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炮灰他万寿无疆[快穿] 作者:十里清欢 【文案】 为了成功让反派变得恶毒疯狂,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他们总是拥有一个凄惨无比的童年。 本该退休的时喻意外绑定了养崽系统,成了一个个反派身边早早夭亡的炮灰亲人 时喻:…… 没关系,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可以。 暂定世界: ①狸猫换太子里的双胎姐妹(√) 因她的回归,父亲气死,哥哥摔死,亲生母亲视她为丧门星,最后沦落为官场里任人欺凌的货物 #病弱世子摔死了吗# #时喻:不仅没有,还反手将恶毒继母流放千里,把假“太子”秋后问斩# ②校园文里的不良少年(√) 他生母抛弃他,生父心中只有赚钱,为了获得父亲的关注,他逃课打架,不学无术,却意外被混混打断了双腿成了残废 #卑微父亲被撞死了吗# #时喻:不仅没有,还反手买了十套五三# ③锦鲤文中的恶毒女配(√) 她自小无人疼,没人爱,被重男轻女的思想荼毒到彻底的失去了尊严,上赶着跪舔所谓的男主角。 #酒鬼父亲醉死了吗# #时喻:不仅没有,还反手带着女儿体会什么是真正的运气和躺赢# ④团宠小师妹的替身(√) ⑤被迫养二胎的演员(√) ⑥被灭满门的反派(√) ⑦被废的太子(√) ⑧被换了灵魂的小狗(√) ⑨无限流里的病弱弟弟(√) ⑩人妖恋中的反派半妖(√) 未完待续…… [食用指南]: ①虐渣+养崽,这是一个有关亲情的救赎文~ ②男主金手指up,原主不一定是好人!!! ③作者逻辑废,全程无脑爽,看文不要带脑子,不喜勿喷~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系统 快穿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时喻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满级大佬在线养崽 立意:不要肆意伤害他人 第1章 狸猫换太子里的双胎姐妹 云雾飘渺,漫天霞光映衬着宽敞明亮的大殿,穿着各色服饰的人穿梭其中,只一袭蓝衣的青年薄唇微抿,常身玉立的站在大殿的最前端,他深黑如墨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最中央的机械。 [时空管理局反派部S级任务者时喻,您的休假申请已通过,即将传送至养老世界,请稍等……] 随着冰冷无情的机械音落下,时喻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随后化作一道白光飞速地向着大千世界投射而去。 却忽然,一个浑身闪烁着七彩光芒的小圆球跌跌撞撞地向着大殿狂奔而来,仓促之下,竟是直接和那道白光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刹那之间,刺耳的机械声不断的叫嚣。 [滴——!滴——!] [系统故障!系统故障!] [系统重新绑定中……] [绑定失败,系统解绑中……] [滴——养崽系统2333号为您服务,第一个位面加载已完成,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 主系统那厮在搞什么鬼东西??? 已经完成了足足一万个任务,终于申请到休假时间的时喻在听到这接二连三的机械音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的假期!他的退休! 说好了找一个没有任务的世界休假呢啊喂?!! 绑定错误是个什么鬼?! 然而,时喻根本来不及和系统2333号沟通,也没来得及向主系统提交抗议,就被2333号直接送进了任务世界。 —— “呼——” 时喻甫一传送到位面,就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极速下坠,呼啸的风翻涌在耳边,细密的雨幕接连不断地砸在他的脸上,几乎快要让他睁不开眼。 下意识的,凭借着求生的本能,时喻手指做鹰爪状,死死的抠进了崖边还略带着湿润的岩石缝隙中。 顾不得指腹处传来的阵阵剧痛,时喻凭借着身体短暂的停留,双脚用力在突出的一块岩石上踏了一下,堪堪抓住了崖边上冒出来的一棵歪脖子树。 因着悬崖边岩石缝隙中的泥土本就稀少,树根扎的并不是很深,又因为大雨的冲刷,歪脖子树根本无法承受住时喻的身体,不过片刻的时间,就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与此同时,时喻终于掀起了险些被冻住的眼帘,一双平静的眸子向四周望去,只见狂风卷过天地,漫天的大雨将一切都染上了朦胧,早已分不清山峦和天空之间的界限。 忽的,他耳边炸起了一道惊雷,随即天边一道银色的雷光闪过,照亮了满眼的昏黑,漫天的乌云翻卷,映衬着远处层峦起伏的群山。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时喻眼前的崖壁上,不远处的山坳之下,一条满带着黄泥和石头的水流不断滚滚向前,将原本有些狭窄的山道冲出了一大片平地。 到处都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因着闪电照亮了山谷,一道担忧中还带着些许哭腔的男声忽然从时喻头顶的悬崖上响起,“世子……还好您没事儿,您快要吓死小的了,小的马上就拉您上来。” 就在那歪脖子树的根系几乎全部被时喻给拽出来的时候,一条用草蔓编织的藤条终于从崖顶被放了下来。 时喻手脚麻利地将藤条的末端缠在自己的腰上打了个死结,确保自己不会掉下去,随后双手抓着藤条,足尖在崖壁上轻轻一点,身形凌空飞跃而起,几个起落间便攀了上去。 堪堪在崖顶站立,时喻敛眸看了一眼方才自己攀附着的地方,就见那颗歪脖子树终于抵挡不住大雨的冲刷,摇摇晃晃两下以后,带着新鲜的泥土和一些碎石,深深地坠进了山坳里。 如若不是时喻来得及时,或者说……如若他的动作稍微慢上那么一瞬,恐怕此时被摔得粉身碎骨的,就不仅仅是那么一颗歪脖子树了。 时喻微阖着眼眸,幽深的目光中点缀着几分异样的神采。 “世子……” 刚才那道哭声再次传来,一双手臂死死的抓住了时喻的衣摆,将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还好您没事,要不然……” “先别说话。”时喻信手打断了少年的哭诉,对于危险的本能告诉时喻,此地不宜久留。 他微敛着眼眸,借助着打雷的些许光亮,目光四扫。 就见山坳下原本土黄色的洪流不断地翻涌,并且有着继续壮大的迹象,一股万般危险的气息从下方的山坳处传了过来,隐隐让时喻有些心悸。 那是要山崩的预兆…… 时喻迅速扫了一眼旁边一群侍卫打扮的众人,催促道,“快走!这里要山崩了!” “所有物品都不许带,轻装上阵,能跑多远跑多远,快点!” 语罢,时喻抬手抓上了一旁刚才说话的少年的手臂,连拉带拽的转身向着更高的山峰上跑去。 一群侍卫互相看了一眼,虽然不知道时喻究竟是如何判断出来会发生山崩的,但却还是听从了他的命令。 手里牵着的马儿,挑着的担子,甚至是背上背着的包袱全部都被扔了下去,任由那豆大的雨点不断的砸在他们的身上,一个个全部都转过身逃命般地向后跑。 就在他们刚刚跑出不过两三百米的距离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道巨大的轰响。 滚滚的雷声震荡开来,整个山林间雨丝滔滔,声音浩浩汤汤,甚至就连脚下的土地都发出了剧烈的震荡。 一行人下意识的回眸向后望去,就见他们方才所站立的地方已经彻底的塌陷,在那潇潇的雨幕里,不断的有山石滚滚而落,刹那之间,所有人的心都高高的提了起来。 ——如果他们刚才没有向着更高的山坡上跑,恐怕如今他们所有人都要全部埋葬在这个山林间了。 被时喻抓着胳膊的书砚顷刻之间软了腿脚,一颗心不断扑通扑通的狂跳,雨水砸落在他的脸颊上,形成了一道道斑驳的痕迹,带着一抹浅浅哭腔的声音响起,“世子……” 只要一想到是自己建议走这条山路,却害的自家世子接二连三差点陷入绝境,书砚就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明明出门之前书棋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照顾好世子,可刚刚若不是世子英明,提前察觉到了山崩的预兆,他恐怕就要再次害死世子了…… 时喻微微皱了皱眉,原主身边的这个书童……怎么感觉不太聪明的亚子? “别哭了,”时喻松开了抓着书砚胳膊的手,素来不会安慰人的他冷冰冰的开口,“还得继续往上走,这么大的雨,山崩一时半会儿不会停。” 话音落下的瞬间,身后再次出现了大面积的山体滑坡,成片成片的山石裹挟着树木滚滚而落,脚下的土地也在剧烈的震荡,天空当中电闪雷鸣,漫天飘零的大雨淹没了整片山林,四下茫然,一群人恍若被天地抛弃。 时喻轻咳一声,他抬头看了一眼身后十几米开外的地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扫视着众人,指着不远处一座山峰道,“爬上那个坡,我们就安全了。” 山林之中,一阵寒风吹过,大雨自云雾间落下,传来彻骨的凉。 这具身体似乎是个读书人,颇有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味道,方才时喻能够迅速的攀上悬崖,大多是依靠他神魂里与生带来的技巧,为了躲避山崩,又是接连的奔波,此时身体稍微缓和下来,到处都充斥着酸痛与不适。 但时喻脚步却未曾停止半分,他兀自的向着前面走去,像是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没有半点的迟疑。 大雨还在继续,洪流倾泻而下,但时喻一群人,却终于是安全了。 书砚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强压下心底的慌乱,指挥众人砍树搭棚。 趁此机会,时喻微微闭上了双眸,试探着在心中喊了句,“2333?” “我在……”顷刻之间,一道清脆的有些许颤抖的机械音在时喻识海当中响起。 2333努力将自己缩成一个小圆点,在时喻识海深处瑟瑟发抖,“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刚出厂太过于兴奋了而已,所以飞去系统大厅的速度快了那么一些,就一些些…… 结果,就在阴差阳错之下绑定了这么一个大佬……2333只觉得自己的统生尚未开始就要中道崩殂了。 时喻略显无奈的叹了口气,系统一经绑定无法更改,一个刚刚出厂的小系统…… 罢了,也许是他命里就没有假期吧。 2333听着时喻的叹息,身体抖动得越发厉害了,就在他觉得自己可能要被扔回去恢复出厂设置的时候,一道略微有些熟悉的恍若玉珏相撞的男音传来,“剧情传来罢。” 2333是刚出场的萌新系统,他所负责的养崽部也是时空管理局创办的一个新部门,时喻是这个部门的第一个任务者。 养崽部的任务并不是去养那些普通的人类幼崽,而是让任务者穿到那些在后续剧情中破坏世界稳定的大反派的小时候,成为他们亲近的人,给予他们一个美好的童年,将那些暴虐的因子和残忍的性格缺陷彻底的阻断,从而促进小世界的发展。 时空管理局是正经部门,并不会出现夺舍或者杀人性命才能完成任务的情况,时喻穿越附身原主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原主已经死亡或者是濒临死亡的时候。 2333还没有经过系统的培训,也不知道该如何执行任务,只能一股脑的将全部的剧情和原主的记忆传输给了时喻,“宿……宿主,传过去了。” “此次任务目标:守护反派妹妹宋芊羽和宋芊岚” “嗯。”做了上万个任务,时喻的神魂万分强大,一整个世界的剧情虽多,但他还是很快就梳理出来了。 这是一个普通的古代世界,原主宋时喻,当今圣上一母同胞嫡亲弟弟的嫡长子,信王府的世子爷,身份不可谓不尊贵。 原主德才兼备,芝兰玉树,但因为早产身体不好,纵使宫里和王府长年累月的用好药材滋补,也是要比普通人弱上许多。 好不容易顽强长大了,可惜却是个英年早逝的命,才刚刚十八岁的他,因着一个暗恨着信王府的继母,和一个收了好处的奴才,被埋葬在了这个寒冷的雨夜,尸骨无存。 剧情里种种宅斗夺嫡的事件暂且不论,背主的奴才,却是现在就要处理了的。 虽说原主如果不死,时喻也不会有机会穿越而来,但种下了什么样的因,就要承担什么样的果。 为了害他,原主那个继母暗中怂恿着他们走了这条注定会发生山崩的路,不仅是原主摔死在了崖底,包括背主的那人在内的所有人,也全部都被淹没在了滔滔的洪流当中。 数十条性命无辜惨死,幕后之人活的逍遥,这罪名却全部都让原主一个人背了,死后都没得了安生。 时喻坐在刚搭好的棚子里烤着火,瞧着一群任劳任怨的侍卫,视线逐渐停留在其中一个行为动作都略微有些僵硬的人的身上,他微微勾了勾唇,轻声唤着对方的名字,“从远。” 明明是无比清隽润朗的嗓音,却偏偏让从远心肝都随之颤抖,他身体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只觉得从心里升起了无尽的寒意,一直凉到了骨子里。 从远从未想过自己会失手,那么大的雨,那么高的崖,就算是皇宫里的高手都不一定会有活下来的机会,但时喻却偏偏没有摔死,反而是好端端的攀了回来。 从远整个人抖若筛糠,“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忙不迭的嗑起了头,“小人知错。” “知错?”时喻发出一道叹息,似乎还有些疑惑,“你何错之有啊?” 难道时喻并没有证据证明是自己做的?或者是知道自己身后那人是王妃,因此而不敢随意的处置自己? 从远微微愣了一瞬,心下稍稍安定了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想到自己的任务没有完成,指不定回去以后要受到怎样的惩罚,他下意识带上了一股埋怨。 “小人不知,还请世子明言。”从远默默翻了个白眼,正准备站起身来,就见对面端坐着的青年唇角上挑,勾着一个堪称恐怖的笑容,仿若下一刻就会将他的脑袋给徒手拧下来一样,“我没摔死,你似乎是很失望啊?” 第2章 狸猫换太子里的双胎姐妹 时喻垂眸,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的从远身上,思绪随着瓢泼的大雨泛动。 宋时喻的亲生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信王与宋时喻母亲两小无猜,两人之间也是有着真感情,但堂堂的一品亲王却不能真的没有正妃,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幼子,没有母亲的教养是万万不可以的。 大楚建国至今也只不过十数年的时间,宋家草莽出生,虽是已经坐稳了皇位,可底蕴终究还是不足,于是在宋时喻三岁的时候,皇帝下旨给信王纳了簪缨世家鲁国公府的嫡次女叶音为继室,一年后继室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信王虽然喜悦于龙凤呈祥,却也不是那等宠妾灭妻的人,更何况迎娶叶音也只是为了王府考虑,虽然对叶音也有一定的情感,但却是远远比不上原配的,因此,信王早早的就给宋时喻请封了世子,想要断了继室的念想,也是想要杜绝两个儿子为了王位而内斗。 但哪曾想,继室叶音所求甚远,可不仅仅一个信王府那么简单。 但是信王把宋时喻当眼珠子疼,叶音也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直到十五年后,十八岁的宋时喻出现在了这个深山老林里——为了来迎回他被恶仆故意交换,受尽了苦楚的亲妹妹。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 已经看过了全部剧情的时喻知道,这说是抱错了的真假千金,其实全部都是信王的亲生女儿。 只不过是多年以前的叶音上演了一副狸猫换太子的戏码而已。 此刻在王府臣欢膝下的二公子宋琼林,才是那个真正的假少爷,宋琼林不仅与信王没有丝毫血缘关系,两人之间反而背负着血海深仇。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两个千金的亲生母亲——如今的信王妃! 前朝覆灭,世家尤存,叶音养在闺中之时便爱慕前朝的六皇子,只可惜王朝覆灭,曾经的天之骄子成了阶下囚,皇帝为了彰显仁义,并没有大开杀戒,只是将这些前朝的皇子公主们全部都给圈禁了起来。 但这对曾经的王公贵子而言,几乎已经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叶音也彻底的没有了和六皇子在一起的可能性。 但是,虽然这些皇子公主都被圈禁了,却依旧有着照顾他们的人,叶音暗中买通了府里的仆从,想着法的照顾六皇子。 就在叶音被赐婚婚后不久,她得知了一个消息——伺候六皇子的一个丫鬟怀孕了。 对于信王的厌恶和对于六皇子的爱慕同时在叶音的心底交织盘旋,致使她想出来了一个狸猫换太子的计谋。 于是,为了能够达成自己的目的,叶音迫不及待地嫁进了王府,在怀孕八个月的时候提前吃了催产药。 叶音当年生下来的根本不是一对龙凤胎,而是一对双胞胎女儿,为了坐稳信王妃的位置,也为了自己的心上人,叶音将其中一个女儿和六皇子的儿子做了交换,将自己的亲生女儿远远送去了边关。 她厌恶着信王,认为是他们宋家人害得她不能与情郎相厮守,因此,她也厌恶上了流有信王血脉的孩子。 十五年后,在留在府里的那个女儿宋芊羽即将及笄的前一年,叶音暴露出宋芊羽不是信王亲生女儿的消息。 当年的仆从只知道自己换了个孩子出去,却不知换进来的是个男孩,信王调查一番后也确定了仆从所言,本想亲自前去接女儿回来,却在出发的前夕因为叶音开了一夜的门窗而导致染上了风寒。 王爷一夕病倒,王府便成了叶音当家,她找借口让宋时喻前去接回那个女孩,买通了护送宋时喻的其中一个护卫从远,又暗示他们去走那条必定会发生山崩的道路。 于是,包括宋时喻在内的主仆十数人全部埋葬在了那个雨夜。 听闻儿子去世的噩耗,身体本就不好的信 王当场吐了血,叶音又持续的在他喝的药里加入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信王便药石无医。 自此,宋芊羽成了那个鸠占鹊巢的假千金,被接回来的宋芊岚成了害死父亲与哥哥的丧门星,信王府只剩下了一个前朝血脉宋琼林。 信王府不能后继无人,皇帝只能让宋琼林继承王位。 早就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宋琼林结识了穿越而来的女主角,在她的帮助下拿出了种种治国良方,又在一次狩猎当中害死了当朝太子,陷害了其他皇子,还将宋芊羽宋芊岚两姐妹当成妓子用来笼络官员,最终在当今病危之际成功夺取了皇位。 宋芊羽即使后来成了人人喊打的假千金,却也是在王府里生活了整整十五年,拥有着她自己的骄傲,她不堪忍受这样屈辱的生活,在被转手多次以后暗中毒杀了宋琼林手下一员猛将,随后用三尺白绫了结了自己的残生。 宋芊岚自小生活在边关,吃尽了苦头,但也养成了她坚强的性格,她不似妹妹那般心生绝望,而是想方设法的想要报复回去,但她一个弱女子,终究还是没有成事。 刺杀宋琼林失败以后,万箭穿心而亡。 故事的结局总是停留在男女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可时间的长河滚滚而逝,除了主角之外的其余人,还拥有着各自的生活。 宋琼林报了仇,光复了前朝的荣光,可前朝却是因为为君者不仁,百姓民不聊生,官逼民反才造成灭国的。 宋琼林身体里流淌着前朝皇帝昏晕的血液,登基之后有过之而无不及,好不容易安稳了十来年的百姓,再次陷入了颠沛流离当中。 雨水顺着刚打起的草棚缓缓而落,砸在柴火堆里发出“噼啪”的声音,时喻一边回想剧情,一边注视着眼前害死原主的人。 修长的手指忽然合拢,捡起一根枯草,丢进了火堆里,时喻脸上的笑容收起,面容逐渐转冷,“你说……如果我就在这里处理了你,你背后那人,是该高兴,还是该兴奋?” 从远起身的动作一僵,整个人“嘭”的一声又跪了回去,脑袋深深的埋进膝盖里,再也不敢抬头看时喻一眼。 低沉的嗓音不似之前的理直气壮,而是带着几分因恐惧而产生的颤抖,“小人……小人不知道世子在说什么。” 从远虽说是因为见钱眼开才会暗害原本的宋时喻,可他本身也是一个惜命的,作为王府的家生子,从远再清楚不过背主害主子性命的下场了。 时喻没有死,他只能咬紧牙关不承认才有可能活下去,否则的话,在这风雨交加的深山老林里,让一个人死的无声无息,可是有万般办法。 从远脑瓜子飞速旋转,口中不断的吐露出解释,“下这么大的雨,山路本就不好走,世子爷您一心为了快点找到小郡主加快步伐小人也理解,可您不能因为脚滑摔下了山林便诬赖小人啊……” 他跪在地上不断的哀求,额头用力的砸在地面上,雨水浇灌着他的脸颊,和鲜血混在一起淌了他满脸,看起来无比的凄惨。 “好你个从远!”书砚重重一脚踹在了从远的肩膀上,直接将他踹进了满地的淤泥里,天知道他看到世子摔下悬崖的时候,内心究竟有多么的惊慌,原以为是自己保护不利,却没想到竟然是有人故意害之,“世子对你不好吗?你竟然联系外人害世子,我打不死你……” “书砚,”时喻从记忆中翻出这名书童的名字,抬眼扫过他,“退后。” 书砚下意识心头一凛,“是。” 在这看不出多少情绪的目光之下,书砚竟是感觉到了一股比王爷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威严。 从远好不容易从地上爬了起来,就见那素来温文尔雅的世子爷,从旁边的一个护卫手中抽出了长剑,锋利的剑尖直指向他的 脖间。 嘀嗒——嘀嗒—— 剑锋高悬于半空中,发出刺骨的寒芒,雨水顺着剑锋往下淌,好似染了血一般。 顿时,从远脖子上的汗毛都被吓得倒竖了起来。 好不容易才从泥坑里爬起,转眼间又重重的跌坐了回去,从远低着头,双手死死的捏着衣摆,浑身抖动若筛糠一般。 冰凉的剑尖紧紧的贴着从远的皮肤,一直沁到了他的骨子里。 从远咬着牙,内心万般焦灼,如若不说,此刻就是他的死期,可如果说了……回到京城他也讨不了什么好。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锋利的长剑忽然往前划出了半寸,剑尖直直刺破了皮肤,顷刻之间,痛意沿着脉络爬上了头皮。 神色冷淡的青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幽深的黑眸中不带半点情绪,“如果你想死,本世子不介意现在就成全你……” 从远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哆嗦着嘴唇颤颤巍巍的开口,“我……我说。” 刹那间,刺穿了他脖子的长剑微微离开了些许。 从远抬头偷偷瞄了一眼面容冷素的时喻,心下道世子爷此刻虽然气愤无比,可却依旧是记忆中那个温文尔雅,无比柔和的人,“如若……如若小人说出那幕后指使之人,世子爷能否饶小人一命?” “可以,”时喻淡淡开口,他并不是什么弑杀之人,虽然这是个古代世界,“我不杀你。”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从远一颗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是……是王妃指使小人这么做的,至于原因……当然是世子爷您挡了二公子的路。” “听见了吗?”时喻转身将视线落在了其中一个长相魁梧的男子身上,这人是信王的心腹,有他作证,叶音一个谋害皇族的罪名少不了。 “是,”木重单膝跪了下来,“回京后属下必将如实向王爷禀报。” 时喻点了点头,修长的手指指向了从远,“把他绑起来,回京后……直接交由王妃处理。” 时喻轻飘飘地吐露出“王妃”两个字,却重重的砸在了从远的心头,他眼睁睁的看着如铁塔般的侍卫控制住自己,只觉得脊背发凉,“世子爷!您说过要饶了我的!” 他不仅办事不利,还说出了幕后主使,一旦回京被交给王妃,他怎么可能还有活路可走。 时喻迎着他的视线,眸底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淡漠,恍若画中仙人一般,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从远遍体生寒。 “本世子既已答应了不杀你,便不会食言,至于旁人会不会要了你的命,与本世子何干?” 第3章 狸猫换太子里的双胎姐妹 四周的山林好似绵延无尽,瓢泼的大雨也不见停歇,初秋天渐冷,晨风带着一股刺骨的凉,虫鸣鸟叫皆被寒意给冻住,只剩下萧萧落雨声。 在前面审视了一圈的书砚回来,伸手在火堆前烤了烤,“世子,前方林地情况不知,唯恐再次出现山崩,接小姐回府也不急这一时半刻,不如咱们绕道走个安全点的路?” 时喻知道山崩还没有结束,剧情里原主跌下悬崖以后书砚带着其他的侍卫在周围寻了两天,接连不断的大雨将本就松软的土地浸润的越发疏散,滚滚的落石裹挟着洪流将他们所有人全部都给掩埋。 原主死亡的真相也随之被淹没。 还是当地的官员上书朝廷以后,信王府的人才知道他们的世子尸骨无存。 面对这种不可抗力的自然灾害,时喻当然是选择避开,“嗯,绕路吧。” 一行人整顿行囊重新上路,从远双手双脚皆被绳子捆了起来,遥遥的坠在后面,绳子的一头牢牢的牵在木重的手中。 “世子爷,您看那是不是书棋哥哥?”在他们即将快要走出这片山林的时候,书砚指着山脚下为首的一人开口。 时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看见了一个记忆当中熟悉的人影。 书棋是原主宋时喻身边一得力下属,平常书砚都是留在府内做事,书棋才是时时刻刻跟在原主身边的那个人。 但因为此次信王染了风寒一病不起,事关皇家血脉,关系重大,原主不得不亲自走一趟,为了王府的安危,便把书棋留在了府邸。 可如今本该在信王府坐镇的人却忽然出现在了这千里开外的地方…… 时喻眯眼,快步朝前走去,“出了何事?” “世子!”书棋满脸惊讶,似是有些意外会在这里遇到时喻,但语气中的欣喜还是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是……是二小姐让小的来寻世子的。” 他示意手下的人将伞撑在时喻的头顶,又给他换上了新带来的蓑衣,这才细细地解释道,“在您走后第二天,二小姐便十分慌张地来找了小的,说梦到这里会发生山崩。” “您……”书棋停顿了一下,似是在整理语言,“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二小姐以死相逼让小人来寻世子,还说势必要让世子绕路而行。” “嗯,”时喻从书棋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了马,“那便绕路吧。” “真的发生山崩了,世子爷还摔下了悬崖……”见时喻远去,书砚凑到书棋身边绘声绘色的描绘着这一夜的惊险。 雨幕自云雾间落下,滴滴坠落在蓑衣之上,时喻饶有所思的看着前方。 二小姐,宋芊羽…… 她以死相逼催促着书棋前来,是想要把原主从山崩之中救回来吧。 可惜…… 真正造成原主死亡的并不是山崩,那个她期待着的大哥,终究还是回不来了。 原主的记忆中,宋芊羽是一个温柔如水一般的女孩。 信王只重视原主这个嫡长子,叶音的心里眼里也只有宋琼林,宋芊羽几乎是放养着长大的。 也许是嫡亲血脉的缘故,宋芊羽自小就喜欢粘着原主,无论原主看书还是习字,她总是喜欢搬个小马扎坐在旁边,即使原主神情淡漠常常忽视于她,她也从不觉得委屈。 那个笑起来有两个好看的酒窝,总是甜甜的追在原主身后叫哥哥的女孩,不应该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驾——” 马鞭高高扬起,时喻双腿用力夹了下马腹,迎着翻滚的雨幕,“全速前进!” —— 天空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一个穿着陈旧,却并不显得脏污的女孩攀在一棵高大的山楂树上,带着些许老茧的手抓着那红彤彤的山楂。 一个看起来年岁比她小一些的男孩儿站在树的下方,手中高举着一个破旧的布袋,一边接着果子,一边还不忘叮嘱女孩,“二姐,你小心一点。” “知道啦!”女孩冲着树下露出洁白的牙齿,“别分心,好好接着。” 边关苦寒,吃食也少,更别说赚钱的法子,十月份的山楂最是清甜,摘了来做成糕点,卖来的银钱足够他们一家好几个月的嚼用,可不得细心一些。 男孩调皮的眨了眨眼,“放心,该小心的是你自己。” “赵大丫——别摘山楂了,快下来,有贵人来了你家,你娘喊你回去呢!”同村的一个姑娘站在不远处的土路上,遥遥的对着山楂树呐喊。 是的,赵大丫,未被认回去的宋芊岚有着一个十分朴素的名字。 冷不丁响起的声响吓了宋芊岚一跳,一个手软直接栽了下来。 山楂树不是很高,因为下雨的缘故地面也比较松软,但宋芊岚却还是摔的哪哪都疼,手臂被凸起的枝条划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子。 “王招娣!要死啊你!”狼崽子一样的狗蛋狠狠瞪了她一眼,怀里的山楂也顾不得了,急忙冲过去扶起了自己的姐姐,看见她手臂上刺目的血色,半大的少年眼里闪烁着泪花,“姐,你痛不痛?” 宋芊岚疼的脸都白了,但为了安抚弟弟却还是摇了摇头,“没事,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流这么多血……”狗蛋再次狠狠地瞪了罪魁祸首一眼,“你不能好好说话吗?我姐手上要是留了疤,我饶不了你!” 王招娣瑟缩了一瞬,恍惚间好似从狗蛋身上看到了一股惊人的气势,她咬了咬牙,“大丫……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看到了从京城里来的贵人,心里有些迫不及待而已。 “没事,”宋芊岚抿了抿唇,拍拍衣摆站了起来,身上痛倒是次要的,只是可惜了那些山楂,都摔烂了。 “我来扶你,”王招娣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为了补救,她搀上了宋芊岚另一条未曾受伤的胳膊。 还未曾走近,宋芊岚就看见自家院子里多了好多人,那些人穿着黑色的劲装,腰间还挂着刀,看起来威风凛凛。 宋芊岚走到小院门口停了下来,紧张的抿住了唇,忐忑不安地问狗蛋,“这……” “好帅啊!”狗蛋还未曾回复,王招娣不由得惊出了声。 这难道就是里讲的那些带刀侍卫?那今天来的人,岂不有可能是王子皇孙? 难道……她就是命中注定的女主角? “大丫回来啦?”就在王招娣心中腹诽不已的时候,赵母的声音透过人群传了出来,“快过来,有京城来的贵人要见你。” 宋芊岚缓缓走上前去,那些带刀的侍卫们让开一条路退到了旁边,袒露出站在中央的蓝衣青年。 他似乎身体不是很好,皮肤泛着一些不正常的白,但五官却无比的精致,尤其是那双凤眸,恍若两汪清幽的湖水,带着皎皎如月般的温柔。 宋芊岚几乎看呆了,她从未见过这般优雅贵气的男子。 她努力张了张嘴,声音中带着一抹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紧张,“你是……” “我是你哥哥,”话音方落,时喻的视线落在她染着血的右臂上,柔和的语调转变成了冰冷,“这是怎么回事?” “书砚,去请大夫!” 等到宋芊岚受伤的手臂包扎结束,时喻也向她解释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她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小鹿般的眼眶里盈满了泪,“她……是不喜欢我,所以才把我扔掉的吗?” 时喻心中升起怜惜,骨节分明的手指探上了她的发,轻轻揉了揉,对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不是,你很好,你的 养父养母,有你的弟弟,包括我,都很喜欢你。” “真的吗?” 时喻温和地笑了笑,拍着她略微瘦弱的背,柔声安抚着她忐忑的心情。 因为要离开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多年的亲人,宋芊岚有很多话想要和他们说,时喻便把空间留给了赵家人,独自走出了小院。 王招娣看到时喻离开,咬了咬牙偷偷跟了上去,“贵人,你来接大丫回京,能带我一起吗?” 她不似赵大丫那么好命,即使不是赵家亲生的女儿,还能够过得那么好,王家非常重男轻女,她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计,若不是因为和赵大丫交好,恐怕连肚子都填不饱。 眼前这人,是她逃离沼泽的唯一机会,她不想错过。 时喻扭头望着这个胆大妄为的女孩,饶有兴致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王菁……我叫王菁。”下意识的,王招娣说出了自己穿越以前的名字。 “王菁……”时喻淡然的目光落在低着头的少女身上,他倒是有些没想到,那个穿越而来为宋琼林的霸业付出良多的女主角,竟然会是这个和宋芊岚同村的少女。 思索了片刻,就在王菁以后没有希望的时候,贵人那润朗的嗓音落在了她的耳边,“可以。” —— 边关苦寒,宋芊岚的养父母家也是穷苦,他们虽然知道她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但却也一直善待着她。 宋芊岚在赵家的待遇和赵家亲生的儿子赵狗蛋也差不了多少。 对于赵家人,时喻并不吝啬给予一定的帮助,在小镇上给他们买了铺子,还支付了狗蛋念书的费用,给他找了一个致仕下来的老夫子。 安排好了赵家人,时喻便带着宋芊岚和王菁一起返回了京城。 ——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走,耳边熙攘的喧嚣逐渐安静下来,时喻估摸着王府快要到了,正准备唤宋芊岚下车,马车却突兀的停了下来,宋芊岚来不及反应,额头重重的撞在了车厢上,疼的小姑娘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怎么……” “回事?”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时喻耳边就传来了书砚带着浓烈悲戚的哭腔,“世子……” 时喻信手掀起车帘,记忆中雄伟宏壮的王府完全变了个模样,整个院墙以及大门上全部都挂满了白幡…… 时喻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能够让整个王府如此大张旗鼓的行白事,这个去世之人的身份,定是不简单。 信王,宋芊羽。 会是谁? 第4章 狸猫换太子里的双胎姐妹 秋日的日头并不刺眼,朦朦胧胧的金色洒落,映衬在随风飘扬的白幡上,带着一股浸透人心的压抑。 “我的儿——”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朱红色的大门刚刚打开,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就在丫鬟的搀扶下急匆匆冲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丧服,满头青丝只用一根木钗挽着,似是有些伤心过度,脸上显得憔悴无比。 见叶音此番打扮,时喻心下已了,恐怕是宋芊羽派书棋想要救回原主一事暴露了出来,信王提前被叶音下毒害死了。 信王府最近一段时间频繁出事,见到大门打开主人露了面,很快的周围便聚集了许多围观群众,卯足了劲儿的想要看戏。 “母亲。”时喻不动声色的冲叶音行了一礼,无论事实的真相如何,叶音此刻还是信王府的当家主母,是鲁国公府的嫡小姐,断不能在外人面前失了礼数。 “哎!哎!”叶音嘴上应着,颤颤巍巍的走过来顺势死死的抓住了时喻的胳膊。 她满是泪水的眼眸紧紧盯着时喻消瘦的脸颊,露出心疼不已的神色,好像是哪怕已经看见儿子已经好端端的站在了自己面前,内心却依旧还是无比的后怕的母亲。 “你吓死母亲了,你若是再出个什么事,你让我们可怎么活啊!” 时喻态度恭敬,“并无大碍。” 叶音佯装生气的一巴掌拍在了时喻的背上,“你还说!这么危险的事,下次不许做了。” 时喻连连应好,“儿子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母亲不用担心。” “好,好,回来了就好,”能够把持王府十多年,暗中养着心上人的儿子不被信王发现,叶音本人也并不简单,即便有些怨恨时从远没有弄死时喻,可她面上却没有丝毫的表现,那满腔担忧的神情就好像时喻是她的亲生儿子一样。 “这就是岚儿吧?”确认时喻没有出事好端端的回来以后,叶音视线扫向了他身后。 “大哥……”别看宋芊岚在边关的时候爬树摸鱼什么都敢干,可此时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心中还是有些害怕,她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时喻的袖子,声音低若蚊蝇。 时喻做安抚状拍了拍她的手背,开口介绍到,“这是母亲。” “见过母亲。”在回来的路上时喻教过宋芊岚一些基本的礼仪,小姑娘也是聪慧,此刻落落大方的行了一礼,全然看不出原剧情里被所有人鄙夷厌恶的小家子气。 叶音没想过时喻会好端端的带着宋芊岚回来,因此也未曾准备见面礼,又因为有孝在身也不能多打扮,此刻只能讪讪地褪下了戴在手腕上的一只玉镯放在了宋芊岚的手中。 “这是我和你父亲成婚时太后娘娘赏赐的,母亲也没什么别的好东西,就只能把这个给你,岚儿可不能嫌弃。” “多谢母亲。”宋芊岚乖巧的收下。 她嘴上说着谢但神情却不见丝毫的欣喜,那和时喻如出一辙的淡漠神情差点让叶音绞碎了手里的手帕。 贱丫头!没教养! 叶音咬牙强忍下愤恨,“有什么话进去说吧,平白的在这里让人家看了笑话。” 时喻当然不会拒绝,走到会客的大厅,时喻的视线落在了叶音的脸上,细细的观察着她,语调中还带着一丝不理解,“母亲,府上为何挂起了白幡?可是出了什么事?” 叶音才堪堪收起的泪又再次落了下来,“你父王……你父王他……” 似乎是受了极大的打击,叶音才说了几个字便泣不成声,若不是身边的丫鬟扶着她,恐怕顷刻间就会跌倒在地上,“让琼林给你说吧。” “大哥。” 伴随着叶音的话站出来的是一名十五岁的少年人,脸上还带着点点稚气,但身量却不 低,似乎是因为受到了信王去世的打击,脸色有些苍白,眼下还泛着乌青,全然一副未曾休息的样子。 此刻,他恭恭敬敬地立在时喻的面前,语气中充满了哀伤,还有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愤恨,“是……是二妹她,她活生生气死了父王!” 原主宋时喻出发去接宋芊岚的时候信王虽然是染了风寒,却也不至于病得起不了身,对于养了十多年的宋芊羽还是有那么点感情在的,他早早的做出来安排,说要把原本的大小姐宋芊羽当做二小姐养。 宋琼林此时口中的二妹,便是宋芊羽不错了。 “是吗?”时喻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只是轻轻地吐露出两个字眼,丝毫不见亲生父亲被害死的愤怒。 宋琼林蹙起眉,“此事千真万确,府中众人皆有看到,二妹匆匆忙忙地从父王的房中出来,下一刻丫鬟进屋就见到父王已经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即便是我们递折子请了宫中的御医,却还是没有救回父王的命。”说到这里,宋琼林的声音也哽咽了起来,“是我没照顾好父王,大哥……你怪我吧。” 时喻没有说相信,也没有说不信,只是微微眯起了眼,似乎要将他从里到外给看穿,“羽儿在哪?” 宋琼林眼中闪过一抹意外,但反应却不慢,“这边,我现在就带大哥过去。” “不急,”时喻微微摇了摇头,视线落在了身后一直静悄悄等待的宋芊岚身上,“府中事物繁忙,让书砚先带你下去休息,等大哥处理好了再去找你,嗯?” 清隽的语调,带着柔和的尾音,让宋芊岚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语,“好。” 时喻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有王菁陪你一起,不用怕。” 小姑娘轻轻笑了笑,脸颊上出现了两个和宋芊羽一模一样的酒窝,“嗯!” 时喻放了心,叮嘱了书棋几句,转身跟着宋琼林而去。 绕过抄手回廊,时喻来到了信王停灵的地方,因为时喻这个嫡长子并未出事,信王的尸身便也一直没有下葬。 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摆在正中央,周围跪了一圈的丫鬟,作为一品亲王府,即便是丫鬟的待遇也是十分不错的,膝盖下铺着软垫,还是在廊下,即便是跪上好几个时辰,也不至于受太大的罪。 但在两厢回廊的中间,却有人没有这个待遇。 院子里是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穿鞋踩在上面都能体会到凹凸不平的感觉,宋芊羽却是在没有任何阻挡的情况下直愣愣的跪在上面。 不知她已经跪了多久,膝盖处白色的丧衣染上了浓稠的黑褐,下面雪白的鹅卵石上也带着几点斑驳的血迹,清风徐徐而来,拂过几抹血腥的气息。 她脸色苍白的不像话,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嘴唇干的起了皮,甚至是裂开了几道血缝。 时喻急忙走过去将宋芊羽打横抱起,怀里的女孩瘦的几乎只剩下了骨头,轻飘飘的没有丝毫的重量,即便时喻这具身体不好,都能够轻松的抱起来。 时喻的视线落在了紧随其后而来的宋琼林身上,素来润朗的嗓音中染上了一抹冷意,“二弟这是什么意思?” 宋芊羽感觉自己几乎快要坚持不下去了,脑子阵阵发懵,视线中也是一片模糊,尤其是双腿,痛得几乎快要没有了知觉。 眼前再次浮现起了上辈子临死前的记忆,恍惚之间,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充满绝望的时候。 一滴滚烫的泪顺着眼角划过,宋芊羽心中只剩下了万念俱灰,她没想到重来一回,她不仅没有救下哥哥,还害的父王更早的被毒死。 就在她痛的感觉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却恍惚间好像听到了兄长的声音。 宋芊羽奋力地张开了嘴唇,干涸的喉咙沙哑的不像话,“是 哥哥吗?” “嗯,是我。”时喻将人牢牢地揽在怀中,话音尽显温柔,“哥哥回来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宋芊羽奋力睁开了双眼,果然看到了一张记忆中熟悉的面容。 不争气的眼泪再次涌出,宋芊岚抬手死死的搂上时喻的脖子,“哥哥……我好害怕,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父王死了,他们说是我害死的,可是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没有人相信我……” 她哭的撕心裂肺,滚烫的眼泪打湿了时喻的前襟,好似要将两辈子的委屈都要在这一刻全部给哭出来。 时喻心里叹了口气,上辈子死的时候,宋芊羽也不过十八,放在现代社会也只不过才刚刚成年。 还是个孩子呢。 心中越发的柔软,时喻像哄小孩子一样的哄她,“哥哥相信你。” “大哥!”宋琼林的声音中带上了一抹凌厉,“这可是所有人都看到的事情,你怎能仅仅听从她的一面之词?” “更何况,她根本不是宋家的血脉!” 时喻抬起头来淡淡瞥他一眼,“你这是在质疑本世子?” 轻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宋琼林有一刹那感觉自己心中那些无法言说的心思尽皆都被对方给看透,他惊的汗毛倒竖,“不敢。” “世子爷。” 恰在此时,被时喻派出去的书棋带了一个人回来。 为了缓解内心的不安,宋琼林下意识的开口,“兄长让书棋带这人来干什么?” 时喻勾了勾唇,漠然的声音宛若惊雷般炸开在他耳边。 “开棺验尸!” 第5章 狸猫换太子里的双胎姐妹 “你疯了?!” 宋琼林只觉得心头一跳,那幽幽的话语冷的令人发寒,他陡然间放大了声音,“宋芊羽这个外人活生生气死了父王就罢,你可是父王的亲生儿子,你想让父王死了都不得安生吗?!” 自古道盖棺事定,入土为安,在这个时代,尸身没有得到好好的安葬都是一件大不敬的事情。 古人丧葬讲究尸身的完整,即便是那些罪大恶极被砍了头的囚犯,死了以后也会将他的脑袋捡回来和身体安葬在一起,更别说是身为皇室中人的信王了。 宋琼林和叶音之所以敢在时喻活着的时候还如此胆大妄为的毒杀信王,就是凭借着“死者为大”。 只要在时喻回来之前封好棺椁,那么一切的事实真相就会随之被彻底的掩埋,他们说信王是被宋芊羽气死的,那便一定是被气死的,即使宋芊羽不承认,即使时喻心中有万般的怀疑,一切都已经盖棺定论,成了定局。 本以为是万无一失的法子,时喻一个病秧子,就算他活着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不过是他们心中的谋划要往后推迟一段时间而已。 但令宋琼林没有想到的是,时喻竟然敢这般胆大妄为的想要开棺验尸! 宋琼林怕了。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在信王喝的药里面下慢性毒药,让他一直缠绵病榻,等到时喻的死讯传来,再加大计量,让他一命呜呼,从而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可途中却偏偏出了一个岔子,宋芊羽不知道从何处察觉到了不对劲,不仅派书棋前去想要救回时喻,还想要把这一切的真相都告诉给信王,迫使他们不得不提前加大了药量。 一步错步步错,直到现在几乎快要遮掩不下去。 信王是被毒死的,宋琼林心里一清二楚,一旦开棺验尸,定然会被发现,到时候别说筹谋大业了,若是他的真实身份披露出来,恐怕就连保住一条命都难。 宋琼林心里焦急万分,迫切的想要和叶音商量,可此刻叶音根本不在他旁边,他只能咬着牙挡在那名仵作的面前。 色厉内荏的对时喻开口,“父王已经死了,大哥你连个全尸都不愿给他留吗?你这让父王如何瞑目啊?!” 斜阳若影,带的寒鸦两归,时喻如寒潭一般深邃的眸子紧紧锁住宋琼林,状似漫不经心的开口,“若是就这般安葬了父王,父王才会真的死不瞑目吧。” “你说呢?二弟。” 宋琼林浑身血液一冷,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他想要反驳,想要狡辩,可是在对上时喻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时,只觉得自己内心所有的阴暗都尽皆袒露在了对方的面前。 ——他早已被看穿。 宋琼林哆嗦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时喻从容的上前迈了两步,望向特意被书棋请回来的人,“刘大人,辛苦,陛下那里自由本世子亲自去分说。” 刘大人,刘治,大理寺一名普普通通的仵作。 前世宋芊羽毒杀了那名官员后自杀,就是刘治验的尸。 他从未从任何一个女孩子身上看到过那般狰狞可怖的伤口,除了一张脸,浑身上下竟是没有一块好肉,可见女孩生前究竟受到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他想要替宋芊羽说话,想要告之人们真相,披露出官员之间阴暗的一面。 可惜他人微言轻,只不过事情才做出了一个端倪就被当时大全在握的宋琼林给弄死了。 此人刚正不阿,铁面无私,将验尸一事交由他处理,时喻是放心的。 刘治本人不善言辞,也不大懂得那些官场的弯弯绕绕,在大理寺的几个仵作当中,他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入大理寺多年,连正经的验尸都未曾经手过,更别说是信王这种大人物 了。 虽然他自信于自己的能力,可头一次被赋予重任,内心还是有些许忐忑,说起话来都有点结巴了,“世……还请世子放心,下官定不负所托。” 见一群护卫当真开始上前打算撬开棺椁,宋琼林心中所有的侥幸,都在此刻荡然无存。 他脸色发白,手心冷汗直冒,在馆盖被打开,信王铁青的脸色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宋琼林只觉得脑子一嗡,几乎快要站立不住。 完了……彻底完了…… 在一种强烈到几乎快要令人窒息的恐惧下,宋琼林脑中混沌一片,只剩下深深的绝望,眼前阵阵发黑,一时之间,几乎快要晕死过去。 “世子,”刘治取出插进信王嘴里的银针,指着那泛着乌黑冷芒的针尖道,“王爷确实食用了有毒之物,但究竟是否中毒而亡,还需仔细探查。” “好。”时喻冲他点了点头,“麻烦了。” 让刘治继续检查信王的尸体后,时喻便打算抱着宋芊羽将其送回她的院子里去。 好不容易重生回来又经历了这么多糟心的事情,小姑娘早已身心俱疲,见到久违的兄长后终于稍稍安心了些,窝在时喻的怀里睡着了。 但不知是否还在忧心着众人的命运,即使是在睡梦中也并不安稳,眉心死死的锁在一起,苍白的面颊上带着几分痛苦的神情。 时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安心睡吧,一切有我。” 似乎是真的听到了时喻的宽慰,宋芊羽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些,沉沉的睡了过去。 时喻的声音惊醒了浑浑噩噩的宋琼林,他恍似忽然有了力气,一把推开站在身边的丫鬟匆匆忙忙就跑了出去。 书棋上前两步,犹豫着开口,“世子,二公子定然是给王妃告信去了,要不要派人拦着?” “不用,”时喻摇了摇头,“派人暗中跟着就行,迟早会抓住他们的狐狸尾巴。” 仵作即便能够验证出信王是中毒而死也无法将叶音和宋琼林拿下的,在这个没有监控指纹的时代,想要获罪一个身份尊贵的王妃不是一般的艰难。 毕竟,他们不可能亲自动手,一般都是安排手下的人去做,况且就算是自己动手了,也可以将手下的人推出来顶罪,没见那些大女主宅斗里,女主总是经历千难万难,挨个拔除了恶毒嫡母的爪牙以后才能将其扳倒。 因此,时喻并不指望就可以这般简单的抓住他们二人的罪证,时喻之所以正大光明的请仵作来验尸,不过是为了给他们制造出一种紧迫感。 而在这种迫切之下,叶音为了不被时喻抓住把柄,定会做一些其他的事情来掩盖之前的真相。 可一个谎言,往往需要千万个谎言来圆,到那时,他便可来一个人赃并获。 “是,”书棋恭敬的应了一声,随后又问道,“那从远……还要继续给王妃送去吗?” 时喻勾了勾唇角粲然一笑,“为什么不呢?” —— “母亲!” 宋琼林急急忙忙跑到叶音的院落,不顾丫鬟的阻拦就直接冲了进去。 “这么大个人了像什么样子!”叶音脸上带着薄怒,从塌上坐了起来,“冒冒失失,母亲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叶音望着宋琼林暗中叹了口气,眼前这人除了一张脸,全然没有六皇子身上的稳重。 “母亲恕罪,”宋琼林也知道自己此番行事有些不妥,可他却控制不住内心的惊慌,哆哆嗦嗦的开口说道,“大哥他……请了大理寺的仵作来开棺验尸了,父王的死因……很快就能查明。” “你说什么?!”叶音扭头死死拽住他的手臂,“你再说一遍!” 宋琼林极速狂奔而来,剧烈的运动使得他脸上泛着一抹不正 常的潮红,“儿子所言句句属实。” “不行!”叶音顷刻之间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去,“宋时喻这是大逆不道!必须要阻止他。” “母亲……”宋琼林拽着叶音的手阻拦,却撇头避开她的目光,有些不敢直视,“大哥他,已经把棺椁打开了……” “啪——” 听到这话的叶音反手一巴掌就重重的打在了宋琼林的脸上,满腔的愤怒几乎快要从眼睛里冒出来,“废物!” 果然不愧是从低贱的丫鬟肚子里爬出来的种,即便是体内流淌着那个人的血液,还是这样的上不得台面。 叶音没想到她只不过是不想见到时喻和宋芊岚稍稍躲了一会儿而已,事情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她气得两眼发红,胸腔不断地起伏,“他要开棺你就让他开?你不会阻止吗?” 宋琼林被打的身子都侧了一边,他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看着叶音的目光又爱又恨,“儿子……劝不住。” 他这副模样简直没眼看,叶音恨铁不成钢的开口,“行了,下去让府医给你开点药,脸上别落了疤。” 语罢又开始指挥丫鬟,“给我更衣,本妃要进宫面前太后。” 时喻胆大妄为想要开棺验尸,也要看看她答不答应。 然而,叶音才刚刚走到院落门口,就被侍卫给拦了回去。 “放肆!”叶音怒视着眼前的几人,“本妃是这王府的当家主母,你们也敢拦我?!” “给我让开!” 但无论她怎么说,那几个侍卫就好像是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叶音气极,直接从其中一人的腰间抽出了长刀,“再不让开,本妃直接砍了你们!” “这是世子爷的吩咐,王妃何必和几个下人计较?” 书棋带着从远姗姗来迟,漫不经心的行了一个礼,“奴才见过王妃,世子爷说王妃定是有要事要处理,还是在自家院子里的好。” 说着,他将从远推到了叶音面前,脸上带着恭敬的笑,“王妃以为呢?” 第6章 狸猫换太子里的双胎姐妹 刀柄握在叶音的手中,恍若有千斤重,满腔的愤恨堵在心头,却是连一丝都发做不出来。 书棋轻描淡写的话语,残忍的打破了叶音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 从远的双臂被反剪在身后,用一根手指般粗壮的麻绳死死的捆在一起,但除了身上带着点赶路的风尘仆仆,却未曾发现他遭受过丝毫的虐待。 如若说从远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叶音恐怕还会放心不少,可却偏偏是这般的完好无损…… 日光从云间落下,追逐着叶音洒在她的肩头,炙热的温度映衬着衣衫滚烫,却照不暖她心中的凉。 ——那个本该死在山林中的宋时喻,恐怕已经知道了不少的事情。 现在还未曾对他们母子动手,可能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那么……便需要抓紧一切时间,阻止时喻探查真相找到证据。 思绪在心中转瞬而过,叶音面上却未曾显露分毫,她顺手扔掉了手里的刀,抬起头来笑意盈盈的对书棋开口,“世子爷这是何意?王爷薨去不过短短数日,便要耍世子的威风了吗?” “无论如何,本妃还是这信王府的当家主母,他宋时喻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圈禁本妃,就不怕本妃治他一个不孝之罪?!” 大楚素来以仁孝治天下,倘若当真传出时喻不孝的言论,恐怕他这个世子爷也就要当到头了。 但书棋却不吃她这套,丝毫没有把叶音的威胁放在眼中,他脸上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王妃言重了,世子爷只是怜惜王妃因王爷逝世一事哀伤过度,想要让王妃多多休息而已。” “更何况……”书棋面色忽然冷了下来,“大理寺的刘大人已经确认王爷薨亡一事有其他隐情,世子爷为了让王爷能走的安心,不得不忍痛让刘大人检验王爷的尸身,世子爷心中已经足够苦了,王妃竟然还是这般的不理解,处处阻挠于世子爷。” 书棋一字一顿,字字紧逼,满脸的肃容,说到最后语调陡然间增大,“难不成,王妃也插手其中?!” 叶音猝不及防之下猛地后退了一大步,颤抖的手指指着书棋“你”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谁给你的胆子?”原本宋琼林是想等叶音进宫面见太后以后再出来去处理那个被他们暗中买通了的大夫,可眼看书棋的战斗力太强,说的本就心中有鬼的叶音没有丝毫的办法,他不得不站了出来。 宋琼林拿出王府二公子的姿态,怒视着书棋,“不过一个卑贱的下人,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逼问王妃?” 书棋收了唇边的笑,变成恭敬的神情,“奴才不敢,只不过是奉世子爷之命来给王妃送一个下人而已,世子爷怜惜王妃身体欠佳,定是要让王妃好生休息。” 嘴上说着不敢,实际上书棋却是每一个字都按照时喻的吩咐专门往叶音和宋琼林的雷点上面踩。 眼看无论如何时喻都不会放他们出去,叶音眨眼间想到了其他的办法,她睃了书棋一眼,“天色渐晚,本妃不出院子也罢,二少爷总不能也在我这院子歇一晚上吧?” 书棋躬身行了一礼,毕恭毕敬的开口,“王妃说笑了,奴才断不敢阻拦二少爷的自由。” 叶音抓起宋琼林的手,不动声色地在他手心写下几个字,阴阳怪气的对书棋道,“你还不让开?” 书棋挥手让守在院子门口的侍卫们让开了一条路,“二少爷请。” “哼!”宋琼林一甩袖子冷哼一声后大踏步离开,注视着手心中叶音写的“鲁”字和“大夫”两个字神情有些晦涩莫辩。 随着宋琼林的离开,书棋也向叶音告辞,但被绳子捆着的从远却是被留了下来。 回了自己的屋子,叶音发了好一通的火,瓷器被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阵阵的“噼 里啪啦”声中,是叶音满含愤怒的嘶吼,“说!宋时喻派人将你带到我的院子里来,究竟发现了些什么?” 从远双膝跪在丛丛摔碎的瓷片上面,尖锐的瓷片穿透衣衫深深的刺进了他的双腿当中,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双膝下便渗出了殷红的血迹。 光看叶音能够面不改色的派人暗杀宋时喻就能够知道,眼前这个看上去雍容华贵的妇人,断然不是什么心地善良之辈。 从远心中怕的要死,他却不敢说出他已经把叶音出卖了的事实,他咬着牙,期期艾艾地开口,“奴才对世子爷动手的时候被他发现了。” 叶音眼底掠过一丝冷光,漠然道,“你什么都没有说?” 膝盖处直入骨髓的疼痛让从远冷汗连连,只能发出阵阵痛苦的低吟,他拼命摇着头,“没有,王妃,奴才一个字都没有说啊!是……是世子爷他猜测奴才动手可能会和和王妃有关,真的不关奴才的事。” “是吗?”叶音画着精致妆容的面上露出了一抹冰冷而讥诮的笑容,“既然如此……你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来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从远乃是家生子,卖了死契在王府的那种,即便叶音杀了他,旁人也无法说她半句不是。 “饶命……王妃饶命啊!” 原本以为自己硬着头皮什么都不说,叶音也会拿他没办法,更会看在他为对方卖命的份上饶他一命,可从远万万没有想到,叶音会这般的毫不留情。 明明屋子外的阳光依旧灿烂,丝丝缕缕从大开的房门外倾泻下来,从远却只觉得如坠冰窖一般。 此刻他终于从混沌中清醒,原来……从他答应与虎谋皮的那一刻开始,他的下场便早已经注定。 濒临死亡之际,从远缺失的脑细胞终于上线,“证据!我有王妃指使我谋害世子爷的证据,只要王妃饶我一命,我便把证据奉上!” “呵~”叶音冷笑一声,“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证据在哪。” 她厌恶的目光落在从远的身上,一字一顿地说道,“家仆从远,偷盗王妃物件,手脚不干净,打死活该。” 几个粗使婆子在叶音的吩咐下走了进来,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到了院子里,一把木制的长椅端端正正地摆放在院子中间,那长的人高马大的粗使婆子带着浑身的肃杀之气立在旁边,只随着叶音的一声令下,手中半个手掌宽的木板便重重的打在了从远的身上。 从远终于后悔,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做出这般背叛自家主子的事情,明明跟着世子爷再好不过,他却偏偏为了那一点的黄白之物,像着了魔一般,对自己的主子痛下狠手。 后背剧烈的痛楚顺着他的脊柱一点一点爬上了头皮,从远痛的额角青筋根根炸现,喉咙里发出一声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但叶音却只是淡淡的撇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个万般嫌弃的神情,“门关上。” 如此不堪的一幕,当真是有些辣眼睛。 “哐——” 大门一点一点在从远的眼前关闭,整个院子里只剩下身旁不断笞打着他的粗使婆子。 身体仿佛被尘封了千万年的寒冰冻住,浑身血液直冲头顶,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喘息。 从远心中嗤笑一声,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这便是他贪得无厌的下场…… —— “怎么样了?”见到女大夫出来,时喻第一个迎了上去。 柳大夫微微摇了摇头,叹息道,“二小姐本就思虑过重,这段时间未曾好好用膳,再加上跪在院子里的时间太久,有些不太好。” “怎么个不太好?还请柳大夫直言。” 时喻知道大夫对于他们这些王公贵族大多心有惧意,即便是发现对方的病症特别 严重,但为了自己的小命,却还是总会模糊一二,因此时喻便直言问了个彻底。 柳大夫顿了顿,发现时喻确确实实是在担心宋芊羽后才开口,“身体上的伤倒是好说,但倘若二小姐心中思绪得不到缓解,恐怕于寿数有碍。” “劳烦。”时喻接过柳大夫的药方吩咐手下的人去抓药,又转身对书砚道,“去看看岚儿小姐和王姑娘可否收拾妥当。” 书砚离开后,整间屋子就变得沉静了下来,时喻望着躺在床上惨白着一张小脸的宋芊羽,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些许的疼惜。 他走过去坐在床沿上,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在想什么?” 宋芊羽见到活生生出现在她面前的兄长,不由得眼眶又红了,“我没有救下父王……” “不怪你,”时喻倒了杯热茶放在她的手中,隐去了原主已死的消息,“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让书棋救下了哥哥不是么,我们羽儿很厉害。” 宋芊羽双手紧紧地捏着茶杯,滚烫的热意顺着杯壁传到她的手心,终于让她对眼前的一切有了些许的真实感。 纤长的睫毛眨了眨,眼前活着的兄长给她注入了无尽的勇气,宋芊羽思索了一下后开口,“母……叶音,和宋琼林,他们混淆皇室血脉,岚儿是我的亲妹妹,宋琼林才是那个鸠占鹊巢的孽种,父王就是被他们害死的!” “哥哥知道,”一说到这些事,宋芊羽的神情又开始激动了起来,时喻再次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已做安慰,“哥哥知道羽儿身上发生了许多的事情,心里也不好受。” “但是,哥哥已经回来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哥哥在,我们羽儿可以依旧像以前一样,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宋芊羽茫然的抬起头,恍惚间对上了一双沉稳如水却又异常坚定的眸子。 前世遭遇的种种不堪,以及重生回来的心惊胆颤,全部都落在了她一个小姑娘的身上,让她身心俱疲,痛苦不堪。 此刻,却有一个人温柔如水的人柔声哄着她,告诉她一切都有他在,她不用强装坚强,不用步步为营,不用心惊胆颤…… “哇——哥哥——” 宋芊羽猛地扑进了时喻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要把两辈子的委屈都在这一刻全部给哭出来。 时喻轻轻搂着她,由着她发泄,“哭吧,等哭够了,再好好喝药,要把身体养起来。” 宋芊羽窝在时喻的怀中听到这样柔声的安慰,不由得悄悄红了耳尖,“嗯。” 等她好了,一定要扒了那两个孽障的皮,让他们付出代价! 第7章 狸猫换太子里的双胎姐妹 用力的发泄了一番,多年的委屈和痛苦一朝得到安抚,宋芊羽终于开始有了些不好意思。 她红着脸从时喻的怀里起来,看着他前襟的一片湿濡,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手指用力的绞着盖在身上的锦被,“哥哥……你的衣服。” “不碍事。”时喻轻轻摇了摇头,“一会儿换件衣裳就行。” “嗯……”宋芊羽低下头去,声音低若蚊蝇,“我怎么没出息,让哥哥看笑话了。” “怎么会,你是我妹妹。”时喻再次细声的安抚了几句,宋芊羽的贴身丫鬟秋夏走了进来,“禀世子爷,岚儿小姐和王姑娘到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宋芊羽陡然间瞪大了双眼,黝黑的瞳孔中顿时染上了灿芒,声音中带着满满的期待,“妹妹回来了?快快请进来!” 不过片刻的时间,换了一身衣服的宋芊岚和王菁卷过珠帘踏了进来。 宋芊羽双目含泪的看着眼前和自己长相十分相似的宋芊岚,掀开被子一个骨碌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因情绪太过于激动,用力有些过猛,一个没忍住竟开始了剧烈的咳嗽,苍白的脸色也随之染上了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宋芊岚下意识的快步走到了床前扶上了她的手臂,一边小声的安抚,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在作为赵大丫的时候,赵母身体便不是很好,宋芊岚学了一些紧急救助的方法,却没想到此刻却是派上了用场,很快的,宋芊羽的咳嗽就停了下来。 宋芊岚满脸担忧的望着这个和自己拥有着最亲近关系的姐姐,小声问道,“有没有好一点?” 宋芊羽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但随即又开始重重地点起了头,她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又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你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如果不是为了去接你,爹爹和哥哥根本就不会死,你就是个丧门星!你怎么不去死啊!你就是个祸害!” 想起上辈子宋芊岚刚刚回到王府里时自己的歇斯底里,宋芊羽心头便是一痛。 这是她的妹妹,和她血脉相连的亲妹妹。 可她却在叶音和宋琼林的利用之下,将其看做自己的毕生仇敌,在她好不容易认祖归宗以后,为了自己的身份地位不停的给她使绊子。 直到她们都被宋琼林当做货物送去给那满脸肥油的官员,一朝陷入地狱的时候,她们才得以窥见了真相。 一想到她前世最后一次见到妹妹时对方的惨烈无比的模样,宋芊羽便心痛的难以复加。 她顺着宋芊岚的力量用力抱住了她,将其紧紧地搂在怀里,恨不得融入到自己的骨血当中,“岚儿,我的妹妹……你受苦了。” 宋芊岚愣了一瞬,虽然觉得宋芊羽抱的太紧嘞的她有些难受,但她还是抬手回抱住了她,下意识的开口安慰,“养父母对我挺好的,没有受太多苦。” 听到这话的宋芊羽再次泪如雨下,她的傻妹妹…… 这一次,一定要保护好她,断然不能再让那些魑魅魍魉对她的妹妹造成任何的伤害! “姐姐……”宋芊岚窝在宋芊羽的怀里,脸上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本以为自己不受期待来到这个世上,可现在才发现,她原来还拥有着这么好的哥哥和姐姐。 至于那个抛弃了她的亲生母亲…… 宋芊岚微微眯了眯眼,不要也罢。 她也不是那么稀罕。 姐妹俩认完了亲,宋芊羽这才发现了站在一边默默无闻的王菁。 原本含笑的眉眼陡然间冷了下来,冰冷的语调中是抑制不住的恨,“你怎么在这里?” 前世若不是这个人的帮助,宋琼林又怎么可能那么快大权在握 ,害的皇伯伯和太子哥哥也早早离了世。 王菁一脸懵逼的看着对自己满含恶意的宋芊羽,下意识的靠近了时喻一些,“我……” “是我让她来的。”时喻开口解释道,“王姑娘和岚儿同村一同长大,岚儿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也可以互相有个照应。” “是啊是啊,”宋芊岚一手抓着宋芊羽的手,一手抓着王菁的手,随后将其放在了一起,“阿菁可聪明了,会做很多我没见过的吃食,若不是因为她娘永远护着她弟弟,阿菁肯定不会过得这么苦,有她在身边,旁人都不敢欺负于我。” 几句话解释完毕,宋芊羽心头忽的冒出来一个想法。 ——既然宋琼林上辈子之所以能够夺嫡成功,大部分都是依靠王菁出谋划策,而如今王菁还未曾与宋琼林相识,反而是在哥哥的带领下随着岚儿一同回了京。 那么……只要她将王菁收归己用,不仅可以断了宋琼林一只臂膀,还可以为自己增加许多筹码。 如此一箭双雕的机会…… 宋芊羽双眼微微阖起,转瞬间便变了态度,她脸上带着浅笑,话音温柔无比,“既然是岚儿的朋友,那我作为岚儿的姐姐又岂有不接纳的道理。” “原本王府只有我一个姑娘,平日里也没个说话的人,如今有了岚儿和王姑娘,我心里可欢喜。” 王菁初来乍到,不曾接触过宋琼林身边阴暗的一面,还是一个单纯头脑发达的大学生,见宋芊羽态度如此温柔,便转瞬间将初见时的敌意给抛到了脑后。 长得好看又温温柔柔的小姐姐,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王菁抬起胳膊覆上了对方的手,笑得牙不见齿,“那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姐妹了。” 时喻默默的看着三个姑娘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宋芊羽也理解了他未曾说出的意思,便悄悄地退了出来,将空间留给了她们。 屋外天色渐暗,夕阳坠下最后一缕光芒,时喻望着远方庄严的皇城,轻轻勾起了唇角。 至于拐走了男主最大的金手指什么的,只要他不说,又有谁知道呢? —— “王妃,从远杖刑已实施完毕。” 暮色渐深,一朵调皮的黑云翻滚着跳出来遮住了最后的夕阳,叶音的贴身大丫鬟翠萍执手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初秋的季节总是湿冷,几缕寒风涌动,带来刺鼻的血腥气味,屋内翻滚的黑暗更浓了几分,叶音从踏上坐起,眼眸里交织着说不出的复杂神采。 她只淡淡瞥了翠萍一眼,就连一丝的神情都未曾分给外面被笞打的血肉模糊的从远,只是面无表情地说着冰冷的言语,“抬出去扔了。” 翠萍缓声应下,叶音又有了别的吩咐,“拿纸笔过来。” 翠萍很快将纸笔备下,叶音起身抓起了狼毫,缓缓落下了几个簪花小楷,她的字迹娟秀工整,是时下最受欢迎的大家闺秀应有的模样。 写完后吹干了墨迹,叶音将其细细的封好在一个信封里,交给了翠萍,“想办法把信交给后院的王婆子,她自是知道怎么做。” 翠萍将信收好,沉默了一会儿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世子爷平安回来,在这个风口浪尖儿上,这么做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叶音冷笑了一声,自从十六年前那个狗皇帝把她许配给信王做继室,彻底断了她和那人在一起的可能以后,她早就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你只管去做,宋时喻一个病秧子,他能有什么能耐。” 叶音微微阖眸,隐藏下眼底的滔天恨意。 为了那个人,就算她死后进入十八层地狱,她也甘之如饴。 —— 用一张洁白的手帕捂住了口鼻,翠萍满脸嫌弃的看着几乎被 打成了一摊烂肉的从远,吩咐着院子里的下人,“找个草席裹了,扔到乱葬岗去。” 因为时喻的吩咐,几个小厮抬着从远的“尸体”出院子时并未遭受到任何的阻挡,轻轻松松就走了出来。 他们一路抬着人到了城外的乱葬岗。 夜半时分,幽幽的竹林间树影婆娑,空荡的林间寂静无声,树杈上栖着的乌鸦昏昏欲睡,却突然被忽然出现的人影惊着,骤然间振奋翅膀逃也似的远离了原地。 本就寂静的山林越发的诡异了起来,前方看不清的道路仿佛是一个深渊巨口,眨眼间就能将人给吞噬殆尽。 抬着“尸体”的小厮只觉得脊背后一片发凉,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盯上,回头看了眼身后,陡然间对上了几双发红的眼睛。 乱葬岗的传说隐隐浮现在脑海中…… “鬼啊!” 几个小厮尖叫一声,未曾将人抬到地方,便扔下“尸体”没命的狂奔着离开。 书棋带着人从树林后面走出来,神色晦暗不明的看着拚命狂奔的几个小厮,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 世子爷让他们守在这里,说是能蹲到从远的“尸体”,可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后半夜。 担心错过从远而坏了世子爷的计划,他们几个人可是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熬到现在一个个都像得了红眼病一样。 原本他们只是想要默默的跟在那几个小厮身后,等他们离开以后再将从远给带回去,可没想到他们因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竟是被那几个小厮给当成了鬼。 书棋从怀里掏出时喻给他的药丸喂在了从远的口中,不消片刻的时间,原本几乎已经探查不到任何呼吸的“尸体”,却忽然间睁开了眼。 从远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此刻后背处时刻的刺激着他的神经的剧烈疼痛却告诉他,他还活着。 从远奋力地眨了眨眼睛,在看清楚书棋面容的一瞬间,他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怨毒,从远带着满腔的愤恨咬牙切齿的开口,“王妃谋害世子爷的证据,我可以交给你。” 第8章 狸猫换太子里的双胎姐妹 日头渐渐隐匿了下去,院子里的烛火被点亮,暖黄色的灯光隐隐绰绰,映衬着青年略显苍白的侧脸。 昏昏暗暗的暮色里,时喻来到了信王的书房门口。 “世子爷。”守在书房门口的二人恭敬地对着时喻行礼,两名男子右手持刀,左手握拳轻轻捶放在胸口,脊背挺的笔直,浑身肃杀的气息冷的令人发寒。 当今皇帝是信王的嫡亲兄长,兄弟二人一文一武,信任无间,信王的“信”字,便是信任的意思。 信王在政治方面或许不太聪慧,但打仗方面却是一流,当今能够坐稳这个皇位,信王可以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当今皇帝也给了信王足够的权力——豢养私兵。 而且这些士兵基本上都是当初跟着信王打天下时出生入死的兄弟,对其忠诚无比。 此时守在书房门口的二人,便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信王的亲卫。 在原剧情里,宋时喻和信王早早离世,宋琼林成了信王府唯一的嫡子,这些势力便全部都转投到了他的手中,成了他害死当今皇帝和太子的一大助力。 但这次时喻好端端的回来了,虽然自从信王死了以后王府就由叶音把持着,但书房这般重地,她却还是没有资格插手的。 时喻微微眯了眯眼,如此大的一个筹码,可断然没有送到敌人手里的说法。 “把门打开。”时喻冲二人微微点了点头,缓声说道。 “吱呀——” 尘封的大门应声而开,暖黄色的灯光照进了昏暗的屋子,带着一种颓圮的沉沦。 时喻抬步踏了进去。 剧情中,虽然宋琼林成为了信王唯一的血脉也成功接手了这批亲卫,但他却没有信王调动亲卫的兵符,为了收服这群人,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 但宋时喻作为信王当作接班人培养的嫡长子,却是知道这兵符具体的位置所在。 骤然间踏入黑暗,让时喻下意识的眯了眯眼,漆黑如墨的眸子缓缓落在矮几的下方,如若没有叶音的谋划,凭借原主的学识,定是会长成信王所期待的一代名臣吧…… 思绪转瞬而逝,时喻蹲下身子敲在了其中一块木制的地板上,果不其然听到了一阵中空的声响,他将木板移开,从中取出了一个机关盒。 千年紫檀木制作而成的盒子小巧又精致,周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就仿佛是一整块木头一样,但时喻知道,这是信王寻了数十个工匠打造而成的千机盒,只要有人想要暴力拆开,里面的自毁装置便会顷刻之间启动,将所有的一切全部湮为粉末。 信王虽然告知过原主这盒子所在,却也未曾教过他打开机关盒的方法,时喻盯着盒子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动起手来。 带着浅浅粉色的指节掐着小巧玲珑的木盒,修长的手指飞速的拨弄。 “吧嗒——” 清脆的一声轻响过后,盒子应声而开,袒露出里面的真容。 ——一块上好的蓝田玉雕刻而成的兵符静静地躺在丝绒锦帕上,旁边还有一张泛黄的纸。 时喻将兵符收了起来,缓缓打开纸张,却见上面画着的竟然是大楚的边境防御图! 前世宋琼林上位以后一味地贪图享乐,搜刮民脂民膏,闹得百姓怨声载道,原本被信王打退的游牧民族大戎趁此机会卷土重来,在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大楚几乎陷入到了绝境当中。 洁白如玉的手指缓缓摩擦着破旧的纸张,眼底陡然间迸发出一抹凌厉的光芒。 时喻收好东西后目光落在了守在门口的二人身上,“备马,本世子要出城。” “是!” —— 华灯初上,京城外的一处山谷中映起了点点火光。 冷冷的月光下,烛火斜斜地洒落在青年的身上,他似乎身体有些不大好,脸上带着一股不正常的苍白,此时的他歪着身子半靠在座椅上,明明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众人却偏偏从他那双斜长的利眼中感觉到了一种睥睨天下之势。 时喻抬眼扫过众人,淡淡地开口,“亲卫首领何在?” “属下在!”只听一道冷漠的类似于机械的不带有任何情感的声音响起,顷刻间,一道黑影闪过,时喻面前便出现了一名一身黑衣黑裤,就连面容也掩埋在黑色方巾中的男子。 亲卫首领穿着一身黑色的短裾秀着暗金色的烈焰纹理,脚下蹬着一双黑色的皂靴,一柄带着凌冽寒意的匕首从靴子中微微探出了头,在微弱的烛火下,格外刺眼。 此刻的他单膝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臣服着他的王,“亲卫首领戚重光参见主上。” 时喻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抬起头来。” “是。” 映入时喻眼帘的是一张异常坚毅的面容,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低眉敛裾,嘴唇紧紧的呡着,满头的墨发尽数扎于脑后,看上去宛若一块冰冷的石头。 只不过,如此一张冷峻的脸,却因为右边脸颊下方一条狰狞的疤痕而显得格外的凶狠。 宋琼林接手这两千亲卫之所以历经了重重困难,便是因为此人。 戚重光原本乃是边境一普通村寨里的孩子,幼时的他生活虽然贫穷,但却也被父母倾注了所有的爱,但当时为君者不仁,只贪图享乐,从不关注这些挣扎在社会底层的普通百姓。 大戎的铁骑宛若噩梦一般席卷了这个边塞的小村庄,男子儿童老人皆被屠戮了个干净,妇女被掳去成为他们发泄欲望的工具,唯有戚重光因为和村里的小孩玩躲猫猫藏在地窖里躲过一劫。 在他面对遍地的断肢残骸的时候,信王路过救了他,并教给他上阵杀敌的本领,戚重光最终也不负所托,亲自斩下了当初下令灭了他们村子的大戎亲王的首级。 自此,戚重光便成为了信王手底下一把最锋利的刀。 剧情里宋时喻和信王相继而死,宋琼林又没有能够命令亲卫的兵符,使得戚重光起了疑心,断不敢将人手交到他手里。 还是宋琼林费尽心机拉拢了另外一个想要上位的亲卫程鹏飞,暗中害死了戚重光,才得以成功掌握这群亲卫。 被自己交付了性命的兄弟背刺,戚重光的结局也不可谓不凄惨。 戚重光被时喻盯得有些头皮发麻,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新上任的主子的下马威,只能一动不动地咬紧牙关任由对方打量。 良久,时喻目光一转,终于移开了视线。 戚重光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忽然,自家主子冰冷的嗓音又再次响起,“所有人,都在这里?” 戚重光愣了一瞬,他没想到自家主子的眼力劲竟是这般的好,两千多人马少了一个都能看出来,此时的他也顾不得程鹏飞的“殷切嘱托”了,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副统领程鹏飞告假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迎面而来的低气压,空旷的山谷静得出奇,恍若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时喻视线漫不经心的扫过黑压压贵了一大片的亲卫,唇角微微扬起,语调中带着一抹轻快,“本世子记得……应该是有提前通知让所有人都来见本世子吧。” 戚重光呼吸一滞,就是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王爷刚刚故去,世子爷临危受命,正是要集中权力的时候,程鹏飞这般不给世子爷面子…… 但一想到对方也是和他生死与共的兄弟,戚重光下意识的开口求情,“也许……程副统领有什么急事……” 时喻没有吭声。 深秋的山谷晚风轻拂,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也吹醒了戚重光晕眩的脑子。 他猛地垂下头颅,“属下知错,是属下逾矩了。” 时喻淡淡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树林,幽幽的飘向远方,“那便带人去瞧瞧,他程鹏飞究竟遇上了什么万般紧急的事情。” 跪在地上的戚重光呼吸渐沉,“属下领命。” 风吹过山谷,带来阵阵落叶的清香,但两千多人的阵营,却是一片寂静无声。 压抑的氛围几乎快要让他们经受不住,在这寒冷的秋风里,额间却还是渗出了许多细密的汗珠。 当黑色的幕布被日头拉开,远方的天际晕开一抹银白的时候,戚重光终于带着程鹏飞回来。 戚重光原本想要替程鹏飞求情的心在发现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来拜见新主是为了和一个妓子耳鬓厮磨以后,也彻底的凉了下去。 “属……属下知错,求主子饶属下一命。” 程鹏飞甫一见到时喻便双腿一弯跪了下去,连连哀求时喻饶了他的性命。 堂堂七尺的汉子被泪水糊了满脸,看起来好不可怜。 程鹏飞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从未被他放在眼里的病弱世子,竟然有此等魄力。 他原以为对方身体柔弱不堪,定是没有见过什么大风大浪,王爷突然的离世对其打击也不小,对方想要彻底的掌握他们这些亲卫,势必会小心翼翼的讨好。 结果…… 此时的程鹏飞肠子都快要悔青了,他跪在地上不断的磕着头,嘴里说着求饶的话,不消片刻的时间地上便出现了一大滩血迹。 对于叛徒,时喻不会有一丁点的心软,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程鹏飞,只是神色淡然的问戚重光,“按照军规,该如何处置?” 戚重光几乎是颤抖着开口,“呼名不该,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① 昏沉的夜幕远去,黎明即将来临,时喻眸子淡淡含着,清冽的男音传出,“那便军法处置。” “主上!属下知错……求主上饶命啊!主上……” 衣袂翻飞间,清隽俊秀的青年已缓步离开,一节杨枝从枝头荡起,掩映着程鹏飞绝望的神情。 程鹏飞惊恐的求饶声回荡在空荡的山谷,最后随风戛然而止。 此间几回伤往事,一切尽付北风中。 第9章 狸猫换太子里的双胎姐妹 帘外芭蕉雨,点滴碎心弦,淅淅沥沥的雨丝坠下,遮住了仅剩的月光,寒气顺着门窗的缝隙钻进屋子,此夜,注定不眠。 远离皇城的最西边,破旧颓圮的院子里,一只蜘蛛正顶着漫天的风雨努力修补蛛网。 却在突然间,一道带着寒意的狂风飞速掠过,那好不容易修补起来了一些的蛛网瞬间又破了一个大口子,蜘蛛被风掀翻在地,八脚朝天,半天都没有翻过身。 蜘蛛恨恨的看向罪魁祸首,那是一个一身黑衣,容貌也完全隐匿在黑暗中的人影,它吐出一条细丝粘上了人影的后背,顺着蛛丝飞速向着人影掠去。 然而,还不等蜘蛛将愤怒化为实质,它那小小的身躯就被一只大脚狠狠地碾进了淤泥里,直到死的不能再死。 一道惊雷落下,褚川从黑暗中走出,一双幽暗的眼眸中充满了阴郁和怨恨,遍布恶毒的瞳孔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寒芒。 想他本是最受宠爱的六皇子,身后追随者无数,本该荣登大位名垂千古,此刻却身处于这破烂不堪的院落,甚至是一个小小的蜘蛛都敢欺辱于他。 这又让他怎能够不恨! 褚川双眼微阖,目光冷冷地投向来人,“什么事?” 王婆子被这目光看的浑身一颤,只觉得背后仿蹿穿起了一股瘆人的寒意,当下也不敢做别的动作,手脚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来,“小姐让我交给你。” 褚川没有说话,径自将信打开,本就冰冷无比的脸色在看清楚纸张上的字以后变得越发的阴沉,像是淬了毒的匕首,泛着幽幽的冷。 “废物!” 不过是一个病秧子,不仅没有被弄死,竟然还让对方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一个女人,果真是不堪大用! 雷声渐响,褚川墨色的眼眸里映衬着雷光,像是无尽恶意的火焰掩埋在深处。 手指死死的捏着纸张,褚川眸子冰凉,低声说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最近一段时间给我安分一点,万不可再被抓到把柄。” 只要那个病秧子世子还活着,他的儿子就不可能接触到那些权力,大好的局面一夕被毁,所有的谋划都得重来。 “宋!时!喻!” 褚川将这三个字狠狠咬碎在唇齿间。 冷风吹动雨雾飘渺,交错成刺目的寒,他受够了做阶下囚的卑微日子。 褚川眉眼森冷,面容狰狞,“当初的那个稳婆,处理干净一些,若再被抓到把柄……” 王婆子顷刻间跪了下去,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奴婢知晓。” “还不快滚!” 褚川,为了重回权力的巅峰,他可以不惜一切。 —— 烛火摇曳,树影重重,鲁国公府的书房里,气氛格外凝重。 鲁国公叶玠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案几上,下巴上的胡须也随之微微颤抖,“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浑浊的双眼死死地盯在宋琼林的身上,几乎快要把他看出个洞来,“若不是这次被宋时喻抓住把柄,你们娘俩走投无路的话,这件事还要隐瞒我到什么时候?” 大楚建国以前宋家只是普通的武将,前朝士族势大,簪缨世家掌握着大半个朝廷,和武将之间有着无法言和的矛盾,如今武将登上皇位,这矛盾便越发的激烈了起来。 若不是前朝太过于昏庸,导致十多年过去民生依旧未完全恢复,当今恐怕已经对他们世家下手了。 如今的圣上并不是那种无能之辈,断然不可能像前朝那般被世家养成傀儡皇帝,任何一个有抱负的君王坐在那个位置上,都不可能任由世家把持朝政。 想他叶玠这十几年兢兢业业唯皇帝论,几乎都快成了一个没有任何依靠的纯 臣,就是为了能够等到日后皇帝清算世家的时候给自家子孙搏一个出路。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在闺阁时期恬静如水的女儿,竟然会不声不响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 “你知不知道陛下早就对我们世家虎视眈眈?瞒着我做出这种事,你们将整个叶家的未来放在何处?!” “一旦东窗事发,你们想过后果没有?” 淫浸官场多年的叶玠冷下脸来还是有些唬人,宋琼林心下一紧,差点站立不住。 似乎是在给自己壮胆,宋琼林嗓门不自觉提高了一个度,“就像外祖您说的,陛下已经对我们世家虎视眈眈,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鲁国公府就不会遭到忌惮了吗?” “你……”叶玠张嘴想要反驳,可看着梗着脖子满脸通红的宋琼林,一时间却是说不出话来了。 他身子一晃跌坐在椅子里,像是眨眼之间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紧绷的神情松懈了下去,一瞬间好似苍老了许多。 叶玠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儿女都是债啊。” 见叶玠神情有了缓和,宋琼林再接再厉,“如今宋家的江山不也是搏出来的么,外祖您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结果如何呢?” “陛下终究是要清算世家,与其到那个时候被动的接受,不如现在主动出击,最次也不过解甲归田,可一旦成功,外祖您想过吗?” “那可是千秋万代的基业!” 叶玠抬手抚上额头,眉心紧紧的锁在一起,“你容我想一想。” “外祖这是在担心什么?”宋琼林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这是母亲让我交给您的,您只要看过,便可知您所担心的皆不是问题。” 叶玠抬起头来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将宋琼林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似乎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外孙。 眼前十五岁的少年面容还略显稚嫩,但那双眼中却早已透露出无穷的野心。 叶玠看完后不动声色地将信收好,挥挥手打发宋琼林离开,“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让我再好好想一想。” 叶玠的面容显然是有了些许的松动,宋琼林也知道欲速则不达,便给足了对方思索的空间。 他抬手鞠了个躬后退了出去,还反手关上了门。 昏黄的烛火明明灭灭,摇曳的光芒挥洒在叶玠的脸上,耳边雷声响动,屋外大雨滂沱,就如同叶玠的心情,也是久久的无法平静。 他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思索了良久,久到屋外的暴雨都快要停歇,叶玠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站起身,从书架后抽出一本书来,随即镶嵌在墙里面的书架竟是开始了缓慢的移动,片刻之后,出现了一个能够让一个人通过的门洞。 叶玠拿着信走了进去,等出来时,手中已经没有了任何东西。 冰冷的寒风吹散了一切,将所有无法与人言说的手段全部都遮盖其中。 叶玠撑着伞,一步一步的远离了书房,过了许久,被雨水压低的枝丫微微一颤,潇潇的雨幕里凌空出现了一只脚,只似乎是有道黑影闪过,转瞬间又消失的无踪无迹。 但那原本被关得严严实实的书房窗户,却在一刹那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来。 随着一道惊雷落下,刺耳的轰响落在人们耳边,幽暗寂静的书房里,书架再次开始移动起了它的轨迹。 —— 月色朦胧,寒风吹动树影婆娑,青年一袭雾蓝长袍立于案几前,满头乌发仅用一根绸带系着,尽数披于脑后,露出一张线条流畅的脸。 青年眉目柔和,清亮的眸子中端的是认真,白皙纤长的手腕从衣袖中伸出,狼毫笔被握在手中,静默的夜里,只有狼毫摩擦书页的声音。 却忽然,屋外传来了沉重的敲门声 。 时喻从书桌上抬起头,苍白的脸色似乎更透明了些,“进来。” 随着话音的落下,从屋外走来了一个浑身浸满了风霜的人。 戚重光从怀里掏出一封被保存的完好无损的信交给了旁边候着的书砚,单膝跪在了时喻的面前,“属下幸不辱命。” “辛苦了。”时喻缓步走上前去扶起戚重光,又顺势拍了拍他的肩头,“衣裳都湿透了,今夜便不必回去,一会让书砚派人带你去客房休息,夜间天寒,可仔细别染了凉。” 信王虽然救了他的命,但也是个只会带兵打仗的粗人,戚重光自从父母死的那天起就从未受到过这般的叮嘱,霎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属……属下……无碍。” 书砚轻笑出声,“戚大人,奴才知道您身子骨硬朗,但这也是世子爷的一番好心,您只有平平安安的,才能不负世子爷所托不是?” 戚重光这才点头应下,抱拳对时喻道了声谢,但不由的,他的目光似乎被烫到,只匆匆瞟了时喻一眼便急忙撇开了,还有一抹红晕从眼尾荡开,一直延伸到了耳朵尖。 二人离开后,时喻将信与搜集到的其他证据放在了一起。 细密的雨点捶打着窗杦,带动屋内烛火摇曳,时喻微阖起双眼,纤长的睫毛在烛火的照应下投出片片阴影。 转瞬间,双眸睁开,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来。 —— 宫灯摇曳,细碎的光穿透清薄的纱帐照在时喻脸上,初旭还未升起,时喻便被书砚叫醒伺候着穿衣,顺带提了一嘴,“两位小姐早早派了人过来,说是要和世子爷您一同吃早膳。” 时喻唇边浮起了淡淡的笑意,“好,岚儿第一次进宫难免会有所纰漏,派个老人跟着她们。” 既已万事俱备,那也应该进宫去面圣了。 就是不知道那些躲在暗处的老鼠,是否会喜欢他送给他们的惊喜。 第10章 狸猫换太子里的双胎姐妹 当清晨的第一缕晨光洒落,薄薄的雾气于树影朦胧间消散开来,古老的打更声传遍大街小巷,两架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停靠在了信王府的门口。 宋芊羽宋芊岚两姐妹携手款款而来,容貌清秀的侍女搬着小马扎放在了马车前,“小姐请。” 宋芊羽大病一场,如今虽然因为吃了药已经好了许多,但却还是有些虚弱,宋芊岚体贴这个一母同胞的姐姐,下意识抬手扶上了她的胳膊,“姐姐慢一点。” 宋芊羽拍了拍她的手,柔柔一笑,“我无碍。” 重来一回,虽然父王还是去了,但哥哥和妹妹却还是好端端的留在了她的身边,就算此次进宫面对的是豺狼虎豹,她内心也不再会有所畏惧。 宋芊羽从容的迈开步伐踏上小马扎,脊背挺的笔直,像是一个时刻准备着上战场的将士。 “呵,果真不愧是从乡下来的,堂堂的王府千金,竟然会做这种伺候人的事情。”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冷笑,宋芊岚皱着眉头望向了来人,不情不愿的行了一个礼,“母亲。” 叶音的目光扫过她,最后落在了牢牢站在原地没有丝毫动作的宋芊羽的身上,语调里全然都是冰冷,“好歹在王府居住了这么多年,这就是你的礼仪吗?见到人不知道行礼?” 叶音的眼中看不出半分温情,只有无尽的厌恶,就好像站在她面前的两个女孩不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亲生骨肉,而是承载着她满腔怨恨的仇人一样。 宋芊羽暗自嘲讽了一下,看吧,这就是十月怀胎生下她的母亲,明明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亲近的人,却恨不得她早早的死去。 不过也没关系,叶音生养她的情分在上辈子生不如死的日子里早就还完了,如今的她,不欠对方一分一毫。 宋芊羽不躲不闪的迎上了叶音的眼神,随后勾起唇角甜甜一笑,“王妃这说的什么话,您作为这信王府的当家主母,我是否有礼仪教养,您不是最清楚不过了吗?” 她竟是直接连母亲也不叫了,嘴上说着恭敬的话,但那神情却全然没有恭顺的样子。 叶音嘴角一抽,宋芊羽那甜腻的笑容刺的她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整个人都晃了晃。 贱丫头果然就是来讨债的! 早知道她这么伶牙俐齿,当初生下来的时候就应该一把掐死。 叶音咬着牙,“这就是你和母亲说话的态度?” 既已不愿认她这个女儿,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宋芊羽笑容泛冷,“王妃可是忘了?羽儿乃边境一农户的孩子,断然没有身份尊贵的王妃这样的母亲。” 空气瞬间寂静,变得落针可闻。 一场无声的较量,充斥着剑拔弩张。 叶音面容扭曲,眼底染上了一丝狠戾,下意识就想要抬手向着宋芊羽的脸上打过去。 “母亲这是做什么?” 手腕被一只大手紧紧地钳制住,叶音扭头对上了一双没有丝毫敬畏和孺慕的眼眸。 就好像是在对待陌生人一样。 叶音半眯了眼,满是厌恶的套用起了宋芊羽方才的说辞,“怎么,本妃只不过教训一个身份低贱的农家子,世子爷也要阻拦?” 时喻松开她的手腕,有些似笑非笑,“那当然不是,王妃想要处置什么人都可以,只不过……妹妹脸上的伤若是被太后娘娘看见了的话,似乎是有些不好交代。” 叶音气极,可她又拿时喻无可奈何,咬了咬牙,抬脚就向着身边的翠萍狠狠踹了过去,垂声暗骂,“废物!” “活该。”宋芊羽黑亮的眸子里染上笑意,这样恶毒的老巫婆就该好好治治她才行。 她伸手抓上了宋芊岚的手腕,温温柔柔的轻唤一声,“哥哥快来。” 时喻轻笑一声,“好。” 兄妹三人上了前头的马车,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叶音留下。 宋琼林来的稍晚一些,方一出王府的大门就看到叶音面色狰狞的站在那里。 不用猜都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宋琼林双手握成拳,“母亲何须跟他们生气,只不过是将死之人的垂死挣扎罢了。” 叶音回头瞥他一眼,看着这张和记忆里有些许相似的脸,满腔的震怒忽然平静了下来,“你说的对。” —— “好,好,好,好孩子,快起来。” 众人行礼过后,太后略显沧桑的手就死死地抓住了时喻的手腕,她双眸含泪地看着这个和自己的小儿子长相相似的孙子,声音开始抑制不住的哽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瘦了,瘦了这么多。” “今儿中午就在皇祖母这里用膳,好好补一补,如果你父王还在的话,看到你这样也会心疼的。” 太后中年丧夫,当初为了抚养两个儿子也是吃了好大一番苦头,如今又白发人送黑发人,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弱了一大截。 前世宋琼林接连害死了信王父子,带着宋芊岚入宫时还对太后好一番刺激,成年旧疴一瞬间爆发,太后缠绵病榻没多久也没了。 亲人相继去世,使得皇帝对宋琼林越发怜惜,从未防备过他,因此导致了后续一系列的灾祸。 担心一会儿暴露出事实的真相再次打击到太后,时喻转手按上了太后的脑袋,“皇祖母说的是。” 最近一段时间太后都没怎么睡好,总是一阵阵的头疼,请了许多太医也是束手无策,但伴随着时喻轻轻地按压,太后突然觉得脑子逐渐清明了起来,让她难受不已的痛楚也逐渐消散了。 回想起小儿子也总是这般想方设法的讨她欢心,太后心中一软, “你有心了。” 时喻趁机将话头转向了宋芊羽和宋芊岚两姐妹,“是羽儿和岚儿找到的方法,孙儿只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太后冲二人招了招手,“来,都过来,让皇祖母好好看看。” 宋芊岚心中欢喜不已,原本的忐忑被太后慈爱的目光尽数消除,恍惚的心在这一瞬间终于有了些许的真实感。 原来,虽然她不受母亲的喜欢,却依旧有这么多人疼爱。 当自己白皙嫩滑的手再次被一双苍老的满是褶皱的手紧紧攥着的时候,宋芊羽不由得落下了一滴泪来。 前世所有的人都在指责她,骂她鸠占鹊巢,骂她飞上了枝头也变不成凤凰,说她是卑贱的血脉,说她是偷取别人人生的小偷。 当那一声声尖锐的谩骂,一双双犀利的眼眸绞的她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有一双沧桑无比的手,将她从烂泥里拖了回来,告诉她那不是她的错,她也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可惜啊……前世的她还未曾将真相告知,对方便已经离世。 如今那慈祥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她的身上,她却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下意识身体都开始紧绷。 “哭什么呀?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流了泪,可就不好看了。” 忽然,一只皱巴巴的手带着雪白的锦帕落在了她的眼颊下面,轻轻替她楷去了泪痕,声音中还带着轻轻的诱哄,“不哭啊。” “皇祖母……” 宋芊羽颤抖着声音,再次喊出了那个记挂在心上两辈子的称呼。 温暖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背,带着疼惜一下又一下,“皇祖母在呢,我们羽儿受委屈了是不是,没关系,皇祖母疼你。” “贱蹄子!”叶音坐在下面看着前方其乐融融的一幕,几乎快要绞碎了手里的帕子。 她嫁给信王这么多年,进宫面见太后也有几十次,可却从未得到过一个好脸,凭什么她和琼林在这里坐冷板凳,那几个糟心的玩意儿却在那里上演人间温情? 叶音愤愤不平的想着,却没发现,她那几乎快要咬碎了牙龈的一幕,尽皆被一旁默默无声的皇后给看在了眼中。 皇后微眯着眼端起茶杯轻轻呡了一口,鲁国公府啊,嚣张不了多久了。 —— “退朝——” 随着内侍的一声高呼,文武百官们缓缓地退出了大殿。 鲁国公叶玠回想起方才朝会上皇帝丝毫没给他面子的一幕紧紧锁起了眉头,就连身旁的官员和他说话都没有听到。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心中思绪万千的时候,两名太监挡住了他的去路,“国公爷,陛下有请。” 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从未将内侍放在眼中的叶玠头一次脸上带上了讨好的笑,从怀里摸出钱袋,“劳烦公公,不知陛下究竟是为了何事?” 两名太监对视一眼,同时拒绝了叶玠,“国公爷一去便知。” 叶玠带着忐忑的心情跟随太监来到上书房,一踏进殿门就对上了时喻似笑非笑的眼神。 下意识的,叶玠心中咯噔了一下,三两步上前跪下行礼,“微臣叩见陛下。” 皇帝毫不在意地甩了甩手,“起来吧。” 叶玠这才发现,不大的上书房竟然是坐满了人,不仅皇后太后太子在这里,就连宋芊羽宋芊岚两姐妹以及叶音宋琼林全部都在。 他抬头看向皇帝,目光相撞的瞬间,心中本能地升起了一股浓烈的危机感,叶玠再次跪在了地上,小心翼翼的开口,“不知陛下传唤微臣前来所谓何事?” 视线漫不经心的略过,皇帝勾唇轻轻笑了起来,“把人带过来。” “是!” 不一会儿的时间,宫卫压着几个人跪在了叶玠的旁边。 皇帝慢条斯理的敲着桌子,轻轻飘飘的开口,“瞧瞧,这几人,爱卿可还眼熟?” 叶玠面色僵硬的转过了头,在看清那几人面容的一瞬间如坠冰窖。 跪在最中间瑟瑟发抖,几乎快要将脑袋埋到地缝里丝毫不敢看他的人,不就正是昨天晚上他派出去灭口的亲信。 叶玠整个人脊背发凉,恍若被冰冷的毒蛇慑住,转瞬间又被铺天盖地的后悔给埋没。 原来……天真的要亡他鲁国公府! 第11章 狸猫换太子里的双胎姐妹 叶玠闭了闭眼,他昨夜是派了长风前去处理当初参与到狸猫换太子一事后来又辞官归隐的李太医,可人是昨夜派出去的,今天就出现在了上书房里,可见长风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动作就被抓住了。 长风是他的亲信,只要稍微一调查就可以知道的一清二楚,此事就算他咬着牙抵赖也是没有用的,还不如直接承认,转移风险。 叶玠睁开眼,端的是一副宠辱不惊,平声道,“此人乃是微臣府邸的一个下人,名唤长风,不知他是犯了何事?” 皇帝眉头一皱,头一次这般仔细的盯着叶玠,只见他恭敬地跪在地上,全然一副沉稳镇定的样子,表面上看不出丝毫的紧张。 皇帝眯了眯眼,神色晦暗不明,他倒不是不相信时喻,可要处置叶玠,也得必须要讲证据才行,叶玠是大楚一品的国公,背后势力盘根错节,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是没办法治他的罪的。 “既然叶爱卿不知发生了何事,便让你的亲信为你解释清楚吧!”说着皇帝挥了挥手,似乎是有些劳累,直接将审问的工作交给了大理寺卿。 宫卫压着长风跪在了叶玠的身边,大理寺卿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皇帝,这才端坐起来询问出声,“小厮长风,你昨夜出城所谓何事?” 饶是之前干过不少杀人埋尸的勾当,在面对大理寺卿的铁面无私的时候,长风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更何况,堂上还有整个大楚最高的权力所在。 此时的长风虽然看起来没有受到丝毫的严刑逼供,就连身上的衣裳也是异常的完整,可只要一想到昨夜在天牢里看见的那些斑斑血迹,以及一个个痛苦到癫狂的犯人,他就被吓的脸上没有了一丝血色。 皇帝坐在上首,神色漠然的望着下面跪着的人,手指轻叩在桌面上,发出一道细微的轻响。 “哒——” 长风抖动的更加厉害了,他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整个人扑伏在地,声音中是抑制不住的恐惧,“老爷……老爷让奴才去胡杨县安家村,杀……杀一个姓李的大夫。” 大理寺卿沉下眼,转身问叶玠,“似乎当年王妃有孕时常去王府诊治的太医便是姓李,叶大人可有解释?” 冷汗“涮”的一下从叶玠的额头上冒了出来,一滴一滴的向下滚,他哆嗦着嘴唇,几乎说不出一个字。 此刻,一直老神在在坐在位置上的叶音也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她自己知道自己的父亲,他没有太大的野心,若不是生在了叶家,又加上前朝皇帝无能,是断然不会做上鲁国公这个位置的。 之所以瞒了他十多年,就是害怕叶玠出差错,此次若不是事情暴露,她又被时喻关在院子里不让出门,她怎么也不会把事情交给叶玠处理。 可令叶音没想到的是,她都已经在信里面千叮咛万嘱咐了,叶玠竟然还是被抓到了把柄。 回想起褚川那双温柔缱绻的眼眸,叶音一咬牙就拉着宋琼林一同跪在了皇帝的面前。 叶音颤抖着身体声泪俱下,“陛下,王爷还在的时候就常常告诉臣妇,您是一位再明事理不过的君王,臣妇也相信陛下您定会明察秋毫。” 叶音重重的叩首,指着长风咬牙切齿,“长风一介小厮,身份再卑微不过,他怎有如此大的胆子在陛下面前直指当朝一品国公,这背后定有他人指使,陛下可千万不能轻信了小人的谗言啊!” 叶音一番话说的字字珠玑,如泣如诉,借着信王的死替自己谋划,铿锵有力的话语几乎在明面上指责时喻。 时喻望着叶音愤愤不平,满脸委屈的样子,轻轻笑出了声来。 不是被气的,他只是觉得可笑,叶音简直是脸大如盆,一个背地里捅人刀子,不顾血脉亲情,自私自利到极点的女人,竟然有脸说出明察秋毫这种话。 “呦?”皇帝饶有兴味地望向时喻,“阿喻笑什么?” 时喻勾着唇角,语调温和,恍若春风化细雨,但说出来的话却冰冷无比,“只不过是奇怪罢了,王妃对父王厌恶到了骨子里,甚至不惜将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扔出王府,如今却借着父王的名号扮演孀妻弱子,岂不是可笑至极?” 叶音闻言勃然色变,就连一旁的宋琼林也跟着白了脸,心中惴惴不安了起来。 叶玠一颗心也是直往下沉,他单单以为皇帝只不过是抓住了长风而已,从未想过他昨日才知道的事情今天就被当堂提及。 混淆皇室血脉,意图谋逆,担心事情纰漏而杀人灭口。 此事桩桩件件,皆是说出来都要被诛九族的大罪。 叶玠整个人扑伏在地,恐惧令他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在战栗,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的散架,“小女怎敢做出这种事,还请陛下明察。” 随着时喻话音的落下,太后紧紧的握住了宋芊岚的手,“不怕,你皇伯伯会为你做主的。” 宋芊岚轻轻摇了摇头,乖巧的应了一声,“我不怕。” “好孩子。” 皇后眼神落在时喻身上,一瞬间后又撇开了来,低垂着眼眸绞着手里的帕子若有所思。 她是在当今还未称帝的时候嫁给他的,娘家也不过是个小门小户,后宫的嫔妃家室个个比她高,大多都是荣宠了百年的世家。 虽然皇帝念着旧情,还将打理六宫的权力交在了她的手里,可因着那些嫔妃身后的势力,她也没少吃一些哑巴亏,尤其是鲁国公府的嫡长女叶诗,仗着自己是贵妃,身后又有鲁国公府撑腰,经常让她下不来台。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皇后垂眸浅笑,既然皇帝已经把鲁国公府当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那她也该写信回娘家,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了。 不同于其他人心中的思绪万千,大理寺卿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个鹌鹑。 这可是有关皇室血脉的秘闻啊! 他今天还能活着走出这里嘛……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叶音带着满腔的愤恨看向时喻,“我知道,王爷去了这王位便腾了出来,你因为从小身体不好,担心无法继承王位,你直接跟母亲说呀。” 叶音泪如雨下,声嘶力竭,“这位置本就是你的,琼林根本就不会跟你抢,你何苦要这般陷害于我们,你这是在逼我们去死啊!” 在说话的同时,叶音不动声色的捻着手指重重掐上了宋琼林的手背,宋琼林深深打了个哆嗦,剧烈的疼痛让他转不过弯来的脑子有了些许的清明。 他咬咬牙心一横,直接跪在地上爬到了时喻面前,拉着他的双腿声泪俱下,“兄长,我求求您了,兄长,我不要王位,我不争,您放过我和母亲吧……” 母子二人你方唱罢我登场,声声哭诉着自己的不容易,不知道的还以为时喻做出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王妃想多了,”时喻轻轻挪开自己的脚,“无论我身子好坏与否,只要我还活着一天,这个王位就落不到他宋琼林的身上。” 时喻语气温和言笑晏晏,他凑到叶音跟前,“王妃以为呢?” 叶音几乎快要咬碎了一口的银牙,她死死的握着拳头又缓慢松开,终于将情绪稳定了下来,“阿喻,就算你心里再恨我不过,也不该如此的污蔑于我。” “当着陛下的面,可是要讲究证据的。” 时喻眉毛一挑,垂眸看着恍若几乎快要陷入狂躁状态的叶音,微微勾了勾唇角,“王妃怎么知道我没有证据呢?” 叶音心里一突,隐隐生出一股不祥之感来,但她却还是梗着脖子咬牙,“那你拿出来呀!” 时喻正要开口,叶 音阴沉沉的视线再次盯上了他,抢先一步说道,“你可不要说什么滴血验亲的话。” 叶音朝着皇帝的方向扣了一个头,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悲哀,“前朝时期有妃子污蔑其他妃嫔霍乱后宫,便是拿出了这滴血认亲之法,但此方法却并不完全准确,更何况如今王爷已经去了,隔着最亲的血脉,此法便更加做不得数。” 自以为挡住了时喻进攻的叶音神情稍稍放松了些,深深看了时喻一眼以后将视线投向了大理寺卿,“大人觉得呢?” 好不容易缩小了存在感的大理寺卿瞬间感到如芒刺在背,这天家的事情,他是真的不想参与其中啊! 可此刻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根本容不得他不开口。 大理寺卿哆嗦着嘴唇,整个人都快要跪下了,“信……信王妃所言有理,滴血认亲确实做不得数。” 甩开了混淆皇室血脉的罪名,叶音整个人都松快了许多,“阿喻,你可听见了?” 时喻从椅子上站起,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就好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样。 清风朗月般的容貌没有让时喻看起来更加的温润,反而是那一双似古谭般幽深昏暗的眸子,带着一丝笑意微微弯了眼角,毫不掩饰的恶意从眼眸中喷涌而出,仿佛一个来自地狱的修罗。 “王妃怎么知道,我没有其他证据呢?” 时喻掏出一张纸缓缓展开,娟秀的簪花小楷就这样直直的落在了叶音的眼中。 ——赫然就是她自己的笔迹! 叶音猛地抬头,目光相撞的刹那,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好似漏了一拍。 此刻的她几乎已经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只有时喻一如既往润朗的话语。 “这可是在叶大人书房内搜出来的,这上面的字迹,王妃可还熟悉?” 第12章 狸猫换太子里的双胎姐妹 叶音抬头看向时喻,那一瞬间,眼底迸发出澎湃的戾气。 她明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她忍辱负重了整整十六年! 只要眼前这个人死在当初的那个深山老林里,她就可以彻底的摆脱信王妃的身份,心无旁骛的重新和褚川在一起! 她细心的养着褚川的儿子,当做自己的亲生骨肉来疼,他们中间有着剪不断的关系,只要时喻死了,他们一家三口将生活得无比幸福! 可是这一切,全部都被时喻给毁了! 她恨不得喝他的血,啖他的肉! 可是叶音知道她不能,她此刻必须要摆脱身上的这些罪责,她并不是怕死,她只是怕自己不能和褚川在一起。 她筹谋了整整十六年,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爱恨纠缠辗转反侧,断不能就这样毁了。 叶音的情绪只失控了一瞬,此时渐渐冷静下来,她目光凛凛直视时喻,“荒唐至极!不过是有人学了我的字迹而已,这害死王爷意图谋逆罪名,本妃是万万不会认下的。” 时喻本也没指望她会直接承认,迎着叶音带刺的目光,时喻幽幽开口,“王妃暂时不认也没关系。” 他扭头看向皇帝,“还请皇伯伯同意阿喻带其他证人。” 皇帝冷冷的看着跪在下面的叶音等人,脸色沉的几乎快要滴下水来,他自以为坐在位置上励精图治,百姓也是平安喜乐,对他拥护有加。 皇帝从未想过,即便这样,竟然还有人妄图把他拉下马。 而这个人,却还是他予以了充分信任的叶家! 叶家的嫡长女叶诗被封了贵妃,甚至还诞下了三皇子,嫡次女叶音虽然是继王妃,可对方也是最为受宠的信王! 他难道对鲁国公府不好吗?看在他们第一个投诚的份上,这么多年几乎从未有过怀疑,可结果就是,他的一腔信任被喂了狗。 皇帝眼底寒意迸射,目光如刀,“都带过来吧,朕倒是要看看,信王妃和鲁国公府还要给朕多少惊喜。” 听到皇帝如此不加掩饰的话语,叶玠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恐惧几乎爬满了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处皮肤。 “哐——哐——” 情急之下,叶玠跪在地上用力地磕起头来,一下一下若鼓点的声音重重敲在每个人的耳边,不过片刻的时间,叶玠额前便渗出了鲜红的血液。 红色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从额头淌了他满脸,看起来无比的凄惨,他咬着牙,浑身紧绷到极致,“微臣有罪,此事乃微臣一人所为,王妃与贵妃娘娘毫不知情,更与三皇子没有任何关系,微臣愿意承担任何罪过,还请陛下不要怪罪他人”。 自从昨天宋琼林出现在鲁国公府的时候,叶玠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但他从未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可那是他的亲生女儿啊,他不能将她弃之不顾,只能费尽心力的善后。 可现在,事情的真相披露,他只能咬牙认下所有的罪责,才有可能保住叶诗和三皇子。 定了定心神,叶玠抬眸看向皇帝,浑浊的双眼中带着深深的绝望,“老臣今日,万死不辞!” 尽显疲态的老臣顶着满脸的血陈述深情,赫然一副豁出性命也要保护女儿的样子,几乎让人忍不住要动容。 但皇帝连眼皮都没有抬,只是面无表情的开口,“爱卿倒也不必如此,阿喻既然还有别的证据,那全都带上来便是,是非曲折究竟如何,这罪过又该如何论处,想必大理寺自有论断,大楚的律令,也并不是摆设。” 皇帝气到极致,反而笑出了声,“爱卿以为呢?” 叶玠一颗心狠狠的沉了下去,面对皇帝的问话,身体一软,几乎连跪都快要跪不住,咬着牙道,“微臣……遵旨。” 很 快的,辞官归隐的李太医,传递消息的王婆子,当初给信王药里下毒的府医,负责煎药的药童,被时喻请来验尸的仵作刘治,甚至是半死不活的从远,全部都被带上了殿。 时喻翘了翘唇角,对大理寺卿拱手,“劳烦大人。”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叶音如遭雷击,她两眼充血,恶狠狠地瞪着时喻,杀意在其中一闪而过,转瞬间又变为极致的怨恨和恶毒。 她头一次心中生出后悔的情绪,并不是后悔当初交换孩子,而是后悔没有早早的弄死时喻。 指甲死死的掐进肉里,剧烈的疼痛让她的神志有了稍许的清明,叶音咬牙,目光灼灼的望向几个证人,“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再说,不要忘了你们的家人还在等着你们。” 时喻冷冷一笑,“王妃这是在威胁他们吗?不过王妃放心,他们的家人……我早已派人安顿好了,断然不会无缘无故消失不见的。” 叶音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几乎如坠冰窖,疯涌的后悔快要将她彻底掩埋,她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以家人威胁,这些背叛她的奴才,一个个都应该死无全尸才对。 可是现在,纵使她心中有万般的悔意,也已经晚了。 恍若被抽干了力气的叶音只觉得周身空气变得万般稀薄,压抑的她快要喘不上气来,耳畔出现阵阵轰鸣,好似什么也听不见。 可恍惚之中,那一声声的控诉,却又无时无刻不往她脑子里钻。 首先是李太医,他拿出一本泛黄的脉案,“王妃当初确实是怀了双胎,但却皆为女胎,王妃当初用银钱收买草民隐瞒女胎的事情,有脉案为证。” 王婆子颤抖的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两位小姐当初都是奴婢接生的,被送出去的岚儿小姐右边肩胛骨的位置有一颗红色的小痣,奴婢记得很清楚。” 从远之前差点被活生生打死,即便时喻安排书棋去救了他,双腿也已经彻底的废了,此刻只能半死不活地躺在担架上。 他知道自己的后半辈子已经彻底的毁了,即便此后还能活着,却也是生不如死,而这一切,全部都是叶音造成的,从远此时双目中充斥着血红,瞳孔皆被愤恨填满,他目光绝诀,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势必要拖着叶音和他一同下地狱,“小人便是王妃谋害世子爷的证据。” “王妃用银两收买了小人,让小人将世子爷推下悬崖,世子爷命大没有摔死,王妃便要杀小人灭口。” 从远颤抖着手摸向怀里,取出一张纸,“这便是王妃当初用来收买小人的银票。” 叶音之前以为时喻必死无疑,因此在收买从远的时候也并没有想太多,她管着王府的庶物,便直接从帐上支了一张银票。 像信王府这等身份尊贵的高门,银票上都会有独特的印戳,信王已死,时喻更是不可能自己买凶杀自己,谋害嫡子这项罪名,叶音根本无从抵赖。 饶是已经有了些许思想准备的众人还是被这些证人的证词给惊到了,不过是一个后宅的女人,竟然会做出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 时喻望着众人震惊不已的脸,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叶音做的事情,又岂会只有这些。 府医踉跄着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开口解释,“陛下饶命,世子爷饶命啊,草民不想害王爷性命的,全都是王妃逼迫的,他用草民才出生的孙子来威胁草民,草民不敢不从。” “是王妃在王爷出发去接岚儿小姐的前一晚打开了窗子,导致王爷感染了风寒,后面也是王妃命令草民在王爷的药里下毒,全部都是王妃做的,与草民无关啊!” “你说什么?!!” 府医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所有人都被惊的站了起来,太后更是眨眼间泪如雨下,带着满腔的不可置信说出来一句话以后便径直晕了过 去。 不大的上书房里一阵兵荒马乱,等太后被安置妥当,也由太医诊治完了以后,皇帝看着叶音叶玠宋琼林三人的视线只剩下了无尽的冰冷,几乎像是在看三个早已成为尸体的死人。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此时皇帝阴沉着一张脸一句话都不说,更是让众人心里忍不住的发寒。 但案子却还是要审,大理寺卿顶着被砍头的压力看了一眼皇帝,声音颤抖的对府医开口,“可有证据?” 药童适时的捧上了之前煎过的药渣,“这是府医给王爷开的方子。” 恰好诊治了太后的太医还未曾离去,他接过药渣细细捻闻的了一番,“回禀陛下,药材中加了一种慢性毒药,初感之时和风寒无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虚弱,毒药腐蚀五脏六腑,最后致人死亡。” 仵作刘治也奉上了他尸检的结果,“信王死状与太医所言完全相符。” 所有证据呈现完毕,聚满了人的上书房却是鸦雀无声,恍若死了一般的寂静。 叶音额角蹦出几根青筋,精致的面容只剩下了扭曲和狰狞,所有的谋划和隐忍都变成了一场空,十六年的委曲求全,在此刻尽数化为了虚无。 这让叶音又如何甘心! 她睁大了眼睛扭头看着时喻,布满血丝的眼里涌起疯狂,猛地拔出插在头上的簪子,不顾一切的向着时喻刺了过去。 “宋时喻!我要你给我陪葬!” 第13章 狸猫换太子里的双胎姐妹 叶音双眸嗜血,目光决绝,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我杀了你!” 她手中的银簪在不大的殿堂内散发着幽幽的冷光,一群人骇然失色,连连惊呼出声。 “阿喻——小心!” “哥哥——” “锵——” 就在众人惊恐万分的时候,眼前却忽然闪过了一抹雪亮,刺眼的光芒遮盖了他们的视线,只剩下耳边一道刀剑碰撞的声响。 随即,殿内响起了叶音刺耳至极的尖啸之声,紧接着又是她阵阵痛苦的哀嚎。 众人终于睁开了双眼,却在看到眼前一幕的时候齐齐怔住。 只见脉脉光晖洒落,溶溶的日光照出一道隽秀挺拔的身影,一把染血的弯刀倒提在他手中,还带着滚烫热意的鲜血顺着刀锋不断往下滴落。 “嘀嗒——嘀嗒——” 刺鼻的血腥味弥散开来,鲜血在汉白玉铺就的地板上绽开了一朵朵艳丽的小花。 在那堆妖艳到极致的花朵旁边,静静的躺着一只被齐根砍断的人手,白皙的指节被染成了红色,几乎已经完全看不出手指上的纹路,只有那根素净的银簪还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叶音无比狼狈的倒在地上,鲜血不断地从断裂的手腕处渗出,浸透了她身上华丽的宫装。 出嫁前受尽荣宠,出嫁后也是身份尊贵,叶音从未体验过这般撕心裂肺的痛楚,十指连心的疼痛让她几乎目眦欲裂。 片刻之前还凶神恶煞的女人捂着断手满地打滚,剧烈的疼痛使得她面色扭曲,口中发出一连串凄厉的嘶吼,全然没有了刻在身体本能中的贵女的仪态。 众人都被这一变故给惊懵了,直到叶音口中的哀鸣越来越弱,叶玠才猛地反应过来。 他连滚带爬地冲到女儿身边,没有半点形象的撕扯下自己的衣摆,咬着牙将叶音不断渗着血的断手处团团缠绕了起来。 皇后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宋芊羽宋芊岚两姐妹的眼睛,吩咐宫女将她们二人先带下去休息,唯恐这血腥的一幕吓到两个女孩。 但宋芊羽却是绷着一张脸死活不愿意离开,她控制着自己颤抖不已的身体,“皇后娘娘,羽儿想留在这里,不亲眼看到他们的结局,羽儿才会心生恐惧。” 虽然重生回来已经许久,哥哥也带着她改变了许多事情,她不会再被当做一个货物一样辗转各个肥头大耳的油腻官员之间,将自己的自尊扔在地上让他们踩,也不会再经历那些恶心不已的事情。 可她心中却还是有着些许的不真实感,宋芊羽知道自己有些魔障了,此时她选离开对她才是最好的,可她就是想要看到这些人的结局,想要看到她的亲生母亲究竟会受到怎样的报应。 皇后劝也劝不过,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好吧,如果感到不舒服,第一时间告诉我,我立刻送你离开。” 宋芊羽望着眼前确确实实为自己着想,担忧自己心里承受不住的皇后,忽然又微微红了眼眶。 多么可笑,她在自己的亲生母亲身上前后两辈子都从未体会过的母爱,竟然会在才见了两次面的皇后身上感受到了。 握着自己的那双手不够滑嫩,手背上皆是褶皱的皮肤,甚至是手心还有些细微的茧子,可却让宋芊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柔。 她努力眨了眨眼睛将泪水憋了回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好。” “既然姐姐不离开,那我也继续留在这里好了。”宋芊岚有些没心没肺的开口,在边关的时候,什么大场面她没见过,过年杀猪时流的血可比现在多多了,并没有什么好怕的。 心绪紧绷的皇后见此也微微放松了些,心道不愧是从沙场上退下来的信王的血脉,即便是两个女孩,身上的血性也不是一般人可比拟的。 叶玠绷着一张脸死死的扯着手中的布条,直到叶音断手处血液渗出得越来越缓,几乎快要看不见的时候,叶玠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女儿的这条命,终于是保下了,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神情缓和了下来,叶玠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他想要跪地求饶,却双腿发软骤然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只能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宋琼林都快要吓傻了,时喻的动作并不干脆,因着他距离叶音最近,在叶音的手腕被斩断的时候,便有温热的鲜血直直的溅上了他的脸。 自从大楚建国开始,信王便再没有上过战场,一直都是以温文尔雅的面目示人,而叶音也是百般的纵着他,宠着他。 虽然宋琼林内心阴暗,恨不得杀了时喻和宋芊羽宋芊岚两姐妹,可他却没有真的见过血。 温热的液体遮盖了他的眼,视野以内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了起来,眼前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血色,还不断有刺鼻的腥臭气息涌入鼻腔。 无尽的恐惧霎那间弥散在了宋琼林的心头,脑海中只剩下混沌一片,所有的感知都被恐惧给吞噬。 他努力的缩着自己的身体,想要极尽可能的降低存在感,然而,一股腥臊的味道却在眨眼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他浅色的衣摆逐渐被液体浸透,一股骚臭味扑面而来,在白玉铺就的地面上,凝聚出了浅黄色的一小摊。 宋琼林竟然是直接被吓尿了。 刺鼻的味道终于让众人回过神来,皇帝眼里闪过一抹嫌弃,宋琼林果真不愧是个孽障,如此的上不得台面! 随后皇帝又将视线投向了时喻,本是想要夸赞几句,却见他瞳孔放大,神色恍惚,虽然手里倒提着一把鲜血淋漓的长刀,但身体却几乎快要摇摇欲坠。 皇帝惊呼一声,“还不快扶着阿喻!” 宫人们这才手忙脚乱地凑上前来,搀扶着时喻坐在了椅子上,但却没有人敢去触碰他手里染血的长刀,最终还是被夺了刀的宫卫顶着巨大的压力,小心翼翼地将刀柄从时喻手中抽了出来。 “哥哥,你怎么样?”两姐妹担忧的走上前,细心的拍着他的背,一下又一下,时喻剧烈的喘息终于有了些许的平静。 虽然有了众人的安抚,但时喻却还是惨白着一张脸,隽秀的容颜没有一丝血色,几近透明。 皇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大侄子因为早产一直都身体不好,这么多年来药材几乎都没有断过,突如其来遇到这么明目张胆的刺杀,他能够拔剑反抗已经很了不得了。 这是自己的弟弟留下来的唯一的男嗣。 大侄子脆弱无比的神情让皇帝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怜惜,回想起自己乖巧无比的弟弟,皇帝觉得他非要从叶家人身上扒下来一层皮才行。 皇帝终于站起身,走过来学着两姐妹的动作轻轻拍了拍时喻的背,庄严的帝王声音中带上了些许的温柔,像是在诱哄小孩子,“阿喻不怕,有皇伯伯在,皇伯伯断然不会让阿喻再吃一点亏。” 皇后也跟着一同点头,“看阿喻这个样子肯定是吓到了,陛下您可得好好补偿补偿才是。” “那是自然。”皇帝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时喻的大半边身子,几乎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的神情。 但仰躺在地上的叶音却是看到了。 片刻之前还脆弱无比的青年此时低垂着脑袋,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大片阴影,那双清幽深邃的眸子里,此时尽被嘲讽填满。 如此明晃晃的讽刺,几乎让叶音咬碎了一口银牙,她内心仿佛有一条毒舌缠绕,仅剩的一只手死死的攥成了拳,手指因大力而发生了扭曲,指节处发出“咔嚓”的声响。 她脸上因剧烈的疼痛而渗出来的生理泪水依旧存在,看起来无比的可怜,神情却在一瞬间变得扭曲。 那双几乎快要从眼眶里凸出来的眼球中,燃烧着满是愤怒和憎恨的火焰,那焰火带着无尽的怨毒,似乎是想要将时喻的心脏给烧出一个洞来。 对上叶音噬人的目光,时喻勾唇轻笑,选择杀人诛心,他张了张唇,无声的对叶音说道,“褚川。” “啊——” 叶音猛地发出一道尖锐的哀嚎,她几乎快要疯了,她不惜一切代价做了这么多事情,也只不过是想要保护那个人而已,可现在,时喻却是无声地念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不—— 不会的—— 褚川不会有事的!! 他那么厉害…… 可是,叶音心中却还是忍不住绝望了起来,万一呢……万一真的连累到褚川。 她不敢想…… 叶音拖着满身的血挣扎着跪了下来,“陛下,我认罪!” 皇帝扭过身,“说说看。” 叶音咬紧了唇,唇瓣几乎咬出血来,她侧着头看了一眼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的叶玠,无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不能将褚川拖入地狱,那便只能对不起自己的老父亲。 叶音心里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撕心裂肺的疼,可她还是颤抖着选择让叶家下地狱,“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叶家做的,我们知道陛下您对世家早有不满,为了保住叶家的荣耀,才做下了这一桩桩孽事。” “一人做事一人当,此间所有全部都是叶家所为,叶音认罪,还请陛下不要牵连无辜。” 叶玠怒睁的眼底满满都是不可置信,他颤抖着身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叶音扭头躲开了叶玠的视线,“父亲难道想让女儿将所有的罪责一力承担吗?陛下还在这里,父亲怎么敢?” 叶玠踉跄着倒地,砸在地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转瞬间两鬓爬上了一片斑白,他右手捶在地上老泪纵横,“逆女!逆女啊!” 皇帝无视了他的歇斯底里,只是垂眸问叶音,“贵妃和三皇子,可是知情?” 叶音涣散的眼神聚起了光,战钉截铁的开口,“自然是知情的。” 第14章 狸猫换太子里的双胎姐妹 “不是!没有!” 叶玠悲鸣出声,他连滚带爬的扑过去,双手死死的堵住了叶音试图继续栽赃嫁祸的嘴。 满腔的愤怒使得他额角炸起了根根青色的脉络,像是一条条蠕动的毒蛇盘旋其中。 在叶音开口承认的时候,叶玠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傻了,他费尽心力的为这个女儿擦屁股,甚至不惜拖着整个叶家下水,可结果却是,他的女儿像疯狗一样到处乱咬,只想让所有人都替她陪葬。 此时的叶玠尚且还不知道叶音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保护褚川,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这个女儿的薄凉给怔住。 不大的上书房里坐满了人,深秋的冷风也未曾吹进,可叶玠却感到了无边的寒意,他好似落入了冰窖当中,冻的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只看得见满眼血红。 叶玠怒目圆视的瞪着即便被自己捂住了嘴,却还依旧奋力挣扎的叶音,浑身都透露着浓浓的疲惫,“你真的是我的女儿吗?” 他怎么感觉自己好似是头一次认识对方呢? 大女儿叶诗作为嫡长女,肩负着叶家的荣宠,自小便被拘着学习种种礼仪,可叶音不是,小女儿总是父母的心头宝,如珠似宝的宠着她长大,从未让她有半分不如意过。 可结果却是,数十年的疼爱好似在一朝之间全部被喂了狗,父母亲缘,姐妹深情,皆毁在了叶音斩钉截铁的话语里。 她说得毫不犹豫,没有半分勉强。 “你怎么能!你怎么敢的啊!”叶玠老泪纵横的脸上是触目惊心的绝望。 一边装虚弱一边看好戏的时喻不由得啧啧了两声,前世宋琼林登上帝位,赋予叶家无尽荣耀的时候,叶玠可不是如今这副嘴脸。 那时的他,无比称赞叶音狸猫换太子的行为,断然没有如今的决绝。 叶音是自私自利不错,可造成她这般性格的缘由,却是在叶玠和叶夫人的身上,自小叶音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如果那东西暂时无法获得,她就会去设计,去抢,无论她闯下了多么大的祸患,永远都有一个叶玠在她身后替她擦屁股。 时喻微微眯了眯眼,叶玠自己宠出来的女儿,最后可不得他自己承担后果。 怨不得他人。 叶音作为女子力气本就比不过叶玠,再加上又被砍了一只手,很快便被叶玠控制了下来,无法再说出一句话。 叶玠钳制着叶音的手背上暴起青筋,血丝密布的眼底怒意翻滚,但他还是咬牙将其压制了下来,佝偻着脊背,向着上首重重扣头。 他颤抖着嘴唇,声音沙哑无比,带着无尽的凄凉,“陛下,贵妃娘娘和三皇子对此事绝对毫不知情,陛下您相信微臣啊!微臣也是昨夜才知道事实真相的,微臣知错,微臣罪不可恕,可贵妃娘娘和三皇子是无辜的啊!” “微臣万死,”叶玠抖落了满身的自傲,“求陛下治罪。”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仿佛苍老了几十岁。 皇帝若有所思地敲着桌子,随后将话头交给了时喻,“阿喻,你怎么看?” 他总觉得时喻还憋着什么大招没有放出来。 面色苍白的青年微微一笑,“叶大人和王妃各执一词,难辨真假,不如……干脆将贵妃娘娘和三皇子殿下一并请来问问好了。” 皇帝只略一思考,便答应了下来,“这倒也是个主意。” “那便派人去请吧。” 本以为可以将贵妃和三皇子摘出去的叶玠呆愣在当场,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瞪着时喻的的眼底充斥着滔天怒火。 此时的他心中再也没有了任何的侥幸,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悲哀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给淹没。 鲁国公府这么多年,难道真的做错了吗? “陛下——” 匆匆赶来的叶诗煞白着脸,满脸的惊恐,她看着满地斑驳的血迹和跪在地上魂不守舍的家人惊叫出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快点请太医!先救人啊!” 叶诗扭头就要吩咐身边的宫女去太医院,却又在转身的刹那,看到了缩在角落里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太医,她猛地走上前去,命令道,“还不快点去诊治?” 