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的你》作者：叁胖吾
    文案
    芮灿在叠小星星，给学长准备圣诞礼物，陆尧瞧见了以为送自己的，得意道：“每年都送这玩意，能不能换换？”
    “又不是给你的。”
    陆尧听后笑容垮了：“送那个江学长？”
    芮灿脸颊一红。
    “就这点哪够啊，没九百九十九个心都不诚。”陆尧噘着嘴嘲讽，想招得让她知难而退。
    芮灿点点头：“所以我打算叠一千个。”
    陆尧瞬间炸毛，草，去年劳资死皮白咧才要来九十九个，你这是要上天呐！
    日常废柴女学霸VS撒娇爱醋建筑师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芮灿、陆尧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青梅竹马，双向暗恋。
    第1章 chapter 1
    阳光明媚的午后。
    穿着蓝白校服的芮灿站在空荡荡的教室内，望向对面窗台旁的江灏学长，踌躇不敢上前。
    男孩背对着她，颀长的身影像一棵挺拔的青松。她好奇学长为何出现在自己的教室，而周围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忍不住朝他唤了一声：“江学长。”
    江灏听见声音转过身来，芮灿看到他站在阳光里，冲自己露出温暖和煦的笑容，她忍不住红了脸庞，眼神四处躲闪。可眼下教室没人，她内心的渴望在不断疯长，最后抑制不住念头，鼓起勇气攥紧拳头，憋红着脸向他喊道：“我喜欢你。”
    说完，她迫不及待地望向江灏，满心憧憬地期待对方的回应。
    江灏愣了一下，随后笑着开口说话，正逢外面有人在敲门，芮灿没听清楚，心里埋怨是谁来得不是时候，她努力想继续听清对面学长说了什么，但隐约只看见嘴唇在动，声音却被身后粗暴的敲门声彻底淹没。
    芮灿气得不行，可外面那人就一直敲啊敲。渐渐地，她还听到一个飘渺又急促的声音在喊自己，十分耳熟，最后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她一睁眼耳畔的敲门声仍在反复循环，而自己正躺在床上裹着棉被，身上还穿着嫩粉色的波点睡衣。
    她循声偏过脑袋，没有清俊如画的江学长，倒瞥见趴在她家阳台上的陆尧，正张牙舞爪地在砸玻璃门。她愤懑地翻了个大白眼，垂头丧气地掀开被子爬坐起来，趿着拖鞋把人放了进来。
    芮灿扳下门栓后就转身，陆尧从门缝里挤进来，缩着脖子赶紧合上门，龇牙咧嘴地埋怨：“卧槽，外面真他妈冷。我敲门敲得手都快断了，你睡得跟头猪似的纹丝不动。”
    芮灿被他生拉硬拽从梦境中弄醒，还憋着一肚子气没地儿撒来着，他倒好自个儿撞枪口，没好气道：“不是说了下次再翻过来就不给你开门吗？”
    陆尧觑视她一眼，估计起床气犯了，想着过来的目的立刻放软语气：“咱俩房间挨着的，翻阳台多省事。”说完他脱掉棉袄抽出桌肚子里的木椅坐下，一双眼睛贼溜溜在桌案上来回转。
    “你过来干嘛？”芮灿盘腿坐床上问。
    陆尧终于在摞到台灯高的资料书中瞄见想要的东西，没着急动手，而是将自己带来的一本杂志递给她：“特意给你送来最新一期的《幻觉》，打球回来时买的。”
    芮灿瞅见熟悉的封皮立即喜上眉梢，两眼放光，接过来变扭地回：“谢啦。”
    一拽没拽动，她面露疑惑。陆尧皮笑肉不笑地讨好道：“江湖救急，寒假作业借我一用。”
    果然……
    她看看他，再低头看看唾手可得的心爱物，最终还是妥协，抬起下巴示意：“喏，在那儿自己拿。”
    “谢啦！”陆尧痛快撒手，眼睛弯成一道细缝转身去抽那几本作业。
    芮灿双腿交叠倚在床头，翻着杂志还不忘鄙视：“明天就要上晚自修了，你一个字都没动真行。”
    陆尧头也没回地说：“切，寒假作业这种东西的存在就是为了浪费生命，小爷我忙着呢。”
    “是是是，您忙着整天和那群兄弟在球场上蹦跶，网吧里制霸。”芮灿翻到连载小说的那一页，津津有味地开始细品。
    “总比你好，整天躺在屋里看小黄书。”
    芮灿抬腿就给他后背一脚：“还想不想抄了？”
    “得嘞，我认怂。”陆尧一面照葫芦画瓢赶作业，一面颇为嫌弃地辨认她的幼稚园字体，这么多年始终都没进步，没救了。
    阳光渐渐西斜，从地板爬上床铺，芮灿看书的姿势从倚靠早已变成面朝书桌方向趴着，两条小腿惬意地来回摆动。
    陆尧晃了晃酸痛的脖子，扭头瞧见她正低着脑袋解杂志最后一页的小游戏，用铅笔在线条复杂的图画中勾寻目标物品。他悠闲地趴在椅背上，心里默默数着数：“一、二、三……”
    “啊啊！”芮灿皱眉，用铅笔不停地戳着图片，没坚持多久她垮下肩膀投降，“陆尧，帮我找啊，太难了这个。”
    这次还没数到十，她就抓狂地叫起来了，陆尧早料到如此，每次她看完杂志都乐此不疲地玩这个，一番眼花缭乱后总卡在最后几样物品，继而央求他帮忙。陆尧合上光速填完的寒假作业，走至床畔盘腿坐在地板上，接过笔奚落道：“就你这智商怎么考上全年级第一的，真怀疑老师批试卷时打瞌睡手抖了。”
    话刚落音他的胳膊就挨了芮灿一爪：“别光嘴横啊，找出来再说。”
    两个脑袋凑在一起，盯着A4纸大的线稿图逐步寻找答案，阳光罩在两人身上，缓缓攀上墙壁，投出两人微微晃动的剪影。
    过了片刻，芮灿丧气地栽倒在床上：“哎呀呀，每次都被你先找到，没劲儿。”
    “嘿，智商凌驾于你的感觉甚好。”陆尧转动手里的铅笔，得瑟得不行。
    她正想回嘴就被忽然开门进来的老妈打断，丁彦瑛刚上楼就听见两人争闹的声音，推门笑道：“尧尧来了啊。”
    他点头喊道：“阿姨，我来找小灿讨论题目。”
    芮灿陡然惊醒，想起什么立即低头查看，咦？杂志不翼而飞，再瞅见陆尧冲自己眨了下眼睛，瞬间了然统一战线朝老妈扬起笑容：“是啊，尧尧说他数学题很多都不会。”
    陆尧的笑容裂了，什么叫“很多不会”？丫的简直是一白眼狼。
    丁彦瑛见两人一副相亲友爱，携手共进的模样深感欣慰，高兴笑道：“行，你俩继续写会儿下楼，尧尧晚饭留下来吃吧。”
    陆尧眼睛一亮，挥手送别：“好嘞，谢丁姨。”
    房门一阖上，他便将藏在身后的杂志扔床上，双手抱臂斜着眼睛质问：“你刚刚啥意思？救你不懂感恩？”
    芮灿一撩压根没留几缕的碎发，目光极为无辜：“抱歉，口误。不是很多，是全部才对。”
    “猪灿！”
    “丑尧！”
    刚走到楼梯口的丁彦瑛，听见安静不过三秒的房间又传来争吵，摇摇头无奈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大家又见面了～
    产量低的我终于开坑了，这个故事是今年二月份开始构思的，是个甜宠小故事，希望大家一如既往地收藏支持一下，蟹蟹泥萌～
    第2章 chapter 2
    陆尧手抄在裤兜里随芮灿下楼，离餐厅还有几米远，就吸了吸鼻子狗腿似的迅速蹭进厨房，殷情地问道：“丁姨，今晚有海鲜？”
    丁彦瑛翻着锅铲笑道：“你芮叔的朋友从海南空运过来一袋螃蟹，正搁蒸锅里在煮。”
    “那太有口福了。”陆尧一听满足地搓手笑了，回头喊道，“谢谢芮叔。”
    芮灿拉开椅子坐下，冲餐桌左侧的芮臻噘起小嘴吐槽：“真是狗鼻子。”
    芮臻摘下眼镜，将古籍资料搁在旁边的玻璃柜上，瞧自己小女儿一脸吃味的模样便出言安抚：“海鲜你不能吃，爸爸给你买了牛肉。”
    芮灿听后，歪头抱住芮臻的胳膊，满脸感动：“还是老爸疼我。”
    陆尧端着盘子过来，上面堆放了几只颜色鲜亮，身形肥美的大闸蟹。他还特意在芮灿面前晃了两下，故作惋惜地感叹：“瞧瞧丁姨的手艺，可惜某人海鲜过敏呦。”
    芮灿瞪着他，用叉子狠狠戳中一块牛肉，一口吞没然后细嚼慢咽地送进肚子，闷不吭声。陆尧瞧她那副模样瘆得慌，见好就收赶紧溜到对面坐下，免得下一秒自己就沦为她的盘中餐，腹中肉。
    “你爸妈说过何时回来吗？”丁彦瑛解下围裙问。
    陆尧剃着蟹壳里的肉，耸了耸肩膀：“不知道。”
    “这还是正月里，你爸妈就已经连着好几日不着家了，真够忙的。”丁彦瑛心疼他，毕竟还是十几岁的孩子，相比自己温室长大的女儿，陆尧的父母对他给予的关心实在少得可怜。
    陆尧早已习惯，除了大年三十那晚一家人碰头吃顿饭，还真就没再见过面。
    丁彦瑛与芮臻对视一眼，又给陆尧夹了块牛肉：“多吃点。”
    “谢谢丁姨。”
    芮灿瞅着唯一一盘自己中意的菜也被陆尧染指，好气哦，但碍于他在爸妈跟前实在太得宠，只得默默扒着碗里的米饭，含泪咽下。
    “明晚就上课了，你骑车还是公交？”陆尧抬头问。
    “公交。”芮灿想想冬天实在太冷，晚上骑车回来十根手指头都成冰凌柱子，反问他，“你呢？”
    “跟你一样。”
    芮臻问：“你们这学期分科吗？”
    “高二才分。”芮灿回。
    芮臻点点头：“想好学文学理了没？”
    芮灿一时沉默，其实她也不知道，现在这个班就是理科班，不管学习氛围还是同学都是熟悉喜欢的，再考虑成绩方面她文理也不相上下，就纯属看自己兴趣了。
    “理科吧。”她暂定了方向。
    “陆尧呢？”丁彦瑛问。
    他还真装模作样认真琢磨了许久，随后一本正经地回答：“理科。”
    “为啥？”芮灿好奇，据她了解陆尧理科成绩渣成狗了。
    陆尧当然不能说实话，其实就想一路尾随抄你作业，抱紧现成的大树好乘凉。他想了个自认为不错的答案：“好找工作。”
    芮灿一翻白眼压根不信，你可拉倒吧。他那性子压根不是为了前途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主儿，远见和胸怀天生都跟他沾不上边。
    显然其他两位很满意，纷纷点头，一致认为他有想法有规划。尤其丁彦瑛海说：“你们学理也好，都在一个班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陆尧附和点头，表示再合适不过。
    而芮灿内心却捶胸顿足，为自己可能继续被他荼毒整个高中而深感郁闷。
    晚饭后，芮臻帮丁彦瑛一起涮碗，芮灿上楼打算看书，察觉身后跟着一条小尾巴，停下脚步问：“你咋还跟着我，不回家？”
    陆尧不屑地抬抬脚：“穿拖鞋呐，二缺。”
    芮灿瞥向他脚上的棕色棉拖，上面还耷拉着一双熊耳朵，是自己去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索性任由他去了，转身蹬蹬蹬继续上楼。
    陆尧慢条斯理地晃进了她屋，见她歪在床头捧着书在看，探头扫一眼是物理书，忒无趣。他在屋里转悠了半天，屁股贴板凳坐下，问道：“嗳，电脑借我打会儿游戏呗。”
    她懒得搭理，眼皮子都没抬。
    陆尧换了策略，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苹果手机：“我的借你玩冒险岛。”
    书后面那张小脸蛋缓缓露出来，他太深知芮灿的喜恶，就知道投什么会上钩，顺着杆儿将手机丢给她。
    芮灿接住后，合上书道：“就玩一个小时。”
    “没问题。”他笑着答应。
    老规矩，陆尧将房门锁了，折回来坐在电脑前开机，屏幕上好几个网游的软件，都是他怂恿芮灿安装的，平时没事就喜欢溜她这儿玩，谁让她家网速比自己家贼快。
    两人各自沉浸在游戏中，陆尧自觉戴上耳机，以前总嫌她那只耳机夹得头痛，后来索性给她换了一个白色的，现在这只大小合适。等他进入魔兽世界的游戏页面，就直奔后台找小伙伴组团约战，大有操翻全世界的气势。
    芮灿捧着爪机，操控屏幕上的小人上蹿下跳躲避障碍物时，就听见陆尧嘴里时不时传来一声：“操，嗬，日，靠……”被脑袋遮掉半面的屏幕上，隐约能瞄见厮杀激烈的炫酷画面。
    他的游戏技术是服气的，但至于玩家的操守，呵呵，压根木有！
    陆尧玩了一局，被自己找的辣鸡队友恶心坏了，决定q q邀兄弟赵宇恒入队，一雪前耻。缩小页面时刚好瞄见芮灿挂着的企鹅在蹦跶，随手点开，是李晓筱发来的消息。对话框立即弹出两行话：“宝贝儿，我给你弄来江灏学长的q q号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下面跟了一串数字。
    陆尧：“……”
    他皱紧眉头看了两遍，直接当作没看见叉掉页面。在好友一栏翻赵宇恒的名字，鼠标没滑几行又觉得没意思，索性退出游戏，摘下耳机扭头问：“喂，你和江灏认识？”
    芮灿被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得心一提，游戏输了。她心虚地抬起头，眨着眼睛回：“不认识啊。”单方面认识应该不算认识吧。
    “噢——这这样啊，李晓筱刚刚发了江灏的联系方式，我不小心删了。”陆尧故意诈她，结果还说完就望见某人尖叫着从床上一蹦而起，紧张地直扑过来将他隔开，检查是否真有其事。
    “你怎么偷看我q q啊？”芮灿抱怨，可看到真有那串号码时，嘴角又忍不住翘起，像发现不得了的大秘密，不敢置信地反复盯着看。
    陆尧从未见过她露出如此稀罕的表情，忍不住嘲讽：“喜欢他还不敢承认，怂样！”
    “不许你胡说！”芮灿气得不行，伸直了食指警告他。
    “呦，还不准我说？”陆尧扬起眉，被她说话的语气刺激到了，反而拔高音量吼道，“芮叔、丁姨，芮灿她早恋，喜欢……呜呜呜……”话都没吐一半就被芮灿双手拼命捂回嘴里，只剩含糊不清的嚷嚷。
    她真快被这位祖宗吓得魂不附体了，如果被爸妈知道她的小心思，打断腿都算轻的，想想脸都快白了。
    其实陆尧也就只是吓唬吓唬她，没真打算出卖，这不一捂嘴他就歇了念头，举手投降。
    “你再说我就拿针线缝你嘴。”芮灿见他态度好转，小心警惕地挪开双手。
    “我就不明白了，那个江灏有啥好的，一圈小姑娘围着转。”她手一松，陆尧就忍不住叨叨。论相貌他可不是自夸，那是公认的校草，论人品能甩对方几条街道，再论成绩，呃……成绩好有个屁用。
    芮灿挡在屏幕前，垂下眼睫歪头小声嘀咕：“他哪都比你强。”
    “你支支吾吾啥呢？有话咱敞亮了说。”
    “没啥！”芮灿犟着脖子回。
    陆尧从床上捞起手机揣回兜里，套上棉衣卷起作业道：“我回去了。”
    “这么快？”
    “困了不行啊？”
    “行行行，走，速度点。”
    陆尧推开玻璃门，忽然又转身朝坐在桌前的她说：“趁早死心吧，他不会喜欢你的。”
    “为啥？”芮灿条件反射地问。
    “你啊……又丑又笨！”说完陆尧挤眉弄眼吐了下舌头，“砰”地一下关上门。
    芮灿气急败坏追至阳台，结果只看见一道黑色身影闪入隔壁屋内，她徒劳地嗷一嗓子：“陆尧你给我等着！”
    过了半响没反应，她在寒冬的冷风中不禁打了个喷嚏，哆嗦着身子缩回脑袋，又粗暴地关上门，还故意落下门锁，将窗帘掩合得严严实实才解气地转身。
    回到房间的陆尧拼命压住翘起的嘴角，余光瞥见手机有短信进来，点开查看：“尧尧，妈妈在墨尔本还要待一个星期，你照顾好自己，好好学习。”
    他草草扫视一眼，丢开手机，一个人孤坐在漆黑的房间里，颓然地栽倒在床，侧头望向窗帘缝隙外的夜空，真不想回来啊。
    第3章 chapter 3
    隔天晚上，正在房间里收拾书包的芮灿，听见桌案上的手机响了，她接通后听见那头陆尧不耐烦地催促：“我在楼下了，人呢？”
    芮灿赶紧合上书包拉链，取过围巾边走边回：“现在下楼。”
    “墨迹死了。”说完这句那头就挂了。
    她推开院子的铁栏门，走了出来，抬头望见一弯细长的下弦月悬在夜空，陆尧穿着墨蓝色冬季校服，裹着灰色围巾站在巷子里，正低头踢脚下的小石子，在等她。
    听见门开的声音，陆尧抬起头：“第一天上课就想迟到了？”
    芮灿的小脸藏在白色围巾下，将沉重的书包背上肩膀，衣服穿得太臃肿，没背好特别难受，绕到他的跟前，不客气地吩咐：“快，帮我提一下。”
    陆尧嫌弃地勾住书包的提带，稍稍抬高，见她已经调整好就立即撒手，结果书包猛然往下一沉坠得芮灿身体往后倾，费老劲儿才站稳，嘴里还蹦了一声：“哎呦。”
    “你这书包里装了几斤石头？”陆尧不厚道地嘲笑。
    芮灿瞅了一眼他干瘪瘪的背包，不甘示弱地回嘴：“跟你似的，去学校就到此一游。”
    两人沿着小坡往下走，碰见熟稔的左右邻居皆礼貌地打声招呼，一路绕了几条弯折的巷道才走入灯火璀璨的街市。
    在公交站牌下没等几分钟，他俩就随着刚下班的年轻男女一窝拥挤上车。陆尧仗着身量高，拉紧车顶的吊环，但对于芮灿就有些吃力，索性挨在他身旁扶住座椅的靠背不敢轻易撒手。
    市区的柏油路有些颠簸，车厢里的乘客都左右晃动。路过一个转弯口时碰见超车，满车厢的人差点被甩出去，芮灿的身体突然向前倾，得亏陆尧眼疾手快托了她一把，才让她与地板的亲吻幸免于难。
    “好险。”她站稳后，拽住扶手松了一口气，目光感动地冲他道，“谢啦。”
    “小心点，别砸到我了。”
    芮灿露出的感激笑容顷刻尽敛，牙齿抿入唇缝，她错了，不该对他抱有助人为乐的美好幻想。
    等过了几站，有人下车芮灿守株待兔蹲到一个双人座位，一坐下就望见李晓筱上车，投币走过来。她连忙挥手招呼：“晓筱，这里这里。”
    而刚准备卸包屈下膝盖落座的陆尧闻声愣住，犹豫不过一秒就被急蹿过来的李晓筱挤到一旁，呃……青梅竹马的情谊算个屁。
    李晓筱还算厚道，坐下后冲陆尧敬了个美式军礼：“谢啦！”
    陆尧觉得不说点什么心里不痛快，嘴皮子刚动又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咦，你们都在。”他扭头看见跟在李晓筱身后的赵宇恒，得嘞，还是乖乖闭嘴吧。
    他翻着眼睛强行说服自己，看在兄弟的面子上，不计较，不计较。
    恰逢斜对面有人准备下车，赵宇恒坐下招呼陆尧过来坐，好兄弟这才算会师了。
    李晓筱瞅了眼前排两人的后脑勺，压低音量问：“我给你发的留言你看到没？”
    芮灿想起昨晚的事，害羞地点点头：“看到了。”
    “加了？”李晓筱漂亮的睫毛扑闪扑闪，好奇问道。
    芮灿搁在膝盖上的双手扣着指甲盖，摇摇头：“还没。”
    “出息！”李晓筱摘下手套，露出涂了指甲油的纤纤十指，将脸颊旁的绒发别到耳后，“那可是我找了好几个学姐才要来的，结果瞎忙。”
    “可是他都不认识我，肯定不会同意啊。”芮灿忍不住弱弱地辩解。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李晓筱瞧她一脸纠结的模样，也不强求，“随你喽。”
    芮灿默默转头望向窗外，梦境中江灏学长温暖的笑脸随着流淌而过的夜景一闪即逝。
    四个人在学校门口下车后，夹在三两一簇的人流里涌入校门，直奔高一四班。芮灿和朋友打过招呼，刚将书包里的作业掏出来，还没来得及整理就看见班主任老江腋下夹着黄皮纸袋进来，手里还抄着一根细长的竹条，上一秒沸腾得快把天花板掀掉的教室瞬间鸦雀无声，大家见脸色行事的本领那都是过去半年**练出来的，瞧老江的架势任谁都看得出来大事不妙啊。
    芮灿与李晓筱对视一眼，各自飞快地将书包带套上椅背，翻板凳坐下。
    老江绷着脸把纸袋丢向讲台，本想造造势却被意外扑起来的粉笔灰给呛了鼻子，憋着声咳嗽了两下，随后道：“瞧瞧你们，我人刚出办公楼就听见班上吊嗓子乱嚎，全年级都安静地看你们表演。”
    大家纷纷低头不敢吭声，心里清楚这个晚自修即将在老江对期末考试成绩疯狂**中度过。
    班长徐晨晨从老江手里接过试卷，与生物课代表一起发下来。芮灿虽然早已提前知晓成绩，但真正拿到试卷，看见分数栏一百分时还是心情雀跃的，李晓筱看了自己分数撇了撇嘴，又瞅向同桌的，忍不住惊叹：“小灿你可以啊！”
    芮灿也瞧了眼她的，成绩其实也很不错。随后她好奇地扭头，还没低眼就见陆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胳膊压住分数，支起脑袋问：“看啥？”
    “没看啥。”芮灿太了解他了，故作遗憾地转头，心里默念三秒又猛然回首，打了个陆尧措手不及，看清分数后不禁龇着牙摇头叹笑，“你也就晓筱的一个零头。”
    陆尧见分数被揭穿了，也懒得费劲儿遮掩，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切，少搁我面前炫耀，爷没认真，认真起来还有你什么事。”
    旁边的赵宇恒不识时务地拆台：“你再认真还能强过一百分？”
    陆尧双臂圈住赵宇恒的脑袋威胁道：“少特么一百步笑五十步。”
    赵宇恒歪着脖子使劲儿挣扎：“一百步笑五十步没毛病啊！”
    芮灿与李晓筱被两人逗得不行，互看了眼彼此，确定面前两人是智障无疑。
    后来，老江手握全科成绩单，先捡好听的说，例如芮灿总分喜登全年级榜首，再到班级单科成绩如何如何漂亮，在一片皆大欢喜的氛围中突然转变画风，口水跟喷泉似的忽起忽落，没完没了，**政史地平均分如何沦为全年级笑柄。全班同学心中数着拍子共奏一首《黄河大合唱》，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
    吼完总结性教训后，老江意犹未尽地一抹嘴，旋开茶盖喝了口水，丢下一句“你们自己反省反省”就抬腿溜了。而邻近讲台的两排同学艰难地抹了把脸，连头发都湿了。
    晚自修后半场就在老江边讲解生物试卷边谈人生理想中度过，大家如同被狂风扫蔫了的稻苗在铃声响起的那刻，瞬间直起了腰杆，又满血复活。
    芮灿收拾好书，望见依旧戴着耳机趴在两摞书中间沉睡的陆尧，敲了敲桌子随后跟李晓筱离开教室。
    他们高一都在三楼，所以从旋转楼梯下来，会路过高二年级，两人正有说有笑时，芮灿被李晓筱突然拉住，她顺着目光偏头看向前方，忽然条件反射地往李晓筱身后躲了一下。
    李晓筱拎着她衣领拖出来：“有啥好躲的，黑灯瞎火他又看不见你。”
    芮灿听了觉得是这个理，索性两人贼兮兮缩在一旁看热闹。
    离她们几步之遥的走廊上，一个长发及肩，身形苗条的女生背朝她俩站着，动作十分敏捷地从身后掏出一个粉色纸袋，抻直胳膊递给江灏，然后声音甜美地说：“学长，这是我寒假织的围巾，送给你。”
    芮灿望向江灏，英俊削瘦的面庞被走廊上方吸顶灯的暖光照耀，半暗半明勾勒出清朗的五官。一双宽长的眼睛大而深邃，浅浅一笑时嘴角露出些许白齿，模样格外温文尔雅。
    她盯着那两人的一举一动，李晓筱臂肘压在她肩上道：“看见没，这就是榜样！”
    就在芮灿暗自羡慕并犹豫要不要借鉴时听见江灏开口：“谢谢你，但我有围巾了。”
    随后两人一脸错愕地看着江灏绕过女生，朝楼梯方向走来，她俩迅速背过身面壁思过，直到瞥见学长的身影消失这才转过来，但不凑巧的是又撞见同时转身的女生，咦，这不是隔壁3班的班花谢梓盈。告白被熟人撞见，三人都面露尴尬，安静了几秒，芮灿和李晓筱就目睹隔壁班花捂脸一路狂奔下楼。
    芮灿肩膀的另一边往下一沉，陆尧奚落的声音钻入耳朵：“瞧见没，你下场准比她惨。”
    她心里一颤，任何旖旎的肖想瞬间云散。
    “回家了。”陆尧瞥了她一眼，从她肩头滑下胳膊，率先下楼。
    李晓筱心虚，不敢与芮灿失落的眼神对视，追上陆尧：“你一定要打击她的积极性吗？”
    “这叫善意的提醒。”
    “你就不能委婉点？”
    “有时候敢于直面现实，才能学会做人。”
    芮灿站在原地，听见前面两人一来二去的问答，心里那个美妙的梦境“砰”得一声碎成一地玻璃，现实教你做人。
    第4章 chapter 4
    开学第一周的课特别难熬，大伙儿尚未适应紧凑的上课节奏，好不容易盼到周五下午的体育课，在教室内憋屈许久的男生勾肩搭背地抱着篮球去操场撒欢了。
    芮灿同李晓筱在体育馆打完羽毛球出了一身汗，拎着外套去小卖部买水解渴。
    她在货架前徘徊挑选饮料时，见李晓筱手里拿了两瓶矿泉水，问道：“你喝两瓶？”
    “什么啊，给赵宇恒买的。”李晓筱说这话时目光微闪，解释道，“上回他请我喝奶茶了。”
    “噢噢。”
    芮灿挑了瓶苏打水，瞥见货架旁蓝色瓶装的脉动，顺手也就给陆尧捎上一瓶。
    两人出了超市，沿着小路绕到操场入口，下台阶后走向右侧的篮球场。
    “咦，江学长也在。”李晓筱眼尖，立即告诉芮灿。
    芮灿闻言，目光在两个篮球场来回穿梭，终于在离自己较近的那个找到江灏奔跑的背影。她刚走入隔离网内，就听见一群男女混杂的叫好声。她抬头望去，正好撞见陆尧一跃而起将球投向篮框，球进了。
    他露出得意的笑容，冲自己队友击掌后，迅速折返奔向自家阵营。身上穿着紫色24号球衣，脚上同色球鞋，一圈乌发从发带中散下来，只能瞥见额前那一抹白色。双臂戴着黑色护臂，仰着头笑时模样恣意洒脱。
    但芮灿心里却在想，切，这厮装逼都不忘追求细节完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科比的脑残粉。紫色，真是骚包的可以。
    当她的目光重新去追寻江学长身影时，旁边两个女生的小声嘀咕落入耳中：
    “那紫色球衣的男生唇红齿白，长得真好看。”
    “是咱们学校的校草，高一四班的陆尧。”
    芮灿听见陆尧的名字，这才匆忙将视线转向身侧，又听见她俩说：“咦，那咱们班江灏的地位岂不是不保？”
    “我坚定不移站江灏的，毕竟没人像他这么完美，无论长相还是学习。”
    芮灿点点头深表赞同，还不忘吐槽夸陆尧帅的女生什么眼光。
    李晓筱也听见了，凑过来小声道：“陆尧这长相确实够祸害人的。”
    芮灿斜着眼睛打量陆尧，唇红齿白是有的，单眼皮葡萄眼，鼻梁高挺秀翘，就是太瘦了，有点男生女相。审度一番后再对比江灏，哎呀呀，还是学长好看，高大帅气，看得她眼里直冒星星。
    赛场内篮球砸地的撞击声与男生球鞋的摩擦声交织在一起，再伴随着精彩的运球、争夺、投篮引起的阵阵喝彩声，高一四班和高二一班的决战热火朝天地进行，直到最后一声哨鸣，高二一班以险胜两分终结比赛。
    刚一结束人就散得干净，赵宇恒气喘吁吁地蹿过来，李晓筱见势将水丢入他怀里，佯装淡定地说：“给你。”
    赵宇恒瞅见立刻双眼弯成一道细缝，咧着嘴笑道：“晓筱你真好。”
    李晓筱懒得搭理他，碰了碰芮灿的胳膊，示意她过去送水。
    芮灿上前几步，就望见陆尧颠着小碎步，食指顶着旋转的篮球朝她走来，她刚准备把水递出去，却不小心碰上斜刺里穿过来的人，对方正抬起胳膊擦汗，结果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一样东西，下意识抬头：“抱歉。”
    两人目光对上时皆是一愣，芮灿认出是江学长，整个人都被施了定身术动弹不得分毫，两只眼睛只能眨巴眨巴盯着他瞧。
    江灏望见眼前突然撞上来的女孩，身穿一套水蓝的运动服，扎着马尾。椭圆的长脸蛋红扑扑的，眼神格外清澈，嘴唇紧抿时两颊微陷，露出两只浅浅的小酒窝。
    他垂眸打量跟前的东西，不太确认地询问：“给我的？”
    芮灿一听他开口，立刻紧张地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江灏见她不作声，眼神四下里溜达可就是不抬头，误以为她不好意思了，主动从她手里接过水，温和地笑道：“谢了。”
    芮灿碰到他手指那刻差点将水给扔了，手里一空后火速缩回背后，交叠在一起握紧自己的那瓶。再抬头发现学长已与她擦肩而过，她的心里顿时飘飘然，沉浸在他竟然收了自己水的意外惊喜里。
    当她的视线从江学长的背影收回，撞见陆尧噘着嘴抱臂站在几步外，眼神不善地瞅着自己时，又瞬间清醒，妈呀，忘了那是陆尧的水了。
    她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将自己喝了一半的那瓶双手奉上：“爷，您凑合着喝点。”
    陆尧瞟了一眼，嫌弃地推开：“我不喝！”
    “你又生什么气啊？”芮灿直起腰板问。
    “你觉得呢？”
    “应该的应该的。”芮灿确实心虚，软下语气哄道，“要不我重新给你买一瓶去。”
    “哼。”陆尧嗤笑一声，“不了，您都送江学长怀里去吧。”
    他说完抬腿就走人，压根没理会芮灿。路过隔离网门口时，遇见两位学姐推攘着递水过来，他立刻笑靥如花地接过，连声道谢，迈过门槛后还不忘朝芮灿丢一个白眼球，切，你送的爷不稀罕。
    芮灿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至于嘛，小气鬼。
    但令芮灿万万没想到的是，这逼竟然从放学一路翘着嘴巴回家，途中任她如何好言哄劝油盐不进，最后她放弃了，因一瓶水引起的日常赌气深感无力，何况那还是她花的钱她买的水，她的水啊！
    爱谁谁，劳资不伺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尧： 我也是有脾气的人，哼！
    芮灿： 要怎样你才原谅我？
    陆尧： 脉动来一打。
    芮灿： ojbk
    第5章 chapter 5
    周末早晨，在家睡懒觉的芮灿被丁彦瑛从床上挖起来，催促着去买早点。她眯着睡眼慢吞吞地套上棉袄，也没顾得上刷牙洗脸，就拎起堆放在门口的几袋子垃圾出去。
    她刚一推开院子的铁栏门，就瞅见隔壁的门应声而开，陆尧穿着墨绿色卫衣和黑色抽带运动裤出来，一脸还没睡醒的模样，头发一簇簇倒立在头顶，手里拎着垃圾袋。
    两人互相看了眼彼此，先后将垃圾丢进两家中间的垃圾桶内，继而同时赌气地扭头朝巷子两端走。
    阳光早点铺子的门口，他俩各自饶了半圈又站到一起，动作整齐划一地抬着脑袋看上方的菜单。
    “我要一份春卷、肉包、烧卖加豆浆。”陆尧开口。
    老板娘戴上塑料手套，又问旁边的小姑娘：“你呢？”
    “一样的来三份。”芮灿回答，然后掏钱递给老板娘。
    陆尧摸了摸裤兜，操，忘记带钱。仍不死心在卫衣口袋翻了个底朝天，瞥向芮灿手里崭新的一百大钞，挣扎片刻，坚持不到二十四小时的傲娇败给递到眼前香喷喷的早点，嘴里含糊道：“我忘记带钱了，帮我付一下。”
    他竟然主动找她开口了，芮灿赶紧递台阶下，对老板娘说：“我和他一起。”
    芮灿将一叠零钱揣进口袋后，两人并肩往回走。
    陆尧瞧她目光一直盯着手里的食物，便了解她内心的想法，出于方才她助人为乐的表现，爽快地弯下身从她右手将两份早餐勾了过来。
    芮灿感到莫名，抬头看他。
    “吃吧，口水都滴一路了。”
    “才没有！”说归说，但她也不客气，捧起自己那份就开吃了，边吃边弯着眼睛一脸满足地瞅向陆尧，“好好吃。”
    两人算是正式和解。
    陆尧的早餐是在芮家吃的，喝着热腾腾的八宝粥，看着早间新闻与芮臻闲聊，吃完后又殷勤地帮忙收拾碗筷，顺便敲定了晚饭这才离去。
    芮灿把自己关在屋内做了一上午的练习题，吃过午饭再回到房间，看到铺满桌子的习题脑仁都疼，索性又摊开被子蒙头睡了个囫囵觉，再起来时分针都走了一整圈了。
    她爬坐起来，被窗外刺眼的阳光照得脸庞暖洋洋的，刚敛目光不经意发现阳台外面的瓜红色沙发上坐着一人，后脑勺朝着自己，两条细细的耳机线从两侧挂下来。
    芮灿一只脚踩着拖鞋，原地蹦跶了两步找到另一只塞进去，然后走向阳台拉开玻璃门，探出脑袋问：“你啥时候来的？”
    陆尧正低头在打游戏，突然看见一头浓密的乌发垂下来吓得心一提，看见是她又低头，操，死了。
    “刚刚。”他摘下耳机再次抬首，发现她那双眼睛微微浮肿，明明有双眼皮现在连褶子都没了，眼睛湿漉漉的，像一湾清泉。
    “你这么看我干嘛？”芮灿有些发毛。
    陆尧挪开视线，淡淡回她：“有眼屎。”
    芮灿随手揉了两下，挨着他坐下，习惯性地盘起腿看向他手里的屏幕问：“有好看的电影没？”
    “没有。”陆尧故意用手覆盖住手机屏幕。
    芮灿用食指小心翼翼戳着他的胳膊，笑得特别谄媚：“你肯定有。”
    陆尧抬起屁股往旁边挪了一格，十分嫌弃：“没有。”
    芮灿笑容一垮：“语文报纸写了没？明天晚自修……”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只耳机温柔地塞入她耳朵里，屏幕也不知何时调换到电影播放的暂停面。
    她格外满意，拍拍陆尧的肩膀，像哄猫似的奖励一声：“乖。”
    两人挤在沙发里一同看着不如巴掌大的小屏幕，还津津有味，时而大笑时而交谈，冬日的暖光洒在四周，他俩缩在堆满绿油油盆栽的阳台上，笑得咯咯直乐。
    可真仔细去听他俩的对话，简直没法入耳。
    “男主好怂啊，才动了两下就停了。”
    “第一次估计。”
    “明显女主没爽够啊。”
    “你确定？”
    “卧槽，这就天亮了？差评！”
    “也许被剪掉了？”
    “尧，你有未删减的吗？”
    “……”
    两个只会打嘴炮的白纸就男女**谁的持久度更长这个话题谈论了一个下午，直到丁姨让他俩下楼吃汤圆才宣布休战。
    芮灿用勺子舀着碗里胖乎乎的汤圆，有五仁和芝麻的，皮薄馅足，软糯绵柔，一口下去香气四溢。
    她迅速将五仁的都吞入腹中，只剩下被勺子试探性拨开一丢丢芝麻馅的汤圆。她咬着瓷勺，眼睛瞄向旁边的陆尧，瞅他吃得正香，慢慢将自己的碗一寸寸挪过去，尽量不引起在客厅看元宵晚会的爸妈察觉。
    陆尧的余光瞥见一只被扒开汤圆馅的碗缓缓移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抬眸看向一脸讨好的芮灿，顿时明了，凑过去小声地跟她讨价还价：“帮我把语文报纸写了。”
    芮灿眼睛登时睁大，这小子真无耻啊，给他抄嫌不够，还得给他写。她低头看了眼碗里甜得发腻的汤圆，再望向客厅随时盯过来的老妈，怕被指责挑食的芮灿只得忍气吞声，竖起小拇指：“成交。”
    得了承诺，陆尧立即爽快地将她碗里的汤圆一个不剩倒入自己碗中，抖着小腿吃得贼乐呵。芮灿在一旁舔着勺子恨恨地盯着他。
    晚饭过后，陆尧霸占她的桌椅打了会儿游戏，而芮灿乖乖趴在床边给他写语文报纸，边填答案，边用哀怨的眼刀剜着那颗得瑟的后脑勺。
    直到皎洁的月亮升上树梢，陆尧这才从芮家离开，这次没翻阳台，走的是大门。
    他哼着小调一出院子大门，就望见停在巷子里的那辆黑色轿车，原本愉悦的心情也敛了干净。进院子后他拉开门，屋子里亮着灯火，门廊下躺着一双杏色高跟鞋和一双黑色锃亮的皮鞋。
    陆尧弯腰褪下鞋时，听见里头传来争吵声，他面无表情地换上棉拖，又将运动鞋塞进鞋柜里，沿着玄关往里头没走几步，就听见一楼的主卧内两人歇斯底里的争辩。
    “我在墨尔本出差，你就在覃市却一直不肯回家，让尧尧一个人在家照顾自己。你觉得说得过去吗？”
    “公司最近引进一个海外项目，也是今年最大的一笔单子，我每天没日没夜在公司盯着，你以为我容易啊，再说他那么大一个人，又有保姆照顾，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孩子难道是我一个人的？我不担心也没见你平日里对他多上心啊，他现在高中关键时刻，你倒是有大把时间应酬，花点功夫陪陪他困难吗？”
    “我那是生意。”
    “他还是咱俩亲儿子呢！”
    屋子里两人各执一词吵了半天，突然安静下来，就听见楼上一声不重不轻的关门声，程慧茹与陆启明对视了一眼，儿子回来了。
    程慧茹敛去一身刺，拿起搁在床头柜的盒子离开，上楼敲开陆尧的房门，走进来温柔地一笑：“尧尧晚饭还没吃吧，妈妈煮了些汤圆。”
    “在丁姨家吃过了。”陆尧打开电脑，戴上耳机。
    程慧茹走近，将盒子放在他眼前：“喜欢吗？给你买的新鞋。”
    陆尧看了眼面前的三叶草新款，确实是自己喜欢的款式，可没有丝毫喜悦：“谢谢。”
    “你穿上试试，看看……”程慧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打断：“我待会儿再试，现在要写作业了。”
    陆尧摘下耳机，又翻开资料书，随意摊开在某一页，低头不停地旋转手中的水笔，再明显不过的意思——我想一个人呆着。
    程慧茹脸上滑过失落，将鞋盒放在一旁的柜子上，起身时叮嘱道：“行，你好好学习，晚点我给你煮夜宵。”
    等房门合上，陆尧手中的笔转得飞快，最后被他一巴掌拍在崭新的资料书上，塑料的笔壳碎成几瓣。他烦躁地抬手抓了两下头发，瘫靠在椅背望向那双崭新的鞋，忍不住踢了一脚柜子。
    第6章 chapter 6
    这学期的首次黑板报落在芮灿打酱油的宣传委员头上。
    刚升高一那儿大家都争相为自己谋得一官半职，芮灿不爱凑热闹，可碍于成绩太优秀招老江喜欢，没躲过去，就揽下了最为清闲的宣传委员职位。
    上午第二节 课后，芮灿去办公楼找老江借黑板报的模板册。她踏入敞开的办公室大门，看见站在老江桌前的人是江学长，正微微倾着身子在认真听对方讲话，忽而一笑整张脸都熠熠生辉。芮灿的步伐变得迟缓而又忐忑。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见江灏学长时的场景，正值夏日炎炎，开学初她来学校报名，对一切新鲜事物都充满好奇，拉着李晓筱在校园内四处乱转，结果绕到后面几栋教学楼时彻底迷失方向，也就误打误撞不小心撞在了江灏身上。
    当时，芮灿仰头回望的刹那，便沉没在他那双格外明亮迷人的眼睛里，心怦怦跳得贼快。他特别有礼貌，为她俩指路，还热心地介绍了校园建筑的大体分布。芮灿听得极为认真，眼睛一直没挪开过视线，盯着面前的人不停应和着点头。
    后来入学典礼上，她再次看到他作为学校优秀学长向他们分享高中生活和学习的心得，她坐在底下攥紧李晓筱的手啊，激动地一个劲儿捏。
    她从别人的口中知道学长远比自己想象中出色多了，全年级第一名，并且奥赛、联赛和全国赛都成绩斐然，是二中的榜样，也是二中全体师生的骄傲。
    但他还有另一个众所周知的身份——班主任老江的儿子。
    芮灿用蜗牛步缓缓挪过去，老江却早已看到她，好奇问：“找我有事？”
    她摇摇头，又急忙点点头，仓促开口：“老师，我来借黑板报的模板。”说完又再次低头。
    “那正好，昨晚的生物练习册我都批出来了，你顺道一起拿走。”老江从抽屉里取出画册，又起身转过去，拉开后面大斗柜的玻璃门，抱出一摞近半米高的作业搁在桌子上。
    芮灿余光瞄了眼站在旁边的江灏，然后上前两步将作业一口气搂入怀中，说了声“再见”就火速逃离，她怕再多呆一刻学长就该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走出办公室后，她才渐渐放缓脚步，长吁了一口气，然后沿着走廊往大楼外走去。可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一个悦耳的声音唤她：“芮灿。”
    这一嗓子喊得她心跳差点骤停，不得不刹住脚步僵硬地侧转过身子，望见江灏学长追了上来，冲她笑道：“你画册忘了。”
    芮灿恍然，方才冒冒失失走得急，画册压在最底下，所以忘了。
    “谢谢学长。”她伸手想接，但发现双手都腾不开，只好窘迫地开口，“麻烦学长，就放作业上面好了。”
    江灏见她身体有些后倾，正吃力地往上一抬胳膊调整姿势，他索性都揽了过来：“我帮你送回教室。”
    芮灿手里突然一空，压得她差点喘不过来气的小山被挪走了，有点儿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地挠挠后颈：“谢谢学长，要不分我一半？”
    “不用，很轻松。”江灏说完就率先朝前走，芮灿犹豫几秒急忙跟上，走在他的身畔，偷偷低眉浅笑，虽然两人没有交谈，但芮灿心里却乐开了花，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
    江灏察觉：“怎么了？”
    “学长，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芮灿记起方才他好像叫了自己的名字，感到匪夷所思，她一直以为学长早已不记得自己，也无从知晓姓名。
    江灏被她的反应逗乐，笑着解释：“你们江老师经常念叨你的名字，提及你时满脸的骄傲，后来也在家看见过你的学籍资料。”
    “！！！”芮灿这一刻是绝望的，学籍证上的一寸照如果没有记错，是她初中时头发被陆尧吐的口香糖黏住，而不得已去剪了个蘑菇头那段时间拍的。有月光宝盒吗？她想穿回去拍死陆尧这祸害。
    江灏瞧她一张小脸都快皱成纸团，不禁笑出声，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安慰道：“短发挺可爱的。”
    芮灿脸是红了，但依旧无法面对自己最丑的模样被学长看到的现实，心里泪流满面。
    江灏真的就送她到教室门口，一路招摇而过，吸引众多目光。她可是费了老劲说服自己挺胸抬首目不斜视穿廊而过，鬼知道这短短几分钟路程多少次她都腿软想溜。
    她绷着笑脸和学长告别，转身刚进教室里头就起哄声一片，她脸烧得不行，好不容易将烫手的作业丢给课代表绕回到自己位置，结果就被李晓筱盯上了。
    “老实交代，啥情况啊？这才几天你从不敢加q q直接过渡到人家送你回教室的地步了。”李晓筱迫不及待想了解内幕。
    芮灿得端着啊，佯装淡定地翻了两页黑底彩绘的画册：“就办公室碰见，学长见我东西太沉，顺道帮忙而已。”
    “呦，这道顺的，人家在二楼都顺到三楼了。”后面响起一道阴阳怪气的嗓音。
    芮灿和李晓筱同时翻眼珠子回头，结果，某人眼白翻得比她俩还多，都快找着后脑勺了。
    “我觉得小灿和学长有戏，瞧瞧人家都这么殷勤送她回教室了，体贴又温柔。”李晓筱头头是道地分析，“上回咱们可都瞧见了，隔壁班的谢梓盈送围巾他可没收，但小灿随便塞瓶水人家就欣然接受，这一来二去可不就熟了。”
    陆尧听不下去，一巴掌拍醒身侧呼呼大睡的赵宇恒，吓得他猛然蹿起身：“晓筱咋了？”
    “管管你媳妇儿成吗？”陆尧道。
    “死陆尧，瞎说什么呢！”李晓筱一听炸了，立马扑上去要捶他。
    陆尧眼疾手快，将赵宇恒扯过来挡在身前，随后人就溜没影了，隔着窗户幸灾乐祸地吆喝：“赵宇恒别怂，爷先走一步。”
    李晓筱突然扑过来，赵宇恒迎了个满怀，心有悸动但保命重要，立即举手以示清白：“晓筱，这回可是你主动啊，我可什么都没做。”
    “没做也是错！”李晓筱弹了下他脑门，愤懑地转身坐下。
    赵宇恒一脸无辜，摸着脑袋望向一直默默看戏的话题主角。旁观整场热闹的芮灿，憋着笑摇头感叹：“都是什么事？”
    中午休息时，芮灿没睡，同李晓筱将教室后那面黑板重新规划了一遍，敲定主题后就开始动手画边框和板块内容。
    下课时间虽短，但挤在一起也勉强将黑板报完成一半。李晓筱负责写字，芮灿画图，赶到了晚自修时整体的模样都已经出来，只剩最底下与主题“扬帆起航”相呼应的大图了。
    陆尧睡一觉醒发现教室里的人都走干净了，连前面习惯会叫他一声的芮灿也不见踪影，他以为自己被鸽了，拎起书包转身正打算离开，却瞅见自小认识的三个人正抱着胳膊傻愣愣围在黑板报前，一动不动。
    “都一个个二愣子似的站这儿干嘛呢，思考人生啊？”陆尧撩了撩搭在额前的碎发问，抬头瞧见芮灿一脸委屈的表情时顿住，察觉大事不妙，边转身边找理由搪塞，“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那什么我先撤了，回头联络。”
    刚走几步就听见一声撒娇又缠绵的呼唤声，绊住他的脚步：“尧尧，你最好了。”
    一听这话，他的腮帮子都酸了。每次芮灿有求于他时都是这副德行，真后悔多管闲事，可不帮的话等着瞧吧，她能连着一个月可劲儿作，为了让自己能有安生日子，他不得不认怂，转过身保持安全距离试探性地问：“有事？”
    芮灿见他松口，两眼立马放光，毫不客气地吩咐：“帮我画黑板报。”
    果然……
    陆尧扫了两眼即将完工的黑板，敷衍道：“你这都挺好，差不多就行了。”
    “不行，还差一丢丢，您大笔一挥就更完美。”芮灿两指凑成一条缝继续软磨。
    别人讲这话陆尧估计懒得搭理，但能让芮灿低头那可特别受用，他随手将书包卸了丢旁边桌上，接过芮灿递过来的粉笔，特大爷地来了一声：“哪儿啊？”
    芮灿给他比划了一下大概范围，见陆尧托着腮来回走了两步就开始动笔，她欣喜转头，向另外两个小伙伴投去激动的目光，嗬，成了！
    结果，他们仨儿都给陆尧一个人打下手，芮灿在他描好的线条里开始涂色。灯火通明的教室，两个人并肩站在一条长板凳上，一高一矮，各自投入地在绘图。
    陆尧余光瞟见黑板边缘她画的花藤，忍不住吐槽：“你好歹也学了三年的绘画，每次都是一模一样的边框，也不嫌丢人。”
    芮灿摸摸鼻尖，提及这事还真确实有点丢人，打小他们两家就挨一起，难免拿来比较。除了学习她一直占上风，其他琴棋书画没一样能拿出手。
    她母上大人试图将她打造成才艺德馨的别人家孩子，结果屡次被陪跑的陆尧抢尽了风头。从绘画钢琴到跆拳道书法她仍逗留在入门级别时，陆尧早已风驰电掣超速甩她一个光年。直到后来她母亲彻底绝望，再也不提任何过分期盼，因为那都是奢望。
    芮灿想想就觉得郁闷，不甘示弱地辩解：“我这叫专情，一样东西可以长久喜欢。”
    陆尧听后默不作声，过了半响忽然开口：“那你会喜欢江灏多久？”
    芮灿愣住，手里的粉笔被摁断，她惊愕地抬头望向他。
    第7章 chapter 7
    “陆哥可以啊，画得帅极了！”出去买水的两人突然回来，赵宇恒看到收尾的整副黑板图时忍不住惊叹。
    站在长凳上发愣的两人像被解了穴道似的瞬间恢复松动。芮灿其实对于陆尧的问题一脸懵逼，刚准备想再问问他什么意思时，就见他从板凳跳了下去，冲赵宇恒喊道：“丢瓶水给我。”
    她抿起唇，话吞了回去。
    四个人站在讲台位置，欣赏一起创作的成果。陆尧在“扬帆起航”四个大字底下，画上波涛壮阔的蔚蓝大海，纵横整片黑板底部，三两只小白帆迎风破浪，好看极了。
    收拾完道具后，几个人借剩余的矿泉水冲洗了双手，就关灯锁门离开学校。
    他们沿着水泥斜坡，穿过停车场和花坛，头顶浓密的香樟树在料峭的寒风中簌簌作响，校园里昏黄的路灯下人影绰绰，即使已经下晚自修半小时，依旧有人留在身后灯火通明的教室里奋战，高三还未下课。
    陆尧望着前面两个交头接耳聊得可欢的女生，心里一通烦躁。刚刚在教室听到她说自己专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脑抽突然就问了那句，而且丝毫没经大脑过滤就问出来才最可怕，幸亏后来被打断，不然一时半刻还真不知道找啥理由解释为何突然抽风。
    前面俩女孩的笑声钻入陆尧耳中，他抑郁地搓了搓头发，合着就自个儿在这瞎变扭，她却当耳旁风掠过。
    他安慰自己肯定是怕打小的情谊比不上芮灿对江灏的在乎程度，可仔细想想这两种情感完全不沾边啊。她不能说谈了恋爱就不是自己兄弟了啊，任谁也不能抹掉他与芮灿这么多年来相爱相杀的友谊，突然陆尧就想通了，他在芮灿心底的地位还是稳如泰山的。
    陆尧的肩膀被赵宇恒勾住：“嗳，大伙儿这周末有安排不？没的话咱们去海底世界浪啊。”
    “幼稚！”
    “好啊！！”
    “好啊！！！”
    陆尧轻飘飘的一句嘲讽被前面两个女生清脆爽快的回答淹没。
    “我爸的朋友送了几张票，听说这周末有人鱼表演，特别热闹。”赵宇恒撞了下陆尧劝道，“去吧。”
    “不去。”
    赵宇恒凑近他耳旁小声嘀咕：“是兄弟不？我好不容易约到晓筱，可你不在小灿那盏亮得扎眼的灯泡，绝壁让我没有丝毫机会靠近晓筱。”
    “出息，你不知道单约她？”陆尧十分嫌弃地将他胳膊从肩膀拎下来。
    赵宇恒急了：“我单约她肯定不出来，去嘛去嘛，陆哥？陆爷？陆……”
    陆尧扛不住了，搓着胳膊连声答应：“行行行，别跟个娘们似的撒娇。”
    赵宇恒喜上眉梢，越看他越可爱，一时激动没控制住，直接上手搂住他，猛然在他英俊的脸颊“吧唧”狠啄了一口。
    陆尧顿时石化，愣了半天，直到听见前面两人不要脸地瞎起哄“在一起，在一起……”他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吼道：“赵宇恒，我草你大爷啊啊啊！”
    丫的妥妥是一枚钢铁直男。
    和赵宇恒他俩分开后，芮灿与陆尧像往常一样在家附近下车，一同走过深夜弯弯绕绕的巷子，偶尔传来院子里头几声狗吠。路灯下两人的影子从身后慢慢移到前面，一高一矮并列，然后渐渐拉长，芮灿书包上挂着的小布偶一嗒一嗒来回晃悠。有车打着强光从巷子拐角处转进来，陆尧扯住芮灿的衣袖将她拉到里头，自己挡在外面，继续前行。
    到了家门口，他俩互说了声“晚安”便各自推开院门进去。
    陆尧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用毛巾随意擦拭着头发，刚走入卧室，就听见躺在棉被上的手机在震动。
    他挨着床尾坐下，摁亮手机，看到内容时擦拭头发的手一顿，是芮灿发来的短信：“你在教室里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她还记得。
    屏幕渐暗，陆尧的手指习惯性地上下滑了两下，随后将毛巾扔在一旁，弯腰弓起身子回复：“？”
    “别装，我知道你记得。”后面跟了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
    陆尧忍不住笑了，回复：“不想你……”敲了几个字倏然一顿，微微侧头觉得不对味儿，又删掉重来：“怕你一棵树吊死，英年早逝。”
    他看了好几遍，又加了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发过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没过三秒，隔壁传来一声震天吼：“丑猪尧，你明天准备爬到学校去！！！”
    陆尧笑得肩膀不停抖动，他最擅长并乐此不疲的就是逗芮灿炸毛。
    隔日清晨，芮灿又在陆尧不断催促的短信中匆忙下楼，结果看到他背着包神色不耐地站在她家院子门前，将她最爱的鸡蛋灌饼拍在她脸上时，昨晚咬牙切齿设想的复仇计划瞬间烟消云散，兄弟之间，木有隔夜仇。
    是的，她没骨气地又怂了。
    周末那天，四个人在水族馆碰面，随着参观队伍缓缓穿过检票口，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进入馆内。
    芮灿刚一进去就看见有对年轻的情侣，站在水族馆中央的海豚雕塑下合影，旁边立着一张二十元的价格提示。他们躲开扎堆的人群，从右侧长廊开始观赏。
    这还是芮灿第一次来这儿，她自小由外婆带大，父母都是考古所的核心成员，经常带队去野外考察，醉心于考古研究，一年有大半时间不在家都很正常，更别提有机会带她去游乐场或者水族馆了。
    后来外婆去世，两人先后从前线退下来，母亲去了覃市大学任职文化遗产学院的教授。父亲则依旧留在考古所，只是调到编辑小组，野外考察少了，大多时间是参加学术会，写稿、审稿，每天忙个不停，但也渐渐稳定下来。
    她探着脑袋四处张望，整个馆内的设计理念都与大海密切相关，四面都是巨大的玻璃水箱，深蓝色的水底有海草、珊瑚、和石头堆砌的海底景观，有色彩斑斓、种类繁多的鱼群在里头穿梭游弋。
    他们从亚洲区转到了南美区，看遍了各洲海底生物，后来转到了深海区时又被海洋大型生物的优美姿态震撼到了。
    芮灿站在全景海底隧道的传送带上，拉着李晓筱左顾右盼，头顶不时越过遮掉半边天的鳐鱼，身形像张开的大扇子，胸鳍化作优美的波浪卷动前进，后面拖着一条细长的尾巴。她忍不住掏出手机四处拍照，不经意扭头时正好撞见陆尧朝她举着手机，她就弯起眼睛比了一个剪刀手。
    陆尧见状憋着笑，故作不懂：“你干嘛？别挡着我拍鱼。”
    就在芮灿笑容垮了一半时，他却耍心机偷偷摁下了快门键，定格在女孩翻着白眼，嘴唇轻轻噘起，剪刀手弯成两根虾条的可爱画面。陆尧心里乐得不行。
    “陆尧，你这样迟早会失去我的。”芮灿扮鬼脸冲他吐了下舌头，果断背过身去。
    赵宇恒两只眼睛的视力可都是5.0，余光瞄见陆尧手机相册里的照片，有好几张芮灿出现的镜头，或左或右，大多都是侧脸，像无意间拍进去的，可又总觉得哪里奇怪。
    他刚想问话却被芮灿岔开了：“嗳嗳，你们知道鱼喝水吗？”
    赵宇恒扭头顺嘴接了一句：“废话，你如果不喝水能活到现在？何况鱼24小时泡在水里，嘴巴一漏缝可不就喝了。对不陆哥？”
    陆尧收起手机，瞥了一眼陷入思考的芮灿，纠正道：“淡水鱼不用喝水，只有海水里的鱼才会喝水。”
    “为啥？”芮灿与李晓筱齐声问。
    陆尧瞧两人智障的模样受不了，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前十，咋智商都令人捉急呢？对上她俩求知欲强烈的目光，他大发善心地解释：“水是从渗透压低的溶液向渗透压高的溶液渗透的，所以淡水会渗入淡水鱼的体内。淡水鱼不但不必喝水，还得将多余的水份排出体外，否则它们就会被水活活涨死，海水中的鱼就相反。嘿，你们生物课都在打酱油？”
    芮灿和李晓筱秒懂，但一旁的赵宇恒就绕得头晕，竖起拇指感叹：“同为学渣，陆哥你就比我牛逼！”
    陆尧一听鄙视道：“别侮辱我啊，你渣不能就拉低我智商。”
    芮灿乐了，这人给点甜头尾巴就翘天上去了。
    后来，他们看完企鹅就上了三楼。一入展厅就被满眼蔚蓝的水箱吸引，区别于其他楼层的展厅，这儿更大更简单粗暴。四面墙壁皆是巨型水箱，中间立着一个玻璃圆柱，里面一群水母在优雅游动，随着灯光的变化染成五颜六色。
    芮灿走到人群环绕的水箱前，看见有个小丑穿着波点表演服，头戴七彩假发，动作娴熟地给一群小孩在捏气球。
    她慢慢走近，忽然瞥见水箱侧面游过来两条美人鱼，头发像拂动的海草，拖着颜色亮丽的鱼尾，身姿曼妙，全身闪闪发光。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美人鱼勾去，纷纷掏出手机拍照或者合影。芮灿也想拍但是个头太矮，踮起脚尖也够不着好看的全景。
    倏地她被身旁一人撞了下胳膊，不小心摁下快门键，结果低头一看，糊得可以。
    她正打算默默收起手机，但半路被陆尧劫了去，他仗着身量高，又抬起胳膊，轻轻松松连拍了好几张。
    陆尧将手机丢给她，还不忘奚落：“小矮子。”
    “我163的身高能跟矮沾得上边？”芮灿气鼓鼓地反驳。
    陆尧：“我182。”
    赵宇恒：“我180。”
    李晓筱：“我170。”
    “……”芮灿内心的小人捂着嘴痛哭流涕，跪地仰天长吼：“苍天啊，我怎么认识这么一群扎心的老铁！”
    人鱼表演结束，围观的人渐渐又散开。芮灿和李晓筱去了趟厕所，陆尧倚在走廊外面，低头玩着手游，眼看要破关时胳膊被赵宇恒一顿狂拍，差点抖成了帕金森，刚伸手想揍人却听见他急吼吼道：“卧槽，陆哥你快看！”
    陆尧憋着火抬头，望见通往展厅的门口掠过一对男女的身影，女的没看清，但男的化成灰都认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小天使们，如果喜欢这篇故事就推荐给你们的盆友噢，蟹蟹泥萌～mua
    第8章 chapter 8
    陆尧并不热心八卦，但并不代表赵宇恒也是，他拉着陆尧急忙走到入口处，搜寻那两人的身影，又问道：“没听说江灏有女朋友啊，难道是外校的？”
    陆尧双手抄兜里，懒得搭理，目光打量那女人的背影，越看越觉得几分眼熟。
    “看身形绝对颜值高！”赵宇恒推测。
    陆尧瞟了他一眼：“切，你倒是对自己的审美依据迷之自信。”
    两人正争论着江灏身旁的美女到底是何方神圣时，对方却意外侧过脸来，他俩的余光瞥一眼，忽然见鬼似的将刚收回的视线又转回去，同时惊愕出声：“音乐老师？”
    没错，眼前与江灏在一起的正是他们学校年轻貌美、知性温婉的大众情人——音乐老师秦月。
    他俩勾肩搭背默默窥视了片刻，脸上挂着复杂无比又欲哭无泪的表情，相互看了眼彼此，皆惋惜地长叹一口气。
    陆尧：“江灏这厮道行真深。”
    赵宇恒：“我的女神名花有主了，哭唧唧。”
    “你女神难道不是李晓筱？”
    “她是我的心肝。”
    陆尧：“……”
    “你俩撅着屁股躲这儿看啥呢？”蓦然的一声质问，吓得两人转身、立正、稍息一气呵成。
    李晓筱抱臂继续问：“问你俩话呢。”
    赵宇恒已经答应保密，可眼下乍然被逼问，不知所措地望向陆尧，后者目光四处闪躲，硬着头皮胡乱找理由搪塞：“我们在想如果水族馆塌了，如何骑着海豚上岸。”
    “对对！陆哥说的……”赵宇恒先连声附和，可说到一半反应过来，张着嘴傻愣愣地望向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陆尧，满脸匪夷所思。
    芮灿与李晓筱互相看看，忍不住笑出声，这两人脑子有坑。
    芮灿抬腿要出去，结果遭陆尧横臂一拦挡住去路，她疑惑抬头，陆尧揉着肚子委屈道：“我饿了，要不咱们去楼下餐厅吃点东西？”
    他说完朝身侧的人拼命使眼色，赵宇恒收到信号点头，缠着李晓筱撒娇要饭吃。两位女生只得妥协，一起找地方吃饭。
    李晓筱在最后面，转身时无意间瞥见外面两个人的侧影有些眼熟，可也就一闪而过，她正想再看一眼又听见芮灿叫她，应了声“来了”只得作罢。
    吃完午饭后，他们又在附近的夫子庙逛了会儿。女生向来对于琳琅满目的饰品铺子没有任何抵抗力，每路过一家都必会进去看看，起先陆尧和赵宇恒还跟进去凑凑热闹，后来发现都一个样就索性守门口玩手机等她俩出来。
    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照耀着来往流动的人潮，芮灿手里捧着烤熟的玉米棒，边走边啃，嘴角挂了一粒泛白的玉米屑，弯起眼睛满足地开怀大笑，两颊的酒窝像迷人的山茶花。
    路过一个卖宠物的铺子，芮灿就走不动路了，蹲在玻璃缸前盯着水里的小鱼两眼放光，旁边的老板见她有兴趣，立即凑上来招徕生意：“小姑娘，买几条呗。”
    芮灿还在纠结，身侧的陆尧倒问起了价格，那男老板殷勤地一一介绍：“金鱼两元一条，鱼缸十元，饲料五元一包。”
    陆尧用膝盖顶了下芮灿的背部：“嗳，我送你两条。”
    “为啥？”芮灿疑惑地抬头问。
    陆尧挠挠头，哄道：“待会儿我和赵宇恒去网吧打游戏，你回去遇见我妈时可别说漏了嘴。”
    芮灿朝他翻了个白眼，目光又落到游来游去的小金鱼身上，喜欢得不行，琢磨半响才答应：“成交！”
    陆尧给她挑了两条，一条红色，一条黑色。老板用塑料袋注满水，再用白棉线扎紧，将鱼缸和饲料装好一同递给了芮灿。
    她提高袋子，盯着里头游耍的两尾小鱼，满心欢喜。
    赵宇恒送了一对乌龟给李晓筱，被她嫌弃了半天，最后抗不过碎碎念才勉强收下。
    等芮灿独自回到家，第一时间就将帆布包丢在床上，去洗手间将鱼缸里里外外仔细擦洗干净，搁在桌上。又将棉绳解开，伸手将金鱼迅速捞入盛满清水的玻璃缸内。
    她特意将书桌腾出一个地方，放置鱼缸。芮灿托着腮观察两条鱼吐着泡泡，歪头想想得取个像样的名字，没一会儿就敲定了，打算等陆尧回来就告诉他。
    芮灿正美滋滋想着，电脑下方的企鹅震动个没完。她点开查看，原来是李晓筱在他们那个“好基友，一生走”的群里发照片，大部分都是在水族馆拍的。她也赶紧从抽屉翻出数据线，将自己手机里的照片也跟风上传。
    网吧内，戴着耳机的陆尧正和赵宇恒组团浴血奋战中，耳朵里不停传来企鹅“滴滴”声，虐完一局他退出去查看，原来是在传照片。
    他随意翻看，扫到某张时，原本瘫在靠椅里的身子突然绷直，勾着脑袋仔细盯着屏幕看。
    那是李晓筱抓拍的。镜头下，他同芮灿站在一面蓝色水箱下，光线暗淡，但也能看清两人侧脸互相望向彼此。芮灿冲他傻笑着，而他……陆尧刻意放大细节，皱眉瞅了半天，画面上的他眼梢处有一丝值得怀疑的温柔，嘴角上扬，眼神专注地望着芮灿。
    陆尧面无表情地叉掉图片，在对话框中敲了一行字发出去：“草，没拍出爷的十分之一帅。”
    “要脸不？”芮灿秒怼。
    “求我就要，自己贴过来，巴掌伺候。”陆尧回。
    芮灿：“……”
    人至贱则无敌，陆尧已经登峰造极，人“贱”合一。
    芮灿吃完晚饭，就坐在台灯下安静地刷题，上次期末考也是侥幸得了第一名，在外人看来她是有点学习的天赋，但二中是全市本科录取率最高的中学，人才济济从不缺所谓的学神学霸，是所有学生挤破了头都想往里面钻的名校。
    她虽然博得榜首，可也深知自己向来成绩不够稳定，如果想确保五月的期中考不滑铁卢，那必须比其他人付出更多，向来打雷不难守擂难，她一想到即将要到来的考试就莫名紧张，明明时间尚早。
    陆尧翻阳台进来时，她刚写完化学作业，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透。
    “吃过没？”芮灿随口问。
    半天也没听见陆尧吭声，她忍不住回过头，发现他坐在床沿，双肘撑在膝盖上，耷拉着脑袋，侧脸部位的下颌也紧绷得厉害，她这次转动万向轮椅，面朝他又问：“怎么不说话？”
    “没吃，气饱了。”陆尧终于松口，露了一声。
    可芮灿毕竟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从开裆裤到现在，太熟悉他每一个表情下意味着什么，依他那倔脾气，能让他一声不吭生闷气的估计也只有家里人了。她已经习惯处理这样的情况，给他足够的空间让他自己消化，索性起身交待：“我去给你煮碗面。”
    当她端着热气腾腾的汤面进屋，陆尧依然一动不动杵在那儿，她缓缓走过去，将面挪到他眼皮子底下。
    他垂眸看向那碗面，熟悉的配料，清汤挂面，上面铺着一颗外焦里嫩的荷包蛋，洒了几粒葱花，顿时内心久憋的火气散了大半。
    芮灿将椅子让给了他，自己拖着高脚凳坐在书桌另一头，默默低头看书。
    陆尧刚坐下就注意到桌角处的鱼缸，两条鱼游得正欢。他吸了一口面问道：“取名了没？”
    芮灿一听来劲儿了，立即向他炫耀：“叫‘莫尼’和‘珊妮’，怎样？好听不？”
    陆尧一口汤喷在了电脑屏幕上，咳嗽两声抽出旁边的纸巾抹了下嘴巴，顺道擦干净显示屏，然后眸色复杂地瞧她：“你再说一遍？”
    芮灿鄙视了他一眼，用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两个名字，陆尧这才明了。
    刚刚想歪了，他听成“摸你”和“上你”了。但这事也不能怪他啊，芮灿打小就前后鼻音不大会念，因此没少出丑过。
    他琢磨着该如何劝她换名字，可对上她那满怀期待的小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点点头违心地称赞一声“好听”。
    陆尧想啊，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索性就随她高兴。
    “你也觉得不错对吧！”芮灿见他点头，更是觉得无比自豪。
    陆尧几乎就是脱口而出：“你考虑过鱼的感受没？”
    下一秒他面前的碗就被瞬移，芮灿目光凉凉地问：“什么意思？”
    陆尧面没捞着，含住筷子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赶紧描补：“我的意思是鱼那啥，肯定也喜欢你取的名字。”
    芮灿才不信，懒得与他计较，将碗送回去，自己依旧托着腮一脸宠爱地凝视玻璃缸里的鱼，还娇着声儿喊了两嗓子。
    陆尧刚捞面的手一抖，细滑的面条顺着筷缝呲溜下去。
    第9章 chapter 9
    清明节放假的前一天，学校组织大规模的扫墓活动。高三由于学业紧张没有参加，上午集合时，操场上黑压压一群人都是高一和高二年级的。
    芮灿背着书包，躲在李晓筱的身后偷偷吃着包子，校长喋喋不休的叮嘱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早上起来得晚，等出门后看到陆尧已经黑透了的脸，撒娇卖萌也没抚顺一只炸毛的狗子。
    她塞下最后一口包子，鼓着嘴努力咀嚼，眼睛四处乱飘，意外瞥见不远处的队伍里，江灏学长在和几个男生聊天，忽然咧开嘴笑了，模样一如既往的清爽俊朗。她正偷偷关注着，某人的蓝白校服遮住了视线，她抻着脖子往前试图越过，结果那人身体也跟着往前，她脸上的笑容一敛，抬眸望向那人：“陆尧，你挡着我了。”
    陆尧见她还想往后挪，伸手就摁住她脑袋毫不怜惜地九十度转向升旗台：“你满嘴油渍冲我傻笑，瘆得慌。”
    芮灿朝他翻了个白眼：“撒手，你信不信我蹭你身上？”
    陆尧惊悚地往后跳一大步，他相信这事芮灿绝对干得出来，不能以身犯险继续挑衅，果断与赵宇恒调换位置。
    芮灿龇牙咧齿朝他晃了晃拳头，得意地转过身去。
    陆尧见她没再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江灏，眼神极为不屑。
    浩浩荡荡一千多人，按照整齐划一的两人队伍走向停车场，陆续上了贴有标识的大巴，车子驶出学校，沿着宽阔的马路直奔外郊。芮灿坐在靠走廊的位置，将书包链拉开，然后一个接一个往外掏零食，看得旁边李晓筱一脸惊叹：“你把超市都搬空了？”
    “瞎说！”芮灿丢了两包薯片和怪味豆给隔壁的俩男生，解释道，“我妈准备的。”
    “谢啦！”赵宇恒接下，转手递给陆尧一袋，被拒，乐得自己独吞。
    几个人躲在后面像小老鼠似的啃零食，唯有陆尧戴上耳机在闭目养神。芮灿瞧平日里蹿得比天还高的人此刻安静如鸡，就猜到他晕车了。说来也怪，陆尧自小啥车都不晕，就只晕长途汽车，晕车还认车型的，忒怪。
    小时候跟学校出去郊游，也是坐大巴车，结果刚到地方他就吐了，整张小脸白得吓人，芮灿当时就蹲在他身旁，抱着水壶不停地暖言安抚，直到现在她还清楚记得那时陆尧看她的小眼神，脆弱又可怜。
    她想想又从书包里取出一瓶水，递给赵宇恒，示意他照顾陆尧。
    大巴车停在烈士纪念馆的园外，大家排着队伍入园。道路干净明亮，两旁皆是高大挺拔的青松，临近入口处，发现一队人正往回走，看校服原来是一中的。
    两条细长的队伍相悖而行，芮灿夹在人流中探头东张西望，随着队伍徐徐进去。
    集合完毕后，芮灿站在台阶下，仰头望向面前高高耸立的墓碑，还有其他学校在进行默哀仪式，旁边已经堆满了花圈。仿佛受到氛围的感染，大家也都渐渐收起嬉笑，一个个面露庄严之色等待敬礼。
    春日高悬，偌大的园林里只有纪念馆内的广播在歌颂红军烈士当年的伟大事迹。
    终于轮到二中，先从高一年级开始，芮灿没等一会儿就随涌动的队伍缓缓上楼。她抬眸看见墓碑上刻着“永垂不朽”四个大字，比任何时候都感到意义非凡。
    几个班干部一齐献上花圈，所有班级都低头默哀。等追悼结束后他们便可以自由活动了，大伙儿征得班主任同意，一群人如同鸟兽散，纷纷钻入几个纪念馆内参观。
    芮灿心情又开始雀跃起来，步伐轻盈地蹿进最大的馆内，陆尧晃晃悠悠跟二大爷似的跟在后面凑热闹。
    烈士馆内，光线有些昏暗，玻璃展柜里陈列了许多战争时期的历史文献和烈士遗物，芮灿见了满心好奇，绕到陆尧跟前吩咐：“快，帮我把单反拿出来。”
    陆尧嫌她烦，老大不乐意地抬手扯开拉链，嚯，不开不知道，开了吓一跳，她那台所谓的单反早已淹没在一堆零食里。他双手扒了两下拎出单反，忍不住吐槽：“你这是书包还是垃圾桶？”
