边的鸦色长发被他卷起的灵力掀起。 他胸前的伤口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自己剧烈的动作牵连得撕裂开来,淡淡的血腥味透过小师弟胸前的衣襟,萦绕在池珞的鼻尖。 他抬起手来,怜惜地抚摸过姐姐的脸侧,缓缓游离到下巴。 “吃醋?” 被他抚摸着的姐姐,此时却微微抬起来了下巴,避开来了他的手。 她顶着那张纯洁白皙如仙子的面容,唇边绽放开的笑容却是靡丽肆意: “小师弟,你这些小把戏还不够格。你该不会是因为自己太没有安全感了,担心我离开你,所以才想要用‘吃醋’这两个字,来确定你在我心中的重要性吧?” “也是,像衔月你这样的小师弟,只有在鄜鄜身边才会能够得到好多倍的怜爱。但是倘若有朝一日衔月离了鄜鄜,鄜鄜照样是千山缥缈峰的稀有瑞鹿,衔月……那可就不好说了,搞不好就要变成被抛弃在街边可怜的小狗。” “小狗哦。”池珞倾身向前,面上原先的笑意恢复成了原先那样的纯真清丽,若隐若现的小酒窝还显得她有几分赧然腼腆。 “小狗呀?”崔辰安手上撩起池珞耳边的发丝。他微微侧着眼眸,气息落在池珞的脖颈间。 “衔月……你可不要嫌这些话不中听,毕竟忠言逆耳。”池珞的声线依旧是软软的,听上去就像是在撒娇,“如果现在在我跟前的是旁的人,我绝对不会这样子说。这不是因为你是我夫君,我才和你说这些掏心掏肺的话嘛。” 她的眼眸是那样的纯粹洁白,像是在上边写满了不谙世事:“对不对呀?衔月。” 唇齿间吐露出来的话语却是这样的居高临下,捎带着说不出的睥睨。 崔辰安的鸦色睫羽停顿了片刻,俯下身,抬手将池珞忽而从地上抱了起来。 他不仅没否认姐姐的话,反而是弯起眉眼,接话道:“对呀,对呀,姐姐说得当真是对极了。” 营帐之中的宋林盛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没了踪影,而站在烛火旁边嘴唇一张一合自说自话的,是一个在崔辰安操纵之下的普通傀儡。 崔辰安将池珞抱在桌案上,双手摁在她身体的两侧,一张漂亮昳丽的面容仰起来,可怜兮兮地望着池珞: “姐姐说得对极了。我就是因为太爱姐姐了,所以才开口问姐姐是不是在吃醋。” “衔月年少做了不少错事,现在在外头的名声早已经是稀烂肮脏得不成样子,倘若是离开了姐姐,就什么都不是了,只能是流落在街头可怜兮兮讨食的小狗。” “所以姐姐你千万不要离开我哦,假如姐姐要哪一天腻了衔月的话,也一定要用锁链穿过我的锁骨,将我随身挂在身上。要是姐姐不喜欢这样子,也可以将我的皮囊扒了,制作成一个美人风筝,挂在寝居欣赏。” 小师弟仰起脸来,一双天生流长而下敛的眼尾起伏的弧度是那样的流畅漂亮。 “衔月不愿意做可怜兮兮的小狗,衔月愿意用各种各样姐姐喜欢的方式,跟随着姐姐永生永世。” 小师弟的语调语气甚至是欢欣愉悦得不行,总是会让人想到在树枝上跳跃着的小麻雀。 “这样吗?衔月的嘴怎么这么甜呀,说得话也是这样的浪漫之至。”池珞坐在桌案上,泛着漂亮粉色的纤指轻轻在小师弟的下唇摁了摁。 只是这个时候,她那双清澈的眼眸却是黯淡了一瞬,落在崔辰安唇边的纤指也移了开来:“只是方才,宋林盛在与衔月你说些什么呀?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在拐着弯地责骂我吧?” 一张白皙胜雪的脸上,池珞的眼眸里泛着阴恻恻的幽光,一掀眼皮,直白地落在崔辰安的脸上。 “怎么会呢?姐姐你想多了。”崔辰安侧着脸,身体稍稍前倾,双臂的肌肉线条也是跟着紧绷起来。 崔辰安将姐姐圈在了怀中,唇齿间分外清晰地解释道:“他不过是来这里和我讲述了一下,姐姐在我的身上到底是花过了多少心思,用过了多少计谋,是怎么样的蓄谋已久……” “哦?”池珞低垂下眼眸,视线落在了离自己极近的小师弟脸上。 “听了宋林盛那些话,衔月终于是明白了不少先前一直被姐姐蒙在鼓里的事情呢。”崔辰安唇角啜起来可爱的笑意,眉眼也跟着弯弯着。 “得出来了什么结论?”池珞漫不经心地问着。 是发现了她的作乱,所以想要杀死她? 还是发现了她的欺骗,想要杀死她? “姐姐喜欢我。”崔辰安的眼眸直勾勾地望进了池珞的眼眸之中,“居然是在衔月身上偷偷花了这么多的心思。好在衔月终于是发现了姐姐的心意,衔月真是……爱死姐姐了。” 想要爱死她。 装的吗? 池珞的手软软地松了下来,转而摸向了桌案边上的茶盏。 趁着茶盏之中的茶水还未曾凉透,池珞纤指执着茶盏,将这其中的茶水顺着崔辰安的唇倾泻而下。 温热的茶水顺着少年郎的下唇,缓缓流淌至他雪白的颈间,有着一点朱砂痣的锁骨兴许也会被这茶水波及。 “这算是回报?”池珞眼眸弯弯,含笑时的眼里像是落上了星辰,“我也不是什么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自然是要回馈给小师弟同等的爱意。” 崔辰安也不生气,反而是仰着头,任由着这茶水顺流而下,一双无辜的眼眸里像是氤氲着雾气。 而被他环在怀中的师姐,此时青葱般的纤指尚且握着已然倾斜得完全的茶盏,高高地扬在上空。 呼啦一声风声一作响,营帐帐外的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猛然掀了起来。温似旻也从外迈着大步而来。 那高举着的纤指一松,茶盏瞬间掉落了下来,滚落在地上。 池珞脸上神色一收,对着崔辰安顿时化作了柔情,纤指抚上他被浸湿的前襟:“衔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将茶水弄到你身上的。” 温似旻是为着查玉衡峰细作而来,一进门见着的却是崔辰安将阿珞师妹强硬地环在桌案上,而阿珞师妹正在慌张地用手替崔辰安擦拭着前襟的茶水。 也不知道崔辰安方才又在用什么把戏来戏弄阿珞,按照崔辰安常用的那些肮脏下作的手段,搞不好就是在刻意碰瓷,以此来激发他那个可怜师妹的同情心。 什么“阿珞不小心将茶水泼在了崔辰安身上”?照他看,就是崔辰安自己撞上去的。 温似旻不由得皱了皱眉心。 而阿珞的眼眸里依旧是那样的圣洁无瑕,像是根本就不知道崔辰安这恶人那些肮脏的心思。 像极了一株纯白纤弱的花骨朵。 而那朵纤弱的白花此时却凑到了崔辰安的耳边,压低了声音漫不经心道:“衔月既然是这样喜欢姐姐,那总要替姐姐承担一些东西。” “譬如说旁人的误会?”崔辰安偏了偏头,乌墨色的长发顺着他的肩流曳而下,他淡淡地扫了温似旻一眼。 “是呀。小师弟该不会是这点爱都不愿意给姐姐吧?”池珞无辜地眨着眼眸。 “怎么会呢。”崔辰安轻笑了一声,秾丽精致的眉眼转而望进了池珞眼里,唇角弯起靡丽的笑意,“只不过是想将这误会坐实一些,让姐姐知道我更多更多的爱意。” 少年郎的双臂骤然一紧绷,侧眸吻在了姐姐的唇齿间。 第84章 、互撕x2 他崔辰安在温似旻眼中本来就是坏到极致的恶人, 这样不合礼数的事情他自然也是做得得心应手。 少年郎的皂靴上前寸许,抵在两只雪白的绣鞋之间,显示出入侵般的强势。 崔辰安磕开姐姐的唇齿,长驱而入, 逼迫得姐姐不由得向后仰来, 鸦色的长发顺着如瀑般散下。 鸦发雪肤的美人被小师弟这般强行圈在怀中, 被迫低着头承受着这个长吻,藏在鸦发之中的雪白耳尖不由得蒙上了一层薄红。 后知后觉的温似旻这才提起手中的剑, 一道剑气朝崔辰安猛然劈去。 尖锐的剑气直接逼迫得崔辰安后撤两三步, 与桌案上的池珞分开了一部分距离。 坐在桌上的池珞这才能够喘上口舒畅的气来,整张脸被涨得通红,雪白的绣鞋分外不自在地往桌边靠了靠, 春葱般的纤指乖巧地放在了双膝上。 真是一朵儿被欺负的小白花。 崔辰安光洁白皙的额头上,乌墨色的碎发散落了下来, 遮掩住了他眼眸之中狼似的侵略性。 两人的气息都是凌乱不堪。 “崔辰安,你把阿珞师妹带到这里做什么?”温似旻手的剑剑尖指向了崔辰安,“玉衡峰最近的行踪总是被透露出去,你不是说要杀邪魔吗?这玉衡峰的细作还没有当够吗?” “温师兄。”池珞这个时候却弱弱地开了口, 声音低低地道, “衔月不是细作, 是我将衔月带到这里的。衔月也没有在通讯水镜上向外传递我们玉衡峰的行踪。” 字字句句尽是维护之意。 却让温似旻更加确认了崔辰安的手段下作, 甚至都下作到将池珞彻底洗脑了去。 “温师兄恐怕是误会了什么。”崔辰安弯弯起眉眼, 笑得一片春光灿烂,“这不过是我和我夫人寻一个地方调情呢。” 边说着, 崔辰安便走回到了池珞身旁, 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开口恶劣道:“师兄该不会连道侣间的这些小事都要管吧?” 温似旻抬眸盯着崔辰安。 而表面上挑衅温似旻的崔辰安, 在暗处也压低了声音,在池珞耳边轻柔道:“姐姐,你可是纯白无辜又害羞的小白花,而且还是只信任自家衔月夫君的小白花。可是姐姐演绎得不太到位呀。” 池珞压下眼眸中的幽光,纤细的手指软软地勾搭上了崔辰安的衣袖,低垂着眼眸,声音轻轻颤抖着:“衔月,这里有人呢,这些私密的话怎么可以在外边说。” “好,姐姐,我们不与外人说。”崔辰安轻笑一声,装出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对着温似旻道,“抱歉,师兄,您也看见了,我们再这样说下去的话,姐姐就要不好意思了。” 而他却在暗处对池珞传音道:【姐姐,绣鞋可以往里再缩一缩,最好是能带得脚踝的铃铛一响,我爱听。】 【姐姐的脸上也可以再红一些,姐姐脸红起来,比什么都好看。】 池珞攥着小师弟袖子的纤指一顿,而后指尖隔着衣袖用力地掐进了他的胳膊里,假意害羞地转移话题道:“咳,既然已经是来到瑶池边上了,我的身体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正好可以和衔月一起,我们一同去抗击邪魔!” 池珞从桌案上跳了下来,系在脚踝上的铃铛跟着她的动作发出“叮当”一响。 她的声音坚定,像是当真舍去了害羞,真的怀有着抗击邪魔的信心,以及相信崔辰安与她同样是正道正派的信心。 “姐姐说得对极了。抗击邪魔,衔月也该是……义不容辞。”崔辰安开口柔声附和着,表面上看起来也像是一个正人君子。 …… 温似旻着实是不相信崔辰安。 但是崔辰安表现得偏生真的像是一个还未曾叛离出千山缥缈峰的小师弟,在瑶池周边斩杀邪魔的动作和速度比谁都勇猛。 至于池珞,池珞在后方帮忙医治在斗争中受伤的修士,每一天也都忙碌得万分充实。 有那么好些天,玉衡峰众人几乎要生出来了一个错觉:玉衡峰的全员依旧是相亲相爱,友好互助。 只有在他们面对池珞的时候,试图在池珞跟前揭穿崔辰安的真面目时,在看到池珞满心满眼都是崔辰安时,才会真切地感受到: 崔辰安就是一个恶人,是一个滥用邪术,甚至于是用下作手段蛊惑摧残强取同门师姐的恶人。 “姐姐,今日衔月可是忙着除去了不少邪魔呢。”手上尚且沾染着邪魔身上的邪气,崔辰安对着池珞伸出自己白瓷般的小臂,“瞧,我都受伤了,姐姐不帮我医治医治吗?” 池珞此时正巧挥舞着手,指尖跃动着的灵力缓缓浸润着这里的每一个受伤的修士,将他们伤口处的邪气一概除去。 医治好这些修士们后,池珞才对着崔辰安露出一副担忧的神情。 “衔月今日辛苦了,是哪里受伤了?”池珞柔柔地拽着崔辰安那白瓷到不像话的胳膊,将他拉到了另一处营帐中,“我带你去找一下灵草灵药来……” 两人看起来是再正常再温馨不过的道侣。 只是一进入到营帐里边,这一对相互关切着的道侣便陡然变了副神情与动作。 崔辰安动作娴熟地将姐姐再一次推倒在了桌案之上,强制摁着姐姐双手,使得姐姐被他紧紧压在了桌上。 晶莹剔透的傀儡丝线则是缠绕在池珞的脚踝上,将她牵制得动弹不得。 “今天姐姐的速度慢了呢。”崔辰安的唇轻柔地吻在池珞的脖颈间,尖尖的小虎牙也时不时地蹭到姐姐起扆崋伏的锁骨。 他的吻细细密密、缠缠绵绵,在上边落下梅花绽放似的红意。 “姐姐,今天算我赢了。姐姐该不该将自己手中的林家弟子交出来一些呢?”崔辰安抬起头来,弯着这双纯良的眼眸,幽幽问道。 “我救下来的林氏弟子,还有着其他作用呢,你若是想替崔家复仇,不如再等上那么一等。”池珞顶着那张玉白的小脸,分明被摁在桌案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 小狼崽在她的肩上狠狠落上一口,在白皙之上留下来了明显的牙印。 “姐姐为何要非与我作对?”晶莹剔透的傀儡丝线将池珞的脚踝束缚得更紧了些,崔辰安摁在池珞手腕上的手也加重了力道,“是生怕我来怜惜姐姐吗?” “没有哦。”池珞鸦色的长发散开在桌案上,被崔辰安加重的力道摁得轻哼了一声,她随后轻笑着,“我知道,小师弟你恨不得将当初害死崔家的那些家族里的人全杀了,但是我这么心善,又怎么能够看得你这样残杀无辜呢?你分不清善恶,我可是分的清的。”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崔辰安转而将池珞的双手举过她的头顶,单手禁锢着她。 “当初的林许其实是姐姐杀的吧?”崔辰安在池珞的下巴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林家人可以姐姐杀,却不让衔月杀?” 崔辰安的另一只手掐在池珞的下巴上。 被掐得稍许有些疼的池珞盈盈着一双眼眸,却随口笑道:“我知道你早在崔家覆灭前,你就已经是在自甘堕落。不过在我眼中,你可是最合适的一轮明月,最适合被我掌握在手中的一轮明月。我怎么舍得脏了衔月的手呢?” 崔辰安低低笑了一声,俯身吻上了池珞的唇,一触即离:“说人话。” 她抬起头来,在崔辰安的耳边悄声道:“只要是衔月不乐意的事情,我就偏爱干。谁让我就爱和你逆着来呢?” 池珞的声线轻灵柔和。 只是在下一瞬,她的手便挣脱了束缚,将压在身上的崔辰安推了开来,她的脚踝此时也紧跟着挣断了傀儡丝线。 随后池珞瞬间一个抬腿,砸在了小师弟的肩膀上,在小师弟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这凶狠的力道便直直地将他砸得半跪在了地上。 只是这么一刹那,两个人的形式地位便彻底调转颠覆。 鸦发雪肤的少女一脸纯良温顺,她正乖乖地坐在桌案之上,只是一只纤细的脚踝正在眼前少年郎的肩上,将他压得半跪了下来。 “衔月,谁叫我就爱这么玩弄你。” 雪白至极的绣鞋足尖挑起少年郎的下颚,上边系着的铃铛跟着发出“叮当”一响。 漂亮的少年郎被这么一挑,挑得抬起了下颚,展露出清晰利落的下颌线。 倘若是顺着崔辰安的目光看去,便能看到眼前的姐姐分明长着一张圣洁无瑕的脸,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眸里泛着轻蔑的幽光 。 漂亮的小师弟弯弯起来了眉眼,冰凉的指骨转而扣在了姐姐纤细的脚踝之上。 “你是护不住他们的,姐姐,无论是那些林氏弟子,还是姐姐族中那些可爱的小鹿们,都会一一死在我的手里。” 恰好在此时,外头忽而弥漫起来紫黑色的雾气,这些雾气愈来愈浓郁,声势浩大极了。 瞧上去应当是那蛰伏在瑶池中心的上古邪魔终于是酝酿完了自己的谋划,开始向外界发起了总攻。浓郁的雾气如同一个活着的深渊一般,向守在瑶池边缘上的正派们疯狂吞噬而来。 “我记得,像姐姐这样的瑞鹿,最大的弱点就该是幻术吧?好巧不巧,这邪魔们最擅长的好像也是幻术呢。姐姐,我们一起跌入幻境来吧。” 崔辰安偏了偏头,昳丽粲然的眉眼间也流曳出一丝乖戾与病态,乌墨与衤糀雪白两色分明的眼眸使得他看上去像是一只恶狼。 “谁玩弄谁还不一定呢,我亲爱的姐姐。” 第85章 、心魔 每一个修士几乎都有自己的心魔和梦魇, 想来这上古封印中放出的邪魔,恐怕就是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来事先摧毁破坏每一个修士的心理防线。 倘若在这一轮的攻击下,修士们军心崩溃, 邪魔杀起修士来自然会是轻而易举势如破竹。 正所谓杀人不如诛心。 邪魔这种东西早已经没有了自己的道德准则, 只有坚持着自己道心的修士们, 才最容易被心魔梦魇所摧毁。 池珞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妖化人确实会难以分辨出幻境和现实, 眼前的画面对于她来说确实不算有利。 她青葱般的纤指攥在自己的袖口之中, 雪白袖口上绣着的金线浮动着流光。 先前在幻术上吃了苦头,池珞早便已经吸取了教训,给自己备好了清醒符箓。 只是……这个幻境中恐怕存在着她的心魔, 绝对不能让小师弟看到自己的心魔。 池珞就这么隔着紫黑色的雾气望着眼前的小师弟,白皙胜雪的脸上似乎流露出了几分紧张与凝重。 师姐师弟两人之间相隔着的紫黑色雾气愈发浓郁, 直至将两人彻底吞没。 在邪魔的雾气覆盖之下,所有的修士邪魔似乎都跟着一同昏睡了过去,瑶池附近真正成为了一片沉睡着的城池。 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片寂静的黑暗。 池珞与崔辰安也不例外。 …… 崔辰安从一片深黑之中幽幽苏醒过来。 邪术之中有一些特别的手段,能够用一定的代价作为交换, 介入进别人的幻境之中。 常有邪修会采用这样的方式, 来偷偷抓住别人的心魔, 以此去窥见他们内心深处最不想让旁人知道的秘密。 小师弟从一摊泛着幽光的黑色水中站起身来, 皂靴踏在黑水里, 荡漾起一片涟漪。 他现在正站在以姐姐为主角、根据姐姐的心魔营造而成的幻境之中。 少年郎身材颀长,身上紫黑色的衣摆正在一点儿一点儿地滴落着黑色的水滴, 使得他脚下踩着的薄水, 就像是被打碎的琉璃, 浮动荡漾着。 姐姐内心深处最恐惧、最害怕、最难以面对的, 究竟是个什么呢? 崔辰安的眼尾一扬,末尾处的伤痕也显得愈发清晰张扬。 他没有什么善恶之分,先前他行事做事也都喜欢随着自己的意,只要自己高兴,什么都行。但是他也有自己从前始终坚持执着到现在的东西所在。譬如说,这些害死崔家的人该死。 倘若姐姐不与他对着干,他自然不会对姐姐出手。但是姐姐到底还是阻拦了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他该是最讨厌那些干净的东西的。 崔辰安心想。 随着崔辰安往前走上了那么一段距离,方才入眼皆黑的景色,逐渐褪色成了澄澈透净的白色。 四周的山林草木也逐渐多了起来,从稀疏变得郁郁葱葱。不过多时,崔辰安便见到了自己想要见到的东西—— 姐姐的心魔。 他饶有兴趣地挑起眉眼,目光灼灼地望向了山林间跃动着的那只雪白的瑞鹿。 姐姐的毛色与其他的瑞鹿不同,他只需要单单看上那么一眼,就可以直接捕捉到其中亮眼显目的雪白。 这只瑞鹿有着一双毛茸茸的耳朵,纯白如雪的尾巴耷拉着,那双偏圆的眼眸里像是盛着清澈的泉水。 她原先正跃动于山林之间嬉耍,只是兴许是玩耍感到累了,便抖了抖自己的皮毛,一对茸茸的鹿茸也跟着她的动作动了动。 方才还是一只瘦弱小鹿的姐姐,眨眼间便变成了人形。只是人们的心魔通常与自己本来的长相外貌并不完全相符。 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心魔,只会展露出一个人内心之中潜意识对自己样貌的描摹。而众人的心魔最常见的形态便是幼态,心魔最常见的性格也是心魔宿主童年时的性格。 崔辰安眼皮一撩,很是感兴趣地看向了眼前姐姐的这个心魔。 姐姐的心魔也是最常见的幼态,那张脸完全是缩小版的池珞,脸上白白嫩嫩的,使得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包子。 这个小鄜鄜身周的气质却是一如既往的干净纯净,仔细观察来,似乎还端着罕见瑞鹿的架子,矜持得要命。 “鄜鄜。”崔辰安轻声唤了唤眼前的心魔。 心魔小鄜鄜偏过眸来,视线转而落在了眼前的少年郎身上。她的下巴微微扬起,一双眼眸里清澈纯粹。崔辰安却在恍惚之中看出了姐姐的模样。 他好像看到姐姐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眼尾撩起一阵漫不经心。 崔辰安在小心魔身前蹲下身来,黑白分明的眼眸里,视线始终不离开小鄜鄜半分。 “姐……”他的话说了一半,却咽了下去,转而勾起唇角,不由得轻笑出声,“小鄜鄜。” 他忽然就想起来了姐姐方才那雪白的绣鞋挑起他下颌的模样。他可不会对姐姐心软,更不会对姐姐的心魔心慈手软。 一大一小,便这么互相对视着,就像是一只清纯的小鹿和一只蓄势待发的恶狼。 只是刚才还一脸矜持矜贵的小鄜鄜,这个时候却忽然笑了起来,笑起来的时候显得她脸上圆圆的,眼眸里面也像是充斥着软软的落花。 “漂亮哥哥!”她很是活泼的喊出声来,脑袋上的那对鹿茸还没有彻底藏去,便已经对着崔辰安很是自然地伸出了双手,“要抱抱!” 这就是姐姐的心魔? 崔辰安眉眼间秾丽精致,望向小鄜鄜的眼里却尽是冷漠。他完全无视眼前要抱抱的小姑娘,反而是好整以暇地上下打量着她。 性格这么……软? 小鄜鄜双手如扑闪的蝴蝶一般,欢快地挥动了许久,却没有等来一个抱抱。 小姑娘亮闪闪的眼眸便这么逐渐暗淡了下来。 崔辰安始终留意着这个小心魔的情况。 他像是卑劣又阴暗的窥伺者,在暗中凝视着姐姐的内心,在不见光的角落里,打探着姐姐最本质的想法。 小鄜鄜没能得到崔辰安的一个抱抱,眨眼间便忽而转过身去,蹲了下来,将自己很快地团成了一团,使得崔辰安根本看不见她的面容神情。 她没有再试图去要第二个抱抱。 少年郎的皂靴走到了小鄜鄜的身边,骨节分明的手直接将她拎了起来。 崔辰安抬眼看去,只见这个时候,姐姐的心魔,那张白净的小脸上全是泪水,鼻尖也红红的,委屈得不成样子。 在察觉到他将她拎起来的动作时,还咬了咬下唇,就着崔辰安的手,继续将自己团成一个团,像是不想让崔辰安去看到她的神情。 啧。 还是个爱哭鬼。 “小鄜鄜?”崔辰安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由得弯起来了眼眸,唇角像是绽放着漂亮瑰丽的花。 没有想到姐姐的心魔,居然是一个这么乖巧,这么爱哭的小姑娘。 小师弟勾起唇角来,眼眸里掠过若有所思。 “咻!” 崔辰安刚刚将小鄜鄜抱在怀中,手上正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耳边便骤然传来破空声。 他的脚下退上一步,一只灵力箭矢便这么与他擦肩而过。 他抬眼看向箭来的方向。 只见池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赶来了这里,她唇齿边的气息凌乱,手中的箭矢已然是搭在了弓箭上,正弯弓成满月,直直地对向他来。 姐姐眼眸中的戾气像是恨不得直接将他订死在箭下,眼尾却是流曳着轻蔑。 崔辰安手里抱着姐姐的心魔,翕动着唇,唇齿间对着池珞描摹着“姐姐”二字。 但他随后却道:“乖,不哭了,怎么这么爱哭呀,鄜鄜?漂亮哥哥会给你一个抱抱的。” 不知道是在和心魔说,还是在和姐姐说。小师弟的声音故意拉的绵长,词尾也微微上扬,特意咬死了“鄜鄜”二字。 他的手中分明是抱着小心魔,眼眸里却是始终望着池珞,一双天生流长而下敛的眼尾流曳着无辜。 分明是在刻意地拿心魔作要挟。 分明是在明目张胆地恶心姐姐。 池珞她却像是完全不在意小师弟的这些小动作,漂亮的眼眸里此时正用着看垃圾一般的眼神,低眸扫视着眼前的小师弟。 只是反映着她内心最真实想法的小心魔,这个时候却软着声音,极其坦诚地开口道:“漂亮哥哥,可以再抱抱我吗?” 池珞的伪装此时像极了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她被自己的心魔一把揭穿了。 池珞搭在弓箭上的纤指微微颤抖着,鸦色长发之中藏着的雪白耳尖,这回真的是红了起来。 她的舌尖微微抵着上颚,压下自己心中翻涌着的心思。 心魔这样直白的开口,在无形之中干脆利落地揭穿了池珞的伪装。 池珞方才表现的凶狠,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不想让小师弟发现自己心魔的紧张。 很多人喜欢将自己的心魔彻底藏起来,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但凡哪一天心魔被别人抓在了手上,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也会几乎是无所遁形。 “你真行,崔辰安。” 拿捏着她的心魔作乱。 池珞的目光微冷。 “乖乖坐在这里哦。”崔辰安却是弯下腰来,将小鄜鄜放在了一旁的枝干上。 “好。”小鄜鄜虽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依旧很是乖觉地端坐在枝干上,背对着池珞。 乖成这样的小家伙,居然是她的心魔。池珞搭在弓箭上的箭矢,也随着她手中的动作微微颤抖。 池珞能够从小师弟的眼眸之中清晰地看见,他对自己那乖巧心魔促狭的笑意。 崔辰安如竹如玉的手指拨开她对准着他的弓箭,骤然间一个抬手,臂膀一紧绷,便将池珞抱在了怀中。 师姐精美的裙摆便这么顺着少年郎紧实的小臂如垂花般绽放开来。 池珞手中的灵力弓箭散去,在空中化为点点光点,春葱般的纤指搭在了崔辰安的肩上。她那白皙的脸上尚且泛着红意,正下意识地低头望向了怀抱着自己的小师弟。 一双雪白的绣鞋也跟着腾空离地,系在那纤细脚踝上的铃铛跟着“叮当”一响。 “你如果想要我的抱抱,便直接说嘛,姐姐。”崔辰安仰头,唇角的笑意如同荼靡花开,“口是心非。” 池珞低下头来,鸦色的长发顺着她的肩膀落在了崔辰安的脸边。 被忽然间抓住了心魔,属实让她心中起了波澜,甚至于是短暂地没有控制住自己脸上的神情。 她低头,眼眸里像是沉静的池水,视线落在少年郎那双昳丽粲然的眼眸之中。 “这一局算是我赢,我不会一直被姐姐拿捏的。姐姐的心魔落在了我的手里。”小师弟毫不避讳地迎上她的目光,唇角挑衅地勾起,“这算不算是把柄呢?我的……乖姐姐。” 像是在说乖小狗。 池珞搭在崔辰安肩膀上的纤指忽而攥紧,指节也被她这忽如其来的力道弄得一白,指尖隔着衣料扣进了崔辰安的肩里。 “把柄?”池珞却弯下腰来,凑到了崔辰安的耳边,轻柔地说道,“衔月有没有想过,你在抓到我把柄的同时,小师弟你自己的把柄又在哪里?” 池珞嫣红的唇瓣对着小师弟白皙的耳廓刻意地吐着气:“衔月小师弟,你要不要回头看看,你现在后头的那位是个什么东西?” 她倏地一改方才短暂的慌乱,一双眼眸温婉地弯弯起来,里边闪烁着幽幽的暗芒:“那可是你的把柄。” 第86章 、攻心 崔辰安手里还抱着池珞, 他偏过头,向姐姐所指的方向看去。 就看见在姐姐所指的另一端,隐隐有一个世界正在像神农谷这边靠近而来,这两个世界碰撞在一起, 撞出一道泾渭分明的锯齿痕。 这两端世界, 一端是草木葳蕤的神农谷, 一端则是风雪交加的无名之地。这两端相撞之处,此时却正隐隐向外散发着灵力。截然不同的两端, 竟然是有着相互交融的趋势。 在这端的神农谷, 小鄜鄜正乖巧地坐在枝干上,细软的头发上冒出着一对鹿茸,顺着垂下的裙摆轻灵飘逸, 显得她格外圣洁无瑕。 而在另一端风雪未尽之处,一个半人高的小少年正直直地跪在地上。他整个人实在是太小了, 几乎要被残暴厚重的白雪掩埋在了地里。 他正跪在雪地之中,稚嫩的双手指尖对向眼前的一扇被关得严严实实的大门。 那扇门上雕着瑰丽的纹样,一对侍女左右立于门的两侧,却对眼前快被埋在雪里的小少年充耳不闻。 嬉笑欢闹之声从那扇门里溢出, 高墙后的宅子中, 时不时地传来高高低低的人声, 男女皆有, 听起来当真是阖家欢乐。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那头的小小少年对着崔辰安这边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与崔辰安如出一辙的漂亮面容。 “看见了吗?这是衔月的心魔。”池珞浅浅地笑着, 纤指抬起, 促狭地点在了小师弟的眉心。 少年郎眉心微微皱起来了一瞬, 点漆般的双眼也像是被点得潋滟起来了波澜。 “夫人歇下了, 今日的请安便这样吧。小公子还是快快请回吧。”一个立在门旁的侍女被风雪冻得不由得跺了跺脚,对着跟前的小衔月轻慢地说道。 风雪声又大了些许,无意间“吱呀”一下,撞开了那扇门。从门缝之中,悄然溢出温暖的光景。 只见里头一位衣着华丽的夫人正怀抱着一个与小衔月一般年纪的孩子,坐在火炉旁烤火,桌案上的香炉氤氲着袅袅的轻烟,茶壶之中也在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 外头的小衔月已经被风雪冻得是手指僵硬不堪,他缓缓地从雪地中直起身来,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摆,将上边残存的雪一概拍了去。 “可怜天见的,这是哪里来的小乖乖。”池珞那双眼眸掠过小衔月被冻得发红的手,唇齿间却是凉薄地笑着。 崔辰安的小臂微微紧绷着,唇边却是潋滟上了讥诮的笑意:“姐姐以为,拿捏着我的心魔,就可以抓住我的把柄吗?” “衔月,过来姐姐这里!”池珞的纤指摁在小师弟的肩上,抬手向风雪交加那处的小衔月伸出手来。 小衔月听到了声音,便微微偏了偏头,乌墨色的长发跟着晃了晃,他朝池珞远远地看了一会儿,脸上没有一丝别的神色,像极了一个只有漂亮却毫无感情的傀儡。 “姐姐,衔月的心魔可不会和姐姐的心魔那样乖巧。”崔辰安轻笑出声,手上收紧,直直地将池珞往怀中再搂了搂。 池珞被崔辰安这样一带,身体被带得不由自主前倾,纤细的胳膊下意识搂在了小师弟的脑后,衣袖袖口也落在了他乌墨色的长发上。 “衔月。”池珞这个时候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一双清澈的眼眸里氤氲上了水汽,再度朝小衔月伸出手来。 “姐姐还不死心吗?”崔辰安继续说道,“我心魔的性子,我自己自然是最了解的。姐姐怎么会觉得我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呢?” 崔辰安的话音刚落,那边的小衔月就迈着腿,从交加的风雪之中,踏足到了这边的草木葳蕤。 小衔月那张昳丽的小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别的神情,但是那双乌墨色的眼眸如同小狼崽一般,直勾勾地盯着向自己伸着手的池珞。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自己的手,将自己红肿的手指搭在了池珞白玉一般的纤指上。 “小狗。”池珞手上软软地拽了拽小师弟的心魔,她弯起眉眼来,低声地笑了那么一句,“小师弟的把柄现在已经落在我的手里。小师弟猜猜,我会怎么来利用你这个小心魔?” “小师弟的心魔刚才好像还正可怜兮兮地跪在雪地中呢,他应该是很贪恋那屋门后的温暖吧。”池珞的那张脸白皙胜雪,唇齿间吐露出的话却撩带着说不出的意味,“假如我将小师弟你的小心魔哄在手里折辱一番,小师弟你的小心肝儿不会也像是被玩弄摧残了那样吧?” 崔辰安鸦色睫羽一颤,唇线也是抿直了来。他的舌尖抵了抵上颚,这才再度弯起了笑容:“姐姐,你真行。” 拿捏着他的心魔作为要挟。 手段足够下作。 “只有这样下作的手段,才好应对小师弟如此肮脏的威胁。” 鸦发雪肤的师姐低了低头,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而小师弟此时正仰着头,唇角啜着粲然的笑意。 两人一抬头一低头款款相望。 倘若是那么乍一看,真会觉得这师姐师弟二人情深意浓。只是再仔细看看,便能够从他们的眼眸中分辨出对互相的敌意。 而两人的心魔都懵懵懂懂的,一个乖乖地坐在树枝上,另一个则是乖乖地仰头看着池珞。 两个心魔就像是反映池珞和崔辰安两人最真实想法的两面明镜,只是它们对自己“会在在无意中暴露出来宿主的想法”这件事毫不知情。 “我可不会对小师弟的心魔心慈手软。”池珞将目光从小衔月被冻得红肿的手上淡漠地移开。 “好巧,姐姐,我也不会。”崔辰安的眼眸视线扫了一眼乖乖坐在树枝上一动也不敢动的乖乖小鄜鄜,复而又凉薄地收回。 “我会去撕开你的伤口,看看小师弟你最在意的、最不想去回想的究竟是什么。” 池珞的纤指饱含深情地点了点崔辰安的下唇。 “我会在姐姐被撕开的伤口上撒盐,让姐姐最在意的、最不堪回首的往事再次发生,让姐姐的心魔滋生壮大、愈演愈烈。” 崔辰安嫣红的唇亲昵地吻在了池珞泛着薄红的指尖,牙齿上的尖锐也不轻不重地蹭过。 “小师弟真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呢。” “姐姐真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呢。” 两人的声音相撞在一起,不同的音色碰撞出来了同样恶劣病态的气息。 “衔月?衔月?”风雪交加的那处,忽而出现了一位头戴珠钗、身穿素衣的夫人,她正柔声呼喊着小衔月的名字。 方才还在仰头看着池珞的小衔月,此时回过头去,寻声望向了那位夫人:“姨娘?” 小少年的眼眸中短暂地闪过了一丝茫然,这个时候,他好像忘记了自己刚刚遇见的崔辰安和池珞,转眼又陷回进了自己的生活中。 小衔月回到了风雪之中。 被喊作“姨娘”的那位夫人,对着小衔月轻柔地抬起手来,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都怪我连累了衔月,夫人这般做,大抵是因着我的牵连,恨透了你。”那素衣美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夫人这样做,也是人之常情,衔月你莫要因此记恨夫人。” 小衔月听了眼前这素衣美人的话,乖觉地点了点头,那张漂亮的小脸上却依旧是没有其他多余的神色。 这边的池珞却在饶有兴致地看戏:“小师弟曾与我说过,你的娘亲厌恶你。小师弟也同样说过,你的娘亲喜欢你。当初我没有看明白,原来小师弟你是有两个娘亲。” 一个崔家嫡长子,怎么会有两个娘亲? 池珞隐隐察觉到这事应当与小师弟的心魔有关。她乐得看戏,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眸里却是流曳促狭之意。 “屋里的那个衣着贵气的,是我的生母,我生父明媒正娶的崔家嫡夫人。”崔辰安脚下皂靴上前一步,将池珞抵在了一旁的树干上。 他的口中漫不经心道:“外头雪地里这个,一身素衣的,是我生父纳的妾氏,他们那时候都喊她,轻夫人。她自小负责养育我。” “有意思。”池珞被崔辰安抵在树干上,两只雪白的绣鞋依旧无法触及地面,如花绽放般的裙摆也飘然在腾空中。 崔辰安口中说得随意简单,池珞却知道这事情大概率并没有他说的那样简单。譬如说,在崔家,一个妾氏又怎么可能有资格养育世家之中最重要的嫡长子。 “姐姐猜猜,我这两个亲爱的娘亲,到底是个怎么一回事?”崔辰安手上将姐姐摁在树干上,一双漂亮的眼眸倏地弯弯起来。 小师弟本身就生得好看,笑起来的时候便也更是秾丽粲然。池珞却能够从他那流长而下敛的眼尾之中,窥见他的讽刺之意。 少年郎身体颇具侵略性地前倾,小臂骤然爆发出力道来,抵得那树上的叶子都跟着簌簌地掉落了下来。 鸦发雪肤的师姐被他忽而撬开唇齿,高高地抵在树干上吻来,白皙都给一点一点地噬咬出了红色的痕迹,长发发丝也跟着凌乱不堪地散下。 小师弟似乎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在掩饰着自己内心深处最不想要诉说的事情。 这使得他将姐姐摁在树干上的力道逐渐加重来,甚至于是全然无视姐姐掐进自己肩膀上的纤指。 小师弟掐在姐姐的腰上,缠绵悱恻了许久,唇齿才稍稍离开了姐姐唇上些许。 “姐姐这么想看衔月的心魔吗?”崔辰安的唇与池珞的近在咫尺,气息也落在上边。 崔辰安的腔调懒散,细听起来还有着些许的讽刺:“那姐姐就好好地看看吧,总归这些往事……根本影响不到我。” 作者有话说: 今日只有一更(大扫除ing) 第87章 、吧唧 “这一回在夫人跟前跪了这么一遭, 夫人近些日子大抵是不会再来找衔月的麻烦了。”轻夫人将手中的暖手炉递到了跟前的小衔月手里,“新春将至,应该是能留有时间给我们喘息一阵子。” 随后轻夫人一边剪着“福”字,一边对身旁的小衔月柔声嘱咐道:“衔月你容貌出众, 夫人最不喜欢旁人胜过嫡公子, 这才会看了你便生厌。今后若是想要在这崔家的宅子中过得舒服些, 恐怕是需要委屈委屈我们衔月,在外边装得更木讷些、更死气沉沉些。” 轻夫人手里的剪子裁剪着红纸, 一身素色的衣裙显得她的面容愈发清丽出尘。 “像是傀儡一样吗?”小衔月仰起脸, 脸上哪里还像是方才在外头那样面无表情,相反,他的神色格外的鲜活。 “对。”轻夫人腾出一只手来, 摸了摸小衔月的脑袋。 小衔月将暖手炉在手里拢了拢,一张漂亮玉白的小脸对着轻夫人扬起来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姨娘, 我知道了。我知道母亲心中到底会介怀我的,我会尽力不去到母亲跟前的。” “都是我的错,倘若当年我眼睛好使些,看对了人, 也用不着如此牵连衔月。”细细的裁纸声从轻夫人手中的剪子里传来, 她开口继续说道, “听你阿耶说, 等过些日子天气暖些, 兴许要带你去一回狩猎。只是这狩猎……崔郎主要还是想要带嫡公子去的,衔月切记莫要抓尖要强, 以免夫人心有不乐。” “我记着了。”小衔月将暖手炉递回到轻夫人身前, “我也来剪一些窗花吧。” 轻夫人与小衔月正在屋子中小声说着话。 而在外头, 池珞正在探头往屋里头瞧, 她趴在窗牗处,侧眸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小师弟:“嫡公子?小师弟你莫非不是崔家嫡长子?” “姐姐感兴趣?”崔辰安抬起手,将两手摁在了窗子的边缘处,同样也将姐姐圈在了怀中,“从血缘上来讲,我确实是崔家的嫡长子。只不过在这个时候,我还不是众人眼中的嫡长子。” 被小师弟圈在怀中,池珞也不露怯,反而是向崔辰安的方向倾了倾身子,将自己嫣红娇嫩的嘴唇凑得离他更近了些。 “细说,我爱听。”她那春葱般的纤指抚摸在崔辰安的脖颈上,又毫无掩饰地下滑,柔软的指腹溜到了少年郎起伏的锁骨,在上边那点盈盈的朱砂痣上反复摩挲。 崔辰安抬起手,一把攥住了池珞在自己身上轻柔摩挲着的手,制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他顺着姐姐的手,握住了姐姐那纤细的手腕,直接反手将她圈在了怀中,令得池珞的眼眸向着屋中,能够清晰地看见里屋的一切。 “姐姐看到眼前这个小孩子了吧?” 崔辰安是指他自己的那个小心魔。 “他现在在众人的眼中,是轻夫人亲生的庶出公子,行二,也同样是嫡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崔辰安俯下身来,下巴搁在了池珞的肩上,懒散随意道。 “你是说,你一个崔家嫡长子,在这个时候却被旁人误认成了崔家庶出的二公子?那现在轻夫人口中的嫡公子是……?”池珞顺势倚靠在崔辰安的怀中,开口问道。 “不知道姐姐有没有猜到,这不过是一个偷梁换柱、偷龙转凤的故事。” 少年郎俯身抵在姐姐的身后,骨节分明的手将另一只白皙纤美的手紧紧地攥握在手中。 “那嫡公子实际上是轻夫人的孩子,而我事实上是嫡夫人的孩子。这样说,应当是很清楚了吧?” 小师弟身上甜腻的香气自身后传来,声线之中也满是讽刺。这落在池珞耳畔的话令得她身体细微地一顿。 而此时,屋子外头由远及近来了不少的侍从侍女,吵吵嚷嚷的声音也是由远及近。很快,池珞便听到了耳边尖锐的声音。 “夫人说了,大公子的长命锁丢了,保不齐就是小公子拿走了。夫人还说,小公子还是手脚放干净些,赶紧将那长命锁还来,崔家嫡长子的命格可容不得一点儿玷污,倘若嫡公子出了什么事,可不是某些庶出公子能够担待得起的。” 为首的侍女正是之前守在嫡夫人门外的侍女,她此时一身精细的衣料,头发上也是戴着琳琅满目的珠钗,对比着看来,竟是穿着得比小衔月还要华贵不少。 轻夫人被骤然闯入的这一行人惊得一愣,不由得放下手中的剪子,连忙不动声色地挡在小衔月与这行人跟前:“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衔月一直是跪在屋外头与夫人请安,从未踏足屋中半步,姑娘你方才也当是见着……” “轻夫人是在说我们夫人刻意为难小公子?在这样大寒大冷的天,居然是不让小公子进屋?”那为首的侍女迅速打断轻夫人的话,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小公子就直说,能不能拿出来这长命锁吧?” 小衔月手里攥着红纸,方才还鲜活的神情迅速如同潮水般退下,留下的只是如同傀儡一般空洞的神情。 “瞧小公子这模样,应当是拿不出来了?我们夫人心善,并不想对此事过分追究,这长命锁小公子拿不出来也就罢了。”为首的侍女扬起下巴,淡淡道,“不过夫人说,我们崔家不能有手脚不干净的孩子,长命锁可以拿不出来,但是责罚不能免。崔家的家法可不是纸上谈兵。” 轻夫人脸上的血色煞时褪去。 这个时候,轻夫人怎么也能瞧出来这是夫人在刻意找茬。 几个侍从得了令,抬手去“请”小衔月,轻夫人则是上前阻拦,场面瞬时乱作一团。 崔辰安这个时候也抬起手来,冰冷的指骨攥着池珞的下巴,使得姐姐的视线落到自己的身上。 “姐姐看够了吗?”崔辰安唇角眉眼弯弯着笑意,像是身旁那个遭受鞭笞的心魔,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心魔,“怎么样,够热闹、够有意思吧?” 池珞顺着小师弟的动作偏过头来,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眸安静地注视着小师弟那双漂亮的眸子。 “这就是小师弟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往事?”鸦色的长发顺着她那张干净的小脸如瀑般顺下,显得她既圣洁又清冷。 “往事是从前的事,过都过去了。”崔辰安一双漂亮的眼眸弯弯着,眼里像是点缀着繁星,“要是姐姐愿意看戏,衔月也不是不可以陪同。” 随后,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对望着,没有再说上一句话,耳边则是鞭子鞭笞进衣料皮肉中的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鞭笞的声响渐渐停歇,一切也都归于平静。只留着池珞和崔辰安两人无声地对望着,也不知道是在僵持着些什么东西。 还是池珞率先有了动作。她的下巴从崔辰安的手中倏地挣脱开来,雪白的绣鞋踏着轻快的步伐,很快便进到了屋中。 脚踝上剩的那只铃铛,发出清脆的叮当响来。 小师弟手上停顿了一瞬,眼眸里是说不出的平静。他摩挲了下自己的指骨,而后自顾自地轻笑了一声,转身跟随在姐姐身后。 屋中除开小衔月以外的人,早已没了踪影。方才全是侍从侍女的屋中,现在清清冷冷的。 小衔月正半倚在榻上,身上衣裳上皆是鞭笞后的伤痕,只有那张脸是漂亮得不像话的,整个人像极了一只即将废弃掉的精致傀儡。 他正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雪白的绣鞋驻足在了小衔月身前,小师弟的皂靴却顿了顿,转过了身。 “姐姐来找我的心魔做什么?”崔辰安背对着姐姐,脸上的笑容却是愈发粲然浓郁,“姐姐该不会是对我的心魔心软了吧?倘若姐姐想要关心怜悯我的心魔,我也不会介意的。” 池珞走到小衔月跟前,缓缓蹲低了身子,看向正低垂着眼眸的小心魔。 “我现在可是背对着姐姐,姐姐想要怎么垂怜怜爱我的心魔,我都不会看的到哦。”崔辰安那秾丽精致的眉眼弯起来的时候,诡异蛊媚得像是荼靡花开。 “衔月。”池珞却是毫不在意地打断崔辰安的话。 她的那张脸生得是那样的干净纯粹,肤如新荔,眼眸也是清凌凌的,像是山尖儿的白雪。 嘴上却扬起若有所思的笑意,轻柔的声音丝毫不饶人:“小师弟说了这么多,该不会就是想要让我来安慰你吧?” 池珞居高临下地看着半倚靠在榻上的那个心魔,眼尾流曳过病态的恶劣,嫣红娇嫩的唇瓣翕动着。 “又或者说,小师弟该不会是缺爱了吧?该不会是缺姐姐的爱了吧?” 她的脸上的神情蓦地转为神圣纯粹,轻柔地含笑时,像极了悲悯着众生的圣女。 少年郎秾丽精致的眉眼笑意一顿,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里,乌墨色像是死气沉沉的深渊,雪白色像是熠熠生辉的清秋冷月。 “想隔岸观戏而已。”崔辰安轻描淡写地说着,天生流长而下敛的眼尾显得他分外无辜,“不过是一场鞭笞苦肉戏的戏码,姐姐该不会这么轻易就心软上钩了吧?” “姐姐倘若是咬上了我的钩子,可从来不会有脱钩这一条路可选。” 小师弟背对着姐姐,唇角的笑容愈发病态,腔调也是满怀着恶意。 “要是姐姐咬钩,那就只能是乖乖臣服于我,成为我的玩具里头最罕见的那只瑞鹿。” “只会是小师弟臣服于我。”池珞纤细的手指抚摸在心魔的脸上,“没用的,衔月,我叛逆,天生就是要与你作对。” 池珞那双清澈的眼眸弯弯起阴恻恻的笑意,唇角的笑容也是愈发变态。她轻柔的笑声也逐渐变成了癫狂的笑声。 “乖乖,我第一回 见你的时候,就没有被你的苦肉计骗着,这一回又怎么可能心软?衔月邀请我来崔家看戏,我也自然会是乐于看戏。” 池珞捏了捏小衔月的脸,她背对着崔辰安,手指上却忽然窜起一团繁星散开似的烟花。 这烟花也绽开在小衔月眼前。 “这戏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池珞高声对崔辰安说着。 “新春快乐,小乖。”池珞悄声对小衔月说着。她凑上前去,在心魔的脸上吧唧一口。 “姐姐。”背对着池珞的小师弟的身体倏而紧绷起来,眼尾的恶意与讥诮也是瞬间凝在上头。 他的舌尖极其不爽地抵了抵上颚,鸦色的睫羽则是轻轻颤来。 麻酥感在脸颊上如烟花般绽开。 第88章 、摇椅 “真是个可爱的乖乖。”池珞抬起手来, 在小心魔的脑袋上挼了三挼,唇角的笑意温婉烂漫。 崔辰安本来还是冷漠地站在窗旁,乌墨色的长发利落地顺下,勾勒出他的腰线。 只是随着池珞在心魔的脑袋上挼了又挼, 崔辰安耳廓的色泽也从玉白被渐渐染成了绯色。 少年郎的皂靴一转, 忽然间便转身几个大步, 直接抬手环住池珞的腰,单手便一拽, 转而将姐姐搂在了怀中。 池珞猝不及防便被小师弟搂在了怀里, 钳制住她腰间的小臂如同铁锢一般。 她单是侧眸一看,便能清晰地看见小师弟正抿着唇,那张昳丽至极的容颜上,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也冷冽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独独少年郎那耳廓,红得分外明显, 就像是梅花花瓣落进了雪里。 “姐姐,莫要是戏弄得太过分了。”崔辰安手上一颠,池珞长而华美的裙摆便也跟着飘飘悠悠,“戏耍我很好玩是吗?” 雪白的绣鞋跟着在腾空中颠颠了几下, 纤细脚踝上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声响。 “怎么, 小师弟可是不好意思了?”池珞轻笑一声, 双臂缓缓顺着崔辰安的肩膀, 勾在了他的脖颈上, “衔月该不会是沦陷在我的攻势中了吧?” 笑声与气息扰动在崔辰安的耳边,而这个瑞鹿师姐却始终维持着自己不谙世事的神态, 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眸就这么望着小师弟, 睫羽轻轻扑闪着。 “没有哦, 姐姐。”崔辰安抱着池珞, 视线落在别处,喉结上下动了动,“我只不过是将姐姐的存在,当成是我一时的兴起而已。” 少年郎的神色已然是恢复成了正常,一双漂亮至极的眼眸一睐,双眼皮褶子如同桃花扇开。 又恢复成了令人琢磨不透的模样。 他脚下皂靴的步伐不停,直直地带着池珞从风雪交加的崔家大步走向草木茂盛的神农谷。 “让姐姐免费看了一出我的戏,再怎么说,姐姐也应当回馈我同等戏份吧?”崔辰安待得自己耳廓上的滚烫缓缓退却,这才转过眼眸,可怜兮兮地望着池珞,“也不知道姐姐又有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 在小师弟说话的这阵,瑞鹿神农谷这一侧的草木忽而开始加速生长了起来,日月转换的速度也是跟着加快了起来。 “我的事情?”池珞的纤指抚弄着崔辰安的耳后,“我可没有那么些乱七八糟的往事哦。” …… 待得一轮弯月稳定地挂上树梢,池珞的心魔也出现在了二人的跟前。 眼前的小鄜鄜看起来身高抽条了些许,想比于最开始已然是有了些年岁。她此时正坐在院落里的石凳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石桌上的落花。 小鄜鄜像是正在等待期待着什么东西。每每石桌上的通讯水镜亮起,她便会眼眸跟着倏地一亮,急切地凑到通讯水镜身旁。 即使是隔着有些距离,崔辰安也能看清楚通讯水镜之中的内容。那些内容杂七杂八,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小心魔每每看了,眼眸里的色泽便会显而易见地黯淡下来些许。 像是期待每每落空。 池珞侧眸看着那头自己的小心魔,眼眸里就像是只是一面镜子,简单地反映着一切,却没有捎带上自己心中的情绪。 像是在看别人的事情。 不知道这样循环往复了多久,待得夜色逐渐浓郁,小鄜鄜这才放弃了等待,在通讯水镜之中翻找了一番。 小鄜鄜脑袋上还顶着一对没完全长成的鹿角,眼眸里却在翻看完水镜之后,一点点地蓄积上泪水。 小鄜鄜将水镜反手扣在了石桌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鹿角,眼眸里的水光也逐渐消失去。 “晚安。”她终于是放弃了等待,转身离开了石凳石桌,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看见小心魔就这么回去了,崔辰安的眼眸视线落回在了池珞身上:“姐姐?” “我都说过了,姐姐我的心魔里,可没有什么足以让衔月看热闹的往事。” 虽然自己的小心魔委屈巴巴的模样确实是让她感到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好意思。 崔辰安这个时候却手上一松,直接将池珞丢在了院落里的摇椅上。就像是一只大朵的盛开的花落在了摇椅之上。 池珞愣了一下,而后好整以暇地抱着自己的手臂,干脆便这么悠悠然地倚靠在了摇椅上,闲适得不成样子。 “怎么,衔月看出来什么了吗?”池珞完全有把握崔辰安看不出任何的破绽,她的唇角绽放出天真烂漫的笑意。 只要小师弟无法从她的心魔之中窥见半分破绽,她池珞便是无懈可击的。 小师弟这个时候低下头来,乌墨色的长发顺着如同垂花一般垂在了摇椅上方。 那双昳丽的眼眸似笑非笑,望进了池珞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模样无辜又深情。 池珞鸦色的睫羽微微一颤,一瞬间有些拿不准小师弟的意思。但是她仍旧是纤指抚弄在自己的下巴上,唇角的笑意明媚。 “我看得到姐姐水镜中的消息。”崔辰安始终是俯着身子,衣领微微敞开,白皙的锁骨上边,那点朱砂痣颤颤然如蝴蝶振翅来。 “消息很多,我的心魔不过是随意看看。”池珞雪白的绣鞋足尖点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摇椅。 少年郎垂下的发尾也随着她的摇动,被带动得前后飘然。 “不全是随便看看。”崔辰安出口打断道,“倘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姐姐的心魔最在意的,应当是那条消息……姐姐有一个自小丢失的妹妹。” “是这样不错。”池珞的雪白的绣鞋依旧是点在地上,摇啊摇的,“这个很多知情人都知道,瑞鹿族群中有一只最罕见的九色鹿,只是不知道为何走丢了。我们族群里上上下下找了这只九色鹿,也就是我这个妹妹许多年,都没能找到她的踪影。” “那个时候我年纪尚小,爹娘正在寻我的妹妹,我便留在谷里头,惦念着妹妹的消息。” 池珞这般解释着。 随着摇椅的摇动,池珞纤细白皙的脚踝起起伏伏,上边坠着的铃铛也被牵连着叮叮当当响成了一片。 而系统这个时候却电流一个波动。它连忙翻看着升级后的系统面板。 照理说宿主是它抓来穿书的,本该是对原主的处境毫无感触,只是为何,宿主与原主的心魔居然是如出一辙呢? 升级后的系统面板跳了出来,系统的视线停在了上边: 「宿主:池珞2.0」 居然是个重生面板。它把重生的宿主,误弄成了穿书的宿主,还给宿主传送了一整本的原书!甚至还很贴心地附带了原书评论区。 系统的电流剧烈地上下波动着。 难怪它的宿主不过是花了如此短的时间,就彻底适应了自己是一只瑞鹿的特殊情况;难怪它的宿主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熟练掌握在这个位面世界的生存法则;难怪它的宿主,一上来就锁定了那个崔辰安。 系统眼前一黑。 它弄错了。 它的宿主……原来从来就是重生的宿主。 崔辰安的手臂忽而摁在了摇椅的扶手上,令得这前后摇晃着的摇椅骤然一停,池珞雪白的绣鞋也因此停在了离地半寸的距离。 “怎么,瞧出来我的心魔了吗?弟弟。”池珞分明是位于崔辰安身体下方,那双眼眸却带着轻蔑睥睨的气势,“猜的出来吗?” 分明生得张圣洁无瑕的脸,却能够是笑得蛊媚又变态,视线也能够迷恋依恋地流转于小师弟的锁骨之上。 在那点盈盈的朱砂痣上打转。 “姐姐是想让衔月猜到吗?姐姐是想要让衔月心疼姐姐吗?”崔辰安的膝盖隔着姐姐的下裳抵在她的小腿间,身体也是更加向池珞倾斜了不少。 少年郎懒散随意地弯起眉眼,薄唇也跟着弯弯着,眼尾却流曳着薄情和恶意。 他腾出一只手来,指骨撩带起池珞鬓边的鸦色长发:“我只不过是想在姐姐这里找点乐子,又怎么会在乎姐姐在想些什么,在担忧恐惧些什么呢?” 另一只手则是在摇椅的扶手上猛然一推,令得摇椅骤然前后摇晃起来。池珞的小腿隔着下裳猛然与小师弟衣摆碰撞在一起。 雪白的绣鞋也被这猝不及防的一下惊得一颤,犹如被惊醒的鸟雀从花枝上展翅跃飞而走。 鸦发雪肤的美人那青葱般的纤指下意识抬来,搭在摇椅的扶手上,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瑰丽得要命。 小师弟这么恶作剧的一下,弄得她下意识地咬着下唇,一双原先淡然平静的眼眸之中,也给惊扰得潋滟着涟漪。 池珞鸦色睫羽一扬,雪白的绣鞋也被她的腿带动着往前一踹,直直地踹在了崔辰安的膝盖之上。 池珞这样一踹,反过来的作用力也令得她坐着的摇椅也如同星海浮沉里的一叶扁舟,剧烈地波澜颠簸了起来。 摇椅也险些翻来。 崔辰安骨节分明的手骤然抓住了摇椅的扶手,抬手稳住了摇椅。他这个时候又再次俯下身,一双天生流长而下敛的眼尾流曳着纯良无瑕。 那张如薄雪似的面容也显得小师弟是那样的风光霁月,瞧起来真是仙门里的如玉君子。 “我瞧见了玉衡星。由此可以还可以瞧见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开阳、摇光。”这千山缥缈峰里的如玉君子似乎正在与认真专注地讲述着星象天文,“斗柄东指,天下皆春。①” “姐姐的心魔太会藏了,我确实是没法拿一个又一个准确的证据指向姐姐的心魔……但是我会猜。”崔辰安的眉眼春光灿烂,“我猜,姐姐的心魔是在等待与期待,有人注意到那天是她的生辰。” 雪白的绣鞋脚背骤然紧绷来,往摇椅边稍稍收敛了些,动作细微到不能再细微。 “看来我猜对了。”小师弟眼眸里浮光跃金,嫣红的唇间笑容也愈发粲然,他刻意拉长着声音反击道,“姐姐,生辰快乐。” 声音又清甜又绵长。 池珞眼眸里泛着幽幽的光,视线极其不爽地落在小师弟的脸上,雪白的耳尖却沾染上了赧然的薄红:“狗东西。” 她骂道。 雪白的绣鞋上边的珠玉细细地颤抖。 崔辰安听后却轻笑一声,如蛰伏后暴起的狼似的,骤然俯身吻下,扶在摇椅扶手上的手臂线条愈发紧绷明显。 乌墨色的长发衬得少年郎皮肤白皙如雪,就连这样俯身噬咬着的吻,也令得他像是花中君子而非色中饿狼。 而他吻着的瑞鹿师姐这个时候也在他的下唇不轻不重地咬来。藏在鸦色长发间的耳尖像是嫣红的花骨朵儿。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鹖冠子》环流篇 第89章 、互捧 摇椅的前后颠簸与少年郎时急时缓的吻重合在一起, 雪白的绣鞋也与小师弟衣裳的下摆撞击摩挲在一起。 铃铛声也随着摇椅与脚踝的动作起起伏伏,雪白的绣鞋足背也紧绷了起来,即使是隔着鞋面,也能够看出足尖紧绷时的漂亮弧度。 池珞那张白皙的小脸氤氲着红色, 春葱般的纤指顺着小师弟的锁骨向上滑去, 而后狠狠地掐在了他的脖颈上。 指尖泛着的瑰丽红色和脖颈的雪白两色相撞在一起。 “衔月, 轻些……”池珞手上勾着小师弟的脖颈,身上却向后撤了撤, 短暂地避开来了小师弟的唇齿, 气息杂乱地说着。 见姐姐还向后躲去,崔辰安再次俯身,再一次吻上了姐姐的唇, 握在摇椅扶手上的手臂随着他身体的下倾,愈发紧绷来。 像极了一匹警惕着四周的恶狼, 正在低头撕咬着自己唇边娇嫩的的花瓣。 脆弱的摇椅似乎都要给两人折腾散架了。池珞散开在摇椅上的裙摆简直像是狂风中的花,被吹得摇摇曳曳。 “姐姐叫的这样柔软,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小师弟紧绷着的手臂依旧是压在池珞的身旁,起身时眼眸紧盯着池珞, 看起来是那样的纯良乖顺。 “对, 我可喜欢你了。”池珞的脸上作出一副羞赧的神情, “衔月这般如玉如竹的真君子, 我又如何不会喜欢?只可惜我太过污浊不堪, 攀不上你这样高洁傲岸的明月。” 鸦发雪肤的美人软软地倚靠在摇椅之上,鸦色的长发散乱开来, 衬得她是那样的脆弱柔弱, 像是一朵任君采撷的娇花。 随着池珞抬起手来, 绣着金线的雪白衣袖顺着滑下, 她那莹白如玉的双臂也跟着露了出来,再次攀上了崔辰安的脖颈。 俯身在姐姐身上的小师弟则是皂靴上前来些,膝盖抵在池珞的裙摆上,阴影也如同山倒一般笼罩在池珞身上。 “高洁傲岸的明月?”小师弟冰凉的指骨掐了掐姐姐的下巴,眼眸里却是一副在树下专注捻花似的神情。 乌墨色的长发与少年郎白皙的容颜相衬,黑白分明的两色给予人一种书画一般的水墨感,显得小师弟像极了那书卷成了精,身周皆是书香气。 他的指骨却游走在姐姐起伏着的五官上,一寸一寸地摩挲着,而后嫣红的嘴唇也顺着姐姐的下巴缓缓吻上。 红印如同落梅似的,一点一点地绽放在美人画卷之上,风雅之至之余,涩气也是氤氲其上。 与高洁傲岸截然相悖。 “梅枝落雪,怎么说,姐姐这上边的梅花,也逊色于姐姐,不如姐姐洁白。”小师弟顶着一张无辜的脸,带着薄茧的指腹抚摸过池珞下巴上的点点红痕。 “我怎么比得上姐姐呢?姐姐才真是犹如那皑皑白雪,圣洁无瑕并且不染一丝尘埃。”崔辰安刻意凑到池珞的耳畔甜甜地说道,“分明是我太过肮脏不已,触碰不得姐姐身上半分雪白。” 少年郎的声线刻意拉长了来,手指指节亲昵地蹭在池珞颈间残存的白皙上,力道重得像是想要将这些个雪白都蹭红了来。 崔辰安的力道蹭在颈间,池珞的视线缓缓从小师弟身上移开,像是试图在躲避些什么。 而这样偏头躲避的动作令得她颈部显得更加纤细好看,露出来的一部分锁骨也是更加诱人。 余波使得摇椅依旧是在轻轻地前后摇晃着,只是这铃铛的声响从急促渐渐转变为轻柔缓慢。 “其实……”池珞的双手滑落在自己的膝盖之间,深深吸了一口气,偏着头道,“那天确实是我的生辰。我期待了许久,却没有任何瑞鹿注意到我的生辰,哪怕是我的生身父母。” “不过我也能够理解他们。妹妹是九色鹿,怎么说也比单纯的白色瑞鹿珍贵。除开这个原因,从感情上来讲,妹妹的下落不明,爹爹和娘亲难免会去担忧妹妹会不会遭遇什么危险。毕竟九色鹿极其罕见,倘若是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修士发现了妹妹,妹妹又没有任何的庇护,她恐怕要遭受很长一段痛苦且非人的折磨。” 池珞那双眼眸里难得的没有那些轻蔑的、睥睨的、嘲讽的情绪,反而是如同崔辰安最开始见到的那样,是全然的神圣宁静。 她仰起脸来,那双眼眸里是那样认真专注,视线直直地望进了崔辰安的眼眸里边:“衔月能猜出那是我的生辰,我很高兴。” 崔辰安低垂下眼眸来,望见到了姐姐耳廓上的薄红,也同样望见了姐姐那双眼眸倏而弯弯起来,里边月牙落水似的浮光跃金。 姐姐似乎是对自己说得这些话感到有几分的羞涩,脸颊上的粉红也是越来越明显了。 他握在摇椅扶手上的那只手逐渐收紧了来,修长浓密的睫羽低垂了一会儿,这才忽而扬起。 “姐姐。”少年郎的视线到底还是偏移了开来,没有直直地落在池珞的身上。 少年郎面如薄雪,耳廓上也逐渐泛起了红色。他那修长的手指在木制的摇椅扶手上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 倒是像极了刚成年并且情窦初开的邻家少年,又想与自己的心上人说话,又没有胆量与自己的心上人说话。 反而是刻意作出一副摇摆不定的模样,像是心思并不在眼前人身上。 像是只是懒散的、不过是在随口与自己的心上人搭话那样:“其实,我也是很喜欢姐姐之前与我心魔说的那些话。” 少年郎的脸颊更红了些,像是之前脸颊上姐姐唇瓣柔软的触感尚且留存在上边。 “姐姐与心魔说的话,我都听得见。心魔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与我是全然共通共知的。” 但崔辰安依旧是不把视线直直地放在池珞眼中,视线在池珞的身侧飘了又飘,像是心不在焉。 “那个时候,没人能够花时间来祝福我。我的生母认不出我,将别人的孩子当成是掌中宝,甚至于是刻意为难我、折磨我。轻夫人也是自身难保,并且也知道我不是她的孩子。” 少年郎的声线懒懒散散的,像是在阳光正好时的屋檐下逗猫,说出来的话语间还捎带着懒音。 “所以,倘若那个时候我能够有机会听见姐姐的新春祝福,我定然会是很高兴的。” 小师弟的视线转回到了池珞的脸上,视线却又像是被火焰灼烧到了一般,仓促地偏头躲避开来。 光洁白皙的额头上散下碎发,半遮掩住了少年郎的神情。 师姐师弟两人,一人双手放在膝盖上,端坐在摇椅上,一人则是手扶在摇椅扶手上,视线偏移向了远处,不知道在望向哪里。 倘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到了,恐怕是要以为这是哪一对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正在仓惶地躲避互相间视线的接触。 现在两人之间都沉默了下来,没有继续再说话,只留得摇椅前后摇晃的“吱呀”声,以及池珞纤细脚踝上铃铛珠子微微的晃动声。 “衔月。” “鄜鄜。” 两人同时开了口。 池珞那纤指搭在了崔辰安的肩上,崔辰安的手也从摇椅扶手滑到了姐姐的腰间。 两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对视在了一起,白皙的脸也几乎是在同一刻晕染上了红意。 大有一见钟情的怦然之意。 “姐姐……” “小师弟……” 两人再一次同时开了口。 只是这一刻,方才还生涩到不敢去正眼看姐姐的崔辰安,如竹如玉的手指上骤然四射出傀儡丝线来。 晶莹剔透的傀儡丝线如同铺天盖地的巨大蛛网一般,顺着池珞纤细的腰肢缠绕上攀,速度快得像极了发了疯的菟丝子。 方才还双手放于膝间,乖乖巧巧的池珞,这个时候纤指一用劲儿,也直接将小师弟摁低了些。 雪白的绣鞋也再次踩在少年郎的肩膀之上,只是这一回,池珞的小腿上牵连着无数根晶莹剔透的傀儡丝线。 天罗地网似的傀儡丝线与池珞腿上犹如千钧的力道对抗起来,激发溢出的灵力顺时令得那脆弱不堪的摇椅前后吱吱呀呀地剧烈摇动起来。 鸦发雪肤的美人被傀儡丝线强制缠绕在了剧烈摇动着的摇椅之上,白皙的肌肤都给勒出来了几道红痕。 像是被束缚在摇椅上折磨。 而在她的跟前,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则是被她雪白的绣鞋踩着半跪了下来,上边的力道则是未曾放松片刻。 像是被强制踩在脚下折辱。 绣鞋的雪白与少年衣裳的深色相撞,大有雪白圣洁的莲花生长于肮脏污泥的感觉。 只是那美人师姐虽说被束缚在摇椅上,压制着小师弟的灵力却不曾心慈手软。 方才乖乖巧巧的眼眸,此时也转变成了箕踞笑骂似的轻蔑。落在那张乖顺如小鹿的脸上,显得是那样割裂。 而那少年郎虽说是被绣鞋与灵力压制得被迫半跪下来,眼眸里的视线却像是深渊中爬出来的恶鬼,丛林中暴起的狼崽,乖戾不羁。 “哎呀呀,小师弟刚刚说的那些话,其实不过是为了放松我的警惕吧?” 顺着崔辰安的视线,能够在摇椅的起起伏伏之间,瞧见姐姐交叠着的双腿,瞧见姐姐那居高临下的视角,以及那刻意装成是“惊讶”的纯良模样。 “难道姐姐不也是为了放松我的警惕吗?”崔辰安弯唇一笑,流长而下敛的眼尾流曳着无辜,“五十步不笑百步,姐姐,彼此彼此。” “我其实是真的对小师弟的祝福开心到不行不行的。”池珞贝齿咬了咬下唇,眼眸里波动着水光,雪白的绣鞋足尖则是在小师弟的脖颈边缘摩挲勾勒,“心动怦然得不要不要的。” 崔辰安则是那双漂亮似桃花千树万树绽放的眼眸,灼灼地望着池珞:“谁不是呢?我也好喜欢姐姐给我的祝福语呀,简洁明了却动人。” 他反手握住了姐姐纤细白皙的脚踝,指骨撞得铃铛清脆一响,在那片细腻上反复流连描摹:“勾得我心尖痒痒,辗转反侧得不住不住的。” “真是……好感动哦。” “真是……好感人哦。” 话音同时落下,两人轻笑一声。 崔辰安的傀儡丝线骤然从池珞的身上抽离开来,彻底回缩了回去,只在池珞白皙的肌肤上落下了几道红痕。 池珞的那雪白的绣鞋也是从崔辰安的肩上手上果断地抽离了回去,只留下来了铃铛被牵连而动的叮当声。 “衔月,该去看你的心魔啦。”池珞从摇椅上站起身来,前倾着身子,对着崔辰安笑盈盈着。 “好。”崔辰安顺势俯身,在姐姐的唇间蜻蜓点水了一下,弯着眼眸应声道。 第90章 、卖惨 少年郎的皂靴踩在了厚厚的雪中, 雪白的绣鞋也紧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两人直至走到了一处悬崖边,这才一前一后地驻了足。 “虽说是幻境,但这风雪还是有些冻人的。”池珞在高高的崖边探出了半边身子, 鸦色的长发随着她动作向前摇晃了些许。 “思过崖的风雪不也是如此?”崔辰安忽而开口说着, 那双漂亮的眼眸也似笑非笑地勾了过去。 思过崖呀。 池珞那张白皙胜雪的脸上充斥着乖顺与清白, 眼眸中的视线怜悯地看向崔辰安。 随着铃铛声“叮当”一响,她甚至于是踮起脚尖, 抬起手在崔辰安的脑袋上拍了拍。然后偏了偏脑袋, 满怀善意道: “真是可怜了我们衔月呀,在思过崖里恐怕是受了不少委屈。只是这不过是因为小师弟犯了错误。倘若小师弟下回不再犯错,也就不会再去思过崖了。” 轻柔婉转的话语是那样的关切, 装得好像与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似的。 眼眸里的敷衍嘲弄却是一点儿伪装也不带有。 小师弟被姐姐弄得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指骨也骤然攥在姐姐那纤细得招人的手腕上, 将她拽在了自己怀中。 “姐姐不是说要看看我的心魔吗?”崔辰安手臂环着池珞的腰,手依旧是握在手腕上,带得池珞一同俯身去看崖底。 此处的悬崖高耸入云,池珞被半拽着低下了头来, 除开腰与手被小师弟的手臂紧紧禁锢着之外, 大半个身子都探出到了崖边, 瞧上去是摇摇欲坠。 崔辰安在池珞身后, 故而并不慌乱, 他只是压着她,轻声说道:“这是那时崔家一场寻常的狩猎, 而那时候的我在去找寻猎物时, ‘意外’撞见了野兽, 也‘意外’从这个位置坠落到了崖底, 奄奄一息。” 小师弟刻意咬重了“意外”二字,笑意也跟着从他的唇齿间溢出,显得分外诡异割裂。 悬崖边的碎石被向前踉跄了一两小碎步的雪白绣鞋撞掉了几块,发出细微的声响,从崖边直直滚落下坠。 从池珞的视角里,可以看见自己飘飘悠悠的鸦色发尾,也可以穿透崖底浓厚的云雾,隐隐瞧见崖底的一团血肉模糊。 那大抵是小师弟的心魔,只是此时的他遭受了重创,腿上的骨头都跟着露出来了一小截,血水已然将身旁的白雪浸染了个鲜红。 而更危急的是,这个小心魔的身旁围绕着无数只沾染着邪气的凶兽,这些凶兽的视线都贪婪垂涎地盯着小心魔。 凶兽们脚下的四只爪子蠢蠢欲动,像是在下一刻就要扑上前去,将眼前的这个小可怜撕扯个粉碎。 “这是……谁安排的刺杀?”池珞仅仅是靠着小师弟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方才有得几分安全感。 藏在鸦色长发间的雪白耳尖花骨朵似的可怜。 崔辰安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松了松,忽然间,失去了束缚的池珞下意识向前栽去。 眼见着她就要失控坠下山崖,又被小师弟环着腰,将她一把搂了回去。 这一张一弛就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崔辰安的气息落在池珞的耳边:“是我的亲生母亲想要来杀我,她这个时候并不知道我才是她十月怀胎诞下的嫡子。” 池珞被崔辰安这般故意吓了吓,呼吸也被惊得急促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环绕着小心魔的凶兽也骤然暴起,尖锐的齿牙正朝小衔月撕咬而去。池珞的呼吸一顿,下意识屏息凝神。 “不必再看了。”崔辰安抬手,倏地覆盖在了姐姐的眼眸之上,他轻声道,“后来便是我险些死在了那里,好在在千钧一发时,我回想起来了在崔家藏书阁的角落意外发现的邪术,靠着焚烧心血使用邪术,才勉强救了自己一命。” 话音刚落,崔辰安便将池珞往远离山崖边的方向拉了拉,令得姐姐落在了算是安全的地方。 池珞纤指搭在了崔辰安的手腕上,将他的手抚开。此时的山崖崖底已然是被浓厚的雾气掩盖,使得她无法窥见小衔月的具体状况。 她转过身看向崔辰安。 “还没有结束呢,姐姐。”崔辰安此时抱着双臂,一双昳丽至极的眼眸里弯弯起纯粹真挚的笑意。 随着小师弟的笑容愈发粲然,池珞脚下踩着的山崖也忽而转化成碎片,闪烁着微光,四散开来。 两人很快便脚下一空,掉落到了下一个场景的心魔幻境。 …… 这个幻境依旧是风雪交加,看起来依旧是在方才的猎场之中。 池珞看到了崔辰安的亲生母亲,她正坐于一匹枣红的马上,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骑行劲装。她的手上正拽着缰绳,微微扬着下巴,倨傲地俯视着眼前人。 而在她的跟前,池珞看见了轻夫人。 轻夫人一身素衣,在茫茫的白雪之中,显得格外飘渺。她的脸上神色仓惶,正被逼到了一处陷阱的边缘。 猎场之中有一些陷阱并不奇怪,只是设置陷阱的人一般会在上边做上标记。 而此时这个用来猎杀凶兽的陷阱,上边的伪装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彻底破坏了去,陷阱底下锋利的利刃直直地对准着上空。 嫡夫人手中的长鞭讥诮地飞舞着,将轻夫人直直逼迫到了陷阱边缘,逼迫得轻夫人若是退,便会栽下陷阱;若是进,则会活活挨上那带着倒刺的鞭子。 轻夫人正狼狈不堪地躲避着,脸上的神情也是越来越恐惧仓促。原先素色的衣裳也都被她身上鲜红的血水染得刺目耀眼。 池珞单看那挥鞭的力道,便知道这执鞭之人完全是想要了轻夫人的命。无论那轻夫人是进或是退,都只能是一个“死”字。 她正这么想着呢,便看到小心魔拖着自己残破不堪的身子,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之中。 “那时候我用邪术屠杀尽了那些凶兽,正无措地在白茫茫的雪地之中找寻我娘亲的身影。”崔辰安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他和池珞体贴细致地讲述着,“只是好巧不巧,我恰巧撞见了自己‘娘亲’命悬一线,并且正在被那个崔家主母摧残。” 小心魔咬了咬牙,那张白白嫩嫩的脸上沾染了血迹与灰尘。