然而,那名太医却只是哆嗦着身体,一动也不动。 叶诗这才察觉到了异常,她转身看向皇帝,只见威严的帝王端坐在椅子上,平日里温和的面容变得一片肃然,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这……这是怎么了?” 穿着宫装的美人眉眼湿漉漉的,因为害怕而导致身体轻轻颤抖着,鼻尖泛着一抹浅浅的红,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十二岁的三皇子紧紧拽着自家母妃的手,也有些不安了起来,“母妃我怕……” 叶诗能够在皇帝忌惮世家的时候,坐稳贵妃之位,平安生下三皇子,与她出色的样貌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时喻轻叹出声,好心的解释了一番,最后疑惑的问道,“贵妃娘娘,您可有解释?” “我没有!” 在时喻语罢的瞬间,叶诗就拉着三皇子重重的跪了下去,膝盖砸在地面上的声响异常清脆,光听声音就知道有多痛了。 时喻眉梢微扬,这位,倒也是个狠人。 叶诗瞳孔颤了颤,伤心欲绝,“陛下……臣妾侍奉在您身边多年,您对臣妾再了解不过,臣妾还有三皇子,又怎么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陛下,难道您也觉得臣妾是那样的人吗?” 看到大女儿出现的叶玠心中也升起了一抹希望,他急忙开口帮腔,“陛下,贵妃娘娘还有三皇子,就算是为了三皇子,她也不可能参与其中啊!” “求陛下明察。” 原本面无表情的皇帝脸上逐渐浮现出了一抹迟疑之色,如果说叶诗参与谋害太子,妄图推三皇子上位,倒还是有几分可能,但说她杀害信王,帮助叶音作贱她的女儿,叶诗图什么呢? 皇帝眉头微微锁起,难道……他真的误会了什么? “咳!咳!”似乎是因为叶诗的到来带了些冷风,时喻忽然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的透明,好似随时都要晕厥过去。 看着身体如此不舒服,却还是要为信王讨公道的大侄子,皇帝心中一软,脑海当中一闪而过的怀疑瞬间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此事皆是时喻经手,所有证据都是他查出来的,想必大侄子对事实的真相比自己要了解的多,更何况,大侄子还是自己的弟弟遗留下来的唯一的男嗣。 皇帝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辱了这个大侄子的面子,只是轻叹一声,在时喻咳嗽停下来以后问道,“阿喻,你怎么看?” 时喻借着宋芊羽的搀扶站了起来,幽幽的开口,“其实此事究竟是否与贵妃娘娘和三皇子有关,还是要看叶大人才对。” 叶玠茫然的抬起头,“什么?” 时喻对着皇帝拱了拱手,“皇伯伯,我有话想要单独和叶大人说说。” 皇帝对这毫不在意,没有任何的思考就答应了下来,“可以。” 时喻缓步走到叶玠身边,凑近了他的耳朵,“叶大人是想要叶家被满门抄斩,甚至连累贵妃娘娘和三皇子呢?还是想要谋得一个生机,让陛下放了叶家的幼童?当然……贵妃娘娘和三皇子,也会保住性命。” 叶玠心头一跳,虽然时喻口中所言万分的诱人,可他却知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 “需要我做什么?” “还是叶大人明事理,”时喻勾唇浅笑,“我听说……世家大族之间多方牵制,联系盘根错节,为防止一家独大,每家都知道对方的不少小秘密。” 时喻放缓了声音,温热的气体喷洒在叶玠耳边,“就是不知道,叶大人是否愿意将这些秘密分享出来呢?” “你想要借此机会整顿世家,却要拿我叶家做筏子!” 叶玠猛地抬起了头来,通红的视线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眉眼,时喻毫不在意地露出眼底的野望,“叶大人可要考虑仔细了。” 仿佛是被时喻的视线给刺到,叶玠猛地低下了头去,隐藏在半个长睫下的眼睛中满含戾气,恨不得就此冲上前去把时喻生吞活剥。 如果他当真这么做了,叶家的子孙后代可还怎么在贵族的圈子里活? 更甚至可能别说贵族的圈子,有这样一个落井下石,出卖他人的族长,几代以内的叶家人都可能会与官场无缘。 可如果他不同意,叶家就此败落,即便三皇子于性命无忧,可也绝对会与大位绝缘。 是选择苟活,还是豁出性命去保留脊骨? 这并不是一个太过于艰难的选择。 只要叶家还有人在,只要三皇子还活着,他们就还有一飞冲天的希望。 叶玠脸上浮现出一抹悲怆和自嘲,“我答应你。” 时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向皇帝拱了拱手,“皇伯伯,叶大人已经向我证明,此事确实与贵妃娘娘和三皇子无关。” 得知叶玠愿意奉上其他世家的证据,以及一整个关系网,他终于可以将像一个毒瘤一样盘踞百年不断吸附着百姓血与肉的世家连根拔起的时候,皇帝忍不住大手一挥,“朕也不是那等弑杀之人,阿喻求请,朕又岂有不应的道理。” “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叶玠秋后问斩,其他人……流放三千里吧。” 时喻躬身谢过,“皇伯伯心善,但……还有一人需皇伯伯亲自定罪才是。” 时喻的话勾起了皇帝的兴趣,他饶有兴致的开口,“谁啊?” 时喻微微一笑,缓缓吐露出一个让叶音心生绝望的名字,“前朝六皇子,褚川。” 第15章 狸猫换太子里的双胎姐妹 皇帝不经意的蹙了下眉,心中疑窦丛生,下意识的念出了这个名字,“褚川?” 皇帝尤记得,前朝时期的当权者虽然太过于昏庸无能,整日的酒池肉林压榨百姓,但他所生的那几个儿子当中,似乎还有一个很有血性。 不……不仅是有血性,还很有野心。 若不是当初信王打仗方面天赋异禀,率着起义军早早攻入了都城,当初的那位皇子,恐怕已经成功弑父夺位。 大楚还会不会是如今的大楚,可能都要两说了。 当初成功上位后为了仁德的名声,除了斩杀了前朝的那个昏帝,其余皇子全部都被软禁了起来,院子外时刻都有军队看守,而那些士兵,全部都是当初跟着皇帝一同打天下的兵马,纵使皇子们想要做些什么,恐怕也是无能为力的。 因此皇帝一直都很放心,并不觉得他们会折腾出什么水花来。 但是现在……皇帝思绪渐沉,当初那个很有野心的皇子,似乎排行就是老六。 剑眉微皱,皇帝看着叶音等人的目光带上了几分阴森。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如若叶家当真和前朝有联系,他恐怕不能答应大侄子放过叶家其余人的要求了。 时喻黑亮的眸子里透露着冷冽的寒芒,他的视线落在宋琼林的身上,一字一顿,说得无比清晰,“宋琼林乃是被圈禁的前朝六皇子褚川的亲生儿子。” 刹那之间,整个上书房鸦雀无声,太医和大理寺卿努力地缩着自己的身子想要将其彻底融入到黑暗里,唯恐这天家的事情连累到自己。 皇帝的脸色一沉到底,透露出一股山雨欲来的危险,“阿喻,你要清楚你所说的事情究竟是何等的严重。” 这可不单单是一个谋害信王混淆皇室血脉那么简单的事情,也不是一个光斩首叶家就能够解决的问题,牵扯到前朝,这之间的盘根错节,联系之大,足以让整个朝堂都动荡不安。 而且,这件事情被牢牢地隐瞒了十多年,如果说只有一个叶家参与其中,皇帝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仅凭叶音一个女子,当年可没有办法能够在被军队围起来的圈禁之地抱出一个孩子来。 时喻不疾不徐,直面皇帝的眼睛,“阿喻所言,句句属实。” 皇帝的脸色变得极其可怕,以至于看起来都有些许的狰狞,“好一个叶家!”说着他猛地一巴掌拍在了书案上,力气之大让那厚重的书案都随之颤抖了起来。 “你胡说八道!” 陷入到震惊当中的叶音终于反应过来,她连忙反驳道, “琼林是我从一个女拔子那里买来的,没有什么前朝六皇子,我也不知道什么褚川!”她的目光犹如刀锋,似要在时喻身上片下肉来。 叶音心如刀割又追悔莫及,此时的她无比的后悔当初没有不惜一切代价杀掉时喻,从而导致自己如今陷入了这般境地。 阴沉着脸的叶音视线直勾勾的看着时喻,眼底蕴含着狂风暴雨,“明明你答应我说此事和贵妃三皇子有关,你就放了褚川的!” “是吗?”时喻面露疑惑,“这里这么多人在,我何曾说过?可有人听见?” 叶音张了张嘴,想要说是皇帝挡住时喻身体的时候他做了口型,可是……就像时喻说的,没有人听到,她也没有任何证据。 她愣愣的看着时喻,一时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时喻微微扬起唇角,清幽的眸子格外明亮,似星子一般闪着光。 但不知为何,眼神相撞的瞬间,叶音却本能地生出了一股危机感,对方黝黑的瞳孔仿若那暗不透光的深渊,只看上那么一瞬,就产生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压抑和恐惧。 叶音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她死死的咬着牙,身体紧绷,像是一头炸了毛的母豹子。 然而 ,无论她如何警惕,润朗的嗓音还是传了出来,“宋琼林和褚川长相相似,只需站在一起对比,便可轻而易举地判断出来。” 完了…… 仿佛突然间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叶音整个人像一摊烂泥一样的瘫软在地,只剩下痛苦绝望的啜泣,辛苦谋划多年,终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叶音眼底雾气晕染,老天既然让她和褚川相识,又为何偏偏让他们不能相守? “哈哈——哈哈——” “挺好的,死吧!都死吧!死了好,死了才好啊!” 自知已经彻底无望的叶音神色癫狂,又哭又笑,哪里还有半分曾经鲁国公府嫡小姐的风采。 皇帝十分厌恶地蹙起眉头,“疯疯癫癫像什么样子,给朕把她拖出去。” “是!”话音落下的瞬间,便有宫卫走上了前来,毫不怜惜的拽起了叶音的两条胳膊,动作无比粗鲁,像拖死狗一般,将她拖着拽了下去。 终于,皇帝的视线落在了一直仿佛是个透明人一般的宋琼林的身上,“你……该死!” 宋琼林整个人抖若筛糠,恐惧宛若毒蛇一般游走他的全身,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发出畏死的信号。 谋划这一切的时候,宋琼林只想过自己荣登大位的风光,从未想过事情会有败露的一天,深入骨髓的后悔,伴随着恐惧,充斥着整个脑海。 他习惯性的想要寻求庇护。 宋琼林连滚带爬的在一摊黄色的液体上摩擦而过,躲在叶玠的身后发出颤抖的声音,“祖父,祖父救我啊!” “我不想死,我还年轻……” 五十多岁的叶玠原本保养的很好,儒雅的相貌,清俊的身形,让他看起来恍若只有三十岁出头,可此时的叶玠,两鬓却已生出了华发,苍老的几乎不成样子。 他脸上浮现出苍凉的悲怆与自嘲,果然,人呐,总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如果他昨夜接到宋琼林消息的时候直接进宫面圣,将一切证据全部如数奉上,叶家是不是还可以得到保存,贵妃和三皇子依旧可以高高在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悲凉涌上心头,叶玠用尽全力一把推开了宋琼林,“滚!你滚呐!” “你只不过是一个前朝余孽,我不是你的祖父,你也不是我叶家的血脉,你滚!” 宋琼林心中升起一股近乎绝望的恐惧。 “琼林以后是要坐上皇位的,没有人能够越过你去。” 在他欺负了宋芊羽,宋芊羽告状后叶音这样告诉他,在他嫉妒信王只宠宋时喻,宋时喻不屑一顾时叶音也这样告诉他。 满带野心的女音犹在耳畔。 可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推开宋琼林几乎用去了叶玠全部的力气,恍若是临死之前的走马灯,叶玠眼前忽然浮现起了自己在鲁国公府和小孙子肆意玩闹的情形。 他的孙子,才三岁啊! 就要因为自己一时的错路,与这个明媚的世界彻底隔绝。 巨大的悲哀灭顶而来,叶玠跪在地上不断的磕着头,鲜红的血液混合着泪水糊了他满脸,可他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皇帝有些厌恶的皱起眉头,“够了,惺惺作态的做什么?” 叶玠愣了一下,随后缓缓张开了嘴,但那声音却仿佛是太久没有上发条的齿轮,沙哑的厉害,“微臣知道自己罪该万死,即便是诛九族也不为过,但微臣还是想求求陛下,饶了叶家的幼子吧,微臣愿意说出微臣所知道的一切。” 用叶家幼子的命换彻底拔除朝堂的毒瘤,皇帝只略微思索了一下后就同意了,“朕答应你。” 叶玠深深地伏下了自己的身子,“微臣,谢过陛下。” 皇帝大手一 挥,“来人,拟旨!” 鲁国公府剥夺爵位,贵妃叶诗赐白绫,三皇子贬为庶人,永久圈禁宗人府,信王妃叶音剥夺封号,赐贴加官之刑,叶玠,宋琼林,褚川,以及参与狸猫换太子一事的所有人员全部判处秋后问斩,叶家成年子嗣皆流放三千里,未成年女童进教坊司,男童发配边疆。 热闹了许久的上书房终于安静下来,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宋芊羽唇角徐徐弯起,心中生起了无比的痛快之感。 在前世宋琼林为了拉拢那些官员,将自己送上他们的床的时候,自己也是这般的跪地求饶,祈求宋琼林看在他们一同长大的分上放过自己。 可当初宋琼林怎么说的呢……宋芊羽努力回想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楚那些话了,但却还清晰的记得自己究竟是有多么的卑微和狼狈,十多年的骄傲被彻底摒弃,她的自尊被踩到了泥里。 可即便是她卑微如条狗,宋琼林却依旧没有放过她。 那些粘腻地游走在她身上的手掌,一张张狰狞无比的面容,无一不让她感到恐惧。 但是现在,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将会付出他无法承受的代价。 一想到这里,宋芊羽心中便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女孩轻轻颤抖的身体引起了时喻的注意,他知道前世的宋芊羽究竟遭遇了怎样的事情,害怕她心里承受不住,下意识的扶上了她的背,“不怕,没事了。” 宋芊羽抬起头来,看到自家兄长温柔的视线,宋芊羽心中忽然涌现起了一个想法,她看着浑身颤抖不已的宋琼林,忽然也想让他体会一番自己前世的遭遇。 她凑到时喻耳边轻声说了自己的想法,随后又有些担忧的问道,“哥哥会不会觉得我太恶毒了?” 毕竟这一世的兄长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时喻轻轻一笑,抬手揉了揉宋芊羽的脑袋,“当然不会。” 他抬眸望着被宫卫压着越走越远的宋琼林,内心开始思索,究竟要放多少个犯人进去陪宋琼林捡肥皂好呢…… 第16章 狸猫换太子里的双胎姐妹 斜下的夕阳仿若是将熟未熟之时就被捅穿的蛋黄,暖黄色的光芒流淌而出,映衬着影影绰绰的宫灯烛火。 诺大的宫殿里几乎看不见宫人忙碌的身影,深秋凄冷的风吹拂过薄纱,带着一股莫名的悲凉沉郁。 被褪去了华丽的宫装,只穿着一件素雅白裙的叶诗跪坐在大殿中央,双眼无神地注视着前方,“你来了啊……” 老太监端着托盘的手微微一顿,原本还算谦逊的面容转瞬间变得狰狞了起来,“是,贵妃娘娘,劳烦您还记得我。”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如今狼狈不堪的叶诗,面露讽刺,“瞧瞧,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也有这样不堪入目的一天。” 他上前两步蹲在叶诗面前,抬手狠狠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咬牙切齿的开口,“不知道贵妃娘娘午夜梦回,是否也曾后悔自己曾经做的事情?” 老太监一双眼睛似毒蛇一般幽暗阴翳,眼球中带着不正常的白,“您可还记得,那个被三皇子推进湖里淹死的小孩?他才三岁!才三岁啊!!” 老太监入宫时身份低微,人也没有太大的野心往上爬,便一直谨小慎微的生活在这个深宫里,直到一次出宫的时候捡到了一个小乞丐,他替小乞丐治好了病,小乞丐认了他当爹,太监本是无根之人,他从未想过自己还会可以拥有后代。 他开心啊,开心的不得了,百年以后他也终于有了可以为他摔盆的人。 老太监拼命的攒钱,养着小乞丐,给他娶了媳妇儿,还生了个乖乖巧巧的小孙孙,小孙孙长得虎头虎脑,每次他出宫时都跟在他屁股后面喊他爷爷,回宫时总是泪眼婆娑地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老太监觉得,上天还是对他有过些许的优待。 七年前,老太监终于攒够了可以买一份出宫资格的钱,小乞丐带着小孙孙来接他回家,那本该是多么开心的一天啊…… 但就是那么不巧,小孙孙手里的一个小玩意儿被当时五岁的三皇子给看上了,他想要抢,但因为是爷爷做的玩具,小孙孙不愿意交出去。 才五岁的小孩,就是有那么恶毒,三皇子命宫人把他的小孙孙扔到了湖里,威胁他交出玩具,小孙孙不愿,最后只能带着满心的绝望沉进了冰冷的湖底。 小孙孙死了,小乞丐疯了,儿媳妇走丢了,一个本该温馨无比的家,就这样散了。 老太监恨呐,恨不得喝他们的血,啖他们的肉! 可三皇子高高在上,贵妃娘娘如日中天,他一个卑贱到尘埃里,死了不会引起任何波澜的太监,什么也做不到。 他只能咬牙往上爬,努力的往上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复仇,终于,他等到了这一天。 等到了亲自处死叶诗的机会。 “我不记得你,”叶诗微微摇了摇头,随后视线越过老太监遥遥地望向了宫门口,淡淡开口,“既然来了,怎么不过来?” 老太监心下一惊,手里的托盘没拿稳直直摔了下去,上面雪白的白绫散作一团,老太监双手死死的捏在了一起,叶诗如此轻描淡写的模样让老太监心中翻起了惊天巨浪,恨不得就此一把掐死她! 凭什么自己陷入泥淖这么多年,叶诗却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难道就那么不堪吗? 就在老太监几乎快要忍不住心中怒火的时候,从宫殿门口缓缓走出了两道人影。 老太监急忙跪地,“老奴拜见信王世子,大郡主。” 时喻晃了晃手,“不必多礼,起来吧。” 宋芊羽视线冰冷,“贵妃娘娘还真是好眼力。” 上书房的事情已了,他们本该回信王府,但太后遭受打击太大缠绵病榻,不想在自己病歪歪躺在床上的时候身边只有伺候她的宫人,便让几个小辈都留在了宫里陪她。 顺便让皇后教一教宋芊岚一些京城的规矩,毕竟时喻是个男子,就算在回京之前他已经教了宋芊岚一些常识,但难免还是有所纰漏。 傍晚太后吃了晚膳睡下了,宋芊岚又去了皇后那里学规矩,宋芊羽便缠着时喻来到了叶诗这里。 时喻知道宋芊羽带着记忆重生,不亲眼看到前世仇人的下场的话心中的郁气难以抒发,便在宋芊羽的撒娇之下装作为难的同意了下来。 原本他们只是想看看叶诗自食恶果就离去,却不曾想宋芊羽在看清楚老太监的面容以后心绪有了些许的激动,就被叶诗给发现了。 “我知道你恨我,”叶诗直勾勾的望着宋芊羽,“我做了个梦。” 梦里的她不是贵妃,而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就连皇帝都对她尊重无比的太后。 昨日在上书房,她便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带着满腔的怨恨,当时的她不理解,可做了昨夜的那个梦以后,她便知道了。 梦里没有昨日上书房的审问,宋时喻也没有成功将宋芊岚接回来,太子在围猎的时候被与前朝余孽勾结的叶家设计,被一头棕熊吃的连骨头都不剩,宋琼林成功坐上了皇位,皇后被打入冷宫,她成了那个受人尊敬的太后。 在这期间,宋芊羽被宋琼林送去辗转多名官员的床榻,不得不说,宋芊羽当真是有一副好皮囊,竟是哄的其中一名官员将她带上了宫宴,那一次,她差点就可以摆脱魔爪了。 可惜却遇到了自己,又被抓了回去。 从此陷入了更加惨无人道的折磨当中。 叶诗勾起了唇角,赤/裸/裸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宋芊羽,好似她没有穿衣服一样,“堂堂的大郡主啊,多么的高不可攀,但却还是一点朱唇万人尝……” “啪——” 时喻带上了修炼起来的内力,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了叶诗的侧脸上。 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量,打的叶诗整个身体向地面栽去,发髻散落一地,半边脸转瞬间肿得像个发面馒头一样,甚至是牙齿都掉了好几颗。 叶诗整个人的生机极速的枯萎,无力地趴在地上,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就是撕心裂肺的咳嗽。 伴随着污血被咳出来的,还夹杂着几块零星的碎肉。 口鼻中喷涌而出的污血染了她满脸,精致的面容也变得狰狞不已,看起来万分狼狈。 时喻唇边勾着一个好看的弧度,整个人恍若如沐春风般的温柔,丝毫看不出来方才下手的狠戾。 只有悄悄躲起来,自从进入到任务世界就从未开过口,又偷偷在任务大厅和其他系统交流了一番的2333才知道,此时的自家宿主究竟是有多么的生气。 长的最漂亮的蛇,齿缝里才会有最凶恶的毒。 时喻的面色依旧苍白,身形却立的笔直,清隽淡雅的像是皑皑白雪中屹立的苍松。 他没有半分的怒意,只是用那双琉璃般的眼睛平淡的看着叶诗,“你说的对。” “哥哥……”宋芊羽拽住了时喻的袖子,冲他微微摇了摇头,“我没事,都已经过去了。” 她知道,纵使自己从未坦白过什么,可聪明如她哥哥,恐怕早就猜透了事件的原委,所以才会时时刻刻顾及着她的情绪,无论她提出怎样过分的要求都会答应她。 她的哥哥是山间清朗的风,是天上皎洁的月,是旧时光里她人生中唯一的慰藉,不该被这些尘世的脏污沾染。 原本只是想要看着叶诗死去,但哥哥已经打了对方一巴掌替她报了仇,她不想再让这些令人恶心的东西污了他哥哥的眼,“已经够了,哥哥,我们走吧。” 时喻垂眸盯着眉眼精致的小姑娘,纵使曾经被世俗沾染,如今却依旧皎皎如明月,他不由得软下了声 音来,“好,我们离开。” 宋芊羽双眼弯成了月牙,“那个老太监,曾经帮过我,哥哥给他选个好去处吧。” 那次的宫宴,若没有老太监的帮助,她根本不可能逃得出来,虽然说最后被叶诗给发现了,但她心中还是感谢。 宋芊羽微微闭了闭眼,听说后来的他被叶诗给乱棍打死了,但是这一次,有哥哥在,他们都会再次拥有美好的未来。 时喻盯着叶诗看了最后一眼,随后却又对老太监开口,“你在这里盯着,三个时辰以后再行刑。” 语罢将一块令牌放在了老太监的手中,“如若不想在宫里待了,便拿着这块令牌来信王府找我吧。” 夜色沉寂,大开的宫门缓缓合上,兄妹二人携手离开。 叶诗回想着时喻看着她的最后一眼,顿时感到了一股沁入骨髓的寒意,像是被一条带着剧毒的毒蛇盯上,这辈子都无法逃开。 夕阳坠落在天边,染下黄昏的寒。 明明都是女子,叶诗更应该深刻理解宋芊羽的感受,但既然她如此的不知所谓,那他当然是要成全她的比较好。 时喻戳了戳缩在角落里的2333,“去给主系统打报告,我需要兑换一个幻境,让叶诗在幻境里,把宋芊羽曾经体验过的绝望亲身感受百遍。” 第17章 狸猫换太子里的双胎姐妹 夜半子时,寒风刮过,风中传来几道乌鸦的哀鸣,天空中无星也无月,只有朦胧的树影如黑狗血一般喷洒在地面。 “呼——” “呼——” 仰躺在地上的女子猛然间发出几道剧烈的喘息,随后“刷——”的一下坐了起来。 叶诗整个人仿佛是刚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水浸透了她浑身上下所有的衣衫,整张脸也苍白到近乎透明,没有了丝毫的血色。 老太监听从时喻所说一直在这里等叶诗醒过来,此时见她双目无神,仿佛失了魂儿一样的样子,不由得忍不住开口讽刺,“贵妃娘娘还真是……风韵犹存。” 听到声响,叶诗僵硬的转过了身,但是却在看清楚老太监是个男人以后原本空洞的眼神霎那间带上了锐利的寒芒,像一只刺猬一般竖起了满身的倒刺,恐惧让她的身体不断的发抖。 叶诗整个人仿佛惊弓之鸟一般,手脚并用的在地上艰难地后退,泪水肆无忌惮地从眼眶里蜂涌而出,声音中带着浓烈的祈求,“你别过来……不要碰我……求求你了……” 她从未如此的害怕过男人,哪怕眼前的老太监根本无法被称之为是一个男人,却依旧引起了她内心深处无法言语的恐惧。 在她成为“宋芊羽”的那些日子里,她悲愤到几遇去死,可她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睁大眼睛,头脑万分清醒的承受着那些游走在她身上的大手,任由她的身体变得支离破碎。 那些臭烘烘的气息不断的喷撒在她的鼻尖让她几欲作呕,她想要哭喊,却是被肮脏的大手堵住了嘴巴,她想要挣扎,但她的力气对于男人来讲却仿佛只是挠痒痒一样,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她恐惧,她害怕,她惊慌,她想死…… 终于在一次宫宴上,她找到了逃出去的机会,却硬生生毁在了自己的手中。 叶诗从来没有这般的恨过自己。 她在梦中,被那个“叶诗”抓住,再次被送回了地狱。 她几乎已经不记得自己在梦里究竟经受了多少遍这样的绝望和痛苦,可她却清楚的记得,梦里的那个自己,究竟带着多么狰狞的面容。 寒风凛冽,吹动树影哗哗作响,打在叶诗身上的刹那间,细细麻麻的恐惧爬满了她的全身。 此时的她已经退无可退,可老太监却还在步步紧逼,鸡皮疙瘩一个一个挤挤挨挨的从她皮肤上冒出来,颤抖的身体宛若是一棵风中摇曳的小草,只要那风稍微再大一点,小草顷刻间就会被拦腰折断。 她究竟该怎么办…… 虽然不知道时喻究竟做了什么事情才导致叶诗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但老太监心中却涌起了一股畅快之感。 原来那样高不可攀的贵妃娘娘,也会有这样惊恐万分的一天。 可笑着笑着,老太监又落下了泪来,他忍不住想,自己那沉在了湖底的小孙孙,在喘不过气,呼吸不上来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恐惧和害怕…… 但是没关系,他马上就可以替他的小孙孙报仇了。 他猛的大踏步上前,用手中的白绫死死的缠绕上了叶诗的脖子,拼尽了全力向后拉去。 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缓缓开口,“贵妃娘娘……您应该上路了。” 在老太监的手接触到她身体的一刹那,叶诗几乎是目眦欲裂,她眼底沉溺着刻骨铭心的怨和血海滔天的恨,“你滚开!不要碰我!” 可她刚刚经历过一番“心灵打击”,早已经身心俱疲,此时又对男人产生了应激反应,根本无力挣扎。 叶诗挣扎的幅度越来越缓慢,口中的嘶吼声也越来越低,老太监用膝盖死死的抵着她的背,等到对方终于没有了任何的反应,他才缓缓松开手中的白绫。 带着褶皱的手心被白绫勒出了一条血色的痕迹,但老太监却全然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心中畅快不已。 多年的夙愿一朝得以实现,心中憋着的那口气散了下来,老太监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却在无意间看到遥远的天边不知何时忽然亮起来了一颗小星星。 听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出现在天上。 浑浊的双眼猛地落下泪来,身体不可抑制的开始颤抖,“乖孙,是不是你回来看爷爷了?” —— 昏暗的监牢里,地面阴冷潮湿,堆积的干草枯黄发霉,还有一些黑色的小虫子在其中穿梭。 房间只有四尺见方,四面都是漆黑的墙,只有一点黄豆大小的火苗在散发着微弱的光。 如此狭小的房间中,却是关了足足十多个人,一群人挤在一起,带着满腔的气愤怒视着角落里一名蜷缩在一起的女子。 那名女子双手死死的抱着头,一下又一下的撞向那冰冷刺骨的墙壁,不断的有鲜血从伤口处流出,几乎染满她整张脸。 但她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宛若癫狂一般的不断地嘶喊着,“不可能……不可能……不是这样的……” “疯子!祸害!” 不知是谁啐了一口,叶家其他人也跟着一起谩骂了起来,种种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几乎要用尽这世上最为恶毒的字句。 “够了!”叶夫人实在是忍不下去,站起身来怒吼了一声,“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们现在去责怪音音又有什么用呢?少说点话多留点力气,流放的路上还能好受一些。” 纵使叶音犯下了滔天的大错,可她却还是叶音的母亲,放在心上疼宠了那么久的孩子,她怎么忍心看到她在如此落魄的时候还被这么多人诋毁。 “怪她没有用?”叶家二房直接被气笑了,他指着叶音面色扭曲,“那什么有用?像她这样疯疯癫癫的撞墙,你们就可以活下来了吗?做梦!” 这么大的事情,大房都从未想过要和他们商量,自顾自的就做了,到了事发的时候,却又和他们扯上了关系,他的小儿子才八岁,就要一个人远离父母生活,罪官的儿子,要让他怎么活? 若不是因为还有狱卒看管着,他都恨不得现在就一把掐死叶音,免得她还要继续祸害别人。 一想到自家如今悲惨的遭遇全部都是因为叶音,叶二就一肚子的气,他猛地一脚踹向了叶音的后背,直踹的她伏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用前朝余孽的血脉交换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母亲?” “音音!”叶夫人猛地一把冲上来推开了叶二,“你干什么啊?她还是个孩子!” 叶夫人紧紧地将叶音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揩去了她额角的血痕,“音音你怎么样了?” 叶二冷笑一声,“对,孩子,生了两个女儿的三十多岁的孩子!” “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母亲,叶音才会变成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孽障,当初怎么就把你给娶了回来……” “叶二!”一直沉默不语的叶玠带着不满开口,“慎言。” 若说平日里叶二还有可能会惧怕这个大哥,但现在大家都成了阶下囚,谁又比谁高贵呢? 叶二嗤笑一声,气场全开,“怎么,大哥你能做得,我却说不得?你跟你的好女儿意图谋朝篡位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后果吗?” “八岁的轩儿和三岁的渊儿被发配边疆,五岁的媛儿进了教坊司,你觉得,纵使可以活着,他们还能有个人样吗?” “闭嘴!闭嘴!你闭嘴!” 努力让自己忘却这一切的叶玠眼前再次浮现起了自己小孙子搂着自己的脖子甜甜的叫祖父的情形,苍老的不成样子的脊背再次佝偻了几分,他带着祈求开口, “不要再说了。” 这样他还可以骗骗自己,他的孙子孙女们都活的好好的,不会受苦。 “我偏要说,”叶二冷着脸歇斯底里,“叶音自私自利,你也不遑多让,做出这种事情的时候,你可曾考虑过家里?” “你就不怕午夜梦回,渊儿他们恨你吗?” “我让你闭嘴!”叶玠一个巴掌甩上了叶二的侧脸,他整个人像一只发怒的豹子,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癫狂。 “好你个叶玠!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高高在上的鲁国公呢,打我,我跟你拼了!” 转瞬之间,两个人便扭打在了一起,全然没有了曾经世家贵族应有的仪态。 叶夫人此时也顾不得安慰叶音了,她急忙跑过去劝架,“别打了,别打了,如果不是因为你们自己也有把柄被握在了皇帝的手里,皇帝也不可能把你们怎么样,你们这是迁怒,都给我住手!” 然而,叶夫人不劝架还好,等她的这番话音落下,原本事不关己看热闹的其他的叶家人也纷纷行动了起来,若不是因为叶音犯下了滔天大错,他们的这些小错误,又怎么可能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一时间十多个人全部打作一团,整个牢房里乌烟瘴气。 守在一旁的狱卒悄咪咪退开了些,凑到了狱吏的旁边,“老大,咱们要不要管一管?” 狱吏扭头瞪他一眼,“管什么管?信王世子当初吩咐我们把他们关在一起,难道就没想到他们会打架?” 狱吏伸手戳了戳狱卒的脑袋,“猪脑子,蠢的可以。” “噢——”狱卒恍然大悟,“原来信王世子是故意……” “嘘——”狱吏猛地捂住他的嘴巴,“你不要命了?” 狱卒这才反应过来,愣愣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既然信王世子想让叶家人狗咬狗,他们还是安安静静看好戏的比较好。 “开饭了。”等到叶家人打得精疲力尽,衣衫凌乱,发髻零散,几乎好像是逃难的难民一样的时候,狱卒才提着一大桶糙米粥打开牢门走了进来。 刚刚被关进来的时候叶家人怎么也不愿意去吃这些他们眼中的猪食,可在经历了即便饿的胃痉挛也不会有“正常的食物”的时候,他们终于接受了现状。 一大群人冲上前去,拼命的往自己的碗里盛粥,一个个恍若饿死鬼投胎。 人群挪开,露出了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叶音,此时的她浑身沾满了脏污,甚至还带着斑斑血迹,一张脸既狰狞又麻木。 叶家人的痛殴终于让叶音认清了现实,原来她真的可以,一无所有…… 叶音扒在栏杆上,“我要见大郡主,她是我女儿,我养了十五年的女儿,你们只管去禀报,她一定会同意见我的!” —— 听到宫人汇报的宋芊羽第一时间去见了时喻,时喻抬手揉上了她的脑袋,“你想去见她?” “想去,”宋芊羽想也不想的肯定回答,前后两世的母子情缘,她想要和叶音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宋芊岚拽着时喻的袖子撒娇,“我也想去看看。” “行,那就一起去,”时喻非常公正的也揉了揉宋芊岚的脑袋,“妹妹的要求哥哥怎么能不答应。” 姐妹俩高高兴兴的携手离开,落后两步的时喻却微微眯起了眼,他唇角勾起了一抹满含恶意的冷笑,仿佛是早就对和叶音的见面期待许久一般。 第18章 狸猫换太子里的双胎姐妹 旭日和风轻拂柳,高天流云独自悠。 缓了几天的太后身体终于好了一些,时喻带着两个妹妹前去请安,十五六岁的少女盈盈一拜,宛若含苞待放的花蕾,惹的太后搂着两个女孩不停的喊着心肝。 两个长相相似的女娃又都十分的乖巧,比宫里那几个皮小子惹人疼爱得多,太后左瞧瞧右看看,怎么看怎么觉得欢喜。 宋芊岚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她在边关生活多年,即便赵家的娘亲和爹爹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但农村之人不善表达,她从未感受到过这般直白的疼宠。 拉着她的手略微有些苍老,却让她感到格外的温暖,这个银发苍苍的老人,是除了哥哥以外,第二个让她在陌生的京城感到安定的存在。 看到宋芊岚眼神的躲闪,太后不由得笑得更加的开怀,慈祥的视线落在宋芊岚的身上,口中是洋溢而出的夸赞,“这是不好意思了,但哀家可没有说错,不如你让你姐姐评评理,这么短的时间就学会了这么多的礼仪,哀家还是头一次见这么聪明的姐儿。” 听了这话的宋芊岚将脑袋垂得更低了,甚至连耳朵尖尖上也冒出了一圈浅浅的粉,声音低到几乎看不见,“皇祖母尽会取笑我。” “皇祖母可没说错,”宋芊羽笑得开怀,前世的她一开始不知叶音在其中所做的事情,她责怪宋芊岚的到来害死了父亲和哥哥,歇斯底里的辱骂于她,致使那个刚来到信王府时活泼开朗的女孩,变得胆战心惊小心翼翼。 直到后来她们都成为了宋琼林用来拉拢官员的棋子,姐妹俩才终于和解。 但这一世,她的妹妹没有经历那些龌龊的事情,一如初见时的阳光明媚。 宋芊羽忍不住握着宋芊岚的手附和太后,“妹妹是全天下最聪明的妹妹。” “哈哈哈哈——” 太后年纪大了,见不得那些腌臜,就喜欢看小辈承欢膝下,其乐融融,姐妹俩关系好,又一唱一和的,惹的太后的心情也跟着爽朗了几分。 因为自己是叶音所生的原因,信王对宋芊羽并没有多少父女之情,平日里也见不着几次面,而叶音更不用说,恨她恨得几乎要死,她小时候不止一次的想过,为什么明明是龙凤胎,但母亲却从来不爱她。 在诺大的王府生活多年,她活的几乎像个隐形人,可是现在…… 宋芊羽看着满脸慈祥的太后,重生而来时的的那些悲愤和怨恨,似乎都随之而消散了许多。 此时的她,也终于感受到了来自长辈的关心和疼爱。 宋芊羽默默的弯了眉眼,清亮的仁瞳当中似有星子在闪烁。 被长辈关爱的感觉,真的不赖…… 祖孙三人自顾自说的开心,全然忘记了独自一个人坐在下面的时喻,太后的大宫女流朱默默地将时喻喝干净的茶杯再次添满,向他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目光。 时喻回眸冲她微微一笑,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谢谢,但是她们很开心,不是吗?” 流朱回身望了一眼,也不由得勾起了唇,信王世子说的不错,此时的太后看起来,真的高兴了许多。 她提着茶壶默默退了下去,不再有任何打搅。 指节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在桌子上敲着,时喻思索着剧情中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却忽然,不远处传来了一道略微有些尖利的女声,“我不要!” 太后被激动的宋芊羽吓了一大跳,但她却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反而是满带担忧的问道,“为什么不呢?” “明年你们两个就要及笄了,一般女子都会在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开始相看人家,你们的母亲对你们不上心,已经晚了许久。” “而且皇祖母断不会让你们盲婚哑嫁,让你们似你们的父皇母亲那般成为一 对怨偶。” 但宋芊羽却还是轻轻的摇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憋的眼圈都有些发红,“皇祖母……我不想嫁人。” 太后面露疑惑,还想要继续追问原因的时候,时喻出声打断道,“皇祖母,妹妹还小呢,哪能这么快就嫁人?” 他知道重来一次的宋芊羽对男子有了心理阴影,想让她放下心防,重新嫁人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况且他也不想给这个命途多舛的女孩再增添任何的心理负担,让她必须去直面内心深处的恐惧。 “妹妹不想嫁人便不嫁,我能养着妹妹一辈子,更何况嫁了人以后妹妹就必须要去伺候公婆伺候丈夫,我的妹妹岂能受这样的委屈?” 太后略微皱起了眉,“就你一肚子的歪理,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传出去可不得惹人非议。” 宋芊羽却是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哥哥?” 时喻对着太后一拜,反驳道,“羽儿是大楚的郡主,谁敢非议她?” “罢了,罢了,”太后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哀家说不过你们,就是怕你们到时候后悔。” 宋芊羽微低着头,声音沉若蚊蝇,“我不会后悔的。” 似乎是有些累了,太后微微闭了闭眼,抬手拍着宋芊羽的背,万般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哀家乏了,让流朱送你们出去吧。” 出了福寿宫,宋芊羽脸上带上了一抹懊恼,“哥哥……我刚才是不是伤了皇祖母的心了?” 毕竟太后想要为她们相看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她直接这样拒绝…… “不会,”时喻拍拍她的背,“皇祖母年纪大了容易累也是正常的,况且她疼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因此而生气。” 宋芊羽整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可是……身为女子,是必须要嫁人的。” 她只是暂时不想让太后去相看人家,等她将心里的阴霾驱散出去,她终究还是要嫁为人/妻,否则的话,光那些唾沫星子,都能将他们整个信王府给淹没。 “没有可是,你问问你自己,你想嫁人吗?” 时喻望着她的眼睛,幽深的眸子就这定定的看着宋芊羽,像是能刺透人心一般,让她心底隐藏的秘密无所遁形。 “我……” 宋芊羽下意识的想要点头,但对上这样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那些违心的话便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时喻也不催她,只是安静的候在一边。 长风习习,秋天的落叶打着旋儿飘在地上,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宋芊羽终于忍不住开口。 “不想,”她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话的同时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地捏成了拳,“我永远都不想嫁人。” 宋芊羽抬头望向时喻,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他们要说我,那我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明媚的日光下,时喻幽深的眸子染着浅笑,像是会发光,他的手覆上了宋芊羽的发顶,“这么好的头发,绞了多可惜。” “不想嫁人便不嫁,哥哥说了,我会以养你一辈子。” 宋芊羽终于破涕为笑,她拽着时喻的手臂摇晃着撒娇,“有哥哥真好。” “那我也不要嫁人了,”宋芊岚不甘示弱的开口,“嫁人有什么好的,我也要哥哥养我一辈子。” 时喻轻笑出声,“行,都不嫁,看来我得努力赚点家业才行,要不然啊,还养活不了你们两个。” “谁说的,我很好养活的好不好?”姐妹俩异口同声地开口,鼓起的腮帮子像个小仓鼠一般无比可爱,“我们吃的又不多。” 时喻装作很为难的样子,“是吗?” “哥哥坏!” 秋日的浓阴 里,传来一股甜腻的气息。 “我说这里怎么这么热闹,”刚下了朝准备去太后宫里请安的太子闻着笑声走了过来,“原来是两个妹妹在这里”。 “参见太子殿下。”姐妹俩赶忙行礼。 太子无所谓的摆摆手,“怎么还跟我这么客气,不是说了要叫太子哥哥?” 他父皇只给他生了一堆的弟弟,他早就眼馋信王府两个香香软软的妹妹了,平日里见面不是在太后宫里就是在皇后宫里,他也不敢放肆,此刻却是来了兴致。 太子本身年龄就比她们大,叫声哥哥倒也无妨,女孩子那种独特的嗓音落到了太子的耳中,让他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穿着华贵的俊美少年脸上笑出了一朵花,甚至是露出了八颗雪白的牙齿,怎么看怎么都透露着一股傻气。 时喻唯恐太子将两个妹妹一块带傻了,“殿下应当是有要事要找皇祖母,我们便不打扰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太子并不觉得被打扰,甚至还想多呆一会儿,“说来这事儿还和堂兄你有关呢。” 时喻微微挑眉,“怎么说?” 于是太子便兴高采烈地诉说了一番,“你别看平日里那些世家大族高高在上,趾高气扬,几乎都快不把皇族放在眼里,今天在所有的证据面前,认怂认的那叫一个快。” “今后这盘踞在百姓身上的一大毒瘤,终于要开始夹着尾巴做人了。” “不过,”太子微微锁起了眉心,“堂兄真的不愿入朝堂吗?以你的学识,等我登基后,咱们君臣相宜,岂不也是一段佳话?” “咳!咳!”时喻的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殿下谬赞了,就我这副身子,是万万入不得朝堂的。” 做反派任务的时候就一直在费尽心力的搞事业,好不容易可以退休了,虽然因为意外绑错了系统,但搞事业却还是不可能搞事业的,只能做做咸鱼躺平这个样子,至于事业这东西,还是要交给主角做才行。 眼看时喻的脸色又透明了几分,太子立马又变得紧张了起来,“是我失言了,堂兄还是好好休息的好,需要请太医吗?” 时喻摆了摆手,“不用,老毛病了?” “不过,如若殿下需要一个帮手,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好的人选。” 太子立刻洗耳恭听,“还请堂兄明言。” 想到原剧情里帮助宋琼林拿下皇位,还发明了许多造福百姓的东西,此时却还是一个傻白甜的女主角,时喻缓缓说出了她的名字,“王菁。” 听了这话的太子面露难色,“这似乎……是个女子?” “女子怎么了,”听到太子这话的宋芊岚站出来替好姐妹不满,“阿菁可厉害了,她什么都懂,况且皇祖母和太后娘娘也是女子呢,你瞧不起她们?” 太子连连道歉,“是我浅陋了。” 几人交谈倒是用了一些时间,和时喻约定好了去拜访信王府的日子后,太子便离开了。 两个妹妹眨巴着眼睛望着时喻,“我们可以出宫了吗?” 虽然在皇宫里有着长辈的关心和疼爱,但有的时候,这种关心也会成为一种甜蜜的负担,她们还是想要回自己的家里,那才是自由和快活。 时喻也不绕弯子,直接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 叶玠的证据已经全部都交了上去,那些犯了罪的世家大族们罪责也落实了下来。 在罪犯们即将被流放的前两天,时喻带着姐妹俩出了宫,准备去天牢里和叶音见上一面。 戴着手铐脚镣的叶音被狱卒压着往前走,“快点!别让世子爷和郡主们等急了。” 叶音心里呕的要死,却也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资格和狱卒硬碰硬,只能装作唯唯诺诺的点点头,脚下也加快了动作,“知道了。” 被关在天牢里的这段时间,叶音几乎可以说是吃尽了苦头,挨打,饿肚子,被辱骂……种种曾经她想都未曾想过的事情,全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此时的她心中再也没有了那些风花雪月,再也没有了可以为爱情不顾一切的勇气,她只想快点见到她的女儿,乞求她把自己放出去。 只要能出去,她一定好好疼爱她们,当一个合格的母亲,再也不会矫揉造作。 走过长长的廊道,终于来到了一间比较干净的牢房,叶音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她原本想要祈求宋芊羽看在自己是她母亲的份儿上向皇帝求求情饶她一命,却在目光投射的瞬间掠过时喻等人落在了角落里同样戴着手链脚铐的一个人身上。 叶音震惊的无以复加,她看着那个脊背佝偻,蓬头垢面,满身血污,苍老的恍若她父亲一般的人,几乎快要和记忆中的人影彻底的割裂开来,“川……川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时喻勾了勾唇,笑得明媚又张扬,“你做出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你的心上人吗,我现在把他带来了,时隔十多年,你们终于又可以再见面。”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是不是特别开心?” 第19章 狸猫换太子里的双胎姐妹 那人好似听到了声响, 幽幽的抬起了头来,顶着蓬乱的发和脏污的衣,露出了一张苍老, 麻木,宛若行尸走肉一般的脸。 男人不知受到了怎样的打击, 记忆中如玉般美好的样子皆消失不见, 只剩下沉重压力下的潦倒。 叶音努力地瞪大了眼睛, 想要去从这张脸上找到依稀残存的美好, 可无论她怎么去看,支撑着她十六年爱恨的那个人, 早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褚川艰难的向着叶音伸出了手,沉重的手链发出“哗哗”的声响, 满是干裂的嘴唇起起合合,穿透多年的时光,再次唤了一声,“阿音。” 这么多年未曾相见,当初的那点朦胧情感并没有在日日夜夜的煎熬之中变得越发浓烈,反而是宛若空中扬起的轻沙, 微风拂过,便立马消散的无影无踪。 但褚川知道, 此时的他早已经一无所有,唯一能够依靠的, 便是叶音不知道还留有多少的对他的爱,他只能不顾一切的死死抓住, 以此来谋求活着的可能。 可之前为了能够从他口中得到前朝遗留下来的人员布置, 狱卒对他动用了酷刑, 光是吐露出那两个字就几乎已经用掉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疼痛, 每一块肌肤都在发出叫嚣,可他还是想活着,哪怕只是苟延残喘的活着。 “阿音……你救救我。”褚川努力压下口中的腥甜,颤抖着嘴唇,艰难的再次吐露出几个字来。 他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沉痛的悲伤,仿若是时光跨不去的哀痛。 叶音眼眸微垂,用力地眨了几下,强行将内心的酸涩压了下去,即便早已物是人非,可男人的声音,却还是在她的心底搅动了一池春水。 但他们中间隔着国仇家恨,隔着十数年的光阴,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经过了生活的毒打,叶音再也不是那个满腔只有爱情,以为有情就能饮水饱的单纯少女,此时她的心中再明白不过,再多么刻骨铭心的爱意,在生命面前,都变得那么不值一提。 她苦苦追求了这个男人这么多年,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如今……她是该好好为自己考虑一下了。 叶音流着泪冲褚川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她如今自身难保,根本不可能再去救一个前朝余孽,更何况,对方还是造成她和宋芊羽姐妹母女离心的根本原因。 叶音只思考了一瞬,便彻底的抛弃了褚川,她抬眸看向时喻,他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好像早已将她内心全部的所思所想给看穿。 此时这个一脸严肃,一丝不苟的青年,似乎和方才那个满脸冷笑的人完全不同。 但不论是哪一种,他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冰冷的气息,让她的心肝都忍不住轻轻颤了颤。 叶音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现一般,还和以前一样,用她那温柔的嗓音说道,“阿喻,我和这个人早就没有丝毫的关系了,我只是想要在临死前见见我的两个女儿,弥补一下我对她们的亏欠,你能把这个人带走吗?我不想再看到他。” 褚川身体狠狠一颤,带着满脸的不可置信瞪着叶音,沙哑的嗓音变成了嘶鸣,“你说什么?!” 因他骤然间瞪大了眼睛,眼球格外的突出,看起来有些吓人。 叶音被惊的直直后退了一大步,歇斯底里的吼道,“我帮你帮的已经够多了,我几乎为了你搭上了自己的一辈子,你还要我怎样?” 眼前的女人近乎癫狂,不顾一切的要撇开和自己的关系,让褚川再也找不到曾经的怦然心动。 说什么爱他,说什么为了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不过是她自私自利的借口罢了。 褚川自嘲了一声,“你说的对,我本不该指望你什 么。” 原本虽然被圈禁,吃喝说不上多好,但因为自己的留手,却也算的是衣食无忧,是眼前这个女人,告诉他可以让他的儿子坐上那个位置,他不惜暴露自己的底牌,将一切都交给了她,可结果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到头来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褚川被狱卒压了下去,沉重的脚镣摩擦的他脚腕上遍布斑斑血痕,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铁链拖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即将转弯的刹那,褚川却忽然转过了身来,他顶着满脸的血污,在昏暗的监牢走廊尽头,冲叶音露出了一抹堪称恐惧的笑容。 沙哑的嗓音带着恶鬼一般的凄厉,如冷风呜咽,不断吹在叶音的心上,“我在地下等你。” 叶音脸色有了一瞬间的扭曲,但随即,立刻又变了一副面孔,她全身气势骤然间收敛,整个人如水一般温柔,带上了浓浓的母性光辉,“羽儿,岚儿,母亲知道错了,这么多年我亏欠你们良多,但是现在……” “只要你们向你们的皇伯伯求求情,母亲就能出去了,母亲一定好好弥补你们,把缺失的母爱都给你们,以后母亲只疼你们,再也没有其他人。” 说到最后,叶音脸上出现了一丝脆弱,泪水顺着脸颊滑下,看起来好不可怜,“好不好?算母亲求你们了。” 虽说早已经知道了叶音的薄凉,但见到这一幕宋芊羽还是忍不住心中一痛,她本以为……将死之人,其言也善。 好歹她生养自己一场,临死前想要见自己一面,她并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可见到之后,以为的母女相拥,互诉情长都不曾出现,有的依旧是算计和利用,就好像自己只是叶音用来成全自己的一个工具一样。 宋芊羽冷眼瞧着眼前的女人,她的气色很差,脸上布满了斑驳的脏污,黑发中也出现了零星的白丝,短短的时间里就苍老了这么多,可她心中却生不起一丝一毫的同情之感。 叶音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那些根本就不存在的虚假母爱,宋芊羽忽然出了声,“除了求我想办法救你出去,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要说的了吗?” “别的?”叶音愣了一瞬,含着泪花的眼睛里带上了些许的迷茫,但随即又疯狂的点起头来,“有的有的,你和羽儿明年就要及笄了吧,等母亲出去了,一定给你们挑一个好夫婿,让你们风风光光的嫁人。” 宋芊羽看着自顾自憧憬着美好未来,丝毫没有顾虑过她的叶音,忽然心中一片平静。 看吧,这就是她的母亲。 对她不曾有过半点慈母之心。 心湖在长年累月的失望之中终于彻底的安息了下来,任由风吹雨打,再也不会起任何的波澜。 宋芊羽忽然觉得很没意思,和这些人纠纠缠缠,看着他们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她心中却没有了痛快之感。 只是觉得很累。 她已经重来一次,哥哥和妹妹都在身边,还有了疼爱她的长辈,前世的这些纠葛,只会让她不断的回忆起记忆中的痛苦,对她如今的生活没有丝毫的帮助。 叶音还在絮絮叨叨,泪水糊了她满脸,看起来无比的凄凉。 但她已经无法牵动起宋芊羽的心情了,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女人,此后将跟她毫无关系。 当宋芊羽想通之后,忽然觉得堵在胸口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头脑也一下子变得清明起来,沉闷的感觉消失,就连身体都轻快了几分。 宋芊羽勾起唇角,她终于释然,今后便可以肆意的享受人生。 她推开叶音,转身拉上了哥哥和妹妹的手臂,“既然已经看过了,那我们便走吧。” “好哦,”宋芊岚嘟起嘴唇,眼底闪过一抹厌恶,这个浑身脏污的女人,完全没有她心中所期待的母亲的样 子。 但是也没有关系,她已经有了疼爱她的爹爹和娘亲,等狗蛋考中举人以后就会带着爹爹和娘亲一起来京城,到时候她把姐姐介绍给他们认识,让姐姐也高兴高兴。 宋芊岚回揽住宋芊羽,清澈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咱们不稀罕她!” 少女眉眼舒展,杏眸中再也没有了最初时的沉郁,时喻知道,她已经彻底的释然。 这大楚的天牢,倒也是不虚此行。 时喻勾唇笑了笑,“好。” “等一下!”叶音猛地奔上前去,脚镣在她的动作下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她面容扭曲,整个人变得歇斯底里,“你们带我一起走啊!我不想死!” “我是你母亲!怀胎十月,生下你的母亲!怎么能这么没良心?” 但衣着华贵的三个人却还是脚步没有停歇的越来越远,对于她的嘶吼和呐喊,全部都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贱人!当初生下来的时候我就应该一把掐死你……” 狱卒猛地转过身,手中带着斑斑血迹的长剑便架在了叶音的脖子上,“不想血溅当场的话,我劝你还是闭嘴的比较好。” 那冰冷的寒意透过皮肤直直渗透到了骨髓里,叶音呼吸一滞,她眨了眨眼,恢复了正常,声音不似之前那般故意装出来的令人作呕的温柔,反而是带上了一丝恐惧,“我……我知道了。” 狱卒嗤笑了一声,当着叶音的面啐了一口,“什么达官贵人,到了这个地方还想摆谱,做你的春秋大梦!” “快点走!”狱卒再次推了叶音一把,“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叶音亦步亦趋的往前走,但是经过了她之前居住的牢房以后狱卒却还是一个劲儿的在催促她,叶音挣扎着说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虽然她面上镇定不已,但说话时抑制不住的颤抖声音却还是暴露出了她内心的恐惧。 “你觉得呢?”狱卒连连冷笑,“不会有人来救你了。” 很快的,叶音便被带到了一间布满了刑具的牢房里,整个牢房的墙壁上全部都是黑褐色的血痕,摆放在那里的每一个刑具上全部都布满了斑驳的血迹,光看上一眼就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恐惧淹没了叶音所有的感知,她甚至都没有看到牢房里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不……不要……” 叶音惊恐万分地挣扎起来,她知道她没有说服两姐妹她可能会死,可却从未想过死亡竟会来临的这么快,快的如此猝不及防,没有丝毫的预料。 褚川冷笑一声,“别挣扎了,没有用的。” 他扭曲的面容上带着一抹狰狞的笑,“你不是爱我爱的要死吗?如今能和我死在一起,不也是一件高兴的事?” “不——我不想死——” “啪——” 一张打湿的纸盖住了叶音的面容,将她剩余的惊呼全部都给吞没。 —— “哈哈哈哈——” “高兴,我好高兴啊!”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快乐的事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转过两个拐角,宋芊羽忽然听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男音,曾经的她无数次的嫉妒过这道声音的主人,有时候甚至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男孩。 但此时再次听到这道声音,心头却没有了那种沉重的感觉,只剩一片坦然。 宋芊羽目不斜视的走过牢房,连个余光都未曾投向里面。 “姐姐……”就在马上要路过这间监牢的时候,宋芊岚却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袖子,“这好像是那个……宋琼林?他是不是疯了呀?” “应该吧。”知道哥哥为了给自己报仇,找了足足三十个罪犯和宋 琼林关在了一起,还给他们下了药,那么多人群体的狂欢,醒过来以后会发疯,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不想让这种腌臜的东西污了自己妹妹的眼,宋芊羽拉着宋芊岚快速离开了,“不要理那种疯子,这地方不干净,我们还是快点离开的好。” 宋芊岚忙点了点头,“姐姐说的对。” —— 时候恰好是正午,京城的街道熙熙攘攘,人群摩肩接踵,叫卖声一声高过一声。 突兀的,一道男子高声的叫喊着,“快要开始了,大伙去菜市口啊!” 原本那还慢慢悠悠走动着的人群,一溜烟的向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一边跑一边高声呼喊着,带着更多的人向那个方向而去。 菜市场的中央,矗立着一个高大的刑台,密密麻麻的人群聚集在刑台周围,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愉悦的笑容。 他们手里拿着烂菜叶子,臭鸡蛋,还有不知道从哪来挖来的污泥,不停的向着高台之上扔去,嘴里还在不停的骂骂咧咧。 骂完了以后又开始歌颂起皇帝来,夸他是一个明察秋毫的好皇帝,用雷霆手段惩治了贪官污吏。 这些没有良知,鱼肉乡里的官员终于得到了惩罚,他们由衷的感到高兴,一群群的聚拢而来,想要看到这些官员的最终下场。 在那高台之上,中央跪着一众身着白色囚服的男子,他们身形消瘦,被手指粗的麻绳绑的严严实实,身后还背着一块写着罪证的木牌。 而跪在一众囚徒中央的,赫然就是显赫一时的鲁国公叶玠,他身旁的其他人,也几乎全部都曾身居高位,享受着钟鸣鼎食的生活,此刻却全成了阶下囚,只等监斩官一声令下,顷刻间就会脑袋搬家。 却突然,原本安安静静跪着的其中一个囚犯猛然间挣扎了起来,他双眼充斥着血红,像是遭了什么癔症,冲着旁边的一名男子就狠狠地吻了过去,甚至还伸出舌头舔着对方的脸颊,直吻的那名男子不断的作呕。 但他却似乎还感觉不到满足,等那名男子奋力挣扎开了以后,他转身又伏在了另外一名老头的身上,因着他年轻力壮,那名老头根本挣扎不过,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轻浮。 满头白发的老人几乎羞愤欲死,可却连躲避都成了奢望,只能无助的看着对方对自己为所欲为。 垂着眸的叶玠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他缓缓的抬起头来,寻着声音望去,便看到了宛若发了情的公狗一样四处亲人啃咬的宋琼林。 眼前的一幕让他震惊不已,叶玠惨然一笑,嘴唇哆嗦着长啸一声,“报应啊!” 很快便从围观群众中传来了一阵阵嬉笑,“听说那就是鲁国公用来交换郡主的孽障,原来是这个样子。” “啧啧啧,这算盘打的可真好,用如此一个不堪入目的孽障交换人家的金枝玉叶,果真不愧是世家大族啊!” “幸好皇帝陛下圣明,要不然朝堂上都是这种人,可哪有我们老百姓的好日子过。” …… 种种不堪入耳的言论时时刻刻往叶玠脑海中钻,让他几乎羞愤欲死,宋琼林的行为让本就成了过街老鼠的叶家人的名声越发臭不可闻。 他此刻都不敢再想,他那侥幸没有被流放的几个孙子以后返回京城,在听到这番言论的时候,内心该会有多么的绝望。 心脏中似乎有一股熊熊燃烧的火焰要将叶玠整个人都烧焦,他满带着祈求的看着监斩官——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刘治,亲自为信王验尸的前仵作,高声喊道,“刘大人,如此闹剧,您就要一直这样置之不理吗?” 刘治嗤笑一声,若不是因为他们这些世家大族的打压,他何至于满腹经纶无处释放,在一个小小仵作的位置上一待就是九年。 他是不屑于和这 些人同流合污,是想要保持严明公正,但这也并不妨碍他稍微自私那么一点点,坐在高台上看着这些曾经的世家贵族发出这般丑态。 刘治满是嘲讽的眼神看向叶玠,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残忍,“叶大人,暂且先尊称你一句叶大人,再大的仇恨,在将死之时,也该放下了,您家的小公子想要在临死之前肆无忌惮一番,我又怎能忍心拒绝呢?” 叶玠愣了一下,他张了张口,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一切全部都是他活该,到了此时此刻,连要责怪的对象都没有了。 “可是……”叶玠沉沉的叹了口气,“这最后的一点体面,刘大人也不愿意为我留吗?” 刘治更觉得可笑,“叶大人说笑了,体面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 “我……我……” 叶玠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周边却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喧嚣,百姓们兴奋的呐喊着,吼叫着,吵闹的声音不绝于耳。 刘治抬头一看,一轮火红的圆日高高地悬挂在空中,时候不偏不倚,正是正午时分。 他对着叶玠轻轻摇了摇头,“叶大人,该上路了。” 清脆的木制令牌撞击地面的声音过后,是一道坚定无比的男音,“午时已到,斩!” 刺目的阳光下,冰冷的大刀却是散发着凛冽的寒光。 手起刀落间,一颗颗圆滚滚的头颅从身躯之上落下,血液喷溅之间,盘踞百年的世家终于消散如烟。 —— 阁楼轩榭,高檐亭台,篱苑簌簌落桂花。 池塘旁的亭台水榭中,两名青年正执手对弈。 棋盘上黑子白子纵横交错,两方厮杀你来我往,恍若完全分不出个胜负来。 却忽然,穿着浅色素衣的青年落下一子后,穿着玄色锦衣的青年勾唇一笑,“堂兄,你可要当心了哟。” 语罢,手中的一颗黑子就要往一处落去,却在黑子即将触碰棋盘的刹那间,一只女子独有的小手拦住了他,“殿下当真要落在这里吗?” 王菁自现代穿越而来,对古代的尊卑关系还是有些只停留在意识当中,虽然她已经跟着学了许多的礼仪,但今日来到王府中的太子全然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王菁便下意识的把他当做了平等对待。 王菁的爷爷是国之圣手,她自小便跟在爷爷身边学习围棋,犹爱钻研那些残局平局,擅长起死回生之势,而时喻此时所走的路子,与她在现代时看爷爷解的一副残局十分相似。 时喻此时所落的一子,看似暂时处于下风,但实际上却是挖了一个很深的陷阱,如若太子当真落子在那个地方,便是她爷爷在这里,也无法挽救回来了。 太子眉头皱起,略微有些不解,“不落在这里,难道等着堂兄胜我不成?” 王菁微微摇了摇头,“殿下若落在这里,才是真正的会输。” 太子疑惑的视线在时喻和王菁身上来回扫视,“我怎么总感觉这其中有诈呢?” 虽然内心有些不太相信,但太子却还是将手收了回来,转而问时喻道,“堂兄你怎么看?” 时喻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太子越看他的笑越觉得奇怪,心中越发的怀疑这两个人是连起伙来诈他,干脆眼一闭,心一横,手脚麻利地落了子,“堂兄可是怕被我直捣黄龙?” “哎……”王菁略显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好心提醒,结果这人却还不领情,输了真是活该。 果不其然,时喻紧接着落下一子,棋盘上的局势瞬间翻转了过来,原本形式一片大好的太子片刻间被杀得片甲不留。 时喻最后落下一子,微微勾唇,“你输了。” 棋盘上太子方才落下的那一枚棋子在水波的映衬下折射 出浅浅的光辉,好似在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 太子有些垂头丧气,“这么多年,我就从没赢过堂兄。” 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王菁不仅没有同情,反而是还在他心上补了一刀,“你方才有机会赢的。” 扎心了,老铁…… “没意思,”太子赌气般的说道,“不下了。” “这是谁惹了太子哥哥不高兴?”宋芊羽宋芊岚带着几个丫鬟仆从走了过来,丫鬟们手脚麻利的撤去了桌上的棋盘,宋芊羽把自己提着的食盒放了上去。 “尝尝看,岚儿做的桂花糕,可好吃了。” 太子原本还略微有些郁闷的心情在一句甜美的“太子哥哥”中飘散到了九霄云外,他迫不及待地抓起一块糕点就咬了一大口,吃完后连连称赞,“真不错,这味道都比得上宫中的御厨了,不愧是我的妹妹。” 时喻拍掉了他继续去拿桂花糕的手,一字一顿地提醒道,“那是我的妹妹。” “这有什么,”太子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堂妹亲妹都是妹妹。” 看着两个快要加冠的青年似幼童一般的斗嘴,宋芊岚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哥哥们喜欢便好,但这功劳啊,却也算不到我头上。” “哦?”太子微微来了兴致,“这话怎么说?” 宋芊羽推出了之前出现在叶诗宫里的那个老太监,“这可是李叔的秘方。” 太子盯着老太监看了半晌,“本殿似乎在母后的宫中见过你。” 老太监连忙跪地,“老奴见过太子殿下,劳烦太子殿下还记得老奴,老奴年纪大了无法再伺候皇后娘娘,便请了旨只出了宫,劳烦郡主不嫌弃老奴,让老奴在信王府安了家。” 他一口气解释了很多,唯恐会给宋芊羽带来不好的影响,他辛苦了大半辈子,几乎从未享受过人伦,可在宋芊羽的身上,他能够确实感受到对方是在真心把自己当做长辈敬重。 他本以为报了仇以后,自己也该了残余生,可现在他想要把宋芊羽当做亲生孙女来疼,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可能没有资格,但他还是想要这么去做。 “不用这么大礼,”太子亲自上前将老太监搀扶了起来,“无需惶恐,既然堂兄愿意收留你,那你便在信王府住着便是。” 好人呐…… 他何德何能,在这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年纪还能遇到这么多好人。 老太监浑浊的眼睛几乎要落下泪来,但他却还是忍住了,“老奴还有几样点心要做,便先行告退了。” 几人吃着糕点,太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方才他和时喻下棋的经过说了出来。 宋芊岚满脸骄傲,“我就说过,阿菁可厉害了。” “是是是,”太子连忙认错,“是我浅陋了。” “殿下需要的帮手在这里了,”时喻用眼神示意王菁,“殿下还不考验一番,看看符不符合您的要求。” 眼前的女子年岁不大,身量看着也比较娇小,但那一双眼睛却格外有神,透露着一股永不服输的力量。 鬼使神差的,太子下意识就问出了困扰大楚多年的问题,“于大戎,姑娘可有解?” 王菁沉默了一瞬,开始仔细的回忆之前时喻和自己说过的话,虽然她不知道时喻为什么不自己告诉太子反而要让她转述,但这并不妨碍她听话。 “戚重光。”王菁说出了一个名字。 她一字一顿地重复着时喻的话,“任用戚重光为将,不出五年,大戎必败。” “可是……”太子仔细地将朝中武将的名单全部都在脑海当中过了一遍却依旧没有找到哪个将领是叫这个名字的,“此人,要去哪里寻他?” “戚重光……”时喻装作不知的默念了一声这个名字,“此 人乃是信王府的亲卫统领,如若殿下需要,直接去营地领了便是。” 太子冲他微微点了点头,但却依旧没有答应下来。 “况且,你怎知戚重光便一定可以担当此重任?”太子吊儿郎当的神情收了回去,变得严肃起来,锐利的眼神直视王菁,“事关两国交战,可不是嘴上说说便可以的。” 王菁当然知道他不会轻易相信,微笑着拿出了自己的筹码,“一个月后,江南一带将会遭遇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灾害,千万百姓流离失所,流民为了活命只能向京城涌来,到时内忧一起,大戎便会趁机攻城略池。” “江南损失惨重,兵马粮草供应不上,大楚岌岌可危。” “你再说一遍!” 太子猛地站了起来,黝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锋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如此危言耸听的话语,传出去诛你九族也不为过!” “啧,”王菁暗叹了一口气,这古人就是这点不好,动不动就诛人九族,她瞅了一眼老神在在,丝毫不似其他露出震惊神色,只是安静喝着茶的时喻,心神也稳下了一些,“本姑娘能掐会算,这些都是我算出来的,结果如何我已经告诉你,至于信不信……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在原本的剧情里,信王和原主身死,皇帝大受打击,狠狠地病了一场,好不容易好起来,江南却又出了事。 当时世家大族还把持着朝政,江南道的知府害怕担责任,隐瞒不报,等到朝廷知道的时候,情况已经完全无法控制。 此时大戎又虎视眈眈,不断的开始骚扰边境。 皇帝在朝堂上大发了一顿脾气,随后便彻底的一病不起,无奈之下只能让太子监国。 太子尚且年幼,朝廷中又有一大群老臣各自为政,既有内忧又有外患,太子忙的脚不沾地,一时之间忽略了自身,这才让宋琼林找到了机会害死了他。 江南道的大雪死了太多太多的人,给大楚造成了无法估量的损失,不仅仅是为了任务,光是为了这触目惊心的百姓的命,时喻也必须想办法阻止。 但他又实在是不想入仕,王菁便成了那个他推出来的人。 女子说的信誓旦旦,丝毫不像是假话,可她得出这些结论的理由,又实在是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太子犹豫了良久,也有些不知道究竟该不该相信王菁。 “啪——” 时喻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垫与桌子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太子呼吸渐沉,眼底带上了深意,“堂兄怎么看?” 清亮的眼眸缓缓扫过他,时喻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缓缓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太子心中思绪飘飞,虽然有些不太想承认,但时喻说得确实有道理,如若这事是真的,整个国家都会陷入震荡。 他此时身体虽然还在信王府,但思绪却早已越过重重宫门飘到了皇宫里,太子一把拉过王菁的手,“跟我进宫去面见父皇,将你方才说过的话再在父皇面前说一遍。” “等……等下……” 王菁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挣脱了太子的钳制,“我不去。” “为什么?”太子的声音下意识的抬高了许多,吓了王菁一大跳。 “殿下,”时喻出声喊住了太子,“此事事关重大,王姑娘一女子所言,陛下不一定会信,说不定还会被当成妖孽抓起来。” 他的声音不急不徐,清润的语调中带着一抹让人不由得平静的气息,“这件事还需殿下您一力解决,只要江南道大雪的事情得到证实,王姑娘的话才能够得到陛下的认可。” “自此她的掐算,才能真正为大楚的百姓尽一份力。” 知道自己方才有些鲁莽了,太子微红着脸对王菁道了个歉,他方才不管不顾地拉着人家姑娘的手,确实是有些轻浮。 王菁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觉得这个太子人品当真不错,这般尊贵的身份,还会对她一个平头老百姓道歉。 “殿下有心了,江南道的百姓能否安稳度过这个冬天,还要靠殿下您。” 太子抱拳,“定不负所托。” 时喻不知道太子究竟是如何对皇帝说的,但没过几日以后,一大批支援江南道德物资便由太子亲自押送着从京城出发了。 一开始还有许多人看好戏,尤其是朝堂上那几个老古板,总觉得太子是危言耸听。 但一个月多后八百里快马加急而来的奏疏还是成功让他们闭上了嘴。 江南道百年来一直都是四季如春,几乎走遍整个府城都买不到一件厚一点的棉衣,当天空第一次开始落下雪花的时候,人们心中还是喜悦,欢喜于这白色的花瓣是那样的美丽。 但好景不长,鹅毛般的大雪一落就是不停,没有御寒的衣物,没有可以烧火保暖的碳,地里的植株几乎都要快被冻死,一时间,整个江南道都陷入到了极度的恐慌当中。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们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带着粮食和御寒的物资来到了江南道,拯救他们于冰天雪地之中。 更有一仙女降世,教授他们布置大棚的方法,救活了那些在地里几乎快要冻死的植株,让他们不用再为来年的粮食发愁。 不同于原剧情当中的尸骸遍地,千里荒冢,今生没有白骨露于野,也没有万里无鸡鸣。 虽然大雪压塌了他们的房屋,但却压不灭他们脸上的笑容,房子没了可以再建,只因在如此大的自然灾害面前,他们的家人都万幸平安。 消息传回京城,朝野上下一片哗然,一个小小的农家女子,竟然真的会测算未来。 可即便他们再不愿相信,那从江南道记载着万民意愿的请命书却是做不得假。 皇帝此刻心中也是自豪不已,在自己掌权的时间里,这么大的自然灾害能够被轻易解除,岂不是说他很有明君的潜力? 于是皇帝大手一挥,毫不吝啬的赐给了王菁一个县主的封号,还是有专门的封地,可以豢养一定兵马的那种。 “恭喜县主,贺喜县主。”因为王菁不愿意独自一人开府居住,皇帝的赏赐便一并送到了信王府,等传旨的太监离开后,宋芊羽眨巴着眼睛搞笑道,“以后阿菁也要被称为殿下了。” 宋芊岚拍了拍那一个个绑着红绸的大箱子,由衷的替好朋友感到开心,“我记得阿菁很早以前跟我说过,她的愿望就是有一个大大的房子,里面放着数不尽的金银财宝,那样即便她在睡梦中,都会笑醒的。” “现在可不是实现了?” 意外死后穿越到一个全然陌生的朝代,纵使她性格外向活泼,王菁心中也还是有着些许的恐慌,边关那般的落后,他们家里又重男轻女,那时的她连吃饱肚子都难,唯一的梦想可不得是有钱。 但现在身边有了志同道合的伙伴,她还有了属于自己的事业,对于金钱的追求早就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但她没想到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宋芊岚却还记得她当初说过的话。 于是新上任的县主殿下大手一挥,“走!跟着本县主有肉吃,本县主请你们去一品楼好好搓一顿。” 虽然姐妹俩有些不太理解搓一顿是什么意思,但也并不妨碍她们能够听懂王菁的意思,两个人一左一右,欢欢喜喜的架起了王菁,“你可不能吝啬!” “那是自然。” 三个姑娘兴高采烈地出了门,时喻从垂廊尽头走出来。 书棋试探着开口,“王爷,要派人去跟着吗?” 是的,王爷。 原本的信王去世已有三个多月,在加上救万民于水火当中的王菁出自信王府,皇帝心里一高兴,时喻这个世子爷便转了正。 时喻轻轻摇了摇头,“不必打扰她们,让护卫暗中保护便是。” 这般欢乐的时光少有,他这个做哥哥的,当然要维持住妹妹们的这份喜悦。 没过多久,太子再次登了门,此时的他对于王菁口中的“掐指一算”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怀疑。 看上去俊秀典雅的青年,实际上却是一个急性子,“堂兄你就把戚重光给我吧,我保证,即便是上了战场,我也让人保护好他。”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战场上刀剑无眼,谁也无法保证谁能够完好无损地活着回来,戚重光是前信王留给时喻的亲卫,他不仅仅是一个可以上战场杀敌的将士,更是承载着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 太子知道自己有些不厚道,可说出让人保护,已经是他能够拿出的最大诚意。 时喻当然不会拒绝,戚重光自小生在边关,全村都被大戎屠戮了个干净,他毕生的愿望就是将大戎打到草原的最深处去,让他们再也不敢进犯大楚。 他被原信王救了,之后一直留在他身边贴身保护,虽然比起出征大戎这样做生命得到了保护,但戚重光的内心却还是有些许的遗憾。 前世江南道大雪,大戎趁机进攻,戚重光偷偷瞒着宋琼林带着一小队人马奔赴边关,但他人微言轻,手下又没有多少的权利,最终却还是抱着遗憾马革裹尸还。 但时喻知道,戚重光是一个真正有血性有抱负的人,比起苟延残喘,他更想要的是上阵杀敌,哪怕是战死沙场,也在所不惜。 时喻写了一封信,连带着可以号令两千亲卫的兵符一并交给了太子。 “堂兄大义!”太子双手抱拳,对着时喻行了一个军中的礼仪。 “如今大戎并没有趁机来犯,父皇不会同意我们主动出击,但堂兄放心,戚重光此人,本殿势必会让他去到一个合适的位置,等本殿登基的那一天,就是戚重光鹰击长空之时!” 为了保证说话的慎重,太子头一次在时喻面前自称“本殿。” 在太子灼灼目光的注视下,时喻疏离的眉眼中端的是认真,“我自然是相信殿下的。” ——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眨眼之间,时喻已经在这个世间历经了五个春秋。 年前皇帝的身子就已经不大好,年轻时吃了太多的苦,劳心劳累处理了二十多年的朝政,也到了大限将至的时候。 太医说皇帝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文武百官们集体跪在太极殿外等候皇帝交代遗言,时喻也带着姐妹两人早早的住进了宫里,唯恐皇帝还想要见他们最后一面。 这些年皇帝精力大不如前,后宫也没有增加什么新的皇子,太子监国已有三年,大事小事处理的都很好,即便此时皇帝去了,也不会给朝野带来多大的影响。 百官们心知肚明太子将会是下一任的帝王,此刻战战兢兢的候在这里,也不过是想要搏一搏那几个辅政大臣的位置罢了。 然而,等太子从里面出来以后,却没有叫任何一个官员进去,反而是走到了时喻的面前,“堂兄,父皇说……有要事要嘱托于你。” 时喻带着满脸的疑惑走进了殿内,躺在床上的皇帝老态龙钟,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死气,皇帝在位期间励精图治,将大楚治理的很好,如今这副苍老的样子,让时喻不由得软下了心来。 他坐在塌边握着皇帝的手,替他理了理鬓角的乱发,“皇伯伯,阿喻在这。” 听到声响的皇帝奋力地睁开了双眼,浑浊的眼球几乎已经让他看不清眼前这人的样貌, 但他却还是死死的握住了时喻的手,“阿喻啊……皇……咳咳……” “皇伯伯知道阿喻是个聪明的孩子,太……太子太笨,朕担心他,皇伯伯就把他,交给你了……” 时喻:…… 好不容易躲懒了五年,到头来他却还是要让他搞事业? 难办…… 皇帝目光都有些涣散了,却还一直强撑着不肯闭眼,“阿喻……阿喻……” 太子眼里含着泪,“堂兄,你就答应父皇吧。” 看着眼前的这一老一少,时喻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选择了同意,“好,阿喻答应您。” 皇帝费尽全力将太子和时喻的手握在了一起,“太子也要……好……好好待阿喻啊……” “我会的,父皇。” 太子话音落下的瞬间,皇帝紧握着他们的手腕便无力的垂了下去,随后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父皇——” 太子伏在皇帝身上嚎啕大哭,外面听到声响的官员和后妃们一股脑的涌了进来,直接将时喻挤到了边边上去。 其中一个官员奋力地扒拉着太子,声音中透露着急不可耐,“殿下,殿下,这辅政大臣的人选,可是已经落实了?” 时喻再次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怎么这所有人趋之若鹜的位置,就落到了他这个一心咸鱼的人身上了呢? 第20章 狸猫换太子里的双胎姐妹 南山秀色郁崔嵬 , 紫禁晨曦拂晓开,当第一缕晨光射穿了薄雾,一道尖锐的声音放声高呼, “群臣觐见——” 守在殿外的百官按照座次鱼贯而入。 “跪——” 年轻的帝王一身暗色龙袍,乌发高束, 只鬓角落了几丝调皮的碎发,脸上的神情隐没于十二冕旒之后,站在高台之上孑然独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温纶端坐在龙椅上,视线匆匆掠过跪了一地的百官,最后落在了一道清秀的人影身上。 不同于其他人跪的笔挺,那人却是坐着的, 即便是宋温纶登基第一次上朝, 他也没有丝毫起来的意思。 文武百官恍若见怪不怪, 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异议。 青年似乎是身体有些不大好,脸色略带着些苍白,深蓝色的官炮穿在他身上略显宽大, 衬得他越发的清秀了起来。 青年陡然间抬眸,和宋温纶眼神碰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间, 青年勾起唇角轻轻笑了笑。 宋温纶这才仿佛反应了过来, 他微微张开薄唇, 无声的吐露出两个字, “堂兄。” 时喻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好上朝。” 其余官员眼观鼻鼻观心, 纵使对时喻羡慕嫉妒的无以复加, 却也只能全然当做没有看到。 谁让人家是先帝任命的唯一的辅政大臣, 还是皇家仅剩的和新帝血脉相关的兄弟。 比不过, 比不过。 只能认怂。 见他们跪在地上一个个跟鹌鹑一样,宋温纶脸上露出了一抹由衷的笑容,原来身居高位,竟然是这般的舒爽。 但很快的,他就察觉到了一道凉凉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宋温纶下意识垂头望去,就看到时喻正满脸不悦的盯着自己。 “陛下坐上了这个位置,便是要肩负起责任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才是一个帝王应该要做的事情。” 恍惚间,青年润朗的嗓音徐徐在耳,宋温纶这才发现自己意识飘忽了起来,他赶忙坐直了身体,手心向上微微一抬,拿出了帝王的气势,“众卿平身。” 宋温纶身为太子之时就已经监国多年,对朝政游刃有余,很快就处理好了一些官员提出的问题,眼见着他们低眉顺眼的站在阶下直等着散朝。 宋温纶心中有些不平衡了,自己回去还要任劳任怨的批改奏折,这些臣子就可以舒舒服服的回家去。 于是原本打算过段时间再把这件事情提出来的宋温纶在登基的第一天就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永定县主王菁,要入朝为官。 “万万不可啊,陛下!”很快百官就跪了一地,“这世上哪有女子为官的道理?” 他们引经据典,诉说着上述好几个时代的祸国妖妃,又拿出祖尊戒训,斥责皇帝不孝不悌。 “女子是惑国之根本,女子为官会动摇国之根基,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本以为清除了那些宛若毒瘤一般的世家大族,这些自己亲自调查提拔过,虽然各有各的小毛病,但的确是一门心思为国请命的官员们定然会支持自己的决策。 王菁虽然身为女子却是拥有着雄才大略,由她入朝为官,定会带领大楚走向更加繁荣的时代,皇帝从未想过,这样一个有才华,有能力,也愿意为黎民百姓办实事的人,仅仅因为她是女子的身份,就遭到了所有官员的反对。 皇帝冷眼瞧着这些口口声声说为了百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官员们,只觉得心中涌起了阵阵戾气,他多年的栽培和信任,仿佛一夕之间全部被喂了狗。 群臣和皇帝的反应全部都落在了时喻 的眼中。 在皇帝说出要让王菁入朝为官的时候,他就已经意料到了这些,但他却没有出口阻止,此时的皇帝还年轻,有些稚嫩,不懂得那些官场的弯弯绕绕,容易过刚易折。 时喻略显无奈的微微叹了口气,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一个崽崽要养,但和自己这具身体年岁差不多大的崽崽,也还算是个崽崽么……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想要改变这些文人刻在骨子里千百来年的思想,不是那么容易的。 当宋温纶将求助的目光落在时喻身上的时候,他冲宋温纶微微摇了摇头。 宋温纶无奈,只能退朝。 回到上书房后,宋温纶的怒气并没有削减多少,反而有种愈演愈烈的感觉,他发起桌上的砚台就重重的砸了下去,“一群老顽固,气死朕了!” 时喻让小太监将碎掉的砚台清理了下去,又清退了上书房所有伺候着的宫人,这才走到了宋温纶的身边坐下。 他拿起一根干净的毛笔在宋温纶侧脸上晃了晃,“这么生气做什么?” 先帝将宋温纶教养的很好,即使他心里怒火丛生,却从不会拿旁人来撒气。 “明明是为国为民的好事,为什么他们就不同意呢?”宋温纶轻轻地呢喃了一声,情绪颇为复杂。 他不理解,那些官员反对的理由,竟然只是因为王菁是一个女子。 虽然他在见过王菁之前也有些看不起她的女子身份,可在知道了她的才能以后,他心中便涌起了无限的敬意。 而那些官员明明知道王菁为了大楚付出了什么,可他们却还是要反对。 他真的不理解。 宋温纶现在一整个人就是个可怜兮兮,像是个被抛弃了的孩子,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孤寂之感。 时喻微微一笑,搁下手中的毛笔,残忍的打破了宋温纶心中的梦幻,“因为陛下此举,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宋温纶还是有些疑惑,“不过是一个女子入朝为官,根本不会占用太多的职位,怎会动了大部分人的利益?” “陛下可曾观察过先帝和太后娘娘的相处?”时喻并没有明着回答宋温纶,反而是问了他一个问题。 “那是自然,”宋温纶想也不想的答道,“父皇和母后感情甚好,就宛若平常夫妻一般。” “呵~”时喻轻轻地笑出了声来。 宋温纶看向时喻,“堂兄笑什么?难道是朕说的不对?” “对,却也不对。” 宋温纶越发的疑惑。 时喻却是又问了他一连串的问题,“无论帝王之家还是平常夫妻之间,陛下可曾见过妻子对夫君指手画脚?可曾见过妻子对夫君动辄打骂?” “按照大楚的律令,男子可以休妻,而女子却只能选择合离,陛下可曾见到过或是听到过有哪个女子休夫吗?” 宋温纶直接被问懵了,他呆呆的愣在原地,似有所觉,“朕……似乎是懂了。” 时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在陛下的治理下,大楚女子可以不戴维帽也能上街,可以像男子一样讨论诗词歌赋,可以正大光明的休夫,可以不惧怕人言可畏,可以任由心性的生活的时候。” “就算陛下想让一半的朝堂上都站着女子,也不会再遭遇任何的阻拦。” “天下之事复杂无比,不能只看表面。” 这个世界自古以来便是三纲五常,宋温纶能够提出让王菁入朝为官已经是一个非常了不得的想法了,但他需要做的还有很多,不仅仅是上下嘴皮子碰一碰就可以达到目的的。 宋温纶低垂着眼眸若有所思,过了片刻后却猛然抬起了头来,一双幽深的眼眸灿若星芒,带着求知的力量,“我想要做到堂兄所说的这 样。” “还请堂兄助我。” 眼前的青年眼眸里闪着晶亮的光,仿佛间时喻就是他唯一的依靠。 本想随便教教就让宋温纶独自处理朝政的时喻:…… 所以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咸鱼躺? “堂兄?”见时喻长久的不回答,宋温纶眨巴着眼睛,声音都放缓了下来。 “行了,行了,”时喻十分嫌弃的拂开了宋温纶趴在自己胳膊上的双手,“我帮你就是。” 宋温纶眉眼弯了弯,“我就知道堂兄最好了。” —— 新皇登基开恩科,全国各地的学子大批量涌入京城,本就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变得越发的热闹。 这一天圣旨下达,所有榜上有名的士子皆可打马游街,让京城的老百姓们看看今后为他们立民请命的官员们究竟是何等的状态。 “快快快,姐姐,阿菁,你们快一点。”宋芊岚一手拽着一个跑得飞起,“今天所有的士子们打马游街,我想去看看狗蛋在不在里面。” 被哥哥带着离开边关的时候,狗蛋还是个半大的少年,那时的他信誓旦旦的告诉自己,他一定会努力读书,考中进士,带着娘亲和爹爹来京城找自己。 五年前的那次游街宋芊岚没有去,因为她知道狗蛋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榜上有名,两年前的那次她也去看了,但那次只有前二甲的进士,她并没有在人群中找到狗蛋的身影。 这一次皇帝哥哥心善,让所有的进士全部都来游街,狗蛋今年也不过十七岁,虽然不一定会考中,但万一呢? 五年多没见,她很想他们。 “知道啦,知道啦!”从几天前开始宋芊岚就心心念念的要去看学子游街,她们又怎么会让她错过。 宋芊羽早早的就在状元楼上订了一间雅间,雅间的窗子直对着朱雀大街,保证将那些游街的学子一个个全部都看得清清楚楚。 “三位里面请。”店小二手脚麻利的将三人引进了包间里,快就送上了茶水,今天来观看学子游街的小姐夫人特别多,状元楼可是好生的赚了一笔,小二的态度也是异常恭敬。 三人刚坐下来不久,隔壁包间就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兴奋声,“来了来了,那状元郎长的可真俊,不知道是否有婚约嫁娶。” 似乎是那名女子的姐妹戳了她一下,女子忍不住哎呦了一声,随后便是一道略微成熟一点的女声,“今日来榜下捉婿的贵女可不少,状元郎长的这般俊,定是一个香饽饽呢,你还是不要想了的好。” 因为雅间的窗子大开着方便观赏,隔壁那两名女子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在了宋芊岚的耳中。 那般喜悦的声音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宋芊岚下意识站起身来向楼下看去,“我倒要看看是个多么俊俏的状元郎,能比得过我哥哥。” 为首的一人穿着大红色的状元袍,头上戴着同色系的冠帽,骑在高头大马上。 他的长相确实俊逸非常,虽然宋芊岚看到了半个侧脸,却也是从他那仅露出来的一半面容上看到了气宇轩昂。 年轻的状元郎风流倜傥,打马游街而过,不断的有适龄少女将手里的鲜花帕子向着他的方向扔去。 但状元郎却丝毫不为所动,漫不经心地将那些鲜花手帕挥落,不给那些少女一丝一毫的机会。 “这人倒是有意思。”一时之间宋芊岚竟是看呆了,都有些忘了要去人群里找狗蛋。 似乎是宋芊岚的视线太过于直白,又似乎是那状元郎的感知异于常人,就在宋芊岚呆呆望着他的时候,那状元郎也是抬眸看了过来。 眼前的青年褪去了记忆中的稚嫩,但面容上却还带着宋芊岚万分熟悉的味道,她惊的几乎叫出声来。 —— 这被所有人称赞的状元郎,不正是她想要寻找的弟弟狗蛋? 眼看着又有一朵鲜花砸在了狗蛋的身上,宋芊岚不甘示弱地将自己怀中的手帕扔了下去,随后挑衅地望向了隔壁的女子。 那女子切了一声,“反正状元郎又不会收。” 然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年轻的状元郎忽然伸出了抓着缰绳的右手,稳稳当当地将那张手帕捏在了手里,还冲着阁楼晃了晃,随后小心翼翼的装在了怀中。 刹那间,朱雀大街两旁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女子叹息声。 宋芊羽见妹妹激动得无以复加,终于停止了和王菁的谈话,“这次的状元郎就是狗蛋?” “嗯嗯!”宋芊岚捂着砰砰直跳的小心脏连连点头,“狗蛋真的好厉害。” 宋芊羽见她这样却皱起了眉头来,凑近了王菁小声说道,“我怎么感觉岚儿有些春心荡漾?” 王菁瞧了一眼后也猛地点头,“我觉得也是。” “啧,”宋芊羽略带不满地撇了撇嘴,“妹妹要嫁人了……” “岚儿也不小了,二十了呢。”王菁抬手抚平了她眉间的褶皱,就算是在现代社会,二十岁也可以谈婚论嫁了。 但宋芊羽还是有些不开心,“好好的妹妹,就要被人拐跑了。” —— 时喻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等他回到了信王府,天几乎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 但他却还是在下了马车的一瞬间看见了等候在王府门口的三个人。 为首的那人看起来十分年轻,穿着一身火红的状元服,另外两人是一对夫妻,年纪有些大了,似乎是常年做粗活的缘故,即便是穿着锦衣,却还是从裸露出来的皮肤处透露出了些许的沧桑。 时喻走到三人面前,“你们是……岚儿的养父母?” “王爷。”狗蛋对着时喻行了一个见长辈的礼仪,“五年前我曾承诺过姐姐,定会带着爹娘来京城寻她,如今,我来兑现承诺了。” 时喻让人请进了花厅,又派人去请宋芊岚过来。 三个女孩相拥着而来,在走进花厅的一瞬间,宋芊岚猛地上前两步扑进了赵父赵母的怀里,须臾间泪如雨下,“爹,娘……女儿好想你们啊。” “乖,不哭,爹爹和娘亲这不是来看你了嘛。” “而且我们这次来呀,就不走了,以后你想什么时候见我们都可以。” “真的吗?” “爹娘还会骗你不成?” 在赵家二老的细心安哄下,宋芊岚很快就止住了哭声,“我上午在朱雀大街上见过狗蛋了。” 原名赵狗蛋,此时已经改名叫赵泽嘉的新晋状元郎不由得悄悄红了脸,“我有名字了,叫泽嘉,赵泽嘉。” 在熟悉的亲人面前,宋芊岚下意识撅起了嘴巴,“狗蛋,狗蛋,狗蛋,不管你改了什么名字,我就乐意叫你狗蛋。” 听了这话的赵泽嘉脸红得越发厉害,甚至是说起话来都有些结巴,“你……你想怎么叫都行。” “我……”看赵泽嘉这样,向来大大咧咧的宋芊岚竟然也开始有些扭捏了起来,“哼!” 时喻将一切看在眼里,有些暗叹,还真是妹大不中留,养了这么多年的妹妹,转眼间就要嫁作人妇了。 “那个……王爷大人,”赵父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官,老实巴交的农民紧张的直哆嗦。 时喻上前两步抓住了赵父不断颤抖的手,“不用这般生硬,叫我阿喻就行,不着急,有话您慢慢说。” “哎……哎……” 赵父强压下心中的紧张,“我们这次来呀,也不光光是狗蛋考中了状元来见岚儿一面,主要是……” “是……”即将要说到 正事,他又开始结巴了起来,“是想要问问你,能不能应了我们家狗蛋和岚儿的婚事。” 当年那个只会上山爬树连字都认不全的农村小子,用短短的五年时间做到了这个份上,不可以说是不用功,况且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又对宋芊岚有心,家世地位也低,丝毫不用担心宋芊岚嫁过去以后会受到欺负。 早在两人互相红着脸蛋儿的时候时喻就已经看出来了一些猫腻,但他却还是不想这么轻易的把妹妹许出去。 他故作不满地皱起了眉头,“想要娶我妹妹,哪有这么容易?” “哥哥……”宋芊岚唯恐担心时喻不同意这门亲事,拽着他的袖子就撒起了娇来,“我愿意的。” 宋芊岚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也没有经历过重生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她的视野当中,遇到一个自己喜欢又对她好的男子非常不容易,她今年已经二十了,她不想错过这么一份好姻缘。 时喻还想板起脸来训诫一番的想法在宋芊岚的“我愿意”三个字中转瞬化为了烟尘。 “啧,”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还真是女生向外。” 宋芊岚也知道自己方才所说的话究竟有多么大胆,这会被时喻明晃晃的点出来让她羞红了整张脸,“我……我……” “大哥,”眼看着心上人这么勇敢,赵泽嘉也不怂了,直接对着时喻喊起了哥,“你放心,我会好好待姐姐的,这辈子只娶她一个,绝不纳小妾。” “大哥可以监督我,如有违背,直接打断我的双腿。” “可不能胡说!”在赵泽嘉话音落下的瞬间,宋芊岚抬手堵上了他的唇,唇瓣上传来温热细腻的感觉,让赵泽嘉心肝都不由得跟着颤了颤。 炽热的气息喷洒在宋芊岚的手心,恍若岩浆一般烫的她心颤,宋芊岚猛地一下缩回了手,扭头不敢再去看赵泽嘉的眼睛,带着股小女儿的娇羞,“反正……反正我相信你便是了,不能发这种毒誓。” 看着赵泽嘉笑得跟傻子一样的神情,时喻万分嫌弃的撇了撇嘴,随后让书棋将人给轰了出去,“等你凑够了彩礼再来。” 赵家二老被留在了王府中,有了女儿承欢膝下,早就将儿子抛到了九霄云外去,若不是几个月后赵泽嘉带着冰人一起上门求亲,他们都几乎快要忘了还有个儿子。 赵泽嘉不由得露出了委屈的神情来,“哪有你们这样当爹娘的。” 二老确实一脸的骄傲,搂着自己乖乖巧巧的女儿斩钉截铁的说道,“有,我们就是。” 宋芊岚在赵父赵母怀中笑的花枝乱颤,只觉得现在的生活无比的幸福。 七月初四这一天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大红的花轿从信王府抬出,身后跟着整整一百四十八台的嫁妆,围绕着朱雀大街绕了一整圈,最后抬进了信王府不远处的一座宅院里。 因为宋芊羽不原嫁人,他就这么一个妹妹要出嫁,时喻给宋芊岚准备的嫁妆异常的丰厚,而宫里的宋温纶得知以后又赏下了一大批嫁妆,太后和太皇太后有样学样,也都替宋芊岚添了妆。 若不是郡主的规格放在这里,宋芊岚的嫁妆可岂止一百四十八台。 绵延整个朱雀大街的十里红妆羡煞了旁人,一路上唢呐吹吹打打,不时的还有丫鬟从随身挎着的篮子里抓出一把糖果撒向路的两旁,稚童们手牵着手唱着歌,欢欢喜喜的从地上捡起糖果。 宋温纶日理万机,也不大可能上脸来参加一个小小五品官员的婚宴,但他却安排了身边的大太监在婚宴现场添了礼,给足了赵泽嘉面子。 前来参加婚宴的官员见到这一幕,心中都打起了小九九,虽是不至于讨好巴结,但也让赵泽嘉以后的晋升之路好走了许多。 坠落的夕阳洒下最后一抹 余晖,远山若隐若现的隐藏在朦胧云雾中,天地间水气缭绕,不消片刻,屋外便落下了细密的雨丝。 宋芊岚带着盖头坐在喜床上,手中大红的苹果被她捏出了一个个指头印来。 她的思绪早已随着轻风飘飞了出去。 伺候的丫鬟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少夫人,需要奴婢去看看少爷回来了没有吗?” “不……”宋芊岚坑坑巴巴的开口,“不用。” 两人正说着话,新房的大门就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给推开了,来人穿着大红的喜服,似乎喝了一点小酒,两颊带着浅浅的粉色,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喜悦的情绪。 赵泽嘉对丫鬟挥了挥手,“你出去吧。” 丫鬟乖巧的退了出去,还顺带带上了房门。 赵泽嘉忍着心中的激动,小心翼翼的拿起了桌上的秤杆走到了宋芊岚的身前。 宋芊岚心中紧张,他又何尝不是呢,拿着称杆的手都在颤抖了,“姐姐……不对,应该叫夫人了才是。” “夫人,我要掀开你的盖头了。” 宋芊岚捏着苹果的手越发的用力,一开始点了点头,但后来又担心赵泽嘉注意不到,过了许久才发出了一道细若蚊蝇的声音,“嗯。” 红布在自己的面前一点一点消失,面容俊秀的男子带着满腔的笑容凑近了她的脸,略带沙哑的嗓音散发着一股魅惑之感,“娘子,你今晚真美。” 饶是宋芊岚早已经见多了这张脸,此时在这红色的烛火映衬之下,她还是忍不住心动了起来,学着方才赵泽嘉叫自己的样子,试探着开口说道,“夫君今晚也很俊。” 赵泽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颤抖着声音,“你……你再唤我一声。” 宋芊岚的脸色比她手中的红苹果还要红上几分,心中的甜蜜几乎要溢出来,“夫……夫君。” “哎!”赵泽嘉迫不及待地应了一声,俯身吻上了他觊觎已久的粉嫩唇瓣。 红烛燃烧,滴滴腊液坠落,屋外斜风细雨带来阵阵寒意,屋内却只有香汗淋漓。 夜半时分,在宋芊岚彻底成为人妇的时候,时喻接到了许久未曾出声的2333的消息,[滴!任务已完成,请选择1:返回任务大厅。2:继续下个任务。3:留在任务世界。] 这个世界的bug便是所谓的主角宋琼林,而剧情当中刺杀了宋琼林的宋芊岚便成了需要拯救的反派。 此刻的她嫁给了心上人,幸福指数已到达满点,系统自然而然的判定任务已经完成。 想到那个还没有做到为万世开太平的宋温纶,还没有成功进入朝堂成为大楚第一个女官的王菁,以及还没有找到人生方向的宋芊羽,时喻再次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留在任务世界。” [好的,收到。] —— 因着新帝登基开恩科录用了许多学子,且大多数都是那种没有太多身份背景的人,宋温纶和时喻商量了一遍以后,就开始按照他们的特性和技能将棋安排在了适合的岗位上。 王菁也被宋温纶送去了工部,五年前,江南道大雪的时候,王菁教当地的百姓的那个温室大棚的方法让许多人免去了粮食的苦恼。 多年来他一直安排王菁在自己的庄子上实验温室大棚,以确保能够达到更高的产量,如今他自己当上了皇帝,工部又几乎都是自己的人,王菁也没要什么官职名分,只是带着工部的人一起弄温室大棚,倒也没有引起众人的反对。 看着王菁在工部越混越好,甚至开始和工部侍郎惺惺相惜,宋温纶不由得再次赞叹起时喻的机智,“还是堂兄厉害。” 眼看着宋芊岚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小家,王菁也开始在工部任职,宋芊羽有些着急起自己的无所事事来。 一日时喻沐休在家的时候,宋芊羽试探着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我总觉得自己一事无成,有些失败。” “怎么会?”时喻任务完成以后还愿意留在这个世界最大的原因就是宋芊羽,她前世受了太多的伤,虽然已经放下了不少,但却还是容易钻牛角尖,稍微一不注意,就会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时喻拉着宋芊羽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的旁边,“你是你,岚儿是岚儿,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想要的是嫁一个好夫君,生一个大胖儿子,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但是,这是你想要的吗?” 宋芊羽摇了摇头,声音陡然间提高了些,“哥哥答应过我,我可以一辈子不嫁人的。” “哥哥说的话不会反悔,”眼看宋芊羽略微有些激动,时喻急忙安抚道,“岚儿想嫁人,你不想嫁人,你们的生活方式不同,何必强行模仿着对方过日子呢?” “可是……”宋芊羽还是迷茫,“阿菁也没有嫁人,但她却什么都会,甚至被皇帝哥哥特招进了工部。” 她的语气逐渐低落下来,“只有我……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 时喻知道她是需要做点什么事情来转移注意力了,“那阿菁会的东西哥哥也不会呀,哥哥岂不是个废物?” “当然不是!”宋芊羽就是个十成十的哥控,任谁都不能说她哥哥一句坏话,就算是她哥哥自己也不行,“哥哥是整个大楚最厉害的人。” 时喻放缓了声音,“所以……咱们不能拿自己的短处去和别人的长处相比,你不能只看自己不会什么,你也要找找你会的东西。” 时喻抬手揉了揉宋芊羽的脑袋,“或许你该出去走走,四处去看看,自己喜欢的事情才能做得长久,不是吗?” “嗯!”宋芊羽终于开心,她直直的望着眼前的青年,只觉得对方好似发着光,“哥哥真厉害!” 没过几天,宋芊羽再次找到了时喻,此时的她不覆之前的闷闷不乐,反而是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一股喜悦,“哥哥,我知道我想干什么了。” “这么快?”时喻来了兴致,“说说看。” 在女孩细声细语的讲解下,时喻仿佛看到了她发现自己兴趣的整个经过。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她去了南边的平民区,本事想要去看看人间烟火气,却意外遇到了几个瘦的似竹竿一般,无力地躺在地上乞讨的男孩。 宋芊羽前世今生都没有为吃食发过愁,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有人竟然会因为没有饭吃饿成那个样子。 看他们的年纪也不过七八岁,穿着几乎遮盖不住身体的破烂衣服缩在墙角,眼眸里透露着对生活的绝望。 宋芊羽下意识买了包子递给他们,几个小孩瞬间眼神中闪烁起了光芒,他们虽然吃得狼吞虎咽,但却依旧懂礼貌的对她说了声谢谢。 那一刻,宋芊羽心中忽然涌现起了一个非常豪迈的想法——她想要教这些孩子读书识字,让他们有个容身之所,长大了也能有一技之长,不至于在过着这般颠沛流离的生活。 对于她的想法,时喻非常赞同,他摸了摸宋芊羽柔软的发丝,“很棒,需要银子直接去找书棋拿,有什么其他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直接和哥哥说。” 宋芊羽眨巴着大眼睛,“哥哥不会觉得我的想法离经叛道吗?” “不会,”时喻肯定的答道,“想做什么哥哥都会支持你,况且这是造福百姓的好事,到时候你皇帝哥哥也会愿意帮你的。” “太棒啦!”少女眼中的阴霾终于消散的一丝不剩,只剩下无尽的喜悦。 王菁的蔬菜大棚技术在得到整个户部官员的肯定以后被宋温纶搬到了朝堂之上,面对如此铁的事实,以及整个户部官员和新出仕的寒门学子的鼎力支持 ,那些老顽固再也没有了反对的理由,王菁成功当上了大楚的第一任女官。 在王菁入朝为官的第三年,她带领的船只远赴重洋,带回了产量丰厚,能令无数人填饱肚子的土豆,红薯等等舶来品。 整个大楚海清河晏,五谷丰登,百姓的粮仓里都快堆不下了粮食。 此时的宋温纶大手一挥,命令戚重光带领三十万大军讨伐大戎。 戚重光英勇善战,用兵如神,也丝毫不用担心粮草补给的不足,根本没有用到五年的时间,不过短短三年,便打到了大戎的王宫,生擒了大戎的大王,将整个大戎都并入了大楚的板块。 此后经年,君臣相宜,宋温纶丝毫不担心戚重光会反叛,要兵马给兵马,要粮草给粮草,戚重光坐上了超一品的勋国大将军的职位,却也令大楚的疆域足足扩大了三倍。 在王菁用种种卓越的贡献一步步升到了大楚第一女宰相的位置的时候,宋芊羽开办的学堂也成了整个大楚的学子都争先恐后想要进学的地方。 宋芊羽成为了人人尊敬的女山长,只因为从她的学院里出来的学子,就没有不考不中举人的。 多年以后,曾经那个年轻的帝王也变得白发苍苍,回顾自己的这一生,无数的文人墨客为他题字写传,夸赞他任人唯贤,但宋温纶知道,其实他并没有那么的贤能,之所以能够成为人们口中的盛世明君,依靠的也只不过是一个和他有着最亲近关系的堂兄而已。 弥留之际的宋温纶拉着时喻和小太子的手,满心期许的看向时喻,“堂兄,我就把太子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一定会把他辅佐成一个合格的帝王。” 时喻:…… 求求你们做个人吧! 他只是想要退休啊喂! 但看着宋温纶垂垂老矣的模样,时喻还是答应了下来,“好。” 然而,等宋温纶两腿一蹬,闭上眼睛了以后,时喻便紧赶慢赶的驱车回了王府。 他从角落里扒拉出几乎快要发霉了的2333,“任务结束,赶去下个任务,快点!!” 他累了,他真的不想再搞事业了。 [收到,新世界加载成功,任务传送中,请宿主注意查收。] ———校园文中的不良少年——— 六月份的江城湿热又拥挤,头顶的太阳散发着刺眼的光芒,但空气中的湿度却丝毫不减,只消在外面站上半刻钟,浑身的衣衫就会被汗水浸透。 此时市中心巨大的LED屏下的路口处,有一个农民工打扮的男子几乎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 他身上的工装沾满了尘土,脚下是一双穿的已经开裂了的老旧胶鞋,生活的困苦使得他饱经风霜,但此时那被风吹得龟裂了的唇瓣,却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他双手紧紧地握着跨在肩膀上的小布包,里面装着此次结的工程款,足足有三万元! 这些钱交了儿子的学费,还可以给他买一身好衣裳,让在农村老家的父母也可以吃上一顿好的,即便是这样也还能存下好多嘞,等留着以后给儿子上高中上大学用。 美滋滋的计划着这些,男人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向对面的银行走去,想要快点把钱汇到老家。 却突然,一道刺耳的轰鸣声响起,一辆汽车加足了马力,宛若不要命一般的直直冲向了人行道旁的男人。 时喻落在世界的一瞬间,就见一辆黑色的奔驰在马路上开的飞快。 汽车马达发动机的轰鸣之声宛若雷霆一般炸响在众人耳边,刺耳的声响让空气都有了一瞬间的凝固。 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面目潮红,双手死死的握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根根爆裂而起,似一条条毒蛇一般盘踞而上,因为太过于用力,指节都泛着一层不正常的白,看 起来无比的可怖。 早晨的阳光灿烂却不耀眼,但男人依旧戴着一顶巨大的遮阳帽,大大的帽檐将他的五官全部都遮在了阴影当中,只露出半截下巴和一张染着猩红色的唇。 他将油门踩到了底,不要命一般的直冲时喻而来。 第21章 校园文里的不良少年 原主名叫许时喻, 万千农民工当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在这诺大的江城,他像是一只毫不起眼的蚂蚁, 是光鲜城市背后的阴影,几乎不被任何人放在眼中。 每天在水泥混凝土和钢筋瓦砾中穿梭,居住在夏天遮挡不住半分炽热,冬天抵御不了丝毫严寒的窝棚中。 终于熬到大老板发了拖欠了好几年的工资, 足足三万多元的“巨款”让他喜不胜收, 甚至开始不由自主的畅想未来。 —— 当这钱寄到老家的时候, 母亲和儿子脸上会浮现出怎样的笑颜。 可就是这样一个再朴素不过的畅想, 却被一个喝醉了酒飙车的富二代无情的抹杀。 原主当时沉浸在即将要寄钱回家的喜悦之中, 等他听到周围的呐喊声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极速而来的汽车离他已经不过半米远。 ——根本无法躲开! 鲜艳夺目的百元大钞似飞雪一般飘散在空中,映衬着鲜红刺目的血, 竟是比那天空中耀眼的骄阳还要多几分颜色。 汽车像离了弦的弓箭一般疾驰而来, 震耳欲聋的发动机轰鸣声在时喻耳边炸开, 带着狂风呼啸而过,一副势必要把他碾死在路边的架势。 就在汽车即将触碰到他身体的一刹那,时喻微微眯起的眸子一瞬间放大了起来, 这具身体常年劳作, 倒是比上一个世界的宋时喻更适合他一些。 刻在灵魂深处的记忆让时喻没有半分的慌张, 只见他足尖一点, 整个身体便凌空飞跃了起来,双脚踩在汽车的引擎盖上, 轻轻松松就翻了过去。 时喻安安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甚至连气都没有喘, 他转过身来, 好整以待着看着眼前。 剧情里酒驾的男子在撞到人以后神智终于有了少许的清醒,原主被撞以后惨烈的现场使他被迫从昏昏噩噩当中反应过来,及时踩下了刹车。 极速运动的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一条深深的印记,又压着原主的身体滚了过去,汽车颠簸之间,在即将撞上绿化带的前夕堪堪停了下来。 而这一次,没有原主一整条人命来做缓冲,酒精还在那名男子的大脑皮层不断发酵,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错误行为的男子依旧不管不顾地将油门踩到了底。 汽车冲过缓冲带,在众人的惊叫声中横穿了一整条马路,直直撞上了路边高楼。 正播放着明星广告的巨大LED屏迅速闪烁了几下,随后彻底的陷入到了黑暗当中。 而那辆汽车也在一瞬间变得支离破碎,整个车的前方深深地凹陷了进去,一道触目惊心的殷红划过唯美的血痕,时喻透过冒着烟的车门,看到了昏迷不醒满头鲜血的男子。 殷红的血色染了他满脸,一道贯穿整个胸膛的伤口皮肉外翻,看起来无比的狰狞,甚至是那道令人恐怖的伤口处都还在不断的往外冒着血。 熙熙攘攘的大街,瞬间变得凌乱了起来,尖叫声,呼喊声不绝于耳,不少的人面露恐惧之色,连连往一旁跑去。 不一会儿,出车祸的地方就变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虽然此次穿越成了一个没有丝毫能力的普通人,但时喻异于常人的感知还是让他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看着那不断冒着烟的汽车,随即翻了翻原主的记忆,片刻之后,找到了那味道的来源——机油。 浓稠的黑色液体滴滴掉落,很快就在汽车底下汇聚成了一小潭。 被汽车撞坏了大门的门店招牌摇晃两下后重重砸了下来,让本就“深受重伤”的汽车变得更加破败不堪。 时喻注意到一根电线随着招牌一同掉落了下来,电线的底端还在“滋滋”冒着火花,距离滴落下来的机油不过几厘米的距离。 机油和冒着火花的电线触 碰到一起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时喻十分清楚,现在只要有人用木棒把那根电线挑开,爆炸就不会发生,那名酒驾的男子或许也可以活下来。 但是……时喻为什么要救他? 更何况此时车祸地点十米之内都没有一个人影,就算是汽车发生了爆炸,也不会造成其他人员的伤亡。 在喝了那么多酒的情况下还要开车,想必那人应当会料想到这样的结果。 剧情中原主被他活活撞死,他自己却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而这个世界并没有将酒驾量入刑法,那人只不过在看守所里关了一天,就被保释出来了。 害死了一条活生生的命,却没有受到任何的惩罚,关了一天后出来,依旧该干嘛干嘛。 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不远处传来了消防车的警笛声,但因为道路拥挤,一时半会儿还赶不过来,时喻听到这声音后发出了一声轻笑,随即不紧不慢地顺着人流离开了原地。 只因为在消防车声音响起的刹那间,时喻清晰地看到,那闪着火花的电线随着招牌的摇晃,已经触碰到了滴落下来的机油里。 穿着简朴破旧的男子,从容的走在都市的人山人海中,恍若漫步于花丛之间,灰头土脸并不遮掩他清隽的样貌,反而是带上了一股隐没尘埃的淡然。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在时喻身后响起,漫天的火光映衬着朝霞流云,为本就炎热无比的六月更添了一丝滚烫。 消防车终于穿过拥堵的街道赶到了现场,清凉的水花压下了蹿天而起的火光,但乘坐在驾驶位上的那个人,却是无论如何都救不回来了。 ——只因为,他在汽车爆炸的刹那间,早就被翻涌的热浪烤成了焦炭。 不再管身后车祸的事情,乘着阳光,时喻匆匆回到原主干活的工地收拾了一下行囊,便买了回乡的车票。 原主的老家是在南方一个非常偏僻的小渔村,那里面朝大海,交通不便,稍微有些志向的年轻人几乎全部都离开了村子来到大城市里打工,原主并不是一个例外。 但大城市里人才济济,才初中毕业的原主根本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只能和千千万万进城的农民工一样,选择做一些体力活。 原主记忆中的小渔村和时喻在其他世界中遇到的海边村镇完全不一样,没有络绎不绝而来的旅客,也没有努力发家致富的带领人,居住的是年年发潮的土房子,吃的是海浪翻涌时捡来的海货。 村子里人口不多,世世代代都以打渔为生,但因为小渔村地处偏僻,没有一条完整的柏油马路,新鲜的海货无法大量运出,晒干的海货价格又十分便宜,再加上大海无情,随时都有可能剥夺掉人的生命。 小鱼村里的人生活世代贫瘠。 这里甚至是连一个学校都没有,想要上学,每天要徒步走好几公里的路去镇上。 很少有人能吃得了这个苦,再加上他们很少出渔村,未曾见识到外面繁华的世界,也根本看不到读书以后会带来怎样的未来。 因此,大部分人念个小学,认识一些字以后,就会选择出去打工。 原主本来也是和他们一样的想法,可随着慢慢长大,从学校的老师口中,和出去打工回来的时候青年人的嘴里,原主认识到了一个和小渔村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他心中充满了对那个世界的向往,他想要带着父亲母亲过上不用再辛苦劳作,每天光享受也能吃饱饭的生活。 因此,无论刮风下雨,严寒酷暑,来回近十公里的路,原主坚持了整整九年。 他本是那个最有可能有机会考出小渔村,去大城市上大学的人,但天公却总是不成人之美。 为了赚他上高中的学费,原主的父亲冒着暴风雨出 了海,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母亲哭瞎了双眼,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跌进了冰冷的海水当中,等原主哭着求村里人将她救上来的时候,她已经神志不清,变成了一个智商只有七岁的孩童。 生活的重担压在了这个年仅十四岁的男孩身上,他不得不选择了放弃学业,跟着村子里的年轻人进城打工。 但母亲还需要有人照顾。 原主人长得很好看,高高瘦瘦的,说话也斯斯文文,村子里的一个小姑娘张文秀早早就对原主芳心暗许,趁此机会主动提出了替他照顾母亲。 原主别无选择,只能答应。 因着这份情分,原主在成年以后娶了张文秀,两人还生下了一个儿子,或许是因为有了孙子,原主的母亲不再随意发病,总是安安静静的和孙子呆在一起。 常言道,久病床前无孝子,照顾了这么久的一个疯癫之人,张文秀也感到了心力憔悴,她见婆婆似乎有好转的迹象,她便趁机提出了想要和原主一起进城打工。 她看到那些打工回来的女孩身上漂亮的衣着和首饰早就羡慕不已,如今有了机会,便开始了肆无忌惮的购买。 很快,原主的工资便不够她的花销了,但张文秀的购买欲却没有得到丝毫的节制。 二十岁出头的女孩长得水灵灵的,虽然已经生了一个孩子,但那种未曾被尘世污染的单纯还是让张文秀的上司对她动了心。 在数不尽的糖衣炮弹和甜言蜜语之下,张文秀选择了和原主离婚。 因为她发现,年少时那点朦胧的爱意,早已在夜以继日的磋磨当中消失殆尽,她自认为她替原主照顾了这么多年的疯癫母亲,又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让许家有了后,她不欠他的了。 原主自然也是认识到了这一点,知道自己不再是当初校园里的那个天才少年,很快就同意了离婚。 张文秀走了,儿子许初念留给了原主。 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和自己一样早早的辍学,没有文凭受尽白眼,比之前更加拼命的干活,想要供儿子念大学。 一切仿佛是踏入了轮回一般,原主初中毕业的那年夏天,父亲葬身于大海,在原主的儿子许初念初中毕业的前夕,原主被一个酒驾的人撞死在了马路边。 一个只有七岁智商的老人,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又该怎么生活? 但麻绳总挑细处断,厄运偏缠苦命人。 就在原主被撞死的这天晚上,许初念被镇上的小混混打断了腿,原主杳无音讯,七岁的痴傻奶奶连医院在哪都不知道,他们根本没有钱交手术费。 好好的一个孩子,一夕之间成了一个跛子。 等到许初念的腿已经没有了彻底治好的可能的时候,撞死了原主的那个酒驾的魏翔,终于带着一大笔钱高高在上的出现在了许初念的面前。 江城魏家凭借房地产发家,魏翔是魏董事长的老来子,被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什么事都敢干。 心怀怨恨的许初念终于知道了原主一直联系不上的真相,可心中的恨意,却早就难以消散了。 为了补偿,也为了名声上能够好看一些,魏家人把许初念送去了江城的私立高中,还给他交了全部的学费和生活费。 可这里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富二代,不是富二代的,也是凭借着自己优异的成绩考进来的,唯有许初念,一没身份背景,二没学习成绩,还是一个走路都走不利索的跛子。 很快,他就成了所有欺凌的对象,被打,被骂,撕作业本都是毛毛雨,他们逼着他用那条瘸掉的腿在他们面前跑步,肆意的嘲笑着他身体的残疾,无所不用其极的挖苦讽刺。 这些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少年少女们,根本不会知道这些欺凌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 伤害。 而有时候越是单纯无辜的人,越会做出无比恶毒的事情来。 一次许初念在被欺负的时候,一个女生不经意间路过救了他,让许初念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救下他的女生,和当初他被打断腿时,在巷子里喊报警的那个女生,是同一个人。 白月光和朱砂痣融为一体,苏苏成了许初念永远无法宣之于口的存在。 然而,纵使他将心中的情意压了又压,却还是被人发现了,而那人,正是欺负的他欺负最狠的魏家长孙——魏卓星。 魏卓星表示这个女孩很独特,和其他那些上赶着要做他女朋友的女孩完全不一样,不管是为了探寻心中的那点悸动,还是为了更加肆无忌惮地羞辱许初念,魏卓星开始高调的追求苏苏。 而每当苏苏为了许初念和魏卓星争吵以后,许初念就会迎来更加严重的欺凌,可他却甘之如饴,只因为他想要保护心上的女孩。 一次苏苏和魏卓星吵架以后,为了气他,跟着许初念回了家,这事引发了魏卓星的不满,带着一大群人冲进了许初念的家要打他。 智商不足的许奶奶为了保护许初念,被人一棍子打在了后脑勺处,当场就没有了呼吸。 苏苏吓坏了,哭着扑进了魏卓星的怀里,见出了人命,一群半大的少年终于害怕,放了狠话后转身离开。 许初念抱着徐奶奶的身体枯坐了一夜,天亮之后,人去楼空,苏苏再也没有见过许初念。 直到她和魏卓星大学毕业要结婚的时候,她终于再次见到了他,却是在绑架的现场。 许初念像地下通道里的老鼠一般苟延残喘,暗中谋划多年,就是为了杀掉魏家人报仇,在绑架魏卓星以前,他已经把当年跟着魏卓星一块冲进家里来害死他奶奶的那个混混给解决掉了。 但撞死他父亲的魏翔却是他一直都无法接触到的存在,许初念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绑架魏卓星引,用他引出魏翔。 然而,就在他即将要动手的时候,那个唯一给过他温暖的女孩苏苏出现了,眼前已经成年的女孩和记忆中那个少女重叠在一起,在她的细声安哄下,许初念有了一瞬间的动摇。 早就看懂了苏苏眼神的魏卓星趁此机会一脚踢开了许初念,他来不及去捡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就被围在周围的警察一枪击毙了。 张文秀接到消息的时候,看到的就只剩下儿子冰冷的尸体,她知道许初念恨她抛弃了他,可她却从未想过他会恨她到这个地步,恨到独自一个人踽踽独行这么多年,都从未想过要去找她。 张文秀再婚后丈夫对她却远没有原主那么体贴,再加上她没有生下个一儿半女,晚年过得也比较凄凉。 接到儿子死讯的她彻底崩溃,不顾一切的想要利用夫家给予魏家打击,但却被丈夫的原配子女给发现,她直接被扫地出门。 身无分文的她疯疯癫癫的离开,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也许死了吧…… 当苏苏无意间听说了张文秀的事迹以后这么想着,但许初念的一切,早就和她没有关系了。 故事的最后,反派接受了他应有的代价,男女主也是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个屁! 时喻头一次想要骂人,看完故事主线的时喻只想要冲到时空管理局去把主系统拉出来锤打一番,问问他到底谁才是反派。 他做了那么多的反派任务,可每一个所谓的“反派”,只不过是站在了“气运之子”的对立面,为了促使对方上进的存在,时喻自己当反派的日子里,只除了兢兢业业搞事业,给气运之子提供动力以外,可从未做过什么作奸犯科的勾当。 而这个世界里,所谓的主角却是实打实的害死了原主一家三代人,到最后竟然还能够心安理得的 享受着生活。 但任务一经开始,除非完成所有的KPI,否则是没有办法返回任务大厅的。 时喻从角落里扒拉出来2333,满带疑惑的问道,“这些世界,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抱歉宿主,2333没有权限。] 时喻抬手将他扔回了角落,“要你何用?” 2333也很委屈,他只是一个刚刚出厂的小萌新啊喂! —— 原主的故乡是真的偏僻,时喻下了火车以后,搭了一趟出租,又转了两趟大巴,才终于到了许初念上学的镇上。 此时夕阳已然落山,温暖的霞光散发着阵阵余晖,落日余荫里,整个小镇都带着一股古朴的气息。 但此时的时喻却丝毫没有时间去欣赏这些景物,两条修长的长腿包裹在破旧的工装裤里,快速地游走在中学后面的小巷中。 剧情中只说许初念在小巷里被围堵,可小镇的巷子四通八达,像一个密密麻麻的网格,若不是时喻记性好的话,恐怕很快就会迷失其中。 学校四周的巷子都已经找寻完毕,时喻思索了一番,正准备往小渔村所在的方向走去,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几声不太寻常的声响。 他寻着声音快速前往,悠长深邃的巷子像一个深渊,只听得见声音,却看不到任何的人影。 却忽然,就在时喻即将要拐弯的时候,一个女生从侧边的巷子里走了出来。 眼前的少女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身上穿着干净的蓝白校服,满头青丝用皮筋在脑后束了一个高高的马尾,额间几缕胎毛修饰的额头饱满又圆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当她认真注视着人的时候,大大的瞳仁又黑又亮,让人忍不住沉沦其中。 “叔叔,你不能过去。” 少女抬起一只胳膊拦住了时喻的路,似乎是因为有些紧张,她的胳膊微微轻颤着,鼻尖冒出了几滴细小的汗珠,映射着一点红色的小痣,为她单纯的气息增添了几丝勾人的味道。 长得如此漂亮,再加上正好出现在许初念被打断了腿的巷子旁,少女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了。 苏苏明明早早就来到了这里,却还非要等到许初念被打断了腿才出现,甚至还拦着自己不让过去。 时喻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表情来,看来这个所谓的女主角,也并不像剧情中描述的那般温柔善良啊。 他微抬起眼帘撇了一眼苏苏,一句话没说就要转身绕过她离开。 却没想到苏苏死死的拉住了时喻的衣摆,死活不让他过去,“叔叔,你真的不能过去。” 她的大眼睛里闪着水花,显露出可怜无比的样子,“叔叔行行好,我的好朋友和她喜欢的男生在里面,我是在这放风的,我不能放你过去。” 看着苏苏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时喻冷笑一声,“编,继续编。” 苏苏咬紧了牙关就是不松手,“我没有骗你!” 时喻挑眉,“你是不是还要说你那个好朋友喜欢的人叫许初念?” 苏苏愣了一下,抓着时喻的力道下意识地松开了些,脸上浮现出一抹被抓包的尴尬,“你……你怎么知道的?” 趁此机会,时喻迅速将自己的衣角从苏苏手中抽离,“因为我是他爸。” 拐过墙角,时喻终于看到了被围在混混中间的许初念。 和剧情后期描写的经历了种种磋磨以后的麻木不同,此时半大的少年满脸狠戾,一双眼睛似狼崽子一般泛着凶光,手无寸铁的他,竟是和七八个手拿棍棒的小混混打得不相上下。 “狗宰种,老子劝你把身上的钱快点交出来,免得受那些皮肉之苦,谁不知道你爹娘都不要你了,拿着那些钱也没什么用 ,还不如好好孝敬孝敬……” “嘭——” 小混混话未说完,就结结实实的挨了许初念的一拳。 半大的少年背靠着墙,声音几乎是从胸腔里嘶吼出来,“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谁没人要?啊?!谁没人要?!!”他喊得歇斯底里,脖子和脸全部都涨得通红,愤怒几乎快要将他整个人给燃烧起来。 “娘西皮的,”为首的小混混挨了一拳,又被骂了一顿,感觉自己大哥的地位受到了冒犯,他发出一声狞笑,“给脸不要脸。” “兄弟们,给老子一起上!” 七八个人将许初念团团围住,手里的棍棒不要命般的朝他身上挥去。 为首的那人拿着一个手臂般粗细的铁棍,隐藏在人群后方,眼看许初念即将不敌,他顶着嘴唇发出一声冷笑,面带嘲讽,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铁棍,用力挥向了许初念的小腿。 许初念双手抵住了挥向自己脑袋的棍棒,却已经无力去阻止那根铁棍。 他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不想看到自己腿被打断的情形,但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反而是听到了一声那小混混的惨叫。 他似乎格外的痛苦,那阵阵哀嚎宛如杀猪一般撕心裂肺,让许初念好奇地睁开了双眼。 此时正是天际将暗不暗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带上了一股朦胧感,格外的不真实。 只见方才还把他团团围住的混混们,此时一个个全部都仰面躺在了地上,就像是武侠里被点了穴道一样。 他们以各种奇形怪状的姿势躺着,身体完全无法动弹,只有一双眼珠子在滴溜溜的打着转。 在那一群人中间,一名男子背对着他站着,逆着依稀的光影,许初念觉得他好像是一个英雄。 心里是这么想的,他嘴上也这么说了,“你是……专门来拯救我的英雄吗?” 许初念没有看到时喻究竟是怎么做的,但其他人却是瞧得清清楚楚,时喻只不过是拿几个小石子打在了他们的手腕处,他们手中的棍棒便一个接一个的掉落在了地上,再也没有力气拿起来了。 此时听到许初念这么说,一个个也把时喻当成了武侠里那样会功夫的大侠。 他们虽然身体无法动弹,说话却还是可以做到的,此时一个个全部都张嘴开始求饶起来,只说是和许初念在打闹,根本没有想将他们怎么样。 一群人一口一个的大侠让时喻很是无语,他没有理会那群小混混,反而是缓缓转过身抬手揪住许初念的耳朵,“不是大侠,也不是英雄,我是你爹!” “小兔崽子!不学好,在这跟人打架,嗯?” 许初念还没出声,一群小混混们却是立刻慌了起来,无论方才表现得多么凶残,但他们其实也都还未成年,此时见到一个大人出现,内心都不由得带上了一些恐惧。 为首的那个小混混更是瞳孔一缩,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了起来,“大……大叔,我,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欺负许初念了,饶命啊……” 剧情中就是他那一铁棍,直接打断了许初念的骨头,致使他落下了终身的残疾。 半大的少年一天到晚别的不干,光学人家打架斗殴,时喻决定给他点教训。 对于这些十四五岁的少年而言,时喻一个成年男子是十分高大的,当对方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时候,为首的小混混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惊恐万分地瞪大了眼睛,身体控制不住的想要后退,可因为时喻点了他的麻穴,他根本使不上半分的力气。 “你……你不要过来。” “你让我不过去我就不过去?”时喻缓缓在为首的小混混面前蹲下,勾唇一笑,宛若一个修 罗恶鬼。 “你……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 “唔——” 为首小混混的话音戛然而止,只因时喻脱下了他的袜子塞进了他的嘴里。 平日里小混混从未觉得自己的袜子竟然会是这般的臭,熏的他几乎快要呕出来。 但时喻用了巧劲,用袜子压住了他的舌苔,再加上那股子难以言说的恶臭味道,小混混根本没办法把袜子用舌头顶出去。 时喻抬手把小混混倒了个个,随手捡起一根木棍就重重地向着他屁股上抽了过去,“让你一天天的的不学好,你爹妈送你到学校里来就是为了让你打架斗殴的吗?” 时喻很是知道如何打人才是最痛,而且外表看不出丝毫的伤痕。 他冷着一张脸,恶狠狠地威胁着小混混,手下的动作也是没有丝毫的停歇,直揍的那小混混涕泗横流,却又叫不出来。 那模样别提有多凄惨了。 他带着巧劲一下一下打在小混混尾椎骨侧面一点的位置,这是时喻曾经做反派任务时学到的一个技巧,短时间内完全看不出任何的问题,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腿会越来越疼,越来越疼,直到再也走不了路,成为一个瘸子。 人们总是经常用“他还是个孩子啊!”来为那些犯了错误的未成年人辩解,可他们却从未想过,被那些所谓的“孩子”伤害过的人,又何尝不是个孩子呢? 剧情里苏苏经常安慰许初念,说她了解他的痛苦,对他感同身受,可这世上本就没有感同身受一事。 莫经他人苦,怎劝他人善。 因此,许初念断腿的痛苦,小混混也必须要体验一番才是。 