    芮灿接过相机：“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帮你不懂感恩？”
    “谢谢——才怪！”芮灿说完转身就溜了。
    陆尧站在原地琢磨，胆够肥啊。
    芮灿走了一圈就出来了，举着单反给李晓筱和赵宇恒两人拍照，跟专业摄影师似的不停指挥着他俩站哪儿，摆什么pose，然后一顿乱拍。
    她见陆尧闲散地立在一旁，随口问了一声：“你要拍吗？”
    陆尧本想拒绝，听见她说：“你不拍就帮我拍。”
    “谁说我不拍！”看她那敷衍的样子陆尧就不乐意了，立马直起身子开始欧造型，怎么自恋怎么来，嘴里还逼逼，“请务必走心拍，你蹲下好了，免得把我一米八大长腿截了一半。”
    芮灿听后顿时想捶死自己，为何要多此一举提议给他拍照。
    她费尽心思终于把祖宗伺候好了，结果却换来他不痛不痒的一句：“一般般。”如果不是有求于他，能不能控制想拍死他的冲动都不好说。
    芮灿将相机递给他，自己一路小跑到枫树下，笔直站好，然后冲镜头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陆尧无力吐槽她匮乏的肢体语言，千年不变的剪刀手，随便摁了几下快门就不耐烦地喊道：“好了好了，完美。”
    等芮灿兴冲冲跑过来查看照片，嘴角的笑容却光速消失，镜头里那个脸胖腿短还闭眼的人是谁？是谁！ 她气得差点哭晕过去。
    “你摸着自己良心说，你认真拍了没？”她瞪着陆尧，手指都快戳破屏幕。
    “我认真了，是你没认清现实。”
    芮灿内心崩溃，妈的，合着我在你眼里一直就这么丑？友情的小船，呵，不翻劳资给它掀翻。
    陆尧憋着笑，怕再继续逗她估计要炸毛了，摸摸她脑袋好心安慰：“后面还有几张，你再看看。”
    闻言，芮灿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又低头查看，翻了片刻默默关上单反，心情复杂地望向陆尧，都怪自己，对这位直男的审美过分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转身想找李晓筱救救自己，结果忘记就站在台阶旁，一不小心踩空，脚脖子崴了一下，差点摔倒。人是没事了，可疼得她直咧嘴抽抽。
    陆尧方才没来得及扶她，见她晃了下身子站稳，双手才垂落身侧，凶道：“眼睛长头顶上了？没事吧？”
    芮灿摇摇头，可脚一落地又疼得哇哇叫，她噘着嘴目光委屈地看他：“阿尧，要不你背我？”
    陆尧一听，爽快点头，毕竟是朋友，要相亲相爱，但也要有来有往，低头凑过去道：“一句话的事，但你帮我把扫墓心得写了。”
    “……”
    芮灿盯着那张厚颜无耻的脸，神他妈二中校草，简直就一趁火打劫的流氓，她决定自力更生：“谢谢，不用你背。”
    “得嘞，您慢走。”谈判破裂，陆尧也不纠缠，扭头就自顾自地下台阶离开。
    芮灿心里那个恨啊，咬牙切齿挪着蜗牛步，嘴里还不停念叨陆尧“王八蛋”，没等她骂过瘾，方才走得潇洒干脆的某人突然折返，并且像只大猫十分乖巧蹲在她面前，特爷们地喊了一声：“上来。”
    她一脸懵，但怕他反悔立即扑上去趴好。陆尧刚想站起来，一使劲儿差点屁股先着地，咬咬牙再次尝试，终于把这头猪驮起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芮灿眯起眼睛笑问，与方才发誓要揍他的自己判若两人。
    陆尧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惊喜的娇羞声，听得他脊梁一麻。
    “江学长！”芮灿望见来人，立即抬手打招呼。
    江灏微笑点头，见她被一位清瘦高挑的男生背着，询问：“你怎么了？”
    “脚崴到了。”芮灿像枝头上的喜鹊叽叽喳喳，声音还格外甜美，“学长你拍了照片没，这个馆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你可以进去看看。”
    陆尧越听越不耐烦，一分钟都不愿多待，背着她二话不说迈开长腿就走，芮灿只来得及扭头和江灏匆促道别，直到拐弯后再也看不见学长身影，她才拍拍前面人的肩膀：“你干嘛走那么急啊？”
    “你沉得跟头猪似的，我站那儿陪你们闲聊可不得累死。”
    芮灿顿时心生愧疚，小声嘀咕：“对不起啊。”
    陆尧听见这句软软的话，心里也没了火，本来就是自己找的，他刚下台阶望见江灏迎面过来，于是掉头折返，归咎到底还不是怕她识人不清，让江灏那小子拱了白菜，越想他越觉得自己伟大。
    芮灿哪里知道他此刻复杂的内心活动，一想到方才与江灏学长说话了她就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两条纤细的小腿轻轻晃悠，搂住陆尧的脖子无声笑了。
    回去时他俩顺势坐在一起，李晓筱和赵宇恒围观她的伤势，连老江都过来问候，让她回校后先去趟医务室。
    芮灿心大，压根没惦记着脚伤，尚未发车又开始剥橘子吃，见陆尧一直闭着眼睛，只喝水啥也不吃，突然想起老妈昨晚叮嘱过的话，刹时眼睛一亮，抬头望向那副俊美的侧颜。
    陆尧脑子乱得很，在想如何委婉劝诫猪灿放弃江灏，将伤害降到最低，忽然察觉自己呼吸不畅，鼻孔有异物塞入，吓得双眼立睁，擒住那只胡作非为的手，皱眉问道：“你干嘛呢？”
    “我妈说了，让我用橘子皮给你塞住鼻孔，这样防晕车。”
    “？？？”
    “真的真的，”芮灿怕他不信，更加迫切认真地解释，“你不信试试，到学校保证你神清气爽！”
    陆尧面露怀疑，盯着她看了良久，刚想拒绝，心里的恶心感随着车子颠簸往上一涌，最后还是妥协，松开她手腕，见她又捏着橘子皮凑上来，急忙躲开：“够了，再塞我没吐晕过去就该窒息而死。”
    芮灿努力忍着笑意，不想落井下石，但他那副模样实在太逗，见他有所察觉，竖起手机屏幕左右打量，又丧气地放下，她幸灾乐祸地哄道：“好了好了，即使这样你也是最帅的。”
    “那必须！”陆尧语气坚定。
    芮灿实在没法忍了，转过头偷笑，正好看见车窗上模糊的剪影，某人又憋不住摁亮手机在捯饬形象。
    第10章 chapter 10
    放假这几天，芮灿就乖乖窝在家养伤，父母回乡下祭祖，将她丢给了隔壁陆家。陆尧大部分时间都在芮灿的房间里度过，他总嫌老妈时不时过来骚扰一下，赖她这儿比较自由。
    芮灿写完作业开始刷数学联赛的习题，厚厚的一沓，都是老江给她的。上个礼拜老江找她促膝长谈一番，建议她试试参加全国数学联赛，她没犹豫就答应了，反正第一次没抱太大的希望，就当试试水。
    她原本边听MP3边做题，直到脖子酸痛这才休息，摇头晃脑松松筋骨时瞥见陆尧正侧卧在灰色毛绒地毯上，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旋转手中的笔，眉毛拧在一起都快打架了。她以为他在做什么高深的试卷，低头一看，嗬，怎么还是扫墓心得。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除了标题，一个字也没写。
    陆尧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问她：“你写了多少字？”
    “一千字。”
    “操，你写这么多打算争个‘扫墓心得’一等奖？”他烦躁地挠头，突然灵光一现，试探性询问，“能匀我一半吗？”
    “滚！”
    陆尧放弃纠结，掏出手机打开浏览器，嘴里振振有词：“度娘在手，天下我有。”
    芮灿笑得不行。
    他囫囵吞枣复制几行就甩笔不干了，起身走到她身旁，抄起杯子想下楼接点水喝，余光瞄见书桌上摊着一本数学联赛的真题册，好家伙跟红板砖那般厚，里头密密麻麻全是计算公式，还有数不清像蚯蚓一样的字迹。
    “你要参加联赛？”他问。
    “嗯，凑个热闹。”
    “你真打算理科这条路走到黑？”
    芮灿一愣，仔细琢磨了下才仰起脸蛋回：“嗯。”
    陆尧没着急走，反倒挨床尾坐下，大有要和她详谈人生的架势。他问：“走竞赛这条捷径看来你有保送或者加分的想法，有中意的大学了？”
    芮灿没想到陆尧会关心她的未来，在她印象中他对于学习似乎都不太感兴趣，即使聪明但都用在与老师斗智斗勇上，对一切都漫不经心，或许于他而言，这本应该都是很遥远的以后。
    “覃大建筑系。”芮灿也是第一次告诉别人关于梦想这回事，其实在她心里，定义未来尚早，也都是模糊的雏形。
    “嗬，还真会挑。”覃大建筑系是覃大金字招牌不说，在全国专业排名也能一只手数得上的。他又问，“为啥是建筑系？”
    芮灿歪头想了片刻：“大概从小被爸妈保护得很好，就想出去走走，不是说建筑专业可以四处漂泊，环游世界？”
    但她没说得是，因为寒假在家连刷了两季的《越狱》，最后被男主迈克尔·斯科菲尔德硬汉形象迷得七荤八素，而他的角色设定就是一位建筑师，简直帅得不行。
    “你对建筑行业有什么误解？”
    “啥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陆尧看了她一眼，站起身径直出去。
    当时的芮灿对于他的回答一脸懵逼，可后来她彻底走上这条路时，她才深刻领悟陆尧那句无厘毛的嘲讽——现在四处漂泊流的泪，都是当年脑子进的水。
    下楼后的陆尧站在饮水机前，双手插兜里等水接满，可人却愣愣出神。芮灿已经开始一步步规划自己的人生，而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俩会走截然不同的两条路。
    芮灿决定参加数学联赛后，就像发条拧到底的机械猫，一个劲儿往前冲。当陆尧和赵宇恒在球场上依然同往日一样蹦跶时，她默默抱着真题躲角落里啃，当李晓筱勾引她上街去买新一期《幻觉》时，她犹豫再三还是忍痛割爱，除了跟上高一所有科目的学习节奏，她还要一直伏案到深夜为了初赛做足准备。
    直到四月下旬，芮灿随学校竞赛队伍出发，在校门口集合时，看到参赛团队中的江灏，她一颗心才微微起伏得厉害。是的，当初之所以痛快答应老江参加比赛，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她得知江灏也会参加。
    除了江灏，一同参加数学项目的她只认识隔壁三班的班长李勋，上学期期末考差六分紧咬她身后，实力也不可小觑。
    江灏也看见她了，站在人群里中笑着同她挥手，她刚想打招呼却被李勋插话进来。
    “你准备得怎样？”李勋问。
    “还好。”芮灿随口回答，目光绕开他去找学长，没发现踪影只得沮丧地收回视线，继续回他，“我就抱着一轮游的心态来的。”
    李勋显然比她紧张，他牵强地笑笑却没把她的话当真，她几斤几两毕竟大家都有目共睹。
    带队的老师仍然是去年的祁林，也是江灏的班主任，实力毋庸置疑。他简单交代了几句就敦促大家上车，市级别的初赛考点设在覃市一中，学校直接包车过去。
    上车后芮灿找到位置坐下，探着脑袋搜寻江灏的身影，结果人家一上车就被祁老师招呼过去，她满心的期盼在李勋忽然落座时彻底化为乌有。
    满车的学霸大多都是少年老成，一个个闭目养神，保持最佳状态备战，车厢内极为安静，连身边的李勋都搓着手听歌舒缓紧张的心情。
    芮灿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蓦地手里的诺基亚一直震动，她摁亮屏幕查看消息，不禁笑出了声。
    “好基友，一生走”的群里，两个人跟商量好似的给她加油打气。
    李晓筱：“加油宝贝儿，争取合格！”
    赵宇恒：“不不不，只是初赛，我们芮大佬还不是随意玩。”
    李晓筱：“二逼，那都是一群不省油的变态，不是过家家。”
    赵宇恒：“难道咱们芮大佬不够变态？每次数学和物理狂甩我几条街！！！”
    李晓筱：“亲，不是几条街，是绕地球几十圈。”
    赵宇恒：两行奔涌如泉的表情。
    芮灿微笑看着，却迟迟不见陆尧露面，刚想回复某人却及时出现了，只是……如果此刻她不在车内绝对会气鼓鼓地吼出声，明明愤怒却还要保持微笑好心累哦。
    他说：“为表我心，一首刘欢的《从头再来》送你。”
    芮灿：“滚！等灿爷我凯旋吊打你。”
    陆尧：“嚯，你口味真重。”
    芮灿：“……”
    她咧开嘴盯着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原本被学霸们传染的一丝紧张感顷刻间烟消云散。
    车子抵达一中后，所有人都在考场外等待。芮灿他们被分到同一幢楼，临入考场时江灏忽然在她的耳旁轻声低语：“加油。”
    这句短促的鼓励吓得她心一提，哪里还记得一轮游的初心，跟打了鸡血似的斗志昂昂，她望着走廊里江灏渐行渐远的背影，攥紧小拳头故作镇定地走入考场。
    考试才过半，已经有人起身离开，她看了一眼又匆匆低头继续答题。当时拿到试卷就发现难度明显与平常不同，不敢掉以轻心，沉下心来仔细答题。后来陆陆续续有人出去，她又检查了一遍才交卷，离开前李勋还在埋头做题。
    她刚出教室就望见祁老师站在楼下向她招手，身边还围着一圈人。她挠挠鬓角没曾想原来自己也不算早交卷了。
    “学长学姐们好。”她走近后羞涩地打了声招呼。
    其中一个学姐笑问：“考得怎样？”
    “还行，都做完了。”芮灿爽朗回答。
    话一落音反倒引来他们另眼相看，大伙儿与她交流解题答案，一来二去倒也熟稔几分。等人到齐后祁老师领着他们去食堂用餐，芮灿夹在一堆学长学姐中间，插不上话只得安静吃饭，偶尔偷瞄江灏一眼。
    一位长相清秀的学姐突然提及江灏，她立刻竖起耳朵旁听。
    “江灏，你都已经有保送资格了，还来和我们争名额合适吗？”那位学姐开玩笑道。
    对面的学长抢答：“还能为啥，肯定是被祁老师绑过来给二中争光呗。”
    江灏本人倒并不在意，颇为无奈地冲大家笑笑：“今年对不住大伙儿了。”
    “瞧瞧，这人一点都不谦虚。”
    芮灿听后心里油生一丝羡慕，江学长这样优秀的人，无论走到哪儿都是话题中心，他自信但不高傲，待人谦和有礼，说话拿捏分寸，总让人易生亲近之心，就像……就像一颗暖洋洋的小太阳，只想围着他转。
    回程的气氛显然比来时轻松许多，大家渐渐有说有聊，但芮灿此刻却像一只绷紧的刺猬，一直处于备战状态，眼睛的余光忍不住再次偷瞄身旁的人。
    她本以为回去还是与李勋同坐，所以当江灏倏然出现在她面前，问了声“可以坐吗”时她脸烫得吓人，说话都磕巴了。
    芮灿双手并拢搭在膝盖上，身子坐得笔直，丝毫不敢动弹。
    江灏瞧她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放松点，考试都结束了。”
    芮灿面色羞赧，微微软下腰，靠进椅背，心里“吁”了一口气。
    “是老江劝你参加的还是你自己想来？”江灏问。
    “都有。”芮灿如实坦白，“老江……班主任说了，让我出来见见世面，多跟你们学习。”
    江灏察觉到她说“老江”时偷看了他一眼，做贼心虚的样子格外俏皮，他点头微笑：“那期待能和你一起参加选拔赛。”
    芮灿看向笑容温暖的江灏，耀眼得令人挪不开目光，她乖巧点头，同他互看了眼彼此笑了。
    那时的芮灿，对于喜欢的定义就是渴望能与那人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他如果冲自己笑了，就能满心欢喜。她想如果足够努力，与他并肩作战，能让他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多逗留一会儿也好。
    可她不清楚的是，她对江灏的喜欢，是实力悬殊的仰慕和憧憬，却并不是地位平等的爱情。
    第11章 chapter 11
    韶光飞逝，刚迎来五月，期中考试也紧随其后，一场伤筋动骨的大考后，芮灿彻底蔫了。
    天气渐渐转暖，她和陆尧约定好开始骑车上学，大清早就让老爸将仓库里的单车拖出来了。她背着书包出门时，芮臻已经将那辆粉色的自行车擦得锃亮，她凑过去在他脸上狠啄一口：“谢谢老爸！”
    “路上注意安全啊。”芮臻叮嘱。
    “知道啦！ ”
    她推着车出门，望见陆尧骑了一辆蓝色的山地车，左脚撑地在等她。单薄的蓝白校服，袖子撸到小臂，背着黑包。芮灿发现他头发剪短了，眉毛和额头都露了出来，显得人格外精神。
    唯一不变的是依旧不耐烦的臭脸。
    两人骑车沿着巷子，一路轻松下坡，从旁边院子一簇簇粉色蔷薇下飞驰而过，惊得一地的花瓣倏然卷起，又打着旋儿悠悠晃落。
    到学校后，芮灿停好车在书包里翻找钥匙，结果里里外外都摸遍了也没找到，她才确定自己是真的忘了。
    陆尧正打算锁车，瞧她那副愣神的表情就猜到：“没带钥匙？”
    “呃，今天第一天骑车，我忘记带了。”芮灿摸了摸鼻子。
    “你怎么不忘记吃饭？”陆尧嫌弃地吐槽，随后解下软绳锁走至两人挨在一起的车尾，弯腰将一蓝一粉两辆车的后轮栓在一起。
    芮灿拎着包乖乖站在一旁等他。
    他俩几乎是踩着铃声进了教室，隔壁班的朗诵声都快把屋顶掀翻，而他们班死寂一般安静。老江拉着青黑的驴脸，挨个叫人出去谈期中考试的成绩，大伙儿都是举高了课本当掩护，个个伸头偷偷地朝外张望，有几个胆大的被老江目光逮住，又熊了一顿。
    片刻后，班长徐晨晨走进来，两只眼睛都肿得特别厉害，过来小声喊道：“芮灿，班主任叫你。”说完就一脸委屈地跑开。
    芮灿的心开始狂跳，看了眼同桌，李晓筱胸口划十字为她点蜡，后面两人默契地抱拳道了声：“珍重。”
    她嘴角抽了抽，如果可以她真想抽死这仨儿。
    老江看见她时表情瞬间与方才天差地别，笑脸盈盈，连声音都格外温柔：“最近压力大吗？”
    芮灿一时吃不准他背后深意，小心翼翼地回答：“还……还行。”
    “这次总分你是年级前三，和第一名相差不多，也还算不错，最近准备联赛难免分散精力，不要受影响好好准备下面的选拔赛。”
    “欸？”芮灿猛然抬头，不知所措地望向老江。
    “初赛成绩出来了，你和三班的李勋都出线了。”老江眯着笑眼说。
    她听后内心一阵激动，攥了攥拳头，又想起什么忍不住问道：“那江灏学长呢？”
    “他啊，也过了。”
    她彻底松了口气，心底的喜悦渐渐浓郁，又听到老江叮嘱：“你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找江灏，那小子去年参加过物理联赛，经验丰富，关于比赛技巧和时间节奏的把控你可以多问问。”
    芮灿忙不迭是地点头答应，直到老江絮叨够了才放她回去。
    等进了教室，芮灿屁股刚挨板凳就被他们仨儿瞬间围住。
    赵宇恒：“大佬你没哭？”
    “会不会说话啊你？”李晓筱拍了下他脑袋，偏头问，“老江他没削你？”
    芮灿故意卖关子，摇头不语。
    “真没削啊？”陆尧也按耐不住了，急吼吼问她，“不应该啊，我比上回多考了六分都被他揍，你掉了两名竟然没事？”
    他越想越气愤，这老头偏心偏到胳肢窝了。
    芮灿瞅着他们仨都一头雾水，实在演不下去 ，咧开嘴笑道：“我数学联赛出线了！”
    李晓筱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把搂住芮灿激动地大喊：“干得漂亮，我的灿！”
    赵宇恒紧也抬手想搂，结果瞥见陆尧警告的眼神，改为伸了个懒腰又若无其事地放下来，可下一秒，我去，他眼睁睁看着陆尧这不要脸的敞开双臂索抱，输了输了，脸皮决定成败。
    芮灿见陆尧闭着眼睛翘起下巴等待拥抱，她一脸坏笑偷偷把赵宇恒塞他怀里。陆尧合拢双臂时突然听见身旁迸发几声爆笑，摸摸发现手感不对，睁眼的刹那吓得从座位光速弹起，一脚踹赵宇恒多远。
    我滴个亲娘嘞！
    晚自习散课，四个人一溜单车回去，路上没车的时候就追逐打闹，芮灿像踩着风火轮似的拼命追赶，两颊的酒窝盛满清凉的夜风，眼睛里倒映着街市璀璨的夜景。
    和李晓筱他俩分开后，她与陆尧继续骑行，到巷口的夜市摊那儿停了下来，两人推着车穿过逼仄热闹的小道。
    路过一家烧烤摊，芮灿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冲前面人喊道：“陆尧，你带钱没？”
    “我带没带钱和你有关系？”
    “我想吃烧烤。”芮灿厚着脸皮回答，“可是囊中羞涩。”
    陆尧懒得搭理，抬脚想走，却被烟雾缭绕的香气绊住了脚，肚子不争气地响了。他无奈将车挪到她身旁，他俩站在烧烤摊旁，双眼都在发光。
    “吃啥？点吧。”陆尧说。
    芮灿得到金主的应许，早已盘桓在鸡脆骨上的手迅速抓起三串儿，又将爪子伸向豆腐干、火腿肠、鱿鱼……
    陆尧的目光死盯着她来回移动，等她总算消停时勉强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破产。
    他俩就站在马路牙子旁，双手各握几串吃得津津有味，尤其芮灿吃着碗里还惦记着锅里，眼睛不时瞄向他那边，边吃边念叨：“你那个玉米感觉也不错欸。”
    陆尧闻言，先下手为强，低头就舔了一口玉米，然后得瑟地瞅她：“那也是我的。”
    被拆穿企图的芮灿只得哼哧一声作罢。
    她吃得正嗨，目光无意间瞥见前方几米外一位身穿紫色线衫的中年妇女，看身形隐约像……像她老娘！
    芮灿惊得立刻将啃了一半的秋刀鱼和其他烤串都一股脑塞给了陆尧，他手忙脚乱地接住：“我不就没给你玉米，至于这么打我脸吗？”
    “屁！”她躲到陆尧身后，急声叮嘱，“我妈过来了，记住啊，烧烤是你要吃的，我一根也没沾。”
    “凭啥我掏钱请客，还要替你背锅？”陆尧不乐意了。
    “我请我请，回头把钱还你。祖宗，让我妈知道吃了黑暗料理，我得连着三天吃素。”
    “成交。”
    买卖刚一锤落音，就听见丁彦瑛在身后问：“你俩杵这儿干啥呢？”
    他俩同时扭头，脸上挂着贼浮夸的笑容，芮灿偷偷拽了下某人的衣袖，陆尧这才开口解释：“丁姨，我饿了买点夜宵吃。”
    丁彦瑛指着他手里的烤串：“就吃这个？”
    “我偶尔吃，芮灿她不饿，就看着我吃。”
    芮灿点头附和：“对对，妈，我一根儿也没沾。”
    丁彦瑛瞅见自己傻女儿的嘴角，都是一道道沾了红油的竹签印儿，牙齿上还有辣椒屑，忍着笑对陆尧说：“阿姨刚去超市买了袋盐，家里在炖排骨，你上我那儿吃点。”
    陆尧一听有排骨，内心就悸动了：“谢谢丁姨。”
    “妈，有排骨汤啊，我也要喝。”芮灿兴奋地举手。
    “没你的份儿，这三天只准吃青菜。”
    “嗳？”芮灿一脸懵逼。
    丁彦瑛转身往回走，他俩推着车跟在后面，芮灿小声跟陆尧嘀咕：“你说，我妈咋知道我吃烧烤了，不应该啊？”
    两人刚好走到一盏路灯下，陆尧低头望见她侧过来的脸蛋，顿时捧腹大笑，目光十分同情：“灿儿，你偷吃忘记抹嘴了。”
    芮灿面无表情地伸手一摸，哎呦妈呀，忘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灿爷今晚真皮
    第12章 chapter 12
    临近暑假的时候，高三年级早已人去楼空，芮灿也在期末考试结束的第二天，就收拾行李跟着学校参赛队伍，进入覃市大学承办的数学夏令营训练。
    封闭式集训时，芮灿每天和一群学霸中的战斗机听着著名大学教授讲奥数课题，大小测试接踵而来，计算竞赛，团体接力赛以及个人竞赛等等，高速运转的大脑超负荷训练。有人中途退出，有人咬牙应对，自然也有人轻松迎战。
    而就在她抛弃美好的假期正含泪做题，陆尧那厮竟然溜去了加州。当她刷题到深夜都能收到他发来的照片，冲浪、出海、潜水……每天都在拉仇恨。芮灿起先还回两句，后来嫉妒得直接忽视，结果对方也不气馁，照旧每天发自己的自拍照，张张人模狗样，装逼上瘾。
    夏令营最后一天是省级选拔赛，一场厮杀激烈的考试结束，交卷的那刻意味着胜负已定，所有人为期三个月的努力甚至更久的付出将交给命运，成绩等到开学后才会公布。
    临行时大家交换了联系方式，芮灿坐在回程的大巴车上，盯着q q好友栏那个风景的头像，她默默含羞笑了，兜兜转转，时隔半年她还是加了江灏的q q。
    芮灿前脚回家，陆尧也拖着行李箱、一身白T裤衩，鼻梁上架着墨镜站在院子门口。他没着急回家，把行李箱撂自家院子里，人却蹿到隔壁，因为他迫不及待要给芮灿一个惊喜。
    在加州的新鲜劲儿过了，他就觉得无聊了，后来他发的照片都石沉大海，一丢丢涟漪都没有，就更呆不住，打听到芮灿归期后提前定了飞机票赶回来，果然外面再潇洒快活，回来了才觉得什么都没家里窝心。
    他一进屋就同芮叔和丁姨打了声招呼，两人起先没认出来，后来反应过来笑得不行。他将事先在机场买好的礼物都搁在茶几上，问了声：“小灿呢？”
    “楼上呐。”丁彦瑛回，“晚上留下吃饭。”
    “好嘞。”他又同芮叔聊了两句就迫不及待跑上了楼。
    陆尧上来后刻意放轻脚步，做贼似的溜到芮灿房间门口，还将手里的礼盒左右摆弄一番，考虑用何种姿势出场比较帅。琢磨了片刻，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门而入，捧着礼盒站在门口，冲屋里的人笑着大喊：“Surprise！”
    两人目光对上，一个屋里一个屋外沉默地对峙了五秒，待陆尧看清芮灿有所动作时，一只拖鞋在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中迎面扑来，撞在他为保性命以平生最快手速摔上的门上，“哐当”一声落地。
    陆尧盯着门面壁思过，感觉那只拖鞋像是真的砸中他的脑门，嗡嗡作响。他甚至不敢回想刚刚看到了什么，小时候还曾一起洗过澡的小姑娘，如今竟然脱得只剩下白色的内衣，散着浓密的乌发侧身朝他，纤细的双手绕到背后在解胸衣扣子，脊梁两侧的薄骨微微隆起，在皮肤下清晰可见，像展翅欲飞的蝴蝶。
    沿着玲珑的曲线，往下是平坦的小腹，修长、泛着光泽的两条腿就在他脑子里荡来荡去。蕾丝花边的文胸，系着蝴蝶结的底裤，他快疯了！
    这哪里还是他认识的芮灿，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的那份青涩与轻熟，让他脑袋犹如一道炸雷轰顶！他感到鼻下热流奔涌，抬手一摸，沾上粘稠的液体，身体瞬间贴着墙壁滑下去，操，劳资晕血啊啊啊。
    芮灿悄咪咪拉开门，没人。刚转身却瞥见躺地上的“尸体”，她踢了踢陆尧：“喂，别装死啊，给我起开。”
    陆尧艰难仰起头，看见她大夏天穿了一身运动服，上衣拉链拉到领子末端，眼神似有似无地飘向他。
    “灿哥，我错了！”陆尧立即搓手求饶，就差跪键盘了。
    芮灿闻言，整张脸又红又烫，她弯腰捂住他那张口无遮拦的嘴，眼神凶狠地警告：“无论你看到什么都给我忘记，不然我揍得你永远失忆。”
    陆尧此刻巴不得能忘记，忙不迭是地举手以表真心：“我发誓，我啥也没看清，一点记忆特征都没有，就一晃而过……”
    “停停停！”芮灿越听越尴尬，越听越觉得陆尧欠抽，心里气得要死还要装淡定，“快闭嘴，否则这辈子你都甭想开口了。”
    陆尧瞬间噤声，目光无辜地望着她，怀里还抱了一个盒子。
    她瞄见那盒子，为了转移话题抬起下颌示意：“这啥？”
    “我给你带的礼物。”陆尧爬站起来，迅速将礼物塞给她。
    芮灿接过来打开，看到里面东西时激动得双手都颤栗：“卧槽！陆尧，该谢谢这份礼物救了你小命！”她把盒子丢给陆尧，小心翼翼捧着那本《Papillon》——《越狱》的英文原版小说。
    陆尧一抹脑门上的冷汗，得意地笑了：“你再翻开第一页。”
    她打开扉页，两眼顿时睁得圆溜溜，指着一串英文看看他又低头看看书，看了书又抬头看他，反复确认，见陆尧满脸傲娇的神色，她激动地扑过去抱住他：“尧尧，你咋这么可爱这么善解人意这么……这么兼美貌与聪明于一身的优秀！”
    陆尧被她撞得往后一退，香软的身体贴上来时令他瞬间懵住，一股似有若无的薰衣草沐浴露的香气萦绕鼻端，脑海里又猛然蹿出方才无意间撞见的那幕。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变烫，脑子乱成一锅粥。
    他刚想做点什么结果怀里一轻，芮灿已经离开，他松了一口气，可心里又觉得空落落的。
    芮灿盯着米帅的亲笔签名，无比满足地抚摸一番，激动道：“你怎么弄到他签名的？”
    “他和女朋友在加州度假，住同一个酒店，就趁机勾搭了。”陆尧没说的是，他为了找这本书却翻遍了加州的所有书店。
    芮灿仔细看了半天，决定今晚不睡觉也要拜读，抬头看他时笑容顿住，然后“噗嗤”一声笑弯了腰：“你这是去加州挖煤了吗？怎么黑成这个鬼样子？”
    陆尧一听就跳脚了：“这是男人本色好不！”
    “是的是的，男人——本色呦。”芮灿调侃他，其实也并没有很黑，只是之前皮肤过于白皙，有些看不大习惯。
    陆尧无力辩解，自己挖的坑，自己跳。
    一段小小的插曲，两人互怼个没完，更让芮灿将之前尴尬万分的遭遇彻底抛之脑后。
    傍晚餐桌上，芮家又恢复往日的热闹，芮灿聊了些关于夏利营的生活，陆尧也捡加州的趣事儿逗得两老捧腹大笑，一顿饭倒也其乐融融。
    后来陆尧看完球赛才离开，刚走出大门，他站在院子里回头看了眼身后亮着的灯火，整颗心沉甸甸，暖洋洋的。
    他进屋低头换鞋，家里没人，桌上罩着保姆烧好的饭菜。他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水上楼，顺便也熄灭了客厅的灯。
    放下行李后，陆尧拿了换洗衣物进卫生间淋浴，站在花洒下越洗越烫，索性改成冲凉。他脑海中掠过的乱七八糟画面渐渐模糊，没隔几秒，又清晰刻骨地浮现。他双手撑着白瓷砖的墙壁，任由冰凉的水浇遍全身，最后低吼一声：“卧槽，芮灿你他妈有毒！”
    第13章 chapter 13
    陆尧大清早是被开门声惊醒的，他掀开眼皮子望见老妈进来，又再次昏睡过去。
    程慧茹刚推门而入，就被满目凌乱、无从下脚的房间震惊，最后目光定在落地灯下的画架，地上铺着废弃的报纸，堆放了颜料盒、横七竖八的画笔以及分不清颜色的水桶。她望向被黑色绸布蒙上的画板，惊讶道：“你昨晚画画了？”
    “嗯。”陆尧哼哧一声，鼻音有些重。
    程慧茹了解自己的儿子，他玩心重，即使在绘画方面有天赋，但极少愿意花心思投入，她也很久没看他作画，估计昨晚熬夜了，心疼地开口：“你再睡会儿，给你留了份早餐，妈妈先去上班了。”
    陆尧没搭理继续翻一个身睡觉，没几秒又听见她折回来说：“哦，对了。今天是小灿的生日，记得替我祝她生日快乐，礼物放在餐桌上了，记得带给她。”
    门被轻轻阖上，他猛然睁眼，突然想起今天是芮灿的生日，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屏幕弹出一串留言。他看了眼日期，我嘞个擦，还真是8月1日。
    陆尧捯饬一番后，推着单车走出院子，看见今天的芮灿穿了件白T配蓝色背带裙，背着小包，正踮脚仰望着头顶的那片粉红的紫薇。
    他喊了一声“小灿”，扎着马尾的女孩扭过头，倏然弯起眼睛冲他笑着，俏丽的模样像盛夏绽放的栀子花，比那片鲜亮的紫薇还夺目，看得陆尧怔怔发愣，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怦怦”跳得巨响。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芮灿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危险而又充满诱惑。
    “我今天穿裙子的，你载我 。”芮灿说完就溜到他车后面，侧坐着抓住他衣服下摆。
    陆尧察觉到她的手贴上腰，敏感地绷直身子，汗就下来了。
    芮灿见他没动，歪头问：“你怎么了？”
    陆尧支支吾吾半天，最后目不斜视地回她：“抓归抓，别动手动脚占我便宜啊。”
    “哪来这么多废话，出发！”芮灿迫不及待想见李晓筱，在他背上连拍好几下，敦促他快点走。
    “你再拍我就摔你下去。”陆尧恶狠狠警告，然后一蹬踏板出发了。
    他载着芮灿一路沿坡而下，头顶的紫薇花开得热烈而又绚烂，途径时偶尔惊动几瓣落身，又被清风温柔拂走，陆尧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耳根微微泛红。
    他俩到KTV后，芮灿一进包厢就抱住了迎面扑来的李晓筱，听见她嗓音甜美地喊道：“灿儿，生日快乐！”
    赵宇恒也随后跟了一声。
    芮灿见他俩满脸笑容，茶几上摆着一个心型的草莓蛋糕，感动得差点落泪。可下一秒瞥见李晓筱递到跟前的礼物，眼泪瞬间消失无踪。
    抱着两份大礼的她眨着星星眼望向陆尧，后者挠挠头，不敢说自己忘了，又想起一茬：“昨天送你的书就是生日礼物。”
    芮灿也没计较，点点头：“那个我也喜欢。”
    大家七手八脚点上蜡烛，芮灿对着蛋糕许愿：“谢谢你们又陪我过了一年生日，希望十年后的我们能够依旧时常相聚，而我每年都能收到你们的礼物。”
    最后一句引来三人嘲笑，大伙儿围着蛋糕一起吹灭五颜六色的蜡烛。
    赵宇恒扯着嗓子吼了一首《死了都要爱》，将气氛燃到了极致，包厢的天花板都快被他们几个震塌。轮到陆尧时，目光轻蔑地瞥了眼他们仨儿，抬起高傲的下巴，对着屏幕深情演奏一曲粤语歌，声音低沉，略带几分迷离。
    芮灿托着腮静静望向陆尧挺直的背影，轻轻地晃动身体随他哼唱，整个人像沉浸在满足的蜜罐里。
    吃过晚饭，他们又去商场顶楼的电影院，入口处摆放着几张电影海报。两位女生想看刚刚上映的《不能说的秘密》，陆尧对于情情爱爱的文艺片嫌烦，但没想到赵宇恒那小子中途叛变，所以当他面无表情坐在他们身旁时，抱紧双臂极力说服自己，今天芮灿最大，得让着点。
    原以为自己会昏昏欲睡的陆尧，却看得最认真投入，直到放映厅灯亮，片尾曲响起大家纷纷起身离开时，他都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蓦地赵宇恒拍了下他肩膀，才恍然从电影剧情中清醒。
    他从台阶上下来，望着前面侧脸浅笑的芮灿，想了几秒，问身旁的赵宇恒：“兄弟，如果你对一个女孩有了性冲动意味着什么？”
    赵宇恒起先愣了一下，随后见他一本正经地在等答案，反问：“对方漂亮不？”
    陆尧不明就里，瞥一眼前方那人说：“马马虎虎。”
    赵宇恒点点头，摸着下巴认真思考一番，然后语气肯定地回答：“那你可能喜欢上她了。”
    陆尧听见答案惊得像半截木头直愣愣地戳那儿，撞上后面的人，遭骂了也没想起还嘴。
    赵宇恒边走说，突然发现人没了，回头一看，嗬，少爷被施了定身术。
    “你咋了？”赵宇折返问道，瞧他反应眼前一亮，勾住他肩膀，“你是不是喜欢上谁了？突然问我这个问题，说！谁呢？哥们儿给你保密。”
    陆尧满脑子都是他说得那句“那你可能喜欢上她了”，喜欢上她了，喜欢她……啊啊啊啊，他的头快炸了。
    “女主角？也不对啊，桂纶镁不是挺美的吗？”赵宇恒胡乱瞎猜，压根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引得陆尧心里惊涛骇浪。
    几个人疯到晚上才散伙，陆尧载着芮灿回家。丁彦瑛刚巧剖了西瓜，让他俩端到楼上去吃。
    两人坐在阳台的沙发上，捧着西瓜吃得津津有味，旁边燃了一盘青烟袅袅的蚊香。陆尧吃完将瓜皮丢入脚边的垃圾桶内，擦干净手后，从兜里取一个长方形小礼盒，递到她面前：“我妈给你的生日礼物。”
    芮灿三两口啃完西瓜，接过来拨开盒子，里面的黑色绒布上躺着一条项链，底端坠了一个小月牙，她特别喜欢，笑道：“帮我谢谢阿姨。”
    “要谢你自己说，我懒得当你俩传话筒。”
    “小气鬼。”芮灿一面说着，一面解开项链想戴上，可怎么也扣不住，索性转身背朝他，“好难弄，快帮我戴一下。”
    陆尧抬眸，瞧了眼她举着的链子，目光转向她扎着马尾的后脑勺，露出整片脖颈，微微伏低时有一小块凸起的骨头特别显眼。他眸色暗沉，在芮灿不断催促下接过项链，缓缓伸手穿过她纤细的颈部，最后轻轻扣上锁，手指微颤着缩回去。
    芮灿低头仔细看看坠子，笑得很开心，突然伸手在自己腿上“啪”狠拍了一巴掌，她摊开手心埋怨道：“该死的蚊子，总盯着我咬。”
    陆尧见她习惯性用拇指在叮咬的地方划十字，腿上红彤彤一片，他起身从房里取来花露水递给她，不发一言地又坐回她身旁。
    “谢啦。”芮灿接过来，拧开瓶盖，对着自己四肢就是一通乱抹，“真是奇了怪了，我俩待一起，为何蚊子总盯着我，你倒一点儿也没事……”
    陆尧目不斜视地望向逼仄的巷道，远方一片璀璨的城市灯火，夜风中散发着淡淡的花露水味。他的余光瞥见身旁又细又长的两条腿，黑夜里都特别白嫩，恰遇她抬头，他急忙心虚地移走目光，心绪凌乱中压根没仔细听她呢喃些什么，只觉那声音甜如浸蜜，像落在心头上的羽毛，轻柔又格外撩人。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这个小故事的小可爱能否戳一下收藏呀，蟹蟹泥萌～
    第14章 chapter 14
    九月开学的那个礼拜，一场文理分科的动荡，让所有高二学生都在新鲜感里察觉到一丝紧迫，这个慎之又慎的选择渐渐划出生命的分水岭。
    芮灿所在的理科班倒没什么变动，只有个别调进调出，隔壁的班花谢梓盈意外进了他们班，一时却成了香饽饽。
    她望向被一圈人围住的小公主，调侃道：“晓筱，你班花的地位危险了呦。”
    “切，如果是个没脑子的花瓶，谁爱当谁上。”李晓筱目光瞥向旁边，瞅见赵宇恒正眨也不眨盯着那边看热闹，气得把手里英语火星词典翻得“啪啪”作响，就是死活不吭声。
    谢梓盈的加入确实令整个班的气氛都变得微妙，甚至波及到芮灿他们这个小团体。
    十月中旬学校举办体育节，为了活跃气氛打算在开幕仪式上整几个表演节目，而陆尧和谢梓盈是班里公认的多才多艺，被老江点名搭档演出，一个弹吉他一个唱歌。
    表演名单公布的同时，芮灿也从老江那里得知了夏令营选拔赛的成绩，成功晋级省里的复试。就在陆尧整日练球或者同谢梓盈彩排节目时，芮灿都在默默刷题，并且因为备战甚至放弃参加体育比赛。
    直到随着芮灿复试结束，她的竞赛之路总算可以告一段落。
    国庆假期时，芮灿不小心把自己电脑弄蓝屏了，在房间里揉着脑袋急得不行，没法儿只好拉开阳台的门，听见隔壁传来断断续续的吉他声，她扶住栏杆探头喊道：“阿尧，我电脑坏了，你过来帮我看看。”
    那头琴声戛然而止，安静了片刻，她看见陆尧一身浅蓝T恤和白色大裤衩走出来，手里拎着红木吉他。
    可也就在那一瞬间，芮灿突然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随性的他，明明每天一起上学、放学，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电脑怎么坏了？”陆尧问。
    芮灿见他要翻过来，往后让了让，嘴里嘟囔着：“我也不知道，就突然蓝屏了，怎么按都没反应。”
    陆尧轻松翻过阳台，拎起吉他随芮灿进屋，拉开椅子坐下，查看电脑情况。
    芮灿站在他身边，微微倾着身子，手掌抵在书桌上。陆尧察觉到两人距离过分亲昵，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点，一只手操控键盘，另一只手握住鼠标，盯着满屏幕的英文，皱眉问：“你是不是安装了什么软件？”
    她一听尴尬了：“我……我刚装了跑跑卡丁车。”
    “……”
    随后陆尧重启电脑，将游戏卸载了，重新在官网下载，还顺便玩了两把过过瘾。
    芮灿见电脑恢复正常，高兴地拍了拍他肩膀：“可以啊，陆师傅。”
    “修理费一百元谢谢！”
    “滚！”芮灿冲他摊开的掌心打了一下，随后拎起脚边的吉他，盘腿坐在地板上随意拨弦，问道，“你琴练得怎样？”
    陆尧立即一脸嘚瑟，走到她对面坐下：“怎么？要不要爷弹两句给你品鉴品鉴？”
    “不想。”
    陆尧没曾想她一口回绝，这不按套路出招的方式激起他的表现欲：“不收费，您听听？”
    芮灿歪头看他，佯装思考一番后，才将吉他递过去，自己抬屁股挪到风扇旁边。
    陆尧怀里抱着吉他，双腿蜷起调整好坐姿，双手随意地弹奏，在琴弦间来回游走，一首悦耳动听的曲子填满整间屋子。芮灿听清前奏时忽然心里一磕，竟然是上回他们一起看过的电影插曲——不能说的秘密。
    她记得没多久这首歌就风靡了全校，李晓筱上课时，还曾偷偷将耳机塞入她耳朵里，两个人捂嘴笑着一起偷听。
    歌词她其实只记得开头，无意识地随琴声哼唱出来，陆尧听见嘴角轻扬，弹得格外投入。
    两人坐在木地板上，电风扇呼呼吹着，落地窗的纱帘轻拂。芮灿柔柔哼着歌，凑近风扇不停地发出“啊”的声响，跟自己闹着玩。陆尧闻声抬眸，正好瞧见她弯起乌溜溜的眼睛，红唇微启，风儿卷动她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疏淡的眉毛里藏着一颗小小的痣。
    他看着眼前的芮灿，想想自己最近刻意躲她的举动有些幼稚，喜欢她的心似乎也并没有因为疏远而有所淡化。他看着她就情不自禁想笑想欺负，可又为这样的认知感到畏怯，他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个超纲题，害怕她察觉自己的心思，又油生一丝盼她知晓的渴望。
    一首曲毕，芮灿忽然偏头对他说：“知道吗？你安静弹琴的模样特别招人。”
    可谁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一语中的。
    体育节那日，全校都沸腾得不行，开幕仪式在操场临时搭建的舞台举行，以一场炸翻天的劲舞开场。
    芮灿和李晓筱站在操场边缘看着舞台上的演出，直到陆尧上台时，芮灿怕冷场，才拉着李晓筱和赵宇恒挥臂呐喊助威，可没料到他们仨的声音瞬间淹没在前方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中。
    是的，她愚蠢地再次忘记以校草这个咖位，哪里会缺脑残粉，靠友情票上分。
    陆尧身穿白色衬衫和黑裤，头发的造型十分清爽，坐在高脚椅子上低头调弄琴弦，随后谢梓盈一袭浅粉束腰连衣纱裙上台，长发披肩，面色酡红地站在舞台中央，两人对视的一刹那，引起底下无数呐喊和掌声。
    “郎才女貌，瞧瞧两人多般配。”赵宇恒不嫌事大地说。
    李晓筱一听这话，扭过头微笑问他：“赵宇恒，你觉得谢梓盈美吗？”
    赵宇恒刚想点头，可见她笑容瘆得慌，立马改口：“没你漂亮。”
    “噗，求生欲望很强烈啊。”芮灿忍不住嘲笑。
    李晓筱警告他：“以后少搁我面前提谢梓盈，她可不是我们这一挂的。”
    “其实我也觉得他俩挺登对。”芮灿隔着人海看陆尧给谢梓盈伴奏，两人合作默契的模样确实养眼。
    李晓筱媚眼一抬：“你能接受她成为陆尧的女朋友，今后无论我们几个去哪儿后面都跟着一个谢梓盈凑热闹？”
    芮灿脑补了一番此类场景，随后果断摇头：“不能。”
    李晓筱欣慰地拍拍她肩膀：“对啊，谁都可以，但谢梓盈不行。”
    芮灿心里却在琢磨，谢梓盈不行，别人就可以吗？她没来得及深想就被拥挤的人潮推着向前走。
    开幕仪式结束后，他们几个绕到舞台后面的体育中心去找陆尧，刚从后门进来，意外撞见江灏和秦老师站在走廊里谈话。
    两人似乎气场有些冷，脸上都无笑意，芮灿想上前打招呼却被李晓筱拉住，又拽着赵宇恒一起躲到旁边楼道里。
    “我们干嘛躲啊？”芮灿问李晓筱。
    “没瞅见两人吵架啊？”
    她再投去目光，发现似乎确实有点不对劲儿。
    但距离隔得太远，压根听不见两人的交谈内容，芮灿一面好奇为何江灏与音乐老师会在这儿，一面探着脑袋试图听清只言片语。
    三个人鬼鬼祟祟，猫在角落偷偷观察那边的一举一动，看到江灏突然的举动瞬间懵了：
    “卧槽！”
    “卧槽！”
    “卧槽！”
    芮灿看见江灏竟然伸手去拉秦老师的胳膊，对方迅速一缩，甚至后退几步，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错开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江灏孑然一身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怔愣许久才朝他们方向走来。
    他们仨儿像受惊的兔子上蹿下跳，到处找地儿躲。赵宇恒急中生智拉着李晓筱躲进消防门里，芮灿拼命往里挤，可还有半截身子露在外面，肯定不行。
    眼见江学长一步步靠近，她跑也不行，上楼也来不及，索性破罐子破摔，刚把消防门合上，下一秒就看见江学长的衣角，她扶着门主动挥手打了声招呼：“嗨，江学长。”
    江灏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发现是她脸色稍缓，目光疑惑又谨慎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芮灿努力克制心慌，僵着脸笑道，“我来找陆尧。”
    “噢，他应该在二楼休息室。”江灏了然，随后微笑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芮灿还想问他复试成绩，见他要走也就没提，点点头道了声“再见”目送他离开。
    旁边的消防门“吱呀”一声开了，她想起那两人急忙转身，结果看见他俩满脸通红地从里头钻出来。
    “你俩咋了？脸这么红？”
    李晓筱眼神四处乱飞，抬手不停扇风：“里头太闷。”
    “对对，又黑又闷。”赵宇恒连声附和，局促不安地抓耳挠头。
    “江灏学长到底和音乐老师什么关系？”李晓筱可没忘记八卦刚才看到的刺激画面。
    赵宇恒心虚，急忙撇清关系：“我可不知道。”
    这话芮灿没反应过来，但清楚他尿性的李晓筱却听出不一样的味道来，她瞅了眼陷入沉思的芮灿，没着急开口问。
    其实，芮灿见江灏学长走得匆忙，再联想方才撞见的一幕，总觉得心底有一丝失落和难以置信，不敢再深想。
    “走吧，我们赶紧去找陆尧。”赵宇恒惦记着篮球比赛，他和陆尧都报名参加了。
    三个人各怀心思，沿着楼梯上去，找到休息室推门而入，里头人影攒动。芮灿到处搜寻陆尧的身影，不经意瞥见秦月老师正在一堆乐器旁，温言叮嘱学生小心搬运，好似方才对待学长的那份冷漠是错觉，她一如既往的优雅温婉，和善待人。
    突然，芮灿的肩膀被李晓筱碰了一下，顺着她目光朝右侧望去。陆尧已经换上白色队服，正坐在椅子上戴护臂，而谢梓盈犹如一只漂亮的黄鹂鸟倚在他的桌旁，绽露笑颜与他攀谈，偶尔故作娇羞地将头发夹到耳后，模样俏丽又好看。
    芮灿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捏了一下，今天的她变得好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
    唔……是时候放入鲇鱼了，让小灿紧张起来，尧哥的人气还是很旺滴！
    第15章 chapter 15
    陆尧都快被身旁的女生烦死，刚系完鞋带抬头望见他们几个进来，立马如同获救似的从座位弹起，问道：“你们速度也忒慢了。”
    “遇了点小意外。”赵宇恒解释。
    陆尧见芮灿一直没吭声，朝自己兄弟眼神询问：“她咋了？”
    赵宇恒身体后倾，抬手抹了抹脖子，陆尧收到信号也就没继续问。恰逢谢梓盈走上来，朝几人笑容甜美地打了声招呼，偏身对陆尧说：“我帮你拿衣服吧。”
    大伙儿听出了弦外之音，只有陆尧装做没听懂，将装有自己衣物的纸袋丢给芮灿：“我要打球，替我看会儿啊。”
    芮灿眼疾手快接住，瞟了眼谢梓盈尴尬的面色，怎么都觉得这包衣服是块烫手山芋。
    赵宇恒去里间换过衣服后，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往篮球馆。各个项目竞赛已经在赛区如火如荼地展开，李晓筱参加了长跑接力，只得丢下芮灿一个人为篮球赛助威，临走时还不忘叮嘱她：“谢梓盈可不是省油的灯，盯紧点。”
    芮灿坐在观众席上，手里捏着纸袋，眼睛不停地在场内扫来扫去。她望见坐在前面的谢梓盈不断挥臂为陆尧加油，恋慕之情丝毫不加掩饰，甚至引得周边人侧目。当陆尧看过来，朝这边挥手时，芮灿刚想回应却望见前面那人突然站起来，激动地大喊加油，以至于她疑惑方才陆尧到底是朝谁打招呼，等她绕开谢梓盈，陆尧人早已消失不见。
    中场休息时，陆尧气喘吁吁跑过来与赵宇恒碰头，叉着腰问道：“她到底怎么了？”
    赵宇恒面露难色，犹豫片刻才坦白：“我们来找你时遇见江灏了，不小心撞见他与音乐老师那啥……”
    陆尧正仰头喝水，听见这话喉结一顿，随后皱眉又道：“说清楚。”
    “好像是在争执，但看上去又有些暧昧。”
    陆尧懂了，原来是因为江灏那小子，她才一脸不开心的模样，同她打招呼都懒得搭理。那头裁判吹了声口哨，他拧紧瓶盖，眼神变得狠厉，把水丢给后勤直接上场了。
    后半场的陆尧一改之前的悠闲打法，步伐干净利索，一点也不炫技了，就是招招夺分，打得对方应接不暇，最后碾压式胜利，而对手全队虚脱。
    “卧槽，陆尧你他妈打亢奋剂了啊，说好的友谊赛怎么就成个人屠场秀了？”对方队伍里一个男孩撑着膝盖抱怨，双腿都软了。
    陆尧这回打得过分卖力，额头后背全是汗，但感觉就是不爽，看向观众席随口敷衍：“我喜欢。”
    “操！”
    球赛结束，陆尧走向观众席，望见坐在后面低头玩手机的芮灿，正想喊人却被半路出现的谢梓盈截了胡：“陆尧，恭喜拿了冠军啊。”
    “谢谢。”陆尧礼貌回道，随后绕开她走到芮灿身边，人刚落座一个纸袋丢入怀里，是他的。
    “班长让我去趟办公室，老江找。”芮灿心里有些忐忑。
    “我陪你。”陆尧正要起身，一直站在旁边的谢梓盈提醒他：“待会儿你还要颁奖合影。”
    芮灿摆手：“没事，我自己去可以。”
    芮灿一走，原本一脸委屈的谢梓盈以为机会来了，面露娇羞的笑容想开口搭讪，不料赵宇恒过来喊他过去拍照，于是满腹的溢美之词错失吐露的机会，眼神失落地望向陆尧的背影。
    “艳福不浅啊，班花对你有意思？”赵宇恒眼神示意了下谢梓盈，调侃道。
    “你成天瞎想什么呢？”陆尧压根没把这句话过心，突然脚步一顿，警告他，“这话别告诉芮灿。”
    “为啥？”
    “管那么多干嘛。”
    “给封口费了吗？”
    “噢，你不提封口费我都忘了，哪天我‘不小心’告诉李晓筱你女神是秦老师……”
    “陆哥，我错了，提钱多伤感情，这事就烂在我肚子里了。”
    论奸诈耍滑，陆尧永远都魔高一丈。
    两队球员在颁奖合影后，就地解散。赵宇恒迫不及待飞奔到李晓筱跟前炫耀奖牌，丢下陆尧一人先去找芮灿汇合。
    他穿上运动外套，将手里的篮球砸地弹给后勤同学，把衣服和奖牌都塞进黑包，让他们顺道带回教室，自己双手抄兜里离开体育馆。
    人还没走到办公楼，远远望见某位小朋友坐在花坛的长椅上，沮丧地耷拉着脑袋，双手撑在两侧，左脚来回搓着一颗小石子。
    “挨训了？”
    芮灿察觉到面前一道阴影投下来，闻声惊讶抬头，看见是陆尧那刻，这半年来慢慢积攒的憧憬被击碎的失落感在瞬间找到出口，她放弃独自消化难过，伸手紧紧握住陆尧衣服的下摆，将他拉近，然后脑袋磕在他的腹部，不顾形象地放声嚎哭。
    “嗳嗳嗳，我特么刚买的……”他想哀叹一声自己新买的外套，可望见她仰起的那张脸，双眼噙满泪水，一时愣住，无奈又重新将她脑袋扣入怀里，动作僵硬地摸摸她后脑勺，安抚道，“哭吧哭吧。”
    虽然这么说，陆尧也嫌丢人，目光四处观察，一个人影都没有，才万分庆幸所有人都去围观比赛了。
    炽热的午后，树荫下凉风习习。空旷敞亮的小路旁，芮灿小声抽泣，而陆尧站在她跟前，一下一下耐心顺着她的头发，不太熟稔地哄着，连自己都没发觉他声音有多温柔。
    直到芮灿渐渐平复，吸鼻涕的声音打断了陆尧烦躁抑郁的思绪，低头看时安抚的手突然一僵，他心爱的外套被芮灿攥在手心，随意擦了擦红通通的鼻子。
    他忍着晕眩，将脏兮兮的衣摆从她手里抽出来，问道：“现在可以说说原因了吗？”
    芮灿撇着嘴巴嘟囔：“我复试成绩出来了。”
    “没出线？”
    “得了第三。”
    “……”陆尧准备一箩筐的安慰，在听见这句话后，差点儿没炸得起飞，“那你哭个毛球？”
    芮灿没吭声，眼睫依然湿润，半天才执拗地回他一句：“你不懂。”
    陆尧以为她是因为没拿到保送名额，所以难过成这样，无措地挠了挠后脑勺，丢下一声“你等着”然后人匆匆离开。
    芮灿压根没搭理他去哪儿了，只沉溺在自己的小情绪里。她刚刚在老江的办公室查了成绩，全省数学联赛第三名，已经引以为豪的成绩，可心里还是刺了一下，即使老江满满的夸赞，但也听得出来几分遗憾。
    后来他又提及江灏得了全国第一，顺利进入国家选拔队，心里瞬间被巨大的失落感填满，曾经那么渴望与他比肩，可自己的脚步最终还是只能止步于此了。
    这厢陆尧匆匆跑到小卖部，俯身在门口的冰箱里翻找一番，付过钱后拿着东西不顾路人侧目，一路飞奔到教学楼后面。在即将走出墙角时，他又开始放缓脚步，压着喘气变回慢条斯理的悠哉模样，徐徐上前，挨在她身旁落座。
    芮灿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的可爱多，诧异地侧眸，忍不住破涕而笑：“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呐。”嘴里这样说，下一秒欣喜地接过来拨开纸盖舔了一口。
    见她心情好转，陆尧也跟着拨开来吃，味道甜得发腻，始终不明白她怎么会喜欢这玩意。
    “时间还很充裕，明年又是一条好汉。”陆尧明白这半年她付出了什么，虽然替她惋惜，但相信以她的实力下次一定能乘风破浪。
    芮灿握着甜筒的手垂落，心里渐渐发酸，两只眼眨了眨感觉想哭。她好像是为了失去保送机会感到难过，但又觉得不是全部。她抿了抿嘴感叹：“可是江灏学长就很优秀，他不仅全国第一，还可以参加冬令营了，我也想去。”
    陆尧听见她提这个名字，顿生不爽，再想起方才比赛时赵玉恒说的事，心里愈加烦躁，表情不禁冷下来，死活不吭声。
    芮灿并未察觉他的异常，只当他一如既往会听自己抱怨心底的小牢骚，继续念叨：“他应该不会参加明年的联赛了，如果我再努力仔细点，也许就可以一起晋级了。”
    “芮灿，你就那么喜欢他？”陆尧倏然开口，语气有些暗讽刻薄。
    絮絮叨叨的芮灿蓦然止声，一脸惊愕地偏头，看到他不屑的表情瞬间恼了：“你什么意思？”
    “你继续装傻。”陆尧脸色淡漠，甚至有些气愤，说话逐渐丧失理智，“明明知道他和秦老师不清不楚，还一股热乎劲儿往上贴？”
    “陆尧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芮灿气结，“学长根本不是你说得……”
    “胡说？”陆尧冷笑打断，“我真不知道你的智商除了贡献给理化生，是否还有余地施舍给常识。”
    芮灿气得发抖，面红耳赤地瞪着他吼道：“陆尧你他妈有病！”她起身要走，低头看到手里吃了一半的甜筒，愤懑转身塞给他：“还你！”
    陆尧盯着她走得干脆果决的背影，不禁懊恼，可又拉不下面子去追，越想越气，气她更气自己，看了一眼手里融化的两只甜筒，奋力丢进身旁的垃圾桶内，眼睛里都快喷火了，不吃拉倒！
    第16章 chapter 16
    这次吵架，是他俩近几年最严重的一次，平常虽然小吵不断，但从未有过隔夜仇。
    自上次他俩花坛分道扬镳后，已经整整快一个礼拜没正常交流了。即使因为迫不得已，彼此都好笑地让自己同桌转达一下，赵宇恒和李晓筱在两人尴尬幼稚的冷战里如履薄冰。
    陆尧瞧着她那张溢满笑容的脸，对上他视线的瞬间尽敛就气，而他不知道的是芮灿心里也特别讨厌他，埋怨他早起不再催促她，总一个人早早去了学校。下课时谢梓盈总围过来问长问短，巧笑嫣然的模样他也乐意搭理，心里堵得不行，就借口倒水出去透透气。
    陆尧看见她拿着水杯起身离开，目光不自觉地跟随，以至于谢梓盈问了几遍他才回神：“抱歉，你刚刚说什么？”
    谢梓盈腼腆地重复：“明天是周末，赵磊大师在飞凌创意园有摄影展，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周末我有事，去不了。”陆尧一口回绝，盯着消失门外的身影迫不及待站起来，丢下谢梓盈跟了出去。
    谢梓盈咬着下唇，沮丧地望向他匆促离开的背影，憋住眼泪攥紧被陆尧撞开的两张门票回到座位坐下。
    陆尧追出去后，发现芮灿没有去楼道的茶水间接水。他徐徐跟在后面，路过热水器瞥见上面贴着“报修中……”，想想还是随她下楼，决心找她谈谈，他最怕这样心里明明在意却佯装冷漠，死要面子活受罪，实在太不合算了。
    他从楼梯下来，转身步入走廊时，突然脚步一顿。不远处，芮灿背朝这边站着，身侧是江灏，两人似乎交谈甚欢。芮灿频频点头，露出一些娇羞的小动作刺激到他了，原本想主动示好的心思瞬间消散，他目光狠狠剜了江灏一眼，一分钟都不愿多待，扭头上楼。
    “恭喜学长，顺利出线。”芮灿真心祝贺。
    “谢谢。”江灏道，“听老江说了，别太沮丧，你还有机会。”
    芮灿见他安慰自己，点头勉强微笑：“是我准备不够。”
    江灏闻言，将水杯搁在旁边，双肘随意搭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灯火漫漫的夜景，开口道：“知道为何我去年没参加数学联赛吗？”
    芮灿摇头，又猜：“因为准备物理联赛的时间不够？”
    “那只是其一，我和现在的你一样，觉得准备不够。但是你比我有勇气，最起码没准备就敢趟这一次，我却不敢。从小在别人眼里我很优秀，但他们不知道优秀的背后是多辛苦。在别人看来你理所应当的一直优秀，可一旦你露出丁点不完美，你为之付出的努力都会被忽略遗忘。”江灏自嘲，“得到越多，就越害怕失去。”
    这段话芮灿认真听进心里了，她一直以为像学长这样的人习惯了第一，习惯了轻松摘冠，没曾想到他也会对未知的事情患得患失，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
    “怎么？发现我也很在意别人的目光和评价，有所失望了？”江灏偏过身问。
    芮灿摇头：“我知道学长是想安慰我才刻意放大所谓的在乎，啊啊，哪天我可以体验一把患得患失的感觉也好。”
    “你已经很优秀了。”江灏笑道。
    芮灿的心情开始好转，有些事情看开似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她以前觉得江灏完美的一切是她憧憬向往的，可近距离了解深了，发现完美皮囊下才是鲜活的灵魂，大神走下神坛，她也渐渐释怀。
    “那天你看到了吧？”江灏突然问。
    芮灿愣住，一时没理解：“什么？”
    江灏看了眼她身后空荡荡的长廊，目光转到眼前清秀的面庞：“体育节那天我和秦老师见面的事情。”
    芮灿傻眼了，不知道自己何时露了马脚，连忙矢口否认：“没没，我什么都没看到。”
    可也就是这句话出卖了她，注意到江灏了然的笑容，她条件发射地捂住嘴，已经不打自招了。正常逻辑如果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应该第一句话问秦老师也在？而非‘我什么都没看到’。
    她哆嗦着自己会不会被学长灭口，但又想在死之前当个明白鬼，壮着胆子小心试探：“你和秦老师……”
    “是我单方面喜欢她。”
    芮灿愣住，原本飘忽不定的眼睛乍然看他，满脸的不可置信。
    江灏被她吓傻的呆愣模样逗笑，反倒一脸轻松地吐露：“她读大学时曾经是我的家庭教师，教了我两年的钢琴，没想她毕业后来我们学校任职，我……一直都喜欢她。”
    这个惊天的秘密，大概是芮灿需要一个晚上来捋清消化。她有点羡慕秦老师，可以被学长喜欢这么久，又尴尬于这份世俗不易接纳的情愫，她从未想过会被这么轻易告知。
    “帮我保密。”江灏冲她温柔一笑，拿起手边的水杯，道了声“回见”转身离开。
    芮灿盯着栏杆上那一圈水渍怔怔发愣，抬眸望向深夜里闪闪发亮的灯火，她没想到自己憧憬的初恋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夭折了。
    回去的路上，李晓筱见芮灿一直闷闷不乐，想起她和陆尧最近水火不容，难免头痛，扮演和事佬从中斡旋：“还生陆尧气呐？”
    芮灿没作声，听见这个名字心里一阵郁闷。
    “你都已经一个多礼拜没骑车回家了，真打算一辈子不搭理他？”李晓筱偷瞄她的反应，早从赵宇恒那里逼问出前因后果，心里确实替陆尧喊冤，“其实这事真不能怪陆尧，他对你发火也是因为觉得江灏那人忒不靠谱，知道学长喜欢咱秦老师才……”
    “等等！”芮灿猛然扭头，惊愕地问道，“他怎么知道？赵宇恒说的？”
    “不是，他比咱俩还早知道，上回我们去水族馆玩，我无意间看到江学长和秦老师的身影，当时还不确定，上回体育馆咱们不小心撞见那一幕时，又突然记起来了，逼问赵宇恒后他老实交代，原来他俩早在水族馆就看见学长与秦老师约会了，所以陆尧才那么大反应。”
    芮灿想起他那些讽刺的话，原来是早就知道了，难怪一个劲儿挖苦她，甚至不由分说地责怪学长，突然觉得自己郁结已久的怒气没了方向，甚至觉得他这么做是出于担心自己，越想越有些懊恼。
    “灿呐，趁早收收心，江灏咱不稀罕，别难过。”李晓筱揽过她肩头，轻轻拍了两下。
    芮灿摇头：“其实，我也没预想中那么难过，后来想通了，我可能对学长的完美形象抱有过多幻想，控住不住想要模仿，亲近和依赖，但仔细想想，这种感觉过于理想化，仅仅成了一种对他崇拜和仰慕的好感。”
    她甚至觉得，生陆尧的气更令自己难过变扭，更令自己情绪起伏剧烈，两下一对比，就释怀了。
    “对！没错！”李晓筱笑了，“就喜欢你没心没肺的小样儿，找个机会跟陆尧和好呗。”
    芮灿翻了个白眼，虽然他出于朋友关心的立场才凶她，但自己却咽不下这口气，除非他主动低头，敷衍道：“知道了。”
    下车后，她独自背着书包，往巷子入口处走，路过便利店时看见门外停着一辆蓝色单车，格外眼熟，刚认出就瞥见一道高瘦的身影推开玻璃门钻出来，手里拎着一袋五颜六色的零食。
    两人打了个照面，互相瞅瞅又各自移开视线。他还是一如既往面无表情，眼神冷漠，可芮灿的心底却有了一丝波动，李晓筱的解释在心头萦绕，可又拉不下脸主动和好，只得僵着脖子继续朝前走。
    陆尧瞧她依旧生气的模样，心里怄死了，愤愤地踢开车子的站脚，推着车跟在她身后，两人保持一段安全距离。
    芮灿指甲抠着书包带，低头望见两人投在地面上的影子，有时重叠，有时错开。她不敢回头，只得竖起耳朵仔细听陆尧走路的动静，车轮滚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巷道里格外清晰。
    眼见快到家了，也没任何交流，芮灿故意在门口墨迹，低头佯装找不到钥匙，眼睛的余光偷偷瞟向隔壁。见他已经顺利开锁，她嚅动嘴唇想说话，但陆尧却目不斜视推车进了院子，刚探出去的脑袋被铁门阖上的“哐当”声迎头砸中，这下芮灿彻底歇了和好的心思，忍不住小声吐槽：“哼，拽什么拽。”
    陆尧停好车，折回来锁门时听见芮灿那声嗔怒的嘀咕，握住插销的手一顿，随后“啪”的一声用力拴上，外面做贼心虚的人吓得喊了声“卧槽”光速闪入院内。
    陆尧回到卧室，发现隔壁灯火已亮，他将一袋子零食丢在书桌上，坐下来拆开一袋巧克力甜甜圈，抓一把往嘴里塞，咀嚼了两口牙齿顿时酥了，皱着眉努力咽下去，十分嫌弃地吐槽：“操，这么腻歪的东西你特么到底怎么吃下去的？”
    他越看越气，伸手将整袋零食塞进最底下的抽屉，眼不见为净。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尧撞见他俩在楼道里聊天，气鼓鼓回到教室，掏出手机发帖：
    “喜欢的女生智商感人，如何拯救？”
    一楼： “踹了，没救了。”
    二楼： “大哥优秀！”
    三楼： “这种女友要她何用，留着过年？”
    陆尧【黑人问号】【陷入沉思】【赫然而怒】回复：
    劳资喜欢自虐，巴不得她这辈子都赖我家过年！
    一群傻逼，都他妈坑货，他放弃挣扎，还是乖乖回去买她爱吃的零食跪求原谅（╥＿╥）
    第17章 chapter 17
    空荡荡的学校里，陆尧望见走廊的两人，悄悄走近，当看清是谁时，芮灿正背着手踮起脚尖，笑容灿烂地被江灏搂入怀里，两人越靠越近，他的心揪成一团，终于怒不可遏大喊一声：“不要！”
    陆尧猛然睁眼，发现竟然在自己的卧室，原来是做梦。他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回想起方才那个过于逼真的梦境，后背都已经湿透。缓了片刻他起身掀开被子，穿上拖鞋走入浴室。
    他站在花洒下，任由热水兜头而下，脑海里两人亲密的模样总挥之不去。他甩了下头抹掉脸上的水渍，擦拭干净全身，套上衣服往外走，边搓头发边给赵宇恒拨了个电话，接通后也不兜圈子，直接了断地吩咐：“赵磊摄影展的门票弄两张给我。”
    “和妹子去看？”
    “废什么话。”
    “赵大师的展一票难求，你还要这么急，我得看看值不值得。”赵宇恒探探他口风。
    “你爸不是在文化局工作，这点小事你搞不定？”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陆尧知道肯定也瞒不过，坦白说，“哄芮灿的。”
    “啧啧，终于低头了？哪次吵架你能赢得过她，不丢脸。放心，门票待会儿我从你家路过时捎给你。”
    “你去哪儿？”陆尧问。
    赵宇恒神叨叨地回一句：“晓筱今天有舞蹈课，我打算去接她。”
    陆尧忍不住嗤鼻：“出息，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是男人不？”
    “兄弟，这你就不懂了，等你遇上喜欢的人，恨不得24小时看到她，她冲你笑一笑，魂都勾走了。”赵宇恒自顾自地传授经验，继而语调一转，“得嘞，说了你也不懂，通常都是你一笑，就勾……”
    陆尧还未等他说完，嫌烦挂了电话，将手机丢在书桌上，哼哧一声：“炫耀个毛线球球。”
    芮灿吃过早饭，窝在房间里做题。数学联赛的奖状被她卷起来，搁在旁边的玻璃柜内，里头还有许多大小奖状和荣誉证书。她早已调整好心态，今年打算提前开始准备，从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
    她一面做题一面戴着耳机听刘欢的《重头再来》，鸡血满满，心态好到炸！以至于有人蹑手蹑脚摸进来都没察觉。
    芮灿刚做完一道题，发现身旁有人影晃动，偏眸瞧见是陆尧，又故作高冷地低头做题，只是余光一直偷瞄身侧。
    陆尧背着手慢慢靠近，从书桌这头绕到另一边头，然后倚在墙边瞥了眼某人，想着如何开口才好，目光扫见某处时眼睛一亮：“咦，这鱼长胖了好多。”
    “才没……有！”芮灿条件反射地反驳，可说到一半抬头发现他露出得逞的笑容，才恍然明白他是骗自己的，幼稚鬼。
    陆尧见她没翻脸就知道有戏，厚着脸皮拖出木凳挨她旁边坐下，然后将一袋零食从身后亮出来，堆到她眼前。