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苟延残喘的小狗崽。 只是这只小狗崽的身上突然爆发出来了浓郁的邪气,这些紫黑色的邪气逐渐扭曲成一团,交织纠缠在了小衔月原本干净的灵力之中。 “那个时候的小衔月真可怜啊。”池珞的眼眸里幽幽着光,语气轻柔地说着,“他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趟,身体仍旧是孱弱得可怜,甚至还有着缠身嗜血的邪气。他又那么刚好地看见了那个‘凶恶’的主母,不仅想要谋害了他的命,同样也想要杀死他的娘亲。” “悲伤、痛苦、惊惧、愤怒、憎恶……”池珞一边掰着自己的手指,一边说道,“小衔月分明已经是百般容忍、百般退让,也没能得到主母的高抬贵手。” “对哦。”小师弟的脸上笑盈盈的,弯弯的眉眼使得他看起来更像是夜雪初霁时的小白花。 崔辰安的薄唇翕动着,用最清甜的语气,说出来了最残忍的话语:“所以我杀了她,杀了那个‘凶恶残忍’的主母。” 与此同时,小衔月的身上迸发出紫到发黑的团雾,这些团雾阴沉沉的,将心魔身周的一切都笼罩在内。 冲天的邪气与马匹的嘶吼声交织在了一起,随即便是撕破了天际的惨叫。 “……然后救下了轻夫人。”小师弟轻飘飘地说着,词尾却撩带着讽刺,“这算不算得上是弑母呢?” 似乎是在嘲讽着当初的自己。 年幼时的衔月根本就不知道,那个总想要自己去死的“恶毒主母”,实际上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也不知道自己一心护着的、待自己极好的轻夫人,实际上才算得上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姐姐,这什么才算得上是善,什么又才算得上是恶呢?” 崔辰安带着薄茧的指腹顺着池珞的脸颊滑下,勾带在姐姐的下巴处,令得池珞的眼眸视线落到自己的脸上。 池珞似乎从小师弟的眼眸里望见了一丝茫然,望见了一种混沌的善恶观。 只是在下一刻,这一切又都全部被小师弟靡丽耀眼的笑意淹没而去。他的眼眸里熠熠生辉,流转着细碎的溢彩。 “确实是有些可怜,衔月完全是被蒙骗在鼓里呢。”池珞的脸反而是顺着崔辰安的手,亲昵地蹭了蹭。 她眼眸里写着不谙世事,雪白的绣鞋踮起,纤指指腹猝然在少年郎的眉心上一点:“衔月该不会是想要来博取我的垂怜吧?” “不是。”少年郎不爽地咬了咬牙,偏开头来躲避掉了池珞的触碰。 崔辰安这么一转头,显得他下颌线到脖颈到喉结到锁骨的线条,都是格外的流畅好看。 只是脸颊边却有着孩子气般的气鼓鼓,雪白通透的耳廓都轰然成了红色。 看起来真像是一个想表白,又自觉表白会落了下风的邻家小郎君。 池珞眼眸视线看了看自己的指腹,唇角一扬,便忍不住地轻笑出声。大有一副算计成真的变态感。 而那个偏着头,本该是羞涩躲避着的小师弟,此时嫣红的唇角却也勾起来了满怀恶意的笑意。 姐姐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在口是心非吧?她该不会真的以为,他在幻境之中毫无布防部署吧? 寻常人都担心自己的心魔被旁人窥见。可是他不是寻常人,他有病啊。 哈哈哈哈哈。 谁又敢说心魔不可以拿来利用、拿来为自己谋取利益呢? 唇红齿白的小郎君舌尖抵了抵上牙,眼尾流曳出病态与算计。 他也不是没有看过市面上的一些话本子。在那些旨在救赎的话本子里面,满怀善意的女主,总会遇到满怀恶意的男主,并且还会看到男主可怜悲惨的童年和过去。 这些天真善良的姑娘们,总会自以为自己能是他们的救赎,总以为自己的存在能像光一样,让他们改邪归正。 姐姐也不会例外。 他的好师姐已然是扒下来了自己装得乖巧的第一层皮囊。扒下来这层皮囊后,姐姐会看到表现得分外恶劣的自己,还会看见自己的口是心非。 当一个人已经扒下来了他的第一层皮囊,便会彻底放松警惕,自以为自己对他了如指掌,自以为他不会再有别的算计掩饰。 无论他表现的再凶恶,在姐姐的眼里,也会不过是一只张扬舞爪的纸老虎而已。 “不过是让姐姐随意看看崔家唱的大戏而已。”崔辰安的视线偏移在别的地方,看起来懒散而又随意。 像是在假装自己漫不经心。 像是傲气又娇气的少年郎。 姐姐会怜惜他的。 姐姐会救赎他的。 姐姐兴许在最开始会对他没有多少怜惜,但是她会被他拉下水的,然后她会在救赎他的旅程之中赔上自己的心。 他衔月确实很喜欢姐姐,但是相比于被姐姐掌控着节奏的亲昵,他还是更喜欢由自己为主导。 对崔辰安而言,他确实是担心姐姐跑掉,所以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将姐姐彻底锁在金丝笼里……让她身心都属于自己。 崔辰安那光风霁月的漂亮皮囊之下,正蛰伏着一只凶恶残忍的狼,那只恶狼正在缓缓地露出着自己锋利尖锐的爪牙。 姐姐会作戏,难道他就不会作戏吗? 姐姐会作戏中戏,难道他就也不会作戏中戏吗? “衔月为着轻夫人误杀了自己的生母。”池珞这个时候若有所思地开口道,“所以等到后来,等到衔月后来知道了一切,便彻底是陷入了自我怀疑以及自我指责?深陷进了道德与伦理的泥潭?这也令得小师弟,如此轻蔑于善与恶?” 怎么就已经开始替他分析了呢? 该不会是想要替他开脱吧? 上钩了呢,姐姐。 “兴许是吧。”崔辰安那双天生流长而下敛的眼尾流曳着无辜,“不过这些往事早便过去了,后头还有些崔家人丑恶的嘴脸戏码呢。譬如说我生父,他可是个名角儿,惯会唱大戏。” 语气却全是讥诮。 “接下来还有几场大戏呢,就是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兴趣继续看下去?” 崔辰安暗暗勾起的唇角眉眼,弯起如荼蘼花开靡丽秾丽的笑意,眼眸里则是化不开的浓墨。 他迟早要将这爱作戏的小鹿, 诱哄进金丝笼里。 【崔辰安好感度:九十。】 作者有话说: 系统:怎么一点儿好感度都不涨? 第91章 、坦白 池珞自然是不知道小师弟的心里在盘算着些什么。 她不远不近地跟在心魔的身后, 看着崔辰安的心魔手上沾满着鲜血,脸蛋上也被血迹沾染,邪气萦绕在他的身周,使得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没有情绪的漂亮傀儡。 小衔月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看向了轻夫人。 只是轻夫人的身上下意识一个哆嗦, 整个人便像是被骤然抽去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瘫软在了雪地之上。 “衔月, 夫人她、夫人她……”轻夫人的说话都不太利索了,她似乎陷入进了极端的恐惧之中, 甚至于是不敢去看衔月的脸。 小衔月望向轻夫人的眼神, 从微光转而寂灭。 “她知道那是我的生母。”崔辰安弯弯起眼眸来,手指上还怪为活泼地拨弄着池珞的耳垂。 耳垂被带着薄茧的指腹捏红了来。 “姐姐的耳垂好看,要是能换上一个漂亮的耳珰, 应当会是更好看。”崔辰安微微侧着眼眸,故意把语句念得是又轻柔又甜腻。 池珞回眸看了眼崔辰安。 “衔月。夫人她是自己失足掉进一旁的陷阱里的。”那边的轻夫人攥住了小衔月, 手上剧烈颤抖着,气息也是起伏凌乱,“记住,夫人她是自己失足掉进陷阱里的!” 小心魔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陷阱中那充斥着血水的利刃。身上的浮动着的邪气也逐渐褪下, 取而代之的是干净清澈的灵力。 小衔月终于是弯起来了一个笑容, 弯起来了一个有些孩子气的笑容:“夫人本身就是自己失足落进陷阱里的。” 心魔说话时那又轻柔又甜腻的语气, 居然是隐隐与现如今的小师弟相重合来。 想来小师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 学会了用清甜乖巧的笑容来蒙骗别人, 以此来谋夺自己的利益吧? 【衔月。】池珞在心中默念道,【本是郎朗明月, 却被阴霾遮掩, 望不清真相, 分不清善恶, 故而逐渐走向堕落残缺。】 小心魔又再一次说道:“夫人是自己失足落进陷阱里的。” 池珞眼前的画面一转。映入她眼中的,是一个生得分外俊朗的男子,他的容颜与崔辰安有几分相似,此时正坐在宅子正中央的座椅上。 她一愣,大概能猜出,这就是小师弟的生父,那时候的崔家家主。 “夫人是自己失足落进陷阱里的,就算是赵家的人来,我也能保证他们查不出任何东西。”这崔家家主冷着声,口中毫不犹豫地说着,“轻轻无须担心。” 赵家是嫡夫人的娘家,也算得上是小衔月原本的舅家。 轻夫人此时心怀惴惴地站在崔家家主的跟前,眼眸里的慌乱还未曾褪去:“可衔月是夫人的亲生孩子,他本来才应该是崔家的嫡长子……我当初只是想让我儿过得更好一些才做下来了这般错事,崔郎,但是我根本没有想要夫人的命!” 轻夫人说着说着,便开始忍不住低头啜泣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在替崔辰安哭泣还是在替自己哭泣。 她身上身着的素色衣裳是那般的干净秀丽,衬得轻夫人整个人如同皎月般清丽。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沾湿了她的衣袖。 泪水滴落而下的斑斑驳驳的暗色,似乎都将整个衣裳玷污了去。 “收回你的妇人之仁,夫人死了,以后你的孩子便是我崔家的嫡长子,又有何不好?”那崔家家主的声音轻飘飘的,凉薄至极。 甚至于是根本就没有提到过衔月。 而此时的小衔月正站在屏风后,将自己生父与轻夫人的对话听了个完完全全。 他的年纪尚小,身上的伤也没有好全。他就这么怔怔地站在了屏风之后,眼眸里不知道该酝酿出怎样的情绪。 无处宣泄的愤怒,无处倾诉的茫然,全都混杂在面前那个小少年身上。 “不过是死了一个夫人,算什么大事。最近邪魔作乱,我们崔家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赵家也没有这个闲心来找我们的麻烦……”崔家家主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而后那轻夫人便身体踉跄着,从屋中退下。 崔辰安在这个时候在池珞面前忽而开口解释道:“那个时候我特意混进这间屋中,就是在担心我的生父会去为难轻夫人,但是却意外听见了这番话。” 池珞沉默着,隔了一会儿才开口接话道:“这个时候应该快到了崔家覆灭的那场战役吧?” “是的。这个时候邪魔不知道为何都聚集在了瑶池,这才有了崔家诱敌深入的那场战役。”崔辰安说道,“现在想想,他们聚集在瑶池,应该就是受到了召唤,意图将上古邪魔释放出来。” “崔家家主,也就是我生父,他带领着崔家接受了瑞鹿们诱敌深入的建议。当然,他为的是能凭借这场战役,来提升他在崔家的地位,也同样提升崔家在世家中的地位。” “他当初娶我的生母,应当算得上是高娶。他凭借着赵家的人脉,在崔家中算是稳固了自己的地位,但是他的心中一直憋闷着一股气,一直想要把赵家当成自己的污点抹去。所以他才会如此纵容轻夫人换子,也会如此纵容我弑母。” 小师弟的声音像是讲故事,娓娓道来。 池珞却从这话语之中感到了恶寒,这崔家内部的算计确实是让人恶心。 “在这同一时间段,姐姐又在干什么呢?该不会是在千山缥缈峰与温师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吧?”崔辰安此时却话锋一转,抬手揽过了池珞,“算算时日,在我这般可怜的日子里,姐姐居然在与自己的好师兄恩恩爱爱呢。” 两人眼前风雪交加着的崔家如同被打碎的镜子一样碎裂开来,小衔月那无助与戾气混杂在一起的神色,也定格在这碎裂之中。 …… 破碎之后,映入眼帘的则是云雾缭绕着的千山缥缈峰,以及池珞的心魔。 在玉衡峰里,小鄜鄜显而易见地长大了些许,此时她的眼眸正直直地望向眼前的一身弟子服饰的温似旻,看得格外专注。 “温师兄。”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的,还有一些小心翼翼。 这是池珞刚到千山缥缈峰没多久的时候,她才离开了神农谷,对这个宗门的一切都感到陌生。 那时候温似旻的脸上也还有着青稚,他一回头,见到是自己的师妹,便温柔地微微低下了身子:“阿珞师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需不需要师兄帮忙?” 玉衡峰的师兄对着自己的师妹伸出了手,面容上也是笑得如沐春风,身周气息温润安宁。 “姐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需不需要小师弟来帮忙?”崔辰安轻笑了一声,模仿着温似旻的语气,凑到姐姐耳边慢条斯理地说着。 只是他的语调捎带着崔家那地的腔调,听起来还有些古怪得好听。 “姐姐的心魔居然还有温似旻吗?” 崔辰安抬手捏了捏池珞的脸,顺势将自己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倚靠在了池珞身上。 死皮赖脸得紧。 池珞听到小师弟的气息萦绕在离自己极近的耳边,气息也被他弄得凌乱了几分。 她偏过头去,反而是更凑近了崔辰安脸上些许,刻意娇娇柔柔道:“对呀,我的心魔其实就是,温师兄怎么就不爱我呢,怎么就这么知礼节呢?” 崔辰安捏着池珞脸上的手猛然下滑,顺着肩,下摁锁骨:“对呀,好可惜哦,我和师兄可不一样,我就不知礼。” “嗯……”池珞耳朵霎时间红了个彻底,她脸上的羞赧,瑰丽魅惑得分外惹人怜惜。 但是她仍旧是眼眸软软地凑到了崔辰安的耳边,呵气如兰,语调轻快:“可是,我才不满足只要一个人哦,说不定我想要很多很多个道侣。” 池珞的脸上装得是那样的圣洁无瑕,仿佛是山林中一只神圣不可侵犯的小鹿,至纯之中带着刻意勾人的蛊惑。 眼眸里则潋滟着看热闹似的幽光,病态又疯癫。 她一击即退,故意撩拨完后,却又猛然撤身出来,矜持的模样像极了是要准备去沐浴焚香。 崔辰安气笑了来,指骨也勾在了姐姐的下巴上,细细摩挲着。他衣袖上的金线刺绣,流光流转得晃眼:“这就是姐姐的心魔?” 随着小师弟皂靴上前一步来,幻境却又再次破碎开来,显然是池珞的心魔正演变到了下一个阶段。 “小师弟恐怕猜不中我的心魔是什么?”池珞唇角弯弯起温柔温婉的笑意,笑容清纯至极。 崔辰安眼皮一撩,看向了眼前再次幻化形成的幻境——是春深台。 他略略有些讶意,扣着姐姐的手也跟着顿上了那么一顿:“姐姐的心魔还有我?我还有这个荣幸?” 池珞的纤指顺势将崔辰安推开。 她轻车熟路地坐在了春深台那间屋子的桌案上,雪白的绣鞋悬空摇呀摇的,脚踝上铃铛的声响诡异地“叮当”着。 这一回出现在两人跟前的心魔,居然生得与池珞如出一辙,年纪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她正被绑在椅子上,全身正被傀儡丝线紧紧束缚着。 崔辰安挑了挑眉,隐隐察觉到了古怪。 更古怪的是,在池珞心魔的跟前,居然是出现了另一个“崔辰安”,只是这个“崔辰安”看起来身上的邪气与戾气要更重一些。 他正冷眼看着池珞的心魔。 “姐姐,我的记忆里可没有这一出戏。”崔辰安看向坐在桌案上的姐姐。 “没有才对呀。”池珞双手扶在桌案边缘,“如果说先前的算是我的心魔,现在发生的事情可不是我的心魔,只是没有了我之后的正常发展而已。” 这话说得有一些拗口。 “因为这是我前世的心魔。”池珞的雪白绣鞋一只搭在了桌案上,另一只顺着桌缘垂下。 随着崔辰安的角度看去,能够看到姐姐身上刻意诱惑的弧度。鸦发散落之下,衬托得脖颈到锁骨一片雪白。 “前世的心魔算不得今生的心魔。所以,小师弟,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心魔。” 池珞眨着自己清澈纯粹的眼眸,嫣红娇嫩的嘴唇一张一合:“但是小师弟可以从我这里窥见自己的未来哦。也就是说,无论是我的心魔还是衔月的心魔,这些心魔从头到尾,都只会暴露小师弟自己一个人的弱点和痛点呢。” “小师弟不好奇少了我之后,自己未来的结局吗?”池珞前倾着身子,垂落下的雪白绣鞋足尖点了点地面,鸦色长发也如同垂柳散下。 姐姐春葱般的纤指叩了叩自己身侧的桌案,像是在召唤小狗勾上榻来:“来,衔月,一起看戏呀。” 第92章 、前世 确实, 这算得上是池珞的前世。虽然这个记忆在她的脑海之中,也确实算是她前世,但是这对池珞来说,简直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与抉择。 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另一个人格: 前世的“池珞”正被“崔辰安”绑在椅子上, 眼眸里面全是警惕。“崔辰安”虽说是她的小师弟, 但是她并不了解他。 她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叛出千山缥缈峰的存在, 他长得一张分外漂亮的皮囊,脸上也装得乖巧甜腻, 但是滥杀无辜时从不心慈手软, 简直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你为什么要来抓我?是想要来杀我?”她问。 “只不过是觉得很好玩而已。” 恶鬼手中随意转着自己弯月模样的刀刃,尖锐嗜血的刀刃被灵活的手指拨动翻转着。 “人们不都是说瑞鹿干净高洁吗?不都是说我肮脏下作吗?我好奇,所以我来瞧瞧, 这些干净的东西究竟是怎么样的。” 恶鬼没有什么同情心。 他在崔家的时候遭遇过亲人的背叛,见证过人性的丑恶, 在千山缥缈峰的时候也没有得到过善待,从来就是与正常的仙门弟子分割开的。 他更像是游离在所有人之外的游魂,只喜欢戏耍嬉闹,随性而为。唯一算得上是惦记的事情, 大概就是惦记着给崔家里的无辜之人报仇雪恨, 惦记着撕破一些世家之人虚假虚伪的面孔。 “怎么说你也算得上是我的师弟, 你为何要选择叛出千山缥缈峰?”前世的池珞问着。 “怎么?是想要正义地来劝我吗?”眼前的恶鬼手中的弯月刃抬起, 划破了“池珞”的肩, “你又怎么能够确定,你代表着的千山缥缈峰是完全的正义?你又怎么能够确定, 我代表着的是完全的邪恶?” 滴滴血迹绽放在那本该是干净圣洁的弯月刃之间, 将洁净染上污浊。刀光的熠熠与血色撞击在一起。 直直将“池珞”剜得倒吸一口凉气。 “听说你爱慕温似旻?”恶鬼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歪着头, 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师姐,“爱是什么?” 他的眼眸里面乌墨色浓郁得吓人,像是没有什么光彩的傀儡。 只不过他在下一刻,却忽而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这样明媚自然的笑容才使得他更像是一个鲜活鲜明的人,而不是什么死气沉沉的傀儡陶俑。 “你问这个做什么?”被忽然问了这么一个意料之外的事情,“池珞”一愣。 “就是想了解了解你们虚伪的爱。”眼前这个陌生且叛变的小师弟,这个时候却在问着她这样亲密的问题。 “池珞”没有想着回答,她的手上试图去摸索藏在乾坤袋中的符箓。 “定。”恶鬼却像是看穿了她的所有动作,傀儡丝线轻描淡写地定住了“池珞”的动作。 甜腻的毒香四起,邪气也逐渐翻涌上来。这个恶鬼毫不犹豫地使用了邪术,以至于他根本不必在逼迫“池珞”开口这方面费更多的工夫。 “池珞”的嘴唇很快就在邪术的驱使下一张一合:“我爱慕温似旻待我温柔体贴,能够注意到我所缺失的一切。以前在神农谷时,父母从来就注意不到我的情绪,也不会去关怀我的饮食起居……但是温师兄会。” 两人一坐一站。坐着的瑞鹿正在向一个全然陌生的小师弟倾诉自己对师兄的爱意,站着的小师弟正在听着一个自己从未接触过的话题。 恶鬼居然是在倾听爱情。 “你真的爱他吗?”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崔辰安”撩起眼皮来,笑容是那样的轻蔑。 “我……我真的爱他,他对我是那样的温柔细腻。”“池珞”在邪术的驱使下说了这么一句,却忽而卡壳,再也找不出别的词了。 “你真的爱他吗?”恶鬼轻蔑地笑笑,极盛的容颜昳丽到晃眼。 “我。”“池珞”居然是憋不出辩解的话语。 “你真的爱他吗?” 邪术的蛊惑再深了一些,浮动着的毒香也愈发甜蜜,甜滋滋得勾人。 “池珞”身上一顿,清澈干净的眼眸也被蛊惑得放空了下来,嘴唇不自觉地翕动着,将自己内心深处最本质的想法吐露了出来: “我爱他身上的爱。” “温师兄的家族关系和睦,他能够获得父辈母辈的夸赞,也可以获得同辈的景仰,他的身上获得了很多人的爱,以至于他根本就不缺乏爱,甚至于是有足够的情绪,将爱给到别人。” “我想分一点这种爱。分一点就可以。” 瑞鹿清澈的眼眸里边逐渐浮动起来了细碎的光点,像是被困在灵力屏障里的萤火虫,正在凌乱地飞舞着,正在寻找着能够存活的出口。 “真是正派们可怜又虚伪的爱。”“池珞”眼前的那只恶鬼轻笑了一声,然后笑声由低到高,最后高声地笑了起来。 “池珞”下意识咬紧自己的下唇,将自己的下唇咬得发白。 她不知道这个叛变的小师弟为什么要将自己掳走,更不知道为什么他费尽心思把自己抓到这里,居然只是想来问她一句……“爱是什么?” “池珞”的脑袋发懵,见这个小师弟笑到有些诡异疯癫,便忍不住开口辩解:“我并不知道什么是爱,但是我知道,我见到他们开心,见到我自己能够发挥作用,能够帮上他们的忙,我便会感到开心。我觉得这就是爱。” 她这样一番的发言令得“崔辰安”笑得是更厉害了,眼眸眼尾都泛上来了泪花。 他外表的皮囊看起来真的像是一个稍显稚嫩的小师弟,但是他的嗓音却是恶劣又轻蔑。 “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爱。我从前也许与你一样,但是现在我不这样了。现在只有凌虐那些我讨厌的臭虫,将你们这些傀儡陶俑戏耍得团团转,才能够让我感到开心快乐。” 眼前这个恶鬼说起话来的时候,看起来真像是恶作剧成功之后癫笑着的熊孩子。 “你真是把自己当成是一个伟大的救世主,难道你救了他们,他们就会选择来景仰你吗?就会因此感到开心快乐吗?”“崔辰安”的笑古怪地停在了脸上。 分明有着这样漂亮的皮囊,却令得“池珞”的身体感受到了一股席卷而来的阴森凉意。 “最开始,他们不会来相信你,他们会指使你、说教你、嘲笑你。再后来,他们没有听你的话,等到他们终于吃到了苦头,他们又会来斥责你、怒骂你、怨恨你,问你为什么不早点将这些告诉他们。” “神圣的瑞鹿,该不会真的这么天真,妄想着凭借自己那一点儿脆弱的小命,就可以将所有人拯救出泥潭吧?你根本救不了他们,也不会让他们感到开心快乐,你只能救自己。” “总归你是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的,为何不自甘堕落,让所有人都不满意?那样是多有意思啊。” “破罐子破摔,罐子从山顶滚到山脚,虽说最后会是残破不堪,但也不失为一种放任自流、无为而治的乐趣。” 少年郎的声音是那样的清澈,说得话却算不上是动听。 “我与你的想法不一样。”“池珞”偏过来了头,反驳道,“我有我自己的道德底线,也有我自己的心灵追求。我不会因为别人都这样肮脏,便因而降低了自己的水准。” “他们愿意烂在泥地里,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与我没有关系。哪怕我会因此付出死亡代价,我也不愿意低头与他们同流合污。我宁愿至死都是清清白白。” “经常有小孩子犯错之后说:‘他们都这么做。’但是现在从我开始,我可以让有一个人不这么做。①” 恶鬼轻笑一声:“随你。” …… “这便是姐姐的前世?”崔辰安挑了挑眉,手臂撑到了姐姐身体的两侧,“至善。” “还有小师弟的前世,至恶。”池珞被崔辰安圈在怀中,唇角弯弯起烂漫的笑意,“只不过两种极端终究是会走向灭亡的。” 池珞的话音刚落,眼前的幻境应声碎裂。桌案也一同碎裂了开来,令得池珞抬手挂在了崔辰安身上。 “前世的池珞很善良,她选择了乖巧。她的爹娘是疼爱鄜鄜的,但是他们毕竟还有另一个孩子,更何况那个孩子在战后下落不明,他们比谁还揪心。鄜鄜知道。因为另一个孩子是他们的伤痛,所以她要尽力不触及他们这个伤口。她很乖的。” “沧海仙尊收下了她。只是沧海仙尊有很多的弟子,他太忙了,更多的时候并不会在弟子们身上费多少心神。” “师兄对她最好了,温柔细腻,完全可以注意到她的敏感、她的低落。”池珞边这么说着,边看向远处演绎着前世的幻境,“不过她死在了师兄的剑下。” 远处前世的“温似旻”举起来了手中的剑,剑尖刺进了那瑞鹿的胸膛,令得血流如注。 “但是她并没有因此责怪自己的师兄。因为她知道,不过是死她一个,便可以拯救许多人许多家庭,完全值得。她最乖了。” 池珞的唇在崔辰安的鼻尖蜻蜓点水地点过,笑起来的气息落在他的脸上:“不过这是前世的鄜鄜。前世的鄜鄜只贪恋那一点的、普照的温暖;而今生的我,只要一个,就一个。” 她的那双眼眸熠熠着幽光。 话语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给崔辰安听的,撩拨得小师弟睫羽一颤。 “只不过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的衔月,似乎都在向至恶的那一端坠落。我想,我能猜到衔月的心魔了。” 崔辰安低垂着鸦色睫羽,手护着揽在池珞的腰间。他的喉结微动,像是心也被姐姐颠弄在股掌间。 不用想他也知道,像他这样的恶人,前世应当是死的很惨。 猜到他的心魔了? 猜到之后就该是救赎他了吧? 姐姐。 善该是去救恶的。 崔辰安藏起眼尾的笑意与恶意。 他还未来得及回话,就听见了鞋子踩在幻境地面的细微声响。 崔辰安侧眸看去,便瞧见了玉衡峰一行人。他看见温似旻的目光停留在那个鲜血如注的瑞鹿身上,手中的剑也跟着被攥紧了来。 作者有话说: ①没翻到,应该是来自《杀死一只知更鸟》 第93章 、除恶 不仅是温似旻见到了这个场景, 身旁的招元桃也不由得抿了抿唇。宋林盛则是低眉顺眼地站在两人的身旁,如同影子一般隐没在身后。 “阿珞。”温似旻的视线始终盯着眼前这个被前世的自己一剑刺死的瑞鹿。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曾经有一段时间一直梦到与眼前这个一模一样的画面。这些事情实际上是真实发生过的吧?” 温似旻几乎无法接受。 他的教养良好,无论是对着自己的家族还是自己的宗门,都有着天生的责任感。在他自小以来的认知里, 自己应当是能够守护弱小的守护者。 而不是将自己的刀刃指向自己的师妹。 温似旻看到自己被迫在苍生与师妹之中作出所谓正确的选择, 他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悲凉。分明这应当是在理智的判断下作出的正常抉择。 “是的, 师兄,曾经发生过。”见到温似旻一行人出现在来这里, 池珞也有些意外。 不过看起来, 温师兄他们只看到了前世的池珞死在前世温似旻剑下的画面。 崔辰安看向眼前姐姐的神色。先前与他独处时,姐姐眼眸里妖媚得几乎可以拉丝,但一见到有人来, 便又立刻恢复成了从前那般的干净清澈。 玉衡峰那些人,除开知道更多的宋林盛, 都见到了前世姐姐的牺牲。这样神圣圣洁的瑞鹿,就连前世的死都是为着村庄无辜的村民。 崔辰安想。他们恐怕是会更加以为,眼前的姐姐是个善良无瑕至极的瑞鹿吧? 池珞方想将手从崔辰安的脖子上滑下,便被少年郎的手隔着宽大的衣袖, 骤然攥紧了她的胳膊。 这样一来, 池珞似乎真的是一只纯白无辜的小鹿, 就连与崔辰安这般亲近的姿态, 都是被逼迫而成的。 “阿珞师妹, 我欠你一句道歉。”温似旻翕动着嘴唇,心中内疚不堪。 只是他也没有把握, 倘若再有这么一回, 自己会不会再做出与前世同样的选择。 “不用啦。”池珞弯弯起眉眼, 声音是那样的轻快, “无论是道歉的人,还是被道歉的人,照理说都应当是前世的人。师兄做出的选择,不过是世俗意义上正确的选择,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孰是孰非。” “我也是刚刚才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她随口说着假话。 “我现在只看当下,只看今生。前世的池珞是前世的池珞,今生的鄜鄜是今生的鄜鄜。”池珞说的话语是那样的坦然。 崔辰安却听见池珞在悄悄与他传音:【今生的鄜鄜也是衔月的师姐。】 姐姐的脸上满是正气凛然,眼眸里的视线也没有一丝一毫落在自己的身上。而落在自己耳边的传音娇柔又婉转,像是带着挠人的钩子一样惹人心痒。 这样满眼善良的师姐,在视线落在宋林盛身上时,笑容却是显而易见地凝在了脸上,小脸也忽而一白,像是见了鬼。 雪白的绣鞋这个时候互相仓促地蹭了蹭,池珞的手也下意识顺着崔辰安的脖颈,收紧搂紧了几分。 像是遇到了什么怕极了的人。 崔辰安的手尚且隔着衣料攥着她纤细的小臂,他眼皮一撩,将姐姐衣袖上的金线刺绣尽收眼底。 他能够看见,也能够感觉到,自己手里的姐姐正在细细地颤抖。 姐姐真的在害怕吗? 害怕宋林盛?那个邪魔安插的细作? 小师弟抓在池珞小臂上的手略微移动了一下,修长的手指隔着衣料蹭过她手臂上的细腻。 小师弟略略低下头来,唇角微微扬起一个笑容,眼尾流曳出兴味来。 池珞埋在崔辰安的怀里,唇角也肆无忌惮地勾起,笑得是病态荡漾。 只是她再抬起头来时,眼眸里则是潋滟着要掉不掉的泪水,鸦色的睫羽上也沾染上了细小的泪珠。 任谁看了,都能看出来池珞是在害怕,这个前世善良至极的瑞鹿,现在居然是在害怕。而且显而易见是在害怕宋林盛。 她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好像什么都说了。 而在这个时候,方才还凝固的幻境画面又转动了起来。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能够看到,画面一转,一个浑身邪气的修士踩在了前世的池珞身旁的鹿角之上。 梅花枝一般纤细漂亮的鹿角,如今却被污糟的邪修踩在脚下,踩得是嘎吱作响,几乎是令玉衡峰几人目眦欲裂起来。 没有任何一个正派能够容忍邪压过正。 而这个时候,幻境的画面一转,那踩在鹿角上的邪修,居然就是他们身旁的宋林盛。 宋林盛那个时候哪里还有一点儿的安静内敛,反而是满脸的贪婪,看向瑞鹿的眼神就像是看向漫山遍野的金山银山。 栽赃。 低眉顺眼在一旁的宋林盛霎时间便意识到了眼前这是个什么情况。 他确实是在替邪魔做事,但是按照他的性子,就算是在前世,也都会是一直在暗处挑拨,从来不会在明面上做事。 再看看那个在崔辰安怀里瑟瑟发抖的瑞鹿……温似旻和招元桃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这是个怎么一回事吗?这就是池珞对他将一切告知崔辰安的报复。 他的脸上闪过困惑,而后便是惊讶。眼眸里无措地望向看向他的温似旻和招元桃。 “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我也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宋林盛边说着边低落了下来,“元桃与我关系好,还能不知道我是什么家世什么性子吗?” 招元桃惊愕地看着宋林盛,一时间也拿不准这事情究竟是谁是谁非。要么是宋林盛是邪魔安插的细作,要么就是池珞在栽赃嫁祸。 “我也不知道我的记忆有没有差错。”池珞这个时候倏地来了这么一句,“兴许是我记错了?” 她的嘴唇是那样的苍白。 面对池珞茶里茶气的发言,宋林盛却丝毫不慌张,他反而是按照自己平常的个性,四两拨千斤道:【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这是邪魔他们设置的幻境,说不定是在挑拨我们,我们不要因此互相猜疑,上了他们的当。” 宋林盛气定神闲。 他能够做细作,自然已经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有着清白的家世,有着清白的背景,有着招家的背书,甚至于从来就不在明面上做事。 那个狡猾的瑞鹿炉鼎,该不会以为这么装上一装,就能将他拉下水吧? 温似旻兴许心里会偏向池珞,但他向来公平公正,不会因为自己心里的偏向贸然做出决定。而招元桃与他相识许久,对他也素来信任。 至于那个崔辰安? 宋林盛低垂下来了眼眸。 那个崔辰安可是主想要拉拢的好苗子,他的体质天生擅长修炼邪气,甚至于是天资聪颖,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将邪术使用得炉火纯青。 更妙的是,他的心智也很合适。他有极强的报复心理,以及无所谓善恶的混沌立场,甚至于还有着邪魔游戏人间、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美好品质。 崔辰安也不会偏向这只狡猾的瑞鹿。 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如此长时间的戏耍欺骗,又怎么可能会对那个玩弄自己感情的女子心甘情愿? 那个胆大的瑞鹿做过的恶事可是太多了,她欺骗崔辰安,甚至于还利用坑蒙拐骗、栽赃陷害来以此博得崔辰安的同情与爱意。 宋林盛仍然记得他去找到崔辰安,告知他一切的时候。 那个容颜昳丽的少年郎手上一压,身周极盛的灵力与邪气轻而易举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他看到这个自己名义上的小师弟拨弄着茶盏,普普通通的杯盏上边,随着他手的拨弄浮动着月光的流光溢彩。 宋林盛听见崔辰安头也不抬地散漫道:“我知道,她不过是想要利用我的肮脏来衬托自己的圣洁。不过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将我踩在泥地里,然后让我如同仰望高洁的明月一般仰望她。” 骨节分明的手是那样的白皙,白到几乎是熠熠生辉。只是那只手手指单手指腹一扣,将茶盏平稳地放在了桌案上面。 宋林盛那时临走前,就看到崔辰安红得有些诡异的嘴唇微微勾起,他的肤色本来就是极白,更加令得他像是诡异的傀儡陶俑。 漂亮却可怖。 宋林盛还隐隐听到他阴阴低笑道:“姐姐迟早要为此付出代价。” 这样报复心极强的邪修好苗子,又怎么可能为着区区女人区区美色而折腰?宋林盛心底得意地笑着。 “宋师兄。”崔辰安这个时候却忽然喊住了他,语调甜腻得吓人,“装的不错,但是你吓着姐姐了。” “我是不会告诉别人,先前你在暗地里私下联络坏人想要来杀死白色瑞鹿。我也是不会告诉别人,之前你以为我是坏人,还在试图联络我拉我下水,想要让我去摧残姐姐。哦对,我也不会告诉别人,你是在一百岁时被招家收养,看到了招家与自己家族的巨大差距所以生出扭曲的心态,并且主动在瑶池联络了那时候还在阵法里的上古邪魔,用自己的灵力心血灵魂交换修为实力,并且自此开始一直侍奉上古邪魔到现在的。” 崔辰安顶着一张无辜的面容,毫无自己也是坏人的自觉,反而是用着最清澈悦耳的声音,肆意干脆地将宋林盛扒了个干干净净。 一点委婉也不带有。 话罢后还低头蹭了蹭怀中的池珞:“姐姐,我可不和那样的人同流合污。” 宋林盛不可置信地望向了崔辰安。他传音过去,试图去提醒他来:【您忘记了吗?那只瑞鹿用尽各种手段试图将您拢在手里,她肮脏下作无恶不作……】 却见那崔辰安的目光戾气十足地落在了他的脸上,然后骤然笑得天真烂漫如春日花开。 【记得。姐姐用尽各种手段无恶不作,所以……】 【姐姐她喜欢我。】 弯起来的眉眼间流曳着餍足的病态。 第94章 、师徒 宋林盛的笑容僵在脸上。 招元桃的反应速度更快, 手上的剑瞬间就搭在了他的脖子上:“你居然是怀着这样的心思看待我招家?” 虽然招元桃本身并不相信崔辰安,但是崔辰安将宋林盛叛变的每一个细节说的都是那样的清楚,令得招元桃想不去怀疑都难。 这个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的玉衡峰弟子低头看着横在自己脖颈边的剑刃,尚且是意图开口挣扎。 崔辰安却已然是连再看他一眼的耐心也没有。他的指腹牵拉着手中的傀儡丝线, 令得这些灵力悄然地缠上宋林盛的脖颈。 他眼皮一撩, 手上还未来得及牵拉动那傀儡丝线, 另一只纤细的手便握上了他的。 “太可怕了,招家待宋林盛如此之好, 将他从小培养长大, 还将他送到了千山缥缈峰修习……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做出这档子背信弃义的事情。”池珞低垂着鸦色睫羽,整个身体都在细细地颤抖。 眉如同雾蒙蒙中细细的柳枝,眉眼间皆是清冷又娇柔的破碎感, 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碎在你的手中。 崔辰安低眉望向扑在自己的怀中的师姐,视线又落在自己掌心中, 看着那悄然钻进来的柔荑。 那骨节分明的手一收紧,将掌中纤细的手拢了拢,而后分外克制地将这手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 似是体贴的安抚。 这鸦发雪肤的美人顺势身体前倾,前襟的灵花刺绣, 似乎都向四周散出着浅浅的清香。 只是这美人雾蒙蒙的柳眉之下, 眼眸轻蔑地往一侧一瞥。 悄然缠绕在宋林盛颈间的傀儡丝线并没有收紧发挥作用, 宋林盛却是胃下一反, 唇角倏地渗出黑色的鲜血来。 然后整个人骤然立直, 僵直着砸在了招元桃的剑刃上。 竟是中了毒栽倒后,再被招元桃横在脖颈边的剑直接抹了脖。 崔辰安手中的灵力丝线也被压得一断, 无声地化为微不可察的灵力光点, 消散在四周。 “啊。”他怀中的姐姐忽然纤指一蜷曲, 娇嫩嫣红的嘴唇微张, “宋林盛他、他这是被邪魔下了邪术吗?” 这眉眼间充斥着脆弱气息的瑞鹿师姐仿佛被宋林盛忽如其来的死亡吓坏了,她软软地倚靠在了崔辰安的胸膛之上,鸦色的长发也勾带在了上边。 “对呀,姐姐。”崔辰安却勾起来了唇角,手上假意安抚地将姐姐的手拢紧了一些,“那个所谓的上古邪魔,在史书中记载,可是一个多疑的邪魔。宋师兄既然是在为他做事,自然身上也有被那邪魔种下邪术。” “我猜这个邪术,应该是在宋师兄暴露身份的那一刻,就会将邪毒注入进他的体内。毕竟在上古邪魔的想法里,只有死人才能最好地保守秘密。” 崔辰安低头与池珞讲述着,他手上安抚着池珞的小动作是那样的温柔克制,眼眸里的笑意也是那样的平静淡然。 但是一讲述完这些,他便俯下身来,手上松开池珞的手,转而抚过了池珞前襟的灵花纹路。 然后凑到池珞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姐姐,你的身上什么时候多了些不太一样的香气?” 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在这些灵花刺绣上边,小师弟顿了顿,弯眸小声道:“这真像是毒香的气息。” “宋林盛走错了路,也难怪会是这个结局。”池珞指节娇娇弱弱地擦拭了一下自己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邪不压正,这些邪魔终究会是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即使现在我们仍旧是在那邪魔的幻境之中,我也相信我们依旧能够出去。” 池珞说得是那样的义正言辞,像是在为宋林盛的死感到惋惜与痛惜。 只是在她的手指脱离开崔辰安的手时,一股几乎是看不见的细微灵力也同时顺着傀儡丝线,顺着崔辰安的指腹,顺着池珞她自己的手,裹挟着极浅极浅的毒香,没入进了那灵花刺绣之中。 这灵花刺绣原来是一个隐藏的法器。崔辰安的视线落在了上边。姐姐不愧是瑞鹿,手中各种擅长隐藏的法器还真是多。 姐姐这是在利用他手中的傀儡丝线搭桥,然后再用这法器中的毒香,悄无声息地杀了宋林盛呢。 崔辰安边想着,如竹如玉的手指抚摸在了姐姐的脸边,似乎是在想要为姐姐擦拭去那并不存在的泪水。 长身玉立的少年郎微微俯身,白如落雪的手在替“暗自垂泪伤神”的师姐揩去泪水,怎么看都是一幅格外温馨治愈的画卷。 倘若那个少年郎的唇角弯起的弧度不那么诡异,倘若那个师姐的眼眸里流转的波光不那么幽幽。 招元桃看着自己剑上的血迹,身体稍稍顿了顿,便抬起袖子,衣袖粗犷地擦拭去自己脸上刚刚被宋林盛溅上的血迹。 …… “这是?”幻境之中的画面又陡然振动一下,几人身侧突然响起来了云倚玉的声音。 【原书的女主,她和男主一起来了。】系统难得地出了声。 还在“暗自伤神”的池珞侧眸看去,便看到了云倚玉。 她现在的模样早已是与最开始大不相同。如今的她面容姣好,肤色白皙,看起来就是在千山缥缈峰土生土长的弟子,气质仙气又出尘,早已不是那个被巫祝抓走的小可怜了。 而在云倚玉的肩膀之上,正昏睡着一个男子。而那男子墨色发上的玉冠即使乱了几分,众人也能从中感受出他身上犹如谪仙的气质。 再看那脸,不是沧海仙尊秦为霜又是谁?只是现在他显然是中了什么邪术,整个人昏昏沉沉,没有一丝要动弹的意思。 “师尊?”温似旻抬眼望去,眉头都要拧成了一团,转而问云倚玉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云倚玉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情绪,咬了咬下唇道:“方才我们一落入幻境,师尊便遭受了自己心魔的攻击,这才成了这般。师尊好像是陷入在了心魔之中,难以清醒了。” 池珞看到云倚玉低着头,视线始终是低垂着的、恭敬着的,整个人身体紧绷得要命,根本就不敢偏头看向秦为霜半分。 “倚玉是遇见了什么幻境?”池珞这个时候像是也平复好了心情,从崔辰安的怀中脱离出来,走到了云倚玉跟前。 “姐姐?”云倚玉抬头喊了喊池珞,整个脸却显而易见地变成了一片通红,“我也不知道师尊遇到了什么幻境。” 她问的明明是云倚玉而非师尊来着。 池珞眼眸里满是温柔,压下了自己眸底促狭的笑意:【倚玉妹妹这应当是与师尊在幻境里有什么进展了。】 不然怎么这么不打自招。 只是池珞也没有要去为难她的意思:“现在我们都聚集在一起了,小师妹有没有把握,我们几人一同努力,将那上古邪魔绞杀?” 池珞这么一问,云倚玉有些为难扶了扶压在自己肩上的秦为霜:“师尊现在情况不大好,而那个邪魔的实力与师尊相仿。” 温似旻伸出手来,替云倚玉稍稍扶了扶秦为霜,身周气息也是分外低沉:“没有师尊相助,恐怕凭我们几人的实力确实是有些为难,不过现在这个情况,我们不得不试。” “姐姐能够看出来师尊这是怎么一回事吗?”云倚玉的眼眸担忧又紧张地看向秦为霜。 “心魔入体,识海紊乱。一时半会无法醒来。”池珞伸出手来,假模假样地在秦为霜跟前探了探,“上古邪魔恐怕是针对他编织了一个极其逼真的梦魇。” 【按照原书上的说法,秦为霜现在还在挣扎于“自己对云倚玉这个徒儿到底是什么心思”之中,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醒过来的。】系统这个时候也在一旁道。 崔辰安脚下皂靴几步,跟在了池珞身后。他弯起来眉眼,毫不客气地问着温似旻:“温师兄,你们可有想好如何解决这个邪魔?” 温似旻一停。 他对崔辰安的意见现在大的很,只是现在显然不是和这个心思深沉的小师弟起冲突的时候。 “瑶池附近所有人都陷入进了幻境中。有人能够识破这个幻境,而有的人不能。但是无论能不能从自己的心魔中挣脱出来,所有人都基本在自己陷入幻境的地点原地打转。” “青鹤与风唳是妖,一时半会儿很难意识分辨出心魔的真假。围在瑶池四周的世家里边,除开南面的妖族们,多多少少应当挣脱了心魔,并且逐渐聚集在了一起。” “邪魔难以消灭,就是因为有源源不断产生邪魔的核心。而这个核心,我猜测就在南面。那个上古邪魔,估摸着也会窝在这个地方。” 崔辰安一本正经地分析着,谁也无法从他那光风霁月的模样中分辨出他话中的真假。 玉衡峰几人有些怀疑,池珞却出口应和道:“就在那里。邪魔的诞生是需要能量的,我能够感觉到,南面那个地方有着我们瑞鹿同族的骨肉血脉。” 玉衡峰几人眼眸一亮。 云倚玉眼里亮晶晶地看向池珞。只要是能够准确地找出邪魔诞生的源头,他们玉衡峰就有更高的胜算。 她也能够抓紧时间,将师尊带到最安全的地方……毕竟想要杀死沧海仙尊的邪魔实在是太多了。 池珞催动着体内的血脉,脑袋上的鹿茸变为漂亮的鹿角,眼眸里也因着催动着血脉之力,晕染开来了浅浅的红色。 “我是白色瑞鹿,能够感知到那源头大概的位置,不过无法定位准确。”池珞手指灵力浮动出瑶池附近地图的画面,然后再在上边圈上了一大块。 “面积太大了。”招元桃说道,“能够再准确一些吗?” 如果是这样一点点地去找,根本没有把握一下子找到并击碎邪魔诞生的源头。只要这个源头不毁,邪魔便会源源不断,除之不尽。 云倚玉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有些懊恼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她不像池珞一样有瑞鹿那样天生的血脉之力,甚至于根本无法在脱离师尊帮助的状况下独自击败邪魔。 云倚玉正这么想着,却看到一只白皙胜雪的手摁在了她的脑袋上,揉了一揉:“倚玉小师妹可以做到更准确一些。” 云倚玉一愣,脑袋里还没有想明白是个怎么一回事。 “云倚玉,你其实是我走丢多年的妹妹,池珈,也是瑞鹿中最罕见的存在,九色鹿。”池珞那双圣洁无瑕的眼眸注视着云倚玉,然后她抬起手来,灵力在自己的指腹上划上一道。 指腹上的鲜血摁在了云倚玉的眉心。 站在池珞身后的崔辰安抿直了唇线,黑白分明的眼眸视线盯在了姐姐沾带着鲜血的指腹上。 “九色鹿的血脉需要同族瑞鹿的血脉激活。”池珞的声音轻柔婉转,脸上似乎也带着朦胧的圣光,“小师妹可以找到源头。” 云倚玉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水开始由缓到急,然后飞速地流动了起来,浑身也开始充实着滔天的灵力。 她还看见池珞温柔地凑在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妹妹,师尊确实挺厉害挺尊贵的,但是九色鹿也很尊贵,也很厉害。” 似是而非地说完了这句,池珞便身体后撤,纤指也从云倚玉的眉心脱离开来。 云倚玉的脑袋上瞬间冒出来了一对鹿茸,而这对鹿茸逐渐长成了一对对称美丽的鹿角。 灵力如同追随着光的向日葵,逐渐向云倚玉追随而来。 就该是这个样子。池珞毫不掩饰地弯弯起眉眼,唇角的笑容也是愈发明媚:【师徒恋嘛,就该平等些。】 她正这么想着,指腹却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 池珞回过头去,就看到小师弟不爽着一张脸,灵力丝线也亲昵黏人地缠绕在自己流着血的指腹间。 作者有话说: 鄜鄜:其实伤口没多大…… 衔月:(不爽) 第95章 、姐姐 系统这个时候有点愣怔:【你怎么知道云倚玉是九色鹿?】 崔辰安这个时候牵着姐姐的手, 冷着一张脸,唇角随意地扯出了一个笑容,低声道:“姐姐,你也真是敢猜。倘若云倚玉不是九色鹿, 你是不是还要再在自己的手上开口子?然后再去一个个找人来试?” 他对姐姐再了解不过了。又怎么会没法从姐姐细微的神情中看出, 姐姐一开始根本就不知道九色鹿是云倚玉, 她只不过是随意猜一猜,试一试。 反正猜错了也损失不了什么。 崔辰安盯向了池珞恢复如初的指腹。舌尖不爽地抵了抵上颚。 姐姐猜的时候随意, 划伤自己的手指也是随意的很。都不晓得要将这血留在他手里。 崔辰安的视线狠狠地碾过姐姐那柔软的指腹, 恨不得留下姐姐手里的每一滴血水。 【我猜的。】池珞偏头看向崔辰安,眉眼弯起一个很纯良温顺的笑容,却对系统道, 【小师妹是女主角嘛,又恰好是书中“池珞”的对照组。怎么看九色鹿都最有可能是她。】 此时此刻, 云倚玉感知着身上翻涌着的血脉之力,身周的灵力也变成了绚丽瑰丽的色泽,令人眼花缭乱,看起来颇为震撼。 