确保小混混今后需日日忍受瘸腿的煎熬,时喻反手扔掉了手里的棍子,“毛都没长齐就学人家混□□,再让我看到你欺负人,信不信老子废了你?” 许初念听着时喻意有所指的话语,悄咪咪的往后挪了两步,他自己这段时间也没有好好上学,每天到处鬼混,时喻该不会也要想废了他吧? 小混混早已痛到泣不成声,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因为剧烈的疼痛五官都有了些许的扭曲,哪里还有曾经大哥大的样子。 接受到时喻看死人一般的目光,小混混整个心肝都跟着颤了颤,他虽然也跟着一些道上混的大哥,但那些大哥也不是真的是亡命之徒,这般锐利的视线,让他忍不住心生恐惧。 无法说话的他只能不断地摇着脑袋,惊恐万分。 时喻抬手用棍子挑出了他口中的袜子,万分嫌弃的开口,“把你脸擦干净。” “哎!哎!”混混赶忙点头,生怕自己的动作慢了一分又会惹了这个煞神的不悦。 小混混刚整理好准备离开,接到报警电话的警察却在此时到了现场,“谁报的警?” “是我,”时喻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他们抢我儿子的钱,还打他。” 小混混们见到警察都快要哭了,他们从未这般期待过警察叔叔的到来,一个二个都赶忙开始告状,希望他们把时喻给抓起来。 面对警察疑惑的眼神,时喻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什么都没做,我是被冤枉的。” “不可能!”为首的小混混高声尖叫,“就是他打我。” 然而,警察按照他的说法仔细的检查了他的屁股和手腕,别说被揍得皮开肉绽了,就是连一点红印子都没有。 一名警察满脸的不悦,“现在的小孩,撒谎都快要成性了,污蔑人也不是这么个污蔑法。” “真的……”小混混欲哭无泪,他都快要绝望了,“你们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 警察快速地把他们压上了车,“说谎也要讲证据,你们说人家打你了,打你们的印子呢,用棍子打了人,能 不留一点痕迹吗?” 小混混猛然想到自己身体全然无法动弹的那一段时间,心头忽然一颤,他回头看了一眼警车的后方,时喻对着他露出了一抹挑衅的笑。 完了…… 小混混顿感悲凉,他是真的把大佬给得罪了。 时喻抬脚踹开了小混混遗落在他脚边的袜子,只觉得还是打轻了,才能让他敢在警察面前告状。 父子俩跟着警察一起往巷子外面走,准备去警察局里做笔录,路过方才遇到苏苏的地方的时候,时喻发现她还在那里。 看到许初念过来,女孩带着满脸的担忧冲了上来,她抓着许初念的手臂就是一顿上下打量,“你怎么样?没事吧?要不是我报了警,我都不敢想象……” “停——” 时喻打断了苏苏的絮絮叨叨,将许初念的胳膊从她手中抽了出来,“首先,警察是我叫来的,跟你报不报警没关系。” “其次,方才拦着不让我去找我儿子的人也是你,现在假模假样的在这关心,你究竟有何用意?” 苏苏直接一个大写的懵,满脸惊愕的看着时喻,“你真的是许初念的爸爸?” 时喻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个所谓的女主角身上,透露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怪异,“不然你以为呢?” 苏苏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视线扫过时喻,最终落在了许初念的身上。 许初念微微点了点头,“是我爸。” 苏苏骇然大惊,她似乎是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许初念的爸爸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但她的反应很快,只不自然了那么一瞬间,立马就调整了过来。 她眼眶慢慢湿润,看起来难过极了,“许叔叔,我知道你是许初念的爸爸,可是你也不能这么污蔑我呀。” 长相白净的少女垂着眼眸,脸颊上带上了几分少许的羞涩,微红着眼眶不敢直视许初念,“我……我只是关心许初念而已,我看到他被那么多人围堵,我……我担心。” “我已经没事了,天不早了,你也快点回家吧!”许初念记得眼前的这个女孩,是和他同班的同学。 但他们俩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自己没了妈,又没了半个爹,还有个痴傻的奶奶,几乎没有人喜欢他。 而苏苏不一样,她家里是这个镇子上最有钱的,她会跳舞,会弹钢琴,长得还漂亮,老师同学都喜欢她。 对于这种宛若春花般绚烂的女孩子,哪个少年又不曾有过心事? 但许初念知道,他们的差距太大,她也没有资格和她站在一起,如今能够得到她的关心,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留守儿童,内心总是自卑的。 眼看着自家便宜儿子被人家三两句话就笼络了去,时喻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一下许初念的额头,“瞧你那出息。” “别碰……” 许初念本是想要说“别碰我”,对于这个一年见不了两次面的父亲,他本能上是有些排斥的,可看着眼前女孩委屈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又变成了另外一套说辞。 “苏苏她不是这样的人,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遇到心生好感的主角,反派总是被降智,还好时喻早有准备。 原主有一个十分破旧的三星手机,除了发短信打电话,基本没有了其他的功能,但录音功能还是完整的。 在刚刚遇到苏苏的时候,时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因此便把他们的对话都给录了下来。 时喻掏出手机按下了播放键,苏苏那极具特色的声线顺着带有些许杂音的听筒传入了许初念的耳朵,“叔叔,你不能过去……” 在两个小屁孩震惊不已的目光下,时喻将作为证据的 手机交给了警察,“不好意思,刚才忘记了,围攻我儿子的时候,这个女孩子一直阻拦我,我怀疑她和他们是一伙的。” 第22章 校园文里的不良少年 警察局里, 面对满脸严肃的警察的询问,苏苏都快要哭出来了。 她无法解释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那里,更无法说清楚为什么会撒谎拦着时喻不让他过去,那个破旧的三星手机中嘈杂的录音几乎把她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她不理解, 这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那个远在江城的许时喻会突然回到这里来。 明明……前世的时候许初念的爸爸根本就没有出现, 是自己打电话报警才救了他, 虽然因为自己太过于害怕,一直踌躇不前,从而导致救援不及时让他的腿被那些小混混给打断了。 可她还是救了他呀! 怎么这一世就不一样了呢? 她明明……想救了他以后再带他去医院里治腿的, 她有零花钱,绝对不会像上一次一样让许初念落下终身的残疾。 她想要好好报答他, 早早的就避开魏卓星, 远离江城, 就这样安安稳稳的和许初念在一起,毕竟他前世那么爱她,没有任何一个人像许初念那样对她好了。 可是……怎么一切就突然变了呢。 就像前世的魏卓星一样, 毫无征兆的突然就变了, 他们结婚以后,他对她再也不复往日的温柔,总是嫌弃她“上不得台面”, 在他母亲各种针对她的时候,魏卓星永远都站在他母亲那一边,从未考虑过她的感受。 她为魏卓星怀了两次孩子,可每一次都因为魏卓星的那些追求者而导致了流产, 第二次流产后她的身体遭受了重创, 再也无法怀孕, 魏卓星的母亲骂她是不能下蛋的鸡,明明不是她的错,可他们所有的人都怪她,就连魏卓星也从未替她说过一句话。 不仅如此,魏卓星竟然开始了夜不归宿,身上总是残留着其他女人的香水的味道,对她也越来越不耐烦,就好像曾经那些汹涌的爱意转瞬间都被浪淘给打散,再也没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她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在魏卓星又一次夜不归宿以后和他大吵了一架,却不曾想,曾经那个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舍不得她受到一丁点伤害的男人,会说出那么无情的话来。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个泼妇一样的无理取闹,爱你?你拿什么让我爱你?” 那一刻的她,终于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心如死灰。 她拿起镜子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脸,却发现原来那个活泼开朗,积极向上的自己,早已成为了记忆中的过去。 她明明还不到三十岁,却已经苍老的宛若四十岁的女人,眼角全是细纹,脸上还起了斑,因为和魏卓星日以继夜的争吵,她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疲态。 和魏卓星激情退却后的生活如死水一般让她感到窒息,她想要离婚,却在和魏卓星争吵之间被他从楼上推了下来。 当剧烈的疼痛贯穿了她全身,意识模糊之际,她看到的却是魏卓星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终于后悔,她想起了那个总是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少年。 年少时轰轰烈烈的爱情再也无法在她心底激起半分涟漪,她现在只想要过安稳的生活,紧紧抓住曾经那个少年的手,陪他一起走下去。 她知道自己上辈子对不起许初念,这一世,她把自己赔给他,也不知道够不够…… “吧嗒——” 一想到这些,苏苏的泪水就再也抑制不住地滚了下来,她抬起头满脸泪痕的看着警察,“我不想伤害他的,你们信我。” “小姑娘,”眼前的女孩神情不似作伪,才十几岁的姑娘心思也不至于缜密到让他们警察还看不出来,女警察抽出两张卫生纸递给她,“先把眼泪擦擦,具体是什么情况你慢慢说给我们听。” 苏苏知道此刻的她必须要把自己和那些混混摆脱开来,这回没有了英雄救美的一见钟情,也没有了许初念腿受伤时的陪伴和守护,她想要取得许初念的信任,让她再次爱上自己十分的困难。 黝黑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两圈,苏苏抬起了被泪水模糊的脸,开始编起了对自己有利的说词,“警察姐姐,我……其实我是喜欢许初念,我不想害他的。” 从苏苏嘴里了解了“来龙去脉”的女警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现在的小孩,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就开始这么的耽于情爱了。 女警微微叹了口气,“虽然你不是故意的,但你的行为也有可能会给许初念造成了伤害,如果不是他的爸爸赶去的及时,你能承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苏苏垂着头,声音还带着哭腔,“我知道我错了。” 女警见她认错态度挺积极的,也还是个小姑娘,便也没有过多的苛责什么,“好,笔录就做到这里,你出去给许初念好好道个歉吧,把话说清楚。” “对不起,许初念,”在父子二人刚刚走出警察局的时候,苏苏冲过来对着许初念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她的腰背几乎弯到了一百度,宽大的蓝白校服领子被书包扯着向后拖了一些,露出少女白皙纤长的脖子。 少女的声音柔柔的,带着青春期特有的甜美,像一片羽毛一般轻拂在许初念的心上,“我不是故意拦着叔叔的。” “我……我只是,我只是喜欢你,但一直没有机会和你认识,想要来一个美救英雄趁机和你说上话,我不知道叔叔是你爸爸,对不起啊,许初念。” 在说话的时候,苏苏的耳朵尖上带上了一抹红晕,像似一点猛烈燃烧的星星之火,转瞬间燎遍了许初念心中的整片原野。 他母亲嫌弃他家穷,抛弃了他们,父亲常年外出打工,仅有的一个奶奶还有些痴傻,不但无法照顾他,还需要他去照顾。 他就像是一棵在风雨中肆意生长的野草,而苏苏则是一朵有大树挡风遮雨的百合花,开的灿烂又美好。 初一开学当他独自一个人大包小包拖着行李来办理入学手续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被父母保护在中间的苏苏,她脸上那种幸福的笑,是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他总是默默的关注着她,听她和朋友讨论父亲给她买的裙子不好看,说母亲逼着她吃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当她带着一丝烦躁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心中却是羡慕无比,他多么希望苏苏的那些烦恼能落在自己的身上,可他知道,那不可能。 他只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而已。 这默默的关注自从开始,就再也刹不住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对苏苏的羡慕变成了另外的一种感受。 他想要参与她的生活,感受她的喜怒哀乐,更是想要和对方结婚,组建一个家庭,每日里都有温暖的亮光围绕。 此时此刻,少年永远没资格够到,只能仰望的月亮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还如此诚恳的对他道歉,甚至说出了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喜欢”二字,让许初念的心跳都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他呆愣愣的看着苏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见他如此的不开窍,苏苏心中略微有些恼怒,这个愣头愣脑的呆子如此不会说话,也怨不得自己前世会喜欢上魏卓星那个渣男。 但为了以后着想,苏苏还是把自己从前世的记忆当中拉扯了回来,她微微抬起眼帘,带着羞涩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许念初,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喜欢你。” “我……” 刹那之间,许初念再也听不见周围其他任何的声音,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跳的飞快,宛若有一头小鹿不断地在他的胸口乱撞。 可忽然间,一道略微有些沙哑的男声出现,直接撞死了许初念胸口的那只小鹿,让他的小心脏再也跳不起来。 时喻看了一眼自以为隐瞒的很好,实际上满眼算计的苏苏,直接沉下脸,一把拎住了许初念的耳朵,“好你个许初念,学人家打架就罢了,竟然还敢学人家早恋!” 半大的少年有些营养不良,虽然个子很高但身形极瘦,拎起来就像根竹竿一样,而且因为才打了架,少年人眼中的阴郁还没完全散开,再加上面黄肌瘦的样子,简直就像个从非洲逃难而来的难民一样,只会引起旁人的同情,但绝对勾不起别人的喜欢。 时喻毫不留情的开口挖苦,“要不要让我买个镜子好好给你瞧瞧?别人随意编的借口,你还真就当真了。” 他略微往后退了一步,当着许初念的面明晃晃的用眼神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露出嫌弃的神色来,“她喜欢你,想要跟你在一起,凭什么?” “凭你面黄肌瘦弱不拉几,凭你逃课打架不好好学习,还是凭你连个雪糕都请她吃不起?” 眼看许初念的脸色越来越黑,垂在身侧的双手捏成了拳头,手臂上青筋都炸了起来,几乎快要到了暴走的边缘。 时喻觉得差不多也到时候了,便停止了继续打击这个便宜儿子,意味深长的拍了拍许初念的肩膀,落下了最后一句话,“少年人要学会认清现实,不要总是异想天开做那些不靠谱的梦,看看你爹我,知道你妈瞧不起就早早的放了她离开。” 许初念:…… 他妈的!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差劲过。 但为什么又觉得这个该死的男人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许初念一把挥开时喻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差劲,“你怎么好意思说我?我妈都跟着别人跑了!” 少年仿佛是被戳到了痛脚,整个人有些歇斯底里了起来,“她不要你了!” 说完他不管不顾的绕开时喻冲了出去,完全把不久之前还向她告白的苏苏当成了空气。 苏苏:…… 我这么大个活人你看不到是不是? 还是说你前世说的喜欢全部都是骗人的? “哎,许初念……”苏苏喊了一声,拔脚就要追上去,却被时喻给拦了下来。 苏苏看着眼前这个本该死在车祸中的男人,有些怀疑自己不是重生,而是穿到了平行世界,“叔叔,天这么晚了,许初念一个人跑出去不安全,我只是关心他而已。” 时喻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笑,旁人或许发现不了,但时喻还是看到了苏苏眼底透露出的沧桑,那是一种经历了时光的磋磨才会出现的眼神,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身上。 剧情中这个女孩虽然并没有实际上给给许初念造成伤害,可许初念一大半的痛苦经历却都是由她而引起的,更别说眼前的这个女孩还很有可能是已经经历过一世的那种。 知道自己的行为会给许初念惹来多大的麻烦,却还要一意孤行的想要美女救英雄,这让时喻不得不开始怀疑起她的动机来。 “小姑娘,我是许初念的父亲,我想,有我在,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反而是你,说不定会给他带来什么伤害,就像你说的,天色已经很晚了,你一个小姑娘在外面也不安全,还是早点回家吧。” 这是一个法制社会,在对方还什么都没有做的时候,时喻也不能将她一个小姑娘怎么样。 但时喻相信,重生或穿越并不能增长智商,就从她今天找的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来看,只要他把苏苏和许初念两个人隔离开来,这姑娘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 不想与苏苏继续掰扯,时喻径直转身离开。 苏苏气的在原地直跺脚,又黑又亮的瞳孔中露出了一抹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阴毒来,“我不会放弃的!” 许初念的智商很高,上辈子只不过是念了一个初中的他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掉那些害死他奶奶的混混,还不让警察抓到半点把柄,若不是最后因为自己,许初念绝对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地被警方给击毙。 她想要报复魏卓星那个言而无信的渣男,许初念是她能够掌握的唯一的刀,上辈子他都能那么爱她,她就不信了,这辈子的自己还能过得比上辈子还要差。 本想在许初念被打断腿以后去照顾他,和他日久生情,却没想到被突然出现的时喻给破坏。 但没关系,苏苏望着时喻渐行渐远的身影,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重来一世的她知道那么多事情,她有的是时间。 —— 转过街角,时喻看到了双臂抱腿蹲在路灯下的许初念。 这座小镇太过于古旧,寂静的夜里只有一盏路灯明明灭灭,昏暗的灯光映衬着少年孤独的影子,活像一只被人抛弃了的可怜小兽。 时喻暗暗叹了口气,虽然原主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可能给予这个孩子物质上的补偿,可这十多年的留守生活还是给他造成了非常大的伤害。 许初念就像是一个满身长满了尖刺的刺猬,在遇到外界伤害的时候将自己整个身体都蜷缩了起来只露出浑身的倒刺,可这样虽然抵御住了外敌,却也是不可磨灭的刺伤了自己。 时喻走过去立在许初念的身前,“饿不饿,想吃什么?” 半大的少年梗着脖子,在察觉到时喻视线转过来的一瞬间,扭头瞥向了别处,“谁稀罕你的吃的,我不饿!” 时喻盯着他瘦的快要凹陷进去的脸颊,“你确定不饿?看你浑身上下都没几块肉,全是骨头……” “我不用你烂好心!”许初念仰着头粗暴的打断了时喻的话。 之前又是和混混打架,又是去警察局做笔录,猝不及防之下,让他并没有十分清晰的认清楚眼前这人的身份,此刻心中的紧张害怕消散下去,掩埋心底的委屈和怨恨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小小少年梗着脖子,像一只随时准备战斗的斗鸡,“这么多年都没管过我,你现在又来管我干什么?” “就算我饿死在外面,也不用你来管!” 时喻没怎么养过孩子,上个世界的两个妹妹都乖巧无比,全然不像眼前这个这么叛逆。 对付这种口是心非的叛逆崽子,时喻决定采取全然不同的方法。 他垂下眼帘直直对上了许初念的眼睛,“你说的对。” 语罢便真的不打算管他,直接转身离开。 “喂!”许初念见他真的一句话不说就真的要离开有些急了,他猛地一下站起来,死死的盯着时喻的背影,“走走走,你快点走!” 他双眼发红,心中充满了委屈无处发泄,像是一只被人抛弃了的可怜小狗,发出歇斯底里的哀嚎,“你走的远远的,最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我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我没有妈,也没有爹!” “我还不如是个孤儿!” 时喻扭过头来满脸疑惑,“不是你让我不要管你的?” 时喻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直接把许初念给弄懵了,他整个人有些傻傻的呆愣在原地,脸上满带着不可思议。 他差点被别人打死,如今好不容易脱了险,只不过是嘴上抱怨了几句而已,时喻竟然就真的不管他了? 这是亲爹能干出来的事儿? 更何况,明明是他一走就是一年,除了每年春节的时候会回来一趟能稍微见上个面,自己跟无父无母的孤儿有什么区别? 现在好不容易盼到亲生父亲回来,他只不过是……只不过是想要发泄一下心中的委屈而已。 父亲怎么能……怎么能真的不要他了? 少年人咬着唇站在原地,通红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时喻,整个人颤抖的厉害,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要撅过去。 “啧,”时喻轻叹一声走了回去,粗糙的大手按上了许初念的头顶,略带好笑的开口问道,“这是跟我闹脾气呢?” 被戳穿了心事的许初念耳朵一红,但却还是梗着脖子不愿承认,“谁和你闹脾气?” “好,你没闹,是我在闹脾气。”时喻十分有耐心的哄他,就像他曾经见到的苏苏的父母对她那般一样。 不由自主的,许初念用层层堡垒封闭起来的心稍微暖和了一些,但素来只会用尖锐保护自己的他,并不会说些什么温柔的话,只是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嘟嘟囔囔的开口,“我饿了。” 那声音低若蚊蝇,若不是因为时喻和他距离十分相近,恐怕都要听不见了。 还真是一个傲娇的小崽子,时喻笑笑,却不打算和他计较,“那我们去吃东西,想吃什么?” 随着时喻的话音落下,许初念陷入了回忆当中,这么多年家里一直都没有什么钱,长这么大他从未吃过什么好吃的东西,每次过年时父亲回来包的饺子,是他为数不多的记忆里钟爱的美味。 “饺子,”许初念抬起头,幽暗的路灯下,他的眼睛像发着光,“想吃饺子。” 少年的梦想总是质朴,时喻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好,那就吃饺子,我记得镇上有一家很不错的饺子馆,今天爸爸带你下馆子去。” “嗯!”许初念的心情格外的好,他用力地点了点头,抬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了时喻的袖子,唯恐他眨眼间又再次消失不见。 见小崽子还是没有什么安全感,时喻便任由他去了。 “嘶——” 但才走出两步,时喻便听到身后传来了倒吸一口凉气的声响,他扭过头去,盯着呲牙咧嘴的徐初念,“怎么了?” 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许初念双颊憋得通红,“脚……脚麻了。” 时喻轻叱一声,“啧,真麻烦。” 许初念眉头皱起,好不容易放下的心防再次竖了起来,正当他准备开口嘲讽的时候,时喻却突然在他面前弯下了腰。 许初念有些想到了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瞬间拔高了音调,“你……你要干什么?” 时喻转身看向许初念,晒得黢黑却掩不住端正的五官上写着“麻烦”两字,他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不是你说脚麻了?上来我背你。” 许初念一下子变得结巴起来,天知道他心里此刻究竟有多么的紧张,“我……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不要你背。” “怎么这么多话?” 似乎是已经将所有的耐心都已给用尽,时喻二话不说,直接抓着许初念的手臂将他甩在了自己的背上,“磨磨蹭蹭,饭馆都要打烊了。” 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让许初念紧张不已,浑身上下都绷的极紧,他感觉身子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巴掌拍在了许初念的屁股上,时喻沉稳的嗓音随着轻风缓缓拂来,“放轻松一点,你这么僵着我都没办法好好走路了。” 时喻打他的力道很轻,不像是打,更像是在安抚,却让许初念感觉比被打了一巴掌还要羞耻。 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揽着许初念的腿,他知道自己虽然瘦,但个子很高,还是有一定重量的,但眼前这人背着他却走得非常的平稳,将他牢牢地托在他的背上,没有丝毫的摇晃。 六月份小镇的晚上总是吹来海风,带着孤独悲切的冷,每次赶夜路回家的许初念都必须要裹紧自己的衣服才能获取那么稍微一丁点的温暖。 可是现在的他并没有穿外套,只穿着薄薄的夏季短袖校服,却未曾感到一丁点的冷意。 只因为身下男人的背部宽阔又温暖,滚烫的热气隔着薄薄的布料源源不断的渗透进他每一寸的皮肤。 像是孤独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温暖港湾,许初念下意识的放松了身体,他试探着伸出两节瘦骨嶙峋的手臂,缓缓圈住了时喻的脖子,声音有些闷闷的,“爸。” “小兔崽子,”时喻脸上染上了一抹浅浅的笑,“还知道我是你爸呢?” 许初念抿着唇不愿开口。 幼时的他曾经万般期待过父亲温暖的臂膀,无比的羡慕其他的小孩可以肆无忌惮的在父亲的背上玩闹,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开始渐渐明白,像他这样穷苦家庭出生的小孩,是没有资格奢求那么多的。 他本以为那些遥远的记忆早已被他埋葬,也早已过了期待爬上父亲后背的年纪,可当今天时喻背起他的时候,许初念才发现,那些幼时朦朦胧胧的期盼,早已成为了他深埋心底,永远都驱散不去的执念。 腿早就不麻了,但许初念却舍不得离开这宽阔的后背,他微微闭上眼,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就让自己醒来的再晚一些吧。 “好了,到了。”时喻把许初念放下来,冲着柜台喊了句,“你好,要两碗酸汤水饺。” “哎,好咧,吃辣吗?”店员手脚麻利的打印了凭条,“一共28元。” 时喻从口袋里掏出钱数好了递给他,“都放辣椒,其中一碗不要放香菜。” “好的,马上就好,请稍等。” 坐在餐桌旁,许初念有些神色复杂地盯着时喻,“你怎么不知道我不吃香菜?” 时喻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将用热水滚过的筷子塞进了他手里,“谁让我是你爹呢?” “你……”许初念动作僵硬的捧着手里的碗,看着时喻的动作,视线有些出神。 对方不仅知道他不喜欢吃香菜,因为小镇太过于古朴,这些碗筷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他爱干净,小时候母亲还未离开前带着他来下过几次馆子,他总喜欢用滚水将碗筷都烫一遍,这么久远的习惯,对方也记得一清二楚…… 那些遥远的,糊成了水墨画的记忆再次浮现在眼前,让许初念不由得红了眼眶,“爸……” “啪——” 时喻将装醋的瓶子重重放在桌子上,发出了一道清脆的声响,“吃饭就吃饭,怎么这么多话?” 心生感慨,脑子中幻想了一场父慈子孝大戏的许初念:…… 果然,他就不应该有期待。 “知道了。”许初念的声音闷闷的。 他有些置气的夹起一个饺子囫囵的吞进了嘴里,但因为是汤饺,被饺子皮包裹着的滚烫的汤汁在他牙齿的噬咬监爆开在了他嘴巴里,疼的许初念吸着冷气,有些呲牙咧嘴。 时喻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吃这么快做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稍微缓和下来一点的许初念恶狠狠地瞪了时喻一眼,“不要你管!” 时喻啧了一声,“脾气真大。” 等俩人吃完了饺子,夜已经完全黑透了,许初念脸上浮现出一抹忧虑的神情来,“没有公交了,我们怎么回家?” “今天不回去了,”时喻带着许初念来到了一个小旅馆,“你不是还有半个月就要中考,最近一段时间咱们都住在这里,等你考完再回去。” 许初念以前的成绩很好,基本上科科都能考满分,可当张文秀离开,原主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以后,许初念就开始故意不好好学习了起来。 他开始逃课打架,甚至是考试直接交白卷,一开始的时候老师还会给原主打电话,可随着许初念越来越过分,老师也彻底的放弃了他,此后不论他再做什么事情,都不再上报给家长。 许初念不好好学习就是为了引起父亲的关注,可父亲却不再打电话回来,仿若是彻底的放弃了他,这让他本就难过的心情越发沉重了起来,逐渐的越来越过分,和校外的小混混们成天混在一起。 可许初念不知道的是,原主之所以打电话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也是有他成绩不好的原因所在。 原主吃够了没有学历的苦头,也太了解不好好读书的后果,可他根本没有办法时时刻刻盯着许初念学习,只能加倍的努力干活,希望能赚够让许初念去学一个技术的钱。 父子之间缺乏沟通,又从来不向对方袒露对对方的关爱,导致关系越来越僵硬,上辈子原主死的时候,许初念心中怀着的都是对他的恨意。 留守儿童的悲哀,不外如是了。 原主毕生的愿望就是希望许初念能够考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至于像他一样一辈子都困在这里。 时喻既是成了他,当然是要替他去完成愿望。 “可是……”许初念有些犹豫,“我成绩不好,你知道的。” “嗯,我知道,”时喻点了点头,“但是你之前,用心学习了吗?” 许初念僵直了身体,回想起自己之前的任性妄为,有些不敢直视时喻的眼睛,过了许久,他抬起了头,少年人眼中泛着水光,咬着唇一字一句地开口,“我错了。” 时喻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 拉着许初念坐下,时喻缓缓开口,“我知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每次考试的成绩那么差,是你故意的吧?” 许初念猛然间瞪大了眼睛,有些没想到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全部都被时喻给发现了,此时的他越发后悔自己曾经的肆意妄为,再次低着头倒起歉来,“对不起,我真的错了。” 半大的少年尚且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给他以后的人生带来怎样的影响,只能下意识地在父亲面前承认错误。 好不容易得到关怀的他,不想再惹父亲生气,只能拼尽一切的用力抓着时喻的手,“爸,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再也不逃课了,你不要不管我。” 小崽子心思缜密又敏感,时喻略微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读书是你自己的事情,如果你真的不想念书,我也不会勉强你。” “不!我想念书的。”许初念猛地放大了嗓门,就差对天发誓了,“我一定好好读书,如果再逃课的话,就……就让爸爸再也不理我。” 时喻满带揶揄的看着他,“你确定?” 小崽子郑重其事的点头,“我确定,绝对不反悔。” “那就好,”成功套路住了小崽子的时喻勾起了唇角,“距离中考还有小半个月的时间,虽然你之前落下了太多……” “我会努力的!”唯恐时喻真的放弃自己,在他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许初念立刻摆出了自己的态度,“其实初一初二的时候我有认真听,只是考试的时候故意控着题目不做而已,初三只剩下了复习的内容,我才开始逃课的。”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我会努力把初一初二的知识点整合在一起,虽然……”一开始说的信誓旦旦的小崽子垮下了脸来,“虽然中考成绩可能不太理想,但我一定会努力。” “那就好。”时喻拍了拍他的肩,“时间已经很晚了,去洗澡准备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许初念盯着时喻的脸好半晌,才扭头去了浴室。 时喻轻啧了一声,性格偏执的狼崽子,有些难搞。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时喻担心等不到孙子回去的徐奶奶会一直在小渔村的路口等待,便拿起手机准备给邻居打个电话,哪曾想刚播出去号码,手机中便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女声,“您的电话已欠费,请续交话费。” 时喻:…… 罢了,出去找个小卖部打吧。 跑了两条街,时喻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开着门的店子,非常遗憾的是,这个店子并不是个小卖部,但又令他有些庆幸的是,这是一家尚未打烊的书店。 时喻请求店员用手机帮他充了话费后,觉得应该帮助他好好提升一下业绩,于是大手一挥告诉店员,“把你们店里所有不同版本的三年中考五年模拟全部都给我拿一份。” 提着厚厚的一摞书从书店里走出来,拐角又看到了一家还开着门的药房,想到今天才跟小混混们打了一架的许初念,时喻走进药房买了一瓶红花油。 买书又加上买药,时喻花费的时间有些久,等他回到小旅馆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快半个小时。 等他打开房门,却发现应该安安稳稳睡觉的许初念却不见了踪影。 呕吼!完蛋! 心里咯噔一声,时喻连忙放下东西下楼去找,当他三两步跨出小旅馆大门,恰好看到了乘着夜色而来的许初念。 小崽子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夏季校服,头发也未曾吹干,还在嘀嗒嘀嗒的往下落着水,整个人像只幽灵一般游荡在空荡的大街。 “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听到时喻的声音,许初念猛地一下像猎豹一样冲了过来,双手死死的抓住了时喻的衣角,他的眼底染上了猩红的血丝,狠狠的盯着时喻,一字一顿说得咬牙切齿,“你去哪里了?!” 狼崽子发起火来还当真有点气势,时喻视线落在他揪着自己衣服的手腕上,“去给你买药。” 许初念下意识地低头望去,只见自己的手腕处一片青紫,自己之前为了不被他们打头,下意识的用手臂挡住了挥来的棍棒,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击打的地方於了血,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这样的伤痕他身上几乎数之不尽,他每天都在跟别人打架,身上落满淤青和污血,早就成了家常便饭。 可又怎么能不疼呢? 他曾经以为只要他忍忍,就能够过去了。 可此时……手腕处的伤痕和曾经那些早已经没有了痕迹的伤处,都在同一时间发出了叫嚣。 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 却原来他也不是不怕疼,只不过是因为,他疼的时候,没有人在乎罢了。 狼崽子露出了可怜巴巴的眼神,松开了紧紧拽着时喻衣服的手,带上了一点撒娇的意味,“爸,我好疼。” 时喻牵着他的胳膊,“走,回去上药。” 许初念脱掉了上衣,将自己的整个背部都露在了时喻的面前,纵横交错的伤痕遍布整个脊背。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时喻微微叹了口气,将红花油倒出了些在自己的手心,用力在掌心搓开后按上了许初念的伤口。 这种强势不用力的话根本搓不开,时喻提前下了预警,“可能会有点疼,你稍微忍一忍。” “嗯。”许初念紧抿着唇,低低的应了一声。 虽然有了些许的预料,但当温热的液体和掌心一同触碰到身体的时候,许初念的面容还是有了一瞬间的扭曲,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这般的疼痛,像是有千万根钢针穿透了他的皮肤,刺的神经都开始阵痛。 但他却从始至终都紧紧咬着牙关,未曾发出一声痛呼。 时喻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有些使坏的手下更用力了几分,狼崽子终于忍受不住发生了痛苦的哀嚎。 时喻这才满意,微微收了些力道,“疼就说出来,我是你爹又不是外人,你害羞什么?” 许初念咬牙切齿的开口,“我知道了。” 伤口处逐渐变得灼热,於在一起的青紫痕迹也在时喻的动作下缓缓散开,疼痛得到了缓解,许初念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舒服的谓叹。 时喻轻笑一声,放开了他的手,“好了,身上一股药味,去洗洗,然后上床睡觉。” 许初念盯着他的手,幽幽开口,“你手上也有,咱俩谁也不要嫌弃谁。” “啧,”时喻放下手中的药推了他一把,“就你话多,快去洗!” 自认为获得了短暂胜利的许初念有些得意洋洋,然而,就在他舒舒服服的要上床睡觉的时候,时喻却忽然又叫住了他。 刚才还让他感到无比温馨的父亲指着门口看起来起码有50公分厚度的五三宛若魔鬼在呢喃,“对了,刚才忘了给你说,你之前不是答应我要好好学习吗?刚好去买药的时候路过了个书店,就顺带给你买了这些学习资料。” “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 双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的许初念:我还是个孩子啊,你这是人干事?!! 第23章 校园文里的不良少年 清晨, 天空飘起了小雨,细密的雨幕将整个小镇都笼罩其中, 一片烟雨朦胧里, 时喻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送许初念去上学。 一路上与许多人擦肩而过,也看到了好几个共同撑着一把伞的人,但许初念心中却还是有些不太自在。 似乎从他记事开始, 就从未有人送他上学过,不管是办理新学期的入学手续还是学期末的学生家长会, 他永远都是独自一个人。 他体验了太久孤独的滋味,而今天, 在这条他走过了千万遍的路上, 却忽然有一个人站在了他的身旁, 许初念紧张的有些同手同脚。 他微微侧着眼睛, 细细打量着身边比他高上许多的男人,只见对方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丝毫没有将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许初念心下稍定了些,打量的视线越发肆无忌惮了起来。 他的眼神扫过男人斜飞入鬓的眉,划过略带锐利的眼,睨过和自己如出一辙高挺的鼻梁, 许初念忽然好似有些明白为什么当年自己的母亲会一无反顾的跟着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男人, 只因为对方确实长得好看。 这人是他的父亲,许初念唇角微微勾了勾, 他们长得这般相似,自己应该也不会永远这样的弱不禁风吧…… 忽然, 许初念的视线落在了时喻远离自己那一边的肩膀上, 黑色的大伞边缘不断有水滴滑落, 大颗大颗聚拢而来的水珠渗透进男人的衣服,留下了一片湿濡。 许初念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这边,大伞的边缘离他的肩膀隔了很远,半滴雨水都未曾溅到他的衣服上。 不知怎的,好似忽然雨水落了他满眼,前方的路都有些看不清了,许初念喉头微痒,声音带上了一抹轻颤,“爸——” 然而,感动的话还未曾说出,许初念就因为没看路脚底下打滑,一个踉跄重重栽了下去。 时喻眼疾手快的一把将人捞了回来,微皱着眉头,一巴掌拍上了对方的屁股,“这么大个人了,走路还不好好看路,怎么,你以为地上全是水,你摔个一跤就可以不用去上学了?” 许初念心里的那点暖意还未曾升起,就被时喻带着冰碴子的话给浇没了。 昨天看见那个小混混被时喻打屁股的时候,他可是高兴了一番,但当今天这巴掌落在了自己的屁股上,许初念还是升起了一丝可耻之感。 一时间他有些又羞又恼,重重的推了一把时喻,梗着脖子吼道,“不要你管!” 他昨天答应了对方会好好学习必然不会反悔,可时喻这样不相信他的样子让他有些生气,傲娇的属性一上来,想也没想就做出了推人的动作。 然而,非常尴尬的是,他用力的一推却根本没有推动时喻,对方脚下好似生了根一般,站得异常的稳当。 许初念:…… 他从未觉得自己这般弱不禁风过。 时喻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拍,随后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小兔崽子,浑身上下没二两肉,还想要推人,嗯?” 许初念攥了攥拳头,心中刚升起的那点微妙情感转瞬间消失了个干净,他恼的想要不顾一切冲进雨里,却又被时喻紧紧抓住了手臂。 无可奈何的许初念咬着牙,“哪有你这样当爹的?” 时喻轻轻一笑,“要学会习惯。” 许初念心头一颤,“习惯?你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他以后都不走了吗? 但时喻却丝毫没有打算告诉他的意思,弯起唇角淡淡说道,“秘密。” 轻飘飘的两个字,好像是一根羽毛在许初念的心上挠啊挠,搔的他心头又难受又痒,可罪魁祸首却好似完全没有意识到。 时喻在学校门口停了下来,将手中一把未曾打开的折叠的整整齐齐的小花伞递给了许初念,“进去吧。” 许初念看着那把映满了粉色红色小花的雨伞,站在学校的大门口,有些风中凌乱,他偏过头拒绝道,“我不要这个,女孩子才打这种伞。” “这样啊……”时喻微叹了口气,撑开小花伞举到自己的头顶,把之前的那柄黑色大伞递给了他,“那你打这把。” 小花伞在黑色的大伞面前,像是一个幼稚的孩子,根本遮挡不住多少风雨,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身形高大的男人两边的肩膀便都映上了水珠。 打着这样一个小伞回去,他恐怕浑身都会被淋透的吧…… 许初念劈手夺过时喻手中的小花伞,扭头踏进了风雨中的校园。 他才不是关心他呢,他只是自己血缘上的父亲而已,他之所以夺过这把伞……只不过是,只不过是他喜欢鲜花而已! “小兔崽子。”时喻看着许初念渐行渐远的背影,从袖子里扯出两块垫在肩膀上的硬纸壳扔进了垃圾桶。 至于淋雨,这辈子都不可能淋雨的,他惜命。 时喻见狼崽子的獠牙终于收了起来,心情很好的弯了弯唇角,如此说来,倒也不枉费自己早上演了这么一出好戏。 黑色的大伞缓缓移动,和印着鲜艳花朵的小伞渐渐远离,时喻找了个网吧坐了进去。 急急忙忙从江城回来,时喻浑身上下所有的钱加起来也不过三万出头,一家三口人的吃喝嚼用,再加上不属于义务教育范围内的高中的学费和书本费,三万块钱恐怕连个零头都不够。 准备休假的他被意外绑来做任务,已经够凄惨了,打工却是不可能再继续打工的,只能把钱投进股市里小赚一笔这个样子。 为了不扰乱股市的行情,时喻只投了两万块钱进去,准备翻个十倍赚够二十万就收手。 而这边抢了小花伞就跑的许初念,终归还是有那么一点的羞耻之心,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进到教室把小花伞放在教室后门出沥水以后,紧张的心才终于平息了一些。 还好他今天来的早,教室里并没有几个同学,而且因为临近中考,他们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复习,并没有将视线放在他的身上。 许初念暗自松了口气,取下身上的书包放在了桌子上,书包里装着整整十套崭新的五三,像是一摞砖头一样重,砸的桌子都跟着晃了两下。 他麻木的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摊开,然后抓起笔开始写了起来,一整年都没有好好学习过,他认识五三上的字,五三上的字却不认识他,模糊的知识点在脑海中飞速闪过,却是没有半点的解题思路。 许初念用力抓了抓头发,喊了一声艹,冷着一张脸起身走到了第一排桌子旁边,“学委,把你的书借我一下。” “哦,好的。”学习委员将放在桌下的纸箱子拉了出来,正准备给他,却在看到许初念面容的一瞬间,动作停滞了下来。 她脸上带着不可思议,还有点些许的后怕,“许……许初念?” 这个煞神为什么会突然找她来借书?不会是要打她吧? 眼看女生身体抖动得像筛糠一样,许初念有些懊恼的拍了下脑袋,早知道就找个男生借了。 但话已经说出来,他只能硬着头皮,努力憋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我只是想跟你借个书,没有别的意思。” 女生看着许初念脸上略带扭曲的笑容,心里更害怕了,她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哆哆嗦嗦的指着地上的纸箱,“都……都在里面了,你……你自己拿吧!” “多谢。” 许初念离开后,学习委员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脯,“许初念竟然要借书学习了,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升起还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许初念沉默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曾经的他从未在意过其他同学的看法,觉得学不学习都是自己的事情,可今天看到学委对他如此惧怕的样子,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了起来。 如此差劲的他,真的能让父亲喜欢吗? 想到早晨时喻湿透了的肩膀,许初念心下一定,打开初一的数学书认真的翻看了起来。 他很聪明,脑子转的也快,只粗略的扫过一遍,那些模糊的知识点就清晰的浮现在了眼前。 飞速扫完了一本书,许初念再次打开了五三,这次再看选择题的前面几道,就没有了之前那种朦胧的感觉,思绪只略微转了转,许初念便得出了答案。 一直紧绷着一张脸的少年,终于露出了一抹浅笑,抓着笔的手也坚定了几分。 就在他准备打开初一下学期的数学书看看的时候,忽然,一只白皙的手伸到了他眼前,带着少女心的粉色袋子静静躺在那只手的手心,耳边是女生甜腻的嗓音,“许初念,请你吃包子。” 苏苏记得许初念的家庭条件非常不好,常常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以至于后来得了非常严重的胃病。 虽然昨天错失了一个美女救英雄的良机,但这精心准备的爱心早餐,难道还不能俘获一个半大少年的心吗? 然而,出乎苏苏意料的事,前世就算他给坨屎对方都会欢心收下的少年,此时却满脸不耐地拂开了她的手,皱着眉头冷声道,“你挡着我学习了。” 苏苏神色一顿,眼底闪过一抹恼怒,但很快又再次调整好了情绪,她拉过凳子坐在了许初念前面的位置上,“你是不喜欢吃包子吗?那我明天给你带面包好不好?或者说你喜欢吃粥?” 时喻昨日和许初念细细的解释过,他也知道自己的不讨喜,昨日里苏苏为了不和那些小混混一样被警察关起来从而说喜欢他,他也可以理解。 但事情已经过去,那些混混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不想再浪费时间在这些事情上。 再加上时喻昨天晚上背了他,又给他的伤口处上了药,今天早上还为了保护他被雨水淋湿了肩膀,许初念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那么羡慕苏苏了。 现在的他只想好好复习,参加半个月以后的中考,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去折腾其他的事情。 于是,许初念直接垮下了脸来,他知道自己冷着脸的时候是有多么的凶悍,但此刻却毫不顾忌的将其表现在了苏苏的面前,“我再说一遍,你打扰到我了。” 和时喻如出一辙的眉眼中闪过一抹锋锐,“我吃过早餐了,不需要你的东西,马上就是中考,我现在需要时间学习,请你离开。” 苏苏被说的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重生的时间节点竟然是即将中考的前夕。 上辈子的她学习成绩优异,所以才能破格被江城的高中录取遇到魏卓星,可重生回来的她,已经有几十年未曾摸过书本,早已将那些知识点忘到爪洼国去了。 如果她中考成绩考不好,岂不是就再也见不到魏卓星那个渣男了? 情急之下,苏苏想也不想的直接抓住了许初念的手,“我有好多知识点都忘了,你能不能帮我补课?” “你是来搞笑的吗?”许初念冷嗤一声,用力甩开了她的手,“回回考前三名的班长大人,竟然让我这个吊车尾的学渣来给你补习?” “羞辱人也不是这么个羞辱法吧?” 少年人的心事来的快,去的也快。 今生没有了父亲死亡,自己断腿的绝望,二人之间未曾经历过那段相濡以沫的时光,苏苏也不再是许初念昏暗人生中唯一的救赎。 此刻的他,只觉得苏苏之所以这么做的缘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报复自己害她去了警察局。 因此,许初念没有给苏苏半分好脸色。 苏苏何曾被许初念如此对待过,前世的许初念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学习不好? 她只觉得许初念找的借口再蹩脚不过,一下子就委屈的哭了起来,“你不愿意就算了嘛,怎么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来?” 苏苏的哭喊声引起了其他同学的注意,纷纷过来安慰,但当他们知道,苏苏之所以如此伤心的原因是许初念不愿意为她补习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同学脸上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苏苏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她忽然想起来,前世的许初念虽然聪明,但却从未认真学习过,每日里只会逃课打架,连中考都未曾参加。 他之所以能和自己在一个学校,是魏卓星的小叔魏翔撞死了他的爸爸,魏家人破格把他带去江城的。 想清楚这一切的苏苏彻底傻眼了,自己不用想肯定是考不上的,而许初念也成绩不好,那还怎么报复渣男?难不成前世受的那些委屈,都只能算了吗? 不!不会这样的! 许初念很聪明,他一定可以考上的! 苏苏好似忽然疯了一样按在了许初念的桌子上,把一切阻碍他学习的东西全部都拿开了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许初念,像是要吃人一般,“你快点学,一定要好好学习,你要考上江城锦华中学听到没有?你一定要考上江城锦华中学!” 许初念被她搞得烦不胜烦,心底那点朦胧的好感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无尽的厌恶。 他抬起眼帘,锋锐的眼眸中充斥着烦躁,从鼻腔里冷冷地哼出一个字,“滚!” 教室的白炽灯下,许初念的瞳仁显得格外的黑,在他说话的时候,喉结处现露出嶙峋的弧度,曾经的苏苏其实是有些厌烦自己总是被他这双眼神专注地注视着。 可当此刻,那双漂亮的瞳孔中显露出来的不再是爱慕,反而是浓浓的厌恶与冰冷,她有些嫌弃的专注神情消失不见的时候,她忽然感到了一股莫名的恐慌。 女孩缩着脖子转瞬间又落下了泪,磕磕绊绊的开口指责,“你怎么能这么凶?” 许初念是真的烦了苏苏,被她打扰的这段时间都足够他看完半本数学书了,而且无论他怎样说,对方总是一副听不懂话的样子。 略微思索了一番,许初念决定继续逃课。 反正他逃课已经逃成了习惯,班主任早就不管他了。 于是,在苏苏泪汪汪的视线中,许初念竟是直接收拾了书包,带着学习资料转身走出了教室。 苏苏想要冲上去拦住他,却被自己的好朋友给拉住了胳膊,“他就是个混混,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跟这种人来往了吗?” 苏苏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便只能暂时作罢,想着他们两个终究是一个班的同学,以后还有的是时间。 可结果却是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一直等到中考要发准考证的那天,她才再次见到了许初念,她想要上前去说些什么,可许初念却是头也不回的离开,就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提着书包来到秘密基地的许初念发现他的小弟们早就等在了这里,一群人蹲在地上百无聊赖的打扑克。 看到他过来,小弟一号郭子綦头一个凑上前,“老大,你怎么才来呀?” “我们今天是去网吧打游戏,还是去电玩城玩跳舞机?” 看着几个小弟无忧无虑的样子,许初念的眼睛忽的亮了起来,哪有他这个老大哼哧哼哧的努力学习,小弟们却肆意玩耍的道理? 秉持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优良思想,许初念从书包里掏出五三扔给了他们一人一本,表情严肃的说道,“玩什么玩?马上就要中考了不知道吗?” “从今天开始和你们我一起,用半个月的时间把这些五三全部做一遍!” “啊????” 不大的秘密基地里顿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哀嚎,许初念却偷偷的勾起了唇角。 —— 当夏蝉在垂缍间饮清露,流响于疏桐中时,许初念摩挲着仅仅半个月时间就起了茧子的右手中指,站在了考场门口。 时喻像其他千千万万的父亲一样,细细地叮嘱着许初念考场的注意事项。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许初念撇着嘴道,“啰里吧嗦的,你都说了八百遍了。” 话虽是这样说着,但他的神情却无比的愉悦,自己日以继夜学习的这半个月,父亲一直都陪在他身边,虽然他们俩只是住在学校附近一个破旧的小旅馆里,但许初念却是头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小兔崽子,”时喻手下丝毫没有留情的拎起了许初念的耳朵,“嫌我烦了是吧?” “疼!”许初念呲着牙鼻子红红,虽然他喜欢和父亲亲近,但也不是这么个亲近法呀。 时喻松开他的耳朵,往他屁股上轻轻踹了一脚,“快进去吧!” 许初念垂下眼睫,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问道,“你会在这里一直等我吗?” 时喻没好气的说,“我不等你,我等鬼呀?” 许初念终于高兴,弯起唇角大踏步向考场走去,喜悦的情绪染上了他的眉眼,整个人都变得意气风发起来,以至于丝毫没有注意到犹犹豫豫想要上来跟他说话的苏苏。 不得不说,时喻的题海战术当真是有些作用,整场考试下来,几乎百分之七十的题目许初念都可以对答如流。 考完最后一门的许初念冲出考场,一头扎进了时喻的怀中,“爸,我考完了。” 时喻抬手搂上他的肩,“那就行,一会儿收拾下东西,咱们就回家。” 许初念偷偷瞟了他一眼,心情有些忐忑,“您不问问我考的怎么样吗?” 时喻轻笑一声,揉了揉他的脑袋,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温柔,恍若一颗轻石砸进了许初念的心湖,“你已经尽力了,不是吗?” 许初念微微的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后立马变得喜笑颜开,他紧紧地搂住了时喻的腰,头一次露出这个年纪应有的孩子气,“爸,你真好!” 不同于许初念的游刃有余,苏苏在考场上几乎是如坐针毡,前世的她大学毕业以后就嫁给了魏卓星当起了全职太太,平日里的生活不是吃吃喝喝就是逛街插花,何曾触碰过一次课本。 重生回来的她再也无法在课堂上坐得住,老师讲的课也完全听不懂,再加上她把心思全部都放在了许初念的身上,根本就没有复习。 拿到中考试卷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在看天书一样,一道题目都做不出来。 —— 父子二人在小镇上修整了一晚,买了一些生活物资,搭着第二天早晨的第一班公交赶回了小渔村。 许家很穷,家里尽剩下孤儿寡母,因此在一片砖瓦房里,许家那幢破败的土房子就格外的显眼,时喻一眼就认了出来。 迎着清凉的海风,时喻一手提着东西,一手牵着许初念往家的方向走去。 “大孙子!大孙子!” 因为昨天时喻给邻居罗满福打了电话说今天要回来,许奶奶一大早就在车站附近等着了,一看到父子二人的出现,许奶奶立刻就从旁边的礁石堆冲了出来。 老人满头的银发胡乱的绑着,笑得有些傻兮兮的,骨瘦如柴的双手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一颗早已融化掉了的大白兔奶糖。 她不舍得盯着奶糖看了好几眼,最后还是递到了许初念的面前,“吃,大孙子,吃糖!” 许初念鼻子有些发酸,差点忍不住落下了泪来,爸爸不在的这些年,只有他和奶奶两个人相依为命,奶奶虽然痴傻,却也是疼他。 他看着许奶奶,伸手接过了奶糖,“谢谢奶奶。” 许奶奶又嘿嘿地笑了两声,“不,不谢,大孙子喜欢就好。” 说着,她走过去牵起了许初念的手,“走,跟奶奶回家,回家。” 她竟然是直接忽视了站在许初念旁边的时喻。 原主常年在外打工不回家,去年因为老板没有发工钱就连过年的时候都没有回来,算算时间的话,许奶奶应该有将近两年未曾见过原主了。 再加上时喻穿来以后的穿着打扮和原主大有不同,许奶奶一时没认出来倒也是正常,但许初念却有些不太开心。 他将手从许奶奶的手中挣脱了出来,固执的把时喻推到她面前,“奶奶,你不认识了吗?” “谁呀?”许奶奶愣了一下,却又十分听话地盯着时喻仔细地看了起来,过了半晌,她忽然有些不可置信地伸出了手,沉沉老矣的眼眸当中骤然间焕发出了光彩,“是,是阿喻回来了吗?” 在许奶奶的印象里,儿子是一个经常不回家的人,她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打工赚钱,也不明白为什么儿子总是不回家,但她却知道,儿子回家的时候是她最快活的日子。 儿子会给她带好吃的东西,还会温柔的给她扎头发,还给她买过漂亮的小花花。 她真的很珍惜小花花的,可小花花却还是被她给弄丢了。 知道是她弄丢了小花花惹了儿子生气,所以儿子才不回来,可是她不敢哭,因为她一哭,大孙子也要跟着哭了,她是奶奶,她要保护大孙子。 但是现在,无论她怎么擦眼睛,泪水就是止不住的流。 许奶奶整个人茫然又无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阿喻,小花花,我把你送我的小花花弄丢了,呜呜呜……” “我好没用……” 却忽然,一双略带粗糙的大手温柔地探上了她的眼,耳边是低沉又柔和的声音,“没关系的,一朵小花花而已。” 许奶奶无措的抬起头,“真,真的吗?” “那是当然,”时喻轻轻揉揉她的发顶,“因为啊,我买了新的小花花给你。” 许奶奶原本也是一个美人,要不然也生不出原主这般隽秀的样貌。 年轻时的许奶奶十分爱俏,总是喜欢梳着两根大辫子,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去海滩上画画,原主的父亲很宠她,结婚以后也经常给她买裙子和头花。 可自从原主的父亲去世,许奶奶因为落了海变的痴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穿过漂亮的小裙子了,倒不是因为她不再喜欢,而是没有钱。 许奶奶口中所说的那个小花花,是原主前年过年回家时,在火车站花一块钱买的,卖头花的少年和许初念差不多大的年纪,原主一时起了恻隐之心,就掏钱买了一朵。 带回家后许奶奶格外的高兴,还缠着原主给她绑了一个大辫子,她带着那朵头花,去村子里好好炫耀了一番。 老小孩老小孩说的就是许奶奶了。 听到时喻说买了新的小花花,许奶奶立马就不哭了,还带着泪水的眼睛格外的亮,“真的吗?” 时喻点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阿喻真好,”许奶奶再次忍痛掏出了一颗大白兔奶糖,颤抖着手地道了时喻的面前,“最……最后一个了,给阿喻吃,阿喻好。” 时喻轻笑一声,从许奶奶手中接过奶糖剥开了糖纸,在许奶奶恋恋不舍的目光里,将奶糖放在了她的嘴边,缓声道,“吃吧。” “啊呜。”许奶奶张嘴一口就把奶糖吞了下去,甜丝丝的味道在口中弥漫,让她不由得眯起了双眼,“好,阿喻好。” 时喻空出一只手抓住老人家的手腕,“走吧,咱们回家。” 许初念沉默的跟在两人后面,却也是不由得翘起了嘴角,他忽然觉得,居住在这个破旧的小渔村的日子,似乎也不再便得那么难熬。 许家的房子是真的很破,是二十多年前原主还小的时候,原主的父亲起的房子,因为半个多月没回来,许奶奶又有些痴傻,屋子里很乱,还带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时喻让许初念带许奶奶去洗脸洗头,他拿着水桶去院子外面的井里挑了水进来,随后开始拿着扫帚打扫卫生。 海边的屋子总是容易发潮,就连被子摸上去也是湿答答的,长期这么睡下去非得生病不可,时喻用剪刀剪下了一节渔网绑成了一根绳子挂在了院子里,把所有的被褥都抱出去晒了起来。 当他将人睡觉的屋子打扫干净的时候,许初念带着许奶奶进了门。 许奶奶高兴的拍着手掌,指着自己还在滴水的头发冲时喻喊道,“阿喻,干净!” 时喻应了一声,搬出来一个板凳让她坐在了上面,拿出帕子细细的替许奶奶擦着头发上的水渍。 许奶奶虽然智商只有七岁,但她人却十分的乖巧,安安静静地坐在凳子上,一点都不乱动。 时喻替她绞干了头发,修长的指节飞快地在许奶奶发间来回穿梭,很快就绑好了一根漂亮的鱼骨辫,随后时喻从口袋里掏出从镇上买的蝴蝶发夹,轻轻卡在了鱼骨辫的尾端。 端着碗筷从厨房出来的许初念看着这一幕微微有些愣住,他几乎都快记不得自己究竟有多久未曾看到这么清爽的奶奶。 他放下手里的盆噔噔噔跑进了屋子里,转瞬间又拿了面镜子跑了出来,他用袖子擦了擦镜子上的灰,小心翼翼的把镜子放在了许奶奶的面前,“奶奶,你看看,可真漂亮。” 许奶奶仔细的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鱼骨辫上的蝴蝶好似真的一般快要展翅高飞,她举着镜子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高兴。 “我要去给小翠她们瞧瞧,我的小花花才是最漂亮的!” 时喻轻笑一声,缓声叮嘱道,“好,但别忘了中午回来吃午饭啊。” 许奶奶的鱼骨辫在风中一甩一甩,活脱脱像是个幼稚园的小朋友一般,“知道啦!” 日光斜照,温暖的阳光洒进小院里,伴随着斜斜吹来的海风,倒也算得上是舒爽。 小院外的水井边,许初念收拾着碗筷,时喻动作麻利的清洗着肉和蔬菜。 带着泥土的的蒜苗在时喻的手下很快变得绿油油的,许初念挑着眉问他,“你还会做菜?” 在他的记忆里,吃过的为数不多的几次父亲亲自下厨的东西,就只有饺子。 原主确实是不太会做饭,但时喻会呀,他眉头一挑,有些吊儿郎当的开口,“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爸爸的手艺。” 许初念跟着时喻来到了厨房,本是想等对方手足无措的时候好好嘲笑一番,却没想到对方的手法当真是娴熟无比,莴笋,胡萝卜,木耳等都被切成了细长的丝,几乎每一根都长的一模一样。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也被切成了整齐的薄片,只还未下锅就已经散发出了一股诱人的味道。 心中的那点想法早就消散到了九霄云外,许初念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时喻的手,唯恐错过一星半点。 不大的厨房里很快就变得烟雾缭绕起来。 烧红的铁锅中倒入了菜籽油,等锅的边缘微微冒起了热气,时喻把葱姜蒜一齐放了进去,只听的“滋啦”一声,蒜香混合着葱香一起爆裂开来,勾的许初念的馋虫都开始蠢蠢欲动。 豆瓣酱撒入锅中,再加上切好的肉丝,很快就变成了红彤彤一片,等将肉炒的七八分熟的时候,时喻又下入了莴笋木耳和胡萝卜丝,撒入最后的鸡精,只略微搅拌了几下,一道色香味俱全的鱼香肉丝就出了锅。 许家很穷,肉也吃的少,原主时常不回家,许初念小小年纪就承担起了厨房的重任,但他也只是能够把饭菜做熟而已,味道也只能说是刚刚可以入口,好吃却是完全称不得上。 而且鱼香肉丝这道菜,在这个不大的小渔村,基本上是没有人会做的。 许初念鼻子微微颤了颤,视线一瞬不瞬的盯着时喻装盘的手,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口水。 好香,想吃。 而且这是爸爸做的菜…… 听着旁边的“咕嘟”声,时喻不由得勾起了唇角,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等他把锅里的菜全部都盛出来后,挑了一筷子举到了许初念的面前,“张嘴。” “啊——” 许初念听话地张开了嘴巴,像是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鸟一样。 时喻将菜塞进他嘴里,提醒道,“慢点吃,别烫着了。” 话音还未落下,许初念就嗷的喊了一声,才出锅的菜带着滚烫的热气,全部弥散在他的口腔里,可即便被烫到嗷嗷喊,许初念却没有丝毫吐出来的意思。 他两颊像小仓鼠一般鼓了起来,一边吸着气一边嚼,幸福的眯起了眼。 爸爸做的菜,比饭馆里的还要好吃! 鱼香肉丝里既有菜又有肉,瘦肉被切成了很细的条,吃起来一点都不柴,豆瓣酱的辣和白糖的甜混在一起,越吃越让人感到上头。 许初念细细的咀嚼着,想要品尝尽每一个食材的味道,这是他自从有记忆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菜! 肉和菜都已经完全被咽进了肚子里,但许初念却还有些意犹未尽,他伸出舌头在嘴唇上舔了一圈,想要把触碰到唇瓣的油渍也吃进嘴里。 时喻呵呵一笑,起锅烧油炒起了下一道菜,在等油热的这段时间抬手给了许初念一个脑瓜崩,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开口,“瞧你这点出息。” “略略略,”许初念吐着舌头活泼不已,“那没办法,谁让你做的菜这么好吃呢?” 厨房里热气蒸腾,很快时喻的额间就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许初念看到后跑出去把帕子用井水浸湿,小心翼翼的擦了擦时喻的额间。 时喻看到后微微点了点头,“倒也是没白吃我的菜。” 许初念骄傲地拍着胸脯,“那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儿子!” 时喻的动作很快,一道肥瘦相间的回锅肉就再次出了锅,时喻拿出一个大点的搪瓷碗将两个菜各装了一些进去,随后交代许初念道,“去找找你奶奶,让她回来吃饭。” “咱们没回来的这段时间,一直是你罗叔叔他们在照顾你奶奶,怎么说也得好好谢谢人家。” 许初念虽然有些不舍父亲做的菜被送出去,但也知道隔壁确实帮了他们太多的忙,“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罗家就住在隔壁,时喻走了两分钟的路就到了,他来的时候罗满福的媳妇儿柳眉正在院子里洗菜,时喻着和她打招呼,“要准备做午饭呢?正好我这做了些肉,就给你们端过来尝一尝。” “这怎么好意思,”柳眉抽出双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忙接过了时喻手里的碗,“快进来坐一会儿,等下我把碗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听到声音的罗满福从里屋走了出来,他比原主大个几岁,原主叫他一声罗大哥,当初就是他带着原主去江城打工,也是他垫付了许奶奶的医药费,这么多年一直帮原主照看着家里。 罗满福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时喻的肩膀,“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时喻点点头,“对,现在工地上也挣不了几个钱,不如回乡来想想办法。” “那感情好,”罗满福呲着牙说道,“我儿子最近搞了一个什么直播卖货,说是可以靠什么网上的店铺把村子里的海货给卖出去,你要是没别的什么事做的话,不如跟我儿子一起试试?” 时喻本来就有想要利用互联网赚钱的想法,如今罗满福的话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思路,他爽快地答应了下来,“那就谢谢罗大哥了。” “嗨呀,这有什么好谢的,”罗满福扭头扯着嗓子冲着二楼的方向喊,“阿旭!有客人来了,快点下来。” “哎!来了!” 很快从楼上下来了一个差不多十**岁左右的少年,手里还抱着个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见到时喻他伸出一只手,态度友好的说道,“叔叔好,我是罗明旭,你跟我爸一样,叫我阿旭就行。” 时喻心头一跳,怪不得之前听到罗满福喊阿旭的时候觉得有些熟悉,这故事情节里最后因为要替许初念收尸,被魏卓星打击到不得不离开江城的炮灰,可不就叫罗明旭。 第24章 校园文里的不良少年 罗家和许家是邻居, 两个孩子年岁相差也不大,再加上因为原主出门打工,罗家经常上门照看他们, 许初念和罗明旭几乎算得上是竹马竹马, 两个人的关系也很是要好。 剧情里许初念被接去了江城以后再也没有传回来消息,罗明旭还专门去找了他一趟,只不过因为魏家的阻挠并没有找到。 后来许初念因为绑架被警察射杀, 罗明旭在整理他遗物的时候, 发现了一本记录了许初念多年心事的日记本, 这才从中窥到了事情的真相。 那时的罗明旭因为做短视频已经成了小有名气的博主, 为了不让自己的好友承受不白之冤,背负着满身的骂名死去, 他选择用自己的视频号来告知大家一个真相。 但他一个在普通人眼里看起来很厉害的博主, 其实根本就不是资本的对手,魏家只使了一个很小的手段,就逼着他不得不和公司解约,还赔偿了一大笔的违约费用,到最后只能灰头土脸的回到小渔村。 但此时的罗明旭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的朝气,似乎是因为熬夜没怎么睡醒, 他顶着鸡窝头有些睡眼惺忪, 邋邋遢遢的样子,完全不像剧情里那个精致的大v博主。 时喻笑着点了点头,喊了一声阿旭。 罗满福却是直接一脚踹到了罗明旭的屁股上, 直踹的他往前栽了过去,“你看看都几点了?晚上不睡, 早上不起, 一天到晚就拿着你那个破手机瞎捯饬!” 时喻抬手撑了罗明旭一把才让他不至于摔倒, 又劝罗满福道,“孩子还小嘛。” 罗满福臭着一张脸,“这都十八岁了,想我当初十八岁的时候媳妇都有了,哪像他一样还在这天天玩。” “我可没有玩!”罗明旭十分不乐意地反驳道,“我是在做短视频,如果火了的话,肯定能帮咱们村里人把那些海货都给卖出去。” 小渔村是真的很穷,罗明旭学习成绩不是很好,没有考上个好大学,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钱让他去复读,罗满福便送他去了技校,想让他学一门手艺,将来好歹不至于会被饿死。 技校里也不乏有有钱人家的孩子,罗明旭出去一年,在和同学们的交流之间,渐渐地接触到了互联网。 他的室友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肥宅,每天都疯狂迷恋二次元的世界,宁愿自己吃糠咽菜,也要给自己喜欢的主播打赏的样子,让罗明旭的心头也不由得痒痒了起来,既然别人做短视频能够年入百万,为什么他就不可以呢? 放暑假回家的这段日子里,他一直在折腾着这些,每天早上出门拍拍大海,在潮汐退却时拍个赶海的视频,晚上再熬夜剪辑后发上去。 内陆的孩子总是向往着大海,罗明旭的视频播放量虽然比不上那些大v,但小半个月的时间下来,也有了几千的粉丝,而且粉丝的数量有逐渐增长的趋势。 眼看着行情越来越好,他也有可能利用互联网帮助小渔村的村民们,此时的罗明旭正是兴致高涨的时候,又怎能见得父亲这般的贬低于他? 青年人带着浑身的傲骨,自有一股子冲劲,“我开的那个专门卖海货的网店,已经交易了两笔订单了,长此以往下去,我肯定会成功的!” “嘿!你个臭小子!”罗满福弯腰抄起拖鞋又想打过去,时喻赶忙拦住了他,“罗大哥你可千万别小瞧了阿旭,现在网上直播开网店卖货赚的可多了,厉害的那种博主,一个月能赚好几万呢。” 罗满福掏了掏耳朵,有些不太相信,但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出门去打过工了,大城市现在究竟是个什么行情他也不太清楚,反正儿子在家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儿干,就由着他去了。 但此刻听到时喻的话,罗满福顿时来了兴致,“当真这么赚钱?” 罗明旭在一旁撇着嘴,有些不满意的说道,“我说的就是在骗你,许叔叔说的你就信。” 罗满福懒得跟他掰扯,拉着时喻就坐在了椅子上,“你跟大哥我好好说说,要真能成,大哥就跟着你干。” 一个月几万块钱的收益,罗满福想都不敢想,他也不奢望能有那么多钱,就是一个月能赚上个一两千,不至于家里那么困难也就够了。 “不着急,”时喻轻笑两声,“其实开网店很简单,直接注册一个店铺就可以,前期的投资也非常少,但是想要挣钱却不仅仅是这么简单而已。” 时喻将现在经营网店最大的困难摆在了他面前,“网上卖海货的店子不少,咱们想要挣钱就必须打出特色来,上架的货物要和其他的店子有一定的区别,足够吸引人的眼球才可以。” 听了这话的罗满福傻了眼,“可是这海里的东西大家不都一样吗?不可能有多吸引眼球啊。” 时喻微微点了点头,“我这暂且有些想法,但还不太成熟,需要再好好计划一下,这期间还需要阿旭的配合。” 罗明旭万般赞同时喻的话,网上拍赶海视频的博主有很多,就算只是拍普通的贝类,蛏子,八爪鱼一类的博主也有人关注,但视频的点击量和播放量也是肉眼可见的少。 若不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十分原始,他还拍了许多落日海滩的美景,根本吸引不了那么多的粉丝。 此时听到时喻有想法,罗明旭下意识的就站直了身体,按照他自己的构想虽然也会一点一点的积累粉丝,但那样做无疑会把时间线拖得老长,如果时喻能够短时间内获得大量的流量,把小渔村里的海货卖出去,出门打工的年轻人肯定会愿意回来的,那样村子里就不会只剩下垂垂老矣的老人和什么也不懂的孩子。 十八岁的年轻人拍着胸脯说的信誓旦旦,“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许叔你尽管吩咐,保证认真完成任务。” 时喻有些好笑,拉过罗明旭的手臂把他按在了椅子上,“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把午饭吃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不是?” 柳眉早已经把时喻拿来的饭菜装进了自家的盘子里,还把那个搪瓷碗也洗干净了,她招呼着时喻,“你在外面闯荡多年,这手艺倒是见长,今个中午就在我家吃吧,让你罗大哥也给你露一手。” 时喻笑着拒绝,“挺久没回来了,不好留念念和他奶奶独自在家,我一会儿吃完饭再来找你。” “这有什么的,”罗满福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催促着罗明旭,“愣在这干嘛?还不去把念念和你许奶奶一块叫过来?” 罗明旭眼疾手快地躲开他踹过来的脚,三两步就跨出了大门,“知道了!老头子。” 罗满福气的吹胡子瞪眼,“这臭小子!” 时喻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只是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父子俩能够打打闹闹,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阿喻,吃饭饭!”许奶奶一蹦一跳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老的有些浑浊的眼眸中带着纯粹的童真,她眯起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香呀。” 许奶奶年轻的时候不仅爱俏,也喜欢做各种好吃的甜点,痴傻了以后更是完全像个小孩子,由爱那些吃食。 不过许家是真的太穷了,她已经许久未曾吃过一些好的。 “喜欢就多吃一点。”时喻从许初念的手中接过端来的菜放在桌子上,替许奶奶拢了拢被海风吹乱的碎发。 柳眉摆好了碗筷,罗满福炒了一盘花甲一盘素菜端了上来,时喻夹了一筷子回锅肉放在了许奶奶的碗里,余光瞥见许初念抓着筷子没有丝毫的动作,只是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的手。 时喻微微挑眉,用眼神示意他怎么了。 谁想到许初念却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后伸手去夹那一盘炒花甲,动作用力到好像那盘花甲是他的仇人一样。 小兔崽子竟是吃起奶奶的醋来了。 时喻觉得好笑又无奈,抬手揉了揉许初念的发,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快吃。” 傲娇的小崽子终于露出了笑脸,乐呵呵的开口,“谢谢爸。” “许叔这菜做的可真好吃,比起外面的饭店也不差了。”罗明旭夸赞了一句,夹菜夹的飞起。 等傲娇的小崽子终于被爸爸哄好的时候,就发现盘子里的菜已经被吃了一大半了,这下许初念再也顾不得吃醋,不断的加快起了手底下的动作。 一顿饭吃的是客尽主欢,因为午后的太阳有点大,时喻就先带着许初念和许奶奶回了家,罗明旭因为想要和时喻商量做短视频的事情,也跟着一起来了。 原主的手机太过于破旧根本连不上网,时喻只能暂且先用罗明旭的手机翻着看了几个赶海的视频,点赞收藏有多有少,但内容却都大差不差,都是提个小桶在海边捡一些被海浪推到海面上的小海鲜。 在时喻看视频的时候,W52GGdCo罗明旭感觉自己比面对老师还要紧张,等他停下来后,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许叔,怎么样?行不行?” 时喻微微摇了摇头,“不太行。” “啊?那咋办?”罗明旭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 许初念也是眼巴巴的望着时喻,光滑的眉心紧紧皱起,好似是有多么令他忧愁的事情。 时喻觉得好笑,无奈道,“过一会儿去海边看看吧。” “好耶!”许奶奶兴高采烈地抓住了时喻的手,“去玩,海边好玩,我也要去!” 许奶奶之所以变得痴傻,就是因为当初坠了海,原主出去打工的时候担心他再次出意外,对村里的人千叮咛万嘱咐帮忙看着许奶奶一定要让许奶奶远离海边。 许奶奶也是听话,知道海边很危险,即使她非常的羡慕其他小朋友在海边玩沙子,抓螃蟹,但她却从没有自己独自一个人偷偷跑去海边玩过。 如今,能够带给她无尽安全感的儿子说要去海边,她自然也是十分期待了起来。 “当然可以,”时喻很爽快的就答应了,但还是提前和她约法三章,“咱们可以在沙滩上玩,但是不能下水去游泳,知道吗?不然下次我就不带你去了。” 许奶奶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我保证,我肯定听话。” 让许奶奶去睡午觉,时喻等人做了一些准备工作。 等她睡醒以后,时喻给她重新梳了辫子,蝴蝶发夹卡在了后脑勺处,鱼骨辫的尾端用一根红色的绸带绑了起来,还给她换上了一条鲜艳的红色小裙子,手腕上带上了一串由贝壳做的手链。 一切准备就绪,四个人拎着铲子和小桶一起往海边走去。 落日余晖映衬在渐渐退却的海面上,将蓝色大海染上了一抹绯红,像是害羞的孩子悄悄红了的脸蛋。 在一半半瑟瑟一半红的余荫里,许奶奶赤着脚踩在沙滩上。 清爽的海风吹着她的裙摆飘荡,远处几只海鸥飞跃,挂在碧蓝的天空。 澄澈的天空与海水连接在一起,天际的晚霞掩映着清风,退潮时的白浪卷卷而起,一下一下打在许奶奶白皙的脚踝。 沙滩,海水,晚霞,美人,在海天一色里,杂糅成一副令人心醉的画。 时喻拿起手机,缓缓录下了视频。 平常拍赶海视频只有罗明旭一个人,这次他们人多一个手机不够,时喻的手机是从村里的一个年轻人那里借来的。 许奶奶跑够了,又提着小桶来到了时喻跟前,找了个靠他近的地方就坐了下来,带着褶皱的手按上了沙子,很快就从里面揪出来了一个蛏王。 许奶奶献宝似的举着不断蠕动的蛏子,“阿喻,这个好吃。” 年轻时许奶奶经常来赶海,手脚勤快的她每次都能够捡到许多海货,许久未曾来过,曾经的记忆也已经忘记,但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却让她飞快的就找到了卧在沙子里的蛏子。 时喻接过蛏子放进了小桶里,举着大拇指赞叹道,“真棒。” 得了夸奖的许奶奶嘿嘿一笑,又自顾自地玩起了沙子。 时喻盯着许奶奶看了一会儿,确认她没有往海水深的地方跑去,这才转身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海边最不缺的除了海货,还有无穷无尽的珍珠贝壳。 虽然高档的珍珠贝类早已被资本垄断,成了各大商场里的奢侈品,但时喻走过千千万万个小世界,审美等级尤其高,他自信就算是用普通的材料,也可以做出让人趋之若鹜的工艺品来。 沙滩上完整的珍珠不多,大部分都是形状和颜色都千奇百怪的残次品,但时喻不挑,只要是个珍珠他都捡回了桶里。 其次,便是各种各样的贝类,海边最不缺的就是贝壳,退了朝以后沙滩上闪闪发光的全都是。 时喻挑挑拣拣,选着那些成色好个头大的贝壳装进了小桶。 捡着捡着,时喻忽然听到了一阵惊呼,还以为是许奶奶出了什么事,时喻急忙向那边奔了过去,跑了两步却才发现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许奶奶完好无损的拿着小铲子,许初念却是在沙滩上连奔带嚎。 时喻一时之间有些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却又见罗明旭笑的前仰后合指着许初念的身后,时喻这才看到竟然是有一只海胆在撵着许初念跑。 时喻迅速拿着手机将这一幕给录了下来。 金灿灿的沙滩上,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赤着脚狂奔,脸上全然都是惊恐的表情,哀嚎声惊的远处的海鸥都有些不敢靠前,就好像是遇到了什么令人可怕的豺狼虎豹一样。 可事实却不是这样,追着少年撒丫子狂奔的,不过是一个浑身长满了刺,看起来还有些可爱的,圆滚滚的海胆而已。 夕阳坠落在天际,远方的地平线上白浪翻滚,一个浪涛锤打在少年赤着的脚上,迫使他的步伐缓慢了些。 而身后的海胆却仿佛是坐上了火箭,乘着浪涛一个加速就追了上来,一口“咬”上了少年的脚踝。 “啊——” 少年的凄惨嘶吼声惊飞了鸥鹭,吓的浪涛都退了好远,海胆似乎也被他的声音给骇到,一溜烟蹿进了海里,再也不敢冒出头来。 在周围哈哈的笑声中,少年露出了一张委屈万分的脸,好看的眉心皱成了“川”字,深邃的眼底闪烁着泪花,要哭不哭的样子看着就想让人上前去rua一把。 “咔嚓——” 时喻按下了暂停键,将这一表情定格。 他冲不远处笑得几乎快要直不起腰的罗明旭微微扬了扬眉毛,“不错的素材。” 吓了个半死的许初念你还真是我爹!亲爹! 第25章 校园文里的不良少年 “念念!哈哈哈哈哈!”许奶奶欢快地拍着手连蹦带跳, 还又伸出右手的手指划了两下自己的脸颊,“念念羞羞,羞羞脸!” 许初念委屈jpg 他只是在认认真真的捡海鲜而已, 鬼知道怎么突然冒出来一只那么凶的海胆。 许初念的视线在来三个人身上来来回回的扫视,却始终找不到一个能够安慰他的人, 有了父亲就由草变宝的许初念再次委屈了起来,“你们都欺负人!” 时喻满脸的揶揄, “过来我瞧瞧严不严重。” 许初念呲牙咧嘴,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小嘴巴撅的几乎能够挂住个酱油瓶,“可痛了。” 时喻看着被人拿棍子打都未曾发出一道闷哼声的人露出这样的神情,不由得满头黑线。 但却还是仔细的替许初念检查了一番, 只见少年白皙的脚踝处一个红点格外显眼。 就这么大点的伤口也值得叫唤? 时喻直接一巴掌拍了上去,“行了,别装了。” 确确实实是有些害怕海胆, 但却装疼想要换取父亲安慰的许初念…… 感觉脚踝处更疼了, 怎么办? 时喻懒得理他, 继续捡起了贝壳,许奶奶看到后也跑过来一起帮忙,两人很快就捡了满满一桶。 回去的路上,许奶奶兴高采烈地拉着时喻的手, 讲述自己今天玩耍的愉悦心情,罗明旭也搜集够了素材, 想着回去该怎么剪一个漂亮的视频。 只有许初念默默的走在三人身后,像是一只被人抛弃了的小狗。 走到岔路口, 罗明旭和他们告别, 许初念沉着一张脸闷闷不乐, 连声再见都没有和罗明旭说。 回到家的时喻给许奶奶洗了脸,洗了脚,安抚着她乖乖去睡觉,随后又开始摆弄取自己捡来的那些贝壳和珍珠来。 他将桶里的东西一股脑全部都倒了出来,然后再按颜色和大小分好类,又到库房里找出了原主父亲曾经做家具用的电钻,再翻出来一些旧的细绳,铁丝,和胶水。 时喻首先用一根绳子打了几个灵活的结,再剪了几根短绳子穿过那个结里绑死,随后再挑了几个白色或是浅色的贝壳出来。 在贝壳的屁股上用电钻打上洞,再用绳子穿起来,小点的贝壳用胶枪粘在了一起,层层叠叠摞成了一朵海浪的形状。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所有的贝壳都按照时喻的想法待在了它应有的位置上。 等贝壳上的胶水自然晾干,时喻拽着绳子的一头拎了起来,一串由贝壳做成的风铃便出现在了时喻的面前。 白色,浅蓝色,浅粉色的贝壳,似海浪一般充满着大海的味道。 时喻把风铃举到了院子门口,傍晚的海风许许吹过,风铃发出了一连串清脆的声响,悦耳动听的声音仿佛是置身于海洋一样。 一直没等到父亲安慰的许初念听到声响,打开门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时喻手中的风铃,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也太好看了吧!” 时喻勾着唇角看着他,“喜欢吗?” “嗯!”许初念用力的点了点头,“喜欢。” 时喻将手中的风铃递过去,“送你了。” 许初念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但他还是连连拒绝,“这个是要放到网店里去卖的,能卖钱,我不要。” 他知道自己家里很穷,父亲常年不在家的原因也是为了赚钱,如今,父亲能够在家陪着他和奶奶,他已经很高兴了,他不敢再奢求太多。 时喻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这样啊……这是我做出来的第一个风铃,还挺有特殊意义的,原本想要送给你,但既然你不要,那我一会儿还是拿去给阿旭吧。” “不行!”许初念一把就将风铃给夺了过去,小心翼翼的似宝贝一般护在怀里,“说了是给我的,怎么又能给别人?” 时喻盯着他的眼睛,“你刚才说你不要。” “我……我……”许初念想要大声的反驳,但一时之间却有些词穷,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就在这时,院子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罗明旭兴高采烈的踏了进来,脸上几乎都快笑成了一朵花,“火了!火了!我们的视频火了!” 他举着手机,放声对时喻说道,“许叔你看,念念被海胆追的这个视频才发出去不到一个小时而已,已经有了十几万的点赞和三万多评论了。” 罗明旭的神情很激动,说话的声音都因此而带上了几丝颤抖,他摆弄短视频已经很久了,来来回回上传上去的视频也有了好几十个,但每一个视频的点赞数都没有破过四位数。 他虽然知道只要持之以恒,陆陆续续会好起来的,可有的时候却还是有些忍不住的迷茫,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适合干这一行。 可今天时喻随手拍的视频突然就爆火了起来,让他再次看到了希望。 时喻想到过今天的视频很好笑,应该是会获得一定的关注,但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的火。 他抬手拍了拍罗明旭的肩膀,“多亏了你剪视频啊,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浏览量。” 情绪激动的罗明旭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他像个愣头青一般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傻兮兮的嘿嘿笑了两声,“这还不是因为许叔你视频拍的好。” 语罢,罗明旭好像又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划到了另外一条视频上,那是许奶奶在晚霞的映衬下在海边嬉戏玩闹的那一段。 时喻撇了一眼罗明旭的手机,这条视频虽然不似许初念被海胆追的那条那么的火,但是点赞数和评论数也不低。 罗明旭的粉丝数量也终于突破了五位数的大关,即将向着两万迈近。 他兴致勃勃地开口,“有好多粉丝夸许奶奶的衣服和辫子好看呢,还有人问许奶奶手腕上的贝壳手链,问有没有链接想要买。” 时喻忽然问道,“你早上开直播吗?” 罗明旭微微愣了愣,“开过两次的,但基本上都没什么人看,后来就不开了。” “那明天早上开吧,”时喻笑得眉眼弯弯,“掏钱做一个推送,我们早上开直播。” 第二天是周三,很多上班族在早上坐公交地铁的时候都会拿出手机来刷短视频,买个推送的话,早上的流量还是很多的,正好可以把时喻做的风铃手串一类的宣传出去。 方法很好,但是罗明旭还是犹豫了,“划得来吗?想要大的推送的话可是要花好几千块钱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时喻指着许初念手中的风铃说道,“你觉得这个会卖不出去吗?” 一直沉浸在视频终于火了当中的罗明旭,这才注意到了许初念抱着的风铃,白色,浅蓝色与浅粉色交相呼应,就像落日余晖撒在海滩上一样,只看上一眼,就仿佛置身于大海的旁边。 罗明旭一下子就心动了,“如果是这个风铃,那当然可以卖的出去!” 他的眼睛睛亮亮的,像是看到了食物的小仓鼠,“明天直播就卖风铃吗?可就这一个,会不会不太够?”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许初念立马像老母鸡护崽子一般,将风铃牢牢地护在了怀里,“这是爸爸送我的,不卖!” 时喻笑了一声补充道,“我们晚上可以多做一点。” “好呀好呀!”两个小子都忙不迭慌的点起了脑袋。 时喻嘿嘿一笑,成功抓住了两个壮丁,指着那铺满了大半个地面的贝壳和珍珠对他们说,“今天晚上,你们俩负责给他们全部打上洞。” 兴致勃勃的两个崽子立马变得生无可恋了起来,犹犹豫豫的确认道,“这么多,全部吗?” 时喻挑了挑眉,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眼,“全部。” —— 千里烟波,雾霭沉沉,清爽的海风拂过风铃脆响。 清晨的海是宁静的,连波涛都带着股轻柔,大雾散去,和风迎面而来,圆木长廊下,一连串深色浅色的风铃叮当碰撞。 最原始的生态环境像是一只轻柔的手,缓缓拂去了上班族因早起而产生的疲惫。 视频中没有其他多余的声音,只有海风阵阵,风铃轻撞。 随后镜头一闪,一个皮肤白皙的少女穿着火色的红裙,神采飞扬地向着前方缓慢跑去,随着她动作的起伏,脑后的鱼骨辫也跟着一甩一甩,发尾处一串用贝壳穿成的珠链随着辫子的轻甩发出叮铃的声响,一只彩色的蝴蝶在她脑袋上振翅轻颤,在朝阳的映射下,好似真的要飞起来了一样。 原本寥寥无几的直播间,人数骤然飞涨。 [这个博主好像是卖海货的,之前看过一次他的直播,两次的直播内容差距也太大了吧!] [这个风铃好好看啊,声音也很好听,不知道博主卖不卖。] [只有我想要那个女生头发上的贝壳链吗?我觉得只要我戴上它绝对会变成我们班里最靓的仔!] [嘘!你们的弹幕吵到我的眼睛了!认真看直播不好吗?] 少女缓缓跑向了海滩,在朝阳的映射下,整个海滩都是一片金灿灿的样子。 随着潮水的涌动,几只螃蟹爬了上来,少女跑过去弯腰捡起一只,高举着螃蟹扭过头喊了句,“我抓住啦!” 观看直播的众人这才发现,画面里那个皮肤白皙的人哪里是个少女,满头的银发也不是他们以为的染的,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老太太! [卧槽!吓老子一跳!] [!!一个老奶奶都能这么好看,这珠链戴在我头上,岂不是要迷死万千男子?] [主播,快点上链接!] …… 就在弹幕吵闹不休的时候,视频中忽然又传来了一道男子的声音,“嗯,很棒。” 他似乎是在笑着说,低沉的嗓音中染上了清清浅浅的味道,还带着一股似是而非的宠溺。 弹幕立马又炸了。 [三秒内,我要知道这个男人的所有资料!] [听了耳朵要怀孕的节奏,我承认我又一次要爬墙了。] [这声音是真实存在的吗?] 就在这个时候,视频中忽然又出现了一个人,十四岁左右的少年笑得很甜,轻声冲着镜头打了个招呼,“大家早上好呀。” [哈哈哈哈!我认出来了,昨天被海胆追着跑的那个少年就是他!] [笑死我了,你的脚还好吗?] [我头一次看见住在海边,还害怕海胆的人。] 许初念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热情的网友,一时间有些害羞,不由得耳朵尖尖就红了起来。 他细声细语的挑了几个弹幕解释,“我的脚已经没事了,平常海胆都不会追着人跑的,昨天只是个意外。” [哎呀真是太可爱了,昨天看到就想rua了,今天更想rua怎么办?] [好可爱的美少年,仔细瞧瞧长的还真不错,我要是年轻个五岁……] 许初念强忍着害羞努力忽视掉那些弹幕,按照时喻教他的说道,“谢谢大家的喜欢,今天主要是想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家乡,这里虽然很偏僻,但是风景真的很美。” 许初念举着手机,让整个海滩都一览无余的暴露在镜头里,挨个解释一路上遇到的东西,“这个是文蛤,这个是海蛎子,这个是猫眼螺……” “我奶奶手腕上带的珠串和头发上绑的珠链就都是用在海边捡的贝壳制作的,我们挑选出了最漂亮最大的贝壳,还做了很多风铃,如果大家喜欢的话,可以点一下视频下方的连接,点进去就可以购买啦。” “小店里还有一些村民们自己晒干的海货,都是原汁原味从大海里捞出来的,因为没有办法长时间的保存,所以只能晒干了,但是味道还是很好的,只需要用水泡一泡就可以吃了。” 转完了海滩,许初念举着手机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将镜头对向了挂在廊下的风铃上,一个一个介绍着时喻制作它们的“艰辛”。 介绍完了风铃又开始介绍手串,字字都透露着它们制作出来的艰难。 漂亮的东西总会吸引人的目光,更何况是如此制作精良的风铃和手串,爱美的女孩总是不吝啬于这些小玩意儿。 虽然时喻订的价格比较贵,但等到直播结束的时候,上架的手串和风铃全部都卖光了。 就连罗明旭放在购物车里,大半个月都无人问津的海货都被卖掉了三分之一。 今天一早上的直播总共收入了三千五百多块钱,虽然他们光买推送就花了四千,不仅没赚到钱还倒赔了五百,那还是让他们信心百增。 因为一晚上时喻做的风铃和手串的数量并不多,有好多人想要买,但却在犹豫间就被别人抢了先。 直播结束的时候,购物车已经空了,有很多没买到的人都给罗明旭发了私信,希望可以上架的数量更多一些。 甚至是他们挂了链接的预售,都被拍下了好几十单。 罗明旭盯着后台连连高升的数据笑得牙龈都呲了出来,“许叔,咱们要赚大钱了!” “这么多人都想要买咱们的东西,就我们三个做根本来不及供货,要不要发动村里的孩子们一起帮忙捡贝壳?” 时喻却微微摇了摇头,“不行。” 罗明旭满头问号,“为什么?他们不是喜欢吗?” 时喻盯着他缓缓吐露出几个字,“物以稀为贵。” 他上架的贝壳和手链卖的价格都不低,今天正是因为数量十分的稀少才会遭到哄抢,可一旦加大了量,就不会再变得那么珍贵,不珍贵的东西,它自然直不了高价,买的人就会变少。 导致的结果要么就是降价销售,要么就是提前关门。 但这两个结果都不是时喻想要看到的,他想要走精奢路线。 罗明旭恍然大悟,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有些顾头不顾尾,他急忙动手把才编辑好还未来得及发出的短视频给删除,又重新去回复了求货的粉丝。 想了又想,罗明旭提议道,“不如咱们一周直播一次,每次直播时上架一些新的产品,平常就跟以前一样拍拍赶海视频。” 这倒也是个不错的建议,时喻只略微一思索就点头同意了。 罗明旭兴致勃勃的拉着许褚念又出了门,“走,咱们去捡贝壳!” 一周后的同一时间,许初念再次举着手机直播了起来,这回他们没有买推送,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却是和上次不相上下,这让许初念忐忑了一个星期的心终于放松下了些。 弹幕中也有了新的评论,上周因为风铃和手串太好看,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买了小店里干海货的粉丝们纷纷发来了反馈。 [裙带菜真的好吃,比我在我们家附近的海鲜市场买的新鲜的味道还要好,用水泡开就闻到鲜味了。] [主播的海货yyds!卖的还很便宜,用水泡一下就跟新鲜的一模一样,真的很赞!] [已收到实物,手串比视频中的还要漂亮,我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我闺密,可把她高兴坏了。] 有了无数自来水自发的推荐,这一次的直播足足赚了有上万块钱,激动的罗明旭这个已经成年的大小伙子都不由自主的湿了眼眶。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陆续续又直播了两次,每次直播都赚的盆满钵满,除了时喻做的一些手工艺品,那些从小渔村村民手里收回来的海货也是畅销无比。 因为小渔村距离镇上遥远,配送什么的不太方便,有几个出门打工的年轻人专门回了来,每天开着面包车往返小渔村和镇上,为了把网友们买了的海货送到他们手中。 长久沉寂的小村子,终于再次开启了热闹的景象。 伴随着一批一批的海货运往天南地北,许初念迎来了他出中考成绩的日子。 挂了查询成绩的电话,许初念抿着唇一路飞奔到了罗明旭的家,“中考成绩出来了。” 时喻从电脑前转身,挑眉问道,“考得还不错?” 许初念唇角几乎咧到了太阳穴上去,“爸!我考了564分!” “呦,这可是相当不错的一个成绩呀,”罗明旭从一堆海货中抬起头来,“我当年可是只考了四百多分,你小子比我强多了。” 许初念没有理他,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时喻,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 时喻轻笑出声,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确实很不错,想吃什么?今天晚上给你做。” 许初念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红烧肉!” 时喻应声,“好。” 罗明旭停下了打包的手,“那我今天可是有口福了。” 许初念随手抓起一个纸壳子扔了过去,“我爸专门给我做的,才不要给你吃!” “哈哈哈哈,小气鬼,许初念是个小气鬼!” 而同一时间,小镇上苏苏的家中却全然是另外一副景象,挂了电话的苏爸直接一巴掌甩在了苏苏脸上。 身材壮硕的中年男人气得满身的肥肉横槊,双眼愤怒的样子几乎要吃人,“你告诉我这两百多分的卷子,你究竟是怎么考出来的?!” 第26章 校园文里的不良少年 男人厚实的手掌落在苏苏的脸上让她感觉有千斤重, 直接把她给打懵了。 苏苏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对男女,满脸的不可置信。 记忆中她的父亲虽然严格但却一直都很温和,就连和她大声说话都没有过, 在外面也是逢人就夸她,说自己虽然没有儿子, 但是却生了一个好女儿。 在自己每天学习到很晚的时候还端牛奶给她,细声的叮嘱不用那么刻苦的学习, 只要成绩过的去就行了。 曾经的她为有这么一对开明的父母深深自豪过,这也是她一开始在许初念面前骄傲的资本。 可现在呢…… 泪水沁了苏苏满眼, 她脸上全是悲伤。 可即便如此,父亲依旧暴跳如雷,恨不得一巴掌打死她, 就连平常万分疼爱她,舍不得她收到一丁点伤害的母爱也是冷着一张脸。 就好像只是一夕之间,父母就完全变成了她全然陌生的模样。 苏苏满带愤怒的吼出了声,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这个受尽了家人疼爱, 前后两辈子受过的苦也只不过是爱而不得, 物质生活方面从未有过缺失的女孩,即使比别人多活了许多年,但心智还是非常的不成熟。 那双好看的秋水瞳带上了恨意,“明明就是你们说的成绩不重要, 我开心才重要,结果我一次没考好, 你们就开始动手打我,我恨死你们了!” “这叫一次没考好吗?这是中考, 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考试前半个月开始你就不看书, 不学习, 我们以为是你学习压力大,也不敢催促你,只想着让你好好缓和一下心情,可结果呢?” “这他妈是中考,不是一次普通的期末考试!” 看着苏苏依旧是梗着脖子,满脸的不服气,苏父气的差点又要给苏苏一巴掌,连忙被苏母给拦了下来,“孩子还小呢,你好好跟她说,怎么能动不动就打孩子呢?” 苏父的怒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准备和她好好聊聊,但谁曾想苏苏却又用力推了苏母一把,“谁要你的假好心?” 苏母差点被气出心脏病,哆嗦着手指指着苏苏,“你……你……” 眼看着父亲脸色又冷了下来,苏苏害怕的一把推开门就跑了出去。 苏母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明明半个月之前,女儿虽然有些焦躁蛮横,但却还算乖巧,怎么忽然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们之前是说过苏苏可以不用那么用力的学习,他们希望女儿开心,可那是因为女儿的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他们替她的身体着想啊! 可是现在呢? 他们也不指望苏苏可以考个什么重高名校,但最起码也不能只考两百多分吧,这么点分数,就连那种很差的混日子的高中都进不去。 她一个女孩子不好好学习,将来可是要怎么办? 苏家在镇上开了个大型的超市,比起这里其他的人家来说,他们确实算是有钱,可一旦放到小镇外面去,他们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而且开超市运货进货这些又耗时间又耗精力,苏苏一个女孩子又怎么可能吃得了这些苦。 她怎么就不理解他们为人父母的苦心呢? 苏母操劳多年,心脏有些不太好,虽然不至于得上心脏病,但却也不能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否则的话就会非常的不舒服。 苏父轻轻拍着她的胸脯帮她顺气,“这个逆女,暂时先不管她了,我们真是这么多年太过于宠她,都把她给宠坏了,你让她走,出去吃了苦头才知道自家的好。” 小镇地方很小,人文也很好,苏苏一个人跑出去苏父倒也不至于太过担心。 苏母听了也觉得好,她微微点了点头,剧烈的喘息也平静了些。 镇子偏远,民风虽然纯朴,但也总有一些老人思想比较封建,总是因为她没有给苏父生个儿子乱嚼舌根。 这么多年,苏父一直都宠着苏苏,明面上也从未说过这些话,但苏母知道,苏父有时候也会看着别人家的小孩儿愣愣的出神。 往常她也不信什么养儿防老的话,自家的姑娘乖巧又懂事,并不比那些皮小的差,可苏苏这迟到的叛逆期来的又凶又猛,让苏母一下子有些招架不住了。 而且因为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担心苏苏会被其他的小孩给欺负,他们一直都是把苏苏捧在手心里宠着,结果没想到宠着宠着,反而宠出了个白眼狼出来。 苏母觉得自己的教育可能出现了问题,小孩子不能一味地宠,也必须要教会她认清现实。 或许苏苏之所以会这么肆不忌惮,就是觉得家里只有她一个小孩的缘由吧。 苏母抬手抓住了苏父的手臂,“我知道这些年你受委屈了,总有些人说那些闲话,如今苏苏也大了,不如我们再生个儿子吧。” 苏父直接被她的话给惊着了,年轻的时候他还这么想过,但现在他们俩都快四十的人了,还能生吗? 苏母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什么意思,轻笑着摇了摇头,“你担心我的身体吗?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还可以请月嫂,我觉得完全没有问题。” 苏父也有些意动,W52GGdCo这些年没少被别人嘲笑他们没有一个儿子,说赚那么多钱也没有用,到头来都要给一个外人,可对苏苏十多年的疼爱也不是假的。 虽然现在女儿迟来的叛逆期让他们有些难受,但他还是想先跟女儿谈谈再做出决定,“等苏苏回来跟她商量一下吧,她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苏母笑着抓住了苏父的手,“好。” —— “我恨死你们了!” 苏苏一路从家里冲了出来,因为心中过于气愤导致她漂亮的脸蛋都有了一瞬间的扭曲。 “该死的!”苏苏用力一脚踹在了路沿石上,“说什么疼我爱我都是假的,一次没考好就开始动手打人,虚伪!” 要不是他们没本事,自己家里那么穷,她上辈子嫁给魏卓星以后怎么可能会受到那么多人的嘲笑。 说她上不得台面,说她飞上了枝头也变不成凤凰! 如果她家有钱,拥有着和魏家一样的社会地位,她何至于被魏卓星那个渣男骗得那么惨,又怎么会流掉两个孩子,她又怎么需要想方设法靠近许初念才能再次接触到魏卓星。 就凭她现在的身份,连在魏卓星身边当给他提鞋的小弟都不配,又怎么能报得了上辈子的仇? 苏苏牙关咬紧,满脸愤恨,“两个废物!” 各种污言秽语好好的发泄了一通,苏苏这才终于缓和了情绪,父母暂且不提,渣男却是要报复的。 这一次,她一定要让魏卓星深深地爱上自己,然后再狠狠地甩了他,让他好好体会一下自己上辈子的绝望。 但成年后的魏卓星根本不是她能斗得过的,想要报复他,最好是利用在锦华中学上高中的这三年。 可想要进锦华中学,要么是成绩优秀到学校特招,要么就是用钱砸进去,上辈子的她成绩很好,不仅被特招进了学校,还奖励了50万元钱,可这次…… 一方面是知识早就被忘记,另一方面是她根本就没有好好复习,想要再次进入锦华中学,几乎已经成了一个不可能的事情。 苏苏双眼微微眯了眯,开始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跑去。 她知道许初念家在海边的一个小村子里,虽然她没去过,但她不止一次的见过许初念在那里等公交车,想必搭上那趟车,很快就能找到许初念了。 她一定要好好劝劝许初念报考锦华中学才行。 然而,平常见许初念只稍微等上那么几分钟就能乘坐上去的公交车,苏苏等了大半个小时都没有来。 七月份的阳光总是格外刺眼,而海滨城市空气里又总是弥漫着水汽,公交车站只有一个小小的站牌,没有任何的遮挡,苏苏在这站了这么久,又热又闷,感觉自己都快要中暑了。 可她又不敢就这么负气离开,冲动之下从家里冲出来的她身上根本就没带多少钱,除了坐公交,她想不到其他的办去找许初念。 苏苏又顶着太阳等了二十多分钟,一辆行驶缓慢的公交车终于姗姗来迟,苏苏冲上去就是指着司机师傅的鼻子一顿骂,“开个公交车还磨磨蹭蹭的,开快一点你会死啊,你知不知道我顶着这么大的太阳等了你多久?” 司机师傅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个公交就是一个小时一趟,你嫌晒,你打车啊。” 苏苏瞪了他一眼,怒气冲冲的找了个空位坐下,“快点开。” “师傅,等一下——” 然而,就在车门即将关闭的刹那间,一个挺着大肚子女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见她走的艰辛,司机师傅非常好心地再次打开了车门。 而女人的行为使得苏苏越发的心烦气躁了,想到前世自己流掉的两个孩子,苏苏的眼神充满了蔑视,“怀孕了不好好呆在家里养胎,还到处跑,活该你生不下来。” 女人上车的动作一顿,伸手快速地扒拉了两下两侧的头发遮住了脸颊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小声的对苏苏说道,“对不起,打扰到你了。” 女人很瘦,头发也少的可怜,她似乎被丈夫家暴了,纵使她用头发遮住了脸颊,可脖子上刺目伤痕还是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苏苏嗤笑一声,仿佛从女人的身上找到了不尽的优越感,“胆小如鼠,怪不得被丈夫打。” “你真是够了!”这时坐在公交后座的一名男子吼了一声后站了起来,他长的人高马大,站起身后头顶几乎都快要顶到了公交车的车厢顶上,三两步跨到了苏苏面前,“小姑娘家家的,心肠怎么这么恶毒?” 苏苏纵会欺软怕硬,见到壮的跟一座小山一样的男人立刻闭上了嘴巴,缩起身子再也不出声了。 男人站到那怀孕的女人身旁,带着不确定的声音问道,“是安安姐吗?” 一直弯着腰,低眉顺眼,像鹌鹑一样的女人终于抬起了头来,露出一张肿胀的似发面馒头一样的脸,面颊上布满了手指的印记,一只眼窝肿得跟铜铃似的,仅剩的一只眼里也布满了麻木和绝望。 “是我。”陈安安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声音低若蚊蝇一般。 “安安姐不怕,我是何家俊啊!”男人的声音中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小时候一直跟在你屁股后面跑的何家俊。” 陈安安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些出神,但她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低下了头去,“是你啊,多年没见,都长这么高了。” 看着陈安安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何家俊感觉自己的心头好似在滴血,幼年时,他不知情意为何物,却也总喜欢跟着这个比他年长两岁的姐姐。 可等他终于理解自己心意的时候,为时已晚了。 陈安安的父亲从正在修建的楼房上掉了下来,受了很重的伤,而且因为他是散工,和工地没有签劳动协议,出了事儿以后,建筑工地那边根本不给报销医药费。 可陈家和无数的小渔村村民一样,都很穷,几十万的手术费他们根本拿不出来。 纵使何家俊有心帮忙,到处跑前跑后,终究也是有心无力,凑到的那点钱,连交手术费的零头都不够。 最后无可奈何之下,陈安安选择了嫁给镇上一直追求她的王辉,唯一的要求就是对方要掏钱给他父亲治病。 有了这笔钱,陈父终于还是活了下来,可却也因为当初受伤严重,左腿完全使不上的力气,到最后只能拄着拐杖行走。 当年没有钱无法帮助到陈安安,迫使她嫁给了王辉那个地痞,是何家俊心头一直的痛,自那时起,他就发誓一定要赚到大钱。 可从那件事到如今过去了已经将近十年,他却依旧碌碌无为,只能打一些零工,他想要努力翻身,却一直找不到方法。 时喻他们直播带货让何家俊看到了希望,当知道时喻需要人往返来回运货的时候,何家俊毅然决然地返回了村里,当起了物流司机。 时喻很大方,开的工资不低,他终于赚到了钱。 可他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工资还是没有办法和当初就能拿出几十万的王辉相比,他没有资格去嚣想陈安安。 就想着休息日来来镇上转一圈,说不定会再次遇到她。 遇到确实是遇到了,可记忆中那个每天笑意盈盈,总是给他小零食的小姐姐,却完全变了另一个人。 如此卑微,如此小心翼翼,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一点的女人,哪里还有当初意气风发的小姐姐的样子? 何家俊双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怒火在他眼眶中燃烧,仿佛是一只发了怒的豹子,随时都能吃人一样,“是不是王辉那个混蛋他打你了?” “你不要怕,跟我说实话,现在村里回来了好几个年轻人,我叫上他们一块替你出气去。” “没有……”陈安安颤抖着身体反驳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她不愿意让何家俊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她不想在他面前卑微。 “切——” 就在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沉默不已的时候,苏苏忽然嗤笑出声,“有这么一个满心都是你的弟弟,被丈夫打还不是活该?” “呼——” 凌厉的掌风迎面而来,那带着老茧的,比苏父厚实了好几倍的巴掌猛然间出现在了苏苏的视线当中。 她被吓得连连尖叫,身体抖若筛糠,像得了帕金森一样。 何家俊的巴掌在即将达到她脸颊的一寸处堪堪停了下来,男人拧着眉头凶神恶煞,“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一句,我这巴掌可就停不下来了。” “不敢了……我不说了……呜呜呜……”苏苏被吓得浑身汗毛倒竖,再也不敢瞎说。 但陈安安还是被苏苏的话给影响到了,之后不论何家俊如何劝解,她也不肯开口说一个字。 公交车到了站,苏苏跟着两个人一起走了下来,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厚着脸皮开口问道,“许初念的家在哪里?” 陈安安此时一心只想逃离,何家俊也根本没心思和她说话,两个人倒是殊途同归的没有理她。 苏苏气的直跺脚,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太敢乱走,默默地跟在了两个人身后。 何家俊送陈安安回家时,正好遇到了从陈家出来的许初念。 陈安安嫁给王辉的彩礼几乎全部都花在了陈父的手术费上,根本就没剩下多少,家里陈父身体不好,基本上做不了什么重活,全靠着陈母一个人养家,日子也是过的紧紧巴巴。 直播带货火了以后,村子里的村民们又再次将视线放在了海上,因为这一回,他们捕捞回来的海货再也不用低价卖给那些中间商,只要交一点手续费给时喻,就可以用比之前高两成的价格将海货卖出去。 可陈家老两口的身体状况却完全没办法出海。 时喻也发现村子里还是老年人居多,即使村民们手里的海货不用再堆积在家,可这些老年人依旧没有收入。 于是时喻把捡贝壳分贝壳的任务交给了这些老人和留守的儿童们,并且还教会了他们搭配颜色,挑选贝壳做工艺品,虽然老人们做出来的东西没有时喻做的那样精致,但时喻对它们的定价也不高,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许初念这次来陈家,就是来收陈母做好了的工艺品的。 陈安安嫁人的时候,许初念还很小,加上她自从嫁人以后就从未回过村子,许初念有些许记得她了,但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她脸上的伤。 “这是怎么回事?谁打的?”少年人身上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冲劲,“欺负女孩算什么本事?” 陈安安轻轻摇了摇头,那给陈父治病的几十万块钱,说是王辉给的彩礼,倒不如说陈安安用几十万块钱把自己卖给了王辉。 从她答应嫁给王辉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在王家人面前抬不起头了,几十万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她根本提不起丝毫的力气反抗。 这一次之所以偷偷跑回家,也只是因为她再次怀孕了而已,她之前怀过了一次孩子,却被王辉给打没了,她不想这个孩子也离自己而去,这才趁王辉出去喝酒的时候跑出了门。 但在小镇上她举目无亲,无可奈何之下只能选择回家,可她不愿自己的狼狈被所有人知道。 这么多年下来,她已经认命了。 为了孩子偷跑,早已耗费了她所有的勇气,陈安安根本不敢开口。 “你管她干什么?”苏苏一下子冲到许初念面前,“她都回家了,父母肯定会替她做主的,许初念,我大老远的来找你一趟,你不应该尽一下地主之宜吗?” 看到苏苏的许初念下意识皱起了眉头,眼底闪过一抹厌烦,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惹了这个大小姐的注意,三天两头的来骚扰他。 许初念冷着脸,不耐烦地开口,“并不是我邀请你来的,请你离开!” 苏苏是真的有些伤心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许初念完全搞不懂她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东西,“是你不请自来,况且,我们有什么关系吗?是我的什么人?” “就凭你喜欢我!”苏苏下意识的喊出了上辈子许初念到死也未曾说出口的感情。 哪曾想听了这话的许初念却只是发出了一道冷嗤,“大小姐,你是来搞笑的吗?” “念念,”何家俊忽然表情严肃,“你可不能喜欢这样的人。” 紧接着,他便没有丝毫添油加醋,十分客观地把刚才公交车上苏苏的所作所为给说了出来。 许初念这下是越发的对苏苏感到厌恶了,他真怀疑自己之前是脑子里都进了水,否则怎么会觉得这个女孩拥有着一颗纯真善良的心,明明是一个蛇蝎美人才对,美丽的皮囊的掩盖下,是一副歹毒的心肠。 “你胡说八道!”苏苏即使是再蠢,也知道要给许初念留一个好印象,她赶忙解释,“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 然而,苏苏愿意解释,许初念却不愿意听了,直接拉着何家俊和陈安安进了门,将苏苏关在了外面。 “我好像听到了安安的声音?”陈家老两口从里屋跑出来,满脸的期待。 可在看清楚陈安安如今样子的时候,瞬间又老泪纵横了起来。 爬满了褶皱的粗糙手指小心翼翼地探上了陈安安的脸颊,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和哽咽,“这是怎么了?” “妈——” 坚强了一路的陈安安,在看到父母以后,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王辉他打我,妈,他们一家人都打我。” “格老子的!”陈父提起扫帚就要往门口冲,“老子不打死这个龟儿子,敢这么欺负我闺女!” 何家俊和许初念赶忙将陈父拦了下来,“陈伯伯不要这么冲动,咱们先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更好地帮助安安姐不是?” 陈安安一边抽泣一边哭诉着说出了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委屈,一开始陈父陈母还是满脸的愤怒,可当陈安安说出那二十多万彩礼的时候,老两口都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下来。 陈父默默的抹了一把泪,语调中是抑制不住的心酸,“都怪我……如果不是为了我,我当初怎么就没摔死呢,死了倒也不至于成为一个拖累,是我害了你啊……” “不是的,”陈安安拼命摇着头,“不是这样的。” 许初念看得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拉着想要说话的陈家俊一起退到了外面,将空间留给了他们一家三口。 过了许久,三人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下来,陈安安有些许好意思的说道,“让你们看笑话了。” 何家俊连连摆手,“我只是遗憾当年没能帮上你的忙。” 陈安安笑了笑,表示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他们都需要往前看。 何家俊皱着眉头说道,“可是,你现在这日子过的……” 陈安安也知道躲避不是办法,可她是真的无可奈何,更何况她还怀着孩子。 许初念忽然开口说道,“不如去问问我爸爸吧,他肯定有办法。” 众人忽然恍然大悟,时喻在外面闯荡了多年,肯定有许多见识,光看他能够带着全村人一起发家致富就知道是个有本事的,说不定在这件事上,他还当真能有个好法子。 一家人说干就干,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准备一起前往许家。 打开门后看到苏苏还站在门口,许初念理都没理,直接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苏苏无奈,只能跟在了他们身后。 一行人刚到许家,许奶奶就从里面冲了出来,她两眼放光的望着何家俊手里的袋子,“俊俊!糖果!新衣服!” 许奶奶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最近这段时间村子里过的最快乐的人了,家里有了钱,她喜欢的小裙子和好吃的全部都有。 她虽年纪大,但却纯真如孩童,村子里的几个青年也乐意宠着她,每次去镇上送货时回来都会给许奶奶带一些东西。 何家俊当然也不例外,他将手中的袋子递给了许奶奶,笑着说道,“都在这里了。” 许奶奶瞬间两眼放光,“俊俊最好了。” 时喻有心逗她,揶揄的说道,“哎呀,原来俊俊才是最好的人呀。” 许奶奶一下子愣住了,目光不舍地看了好几下手中的袋子,最终还是把袋子还给了何家俊,“俊俊也好,但是……还是阿喻更好一些。” 时喻莞尔,抬手替许奶奶捋了一下额角的碎发,“逗你玩的,这些都是你的。” 许奶奶得到了礼物,高兴地跑了出去,时喻让许初念去倒茶,将几个人都请进了屋里,“这是有什么事吗?” 时喻不像其他人那样重视她脸上的伤,倒是让陈安安轻松了好几分,再加上已经说过一遍,也没了一开始的紧张,很快就将事情的原委解释清楚了。 时喻轻抿了一口茶水,缓缓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建议你起诉离婚。” 他指着陈安安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痕,“脸上的这些伤,只要去医院做一个鉴定,就是王辉家暴最强有力的证据。” “对!离婚!”何家俊第一个表示赞同,“像这种打女人的男人最没品了,你这次偷瞒着他跑了出来,他肯定很生气,如果不离婚回去的话,那个混蛋肯定还会继续打你的!” 陈家父母也舍不得陈安安受委屈,小渔村地处偏僻,也从来没有过离婚的事件,在时喻说出来以前他们没想过这茬,但现在既然有了办法,他们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女儿再次跳进火坑,都表示了赞同。 陈安安却摸着肚子若有所思,其实离婚的事情她想过,还想过不止一次,可那二十多万块钱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他们家可能一辈子都还不起。 如果离婚的话,王辉肯定会要求把那些钱还回去的。 何家俊看懂了她的迟疑,“你是在担心还不上彩礼吗?” 陈安安点了点头,时喻却反驳道,“按照法律规定,结婚后如果要离婚的话,彩礼是不需要返还给男方的。” 陈安安眼睛一亮,但却又立马暗了下来,“可是我们签过婚前协议,那二十几万算是他们王家借我们的,只要我嫁过去,就不用再还。” “没关系,”时喻给了陈安安一颗定心丸,“如果你确定了要离婚,我可以借钱给你。” 一开始时喻往股市里投的两万块钱已经翻了好几倍,再加上最近卖的手工艺品的钱,拿出二十多万借给陈安安还是够的。 见陈安安的神情有了些许的意动,时喻再接再厉道,“而且你之前被家暴后去医院诊疗的记录拍的片子都可以当做证据,去法院起诉王辉家暴,长期家暴涉嫌故意伤害罪,是会判刑的。” 陈安安还没反应过来,何家俊立马发了声,“对!不仅许哥可以借你钱,我也可以借你,咱们村子最近因为许哥开的网店赚了不少钱,大伙一起凑一凑,绝对够当初的那些彩礼了。” “我们不仅要起诉离婚,还要告那个王八蛋家暴,咱们村的姑娘不能这么被欺负,就该让那个混蛋去蹲监狱!” 仿佛是在黑夜里踽踽许久,终于见到了光明一样,陈安安喜极而泣,“谢谢,谢谢你们。” “我一定会把这些钱还上的,我会干活,我很能干的!” 陈父也瞬间落了泪,“要不是我这个累赘,安安怎么可能会吃这么多的苦。” 他用力的捶打着自己残疾了的那条腿,心中无限后悔,“我怎么就这么蠢,人家说不签合同给的工资高我就不签,世上哪有白吃的午餐啊!” 陈母连连拦住他,“这怎么能怪你呢,都是那个无良的建筑商,要怪也是怪那个姓魏的,一群没人性的东西!” “魏”这个字眼瞬间吸住了时喻的注意力,他抬手打断了陈母,“陈姐,你刚说的那个建筑商叫什么名字?陈哥是在哪里的建筑工地出的事?” 陈母陷入了沉思,“我记得姓魏,地方嘛,是在江城。” “叫魏坤,”陈父眯着眼说的有些咬牙切齿,那个无良的建筑商害了他女儿一辈子,他到死都会记得他,“明明就是他们用了劣等的建材,那木板承受不住我的重量,直接断掉了才害我掉下去的,他们却偏偏说是我操作不当!” 魏坤,时喻微眯着眼眸,一抹冷意转瞬而逝,男主魏卓星到父亲,撞死原主的魏翔的大哥,可不就是叫做魏坤。 魏卓星的祖父靠建材起家,逐渐做大了后开始转战房地产业,在剧情的后期,魏家负责开发建造的一个学校因为豆腐渣工程倒塌,砸死了不少的老师和学生。 当时已经是魏卓星掌权,这件事给魏家造成了不小的打击,魏卓星总裁的位置都差点被撸掉。 最后还是他和另外一个承包商的女儿暧昧,以此迫使那个承包商独自揽下了责任,魏家才逃过一劫。 剧情里苏苏怀的第二个孩子,就是被那个承包商的女儿给弄掉的。 时喻原本是打算在这所学校即将建成的时候再把这件事情爆出来,却没想到原来在这么早的时候,魏家的建筑工地就已经出过问题。 这还真是踏破铁鞋不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本时喻是不想再让许初念进入锦华中学了,现在嘛,他换了一个想法。 不近距离的和那些人接触,又怎么能够看到他们从云端跌落的凄惨模样呢。 这江城,还是有必要走一遭的。 见时喻思索良久,陈父心中微微有些忐忑,“这是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时喻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和工人们签订劳动协议本就是开发商的错,出了问题还以此来撇清责任,不就是看在这些农民工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法律的份上吗。 时喻细细的给陈父科普了一遍法律,“出了事,他们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的,只不过现在一个人去告可能告不动他们,不知道陈哥你还认不认识其他在魏家工地上出了事的工人们?” “大家联手一起去起诉的话,获胜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到时候该有的赔偿,他们就算不想给,法院也会强制要求执行。” 陈父激动的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认识的认识的,我和当初一起跑工地的几个老哥哥们都还有联系,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去办。” “恩人啊!”一想到这来了一趟许家,不仅可以解决女儿的问题,可以获得赔偿,陈父就感激的不以复加。 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不知道该如何感激时喻,竟是直接给他跪了下来,“你就是我们陈家的再生父母……” “使不得使不得,”时喻赶忙将人给搀扶了起来,“我只是提了个解决方案而已,这还没办成呢,怎能担您如此大礼。” 陈父颤抖着身体,“我……” 时喻冲他微微一笑,“如果真的想感谢,就等事情办完了以后请我吃顿好的,到时候我可不客气。” “那是肯定,那是肯定。”陈父乐呵呵地笑了,就好像赔偿金已经拿到了手里。 几个人再次商量了一下事情的细节,何家俊带着陈安安去取证,先起诉离婚,陈父试着去联系当年的工友们,让那群受害者聚在一起,时喻也有了他的计划。 一行人在许家吃了晚饭才离开,时喻的手艺再次得到了一致好评。 只有苏苏满身戾气地站在院子里。 她没想到时喻说她不帮忙干活就不给她饭吃,还真的不给她饭吃,他们一大群人在里面吃的有滋有味,毫不顾及她这个小姑娘还饿着肚子。 苏苏都快被气哭了,可大家都知道了她对陈安安说的话,根本没有一个人同情她。 她赌气独自一个人跑出了许家,一直等到天黑了都没有一个人来找,晚上的村子里没有路灯,黑黢黢的很吓人,她手机的电量也快耗光,很快就坚持不住又走了回去。 一整天来来回回的跑,又没有吃饭,苏苏又饿又累,眼前都冒起了星星。 就在这个时候许初念出现在了他面前,苏苏感动到几乎要落泪了,“许初念,还是你对我好。” 然而,她以为的温馨场景并没有出现,许初念扔给她一桶贝壳,“如果你想吃饭的话,就把这些贝壳都打上洞,不许偷懒,不许搞破坏,弄完了,我是要检查的。” 苏苏惊喜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你是认真的吗?” 回应她的是许初念毫不犹豫转身的背影。 肚子饿咕咕直叫,可路上已经没有了公交车,她也没钱去打出租,只能硬着头皮干活。 当她把一小桶的贝壳都打上洞以后天都快亮了,拿着电钻的手指磨出了水泡,稍微一碰就钻心的疼。 但却丝毫没有一个人可怜她,干了一整晚的活也只是得到了一顿早餐而已,接下来的日子里想吃饭就还要干活。 坚持了两天后,苏苏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这两天吃的苦比她前后两辈子加起来都多,她找了个机会拦住了许初念,再次跟他提了去锦华中学的事。 可没想到许初念却是一口拒绝,只说自己的分数够不上那个学校。 虽然苏苏知道许初念家里因为开网店赚了一些钱,可因为固有的观念,许初念在苏苏的眼里还是一个穷鬼,在知道了许初念具体的中考分数后,苏苏再也不对他抱有希望,直接就坐公交返回了苏家。 好几天没回来,一推开家门丝毫没有关心一下被她气的身体有些不舒服的苏母,直接就是冲着父母大声的嚷嚷,“我高中要去上锦华中学!” 苏父皱起了眉头,因为女儿要上高中,苏父对高中的学校还是有些了解的,锦华中学门坎之高,他们这样的家庭完全够不着。 苏父耐心的和她解释了一下,“按照你之前的成绩或许还能够进去,可你瞧瞧你那考的分数,你难道想让咱们倾家荡产就为你念个高中吗?” 苏苏却全然不理解苏父的为难,“家里就我一个孩子,你们的钱以后不都是要留给我,现在提前用在我身上又有什么不一样?” “还是说以前你们说的疼我爱我全部都是假的?你们就是一对自私自利的父母?” 苏父摇摇头看了苏母一眼,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个讯息 大号已经完全废了,还是调理一下身体再生个小号吧。 第27章 校园文里的不良少年 陈安安的事情,自从时喻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并且借给了她5万元钱以后就再没有关注过了。 八月是海虾海蟹们收获的季节,村民们每次出海回来都收获满满,网店里的订单数量也日渐增长,即便许初念也一直勤勤恳恳地帮忙,时喻还是忙的有些脚不沾地,许久都未曾下过厨房。 这天,他被许初念和许奶奶缠的没办法,处理了一些紧急的事情后又将其余的事情都交给了罗明旭,这才有时间来下厨。 一家三口刚吃完饭,小院的大门外却忽然传来了声响,许初念打开门后,看到了满脸笑容的何家俊和局促不安的陈安安。 时喻一看就知道他俩有事来找自己,让许初念带着许奶奶出去玩,时喻给他们倒了杯水,“这是怎么了?” 何家俊笑意满满,声音中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安安姐终于和那个混蛋离婚了。” “这是好事啊。”虽然时喻没见过陈安安的丈夫王辉,可却也是瞧不上他,一个成天喝酒打牌只会打老婆的男人,实在是有些没品。 陈安安能够想明白和对方离婚,无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对她肚子里的孩子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有王辉这样一个嗜酒成性,动不动就动手打人的父亲,对小孩子来说无疑是非常悲哀的。 童年的不幸对人的影响巨大,尤其是在幼儿的心中,一个暴力的父亲会留下根本无法磨灭的印记。 陈安安紧张的搓了搓手,小声的说道,“这次还要多谢许大哥你,要不然我还不知道怎样才能逃离那个魔爪。” “但是,”陈安安话锋一转,声音越发的小了起来,“就是我没有去告王辉家暴,有些辜负了许大哥的好意,您可千万别跟我生气。” 自家人有自家事,时喻只是提出一个建议而已,对方到底要不要实行还是看她自己,他摆了摆手,无所谓的开口,“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只要你觉得日子过得舒心就好了。” 