    芮灿看着花花绿绿的零食袋几分眼熟，其中一包巧克力甜甜圈还是拆开的，似乎陆尧也意识到了，挠着后脑勺道：“我就帮你试试毒，都是买给你的。”
    他有讨好之意，芮灿原本就理亏，当然求之不得顺梯子下，她伸手掏了两颗甜甜圈吃，两人都沉默着，又默契地达成和好的共识。
    陆尧见她表情缓和许多，趁机掏出杀手锏，将两张黑色底纹的邀请卡递到她跟前，果然小仓鼠惊得立即丢掉喜欢的零嘴，一把拽住他手腕，抬头问：“你从哪儿弄来的？”
    “我从千辛万苦那儿弄来的。”陆尧面不改色地胡扯，心里却嘀咕，对不住兄弟。
    赵宇恒如果知道这逼这么不要脸，估计会笑话他才是最没出息的那位。
    “切，就会嘴贫。”芮灿笑了，“不过他的票确实难求，之前就听说要来覃市办展，而且主题是古典建筑系列，超级期待！ ”
    “去吗？”陆尧见目的达成一半了，继续诱惑，“听说参观的嘉宾还有机会合影。”
    “去去去！”芮灿仅剩的理智也被“能和大神留影”这个意识剥夺，忙不迭是地点头。
    陆尧怕她反悔，立马拍板：“行，下午一起。”
    芮灿手握黑色邀请卡，心里美滋滋地笑了，转念想到陆尧一直惦记她的喜好，还费尽心思来和好，顿时一点也不恼了，甚至还觉得自己过于小气，能屈能伸地小声含糊道：“对不起。”
    “啥？”陆尧愣住。
    “我就说一次，没听见拉倒。”
    他怎么可能没听到，只是不敢相信而已，压住上扬的嘴角拼命忍笑。
    “我听晓筱说了，关于水族馆的事，是我误会你自以为是，对学长有个人偏见。但是你也不应该那么大声吼我，还在人来人往的校园里，我那不要面子啊……”
    陆尧撑着脑袋，歪头看她面容委屈地絮叨。他不时点头哄两声“是是是，我的错”，眼睛一直盯着她看，心里一扫几日囤积的阴霾，重新明媚起来。赵宇恒那小子偶尔说话还有几句真理，他说“等你遇上喜欢的人，恨不得24小时看到她，她冲你笑一笑，魂都勾走了”。可却不晓得是，芮灿她即使不笑，哪怕皱皱眉，他都欢喜得不行。
    陆尧在一旁陪她做题，陪着陪着就睡着了，等再醒过来发现身侧的人面朝着他，伏在桌案上睡得正酣。
    他凝视着那张从小就熟悉的脸蛋，怎么看都不厌，甚至疑惑自己为何过去从未发现她如此可爱，明明相安无事多年却突然对她动心了。
    他回溯了一下究竟在何时，纯粹的革命友谊升华成男女之间的喜欢，越想脑筋越疼，最后认命地往椅背一瘫，目光继续肆无忌惮看她熟睡的模样，观察片刻猛然坐直身子，偷偷笑出声儿，似乎又想到什么好东西。
    芮灿睡醒后，揉揉惺忪的睡眼，发现陆尧早已经醒了，正带着耳机在玩魔兽，只是在她站起身时投过来一次视线，随后又面无表情地转回去继续打游戏。
    她想去趟洗手间，顺便拿杯子下楼接水。芮灿刚将水杯搁在桌上，丁彦瑛从厨房端菜出来，看到她那刻愣一下，随后笑了：“陆尧来了？”
    芮灿一脸懵逼，想不明白老妈怎么知道的，想起昨晚还信誓旦旦说跟他恩断义绝，自此井水不犯河水，眼下这么轻易承认已经和好实在太打脸了，遂摇摇头坚定地回答：“没有！”
    丁彦瑛笑得不行，转身进入厨房，留芮灿一头雾水地站在客厅。
    她摸摸压弯的碎发，满心疑惑走进卫生间，余光瞥了一眼镜子，原本往里冲的脚步瞬间刹住，难以置信地往后一退，瞧清镜子里是什么鬼东西后，整栋屋子都飘荡着芮灿怒气冲天的嚎叫声：“陆尧，你这个狗东西啊啊啊啊！”
    她看到镜子里头满脸黑色记号笔的痕迹时，撕了陆尧的心都有。这狗东西竟然趁她睡着后，在她脸上画一眉道长的肖像图，粗眉倒竖，两撇八字胡，脸颊两坨黑色。难怪刚才老妈笑得差点岔气，而她还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合着是看自己笑话还不点破，是亲妈嘛！
    她拧开自来水，埋头拼命搓了两下脸，拽过毛巾擦干，然后气势汹汹地上楼，早忘了自己是来上厕所的。等她杀回来要一洗雪耻时，房间里竟然空无一人，玻璃门还开着，人却早溜没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尧哥中了一种世间罕见的毒，一见小灿就作死——过来，给我玩玩
    第18章 chapter 18
    敞亮的卧室里，陆尧吹着口哨站在衣橱镜前，左右捯饬自己的短发，抻了抻衬衫的领子，解开一粒纽扣，看看又解开一粒，眼神魅惑地欧了一个造型，恶心到自己了，站直身子挨个系回去，满意地感叹一句：“完美！”
    他双手抄兜里悠闲地晃到楼下，望见保姆在清洁地板，打了声招呼：“孟姨，晚饭我不在家吃了。”
    “好的。”孟姨瞧他心情不错，穿得衣服也同以往不一样，忍不住询问，“少爷，你这是去哪儿玩吗？”
    陆尧点头，出门前冲屋里一笑：“和小灿看展。”
    孟姨满脸疑惑，和小灿看展至于这么高兴？
    芮灿这回总算逮住陆尧的小辫子了，以往都是他等自己，然后一路的碎碎念还不忘摆臭脸，这回等他出来，可不得风水轮流转，狠狠奚落他一番。
    刚听见开门声，她迫不及待地扭头喊道：“你是乌龟投……”最后俩字儿吓得她忘说，惊讶改口：“您这是去看展还是选秀？”
    “就说帅不帅？”陆尧扶着墙，曲起脚尖看她。
    芮灿瞅他贱兮兮的小眼神莫名想笑，故作认真地配合他表演，摸着下巴来回打量。平时趴在前额的头发被他微微撩开，上身是质感舒服的白衬衫，衣袖处勾勒几道黑色暗纹，下搭黑色九分裤，敛去往日慵懒随性，倒有几分清俊。
    “一般般吧。”芮灿忍着笑，佯装淡定地回。
    原本自信爆棚的陆尧听见这话，扶墙的胳膊往下溜了一截，立马站直，怼回去：“猪灿，你出门带眼睛了没？给你一分钟收回刚才的话。”
    “就不！”
    “信不信我抽……”陆尧抬手本想像以往那样拍她脑门，但触及她目光的瞬间心一颤，又缓下手劲儿改为摸摸她秀发，然后摇头，“算了，跟个审美观都没有的人计较什么？”
    芮灿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两人在站牌下等了会儿，芮灿对他特别记仇的德行不服不行，上公交要挤她前面，够不着吊环被嫌弃个儿矮，终于有位置了却被他不要脸地趁机占领，都这样了还一直鼓着腮帮子扭头看向窗外，要不是因为蹭他的票去看展，她能这么乖巧地百般容忍？
    又到一站停下，车门开了。一群人蜂拥而上，芮灿原本勉强拽住吊环，努力控制挤歪的身体，结果司机突然起步，整个人又被反作用力拉得原地旋转90度，最终一屁股坐在陆尧腿上。她没来得及顾虑这姿势是否暧昧，赶紧扶住椅背弹跳起来，急切询问：“你没事吧？”
    陆尧嘴唇都白了，但碍于公众场合，即使内心的自己早已蹿得多高扯嗓子嗷嗷叫，但面上还得若无其事继续高冷，瞟了她一眼：“I‘m fine！”
    “真没事？”芮灿担心自己太沉，把他哪儿压坏了。
    陆尧刚想伸手捂住某处，见她皱紧眉头一本正经盯着自己，手僵那儿没敢动，笑容心酸地回：“没事没事。”
    但心里：“我特么快残废了！没事？”
    后半段路程，换成芮灿坐着，陆尧站着。再过了会儿有人下车，他挨芮灿身后坐下。
    车窗半敞，芮灿伏在窗前望着外面不断隐去的街景，陆尧想找她说话，刚凑近就被风拂送的发丝触到了脸庞，一缕一缕继而复往，鼻翼间甚至能闻见淡淡的果香味。
    他怔怔出神，蓦然见芮灿回头，逆光看向自己，带着一脸明媚的笑意，眉梢飞扬，两颊酒窝深陷，乌亮的杏仁眼弯成两道月牙缝，她说：“天气真好啊。”
    那一刹那，陆尧被闪闪耀眼的芮灿，彻底勾了魂。
    公交在飞凌创意园对面停下，芮灿下车后，望见不远处矗立了几幢年代感浓厚的工业建筑，外面一圈围墙皆是色彩绚烂的涂鸦，她光远远看着就格外兴奋。
    “傻愣着干嘛，进去呗。”陆尧说完，率先穿过马路。
    园内的建筑多数都高大宽敞，结构立体且很有层次感。四十年代的时候，这里原是某位徽商的纺织厂，后来经过重建和业态几番调整，吸引了许多视觉艺术和创意设计的工作室，渐渐演化出现在的飞凌创意园，并且成了覃市标志性旅游景点之一。
    芮灿抬首打量四周，然后看了眼邀请卡上的地址，一脸丧气地问陆尧：“这里建筑都长得差不多，赵磊大神的展到底在哪儿？”
    她已经在里面兜了好几圈了。
    陆尧目光瞥向卡片，环顾周边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一个咖啡车棚，走过去和老板聊了几句，又拎着两杯果汁折回，递给她一杯说：“直走200米右拐。”
    芮灿咬着吸管笑了：“还是你有办法。”
    “是你太笨。”
    “反正有你啊，除了学习，比你笨点也没事。”芮灿丢下这句直奔对面的楼道。
    陆尧仔细回味了她有口无心的一句话，不禁翘起嘴角偷偷笑了。
    两人顺利找到三号楼，沿着消防梯上了二层，入口处立着一块简朴的展示架——赵磊个展《城市、建筑、人》
    芮灿踏上台阶入内，里头参观的人并不多。空旷的内厅四壁挂了许多摄影作品，整个屋顶都是工业风，垂下铁链坠着一盏盏吊灯。灰色的水泥地板与白色的砖头墙壁铺满空间，布局落拓简洁，又不失艺术气息。
    她早已被墙壁上的艺术品深深吸引，掏出单反四处拍照，在每幅照片前逗留很久，才慢慢迈着小碎步挪到下一幅。
    陆尧原本是来陪逛的，可真接触到赵磊老师的作品后，也舍不得走马观花了，站在一幅作品前久久凝视，连旁边有人靠近都未曾察觉。
    “怎么，喜欢它？”
    陆尧侧眸，看见一位身着黑色棉麻衫的中年男人，蓄着胡茬，短发但两鬓泛白，戴了副黑框眼镜，气质沉静内敛。
    他摇摇头：“看不太懂。”
    “喜欢和是否懂两者没什么关系。”男人笑着随口问，“你觉得从里面看到了什么？”
    陆尧再次打量那幅作品，视角是从上面俯拍，一圈圈旋转木梯蜿蜒伸向深渊，他思考片刻回答：“欲望的眼睛。”
    男人被陆尧的回答惊艳到了，他所有的作品都未曾标注名字，却意外一个学生能轻易捕捉这张照片背后的深意，有点天赋。
    “这些照片为何没有名字？”陆尧问。
    “名字是个标签，给艺术品贴上标签岂不是局限了它带给人的直观审美，我不喜欢，给了名字固然完整，但同时也是一种丧失。”
    “赵老师的想法很独特，难怪作品都有大片留白，即使是都市建筑，也不一味追求技术完美，反而喜欢原始和突兀杂糅在一起。”
    男人忽而看他，愣住片刻温和地笑了：“你认识我？”
    陆尧摇头：“刚是蒙的，现在确定了。”
    赵磊不禁笑出声，觉得这小孩挺有趣，问道：“懂绘画？”
    “学了几年。”
    “难怪。”赵磊点点头，“将来想从事什么职业？”
    陆尧一耸肩膀：“不知道。”
    “考虑建筑或者艺术行业吗？”
    陆尧想到某人发誓要报考的专业，倏然一笑，刚想回答结果被一声惊叹打断：“赵老师！”
    芮灿方才回头想找陆尧，却见他与某人聊得正欢，定睛一看惊喜地一蹦三跳蹿到两人中间，挤开陆尧冲赵磊满脸崇拜地套热乎：“老师您好，我叫芮灿，特别喜欢您的作品。”
    “谢谢。”赵磊笑回，随即礼貌地说，“不妨碍你们了，祝观展愉快！”
    “等等，老师！”芮灿急得直拽陆尧衬衫下摆，求帮忙。
    陆尧明白她害羞了，只好无奈道：“赵老师，能否同她合张影。”
    赵磊走后，芮灿还抱着单反一直看照片，屏幕上她与陆尧亲密挨着赵磊，背景是那副旋转木梯的作品。她喜滋滋地得瑟：“回头我要发空间里炫耀一波！”
    “虚荣。”陆尧不屑地吐了两字。
    “信不信我把你p掉？”
    “不是我，你能和赵老师合影？”
    芮灿剜了他一记眼刀，输人不输阵。
    她将所有喜欢的作品都拍了遍，最后走向一墙之隔的展厅，打算看中国城市的建筑系列时，镜头里走入一对男女，吓得芮灿心猛然一跳，几乎条件反射地迅速转身，不料与紧跟后面的陆尧撞了个满怀。
    “怎么了？”陆尧一脸懵逼。
    芮灿扯住他袖子原路折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我突然想上厕所，你陪我找找。”
    陆尧不疑有他，嫌弃道：“麻烦精。”
    他被芮灿一路不停歇地拽至楼下，绕到老楼后面，才在僻静的角落找到卫生间。
    芮灿抬脚准备进去，被陆尧拉住：“相机我帮你拿吧。”
    她拎着单反的手一紧，又觉得反应过激的话容易引他察觉，犹豫了会儿将相机丢给他，自己溜进去。
    等芮灿洗了手，调整好心情重新出来时，望见陆尧站在花坛旁，背对着她，听到动静转身笑道：“走吧。”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两人回到家后，芮灿站在门口与陆尧挥手道别，直到推门进去，她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失。
    而陆尧进院子后，在玄关处弯腰换鞋，程慧茹坐在沙发上叠衣服，看见他展露笑颜：“和小灿回来了？”
    “嗯。”陆尧应了一声，随后问，“爸呢？”
    “在书房。找爸爸有事？”
    “噢，没事。”陆尧道，“我先上楼了。”
    “嗯，多看看书啊。”
    陆尧路过沙发时，她正在叠父亲的外套，有两张卡片从口袋滑出一截，他的眼神变得异常冷漠，目睹自己母亲若无其事地重新放入口袋，继续叠好外套搁在旁边，抬头见他还在问道：“怎么了？”
    “妈，对自己好点儿。”陆尧说完这句，转身踩着台阶上楼，揣在裤兜里的手收拢攥紧。
    芮灿以为她拙劣的演技能骗过谁，可他俩打小一起长大，如何看不穿她每次说谎时都习惯性握着拳头，并且拇指会扣在里面，这样明显的小动作压根逃不过他的眼睛。
    所以趁她上厕所时，他私自翻了照片，却选择佯装不知地配合，是因为丢人，也害怕她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最终选择缄默。
    照片里的女人是谁，他并不好奇，也不在乎，但回到家看见自己的母亲像个傻瓜一样蒙在鼓里，却又觉得对那个男人痛恨到骨子里，一股无力感填满胸腔。
    程慧茹等他上楼后，脸上的温柔渐渐敛去，起身走到阳台外，阖上落地窗拨了一串号码出去。
    她压着声量，垂眸望向地上躺了一排的居家拖鞋，冷言道：“Joe，帮我查查陆启明最近的行踪。”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天内尝遍酸甜苦辣，心疼我们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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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酌 《再甜一点点》
    深情收藏馆馆长vs爽朗温柔木雕师
    文案：
    众人心中的施景深分为两个阶段。
    遇见雁栖前，施景深是心黑手狠，寡义薄情的冷血传说。
    遇到雁栖后，施景深成了深情款款代言人。
    第19章 chapter 19
    翻过了十一月份， 2007年也就渐渐靠近尾声。
    大小测试接踵而来，各个班级都卯足了劲儿冲排名榜。老江的脸色时阴时晴，但每次上课提及江灏时， 脸上却是藏不住的骄傲。也是因此， 芮灿得知学长已经拿到全国最高学府的保送资格了， 连上下学路过的公告栏里都贴着他的喜讯。她心里除了羡慕再也激不起一丝涟漪。
    元旦放假前的晚自修， 整个学校都被热闹的气氛笼罩，除了高三那层楼悄无声息， 高一和高二年级的吼叫声能把楼震塌。
    四班的小型演唱会正热火朝天地放肆举行，讲台被人抬到教室后面，所有桌椅都围成了一圈，腾出巴掌大的空间给大伙儿表演。
    班花谢梓盈被男生们推上台唱歌，她穿着白色毛衣和牛仔裤， 微卷的长发柔软地垂在两侧，站在讲台上脸蛋红扑扑的， 握紧话筒望向台下的某人，壮着胆子发出邀请：“陆尧，能否给我伴唱一下？”
    话刚落音，底下响起一阵绵延不绝的起哄声：“唱一个， 唱一个……”
    李晓筱撑着额头， 侧脸偏向芮灿，翻了个白眼小声道：“她脸还真大。”
    芮灿笑笑没说话，眼睛偷偷瞄向身旁的陆尧。
    陆尧一脸无奈，架不过兄弟们左右怂恿拖拽， 索性潇洒起身走上台， 与谢梓盈站到了一起。
    依旧是那首《不能说的秘密》，前奏刚出来， 芮灿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陆尧，当他唱到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
    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
    回忆的画面，在荡着秋千……”
    她的脑海里忽然涌出很多以往的画面。记得有次也是下雨，从公交下来后，他俩跑到巷口便利店的屋檐下躲雨，陆尧把她的书包顶在头顶，结果她全身湿透了，这逼头发丝都没沾上一滴水。她气得将脑袋往他胳膊上来回蹭，陆尧嗷嗷叫，逼不得已脱下校服盖在她的头顶，双手狠命地帮她搓干。她想到这儿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但又迅速淹没在大家热情高涨的合唱中。
    元旦晚会持续到快要下课，才逐渐消停，大伙儿都吃着水果和零食聚在一起闲聊，芮灿套上棉袄起身离开座位，想出去上厕所。
    冬天的深夜格外冷，她刚从教室内出来，整个人像被塞入冰箱，身体哆嗦地直打摆子。上完厕所她走在长廊里，途径楼梯间时听见拐角处有人说话，声音极为耳熟。
    她听出那人是谁，蓦地顿住脚步，鬼使神差地贴着墙站立。
    “叫我有事？”陆尧问。
    谢梓盈点头，缓了片刻才鼓足勇气，朝他道：“我喜欢你。”
    在偷偷听着墙角的芮灿怔住，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上回是江灏，这回竟然成了陆尧。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又听见陆尧干脆果断地回：“关我什么事？”
    语气极为傲慢，还满不在乎，芮苒默默点头，很有陆尧的风格。
    “我清楚你不喜欢我，否则上回邀你去看展，你明明说没空，结果我却在空间里看到芮灿发的合照，你当然不会喜欢我。”谢梓盈声音愈发委屈，甚至感觉随时会抽噎，她不管不顾地耍起小公主的脾气，闪着泪光质问，“那你喜欢芮灿吗？”
    黑暗中的芮灿听到这句，匪夷所思地睁大眼睛，可下一秒她的心揪了起来，突然隐隐好奇陆尧的答案。
    短暂的沉默，听不到任何回答，只有远处班级传来的嬉笑声。芮灿的心跳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加速，漫长的煎熬让她犹豫到底要不要走，要不要继续听下去，就在徘徊不定时被陆尧一声短促的嗤笑打断，她正等着下文忽闻身后一道清脆的嗓音：“你躲这儿干嘛？”
    芮灿吓得六魄溜了一半，猛然回头，拉起忽然出现的李晓筱光速逃离原地，直奔走廊尽头的教室。
    一墙之隔的另一面，两人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声音中断对峙的气氛。陆尧皱着眉看见远处教室一闪而过的红色衣角，随后目光重新落在谢梓盈身上，冷冷的看了一眼，丢下一句话离开。
    “关你什么事。”
    公交在街道旁停下，陆尧一直跟在默默无声的芮灿身后，他烦闷地搓了两下头发，大步追上去。
    芮灿被他突然跟上来的身影吓了一跳，心里越是发虚起来，也不知道在学校时他有没有发现自己在偷听。后来陆尧一脸若无其事地挨她身边坐下，多余的眼神都没往自己这里瞟过，倒是谢梓盈进教室的时候，眼睛肿得厉害，路过她位置时还恶狠狠地盯了一眼，看得她全身起鸡皮疙瘩。
    关她什么事？告白被拒她还能躺枪？
    芮灿的脑子正跟经历一场龙卷风似的混乱，一只温热的手倏地贴上她脸颊，惊得她一个激灵下意识躲开，抬眸看向身侧的人。
    “躲什么？围巾掉了不知道？”
    芮灿愣了下，反应过来：“噢。”然后任由他再次靠近，将她的围巾掖到衣领下面塞好。
    陆尧留恋地收回手，揣入兜里，手指缓缓搓着，仿佛还残留了她脸上的余温。
    两人走到门口，同往常一样相互道了声“晚安”，各自进了院子。
    一盏泛着柔光的台灯下，芮灿趴在桌前写作业，可不知为何今晚心绪格外凌乱，解错好几题都是因为没注意细节，她又不肯放弃，与自己暗自较劲儿。直到困意上来，她抬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仰头时瞥见阳台外竟然飘起了雪花。
    今年的第一场雪。
    她欣喜地立刻摁亮手机，迅速发送一条短信出去。
    没过片刻，掌心的手机振动了两下。她打开查阅，只有两个字：“出来。”
    芮灿推开玻璃门，望见陆尧骑在两家相邻的阳台上，听到动静偏头冲她笑着：“还没睡啊？”
    “你怎么也没睡？”芮灿靠近围栏，将手探出去接细碎的雪沫，可惜触掌即化。
    “在画画。”
    “难怪。”芮灿发现最近他画画越来越频繁，不禁念叨，“拜托，马上要期末考了，你可长点心吧，不然叔叔阿姨……”
    说到一半，她突然住口，有所顾虑地瞄他一眼，心里懊悔不该提。
    “呵，不论我怎样，他们都不会关心的。”陆尧满脸无谓地拆穿事实。他望着天空簌簌坠落的雪花，突然扭过头问芮灿，“你向往什么样的未来。”
    芮灿坐到沙发上，抱腿蜷缩起身子，歪着脑袋想了想，语气认真回道：“有一个人能够陪我早起买菜，傍晚散步，空闲时能够躺在我身旁安静看书，难过时能够不管不顾赶来陪伴，晚上下班回来后可以一起做做晚餐，看看电视剧。呃……就像我爸妈那样恩爱。”
    陆尧：“……”
    芮灿见他没声音，抬头问：“怎么了？”
    “谁问你婚后生活啊！”
    “那不然呢？”芮灿反问。
    “大学啊，工作啊，梦想啊之类的……”陆尧说完嫌弃地又接了一句，“以后少看辣鸡小说。”
    芮灿真想踹他下楼，耐着性子向他坦白：“现在啊，大学目标是覃大，工作得跟建筑有关，至于梦想……那就环游世界！”
    “就这样？”
    “嗯，就这样！ ”
    陆尧还惦记着她刚才说的，嘲笑道：“不再找个陪你看偶像剧逛菜市场的人？”
    芮灿举起手边的抱枕就要砸他，陆尧手脚贼快地翻身下来，躲进屋前还不忘叮嘱一声：“明早要和阿恒他们出去玩，多穿点儿，别赖床。”
    她手里的抱枕始终没丢出去，双臂缓缓落下。芮灿趿着拖鞋回到屋内，关掉台灯后钻入被窝，她望向窗帘缝隙外幽蓝的夜空，蓦然想起灯火昏暗的巷道中，陆尧指腹贴到脸颊的温度，有点痒，有点心悸，又有点害怕。
    芮灿被自己联想的画面吓到，猛地甩了两下头，拉高被子彻底蒙住脑袋，似乎这样就能驱散这似有似无、春潮暗涌的情愫。
    静谧的深夜，雪花像蹁跹的花瓣洋洋洒洒漫天飘落，无声地倾覆整座沉睡中的城市。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小灿动心啦！
    第20章 chapter 20
    难得芮灿假期没有睡懒觉， 起床后伸了个懒腰，拉开窗帘探头张望，雪已经停了， 街道湿漉漉的， 却没什么积雪。
    她洗漱过后下楼， 芮臻和丁彦瑛坐在餐桌前， 看到她皆是一脸惊愕：“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芮灿拖开椅子坐下，伸筷子夹了一根油条吃：“约好和晓筱他们一起出去玩。”
    “去哪儿？”丁彦瑛问。
    “骑车去小岛的梅园。”
    “这时候梅花都开了？”丁彦瑛侧眸问芮臻。
    芮臻放下书， 卷起衬衫衣袖道：“应该开了，要不趁这几天休息我们俩也去一趟？”
    芮灿搓搓自己的手臂，佯装被两人酸到了：“老爸老妈，秀恩爱能否顾虑一下未成年的我。”
    “不用。”
    “不用。”
    芮灿被他俩异口同声的反驳打击到了，一面龇牙咧嘴搓着鸡皮疙瘩， 一面又特别羡慕地看着爸妈讨论哪天适合出去。
    她想起昨晚陆尧的问题，自己答非所问， 竟然无意识地幻想了憧憬中的爱情，她是不是疯了，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两天太反常。
    吃完早餐，她殷勤地将碗碟都洗干净， 叠在一起放入柜中， 忽然听到院子外传来李晓筱的高声呼唤：“小灿，芮灿……”
    “嗳，来了！”芮灿回应一声后，匆忙甩干手上的水渍， 迅速上楼全副武装背上包就出门了。
    她推开院子大门， 望见陆尧他们仨儿都各自骑着车，在巷道里等她。
    “小灿， 你穿得好多啊。”李晓筱问。
    芮灿看向她，白色小夹袄搭配黑裤，脚上蹬了一双马丁靴，散着长发还画了淡妆。然后再看看自己，黑色羽绒服加绒裤，头上还戴着一顶针织帽，手套也是出门前老妈塞的，真的毫无美感可言。
    她朝陆尧瞪了一眼，昨晚不是他说多穿点嘛，结果四个人当中只有她穿得跟头熊似的，还不得不微笑面对：“保暖第一，保暖第一。”
    陆尧也不没想到她超纲发挥，裹得这么严实，被她目光凶得摸了摸鼻子，偷偷忍着笑。
    他们当中就属赵宇恒最兴奋，见人齐了，龇着牙大喊道：“走喽，出发！”然后迫不及待冲出去，叫嚣着一路沿坡蜿蜒而下。
    几辆单车两两并骑，穿行在纵横交错的巷子里，出了巷口又一路往北，飞驰奔向郊区的小岛。
    路过人来人往的街道，穿越鳞次栉比的写字楼，途径头顶大片浓密的香樟树。冬日的骄阳刺透密叶的罅隙，斑驳地洒在他们青涩的笑脸上，绽开一朵朵闪耀的小碎花，簇拥着散发温暖。
    芮灿和李晓筱在售票中心买了船票后，往渡口走。
    “昨晚你拉我慌慌张张离开，是不是撞见谢梓盈在跟陆尧告白？”李晓筱问。
    芮灿睁大眼睛看她，迟疑片刻才点头：“不小心碰到的。”
    “哈哈，就知道，那你也听见谢梓盈被拒了？”
    “……”芮灿想，猜到算吗？
    “今早听赵宇恒说的，我听见的时候还是蛮同情她，两次追我们学校男神都被拒，挫败感估计很强烈。但我又忍不住想笑，陆尧可不像江灏学长那么温柔，依他的性子得是抬着下巴看人，然后漠然地回一句’关我何事？‘，想想那画面就心酸。”
    芮灿回忆昨晚某人的回答，不禁想笑，还真一摸一样。
    “你说，陆尧除了那张妖孽无害的脸，那注孤生的性子除了你，没几人能忍受得了。”
    “别胡说！ ”芮灿瞪了她一眼，继而又狡黠地笑道，“我也忍受不了。”
    李晓筱听了，先是一愣，随后揽住她的肩膀放声大笑。芮灿也跟着笑出声，转过脸望见不远处的陆尧正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压低身体手法轻盈地在打水漂。湖边的风撩起他额头的碎发，俊逸的侧脸，嘴角噙着笑意，身后是寒冬茫茫的晨雾。她忍不住按下快门，捕捉到这稍纵即逝的美好镜头。
    当她越走越近，还想继续抓拍几张时，碰巧陆尧突然转身，那双眼睛透过镜头，目光与她对上，脸上依然带着笑意，随后……
    她见证了某只不要脸的孔雀竟然十秒钟切换数十种姿势，实在太辣眼睛，吓得她默默地关掉了单反。
    “怎么不拍了？”陆尧好不容易找到状态。
    芮灿：“占内存。”
    陆尧：“……”
    几个人将单车栓在栈道的停车位，一路打闹地上了轮渡，迎着朝阳向湖中央的梅园出发。
    今年的冬天极冷，梅花也开得格外早，慕名而来的游客一拨拨扎堆往园里走。尚未到园林门口，芮灿望见小道两旁袅娜盛放的梅花，上面还残留着昨夜飘落的雪，红白相映为萧条的冬景添了一抹鲜亮。
    他们站在园口的地图墙面前，逗留许久才制定好路线，然后随人群徐徐进入园内。
    越往里走，梅花开得越热闹，五颜六色缀在枝头，放眼望去如同置身花海，扑面而来皆是清冽淡雅的香气。几个人在里头逛了一圈，临近中午才寻得一处湖边的空旷草地。他们铺上毯子，从包里掏出各自准备的食物，挨在一起坐下休息，面朝波光粼粼的湖水闲聊。
    李晓筱躺下，双手垫在脑后，望向悠悠的蓝天突然感慨：“你说这样的日子咱们还能在一起多久？”
    赵宇恒撑着额头看她，满脸恋慕地说：“如果你喜欢，当然可以一辈子。”
    李晓筱冲他翻了个白眼，脸却开始悄悄泛红。
    芮灿也跟着躺下，头顶的白云静静地移动，偶尔飞鸟掠过碧蓝如洗的天空，她被刺眼的阳光逼得阖上眼睛，心情畅快地说：“我也觉得可以一辈子。”
    陆尧听到这话不以为意地笑了，他从不相信某种关系会一层不变，信奉享受当下及时行乐，可他与芮灿的关系？他不清楚自己要怎么做，该怎么做？目光触及她温暖的笑容，内心陷入挣扎。他想，如果是小灿，或许这辈子自己也甘愿做她手中的风筝。
    四个人齐头躺在草地上，享受午后阳光的沐浴。芮灿怕晒，将之前脱掉的格子衫盖在了脸上，连同陆尧也一起罩在底下。
    陆尧翻身侧卧，凝视身旁的她，白净的面孔被太阳照久了，两颊泛着红晕，眉眼自然舒展，他甚至能听见她细微的呼吸声。看了良久，他忍不住伸手卷起她一缕散开的秀发，细腻的发丝缠在指尖也会让他感到心悸。
    芮灿察觉有温热的气息不断喷在颈部，越来越闷，渐渐清醒，转头望见陆尧熟睡的容颜，不禁定住细看了两眼。
    她以为他睡着了所以才放胆瞧，却没料到他蓦然睁眼，吓得她心一提，两人目光对上，芮灿猛地掀开罩在两人身上的衣服，爬坐起来。
    陆尧揉着眼睛也起来了，满脸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我……我热死了！”芮灿心虚，随便找个理由搪塞，眼睛别过去没敢看他。
    她这一起身，发现头发都散开了，抬手摸摸脑袋，头绳早已不翼而飞。她扭动身子到处寻找，结果看见陆尧朝她摊开手，掌心躺着她的头绳。
    “怎么在你这儿？”芮灿接过，匆忙将头发绑好。
    陆尧羞赧地挠了两下耳后：“你刚刚睡掉了。”
    身旁另外两人也被扰醒，日影西移，几个人开始动身收拾东西，从梅园出去后又搭轮渡离开小岛，骑上单车沿着梧桐大道一路撒欢回家，追逐暮色里的最后一抹霞光。
    他们分开后，芮灿与陆尧继续骑行，快到家时在门口撞见陆尧的父亲，一身西装从车子里下来。
    她推着单车靠近，冲陆启明打了声招呼：“陆叔叔。”
    “跟阿尧出去玩了？”陆启明问道，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
    “嗯，去梅园玩了，还有阿恒和晓筱。”
    陆尧却不发一言，推车从正在聊天的两人之间走入院子，完全无视某人。
    芮灿面色尴尬，不知如何是好，想起前不久删掉的那张照片，更是局促难安，立刻乖巧地道别：“陆叔叔，我先进去了。”
    “好的。”陆启明原本想出言训斥儿子漠视自己的行为，但听到芮灿的话点点头回应。
    陆启明后脚刚跟进院子，就见他儿子“砰”的一声将大门摔上，一条缝都没给自己留，再想想他最近的表现，火就蹭蹭往上涌。
    他推门进去，看到陆尧正在换鞋子，瞪着眼睛质问：“你什么意思？”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陆启明气得不轻，将公文包搁在鞋架上，拔高音量又问了一声：“谁教你变得这么没礼貌？”
    这回嗓门足够大，把正在厨房忙碌的程慧茹和孟姨都引出来了。程慧茹一脸惊愕地问：“你俩这是怎么了？”
    “你问他！”陆启明太阳穴旁的青筋剧烈起伏，指着陆尧道，“这段时间莫名其妙给我脸色，刚刚在外面连小灿见到我都打声招呼，他倒好，眼里压根看不见我，他还当我是他父亲吗？”
    陆启明最后一句话近乎是吼出来的，说完他忍不住松了松勒紧脖子的领带，眼睛盯着陆尧看。
    一直保持沉默的陆尧突然转过来，面露讽刺的笑意，眼神厌弃地凝视自己面前的男人，想知道为何现在如此陌生。他抄在兜里的手顿时收紧，语气极为不屑：“我也不清楚你还是不是我父亲。”
    说完刚转身，他在母亲的尖叫中被某件大力飞掷过来的东西砸中，背部剧痛，可心却感觉快要被撕裂。他瞥了一眼地上歪躺着黑色皮鞋，继续默不作声地上楼。
    “你疯了？”反应过来的程慧茹见儿子被砸，立即护短地质问。
    陆启明方才扔鞋的手在微微颤抖，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样了，可那小子的态度实在刺激到他了，逼得他失去理智，又见程慧茹不分对错地袒护儿子就来气：“是啊我疯了，我疯了才生出这样的王八蛋，都是你教的好，从小到大只会溺爱他，你看看他现在成什么了，一副吊儿郎当，没教养的样子我看了就丢人！”
    程慧茹听了这番话，心凉透顶，咬着后糟牙道：“你怎么说话的？阿尧难道是我一个人教的吗？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吗？子不教父之过，你又占了几分理？”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往外涌，扶着沙发颓靡地坐下，抬手不断抹去眼泪：“我真的是瞎了眼了，怎么会嫁给了你？”
    原本闻声出来的保姆见场景尴尬，早已躲到厨房去了。客厅里只有程慧茹压抑的抽噎声，陆启明光着一只脚杵在门廊下，却不知所措。
    而楼上卧室里，陆尧坐在床沿，望着画架上芮灿明媚灿烂的笑颜，他双手插入乌发，抓住发梢狠命拉扯，肩膀微微耸动。没稍片刻，地板上印了两滴水渍。
    她要的明天，他真没自信能给。
    作者有话要说：
    尧哥，抱抱你！
    第21章 chapter 21
    元旦过后， 又断断续续下了近半个月的雪，后来教育局考虑交通安全问题，通知所有学校暂停课程， 提前放假。
    当老江公布下午开始放寒假的通知， 并且连期末考都取消了， 全班的欢呼声那可谓闹翻了天， 甚至有人站到椅子上扭起屁股转起了腰，被老江楸住耳朵一路拖到门外罚站， 杀鸡儆猴。
    即使这样，也无法抑制大伙儿躁动的心，一个个拼命绷着笑脸在心里偷乐。
    芮灿被老江格外叮嘱了一番，让她寒假也不要落下数学联赛的练习，她忙着点头， 也没认真听，心里惦记着待会儿要去的地方。
    被老江放行后， 芮灿背起书包，拉着李晓筱一起去学校附近的照相馆取照片。路过办公楼时，正巧遇见秦月老师从楼里出来，两人都露着笑脸朝她打了声招呼：“秦老师好。”
    “你们放假了？”秦月温柔地笑问。
    芮灿点头：“嗯， 是的。”
    “好好放松一段时间， 假期愉快。”
    “谢谢老师，再见！”
    错开走了没多久，李晓筱哼嗤一声：“你说江学长都已经不来上课了，他俩还有联系吗？”
    芮灿赶紧拉了她一下， 提醒道：“小声点， 还能听见。”
    “怕啥。”李晓筱性子直爽，有事说事， “我又不是瞎编乱造。”
    芮灿犹豫再三，还是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其实，跟秦月老师无关，是学长喜欢她。”
    李晓筱惊讶地偏头，难以置信故事又有转折，追问道：“你怎么知道？”
    芮灿简单提了那晚在走廊里与江灏的对话，李晓筱听完勾起嘴角笑了，看着她说：“灿呐，这事儿只有当事人清楚，学长是真暗恋也好，还是出言维护也罢，在你这儿既然翻篇了，就过去了。深究也没啥意思。”
    她细细揣摩李晓筱说得这番话，似乎懂了几分又觉得过于深奥。她不禁回头看向秦月的背影，一身杏色羊绒大衣，踩着高跟鞋，卷发散肩，整个人自信又端庄。当时的她有一丝羡慕那个年纪的秦月，像一株开得饱满热烈的白玉兰，摇曳生姿。
    芮灿从照相馆的老板那儿，接过装有一沓厚照片的信封，与李晓筱凑在一起翻看，都是上回他们去梅园拍的。
    “你看看赵宇恒那怂样，笑死我了。”李晓筱捧着赵宇恒姿势滑稽的照片直乐呵，结果翻到下一张时忽然顿住，“咦，陆尧这张照得不错。”
    芮灿原本在看其他照片，闻声凑过来，蓦地心跳漏了半拍。照片上的陆尧侧身站在湖边渡口，面孔英俊，浅笑迷人。她佯装随意地瞥一眼：“就那样吧。”
    “啧啧，陆尧还是闭嘴的时候看上去不那么欠，其余时候都是行走的榴莲。”
    “？？？”芮灿一头雾水。
    “又臭又刺！”
    芮灿面色尴尬，她其实还蛮喜欢吃榴莲的。
    “啥玩意又臭又刺？”陆尧突然出现她俩的面前，刹车停在门口问道。
    芮灿与李晓筱抬头看见是他，相互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回答：“榴莲！”
    赵宇恒追上来刹车，好奇追问：“榴莲咋了？”
    三人齐齐忽视某人。
    趁陆尧还没注意，芮灿迅速将照片塞入包内，走过去问他俩：“你们打算去哪儿？”
    赵宇恒嘴巴刚动，却被陆尧踢了一脚及时噤声，随后听见他说：“回家。”
    回家？赵宇恒一脸莫名地看他，眼神暗示：“陆哥，咱不是要去打球吗？”
    陆尧可没空搭理他，直接对芮灿吩咐：“上车。”
    芮灿也没客气，走到他身后坐下。李晓筱上了赵宇恒的单车，拍了拍他的肩膀，冷冷道：“勉强让你载一回。”
    赵宇恒心里乐开了花，吹了一记口哨就刺溜一声冲出去。
    芮灿见他俩都快没影了，刚想催促陆尧快点儿，结果发现他背着手递过来一双手套。灰色嵌着白菱格条纹的款式，还是她去年送给他的圣诞礼物。
    陆尧等了半天没人接，不耐烦地回头：“傻愣着干嘛？戴上。”
    芮灿瞬间回神，乖顺地接过来戴好，手套还有余温，十指尖端都有一截空隙，他的手真大。
    她刚拽住陆尧衣服，又听见他说：“别侧坐。”
    “为啥？”芮灿天真地问，但他下一秒的回答却令自己很绝望。
    “你太沉。”
    然后，芮灿没有顺利成为漫画中的女主角，坐在校草的单车后面，一路招恨引慕地呼啸而过，而是羞愧地垂低脑袋，双腿垂在两侧，像坐在大哥身后的小妹妹，引起路人侧目地尴尬飘过。
    现实中的童话，不存在的！
    自从放寒假后，陆尧赖她这儿的时间明显远胜于自己家。除了晚上，白天几乎都在她家里蹭吃蹭喝，或者安静地打游戏，就差床分他一半了。
    她也曾问过陆尧最近为何这么反常，他板着脸不爱说话，就说家里有人很烦来搪塞她，没办法只好任由他去了。
    大年三十那天，芮灿家早早吃过年夜饭，外面的鞭炮声陆陆续续开始放起来了，一声高过一声。
    芮灿回到房间，闲着无聊收拾屋子。她将书桌上近乎一半的资料都搬到柜子里，摆放齐整时不小心碰到旁边的相框，顺手取过来看了两眼，还是他们四个初中毕业时拍的合照。
    芮灿拿到书桌前坐下，从抽屉取出厚大的相簿，然后翻到最后几页，挑了张上次取回来的合照，把原来的替换下来。
    她将相框摆在一旁，又喜滋滋地翻看起照片，从前往后，从小学到高中，全是他们几个的照片。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陆尧吸引，以前从未认真看过他，现在重温自小与他一同长大的岁月，竟开始羞涩和庆幸。直到她翻见陆尧渡口那张独照时，忍不住抽出来细细打量，嘴角一直挂着浅笑。
    芮灿心里一动，把相簿挪到旁边，趴在腾出来的位置上，旋开钢笔，盯着照片想了许久，在背面小心翼翼地写下一句英文：“You make my heart s.mile.”
    她刚写好落款日期，几乎在放笔的瞬间听见开门声，下一秒条件反射地火速将照片夹入手边最近的一本书内。
    “下楼堆雪……”推门进来的陆尧瞅见她匆促阖上书，随后又一脸警惕地盯着自己，心里起了疑，“你在干啥？”
    “看书！”芮灿脱口而出。
    可她的声音过于紧张，压根没能躲过陆尧这个人精，他佯装没有察觉，故作相信地缓缓靠近，还嫌弃道：“放假了还看，书呆子没救了。”
    芮灿见他信了，心里刚松一口气，忽然压在胳膊底下的书被人一抽，落下的心又迅速蹦到嗓子眼，她急忙扑上去试图抢回，甚至恼羞成怒地要挟：“快还我！”
    “我倒要看看，你又在偷看什么小黄书。”陆尧得逞地打趣，仰头见封面是数学，不仅没放过她还变本加厉地嘲笑，“可以啊，怕阿姨知道，连封皮都动了手脚。”
    芮灿这厢急得狂冒冷汗，一直绕着陆尧高举的那只手不断夺抢。她不敢想象如果让他看到那张照片，她的心思，她的秘密将都被摊在青天白日下，被羞耻感彻底淹没。
    “陆尧，限你三秒钟递到我手上，饶你不死！ ”她越想心跳越乱，毫无形象地冲他张牙舞爪，嘴里还不停威逼利诱，“阿尧，尧尧，你最帅了，乖，快给我。”
    陆尧见她丧失一切尊严和底线地哄自己，笑得不行，可惜就是不吃她那套，死活不肯给她。
    芮灿累了个半死，果断调整对策，佯装不想折腾了。陆尧以为她选择自暴自弃，正想趁她不备换一只手，结果却被芮灿攻了个措手不及。
    芮灿见缝插针地跳到他背上，像树懒一样双腿圈住他的腰继续耍泼：“死陆尧，你再不给我，我就拔光你的头发！”
    不稍片刻，陆尧的短发已经被她揪在手里蹂/躏成鸡窝了，还有一小搓攥她手里，贼他妈疼，憋着眼泪歪脑袋跟她较劲儿：“臭猪灿，你先撒手！”
    “不撒！你先还我！”
    “撒手！”
    “不撒！”
    “我跟你说，劳资头发掉了一根就撕你一页。”
    芮灿看了眼满手的头发，心虚地拔高音量：“就掉了咋了？大不了我用502胶水给你粘回去！”
    “粘……”陆尧心碎成两瓣，还没反驳，就突然遭她袭击，缠绕在他腰上的那双腿猛地收紧，用力一夹，陆尧整个人都石化了。
    芮灿见他愣住，立刻夺回那本书，得手后从他背上跳下来逃得远远的，将书抱在怀里，杀气腾腾地盯着他。
    而陆尧顶着一头时髦的鸡窝杵在原地，连手都忘记放下来。
    芮灿趁他傻傻没回魂，转身将数学书锁进抽屉，还把钥匙藏入兜里。陆尧被身后动静惊得缓过神，揉了揉钻心疼的脑袋，对着玻璃门扒了下头发，看见满手碎发：“卧槽！小气鬼，不就一本小黄书嘛，至于要我命？”
    “呸！你的命压根不值钱。”芮灿怼回去，怦怦直跳的心脏彻底安定下来，怕他呆在屋里会绞尽脑汁地继续磨她，赶紧想招把他打发走，“你过来找我干嘛？”
    陆尧这才想起正事儿：“找你玩呗。我家院子的雪都没到小腿了，堆个一米八的你都没问题。”
    芮灿朝他翻了个白眼，套上羽绒服赶他出去：“信不信我抽你。”
    “你舍得？”陆尧不要脸地顺嘴一接，可说完愣了一下，发现这句话怎么就有那么一丝丝暧昧。
    芮灿没发觉，权当他脸皮厚，眯起眼睛巧笑嫣然道：“你试试。”
    “……”
    作者有话要说：
    高能预警：
    下一章有蜜糖龙卷风来袭，请自备凉白开保命，以防齁晕。
    第22章 chapter 22
    两人从楼上下来， 窝在沙发里等着看春晚的芮臻和丁彦瑛齐齐回头，问道：“去哪儿？”
    芮灿边往外走边摆摆手道：“就在门口。”
    “外面冷，别待太久了。”丁彦瑛关心地叮嘱。
    “知道了。”
    他俩溜出来后， 绕到隔壁院子。芮灿入门就看见地上摆了堆雪人的道具， 陆尧戴上帽子， 也将她帽子掀起来扣好， 递给她一个铲雪锹，吩咐道：“就堆在桂树下面好了。”
    “行！”
    两人都是行动派， 说完就撸袖子弯腰开始干了。
    临近傍晚，日薄西山，浅浅的金色暖光洒在院落里。覆满积雪的高大桂树下，两人埋头铲雪，四周皆是他俩踩过的脚印， 一大一小错乱地遍布雪地。
    芮灿的背后都在发汗，热得整个人都感受不到冬日的寒冷， 她瞅了眼面前渐渐露出雏形的雪人，特有成就感地站那儿仔细打量，不料突然被一铲子雪砸了满头。
    “抱歉。”陆尧刚没留神铲偏了，结果起身道歉时瞥见一脸雪渣子的芮灿满身狼狈， 没忍住不厚道地笑了， 越看越觉得滑稽，到最后放声仰头大笑。
    芮灿胡乱抹了把脸，凶神恶煞地叉腰吼他：“你眼睛长透顶上了？”
    “哈哈哈……”
    “还笑是吧！”芮灿见他落井下石的样儿就来气，不怀好意地铲了一堆雪， 趁他没防备迅速偷袭， 结果正在大笑的陆尧被迫塞了一嘴的雪，霎时僵住。
    这回轮到芮灿笑了， 见他傻逼似的呆愣住，捂着肚子咯咯直笑，眼泪都快溢出来。
    陆尧吐掉嘴里的雪水，气得直跳脚：“丫丫的！看陆爷不一铲子送你上天！”
    芮灿见他扑过来，吓得赶紧拖着雪锹一路尖叫，贴着院墙兜圈子逃命，嘴里还振振有词：“救命啊，陆疯狗咬人啦！”
    陆尧气得哭笑不得，一直追逐左右闪躲的芮灿，两人不停捏雪球攻击对方，越砸越起劲儿，最后陆尧仗着腿长几步上篮的矫捷姿势，猛然往前一扑，成功将芮灿压倒在雪地里。
    芮灿惊吓地叫了一声，随他扑过来的大力两人滚成一团，气喘吁吁地望着彼此。
    两人目光对上，脸上的笑容皆没敛去，瞳孔里映着对方的轮廓，粗喘的气息喷洒向彼此，气氛暧昧又有几分尴尬。
    芮灿的脸滚烫，她已经分不清是因为持续奔跑还是因为这尴尬的处境。但她不敢挪开视线，仿佛只要眼神稍动就会被他察觉自己的心虚。
    陆尧怔怔地凝视她，她望向自己的眼神干净清澈，像一湾泛着波光的湖水，诱惑着他陷进去。
    他心里被似有若无的情愫萦绕，心跳特别快，随后故作遮掩地粗鲁拉下她的帽子，挡住那双自己看了会忍不住心颤的眼睛，快速起身说：“跑啊！你倒是跑啊！”
    芮灿掀起差点被他蒙住整张脸的帽沿，伸手示意他拽自己起来：“你腿比我长，有什么好炫耀的。”
    陆尧倒是配合地伸出手，打算拽她起来，可拉到一半又突然松手，结果芮灿一屁股坐出个雪坑来，这回她真恼了，斜眼睛瞪他：“陆尧！”
    “哎呦，不好意思，手滑！”陆尧贱兮兮地装委屈。
    芮灿不稀罕帮忙了，挥开他的手，自己爬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噘起嘴巴心里暗骂：“滑你妹！”
    两人闹腾着堆完雪人，芮灿抱臂仔细琢磨一番，问身边人：“你觉得它像招财猫吗？”
    陆尧也认真打量眼前戴了围巾，顶着帽子的雪人，若有所思地回：“你要堆招财猫？”
    “？？？”芮灿一脸懵逼。
    “我以为你想堆猪猪侠的。”
    “所以，这是个什么东西？”芮灿两眼一翻，朝他摊手。
    陆尧思考了片刻，眼睛一亮：“招财猪！”
    exsues me？你认真的？
    陆尧也懒得费脑子想，拉住她的手：“走，上天台放烟火去。”
    芮灿刚刚因为热就脱了手套，这会儿突然被他攥在手里，很快掌心开始冒汗。她抬头看向陆尧，除了耳朵被冻得发红没有一丝可疑的地方，她悄悄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呼，烫得不行。
    芮灿进屋后发现家里静悄悄的，四处张望道：“叔叔阿姨呢？”
    “有应酬，晚点回来。”
    芮灿点点头，心想都大年三十了，还这么忙，家里一点烟火气息都没有，连保姆孟姨前几日也休假了。
    “那你吃了没？”芮灿问。
    “没事，晚点回来和他们一起吃。”
    “噢。”早知道让他过去同他们一起吃了。
    芮灿被他一路牵到顶楼，才撒手去推通往天台的铁门。
    陆尧让她先出去，自己折回到下面一层，从仓库里头搬出一箱烟花。
    屋顶的雪也厚厚一层。两行脚印一路蜿蜒到天台中间，他俩蹲在烟花旁，大眼瞪小眼干看着，没人敢动。
    陆尧瞧了眼满脸抗拒的芮灿，这事还得男人来，吩咐道：“你站远点。”
    “好的，保重！”芮灿松了一口气，迅速退到安全区，眼神紧张地盯着他看。
    陆尧表面装得贼淡定，但心里恐慌得不行，蹲好马步，整个身子保持随时逃命的紧绷姿势，颤着手慢慢靠近，然后点打火机，一下，两下，三下，没着。
    “你行不行啊？”芮灿忍不住质疑，“要不我来。”
    “马上！”就在陆尧耐心即将告罄时，忽然火光一闪，终于点着了。陆尧迅速点燃芯子然后捂住耳朵撒腿就跑，刚站稳身后蹿起一道光芒，升至墨蓝色的天空，“嘭”的一声绽开成绚烂的花朵。
    两人并肩站着，抬头仰望接连不断盛放的烟花，映在胭脂云的暮色里闪烁，又在渐渐灰蓝的夜空中凋零。
    陆尧扫开雪，他俩坐在一张被废弃的竹凉床上，把玩着手里的仙女棒，脚边都是燃尽的细棍。芮灿注视手里的璀璨火花，笑道：“每年都陪我放烟火，真棒！”
    陆尧丢掉最后一根，仰面躺下：“你还是一如既往幼稚。”
    “说我幼稚？你成熟！刚刚谁点个礼花跟上刑场似的，四肢抖得像在筛糠。”芮灿不甘示弱地反驳一句，随后也挨着他躺下。
    “废话，你知道每年因为这玩意儿不过检死伤多少人吗？我冒着随时牺牲美貌的危险陪你放烟火，你良心喂狗了？”
    芮灿“扑哧”一声笑出来，心里暖洋洋的。是的，他明明怕得要死，却依旧陪她放肆，当然知足，当然开心。
    “谢谢了。”她说。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你……”
    “我……”
    两人忽然同时扭头，看向彼此，刚想开口说话结果发现距离竟然相隔如此之近，甚至再动一下，就能触碰到对方的鼻梁。
    突如其来的同步动作，令两人惊愣住，半响都没说话。
    芮灿的心怦怦乱跳，甚至害怕陆尧都能听见。她心乱如麻，刚畏怯地往后挪了一点，却没想到陆尧竟然又进一寸，她彻底呆了。
    她紧张地舔了下唇：“你刚想说什么？”
    “你呢？”陆尧反问。
    芮灿皱眉想想，脑袋已经懵圈了，压根记不来自己要问什么，只好坦白：“忘了。”
    陆尧点头没作声。
    “到了你。”
    陆尧直视她，黑夜中两人并肩躺着在一起，但依然隔着泾渭分明的距离。他一点点靠近，张开嘴说了一句话，却被身后邻居家突然升起的烟火淹没了声音。
    “你说什么？”芮灿没听得真切。
    可陆尧憋红了脸，死活不肯再说第二遍，心里虽有遗憾，但又松了一口气，那句他鼓足勇气说的话却再也不敢开口重复。
    “我说：’我饿了‘。”他骗了芮灿。
    “啊！对了，我刚刚就是想问你饿了没，哈哈哈好巧。”芮灿豁然记起这茬，目光有所怀疑地看他，“你刚说得好像不是这句。”
    “你听错了，就是这句。”陆尧坐起身，跳下竹床道，“下楼煮碗面给我吃呗。”
    “行，看在你今晚表现不错的份上。”芮灿站了起来，蹦跳地追上去同他一起下楼。
    两人身后的夜空，一簇簇烟火此起彼伏地闪耀。当时的他们都不知道，因为那句没有听真切的话，却让今后的他俩兜转了那么多年。
    早到一刻，晚来一秒，或许都不够缘深，或许直到重逢，才是刚刚好。
    作者有话要说：
    确认过眼神，遇上对的人，尧哥追妻之路不容易啊
    第23章 chapter 23
    正月里， 芮灿家亲朋好友迎来送往，热闹翻天地过了好几日，也没顾得上陆尧和其他小伙伴， 更别提知道陆尧家里正处于支离破碎的边缘。
    相较别家院子闹腾的气氛， 陆家大门紧闭， 院子里的积雪仍旧厚厚一层， 无人进出。
    屋内开着空调，程慧茹坐在卧室的床边， 眼睛通红地盯着手里紧攥的几张照片，床上还散落一堆。陆启明立在窗帘下望向院子，心里百感交集，以往西装笔挺的稳重形象此时散得无影无踪。
    “你和她好了多久了？”程慧茹落寞地问。
    陆启明扯开衬衫领带，在一旁的沙发坐下， 双肘撑在膝头抱着头，半响才回答：“半年。”
    程慧茹倏然冷笑， 明明在笑却比哭难看，俏丽的眉眼揉在一起，泪水含在眼眶直打转，可就是咬着牙不肯落下来， 整副身子都在剧烈颤抖， 她抬手抹了下眼角，深吸一口气道：“那我算什么？跟了你这么多年的我算什么？”
    她突然哽咽，带着哭腔不停地质问：“陆启明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说完就将手里一叠照片用力掼向地上，瞬间四分五散。
    陆启明瞥见撞在脚边的照片， 都是他与艾笑笑在一起的画面。他一时沉默没有吭声， 内心被一响贪欢而顿生的羞愧与懊恼紧紧裹住，差点窒息。
    “你扪心自问我嫁给你这么多年， 无论家庭还是事业都倾尽全力支持你。当初你信誓旦旦答应我父亲要爱护我一辈子，你就这么两面三刀地作秀给我看？她艾笑笑是为了你创立公司了？还是为你生儿育女孝敬长辈了？我这么多年周旋在你和你家族之间委屈求全，心甘情愿地默默付出难道不是因为我爱你吗？”程慧茹越说越觉得自己可悲，扯着嘴角凄凉一笑，“可到头来呢？却敌不过当初抛弃你远走他国的艾笑笑，她有什么资格拆散咱们这个家？她有什么资格抢走你啊……”
    陆启明心疼得不行，也痛苦万分，见她气得上气不接下气，赶紧示好地走过去蹲在她脚旁，握住她的手哄道：“慧茹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好，你说，我听你解释。”程慧茹面如死灰，心如刀绞，双眼无神地盯着某处。
    陆启僵住，想为自己荒唐的行为找个合理的理由，却发现无从辩解，他心里清楚那些亲密过纵的照片压根不是某一人的错，是他感情出轨了。
    他歪坐在地板上，徐徐道来：“半年前她只身一人回国，我们在海外项目的会议遇见，没想到她是项目的牵头人。我当时也很震惊，后来一起工作我们才渐渐有了交流，我没忍住问了当年往事，她只是风轻云淡地回答，但我却对她满怀亏欠。
    原来当初她出国是因为我父母嫌她够不上门当户对的资格，才背着我送她出国深造。而我一无所知又恨又惦记了这么多年，到底是我对不起她，当时她才多大啊，孤身一人被逼着出国，得吃多少苦才能有现在的不容易，我……”
    听到这儿程慧茹算是明白了，那艾笑笑就是他心里的白月光，胸口的朱砂痣，而自己成了伺候他一顿三餐后粘在嘴角的饭粒。他心里始终没忘记，都说男人是理智的，女人才是感性动物，可到了这儿，拿到她与陆启明之间，呵呵，倒反过来了。
    她看着面前满脸羞愧与痛苦的男人，从年轻到渐渐成熟，依然是那副英俊迷人的面孔，却已经从熟悉变得陌生，她知道这个男人的心已经不在她这儿了。
    “我们离婚吧。”程慧茹不知道说出这句有多艰难，开口的瞬间就泪流满面，她已身心疲惫，再无信心面对陆启明，面对这份荡然无存的夫妻之情。
    她摇摇坠坠起身，挣脱开陆启明的手，定了定心神道：“陆尧跟我了，我怕他受委屈，还有财产部分，我也会争取。”
    程慧茹冷言交代完，一分钟都不愿多待，果决地推门出去，头也不回。
    陆启明握紧拳头狠狠砸向床面，随后翻过身瘫坐在地上，弓起双膝耸动着肩膀，沉默无声地暗自啜泣。
    一场势均力敌的感情里，从来不存在赢家，只有两败俱伤。
    大门摔合发出的余震缓缓过了，空荡荡的客厅悄无声息。陆尧坐在二楼长廊上，背倚着红木栏杆，把玩手里的画笔。过了会儿他又起身进屋，安静地坐在凳子上，抬手准备继续绘画时却久久下不去笔，最后双手阖面恸哭，画笔从指尖滑落跌在地板上，颜料四溅。
    芮灿过完年，没心没肺地在家躺了近一个月，直到开学前一周接到学校补考期末考试，吓得差点魂不附体，最后几天都窝在房间里抱佛脚。
    所以开学的第一个星期竟然成了考试周，大家都提心吊胆地认真对待。时隔一个寒假的考试必然难以达到理想状态，成绩下来后，老江木着脸将卷子在讲台拍得“啪啪”作响，粉笔灰乱蹿，一帮小豆芽坐在底下搓着手心，准备迎教鞭的洗礼。
    整整一个晚自修，大伙儿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直至下课，芮灿扭头瞅见陆尧依然保持同一个姿势昏睡中。她敲了敲椅背提醒：“猪，下课了。”
    陆尧这才揉着眼睛逐渐清醒，面无表情地合上书起身，拎了包就走。
    “陆尧最近怎么了？”李晓筱望着前面那人问。
    连李晓筱都察觉到他最近状态不对，芮灿如何会不清楚，她问过了可没得到答案，这几天他都无精打采跟丢了魂似的，连笑容也少了许多。
    芮灿摇摇头：“不清楚。”
    “你也太不关心你的邻居了。”李晓筱责备道。
    芮灿心里隐隐担忧，清楚但又不方便透露，她了解陆尧，突然没由来的阴郁消沉，十之八九是跟家里有关。
    从公交车下来，芮灿一直想找机会同他聊聊，眼见要入巷子，快步上前拽住他的衣角。陆尧愣了一下回头：“怎么了？”
    “我想吃关东煮。”芮灿腆着脸，捏着口袋里的一百元大钞小声央求，“可是我没带钱。”
    陆尧：“……”
    玻璃窗前的吧台，芮灿咬着滚烫的肉丸，眼睛四处溜达。为了话题铺垫，她慢慢将心爱的杯子往他那边推了下，毕竟是某人请客的，不能太护食。她抬起下颌示意：“你也吃点。”
    “不吃。”陆尧嫌弃地拒绝。
    芮灿首次尝试，以失败告终。
    她不死心地另起话题，好奇问道：“你这次考试怎么样？”
    这回引起陆尧的注意，他侧眸像看神经病似的盯着她：“你为何突然关心起我成绩了？”
    芮灿无语，难道殷勤得太过分了？算了，她也费劲儿兜圈子，索性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是不是又和家里闹翻了？”
    陆尧原本看着她，听到这句话时目光低垂，望向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半响没作声。就在芮灿放弃关怀青春敏感期的邻居时，他却意外先开了口：“我爸妈在闹离婚。”
    芮灿伸向杯子的手一顿，猛然抬头，满脸写着不可置信，但见陆尧那副寡淡的表情，怎么都不像是开玩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她也顾不上吃了，缩回手安静坐在旁边，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安慰他。
    “你估计也猜到一些了吧，上回你无意间拍到的照片我其实偷偷看了。”
    他的话再次让芮灿心里激起万丈波澜，他都知道？他知道为何……她还没想出所以然，陆尧已经替她解惑：“因为丢脸。”因为害怕你的同情，但这句他没说。
    “芮灿。”
    “嗯？”被点到名的人下意识应了一声。
    “谢了。”谢谢这段时间装作不知道维护他的体面，谢谢她没有因此疏远自己，也谢谢她始终陪在身边。
    芮灿没问缘由，因为默契使然。
    他俩并肩坐在吧台前，望着窗外夜色下的街景，车水马龙，灯火璀璨。这一幕即使后来陆尧去了国外，很多年都清楚记得这晚，身边的女孩小心翼翼地守着他，感受他的喜怒哀乐。
    “还吃不吃，不吃走了。”陆尧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督促道。
    “吃吃吃！”芮灿一口一个丸子拼命咀嚼，最后实在吃不下就往陆尧嘴里塞，逗得他左闪右躲，最后禁不住笑出声。
    与芮灿道过晚安，陆尧刚回到房间坐下，程慧茹散着卷发，裹了披巾进来。
    她走到床头坐下，看着最近寡言少语的儿子，满眼的心疼，但最终如实坦白：“家里最近的事你也都知道了，我和你爸……打算离婚。”
    “他答应了么？”陆尧垂着脑袋问。
    “还没。”程慧茹道，“我已经找律师协商看看，如果不行可能要走法律诉讼，阿尧你放心，妈妈会争取你的抚养权。”
    陆尧点点头，他分得清这场婚姻围城里谁是叛变者。
    “你外公外婆也知道了，他们希望我给陆启明一次机会。但我……过不去自己这关，即使我愿意，你父亲他也坚持不了多久，我们貌合神离的日子只会让彼此难堪，唯一对不住的就是你，让你跟着我们受罪。”
    陆尧望向近日愈发憔悴的母亲，往日无意识出言伤害的场景一幕幕闪现，令他羞愧万分，可听到她接下来的话，他才如遭受致命一击跌入一望无际的深渊。她说：“最近我会申请调任，等你高二结束后，我们一起搬去墨尔本，同外公外婆生活。”
    “出国？”陆尧惊愕问道。
    程慧茹面色倦怠地解释：“公司年初曾提议想调我去墨尔本常驻，但因为考虑到家里一直没答应，如今倒有了完美理由，让我不得不离开。阿尧，国外教育环境也很不错，我上回出差时调查过了，原本打算等高三毕业才放你出去，现在只是提前而已。”
    “我不去！”陆尧毫不犹豫地回复。
    程慧茹也不气馁，她了解自己儿子，知道他的脆弱点，她瞥向一旁蒙了黑布的画架，沉默片刻才开口：“你觉得现在的你够强大吗？”
    陆尧倔强地偏过头，表示抗拒。
    “喜欢芮灿？”
    他听见这话猛地怔住，即便被点破心思后脸颊泛红也抵死不肯承认：“这跟我不愿意出国读书没关系。”
    “是，没什么关系。”程慧茹点点头，“可她那么优秀，样样都出众，你呢？你有自信有能力喜欢她一辈子，能照顾她一辈子？现在的你是可以同她一起上下学，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可是两年后呢？你有信心能跟她一直同步？”
    “我在国内也能……”母亲的话像扇在他脸上的耳光，他梗着脖子反驳到一半，却再也道不出只言片语了。他与陆启明关系一直很糟，将来如果留在国内更难保自己不委屈求全地生活。
    程慧茹看破他的想法：“你如果放弃读书也要靠自己养活，我会看不起你。”
    母亲的回答把他所有的后路切断，颓丧地靠在椅子上，原本执拗坚定的眼神也渐渐动摇。是啊，他在一无所有的年纪能如何反抗，对于虚无缥缈的未来又如何预测。
    “我给你时间考虑。”程慧茹起身，临走前将墨尔本大学的申请资料搁在他桌上，默声离开。
    陆尧盯着那几页薄薄的4A纸，一把抓住愤恨地举起但迟迟悬而未落，最后卸了力气放下，揉成一团，攥在手里心，双臂微微颤栗。
    他目光移向画架，面色泛白地沉吟：“芮灿，我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尧哥，希望你能变得优秀和强大！
    今晚泪目了
    第24章 chapter 24
    如果说高三的毕业生像一夕入夏的叶子， 泼上浓郁的墨绿。那么高二的他们就像幼嫩的青芽，开始长出脉络硬朗的纹理。
    翻过了三月，温暖踏着春风而来， 万物褪去了冬衣， 精神抖擞地散发着盎然春意。
    芮灿跌跌撞撞筹备了一年， 再次报名今年的数学联赛， 之后便是紧锣密鼓地日夜训练，甚至还参加了学校组织的培训课， 寥寥无几的周末时光也被剥削成碎片。
    坐在教室里的她，望着窗外栖在枝头聒噪的麻雀，仿佛一个劲儿怂恿她出去。最近也确实很久没有同晓筱他们痛快地浪了，甚至连陆尧这段时间一到周末就溜得没影，也不知道背着他们在偷偷干嘛。
    耳旁祁老师的声音从很远处传来， 愈来愈清晰，芮灿被身旁的李勋推了下胳膊， 猛然回神，发现全年级的学霸都在看着她，讲台上的祁老师温和地重复：“芮灿，上来做做这题。”
    “噢噢， 好的。”芮灿连声答应， 慌忙地走上讲台，面对满黑板的竞赛题，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握紧粉笔开始专注解答。
    中午下课后， 芮灿朝身旁的李勋道：“刚才谢谢提醒。”
    “小事。”李勋摆摆手， 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红着脸开口问， “你中午……”
    芮灿正听着，结果兜里手机响了，和他道了声“抱歉”，走到一旁接通。
    “小灿，出事了！”
    李晓筱在那头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一串，她听后失魂落魄地挂断电话，匆促与李勋道别，一路小跑着离开，甚至都忘了她还未听李勋讲完话。
    李勋站在教室门口，看着她脚步紊乱的背影，直到消失才转身离开。
    芮灿火急火燎赶到步行街的入口，望见李晓筱正站在前面冲她招手。
    “你听谁说的？”芮灿走近，第一句就询问消息来源。
    “谢梓盈。我跟她一个舞蹈社的，今早去练舞时碰见她，就随口聊了几句。她莫名其妙向我打探你和陆尧关系，我还一头雾水，结果她阴阳怪气地说’谁也得不到陆尧‘，我好奇心泛滥啊，然后套她话，这一套就懵逼了。
    她说陆尧在准备出国，我当时立马吼回去了，义正言辞地告诉她这不可能，可瞧她自信满满不像胡说，便让她说清楚，才知道她和陆尧最近都在同一个雅思培训班上课。”李晓筱一鼓作气说完，随即满腹疑惑地问，“陆尧为什么要出国？还有你和他到底怎么了？”
    芮灿来的路上早已失了方寸，听她说这番话，心里更是堵得慌，甚至侥幸抱有一丝希望：“学雅思也不见得会出国啊，他什么都没说过。”
    是啊，他什么都没提过，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从来不会对自己有任何隐瞒。芮灿越想越乱，回忆起最近他反常的行为，以及开学初两人便利店的那晚谈话，她不由渐渐相信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李晓筱见她六神无主的模样，知道对她冲击不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却一声不响地准备离开，幸亏自己比芮灿理智，出言安慰道：“我问了阿恒，他俩现在还在网吧，走，我们一起去找他问清楚。”
    李晓筱拽她的衣袖，没拽动。回头看她，却是一副眼眶通红随时要哭的样子，心里不禁闪过谢梓盈那句欠抽的话。她摸不透芮灿到底是何想法，但能感受到芮灿在下意识抗拒面对。
    网吧的偏僻处，两个大男孩挨一起在玩魔兽，陆尧正打得激烈，无心分神，便吩咐赵宇恒：“我包里有钱，替我去买瓶水。”
    “好嘞，正好我也饿了。”赵宇恒喜滋滋地去翻他包，结果钱没掏着，被不小心露出来的书角惊到了，要知道他的包里那是从未放过一本书的，伸手去翻时问道：“你何时想不开要做好学生了？”
    陆尧闻言朝他瞥了一眼，还没来得及阻止，赵宇恒已经将书整本取了出来，他瞪大眼睛盯着封皮，看看陆尧又看看书，来回几次才敢确定手里拿的竟然是本雅思考级资料。
    “陆哥，你这是……”赵宇恒面露疑惑。
    陆尧往椅背一靠，也不管屏幕上厮杀激烈的战况，语气平静地回他：“我打算出国。”
    “有志气！”赵宇恒朝他竖起大拇指，又问，“还有一年半时间，干嘛这么早准备？”
    陆尧看了他一眼：“今年就走。”
    “！！！”赵宇恒被这一重磅消息彻底轰得找不到北，脸上笑容垮了一半，难看至极。
    陆尧从他手里抽出书，重新塞进包内，叮嘱道：“别告诉小灿，她还不知道。”
    “谁说她不知道！”一道清脆的声音在布帘外响起。
    他俩齐齐扭头，看见李晓筱霸气地一掀门帘，身后还跟着一脸委屈的芮灿。
    咖啡馆的角落，男孩和女孩各坐一方，对峙的气氛格外紧张。
    赵宇恒怕挨揍，赶紧为自己洗脱，举手小声解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是刚刚……”
    “问你了么？”李晓筱双手抱臂怼回去。
    赵宇恒乖乖闭嘴，缩到后面小心翼翼地呼吸。
    陆尧也知今日是躲不过去了，没藏着掖着，向他们如实坦白，可眼睛却看向始终耷拉着脑袋的芮灿：“小伙伴们，对不住。我也没打算一直隐瞒，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今天既然都知道了，我索性交代清楚，大概这学期结束就要出国了，大家也别太沮丧，该玩玩，该联系联系，墨尔本也就3小时时差，11小时飞程，一个电话随传随到。”
    他说得风淡云轻，依旧吊儿郎当的口吻，将出国说得跟去度假似的，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度假能有归期，可出国读书还真有几分悬了。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出去耍几年还得回来，毕竟国外没我爱吃的小笼包，对不？都别丧着脸，搞得我慷慨就义身先士卒似的。”
    芮灿“扑哧”一声笑出来，她明明心里很难受，但听到他一连串的成语往外冒，也不管用得对不对，先忍不住笑出声。
    陆尧见她笑了，终于松一口气，可自己心里头却特别煎熬，因为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何时能回来他也无法定个期限。