云倚玉手上挥动着, 闭上眼睛来仔细感知着瑞鹿血脉所在。 池珞略略低了低鸦羽。 姐妹二人, 同样是有着极大先天优势的瑞鹿。白色瑞鹿在族中长大, 幸运地倚仗着自己的先天优势, 享尽呵护, 顺风顺水。却在失去了家族倚仗后,得到了一个惨死的结局。 九色鹿在瑞鹿世家的内部斗争中意外遗失, 流落民间。虽说有着最尊贵的九色鹿血脉, 却因为缺乏同属瑞鹿的血脉的激活, 与凡人基本无异。她没有先天优势, 却凭借着自己本身的能力,再加上一点的运气,从众人眼中村庄里长出的芦苇杂草,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玉衡峰小师妹。 云倚玉对师尊暗自的爱慕早已经在日积月累之中,将师尊美化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光。原书中的云倚玉,只有在经历了这场与上古邪魔的恶战之后,才终于摆脱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忐忑与自卑,意识到了属于她自己本身的高光。 池珞扬起鸦羽。 不过那本书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师尊与徒弟爱情,倘若只是身居高位的清冷师尊俯下身去怜悯自己的小徒儿,那就太没有意思了。 池珞视线扫了小师弟一眼,手从他的手中抽出,反手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感觉到了,好浓郁的血腥味,是瑞鹿的血腥味。”云倚玉猛地睁大眼眸,有些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喃喃道,“我找到了具体位置。” 云倚玉的灵力迅速化为瑶池附近的地图,灵力标记则是准确地落在一点。九色鹿浓郁的气息由此向四周荡漾开来。 四周的幻境似乎都被震慑得扭曲了一瞬。 “我们现在就过去吧。”温似旻现在也没有时间去管崔辰安这人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师尊的情况瞧着危急,恐怕是等不得多少时间。我的术法更偏向于防守,师尊就暂且由我来守着。” 招元桃偏头看向了池珞与崔辰安两人,眉头不由得蹙起。 沧海仙尊身旁现在离不得人,实力高强又可信任的温师兄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只是这样一来,前去邪魔源头并且有战斗力的,只有她和云倚玉。 崔辰安这个叛徒不可靠,而池珞师姐还需要有人保护。风唳和青鹤恐怕这时还被困在幻境心魔中。 简直是无人可用。 招元桃不由得暗自咬了咬牙。 “元桃师妹。”那个娇弱至极的池珞师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晃悠到了她的身边,“既然师尊的安全交到了温师兄手里,那么击毁邪魔核心的任务,就交由到我们四个手里吧。” 招元桃还在皱眉思虑着,这个时候神色却全然凝在了眉头。 四个人?也是,池珞师姐失忆了,这个时候还以为那个崔辰安是个什么谦谦如玉真君子呢。 招元桃抬眼看去,就见到池珞那纤细的手腕懒散地左右拨弄着少年郎的乌墨色长发。而这个叛出千山缥缈峰的小师弟,此时正乖乖地俯下身来,接受着池珞纤指的抚弄,模样是相当虔诚。 装得可真像,可是他分明只是想要玩弄池珞师姐。招元桃皱起的眉头始终未曾舒展开来。 她刚想开口让师姐在安全点的地方好生呆着,却被池珞的再次开口抢了先。 “谁也不知道那上古邪魔还有没有后招,小师妹你来带路,元桃师妹我们一起去那邪魔源头。” 池珞一锤定音。 她青葱般的纤指抚弄着小师弟耳后垂落下的长发,再次抬头时,那张看上去清丽易碎的容颜上,一双眼眸里却陡然攀升起碾压全局的威压。 只是在下一瞬尽数散去。 招元桃顿在了原地,她刚刚恍惚中好像是从池珞的眼里看见了与她的外貌截然相反的病态。 是错觉吗? 她忽然想起自己和玉衡峰其他人前去春深台营救池珞师姐的时候。 那一回,倘若没有师姐从水镜里发来的求助消息,他们一行人恐怕不会出现在春深台,反而是会按照原计划,一头栽进邪魔事先准备好的陷阱里头。 这个事情……真的是巧合吗? 该不会是师姐在故意救他们吧? 招元桃想。 …… 瑶池的南侧,邪魔紫黑色的阵法正在缓缓地运转着。 而在这个阵法之中,翻涌着的邪气就像是无数个利刃,将搅合其中的瑞鹿血肉割裂得是一塌糊涂。随着这个阵法在血脉的带动下驱动,一个又一个的邪魔也被阵法接连不断地吐出。 之前那些被池珞精心挑出来的替死鬼,现在都死在了它们自己本身的贪婪之中,成为了邪魔阵法的养料。 许多邪魔镇守在阵法之外。其中为首的邪魔目光灼灼地望着眼前源源不断燃烧着的养料,脸上得意的笑容明显且扭曲。 “我的主啊!弱肉强食,这些正派迟早要被我们所奴役,就像这阵法里的养料一样,孜孜不倦地为我们身上邪气的增长做出贡献!” 这个邪魔早就没了人样,一张脸也在阵法运转时的邪术邪气腐蚀下溃烂成几缕数不清的丝线那般。 他正极其满意地抬头欣赏着自己的佳作,欣赏着这个不断产生着低智力邪魔的源头阵法:“真美啊。” “真的好美啊,真像是花丛里兢兢业业的小蜜蜂。”烂脸邪魔的身旁,却忽然响起一声发自内心的赞叹。 烂脸邪魔毛骨悚然,它惊恐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去,就看见一个鸦发雪肤的少女一袭白色衣裳,正双手合十,抬头眼眸温柔地望着正在运转的阵法。 要不是邪魔知道眼前的阵法是有多么的血腥恐怖,它恐怕真的会以为这个细皮嫩肉的正派美人正在下小雪的雪景里赏景。 在一片阴郁的颜色之中,居然是出现了这么一抹奇怪的纯白? “你是谁!?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周围守护的邪魔呢?”烂脸邪魔转过头,双眼像是突出来的球,死死地瞪着眼前这个突如其来的姑娘。 假如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正常人,恐怕会被他这一张丑陋而扭曲的面孔吓到倒吸一口凉气。 但是这个美人却只是一双圣洁无瑕的眼眸淡淡瞥了它一眼,温柔地劝诫道:“这个阵法设计的不错,能够让这些本就该死的瑞鹿死得其所,发挥出他们最大的作用。” 这个美人头上还顶着一对显而易见的鹿茸呢,说出来的话却轻飘飘的,完全没把这阵法里死去的瑞鹿同族放在心上。 强烈的诡异感蔓延在邪魔心头,但是它却不愿意认怂:“你有毛病,那可是你的同族?” “嗯,多谢夸奖。”眉眼间脆弱得就像是小白花一样的美人,这个时候却弯弯起甜甜的笑意。 就是在下一刻,她脑袋上顶着的那对鹿茸在电光石火间,骤然抽身成了粗壮狰狞的鹿角。 “为了感谢您的夸奖,我决心创死你。”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如蒙雾。 这些鹿角就像是训练过度的兽人肌肉一般,直接狠狠地向这个邪魔粗□□脆地揍去。 烂脸邪魔完全没有想到眼前仙子似的正派美人会有着这样残暴的手段,甚至于那张比西子纤弱的脸上,都极其夸张地绽放出变态的笑容。 倘若不是容貌姣好,整张脸恐怕都要是不忍直视。 比满身肌肉的兽□□头还硬的鹿角一下又一下直接地砸在烂脸邪魔身上,将他身周试图挣扎的邪气打散成蛋花。 而这个美人的笑容也是在一声又一声的“梆梆”下,愈发变态灿烂。 “姐姐,你的动作轻一些吧。”外头一个容颜昳丽的少年郎,骨节分明的手中拎着血淋淋的邪魔尸身。 他的眼尾天生流长而下敛,使得他看上去是那样的善良无辜,好像是有着全天下正派都有的最柔软的心肠。 “姐姐不要把自己累着了。”少年郎皂靴轻快地两三步上前来,眉眼弯弯起潋滟的星子,天真如小狗似的,“外头我们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这少年郎余光往身旁流转了片刻,便唇角也啜上了粲然,含笑时春光灿烂。 而他那带着薄茧的指腹却是微微一牵拉,晶莹剔透的傀儡丝线直接将那边那个半死不活的邪魔绞杀了个完全。 一团不成形状的血水粘糊在了一起,紫黑色的邪气也四散开来。 这个时候,外边的两个执着剑的师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池珞和崔辰安。 “瑞鹿的天赋如果修炼到极致,再学会将灵力点对点运用到极致,就可以做到这样强有力的打击。”池珞纤细的脖颈与狰狞粗大的鹿角形成强有力的对比,“小师妹也可以尝试尝试,九色鹿应该上限会更高吧?兴许会更粗更壮呢。” 云倚玉僵硬地点了点头。 招元桃攥着手里头的剑。她刚刚还在想,脆弱无依又恋爱脑的池珞师姐该如何在恶战之中保存自己,该不会在关键时刻拖后腿吧? 却没有想到事实会是这般。 招元桃看了看池珞师姐那如同雾蒙蒙细柳的眉,又看了看她那狰狞可怖并且正在往回收的鹿角…… 她咬了咬下唇,手中的剑被她攥得越来越紧,颤抖得几乎是要摇摇欲坠。 然后招元桃猛然抬起头,眼眸里亮起来的光彩就像是夺目的珠宝:“姐姐!” 站在池珞身旁的小师弟黑白分明的眼眸一转,眼尾也一冷。 她喊完后又扭扭捏捏地扣着自己剑上的剑柄,拨弄着剑上的剑穗:“不是瑞鹿也可以和姐姐学、学灵力运用到极致的方法吗?姐姐……我也想学。” “姐姐。”崔辰安轻哼了一声,然后便眉眼弯起靡丽的笑意,声音怪清甜道,“姐姐,我也想学。” 第96章 、邪魔 池珞眼眸一抬, 分外内敛地低低笑了一声,看起来像是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慈悲又残忍。 “那就是邪魔诞生的源泉。”池珞纤指指向远处活跃着的邪魔阵法,转移了话题。 崔辰安笑容短暂地黯淡了一瞬间, 又紧接着张扬明媚起来。 那个阵法现在没有了看护它的邪魔, 彻底地暴露在了众人眼前。倘若忽视掉它上边翻转着的利刃, 真是像极了一个鲜活的紫黑色心脏,正在“噗噗”地向外供血。 “那是我们的……族人吗?姐姐。”云倚玉这个时候也被这个阵法吸引了注意力。 她能成为原书的女主, 自然是有很强的共情能力并且心地善良。 只是云倚玉还没有来得及悲伤, 池珞便偏了偏头,看着她轻描淡写道:“不必忧虑,他们已经死透了, 不会再爬起来暗害我等。” 云倚玉脸上刚被忧思笼罩到一半,便停在了脸上。她抬头看去, 就看到崔辰安和池珞二人均是纯白又无辜地笑着。 在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更像是反派而不是千山缥缈峰的正派弟子。 好在池珞这个时候做出了解释: “那些瑞鹿都是族中的蛀虫,滥杀无辜无恶不作,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他人性命, 也不顾同族性命。所以, 在意识到瑶池有问题时, 我便将证据通过水镜给到了爹娘手里。总归上古邪魔现世无法避免, 不如趁乱除了族中的烂肉, 也好看看其他世家到底是对瑞鹿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云倚玉这才恍然大悟。 “姐姐真是好手段。”崔辰安眼皮一撩,翕动的唇瓣像是在夸赞。 他在宋林盛告知他那日, 便知道了他想杀的瑞鹿实际上并没有灭族。而他那个好师姐也有着一身好演技, 活生生地演出来了一番“脆弱瑞鹿痛失家族保护伞, 叛变小师弟强掳强制爱”的戏码。 他当时, 还真以为自己和姐姐之间隔着家族仇恨。 想到这里,崔辰安身体微微前倾,眼眸里也从纯良无辜,翻涌上来了乖戾的气息。 他那白皙的手上还在“嘀嗒”着邪魔的血水,看起来黏糊又可怖。但是这个小师弟仍旧是抬起手来,指尖戳了戳姐姐的脸颊。 软软地陷了进去。 池珞洁白无瑕的脸上沾染上了一点血渍,这令得她眼眸眸色一凛,对着崔辰安极其不爽地弯起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 小师弟也不怕她,反而是言笑晏晏,倒有一副格外割裂诡异的和谐。两人之中涌动着的氛围像是谁也无法介入。 “把这个阵法毁了吧。”崔辰安皂靴上前几步,手中灵力凝聚成丝线,迅速向邪魔诞生的源头奔去。 晶莹剔透的丝线织成了铺天盖地的网,向着那运转着的阵法扑去。云倚玉与招元桃此时也握着手中的剑,灵力直指阵法。 池珞则是像一个娇若无骨的废物美人,矜持地立于几人的身后,一身雪白与眼前泛滥开来的邪魔黑气格格不入。 随着几人全力以赴地攻击,这个邪魔的制造工厂此时也烂成一块又一块,吐出来邪魔的速度也是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眼见着胜利在望,整个地面却突然发出剧烈的震动,整个阵法忽然就被一个巨大的阴影所压制。 方才还奄奄一息的邪魔阵法,这个时候又像是死而复生的心脏,“噗噗噗”地越跳越快。那个硕大的阴影也终于浮现在几人眼前。 众人还没有看清楚眼前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那个黑压压的阴云就已经对大家发起了攻击,一点废话也不带说。 “这是……上古邪魔!”在大家仓促抵抗之际,招元桃率先认出了眼前这个东西,大叫道。 池珞这个时候没有一点的惊慌,反而一如之前赏雪的模样,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 “这里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一击未曾偷袭成功,邪魔恼羞成怒,放着狠话道。 话罢,四周的邪气都向这里涌来,附近逐渐被紫黑色吞没,倘若是修为低上那么一点,都看不清眼前的景物。 大有遮天蔽日的气势。 【鄜鄜,你不去帮忙吗?】系统在日复一日的锻炼之下,已经变得越发怂来,它每一天都在担心自己的宿主活不到好感度一百的那天,【我们能够打得过吗?要是打不过就跑了吧?如果要逃跑的话,我会帮你规划最好的路线】 系统打开了自己的面板,目光灼灼地望向崔辰安的好感度。这两人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磨合,好感度已经艰难地爬升到了90.44,虽然只是提升了0.44,但也是提升了呀! 在这种进度条马上拉满的时候,宿主和攻略对象可不能死在这里呀! 【不必担心。】宿主却是一点儿也不急,她反而是眉眼弯弯,纤细的手指交叉在一起。 【原书的女主虽说起步晚,但是实力也不容小觑,尤其是会在关键时刻爆发出最强大的能量。】 【招元桃原先一直跟随在温师兄身边,不显山不漏水的,但是实际上一直是在刻苦提升修为。我先前看出来,在元桃师妹的眼里,只有修为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她之前对温师兄一直态度很好,也是因为敬仰师兄的强大实力这个原因。】 【至于崔辰安……小师弟他毕竟是原书的反派,他的实力也完全不用担心呢。】 即使身旁乌云盖顶,紫黑色的气息也在四周不断地翻涌翻腾。宿主却仍旧是顶着脑袋上交错漂亮的鹿角,温柔地站在几个人的身后。 只是她的视线始终是落在崔辰安身上,像极了一个在身后庇佑着自己小师弟的温柔师姐。 也像是一个正在佛堂中礼佛,等待着自己的夫君战后归来的年轻夫人。 雪白的绣鞋安安静静地立于原地,规矩的不像话,就像是一副全然静止的画面。 皂靴则是踩在血泊之中,时不时的溅起或是鲜红或是漆黑的血珠。 【可是宿主,他们现在是处于下风了,这可怎么办呀?】系统看着眼前逐渐壮大的上古邪魔,焦虑的电流声波动的也越来越大。 池珞一点眼神都没有施舍给系统,哪怕有些时候邪魔的邪气血珠飞溅到自己的身旁,飞溅到自己雪白的绣鞋上,池珞也没有挪动半分。 这个时候,邪魔利爪上的一道邪气,骤然砍在了崔辰安的身上。少年郎的前襟被撕扯出了一道,鲜红的血色也浸透在四周。 “小师弟要当心呀。”池珞则是关切地出了声,脚下的绣鞋却没有移动半步。 倒是云倚玉或者是招元桃招架不住的时候,池珞反而是会用她那巨大的鹿角帮助她们抵挡住攻击。 这个师姐完全像是在乐于观看小师弟的笑话,而且还悠哉悠哉的。 崔辰安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他在忙乱之中,还不忘抽空回头望了一眼他的好师姐,然后给她一个堪称春日灿烂的笑容。 然后手起傀儡丝线落,干脆利落地斩在上古邪魔向四周伸着的触手上。 肮脏的血液瞬时间飞溅到他那纯白的笑容上,显得这个本该是纯良无辜的笑容,是如此的诡异病态。 “你是崔家的那个遗孤?”上古邪魔遭受了同属邪术的一击,整个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开口笑道,“崔家那些忠烈是怎么死的?你忘记了吗?那群人临死之前还不忘把你救出来呢。他们拼尽全力,付出了一切,才终于保下了你。保下了崔家唯一的血脉。” “那些道貌岸然的世家,为了自己的利益以及自己家族的利益,完全就将你们崔家弃之于不顾。你又何必站在这所谓正派的身边?”邪魔手上的攻击顿了顿,开口讥笑道。 “干卿何事?”崔辰安听了只觉得聒噪,他完全能够看出这个邪魔想拉他一队的心思。 “我之前派了人拉拢你好几回,但是几回里你都是这样的不顾一屑。”上古邪魔人形中的一部分忽然凝成了触手,直直的指向池珞,“你该不会是真的爱上了这样一个正派吧?你该不会以为这样自矜高贵的正派会接受你的爱情吧?” 池珞的眼眸清澈得像是一面明镜,正直直的倒映着眼前挥舞着丝线的少年郎,以及那个硕大的邪魔阴影。 知道没办法将崔辰安拉拢过来,这上古邪魔便仰天桀桀大笑起来,一边挥舞着自己身上形成的触手,一边对着崔辰安挑衅道。 “这只瑞鹿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干干净净的世家弟子,而你是谁?你是叛出天下第一宗的弟子,你还作恶多端杀戮无数。” “崔家小子,你回不去了。你以为你还会是他们眼中崔家唯一的血脉?你以为你还会是那些正派们眼中善良洁白的弟子?早在你决定复仇的那一刻,这些东西早就回不去了。” 崔辰安手指微微收紧,牵连着的傀儡丝线也跟着一同收敛。这无数缕丝线逐渐紧绷起来。 那上古邪魔的触手像是刺猬一样,由自身为中心,向身外全方位延伸,他的触手和他本身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卦象。 这个邪魔居然是在这个时候看起来了命格卦象来:“你若是真的喜欢这个瑞鹿,看在你我同属邪物的份上,我来替你看看卦象。” 邪魔像一个圆球一样,转动了起来,然后嘻嘻地笑出来了声,对着崔辰安笑道: “辰乃天中,池乃水中。水与天不相接,你与她难两全。你与她如果想好好在一起,这因果怎么算都完全不可能。” “怎么算都完全不可能~”邪魔还不忘刻意强调上这一句。 崔辰安本来低顺着神情,虽说手里正在与邪魔厮杀,眉眼间皆是漫不经心。在听了这番话后,他的眼眸神色却陡然一变。 戾气与血气翻涌而上,仿佛在崔辰安秾丽漂亮的眉眼上氤氲着、蔓延着。 他扯了扯唇角,血色如同绽放的靡丽的荼蘼花,忽地从他的唇齿间溢出。 晶莹剔透的灵力丝线疯狂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而池珞只是低垂着眼眸,视线落在自己的绣鞋上面。 一团浓郁的邪魔血不要钱似的,从中心向四周咕涌着,简直不像是血水,而像是从地势较高处奔涌而下的川流。 忽然间几滴血色飞溅到了雪白的鞋面上面,如同暗色的梅花绽放。邪魔的叫声也由高至弱,轰然倒地。 “姐姐的绣鞋脏了。” 池珞的绣鞋旁由远至近出现了小师弟的皂靴,那皂靴定在她的脚边,显而易见地大上不少。 小师弟手臂一捞,直接将池珞捞在了自己怀中。任由着飘逸的裙摆顺着自己的手臂散下。 他像是一个疼爱师姐的正派,即使有着叛出宗门的前科,也完全不影响这一刻的他安全靠谱得惹人信服。 招元桃和云倚玉这个时候都忍不住去思考,崔辰安先前的叛变,是不是有所苦衷? 姐姐会信服他吗?会觉得他先前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崔家复仇吗?会觉得他是被迫而为吗? 崔辰安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但他知道,想要攻略姐姐,可不能一味地对她好。 崔辰安俯身在姐姐耳边,像是在细语着什么情话,但是却道:“姐姐,即使我杀死了刚刚那多话的邪魔,也是绝对不会放过瑞鹿的。” 小师弟轻柔如花的声音一落下,池珞就听到耳边的声音逐渐由单一变得嘈杂。她顺着声音看过去,好像看到了很多世家很多宗门。 她好像还看到了好些年前的瑶池,看到了早已经灭亡的崔家。 崔辰安眼眸里是化不开的浓墨。 什么“你与她两难全”,他不仅要和姐姐两全,还要让姐姐心甘情愿地与他两全。 第97章 、崔家 池珞眼眸视线看向那幻境, 仿佛隔着遥远的时空回到了崔家覆灭那年。 这是以崔辰安的记忆为基底创造出来的幻境,自然是以他本身为主。池珞顺着看到了那场战役里,尚显稚嫩的崔辰安。 那小少年正站在一片崔家人之中,显得分外不起眼。而在这些崔家人众星拱月的中心, 则是崔家当年的家主, 崔辰安的生父。 那个崔家家主生得剑眉星目, 下颌线利落,整个人看起来威严十足。 “如今邪魔在瑶池聚集生乱, 我崔家身为屠魔世家, 世世代代以屠魔为己任,对此事自当义不容辞。” “此次战役,我们崔家将出动大部分人前往瑶池作饵, 将邪魔引进到其他世家准备好的包围圈之内,请君入瓮。我先事先将丑话说在前头, 为了让这场戏更加真实可信,我们崔家将会承担巨大的伤亡风险。” 高风险,不过也同样意味着高回报。 说到这里,崔家家主环顾了一圈, 凌厉的目光令近乎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出, 同时也将所有人心中的疑虑逼迫得强行压了回去。 “不过大家也不用太过担心, 这些所谓的风险不过是演给那些邪魔看的。这次行动有瑞鹿世家作保, 其他的几个大世家也会躲在埋伏处, 时时刻刻听候调令。他们会在关键时候,一举反包邪魔。” 崔家家主那张严肃的脸倏而和缓了下来, 反而是笑得分外和善:“这次诱敌深入, 身为家主, 我也会与大家同往, 赵家也会与我们一同,我儿也会与我一同前往。这一次绞杀邪魔,我们崔家将会获得最大胜利。” “当然,为了避免出现细作在内之类的意外,我们崔家的一部分血脉将会被保留在最安全的地方。” 一个巴掌,一个甜枣。这个技巧没有谁比崔家家主还要熟练。 他把这好的坏的都说了,看起来客观又端正,甚至于把彻底失败后的退路都想好了。底下听着这事的崔家子弟们,有些本来还有些疑虑,这下子都被他彻底打消了。 家主都已经率先愿意以身犯险了,还带上了与自己有姻亲关系的赵家以及自己的几个儿子。任谁都不由得相信,他们的家主胸有成竹、胜利在握。 家主最亲近的一家子都几乎是要倾巢而出了,他们这些崔家子弟又有什么理由能够拒绝呢? 在崔家家主的激励之下,底下的崔家子弟们脸上都流露出来了信任之色,有些心思纯粹的好战之辈,脸上则是浮现出来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激动。 崔家弟子们整装待发,如群鱼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在为这场诱敌之战做着准备。 一身朴素衣裳的轻夫人,发上只簪了一个简单的木簪。她原先是维持着僵硬的笑容,不甚自在地站在崔家家主身侧的不远处充当一个无关紧要的花瓶。 等到崔家家主说完了自己想说的,她也松了口气,在崔家弟子们的人群之中找寻着小衔月的身影。 在看到了小衔月的那一刻,轻夫人眼睛一亮,脚下也连忙走到了他的跟前:“衔月,这场战役分外危险,你万万要注意保全自身,千万不要被邪魔所发觉……” 轻夫人絮絮叨叨地嘱咐着。 脸上青稚未褪的小衔月却只是眼尾淡淡地扫了轻夫人一眼,然后安安静静的,一句多余的话也未曾说。 