陈安安长舒了一口气,知道时喻没有看不起自己,这才细细的解释起了缘由,“我一开始是想让他去坐牢的,要不然即便我离婚了,他也会不停的骚扰我,甚至还会和我争孩子的抚养权。” 陈安安恨不得王辉去死,又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他,让他继续在这个人间潇洒,又怎么能对得起那个被他活生生打流掉的孩子? 可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无奈,他们准备去起诉王辉的时候,陈安安无意间听到了一句话,思前想后,她觉得那句话说的非常对,她不能因为一个人渣毁了她的孩子。 “孩子不能有一个坐牢的父亲,”陈安安小声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盯着时喻的眼睛,轻轻揉了揉鼓起的肚子,“没有父亲疼爱的小孩已经够悲哀了,若是有一个蹲了监狱的爹,他以后可怎么抬得起头来。” “我怕别的小孩子嘲笑他,欺负他,”陈安安身上散发着一股母性的光辉,“我知道我这么做便宜那个人渣了,可我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你做的对。”时喻赞同的点了点头,“为了那个人渣赔上孩子的未来,确实不值得。” 但随即他又说道,“可你也不能白白挨了这么多年的打,让他赔付医药费吧。”《炮灰他万寿无疆[快穿]》,牢记网址:m.1.“许大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何家俊嘿嘿一笑,像是那偷了腥的猫,“安安姐当然不能白白挨打,虽然咱没去法院告他,可也没让他讨得了好。” 何家俊一席话说的神采飞扬,“我们用蹲大狱作为威胁,让王辉那个混账烧了婚前签的协议,只陪了他五万块钱。” “你是没看到鸡飞蛋打时那个混蛋的脸色哟,可难看了。” 压在身上多年的重担一下子解除,陈安安也轻轻笑了起来,她现在只背负着五万块钱的帐,像时喻这么好的人断然不会催促她还钱,只要她踏实肯干,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陈安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许大哥,我还要养孩子,借你那五万块钱可能要慢慢还了。” 时喻当然不介意,“没关系,孩子要紧。” 陈安安看他一眼,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就是……还有个事情想问问许大哥。” 时喻回答的不假思索,“你说。” 陈安安轻轻揉了揉肚子,没离婚前,王辉虽然总是打人,可王家家底不错,陈安安即便没有工作也能够吃饱穿暖,可现在离了婚,王辉自然再不可能给她生活费,她就必须要想办法养活自己了。 陈父腿脚不利索,陈母身子也不好,两个人用贝壳做手工艺品赚的钱也只够一家人的温饱,而小孩子是个吞金兽,生下来以后的花销更是巨大,如果没有赚钱渠道的话,小孩子根本养不活。 陈安安知道自己有些难为人了,时喻帮了她这么多,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索取,语调中带着一股小心翼翼的试探,“不知道许大哥你这里……有没有我能干的工作?” “当然,我没有要求的,只要能赚钱,不管钱多钱少,我都能干!” 何家俊皱着眉拒绝,“你这还怀着孕呢怎么能干活,你要缺钱就跟我说,我这里有。” 陈安安叹了口气,“我是要养孩子,要生活,我一直要你的钱做什么?你又不是孩子的爹。” “我可以是!”何家俊忽然大声说道。 突如其来的话把陈安安吓了一大跳,她猛然间瞪大了眼睛,眼神四处躲闪,“你……别乱说!” 惦记了这么多年的心上人近在咫尺,话赶话又说到了这里,何家俊不想再似多年前那样的懦弱,他直接走过去搭上了陈安安的肩膀,强迫她直视着自己。 一字一顿的说道,“安安姐,我心里有你,我不信你一点都不知道。” 陈安安骤然沉默了下来,随后眼泪一大颗一大颗的往下掉,她没有哭声,只是默默的掉着眼泪,却是更加的惹人心疼。 何家俊瞬间就有些手足无措了,紧张到几乎快不会说话,“我……我胡说八道的,你别当真,你别哭……别哭呀。” 时喻默默的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擦擦吧。” “谢谢……”陈安安缓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不好意思啊,许大哥,让你看笑话了。” 何家俊万分紧张地站在一边,局促的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动都不敢动一下。 时喻觉得有些好笑,他侧过头,遥遥地看向碧波无垠的大海,开口打破了僵硬的气氛,“我这儿倒还真有个工作适合你去做。” 陈安安立刻来了精神,完全把何家俊撇到了身后,迫不及待的开口说道,“我一定好好干!” 如今已经是八月底,过不了多久许初念就要开学了,时喻的打算是还把他送去锦华中学。 当初校园暴力了许初念的人,可不仅仅是魏卓星一个,那些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就肆意妄为的学生,还有许初念求助了好几次,却始终对他的遭遇都置之不理的班主任老师,时喻一个都不想放过。 他肯定是要跟随许初念一起去江城的,小渔村这边大部分的事情都可以交给罗明旭来做,时喻教了他几个月,罗明旭基本上可以把控大权了。 因为村子里念了书的人很少,懂电脑的就更少了,他们网店的客服的工作一直都是时喻在做,这项工作不是很累,挺适合陈安安的。 “让我去做客服?”陈安安有些震惊,“我嘴皮子不太利索,这样也可以吗?” 时喻无奈地笑了笑,“只要会用电脑打字就行,隔着网线交流也不需要说话,就是回答一下顾客们的问题就好,挺简单的。” “那成,”陈安安一口答应了下来,“谢谢许大哥了。” 她只觉得时喻是他们一家的大恩人,说再多感谢的话都无法报答的那种,还好有那么一件事情是他们能够帮到时喻的,否则的话,他们一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安安从随身带的布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个是我爸联系那些工友搜集到的一个名单,在魏家工地上出了事的一大半都在这里了,但我爸说虽然联系到了人,可有好多人都不愿意去上告,魏家他们得罪不起。” 时喻接过信封说了句谢谢,陈安安的话他早有预料,魏家对于这群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的劳动人民来说,是一个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他们惹不起,只能躲着。 但是没关系,他会扳倒魏家帮他们讨回公道的。 陈安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能帮到许大哥再好不过了。” 几人又随意的聊了一会儿天,眼看天色不早了,陈安安提出了告辞,时喻在送他们出去的时候单独留下了何家俊。 长的人高马大的男人像个铁憨憨一样,看着陈安安的背影傻呵呵直笑。 时喻也是看在陈安安对这个男人也有意思的份上才提点他几句,“安安刚离婚,你就这么这么直白的说这话合适吗?” 傻大个何家俊挠着头面露愁苦,“许哥你主意多,你给我想个办法呗。” 时喻白了他一眼,“少说话,多做事,安安心里不舒服,你多陪陪她就行,其他的事情,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再说。” 何家俊呲了个大牙,笑得更傻了,“还是许哥厉害,谢谢啊。” 时喻锤他一拳,“话这么多,还不赶紧追上去?” “好咧!” 夕阳下,金色的沙滩上一女子扶着肚子缓步走着,一个男人像孩子一样连蹦带跑的追了上去,“安安姐你慢点,等我一下呀!” 时喻无奈的摇了摇头,倒也是傻人有傻福。 —— “去锦华中学?” 许初念得到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之前好几次在苏苏的口中听到了这个学校的名字,对方那样执着的样子,让他感到有些骇然,还未曾去到这个学校,许初念就产生了一种抗拒之感。 锦华中学虽然是贵族学校,但它的师资力量也是非常雄厚的,否则也不会招收那么多学习成绩优异的尖子生。 时喻仔细的给他解释了一下,列举了近年来锦华中学的升学率,许初念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被时喻忽悠了一顿的许初念完全忘记了自己中考五百多分的成绩是完全够不到锦华中学的门槛的。 时喻安排好了网店和直播的事情,又托了邻居罗明旭帮忙照顾许奶奶,在即将开学的前夕,带着许初念在锦华中学附近租了一套房子。 曾经的许初念总是埋怨父亲常年在外打工不回家,做出各种离谱的事情来想要吸引父亲的注意力,可如今时父亲不惜将奶奶一个人留在小渔村,真的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的时候,许初念却又觉得不自在了起来。 父亲对他的爱太厚重了,似乎也是一个甜蜜的负担。 饭桌上,许初念试探着开口,“爸,我听说高中都是可以住校的,其实你不用专门来陪我,我住在学校里也是一样的,如果你和奶奶想我了,就来学校看我一趟就行。” 他目光扫视了一圈这个粉刷的干干净净,比老家的小屋子亮堂了许多的房间说道,“租这个房子得不少钱吧,虽然现在家里赚了一点,也还是要节约着点花呀。” 显然,如今的小崽子完全不清楚他的老父亲手里究竟有多少资产。 时喻轻笑了一声,夹给他一块糖醋排骨,意味深长的说道,“那看来某些人是没有口福喽,本想着高中学习压力大,某个小兔崽子吃点好的,但既然他不领情……” 时喻忽然动手将桌子上的菜全部都端到了自己面前,笑眯眯的开口,“那就不要便宜这个兔崽子好了。” “我胡说八道的!”许初念连一秒钟都没有坚持到,立刻就反驳了自己刚才的话,他爸做的饭是世上一绝,他吃十辈子都吃不腻,而且这些饭菜里充满着爸爸对他浓浓的关爱,他又怎么可能放过。 许初念笑眯眯的走到时喻身后,十分狗腿地替他捏着肩膀,“我开玩笑的啦!这个力道怎么样?舒不舒服?” 时喻靠着背椅微微眯上了眼,“往左边一点,力道稍微重一点。” —— 时光恍惚间就进入了九月,这次开学报名的时候许初念再也没有羡慕别人有父母陪着了。 在教务老师那里获得了分班情况,时喻将许初念送到了教学楼底下,“去吧。” 一整个暑假都跟爸爸黏在一起,陡然间要分开一整天的时间,许初念还当真有些不习惯,他恋恋不舍地看了时喻一眼,“知道啦,你也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时喻挥了挥手,目送着许初念上了楼,随后和许许多多送孩子报名的家长一样离开了校园。 虽然拿到了受害者的名单,但时喻却并没有急着先去找他们,而是回家后开始查起了魏家开发的项目。 从多年前陈父因为建材质量不过关而摔断了腿,到许多年后的学校倒塌砸死无数学生和老师,时喻相信,魏家从骨子里就已经腐烂了。 这些躲藏在幕后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犬”,他会一个一个把他们全部都揪出来。 许初念这边很快就找到了高一三班的教室,锦华中学真不愧是贵族学校,光教室内的桌椅板凳的质量就完全不是他以前在镇上念的初中能够相比的,更别提那嵌在墙上,正播放着锦华中学宣传视频的多媒体了。 许初念像是头一次进城的土包子,下意识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坐在前面聊天的几个同学斜眼瞥了他一下,都不由自主的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来。 锦华中学不似其他的中学,是一所集小初高为一体的综合性学校,这里绝大部分的学生全部都是从小学一路念上来的,形成了一个个的小团体。 和他们家室旗鼓相当的,大家即便不是朋友也都相互认识,忽然来了一个陌生的同学,虽然身上穿的衣服也不赖,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学校特招进来的。 其中一个男生撇撇嘴,翻了个白眼,“又是一个贫民,真晦气。” 一名女生抬手拍了一下他胳膊,“学校特招进来的肯定成绩好,而且长的也不错,和卓哥都有的一拼了,你别这么对人家。” 那男生冷啐了一声,“你拿他和卓哥比,不想活了?” 女生也意识到说自己说了什么,立马闭上了嘴。 许初念自然不会热脸贴冷屁股,刚到一个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好得罪人,许初念便忽视了他们的话,径直从他们旁边走了过去。 这间教室用的桌椅不是两人座的那种长桌子,而是单人单桌,桌子旁边有个挂钩可以放书包,椅子上还垫了软垫。 无论其他同学是什么情况,教室里的学习设备许初念还是很满意的。 他环视了一圈教室,最后视线落在了第四组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早晨的阳光斜斜洒进来,在桌面上投射下斑驳的光影。 许初念很喜欢这个位置,想也没想就坐了过去。 可就在他放下书包的一刹那,原本各自讨论的同学们,全部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离许初念不远的一个男生冲他投去了敬佩的眼神,还竖了一个大拇指,“新同学,你胆子真大,卓哥的专属位置你也敢坐。” 再一次从同学口中听到“卓哥”这两个字,取出念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你口中所说的卓哥是谁啊?老师还没有安排座位,这些位置都空着,难道不是谁先坐到就是谁的吗?” “你说的很对。” 忽然,门口传来了一道有些低沉的男声,他的声音不似其他青春期的男生那般的尖锐,反而带着一股仿佛陈酿了许久的老酒的醇厚。 “老师还没有安排座位,当然是谁先占到就是谁的。” “卓哥!” 教室里的同学们喊了一声,下意识让开了一条路来。 许初念本能的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一个身高有近一米八,穿着一身休闲运动服的男生吊儿郎当的站在教室门口。 他的长腿交叠着,双腿插在了裤兜里,黑色的书包带子只有一根斜斜的跨在肩膀上,在许初念望过去的时候,他也掀起了眼帘,一双深邃的丹凤眼中透露着几分不羁。 男生吹了声口哨,一步一步走到了许初念面前,“我就是他们口中的卓哥。” 男生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初次见面,交个朋友吧,我的全名叫魏卓星,你呢?” 第28章 校园文里的不良少年 魏卓星的手长的很好看, 五指纤细又修长,就连掌心的纹路都很优美, 他眼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初晨的阳光洒了一半在他的侧脸上,映衬着卷翘而浓密的睫毛。 他身形颀长,虽然个子很高但却不显壮, 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干净的味道。 但不知怎的, 许初念却偏偏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来,只觉得魏卓星身上弥散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像是平静海面掩盖之下的巨涛, 随时都能翻卷过来将船只吞没掉。 许初念还是比较相信自己的直觉的,他只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魏卓星的掌心, 简单的打了声招呼, “你好,我叫许初念。” 似乎是唯恐和魏卓星有牵扯,许初念的手收回的非常快, 魏卓星还没有来得及感受到触碰在他掌心的热意,少年人就已经低下了头去。 魏卓星目光饶有所思的落在许初念的身上,勾起了一抹饶有兴味的笑。 他在这个学校里上了九年的学, 见多了那种因为成绩好而被特招进来的学生,那些人要么是像个鹌鹑一样努力缩在自己的世界中,只想着要好好学习,要么就是被这里的纸醉金迷给同化,逐渐抛弃理想, 抛弃尊严, 成为跟在他们这些人身后的一条狗。 这个新来的同学, 却是和之前遇到的那些所有人都不一样。 明明从其他同学口中听到了“卓哥”这个名号, 也知道“卓哥”最喜欢的位置就是靠窗的这里,这么多年都没变过,他竟然还敢坐在这个位置上,当真是勇气可嘉。 魏卓星微微眯起了眼,锦华中学,似乎已经许久未曾出现过这么有意思的人了啊。 原本的剧情中因为魏翔不小心撞死了原主,魏家人才破例让许初念进了锦华中学,而那时的许初念被混混打断了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十分滑稽,一下子就成了所有人都欺辱嘲笑的对象。 但魏卓星一开始对瘸着腿的许初念是没有什么意思的,他不屑于去欺负这样一个卑微到尘埃里的同学。 但是,当有一次许初念在被欺负的时候,苏苏却毅然决然的站出来保护了他。 这个同样被特招进来的,却敢于反抗权贵的女孩,一下子就入了魏卓星的眼,成了他眼里特殊的存在。 自此他对苏苏上了心,可苏苏却始终对她不假辞色,看到苏苏那样保护许初念以后,魏卓星嫉妒心发作,开始疯狂的针对起了许初念。 而这一次,因为时喻这个蝴蝶翅膀的煽动,许初念不是原剧情里那样活得小心卑微,不卑不亢的样子,却似原剧情里的苏苏一般,吸引了魏卓星的注意力。 原剧情当中魏卓星也不是一开始就喜欢上了苏苏的,他只是觉得这个女生有趣,就开始变着法着欺负她,两个人相爱相杀了许久,魏卓星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对苏苏的情意。 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魏卓星一开始表现出来的想要和许初念交好,不过是他擅长伪装的假象而已。 魏卓星轻啧了声,长腿一跨,甩着书包直接坐在了许初念的前面,十分自来熟的开口说道,“新同学,你不要这么高冷嘛,咱们交个朋友?” 许初念瞥他一眼,“我们似乎没有这么熟?” “哈哈哈哈。” 魏卓星难得有这样吃瘪的时候,周围围观的同学们下意识笑出了声来,可却又在转瞬间闭上了嘴,实在是魏卓星扫射过来的目光太冷了,惊得他们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魏卓星收回的视线再次落在了许初念的身上,眼前的少年人皮肤白皙,五官俊秀,虽然身材有点瘦,但却不是弱不禁风,反而带上了一股清冷孑然的气质。 是那种最受老师和家长们喜欢的样子。 魏卓星眼睛微微眯起一瞬,如果他能把这种品学兼优,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好学生拉下泥潭,想必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吧。 猎物才刚刚冒出了个头,有的是时间,他不着急。 “是我唐突了,”魏卓星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从书包里掏出一瓶牛奶,放在了许初念的桌子上,“就当是给新同学赔个不是。” 身为男主,魏卓星长的是真的很好看,当他用那双深邃的凤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很难不让人沉沦。 伸手不打笑脸人,许初念抿了抿唇接过了牛奶,“谢谢。” 见许初念稍稍放松了些警惕,魏卓星蹬鼻子上脸的直接趴在了他的桌子上,笑出标准的八颗牙齿,“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 许初念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朋友”这个词,对他来说太陌生了。 他顺便跟着的,除了跟他一起打架的混混,几乎没有了什么同龄人。 暑假这几个月的时间也一直和时喻黏在一起,他当真没什么时间交朋友。 魏卓星发现了他的窘迫,但却没有挑明,反而是缓缓的转过了身去,“还是我太着急了,新同学才来第一天,对我们都还不熟悉。” “我想,等你了解了我的时候,你会愿意跟我做朋友的。” 接下来的时间魏卓星没有在骚扰许初念,而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周围的同学们说着话,他们的声音虽然不大,但离许初念的距离却也是很近的,从他们的聊天当中,许初念大致的了解了魏卓星这个人。 教室里陆陆续续又来了很多人,许初念注意到大部分的同学都选择了距离魏卓星远一点的位置坐,他前面和右面的位置一直是空着的。 直到第一节 上课铃响的前夕,教室门口又出现了两名男生,两人个子都很高,长的也不赖,但穿着打扮却不像个学生,更像是个社会上的精英人士。 许初念还以为是什么实习老师呢,结果那两个人却径直走过来坐在了魏卓星身边空着的两个位置上。 坐在魏卓星右边的男生挤眉弄眼道,“阿卓,哪来的混小子抢了你的位置?要不要哥们帮你削他?” 前面的男生眼珠子也转了转,虽然没有开口说话,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许初念从他们眼神当中看到了一抹鄙夷的神色,就好像自己是什么垃圾一样。 “胡说什么呢?”魏卓星却忽然冷了脸,“哪有你们这么对待新同学的?” 魏卓星十分不好意思地冲许初念笑了笑,“你别听他们瞎说,他们俩跟你开玩笑呢,这个是陆鸿远,这个是郭梓淇。” 陆鸿远和郭梓淇虽然也是富二代,但家室却比不上魏卓星,两人一般都是跟随着魏卓星做事。 此时见他做出表态,他们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讪讪的对许初念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啊,新同学,我们胡说八道习惯了。” 许初念不欲和他们深交,便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两人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班主任已经走进了教室,他们虽然可以在其他同学面前横着走,但是当着班主任的面还是要收敛着些的。 教室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而同一时间,高一十五班的教室里,苏苏正满脸扭曲的盯着讲台上侃侃而谈的班主任。 自从知道父母不愿意为了她掏出一半的积蓄来让她上锦华中学的时候,苏苏就彻底的恨上了他们。 前世自己学习成绩好,嫁的好,成了顶奢豪门魏家的太太,父母便逢人就夸奖她,说他们生了一个好女儿。 自己嫁给魏卓星以后也没少提携他们,让他们那样一个小破超市开到了江城,拥有一整个商场。 可现在呢? 自己真的就只是一次没考好而已,他们竟然那么说她,甚至还动手打她,为了让她放弃他们口中所谓的不切实际的理想,还把她锁在房间里不让她出门,美其名曰让她醒醒脑子。 真是可笑! 该好好清醒清醒的是那对夫妻!不是她! 如今他们应该要焦头烂额了吧……想到他们发现自己的存款都不见了,以后惊慌失措的样子,苏苏心中就是一阵的畅快。 他们不愿意给钱,没关系,她知道家里银行卡的密码是她的生日,她轻而易举的就把钱取了出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两百多分的成绩照样能进锦华中学,但是…… 苏苏看着讲台上唾沫横飞的王艳艳,心中泛起了无尽的恶心。 她怎么也没想到,虽然依旧进了锦华中学,但却因为成绩不好,没有去到魏卓星所在的三班,而是来到了前世许初念所在的十五班。 这个班的班主任王艳艳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美人蛇,锦华中学的阶级制度在她这里几乎发挥被到了极致。 在那些有钱的学生面前,她几乎可以跪下来,但是在对待那些因为成绩优秀而特招进来的学生的时候,王艳艳就会换上另外一副全新的面孔。 苏苏低下头心中思索着计划,她必须要快点引起魏卓星的注意力了,否则的话,她在王艳艳手中是断然讨不了好的。 —— “老公!” 苏父正在整理超市货架上的物资,背后突然传来了苏母的一声尖叫,他赶忙冲了过去搀扶住她,“怎么了?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万万不能情绪激动。” 苏母颤抖着身体把手机交给了苏父,声音中是抑制不住的恐惧,“钱没了,我们的存款,全没了!” 银行卡绑定的是苏母的手机,这段时间她刚在医院查出来了怀孕,因为年纪大担心出问题,苏母都不敢看手机。 但因为今天要付给供货商钱,苏母就掏出了手机准备给对方转账,哪曾想却突然收到了余额不足的提示。 她连忙去翻了短信,发现两天前银行卡里的钱就已经全部被人给提走了,连一毛钱都没有剩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人能把这么多钱都给提走啊?” “你先冷静一下,”担心苏母情绪激动会影响到孩子,苏父细声的安哄着她,“你先给供货商打个电话,让他再等两天,我现在就去银行查查看看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苏母焦急万分的等在家里,三个小时后苏父终于回来,苏母急忙迎了上去,“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苏父满身颓废,声音中是抑制不住的失望,“我找警察调了监控,钱,是被苏苏转走了。” “你说什么?”苏母激动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拿那么多钱干什么啊?不是被人骗了,我的女儿……” 不同于苏母的情绪爆发,苏父却仿佛早有预料,“她应该是拿这些钱,去买了锦华中学的入学名额吧。” 他搀扶着苏母坐下,替她拢了拢外套,“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心养胎,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 女儿如此自私自利,为了那个锦华中学的入学名额连父母的死活都不顾了,他还何必要担心她呢。 苏父哄着苏母睡下后,开始着手准备起超市后续的运营工作,他打算去江城走一遭,那些钱无论能否追回来,苏苏这个女儿,他是彻底的不打算要了。 —— “走啊,新同学,一起去食堂!” 中午的放学铃刚刚打过,魏卓星就转过了身来,“你才来不知道路,我带你一起过去。” 许初念微微眯了眯眼,眼前的这人太不对劲了,但他也想知道对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于是只略一思索后就答应了下来,“那就多谢你了。” “客气什么?”魏卓星哥俩好的抬手就搂上了许初念的肩,“谁让我们是朋友呢。” 许初念不动声色地把他的手拂了下去,微微笑了两声以表客气。 魏卓星也不在乎他的冷淡,轻轻勾唇一笑,很是风度翩翩。 一路上,魏卓星不断地挑起话题,从侧面打听着许初念的家庭背景和人际关系,这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许初念也装作没有察觉到全部都告诉了他。 当听到许初念从上小学四年级才开始学英语的时候,魏卓星露出了十分敬佩的神色来,“那你是真的很厉害,即便这样还能考上锦华。” 许初念眨眨眼睛笑了一下,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还露出了一些腼腆的神色,“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了。” 他笑的时候,身上的清冷散去一些,比神色冷淡的时候更加好看,像是一朵努力向阳而生的向日葵,浑身都散发着朝气。 魏卓星眼神动了动,他更想把这个少年踹进泥潭,肆意欺凌了怎么办? 欺负以前那样的只会跪在地上痛哭求饶,卑微的乞求他们放了他的学生多没意思。 就是要把许初念这样的高冷之花拽下来,打碎他的傲骨,截断他的脊梁,让他只能像狗一样扑伏在地上,才是有趣。 但魏卓星也知道此时的自己和许初念还没有那么熟悉,他最是懂得放长线钓大鱼。 一天的课程很快就结束,和魏卓星他们分开以后,许初念独自走上了回家的路。 郭梓淇在魏卓星耳边感叹,“阿卓这是转性了?竟然想和这样一个穷鬼交朋友!” 魏卓星收回落在许初念背影上的视线,笑了下说道,“你不觉得他很有意思吗?” 郭梓淇挠了挠头,“除了不卑不亢了一点,和其他那些穷鬼也没什么区别啊。” 陆鸿远啧啧两声,“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觉得阿卓这是看上这个新同学了,不卑不亢,魂身傲骨的,欺负起来才更带劲儿不是吗?” 魏卓星笑着拍了拍陆鸿远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还是阿远懂我。” “那不如……”陆鸿远抬着下巴,“先给新同学来一道开胃菜?” 魏卓星对此不置可否,正好,他也想看看新同学的傲骨,究竟值不值得自己花废这么大量的时间。 —— 魏家在江城的建筑工地有好几个,时喻先去了距离他们租的房子最近的一个,那是一个正在修建中的高档小区,专门用来给江城的富人住的。 他穿上了和原主一样的工装,全身弄得灰扑扑的混进了建筑工地里,因为有原主的记忆,时喻很快就和农民工们称兄道弟了起来,也从他们口中打听出了负责建材采购的人。 出乎时喻意料的是,这个建筑工地采购的负责人,和当初陈父摔断腿的那个建筑工地的采购负责人竟然是同一个。 得到这个消息以后,时喻觉得也没有了其他继续打听的必要,便直接回来了。 晚上,父子二人坐在餐桌上交谈,许初念给时喻说了魏卓星身上不对劲的地方。 时喻吃饭的动作微微一顿,他开口说道,“既然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和同学们口中所说的不一样,那你就需要仔细的观察观察了,交朋友也是一个很慎重的事情。” 许初念咬着筷子,“我总觉得他对在我身上有所图,可我又不知道他图什么。” 时喻却忽然勾唇一笑,“所有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会变得不堪一击,就像当初你被小混混围攻的那一次,如果你能一个打一百个,需要我去救你吗?” 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爸爸宝的许初念毫不犹豫的点头赞同,“你说的对,但我需要做些什么呢?” 看着眼前皮糙肉厚,比他刚穿越而来时胖了许多的小兔崽子,时喻微微眯起了双眼,“不如我教你练武吧。” 许初念皱起眉头有些怀疑,“爸,你还会这个?” 时喻扬眉,“试试不就知道了?” “啊——” “痛!” “爸你轻点!我可是你亲儿子!” 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的许初念委屈巴巴地缩在墙角,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试试就逝世。 —— 连续大半个月的时间,许初念一直表面装作魏卓星的好朋友,暗地里一直提防着他,但却一直没发现他有其他的动作。 正当他以为自己想多了的时候,这一天魏卓星却突然提出有事,中午无法和他一起去食堂吃饭了。 许初念暗暗松了口气,有股终于来了的感觉。 他吃过午饭,按照往常的习惯在校园的小树林里散着步,却突然听到了陆鸿远和郭梓淇的声音。 许初念镇定自若地走过去,就看到在一片树林掩映起来的空地上,一个男生浑身颤抖的跪在地上,他不断地磕头求饶,眉心都磕出了鲜红的血渍。 可围着他的一帮男生们却有丝毫的同情,反而是肆无忌惮的嘲笑着。 陆鸿远叉开腿发出猥琐的笑声,“让我饶了你?可以呀,你只要跪下来从我裆下钻过去,再自己把衣服脱光,大声的喊出来我是**,我就饶了你,怎么样?” 许初念眉心微皱,正准备上前,前方却突然跳出来了一名女生。 她穿着锦华的校服,满头青丝绑成了一个马尾束在脑后,一双圆溜溜的杏眸睁的老大,里面充斥着愤怒,“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欺负同学呢?” “还不快点向他道歉!” 许初念的脚步一顿,苏苏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29章 校园文里的不良少年 秋日的阳光徐徐洒落, 照在女生如水一般的眼眸里,此时的她用那双杏眸不悦的扫过陆鸿远和郭梓淇,带着满脸的悲愤, 怒气冲冲地开口, “这里是学校, 是用来学习的地方,不是让你们来欺负同学的!” 少女双手叉着腰, 如杏一般的水瞳中有淡淡的嘲讽,“我告诉你们,不要以为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欺负其他同学, 你们这样做是不对的,今天有我在这里,你们必须要向他道歉!” 一席话说的斩钉截铁, 陆鸿远郭梓淇等人太久没见过这样莽撞的女生了, 一时间有些愣在原地, 都没有开口反驳。 而他们的反应落在苏苏的眼里, 已然就是被自己所震慑, 她可是努力回想了许多次,与上辈子救下许初念时所说的话分毫不差呢。 在众人震惊的眼眸里, 苏苏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怕的女战士,她毅然决然地跑过去, 拉起了地上跪地求饶的男生,“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告诉你啊, 面对这种人就是要勇于反抗,他们就是喜欢看你跪地求饶的样子, 你越懦弱, 他们就会越兴奋, ”苏苏像个知心大姐姐一样,轻轻拍着男生身上的灰尘,“你还好吗?要是有其他的不舒服,要去医院才行的哦。” 她控制着自己的语调表现出最甜美的一面,就连唇角扬起的弧度都是恰到好处,势必要带给魏卓星惊鸿一瞥。 因为她知道,虽然魏卓星没有出现在这个地方,但他以却一定会站在某个高处望着这里。 魏卓星不屑于去欺辱那些所谓的穷鬼,但是却也不会错过他们痛哭流涕的瞬间,为了不让现场的血腥和灰尘沾染到他,魏卓星总是会选择一个高地默默的观赏。 这是她上辈子用了很久的时间才发现的一个小秘密。 随着苏苏话音的落下,那名男生身体抖动的越发厉害了起来,她用力地想要从苏苏手里挣脱,可苏苏却牢牢地捏着他的手腕。 男生都哭出来了,“我求求你,你闭嘴吧!” 本来只是被侮辱一番就够了,如今有了这个女生的参与,他不知道还要遭受怎样的折磨呢。 一想到这里,男生心底就是抑制不住的绝望。 根本没有替男生考虑过,一心只想着如何引起魏卓星注意的苏苏拍手拍了拍他的背,“你不用怕,有我在,他们不敢再欺负你了。” 男生…… 更害怕了怎么办? 陆鸿远只觉得眼前这个女生是个智障,没有一点眼力见。 他们这次欺负这名男生,根本就不是为了像以前一样寻找刺激感,而是为了帮魏卓星试探许初念,许初念还没有来,他们的计划就被这个智障女生给破坏掉了。 一想到事情没有办好会引起魏卓星的怒火,陆鸿远就是一肚子的气,可苏苏却一直嘴巴得吧得吧个不停,陆鸿远身边的气压越来越低,周围的小弟都隐隐退开了些。 苏苏却全然没有发现这些,她只知道在上辈子她对陆鸿远和郭梓淇的了解当中,二人是绝对不会对女生动手的。 毕竟上辈子一开始他们欺负她的时候,也不过是用了一些言语上的羞辱而已。 苏苏叉着腰侃侃而谈,却突然,陆鸿远猛得上前一步,抬手就给了她一个**斗,“你他娘的再说一句试试!” 苏苏一下子被打懵了。 她记忆中的陆鸿远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翩翩佳公子,做事说话总是不紧不慢,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温柔如水,她从未见过陆鸿远急眼。 可是现在…… 苏苏从未见过陆鸿远露出如此的神色,也从未在他们面前受过如此大的委屈,她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漂亮的五官顿时变得扭曲了起来,“陆鸿远!你敢打我,你会后悔的!” 陆鸿远…… 喵喵喵? 你他娘的在说什么鬼东西? “打你就打你,还要提前报备不成?”陆鸿远眼睛微微眯着,英俊的五官中散发出一股令人恐惧的危险。 “小姑娘,在逞英雄的时候最好想一想,你究竟有没有那个本事。” 苏苏下意识心中一紧,立刻头皮发麻了起来,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陆鸿远会突然变了一个样子,难不成是魏卓星在这附近吗? 是了! 苏苏心头一颤,肯定是魏卓星不在这附近陆鸿远才会表现出这么瘆人的一面,可如果这样的话,她之前所做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想通了的苏苏唯恐再次挨打,直接扔下那个被她强硬拉起来的男生扭头就跑开了,丝毫没有顾及那个男生接下来是否会遭受到更加令人绝望的折磨。 而此时站在一旁教学楼窗户后面的魏卓星面色一沉,阴晴不定的视线落在了哭着跑开的苏苏身上。 这个女人…… 若不是因为提前遇到了许初念,倒也是有几分意思,可现在嘛…… 魏卓星抬手关上了窗户,他的猎物被她放跑了,她难道不应该给他赔一个?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魏卓星声线阴冷,“没意思,放了他吧,那个女生,给我好好查查她去。” 陆鸿远紧锁眉心,“需要给她点教训吗?” “一只会挠人的小猫咪,当然是要慢慢来玩儿才有意思,”魏卓星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你觉得呢?” 挂了电话,陆鸿远重重一脚踹向了那个男生的胸口,暗骂了一声晦气后冲着小弟们招了招手,“走!” 众人都离开以后,许初念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他过去一把拉起仰躺在地上的男生,“你还好吗?” 男生额头因为磕头磕破了,地上的泥沙和污血混合在一起糊了满头都是,看起来异常狼狈。 他轻轻摇了摇头,冲许初念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谢谢你,我没事。” “不想笑就别笑了,”许初念拿出纸巾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污渍,“强颜欢笑,并不好看。” 男生神情一滞,随后又露出一抹苦笑来,“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从接下来的交谈当中,许初念知道了男生的名字叫苏晨,家里很穷,之所以会来到锦华中学,是看上了学校给的高额奖学金。 锦华中学在特招那些学习成绩特别优异的学生的时候,给的奖学金都不少,基本都是数十万块钱打底。 但他们给这么多钱也是有要求的,那就是不能够转学,如果转学的话,要把当初给的奖学金一分不剩的全部还回来。 苏晨家里还不起,更何况还有个重病在床的母亲,他只能忍受着他们的欺凌。 许初念以前也打过架,但是他都是跟校外的那些小混混们打架,两方人马有来有往,倒也没有刻意地去欺负过谁。 曾经的他不知道金钱的重要性,只一味地埋怨父亲出门打工不陪他,还做了许多的错事,如今在苏晨的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如果没有罗明旭的手机直播和网店的话,他恐怕也会沦落到和苏晨一样的地步吧。 许初念搀着他,想起了时喻对他的嘱托,一本正经的对苏晨说道,“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无论你是反抗还是妥协,都会受到伤害,你考虑过请求大人的帮助吗?” 苏晨摇着头很是无奈,“他们身份贵重,学校不一定会管,更何况……我们没有证据不是吗?” “空口白牙的去说,说不定还会被反污蔑一口。” 许初念却笑了,“你等我一下。” 在苏晨疑惑的目光中,许初念三两步蹿上了一棵树,下来的时候手中就多了个东西。 他连着数据线将内容导了手机上,举到了苏晨的面前,“看,这不就是证据?” 在他和时喻说过魏卓星的怀疑之处以后,时喻就让他在学校里几个隐蔽的地方装上了摄像头。 原本许初念觉得自家老父亲有些杞人忧天了,却没想到这摄像头还当真派上了用场。 苏晨的目光逐渐坚定下来,“谢谢你啊,许初念。” 二人去校医院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趁着下午第一节 上课前去找了苏晨的班主任。 苏晨舌尖抵着上颚,满脸悲愤的说完了事情的始末。 王艳艳转着手中的红笔,连头都没有抬一下,“苏晨同学,我知道你可能和三班的陆鸿远郭梓淇等人之间闹了些小矛盾,但你不能因此就污蔑同学啊!” 苏晨“……” 他额头上的纱布还渗着血,老师难道完全看不见吗? “我没有胡说,”苏晨头一次鼓起勇气反抗校园暴力,却没想到迎来的是班主任如此的态度,他的眼里闪着泪花,满腔的委屈无以言表。 王艳艳却粗鲁地打断了他的话,“行了,”王艳丽终于抬起了头,满脸的不耐烦,“同学间的小打小闹而已,怎么就能上升到校园暴力了?”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苏晨这样的穷鬼学生,除了学习成绩拿不出一样好的,被人欺负了忍着就是,竟然还想要找她主持公道。 多么可笑的事情,也不想想陆鸿远和郭梓淇是什么样的家庭背景,他苏晨又是怎么样的家庭背景,妄想以卵击石也是太过于可笑。 王艳艳懒得再和他废话,直接开始轰人,“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别总是污蔑别的同学,要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马上就要上课了,你快回去吧!” 许初念眉间拧起一点,十分费解的看着王艳艳,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人也能做在这里当班主任,这样的人竟然也可以教书育人。 原本是想要把证据交给老师让她来主持公道的,可眼下看来这个办法是行不通了,许初念直接播放起了手机里的监控画面,冷声说道,“既然王老师您不愿意替我们主持公道,那我们便要警察来辨一辨是非了。” 说着,许初念旧要打电话报警,王艳艳却猛地上前一步夺过了他手里的手机,随后用力地朝地上狠狠地砸了过去。 手机一瞬间变得四分五裂,陆鸿远威胁苏晨的话语也戛然而止。 王艳艳直接倒打一耙,厉声开口,“学校里不允许带手机,你们竟然敢如此公开违背规则,我要上告年级主任给你们处分!” 许初念眸子微眯了起来,深深地看了王艳艳一眼,随后拉过苏晨走出了办公室。 苏晨低着头,声音颤抖,“对不起呀,你的手机……我会想办法赔给你的。” 男生的声音很低,若不是因为许初念和他离得近几乎都快要听不到了。 许初念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头一次如此清晰地体会到身份背景不同所带来的世界的参差。 他轻轻拍了拍苏晨的肩膀以示安慰,“没关系,一个手机而已不是很贵。” “而且……”许初念狡黠的笑了笑,“她以为她把手机摔了我们就没了证据,但是啊,那个视频我可是留有备份的。” 苏晨的脸上久违都露出了一点浅笑,“许初念,谢谢你。” —— 许初念的校园生活多姿多彩,时喻这里也查到了很多。 魏家的地产项目出问题的地方数不胜数,大部分都是因为用了劣质的建筑材料,魏家以次充好,大肆敛财,一家子人风光的背后顶着无数普通农民工的鲜血。 而他们之所以敢做得这么毫不顾忌,只因为魏坤的妻子,也就是男主魏卓星的母亲,是霍家的人。 霍家的家主霍淮安,是江城市市委副书记的秘书长,而霍淮安和市委副书记是大学同学,两个人关系十分密切。 在原剧情里那座学校倒塌砸死了无数学生和老师的时候,□□已经调走,副书记转了正,跟在□□身边的霍淮安更是风头无两,有他在,魏家随便推了个承包商出来,事情就得到了完美的解决。 但现在,那名市委副书记还在熬资历,盯上这个位置的官员有好几个,谁能上台还不一定。 时喻不知道市委副书记究竟有没有参与其中,但光看他和霍淮安的关系那么密切,想必也并不是个多么干净的人。 时喻把搜集到的有关霍淮安的证据全部都匿名发给了市委副书记的竞争对手,又举报了魏家使用劣质建材,偷税漏税的问题。 被他搜集起来的在建筑工地上出了事的受害者们,也一起联名上告了魏家的公司。 从十几年前开始一直到今天,一庄庄一件件含着农民工血泪的触目惊心的事件被彻底的纰漏了出来。 马上就是10月1号举国欢庆的日子,又即将迎来五年一次的大选和换届,上面对这些问题抓得非常严格。 魏家旗下所有的公司全部都存在偷税漏税的问题,高达千亿的偷税金额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一夕之间,魏家几乎所有人都被相关部门请去了喝茶。 —— 国庆节的前一晚,许初念告诉了时喻魏卓星邀请他去度假村游玩的消息。 时喻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那就去呗。” 他扬着唇角轻笑着,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来,“不给鱼饵的话,鱼儿又怎么会上钩呢?” “嘿嘿嘿,”许初念傻笑着露出了一抹和时喻一模一样的神情,冲他伸着大拇指,“还是老爸想的周到。” 时喻白他一眼,“你就贫吧你。” 第二天,许初念早早的就起了床,好好拾掇了一番后才赶去赴约。 等他到的时候,发现魏卓星他们早早的就等在那里了。 魏家的事情相关部门还在持续调查当中,因此并没有大肆宣扬,魏卓星还不知道魏家即将面临的问题,此时的他一心只想剥下许初念的傲骨,把他打进尘埃里。 “可算等到你了,”魏卓星十分自然的接过了许初念手里的书包,从开学到现在过去了一个月,他终于和许初念搞好了关系,这是他头一次将人约出门,在最后的甜点来临之前,魏卓星还是想要继续装一装的。 许初念只当做不知,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前来游玩的学生。 少年人待在一起的玩意儿很多,吃吃喝喝玩了一阵后,郭梓淇提出了要去赛车。 他挑着眉头问许初念,“好学生,你怕不怕呀?” 许初念回以一个笑容,“有什么可怕的?” “有胆量!”魏卓星拍着他的肩膀赞叹道,“今天你就坐我的副驾驶,让你体会一把什么叫做赛车的刺激。” 许初念依旧不急不徐,“那可就要多谢阿卓了。” 在众人去取车的时候,魏卓星走到了一个光头的旁边,用眼神示意着许初念的方向,“怎么样?是不是很够味儿?” 他们这群人玩的荤素不忌,魏卓星还未成年没有碰过,但却也是见过不少。 光头吸了吸鼻子,眼神越发的深沉了起来,“还是你小子懂哥哥我。” 魏卓星低头轻笑,“哪里哪里。” 很快的,比赛的车辆就开到了出发地,属于魏卓星的是一辆银色的超跑,完美的流线型线条一出现就吸引到了众人的欢呼。 魏卓星亲自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请吧。” 许初念不卑不亢,没有一丝的紧张,完全不像第一次来这里的样子。 他只轻轻冲着魏卓星点了点头就坐了进去。 银色的超跑风驰电掣一般盘旋在山路上,巨大的发动机轰鸣声惊跑了栖息在树上的飞鸟,一趟车跑下来,魏卓星身上都出了汗,许初念却是一直脸不红心不跳,就好像如履平地一般。 魏卓星叹了两声,倒真不愧是他看上的人,却是是不一般。 他闭着眼睛想象了一下对方像狗一样扑伏在地上痛苦哀求的样子,心中就升起了无尽的喜悦。 让一个人最痛苦的办法,就是在他最欢悦的时候将其狠狠地拉下来。 魏卓星搭上了许初念的肩,夸赞道,“好兄弟,胆子真大,这玩也玩的差不多了,我们一起去喝点吧。” 许初念点头应好,随后趁人不备的时候偷偷吃下了时喻提前给他做好的解酒药丸。 “多喝点,好兄弟!”魏卓星一杯接一杯的劝许初念喝酒,“咱们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可不是得叫尽兴!” 许初念来者不拒,脸上装着醉酒后的迷茫,但实际上心里却是门清。 “不……不喝了……”许初念摇晃着脑袋,“阿……阿卓,这里为什么会有三个你?” 嘴上说着三,但许初念却是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魏卓星见他思绪确实不清明了,终于露出了隐藏在温润表面下的恶魔,他一把推开了醉生梦死的许初念,还十分厌恶的踹了他一脚。 许初念手指紧紧抠了抠,若不是因为要抓住魏卓星他们的把柄,他现在都想直接跳起来给他来一套上勾拳左勾拳。 “啧,”那光头翘着二郎腿点了一支烟,“还以为卓少这些天一直对这个穷鬼巧言令色,是真的上了心了呢。” 魏卓星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 他走过去抿了一口酒,“不是要灌白/粉吗?还不快一点?” “早点灌完,你也早点享受。” “放宽心,”光头笑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保证完好无损的把人交给你,这玩意儿染上了瘾,可不就得是卓少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了?” 魏卓星仰躺在沙发上,吩咐陆鸿远将摄像机架起来,“那就开始吧。” 光头的人很快就拿来了一小袋白色的粉末,就在即将放到许初念鼻尖的时候,包厢的门忽然被人大力撞开,涌进来一群拿着枪全副武装的警察。 “警察!全部都给我抱头蹲下!” 第30章 校园文里的不良少年 在包厢的门被“砰——”的一下大力撞开的时候, 魏卓星满心不耐,回头怒斥,“谁?!” 他原本以为会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哪曾想出现在门口的, 却是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察, 而且各个手里拿着枪! 电光石火的功夫,魏卓星脑子飞速旋转, 一个闪身从沙发上跳起来,就往包厢的后门而去。 然而,就在此时, 原本应该昏昏欲睡的许初念却突然睁开了眼睛,飞起一脚踹在了魏卓星的后背上,反剪住他的双手就把他控制了起来。 而此时, 后门也被警察打开了, 魏卓星一群人彻底的无处可逃。 为首的警察冲许初念竖起了大拇指, “可以呀, 小同学, 身手不错。” 许初念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还行吧。” “哈哈哈哈, 还谦虚起来了。” 警察们嘴上说着话,但动作却不见丝毫的怠慢, 很快的就将包厢里的人全部都给抓了起来。 其中一名警察轻轻闻了一下之前光头手里拿着的白色粉末后立刻脸色大变,“队长!是白/粉!” 警察队长面容骤然变冷, 他们虽然是收到了群众举报才会来到这里的,但他没想到这里竟然真的在聚众吸/毒, 而且还有这么多的未成年人! 事件一下子就上升到了另外一层性质。 警察队长长眉横挑, “全部给我带走!” 魏卓星奋力的挣扎着, “你们这些混蛋!快点放开我!” 但钳制着他双手的警察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是用手铐将他给拷了起来,“老实点!” 魏卓星眼眸发狠,死死地瞪着警察,“你给我等着!” 他抬头瞄了一眼抓着他的警察衣服上的警号,威胁道,“我记住你了。” 那名警察挑了挑眉,毫不顾忌的开口,“随你的便。” 魏卓星恼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告诉你,你敢这么对我,明天我就能上你把身上这身警服脱下来!” “哎呀呀,”许初念踱步过来,阴阳怪气,“你好厉害哦,谁不知道你魏卓星是魏家的长子嫡孙,还是霍秘书长的亲侄子。” “不过好可惜哦,”许初念一副欠欠的样子,拖长了尾音幸灾乐祸,“你舅舅和魏家自身都难保了,哪还有空来管你呢。” 自从魏卓星想让光头给他灌毒/品的时候,魏卓星在许初念这里就已经被判了死刑。 他原本以为的也不过是魏卓星像欺负其他人一样欺辱他一番而已,想要看着自己一朝得知好朋友实际上是个恶魔时候的绝望,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魏卓星也只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学生,心里竟然会埋藏着这么大的恶念。 毒/品这种东西一旦沾上,那可是会毁了一辈子的! 许初念凑近了魏卓星,盯着他的眼睛满脸嘲讽,一字一句说的格外认真,“昔日的天之骄子一朝坠落,多么可悲可泣啊,好可惜,我竟然没有带相机,没有办法把这一幕拍下来。” “不可能!”信誓旦旦的魏卓星一下子有些慌了,他梗着脖子色厉内荏的开口,“你少在那胡说八道!” “许初念,你不要以为你嘴上花花两句就可以决定魏家的命运,当真是可笑至极。” 许初念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随你信不信,反正过几天你也会知道了。” 他冲魏卓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再见。” 心情愉悦的许初念回身望向时喻的方向,下意识的扬起了嘴角,“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时喻点头,这大半个月以来的打倒是也没有白挨,时喻毫不吝啬的夸赞,“棒!” 小崽子立马喜笑颜开,但还是有些谦虚,“还是爸爸教的好。” 当将整个农家乐全部都搜索了一遍,所有嫌疑的人也全部都抓起来了以后,警察队长来到了时喻面前,“许先生,您这回可是帮了我们大忙,等我回去就向上级申请给你们记个功。” 时喻本是想要拒绝,可看到许初念兴致勃勃的样子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那就多谢了。” 警察队长呵呵一笑,“这有什么的,不客气。” 如果不是时喻举报,许初念以身涉险,他们又怎么可能捣毁这么一个吸/毒的窝点,顺着光头往下查下去,说不定还会顺藤摸瓜抓住几个贩/毒的大鱼,这可是为国为民的好事情。 “不过……”时喻神情有些犹豫,“有件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警察队长如今再感激他不过,当然不会阻挠他说话了,“这有什么的,有什么事你说,如果能办到的话,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 “到也不是什么大事,”时喻微微摆了摆手,“就是觉得魏卓星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和贩毒人员经沾在一起,感到有些奇怪而已。” 时喻装作疑惑的挠了挠脑袋,“这件事情和他的父母长辈,是不是也会有点关系?” “当然,这只是我的胡乱猜测。” “你说的有道理,我们会将事情调查清楚的。”警察队长微眯起了眼睛,最近上面严打,他们万万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时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遗余力的给魏家挖坑,“辛苦你们了,我就是胡乱一说,你可千万不能当真。” 该不该当真警察队长当然不会明白的告诉时喻,但却还是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父子二人坐着警车再次进了一趟警察局,局长亲自接待了他们。 “年少有为,当真是年少有为啊!” 老局长激动的双臂颤抖,拉着许初念的手上下打量,越看越觉得满意。 十五岁的少年郎长的端端正正,五官也很大气,个子很高,最重要的是体格也很好,手臂捏上去都是硬邦邦的,一点也不像现在流行的白斩鸡。 老局长穷尽语言夸赞了一番以后,试探着开口询问,“小同学,我看你身手挺不错的,侦查意识也很高,有没有兴趣以后来警局任职啊?” 许初念头一次被人这么变着法的夸赞,脑子都有些晕乎乎的,连老局长问的问题是什么都没有听清除,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下来。 老局长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同学不错,回去了可要好好学习啊,我在这里等着你来报道的那一天。” 一路上飘飘然然的回了家,等到快要上床睡觉的时候,许初念才反应了过来。 他一下子冲进了时喻的房间,有些欲哭无泪,“爸……我好像答应了局长一个不得了的事情。” 在警局观看了全程的时喻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说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许初念垂下了头,一时间有些回答不上来,他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我不知道,”许初念声音很小,说话有些底气不足,“我只是觉得今天那些警察抓住魏卓星和光头他们的时候特别的帅,他们为了保护百姓们奋战在一线,我很羡慕他们,我也想做一个有用的人。” 他不想像万千的普罗大众一样按部就班的学习工作,每天来往于办公室和家之间,那样的生活虽然是小渔村里的许多人都向往的,但是他不想这样。 他想做一些不一样的事情,或许……他今天答应老局长并不仅仅是因为被夸的飘飘然了,也有自己的意愿在里面吧。 但是许初念知道,做一个缉毒警察是十分危险的事情,他还有爸爸,还有奶奶。 虽然他想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但是他也不想置身于危险当中,让爸爸和奶奶成天提心吊胆。 或许他骨子里还是有些自私的吧。 内心纠结了半晌,许初念还是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全部都告诉给了时喻,少年人微垂着眼眸,声音闷闷的,“爸,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自私了些?” “怎么会呢?”时喻抬手给他碗里夹了一块他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意愿,没有其想要保护,想要关心的人,为了自己重要的人而选择不去做某些事情,并不是一件很自私的事。” “况且……”时喻转了话题开始给许初念科普,“警察的种类分很多种,并不是仅仅只有缉毒警这一个类型,任何类型的警察不都是在为了大众而服务吗?” “你可以有许多选择。” 许初念忐忑的心安定了些,他傻呵呵的笑了笑,一口吃掉了那个排骨,“爸,你真好。” 不同于父子二人这边的温馨,魏卓星在警局里几近崩溃,他没想到这群人真的敢把他抓起来,还送到了审讯室。 魏卓星刚开始被安排进审讯室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但等他反应过来后就是满满的不可置信,魏卓星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们要做什么?叫你们局长过来!我可是魏家的人!” 问询的警察听到后微微撇了撇嘴,他可太知道不过魏家了,虽然没有大面积的闹开,可谁不知道他们引起了上面人的注意,现在基本上全部都被请去喝茶了。 都这个年代了,竟然还以为自己有点什么职权就可以为所欲为,当真是太过于天真。 他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无论魏家其他人如何,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目前需要做的,就是一五一十的把事情交代清楚,否则的话……我不介意给你科普科普法律。” 魏卓星翻了个白眼,自信满满他爸爸和爷爷一定会把他捞出去,抿着嘴一句话不说,全然一副不配合的样子。 问询的警察见此皱起了眉头,也不再温和,厉声开口道,“你是怎么和光头那群人认识的?他们贩毒的过程你究竟参加了没有?说!” 巨大的嗓门惊到了魏卓星,他撇撇嘴,满脸不屑,“你吼什么?我告诉你,等我出去了……” 警察嗤笑一声,感情这人还以为自己身份背景雄厚等着人来捞呢。 现在审下去也审不出来什么,但是他也不着急,多关几天,让魏卓星认清楚了现实,想必他很快就会将一切主动交代出来了。 “没关系,”警察很好脾气的开口,“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等你愿意的时候再来这里吧。” 魏卓星冷笑一声,自信满满,“我等着你。” 警察也笑了笑,“好的呢。” 他等着看魏卓星哭的那一天。 —— 国庆假期一晃而过,又到了上学的日子,等许初念进到教室以后却突然发现,他座位附近好似猛地空了下来。 平常因为魏卓星陆鸿远和郭梓淇三个人坐在这里,一到下课的时候就有好多同学涌过来,围绕着三个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往常他没少嫌弃他们吵闹,可如今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难道他得了那个什么传说中的斯德哥尔摩不成?有了好日子反而过不下去了? 咦~~ 许初念猛然间感受到了一股恶寒,胳膊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他自嘲的撇了撇嘴,很快就把这个想法抛到了脑后,打开课本认真的复习起了功课来。 早晨第一节 是班主任的语文课,她很早就来到了教室门口,等早读铃声打响以后,她没有让学生们被课文,反而是一反常态的站在了讲台上。 “同学们安静一下,我有一件事情要说,”见成功将学生们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班主任满意的点了点头,“是这样的,魏卓星,陆鸿远和郭梓淇三位同学因为某些原因,暂时要退出我们高一三班的大家庭了。” “但是呢,走了三个同学,我们又迎来了三位新同学,让我们掌声欢迎!” “啪——” “啪啪——”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班里面几乎没有一个人将注意力放在新同学的身上,反而是全部都讨论起了魏卓星等人来。 “喂,许初念,”忽然,不远处一名男生喊了一声许初念的名字,“你不是和魏卓星他们关系最好了吗,你知道他们怎么了吗?” 许初念不太想和这些人扯八卦,头也没抬的开口,“我和他们不熟,不知道。” “切!小气鬼。” “你问他有什么用,”另外一名同学不屑的开口,“他一个穷鬼,怎么会知道豪门之间的事情,但是我爸爸的哥们的姑姑的女儿是魏卓星家的保姆,听说他们家啊,是出事了。” “是吗?”一群人凑在了一起,“你快展开说说。” 叽叽喳喳的声音吵的许初念实在是有些厌烦,他直接用耳塞塞住了耳朵,一门心思的背课文。 就在这个时候,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还带着许多伤痕的手,那只手很瘦,瘦的几乎只剩下了皮包骨,干枯粗糙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许初念下意识抬起了头来,猛然间撞进了一双满含笑意的眼眸。 许初念摘下耳塞,惊喜道,“怎么是你?” 苏晨也笑,“很意外吗?” 许初念点头,“是有一点。” 但随即他又想通了,苏晨是凭中考成绩特招进来的,学习肯定很好,但他所在的十五班却是教学质量最差的一个班。 三班走了三个学生,要从后面其他的班级里补足人数,其他班的班主任肯定是不愿意放走一个成绩好的学生的,但王艳艳不一样,她那么厌恶穷学生,肯定巴不得苏晨被其他老师领走。 苏晨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自然而然了。 苏晨对许初念眨眨眼,“介意我坐你少前面吗?” 许初念摇摇头,眉眼含笑,“当然不介意。” 于是,中午放学后,陪着许初念一起去食堂吃饭的人就变成了苏晨。 就在两个人吃完饭路过上次初遇时的小树林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女孩的抽泣声。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股怒火,很显然,虽然魏卓星等人离开了,但这所校园里的校园霸凌却依旧存在。 许初念拉着苏晨走了过去,绕过一小丛灌木,就看到了一个双手抱着膝盖哭的泪眼婆娑的女生。 出乎二人意料的是,眼前这个女生他们都认识。 苏苏给两个人留下的印象都不太好,可既然已经看到了,也不太好直接走开,二人还是硬着头皮走了上去,“你还好吗?” “不好……”苏苏带着哭腔说完,随后抬了头来,只见她白皙的脸蛋上印着一个鲜红的手指印。 许初念…… 他就不该多问这一嘴。 轻轻叹了口气,许初念再次开口,“需要我送你去校医院吗?” “不用,”苏苏摇了摇头拒绝,但很快又露出了希冀的眼神,“许初念,你知道魏卓星在哪里吗?他今天为什么没有来学校?” 她脸上的巴掌是一个喜欢魏卓星的女生打的,那个女生说她爱慕魏卓星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见到魏卓星对任何一个女生上心过,唯有对自己有一些不同。 她虽然没有明确看到魏卓星的态度,可却也是从陆鸿远的嘴里确认了。 那个女生嫉妒她,所以带着将她围了起来,还打了她一巴掌,让她以后离魏卓星远一点。 天知道苏苏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有多高兴,她本以为上次假意帮助苏晨的时候没有被魏卓星看到,都已经打算换一个办法再吸引他的注意了,谁知道却突然柳暗花明。 可当她想方设法的想要制造下一次的偶遇的时候,却突然得知了魏卓星退学的消息。 突然起来的意外直接把她给打懵了,现在的她还没有和魏卓星见过面,根本不能像上辈子一样随便去他家,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许初念,因为他是魏卓星的朋友。 然而,许初念却根本没有回答她的意图,当意识到她是故意等在这里的时候就直接拉着苏晨离开了。 “你等……等一下……” “嘶——” 因为喊的大声了一些,直接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苏苏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疼的她呲牙咧嘴了起来。 等她稍微缓和一点的时候,早就看不见了许初念的背影。 “狗东西!”苏苏愤恨的跺了跺脚,满脸的阴鸷,“都是一样的渣男!” 说什么爱她,喜欢她,可以为了她不顾一切,全都是骗人的!骗子! 苏苏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她不可能重来一回过的比上辈子还差的,绝对不会! 然而,她只信誓旦旦了不到一个小时,在下午上课的时候却突然被请去了校长办公室。 苏苏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一路上都有些忐忑,她试图询问班主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只收到了王艳艳的一个白眼。 “报告!” “进来吧。”里面传来了一道有些沙哑的男音。 苏苏小心翼翼的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校长办公室沙发上喝着茶的苏父。 心头猛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苏苏拔腿就要跑,却被王艳艳给一把揪了回来。 苏苏双手拧着校服的衣角,小声的喊了一声爸。 苏父头也没抬,态度冷淡无比,“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别叫我爸。” 即便心中早有预感,可当真的看到苏苏偷了家里所有的钱,丝毫不顾及父母来到这里上学的时候,苏父心中还是涌起了一股浓浓的失望。 他们真的把这个女儿宠的太过了,以至于她如此的自私至极,冷血无情。 都说以小看大,苏苏今年也十五了,性格早就定了,指望他们老两口以后依靠这个女儿,还不如依靠一头猪,起码猪还可以宰了吃肉。 但是也幸好,他们还有另外一个孩子,还来的及。 等下个孩子生出来了以后他们一定好好教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从苏苏手里把钱拿回来。 “我去银行查了监控,”苏父面无表情的开口,“家里的钱都是被你转走了。” 说到这里,苏父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你一毛钱都没有给家里留啊!你是想饿死你妈和我吗?你拿着钱去念你想去的学校了,可你想过没事钱我们该怎么办吗?” 四十多岁的男人老泪纵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着自己的不容易,佝偻的脊背,鬓边的白发,无一不在控诉着苏苏的薄情。 苏苏气极,她万万没想到向来那么疼爱自己的父亲会当着班主任和校长的面这么无情的把这件事情大喇喇的说出来,这以后还让她怎么在学校里生活?! 魏卓星忽然退了学,许初念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对她不假辞色,中考成绩一塌糊涂,近期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都和记忆里对不上号,重生而来的优势几乎完全的失去了作用,再加上如今亲生父亲当面的指责,苏苏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就能把你们饿死了!”她毫无影响的大吼出声,“家里不是开了一个超市吗?每天都能有进账,怎么就能把你们给饿死了?!” “我一个人来到这个地方上学,一个多月了没有回家,你们打过一次电话问我吗?好不容易见了面,你丝毫没有关心我一下,心里有的只是被我拿走的钱!” “说我自私自利,狼心狗肺,还不都是从你们身上学到的?!” “你……”苏父气的不断打哆嗦,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捂着脑袋缓了好一会,慢慢的弯下了腰去,长叹一声,“造孽哦……” “苏同学,”校长捏着眉心有些烦躁,“无论父母对错与否,你偷拿家里的钱终究是不可取的,毕竟,这钱也不是你挣的不是?” 他长叹一声,声音不似苏父那般的粗矿,反而带了一股老者的慈祥,“做错了事情就要改正,这是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的事情,我也不希望在我的学校里,有一个不孝父母,顶撞长辈的学生。” 校长这话说到了苏苏的心尖上,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在锦华上学,如果校长要开除了她,那她做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苏苏立马乖乖认错,“可是……学费我已经交了。” “那不如这样吧,”校长轻轻瞟了一眼跟着苏父一起来的一直默默无闻的律师,随后将视线转向了苏父,“我把苏同学的学费退还给你,但依旧留她在这里念书,剩下的钱你也就不要再问苏同学要了,毕竟她也要生活不是。” 凭借苏苏两百多分的成绩,交的学费肯定不低,能把学费要回来已经是万幸,苏父也没有得寸进尺,很快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苏苏也是连连道谢,“太谢谢您了,我只是特别喜欢这个学校,校长,我知道错了。” “先别急着谢,”校长眯着眼睛笑眯眯开口,“我把学费退给你爸爸,就相当于给你免了学费,但是你知道在锦华,什么样的学生才能免学费吗?” 苏苏眉头一皱,“知道。” “那就好,”校长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果你想要继续在这里上学的话,我们需要约法三章,只要你能在接下来的一年当中认真学习,在高一结束的时候考进年级前十名,我就让你继续留在这里。” “如果考不到的话……” “我可以!”校长话还没有说完,苏苏就毅然决然的答应了下来,她记得她上辈子在锦华念书的时候,每次考试都没有出过前十,如今只不过是将以前做过的事再做一遍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好志气!”校长夸赞了一声,随后又对苏父带来的律师说道,“那就麻烦您起草一份具有法律效应的文书了。” 律师看了苏父一眼,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后说道,“当然没问题。” 从校长的办公室出来,苏苏猛的吸了一大口气,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可真是舒坦啊。 自顾自开心的苏苏并没有发现,身后班主任王艳艳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诡异。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苏苏终于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一把什么叫做水深火热,原来被班主任刻意针对的学生,能够过的这么艰难。 “苏苏!你做的这是什么作业?拿回去重做!” 王艳艳抬手就把苏苏好不容易写完的作业本撕了个粉碎,教室的地面刚托过,纸片落在地上很快就和水渍沾在了一起,笔墨在水中沁开,顷刻间就糊成了一团。 “今天是谁的值日?”王艳艳看着黑板上数学老师留下的板书冷下了脸色。 苏苏急急忙忙从外面跑进来,“老师,是我,我马上就擦。” “现在擦?早干什么去了?”王艳艳神色越发的阴沉了。 苏苏心头一跳,开口解释道,“我刚才去帮数学老师送卷子……” “砰——” 带着粉笔灰的黑板擦直接迎面被扔到了苏苏脸上,正在说话的她吃了一大口粉笔灰,忍不住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而与此同时粉笔灰也进了她的眼睛里,疼的她直流眼泪。 但王艳艳却是皱着眉头满脸厌恶,“给你厉害的,还敢顶嘴!” …… 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在苏晨被调去三班以后,苏苏似乎就成了王艳艳的出气筒,无论她心情好与坏,总是要折磨苏苏一顿才会开始上课。 又一次被王艳艳针对了以后苏苏再也忍不住了,独自一个人跑到小树林里嚎啕大哭了起来,她不明白,她明明是重生的,她知道未来的许多事情,可为什么却偏偏把生活过成了这个样子? 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前世许初念被欺负,今生苏晨被欺负的地方,苏苏看着地上那熟悉的红褐色痕迹转瞬间泪如雨下。 原来被人欺负是这么的痛苦…… 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 一路小跑着到了三班的门口,苏苏又开始踌躇。 苏晨戳了戳许初念的手,“门口那个……该不会是来找你的吧?” 许初念皱眉,但见苏苏一直徘徊没有离开,最终还是打算出去问一下她。 “我跟你一起去。”苏晨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许初念眨眨眼,“好。” 两个人带着苏苏来到了教学楼的一处拐角,许初念双手插兜,“什么事,吧。” “我……”苏苏抿了抿唇,“许初念,对不起啊。” 许初念越发不耐,“你如果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的话,我觉得大可不必。” 苏苏头一次这样正视许初念,十五岁的少年长高了许多,也长了肉,弱不禁风的身子比之前多了几分安全感。 他的鼻梁很高,五官也很好看,如今抿着唇冷着一张脸的时候,显露出一股孑然的清冷来。 她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少年长的并不比魏卓星差,而且还比魏卓星更加温柔体贴,她不知道自己前世究竟被什么糊了眼,竟然一心一意的喜欢魏卓星那个渣男。 苏苏忍着心里的酸涩,告诉了许初念王艳艳疯狂针对自己的事情。 “又是她!”苏晨眼眸中闪过一抹冷意,这样看人下菜,只因为学生家庭情况不好,就肆意欺凌学生的老师,她怎么配为人师表?怎么配教书育人?! 许初念也有些不悦,之前这个王艳艳就欺负苏晨,他们拿着证据去想让她主持公道,结果她不仅没有替自己的学生做主,反而还试图销毁学生们好不容易留存下来的证据。 这段时间因为魏卓星的事情,许初念都快要把王艳艳给忘记了,没想到她竟然又再次蹦哒了起来。 而且还如此的肆意妄为! 许初念不想再让这样一个老师继续留在学校里祸害学生,他看了苏苏一眼,“你放心,她以后不会再欺负你了。” 眼前的许初念渐渐和前世的许初念重合到一起,无论前世今生生活情况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他还是一样的靠谱,只要自己提出的问题,他都会尽力的去解决。 苏苏眼眶微红,忐忑的问了声,“许初念,你喜欢过我吗?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心动?” 许初念低头望她,少女的鼻尖泛着微微的粉,一双秋水瞳中含着泪,脸上尽是委屈和倔强。 许初念心底的涟漪缓缓荡开,最终还是化为了古井无波的寒潭,他微扬着唇角,毫无顾忌的说出了年少时期的倾慕,“曾经……也是喜欢过的吧,那时的我不仅喜欢你,也很羡慕你。” “那现在呢?”苏苏追问。 许初念笑着摇了摇头,“现在啊……没有了,无论是喜欢还是羡慕,都没有了。” 他忽然学着时喻的样子轻轻揉了揉苏苏的头发,“别哭啦,你自信满满,露齿而笑的时候,是真的很美。” 语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 第二天,苏苏就收到她们班换了一个班主任的消息。 晚上回到宿舍,苏苏再也抑制不住的哭了出来,她独自一个人缩在床上抱着被子泪如雨下。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如此的把她放在心上,再也没有一个人会用尽一切去完成对她的承诺了。 前后两辈子都爱慕她的那个少年,终于还是被她的任性和自私给弄丢了。 高一第一学期快期末的时候,苏苏再次收到了许久未见的魏卓星的消息,听说他因为诱拐未成年人吸毒被抓了,又因为他本身也是未成年人,并没有被关进监狱,而是被送去了少管所。 曾经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落的这样的一个下场,也真的是很令人唏嘘。 魏家一家子也全部下了大狱,霍淮安和市委副书记因为滥用职权贪污受贿被撸了职位,等候他们的,将会是法律的严惩。 当天的新闻头条播报的全是关于魏家的消息,桩桩件件暴露出来的,都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苏苏是在图书馆学习的时候听到别人讨论的,但她只是粗略的听了一耳朵就不再理会了,继续将精力集中在了手下的课本上。 她耗费了这么大的代价好不容易才进了锦华,还和校长约法三章,她可不想就这么灰溜溜的被赶出去。 或许是重生真的不长脑子,苏苏顶着三十多岁的灵魂,学习起来反而比前世还要吃力,她耗费了大量的时间,甚至满头的青丝都掉了不少,才终于在高一期末考试中堪堪考进了年级前十。 光荣榜前,苏苏看了一眼常年累月制霸着榜一的名字,默默的转过了身去。 她和许初念,终究还是错过了。 期末结束以后苏苏回了一趟小镇,但她没有进家门,因为只在门口,她就听到了苏母温柔的嗓音和小孩子的哭泣声。 “挺好的。”苏苏看着紧闭的大门落下了泪来,父母有了另外的孩子,他们也不需要她这个自私自利的女儿了。 从今以后天大地大,没有人会拘着她,可心里怎么还是有些闷闷的疼呢? 苏苏知道坐吃会山空,从家里偷来的那些钱终究会有用完的一天,暑假的时候找了一份翻译的工作,虽然累了一些,但她却过的很充实。 就这样一边打工一边念出,在高考来临之际的最后一次模拟考试中,苏苏的名字,终于和许初念的名字贴在了一起。 时隔两年,苏苏再次站在了光荣榜前,看着紧跟着许初念第一名后面的第二名的自己,她勾唇轻轻笑了起来。 挺好的,他们啊,终于不再纠缠,也终于都有了属于自己的未来。 —— 高考结束后许初念在时喻的鼓励下还是选择了报考公安大学。 当许初念去上大学以后,时喻就退掉了在江城租的房子,又回到了小渔村里。 这里环境优美,空气清新,时喻把工作全部都交给了罗明旭和何家俊,时不时去海滩上抢一抢小孩子们捡来得贝壳和螃蟹,偶尔逗一逗孩子气的许奶奶,日子过得是相当的舒畅。 躺在竹编的摇椅上晒太阳吹海风的时喻悠哉悠哉,“这才应该是到了退休年纪的老员工过的日子嘛,一天天的搞什么事业,还是咸鱼趟着舒服啊。” 默默隐身了多年的2333…… 宿主您开心就好。 但很快的,时喻就开心不起来了,因为许初念的老婆怀孕了。 作为刑警,许初念不是在出任务就是在出任务的路上,即便是媳妇有了身孕都没有办法守在身边。 这可就为难了老父亲时喻,每天没时间晒太阳了,只能想着法的给儿媳妇做好吃的补身体,还要控制着她的饮食以免孩子太大生不下来。 本以为儿媳妇生完孩子就可以放松了的时喻很快又完败在了孙子的手里,看着小小的孩子颤颤巍巍的挥着小手叫爷爷的样子,时喻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就再次变软。 只能放弃抵抗任由小小兔崽子扒在他的腿上“爷爷”“爷爷”的叫着。 忽然眸某一天,许初念神神秘秘的来到了时喻的卧室内,“爸,给你说件事。” 时喻挑眉,“你出轨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挤眉弄眼的许初念猛地瞪大了眼睛,“我今天抓住了一个杀人凶手,你猜是谁?” 看他这副样子,时喻不用想都知道对方的名字,“魏卓星吧。” 许初念切了一声,“没意思。” 时喻捡起地上的拖鞋就向着许初念扔了过去,“臭小子!” 许初念尖叫一声,哭着喊着去找自家媳妇告状去了。 时喻转身又躺上了摇椅,前世魏卓星设计许初念被警方击毙,今生许初念亲自逮捕了魏卓星,还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挺好。 时喻这辈子活的也很长,直到许初念都去了,他还活的好好的,毕竟,自从许初念上大学开始,他就开始了咸鱼的生活。 一时咸鱼一时爽,一直咸鱼就可以一直爽了啊。 只不过,要是没有那几个天天缠着他的小小小兔崽子就好了,每天吵吵闹闹,实在是烦人的很。 这一天,时喻躺在摇椅上晒太阳,曾孙子忽然红着脸带着媳妇探了过来,“曾爷爷,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您啊,马上就要有玄孙子了。” “是不是很开心?” 时喻…… 开心,开心你个大头鬼! 一想到刚出生的那哇哇大哭的小屁孩时喻就一个头两个大。 时喻赶紧扒拉出了角落里的2333,“走了走了,下个世界!” 曾孙子见时喻一直没有反应,忍不住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却见他依旧不理人,曾孙子试探着推了推时喻的肩膀,“曾爷爷?曾爷爷?” 时喻搭在摇椅上的胳膊无力的掉落下来。 曾孙子终于明白,时喻这是去了。 他忽然回头冲着小院的里面喊了一句,“大家快出来啊!曾爷爷因为要有玄孙子太高兴了,一下子就去了!” 还未彻底脱离世界的时喻…… 神他妈太高兴了! 第31章 锦鲤文中的恶毒女配 时候正是深秋, 刚下了几场霜冻,连绵不断的细雨似刀子一般无情的落在屋顶。 农家小院破旧的篱笆前,泥泞的土路上, 一名男子正趴在上面, 他穿着单薄的破旧布衫,头发上落满了白霜。 此时的男子双眼紧闭, 脸被冻的铁青,气息几近于无。 朦胧的天色逐渐亮起,远处传来几声雄鸡的报晓。 “吱呀——” 木制的篱笆应声而开,从中走出来一名十三四岁左右的女孩。 那女孩瘦的几乎只剩下皮包骨, 脸颊上没有一丁点儿的肉,颧骨向外凸出着, 太过于干瘦, 使得她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更显得一双眼睛格外的突兀。 如此寒冷的天气里,她身上只简单的穿着一套已经有了无数破洞的单薄衣衫,裤子的长度仅到小腿肚, 露出来的皮肤上满是青紫的痕迹。 脚丫子上的皮肤尽是龟裂,细细麻麻的冻疮爬满了整个脚面, 在猎猎寒风中踩在了泥泞的地上。 女孩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竹筐, 那竹筐几乎快要和她本人一样高了,竹筐的重量压在女孩身上, 让她脚下打了个滑, 重重的栽倒了下去。 骤然间失重,女孩却没有感觉到有摔得多疼, 身下好似垫了个什么柔软的东西。 她急急忙忙从地上爬起来, 就见在满是泥泞的水洼里趴着一个令她异常熟悉的男人。 “爸?!” 女孩将男人翻转过来, 见泥土沾了他满脸,整张脸被冻得煞白,几乎和个死人一样了。 女孩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拔脚就向着院子里冲了过去,“奶!二丫!快来啊!!爸跌进泥坑里去了!” “救命啊,你们快出来!!” 喊完以后,女孩又冲了出来,急忙脱下自己破烂不堪的衣服盖在了男人身上,随后又开始不断地哈着气用双手替他搓着脸。 “爸,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女孩手脚并用,一边哭,一边不断的去帮男人暖身子。 很快的,院子里又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满头银发,步履蹒跚,一个黄口之年,衣衫褴褛。 “大丫,这是怎么了?” 大丫红着眼睛抬起头,身体不断的颤抖,“爸……爸爸他……” 柳奶奶看着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面色铁青的儿子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本就佝偻的脊背再次弯曲了几分,“造孽啊!这怎么……这怎么就成了这样!” 不同于柳奶奶和大丫的惊恐害怕,十岁的二丫抿着唇盯着地上死活不知的男人脸上有些阴沉沉的。 “奶奶你先别急,”大丫蹲下身,用力抬起了男人的两只脚,坚定地看向奶奶和妹妹,“爸爸一定是冻着了,我们现在必须先把他抬回屋里去。” 听了这话,柳奶奶立刻行动了起来,但二丫却杵在原地没有丝毫的动作。 眼前的男人紧闭着双眼,几乎马上就要死掉了,这是与她血脉相连的父亲,她应该立刻想办法救他才对。 但是二丫却不想把这个男人救活。 她双眼微微眯了眯,如果这个男人就这么死掉了,即便家里只有她们祖孙三人,日子也会比以前更好过一些吧? 正这么想着,大丫忽然呵斥了二丫了一声,“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一起来帮忙?” 长久的吃不饱饭,再加上一个老一弱,成年男人的重量对于她们来说是很难承受得住的,必须要加上二丫一起用尽全力才有可能把他搬进屋子里。 “知道了。”二丫走上前帮助柳奶奶佛住了男人的另外一边肩膀,在搬运的过程当中,二丫无数次的想要就此撒开手任由男人摔在地上,甚至是想要就这样摔死他算了。 可一想到奶奶和姐姐对男人的期许,她最终还是咬着牙坚持了下去。 虽然过程比较艰难,但祖孙三人最终还是完好无损的将男人给搬进了屋子里,深秋的屋里湿气很重,竟是比院子外面还要冷上几分。 柳奶奶心疼的看了儿子一眼,转身就吩咐大丫去烧柴火,让二丫跑去请大队里的队医,她自己则是把家里所有的被子全部都盖在了男人的身上。 做完这些后,柳奶奶又用那双布满了老茧的手不断地揉搓着男人的脸颊。 她浑浊的双眼中黯淡无光,带着深深的愁怨,心里怕得要命,可她不却不敢哭,唯恐自己稍微一不留神,儿子就会这么去了,毕竟当初老头子也是一跤给摔没了的。 可一直搓了许久,大丫烧的热水都用掉了一大半,躺在床上的男人却始终紧闭着双眼,没有丝毫醒过来的意思。 大丫害怕的扯着柳奶奶的袖子,语气中充满了惊恐和绝望,“奶奶……爸爸他……” “会不会醒不过来了?” “胡说八道!”柳奶奶厉喝一声,“你爸一定会醒过来的。” “一定……会醒过来的。”说到后面,柳奶奶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快要发不出声音来。 “奶奶……”大丫的声音沉了沉,嘴巴一撇就哭了出来,“我想要爸爸醒过来。” 虽然爸爸并没有多么的疼她,也不像其他孩子的爸爸一样忙里忙外的做活,还总是在外面喝酒,可她还是想要爸爸,她不想做一个没有妈妈了以后又没有了爸爸的孩子。 柳奶奶抬手揉了揉大丫的脑袋,“会的,你爸一定会醒过来的。” 她盯着床上男人的眼神越发的坚定,也不知究竟是在说给大丫听,还是在劝慰她自己。 “来了来了,奶奶,我把队医请来了!” 就在柳奶奶和大丫等的快要绝望的时候,二丫终于推开院门走了进来,紧跟着她进来的是提着药箱的队医。 柳奶奶扯过队医的袖子拉着他直奔屋子里去,“快,你快点看看,喻小子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啊!” 队医被柳奶奶拽的一个踉跄,他忙安抚了一下对方,“您先别着急,路上二丫已经把具体的情况都跟我说了,我先……” “看看”两个字还未曾吐露出来,队医却在看清男人状态的时候陡然间变了脸色,他沉着脸探上了床上男人的脉搏,只一瞬间就颤抖着缩回了手。 见此情况,柳奶奶心里警铃大作,死死地捏住了队医的胳膊,“你先怎么样?喻小子没问题的是不是?” 队医垂眸,下意识看向了柳奶奶的手,因为常年干粗活的缘故,柳奶奶的指骨异常的粗大,指甲缝里沁满了灰尘和泥垢,一双手也是又黑又糙,像那枯死了的老树皮一样。 也是造孽…… 队医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阿喻在外面冻的时间太久了,髂腰肌已经出了血,脉搏也是虚弱的几乎快要感觉不到,凭借我这里的医疗条件,是没有办法处理的。” “我只能先给他打一针,喂一些生姜人参水,你们注意他身体上的保暖,其他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柳奶奶整个人僵在原地,只觉得完全听不懂队医的话,她死死的揪着对方的手,眼球都快要从眼眶里凸出来了,“什么叫做听天由命?” “你一定要救救他,你要救他啊!” “您别激动,我先给他打针。” “对对对,”柳奶奶后知后觉的松开了手,“打针,快点打针。” “队医叔叔,”队医给男人打完针后就看到了一张泪眼朦胧的小脸,大丫惊恐的流着泪,苦苦哀求,“你救救我爸爸吧,我求你了,我们不能没有爸爸啊!” 队医也是很无奈,“我真的没有办法,如果你们还想试试的话,可以用牛车带他去镇上的医院,那里有更加精密的医疗设备,说不定可以救回来。” “好,去,我们马上就去!”柳奶奶和大丫迫不及待的开口。 “但是……”队医面色纠结,“你们有钱吗?如果要去医院治疗的话,至少要准备三百块钱。” “我去借!”柳奶奶咬着牙,“大丫二丫,照顾好你们爸,至于去医院的钱,奶奶有办法。” “尽人事听天命吧。”队医把把剩下的小半截人参留在了柳家,提着药箱缓步离开了。 奶奶出去借钱了,大丫听话的不断用热水擦拭着男人的身体,试图让他的体温恢复正常一些。 二丫实在是有些看不过去,“爸对你一点都不好,你为什么还想把他救回来?” “他一天到晚光喝酒,什么也不干,我们和奶奶辛苦做活,好不容易攒的一点钱全部都被他拿去喝酒了,如今连给他救命的钱都要奶奶去借,把他救活了又有什么用呢?” 大丫震惊于她的这番话,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他是我们的爸爸呀!” 二丫冷着脸,满脸嘲讽,“我宁愿没有爸爸。” “你……”大丫瞪了二丫一眼,正想好好教导一下妹妹,院子外面突然响起了吵闹的声音。 “一定是奶奶借钱回来了!”大丫高兴地咧开了嘴角,“爸爸有救了!” 二丫不屑的撇了撇嘴,看在姐姐如此兴奋的样子上,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然而,随着屋内涌进来一大群人,大丫才知道了刚才那么吵闹的缘由。 “不错不错,”一个长的精瘦精瘦,满脸麻子的男人看着大丫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瘦了一点,这模样还是可以的。” 二丫下意识把大丫护在了身前,像个狼崽子一样露出了獠牙,“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这是我家,你们立马给我滚出去!” “二丫这么凶干什么?”她的大伯柳天明笑呵呵地站了出来,“大丫年纪也大了,到了说亲的时候了,王赖子家给的彩礼可是给的不少呢。” 隔壁村的王赖子人长得又丑,不仅瘸着一条腿,家里还穷,还喜欢打人,有时候疯起来连他老子娘都一起打,一直到三十多岁都没娶上媳妇儿,最近不知怎么的挣了点钱,想要娶一个媳妇回去,答应给500块钱的彩礼。 可只要是个疼爱女儿的人家,又有谁愿意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呢。 “你疯了?”二丫紧紧的拽着大丫的手,扭头看向了柳奶奶,“奶!你就要让大伯这么把姐姐给卖了?” “啧!”柳天明冷嗤一声,“娘,你可想好了,只要大丫嫁给了王赖子,不仅这些年阿喻借我们的钱可以还上,他也可以去大医院治病了。” “您可不想自己临了了,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吧?” “二丫啊……”柳奶奶低着头不敢看向自家的孙女,沙哑着嗓音,“你爸需要钱看病啊!” “那也不能就这么把大姐给卖了!”二丫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您难道不知道大姐嫁过去究竟会遭遇什么吗?” 柳奶奶搓着手神情忐忑,“我没有办法,你爸他……” “我爸我爸又是我爸!”女孩流着泪歇斯底里,“我宁愿没有这么个爸!他死了才是对我们一家子人好!” “啪——” 柳奶奶一巴掌打了过去,“你怎么说话呢?” 时喻就是在这个时候到了任务世界,阵阵哭泣声和争吵声刺的他耳膜发疼,身体也是僵硬的厉害,好似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一样。 趁着缓和身体的时间,时喻接收了这个世界的剧情。 原主柳时喻,是家里的夭子,常话说爷奶疼长孙,父母爱幺儿,在原主这里也不外如是。 原主年幼时长的玉雪可爱,再加上嘴甜会说话,牢牢地吸住了父母的注意力,让他们把一大半的爱意都倾注在了他的身上。 长此以往,虽然在大方向上对待三个孩子都是一视同仁,可生活中一些小方面的关心和爱护,却还是令长子和二子不满了起来。 但原主虽然嘴甜哄的父母有些偏爱于他,却不是那种仗着父母的疼爱就肆无忌惮压榨兄长的人,他干起活来也从不偷懒,比起两个兄长也差不得什么。 可等到六八年知青下乡,原主和城里来的女知青付雪薇看对眼,经常把家里的吃食拿去给对方的时候,他的大哥柳天明心中积压的不满达到了。 他愤怒地对父母表示,付雪薇就是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花瓶,如果原主执意要娶她,那他就要分家。 那时的原主正值年轻气盛,又有一把子力气,见大哥如此的瞧不上自己的心上人,他心里也来了气,毅然决然的同意了柳天明的提议。 因为父母一直偏爱原主,柳天明不愿意供养父母,老两口在分家以后就选择了和原主一起住。 付雪薇是一个心中充满了风花雪月的女子,来到乡下以后无比的不适应,才干了两天活就累得快要爬不起来床,那时的她脑子飞速旋转,决定给自己找一个能够长期供养她的饭票。 而原主长的好看,清秀的面容和乡下的泥腿子完全不一样,再加上他干活又努力,挣的工分也多,付雪薇一眼就瞧上了原主。 年轻美丽皮肤白皙的少女只那么盈盈一笑,原主就彻底的沦陷了进去。 两个人结了婚后付雪薇就再也没有下地干过活,但原主也乐意宠着她,无论村子里的人如何劝说,原主都一意孤行。 一开始的新婚夫妻也是过了好一段甜蜜的日子,甚至还生下了两个女儿,在这个思想无比落后的地方,原主护着付雪薇没有让她被丝毫的流言蜚语叨扰,甚至还劝的父母都认同了生男生女都一样。 然而,好景不长,等到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以后,付雪薇第一时间就申请了要去参加高考,原主从未怀疑过妻子对自己的情感,连思索都没有就同意了。 可付雪薇却从未对原主付出过真情,她之所以愿意嫁给一个泥腿子,也只不过是不想下地干活而已。 收到了录取通知书的她没有告知任何人,独自带着行李偷偷离开了,连亲生的两个女儿都一并抛弃了下来。 原主的父亲得知消息以后连夜带着人去追,到了车站却发现付雪薇早就没了影子,他们不知道付雪薇的家在哪,也不知道她考去了哪个大学,人海茫茫,再也寻不到她的踪迹。 原主的父亲失魂落魄地回来,一时间没注意到脚下的路,摔倒后脑袋撞在了石头上,一下子就没了。 原主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自此以后性情大变,他再也没有下地干过活,成日成日的以酒买醉。 家里所有的活都落在了柳奶奶和两个女孩的身上,可祖孙三人老的老幼的幼,拼尽了全力都不够一家的嚼用,又哪里来的钱让原主买酒? 家里没钱自然只能去借,原主几乎把村子里的人都给借了个遍,甚至还去早已分家的柳天明和柳城华那里借了钱。 喝呀喝,原主终究还是喝的晕死了过去,毫无意识的独自一人睡在了家里的篱笆前,挨了一晚上的冻。 为了能够送他去医院治疗,柳奶奶狠下心用500块钱把大丫以出嫁的名义卖给了隔壁村的王赖子,可即便是这样,原主在去医院的路上还是停止了呼吸。 原主死后,柳奶奶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心中的悲痛还没缓过来,柳天明却又上了门,强逼着柳奶奶还了钱,还收了许多的利息。 柳奶奶一下子气急攻心,缠绵病榻一段时间以后也跟着原主一起去了。 诺大的家,仅剩下了十岁的二丫一人。 二丫像个乞丐一样艰苦求生,村长问遍了村里的所有人,可全部都嫌弃她是个女孩而不愿意收养,即便是那些没有孩子的人家。 十岁的小女孩满身脏污,瘦的脱了像,甚至沦落到和村里的狗抢食物。 最后还是原主的二哥柳城华看不过去,时不时的让自家的女儿柳桑柔上门给她送些吃的。 那是一个和二丫完全不一样的女孩,她长得白白净净,身上总是穿着没有丝毫补丁的干净衣裳,甚至还能有头花戴。 大家都说柳桑柔是一个福星,她每次上山都能遇到别人遇不到的好东西,山里的野鸡主动往她身前撞,甚至是去一趟镇上都能捡到无人认领的钱。 二丫疯狂的嫉妒着柳桑柔,嫉妒她虽然是个女孩却不被嫌弃,嫉妒她被她的爸爸那么的疼宠,嫉妒她可以上学念书。 可为了不饿肚子,二丫只能将心里的嫉妒深深地掩埋下去,表面上装作柳桑柔的好姐妹。 在二丫16岁的这一年,她上山捡柴时遇到了一个浑身鲜血的少年,二丫人很聪明,她隔着鲜血和脏污,还是认出了少年身上穿着打扮的与众不同。 她意识到,或许这个少年,可以成为她脱离苦海的浮木。 二丫把砍来的柴扔到了一边,背着少年下了山,却又在山脚下遇到了放学回来的柳桑柔。 柳桑柔说少年伤的太重,就这么一直背过去或许会出人命的,因为她念了书懂得的道理比较多,二丫想也不想就认可了她的话,让她照顾着少年,自己飞奔前去请队医。 在姐妹俩的细心照顾下,少年慢慢的好了起来,她们这才知道,少年根本不是这里的人,而是京城豪门贺家的少爷贺苍。 只不过因为家里他父亲和叔叔争夺家业,他被人设计才意外流落到此。 得到这个消息的二丫心中欢喜不已,希望能够凭借救命之恩让贺苍带她一起去京城。 可令二丫没想到的是,明明是自己辛辛苦苦把他背下了山,也是她来来回回狂奔着去请了队医,柳桑柔只不过是照看了他一会儿会儿而已,贺苍却只认柳桑柔是救命恩人。 即便柳桑柔再三的解释了缘由,贺苍也根本不相信,只觉得是因为柳桑柔人美心善,才顺着二丫的话把功劳落在她身上。 在养伤的这段日子里,贺苍对柳桑柔的印象越来越好,而对二丫却越来越厌恶,等到他父亲夺权成功,要来接他回京城的时候,贺苍提出了要带柳桑柔一起走,还要送她去京城的学校念书。 却一字也没有提二丫,就仿佛不认识她这个人一样。 二丫本是想要放弃了,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她得知了自己的姐姐大丫被王赖子快要打死的消息,她跪在地上乞求贺苍动用他的人脉和势力帮帮姐姐,可贺苍却用无比厌恶的眼神看着她,还觉得她是利用自己的姐姐吃人血馒头。 最终,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姐姐被王赖子给打死。 这世上仅存的唯一的亲人死去,二丫心中也永久的住进去了一个魔鬼。 她收起了自己所有的暴脾气,装柔弱扮可怜的和柳桑柔交好,最后成功在柳桑柔的劝说下,被贺苍一起带去了京城。 此时的二丫心中只剩下了恨,她恨着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她无所不用其极的利用贺苍的人脉,引着柳天明的儿子染上了好赌的毛病,欠下了上千万的赌债,最后因为还不起债务而被追债的人活生生打断了腿。 她找了几个混混给了他们钱,让他们一把火烧死了王赖子。 她还暗中破坏柳桑柔和贺苍之间的关系,致使他们二人时常爆发矛盾。 一次又一次以后,被贺苍意识到了是她在搞鬼。 在柳桑柔怀孕以后,贺苍为了防止二压继续下手,直接设计了一次意外弄死了她。 至此,作为锦鲤女主的对照组,二丫完成了她恶毒女配的一生。 这个女孩短短二十多年的生命,几乎从没有一天感受过快乐。 时喻眯了眯眼,按了几个穴位活络了一下身体后就下了床,在众人震惊的目光当中,一把将两个女儿拉到了身后。 身上还带着污泥和血迹的男子眉眼犀利,眸光发狠,“柳天明,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卖我的女儿?” 第32章 锦鲤文中的恶毒女配 破旧的泥胚房里, 男人站的笔直,他薄唇紧抿,阴沉沉的眸子里燃烧着怒火, 那本该是被冻的只剩下铁青的面颊都泛起了火焰似的红,看起来无比的骇人。 “咕嘟——” 柳天明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 甚至连身体都打起了摆子, 活了三十多年, 他从未见过这样一双令他恐惧的吃人眼眸。 “喻小子!”柳奶奶惊喜地叫了一声,随后猛地奔上前来抓着时喻的胳膊上下其手, 前前后后, 仔仔细细地将他打量了一遍,浑浊的双眼中刹那间迸出了泪花,“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哇!” 她差点以为,她要永久的失去她的小儿子了。 时喻垂眸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头发花白,满脸沟壑的老太太,辛辛苦苦养大的三个儿子没有一个真心孝顺她的, 几年前又死了唯一的老伴, 带着两个未成年的孙女艰苦劳作, 还要供着原主喝酒, 几乎是吃尽了生活的苦头。 才五十岁出头的她, 苍老的仿若过了古稀之年。 剧情里的柳奶奶确确实实对不起大丫,为了原主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明知道王赖子家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情况, 还是为了那500块钱的彩礼将大丫嫁了过去。 可她却从来没有对不起原主过。 在原主幼年之时就偏宠于他, 更甚至在原主因为付雪薇离开而性情大变以后, 也从未放弃过原主。 精瘦精瘦的小老太太,咬牙硬是将这个家给扛了下来。 时喻收起了眼底的暴戾,任由柳奶奶上下其手,轻笑了一下后柔声安抚道,“娘,我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 虽然时喻这样说了,但柳奶奶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之前队医说的那么凶险,她不允许儿子有丝毫的闪失。 她急忙推着时喻往屋里去,“刚醒来,你还不能在这吹冷风,别又着了凉了,快回去躺床上,娘给你盖被子。” 一边推着人,一边还扭过头冲着柳天明他们怒吼,“滚滚滚,都给老娘滚出去!喻小子已经醒过来了,老娘才不稀罕你那点臭钱!” “等一下,”被时喻突如其来的冷脸吓到的柳天明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伸手拦在了柳奶奶面前,“娘,不管三弟会不会好,您借我家的钱也是时候该还了吧?” 说话的时候,柳天明满带着不屑白了时喻一眼,就凭他这个弟弟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想要等他努力做工把钱还回来,恐怕要等到下辈子去了。 如今他带的人都在这里,倒不如趁热打铁,干脆把借去的钱全部都讨回。 更何况为了这事儿,他还收了王赖子家的好处,如果事情不成,他岂不是还要把那些好处都还回去? 所以今天,大丫是想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柳奶奶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孽障? 小老太太跺着脚,又气又恼,“柳天明,你还有没有良心?喻小子是你的亲弟弟!” “嗤——”柳天明撇撇嘴,斜着眼睛打量了时喻一眼,十分不屑的开口,“每天只知道醉生梦死的弟弟?这样一个连媳妇都不要他的男人,也配当我的弟弟?” 他上前两步逼近了柳奶奶,“当初分家的时候就说好了,既然你们偏心他柳时喻,那以后就跟着他过,是生是死,是富是穷,都和我柳天明没有半毛钱关系。” 柳天明扬着头颅,笑得猖狂,“我愿意施舍你们借你们钱,那是我为人正派,但却不能够成为你们继续欺负我的理由吧?” “可你要了利息,利息也不低,”柳奶奶拧着眉,严厉地盯着柳天明,“当初分家的时候,我也没有半毛钱少了你。” “那又如何?”柳天明丝毫不让,“本金带利息一共150块钱,白纸黑字都写清楚了的,今天如果拿不出来,那还是把大丫嫁了吧。” 王赖子的爹在一旁趁热打铁,“老太太,你可要想清楚了,就你家现在这个情况,大丫留在家里也是饿肚子,嫁给我儿子可就不一样了,我保证她能吃香的喝辣的,只要她能给我老王家生个儿子就行。” “我呸!”柳奶奶啐了一口,“就你那个儿子还想要我们大丫,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你配不配。” 见即便他这样保证了,柳奶奶依旧没有要松口的意思,王赖子的眼神微微眯了眯。 自家儿子的情况自家最清楚不过,想要娶一个正常的媳妇儿几乎是不可能的,可他真的被儿子打害怕了。 发起疯来的儿子六亲不认,那是把他往死里打呀,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可能,他是无论如何也要把大丫带回去给他儿子当媳妇儿的。 见劝说无用,王赖子的爹立刻给其他的村民们使了个脸色。 于是,一群人瞬间又开始闹了起来。 “还钱!快点还钱!” “借了这么多钱,一直都没见你们还过,该不会是还不上了吧?” “今天我们要是见不到钱,大家伙就只能把大丫带走了,老太太,到时候你可千万别怪我们啊。” 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村民们,陡然间全部都变了脸色,面目狰狞的样子活像那地狱里的阎罗。 对柳奶奶而言,虽然儿子重过一切,可孙女也是她一把屎一把尿给养大的,就是养条狗还会有感情呢,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况且大丫乖巧又听话,做起活来从不偷奸耍滑,柳奶奶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大孙女。 之前之所以带着这些人来家里,不过是为了绝境之中那一丝的希望而已,如今儿子好端端的活着,她又怎么可能会选择就这样把大丫给卖掉。 此时眼前发生的一切她哪里看不出来缘由呢,不过是王家给了一点好处,又欺负他们家里只剩下老弱病残罢了。 老太太浑浊的双眼里浮现出浓烈的悲哀,怒视着柳天明,“你这是想要逼死我们啊!” 儿子被那样冻了一晚上,队医都说了可能就会这样没了,虽然现在醒了过来,但谁又知道身体里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王赖子那里就是一个火坑,大丫说是嫁过去,其实和被买去也没有什么区别了,跟着那样一个发起疯来连老子娘都会打的男人,又怎么可能会有好日子过。 柳奶奶看着柳天明,苍老沙哑的声音当中带着央求,“天明,就算是娘求你了,宽限一段日子好不好?” “娘现在就带着大丫二丫她们去做活,很快就能把钱还上的,娘保证!” 字里行间的无奈听得时喻心酸不已,病弱孤幼的悲哀就在于此。 看着满脸苦涩的柳奶奶,时喻心里有些堵得慌,原主这些年来只记得付雪薇抛弃于他,自顾自的沉浸于悲伤之中,却从未回头看看,家里的三个人究竟为他付出了什么。 时喻头一次觉得,他附身做任务的原主,死了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他抬手搀扶上了连肩膀都有些垮了的柳奶奶,冷冽的目光扫视了一遍聚在这里的村民和柳天明,直言道,“钱会还给你们的,按照利息分毫不差,现在,把借条都给我拿过来。” 无论当初借钱时他们是一口答应,还是在柳奶奶祈求了无数次后才终于松口,这些人终究是在柳家困难的时候选择了帮助。 时喻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该有的利息一分钱都不会少他们。 但他们会因为王赖子家给的一丁点的利润,就这么上前来逼迫一家老小,无所不用其极的把一个才年仅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推入火坑,时喻也不会让他们白得了好处。 是非曲直,自有恩怨分明。 然而,时喻虽然是有办法能够立刻就还上欠的钱,可其他人却不这么想,按照他们对原主的了解,他此刻身上应当是一分钱都没有的才对。 既然他如此信誓旦旦的说了要还钱,那想必是同意了要将大丫卖去给王家,顿时,一群人脸上的神色都松懈了几分。 听了这么一会儿,即便是没有妹妹聪明,大丫也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她怯生生的扯着时喻的衣袖,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我……我愿意的。” 他们家实在是太穷了,如果自己嫁过去,可以让奶奶和妹妹过的好一点,即使她会吃更多的苦头,她也可以忍受。 二丫听见姐姐如是说着,一颗心不由得沉了沉,对着她爹的厌恶也更添了几分。 她直接用力拧了一把姐姐的胳膊,恨铁不成钢的怒骂道,“你是不是蠢?” 柳奶奶也露出了不悦的神色来,她头一次对儿子不假辞色,老太太挺着脊梁一字一顿,“喻小子,咱家就算条件再不好,也还沦落不到要卖了孙女还债的地步!” 很显然,众人都误会了时喻的意思。 时喻…… 麻了啊,原主你究竟留下了一个什么烂摊子? 他抬手揉了揉大丫干枯毛燥的发,微蹲下身子直视着她的眼睛,薄唇轻启间,喊出了大丫多年未曾被叫过的大名,“柳落雁。” 大丫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时喻是在叫自己,紧张的立刻站直了身体,可她心中还是有些害怕,嘴唇蠕动了半天,才哆嗦着吐露出几个字眼,“我……我在。” 女孩的五官很是端正,只不过因为太瘦而导致脱了像,显得那双眼睛格外的大了些。 因为原主的失职,他作为父亲的身份在两个女儿这里早已经没有了说服力。 时喻看着忐忑不已的小姑娘,慎重其事的说道,“你的名字叫柳落雁,你有你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人格,只有你自己才能决定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在她迷茫的目光当中,时喻再次开口,“所以现在,请你告诉爸爸,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真的想要嫁去王家吗?” 眼前男人的声音一点都不温柔,甚至还透露着丝丝的冷,像是冬天落下来的冰雪一样。 他漆黑如墨的瞳孔也是一片幽暗,看起来不带一丝的感情。 可就是在这样一副疏冷到了极致的神情当中,柳落雁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暖意。 男人的眼神好似带着什么魔力,给了她巨大的勇气,让她可以在任劳任怨多年后,依旧可以说出拒绝的话来。 柳落雁轻轻摇了摇头,直视着时喻的双眼,缓缓吐露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不想,我不想嫁过去。” “你不愿意,那就不嫁。”时喻抬手擦去了柳落雁眼角沁出来的一滴泪,肯定了她的说法。 “你玩儿我?”柳天明骤然间变了脸色,撸起袖子就想要打人,“我告诉你,今天这钱你拿不出来,大丫非要嫁去王家不可!” “谁说我拿不出来了?” 时喻长眉一挑,十分轻蔑的瞥了一眼柳天明,原主的这个大哥别的本事没有,却是将自私自利发挥到了极致。 如果真的将柳奶奶对他们兄弟三人的疼爱划分出来个三六九等的话,柳天明占的才是那个最大头。 在原主会帮助家里人做活以前,家里的一切都是紧着柳天明。 原主的二哥柳城华性子木讷,不太会说话,只知道埋头苦干,总是被柳天明抢了功劳,吃了亏还不自知。 原主脑子活络,本身也比较会说话哄人开心,见多了柳城华因为柳天明被训诫,年幼的他就钻研出了一套章法出来。 他依旧像以前一样帮着长辈们做活,只不过是做完活后,靠着那张嘴皮子让所有的长辈都知道他做了什么,嘴巴也越发的甜了起来,每天变着法的哄着父母,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画大饼,让父母成功开始畅想起有他孝顺的未来。 柳天明只会使一些阴私的手段,在脑子活络的原主这里根本讨不了好,又不是原主那样会讨人欢喜,自然而然就失去了父母的关注。 可即便是这样,兄弟三人在大的方面也并没有大致的区别,只不过是原主多了些零嘴和夸赞而已。 然而柳天明还是恨上了原主和父母,只觉得所有的偏爱都应该只属于他自己。 因着这份怨恨,柳天明对原主格外的重视,原主的每一个行为都能引起他剧烈的反应。 时喻深谙柳天明的小心思。 果不其然,在他那样轻蔑地瞟了一眼以后,柳天明脑子里唯一的那根弦,顷刻间就断了。 他脖子一耿,满脸嘲讽,“真是好大的口气,只要你现在能拿得出钱来还上乡亲们的债,我就连本金带利息给你一起免了。” “不然的话……” 时喻勾起唇角,毫不在乎地说道,“不然怎样?” “不然……哼!”柳天明冷嗤一声,“你要是拿不出来,我们所有人的欠款加利息全部都翻两倍。” 说完后他幸灾乐祸的看着时喻,“三弟,哥哥今天就教教你,说大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成交。”时喻目光扫过众人,“大家都在这里了,便给我和大哥做个见证吧。” 柳天明看着时喻信誓旦旦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些不得劲了起来,总觉得对方在憋着什么大招。 可仔细一想,又觉得时喻是故意如此,就是想要拖延还款的时间。 看来这还是不想卖了大丫啊…… 柳天明神色一冷,“不需要他们做见证,我柳天明说话算话,你现在就把钱给我拿出来。” 时喻和柳奶奶一起核对了一下其他村民手里的欠条,确认准确无误后,弯着眉眼幽幽开口,“大哥,这可是你说的,千万不要后悔哦,如果你现在后悔的话,还来得及。” 时喻的这番话,越发的让柳天明确定了自己的心中所想,他迫不及待地催促道,“哪那么多废话,快点把钱拿出来。” 微叹了口气,时喻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已经给了柳天明台阶下,对方死活不领情,那就不能怪他了。 台阶喵喵喵? 我在哪?我是谁?我在干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我出现了? 时喻转身进了屋子,从角落里扒拉出来2333,“给我兑换200块钱,十五张十块的,剩下都要一块的,全部做旧。” [滴!兑换成功,耗费2积分,剩余积分1589040,请宿主注意查收。] 任务者不能在世界里肆意兑换金钱造成经济危机,但是兑换200块钱应应急还是可以的。 时喻拿着一把皱皱巴巴的纸币从屋里出来,按照借条上面写的金额,连本带利的全部还给了村民们。 拿了钱的他们没有了继续留下来的理由,很快就都离开了,只剩下柳天明和王赖子他爹还站在原地。 “不是……你哪来的钱?”王赖子他爹人都傻了,就是因为知道柳家老三一天光喝酒不做活,靠着两个女儿和老娘养,所以他才会收买了那么多人来强逼着他们将大丫给卖了。 如今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儿媳妇没娶到,给出去的好处也要不回来了。 “我赢来的。”时喻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他实在是没办法解释这些钱的来源,便只能想办法推脱了。 人家有了钱,自然不会再卖女儿,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王赖子他爹心中很是不悦,临走前狠狠地瞪了柳天明一眼,“晦气!” “给老子等着!” 要不是因为柳天明告诉他的消息有误,他何至于鸡飞蛋打? 柳落雁震惊地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只觉得心中一片茫然。 虽然那些要债的人和王赖子他爹全部都离开了,可她怎么还是有一股不真实感。 她真的不用被卖了吗? 想着想着,柳落雁又红了眼眶,她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钻心的疼痛立刻爬上了头皮,泪水不由得落了下来。 二丫柳沉鱼惊叫出声,“姐,别哭,这是好事儿啊!” 柳落雁俯身抱住她,将脑袋埋在她的颈间,“姐姐是高兴。” 柳沉鱼翻了个白眼,正想着嘲讽一番,滚烫的泪水就砸在了她的皮肤上,炙热的温度烫的她浑身一激灵,嘲讽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柳沉鱼环上了柳落雁的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不哭了啊。” 在时喻拿出钱以后,柳奶奶的腰杆立刻就挺直了,她凶神恶煞地瞪了一眼站在原地愣神的柳天明,抄起扫院子的大扫帚就打了过去,“你个挨千刀的白眼狼,给老娘滚出去!” 农村用的大扫帚是用竹条做的,枝丫又细又长,抽起人来很是疼,村里的家长最喜欢用它来教训家里不听话的孩子。 柳奶奶这次被气狠了,在打柳天明的时候几乎是拼尽了全力,她一个瘦瘦小小的老太太,愣是把柳天明这个成年男人给打的差点栽了下去。 家里自用的扫帚做的不是很精致,枝丫树杈的也不会修剪,柳奶奶轮着扫帚打过来时,一根翘起来的柳枝直接抽到了柳天明的脸上,顷刻之间,他黝黑的面庞之上就多了一条刺目的红痕。 柳天明吃痛,终于从震惊当中回过了神来,他阴恻恻的目光直直落在了时喻的身上,几乎像是要吃人,“他娘的,柳时喻你阴老子!” “大哥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时喻眉眼含笑,语调温柔,“方才是大哥主动提出不用还钱的,我可没有逼迫于你,况且当时那么多村民都在看着,难道想反悔不成?” 柳天明的脸色白了红,红了白,嘴巴蠕动半天想要反驳些什么,却愣是找不出一个词来。 柳奶奶直勾勾的瞪着他,“话是你说的,人也是你叫来的,现在想反悔?晚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柳天明憋出这几个字后,立刻变得理直气壮了起来,“借了钱不还还有理了,就你们这穷酸样,看以后还有谁敢把钱借给你们。” “那就不劳大哥费心了,”时喻从柳奶奶手里接过扫帚,用力抽在了柳天明的屁股上,紧接着又上前一脚把他踹出了院子的大门,“走着。” 在柳天明还来不及爬起来的时候,时喻反手又将大门给关了起来,隔着低矮的篱笆门扉,时喻扬眉轻笑,“慢走不送。” 柳天明气了个仰倒,想要立刻回头找时喻算账,可才抬腿走了半步,屁股上就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痛,疼得他几乎快要站不住脚。 “他娘的!”身上的疼痛告诉柳天明现在并不适合直接和时喻对上,回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小院里终于再次恢复了宁静,柳奶奶和柳落雁都松了一口气,儿子/爸爸冻病了一场后,似乎又回到了她们熟悉的那个样子,真好。 然而,柳沉鱼却看着时喻若有所思。 付雪薇偷偷跑掉的时候柳落雁已经懂事儿了,她知道爸爸以前很疼爱她和妹妹,之所以会变成一个什么也不干的酒鬼,全是因为被妈妈抛弃遭受太大打击的缘故。 因此,柳落雁心中一直都存在着对父亲的幻想,她相信着父亲会变成原来的模样。 但柳沉鱼不一样,付雪薇离开时她还很小,那段父母都在,对她们姐妹二人关怀备至的时光,她完全都没有印象。 自从开始记事以来,她所看到的就是一个贫穷无比的家,和一个什么都不管,只知道喝酒买醉的父亲。 因此她对父亲是从来都没有过奢望。 不同于姐姐和奶奶的放松,柳沉鱼心中反而是悬起了一颗巨石,她走到时喻面前,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爸,你告诉我,你这钱究竟是怎么来的?” 第33章 锦鲤文中的恶毒女配 小姑娘大大的眼眸里含着泪, 带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着时喻,声音几乎快要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到底哪来的钱?你是不是去赌了?” 时喻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小姑娘给这么质问, 一时间倒是有些新鲜,他思索着该如何解释这200块钱的来源。 而他的这一反应落在柳沉鱼眼里, 则是变成了无声的默认,柳沉鱼一颗心沉了沉,她苦笑了一下, 声音中带上了浓浓的悲戚,“你知不知道只要沾上了赌博, 一个人的一辈子都要被毁了?” “这个家已经经不起你任何的折腾了!” 从有记忆开始她就从未过过一天好日子,小小年纪的她跟在奶奶和姐姐身后一起干活, 即使再苦再累她都从没有叫过一声。 因为她知道, 如果她不干的话,就凭奶奶和姐姐那副柔软的心肠, 定然又会将所有的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十岁的柳沉鱼已经懂了很多事情, 她见过村子里的一个赌徒输的倾家荡产的样子,那人卖了房子又卖地, 可还是不够还赌债,最后连媳妇儿和孩子都一并输了去,甚至最后还被人砍断了手指头。 当时那人卖媳妇儿和孩子的时候, 她就在旁边看着, 那女人和小孩脸上麻木到了极点,满心绝望的眼神, 柳沉鱼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今天因为父亲赢了钱, 能还上家里欠的债, 所以姐姐才没有被大伯给卖掉。 可如果父亲后面输了呢? 如果他像村子里的那个二流子一样,输的即便卖掉房子和地都还不起了呢? 是不是就要以嫁人的名义,把她和姐姐一并都给卖了? 姐姐十四岁已经可以被卖去嫁给别人,再过几年,也该轮到她了吧? 王赖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村子里没有人不知道,包括十岁的她也很了解,嫁给那样的人,后半生还能有什么指望? 柳沉鱼气的眼睛都红了,她死死的攥着拳头,双眸中充斥着悲凉,她发狠的喊了一声,“你为什么不干脆冻死好了?” “二丫!”柳奶奶声线猛的拔高,不满的开口,“怎么说话呢你?” “我就想这么说,”柳沉鱼声音发凉,“如果没有他,这个家绝对会比现在好过!” “你个小妮子,再胡说八道,”柳奶奶这下是真的生气了,随手抄起一根木棍,冲过去就要打。 儿子就是柳奶奶心中的逆鳞,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污蔑,而且她自己再清楚不过,她的幺儿绝对不是那种不孝不悌之人,只不过……只不过是遭受了太大的打击,一时之间想岔了而已,等她的幺儿想明白了,她们一定会过得比任何人都要好。 柳沉鱼眼疾手快地躲开了柳奶奶的棍子,在柳奶奶和柳落雁的惊呼声中,一把推开篱笆门跑了出去。 “造孽啊!”柳奶奶一把扔了手里的棍子,只觉得心肝肺都疼了起来,多年艰苦的生活,终究还是让小孙女恨上了她的幺儿。 柳落雁急道,“奶,我现在就去把妹妹找回来。” “不许去!” 柳奶奶怒喝了一声,“她的脾气倒是大的很。” 她走过来拉着时喻的手,轻轻拍了拍,“一个小妮子和她计较些什么,她什么都不懂瞎说的,在娘眼里啊,你永远是那个最孝顺的幺儿。” 别看柳奶奶刚才气的直接要拿棍子抽柳沉鱼,可在小姑娘跑开以后,却又替她在时喻面前说起了好话,唯恐造成父女二人之间的隔阂。 时喻垂眸,看着一大一小两双握在一起的手,像是长满了枯草的荒漠和终年雨水充沛的森林相对比,端的是一副泾渭分明。 大的那双手指节修长,皮肤白皙,修剪的圆润的指甲带着一抹健康的粉,这是一双未曾做过苦力的手,是属于时喻的。 小的那双手,像是才从油锅里捞出来的炸过的鸡爪子,手背上的皮肤比那枯败了多年的老树皮还要褶皱,关节处因常年的劳作而格外的粗大,指甲缝里塞满了厚厚的泥垢,这是一双经年累月干活的手,是属于柳奶奶的。 时喻心里有些酸涩,原主还真是留下了好大一个烂摊子。 他回握住了柳奶奶,轻轻笑了一下,低沉的嗓音格外的温和,“娘,沉鱼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又怎么可能会去怨她呢?” 柳奶奶猛地抬起了头来,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了一模异样的神色,“喻小子,你……你说真的?” 她知道,儿子是真的喜欢城里来的那个付雪薇,也因为付雪微,对两个女儿格外的疼宠,即便村子里的人总是说他断了后,将来恐怕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可儿子却从来都不以为然,反而是越发的疼爱两个女儿。 可在付雪薇跑了以后,一切就都变了,即便儿子明面上从未说过,可从他的行为动作当中也不难看的出来,他其实也是有些埋怨这两个女孩的。 儿子或许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大丫二丫不是个女儿身,而是带把的话,是不是付雪薇就不会这么狠心的把他们扔下了。 这几年来儿子心里过的苦,柳奶奶即便看出来了他眼中的偏见也从来不敢说出来,唯恐给儿子带来更大的伤害。 因此,在时喻说出这番话以后,她是真的很震惊。 “当然是真的,我骗谁也不能骗娘不是?”时喻耐心地解释道,“我这冻了一晚上啊,还真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甚至还看到了阎罗王,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亲娘嘞!”柳奶奶听了这话大惊失色,立马紧张的不得了,抓着时喻胳膊的手都颤抖了起来,“你没怎么样吧?” “不用担心,我没事。” 时喻微微地摇了摇头,原本他是打算将从系统那里兑换来的200块钱推脱到原主赌博上面的,可看着柳沉鱼对赌博一事这般的厌恶,时喻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这个借口。 原主浑浑噩噩的过日子,自己断然不可能和他一样,那便需要找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八十年代初,虽然国家已经开始大力宣传封建迷信要不得,可在柳家村这种偏远落后的地方,老一辈的人对这种东西还是很相信的。 时喻觉得将这一切都推脱给鬼神之说,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将柳奶奶牵进了屋里坐下,一本正经的开始编故事,“我进到鬼门关看见了鬼差和阎王,本来是应该要去走奈何桥的,但是阎王说我阳寿未尽,在尘世间还有牵挂,就又把我给送回来了。” “哇!”柳落雁满脸羡慕的看着时喻,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爸,鬼门关究竟长什么样子啊?” 看着小姑娘满脸的期待,时喻却一下子沉下了脸,他微一挑眉幽幽的开口,“里面很黑,什么也看不见,还特别的冷,比冬天落了雪还要冷,到处都是长着青面獠牙的鬼差,还有十八层地狱,那些故意受伤想要去阎罗殿的孩子,全部被丢进了油锅里去炸,炸的皮肤上都冒着泡泡……” “嘶——” 柳落雁倒吸了一口凉气,瞬间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她赶忙甩了甩头,将脑子里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给甩了出去。 小姑娘害怕地缩进了柳奶奶的怀里,“奶,我不要去阎罗殿。” 被扔进油锅里炸什么的,也太吓人了。 柳奶奶乐呵呵的拍着她的背,“好,咱不去啊。” 见成功制止住了柳落雁天马行空的想法,时喻继续开口,“走了一趟鬼门关,我这脑子一下子也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这么多年昏昏噩噩实在是不应该。” “阎王爷真的是一个很好的阎王,他知道了咱家里的困难,急急忙忙就把我送了回来,为了不让大丫被卖掉,还专门借了我200块钱。” “吼!”柳奶□□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震惊的瞳孔都放大了些,“这确实是个好阎王。” “这钱是借的,以后还要还呢。”时喻不想给柳奶奶和柳落雁落下自己不劳而获的印象,补充说道,“等我阳寿尽了以后,可是要去阎罗殿给阎王干二十年的活才行。” “二十年?”柳落雁震惊不已,“那也太久了吧?” 200块钱换二十年,这阎罗王好黑的心肝。 柳奶奶也一下子收起了感激,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一下时喻的脑门,“这不是地主剥削嘛,你怎么就答应了?” 时喻笑笑,毫不在意的开口,“您和大丫二丫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只要你们好好的,至于死后如何,又有什么好在乎的呢?” 柳奶奶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眉眼含笑的样子一如当年,恍惚之间,幼时说着要让她住上大房子,每天吃香喝辣再也不用辛苦劳作的孩提,渐渐和眼前之人重合在了一起。 “好,好,”终年愁苦的老人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像是一朵盛开了的野雏菊,“想明白了就好啊,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再也不要去想那个女人了。” 时喻连连点头,仿照着记忆中原主的样子来了几句甜言蜜语,“娘,这么多年,你受苦了,我现在已经改过自新,等我出息了,挣了大钱,一定起一个比村子里任何人家都漂亮的大房子,您每天什么也不用干,就像个老寿星一样躺着,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听了这话的柳奶奶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只觉得她那个乖巧聪明的幺儿真的又回来了,她看着时喻的眼里满是高兴,“好,好小子。” 说完,她急忙又站了起来,“幺儿饿了吧?娘去给你煮饭去!” 柳落雁也跳起来,“我给奶帮忙。” “不用,”柳奶奶笑呵呵的摇头拒绝,她的幺儿回来了,她心里高兴,她要自己动手给她的幺儿煮饭吃。 柳落雁笑着应好,扭过头来还冲时喻眨了眨眼睛,“那我去帮奶打点水。” 这次柳奶奶没有拒绝,“刚落了雨,路上滑,你小心一点。” 柳落雁无所畏惧的摆了摆手,“知道啦!” 她身量小,人长的瘦,一次挑不了太多的水,便只能用小桶多提几趟。 可这回当她走进厨房拿起小桶的时候,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按住了她,柳落雁回眸,疑惑不解地看着时喻,“爸,你有事吗?” 时喻拿起水缸旁边有些落了灰的大桶,顺手又抄起了扁担,“我来。” 柳落雁的眸子一下子变得晶亮亮的,只觉得自己的父亲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令她感到愉悦的味道,“我跟你一起。” 时喻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好。” 柳家主屋距离水井的地方稍微有点远,两人走了差不多七八分钟才到。 水井旁边有一颗巨大的榆树,树下累了一些石墩子,此时农忙已经结束,村子里的人也稍微有了那么些时间。 几个妇人端着水盆在井边一边洗衣服一边扯闲慌,旁边还伴随着几声孩提的吵闹。 见到时喻过来,一个婶子惊讶的抬起了头,“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怎么看到了喻小子来挑水?” “可能是没钱喝酒了吧,”另一个婶子撇了撇嘴,“想要从他娘手里哄点钱出来,可不得要好好表现一下?” 柳落雁见不得别人这样说她爸,怒气冲冲的冲到了那几个婶子的面前,“我爸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已经改过自新了,他以后再也不会花钱去喝酒,会好好的过日子,你们不许再这么说我爸爸!” 小丫头的话哪能当得了真,更何况这么多些年,柳时喻改过自新的话说了不下百遍也有八十。 大家都说自从付雪薇跑了以后,柳时喻就彻底的废了。 几个婶子互相看了一眼,同时笑而不语。 柳落雁气极,“我没有骗人,你们相信我!” “是是是,”其中一个婶子笑得前仰后合,“你说的对,你爸以后绝对会好好过日子。” 她嘴上说着相信的话,可那说话的语调和神情无不透露着她的揶揄,哪有半分真的相信的样子。 柳落雁嘴皮子没有柳沉鱼那样利索,脑子转的也不快,她很生气,她想要证明给这些婶子看,她爸爸不是她们说的那个样子,可一时之间却根本想不到什么好的词。 她被气的差点哭了出来。 时喻此时已经打满了水,他看了一眼柳落雁的方向,轻轻开口,“大丫,走了。” 柳落雁看了看那几个婶子,又看了看时喻的方向,最终还是选择了跟着时喻离开。 一路上她一直踩着时喻的脚印,闷闷不乐的一句话也不说,全然没有了一开始出门打水时的活跃。 时喻也没打扰她,只是悄悄地放缓了脚步,确保她能跟得上来。 即将快到家的时候,柳落雁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爸,你不生气吗?” 她的视线落在前方男人的背影上,男人的力气很大,两个大的木桶当中装了满满当当的水,一路上却没有撒出来半点。 时喻缓缓转过身来,柳落雁看清了他的脸,男人的神情很平静,就像是水桶中没有半点涟漪的水面。 时喻轻轻笑了笑,似乎是有些疑惑,“为什么要生气?” 柳落雁心里委屈又憋闷,她盯着脚下泥泞的土路,“她们说你,还笑话你。” “可是,她们说的是事实啊。”时喻的声音依旧不急不徐,没有半分的埋怨。 “但是你已经变了!”柳落雁陡然间放大了声音,带着点孩子的赌气,“我有一个和小时候一样会关心我,爱护我的好爸爸了,我不想让她们那么说!” 时喻上前两步揉了揉她的脑袋,“你的想法没有错,但你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 “在今天开始以前,我确实是她们口中那样的人,你说我改变了,可是又有谁看到了呢?” “我看到了,奶奶也看到了!”