    “陆哥，你走了以后就没人带我打副本了。”赵宇恒委屈巴巴道。
    “出息！”李晓筱嫌弃地白了他一眼，随后问陆尧，“家里安排的？”
    芮灿的目光投向对面，见他笑容敛了几分，点点头算是回答。她心里便猜到七八，叔叔阿姨的离婚估计是再所难免了。
    “还早呐，这几个月，咱们就好吃好喝浪着，真到离开那一天再说。”陆尧揽过赵宇恒的肩头，笑着安慰。
    芮灿知道，也清楚现在心里最不好受的估计是他自己。几个月眨眼即逝，她恨不得时间掰成两瓣用，哪里还有余地留给伤感和遗憾，一拍桌子起立，鼓舞士气道：“走，下午去游乐场玩！”
    其余三人突然抬头看她，继而又看看彼此皆笑了。
    人声鼎沸的游乐园里，陆尧抱着灯柱，任由他们仨儿威逼利诱、拖拉硬拽，就是死活不撒手，拼命摇头抗拒：“我不去，我不玩过山车，我恐高啊啊啊！你们这些没良心的，是不是人啊！小灿救命……”
    一个糊了满嘴巧克力的小朋友举着冰淇淋，被妈妈牵着从他们跟前路过，愣愣地瞧向这边，随后被陆尧狰狞的面容吓哭，噘起嘴巴大喊：“妈妈，要抱抱！”
    陆尧：“……”
    “怕什么，人生难得有这么一次体验，你就老老实实献给我们吧。”芮灿不厚道地笑了。
    “献啥玩意？”
    “初体验！ ”
    话刚落音，旁边卖爆米花的车棚内传来张震岳那首《爱的初体验》，陆尧脸色都黑透了，垂死挣扎中手一滑，就被他们几个趁机拖上了过山车。
    这么大只的陆尧蜷在过山车内，四肢哆嗦着在咬指甲，嘴里不停碎碎念：“灿呐，这安全带牢固吗？我们是不是先买份保险？我还没来得及写遗书啊！放我出去啊……”
    芮灿瞧他那副怂样，抿紧唇缝憋着笑，眼泪都快溢出来了，想想还是伸手覆上他颤抖的手背，哄道：“别怕，有我在。”
    陆尧听见这话，头也不晕了，手也不抖了，侧脸看向身边的人。恰逢过山车启动，缓缓倾斜上坡，他的视野里只有芮灿弯着月牙的眼睛，两颊露出迷人的酒窝，漂亮又温柔。他内心的恐惧渐渐淡了，随后面带笑容转头直视前方，却发现脚下是不着边际的深渊，双眼倏然瞪大，惊恐地放声嚎叫，一声“妈呀”甚至没来得及随他坠落，挂在最高点响彻天际。
    “哈哈哈……”从过山车下来后，芮灿一直握着工作人员抓拍的照片笑得花枝乱颤，又看了眼面如死灰扶着树在耍小脾气的陆尧，觉得十分可爱。
    “陆尧你可真行，一路听你高分贝鬼叫，耳朵都快聋了。”李晓筱忍不住吐槽。
    一直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当众行凶的陆尧，两眼直放飞刀控诉：“你们这是施虐行为！”
    赵宇恒看不下去了，插嘴一句：“陆哥，坐你前面的小孩都没你怂，人家没玩哭但被你吓哭了。”
    “你哪一边的？”
    “我当然……”赵宇恒刚习惯性地附和，但求生本能让他及时改口，“对不住，这次我站晓筱和小灿。”
    陆尧想拍死这个怂包。
    后来，他们几个去玩碰碰车，陆尧摩拳擦掌地下了场地，虐得三个人最后扶着腰爬出车子，唯独他一脸春风得意走出来的，并自认为报了过山车之仇。
    越靠近主道游客越多，陆尧买了一只粉色氢气球栓在芮灿的书包上，引得她回头好奇问道：“你干嘛给我买这个？我不需要。”
    “我需要。”陆尧目光打量她的身高，伸手拽了下绳子解释，“你太矮，挤在人堆里容易丢，这样比较保险。”
    芮灿：“……”
    她怕自己忍不住揍他，堵气地朝前走，结果没注意，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小朋友，幸亏被人及时拽住，这才虚惊一场。
    “芮灿，你能睁着眼睛好好走路吗？”陆尧松开她的书包带子，没忍住吼道。
    芮灿极少听到他连名带姓地叫自己，除非生气了，而且是超级认真的那种。她知道自己理亏，小声嘀咕：“我不是故意的。”
    陆尧也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见她委屈的模样又有些自责，然后将手伸过去：“看路。”
    芮灿突然被他牵住，两个人的手交握在一起，一大一小，她愣了一下，抬头看见他线条干净的下颌，神情自然，目光落到那只筋骨清晰的手臂，鬼使神差地微微用力握紧。
    陆尧感受到她的回应，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突突”跳动。
    他俩走在熙熙攘攘的游客中，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蒙上一层淡淡的光泽。芮灿心底亦被这份耀眼的光芒笼罩，她看着前面互相打闹的两人，暂忘了知晓分离在即的过去，也暂忘了身旁人终将松手的未来，只甜蜜地享受这个瞬间，贪心它能无限延长。
    第25章 chapter 25
    五月下旬， 学校通知高三放半天假，在校园内拍毕业照留影。其他年级的学生都趴在窗台上探头张望，芮灿上课时偶尔瞥见学长学姐们的身影， 一拨一拨从门口掠过， 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她目光羡慕地看着他们， 期盼自己毕业的这一天能快点儿到来。
    午休时， 芮灿从办公楼里出来，撞见江灏学长正在给同学拍照。半年后再见到他， 竟有种岁月荏苒的错觉。他穿着校服站在人群中，笑容和煦，侃侃而谈的样子一点也没变。
    江灏也看见她了，朝她笑着挥手。
    芮灿靠近，打了声招呼：“学长，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江灏道，“恭喜， 预赛顺利过了。”
    芮灿没曾想他也知晓这个消息，但转念猜到估计是老江说的，甜甜地回：“谢谢。”
    “我那儿还有几本联赛历年真题，还是新的， 下次见面送你。”
    芮灿受宠若惊：“那我就不客气了， 谢谢学长。”
    江灏摆手，随即晃了晃手里的单反：“一起合张影？”
    “没问题。”芮灿爽快答应。
    江灏将相机递给同学，他俩站在绿色的大草坪上，身旁是绚烂盛放的栀子花。芮灿腼腆地挨着他， 刚抬头看镜头， 肩膀蓦然被学长揽住，耳旁传来一声：“笑得好看点。”
    芮灿闻言， 纹丝不动地杵那儿，只会傻愣愣龇着牙齿笑。快门声响过，江灏便放下手，侧身对她说：“今年加油了！”
    她听出学长意有所指，狠狠点头，毕竟是她曾经向往的大神，得到鼓励还是会忍不住内心雀跃。
    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小道上聊天，丝毫没留意教学楼的穿廊下有人注视着他们。
    “那不是江灏吗？”赵宇好奇问。
    “我没眼睛？要你提醒。”陆尧盯着那边，语气不善。
    “也不知道小灿现在还喜不喜欢他。”
    赵宇恒的一句话顶到陆尧的肺气管了，接着又看见江灏那小子竟然狗胆包天把手搭在芮灿的肩上，眼睛里都快要着火了。
    “走，过去会会。”陆尧双手抄兜，摆足了盛气凌人的架势。
    赵宇恒追了上去：“陆哥，咱跟他不熟啊。”
    “不需要。”
    “嗳？为什么……”赵宇恒话还没说完，就撞上突然止步的陆尧后背，接着目睹他弯下身子躲到一棵粗壮的樟树旁，气势全无地偷瞄那边。
    赵宇恒一翻白眼，终于知道为什么不需要了。
    芮灿聊了几句准备离开，不料撞见秦月老师从办公楼里出来，她下意识转头去看江灏。
    江灏也注意到了，对上她的目光，凑过来小声道：“帮我个忙。”
    芮灿一头雾水，见他面露恳求之色，随即点头答应。
    身着蓝色连衣裙的秦月，踩着高跟鞋走近，落落大方地朝两人道：“在拍照？”
    芮灿灵光一闪，想给他俩制造机会，正打算主动为他们拍照时，被江灏的回复震惊了，他说：“嗯，毕竟以后没法同她穿情侣校服了。”
    “什么鬼！！！”芮灿话到嘴边的完美提议刹时磕在牙缝里，瞪大眼睛缓缓扭头看向江灏，心里难以置信地呐喊。
    秦月笑颜一僵，很快又恢复正常，看向江灏：“没想到你都有女朋友了。”
    江灏笑，抬手揉了揉芮灿脑袋：“老师帮我们保密啊，毕竟她还没毕业。”
    秦月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江灏，见他笑容里多了几分宠溺，心里有异样的感觉，她不露痕迹地点头，温柔回道：“好的。”
    “谢谢。”江灏道。
    芮灿全程无交流地看着他俩你来我往，乖乖闭嘴当个哑巴。可即使这样也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她突然明白晓筱曾经说的“这事只有当事人清楚”是何意了，学长对秦老师有情，可秦老师呢？她面对如此优秀的男孩，年岁相差无几，真的能丝毫不动心？
    “你们聊吧，我还有课先走了。”秦月说完，与江灏擦肩而过，没走多远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眉头轻蹙，鼻头微酸。
    江灏静默地看了会儿她的背影，才收回视线冲芮灿强颜欢笑：“谢了。”
    芮灿摇头，正想说话瞥见陆尧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面无表情地走近，后面还跟着赵宇恒，她心里立即拉起警报，直呼：“完了。”
    “陆尧——”芮灿见他目不斜视地路过，忍不住出声喊他。
    陆尧停下脚步，语气不耐地回：“怎么？要我给你们拍情侣写真？”脸真大！
    芮灿被他的话噎住，果然方才的一切他都听到了，但至于这么生气吗？
    “你听我解释……”她怕陆尧又像上次那样，对自己和学长之间有所误会，结果一开口就被他堵回去：“没空听，再见！”
    “喂……”芮灿再喊时他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远，赵宇恒面色激动地偷偷冲她比划，大意是“好好把握机会。”
    芮灿想哭，天大的冤枉啊！
    “喜欢他？”江灏笑问。
    芮灿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摆手否认：“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很要好的那种。”
    江灏挑眉，笑而不语。
    可芮灿总觉得学长这个笑容意味深长，脸颊悄然泛红，挠了挠鬓角转移话题：“学长，你为何对秦老师说谎？”
    江灏敛去笑容：“我想都快毕业了，再试最后一回，看看自己还有没有希望。”
    “试探她？”
    江灏无奈苦笑：“我也是走投无路了。”
    芮灿虽然能理解，但认为这办法不大靠谱，给他支招：“学长，我觉得你还是找她谈谈。无论结果好坏，不留遗憾。”
    江灏意外她会这么说，忽而笑了：“等高考结束我找她谈。”
    “嗯嗯。”
    正逢一位俏丽的学姐过来喊江灏拍集体照，芮灿同他道别后，独自回到教室，赵宇恒旋着手里的课本，凑过来打趣：“写真拍好了？”
    芮灿瞄了眼趴在桌上睡觉的陆尧，攥紧拳头示意赵宇恒快点闭嘴，然后坐回位置自己倒生起了闷气。
    “啥写真？”李晓筱问。
    “刚才碰见江学长了，他邀我合影而已。”芮灿解释。
    “那他还在秦老师面前承认你俩恋爱了。”赵宇恒多嘴一句。
    芮灿闻言，转身准备揍他，发现陆尧也站起来了，两人目光对上，她正想开口，陆尧一掀板凳，砸了下椅背从教室后门出去。
    芮灿意识到这回他是真生气了。
    她恶狠狠地瞪向赵宇恒，张牙舞爪地威胁：“赵宇恒，你今天死定了！”
    “晓筱，救命啊——”
    李晓筱拍开他伸过来的狗爪，一脸冷漠：“自求多福。”
    下午陆尧竟然翘课了，芮灿一直心神不宁，终于盼到晚自修结束才见他回来教室，又拎着书包走人，她赶紧收拾好东西跟上，搭车时贴他身旁站着，下车后像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后面。眼见他一声不吭快进院子时，她赶紧上前拉住他衣袖。
    “干嘛？”
    “白天在学校不方便解释，那个，学长是故意刺激秦老师才那样说的，并不是真的。”芮灿语气弱弱地交代。
    陆尧垂眸瞅了眼她纤细的手指，他当然知道不是真的，智商又不是三岁。但他就是变扭不舒服啊，就是不爽她在那小子面前一脸笑容的模样，也不爽江灏一副人畜无害却满腹心机利用她，但更不爽把他醋成这么没出息的自己。
    可除了生气，他还能做什么？看着眼前低声哄自己的女孩，更舍不得离开，他最终还是松口：“知道了。”
    芮灿的声音明亮起来：“那你不生气了？”
    “嗯。”陆尧应了一声，表情傲娇地反驳，“我没生气。”
    芮灿撇嘴，心里小声逼逼：“没生气又掀板凳又砸椅背？还一副想把我生啖活剐的凶样儿？”
    她想着要不再说两句好听的捋顺他的毛，忽然面前大门开了，吓她一跳。
    “回来了都杵门口干嘛？”丁彦瑛朝两人看看，随后冲陆尧招呼：“尧尧，进来吃点宵夜，我煲了你最爱吃的山药排骨汤。”
    “谢谢丁姨，那我不客气了。”陆尧扬起嘴角笑道。
    芮灿看着他俩一唱一和走进院子，却把她独自晾外面，不禁内心反思：“这是我家对吧？是我亲妈对吧？但为何有一种陆尧才是芮家的宝贝疙瘩，而自己是充话费送的？”
    两人吃完夜宵，陆尧提着鞋跟芮灿上楼，打算直接翻阳台回家。他进屋后将鞋子搁阳台外面，人却在她卧室里席地而坐，没着急回去。
    “我晚上做了英语试卷，你帮我对对答案。”他拉开书包链，抽出一张皱巴巴的卷子。
    芮灿将端上来的橙汁递他，顺手接过试卷扫了一眼——雅思模拟考卷，一时沉默。
    陆尧从兜里掏出手机，双肘撑在膝盖上，弓着腰低头开始玩游戏。
    过了没多久，芮灿红笔勾完一面，看着满目叉号，忍不住吐槽：“以后你念大学怎么办？”
    “不是有你……”陆尧正专心打游戏，没仔细听，所以接得也顺口，可话说到一半时手指突然停住，他终于反应过来，等到了大学他已在墨尔本，意味着也将看不见她了。
    屏幕闪现出“game over”的提示语，像预言他们之间的联系也会结束似的，他烦躁地将屏幕摁黑，抬头看她，芮灿依旧在认真勾题，他忍不住蹬了一下椅腿：“喂，我不在时记得每天给我发消息，汇报……”他挠头不知如何表达，无意间瞥见玻璃缸里游动的两尾鱼，继续道，“这两条鱼的情况，毕竟是我买的。”
    芮灿原本听见他有口无心的那句话时心里一磕，同样的她也明白以后的生活即将腾出陆尧的位置。她的心也随他踢的那一脚轻轻晃了一下，陆尧后来那句变扭中带了几分霸道的叮嘱，令她突然顿笔，眼眶瞬间红了，她咬着嘴唇不敢抬头，她怕……一抬头就会被他发现自己在哭。
    我们就像一直齐头并进的两条轨道，遇见山时，你穿隧道而过，我绕弯路而行，我们在渐行渐远。
    第26章 chapter 26
    清早， 陆尧背着包从旋转木梯下来，看见一些身穿蓝色工作服的年轻男人在搬运纸箱，好奇地问家里司机：“张叔， 这是在干嘛？”
    张全中抬头看他， 笑着解释：“少爷， 这都是太太吩咐寄往墨尔本的行李。”
    陆尧愣住， 心想：“这么快？”
    “张哥，这些你都按照我给的地址寄过去， 还有房间里的行李我让孟姐收拾出来了，你帮我送到陆启明那儿，他如果不要你就自行处理掉。”程慧茹从卧室出来，站在走廊处温言吩咐，抬头瞧见陆尧， 继而一笑，“尧尧， 早餐已经好了，下来吃吧。”
    “我们几号走？”陆尧没应，反问她。
    程慧茹笑容一顿，回他：“等你期末考完。”
    “一定要这么赶？”
    “尧尧， 墨大的预科八月份就要开学， 我们提前过去还有许多事需要处理……”
    陆尧心烦地打断：“行吧，我知道了。”
    程慧茹见他下楼后直奔玄关，换鞋要出门，便上前问道：“你不吃早餐呐？”
    “吃不下。”
    程慧茹跟到门口， 等他要出院子时叮嘱：“今天会考加油啊。”
    回应她的是清脆的铁门声。
    芮灿捧着巴掌大的考试要点， 出来一抬头望见陆尧站在巷子里，背朝着她， 听见动静转身时也是一副臭脸，她莫名询问：“怎么呢？”
    “没事。”
    她正在琢磨谁又得罪他了，瞥见隔壁院子里走出两个陌生男人，忙进忙出地搬着纸箱，芮灿探头问：“你家在干嘛？”
    “丢垃圾。”陆尧扭过她脑袋，轻拍了一下催促，“走了。”
    “噢噢。”芮灿应声跟上，但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总觉得不像是丢垃圾。
    早高峰的公交车特别拥挤，芮灿的书包都被压得变形，她牢牢抓紧吊环，另一只手托着小册子认真复习。
    陆尧戴着耳机站她身旁，恰逢车子进站，司机刹车踩得过猛，满车厢的乘客皆不受控制地前倾。芮灿没拽住，被后面一群人推着往前扑时被陆尧拦腰捞住，好不容易才站住，车子也平稳停下。
    “谢谢。”芮灿脸色泛红地道谢，本来会以为听到他一如既往的奚落，结果这次却收到一句：“小心点。”
    她有些不大适应这样的陆尧，抬眸看了眼他，又默默偏过头。
    旁边有人起身下车，腾出一个单人座位，陆尧朝她努嘴示意：“去坐。”
    芮灿再次不敢置信地投去目光，见他没了下文，只得磨磨蹭蹭挪过去坐下，陆尧围上来刚好为她圈出一小片天地。
    “老实说你是陆尧吗？莫不是哪只妖精附体？”
    陆尧觑视她一眼：“你欠抽？”
    “……”芮灿乖乖闭嘴，果然是她多想了。
    到学校后，他俩根据准考证上的编码，找到考场教室，芮灿与隔壁班的李勋碰巧分在一起，两人见面时打了声招呼，随后坐下来等待考试。
    会考范围都是基础知识，并没什么难度，第三天最后一场是地理考试，芮灿提前交卷溜出来找李晓筱，往楼梯间方向走时被身后的人叫住，她回头一看是李勋，问道：“怎么了？”
    “你落东西了。”李勋三步并两步追上，然后递给她一块黄色橡皮，上面贴着一颗小爱心。
    芮灿认出还真是自己的，伸手接过，不好意思道：“谢了。”
    李勋趁机与她并肩一起走，捡了个共同话题开口：“今年夏令营会提前，你听说没？”
    “啊？我不知道啊。什么时候？”
    “好像期末考结束后就得入营。”李勋格外热心地提醒。
    芮灿惊讶侧眸：“那不就半个月后？”
    李勋点点头：“应该是。”
    芮灿还想打听一些关于夏令营的消息，正巧瞥见陆尧从走廊尽头的一间教室出来，她扬手冲那头打了声招呼。
    陆尧朝她走来，当然也看见她身旁的男生，带了一副眼镜剃着平头，有点眼熟。
    李勋显然也认识，知道两人关系熟稔，便同芮灿道过别就先下楼了。
    “他谁啊？”陆尧扫了眼楼下一闪而逝的身影。
    “三班的班长李勋。”
    “你跟他很熟？”
    “去年一起参加过数学联赛。”
    陆尧点头，心想虽然脑袋瓜够聪明，但颜值不行，与江灏明显不是一个级别，够不成威胁，也就没惦记心上，转身下楼道：“走，找阿恒他俩去。”
    “嗯。”
    他们四人在楼下汇合，一齐往校外走，刚出校门望见一辆黑色奥迪停在路旁，有人下车喊了声“陆尧”。
    芮灿寻声望去，是好久没露过面的陆叔叔。相隔有一段距离，她正犹豫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听见陆尧说：“你们先走，我还有事。”
    余下三人目送陆尧上车离开。赵宇恒扭头问她俩：“咱们上哪儿？”
    “我去小灿家玩。”李晓筱搂住芮灿的肩膀道。
    “那我呢？”赵宇恒指指自己。
    “自己找乐子去。”
    “又撇下我。”赵宇恒耷拉着脑袋，委屈道，“那我找人组局打游戏去。”
    “随你。”
    赵宇恒黯然神伤地离开，李晓筱与芮灿对视一眼笑了，随后一起走向车站。
    陆尧安静地坐在车后面，一声不吭。陆启明亲自开车，透过后视镜看他，犹豫良久才开口：“你真打算跟你妈去墨尔本？”
    这辆车陆尧没少坐过，以前一家三口经常出去度假，他都坐在副驾驶，可现在他死活都不愿意与陆启明同排，更何况他一想到那个位置被某个女人碰过，就恶心得慌。
    他的视线与陆启明对上，又瞥见下面缀了一条红绳编织的平安结，目光渐渐变冷，之前还没有，现在倒心血来潮挂上，露出讽刺的笑容：“不然呢，判决书都下来了，不跟我妈，难不成跟后妈？”
    “你——”陆启明刚受不住刺激想训他，想起此番见面的目的才忍住没发飙。
    他将车开到僻静点的街道停下，缓了缓脸色道：“我对不起慧茹，出国后你多照顾她，你妈表面太过要强，但骨子里还是脆弱的，别不懂事老惹她生气。还有你大学专业最好选金融或者工商管理也行，将来公司还要交到你手里，读完硕士就早点回国，我搬去了碧水金沙的别墅，你放假有空就过来。”
    陆启明虽然平日里顾着生意对他并未十分上心，心里有愧，但毕竟自己是他的父亲，认为该敦敦教导的还是要叮嘱，仿佛这样做心里也好受一点。
    “我再惹她生气也不至于让她整日整夜掉眼泪！”陆尧越听他说越恼火，到最后直接怼回去，“我的人生从你俩决定离婚的那刻起，就不劳您操心，您的公司和财产该给的也给足了，剩下的跟我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如果仅仅是为了让你自己心里的愧疚感减少一点，过嘴一说那就甭客气了，我还不乐意呢，至于回不回国……”
    陆尧嘴角的讥笑更为明显：“你的新欢估计巴不得我这辈子别回来了。”
    “她不是你想得那样。”他的每一句话就像一道道扇过来的巴掌印在陆启明的脸上，两道浓眉拧在一起，原本英俊硬朗的五官此刻却因满脸羞愧和愤怒而变得几分扭曲，“陆尧，你永远是我儿子。”
    陆尧听见这话，忽然沉默，敛去满身的刺，半响才问他：“爸，你爱过妈妈吗？”
    陆启明身体一怔，卸尽全身力气靠进座椅里。他回顾过去的十几年时光，与程慧茹一起生活的画面不断闪过脑海，有美好有争吵，那细数过往的点滴温暖令他目光柔软，但眉宇间又流露出挣扎与痛苦，后悔吗？如果后悔那笑笑怎么办？谁又来偿还她过去十几年咽下的苦？
    “当然爱过。”他当然爱过，尽管当初是家人介绍，但也因为相恋才选择结婚。可结婚后他们却聚少离多，相处久了争吵的时间越来越多，沟通的机会越来越少。两个事业心强的人走到一块儿，可以相互扶持和欣赏，但也会各自要强，不愿输给对方，这大概是他一时心驰才会沦陷在笑笑温柔里的原因。
    陆尧不明白为何爱了却可以轻易抛弃，他甚至认为自己绝对不会成为那样的人，他握拢的拳头紧了又松，最后淡漠地交代：“以后别来找我们了。”
    他拉开车门，转身离去。
    陆启明望着后视镜里渐行渐远的背影，他感知生命中某样最重要的东西正在慢慢失去，他深知自己不可原谅，却也不愿陆尧因他遭生活的罪。
    回到家的陆尧直奔房间，然后掀开画架上的黑布，将画取了下来，继而转身蹲下从床底抽出8开纸大小的绘本。
    他拎着那本绘册走到玻璃门前，猛然顿足，手握着门栓没动。他疯了，是的他快彻底被现实逼疯了，心生畏怯的此刻他想起陆启明的软弱，想起陆启明对于感情的摇摆不定，他讨厌自己成为陆启明那样的人。
    陆尧坚定了心意，深吸一口气，他决定要在走之前向芮灿坦白，他要告诉小灿如果再等自己几年，他会尽快赶回来，对她好，一辈子都对她好。
    他鼓足勇气推开门，怀揣忐忑的心跳翻过阳台，悄悄走到芮灿卧室外，隔着半拉的窗帘尚未来得及看清屋内的状况，他抬起手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准备敲响面前的这扇门，告诉她心中早已认定的感情。
    可就在他即将扣响玻璃的那刻，他听见里头传来两人的对话，霎时愣住，翻涌的血液被瞬间冻结，整个人犹如跌进了冰窖，成了一座失去魂魄与心跳的雕塑。
    “那如果陆尧喜欢你呢？”
    “我也希望他别说。”
    芮灿答。
    第27章 chapter 27
    李晓筱在芮灿房间四处溜达， 瞅见桌上那两尾鱼在玻璃缸里游弋，靠近挤眉弄眼地戏耍一番，随后抬头时目光落在书架上的照片， 顺手取过来问：“你把合照替换了？”
    “嗯， 初中那张已经收进相册了。”芮灿将果盘搁在地板上， 取出抽屉里的相册盘腿坐下， 招呼她，“过来吃点水果。”
    李晓筱挨她旁边坐下， 两人挤在一起翻着相册，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她翻到某页时偶然发现一张相片随意夹在里头，背面朝上，还有一串英文，即使芮灿眼疾手快地迅速捂住， 她早已下意识地翻译出来。
    “你的心因谁而笑啊？”李晓筱瞧她心虚的模样，更不愿轻易放过， 甚至在看到那一句话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还故意说：“是学长？”
    “当然不是！”芮灿立即反驳。
    李晓筱笑着点头不语，芮灿知道这事她也瞒不久，索性缓缓挪开双手，面色酡红地将照片翻过来， 陆尧的面孔彻底露了出来。
    “你喜欢他？”李晓筱即使心里笃定是陆尧， 但揭开答案后还是有些震惊。
    芮灿点头，神情扭捏地回道：“喜欢，但是你别告诉他。”
    “他不知道？”李晓筱问她，随即又自问自答， “也是， 他知道了你俩还能这么和平相处。”
    “我没想过告诉他。”
    “为啥？”
    芮灿抿嘴，眼神透着几分落寞：“我怕说了有些关系会变。”
    “你是怕你的喜欢得不到回应？还是怕如果他不喜欢你， 告白后两个人相处难堪？”
    被戳中心事的芮灿变得支支吾吾，半响也没说全一句，最后轻轻点了下脑袋作为回应。
    李晓筱突然问：“那如果陆尧喜欢你呢？”
    “我也希望他别说。”
    “这又是为啥？”
    “他要走了，我没自信维持一段异地恋，也做不到能等他几年的承诺。”
    李晓筱点头：“那如果他不走呢？”
    站在门外的陆尧只听了半截，原本凉透的心提到嗓子眼，既期待又害怕地等待回答，那短暂的沉默像一把生锈的钝刀，一寸寸在剜他的五脏六腑，煎熬地盼着可以一刀了结。没过片刻，芮灿的话蓦地传入他的耳朵，字字清晰。
    她说：“不会，因为我们不是相互喜欢。”
    窗外有道阴影掠过，芮灿抬眸时并未发现异常，她以为自己看错了，转过头继续说：“我不想自己成为他将来后悔的可能。”
    所以，芮灿说得那句“因为我们不是相互喜欢”仅仅是因为她暗恋陆尧，但她却不知道这话落在陆尧的耳朵里，又生出了另一番意思。
    李晓筱心疼地抬手，摸摸她脑袋：“灿呐，你的感情之路还真坎坷。”
    李晓筱原本想说说自己对于陆尧心思的揣摩，可见芮灿一副舍生取义的模样，不想推她入两难之境，竟然她不知道，索性自己就当什么也不知道，或许这样对他俩都好。
    芮灿理顺被揉乱的头发，把她的手扒下来：“那你呢？看着赵宇恒整日围着你转，你就一点不动凡心？”
    李晓筱白她一眼：“乱说啥呢！”
    “切，他喜欢你这么多年，傻子都能看出来。”
    李晓筱一想到那个傻子，红着脸反驳：“我就没看出来，他又没向我告白，我哪里知道他喜欢我？”
    “死要面子活受罪，你就可劲儿作吧。”芮灿最后一句“早晚有一天他受不了你转头喜欢别人了”在她威胁的眼神里乖乖咽了回去。
    “你哪天去覃大集训？”李晓筱强行转移话题。
    “估计考完第二天就走。”
    “这么快？”李晓筱想起早上赵宇恒在耳边的絮叨，面色犯难，“陆尧也不知道哪天走。”
    她的话像一枚针，扎得芮灿“嗖嗖”泄了气，萎靡着身子靠在李晓筱的肩上：“希望等我回来吧。”
    “你可怎么办？”李晓筱偏头问。
    芮灿一耸肩膀，无声回应。
    怎么办，鬼知道。
    会考没过几天，他们便迎来期末考试，坐在闷热的教室里，伴随着歇斯底里的蝉鸣声，埋头匆匆答卷。兵荒马乱的高二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落下帷幕。
    芮灿收拾好行李，楼下芮臻催了一遍又一遍，督促她动作快点，要赶在天黑前开车送她去覃大。
    她手忙脚乱地将行李箱压合起来，然后又将一堆书塞入包内。芮灿收拾好一切直起身子望了眼窗外，红色的云霞飘满天空，远处的尽头泛着淡淡的紫色。她擦拭着额头的汗，想了想推开玻璃门走到阳台，扶住栏杆探头喊了声：“阿尧。”
    竟然没人应，她瞅着对面拉得密严的窗帘，又喊了两嗓子，随后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耐心等了会儿，忽然门开，陆尧穿着白T和运动裤出来，头发也跟七倒八歪的稻草似的，他揉揉惺忪的睡眼问：“干嘛？”
    “你在睡觉？”
    “嗯。”陆尧的声音有些沙哑。
    芮灿不知如何开口，一句话含在嘴里颠来覆去，最后垂下脑袋表情沮丧地说：“我晚上要去覃大了。”
    陆尧瞧她低落的模样，心里不好受，故意开玩笑：“上点儿心，别回来时又让我送你一首《重头再来》”
    “滚！”芮灿怼他，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口，“你何时走？”
    陆尧看着她暮色下的脸蛋，染了淡淡红晕，一双清澈的眼睛像自己小时候收藏的玻璃弹珠，瞳孔里有点透明，又裹着些许褐色的纹路。他忍不住抬手揉揉她脑袋，装腔作势地回答：“怎么也要等你回来，送我到机场上演一次生死别离，才能放心离开。”
    “有病！”芮灿翻了个白眼，脑袋拼命往后仰，才逃离他的魔爪。
    陆尧收回手揣入兜里，侧身望向错落起伏的屋顶上悬挂的半幅残阳，面庞被照得暖洋洋的，他手指在兜里摸索了一番，在她面前摊开掌心：“给，生日礼物。”
    “我生日还没到啊？”芮灿好奇低头一看，嚯，竟然是一根彩色的头绳，上面缀着颗盘扣结和一颗圆滚滚的珍珠，挤在一起特别可爱。她拿到手里好奇问道：“为什么送我头绳？”
    陆尧瞄了她的后脑勺一眼，随口道：“你那根不是松了嘛。”
    “你怎么知道？”
    陆尧一时噤声，挠了挠耳后解释：“去年冬天去梅园捡到你的那根，到现在还在用。”
    芮灿了然，低头把玩着头绳，发现编织的纹路有点粗糙，有的地方甚至没把橡皮筋全部裹住，露出一点缝隙。她嫌弃地问：“我生日礼物你就送这个打发了？”
    “不要？那还我。”陆尧伸手去要结果被她抢先一步跳开，眼底闪着狡黠的笑意：“小气鬼，哪有送别人礼物还要回去的道理，虽然丑了点，勉强能接受。”
    “操，那可是我……”陆尧扬眉刚想骂这个没良心的，可说了一半又想起什么，及时闭嘴。
    芮灿目光狐疑地盯着他，眼珠子直转悠，瞧他一脸愤懑样，又仔细看那粗糙拙劣的头绳，顿时恍然：“这该不是你编的吧？”
    “怎么可能！”陆尧下意识否认，搪塞道，“就路边摊买的，两元十根。”
    “噢。”芮灿点点头，然后摊手朝他要，“要不另外九根也送我呗，反正你留着也没用。”
    “……”陆尧终于意识到，原来自己被芮灿绕进坑里了，他上哪儿给她变出另外九根来啊。
    芮灿得意地眯起眼睛笑，想得寸进尺再奚落两句不料手机铃声响了，她掏出来一看有些意外，看了眼陆尧随后接通：“喂，学长。”
    陆尧脸上的笑容一僵，没吭声。等她语气轻快地接完电话，才开口问她：“江灏？”
    芮灿心虚地点点头，观察他脸色，解释道：“他现在就在我家门外。”
    “我去，脸皮厚得都找上门来。”陆尧内心一通嘲讽，他还没来得及追问那小子找她何事，某人就像一阵风从眼前溜走。
    “我先下楼了，拜拜。”芮灿扛不住他目光的审讯，脚底抹油光速逃进屋。
    陆尧站在二楼，看见江灏站在一墙之隔的巷道里，贼眉鼠目地探头张望，他看着就闹心，随后又瞅见芮灿一蹦二跳从他眼皮子底下赶去开门，脸上堆满笑容，心里更火大。
    芮灿拉开院子大门，看见江灏惊讶问：“学长，你怎么来了？”
    江灏笑回：“听老江说你今天入营，我顺路就将资料书带给你。”
    “谢谢！”芮灿欣喜收下，没想到他当时随口一提竟然还真记着。
    “加油啊今年。”
    “嗯嗯。”芮灿点头，转念又想起某人，试探性地问道，“学长，你和秦老师……”
    江灏的五官忽而舒展开来，神情愉悦地笑了：“她说会慎重考虑。”
    芮灿两眼放光，不敢置信地向他确认：“真的啊！”
    “嗯。”江灏握拳咳嗽一声，试图克制笑容。
    “恭喜学长！”芮灿由衷祝福，如今他已经毕业，早已不受世俗框架的约束，倒也乐意祝愿学长实现心愿。
    “谢谢。”
    阳台上的陆尧探出半边身子，想努力听得清楚点，但奈何距离隔得忒远，一个字也没听见，就只能瞧见那两人你来我往相聊甚欢，芮灿的脸上洋溢着夸张的笑容。
    “笑得贼丑！”陆尧满腹酸水地吐槽，随后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可怜又可悲，果断摔门进屋，眼不见未净。
    他把自己扔在床上，四仰八叉地躺下，拽过来被子蒙住脑袋，心里难过极了。
    过了片刻，被窝里传出一声狠话：“去他妈的初恋。”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陆爷真的是凭本事单身（ ？？？ ）
    小可爱们，戳下一页有惊喜
    第28章 chapter 28
    芮灿拖着栏杆箱出门， 站在院子里抬头望向隔壁阳台，玻璃门半敞，里头灯火通明， 灰色窗帘随风轻扬， 屋檐下的垂盆草孤零零挂那儿， 她看了会儿转身走出院子。
    陆尧一直站在窗帘后面看着， 见她钻进车内，没多久就消失在巷尾的夜色里。
    他走到阳台外， 弓着顷长的身子攀在栏杆上，望向远处幽蓝的夜空处即将消失的最后一抹红霞。晚风徐徐，桂树的枝叶簌簌响动，他翻过阳台，坐在芮灿的瓜红色沙发上， 静静发着呆。
    城市的灯火淌过芮灿的面颊，她降下车窗， 夜风撩起零碎的刘海，芮灿仰望头顶的那片夜空，只有几颗小星星在闪烁。
    她刚想抬手去拨开遮挡视线的头发，瞥见手腕上那根彩色的头绳， 甜甜一笑， 然后褪下来随意将长发束起，满心欢喜地望着匆匆掠过的霓虹灯海。
    这是芮灿第二次进夏令营了，一回生二回熟，倒不像去年对什么都感到好奇。听讲座时她还撞见好几个熟悉的面孔， 很快适应了高压训练的节奏。
    持续十天的集训令芮灿乐此不疲， 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变得强大。下午有场模拟测试，讲座结束后她饿得不行， 在食堂端着餐盘找位置时，瞧见坐在角落的李勋冲她招手，便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
    “下午模考你参加吗？”李勋问。
    芮灿点头：“考啊。”
    “今年我不会输给你的。”李勋突然抬头说。
    芮灿笑：“那就一起全力以赴呗。”
    她还是蛮敬佩李勋较真的性格，虽然平时是个闷葫芦，但只要提到数学就两眼放光，兴趣还真特别。她正在吃饭兜里手机响了，掏出来查看，是晓筱的电话。
    “喂。”
    “小灿，我想了下，觉得还是不应该瞒着你。”李晓筱语气有些犹豫，停顿了两秒又道，“陆尧下午1点的飞机，我们现在在机场。”
    芮灿脸上的笑容瞬间散尽，心里瞬间凌乱，甚至连说话都变得结巴：“他今天要走？他答应我等我回去啊？为什么我不知道？我明明……”
    她突然想起那天临走前，他俩站在阳台上，陆尧递给自己那条头绳，笑着对自己说：“给，生日礼物。”
    大骗子，陆尧竟然骗了她。她鼻尖一酸，又听见晓筱在说：“他让我们别告诉你，应该是怕影响你考试，可我觉得未来一切都是不定数，这次分别还不知猴年马月能见面。我想至少你有知情权，可怎么做还得你自己拿主意。”
    该怎么做？她如何知道？谁又能告诉自己呢？
    陆尧……陆尧他要走了，她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说。芮灿的心乱成了一团麻线，理不出任何头绪，拼命挣扎却又被勒得更痛更紧。
    李晓筱匆匆挂断后，芮灿捏着手机不知所措。李勋抬头时发现她整张脸泛白，眼眶通红，不知道那通电话究竟说了什么才会让她失了心神。
    “你怎么了？”他关切地问。
    芮灿被这句话点醒，立即抓住李勋袖口，叮嘱道：“李勋，你帮我请半天假，我有急事需要出去一趟。”
    “可下午是……”
    “没办法，我顾不了许多了。”芮灿猛然起身，丢下一句“谢谢了”然后端着餐盘一路小跑地离开。
    李勋望着她的背影，心里也隐隐担忧，同时又有一丝好奇她口中“要离开的人”是谁？
    芮灿在校门口拦了计程车，上车后开始不停地给陆尧打电话，可对方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她的心就像搁在烤架上，恨不得插上翅膀，越过重重车海。
    等靠近机场时，车子速度放缓许多，路上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几分钟才挪一小步，还不能中途下车，把芮灿急得不行，反复低头查看腕表，眼见分针一格格跳动，车子依然停在原地。
    就在煎熬等待中，芮灿紧握的手机忽然震动，她迫不及待地点开，原以为是陆尧捎来的希望，可看见短信的刹那，她却如同坠入冰海，心也失了温度。
    她脑海里闪过无数次两人对话的片段，他骑在阳台上嘲笑自己理想的生活，在屋顶放烟火时责备自己没良心，搭过山车在最高处委屈地嚎啕大叫，在她房间霸道地叮嘱每天要发短信……那些鸡零狗碎的画面一幕幕接连闪现，她的眼泪突然抑制不住地涌出眼眶，砸在盈亮的屏幕上，模糊了那短暂的一句话：“小灿，他过安检了。”
    这一天，陆尧乘坐飞机从芮灿头顶的那片天空掠过，而芮灿崩溃地坐在计程车内捂脸痛哭，一个飞向广袤天空将往事封存，一个留在原地把心落在机场的路上。
    高三那一年，芮灿成了学校风云榜上的人物，成了所有授课老师赞不绝口的骄傲。数学联赛芮灿以全国一等奖出线，被覃大建筑系提前录取时，老江洪亮的嗓子吼得隔壁左右两间办公室人人皆知，一整天都红光满面，脸颊叠笑。
    长达八个月的假期，芮灿报了个美术班，跟着师哥师姐们经常出去采风。后来芮臻送她去考古所实习，她就像一头扎入深海的大鱼，乐不思蜀地徜徉在里头，甚至征得父亲同意，跟着考察队去了趟西安，在那儿又呆了三个月，没事就揣着相机到处拍照，这一晃也就到了毕业季。
    高考结束那天，芮灿收到聚餐的短信，然后换了条裙子就出门了。
    到达目的地时，包厢里早已热闹翻天地在庆祝，烈狱般的高中终于结束。芮灿一进屋望见李晓筱冲自己招手，侧身走过去挨她旁边坐下。
    “芮灿，拍毕业照那天你怎么没来啊？”有人问。
    她笑着解释：“那时候我在西安，没法回来。”
    她看见李晓筱发的毕业照，除了大合影大家是一本正经地面对镜头，其余照片都是看了忍不住捂嘴大笑的搞怪模样。
    那时还在西安的芮灿，夜里站在城楼底下，翻着照片，和他俩在“好基友，一生走”的群里一起吐槽，但唯独不见陆尧现身，其实她早已习惯了，毕竟自从他出国后，q q头像一直都是灰色。
    聊到后来，大家都在回顾过去三年的青葱岁月，有人感慨到了高三，班里人越来越少，临近高考时，班里辍学、出国、提前录取等等加起来，散了近乎一半。
    班长徐晨晨转头问道：“小灿，你知道陆尧现在怎么样了？”
    芮灿怔住，随后摇摇头：“我们很久没联系了。”
    显然徐晨晨也没料到，面露尴尬之色，目光有些歉意。
    李晓筱看在眼里，夹了块鱼肉搁在芮灿碗里，语气试探道：“还没走出来呢？”
    “没。”芮灿顺筷子吃了，“只是好久没听人提到他了。”
    “陆尧那个王八蛋，去了墨尔本就忘记咱们，当初说什么一个电话招呼，打飞的就奔回来，结果出了国就销声匿迹了。”李晓筱一通责备，转身朝一直低头玩手机的赵宇恒问道，“他最近跟你联系没？”
    “没呐。”赵宇恒收起了手机，摇头回答。
    聚餐结束，他们又去了楼上的KTV，最大的包厢被他们班塞得满满当当，走廊一溜都是刚考完扯着嗓子痛快吼的学生，路过时甚至碰见许多同校的，到最后像走街串巷地聚了好几拨。
    芮灿被赵宇恒神神秘秘地拉出包厢，将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掩在门后，她见赵宇恒支支吾吾半天，无奈地开口问：“你到底咋了？”
    “我想跟晓筱表白。”
    芮灿惊得一跳，随后反应过来狠狠拍了下他肩膀，激动道：“可以啊！赵宇恒，够胆量！”
    赵宇恒神色犹豫：“你说她会答应吗？”
    芮灿笑而不语，凑到他耳旁小声嘀咕了一番。
    “你去哪儿了？”李晓筱见芮灿进来，边磕瓜子边问。
    “上厕所。”芮灿淡定地坐下，也抓了把瓜子剥着吃。
    “赵宇恒那小子也不知道溜哪儿去了。”李晓筱探头扫视一圈，没看见人，就用手机给他发了通消息。
    过了许久，芮灿终于按耐不住，丢开瓜子拍了拍手，起身对李晓筱说：“走，陪我回趟学校。”
    “啥事？”
    “拍照啊。”芮灿面不改色地忽悠，“咱们不是没毕业合影，今晚补上。”
    李晓筱不疑有他，点头：“行，再叫上阿恒。”
    “我刚联系过了，他说一会儿在学校和我们会合。”
    李晓筱愣了下，低头查看手机，臭小子到现在都没回她短信，也不知道躲哪儿玩游戏。
    两人同大伙儿道了别，就先撤了。
    进了学校大门，她俩沿着主道走向教学楼后方的操场，路过穿廊时，芮灿环顾四周寂静伫立的建筑，好久没来依然是记忆里的样子。
    原本灯火通明的教室由于这两天高考显得空荡荡的，楼梯入口处立着的百日高考牌停在最后一页，栏杆上仍然挂着高考冲击的励志横幅，芮灿心里有点小小遗憾，没有同他们一起参加这场象征青春烙印的大考。
    下台阶后，她俩走入铁栏圈围起来的操场，还走没几步，芮灿佯装无意间发现似的，惊愕喊道：“晓筱，快看那边！”
    “什么？”李晓筱一脸莫名地回头，结果看见已经失踪半天的某人，正捧着一大束艳丽的红玫瑰站在升旗台下、一圈爱心蜡烛中间，龇牙咧嘴地冲她拼命挥舞着胳膊，大声喊道：“李晓筱，做我一辈子女神吧！我爱你！永远爱你！ ”说完又立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垂着脑袋想看又不敢地偷瞄她。
    李晓筱见他傻不拉几地举着玫瑰朝她笑时，就受不了差点泪崩，胸口暖洋洋又拉不下面子，故作埋怨地瞟了眼芮灿，被她推着向前一步步靠近，直到听见赵宇恒说“我爱你”时，她的整颗心都在“怦怦”剧烈颤动。
    芮灿瞧着他俩，一个担惊受怕地等待审判，一个故作傲娇地佯装高冷，实在看不下去，眼神示意赵宇恒，后者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继续抖着声音道：“晓筱，做我女朋友吧。”
    李晓筱背着手来回走，眼睛盯着他看了又看，过了片刻忽然站定，冲眼前的傻小子终于摊开手，一句“好吧”还未落音就被接到同意讯号的赵宇恒，迫不及待地连人带玫瑰一把搂入怀里，两人抱着彼此笑了。
    那一年，赵宇恒这个怂小子终于抱得美人归，一脸满足地放肆笑着，抱着李晓筱站在一圈蜡烛里激动地转圈，仿佛怀里是整个世界。
    芮灿站在旁边，眼眶阵阵发烫，她望着两人幸福甜蜜的笑脸，仿佛看到过去的岁月，陆尧还在身边，他们四个嬉笑打闹地在这操场上奔跑。忽而夜风拂动芮灿绿色的裙摆，秀长的乌发中间有一抹彩色闪耀夺目。
    2009年的夏天，他们的高中时代在这一夜彻底画上句号。
    作者有话要说：
    高中篇终于完结了，边写边想起自己的高中时代，很羡慕小灿他们几个的青春岁月，平凡却又可爱。
    下一章解锁小灿的职场人设，期待
    第29章 chapter 29
    2017年1月， 冬。
    黑漆漆的房间里，手机闹铃正不停地狂响，对面床的陈媛躲在被窝里， 脑袋也随着铃声嗡嗡作响， 最后迫不得已探出头喊道：“小灿， 芮灿， 芮大妞！”
    连喊了好几声，对面的床铺终于蠕动了一下， 随后从被子里伸出一只纤细的手到处摸寻，终于摸着了手机，随手向上划了一下，刺耳的声音终于消泯，房间又恢复寂静。
    可没消停几分钟， 某人慢慢苏醒，然后从床上坐起来， 眼睛都没睁开，便开始麻木又利索地往身上套毛衣。
    陈媛依旧躲在被窝里挣扎：“你昨晚又熬夜写论文了？”
    “嗯。”
    “悠着点，离交毕论还有好几个月，别把自己绷得太紧。”
    “没办法， 教授下个月末就要去国外交流， 关于西方建筑方面我还有几处需要调整，得在他走之前想法搞定。”
    芮灿穿好衣服，从手腕褪下彩色头绳，将头发挽起， 走了几步拉开窗帘， 初冬的朝阳争前恐后地挤进房间，她看了眼窗外光秃秃的水杉林， 转身走入卫生间。
    等她洗漱完出来，朝还在赖床的陈媛催促：“起床了，你还要上班呢。”
    “真羡慕你不用实习的，直接在教授的研究所工作。”陈媛伸了个懒腰，才慢吞吞从床上翻下来，嘴里直埋怨道，“还有一星期就过年了，今天仍要上班，好丧啊。”
    “辛苦啦。”
    “你几号走？”陈媛问。
    芮灿摁亮台灯，边朝镜子抹着水乳边回她：“明天。”
    “啥？明天！”钻入洗手间的陈媛听见这话又冒出头，见芮灿再次点头回应，她肩膀一垮，缩回脑袋，“那岂不是我得一个人住宿舍了，不行，等你走后我搬去男朋友那儿住几天，不然得疯。”
    陈媛敷了面膜出来，绷着脸问她：“嗳，这次教授去国外讲课，有说让咱们谁跟吗？”
    芮灿摇头：“不清楚。”
    “你和于敏的希望最大，但我觉得她过于功利，你知道嘛，前几天她还厚着脸皮向我旁敲侧击打听你是否有意向随教授出国交流。”陈媛忍不住八卦。
    芮灿不禁笑了：“这事都还没影，再说我最近忙一所民国住宅的修缮项目，压根没空考虑这事。”
    “这事你可别犯浑啊，教授点名了就跟出去见见世面。再说了，你毕论研究方向不就跟西方建筑有关，刚好可以借机搜罗资料去。”陈媛掀掉面膜，丢进脚边的垃圾桶，用手轻轻拍打着脸颊道。
    陈媛这话倒提醒了芮灿，这次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她的研究生导师曹逸安是覃大建筑学系的教授，又任覃大建筑学会历史建筑保护委员会委员，除了一系列闪瞎眼的誉称外，他还是覃市建筑文化遗产保护研究中心的主任，并且曾是国外多所名校的客座教授，如果能跟他出去，确实能有足够大的收获。这样一想，她还是蛮动心的。
    “你不想去吗？”芮灿透过镜子看她。
    “想啊，可怎么也得让教授瞧上啊。”陈媛念叨两句后突然眼睛一亮，“要不……我最近在老曹那儿多露露脸，没准儿有希望竞选。”
    “噗，你确定这不是昏招？”芮灿无情地拆穿。
    “管这招昏不昏，能用就成。”陈媛性子直率，想法都搁在面上。
    芮灿转身，拎起包打趣道：“我去所里了，期待你随时过来转转。”
    “等着接驾！”
    芮灿出了学校，搭乘地铁赶往研究所，到站后随着人流刷卡出来，又走了十分钟拐入一幢设计复古的园门，从左侧的小道绕进偏楼的电梯，碰见熟人一路礼貌地招呼过去，最后在大办公室坐下，打开电脑后便开始赶项目的研究报告。
    曹逸安低头看着资料从走廊外路过，余光瞥见芮灿，停下脚步喊道：“芮灿。”
    芮灿听见声音转头，笑着打声招呼：“教授。”
    “出来跟你谈个事儿。”
    她合上笔记本，推开椅子起身，随曹逸安走到长廊尽头的窗台下。
    “住宅修缮的报告出来了没？”
    “已经收尾了。”
    曹逸安点头，随后又问：“二月下旬我会去墨尔本大学交流，想带两人出去，你怎么想？”
    芮灿一愣，墨尔本大学？
    “怎么了？”曹逸安察觉她有点儿意外，问道，“你有安排？”
    芮灿摆手：“不是。那教授另一个人选是？”
    “于敏吧，待会儿我找她谈谈。”
    芮灿想陈媛的计划估计要泡汤了，点点头回答：“好的，我知道了。”
    “哪天回家？”曹逸安交代完正事，与她闲聊起来，“你爸已经打电话到我这儿，要求放人了。我难道是把你绑在这里？他劈头盖脸地指责我压榨学生的劳动力，说要过来领你回家。”
    芮灿羞涩地笑了，这会儿倒像小辈似的随意了几分：“曹叔叔，我爸那估计退休在家，闲得无聊才拿我当借口想约您见面。”
    曹逸安被她这话逗乐：“大学时候你爸和我住一个宿舍，就水火不容，掐了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脾气倔的跟头驴似的，得亏你不像他。”
    芮灿笑笑没作声，她爸当初得知自己的研究生导师是曹教授时，郁闷的连着一星期没理她，后来才知道他们年轻时候，曹教授与自己爸妈的爱恨情仇都能写本《风花雪月的那些年》了。她见到曹教授后更敬佩自己母亲，竟然放弃衬衫西裤、睿智儒雅的曹教授，与整日在家趿着拖鞋、懒得捯饬的老爸结了婚，所以感情的事谁说得清呢？
    聊了没几句，曹逸安便转身离开，芮灿回到办公室工作，忙碌到傍晚才结束，将报告邮件发给教授后瘫在椅子里，闭目休憩片刻。
    突然桌上的手机响了，芮灿接通：“喂。”
    “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那头传来男人愉悦的声音。
    “好啊。”芮灿笑回，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加上陈媛。”
    “行，老地方，学校后门的川菜馆。”
    下班后，芮灿赶到学校附近的地铁口，没等一会儿就望见陈媛满脸笑容地乘扶手楼梯上来。
    “啥情况啊？李勋请咱们吃饭？”陈媛问道。
    芮灿耸肩：“不知道，见面了问问。”
    两人赶到川菜馆，一进门就瞧见坐在餐桌旁边，模样斯文的年轻男人，短发戴着眼镜，穿了件灰色毛衣。
    “这里。”李勋看见两人，抬手招呼。
    芮灿挨着陈媛坐下，脱掉羽绒服搁在空板凳上，刚回头听见李勋问：“你们想吃点什么？”
    “随便。”芮灿答。
    陈媛倒是看出点苗头了，问他：“突然请吃饭，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芮灿见他推了下鼻梁的眼镜，忍着笑意的模样瞬间恍然，惊喜道：“你留校的事定了？”
    李勋看了她一眼，笑着点头：“嗯，数学系。”
    “牛！”陈媛朝他竖起大拇指。
    李勋当时收到录取通知，确实激动了会儿，但很快就想第一时间告诉芮灿。他看向坐在腾腾热气后面的女孩，面庞仍像刚入高中那儿清秀白净，冲自己笑时又寸寸心动。他伸手为芮灿倒了杯热水：“你论文的事怎么样？”
    “别提了，卡在现代建筑发展的逻辑体系了。”说到这个芮灿就头疼，突然想起早上教授说的话，偏头对陈媛道，“对了，我答应教授去墨尔本了。”
    “真的啊！”陈媛激动得嗓子一亮，但随即又听见她说“另一个是于敏”时脸上笑容尽敛，颇为沮丧，“我这还没来得及献殷勤，就被打入冷宫了。”
    李勋听到心里磕了一下，抬眸看她：“哪所大学？”
    “墨尔本大学。”芮灿吃着嫩豆腐，头也没抬地回。
    李勋心里不是滋味，又有些莫名的担忧。
    “墨尔本建筑都是各种风格杂糅一块的，好想去看看圣帕特里克大教堂。”陈媛一心憧憬美轮美奂的哥特式建筑，越想越觉得难过，“小灿，要不你多拍点照片给我解解馋。”
    “行。”芮灿爽快答应。
    三个人在拥挤的小饭馆里，吃着热腾腾的火锅，闲聊近日琐碎的小事，一餐饭竟吃了一个多小时。
    最后是李勋结账的，他们仨儿刚出餐馆被外面袭来的寒风冻得直打摆子。
    “今天谢谢请客了。”芮灿笑道。
    “应该的。”李勋挠了挠后颈。
    “那我和陈媛先回去了。”芮灿朝他道别结果走了几步被喊住，回头见他欲言又止，问道，“怎么了？”
    李勋瞧了眼陈媛，后者识时务地眼珠子一转，揣着聪明装糊涂：“小灿，我男朋友刚才说过来找我，就不陪你们，先撤了。”
    “嗳——”芮灿还没来得及出声，陈媛丢下一声“再见”就溜没影了。
    “我们走一会儿？”李勋试探性问。
    芮灿觉得今晚李勋有点奇怪，但也没太在意，点点头答应。
    两个人从学校后门进去，沿着人工湖附近的垂柳小路徐徐散步，李勋沉默半响开口：“你哪天回家？”
    “明天。”
    “我得大后天了。”李勋遗憾不能一同回城南，可问完又陷入尴尬，不知如何找话题接着聊，心里一直惦记着方才的事，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眼见快到女生宿舍时，他咬咬牙，快走了两步绕到芮灿的前面，将原本揣在兜里的双手放出来，局促不安地垂在身侧，眼睛盯着她看。
    芮灿被他反常的举动惊愣住，失笑问：“怎么了？”
    “芮灿。”
    “嗯？”
    “我——”李勋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跳出嗓子眼了，努力说服自己冷静，面对默默欣赏多年的女孩，最后还是磕巴了，但刀架在脖子上，不管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最终鼓起勇气向她坦白，“我喜欢你。”
    突然四周安静极了。
    芮灿眼睛倏地睁大，笑容凝固在嘴边，随后缓缓收拢，垂眸认真想了片刻，平静又毫不犹豫地回答：“谢谢，可我有喜欢的人了。”
    李勋听见答案的那刻，原本闪亮的眼睛瞬间暗淡，紊乱的心跳也渐渐沉了下去，见气氛尴尬还故作洒脱：“我知道，所以想争取最后一丝机会。”
    “抱歉。”芮灿心有愧疚，但仍觉得这事得如实坦白，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李勋摇头：“别有负担，我还得谢谢你这么爽快地给我一个了断，让我彻底死心。”他明明心酸得不行，面上仍然维持笑容，有些人，始终无法打破安全距离。
    “那我先回去了。”芮灿不敢多呆一刻，怕两人尴尬不已，提出再见。
    “嗯，晚安。”李勋抬手与她告别，见她要进楼时忍不住喊了一声，等她回头笑道，“芮灿，你也该与过去的人告别了。”
    芮灿怔住，她听出李勋意有所指，最后冲他一笑，随即进楼。李勋看着她消失在眼前，站了会儿背过身离开。
    芮灿推开门，看到陈媛正穿着棉睡衣与男朋友视频，见她回来了就匆忙挂断电话，一脸惊讶地问：“这么快就回来了？”
    芮灿没好气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溜这么快？”
    “哪能啊，怎么？李勋他跟你说什么了？”陈媛恍然，“莫非跟你告白了？”
    芮灿立马狠狠瞪了她一眼：“还说不知道？”
    “冤枉呐！可不是他事先和我串通啊，是他意图太明显被我看穿了好吧。”陈媛瞧她丝毫没有被表白后的欣喜，问道，“你拒绝了？”
    “不然呢？”
    “你傻吧。”
    “……”
    陈媛从床上一跃而起，盘起腿大有给她细细分析一波的架势：“李勋人聪明又能干，是！ 作为理工男轴了点，没啥浪漫细胞，但对你一向都挺好的，况且你俩从同一个高中又到同一个大学，多有缘啊，人家家庭条件也不错，你为啥不接受？”
    芮灿听她将李勋里里外外点评了一番，忍不住笑了，最后眨着眼睛歪头道：“我喜欢帅的。”
    “……”陈媛翻了个白眼，捡起抱枕朝她砸过去，“认真点。”
    芮灿接住搂在怀里，听话乖乖坐直，然后清了清嗓子缓道：“我拿他很纯粹的只当同学和朋友，除此之外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那你对谁有男女之情？”陈媛恨铁不成钢地怼她。
    芮灿心里浮现出一个人，但转瞬化散成残影，她站起身去洗漱，朝身后一直追问的人丢下一句话：“遇上不就知道了。”
    芮灿挤了牙膏，抬头时望见镜子中的自己，27岁的她早已褪去青涩，五官越来越成熟明丽，可心里的那人却一直停留在18岁。她心里回荡着李勋的那句“你该与过去的人告别了”。
    是该告别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阿尧不在的一章，想他。
    第30章 chapter 30
    第二天一早， 芮灿收拾好行李乘地铁回家，出站后便转乘公交，坐在后面的单人座位， 望着窗外。
    又到一站停下， 上来几个穿着二中校服的学生， 背着书包一脸笑容地交谈。芮灿忍不住投去目光， 过去的一幕幕又再次涌现，这辆公交曾经载过她、阿尧、晓筱和阿恒的青葱岁月， 有人上车也有人下车，而他们的笑容却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芮灿望着活泼恣意的他们，倏然一笑，原来自己已经工作了，可感觉一切都仿佛还是昨天， 他们几个站在过道里嬉笑打闹，一晃眼竟然过去好久了。
    公交停在熟悉的巷口， 芮灿提着行李箱下车，独自沿着斜坡缓缓走在巷道里。这条她与陆尧曾经走过无数遍的巷子，现如今也习惯一个人沉默无言地路过。
    她用钥匙打开大门，刚踏入院子就望见有人从屋内出来， 她惊喜地喊道：“爸。”
    “你怎么大清早就回来了， 回来之前打个电话我开车去接你啊。”芮臻宠溺地责备。
    芮灿将行李箱递给他，细声撒娇道：“这不是怕来回折腾嘛，看看我多懂事。妈呢？”
    “去菜市场买菜了。”芮臻将行李箱提进屋，解释道， “知道你今天要回来， 特地去给你买牛肉，打算卤给你吃。”
    芮灿听后心里一暖， 两眼弯成一道细缝。
    “早饭吃过了没。”芮臻问。
    “嗯，在学校食堂吃的。”芮灿将靴子脱了，换上棉拖进屋。
    “曹老头舍得放你回来了？”
    芮灿笑出声：“爸，人家好歹也是我教授，您这样称呼不太妥吧。”
    “没事，我都叫了这么多年了。”芮臻摆摆手。
    “那我先上楼放行李，顺便换身衣服。”
    “我帮你提上去。”
    芮灿躲开道：“不用，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
    “行，爸爸给你倒杯牛奶，你待会儿下来喝。”
    “嗯嗯。”芮灿拎起行李箱“咚咚咚”踩着台阶上楼。
    芮灿推开房门，阳台门窗都是敞开的，屋子里明亮整洁，床上的被子已然换成了厚的。
    她换了身居家服，将大衣用衣架撑住，随后走向阳台挂在房檐悬挂的横栏上，低头时余光瞥见脚边一整排绿植，有的已经枯黄，倒是那盆鱼缸种植的绿萝依然长势旺盛。
    芮灿撑着沙发随意坐下，望向那装满泥土的花颈玻璃缸，想起高三那年，她从西安回来，结果发现陆尧给她买的两条金鱼没了，母亲告诉她是热死的，她还抱着空鱼缸哭了好久。因为她知道以后再没任何理由继续向那个空号发送短信，陆尧曾经的叮嘱也失去了意义。
    她靠在沙发里，眯眼晒了会儿太阳，这片小小天地曾经挤过两个少年，没事就窝在里头各自看漫画或者打游戏，而当时风靡全国的游戏已成了江湖传说，曾经挚爱的漫画与小说也都束之高阁。
    静静坐了片刻，芮灿起身回屋却望见隔壁房间走出一人，猛然吓了一跳。
    “程阿姨？”芮灿看清女人昳丽的侧脸，惊讶喊出声，甚至不敢置信地眨眼反复确认。
    程慧茹本打算将一些发霉的东西拿到阳台上晒，结果听见声音转头，惊喜笑道：“小灿，你回来啦。”
    芮灿傻愣愣地点头，面色仍然迷茫，但心里却隐隐生出期待，迫不及待地张口询问：“阿姨，阿尧回来了吗？”
    程慧茹看向她，目光温柔：“没，这次回来因为公司临时派遣，出差一个月就回墨尔本。”
    芮灿眼底的期待转瞬即逝，程慧茹看在眼里，知道他俩感情一直很深，但不知为何后来又断了联系，她心里仍然喜欢芮灿，笑着邀请：“小灿，过来帮我收拾一下？我们好久没见，过来聊聊。”
    “嗯，好。”芮灿一口答应。
    这是她时隔八年多再次踏入陆尧的房间，屋子里灰尘气息很重，原本罩着家具的白布都被掀开，程慧茹正弯腰在搬地毯上的书。
    芮灿瞧见了快步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一摞书塞进身旁的柜子里。
    “他走时屋子都没怎么收拾，带走的东西也少，我整理时发现他高中的书基本都是崭新的。”程慧茹笑着摇头，“当初实在玩心太重了，如果有现在半点认真，读预科时也不至于那么辛苦。”
    “他现在怎么样了？”芮灿看了眼课本封面龙飞凤舞的签名，忍不住问道。
    “读了建筑学，今年已经博三。”
    芮灿吃惊地扭头看她，重复道：“建筑学？”
    她的心突地“怦怦”直跳。
    “嗯，当初选专业时跟他吵了很久，最后拗不过他，就随他喜欢了。”程慧茹原本是希望他学金融方面，结果他一声不吭填了建筑学，后来见他一门心思往里面钻也就释然了。
    芮灿的内心闪过无数念头，他报了建筑学？跟自己有关吗？她不敢有过分的想象，甚至不敢开口多问。
    “我问过他为何一定要学建筑，你猜他怎么说？他竟然回我：’听说学建筑的可以环游世界。‘你不知道当时听到这个理由，我气得哭笑不得。”
    芮灿身体一怔，手垂落时不小心撞掉了橱窗上摆放的科比手办，砸在地上翻了个跟头又滚入床底。
    她意识到自己有些晃神，连忙边道歉边弯腰去捡，却被程慧茹拦住：“没事，我来捡。”
    于是芮灿站定了脚步，目光歉意地望着她蹲下身子，伸手去够床底下的东西。
    程慧茹摸索一番触到人偶，抓住后想将手伸出来，又意外碰到旁边凸起的某物，她好奇地俯下身子去看，发现是很大的四方形，实在因为光线太弱，只得拖拽出来。是个平扁的纸盒，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灰。
    她用抹布擦拭了几下，那纸盒才显出原来的模样。纯黑色的盒身上，是用粉色颜料写了几个大字，芮灿与程慧茹看清时皆是一愣。
    上面粗斜的字体是出自陆尧之手——致：芮灿
    落款竟是2008年8月1日。
    站在一旁的芮灿像窥见陆尧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她难以置信地盯着盒子，可除了那三个字她再也无从获取更多信息。
    程慧茹看见那一行字时，又观察芮灿的反应，多多少少能揣测他们的过去，以及两人对彼此不同程度的在乎。
    她佯装毫不知情，将手里的纸盒递给芮灿：“看来是阿尧送你的生日礼物，没来得及送出去。”
    “阿姨……”
    “收下吧，也是他一片心意。”程慧茹道。
    芮灿颤着手接过，她想起最后一次和陆尧在阳台的对话。他送的那根头绳被自己嫌弃了半天，央求着生日那天必须再送一份，她当时真的相信他送的只是头绳，可他明明什么都没说。
    太多疑惑堆积在她的心里，根本无从下手。芮灿强忍着想拆开的好奇心，将纸盒搁在柜子上，继续帮阿姨整理东西，可一双眼睛时不时偷瞄一眼它。
    从陆尧家离开时，程慧茹送给她一份蛋糕，芮灿匆忙道别后立即回家，将蛋糕搁在餐桌上，就直接奔回楼上，不管不顾地盘腿坐在地毯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狂跳的心脏，然后缓缓打开纸盒，从里面抽出一本素白的绘册。封皮上还沾了些许颜料，她顺着螺纹活页夹翻开封面，里头竟然是彩色手绘，她看到第一张图时眼泪扑簌一下滚落，迅速连翻了好几页，发现画的都是同一人时，她早已热泪盈眶。
    第一页：上课时，她扎着辫子的后脑勺。
    第二页：她披散头发对着风扇眯眼，张着大嘴。
    第三页：她捧着西瓜盘腿坐在地板上冲他笑。
    第四页：她脸上被画成猫脸趴在书桌前睡觉。
    第五页：她坐在车窗前，回眸时一脸明媚地在笑。
    ……
    直到芮灿翻到最后一页，突然怔住，原本已经红透的双眼，看到这一张时眼睫上挂着泪珠，脸颊倏地变得红彤彤。画面上有个女孩，乌发拨到肩膀，侧着身子半裸地站在阳光底下，双手背到身后在解内衣，整个人的全身都泛着朦胧柔软的光泽，闪闪发光。
    芮灿记得这是他从加州回来那天，自己也刚从覃大集训结束回家，正想换身干净的居家服，却意外被他撞见，当时自己还极为愤怒地朝他丢过拖鞋。
    她翻着一幅幅画，仿佛看到那段时间的陆尧每个白天趴在桌上睡觉，却又在每个深夜默默躲房间里认真绘画。他笔下的自己美好又触不可及，每一笔像在描绘他对自己深切的欢喜。她看着画却像是在读陆尧对自己的告白，平日里那么喜欢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男孩却在说真话时选择用如此腼腆羞涩的方式。
    她感动惊喜之余又开始恨陆尧，恨他为何当初不早点将这份礼物送给自己，又恨自己的瞻前顾后，没有早日向他袒露自己的心思。
    可知道了又如何，那时候的他们对于未来根本没有方向，他面临家庭破碎，出国留学，根本不是相互喜欢就能挽留彼此注定错开的脚步。
    芮灿抱着一本只字未留的画册，却哭得眼泪一直流。她慌张地从包里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可发现标注为“阿尧”的号码早已是空号时，手又顿住，随后继续往下翻了几页，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那头传来万分动听的声音：“灿呐，想我了？”
    芮灿泪眼婆娑地喊道：“晓筱，我喜欢陆尧，一直都喜欢。我真傻，我要去找他，找到他我要告诉他’我想他‘，呜……”
    比知道彼此心意后分开更令人遗憾的是，我们相互喜欢，却误以为只是各自暗恋。
    第31章 chapter 31
    过完年芮灿回到学校， 看见陈媛时就被她扑到门口来了个大大的熊抱，面庞抑制不住地激动道：“于敏她年前被设计院录取了，跟教授提出放弃这次交流， 然后就……就落在我头上了！”
    芮灿显然也不敢置信， 惊喜道：“真的啊！”
    “你也不敢相信是不， 没想到于敏竟然会退出， 不过设计院的诱惑确实比这个更大些。哎呀，不管如何我能和你一起去墨尔本了， 可以去看憧憬已久的圣帕特里克大教堂了！”陈媛兴奋地挥舞着胳膊，神色傲娇地说，“你不知道我接到教授的通知时乐得嘴巴都合不拢，就差飞奔到你跟前分享这个好消息，但还是辛苦忍到回校， 要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那你签证……”
    “在走电子申请中，大概还需要几天。”
    芮灿点点头， 将从家里带来的保温桶搁在桌上：“我妈包的饺子，尝尝？”
    陈媛迫不及待地旋开保温盖，满脸馋相，“阿姨手艺一向不错， 有口福了。”
    芮灿交给她处理后， 自己打开行李箱想收拾一下衣物，忽然听见陈媛问：“那是什么？”
    她顺着陈媛的目光低头看手里的绘册，淡然一笑：“别人送的。”
    说完，她将绘册放进衣橱的顶格， 收拾完了坐在陈媛的身旁， 两个人挤在一张桌子前吃着热腾腾的饺子。
    元宵的第二天，芮灿和陈媛随曹逸安飞往澳大利亚， 直到晚上10点才在墨尔本机场降落。
    芮灿联系了墨大的负责人，一出来在接机口处看见一个年轻高大的外国男孩，棕发蓝眼，举着英文指示牌。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瞥见从下机开始热情高涨的陈媛拖着行李箱一路小跑过去，等她绕开人群和教授走到跟前时，陈媛已经自来熟地与男孩在聊天。
    芮灿等教授同那帅气的外国男孩握过手，她也礼貌地伸手与他握了一下，出于方便好记她报了自己的英文名：“Melissa.”
    男孩露出一口整洁的白牙，亲切温和地回道：“You can call me Ryan.”