直到轻夫人说完,这个小少年才如同没有感情的漂亮傀儡一般,眼眸里视线淡淡扫了自己那个生父一眼。 “我知道了。”他应和着。 那个时候,恐怕没有人知道,崔辰安其实早便知道了崔家家主道岸貌然下丑恶的真面目,也知道轻夫人柔软美丽的皮囊下丑陋的那一面。 幻境的画面很快又是一转,转到了瑶池的战场之上。在那个战场之中,许多崔家弟子假装被邪魔袭击,被冲撞得四处乱跑。 为了将战败溃逃演绎得真实,许多崔家弟子们身上真的是负了伤,有些甚至于是受了很重的伤,落单被邪魔一把抓住,丧命于浓郁的邪气之下。 每一个年轻的面孔上都写着期盼,暗自兴奋着这些邪魔正在如他们的计划一般,一个劲儿地追在他们身后,被他们一点儿一点儿引入进来了率先商量好的包围圈。 “姐姐,瞧,他们真的以为自己所谓的牺牲能够给家族带来荣光,也真的相信这场战役能够为自己的小家带来更多的修炼资源。” 另一边抱着姐姐,正在看幻境的崔辰安,此时忽然开口说道。 他故意将这些崔家弟子们的期待与欣喜如此清晰缓慢地放大到池珞的眼前。 池珞雪白的绣鞋往里头缩了缩,她知道小师弟是在故意提醒着她,提醒她先前瑞鹿造的孽。 “这些喜悦与期盼,终究会被事实击打成粉碎。”崔辰安说着。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幻境中又再次冒出来了好些个瑞鹿的面容,他们长着一对天赐的鹿角,嘴里却都在讲着算计,手里毫不犹豫地收下了各个世家一个又一个的贿赂。 看到这副场面,云倚玉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眸,心中也被染上了说不出的愧疚。 幻境在这个时候又变换成了俯视视角,所有人都可以看清,在泾渭分明的两处,一处正在热热闹闹地对着还未出世的空谷幽兰虎视眈眈,一处则是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崔家族人。 崔家弟子们眼中的希望逐渐黯淡,然后转变成失望,最后再彻底转变成深深的绝望。而在这个时候,年幼的小衔月也在这些与邪魔殊死搏斗着的族人们之中。 轻夫人这个时候被一个邪魔邪气刺穿了胸膛,正跌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地向外吐着血:“崔郎……” 池珞听清了轻夫人在战死前的轻呼。她也看到那时的小衔月走到轻夫人跟前,毫无感情地说道:“轻夫人,不必喊了。” 那时候的崔辰安脸颊上还有些稚嫩的肉感,说出来的话却并不留情:“看看我们崔家的好家主,他本人根本就没有与我们一同前来当饵,在这里的不过是一个看上去像模像样的傀儡。” “他早就躲掉了,连带着他最看重的孩子们,这其中也包含着轻夫人您亲生的孩子。至于不受重视的我,以及嫡夫人身后的赵家,还有知道一切的您,早就是家主眼中的弃子了。” 这个时候的小少年脸上终于有了笑意,笑起来的时候却是格外的温柔无辜,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孩童拿到了自己喜欢的玩具。 那个时候的小师弟,恐怕就已经是逐渐丧失了正常的喜怒哀乐,脸上表情的呈现也与他的内心完全不符合了。 池珞看着远处那个被自己的生父彻底放弃掉的小衔月,心里想着。 崔辰安低头看向怀里的池珞,眼见着她眼眸中若有所思,唇角也悄然弯弯起笑意。 对于崔辰安来说,用邪术还原出与当年完全一样的幻境并不是什么难事。同样,将当年可怜的小衔月还原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他可不会在这个时候直白地求姐姐来心疼他。 他只会通过拿其他瑞鹿的安危来威胁姐姐,从而谋夺到姐姐的身。 同时再通过这场幻境对崔家当年的回忆,侧面对姐姐卖惨,用自己脆弱的一面逐渐攻略姐姐,从而再从暗处温水煮青蛙,最终夺到姐姐的心。 这样双管齐下,等到姐姐再被他抓到春深台里时,就会在他偶尔的温情之中,慢慢地回忆起他在崔家过的日子。 姐姐会对他产生同情,姐姐会觉得他本身就是一轮明月,只不过被那肮脏的崔家所遮蔽了而已。 只要姐姐有了想要救赎他的心理,姐姐的整个身、整个心就完全可以被掌握在他的手里。而不像之前,只能得到姐姐的身,却怎么求也求不得姐姐的心。 池珞正看这多年前的战役看得入神,便忽而感到腰间一紧,而后一阵冰凉隔着腰上的衣料轻轻摩挲。 “姐姐,你瞧呀,这些瑞鹿是不是真该死啊?”小师弟的声音也落在她的耳畔,包含着威胁之意。 “你想做些什么?”池珞抬头警惕地问着。 “我之前想要杀的瑞鹿被姐姐救走了不少,这一回,我自然是想要从姐姐手里要回那些瑞鹿,然后再杀了他们。”崔辰安如实说着,“这些幻境可不是让姐姐来怀旧的,这可是我的记仇本。” “小师弟,你是在拿瑞鹿来威胁我?”池珞听出来了崔辰安的弦外之音。 “对。”崔辰安露出来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姐姐,我现在身上的修为又提升了。倘若我真是想去再杀那些瑞鹿,姐姐也抵挡不住吧?” “不如这样吧,姐姐随我一同去春深台,乖乖地与我度过永生永世,我便绝对不会伤任何瑞鹿分毫。”小师弟秾丽眉眼间的笑容极其盛大,眼尾则是挑上恶劣的意味。 “姐姐,我只要你是我的。”崔辰安指腹上晶莹剔透的傀儡丝线一点儿也不收敛,反而是将自己怀抱中的池珞束缚了个严严实实。 池珞被勒得不由得轻呼了一声,眼下白皙的肌肤泛上一片瑰丽的薄红。 与此同时,幻境中的崔家弟子们死的死伤的伤,只是在最后一刻,陷入绝望的弟子们仍旧相信着会有世家来救他们。 他们甚至于是全盘相信着崔家家主,在与邪魔苦苦战斗的时候,也不忘将崔辰安从战局中推出,自以为这样就可以留存下家主的血脉。 这些崔家弟子们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崔家家主自己早就已经跑了,他们满怀着一腔热血,一个接一个地牺牲在了瑶池边。 仅存下的小衔月也是气息微薄,脸上被邪魔与崔家人的血水一同淹没,看上去就像是一具漂亮却可怖死尸。 而幻境中的画面再次一转,这个险些死在瑶池边上的小少年,却是在幸存下来之后找到了自己早早便躲起来的生父。 幻境画面定格时,崔家家主正在温暖的屋内怀抱着自己最重视的几个儿子,与身旁的几个幕僚同族大笑着,庆幸着自己并没有去参加这样危险的战役,高兴着自己从中能够得到的利益。 而小衔月手持弯月刃立于屋外,一张漂亮到不像话的脸庞上烂漫着清甜无辜的笑容,手中邪气四溢的弯月刃,刀刃直直指向跟前的崔家家主,刃上的光白得耀目刺眼。 身上的杀意扭曲而滔天。 幻境外的崔辰安也缓缓收紧了自己的手臂,一点一点地将姐姐揽在自己怀中,恨不得将姐姐揉进自己的骨头之中。 “姐姐,你的眼里只能有我。” “答应我吧,姐姐。” “被我锁起来,只能够与我相爱一辈子。” 崔辰安眼眸中的戾气病态愈发浓郁,唇间的红色似乎都成了血一般的色泽。 池珞落在小师弟的怀里,娇小的就像是一朵极其容易被摧残毁坏掉的花骨朵,可怜地挂在颤颤巍巍的枝头。 “衔月!”池珞纤指却突然抵在了小师弟的唇角,摁住了他想接着说的话,“当年的崔家家主确实是个垃圾,但小师弟不要因为垃圾犯下的错事而自轻自贱、自甘堕落。” “先前我与你说的山衔好月来,也不完全是在哄你。先前我说衔月该是干干净净,同样也不是在与你逗趣。”池珞平静着一双眼眸,难得正经地说着,“在我的心里,衔月确实该是一尘不染的明月。” 这朵白色花骨朵猝然从枝头挣落。 “衔月,不要再继续自贱了。” 小师弟一怔。 略显清冷的嗓音掷地有声。随着这声落下,幻境四周骤然出现了很多修士,从一个到两个到千个万个……所有被卷入幻境中的修士居然都挣脱了自己的心魔,出现在了这里。 池珞一袭雪白衣裳,袖口金线浮动着流光。她径直走到了最显眼的地方。 雪白的绣鞋上还沾染着邪魔肮脏的血渍,却迈着轻快的步伐,她脚踝上系着的铃铛也在叮当响着。 “大家可曾记得,崔家覆灭的那场瑶池战役?”池珞分明眉眼间尽是脆弱的气息,环顾四周时的威压却分外仄人。 四周的修士们齐齐看向池珞,目光或是茫然,或是愤怒,或是心虚躲闪。 【宿、宿主?】系统不知道池珞要去做什么。 而这个漂亮又脆弱的瑞鹿却看起来对众人的目光毫不在意,反而是字句清晰地说道: “我站在这里,不仅是想要让大家知道当年崔家覆灭的背后缘由,也想要让大家知道—— 我的师弟崔辰安从未叛出千山缥缈峰,也从未滥杀无辜。” 小师弟眼尾流曳上的病态一顿。 姐姐这是要做什么? 该不会是觉得他所做的恶事都是在遭受欺凌冷落之后的……被动为之吧? 少年郎阴阴地低笑了几声,唇角的笑容更加粲然诡异,舌尖也忍不住抵了抵上颚。 该不会是想要救、赎、他吧? 作者有话说: 结局反复打磨中,每日一更时间不定,预计2.2完结。 第98章 、鄜鄜的告白 池珞的这一番话犹如平地一声惊雷, 一时间所有修士议论纷纷。 谁不知道崔辰安此人在千山缥缈峰的时候一直是在装模作样,而眼前这个瑞鹿不过是被崔辰安抓到春深台百般折辱的小可怜。 “天真愚蠢的瑞鹿,你这是被他那张虚伪的面孔给骗了!”开阳峰峰主率先出声斥责,他冷笑道, “我林家多少可怜的孩子因他而死, 你族中的多少瑞鹿也因为他死在了瑶池?你这个愚蠢的小娃娃, 不过是为了你所谓的爱情,居然就抛弃了你的家族?” 峰主的这一番质问, 直接就让这四周不知情的修士们连连点头, 看向池珞的视线也不由得带上了怀疑以及责备的意味。 谁不知道那个崔辰安心机深沉、下手歹毒,却还装得嘴甜面善。瞧眼前这个心思单纯的小白花,直接就给他哄得找不着北了。 而那个话题中心的崔辰安, 只是弯弯着眼眸,脚下皂靴一动也未动。眼眸里的视线如同盯着猎物的狼, 紧紧地盯在姐姐的背影上。 他对这些人对他的恐惧或者责骂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他想知道,姐姐能够面对的了吗? 毕竟姐姐在他们眼中一直是一个纯然无辜的仙二代,他们的恶意也从来没有直白地指向过姐姐, 而姐姐大多时候也藏在幕后。 姐姐会想要如何面对这些泼向他的恶意呢? “住嘴。”眉眼间娇娇弱弱的姐姐, 冷冷地打断了开阳峰峰主想要继续说的话。 只见她纤指一挥, 方才幻境之中呈现出的那场崔家覆灭的惨状, 正在极速倒流。 在所有人的眼前, 画面里出现了开阳峰峰主的面容。他正坐在开阳峰的主座上,拉着身旁的林家长老说话。 “这一回空谷幽兰现世, 我们林家一定要把握住时机, 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先。至于崔家那里, 随意敷衍下即可, 总归有那么多世家都参与了剿灭邪魔的任务,不少我们这一个。” “我已经贿赂好了瑞鹿中人,这些事情有瑞鹿们帮忙遮掩,等到崔家将邪魔绞杀,我们林家不费半分力气,也能去分一杯羹。” 幻境画面中,他傲慢的笑容展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开阳峰峰主的脸色陡然一遍,显然是认出来了画面中的自己。 “叔,那些外门来到内门的弟子就是烦,不过是拿了他们一些灵草丹药,至于在那里一哭二闹三上吊吗?上回那个死都死全了,没想到他爹娘还找来了,真是一些烦透了的事儿逼。” 林许这个时候也出现在了画面之中,他嘴里嘟嘟囔囔着,但是显然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叔,这些事情您赶紧替我压下去吧,省的这些人脑子拎不清非要在峰口瞎闹。”林许笑着,吊儿郎当道。 四周修士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开阳峰峰主。 “安分一些,以后少做这些惹麻烦的事情。”画面里的开阳峰峰主随脚踹了一下林许,然后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这事我会替你压下的。” 这回,所有看到这画面的修士都是一片哗然。 “你这是污蔑!”开阳峰峰主也意识到了不妙,开口率先想要倒打一耙。 “急什么?我还没有放更多的东西呢。我还没有讲述你看到了崔家垂死的弟子们却见死不救的事情,我也还没有讲述你对千山缥缈峰掌权的野心,更没有讲述你林家对其他弱小的世家与散修长久的欺凌与压榨。” 池珞的语调分明温温柔柔的,每一个字却都铿锵有力。她就像是一个绝对公平公正的审判者,脑袋上的鹿角也开始像是参天大树一般向四周延展。 她没有给对方反驳的机会,反而是灵力从人群之中揪出来了一个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修士。 “你说对吗?我的池也姑姑?”池珞笑得烂漫。 那个修士下意识倒退一步,脸上缠绕着的遮蔽物也被灵力撕扯了开来,赫然露出池也的面容。 池也的脸色煞白:“鄜鄜,你相信姑姑。” “当年与林家联络,想要从中牟利的人,就是我的姑姑,池也。”池珞继续道,“她也是导致当年崔家覆灭的罪魁祸首之一。除了她以外,当年我族还有几只瑞鹿,为了一己私利私下与其他世家接触,间接导致了崔家的覆灭。” 池珞无视池也,从自己的袖口中慢条斯理地摸出来了一颗留影石:“我的小师弟在众人的口中有两大罪责,叛出千山缥缈峰以及滥杀无辜。” “首先说这叛出千山缥缈峰。玉衡峰的弟子们都有瞧见,小师弟在千山缥缈峰的时候,一直在遭受着开阳峰峰主侄儿林许的压迫。” 姐姐在说些什么鬼话呢? 崔辰安一挑眉,眼尾处的一小道伤痕愈发显眼醒目了起来。 而池珞这个时候也转过身面向崔辰安,细腻的指腹怜惜地抚摸过他那处的伤口。显得如今的池珞是那样的怜惜同门。 “所以这叛出千山缥缈峰,不过是峰主您的栽赃嫁祸,因为您觉得是他为了报复,杀死了您的侄儿林许。”池珞低垂着眼眸,仿佛将要落下泪来。 “但是,您有证据吗?”池珞的嘴唇是那样的嫣红娇嫩,仿佛绽放出笑意,“您的侄儿和您欺压过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是不是旁人?谁知道是不是别的兔子急了去咬人?您又怎么能够肯定这是我的师弟做的呢?” “更何况按照您往日的作为,您的品行好像并不那么惹人信服,完全不能免去您栽赃我师弟的嫌疑。”池珞柔柔地说着。 开阳峰峰主却好像听到了轻蔑、嘲讽以及傲慢不作伪的杀意。他的脸涨红了来,想要出声反驳。 “我手里的留影石里面留存着您以及您身后的林家欺凌算计其他世家的证据,还有您的侄儿林许欺压我小师弟的留影。” 纤细白皙的指间夹着一颗留影石,留影石里也在所有人跟前投影出无数张画面。 每一张的证据都让开阳峰峰主脸色更白,刚刚想脱口而出的反驳,也被堵在了喉间,就连脊椎好像都被这些证据砸弯。 他完了,所有的证据所有人都看到了。 崔辰安则是眼眸一瞬也不眨地盯着池珞,任由姐姐抚摸着他的眼尾,眼眸里流曳着兴味。 姐姐在做什么?是在给他洗白吗? 可是他还是想杀死这些世家里所有的人怎么办?这些肮脏的东西,他每虐杀一次,都感到开心兴奋到不行。 至于里面有没有无辜的人?那又关他什么事。难道当年崔家死的人里就没有无辜的吗? 更何况,他杀的高兴,杀的乐意。 “至于我小师弟的罪责二,杀戮无辜。”池珞的指腹狠狠地碾过崔辰安的眼尾,脸上却是流露出心疼的神色。 看起来恍若悲天悯人的圣女。 “外界传言说,我的小师弟勾搭邪魔,放那上古邪魔出世,并且还借刀杀人,放出虚假的灵草消息,使得许多世家落入邪魔掌中,从而导致了生灵涂炭……这些不过是谣传。” 崔辰安眼皮一撩。 他倒是要继续听听姐姐怎么胡诌。 池珞唇角终于是绽放出明媚而张扬的笑容,虽然这笑容落在别人眼中是温婉又大气: “崔家覆灭那年,早在那个时候,聚拢在瑶池边上的邪魔就已经毁坏掉了阵法,上古邪魔现世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更何况,谁又说那些被困在瑶池的世家们全死绝了呢?”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修士之中有一群忽而摘下来了自己用以遮掩的布料,齐齐整整地露出来他们完整的面容。 一波人脑袋上都齐刷刷地顶着瑞鹿的鹿茸,居然是众人眼里早早死在瑶池里的瑞鹿。为首的还是池珞的父亲与母亲。 而在这一波人的手底下,也摁着一部分跪倒在地的瑞鹿。 先前池父与池母本信半疑地按照女儿传回来的消息,救回了家族,抓出来了族中蛀虫,如今对自己这个女儿自然很是信服。 “邪魔早早就选择好了想要献祭掉的世家,而小师弟意外得知了此事,便一直在邪魔跟前装模作样,想要以此获得更多的消息,救下世家中更多的人。” 池珞指节擦了擦自己眼角并不存在的感动,压下唇角不自觉上弯的笑。 他怎么不知道? 崔辰安唇角微微扯动。 她手中的灵力再一指,在人群之中直接点明了一个两个直至数不清的修士。再仔细一看,她点出来的那些修士,居然都是本该死在瑶池战役中的一部分世家弟子。 甚至于是还有林家弟子。 “所以,我的小师弟崔辰安,从头至尾都是心向阳光,风光霁月的少年郎。”池珞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地传到了每一处。 众修士一片惊愕,看向崔辰安的目光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在邪魔那派忍辱负重的小可怜。 崔辰安差点要被姐姐气笑了,他迎接着众人由厌恶逐渐转向慈祥的目光,舌尖悄悄抵了抵上牙。 “姐姐藏的可真够深的。”崔辰安压低了声音道,“我想要杀的人,敢情姐姐在背地里一个接一个,能救的就救了是吧?” “衔月。”池珞落在崔辰安脸上的视线反复流连着他的眉骨、他的鼻梁、他的眼眸,“崔家的一些人是渣滓,林家里的一些人是渣滓,瑞鹿里面也有一些人是渣滓。但是衔月不是渣滓。” 崔辰安疑惑地扬起来了鸦羽。 “我知道衔月懒得分辨他们无辜与否,想要将他们全杀了。我不会让衔月杀了他们,是因为我从来不想要脏了衔月的手。”池珞的声音也轻飘飘的。 系统忽而坐起,看向了许久未动弹的攻略对象好感度面板:【崔辰安好感度:91。】 少年郎的眼眸是笑着的,眼里却不知道是不是有着笑意。 “从最开始,在与衔月认识不久,我便早早谋划好了一切。我将这些人救下来,一点儿也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衔月。” 【92。】 “这些人该死,他们可以死在我的手里,也可以死在执法堂的审判里,但是并不该死在衔月的手里。我蓄谋已久,在这里揭露这些事情,让他们被暴露在众人跟前接受审判,就是为了避免衔月陷入独自报复的泥沼。衔月太爱自暴自弃了,总是沉湎于悲痛焦虑的暗潮中,总认为自己肮脏不堪。” 【93。】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衔月,但是在我的眼里,衔月是脏不得的,是堕落不得的。之前我说过了,我的衔月,从头到尾就该是朗月清风,谁也不能让我的衔月染上一丝尘埃。” 【94。】 池珞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充斥着病态,比羊脂玉还细腻的纤指划过下颌线,扣住少年郎的下颚。 将这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往自己这里骤然一带:“我要衔月作恶多端归来,却仍然是干干净净一身白。” “我爱你。” 【崔辰安好感度:95。】 少年郎红得像是吃了血的薄唇唇齿间溢出破碎的笑意,他偏头,下颚避开姐姐的纤指,又再转头望回来。 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骤然间像是狼锁定了自己的猎物,爆发出势在必得的灼灼。 两人的视线像是互相羁绊着,缠绵悱恻地交融在了一起。 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所有人的脚下忽然显露出来了一个发着紫黑色光芒的阵法,沾染着邪气的笑声刺耳地穿进每一个人的耳朵。 上古邪魔的声音也桀桀响起:“我听见了。你们没有想到我没有死绝吧?” 第一句是对池珞和崔辰安说的。 “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正派,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上古邪魔身上的邪气一概涌入到崔辰安的跟前,“现在所有人脚下踩的阵法是一个能让大家一起上天的杀阵。当然,这个阵法也不是完全破不了的。” “比如说,你身旁那个‘姐姐’,她身上白色瑞鹿的血液就是唯一的破阵方法,尤其是心头血。”邪魔的笑逐渐张狂,“你不是千山缥缈峰卧底在我这里委曲求全的正派吗?正派总该是要以拯救苍生为己任的吧?” 人群中扶着沧海仙尊的温似旻脸色一白,腰间的佩剑都在颤抖。 崔辰安秾丽精致的眉眼看向了邪魔。 “选择权在你手里,你的好姐姐或者是这些素不相识的苍生。”上古邪魔蛊惑道,“是牺牲你姐姐一个,救出千千万万个……还是只要你姐姐呢?” “我偷看过你们的心魔,这个抉择,多熟悉,也多有意思啊。” “选一个吧。” 嚣张的邪气直指那容颜昳丽的少年郎。 “选一个吧。” 第99章 、同样的抉择 【鄜鄜。】系统有些惊慌地喊出来了声, 【好感度已经九十五了,就差一点儿就要一百了。鄜鄜你可要好好活着啊!只要崔辰安的好感度能达到一百,主系统就会下发奖励,能够给宿主一个改变原书结局自编结局的机会!】 系统生怕宿主下一瞬就重走原书池珞结局的老路, 连忙开口飞速的嘱咐道:【宿主哪怕会死, 只要在死前让崔辰安好感度达到一百, 主系统下发的奖励便足以让宿主死而复生!】 常年做攻略任务的系统只相信KPI不相信爱情,它用最大的力气嘶吼着:【抓紧时间啊宿主!!】 “你是说, 让我在苍生和姐姐之中选择一个?”崔辰安偏了偏头, 乌墨色的长发顺肩而下。 “选吧。”上古邪魔的声音捎带着看热闹时的戏谑,传到在场所有修士的耳中,“我说过的, 你俩,难以两全。” 这一次上古邪魔学聪明了, 他躲在阴影之中,离崔辰安离得远远的。 场上的修士们也不由得露出各异的神色。 所有人脚底下的阵法开始旋转着,紫黑色的光芒由最开始的光泽逐渐强盛,似乎是在威胁逼迫着崔辰安做出选择。 崔辰安的视线落到了池珞脸上, 漂亮的眼眸里像是落满了星辰。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姐姐想让我当一轮皎白的明月, 可是我好像并不会有这一个机会。” 小家与大国素来是凡间热议的难题。 姐姐与苍生则是落在崔辰安肩上的难题。 他们所有人都被那邪魔算计了, 这也令得崔辰安不得不面临这样的抉择, 也令得池珞不得不面临原书中“池珞”死亡下线的剧情。 “姐姐, 不必在我的身上多费心思了。善者舍己为人,恶者唯我独尊。”少年郎的唇角轻蔑肆意地勾起, 捎带着懒散的笑意, “我可做不来舍下姐姐这种蠢事, 苍生死不死又与我何干?我又不是善者。” 他是恶者, 自然该是唯我独尊。 少年郎的身体前倾,骨节分明的手从袖口中摸出来了一轮明月贴纸,他的小臂紧绷,随手将这明月贴在了自己的眉心。 举止细细看来还有着孩童般的幼稚。 “这样的场面若是放在温师兄面前,师兄他恐怕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苍生吧?”崔辰安的词尾微微上扬,嗓音低沉又喑哑,“但是姐姐知道的,我会选择姐姐。” 少年郎眉眼弯起,眉心贴着的明月显得他是那般的光风霁月。眼眸中的病态却逐渐泛了上来。 “衔月知道的,我不想衔月如此。”鸦发雪肤的姐姐此时却眸色一凛,“假如你选择了我,从而放弃了别的修士的性命,那么所有的修士又会再次认为衔月是一个自私自利罔顾苍生的恶人。” 池珞大义凛然的模样像极了一个能为众生苍生而死的纯白的花骨朵。 “姐姐想要救苍生?”小师弟像是听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笑话,轻嗤了一声,“姐姐想要让我选择杀了你?” “也是哦,假如我用这些傀儡丝线,穿透姐姐的心脏,再装出来一副痛心至极、迫不得已的模样,然后再掉上那么几滴假惺惺的眼泪……那我岂不是可以成功变成众人眼中的高洁无比的真君子?” 