柳落雁说的斩钉截铁。 时喻轻笑出声,“可她们没看到啊。” 他微弯着腰,直视着柳落雁的眼睛,“改变一个人的看法,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爸爸今天教给你一个道理,你想要去判断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不能光去听他说了什么,而是要去看他具体做了些什么。” “光嘴上说得好听,但却什么都不做的,这种人千万不能信。” 虽然还不是很懂,但爸爸说的绝对没错,作为一个资深爸爸宝的柳落雁,带着迷茫的眼神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她年纪还小,暂时不理解也没关系,时喻并不着急,他晃了晃肩膀上的扁担,“你看到了什么?” 柳落雁恍然大悟,“我懂了,爸爸之前说要改变,可如果不来挑水的话,就是光说不做,现在爸爸来挑了水,付诸了实际的行动,说明爸爸是真的要改变了!” “你说的对,”时喻微微点点头,“那么从现在开始,柳落雁同学,爸爸要交给你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是!”柳落雁立刻站直了身体,“请爸爸吩咐。” 时喻勾唇,“那就请你监督我,做出实际的行动来改变大家的看法好不好?” 柳落雁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得牙不见齿,“保证完成任务!” 因为煮饭还需要一段时间,再加上柳奶奶言辞拒绝了时喻和柳落雁的帮忙,时喻便起身出了门。 他打算去找找柳沉鱼。 这个小姑娘心思比较敏感,脑子也活络,忽悠柳奶奶和柳落雁的那些话,恐怕无法让她相信。 还得好好想个理由才行。 —— 柳沉鱼跑到村尾就冷静下来了,愤怒褪去后,害怕又涌上了心头。 虽然心里一直埋怨着父亲,可她却从未在明面上表现出来过,因为她知道姐姐和奶奶对父亲还保留着希望,她不想让她们伤心难过。 可现在如果又要让她回去,她又有些不敢。 她害怕看到奶奶失望的神情,害怕看到姐姐委屈的神色。 一早上起来什么都没有吃,又一路跑了这么远,柳沉鱼肚子饿得有些难受。 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家院子的方向,没有看到升起来的炊烟。 家里没有做饭…… 所以奶奶和姐姐真的因为她的话受伤了吧? 眼泪吧嗒一声落下,柳沉鱼咬了咬牙,转身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山路。 深秋的山里面有很多成熟的野果,可以用来裹腹,她之前和姐姐一起在山里砍柴挖野菜的时候看到过不少,依稀还记得距离山脚最近的一颗红果树的位置。 因着昨夜落了雨,满地都是泥泞,山路很是不好走,柳沉鱼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许久,却还是没有看到记忆中的红果树。 肚子饿得生疼,恐惧一直盘旋心中,柳沉鱼忍不住小声哭泣了起来。 她怎么这么没有用? “二丫,你怎么在这里?”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少女的惊呼。 柳沉鱼愣了愣,然后飞速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不想让别人,尤其是那道声音的主人看到她这副狼狈的模样,柳沉鱼拔腿就要跑。 可却因为地上又湿又滑,她一个不注意就狠狠地摔了一跤,尖锐的树杈划过她的衣衫,打了无数补丁的破烂衣裳转瞬间就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冷风呼呼的往里面灌,柳沉鱼被冻得直打寒颤。 “哈哈哈哈——” 背后忽然传来了几道男孩的笑声,一个十分尖锐的声音说道,“柔姐姐你看,柳二丫摔倒的样子好像个癞□□,真的好丑啊!” 一开始喊了二丫的那个女生再次开口,“柳二宝,你再这样说话,我要生气了。” “别气别气,我错了嘛,”柳二宝急忙道歉,他敢笑话柳沉鱼,却不敢得罪柳桑柔这个福星。 柳桑柔瞪他一眼,转身对柳大宝说道,“看好你弟弟,他如果下次还这样,我以后就不带你们进山了。” 柳大宝和柳二宝是柳天明的儿子,不似原主有两个女儿,柳城华只有柳桑柔这么一个女儿,柳天明一直以自己生了两个儿子而感到自豪。 他是非常看不上两个弟弟家的三个赔钱货的,平日里有事没事就挤兑她们。 但等到柳桑柔身上的锦鲤运展现出来,柳城华家里建起了砖瓦房,柳天明立刻又转变了态度。 但因为柳桑柔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孩,他一个成年男人不好跟在后面占便宜,柳天明就把自己的两个儿子给推了出来,让他们跟着柳桑柔上山,为自家谋好处。 柳桑柔有些不太愿意,可她爸柳城华是一个不懂得拒绝的人,十次里有八次柳大宝和柳二宝都会跟着她一起。 柳大宝还好一点,作为哥哥也会照顾她,但柳二宝简直就是一个长不大的熊孩子,稍有不如意就会撒泼打滚,柳桑柔实在是烦他的紧。 语罢,柳桑柔越过丛林走了过去,她抬手扶起了柳沉鱼,柔声问道,“你还好吗?” 摔得七荤八素的柳沉鱼满脸都是泥,衣服也被划破了一个大口子,看起来无比的狼狈。 柳桑柔看到后惊呼出声,“怎么摔得这么严重?” 她急忙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褂子,披在了柳沉鱼的身上,“你先穿着,这个天也太冷了,等回家了你再还给我。” 阴冷的寒风被褂子挡在了外面,身上立刻暖和了起来。 柳沉鱼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颜色艳丽的褂子里塞了棉花,针脚缝的很密实,能保证里面的棉花一丝都不会露出来,一看就知道是柳桑柔她妈妈亲手给她缝制的。 用来做褂子的布是一片完整的,找不出一点儿补丁,甚至布料上连一点儿的毛球都没有起。 这是一件很新的褂子,有可能才穿了一两次。 柳沉鱼久久地沉默着,不知道该是如何的反应,这份温暖和母爱,是她从未得到过的东西。 身上有了暖意,胃里越发的空虚,一阵翻搅的疼痛过后,柳沉鱼肚子忽然咕咕的叫了起来。 柳桑柔人如其名,她从兜兜里掏出来一颗又大又圆的红果递到了柳沉鱼面前,柔声说道,“饿了啊,这个可甜了,给你吃。” 鲜红的果子躺在白嫩的手掌中心,散发着一股诱人的味道。 “切!”柳二宝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柳沉鱼,“你给她果子干什么?不过是一个没爹没娘的赔钱货而已。” 赔钱货三个字深深的刺痛了柳沉鱼的眼,她猛地一下抬起头来,通红的眼眸发着狠,她用力一把拍掉了柳桑柔手里的果子,又将褂子脱下来扔给了她,一字一顿说的咬牙切齿,“我不需要你来可怜我!” 第34章 锦鲤文中的恶毒女配 “柳二宝!!” 温婉的女声变得尖锐, 柳桑柔是真的生气了,她扭过头一双秋水瞳一瞬不瞬的盯着柳二宝,“你再说一遍试试!” 十岁的女孩秀发如云, 面如冰雪,像是一朵正在盛开的秋海棠,可她那双眼眸里却透露着和她这个年纪完全不相符的冰冷。 那种无法言说的憎恶让柳二宝顿时感到了不寒而栗,就连心神都为之颤抖。 这是一种比柳天明拿着手臂粗细的藤条要抽他的时候还要让他感到恐惧。 柳二宝被吓到, 一瞬间眼泪就落了下来, 张开大嘴就开始嚎啕大哭, “哇——我要爸爸,柳桑柔你欺负我,我要让我爸爸揍死你, 呜呜呜……” “揍我?”柳桑柔冷冷一笑,“小屁孩就知道告家长,你还是好好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她真的忍了这个小屁孩太久了, 仗着自己是个男孩, 就肆无忌惮的欺负人,好像多了身下那二两肉就比别人高人一等了一样。 要不是因为她父母都是老实人, 总是劝她和气生财,说因为她的好运气家里起了砖瓦房,如果不和村里人搞好关系给点甜头会遭来妒忌,她早就一个左勾拳右勾拳打的小屁孩妈都不认识了。 柳桑柔和柳沉鱼年纪差不多,她还比柳沉鱼大上那么几个月,说起来还算是柳沉鱼的姐姐。 作为一个接受了二十一世纪教育的当代女大学生, 她是真的很心疼这个小妹妹。 在柳桑柔看来, 柳沉鱼就像是一只竖起了满身到刺的刺猬, 努力的把自己蜷缩在一起, 以此来抵挡外界的伤害,可她不知道的是,当她用尽全力蜷缩起来的时候,那些倒刺不仅刺伤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 村子里的人常说柳时喻家的大丫是个勤奋老实的好姑娘,二丫虽然也很勤劳,可那小心思却是太过了,但柳桑柔却看到了柳沉鱼隐藏在无数小心思下面对生活的反抗,和反抗后毫无成效的无可奈何。 如果生活过得去,吃得饱穿的暖,没有一双双带着偏见的眼和自以为开玩笑却刺痛心扉的话语,谁又愿意像个刺猬一样,伤人又伤己呢。 大人们总是用“他还是个孩子啊。”来解释一些熊孩子的伤人行为,可他们却从未想过,正是这些毫不顾及的童言童语,却是最伤人于无形。 柳二宝还在开口威胁,在他眼里,他爸爸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爸爸一定会给他出气,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你等着,我爸爸……” “啪——” 忍无可忍的柳桑柔直接捡起一根枯树枝就抽在了柳二宝的屁股上,她收起了平日里温温柔柔的模样,眨眼间化身收拾熊孩子的恶魔,“还想告状,我到要看看到底是你爸爸先来揍我还是我先把你的屁股打开花!” “哇——爸爸,呜呜呜……” 一棍子下去,熊孩子哭的越大声了。 柳大宝此时也越过了杂草丛,他接住了柳桑柔准备抽过去的棍子,“二宝还小,教育一下就行了。” 柳大宝年纪最大,快要十六岁了,他握着棍子的手很紧,柳桑柔拉了好几下都没有拉动。 知道自己的力气比不过他,柳桑柔松开了手,但她还是转身恶狠狠的瞪了柳二宝一眼,“要是再让我听到你说“赔钱货”这三个字,我还揍你!” 柳二宝不服气,还想要继续哭闹,被柳大宝一把拽了过去,呵斥道,“安静一点。” 柳桑柔弯腰捡起了被柳沉鱼扔在地上的褂子,有些心疼的拍了拍上面的泥,褂子是她妈妈才缝好的,今天第一次穿出来,就被弄脏了。 “我不是可怜你。”柳桑柔看着摔的满身都是泥的柳沉鱼,开口反驳她刚才的话。 她知道眼前的女孩自尊心很强,最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施舍和同情,“只是我们都是女孩子,我懂得你的感受,更何况,我还比你大几个月,我是姐姐呢,姐姐保护妹妹,不是应该的嘛?” 说着话,柳桑柔伸出了右手,“我拉你起来。” 眼前的女孩微垂着眼眸,一双秋水瞳中满满的都是真诚,看不出半点嘲讽。 柳沉鱼微微一愣。 从前她最讨厌的人不是骂她嘲讽她的柳二宝,也不是阴阳怪气的柳天明,更不是只知道喝酒什么也不干的父亲,而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比村子里任何一个女孩子都过得好的柳桑柔。 她长的好看,说话也温温柔柔,还是一个小福星,想要做的事情全都能成。 她们两个站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天上美丽得白天鹅和地上丑陋的癞——□□一样,完全没有可比性。 柳沉鱼最不喜欢的就是和柳桑柔打交道,只要看到她,柳沉鱼心里就会升起浓浓的自卑来。 明明她们出生的时间只差了那么一点点,而且还是关系很近的堂姐妹,可偏偏就活成了截然不同两个样子。 她明明最不想让柳桑柔同情自己,可偏偏就是被她看到了自己最最狼狈不堪的模样。 “我自己能起来,”柳沉鱼面无表情的开口,刚才摔倒的时候扭到了脚,稍微一动脚腕处就钻心的疼,要不然的话她早就起来了,她强迫自己忽略柳桑柔的伸过来的手,冷声道,“而且如果不是你突然出声叫我,我根本就不会摔倒。” 柳桑柔的动作一顿,“对不起啊,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向你道歉。” 语罢她又盈盈一笑,“那现在我能拉你起来了吗?” 眼前的女孩就好像听不懂她的话一样,固执的让人无可奈何。 柳沉鱼翻了个白眼,“不要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原谅你。” “好好好,不原谅,现在可以起来了吗?”柳桑柔越发的温柔,倒是趁的柳沉鱼有些无理取闹了。 太心机了! 柳沉鱼一咬牙,伸出胳膊搭了上去。 白净软绵的手腕很是有力,一下子就把柳沉鱼给拉了起来。 右脚踩在地上,疼的柳沉鱼面容都有了一瞬间的扭曲。 柳桑柔笑意收敛,“你受伤了?” 柳二宝捂着生疼的屁股,满脸愤恨的看着眼前说话的两个女孩。 明明爸爸一直都说小叔家的两个丫头就是赔钱货,他是带把的小子,根本不用和赔钱货说话,只要他跟在二叔家的小福星后面就够了,哪管那两个赔钱货的死活。 可是今天,他只不过是说了一句小赔钱货而已,柳桑柔竟然露出了这么凶狠的眼神,还敢打他。 向来在家里无法无天的柳二宝一下子就委屈起来了,五岁的他只知道丫头片子都是赔钱货,即便柳桑柔和小叔家的不一样,可也还是一个丫头片子! 此时柳二宝完全把柳天明说的要讨好柳桑柔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去。 他猛地一下冲过来一头顶在了柳桑柔的肚子上,“我让你打我!” 柳二宝在家受宠,吃的好,长的像个胖乎乎的小猪猡,一下子冲过来的力气很大,再加上柳桑柔毫无防备,脚下没站稳竟是直直的栽了下去。 温柔的少女一瞬间大惊失色,柳沉鱼想也不想一把拉住了她,可却因为脚腕受了伤,这一使力气后更加的站不住,直接滚落到了小山坡的下面。 柳大宝伸手想要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柳二宝冲了过去,想着没有保护好弟弟,又得罪了小福星,柳大宝心里狠狠一颤,唯恐回去会被柳天明揍一顿。 此时见摔下去的是柳沉鱼而不是柳桑柔,他狠狠松了一口气,“桑柔妹妹,你还好吗?” 柳桑柔一把推开他,急急忙忙冲下了小山坡,“二丫!” 小山坡不是很陡,柳沉鱼很快就落了地,这一块地方被村民们来来往往踩了许多次,地上也没有太多树枝石头什么的,摔下来倒也没多疼。 就是本来就有些脏兮兮的衣服沾上了泥巴,看起来更脏了,像一个小叫花子一样。 柳桑柔三两步跳下小山坡,紧张的问道,“摔疼了没?严不严重啊?我是姐姐,哪里需要你保护呢。” 无奈的叹了口气,柳桑柔轻轻的擦去了柳沉鱼脸上的泥,“笨死了,二丫是个大笨蛋!” 柳桑柔直接粗鲁的把柳沉鱼身上脏兮兮的还破了一个大口子的衣服扒拉了下来,将褂子披在了她身上,用力搀上了她的肩膀,“还能不能走?” “我没事,”柳沉鱼轻轻摇了摇头,她看着柳桑柔身上干干净净的衣裳,忽然笑了起来,“还好你的衣裳没弄脏。” 柳桑柔戳她一根手指头,很是无奈的开口,“衣裳还能比人重要?弄脏了再洗不就是了,平常看着挺精明的,怎么突然变笨了?” 柳沉鱼顶嘴,“柳桑柔你够了啊,我帮了你一次并不意味着我原谅你了,你休想摆什么姐姐谱来教训我。” 见她还有心思说笑,柳桑柔也放下了心,知道她没有摔个大碍,但柳二宝这个熊孩子却实在是有些欠教训。 她仰头看着山坡上的兄弟两人,秋水瞳里充斥着怒火,厉声喝斥道,“柳二宝,你给我下来!” “我不!”柳二宝梗着脖子死犟,摔下去的是柳沉鱼那个臭丫头片子,又不是小福星,他爸爸不会怪他的。 “我下去你就要揍我,我才不上当!” 和柳二宝这种被惯坏了的熊孩子根本就没有办法好好沟通,柳桑柔沉着脸,冷声问柳大宝,“你确定你还要继续惯着你弟弟吗?” 柳大宝看了看怒气冲冲的柳桑柔,又低头看了一眼死犟死犟的弟弟,一时间有些沉默无言。 柳天明一直埋怨柳奶奶偏心,说她疼爱弟弟不疼他,因此心生怨恨,总是想着法的搞事情。 可到了他自己这里,却又是把这种偏心发挥到了极致,在他看来,柳大宝出生的时候村子里还是吃大锅饭,每天幸幸苦苦挣工分,一年到头也分不了多少粮食。 可柳二宝出生的那一年正好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开始的时间,包产到户,种的粮食都是自己的。 于是在柳天明心中,柳二宝就是上天赐给他的福星,没看自从柳二宝出生,他们大房的日子越来越好过,而三房却越来越艰难了嘛。 因此虽然柳大宝柳二宝都是男孩子,可在家里,柳大宝的地位是远远比不上柳二宝的,他如果没照顾好弟弟,绝对会被柳天明追着揍。 十五岁的半大少年已经有了自己的思考,在得罪柳桑柔和被柳天明揍之间,柳大宝很快就做出了选择。 他将柳二宝护在了身后,咬牙开口,“反正你也没摔到,更何况你刚才已经打了二宝,我们扯平了。” 说完,他拉着柳二宝绕过两个女孩快速的下山去了。 “该死的!”柳桑柔气炸,果然无论哪个年代,熊孩子都是最讨厌的! 比起别人家的小孩被欺负了以后可以找父母做主,柳沉鱼已经习惯独自承受,她轻轻摇了摇头,“我也没什么事,别气了。” 柳桑柔温和一笑,她搀着柳沉鱼的一条手臂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行,我们先下山吧。” “果子……”柳沉鱼指着小山坡上洒落了一地的红果有些心疼,那么多果子,可以吃好久了。 她知道食物对于这个年代的人的有多重要,可那些果子已经摔坏了,吃了会拉肚子的,柳桑柔叹口气,“可是我现在要搀着你,没有办法再拿果子了啊,要不然等我送你回去了以后再回来拿一趟。” 柳沉鱼想了想,“那也行,谢谢你。” 柳桑柔勾了勾唇,开始逗她,“真想谢我的话,叫声姐姐来听。” “休想!”柳沉鱼扭过头,“才不要。” “哈哈哈哈。”柳桑柔大笑起来,傲娇的小妮子还挺好玩。 —— 时喻走到山脚下的时候遇到了飞速跑下来的两兄弟,柳二宝一看到他神情就崩紧了,躲在柳大宝背后缩了缩身体。 饶是柳二宝再无法无天,他一个五岁的孩子还是有着对成年人天然的恐惧,更何况他前脚才欺负了柳沉鱼后脚就遇到了人家爸爸。 时喻盯着他,“你怕我?” “没有,”柳大宝有些紧张,胡乱想了个借口,“我们摘的果子太多了拿不动。” “那正好,”时喻勾了勾唇角,“我拿的动,果子在哪里?我帮你们。” 柳二宝一下子就急了,“不用了,我叫我爸爸来。” 说完拽着柳大宝就要跑,时喻盯着他慌张的样子若有所思。 这熊孩子在村里就是一个小霸王,能看到自己这么害怕,肯定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估计是在山上欺负了柳沉鱼。 时喻拦在路上一把提起了柳二宝的衣领,将他整个人都给悬空了起来,厉声问道,“说,你干了什么,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柳二宝吓的哇哇大叫,柳大宝想要把弟弟从时喻手中救出来,可他的力气却完全抵不过时喻。 无奈之下他只能承认,“弟弟把二丫从山上推下去了。” 时喻勃然色变。 柳大宝被他愤怒的眼神给惊到,急忙补充,“很小的一个小山坡,没摔出事儿。” 柳二宝张牙舞爪的拍着时喻的胳膊,“我哥都已经告诉你了,你快点放我下来,而且我本来要撞的人根本就不是柳二丫,是她非要跑过去拉一把柳桑柔的,她摔了根本和我没有关系!” 时喻一手提着他的衣领,一手把他的两个胳膊都控制住,“给我安静一点!” 随后不顾柳大宝在一旁劝说,提着柳二宝就走往山上走了过去。 时喻个高腿长,不一会儿就遇到了互相搀扶着下来的两个姑娘,柳沉鱼看着脸色阴沉沉的时喻,身体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哆哆嗦嗦的开口,“爸,你怎么来了?” 时喻一把将柳二宝给扔了下去,急忙走到了柳沉鱼面前,“脚是怎么回事?柳二宝推的?” 身后的柳二宝爬起来就要跑,时喻猛地回头,“你跑一个试试,看看是你跑的快还是我追的快。” 柳二宝骇然,顿时动也不敢动一下了。 “不是,”柳沉鱼摇了摇头,回答着时喻的问题,“我自己没站稳,摔了。” “是我突然说话吓到二丫了,”柳桑柔原原本本的将一切都说了出来,“小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柳二宝撇撇嘴,“我都说了她没有摔出毛病嘛。” 时喻忽然回眸,“哪只手?” 柳二宝莫名其妙,“你说什么?” 时喻一步步逼近,“我问你哪只手推的人?” “我说了我不是要推二丫,”柳二宝急了,“我撞的柳桑柔,她非要跑过来,不怪我。” “撞别人就是对的了?”时喻一把提起柳二宝的腿将他倒挂起来,高举着他一甩一甩。 眼前突然天旋地转,地上的杂草距离柳二宝的脸不过半寸的距离,失重感顿时传来,头重脚轻难受得紧,柳二宝被吓的嚎啕大哭。 “我错了……呜呜呜,我错了。” 时喻继续提着他的腿晃荡,“错哪了?” 这还真是一个致命的问题。 柳二宝吓的心脏砰砰跳,“我不该撞人,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柳大宝脸色发青,“小叔,二宝还小。” 时喻冷笑,“就是因为小才要好好教,等年纪大了,再教可就晚了。” 柳大宝也知道自家弟弟实在是太熊了,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无言以对。 时喻提着柳二宝又甩了好几下,成功让小胖子肝胆欲裂后才放了下来,时喻抓着柳二宝的衣领强迫他对着自己,挑起嘴角露出一抹恶意满满的笑容,“你要是再被我发现欺负别人,下次我可就不能保证会不会脱手真的把你甩出去了。” 时喻的语气阴森森的,骇的柳二宝无意识后退一步,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颤声,“我再也不敢了。” “道歉。”时喻推着他向前。 柳二宝心口扑通扑通的跳,他抬眸看向两个姐姐,小声道,“对不起。” “大声点!” 柳二宝被吓的一激灵,闭着眼睛咬牙道,“对不起,我错了!” “小叔,”柳大宝面色不悦,“二宝还小。” 时喻瞧他一眼,“带走。” 柳桑柔叹为观止的看着时喻的操作,用胳膊砰了几下柳沉鱼,挤眉弄眼道,“你爸好像还不错哎。” 柳沉鱼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淡淡的吐露出两个字眼,“虚伪。” 她那个酒鬼爸爸突然替她出气,不是心里有鬼就是别有所求,她才不信他会那么好心。 “别这么丧嘛,”柳桑柔劝道,“兴许就是单纯的对你好呢。” 柳沉鱼撇撇嘴,她才不信。 时喻垂眸看着柳沉鱼踮着脚尖的右脚,“受伤了?” 柳沉鱼垂着眸声音冰冷,“不用你管。” 时喻没理她说的话,继续问道,“怎么还穿了别人的衣裳?” 深秋的天气很是冷,褂子虽然厚,但也比较短,遮不住太多的冷风。 “二丫的衣裳被树枝划破了,还沾了泥,不能穿了。”柳桑柔开口解释。 “嗯,”时喻应了一声,“回去洗干净了我让二丫再还给你。” “不急不急,”柳桑柔摆摆手,“我还有衣裳穿。” “好,”时喻道了一声谢,脱下自己身上的大衣将柳沉鱼兜头裹住,随后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滚烫的热意猝不及防裹满柳沉鱼的全身,她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抱到了山脚下面,父亲的心脏和柳沉鱼的耳朵贴的很近,她能清晰的听到对方的心跳,大衣罩着她的全身,没有灌进来一点风。 时喻揽着柳沉鱼大踏步向前,“就知道冲自家人发脾气,被别人欺负了,怎么就不知道反抗?出息!” “不要你管。”柳沉鱼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脾气真大,”时喻颠了颠怀里的人,“也不知道怎么长的。” 柳沉鱼被他颠的惊呼一声,一把掐上了时喻的腰,“野蛮生长!” 时喻抱着柳沉鱼回来的时候,柳奶奶已经把饭做好了,这个家是真的穷,木头桌子上放着四碗和红薯叶煮在一起的玉米粥,清的几乎快要看不到玉米粒了。 可即便是这样稀汤寡水的粥,其中的三个碗还没有盛满,那装的满满当当的一大碗,时喻不用想就知道是给自己的。 桌子中间还放着两个菜窝窝,是用野菜混着糙面捏成的,只有小儿拳头的大小。 这样一桌若是敞开了吃,时喻一个人可能都不太够,可却已经是柳奶奶看在她的幺儿回来了的份上做的很“奢侈”的一顿。 柳奶奶正在摆筷子,看到二人后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一个巴掌就拍在了柳沉鱼的脑门上,拧着眉沉声道,“多大的妮子了,还要你爸抱,羞不羞?你爸身体还没好全呢,快点下来。” 时喻抱着柳沉鱼放在了凳子上,解释道,“脚扭着了。” “这么不小心,笨死了,”柳奶奶嘴上说着嫌弃的话,神情却是有些担忧,“不严重吧?” “还好,”时喻坐下把两个菜窝窝都一分为二,“吃饭吧。” 柳奶奶推开了时喻递过来的菜窝窝,“你多吃一点,我和大丫二丫吃一个就够了。” 时喻强硬的拒绝,“家里四个人,一人半个,公平公正。” 柳奶奶说不过他,只能接过,举到嘴边咬了一大口,苍老的面容上笑出了褶子,儿子给的东西,就是好吃。 时喻笑笑不说话,又将自己碗里的粥分了一些出去,“吃饭吧。” 两个小姑娘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当中看出了一抹震惊,她们的父亲平日里只是自顾自的吃着饭,从来没管过她们吃饱没有。 柳沉鱼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但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柳落雁悄悄凑过来,“爸说他冻了一场,脑子冻清醒了,以后不会再去喝酒了。” 她高高兴兴的喝着碗里的粥,语调神采飞扬,“爸还让我监督他呢,这是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柳沉鱼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尴尬的笑了笑,没作声。 吃了饭,时喻吩咐柳落雁,“去打一盆热水来,顺便拿条干净的毛巾。” 柳落雁应下,“好。” 柳奶奶有去山上找草药的习惯,家里穷,一般的铁打损伤都是不会去找队医看的,自己弄点草药敷一敷就行。 柳沉鱼崴了脚,倒也不是特别严重,时喻从晒干的草药里找出来一些能用的,放在石臼里磨碎。 柳落雁端着热水给过来,“爸,要我帮忙吗?” 时喻点点头,“你给二丫洗洗。” 他说完舀了点温水出来,和粉碎的药草粉末和在一起,这时柳沉鱼的脚腕也被洗干净了,时喻把药草敷上去,又用毛巾包住。 弄完后,他开始叮嘱,“最近一段时间不要用力,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喊我和你姐姐都行。” 柳沉鱼捏着衣角,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还是柳落雁用胳膊肘杵了她一下后,她才含糊开口,“知道了。” —— 时喻抱着柳沉鱼进屋子里休息,出来后看到柳奶奶正在打扫院子,家里因为没有成年的劳动力,并没有养什么鸡鸭鹅之类的小动物,不过因为昨夜刮风又下雨,院子里落叶和泥巴很多。 他走过去接过柳奶奶手里的扫帚,“我来吧。” 柳奶奶欣慰地松开了手,看着时喻笑的温柔,“还是娘的幺儿懂事。” 时喻摇头笑了笑,又将屋子里有些发潮的床单被子都拿出来晒在了院子里。 衣裳有一段时间没洗,堂屋的角落里堆了一大堆,大多数都是原主的,祖孙三人的衣裳倒是没多少。 时喻有力气,倒也不怕去多提几桶水,他让柳奶奶烧了一大锅热水,和冷水掺在了一起,搅和匀了后将衣服泡了进去。 村子里洗衣服用的是山上摘的皂角,泡沫不是很多,时喻多用了几个,柳奶奶心疼的连连制止,“这也太浪费了,用这么多。” “这样才洗的干净,”时喻解释,“用完了我去山里摘,不心疼。” 稍微顿了顿,时喻又继续开口,“现在天冷了,洗洗涮涮的都要烧热水才是,不然手上长了冻疮,那可得难受好一阵。” 听了这话,柳奶奶有些不悦的皱起了眉头,“那多浪费柴火啊。” “不浪费,我力气大,一趟能拉回来很多柴火,”时喻摇摇头,一顿甜蜜输出,“况且如果娘手上长了冻疮,还不是要惹我心疼?” 儿子的孝顺让柳奶奶很是欣慰,脸上直接乐开了花,“我就说,我的喻小子,才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嘞。” 时喻洗衣服不让柳奶奶动手,她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陪时喻唠嗑,母子二人聊聊家常,时不时说些儿时的趣事,倒也称得上是温馨。 聊着聊着,隔壁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道柳二宝撕心裂肺的哭喊,紧接着就是柳天明充满怒火的叫骂,其中还夹杂着几句柳桑柔温柔的嗓音。 原本三兄弟就是一个爹妈生的,分了家以后也住在一起,因为柳桑柔的好运气柳城华在山脚下起了一座砖瓦房,这才和他们分开了来。 但柳天明一家住的距离祖宅还是很近,他们那边院子里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一点,时喻这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被突如其来的吵闹声打断了和儿子的谈心,柳奶奶皱起了眉头,“老大家的一天到晚吵吵闹闹,也不知道闹个什么劲。” 时喻笑着安抚了一番老人家,好不容易哄的柳奶奶兴致要起,篱笆小院的大门忽然被人粗鲁地撞开了来。 柳天明面色阴沉地踏过来,扯着嗓门大喊,“柳时喻你个鳖孙,前脚欺负完我儿子,后脚又和桑柔说闲话,害的我没了城里机械厂的工作,作为大哥,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才行!” 柳奶奶猛地一下站起身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早上差点卖了她的大孙女,现在又跑来闹事,柳奶奶对柳天明的印象差到了极点,“我们家不欢迎你,你给我滚出去!” “呵!”柳天明冷笑一声,怒气冲天,“你就疼你的小儿子,什么时候关心过我?一上来就觉得是我的错,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小儿子究竟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时喻饶有兴味的开口,“值得你这么大张旗鼓的前来闹事?” 柳天明脸色铁青,一把扯过柳二宝的胳膊,控诉道,“你一个大人欺负小孩儿,要不要脸?” “都说了是柳二宝先欺负我的,”柳桑柔从院子外面走了出来,满脸的嘲讽,“大伯是听不明白人话吗?” “可摔下去的明明就是二丫!”柳天明义愤填膺,“你根本一点事都没有。” 柳桑柔挑眉,“那又如何?大伯觉得在我这里有所求,二宝就不能欺负我,二丫被推下去,就是活该了吗?” “再说了,机械厂的工作是我弄来的,我想给谁就给谁,你管的着吗你?跑到小叔家里来吵吵闹闹,有个屁的用处。” 柳桑柔身上的运气好的爆棚,就这么一座山她在这些年里来来回回跑了不下上百趟,可每次都能够找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半个月前她走在山里时被一根藤蔓给绊倒摔了一跤,本是打算直接走开的,就在爬起来时,无意间瞥到藤蔓旁边有几片颜色十分鲜艳的叶子。 时候已是深秋,如此新鲜嫩绿的叶子实在是不常见,柳桑柔觉得这肯定是什么好东西,就拿起随身携带的小铲子给挖了起来。 到最后竟然是挖出来了一根足足上百年的人参,根须深埋地底,可废了她好大一番功夫。 时候就是这么赶巧,在她拿着人参去城里卖的时候,遇到了奔赴在各个药房里的机械厂的老板。 原来是他怀孕的老婆不小心摔了一跤,生命垂危,急需人参吊着一口气。 柳桑柔想也没想就直接把人参塞给了机械厂的老板,也没有问他要钱,只说是救命重要。 等老婆孩子的命保住了以后,机械厂老板千恩万谢的来找了柳桑柔,不仅给他们家买了一大堆吃的喝的,还了三个机械厂的工作岗位。 那可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厂子,无数人挤破了脑袋都想往里面钻,却苦于没有门路,柳桑柔一下子就有了三个岗位,可是遭了好一番村里人的羡慕。 柳桑柔也知道机械厂正式员工的名额太过于贵重,他们家常年获得好处难免会惹人嫉妒,为了防止别人说闲话,也为了自家能有一个保障,她直接把一个名额免费送给了村长。 第二个名额给了自己的父亲柳城华,仅剩的一个名额被她捏在手里,准备用它来给自己家里换点好处。 得到消息后柳天明第一个上了门,提出用一百块钱来买这个名额,他也没有直接和柳桑柔说,而是和柳城华打起了感情牌。 柳城华本身就比较好说话,再加上柳天明是他的亲哥哥,只这么随意地被忽悠了一顿,就答应了要把名额给他。 柳桑柔都快要气死了,这个名额至少可以卖到三百块钱,就被自己的父亲一百块钱给白送了出去,可父亲既然已经答应,她也不好再反驳什么,只能咬牙认了下来。 但今天柳二宝实在是让她感到生气,她家里也不缺那一百块钱,再加上柳天明也还没有正式入职,和父亲解释清楚以后,柳桑柔就把一百块钱还给了柳天明,直言再也不会将他引荐进机械厂。 可柳桑柔说的话,柳天明根本不愿意相信,在他看来,就是这个臭丫头和时喻勾结在了一起,故意想要害他。 这让他又怎么能忍? 他阴沉着脸步步紧逼,“那你要把名额给谁?” 他手一指时喻的方向,“给这个酒鬼吗?” 柳桑柔冷笑一声,“我说过了,因为你们家柳二宝太过于讨厌,所以我才不愿意把名额给你的,钱我也还你了,剩下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瞧瞧你们家柳二宝那讨厌的样,”柳桑柔呸了柳天明一声,“我就是把名额白送出去,我也不要你的钱!” “柳桑柔!你疯了?”柳天明额角青筋暴跳,双手紧紧握成拳想要冲上去教训一下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妮子,一个十岁的小丫头片子而已,竟然敢这么和他说话,简直是不知所谓! 柳桑柔被他凶狠的样子吓了一大跳,急忙跑过来躲在了时喻的身后,“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柳天明冷笑一声,“我要替你爹好好教训教训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 说完后他抄起院里的扫把就要打过来,柳桑柔被吓得惊叫出声,她实在是没想到柳天明竟然真的这么没品,一个大男人要打她出气。 时喻是和柳奶奶一起坐在屋檐下洗衣裳,家里砍柴用的镰刀就放在手边,时喻抓起镰刀狠狠地砸了过去,“柳天明,谁给你的胆子在我家发狠?” 锋利的镰刀贴着柳天明的脚面深深地扎进了地里,散发着幽幽的冷光。 时喻语气阴森森的,“你再动手试试。” 柳天明瞬间寒毛倒竖,他感觉自己刚才仿佛被一条毒蛇给盯上,浑身的血液都快要为之冻结。 人便是如此,向来欺软怕硬。 原主平日里不着家,家里的老人小孩被欺负了也无人做主,使得这些人越发的肆无忌惮了起来。 可当时喻真的发了狠,柳天明确定讨不了什么好处的时候,他就开始认怂。 柳天明急忙后退了两步,脸上讪讪的笑着,“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干嘛这么认真?” 别说是直面时喻凶狠的柳天明害怕,就是旁边的柳奶奶和柳桑柔都被时喻的眼神给吓到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开玩笑?”时喻走过来一把拔起了深深插进了地里的镰刀,拿着把手在手里慢悠悠的转着,“确实挺好笑的。” “那大哥应当是不介意弟弟我也跟你开个玩笑吧?” 柳天明心口扑通扑通直跳,唯恐时喻没抓稳,那镰刀就直冲他面门而来,“不……不用了。” 他哆哆嗦嗦,“你忙你的,我就不打扰了。” 语罢,柳天明一把拉过柳二宝的胳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切!”柳桑柔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他多厉害呢,原来也怕小叔啊!” 说完后她转过头来,带着星星眼望着时喻,“小叔你可真厉害,那个机械厂的工作给你要不要?” 时喻还未回答,隔壁院子传来了柳天明的一声暴喝,紧接着又响起了柳二宝撕心裂肺的哭嚎,倒是好一阵鸡飞狗跳。 柳桑柔笑得开怀,“真是活该!” 第35章 锦鲤文中的恶毒女配 十岁的少女皮肤白皙, 一双秋水瞳中满含笑意,脸上的神情不似作假,端的是一派真诚。 “反正这个名额拿在我手里也是个烫手的山芋, 大家都想着法儿的想要白嫖,我看小叔你眉宇间一派正色,断然不是大伯那样不分是非曲折的人,不如这名额你就拿了去, 怎么样?” 柳桑柔自认为自己看人还是很准的, 眼前的男人脸还是之前的那张脸, 但那一双眼睛中透露出来的神色,却早已和以往截然不同。 就像是历经沧桑后终于沉淀了下来,多了种浑然天成的气质。 柳桑柔是在高考恢复的那年穿越过来的, 那段时间村里的知青们高考的高考,回城的回城,好多人抛妻弃子, 丢夫弃女, 村子里可是乱了好长一段时间。 那时这具身体的原身只有五岁,在没有大人的看护下不小心落了水, 被人救上来的时候身体就换了个主人。 柳桑柔是在原身死了以后才穿过来的,因此她并没有原身的记忆,她身体好了以后所见到的就是一个成天只知道用酒精来麻痹自己,昏昏噩噩不知人生是几何的小叔。 她和柳沉鱼一般大的年纪,自己父母双全,可对方却被母亲抛弃, 有个爹还不如没有, 她真的很同情这个小姑娘。 因此也一直有些埋怨小叔, 她有些不太理解, 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抛弃他们的女人将自己折腾成那个样子。 可渐渐又在村民的谈话声中,她了解到了小叔曾经的为人,一时间,心中又升起了无限的惆怅之感。 那样一个积极向上,孝顺父母,疼爱孩子,即便是放到现代社会也是一个十佳好男人的小叔,却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心理受到的伤害比身体上的伤害难治千倍百倍,即便她是一个穿越人士,却也没有深度的了解过现代心理学,根本无法帮助到小叔,因此,她只能想方设法的给柳沉鱼她们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可这个丫头的性子实在是犟的很,最见不得别人对她的同情和施舍,五年的时间下来,柳桑柔非但没有和柳沉鱼变成好朋友,反而更像是水火不容的仇人。 提起这些年的过往,柳桑柔就忍不住想要抹一把辛酸泪,傲娇的小孩可爱是可爱,可却也太难相处了啊喂! 她本以为小叔一家子会一直这么糊里糊涂的过下去,可今天在山坡上发生的事情,却又让她改变了对小叔的看法。 而且刚才小叔冷着一张脸扔镰刀的样子实在是太帅了! 她老早就想把柳天明那个臭傻逼大伯狠狠揍一顿了,自己没本事没脑子,也不想着怎么去改变生活,只知道埋怨这个,埋怨那个,嫉妒心还贼强。 偏生这人还和她家是亲戚,她爸又是老好人一个永远都不懂得拒绝,她真的都快憋屈死了。 忽然有人替她打了那个傻逼大伯的脸,柳桑柔那叫一个心情舒畅,心里只有一个字——爽! 眼前男人维护女儿和母亲的样子,沉着脸威胁人的样子,以及手中拿着镰刀吊儿郎当转着时的样子,终于让柳桑柔理解了村里那些人提起小叔时语调中的惋惜和怅然。 她仰着头直视着眼前的男人,恍惚间,仿佛通过那双深邃的眼眸穿越了多年的光阴,看到了当年那个被无数女知青心之所向的青年。 然而,出乎柳桑柔意料的是,这个让所有人都趋之若鹜的机械厂员工的工作名额,却被时喻拒绝掉了。 男人一本正经的和她解释,“你如果拿去卖,这个名额至少可以卖到三百块钱,哪有白白送给我的道理。” “不是吧?”柳桑柔震惊的瞪大了眼,“有便宜不占是傻子,小叔,你该不会是好不容易清醒了一会儿后又变傻了吧?” 时喻无奈地笑出了声,“你这丫头。” 柳奶奶端了杯水给柳桑柔,“奶奶知道你是好心,但我们也不能占你这么大的便宜,你还是拿去卖了吧,昂?” 柳桑柔的视线在母子二人身上扫过,发现他们确确实实是在替自己着想,她的心里不由得一软,“那我卖给你们不就行了。” 柳桑柔语调轻快,“之前答应卖给大伯的时候就说的是一百块钱,小叔这里也是一样,给我一百块钱就成。” 柳奶奶当然知道这是一个好工作,机械厂的正式工听说一个月至少能有五十块钱,只要时喻能拿到这份工作,他们目前家里遇到的问题基本上一下子就能解除了。 但柳奶奶还是迟疑了起来,“我们没钱买。” “这有什么的,就当我先借你们的呗!”柳桑柔毫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机械厂的工资可是很高的,小叔工作几个月立马就能把钱还上了,剩下的工资不还都是你们自己的。” 时喻原本是想要做些小生意来赚钱的,此时改革开放的政策已经下发下来,不少人都抓住了时机站在了改革开放的风口上。 但这个小村子太过于偏远落后,人们的思想还没那么快转变过来,个体户在他们的眼中是地主阶级,被抓了是要坐牢去的那种。 柳奶奶年纪大了,断然是接受不了儿子去做个体户的,时喻本来还在纠结到底要怎么开口跟柳奶奶说才能征得她的同意,让她不要担心,此时柳桑柔在这个机械厂的工作名额,倒是让时喻有了其他的考虑。 对于柳奶奶,柳落雁和柳沉鱼而言,比起冒着风险去赚取那些巨额的财富,让她们担惊受怕,寝食不安,她们更希望自己的儿子/父亲能够有一份安稳的工作,每天可以抽出一定的时间来陪陪她们,哪怕只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上一顿简单的饭菜,那也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 “那成,”时喻点头答应了下来,“我给你打个欠条,到时候发了工资就还给你。” “不用不用,”柳桑柔连连摆手,“小叔的人品,我当然是信得过。” 但时喻却还是坚持,连柳奶奶也在一旁劝,“还是打个借条吧,这样大家都能安心不是?” 柳桑柔拧不过老人家,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小叔,机械厂下个月一号正式开始上班,过两天我让我爸来喊你一起去。” 时喻点头,“多谢。” 柳桑柔呵呵一笑,“不客气,我去看看二丫。” —— “爸——我错了,呜呜呜……别打了……” “我再也不敢了……” 竹条子重重的打在屁股上,一下又一下,柳二宝嚎的撕心裂肺,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会撅过去一样。 因为柳沉鱼崴了脚没法动,柳落雁就趴在小窗上看着院子外面的动静,回头再给柳沉鱼说出来。 柳落雁没念过什么书,讲的故事干巴巴的,柳沉鱼并没有从她的口中体会到父亲究竟是有多么的威武,一时之间还有些怀疑。 但柳二宝痛苦哀嚎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些,即便是隔着一整个院子和小屋的门,她还是能清清楚楚的听到。 柳落雁捂着嘴巴笑,“听到了吗?柳二宝哭的这么惨,爸可是给你出气了呢。” “真是活该,”听到柳二宝被揍成了这样,柳沉鱼心里也是忍不住的开心,小屁孩确实是太讨厌了。 “你看吧,”看到妹妹笑了起来,柳落雁忍不住继续之前的话题,“爸爸真的变了,以后我们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柳沉鱼脸上的神情一滞,今天的那个怀抱确实是很温暖,暖和的让她都开始忍不住去期待,可一想到这么多年自己和姐姐奶奶受过的苦,她的笑容就又收了起来。 她垂着头一言不发。 柳落雁也笑不出来了,她带着满腔的疑惑开口,“你为啥就是不愿意相信爸爸呢?我觉得他今天做的已经很好了。” “哦,”柳沉鱼面无表情,“才一天而已你就被收买了,万一他后面又赌输了钱,要把我们俩都卖掉怎么办?” “不可能!”柳落雁猛地一下站起身来,说的斩钉截铁,“爸爸不是这样的人,他很疼我的,他绝对不会把我卖掉。” 柳沉鱼盯着柳落雁看了好一会儿,最终却只是笑笑,一句话都没有说。 罢了,姐姐心思太单纯,跟她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的,自己还是多照看着点她吧。 “你们俩躲在屋子里说什么悄悄话呢?”柳桑柔突然出声吓了姐妹俩一跳,惊的柳沉鱼差点直接从床上站了起来。 柳沉鱼瞪她一眼,没好气的开口,“你怎么来了?” 柳桑柔在她面前旋转跳跃转了个圈儿,眨巴着眼睛说道,“来看你笑话呀,这脚扭了,不能跑不能跳,是不是很难受?” “你有病啊!”柳沉鱼抓起枕头就狠狠地砸了过去,“要不是因为你吓我,我能摔得了?幸灾乐祸,别人还说什么你是福星,我看你就是个扫把星才对!” 自从意识到小叔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柳沉鱼也不会再因为几句话就随意钻牛角尖了以后,柳桑柔就开始彻底放飞自我,她是真的很喜欢柳沉鱼这个妹妹,尤其爱对方对她那种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傲娇又可爱的小妹妹,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二丫,”柳落雁猛地上前一把捂住了柳沉鱼的嘴,有些担忧的开口,“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村子里的人都说柳桑柔是福星,只要和她交好的人都会有好运,柳落雁很有理由怀疑,自己的妹妹之所以会摔倒扭着脚,很大可能就是她总是和柳桑柔作对的缘故。 “唔……” 柳沉鱼担心自己用力会弄疼了姐姐,只能不断的发出哼哼声,但那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却一直死死地瞪着柳桑柔,一副好像要把对方吞吃入腹的样子。 柳桑柔乐的呵呵直笑,“你光瞪我有什么用?你有本事起来揍我呀。” 柳沉鱼气得脸都红了。 柳落雁急得手心冒出了汗,唯恐两个妹妹直接打起来,“你们……你们……你们不要吵架,有话好好说好不好?” “谁要和她好好说?”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你干嘛学我?” 又是两个不同的嗓音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沉默的像冬日里寂静的夜。 柳沉鱼和柳桑柔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一闪而逝的揶揄。 “哼!”两人动作整齐划一的同时转过了头去。 “噗嗤——”担心两个妹妹打起来的柳落雁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们俩也太逗了,说话动作都完全一样,不如还是做好朋友吧。” “谁要和她做朋友?”又是异口同声的说道。 “哈哈哈哈——” 柳奶奶担忧的看了一眼孙女们的方向,扭头对时喻说,“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该不会是高兴傻了吧?” 时喻洗衣服的动作没停,“不用担心,她们好着呢。” 柳桑柔应当是看出来了柳沉鱼隐藏在傲娇表面下的自卑,这是在帮她脱敏。 几个小姑娘之间更好说话一些,也更容易让柳沉鱼走出来。 “这样啊,”对幺儿全然信任的柳奶奶点了点头,“那我去给她们冲点红糖水,免得一会儿说太多话口渴。” 柳桑柔给了自家这么大的一个好处,还去陪着两姐妹说话,柳奶奶觉得光喝白水似乎是有些不太好。 家里的那点红糖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柳城华送来的,即便柳奶奶一直省着吃,那红糖袋子也几乎快要见底了。 “好,”时喻笑着开口,“娘你也喝一碗,我马上要去机械厂上班,咱们也不缺这点红糖。” “哎,哎,好,娘也喝,幺儿也喝一点。”柳奶奶笑得满脸都是褶子,欣慰地看了时喻一眼,才转身走进了屋子里去。 不一会儿,她就端着一碗红糖水出来了,“快喝。” 时喻接过碗轻抿了一口,水里放的红糖不多,仅有一丝浅浅的甜意,似乎是因为红糖放的时间太久了,还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 但红糖确实是个好东西,一整年也喝不了几次,这一袋红糖几乎都进了原主的嘴,柳奶奶和两个女孩估计都没怎么尝过味道。 “好喝,娘尝尝,可甜了,”时喻把碗递了过去,“碗里还有很多,你多喝点。” 柳奶奶听话的喝了一大口红糖水,甜滋滋的味道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顺着味蕾一直甜到了心里,“真甜,我去给大丫她们送一点。” —— 十一月底的这天早上,时喻见到了他这具身体的二哥柳城华。 不同于柳天明身材的高大,也不同于原主的长相精致,柳城华看起来有些憨憨的,他穿着一身崭新的军绿色工装,老老实实的跟在村长的身后。 一看到时喻,他就过来打了招呼,“小弟,好久不见了,你能清醒过来,想明白当真是再好不过,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可不能再去想付雪薇那个女人了。” 时喻饶有所思的打量着他,村子里的人都说柳城华是一个老实人,别人拜托他的事情总是认认真真的做好,提出的要求也从来不懂得拒绝,是村子里的老好先生。 但时喻却总觉得他身上透露着一种怪异的感觉,就像女孩子的第六感一样,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爸!”柳桑柔不悦地喊了柳城华一声,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你怎么能在小叔面前提那个女人的名字呢,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小叔都已经放下了,就不要再说了嘛。” 柳城华立刻诚惶诚恐地认错,“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胡说八道,想岔了,小弟你可千万别跟我生气,我这人嘴笨,不太会说话。” 时喻垂眸看他一眼,盯得柳城华有些头皮发麻,“你……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没事,”时喻轻轻摇了摇头,“就是有些担心二哥你这么不会说话,进了机械厂会不会惹别人不高兴,咱们是一家人,我不会介意,可厂子里那么多人,指不定就会暗暗的埋怨上二哥了,二哥以后还是要小心一些才对。” 对于时喻的这些话,柳桑柔深以为然,她爸看起来呆呆傻傻的甚至还有些笨,她有时候都恨不得敲开对方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柳桑柔扯着柳城华的手连连点头,“爸,小叔嘴皮子利索,你多跟他学学,到了厂子里好好工作,少说点话就行,别人让你帮忙的时候你也不要总是答应下来,要学会拒绝。” “咱们村子里就这么点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可厂子里的那些人却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可别被人家给坑了。” 一提起要叮嘱自家老父亲,柳桑柔立马就变得滔滔不绝了起来,都开始恨不得跟着柳城华一起进到厂子里去。 柳城华一直都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即便当着弟弟和村长等人的面被女儿数落,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甚至语调很是轻快,“好,我知道了,我的小祖宗。” 柳桑柔这才高兴,几人坐着村长家的拖拉机一起去了城里。 机械厂的厂长黄奕见到他们态度很是热情,将三人都分配到了活比较轻松的岗位上。 这家机械厂是造汽车配件的,厂子很大,里面的器械也很多,各种零配件看的人眼花缭乱。 时喻本身不用说,村长的儿子也是念过书的人,只不过因为成绩不太理想没考上高中,所以才一直留在了村子里。 二人上手很快,没几天的时间就适应了机械厂的工作,时喻甚至还有一次在机械出了故障,没办法继续运作的时候轻轻松松将其给解决了。 这是厂里的一种比较大型的机械,很是贵重,但却也因为它太过于贵重,整个厂就只有这么一台,它坏了,大半个厂子的工作都得停下来。 而且修一次还特别的麻烦,需要上报上级领导,要上面派专门的修理员工下来才行,一来一回至少要折腾一个星期。 现在已经到了年底,各个厂子都加班加点的赶工,黄奕本来都抱着要损失好大一笔订单的打算了,却没想到时喻竟然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光看他能够拿出三个机械厂正式员工的名额给柳桑柔也能看得出来,黄奕并不是一个吝啬的人,这次时喻修好了机械省了时间又省了钱,黄奕直接奖励了他五百块钱。 厂子里的正式工一个月也才50块钱的工资,五百块钱需要不吃不喝连续十个月才能攒得下来。 时喻一瞬间收到了无数员工们羡慕的目光。 可他们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个本事,那个机械一直都在厂子里,也坏了很多次,从来没有人能够把它修好。 因此他们虽然羡慕时喻得了一大笔钱,倒也没有什么嫉妒之心。 时喻在厂子里过得风生水起,但到了柳城华这里却全然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机械厂和村里完全不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做的任务,固定在一个位置上的流水线工作保证了每个人都无法偷懒,却也使得柳城华失去了“帮助”别人的可能。 时喻在厂里名声大噪,而他自己却默默无闻,甚至是除了时喻和村长的儿子,几乎没什么人和他说上几句话。 柳城华在机械厂里日渐沉默了起来。 在时喻被厂长奖励了五百块钱的那天晚上,柳城华带着一些村民们来到了时喻家。 在时喻疑惑的目光中,柳城华低着头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诚惶诚恐地开口,“小弟啊,不是二哥非要逼你还钱,这不是听说你被大老板奖励了嘛,而且也快要到了过年的时候了,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困难,看你借我们的这钱……” 柳城华似乎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他紧张的两只胳膊都不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双手死死的拽着衣角,手心都冒出了冷汗来。 “当……当然,如果你有什么困难的话,也可以和大伙说说,我们……我们会体谅你的。” 时喻的目光越过柳成华看向了屋子里站着的村民们,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浓浓的期盼。 这些人都是之前柳奶奶去借钱时主动提出不要利息的人,之前柳天明想要卖掉柳落雁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出现逼迫于柳奶奶。 就是一群老实巴交的农民,在得知时喻有了一大笔钱以后,开始奢望他能够还上欠他们的债。 “没什么困难,”时喻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本来就打算要把这些钱还给大家的,这几年我脑子混,也多亏了大伙照顾我娘和我女儿。” “应该的,应该的,”既然能够要回自己的钱,村民们绷紧的心也瞬间就放松了下来,一个个开始东拉西扯的和时喻聊些过往,又畅想畅想未来。 时喻收了他们拿来的借条,连本带利一分不落的还给了他们。 “不用不用,”一个村民连连摆手,“借钱哪里还有要利息的,借多少还多少就行了,我不要你的利息。” 喻小子家的情况稍微好了一些,要不是因为知道他被大老板奖励了,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就上门来要钱,如果还又加上利息,可不就又逼着喻小子了嘛。 时喻强硬的把钱塞进人的手里,“当初我娘借钱的时候说了给利息,我定然不会突然反悔,你不要利息,岂不是陷我于不忠不义?” 那人立马接不上话了,乐呵呵的收了钱,“好小子,看来你是真的想开了,以后可要好好过日子啊,再不能做那混账事了。” 时喻笑着点头,“肯定肯定。” 院子里热闹了好一会儿,时喻挨个把村民们们离开了,只剩下了一个柳城华。 时喻数了两百七十八块钱给他,“二哥算算吧,连本带利的都在这里了。” 一张一张的纸币叠在一起也有厚厚一沓,柳城华拿在手中只觉得这些钱烫手的紧,“我……我不急着要的,我就是想帮帮村民们。” “我知道,”时喻应和着柳城华的话,“二哥好心嘛,但既然已经答应了要还钱,就断然没有还了其他人却依旧欠着二哥的道理,家里暂时也还没困难到这个地步,两百多块钱还是能拿的出来的。” 柳城华被噎的呼吸一滞,只能讪讪的开口,“还是小弟想的周到,是二哥想岔了。” 柳城华提出要走,时喻连连留他,“就在这吃个饭再走吧,今天是娘做的饭,二哥应该有许久未曾尝过娘的手艺了。” “不了不了,”柳城华赶忙拒绝,像是屁股后面有什么饿狼在撵他一样,一溜烟儿就不见了人影。 暮色下,羊肠小道延伸到远方,道路的尽头传来几声低低的犬吠,时喻缓缓收回了视线。 这个无论是剧情里还是原主的记忆中一直都老实巴交的二哥,似乎也是有着其他的秘密呢。 饭桌上柳奶奶提出了疑问,“大老板奖励你了你钱的事情咱们也没有跟外人说过呀,怎么他们这么快就上门了?” 倒也不是柳奶奶不愿意还钱,只是那崭新的票子捏在手里都还没捂热乎,就全部都被送了出去,终究还是有点心疼的。 “估计是二哥不小心说漏嘴了吧,”时喻头也没抬得开口。 “这个华小子,”柳奶奶的眉心皱了皱,“自己是个软耳朵,拿着家里的东西去帮助别人也就罢了,怎么也还非要把你给拉下水?” 柳奶奶是真的心疼那些钱,虽然五百块钱听着有很多,可还掉欠柳桑柔买机械厂工作名额的,在连本带利的还给村民以后,几乎就已经没有剩余了。 倒也不是她自私,原本在柳奶奶的计划里,她是想要先给柳落雁和柳沉鱼姐妹二人每人做一身衣服。 十来岁的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去年的衣裳早就短的不能穿了,天气越来越冷,露个胳膊和脚在外面也不是个事儿。 更何况,前些天柳沉鱼因为摔了一跤把唯一保暖一点的衣裳还给摔破了,那衣裳补了太多次,几乎已经没有了能够再次打补丁的地方。 柳桑柔时常来家里找柳沉鱼玩,对比起她身上干净整洁的衣裳,柳沉鱼就像是个小叫花子一样,柳奶奶心里是一阵阵的酸涩。 她想着反正时喻进了机械厂,每个月都有工资拿,先让自家的人吃饱穿暖和了,在慢慢的还村民们的钱,年前先还上一部分,让大伙儿都能过个好年,等年后再把剩下的都还了。 可现在这情况倒好,距离发工资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家里只剩下十几块钱了,四口人还要嚼用,做衣服也需要时间,两个丫头年前都不一定能够穿上暖和的衣裳。 柳奶奶唉声叹气的说道,“又要苦了两个丫头了。” “奶,我不苦。”柳落雁大口大口的嚼着嘴巴里的肉,今天爸爸获得了奖励,晚上下班回来的时候买了肉,奶奶将肉切成了厚片和蒜苗炒在了一起,还滴了一滴香油,吃的她满嘴留香。 比起爸爸清醒过来以前的日子,现在真的已经很好了,不过是不能穿新衣裳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一点都不觉得苦。 柳沉鱼撇撇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开口,“瞧你那出息。” 晚上吃完了饭,柳沉鱼拉着柳落雁进到了时喻的屋子,稍微有了点肉的手掌伸在了时喻的面前,“家里剩下的钱,拿过来。” 时喻挑眉,“你要干什么?” 柳沉鱼梗着脖子,一副家里她最大的模样,“从今天开始,家里的钱都由我来管。” 奶奶就是个儿子宝,爸爸说什么她都听,从来不会反驳一句,姐姐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只要能吃饱饭不饿肚子,就可以什么都不管。 爸爸又是个混不吝的,虽然现在不喝酒,也不赌博了,可今天只因为二伯的一句话就散出去了五百多块钱,好不容易有点盈余的家里又变得入不敷出了起来。 仅剩的这么点钱捏在他爸爸的手里,指不定哪天就散光了,这家政大权,还是得由她来掌握才行。 柳落雁有些不赞同,“妹妹,你别闹。” 柳沉鱼态度很是强硬,伸出来的手长没有半分缩回去的意思,她仰着脑袋值是时喻的眼睛,“爸,你就说,你答不答应?” 十岁的小丫头装着一副大人的深沉模样,倒是有些滑稽,时喻轻笑一声,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荷包给了柳沉鱼,“剩下的钱都在这里了。” 柳沉鱼掏出钱看了一眼,只有一把子零零散散的小钞,全部加在一起都不超过二十块。 她只觉得自己的小脑袋一阵眩晕,这些钱要用一个月,还要准备过年的东西,根本就不够。 “五百块钱,全没了?”柳沉鱼不信邪的再问了一遍。 时喻点头肯定,“没了。” 小丫头几乎快要哭出来,“你怎么这么败家呢,他们让你还钱你就还呀,都不知道藏一点的,笨死了!” 时喻觉得好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下个月发了工资就有钱了,到时候如果实在不够的话,我就向大老板请是提前预支工资,肯定能让你们过个好年的。” 柳沉鱼皱着眉头有些不信,“真的假的?” 她头一次听说工资还能提前支取出来。 “我能骗你不成?”时喻语气笃定,“大老板光奖励都能给我五百块,提前预支五十块钱的工资而已,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就好,”柳沉鱼紧紧的攥着手里的荷包,“但是预支了工资以后,你也不能乱花,要全部都上交回来。” 想了想后,她又犹豫的开口,“花那么一点点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能花太多了,就……”柳沉鱼思索半天后艰难的伸出一根手指头,“给你一块钱零花。” 时喻笑,“好。” —— 爸爸有了工作,姐妹俩再也不用辛苦的做活,她们和柳桑柔三个人一起满村子山脚的到处跑,不是能掏着个鸟蛋,就是能找着个果子,日子过的可是潇洒。 这天,三人绕着山脚走了一圈,可却什么都没有找到,柳沉鱼终于找着机会反击,“还小福星呢,今天什么也没有。” 柳桑柔有些垂头丧气,“应该是咱们来太多次的缘故,要不咱们上山去找找吧,说不定还能遇到撞过来的笨蛋兔子,山脚下实在是没有什么好东西了。” 柳落雁有些犹豫,“可是妹妹的脚还没好,她没办法进山的。” “哎呀,不用管我,你们进去呗!”柳沉鱼拄着棍子坐在了一块石头上,“我就在这等你们。” “要是逮不着兔子的话……”柳沉鱼笑得阴恻恻的,“柳桑柔,我就把你当兔子给烤了。” 柳桑柔直接抬手给了她一个脑瓜崩,“没大没小,你就等着吧你。” 在柳沉鱼暴跳如雷的怒吼声中,柳桑柔兴高采烈地拉着柳落雁上了山,“二丫真的太好玩了,哈哈哈。”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柳落雁也看清楚了柳桑柔并不是真心的想要欺负妹妹,只是在逗妹妹玩而已,便也由着他去了。 两人沿着羊肠小道一路向前,逐渐的周围的树木越来越茂盛,村民活动的痕迹也少了许多。 “砰——” 忽然,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了一道东西碰撞的声响,柳桑柔开心的抓紧了柳落雁的胳膊,“说不定真的是有什么笨兔子撞在了树上,咱们快过去看看。” “嘿嘿嘿……”就在两人翻过灌木丛的时候,眼前突然冒出来了一个笑容猥琐的男人,他赤/裸/裸的视线不断的打量着两个女孩,最终停在了年纪大一些的柳落雁的身上。 深山老林里突然出现的猥琐男实在是无法让她不警惕,柳桑柔护着柳落雁连连后退,“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眼前的男人陌生的紧,柳桑柔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估计是周边村子里的人。 山林里到处都是灌木和杂草,她们根本跑不快,柳桑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们是跟着大人一起上山的,我警告你不要乱来,要不然只要我喊一声,村长他们立刻就会把你抓起来。” 柳落雁死死抓着柳桑柔的手,她是姐姐,要保护好妹妹,强撑着胆子开口,“这是我们村里的山,不管你是从哪来的,你快点离开!” 猥琐男人步步紧逼,眼神越发的肆无忌惮,他盯着柳落雁几乎快要流下口水来,“大丫,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我可是你未来的夫婿。” 柳桑柔一颗心紧紧的提了起来,“你是王赖子?!” 第36章 锦鲤文中的恶毒女配, 夕阳一点一点坠落下去, 裹挟着寒意的山风阵阵吹来,却远比不上眼前男人带来的冰冷。 两个女孩眼里含着警惕,互相搀扶着死死的盯着王赖子,思索着该如何在这个深山老林中逃离男人的魔爪。 王赖子人如其名, 长了个癞头, 看起来奇丑无比, 除了他动不动就总是打人以外,他丑陋的癞头也是别的姑娘不敢嫁他的原因。 那满头的癞子,再配得上他矮小的身材和猥琐的面容,几乎可以吓的小儿啼哭。 王赖子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毛病,以前长的不好看, 家里面还穷,没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呀, 虽然他依旧是满头的癞子,可是他有钱了! 几年前,那些知青回城的时候,王赖子偷听到了几个知青的谈话, 说是南方海城那边弄了个什么沿海经济特区,对外开放了起来,那里流进了许多洋人的玩意儿, 不仅数量大还卖的便宜, 只要去上一趟带些东西回来, 一倒卖, 那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王赖子一下子就动了心, 但这几年, 红/卫/兵到处抓人的事情, 还是让他有些心有余悸, 因此,王赖子一直没有着急行动,而是选择默默的观察。 渐渐的,他发现城里的个体户越来越多,他们开店卖东西赚了好多钱也没有公安来抓,这让王赖子高悬着的心终于也放了下来。 于是他偷偷的买了前往海城的火车票,虽然一路上好几次差点被抓,但最终还是带着那些好东西回来了,海城可都是些新鲜玩意儿,这里的人见都没见过。 即便王赖子提高了好几倍的价格,还是有许多城里的人争着抢着要买他的东西。 两年下来,王赖子也是大赚了一笔,他甚至还去了趟城里的医院,想要好好治治他的癞头,但却被告知因为时间太久,已经没有了治愈的可能。 王赖子本想着自己这辈子可能真的要和媳妇儿无缘了,势必要单身到底,可却没想到前段时间他爹竟然给他写了封信,还说给他找了个媳妇儿,只要五百块钱就能买到手。 这可把王赖子给高兴坏了,手里的货都扔下了一大半,就火急火燎的往家赶,唯恐晚了娶媳妇的日子。 可却没想到因为太过着急,在火车上露出了马脚,差点被公安给抓了起来,他只能把剩下的货也给扔了下来,独自一人偷偷跑掉。 这下可好,不仅货没有了,还赔了一大笔钱,来来回回几个月,什么都没折腾到。 王赖子的心情很是郁闷,但一想到能娶上媳妇儿,他又觉得这笔货损失了倒也算是值当,就当是全都用来娶媳妇儿了。 但令王赖子万万没想到的是,等他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回了家,却被他爸告知到嘴的媳妇儿没了,人家柳老三被冻了一夜后清醒了过来,不卖女儿了。 王赖子是个混的,年过三十还没娶上媳妇儿早就急不可耐了,而且听说那个柳大丫今年刚刚十五岁,长的好看人也勤快,娶回来以后不仅能给他暖炕头,还能把家里两手抓,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可人家不愿意卖,又让王赖子犯了难,别人又不缺钱,他要怎么才能把媳妇弄到手呢? 正当王赖子郁闷无比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男人找上了他,还给他出了个好主意,“现在的大姑娘脸皮都比较薄,你只要和她有了肌肤接触,难道还担心她不会嫁给你吗?” 王赖子的人混但是也不傻,直接反驳那人,“老子平白无故占了人大姑娘便宜,人爹不把我砍死?你说的倒是轻巧,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那人却紧接着又出了个主意,“这几天大丫都会和其他的小姑娘一块上山,到时候你就在山里轻薄了她,一个小姑娘遇到这种事情怕都要怕死了,根本跑不掉,你再随口一威胁,让她不要说出去,等她嫁给了你,那时是圆是扁,还不都由你说了算?” 王赖子心下一思索,倒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十几岁的小丫头胆小的很,只要稍微一吓唬就听话了。 他馋媳妇馋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个对象,可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跑了,反正他一个大男人也损失不了什么,倒不如拼上一把。 时喻来了以后,家里的生活条件上升了不少,柳落雁被养的长出了些肉,再加上因为时候是冬天,她的皮肤也白了一些,娇娇俏俏的少女满脸怒容的站着,倒是增添了一丝别样的味道。 王赖子伸出肥大的舌头舔了一圈嘴唇,馋的口水直流,他视线环视了一圈,慢慢悠悠地开口,“你们俩就别骗我了,这深山老林里哪有村子里的其他人。” 说完这句话,他扯过袖子胡乱的擦了一把嘴巴上的口水,色咪咪的眯起了眼睛,直对着柳落雁说道,“你本来就是要给我做媳妇儿的……” “你放屁!”柳桑柔直接张嘴骂起了人,柳落雁翻过年才十五岁,都还没成年,眼前的王赖子看起来起码有三十多了,都到了可以当柳落雁的爹的年纪了,竟然还恬不知耻的想要人家小姑娘给他当媳妇儿,简直就是恶心。 柳桑柔拉着柳落雁的手一点一点往后退,只要绕过这个灌木丛,下面就是一条有些曲折的羊肠小道,她们一路狂奔下去,说不定还可以遇上村子里的人。 就算遇不到,只要她们跑得快一点,也是可以摆脱这个男人的。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该怎么在不引起王赖子的注意的前提下,从这片灌木丛里退出去。 柳桑柔脑子飞速的转动,嘴上却也一直骂个不停,“我看你就是癞ha a想吃天鹅肉,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就你这样的也敢肖想大丫,长的丑倒是想的挺美的你。” 王赖子最忍不得的就是别人骂他丑,一下子就生起了气来,他怒气冲冲地上前,举起厚实的巴掌重重的打在了柳桑柔的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在这片树林里格外的响亮,惊飞了树枝上栖息的小鸟。 柳落雁惊呼一声,急忙将柳桑柔护在了怀里,她强忍着心中的害怕和王赖子对峙,“你怎么能打人呢?” “老子打的就是她!娘希匹的!”王赖子狠狠啐了一口唾沫,猥琐的面容之上全然都是扭曲的神色,“敢骂老子!” 柳桑柔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地扇过巴掌,王赖子一个成年男人下手没有丝毫的顾忌,眨眼间柳桑柔的侧脸就肿了起来,疼得她眼泪都掉下来了。 但见成功将往赖子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他脸上也没有了那种色咪咪的神情,柳桑柔稍微松了口气。 “我不敢了,你别打我……”柳桑柔装作很害怕的样子,用力颤抖着身体,素来温柔的嗓音中带上了一抹尖锐,“我不敢骂你了,你别打我……” 片刻之前还不可一世的少女骤然间露出惊恐的神色,这让王赖子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成就感,他得意洋洋地晃着脑袋,“小丫头片子,这下知道老子的厉害了吧?” “老子警告你,你再敢说一个字,老子立马就把你扔到深山里去喂狼!” 柳桑柔惊恐万分地摇晃着身体,声音怯怯的,“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哼!”王赖子冷嗤一声,“娘希匹的,要不是因为今天我怕吓到了我媳妇,老子非打死你个小丫头片子不可,老子告诉你,老子狠起来,可是连……” 王赖子昂着头眯着眼,得意洋洋的诉说着自己过往的英雄事迹。 柳落雁感受着自己旁边柳桑柔身体的颤抖,心中不由得升起了悲愤,这么好的妹妹忽然被打,她作为姐姐的不可能就这样只顾着自己,正当她准备摩肩擦肘的好好和王赖子争论一番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柳桑柔低若蚊蝇的声音,“跑,快跑!” 柳落雁身体的年龄虽然比柳桑柔要大上许多,可因为局限于时代的落后性,村子里大部分的人虽然各有各的自私之处,却都从未做过那种作奸犯科的事情。 因此,她的认知也是有一定的局限性的,柳落雁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很可怕,也知道对方强硬的要求自己做他媳妇儿是不对的,但她不知道一个人的劣根性究竟可以低到何等的程度,也不知道她们遇到的事情,很有可能会毁了她们的一生。 但柳桑柔却是再理解不过了,王赖子的那种猥琐下流变态的眼神,和她在现代社会时网上见过的那种通缉犯一模一样。 而且对方身强力壮,她们两个女孩子完全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她们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拖延时间,然后迅速的跑掉。 王赖子沉浸在自己过往的英雄事迹当中,暂时没有将目光放在她们俩的身上,这是她们逃跑的最佳机会。 柳桑柔用力地用胳膊肘捣了一下柳落雁,“快跑!” 柳落雁终于反应过来,她立刻抓过柳桑手的胳膊拼尽全力地带着她往山下跑去。 “娘西皮的,敢唬老子!”一看到两个女孩拔腿就跑,王赖子哪能不知道刚才她们是在转移话题。 他啐了口唾沫后立即跟了上去。 柳落雁经常跟着柳奶奶一起干活,体力还是很不错的,但柳桑柔因为福星的缘故,基本上没有太多的体力活动,就算是爬山也是慢慢悠悠的走,即便是有柳落雁拉着,跑了一段时间后也有些跑不动了。 王赖子身高腿长,两步能跨过两个女孩三步的距离,就在柳落雁和柳桑柔即将要绕过这一大片灌木丛的时候,王赖子已经追上了她们的脚步。 他不紧不慢地保持着和她们同步的频率,就像是猫在溜着老鼠玩一样,王赖子眯着眼睛笑出了满口的黄牙,“跑啊,怎么不跑了?” 柳桑柔知道这么下去绝对不是个办法,她们俩都会被王赖子给抓住,咬了咬牙,柳桑柔用力挣脱开了柳落雁抓着她的手,转身拦在了王赖子的面前。 柳落雁惊呼一声,立马又要返回来抓柳桑柔的手,却被柳桑柔厉声喝止,“大丫,你跑得快,你下山去找人救我,快点去!不然我们俩都跑不掉!” 眼看着事情要脱离自己的掌控,王赖子迅速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不过片刻的时间就追了上来,他一脚踹开柳桑柔,“臭丫头,给我滚一边去!” 柳桑柔被踹个仰倒,但她不顾身体上的疼痛立马又爬了起来,死死的抱住了王赖子的腿,“大丫快跑!他要的人是你,我会没事的,你快去找人来啊!” 柳落雁心痛的无以复加,她想要冲过去把柳桑柔和自己的位置调换过来,却也知道只有按照柳桑柔说的去做才会造成最小的损失。 她抹了一把泪,没命的向山下跑去,“坚持住,你一定要坚持住!” “你他娘的,给老子放开!”王赖子又狠狠一巴掌甩到了柳桑柔的脸上,那双微眯起来的眼睛带着瘆人的视线,“臭丫头,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赶紧给老子放开,不然老子打死你!” 王赖子下手是真的狠,柳桑柔的小脸儿倾刻间就肿得跟发面馒头一样,但她却还是死死的抱着王赖子的腿不愿撒手。 她太知道王赖子会对柳落雁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了,那是一个女孩子一辈子都无法承受得住的。 柳桑柔死死的抱着王赖子的腿,“我不会放开的,你休想对大丫做出那种事情。” 既然王赖子看上的是柳落雁,那对她出手的可能性就很小,只要她能够坚持到柳落雁跑到山下去,她们就一定会得救的。 十岁的女孩眼睛瞪得浑圆,即使眼眸里沁满了泪,却一直咬着牙不愿松手,王赖子用力挣脱了好几次,却始终没有把自己的脚从柳桑柔的手里挣脱出来。 眼看着柳落雁的身影消失在了羊肠小道的尽头,王赖子逡巡的目光缓缓落在了柳桑柔的身上。 他突然发现这小丫头片子虽然年纪小了一些,长的倒是也不差,那一双大眼睛像黑葡萄一样圆溜溜的,皮肤也是白白嫩嫩,一看就知道很好摸。 王赖子忽然蹲下身一把捏住了柳桑柔的脖子,笑得猥琐又粗鄙,他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女孩微微鼓起来了一点的胸脯上面,“既然你这么拼命的想要保护大丫,那老子就大发慈悲,放了她好了。” “但是啊……”王赖子的眼神眯起,一口黄牙凑近了柳桑柔的脸,“你害老子没了一个媳妇儿,你需要重新赔老子一个才行。” 柳桑柔顿时脊背发寒,心底升起了一股沁入骨髓的冷意,她强行控制着声音的颤抖,“你……你想怎么样?” 王赖子哈哈一笑,嘴里的臭气扑面而来,“小丫头,老子想干什么,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柳桑柔深吸一口气,“我是村子里有名的福星,如果你敢对我做什么事情,你绝对会后悔的!”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王赖子紧紧掐着柳桑柔的脖子,低头垂在了她的颈间,十分享受的深吸了一口气,“真香啊,原来女人竟然是这种味道。” “今天老子能好好爽一把,明个老天爷一把雷直接劈死老子,也算是值了,”王赖子伸出厚实的肉舌头舔了一下柳桑柔的耳垂,“小丫头,你马上就要成为老子的媳妇儿了,是不是很高兴?” 黏糊糊的恶心感觉直面而来,柳桑柔差点直接吐了出来,眼看着王赖子要动真格的,甚至开始上手扒起了她身上的衣裳,柳桑柔一阵心悸,恐惧瞬间爬满了全身。 她想起前世开玩笑时同学们说的话,趁王赖子不注意的时候,将所有的力气都聚集在了膝盖处,然后狠狠地顶了上去。 “你他娘的!”王赖子疼的五官都有了一瞬间的扭曲,再也顾不得钳制住柳桑柔,捂着自己的裆部开始了痛苦的哀嚎。 柳桑柔拔腿就跑,她知道自己拼速度是绝对跑不过王赖子的,因此她并没有向着山下跑去,而是转身绕进了山林里。 她相信以自己的好运气,应该可以躲开王赖子的追捕。 眼看着到嘴的鸭子又要飞,王赖子这下是真的生气了,他也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暗骂了一口后又直接追了上去。 柳桑柔跑得慌不择路,哪里树林茂密往哪里钻,希望借此可以躲开王赖子的视线,然而,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世事无常,柳桑柔一个不注意竟是被脚下的树枝给绊倒。 等她再次爬起来想要跑的时候,王赖子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 猥琐的男人面目狰狞,带着满腔的怒火抓住了柳桑柔的手,他用力将柳桑柔压在身下,一双眼神里充斥着阴翳的神色,“老子看你还怎么跑!” —— “跑快一点,再快一点!” 耳边是呼啸的寒风,羊肠小道上看不到一个人的身影,柳落雁拼尽了全力没命的奔跑,她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可眼前的路却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即便她的脚已经痛得快要提不起来,山脚却还是遥遥的在前方。 眼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柳落雁无比的愤恨自己是如此的无用,明明那个王赖子是冲自己来的,最后却还要妹妹来保护她。 天色越来越沉,周围安静的连声虫鸣鸟叫都没有,遥遥的天边夕阳坠落,整个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柳落雁一颗心几乎跌到了谷底,她看了眼前面还有很大一截的山路,咬了咬牙后直接转身跑向了另外一头。 她在山上来回走过很多遍,知道不远处有一个比较陡峭的山崖,那里长满了枯草,也没有太多的石头。 很快柳落雁就来到了山崖边上,她踩在石头上看了眼下面,远处的山脚下一条小溪静静流淌。 时间紧迫,柳落雁来不及想太多,临走时柳桑柔毅然决然抱住王赖子大腿的动作给了她无尽的勇气。 “桑柔,你一定要坚持住……”柳落雁紧闭着眼睛,躺直了身体直接从山崖上滚了下去。 虽然她挑了一处枯草最多的地方,可是在枯草掩映下柳落雁未曾看到的地方,隐藏着许多尖锐的小石子和树枝。 她穿的衣裳并不是很厚实,一路滚下来,早已被树枝和石子划成了稀巴烂,裸露出来的四肢和脸上也出现了一道到渗着血的口子。 但落雁根本顾不得身上的痛,等到身子不再翻滚以后她爬起来立刻就向着村子的方向跑去了。 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家家户户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做晚饭,路上也根本没有什么人。 柳落雁跑啊跑,双腿感觉有千斤重。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到村子口了。”她胡乱的一把抹去了脸上的泪,再次加快了步伐。 就在这个时候,柳落雁的视线里出现了一道人影。 就像是久旱的土地终于遇到了甘霖,柳落雁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爸!” 因为今天厂子里又有机械坏了,时喻就比柳城华晚回来了一些,本以为两个女孩应该早早的在家里等着他吃饭了,没想到身后忽然传来了柳落雁的呼喊声。 时喻急忙转身,眼前女孩凄惨的样子吓了他一大跳,“这是怎么了?” 看到父亲后一颗紧绷的心终于松懈下来,柳落雁双腿一软就直直跌坐在了地上,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身后的大山,“桑柔……桑柔还在上面,王赖子,爸,你快去救救桑柔,快一点啊!” 虽然柳落雁的表达不是很清楚,但时喻的心还是狠狠地沉了下去,他把跌坐在地上的柳落雁拉起来,“你先回家,这件事谁都不要声张,一切都等我回来再说。” 柳落雁哭着点头,“好,我知道了,爸爸你快去!我们遇到王赖的地方就在第二条岔路口榆树后面。” 时喻快马加鞭的往山脚下赶,在西边遇到了拄着拐杖等在那里的柳沉鱼,没有仔细的解释,时喻只说自己上山有点事情就让柳沉鱼先回家了。 山脚下没有了别的什么人,时喻也不用担心会被村子里的人给看到,直接扒拉出来了系统2333,“兑换传送卷轴,传送地点,第二条岔路口的榆树后面。” [滴!传送卷轴已兑换,即将进行空间传送,请宿主注意查收。] 耳边机械的嗓音刚落下,时喻便已经来到了柳落雁和柳桑柔分开的地方。 可眼前除了地上一些凌乱的痕迹,早就没有了柳桑柔的人影。 时喻的心越发的沉了下去,做任务几乎没怎么用过道具的他再次喊出来了2333,“定位柳桑柔的位置。” [宿主,不好意思,我的等级太低,需要有关柳桑柔的贴身物品或者是头发,指甲才能够定位。] 时喻皱了皱眉,快速在那片狼藉处搜索了起来,幸好,柳桑柔在地上躺过,被时喻找到了一根掉落下来的头发。 拿到头发以后,2333很快就定位到了柳桑柔的位置,时喻又兑换了一个传送卷轴,这才终于找到了她。 可眼前的一幕,却让时喻有些出乎意料。 茂密的灌木丛中,柳桑柔披头散发的跌坐在地上,她的脸颊都高高的肿胀了起来,那一双秋水瞳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 但她衣裳还算是完好的穿在身上,只不过那漂亮的夹袄上浸满了血迹,鲜红的血色渗透进去,使得夹袄里面的棉花都膨胀了起来。 不仅是夹袄,她的脸上,手上,头发上,全部都是飞溅上来的殷红的血迹,衬的她面色苍白如纸。 柳桑柔整个人呆愣愣的坐着,像是一具毫无生机的提线木偶,而就在距离柳桑柔不远的地方,静悄悄的躺着一具支离破碎的男尸。 那个男尸的脸上全是血洞,透过鲜红的血液,时喻看到了裸露出来的森白的骨头。 而他身上也全部都是伤痕,纵横交错的伤口处皮肉外翻,还在不断地渗着血。 时喻眼神沉了沉,他缓缓走过去蹲在了柳桑柔的身边,伸手替她擦去了脸上的血,然后轻声开口,“不怕了,小叔来了。” 柳桑柔终于反应过来,她着急忙慌的扔掉了手里沾满了鲜血的捕猎器,一瞬间,泪如雨下,“小叔,我杀人了……” 柳桑柔一开始是静静地流着泪,流着流着逐渐转变成了低沉的抽泣,过了一会儿又发出了痛苦的哀嚎,转瞬间几乎都成了一个泪人。 她死死的攥着拳头,声音颤抖无比,“怎么办,我把他杀掉了……我杀人了……” “我没有想要杀人的,只是他想要对我做不好的事情,我拼命反抗了一下而已,我不知道我手里拿的是捕猎器,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小姑娘痛苦又委屈,害怕的无以复加,“小叔……我杀了人,我会不会被枪毙啊?或者要去坐牢?” “不会,”时喻坚定地说道,“你没有杀人。” 柳桑柔疑惑不解,“小叔,你在说什么?” 时喻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你今天什么都没有看见,也没有来到这里,你只是和大丫一起在山脚下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东西就回去了,听见了没有?” “我……”柳桑柔听懂了时喻话里的意思,但她很是迟疑,“可是王赖子的尸体怎么办?” 时喻手脚麻利地脱去了她身上的外套,又让柳桑柔自己脱下了裤子,只穿着一条薄薄的秋裤。 随后时喻又把裤子翻了过来,用反面把柳桑柔身上的血迹一点一点的全部都擦了个干净。 柳桑柔的一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她害怕的开口道,“小叔,你这是要毁尸灭迹吗?” “可是王赖子这么大个人,他不见了,肯定会有人报警的,到时候如果警察来调查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时喻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放心,一切都交给小叔,没有问题的。” 柳桑柔一颗心稍微缓和了一些,她紧紧地跟在时喻的身边,眼睁睁看着他把和自己有关系的一切东西全部都用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 那个用来杀掉了王赖子的捕兽器是用铁做的,用火没办法烧掉,时喻直接拿着那个捕兽器,找了个距离往赖子的尸体格外遥远的地方挖坑埋了起来。 时喻用军大衣兜头裹住了柳桑柔,抱着她一路下了山,然后回到了自家的院子里。 到家的时候,柳奶奶已经把柳落雁给洗干净了,从柳落雁嘴里知道了山上发生的事情后,她第一时间让柳沉鱼去了柳城华的家中,说是柳桑柔和两个女孩玩得开心,今天晚上就不回去吃晚饭了。 见到时喻回来,柳落雁第一个冲了过来,她急急忙忙扒拉开军大衣,确认对方只是脱了外衣,身体上并没有其他损伤以后,柳落雁终于松了一口气。 随后她又死死地搂住了柳桑柔,不由得又落下了泪,“还好你没事,吓死我了,呜呜呜……” “赶紧去洗洗,”柳奶奶早早的烧了一大锅热水,“这身上一股子血腥味道。” 柳桑柔也知道自己身上沾了血,虽然已经被擦干净了,看不出来颜色,但却依旧有一些味道,还是要把这些味道掩盖下去的好。 她答应了一声后就走进了厨房,柳落雁也紧随其后的跟了进去,“我帮你。” 柳奶奶这才走到了时喻的面前,轻声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有血腥味?” 按照过来人的经验,柳奶奶知道这么大的味道绝对不会是处女血,而且柳桑柔的身上也没有受伤,如此浓郁的血腥味绝对来的不正常。 她担心自己儿子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心理紧张的紧。 时喻叹了口气,小声地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即使柳奶奶自觉历经了不少的事儿,却还是因为这而大吃一惊,但紧随其后的她又发出了疑惑,“那个王赖子,他怎么会突然到咱们村的山里来?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时喻也紧跟着点了点头,“王赖子一开始是冲着大丫去的,不过后面因为桑柔拼命保护她才逃出来了,如果桑柔不是运气好,恐怕也会糟了他的毒手,这件事情还需要好好调查一下才行。” 柳奶奶对时喻的话深以为然,但她很快又有了疑惑,“这王赖子都已经死了,事情要怎么查呢?” 时喻摇了摇头,“慢慢来吧,要真的有什么阴谋诡计,他终究都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柳奶奶起了身,“两个丫头肯定都吓坏了,我去给她们熬个蛋羹。” “好,”时喻目送着柳奶奶转身离开,却并没有把自己心中的怀疑说出来。 知道了事情始末的柳沉鱼气的直跺脚,“直接杀死了王赖子那个混蛋简直是太便宜他了,就应该把他千刀万剐才对!” 时喻看着小丫头义愤填膺的样子,轻轻笑出了声,他摸了摸柳沉鱼的脑袋,“行了,别气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咱们就让它过去吧,这件事情对你两个姐姐来说也算得上是心理阴影了,你以后少在她们面前提起。” “这我当然知道,”柳沉鱼仰着脑袋一脸的傲娇,“我又不傻,你瞧不起谁呢?” “好好好,”时喻无奈扶额,“那么,请问柳沉鱼同学,爸爸现在还有事情需要再进一趟山,你能替爸爸照看好奶奶和两个姐姐吗?” 柳沉鱼眨巴了一下眼睛,笑得满脸奸诈,“爸爸你是要去处理那个王赖子的尸体吗?” 她突然上前一步,凑近了时喻,带着满心的期待,“我能不能跟你一起?” 时喻摇了摇头拒绝道,“不可以,这么血腥的场面,小孩子家家的最好还是少见的好。” “切,”柳沉鱼不满的撇了撇嘴,“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吧,我会照顾好姐姐们的,” 时喻转身离开,等他走到山脚下时,再次开启了传送卷轴,眨眼间就站在了王赖子的尸体面前。 2333心中无比的好奇,“宿主,你要怎么做呀?” 时喻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沉着脸说道,“兑换引狼粉。” [滴!引狼粉兑换成功,请宿主注意查收。] 引狼粉是一种可以激起饿狼血性的药粉,只要将这个药粉撒在人的身上,不出片刻的时间就会被药粉引来的深山老林里的饿狼给撕成碎片。 而且这种药粉的味道只有狼能够闻得到,人类的嗅觉察觉不出半点的异常,且还特别容易挥发,只要将这种药粉暴露在空气当中,不过两个小时,就可以消散的无影无踪。 这是一种杀人于无形的东西,正好可以让时喻用来毁尸灭迹。 王赖子进山无论是否有人知晓,只要时喻他们不说出真相,王赖子的死就断然不会被归咎在两个女孩的身上。 时喻兑换了足足三大包的药粉,将其一丝不落的全部洒在了王赖子的尸体上,一直等到山里的饿狼出现,将王赖子的尸体撕成了碎片,保证半点看不出柳桑柔动过手的痕迹以后,时喻才转身离开。 还未走到院子门口,时喻忽然听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男声,他急忙推开了院子的大门,果不其然,柳城华正站在院子中间若有所思的看着好端端的柳落雁。 时喻拧眉,“你怎么来了?” 柳城华依旧是那副老实本分的模样,带着满脸的真诚,举了举手里的水果,“这不是觉得桑柔天天和大丫她们一块玩,还在这里吃饭有些不太好意思嘛,我就拿了些水果过来。” 第37章 锦鲤文中的恶毒女配 柳奶奶盯着柳城华看了好一会, 神情有些晦涩难辨。 家里三个儿子,幺儿活泼嘴甜,总是最能激起她和老头子的疼爱, 不由自主的将注意力放到幺儿的身上。 老大总是贪心不足, 嫉妒他们对幺儿好,天天在家里搞事情,气的老头子暴跳如雷,每天不是在挨揍就是在挨揍的路上。 只有老二, 长的老老实实, 性格也是木讷的很, 不会说好话讨好别人,也不会故意搞事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村子里的人都说老二是个老好人, 不懂得拒绝, 最是好欺负。 但只有柳奶奶不这么想,比起老实木讷的老二, 她宁愿和表面上自私贪婪的老大打交道,没见即使家里这么困难,柳奶奶几乎借遍了整个村子, 甚至是从柳天明那里借了几百块钱,却从来没有向柳城华开过口。 即便柳城华家是如今整个村子当中最富裕的一家。 柳奶奶记得, 那还是三十多年前的时候,那时家里还没有幺儿, 只有柳天明和柳城华两个儿子。 那时候的柳城华只有三岁多一点,路都走不稳当, 小小一个长的也是很可爱。 因为他年纪小, 她和老头子不由自主的将注意力多放了一些在柳城华的身上, 这引起了柳天明强烈的不满。 在弟弟没出生以前柳天明是家里唯一的儿子, 什么东西都是他的,弟弟出生以后夺走了父母大半的关爱,他的心里不由自主地升起了嫉妒来,可那个时候弟弟还小,是个只能躺在床上哇哇大哭的小屁孩,家里好吃的好喝的都还是他的,柳天明也就忍下来了。 但随着弟弟的长大,柳天明越来越不满了,自私贪婪的他不愿意有一个弟弟分走父母的关注,还要和他抢鸡腿吃,于是在柳城华三岁的那年,柳天明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将柳城华抱出家门扔到了后山。 那时的山林还未经过开发,一到了晚上,什么蛇虫鼠蚁,恶狼猛虎都会出来,柳天明想着,只要自己的弟弟被狼给吃掉了,那家里的所有东西又会变成他一个人的了。 柳奶奶和村子里的人找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柳奶奶才找到了柳城华。 三岁的小孩突兀的出现在她的面前,那样血腥又恐怖的一幕几乎吓的柳奶奶心脏骤停。 小小的孩童坐在一堆碧绿碧绿的树叶子上面,他全身上下都被血液浸透,像是刚被人从血池中捞起来的一样,在柳奶奶看到他的时候,正冲着柳奶奶笑的开怀。 柳城华的嘴角咧的巨大,露出里面森白的牙齿,可就在这些整齐排列的牙齿上面,残留着一些殷红的血色。 他手里正抓着一只鲜血淋漓的兔子,兔子雪白的皮毛被血液染红,只剩下一片黑褐的腥臭。 见到柳奶奶以后,柳城华忽然动手硬生生将一条兔子腿给扯了下来,殷红的血色瞬间溅了柳城华满脸,可他脸上却从始至终都带着笑。 小小的孩童露出魔鬼一样的笑容,举着血肉模糊的兔子腿递到柳奶奶面前,纯真无邪的嗓音中透露着无尽的残忍,“娘,你看,这兔子,长的像不像大哥?” “只这么轻轻一拽就断了,好脆弱哦……” 血红色的液体映衬进柳奶奶的视野,在一片碧绿碧绿的丛林之中,流淌出森冷,诡异,和不详。 清晨的朝阳像是将熟未熟之时被捅穿的蛋黄,流淌出的橙红色和遍地的鲜血混合在一起,绽放成一团唯美的艳丽。 奢靡的红色倒映在柳城华的眼睛里,使得他更像是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歪着脑袋紧紧的盯着柳奶奶,神色专注近乎疯狂,“你为什么不接住我给你的兔子?你是不喜欢我吗?” 冰冷的语调完全不像是出自于一个三岁的孩子,柳奶奶的一颗心阵阵发凉,眼前这个魔鬼,真的是她生下来的吗? 就在柳奶奶心里发寒想要跑掉的时候,眼前的小孩突然又变了一副神色,双眼中的诡异消失不见,大大的瞳仁中带上了惊恐和害怕,身体颤抖的厉害。 他惊恐万分的喊着柳奶奶,“娘……我害怕,呜呜呜……” 终究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柳奶奶心中还是有些不舍,她内心纠结半晌,最终还是选择了抱走柳城华。 往山下走了一小节路,柳城华忽然伸出手指向了柳奶奶的身后,惧怕不已的说道,“狼……那里有狼……” 柳奶奶心下一沉,她带着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躲得过恶狼的攻击,她心生警惕地捡起了一根棍子,正准备跟恶狼做殊死搏斗时,却忽然又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 柳奶奶大着胆子走了过去,视野的尽头出现了一匹躺在地上,早已没有了生命气息的狼。 那匹死狼的指甲上残留着一块碎布,和柳城华衣服上的一模一样,狼的脖子上还有一个巨大的血窟窿,鲜血已经凝结,只剩下散发着阵阵腥臭味的黑褐色的血痂,但柳奶奶还是通过那残留的痕迹,依稀辨别出来了那个血洞是柳城华的牙齿造成的。 她完全不敢想象,一个三岁的孩子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能够从饿狼的口中活了下来,而且还反杀了狼。 那一瞬间,柳奶奶心里完全没有了儿子活下来的庆幸,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害怕,她害怕这个年仅三岁的幼童。 她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三岁的小孩脸上只带着茫然无措的神色,就好像她之前看到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样。 可柳奶奶知道,那不是梦,那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柳奶奶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样带着柳城华回了家。 经此一事,之前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孩完全变了个样子,只剩下了木讷和呆板,说话做事也开始变得非常的迟钝。 他总是沉默寡言的独自一个人待在一边,默默无闻的像是一个透明人,长大后的他老实本分,真诚厚道的像是一个圣人,从没有和任何人发生过半点的争执。 即便是当年分家的时候,柳城华也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就好像即便是父母不分给他一分钱,他也是没有任何的怨言。 柳城华忠厚,老实,纯朴,诚恳,从三岁一直到三十多岁,从未表现出负面的情绪,可柳奶奶却一直觉得他无比的可怕,她从未将当年在山里面见到的景象说出来,可那副惨烈的状况却始终盘踞在她的脑海,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自从分家以后,除了柳奶奶叫他,柳城华从未主动踏进过老宅一步,今日柳落雁她们刚出了事,柳城华就一反常态的过来了。 这让柳奶奶不由自主的生出了警惕之心,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她乐呵呵的拒绝了柳城华手里的水果,不动声色地开口说道,“过来就过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大丫和二丫天天跟桑柔一起,平白的捡不少好处,桑柔只是在这儿吃顿饭而已,哪还让你带专门带着水果又跑一趟。” 柳城华一下子紧张的双手都有些不知道往哪放了,见柳奶奶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收下水果,他只能继续的提在自己手里。 男人宽厚的面容上带着一丝落寞,似乎是对于柳奶奶不愿收下他东西的难过,柳城华不安的搓了搓手,脊背越发的弯了下来。 “娘……娘不愿意就算了,”他磕磕绊绊的说道,“我知道我笨,娘不喜欢我……” 他说的很是可怜,憨厚的脸上带着一丝期盼,期盼着柳奶奶能够接受他的好意。 可终究柳城华还是失望了,即便他唯唯诺诺,可怜无比,柳奶奶却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只是淡淡说道,“你想多了,我没有不喜欢你。” 柳城华讪讪的笑了笑,“是。” 随后,柳城华的目光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不是说要吃饭吗?我怎么没看到桑柔?” 柳落雁洗干净了身上的脏污,换了一身衣裳,脸上被树枝和石头划破的伤口却还存在,不过因为此时没有瘆血,再加上天晚了院子里没有点灯,柳城华看的不太清楚。 他只看到柳落雁坐在廊下用帕子绞着头发,没有丝毫被侵犯了以后的难堪和窘迫。 柳奶奶摆了摆手,有些无奈的说道,“三个丫头天天就知道疯跑,跟个皮猴子一样,这不是弄了一身的泥,我让她们洗澡去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柳城华脱口而出,“大丫这么听话的一个孩子,也会弄的全身都是泥,需要洗澡吗?” 时喻微微一笑,眼神如刀,“二哥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家大丫了?” 在柳城华的记忆当中,他的这个小弟一直都是一副颓废的模样,不是整日里抱个酒在喝,就是醉生梦死的躺在路边上。 即便是在付雪薇没有逃跑之前,小弟虽然人比较精明,也比较会说话,但身上总是温和,从未露出过这种让人为之一颤的目光。 看来他的小弟这一次清醒过来,当真是变了不少啊…… 柳城华装作很害怕的样子缩了缩身体,越发的唯唯诺诺,“就……就是问一下而已。” “问一下?”时喻施施然上前几步,廊下昏暗的灯光洒落在他的身上,照出一道修长的影子。 “二哥这问的可真是奇怪,”碎发被微风拂起,露出男人锐利的双眼,“大丫洗不洗澡,似乎和二哥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二哥忽然会问询大丫,是知道什么事情吧?”时喻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步步紧逼,“二哥做出这种事情的时候,有考虑过桑柔吗?” “王赖子那种混蛋,二哥竟然会相信他的为人?这种不亚于与虎谋皮的事情,二哥也做的出来!” 柳城华的面颊不可见地抽搐了下,几乎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神情。 时喻凉凉一笑,声音越发犀利,“二哥究竟是如此的见不得我好,才会以如此老实本分的形象去暗害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还是说……”时喻猛地拖长了音调,“二哥这么多年来的形象全部都是装的,此刻才算是露出了你的真面目!” 柳奶奶身体一晃,恐惧就像是被疯狂生长的野草缠住了心脏一样,越收越紧,多年前的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真的是你!” 她紧紧的盯着柳城华的脸,浑浊的双眼中占满了不可置信,还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后悔,“你这个魔鬼,你就是一个恶魔!我当年根本就不应该把你带下山来!” 柳奶奶冲过去狠狠的甩了柳城华一巴掌,“你既然要伪装,那就伪装的时间再长一点,大丫招你惹你了,她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柳城华憨厚的脸一点一点变得苍白,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柳奶奶,整个身体抖若筛糠,“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畜牲!你就是个畜牲!”柳奶奶死死的盯着他,“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就是见不得人好,三岁的时候就能够面不改色活生生撕下一条兔腿的你,能够凭借着一口牙就咬死一匹恶狼的你,你有什么不明白的?” 深入骨髓的后悔伴随着恐惧充斥着整个脑海,柳奶奶声音颤抖,几乎快要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桑柔也在呀!那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能?你怎么敢的?” 当柳奶奶时隔三十多年终于开口说出当年事情的时候,柳城华的脸色蓦地的一下变了。 面容憨厚的男人顿时收起了脸上的畏惧,长年佝偻着的脊背也挺直了起来,那双眯眯眼瞬间舒展,幽深的瞳孔中闪过一抹寒芒。 脸还是那张脸,人还是那个人,但气质却已经截然不同。 就像是伪装成家犬的恶狼终于露出了他尖锐的獠牙,柳城华也撕去了伪装多年的面具,披着皮的魔鬼显露出真容,恍若那隐藏在平静海面之下的凶恶巨兽冲破了枷锁,带着滔天的怨念席卷而来。 柳城华嘴角噙上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音色也有了一瞬间的改变,他紧紧的盯着柳奶奶的脸,似笑非笑的开口,“你果然还记得。” 见他就这样直白的承认,柳奶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大丫没有丝毫的对不起你!” 柳城华拉过院里的滕椅坐在了上面,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开口,“因为我喜欢。” 他的动作放松又肆意,在柳奶奶犀利若刀剑的目光下,柳城华云淡风轻地说道,“当年是你亲自把你口中的魔鬼抱下了山,如果现在需要将一切都归咎到一个人的身上的话,那个人只能是你。” “我的娘亲。” 柳奶奶的双眸泛着淡淡的血色,死死的盯着柳城华,“这些年你一直都是装的。” “是啊,”柳城华笑得坦然,“要不然的话,年仅三岁的我,要怎么在这个家里活得下来呢?” 柳奶奶厉声反驳,“没有人想要你死!当年只是一个意外,你大哥当时也不过才七岁而已,他根本什么都不懂!” 他的眸光幽暗莫测,凝视着柳奶奶良久,忽的又露出了笑容,“他不懂,难道您还不懂吗?” “您难道猜不出来,当年的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三岁的孩童被扔到荒无人烟的后山,参天的古树遮盖了他的眼,他找不到母亲,也找不到哥哥,只有一匹双眼泛着绿光的饿狼,时刻准备将他拆吃入腹。 于是啊…… 一个毫无底线,手段绝厉,心中充满了憎恶和愤恨的魔鬼在这具小小的身体当中滋生而出,逐渐长成披着人皮的修罗。 柳城华普普通通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映衬着他那张憨厚的面容格外的诡异,他一字一顿地开口,“我的身体里住了只恶魔,只要我想,随时都能把他放出来。” “你在怪我……”柳奶奶几乎泣不成声。 柳城华狰狞的面容上染上了一抹不甘的神色,带着几分咬牙切齿愤恨地说道,“我不应该怪吗?既然你无法把全部的爱都倾注到我身上,那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 “你知不知道我被柳天明扔到后山的时候我究竟有多么的害怕?当那匹狼出现在我面前,露出血盆大口,而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我有多么的绝望啊!” “而你!!”柳城华陡然色变,“我的母亲!你在害怕!” 他泛着血红色的眼睛怒目圆睁,“你在怕我!” 转瞬之间,柳城华又开始笑了起来,他咧着嘴角放肆的大笑,洋洋得意地陈述着他所做的事情。 “我的母亲,你还不知道吧,你曾经养的那条名字叫旺财的狗,是我掐着它的脖子,把它一点一点按在手中淹死的。” “而在我年幼时被你倾注了无数心血想要培养成才的大儿子柳天明,也是被我刺激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你瞧瞧他现在,”柳城华笑得张狂又肆意,“自私,贪婪,虚伪,嫉妒,几乎被所有人的人厌恶,就连他养的两个儿子,也几乎和他如出一辙。” 柳城华一步一步逼近柳奶奶,“失望吗?痛苦吗?是不是觉得自己这辈子很失败?” 柳奶奶几乎是泣不成声,“你怨我,你冲我来啊!你为什么要对别人动手?” 柳城华眼神阴翳,目光幽暗冷沉,“我说了,因为我喜欢,我就喜欢看着你劳心劳力,累死累活,却终究什么也做不成的样子。” “柳天明当初之所以会把我扔到山里,就是因为你的偏心!” “你不是喜欢大孙子,小儿子吗?”柳城华咬牙切齿,眉宇间带着几分愤怒,“那我就偏要把他们心中最恶劣的一面扯出来给你看!” 说着,他忽然又转头看向了时喻,目光中带着几分厌恶和嫌弃,“你说说你,如果你一直醉生梦死下去,我也就放过你了呢。” “可你非要清醒过来,非要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柳城华恍若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不是非要逼着我对大丫二丫下手么,我的小弟。” 时喻沉眉敛眸,“藏的真够深的。” 柳城华嘴角一勾,神情冷淡而散漫,“没办法,都是你们逼的。” “是吗?”时喻微带着几分凛冽和冷淡,微挑的长眉之中掠过了一丝厌恶,“你和王赖子狼狈为奸之时,可曾有半分考虑过桑柔?” 柳奶奶一颗心几乎都在滴血,“你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桑柔是你的亲生女儿!身体里流淌着和你一样的血!你怎么忍心……” 柳城华撇了撇嘴,带着满脸的不屑开口,“不过一个臭丫头片子,你觉得我会在乎吗?” 几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外面的人可能听不太清楚,但恰巧整理好了自己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柳桑柔和柳沉鱼,却是一丝不落的将这些话全部都听进了耳朵里。 如被五雷轰顶一般,柳桑柔差点站立不住,心脏一下一下阵痛的厉害,她猛地冲了出来,带着满脸的泪痕,“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曾经的柳桑柔不止一次的庆幸过,她的父亲不重男轻女,不像村子里的那些男人一样只渴望一个男孩传宗接代。 她的父亲虽然老实木讷了一些,甚至还总是拿着家里的东西去接济旁人,但因着他对自己的这份疼爱,柳桑柔是真的十分感激。 前世的自己是个孤儿,自小在孤儿院里放养着长大,从未感受过父母的亲情。 因此她是真心实意的把柳城华当做亲生父亲来对待的。 她从未想过,那么好的父亲,那个村子里人人称赞的好人,其实是一个披着皮的恶鬼装出来的! 在被王赖子压在身下,那种恶心发臭的味道充斥着鼻腔的时候,在她孤立无援,满心绝望的时候,她期待着她的父亲能够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像个英雄似的出现在她面前,替她打走王赖子,温柔的告诉她不用害怕。 可到头来,她所经历的种种绝望,却是她满心期待的父亲,亲手造成的! 柳桑柔用力地眨了眨眼,那双秋水瞳中充斥着痛苦,“你敢这么做,就不怕被公安抓起来吗?” 柳城华勾唇一笑,带着无尽的笑意,“抓我?凭什么?谁能证明?有证据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柳桑柔呼吸一滞,她咬着牙,“你刚才自己承认了。” 柳城华轻轻笑了起来,“谁会相信?” 三十多年的隐忍和伪装,他可不是在做无用功。 柳城华相信,就算他现在当着村里村民们的面,亲自动手残忍的杀掉了一个人,他们都会自动地为他找借口,会觉得他是有苦衷。 柳桑柔脸色微微泛白,厉声呵斥,“做了这么多的恶事,你就不怕会遭报应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平地忽的卷起狂风,天色如同被层霜染白,凄清的枝丫在寒风的吹拂之下发出阵阵哀鸣。 转瞬间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猝不及防之下,所有人都被浇了个透心凉。 柳奶奶赶忙招呼着时喻和几个丫头们进屋,“快快快,都进到屋子里去,这么冷的天,一会儿该要冻感冒了。” 柳城华撇了撇嘴,毫无畏惧地开口,“我等着。” 三十多年过去,他做下的恶事没有上百,也有八十,如果要遭报应的话,早就该被雷劈死了,又何至于等到今天? 柳城华冷冷一笑,在柳桑柔满怀愤恨的眼神当中走出了小院的大门。 可就在他踏入大门的一瞬间,寒风卷过群山,带着沁入骨髓的冷意吹打在了柳城华的身上,冻的他身体没有了半分的感知。 他的脑袋清明无比,可身体却全然没有办法动弹,在癫狂的风雪面前,他就好像是被放在砧板上刮了鳞片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柳城华只觉得一抹恐惧从心底浮起,随即席卷了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一颗心重重地往下沉着,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凉透了。 柳城华终于害怕,他拼命的挣扎着想要开口求饶,可却是连一丝一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呼啸的风声遮盖了一切的嘶吼,也掩藏了柳城华痛苦的哀愁。 “轰——” 天空中忽然电闪雷鸣,一道水桶般粗细的闪电从天际狠狠地劈落下来,正正好好一寸不差地披在了柳城华的身上。 “不——” 身体能动的刹那,他口中发出了一道绝望的嘶吼。 可却已经来不及了,闪电落在他的身上,毫不留情的把他劈成了焦尸,连一片衣角都未曾留下。 听到柳城华的喊声后,柳桑柔沉着脸打开了门,正想要问问他究竟还要做些什么,就看到那闪电将柳城华披了个正着。 “这……这这……”柳落雁话都说不利索了,她看着那一团逐渐的被雨水冲刷了个干净的飞灰,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怎么就这么巧……” “报应吧,”柳沉鱼微眯着眼,目光发冷,“桑柔是福星,靠近她的人会有好运,想要害她的人,自然也讨不了什么好。” 柳城华的呼喊声实在是有些大,居住在周围的几个村民都不由自主地打开房门探出了头,于是,柳城华的身体被闪电劈成了灰烬的一幕,落在了许多人的眼中。 “造孽呦!”隔壁的大婶惊呼了一声,“老二家的人这么好,怎么就偏偏被雷给劈了……” 不过片刻的时间,不少知道了这件事的村民们全部都涌进了时喻的家里,一边惋惜的劝解着柳桑柔,一边又从侧面小心翼翼的打听是不是柳城华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毕竟被雷劈死这件事太过于惊世骇俗,不是那种大奸大恶之人,上天怎会给予他这样的惩罚? 柳桑柔沉默着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村民们见无法和她沟通,便将视线转移在了柳落雁和柳沉鱼的身上。 两个女孩被问得烦不胜烦,最后还是时喻开口将人都请了出去。 家里面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其他人员都沉默着不发一言,柳奶奶独自一人坐在一旁落泪。 过了许久,柳桑柔终于抬起了头来,“小叔,能麻烦你,把他安葬了吗?” 无论如何,终究是父女一场。 时喻点头答应,“好。” —— “儿子,有没有看到我儿子?你们有没有看到我儿子?” 半个月后的清晨,王赖子的爹忽然冲进了柳家村,他每逮着一个人都要问一问是否有看到他的儿子。 王赖子几乎是人厌狗烦,村子里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他相处,更别说是和他不是一个村的柳家村人了。 村长没好气的想要送王赖子他爹离开,可他却死活赖着不走,最后村长没办法,只能学着他的样子耍无赖,“你找你儿子跑到我们村子里来干什么?” 可没想到就在这话音落下的时候,王赖子他爹忽然变了脸色,说话开始有些吞吞吐吐。 村长顿时急了,命令村子里的青壮年们抓住了王癞子他爹,“你给我说清楚,你家王赖子是不是来我们村子里做坏事了?” 王赖子他爹哪能把自家儿子想要欺负人家姑娘的事情给说出来,想了半天后只能讪讪地开口,“他这不是嘴馋了嘛,就想要抓点野味吃,你也知道我们村那边的小破山上啥也没有……” 村长这下不乐意了,“好你个姓王的,想偷我村子里的东西还这么的理直气壮,你看我不打死你。” 王赖子他爹连连求饶,许诺了给柳家村的村民们一些好处以后,才让村长答应了帮忙进山找王赖子。 村长找了村子里的猎犬带队,还给狗闻了闻王赖子以前穿过的衣裳的味道,临进山前他给王赖子他爹打防御针,“你这人进去好多天了都没出来,这山的深处可是有野狼,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可不能把事情怪到我们村子上。” 王赖子他爹也知道自家儿子进山不是干好事,自然是不敢怪罪别人的,只能点头答应,“这个我知道。” 一群人大张旗鼓的上山搜查,柳桑柔害怕的来找了时喻,小姑娘紧张的身体颤抖,说话都有些不太利索,“小……小叔,你说他们万一发现了什么……该怎么办啊?” “不怕,”时喻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叔都已经处理好了,不会跟你牵扯上关系的。” “可是……”柳桑柔还是有些犹豫,“小叔,你能带我一起去看看吗?” 想了下小姑娘确实是受到了打击,不亲眼看着事情是得到圆满的解决恐怕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放下心的,时喻便答应了下来,“好,带你一起去。” 因为王赖子上山时走的不是柳家村的村民们常走的那条道,猎犬在山脚下绕了一大圈,时喻和柳桑柔虽然出发晚了一些,但还是跟上了大部队。 猎犬闻着王赖子的味道一路盘旋上前,逐渐地走到了树林的深处,即将要路过自己和王赖子争执的地方的时候,柳桑柔紧张地抓住了时喻的胳膊。 时喻轻轻拍着她的背以做安抚,用仅有她们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不要怕,小叔都已经处理好了。” 终究是动手杀了人,即便时喻一直在安抚,柳桑柔依旧是脸色发白,整个人摇摇欲坠,但幸好村民们的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并未发现她的异常。 时喻用力捏了捏柳桑柔的胳膊,沉着冷静的分析道,“你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如果继续跟下去,早晚会被别人发现的,如果不能克服恐惧,我们现在就立刻下山回家。” “不……”柳桑柔咬着牙摇头,不亲眼确认王赖子的情况,她是无论如何都安不下心的,“我会努力克制,保证不被他们发现异常。” 眼看着距离王赖子死亡的地方越来越近,柳桑柔反而不紧张了,甚至是有了股终于来了的放松感。 “我的儿啊!!” 前方人群当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甚至是还响起了阵阵的抽泣声。 柳桑柔拉着时喻一起凑了上去,只见在眼前的树林里,猎犬不停地用爪子刨着土地,就在这块地方,落着一只染了血的鞋子,一堆被鲜血浸透的破烂不堪的衣裳,还有几块布满了动物齿痕的骨头。 “造孽哟!”村民们倒吸一口凉气,顿时感到心惊肉跳,“这是不小心遇上狼了,连肉都被啃了个精光。” 王赖子他爹扑在那堆碎骨头上嚎啕大哭,嘴里不断的怒骂着,“想要去山里轻薄人家姑娘,还说什么要提前蹲点,这下好了吧,没蹲到姑娘,反而蹲到了狼!” “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柳桑柔移开视线攥紧了拳头,“小叔,我们回去吧。” 时喻当然是无不答应,“好。” —— 时喻在机械厂越发的得心应手,逐渐从一个小小的零件配置工干到了副厂长,眨眼之间,六年光阴一晃而过。 “柳桑柔!你能不能走快一点?”柳沉鱼挎着篮子大步向前,“磨磨唧唧,你该不会是念书念傻了吧,训练了这么多年,体能还是这么的差。” 自从几年前柳桑柔在山上差点被王赖子侵犯以后,时喻就开始抓着家里的三个姑娘训练了起来,扎马步,跑圈子,格斗技巧一个不差。 别看如今柳沉鱼看起来苗条的紧,但村子里许多青壮年联手都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柳桑柔的体能就稍微差了一些,但虽然比不过柳沉鱼,比起一般的大小伙子还是要厉害上许多的。 “知道啦,知道啦!你催魂儿呢?”柳桑柔撇撇嘴,她们俩现在都在镇上念高中,今天因为轮到了自己的值日,在学校里留的晚了一些,错过了村长家的车,一路上走回来的。 她到现在腿还有些发酸。 柳桑柔实在是不理解柳沉鱼怎么就会有这么好的体力,她正准备开口嘲讽一下这个好姐妹,“你……” “呀!这里竟然有个人!” 忽然,走在前面的柳沉鱼嘴里发出了一道惊呼。 柳桑柔闻讯赶过去,就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人倒在地上,他双眸紧闭,脸色铁青,呼吸弱到几不可闻。 柳桑柔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伸出手指在那个少年的鼻子下微微探了探,随后皱起了眉头来,“二丫,这人还活着,但我感觉他差不多应该快要死了。” 初春的山里还是有些冷,地上沁满了水汽,少年身上的衣服除了染上了血渍,也有不少都被水汽给浸透了,她思索了一下后问柳沉鱼,“如果继续把他放在这里的话,他不是会发烧烧成一个傻子,就是会被冻死,咱们要不要救他呀?” 柳沉鱼沉着脸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年,虽然他的衣裳上面布满了脏污,但却还是依稀可以看出价格不菲,一想到时喻对她说过的那些城里的有钱人家族之间的内斗,以及内斗以后殃及池鱼给旁人带来的祸端,柳沉鱼不假思索地开口,“救这个人太麻烦了,而且他这么重,你能把他背下去吗?” 柳桑柔发着酸的大腿微微抖了抖,一想到这么大个人要压在她的背上,她急忙摇了摇头,“我才不背。” “那不就是了,”柳沉鱼拉着柳桑柔的手绕过了地上的少年,“咱们还要去摘笋子呢,救什么来历不明的人,不救!” 提到笋子,柳桑柔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时喻手中出来的那格外美味的食物,她吞了吞口水,牵起了柳沉鱼的手,“那我听你的,不救。” 第38章 锦鲤文中的恶毒女配 春雨足, 染就一溪新绿。 刚下过雨的山林间一片湿润,一个个春笋争先恐后地从地里钻了出来,初春时节的笋子个头大, 洁白如玉,带着一股清甜的香气, 姐妹俩不过片刻的时间就摘了满满两篮。 柳沉鱼甩着马尾辫,笑出了两个可爱的梨涡, “今天咱们可是有口福了。” 以前家里的日子不好过, 柳沉鱼长得干瘦干瘦的,脸颊有些凹陷下去, 只有那一双大眼睛格外的突出。 但如今,在时喻不断的投喂之下, 小姑娘脸上终于长了些肉, 椭圆形的鹅蛋脸大气又舒展,笑起来时, 两个精致小巧的梨涡若隐若现,为她干练的性格平添了一股温婉。 柳桑柔伸手在她的梨涡上轻轻戳了一下, 揶揄道, “你也就只有在提到吃的时候能笑得这么开心了, 小梨涡多可爱呀, 你应该多笑笑才是。” 话音落下的瞬间,柳沉鱼骤然收起了笑容, 她板着一张脸,冲着柳桑柔呲牙咧嘴,“说了多少次了, 不要戳我的脸, 幼不幼稚呀你?” “我就喜欢戳, 怎的?你咬我不成?”十六岁的少女正处于最美好的年纪,那一双秋水瞳中闪着晶亮的光,好似傍晚天上忽闪忽闪的星芒。 在学校里素有霸王花之称的柳沉鱼却唯独拿柳桑柔无可奈何,她幽幽的叹口气,“你就作吧你,真把我惹生气了,有你受的。” “柳二丫,一句话来来回回说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说不腻呀?”柳桑柔完全不怕柳沉鱼的威胁,甚至还挑衅的冲她做了个鬼脸。 柳沉鱼咬牙切齿,“你再叫我一声二丫试试!” 曾经的她对于名字素来都是无所谓的,觉得这只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可自从进了学堂,念了书,柳沉鱼才慢慢反应过来,二丫这个名字究竟代表着对女孩怎样的歧视。 因此,她是格外不喜欢别人喊她二丫的。 可只有柳桑柔,成天在她的雷区上蹦迪,这么多年,竟然没被她打死,你还真是个奇迹。 “二丫,二丫,二丫,我就乐意叫!”柳桑柔笑着跑开,捂着肚子呵呵直乐,她果然是喜欢逗傲娇的小姑娘,逗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腻过。 柳沉鱼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两个人年岁相仿,又一起长大,柳桑柔把她的性子拿捏了个十成十,明知道她护短,对自家人下不了手,却偏偏又要来惹她。 任劳任怨的拿起地上装满了笋子的竹筐,柳沉鱼抬步追了上去,一边走还一边不忘提醒,“你慢点啊,小心别摔了。” 柳桑柔在前面一蹦一跳,“知道啦,啰嗦鬼!” 两人沿着羊肠小道一路向下,再次走到了那个昏迷不醒的少年的附近,柳桑柔眉心紧锁,“倒也是个可怜的,不如我们想想办法把他弄下山去?毕竟也是一条人命。” 柳沉鱼知道柳桑柔心善,不忍心看到一个人就这么白白的冻死在这里,可她听得太多时喻讲的就个白眼狼反被恩将仇报的故事,实在是对这个人升不起同情之心。 可她又理解柳桑柔的性子,思索了一会儿后,柳沉鱼提出了一个折中的策略,“用下山还不一定会对他造成二次伤害呢,不如咱们先回去给我爸说一下,他那么厉害,肯定会知道怎么处理。” 柳桑柔觉得她说的非常有道理,很快就点头同意了下来,“那行,咱们快点回家吧。” “呦,沉鱼和桑柔回来啦,这是又弄了些什么好东西呀?”初春的傍晚农忙已经结束,不少人在村子里来回晃荡着扯闲慌,一个婶子看到二人后瞬间瞪大了眼睛。 柳沉鱼笑了笑,从篮子里拿出两个又大又白的竹笋递给了那个婶子,“刚去摘的笋子,很是清甜,婶子拿两个回去吃。” 那婶子立刻笑得牙不见齿,“哎呦喂,这婶子可就不客气了,咱们村子里的姑娘啊,就属你们姐妹三最有出息。” 柳沉鱼笑着摇摇头,“婶子谬赞了。” “哈哈哈,”那婶子笑得更加的开怀,“这念了书就是不一样,这什么谬赞的词语,婶子都不会用呢,你俩饿了哈,你快点回去吧,你爸做的那饭菜,老远就闻到了香味。” 柳沉鱼点点头,“婶子再见。” 二人离开后,那婶子看着她们的背影掂了掂手里的竹笋,“这还真是世事无常啊,这谁能想到当年那个酒鬼柳老三,竟是过成了咱们村子里最能享福的人。” 虽然现在因为柳老三成了机械厂的副厂长,那厂子的规模也扩大了好多倍,村子里的年轻人都能去机械厂上班领到工资,漏风漏雨的土坯房也全部都换成了砖瓦房,可谁家的房子又有留老三家的修的气派呢? 那刷着白色涂料的三层小洋楼,可是比她在城里见到的还要好看。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有些惋惜的说道,“柳老二还真是没个好命,好不容易养了个福星女儿,还没享几年福,没等到女儿长大呢,就被雷给劈死了,这可真是……好人不长命哟!” “爸,我们回来啦!” 还未进院门,柳沉鱼就冲着小院喊了一声,瞬间,院子里响起了两声狗叫,然后大门就从里面给打开了。 一只身上长着斑点的小狗摇晃着脑袋冲了出来,柳桑柔赶忙将它抱在怀里好一番□□,“招财是越来越聪明了,开门的速度比以前快了不少啊。” 小狗好似听懂了柳桑柔的夸奖一般,小尾巴摇晃得更起劲儿了。 柳奶奶从厨房的窗户上探出个头,“回来啦?换个衣裳洗洗去,你爸马上就把饭做好了。” “好咧!” 一顿饭吃的是肚皮溜圆,柳沉鱼是完全忘记了山里面那个昏迷不醒的少年,最后还是柳桑柔开口提醒,“小叔,我跟你说个事儿呗。” 小姑娘平日里从没有这样一本正经过,时喻眯着眼睛看她,“这次有什么要求我了?” “哪能这么说呢,”柳桑柔有些吞吞吐吐,“就是我们今天在山上遇到了个人,他身上好多伤,衣裳上面还都是血,我不也不知道他是个好人还是坏人,就有点犹豫到底要不要救他。” “桑柔性子软,非得担心那个人,”柳沉鱼撅着嘴巴,满脸的不屑,“要我说呀,管他去死呢,谁知道是不是什么公安局的通缉犯。” 听到她们这么说,时喻才发觉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六年,到了男主出场的时候了。 “这事交给我吧,你们不用管了。”时喻直接大包大揽,贺苍这个听不懂人话,专治蛮横,极其自我主义的男主角,配不上眼前两个女孩当中的任何一个。 傍晚时分,被雨水浇透了的山林地面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冰冷刺骨的寒意不断顺着皮肤钻进贺苍的身体里去,他躺在地上无助的颤抖,身上的伤口处越发的血肉模糊,剧烈的疼痛让他时不时的抽搐几下。 半大的少年瘦的像猴子一样,一个人孤独地趴在冷风直灌的山林里,不远处的村落间是家家户户齐聚一堂的欢声笑语,门窗堵住了寒风,只剩下一片温暖。 孤独和寂寞笼罩着贺苍,幽冷的风直往他身上吹,阳光也吝啬于分给他丝毫的温暖,浑身都是血污的少年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狂风卷地,骤雨突降。 黄豆大小的雨点乒乒乓乓的砸在贺苍的身上,雨水洗刷着血水在他身下汇集成了一个小潭。 陷入昏迷当中的贺苍被暴雨打醒,浓密的睫毛颤抖了好半晌,才终于费力地睁开了来。 此时夜深人静,山林里几乎听不见虫名,冷冽的寒风不断的灌进贺苍的身体,雨点也没有丝毫手下留情。 贺苍脸色发青,他抱着身体紧紧的蜷缩在一起,可身上破烂的衣裳根本无法带给他丝毫的温暖。 却突然,那丝丝缕缕痛苦的□□声猛然间断绝,肿成一双核桃的眼皮缓缓掀开,露出了一双幽深如千年古潭般的眸子。 脆弱不堪的少年仿佛完全换了一个灵魂,他突兀地从泥泞的地上坐了起来,低头望了眼自己的身体,青紫色的唇角却勾出了一抹笑意,“我这是……回来了?” 前世躺在病床上,眼睁睁的看着柳桑柔拔掉他呼吸机的那种无力感,让他心生绝望。 他完全想不到,他只不过是弄了点手段弄死了柳二丫那个贱人而已,他那么的爱柳桑柔,甚至是不惜为了她和自己的父母作对,不顾一切的把她娶回家,给予她最大的尊重。 结果那个该死的女人,就因为柳二丫那个贱人,亲手了结了他。 本以为死后会荣归地府,再也没有办法替自己报仇,贺苍没想到,他竟然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贺苍无力的撑着自己的身体,一双眼眸死死的盯着远处的村落。 疯狂,绝望,嫉妒,憎恨,怨念,痛苦,万般情绪从贺苍眸中闪过,最终化作一柄仿佛是淬了毒的匕首,散发着幽幽的冷光,“柳桑柔,柳二丫,我回来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贺苍淬了毒的眸子瞪的像铜铃一般,带着无边的恶意,“这一次……我定要你们后悔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时喻幽幽叹了口气,“这目光,还当真让人不爽。” 一道锐利的寒芒削断了坠落的雨滴,贺苍只觉得滴落在脸上的雨点似乎是小了一些,还来不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刹那之间,他的眼前便一片漆黑,整个人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等再次睁眼,贺苍发现自己竟然换了个地方,他之前明明是身处于深山老林之中,可此刻却到了山脚下。 贺苍心中大惊,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是柳二丫把他背下了山? 他忽然又反应过来,当初柳二丫救他的时候明明是傍晚,可现在天色已经完全暗淡,还下着这么大的雨…… 难道是柳二丫已经跑去请队医了吗?可是应当在这里守着他的柳桑柔又去了哪里? 一时之间,贺苍心中思绪万千,完全搞不清楚了如今的状况。 柳二丫和柳桑柔没出现,也没有人救他…… 贺苍心中猛地一阵发凉,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当年似乎是受伤十分严重,若不是因为柳二丫及时发现了他,他可能就会死在了那深山老林当中。 而现在…… 他不能坐以待毙了,报仇虽然重要,但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只要他能够平安的回到京城,还怕收拾不了那两个贱人? 贺苍用手撑着身体,奋力地够向前面亮着灯的村落,拼尽了全力的大喊着,“来人!救命呐!” “救命!救命啊!!!” 在潇潇的雨幕中,他的声音几乎都被雨声给盖住,没有半点办法传递出去。 喊了半天,他的嗓子都有些沙哑了起来,可却始终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出现,贺苍不由得又开始恨上了柳沉鱼和柳桑柔,“该死的,这两个贱人究竟去哪里了?” 可即便是他恨得牙痒痒,被他记恨的两个姑娘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贺苍等啊等,等到雨点越来越大,他的视野逐渐模糊,身体冷到几乎快没有知觉的时候。 他终于意识到,没有人会来救他了。 贺苍顿时急了,这下再也来不及怨恨柳沉鱼和柳桑柔,只是满心期待着她们能够出现。 他双手撑在地上,拼命的想要向前爬去,只要他能爬到前方亮灯的地方,他就可以得救了。 然而,让贺苍心生绝望的是,在他的双手深深地抠进泥土里,胳膊用上了全部的力气,想要移动着腰肢向前爬行之时,他忽然发现,他失去了对他自己下半身的控制权。 贺苍惊恐万分的瞪大了双眼,他用力掐上了自己的大腿,可直到他掐的指节泛白,大腿上的肉几乎都快要被他掐得掉下来,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不可能!这不可能!”贺苍嘴唇蠕蠕,几乎是目眦尽裂,“我的腿,不可能的!” 他前世都好端端的回去了,只是因为身上的细碎的伤口多了一些,在医院里躺的时间有点久,可他的腿没有任何的问题,他能跑能跳,能劲步急走,他甚至还用他的脚狠狠地踹过柳二丫。 可是现在…… 为什么他腰部以下没有了半点的知觉? 贺苍觉得自己一定是魔障了,眼前的一切绝对是幻觉,他不可能残疾,他还要回去拿到家族的继承权,他上辈子才活了不到四十岁就被柳桑柔给弄死了,他还没有活够,他还有大好的未来,他的商业王国还等着他去拓展!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贺苍咬着牙,将手指死死的插进了泥土里,用双臂奋力的支撑着身体,像是一个没有骨头的蛆虫一样,一点一点的向前爬去。 他双眼死死的盯着远处的灯光,近一点,再近一点,马上就能获救了…… 可双臂实在是难以支撑他的身体,只爬了不过短短的一小截距离,他就直接跌在了泥潭里。 刚好这里处于一个下坡,贺苍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整个身体就像是一个破布娃娃一样,顺着斜坡滚落了下去。 眨眼之间,贺苍全身的衣衫破碎,似烂抹布一样沾混着血沾在他的身上,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创口处皮肉翻滚,却还要经受雨水的冲刷。 贺苍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被撕裂了,他从未感受过如此撕心裂肺的痛楚…… 全身都好像被封印了起来一样,根本没有办法动作一丝一毫,他此刻好似变成了一块放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所有的雄心和野望,皆化作了虚无。 天崩地裂也不外如是,贺苍整个人都懵住了。 贺苍此刻才真正觉得后悔,倘若他早就知道弄死柳二丫会招来柳桑柔疯狂的报复,打死他也不会去这么做。 不过是一个想要攀高枝的女人而已,随意给点好处就可以打发,可他前世却好像着了魔一样,只因为她救自己时怀了一点其他的心思,他就疯狂的厌恶的柳二丫,甚至根本不愿意承认她的救命之恩。 贺苍仰躺在地上,漫天的大雨冲刷着他的脸颊,莫名的不安侵袭着心脏,他恍惚间忽然想到,上苍让他重生一次,是不是就是为了报复? 只因为他上一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承认柳二丫的救命之恩,所以这一次,柳二丫干脆不来救他了。 然而,此刻无论贺苍心中的悔意有多么的汹涌,一切终究还是晚了。 