    寒暄一番后，Ryan领着他们走到机场的停车场，几个人上了车，渐渐驶离身后巨大的多边形建筑。深夜路上没什么车，大概开了半小时便抵达墨大主校所在的Parkville campus，Ryan安排他们入住了附近的一家星级酒店，芮灿与陈媛一间，教授单独一间。
    Ryan离开前特地交代明天早上9点会过来接他们，随后驱车回去。
    她俩同教授住在同一层，路过曹教授的房间时，芮灿问道：“教授，关于明天的演讲稿还需要再做调整吗？”
    “不用，你们早点休息，明天开始都会很忙，飞了十多个小时你俩估计早疲了。”曹逸安摆摆手示意让两个小姑娘赶紧回房间。
    “那……教授，明天见。”
    “嗯，晚安。”曹逸安说完开门进屋。
    芮灿与陈媛数着门牌号很快找到房间，刚刷卡进去，陈媛夸张地一丢行李箱，把自己摔在朝外的一张床上，像条咸鱼似的半天没动，嘴里还不停嘟囔着：“好困啊。”
    “你先去洗好了，我把衣服都挂起来。”
    “行。”陈媛困得不行，动作迅速地爬坐起来，取出换洗衣物溜进了卫生间。
    芮灿在家里的微信群报了平安，半响也没收到回复，她抬手看了眼腕表，国内都已经十一点多了，估计爸妈已经入睡。
    她将两人衣服一一挂入衣橱，又将手机搁在靠窗的床头充电，然后拉开落地窗走向露台，身处二十六楼的酒店高层，俯视下去倒也同覃市CBD的夜景无二，漫漫灯火点燃整个墨尔本，夜风徐徐，裹着夏日的阵阵灼热。
    芮灿目光投向右侧不远处的建筑群，墨大标志性的钟楼立在一圈哥特式尖塔楼宇间，格外显眼。她默默看了片刻，被这异国的凉风拂动着心弦，她竟然因缘巧合真的来了墨尔本，来到陆尧生活的城市。
    “小灿，你说刚刚那个Ryan帅不帅？”
    芮灿听见动静敛起心思，转身回屋，拉上窗帘笑道：“帅也与你无关，你可是有男朋友啊。”
    陈媛用毛巾搓着湿发，坐在床畔回：“我才没什么企图，这不是为你谋福利嘛。”
    “我？”芮灿诧异。
    陈媛丢开毛巾解释：“不是你说喜欢帅的？Ryan是墨大建筑学的博士，跟你又差不多同龄，刚才在路上也很幽默风趣，智商情商都很符合你的要求。”
    “打住！”芮灿不禁想笑，“首先你怎么知道人家单身，有没有女朋？还有我们只是来交流一个星期，你不要乱给我牵红线。”
    “也是，异国恋实在太特么鸡肋。”陈媛洗澡时脑补出来的浪漫爱情瞬间碎成现实悲剧，“算了，你赶紧去洗吧。”
    “好。”芮灿进入浴室，洗好出来时看见陈媛正趴在床上，翘着两条纤细的小腿在跟男朋友语音，娇着嗓子炫耀自己这一路遇见的新鲜事。
    她吹好头发后躺下，可能因为过于疲倦，不消片刻就在陈媛软糯的声音里沉沉昏睡过去。
    一夜无梦。
    早上芮灿被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照醒，她取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墨尔本时间七点半，才睡了五个小时。
    她轻手轻脚掀开被子下床，去卫生间洗漱一番又画了个简单的妆容，将长发用头绳扎起，换上稍微休闲款的正装。一件单薄的乳白色雪纺衬衫，下搭粉色蕾丝及膝包臀裙，顺手将裸色的高跟鞋搁在门边，打算出去时穿。
    刚从门口折返，察觉陈媛也苏醒了，芮灿便不再刻意放轻动作，吩咐道：“快起床啦，都已经八点了。”
    这句话成功激醒了试图继续赖床的陈媛，一脸挣扎地爬起来抱怨：“小灿，你怎么来国外后赖床病也治好了？”
    芮灿将毛巾丢入她怀里，笑道：“时差没调整过来。”
    “崩溃啊……”陈媛呆坐了片刻才缓缓睁眼，瞧清对面那人，突然眼前一亮：“小灿，你这身真好看。”
    “随便搭的，你赶紧去洗漱，别让教授催咱俩。”芮灿转移话题，其实她是故意挑了件明亮淑女点的衣服，她怕不知道何时何地会偶然遇见陆尧，但都想是以最好的状态。
    两人拾掇好之后下楼，在一楼餐厅会合，今天教授也是一身西装，整个人都神采奕奕，她们到时，曹逸安正坐在临窗的位置翻看演讲稿。
    此番曹逸安受邀来墨大交流，是为了给墨大师生和圈内学者做学术讲座，介绍中国文化景观保护、遗产管理规划等领域以及当前国际的发展趋势。所以这次学术交流，除了曹教授，也有其他国家的代表，对于芮灿和陈媛来说更是一次难能可贵的经历。
    他们一面聊着此次交流的内容，一面吃着当地的早餐，没过多久芮灿接到Ryan的电话，得知他已在前厅等候，三人便起身拎着电脑包离开。
    Ryan的车子缓缓开进墨大，直接停在了校内的地下车库，随后领着他们路过south lawn大草坪。Ryan一路体贴地介绍四周的建筑，整个校园都充满了浓浓的学术氛围和艺术气息，古典与现代建筑杂糅形成独特的空间美感，芮灿眼睛四处打量，心里盘算着待会儿有空一定要出来转转。
    走到一幢现代楼前，门口立着许多的宣传海报，鲜花环绕，厅内人头攒动。Ryan带他们绕进后门找到休息室，有挂着工作牌的学生忙进忙出，还有受邀嘉宾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轻言欢语，笑容满溢。
    陈媛一进来就激动地扯住芮灿的衣袖道：“我的天呐，有生之年系列啊！ 我竟然见到以前都在建筑杂志和学术论文上出现的学界名流，小灿快拍醒我，这不是真的！”
    芮灿毫不留情地拍掉她的爪子：“醒了没？”
    “没有！”
    “……”
    曹逸安刚进屋，就有相熟之人上前热络地寒暄。芮灿躲在一旁看着教授与前辈们聊天，心里默默开启自动翻译。陈媛却耐不住好奇，眼睛到处溜达，蓦然目光路过某处时，就挪不动一寸了，惊艳地盯看片刻，立即像触了电似的，不停拍打着芮灿的小臂，压低的嗓音里透着兴奋：“卧槽，那男人长得真好看啊！”
    这句话自芮灿跟她一起出国后，已经听了不下十遍了，实在激不起她任何兴趣和好奇，她仍然专注地倾听教授们的谈话内容，只是随口敷衍一句：“能比Ryan还好看？”
    陈媛一个巴掌狠狠拍在她的胳膊上，眼神坚定地回她：“毋庸置疑！”
    这回，芮灿终于舍得转移视线，屈尊地顺着她指引的方向望去，目光穿过层层人群，落到尽头时，四周的一切都成了静默虚化的背景板，唯有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露出浅浅携有几分晒意的笑容，瞬间击中芮灿的心脏。
    如果说见到他的第一眼尚不能确定，可那太过熟稔的笑容却令她万分笃定，眼前一身西装革履，侧影挺拔，站在人群中侃侃而谈的人是陆尧无疑。
    第32章 chapter 32
    芮灿脚步刚动， 结果被教授喊住：“芮灿，你跟Ryan去中控室拷一下待会儿演讲的ppt。”
    她应声点头，等目光再转过来时， 方才站在不远处的人早已消失踪影， 仿佛是一场幻觉。
    她匆匆扫视一圈周围， 仍然没找到， 时间紧迫只得随着Ryan一起离开休息室，沿着长廊绕到中控台， 等Ryan与工作人员沟通过，她才将U盘递过去，站在一旁静静候着，心里却乱得不行，像是有人督促着她快点回去。
    九点半， 交流会正式拉开帷幕，芮灿同陈媛坐在后排的角落， 教授们和学术研究人员皆在临近讲台的前几排，偌大的会堂座无虚席，放眼望去乌泱泱三百多号人。
    一位身着礼裙的女主持先上台热场，简单介绍了此次为期三天的讲座主题和流程， 又隆重地介绍了一串参会学术名流的名单， 结束语刚落礼堂内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芮灿就在震耳欲聋的掌声中望见第一排有个高大的男人突然起身，系上西装纽扣，然后缓步自信地从左侧台阶上去，走至舞台中央时背后巨大的投影屏切成了纯白色的背景， 上面只有一个墨大校徽的logo。
    “大家好， 我是墨尔本大学建筑学在读博士生Lan Lu，很荣幸能作为此次交流会开场受邀嘉宾， 也很感激各位学术界的前辈能不辞辛苦来墨大授教。接下来我将会为各位老师和同学介绍一下关于近百年来澳洲建筑风格与形式的演变，以及它的历史渊源和未来展望。”陆尧站在舞台中央，扫视着台下认真在听的一张张面孔，继而又微微侧首，摁了手里的激光笔，背后的画面自动切换到下一页，“维多利亚时期的建筑分为三个时期：早期、中期和后期。从19世纪中期开始……”
    芮灿望着台上的陆尧，目光呆愣，耳朵里萦绕的都是他流畅标准的美腔，这样的他优秀又认真，英俊又专业，却丝毫不像自己记忆中那个微笑时目光狡黠，生气时一脸傲娇，沉默时双眉紧蹙的男孩，现在的他变得陌生又遥不可及。
    “小灿？芮灿？”
    芮灿听见陈媛的低唤声，忽然回神，偏过头看她。
    “录音笔。”陈媛小声提示。
    “噢噢。”芮灿慌张地拨开录音笔摁键，看见屏幕显示录音中，心才缓缓镇定下来。
    “没想到他也是受邀嘉宾，真牛逼。”陈媛还惦记着这张脸，听见他方才简单的自我介绍就开始自言自语地揣测，“好像叫’Lan Lu‘，感觉像中国人哎！”
    “你说Lan？”坐在旁边的Ryan凑过来问。
    陈媛眼睛一亮，改用英文询问：“你认识他？”
    “当然，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拿过很多设计大奖。”Ryan目光流露羡慕之色，还不忘补充道，“读研时我和他曾是同门，不过他现在主攻建筑遗产的数字测绘和逆向建模了。”
    芮灿听着Ryan的介绍，心里忍不住替他骄傲，没想到这些年，他已经走到别人仰望的高度，连自己都自叹不如。
    “那他有女朋友了没？”陈媛眨着眼睛问。
    连芮灿都不自觉地竖起耳朵偷听，余光瞥见Ryan微微皱眉，接着摇头回答，“不太清楚，但我知道追求他的人很多。”
    果然……
    一如既往地招桃花。
    她的视线投向陆尧，见他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站在台上，专业不失诙谐的演讲伴随简单干净的手势，脸上露出浅浅笑容，五官深邃立体，样貌清隽俊逸，整个人就像闪耀的星星，让人挪不开目光。
    当他视线扫过这边时，芮灿的心也跟着颤一下，她既害怕他发现又隐隐希望他能察觉。可每次他的目光都只是匆匆掠过，没有丝毫逗留，她不确定陆尧是否有看到自己，内心突然懊悔坐在这么靠后的位置。
    陆尧演讲结束，从讲台下来，在沸腾的掌声中回到自己的位置。芮灿看着他低下身子落座，只能隐约瞥见些许脑袋，她没有办法，只得埋头继续做笔记，眼睛不时瞟向那边，反复确认他真的还在。
    中午散会后，最前排的教授们先行从大厅离开，芮灿站起身在涌动的人群里搜寻陆尧的身影，眼见他与几位教授边聊天边走入侧门。
    “媛，东西先交给你保管，我马上回来。”芮灿将电脑包和录音笔统统丢给了她。
    陈媛见她迫不及待地跑下礼堂，问道：“你去哪儿？”
    人声嘈杂的礼堂内，芮灿压根没听见，不稍片刻就蹿没影了。
    她跑出侧门，沿着长廊左右张望，第一个念头是奔向休息室，结果里面只有忙碌的工作人员，没找到人她有些失魂落魄，拉住一个错身出来的路人：“同学，你看到刚才教授们从哪个方向离开吗？”
    金发帅哥见是位亚洲女孩，热情地回答：“他们去餐厅了。”
    “谢谢！”
    芮灿正想循着方向去追，手里的电话响了，她顿步纠结了片刻接通。
    “小灿，你在哪儿？教授刚群里说了让我们先去吃饭，下午2点继续开会。”陈媛说。
    芮灿突然定住，对哦，下午还有会议，着什么急。她挂断电话看了眼尽头的窄门，然后转身折返。
    金发帅哥与芮灿擦肩而过，没走几步忽然喊住前方从洗手间出来的人：“Lan！”
    陆尧停下脚步，挽着西服外套回头看他，冁然而笑：“你怎么还没走？”
    Tony摘下鸭舌帽，露出漂亮的五官，一耸肩膀：“教授非让我过来听听，太无聊了。不过刚才遇见一位亚洲女孩，挺可爱的。”
    “你没要电话？”陆尧知晓他一贯的作风。
    Tony心生懊恼：“呀，我给忘了。”
    陆尧嗤笑一声。
    “你怎么没跟教授他们去吃饭？”
    陆尧提高手里的电脑包解释：“下午还要赶回现场工作。”
    “工作狂啊。”
    “项目时间紧。要不是教授再三叮嘱，我都懒得来。”陆尧低头看了眼表，对他说，“我去趟建筑院就走。”
    “周六的交流酒会来吗？”
    陆尧挥手转身离开：“看情况。”
    陈媛见芮灿一脸失落地回来，问道：“你怎么了？刚才神色匆匆地离开。”
    芮灿瞧了眼旁边的Ryan，胡乱找个理由搪塞：“我去了趟厕所。”
    陈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们在墨大的餐厅吃过午饭，Ryan领着两人游了一圈校园，陈媛一直拉着他俩合影，开心得快疯。芮灿跟在后面四处闲逛，看到不错的风景也随手拍下来，走到建筑学院时，她仰头望见一楼走廊的墙壁上，贴着关于建筑学院成立以来的发展简史，旁边拓有几幅著名的建筑设计图，模样漂亮精致，芮灿忍不住一一拍下来作为素材收集。
    “小灿。”
    芮灿听见陈媛呼唤，这才挪动脚步绕到走廊左侧去寻她。
    而刚刚从楼梯下来的陆尧听见这声呼唤，瞬间顿住脚步，目光迅速扫视四周，掠过走廊拐角处的一抹倩影，继续搜寻可一无所获。他不禁晒笑，甚至怀疑自己最近赶设计稿过于疲累，出现幻听了。
    陆尧留恋地回头看了一眼，随即从台阶下去，离开建筑院。
    他们在Seven Seeds咖啡馆坐了会儿，又重新回到礼堂，等陆陆续续人到齐后开始下午的学术交流，只是芮灿直到会议结束也没看见陆尧，而他那个位置已经被另一位中年男人占了。
    令芮灿没想到是，除了第一天上午陆尧露了个面就再也没出现过，之后交流会结束，又跟着教授与墨大的核心团队谈了两天的新项目，眼见归期将近，芮灿的心情一再跌入谷底。
    晚上有酒会，陈媛将带来的裙子铺满整张床，人站在全身镜前左右晃动，还时不时透过镜子问她：“小灿，你看我这件好看吗？”
    芮灿抬眸瞥了眼她：“嗯，好看。”复又低下头继续敲击键盘。
    陈媛转过身走近，阖上她的电脑，语重心长地劝说：“小灿，今晚我们是要出去玩的，好不容易来趟墨尔本，难道你非要自甘堕落地敷衍度日？”
    芮灿抬头看她，眼睛眨了眨，琢磨半响将本子搁到身旁的床头柜上，深吸一口气道：“行，我投降。”
    “对嘛，学霸也要学会适当的享受人生。”陈媛拽住她起来，从自己带来的衣服里，挑了件黑色礼裙递给她，“这是我来墨尔本之前买的，今晚就借你炫耀了。”
    芮灿拎着裙子，面露犹豫之色：“这会不会……”
    “不会不会。”陈媛知道她嫌布料少，但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一鼓作气推她进了卫生间，怂恿她赶紧换上。
    芮灿无奈只得换上礼服，出来时陈媛两眼都直了，托着下巴围她绕了一圈，咂舌道：“小灿可以啊，这身材完全令人魂牵梦绕啊。”
    芮灿听了脸一热，往上提了下裙子，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她身着一件黑色掐腰长裙，黑纱荷叶袖，V领下能看到若隐若现的隆起，后背整片镂空，一双漂亮的蝴蝶骨振翅欲飞，性感又甜美。
    陈媛打量了半响，总觉得哪里缺了点啥，检查到头发时这才发现问题症候之处，抬手将她的头绳褪下来，芮灿一袭乌亮的长发散在肩后，慵懒地垂落及腰。
    “我的头绳……”芮灿摸向自己的后脑勺。
    陈媛将头绳还给她，嫌弃道：“这绳子打我认识你就一直在用，能不能换换啊，都已经27岁了还用这么花哨可爱的。”
    芮灿接过戴上手腕，将一缕头发夹入耳后，眯着眼笑道：“我喜欢。”
    “行了，Ryan估计快到了，赶紧换鞋下楼。”陈媛转身去找自己的手袋。
    芮灿瞧了眼镜子中的自己，心里暗暗决定，今晚一定要找个机会问问Ryan，看他是否知晓陆尧的联系方式。
    Ryan倚在车前等待两位美女，忽见芮灿出来眼前一亮，毫不吝啬地献上溢美之辞，惹得她频频摆手，羞涩地紧挨着陈媛，结果陈媛那厮却煞有介事地朝她投来暗示的目光，她强行装作什么也没看懂。
    酒会场所定在Parkville区一处的联排别墅，他们在园外泊车时，透过整排落地窗，望见灯火辉煌的大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曹逸安从副驾驶下来，独自走在前头，芮灿他们仨儿随他进去。有服务生为他们拉开大门，随即守在门口的女服务员端着香槟迎上来。
    屋内放着舒缓的爵士音乐，芮灿望着人影攒动的大厅，深色西装与各色礼服交叠在一起，女士脸上精致优雅的妆容与男士面庞彬彬有礼的笑颜映在满目璀璨的灯火里，或坐或站围着酒香四溢的圆桌，交谈甚欢。
    曹逸安见到老朋友，露出笑容一路招呼，跟在后面的芮灿，看见落地窗边的钢琴附近，有位头发泛白、面貌格外精神的中年男人朝他们挥手，笑容温文尔雅。等曹逸安走近，两人相互拥抱了一下，像久别重逢后热情地寒暄。
    他俩交谈时，旁边的Ryan已经体贴地给身旁两位菜鸟科普：“他是我们学校建筑系的斯蒂夫教授。”
    芮灿与陈媛随Ryan先后向斯蒂夫教授问好，闲聊时芮灿才得知原来曹教授以前在墨大任客座教授时与他结识，后来回国除了项目上的合作，私下也经常保持联系，所以关系一直不错。
    曹逸安与斯蒂夫聊及近两年工作状况时，不免提及自己所带学生，神情骄傲地介绍这次带来的两位学生，听得一旁的芮灿和陈媛受宠若惊。斯蒂夫竟然也不谦虚，得意地向他描述自己门下的某位优秀学生，提及时满口赞誉，又突然想起什么，笑着介绍：“哦对了，他也是覃市人，你们前两天应该见过，碰巧今晚也来了，我让他过来打个招呼。”
    听到这儿，芮灿心跳漏了一拍。她见斯蒂夫教授扭头冲后面挥手，目光也跟随过去，心跳越来越紊乱，就在她尚未来得及做好准备，竟然猝不及防与陆尧正面相遇了。
    陆尧看到斯蒂夫朝自己招手，握着香槟与朋友碰杯浅酌后，便礼貌笑着离开，径直走向教授，靠近时渐次注意到他身边的几个人。
    除了认识的Ryan，年长那位似乎是有过几面之缘的曹教授，身旁是位红衣的年轻姑娘。他再走近几步，曹教授的右侧似乎还站了位黑色礼服的女孩，大半身子被斯蒂夫遮挡。
    他刚喊了一声“斯蒂夫”，后者转身让出了些许空隙，陆尧脸上的笑容在看清黑色礼服女孩的刹那，彻底僵在嘴角。
    那一刻，他的目光与芮灿碰触，仿佛束之高阁的往事遭遇了地震，被封存的心匣簌簌颤动，抖落了满地的灰尘。
    他曾经咬牙切齿喜欢过的姑娘，竟然走出日复一日的梦境，真真切切来到他的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始，对手戏！！！
    第33章 chapter 33
    芮灿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从他身上挪开， 看着他礼貌有加地跟两位教授问好，又同Ryan和陈媛打了声招呼，可偏偏……偏偏就是不看她。
    她刚开口想喊陆尧， 却被他提前抢话：“曹教授， 好久不见了。”
    “原来你成了斯蒂夫的学生。”曹逸安面露欣赏之色， 记起他曾经上过自己的大课， 思维极为敏捷，所以再见面倒还有几分印象。
    芮灿感觉像是被他遗忘似的， 一脸风轻云淡地在和他们聊天，却拿她当作陌生人。她觉得陆尧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几次想开口但都难以插入话题，看着他越笑越爽朗，越想越觉得委屈， 好似只有自己在难受，眼眶渐渐发热， 低头道了声“抱歉”，也不顾场合猝然转身逃走。
    “小灿！”
    “Melissa！”
    陈媛和Ryan皆惊讶地唤了一声。
    陆尧余光瞥见她走开，脸上的笑容瞬间散了，随后朝两位还在继续聊天的教授道：“抱歉， 失陪一下。”
    他将酒杯塞给Ryan， 追着芮灿离开的方向走去，越走越快，越快心就愈加急促，最后忍不住小跑出去。
    芮灿推开玻璃门， 绕进花园的灌木丛， 路过一大片草坪的蜿蜒小道，她抹了下湿润的眼角继续往前走， 突然被悄无声息追上来的陆尧拽住胳膊，扯得她猛然回头，看见是他，眼泪便止不住地簌簌坠落。
    “大骗子！你就是个大骗子！”
    陆尧看到她眼泪时愣住，不管不顾地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搂住：“我骗你什么了？”
    “你不是说要等我回来以后再走，要和我在机场演一遍生死离别才舍得离开，结果一声不吭就走了，这么多年都不和我联系，见了面还装作不认识我。”芮灿忍不住抬手捶他，边挣扎边连声控诉，“你倒是继续装啊，跑出来干嘛？”
    是啊，他怎么就跟她跑出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被小灿轻轻松松牵着鼻子走。
    陆尧越搂越紧，不愿意松开颤抖的双手。刚想说话见有人路过，他扶着芮灿的后脑勺转身，将她背朝侧眸窥望的人，等她呜咽了良久才叹声气回道：“对不起。”
    他不是故作不认识，而是不敢看，怕目光稍微在她身上逗留，他就会崩溃疯魔。
    见她一直在小声抽泣，陆尧心里揪着疼，一下一下地抚摸她的头发，耐心哄道：“别哭了，乖。别哭了……”
    芮灿被他细声慢慢安抚，想起以前只要受了丁点儿委屈，他也如现在这般借自己肩膀，让她肆无忌惮地淘号大哭。听到他不停地向自己道歉，这些年等待的委屈被无限放大，但渐渐又他被抚平，她像小时候那样恶作剧似的，将眼泪都蹭在他烫得齐整的西装外套上。
    “芮灿——”陆尧低头瞧见她事隔多年又故技重施，不经意用熟稔的口吻凶她。
    芮灿听见了破涕而笑，趁他不备又偷偷蹭了一下：“没想到你竟然会穿西装了。”
    “不好看？”陆尧挑眉问。
    芮灿摇头，又点头，仰起脑袋看他：“比校服好看。”
    陆尧笑了。
    抱成一团的两人察觉到不妥，芮灿红着脸微微挣了一下，陆尧便撒开手抄回兜里，不知所措地站在她身旁。
    芮灿心里有太多话要对他说，但从来到墨尔本之后最最想告诉他的是那本画册，她抬眸望着昏黄路灯下的男人，眉眼低垂嘴角含笑，正搓着脚下的石子。她鼓起勇气决心要将两人藏匿于心底的情愫摊开了讲个明白，她不想继续蹉跎抱着遗憾等下去。一想到如果坦白自己也喜欢他，而他会露出何种表情时就不禁心泛甜蜜。她绕到陆尧的面前站定，喊了一声：“陆尧。”
    “嗯？”
    “零八年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我……”
    “Lan——”突如其来的高声呼唤中断了芮灿即将吐露的告白。
    两人侧眸望向花园的入口处，看清来人皆是一愣。
    芮灿望见一对男女站在不远处互相拉扯，男人拽着女人的小臂，意外的是这两人她竟然都很眼熟。
    她第一眼先认出那位面容秀丽、身材袅娜的女人，是自高考结束后再未露面的谢梓盈，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芮灿？”谢梓盈同样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下一秒目光急促地投向陆尧。她挣开Tony的掌心，快步走过来挽住陆尧的臂弯，朝芮灿巧笑嫣然道：“好久不见，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芮灿怔住，目睹她亲昵又自然地挽住陆尧，而他居然不排斥。
    她心里一凉。
    “咦？问路妹妹。”
    芮灿尚未反应过来，又听见那金发男孩冲自己打了个招呼，还是用中文。她疑惑地询问：“你是？”
    “不记得了？前几天你在礼堂外的走廊向我问过路。”Tony的中文并不是特别熟练，配合手势说得十分拗口。
    芮灿记起来了，同样陆尧也想起两件被自己忽略的细节。上回碰见Tony时，他口中的亚洲可爱女生原来就是芮灿，还有从建筑学院出来时，听见的那声“小灿”大概并非自己幻听，没想到她两次曾离自己那么近，但都没能碰见。
    “你好。”芮灿礼貌回应。
    “你们都认识？”Tony不嫌事大地问。
    陆尧没说话，却不动声色地将小臂从谢梓盈手中抽出。倒是谢梓盈却佯装并未察觉似的，热情地介绍：“我高中同学芮灿。”
    芮灿对眼前的寒暄丝毫没有兴趣，她眼睛盯着陆尧，可话却是在问谢梓盈：“你和阿尧……”
    “男女朋友。”谢梓盈干脆利索地笑答。
    芮灿心如刀绞，瞬间沉默了。
    陆尧闻言皱眉，却也没多言一句。
    “小灿。”陈媛和Ryan出来找人，发现这儿挺热闹的，她循声过来，一看芮灿居然也在。
    几个人打了个照面，又相互介绍了一番。谢梓盈拉着他们走至落地窗外的餐桌坐下，又吩咐服务员取些食物过来。
    陈媛贴着芮灿坐下，见她脸色苍白，关心道：“你没事吧？”
    芮灿摇摇头，垂着眼睫不吭声。
    陆尧注视着对面的芮灿，心里突生抑郁，重逢之后不知不觉又拾回年少时暗自喜欢的无奈与挫败。
    整个餐桌面上气氛融洽，但各自都满腹心事。
    “小灿，这是澳洲龙虾，你尝尝？”谢梓盈给她夹了一条大龙虾，俨然一副东道主加女主人的姿态。
    “噢，谢谢。我……”芮灿刚想婉拒，结果碟子里的龙虾被陆尧截了胡，落在他的餐盘里，一桌子人都看向他。
    陆尧将自己跟前的芝士蛋挞换到对面，解释了一句：“她海鲜过敏。”
    芮灿内心微微起伏，没想到他还记得。
    陆尧的话如一盆冷水将谢紫盈浇了个透顶，Tony为了缓解气氛将自己盘子挪过去，腆着脸道：“给我夹一点。”
    “自己没手？”谢梓盈没搭理他。
    芮灿瞅了眼对面若无其事继续与Ryan聊天的陆尧，低头看看蛋挞，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心里的酸楚汨汩往外涌。
    夜色弥漫，头顶的月光皎洁无暇，他们边吃边聊着圈内的话题。芮灿也从对话中捕捉到一些信息，原来谢梓盈高三毕业后就来墨尔本了，目前在攻读艺术设计的研究生，但她最关心他俩何时在一起的信息却没有只言片语。
    酒会临近散场，大伙儿纷纷起身。Ryan将车开到园口，芮灿回眸看着陆尧，又看了眼站在他身旁的谢梓盈，强颜欢笑地抬手挥别：“再见。”
    陆尧原本站在台阶处目送她上车，可等她阖上车门的刹那，不顾谢梓盈拉扯他的衣袖，快步走到车旁，弯下腰将手机递进去。
    “电话号码给我。”
    芮灿看着他递进来手机，忽而抿嘴一笑，目光重新与他对上：“我电话从未换过。”
    陆尧一怔，随即收回手机，站在几步外看她升起车窗，隔着玻璃一脸笑容地挥手，车子发动，不稍片刻消失在夜色里。
    “我们也走吧。”谢梓盈走上来说。
    回程陆尧开的车，三个人都一路无话。在学校外放下Tony后，陆尧顺道将谢梓盈送至公寓门口。
    “晚安。”谢梓盈松开安全带，正想拉车门，却听见陆尧问：“你刚才在芮灿面前是故意的？”
    谢梓盈回眸，看着他一笑：“有区别吗？”
    “男女朋友的游戏到此结束，我不陪你玩了。”
    谢梓盈咬唇：“可Tony他……”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以后如果Tony继续纠缠，你可以直接报警。”陆尧面无表情地说。
    “要不是看在我帮你介绍了这次的项目，估计你都不会理我，更遑论在Tony面前扮演我的男朋友。”谢梓盈心有不甘地冷笑，“可无论你是否真是我男朋友，你以为芮灿会在意？她早和李勋在一起了。”
    陆尧握着方向盘的手倏然收紧，心里一刺：“这都不关你的事，你需要的忙我也帮了，以后别做多余的事情。”
    谢梓盈看到自己报复性的一句话成功激起了陆尧的愤怒，心里既痛快又感到可悲，下车后摔上门，还未站稳就见陆尧毫不留恋地驱车加速离开。
    这夏夜的风比冬天还令人心寒。
    陆尧开车绕着霓虹的市区兜了半天，最后停在从Ryan打听到的酒店楼下，透过半降的车窗默默仰视眼前的大楼，心里烦闷难解，足足吹了两个小时的冷风，最后一踩油门离开。
    卧室里只亮着一盏暗淡的床头灯，陈媛盖着薄被问对面人：“你是因为陆尧才拒绝李勋的吗？”
    芮灿闻言，翻了个身面朝她，直言不讳地回答：“嗯。”
    “我和他从小就认识，可也因为彼此靠得太近，反倒模糊了对他的感情，忽视他对我的特别。直到最近我才意外知晓原来他也喜欢我，所以揣着期盼见他，可是今晚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又彻底打碎我的天真幻想。”芮灿沉着声娓娓诉说，“媛，你说是不是我错了。当初他出国时我就该告诉他自己的心意，这样也不会抱憾至今？”
    陈媛掀开被子，赤脚爬到她的床上，然后搂住芮灿的肩膀，用自己的方式安慰道：“你又不是至尊宝，有月光宝盒，也不是哆啦A梦，有任意门，我们都是边走边在当下做出最好的选择，你又怎么能保证当初即使坦白了就能改变你俩的人生轨迹，陆尧固然优秀，但你也不差啊，覃大奖学金拿到手软，李勋苦苦等了你好几年，感情的事终归勉强不来。
    你俩青梅竹马这么多年都没在一起，说明什么？说明有缘……但无份。既然他已心有所属，那么你这趟墨尔本之行还是值得，最起码回国后你会将过去这段感情整理得干干净净，重新开始。”
    芮灿听着她这段毫无逻辑的劝慰，可认真细想觉得似乎有几分道理。是啊，难道还能抱着初恋活一辈子吗？
    明明连他都已经走出来了，自己何必无端再提往事，揣着执念谈情怀，多跌分。
    她摸了摸手腕处的头绳，捏着上面那颗珍珠，阖上潮湿的眼睛入睡。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很甜，唔，我觉得。
    第34章 chapter 34
    第二天上午， 陈媛起来后在屋子里蹿来蹿去，进卫生间前冲仍在睡觉的芮灿喊道：“起来了，明天我们就要走了， 唯一的假期难道你就想床上度过？”
    “我只想睡觉。”芮灿的脑袋昏昏沉沉， 终于不用每天神经紧绷地跟着教授工作， 一向爱睡懒觉的本性发作起来， 根本不给任何人面子。
    陈媛洗漱后见她还躺着，走过来坐在她的床畔， 边戴耳环边劝道：“今天可是墨尔本的白昼节，外面特别热闹，Ryan邀请咱俩出去玩，你不是还要收集毕论的素材，躺着你问题就能解决？”
    芮灿掀开脑袋上的被子， 眯眼看向光鲜亮丽的陈媛，双手合十求饶：“让我休息一天吧， 你和Ryan好好出去浪，单反借你帮我多拍点照片，爱你么么哒。”
    陈媛瞧她脸色确实不大好，昨天夜里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 估计很晚才睡， 想想便不再劝，问道：“你单反搁哪儿呢？”
    被子里传来嗡嗡的答复：“行李箱。”
    陈媛将她的行李箱横躺，拉开拉链，一眼就看到单反包， 取出来准备合上箱子时， 瞥见压在底下的东西格外眼熟，好像上回在宿舍也瞧见过， 扭头回她：“你怎么把画册也带来了？”
    没人应答，芮灿已经再次熟睡。
    陈媛随手翻了一页，看见里面内容不禁笑了，心里嘲笑怎么只画了个后脑勺。结果翻到下一页时又愣住，连翻了好几页，随后默默合上绘本，原封不动地放回去，将行李箱搁在角落。
    她拎着单反离开前，看了眼躺着没动过的芮灿，轻轻带上了门。
    Ryan只见陈媛一个人出来，疑惑道：“Melissa呢？”
    “她？昨晚酒喝多了，起不来。就咱俩出去。”陈媛解释。
    Ryan面露几分惋惜，随后一耸肩膀笑道：“走，我们出发。”
    “Ryan——”陈媛突然叫住他。
    “怎么了？”他扭头问。
    “你有陆尧的联系方式吗？”
    芮灿一觉睡到了日影西斜，窗外的阳光丝丝缕缕地洒进来，她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响了片刻便挂断，然后周而复始。
    她摸到手机瞟了一眼，是陌生号码，接通后嗓音沙哑地开口：“喂？”
    “你是猪啊！睡到现在才接我电话！”
    芮灿瞬间被钻入耳朵的吼叫声惊醒，因为实在太熟悉。她猛然坐起身，语无伦次地试探：“阿尧？”
    “废话。”陆尧的口气显然很不耐烦，“我在酒店楼下，快点下来。”
    “去哪儿？”芮灿一脸懵逼。
    “带你去玩。”
    “带我去玩？”芮灿还没来得及追问，回应她的却是一阵忙音。
    她低头看了眼屏幕，卧槽！十六个未接来电，难怪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他随时要炸。她火速滚下床，然后扒开衣柜翻了半天，换上白T和热裤，又钻进卫生间洗漱，准备扎头发时，瞥见手里那根头绳，想了想转身走出去，将它塞入包里，重新换了根黑色的束发。
    芮灿下楼在大厅里四处溜达，也没瞧见他，正打算拨电话过去询问，结果听见身后冒出一道声音：“这儿呐。”
    她急忙转身，看见陆尧站在不远处，穿着与她差不多款式的白T和牛仔裤，头上戴了顶棒球帽。
    见他脸上怒气依然未散，如果再下来晚点儿估计就被他灭了，赶紧搓手道歉：“对不起，我手机开震动了，一直没听见。”
    陆尧了解她墨迹的德行，心里掠过一些年少往事，随后将背着身后的东西扣在她脑袋上，俩指头弹了下她的帽檐：“走了。”
    “卧槽，我的发型啊。”芮灿气得直跳脚，拽下来一看，是顶粉色的棒球帽，貌似还和他一个牌子？什么鬼？
    她见人走远了，赶紧重新戴上，快步追上去。
    “我们去哪儿？”她一走出酒店，望见街道上人来人往，拥挤如潮水，和昨天完全是两样，莫名感到好奇，“今天人怎么变多了？”
    有个高大的男人迎面挤过来，陆尧及时把她拽住，拉到自己右侧解释道：“今天是White Night，当然人多。”
    他低头看了下腕表：“我们先去吃饭。”
    “你说什么？”街道上车辆拥堵，甚至有的地方开始封路，喇叭声此起彼伏，她压根没听见陆尧说的话。
    结果他突然伏低身子凑到她耳旁，吓得芮灿心一提，随后听见他抬高音量道：“我说，我们先去吃饭。”
    芮灿点点头，不敢看他。
    陆尧领着她绕到僻静点的地方，临街就有一家意大利餐厅，外面摆了许多露天的白色桌椅。芮灿上前拉住陆尧的衣摆，商量的口吻问他：“我们坐外面好吗？”
    陆尧点头，调转脚步随她走向旁边的餐桌。
    “想吃什么？”他翻开菜单，头也不抬地问。
    “你点好了，我听你的。”芮灿托着腮望向街道上熙来攘往的人群，随口回答。
    陆尧伸手招来服务员，阖上菜单报了几样菜，又给芮灿点杯果汁，自己要了杯白水。
    “白昼节有什么活动吗？”芮灿转过头问。
    陆尧眼睛瞟了她一眼，耐着性子回：“就墨尔本的传统节日，从今晚七点到明早七点，整个城市都亮着灯火，到处会有灯光秀。”
    “七点？”芮灿垂眸看表，“现在才五点。”
    她发现墨尔本除了因为南北半球不同，季节完全颠倒以外，连白昼也格外漫长，这几日六点多就天亮了，直到晚上八点天才会完全黑下来，而此刻的太阳仍然像绽开的红玫瑰。
    菜陆陆续续上齐后，芮灿饿了一天，迫不及待开动了，边吃边和陆尧闲聊：“年初我看到阿姨回来了。”
    “嗯，知道。”
    “我还和阿姨一起收拾了你的房间，你不知道房间里多乱。书横七竖八摆放着，都快落了半截手指的灰了。”芮灿絮絮叨叨地吐槽，“还有床……”
    她突然顿住，想到某个不该提的东西。
    “床怎么了？”陆尧抬头问，压根没察觉不妥之处。
    “床……上的被褥都脏兮兮的。”芮灿目光闪过犹豫，接着胡乱找个理由搪塞。
    “有吗？我记得走之前有蒙起来啊。”
    “反正就是落了很多灰。”芮灿心虚地补一句加以肯定。
    吃完饭，她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酒足饭饱地拍拍陆尧的肩膀：“谢啦，陆哥。”
    “……”陆尧瞧她特别容易满足的模样，真难以忍受她在别的男人面前也会露出同样的笑容。
    临近傍晚，CBD鳞次栉比的高楼广厦间夕阳璀璨，她看着陆尧整个人映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恰逢有服务员路过，她微笑询问：“您好，能否帮我们拍张照片？”
    “没问题。”女服务员爽快地接过手机，示意两人挨得近些。
    芮灿见陆尧一脸不耐的模样，偏头对他说：“我好不容易来趟墨尔本，你就不能对我好点？”
    这话落在陆尧的耳朵里，撒娇的语调撩人心弦。
    他见芮灿凑过来的姿势有些艰难，索性连椅子带人拖向自己，吓得芮灿低叫一声，刚想骂他有病，结果肩膀被一把揽住，他冲镜头咧开嘴：“快点儿。”
    芮灿“噗嗤”一下笑出声，随即也转过脑袋，露出灿烂的笑容，还不忘比了个招牌剪刀手。
    陆尧余光瞥见，差点没忍住想翻白眼，真是亘古不变的乡土造型。
    没救了！
    两人的笑容定格在手机屏幕上，身后是伊丽莎白和斯旺斯顿街道之间的复古建筑群，一轮残阳嵌在楼宇后面。
    天色渐渐暗下来，芮灿跟随陆尧缓缓走在背影婆娑的人海中，四周人声鼎沸，路过之处都是灯光秀、音乐表演和艺术灯展。盈亮的灯火点燃整个墨尔本城市的夜空，像一场奇幻的浪漫童话徐徐拉开帷幕。
    芮灿站在维多利亚洲图书馆前，看着整面大楼镀上绚烂的彩色灯火，摇曳缤纷，广场上每个人的面庞也染上五颜六色的光斑，一切视线能及的建筑都成了灯绘彩墙，所有人驻步仰望这场艺术的狂欢盛宴。
    她走一会儿就录一段视频，镜头里陆尧走在前面，她偷偷跟拍那个高大的背影，趁其不备大喊一声：“陆尧！”
    陆尧蓦然回首，看见她举着手机冲自己得逞地“咯咯”直笑，最后只是挑眉无奈一笑。吃一堑长一智，此后任由芮灿在身后喊得口干舌燥也不再搭理。
    “陆尧？陆哥？陆爷？”芮灿喊得嗓子都冒烟了，一计不成再生一计，“阿尧，我腿疼。”
    这回陆尧没置她不管，转身走近时伸手捂住手机的摄像头，画面被他掌心覆盖漆黑一片。
    “又怎么了？烦人精。”
    芮灿抬起小腿，将脚踝亮给他看，指着磨破的地方：“瞅见没，真疼。”
    陆尧看了一眼，还真破皮了，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了很远，他环顾四周，拉着她走到一旁的灯柱下，人稍微少点，然后背过身蹲下：“上来。”
    “不好吧。”芮灿故作矜持道。
    “那你一个人慢慢爬过去，我先走了。”陆尧也不客气，刚佯装起身结果被一巴掌拍蹲回去，某人厚颜无耻地爬上来，嘴里还假模假样地嘟囔：“陆尧，你真好。”
    “你特么真沉。”
    “闭嘴。”
    芮灿偷偷又开了摄像头，悄咪咪继续拍着帽檐下陆尧的侧脸。她一脸满足地盯着画面里的陆尧，轮廓比少年时更俊逸清秀，但摆臭脸的神情却丝毫没变。
    可看着看着，她鼻尖开始泛酸，眼眶不禁红了。
    陆尧背着她慢慢往回走，走到偏僻处，周边的声音渐渐消弭，他察觉身后人竟然消停下来，半响都没吭声，忍不住开口：“喂？睡着了？”
    “没。”芮灿回应。
    “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早上九点。”
    “我去送你？”
    “不要。”
    “为啥？”
    “我不想和你上演生死离别的戏码。”
    陆尧听出她语气里的嫌弃，无声笑了：“真记仇。”
    “我一辈子都记得。”
    “小灿……”陆尧沉吟两秒道，“对不起。”
    芮灿摇头：“以后别玩失踪了。”
    “嗯，不会了。”
    陆尧的回答，像一句对未来的承诺，又像一句对过往的告别。
    两人心里都各有所思。
    走到酒店对面，芮灿让他把自己放下来，他俩面对面站着，谁也没提告别。僵持了半天，最终还是陆尧开口：“我走了。”
    “嗯。”
    “那明天我就不去送你了，一路顺风。”
    “傻缺，顺风就挂了。”
    陆尧挠头，目光歉然：“口误。”他随即又调整表情，看着她笑道：“那一路平安。”
    “好，拜拜。”芮灿朝他挥手，目送他离开。
    陆尧走了两步，回头冲她摆手：“晚安。”
    “晚安。”芮灿笑着回。
    直到他消失在街角，再也没回过头。芮灿站在原地一直看着，没走。她怕陆尧会突然折返，她怕像多年以前又不小心错过什么，可等了好久也没看见有人出现。他是真的走了。
    芮灿的心慢慢沉下去，刚想转身穿过斑马线，意外瞥见身旁的一家书店的橱窗上印着一首英文诗，她停住脚步，默默看完，眼泪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滚落。她终究还是失去了陆尧。
    If I should see you，after long year.
    若我会见到你，事隔经年。
    How should I greet， with tears， with silence.
    我如何贺你，以眼泪，以沉默。
    ——George Gordon Byron 拜伦《春逝》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誓，最虐的部分已经过去！ 以后只有甜甜甜！！！
    小灿，大概是我写过的最爱哭的女孩纸了。
    第35章 chapter 35
    翌日早晨， 他们等封路解除后，就收拾好行李，Ryan开车送他们去机场。
    芮灿倚在窗前， 望着车外尚未来得及拆走的灯展， 路过斯旺斯顿街道时她瞥见昨天与陆尧一起吃晚餐的地方一闪而过， 心里说不清楚是恍若隔世， 还是清晰如前一秒。
    她脑海里仍飘荡着陆尧的模样。
    等到了机场，他们将行李托运， 过安检时Ryan朝他们挥手道别，陈媛有几分不舍，反复叮嘱他记得时常联系，芮灿向他谢谢这些天的照顾，他也再三保证有空会去覃市找她俩聚聚。
    芮灿在入商务舱安检通道， 回头看了眼人来人往的机场，只见Ryan笑着冲她招手， 她微笑点头，转身将机票递给工作人员检票，然后进闸。
    Ryan见三人从感应门后消失，刚转身意外撞见陆尧竟然站在不远处， 怅然若失地朝这边望着。
    陈媛与曹教授是并排位置， 芮灿一个人落单坐在后面一排，刚调整好座位有人走了过来，温言道：“您好，能否方便让我进去？”
    芮灿原本低垂的视野里出现一双男人崭新的黑色皮鞋， 沿着熨烫笔直的西装裤腿往上， 浅蓝色衬衫，外套搭在臂弯， 右手拎着黑色公文包，她翘起眼睫毛，抬头看向声音格外礼貌的男人面孔，结果一愣。
    “小灿？”
    “学长？”
    一年以后。
    灯火通明的办公室内，芮灿坐在堆满图纸和手稿的桌前，整理覃市郊区古建筑和古村落的资料，突然搁在旁边的手机屏幕弹出一条消息。她瞥了一眼，是“好基友，一生走”微信群发来的消息。
    她点进去查看，是张傍晚时分的机场照，很快又弹出李晓筱发来的消息：“已安全抵达墨尔本。”
    她笑着回了句：“好好玩。”
    临近下班，芮灿索性也没继续工作，靠在椅子里刷着朋友圈，滑了几页都能看见李晓筱和赵宇恒发的蜜月旅行照，一溜点赞下去。真服了两人，马拉松长跑了十年，分分合合也闹过无数次，结果突然年初直接奔民政局扯证，连婚礼也没办就双双跟公司请了长假，来场说走就走的结婚旅行。
    芮灿一张张点开浏览，心里既羡慕又欣慰，正缅怀着过往岁月，手机蓦地响了，看到来电显示她笑着接通。
    “下班没？”那头问。
    “快了。”芮灿扫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我在你单位附近办事，就想问问晚上有没有空，约你一起吃个饭。”
    芮灿爽快地回复：“没问题，学长请客肯定有时间。”
    “这么给面子？”江灏在那头笑道，“行，我现在过去接你。”
    “好的，待会儿见。”
    等挂断电话，她简单收拾了下桌面，补过妆后穿上大衣，和办公室里的同事一一道别。
    “师姐，难得这么早下班？有约会？”对面的纪明明忽然抬头，滑动转椅凑到她身旁，一脸八卦地询问。
    芮灿看了他一眼：“不是约会，朋友见面而已。”
    “切，我都听见了，是个男的。”
    “滚。”芮灿懒得跟他扯皮，一脚将他蹬回去，“小心我收拾你。”
    纪明明抻着脖子冲离开的芮灿喊道：“师姐，约会加油！”
    芮灿听见头都大了，接着办公室又传来其他同事的笑声，索性溜得更快。
    她走出研究所，望见一辆迈巴赫停在街道旁，车窗降下来露出江灏的脸，笑着朝他挥手。
    芮灿上车同他坐在后排，脱下外套搁在腿上问：“我还以为你还要过会儿才到，现在下班高峰期路上挺堵的。”
    “就在附近。”江灏偏头看向她，脱掉杏色大衣后，露出里面高领的黑色毛衣，头发散着肩膀，整个人都清丽动人。
    “晚上想吃什么？”江灏问。
    “随意。”
    江灏了解她一向如此，也没再问，直接吩咐司机：“去迎春路。”
    到地方后，芮灿随他进入一家高档餐厅，乘电梯直上四十九层。电梯门开便有服务员彬彬有礼地问候，领着他们走至临窗的位置落座。
    她放下外套和包，偏头望向落地窗外一眼无尽的都市夜景，耳畔是轻松舒缓的钢琴曲，环顾四周一圈对江灏说：“环境不错啊。”
    “喜欢？以后可以常来。”江灏卷起衬衫袖子，给她倒了杯热水。
    有服务生送菜单上来，芮灿随手翻开看了几页，所有菜都贵得令人乍舌，她偷瞄了眼对面的江灏，继续不动声色地翻看，眼珠子却转了好几圈。
    江灏瞧她特别为难的模样，忍着笑朝她摊手：“我来选吧。”
    芮灿将如同烫手山芋的菜单赶忙丢过去，乖乖看着他对服务员低声吩咐，等人走了她才吐舌小声说：“这里菜真贵。”
    “没事，咱有钱。”
    芮灿听见这句话，忍不住笑了：“那我心安理得吃霸王餐了。”
    江灏被她笑容感染，也扬起了嘴角。
    两人边吃边聊着，江灏漫不经心地问道：“研究所的工作怎样？”
    “挺忙的。”芮灿坦白，“基本上一个项目过来，熬夜加班都是家常便饭。”
    “有没有兴趣来公司帮我忙？”江灏突然问。
    芮灿手一顿，抬头看向对面，没着急回答。
    “你专业学建筑的，以你的能力来我的公司完全胜任，薪资也比你现在高几倍。”江灏放下刀叉理性地给她分析。
    芮灿想了片刻，心里不是没有丝毫波澜，但最后还是摇头：“我觉得自己不适合走商业板块，兴趣还是原意捯饬古建筑，虽然学长的条件很诱人，但我坚持走自己的路。”
    当初考研时她就犹豫过，是加入挤破头的设计行业还是走遗产保护这条小径，可能从小受父辈影响，也可能是因为高三那年暑假，在西安跟着考古队工作过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更醉心于研究和保护这块，所以跟家里商量后便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条路。
    江灏沉思了两秒，随后点头： “做你喜欢做的事，以后我就不提了。当然如果你改变心意，我随时欢迎。”
    “谢谢学长。”芮灿对于他的欣赏心存感激。
    “没事。”江灏岔开话题，“吃点鱼，味道不错。”
    “好。”芮灿吃了一口，喝水时瞥见手机屏幕弹出一条微信消息，她滑开查看，是一张背景昏暗的照片，放大后才看清似乎是在酒吧，李晓筱坐在两个男人中间，三人挤在一起开怀笑着。
    左边是赵宇恒，右边是陆尧。
    很快下面弹出李晓筱连发的消息：
    “灿啊，久别重逢，就差你了。”
    “在干嘛呢？”
    芮灿手指飞快地回复：“和江灏学长吃饭。”
    李晓筱：“！！！”
    赵宇恒：“？？？”
    江灏看她露出甜甜的笑容，好奇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芮灿没再继续回复那头，索性将手机屏幕倒扣，向他解释：“没，就是晓筱和阿恒他俩在澳洲度蜜月，路过墨尔本时和陆尧碰面了。”
    江灏倒是有几分印象：“你们关系难得一直都这么好。”
    “是啊，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直到大学才慢慢分开，但也经常见面。”
    “陆尧？是去墨尔本留学的那位？”
    “嗯，他今年应该快博士毕业了，没想到曾经整天嚷着’学习有个屁用‘的人，如今却成了咱们当中读书最久的，太逗了。”
    “略有耳闻，在建筑圈内也很有名。”江灏不吝啬地夸赞。
    “嗯嗯，最近我还在微博刷到他获国际设计大奖的消息。”
    江灏见她提到陆尧时两眼都在放光，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和他也一直有联系？”
    芮灿摇头： “中间断过几年，现在联系不多，毕竟大家如今都忙于工作。”
    江灏颔首，没再接话，又捡了些新鲜话题继续闲聊。两人吃完饭起身离开，走至电梯门口时，江灏扶着电梯门示意让她先进，到一楼后又摁着开门键让她先出。
    芮灿默默在心里感叹，学长的绅士风度真是完美得不像话。
    “我送你回去？”江灏提议。
    芮灿立即摆手拒绝：“不用了，这里离我家只有两站，十分钟就到了。”
    江灏见她坚持，只得作罢：“行，回去注意安全。”
    “嗯嗯。”芮灿目送他上车，隔着车窗向他挥手道别，“再见。”
    “晚安。”江灏冲她一笑，随后转过脸吩咐司机离开。
    芮灿裹着围巾，在大楼底下站了会儿，独自走向附近的地铁口。回家一开门望见两老都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边换鞋边好奇问道：“怎么都没睡？”
    丁彦瑛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询问：“江灏送你回来的？”
    “没呐，就在家附近。”芮灿见她欲言又止，瞬间反应过来，“想什么呢老妈，只是吃顿饭而已。”
    “我又没说什么。”丁彦瑛忍不住絮叨，“你说你都28岁了，除了上班就整日宅家里画图，每天都按点回家吃饭，我要愿意多想，你倒是给点机会啊。”
    “爸——你不管管？”芮灿听不下去了，赶紧搬救兵。
    一直在围观的芮臻收到女儿的求救信号，也不忍心，跟着劝道：“女儿现在不也挺好的，恋爱的事情她自己会看着办的。”
    芮灿非常赞同地点头，顺便悄悄给老爸竖了个大拇指。
    “咱俩不给她急，她能一个人过一辈子你信不？”丁彦瑛怼回去，随后又看向芮灿，“你再不替自己事上点儿心，我就给你安排相亲了。”
    芮灿一听相亲心态崩了，立马好言敷衍：“妈，这事不着急，我今年争取哈。”
    她边说边溜去楼梯，踩着台阶上楼：“我先回房间了，爸、妈，晚安。”
    “你别着急走啊，那个跟你一个高中大学的李勋你还有联系吗？”
    芮灿听到老妈把李勋都扒拉出来，内心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丢下一句“人家订婚了”火速闪离盘问现场。
    丁彦瑛喃喃自语：“这么快就订婚了？”
    “看我干嘛？”芮臻怎么觉得自己老婆的目光瘆得慌。
    “都怪你，总这样惯她。”
    芮臻一把搂住她，哄道：“她这么大了，打小就很有主意，何不让她自己慢慢挑，这样咱们女儿才能幸福。”
    丁彦瑛挡住老伴凑过来的脸，好气又好笑地嫌弃道：“走开。”
    芮灿回到房间，洗完澡在吹头发时隐约听见手机铃声响了，披着湿发出来接电话。
    “和江学长吃完饭了？”
    “嗯。”芮灿坐在床畔，反问，“你们呢？”
    “也快结束了。”李晓筱瞅了眼桌旁喝大发的两人，“他俩醉得跟头猪似的。”
    芮灿不禁莞尔：“难得见一面。”
    “江灏都跟你聊啥了？微信敲你很多下也没回复。”李晓筱追问。
    芮灿后来没看群，自然不知道她发了些什么，解释道：“学长估计想挖我去他的建筑公司，毕竟我这么优秀。”
    “要脸不？”李晓筱笑，“我看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
    “他跟秦老师那事咱那会儿可都清楚的，你也知道他们谈过一段，最后磨合不来分的。如果他追求你，你可要慎重考虑，别受小时候对他的男神光环影响，脑子一热就答应了。”李晓筱认真替她分析，继而语调一转，“不过……他确实还算可靠。”
    “你怎么跟我妈似的，瞎脑补啥呢。”芮灿听到这番话，全身都起鸡皮疙瘩，“真怀疑你俩心灵契合了，你不知道她刚还提了李勋，我的老天爷啊。”
    李晓筱笑出声：“提李勋干嘛？你当初不是拒绝了。”
    “我都快被她逼疯了。”芮灿语气透着无奈。
    “行行行，你自己掌握分寸就行。我还要把这两头猪弄回去，不聊了。”
    “新婚快乐！”
    “你都说八百遍了。”
    “我乐意。”
    李晓筱挂断电话，嘴角还噙着笑意，转头的刹那吓了一跳，刚才还喝断片的人此刻眼神无比清明地看着自己，她缓过神问：“你没事吧？”
    陆尧面色复杂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问：“你刚刚说得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坚持理想的女孩纸无条件喜欢，下章开始制定尧哥追妻攻略～
    又可爱又端庄的醋王上线，务必了解一下～
    第36章 chapter 36
    李晓筱看了眼卧室里熟睡的赵宇恒， 随后阖上房门，走至茶水间倒了杯热水递给陆尧，自己也坐在另一面的沙发。
    “小灿和李勋……”陆尧刚张口问， 结果李晓筱像预先知道似的直接回他：“没在一起过。”
    “不可能。”陆尧猛然抬头， 可触及她目光时， 他才察觉到自己的反驳有多苍白， 像在下意识躲避真相。
    “谢梓盈告诉你的？”李晓筱看着他冷笑，“我倒想问问你和谢梓盈怎么回事？一年前小灿从你家翻出当初你打算送她的画册， 兴奋地打电话告诉我要来找你，结果回国后再联系却不停哭着说，你和谢梓盈在一起了，这都是什么事？”
    陆尧听她提及芮灿知道画册的那刻，心里闪过片刻的恍惚， 随即又陷入更大更深的困惑，既难堪又挫败， 耷拉着脑袋撑着双膝解释：“我和她没关系，当时帮我牵线过一个项目，答应帮她摆脱一些麻烦。”
    “所以你和谢梓盈没在一起？”李晓筱站起身难以置信地问。
    “嗯。”
    她气得发笑，在沙发跟前来回走了几步， 咬着唇拼命说服自己冷静， 但做不到，她一脸愤恨道：“你知道芮灿喜欢你吗？他妈的喜欢了你十年。”
    这句恶狠狠的话，像一道重雷劈中了陆尧，惊得他仰头直愣愣盯着李晓筱。
    “当初你走不让说， 我偷偷通知她后， 她连夏利营模考都没参加，跑去机场见你， 却因为堵在高架上哭得要死要活，我问她问什么不告诉你心意，你知道这傻姑娘说什么？她说她不想自己成为你将来后悔的可能。去年终于鼓足勇气来找你，你倒好，闲得慌跟那谢梓盈为了所谓的项目演一场恩爱戏，你刺激谁呢？你说你陆尧多精明的一个人，为何总对女人的话深信不疑。”
    李晓筱一口气说完，坐下来缓了片刻，才惋惜道：“你俩都是瞎折腾。明明喜欢彼此，但都不敢说出口，一个怕牵绊，一个怕承担。”
    “你俩不愧是冤家，活该的。”说完她仍觉不够，愤懑地追加一句。
    陆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像是有人紧紧掐住他的喉咙，死活发不出声。他脑海里描绘着李晓筱口中的芮灿，被堵在高架上火急火燎又难过要死的模样，又想到那年夏天站在她的窗外听着那句“我希望他也别说”，后背被炽热的阳光烤着，而现在终于懂了那句话的深意，心却像丢进了火炉，如那日的灼烫感无二。
    她该多高兴，满怀希望来墨尔本找他，可她又该多难过，却看到他与别人在一起。
    “那她现在呢？”陆尧目光直直地看向她。
    李晓筱抬眼，不嫌事大地煽风点火：“江灏在追她。”
    “就他？”陆尧蹭得一下蹿起来。
    李晓筱瞧他受刺激的反应，憋着笑，继续火上浇油：“对啊，就凭他以前是芮灿心目中的完美男神，现在依然是。人家现在自己创立了公司，手底下管理好几万人，追芮灿时不要太殷勤，我刚才通电话你不也听见了？江灏想挖她去自己的公司，干嘛？当老板娘啊！”
    “小灿不会答应的。”陆尧气得满脸通红，反驳道。
    “怎么就不会了，现在的你了解小灿吗？”李晓筱翘起腿，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我听小灿的意思是会认真考虑。”
    “你——”
    “你俩大晚上吵什么呢？”房门突然开了，赵宇恒趴在门边上笑眯眯望着他们，“老婆，帮我倒杯水，谢谢。”
    李晓筱见他狼狈地扶着门框，起身端着自己的那杯水，走过去问：“难受不？”
    “不难受，我高兴。”
    李晓筱拍了下他后背，又心疼地轻轻揉了两下：“走，回去躺好。”
    “照顾好阿恒，我先走了。”陆尧见时间不早了，转身要走，却被李晓筱叫住：“陆尧，喜欢就别辜负，不然再没有十年给你俩蹉跎了。”
    陆尧手握着门柄，把话听进心里去了，沉默片刻回她一声“谢了”，带上门离开。
    李晓筱搀扶赵宇恒进屋，嘴里直埋怨：“臭小子，你下次再喝这么多酒折腾我，我就跟你离婚！”
    “老婆，擦浪嘿呦。”半醉半醒的赵宇恒忽然双手朝她笔芯。
    李晓筱一阵恶寒：“闭嘴。”
    陆尧驱车回公寓的路上，搁在身旁的手机突然亮了，屏幕上显示着“谢梓盈”来电。他此刻正心烦意乱，偏偏有人要往枪口上撞，他摁了“拒绝”后，将电话号码拉黑，等红绿灯时又将她的联系方式删得干干净净。
    过了会儿绿灯亮了，陆尧犹豫再三，调转方向回头，赶到别墅后在门外拨通电话。
    “儿子，这么晚打电话回来？”那头响起程慧茹的声音。
    陆尧没下车，问道：“查瑞睡了吗？”
    “已经睡下了，有事找他？”
    “不——”陆尧解释，“妈，我在门外，想找你聊聊。”
    等电话挂断，他下车在门口静候了片刻，不久望见大门被打开，程慧茹裹着披巾出来：“儿子，你今晚怎么过来了？”
    陆尧一时没吭声。
    程慧茹看他满脸受挫的模样，也没追问，将门敞开自己转身进屋。
    “工作上遇到问题了？”她走至开放的厨房间为他倒了杯水。
    “妈，我打算回国工作。”
    程慧茹手里的动作忽顿，接着又继续倒满，然后端过来递给他，挨他身旁落座：“怎么突然想回国？”
    “我想和芮灿在一起。”陆尧偏头看向她，神色认真而又坚定。
    程慧茹了然，想起去年在他房间意外翻出来的礼物，又回想了这么多年他对恋爱总没什么兴趣，大概就猜到关于小灿他一直难以释怀。
    当初和陆启明离婚，是他们对不起他，也是她当初用犀利现实的言语断了他想留在国内的念头。而如今，他已经渐渐长大成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虽有不舍，但如果是他想要的幸福，她全心支持，含笑点头：“可以。”
    陆尧眼前一亮，随即语气迟疑：“你和查瑞……”
    “他对我很好，你和小灿如果在一起后，可以经常回来看看我们。”
    “嗯。”陆尧低头应了一声。
    “太晚了，今天就在这儿睡吧。”程慧茹站起来，转身上楼，没敢让他发现自己湿润的眼眶。
    “好的。”陆尧看着她温柔的背影说。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摁亮灯火，走至书橱旁拉开抽屉，取出一幅画坐在床边，抬手细细抚摸。
    木制的画框里，镶嵌了一张简单的黑白素描，是芮灿穿着校服的模样，刘海覆盖眉梢，两颊酒窝深陷，头发被随意挽起，眼睛里盛满璀璨的笑意。
    他看得入神，脸上流露的笑容格外清朗畅快。
    办公室内的芮灿突然打了个喷嚏，引起隔壁桌的晨姐关心：“感冒了？”
    “嗯。”芮灿翻看建筑图稿，随口回道，“估计吹空调吹的。”
    “都七月份了，天气越来越热，好多人都得了空调病，晚上贪凉最容易感冒。”
    “师姐，我有感冒药，吃吗？”磨砂隔板的对面露出一张白嫩的娃娃脸，随后丢给她一盒药。
    芮灿接住，晃了晃药盒：“谢了，下次请你吃饭。”
    “好啊，那我等着。”纪明明美滋滋地笑答。
    芮灿侧眸：“没看出来我就是客气一下？”
    “师姐，小气鬼。”
    晨姐被两人逗笑：“你俩天天贫，有意思不？”
    “有意思。”
    “有意思。”
    两人异口同声道。
    “嗳，听说没，所里接了启恩天主教堂的修缮项目，特意为此引入一位国外的研究员，你们听说没？”纪明明凑过来八卦。
    芮灿摇头，碰巧手机响了，滑亮屏幕查看，是微信的一个好友添加申请。
    她扫了眼头像，某个复古建筑的一角，昵称叫“L”，她依旧没任何头绪，再看底下的提醒：“有缘千里来相会。”
    “……”芮灿中毒似的念了下一句，什么鬼？
    她还在想谁无聊用这么肉麻的申请提示，结果被纪明明拍得手一滑，接着听见他说：“我男神知道不！墨大建筑大触Lan了解一下。”
    “！！！”
    芮灿脑袋仿佛被人一榔锤砸中，嗡嗡作响，再低头一看，不知何时通过的对话框里，有消息疯狂弹出：
    “陆爷我回来了！”
    “请吃饭。”
    “已在机场。”
    “接机就免了，老地方，巷子口的兰州拉面馆。”
    “不见不散！”
    纪明明听见她手机接连不断地在响，又瞧她一脸惊悚的鬼样子，好奇问道：“师姐，你咋了？”
    芮灿目光匪夷所思地转向他： “明明啊，你是男神派来的逗比嘛……”
    作者有话要说：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这个出场很陆尧，接下来的尧哥估计得骚断腿了，请小可爱们多多包涵。
    第37章 chapter 37
    芮灿火急火燎赶到巷子口的面馆， 看见坐在里头跟二大爷似的陆尧，正一脸风轻云淡笑着冲她招手，她不敢置信地再三确认， 推门进去在他对面坐下， 直盯着他瞅。
    “干嘛这么看我？像不认识一样。”陆尧说完， 转头吩咐老板上两碗牛肉面。
    “你回来度假？”芮灿试探地询问。
    陆尧看了她一眼， 扬起嘴角摇头。
    “工作？”
    他摇头，又点头。
    “工作多久？”芮灿被他逼得耐心耗尽， “说人话。”
    “我回来长期工作，不走了。”陆尧给她用热水涮碗筷。
    芮灿听后心里一颤，逼着自己要冷静，继续问：“所以你真来我们所里任职？”
    这回轮到陆尧惊讶了：“咦，曹教授告诉你了？我还想给你个惊喜。”
    “惊喜？惊吓好不啦！”芮灿到现在都没消化这个消息。
    陆尧放下玻璃壶， 抬眸看她：“你不欢迎？”
    芮灿见他笑容微敛，察觉自己反应过激了， 只得坦白：“不是，只是觉得你应该在更广更大的地方施展拳脚，回来觉得有些可惜。”
    陆尧听到是这个理由，看到她为自己惋惜， 重展笑颜：“我不觉得回来有什么不好， 曹教授给的待遇也不错，当初他和斯蒂夫聊启恩项目时，我就很感兴趣，索性答应回来帮忙。”
    “那阿姨她……”
    “她过得挺好， 和查瑞结婚后， 人变开朗了许多。”
    芮灿点点头，阿姨有了归宿也挺好， 心里也渐渐接受陆尧是真的回来了。
    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搁在他俩之间，陆尧低头瞅了眼，吃了一口惊喜道：“味道没变啊。”
    “兰州拉面全国联锁，怎么变？”芮灿无情地拆穿。
    “……”
    她目光瞥见立在他脚旁的黑色行李箱，疑惑问道：“你就这点东西？”
    “还在托运路上。”陆尧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待会儿去我家帮忙打扫一下。”
    “能拒绝吗？”
    陆尧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凉了。”
    “啥玩意凉了？”
    “友情。”
    “……”
    两人吃完面，陆尧拖着行李箱与她并肩走在蜿蜒的巷子里。芮灿每走一步，心都像是踩在往事的黑白琴键上。这条巷子，他们走过小学，走过初中，走过高中，而现在陆尧像只是出门旅游一趟归来，她依然陪他继续走着这条巷道，中间分开的那几年被快进掠过。她听着行李箱轮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仿佛在听当年陆尧单车的车轮声，一声一声扣人心扉。
    陆尧掏出钥匙打开院子的铁门，里头空落落的，桂树底下一圈杂草丛生，一切还是离开时的模样。
    “进来吧。”他敞开门示意让她先进。
    “嗯。”
    芮灿随他进屋，打开电闸后，屋内一室光明。两人互看了彼此，撸起袖子便开始打扫了，说是打扫，其实就简单地处理一下地板和厨房，至于其他陆尧打算明天请阿姨过来处理，芮灿便没过多插手。
    主要还是整理楼上的卧室，去年程慧茹回来住过一段时间，灰尘倒也不是很厚，两人一起装好被芯和枕头，又拉开落地窗通通风，将桌子、衣柜和床都擦拭干净，最后他俩累得不行，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
    “喂，我怎么感觉自己特别亏？请你吃饭还顺带帮你打扫卫生？”芮灿小喘着气埋怨道。
    陆尧笑出声：“你有没有同情心啊，这才多大点付出，就当还我给你买了那么年小说的利息。”
    “才利息？”芮灿嗷嗷叫。
    “多了？那就利息的一半？”
    “滚。”
    陆尧咧嘴笑着，侧脸目光随意一瞥，却望见空荡荡的床底，倏然想起那本画册，他犹豫半响，喊了声：“小灿。”
    “嗯？”芮灿扭头，猝然撞上陆尧同时回头的目光，一时愣住。她眨了眨眼睛，问道，“怎么了？”
    陆尧凝视着她，开口问：“那本画册你拿了吗？”
    芮灿瞬间全身僵住，眼睛也不眨了，对上他直抵内心的深邃眼睛，彷徨不知所。她怔愣了几秒，随后又高速运转起来，闪过无数借口考虑是否该坦白，但最后决定还是打死不承认，脑袋往后挪了一寸：“什么画册？”
    “别装了，晓筱都跟我说了。”
    芮灿心碎成两瓣，他丝毫没给自己留有继续周旋的余地，心里一直在惶恐晓筱何时说的？究竟说了什么？还是全部都坦白了？
    “那啥……我突然尿急，先回去了。”
    芮灿怂巴巴想溜，刚准备起身，结果被陆尧出手拦回去，摁住她的肩膀道：“我们谈谈。”
    “改天不行吗？”芮灿故作忍不住的模样。
    “憋着。”陆然面无表情地驳回。
    芮灿知道他这回软硬都不吃，索性放弃逃避，无奈道：“行吧。”
    “会考结束那天，我见过陆启明后，打算找你坦白，我喜欢你。”陆尧见她一愣，并未停下，“在门外听见你和李晓筱的对话，但没听完整所以产生误会，以为你压根不会喜欢我，所以一生气毫无留恋地出国。
    后来谢梓盈告诉我，你和李勋在一起了，我……差点没忍住回国找你，可买了机票后又发现自己很傻，回来了又能改变什么？这么幼稚又冲动的我根本配不上你，所以浑浑噩噩度日，也渐渐远离你的消息。直到李晓筱上次来墨尔本告诉我事实后，我恨不得当夜飞奔到你的跟前，但我得忍住，你知道吗？这三个多月感觉自己都快疯了，直到上了回国的飞机，我才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芮灿，我喜欢你。一直。”陆尧目光执拗地盯着她，徐徐道。
    你知道当一个男孩向你动情告白时，自己最先感动的是什么吗？是耳朵。然后是大脑，是心脏，是眼睛，是全身。
    芮灿听到他这番话，眼泪早已在眼眶里打转，拼命咬着牙不让自己眨眼滚落，噙满泪水的眼睛甚至看不清陆尧灯火下的面孔，只觉得眼前这人说得每一句话都令她委屈不已，每一个字就像在蹂/躏她的心脏。她下巴微微颤抖，鼻翼扇动，怕袒露自己的内心她忍不住转头，可侧脸的瞬间，她的眼泪从睫毛下不断淌入鬓角。
    “我……我不是强求你现在回应我什么，晓筱说再也没有下个十年让我俩蹉跎，但我觉得我可以，我可以继续等下去，直到你能原谅我。”陆尧语气恳切，心疼地抬手替她抹掉泪水，“小灿，看看我。”
    芮灿现在哪里敢看他，现在的她又丑又狼狈，心里又感动又害怕，脑子更是乱得不行，陡然起身，手忙脚乱地爬站起来，背对着他说：“太晚了，你早点睡。”
    她的手刚触及门柄，听见身后陆尧急促的一声解释：“我和谢梓盈没在一起过。”
    芮灿的心里犹如巨石砸落，搅乱心湖的平静，激起澎湃的层层涟漪。她丝毫不敢多逗留，果断拉开房门逃走。
    陆尧坐起身，望向紧闭的房门，听见外面一串匆促的脚步声，刚想起来，手却碰到地板上的某样东西，他垂眸看，是一根早已褪色的头绳，上面镶着一颗耀眼的珍珠。
    一路仓皇逃回房间的芮灿，贴在房门上，耳朵里都能听见自己心脏的震动。她抬手覆住面庞，随即拂了下长发，可一摸却发现头发不知何时散落，她低头在脚边四处寻找，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心里暗叹：“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糟了，是小鹿乱撞的感觉～
    从今以后，小灿的眼泪只为幸福而流。
    第38章 chapter 38
    芮灿昨晚失眠到凌晨一点， 早上醒来后，两眼肿得跟核桃似的，洗脸时还发现眼睛底下一圈青黑， 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她穿着睡衣下楼， 有气无力地同爸妈打招呼：“早啊。”
    “呵， 真能睡。”
    原本困意尚浓的芮灿听见突兀又熟稔的一句嘲笑， 倏然睁眼看见某人托着下巴坐在餐桌前满脸嫌弃地望着自己，吓得差点魂不附体， 立即抱紧双臂惊讶道：“你怎么在我家？”
    陆尧还没开口，端着白粥出来的丁彦瑛已经替他回答：“我让尧尧过来吃早餐的，他刚回国家里还没来得及收拾，煮饭估计也不方便。”
    芮灿瞧见老妈身后某人，正笑得一脸得意， 呵呵，她仿佛看到自己以往失宠的日子再度来临。
    她憋着气走至陆尧对面， 拉开椅子落座，见老妈盛好一碗粥，伸手刚想接过，下一秒不敢置信地看着老妈将碗递到陆尧手里， 还扭头冲自己说：“没手啊， 自己盛。”
    “……”看看，家庭地位这种东西，她从来不沾边。
    “谢谢丁姨，我自己来就好了， 您坐， 弄得我好像外人似的，我帮您也盛一碗……”
    芮灿盯着他花言巧语地讨老妈欢心， 嘴里的萝卜干咬得嘎吱嘎吱响，目光“嗖嗖”不停发射眼刀，内心非常想捶死昨晚为某人感人肺腑的告白掉眼泪的自己。
    “对了，小灿，吃完饭你陪尧尧一起去趟商场，买些日用品和床上用品，估计家里的都要换掉。”
    “妈——”芮灿朝老妈投去委屈的目光。