崔辰安冰凉的手指怜惜地抚摸着姐姐的脸颊,眉眼弯弯似月牙。 “欸,姐姐好像是我的一颗很合适的垫脚石。我好像可以踩着姐姐,扶摇直上,平步青云呢。”小师弟的语气轻柔恶劣,在念到最后两个词的时候,还刻意加重了声音。 崔辰安那双分外漂亮的眼眸里,似乎翻涌而上了凉薄而森然的杀意,脸上的笑容也尽数收敛来,冷漠得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漂亮傀儡。 “我也许要改变主意了。姐姐当真不怕我直接捅穿姐姐的心,然后再用姐姐的心头血破开阵法,然后踩着姐姐,博得其他修士们的信任吗?”小师弟一双眼眸天生流长而下敛,说出来的话却像是讥诮的威胁。 他的视线落在姐姐的绣鞋上,那雪白的鞋面上仍旧是沾染着肮脏的邪魔血渍。 他就像是那染上了姐姐的污浊血渍。 崔辰安眼皮一撩。 姐姐也算不得什么世俗意义上的好人,姐姐也知道他满是恶意的本性……那么,姐姐在面临死亡时还会继续大义凛然吗? “姐姐想要我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依姐姐。”崔辰安手指亲昵地摩挲着姐姐,说道。 “我的选择?”池珞素手上翻,白皙柔软的掌心之中浮现出一道画面,“就像是这样。” 画面中赫然正是一个颤抖着的、缓缓着前指的剑,以及剑刃前的鄜鄜。 崔辰安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地望着画面,看着那剑尖刺进池珞的胸膛,看见她的胸口绽放出鲜红的瑞鹿心头血。 鲜红的血珠滴落,阵法轰然破碎。 “我要衔月杀了我。”池珞那张清丽白皙的脸上,眼下泛起淡淡的桃花粉色。 她的指尖直直地点在自己的心口,然后将小师弟的手从自己的脸颊拉到了自己的心口:“从这里,杀了我。” 大义凛然的很。 容貌昳丽极的少年郎眼眸中的恶意一顿。他前倾了来,俯下身子,眼眸极具侵略性地盯向了池珞。 他恶狠狠道:“姐姐真是深明大义。” 小师弟带着薄茧的指腹上,晶莹剔透的傀儡丝线缓缓顺着缠绕上了池珞,每一根丝线都像是一只嗜血的毒蛇,在贪婪地吐着蛇信子。 “毕竟呀,只用牺牲我一个,就可以拯救出很多很多的修士,还可以扭转衔月的名声,何乐而不为呢?”池珞的眼眸是那样的圣洁无瑕,眼眸里的光就像是可以普度众生。 一切似乎都在沿袭着前世重演,只是故事中的主角换了个人。 那捎带着杀意的傀儡丝线直直地指向了池珞,正在一点一点的收紧,好像在下一刻就要刺破她的心脏,取得那心头血。 只是这个时候,少年郎却叹了一口气,手中傀儡丝线一拉,直接将姐姐扯在了怀里:“我看见了,姐姐。” 小师弟眼眸中的戾气陡然转变成温软,眉眼间又恢复成了最开始的笑意烂漫:“刚刚姐姐给我看的画面里,表面看上去是那剑直接刺死了姐姐,但是实际上……是姐姐自己撞在了剑上吧?” 池珞的视线转向了崔辰安。 “姐姐将自己扮演成了洁白无瑕的瑞鹿,下手的残忍凶狠也不亚于我。但是姐姐与我不一样,在同样的条件下,姐姐是愿意牺牲小我为大我的。” 崔辰安从袖中摸出来一个小红花贴纸,如同奖励一般,摁在了姐姐的眉心。 “姐姐的心里有与我一样的阴暗面,只是不一样的是,我救赎自己的方法是肆意妄为、放任杀戮,而姐姐救赎自己的方法是救赎别人,通过别人的欢欣从而让自己的心里感到安宁。” 随着小师弟的话一字一句地敲打在她的心上,池珞温婉地弯弯起眉眼来,只是鸦羽微微一颤。 “但是姐姐,你其实并不想做出与前世池珞一样的抉择。”崔辰安说道,“姐姐是愿意为那所谓的苍生牺牲自己的,但是这功劳可不能因而落到温似旻头上。” “是,前世只有他温似旻有权利做出抉择,但是这牺牲掉的是姐姐。倘若我是那撰写史书的人,我定然不会写那温似旻多么正气浩然舍己为人。虽然那些撰写史书的人肯定喜欢这么写。”崔辰安轻蔑地轻笑了一声,而后有些倨傲道,“若是我写,我就要去歌颂姐姐。” 少年郎的声线带着些懒音,咬字还有着崔家那地特有的腔调,听起来颇有韵律。 单听这声音,这语调中微微上扬的傲慢,便可以寥寥几笔,轻易在池珞的脑中勾勒出小师弟的恣肆。 她仿佛能看见那漂亮少年单手将那史书的纸张撕扯下来,再执笔挥墨,浓郁的墨水肆意地盖在史书后边的字上,狂草地篡改起来了史书,直白地写下他崔辰安最乐意看的故事。 池珞到底是忍不住让脸上的笑荡漾得更明媚了些,眼眸里则是带着似有算计的幽光:“哦?那小师弟会如何选择呢?那个邪魔好像在催促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围的修士们明显变得更加不安,他们脚下踩着的阵法运转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紫黑色的光芒好像在下一刻就要将所有人吞噬。 “我会尊重姐姐的意见,我会杀了姐姐。”崔辰安如竹如玉的手摁在了池珞的后背上,冷白色的手上蜿蜒着血管淡淡的青色。 池珞的心跳越来越快,似乎连在了崔辰安的手上,被把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但是我会和姐姐一起死。”鲜血似的红唇扬起诡异的笑,少年郎的眼尾流曳着病态,“既可以拯救苍生,让史书上的我们光风霁月,如同清风朗月、明月映雪,又可以让我们同归于尽,同穴而眠。” “怎么样呀?姐姐。”小师弟的问话是那样的轻柔,柔软的就像是纯白的花,“和我一起快快乐乐地死在一起,血肉相融,永不分离。” “这……”池珞干净如雪的面容上也放肆地扬起来了病态的笑,“这多浪漫啊!” 两人互相望着对方。 师姐看着小师弟眉心的明月。 小师弟看着姐姐眉心的小红花。 两个人幼稚的就像是两个刚上私塾的孩童。 “鄜鄜是最纯净的白雪。” “衔月是最皎洁的明月。” 两人轻柔的声线不约而同地撞在一起。 崔辰安移开视线,轻笑出声。额前散落下的碎发使得落进他眼眸中的光碎成了星星。 他抬手,从怀里取出来了一条手链,环着迅速扣在了池珞的手腕上。皎白的月牙手链在姐姐纤细的腕间熠熠生辉。 少年郎漂亮到极致的面容昳丽到晃人心神,而他只是弯弯着眉眼,眸底潋滟着桃花潭水似的,摄魂勾人。 他像是极其漂亮的恶鬼,顶着最灿烂的笑容,将姐姐紧紧揉进怀中。 “姐姐,我爱你。” 声线蛊媚悦耳极了,像极了死前的悲歌。 这只漂亮的狼崽师弟骤然低头,入侵似的噬咬辗转在姐姐的唇上,身上清甜的香气也肆无忌惮地撬开唇齿而入。 【崔辰安好感度:九十九。】 晶莹剔透的傀儡丝线,这个时候也骤然贯穿两人,鲜红的血水混杂在一起,顺着两人的衣襟“嘀嗒”而下。 红到刺目的鲜血滴落在阵法之上,阵法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芒,让人仿佛能看到堆压在一起层层叠叠的荼蘼花肆意地绽放。 妖冶而割裂,病态且扭曲。 两人像是葬在了一起。 第100章 、明月映雪 崔辰安承认了自己对姐姐的爱意, 甚至于并没有选择再继续堕落下去,而是难得地选择了拯救其他修士,并且与姐姐一起死。 倘若这是一场师姐对小师弟的救赎,那么这是一场多么成功的救赎。 当初毫无同情心, 肆意滥杀恶劣至极的小师弟, 居然是为了爱情而折服, 真真正正地为了姐姐改邪归正了。 就像所有救赎的话本子那样,一只白皙干净的手, 犹如澄净的光, 将那深陷泥潭的小师弟一把拽了出来。 仿佛是这样。 “叮当。”铃铛声骤然一响。 池珞再次睁开眼眸的时候,正看见自己整个人都被晶莹剔透的傀儡丝线束缚着,紧紧地绑在了椅子上, 身周则是压着层层叠叠的白色花瓣。 “咳。”池珞昏昏沉沉地抬起来了一点脑袋,鬓边鸦色的长发像是流曳而下的细流。 “醒了?”小师弟的声音忽而在耳畔炸起。 她低垂着的视线中也出现了少年郎的那双皂靴。 池珞还没有反应过来, 一支狼毫便顺着她线条流畅的下颚,将她的视线也一同挑了起来:“我亲爱的姐姐。” 鸦发雪肤的美人直直被这狼毫笔仓促地带着抬起来了下巴,白色的肌肤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抖着。这笔上的狼毫也将她的肌肤蹭红了些许。 而顺着那支狼毫笔看去,池珞正好撞进小师弟那双漂亮的眼眸里。他此时正微微俯下身子, 流长的眼尾上全是恶劣的笑意。 “我们没死?”池珞手上挣扎了一下, 下意识整个身体后撤来, 手腕上的月牙手链撞击在椅子上, 发出清脆的声响。 只是她还没有偏离开那支狼毫笔多少, 小师弟的手便扣了上来,冰凉的指骨猛然一下将池珞后退的动作制住。 “对呀, 姐姐, 我又没有真的下手, 姐姐又怎么会死呢?不仅姐姐活着, 我也活着呢。” 崔辰安温柔地低笑了一声,一只手怜惜地制着姐姐,另一只手执着笔,狼毫随意沾了沾一旁朱红色的颜料,然后细腻地点在了池珞唇上。 “姐姐,别动哦。”笔尖点在池珞的下唇,蛊媚的朱红色便被这么细细地晕染了开来。 “这里是……春深台?”池珞的视线周转了一圈,终于是有些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我们没死,这是在你的算计之中?” 崔辰安再次抬腕,狼毫笔从一旁的碟子里点了点颜料,他袖口的金线刺绣浮动着流光:“上古邪魔是我亲手宰的,他要是能从我手里活下来,那你师弟也太没用了吧。” 此时的少年郎的衣着是极致的纯白,只有衣袖袖口绣着金线,衣领上则是与池珞衣裳相似的刺绣暗纹。 如今的小师弟看起来真像是光风霁月的君子,那张漂亮到仄人的面容晃眼至极,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当真是一个风雅的文人墨客。 只是在他微微俯身的时候,顺着衣领看去,白到有些夸张的锁骨上,那点盈盈的朱砂痣分外显眼勾人。 “所谓的选择,不过是那邪魔垂死挣扎之际,留下来用于扰乱心神的幻境。”小师弟的眼尾流曳上讥诮戏谑,“从来就没有什么困住所有修士的杀阵,所谓的选择也不过是邪魔的挑拨。只要不受挑拨,这邪魔留下的幻境自然是伤害不到任何人。” 也就是说,前世的池珞事实上只是死于幻境的挑拨。死的不是身,是心,是失去了信仰后的万念俱灰。 池珞雪白的绣鞋往自己身体的方向收了收,鸦色睫羽也微微低垂了下来:“所以小师弟你……?” “所以从来也没有什么同归于尽,只是我想让别人误以为姐姐与我一同死了。这样也好轻而易举地处理掉姐姐身边碍事烦人的杂鱼。” 崔辰安冰凉的指骨忽然掐着池珞的下巴,将她勾带到自己跟前,让两人的唇齿仅仅相隔薄如纸张的寸许。 “这样的姐姐,才是独属我一个人的乖乖,省得姐姐闲来无事,总爱找别的弟弟妹妹偷腥,暧昧地弄出沾花惹草的痕迹,故意来惹衔月生气。” “衔月。”池珞这时候也抬起眼眸直视着崔辰安,全然忽视掉小师弟气息打在自己脸上惹出的细细颤抖,“你不是答应不自甘堕落了吗?” 崔辰安手上一顿,然后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由小变大,最终逐渐是笑得癫狂,发丝也给他笑得几分凌乱,令得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乖野的小狗。 “我答应过吗?姐姐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已经被姐姐亲手救赎,然后改邪归正了吧?”他扯了扯唇角,吃了人似的鲜红唇下,露出来一点尖锐的小虎牙。 “而且。其实姐姐有些奇怪。”小师弟低垂下眉眼,冰凉的指骨逐渐收紧,掐在姐姐的下巴上,落下来了红痕,“分明早早便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偏要迎难而上,甚至是故意制造一些莫须有的杂鱼垃圾,刻意来挑弄我的火气。” 执笔的那只手将狼毫笔搁在一旁的桌案上皂靴也往前点,踩在了散落着的白色花瓣中。 而他另一只手上掐着的姐姐,此时视线不由得地向一旁偏移。 “看着我,姐姐。”崔辰安手上的力道加重,视线中乖戾的气息更甚,“从前,我觉得姐姐这般故意为之,只是想着来玩弄我。但是我现在想,其实,姐姐是有着什么接近我的任务在身吧?” 系统电流尖锐地“滋”的一下,整个电流都开始不安地起伏颤抖。 系统电流这忽然的一下,也令得池珞整个人被吵得哆嗦了一下,就像是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我猜猜会是什么任务?该不会是要让我深深地爱上姐姐吧?”崔辰安的指腹摁压着姐姐的下唇。 系统偷偷扫了一眼面板,看着好感度依旧停留在九十九的界面。 “衔月注意到了?”池珞抬起眼眸。 “注意到了呀。姐姐在攻略我,在玩弄我。但是与此同时,姐姐就没有一点点的沉沦吗?”崔辰安的唇覆在池珞的上面。 池珞白皙的耳尖骤然变得通红,泛着蛊惑诱人的色泽,整个人身子被吻得不自觉的后撤。 小师弟眼疾手快,手直接摁在了姐姐的后脑勺上,干脆直接地加深了这个吻,缠绵悱恻。 白皙的手手指穿插在鸦色的长发发间。凌乱的发丝和小师弟的手纠缠在了一起。 崔辰安唇齿离开,这才气息凌乱地撒娇道:“姐姐……我也是在攻略你哦。” “有病。”池珞尚且在轻喘着,那双本该清澈的眼眸里却带着居高临下的气息。 如同高枝上的纯白花骨朵,但被人的手一扯一摘,又变得可怜兮兮。 听罢,崔辰安忽而绽放出病态的笑容,笑时昳丽至极,手上也再次执笔来,语调懒散道:“不过姐姐带着什么样的想法来接近我都无所谓,反正姐姐现在是落在了我的手里。” “这次该轮到我来玩弄姐姐了吧?”崔辰安笑了起来,眉心间的明月贴纸似乎都染上了诡异的邪气,那双眼眸也变成耀眼灼目的红色。 红色的眼珠子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个从深渊里一跃而起的恶狼。 束缚着池珞的傀儡丝线也逐渐收紧,居然是扯得她骤然腾空而起,雪白的绣鞋也倏地离地,纤细脚踝上那独独的一颗铃铛也发出叮当的声响。 两人现在正身处春深台内,窗外的明月月光落在屋内,白色的落花犹如熠熠的白雪。 好似明月映雪,映入眼帘的皆是干干净净、了无纤尘的纯白。 哪怕是被晶莹剔透的丝线缠绕着微微离地的池珞,看起来也是那般的圣洁无瑕。她脑袋上那对鹿茸使得她更像是一只身陷囫囵的脆弱小鹿。 “衔月,你放我下来。”这小鹿挣扎了一下没能挣扎开,便转而用那双眼眸可怜兮兮地看向崔辰安。 像是纯白染上了嫣红,看上去弱小得可以被肆意摧残,甚至于是任君采撷。她继续挣扎着,却也只能越挣扎越被束缚。 “姐姐真的要我放你下来吗?”崔辰安从自己的袖中摸出来一颗铃铛,将那颗铃铛放在了池珞眼前,“姐姐对这个铃铛熟悉吧?” 随着皎白的手一转,那铃铛居然是早已被崔辰安破开了封印:“这里面可是有姐姐藏在里头的春深台地图呢,不仅地形详尽无比,而且里边还有着姐姐的备注。” 脆弱娇弱的可怜瑞鹿挣扎着的身体一停,雪白的绣鞋上,脚背也不由得紧绷了起来。 “比如说这个。”崔辰安眼皮一撩,一本正经地念着池珞留在里边的话语,“‘哎呀,这个位置好合适让小师弟将我直接悬吊起来呢,最好在下边撒满白色的落花,这种腾空的感觉,实在是变态到浪漫呢。’” 娇弱可怜的池珞脚趾扣着鞋底,不由得被崔辰安轻柔的声音带了进去,唇角也没能收住地微微扬起。 少年郎手中的丝线牵拉着,勒紧在了带着薄茧的指腹上边,同样也牵动着他手中的狼毫笔一动。 笔尖狼毫流连描摹在池珞的锁骨上边,亲昵地蹭了蹭,仿佛是要在上边落笔写字。 池珞的锁骨一红,整个人像是害怕极了,颤抖得厉害,令得脚踝上那独一只的铃铛也叮当得个不停。 不知是疼得还是痒的。 崔辰安却弯弯着眉眼,笑靥如花地念着:“‘假如衔月要拿狼毫笔在我锁骨上提字,我也不会介意的。唉,小师弟就是不知道怎么样才更让人兴奋。’” “嗯?”他的腔调恶劣地撩带起,“不知道怎么样才更让人兴奋?” “别念了。”池珞被崔辰安念得真的有些羞赧了起来,那张玉白的小脸极其不自在地偏到了一边,“衔月,别念了……” 这个时候的系统已经没眼看这两人了。宿主鄜鄜脚趾怎么样它不知道,但是它的脚趾已经开始动工出城堡了。 “那怎么能行。”少年郎长叹一声,一双天生流长而下敛的眼尾使得他看上去是那样的纯良无辜,“都怪我,都不能满足姐姐。” 晶莹剔透的傀儡丝线这个时候也蓦然一松,池珞整个人骤然失去了平衡,直直地栽在了崔辰安的怀中。 崔辰安干脆就将姐姐抱在了桌案上边,紧绷的小臂和骤然暴起的力气直直地将方才那碟里的颜料盘撞翻了下去。 朱红色泼洒上了洁白的花。 他手上先前抓着的铃铛也骨碌碌地从桌上滚落了一段距离。 “别念了。”泛着淡淡粉色纤指迅速攀上小师弟的胸膛,姐姐这个时候整个耳朵都羞成了通红通红的花骨朵,仿佛下一瞬就要红得滴血了,“衔月,别念了。” “可是姐姐,还没有完呢。我没玩够,姐姐应该也没有玩够吧?”崔辰安一手支在桌案上,另一只手则是向一旁碰去。 他的手撞上了一个镶嵌着珠宝的杯盏,里边红色的酒水荡漾出辛辣的气息。崔辰安单手执酒来。 “‘衔月那样的手要是端着杯盏定然好看,要是他将这那杯盏里的酒尽数饮尽,然后再……’” 崔辰安话说了一半,便端酒一饮而尽。少年郎的下巴仰起时,下颌线是那样的清晰明了。 锁骨上那点朱砂痣也挣脱了衣领的遮掩,轻快地跃动在了池珞眼前,轻灵的像一只停在上头的蝴蝶。 池珞略一走神,青葱般的纤指搭在了崔辰安的胸膛上,指腹则是忽而感受到了一股强劲的力道。 在池珞隐秘的期待下,小师弟的唇径直覆了上去,他的手转而掐在池珞的下巴上,强制将自己口中的辛辣一概渡了过去。 瑞鹿师姐清澈见底的眼眸里羞耻地浮现出薄薄的泪花,纤指也是死死地抵抗在小师弟的前襟,指腹偶尔那样不小心地蹭过少年郎那点摄人心魂的朱砂痣。 崔辰安这个时候也没有心思去注意池珞的小动作,他只是手上力道更加重了些,身上清甜的香气似乎也变得更加甜腻,强势得就像是想要将姐姐拆吃入腹。 雪白的绣鞋鞋面紧绷,被迫粘腻地缠绵在少年郎的下裳腿上,偶尔还会蹭到皂靴的上缘。 木制的桌案也在两人的对抗之中“吱呀吱呀”地摇晃着,仿佛在下一刻就要彻底松散散架了来。 被崔辰安放回在桌上的杯盏这个时候也滚落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而这个时候的崔辰安才终于将姐姐松开。 “崔辰安,你混蛋!”池珞一边软着嗓音这样怒骂着,一边又不由自主地呛咳起来,“混账!” 鸦发雪肤的美人看上去就像是饱受风霜摧残的花枝,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嗔怪似的搭在崔辰安的肩上,忍不住咳弯了腰。 可怜的瑞鹿被强制渡了酒,又剧烈地呛咳了许久,整个本该白皙如雪的那张小脸此时涨得通红,看起来更让人想要欺负一番。 小师弟这个时候却攥住姐姐抵在自己胸前的手,强行将她两只伶仃的细腕都摁在了桌上,使得她空门大开,显得她的锁骨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 而崔辰安那高挺的鼻梁小狗似的亲昵地蹭过池珞锁骨上的起伏,令得池珞细腻的肌肤上被撩带得一片瑰丽的色泽。 “混账吗?”他凑得离池珞极近,声音就落在姐姐的耳边,“可是在那个铃铛里,姐姐记载了一个让我极其不爽的东西。” 声音逐渐低沉,语调也跟着阴恻恻了起来。 小师弟模仿着姐姐的语气,念道:“‘什么样的美人最美?不是有多妩媚的眼眸,也不是有多光滑细腻的肌肤……” 崔辰安冰凉的指骨将那两只纤细的腕儿死死禁锢在桌上,皂靴也在姐姐两只小巧的雪白绣鞋间攻城掠地似的上前一步。 花绽放般的裙摆也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少年郎早已经成长得挺拔如松,将身材娇小的姐姐禁锢在銥嬅怀中,完全是压制性的轻而易举。 “姐姐说,最美的美人应当是在旁人怀中哭着求饶的美人。”说到这句时,崔辰安将每一个字念得都是那样的缱绻清晰,语气咬牙切齿的,像是恨不得将池珞掐死了去。 “姐姐想在别的哪个垃圾怀中哭?想要在哪个杂鱼怀中求饶?”小师弟用最甜腻的声音肆意地说出不干净的话语。 崔辰安猛然一偏头,然后再低头咬上了池珞的锁骨。 池珞闷哼一声,偏头想要躲避掉崔辰安在锁骨上的噬咬啃吻。 “姐姐真是不甘寂寞,有了衔月还妄图有别人?是不是衔月对待姐姐实在是太温柔了?”崔辰安手上一推,顺势俯下身来,将姐姐摁在了桌案上,“姐姐,你太贪心了。” 池珞的腰肢柔软,被摁在桌案上时,整个后背与后腰都几乎要与桌案严丝密合,而小师弟则是毫无怜惜地欺身而上。 “疼,衔月你轻一点点。”池珞则是假意娇弱地哼哼着,语调上已然是染上了醉意,脸颊上泛着微醺的红意,“不就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想法嘛。” 细细看来,眼眸中还有着隐晦的兴奋与期待。但表现出来的还是抗拒中的羞涩羞赧。 “一瞬间?”崔辰安不由得笑着,语气也分外轻快,听起来就像是不谙世事的孩童,“可是我只要一想到会有旁人接触到姐姐的头发丝,我都会感觉到恶心,想要像街边的疯狗一样,将姐姐紧紧地锁在自己身边。” 崔辰安撩起池珞的发丝,像是低头嗅青梅一般,辗转缠绵地吻了吻。 “姐姐在铃铛里可是藏着许多玩法呢。比如说什么掐着腰摁在桌上亲,摁在摇椅上亲,摁在墙壁上亲,摁在花丛中亲……”崔辰安说起这些东西来一点儿羞涩也不带有,反而语调像极了一条平直的直线。 “住嘴!”池珞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羞涩娇软的成分多一点,还是兴奋而变态的期待多一点。 “姐姐用不用我将姐姐想要体会到的每一个强势的怜爱都一字一句地高声念出来?”崔辰安弯弯起眉眼,“我知道姐姐喜欢。” “衔月,你就是以肆意欺负人为乐的变态!”池珞怒骂着,贝齿也忍不住咬了咬下唇。 崔辰安这个时候却单手将池珞的两只手举高过头顶,摁在了桌上,而后腾出一只手来,掐着池珞的下巴。 “我不知道姐姐在说什么呢。”他将姐姐的手腕往桌上狠狠摁了几分,眼眸里却忽然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像是倏地失明了一般,“毕竟衔月现在失忆了,什么也不记得了,眼睛里现在也什么都看不到,现在做的所有事情都是遵循着本能呢。” 竟然是极其敷衍地装失忆装瞎了起来。 简直是只报复心极强的小狼崽! 池珞差点给他气笑了来,方才泛着泪花的可怜眼眸里,此时尽是意味深长的幽光:“衔月,你真能装。” “过奖过奖,还是姐姐你教的好。”崔辰安的指骨恣肆地撬开池珞的唇齿,“姐姐不装了?” 池珞在手指上狠狠地咬了一下,将小师弟咬走了来。转而却顶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眸:“我都被衔月你欺负成这样了,又怎么能够装得下去呢。” “乖点,说人话,姐姐。”崔辰安整个人的身体重量都压在了池珞身上,似乎要将她摁进桌里。 “你有病!”池珞雪白的绣鞋抬起凶狠地一踹,唇角却绽放出柔软而变态的笑来,“我好喜欢。” 崔辰安这个时候也不由得放肆地笑了起来,冰凉的手摁在姐姐的手腕上:“姐姐好变态哦……我也好喜欢。” 两人的眼眸视线碰撞在一起,外貌看起来都是那般的纯白良善,笑起来时则像是两个小变态。 “姐姐想要一个偏爱,独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不被旁人沾染半分的偏爱。我能给。”崔辰安突然正经了起来,口中缓缓地念道。 “衔月想要一个雪白的,独属于自己的,能够被自己浸染成乌黑的白。我也能给。”池珞假意羞赧,白皙的脸上红得诱人至极。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来。仿佛互相之间直直看进了对方心里。两人似乎是在用心声交流。 你好变态, 我好爱你。 你好有病, 我好爱你。 十全十美。 万中无一。 独一无二。 绝无仅有。 只你可以。 只有我们能够百分之百地接受对方。 崔辰安攻略度:100% 崔辰安好感度:100% 宿主攻略对象匹配度:100% 明月映雪之下,池珞轻笑一声:“我们真是病娇得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