他闷哼一声,身体无力的滑落下去,双眼紧闭,再也发不出一道声音。 过了许久,小山坡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他静静的立在雨幕里,漫天的雨滴自动的绕过他,地上一片潮湿,他却衣衫清爽,悠哉的仿佛不是人间客。 时喻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贺苍打了一个电话,“贺二爷,这有一个礼物送给你,不知道你是否感兴趣啊?” 听了时喻所言,对方过了许久才终于出声,“你想要什么?” 此时正是贺老二和贺老大争夺继承权的最关键时间点,贺老二本来是要绑了贺苍以此来威胁贺老大的。 贺老大在婚后和其他的女人鬼混的时候,被贺夫人给抓住,直接被废了子孙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会有其他的孩子,因此贺苍就是他唯一的种。 因此利用贺苍来威胁贺老大是一个再有用不过的办法。 结果没想到反而是让贺苍给跑掉了。 不再受威胁的贺老大火力全开,再加上唯一的孩子被威胁,贺老大几乎是杀红了眼,打的贺老二完全招架不住,眼看着就要夺权失败被边缘化了,贺老二心中说是不着急,那肯定是假的,可无论他派出去了多少人,都始终找不到贺苍的身影。 此时时喻忽然将贺苍送到他面前,贺老二又怎么可能不激动,但这件事涉及的范围太广,贺老二对时喻也是完全不了解,难免会担心其中有诈。 时喻却是轻描淡写,“让贺苍永远爬不起来。” “哈哈哈哈,”贺老二大笑两声,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不知道您这么做的原因是?” 时喻勾了勾唇角,冷声道,“欺负了我女儿,这个理由够不够?” “够够够,当然够,”贺老二笑意盈盈的挂了电话,随后忍不住啐了一口,贺老大就是因为玩女人才被弄坏了子孙根,贺苍又因为玩女人招来了如此祸患,“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贺老二推开办公室的门吩咐秘书,“立刻定前往柳家村的机票。” —— 清晨的日光略带着些许刺目,病床上的人睁开眼睛后又立马闭了起来。 冰冷刺骨的感觉消失不见,也没有了那种令人窒息的痛觉,贺苍舒服的眯起了眼。 他开始思索,是不是后来他又被柳沉鱼给救了下来,这一次,他断然不会那么明显的争对柳沉鱼,定是要和她维护好表面和平才对。 至于柳桑柔那个弄死了他的女人…… 贺苍眉眼间闪过一抹冰冷,等他明确了柳桑柔身上的好运气,再收拾她也不迟。 正在他想的入神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轻笑,“大侄子,你醒啦?” 贺苍猛地扭过头去,猝不及防之下撞上了一双虽然含着笑意,却冰冷无比的眼眸。 眼前的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身上的西装华贵又笔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和他记忆中那个颓废无比,被生活磨没了棱角的二叔,完全不一样。 霎那间一颗心提到了心口,贺苍警惕了起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贺老二慢慢悠悠的开口,“大侄子这记性还真是不太好,如果不是我的话,你恐怕都死在那个山沟沟里了。” 贺老二逐步走到了病床前,弯下腰凑近了贺苍,含笑的眉眼中带着无尽的恶意,“大侄子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贺苍这才猛地想起来,自己当初之所以会辗转到柳家村被柳沉鱼背下山,就是因为贺老二对他的追捕。 现在自己落在了贺老二的手中,那结果…… 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的一干二净,贺苍强撑着镇定,“二叔说笑了,如今我已经好好的回来,便不需要二叔继续在这里守着了,二叔应当还有公司的事情要忙,我怎么好因为自己而劳烦二叔呢?” “有医生和护士在这里,我相信我会得到很好的照看,二叔还是请回吧。”贺苍色厉内荏的下了逐客令。 贺老二眯了眯眼,勾起唇笑了起来,“护士可是没办法照顾到你,我的大侄子。” 贺苍眉头紧锁,“你什么意思?” 贺老二低着头看着他的身下,“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不过是有些遗憾,大侄子这辈子都可能要长不高了。” 他猛地想起自己彻底昏迷之前没有了丝毫意识的腿,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慌瞬间席卷了贺苍的全身,他颤抖着手掀起了盖在身上的被子,果不其然,显露在他眼前的,是两条空空荡荡的裤管。 贺苍瞳孔骤缩,一瞬间灵魂都在颤抖,哆哆嗦嗦的口齿都说不清楚,“我的腿……我的腿呢?我的腿去哪里了?” 贺老二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大侄子啊,你现在还年轻,虽然没有了双腿,但起码你还活着呀,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现在科学越来越发达了,等过个几年,说不定就可以弄双假腿来按到你身上,到时候你又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的走路了……” “你放屁!”贺苍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这句话,“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鬼东西?什么叫没了双腿?什么叫安个假肢?你把我的腿还给我,还给我啊!” 他沙哑着嗓音歇斯底里,英俊的面容因极度的愤怒而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看起来格外的扭曲。 贺老二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可事情已经这样了,还是朝前看吧……” 贺苍随手抓过身旁的枕头,就冲着贺老二扔了过去,“我看你妈!你给我滚,你给我滚呐!” 语罢,贺苍又疯了一样的,按着呼叫铃,“医生!医生!我不可能是个残废的,我不可能断了腿,不可能……” “一定是你们没有好好医治,给我做手术,重新给我做手术啊!” 贺苍大吼大叫的样子仿佛就是个疯子,医生,护士们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按在了床上,可他却一直奋力的挣扎着,嘴里还不断的辱骂着医护人员,最后无可奈何之下,医生给他打了一针安定。 贺老二将这滑稽又混乱的一幕全部都用手机拍了下来,将视频发送给了贺老大。 随后又拨过去一个电话,“大哥,对于你所看到的,还满意吗?” 听筒里瞬间传来了贺老大愤怒到极致的吼声,“你有本事冲我来,苍儿还是个孩子!” 贺老二嗤笑一声,冷冷的开口,“这个孩子的结果究竟如何,可还是要看大哥你啊。” 贺老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想要什么?” 贺老二语调冰凉,“我想要什么?大哥,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你不要太过!”贺老大咬紧了牙根,心里是又恨又慌。 “那就没办法了……”贺老二叹了口气,幽幽的说到,“苍儿已经没了一双腿,再没了个什么器官,似乎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比如说……让他再也无法人道,就像大哥你一样,你觉得呢?” “我答应你!”贺老大最终还是妥协了下来,“但我要先见到苍儿生命无忧。” 贺老二牵起唇角,毫不犹豫地开口,“成交。” 等贺苍再次意识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被换了个地方。 这是一间格外狭小的房间,大致扫一眼不过十几平米的样子,墙上的墙皮还有些许的脱落,连日头都照不进来。 逼仄,矮小,整体面积还都还没有他曾经居住的一个卫生间大。 “这是怎么回事?人呢!”贺苍在发现自己的双腿确确实实消失不见了以后,整个人都变得颓废了起来,五官扭曲在一起,只剩下无尽的狰狞,“都给我滚进来!” 不一会儿的时间,外面响起了几道沉重的脚步声,随着房间门的打开,贺苍看见了他的父亲。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皱皱巴巴的衬衫,头发也是十分凌乱的散着,脸上带着无尽的苦楚,就像前世的贺老二一样。 贺苍心尖猛地一颤,他带着满心的不敢置信开口,“爸……你……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啪!” 贺老大疾步走过来狠狠一耳光抽在了贺苍的脸上,“不孝子!都是你这个不孝子!如果不是你非要跑去弄什么穷游,又怎么会被老二抓到?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逼着放弃了手中的权力?!” “你现在满意了?你开心啦?!”贺老大一席话说的凄苦又悲凉,“看看这破就无比的地方,这以后就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所在,贺苍,要不是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真的好想直接掐死你!” 嗡—— 贺苍瞬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片嗡鸣,眼前也是一片混沌。 他爸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可为什么这些字连成了一个完整的句子,他就听不懂了呢? 贺苍长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看这两节背包得像个粽子一样的腿,他心中害怕极了,“不会的,不会的!” 他重来一回,明明该是补偿,他应该被柳沉鱼给救了,然后在柳家安心养伤,直到他把夺权成功派人前来接他。 他是贺家的大公子,是将来的掌权人,他是创造了一整个商业帝国的贺总,是整个江澄的经济都会为之一颤的人物。 他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残废呢? “这一定是梦,这是一场梦,我要醒过来……” 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 似乎是……从没有遇到柳沉鱼开始,事情就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了。 贺苍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柳沉鱼,我要去找柳沉鱼,她会救我的啊!” “我不讨厌她了,即便她怀着别样的目的我也不讨厌了,只要她能救我,我愿意把什么都给她,公司,爱情,贺家当家女主人的位置,只要她想,我什么都愿意给她的!” “砰——” 贺苍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摔得他有些头晕眼花,贺老大冲上来又甩了他一巴掌,“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身体上的剧痛顺着神经一点一点的传入他的大脑,贺苍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梦,这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贺苍终于绝望,既已不得善终,他又何必重来一回? 巨大的悲哀和讽刺灭顶而来,悲不自胜的贺苍目眦尽裂,泪如雨下。 —— 九月的骄阳盈盈洒落,照在A大的校园里,柳落雁牵着两个妹妹的手漫步在林荫道上,“终于等到你们了,你们如果再晚一点呀,我都要大学毕业了。” 柳沉鱼一袭雪白的长裙在阳光下飞舞,她勾起唇角显现出两个可爱的梨涡,“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嘛,不许不高兴了啊!” 柳桑柔盈盈一笑,更衬的她温柔似水,她笑嘻嘻的凑上前去,“落雁姐你好好交待,上了三年的大学,有没有交到男朋友?” 柳落雁的面颊刷的一下就红了起来,她扭头看了眼身后提着行李箱的时喻,俏咪咪凑近了柳桑柔的耳朵,“是我同系的学长……” “哦——”柳沉鱼和柳桑柔一瞬间拖长了音调,“姐姐你厉害哟。” 柳落雁佯装生气,挥舞着拳头一人敲打了一下,“叫你们不要大声说出来的嘛……” “哈哈哈哈,姐姐害羞了!” 柳桑柔笑着跑开,被她调笑的有些脑了的柳落雁追了上去。 柳沉鱼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明明家里她的年纪是最小的,可她操的心却比谁都要多,她跟在后面撇撇嘴,“两个幼稚鬼,你们跑慢一点,别摔了。” 走在前面的两个女孩同时转过了头来,冲着柳沉鱼做了个鬼脸,“知道啦!啰嗦老太婆!” 柳沉鱼咬牙切齿,“你们有种再给我说一遍!” 三个女孩儿笑着跳着,最是青春肆意活泼。 时喻任劳任怨的拖着三个行李箱跟在身后,脸上浮现起了一抹浅浅的笑。 大学毕业后,柳落雁和她同系的学长结了婚,婚后不久生了个女儿,一家三口过得很是幸福。 但柳桑柔似乎是因为当初王赖子的事情而有了创伤性后遗症,在面对除了时喻以外的男人都恨不得一蹦三尺远,即便追她的优质男性可以从江城一路排到法国,可她也完全没有要恋爱的打算。 而柳沉鱼也是坚定的不婚主义,用她的话来说,男人只会阻碍她拔刀的速度。 一个人的孤独或许会成为孤独,可当两个人的孤独凑在了一起,就会变成无与伦比的热闹。 虽然柳桑柔和柳沉鱼大学学的专业不同,可她们毕业以后却恍若命运一般的被同一所公司给录取,两个女孩亲亲热热的住在一起,就仿佛和当年住在柳家村时一样。 四十岁那年,柳沉鱼和柳桑柔一起从孤儿院收养了个女孩,带到了时喻的面前,告诉了时喻她们隐藏在心底几十年从未说出来的话。 随后带着忐忑又小心的神情望着时喻,唯恐在他脸上看出失望的神色。 可时喻只是动作温柔的揉了揉两个女儿的脑袋,轻声说道,“你们能冲破枷锁选择属于自己的人生,爸爸很欣慰,只要你们过得开心,爸爸就支持你们。” 两个人对视一眼,随后同时扑进了时喻的怀里,紧接着又一同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们本以为父亲会是她们选择路上最大的枷锁,却从未想到,他会是第一个毫无保留愿意支持她们的人。 自从柳沉鱼和柳桑柔考上大学开始,时喻就辞去了机械厂的工作,每天晒晒太阳下下棋,小日子过的甭说有多舒坦了。 送走了三个女儿以后,时喻也在家里悄悄地闭上了眼。 他从角落里扒拉出来2333,“走吧,下一个世界,记得可千万要给我找一个像这个世界一样乖巧懂事的女儿,我是来养老的,不是来搞事业的,懂吗?” 已经选出了下一个任务世界的2333:…… 如果它现在告诉它家宿主真相,它会被直接拆了吗? 第39章 团宠小师妹的替身 夕阳西下, 残阳如血,刺眼的血色夹杂在浓黑的雾气当中,带着一股让人胆颤心寒的阴冷。 青年的身体像是那被折断翅膀的蝴蝶一样, 从空中遥遥坠落而下,砸在一片尸骸血池里。 他右手中的长空残雪剑深深扎进土壤里,用力支撑着身体, 不让其倒下…… 青年轮廓分明的脸上,是一道道被利刃划出的血痕,苍白的唇抿做一道不完美的弧线。 双手早已没了多大力气, 却依旧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剑。 纵使衣袍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但青年的身姿依旧挺拔。 鲜血像断线的玉珠顺着握剑的手滴滴滑落,缀在地上化作一朵朵殷红的花…… “大师兄——!不要——!” 凄厉的哭喊声音从四面八方汇拢而来,震荡在整个山谷, 空旷幽寂, 痛彻心扉。 一穿着粉衣的少女自云间坠下,急急忙忙扑倒在了青年的身旁,她毫无顾忌地用力支撑着他的身体,青年身上的斑斑血迹宛若图画上的颜料一样,印上了少女的裙摆。 但少女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丝毫, 只是颤抖着手抚上了青年的面颊,害怕的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整个人泪如雨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魔。” “大师兄, 你不能有事, 千万不能有事啊……” “我无碍。”青年低低的开口, 润朗的声音有些许的沙哑。 “你骗人, ”少女哭的不能自已,“这么严重的伤,又怎么可能无碍呢?都是我的错……” 青年微微叹了口气,强撑着一只手摸了摸少女的发顶,“师兄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师兄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少女点点头,终于破涕为笑,“太好了,师兄没有怪我……” 却忽然,少女的笑声戛然而止,她脸上露出了一抹分外惊恐的表情,随后像是甩垃圾一样甩开了青年的手,整个人急速地向后退去。 “你不是大师兄,你到底是什么怪物?!不是我……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 少女那极度厌恶的神色与惊恐凄然的嗓音让青年有了一瞬间的茫然,他抬起头来,有些无助的开口,“这是……怎么了?” “魔啊!大师兄入魔了!快逃!!!” 就在他抬起头的一瞬间,周围的弟子们也同时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仿佛是看到了什么魔鬼一样。 青年一颗心重重的沉了下去,他抬眼看向了支撑着自己身体的长剑,透过那依稀的血痕,他终于看清了此时自己的样貌。 一条条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扭曲盘旋在了他的整张脸上,在苍白的皮肤下不断的蠕动着,仿佛是一条条毒蛇在爬动。 这些黑色的纹路不断地向下延伸,爬满了他的整张脸和大半个脖颈,甚至还有继续向下的趋向。 这一幕简直堪称是惊悚。 青年脸色骤然大变,正当他不知所措之时,一位仙风道骨的男人出现在了他面前。 男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一双凤眸定定的望着青年,那双深邃沉静的眼眸仿佛蕴藏着天地万物,在一片肃杀当中显得格外沉寂。 青年颤抖着嘴唇,哆嗦着喊了一声,“师尊。” 男人微垂着眼眸,淡淡开口,“阿喻,你已被魔气侵蚀,天衍剑宗留你不得了。” 青年早已料到自己的结局,可当他敬佩无比的师尊亲自开口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是不由得跟着一痛。 修士与魔物势不两立,天生就是死敌,每一个被魔气侵蚀了的修士,都会被一点一点磨灭人的思想,到最后会化作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无论修士的修为如何的强大,灵根天赋如何的耀眼,只要丹田经脉被魔气侵蚀,便注定逃不脱变成怪物的既定命运。 因此,只要是任何一个有血有肉的修士,在发现魔气侵蚀已经无法逆转的时候,都会选择以身饲魔,以此来阻挡魔物的进攻。 青年作为天衍剑宗的首席大弟子,52gGd21在选择只身一人迎面对上魔尊的时候,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腹中丹田处绞痛的厉害,青年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的消失殆尽,更衬的那些黑色的纹路越发的狰狞扭曲。 他强忍着身体上的剧痛站了起来,对着眼前的师尊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弟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脸色稍霁,“阿喻,天衍剑宗的所有人,都不会忘记你的。” 男人话音落下的瞬间,青年用力捏着长空残雪剑的剑柄又站了起来,脸上黑色的纹路丑陋又可怕,可青年却笑得十分坦然。 青年抬手用剑削破了指尖,逼出了几滴心头血,殷红的液体洒落在剑刃上,吸了心头血的斑驳长剑转瞬间洁白如新,在漫天的黄沙与黑雾弥散当中,显露出银色的冷芒。 污染身体的魔气停滞了下来,染血的蓝白广袖上流光溢彩,青年手中捏着长剑急速升空,不管不顾地冲向了那团黑雾最为浓郁的地方。 被青年唤作师尊的男子腾空而起,目光扫视着下方乱作一团的弟子们,手下印记飞速结成,“众弟子听令,结阵!” “是!” 数万名的弟子在山谷中排列整齐,无数蓝色的光芒从他们的手中长剑上溢散出来,最终汇聚成了一张磅礴的大网。 顷刻之间,风向逆转,万物流动。 漫天的黄沙沉寂,就连翻涌的魔气也仿佛有了一瞬间的凝结。 一开始的粉衣少女,脸上浮现出一抹浅笑,“成功了……” 却忽然,溢散的魔气转瞬间又冲天而起,于半空中化作了一张巨大的脸。 那是一个看不清五官的,只有一张深渊大嘴的脸,巨大的嘴巴起起合合,从中吐露出沙哑嘲哳的声音,“愚蠢的修士们,以为这样就可以灭了本尊,休想!” 只见那张巨大的嘴巴转瞬间又张大了许多,无数黑色的圆点似蚂蚁一般不断地从他口中涌了出来,在落地的瞬间转变成一个个不知疲倦只知道杀戮的魔物。 结好的大阵刹那间被魔物冲散,一群修士们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起,就已经彻底的停止了呼吸。 一时之间整个山谷上空游荡起了无数的亡魂,血腥和肃杀充斥着天地,绝望在众人心中弥漫。 此时那个巨大的嘴巴再次吐露出了声音来,沙哑的嗓音听不出语调,却无端的让人感到了一股嘲讽,“天玑子,数万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的不堪一击呀!” 之前被青年称作师尊的男人,也就是天玑子,转瞬间变了脸色,“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鬼脸的声音散漫又漠然,仿佛眼前的男人微如蝼蚁,轻如草芥一般,“当然是移平你天衍剑宗!” “你!”天玑子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那鬼脸忽然又哈哈大笑了两声,笑得狰狞又可怖,“天玑子,你就好好看着吧,看着本尊怎么把你当年夺去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毁灭干净。” 此后,那鬼脸不再说一句废话,只是不断地从嘴巴里吐露出实力越发强悍的魔物。 魔物不知疲倦,不知疼痛,即便是砍断了他们的四肢,他们都会冲上来用那一双双尖锐的牙齿咬住弟子们的脖子,天衍剑宗的弟子们完全不是这些魔物的对手,一时之间哀嚎遍野,遍地尸骸。 整个山谷都被这种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湮灭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就在此时,那巨大的鬼脸背后忽然冒出了一道人影,面色苍白的青年手持长剑,肉身片片剥离,鲜血滴滴洒落,不过眨眼的时间,青年便只剩下了一副散发着森白冷意的骨架。 那巨大的鬼脸终于害怕,他没想到青年竟是要以天地为炉,以肉身为祭,用精血和灵根将其封印。 蓝色的光晕冲上云霄,阵阵光华水平荡开。 魔尊想要逃开,却已经来不及。 只要是剑气掠过的地方,那些和天衍剑宗的弟子们搏杀的魔物都化作一团黑雾,于星星点点间,消散在天地之中…… 青年的肉身化作血雾洒向巨大的鬼脸。 在一阵尖锐的嚎叫声之后,所有的魔气都渐渐散开。 远处的天幕中缓缓升起了一轮皎洁的圆月,照向满是疮痍的大地。 漫天的黄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雪纷纷扬扬从空中飘落而下。 纯洁的雪,洗濯了肮脏的世界…… “大师兄……”随着一声号恸崩摧的哀嚎,一柄剑孤零零地掉在地上,形单影只。 再也没有一双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将它捡起…… 一群弟子们连滚带爬地扑向了前方,他们痛哭,他们流泪,他们终于后悔。 他们惊才绝艳,光明磊落,温柔地照顾着每一个人的大师兄,即便是被魔气侵染,即便是知道自己会魂飞魄散,却还是在拼尽了全力的保护着他们。 可他们,做了什么? 只不过是看到了大师兄脸上的魔纹,既然就那样害怕的逃开…… 一时之间,哭嚎声响彻在整个山谷,无尽的悲哀在无形之中弥散。 粉衣少女死死的拽着天玑子的袖子,一双漂亮的杏眸里充满了泪水,身体颤抖不已,“师尊……是我害死了大师兄。” “不怪你,你也不是故意的。”此时,另一名青年缓步走了过来,他抬手轻轻揉了揉粉衣少女的头,已做安抚,随后又将视线转向了天玑子,“师尊,小师妹她是无心的。” “大师兄的死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如果非要责怪一个人的话,师尊就责罚弟子吧。” 粉衣少女哭的更伤心了,她期期艾艾地抬起头来,“二师兄……” 青年抬手温柔的替粉衣少女擦去了脸上的泪,“二师兄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太伤心了。” 天玑子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阿喻的死还是要给众人一个交代,那便罚去思过崖思过百年吧。” “师尊!”迟来了一步的另一个青年猛地变了脸色,“师妹年纪还小,思过崖那种地方,一百年,她怎么能受得住?” 粉衣少女又开始哭了起来,她低着头轻轻唤了一声,“三师兄,你不要说了,这是我的错,我愿意接受惩罚。” “不行,”被称作三师兄的青年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众人耳边忽然又响起了一道嘲哳难听的嗓音。 “哈哈哈哈,这真是让本尊大开眼界,天玑子,既然你这么疼爱你这个小徒弟,那不如……把她借给本尊玩儿玩儿吧!” 黑色的雾气席卷而来,猝不及防之下众人只感到了眼前一黑,等他们再次睁眼,粉衣少女却已经消失不见。 天玑子整个人愤怒的就像是即将要喷发的火山,他阴沉的嗓音像随风而来的刀,将方才温馨的场面一点一点切成碎片,“你没有死。” “本尊怎会这么容易就死掉?”黑色的雾气弥漫在半空中,声音依旧,却是不见了鬼脸,“当年你都没有办法斩杀本尊,你以为你的弟子就可以做到了吗?” “不过……”黑雾忽然拖长了音调,“你的这个大弟子还当真是有几分能耐,竟是能将本尊伤到这个地步,不过很可惜,却也是只能止步于此了。” 黑雾中缓缓出现了粉衣少女的身影,天玑子周身灵力翻涌,一双眼睛沉稳深郁,“把我的弟子还给我,否则……” “天玑子,”黑雾忽然再次发出声音,“威胁人也要看看双方的实力,虽然本尊现在受了重伤,可你的弟子在本尊手里,你敢对本尊出手吗?” 黑雾的有恃无恐让天玑子脸色煞白,他捏着长剑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还是没有出手。 “哈哈哈哈,”黑雾大笑着远去,“天玑子,本尊等着你。” —— 十年后,天衍剑宗—— 断虹霁雨,净秋空,山染修眉新绿。 封闭了山门十年之久的天衍剑宗终于再次打开了护宗大阵,今天是天衍剑宗开山门收徒的日子。 九州大陆灵气充沛,妖魔横行,和普一出生就具备杀戮能力的魔不同,和天生就会运用灵气来提升实力可以活成百上千年的妖也不同,人类只有几十年的光阴,也没有半分其他的能力。 在妖魔当道的时代,人类的生存空间极为有限,几乎所有的人族都沦落为了妖魔的奴隶。 数万年前,人族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惊才绝艳之辈,他创建了一套天衍剑法,只要体内有灵根之人,都可以通过剑决而沟通天地之间的灵气。 修习此剑法的人可以用灵气滋养血肉,锻炼体魄,增长寿命。 在绝境之中,人类的潜力是无限的,不过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就已经有无数的人类习得了天衍剑法。 此剑法不仅使得人族可以保持最为年轻鼎盛时的容貌,而且还能够无限量的增加寿命,让人族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与魔族和妖族对抗。 人族飞速的繁衍,而妖物成长却十分缓慢,魔族更是只能靠魔尊才能繁衍生息。 长此以往下去,整个九州大陆被化为了三个部分,土地最为肥沃的中原地区被人族所霸占,妖族占领了森林和海洋。 而至于那些没有思想,只会杀戮的魔族,则是被人族给镇压了起来。 据传言,只要能将天衍剑法修炼到大圆满,就可以与天地同寿。 数万年的光阴下来,当初创建了天衍剑法的那个人早已不见了踪迹,但他曾经为了教授人族修习剑法而创建的天衍剑宗却是完好无损的保存了下来。 天衍剑宗是整个九州大陆所有的人族都向往的地方,可却也不是人人都能够进的。 这一天,宗门外的广场前聚集了数不清的人类,他们排着队一个个从测灵石面前经过,当测灵石上闪烁起光芒的时候,这人便有了入天衍剑宗的资格。 虽然有灵根就可以修习天衍剑决,但灵根的强弱和天赋的大小不同,一个人能所走到的高度也不一样。 天衍剑宗门下一共有七十二山峰,每一峰的峰主都是将天衍剑诀修炼到了七层以上的大能。 而宗主天玑子所在的沧澜峰更是所有人都趋之若鹜的地方,只因为,宗主天玑子已经将天衍剑诀修习到了第九层! 据传言,只要他能突破第九层,立马就可以羽化成仙,成为永生永世不死不灭的存在。 山门外的选拔已经到了最后一层,数十个十多岁的少年少女们被牵引着来到了沧澜峰的大殿。 这一群弟子都是今日选□□的天赋最好的一批,只要他们的表现不是太过于不堪入目,都可以成为七十二峰峰的亲传弟子。 一群少年少女们忐忑不安的对着坐上的峰主们行了一礼,“见过尊主,见过各位真人。” 天玑子百无聊赖的坐在主位上无所事事,正思索着如何快速走完这个流程,却在忽然间听到了自己二弟子近乎呢喃的声音,“小师妹……是小师妹吗?” 坐在首位上的白衣男子猛地睁开了眼,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下方,最终停留在一个穿着破烂,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左右的少女身上。 天玑子的瞳孔微微颤了颤,他强压下心中紧张的情绪,手指指着那名少女,佯装镇定的开口,“你……抬起头来。” 少女似乎是有些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旁边的同伴用胳膊肘触碰了她一下,她才终于反应过来,脏兮兮的脸蛋上浮现出一抹疑惑,“您是在说我吗?” 像!太像了! 眼前的少女和天玑子被魔尊抓走的小徒弟肖涵几乎长的一模一样,只除了少女眼尾带着的一颗红色的小痣。 天玑子的一颗心砰砰直跳,压抑了十年的情绪喷涌而出,让他几乎快要维持不住表面的肃穆。 “是你,”天玑子紧张万分的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轻轻摇了摇头,逐渐地沉默了下去,似乎是陷入到了什么悲伤当中,过了半晌,她才终于又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没有名字,没有人给我起名字,大家都叫我小乞丐。” 站在天玑子身旁的二弟子赤南辕再也忍受不住,不顾当着七十二峰峰主的面失仪,径直抢先开了口,“肖思,你以后就叫肖思吧。” 天玑子眉眼间闪过一抹不耐,最终还是没有反驳赤南辕的话,他冲着少女勾了勾唇角,“以后你就不用当小乞丐了,我想收你做我的亲传弟子,你愿意吗?” 肖思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问道,“成了你的亲传弟子,以后还会饿肚子吗?” 看着眼前少女瘦弱不堪的身体,天玑自心中不由得涌起了一抹酸涩,是不是他的小徒弟在魔尊的手中,也受到了这种非人的折磨? 他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不会饿肚子了,你想吃多少都可以。” “真的吗?”肖思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小姑娘满心欢喜的样子几乎是和肖涵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天玑子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语调变得无比的温柔,“当然,我可是天衍剑宗的宗主,我还能骗你不成?” 小姑娘盈盈一拜,高兴的应道,“那真是太好了,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天玑子高兴得连连起身,亲自走上前去,将肖思扶了起来,“走,师尊带你去看看你的住处。” 眼前的阁楼精致又漂亮,周围种了一大片颜色各异的花朵,走在其中,仿佛置身于鲜花谷一样。 天玑子牵着肖思的手,缓缓推开了阁楼的门,“怎么样?喜欢吗?” 肖思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地方,瞬间一双眼睛就眯成了月牙,“喜欢,太喜欢了。” “以后这就是你的住处,”赤南辕迫不及待的开口,“我是你的二师兄,三师兄和四师兄暂时有事,等他们闲下来了,二师兄就带他们来认认你。” 听了这话后肖思微微点了点头,但随即又问道,“有二师兄,三师兄和四师兄,那大师兄去哪了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玑子和赤南辕都有些沉默。 肖思一下子就慌了,“我……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不是,”天玑子的大手按上了肖思的脑袋,“你的大师兄,他是一个英雄。” 天玑子将事实的真相加工了一番,隐去了肖涵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告诉了肖思。 得知了大师兄洛时喻的过去,肖思的眼眸晶亮亮的,她握着小拳头说得一本正经,“我以后也要好好练剑,要成为和大师兄一样保护天衍剑宗的人。” 师徒二人盯着肖思的笑脸沉默不语,却同时在心中发下了誓言,他们绝对不会,让肖思如洛时喻一般,飞灰湮灭。 拜入了天衍剑宗的弟子,都会在入宗的第二天前往剑冢寻得属于自己的佩剑。 “轰——” 尘封了十年的大门应声而开,数十万把长剑齐齐震颤。 此时,在剑冢的最深处,一把寒光凛冽的长剑却风雨不动安如山。 时喻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把2333拖出来拆了个粉碎又装了回去,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气的牙根痒痒,“这就是你给我找的养老的世界?” 2333也是很委屈,自家宿主明明是在他已经确定了世界以后才告诉他想找一个养老世界的,这怎么能怪他呢,而且…… 2333狡辩道,“宿主你确实养老了呀,十年的时间都在休息,完全没有让你搞事业。” 时喻再次动手拆了2333,“如果你说的养老就是被困在一把剑里连动一下都做不到的话……”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几道人说话的声音,2333赶忙开口试图保住自己的小命,“宿主宿主,你马上就能出去了,已经到了剧情节点,女配来寻找配剑的时候了。” 时喻顺手把2333扔了出去,透过剑身看向了前方越走越近的人影。 这是一个可以上天遁地,有着特殊灵气存在的修真世界,讲述的是一对师徒冲破禁忌虐恋情深的故事。 故事的男主角是天衍剑宗的宗主天玑子,女主则是她最小的徒弟肖涵。 肖涵出生好,人也长的十分漂亮,她性格善良,总是同情那些无法修炼的人族,她喜欢和师兄们一起下山捉妖除魔,喜欢保护那些百姓。 她的善良和美好几乎吸引了书中所有的男性角色,除了原主洛时喻。 洛时喻是天衍剑宗的大师兄,极品的冰灵根使得他修习起剑术来一骑绝尘,一把长空残雪剑被他使得出神入化,剑气所过之处,一片冰原雪花。 入门不过短短十五年的时间,就已经修炼到了天衍剑诀第九层,洛时喻的天赋比身为宗主的天玑子还要恐怖。 只不过因为原主为人低调,天玑子也怀着一定的私心,因此,除了他们师徒二人之外,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原主已经可以和他的师尊打得不相上下。 十年前的一天夜晚,肖涵从山下带回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凡人,恰巧被经过的原主给看到,原主从那人的身上察觉到了魔物的气息,想要让肖涵把人给送回去,和肖涵却死活不愿意,还说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说原主就是一个冷情冷肺之人。 两人争执之下,原主的长空残雪剑不小心划伤了肖涵的皮肤,鲜血滴在了那人随身携带的一块玉佩之上。 转身之间魔气四散,被封印了数万年的魔尊冲破封印钻了出来。 紧急之下,原主根本来不及叫救援,只能硬着头皮和魔尊对战在一起。 结果可想而知,原主当然是不敌的。 但如果只有原主一个人的话,他是肯定可以从魔尊的手里逃脱掉的,可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的世事无常,他身边偏偏有一个肖涵需要保护。 为了安全的带着师妹一起离开,原主只能咬着牙和魔尊对战。 可令原主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平日里最善良不过,看不得一点血腥悲哀的肖涵,原主一心直面魔尊,放心地把背影交在了对方手里的肖涵,在魔尊向她攻击的时候,拉着原主挡了过去。 猝不及防之下,原主根本来不及运起护体灵力,没有半分防备的丹田被魔气侵蚀,浑身的灵力无法运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体内的灵力一点一点流失,魔族专有的黑色纹路爬了他满脸,看着自己变成自己最为厌恶的样子。 整个天衍剑宗所有的弟子加起来都不是魔尊的对手,而原主因为一开始和魔尊对上,被他的魔气侵染了灵根和血肉,无奈之下,原主选择了以身饲魔。 虽然是没有彻底的斩杀了魔尊,却也是让对方身受重伤。 可魔尊却在逃离之际,掳走了女主肖涵。 包括天玑子在内的男主男配们几乎都好似被挖掉了心头血,难过的无以复加。 不过好在十年以后,在收徒大会上,他们发现了一个和肖涵几乎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天玑子不仅收了她为亲传弟子,还为她取了一个名字——肖思。 寄托着他们对肖涵的思念。 在沧澜峰上的日子格外的温馨,师尊对她疼爱无比,每一个剑决都亲自教她,师兄们也是对她关爱照顾,恨不得把她宠在手心里。 作为孤儿的肖思以为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家,她觉得自己就是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孩。 然而,假的终究是假的,美梦终有被戳破的一天。 当她面前出现了一个和她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人,知道了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师尊和师兄们把对于肖涵的疼爱都转嫁到了她的身上而已,肖思整个人都崩溃了。 她所谓的幸福美好,不过是一个虚假的幻影,比那泡沫还要脆弱不堪。 毕竟泡沫还是真实存在的,而她所获得的所有疼爱,从未存在过。 肖思开始变得歇斯底里,她想尽一切办法和肖涵针锋相对,试图引起师尊和师兄们的注意。 可她越是这样做,越是会引起旁人对她的厌恶,直到最后,肖思几乎成了众矢之地,整个天衍剑宗数十万弟子,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她说上一句话。 肖思彻底的崩溃,也认清了现实,最终她趁着夜色独自一个人离开了山门。 因为她天赋好,修为也高,即便是一个小姑娘独自走在外面,却也是平安了好一段日子。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两个有思想的魔族,那是和只会杀戮的魔物完全不一样的存在,他们除了使用的是魔气以外,几乎和人类没有任何的区别。 肖思强忍着心中的害怕,杀掉了那两个魔族,却也在他们口中得知了魔物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的真相——因为肖涵的血。 当初就是肖涵的血滴在了封印住魔尊的玉佩上面,魔尊才得以破开封印出来。 虽然当初魔尊抓走肖涵的时候说是要报复天玑子,可实际上,他抓走肖涵的目的,却是为了研究她的血液。 肖涵的血对于魔物而言,不亚于天阶的灵丹妙药之于人类,她的血液不仅可以帮助魔尊疗伤,在长期的服用血液之下,没有任何思想宛若提线木偶一样的魔物,竟然会生出属于自己的独立意识。 不仅如此,肖思还得知了一个让她完全无法接受的事实真相——她最最崇拜的大师兄,被所有人夸赞以身饲魔,保护了整个九州大陆的大师兄,其实是被肖涵给害死的。 那一瞬的肖思彻底的陷入到了癫狂之中,她死死的捏着手里的长空残雪剑,独自一人杀上了天衍剑宗。 她只想要肖涵的命。 然而,非常可惜的是,纵使她天赋强大,修炼起来的速度也是旁人难以望其项背,她终究只是一个女配,完全抵不过身具女主光环的肖涵。 最终只能带着满心的绝望,和无尽的遗憾,自刎在了长空残雪剑下。 时喻刚刚回忆完剧情,肖思就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肖思指着眼前这把与众不同的长剑问道,“师尊,为什么这把剑没有发出剑吟?” 天玑子还未曾开口解释,肖思脑海当中忽然响起了一道温柔的男声,“因为这把剑里面住着一个魂。” 肖思猛地被惊了一下,可她却没有丝毫的表现出来,只是沉静地在脑海里问了一句,“你是谁?” 时喻温润如玉的声音恰似流水击石,又似泉水入口,“你的大师兄,洛时喻。” 第40章 团宠小师妹的替身 虽然肖思从未见过她的这个大师兄, 可她来到天衍剑宗也不过短短两天的时间,就已经从无数人的口中得知了他的英雄事迹。 曾经的她只不过是一个小乞丐而已,每日的梦想也只不过是能够吃饱穿暖,渴望着再也不会饿肚子, 不会被人用脚踢着追逐。 如今, 这一愿望已经得到了实现, 她进入了人人趋之若鹜的天衍剑宗, 并且还成了天衍剑宗宗主天玑子门下的亲传弟子,师尊和二师兄极尽的温柔, 给她的住所也是那么的漂亮,她几乎成为了所有人都羡慕的对象。 肖思有了另外一个梦想, 她想要成为像大师兄那样,保护宗门,保护所有人的存在。 人人都说风光霁月,克己奉公的大师兄以身饲魔,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他们惋惜,他们遗憾,他们再也不能见到那个惊才绝艳的洛时喻了。 可现在, 脑海中那道润朗的声音,却宛若是一颗巨石投进了肖思的心湖,震荡起涛涛的巨浪, 让她表面佯装的镇定再也坚持不下去。 此时,天玑子的解释也落在了肖思的耳中,“这就是你大师兄以身饲魔后留下来的那把剑, 长空残雪。” 长空残雪…… 肖思默念着这个名字, 注视着眼前寒光凛冽的长剑, 不由得牵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长剑无声而颤,剑气惊鸿游龙,银白色的剑芒绵延不断,犹如拔地而起的巍峨雪山。 白的洁净,白的无暇。 恍惚之间,肖思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那场大战,惊鸿一剑化解了腾飞的魔气,整个天地间都落下一片银白的飞雪。 她没有丝毫怀疑那道声音所说出来的事实,只因这是长空残雪剑。 那个只有极品的冰灵根大师兄才能够发挥出它极致剑芒的长空残雪。 在天玑子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数十名新入门的弟子全部都涌了过来。 “这就是长空残雪?剑冢里其他的剑放在它的面前,不都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放在这里十年的时间,剑气还是这么的凛冽,果真不愧是大师兄的配剑。” “咱们来剑冢不就是来挑选配剑的吗?我能要这把长空残雪吗?” …… 一群弟子围绕着长剑叽叽喳喳,几乎快要把它夸出一个花来。 天玑子目光扫过一众弟子,慢悠悠地开口,“这长空残雪,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得起的,配剑要选择贴合自己灵根的才是,和灵根不相符的剑即便威力再过于强大,你们也是无法驾驭的。” “真有宗主说的这么玄乎吗?我不信,我倒要试试看。” 天玑子笑眯眯的看着那名弟子,沉默不语。 那弟子不信邪,双手抓上了剑柄,然后用力往后一拔,他整个人被剑气攻击倒飞出去,长空残雪剑却停留在原地,连一声轻颤都没有发出。 “哈哈哈哈——” 见到那名弟子的窘迫模样,其余弟子都哈哈大笑了起来,语调中饱含着一股对那名弟子不自量力的嘲讽。 那弟子虽然被剑气震飞了出去,可身体却没有受到什么创伤,他一个骨碌爬了起来,愤愤不平的说道,“嘲笑我?有本事你们把长空残雪拔/出来呀!” 一群弟子跃跃欲试,挣着抢着要去动手拿那长剑,刹那间,各种哀嚎声,嘲笑声不绝于耳。 肖思整个人愣在原地,难道……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听到遗留在长空残雪里大师兄的声音吗? 四周纷杂散落,唯余寂静无声。 肖思猛的抬头看向天玑子,“师尊,我……” 就在此时,她脑海中再次响起了那道润朗的声音,“不要说。” 肖思赶忙闭上了嘴,疑惑的在脑海中问道,“大师兄?” 时喻轻叹了口气,“不要告诉别人我在剑里的消息,包括你的师尊。” 肖思看不见时喻的神情,但却从他润朗的嗓音中听出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到的警惕,肖思的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难道当初大师兄以身饲魔一事,另有隐情? 正当她准备继续问询的时候,天玑子回过了神来,“思思,你刚才想要说什么?” “我……”肖思双眼微微眯了眯,藏起脑海中转瞬即逝的怀疑,冲着天玑子露出了一个笑脸,“师尊,我是想说,我也想试试长空残雪。” “师尊不是说我也是极品的冰灵根吗?正好是和大师兄同等品类的灵根,我想大师兄那样风光霁月的人,断然不想自己的配剑最终只能留在剑冢里,做一个没有丝毫用处的破铜烂铁。” 肖思说这话时一双眼睛睁得滴溜溜的圆,好似里面蕴含着万千星辰,她的声音也因为带着祈求的味道而变得有了那么一丝软糯,就好像是肖涵抓着他的手臂撒娇一样。 “阿涵……” 天玑子的眼神迷离了起来,他颤抖着伸出双手,摸上了肖思的发顶,嘴唇呢喃,喷涌的情感马上就要宣泄而出,可却又在突然触碰到肖思眼角红色的小痣时戛然而止。 这不是他的阿涵。 他的阿涵眼角没有这样的一颗痣。 天玑子瞬间收回了手臂,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当然可以,如果你能把这把剑拔/出来,我想你的大师兄他……应该也会很高兴的。” 内心也有着其他事情的肖思并没有发现天玑子的不同寻常,冲着天玑子微微点了点头后就向前走了上去。 众弟子也知道肖思是宗主新收的亲传弟子,看到她走过来后不约而同地让开了一条路。 肖思闭上眼睛,虔诚的对着长空残雪鞠了一躬,并在心里默念,“大师兄,得罪了。” 时喻只是笑笑,“你放心拔吧。” 瘦弱的小手握上了剑柄,只轻轻一拔,无数弟子拼尽全力也无法撼动分毫的长空残雪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肖思握在了手里。 锵—— 笔直的长剑微微一颤,发出了一声清脆又锋利的剑吟,那声音极是悦耳,透露着一股恍若冰雪般的冷意,剑吟中带着令人为之一颤的寒气。 周围爆发出一阵喝彩,就连天玑子也是忍不住连连点头,“果然不愧是极品的冰灵根,连长空残雪这等灵剑都愿意被你俘获。” 肖思高举着长空残雪,仔细端详着这把锐利无比的长剑,片刻后,按照心意随手挽了个剑花,剑纹流转间,又不断的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剑吟来。 冰冷的冷白色剑气在周边震荡,如长虹贯日一般凛冽锋锐,肖思不由得翘起了唇角,“真是把好剑。” 长空残雪是原主洛时喻耗费数十年光阴,采集天下至刚至坚之金,融入了雪山之巅最为寒冷的雪水,嵌入了极致冰原冰冻上万年的坚冰才打造而成,是最适合冰灵根不过的灵剑。 虽然拿在其他灵根的修士手中,长空残雪发挥不出其十分之一的效力,可因为长空残雪自身就具有的威力,也是新入门的弟子人人都趋之若鹜的存在。 可灵剑大多有灵,认定了一个主人便不会有其他的改变,一时之间,其余的弟子神情都有了些许的落寞。 看过了长空残雪的锐利,剑冢里其余所有的剑都变得普通了起来。 可长空残雪只有一把,即便他们心中再是愤恨不甘,灵剑也不可能到达他们的手中,只能愤愤不平的选取了一把适合他们自己,却远比不上长空残雪的剑。 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配剑,所有新入门的弟子都要前去演武场上聆听师门的训诫,由教养长老教授他们天衍剑诀入门的诀窍。 肖思跟着一群弟子们从剑冢里出来,正准备和他们一同离去,天玑子忽然开口喊住了肖思,“思思,你不用去了,你的修行一事,由本尊亲自来教导。” 一时间本就对肖思拿到了长空残血而有些嫉妒的弟子们瞬间就不淡定了,虽然他们当着天玑子的面不敢明目张胆的讨论肖思,可那流转在众人之间的眼神,还是让肖思感到了一丝不适。 “不……” 肖思刚要开口拒绝,不远处的仙鹤上就跳下了一个人来,赤南辕先对着天玑子行了一礼,随后开口说道,“师尊身为一宗之主日理万机,向来是顾及不到我们这些弟子的,以前我和三师弟四师弟的剑诀都是大师兄教的,如今大师兄不在了,弟子定然是要承担起大师兄的职责才对,小师妹修习的事情,还是应当交由弟子来完成才是。” 说着,赤南辕目光毫无避讳的直视着天玑子,“师尊觉得呢?” 曾经没有好好的教导他的小徒弟肖涵,这是天玑子隐藏在心中一生的痛。 他原本也以为小徒弟肖涵只不过是他五个徒弟当中普普通通的一个而已,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对方是一个女孩子。 当小小的幼童正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叫唤他师尊的时候,他毫不留情的把她扔给了自己的大弟子,当长大的少女小心翼翼,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诉说着那些无法开口言说的感情的时候,他冷着脸将她拂开。 天玑子本以为自己这一生清冷绝尘,只会追求大道,不会为这世间的任何一个人动心。 可直到…… 他的小徒弟被魔尊抓走。 身边再也没有了那个拉着他的手臂娇俏着撒娇的粉衣少女,耳边再也没有了令他不胜其烦的叽叽喳喳的话语。 再也没有一个人猛然出现在他身后,甜甜的唤着他师尊,流着眼泪诉说着禁忌的爱慕。 天玑子的心空了一块。 在十年如一日的孤绝之中,他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原来他并不是对小徒弟无情。 他只是……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心。 可一切终究已经晚了,小徒弟已经不在了。 他无法想象她被魔尊抓走后会受到怎样非人的折磨,他不敢去想她在孤寂的夜里哭着喊师尊自己却从未出现时,该是多么的绝望。 万般的情绪无法宣泄于口,强迫的压抑在心中,最终造就了隐藏在平静海面下的滔天巨浪。 赤南辕是小徒弟最喜欢的二师兄,即便他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天玑子也不敢对他惩罚丝毫。 因为天玑子害怕,害怕当有一天他的小徒弟回来的时候发现他是如此的对待了她的二师兄,她会和他生气。 天玑子不敢做出一丝一毫有可能会使得肖涵生气的事情。 这十年来赤南辕和三弟子四弟子,走南闯北几乎踏遍了整个九州大陆想要寻找到肖涵的身影,可他却因为天衍剑宗宗主的身份而被迫困在了这里,没办法去寻找他的小徒弟。 因着这份压抑的情感,天玑子根本没有办法反驳赤南辕。 他被问得哑口无言,最后只是无可奈何的拍了拍肖思的肩,“你二师兄说的对,为师还有宗门里的事物要忙,你的修行问题,还是去问他比较好。” 说完,天玑子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肖思满心的茫然,总感觉赤南辕和天玑子之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感。 但她此时初来乍到,对这些人的性格都不是很了解,只能把这些疑惑压进心底,跟着赤南辕一起来到了演武场。 教养长老很快的便传授了天衍剑决入门的心法,明明长着一张格外年轻的脸,却像个小老头一样背着手在场内到处乱转。 转着转着,教养长老嘴里猛地发出了一道惊呼,“你就是宗主新收的小徒弟吧?如此高的天赋……” 紧接着,他眼神又是一亮,指着肖思手里的长剑,声音颤抖,“这……这该不会就是长空残雪?” 肖思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是。” 教养长老哈哈大笑两声,忍不住拍了拍肖思的肩膀,“好!好哇,太好了!” 语罢,他又凑近了肖思一些,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语调中多了一抹沉重,“这把剑,你既然拿在了手中,便不要没落了它。” 肖思慎重的点点头,“请长老放心,弟子会的。” 教养长老这才转身离开,随后又开始指点起旁的弟子。 赤南辕冲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由荣与焉的说道,“真棒,真不愧是我的小师妹,这么快就已经入门了。” 肖思羞涩的笑了笑,“二师兄谬赞了,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厉害。” 赤南辕摇摇头,动作轻柔的在肖思脑袋上敲了一下,“不要这么妄自菲薄,你是我的小师妹,你值得最好的所有一切。” “我……”肖思一下子就红了面颊,害羞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长在这世上十多年,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她值得最好的这种话。 赤南辕见小姑娘害羞了,立刻哈哈大笑了起来,“怎么脸皮这么薄?” 肖思紧张的不敢看他,“我……我没有。” “还说没有?”赤南辕动作十分亲昵的捏了一下肖思的鼻子,又轻笑了两声,“罢了罢了,看来师兄在这里还惊扰到你了,等教养长老讲课结束,师兄再来接你吧。” 肖思目送着赤南辕离开,随后假装低着头默背着剑决,脑海中却是在和时喻对话,小姑娘一张脸上面无表情,脑海中的语调却充满了活泼与惊讶,“大师兄你也太厉害了吧!” 她之所以能够这么快的就入了门,并不是因为她脑子转的有多么的迅速,也不是因为她的天赋有多么的惊人,而是因为她有着大师兄的指导。 时喻也替她开心,能够得到教养长老的认可,肖思在天衍剑宗的日子,绝对会好过的多。 只因为,这个在所有的弟子眼中看起来都普普通通的教养长老,却是天玑子嫡亲的师兄。 当年前任宗主退位的时候,其实第一的继位人选并不是天玑子,而是如今的教养长老,只不过因为教养长老并不擅长处理宗门的庶物,也不喜欢和旁人打交道,这掌门之位才落在了天玑子的身上。 原主是天玑子收的第一个徒弟,但天玑子并不怎么会教徒弟,原主在沧澜峰一开始的日子过得可谓是艰难无比。 天玑子早已辟谷,不需要吃东西,可原主却还是一个几岁的幼童。 整个沧澜峰上并没有其他的杂役弟子,天玑子又不会记得要给原主做饭,原主又冷又饿,几次三番沦落到去啃食山林里的植物。 还是有一次原主在找吃的的时候遇上了前来找寻天玑子的教养长老,天玑子这才意识到他收了个徒弟,他的徒弟在他的不管不顾之下已经饿了许久。 天玑子当着教养长老的面说会好好照顾好原主,可照顾了没过两天,原主又被他抛在了脑后。 无奈之下,原主徒步翻过了两座山峰,磨的一双脚底血肉模糊才终于找到了教养长老。 教养长老先是给原主弄了些吃的,等询问一番后又得知,原主进入宗门已经好几个月了,却还连入门剑诀都没有学过。 自此以后,天衍剑宗就多了一个新入门的弟子会在演武场听从教养长老讲述剑决如何入门的任务。 天玑子虽然是原主明面上的师尊,可原主能够平安长大,能够将一手天衍剑诀使的出神入化,全部都是由于教养长老。 在原主耗费心血打造了一把长空残雪剑后,天玑子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这个大徒弟已经成长成了如此模样。 于是他又开始了收徒,加上原主在内一共收了五个徒弟。 因为自己被淋过雨,就想着要为别人撑伞,知道天玑子秉性的原主,接过了教养自己师弟师妹们的任务。 终日里只有长剑伴随着的原主,慢慢的成为了一个人形储物袋。 什么丹药,什么灵草,原主通通都给。 什么剑招,什么法决,原主通通都教。 他一心一意为了他的师门,竭尽全力地为师弟师妹们付出,可到头来,却只是养出了一群白眼狼。 就连死后,都没得了一个安生,还成为了肖涵他们围攻肖思的借口。 肖思曾被亲生父母抛弃,她格外的渴望亲情,渴望得到旁人的认可,她雷厉风行的性格之下,其实隐藏着的是深深的自我怀疑,和极度的自卑。 师尊和师兄对她格外的好,小到衣食住行,大到修炼资源,都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这让肖思很是害怕。 她害怕自己会辜负他们的宠爱和眷顾,害怕会从他们眼中看到失望的神情。 但现在就好了,她在修道一途上面有天赋,她可以像曾经的大师兄一样守护天衍剑宗,面对师尊和师兄们的疼爱,她也可以坦然的接受。 这又怎能让肖思心中不惊喜呢? 时喻看着眼前欢快不已的小姑娘,却略微地沉默了下来。 他开始犹豫,如今的肖思过得确实是很快活,而这种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日子,她还可以过十年。 自己到底该不该,提前打破她内心的幻想? “大师兄?大师兄?”见时喻长久的没有回答,肖思略微有些急了,唯恐只剩下一抹灵魂的时喻就这么消散了去,“大师兄你还在吗?” “我在,”时喻应了一声,“刚才只是在思索一些事情。” 肖思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那……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的吗?” 时喻轻笑着摇了摇头,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肖思看不见他的动作,缓声说道,“没什么,你先好好练剑吧。” 见时喻不说,肖思也只能作罢,开始认真的练习起剑法来。 一上午的时间转瞬而逝,只有将天衍剑诀修炼到了第三层才能做到辟谷,因此,新入门的这些弟子都是需要吃午饭的。 教养长老布置了任务让弟子们回去继续修炼,就放他们去膳堂吃午膳了。 肖思也收起长空残雪往外走,可刚等到教养长老的人影消失不见,肖思就被一群弟子给围了起来。 她警惕地把长空残雪挡在自己胸前,“你们要干什么?” “你很得意是不是?”人群中走出一名少年,他的身材格外的高挑,一模一样的弟子服穿在他的身上,却透露出了一股与其他弟子完全不一样的状态。 肖思有些莫名其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你们让开。” “呵——”那名少年嗤笑一声,回头看向众人,“她竟然让我们让开,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哈哈哈哈——当真是可笑至极!” “何师兄说得对,真是太可笑了!” 肖思这下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被这些新入门的弟子给群体排斥了,她冷下的脸来,“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被称作何师兄的少年上前一步,微眯着眼睛斜斜的看着肖思,浑然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样子,“先来自我介绍一下,我,何星渊,云海峰峰主的儿子。” 肖思略微沉思了一下,时喻的嗓音恰到好处的在她脑海中响起,“云海峰是除却沧澜峰外实力最为强盛的一峰,峰主的修为到了第八层大圆满,随时有冲击第九层的可能。” 听了时喻解释的肖思越发的疑惑了起来,“既然何星源的身份这么厉害,他为什么要针对我呢?” “嫉妒吧,”时喻呢喃道,“嫉妒你得到了天玑子的赏识,被收为了亲传弟子,嫉妒你被教养长老夸赞。” 何星源那么高的身份都没有得到的东西,被肖思一个孤儿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又怎么能不心生忌恨呢。 当然,最后一句话时喻只是在心中想了想,并没有明摆着说出来。 但肖思却也是懂了,她眉心微蹙,略带着几分不耐烦,“所以呢,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何星源轻啧了一声,“身份不高,脾气还挺大,你不过一个卑贱的孤儿而已,有什么资格被宗主收为亲传弟子,又有什么资格能够拿到长空残雪?” “啧啧啧,好酸,”弄懂了对方心思的肖思忽然弯了眉眼,笑嘻嘻的捂住了鼻子,“带着满腔的疑惑开口,你闻到了吗?好大一股酸味。” 何星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猛得上前一步,“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这下肖思笑得更大声了,灵动的眼眸转了一圈,又瞬间冷了下来,她飞快的拿起长空残雪,猛地出招打掉了何星源手里的长剑,转瞬之间,长空残雪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十多岁的少年只见过御剑飞行的意气风发,还从未体验过被人拿剑架在脖子上的惧怕。 长剑上寒冰般的灵气直冻的何星源双腿打哆嗦,那冰冷的气息穿透他的皮肤一直冷进了骨子里,他整个人都傻了,仿佛被冻成了冰雕,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只剩下恐惧不断的在他心中弥漫。 片刻之前还一脸高高在上,一副瞧不起肖思的何星源,转瞬之间就被吓成了鹌鹑。 肖思冷嗤了一声,收回了长空残雪,她微微一笑,“就你这样,也想要嚣想长空残雪?” 说完,她倒提着长剑头也不回的离开。 此时距离演武场不远处的一棵树梢上,正站着两名神色各异的青年。 一穿着红衣的青年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嗤笑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和小师妹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你瞧瞧这牙尖嘴利的样子,除了那张脸,哪里和小师妹有半分的相似?” “三师弟,此言差矣,”赤南辕晃悠着手中的折扇,“这最主要的可不是性格,只要这脸长得像了,还怕她的性格无法改变过来吗?” 听了这话的霍然猛然间收起了脸上的冷意,勾起唇瓣笑了起来,“还是二师兄聪明。” “不过嘛……”霍然看着远处的肖思若有所思,“她这性子,掰起来是不是有点太过于艰难?” 他的小师妹可是一个温柔如水一样的女子,断然不是这牙尖嘴利的肖思可以轻易模仿的出来的。 “所以……”赤南辕勾了勾唇角,“我这不是已经着手处理了吗?不然三师弟以为,仅仅一个何星源,就可以调动起这么多新入门的弟子一起来针对宗主最为宠爱的小徒弟吗?” “哈哈哈哈,”霍然大笑了两声,连连赞叹道,“还是二师兄有主意啊!”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隔的距离也比较远,演武场这边的新弟子们没有一个人能听得见,但时喻此时是本身的灵魂进来了此界,他的神识足以笼罩住整个九州大陆,赤南辕和霍然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被他听了去。 时喻不禁有些心疼起了肖思来。 在他所看到的剧情里肖思也受到了这一系列的针对,时喻原本以为这一切只不过是少年人们的嫉妒,毕竟肖思作为一个孤儿,才入宗门就得到了如此多的好处,招来记恨也是情有可原。 剧情中对于肖思受到针对的缘由只是一带而过,并没有讲述这幕后还有赤南辕和霍然的影子。 原本时喻还有些犹豫究竟要不要提前告知肖思一切真相,毕竟在肖涵没有回来的日子里,肖思过的也还算得上是幸福。 可原来,这一切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骗局,即便是肖涵未曾回来的那十年,肖思也从未获得过真心的疼爱。 他们打压她,欺辱她,不过是想要磨平她性格当中的棱角,把她完完全全的变成另外一个肖涵。 时喻轻叹了口气,等晚上回去的时候,还是好好安慰一下肖思吧。 但很快的时喻又有些愁眉苦脸了起来,如果让他现在就拔剑去干掉那几个混蛋是非常容易的事,可让他去安慰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他该怎么说呢? 愁啊…… 眼看着肖思耀武扬威的离开,何星源的脸色都因为愤怒而扭曲了起来,他无法容忍,自己竟然被肖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下了面子,这让他以后还怎么 在天衍剑宗行走? 夜里父母说话时他偷听到的消息不断地在脑海当中闪烁,最后化为了一抹坚定。 何星源咬着牙阴沉沉的看着肖思的背影,大吼了一声,“肖思,其实你就是一个可怜虫!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是真的喜欢你,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肖思只以为这是他的无能狂怒,扭过头来冲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哦,所以呢?” 何星源见肖思不信,三两步追了上去,他脸上挤出一抹扭曲的笑容,带着满腔的恶意开口,“你以为你的师尊为什么会把你选为亲传弟子,你的师兄为什么这么的疼爱你?你们不过才见了几面而已,连对方是什么样的的人都没有搞清楚,你觉得你凭什么会得到他们这样的对待?” 何星源仰着唇角,勾出一抹十分灿烂的弧度,定定的看着肖思的脸,“还被埋在鼓里吧,肖思,你真是可怜,若不是因为你这张脸……” “啊——” 何星源的话还没有说完,却猛地发出了一声惨叫,他痛苦不堪的捂着嘴巴,有丝丝殷红的血液不断地从他手指缝里流了出来。 “什么人敢在天衍剑宗行凶?”人群中骤然间乱了起来。 肖思也忙做出了防御的姿势,时喻却忽然开口,“不用紧张,把剑收起来吧,是你的三师兄霍然。” 果不其然,就在时喻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一个一身火红长袍的青年立在了肖思的面前。 他长着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眼波流转间透露出无尽的风情,只被他盯上那么一眼,就好似全身的骨头都酥了起来。 霍然勾着唇角,笑得有些邪魅,“小师妹你好,初次见面,我是你的三师兄霍然。” 肖思还没有反应,赤南辕就已经到了跟前,他抬手拍了一下霍然的肩膀,“你这么突然出现,吓到了小师妹怎么办?” 霍然微微弯腰,保持着和肖思视线平齐,笑得明媚又张扬,“小师妹的胆子不至于这么小吧?” 肖思轻轻摇了摇头,她早就在大师兄的口中知道了来人是谁,因此并没有被吓到,她只是犹豫的指向了何星源,“那个……他……” 霍然摇着手中的折扇,毫不在意地开口,“没什么大事,他吓到了小师妹,给他一点惩罚而已。” 肖思的视线从霍然和赤南辕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瑟瑟发抖的何星源那里,定定地开口,“我没有被吓到,只是在宗门当中,三师兄还是不要随意伤人的好。” 霍然打着哈哈转移话题,“小师妹说的对,小师妹还真是心地善良,小师妹是要去膳堂吧,要不要师兄我送你一程啊?” 肖思拒绝,“不用,我有点累,我想休息了。” 肖思离开后,霍然和赤南辕互相对视一眼,一同走向了何星源的方向,“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两人明明是笑意盈盈地说着话,却让何星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那是一种渗入骨头缝里的阴冷,以至于他几乎快要感受不到嘴唇上的疼痛,只剩下灭顶的恐惧。 —— 回到了自己的阁楼,肖思立刻将门窗紧闭,“大师兄,师尊和二师兄三师兄身上的古怪之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还有何星源,他究竟要说些什么?为什么三师兄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制止?” “稍等一下,先布置一个结界,”天玑子等人对肖思关心无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偶然申出神时来查探,时喻教了肖思一个口诀,“用上你的灵力念出来。” 肖思体内修习到的灵力并不多,等她用结界将这个房间团团笼罩住的时候,整个人面色苍白无比,身体也是摇摇欲坠。 就在她即将要摔倒之时,被她放在桌子上的长空残雪忽然光芒大作,一股冰蓝色的烟雾从里面溢散而出,转化成一名清隽卓绝的青年。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揽住了她的腰。 肖思回身望去,眼前的青年态度自若,笑容平和,他端端正正地立在那里,恍若君子,如磋如磨。 肖思一时间都有些看呆了,她从未见过长的这么好看的男子。 一抹红晕淡淡从肖思脸上浮现,她只觉得此时扶着她腰肢的双手烫的惊人,一瞬间,牙尖嘴利的少女变得有些结巴了起来,“大……你是大师兄?” 见肖思已经站稳,时喻便松开了搀扶着她的手,轻声说道,“是我。” 肖思震惊不已,“你还活着?” 时喻摇摇头,“只不过是一缕残魂而已。” 肖思瞬间红了眼眶,“怎么会……” 时喻倒是接受良好,他撇了一眼肖思的脸,随后开口说道,“他们之所以对你如此疼爱,只是因为,你的脸长得和他们心底的小师妹肖涵一模一样。” 清冷平和的声音似泉水叮咚,似佩环鸣响,却宛若晴天霹雳炸开在肖思的耳边,直惊的她宛若五雷轰顶,目瞪口呆,“你说什么?!” 第41章 团宠小师妹的替身 女孩眨眼震惊, 露出些许受伤,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 沁出了一抹晶莹的泪来。 肖思目光灼灼的望着时喻, 嘴唇轻颤,“所以……在我被何星源等人拦住羞辱的时候,二师兄和三师兄就在不远处看着是吗?” “他们表面上装作很疼爱我的样子, 但实际上心里是万分不解的吧,是不是还会觉得是我占据了他们原本的小师妹的身份,而有些厌恶与我呢?” 她的眉眼湿漉漉的, 因为极度的委屈而使得鼻尖通红,单薄的身体也在轻轻的颤抖, 如此楚楚可怜的模样, 到是和肖涵更相似了几分。 时喻一时间有些语塞, 眼前的女孩也不过十三岁的年纪而已, 前面十多年都过着风餐露宿的日子, 被追逐,被打骂,饥一顿饱一顿。 即便因为修炼了天衍剑决, 体内多了些灵气的滋养, 可她还是很瘦, 面颊上找不出一丝多余的肉,单薄的身体瘦的让人心疼。 见时喻不说话, 肖思心下更明白了几分,她擦掉脸上的泪痕, 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 “我知道了。” 原来, 老天从未给过她丝毫的偏爱, 她以为的救赎,她以为的温柔,全部都是假的,是基于另外一个和她长相相似的人而施舍而来的。 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即便是短暂的得到了一下,也终究不是她的,如此一想,舍弃似乎也变得没有那么艰难了。 脆弱的神情只在肖思脸上出现了一瞬,顷刻之间又恢复到了伶牙俐齿的模样,她擦干了眼泪,轻轻笑着,“大师兄,我想知道真相,师尊他……” 肖思略微停顿了一下,到了嘴边的二师兄和三师兄变成了他们的名字,“师尊知不知道赤南辕和霍然的心思?” 事情既然已经说开,心里也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时喻也不担心将这口子撕得更大一些了,在肖思忐忑不已的目光当中,时喻轻轻点了点头,“知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肖思目光中的受伤更重了几分,“所以我能够拜入师尊门下,可以成为天衍剑宗的弟子,也不过是因为我长的和肖涵相像而已。” “那么……”肖思扭过头来,定定地望着时喻,“赤南辕和霍然之所以会出手伤了何星源,不过是为了阻止他说出事实的真相是吗?将我隐瞒在鼓掌之中,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渴求着他们的疼爱,乖乖巧巧的扮演着他们心目中的那个小师妹,成为让他们睹物思人的那个存在。” “这真是太可笑了!”肖思从未想过她的人生竟然会这么的悲哀,“既然他们不想让何星源告诉我事实,那为什么又没有在何星源一开始针对我的时候就替我出头呢?” 忽然,肖思猛地瞪大了眼睛,“难道是……?” 时喻微微点点头,残忍的揭开这一个真相,“因为你的性格和肖涵不同,你浑身长满了尖锐的刺,锐利无比,而肖涵性格乖巧,宛若只能依附旁人的菟丝花。” “我知道了,”似乎是因为接二连三的事实真相,让肖思的心里已经彻底的麻木,听完时喻说的话后,她的神情很是平淡,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也没有了之前隐藏在眼底的悲伤。 “你……”时喻正思索着该如何安慰她。 肖思忽然又开了口,“肖思……肖涵……” 她嘴唇蠕动着呢喃,“好一个肖思,好一个肖涵,肖思肖思……思念肖涵……” “如此的名字,”肖思眉眼之间袒露出不加掩饰的讥讽和不屑,“不要也罢!” “我本就是无名无姓之人,又何至于冠上肖涵的姓字,”肖思扬眉,指了指时喻身后的长空残雪,“师兄,我既已拿了你的长空残雪,那便和师兄是一家人了,我不想要肖思这个令我感到恶心的名字,我可以和大师兄你一个姓吗?” 前世的肖思本可以独自一人逍遥自在,可知道了原主死亡真相的她明知道可能会打不过天衍剑宗那些护着肖涵的人,她还是选择了为原主报仇,这样纯粹的情义时喻自然是无不答应,“当然可以。” “太好了!”听到这话的肖思露出了今夜以来第一个由衷的笑容。 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时喻,“我原本就是什么都没有的一个人,就起单名一个无吧,无所求,也就无所而悲,从现在起,我的名字就叫洛无。” “大师兄觉得,怎么样?” 时喻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睛,“不好。” 小姑娘一下子就急了,“哪里不好了?” 时喻坦然道,“无字太空泛,也太过于虚无,对你一个小姑娘而言,有些不合适。” 小姑娘微微一愣,眼底掠过了一抹了然,神情随之失落了起来,她没念过什么书,也认不得什么字,能够想出来这么一个无字,已经用尽了她仅有的知识。 小姑娘垂下眼眸,语调中带着几分寂寥,“那……大师兄觉得什么字好呢?” “妩。” 时喻信手一挥,长空残雪便从桌子上立了起来,尖锐的剑尖在地板上划过,最后呈现出一个散发着寒雪气息的“妩”字。 小姑娘认得无字,也认得女字旁,但连在一起的这个字她没学过,可当时喻写出来的时候,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字,觉得这就是她命中注定的名字。 “我喜欢!”已经将肖思改成了洛妩的小姑娘有些兴高采烈,一双眸子晶亮亮的,不断地重复着自己的名字,小姑娘一下子猛地冲进了时喻的怀里,“洛妩,洛妩……以后我就叫洛妩啦!和肖涵没有半分关系的洛妩。” 时喻也轻轻笑了起来,“恭喜。” 过了半晌,洛妩激动的情绪终于有了些许的缓和,她这时才忽然注意到,她手指能够触摸到的这具身体,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微凉的衣摆透过指尖,是恍若死人一般的冰雪的寒意。 洛妩猛地松开了自己的手,她扬着头,目光直视着眼前的青年。 他穿着宽大飘逸的蓝色长袍,眉眼如画,神情清冷,如山巅之清雪般高洁。 可同时也是极冷,他的眼睫上带着细微的冰霜,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沉淀的是极为深邃幽暗的眸光,像是历经了无数的过往和沉郁带来的沧桑。 洛妩终于意识到,她崇拜不已的大师兄,已经是个死人了…… 小姑娘猛地又落下泪来,晶莹的泪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地掉落,她蹲下身子双手抱着胸,整个人颤抖不已,还有丝丝缕缕悲戚的抽泣声接连不断地传来。 时喻一下子就懵了。 这…… 这怎么又突然哭起来了? 他是真的不会哄小孩子啊喂! 思索了良久,时喻拧着眉蹲了下来,他抬手轻轻拍上了洛妩的背,声音有些僵硬,“你……你别哭了。” “大师兄……” 洛妩猛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担忧无比的眼眸,她瞬间哭得更厉害了,这么好的大师兄,这么温柔的大师兄,怎么就……就只剩下一缕残魂了呢? 心脏处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抽动,一下一下刺的生疼,洛妩忽然想起自己最初在长空残雪剑前听到大师兄声音时,想要告诉师尊,却被大师兄制止的情形。 她的眼眸里忽然掠过一抹惊骇,“大师兄你的死……是不是另有其由?” 时喻微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是。” 在洛妩的不断追问之下,时喻终究还是道出了当时的真相。 在听到是因为肖涵拉着大师兄挡了魔尊的一击,所以大师兄才会被魔气侵蚀了丹田,到最后不得已以身饲魔的时候,洛妩双眼中的怒火都快要爆出来了。 她扭头把长空残雪倒提在手中,恶狠狠的说道,“肖涵现在在哪里?我立马就去宰了她!” “如此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居然还被天玑子他们放在心尖上疼,这简直……” 洛妩想了半天,硬憋出一个词语,“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时喻轻笑出声,“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洛妩瞬间大囧,她有些害羞的吐了吐舌头,“那我没念过书嘛,我怎么知道这些。” 不同于洛妩的愤慨,时喻神情倒是极其的平静,“如果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认字。” “真的吗?”洛妩的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她有些迫不及待地凑近了时喻几分,“大师兄先教教我写你的名字呗。” 时喻点头应下,“好。” 隔楼的小房间里,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认认真真的伏在一张桌子旁,一道小一点的身影较为凝实乃是真人,大一些的那道身影虚幻透明,在烛火的照应下隐隐绰绰,显露出几分不真实之感。 随着一个个铁画银钩般的字迹出现在洛妩面前,她平静无波的心湖再一次荡起了惊涛骇浪,她几乎是不敢置信的看向端坐在她面前的时喻,“大师兄……” 那一个个字迹当中蕴含着的风雪之力,夹杂着的极品冰灵根才有的冰寒剑气,无一不让洛妩心生震撼。 她只不过是凝视着这些字体而已,都没有用心的去感受其中的剑气,她才刚刚入门的天衍剑决,就已经在她体内自发地运转了起来。 短短半盏茶的时间,洛妩体内汇聚起来的灵力已经赶得上她一整天的修习所得了,而且剑诀也有了隐隐的突破之象。 如此才华横溢的大师兄,如此精才绝艳的大师兄,就因为肖涵的自私自利,只剩下了这么一缕残魂…… 洛妩心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可她也知道自己此时绝对不会是天玑子他们的对手,而她也不知道肖涵的所在之处。 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洛妩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法,“大师兄,不然我们离开天衍剑宗吧,九州大陆如此之辽阔,我们何必要被困在这一个小小的天衍剑宗,而且我相信有大师兄你的指导,我修习剑决的速度绝对不会比任何人差。” 顶着小姑娘满含期待的目光,时喻无可奈何地说出了一个残忍的真相,“我没办法离开。” 时喻之前的每次穿越都是穿越在原主濒临死亡之际,只要他能够躲开原主死亡的那个临界点,就可以成功的附着在原主的身体之上,在这个世界安安稳稳的生存下去。 可这个修真界却与之前的那几个普通世界截然不同,原主是用肉身为祭想要封印魔尊的,他的肉身比灵魂消散的更为彻底。 时喻在穿越到这个小世界的时候,原主仅剩的一丝残魂已经依附在了长空残雪上面,成为了长空残雪的剑灵。 而原剧情中长空残雪被洛妩拿到以后之所以剑灵没有出现,则是因为原主的残魂太过于虚弱了,长空残雪被放在剑冢里整整十年,原主的残魂得不到任何的滋养,也没有办法吸收天地灵气,只能在无边的孤寂当中一点一点的彻底消散了去。 时喻到来时原主的残魂还在,但却也已经残破不堪,时喻便把他的残魂放在了自己的神魂里进行蕴养。 不知究竟是因为原主对天衍剑宗的感情太过于深厚,还是因为怀着对天衍剑宗所有人的怨恨,时喻在蕴养了原主的神魂以后,就发现自己也被困在了天衍剑宗。 不仅如此,他的神魂还只能跟着长空残雪而动,完全离不开长空残雪三米以外的地方。 隐藏在识海深处的2333委屈巴巴:因为他家宿主被困住了没办法出去,十年的时间太过于无聊,每天做的事情不是拆了他,就是把他组装起来,谁敢想象,他一个才刚刚出厂的新系统而已,被他的宿主拆了足足不下上千遍呀! 他还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统子,他家宿主可怜,他就不可怜了吗? 委屈jpg 洛妩大惊失色,“那怎么办?” 她真的不想再继续和这些恶心的人虚以委蛇。 “不着急,”时喻略一沉吟,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浅淡平静的微笑来,“既然进了这天衍剑宗,便不能白浪费了大好的资源不是?” “自己独自孤身在外寻找资源,还有可能会遇到魔物和妖兽的攻击,哪有在宗门里享受顶级资源来的自在?” “哦——”洛妩瞬间大悟,不由得挑了挑眉,“我知道了,还是大师兄聪明。” —— “什么?!你要闭关?!” 包括今晨刚刚回到天衍剑宗的四师兄顾修白在内,师徒四人听了洛妩的话后,同时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我不同意!”顾修白第一个开口拒绝,他看着眼前跪在大殿中央不卑不亢的洛妩,眼底划过了一抹不耐的神色。 虽然眼前这人和他的小师妹长得极其的相似,可这性格和眼神,却是完完全全比不得上他的小师妹的。 就连这张脸,也因着她锐利的眼神而失去了几分原有的神采。 洛妩并没有错过顾修白不屑的视线,眼前这人长了一张娃娃脸,眉心还带着一颗鲜亮的朱砂痣,排名最小,年纪应当也是最小的一个,当他用那双眼睛直直地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仿佛能从里面看到万千的星辰。 这是一个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甚至是会让女子不由得散发出母性光辉,对其心生怜爱的存在。 洛妩却在第一时间警惕了起来,十多年孤儿的生活告诉她,越是单纯无害的角色,越是会做出狠戾无绝的事情来。 时喻也在同一时间开口提醒洛妩,“当心一点,不要直面对上他,顾修白此人,不简单。” 在原剧情里洛妩想要杀死肖涵失败以后,旁的人都看在师门一场的份上,只想要废了洛妩的修为,没有想直接要了她一条命。 可顾修白不同,他瞒着所有人找上了修为全废的洛妩,然后残忍的杀了她,还剥下了她身上的人皮,做成了一把精美的团扇送给了肖涵。 此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洛妩轻轻在心里应了一声,“我会小心的,大师兄放心吧。” 她还想要把天衍剑诀修行到第十层,成为九州大陆最厉害的人,为她最敬佩的大师兄重塑身体呢,她可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让人给害了去。 “四师兄,”洛妩轻轻地喊了一声,她通红着脸,眼眶湿润,一滴晶莹的泪珠挂在眼角要落不落,看起来可怜无比。 洛妩低垂着眼眸,一席话说的是声泪俱下,“我也不想就这么闭关呀,可昨日在演武场上,我究竟是怎样的被所有新入门的弟子针对,二师兄和三师兄都是亲眼见到了的。” “虽然师尊和师兄们都疼爱我,昨日里二师兄和三师兄也出面保护了我,可我不想做一个仅能躲藏在师兄身后的废物,我不想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没有半分的还手之力。” 说着说着,洛妩挂在眼角的那一滴泪终于掉了下来,重重的砸在她浅粉色的衣摆上面,粉色的衣裙因着眼泪的浸透,呈现出一股艳红的色彩。 就像是肖涵被魔尊带走之时,粉色衣裙上溅上去的刺目的血渍一般。 顾修白整个人顿时僵住,双眼一眨不眨愣愣地望着洛妩,锐利的视线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给穿透。 天玑子等人也在刹那间变了脸色。 像…… 太像了! 眼前的少女,欲哭不哭,强忍着落泪的样子,简直和肖涵佯装哭泣,向他们撒娇的时候一模一样! 恰好此时一阵清风拂来,吹动起洛妩身上宽大的衣袍,显得她整个人越发的单薄憔悴。 看到这样的一幕,饶是铁石心肠的人,都该生出了恻隐之心。 果不其然,在顾修白还未曾反应过来之际,天玑子便已经发了话,“好,既然思思如此的勤奋上进,想要闭关修炼,为师又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不过你年纪尚小,尚且还不能辟谷,便不要闭死关了吧,为师会按时让人给你送三餐,可千万不能忘记吃饭。” 时喻看着认真叮嘱洛妩的天玑子,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抹略带冷意的微笑来。 原主在拜他为师的日子里,差点因为天玑子的忽略没饭吃而活活饿死了去,如今洛妩只不过是因为长得和肖涵像了一点而已,就得到了他如此殷切的叮咛。 原主这个不受宠的大徒弟,和肖涵这个被天玑子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小徒弟,果然是不一样的啊。 洛妩学着肖涵的样子,乖乖巧巧的点头,也没有反驳天玑子喊自己思思,“徒儿知道了,徒儿会按时吃饭的,还请师尊不要担心。” 在天玑子说完以后,赤南辕和霍然急忙冲到了洛妩的面前,两人争着抢着从储物袋里掏出好东西来。 “这是二师兄在外游历时寻来的天山雪莲的花瓣,最是适合小师妹的极品冰灵根了。” “这是三师兄收藏的万年冰原乳,是最适合小师妹极品冰灵根的东西,虽然只有这么一滴,但也是三师兄的心意,还请小师妹不要嫌弃。” “这个是二师兄……” “这个是三师兄……” 两个人争先恐后的给洛妩塞资源,全部都是有助于她修炼的好东西,洛妩一律来者不拒,将这些都收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她盈盈一笑,扯着嗓子甜甜的开口说道,“多谢二师兄和三师兄。” 少女笑意盈盈,温柔无比,就仿佛他们的小师妹还在眼前一样,两人瞬间被俘获了去,脸上几乎快要笑成了一朵花来,一时间都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眼看着东西也收了,事情也已经得到了完美的解决,洛妩便提出了告辞,“那我便先下去准备了,师尊师兄们,再见!” 师徒三人目送着洛妩远去,都沉浸在了小师妹温柔的嗓音里。 “蠢货!” 却忽然,几人耳边传来了一声怒喝。 顾修白用那种看白痴一样的视线看着赤南辕和霍然,“你们两个,简直就是愚蠢至极!” 他几乎快要气疯了,方才几人说话做事迅猛无比,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只成了定局。 他的小师妹消失不见了十年,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替代品,顾修白才刚刚见了一面,都还没来得及和替代品好好的打个招呼,告慰一下自己的相思之苦,竟然就被这几个蠢货给推着去闭了关! 这让他怎么能不生气? 天玑子也骤然反应过来,他……他刚才怎么会那么轻而易举的就答应了下来? 他明明是想要把这个替代品笼络在自己身边,日日去瞧着她那张脸才对。 有问题,有古怪…… 天玑子神识骤然放出,“我怀疑宗门里混进来了身具魅惑之力的妖物。” 赤南辕和霍然也顿时恍然大悟,肯定是他们中了魅惑之力,否则的话,仅凭那个替代品的三言两语,他们怎么会那么轻而易举的答应她去闭关。 赤南辕赶忙抬脚走向大门,“我现在就去把她抓回来。” “你给我回来!”天玑子不悦的吼了一声,“你现在带她回来,岂不是欲盖弥彰?” 他的视线扫过赤南辕和霍然,眉眼间一片冰冷,“找到那个妖物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俩去办,还有就是,把昨日在演武堂的事情,原原本本原封不动的给我说一遍!” 赤南辕和霍然的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他们只是想要打压一下那个替代品的性子,让她和他们的小师妹更像一点而已,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起了逆反的作用,激起了那个替代品的胜负欲。 她竟然要跑去闭关! “愚蠢至极!” 听了他们二人的解释,顾修白的一张娃娃脸上露出了一抹嫌弃的神色,他的眼底一片冰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才来了宗门几天,都还未曾对我们如所熟悉,你们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打压她了。” 眼见着顾修白将一切的过错都归究于他们二人身上,赤南辕和霍然也有些生气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小师妹都已经去闭关了……” 顾修白气的脸都绿了,“若不是你们两个蠢货……” “够了!”天玑子发出一声怒喝,眼底蕴藏着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杀气,“你瞧瞧你们现在的样子!”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不想办法解决问题,还在这里互相指责来指责去,若是涵儿有一天真的回来了,你们就要用这副面貌去面对她吗?” 师徒几人吵得天翻地覆,洛妩却是一身轻松,“大师兄你好厉害呀,你怎么知道我只要装作肖涵的样子,他们就会愿意听我的话呢?” 从系统那里兑换了一些魅惑药粉的时喻深藏功与名,他轻轻地勾着唇角,“秘密。” “好吧……”洛妩只失落了一瞬,很快又再次高兴了起来,终于不用和那几个恶心的人虚以委蛇,也可以安安心心的修炼天衍剑决,又有大师兄如此清隽之人来教授她剑招,洛妩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愉悦。 但是很快,洛妩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住了,她努力扯了扯嘴角,却发现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因为信誓旦旦地说,等出关的时候,她要修炼到天衍剑诀的第九层,因此洛妩为了防止自己分心,专门找了一个条件最为艰苦的洞府。 因此这个洞府当中除了一张能够用来适当休息的小塌以外,几乎没有其余的东西了,可此时,空荡荡的洞府当中却堆满了玉简。 洛妩随手拿起一枚,字间上面是她万般熟悉的铁画银钩弯的字迹,上面写着她不太认识的一些东西,“五年六层三年四层。” 她抬手打开玉简,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当你用半盏茶能饶沧澜峰御剑飞行一圈的速度飞行的时候,你身后跟着一名用两刻钟时间能绕沧澜峰御剑飞行一圈半的速度飞行的弟子,你们同时从同一个地点出发,请问当多久的时间以后,你会绕过沧澜峰一圈追上那名弟子?” “你和一名弟子在演武场内同时……” 洛妩看了半晌,眉心紧皱,带着满腔的疑惑开口,“大师兄,这是什么东西?” 时喻如画般的眉眼当中透露出了几分慎重来,“让你快速修习天衍剑诀的东西。” 洛妩皱着眉头一一查看过那些玉简,只见每一枚玉简上方都是时喻亲手书写的标题,什么“天衍秘卷”,什么“剑诀详解”,什么“剑诀天天练”,等等等等。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底浮现,洛妩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只觉得自己好似被什么难以言说的恐怖存在给盯上了一样。 她视线扫过所有的玉简后,整个人都开始有些泄气,“大师兄……你确定这些东西,都对我练习天衍剑诀有帮助吗?” 时喻弹了弹衣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悠悠的走近了洛妩,幽暗深邃的眸光中带着几分压迫,还有一些难测的威严。 就在洛妩以为时喻要说出什么震惊她心神的大道理时,眼前俊逸如画的青年却忽然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抹漫不经心的笑,随后缓缓开口,“怎么不会呢?” 这还是时喻在之前许初念身上学来的方法,许初念本就是一个脑子十分活络的少年,虽然总是因为逃课成绩不好,可在临近中考前刷了足足半个月的五三以后,可是考出了出人意料的五百多分的好成绩。 洛妩脑子也很灵活,而且她极品的冰灵根最适合练习天衍剑决不过,原剧情里的她在那样的情况下,都能够凭借自己将天衍剑诀练习到第八层。 时喻相信有了自己的“殷切教导”,在十年后肖涵归来之时,洛妩定是能突破第九层。 看着眼前笑容明媚的大师兄,洛妩只觉得自己的心肝都不由得颤了颤。 “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时喻如远山弯月一般的剑眉微微一蹙,拿出了一枚玉简塞进了洛妩的手中,温文尔雅如玉石碰撞般柔和的嗓音说出了最虎狼的言语,“不要继续浪费了,快点做题。” 洛妩:卒…… —— 十年后—— 沧澜峰后山的一座洞府中,一道倩丽的身影宛若流光一般急速掠出,一抹寒光凛冽的剑芒划破长空,宛若长虹贯日一般倾泻而下,染白了一整片天际。 刹那之间,原本满是清溪碧水,翠竹茂林的沧澜峰陷入到了风霜肆虐当中,茫茫的飞雪从天际洒落,几乎染白了整个世界。 狂风呼呼刮过,四下白茫茫一片,正在认认真真练剑的弟子们被惊得奔走相告,还以为是有什么大妖或者是魔族忽然闯进了天衍剑宗。 一时间无数弟子们脸上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来,各个拿起手中的长剑进行抵挡。 可那风雪实在是太过于肆虐,他们的护体剑气根本起不到丝毫的防护作用,狂风呼啸着而来,一群弟子被风刮的脸上几乎没有了半分血色,转瞬间,面颊上又泛起了一丝不正常的红。 在众人大惊失色,唯恐自己的小命就这样消失的时候,漫天的飞雪忽然被一阵狂风排开,天空中出现了一道模糊的人影。 无尽的雪花勾勒出她的轮廓,像是一朵开的明艳的罂/粟花,极致的美丽,极致的危险。 她的脚尖踩在飞雪上面,在一片茫然中,手中长剑忽然飞出,漫天的飞雪仿佛是听到了号召,极速地向着长剑的方向掠去。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冷意丝丝缕缕消散,最终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名容貌怡丽,透露着一股无形的威压的少女。 如此大的阵仗,定然是引起了整个天衍剑宗的注意力。 天玑子原本正是在和弟子们商议着要不要把那个冒牌货从闭关的状态给弄出来,毕竟他们养着一个冒牌货是为了睹物思人的,没办法起到她应有的作用的冒牌货,是没有资格继续享受天衍剑宗如此待遇的。 如今距离那个冒牌货闭关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他们心中的思念也几乎快要压抑不住了。 就在他们刚刚商量好的时候,整个大殿忽然气温骤降,空气中还夹杂着隐隐的威压。 师徒四人顿时变了脸色,“这是怎么回事?” 天玑子神时放出,猝不及防之下就对上了一双令他感到万般熟悉又万般陌生的眼眸。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滞了一瞬,天玑子猛地起身,声音中夹杂着一抹不知因何而起的颤抖,“那个冒牌货,出关了。” 赤南辕三人也是大吃一惊,他们没料到如此大的动静竟然会是那个冒牌货弄出来的。 可一想到和那个冒牌货同样是极品冰灵根的洛时喻,他们心中又有了一瞬间的了然。 几个人召唤出自己的配剑,快速的飞向了洛妩所在的方向。 洛妩收起了满天的飞雪,她拿着手中的长空残雪剑微微露出了一个笑容,少女脸上的笑容很浅,但语调确实极为的欢快,“大师兄,我做到了!” 那么多的题目,她全部都做完了! 她也……成功的踏入了天衍剑决第九层! 她再也不需要看那几个恶心之人的脸色。 这让洛妩的心情很是愉悦,不由得想要把这份快乐分享给时喻。 时喻勾了勾唇角,“恭喜。”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就在洛妩心中欢喜万分的时候,总有那么几个没有脸色的人上前来打扰。 天玑子等人急速掠到她身边,顾修白第一个开了口,“小师妹你终于出关了,你不知道你闭关的这段日子,四师兄究竟有多么的担心你。” “是啊,思思,”天玑子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师尊等了十年,终于又见到你了。” 洛妩毫不留情的拂开了天玑子探过来想要抚摸自己脸颊的手,冷着脸反驳,“请你不要再叫我思思,这个名字让我感到恶心,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洛妩。” 第42章 团宠小师妹的替身 天玑子的笑僵在了脸上, 他看着眼前长大了不少,面容和记忆中的肖涵越发的相似,而性格却截然不同的少女, 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在说什么啊?” 洛妩抬起素白如玉的修长右手, 低笑一声,眼眸中有深沉划过,“师尊,您这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装懂?” 眼前的这师徒四人,除了天玑子修为已经到了天衍剑诀的第九层以外, 其他人完全都不是洛妩的对手, 洛妩没有心思和他们继续玩什么虐恋情深。 洛妩犀利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 天玑子眉头紧锁,眸底深处隐藏着一股深深的厌恶, 同时又带着一种渴求,那是对和这张脸格外相似的另一个女子的渴求,是一种无法用言语简单能表达出来的痴恋,是带着师徒关系的禁忌的情深。 他苦笑一声, 看向洛妩的眼神中有着一抹淡淡的忧伤, “思思, 为师知道你是在怪我, 怪我这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是不是?可为师心里是有苦衷的啊,宗门里的庶物这么多, 每一件都需要为师过问,为师知道你受苦了, 你如今才二十三岁, 闭关的日子几近占了你生命的二分之一, 你心里有怨也是正常的。” 天玑子写意风流的面容之上露出了几分受伤,“你心里怨着为师,为师知道,可你不能就这么抹杀了自己的存在呀,你是肖思,你也只能是肖思,你是为师心里最为特别的存在。” “你一出关就说出这样的话来,”天玑子的神情越发的痛苦,“不就是在戳为师的心吗?” 不同于天玑子的装模作样,赤南辕的表情则是好懂得多,他看着洛妩的眼神当中有疑惑不解,还有一丝丝的害怕……他看到了洛妩眼底的冰冷和厌恶。 他害怕眼前的少女已经察觉到了事实的真相,他害怕在他心中汹涌澎湃了二十多年的感情依旧没有办法得到宣泄,他害怕眼前这个唯一能和他的小师妹有所联系的人,会无情的转身离开。 他右手微抬,想要去拉住洛妩的胳膊,却又被她轻易的甩开。 赤南辕有些着急,他定定的看着这张他朝思暮想的脸,“思思……你……你到底怎么了?” 霍然一身红衣肆意又张扬,眸光流转间,从那双桃花眼里溢散出来的深情,几乎快要让人招架不住。 他身上带着一股女子才特有的柔和之感,精致的五官配上这样一双眼眸,媚态丛生,惹人心颤。 “小师妹,你有什么委屈就和三师兄说,三师兄定会为你出头的。” 顾修白一张娃娃脸上带上了些许的忧愁,但他很快就收起了这副表情,转头冲洛妩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小师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洛妩静静地看着他们表演完,随后唇角勾起了一抹浅薄的笑,嗓音泠泠若冰雪般说道,“你们累不累?” 她手中紧握着长空残雪,冰凉的剑刃上寒气四射,似有飞霜散落。 洛妩右手抬起,微一挑眉,长剑就对准了赤南辕的心脏,“你竟然问我怎么了?我真的好奇你究竟是怎么有脸问出这句话的,”洛妩陡然间加大了音量,“我的二师兄!” 少女目光灼灼,明明那张和记忆中粉衣少女一模一样的柔弱面庞,赤南辕却偏偏看出了几分锐利来,那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信,是由强大的实力赋予的自信。 洛妩长剑逼近,锋利的剑尖几乎戳在了赤南辕的心口处,“十年前的我才十三岁,我在尘世间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我以为我终于有了一个家,终于有了疼爱我的家人。” “可结果呢?”洛妩在说出这些话时,脸上全然没有了悲伤的神色,只剩下一片冰冷,好似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在讲述着第三个人的故事,“我的二师兄,说要好好待我的二师兄,你做了什么?” “带着一整个宗门新入室的弟子,集体的来孤立我!” “只不过是因为我的性格尖锐,想要把我磨灭成你们心里那个真真真正的小师妹而已。” “多么可笑,”手中长剑划过,削去了赤南辕鬓角的碎发,“即便是一母同胞的双胎,都不可能生的完全一样的性子,你们竟然企图将我完完全全地套在另一个人的壳子里,供你们在这里思念?” 少女一双锐利的眉眼间是毫无遮掩的嘲讽和不屑,“你觉得我凭什么会任由你们宰割?” 长空残雪扫落一大片寒冷,最后直指天玑子的眉心,“就凭你们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吗?” “你们这种肮脏龌龊的心思,真是让我恶心!” “你胡说八道!”被戳穿了心思的赤南辕心跳急促而紊乱,只能用大声的怒吼来掩盖他的做贼心虚。 十年前洛妩说要闭关修炼剑术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怀疑是自己想要打压洛妩性子的行为致使对方有了异样的心思。 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不愿意将错误归咎到自己的身上,这十年的时间他一直在逃避,可是现在,事实真相被残忍的摆在了他面前,已经由不得他不承认了。 赤南辕感觉自己犹如被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脸颊涨的通红,完全不知所措了起来。 天玑子也察觉到了眼前少女和十年前的不同,她的双眸之中没有了一开始的怯弱和不安,只剩下一片平静淡然,宛若一汪幽潭。 深吸了一口气,天玑子强挤出笑脸,“思思,你误会了,为师和你的师兄们是真的怜惜你,并没有把你当替身的打算,每个人都是独立的存在,没有谁是谁的替代品。” “如果你不信的话……” “够了,”洛妩径直打断了天玑子的话,或许十年前的她会心生胆怯,会贪恋这份虚假的温情,可现在的她早已经不需要了,她有了真心为她着想的大师兄,眼前这些虚伪的情感,她根本看不上眼。 她抬头直面着天玑子,“我说过了,肖思这个名字让我感到恶心,劳烦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叫我,我有名字,我叫洛妩。” 白衣玉冠,气质淡漠出尘的男人眸光中闪过一抹怀念和黯然,“好,洛妩,你想要叫什么都可以,只是,你今天说的这些事情当中当真是有些误会……” “没有误会,”洛妩嘲弄的盯着天玑子,“事实真相究竟如何,想必师尊你的心里比我还要清楚得多。” 她嘲笑一声,“我的佩剑是大师兄遗留下来的,我的法术是教养长老教我的,您和各位师兄们,除了用我的这张脸来睹物思人以外,没有教授我任何有用的东西。” “所以今天,”洛妩目光灼灼,“洛妩自请,脱离沧澜峰。” 少女一席话说的是斩钉截铁,不容置喙,师徒四人却是如遭雷击,只觉得耳畔轰鸣,眼前发黑,整个人都气到有些麻木。 天玑子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他头一次在洛妩面前冷下脸,“你再说一遍!” 洛妩丝毫不怕地迎着他的脸色,勾起唇角,满眼嘲弄,“我说,我厌恶沧澜峰,厌恶你和你的这几个徒弟们,你们所有的人和所有的一切行为都令我感到恶心,我要脱离沧澜峰。” 话音落下的瞬间,无数剑气从长空残雪上刹那间爆裂开来,长风鼓起宽大飘逸的衣袍,衣袂翻飞之间,洛妩身上带了几分睥睨天下的气度,“耳朵不太好使的师尊,您听清楚了吗?” “简直就是放肆!”天玑子瞬间变了脸色,四周忽然响起一声冷喝,裹挟着深深的怒意,“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连尊师重道都不知道了吗?”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落下,森然的杀气骤然间爆发,天玑子神情冷漠,语调中带着一股极致的危险,“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些事,那也没有必要继续在演什么师徒情深了。” 他手中倒提着一把长剑,一步一步的逼近洛妩,语气森然又冷漠,“若不是因为你这张脸,你以为本尊会和你这么多废话吗?即使你已经练成了天衍剑决的第九层,可你一个没有丝毫战斗经验的女娃,也敢在本尊面前大放厥词,简直是可笑至极!” “还想脱离沧澜峰……”天玑子盯着洛妩的脸有些痴狂,“是本尊想岔了,还想着收你为徒,教你剑法,既然你如此的不识好歹,那本尊便废了你的修为,留着你这一张脸!” 天玑子眸光扫过四位徒弟,“还不给本尊拦住她!” 洛妩勾唇一笑,原本她还正愁着自己的剑法无处展示呢,正好就来了五个让她练手的刀。 洛妩轻轻地将长空残雪抽了出来,目光灼灼地落在了剑刃上,“大师兄,还请助我一臂之力。” 时喻的神魂已经将长空残雪彻底的掌控,在他心随之处,自是有无尽的剑气磅礴。 听到洛妩的话,时喻点头应下,“这是自然。” 如江如海般的磅礴剑气轰然落下,宛若瀑布自九天垂落,同一时间,天空中骤然绽开无尽的飞雪,茫茫的大雪落满了整个山峰,天空白惨惨一片。 只是一个简单的照面,除了天玑子以外,其余的四个人全部都被剑气震飞了出去。 半空之中鲜血撒落,刺目的血红色在一片白茫茫当中格外的显眼,在已经将天衍剑决练到了第九层大圆满的洛妩面前,赤南辕等人连她的一丝剑芒都抵挡不住。 几人毫无反抗之力,从半空之中重重跌落了下去,砸在地面上溅起一地的雪花,唇角溢出了鲜红的血渍。 而入门最晚,修为最低的顾修白,竟是直接呕出了好几大口的内脏碎片,一张娃娃脸变得惨白惨白,再也维持不住天真无害的模样,睁的浑圆的瞳孔当中全然都是恨意。 他恨不得把洛妩撕成碎片。 漫天的飞雪当中,洛妩持剑而立,她的发丝和衣袍都染上了雪白,甚至连那卷翘的睫毛上都盖上了一层银霜。 但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冷意,只有心中热血澎湃。 她收起了手中的长空残雪,双眸中透露出剑光般的锐利,直视着和她面对面站着的天玑子,“师尊,您还要继续吗?” 少女持剑而立,长风吹得她的衣袍猎猎作响,将他最为得意的四个弟子一招制服,却仿佛只是解决了四个微不足道的蝼蚁一样,她的面色没有丝毫的变化,端的是一派沉稳安静。 天玑子的心不由得跟着颤了颤。 十年,不过十年的时间,眼前的少女就已经成长到了这样的境界。 而他自己,从入门到修炼到第九层大圆满,耗费了足足百年。 就算是他以前那个惊才绝艳的大弟子,也用了足足三十年的时间。 眼前这少女,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妖孽? 他竟然妄图将其当做一个替身,试图废了她的修为,将其困在自己的身边…… 他究竟有多么的不知天高地厚? 此时的天玑子,心中隐隐升起了一股悔意。 “思思……” 洛妩神色冰冷,冲天的剑气几乎透体而出,“你再说一遍这个名字,信不信我立马把你的头给砍下来?” 她的气势太甚,宛若大日煌煌,竟压的天玑子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戚——”洛妩嗤笑一声,“大师兄你瞧,高高在上的天衍剑宗宗主,也不过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而已。” 时喻轻笑一声,“你说的对。” 天玑子端的是一副仙风道骨,装的是将整个天下苍生都容纳进自己的胸怀当中的仙人,可实际上,也不过是一个自私至极,为了一己私欲而弃天下苍生于不顾的小人而已。 洛妩上挑的眼眸微眯了眯,眸光轻而淡地落在了天玑子的身上,幽幽的开口,“还要继续打吗?” 天玑子被她看的头皮有些发麻,他也找不出这其中的缘由究竟是为什么,明明他和洛妩同为第九层大圆满的修为,而自己还比她早早到达这个境界上百年,可对方的剑招挥洒的游刃有余的程度,是他远远比不上的。 或许他可以凭借自己多年搏杀的经验和洛妩打个两败俱伤,但那并不是他想要的一个结果。 天玑子审时度势了一番以后,挥手收了自己的配剑,“我可以放你走,但有一个条件,你需要把长空残雪留下来。” 思来想去,天玑子终究还是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自己的佩剑,远没有长空残雪那么的有灵性。 虽然自己不是冰灵根,并不适合长空残雪,可如此一把极富灵性的灵剑,断然是不能让眼前这个孽障给带走的。 听到这话的洛妩几乎要笑出声来,天玑子究竟是有什么脸面来向自己所要长空残雪啊…… 少女冷笑出声,长剑直指天玑子的心脏,“当年若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小徒弟拉了大师兄挡魔尊的攻击,大师兄又怎么会被魔气侵染了丹田,又怎么会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以身饲魔?” “天玑子,你们沧澜峰真是好大的脸!” 洛妩手持长空残雪,一步一步逼近了天玑子,“魔尊究竟是如何来到天衍剑宗的,当年那些无辜枉死的弟子们究竟是如何被魔气侵蚀了的,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这一切全部都是你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徒弟……” “闭嘴!”天玑子猛地发出一声怒喝,“别说了……我让你走,长空残雪……你也带走。” 虽然他是天衍剑宗的宗主,可整个天衍剑宗一共有七十二山峰,每个峰主的修为也都不低,更何况还有一个和他修为不相上下的教养长老。 一旦被他们得知了当年魔尊之所以会出现在天衍剑宗的真相,那不管是被魔尊抓走的肖涵也好,还是他和其余的四名弟子也罢,都需要以死来谢罪了。 毕竟因为肖涵的一己之私,不仅损失了一个惊才绝艳的洛时喻,还让整个天衍剑宗其余的弟子死伤过半,各个峰主也是受伤惨重,休养生息了整整十年才再次开山门招收新弟子。 而作为隐藏了这一切真相的沧澜峰众人,定是会陷入众矢之地。 天玑子眼底闪过一抹受伤,他的涵儿,那么的纯真,那么的善良,她只是无意的而已,怎么能够背负上这么大的罪孽? 洛妩看着天玑子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像是得了什么疯病一样,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捏了捏手里长空残雪的剑柄,有些疑惑的问道,“大师兄,既然当初魔尊一事另有其由,为何不直接将这件事情告诉天衍剑宗的其他人呢?” “知道了事实真相的他们,就算不会怨恨到直接提剑去杀了天玑子等人,心中也会落下一丝隔阂吧?” 时喻清冷淡漠的眸光透过长空残雪落在了天玑子的身上,不带有半分的情感,“因为罪魁祸首并不在这里。” 洛妩大吃一惊,“大师兄你的意思是……肖涵她还活着?” 不外乎洛妩如此的震惊,即便是二十年来一直都四处去寻找肖涵踪影的赤南辕等人都已经不抱希望,不觉得落在了魔尊手里的她还能够活着回来,否则的话也不会去找一个替代品了。 魔族之人没有情感,没有理性,他们只懂得杀戮和修炼,即便是有了人类情感的魔尊,也断然不会是那么好相与的,落在他的手中,即便是不死,也会脱层皮。 可洛妩怎么听大师兄的话,似乎肖涵会完好无损的回来呢? 时喻轻笑了一声,身具主角光环的肖涵,其他普通人又怎么能够和她相提并论,眸光清冽若山巅之雪,时喻淡淡开口,“活着,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再次回到天衍剑宗了。” “咦——” 洛妩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转瞬间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她只觉得有一股令她无比恶心的感觉刺激的她皮肤战栗不已。 只要一想到那个只和她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的人,用那种矫揉造作的声音冲着天玑子等人撒娇,她就有些受不了。 但也幸好,她已经可以脱离沧澜峰了,天衍剑宗这么大,以后只要她躲着点走,定然是可以避开的。 如此一想,洛妩的情绪也好了一些,她很快反应过来了时喻方才说的话,“大师兄是想等肖涵回来了,再把事实的真相说出来,让她这个罪魁祸首承受所有人的怒火吗?” 长剑中传来的嗓音极是好听,清澈无比,透露着冰雪般的泠泠,“不错。” 洛妩立马高兴起来了,“那我等着那一天。” 这一边,天玑子终究还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选择了放弃,“你走吧,想去哪里都行。” 洛妩勾了勾唇,露出一抹嘲讽,就凭天玑子这副公私不分,自私至极的性子,天衍剑宗的未来,也几乎可以看到底了。 但能够脱离沧澜峰转头到其余峰主的门下,洛妩还是很开心的,她收起长空残雪,对时喻开口,“大师兄,我拜入哪个峰主门下比较好呢?我感觉其他七十二峰峰主比起大师兄来说都有些逊色,不如我去找教养长老如何?” “我的修为都是大师兄您教的,如果说天衍剑宗之内还有一个人传授了我些许剑诀的话,便也只有教养长老一个人了。” 洛妩兴致勃勃地说完,却长久的没有得到时喻的回复,她一颗心忽然沉了下来,一股极度的恐慌弥漫…… 难不成……大师兄的残魂要消散了吗? 就在洛妩害怕不已,几乎快要哭出声来的时候,时喻清冽的嗓音再次传入了她的耳朵,“想不想离开天衍剑宗?” 洛妩气的几乎快要扔掉了长空残雪,她没有回答时喻的话,声音骤然间急促了起来,“大师兄!以后你每次不在的时候,能不能提前和我说一下?你这样动不动就突然的消失,真的很让我担心诶。” 时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他叹了口气后,开口道歉,“是我做的不对,下次不会了。” 看着时喻如此一本正经的道歉,洛妩心里也有些不自在了起来,毕竟是教她剑法,教她识字,教她人生哲理的大师兄,怎么说也是个长辈呢,她如此的直言不讳似乎也有些不妥。 洛妩将长空残雪捏得更紧了一些,生硬的转换着话题,“那个……大师兄你刚才说了什么?” 时喻无奈的摇了摇头,再次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你想不想真正的离开天衍剑宗?” “当然想啦!”洛妩有丝毫犹豫的直接开口,这里的人除了大师兄和教养长老以外,没有一个让她喜欢的,而且她的修为也已经到达了瓶颈期,继续留在宗门里面不会得到丝毫的进步。 她想要出去找找机缘,毕竟整个九州大陆如此的广阔,指不定哪些地方就遗留着上古的秘境。 还有……她心中有一个从未说出来的小秘密,她想要替大师兄重塑身体,让他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在阳光下面,不用终日只能呆在冰冷的长空残雪里面。 她那么好那么好的大师兄,值得一切。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宗门,只可惜……洛妩皱着一张小脸开口,“大师兄,你的神魂不是被困在天衍剑宗里出不去吗?我们要怎么离开?” 时喻嗓音如雪般清逸,带着丝丝的喜悦之感,“自然是有办法的。” 原主的一缕残魂在时喻的神魂当中已经蕴养了整整二十年,比时喻刚到达这个世界时壮大了不少,可却也一直陷入在昏迷当中,完全无法和外界联系。 可就在刚刚洛妩将赤南辕几人击飞出去,又和天玑子几乎打成了一个平手的时候,时喻感到原主的那一缕残魂竟然动了。 他急忙试探着和对方沟通,虽然无法明明白白的对话,但时喻也从原主的残魂里感觉到了一抹真切的怨恨。 时喻这才得知,对方虽然是无法动弹,也无法开口说话,但却是能够感觉到外部的感知,原主以身饲魔以后的一切事情,那缕残魂全部都一清二楚。 时喻之所以无法离开天衍剑宗,也是因为对方恨意难消。 如今和对方取得了些微的联系,时喻也获得了能够离开天衍剑宗的办法。 原主当初拜入天玑子门下之时,曾提取过自己的一丝神魂放进了沧澜峰的养魂殿,以此昭示着他下一任沧澜峰主人的身份。 不仅原主如此,天衍剑宗七十二峰峰主座下的首席大弟子,下一任的峰主接班人,全部都会提取出自己的一缕神魂放在养魂殿里,和历届已经亡故的峰主陈列在一起。 而原主的残魂之所以会被困在天衍剑宗无法离开,便是因为当初提取出来的那一丝神魂已经和沧澜峰绑定在了一起,只要将那一丝神魂带离,时喻便也可以离开了。 听了他的解释,洛妩火急火燎的就要往沧澜峰赶,“那我们快去呀!” 时喻轻轻笑道,“不着急,养魂殿的阵法,只有峰主才能够打开。” 洛妩点点头,“我知道了。” 于是,这一边,天玑子好不容易吩咐几个小弟子将被洛妩打成了重伤的赤南辕几个人搀扶起来,准备带着他们回沧澜峰疗伤,洛妩却是又站到了他的面前。 天玑子感觉自己的右眼皮跳得厉害,只觉得洛妩定然说不出什么好事,他下意识的将赤南辕几人护在身后,“你又想干什么?” 刚才洛妩和天玑子打斗的阵仗实在是过于宏大,七十二峰内不少的峰主和弟子们都聚集在了这里,听到天玑子如此仇视的语调,一群人也不由得开始七嘴八舌了起来。 “思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其中一名不了解真相的峰主先发制人的指责道,“就算你的剑法已经修炼到了第九层大圆满,你想要找人试练一下你的成效如何,你也不该拿你的师兄们做筏子呀。” 很显然,天玑子对其余峰主们是用洛妩想要看看自己修炼的成效如何才会对师兄们动手,来解释方才的事情的。 洛妩抬头看了那人一眼,一双眼眸冰冷无比,恍若摄魂夺魄一般透露着惊人的剑芒,“我说过了,不要叫我思思,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洛妩。” 那名峰主一下子就愣住了,万万没想到洛妩竟然会如此的嚣张。 “你就是这么和师门的长辈说话的?你的师尊是如何教你的?”他的语气埋怨无比,仿佛洛妩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 “师尊?”洛妩勾起唇角笑的肆意又张扬,“我可没有师尊来教我,你说的是什么鬼话?” 她猛地拔/出长空残雪,直直对上了那名峰主的脖颈,“你如果看我不顺眼,咱们就直接来打上一场,休要说些什么没有用的话。” 眼前的少女目光灼灼,冰冷的剑刃刺了他皮肤生疼,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脚底板窜上脊背又直达天灵盖,那名峰主硬生生被吓得打了个寒颤。 他再也拿乔不起长辈的姿态,眼底多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敬畏,他打着哈哈笑了两声,转头看向了天玑子的方向,“宗主,你这小徒弟脾气可是真的大,我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 话音落下,也不等天玑子应答,那名峰主直接召唤出自己的配剑,脚底抹油般一溜烟就消失不见了踪迹。 洛妩的杀鸡儆猴直接震慑到了其余所有的人,一瞬间所有人都脚底抹油,溜得飞快,没看连天玑子都不敢和这个小姑娘直面撞上,他们一群修为远没有天玑子厉害的人,和人家硬碰硬,岂不是找死? 于是转瞬的功夫,围绕着天玑子的修士就消失了个一干二净,仅剩下他们沧澜峰自己的人。 天玑子掀了掀嘴角,强忍着怒意开口,“你究竟要干什么?” 经此一事,他宗主的面子几乎都被扯进了泥地里,他堂堂一宗之主,天衍剑决修习到了第九层的大能,竟然对一个黄口小儿无可奈何,以后还有什么威严可谈? 可即便心里气的要死,恨不得立马就提剑杀了洛妩,可他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只不过那说话的声音,却宛若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他目光定定的看着洛妩,“我已经答应让你离开了。” 洛妩勾唇轻笑,“我没说我不走啊。” 天玑子咬牙切齿,“那你又回来干什么?” “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洛妩笑意盈盈,“听说当年大师兄留了一丝神魂在沧澜峰的养魂殿里,我要这个东西。” “你说什么??!”天玑子一瞬间瞪大了眼睛,随后他又立刻反应了过来,天玑子低头看了一眼洛妩手里的长空残雪,“即便你拿到了他的那一丝神魂,洛时喻也不可能会活过来了。” 剥离出来的神魂已经成为了一个死物,不会有恢复意识的那一天,否则的话,养魂殿里那么多先辈的神魂全部都活过来,岂不是要乱套了。 洛妩拧着眉,“这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你只需要把东西给我就行。” 反正洛时喻已经死了,他也没有继承沧澜峰峰主的位置,那一丝神魂继续留在养魂殿里似乎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给了洛妩也没有什么大碍。 只略微一思索,天玑子就答应了下来,“行,我可以给你。” 洛妩伸出右手,“那就请吧。” 洛妩独自踩在长空残雪上飞速前行,天玑子御剑跟在后面,很快就到达了养魂殿的门口。 他提剑在自己的左手食指上划出一道口子,很快,一滴殷红的血珠就出现在了他的手指上面。 天玑子右手掐了个诀,将那枚血珠向前推送,片刻之后,养魂殿上空出现了一层透明的光幕,当血珠缓缓沁入进光幕之中后,光幕前方出现了一个能够容纳一人通过的甬道。 天玑子抬脚踏了进去,等他再次出现,手中便多了一枚小巧的木牌,他将木牌递给了洛妩,“洛时喻的神魂,就在这里面了。” 洛妩接过木牌问了一声,“大师兄,里面的东西是真的吗?” 就在洛妩接过木牌的一刹那,时喻感受到了自己神魂当中原主的那一缕残魂的悸动,他轻声应道,“是真的。” 洛妩将木牌收好,最后再看了一眼天玑子的方向,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再见。” 天玑子神情也终于放松,这个煞神,终于要走了…… 可就在此时,长空残雪忽然光芒大放,在没有洛妩的运作之下,自顾自地从剑鞘里飞了出来,宛若流星一般向着一个方向急速掠去。 天玑子放松的心神瞬间又提了起来,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洛妩,“你又要干什么?” 洛妩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我不知道呀。” 说完她就提起裙摆追了上去,天玑子也害怕出事,匆匆忙忙关闭了养魂殿的阵法,御起配剑跟了上去。 等他们追到长空残雪停留下来的地方的时候,就看到赤南辕等人躺在床上面露惊恐,好似见到了鬼一样。 天玑子有些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他阴沉着脸色,“洛妩,你究竟要做什么?” 洛妩也是越发的茫然,因为她现在完全没有办法和长空残雪里的大师兄的神魂沟通,她有些不耐烦地走过天玑子,“我也不知道,别问了。” “你……”天玑子被噎的呼吸一滞,他正准备上前去握住长空残雪的时候,只见那柄长剑周身忽然剑芒大作,一股极致的冷意从中溢散开来。 刹那间风雪肆虐,片片雪花从天际洒下,即便天玑子调起了剑气护体,那翻涌的飞雪还是不断地侵蚀着他的身体,让他感到了无尽的寒冷。 “这……” 忽然的,片片飞雪勾勒出了一道颀长的人影,他看起来极为的年轻,差不多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青年修眉俊目,高鼻薄唇,神情宛若山巅的清雪一般漠然,清冷的仿佛不似人间客。 洛妩震惊的瞪大了双眼,“大师兄……” 大师兄怎么忽然在旁人面前显露出神魂了? 天玑子也是震惊的无以复加,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青年,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喻……真的是阿喻?” 时喻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淡然和平静,他只是微微一颔首,漠然的嗓音中听不出丝毫的情绪,“许久不见了,师尊。” “咚——咚——” 天玑子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几乎快要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你没有死?” 时喻摇摇头,“死了,如今,只不过是一抹残魂而已。” 天玑子愣了一瞬,“那你是来……” 时喻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堪称恐怖的笑容,“报仇。” 话音落下的瞬间,长空残雪光芒大作,令人心颤的剑芒夹杂在漫天的飞雪当中,齐齐的捅进了赤南辕等人的丹田。 第43章 团宠小师妹的替身, 冰冷的剑芒清冽的仿若寒山之雪, 清透极了,可就在这泠泠的白雪之中,几朵血红的花蕊猛然间迸裂, 带着一股艳丽的荼靡, 摇曳身姿,刺人眼帘。 一时之间,三个昏迷不醒的人被这极致的疼痛给刺激的醒来,片刻之前还风姿卓绝, 气势汹汹的想要对洛妩出手的人转瞬之间痛得满床打滚,口中不断的发出一连串痛苦的哀嚎。 起先这吼声还是非常的凶残,夹杂着一股满含悲愤的力量,可当他们努力的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发现自己体内的修为一点一点散去, 直到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废物的时候,三人的嘶吼声开始变得越发的无力了起来。 到最后甚至成了绝望而凄厉的哀鸣, 如杜鹃啼血一般, 只剩满目的猩红。 漫天的飞雪洒落, 在极致的纯白当中, 沧澜峰好似被某种说不出的力量给凝固成了琥珀,此间天地全部都成为了时喻一个人的战场。 眼前的青年神情淡雅清隽,骨子中透露着几分寒山孤雪的冷意, 完全看不出他在片刻之前做出了那般狠戾的事情,他的态度坦然寻常, 好似只是砍了三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只有那倒提在半空中的长空残雪上还依稀残留着方才肃杀的气息。 “嘀嗒——” “嘀嗒——” 长剑悬在半空,寒芒刺骨, 尚未干涸的殷红的血迹不断地顺着剑身往下淌, 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道。 天玑子还沉浸在自己的大徒弟突然归来的震惊之中, 他那剩下的三个身受重伤的徒弟顷刻之间就被废去了修为。 天玑子霍然转头,眸光中充满了警惕。 洛妩刚刚拿走了他的大弟子曾经遗留在沧澜峰的神魂,那个本应该在二十年前就魂飞魄散的大弟子,就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而洛妩如此的厌恶肖思这个名字,最终还起了一个和他的大弟子的姓字一样的名字,这其中究竟是巧合所至?还是刻意而为? 天玑子的目光落在了突然现在的蓝衣青年身上,上上下下的审视着他。 突兀的四目相对,时喻却没有半分的紧张,反而是轻轻一笑,“二十年的光阴过去,几个师弟们的修为……还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天玑子是真的不会教徒弟,洛时喻在他手底下吃了许多苦,当赤南辕拜入天玑子门下的时候,洛时喻已经长大,再也不是那个没有食物便只能硬生生啃草根的幼童,洛时喻不想让自己的师弟落入和自己曾经一样的境遇,于是主动承担起了照顾赤南辕的责任。 天玑子见洛时喻将新收来的小徒弟照顾的很好,而且还教了他剑决,看着一大一小两道练剑的身影很是满意,便完全地将教养小徒弟的任务交给了洛时喻。 自此以后,不仅赤南辕如此,霍然,顾修白,甚至是最后入门的肖涵,全部都是由洛时喻教养长大的。 他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教他们修习剑法,教他们读书写字,也教他们为人处世的道理。 除了挂了一个名号以外,天玑子这个师尊几乎可以说是没有起到一丝一毫的作用,比起天玑子,洛时喻更像是其余四个人的师尊。 这些年因为肖涵被魔尊抓走,赤南辕等人踏遍了整个九州大陆,到处去寻找肖涵的踪迹,几乎可以说是完全荒废了修行。 此时他们三人的修为,几乎和二十年前没有丝毫的差别。 时喻的此番话几乎是明晃晃的在打天玑子的脸了。 天玑子先是一愣,随后又立马反应了过来,时喻是在嘲讽他这个师尊当得如此的不称职,甚至是还没有原主当年教的好。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下了面子,而此刻羞辱他的人还是曾经在他面前最为恭顺听话的大弟子。 天玑子死死的捏着手中的长剑,没有回答时喻的话,只是目光阴沉沉的打量着他,长剑上的剑气几乎快要凝结成了实质。 时喻坦然和其相对,没有丝毫的惧意。 原主尊师重道,将天玑子这个师尊放在自己心中最为重要的位置,可时喻却觉得天玑子根本就不配当原主的师尊。 只除了一个名号以外,天玑子护着其余的三个弟子,护着肖涵,可又何曾把原主放在心上一丝一毫过? 果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因为原主懂事,乖巧,把一切的责任都自己扛,所以他就活该被背叛,被利用吗? 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但时喻既然已经答应了原主看在曾经师徒一场的份上不会对天玑子动手,他便不会食言。 三个由原主亲自传授法诀,亲手带着入门的白眼狼,已经被废了修为,恢复了他们刚刚来到沧澜峰什么都不会的状态,便也没有什么继续留下去的必要了。 时喻对着天玑子轻轻一笑,笑容宛若刚出鞘的剑锋一样,带着锋芒毕露的凛冽,“师尊,弟子最后再唤您一声师尊。” “这么多年,弟子从天衍剑宗从沧澜峰上得到的一切,在二十年前的那场大战里,已经全部都还回去了。” “弟子此时不再欠天衍剑宗分毫,”时喻笑容明媚,话音里是抑制不住的轻松,“就此别过。” 天玑子哪能忍受这样的羞辱? 他门下的五个弟子当中,肖涵最为活泼好动,总是跟在他的身后撒娇,努力求得他的关注,赤南辕霍然顾修白几人虽然身为男子,但也是深谙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的道理,只有洛时喻不一样。 在天玑子的印象中,他的这个大弟子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一丝一毫的脆弱,永远都是坚毅的,挺拔的,总是能够用最短的时间完成最艰难的任务。 他成熟稳重,是所有弟子都敬仰的大师兄。 可他也是格外的尊重他这个师尊,在外人面前总是挺直腰板的大弟子,会在他跟前卑躬屈膝,会小心翼翼的和他商量事情的细节,会按时按点的来向他请安。 这个被整个天衍剑宗称之为最有天赋的弟子,这个最有希望突破天衍剑诀第九层的弟子,会跪在他面前,毕恭毕敬地喊他师尊。 可现在,却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他眼里没有了恭敬,没有了垂顺,也没有了尊重,只剩下一片漠然,冰冷的好似漫天的飞雪一般。 最最让天玑子无法接受的是,他这个大弟子的眼里,再也没有了他这个师尊的身影。 “你给我站住!” 天玑子捏紧了手中的剑,眼眸中夹杂着一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嫉妒,“洛时喻,你想叛出宗门不成?” 时喻眉心微蹙,“你要如何?” 天玑子的神情越发的狠戾,“既然你已经以身饲魔魂飞魄散,那这么一丝残魂,便也没有继续留着的必要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玑子便提剑杀了过来。 “大师兄!”洛妩紧张的上前一步,她的大师兄不过是一缕残魂,如此的虚弱,又怎能是天玑子的对手? 洛妩心中头一次升起了恨意,她原本只是恶心沧澜峰的人,觉得他们的行为处事太过于让人不耻,可现在……如果大师兄真的出了事,她不介意直接血洗沧澜峰。 就在此时,长空残雪却忽然从时喻的手中脱离,正正好好被洛妩握在了手中。 洛妩心念一动,便欺身迎了上去,她飞身一剑挑开了天玑子的攻击,手下的剑气越发的凌厉,“你的对手是我!” 眼看着他们二人短时间内无法分出胜负来,时喻便将视线转到了被废了修为的三个人身上。 薄唇轻轻往上挑了挑,勾出一抹微带冷意的淡薄笑容,时喻啧啧两声,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一点长进都没有,简直是丢我的脸。” 