    “怎么？今天是周末，你要加班？”丁彦瑛问。
    “丁姨没事儿，小灿估计上班累了，我一个人可以，再多东西我都能扛回来。”
    芮灿瞥了他一眼，瞧瞧，又开始打感情牌了，他演得下去，自己还看不下去，只得点头答应：“知道了，老爸车子借我一用。”
    边吃早饭边看着报纸的芮臻头都没抬：“钥匙在玄关的柜子上。”
    芮灿吃完饭，上楼将柜子里的衣服都翻了个底朝天，最终换上稍微显嫩的浅蓝色碎花连衣裙，又往脸上捯饬一番，黑眼圈遮了好几遍，呡了下涂好口红的嘴唇，朝镜子左右打量，随后满意地拎包下楼。
    陆尧回趟家拿了钱包和手机，刚出院子门就望见芮灿拎着包，双手背在身后，站在从墙内爬出来的粉紫薇下，侧着身在低头踩地上的影子，像足了当初她过生日那天，扎着马尾辫在等自己，忽然回头冲自己笑时，他迟迟不敢置信的喜欢却在那一刻心悸了，也沦陷了。
    他喊了一声：“小灿。”
    散着一头浓密卷发的女孩蓦然回头，笑脸如靥，眼神温暖。
    像一朵栀子花轻柔地绽放在他的心坎。
    芮灿开车载他去附近的商场，绕了上下两层，推着满满一车的居家物品，路过床上用品区域时，她与陆尧争执了半天，哪种颜色的四件套比较好看。
    正吵着呢，旁边的销售员忽然来一句：“做老公的何必太斤斤计较。”
    脸红脖子粗的两人同时偏头：
    “他才不是我老公。”
    “我才不是她老公。”
    吓得销售员大妈一蹿多远，心有余悸地吐槽：“现在小情侣吵架都这么凶啊。”
    芮灿被突然插进来的话说得脸一热，将手里浅灰色的四件套丢回原处，佯装毫不在意地说：“随你！”
    陆尧细想想，有些懊悔了，刚刚不该逞口舌之快，见她要走立即将她选中的四件套扔进购物车内，追上去讨好道：“我觉得你选的挺好看的。”
    “切。”压根不走心。
    “白色太容易脏了，还是灰色好。”陆尧瞄她一眼，没动静，又夸一句。
    芮灿脾气也是来得快去得快，见他哄自己也不再计较，吩咐道：“去生鲜处。”
    两人回到家，陆尧将后备箱里的东西都搬进屋，芮灿进来发现屋内十分干净整洁，好奇道：“阿姨来打扫过了？”
    “嗯，早上来的。”
    “你饿了没？我给你弄点饭菜，顺便可以晚上吃。”芮灿将一袋子的食材拎去厨房，逐一找地方摆放。
    陆尧倚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无声笑了：“行。”继而又见她拉开冰箱，弯腰将买回来的牛奶塞进去，脖子上的链子从领口滑落，他瞅着上面的小月牙，总觉得眼熟，后知后觉地想起是老妈送的那条。没想到她一直都戴着。
    芮灿转去洗手台，开始清洗蔬菜和水果，侧头用肩膀蹭了下滑落的头发，陆尧看见，揣在兜里的手摸到那根收起来的头绳，忍不住走上前，站在她的身后，抬手为她绾发。
    芮灿皮肤触到他的手指时，打了个激灵愣住，随后察觉到他为自己在扎头发，没敢动任由冰凉的自来水冲洗双手。
    “好了。”陆尧满意地看了一眼，然后退回去倚在门边。
    “谢谢。”芮灿没回头，继续洗着菜，他俩都没再开口说话，但芮灿心里一明白自己在躲避，昨晚从他房间里逃走开始，她就在不断地麻痹自己，忽视陆尧向她敞开的内心。
    现在的她真无法清楚地理出一个头绪，但她的心确实自见到陆尧后开始摇摆。她曾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等到陆尧，也在墨尔本与他狂欢分别后做好了老死不相见的准备，可当她努力朝前走时他又回来推翻她好不容易建起的心墙，再一次肆无忌惮地闯入，这样让她害怕、戒备又不知所措。
    她想慢慢来，认清自己的心，也想他能多给自己点耐心。
    临近中午，芮灿准备好饭菜打算回去，结果陆尧说饭太多了，一个人吃不完，只得留下来陪他一起。
    两人一面吃着饭菜，一面聊着工作。
    “你周一正式上班？”芮灿问。
    陆尧扒了一口饭，点头：“嗯，启恩那项目半年前开始筹备，我博论也过了没什么事，墨尔本工作也告一段落，就答应先过来。对了，斯蒂夫教授联系一家比较权威的设计顾问公司，会派遣几位专业人员过来同我们一起成立一支修缮小组，人员下周陆续到位，然后开始着手收集资料商讨修缮方案。”
    “我看了启恩教堂的规模，历史资料也了解过一些，估计恢复周期不会短。”芮灿皱眉道。
    陆尧看了她一眼，心情愉悦地扬起嘴角。
    “你笑什么？”芮灿疑惑。
    他摇头，随即坦白道：“我还没和你一起工作过。”
    芮灿没想到是因为这个，脸一热，眼神先飘了：“我很专业的好吧。”
    陆尧点点头，继续吃饭。但芮灿却开始多想了，以前都是在杂志新闻或者贴吧上看到有关他的传说，牛逼哄哄拉下来一堆荣誉，照片上西装衬衫的人突然穿着T恤大裤衩，乖巧地坐在她对面吃饭，总觉得像在做梦，但又觉得习以为常。
    忽然桌上的手机响了，芮灿看到来电时瞥了眼对面，随后接通。陆尧自然没忽视她心虚投过来的目光，看她开心笑着寒暄，又点点头满口回应：“好的，好的……嗯，行，我肯定去。”最后一句“新婚快乐”倒成了他唯一听懂的话。
    等她结束通话，他佯装随意问起：“谁啊？”
    “李勋。”
    陆尧一愣：“他结婚了？”
    “嗯，下周末，邀我参加婚礼。”芮灿吃了一口菜，抬头问，“你去吗？”
    陆尧提他就没什么好脸色，一想到这个名字萦绕心头好多年，堵得他差点郁结身亡，立马拽得跟个二百五似的：“我去干嘛？他又没请我。”
    “也是，毕竟他是三班的，跟你也不熟。那算了家属我换成陈媛好了，回头问问她有没有收到请柬。”
    “等等！”陆尧貌似听到“家属”两个字，迅速端正态度抬手挠了挠后颈，勉为其难道，“我刚想了下，下周反正没事，陪你跑一趟吧。”
    “别介，不勉强你。”
    “没关系，我喜欢被勉强。”陆尧面不改色地回。心里却在想这是个宣示主权的好机会，去婚礼现场露个面，往芮灿身边一站，嗬，谁敢找死往前凑。
    “……”芮灿瞧他那傲娇的小模样，憋着笑偷乐。
    作者有话要说：
    阿尧：小灿男朋友位置，由我来守护！
    第39章 chapter 39
    周一清晨， 芮灿急急忙忙踩着高跟鞋出门，刚出院子想左转，结果被一道喇叭声惊得心一颤。
    她侧眸看向对面， 一辆白色大奔的SUV停在巷道里， 车窗半降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孔， 得意又显摆地冲她招手：“上车。”
    芮灿上班快来不及， 也不跟他客气，直接绕到副驾驶， 拉开车门坐进去，系上安全带问：“你买车了？”
    “嗯。”陆尧点头，启动车子缓缓前行，“昨天去店里提的，以后咱俩上班就方便了， 我给你当司机。”
    芮灿“噗嗤”一声笑出来，四处打量车内崭新的配置， 好车手感也格外不错，偏头问：“你不是才毕业吗？哪里来这么多钱？眼睛眨都不眨就砸一部进口车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个行业本来阶级划分贼大，依照我的价位， 也就是半个项目的钱。”
    “说你胖就喘上了。”
    “你嘛……就算了。”陆尧瞧了她一眼摇头道。
    “你什么意思？人参公鸡？”芮灿瞪着他， “我要下车，跟你一个车没法儿待。”
    陆尧立马告饶：“灿爷，对不住，刚才那话您权当没听见， 小的麻溜地送你去单位。”
    “戏真多。”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视而不见……”陆尧应景地哼起了小曲儿， 路上逗得芮灿直乐呵。
    两人到研究所便分开行动，芮灿出电梯后直奔办公室， 陆尧人模狗样地套上西装外套，拎着公文包上了顶楼。
    她刚坐下没多久，纪明明端着水杯像一阵龙卷风刮过来，抑制不住地激动道：“我刚去了趟楼上，路过曹主任办公室时，猜猜我瞧见谁了！”
    芮灿知道是谁，所以懒得搭理，旁边的晨姐抬头问：“谁啊？”
    “我男神！”纪明明就等着有人问，立刻迫不及待地开口，“好家伙，没想到他真被咱们主任请来了。我刚刚就瞄见一个侧影，啧，明明能靠脸吃饭的却偏要靠才华，待会儿得要个签名！”
    纪明明瞧芮灿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提醒道：“师姐，你别不信，待会儿见到了可别扑上去啊。”
    芮灿听得耳朵都起鸡皮疙瘩了，瞥见电脑上弹出来的对话框，起身用笔记本敲了下他脑袋：“别花痴了，教授通知开会。”
    会议室内，人陆陆续续到齐，芮灿坐在靠前的位置，陆尧随曹逸安进来时与她目光对上，冲她偷偷眨了下眼睛。
    芮灿莫名在想，为何有一种暗度陈仓的错觉。
    曹逸安先简单阐述了一下开会目的，随后提及启恩项目时腾出位置让给身后之人，他款款上前，朝大伙儿展露笑颜：“大家好，我是陆尧，之前一直在墨尔本为市政府工作，因缘巧合结识曹教授，加之我对这个项目感兴趣以及教授对我的信任，所以决定回国加入覃市建筑保护研究中心这个团队，与你们一起共事，将来如有磨合之处，请多包涵。”
    话刚落音，整个会议室掌声如雷。芮灿看见纪明明，正满脸欣喜地拼命鼓掌，两只眼睛都快长陆尧身上了，连晨姐都靠过来小声八卦：“确实长得很帅，又有才华，看来是我们所里女性同胞的福利啊。”
    陆尧自我介绍完，扫视一圈，最后绕到芮灿身旁落座，她看了陆尧一眼，心虚地挪开视线，假装一本正经在听会，但分明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神洗礼。
    曹逸安谈了一个钟头的项目内容，最后分配任务，芮灿不出所料地加入启恩修缮计划，担任小组的核心成员之一，主要负责资料收集及建筑测绘。而陆尧因主攻西方建筑，对于哥特式建筑更为了解，负责有损检测调查和把关再生设计，完全是挑大梁的节奏。
    散会后，同事们纷纷走过来同陆尧打声招呼，刷刷脸套个近乎，等人走得差不多时纪明明凑上来，小心翼翼道：“大神，给我签个名呗？”
    “他谁啊？”陆尧偏头问芮灿。
    “你粉丝。”芮灿看了眼捧着小本本扮可爱的纪明明，忍着笑转身离开。
    陆尧压根没空理他，乖巧地尾随芮灿出去，边走还边问：“中午吃什么啊？我搜了一下附近的……”
    愣在原地的纪明明一脸懵逼：“是我男神没错吧？为何打开的方式不对啊……”
    芮灿没想到陆尧还挺会做人的，竟然在附近的餐厅预定了开放式包间，邀大伙儿下班一起聚餐。整个研究所的人本就不多，同一个办公室的就更少，一个包间倒也足够。
    陆尧原本挨着芮灿坐的，结果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没眼力劲儿的臭小子，挤在他俩中间坐下，还一直盯着他瞧，他郁闷地望向和同事聊得热乎的芮灿，心里莫名觉得受到冷落。
    他眼睛溜达一圈餐桌，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将自己的碗递到她跟前：“小灿，帮我夹点虾。”
    正说着话的芮灿，脸都没转过来，顺其自然地接过，伸筷子往碗里夹虾，堆了好几个后发现周围一片安静，她才察觉到哪儿不对劲儿，偏过头一看，嚯，大家都满脸惊讶地望着自己，唯有陆尧憋着坏笑看好戏，才恍然自己干了啥事。
    “师姐，你和陆老师认识？”纪明明惊愕地问。
    岂止认识，打小就在一起混吃混喝，你说熟不熟。当然芮灿没有这么说，将碗递还给陆尧，佯装淡定地解释：“同学。”
    “嗳？？？”这一重磅消息令周围人都跌破眼镜。
    “小学？初中？还是高中？”有人问。
    芮灿瞅见某人无辜的表情就恨得牙痒痒，还要继续保持微笑：“以上都是。”
    “卧槽！”纪明明炸了，“那岂不就是青梅竹马？”
    芮灿：“……”
    “师姐，你藏好深啊，认识陆老师怎么不早告诉我？”
    芮灿白他一眼，摊手道：“你又没问我。”
    其实她无所谓说不说，只是觉得低调做人可以避免许多麻烦。例如现在，原本对陆尧好奇但不敢直问的人都纷纷转向她，从她这儿旁敲侧击打听点什么，甚至晨姐也跟着打趣：“你怎么没跟他凑一对儿？近水楼台先得月，你瞧瞧咱们所里的小姑娘，眼睛都直了。”
    芮灿尴尬笑笑没吭声。
    陆尧对她的回答非常不满意，轻飘飘一句“同学”就给他俩这么长久的革命友情盖棺定论了，这条路看来走得要比想象中艰辛，噘着嘴闷声吃虾。
    纪明明性子活络，一贫二逗令整个包间的气氛热闹翻天，有人聊及当初为何进入建筑行业，抹着眼泪一脸心酸，哪里有外表看来那么光鲜，都是挺着压力往上爬。
    有位稍微年长的同事感慨道：“以前我还在国企，去大坂山工作的时候，在一个隧道里，做轨道检测。那时候是真苦啊，风餐露宿的，每一次从隧道里走出去，都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但回头看见身后望不到尽头的轨道还在等着自己，那种使命感又不后悔自己做的选择。”
    这话刚毕业的实习生未必能懂，但在这个行业里摸爬打滚好多年的人，必然都能感同身受。对自己的职业有着强烈的归属感，才会日复一日地喜欢。
    到了纪明明这儿，果然就跳脱了，他挠挠头咧着嘴爽朗笑答：“当年高考前，在贴吧里翻学霸逆袭的奋斗史给自己打鸡血，当时看中了这个’艺术与工程齐飞，包夜共加班一色‘的牛逼闪闪的专业，然后傻逼兮兮报了，自此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大伙儿听后皆忍俊不禁，轮到芮灿时，她想到自己曾经中二的理想，打死也不能坦白当初因为追星才脑残选的，那肯定会被群嘲，琢磨半响找了个体面点的理由：“觉得能去很多地方走走，而且我喜欢文物，觉得有历史的建筑非常迷人。”
    说完，芮灿还心虚地瞧了眼在场唯一知晓内情的人，结果被他逮住，似笑非笑地回看自己，她立即扭头假装没看见。
    最后到陆尧时，大家都一脸期待，等他说出一个荡气回肠、激励人心的浓浓鸡汤，但是……并没有，陆尧瞧向大伙儿，扯着嘴角笑道：“有人说学了建筑可以环球世界，我就从了。”
    “没了？”纪明明眨着眼睛还在等下文，结果没了？
    谁都没想到，一个在建筑圈里混得风生水起的才子，选择踏入这行时却是如此草率，当大家想刨根问底时他却一笑带过。芮灿直愣愣盯着陆尧，曾经从程阿姨那儿听到这个理由，还觉得只是一句玩笑话，可真从当事人这里亲口确认后，除了震惊，又多了感动与羞涩。
    这是只有他俩知道的秘密。
    临近聚餐结束，芮灿上了趟洗手间，半途有人进来，听声音认出是办公室里的两位实习生，她正想推门出去，结果听见“陆老师”两字时手一顿。
    女生A：“陆老师好帅啊。”
    女生B：“怎么？你想追？”
    “嗯嗯！”
    “单身、年轻又才华横溢，瞧他开来的车，估计还多金。”
    “可是，你说他和芮师姐认识这么多年，他们……”
    “那有啥，如果互相喜欢可不早在一起了，至于拖到现在？估计就是同学而已。”
    “也对，那我还有希望。”
    “嗯，待会儿结束后，你就找机会在陆老师眼前晃，脸皮厚点让他送你回家，试试他反应。”
    “会不会太主动了？”
    “你傻啊，陆老师条件这么优越，当然得先下手为强，主动点没错的。”
    “好！待会儿我试试。”
    外间脚步声渐行渐远，芮灿黑着一张脸推门出来，洗完手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五官依然秀丽，但毕竟也有28岁了，眼角也有了淡纹，哪里有年轻女孩的优势。
    她走到前厅，正巧撞见那两个女孩站在门口同陆尧说话，模样青涩笑容甜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原本还抗拒将他俩的私人关系摊在公众场合，眼下瞬间转了念头，鬼使神差地径直从他和两女生中间挤过去，杵在陆尧的车前，温柔道：“阿尧，回家了。”
    女生A：“……”
    女生B：“……”
    陆尧见她满脸笑容地站在车旁，但目光里有一簇火往外冒，他看见两位笑容僵硬的女生，瞬间恍然，绷着嘴角乐得不行。
    纪明明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蹿出来，腆着脸道：“大神，顺便也捎我一段呗。”
    “不顺路。”
    “不顺路。”
    陆尧和芮灿异口同声地拒绝。
    纪明明一脸懵逼，不甘心地问芮灿：“你咋知道不顺路？”
    芮灿瞧了眼站旁边的小姑娘，佯装天真无邪地笑道：“我俩住一起呀。”
    众人惊……
    作者有话要说：
    小灿吃起醋来，不是开玩笑的，一本正经地正面刚，哈哈……
    第40章 chapter 40
    芮灿面无表情地抱臂瞅着前方， 过了片刻实在忍不住道：“想笑就笑，小心憋死你。”
    “灿爷，你刚在许多人面前败坏我名声， 跟我提前打招呼了没？要不是后来我解释了咱俩是邻居， 还以为我和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陆尧活动了下忍得辛苦的下颌， 扬起嘴角笑道。
    “闭嘴！”说起这个芮灿就来气， 她好不容易抛出去一个烟雾/弹，结果这逼丝毫没有眼力劲儿， 竟然当众拆台！
    “生气了？”陆尧余光瞄了她一眼。
    “哼。”芮灿故作淡漠，“并没有。”
    “没有你从上车到现在都没看我一眼？”
    “你有什么好看的，多看一眼能长寿？”芮灿丝毫不费力地怼回去。
    陆尧瞧她板着脸生闷气的样子贼可爱，想逗又怕惹她炸毛，路过一个报刊亭时， 他降下车速，提了手刹后松开安全带。
    “你干嘛停车？”芮灿好奇问。
    “等我一下。”陆尧说完， 推开车门下去。
    芮灿目光追随他的背影，见他走至路边的报刊亭，背对着她和老板说话，不一会儿看见他掏出钱夹， 等转身时手里多了两根玉米。
    陆尧上了车， 将玉米递到她手里，然后发动车子。
    芮灿摸着滚烫的玉米，侧脸问道：“买给我的？”
    陆尧点头：“嗯。刚刚饭桌上见你没怎么动筷子。”
    芮灿心里一暖，萦绕心头的酸味儿散了干净， 方才那么多人竟然还留意到她， 这会儿反而觉得自己小肚鸡肠，很给面子地捧着玉米啃起来， 蛮好吃的。
    车子停在巷道里，两人下车，芮灿将剩下的那根玉米递给他，陆尧没接，摇头道：“我吃饱了。”
    她也没客气，直接揣进包里收下。
    “明早要去现场，别迟到了。”
    “嗯，知道。”芮灿转身进院子，但心里不想这么快和他分开，可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继续待着，没办法只好隔着门缝同他说了一声“晚安”。
    陆尧站在门外朝她颔首：“晚安。”目光却紧随她，直到院门彻底合上才掏出钥匙开自家大门，结果刚打开，瞥见已经进去的人突然又蹿了出来，满脸疑惑：“怎么了？”
    芮灿龇着牙晃了晃手中的爪机，笑道：“我妈说，让咱俩回来后，一起去吃凉粉。你……还吃得下吗？”
    “吃！”陆尧一听立马答应，又想起自己刚刚还说已经饱了，挠挠头厚着脸皮道：“突然又觉有点饿了。”
    芮灿敞开门放他进来，跟在他身后抿嘴偷笑。
    对于彼此都清楚的事实，他们心照不宣地撒谎了，也互相替对方圆下去，大概喜欢就是这样，睁着眼也愿意说瞎话。
    芮灿找了双拖鞋给他，两人换上后先后进屋。丁彦瑛同芮臻坐在客厅的沙发在看古装剧，还未走近芮灿就听见他俩在吐槽古装道具的bug，聊得热火朝天，她喊了声：“爸、妈，陆尧来了。”
    陆尧跟着也打了声招呼。
    “回来啦，尧尧今天第一天上班累吗？”丁彦瑛起身去厨房，边走边问他，“见到曹教授了没？”
    陆尧将公文包和外套搁在沙发上，卷起衣袖也转进厨房，洗了手回道：“见了，今天有让我跟项目，对了，小灿和我同组。”
    “那挺好，你俩可以相互帮忙。”丁彦瑛将凉粉一碗碗盛好，摆进托盘递给陆尧，冲一回来就躺沙发里的芮灿叮嘱，“小灿，你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尧尧，他现在比你厉害多了。”
    “妈——”芮灿瞅了眼走到跟前的陆尧，皱着眉道，“夸他有必要贬低你女儿嘛？”
    打小只有成绩能压他一截，兜兜转转几年后，发现在老妈眼里，现在的她是哪哪都不如人家了。
    “有本事你给我找个像尧尧这么优秀的男朋友，不然就别嫌我念叨。”
    这句话一出口，面对面而坐的两人互望了眼彼此，芮灿脸烧得不行，突然后悔让陆尧进来吃宵夜了，这倒好，感觉是来围观自己的批/斗大会。
    陆尧听了这话，尾巴都快翘天上去了，想着要不借此机会坦白自己喜欢小灿，犹豫间又听见丁姨道：“她就是太轴了，江灏我挺喜欢的，大学的时候我见过好几次，脾气温和待人彬彬有礼，你说她啊，几次出去吃饭，都不让人送回来，但凡懂点脑筋，都知道一来二去可不就成了，非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芮灿越听越急，发现陆尧面色都菜了，迫不及待地岔话：“妈，我跟学长没关系，你干嘛总给我乱牵线。爸，你管不管啊？”
    芮臻瞧女儿都快急哭了，赶紧劝道：“老婆，少说两句，陆尧还在呢。”
    陆尧心里再迫切，这会儿也不好直接坦白，不然弄得场面多尴尬，只得笑道：“丁姨，小灿这样挺好的，眼光高点没错，这样才能配得上她。”
    丁彦瑛见自己女儿闷不吭声，凉粉也不吃了，只得作罢，心里既难过又心疼，她这都28岁了，也没带过什么人回来，就怕不是没遇见喜欢的，而是心里有谁却一直没能忘记。
    陆尧陪着芮臻闲聊，时不时抽出余光瞅一眼芮灿，瞧她兴致不高，捧着手机默默刷屏，想同她说话一直没找到机会。在芮家坐了片刻，他便起身要走。
    芮灿见他离开，也跟着起身，等他同爸妈打过招呼后，送他到门口。她顺手带上门站在屋檐下，抬头向他解释：“我跟江灏真没什么。”
    陆尧瞧她眼睛湿湿的，想搂过来抱抱，但还是拼命压制内心的冲动，搓了搓她额头的刘海：“嗯，早点休息。”
    就这样？芮灿见他转身就出去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照理说不应该啊，难道刚刚那句还适得其反了？他到底有没有生气啊？
    芮灿脑子彻底懵了，完全被陆尧的淡定处理打了个措手不及，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作了。
    隔天早上，芮灿跟陆尧的车路过单位时，顺道将纪明明捎上。
    纪明明一上车凑到芮灿的耳畔，兴高采烈地小声嘀咕：“师姐，真羡慕你，每天都可以跟陆老师一起上下班。”
    “有什么好羡慕的？”芮灿心里压根没有任何波澜，她都整不明白陆尧哪里把他迷得神魂颠倒，以至于一口一个大神亲热叫着。
    “陆老师，你怎么没继续留在墨尔本工作，以你的专业应该擅长西方建筑领域，墨尔本更是糅杂了多种建筑风格的城市，于你应该更有发展空间。”纪明明偏头问陆尧。
    陆尧瞥向身旁的芮灿，发现她也投过来目光，两人一触即离，随后他才解释：“中国古建很有韵味，但据我了解国内在古建保护这块资源还很匮乏，包括专业系统体系，人员配置，学校相关专业也非常少。现在的快速城镇化加速传统建筑的消亡，而对于国内西方古建方面的修缮和保护技术较为落后，我觉得这里更需要我，也更适合我。”
    芮灿听到心里去了，没想到他考虑得这么深，当初刚回国那几日，她一直以为他回来只是暂时的，心里也隐隐不安，所以迟迟不肯给他答复。可现在眼前这个人将理想和未来摊在她的面前，相较于记忆中的男孩，现在的陆尧依然幼稚，但却在她以外的众人面前保持着专业和成熟的一面，那他与自己相处时才有的那份天真更显得难能可贵。
    “卧槽，不愧是我崇拜的大神，思想都高洁得望尘莫及。”纪明明两眼发亮，心里默默为大神献上膝盖。
    而陆尧瞟了眼一直沉默的芮灿，心里暗想：“刚刚的表现应该算满分吧，没直接说回来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她，但也委婉地交代了自己确实不走了，这话背后的深意她应该能get到才对。”
    芮灿何止听明白了，甚至内心觉得难以置信。
    抵达启恩路后，陆尧将车泊在地下车库。几个人背着包绕到教堂门口，芮灿打量着眼前这座天主教堂，砖木结构建筑，大堂顶部的两侧皆是哥特式钟楼，尖顶各有一个十字架，外观古朴恢宏。
    昨天联系过的教堂会长，从里面出来相迎，见面道明来意后，会长领着他们由侧门进入教堂，甬道两旁是一些白色圣人塑雕，后面的墙壁上镶嵌了彩色玻璃，走到尽头才看见教堂的祭台。
    芮灿细细打量着周围一切，认真倾听会长介绍教堂的历史由来，走至教堂大门时，再次回望整座教堂内厅，宏伟的石柱，精美的雕花以及高耸的吊顶，映在璀璨明亮的灯火下，处处透着工艺精湛的艺术感。
    他们参观完大厅，陆尧发现一些彩色玻璃有了裂纹或是残缺，又询问了会长其他久未修缮的地方，让他领着他们仨儿绕着教堂里里外外走了一圈，三个人纷纷做笔记和进行录音。最后分开行动，纪明明拎着无人机的箱子去教堂外面进行摄影测量，陆尧负责无损、有损检测调查，芮灿便随着会长去档案室拷贝一些教堂的初建资料和历史修缮记录。
    等芮灿拎着收集好的资料出来寻人，正巧遇见陆尧站在教堂外侧的屋檐下，仰头在仔细观察女儿墙。她走过问：“调查得怎样？”
    “许多滴水兽遭受不同程度的风化破损，应该有排水障碍。”陆尧道。
    芮灿目光投向外侧墙壁上形状各异的滴水兽，表面覆盖了厚厚一层的青苔，有的地方甚至斑驳缺角，有些心疼：“有办法吗？”
    “估计要改排水通口，回去后需要和斯蒂夫联系商量一下。”陆尧环顾四周一圈，“估计屋顶的结构建筑也有不同程度的风化，具体还要等回去看纪明明的绘量结果。”
    “嗯。”
    陆尧留意到她手里沉甸甸的东西，便将自己的笔记本塞入背包内，然后弯腰拎过她的提袋，问道：“资料都借来了？”
    芮灿点点头：“有些珍贵的古籍资料都扫描和拍照了，我翻看了一下，从教堂建立到现在经历过三次修缮。”
    “嗯，刚才调查时看到一些修缮痕迹，但有些设计与原来样貌还是有细微出入，讨论修缮方案时我会尝试进行原复设计。”
    芮灿看着眉头紧锁的陆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一丝不苟的他，对于工作无比细心地投入，与平时漫不经心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这样的他穿着蓝色衬衫，站在树荫底下，低头翻看手中的资料，微风拂动他额前细碎的短发，肤白唇红，有点让她挪不开目光。
    陆尧刚想同她说话，结果一抬头瞥见某人傻愣愣地盯着自己看，不由疑惑：“看我干嘛？”
    芮灿瞬间回神，视线移向别处：“想事。”
    “想啥事？”陆尧凑到她眼皮子底下，扬起笑脸，“是不是觉得我工作时特别帅？”
    “要脸不？”
    陆尧眉眼处皆是满满的笑意：“你如果承认，不要也罢。”
    芮灿想这人正经的样儿永远超不过三秒，红着耳朵，抬脚就朝前走。
    “喂，跑什么啊，等等我。”陆尧看穿她是害羞了，懒洋洋地笑道。
    他俩沿着小路往前面广场方向走，中途碰见一对新人在拍婚纱照。男士怀里抱着一位年轻的女孩，贴在红砖墙角下站着，两人脸上洋溢着甜蜜笑容，在摄影师指导下不断调整姿势。
    芮灿绕道而行，边走边朝那头张望，陆尧陪在她身旁，突然开口问：“你喜欢婚纱还是禾服？”
    “秀禾服吧。”芮灿随口答。
    “行，那咱们以后办中式婚礼。”
    “嗯。”芮灿反应过来，眼睛倏然睁大，“嗯？？？”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尧尧的套路真深，还没在一起就想着奔结婚。
    小小透露一下，尧哥的求婚也别具一格，叉腰笑会儿，嘻嘻……
    第41章 chapter 41
    三个人在教堂待了一整天， 工作到傍晚收工，索性就直接下班了。纪明明独自打车回家，工作设备都收在了陆尧车后备箱里， 他载着芮灿回去。
    “晚上想吃什么？”陆尧问。
    “回家吃啊。”芮灿低头在看手机， 突然想起来他现在一个人住， 晚饭还得靠自己解决。她瞄了眼驾驶座位的陆尧， 似乎脸色有些郁闷，收起手机道：“附近有家巷子餐厅不错。”
    “我一个人吃没意思。”陆尧表情恹恹的。
    “你又没请我。”
    陆尧听见这话， 以为自己听错了，降下车速扭头看她：“你陪我吃？”
    “嗯。”芮灿点头，“你请客我就去。”
    “啧，没问题。”
    芮灿用手机替他导航，两人到目的地后， 找停车位找了老半天，陆尧差点儿崩溃：“草， 车子贼几把多。”
    “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吃吧。”芮灿探头望着窗外，还没到六点天已经彻底黑透，估计待会儿还会下雨。
    “不行！”陆尧扫视道路两旁的车位，意外瞥见路口处有一个位置， 立即毫不犹豫开过去， 倒入逼仄的车位，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怎样，我倒车技术如何？”
    芮灿松开安全带， 敷衍道：“马马虎虎吧。”
    “你倒一个试试？”陆尧一听激起胜负欲， 顶了回去。
    芮灿觑视他一眼： “还吃饭不？”
    “我错了。”
    陆尧随她穿过马路，拐进一个巷子， 绕了许久走至一家门廊下垂着星星LED灯的小店，踩着台阶下去。
    里头是个巴掌大的小院子，角落和架子上摆满了绿色盆栽，花花草草挤在一起格外养眼，隔着玻璃门能望见屋内人影绰绰，几对男女散坐在靠墙的吧台桌旁。
    芮灿推门而入，撞响了门框上悬挂的风铃，柜台后面一直忙碌的女服务员闻声抬头，冲两人亲切微笑：“欢迎观临。”
    他俩寻到僻静处，在一盏老式吊灯下落座，隔着方桌各自翻看手里的菜谱。芮灿象征性地扫视几页便搁在一旁，托着腮望向对面的人：“你帮我点吧。”
    她从小到大都讨厌点菜，这个习惯倒是没变过。陆尧伸手招来服务生点餐，完事了将菜单递还给他。
    “这里像不像在墨尔本你带我去过的那家餐厅？”芮灿环顾四周墙壁上挂着的珍藏海报，头顶是黯淡昏黄的一豆灯火，店内放着轻柔的背景音乐，整个设计风格都偏有浓浓的复古味。
    陆尧注视着灯光下她莹白的面孔，眉目清秀，唇瓣柔软，咧开嘴微笑时泛着淡淡的光泽，他垂眸喝了口水道：“都一年前的事了，你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那天还让服务员给咱俩拍了合影，你十分嫌弃嚷着非要重拍，还吐槽我造型low，你……你咋坐过来了。”芮灿正顾着埋怨，没曾想他突然起身绕到自己身旁坐下，莫名吓了一跳。
    陆尧摁亮手机，点开自拍模式，然后手撑在她身后，侧过来看她：“今天不嫌弃，咱俩再拍一张。”
    芮灿下意识拿手遮脸，躲开镜头：“不行，我没化妆。”
    “没关系，你化没化都差不多。”
    “真的？”芮灿从指缝中露出眼睛，不敢置信他竟然会夸自己。
    “嗯，真的。都一样丑。”
    “你大爷的！ ”芮灿捶了他肩膀一下，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还想继续揍两拳泄愤却被他抓住手腕，收进掌心握紧，听到他笑声里带着哄劝：“好了，开玩笑的，都一样美。”
    “骗鬼呢。”芮灿抱紧双臂，朝他翻白眼。
    “咔嚓”一声，陆尧迅速摁了快门。
    芮灿瞅见屏幕上的自己，恼羞成怒，立刻张牙舞爪地扑过去抢，“死陆尧，你快给我删掉。”
    陆尧不仅不让删，还继续使坏不停地摁着快门键，边闪躲边捕捉她扑过来的连串动作。芮灿一手捂住脸，用另一只手去抢夺，整个人都倒在他的怀里，又气又笑地同他打闹，最后无奈地威胁：“你删不删？”
    “你和我拍一张我就删。”陆尧托着她的腰，怕她滑倒。
    “成交！”芮灿从他身上爬坐起来，拽了拽露出腰缝的衬衫下摆，坐直后看向镜头，但发现这逼脸比自己还小，悄咪咪挪到他脑袋后方，别有心机地露出一个乖巧甜美的笑容。
    拍完的瞬间，芮灿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行了吧。”
    “我删，麻溜地删。”陆尧当着她面打开相册，一张张删掉，直到最后跳出别的风景图，他给芮灿看了一眼：“行了吧。”
    “放你一马。”芮灿本想收回目光，无意间瞥见他退出程序时，有个相册封面格外眼熟，好奇询问，“那是啥？”
    陆尧见她突然凑过来，手疾眼快地摁了锁屏键：“没啥。”
    “你给我看看，感觉像我的照片。”
    “瞎说，你看错了。”陆尧拦住她，抬起下颌示意，“菜来了。”
    芮灿扑了个空，眼瞅着陆尧一脸心虚地起身坐回去，很快又被女服务员端上来的菜吸引走目光。
    陆尧暗自松了一口气，那里头可是藏着多年的秘密。
    芮灿途中上了趟厕所，陆尧无聊刷着朋友圈，看见赵宇恒那小子晒和老婆的合照，嗬，立马灵光一现，翻开相册，将方才两人的合影，学模学样地上传到朋友圈，还配了一行字发送出去。
    等芮灿回来后，发现手机震动个不停，摁亮屏幕发现都是微信群的消息提示。她点进去一看，嚯，已经32条了。
    赵宇恒：“陆哥，可以啊！这还是你吗？”
    李晓筱：“666，张扬得一逼。”
    赵宇恒：“小灿看见没？小灿，去朋友圈围观啊，有惊喜。”
    李晓筱：“啧啧，估计得掉十斤鸡皮疙瘩。”
    陆尧：“怎样啊？你俩天天在我朋友圈里霸屏，还不准我和小灿搞一把？”
    赵宇恒：“行行行，坐等你打脸。”
    李晓筱：“你俩在一起了？”
    陆尧：“还没呢，有啥关系？”
    李晓筱：“呵呵，那等着给你收尸。”
    陆尧：“……”
    芮灿匆匆扫视下来，抬眸瞧了眼对面目光四处飘的某人，心里隐隐不安，问道：“你发什么了？”
    “就咱俩合影。”陆尧耸肩回。
    芮灿点头，随意刷了下朋友圈，陆尧的动态闯入视线，她眼睛倏然瞪大，图不重要！那句“我和小灿的晚餐”看上去似乎也没毛病，最见鬼的是这行字末尾，为何要加爱心？红通通的！圆滚滚的！还特么三个！
    “陆尧！”
    这顿饭芮灿吃得是咬牙切齿，但对面的陆尧却一直云淡风轻，对于她的威逼利诱丝毫不不退让。两个人吵吵闹闹地斗智斗勇，压根没察觉一顿简餐吃了很久，直到芮灿抬头瞥见墙上挂钟，才惊讶道：“都八点了。”
    “嗯。”陆尧看了眼腕表，“走吧，我们回家。”
    他起身先去柜台结账，芮灿跟在身后，路过柜台时瞧见雕花玻璃盏里堆放了许多薄荷糖，她拿了两粒，递给陆尧一颗。
    陆尧收起钱夹，接过来撕开糖纸咬入嘴里，芮灿在旁边歪头笑问：“味道还不错吧？”
    明明味道冲得不行，可看见小灿一脸甜腻的笑容，他鬼使神差地点头：“嗯，甜。”
    两人穿过玻璃屋顶的院子，刚踏出门槛，结果望见巷子里悉悉索索在下雨，沿着瓦片藕断丝连地坠落。
    他俩互看了彼此一眼，芮灿问：“你带伞没？”
    陆尧摇头，朝巷子左右看看：“你待这儿，我去买伞。”
    他脚步一动，被芮灿及时拉住衣袖，扭头听见她说：“不用，我们跑回去。”
    芮灿抬头望向黑漆漆的夜空，纷洒的细雨映在橘黄的灯光里，稠密又凉爽。她拉起陆尧的手踏入雨中，两人一路飞奔在巷道中，边跑还边开怀笑着。
    陆尧看着拽自己一直往前跑的小灿，婉丽的身姿在狭窄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单薄，他蓦然握紧她的手，快步跑到她身前，换成自己拉着她奔跑。
    芮灿先是一愣，随即任由他牵住手。眼前高大挺拔的背影，让她仿佛看见多年前雨中拉着自己奔跑的男孩，而如今褪去少年的清瘦，肩膀渐渐宽厚，变得愈发有安全感。
    他们沿着蜿蜒的青石板一路朝前，跳过深浅不一的水坑，踩碎两侧琳琅的店铺投射出来的灯火，头顶是无边倾洒的夜雨，他们急促地跑着，内心却又渴望这条小径能无限漫长。
    终于回到车内，两人身上都已经淋湿，衣服贴在身上格外难受。陆尧将抽纸盒递给她，正巧看见她在拨弄额前的刘海，一簇簇的特别可爱。
    “谢谢。”芮灿接过来，连抽好几张低头擦拭胸前的衣服，察觉到身旁的目光，以为他也需要，又将纸盒还给他，“你身上也湿了。”
    陆尧接过来时瞥见她胸前隐隐若现的黑色内衣，摸了摸鼻尖随即偏过头去，红着耳朵揉搓自己的短发，心里像有团火在烧。
    他启动车子，缓缓滑入车流中，在等红绿灯的时候，车内只能听见雨刷沉闷的扇动声，陆尧心里有些烦躁，随手打开车载音乐，温柔的歌声驱散一切不安的情愫，也稍稍舒缓他内心的压抑。
    芮灿听着音乐，安静看着窗外被雨模糊的世界，心却陷入回忆里。她和陆尧相识太早，又各自小心翼翼守护着自己的骄傲，走到现在他俩早已不是当初年少的模样。中间空白的十年，有遗憾有无奈，重逢后她依然喜欢陆尧，但迟迟放不下多年前匆促分离的隔阂，她的心在拉扯着自己左右摇摆。
    到了家门口，雨势渐小。陆尧将车子熄火，芮灿解开安全带正欲下车，突然被陆尧拉住，回头见他一脸认真的神色，不禁满脸疑惑。
    陆尧道：“小灿。”
    “嗯？”她耐心地等着下文。
    “你要怎样才能答应和我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离在一起还有一步之遥，yeah～
    期待小灿明天吊打某班花
    第42章 chapter 42
    芮灿压着心跳阖上房门， 手里拎着的包滑落脚边。她想起方才回答时他一脸懵逼的模样就无地自容，当陆尧问及那句话“怎样能和他在一起”时，她竟然脑子一抽说了声：“等着。”
    芮灿揉着脑袋， 丧气地摔在床上， 嘴里不停念叨：“我脑子有坑啊， 竟然回他’等着‘， 明明喜欢他，还故意折磨自己， 你就作吧，往死里作！啊啊啊……”
    她裹着毯子来回翻滚，内心无比渴望时光能够倒流，她一定会认真仔细地回答，可现在等到下次他主动提及这事， 还不知猴年马月。
    接下来的几天，陆尧同往常一样等她上下班， 像没事人似的。可她却像一只鸵鸟缩成一团，同车时鲜少搭腔，在单位听见有人叫他名字就立即闪躲，偶尔看见他来办公室找人也假装自己很忙， 一本正经盯着屏幕工作， 但余光又忍不住偷偷瞄他。
    转眼到了周末，芮灿站在全身镜面前弄裙子的拉链，听见身后门响，知道是陆尧， 立即如见救星， 上前拉开房门，结果两人照面时皆是一愣。
    陆尧平日里额前的碎发今天撩到后面， 露出清爽的五官，一身黑色笔挺的西装，深蓝色细纹领带，脖颈和袖口露出洁白的衬衫，显得整个人高大俊朗，一双如墨的深邃眼睛盯着你瞧时，里头闪着细碎的星光。
    他看见芮灿时眼前一亮，一袭香芋色紧身及膝裙，胸前深V领，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一对纤细的锁骨微凸，肩膀线条优美流畅，卷发拨到左侧，衬得面庞甜美，又略有几分妩媚。
    芮灿眉头忽皱：“我拉链卡住了，快，帮我弄一下。”
    随后，陆尧见她转过身，将微微敞开的领口对着自己，他瞥见裙缝中白玉般细腻的皮肤时眼皮子一抽，这人到底有没有把他当男人看啊。
    他抬手试图拉合起来，结果没成功。
    过了片刻……
    “你好了没？”芮灿垂得脖子都酸了。
    “再等等。”陆尧盯着还差一截的拉链，忍不住吐槽，“你这什么破衣服？这么难搞。”
    “不好看？”
    “好看个……”陆尧想怼，突然反应过来又及时改口，“裙子一般，但你穿着格外好看。”
    芮灿偏头瞧他一脸笑意，红着脸督促：“快点！”
    “收到。”
    两人赶至市中心的酒店，搭乘电梯上了九楼，远远望见走廊尽头的大厅入口，立着一对新人的结婚海报，里头人影攒动。
    芮灿缓缓走近，看见李勋一身白色西装站在人群中间，笑脸盈盈地同亲朋好友寒暄，转眸时看见她，惊喜地抬手打了招呼，随即留意到她身旁之人，却是一愣。
    “新婚快乐！”芮灿扯住陆尧的胳膊上前祝福。
    “谢谢。”李勋回应，目光移向陆尧，“没想到你回国了。”
    陆尧原本老大不乐意，结果被芮灿用胳膊肘撞了下腰窝，才忍着疼勉强点头回应：“嗯，刚回国的，新婚快乐。”
    “你们俩……在一起了？”李勋问。
    “没。”芮灿回。
    “切，早晚的事。”陆尧迫不及待地插一句。
    李勋绽露笑颜，心里渐渐释然：“谢谢你们来参加我的婚礼，小灿也祝你早日幸福。”
    芮灿笑着点头：“谢谢。”
    “你们先进去吧，待会儿招待不周请见谅啊。”
    “没事，都老朋友了，客气什么。”芮灿推着陆尧往里走，“那我们先进去，你忙吧。”
    陆尧趁机从怀里掏出红包，上面并齐写了两个名字，他故意将封面朝上递给李勋：“我和小灿的份子钱。”
    “不用不用。”李勋连忙摆手拒绝。
    陆尧的脸色瞬间变了，啥意思？刚还看到他收了别人的红包，怎么到自己这儿就不用给，小性子上来了，不管不顾地往他身旁的亲戚手里一塞，抬腿就走了。
    “他脾气不大好，别介意。李勋，这是我和陆尧的一点心意而已。”芮灿劝道。
    李勋见她坚持，只得松口：“谢了。”
    他回头望着芮灿追上去的背影，紧贴在陆尧身旁，亲昵地扯着衣袖低声哄劝，心里终于放下对于往事的种种缺憾。他曾经三番五次鼓起勇气找她说话，却总看见她仓皇离开的背影，他知道自己始终扮演着老同学的角色，也知道她心里一直住着另一个人。
    如今他俩又走到一块，或许是命里注定的得与失，庆幸的是，现在的他已有属于自己的幸福，一想到某人他忍不住嘴角上扬。
    芮灿瞧陆尧一脸不爽的表情，就后悔带他过来，摆谱子给谁看呢？还怎么哄都不见成效，刚一转头想放弃却看见陈媛冲她招手：“小灿！”
    她立即拉着陆尧走过去，在陈媛身旁坐下：“你一个人来的？男朋友呢？”
    “分了。”陈媛冷冷地回复，随即眼睛溜向陆尧，小声询问：“你俩在一起了？”
    “没啊。”芮灿一头雾水，怎么所有人都问她这个问题，好似他俩在一起理所应当。
    “上回通电话你不是说他回来了，难道不是想追你？”陈媛眨着眼睛问道。
    芮灿一时语塞，瞥了眼某人依然欠抽的表情，决定打死也不承认：“才不是为了我。”
    她俩正聊着，忽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陆尧”，芮灿转过头，看见来人蓦地愣住。
    谢梓盈妍姿巧笑地走过来，冲陆尧打了声招呼，看见芮灿时目光一顿，旋即笑道： “芮灿你也来啦。”
    “嗯，好久不见。”芮灿打量着她，目光警惕，又见陆尧始终漠视谢梓盈，想起他以前一直不联系自己的原因，对她自然也没什么好感。
    谢梓盈在陆尧对面坐下，见他没理自己，心里虽然不大痛快，但也没过多纠缠，笑着与以前的高中同学寒暄。
    “她怎么也回国了？”陈媛凑过来问。
    芮灿并不清楚，直到听见别人同她聊天的内容才明白一二。原来她今年研究生毕业后，也回国内工作了，如今一身墨绿色礼裙坐在人群中间，模样俏丽优雅，引得旁人投来羡慕的眼光。
    陆尧没想到谢梓盈也来了，他倒无所谓，只是怕芮灿过心，眼睛瞟向她，还好还好，一脸不甚在意。
    开席后，慷慨致辞的主持人调动现场的气氛，新娘从大厅入口处徐徐走向舞台，芮灿看着浪漫的婚礼现场，难免受气氛感染，瞧李勋神情紧张又有些激动地杵那儿等待，心底百感交集。
    她眼角渐渐湿润，旁边递过来一张纸巾，芮灿扭头发现陆尧正看着自己，接过纸巾随意擦了两下。
    “傻瓜，哭什么？”陆尧轻轻哄道。
    “感动嘛，认识李勋十几年，转眼就结婚了。”
    陆尧郁结，心里闪过一丝嫉妒，这空白的十年时光，他多么懊悔和遗憾，又多么羡慕李勋曾经陪她走过。
    谢梓盈看到陆尧正含情脉脉望向芮灿，心里犹如针扎。她喜欢的男人眼底自始至终只有别人，找不到自己的存在，她得知陆尧一声不响地回国发展，甚至放弃深造追了回来，她就是不甘心啊，明明她才是最爱陆尧的那个，可为何得不到一丝回应。
    新人举行完婚礼仪式，又换了身衣服折返，围着圆桌挨个儿敬酒。轮到芮灿他们这桌时，新娘温柔腼腆地依偎在李勋身旁，两人十分般配。
    “真没想到，去年他还单着，今年就闪婚了？”陈媛好奇地打量着新娘。
    “他俩同事，估计是日久生情。”芮灿笑道。
    “还挺漂亮的。”
    芮灿点头附和。
    李勋喝酒上脸，平时不苟言笑、为人师表的模样今天算是敛了干净，翘起的嘴角就没压下去过，对老同学们的祝福连声道谢，最后被新娘搀扶着离开。
    临近散场，陆尧让她俩在酒店门口等着，自己去取车。
    芮灿与陈媛正在闲聊，余光瞥见谢梓盈走来，脸上的笑容敛了几分。
    “陆尧呢？”谢梓盈追问。
    芮灿面无表情地回复：“取车去了。”
    谢梓盈没动，站他们身旁安静等着。
    陈媛扯了扯芮灿的衣袖，小声嘀咕：“她回国不会是因为陆尧吧？”
    芮灿脸色一白，默不作声地望着停车场方向。
    陆尧驱车至酒店门前，看见谢梓盈也站那儿，眼睛盯着他这边瞧，心里顿时一通烦躁，熄火下车后，脸色木然地走到芮灿跟前：“回家吧。”
    “嗯。”芮灿点头。
    陆尧牵住她的手，刚想转身，结果被谢梓盈拦住去路，他忍着怒气冷言道：“请让让。”
    “陆尧，我想和你谈谈。”
    陆尧淡漠地抬眸，似笑非笑地回她：“我们之间有谈的必要？”
    一句话冷彻心骨。
    谢梓盈攥紧拳头，今天哪怕让人徒看笑话，也要摊开来说清楚，否则她可能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为自己争取。
    她咬咬牙坦白：“对，我向你说谎了，她没和李勋在一起，但我是为你好，你当初为了她变成什么模样你不清楚？我这么做是为了让你对她死心。”
    “为我好？谢梓盈你别他妈给自己戴高帽子，我有智商呢。”陆尧毫不留情地怼回去。
    谢梓盈被他这么一凶，心凉透底，索性破罐子破摔，指着芮灿面色狰狞道：“她有什么好？你为了她放弃光鲜的前途，跑回覃市，甘愿窝在研究所里当个研究员，你以为你所做的一切能够博得她的青睐？你喜欢她喜欢得死去活来，那她呢？还不是对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她喜欢你吗？”
    陆尧没吭声，垂眸盯着地面。
    “我喜欢他，怎样！”
    他整个人都微微发抖中，忽然听见耳畔一道响亮坚定的声音，炸得天灵盖一麻，瞪大眼睛瞅向一直沉默的芮灿，不敢置信地确认：“小灿，你刚刚说啥？”
    芮灿脑子懵了，原本一鼓作气顶了回去，但这会儿听见陆尧傻愣愣地反问，脸颊瞬间红得滴血，晃了晃他的手，面色扭捏道：“你不是听见了嘛？”
    “没听见。”陆尧矢口否认。
    芮灿没想到他此刻还能故意逗贫，更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轻易承认了依然喜欢他，方才听见谢梓盈一直咄咄逼人凶陆尧，她心里像一团火在烧，越听越无法忍受他被平白无故的指责，脑子一充血，就出声怼了回去。
    谢梓盈瞧见他俩完全无视自己，盛气凌人的架势败了干净，颓靡绝望地往后一退，喃喃自语道：“不，这不可能。”
    “谢梓盈，这样的你太掉价了。”芮灿看着她摇头，“你真的不懂他，我和他之间的感情没人能取代，从前是，现在和未来也是。”
    说完，芮灿仰头望向身侧之人，“阿尧，我们回家。”
    陆尧闻言，受宠若惊地连声答应：“嗯，咱们回家。”
    芮灿刚想叫陈媛，结果目光扫了一圈，人呐？随后手机震动，有条微信消息进来：“小灿，霸气！我就不当电灯泡了，闪啦～”
    她鼓起勇气，与陆尧的手紧紧交握，两人互看了一眼彼此，同失魂落魄的谢梓盈擦肩而过。
    谢梓盈站在台阶上，望着两人亲密相依的模样，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拼命熬到最后，终究还是成了一场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小灿real霸气了，一直都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也敢于付出。
    下章内容简括——我负责撒糖，泥萌负责吃糖！！！
    第43章 chapter 43
    车子停在巷道内， 里头的两人盯着前方，一时谁都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随即又陷入沉默。
    陆尧咳嗽一声， 侧过来望向芮灿：“小灿， 你刚刚算是回应我了吗？”
    芮灿的脸烧起来， 没吭声。
    “反正我不管， 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告白，承认你是我女朋友， 今天就算我们第一天了。”
    “等等！”芮灿惊愕抬头，“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你女朋友？”
    “嗬，你喜欢我，我喜欢你。”陆尧立即炸毛，一把握住她手， “四舍五入就是男女朋友了，你难道敢说不敢担责任？”
    “谁， 谁不敢担责任了？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说……唔……”芮灿刚想为自己辩驳两声，结果眼睛倏然瞪大，直愣愣盯着陆尧突然凑过来啄了自己一口， 又迅速退后露出狡黠的笑容， 满脸得意：“我想亲你很久了。”
    “……”芮灿的脸蛋浮着两朵红烧云，反应过来嫌弃地推了他一把，“耍流氓。”
    “芮灿，和我在一起吧。”陆尧再一次靠近， 扶着她后颈认真道。
    芮灿望见他那双迷惑自己的眼睛， 深邃而又明亮，瞳孔里甚至能隐隐窥见她羞涩的模样。她听到那句低沉又动情的请求， 心悸动得怦怦乱跳，像踩空了楼梯，害怕的瞬间又被巨大的甜蜜淹没，她有什么理由来拒绝呢？根本没有。
    她羞赧地垂眸，轻轻地哼了一声：“嗯。”
    陆尧笑得差点红了眼眶，天晓得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激动地勾住芮灿的脖子，又忍不住想离她更近一点，彼此额头相抵仍嫌不够，他捧起芮灿的脸，小心翼翼地问：“我能继续吻你吗？”
    芮灿颤着睫毛，抿了抿嘴，随即抬起眼眸主动凑过去，贴上他的嘴唇闭眼亲吻。
    陆尧被她撞得稍稍往后一仰，继而搂住她的腰热情地回吻，轻咬着她柔软的唇瓣，缓缓舔舐，然后试探性地探入她的唇缝，辗转引诱，耳鬓厮磨。
    他们闻着彼此身上的味道，感受对方鼻腔扑出的气息，四目紧闭，像迷途的旅人找到水源迫切又热烈地缠在一起。芮灿没想到互相喜欢的两个人，亲吻时会如此上瘾，她尝到陆尧嘴里清爽的气息，不管心跳有多疯狂，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怀里软成一只小猫。
    终于，他们如愿以偿，绕过隧道相逢。
    芮灿正投入吻着，余光意外瞥见远处走过来的人，哆嗦地一巴掌拍开满心欢喜的陆尧，自己咽了下口水。
    “你咋了？”陆尧一脸懵逼，明明上一秒还挺热乎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我妈，我瞧见我妈了。”芮灿做贼心虚，迅速低头检查身上衣服，还好还好，没乱。结果瞅向陆尧时，吓得汗直流，急声吩咐，“快，把领子抻一下，还有扣子也扣上。”
    她没想到自己这么流氓，不知何时就对陆尧动手动脚了，脸红得无地自容。
    “我俩的事暂时别告诉我爸妈啊。”芮灿警告他。
    “为什么？”
    “太快了，我怕他俩扛不住。”芮灿说完，揣着心跳下车。
    陆尧满腹委屈，自言自语：“我就这么拿不出手嘛？”
    丁彦瑛拎着菜篮子走近，看见两人先后从车子里钻出来，惊讶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芮灿瞄一眼乖巧立在身旁的陆尧，回道：“嗯，吃完饭就散了。”
    “李勋都结婚了，你还单着，我该说你什么才好。”丁彦瑛一想到这事就心塞，原本盼着他俩交往，结果鸡飞蛋打，愣是逼得对方找了别的对象。
    “妈，人家都结婚了还念叨啥呢？”芮灿怕陆尧心里吃味，赶紧转移话题，“您去哪儿了？”
    “刚和沈阿姨去了趟超市，买了一条桂鱼，晚上红烧吃。”
    “噢噢，桂鱼我喜欢。”
    丁彦瑛笑盈盈地看向陆尧：“尧尧，晚上来家里吃饭啊，你一个人就别捯饬了。”
    陆尧瞧见芮灿紧张的眼神，忍着笑淡定答应：“好嘞，谢谢丁姨。”
    芮灿听出他语气里的哂笑，知道他是故意的，怕多呆一秒被老妈看出破绽，赶紧推着她进院子。
    “小灿，晚上记得叫我啊。”陆尧站在门外，扬着笑冲里头吆喝。
    芮灿迫不及待关上门，都没敢看他。感觉他喊自己那声比平时格外亲昵，真的是要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紧张，草木皆兵了。
    陆尧瞅她没出息的样儿就感到好笑，心情贼好地哼着小调进了自家院子。
    回到卧室的芮灿，洗完澡换了身T恤和短裤，摸到手机往床上一靠，发现有微信消息，她点进去查看，不禁咧嘴笑了。
    陆尧：“灿，我想你了。”
    “明明才分开一会儿，我就想见你。”
    “人呢？”
    “想急死我啊！ ”
    芮灿刚想回复，结果对话框底下弹出新消息，瞬间笑脸垮了，死陆尧竟敢威胁她：“猪灿，你再不回，我就翻阳台了。”
    随后，某人迫不及待发来语音邀请，她立即接通质问道：“这个绰号能忘记吗？”
    “不能！多可爱啊。”
    芮灿听得全身一麻，搓着手臂说：“真受不了你。”
    “在干嘛呢？一直不回我微信。”
    “刚洗完澡。”
    “我翻出了吉他，想弹首歌给你听。”
    “你还记得怎么弹吗？”芮灿嘲笑他，随后平躺下来双腿交叠，懒懒地问道，“什么歌？”
    “等下，我给你开视频。”
    陆尧切换成视频聊天，芮灿发现屏幕上的他也换了身居家服，坐在地板上在调整手机位置，头发似乎还未干，湿漉漉地搭在额前，整个人看上去清俊又明朗。
    她抬手拨了下刘海，然后找个不显脸大的角度，用枕头固定住手机，托腮笑着看他。
    陆尧背靠墙壁，盘腿抱着吉他，随手弹了几根弦调试音准，抬头冲屏幕清了清嗓子：“下面这首歌献给我的女朋友芮灿。”
    她听到“女朋友”这个称呼时，羞涩地甜甜一笑，随即很给面子地热烈鼓掌：“小哥哥，好听会打赏噢，邮轮豪车随便挑。”
    陆尧听见低声笑了，食指竖在嘴边示意她安静，然后拨弄琴弦轻轻吟唱起来：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
    睡意昏沉
    当你老了，走不动了
    炉火旁打盹，回忆青春
    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唱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
    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
    ……
    芮灿听得入迷，甚至脑海中在幻想她与陆尧相伴到老的模样，自己依偎在他的怀里，一起看着肥皂剧，仿佛多年以前的愿望真的心满意足地实现了，她一想到这样，不禁冁然而笑。
    陆尧弹完一首歌，却发现屏幕那头的芮灿不知何时阖上眼睛睡着了。他放下吉他，取过手机仔细观察她的模样，刘海无意间撩开，露出藏匿于眉毛间的小痣，两颊泛红，嘴唇微启，还能看到些许贝齿。
    他快速截图保存，随手取过桌子上的卡纸和铅笔，盯着她静谧的睡姿看了良久。
    芮灿揉着眼睛清醒时，已经日暮西垂，金色的阳光洒进屋内，她的脚落在地板上，依然格外滚烫。
    她怔怔坐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扭头查看手机，结果屏幕早已黑了，她竟然听歌听睡着了，不敢想象陆尧会不会炸毛。
    芮灿急忙取过手机解锁，看见他有发一张图，随即“噗嗤”一声笑出来。
    陆尧发来的是她睡着的素描草图，下面配文：“我的心肝宝贝。”
    她忍不住抱着手机在床上来回翻滚，咯咯笑个不停，过了几秒又坐起身，咬着指甲翻遍表情包，最后发了一个粉色巨大的爱心过去，立即丢掉手机，用毯子蒙住头，继续躲在里头兴奋地捂嘴偷笑。
    晚上陆尧过来，芮灿给他开的门，两人看了眼彼此，心照不宣地故作淡定，芮灿冲屋里喊了声：“妈，阿尧来了。”
    “知道了。”丁彦瑛在厨房回道。
    芮灿弯腰取出一双拖鞋搁在他面前，转身往里走时被他从后面一把抱住，吓得她如惊弓之鸟赶紧把他手扒拉下去，小声警告道：“别招惹我啊。”
    陆尧噘着嘴，委屈地说：“他们又看不见。”
    芮灿冲他交叉双臂，比划了“禁止”的手势，回头瞄一眼客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踮脚啄了下他的脸颊，火速蹿进屋内。
    陆尧一愣，被她突然的偷袭惊喜到了，心里贼几把刺激。
    两人以前都是挨一起坐的，现在为了避嫌，他俩虽然坐一张沙发，但中间却隔出两个人的距离。
    陆尧刚挪屁股想离她近点，结果半途杀出一个程咬金，丁彦瑛忽然走过来坐下，他只得摸摸鼻子灰溜溜又坐了回去。
    芮臻戴着眼镜在看书，抬头问陆尧：“澳洲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陆尧耐心介绍：“像悉尼，墨尔本，佩斯，布里斯班都可以游一圈，当地的建筑风格迥异，保留了很多中世纪的建筑，景点还是蛮多。”
    “怎么突然问这个？”丁彦瑛问。
    芮臻看了眼手里的旅游杂志，轻咳一声道：“咱俩也有好几年没旅游了，我想带你出去走走。”
    丁彦瑛一听是这事儿，满脸堆笑：“确实，年轻的时候跟考古队全国四处跑，现在退休了几年才能出一趟远门。”
    陆尧听闻叔叔阿姨有意愿要出国旅游，卧槽，内心立马澎湃了，出门意味着什么？那就是给他和芮灿制造二人时光啊！ 陆尧眉飞色舞地殷勤介绍：“芮叔，我在墨尔本认识一家旅社，可以帮忙咨询一下，看看有没有适合你们的套餐。”
    “我看行。”芮臻点头，随即又问，“那你觉得何时去比较合适？”
    陆尧打铁趁热，迫不及待回复：“当然是越快越好！”
    旁边默默围观的芮灿：“……”
    作者有话要说：
    猪灿的爸妈真是神助攻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女儿已经与隔壁小子暗渡陈仓了。
    嘤嘤嘤，小灿与阿尧的第一吻～打卡纪念！
    第44章 chapter 44
    周一早上， 芮灿挑了件蓝白条纹衬衫和牛仔裤，穿了双小白鞋，将头发用彩色头绳扎起来， 拎着单肩大包就下楼了。
    她路过客厅时， 丁彦瑛见她急急忙忙往门口走， 好奇问道：“你不吃早饭啦？”
    “嗯， 快来不及了，阿尧还在等着。”芮灿边换鞋边说。
    “天天上班迟到， 你这赖床的毛病没救了。”丁彦瑛嘴上责备，但还是拎着一袋早点走过去递给她，“记得路上吃。”
    芮灿接下：“谢谢老妈，我走啦！”
    “路上注意安全。”
    “嗯。”
    丁彦瑛合上门走回餐桌前，坐下来问芮臻：“小灿怎么了？以前每到周一都丧着一张脸， 今天好像特别兴奋。”
    芮臻吃着早点，看了她一眼：“估计陆尧回来的原因。”
    “跟尧尧什么关系？”
    “他俩打小关系好， 你看小灿现在这样跟小时候与陆尧一起上学时一模一样。”
    丁彦瑛面露疑惑：“有吗？”
    芮臻笑笑不语，给她夹了片酱瓜：“老婆，咱们待会儿查查澳洲签证如何申请呗？”
    丁彦瑛瞧他，忍不住笑了：“好。”
    芮灿火急火燎地走出院子， 望见陆尧的车停在门口， 他人坐在里头，车窗是阖上的，正低头在看手机。
    似乎是有所察觉，他抬头看见她时原本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 冲她一笑。芮灿赶紧从车头绕过去， 上车后双手合十地向他道歉：“对不起，我迟到了。”
    陆尧绷着一张脸质问：“你还知道自己迟到了？”
    芮灿被这话噎住， 偷瞄他一眼，真生气了？
    谁知下一秒陆尧竟将脸凑过来：“亲一口我就原谅你。”
    芮灿才明白他是故意逗自己，伸手将他那张清隽的脸转过去：“挪开，趁我没揍你之前。”
    陆尧尴尬地坐直身子，嘴里小声嘟囔：“我女朋友真凶。”
    “别废话，快点儿出发。”芮灿瞅他一脸吃瘪的模样，心里偷着乐，这人一大早就耍流氓，幼稚得要死。
    “好嘞。”陆尧启动车子出发。
    两人到了公司，芮灿故意走在他前头，没想到他还特意追上来，贴在她身旁，害得她总小心翼翼地四处观察，遇见熟稔的同事时格外心虚，佯装淡定地打了声招呼，夹在人群中间一起等电梯。
    电梯门开了，陆尧随她进去，之后陆续有人进来，轿厢空间不大，他稍微往里靠了一点，结果不小心碰到芮灿垂落的左手，皮肤相贴的刹那她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陆尧余光瞥见她警惕的神情，突然想笑，又使坏故意去寻她的手，然后牢牢勾住。
    芮灿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虽然站在最里面，但如果有人回头肯定能发现，周围一圈都是同事，看见了还不得羞愧死啊，她试着挣脱了一下没成功，只好任由他握住。
    陆尧见她转过脸投来警告的眼神，却丝毫不在意地无声笑了。电梯停在三楼，许多人一涌而散地钻出轿厢。
    纪明明站在电梯门外等候，瞅见里头的两位，笑着打招呼：“陆老师、师姐早！”
    芮灿闻声抬头，瞥见纪明明正巧在外面，吓得立马撒开陆尧的手，故作镇定地撩了下耳旁的碎发，微笑回应：“早啊。”
    手中的柔夷倏然撤离，陆尧将自己手揣回兜里，面色不爽地盯着进来之人。
    纪明明刚想问候一下大神周末过得如何，借此增进增进感情，可扭头对上他冷如冰山的目光，到嘴边儿的话拐了个弯又咽回去，乖乖噤声站在两人前面，感觉后脑勺都一凉。
    大神今天好高冷噢，呜呜……
    电梯门开，芮灿同纪明明出去，她回头看了眼陆尧，正板着脸孤零零站在里头，忍笑冲他偷偷挥手，无声地说道：“待会儿见。”
    陆尧被她俏皮可爱的模样逗笑，闭眼点点头，电梯门自动合上，芮灿的身影从缝隙中消失。
    芮灿那句随口说的“待会儿见”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曹教授在工作群内通知晨会，她起身携带笔记本赶去会议室，结果到那儿发现陆尧已经来了，其他人还没。
    陆尧抬头看见她进来，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椅子，笑道：“过来坐。”
    她大大方方地走过去，挨着他坐下，瞥见敞开的电脑屏幕上是启恩教堂的局部测绘图。他手指虚拢地搭在键盘上，黑色衬衫的衣袖卷至小臂，露出银色蓝屏的腕表，整个人散发着清冽冷峻的气质，坐在旁边的她有些心跳加速。
    “中午打算吃什么？”陆尧盯着电脑，随口问了一声，可半响没听见回复，这才偏头看她，“小灿？”
    “嗯？”芮灿回神，随即发现自己竟然在犯花痴，匆忙开口，“重庆小面好了。”
    “好，听你的。”陆尧扬起嘴角，转眸时瞟见她乌发上的头绳，心里泛着甜蜜。目光渐渐移到她白里透粉的耳垂上，有戴一朵樱花形状的耳钉，忍不住想伸手摸摸。他慢慢抬手，从后面爬上椅背，手指刚触及她肩膀，突然听见外面一句“咦，你们来好早啊”，瞬间折回手臂假装挠了挠鬓角，随后搁在桌面。
    他偏头去看来人，脸色变得难看。
    纪明明满脸笑容地走进来，望见陆大神正眼神哀怨地盯着自己，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心想：“大神今天难道内分泌失调？”
    芮灿笑回：“反正没事，就早早来了。”
    陆尧瞥了他一眼，内心却在崩溃的边缘：“很好，兄弟，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启恩项目的组员到齐后，曹逸安便直奔主题，挨个询问每人负责的工作进展。然后视频联系了斯蒂夫教授，商讨教堂的初步调查结果。
    关于建筑的绘测结果还没完全出来，陆尧提及几个可能需要进行修复的重点板块，全程用英文与斯蒂夫聊天。在场所有人皆专注地记录要点，包括芮灿，也需要仔细听才能将部分晦涩的专业名词逐一消化。
    她趁旁人都望向显示屏的时候，偷偷瞄了眼身侧的陆尧，他背靠着座椅，神情淡定、谈吐自信地介绍教堂的建筑结构。芮灿知道他散发出来的气质一半是骨子里的性格，另一半却是对于自己专业扎实深厚的积累。
    “除了建筑测绘和相关研究之外，还要进行文献、考古以及艺术研究，我看过教堂初建时的契约和后来的交易记录，这些文献大部分都是手写的法文，需要专业的研究员调查翻译，来作为参考依据。”陆尧说完朝纪明明眼神示意，后者立即将事先准备好的视频投上大屏，继续介绍，“根据无人机航摄结果，发现建筑外侧墙壁以及屋顶的受损面积……”
    一场会议持续整整两个小时，散会时已经午休了。
    临出会议室，芮灿收到陆尧“约饭”的信号，点点头然后溜回办公室。
    晨姐看了眼时间，拿起钱包准备出去，偏头问道：“小灿，一起吃饭吗？”
    芮灿笑着摇头：“中午有事。”
    晨姐走后，对面的纪明明探出脑袋：“师姐，你中午有啥事？”
    “秘密。”芮灿眉飞眼笑，故意买起关子，朝他问道，“你不出去吃？”
    “叫外卖了。”纪明明苦着一张脸，郁闷道，“图稿没赶出来，师姐你回来时替我买杯咖啡呗。”
    “没问题。”
    芮灿手腕上套着小钱袋子，站在电梯前低头看手机，想微信联系陆尧时碰巧门开，她抬脚进去却看见他就站在里头，不禁笑了：“刚准备给你发消息来着。”
    陆尧牵住她的手，晃了两下道：“说明咱俩心有灵犀。”
    “切，肉麻。”芮灿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高兴得不行，仰着脸望向他，“今天开会时很帅哦。”
    陆尧垂首，见她满脸笑容，桀骜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宠溺：“我知道。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路过一个红绿灯路口。芮灿晒得不行，躲在指示牌投射的阴影下等候，旁边一位打扮靓丽的年轻姑娘，偷偷地打量他俩，一双眼睛在陆尧身上绕来绕去，他丝毫没在意，芮灿却分外敏感，刚好绿灯亮了，她故意拉住他的手，笑道：“走吧。”
    “嗯。”陆尧没想到她会主动牵自己，立即回握，两人走在拥挤的人潮中，阳光热烈，夏风微燥。
    芮灿领他光顾了以前常去的一家面店，寻到空座后，她拉开板凳坐下来，献宝似的向陆尧推荐：“这家店的小面特别好吃，你待会儿尝尝就知道了。”
    “你以前常来？”
    “嗯。跟晨姐或者纪明明他们。”芮灿边倒水边回。
    陆尧点点头，环顾一圈开口：“以后都和我一起。”
    “看你表现。”芮灿抬起下颌，瞅着他笑道。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一眼屏幕，来电显示“晓筱”，随即接通。
    “在干嘛呢？”
    “和陆尧出来吃面。”芮灿回，瞥见陆尧目光询问，解释了一声，“晓筱。”
    “你俩现在上班下班都腻在一起，就差睡一张床了，板上钉钉的关系你俩偏要继续墨迹，你还真打算等我孩子打酱油了才结婚啊。”李晓筱在那头吐槽。
    芮灿看了一眼陆尧：“那不可能，除非你现在怀……”她话还没说完，李晓筱已经打断：“bingo，我中奖了。”
    芮灿倏然瞪大眼睛，激动地抬手捂嘴，缓了几秒惊喜道：“卧槽，不是吧！”
    “等等，你刚才说除非我现在怀上是什么意思？”李晓筱反应过来，发现这句话有问题。
    “晚上有空吗？咱们几个一起聚聚，我有事想告诉你。”芮灿没着急回她。
    “行啊，随时都ok。”
    “约哪儿？”芮灿脑子里迅速搜索餐厅名字，还没想到已听见那头说：“要不就二中旁边的火锅店吧，我特别怀念。”
    芮灿皱眉：“你能吃吗？”
    “现在不吃，以后更不敢吃了，我最近吃什么都没胃口，偶尔一餐没事儿。”
    “行，那晚上见。”
    “嗯，回见。”
    服务员端面过来，陆尧递双筷子给她，芮灿迫不及待地告诉他：“晓筱怀上了，晚上咱们约了聚餐，庆祝一下。”
    “不敢想象阿恒都当爸爸了。”陆尧先是高兴，仔细琢磨一番后心情有些复杂，凑过去小声喊她：“小灿。”
    “嗯？”芮灿抬头，安静地等待下文。
    “咱俩啥时候结婚？”
    芮灿眨了眨眼睛，愣了半响才拍拍他手背安抚：“乖，咱俩才谈三天，还是吃面吧。”
    陆尧闻言，耷拉着脑袋，委屈地一口口吃面。
    回去时芮灿给纪明明带了杯咖啡，走至一楼电梯口，外面零零散散站着几人，陆尧想着今天一上午都没和她亲热，牵住芮灿继续朝前走，拐了个弯后推开消防门拉她进去。
    “为什么走楼梯？”芮灿疑惑问道。
    “待会儿告诉你。”陆尧嫌弃一楼不够安全，一口气拉着她走到四楼，这才转过身来，眼神炽热地盯着她，“我今天都没和你独处过。”
    “刚刚不是才一起吃过饭吗？”
    “不是那种。”陆尧摇头，凑过去亲了她一口，“是这种。”
    芮灿突然被他偷亲，脸瞬间泛红，白了他一眼，这人一整天都在想啥呢。
    陆尧见她脸红扑扑的，伸手揽住她的腰，闭眼慢慢靠近。
    芮灿看到他英俊的脸在自己眼前无限放大，面露羞涩，正准备踮脚贴上去，结果耳畔响起门被拉开的声音，她立即惊慌失措地推开陆尧，刚转身就望见门后面钻出一颗脑袋，见到两人愣住：“你俩怎么从这儿上来了？”
    “那啥，楼下遇见陆老师了，电梯人太多，就一起走上来。”芮灿压着心跳胡乱找理由搪塞，随后将手里的咖啡丢他怀里，匆忙逃离。
    陆尧郁结地搓了搓额头，抬头一看，我操你大爷的，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纪明明。
    而一无所知的纪明明见师姐突然走了，回头冲大神示意手指间的香烟，讨好地笑问，“陆老师，抽烟不？”
    陆尧：“我想抽你。”
    “嗳？”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尧崩溃的一日，蹲在角落里抱膝哭泣： 我特么谈个恋爱容易吗？
    哈哈哈……
    第45章 chapter 45
    下班后， 芮灿同陆尧赶到火锅店，踩着木板台阶上了楼，远远望见赵宇恒兴奋地招手， 同坐的李晓筱也抬起头， 冲他俩一笑。
    “你俩太慢了， 我让阿恒先点菜了。”李晓筱招呼两人坐。
    芮灿在靠墙的位置坐下， 陆尧挨着她。
    “点这么多吃得完吗？”芮灿望着满桌子的菜惊叹道。
    赵宇恒迫不及待地插话：“你们是不知道，她最近特别能吃， 还天天嚷着没胃口，半夜三更爬起来去翻冰箱，简直像养了一只小猪佩奇。”
    李晓筱踢了他一脚：“不是我吃，是宝宝吃好吧。”
    芮灿被他俩日常斗嘴的模样勾起回忆，看着李晓筱面色红润， 眉眼温柔，与高中时期的淡漠高冷相去甚远， 可见赵宇恒一直很宠她，没有辜负毕业告白时的那句承诺。
    “回国工作还适应吗？”赵宇恒问陆尧。
    “嗯，还行。”陆尧应了一声，随后将他和芮灿的餐具拆开， 倒些热水涮了一遍， 又往杯里添满茶水，递到她手边。
    李晓筱与赵宇恒对视了一眼，发现陆尧同以往不大一样啊，以前虽然关系很好， 但不会事无巨细地照顾芮灿， 而她还没察觉，好奇问道：“晓筱， 宝宝几个月了？”
    “两个多月，前段时间一直睡眠不好，就去医院检查，结果……中奖了。”李晓筱说这话时还刻意剜了身旁人一眼，她本来不想这么早怀孕的，还想再玩两年。当时两人各自出差回来，天雷勾地火，关键时刻发现抽屉里的套套没了，她一松口没想到就中了。
    赵宇恒触及她目光，摸了摸鼻子乖巧地闭嘴，都不敢大口喘气。
    “听说李勋结婚的时候，谢梓盈也去了？”李晓筱眼睛在对面两人身上溜达，“没闹吗？”
    芮灿没回，陆尧瞧见她低头，竟然害羞了。那天她大声承认喜欢自己的模样还深深印在脑海中，像一束繁花怦然在心底绽放，他一扬头得意地揽住芮灿肩膀，笑得特别开心：“我和小灿在一起了。”
    “嗳？？？”李晓筱与赵宇恒齐愣。
    芮灿脸倏然红了，对上他俩审视的目光，神色扭捏地点了下头。
    “谁先告白的？”谢梓盈追问。
    “那还用说，当然是陆哥。”赵宇恒嗤笑，随即瞅向陆尧，“对不？”
    芮灿感觉脑袋要藏到桌子底下去了，刚想举手承认是自己，却被陆尧及时握住，随后听见他说：“当然是我。”
    她莫名抬头看向陆尧，明明是自己啊，他为什么说反了。
    “看吧。”赵宇恒露出一个早就料到的表情。
    “不是我说你俩，从高中磨到现在，走了多少弯路。”李晓筱目光转向陆尧，“好好照顾小灿，咱们的公主以后由你一个人守护了。”
    芮灿闻言，眼眶瞬间湿了，鼻腔里也酸溜溜的。
    陆尧看到她要哭的模样，心疼地握紧她的手，认真道：“嗯，我会宠她一辈子。”
    芮灿满心的感动在翻江倒海，这是自己第一次亲耳听见他说关于承诺的话，就像一个人默默走了很长一条暗路，突然被人拉住告诉自己：“以后有我陪你。”不再彷徨踌躇，不再焦心等待。
    她的男孩，终于长大了，终于，像个男人一样告诉自己，我可以宠你一辈子。
    雾气缭绕的桌前，火锅的汤料一直沸腾，四个人笑着打闹，脸上洋溢着纯粹满足的笑容，像从前无数次的聚会一样，重温岁月里的旧梦。
    幸福，它来得晚一点，但从不会缺席。
    吃完饭，他们沿着二中的后街缓缓散步，芮灿拉着李晓筱跑到奶茶店门口排队，陆尧和赵宇恒站在路边闲聊。轮到芮灿时，她刚想回头问问陆尧他俩要不要加冰，却看见几个身穿二中校服的女孩，腼腆地站在陆尧身侧，眼里流露出欢喜。
    陆尧今日穿了件黑色衬衫，身姿挺拔地站在枫树下，又是一副特别招人的长相，幽蓝的夜色下衬得清冷又慵懒，就是脸色不大好。
    “啧，这么多年过去，陆尧的桃花缘还是这么旺。”李晓筱递给她两杯奶茶，眼神示意，“杵这儿干嘛呢？你这女朋友可别是个摆设啊。”
    “放心，都不是对手。”
    “呦呦，不得了我的灿，你有妙招？”
    “看我的。”芮灿狡黠地瞟了她一眼，大大方方走过去，喊道，“阿尧。”
    陆尧闻声侧过脸，看见她时原本微皱的眉头继而舒展，嘴角不自觉上扬。
    几个女孩回头看见芮灿时，心底皆呼一声“漂亮姐姐”，随后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当中有位长发及腰、身材高挑的女孩壮着胆子询问：“你是他女朋友吗？”
    “女朋友？”芮灿佯装糊涂，走过去将奶茶递给他，陆尧很给面子地吸了一口，结果听见芮灿下一句话时，差点被奶茶里的珍珠噎嗝屁。
    “老公，回去时帮宝宝买点奶粉吧。”
    陆尧：“咳咳咳……”
    旁边的李晓筱和赵宇恒：“……”
    几个中学生一听眼前这个冷冷的大帅哥竟然结婚了，还特么生娃了，一齐朝他翻了个白眼，甩下一声“哼”扭头走了。
    “卧槽，你刚刚说啥玩意？”陆尧面色惊恐地盯着眼前亲昵挽住他手臂的人，压根不认识好吗。
    芮灿等女孩们走了，立即撒手了，仰头故作威胁地笑道：“皮一下不行嘛？”
    “行，灿爷干啥都必须是对的。”陆尧求生欲很强烈。
    “啧啧，小灿，功力见长啊。”李晓筱旁观完一出戏点评道。
    芮灿摆手：“过奖过奖。”
    赵宇恒递了个眼色给陆尧，暗示道：“兄弟，以后日子多多保重。”
    陆尧没理赵宇恒，其实他心里还蛮窃喜的，刚刚芮灿叫他那声“老公”还在耳畔盘桓，一直挥之不去，特别遗憾没用手机录下来保存，放在床头每天播放个几百遍入睡。
    他瞧着身旁笑得一脸跋扈的芮灿，好他妈可爱，想搂过来抱抱。
    又路过二中后门，校门口有三两路人摇着蒲扇结伴进出，芮灿晃了晃陆尧的手：“咱们也进去逛逛？”
    “好啊。”陆尧点头。
    几个人沿着斜坡慢慢朝上走，两旁是樟树叶子被风卷起的阵阵涛声，在盛夏的夜里格外清脆。远处的几幢高楼灯火通明，隔着排窗能隐约望见一楼伏案做题的学生，教室后面的男学生埋在臂弯里昏昏沉睡，像极了那时候的陆尧和赵宇恒。
    一切遥远又恍如昨日。
    他们穿过草坪，踩着台阶下去，操场的四个角落里亮着照明灯，塑胶跑道上有很多人结群在夜跑或是散步。他们几个并肩走在一起，芮灿踩着地上的影子，缅怀往日的校园生活，她把当初赵宇恒在这里向晓筱告白的浪漫过程也告诉了陆尧，想尽量弥补当初他缺席的回忆。
    芮灿背过身倒着走路，朝陆尧笑道：“当时我骗晓筱说遗憾没有毕业合影，就让她陪我回来一趟，结果她看到阿恒摆了一大圈爱心蜡烛时，整个人都在颤抖，明明很激动却故作淡定地逗阿恒，那时候就觉得如果你也在该多好。”
    陆尧勾住她的手，听见她遗憾地聊及过往，他心里隐隐泛疼。他也曾无数次问过自己后悔吗？后悔不曾早点回来，后悔离开时没有告诉她，更后悔喜欢时没有大胆坦白，可后悔有什么用，过去既然过去，好好把握现在和未来。
    他掏出手机，朝他们仨儿招呼：“我高二就跑了，咱们高三毕业照得补上，正好凑齐读书生涯所有毕业合影。”
    芮灿听了眼睛一亮，忍不住笑出声：“有这么老的高三生吗？”
    “老吗？长得跟小仙女似的贼漂亮，你们觉得呢？”陆尧挑眉问旁边两人。
    赵宇恒摇头：“啧，陆哥，过了过了，仙女够不上，十八岁少女还是可以的。”
    “噗嗤”一声，大伙儿都被惹笑了。
    几个人挤在镜头底下，一如从前那般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弯起眼睛咧开嘴大笑。陆尧搂着芮灿摁下了快门键，画面定格在升旗台前，他们曾经年少无数次奔跑过的草坪上。
    璀璨的华灯一路蜿蜒，陆尧开车回到家，在门口熄火时，芮灿没着急下车，捏了捏他的手指问：“你吃饭的时候为什么说是你先告白的？”
    “还惦记这事呢？”
    “当然。”芮灿转回身子，嘟着嘴语气有点埋怨，“那天明明是我说了，咱俩才正式在一起的。这样想想，每次都是我先主动，主动喜欢你，主动去找你，再主动要和你在一起。”
    陆尧瞧她垂眸的目光里透着委屈，随即伸手握住她，叹一口气道：“哪有，明明高二的时候我跟你告白过。”
    “嗳？”芮灿猛然扭头，眨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瞅他。
    陆尧笑着解释：“大年三十那天，咱俩在楼顶放烟花还记得吗？”
    芮灿直愣愣地点头。
    “那天躺在雪堆里，我就跟你告白过，我说’我喜欢你‘。”
    “你明明……”芮灿刚要辩驳，突然想起当时确实怀疑过他说得并不是“我饿了”，但因为隔壁鞭炮声音太响，压根没听见，只看到他扇动的嘴唇，谁知道他那会儿竟是向自己告白。
    她突然眼眶发热，皱着眉头不知所措，傻傻看着他，心里好后悔当初没听见，好讨厌隔壁家震耳欲聋的礼花，更讨厌这人连告白都这么草率。
    陆尧见她抿嘴似乎想哭，忍不住想去抱她，结果忘记松开安全带，手僵在半空扑了个空。
    芮灿破涕而笑，眼见他原本霸道又帅气的姿势瞬间尴尬地定住，两人互看了眼彼此半响没动静。
    “刚刚不算，重来。”陆尧迅速松开安全带，将她一把搂入怀里。
    芮灿被他抱住，她攀上陆尧宽厚的肩膀，埋在他颈窝处，闻见属于他身上的清冽味道，闭着眼睛撒娇：“阿尧。”
    “嗯？”
    “你再说一次好不好？”
    陆尧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没有亲亲，不开心～
    第46章 chapter 46
    翻过了七月， 天气渐渐转热。芮灿刚进办公室，就望见一个长方形的黑色礼盒搁在她桌上，人还没走到位置， 听见晨姐面露笑意地问：“小灿， 有男孩追你吗？”
    “追我？”她满脸疑惑， 放包时在想难道是陆尧？今早明明已经和她说了生日快乐， 还约好晚上一起看场电影，难道另外准备了惊喜？
    她打开礼盒， 一束沾满露水的粉玫瑰整齐地陈列在里头，鲜绿的枝叶簇拥着花朵，特别漂亮精致。
    “呦，师姐，还有卡片呢。”纪明明探头道。
    “干你的活。”芮灿用盒盖敲了下他脑袋， 随后翻开洁白的卡片，瘦劲清峻的字迹与陆尧完全不一样， 上面写着：“小灿，生日快乐。”
    她扫一眼落款才知道，原来是江灏学长。
    “师姐，你有男朋友了？”纪明明八卦地追问。
    芮灿复看了眼花束， 将卡片收进抽屉， 回道：“才不是，一个朋友。”
    “那也肯定是个男性朋友。”纪明明推论。
    “闭嘴，少打听。”
    芮灿发现办公室里的同事都朝这边张望，索性将花痛快分给大家， 每人跟前插几朵倒也好看， 大家纷纷谢过。
    最后还所剩无几，她统统插入盛满清水的玻璃瓶内， 随即翻出江灏的号码拨通，可半天没人接听，她挂断后又发了条简讯过去，谢谢学长的祝福。
    陆尧在走廊就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一进屋好家伙，所有人的桌前都插了几朵花，还以为是妇女节呢。
    他走向芮灿，刚心情雀跃地想打招呼，却瞥见她桌前的玫瑰数量似乎多了些，心思敏感地捕捉到一丝不对劲儿。
    芮灿察觉有人进来，偏头看见是他，惊喜问：“下来有事？”
    陆尧同其他人打过招呼，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抬起下颌道：“有人送花给你？”
    芮灿还没开口，对面打从陆尧进来就没挪开过目光的纪明明，立马向他打小报告：“陆老师，是个男性朋友送的。”
    陆尧一挑眉，目光瞅着芮灿，耐心等她解释。
    芮灿哪里敢明目张胆说啊，瞪了纪明明一眼，小声坦白：“是江灏学长。”
    陆尧一听是他，冷哼了一声，目光不屑地看着桌上的玫瑰，特别扎眼，心想这小子贼烦了，到现在还惦记着小灿，又送花又请吃饭，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来借教堂资料文献的。”陆尧起身，双手抄兜里交代。
    “噢。”芮灿转身翻找，整理出一摞资料递给他，“都在这儿了，还有一些扫描件，我打包邮件发你。”
    陆尧接过资料，站在原地没动，也没看资料，就静静看着她。
    “还有事？”芮灿瞄了眼四周同事，问他。
    “呵，没事。”陆尧转身，临走前又看了眼那片粉色，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花不错。”
    芮灿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怎么感觉他有点生气了。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芮灿垂眸看向屏幕，拿着手机起身出去接听。
    “抱歉小灿，刚刚在开会，没接到你电话。”那头传来江灏的声音。
    “噢噢，没事，我就是收到你的花了，想跟你说声谢谢。”
    走到长廊拐角处的陆尧听见芮灿的声音，倏然收回踩上台阶的脚，倾斜身子探出脑袋，那句话完完整整落入他的耳朵。
    “生日快乐！”
    “谢谢学长。”芮灿道谢。
    “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江灏坐在椅子里，接过秘书递过来的文件，翻开正准备签字时听见芮灿的回答，突然顿笔。
    “不好意思学长，晚上我和男朋友约好一起看电影了。”
    “你杵这儿干嘛呢？”陆尧还没来得及听清楚芮灿回啥了，身后传来一声询问。他扭头发现是曹教授，立刻直起身子喊道：“曹主任。”
    曹逸安点点头，瞥见他手里的资料：“修缮方案有眉目了？”
    “关于彩色玻璃的修复遇到了点小麻烦。”
    曹逸安沉思片刻：“来，去我办公室谈。”
    “嗯。”陆尧上楼前看了眼远处仍在打电话的芮灿，冷着脸随曹教授上楼。
    江灏继续签完字，将资料递给秘书后，抬手示意她先出去，等门合上才开口问：“男朋友？怎么之前没听说你有交男朋友？”
    芮灿想到陆尧，心里泛着甜蜜，解释道：“他刚回国我们就在一起了，学长你也认识，就是我上回提过的陆尧。”
    江灏听见这个名字时，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心里磕了一下：“他回国了？”
    “嗯，不走了。”
    他听出那头芮灿声音里的喜悦，面露微笑大方地献上祝福：“恭喜啊，你俩终于在一起了。”
    “谢谢。”
    “那行，既然今晚你有约了，咱们改天再约。”
    “好的，到时候我和陆尧请你吃饭。”
    聊了一会儿，芮灿挂断电话，看着眼前枝繁叶茂的大槐树，心情格外轻松，连聒噪的蝉鸣声此刻都格外动听，站了片刻便转身进屋。
    江灏放下手机，静默几秒后给秘书拨了通电话，吩咐道：“晚上预定的餐厅取消掉，还有之前在米兰定制的那条项链帮我也处理了。”
    他交代完，松了松勒脖子的领带，解开衬衫的一粒扣子，整个人靠在椅背里，转向左侧视野敞亮的落地窗，望着外面矗立的写字楼群，脑海里闪过芮灿从高中到重逢的模样，渐渐出神。
    芮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上午到现在陆尧都在闹脾气。中午吃饭一声不吭坐那儿默默吃饭，她和纪明明聊及好笑的段子时，也不爱搭腔，只有问他话才勉强吱一声。谁知到了晚上看完电影还是表情冷冷的，全程很少交流，要不是偶尔给她递一下爆米花，她都怀疑他俩是否认识。
    他摆出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模样，芮灿也觉得委屈。本来今天是她生日嘛，高高兴兴想和他一起吃顿晚餐，再看部电影，牵手压压马路多浪漫温馨，结果当车子停在家门口，她发现陆尧就在敷衍地陪她走完一个流程，心里有点闷闷不乐。
    两个人站在各自家门口，芮灿跟他道了声“晚安”准备开门，心里最终还是忍不下疙瘩，侧过身拽了拽他衣袖问道：“你今天怎么了？”
    陆尧见她丝毫没察觉，心里揣满郁结，还故作淡定地回：“没事啊。”
    听见他拒绝交谈的借口，芮灿心里揪了一下，她松开手，杵在原地不知道该进去还是留这儿。
    陆尧看她没动静，表情茫然不知所措，心里开始愧疚了，不该只顾生闷气，不该因为吃醋将芮灿推开，想想自己今天的表现简直糟糕透顶，哪里有男朋友的体贴。他伸手揽住芮灿，低头亲吻芮灿的鬓角：“抱歉，我今天心情不大好。”
    芮灿见他主动抱自己，心里的委屈渐渐平复，搂住他劲瘦的腰背，轻轻摇头：“没关系。”
    洗完澡，芮灿从浴室出来，取过手机坐在床上摁亮，一条消息也没有。她刚打算丢开手机突然响了，迫不及待低头查看，不是陆尧，接通后有气无力地开口：“喂。”
    “你什么情况啊？好像不大乐意接我电话。”
    芮灿调整姿势靠在床头，解释道：“没，就觉得谈恋爱好累。”
    “你和陆尧吵架了？”
    芮灿蹬掉拖鞋，叹了一口气：“他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整天都闷闷不乐，对我也不爱搭理。晓筱，我头回谈恋爱也没参考的经验，好不容易和他在一起了，就特别害怕分开。”
    “等等，你是不是想太多了？跟我说说你俩今天都干嘛了？”
    她立即将今天发生的一切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可李晓筱很奇怪又反过来推，直至芮灿提及早上收到江灏学长的那束花时，忽然被打断：“我知道了。”
    “啥？”
    “他吃醋了。”
    “吃醋？”芮灿感到莫名其妙。
    “我忘记跟你讲了，当初在墨尔本和陆尧碰面时，我为了激他，说学长在追你，还想把你挖过去当……”
    “当什么？”
    李晓筱顿了几秒，然后交代：“当老板娘。”
    “李晓筱！”芮灿欲哭无泪。
    “这能怪我吗？要怪就怪你俩不争气，缩手缩脚，如果我不推他一把，你俩指不定到现在还老死不相来呢。”李晓筱甩锅道。
    芮灿仔细想想，是啊，如果没有晓筱，可能她与陆尧到现在都迈不出艰难的第一步。她望向柜子上他们高中时的合照，苦着一张脸问；“那怎么办？他现在估计气炸了，会不会以为我脚踩两只船啊，啊啊啊，我要疯了！”
    “没出息，正面刚啊，撒娇卖萌求抱抱，以陆尧那直男脾气准吃这套。”
    “啥玩意？”芮灿难以置信这话是出自她心目中一向以高冷女神著称的李晓筱。
    等挂断电话，芮灿心里还挺复杂的，她咬着指甲盖翻出陆尧的聊天框，万分纠结地琢磨找他说些什么，她抓耳挠腮半天，最后发了一句“在吗”过去。
    发完她将手机丢在旁边，时不时摁亮查看是否有消息进来，可几分钟过去了，依然石沉大海。
    芮灿的耐心彻底被磨没了，握着手机走向阳台，推开玻璃门后，撑着栏杆探头瞧了眼隔壁卧室，灯火透过窗帘缝隙钻出来，她想想又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陆尧的卧室没有丝毫动静，电话也始终无人接听，她挂了电话小声唤他，怕被爸妈听见，不得不压低嗓子喊，还是没反应。
    芮灿心里暗道：“完了完了，该不会是彻底不理我了吧。”
    她低头四处观察，瞥见盆栽后面有一个粉色的三脚小板凳，转身搬过来，然后脱了鞋站上去，小心翼翼翻过栏杆，再慢慢探脚触到了地板，接着轻松落地。
    隔着窗帘，芮灿站外面始终看不清里头情况，敲了敲玻璃没人应，她抬手试了下推拉门，结果出乎意料开了，陆尧居然没锁。
    她露出一丝得逞的微笑，缓缓推开门，似乎听见里面有动静，她立刻掀起窗帘质问：“我给你发消……”
    说到一半的话被噎在喉咙里，芮灿直愣愣盯着前方某人。
    卧槽，陆美人出浴啊！
    作者有话要说：
    哇喔，明晚有福利～顶锅盖遁走
    补充一句： 因剧情需要，翻阳台哄男朋友这种高危动作小可爱们请勿模仿。
    第47章 chapter 47
    芮灿看到他的那一刻， 彻底愣住。陆尧裸着上身出来，用毛巾在搓湿发，劲瘦的腰身浮满水珠， 原本侧站在门口， 听见声音才转过来头。她瞥见流畅的腹肌线条， 腰缝两侧是深陷的人鱼线， 芮灿盯着他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心里惊叹一声：“好腰！”
    随后， 她又对上陆尧错愕的眼神，意识到自己此刻有多失态，下一秒猛地拉上窗帘，隔开两人目光相对的尴尬处境。芮灿脸颊滚烫，还不忘先发制人：“我不是故意的。”
    陆尧也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但自己显然比她淡定多了，毕竟身上有穿衣服。他丢开毛巾套上T恤， 走到门边拉开窗帘，两人距离近得逼人。
    “你怎么翻过来了？找我有事？”陆尧看向眼前一直低垂脑袋的芮灿。
    她稍稍抬眸，看到他有穿上衣心才安定下来，抬起脑袋却撞见陆尧刚沐浴后的清隽面孔， 脑海中又回想起方才目睹的那幕， 挪开视线道：“嗯，想和你聊聊。”
    陆尧推开门，转身往里走：“先进来。”
    “好。”芮灿跟了进去，顺手将推拉门合上。
    陆尧倚在桌前， 低头看了眼手机， 发现她有给自己打过电话，解释道：“刚在里面洗澡， 手机静音了，不是故意不接。”
    芮灿听到他解释，越发心虚，连忙摆手：“没事，我知道了。”
    陆尧见她局促有乖巧地杵在门边，穿着小兔子图案的紫粉色睡衣，头发散在肩膀，衬得整个人特别恬静。他目光扫到某人叠在一起的脚丫，不禁眉头一皱：“你鞋呢？”
    “翻过来时不太方便，就脱了。”芮灿蜷起脚趾头回答。
    陆尧站直身子道：“我去给你拿双鞋。”
    芮灿见他转身要走，急忙追上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背上轻轻蹭了蹭，陆尧愣在原地没动，低声问：“你今晚怎么了？”
    “陆尧。”
    “嗯？”
    “我跟江灏只是朋友关系，你别多想。”芮灿鼓起勇气解释，“我只喜欢你，从来都是。”
    陆尧郁结了一整日的心瞬间得到安抚，甚至被最后那句烫了一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芮灿以为自己说的还不够，想起李晓筱的叮嘱，搂着他的腰轻轻晃了两下，语气娇柔地哄道：“你就别生气了，你生气时虽然很帅，但我更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嗯？嗯嗯？好不好嘛？”
    陆尧原本洗澡时已经冷静想过，打算待会儿打个电话哄哄她，结果还没来得及求她原谅，她倒好自己送上门不说，还要人命地抱着他疯狂撒娇，一声声跟猫儿似的，像在拼命挠他的心扉，垂眸见她抻着脖子偷瞄自己，从左边又换到右边，一双眼睛无辜眨着，血槽都已空。
    他扶额笑出声，完了，被她吃得死死的了。
    陆尧握住她的手，解开双臂然后转过身来，低头看她，故作高冷道：“你这样很犯规唉。”
    “啥？”芮灿问，心想难道李晓筱的办法不靠谱？
    “可爱到犯规。”陆尧说完，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芮灿愣住，随后被他吻笑了，知道他已经不闹脾气，索性闭上眼睛慢慢回应。
    陆尧以前也没觉得她特别矮，可亲一会儿脖子就开始犯酸，不由自主地搂着她往上提，最后稍一用力，让她的脚踩在自己的拖鞋上，继续热烈地亲吻。
    芮灿闭着眼睛，用力攀住他的脖子，感受他双手穿入自己乌发里，试图让彼此更紧密无间。她脑子一片空白，任由陆尧主导，直到那手悄无声息地探入她睡衣下摆，沿着腰线缓缓上移，被抚摸过的肌肤像过电似的发麻，继而涌向大脑皮层，就在她纠结要不要喊停时，突然睡衣兜里的电话响了。
    芮灿睁眼推了下陆尧，没推动，只得将他乱来的手抓住，陆尧留恋地啄了下她脸颊才松开，抬眸看她一眼，随手帮她抹了下嘴角。
    她迅速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时吓得魂不附体，手机差点滑落幸亏被自己及时捞住。
    “怎么了？”陆尧瞧她像热锅上的蚂蚁紧张地来回蹿。
    芮灿将屏幕亮给他看，然后示意他不要说话，清了清嗓子接通：“喂，妈。”
    “你人呢？我给你倒了杯牛奶，你跑哪儿去了？”
    芮灿眼睛溜达一圈，胆战心惊地胡乱找理由搪塞：“噢噢，我……我出来了。”
    “大晚上的你出去干嘛？”
    芮灿被问住，脑子乱成一锅粥，目光四处乱转，无意间瞥见桌上的东西，急中生智道：“我出来买铅笔，图画到一半笔没了。”
    坐在床边的陆尧听见这话，忍不住笑出声，芮灿立即朝他眼神警告，陆尧做了个给嘴合上拉链的手势，点头配合。
    “我怎么听见你那边有人啊？”
    芮灿头都大了，分分钟想结束通话：“收银员呐，妈，不说了，我要用手机结账，挂了。”
    “你早点回来。”
    “马上。”
    摁了挂断键，芮灿终于松一口气，随即瞪向陆尧：“都怪你！”
    “我都没追究自己何时从男朋友变成收银员了，你还倒打一耙？”陆尧双手撑着床，姿态懒洋洋地说。
    “我要回去了，不然老妈该怀疑了。”
    芮灿脚步刚动，左手被他拉住拖向怀里。陆尧抱着她侧坐在腿上，仰头问：“灿呐，咱们何时能光明正大在你爸妈跟前亮个相？”
    芮灿歪头想了下，搂住他脖子回：“要不等我爸妈从澳洲回来后？”
    陆尧丧气地垂下脑袋：“那还要一个月呢。”
    “乖，一个月眨眼就过去了。”芮灿捧着他脸颊，亲了一下嘴角，然后爬站起来问道，“有没有新铅笔？借我两只。”
    结果，从阳台翻过来的芮灿不仅从陆尧家借了两只铅笔回去，还劫走了一双拖鞋。
    丁彦瑛开门时瞅见她那副模样，不禁愣住：“你穿着睡衣跑出去的？”
    芮灿走入院子，锁上门后推着老妈往里头，敷衍道：“晚上又没什么人，我懒得换。”
    “你就是因为这样总不拾掇自己，才一直找不到男朋友，大晚上穿着睡衣在外面乱逛，像什么啊。”
    “是是是，我以后保证再也不这样了，但凡夜里出门都打扮得花枝招展。”芮灿一个劲儿点头附和，进门赶紧换了双鞋，将陆尧的那双背在身后缓缓随老妈进去。
    “也没让你那么浮夸……”
    “妈，我困了，明天还要上班，就先去睡了，您也早点休息。”芮灿打了个哈欠，打断老妈的劝告，说完迅速溜上了楼。
    “哎，你牛奶记得喝啊，放桌上了。”
    “恩恩，知道了。晚安老妈。”
    芮灿合上房门，瘫软地栽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长长吁了一口气。没过一会儿，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来查看，是陆尧发来的视频邀请。
    “进屋了？”陆尧在那头问。
    芮灿调整姿势坐了起来：“嗯。”
    “噢对了，刚忘记和你说了，晓筱约咱们周末去城郊的农家乐玩，去吗？”她突然想起之前晓筱打电话过来的原因。
    陆尧靠在床头，点头回道：“行啊。”
    “我试一下后天出去玩的衣服，你帮我看看哪几件好。”芮灿将手机开了免提，随意搁在抱枕上，爬站起来踩在席梦思床垫上，躺在抱枕上的手机因陷进去的地方受力不均，缓缓滑了下来。
    陆尧原本只能看见天花板，可镜头一晃却发现芮灿两条纤细的长腿霸占了屏幕，后来看到她跳下床，拉开衣橱，在里面翻箱倒柜地一通乱找，嘴里还不停嘟囔着：“我前两天还看见了，怎么找不着了。”
    芮灿压根不知道此时手机屏幕正对她自己，她抓着两件衣服左右打量，问道：“你喜欢白色还是茜红色啊。”
    陆尧看了眼她手里的两条裙子：“红色那件。”
    芮灿点点头：“我也觉得这件比较好。”
    陆尧喝了口水，转过身再看她时结果全喷在屏幕上，红着脸剧烈咳嗽起来。
    “你怎么了？”芮灿正在解睡衣纽扣，解到一半时听见动静问道。
    陆尧看到她侧站着，面朝衣橱在解衣服，能瞥见里头黑色的内衣正一点点地露出来时，急急问道：“我……我还没心理准备呢，你一定要现在试？”
    芮灿正欲脱掉衣服，露出肩膀时扭头：“我试衣服……”她刚想问他需要什么心理准备，却瞧见某人那张脸侧对着自己，耳朵通红，猛然吓了一跳，迅速穿回衣服，边扣纽扣边吼道：“流氓！”
    “怎么就流氓了？是你手机不小心滑下来的。”他刚才可是很正人君子地挪开目光了，眼下被训了可不得转过脸来质问。
    “哼，你不知道提醒我啊，就是故意的。”
    “你是我女朋友，又没关系，再说我刚刚不也很大方地给你看了？”陆尧一本正经地吐槽。
    “咱俩能一样吗？”芮灿毫不留情地怼回去。
    “怎么就不一样了，连习大大都提倡男女平等。”
    “歪理。”
    “哼，迟早还不是被我看到。”
    “表脸！”芮灿脸一红，看到他起身，随后镜头晃动得厉害，不由问道，“你去哪儿？”
    “去洗澡。”
    “你不是刚洗的嘛？”芮灿纳闷了。
    陆尧白了她一眼：“降火不行啊！”
    视频突然被切断，芮灿却满腹疑惑，回想他最后一句，瞬间懂了，忍不住笑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阿尧： 我老婆还不能看？
    小灿： 表脸～
    阿尧： 哼，我生气了，哄不好那种！
    小灿： 噢，886
    塑料CP谈个恋爱不容易啊……
    第48章 chapter 48
    周六上午， 陆尧戴了副墨镜面无表情地开着车，满脸不耐地听着耳旁有人一直聒噪，芮灿坐在后座， 两人目光偶尔对上时， 她都极为心虚地快速闪开。
    说起来， 她真的是太对不起陆尧了， 原本两个人独行的，现在却成了满满一车， 他心情能好才怪。
    昨天午休的时候，陈媛打电话跟她聊起前男友，心情不大好，她问了声周末要不要出去兜兜风，陈媛是答应了， 但没想到对面的纪明明贼精明，听见陆尧也去， 立刻弹站起来，缠着她一定要带他去，芮灿没办法，想着人多也热闹， 一时脑抽便同意了。
    结果现在， 纪明明非但霸占了她的副驾驶位置，还一路向陆尧问长问短，她真怕陆尧绷不住会一脚踹他下车。
    陆尧单手扶着方向盘，朝后面递了瓶水：“帮我拧开。”
    “噢， 好。”芮灿刚想接过来， 却被纪明明眼疾手快劫走，还殷勤地笑道：“大神， 我帮你开吧，甭跟我客气。”
    陆尧瞟了眼后视镜里的芮灿，后者讪讪地收回了手。
    而此刻毫不知情的纪明明，兴奋得快要哭了，有生之年能坐在大神的身旁，替他亲手拧开瓶盖，这绝对是两人拉近关系的绝佳机遇，他忍不住羡慕地回头问：“师姐，陆老师高中就一直这么优秀吗？”
    芮灿听了一愣，随即开启吐槽模式：“不，他特别学渣。”
    “嗳？”纪明明难以置信，“有多渣？”
    芮灿无视陆尧警告的目光，忍着笑回忆：“从来不写作业，上课也总是睡觉，整天在篮球场上蹦跶，考试永远吊车尾。”
    “你还好意思说！”陆尧也较上劲儿了，“从小到大活在别人家的孩子阴影下，你以为我容易吗？”
    陈媛非常赞同这点，感同身受地插话：“是啊，小灿一直都无形之中碾压别人，从保送大学到保研，绝壁是有毒的学霸。有次她给研一的师弟妹们分享自己的学习经验，别人问她会不会压力很大，怕不够优秀或者拿不到奖学金什么的，你知道她多霸气耿直，直接回人家：’嗯，是有压力，主要是怕给周围人带来压力会孤立我。‘啧啧，你们瞧瞧这人，拽得快要上天了。”
    芮灿：“……”
    “那陆老师，你大学后就一直开挂了啊，妥妥地逆袭了。”纪明明的眼睛里在冒着小星星，比以前更崇拜他了。
    陆尧打了方向灯拐弯，转动方向盘道：“我没有小灿学习天赋高，高中还没毕业就出国了，在国外比较受排挤，预科读了一年半，才渐渐跟上节奏。后来……选择建筑系慢慢有了兴趣，每天别人在聚餐、酒吧、恋爱的时候，我都泡在图书馆，经常一晃已经凌晨，度过了一段暗无天日的时光，熬过来了也就顺多了。”
    芮灿安静听着这段话，从他短短几句平淡的回述中，似乎看到过去的一部分他，这是自己永远也无法感同身受的部分，是各自默默每天挣扎着生活，走到如今这一步，他付出了多少唯有自己清楚，她看着陆尧的背影，有些心疼。
    纪明明咂舌：“果然大神的背后都是一部血泪史，也不知道将来什么样的女生能配得上咱们陆老师。”
    “那还用说，当然是……”陈媛话还说到一半，突然被身侧的人撞了下胳膊，她疑惑地看向芮灿。
    “当然什么？”纪明明问。
    芮灿笑眯眯地接话：“当然得相当优秀。”
    纪明明点头，还不忘问一遍大神：“陆老师，你觉得呢？”
    陆尧佯装高深莫测地瞥一眼后座，淡定笑道：“她当然优秀，还得从小优秀。”
    芮灿的脸颊都快藏不住两团红晕了，偷偷用手扇了扇，对上陈媛投过来的目光，似乎在问：“你俩玩啥呢？”
    她用手机打字：“地下恋了解一下。”
    陈媛猝。这两人会玩。
    车子出了城区，沿途都是葱葱郁郁的树林和大片的田野，路面有些颠簸。后来又拐入小石子路，穿过了一整排枝叶茂盛的杨树，才远远望见小路右侧的分岔口挂着一个锈红色的路标，上面写了——水云间农家乐向前两百米。
    陆尧驱车上了单行岔道，一路缓行，很快发现一处依山伴水的丛林中有间木屋农庄，院子大门前竖立着灰瓦圆柱的牌坊，两边是翘起的飞檐，下方各自坠了几盏红灯笼。
    等进入院子，里头是个小型的停车场，已经有几辆车挨在一起停着，陆尧在门口将人都放下来后，开过去停车。
    芮灿下车就把草编帽戴上了，站在屋檐下抬头打量四周，蓝天白云，绿树环绕，心情舒畅至极。
    她没看到赵宇恒的车，问道：“他俩还没到吗？”
    陆尧拎着包走过来，摘下墨镜回复：“刚才阿恒微信群里说了，会晚点到。”
    “行，那我们先办入住手续好了。”
    可当四个人站在柜台前，芮灿尬尴得不行，原来李晓筱当初在农家乐预定的是两间大床房，可现在……比计划多了两个人，房间得重新安排。
    纪明明一脸天真地往陆尧身边靠：“我要和大神一间。”
    陆尧嫌弃地躲开：“不要。”
    纪明明听见自己的心“咔擦”碎成了两瓣。
    陆尧撇了撇嘴，心想：“妈的，原本可以搂着小灿温柔的小身子板，现在却换成俩大老爷们儿睡一块儿，谁能忍？”
    芮灿无视陆尧充满哀怨的眼神，和柜台的服务员温柔笑道：“麻烦再开两间房，谢谢。”
    办完了入住手续，芮灿将门卡分别递给两人：“既然你俩不愿意，就各自睡一间好了，我和小媛睡一间。”
    纪明明气馁地接过钥匙。
    而陆尧丝毫未动，瞥了她一眼，就是不接。
    芮灿知道他耍小性子了，低调地劝哄：“就住一晚而已，别太计较啦。”
    然后她将门卡塞进他手里，自己拎起包拉着陈媛迅速闪离，唯恐慢了一步会被陆尧目光盯穿。
    找到房间推门而入，芮灿随手把包搁在藤椅上，迎面望见床边有一扇木窗敞开，隔着纱帘能看见叶影婆娑的竹林，凉风阵阵，鸟语蝉鸣。
    她听见丢在床上的手机一直在响，扭头冲卫生间方向喊了一声：“小媛，你手机响了。”
    “噢噢，来了。”陈媛洗完脸出来，拿起手机看一眼屏幕，随后又立即摁了挂断，可没几秒，电话又追了过来，她索性直接关机。
    “谁啊？”芮灿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儿。
    陈媛颓丧地往床上一瘫：“前男友！”
    芮灿走过来，挨着她坐下：“你俩还有联系？”
    “还说呢，他劈腿被我发现了，我俩分手不到一个星期，他迫不及待在朋友圈跟那女的秀恩爱，这不就见光死得快，闪分了又回头求我原谅，说什么谈了四年不舍得就这么散了。”说到这儿陈媛气得直跳脚，“我呸！亏自己当初瞎了眼，以为他是柳下惠，却没想到是个渣男陈世美，要不是因为还欠我钱，早拉黑了。”
    “你可长点心吧。”芮灿递给她一瓶水，让她降降火气。
    陈媛咕咚咕咚灌了几口，一抹嘴巴：“见鬼去吧，渣男！”
    芮灿拧开一瓶水，跟她的碰了一下：“嗯，有多远滚多远，永远别诈尸。”
    “哈哈……”陈媛忍不住笑了，嘴角的笑容转瞬变得有点落寞，抬眸望向她，“小灿，真羡慕你。”
    “羡慕我？”芮灿面露疑惑。
    “对啊，你和陆尧青梅竹马，这么多年都喜欢彼此，从未动摇过，现在你俩又如此优秀般配，多好。”
    芮灿抿嘴一笑：“谁说我没动摇过。”
    “嗳？”陈媛愣住。
    “江灏你还有印象吗？”
    “记得啊，研究生毕业那天来学校来看你，我还蹭了一顿饭，咱们圈里的大佬，好像也是你高中的学长。跟他有啥关系？”
    “我高中时候喜欢过他。”芮灿细想了片刻道，“或许也称不上喜欢，只是对于优秀的异性有所好感，反正那时候挺崇拜他的。”
    陈媛突然笑了：“不知道为何，我有点心疼陆尧。”
    “别跟他提啊，不然他肯定跟我急。”芮灿记起上回生日送花的事，闹过一次，想想头皮一凛。
    “看来陆大神也很善妒啊。”陈媛似乎知道了不可告人的事。
    芮灿笑了，一双清澈如湖水的眼睛泛着波光：“嗯，非常非常非常的善妒！”
    两人靠在一起仰头大笑。
    走廊对面的房间里，陆尧百无聊赖地挠着发痒的耳朵，侧卧在床上，怀里搂着一只粉色的爱心抱枕，望着窗外阳光明媚的天气，心里却在下雨。房间隔音效果不是很好，能听见外面传来的阵阵笑声，而自己守在安静的房间里，偌大的床，孤零零一个人躺着。
    “死猪灿，笑得这么得意。”他泄愤地捶了两下枕头，随手丢到床尾，赌气道，“待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醋坛子翻了个底朝天，阿尧满腹憋屈，啧……
    下章有福利～你们懂的
    作者君去游泳啦～
    第49章 chapter 49
    芮灿正同陈媛聊着天， 外面响起了叩门声，她起身打开门，刚漏一点缝隙就看见李晓筱满脸笑容道：“你俩躲屋里在干嘛呢？”
    “这么快就到了？不是说还堵在路上吗？”芮灿惊讶问。
    “屁！”李晓筱抬脚进屋， 瞅见陈媛抬手打了个招呼， 继续道， “赵宇恒这个傻逼， 开到岔道口结果迷路了，绕村子兜了一圈才找到这儿。”
    “他人呢？”
    “上陆尧屋里了， 我先过来找你们。”李晓筱环顾一圈四周，走到床边瞧了眼窗外，“这里环境还不错啊，刚在楼底下问了老板，说后山有葡萄园， 咱们下午等太阳小了去摘点儿？”
    “行啊。”芮灿答。
    李晓筱瞅向陈媛，见她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问道：“小可爱咋了？”
    “失恋了。”陈媛沮丧道。
    “嗨，多大点事。”李晓筱走过来，双手抱臂倚在电视柜前道，“男人嘛，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芮灿朝她竖起大拇指：“还是晓筱帅！”
    陈媛点点头， 扬起圆圆的笑脸：“就是，大不了一个人潇洒过一辈子。”
    “可别，浪费资源。”李晓筱想起什么似的，偏头问芮灿， “刚看到有个挺可爱的男孩在陆尧屋里， 你俩同事？”
    “你说纪明明？”芮灿见她点头，解释道， “是同事，读研的时候跟我同门。”
    李晓筱若有所思地追问了一句：“单身不？家境如何？”
    芮灿一脸莫名地回答：“今年毕业的，没听他提过女朋友应该单身，家庭条件……我不太清楚，但在市区有一套房，开车上班。”
    李晓筱给陈媛递了个眼色：“听见没，优秀可爱的小奶狗，把握机会。”
    陈媛听后懵了，下一秒脸涨得通红，条件反射地摆手抗拒：“他可比我小两岁啊，不行不行。”
    “你是哪里不够优秀了，还没开始了解就先拒之门外，我看那男孩心思单纯，虽然有些幼稚，但会心疼人。”李晓筱客观地点评了一番，还不忘问芮灿，“你觉得有戏不？”
    芮灿迟疑道：“可小媛她刚……”
    “你们都傻啊，书读多了净会钻牛角尖。谁离了谁不能过？再说了，好男人就像蓝筹股，下手得快准狠。”
    “我……”陈媛刚想吱声，突然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随后听见有人道：“小姐姐们，下楼吃午饭啦。”
    屋内三个女人同时噤声，互看了一眼彼此，果然不能背后道人是非，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芮灿拉开门，看见纪明明站在走廊里，笑道：“知道了，他俩人呢？”
    “先下去点菜了，让我来通知你们。”
    “好，我们这就下去。”
    几个人走至后院的凉棚下，芮灿远远扫了一眼餐桌，都是家常小菜，模样可口下饭。她还没靠近，陆尧冲她拍了拍身旁的椅子，她也没避嫌顺意走过去坐下。
    陈媛见大伙儿都落座了，只剩下纪明明身旁的位置空着，偏偏他还招呼自己：“过来坐啊。”
    她脑海里忽然闪过李晓筱说过的话，面色尴尬地走了过去。
    都是熟人，一顿饭倒也吃得欢畅，大伙儿喝着清爽冰凉的啤酒，围在一起闲聊，互相扒拉着对方过去见不得人的丑事。轮到芮灿说好玩的事情时，她想起幼年时侯的一件趣事，酒又喝得微微醺，抬手勾住陆尧的肩膀吐槽：“你们不知道他啊，小时候有多坏，他在我家看动画片，结果电视跳台了，就让我去屋顶摇天线，刚下楼又跳了，最后折腾得我上下来回蹿。”
    陆尧忍不住偏头看她：“别瞎泼脏水啊？我怎么不记得？”
    “废话，你欺负我的事哪件能记得？”芮灿白了他一眼。
    陆尧顿感冤枉，甚至强行为自己洗白：“咱们半斤八两好吧，小时候你欺负我还少？今天掰开了揉碎了好好算算，我收藏的所有手办都给你家芭比娃娃角色cos了一遍，从爸妈到老公儿子123，现在看见了都是噩梦。还有小学的时候，你放鞭炮丢我羽绒服帽子里，新衣服给炸了一个洞，还冒着烟，我回家就挨揍了。每次打架说好了不准告诉爸妈，你扭头就扑我妈怀里哭。
    初中那会儿有人给我写情书，我让你帮我回拒，你倒好啊，回了一封比情书还厚一沓的表白信坑我。上课看小黄书，老师下来检查你书包，你反手丢在我桌上，给你背了多少次锅啊。你们是不知道，有次老师搜到我这里翻开了一看，面色复杂地盯着我瞧，我还纳闷怎么了，低头一看，嚯，俩男的搂在一起亲亲抱抱，简直辣眼睛！”
    “死陆尧，快闭嘴！”芮灿越听脸越热，偏偏说的又是事实。她又气又恼，自己才说了一个，结果这逼竟然竹筒倒豆子似的没完没了。
    “怎么敢做不敢认？你们不知道，她……唔……”陆尧越说越想笑，见她气得直跳脚憋着坏想继续吐槽时，却被她突然勾紧脖子捂住了嘴，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成了支支吾吾一片。
    大家看着他俩逗贫互掐的模样笑得前仆后仰。
    芮灿是被他逼急了，怕他再说什么诋毁她形象的事，迫不得已直接出手了，还佯装淡定地朝大家笑道：“他喝多了，说的话都不能当真的。”
    陆尧想扒下她的手，结果他女朋友的手劲儿还真不小，死活就是拉不下来，随后只得任由她去了，对上她警告的目光，却忍不住笑意盈盈。
    两人眉来眼去的互动落在李晓筱眼底，可就坐不住了，搓了搓双臂道：“看不下去了啊，你俩到底什么时候结婚？”
    “对啊，你俩啥……”纪明明意外听到师姐这么多笑料，正咧嘴大笑着，听到有人说他俩，下意识地跟着附和，可说到中途突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猛然蹿起身来，也不顾轰然倒下的椅子，瞪大眼睛惊道，“结婚？？？”
    周围的笑声戛然而止，芮灿被这一声吼得全身一哆嗦，撞见纪明明惊悚的目光，讪讪地松开捂住陆尧的手，继而坐直身体，皱眉看了眼李晓筱，随后认栽地垂下脑袋，靠，就这么公开了。
    李晓筱自然收到了芮灿无奈的视线，但也没错过陆尧洋洋得意的目光，察觉到他俩截然不同的反应，瞬间明白了原来他俩还没公开。
    既然说到这份上了，索性再推两人一把，她侧脸回道：“傻小子，他俩早在一起了。”
    李晓筱的一句话犹如板上钉钉了，可却也钉进了纪明明的心坎里。他的大神竟然有对象了，关键还是自己的师姐，而他竟然一无所知，仿佛遭到了双重背叛。他被陈媛拉坐了下来，面色复杂地慢慢消化眼前的现实，过了片刻目光哀怨地盯着芮灿道：“师姐，你还真瞒得滴水不漏。”
    “嘿嘿，过奖过奖。”芮灿刚心虚一阵子，既然已经公开，便懒得继续伪装，放松下来也开起了玩笑。
    纪明明脑子仍懵着，现在回想起两人的点滴相处，说话时彼此的神态和语气确实过分亲昵。原以为是因为两人打小熟悉，结果没想到……居然是在恋爱，难怪每次撞见他俩独处时，大神都一副想将他生吞活剐了似的，他真是蠢到家了。
    “你俩真在一起了？”纪明明再次确认。
    陆尧瞥了他一眼，揽住芮灿的肩头，抬起下颌道：“废话。”
    纪明明认了，看见他肆无忌惮地搂着师姐，低头看她的目光柔软又温情，和平时的冷淡判若两人，又觉得他俩般配极了。男神解决了归宿问题，之前被隐瞒的小忧伤瞬间被姗姗来迟的惊喜取代。
    陆尧冲芮灿浅笑：“嗳，咱俩何时结婚？”
    芮灿抬眸看向他，随即扒下他的手，语气高傲地回道：“等着。”
    “切，又是这句。”他噘着嘴神色恹恹，闷头夹菜吃，吃到不错的还不忘给她夹一份。
    芮灿吃着他夹给自己的菜，心里一阵窃喜，时不时偷瞄他一眼，偶尔对上他逮住的目光，也不闪躲，更嚣张地坦然直视，最后看得他无奈笑了，这才意犹未尽地垂下脑袋继续吃着。
    旁观的纪明明眼热得不行，贼羡慕师姐得到大神温柔的眼神杀，简直虐惨了单身狗，蓦地眼前出现一截纤细的皓腕，伸向桌旁的凉水壶，他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急忙道：“我帮你吧。”
    陈媛一愣，收回手笑道：“谢谢。”
    等吃过了午饭，大家都各自回房间午睡片刻，芮灿挽着陈媛路过陆尧的房间，和他道了声“午安”，转身离开时被他拉住手，她疑惑问道：“怎么了？”
    陆尧倚在敞开的门边，一本正经道：“我房间里有茶叶，想喝但不太会泡。”
    “不就烧壶水……”芮灿纳闷地回答，可对上陆尧期许的目光时了然，这小子有猫腻。
    陈媛多识相啊，早站一旁看破陆尧的心思，故意打了个哈欠：“你俩聊啊，我困得不行先回房了。”
    芮灿只得将钥匙丢给她，下一秒人就闪进对面房间了。
    “请吧。”陆尧皮了一下，故作绅士地抬手示意。
    芮灿忍着笑进屋。
    不是他俩的房间，即便是平日里相处随性的两人，身处陌生逼仄的空间，都有些不大自在。芮灿进来后看见面前是一张巨大无比的床，立即心虚地移开目光，问道：“水壶呢？”
    陆尧关上门，转身走过来：“在电视柜旁边。”
    她取了水壶，折返时对他说：“我去烧水。”
    “噢。”陆尧侧身让开，看着她近乎逃离地钻入洗手间。
    等芮灿提了满满一壶水出来，发现陆尧正在拉窗帘，她心里打鼓，紧张道：“你拉窗帘干嘛？”
    陆尧头也没回地说：“太晒了。”
    她慢慢挪过去，将水壶搁在底座上，余光瞥见他并没有全部阖上窗帘，还留了小半截能看见外面日光，心里有了一丝松懈。
    芮灿站在柜子前等水烧热，身后的陆尧打开空调，她无聊盯着玻璃方盒里农庄的名片发呆，忽然察觉背后有人贴了上来，吓得身体猛然绷直，回首看见他正抬手打开头顶的柜门，掏出一盒墨绿色的小铁罐，搁在她手旁：“给，茶叶。”
    “嗯。”芮灿拼命压住心跳，将铁罐的盖子拨掉，又撕开锡箔纸，捏了些许茶叶放入提前清洗过的茶壶中。
    “放多了。”她也不知道自己魂丢哪儿了，突然听见陆尧轻声提醒，被喷在耳后的热气吓得回过神来，低头发现确实有点多，又手忙脚乱地从壶中倒出一些，已经潮了只好丢掉。
    她心生后悔，明知道他不怀好意，还故作淡定地进来，结果还是上了他**的圈套，总似有若无地在撩自己，真是可恶。
    刚好水烧开了，她将热水注入茶壶中，然后拔掉插头，转过身叮嘱：“静置两分钟后，先倒掉茶水，重新再泡一次就可以喝了，那我先回去了。”
    陆尧知道她想逃了，可不得挑明自己的目的，双手撑在她腰部两侧的柜台上，令她动弹不得：“小灿。”
    芮灿眼神警惕地回应：“干嘛？”
    陆尧缓缓靠过去，额头与她相抵：“中午和我一起睡呗。”
    “不要。”芮灿就清楚没好事，推攘着试图挣脱出去，却仍然纹丝不动。
    “可是原本咱俩一间房的，要不是他俩，我至于落得一个人睡吗？”
    陆尧耍起小公主脾气来，芮灿真拿他没辙，她故意道：“你也可以和纪明明睡，他肯定一万个乐意。”
    “滚蛋，陆爷我从不跟男人睡一张床。”陆尧说这话时满脸都是嫌弃。
    芮灿“噗嗤”一声笑出来，还在犹豫间他却不停地耍赖：“我不管，你不答应，我不放你走。”
    “喂，你太霸道了！”芮灿瞪他。
    “你就从了我吧。嗯？”陆尧凝视着她，低声哄道。
    芮灿听到他半开玩笑地说这句，笑着抬头看他，却跌进他暗沉深邃的目光里，被他最后一声尾音撩得骨头都酥了，完全像一只修行千年的男狐狸精，令自己身心陷了进去，着了魔似的下意识点头答应，可下一秒想反悔时被他一把搂住了腰。
    她还没反应过来，陆尧已经贴上她的嘴唇，两人熟稔地吻着彼此。陆尧抱着她往上提，转了个身互换位置，继续慢慢亲吻，试图让芮灿学会享受。
    芮灿被他一步步得寸进尺地压弯了腰，最后栽坐到床上。陆尧单膝压床，双手捧起她的面庞深吻，她躲一寸，他便侵略一尺。最后她实在退无可退，抬手推了下他的肩头，稍微拉开两人的距离，轻轻喘息道：“我们还没喝茶呢。”
    “不喝了。”陆尧看向她水光潋滟的唇瓣，扶着她后颈贴向自己，哄道，“乖，接吻认真点。”
    芮灿闻言，脸都快熟透了，这人真的是一点也不害臊，呼吸才恢复半刻平稳又被他堵了上来，舌头霸道地钻入她的唇缝里，心跳彻底乱了节奏。
    作者有话要说：
    停在这里会不会被你们寄刀片，四舍五入也是车啊，对不？
    第50章 chapter 50
    芮灿苏醒时， 发现自己被陆尧揽在怀里，一只手轻轻垂在她的腰侧。屋内光线黯淡，只有几缕阳光从窗帘缝隙处投射进来， 外面蝉鸣声悠扬， 身后陆尧的呼吸绵长。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 只记得两人后来一直说着话， 央求他多聊聊在墨尔本的生活，他就耐心地讲了研究生时去国外跟项目的一些琐事， 而自己却在不知不觉中昏昏睡去。
    芮灿刚想动一下，不料听见身后人问：“醒了？”
    “嗯。”芮灿索性翻身，看到他睡眼惺忪地望着自己，主动抬手摸摸他下巴道，“我想喝水。”
    “等着。”陆尧掀开薄毯， 起身穿上鞋走至电视柜跟前，将凉茶端给她。
    芮灿坐起身， 低头喝了两口，喉咙终于不干涩了。见他拿起手机，随口问道：“几点了？”
    “快四点了。”陆尧翻看了群里消息，收起手机对她说， “阿恒他们醒了， 让我们准备一下出门。”
    “好的。”芮灿又喝了一口茶，刚想搁下杯子却听到他说：“给我。”
    她乖乖递过去。
    陆尧也喝了一口，皱眉道：“这玩意好苦。”
    芮灿见他丝毫没嫌弃是自己喝过的，面色不由泛红， 但心里格外甜蜜。她下床站起身， 扯了扯衣服道：“黑茶入口苦而已，会慢慢回甘， 但再苦也比不上你在国外经常喝的咖啡苦。”
    陆尧似乎不信，又喝一口，过了片刻发现确实有一丝甘甜蔓延口腔。芮灿瞧他一脸严肃地品咂，忍着笑问：“怎么样？”
    他看向忽然靠近的芮灿，起了坏心，故意摇头：“还是很苦。”
    “不可能啊。”芮灿目光有所怀疑。
    “不信你尝尝。”
    “我刚刚……”芮灿正想说方才已经尝过，却忽然被他拉到怀里，吓得一声惊呼都被陆尧堵在嘴里，低头抱住她深深亲吻。
    缠绵了片刻陆尧才松开她，坐直身子咧开嘴得意地笑：“现在觉得有点甜了。”
    芮灿瞧他厚脸皮的模样真是无语，红着脸捶了他一下胸口果断起身：“我回房间了，待会儿见。”
    “喂，手机不要了？”陆尧提醒。
    芮灿脚步顿住，闭紧眼睛挣扎几秒，又迫不得已折返，陆尧双手撑在身后，一脸慵懒笑容地看着她。
    她从床头柜取过手机，立马光速逃离。
    陆尧想到她待会儿发现的东西，忍不住往后一倒，双手枕在颈下，笑得合不拢嘴。
    芮灿走到自己房门前，敲了两下等候。陈媛打开门，看到她脸颊红扑扑的，模样十分可疑，打趣道：“你俩这茶喝得够久啊。”
    芮灿没搭腔，进屋后把手机撂在一旁的柜子上，转身去卫生间洗脸，出来时问：“你睡了没？”
    “睡了两小时，遍身爽。”陈媛伸了个懒腰。
    正巧柜子上的手机震动，屏幕亮了，两人同时低头，结果瞥见屏幕上的壁纸时，她俩同时爆出一声：
    “卧槽。”
    “卧槽。”
    芮灿迅速拿起手机，又佯装淡定地揣入短裤口袋里。
    陈媛却按耐不住地笑道：“小灿啊，你俩这恩爱秀得有点过分了。”
    芮灿面色尴尬，甚至有口难辩，她总不能说自己也不知道，都是陆尧的恶趣味。
    等陈媛进了卫生间，她立即扔掉手里的毛巾，掏出手机死死盯着屏幕半响，然后解锁查看陆尧发过来的微信：“宝贝，出门记得戴帽子。”
    她扫了一眼，噼里啪啦打一串字点击发送：“你什么时候拍的？还给我换成屏保了？”
    她看着微信框，显示正在输入。
    过了会儿，她看到一张图片弹出，紧随其后又来了一句话：“你睡觉的模样太可爱了。”
    没错，陆尧中午趁她睡着时偷偷拍了一张照，画面里她侧着脸闭眼沉睡，而他竟然低头在亲她的脸颊，嘴角还泄露一丝微笑，两人姿势亲昵，芮灿看了也忍不住心头一甜。
    她甚至忘记了控诉，盯着图片傻傻发愣，陆尧看她的眼神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非常宠爱。
    “不准删！不准换！”
    芮灿看见他发来的霸道要求，嘴角越来越翘，故作嫌弃地回复：“不要。”
    “那我就发朋友圈。”
    “人干事？”她发现陆尧有时候真的小公主，得顺着，不然总有办法能治自己。
    “我不管，二选一。”
    “我选三。”
    “滚蛋。”
    芮灿坐在沙发上，不断笑着同陆尧斗表情包。陈媛出来时看到她盘腿坐那儿，头发随意扎着，低头在看屏幕，脸上露出几分傻气的笑容，同往日那个遇事淡定，眼底波澜无惊的她完全不同，果然还是因为没遇见那个人，遇见了，陷进去了，才会让一个人彻底变了模样。
    一行人出了农庄，沿着土路在树林子里缓行，两旁是茂密低矮的灌木丛，虫声阵阵。
    芮灿走在后头，前面几个男人中，身姿挺拔的陆尧格外引她注意，看到他双手抄兜里，模样懒懒的，对纪明明的问东问西都只言片语，像个不大爱说话的前辈，和赵宇恒聊时又笑得像个大男孩，表情恣意爽朗，倒与记忆中年少时没什么差别。
    “别看了，生怕别人看不出你多喜欢他似的。”李晓筱逗她。
    芮灿挠挠鬓角，抿着嘴笑：“对啊，以前真傻，喜欢时总小心翼翼藏着掖着，生怕对方知道，看向他时心里既甜蜜又苦涩，现在可以肆无忌怛地看着他，觉得骄傲又满足。”
    “啧啧，这话让他听见了，可不得尾巴翘天上去了。”李晓筱望向前面那人，正巧撞见陆尧回头偷看小灿，被她撞破了，也没扭捏，瞅了她一眼，然后一扬眉又将头转回去。
    到了葡萄园外，有位皮肤黝黑、身形柴瘦的中年女人戴了一顶草帽坐在凉棚下，手里摇着芭蕉扇，跟前摆着两竹筐的新鲜葡萄和西瓜。
    他们还没走到跟前，那女人便热络地站起身，热情问道：“是进去摘葡萄吗？”
    李晓筱笑盈盈地打听：“阿姨，怎么收费的？”
    “一斤六元，都是我自家种的，便宜。”
    “行，阿姨，给我们几个篮子呗。”李晓筱道。
    “好嘞。”中年女人将扇子搁在简陋的小木桌上，转身进草棚子里去拿竹篮，回来时还递给他们几把老式剪刀，“当心点，别刺伤了手。”
    “谢谢阿姨。”几个人道谢后，纷纷拎着竹篮进了园子。
    芮灿走进去放眼环顾四周，一簇簇蜿蜒排列的葡萄树，皆缠在木桩上向外伸出纤细的藤蔓和宽绿的叶子，近处的一溜绿影下，坠着一串串紫色泛青的葡萄，个头又大又密。
    陈媛从未见过这么多葡萄堆在眼睛底下，看到时兴奋得不行，忍不住惊叹：“好想全都采回家啊！”
    旁边的纪明明正跃跃欲试想下去采摘，听见她说这话笑道：“那你摘到明年也摘不完。”
    陈媛瞟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微敛：“我就说说而已。”说完转身就往里头走。
    园子里已经有人在摘葡萄，也有人拎着满满一篮往回走，路过时遇见他们，面露微笑地点头打了声招呼，有热心的甚至提点他们往里头走些，葡萄会更多。
    芮灿钻入葡萄架底下，头顶是浓密宽绿的叶子，只能窥见缝隙里些许蓝天白云，西斜的阳光丝丝缕缕渗透进来，投到地面上形成斑驳摇曳的剪影。
    她将竹篮搁在脚边，抬头开始认真挑选葡萄，瞄中了一串后激动地剪下藤子，刚转身想放入竹篮时瞥见陆尧，笑着招手：“杵外面干嘛？进来啊。”
    陆尧拎着剪刀，站在葡萄架外的小径上，皱着眉抬手拨弄了两下绿叶，弓起身子钻进来，但得一直低着头，模样十分委屈。
    芮灿看了不禁想笑，他个子实在太高，这么一大只挤进来，感觉挺辛苦的，就吩咐道：“要不你蹲下来好了，身旁矮点的藤子上也有葡萄。”
    “好的。”陆尧顺从地蹲下，找到了不错的目标却不知如何下手，扭头问她，“剪哪儿啊？”
    “笨死了。”芮灿走到他身后，弯腰覆上他握住剪刀的手，伸向紧挨着葡萄串顶端的藤蔓，“喏，剪这里。”
    陆尧本来还不耐烦，忽然察觉到她贴上自己后背时，瞬间就来劲儿了，见她要撒手哇哇叫起来：“哪儿呢？我没看清。”
    芮灿低头瞅了眼他，耐着性子重复动作：“看到没，就这儿。”
    “这儿？”陆尧故意抬高手里的剪刀比划。
    芮灿刚想纠正，余光瞥见他偷偷勾起的嘴角，才知道这小子憋着坏，侧脸质问道：“你故意的？”
    陆尧窃喜的笑容一敛，一本正经地否定：“没啊。”
    芮灿索性直起身子，叉腰看向他：“不会就呆一边去，笨死你算了。”
    “谁，谁笨了？”陆尧听见自己被嫌笨了，一急立马蹿起身来，结果头顶到上面的葡萄架，龇着牙忍痛吱了一声，“哎呦，我去！”
    “哈哈……说你笨还不承认。”芮灿彻底笑出声。
    陆尧摸着脑袋，看见她站在一片碧绿下，笑容清爽柔和的模样，心脏怦怦跳着，没忍住抬起手揉了揉她头发，心软地妥协：“是，我笨。”
    芮灿得逞地仰头看他，目光盯着他性感的下颚线，悄悄扫视一圈周围，大家的身影都藏在繁叶后面，只闻见阵阵嬉笑。她壮着胆子踮脚啄了一口他的脸颊，很快就躲开，然后背手冲他笑道：“笨我也喜欢。”
    陆尧被她忽然突袭，不自觉地抬手触碰她方才亲吻过的地方，柔软的触感还未消散，又听见她直白的情话，满心欢喜地想拉她入怀，结果刚伸手后面响起一道声音：“陆老师，你们摘多少了？”
    他渐渐腾起的烈火被突如其来的一声问候犹如一盆冷水扑灭，僵硬地转过身，看到纪明明的瞬间，他想把这厮光速打包踢飞，只要这辈子别在自己眼前晃即可。
    纪明明对上他目光时，察觉到自己来错了时候，慢慢往后退：“我刚看见旁边一陇还有很多，你们慢慢摘。”
    “在哪儿？我也去。”芮灿拎起篮子跟了上来。
    纪明明瞄了一眼大神，颤颤巍巍地伸手，指向前面：“就在那边。”
    “走吧。”芮灿从两人之间走出去，一脚踏入阳光底下。
    被留下的两个男人互看了眼彼此，陆尧“哼”了一声随即追了上去，纪明明回味了下大神冷冷的眼神，他这是彻底被嫌弃了，捶胸顿足地自我反省。
    暮色渐渐晕染半面天空，几个人都摘了许多葡萄，满载而归地往园外走。草棚下有人在排队，他们等了一会儿才上前结账，陆尧付钱时看见芮灿盯着框里的西瓜，问道：“想吃？”
    芮灿甜甜一笑，然后点头。
    于是，陆尧又挑了两个圆滚滚的青皮西瓜。
    他们沿着葡萄园的林场往回走，穿过树林时，隐约看见农庄的木屋群。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芮灿和陆尧拎着部分水果去河边清洗，剩下人都回农庄后院去准备烧烤的食物。
    和他们分开后，芮灿拎着葡萄跟在陆尧身后，踩上石板台阶下去，走到浅河滩的中央，在他旁边的一块石板蹲下。
    河水清凉，芮灿将篮子整个没入水中，双手仔细清洗着葡萄，看见陆尧正认真地在洗西瓜，顺手摘了一颗紫葡萄递到他嘴边：“尝尝。”
    陆尧腾不开手，低头直接含进嘴里，咬开后皱眉道：“好酸。”
    “不会吧，我特意挑了颗红的。”芮灿面露疑惑，又摘了一颗塞入嘴里，打算亲自验证，结果吃了两口立即朝他翻白眼，“大骗子。”
    陆尧笑了：“再给我一颗。”
    “不要。”
    “我错了。”他用膝盖撞了一下她，轻声哄道。
    芮灿看着篮子里的葡萄，起了玩心：“行，那你得闭上眼睛。”
    陆尧心有疑惑，但也乖乖闭上双眼，等了片刻嘴唇碰到东西，他张开嘴接住，满足地咬了一口，结果下一秒爆粗口：“操，芮灿你大爷的。”
    “哈哈……”芮灿笑得忍不住坐倒在石板上，看到他五官都拧在一起了，眼泪都快笑溢出来。
    陆尧忍着牙酸艰难地咽下去，见她一副捉弄自己笑惨的模样，心生报复地舀水泼她：“让你得瑟。”
    芮灿被水糊了一脸，笑容尽收，将篮子丢到一旁，双手舀水扑回去：“臭陆尧，你死定了！”
    “你还来劲儿了是吧。”陆尧上衣的领口被浇湿了，索性就脱鞋踩入水中跟她互泼。两个人一个岸上，一个水里，芮灿的劣势越来越明显，最后双手挡脸求饶：“我不要玩了。”
    陆尧叉腰站在水中，洋洋得意道：“行啊，叫声’哥哥，我错了‘。”
    “滚蛋！”芮灿毫不犹豫地拒绝，但看到他又打算弯腰舀水，吓得连忙伸手喊停，“等等。”
    陆尧直起身子，憋着笑问：“怎么？改变主意了？”
    芮灿面色扭捏地嘟囔一声。
    陆尧侧耳：“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芮灿瞧他耍流氓的模样就咬牙切齿，闭着眼睛豁出去了，放声道：“哥哥，我错了！”一股羞耻感蔓延胸腔，又迅速爬上面庞。
    “乖，早这样多好。”陆尧听见她那娇羞的一声，全身骨头都酥了，满足地往岸上走。
    “等一下。”芮灿眼珠溜达了一圈喊道。
    “干嘛？”
    芮灿冲他努嘴，示意他低头。
    陆尧垂眸看见云霞映满了河面，两个人的倒影依偎在一起，随着他的脚步撞开一圈圈涟漪，起伏千万最后又回归平静。
    “咱们拍张合影吧。”芮灿提议。
    陆尧环顾四周，这么静谧又优美的风景，和她合影心里当然一万个乐意。
    芮灿见他答应，立即掏出手机，切换成自拍加连拍模式，她抬高手臂冲镜头道：“我拍了啊。”
    “嗯，快点。”陆尧感觉笑得嘴角都抽了。
    “一、二……”芮灿倒数一半时突然大喊，“阿尧，有蛇！”
    陆尧条件反射地蹦跶起来，满脸惊恐地叫嚣：“卧槽，哪儿？救命啊！劳资怕蛇！小灿……”
    “咔咔咔……”芮灿一脸淡定地笑着摁下快门。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很甜！！！这章甜度很浓啊，台风过境后的第一天热炸了（╥＿╥）
    小可爱们也要注意防晒噢～啾咪
    第51章 chapter 51
    烟火缭绕的院子里， 几个人看到他俩回来时都是一身狼狈，头发湿润，上衣也水渍斑斑， 李晓筱当然不会主动招惹陆尧， 朝芮灿问道：“你俩这是去河里洗澡了？”
    芮灿将竹篮搁在桌上， 瞅了眼还在闹小情绪的陆尧， 拉着李晓筱往屋内走：“去陪我拿些果盘来。”
    陆尧走到烧烤架前，纪明明心里还记着葡萄园内的事情， 殷勤地递给他几串烤肉：“陆老师，您尝尝。”
    陆尧余光一直默默注视着芮灿的身影，闻言也没客气，接过来咬了两口，一扭头看向他面露赞赏：“味道不错。”
    纪明明立即眉飞眼笑， 说话都飘了，指着自己道：“人送绰号——烤肉小王子。”
    陆尧还没对这个绰号发表难以言喻的意见， 旁边的陈媛早已绷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我手艺是真不错，不信你尝尝。”纪明明迫切想要证明自己，也递了根烤串给她。
    陈媛手里端着两盘蔬菜，没来得及放下， 纪明明的竹签送到嘴边， 她一时愣住。偏偏眼前的男孩丝毫没察觉哪儿不妥，还往前送了一寸：“真的，尝尝看。”
    她踌躇片刻，刚羞涩地微微张口， 结果一旁的陆尧抬脚走人， 到嘴边的肉随着纪明明的收手被挪开，陈媛尴尬地扑了个空。
    “陆老师， 你不吃啦？”纪明明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目光还追随着大神。
    陆尧背着身子冲他摆摆手，走向廊下的灯火里。
    纪明明回头，看到陈媛在摆放盘子，继续求认同感：“你真不尝尝吗？”
    陈媛搁下盘子，抬眸白了他一眼，抿着嘴微笑：“我怕有毒。”说完一扬脖子掉头走开。
    纪明明莫名其妙地挠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失落咬了一口道：“真的很好吃啊。”
    芮灿从橱柜里取出果盘，递了几个给李晓筱，合上厨门时瞥见水槽旁边的刀架，走过去抽了把水果刀。
    “小灿。”李晓筱倚在厨房门边看着她忙碌，突然喊了一声。
    “嗯？”芮灿应。
    “现在和陆尧在一起了，幸福吗？”
    芮灿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转过身靠着水槽，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然后笑着点头：“和想象中一样幸福。”
    李晓筱看见芮灿身后的窗户下有人路过，刚想提醒却在看清是谁时又顿住，没开口。
    “我和他相处似乎没什么变化，依然斗嘴，依然互相嫌弃，但是看向彼此时，眼睛里都藏着喜欢和包容。我离开墨尔本的前一晚，他送我到街口离开，我站在那儿等了很久很久，也没有看到他回头，那刻的自己满脑子都是懊悔和痛苦。
    后来回国，每次特别想他的时候，就翻手机里的相册，反复看偷偷拍他的视频，整夜整夜失眠，感觉心里最重要的一部分被挖空了。”芮灿回想起那段时光，这辈子都难以忘记那种痛，“可他现在回来了，你知道嘛，当他开口说喜欢我的那刻，我就觉得这辈子都是他的，下半生如果没有他，我一个人也可以。”
    “我好喜欢他。”芮灿轻轻吐露心底的爱慕。
    李晓筱知道她这些年有多不容易，守着一颗初心走到现在，也见证了两人感情的一路蜕变。她眼里闪着泪光，扬起脸眨了眨眼睛，片刻后莞尔一笑：“傻瓜。”
    芮灿心头的酸楚被满腔的甜蜜取代，走到她跟前搂住李晓筱的臂弯：“你家赵宇恒难道不傻？对你那可是千依百顺，当成女王小心翼翼供着，从小到大心里眼里只有你。”
    “他才不傻，这小子贼精。”李晓筱提到他便一脸嫌弃，作为过来人提点她，“男人都一样，得看紧点，你俩现在热恋中，我就不泼冷水了，如果他对你不好来找我，我替你出气。”
    芮灿笑了：“好。”
    两人并肩走出厨房，回到院子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灰蓝色的天空里缀着几颗星星，走廊下的吸顶灯晕开淡淡一层光圈，蛾虫扑棱着翅膀飞绕，围栏外是黑幽幽的树林，夜晚凉风拂过，树叶如涛声阵阵。
    芮灿挨着陆尧坐下，见他端了摆满烤串的盘子搁在她面前，里头都是她爱吃的。
    “谢谢。”她笑道。
    “嗯。”陆尧只应了一声，没有多说话。
    大伙儿围绕长桌闲聊，吃着烧烤和小菜，喝点啤酒和果汁，头顶是一片璀璨的星空，耳畔是夏夜热闹的虫鸣蛙叫，远离城市的华灯喧嚣，心情都格外舒畅松懒。
    陈媛听着他们闲聊，刚想伸手拿颗葡萄，不小心碰到别人，她转过头，两人同时道了一声：“抱歉。”
    说完，两人又是一愣，各自缩回了手。
    他俩安静片刻，后来纪明明将水果盘往她跟前一送：“你吃啊。”
    “噢。”陈媛应了一声，木讷地摘了颗塞入嘴里，甜的。
    “咦，这颗葡萄好奇怪。”纪明明从盘子里挑出一颗葡萄，左右打量，然后递给陈媛看，“你瞧它像什么？”
    她低头仔细观察，纪明明手里的那颗葡萄形状有点畸形，可巧合的是，模样特别像一颗小小的爱心，她故作不知，反问：“像什么？”
    “爱心啊！”纪明明迫切地揭晓答案，研究了一番后递给她，“给。”
    陈媛吓一跳，瞪大眼睛问：“干嘛给我？”
    “帮我拿着啊。”纪明明挥了挥手机，“我给它拍个照。”
    陈媛一听这事，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沉下去，但又说不出来的变扭，不大乐意地接过来。
    纪明明举起手机，对着陈媛掌心的奇怪葡萄一顿猛拍，朝她道了声“谢谢”后低头一直在翻照片，研究哪张角度最适合发朋友圈。
    陈媛瞧他完事了就不理人，看向手中的葡萄，心情郁闷地一口咬进嘴里。
    “嗳嗳！你怎么把我的心吃了？”纪明明反应不及，刚一抬头便瞅见她囫囵吞下葡萄，痛心疾首地质问。
    陈媛听见这话瞬间剧烈地咳嗽起来，随即见鬼似的盯着他看，耳朵也红了一圈，羞愧道：“我以为你不要了。”
    “谁不要了。”纪明明耷拉下脑袋，“算了，送你了。”
    “诶？”陈媛一听急了，“我才不要你的心。”
    话一落音，两人皆愣。
    纪明明脸也悄然红了，抓头挠腮不知所措，眼睛的余光时不时偷瞄一下身旁的女孩，嘴唇动了几下也没说出一个字，想了半天才磕磕巴巴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我明白。”陈媛听到回复心里一磕，明知道他是想解释清楚，但无意间又被这句划伤。她想起前男友对自己的种种数落和伤害，对待感情越发的不自信，最后实在坐不下去了，索性起身打算离开。
    “你去哪儿？”纪明明追问。
    陈媛看他一眼，语气冷淡地回了句：“卫生间。”
    纪明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总觉得自己刚才说话不小心有得罪她。可他明明解释了啊，该不会觉得自己是个随意撩骚的人吧，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那颗爱心葡萄躺在纤细白嫩的手掌中间，心里闪过一丝异样。
    没坐多久，他忍不住起身追了过去。
    深夜人群如鸟兽散，大家各自回了房间。芮灿没找到陈媛，正打算独自回去时，却被陆尧牵住手，轻轻晃了两下。她投去疑惑的目光，听见他说：“陪我走走。”
    芮灿笑了，爽快地答应。
    两人沿着后山的树林缓缓散步，夜晚没有华灯，周围都黑漆漆一片，藏在草丛里的动物们都开起了演唱会，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此起彼伏，又意外十分融合。