师兄弟三人痛苦不堪地躺在床上,身体还因为痛苦而微微的抽搐着,此时忽然听到时喻这般讽刺的话语,三双眼睛中都涌起了无尽的怨恨。 赤南辕不可置信的再一次探了探自己的丹田,却发现那里已经破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储藏在丹田处的灵气不断的往外涌去,他的身体也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虚弱。 赤南辕先是愣了一瞬,随即立刻心焚欲裂的痛呼起来,“我的丹田……我的修为,不!这不可能……不会的……” 浑不似人的嘶吼声从他的喉咙里溢出来,声音中布满了痛苦和悲伤,“洛时喻,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他咬着牙从床上爬起来,双手死死的捏着自己的佩剑的剑柄,可他只是身形踉跄了两步,脚下便一打滑,整个身体重重的栽倒了下去。 时喻好整以暇的观看着他的丑态,似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你瞧瞧你,小时候我让你练剑的时候你觉得我总是在欺负你,是嫉妒你抢去了师尊的关注,你总是找着法的去偷懒。” “可你现在看看你自己,连剑都拿不住了,多么可悲又可叹。” 赤南辕家境殷实,本是家里的幼子,备受宠爱,可忽然有一天,家里冲进了一大批的妖修,见到人就杀,他是被母亲塞在了地洞里才逃过了一劫。 那时的原主已经十六岁了,刚刚剑术有所成就的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示给师尊看,恰好那时,天衍剑宗接到了赤南辕家族所在的天衍剑宗弟子的求助,原主便带着人赶去了。 原主是在一片倒塌的废墟当中发现赤南辕的,那时的整个赤南家死伤殆尽,除了赤南辕以外没有了一个活着的人,备受宠爱的幼子,自此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看着才几岁大的赤南辕害怕不已的模样,原主想到了被师尊带回天衍剑宗以前的自己,他十分能够感同身受赤南辕的情绪,一直把他抱在怀里哄着他。 等到他被天玑子收为徒弟以后,原主对于赤南辕的的怜惜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是更加浓厚了几分,他开始教赤南辕洗漱穿衣,笨手笨脚的做吃食给赤南辕。 可因为赤南辕原本是家里的小少爷,吃喝穿搭无一不精,一开始原主做的吃食被他无数次的打翻在地,他嫌弃那些东西做的不够精致,不够合他的口味。 于是原主在练剑之余,不断的开始改进自己的厨艺,直到获得了赤南辕满意的信号。 原主本是有一口吃的便能野蛮生长的存在,硬生生被赤南辕培养成了一个家庭煮夫。 一开始练剑的时候赤南辕根本吃不了苦,总是想着偷懒,他总觉得原主逼迫于他,动不动的就找天玑子告状。 因为这些事情,原主没少被天玑子责骂,他看在赤南辕年纪小的份上并没有和他计较,但赤南辕却越来越过分,甚至是后来联合新入门的师弟们一起孤立原主。 其他几个师弟师妹暂且不说,对于赤南辕,原主是没有一点私心的,他只是心疼这个和他一样成为了孤儿的师弟,想让他在沧澜峰感受到一丝温暖而已。 只不过原主的一腔热血终究还是喂了狗,最终养出来了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时喻挥手打落他手里的剑,声音不急不缓,宛若泉水般清冽,“如今你该开心了才是,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逼着你练剑了,是不是一想到这个,心里就兴奋得无以复加了?” “可是……”时喻缓缓蹲下身,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猛地掐住了赤南辕的脖子,直勾勾的看着他眼里滔天的怒火和恨意,略带疑惑的开口,“你为什么这么恨呢?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脖子上传来的冷意宛若毒蛇一般沁到了他的骨子里,赤南辕整个人如遭雷击,神情恍惚无比,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时喻。 时喻勾唇微微一笑,周身灵气振荡开来,丝丝缕缕的钻进了赤南辕的皮肤,他体内的灵气正在四下溢出,猛地遇到时喻送进来的灵气,两相灵气在他体内碰撞开来,经脉寸寸被撕裂,痛得他恨不得就此昏死过去。 时喻笑得越发的温柔,“不应该呀,二师弟,你为什么不高兴?为什么不笑呢?你不是最不喜欢修炼了么,每次一让你修炼,你都痛苦的无以复加。” 那温柔的笑意落在赤南辕的眼中,不仅不带有丝毫的温度,反而透露着森森的寒意,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 赤南辕嗦嗦嗦嗦的开口,“大……大师兄,我错了。” 时喻欣赏了一下他脸上的骇然和惊恐,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起来。 确定赤南辕体内的经脉也已经全部被灵力摧毁,他松开了钳制着赤南辕脖子的手,转身看向了旁边的霍然,时喻嘴角勾起一个灿烂的弧度,轻轻喊了一声,“三师弟……” 霍然的一身红衣被鲜血浸透得越发的艳丽,可他的神情却是格外的扭曲,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被痛苦所填满,其中还夹杂着滔天的怨念。 他强撑着身子往后挪了一点,脊背靠在墙壁上,眼眸全然都是警惕的神色,“你要干什么?” 时喻勾着唇角轻笑一声,“你觉得呢?” 霍然猛地闭上了眼睛,伸出自己白皙纤长的脖子,做出一副引颈自戮的样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端的是一副大义凛然,可他那夹杂在声音中的颤抖,却还是揭露了他内心的害怕。 “我杀你做什么?”时喻微微弯下腰,慢条斯理地开口,“你还没有等到你心爱的小师妹呢,怎么能就这么快死掉呢?” 霍然刹那间睁开了眼,漂亮的桃花眼里泛着刺目的猩红,整个人激动的无以复加,“你说什么?” 听到二人谈话的顾修白此时也挣扎着靠近了一些,他倏尔瞪大了眼睛,漂亮的娃娃脸上多了些许的红晕,那双大眼睛里一瞬间迸发出了晶亮的光来,“你知道小师妹在哪里?” 顾修白不顾身体上的剧烈疼痛,咬着牙连滚带爬的凑近了时喻,他染着血的手试图抓上时喻的衣摆,“小师妹在哪,求求你,告诉我。” 不同于赤南辕和霍然是原主亲手养大的,顾修白和原主的联系就少了许多,他入门的时候,原主已经成为了整个天衍剑宗公认的首席大弟子,下一任的掌门接班人,那时原主身上的庶务也比较繁忙,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照看顾修白。 但那个时候沧澜峰上也多了许多杂役弟子,即便没有了原主的看顾,顾修白也完全不会生活的艰难。 顾修白是从一个青楼妓子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他的母亲为了攀上高枝,偷偷的换掉了避子的汤药,本以为可以母凭子贵,自此飞黄腾达。 可没想到,那个嫖/客对她只不过是玩玩而已,得知她生了一个儿子后,不仅没有纳她进门,反而是处处躲避着她,再也未曾踏入过那家青楼一步。 生了孩子的女人远比不上未曾生育过的女子受欢迎,再加上因为她是私自产子,产后也没有得到好好的照顾,内心苦闷,加上生活的不顺,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原本人人趋之若鹜的花魁娘子,眨眼间就成为了人人避如蛇蝎的存在。 顾修白的母亲将所有的一切都归咎在了顾修白的身上,对他非打即骂,有好几次若不是被其他人发现的话,顾修白早就被他母亲活生生的给打死了。 自小的经历造就了他心灵的扭曲,对待所有人都不会付出真心。 但是世事无常,就像无数的中傻白甜女主治愈偏执男主一样,阴鸷狠戾的顾修白逐渐地被小太阳一样的肖涵给治愈了。 少女的活泼可爱,热情善良,是顾修白内心永远都触碰不到的存在,他渴望着这样的美好,却又害怕于这样的美好。 因此,他只能将这份喜欢深深地藏在心底,固执的认为自己和她只是师兄妹之情。 可直到对方被魔尊抓走,顾修白心里滔天的爱意再也抑制不住,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这么多年,他几乎踏遍了整个九州大陆的所有角落,可始终未曾察觉到肖涵的任何踪迹,他固执的不愿相信对方已经死去,偏执的认为他们中会有相见的一天。 而现在,这个相见的契机就在他的眼前,全身上下的血液直冲头顶,顾修白耳朵里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涵儿……”他的双眸中全是偏执和阴翳,大大的瞳孔中隐藏着嗜血的红,“你告诉我涵儿在哪里,告诉我!” 眼前这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只要是任何伤害了肖涵的存在,他都会将对方无情的弄死。 剧情里的洛妩,就是被他活着剥下了浑身的人皮,被做成了一把精致的团扇。 杀人不过头点地,如此残忍的手段,简直和那没有理性的魔物不相上下了。 时喻漠然的拂开了顾修白抓过来的手,不紧不慢的说道,“肖涵啊……已经死了,死无全尸,魂飞魄散。” “不可能!”顾修白口中猛然发出了一道凄厉的哀鸣,刺得人耳膜生疼。 “由不得你不相信,”时喻迎着顾修白不可置信的目光,幽幽的开口,“你寻了二十多年,可曾寻到她一丝一毫的踪迹?”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顾修白咬着牙不愿意承认,“涵儿不会就这么死掉的,不会的!” “随你怎么想。”时喻无所谓的说道,“你觉得她活着,那她就活着吧。” 这话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一股极致的阴冷渗入顾修白的骨髓深处,让他几乎都快要感觉不到丹田被撕裂的痛楚,只剩下了灭顶的恐惧。 “哇——” 顾修白猛地的呕出了一大口血,恐惧宛若毒蛇一般游走遍了他的四肢百害,痛得他撕心裂肺,一颗心几乎快要彻底的无法跳动。 “不……不可能……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顾修白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苦苦哀求。 时喻只是轻轻地撇他一眼,眼神冷漠如刀,“哦。” 顾修白几乎是心如刀绞,布满血丝的眼底猛然间迸发出疯狂的恨意,“是你!都是你!” “若不是你当初没有彻底的灭了魔尊,涵儿又怎么会被他抓走,我杀了你!” 似乎是因为恨意给了顾修白巨大的力量,他竟然挣扎着站起了身,他双手抓着自己的配剑,毫无章法地冲着时喻砍了过来。 却突然,一道银白色的剑芒闪过,片片雪花飘散,顾修白手里的长剑应声而落。 已经打的天玑子毫无还手之力的洛妩走到了时喻的面前,有些担忧的问道,“大师兄,你怎么样?” 时喻轻轻摇了摇头,“无碍。” 他弯下唇角,定定的看着顾修白,残忍地将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揭露出来,“你这话说的倒是可笑,有那个本事在这里怨我,当年在面对魔尊的时候,你怎么没有用生命去保护你的涵儿呢?” 时喻嗤笑一声,“不过也是个贪生怕死的无耻之徒罢了。” “贪生怕死……贪生怕死……”顾修白呢喃的重复着这句话,猛然间觉得呼吸无比的困难,他用力的张大嘴巴想要吸进新鲜的空气,可意识却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哈——哈哈——” 顾修白像个疯子一样躺在地上大笑,鲜红的血色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染红了他一身的白衣。 “原来……我也只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徒,涵儿……我的涵儿……我连自刎去陪你的勇气都没有……” 说完这句话,顾修白的眼角忽然沁出了几滴血泪,鲜艳的红色顺着太阳穴滴在他的鬓角上,刹那之间,满头青丝尽变斑白。 而此时,他们体内储存的灵气也易散的差不多了。 修士逆天而为,不需要经历凡人的生老病死,在天衍剑决达到第三层大圆满之时,便可永葆当时的模样。 可这永葆青春,也是需要一定条件的,未曾达到第三层大圆满垂垂老矣的修士,在九州大陆也是俯拾皆是。 而现在,赤南辕等人体内的灵气几乎消散殆尽,再也没有了办法继续支撑他们最为年轻时的模样。 不过片刻的时间,不论是温文尔雅的赤南辕,红衣邪魅的霍然,还是长了一张娃娃脸白衣翩跹的顾修白,脸上全部都爬满了皱纹,层层叠叠的褶子堆积了满脸,看起来比那枯萎了千万年的老树皮还要苍老。 没有了修为的支撑,他们也活不了多久了。 但愿……这几人还能够坚持到肖涵回来吧。 时喻唇角翘起了一抹细微的弧度,他还想要看看,肖涵回来看到这几人如此苍老的模样后,会露出怎样的神色来呢,也想要看看,当肖涵对他们这番模样厌恶不已之时,他们还要怎样保持得住对肖涵的爱慕。 时喻没有再看他们,转而将视线落在了一旁的天玑子的身上,他此时手捏着剑柄死死的支撑着身体有些气喘吁吁,脸色也变得苍白无比。 此时的天玑子,已然不是洛妩的对手。 时喻勾唇看向他,满脸的嘲弄,“师尊,您还要拦我吗?” 天玑子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他抿着嘴唇颤抖了半晌,终究还是让开了一条路。 —— 剧情中洛妩遇到的两个有人性,会说人言的魔族所在的地方,是在距离天衍剑宗西北方的沧州。 剧情当中并未明言魔尊究竟带着肖涵躲在了哪里,时喻也是毫无头绪,即便他的神识强大,似乎将整个九州大陆都笼罩其中,可却还是未曾发现魔尊的踪迹。 几乎百分之九十以上剧情发生的地点都在天衍剑宗,可即便后来肖涵出现了,魔尊依旧是隐藏在暗中,时喻不知道这么多年他究竟收集了多少肖涵的血液,培养出来了多少能够听懂人言的魔族。 2333传给他的剧情只到顾修白杀掉了恶毒女配肖思,肖涵和天玑子冲破禁忌在一起后就结束了,并未讲述魔尊和他培养出来的这些魔族过去的结果如何。 但时喻总觉得,这其中隐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他在原主的那一抹残魂当中依稀看到了原主以身饲魔时的情景,在魔尊和天玑子的对话当中依稀可以窥探出来,这两人,曾经认识。 剧情里并没有明确的讲述肖涵回到天衍剑宗的时间点,因此在对方回来之前,时喻仅有的一个线索就是沧州。 长空残雪生了灵,御剑飞行的速度很是飞快,在时喻的计划里,不出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就会赶到沧州。 可才飞行了七八天的时间,洛妩突然将他从长空残雪中唤醒,时喻还来不及询问洛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鼻尖便充斥了一股刺鼻的血腥气息。 洛妩双眼发红,眸中含泪,她指着下方的城池声音哽咽,“大师兄,你看。” 时喻的目光顺着她的食指望了过去,只见下方本该热闹的城池只剩下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用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都不足以用来形容时喻所看到的情形。 满地堆积的残肢狰狞而恐怖,半裸在外的身躯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噬咬的痕迹,纵横交错,让人胆战心惊。 如此血腥残忍的画面,让时喻的心重重的沉了下去。 洛妩快要哭出声来,她捂着嘴巴干呕了好几声,才强行压下心中的恶心之感,“为什么会这样,一整个城池的人都被魔物撕咬了个干净,为什么没有人上报道天衍剑宗?守护在这里的剑宗弟子呢,他们都干什么去了?” 在血色弥漫的废墟中,在满地的尸山血海中,还有不少残留的魔物在撕扯着那些不成人形的尸块。 时喻眸中含着戾气,看向了其中一名已经被撕咬的完全没有了人的样子的“东西”,从他身上还残留着的布料当中,依稀可以看出天衍剑宗的标志,“剑宗的弟子,也都被魔物杀掉了。” 洛妩紧紧的攥着双拳,双眼通红,“大师兄,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些没有人性的魔物,全部都该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洛妩根本等不及时喻的回答,就提着剑杀了下去。 等她再次出现在时喻的面前,身上已经布满了那些魔物腥臭的血液,长空残雪也饮了血,剑仞越发的冰寒。 时喻隐去眼底暴虐的情绪,拿出一张雪白的帕子替洛妩轻轻擦去了她脸上的血痕,“魔物没有智商,根本不会出现这种大规模屠城的情况,这背后一定是有人为的操纵的。” 时喻非常怀疑,隐藏在这群魔物背后的那个人,就是魔尊。 洛妩也点点头表示认同,“大师兄,我们要如何才能抓住这个幕后之人的狐狸尾巴呢?” 时喻的神识骤然间放开,他的眸光望向了东方破晓之处,“去那里。” —— “不——” 清晨时分,在一整个城池还在陷入昏睡之际,一道女人凄厉的惨叫之声划破了整个天空。 她跌跌撞撞的冲出门来,怀里抱着一个沾满了血迹的襁褓,脸上全是惊惧和骇然,“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啊!” 她的邻居被她的尖锐声音吵醒,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打开了大门,“一大早的,干什么这么吵?” 却忽然,那个邻居抱怨的话语噎在了喉咙处,脸上浮现出比那女人还要害怕的神情,“你的后面……救命啊!” 女人跌跌撞撞的往前跑,泪水模糊了她的脸,她身后却跟着一个面目狰狞的魔物,那个魔物穿着人类的衣裳,却长了一张令人感到惊恐万分的脸。 他慢条斯理的跟在女人后面,扭曲狰狞的脸上带着一抹恐怖的笑容,嘴里发出了一道类似野兽般的嘶吼声,如果仔细辨别的话,依稀还可以听清楚他说的话。 “你跑不掉的。” 女人尖叫着往前跑,可一早晨的路上根本没有多少行人,即便是听到了她求助的声音的人,在看到她身后那个怪物的时候,也是急急忙忙关上了房门,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来帮助她。 女人的步子越来越沉重,眼看着那个魔物就要抓上她的肩膀,忽然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中落下片片雪花,一道银色的光芒闪过,那个魔物的手臂便被齐根斩断了。 女人惧怕的缩在墙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泪像洪水一般止不住的往下流,“谢谢,谢谢你们。” 洛妩向前去搀扶起了那个女人,“你不用害怕……” 时喻则是拦住了那个想要逃跑的魔物。 眼前的这个魔物和他曾经见到的完全不一样,魔物应当是没有思想,没有理智,只知道杀戮的存在,可时喻却在这个魔物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名为害怕的情绪。 他在被时喻砍掉一条臂膀的时候,他害怕了,他想要逃离…… 时喻信手结印,将这个魔物困在了一个阵法当中,随即,将所有的神识全部都压在了这个魔物的身上。 片刻之后,时喻察觉到了一道无比的晦涩凶煞的气息,这道气息十分的微弱,牵引着这个魔物的一举一动,若不是因为时喻的神识是远超这个世界的存在,恐怕还根本就发现不了。 时喻的神识随着这道气息缓缓向前探查,忽然,他凝重的眼眸当中浮现出了一抹微带冷意的眸光来。 ——这道气息的隐藏之处,赫然就是天衍剑宗。 而同一时间,在不为人知的地下宫殿中,一个浑身隐匿在黑色当中的男人,却忽然勾起了唇角。 整个地下宫殿一片森然,里面没有阳光,宫殿的四周燃烧着无数只深红色的蜡烛,随着烛火的照耀,融化的蜡液掉落下来,仿佛是鲜血流淌而出,森冷,诡异,不详。 而在一片冰冷的火焰当中,黑袍男子的身旁坐着一名穿着粉衣的少女,火焰倒映在少女的眼睛里,使得她看起来宛若小鹿般无辜纯净。 魔尊忽然用力捏了捏身旁少女的手腕,黝黑的眼底隐约带着笑意,“似乎是有个小蝼蚁发现了本尊的所在,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肖涵用力挣开了魔尊的手站了起来,她泪眼于睫,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楚楚可怜,似乎是方才魔尊捉她手腕用的力稍微大了些,白皙的皮肤上出现了一道刺目的红痕。 她垂着头,如弱柳扶风般脆弱无比,声音中带着似有若无的委屈,“你又想要干什么?” 美人垂泪,自是惹人怜惜,魔尊挑了挑眉,抬手轻柔地擦去了肖涵眼角的泪痕,微勾着嘴角,“本尊放你回天衍剑宗,怎么样?” 第44章 团宠小师妹的替身 “救命!救命啊!!!” 在就在时喻通过那个魔族探查到了魔尊所在之处的一瞬间, 从空旷的小巷深处忽然又传出了一道女人仿佛在痛苦至极的绝望中遇到了最后一抹光明的哀嚎声。 但即使是这般的激动,女人的声音却依旧嘶哑,就像是从喉咙中硬挤出来的一样, 比那生锈多年的锯子锯着木头腿的声音还要嘲哳难听。 这道声音就仿佛是那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随着女人话音的落下,原本还祥和一片的城池顷刻之间陷入到了无尽的恐慌当中, 数不尽的长着狰狞面孔的魔物骤然间蹿出, 张开血盆大口, 随手抓过一旁的百姓, 就用那尖锐的獠牙深深的刺进了他们的脖颈。 这群魔物长着人的模样, 可双颊却深深地凹陷了进去, 全身上下的皮肤都泛着病态的青黄,狰狞扭曲的面庞上, 一双瞪大的血腥眼眸就显得格外的突出。 肃杀和扭曲充斥着他们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 宛若那即将快要饿死的野狼,毫无章法的见人就啃。 一时之间,整个小城都被这种绝望而血腥的惨烈气息所笼罩。 人群四散着逃离,可无论他们跑到哪里去,到处都是凶残恐怖的魔物, 眨眼之间小城上空便弥漫起了一阵血色的雾气。 洛妩几乎杀红了眼, 她从未见过这般惨烈的情景, 可那些魔物实在是太多, 也太过于分散, 即便是她已经拼尽了全力,可终究还是有些百姓等不到被她救下来, 就已经被那些魔族撕成了碎片。 “大师兄……”洛妩红着眼疯狂的杀戮, 言语已经完全无法表述她此刻的心情, 她只是麻木的用着手中的长空残雪,不断的刺进那些魔物的心脏。 看到洛妩飞速的输出,百姓们也终于有了一个方向,他们仿佛是在绝境中爆发出了最后的力量,拼尽了全力的跑到了时喻附近,可即便获得了暂时的安全,那一张张充满恐惧的面孔上依旧是染着嗜血的红色的双眸,因为他们的亲人,爱人,已经死在了魔物的手里。 一开始逃出来的那个女人猛然间跪在了时喻的前面,绽开了根根青筋的手紧紧的捏着怀里的襁褓。 长发散乱,女人的整个身体不断的颤抖着,她宛若疯癫要命了一般的磕着头,用上了极大的力气,发出了一阵框框的声音来,不过片刻的时间,女人的额头上便鲜血四溢,她沙哑的嗓音不断的哀求着,“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他还这么小,还没有好好的睁眼看过这个人间……” 女人紧紧的捏着襁褓,包着孩子的布上布满了鲜血,襁褓早已经被血液浸透,散发着一股极致残忍妖艳的味道。 婴儿努力的睁着眼睛,似乎是害怕到了极致,他张了张口想要哭泣,但干涸的喉咙却无法发出任何的语调,只能传递出几声无助的喘息。 巨大的绝望几乎快要击垮了这个女人,她整个人都陷入到了一种极致的疯狂当中,女人沙哑的声音发出了嘶喊,“他的父亲用了一条命才救下了他,我求求你……” 时喻这才发现,女人和婴儿身上的血并不是他们自己的,而是那个为了保护他们,死在了魔物手下的父亲的。 时喻抬手扶起了女人,对着她轻轻笑了笑,“放心,你会没事的。” 时喻的魂体虽然没有办法调动起太多的灵力像洛妩一样斩杀这些魔物,但布置一个阵法还是比较容易的。 修长的手指迅速掐了一个诀,一个无形的屏障便迅速地将时喻所在之处方圆半里的区域都给笼罩了起来。 时喻给洛妩传了个音,她便迅速地飞到了半空之中,用上灵力将声音扩散到了整个小城,“大伙请迅速向西南方向靠拢,进了那个透明的屏障当中魔物便没有办法攻击你们了,请大伙速度快一点。” 刹那之间,百姓们仿佛是漂泊在汪洋之中终于抓住了最后一道浮萍的鸟,争先恐后拼了命地向着西北方向狂奔而来,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的人,强压下自己心里的恐惧,手脚并用的一边躲避魔物,一边匍匐前进。 洛妩站在空中,手中的长空残雪使出了道道残影,不断地斩杀着追击在百姓身后的魔物。 那些魔物仿佛是一群狂躁到了极致的野兽,所有的五官都以一种极其不正常的姿势扭曲着,脸上的表情也皆是狰狞,只要心脏没有被剑气刺中,即便是斩断了四肢,都能够挣扎着继续去噬咬百姓。 当洛妩终于将城里的魔物全部都斩杀殆尽的时候,她丹田里储存起来的灵力都用了个七七八八,整个人有些脱力。 她从半空中飞下来后,直接踉跄了两步差点摔了下去,时喻一把搀住她,关切的问道,“你还好吗?” 洛妩摇了摇头,虽然身体疲累无比,但她脸上却还是露出了笑容,“很累,但我觉得很值得,我发现我终于找到了修行的意义。” “身为修士,享受着无边的寿命,不就应当为这些平凡的百姓做些事吗?” 经此一事,眼前的少女似乎又成长了许多W52GGd21,她的眼眸当中充满了坚毅,“大师兄,我总觉得自己之前二十多年的生活都是充满了迷茫的,只有在刚才保护那些百姓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一个有用的人,不是谁的替身,也不是需要被保护的小师妹。” 在说这话时,洛妩的一双眸子晶亮亮的,像是蕴含着无尽的星辰,“我很喜欢现在这样的自己。” 在看到那些断肢残骸,看到那些普通百姓的生命是那样的脆弱的时候,在看到只不过是一个她随手就可以解决的魔物可以轻而易举的破坏一个家庭,毁掉一个人一生的时候,洛妩忽然就觉得天衍剑宗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起来,天机子也好,肖涵也罢,都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时喻看着这样的洛妩,不由得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能这么想,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洛妩冲着时喻轻轻笑了一下,最后将目光转向了那些百姓,她脸上带着明媚又自信的笑容,灿烂的像是一朵迎风飘扬的水仙,美艳无比,夺人心魄。 时喻抬手撤去了阵法,洛妩带笑容的安抚着百姓,“大家不用害怕了,这些魔物都已经被我们杀光了,你们放心,不会再有魔物来伤害你们了。” 刹那之间,所有人都露出了一抹欣喜若狂的神色来,甚至是那满是惊愕的眼眸当中,还带着隐隐的不敢置信。 刚刚被救下来的百姓激动的一个个跪在了地上,劫后余生的他们说话都快要语无伦次了。 “多谢仙人!” “神仙显灵了啊!”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 洛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含笑的眼眸当中倒映出一众喜极而泣的百姓,“不用行此大礼,你们快起来,保护普通的老百姓,本就是我们修行之人的责任。” 洛妩拖长了声音,“大伙都起来吧,整理一下你们身上的血渍,重新打扫打扫巷子,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都要向前看呀。” 听了这话的一众百姓终于是放下了心神,几乎是脱力一般的跌倒在地上,刚才的那一副拼死挣扎,已经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心力,此刻的他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不知该露出怎样的神情。 安抚好了百姓,洛妩也重新换了一身衣裳,“大师兄,我们现在是要继续前往沧州吗?” “不用了,”时喻清清冷冷地露出一抹笑意来,“接下来,我们另有去处。” 洛妩有些不太理解,“不去沧州了?那我们要去哪?” 青年一席浅色长袍,满头青丝只用一根碧玉簪子挽着,清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漆黑如墨的瞳孔。 他忽然挥手撤去了一个阵法,露出了最开始的那个拥有人类思想的魔物,时喻唇角轻轻扬起,“回天衍剑宗。” —— 此时的天衍剑宗山门处,忽然出现了一名身着粉衣的少女,她的一双黑眸又大又亮,笑意盈盈的看着守门的弟子,“快点把阵法撤开啦!” 那弟子也是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洛妩师姐好久不见,怎么不见长空残雪?” 肖涵心中闪过一抹疑惑,长空残雪不是大师兄的配剑吗?还有洛妩又是谁?这是守门的弟子难道把她认成了另外一个人? 怀着满腔的疑惑,肖涵顶着众人讶异的神情来到了沧澜峰,只不过她并未在天机子的住处找到他的人影,而是遇到了一个洒扫的杂役弟子。 那弟子看到她也是大吃一惊,“洛妩师姐,你怎么回来了?” 肖涵不动声色的记下洛妩这个名字,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师尊呢?” 那弟子顿时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目光,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在肖涵的再三逼问之下,才终于开口,“宗主去照料二师兄他们了。” 肖涵说了声知道了,便转身前往了赤南辕的住处,还未踏进洞府的大门,肖涵脸上便盈满了泪水。 她双手死死的抓着衣摆,仿佛有千般委屈,万般难过,脸上的神情苍白又脆弱,嘴唇翕翕合合,好半晌才艰难地吐出来几个字,“二师兄……涵儿回来了。” 她一步一步艰难又缓慢地踏进内室,一张小脸惨白无比,整个人也是摇摇欲坠,“涵儿好想你们,你们不知道……” 却忽然,肖涵到了嘴边的话语戛然而止,她满是不可置信地用手指着躺在床上垂垂老矣,苍老的仿若行将就木的老人的三个人声音嘶哑,一片凄厉,“你们是谁?!” 第45章 团宠小师妹的替身 赤南辕等人的丹田被时喻毁的彻底, 根本无法留存住丝毫的灵力,没有了修为的他们,便只能像平凡人一样生老病死,顾修白或许还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 可赤南辕和霍然都已经一百多岁了。 本就是到了垂垂老矣的年纪, 再加上被毁了丹田受了伤, 几乎已经到了濒临死亡之际。 为了尽可能的保存他们的寿命, 必须要有人往他们的身体当中输入大量的灵力才可以, 可因为灵力无法保存, 输入进去的灵力也只能管一天,想要让他们活的久一点, 就必须要有人每天不间断的给他们输灵力。 这是一项十分庞大的工程, 对于输送灵力的那个人本身来说, 也会有一定的损耗,因此,除了身为他们的师尊的天玑子以外, 并没有人愿意去做这种不利己的事情。 这一天, 天玑子像往常一样正在给自己的三个徒弟体内输送灵力,却忽然耳畔传来了一道尖锐的吼声,惊得他差点都气息不稳。 天玑子猛地扭过头去, 目光不善, “你是……” 突兀的, 他到了嘴边的想要呵斥的话硬生生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眼前的这个身着粉裙的少女,正泪眼盈盈地望着自己, 而且她的眼尾处, 并没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如此熟悉的面容, 如此熟悉的神情,隐藏在心底二十多年的记忆一朝被触及,天玑子的一颗心不由得轻轻颤了颤。 他的双眸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少女,仿佛要把她盯出一个洞来。 再次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天玑子这才觉得自己死去了二十多年的心终于活了过来,开始有了跳动,开始有了热血,再也不是冰冷的落在胸腔里,只是维持着毫无意义的生命。 他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唇瓣起起合合,带着一抹从未有过的脆弱,“是涵儿吗?” 眼前的少女神形弱柳,神情苍白脆弱,她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地看着天玑子,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充盈着泪水,“是我,是我回来了。” 看到她哭,天玑子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在滴血,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怎能容忍她在自己的面前落泪? 天玑子一步一步向前,每一步都走的异常的坚定,从前的他不敢回应小徒弟的感情,硬生生亲手斩断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这二十多年的朝思暮念,二十多年的魂牵梦萦,无不都在告诉着他自己,他早已对眼前的少女动了心。 天玑子抬手,轻轻揩去了肖涵眼角的泪痕,十分不熟练的开口哄她,“别……别哭。” 看着眼前的男人笨手笨脚的替自己擦泪,心疼的无以复加的样子,肖涵脸上的泪越发的肆意了起来。 “师尊……”肖涵轻轻喊了一声,用尽全力一把抱住了他,她的脑袋紧紧的贴在天玑子的胸膛上,用那种少女特有的甜美声音轻轻说道,“师尊……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究竟有多么的想你。” “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该对师尊抱有那种想法,我不该冒犯师尊,对师尊不敬,涵儿愿意承担师尊的任何责罚。” “但是……”说到这里,少女似乎是伤心极了,忍不住又开始抽泣起来,那一声一声细小的抽泣声音,宛若刀子一般扎在了天玑子的心上,扎的他的心脏钝钝的疼。 “不是……”天玑子僵着脸开口,“不是你的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 听到这话,肖涵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了天玑子,然后她就看到了对方脸上抑制不住的酸涩之感。 在天玑子的目光触碰过来的一刹那,肖涵立刻又垂下了眼眸,带着哭腔的嗓音继续开口,“千错万错都是徒儿的错,徒儿愿意接受师尊的任何惩罚,但是只求师尊,求您不要赶徒儿离开。” “这二十多年,徒儿想师尊想的一颗心都快要碎了,徒儿再也不想过那种看不见师尊的日子了,”肖涵一席话说的是声泪俱下,字字哀伤,“只要师尊不赶徒儿走,哪怕师尊废了徒儿的修为,徒儿也是甘之如饴。” “胡说八道!”天玑子再也忍不住,直接俯身吻上了那个他朝思暮念了二十多年的红唇。 猝不及防的亲吻,将肖涵所有未说出的话全部都吞进了肚子里。 肖涵还在挣扎,“不……不可以……这里还有人……” 可她一个小姑娘,又怎么可能挣扎得过天玑子呢? 天玑子锐利的眼眸直直的探进了肖涵的眼底,肖涵呼吸一滞,耳边传来了天玑子的轻笑,“笨蛋徒儿,闭上眼睛。” 肖涵听话的闭上了眼,天玑子再次含住了那双红唇,同时也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沉浸在这一个吻当中的天玑子并未发现,就在他闭上眼睛的同时,满脸害羞的肖涵突然变了脸色,一张脸沉的几乎快要滴出水来,看着天玑子的双眸里带着浓郁的杀意。 那是一种恨不得将天玑子碎尸万段的狠戾。 “唔……” 忽然,昏迷不醒的顾修白发出了一声低吟,吓得紧紧搂在一起的师徒二人陡然间松开了对方。 顾修白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骤然间看见了站在前方的粉衣少女,那原本浑浊的,宛若死寂一般的双眸,陡然间绽放出了兴奋的光芒。 他苍老无比的面容之上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笑容,“涵儿!是涵儿回来了!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 可因为他脸上本来就有许多的褶子,再这样一笑,就显得那皱纹更多了,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那千年的老槐树成了精一样,奇丑无比。 肖涵被他吓了一大跳,猛的又钻进了天玑子的怀里,她本就弱不胜衣,此时被这么一吓,更显得脆弱无比,“师……师尊,这人是谁呀?他长的好可怕。” 突如其来的话语,却宛若冰冷的锋刃扎在了顾修白的心上,让他那张宛若老树皮一样的面庞都变得煞白无比了起来。 哆哆嗦嗦的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的脸,满是不可置信的问肖涵,“你不认识我了?你竟然不认识我了?” 他们几乎是青梅竹马着一起长大,肖涵是他那些昏暗无比的日子里唯一的光,是看不见前途的迷茫中的唯一的暖阳。 可现在,对方却告诉他,她不认识他了。 顾修白头一次感觉到如此毁毁天灭地的绝望,那是比被废了丹田还要让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他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一双死鱼一样的眼睛死死的瞪着肖涵,几乎要将她的身体给穿透。 肖涵尖叫着扑进了天玑子的怀里,整个人被吓得花容失色,“师尊……我害怕这个人,他太可怕了……” 此番言语无异于又在顾修白的心上插了一刀,他整个人踉跄了一下,重重的栽倒在了地上。 他双眼含泪,满是绝望的看着肖涵,瞳孔中充满了浓郁的悲凉,“你怕我?你竟然怕我?” 他整个人仿佛是被泡在了黄连水里一样的苦,脸上满是悲戚的神色,阵阵的绝望笼罩着他,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的死去。 天玑子搂着肖涵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随后又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这是你四师兄。” 随后,天玑子又指了指床上两个苍老的几乎完全看不出来人形的人,轻叹了一口气,“这是你二师兄和三师兄。” 此言一出,原本脸上还带着些许娇羞的肖涵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苍白,极为精致的面容上血色霎那间褪尽,整个身体也开始变得摇摇欲坠,“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充盈着泪水的美眸中满满都是不可置信,“不可能……不可能是这样的……不可能!” 她的几个师兄个个风姿卓绝,是九州大陆上最为出色的人,多少女子追在他们身后只是想和他们说上一句话。 可现在…… 这垂垂老矣,行将就木,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的伸腿被装进棺材里的三个老人,哪里像她记忆中的师兄? “怎么会这样?我被魔尊抓走了,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肖涵泪水涟涟,一颗颗泪珠顺着她雪白的面颊往下滚,“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 看着她哭,天玑子和顾修白几乎是心如刀绞,可他们根本不敢把事实真相说出来,不敢告诉肖涵,在她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他们找了一个和她长相极为相似的替身。 而那个替身不仅没有让他们睹物思人,反而是不知怎么的弄出了洛时喻的一缕残魂,导致他们三个硬生生被废了丹田。 他们无法开口言语,只是沉默着,不说话,过了许久,天玑子终于开口,他牢牢的抓着肖涵的手,“过去了,全部都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事情咱们就不要再提,如今你已经回来,想必你的三个师兄会很高兴的,以前的种种,就不要再提了吧。” 肖涵的眼泪渐渐止住,愣愣地望着天玑子。 天玑子替她揩去了脸上最后一道泪痕,“师尊想通了,曾经是师尊拘泥于世俗,不敢正视你的感情,可当你不在师尊身边的时候,师尊才发现,师尊不能没有你。” 天玑子一本正经的望着肖涵,眼眸中的深情浓郁的几乎快要化成水溢出来,“师尊想要和你结成道侣。” 他一字一顿说得异常慎重,隐藏在成熟稳重的嗓音下,还有一丝不易被人察觉到的颤抖,“涵儿,你愿意吗?” 肖涵仓皇无措的眼睛里骤然举起了光,她缓缓靠在天玑子宽阔而温暖的胸膛上,嘴角牵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涵儿愿意的,涵儿师尊的这句话,已经盼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在师徒两人看不到的角度,顾修白嘴角牵起了一抹异常苦涩的笑,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涵儿心里存的那个人,却依旧是师尊。 那他呢…… 曾经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守护在他身边的灿烂姑娘,心里就从来没有过他的存在吗? “涵儿……”顾修白眼中带着浓浓的悲伤,喊了一声肖涵的名字。 肖涵回身望着他,眉眼当中带着一抹疑惑,“四师兄,你还有事吗?” 天玑子也知道自己这几个徒弟对于肖涵的情感,或许曾经的他还会想方设法的阻止他们和肖涵的接触,可如今,他却完全不用担心了。 他没有打扰他们二人,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满头白发的顾修白。 顾修白呼吸一滞,肖涵从来没有用这么冰冷的声音和他说过话。 可如今这最后的机会,他不想再失去了,他咬着牙,满脸的哀求,“你能不能……不要嫁给师尊?就算四师兄求你了……好不好?” 肖涵定定的看着他,双眸微微轻侧,暂时没有开口,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在等待肖涵回答的这段时间里,顾修白的一颗心油煎一般的难熬,他头一次体会到何为度日如年般的日子。 眼前的男人苍老的不像样子,曾经的那张总是含笑的娃娃脸上布满了皱纹,漂亮的眼眸里也失去了原有的光彩,就像是她在人间见过的无数的老年人一样,生命垂危,半死不活。 肖涵心里冷笑了一下,只觉得眼前的顾修白简直就是不知所谓,他究竟觉得自己有多么大的脸,可以让自己不嫁给天玑子,而选择他这么一个没用的废物。 当然,内心的这些话肖涵是不会说出来的,她只是凄惨的一笑,适当的显露出些脆弱,带着哭腔的嗓音异常的沉重,“四师兄,对不起……” “咚——” 顾修白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猝不及防之下的摔倒疼得他的面容都有了一瞬间的扭曲。 “四师兄!”肖涵惊呼了一声,急忙跑过来想要搀扶其顾修白,却被顾修白挥手制止,他低垂着,眼眸看不清神色,声音也是无悲无喜,“不要过来。” 说完这话后,他自己搀扶着床沿挣扎着站了起来,随后对着天玑子恭敬地行了一礼,“恭喜师尊了,徒儿身体有些不适,劳烦师尊,暂且回避一下。” 带着一种成功抢夺了伴侣的雄性的骄傲,天玑子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唇角,随后冲着顾修白点了点头,“那你好好休养,我和涵儿先离开了。” 目送着肖涵远去,顾修白整个人有些脱力地瘫倒在了床上,他眼底闪过一抹晦涩不明的光芒,休息了一会儿后,忽然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开口说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明明顾修白的身边,除了昏迷不醒的赤南辕和霍然以外没有任何的人,他的耳朵里却异常清晰地传入了一道沙哑的男声,那声音中带着一丝阴冷的气息,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对方满带嘲讽的笑了两声,这才缓缓开口说道,“顾修白啊顾修白,枉你对肖涵痴情一片,可结果呢?她的眼里和心里从来都没有过你的存在。” 似乎还嫌有些不够刺激到顾修白,声音再次重复了一遍,“从来都没有。” “够了!”顾修白怒喝了一声,随手抓过身旁的一个枕头就用力丢了过去,“你给我闭嘴。” 非常可惜的是,他的身前空无一人,那个枕头没有砸到任何的存在,只是垂直的落在了前方的地面上。 看到这样一幕的顾修白眼眸有些微沉。 那声音在此时却再次开口了,“我已经说过了,顾修白,我不是人,我是你心底的心魔,是你所有不为人知的阴暗一面的化身,我存在在你的身体里,你的血肉当中,你是找不到我的……” 那声音丝丝缕缕,无孔不入,无论顾修白如何地堵住耳朵,始终都能够让他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眼见他耐他不得,顾修白选择了妥协,“所以呢?你出现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心魔“桀桀”的笑了两声,低沉的嗓音中充满了诱惑,“你知道肖涵为什么不选你么?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就你这副垂垂老矣的模样,你凭什么觉得她会抛弃天玑子而选择你呢?” “但是我有办法让你恢复如初……” “你能修复好我的丹田?”顾修白猛然打断了心魔的话,嗓音中是抑制不住的喜悦,“真的吗?你……” “顾修白……”心魔忽然嘲笑开口,“你在说什么天方夜谭?被毁了的丹田,怎么可能会有修复好的一天?” 顾修白猛地沉下了脸,“那你在说什么?” 心魔笑得更大声了,“我虽然没有办法恢复你的丹田,但是我却可以让你拥有另外一种力量……” 顾修白坐在原地思索了许久,最终缓声开口,“你让我再想一想。” —— 烛火摇曳,细碎的月光穿透轻薄的纱帐缓缓照进了竹屋,肖涵独自一人坐在桌前。 不同于平常的弱柳扶风,此时那张总是梨花带雨的脸颊上,轻浮着一抹略带诡异的冰冷笑容。 她没有开口,在心里问魔尊,“他真的会来吗?” “哈哈——”魔尊笑得开怀,“小涵儿,就算你不相信顾修白,难道也不相信本尊吗?” 魔尊话音落下的瞬间,屋外忽然树影摇晃,魔尊轻笑了一声,“小涵儿,鱼儿已经上钩了。” 肖涵手脚麻利的快速上了床,盖好被子闭眼假寐了起来,她倒是要看看,顾修白究竟可以为了她做到何等的地步?。 来人步履有些蹒跚,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竹屋的门,缓缓走到了肖涵的床前。 雪白的纱帐如梦似幻,躺在床上的少女墨发披散,看起来恬静无比。 顾修白直勾勾的望着肖涵的脸,这是一张他牵肠挂肚了二十多年的脸。 苍老的宛若鸡爪子的手轻轻碰上了肖涵的脸颊,可就在手指与肖涵的侧脸相触的一瞬间,顾修白宛若是被烫到了一样立刻又收起了手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肖涵白皙的宛若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的脸,不由得发出了一道自嘲的笑声来。 原来他竟然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如此不堪入目的自己,又如何配得上宛若天上皎月的肖涵。 眼角落下了一滴泪,重重的砸在了肖涵的侧脸上,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眼看着就要醒来,顾修白赶忙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来到小屋外面,他望了眼挂在天空皎洁的月亮,如水般的月光洒落,给整个沧澜峰都染上了一抹银灰。 一颗心狠狠的颤了颤,顾修白唤了声心魔,他目光直视着前方,看不出丝毫的悲喜,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我答应你。” —— 七月初三这一天,是天衍剑宗的宗主天玑子和一普通剑修肖涵的结道大典。 听说那肖涵的长相和天玑子的小徒弟洛妩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那个小徒弟眼角多了一颗红色的小痣。 大红色的绸缎布满了整个沧澜峰,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笑颜,到处都充满着喜悦的氛围。 这样一场盛大的结道大典,几乎整个九州大陆上叫得出名字的修真世家全部都来到了天衍剑宗,一时间整个宗门中人山人海。 教养长老作为天玑子的师兄,由他来主持这场婚礼,倒也是适合。 时辰一到,教养长老便身着一身藏蓝色的长袍站在了高台的中央,他缓缓开口,“有请宗主天玑子,和他的道侣肖涵。” 两名身着大红喜服的人一左一右从台阶上踏上了高台,肖涵的脑袋遮盖在红色的盖头下面瞧不真切,但天玑子脸上的笑容却被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 因为二人都没有父母,因此仪式倒是十分的简单,即将就要礼成的时候,台下忽然传来了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恢复了原本面貌的顾修白顶着一张娃娃脸,眼眸当中充斥着阴寒,“我不同意!” 在众人诧异的眼眸当中,他一步一步的走向了肖涵。 他站在肖涵的眼前,信手就拿掉了她头上的盖头,带着一抹受伤的眼眸直勾勾的望着她,“涵儿,我已经恢复原本的样貌了,你不要嫁给他,好不好?” “放肆!”天玑子猛地怒喝一声,“顾修白,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你现在立刻给我下去!” 天玑子简直快要气疯了,他等了二十多年才终于等到了小徒儿愿意嫁给他,若是就这样被破坏,他真的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可现在是他和涵儿的结道大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想给涵儿难堪。 但顾修白却仿佛是完全听不到天玑子的话一样,自顾自的看着肖涵,非要逼她给一个说法,“涵儿,你看看我,我不老了,我已经恢复原样了。” “铮——” 一道锐利的剑锋划过,几乎削去了顾修白的半边手臂,丝丝殷红的血色渗透了他身上白色的长袍,一滴一滴掉落在了大红色的地毯上。 肖涵泪水瞬间就盈满了眼眶,“四师兄……你痛不痛?” 天玑子几乎快要气死了,他这一剑根本没有用多少功力,顾修白完全可以躲过去,他不躲,就是为了惹肖涵心疼。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会再在涵儿面前杀了他这个四师兄。 “顾修白!”天玑子的声音中是抑制不住的阴冷,“本尊再说一遍,给本尊下去!” “哎呀呀,大喜的日子,师尊又何必动怒呢?” 就在两方剑拔弩张的时候,忽然又传来了另外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只见来人一男一女,皆是容貌上佳,女的那位,除了眼尾带着一颗红色的小痣以外,容貌竟是和新娘子几乎长的一模一样。 而更让人吃惊的是,那名男子的相貌,也令他们感到无比的熟悉。 时喻身姿挺拔的站在高台的一角,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师尊如此大喜的日子,怎能没有我这个大弟子的祝福呢?” 第46章 团宠小师妹的替身 细碎的光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挥洒进来, 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又一个斑驳的阴影,泛着深沉而浓艳的色彩。 阳光缓缓地爬上了时喻的脸颊, 映衬着他一双毫无波澜的深邃眼眸。 天玑子身上溢满的杀气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他想不明白, 顾修白出现在这里也就罢了,时喻和洛妩这两个已经完全脱离了天衍剑宗的人,又怎么会再次出现? 难不成是为了来观礼吗?他是不信的。 心里提着一口气, 天玑子一把将肖涵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强行让自己忽视了旁边对肖涵虎视眈眈的顾修白, 提着剑对上了时喻, “你来干什么?” 时喻勾着唇,他轻笑一声, 带着几分冷意, “徒儿不想做什么, 徒儿对您身旁的这位没有任何的想法,师尊大可不必如此谨慎。” 天玑子眉头紧皱,脸上越发的不耐烦了起来, “如果你是来观礼的,本尊自然欢迎, 但如果你要做其他的事情, 就休怪本尊不顾师徒之情了。” 在说这话的时候,天玑子视线还扫了扫旁边的教养长老和其他的峰主, 他的意思很明显, 虽然凭借他一个人单打独斗是打不过洛妩的, 可如若加上教养长老, 和其他的峰主, 时喻二人还是讨不了什么好。 时喻慢悠悠的甩了甩宽大的袖子, 他声音微微拔高, 清冷的嗓音中染上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师尊多虑了,徒儿只是想来替九州大陆上所有的百姓好好的问问师尊,作为堂堂的天衍剑宗的宗主,整个九州大陆最为敬仰的人,为何要将魔尊,私藏在天衍剑宗内部?” 语罢,时喻拿出了一块留影石,随着他右手轻轻一挥,之前那座小城里惨烈到令人窒息的一幕便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猩红的血色洒满了双眼,痛苦的嚎叫充斥着耳膜,血腥惨烈的一幕让不少胆小的弟子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时喻一步一步逼近天玑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师尊可看到,您私藏的魔尊,究竟在九州大陆上做下了多少的孽事?” “在这么多人失去生命,被魔物当做野兽一样噬咬殆尽的时候,在一个个家庭支离破碎的时候,在我和阿妩费尽心力救人的时候。” “师尊……你在干什么?” 清透干净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怒火,一字的一句直逼天玑子的心灵深处,“你在和这个女人举办结道大典,还把魔尊带到了现场!” 一席话说的是铿锵有力,字字诛心。 在天玑子满是不可置信的眼眸当中,时喻忽然笑了起来。 他笑的时候很好看,眉眼微微上挑,潋滟的眼眸当中承载着幽暗的眸光,“是了,心中只有情爱的您,又何曾将天下百姓放在眼中?只要不负了您身边的女子,纵使整个九州大陆生灵涂炭,黎民死绝,您应当也是心甘情愿的吧?” 他的笑声在四周回荡,可周围的人却不由得心底发寒,仿佛是坠进了无边地狱一般。 留影石上显现出来的惨象太过于凄冽,那一张张绝望的面容,会会会被撕成了碎片的身体,无不冲刷着天衍剑宗弟子们的眼球。 刹那之间,几乎所有的修士全部都做出了防备的姿态,上万把长剑齐齐的指向了天玑子,一双双眼眸当中夹杂着嗜血的光芒。 他们不可能不会相信时喻的话。 因为即便过去了二十多年,可当初大师兄以身饲魔的场面,却还是深深地留在了天衍剑宗众多弟子的脑海。 更何况,虽然眼前身着蓝衣的青年身上灵气弥漫,可他的身体的凝实程度却和常人完全不一样,那是一种半透明的状态。 而他的周身线条混乱,隐隐有着一股即将要消散的感觉。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此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大师兄,只不过是当年遗留下来的一缕残魂。 当年以身饲魔,几乎魂飞魄散,只留下一缕残魂休养了二十多年才堪堪能够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魂魄所说的话语,容不得他们不相信。 眉心紧锁,天玑子满脸的沉郁冷然,他咬牙道,“你们不要被他给骗了,洛时喻不过是一个叛出了天衍剑宗的叛徒而已,他说的话怎么能当真?” 底下立马有修真世家的人反驳道,“留影石不可能说谎,这说明魔尊已经卷土重来,在这种关系到整个九州大陆生死存亡的时候,天衍剑宗非但没有做出丝毫的准备,反而是把所有人都聚集到一起来参加这个结道大典。” 那个修士看着天机的眼眸当中满是狐疑,他手中的长剑直指天玑子的眉心,“我很怀疑,你的此番举措,就是想要联合魔尊,在这里将我们所有的修士一往打尽。”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广场顿时都沸腾了起来,一些小门小派的人也顾不得会得罪天衍剑宗了,拿起自己的配剑就想要逃离这里。 看过了留影石里那样惨烈的场面,他们万般害怕自己的小命就会被留在这里。 一大群人仓皇失措地往外跑,纵使天玑子奋力地解释,可却也没有人愿意听他的话了。 教养长老也沉下了脸,原主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心性究竟如何,教养长老师再清楚不过,时喻顶着原主的脸所说的话,他就没有一个字是不相信的。 教养长老低垂着眼眸,声音中夹杂着丝丝的冷,“天玑子,”上百年来,头一次有人如此正式的喊他的名字,“你有什么解释?” 明明这是教养长老给他的一次机会,让天玑子做出他这个一宗之主该有的选择,说万万没想到,天玑子却反而误会了。 “师兄!竟然连你也怀疑我?”天玑子满脸阴沉之色,咬牙切齿的开口,“他说我私藏魔尊我就私藏魔尊,我还说他背叛师门,为什么师兄你就不相信?” 天玑子带着满眼的恼怒,恶狠狠地瞪了时喻一眼,“说话要讲证据,你如此空口白牙的污蔑于本尊,究竟寓意何为?” 时喻只是淡淡一笑,声音依旧不急不徐,“污蔑于你?凭你也配?” “你!”天玑子这下是真的恼了,他竟然直接松开了拉着肖涵的手,不管不顾地冲着时喻动起手来。 被怒火冲昏了脑袋的他完全忘了,他早已不是洛妩的对手,他的攻击还未曾靠近时喻,手中的长剑竟然就已经被洛妩给打落了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身为一宗之主的他,被自己最小的徒弟如此打脸,天玑子简直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就在他恼怒的无以复加的时候,肖涵忽然发出了一道尖叫,“不要!四师兄,你要带我去哪里?” 天玑子这还哪里顾得上时喻,赶忙一把将肖涵抓了回来。 虽然天玑子打不过洛妩,可顾修白却也不是他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肖涵从自己的身边离开。 顾修白顿时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被撕成了无数瓣。 为什么?!!! 为什么他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样貌,也恢复了曾经的修为,涵儿却依旧不愿意跟他离开? 难道就因为自己没有天玑子那么厉害吗? “这是当然。” 就在此时,隐藏在顾修白心底的那道低哑的男声又开始说话了,“你瞧瞧你自己,长着一张娃娃脸,和肖涵站在一起,她反而更像是师姐。” “你再看看天玑子,白衣如雪,俊美无俦,又是天衍剑宗的宗主,身份也是高高在上,是所有人景仰的九州大陆第一人。” “而你呢……妓子的儿子,生父不详,连天玑子的一招都接不住,凭什么让肖涵喜欢你呢?” “就凭你护她不住,还是凭你只是个跳梁小丑?” 那个所谓心魔的话,一字一句,无不宛若刀子一般划在了顾修白的心脏上。 他开始反问自己,是啊,凭什么呢? 如果他就这样带肖涵离开了,他们会过的更好吗? 不会的,他们会被天衍剑宗追杀,就像曾经的自己那样,到处躲躲藏藏,像那阴沟里的臭老鼠似的,被所有人瞧不起。 不!不可以! 肖涵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是他发了誓要让她过的最幸福的人,她不能够跟着自己流浪。 渐渐的,顾修白的眼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整个眼球都几乎成为了瘆人的红色,里面透露着诡异的光芒,他咬着嘴唇,开了口,“我需要如何做?” 那道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带着丝丝缕缕的蛊惑之意,“放轻松,把你的身体全部都交给我,这样,我就可以给你无穷无尽的力量,杀了天玑子……” 顾修白眼里的光芒越来越暗,但他脸上的神情却越来越兴奋,他的嘴唇不由自主地颤动着,“对,力量……杀……杀了天玑子……力量……” “放松……放轻松……” 忽然,顾修白忽然瞪大了眼睛,一双眼球死死的往外凸着,脸上青筋炸起,整个脖子上一片赤红。 “嗬——嗬——救……”他奋力地张大嘴巴,想要发出求救的声音,可无论他怎样的用力,都只能发出几个不成语调的音节来。 就在他怪异的表现引起了众人注意的时候,他脸上狰狞的神色又一瞬间被收了回去,恢复了那个玉面小生的模样。 顾修白感觉自己的整个灵魂都要被撕裂了,强烈的痛苦宛若毒蛇一般游走遍了他的灵魂深处,疼的他的神魂中沁出了颗颗的血泪。 他终于明白,和他对话的那个东西哪里是他心底的心魔啊,明明就是魔尊本人! “恭喜你,猜对了,”成功占据了顾修白身体的魔尊幽幽一笑,“不过很可惜,并没有奖励呦。” 濒临死亡之际,肖涵的身影一次一次的在顾修白眼前闪过,种种万千思绪近在眼前,那些曾经被他下意识遗忘了的记忆清晰地浮现。 顾修白的脑子从未有如此的清醒过,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肖涵回来时看到他苍老模样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 联想到这段时间肖涵对待他的态度,一个令他有些绝望的想法浮现在心头,顾修白死死的咬着牙,最后一次问魔尊,“所有的这一切……肖涵她,是不是一清二楚?” “哈哈哈哈——” 魔尊瞬间哈哈大笑,他那浓郁的像黑雾一样的神魂紧紧地将顾修白的灵魂包裹其中,一点一点将其蚕食殆尽。 在顾修白灵魂被撕碎,痛的几乎死去活来的时候,魔尊十分好心地告诉了他事实的真相,“哎呀呀,临死之前还是让你做一个明白鬼吧,让我占据你身子的这一个想法,可还是你的亲亲小师妹亲自提出来的哟。” 漫天的绝望铺满了顾修白仅剩的灵魂,可他此刻却连血泪都流不出来了。 忽然的,他想起了二十年前自己初次见到洛妩时的情景,小小的女孩有些紧张,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眼眸中带着对亲人的渴望。 在灵魂被魔尊彻底的蚕食干净之前,顾修白终于后悔,当年那个对她全心全意的小师妹,和肖涵完全不一样的小师妹,他终究还是弄丢了。 风起萧墙还是沧岚,他看不清什么是真正的瑰宝,终究还是错过了。 —— “哈哈哈哈——”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顾修白忽然发出了一声惊悚的大笑。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天玑子眼眸颤了颤,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他下意识地率先开口,“你笑什么?” “顾修白”往前走了两步,直面对着天玑子,“本尊笑你,太过于愚蠢。” “顾修白的灵魂已经彻底的消散,从现在开始,本尊将再次重临九州大陆,天玑子,你准备好了吗?” “本尊……”天玑子猛地一下拧紧了眉头,“你是魔尊?” 魔尊轻轻笑了笑,似乎是有些不太理解天玑子如此大的反应,“怎么……宗主您难道很吃惊吗?” “本尊掳走了肖涵这么多年,宗主就想不到本尊会有重新回来的一天?” 天玑子震惊的无以复加,“你……你……果然……” 事情的一切,还要从几十万年前创造出来了天衍剑决的那个人说起。 虽然修习了天衍剑诀以后就可以和妖族和魔族对峙,人族也有了短暂的喘息,他们终于可以不用惶惶终日,担忧着稍不一留神就变成了一具死尸。 但人类总是贪心不足的,在生命得到了保障的时候,他们又开始将目光投向了长生。 人们都说突破了天衍剑诀得第九层,就可以达到永生的目的,但传说终究只是传说,几十万年以来,从未有人突破天衍剑决的第九层,包括当初那个创下这个剑法的剑尊。 修习到了天衍剑诀得第九层,就会获得上万年的寿命,在这万年的时光里,剑尊踏遍了九州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可无论他是去了极地冰原,去了烈火峡谷,还是去了妖族圣地,甚至是去了魔族的中心,可他却始终都未曾找到突破第九层的方法。 渐渐地,想要突破第九层寿与天齐成为九州大陆的第一人,和九州大陆同死同生,成为了剑尊的心魔,成了他心中驱之不去的存在。 剑尊一边想要驱除心魔,一边又在竭尽全力地寻找突破第九层的方法,于是就在这一退一进之间,在这长达万年的漫长光阴里,心魔逐渐的成长成了一个剑尊自己都无法解决的庞然大物。 他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杀死心魔了,即便他想要放弃长生。 ——因为即使是他的寿命达到了尽头,心魔也可以脱离他的肉/体,以一种特殊的形式独立存在。 在剑尊的满头青丝变为了白发,垂垂老矣,再也走不动路的时候,剑尊终于后悔,他后悔于自己执着了上万年,却从未停留下来看看路边的风景,濒临死亡之际,他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 他后悔于用了这么长的时间,培养出了一个比那些只知道杀戮的魔物更为恐怖的存在。 在即将彻底的消散在这人世间之时,剑尊终于想了一个办法。 从他幼时就跟随在他身边上万年的灵剑早已经生出了自己的剑灵,他将剑灵从灵剑之上剥离开来,赋予其自己的一滴心头血,当做一个胚胎,送进了自己一个弟子的腹中。 因为他知道剑灵完全不是心魔的对手,只有历经了人世间的七情六欲,历经百世轮回,剑灵才可以成长。 因此,为了留给剑灵足够的成长时间,剑宗在死亡之际,用自己的灵魂为祭,封印了心魔。 剑尊以为自己遗留下来的办法可以彻底的解决掉心魔,可他却从未想到,在几十万年的光阴里,经了上百世的轮回以后,剑灵早已忘却了前程,成为了一个全新的存在。 而在如此漫长的时光当中,当年的心魔也越发的壮大了起来,剑尊封□□魔的地方逐渐的出现了魔物,心魔为了能够从封印中逃出来,不断地将那些魔物吞吃入腹,心魔本就是邪恶的存在,几乎和那些魔物是同出一源,长此以往下去,心魔也具有了一些魔物的特征。 时光不仅能够改变剑灵,也可以改变剑尊曾经遗留下来的神魂,剑尊在封□□魔之时唯恐神魂构想出更加强大的心魔,他自发的剔除了神魂当中所有的记忆,可正是因为神魂不再拥有原本的记忆,他便成为了和剑尊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人。 而在心魔和魔物的影响下,神魂也生出了其他的心思。 他开始有了自己的思想,开始有了自己的灵魂,他不想被永远的困在此处,只为了镇住这么一个永远的无法消灭的心魔,他想要走出去看一看,瞧一瞧,他想要作为一个人活着,而不是作为一个永远封印着心魔的“物品”。 于是,在万年之前,神魂放弃了继续镇压心魔,带着记忆去投了胎,因为他本就是当年剑尊的神魂转世,对于天衍剑诀的熟练程度几乎是刻在了骨子里,他一进天衍剑宗便成了亲传弟子,后来更是成了后来的天衍剑宗宗主。 而心魔也在没有了神魂的镇压之后,破阵而开,逃去了魔界,他整顿所有的魔物都听从他的命令,用来自血脉的压制控制住了所以没有思想的魔物,成为了举世无双的魔尊。 而那个被剑尊送去投胎的剑灵,则转世成为了肖涵。 因为当初剑尊给剑灵的神魂当中送入了一滴心头血,因此肖涵和天玑子的神魂之间有着不可磨灭的羁绊,这也是他们兜兜转转几万年,却又能再次相见的缘由。 而肖涵的血中拥有着剑尊的血脉,魔尊又是从当年剑尊神魂当中剥离出来的心魔,因此,她的血对于魔尊来说,不可谓不是疗伤治病的良药。 魔尊笑得肆意又张狂,“天玑子,本尊早已恢复如初,如今又拥有了人的肉身,再也没有了一个当初像你的大弟子一样以身饲魔的存在,你以为这一回,你还能困得住本尊吗?”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原本逃离了天衍剑宗的那些修士又不要命的狂奔了回来,他们脸上布满了惊恐的神情,在极度的恐惧之下,有不少修士竟然是直接从自己的配剑上摔落了下来。 天玑子的脸不停地颤抖着,拿着配剑的手都开始抖动了起来,“天衍剑宗……已经被魔物包围了?” 魔尊勾唇一笑,“啧啧,看来你也是不蠢。” “我杀了你!”天玑子两眼发狠,提着剑就迎了上去。 实力更上一层楼的魔尊清楚的知道天衍剑诀的漏洞所在,只是一个照面,就一巴掌拍死了天玑子。 速度快到让所有的人都猝不及防。 没有任何一个人反应过来,整个九州大陆的第一人,天衍剑宗的宗主天玑子,就这样死在了他们的面前。 而天玑子的神魂,也被魔尊牢牢的抓在了手中。 肖涵顿时愣在了原地,就连挂在纤长的睫毛上欲落不落的泪珠都凝固了起来,脸上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你怎么能杀了他?你不是答应我了,只要我哄着顾修白给你一个人类的肉身,你就会让我好好的嫁给师尊吗?难不成你是骗我的?” 魔尊阴沉沉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森冷一笑,“不然你以为呢?你以为本尊也跟天玑子这个废物一样,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吗?” 肖涵顿感脊背发凉,宛若被冰冷的毒蛇给盯上,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声嘶力竭了起来,“你说你爱我的!你说你可以为了不惜一切的!” 魔尊把玩着手里的长剑,轻蔑地露出了一个笑容,“玩玩而已的话,你竟然会这么认真?” 第47章 团宠小师妹的替身。 狂风吹的紫藤花束落了满地, 和大红色的喜服与地毯夹杂在一起,透露着一股姹紫嫣红的唯美。 可就在这唯美的氛围里, 到处都是阵阵厮杀的吼声。 时喻皱着眉看了一眼洛妩, “去帮忙。” 洛妩捏了捏手里的长空残雪,有些不放心的开口,“师兄你……” 教养长老和剩下七十一峰的峰主都在这里虎视眈眈的盯着魔尊, 短时间修真世家和普通弟子那里完全没有了高阶修士的保护,在不怕疼不怕死的魔物面前, 那些修士只有被拆吃入腹的份。 时喻摇了摇头, “不必担心,我自有自保的方法。” 洛妩再三思索了一番后, 还是扭头离开了, 师兄说的对, 比起师兄而言,那些普通的弟子和修士们更需要她的帮助。 “所有的一切都是骗我的……”肖涵无声的咀嚼着每一个字眼,仿佛是要将其咬碎吞进肚子里一样, 漆黑的瞳孔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 魔尊却像是一个用完就扔的无情渣男,他的目光带着一丝明显的轻蔑落在了肖涵的身上, “小涵儿, 你还真是天真的可以,本尊用了几十万年的时间想要挣脱封印, 恢复自由, 你不会以为, 仅凭着本尊对你的这点好感, 就会为了你放弃这一切吧?” 魔尊的本体是无形的心魔, 放眼望去就是一团浓郁的黑雾, 他没有肉身, 也没有灵魂,即便逃离了镇压,却依旧不得自由,依旧没有办法彻底的打败天玑子。 二十年前那场大战的时候,魔尊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会彻底的消散在这人世间了,可没想到,他竟然发现了当初那个剑灵的身影。 肖涵身上的鲜血香甜无比,像是一个巨大的果子一样诱惑着他的心灵,只不过是黑雾沾染上了一滴肖涵因为受伤而流出来的鲜血,他因为洛时喻以身饲魔而造成的沉重伤势竟然有了隐隐恢复的痕迹。 因此,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强行掳走了肖涵,不断地用她的鲜血治疗着自己的伤势,甚至还通过她的血液探究出了能够让魔物生出神智的方法。 魔尊几乎都快要高兴疯了,他原本还有些担心如果自己把这些修士全部都吃完了,徒留他自己享受着无边的寿命该是多么的寂寞啊,但如果那些只知道杀戮的魔物能够拥有神志,他就可以打造出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世界。 因此,他将所有的心思全部都深深地隐藏了起来,装作很深情的哄骗着肖涵,让她替自己寻来了一具肉身。 夺舍占据的肉身并不能够长久,而且每一次肉身死亡以后对魔尊自己也会带来一定的伤害,只有心甘情愿的放弃自己的生命,以灵魂为养分被魔尊吃掉,无怨无悔地让出肉身,魔尊才可以彻底的变为“人”。 为了成功的获取肉身,他可是尽心尽力的陪着肖涵演了二十多年的戏呢,不可谓是不敬业了。 他看着肖涵笑得得意又猖狂,扬了扬手上天玑子奋力挣扎的神魂,得意洋洋地开口,“小涵儿,你要知道,心中只有情爱的蠢货,除了你和天玑子,这世间可是再也找不出第三个人来了。” “本尊可得好好谢谢你们,”魔尊掂了掂手里天玑子的神魂,“若不是因为你们俩的愚蠢,本尊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获得新生?” 说着,他就将天玑子的神魂举到了自己的嘴边,“本尊到真想好好尝一尝,这天衍剑宗宗主的神魂,和其余普通修士之间是有何等的区别,不过很可惜……” “蹭——” 就在魔尊即将要将天玑子的神魂吞进肚子里的时候,教养长老和其余七十一峰的峰主忽然齐齐的动作了起来。 他们口中念着法诀,将魔尊团团围在中间,七十二把灵剑齐齐律动,构建出一个杀气满满的诛魔阵。 魔尊看着这一群自不量力的修士,肆意的大笑了起来,“就凭你们这个阵法,也想杀了本尊?” 这个小破阵虽然能够困住他一时,可也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他破解掉,到时候结阵的这七十二个人,就算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教养长老满脸的肃然,魔尊既然是他们天衍剑宗的宗主招来的,就该由他们天衍剑宗解决,即便是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手中长剑刺出,灵力转瞬弥漫,“你试试便知道了。” 魔尊冷哼一声,周身的黑雾泛滥,“不自量力!” 天玑子暗暗松了一口气,修为到了他们这个程度,只要神魂不灭,就还有重新活过来的那一天。 不同于其余人的义愤填膺,肖涵的神情却是极为的冷淡,眼看着魔尊要将她心爱之人的神魂吃进肚子里,她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可在这冷淡之中,又带着几分隐隐的恨意。 倒不是对于魔尊要吃掉天玑子神魂的怨恨,而是魔尊欺骗她的悲愤。 大红色的喜服被风吹得漂荡了起来,她的身形也是瘦弱不堪,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可即便是她表现的再脆弱无比,却再也没有一个人对她投来怜惜的目光了。 但肖涵对着一切都仿佛恍若无觉一样,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正处于大战中心的魔尊,“在地下的二十年,难道全部都是假的吗?” “你就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吗?你对我的那些好,也全部都是装出来的吗?” 肖涵有些歇斯底里,她脸上带着浓郁的不可置信,还有隐隐生起来的怨毒,“你骗了我这么多年,你以为就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地揭过了吗?” 肖涵面容悲戚,“我不会放过你的!” 魔尊心念一动,肖涵此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她知道了彻底消灭掉自己的办法? 可那又如何?即便知道了这个方法,此间又有谁人能做到呢? 就是这么一愣神的时间,天玑子抓住了机会,从浓雾中跑了出来。 因为此阵法是专门对付魔族的,身为人类的天玑子轻轻松松就退出了阵法,他急忙飘在了肖涵的身旁,轻飘飘的灵魂还带着冰凉的冷意,就迫不及待的把肖涵拥入了怀中。 他笨拙地擦着肖涵眼角的泪,心底泛起针扎一样的痛,“涵儿不哭,修白的事情,师尊不会怪你的。” 肖涵生拉硬拽了下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涵儿知道了。” 时喻懒得再看这两人的爱恨情仇,肖涵方才的话看似平平无奇,但实际上却对魔尊造成了一定的影响,时喻稍微思索了一番,捕捉到了肖涵话中的“地下”二字。 他之前从那个拥有神智的魔物身上探寻到了一丝魔尊的痕迹,确定魔尊就躲藏在天衍剑宗,可他的神识覆盖住了整个宗门,都未曾发现魔尊的身影。 此时肖涵的话却是引起了时喻的注意。 他的神魂再次探索开来,在沧澜峰后山的悬崖边上,终于察觉到了一股不太正常的气息。 时喻前往后又仔仔细细的探查了一遍,才发现这里竟然落了一个阵法。 因为九州大陆都是习剑,即便是修习的阵法也是与剑有关,但这里的,却是一个封印阵法,倒也难怪时喻几次三番都未曾探查到魔尊的痕迹。 阵法上残存着一股古朴的气息,仿佛沉淀了千千万万年,虽然是有了些许的残缺,但也不难看出,布下此阵之人的手段通天。 如果这是一个完整的阵法,或许破起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有了残缺之处,精通无数阵法的时喻很快就将其破开了。 阵法下面是一座修建的非常华丽的地下宫殿,宫殿的墙面上还依稀残留着一些壁画,画面有的看不清了,但从残存的画面当中,时喻还是获得了宫殿主人的信息。 却原来这座宫殿便是当年创建出了天衍剑诀的剑尊死后的墓穴,也是镇压着魔尊的所在。 而在一处极其隐蔽的被层层封锁了的小屋里,时喻发现了剑尊遗留下来的彻底除掉魔尊的方法——突破天衍剑诀第九层,引来九天劫雷,彻底地将魔尊这个邪恶的存在轰成飞灰。 剑尊本以为陪伴了他上万年的剑灵,那个从剑法中修出神识的存在,可以突破天衍剑诀的第九层,彻底的解决掉魔尊。 可没想到到头来,被寄予了厚望的肖涵,却是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 时喻对着剑尊的尸骨拜了拜,随后离开了地下宫殿,在踏出那个阵法的同时,又将其给修补了完整。 只希望,曾经那个为整个九州大陆的人族创造出了一个可以活下去的希望的剑尊,能够安眠。 —— 混沌,混浊,伸手不见五指的天地间,一蓝衣男子迎风而立,墨发飘扬间,满身清冷的气质无端的让人心惊。 在一片昏暗到令人作呕的气息当中,男子蓝衣飞扬,几乎成为了整个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与他相对而立的是一名穿着白衣的男子,他虽然长着一张娃娃脸,但他的视线却非常的凶狠。 他森白的牙齿在一片昏暗中散发着幽冷的光,“本尊当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只不过是一缕苟且偷生的残魂,竟然还有这般本事。” “但是,”魔尊的声音越发的深沉起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不知道因何而起的埋怨,“你也就只能得意到现在了,你放心,等你死了,本尊会把天底下所有的修士,全部都一点一点的咬碎了,吞进肚子里去。” “哦,”时喻似笑非笑地看了魔尊一眼,唇角微勾,神情淡淡,“随便你。” 魔尊见时喻态度这般的散漫,甚至是还有心思笑,他冷哼一声,“给脸不要脸!那你便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魔尊周身骤然间升起无尽的黑雾,铺天盖地的向着时喻袭来。 却突然,那些黑恶升起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却是无论如何都溢散不开了。 就好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棋牢牢的锁住,再也无法探出分毫。 如此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让魔尊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曾经被镇压的日子,他心头狠狠地一颤,“你这用的是——困阵?” 时喻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你觉得呢?” “啧,”魔尊轻蔑地撇了撇嘴,“就算你能困住本尊一辈子又能如何?”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时喻的魂体,“神魂之体,终有消散的一天,阵法,也终有失去效用的日子,等你彻底消散在天地间的时候,本尊自然又可以再度出来,本尊被剑尊镇压了几十万年都不曾惧怕过,不过区区困阵,你以为本尊会怕了你不成?” “何曾需要千千万万年?”时喻唇角弯弯,甚至是眉眼当中都染上了笑意,“只需困住你几日的时间,便足够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魔尊心头浮起,令他有些胆战心寒,“你什么意思?” 时喻幽深的眸子轻轻转了转,眼角浮现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你猜。” 不再跟魔尊废话,时喻转身看向了身旁的洛妩,“开始吧。” 洛妩此人心性坚定,一心向道,心中无欲无求,只有天下苍生和一柄长剑。 其实此界并不是无法成神,只是自从剑尊以来这几十万年以内的所有修士,心中都有着各自的私心,尤其是剑尊,他为了成神,竟然滋生了一个无法磨灭的心魔出来。 大道无情。 怜悯众生才是道之所及。 洛妩原本沉溺于那些欺骗和谎言之中,心中埋藏着无尽的怨恨,可沧州之旅,那些普通百姓在生死间挣扎的景象,让洛妩彻底的看透了,也放下了。 修为早已达到了第九层大圆满,此时的她,只需要一个契机,便可立刻脱胎成神,而这个契机,有时喻送她。 2333有些不太理解的开了口,“宿主,如果你真的买了这个契机,那你这个世界的任务可就白做啦,不仅白做,反而还要倒贴许多积分呢。” 时喻唇角微扬,“无碍。” 2333见劝不动他,便也不再多说了,很快便将这一契机投在了洛妩的身上。 魔尊看着洛妩举着长空残雪做出如临大敌的模样,嗤笑了一声,他还以为时喻困住他以后要使出多么惊人的剑法呢,结果也不过是个花架子而已。 “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你们七十二峰峰主联合起来的剑阵都奈本尊无何,就凭你们两个?” 可就在此时,天边忽然炸响了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原本漆黑深沉的天际转瞬之间划过了一道亮眼的雷霆,刺目的白光划破了昏暗的天空,将整个沧澜峰照得一片雪亮。 时喻的眼中露出了一抹淡而冷的笑容来,上挑的眉眼中眸光幽暗,“是不是不知天高地厚,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隐藏在浓密睫毛下面的,是一双目光呆滞的眼眸,魔尊呆愣愣的扫过漫天的雷云,声音呢喃的自言自语,“这是……怎么回事?” 他可是不死不灭的存在! 是曾经的剑尊都无法解决的存在! 可是为什么,在看到那个雷云的时候,他体会到了一种名为惧怕的情感,从心底升起来的丝丝缕缕的恐惧,让他感到心悸。 难不成…… 这是突破天衍剑诀第九层的九天劫雷?! 时喻含笑的眼眸微微垂下,声音温温柔柔,“我想……你应该早就知道这个结局。” “要不然的话,在你的地下宫殿里,为何会有谁人都不可踏入的禁地?” 时喻步步逼近,唇角弯弯,笑容浅浅,“所以……今天是你的死期呢,魔尊大人。” 魔尊猛然间抬起眼帘,猩红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望向了时喻,他几乎是有些崩溃的怒喝道,“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谁告诉你的??!” “是不是肖涵?!这个贱人,我就知道,万万留她不得!” 除了肖涵,他想不到其他任何一个人会知道他的弱点所在。 时喻周身上下气息平和,魔尊的疯狂和暴怒并未给他带来丝毫的影响,他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微笑着歪了下头,再次吐露出两个熟悉的字眼,“你猜。” “肖涵,本尊要杀了她!杀了她!”魔尊通红着眼眸,状似疯癫,宛若受到了极大刺激的疯病之人一般。 但很快的,他又收敛了情绪,满脸祈求的看着时喻,“你放我走,只要你这次放了我……当我掌控九州大陆的时候,我分你一半。” 他自知在洛妩成神的劫雷之下,在洗去一切邪恶存在的九天雷劫之下,他这个由心魔演化出来的魔尊,是万万活不下去的。 他如今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穷困之兽在做着临死之前的挣扎而已。 时喻微微勾了勾唇角,淡淡笑道,“谢谢,但是我不需要。” 话音落下,方才还被惊雷照得明亮的天际再次变得暗了下来,无数翻滚的乌云凝聚在了一起,黑沉沉的压了下来,仿佛一整片汪洋倾泻而下,带着一股动人心魄的力量。 洛妩举着长空残雪悠哉悠哉地站在了魔尊身边,笑意盈盈地开口,“这雷劫有你陪我一起度过,就算死在了九天劫雷之下,倒也算是值得。” 魔尊疯狂的扭动着身体,“不!不可以!我是不死不灭的存在,我才是那个要成神的人!我不能死!我绝对不能死!” “轰——” 成千上万条深紫色的电蛇在层层乌云间飞速的游走,巨大的雷鸣轰落下来,将魔尊的话语尽数吞了进去。 当雷霆聚集的即将快要爆炸的时候,无数道足足有水桶粗细的闪电穿透层层叠叠的云层直冲着下方狠狠地劈了下来。 来势汹汹,威势浩大,凶悍无比,澎湃万千。 洛妩双手紧紧的捏着长空残雪的剑柄,毫无惧意的剑指苍天。 “不——” 魔尊发出了一道痛苦到极致的嘶吼。 极度的恐慌一瞬间涌上了心头,自从他在剑尊心底诞生开始,魔尊头一次心中产生如此令他恐惧的感觉。 “我求求你,放了我……放了我啊!!!” 魔尊几乎是目眦欲裂,额间的青筋根根炸起,诡异的爬了他满脸,胸腔中堆积着浓郁的怨气和愤怒,几乎要压抑不住的喷射而出。 但是,他却对这一切都毫无办法。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九天劫雷的光芒闪烁,寸寸带走他的生命。 “轰隆隆——” 响彻天际的雷鸣之声不断的滚落下来,刺穿了整个天际,带着一整片的汪洋沉重的劈落,不断汹涌翻腾的雷海几乎要将整个人间都给毁灭。 忽然之间,天地之中猛然荡漾起了一道道清脆的剑吟,带着阵阵肉眼可见的涟漪震荡开来,回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剑光滚滚开去,九天劫雷也掩入到了云层当中,眼前再也看不见昏黑的浓雾,天幕之上,只有剑气不断的回荡。 那些凄厉的声音缓缓的消散而去,带着阵阵阴寒的感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魔尊身上枯败腐朽的邪恶气息仿佛只是一闪而过的一缕清风,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踪迹。 带着银亮的剑芒之下,是照亮了整片天地的磅礴剑气。 魔尊就这样怀着无比的怨念,彻底地消散在了天地间……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在欢呼,这个祸害了九州大陆多年的魔尊,终于灰飞烟灭了。 可就在这无尽的欢呼声中,忽然响起了一道不合时宜的嘶吼,那是一种带着恐惧和绝望的尖锐叫嚣。 洛妩动作飞快,眨眼间就抓住了肖涵的手,她的眸光沉沉的望着肖涵,“你想干什么?” 天玑子缩小了无数倍的神魂抖若筛糠,话都快说不利索了,“她……她要吃了我,魔鬼!她就是一个魔鬼!” 天知道天玑子此刻的内心究竟有多么的绝望,就在洛妩成神的一瞬间,被他抱在怀里细细安抚的肖涵却突然变了脸色,柔柔弱弱的少女变成了吃人的恶魔,手指只是那么轻轻动了一瞬间,就把他的神魂缩小了无数倍! 天玑子看的真真切切,肖涵的用的术法,竟然是从魔尊那里学到的! 而她学这个术法的目的,竟然是要用自己的神魂去补充她! 天玑子感觉自己的三观在今天被冲刷了无数次,以身饲魔的大弟子没有死,被当作替身的小徒弟成了神,和自己纠缠了几十万年的魔尊灰飞烟灭了,而他放在心尖尖上疼爱,为之付出了所有的肖涵,竟然想杀他! 教养长老带着其余的弟子们开始打扫战场,要将那些在大战中死去了的修士们的尸体好好安葬,他觉得自己的心很累,他不想再关心这些爱恨情仇了。 众人离开,结道大典的高台上算上天玑子的神魂,就只剩下了四个人。 时喻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肖涵,眼神中隐隐有些不可思议,他没想到,走了这么多世界的他,竟然也有看错人的一天。 肖涵哪里是个恋爱脑,这完全就是一个伪装成了小白兔的狐狸啊。 兜兜转转经历了这么多事,才终于露出了她的狐狸尾巴。 时喻看着她轻笑了一声,“其实,你早就记起所有的前尘往事了吧,肖涵,曾经被剑尊赋予了厚望的剑灵。” 事已至此,肖涵也没有什么可伪装的了,她幽幽的抬起了头,清透干净的眼眸里带着一抹深意,“没想到,我算计了这么久,竟然被你堪破了一切。” 在被带回天衍剑宗,遇到天玑子的一刹那,肖涵前世的记忆就已经全部都回来了。 她记起了几万年前自己曾为剑灵的那段时光,也记起了剑尊遗留下来的嘱托。 可剑尊死去都已经过了几十万年了,往事种种如烟一般早已消散在了北风中。 她没有那么大的理想去按照剑尊的嘱托去灭什么心魔,可对于成神一事,她却是心之所向。 但无论是她自己原本的记忆中,还是轮回上百世的时光中,她都未曾发现成神的方法。 因此,她一直谨小慎微,小心翼翼的扮演着好徒儿的角色,她装作青春懵懂,情窦初开的样子向天玑子告白,试图靠近他打探消息,可无论她如何做,甚至是故意勾引了赤南辕等人让天玑子吃醋,她明明看到了天玑子眼底的情动,可他却咬死了牙关死活不愿承认。 万般无奈之下,肖涵故意引来了魔尊,洛时喻的死她当然是故意的,因为只有这个男人,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她的勾引,但这样一个人,死也应该死的有价值。 果不其然,在丹田被魔气侵染了以后,对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以身饲魔。 肖涵趁着魔尊重伤之际,往他那边甩去了自己的一滴血液,她怎会不知道自己的血液对魔尊的伤是有多么大的帮助呢? 被魔尊掳走,她也是故意的。 因为只有这样,已经对她心动了的天玑子,才会发觉自己的情感,才会无可救药的爱上她。 她在地下宫殿当中探查到了如何彻底消灭魔尊的方法,可却依旧还是没找到成神的办法,因此在魔尊提出想要获得肉身的时候,她故作为难了一番以后就答应了下来。 顾修白此人简直是不知所谓,竟然恬不知耻的想要和自己在一起,不过是一个青楼妓子生下来的下贱产物,他也配? 不过他的肉身若是能够给魔尊带来些许的好处,倒也算是值得。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不仅是她在欺骗者魔尊,魔尊也在欺骗着她,她看到的那些爱她的痕迹,竟然也都是伪装出来的。 不过还好,他最后死了,死的不能再死,魂飞魄散,灰飞烟灭的那种。 肖涵眼睁睁的看着洛妩成了神,可她还是没有找到成神的方法。 魔尊已经死了,按照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下一个该死的一定会是她。 于是趁着众人不注意之际,她偷偷的用了从魔尊那里学来的办法,想要吞噬掉天玑子的神魂,拼一拼成神的机会。 成则王侯败则寇,反正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成败在此一举。 可没想到成神了以后的洛妩动作能那么快,硬生生阻止了她的动作。 “卧槽!”长久躺尸的2333被震惊的无以复加,“原来肖涵才是这个心机最深的人!” 时喻微一沉吟,“若原剧情中的肖涵也有这样的心思的话,洛妩败在她的手里,倒也不离奇了。” 二人的话中有深意,天玑子却听得一脸茫然,他缩小的神魂站在洛妩的手掌上面,脸上露出了一抹疑惑不解,“什么意思?你是说肖涵是曾经剑尊的剑灵?!” “愚不可及!”肖涵勾着唇角冷冷的说了一声。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天玑子竟然还没有发现她的身份,魔尊在二十年前就知道的事情,甩在了天玑子的面前,他竟然还在犹犹豫豫,简直是蠢的可以。 天玑子的瞳孔颤了颤,双眸中燃烧着最后一丝爱的余烬,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肖涵,“你早就记起了一切,你的那些懵懂无知,直言爱慕,全部都是装出来的?” “你从未欢喜于我,假借爱的名义留在我身边,不过是为了我的神魂而已?” “不然你以为呢?”肖涵的声音凉丝丝的,一点都不掩讥诮,“我罔顾礼法,冒着天下大不韪,就是为了跟你谈情说爱吗?” “堂堂天衍剑宗的宗主,九州大陆的第一人,眼皮子竟然这般的浅……”说到这里,肖涵忽然笑了起来,“你瞧我,差点都忘了,你早已不是什么第一人了。” 天玑子神魂抽搐了几下,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嘴唇蠕动了半天,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原以为他们都是恋爱脑,可到头来,恋爱脑竟然只有他自己一个!!! “挺好……挺好的……”天玑子笑得悲怆又凄然,“是我自作多情了,是我弃祖宗礼法于不顾,是我放下了天下苍生的责任,受到如今的惩罚,倒也是我活该。” 已经成神了的洛妩,在听了时喻所言以后,非常轻松的剔除了肖涵灵魂中剑尊的那一滴心头血,又抹去了天玑子印刻在灵魂深处有关剑尊的东西,然后抬头望向了时喻,“师兄,他们二人该如何处理?直接杀了吗?” 此时失去了有关剑尊的一切的他们,已经彻彻底底的成为了普通人,此番死去,便是彻底的消失于九州大陆,再也不会带着前尘往事重生。 时喻看了一眼两个相看两相厌的人,勾起了唇角,幽幽的开口,“既然他们如此的相爱,宁愿彻底的毁掉整个九州大陆都要在一起,不防便成全他们吧。” “好咧,”洛妩兴奋地眨了眨眼睛,“我定然会给他们一个好去处。” 洛妩直接找了两个魔物的尸体,将他们的灵魂给塞了进去。 虽然有了人类的灵魂,魔物身上那些魔族的专有特征消失不见了,但肖涵和天玑子的皮囊却还是奇丑无比,走出去能吓哭小孩的那种。 看着这样的两个人,洛妩满意的点了点头,让时喻布了一个阵法,将两人的命运时刻的栓在一起以后,将他们扔进了凡尘。 小姑娘笑意盈盈地勾着唇,“希望他们这一次,可一定要好好的相亲相爱呀。” 时喻抬手揉了一把洛妩的脑袋,清冽的嗓音中带上了一抹温柔,“调皮。” 在打扫战场的过程中,弟子们在沧澜峰上发现了两具发烂发臭,几乎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的尸体。 最终还是洛妩从他们身上的穿着上,依稀辨别出了两个人的身份,“是赤南辕和霍然。” 时喻拧着眉摆了摆手,“埋了吧。” 洛妩在最初之时,曾经说过要给时喻找一具肉身,让他能堂堂正正的活在人世间。 她倒是说到做到,成了神以后能力见长,没过几年,倒是真的被她找到了重塑肉身的办法。 但就在肉身塑好的那一日,时喻自认为在这个世界待的已经够久了,便将自己神魂当中已经蕴养的差不多的原主的神魂给塞进了那具肉身里,随后便脱离了世界。 原主的神魂和时喻相依相存,时喻所做的一切他也有记忆,此次离开,时遇倒也没怎么担心。 —— 天玑子肖涵小番外—— “废物!废物!废物!你就是个废物!” 在天玑子又一次什么食物都没有带回来的时候,肖涵满脸狰狞的咒骂出声,“你怎么这么废物?连点食物都带不回来,你让我怎么活?难道要去乞讨吗?还是直接饿死算了?!” 天玑子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不人不鬼,满脸扭曲的肖涵,一时之间神情有些恍惚。 他闭着眼沉沉地思索了好一段时间,可却是怎么也回想不出来,自己当初究竟是如何深深爱着她的了。 他究竟喜欢她什么呢? 温柔善良?那是装出来的。 爱他爱到无法自拔?都是假的。 飞蛾扑火也要执着追求与爱情?那是别有目的。 自己只不过是,她成神路上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人罢了,当这个工具人失去了他的效用,就成了可以肆意欺辱的对象。 天玑子不由得惨笑一声,这么多年,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呢? 记忆中的温柔怜爱突然消失了踪影,只剩下一股沁入骨髓的寒冷,天玑子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忽然觉得她面目可憎。 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哀涌上心头,只剩下令人作呕的难受。 他不明白,他当初究竟脑子里灌进了多少的水,为了这么一个女人,放弃了所有。 肖涵依旧在骂骂咧咧,可天玑子的心里却再也掀不起任何的波澜。 他直接躺倒在了地上,双眼一闭,“你骂吧,一会儿骂累了,就歇一会。” 肖涵心底生出一股近乎绝望的恐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天玑子闭着眼不回答,若不是因为胸膛还在依旧起伏着,肖涵几乎都要以为他是一个死人了。 肖涵奋力地踹了天玑子一脚,“没用的废物,饿死你算了!” 语罢,天玑子听到了一阵大力的关门声,她应该是出门找吃的去了吧…… 天玑子这样想着,却始终没有睁开眼去瞧一眼门口,肖涵能否找来吃的,他们能否还能坚持着活到明天,无所谓了,全部都无所谓了。 挣扎,沉浮,心酸…… 自从被扔到普通人当中已经过去了十年,他们两个几乎是人憎狗厌。 苦苦挣扎了这么久,到头来终究不过是勉强活着,甚至连能不能继续这样活下去,都成了一种奢求。 巨大的悲哀和讽刺灭顶而来,天玑子转瞬泪如雨下…… 第48章 被迫养二胎的演员姐姐 “滴滴滴——” “滴滴滴——” 急促刺耳的心电图趋于平静的报警声猝不及防的响起, 整个抢救室里几乎所有的医生脸上都露出了一种悲哀的神情。 生死之事在这个不过方寸大小的房间里屡见不鲜,他们也见过了太多的人失去了他们身体原有的温度,最终只是被送到冰冷的太平间里, 化为一抔灰烬。 可每一次在他们竭尽全力的抢救之后, 这种生命逝去的悲凉,还是让他们忍不住心里难受。 副手医生微微的颤抖着双手,侧头看向了一旁的主治医师,“主任……” 才吐露出两个字眼, 他就已经有些说不下去了, 纵使他早已经历了太多的生死, 但还是有些不忍直视这种场面。 主任轻叹了口气, 眼底一片悲凉, “我们已经尽力了……” 病人车祸造成了脾脏破裂, 血液倒灌形成了血栓,能坚持这么久, 他们所有人都已经竭尽了全力, 救不回来, 也只能说是天意如此了。 同一时间,在所有的医生和助手们都看不到的地方, 一个小光球极速的从天边出现跃进了这间手术室。 2333急急忙忙的把时喻的神魂送进了这具心脏停止跳动了的身体里,“快快快!宿主快一点,再晚点,原主的身体就彻底的凉了, 咱们这个世界的任务就要完蛋了呀。” 原主的灵魂已经消失,身体也即将变冷, 时喻很快的就和这具身体融合在了一起。 “滴——” “滴——” 就在所有的医护人员都打算放弃了继续治疗, 推着“尸体”离开抢救室的时候, 那成了一条直线的心电图,忽然又开始跳动了起来。 主治医师骤然一喜,“快!继续抢救!” 趁着医生继续手术的这段时间,时喻也吸收了这个世界的剧情。 这是一个以现代社会为背景的娱乐圈世界,讲述的是身为影帝的男主角,如何扶持初入娱乐圈的菜鸟女主一路披荆斩棘获得各大奖项被提名影后,最终抱得美人归的故事。 而原主的女儿云清笳,则是那个令男主顾城蒙羞,在被全网一片谩骂以后,不得不退出娱乐圈的心机劈腿女配。 云清笳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除了因为顾城以外,还有不少原主和他妻子的缘由。 就像是无数的花国大家长一样,即便他们嘴上说着男女平等,家里只有一个女儿也是无所谓的,女儿照样会给他们养老送终,但他们骨子里却还是有着重男轻女的传统思想。 原主云时喻和他的妻子少年相识恩爱非常,大学毕业后,一同回到了自己幼时生活的三线小城市当了一所高中的老师。 因为他们上大学的时候还是上个世纪90年代,那时人们的思想也并没有太过于觉醒,因此,即便是念了大学受过高等教育的他们,还是渴望着能有一个儿子传宗接代的。 不过因为当时国家独生子女的政策,迫使他们在生下云清笳以后,接受了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的结果。 但随着花国的经济持续发展,人口老龄化的严重,国家开放了二胎政策,不少家里只有独生子女的父母开始有了其他的想法,医院里多了许多的高龄产妇。 原主夫妻二人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原主是个骨子里非常大男子主义的男人,虽然其他人并没有在明面上提起过,也看在他是高中老师的份上很是尊重他,可他却总觉得别人在背地里嘲讽他自己没有个传宗接代的儿子。 而原主的妻子也是个以夫为天的小女人,即便受过了高等的教育,也在大城市里走过一遭,但她却总觉得自己没有给丈夫生出个带把的儿子,在丈夫的亲戚面前总是抬不起头。 因此,在二胎政策开放以后,原主和妻子两人一拍即合。 ——生个儿子出来! 以前的人结婚生子时年纪都很小,即便他们的女儿云清笳今年已经二十岁了,但他们夫妻两人还不到五十,没有到退休的年纪。 小城市里老师的工作虽然算不上轻松,但比起其他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还是有着大量空余的时间的。 夫妻两人都是高中老师,工资挺高,再加上各种其他的补贴,两人的月收入加在一起足足有三万多,更何况他们现在住的房子也是自己买的,在这个三线的小城市里,也算得上是比较富裕了。 即便是以后退休了,他们的退休金也足够自己生活,更何况他们两个如今也还算得上是年轻,把小孩带到二十岁也不是那么的艰难。 而且将来一个小孩赡养父母两个老人也是非常的不容易,生个弟弟以后也可以给大女儿提供一些帮助,让她不至于那么辛苦。 更何况当年那种条件都把云清笳养大了,还送她去学跳舞,都说穷养儿子富养女,一个皮小子随随便便就养大了,根本花不了很多钱。 夫妻两人思前想后,发现生个二胎完全就不是一个事儿,根本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嘛。 可如果让他们明明白白的告诉女儿,他们要给她生个弟弟,他们又有些心虚,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于是趁着云清笳在外地上大学的时候,偷偷给怀上了。 还美其名曰,等云清笳放暑假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原主妻子的肚子,自然而然就知道了一切情况,那时也不需要他们再多解释些什么,云清笳肯定会很快就接受的。 于是,当云清笳期末考完试,带着大包小包回到家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心翼翼搀扶着母亲的父亲,和母亲高高隆起的肚子。 云清笳当场就傻了,她都二十岁了,她妈竟然又怀了一个,这究竟是给她生个弟弟,还是给她生个儿子呢? 她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她不仅是无法接受母亲怀了一个小她二十岁的弟弟,她最最难以接受的是,父母竟然瞒着她这件事,就好像这件事情和她完全没有关系一样,把她当做一个外人,摒弃在了外面。 那一天的云清笳只觉得浑身冰凉,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一时之间脑子里一片混沌,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了。 无助之下,云清笳只能求助于自己的男友顾城。 云清笳是电影学院大三的学生,顾城是大她三届的学长,两人是在电影学院校庆的时候认识的。 云清笳人长的漂亮,性格也好,从大一到大三一直都被评为电影学院的最美校花,顾城则是曾经的校草。 机缘巧合之下,云清笳在后台撞进了顾城的怀里,这个美艳漂亮,眼底没有一丝阴霾,没有那些在娱乐圈挣扎的女人身上的浮躁,干净的就像是一朵迎风飘扬的白百合的女孩,让顾城一下子就上了心。 在他的穷追猛打之下,因为父母都是老师,自小就是个乖乖女,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的云清笳没过多久就沦陷了。 俊男美女站在一起,倒也算得上是一道漂亮的风景。 云清笳知道母亲怀二胎的事情不好和别人提及,因此只是说自己心情不好,想要得到男友的安慰。 顾城听了后给她提出了个建议,不如去他拍戏的片场探班吧。 之前云清笳忙着准备期末考试的事情,顾城拍戏的地方又在深山老林里,两人倒也是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 云清笳瞬间就心动了,就当她是一只缩头乌龟吧,她实在是不想理会家里这些龟毛的事情,她无法改变既定的结局,便只能逃避。 在片场探班的那段时间,恰好剧组里一个戏份不多的配角因为有事而无法参加,导演命令副导演去找一个长相干净漂亮的女孩,刚刚走出导演房间的副导演一眼就相中了云清笳,因为她实在是太好看了。 云清笳虽然是电影学院的校花,可却因为自小受身为老师的父母的影响,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学业上,尚未毕业的她还未曾出演过任何一部作品。 她原本是想着等她大四将所有的东西都学个差不多的时候才开始接触拍戏,可她的心情实在是不好,再加上父母隐瞒她怀孕的事情,她头一次生出了忤逆父母的想法。 于是连思索都没有,云清笳就答应了下来。 这部戏本就是大制作,后期宣传经费也是十分的宽容,不仅是身为男主角的顾城火了,只是出演了一个小小配角,只有屈指可数几个戏份云清笳也瞬间斩获了无数的粉丝。 不少的粉丝将她出演的那短短几场戏翻过来翻过去的反复观看,不断的舔屏她的美貌。 因为云清笳出演的本就是男主角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因此有不少人磕他们俩的CP,甚至是连戏中原本的女主角都被抛到了一边。 趁此机会,顾城提出了公开他们的恋情,云清笳自认为他们都是演员,是靠作品说话的,因此也是大大方方的承认。 原本就有无数人磕他们俩的CP,男的俊,女的靓,再加上两人又是在上学期间就开始谈恋爱,没有沾染那些娱乐圈里的尘世浮华,干净的就像是无数大学里纯情的小情侣一样,让不少粉丝直呼神仙爱情。 因此,官宣以后的他们不仅没有掉粉,反而还疯涨了大批的粉丝。 火了以后,云清笳也是接到了许多的剧本,她从中挑了一个虽然戏份不是最多但是人设却最为出彩的剧本,一头扎进了剧组里,将父母和弟弟全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她这一拍戏就是小半年,充实的剧组生涯也让她心里的那些不开心少了许多,可就当她重整心神,准备好好和父母聊一聊二胎弟弟的事情的时候,云清笳却接到了接二连三的噩耗。 ——母亲因为年纪大了,又在怀孕期间进补过当,直接难产而死,生下来的弟弟也因为在母亲肚子里闷了太长的时间而导致身体虚弱不已。 因为母亲难产所需要一系列的费用,父亲在回家拿存折的路上开车时心神不宁,直接冲进了一旁的绿化带里,最终因抢救无效死亡。 才二十一岁的云清笳,在短短一天之内没有了父母,多了一个体弱多病,需要住在医院呼吸机里的弟弟。 斯人已逝,云清笳心中即便有再多的怨,随着父母的去世也消散了。 可这个才刚刚出生的弟弟,却成了她人生当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因为弟弟的身体太过于虚弱,稍不一留神可能就要去了,已经失去了父母的云清笳不想再失去这个唯一的亲人,不得不打起百分之二百的精神来,时时刻刻盯着。 她不仅需要处理父母的后事,还要照顾刚刚出生的弟弟,一时之间简直就是心力憔悴,根本没有心思去应付顾城。 而顾城骨子里也是十分的大男子主义,非常的高傲,在他给云清笳打了十几个电话,发了十来条信息都没有得到对方回复的时候,他就彻底的恼了。 决定好好的冷落一番云清笳,等着她来向自己道歉。 可让顾城没想到的是,他非但没有等来云清笳的道歉,反而是等来了她可能有一个孩子的消息。 狗仔发的照片里清清楚楚的显示着,满脸憔悴的云清笳照顾着一个瘦弱的如同猫儿一样的小孩。 无数的怀疑随之而来,顾城和云清笳还没有结婚,难不成这是未婚先有子,要奉子成婚了吗? 可很快粉丝们又否定了这一个怀疑,因为有狗仔排到了顾城满脸气愤的打电话的照片,并且还非常贴心地配上了文案:#清国清城CP是否即将be?# 因为云清笳的名字里有一个清字,顾城名子里有一个城字,两人又长的十分亮眼,即便是在美人如云的娱乐圈里也可以排得上前列,便了这么一个“清国清城”的CP名。 顾城愤怒的打电话质问云清笳,因为这一系列的打击云清笳早已是身心俱疲,她没有心情好好的安慰顾城,只是大致的和他解释了一下缘由。 可顾城却全然不相信,只觉得云清笳是在撒谎骗人,如果那个小孩真的不是她的儿子,是她的弟弟的话,为什么不早早的告诉他? 身为自己的女朋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向他寻求帮助? 云清笳整个人都是懵的,她渴望自己的男朋友能够在自己最需要陪伴的时候陪在她身边,好好的安慰她,而不是站在其他人的立场来质问她。 再加上这段时间她真的经受了太多太多,实在是没有力气继续向顾城解释了,在顾城一遍一遍的质问,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的情况下,云清笳再也忍受不了的冲他发了脾气,说出了“如果你不愿意相信我,那我们就分手,”这种话。 云清笳只是一时气头上而已,她想等自己彻底的解决了这些事情再去向顾城解释,她觉得自己的男朋友并不会将自己的一时失言当作是真的。 可有时候就是这么的世事无常。 顾城在云清笳这里受了气,跑到酒吧里闷头去喝酒,却在猝不及防之下,遇到了一只突然闯进这里的小白兔。 女孩清透干净的眸子比当年的云清笳更甚,虽然她的容貌没有云清笳漂亮,可身上那股空灵的气质,却是云清笳无论如何也匹及不上的。 顾城的心一下子就乱了,他想起了云清笳所说的分手的话,只觉得那个小孩更是她跟不知道哪里的奸夫生下来的孽种,既然云清笳都做得了初一,他为什么做不了十五? 在得知女孩是今年电影学院新大一的学生的时候,顾城越发的对她感兴趣了起来。 他带着懵懂的女孩去自己拍戏的片场,亲自教她演戏,教她如何理解剧本。 因为顾城的行为太过于高调,很快就被狗仔给拍到了。 这下子直接捅了马蜂窝,顾城和云清笳大部分的粉丝都是冲着磕他俩的CP来的,如今被狗仔拍到顾城和另外一个女人如此的亲密,而云清笳还疑似有了顾城的孩子,这让粉丝们如何能够忍受,直接将那个女孩才刚刚注册的微博给屠了。 顾城正是对女孩儿最感兴趣的时候,如何能够接受她遭到如此的攻击? 于是直接亲自下场,说他和云清笳已经分手。 这下子粉丝们彻底的不淡定了,联系到之前云清笳被暴出来疑似有了一个孩子的时候,顾城脸阴鸷的那张照片,他们自觉从其中抓出了蛛丝马迹。 ——定然是云清笳出轨还和别人有了一个孩子,所以顾城才会在忍无可忍之下和她分手。 因为云清笳是顾城引着去拍戏的,所以她的经纪人也是顾城介绍的,在顾城有意无意的阻挠之下,等云清笳终于守着弟弟的病情有了些许的稳定的时候,她已经在娱乐圈里扬名了。 当然,是臭的名声。 她想要去找顾城解释,甚至拿上了她和弟弟的亲子鉴定报告,可顾城正忙着和女主蜜里调油,哪有见她的心思。 而她之前刚刚杀青的那部戏,也因为她的原因无法再播,不仅要退回去她应得的片酬,还需要赔付制片方一大笔钱。 云清笳本身也没有拍多少部戏,再加上弟弟的病情,她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钱赔,即便是卖掉了家里唯一的一套房子,她还是背上了巨额的债务。 在不得已之下,云清笳选择了去酒吧陪酒,这个工作虽然来钱快,但却也是会遇到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很快就有人把她陪酒的事情发在了网上,本就被骂出轨女的她,再次被网友拿出来反复鞭尸。 就连陪酒的那份工作也做不下去了——因为一些大腹翩翩的猥琐男看到了网上的事情,只觉得她是那种卖肉的女人。 被逼无奈之下,云清笳只能用灰把自己的脸涂黑,穿上破烂的衣裳,佝偻着背去捡垃圾。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却遭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恶意。 她的心灵早就在日复一日的摧残中逐渐扭曲,当她终于将弟弟养大成人以后,这个苍老的已经不成样子的女人,怀着对全世界的怨恨,绝望的从楼顶一跃而下,残忍的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弟弟只觉得是自己的病拖累了姐姐,使得她那样的绝望,可他却不敢像姐姐一样的自杀,因为姐姐活着的时候,总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好好活下去。 于是弟弟拖着这样的一副病体,挣扎着活到了九十多岁,可他却一辈子没有娶妻,没有子女,孑然来到这世上,受尽了病痛的折磨后,孤独的离去。 剧情回忆完,医生的手术也已经结束,护士很快便推着推车让他送进了病房里。 虽然这具身体里换了一个灵魂,可身体上实际受到的伤害却不会因此就痊愈起来,时喻只觉得身体异常的沉重,从系统那里兑换了一份可以加快身体恢复,却不会被医生护士们注意到的药丸以后,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 云清笳跌跌撞撞的狂奔到了医院,一张漂亮的脸蛋上早已被泪水糊满。 一路狂奔,可到了医院的门口,她的脚步却突然停滞了下来,她忽然有些不敢进去。 周遭是一片冰冷的白,冷寂,凄清,没有丝毫的人味。 云清笳很不喜欢医院,因为这里太过于麻木,太过于无情,消毒水的味道仿佛是那冰冷的雪原,只稍微闻上一瞬,就觉得浑身冰凉,那在胸腔里迸发着血液的心脏,都似乎停止了跳动。 她的心里在害怕,她害怕她会接受到那个令她根本无法承受的噩耗。 可事情终究是无法躲避,思索再三以后,她还是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护士站。 当她报上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护士站的护士看她的目光陡然变了,漆黑的眼眸中夹杂着深深的同情,“你的母亲……已经抢救无效死亡了,父亲救回来了,在二楼104病房。” 听到这个消息的云清笳身体踉跄了一下,直接跌倒在了地上,她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噩耗。 缓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才终于在护士的帮忙下又站了起来,她不敢去看母亲冰冷的尸体,只能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父亲的病房。 面色苍白的男子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他的双眼轻轻地闭着,安静的像是一个木乃伊一样,整间病房里静悄悄的,静的云清笳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躺在病床上的男子,仿佛是一个早已死去多时的人! 眼前的一幕仿佛是有熊熊的烈火在燃烧,灼烧的云清笳眼睛生疼。 胸腔里有一种名为恐慌的情感不断的席卷着她的全身,并且在不断的咆哮着,似乎顷刻之间就可以冲出来,霸占她的灵魂。 她猛地扑上前去,颤抖着手握住了对方的胳膊,声音几乎不成曲调,只能从牙缝里依稀的挤出几个音节来,“爸……你不要有事……” 在极度的恐慌之下,她几乎都不曾注意到被她紧紧握在手中的手臂,是有温度的。 睫毛轻轻颤了颤,眼皮忽然掀开,露出了一双极为深邃的眼眸,时喻努力扯起嘴角冲云清笳笑了笑,“我没事,不怕啊。” “呜……爸,妈死了,她死了……” 或许是时喻的话太过于温柔,也或许是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又或许,是紧绷的神情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云清笳趴在病床边上嚎啕大哭,她捂着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那声声的抽泣声却是无论如何都压抑不住,她整个人都在颤抖,泪水在眼眶里肆意的喷涌。 时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安慰,“不怕啊……有爸爸在呢。” 在云清笳没有看到的地方,时喻深邃的双眸中忽然闪烁起了一道锐利的光芒,他勾着唇角,扯出一抹满含恶意的笑。 原主和他的妻子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顾城,你准备好了吗? 第49章 被迫养二胎的演员姐姐 不大的病房里, 女孩的情绪几乎已经崩溃到了极致,从她指缝间溢出来的哭声带着丝丝缕缕的压抑,还有一抹她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委屈。 那是长年累月的独立自主养成的习惯, 她从来不敢在别人面前哭,尤其是她的父母。 对于云清笳来说, 哭泣除了换来父母的冷脸和训斥,并不会起到任何的作用, 因为她是老师的女儿, 所以她必须坚强。 在练舞练到腿抽筋的时候,在脚底磨出一个又一个水泡,破了后又长出茧子的时候,在她走路不小心摔倒的时候, 在她考试成绩不够理想的时候, 她永远都不能够哭泣,因为她的父母都是老师,她不能给他们丢人, 她必须做一个懂事,听话又万般坚强的孩子。 可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她已经足够坚强,但却在听到时喻那一句“不怕”以后, 泪水决了堤一般止都止不住。 女孩现在所需要的并不是太多的语言安慰,她只是需要一个发泄口, 让她把心中所有的委屈和害怕全部都发泄出来,也便足够了。 因此时喻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就这般静静的拍着云清笳的背, 一声不吭的陪着她。 云清笳哭够了, 身体抽搐着打了一个哭嗝, 她方才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当中,并没有意识到周围的安静,此刻,这一个哭嗝在空荡的病房中显得格外清晰。 云清笳愣了一瞬,随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泪眼婆娑的望着时喻,轻轻喊了一声,“爸……我……是不是有点丢人?” “没有,”虽然是三线城市的小医院,但是各种医疗条件还不错,时喻如今住的单人间,里面种种设施都有,他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了云清笳,“擦擦。” 擦干了眼泪,云清笳的情绪也彻底的缓和了下来,想到之前接到电话时的噩耗,她突然意识到,虽然父亲被抢救过来了,可是她的母亲却还是永久的离开了她。 就为了这么一个身上多了二两肉的弟弟,她以后就再也没有妈妈了…… 云清笳下意识的抬眸看向时喻,想要问问他是一个什么想法,却震惊于那双幽深若千年古潭般的眸子,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原本有些沧桑的男子,此刻身上却多了一抹漠然的气质,明明还是同样的面貌,而且虚弱不堪的躺在病床上,但不知道为何,云清笳愣是从苍白的面容之上看到了一种威严的气势。 云清笳不由得伸手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人还是那个人,但那让她心惊的气势却在转瞬之间消失不见了,仿佛她方才只是看到了一个幻影一样。 只不过身上那种淡然的好似将什么都不放在心中的感觉,还是依然存在着的。 云清笳内心百感交集,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少年相识,皆是彼此的初恋,而且两人的观点也十分的一致,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冲对方红过脸,感情也是非常的深厚,难道,经历了此事,父亲看淡了人生,想要抛下一切了? 云清笳彻底的慌了,“爸,你可千万别心里出了什么问题啊,虽然……虽然妈她走了,但是你还有我,还有弟弟,我们的生活还是要继续。” “妈……妈那里后续的事情,你就放心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你好好养伤,等你出院的时候,说不定弟弟就会说话了呢,你还没见过他吧?” 云清笳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时喻眸子闪了闪,清冷的嗓音回荡在云清笳耳边,“担心我?放心,你爸爸我内心没有那么脆弱。” 云清笳:“???” 您不是吗? 难道您忘了有一次母亲出去和小姐妹逛街,没有带手机,您联系不到她的时候急哭了的情形? 当然,这话云清笳挡着时喻的面,是不会说出来的,她害怕自己刺激到她的老父亲。 云清笳眼里的怀疑是如此的明显,时喻又怎么会看不见,但事情已经这样,重要的是活着的人,一切都需要向前看。 时喻轻轻笑了一下,问云清笳道,“现在几点了?” “啊?哦!”云清笳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这都下午两点多了,爸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会?” 时喻摇摇头,他并没有多疲累,系统出品的要效果非常好,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这具身体的伤势过重,一下子就恢复了会被抓起来去切片研究的话,时喻早就生龙活虎的了。 那双淡漠的眸子将这不大的病房从里到外打量了一遍,时喻疏冷的眉眼带上了一丝笑意,那微微弯似的眉毛宛若新月一般让人着迷,轻轻的开口,“去买点吃的吧,有些饿了,你饿不饿?” 时喻记得剧情中云清笳原本是打算回家吃午饭的,可这一下子接受了太多的事情,让她忙碌的根本没有时间顾虑自己,连轴转了一天一晚上,硬是因为没有吃饭而导致低血糖晕了过去。 原主的妻子已经去世了,小儿子住在保温箱里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云清笳的身体还是要好好照顾一下的。 原本她是没有觉得饿的,可当时喻问出来的时候,云清笳的肚子就非常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我去买点吃的,爸,你稍微等我一下。” 时喻点点头,“快去快回。” 这个小城市的人很少,虽然是市里最好的医院,但重症病房这里却依旧是空荡荡的,整个走廊中安静的有些可怕,只剩下云清笳浅浅的呼吸。 她一步一步踏过安静地走廊,来到了护士站,虽然她知道自己的父亲究竟喜欢吃些什么东西,可现在因为他的身体原因,肯定是有许多需要忌口的,而且她也想打探一下究竟吃什么会对他父亲的伤势有好处,于是便来到了这里。 值班的护士听到她的问题后,翻看了一下自己手中的病理本,原本漫不经心的动作,在翻到其中一页时,瞬间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 她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万般坚强的小姑娘,不由得向她投去了同情的目光,随后细声细语的将所有需要注意的事项全部都说了一遍,还唯恐云清笳记不住,扯下了一张纸,又替她写了一些关键的内容。 云清笳接过那张纸,小声的冲护士道了一声谢,随后又说道,“你知道我弟弟在哪里吗?我想去看看他。” 女孩的一双眸子不带有一丝温度,面无表情的样子像一个假人,让护士都红了眼眶,微微有些心疼。 她拍了拍云清笳的肩膀,嘴唇蠕动半天,最终却只吐出来两个字,“节哀。” 云清笳的声音随着白色的灯光一同弥漫,“谢谢,但是我已经没有大碍了。” 护士觉得她是在故作坚强,但却也没有拆穿,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看你弟弟。” 隔着透明的玻璃,云清笳终于看见了躺在保温箱里的弟弟,小小的婴儿从头到脚连在一起还没有她的小臂长,瘦的像是个刚出生的小猴子一样,皮肤也是皱皱巴巴的,脸蛋还泛着一抹不正常的红,脆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止呼吸了一样。 云清笳突然感觉鼻头一酸,一滴清泪就落了下来。 她曾经是无比的埋怨过这个弟弟的,她觉得他的出生一定会破坏掉自己原有的生活,甚至还会抢走为数不多的父母的关爱,可现在看到这个比猫儿还要脆弱的弟弟,云清笳心里不由得一软, 这是和她血脉相关的弟弟,是她在这个世上仅剩下的唯二的亲人之一,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了,接到电话时,那种几乎快要心悸的恐慌,她再也不想感受第二次。 少女白皙的手指轻轻探在了玻璃上,隔着透明的玻璃和保温箱里婴儿泛红的脸蛋,隔空碰撞在了一起。 那个小小的婴儿仿佛是真的感受到了血脉的召唤,就在云清笳的手探上去的一瞬间,那双紧闭的小眼眸却忽然一下睁开了来。 他是真的很瘦,脸蛋也小得不正常,但那一双仿佛是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却是又大又亮,里面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啊——啊——”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小小的婴儿忽然张嘴发出了细弱的声音,就好像他是知道眼前这人是他的亲生姐姐一样。 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云清笳一跳,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小家伙在和他打招呼呢。 血缘的关系当真是妙不可言。 云清笳下意识地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随后又抬起另一只手也放在了保温箱前面透明的玻璃上,如若不是隔着厚厚的玻璃,就仿佛小小的婴儿被她抱在怀里一样。 似乎是感觉到了姐姐的喜悦,小家伙一边张着嘴巴发出“啊”的声音,一边扭动着身体往云清笳这边拱。 他的身体很是虚弱,拱了很久也才挪动了一点点的距离,但是云清笳却十分有耐心地一直在外面陪着他,而小家伙也仿佛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拱的越发卖力了起来。 直到……他微红的小脸,隔着厚厚的玻璃和云清笳的手掌贴在了一起。 明明手心处是一片冰凉,但云清笳却感觉自己手心传来了一股滚烫的热意,那是弟弟对她传染的信任。 “真好,”云清笳看着眼前正着大眼睛不断对她发出“啊——啊——”声音的小家伙,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活下来。 他的目光紧紧地钉在里面的小家伙脸上,过了许久,嘴唇颤抖着,又说出了一句话,“姐姐……其实也是很喜欢你的。” 曾经的她厌恶着这个小孩,甚至是有些自私的,不想让他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但当小小的孩童带着全然的信任在她面前用那没有牙的嘴巴露出了一个浅浅笑容的时候,云清笳知道,她后悔了。 她后悔曾经那么剧烈地反对过父母,用那样残忍的话形容过这个还未曾出生的孩子。 小小的孩童不知道姐姐曾经对他有过的恶意,用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不断地望着她,就好像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一样。 云清笳忽然有些待不下去了,她不敢继续留在这里,她有些畏惧于小家伙那双晶亮的仿佛能看破一切的纯透眼眸。 和什么都不懂得孩童比起来,自己显得是那样的卑鄙又无情。 云清笳下意识地收回了放在玻璃上的手,然后咬牙转身离开,她不敢继续接触小家伙了。 “啊——” “啊——” 细细小小的声音从云清笳背后传来,其中还夹杂着一抹明显的焦急,那个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小孩,他舍不得他的姐姐。 决绝地走在前面的云清笳无声地落了泪,她用力的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来,“对不起……” 还请稍稍再给她一些时间,等她原谅了自私的自己,再去好好的看一眼弟弟。 拐过走廊,云清笳一路乘坐电梯来到了地下室的太平间,守在门口的老大爷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小姑娘,来看谁呀?” “我妈,”云清笳紧绷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地说出了母亲的名字。 老大爷从藤椅上站起来,打开门对着云清笳挥了挥手,“进来吧。” 入目是一片冷寂的白色,近乎除了白,这里没有了其他任何的色彩。 不大的空间里,仿佛一切都被白色给包围,干净,整洁,却也没有一丝温度。 云清笳不由得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又接连哈了好几口气。 老大爷冲她笑了笑,“小姑娘第一次来这里吧,太平间就是这样,这里的冷气开的很足,你就穿了一个裙子,会感觉到冷,也很正常,看一眼就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能够长时间待着的地方。” 说完,也不给云清笳反应的机会,老大爷数着编号拉开了其中的一个箱子,“诺,就在里面了,给你五分钟时间啊,五分钟过了,你要是没出来,大爷我就要亲自进来逮人了。” 云清笳愣愣的点点头,“知道了。” 大爷离开后的整个太平间里,再也没有了活人的气息,除了阵阵深入皮肤的冷,就只剩下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云清笳目光呆滞的看着那个被拉出来的箱子,却始终不敢向前走去。 印象里上一次看到母亲,还是四个月前的时候,那时期末考完试的她,高高兴兴地回家,就看到了母亲隆起来的肚子。 她带着满腔的怨恨和愤怒,与父母大吵了一架,然后就一头扎进了剧组里,整整四个月,在这个过程中,无论父母是打电话还是打视频,她从来都没有接过一次。 原本以为她还有许多的时间可以任性,可以肆无忌惮的冲着他们发脾气,她以为这一次她回来,他们可以好好地探讨一下关于二胎的问题。 她在回来的飞机上想了一遍又一遍,她要如何坚定地拒绝抚养二胎,她要如何和他们谈判,她想要说一说自己的梦想,甚至是说一说自己的艰难。 可这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变成了空谈,她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拒绝的话了,因为那个人早已经不在了人间。 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云清笳向前迈了两步,在看到那个双眸紧闭,脸色铁青,再也不会抄起扫把吼她凶她的中年女人的时候,云清笳下意识的抬手去擦眼泪,却发现被手指触碰到的眼颊上格外的干燥,她没有摸到一丝一毫的泪痕。 云清笳抬手探上了女人那张铁青的脸,嘴角颤抖了半晌后,扯出了一抹充满悲哀的笑容,“你看,你总是让我坚强,让我不要哭,我现在做到了。” “即便是看到了你的尸体,我也没有留下一滴眼泪。” 但是为什么……心里却是这么的痛呢? 痛得她几乎都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她明明不想这么坚强的,她想要告诉母亲她也怕痛,她也会有自己的情绪,也想哭…… 但是现在,来得及吗? 云清笳忽然伸手死死地按上了女人的肩膀,“你起来啊!我一点都不坚强,我一点都不听话,你打我骂我也好,把我赶出家门也好,你起来呀!” 她像个疯子一样用力的摇晃着女人,全然没有电影学院校花的气度,“你起来……只要你能起来……” 双腿渐渐地弯了下去,云清笳无力的跌坐在了地上,一双眼眸里染上了猩红的血丝,额角的也是根根青筋乍现。 她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绝望地发出痛苦的哀嚎,“我这么的让你失望,你起来骂我呀,惩罚我呀!” “你起来啊……我求你……” 可无论她叫嚣也好,哭泣也罢,躺在冰冷的铁皮箱子里的女人,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云清笳整个人缩在一起,带着满身的孤寂,“我不反对你生二胎了,只要你能醒过来……” “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吱呀——” 太平间的大门被人打开,之前看门的那个老大爷抬脚踏了进来,他缓步走到了云清笳的面前,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搀扶了起来,“五分钟已经过了,小姑娘你超时了。” 云清笳站了起来,原地走动了几步,活动了一下稍微有些僵硬的身体,转身对老大爷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老大爷并没有生气,只是用他那双苍老异常的手轻轻拍了拍云清笳的肩膀,“小姑娘,人还是要往前看的,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好好的继续生活下去。” 对于这个陌生老大爷的善意,云清笳非常的感激,她抬手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冲着他扯出了一抹微笑,“谢谢,我会的。” 即将离开太平间的时候,背后忽然又传来了老大爷的声音,“小姑娘!” 云清笳下意识地回身望去,就看到老大爷依旧是她一开始见到的躺在摇椅上漫不经心的模样,但却在她回身的瞬间,老大爷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小姑娘,如果真的不开心,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用勉强自己笑出来的,哭一哭也无所谓,不丢人。” 