    “你刚刚怎么都不说话？”芮灿偏头看他，方才在餐桌上不方便问，现在两人独处她才开口。
    陆尧握住她的手一紧，而后心里涌出潺潺的暖流，低头吻了下她的手背，看着她那双关切的眼睛，轻声道：“对不起。”
    “嗯？”
    “去年在墨尔本，我不该那样对你，让你失望透顶地离开。”陆尧面露愧疚之色。
    芮灿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事一直闷闷不乐，安慰道：“这么提这事了，不都已经过去了。”
    陆尧摇摇头解释：“在我心里没有过去，时刻提醒着我，那样随意轻待你的自己很差劲，懦弱又胆怯。”
    芮灿被他这句话触动心弦，心疼眼前之人在她面前坦白的脆弱，忍不住转身，踮脚将他揽入怀中，勾住他的脖子哄道：“那你可千万别忘记，这样可以一辈子无条件宠着我，嘿嘿，仔细想想我还是满赚的。”
    陆尧闻言笑出声，原本还满心自责，听到她故作洒脱地安慰自己，也渐渐收起负面情绪，搂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埋在她颈窝里，贪婪地汲取她身上清淡的果香。
    两人走至傍晚曾经来过的河滩，芮灿拉着他席地而坐，眼前是静谧如镜的河面，一轮勾月落在水中，偶尔被钻出水面透气的小鱼散成一圈圈涟漪。
    芮灿双手撑在身后的草地，微微后仰，瞅见陆尧枕着脑袋躺下，也学模学样地挨在他身旁躺下。凉风徐徐拂面，她凝视着漫天的星辰，满心欢喜地感叹：“真美啊。”
    她转头想同陆尧说话，结果瞥见他头发上栖息着一小抹莹亮的光芒，惊奇道：“阿尧，你头发上有萤火虫嗳。”
    陆尧正欲晃动脑袋驱赶，但被她一把捧住下颌，一双如深林小鹿的眼睛湿润地盯着自己：“你别乱动，不然它要跑了。”
    过了片刻，陆尧撑不住了：“劳资的脖子快僵了。”
    “可是……”
    芮灿话还没说出口，被突然倾身反扑过来的陆尧尽数堵在了嗓子眼，两片唇瓣咬合缠绵。
    他俩的身体缠在一起，陆尧搂住她一点点吻着，手掌贴在她的后背来回抚摸试探，试图想要索取更多。
    芮灿从未感受到他如今夜这般热情，有点害怕，但又隐隐觉得兴奋。她攥紧拳头拢在胸前，闭眼深深回应着，附和着，摸索着。当他的唇印在她敞开的T恤领口处时，身体不禁颤栗，仰起头看向陆尧，他的目光虔诚又动情，像一湾深不见底的潭水，浮着月光洒落的余晖，这样的他陌生侵略但又万分迷人。
    周围的萤火虫越来越多，沿着河岸的密林涌动，围绕两人的身畔依依不舍地盘桓，像是赶来偷窥他俩的浓情蜜意。芮灿身上渐渐发汗，连陆尧后颈也挂满汗珠，他松开芮灿时两人仍然搂在一起微微喘息，他心里难受，下面硬得不行，贴在芮灿耳旁哄道：“小灿。”
    芮灿被他突然吹入耳朵里的一句话惹得心头一痒，问道：“嗯？”
    “晚上和我睡好不好。”
    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当然知道他这话背后的深意，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可是……丢下陈媛一个人不厚道。”
    “可是我难受。”陆尧坚持不懈地怂恿，甚至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
    芮灿毕竟是看小黄文长大的，不能感同身受，但能凭靠想象理解，最后咬咬牙松口：“要不我帮你那啥？”
    陆尧猛然直起身子，双眼瞅着她，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算了。”芮灿被他盯得全身都烧起来了，勇气泄了大半，开始犯怂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她刚想起身忽然被陆尧拽住，对上他又凶又饿的目光，有些毛骨悚然：“干嘛？”
    “撩完就想跑？”陆尧翻身把她压在下面，挠她痒痒肉，“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啊，救命！哈哈……陆尧你王八蛋！”
    两人滚作一团，笑声荡漾在莹莹虫火的夏夜，空气里氤氲着淡淡的木槿花香。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小剧场：
    阿尧：“下手轻一点。”
    小灿：“这样？”
    阿尧皱眉：“唔，不对，太轻了。”
    小灿继续：“这样呢？”
    阿尧痛得一蹿多高：“卧槽，芮灿你大爷的，想要老子命啊。”
    小灿两手一摊：“我不干了。”
    阿尧委屈地用脑袋蹭蹭她的肩膀：“我错了，请继续……”
    看不懂就对了，看懂了……你说什么？我听不见？风太大……
    第52章 chapter 52
    隔天一早， 大伙儿都睡到了自然醒，随后一起背包又去雾气缭绕的山里兜了一圈，回来吃了顿午饭， 才各自开车打道回府。
    纪明明在站台下车， 冲车内前排的两人道过别， 转眸望向后面的陈媛， 目光一触即离，他挠挠后脑勺， 笑得格外腼腆：“再见。”
    “嗯，再见。”陈媛面色泛红地回应。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陈媛才缓缓回头，对上后视镜里芮灿投过来的询问目光，她心虚地笑笑遮掩， 压着心跳低头玩手机，刷朋友圈时看到纪明明昨晚发的那条状态， 她手捧着葡萄的图片，又看了那行字，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
    昨晚，她离席后并没有去卫生间， 而是坐在走廊的一处长凳上， 吹着凉风独自沉溺在失恋的低落中，越想越觉得难过，眼眶也渐渐红了，忽然听见耳旁传来男孩爽朗的喊声， 吓得她含在眼眶里的泪珠一哆嗦， 簌簌坠落。
    纪明明反倒被她吓得笑容尽敛，愣在旁边一寸也不敢动， 一个劲儿向她道歉，模样傻气十足。
    后来他陪自己坐到很晚，她也没继续哭了，听着他说些好笑的段子，没有刨根问底地追问她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原本还难过得要死，可身边坐了一个人，频频逗自己开心，便暂忘了前段感情带来的自卑与挫败感，慢慢平静了下来。她甚至觉得眼前的大男孩热情又体贴，心里隐隐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盘根破土。
    陈媛收起手机，脑海里仍旧回荡着纪明明深夜发圈的那行字——谁动了我的心。
    陆尧将车停在门口，芮灿松开安全带下来，外面热得不行，她绕到后备箱等候，看到他从车内钻出来时，问道：“你有没有觉得陈媛和纪明明哪儿怪怪的？”
    “没注意。”陆尧摘下墨镜挂在上衣领口，又摁开后备箱，将一篮葡萄递给她，“他们的事自己会看着办，咱俩少掺和。”
    “噢。”芮灿点头答应，暗自琢磨了半响，兴许是自己想多了。
    “我帮你都拎进屋吧。”陆尧阖上后备箱，双手各拎一袋西瓜，芮灿见状率先推开院子门，方便他进去。
    人还没进里屋，忽然大门开了，丁彦瑛露出半幅身子笑道：“你俩都回来啦。”
    “妈。”
    “丁姨。”
    两人一同喊道。
    “带了好多水果回来。”丁彦瑛帮忙敞开门，让他俩进屋脱鞋，“其他人呢？”
    “晓筱他们都回去了，没过来。”芮灿答。
    “怎么也不招呼他们过来一起吃顿饭啊？”丁彦瑛责备道。
    芮灿摆手，踩着拖鞋上台阶：“下次吧，明天都要上班，回家都还有事情要处理。”
    “下回记住了。”
    “嗯嗯。”
    丁彦瑛跟在陆尧身后，接过一袋西瓜旁敲侧击问：“尧尧，这次出去玩有其他男孩子吗？”
    陆尧瞅了眼前头的人，笑道：“有。”
    丁彦瑛眼底闪过亮光，压低嗓子向他打听：“长得如何？”
    陆尧想想纪明明的模样，认真又诚恳地回复：“比我差多了。”
    丁彦瑛一听，面露失落：“差这么多啊。”
    “嗯，还不会看人眼色。”陆尧又追加一句，心里想好几次都坏了我的好事。
    “那不行。”丁彦瑛听他如此描述，肯定不能考虑了，锲而不舍地继续道，“你平时帮小灿留意留意，看看有没有适婚的……”
    “妈——”芮灿的耳朵捕捉到只言片语，立即敏感地回头问，“你和阿尧说什么呢？”
    “没啥，就随便聊聊。”丁彦瑛见她察觉，只得搪塞过去，给陆尧递了个眼色，然后拎着瓜进了厨房。
    芮灿折回来小声嘀咕：“我妈说什么你都别太在意。”
    “没事，丁姨也是担心。”陆尧撞了一下她的胳膊，“要不咱俩趁此机会坦白了，省得叔叔阿姨惦记这事。”
    “不行！”芮灿秒拒，转瞬发现自己语气过于坚定，怕他多想，又不得不扯着他衣袖哄道，“等爸妈从澳洲旅游回来，我肯定找个机会好好说。”
    陆尧听了这句心也软了，面色缓和地点头，摸摸她脑袋：“你说的啊，我记着呢。”
    “嗯。”芮灿仰起脸答应。
    她看着陆尧走向沙发坐下，自己绕到厨房帮老妈洗水果。
    “冰箱里有樱桃，拿出来一起洗了。”丁彦瑛边洗西瓜边吩咐。
    “好的。”芮灿拉开冰箱，取出一大盒樱桃，搬到水槽里拆开，取出来认真清洗。
    丁彦瑛轻声问道：“尧尧回来有一阵子了，和他爸有见面吗？”
    芮灿听见，下意识抬头瞄了眼不远处的陆尧，正和老爸在研究古籍，丝毫没察觉这边的动静，她才安心地回复：“应该没有，反正您别在他跟前提这事儿，我怕他会不开心。”
    “知道，我就问问。”丁彦瑛切开西瓜，一瓣瓣摆在托盘上，又忍不住叨唠，“他放着国外的事业不好好经营，跑回来工作，我和你爸都十分意外，毕竟国内的大环境确实各方面有限，他在国外更如鱼得水，也不知道你们这一代怎么想的，轴得不行。”
    “老妈，喜欢才能长久坚持，这可是您教我们的。”芮灿歪头看她。
    丁彦瑛一笑：“就会跟我兜圈子。”
    芮灿洗好樱桃，同她一起端着水果走向客厅，靠近时听见他俩似乎在讨论国内古建筑村落的事业发展，她爸一直侃侃而谈，陆尧专注地侧头聆听，与平常飞扬跋扈的模样完全不同，果然每次谈及工作，他更像一个成熟又稳重的男人。
    “老芮，尧尧吃点水果。”丁彦瑛道。
    芮灿在陆尧身旁落坐，但没像两人独处时紧贴。她刚将一盘樱桃搁下，见他递了块西瓜过来，她也没多想就顺手接过来咬了一口。
    丁彦瑛却看在眼里，忍不住打趣：“小时候你俩为了争西瓜中间的一瓣，吵得不可开交，现在大了，尧尧反倒会照顾小灿了。”
    两人看了一眼彼此，面色都有些羞赧。芮灿没敢说话，陆尧咳嗽一声解释：“她喜欢吃以后都让她好了。”
    芮灿闻言，脸颊爬上一抹红晕，垂眸看向手里的西瓜，是自己素来喜欢的那瓣。
    芮臻瞅了眼女儿，随后点头缓道：“长大就懂事多了，在国外谈对象了没？”
    这突如其来的询问，令三人皆是一愣。芮灿的心里像被丢入点了芯子的炮仗，炸得一通慌乱，眼睛的余光一直偷瞄身旁之人。
    见陆尧许久没反应，她反倒急了，佯装若无其事地继续吃瓜，但茶几下的脚却缓缓挪过去一点，然后撞了一下他。
    陆尧接到信号，也没看她，露出腼腆的笑容：“还在追，离成功还差一截。”
    丁彦瑛心生感慨，毕竟从小看他长大，如今连他都有对象了，而自己女儿……想到这儿她不由斜眼看向某人：“你看看，尧尧都比你积极。”
    “是啊，估计陆尧结婚的时候，你男朋友还没影。”连芮臻也难得跟着附和。
    芮灿拼命忍着一句“他是积极，积极地每天想成为你家女婿”没说，一声不吭地转头看向陆尧，对上他兴灾乐祸的目光，瞬间燃起熊熊斗志，丢下瓜叉腰宣布：“爸妈，你们这么对我，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说完，芮灿抬起下颌“哼”了一声扭头上楼，陆尧刚抬屁股想跟，结果看到她回头目光凶狠地警告：“不许跟上来。”
    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吃了一口闭门羹，只得乖乖又坐回去。
    芮臻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溜达一圈，垂眸继续看手里的古籍，缓缓摇头，眼角却流露出一丝温柔笑意。
    周四上午，芮灿送爸妈离开，陆尧开车载他们去机场，两人回头就往单位赶，结果刚坐下被曹主任召集开会，她又在会议室和陆尧碰面，两人对视了一眼先后坐下。
    曹逸安端坐在椅子里，翻看着资料低头问：“我看过你们汇总交上来的调查报告了，针对损毁部分的修缮方案也陆续在赶。上周我和陆尧商量了下关于教堂彩色玻璃这块可能有些棘手。
    覃市建材供应商虽然多，但能直接供应国外稀有建材的却寥寥无几，更何况这种年代很久远的玻璃，对于艺术鉴赏性要求很高，制作过程自然也需要严格把控。我找了下本地符合设计条件和加工要求的，目前只有启星符合，如果不行就得转向外市。”
    芮灿闻声怔住，随即目光投向对面的陆尧，他正面无表情地低头查看手里的资料，一副岿然不动的淡定模样。
    她甚至还在恍惚，突然听见陆尧开口：“这家公司我会去咨询，了解一下能否配合我们的设计方案。”
    “我也有这个意思。”曹逸安点头，随即望向芮灿，“小灿你也跟一下吧。”
    “嗯，好的。”芮灿回。
    散会后，等人都走得差不多，她才和陆尧并肩走出去。
    “中午打算吃什么？”陆尧偏头问。
    “你……”芮灿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开口，“要不，启星接洽的事宜由我负责好了。”
    陆尧闻言笑了，知道她在担心自己，摇头回答：“我是玻璃设计的负责人，躲你身后算什么事，再说了，都已经离开这么多年，早过去了。”
    芮灿不太相信地瞅他，陆尧回看她，投以肯定的目光再次重申：“真没事。”
    她这才收回视线，但心里仍有一丝担忧。
    陆尧见她没再看自己，扬起的嘴角渐渐拢平，眼底的柔软悄然隐去，目光变得格外淡漠。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无话说。
    第53章 chapter 53
    下午， 他们准备外出，芮灿卷起图稿和资料装入黑色的圆筒包内，又拎起笔记本在车库与陆尧碰头。
    她上了车， 系好安全带， 目光转向驾驶座的陆尧， 他戴着墨镜正在倒车， 侧脸面朝自己时，唇线紧绷， 一双乌亮的眼睛此刻隐匿在墨镜后面，看不出多余情绪，但能感受几分冷意。
    车子拐入街道后，疾驶在茂密油绿的梧桐大道上，两侧都是衣着清凉的路人， 阳光炽热，没有任何遮挡地透过车窗， 照在芮灿的面庞上。
    她抬手挡了挡脸，下一秒发现陆尧伸过手，将她面前的遮阳挡板翻下来，又将掌心贴向空调出风口， 问道：“热吗？”
    芮灿摇头， 微微侧身看着他调动空调温度，忽然开口：“方便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你和陆叔叔这些年还有联系吗？”芮灿问。
    车内一时寂静，等了许久陆尧才回答：“没见过面，研究生毕业那天倒是通过一次电话。他打给我妈， 后来让我转接的， 问我是否愿意回国发展，我拒了， 没聊几句也就挂了。”
    “阿姨她……”
    陆尧知道她想问什么，淡然地解释：“很平静，没什么情绪起伏，也没什么原谅不原谅。”
    芮灿点头，随后看向窗外，想起她大一寒假，年三十那晚她刚从超市回来，在巷子里撞见了陆叔叔，正抬头望着自家的阳台愣愣出神，独自站在深冬寒夜里格外萧索又寂寥，一点也没有她印象中举手投足皆自信的冷峻模样。
    他刚转身时看见自己，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小灿回来了。”
    “陆叔叔。”她笑着打了声招呼，好奇询问，“您怎么来这儿了？”
    当时他有几分怔意，又抬眸看了眼漆黑的屋子，回道：“嗯，有事路过，就进来转转。”
    她似懂非懂地点头，随即笑道：“陆叔叔，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后来，她站在门廊下，目送他驱车离开，黑色车身隐入夜色，亮晃晃的车灯也转瞬即逝。
    芮灿头抵在车窗旁，脑海里闪过一幕幕难忘的画面，她又想起那年程阿姨回来，抱臂站在窗下的模样，神情平静又温和，但目光里有一种淡淡的愁绪在流动。或许这就是生活的真实样子，再浓烈的爱情也会随时间消磨，再仇深的恨意也能渐渐释怀，虽有遗憾，也不过是偶尔想念。
    恰逢等红绿灯，她偏头看向陆尧，然后覆上他搁在档位器上的手。陆尧投过来疑惑的目光，问道：“怎么了？”
    “没事，就想拉拉你的手。”芮灿翘起嘴角笑道。
    陆尧露出久违的笑容，脸上的严肃一散而尽，换档位后，改为握住她的手，轻轻拢在掌心里，心情也轻快起来。
    到了启星大厦楼下，陆尧将车停在外面，两人拎着包进入旋转门，直奔前台服务中心。
    白色柜台后面站着一位身穿紫色制服、画了淡妆的年轻女孩，瞧见他俩走过来，立即面露微笑：“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您好，请问启星的刘铭宏经理在几楼？”芮灿问。
    “请问您有预约吗？”
    芮灿从兜里掏出曹逸安的名片递给她：“没有，但麻烦您帮我联系一下。”
    “好的，请稍等。”那女孩踌躇片刻才答应，正准备拨内线联系，结果瞥见一行人从门外进来，立即精神抖擞地朝他们喊道：“艾总，下午好。”
    芮灿闻声扭头，瞧见一位保养十分精致的女人信步走来，身着浅蓝色低V领的荷叶袖衬衫，下搭白色阔腿裤，一头棕色卷发及肩，身材纤瘦高挑，整个人散发着成熟自信的魅力。
    但她却没过多在乎这些，而是意外眼前这位女士竟有几分眼熟。恍惚间她留意到对方朝这边一笑，随即又顿住脚步，彻底转过身来芮灿这才终于看清面庞，隐约记起曾在哪儿见过。
    她认出是谁后，立即抬头去看陆尧，果不其然他也认出来了，脸上的表情冷淡异常。
    “陆尧？”艾笑笑十分诧异竟然在这儿看见他，调转脚步朝这边走来，展开笑颜道，“你回国了？怎么没和我们联系？”
    陆尧没吭声，连眼神都懒得施舍。
    芮灿怕场面尴尬，主动上前道明来意：“您好，艾总。我们是代表覃市建筑保护研究中心过来和贵公司洽谈项目合作的。”
    艾笑笑看向陆尧身旁长相婉丽的女孩，似乎在哪儿见过，听完来意才恍然，亲切笑道：“你们约谁谈了？”
    “刘铭宏经理。”
    “刘经理出差还没回来。”艾笑笑看一眼陆尧，思考片刻后回道：“要不这样，你们去我办公室谈，我打个电话让陆总过来，你们也见一面。”
    “不用了。”陆尧出言拒绝，“既然刘经理不在，我们改天再来。”
    “陆尧——”艾笑笑见他拎着包转身要走，突然喊出声，可剩下的话却像梗在喉咙里的鱼刺，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原本被陆尧拉着走的芮灿，听见身后的一声叫唤，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劝道：“阿尧，冷静。”
    陆尧抬手一抹脸，迅速平静下来，调转脚步又走回去，语气隐忍道：“行，跟你谈也一样。”
    宽敞明净的办公室内，女助理端着咖啡进来，分别摆放在几人面前，随后带上门出去。
    艾笑笑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道：“这些年你们过得还好吗？听陆总说你现在已经博士毕业了，每次提及你时总满脸骄傲。”
    陆尧小臂撑在膝盖上，直视对面的女人，表情冷淡地回复：“谢谢关心，我们过得很好。”
    艾笑笑见他一直冷待自己，倒也能理解，也并不介意。她看着眼前模样跟年轻时的陆启明十分相似的男孩，连说话的咬字和神态都与那人如出一辙，不由心生感慨，眼神里流露出几分遗憾，皱眉叹道：“陆总近两年身体每况愈下，去年还动了一次手术，将胃切了一半，你这次回来应该多见见他。”
    芮灿面露惊讶之色，转头看向陆尧，见他一言不发，但双手却拳头紧攥，她便知道他在努力克制自己。
    陆尧轻笑一声：“他抛弃我和母亲的时候，就意味着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而我实在想不出应该见他的理由。”
    “他并没有抛弃你，他……”
    “对，他还惦记着我回来接手他这摊子事业。”陆尧目光讽刺地盯着艾笑笑，缓缓道，“他抛弃的只是我母亲。”
    艾笑笑愣住，不知所措。
    陆尧环顾一圈办公室，细细打量了一番，笑道：“放心，我对这里的一切都没兴趣。”
    “我想你对我有误解，关于陆总的……”
    忽然门应声而开，三人皆朝一处望去，陆尧瞧见陆启明走了进来，表情冷峻。
    “小尧，你怎么回国了？”陆启明刚在医院复诊，接到艾笑笑的电话时，内心激动不已，立即让司机送自己回公司，下车就直奔过来。
    陆尧咬紧压根，随后轻松应对：“回国有阵子了。”
    四个人皆站着没动，艾笑笑体贴地让出空间：“你俩聊吧，我和芮小姐先出去。”
    芮灿回过神，对陆尧轻声道：“我先出去了。”接着朝陆启明微微颔首，快步随艾笑笑离开。
    “坐。”陆启明示意，语气试探性地问，“你这次回来是来看我？”
    “我回国是为了工作。这次来也是为了启恩教堂修缮的项目，关于部分设计需要贵公司的材料部合作完成。”
    陆启明眼里滑过失落，但很快平复，朝他伸手：“给我看看。”
    陆尧解开圆筒包，取出设计稿和素材资料递给他：“启恩教堂的主窗为辐射式玫瑰花窗，设计样式出自于罗马时期，玻璃图绘的素材大多数都是以宗教故事为主，我调取了国内和国外的诸多案例，和团队确定了其中部分的设计图稿，这次过来想咨询一下有没有可能烧制出成品。”
    陆启明接过图稿，低头一张张看着，绘图旁边都是英文注解，心里却百感交集。自己错过了陆尧太多成长的岁月，从来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直至走进这扇门之前，自己还热烈盼望着他能回来管理公司，甚至想着如何软硬兼施地说服他接受，不管出于自己的私心还是爱意。
    可当他翻看这些图纸，看到他对于工作投入的认真和严谨，豁然发现自己错了。陆尧从来不是为了反抗自己才选择走这条路，而是真心喜欢。他眼眶阵阵发热，眨了两下眼睛，努力忍下内心翻涌的酸楚，慢慢平复情绪。
    “你母亲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陆尧看着他的侧颜，多年未见，两鬓白了许多，整个人也瘦得有些脱相，最终直言道，“她已经结婚了。”
    陆启明乍然抬头，片刻后又靠进沙发里，肩膀松垮，眼神渐渐放空，勾起嘴角缓缓点头：“那挺不错的，有机会帮我道声祝福。”
    陆尧看到他脸上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自己心里也并不轻松，被艾笑笑告知这些年他过得并不好，并没有丝毫的胜利感。曾经躲在房间里暗自啜泣，诅咒他这辈子都惨淡无比，可真看到他满脸疲惫、精神颓靡的落寞样子，又觉得心有不忍。
    “我以后都不提你回来帮我这事了，但如果你改变心意，随时过来。”陆启明重新看他，眼底流露出一丝期盼。
    “谢谢，我想不会。”
    陆启明对于他的拒绝在意料之中，继续道：“你既然回来了，以后有空能否过来看看我？”
    陆尧看着他，没吭声。
    隔壁的会议室内，艾笑笑倚在窗台旁，双手抱臂看向坐在门口位置的女孩，一脸淡笑：“我认识你。”
    芮灿抬眸看她，多年前自己曾在画展上撞见她和陆叔叔挽臂走在一起，但关于她何时又见过自己并不清楚。
    艾笑笑见她面露疑惑，笑着解释：“启明收藏的相册里有看到你和陆尧的合照。”
    芮灿点点头恍然。
    “你和陆尧是男女朋友关系？”艾笑笑眼底透着试探。
    芮灿虽有尴尬，但碍于长辈身份，也不觉得有何遮掩，直言承认：“嗯。”
    艾笑笑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神色，随即道：“你看他的眼神就像热恋时我看启明的眼神，所以就猜了一下，抱歉。”
    芮灿摇头：“没事。”
    艾笑笑侧身俯视楼下如同蝼蚁穿行的车流，徐徐道：“我爱了启明三十四年，从大学到现在，一路坎坷，早已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名利场上滚了这么多年，格外珍视的也寥寥无几，我和启明的感情是其中一样。对于陆尧的母亲，我很抱歉，但感情的事情我不能谦让。”
    芮灿安静地听着，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只是觉得站窗下的这个女人，有一瞬间竟和程阿姨那日的神态有些重叠，她目光所落之处透着坚韧和决绝。
    “启明最在乎的是陆尧，芮小姐，我不是劝你来当他们父子的说客，只是说希望你能试着让陆尧别过于埋怨自己的父亲。我们这一代的是非对错，爱恨纠葛早成了过去，最大的私心无非还是希望你们幸福。”
    芮灿注视着她，却道：“阿尧他……其实内心并不复杂，只是你们当初的选择给他造成的伤害永远存在。我也比任何人希望他能早日释怀，你们有自己的难处，成全了你们，谁来体谅阿尧？说到底人都是为自己而活。”
    艾笑笑陷入沉默，听到小女孩说“人都是为自己而活”时，内心产生一种热烈的共鸣，是的，她所做的一切，不顾世俗眼光走到这一步，都是为了自己而活，仅此而已。
    所以，该她背负的代价，她也毫无怨言全盘买单。
    作者有话要说：
    唔，这个故事快完结了，开始有点儿不舍。
    第54章 chapter 54
    芮灿站在电梯旁， 抬头打量墙壁上的宣传栏，是关于启星公司的中英概况。
    她的目光已经来来回回扫了好几遍，甚至无聊得开始默念上面的英文， 身后的玻璃感应门突然开了， 她扭头看到陆尧拎了包出来， 皱着眉问道：“怎么没在里面等我？”
    “里头太闷了， 我就到处走走。”芮灿问他，“谈得怎样？”
    “启星答应接了， 回去通知所里草拟合同和准备资料文件，下周正式约谈。”陆尧摁了下电梯键回答。
    芮灿点点头，等电梯门开了，跟随他走进去。
    轿厢里一个人也没有，芮灿看了眼光滑的镜面上折射的两人身影。陆尧打从出来便一直闷闷不乐， 她也不知道两人在里头究竟谈得如何，瞧他那双眼睛盯着轿壁， 又像是完全放空。她低头勾住陆尧的手，握紧，随后对上他投过来的目光，芮灿咧开嘴笑道：“晚上吃什么？”
    陆尧回握住她的手， 面容渐渐柔和， 泛着笑意：“你有主意？”
    “我想去超市买点食材，回你家做。”
    陆尧扬起眉梢，语气含笑：“我家？”
    “怎么？不愿意？”芮灿说完作势要撒手，结果却被他握紧， 一时没挣开， 接着听到他说：“哪能不愿意，一千个， 一万个愿意，就怕你反悔。”
    芮灿佯装生气的模样没绷住，笑场了。
    他俩从启明大楼出来，暮色染红整个天空，像一副绚烂的水彩画。陆尧驱车滑入车流往回赶，路过巷子附近的菜市场时，找了个地方泊好车，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弯弯绕绕的栏杆。傍晚的菜市场灯火通明，棚顶的照明灯亮得如同白昼。
    陆尧跟在她身后，见芮灿停下脚步，好奇地探头张望。遇见她扭头问自己是否吃这个时，他统统点头说“要”，然后掏钱买单，接过食材勾食指上背在身后。
    他发现芮灿站在摊位前，低头精挑细选的模样十分迷人，他甚至幻想这就是他们婚后生活的提前演习。想到这儿他就记起前两次的求婚都被她一言带过敷衍过去，暗自琢磨要不要再找机会换个方式提一提。
    两人走到生鲜处的时候，芮灿眼睛在几个玻璃水箱内来回巡视，偏头问身旁的人：“你想吃什么鱼？”
    “都可以，只要刺少点。”陆尧瞥了一眼水箱，随即默默地往后挪了一步。
    “老板，给我选条鲈鱼。”芮灿刚交代完，瞅见他远离自己，好奇问道，“你躲什么呢？”
    陆尧摇摇头，一脸高深地继续站她身后。
    男老板将网兜伸入玻璃鱼箱内，正准备捞鱼，谁知那鲈鱼脱离水后，突然激烈地蹦跶起来。芮灿刚想躲开四处飞溅的水花，结果被人拽住了衣服动弹不得，同时听见身后道：“卧槽！小灿帮我挡挡。”
    芮灿被溅了一脸水，杵那儿半天没动，刚刚发生什么？
    目睹一切的水产老板，忍着笑将装袋的鱼递过来。芮灿抹了把脸，伸手接过袋子，扭头瞪向早已直起身子离她一丈远、挠头抓腮仰头望天的陆尧，她面无表情地开口：“我们分手吧。”
    “不行！”陆尧见她拔腿就走，连忙追上去，低声哄道，“我错了。”
    “错哪儿了？”芮灿哼嗤一声。
    陆尧斜着眼睛偷瞄她：“下次我努力克服条件反射，毫不犹豫挡你面前。”
    听他说完这句，芮灿已经有些想笑了，但拼命忍住，并不想轻易原谅他，故意绷着一张脸。
    “这样，晚上我下厨。”陆尧从她手里解下袋子，主动请缨，“我帮你处决了这条破坏我们坚定感情的第三者。”
    芮灿：“……”
    陆尧：“宝贝，你是要清蒸？还是要油滚？”
    “我想连你一锅炖。”
    “不行，我适合洗白了点上蜡烛单独享用。”陆尧没脸没皮地撩她。
    芮灿浑身一抖，鸡皮疙瘩瞬起，正想怼他却发现路过的大妈，拎着菜篮子满脸匪夷所思地盯着他俩瞧，她红着脸拉起陆尧的手低头急走，恨不得把这个丢人现眼的男友塞车后备箱里去。
    厨房的窗户下，陆尧紧握白亮亮的菜刀，面对水槽里不停蹦跶的鱼一筹莫展，最终选择放弃，抓起手机百度——清蒸鲈鱼新手速成大法。
    芮灿在客厅看着电视，听见厨房乒里乓啷一通乱响，转身趴在沙发上问：“你行不行啊？”
    陆尧正忙着处理鱼，明明无从下手，却还硬着头皮回：“没问题。”
    她继续看电视剧，没稍片刻听到厨房又传来“咣当”一声坠响，她实在旁观不下去了，起身走进厨房。
    “oh～my god！”芮灿看到鱼竟然首尾离身，鳞片还没剃，她吓得眼睛都睁圆了，“你真是棒极了。”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是讽刺的意思。”陆尧斜眼睛看她。
    “还是我来吧，等天黑了你做好一顿饭，能不能吃还是两说。”芮灿嫌他碍事，从他手里取过菜刀，开始麻溜地处理鱼肉。
    陆尧松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仍不放弃挣扎：“我只是中餐不行，改天我给你做西餐，这个我擅长。”
    “呵呵，从小你就不爱进厨房，初高中那会儿你经常一个人在家，也没见你怎么下厨，还不是天天去我家蹭吃蹭喝。”
    “屁！我会下面、蛋炒饭……”陆尧抻着脖子反驳，可报了两样立即卡壳，心虚地强行圆下去，“和等等。”
    “是是是，除了全人类都会的两样，你的“等等”等同于毫无意义。”芮灿无情地拆穿。
    “猪灿，闭嘴。”
    芮灿听见他喊自己的绰号，挥刀相向警告：“告诉你多少遍了，不准这样喊我。”
    “那不行，这是我对你的爱称。”陆尧往后一缩，保持安全距离欠抽地问，“你不喜欢？那换一个，猪宝贝，宝贝猪，对了，猪灿小宝贝如何？”
    “给爸爸滚！麻溜的！”
    吃过晚饭后，两个人窝在书房。一个坐在办公桌前修改设计稿，一个盘腿蜷在沙发里翻看资料，彼此都沉浸在工作状态中，偶尔会有只言片语的交流。
    “启恩教堂的屋顶受损面积也蛮严重的。”
    “嗯，以前修缮时，因为被忽略，一直没有任何保护措施，所以导致现在屋顶的瓦砖大面积被毁，可能得全部替换掉。”
    “你之前在墨尔本接触这类的哥特式建筑比较多，对这种风格设计的把握应该得心应手些，看来我们教授请对人了。”芮灿仰面躺下，举着手里的资料，瞥见某幢建筑图例时，忽然偏过头对他说，“你看过圣保罗教堂没，我上回去墨尔本没去参观，回来翻看陈媛的照片特别后悔。要不……你跟我聊聊它的设计理念呗。”
    陆尧看了她一眼，目光回到图稿上，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边绘图边徐徐为她介绍：“我第一次去参观还是大一的时候，当时还不太理解自己的专业，一到周末就揣着地图和相机，骑着单车四处乱跑，逛遍了整个墨尔本的大小教堂。
    圣保罗教堂给我印象很深，教堂的壁身是用蓝石砌成的，顶部有三根尖塔，棱窗设计精湛、内壁廊下的油画故事和教堂整体的设计风格搭配非常完美，我那时候……”
    芮灿闭上眼睛听得入神，仿佛被陆尧的话牵引着置身于阳光热烈的墨尔本，走在教堂外面的草坪上，心情愉悦地到处闲逛，耳畔是陆尧声线悦耳的介绍，一切都妙不可言，想永远沉浸其中。
    “下次，咱俩再去墨尔本，我带你……”陆尧刚想说有机会带她去参观，结果一抬头瞧见某人双腿搭在扶手上，身体平躺，资料书覆在脸上早已经沉睡过去。
    他不禁莞尔，搁下手中的铅笔，放轻脚步走到沙发前，悄悄掀开那几页资料，露出芮灿安静甜美的睡颜。洁白无暇的皮肤映在落地灯下，泛着柔柔的光泽，一双皓腕拢在脸颊旁，细手、锁骨、软唇、乌发构成一幅诱人倾心的画面。他手揣在兜里，弯着腰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会儿，小声嘀咕一句：“连睡觉都美若天仙，不愧是我小灿。”
    随即，他抱起芮灿，缓缓走向二楼的卧室。
    芮灿做了一个特别美妙幸福的梦，当她撑着懒腰苏醒时，周围一片昏暗，唯有右侧的床头灯散发出微弱的暖光。她环顾四周猛然坐起身，复看了一眼房间才确定自己是在陆尧的房间，可他人呢？
    她掀开被子，坐在床沿望着窗外，一轮弯月挂在半空，外面是静谧的黑夜。芮灿穿上拖鞋，起身下楼。
    刚从旋转楼梯下来，芮灿听见细微的嘈杂声，等她踩在地毯上，看到陆尧正窝在沙发里在看《灌篮高手》。她静默地站在楼梯口，凝视着他的背影，原以为白天的事早已翻篇，看来他还是睡不着才会在深夜独自坐这儿，重温幼年时期的动漫。
    她记得小时候，陆尧特别热爱篮球，陆叔叔去日本给他带回来《灌篮高手》的DVD，他俩着了魔似的坐在电视机前，屁股粘在地板上看了整整一个礼拜的动漫。那时候和大人们为了争夺遥控斗智斗勇，藏过沙发、冰箱、书柜、花盆……可只有陆叔叔，笑着摸摸陆尧的脑袋，告诉他：“以后带你去日本的神奈川县玩。”
    当他因为遗憾的大结局难过时，听到这句话立即满血复活地兴奋起来，举着樱木的手办到处嚷嚷着“我要去神奈川喽”，那时候的他们，一句承诺都能高兴好久。
    可这么多年过去，陆尧没去成日本，而这句话也掩于岁月。
    这是她爱过整个青春的男孩，可爱又执拗，有过强硬和坚持，有过软弱和妥协，可每一个他，她都爱。
    芮灿缓缓走过去，在沙发坐下，垂眸看向陆尧主动覆上来的手，枕着他肩膀，陪他一起认真看着热血又充满情怀的剧情，过了片刻，芮灿抬眸望向他光影闪烁的面庞。
    “陆尧。”
    “嗯？”
    “我爱你。”
    陆尧眼睑微颤，侧过来看她，触及她温暖浅笑的目光，心意相通的两人，四目相对时一切胜过言表，他能看到芮灿的眼中涓涓涌动的爱意，靠近亲吻她的额头，笑得肆意而又耀眼：“我更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基友的新文要开啦，欢迎小可爱围观～
    春日酌 《想亲你啦》
    表面稳如老狗实则不撩就倒的（前校霸）律师vs狡黠多面的（前学霸）保镖
    文案： 班里转来一名资优生，白净秀气，楚楚而立，像极了山野间娇羞绽放的花。
    隋彧越看越动心，克制不住地崩了高冷校霸的人设，目光总是追随她。
    某天，小娇花递过个纸条。
    ——再看我，就亲你哦～
    第55章 chapter 55
    以下是旧章内容， 小可爱们凭借本章订阅记录，微博私信我，可以提供本章原内容， 并且多送一千字。
    芮灿苏醒时， 发现自己被陆尧揽在怀里， 一只手轻轻垂在她的腰侧。屋内光线黯淡， 只有几缕阳光从窗帘缝隙处投射进来，外面蝉鸣声悠扬， 身后陆尧的呼吸绵长。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只记得两人后来一直说着话，央求他多聊聊在墨尔本的生活，他就耐心地讲了研究生时去国外跟项目的一些琐事，而自己却在不知不觉中昏昏睡去。
    芮灿刚想动一下， 不料听见身后人问：“醒了？”
    “嗯。”芮灿索性翻身，看到他睡眼惺忪地望着自己， 主动抬手摸摸他下巴道，“我想喝水。”
    “等着。”陆尧掀开薄毯，起身穿上鞋走至电视柜跟前，将凉茶端给她。
    芮灿坐起身， 低头喝了两口， 喉咙终于不干涩了。见他拿起手机，随口问道：“几点了？”
    “快四点了。”陆尧翻看了群里消息，收起手机对她说，“阿恒他们醒了， 让我们准备一下出门。”
    “好的。”芮灿又喝了一口茶， 刚想搁下杯子却听到他说：“给我。”
    她乖乖递过去。
    陆尧也喝了一口，皱眉道：“这玩意好苦。”
    芮灿见他丝毫没嫌弃是自己喝过的， 面色不由泛红，但心里格外甜蜜。她下床站起身，扯了扯衣服道：“黑茶入口苦而已，会慢慢回甘，但再苦也比不上你在国外经常喝的咖啡苦。”
    陆尧似乎不信，又喝一口，过了片刻发现确实有一丝甘甜蔓延口腔。芮灿瞧他一脸严肃地品咂，忍着笑问：“怎么样？”
    他看向忽然靠近的芮灿，起了坏心，故意摇头：“还是很苦。”
    “不可能啊。”芮灿目光有所怀疑。
    “不信你尝尝。”
    “我刚刚……”芮灿正想说方才已经尝过，却忽然被他拉到怀里，吓得一声惊呼都被陆尧堵在嘴里，低头抱住她深深亲吻。
    缠绵了片刻陆尧才松开她，坐直身子咧开嘴得意地笑：“现在觉得有点甜了。”
    芮灿瞧他厚脸皮的模样真是无语，红着脸捶了他一下胸口果断起身：“我回房间了，待会儿见。”
    “喂，手机不要了？”陆尧提醒。
    芮灿脚步顿住，闭紧眼睛挣扎几秒，又迫不得已折返，陆尧双手撑在身后，一脸慵懒笑容地看着她。
    她从床头柜取过手机，立马光速逃离。
    陆尧想到她待会儿发现的东西，忍不住往后一倒，双手枕在颈下，笑得合不拢嘴。
    芮灿走到自己房门前，敲了两下等候。陈媛打开门，看到她脸颊红扑扑的，模样十分可疑，打趣道：“你俩这茶喝得够久啊。”
    芮灿没搭腔，进屋后把手机撂在一旁的柜子上，转身去卫生间洗脸，出来时问：“你睡了没？”
    “睡了两小时，遍身爽。”陈媛伸了个懒腰。
    正巧柜子上的手机震动，屏幕亮了，两人同时低头，结果瞥见屏幕上的壁纸时，她俩同时爆出一声：
    “卧槽。”
    “卧槽。”
    芮灿迅速拿起手机，又佯装淡定地揣入短裤口袋里。
    陈媛却按耐不住地笑道：“小灿啊，你俩这恩爱秀得有点过分了。”
    芮灿面色尴尬，甚至有口难辩，她总不能说自己也不知道，都是陆尧的恶趣味。
    等陈媛进了卫生间，她立即扔掉手里的毛巾，掏出手机死死盯着屏幕半响，然后解锁查看陆尧发过来的微信：“宝贝，出门记得戴帽子。”
    她扫了一眼，噼里啪啦打一串字点击发送：“你什么时候拍的？还给我换成屏保了？”
    她看着微信框，显示正在输入。
    过了会儿，她看到一张图片弹出，紧随其后又来了一句话：“你睡觉的模样太可爱了。”
    没错，陆尧中午趁她睡着时偷偷拍了一张照，画面里她侧着脸闭眼沉睡，而他竟然低头在亲她的脸颊，嘴角还泄露一丝微笑，两人姿势亲昵，芮灿看了也忍不住心头一甜。
    她甚至忘记了控诉，盯着图片傻傻发愣，陆尧看她的眼神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非常宠爱。
    “不准删！不准换！”
    芮灿看见他发来的霸道要求，嘴角越来越翘，故作嫌弃地回复：“不要。”
    “那我就发朋友圈。”
    “人干事？”她发现陆尧有时候真的小公主，得顺着，不然总有办法能治自己。
    “我不管，二选一。”
    “我选三。”
    “滚蛋。”
    芮灿坐在沙发上，不断笑着同陆尧斗表情包。陈媛出来时看到她盘腿坐那儿，头发随意扎着，低头在看屏幕，脸上露出几分傻气的笑容，同往日那个遇事淡定，眼底波澜无惊的她完全不同，果然还是因为没遇见那个人，遇见了，陷进去了，才会让一个人彻底变了模样。
    一行人出了农庄，沿着土路在树林子里缓行，两旁是茂密低矮的灌木丛，虫声阵阵。
    芮灿走在后头，前面几个男人中，身姿挺拔的陆尧格外引她注意，看到他双手抄兜里，模样懒懒的，对纪明明的问东问西都只言片语，像个不大爱说话的前辈，和赵宇恒聊时又笑得像个大男孩，表情恣意爽朗，倒与记忆中年少时没什么差别。
    “别看了，生怕别人看不出你多喜欢他似的。”李晓筱逗她。
    芮灿挠挠鬓角，抿着嘴笑：“对啊，以前真傻，喜欢时总小心翼翼藏着掖着，生怕对方知道，看向他时心里既甜蜜又苦涩，现在可以肆无忌怛地看着他，觉得骄傲又满足。”
    “啧啧，这话让他听见了，可不得尾巴翘天上去了。”李晓筱望向前面那人，正巧撞见陆尧回头偷看小灿，被她撞破了，也没扭捏，瞅了她一眼，然后一扬眉又将头转回去。
    到了葡萄园外，有位皮肤黝黑、身形柴瘦的中年女人戴了一顶草帽坐在凉棚下，手里摇着芭蕉扇，跟前摆着两竹筐的新鲜葡萄和西瓜。
    他们还没走到跟前，那女人便热络地站起身，热情问道：“是进去摘葡萄吗？”
    李晓筱笑盈盈地打听：“阿姨，怎么收费的？”
    “一斤六元，都是我自家种的，便宜。”
    “行，阿姨，给我们几个篮子呗。”李晓筱道。
    “好嘞。”中年女人将扇子搁在简陋的小木桌上，转身进草棚子里去拿竹篮，回来时还递给他们几把老式剪刀，“当心点，别刺伤了手。”
    “谢谢阿姨。”几个人道谢后，纷纷拎着竹篮进了园子。
    芮灿走进去放眼环顾四周，一簇簇蜿蜒排列的葡萄树，皆缠在木桩上向外伸出纤细的藤蔓和宽绿的叶子，近处的一溜绿影下，坠着一串串紫色泛青的葡萄，个头又大又密。
    陈媛从未见过这么多葡萄堆在眼睛底下，看到时兴奋得不行，忍不住惊叹：“好想全都采回家啊！”
    旁边的纪明明正跃跃欲试想下去采摘，听见她说这话笑道：“那你摘到明年也摘不完。”
    陈媛瞟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微敛：“我就说说而已。”说完转身就往里头走。
    园子里已经有人在摘葡萄，也有人拎着满满一篮往回走，路过时遇见他们，面露微笑地点头打了声招呼，有热心的甚至提点他们往里头走些，葡萄会更多。
    芮灿钻入葡萄架底下，头顶是浓密宽绿的叶子，只能窥见缝隙里些许蓝天白云，西斜的阳光丝丝缕缕渗透进来，投到地面上形成斑驳摇曳的剪影。
    她将竹篮搁在脚边，抬头开始认真挑选葡萄，瞄中了一串后激动地剪下藤子，刚转身想放入竹篮时瞥见陆尧，笑着招手：“杵外面干嘛？进来啊。”
    陆尧拎着剪刀，站在葡萄架外的小径上，皱着眉抬手拨弄了两下绿叶，弓起身子钻进来，但得一直低着头，模样十分委屈。
    芮灿看了不禁想笑，他个子实在太高，这么一大只挤进来，感觉挺辛苦的，就吩咐道：“要不你蹲下来好了，身旁矮点的藤子上也有葡萄。”
    “好的。”陆尧顺从地蹲下，找到了不错的目标却不知如何下手，扭头问她，“剪哪儿啊？”
    “笨死了。”芮灿走到他身后，弯腰覆上他握住剪刀的手，伸向紧挨着葡萄串顶端的藤蔓，“喏，剪这里。”
    陆尧本来还不耐烦，忽然察觉到她贴上自己后背时，瞬间就来劲儿了，见她要撒手哇哇叫起来：“哪儿呢？我没看清。”
    芮灿低头瞅了眼他，耐着性子重复动作：“看到没，就这儿。”
    “这儿？”陆尧故意抬高手里的剪刀比划。
    芮灿刚想纠正，余光瞥见他偷偷勾起的嘴角，才知道这小子憋着坏，侧脸质问道：“你故意的？”
    陆尧窃喜的笑容一敛，一本正经地否定：“没啊。”
    芮灿索性直起身子，叉腰看向他：“不会就呆一边去，笨死你算了。”
    “谁，谁笨了？”陆尧听见自己被嫌笨了，一急立马蹿起身来，结果头顶到上面的葡萄架，龇着牙忍痛吱了一声，“哎呦，我去！”
    “哈哈……说你笨还不承认。”芮灿彻底笑出声。
    陆尧摸着脑袋，看见她站在一片碧绿下，笑容清爽柔和的模样，心脏怦怦跳着，没忍住抬起手揉了揉她头发，心软地妥协：“是，我笨。”
    芮灿得逞地仰头看他，目光盯着他性感的下颚线，悄悄扫视一圈周围，大家的身影都藏在繁叶后面，只闻见阵阵嬉笑。她壮着胆子踮脚啄了一口他的脸颊，很快就躲开，然后背手冲他笑道：“笨我也喜欢。”
    陆尧被她忽然突袭，不自觉地抬手触碰她方才亲吻过的地方，柔软的触感还未消散，又听见她直白的情话，满心欢喜地想拉她入怀，结果刚伸手后面响起一道声音：“陆老师，你们摘多少了？”
    他渐渐腾起的烈火被突如其来的一声问候犹如一盆冷水扑灭，僵硬地转过身，看到纪明明的瞬间，他想把这厮光速打包踢飞，只要这辈子别在自己眼前晃即可。
    纪明明对上他目光时，察觉到自己来错了时候，慢慢往后退：“我刚看见旁边一陇还有很多，你们慢慢摘。”
    “在哪儿？我也去。”芮灿拎起篮子跟了上来。
    纪明明瞄了一眼大神，颤颤巍巍地伸手，指向前面：“就在那边。”
    “走吧。”芮灿从两人之间走出去，一脚踏入阳光底下。
    被留下的两个男人互看了眼彼此，陆尧“哼”了一声随即追了上去，纪明明回味了下大神冷冷的眼神，他这是彻底被嫌弃了，捶胸顿足地自我反省。
    暮色渐渐晕染半面天空，几个人都摘了许多葡萄，满载而归地往园外走。草棚下有人在排队，他们等了一会儿才上前结账，陆尧付钱时看见芮灿盯着框里的西瓜，问道：“想吃？”
    芮灿甜甜一笑，然后点头。
    于是，陆尧又挑了两个圆滚滚的青皮西瓜。
    他们沿着葡萄园的林场往回走，穿过树林时，隐约看见农庄的木屋群。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芮灿和陆尧拎着部分水果去河边清洗，剩下人都回农庄后院去准备烧烤的食物。
    和他们分开后，芮灿拎着葡萄跟在陆尧身后，踩上石板台阶下去，走到浅河滩的中央，在他旁边的一块石板蹲下。
    河水清凉，芮灿将篮子整个没入水中，双手仔细清洗着葡萄，看见陆尧正认真地在洗西瓜，顺手摘了一颗紫葡萄递到他嘴边：“尝尝。”
    陆尧腾不开手，低头直接含进嘴里，咬开后皱眉道：“好酸。”
    “不会吧，我特意挑了颗红的。”芮灿面露疑惑，又摘了一颗塞入嘴里，打算亲自验证，结果吃了两口立即朝他翻白眼，“大骗子。”
    陆尧笑了：“再给我一颗。”
    “不要。”
    “我错了。”他用膝盖撞了一下她，轻声哄道。
    芮灿看着篮子里的葡萄，起了玩心：“行，那你得闭上眼睛。”
    陆尧心有疑惑，但也乖乖闭上双眼，等了片刻嘴唇碰到东西，他张开嘴接住，满足地咬了一口，结果下一秒爆粗口：“操，芮灿你大爷的。”
    “哈哈……”芮灿笑得忍不住坐倒在石板上，看到他五官都拧在一起了，眼泪都快笑溢出来。
    陆尧忍着牙酸艰难地咽下去，见她一副捉弄自己笑惨的模样，心生报复地舀水泼她：“让你得瑟。”
    芮灿被水糊了一脸，笑容尽收，将篮子丢到一旁，双手舀水扑回去：“臭陆尧，你死定了！”
    “你还来劲儿了是吧。”陆尧上衣的领口被浇湿了，索性就脱鞋踩入水中跟她互泼。两个人一个岸上，一个水里，芮灿的劣势越来越明显，最后双手挡脸求饶：“我不要玩了。”
    陆尧叉腰站在水中，洋洋得意道：“行啊，叫声’哥哥，我错了‘。”
    “滚蛋！”芮灿毫不犹豫地拒绝，但看到他又打算弯腰舀水，吓得连忙伸手喊停，“等等。”
    陆尧直起身子，憋着笑问：“怎么？改变主意了？”
    芮灿面色扭捏地嘟囔一声。
    陆尧侧耳：“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芮灿瞧他耍流氓的模样就咬牙切齿，闭着眼睛豁出去了，放声道：“哥哥，我错了！”一股羞耻感蔓延胸腔，又迅速爬上面庞。
    “乖，早这样多好。”陆尧听见她那娇羞的一声，全身骨头都酥了，满足地往岸上走。
    “等一下。”芮灿眼珠溜达了一圈喊道。
    “干嘛？”
    芮灿冲他努嘴，示意他低头。
    陆尧垂眸看见云霞映满了河面，两个人的倒影依偎在一起，随着他的脚步撞开一圈圈涟漪，起伏千万最后又回归平静。
    “咱们拍张合影吧。”芮灿提议。
    陆尧环顾四周，这么静谧又优美的风景，和她合影心里当然一万个乐意。
    芮灿见他答应，立即掏出手机，切换成自拍加连拍模式，她抬高手臂冲镜头道：“我拍了啊。”
    “嗯，快点。”陆尧感觉笑得嘴角都抽了。
    “一、二……”芮灿倒数一半时突然大喊，“阿尧，有蛇！”
    陆尧条件反射地蹦跶起来，满脸惊恐地叫嚣：“卧槽，哪儿？救命啊！劳资怕蛇！小灿……”
    “咔咔咔……”芮灿一脸淡定地笑着摁下快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体谅～么么哒！
    第56章 chapter 56
    芮灿醒来后， 全身骨头被人拆散架了一样，动弹不得分毫。她扭头看见陆尧已经醒了，正撑着脑袋在看自己， 她愣了一下， 有些不太习惯地打了声招呼：“早。”
    陆尧昨晚太兴奋了， 折腾到凌晨才睡， 醒后一直看着她静谧的睡颜，满心欢喜。这会儿终于盼到她醒了， 俯身亲了下她的额头：“宝贝，我爱你！”
    “……”
    芮灿被他热情似火的表现微微吓到，想起噩梦一样的昨夜，她下意识往后一躲，先发制人：“我不太舒服， 真的，真的！”
    陆尧笑出声， 知道她是想歪了，起身套上T恤，说：“你继续躺会儿，我出去给你买早餐。”
    “一起啊。”芮灿听见也想起身， 结果身上软得一塌糊涂， “哎呦”一声又栽了下去，看见陆尧回头，立即躲进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声音嗡嗡地说， “我不去了。”
    “乖乖等我回来。”陆尧笑着转身下楼。
    等他走后，芮灿在床上翻来覆去， 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索性起来洗漱，打算下楼给两人煎个蛋热杯牛奶。
    她套上陆尧宽大的白T，走入卫生间，抬眸瞧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皮肤白嫩红润，除了眼底有一层淡淡青色，状态还算不错。她用头绳将头发全部扎起，无意间瞥见脖子上好几处泛红，锁骨下方还有一个浅浅的牙印，她扒开领口仔细检查，忍不住吐槽：“臭陆尧，属狗啊！”
    就在两人甜蜜醒来的早晨，陆尧家的院子外来了两位不速之客，打破巷子里的宁静。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钥匙不要拿手上，你偏不听，瞧瞧转眼就丢了。”丁彦瑛一面打着电话一面数落芮臻，立在自家门前气得来回走。
    芮臻委屈地立在行李箱旁，弱弱问道：“小灿接电话了没？”
    “没呐！”丁彦瑛朝院子里探头张望，纳闷道，“今天周末，她不在家里睡懒觉，是跑哪儿去了吗？”
    “老婆，我们再等等看，兴许小灿没听见手机响了。”芮臻劝道。
    “都给她打了好几个，一直没人接。”丁彦瑛目光四处溜达，意外发现隔壁陆尧家的院子大门竟然是掩合着，并没有锁。
    她眼睛一亮，吩咐芮臻：“尧尧估计在家，走，我们上他那儿去等，杵外面快晒死了。”
    芮臻只得拖着行李箱随她进去。
    芮灿穿着拖鞋，在厨房里忙碌。客厅的音响循环放着爵士音乐，搁在茶几上手机在连续震动。她根本没听见手机响了，心情雀跃地煎着荷包蛋，随着音乐低声哼唱。
    过了会儿，芮灿将两只瓷盘端到餐桌上，摆好碗筷时听见玄关方向隐约传来敲门声，她疑惑地走近两步，还真是。
    难道陆尧没带钥匙？芮灿立即小跑过去，笑着拉开门道：“这么快就……”
    话还没说完，她看清外面站着的两人，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下一秒心里暗道：“完了！”
    “小灿？”外面两人齐楞。
    “爸……妈……”
    芮臻瞅了眼穿着男式T恤，露出光溜溜两条长腿的女儿，不敢置信地后退几步，抬头看了眼阳台，确定不是自己家，这才惊讶问：“你怎么在这儿？”
    屋里的音乐还在循环，芮灿站在门廊下，手足无措地与爸妈对峙：“我……”
    她脑海中迅速闪过无数念头，穷尽了毕生灵感，也无法在如此尴尬的场景下，能找到说服爸妈的理由，连舌头都紧张地开始打结，挣扎几秒决定还是摊牌，毕竟保命重要，可等说完小命在不在她还真不敢保证。
    芮灿正想开口，恰巧院子门被推开，陆尧走了进来，迎面看见院子里杵着的三人，心里咯噔了一下，对上芮灿被抓包的眼神，故作镇定地抬手，朝另外两人殷勤地笑道：“叔叔阿姨，吃早餐吗？”
    刚买回来的早点还躺在餐桌上，芮灿穿了条陆尧的长裤，端坐在沙发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对面姿势整齐划一的爸妈——双臂抱胸一本严肃地盯着他俩。
    客厅里安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芮臻开口问。
    陆尧答：“刚回国那会儿。”
    芮臻与丁彦瑛对视一眼，收到信号，咳嗽一声继续问：“到哪一步了？”
    这一句，对面两人都不敢吱声了，芮灿脸烧得不行，见陆尧正欲开口，她迫不及待地抢先道：“爸——”
    “有您这么问的吗？我和陆尧都是成年人，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芮臻一贯宠溺女儿，见她都急眼了，也不敢再逼问，默默瞄向身旁的老婆大人。
    这回换丁彦瑛出马，从打开门那刻她便知道他俩现在什么情况了，虽然私心喜欢陆尧，但涉及到女儿的终生幸福，她却不得不重视：“小灿，你告诉妈妈，这么多年你没谈过恋爱，是因为陆尧吗？”
    芮灿咬唇，轻轻点了一下头承认。
    陆尧心底触动，将目光投向对面：“丁姨，我喜欢小灿。”
    “小时候看到她就想欺负，长大看到她就想宠爱。这些年因为种种原因，我和小灿一直都没能在一起，这是我的错。如果我的能力足够强，不会让小灿受尽了委屈。丁姨，您从小是看着我长大的，我虽然不够好，但是我对小灿的心是真的，对小灿的感情也是真的。
    我喜欢她，这辈子只想和她在一起。”
    “所以，您回国是因为小灿？”芮臻插了一句。
    丁彦瑛斜眼睛瞟他，随即沉着脸看向陆尧。
    “嗯。”
    “妈……”芮灿听见那段话，不忍心他一个人承担，劝道，“我和陆尧绕得太久了，彼此都是认真的才会决定走到一起。”
    丁彦瑛沉默半响，忽而起身，叹了一口气：“我说不让你俩谈了吗？至于一个两个恨不得掏出心来证明似的。真心不是用来说的，你俩的路，你们自己决定。”
    她朝老伴儿吩咐：“走了，我回去还要收拾屋子，这半个月不在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儿了。”
    “丁姨，谢谢您。”陆尧站起身道。
    芮臻摆摆手，拍了拍他肩膀：“对小灿好点儿。”
    “嗯。”
    “毕竟，我和丁姨就在隔壁。”言外之意是，如果你对小灿不好，我们第一时间过来找你算账。
    陆尧：“……”
    “爸，别吓唬他。”
    “臭丫头，还没出嫁呢就心里向着别人。”芮臻摇摇头，随即看向陆尧，小声道，“有空过来陪我聊聊古迹，我这回去澳洲啊……”
    “老芮，你还不出来在里面墨迹啥呢？”
    “噢噢，来了。”芮臻赶忙回应，说了句“记得啊”便冲芮灿眨了下眼睛，拖着行李箱出去。
    “阿尧，你没事吧？”她见陆尧盯着玄关方向看，愣愣出神，便走近询问。
    陆尧揽住她肩膀，摇头：“没事，就是忽然了解你的梦想为何向往丁姨和芮叔的生活了。”
    他扬起嘴角笑了，低头看她：“小灿，这下咱俩可以光明正大地谈恋爱了。”
    “瞧把你美的。”
    两人正笑着，目光不经意对上，陆尧垂首慢慢靠近，芮灿闭上眼睛踮脚亲上去，结果门外响起母亲的声音：“小灿，快出来给我们开门呐。”
    刚碰到彼此的唇瓣，被迫一触即离，他俩对视一眼，无奈笑了。
    “知道了，马上来。”芮灿吆喝一声，冲陆尧晃了晃钥匙，“我得回去了。”
    陆尧舍不得放手，牵着她说：“待会儿阳台见。”
    芮灿眼前一亮，发现这是个好主意，点点头答应：“好。”
    陆尧将手揣回兜里，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那……我走了。”
    “嗯。”
    芮灿恋恋不舍地转身，却听见他喊自己，迫不及待地回头，结果他偷袭含住嘴唇亲吻，她缩起肩膀甜蜜回应着。
    陆尧弯腰亲她，也只是蜻蜓点水，结束一个短暂的吻，他揉了揉芮灿的脑袋：“待会儿见。”
    芮灿朝他挥手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屋子。
    门一合上，陆尧便摁开音响的遥控，客厅内再次响起律动欢快的爵士乐，他兴奋地一拍掌跟着音乐扭动起腰肢，一个滑步溜到半米外，又转过身子继续摇摆，嘴里还哼唱着：“Every kiss you give sets my soul on fire，I give myself in sweets surrender……”
    像个得到糖果的小男孩，激动地手舞足蹈。
    回到家后，芮灿见母亲一声不吭地走入卧室，她也跟了进去。
    “老妈。”她挨在母亲身旁坐下，帮忙叠从行李箱取出来的衣物。
    “干嘛？”
    芮灿察言观色道：“你真不反对我和陆尧在一起？”
    丁彦瑛将叠好的衣服随手一搁，道：“你先斩后奏，现在倒想起来问我意见了？”
    芮灿挽住她的手臂，亲昵地依偎在她的肩膀，撒娇道：“妈，我真的很喜欢阿尧。”
    “我知道。”丁彦瑛覆上她的手背，轻轻抚摸，“陆尧我挺满意的，知根知底。他是个好孩子，我打小就喜欢，你俩吵吵闹闹处了这么多年，合不合适你们心里也清楚。
    我只想说，小灿，妈妈从来不强求你大富大贵，或者嫁给大富大贵的人，就希望你能简简单单过着平凡生活，有个人能无条件宠爱你，包容你。以前担心你虚度了这辈子，没遇见你想爱的人，所以妈妈可能心急了点，说话也不够温柔。
    但自从陆尧回国了，我算是渐渐明白了，你心里藏着人，只是苦着你自己谁也不告诉，你性格看上去柔弱，但实际倔强得要命。妈妈相信陆尧，他是唯一能让你卸下所有防备，愿意交付所有柔软的人。所以，妈妈希望你能幸福。”
    母亲说到一半时，芮灿已经眼眶发热，听到后面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嘴上一直唠叨的母亲，心底却藏匿着如此细腻的情感。她搂住母亲，温柔道：“妈，谢谢你。”
    “傻瓜，娘俩之间谢什么。”
    陆尧站在阳台里，时不时摁亮手机，或者抬眸看一眼隔壁卧室，在逼仄的走道里来回蹿。
    等了片刻，隔壁阳台的玻璃门忽然开了，小灿端着两个白色的马克杯出来，他喜上眉梢，下一秒又故作埋怨：“你怎么才出来啊？”
    “老爸从澳洲带了几袋咖啡豆，我煮了咖啡，你尝尝看。”芮灿递给他一杯。
    陆尧接过来喝一口，细细品味，朝她竖起大拇指：“比咖啡师还专业！”
    “切，少闭着眼睛瞎吹嘘啊。”
    “才没有，真的很……”陆尧原本想继续夸她，可对上她目光时，却发现她眼睛微微红肿，脸上笑容尽敛，“你哭了？”
    芮灿立即背过身：“没有，就是昨晚没睡好。”
    “是不是叔叔阿姨对我俩……”
    她见陆尧皱眉，连忙解释：“不是，刚才和妈妈聊了点心里话，觉得自己让他们一直操太多心了。他们对你很满意的，真的。”
    “你没诓我？”陆尧仍不放心。
    芮灿频频点头。
    陆尧松了一口气，继续喝着咖啡，嘴角偷偷扬起，心里暗爽：“对我很满意唉！陆尧你可以啊！”
    芮灿低头喝咖啡时，瞥见角落那玻璃鱼缸栽种的绿萝依然长势旺盛，将杯子搁在扶栏上，正欲俯身将它挪到阴凉地方免受暴晒，头发忽然散开，从肩膀滑落，她抬手一摸脑袋，手里多了根断裂的彩色头绳。
    她瞅见了特别心疼：“阿尧，你送我的头绳断了。”
    陆尧看到她掌心躺着的物件，还是高二那年自己胡乱送的礼物，她却一直带在身上。陆尧见她面色难过，沉默片刻后暗暗下定决心，将杯子搁在一旁，从她手里取过那根头绳。
    “你干嘛？”芮灿抬眸问，“没事，我系起来还能继续用。”
    她见陆尧没有回应，而是低头抽出其中一根粉色的细绳，手指灵活地打了一个纽扣结，再圈成一个环，递到芮灿的跟前道：“小灿。”
    “嗯？”
    “嫁给我吧。”
    芮灿愣住，她没想到竟然在这么寻常的一个早晨，陆尧猝不及防地向自己求婚，甚至他们向爸妈摊牌还没一个小时，刚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此刻又热泪盈眶。
    陆尧凝视着她，神色无比认真：“芮灿，愿意和我闹一辈子吗？我虽然脾气不好，耐心又差，还爱吃醋，但我都愿意向你投降，迁就你一辈子。
    我希望能成为那个能够陪你早起买菜，傍晚散步，空闲时躺在你身旁安静看书，随时陪你环球世界的人。我想成为你理想生活的一部分，以生命起誓。”
    芮灿抬手捂住鼻嘴，怕自己哭得太难看拼命忍着，但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她拼命点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哽咽半天才带着哭腔回复一声：“我愿意。”
    陆尧满脸的严肃在她点头刹那瞬间化成喜悦和激动，全身因兴奋而剧烈颤抖，他竭力克制，托起芮灿的手，缓慢而又正式地将那枚临时设计的“戒指”戴入她的无名指。
    一朵粉色的小花在芮灿指间绽放，吐露出美好与幸福的芬芳。
    “小灿，我爱你。”
    陆尧压制不住内心的狂喜，迫不及待地倾身过去，捧起她的脸颊热烈亲吻。
    清晨的太阳从云团里钻了出来，周围的一切像镀上了耀眼灿烂的光芒，两人各自站在花草丛生的阳台里，隔着围栏拥抱彼此，甜蜜地亲吻。
    平凡的夏日，平凡升起的太阳，他们在平凡地相爱。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结束了噢，番外戳下一章！
    第57章 chapter 57
    芮灿和陆尧结婚那日， 是启恩教堂经过一年修缮后，正式对外开放的第一天。
    他们的婚礼在教堂对面的酒店顶楼举办，现场人影绰绰， 宾客如云。
    酒店房间的落地窗旁， 芮灿身着一袭大红色的凤凰秀禾服， 水波纹的喇叭袖上刺绣环绕， 色泽明艳，衬得身材袅娜典雅。乌亮及腰的长发被流苏步摇和金色凤冠高高挽起， 眉如远黛，眼含秋波，站在白色的薄纱窗帘下身姿曼妙，犹如画中美人。
    陈媛和李晓筱在旁边一直盯着她打量，连声称赞。
    “小灿， 你这样美极了！”
    “陆尧在国外生活这么多年，没想到结婚竟然会选择中式， 啧啧，看你这样美我都想再结一次婚了。”李晓筱一脸羡慕地说。
    芮灿听了脸颊泛红，想起陆尧在挑选婚礼策划时就圈中了中式婚礼。她当时还纳闷为什么，结果经他提醒， 才记起来一年前他俩第一次参观启恩教堂时， 途径一对夫妻拍婚纱照，他曾经问过自己喜欢哪种婚礼，所以当时就决定了。
    她哪里知道随口一句回答，他竟然也暗暗记下了。
    她们仨儿挤在一起正在拍照， 房门忽然打开， 纪明明一身西服地走进来，看见芮灿时眼前一亮：“师姐你真美！”
    芮灿莞尔一笑：“谢谢。”
    “你怎么来了， 进来有事？”陈媛走过去问。
    纪明明这才想起正经事：“那边在催了，说吉时到了。”
    闻言，屋里几个人立即手忙脚乱地帮新娘系上红花球，芮灿被他们一路护送，直至大厅入口处，她才覆上红盖头，被李晓筱搀扶着缓缓入场。
    大厅内张灯结彩，满眼皆是喜庆的红色，亲朋好友围桌而坐。芮灿躲在喜帕下，隐约能看见些许迷糊的轮廓，却不甚清楚，她压着心跳努力控制脚下步伐，尽量保持平稳。
    她徐徐走上红台，手里不知被谁塞了一条牵红，但知道握着另一头的正是陆尧，心跳越发的紊乱。
    她趁着主婚人唱词，偷偷瞄了眼身旁，只看见红色长袍的边角在微微拂动，却不见陆尧的面孔。
    后来，她和陆尧行新婚之礼，全程在主婚人的指引下完成。陆尧的父母皆未到场，高堂上只坐着芮灿的爸妈，倒也无碍。
    芮灿还在想着昨晚陆尧母亲的视频祝福，怔愣之际头顶的红盖头忽然被人用秤杆掀开，她抬眸一眼便看到陆尧身着一袭红色龙凤褂，立在两盏燃亮的灯笼下，面如冠玉，形如修竹，模样潇洒俊逸。
    她与陆尧目光相触，见他眉眼含笑，心里的一丝忐忑和紧张渐渐消弭，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时，发现他的掌心早已汗湿。她惊讶地偏过头，看见陆尧朝自己挤出一个笑容，原来他比自己还紧张。
    喝过了合卺酒，两人又分别向爸妈敬茶，一番流程走完他俩这才松了一口气，回房间换了身现代礼服，出来挨桌敬酒。
    直到傍晚，他们年轻这辈儿都去了城郊租下来的别墅，在泳池旁开了场简单的告别单身Part。
    赵宇恒一身黑色西装、系了蝴蝶结领带站在临时铺好的花台上，对着麦克风道：“据说今晚这对新人在结婚前夕给彼此准备了一份神秘礼物，你们好不好奇？”
    “好奇！”底下附合声一片。
    坐在第一排中间的芮灿，身着烟灰色抹胸礼服，秀发半挽。她看了眼台上的赵宇恒，偏头问陆尧：“你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啊？”
    “秘密！”陆尧故意卖关子，嘴角却一直压不下去，想笑。
    芮灿可没错过他露出的可疑微笑，原本满心期待，这会儿却有种不大妙的预感，可能跟自己的想象有了偏差，但她没想到是，偏差会如此令人发指。
    “那好，那就挨个儿揭晓。”赵宇恒朝自己老婆点头示意，李晓筱打开投影仪，将电脑屏幕投到花台后一整面雪白的墙壁上。
    “第一个，我们先来看看陆尧同学给小灿精心准备的大礼。”
    就在众多期待的目光中，屏幕上出现一个文件夹——那些年被我黑过的可爱老婆，芮灿看见名字的瞬间就想扼腕自杀，不对，是想活活掐死身旁之人，手里握有她太多黑料。
    果然，文件夹一打开，开始自动播放幻灯片时，芮灿心态就崩了。巨大的屏幕上滑过一张张她从小学到高中的照片，扎俩羊角辫的、披头散发的、穿校服的、扮鬼脸的……
    她起先看着还挺来气，可后来看着看着却不禁笑了，其他人也是一直笑声不断。她目光转向陆尧，正神色专注地看着照片，眼睛里似乎有水光。
    芮灿的心像被柔软的棉花糖裹了厚厚好几层，她从来不晓得在暗恋陆尧的那些年里，他也在默默注视着自己。
    陆尧看着一幕幕触动心底柔软的回忆，眼前闪过芮灿明媚的笑脸，眼眶潮湿，察觉自己手被芮灿握住，转眸对上她的目光，温柔一笑。
    幻灯片定格在芮灿的一张素描画那页，赵宇恒嘲笑道：“陆尧，你今晚准备好搓衣板，绝对少不了一顿揍。”
    大伙儿都哄然大笑，陆尧托起芮灿的手背，低头亲了一口，道：“晚上任由你处置。”
    “耍流氓。”芮灿忍俊不禁。
    过了会儿，屏幕暗下来，一段视频被点开播放。
    画面里是夜晚的墨尔本，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绚烂夺目的灯火，街头人山人海。
    忽然镜头一晃，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出现在视野中，坐在底下的陆尧倏然一愣，认出是白昼节那晚的自己。
    嘈杂的背景里，有道清澈明亮的声音响起：“2018年的2月末，我在墨尔本见到陆尧了，他变高了也变帅了，更值得高兴的是他变优秀了。我想……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这样肆无忌惮地陪他玩了，从小就被他用欺负的方式宠着，大概很难明白他有一天会认真喜欢上我。
    可惜我们错过了告白，错过了告别，又错过了等待。嗯……希望有一天，他能幸福，但又希望他永远都记得陪他走过青春的我。哎呀，怎么说着说着就想哭了。”
    镜头剧烈晃动几下，随后响起女孩清脆的喊声：“陆尧！”
    画面上的男孩突然转过身，冲镜头目光宠溺地无奈一笑。
    视频已经停止播放，但陆尧脑海中一直在回荡芮灿的那段话，他既心疼又感动，转身搂住芮灿，埋在她颈窝处，越抱越紧。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赵宇恒带头，怂恿大伙儿起哄。
    陆尧松开她，看见她眼眶里噙满泪水，正想开口说话，却被她突然扑上来，搂住肩膀放肆亲吻。
    Part狂欢到了尾声，摄影师过来招呼他们一起拍照，陆尧和芮灿被众星拱月般围绕，所有人笑脸满盈，亲密地紧挨一起留影。
    轮到今晚的主角时，陆尧揽过芮灿的肩膀，露出一脸幸福的笑容，冲镜头看着。芮灿忽然想起以前每次照相时他都喜欢搞恶作剧，这回她悄悄凑到他耳旁：“陆尧，告诉你一件事。”
    陆尧保持微笑：“说。”
    那头摄影师吩咐道：“新郎和新娘靠近些，笑得再甜蜜一点，对的，保持住。”
    结果，就在快门摁下的瞬间……
    摄影师：“茄子。”
    芮灿：“我怀孕了。”
    陆尧：“嗳？”
    “咔擦”一声，画面忽然定格，芮灿满脸笑容，陆尧扭头看向她，表情震惊，难以置信地张着嘴。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小灿和阿尧的故事就到这儿了。第一次尝试写青梅竹马，写一对两小无猜，相爱相杀的欢喜冤家，有欢笑，有泪水，有圆满，有缺憾，但最最希望的是这篇故事有温暖到你们。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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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档文：《枪予玫瑰》《美丽的丁达尔》
    有缘下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