父母曾经总是教育她,在别人面前哭是一种非常丢人的事情,哭泣解决不了任何的事情,只会显得她格外的懦弱。 可是现在却有人告诉她,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笑,哭出来也并不丢人。 不知道怎么的,云清笳感觉自己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了,她郑重其事地对着老大爷鞠了一躬,“我会的,谢谢您。” 老大爷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再见。” 走出太平间的,云清笳忽然觉得自己很累很累,她随意的在楼梯间找了个台阶,也不顾地上脏不脏,便直接坐了上去。 她低着头慢慢思考,因为父母是老师,所以这么多年,他们教她的就一定全部都是正确的吗? 不是的…… 云清笳轻轻摇了摇头,她不想坚强了,她想做一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可以有点脆弱的女孩子。 坐了好一会,云清笳终于感觉自己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稍微缓和了一些,她这才突然意识到,她出来是要去替父亲买饭的,可过了这么久,她已经全然把这件事情给忘掉了。 云清笳急急忙忙地跑出了医院,风一般的迅速买了一些对时喻的伤势有好处的食物,然后又一溜烟的冲进了病房。 女孩气喘吁吁地站在病房门口,摇了摇手里的饭盒,“爸,饿坏了吧。” 时喻轻笑了一声,“没有很饿。” 云清笳撇撇嘴,她才不信。 她拉过小桌板放在床上,然后将饭盒一一地摆在了桌子上,“医生说这些食物对于你的伤是有好处,爸你可千万要多吃一点。” 时喻笑着点头,“好。” 云清笳见此也很开心,兴高采烈地诉说着她在保温箱里见到小家伙,小家伙还冲她笑的事情。 可就在这一片温馨的时候,云清笳的手机却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方才云清笳出门买饭的时候并没有带手机,顾城的电话在云清笳出去的这段时间里接连响了十几次,时喻手脚麻利的按掉了手机,就好像这手机是他的一样。 因为一家三口用的都是同一款手机,因此云清笳并没有发现被时喻摁掉的是自己的,她咽下口中的食物,有些疑惑的问道,“谁啊?” 时喻面无表情的抬头,“顾城。” 第50章 被迫养二胎的第演员姐姐 “哐当——” 云清笳手里的小勺子毫无预兆的掉在了小桌板上, 大大的眼睛里染上了惊恐,声音中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爸, 你说什么?” 和无数的封建大家长一样,原身和其妻子自云清笳小时候就不断的给她灌输不许早恋的思想,在他们的眼里, 女孩子要自尊自爱, 在上学期间谈恋爱,和男方提前同居住在一起, 那都是自甘下贱。 因为双方都是老师, 即便他们还拥有着云清笳父母的这一层身份, 可因为学生对老师天生的恐惧,云清笳几乎是把父母的话吸烟刻肺了的,时时刻刻都在遵循着。 因此她虽然和顾城谈起了恋爱,但却从来都没有告诉过父母,她不敢。 而且云清笳知道自己的父母思想究竟有多么的保守,这个小城市里的人大部分也不会去关注什么娱乐新闻, 因此即便她和顾城谈恋爱早已在微博上官宣出来了,云清笳也是没有多害怕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可时喻此刻却明晃晃地说出了顾城的名字。 一颗心跳得飞快, 莫名的恐慌席卷了云清笳全身, 有那么一瞬间,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她还没有毕业, 就已经和男生谈起了恋爱, 甚至还住在了一起, 她不敢想象自己的父亲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究竟会怎样的暴跳如雷, 他才刚刚出了车祸, 这样生气的话,他的身体还受得住吗? 云清笳一瞬间泪如雨下,此刻她的心中无比的后悔,如果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到了父亲的身体,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却忽然,一只略微有些沧桑的手捡起了那个掉落的勺子,将其塞进了云清笳的手里,“吃饭就吃饭,怎么还突然哭起来了?” 云清笳愣了一瞬,她有些不太明白想象中父亲的暴跳如雷为什么没有出现,她抬起头,小心翼翼的开口,“既然知道了顾城,那肯定也是知道我早恋了,您不生气吗?” “生气什么?”时喻看向她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你今年都二十一岁了,谈个恋爱而已,我为什么要生气?更何况,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云清笳几乎震惊的无以复加,“您怎么知道……” 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样,云清笳到了嘴边的话,有些说不下去了。 时喻却仿佛完全不知道她的顾虑,自顾自的开口,“你们官宣的动静闹得那么大,全网都知道了,我和你妈再是老古董,毕竟你也算得上是个明星,关于你的事情还是有所了解的。” 原身确确实实是个老古董,一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交了男朋友,但这并不妨碍时喻一本正经的撒着谎,“爸妈并不反对你谈恋爱,但是啊,也要看清楚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个女孩子,在这方面总归是要吃亏一些的。” “爸……”云清笳嘴唇蠕动了半天,最后只是喊了一声爸。 她本以为她的父母对她并没有多少的爱意,只是期待着那个比她多了二两肉的弟弟,她本以为因为她是个女孩子,父母从未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可现在她才发现,在她不知道的背后,父母也默默地为她做了许多的事情。 云清笳太缺爱,也缺乏安全感,时喻想让她知道,她从来都是生活在爱里的,他抬手轻轻拍了拍云清笳的背,“不论你是男孩也好,女孩也罢,生下来的是弟弟还是妹妹,爸妈对你的关心和疼爱,总归都是不会改变的。” “我知道了……”云清笳破涕为笑,“谢谢爸爸。” 恰在此时,顾城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时喻记得剧情当中顾城一共是打了十八次电话,而这一次,正是第十八次。 云清笳在听到电话铃声后顿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时喻却神情放松的冲她点了点头,“接吧。” 云清笳拿起手机走了出去,等再次回来后,脸上便带上了浅浅的笑意,她想要跟父亲分享自己的喜悦,“爸,顾城说他拍完了几个重要的戏份,就来这里看我,到时候我就带他来见您,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您一定会满意的。” 看着眼前女孩脸上的笑容,时喻心中不由得染上了一股老父亲的悲哀,剧情里顾城给云清笳打了十八个电话却一直没有打通过后就去了酒吧喝酒,然后和小白兔女主一见钟情,就是不知道此次提前说清楚了二胎是云清笳弟弟不是儿子的事情,顾城还要怎么和女主相爱相知了。 但现在的云清笳显然是还沉浸在热恋当中,而顾城也没有做出对不起云清笳的事,时喻此时也并没有什么理由去反驳云清笳的话,便轻轻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云清笳满心欢喜的期待着男朋友的到来,毕竟虽然时喻是她的亲生父亲,但有些话却还是不太方便说,她想要向的男朋友倾诉她心里的委屈和恐惧,希望得到对方的安慰,也希望他们的恋情能够得到父亲的认可。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原身的妻子在云清笳的料理下下了葬,小儿子云望笙的身体也一点一点的好转了起来,很快,就到了顾城来探望云清笳的日子。 云清笳一大早就起了床,找了一件不是十分打眼的连衣裙,还化了个淡妆,早早的就去了机场接机。 小城市里没有那么多狂热的粉丝,再加上顾城的行程是隐蔽的,因此机场很是空空荡荡,完全没有明星出行的样子。 但云清笳心里却很是满意,她母亲刚刚去世,父亲还住在医院的病房里,她不想再次让自己谈恋爱的事情被搞得人尽皆知。 和顾城已经谈了一年多的恋爱,去机场接机也不下数十次,可这一回云清笳心里却充满了忐忑不安,她强行压下心中那一丝不好的预感,自我安慰般的呢喃着,“应该是因为要带他去见爸爸了,所以才这么紧张的吧……” 她双手紧紧的捏着手机,来回不断的跺脚,就在此时,电话铃声响起,云清笳迫不及待的接过,对面传来了顾城温柔的嗓音,“转身,我在你右手边。” 云清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阿……” “城”字还没喊出来,云清笳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她愣愣地看着眼前并肩行走的两个人,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又狠狠的眨了好几下,可出现在她面前的,依旧是一男一女。 她的男朋友如记忆中的高大帅气,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爽朗的笑容,可他的身边却站着另外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生。 女生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脸上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满头青丝简单地在脑后扎了一个高马尾,额间留着些细碎的胎毛刘海,看起来青春又靓丽,宛若是走在校园里的高中生一样。 “看傻了?”顾城见云清笳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和身旁的女生,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肆意了起来,他抬手揉向了云清笳的脑袋,“这是叶泠泠,今年刚高中毕业,是电影学院大一的新生,说起来还要叫你一声师姐呢。” 云清笳僵直着身体抬手打掉了顾城想要揉她脑袋的手,脸色一瞬间就冷了下来,她不是没有在电话里说清楚,顾城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就在这么重要的关口,在她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要带他去见自己父亲的时候,在她满心欢喜的来机场接机的时候。 他和一个全然陌生的女生举止如此的亲密。 被如此毫不留情地打开了手,顾城满脸的错愕,“笳笳?” 叶泠泠刹那间就白了脸色,她用力的咬着唇瓣,几乎快要将嘴唇咬出血来,小鹿一般的眼眶里含满了泪水,欲掉不掉的样子无比的惹人怜惜。 似乎是因为要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叶泠泠的身体都不由得有些微微的颤抖,她扭头看向顾城,一双大眼睛里全然都是茫然和无措,还带着一丝对顾城的依赖,“笳笳姐姐,是不喜欢我吗?” “怎么会,”顾城安抚状的拍了拍叶泠泠的手,语调越发的温柔,“笳笳只是不太习惯,她是个性格很好的人,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 叶泠泠立马破涕为笑,“我知道了,谢谢阿城哥哥给我解惑,”语罢她带着满脸的笑容看向云清笳,伸出了一只白白嫩嫩的右手,“笳笳姐姐你好,我叫叶泠泠,很高兴认识你。” 云清笳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开口,“我妈只给我生了个弟弟,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一个这么大年纪的妹妹?” “我……”叶泠泠错愕不已,求助般的看向了顾城,“阿城哥哥?” 云清笳看着两个人哥哥妹妹的只觉得无比的令人作呕,她上前两步站在了顾城的面前,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你知不知道这次让你来我家,究竟是为了什么?” 顾城点点头,“我当然知道,但是泠泠实在是无处可去,她太可怜了。” 他那天打了那么多的电话和消息都没有得到回应,心里原本是非常不开心的,可当他知道了发生在云清笳身上的事情以后,心中的那些不愉快立刻就消散了,只剩下了对她无比的心疼。 顾城恨不得立马就飞到自己的女朋友身边,将她狠狠地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可他却做不到,演员这一行,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一想到他无法在自己女朋友最悲伤的时候陪在她的身边,他心里就是一阵阵的难过,不知不觉之下就来到了一处酒吧,本以为喝醉了就可以将那些不愉快全部都忘掉。 可没想到,他却突然遇到了一个单纯的如小白兔一样的女孩。 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满脸的悲伤和无助,一群男人将她围在中间,用那种色咪咪的眼神望着她,甚至还有一个男人试图对她上下其手。 顾城踏入酒吧的一瞬间,就和一双饱含泪水的眼眸撞在了一起,那里面的绝望和悲戚深深地刺痛了顾城的心。 他忍不住开始想,他的女朋友,此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无助和悲哀? 于是他出手救下了她,知道了她的身份背景,她有着那样一个糟糕的家庭,父母为了给她的哥哥买房子娶媳妇儿,竟然无耻的想要让她去做小姐。 心头一软,顾城就把女孩带回了家。 说完事情的前因后果,顾城满含期望地看向了云清笳,“泠泠真的很可怜,她实在是无处可去了,如果我不带着她,她一定会被她的父母再次逼迫着做那些事情的。” “笳笳,”顾城眼里饱含深情,“我知道你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女孩子,你一定不会生气的,对吗?” “就算她无处可去,就算她父母逼迫,难道你就不能把她交给别的人照顾吗?”云清笳眼底的温情彻底的消失,只剩下无尽的冷。 仿佛是来自万年前的寒冰,不仅冰冻了云清笳自己,也冷的顾城心里打颤,“你明知道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你明知道我有多么的需要你,结果呢?”云清笳的声音中抑制不住的带上了一抹哭腔,“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安慰着另外一个女孩!” “笳笳……”顾城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上来就要拉云清笳的手。 叶泠泠也是红了眼眶,张嘴就要解释,“笳笳姐姐……” “闭嘴!听我说!”云清笳一声吼,惊的周围的路人频频往这边看。 她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最终还落在了顾城那里,云清笳深吸了一口气,“我们现在去给叶泠泠找一个酒店,将她安顿下来,然后你跟我去见我爸。” “在我们回京城之前,你不许再单独见她。” 顾城还没有说话,叶泠泠却立刻颤抖着双手拉住了顾城的胳膊,还有一丝害怕的不断往他身后躲,漂亮的脸蛋立刻白的像白纸一样,“阿城哥哥,我害怕……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求你……” 女孩身体颤抖的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惨白的小脸上毫无血色。 顾城心中一叹,笳笳还有她的父亲和弟弟,可是泠泠……就只有他了。 云清笳没有理会叶泠泠,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顾城,“我要你的回答。” 顾城紧握着叶泠泠的手,“别怕,有我在。” 安抚了叶泠泠一番,顾城这才将视线转向了云清笳,“笳笳……” 明明早就从他的行为动作上看出了他的选择,云清茄却还是不死心的想要听顾城亲自开口,但是果不其然,他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句是她爱听的。 “泠泠只有我了……”顾城似乎也很是为难,他的一张脸上纠结不已,“笳笳你……” “打住,”云清笳冷声开口,“顾城,我才是你女朋友,如果你是真的喜欢我,想要和我在一起……” 她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两人相扣在一起的手上,声音陡然间增大了些,“你就先把她给我放开!” 因为父母自小的教导,云清笳是一个将自尊自爱刻进了骨子里的人,虽然和顾城谈了一年多的恋爱,也同居在一起,但他们之间却只是有些亲亲抱抱,两人从来都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当然,云清笳不知道这并不是顾城尊重于她,而是要将他宝贵的第一次留给女主罢了。 虽然她依旧是深爱着顾城,可这回她的父亲还活着,她不至于像剧情里那样的绝望,将顾城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此时骨子里的自傲和尚存的理智不允许云清笳做出卑微上赶着的事情来。 云清笳咬着牙给顾城最后一次选择,“就像我说的那样,我们找个旅馆把她安顿好,否则的话……我们就分手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云清笳几乎是心如刀绞,这是她头一次爱上一个人,她是抱着能够和顾城在一起一辈子的信念去谈恋爱的,她不想让自己的初恋就这样的汲汲无终,她愿意给顾城最后一次机会。 顾城却是勃然色变,“笳笳!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清楚的很,”云清笳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留下来,“你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你怎么成了这样?”顾城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云清笳一样,“你明知道泠泠的情况,还非要这样咄咄逼人,你是想要逼死她吗?” “你明明最是善良不过,学校里的每一只流浪猫狗你都去喂过,可怎么就容不下一个泠泠呢?” 云清笳的一颗心直直的往下沉,随着顾城话音的落下,她红润的面庞也渐渐泛起了一抹不正常的白。 她死死的咬着牙听顾城说完,吞下满嘴的血腥味,“我知道了。” 语罢,没有丝毫的留恋,转身就要离开。 顾城这一下也是慌了,虽然他怜惜叶泠泠,可云清笳才是他正儿八经的女朋友。 “不是,你听我说……”顾城伸手想要去拉住云清笳。 却被对方猛地一把甩开,“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叶泠泠此时还拽着顾城的另外一条胳膊,在看到云清笳甩他的时候用力往回一拉,顾城猝不及防之下竟是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顿时掌心便在地面上狠狠地擦过,留下一串血红的痕迹。 “阿城哥哥!你的手!”叶泠泠惊呼出声,急忙将顾城给搀扶了起来,顿时心疼不已,焦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流血了……怎么办?” 顾城看着满眼心疼的叶泠泠,心头一片酥麻,温柔的说道,“一点小伤而已,不要紧的。” 云清笳当然也听到了叶泠泠的惊呼之声,她原本是想要回去看看顾城究竟怎么样了,毕竟她还深深地爱着他,可却在她回身的一刹那,看到了顾城望着叶泠泠的视线。 ——里面充斥着无尽的温柔。 云清笳几乎是心如刀绞,她自嘲的笑了两下,是了,大学的时候谈谈清纯的恋爱也罢,毕业了,到了社会上,她如此一个毫无背景的女演员,又怎么能配的上家大业大的顾城。 是她奢求太多…… 时喻看到失魂落魄回来的云清笳,心里没有丝毫的诧异,但他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云清笳眨了眨眼睛,又想要哭了,但看到父亲关怀的神情之后,她又强忍着这样眼泪憋了回去,装作毫不在意地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缘由。 时喻也不拆穿她,“没关系,两条腿的□□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噗嗤——”云清笳也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父亲,忽然就觉得那些情爱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女孩破涕为笑,一双眼睛睛亮亮的,“爸,你从哪学的这些话?” 时喻毫不避讳地开口,“这不是想着能和你们年轻人能有些共同话题嘛,就多上网了解了一些。” 云清笳心中一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父母做出了这么多的准备,明明是根本就不会上网冲浪的父亲为了她不仅下载了微博,还专门去学了这些网络用语…… 明明她有着这么多的家人的关爱,却还眼巴巴地去奢求一个顾城,真的是太不应该了。 云清笳忽然掏出手机来,三下五除二删除了所有有关顾城的联系方式,还将他的手机号给拉黑,并在微博上取关了顾城。 然后在时喻的指导下,云清笳找了一个特别靠谱的公关团队,请求对方处理有关分手的事情。 这次云清笳并没有闹出未婚生子的丑闻来,她刚刚杀青的那一部戏不需要赔偿,因此片酬全部都落在了云清笳的手里,虽然处理母亲的事情,给父亲和弟弟治病花了一大笔,但请一个公关团队的钱还是足够的。 一系列的行为下来,时间也来到了傍晚,云清笳感觉自己身心俱疲,吃了晚饭后便早早的去睡了。 这一边叶泠泠陪着顾城去处里了手上的伤口,二人刚从医院出来,立刻就接到了他经纪人的电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云清笳为什么取关了你的微博?你们感情出问题了吗?” 一连串的疑问直接把顾城给问懵了,挂了电话后他着急忙慌的打开了微博,无数的私信和评论愣是让他的手机卡顿了将近一分钟才点了进去。 他们两人的CP粉格外的强大,此时他们俩的微博下面几乎已经被CP粉霸屏了,全都是在问是不是感情出了问题,而且还有好多网友怀疑云清笳突然取关他的微博是他出轨了,甚至是有人发出来了他和叶泠泠两人单独在一起的照片。 他原以为云清笳所说的分手,不过是气话而已,哪想到对方竟然来真的,一但被粉丝们知道了他们是因为叶泠泠分手,他就要完了,虽然不至于身败名裂,但事业一落千丈却是跑不了了。 面对如此的轩然大波,顾城却是再也顾不上安慰叶泠泠了,他开始疯狂的给云清笳打电话。 可对方早已把他拉黑,他打过去的电话和消息全部都石沉大海,即便是他换了好几个号码打过去,也始终未曾接通。 而更让顾城难以接受的是,他们在机场就开始了吵架,他根本不知道云清笳的家在哪里,即便两个人就在一个小城市里,他却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云清笳的身影。 顾城记得云清笳说过她的父亲和弟弟都还在医院里,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医院,可城市就这么大,一家医院一家医院的找过去,终归是能找到的。 得知顾城要如此费力的去找,叶泠泠提出自己也要帮忙,可此时顾城看她的眼神却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怜惜,只剩下无尽的冰冷,“不用了。” 叶泠泠眼睁睁的看着顾城无情地离去,一股难以言说的不安萦绕在她心头,令她后背发寒。 顾城本以为挨个去医院里询问,总是能找到人的,可却在第一家医院就碰了壁,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云清笳父亲的名字叫什么,而上报云清笳的名字,护士压根找不到对应的病人。 几乎跑完了所有的医院,可却没有一丝一毫云清笳的消息,网上粉丝们争吵的也是越来越激烈,因为那张他和叶泠泠的照片,无论公关团队如何的解释,网友和许多的CP粉始终都不相信,顾城几乎快要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顾城失魂落魄的走在马路上,这座城市真的很小,小到还没过午夜十二点,路上几乎已经看不到什么行人了,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明明灭灭,照着顾城的影子。 时喻看着前方佝偻的人影,无声的弯起了唇角,狗东西敢这么欺负他闺女,还想着全身而退?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虽然他的身体没有办法直接恢复,但是他有系统外挂啊,用积分和系统兑换了短时间内能够完全使身体恢复的药丸,时喻便利用空间传送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这里。 顾城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身后跟了一个人,自顾自拖着疲惫的步伐往前走着,时喻看准了时机,问2333,“准备好了吗?” 2333机械的嗓音回荡在时喻的脑海,“周围的监控都已经屏蔽,也设置了空间屏障拦住了路人,宿主放心大胆的上吧!” 下一瞬,一个散发着怪异味道的麻袋便兜头罩住了顾城,难闻的味道令他几欲作呕,好不容易维持住了呼吸,正要准备喊救命的时候,那沙包大的拳头便毫不留情的落在了顾城的身上…… 第51章 被迫养二胎的演员姐姐 幽寂的小路上空旷到可怕, 身材颀长而消瘦的男子身上套着一件格外宽大的病号服,只穿着一双拖鞋站在路灯下。 他一手捏着麻袋的口子不让里面的人挣扎出来,另外一只手紧紧地捏成了拳, 袖子处露出来的一截手腕白皙, 纤细, 还带着些许摔伤后褐色的疤痕。 他的面部轮廓苍白而消瘦,看上去全然就是一副弱不禁风的状态,可那双半掩在额角碎发下的眸子,却带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深沉, 眸光冰冷极了, 像是带着任务来索命的无常, 透露着无尽的寒。 男子修长的指节未曾触碰到顾城身上分毫,只是隔着厚厚的麻袋, 一拳又一拳劈头盖脸的打向了顾城。 那麻袋原本是用来装医院里废弃医疗药具的, 常年的堆放在垃圾桶旁边, 每一根绳节上都结满了厚厚的脏污, 甚至还有许多被病人不小心弄上去的浓血。 当顾城整个人被麻袋兜头罩住的时候, 那种难以言说的恶心味道就不断地往他的鼻腔里钻, 原本他以为如此的感觉已经是足够窒息了,可却从未想过,当那一个又一个拳头落在了他的脸上时, 那麻袋当中令人无比恶心的东西伴随着他的大口呼吸和大声叫嚷, 全部钻进了他的鼻子和口腔当中。 反胃的感觉扑面而来, 恶心的顾城几乎快要晕倒过去, 可一下又一下的拳头带来的疼痛却让他的脑子无比的清晰, 那种令人作呕的难闻味道无时无刻不在侵染着他的口鼻。 “呕——” 当又一个拳头落在他嘴边, 带着油污血污和不知道什么东西造成的恶心垃圾的麻绳被打进顾城嘴里的时候, 他再也忍不住直接呕了出来。 时喻眼疾手快,趁着顾城呕出来的时候直接用力将麻袋对着他的脑袋往后拽了一下,他所有的呕吐物便迎面贴上了自己的面庞。 巨大的酸爽直冲鼻腔而来,刺激的顾城整个脑袋都有些不正常了。 他宛若疯了一样用力的去抓盖着自己脑袋的麻袋,可无论他怎样的拼尽全力,那个麻袋愣是死死的套在了他的脑袋上,就好像是被盯上去了一样,纹丝不动。 时喻侧手躲过顾城胡乱挥舞的两个手臂,将其反剪在他身后,扯出一根麻绳死死的绑了起来。 随后,万般嫌弃地伸手在鼻子前微微扇了扇,“实在是太恶心了。” “就这副模样也能当做所谓的气运之子?” 2333也是不忍直视,差点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的男主角,这么多的小世界里,恐怕也就只此一家了吧? 顾城被绑了手,但脚还是能动的,在发现时喻松开了麻袋的一瞬间,他拔腿就向着前面冲了过去。 时喻眼睛都没眨一下,抬脚就狠狠地踹向了顾城,时喻虽然收了些力道,不至于让他受太重的伤,但顾城却还是痛的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几乎移位了。 他整个人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屁股狠狠地擦向了水泥路面,薄薄的休闲裤直接被扯出了好几道口子,屁股上也渗出了斑斑点点的血渍。 剧烈的疼痛灭顶般的袭来,那带着无数恶心味道的麻袋死死地贴在他的脸上,几乎压的顾城透不过气来。 他努力的活动着双手,想要将绑在手上的麻绳给解下去,却在下一秒,手腕处剧烈的疼痛传遍了他全身每一处的神经。 粗糙的麻绳上带着数不尽的倒刺,剌的他的皮肤生疼,无论他如何的挣扎,那麻袋和麻绳都仿佛嵌在了他的身上,尽管他用尽了手段,却始终无法挣脱。 时喻敛眸看了他最后一眼,冷笑了一声后对2333开口,“回去吧。” “好的,宿主。” 耳边渐渐没有了另一道男人的喘息,顾城知道打他的那个人终于离开了,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可就是因为他这猛地吸了一大口气,贴着他脸颊的麻袋上的脏污,又被他给吸进了口腔里,无比令人作呕的味道扑面而来,顾城差点又再次吐了出来。 但此时他也完全顾不得这么多了,确认打他的那人离开后,他就开始大声的呼救,“救命!来人呐——” 可他接连喊了好几声,却始终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应答。 顾城几乎皱成了一朵老菊花的面容变得越发的狰狞,“什么破地方……” 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经过以后,顾城只能咬牙自己想办法,他侧躺着,像是个蚯蚓一样用腰部在地上来回的摩擦,随着他的动作,装在口袋里的手机渐渐的掉落了下来,他又屁股着地轻轻往前挪了两下,用绑着的两只手抓起了手机。 随后拨打了报警电话。 他不确定这么晚了警察会不会来得及时,再报完警后又打给了叶泠泠。 等待救援的时间是非常孤寂且难熬的,夜晚的凉风吹在他的身上,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耳边没有声音,眼前也看不到任何的光亮。 在寂静的夜里,顾城身上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的放大,痛苦不断地侵蚀着他,恐惧一点一点的爬上了头皮,这世间似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逐渐的,顾城感觉自己鼻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眼前似乎出现了残影,过去二十多年的生活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闪过。 顾城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撑到了极限,都快要感觉不到身上的痛楚,他感觉到有温热的血液从他身上溅出来,撒了他全身。 他拼尽了全力,但那双眼皮似乎有千斤重,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撑不起来。 “我是……要死了吗?” 忽然,就在他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一道令他格外熟悉的哭腔传进了他的耳朵里,“阿城哥哥——” 顾城哑着嗓子,奋力地喊了一声,“我在这。” 原本面无表情的叶泠泠听到这话后,脸上瞬间浮现出了惊慌的神色来,她的眉毛微微蹙了蹙,眼里也挂上了晶莹的泪珠,嘴角向下轻撇,确认自己的神情已经到达了楚楚可怜的巅峰后,叶泠泠抬手摘掉了顾城脑袋上的麻袋。 她硬挤出一个悲伤的笑容,“阿城哥哥……” 却忽然,叶泠泠满含悲戚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也瞬间瞪大了许多,嘴里安慰的话硬生生被她咽了回去,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她实在是不敢想象,眼前这个满脸呕吐物,面目狰狞,恶心的几乎快要让她反胃的人,是顾城。 强行压下那种几欲作呕的感觉,叶泠泠万般嫌弃的走到顾城身后解开了他手上的绳子,“阿城哥哥,你还好吗?” 顾城几乎快要呕死,麻袋被取下来了,他周围的空气终于变得清新了起来,可那些无比恶心的呕吐物却还粘在他的脸上,即便他想要大口大口的呼吸,却也是不敢。 叶泠泠咬了咬牙,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掏出纸巾,“阿城哥哥……你先擦擦。” 叶泠泠的嫌弃几乎快要从眼眸里喷出来,但顾城此刻全然顾不得她,因此并没有发现。 他用尽全力的擦着自己的脸,手背上青筋根根炸现,若不是因为这脸是他自己的,恐怕会被他硬生生擦下一层皮来,可即便是如此,在顾城将自己擦干净以后,脸上也遍布了一道道刺目的红血丝。 “不要让我知道你是谁……”顾城满脸愤恨地将纸巾扔到地上,眼眸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他恨不得抓住那个人后喝他的血,啖他的肉。 叶泠泠强迫自己忽视如此模样的顾城,小心翼翼的用指尖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阿城哥哥,你还好吗?” “好……好的很……”顾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 叶泠泠指着不远处街边的一处木凳,“我扶你去那边坐坐吧,救护车应该很快就来了。” 顾城点了点头,正准备起身,脚下却踩到了那个罩住了他的麻袋,前所未有的愤怒刹那间涌上心头,若不是因为这个麻袋,他又怎么会如此的狼狈? 顾城抬起脚就狠狠地踹了上去。 可他却忘了,自己的屁股之前摔在了地上,还摔得不轻,他如此用力之下,另外一条腿完全支撑不住他的重量,整个人又重重的摔了下去。 还好巧不巧,他的右手就这么一差不差的撑进了麻袋上面的呕吐物里。 看到这样一幕的叶泠泠眼底闪过一抹晦涩难辨的神色,几乎快要维持不住自己的形象,她右手死死的捏成了拳,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剧烈的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才让她没有当着顾城的面吐了出来。 犹豫再三,叶泠泠还是选择扶他起来,“阿城哥哥……” 但顾城却是十分厌恶的拍开了她的手掌,他抬着头双眸里充满了怒火,“如果不是你非要扶着我去那边,我又怎么会……” 叶泠泠几乎快要呕死,明明就是这个恶心的男人非要去踹那个麻袋才会摔倒的,却偏偏要将一切归咎到她的身上。 可叶泠泠却不敢有丝毫表现出来,她咬着唇瓣,再次伸手,“阿城哥哥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如果这样能让你心里好受一点的话,你再打泠泠一巴掌也是没有关系的。” 恰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顾城也意识到自己是有些迁怒了,可让他向叶泠泠道歉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他伸手拽上了叶泠泠的手,冷着脸开口,“多谢。” 叶泠泠仿佛全然没有察觉到他的冷漠,反而是勾着唇角扯出了一抹浅笑,“阿城哥哥不用这么和我客气的,阿城哥哥在我那么狼狈的时候救了我,我愿意为阿城哥哥做任何事情。” 顾城抿着唇没有开口,只是僵硬的点了点头。 到医院检查了一番,确认顾城只是皮外伤,医生给他处理了一下伤口后便让他离开了。 但因为他报了警,还需要去警局做一趟笔录,叶泠泠称自己害怕一个回去也遇到危险,就和顾城一起去了警局。 顾城身上的伤是虽然不是很严重,但看起来血渍呼啦的也有些吓人,女警小姐姐很是同情他,义愤填膺的开口,“不要怕,你将事情所有的经过全部都仔仔细细的说一遍,我们一定会找出来那个打你的人。” 经过有些不忍直视,但为了能够抓到那个人,顾城还是强忍着恶心回忆了一遍。 女警听完后脸上的表情也是很丰富,她眼珠子转悠了好半天,才开口询问,“你最近有和什么人结仇吗?” 顾城思索了许久,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而且我是偷偷来这里的,就算是有仇人,他们应该也在京城。” 叶泠泠却有些欲言又止,双手不安的搅动在一起,频频看向顾城。 她的行为很快就引起了女警的注意,“你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叶泠泠却猛地捂住了嘴巴,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声音小的可怜,“我……我也不确定,就是有些怀疑。” 女警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这里是警察局,有什么想说的你都可以说出来,警察会为你做主的,不用害怕。” 叶泠泠又看了顾城一眼,这才颤颤巍巍的开口,“我怀疑……那个打阿城哥哥的人,和笳笳姐姐有关。” “不可能!” 在叶泠泠话音落下的瞬间,顾城便立刻大声地反驳了起来,“笳笳不是那种人。” 此时的他和叶泠泠还不是原剧情当中经历了那么多,而他的心里也还有云清笳。 听了这话的叶泠泠,眼眶里立马就含上了泪,“我不是说这件事就是笳笳姐姐做的,可这座城市是笳笳姐姐的老家,她回去后难免会向亲戚朋友倾诉今早机场发生的事情,如果是她的亲戚朋友为了给她出气才套麻袋打了阿城哥哥你一顿呢?” 这话顾城确实无法反驳,便只能点头同意。 —— 第二天一早,云清笳刚买了早饭回到父亲的病房,就发现里面竟然围满了一圈的人,不仅有顾城和叶泠泠,还有好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云清笳瞬间挪到了时喻的床前,万般警惕地看着众人,“顾城,分手就分手,你带着警察来找我爸是什么意思?” 顾城脸上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自己脸上的伤情如此的严重,云清笳难道完全看不到吗?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凉了下来,他冷着一张脸开口,“我怀疑是你找了人在昨天晚上打了我。” 时喻一把拦下了就要上去理论的云清笳,慢条斯理的抬头看向顾城,“小伙子,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 “你说我们笳笳找人打了你,证据呢?” 第52章 被迫养二胎的第演员姐姐 时喻目光偏转, 落在一旁负责记录的警察身上,“警察先生,我一个老头子受伤住院, 我女儿时时刻刻守在我旁边照顾我, 还有一个没满月的儿子住在保温箱里, 一家三口全在这里了。” “您觉得我们是谁去打了顾城先生呢?是我这个连下床都困难的老头子,还是我柔柔弱弱的女儿?还是说那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婴儿?” 警察们来医院之前当然也是调查过的,自然知道时喻一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家三口又是老又是弱又是小的, 想要制服成年的顾城确实是很难, 而且就顾城自己所言, 打他的那个人是个成年男子,断然不会是这一家三口当中的任何一个。 思索了一下, 警察缓缓开口说道, “云先生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 但这并不能排除你们雇凶打人的嫌疑, 还请配合调查, 请相信我们人民警察, 我们不会诬陷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这是当然,”时喻笑着点头, “我们定会极力配合调查。” 至于什么都调查不出来……那可就不关他们一家三口的事了。 警察们调查了云清笳的手机, 确认她在此期间并没有给其他人打过电话发过消息, 再询问了一下她回到医院的具体时间以后, 就去找医院的保卫科要监控视频去了。 “原来如此, ”神情紧张的云清笳这才恍然大悟, 她原以为顾城是来找自己复合的, 却没想到他竟然怀疑自己雇凶打他,她满眼失落的看着顾城,“原来你竟然是这么想我的,我在你眼里就是如此卑鄙无耻的小人吗?” 就算没有谈恋爱,他们认识也有两年多的时间,就凭着大学校友,又一起拍了戏的情分,顾城也不该这么的怀疑她。 可他偏偏就是怀疑了…… 云清笳嘴唇颤抖了一下,顿时感到了无尽的悲哀,原来她自以为相知相识的恋人,其实从未真正的了解过她。 而她也从未真正了解过顾城。 她现在才发现,原来顾城竟然是这样一个是非不分的人,就算没有叶泠泠的出现,恐怕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会走到尽头吧。 她带着满腔热情的投入,到头来还不如喂一条狗! “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云清笳笑得悲怆又凄然,她豁然间抬头,用含了泪水的双眸死死地盯着顾城,“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陌生人了。” “不是……”顾城这下也是真的慌了,他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喜欢云清笳的,毕竟她长得漂亮,性格又好,两个人一年多的感情也是真的,否则他也不会把所有的戏份全部都压在一起,急急忙忙拍完后空出时间跑到这座小城市里来。 如此完美的女朋友,可遇而不可求,他试探着去拉云清笳的手,“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云清笳用力的甩开顾城的手,“在你怀疑我的时候,我们就彻底的完了!” 女孩眼里带着泪花,却强忍着不让其落下来,她看着他的眸光是那样的决绝,没有丝毫挽回的余地。 顾城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呼吸一声重过一声,“我没有怀疑你……” “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是因为……” “对了,”顾城猛地一把拉过了叶泠泠,满含祈求的看向云清笳,“是泠泠说打我的人肯定和你有关系的,不是我……” 叶泠泠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她万万没想到,顾城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拉她出来挡枪。 用力咬了咬嘴唇,叶泠泠抬起一张悲切又惶恐的湿漉漉的脸庞,愣愣地看了一眼顾城,随后又将眸光转向了云清笳,“对……是我怀疑你的,笳笳姐姐你不要误会,这一切都和阿城哥哥没关系,你看他身上到处都是伤,他才是那个受害者……” “是啊是啊,”顾城倒是会就坡下驴,很快就露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他指着自己身上和脸上的伤,“我是一个演员,即便演技再好,也是要靠脸说话的,可你看我现在被打成了这样,短时间内肯定是恢复不了了,笳笳……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原谅我好不好?” 顾城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原本刀削斧刻般的俊脸肿胀了许多,眼睛也因为眼眶的肿胀而被迫变成了一条缝,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被无数双脏手摸过了的发面馒头一样。 如果是他平常的那张脸,或许云清笳还会真的心生怜惜,可此刻他顶着一张状若猪头的脸做出这种委屈巴巴的表情,不仅不会让人觉得可怜,反而是只会令人无比的作呕。 男人着急想要解释的模样非但没有引动云清笳的心绪,而是让她彻底的冷静了下来,也是彻底的看清了顾城。 原来她不惜违抗父母也要在一起的男友,竟然是一个在关键时候只会拿别的女孩子挡刀的废物。 如果他大大方方的承认,或许她还会高看他一眼,可结果就是,顾城不仅是非不分,不问缘由的就怀疑自己,而且还自私至极,把一切的过错都推在了叶泠泠的身上。 她真的有些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否则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没品的男人。 “我说过了,”云清笳强忍着想要一脚将顾城踹出去的冲动,再一次重复道,“我们已经分手了,请你不要再说一些不知所谓的话,我爸爸还需要静养,在警察的调查结果出来之前,还请你们离开。” 云清笳懒得再听顾城的废话,直接将他和叶泠泠全部都给撵了出去。 女孩后背抵着病房的门稍微有些喘,但那一双秋水同中雀闪着晶亮的光,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悲伤。 时喻挑眉,“这是彻底的放下了?” 明明昨天晚上的时候还偷偷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来着。 云清笳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早已被老父亲发现,歪着头笑了一声,“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怎么可能为了那么个渣男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心?” 警察调取了医院门口和病房门口的监控,确定云清笳从机场出来后直接就回了医院,路上并没有去见任何人,自回到医院后就一直在照顾着时喻,而且她的手机也没有联系别人,完全可以排除她雇佣别人殴打了顾城的嫌疑。 顾城被打的那个时间段是晚上,这座城市很小,晚上基本上没有什么出来散步的人,因此也并没有什么看到顾城被打的路人。 而且那个地段比较老旧,监控摄像头也用了许多年了时灵时不灵的,在顾城被打的那个时间段,监控恰好坏了。 用来套了顾城脑袋的麻袋也查出来了来源,是用来装垃圾的,因为其材质是麻绳,根本没有留下任何嫌疑人的指纹。 因此,打顾城的那个人,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找到了。 当警察将这一消息告诉顾城的时候,他因为太过于震惊而牵动了嘴角的伤口,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好不容易缓和下来后,他咬着牙,几乎从牙缝里吐露出几个字眼,“你们的意思是,找不到那个人,就不找了?” 警察也是很抱歉,又再次仔细地将一切缘由解释了一遍,“没有任何的线索,也没有任何的证据,实在是抱歉。” “那我这伤……”顾城牙龈咬的嘎吱作响,“我就白挨打了?叫你们警察是干什么吃的?” 他是个演员,靠脸吃饭的演员! 差点被毁了容,虽然还没办法抓到那个罪魁祸首,这让他怎么能够咽得下那口气? 警察也是很无奈,“顾先生,不如您再仔细想想,您还和谁结仇了呢?” 顾城头疼不已,和他有仇的多了去了,可他们全部都在京城啊! 叶泠泠轻轻扯了扯顾城的衣服袖子,“阿城哥哥,会不会……是我们来这里的消息暴露了?” 顾城也想到了这个,可他实在是不想承认,他的行踪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别人查到,还白挨了这么一顿打。 可现在事实显示如此,顾城也只能认栽,他身上的伤势虽然不是很严重,可稍微一牵扯到就是钻心的疼,这让顾城的心情很是不好,就连对待叶泠泠的时候也没有了往常的温柔。 然而很快的,顾城的心情就更加的不好了起来。 之前云清笳还只是在微博上取消了对他的关注,可今天却是明晃晃的直接发了一条微博。 云清笳V:已恢复单身。 这下两人的CP粉是彻底地炸了锅,云清笳取关的时候她们还能嘴硬的说两个人是吵架了,即便有人放出来顾城和另外一个女生走的很亲近的照片,她们也紧咬着牙关不松口,说他们两人只不过是普通朋友而已,死命的到处说她们的清国清城CP是真的,一辈子都不会BE。 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了脸,还是她们的正主亲自下场。 「我不相信,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崽崽和女儿两个人相处的时候是那么的甜,怎么这么快就分手了?」 「我不信!假的!假的!一定是假的!我的CP是真的!绝对不会BE的!」 「崽崽还没有发微博,肯定是他惹女儿生气了,蹲崽崽的一个回复。」 「同,蹲回复。」 …… 除了疯狂洗地,死鸭子嘴硬的粉丝,也有不少的路人下场,当然,路人嘴里是没有什么好话的,清一水的都是嘲讽。 「什么绝美校园恋情,还是分手了吧,我就说么,现在这世道哪还有什么纯粹的感情。」 「该不会真的是顾城出轨了吧?云清笳长得那么漂亮他也看不上啊?眼光可真高。」 「人家明星的感情生活关你们屁事呀,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孝顺孝顺父母。」 「就你长了嘴会说?就你有爹妈,别人都没有?」 …… 很快就歪了楼,吵出了上千条。 顾城死死的盯着云清笳微博底下的评论,捏着手机的手指格外的用力,指节处泛起了不正常的白,甚至是结了痂的伤口处都有了隐隐蹦开的迹象。 经纪人李薇急忙将他的手机给抢了过去,满是不悦的开口,“你手还想不想要了?” 顾城愣愣的看着李薇,眼眸中带着些许的无措,“你说她怎么就这么的绝情呢?明明我们那么相爱……” “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李薇掀起眼帘几不可查的看了一眼叶泠泠,很想说一句为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你自己没有点逼数吗? 但身为经纪人的她,肯定是不能如此和自己手下的艺人说话的,微微叹了一口气,李薇开口劝解,“只能说你们两个有缘无份吧,初恋不能走到一起的太多太多了,放宽心,好好演戏,你肯定能找到比云清笳更适合你的。” 说着她打开了一个公关团队写好的公告给顾城看,“这件事情必须要尽快有个回应,否则的话你的路人缘要被败尽了,公告你要是看着没问题的话,就尽快发上去。” 李薇的话说的非常有道理,这也是对顾城最好的一个选择,可他却不想就这么放弃云清笳,“我是真的爱她,薇姐,我求你,你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 云清笳当初去剧组不过是为了探班,她不想在自己大学毕业前稀里糊涂的签下一个经纪公司,因此哪怕后来在演了顾城饰演的男主的白月光那个角色后,又接了一个女二的戏份,也不过是只签了一个一年的短约。 合同马上就要到期了,顾城心里明白,哪怕公司提出再好的条件,云清笳也不可能继续留在这个公司里。 可他就是不甘心,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一没出轨,二没嫖/娼,只不过是救了一个身陷囹圄的小姑娘而已,云清笳竟然就有这么大的气性,非要和自己闹到这个地步。 他活了二十五年,还是头一次这样的被人无视和打脸。 他不甘心。 顾城整个人都缩在了沙发的靠垫里,看起来脆弱无比,声音也在微微颤抖着,“薇姐,公告的事情我没有意见,但是笳笳那里……你能不能帮帮我?” “我真的很爱他,我不能没有她的,求你……” 叶泠泠是非常有眼力见的一个人,在李薇看她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这个经纪人非常不好惹,她微微垂下眼眸,不敢和对方对视,只是一个人安静的去拿来了药酒。 此时听到顾城的话,叶泠泠心里一阵冷笑,顾城一席话说的是深情无比,可怜巴巴,可她却分明看得清楚,顾城委屈自怜的眼底,可是包着许多的怨恨。 自以为的情深似水,也不过是被人甩了后的不甘罢了。 顾城是李薇手底下最火的一个艺人,他若一直这样颓废下去,不仅会影响到顾城自己,也会影响到她,“好,我帮你想办法。” 叶泠泠不动声色的坐在了顾城的旁边,拉过他的手就开始上药,甜美的声音也同时发出,“阿城哥哥,就算你再想要追回笳笳姐姐,也是需要把自己照顾好的呀。” 顾城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少女微仰着脑袋,黝黑的瞳孔当中映照着自己的脸。 她全心全意的信任着自己,依赖着自己,如水一般温柔。 云清笳虽然也是一个十分温婉的女孩,可她却总有自己的想法,在某些事情上面,偏执的可怕。 ——他们恋爱了一年多,竟然只是发乎情,止乎礼。 面前的女孩也是柔情似水,但她却没有云清笳那样的固执,她就像是一朵攀杨而生的菟丝花,而自己就是她依靠的那棵大树。 这样全身心信赖的眼神,他从来都没有在云清笳身上看到过。 鬼使神差的,顾城缓缓低下了头,轻轻在叶泠泠眉心印下一吻,然后将她细白的手紧紧的攥在了自己的手心里,“泠泠……我想对你好,不要拒绝我。” 男人的眼底带着欲/望的炙热,握着她的手心也是滚烫一片,眸底红的几乎快要渗出血来。 叶泠泠心下一颤,虽然她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可一想到亲吻着自己的嘴唇曾经沾染过那么多恶心的污秽,叶泠泠就有些受不了。 但一想到家里那一双吃人的父母和哥哥,她又强行逼着自己坚持了下来,可即便是如此,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下。 女孩抖动的身体透过手心传送到了顾城的脑海,他这也才意识到,他刚还和李薇说了要追回云清笳。 顾城有些不自在的抬头看向了李薇,“薇姐,我……” “我懂,我懂~”李薇眨着眼睛笑了两声,“男人嘛,有需求是再所难免的,放心,这个事儿我保证给你办妥帖了,你最近就好好的养伤不要乱跑,等一切结束了再出来。” 话一说完,李薇也顾不得听顾城的回答,便直接打开门离开了。 诺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少女的体香随着清风丝丝缕缕地钻进了顾城的鼻腔,被他捏在掌心里的手指也是细腻无比,顾城有些情不自了起来。 叶泠泠强压下心里的恶心,对着顾城轻轻吹了一口气,“阿城哥哥……我,我愿意的,在阿城哥哥将我从那些地痞无赖手里救出来的时候,泠泠就发过誓,这辈子,泠泠都是阿城哥哥的人了。” 少女吐气如兰,清幽的气息喷洒在顾城的耳边,让他的整个身体都不由得轻轻跟着颤了颤,当了二十五年和尚所积攒的欲/望在这一瞬间彻底的爆发,他像一匹饿狼一样压在了叶泠泠的身上。 衣衫碎裂,喘息声阵阵传来—— 时喻皱着眉头,一巴掌拍飞了2333,“这么恶心的东西就不要在我跟前放了。” “你无缘无故的跑去监视他们干嘛?” 2333委委屈屈的飞了回来,“我这不是好奇男女主还怎么走到一起嘛,结果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办法。” 时喻冷着脸将2333关了小黑屋,“以后好奇就自己去看,不要拉上我,太辣眼睛了。” 2333:委屈jpg. “知道了。” 今天是小家伙出保温箱的日子,时喻刚把2333关起来,云清笳便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小孩来到了时喻面前,“爸,你瞧,弟弟长的可真好看。” “啊——啊——” 小小的婴儿睁着大眼睛东张西望,一双眸子滴溜溜的转着,在看到时喻的一瞬间立刻笑了起来,伸出两条小胳膊跃跃欲试,嘴里还不断的发出叫喊。 时喻伸手将小家伙接到怀里,似乎是感受到了父亲的气息,小家伙越发的兴奋了起来,胖乎乎的小手揪住了时喻的一根手指,“啊——”的叫了一声后就塞进了嘴里。 小家伙还没长牙,光秃秃的嘴巴根本包不住时喻的手,很快就留下了许多口水,但小家伙却是格外的兴奋,不停地晃动着身体。 “脏不脏呀?”时喻将手指拽出来,又拿出纸巾替小家伙擦了擦口水,看着如此幼小的婴儿,时喻也不由得放柔了声音,“调皮的很。” 云清笳悄悄的抹了一把泪,眼前如此温馨的一幕,如果妈妈还活着,那该多好啊…… “他可能是饿了,”云清笳学着护士教她的样子给小家伙冲了奶粉,还点了一滴在手背上试了下温度后才交给了时喻,“弟弟太小了,我不敢喂,爸你来。” 时喻看了看云清笳递过来的奶瓶,又垂眸看了眼怀里嗷嗷待哺的小家伙,一时之间也有些头疼了起来。 虽然他已经养过好几个崽子了,可是这么小的却从来没养过,万一养不好…… 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身为老父亲的时喻还是任劳任怨的给小家伙喂起了奶,因为没有经验,一下子喂的急了些,小家伙差点呛了奶,奶白色的液体瞬间就流的到处都是。 时喻的脑袋越发的疼了起来。 他和云清笳两个人手忙脚乱的又是换衣服,又是擦身体,等好不容易折腾结束,正准备重新给小家伙喂奶的时候,时喻忽然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自前方流向了他的腰腹。 时喻死死的拧着眉头将小家伙提了起来,就看到小家伙的裤子上还在滴滴答答的流着黄色的液体,时喻的病号服上也湿了一大片。 “噗——哈哈哈哈哈——” 云清笳先是愣了一瞬,随后立刻爆发出了剧烈的笑声,“真不愧是我弟弟,见第一面就尿在了爸爸的怀里。” 时喻的眉心越发的拧在了一起,抬起手轻轻地在小家伙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又是无奈又是叹息,“云望笙,你可是给我记住了,将来可是全部都要还的。” 小家伙圆溜溜的大眼睛转了又转,冲着时喻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伸出两个胳膊在空中摇晃,“啊——啊——” 时喻双眸颦蹙,“我才不要抱你。” “啊——啊——”小家伙锲而不舍,用力拱啊拱,不断地用手够着时喻的胳膊。 时喻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将小家伙抱在了怀里,“真是怕了你了。” 小家伙拱了拱脑袋,在爸爸的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紧紧抓着时喻的手指,闭着眼睛安心睡了过去。 —— 李薇也算的上是云清笳的经纪人,可当初签约的时候云清笳和顾城正在热恋期,云清笳不愿意交出自己的微博账号密码,李薇也就随她去了。 如今想要让云清笳给顾城的微博声明点个赞都十分的困难。 顾城这边的公告声明说是两个人和平分手,即便有许多人都不太相信,可云清笳也没有拿出什么顾城出轨的实锤来。 没有出轨,没有嫖/娼,好好的一对国民公认的情侣,忽然之间就分了手,这让无数的网友直呼,“再也不愿意相信爱情。” CP粉们不愿意自己的正主BE,大肆的剪辑两人曾经拍戏的花絮和平常采访的视频。 一时之间,两个人的热度比起刚刚官宣的时候也差不了多少。 商人总是重利,有热度总比没热度好,一档收视率平平无奇的恋综抱着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想法,给两人的经纪人李薇发去了邀请。 得知这个消息的顾城捏着叶泠泠的下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眼底升起一片冰冷,其中还夹杂着无尽的怨恨。 “接,怎么不接,云清笳的合同还有一个多月到期,刚好可以把这个综艺录完。” “我要让她云清笳知道,我顾城,可不是这么轻易想甩就甩的。” 第53章 “啊——啊——” 时喻按掉在自己脸上到处乱抓的小家伙的手, 微一挑眉,“你怎么想的?” 云清笳手指搅在一起,秋水瞳中掠过了一抹冷意, “去, 怎么不去,他想让我名声扫地,那我们就好好的瞧上一瞧, 究竟谁才能笑到最后。” 放完了狠话,云清笳这才感觉自己的心里舒畅了许多, 她抬手捏了捏弟弟软糯糯的小脸蛋, 手下是嫩滑的触感, 让她仅剩的气性也消散了下去。 “倒是没有多生气, 只是我没想到顾城竟然会这么的没品,无论怎么说我们也相处了这么久, 他竟然卡着我合同到期的期限让我去上这么个破综艺。” 都不用脑子想, 云清笳也知道, 到时候顾城身边那个可怜的像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一样的叶泠泠肯定也会去。 他就是想让自己看着他和叶泠泠恩恩爱爱的样子, 想让自己后悔。 但这又怎么可能? 她脑子已经进过一次水了,不可能翻过来又被驴踢了吧? “行,想去就去吧。”时喻rua了一把小家伙圆溜溜的脑袋, “合同发给我看看。” 托科技飞速发展的福,现在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在网络上搞定, 恋综节目组发给云清笳的合同也是如此。 她本人并不需要到现场, 在电子合同上签完名,再发给节目组就可以了。 “好, ”将合同发给时喻, 云清笳便抬手将他怀里的小家伙给接了过来, 小崽子浑身上下都是软乎乎的,当他用自己的那双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云清笳的时候,她便将所有的烦恼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最近几年,打着二十四小时直播噱头的综艺数不胜数,这个恋综也是如此,不同于其他直播综艺邀请大咖直面撕逼,搞事情,这个平平无奇的恋综一直都没有翻出什么水花来。 云清笳虽然说是火了一段时间,但她却不是依靠着作品火的,而是因为和顾城的CP,她拍的那部女二的戏还没有播出,播出的作品也只有和顾城一起的那个出场了几次的白月光而已。 顾城也只能说得上是栖身于二线小生的行列,距离大爆也还有一段差距。 因此,这么个小节目组邀请他们两人虽然说是高攀了一些,倒也不是没有合作的可能。 时喻将电子合同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倒也没看出什么陷阱,节目组还算真诚,想必是想要利用云清笳和顾城最近一段时间的话题,从而增加节目的热度。 确定了节目组的目的,时喻给他们打去了一个电话,直接说出了他的要求,虽然一开始节目组有些犹豫,但当时喻说出“你不同意我们笳笳该赔偿的人也是经纪公司,而不是你们节目组”后,对方还是咬着牙认了下来。 云清笳满脸诧异,“爸,你也要去?” 时喻挑眉,“不可以吗?” 她探究的目光将时喻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心里顿时升起了一阵恶寒,“妈才刚刚去世,您就这么迫不及待……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时喻顿时满头黑线,他反手就狠狠地在云清笳的脑门上敲了一下,“想什么呢你?” 云清笳这也反应了过来,自己的老父亲这是担心她才要跟她一起去节目组,而不是要去找第二春。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揉着脑门笑了笑,“您一开始也不说清楚,想歪了也不能怪我嘛。” 云清笳俯身去逗小家伙,“是不是啊望笙?是爸爸没有说清楚,才不是姐姐胡思乱想呢,对不对?” “啊——啊——” 小崽子笑呵呵地抓着云清笳的手,口水糊了满脸。 云清笳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我们都去节目组了,弟弟怎么办?” 她的目光有些呆滞,“弟弟还这么小,您该不会不要他了吧?” 时喻顿时有些无奈了起来,他怎么不知道,原主记忆中乖顺无比的女儿,竟然还有思想这般跳脱的时候? “我会找人好好照顾他的,你放心。” —— 节目组为了尽可能地增加曝光度,早早的就打出了“清国清城”cp能否破镜重圆的tag。 再加上不同以往只是甜甜甜的恋爱综艺,节目组还弄了几个“恶婆婆”和“老丈人”的身份,明摆着就是要大干一场。 而婆媳矛盾永远是花国人最最期待的撕逼现场 有了云清笳顾城事件的曝光度,再加上不少人想要看“恶婆婆”和“老丈人”搞事情,一大早,在直播间刚刚开启的时候,就涌进了十几万观众。 不知道节目组是不是真的被刺激得狠了,直接彻底的放飞了自我,明明是一档甜甜甜的恋爱综艺,不仅提前预示了撕逼现场,而且还将直播的地点从浪漫的海滩都市挪到了一个连水泥路面都没有的村子里。 还美其名曰,“患难见真情。” 只有在艰苦的环境下,才最能发掘出人们心中的最真挚的感情,在如此艰难的地方都不离不弃,难道不是更能够证明两个人之间情比金坚吗? 原本还想吐槽的观众们表示:他们还真的被节目组给说服了。 不过当这个小村庄的真实面貌出现在镜头里的时候,观众还是被惊到了。 [我单单知道环境艰难,但不知道竟然会这么的艰难,女儿还穿的白裙子,走完这条路以后,还有什么形象可言?] [我的妈耶,你看那坑坑洼洼的路面,全部都是土就罢了,还湿答答的,哥哥还提着那么大的一个行李箱,这一路走过去衣服肯定会弄脏的。]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节目组没憋什么好屁,但是我还是好期待呀,我想知道这几个男嘉宾为了体现男友力,会不会背着女孩子们过去(狗头] 这条弹幕很快就引起了热烈的讨论,竟然是直接把之前讨论环境恶劣的弹幕全部都给覆盖了过去。 [楼上简直是在想peach,四个男嘉宾一个比一个白斩鸡,能不能拿到自己的行李箱都是一个问题,你竟然还期待着他们去背女嘉宾?有这想法,还不如直接去做梦,毕竟梦里还更有可能会出现一些。] 弹幕上讨论的正热闹,直播间里的观众人数呈几何式的增长,让导演兴奋不已,赶忙将镜头对准了请来的十二个嘉宾。 八个二十岁上下的俊男美女,四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中年人,观众很快就辨别了出来,这四个人便是要搞事情的“恶婆婆”和“老丈人”。 在导演的示意下,一群人很快就做完了自我介绍。 “欢迎大家的到来,”导演先是来了一段开场白,然后就开始迫不及待的搞事情,“想必各位嘉宾来到这里都是为了寻找一份甜甜的恋爱,那么接下来,就请大家说一下你们的恋爱宣言吧!” “没什么特别想说的。”云清笳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态度很是敷衍。 导演也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打着哈哈将云清笳给翻了过去,“笳笳还是一如既往的精炼啊,那么,接下来要说出恋爱宣言的人就是……” 导演的目光在顾城和叶泠泠身上来回扫视,最后停在了叶泠泠那里,“听说泠泠今年刚满十八岁,九月份开学以后才会正式成为电影学院的大一新生,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如此年轻,不在学校里找一个各方面都贴合的伴侣,反而来到了我们节目组呢?” 叶泠泠穿着一身雪白的棉布裙,满头的青丝在脑后束了一个低马尾,看起来乖巧的像是一个初中生一样。 听到导演的询问,她脸上有些怯怯的,她用力的绞着手指,小心翼翼的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顾城,唇角浮现起一抹羞涩的笑容,“因为,有个人真的很好很好,在我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救了我,我之所以会来到节目组,就是想要追求他。” 叶泠泠这自以为不动声色的偷瞄,其实全部都被高清的摄像头给捕捉了下来,印在了无数网友的眼中。 [卧槽!卧槽!这不就是当初和顾城在一起被拍到的那个女人吗?] [这就说明顾城并没有出轨吧,毕竟他还没有和叶泠泠在一起。] [娱乐圈的这些人演技不行,但演起别的来却像了个十足十,你看她这副弱小可怜无助的模样,不就是为了引起你们的同情心吗?] 看着直播间里飞速闪过的弹幕和急剧升高的观看量,导演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看来某个人这下可是有桃花运了,就是不知道阿城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恋爱宣言呢?” “我也是为了来追一个人,”顾城端的是满脸深情,“她对我有些误会,我想要和她重新开始。” 就在说这话的时候,顾城明晃晃的看向了云清笳,那双眼睛里深切的爱意浓厚的几乎都快要流出来了。 但云清笳却只觉得一阵恶寒,她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小步,顾城自以为是的深情不仅不会让她感动,反而是越发的激起了她心中的厌恶。 “那就祝大家都能够心想事成,”导演笑眯眯的陈述着总结陈词,“接下来我们要进行抽签,抽到相同颜色小球的男女将会在为期三天的时间里扮演cp,当然,cp并不是固定的,三天后如果双方都没有选择对方,便会进行再一次的抽签。” 抽签了后并不算完,因为一男一女的CP二人并不算是一个小组,还要加上一个“恶婆婆”或者“老丈人”组成三人行的一个小组,才算彻底的结束。 按照节目组的尿性,肯定是会做手脚让云清笳和顾城抽到一起,时喻眯了眯眼问云清茄,“你想和谁一组?” 来参加恋综的四个男嘉宾除了顾城以外,还有一个歌手,一个作曲家,一个今年选秀出道的当红爱豆。 云清笳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只要不是顾城,谁都可以。” 时喻提前调取过这三个人的资料,作曲家和爱豆都是奔着炒CP赚热度来的,而那个歌手古意则是因为缺少灵感来源,在朋友的蛊惑下才来到了这里。 既然云清笳没有特别想要组队的人,时喻便替他选了古意。 当抽签结果出来的时候,顾城看着自己手里和叶泠泠一模一样颜色的小球,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节目组也是愣了一瞬,他们不是设计让云清笳和顾城一组的吗?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可这是直播,当着几十万网友的面抽的签,已经没有办法更改了。 导演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接下来的流程,他指着前面曲曲折折的泥巴小路,“接下来我们的目的就是要走到这条小路尽头的那栋别墅里。” 一想到这些光鲜亮丽的艺人们马上就会暴露出种种丑态,他们节目的讨论度会更上一层楼,导演几乎都快要忍不住疯狂大笑起来。 因为时喻提前和节目组沟通过,他自然而然就成了云清笳和古意这一组的“老丈人”。 顾城和叶泠泠那里,则是被安排过去了一个节目组请来的“恶婆婆”,名字叫董雅。 别看她名字起的温文尔雅,但董雅却是一个极尽龟毛的人,在她参加过的所有的综艺节目里,她都无时无刻不在挑刺。 即便无数次被网友骂上了热搜,可却也给她带来了极大的热度,让她也成了娱乐圈里的一个名人。 有这么一个凶名在外的“恶婆婆”,不知道男女主还会不会继续像原剧情里那样相识相知呢? 时喻唇边浮起了一抹浅浅的笑,他也是挺期待的。 “当然……”看着众人脸上的愁容,导演笑得越发的开怀,“虽然节目组收了你们的手机,但是你们也可以想其他的办法,只要能到达那栋别墅里,过程怎样都是无所谓的。” 听到这话,种人的脸色都变得好看了些,可他们很快又反应过来,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即便可以想其他的办法,也终究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节目组才不管他们内心究竟有多么的纠结呢,导演发布完任务以后便直接退隐了,只剩下直播的摄像头对着他们。 顾城深吸一口气,收敛好情绪,变成了一枚阳光小帅哥,他嘴角一扬,抬步径直走到了云清笳面前,“笳笳,这条路挺难走的,我帮你提行李吧。” 他身后的叶泠泠听到这话后脸色瞬间就白了下来,她咬着嘴唇一瞬不瞬地盯着顾城的后背,几乎都快要哭出声来了。 顾城背对着叶泠泠没有看到她的表情,云清笳却是看了个真切,她心里冷笑一声,“不必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CP比较好。” 一而再再而三被如此的下面子,顾城心里的胜负欲急剧的爆棚,他强忍着心中的愤怒,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声音也是无比的温柔,“笳笳你误会我了,无论如何,你曾经也是我的女朋友,就算分手了,也还可以继续做朋友不是吗?” “这只是朋友间的互相帮助而已,还请你不要误会我。” “不好意思,”时喻忽然开口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唇角露出了一抹凛然,却是嗤笑了一声,“我的女儿自然会由我照顾,就算我也拿不动笳笳的东西,她还有她的CP古意,实在是劳烦不到顾先生你。” 说罢,时喻直接单手提起了两个行李箱,带着挑衅的目光直视顾城。 几乎就快要明晃晃的说他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白斩鸡了。 此时,直播间里,网友们笑成一片。 [哈哈哈哈,笑死,女儿根本不买账,老丈人也好可爱啊,这是什么神仙父女情?] [我总觉得顾城和那个叶泠泠之间有猫腻,否则女儿根本不会这么不给他面子。] [同意,持续观望中……] 当然,顾城的粉丝也是不甘示弱的想要为自家的哥哥洗地,不过很可惜的是,她们那点少得可怜的言论,很快就淹没在了铺天盖地的弹幕大军里。 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如果他继续上赶着的话,恐怕就是真的有些太过于“不值钱”了。 而且此时顾城的忍耐也几乎已经到了极限,他咬了咬牙,吞下嘴里的血腥味,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眼,“好,是我思虑不周了。” 语罢,他提着行李箱扭头就走,大步大步的踩在泥泞的土地上,丝毫没有理会和他一起组队的叶泠泠。 叶泠泠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似乎在汲取某种力量,她红着眼睛对云清笳道,“对不起,阿城哥哥不是故意的。” 说完,她又奋力的追了上去,“阿城哥哥你等我一下。” 她穿着裙子,走路极其的不方便,可为了追上顾城,又不得不加快脚下的步伐。 女孩跌跌撞撞的往前跑,通红的眼睛里闪着泪光,看起来可怜极了。 [卧槽!顾城这么没品的吗?就算云清笳拒绝了他,可是叶泠泠什么都没有做吧,他怎么能如此对待一个女孩子?] [怪不得云清笳要和他分手,就这种大男子主义,一生气就撇下女孩不管不顾的人,谁乐意和他谈恋爱呀?] [我呸!看到顾城这么对叶泠泠,我都有些想要拍手称快云清笳和他分手了。] [小姑娘你擦亮眼睛啊!这个男人完全不值得你托付,你还年轻,你不要着急!] 虽然叶泠泠此时看不到直播间的弹幕上究竟说了些什么,但大致的内容她却也可以预测的到的。 一想到这些,她心里便隐隐的带上了一抹快意,但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显现出来,她依旧是那个苦苦地追寻在顾城身后的卑微女孩。 顾城的表现再一次刷新了云清笳的下限,她当真是无比的庆幸自己早早的和他分了手,不至于陷进去太深,否则的话,恐怕现在被抛下的叶泠泠,就会是将来的她。 古意见此也是皱起了眉头,顾城此人,心胸实在是太过于狭隘了一些。 他侧身看向云清笳,女孩长得很是漂亮,似乎是心情有些不太好,眉心微微地蹙起来了一些,这样非但没有不好看,反而是更替她增添了另一种风情。 像是那种江南水乡忧愁女子。 古意心中顿时来了些许的灵感,虽然只有一丝丝,快到他来不及抓住,但他却可以抓住眼前的女孩。 修长的指节按上了行李箱的拉杆,“云小姐,我来帮你拿行李吧。” “不用,”云清笳还未曾回应,时喻便开口拒绝了他,“我来就行。” 古意先给闪过一丝异样,“您是?” 笑容灿烂的女孩抬手挽上了时喻的胳膊,端的是骄傲无比,“我亲爸。” 古意了然,神情越发的恭敬,“叔叔好。” [怎么有一家三口的即视感?] [哈哈哈,楼上简直就是我的互联网嘴替。] “但叔叔一个人拿两个行李箱,还是有些不太方便,”古意坚持道,“不如交给我一个吧,我力气比较大。” 时喻摇着头轻笑出声,“不急。” 古意一头雾水,可老丈人已经发话了,他也不好反驳,只能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 他们等了没一会儿,不远处,忽然响起了“突突突”的声音。 一辆冒着黑烟的拖拉机从外面驶了进来。 时喻抬手拦住,开拖拉机的老农操着一口方言,“你弄啥咧?” 时喻瞥了眼他拖拉机的后面,车厢有一半的地方被玉米给霸占,但还空出了另外一半。 轻轻笑了一下,时喻很快就和老农攀谈了起来,“您的拖拉机后面还空着,能不能让我们搭一下顺风车?” 他指了指对着自己的摄像机,“当然,我们也不白坐您的车,我们是来这里录节目的,有好几十万人看着呢,我们可以在镜头前替您宣传一下农产品,您看可以吗?” “几十万人?”老农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真能帮我把这些苞米都卖出去?” “当然是真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不能撒谎不是?” 老农很快就答应了下来,“那你能帮俺们村的人也宣传宣传不?因为路不好走,俺们这里的农产品好多都卖不出去,只能烂在地里。” 时喻弯了弯星眸,“当然可以。” 于是,当众人拖着行李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小路上的时候,时喻三人坐在拖拉机里轻轻松松的就追上了他们。 一群人从来没有觉得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竟然会是这么的悦耳。 载三个人也是栽,载一群人也是载,都不用时喻劝说,老农就让其余的人也都上了车。 顾城和叶泠泠是最先出发的,因此也是最后遇到拖拉机。 听到“突突突”的声音的时候,二人下意识地让到了路边,却没想到拖拉机竟然是直接停在了他们身前。 他们一行人坐在车上轻轻松松前往目的地,让叶泠泠一个女孩子在路上走怎么也有些说不过去,因此在车停下来的时候,云清笳喊了一声叶泠泠让她上车。 顾城帮忙将叶泠泠的行李箱放在了拖拉机上,正准备继续放自己的行李箱的时候,却突然被云清笳阻止了,“没有地方放了。” 顾城瞬间怒火中烧,他抬起头死死的盯着云清笳,“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啊故意,”云清笳耸了耸肩,毫不在意的侧开身体,“你自己看嘛,就这么一个拖拉机,坐了11个人,还放了11个人的行李箱,哪里还有位置?” “明摆着的事情,我还能骗你不成?” 顾城视线扫过,拖拉机的车厢里还堆了一半的玉米,坐在车厢上的人也几乎都快被挤成了肉饼,确实实是没有地方了。 “叶泠泠的行李箱上……” 顾城刚起了个头,却再次被云清笳打断,“叶泠泠的行李箱上要么放下你的行李箱,要么让叶泠泠坐上去,只能二选一。” “不是吧,不是吧?”云清笳勾着唇角笑得极为讽刺,“你该不会是想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在叶泠泠的箱子上面,让她一个女孩子陪你一块走路吧?” 云清笳话音落下的一刹那,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距离在了顾城的身上。 他心里确实是有这么个想法,可现在在十几双目光的扫视之下,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了,“我没有,泠泠一个女孩子,哪能让她吃这种苦?” “那就好,”云清笳甩了甩手臂将叶泠泠拉上了车,“你刚才还想要帮我提行李箱呢,这么大的力气,自己走到目的地去,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吧?” 顾城气的想要骂人,他从来都不知道素来温柔可人的云清笳竟然会有这样刺头的时候。 难不成以前对待他的温柔,全部都是装出来的? 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情,他确确实实之前想要一个人提两个行李箱,如今根本无力反驳。 顾城只能咬着牙答应,“没问题,我自己可以。” “阿城哥哥……”叶泠泠用手捏着酸涩不已的小腿,双眸通红,“其实我可以陪着阿城哥哥一起走路的,我不怕吃苦。” “不用!”顾城冷着脸,“我一个大男人,还不至于让你牺牲自己。” “真的不用吗?”叶泠泠又问了一次。 “不用。”顾城依然是死鸭子嘴硬。 “那好吧……”叶泠泠仿佛是无奈极了,“那我们先走了,我在终点等着阿城哥哥呀。” “ 突突突……” 发动机的声音再次响起,拖拉机一抖一抖的向前驶去。 顾城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泥泞的小路上,心理几乎想要骂娘,可这是直播…… 他咬着牙拉着行李箱的拉杆,深一脚浅一脚的继续走。 荒僻的村庄里没有半个人的影子,只有前方渐渐散去的浓黑的拖拉机的尾气。 第54章 拖拉机摇摇晃晃, 在一栋三层的小别墅前停了下来,虽然外面的路很不好走,但这栋别墅周围的景致还是非常不错的。 细碎的鹅卵石铺满了院子, 花圃里种满了蔬菜, 枝头挂着的拇指大小的小番茄青中带红,吊在藤蔓上的青瓜长势喜人,是一派夏末初秋之际的丰收之景。 一路上老农也和时喻混熟了, 其他人听不懂他的方言,他便对着时喻笑了笑, 甚至是还有些得意, “这是我们村子里最好的一栋房子, 当出砌这房子的时候啊, 我也来帮过工呢。” 听了这话的时喻冲老农竖起了大拇指,“您可真厉害。” 老农挠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似乎是头一次遇到这般直白的夸奖,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是咧着嘴嘿嘿地笑着。 时喻也不介意, 反而将老农的话重复了一遍给大家,顷刻之间老农得到的夸奖愈发的多了起来。 众人在镜头面前替老农和村子里的人宣传了一下他们的农产品,还通过导演组联系了外面的供销商, 确保村民们的农产品都能够卖出去,而不至于烂在地里。 老农离开前浑浊的双眼中沁上了泪花, 他们这个地方太过于偏远, 路也不好走,每年种的粮食有好多都卖不出去, 可除了种地, 他们也不会干别的事情。 就这么一代又一代, 在村子里蹉跎着岁月。 但现在好了,有了好心人的帮忙,地里的粮食和其他的瓜果蔬菜全部都有了销路,生活也终于有了盼头了。 [心疼这个农民大叔,你看他的手上全部都是茧子,皮肤也被晒得黝黑,不做人的节目组终于算是干了一件好事。] [我想给这个村子里的人捐点钱,别的不说,起码把村子前面的那条路修一修吧,修好了路,村子里的东西也才能更好地卖出去。] [同意!] [同意+1] 老农千恩万谢的离开了,临走时还留了许多玉米给他们,节目组不做人,所有吃的喝的都要到农民家里做活去换取,如今老农留下来的这些玉米倒也算得上是今天他们从村民的手中获得的第一顿口粮。 一路上风尘仆仆,再加上他们穿的衣服也不太适合干农活,于是众人便先选择了房间去洗洗涮涮,顺便再换一套轻松一点的运动装。 节目组不做人是真的,如果不是遇到了开拖拉机的老农,恐怕等他们走到别处的时候都已经到半下午了。 因为众人换好了衣服,又坐在大厅里闲聊了好一会儿,顾城才拖着行李箱姗姗来迟。 他的衣服和行李箱上全部都溅满了泥点子,整个人也是狼狈不堪,看到众人早早就坐在那里闲聊的时候,他几乎都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神情。 时喻挑了挑眉,合理的扮演着“老丈人”的角色,“别愣在那里了,还不赶紧去换个衣服和大家一起准备中午的饭菜,难不成你想吃现成的吗?” 董雅一直发愁没有自己表现的机会呢,这下子瞬间就提起了气势,她抬手拍了一把叶泠泠的背,“没看到你的CP回来了吗?还傻坐在这里干什么?” 她这翻脸简直就是比翻书还快,在对着叶泠泠的时候一副“老妪婆”的样子,在转头看向顾城的时候,却又立刻笑出了一朵花儿,“哎呀,我的便宜儿子回来了,快过来,让妈妈好好看看,可是受了老大的罪了。” 叶泠泠原本就是想要起来帮顾城的,可这下经过董雅一说,反到了变成董雅比她还要关心顾城了。 咬了咬唇瓣,叶泠泠起身迎了上去,“阿城哥哥,我来帮你。” “不用。”虽然是说着话,但顾城的视线却是死死的落在了云清笳的身上,那个该死的女人和身旁的古意聊得那么的开心,一点都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浓烈的不甘充斥在顾城的脑海,以至于他完全忽略了旁边的叶泠泠。 顾城很想现在就冲上前去抓住那个该死的女人好好的质问一番,可这里到处都有摄像头…… 阴着一张脸,顾城直接将其他人的打招呼置之不理,提着行李箱就走上了楼去。 [卧槽!顾城是什么极品大渣男?人家小姐姐好心好意的关心他,不领情就罢了,连个好脸色都没有。] [真的,这种男人虽然他长得很帅,但我也绝对不会去跟他谈恋爱的,太以自我为中心了。] [我只能说分手分的好,说不定云清笳就是受不了他这种性格才会选择分手的。] [同意的不能再同意了,笳笳可千万不能跟他复合,心疼女儿。] 面对直播间一水的嘲讽,CP粉们几乎快要哭晕在厕所,原来她们以为的甜宠全部都是假的,她们的女儿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流了多少心酸的眼泪。 顾城本想借这个综艺狠狠地将云清笳踩下去,顺便将两人的CP粉提纯。 可他不知道的是,CP粉提纯是真的提纯了,但却是反向提纯,大部分都变成了云清笳的唯粉。 “阿城哥哥……” 叶泠泠还想要去追,被同行的另外一个女演员付瑶给叫住了,“泠泠,你别去,虽然你们组了CP,但顾老师上去也要换衣服,男女有别不太好。” 叶泠泠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小脸刷的一下就红透了,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细若蚊蝇一般,“我……我没有意识到。” 付瑶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没事,过来坐吧。” 叶泠泠又坐回了原本的位置上,低着头听着周围人的交谈,死死的捏着指尖。 他们的闲聊她插不进去嘴,她说的话也很少有人接。 只是因为她是一个新人…… 娱乐圈果然是惯会捧高踩低的地方,她一定会不惜一切的往上爬,哪怕不择手段,出卖自己。 —— 等顾城收拾好下来以后,导演发布了他们的第一个任务,在导演组提供的食材当中,一人选择一样,完成他们的午餐。 一群人顿时哀嚎了起来,别看这些人当中都没有一线的大咖,可大部分家里也都不差那点儿钱,让他们吃还可以,真正的动手做起饭来的话,恐怕十个厨房都不够他们炸的。 “啊什么啊?”导演笑眯眯的对着众人说道,“念在你们初来乍到的份上,今天中午的食材由节目组提供,但在接下来三天的录制过程中,你们每一顿饭所需要的食材,都要你们自己付诸劳动去和村民们进行交换。” 在导演刚刚说完的时候,今年刚刚选秀出道的当红爱豆许恒立马就有些不想干了,“我这手还要用来弹吉他呢,怎么能做这些粗活?” 导演笑着摇摇头,“咱们怎么说也是个恋综,当然还是以谈恋爱为主,这些任务都很简单的,费不了太多的力气。” 导演倒是想把这个综艺当成一个生存综艺来做,可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的话,他一定会被这些人的粉丝给吃了的。 都已经来到这里了,也不能直接撂挑子不干,便只能服从节目组的安排。 节目组虽然有的时候不做人,但是在给食材这方面还是很大方的,直接搬来了二十多个箩筐,每个箩筐里都装满了食材,不仅有蔬菜,有肉,甚至还有许多海鲜。 就在众人觉得节目组终于干了件人事,准备每一样东西多拿几个的时候,导演却又眯起了眼睛,“每样食材最多只能拿三个。” 付瑶盯着小海鲜几乎快要流下口水来,“我会做捞汁小海鲜,酸酸甜甜的很好吃,所以我选海鲜。” 因为平常父母比较忙,云清笳也时常在家自己做饭的,她选择了五花肉,“我给大家做红烧肉吃。” 其他人也是不甘示弱,接二连三的选择了自己会做的食材,不会做饭的也说出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叶泠泠拎了一小篮鸡蛋,软磨硬泡的让导演给了她一个西红柿,“我厨艺不太好,就只能做西红柿炒蛋了。” 所有人都选择了食材,只剩下顾城。 他家里也算得上是比较有钱,虽然说不上是锦衣玉食的长大,可却也从未动手做过这些东西,当十几双眼睛都齐齐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不由得身体紧绷了起来,“我……我不会做饭。” 时喻莞尔一笑,将箩筐里的海鲜塞到了他手里,“没关系,不会做菜的话,你把这些处理了也行。” 顾城还以为时喻之所以会选择站出来帮他是云清笳要求的,不由得向云清笳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云清笳十分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男人简直是……一无是处! 这个村子的路不好走,但周边的景色却是格外的美艳,不远处金黄色的稻田几乎和天空连成一片,在一片湛蓝的晴空下,金色的麦穗迎风摇摆。 吹着惬意的微风,一群人在厨房里忙忙碌碌。 时喻一边处理食材,一边留心的观察着顾城,在看到他抓起一只螃蟹的时候,时喻忽然弯了眼眸,一抹极为清淡冷然的眸光掠过,薄唇勾起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2333,动手。” “好咧!” 下一秒,男子痛苦的哀嚎在不大的厨房里响起。 众人将视线转过去,就看到顾城用力地扔出了手中的螃蟹,表情扭曲。 叶泠泠急急忙忙冲了上去,“阿城哥哥你怎么了?” 顾城疼得脸色有些发白,“螃蟹……夹我。”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众人担忧的目光陡然间变了,付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顾老师,螃蟹的钳子都用绳子绑起来了。” 似乎是担心他不相信,付瑶蹲下身,从柜子底下摸出了那只被顾城扔出去的螃蟹,举到了众人面前,“你看,确实是被绑着的。” 即便是如此大力地被扔了出去,可那只螃蟹身上的绳子,却还牢牢的贴合在一起,付瑶伸出手指去戳了戳螃蟹的蟹钳,钳子没有丝毫的反应。 这下连叶泠泠都说不出话来了,“阿城哥哥……你要是不想清理海鲜的话……” “不可能!”顾城猛的一把推开叶泠泠,他不信邪的又抓起了那只螃蟹,“刚才就是它夹我手,不信你们看……”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顾城的手指在那只螃蟹的钳子前放了许久,可却始终无事发生。 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无语凝噎。 云清笳默默翻了个白眼,“你如果不想干活的话,可以直说,没有必要搞出这么些动作。” “不是,”顾城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它真的夹我了,不信你看。” 说着,他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手指,食指上确实有一个被螃蟹夹过的印子,不过那印子并不是很深,也没流血。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不是吧,不是吧,竟然还真的有人为了躲避干活主动用螃蟹夹自己的手吧?] [我的妈耶,顾城真的无时无刻不在刷新着我的三观。] 不仅直播间的观众在这么想,现场的几个嘉宾也觉得顾城是故意用螃蟹夹自己的手的,否则那被绑得牢牢的蟹钳怎么可能会在他的手上留下印子? 顾城顿时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的解释。 众人脸上怀疑的神色让他深刻的意识到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他的名声绝对是要臭的。 可无论他提出去要帮谁,得到的都是拒绝。 就连叶泠泠也冲着他轻轻摇了摇头,“阿城哥哥,我没有需要帮忙的了,西红柿洗完了,鸡蛋也打好了,你看……” 顾城气的咬紧了牙关,锤在双侧的手死死的攥成了拳,整个身体都在不停的抖动着。 可除了直播间里他的粉丝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关心他是否生气。 一顿饭做的有些磕磕绊绊,但最后也还是完成了,付瑶的捞汁小海鲜得到了一致好评,云清笳的红烧肉也大受夸赞,就连叶泠泠的西红柿炒鸡蛋也有人对其赞不绝口。 一群人围着长桌,一边吃饭一边闲聊,幽静的风徐徐刮过,远处还传来了几声若隐若现的鸡鸣,倒是独有一番田园的清幽。 到底还是个恋爱综艺,古意红着脸给云清笳夹了一筷子菜,“这个好吃,你尝尝。” “谢谢,”云清笳没有拒绝,直接就将那个菜吃进了嘴巴里。 其他人也是有样学样,和付瑶一个组的爱豆许恒知道她喜欢吃海鲜,竟然是直接上手替她剥起了虾壳。 一时间整个餐桌上都是其乐融融,周边还冒起了无数的粉红泡泡。 只有顾城一个人默默地坐在一边,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 叶泠泠咬了咬嘴唇,努力绽放出一个笑脸,“阿城哥哥想要吃虾吗?我给你剥呀。” 顾城斜着眼睛看向她,幽深的眼眸里透露着无尽的冷,“你觉得呢?” 叶泠泠被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我……我……” 也不等她回答,顾城又自顾自的转回去了。 一上午的折腾又加上做饭,下午导演组倒是没有搞什么别的幺蛾子,直接带着所有的嘉宾一块参观了一下村子,美其名曰感受感受风土人情。 城市的生活总是喧嚣又忙碌,乡下的这种宁静极为少见,清新的空气,瓜果的飘香,倒是让众人的身心也放松了下来。 晚上八点,八个年轻的男女嘉宾挨个用节目组发放的手机给心动嘉宾发了短信。 顾城捏着手机等啊等,一直等到了八点半,直播结束他们可以自由活动的时候,都没有收到云清笳的短信。 他愤怒的打开房门,想也不想的就要直接冲到她的房间里去质问,却迎面撞上了急急忙忙赶来的经纪人李薇。 “你要干什么去?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李薇都快要气死了,顾城是她手底下名气最大的一个艺人,她的业绩时时刻刻在和顾城挂钩。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表现究竟有多么的糟糕?”李薇掏出手机打开微博,“你自己好好瞧瞧,你究竟还记不记得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那掉了的一万多的粉丝数量,宛若一盆凉水兜头浇在了顾辰身上,将他心里所有的火气都给浇灭了。 他也知道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否则的话,他的演艺生涯真的要彻底的完了。 顾城捏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薇姐……你要帮我。” 李薇捏了捏眉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打开一个文件夹给顾城,“这是团队紧急做出来的几个方案,你好好看一看。” “你要立的是深情人设,你来这里是为了追妻的,不是为了耍小脾气的,你把你的那些脾气都给我好好收一收。” “还有,无论你对叶泠泠究竟是一个什么感觉,她现在是你的CP,在节目播出的这段时间里你就要对她负责,不能再这么冷虐人家了,听到了没?” 顾城挑选了一个任劳任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追妻人设,“我知道了。” —— 第二天时喻起的很早,他出去绕着别墅跑了两圈以后回来众人还没有起床,便用昨天剩下的食材煮了一大锅粥,还很贴心的给大家煎了荷包蛋。 云清笳是第二个下楼的,下来的时候时喻荷包蛋还没煎完,便指使她先去洗漱,“收拾好了过来吃饭。” 云清笳柔柔一笑,“知道啦,谢谢爸。” 父女两人温馨的场景引起了直播间观众的注意。 [我怎么感觉女儿和老丈人之间的关系像亲生父女呢?早晨的这一幕太像我和我爸的相处了。] [我去查了一下老丈人也姓云,这该不会是真父女吧?] [嘤,如果是真的也太温馨了吧,老父亲担心自己的女儿被渣男欺负,隐姓埋名的陪女儿一起上综艺……]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下了楼,简单的吃了一顿早饭,导演再次出现,宣布了今天的任务。 四对CP分成两组,六人合作一起完成村民的请求,分组还是按抽签的结果来看。 这次时喻没有阻止导演组搞小动作,因此他们毫不意外的和顾城等人分为了一组。 他们组今天的任务是去山上帮村民们摘桃子。 今天顾城牢牢记住了自己的人设,从下楼开始就一直在关心着叶泠泠,整个人也是温柔无比。 摘桃子需要拿许多巨大的箩筐,在云清笳搬起一个箩筐准备放上拖拉机的时候,顾城手脚麻利地拿起了另外一边,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很迷人但实际上十分油腻的笑,“重不重?” 云清笳看到这张脸就觉得犯恶心,理都没理顾城直接转身离开。 顾城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眉眼中饱含深情,“没关系,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会努力改正的。” 说完后,他直接面对了一个距离他最近的摄像头,“昨天的表现实在是太糟糕了,今天我在这里向大家道个歉,因为和笳笳分手导致心情有些不太好,所以做出了一些上头的行为,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对不起。” 看他道歉还算是诚恳,今天也没有一直摆着一个臭脸,有些网友就收起了对他的偏见。 虽然弹幕上还是有人在骂他装,不过却比昨天少了许多。 桃子长在树上面,需要爬到树杈上去人工采摘,女孩子爬树终归是有些不太雅观的,众人商量了以后,古意和顾城就成了那个爬上树去摘桃子的人。 其他人则是在树下面用布兜着,等布上面落满了桃子以后再装进箩筐里。 秉持着今天要好好表现,获得好评的原则,顾城扶着梯子三两下就爬到了树顶,专门挑那种又大又红的桃子摘。 脚下的树叶沙沙作响,山上凉风徐徐而来,吹的顾城无比的惬意,摘桃子的动作也开始越发的卖力了起来。 两个人摘,四个人接,分工合作速度倒也不慢。 就在众人嘴里哼着歌,享受着劳动过程的时候,一道男音忽然响起,“不要动!” 时喻叮嘱古意,“古意不要动,你后面的树枝上有条蛇,千万不要转头!” 其他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就看到古意背后的树枝上缠绕着一条满身遍布黑褐色纹路的长蛇。 蛇的上半身高高的竖了起来,三角形的蛇头上矗立着一双棕色的竖瞳,那双冰冷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古意,仿佛只要他稍微有所行动,那蛇就会瞬间跃起来咬住他的脖子。 [我的妈呀,这也太危险了吧!这可是蛇啊!蛇!] [我上网查了一下,这个蛇没有毒的,咬不死人,不用担心。] [就算没有毒,那也是蛇哎,我看古意都快要被吓死了。] 被众人调侃的古意双手死死的抱着树干,一动不敢动,身体僵硬的像一块石头一样,脸上也是血色尽失,惨白的仿佛是一个死人。 “爸……”云清笳瞬间色变,“会不会有事啊?” 时喻又仔细的看了那条蛇一眼,随后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应该没有毒。” “你别担心,”时喻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这蛇没有毒的,我把它打跑就行了。” 虽然这样说了,可古意还是害怕无比,手脚发软,脊背上湿了一层的冷汗,“拜托云叔了。” “没有毒怕什么?”回想着昨天自己的表现非常不好,顾城决定扳回一城,他脚踩在枝干上,缓缓往古意那边挪动。 “还是不要用石头吧,万一打到人了,”顾城自以为十分体贴的开口。 他折下一根树枝,慢慢靠近了那条蛇,放在蛇身体供起的地方,用力向上一挑。 “这不就……” “好”字还没说出来,被他挑起来的蛇从半空中摔下,又落在了刚才的那根树干上。 棕色的竖瞳闪烁起冷光,在尾巴触碰到树枝的一刹那,蛇的腰腹迅速用力,整条蛇猛地往前一蹿,冰冷的牙齿就死死的咬上了顾城的屁股。 第55章 “啊啊啊啊啊!” 满山的桃园里顿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嘶吼。 顾城宛若屁股着火一般一边叫着一边往树上爬, 虽然他知道蛇没有毒,可当那冰冷的牙齿咬住了他的时候,他还是感受到了无尽的恐惧。 [节目组应该给个说法吧, 就算这蛇没有毒,也足够吓人了呀。] [太恐怖了, 我感觉是我的话都要直接晕过去了, 顾城胆子是真的大,竟然敢直接去挑那个蛇。] [是不是胆子大我不知道,但蠢是真的蠢, 底下老丈人都说了可以用石头把蛇打下来, 他非要自作聪明的用棍子去挑,活该他被咬。] [虽然但是……节目组也太不负责任了, 万一这蛇有毒怎么办呀?那可是要要人命的。] 直播间的弹幕上争论不休,桃树下的几个人也是脸色发白,叶泠泠直接都急哭了, “阿城哥哥……” “怎么办……”顾城额间的冷汗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整个人都因为恐惧而打着摆子, 他拼尽了全力又往上爬了一段距离, 可那个蛇却死咬着他的屁股,丝毫没有松嘴的打算。 古意两腿一软,几乎快要抓不住树干, 可他也知道顾城之所以会被蛇咬, 也是为了帮自己, 他不能就这么干愣着什么都不做, 否则他的人气也会下滑的。 思索了一下, 古意咬了咬牙, 强压下心底的恐惧, 仰头大声喊着,“顾老师,你不要害怕,就像你刚才说的,这个蛇没有毒,你不要再往上爬了,上面太危险,我帮你把蛇扯下来。” 顾城此时几乎已经爬到了桃树的顶端,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死死的抱着枝干,屁股高高的撅着,上面吊着一条尾巴一甩一甩的蛇,看起来仿佛是长了长长尾巴的猴子一样,无比的滑稽。 他的脸上是狰狞的恐惧,五官因为痛苦而缩在了一起,整个人狼狈不堪。 听到古意的话,顾城立刻焦急的大喊了起来,“你快一点。” “顾老师不要着急,我马上就过来。”语罢,古意抓着树干,一步一步的朝顾城挪动,当他来到顾城抱着的那根树干的时候,踮着脚尖伸出了一只手,够上了那个蛇的尾巴。 然后用力往下一拽。 顿时再次传来了顾城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 “等……等一下……”顾城都快要哭出来了,屁股这个地方虽然肉厚,可却也是最怕疼了呀,古意在拽那条蛇尾巴的时候,蛇非但没有松口,反而是咬得更加的紧。 一时间所有人都焦急了起来,这蛇即便没有毒,可万一咬下了一坨肉,那也是非常可怕的。 顾城立刻吓得再也不敢动了,双手死死抱着树干,大有一副要与桃树一块长眠的架势。 “云叔叔……”叶泠泠看到顾城受苦,整个人着急的无以复加,她双手紧握,仿佛是在汲取某种力量,等她终于鼓足了勇气抬头的时候,眼眶里已经含满了泪水,“您刚才说可以用石头把蛇打下来的,现在能不能帮帮忙?阿城哥哥他……” 围观群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有些懵,此刻听了叶泠泠的话,也纷纷开始喊话起来。 时喻当然可以直接把那条蛇打下来,但是……他为什么要帮顾城呢? 于是,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下,时喻微微摇了摇头,“我可能做不到。” 几人说话的声音不小,顾城当然也听到了,他立刻就急了起来,不仅是因为屁股上疼得不得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蛇咬了屁股,也实在是太过于丢人了。 “云叔,我知道你可能会对我和笳笳的事情有意见,可是现在情况紧急,算我求您了,帮帮我好吗?” 叶泠泠也在一边苦苦哀求,但时喻却始终不为所动,“距离太远了,顾城爬的有些高,我不一定能打得中。” “而且……”时喻脸上浮现出一抹为难的神色来,“刚才那个蛇并没有咬到古意,我打过去肯定就能够把它吓跑,但现在嘛……除非打到蛇七寸的地方,否则它肯定是会咬的更加用力的。” 时喻话音落下以后,弹幕有了一瞬间的停滞,紧接着又飘过一水的嘲讽。 [所以,这就是顾城自作自受啊!] [笑死,就这还天天营销高材生,简直是蠢得离谱。] 时喻一席话说的有理有据,顾城根本没有办法继续道德绑架,只能满脸的痛苦面具。 “试试吧,”云清笳轻轻晃了晃时喻的胳膊,虽然说是事出有因,但她不想自己的父亲遭人非议,“无论能不能打下来,试一试终归是不会错的。” 时喻莞尔一笑,“好,听你的。” 他说完后就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对着蛇的七寸处瞄了瞄。 时喻如此听女儿话的模样使得弹幕立刻大呼起了父女情,[我为什么要在一个恋综里找亲情?父女情简直比爱情好磕太多。] 两块石头掷出,全部都落了空。 第二块石头还擦着那条蛇的尾巴而过,刺激的蛇咬的更加用力了一些,疼的顾城一个大男人眼里都含上了泪,看起来可怜极了。 见此时喻也不再故意扔偏,他对准了蛇的七寸处,手腕一抖,石头飞速掷出。 随着“砰——”的一声响,石头和蛇的七寸来了一个密切接触,原本崩直的蛇身顷刻之间软了下来,摇晃两下之后从空中脱落,最后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顿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顾城心里高高悬起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紧张的情绪松散下来,他刹那间感觉自己浑身的肌肉都酸涩无比,浑身都快要虚脱了,双手几乎抓不住树干。 叶泠泠在下面扶着梯子,“阿城哥哥你快点下来吧。” 几个箩筐也装的差不多了,顾城点了点头,在古意的帮助下爬下了树。 就在他的双脚落到地面上的一瞬间,他的余光忽然瞥见时喻竟然把那条死蛇给抓在了手里。 顾城整个人极速的往后退去,声音都在打着哆嗦,“你……你把那个蛇抓起来干什么?” 时喻掂了掂手里的死蛇,唇边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来,“这可是大补的东西,节目组不提供食材了,这条蛇刚好可以用来做蛇羹。” 顾城陡然间瞪大了双眼,声音有些颤抖,“你……你说什么?” 时喻手脚麻利的将那条蛇盘了盘,然后放在了他们的箩筐里,十分好心的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做蛇羹啊。” 顾城:…… 溜了溜了。 打死他也不会吃这玩意儿的。 虽然午餐多了一顿肉,但突然出现蛇的事情还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恐惧,几人在节目组和村民来验收成果的时候,顾城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 他整个人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非常强硬的要求节目组给他一个说法,直播间也有不少的观众表示支持。 然而,意料之中节目组的道歉并没有到来,导演反而是用那种异常复杂的眼神看向了顾城,“蛇是我们节目组放的,没有毒,只不过是为了给大家的工作增添一丝趣味而已。” 导演眼中带着揶揄,语调中也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其实这种蛇胆子很小的,有一点风吹草动它就会自己跑开。” 言下之意,顾城之所以被咬,都是因为他非要逞能。 刹那之间,直播间里一片的嘲讽。 [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真是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自作自受,还好笳笳和他分手了,又是大男子主义,又是蠢,还动不动就甩脸子,发脾气,这种男人谁受得了?] 蛇的牙齿比较尖,因此咬人还是很疼的,但伤口却不大,节目组也提前准备了伤药,大致处理了一下以后,众人就又坐在拖拉机上准备返回别墅了。 只不过,顾城却因为屁股疼不敢直接坐下去,只能半蹲着在拖拉机上。 节目组倒也没有说谎,不仅他们这边准备了意想不到的动物,付瑶那组也有。 众人从拖拉机上下来的时候,恰巧碰上了返回的付瑶等人。 他们组分到的工作是去地里掰玉米,几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了一些玉米的须须,但付瑶身上却是格外的多,膝盖处还有不少的淤泥。 云清笳好奇的打量了她一眼,拿了张湿巾递了过去,“这是怎么了?” 付瑶手指指了一下她们坐的那辆拖拉机,恶狠狠地开口,“还不是因为该死的节目组,在玉米地里放了只大鹅,也不知道那只大鹅是吃什么长大的,凶的要死,逮着人就叨,我们几乎被它追着跑了遍了整个玉米地。” 她拿着湿纸巾欲哭无泪地擦着手上和膝盖上的泥土,“我就是因为没跑过大鹅,被它叨了一口小腿,直接就摔到泥坑里去了。” “你们呢?”稍微清理了一下自己,付瑶又有些幸灾乐祸的抬起了头,“节目组给你们准备了什么惊喜?” 云清笳也是很无语,节目组是真的不做人,“一条蛇,但是没有毒,我爸把那个蛇打死了,我们中午可以吃蛇羹。” “蛇啊!”付瑶震惊的瞪大了双眼眸,“我最害怕蛇了,虽然大鹅也是很恐怖,但是比起蛇来还是好了很多,幸好我没有跟你们分到一组。” “不过我们也把大鹅带回来了,”一说到吃的,付瑶立刻又兴奋了起来,“中午我们可以吃鹅肉。” 几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卸货,除了完成任务村民们拿过来的蔬菜以外,肉就只有一条蛇和一只鹅。 昨天被好多人怀疑是因为不想干活,所以才故意让螃蟹夹了自己的手,今天顾城可是非常的主动了。 不仅帮着时喻一起剥了蛇皮,还跑去付瑶那组要帮忙处理大鹅。 然而,他们都没有杀过鹅,一时间拿着刀子都无从下手。 叶泠泠蹲在大鹅身边泪眼汪汪,“直接用刀子杀的话,也太残忍了一些吧,会流好多血的,大鹅好可怜。” 云清笳直接翻了个白眼,“那你一会儿别吃。” 叶泠泠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委委屈屈的蹲到了一边,“我就是说说嘛。” “可以直接烫的,”直播间里说不定还有许多小孩在观看,直接拿着刀子划了大鹅的脖子确实是有些不太好,因此时喻提出了另外一个方法,“把大鹅的腿和翅膀绑起来,放在盆里直接浇开水上去,不仅可以直接杀死大鹅,也比较方便拔毛。” 这个办法得到了大伙的一致好评,虽然还是要杀死大鹅,但不见血终究是比较平和的一个方法。 顾城自告奋勇的提出帮忙,在古意抓着大鹅翅膀的时候,他主动拿着绳子过去绑腿。 付瑶在厨房转悠了一圈,也没找到绳子,看到顾城拿绳子出来十分好奇的问了一句,“你这绳子哪来的?” 顾城晃了晃手里绿色的塑料绳,“从油菜上解下来的。” 村民们送来的小油菜是一捆一捆的,用一种绿色的塑料绳绑着,顾城看到后就直接解下来了。 “这样啊,”付瑶弯了弯眼睛,冲顾城伸出大拇指,“你观察的可真细致。” 听了这话的顾城瞬间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他像个愣头青一样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腼腆一笑,“你也很厉害。” 付瑶微微点了点头,但并没有回应他的商业互吹。 时喻这边很快就烧好了一大锅开水,在顾城将大鹅放进盆子里的时候,时喻端着开水直接倒了进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发生了变故。 滚烫的热水刺激到了大鹅,它奋力的挣脱开了脚上的绳子,挥动着翅膀直接从水盆里冲了出来。 滚烫的热水也随之溢散而出,溅的到处都是。 时喻眼疾手快的扯过了一旁的云清笳和叶泠泠,这才使得热水没有溅到她们身上。 但董雅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她穿着一袭拖地长裙,整个裙子的下摆都被开水浸透了,烫的她身体直打哆嗦。 她冷着脸掀起了裙子,就见脚腕上一片通红,她抬起头狠狠地瞪了顾城一眼,丝毫不给面子的开口发难,“你连个绳子都不会绑吗?” 云清笳起身去找导演组要烫伤药,其他人全部都围在董雅身边安慰着她。 而那个大鹅则是满院子的到处跑。 顾城十分尴尬的愣在原地,“我……我也没想到它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他明明绑的很仔细的,大鹅怎么就挣脱了呢? 但董雅这个受害者没有发话,其他人也没有开口说没关系的资格,场面一下子就有些冷了下来。 顾城顿时有些无地自容,他低着头说了一句“我去把大鹅抓回来”后,就直接离开了。 可受了伤的大鹅却不是那么好抓的,它好像是被刺激的发了疯,不断的挥舞着翅膀,脖子伸得笔直笔直,在看到顾城靠近以后,眼中立刻露出了凶光。 “鹅——鹅——”的叫了两声之后,立刻挥动起翅膀,直勾勾的冲着顾城冲了过来。 四目相对,顾城知道是惹不起的鹅。 没有丝毫的考虑,顾城立刻拔腿就跑。 可他才刚刚被蛇给咬了半边屁股,一下子跑起来后立刻就扯到了伤口,疼得他立马呲牙咧嘴了起来,动作也随之变得缓慢。 但大鹅却跑的越来越快,直愣愣的冲上来后,一口咬向了顾城的另外一边屁股。 顿时,熟悉的惨叫声再次回响在了所有人的耳边。 直播间的观众:…… 现场的嘉宾们:…… 那大鹅很是聪明,根本没打算和顾城周旋,叨了一口后扭头就哒哒哒的跑开了。 顾城欲哭无泪地站在原地。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原本只是被咬了一边的屁股,一边圆滚滚一边瘪着,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可当大鹅在他另外一边屁股上来了一口以后,两边奇迹般的达成了一致。 薄薄的休闲裤包裹着圆滚滚的翘臀,是美臀医生看了都要直呼内行的地步。 第56章 “OK, 好,非常棒,云老师换个动作咱们再来一次, 哎对……就是这样,保持住,不要动……” 负责拍摄的导演十分满意地按下了快门, 女孩长相大气又明媚, 裸色的雪纺长裙盖住了她的脚踝,显得腰线纤细, 双腿修长,整个人光是站在那里什么表情都没有,就已经足够明艳动人。 此时的她微笑着,一双秋水瞳中闪着星光,唇角微微带着一点上扬的弧度,大红色的口红印在她的唇瓣上非但没有显得俗气,反而是使她看起来越发的明艳夺目。 “好的, 一条过,云老师辛苦了。” 云清笳对着一众工作人员点了点头,“你们也辛苦了。” 口红的品牌方看着镜头里的成品, 满意的几乎快要笑弯了眉毛,云清笳是那种非常大气的长相, 很能衬托出这个口红的色号,即便代言的宣传照还没有发出去,但他却几乎已经能看到大批量订单涌入,产品供不应求的场面了。 “云老师辛苦, ”见已经拍摄完毕, 品牌方立马迎了上来, “等微博官宣的时候,还要请云老师多多地为我们的产品说好话了。” “这是自然,”云清笳脸上带着微笑,应答的从善如流,“这么好的产品,应该被更多的人熟知才对。” “哈哈哈哈……还是云老师会说话。”品牌方被她哄的直乐,直说回去后尽快催着财务给她打尾款。 云清笳低头应答,脸上始终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离开了摄影棚,几个场务和小助理进来整理不用的东西。 一个短发女生冲着另外一边的摄影棚努了努嘴,带着羡慕的语调对刚才在这里负责清理道具的另一个圆脸女生说道,“好羡慕你,这里收拾完就可以下班了,我那边还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去。” 圆脸女生瞬间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来,“你那边不是从早上就开始拍摄了吗?这么久了还没拍完啊?” 短发女生露出愁容,“没办法,谁让人家有后台罩着呢,没人敢催她呀,我真是羡慕你,分到云老师这里来,那位啊,咖位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就这还常常营销说艳压云老师,也不瞅瞅她长的那样,她和云老师有什么可比之处呢?” “哦对……有还是有一个的,就是眼光不太好,云老师干脆利落甩了的男人,她还非要当个宝。” 圆脸女生听得直皱眉,“你可闭嘴吧,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到了,你还想不想在这行干了?” 短发女生瞬间双腿一软,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这话的场合确实是不太好,她急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我知道了,我不说了……” “说啊,有什么不能说的。” 就在这时,一道冷冷的声音从二人身后响起,带着刺骨的寒芒扎进了她们的心里。 两个女孩颤颤巍巍的转过头,就看到叶泠泠的助理楠楠面露讽刺的站在她们身后,手里还拿着一个刚才云清笳用过的道具。 两人瞬间心里咯噔了一下,一颗心彻底的凉了下来,急急忙忙的开始道歉。 但楠楠却从始至终没有一个好脸色,她冷笑一声,“背后议论人算什么本事?现在,立马,跟我到叶老师那里去。” —— 虽然打着官腔说一些好话早已经成为习惯,但云清笳还是感到有些疲惫,当终于将品牌方送走以后,她回到休息室立马就瘫在了椅子上。 小助理阿媛立刻拧开水杯给她递了过去,又站在她的身后准备给她捏肩膀。 云清笳呡了口水放下杯子,透过镜子看到了身后小助理疲惫的脸,她抬手轻轻拍了拍阿媛的胳膊,“不用捏了,你刚才忙里忙外的也很累,坐下歇会儿吧。” 小助理是半年前时喻帮云清笳招来的,虽然话不是很多,但却很能干,这半年来跟着她跑剧组,跑商务,从没叫过苦叫过累,一直都是任劳任怨。 阿媛今年才二十岁,比起云清笳自己还要小四岁,留着齐耳的西瓜波波头,看起来憨憨傻傻十分好欺负。 是的,云清笳如今已经二十四岁了,距离当初和顾城叶泠泠一起参加那个恋综,已经过去了三年。 不得不说,虽然当初的节目组非常不做人,但颁布的每一个任务却都充满了笑点,尤其是顾城,几乎成了所有人的快乐源泉。 在节目组的鬼斧神工之下,恋综被他们玩出了另一种花样,也一下子爆火出圈,参加了节目的所有人名气都有所上升,就连顾城也不意外。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给观众们留的印象却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就像是那几个花式出轨的渣男一样,只要一提到顾城,带来的就是一水的嘲讽。 他的愚蠢和极端的大男子主义深深地印在了观众的心中,甚至到如今即便已经过去了三年,他的表情包还在网络上广为流传。 综艺结束以后,云清笳立刻和为华娱乐解了约,然后在时喻的建议下,转身投入了为华娱乐的死对头耀星娱乐。 一开始云清笳在娱乐圈走的也是很艰难,但时喻却一直陪在她身边,充当着全方位无死角的助理角色,还承担了半个经纪人的责任,有时喻给云清笳挑剧本,这三年她拍的几部戏每部都大爆了。 也就是今年下半年云清笳的弟弟云望笙到了该上幼儿园的年纪,需要每天有人接送,时喻才卸下了重任,给云清笳重新找了一个助理。 阿媛轻轻笑了一声,她是真的很喜欢云清笳,即便对方已经是一线的大花了,但待人接物却一直都很温柔,也从来不会压榨手底下的工作人员,跟在对方身边的这半年,她也学到了很多东西,“笳笳姐,我不累。” 云清笳没好气的瞪她一眼,“你累不累我还不知道吗?给我坐好喽。” 阿媛莞尔一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遵命!” 两人正说着话,休息室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用力地打开,一个三头身的小短腿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小家伙穿着一身整洁干净的小西装,脸蛋儿是小孩儿特有的白,五官虽然还比较稚嫩,但可以看得出每一处都长得十分精致,尤其是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几乎是和云清笳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难看出长大后也定然是个帅小伙子。 小家伙手脚麻利的冲进了云清笳的怀里,伸出半截手臂牢牢地抱住了她的腿,湿漉漉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像是清晨林间的小鹿,仰着头奶声奶气的喊了声,“姐姐,笙笙好想你。” “我都有……”小孩歪着头停顿了一下,掰着指头数了数,最后伸出右手手掌,“有五天没见到姐姐了。” 他今年三岁多,已经上了幼儿园,每周只有周六周天可以自由活动,可姐姐因为工作的原因经常不在家,自己只能在周五放学以后缠着爸爸让他带自己来见姐姐。 一想到这里,云望笙就有些委屈了起来,“姐姐都不想我。” 云清笳心软的一塌糊涂,也不顾拍摄了一天身体的疲惫,直接就将云望笙给抱了起来,伸手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蛋,“怎么不想你,姐姐最喜欢咱们笙笙了。” 听了这话的云望笙立马转悲为喜,兴奋的眨巴着大眼睛,仰头就在云清笳的侧脸上吧唧了一口。 云清笳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任由他在自己怀里撒娇,“爸爸呢?” “在这,”时喻迈着大长腿跨了进来,抬手掐着云望笙的腰将他抱了过来,“姐姐很辛苦,爸爸抱你好不好?” 云望笙歪了歪脑袋,乖巧的点头,“姐姐很辛苦,不麻烦姐姐。” 小家伙的眼睛清澈灵动,半截藕臂搂着时喻的脖子,看起来可人的不得了。 阿媛吸了吸口水,掏出手机暗戳戳拍了张照片,心里几乎在土拨鼠尖叫,乖乖巧巧的小孩子什么的,真的好想rua一把啊。 “可以啊,”时喻抱着云望笙朝阿媛那里走了几步,清冷的眸光中带着浅浅的笑,“你可以试试。” 啊啊啊啊! 阿媛恨不得捂着自己的眼睛转身遁走,她怎么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啊喂!简直是丢死人了! 但软乎乎的小孩子什么的,实在是好有吸引力啊! 云望笙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主动伸出了脑袋,奶声奶气的开口说道,“笙笙的脑袋很好摸的,可以给姐姐摸哦~”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阿媛深吸了一大口气,这才缓缓伸出手揉上了云望笙的脑袋,果不其然,毛茸茸的触感柔软无比,让她都快要舍不得把手拿回来。 有什么办法可以越过结婚生子,拥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宝宝吗? 挺急的,在线等…… 似乎是时喻的默许给了阿媛莫大的鼓舞,她忽然大胆的戳上了云望笙的小脸蛋。 嘤…… 阿媛瞬间放大了瞳孔,奶乎乎的脸蛋柔软嫩滑得像是刚刚出锅的鸡蛋羹一样。 她抬头看了眼时喻,却见对方没有丝毫不悦的情绪,她咬了咬嘴唇,“我可以抱抱笙笙吗?” 斜眸轻轻扫了她一眼,时喻淡淡的点了点头,“可以。” 但就在阿媛想要将云望笙接过去的时候,休息室的门却再次被人从外面大力打开,一大群人吵吵嚷嚷的挤了进来。 突如其来的吵闹吓了云望笙一大跳,他用力的拍开了阿媛的双手,努力挣扎着缩回时喻的怀里,身体还有些微微的颤抖。 时喻没抱稳,差点将他给摔了出去,赶忙搂着他的腰将他抱的更紧了一些。 云望笙整个脑袋都埋进了时喻的怀里,小声地喊了声,“爸爸……” 时喻抬起眼眸,神情冷凝又淡漠,十分不悦地看着闯进来的一大群人,“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叶泠泠挑了挑眉,仿佛这才发现休息室里的人是云清笳一样,“原来是云老师,我还以为是什么没有教养的十八线艺人呢。” 云清茄立马冷下了脸,“叶泠泠,请你嘴里放尊重一点。” 叶泠泠有恃无恐的瞥了她一眼,眼神十分轻蔑,“尊重人这一点,我确实是比不得云老师,最起码我是当面开口,不像某些人,只会背地里说些有的没的。” 云清茄满脑子问号,“你什么意思?” 叶泠泠正要继续开口讽刺,却忽然咬着唇垂下了头来,整个人摇摇欲坠,像是随风飘零的孤苦浮萍,“我知道我的咖位比不上云老师,可是……” 她的声音中充斥着委屈和无助,“可是云老师也不该这么说我吧?” 云清笳越发的疑惑了起来,“你究竟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顾城推开人群站到了叶泠泠旁边,伸手揽着她的肩膀一副保护的姿态。 然后抬起眼帘,满含厌恶的开口,“云清笳,你又在针对泠泠,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恶毒?” 第57章 男人像是一个战斗的公鸡, 说出来的每句话里都带着刺,“云清笳, 我们已经分手三年了, 你为什么还是认不清现实,我根本就不喜欢你,如果再让我发现你欺负泠泠, 我绝对会对你不客气的!” “你怎么个不客气法?”时喻把云望笙塞进阿媛怀里,眼中带着几分冷意,“顾城, 这可是法治社会, 难不成你想学最近几年进去踩缝纫机的那几个法制咖?” 清清冷冷的嗓音回荡在众人的耳边, 话音停顿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顾城的身上, 那一双双带着打量和探究的目光几乎要把他盯出一个洞来。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顾城猛地向后退了两步,最近国家对娱乐圈的整治力度不可谓是不大,那些被抓进去踩缝纫机的法制咖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针尖大小的一点小细节都能被他们扒出天大的事情来,虽然他确定自己没有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可一旦被上面的人调查,他也绝对讨不了什么好。 深吸了一口气,顾城咬牙, “我只是随便说说, 云叔又何必这么上纲上线的?” “祸从口出。”时喻掀起眼帘淡淡瞥他一眼, 不紧不慢的说着。 眉头紧紧皱起, 顾城脸上带了些愤怒, 透露出几分气急败坏来, “云清笳, 你就任由你的父亲这么说我吗?” 云清笳眼眸中带着几分冷淡和嘲讽,“一开始不是你来找茬的?你连事情的原委都没有弄清楚,一进门就说我欺负叶泠泠,如今我爸爸说你几句,你却受不了了?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顾城心头一梗,他转身看向叶泠泠,“泠泠你说,是不是她欺负你?” 叶泠泠微微抬起头,双眸中沁满了泪,通红着一张小脸,看起来格外的楚楚可怜,“我也不知道……” “泠泠姐,”就在这个时候,叶泠泠的助理楠楠站了出来,“云老师欺人太甚,你又何必替她隐瞒?” 说着话,楠楠直接用力推出来了两个小姑娘,两个女孩,一个短发,一个圆脸,都紧咬着双唇瑟瑟发抖。 楠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呵斥道,“说啊,把你们刚才说过的话当着所有人的面再说一遍,刚才说的不是很起劲儿吗?现在怎么不说了?” 两个女孩身体抖动的越发厉害了起来,强忍着哭腔,弯腰对叶泠泠道歉,“叶老师对不起,我们知道错了,求求您饶了我们吧。” 叶泠泠也咬着唇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不是我不愿意原谅你们,而是这件事情关乎到云老师的名声,不单单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事情。” 顾城立马心疼地把她搂在怀里仔细的安哄,同时还不忘斜着眼睛狠狠地瞪了一眼云清笳。 时喻冷着脸问道,“先别顾着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说清楚!” 在这所有的人里时喻是长辈,再加上他冷着脸带着的特有的威严,成功唬到了几个小姑娘,虽然说话有些磕磕绊绊,但最终还是把事情的缘由给解释清楚了。 听完这些以后,时喻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几个小姑娘的无心之言,就能让你如此大费周章的来找笳笳,怎么……你以为这些话是笳笳让她们说的吗?她闲得慌?” “这些话不是云老师让我们说的,跟她没有关系,”短发女生直接哭了出来,“叶老师从早上六点拍到了现在,我一直跟在身边帮忙,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一口饭也没吃,我实在是饿得受不住了,才默默吐槽了两句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说完这话以后,短发女生蹲在地上开始了嚎啕大哭。 小姑娘也不过十七八岁,高中毕业来到这里打一些杂工赚点钱,十几个小时没有吃喝,又被如此大阵仗的对待,几乎都快要吓傻了,整个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我不知道……”叶泠泠顿时也慌了,拍摄的时候她有些找不到感觉,拍出来的片子总是不满意,因此她就一直反反复复的让工作人员们帮她重拍,其他人都没有抱怨过什么,因此,她也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可现在面对一众人不太友善的视线,她实在是无法继续理直气壮了,“我不知道她没有吃饭,我真的不知道……” 顾城这下再也没有办法将责任归究在云清笳的身上,女孩不断的哭泣声像是一个巴掌重重的甩在了他的脸上,顿时涨得有些通红。 “你……你快去吃饭吧。”顾城手足无措的扶起了女孩,又对楠楠道,“带她们去吃饭,吃点好的,饭钱我来掏。” 当着许多工作人员的面,顾城可以说是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在众人心中落下了一个胡搅蛮缠的形象。 楠楠带着两个女孩离开,其他的工作人员也顺势走了出去,休息室里只剩下了几个人。 叶泠泠边哭边说对不起,搞得好像从始至终都是她受了委屈一样,可明明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顾城搂着她的肩膀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想要带她出去,却被时喻给拦了下来。 顾城莫名其妙的抬起头。 时喻勾着唇角,轻轻嗤笑了一下,“顾老师如此冤枉了笳笳,难道没有想过要道个歉吗?” 顾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的目光越过时喻,看向了云清笳。 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人看。 不大的休息室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忽然,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打破了这刹那间的静默,“做错了事情,难道不应该道歉吗?” 云望笙歪着脑袋,大眼睛里全然都是疑惑的神色,“幼儿园的老师教过我们,做错了事情要说对不起,这位叔叔,你的老师难道没有教过你吗?” “噗嗤——” 原本还有些生气的云清笳瞬间被弟弟给逗笑了,她走过去捏了捏小家伙软乎乎的脸蛋,“我们笙笙说的对,但是姐姐告诉你哦,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老师教的,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教养。”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好可以让休息室里所有的人听到,如此明晃晃的指桑骂槐,就差明摆着把顾城的名字给说出来了。 顾城脸上铁青一片,他有些不可置信,“你今天非要让我给你道歉?” 云清笳没有理他,自顾自地逗弄着小家伙,惹得对方哈哈直笑。 叶泠泠扯了扯顾城的袖子,不动声色的给他上眼药,“笳笳姐姐现在已经是一线的大花了,阿城哥哥现在给笳笳姐姐道个歉其实也没有什么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顾城心里的火气越发的大了起来,几年前他还是二线的男明星,势头正猛,有着跃居一线的潜力,而那时的云清笳,不过是靠着和自己炒CP火起来的一个作品都没有了十八线小明星而已。 可是现在……三年过去,他不仅没有成为一线的大咖,反而是倒退到了三线,可对方却早早的越过他去,成了他需要恭维的前辈。 娱乐圈惯会踩高捧低,可顾城一直以为云清笳是例外的,“就因为你现在的咖位比我大,所以就要如此的咄咄逼人吗?” 云清笳有些莫名其妙,她怎么就咄咄逼人了,冤枉了她跟她道个歉,难道不是正常的事情吗? 她真的怀疑顾城应该去看看自己的脑子了。 “不可以吗?”时喻冲着顾城露出了一抹饶有兴味的微笑,“娱乐圈向来如此,顾老师入圈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理解这些无言的规矩?” “好,好,”顾城的脸阴沉的几乎快要滴下水来,“好样的,云清笳你厉害,对不起,行了吧?” 艰难地吐露出三个字眼,顾城眼底一片冰冷,“天道好轮回,云清笳,希望你可以一直这么的高高在上,不要有跌下来的那么一天。” 云清笳抱着弟弟揉着他的脸蛋,漫不经心的回了句,“拭目以待。” 顾城阴沉着脸色,一把拉过叶泠泠,“我们走。” 叶泠泠紧紧攥着顾城的手臂,就在踏出休息室房门的一瞬间,她突然转过了头,脸上浮现起一抹浅笑,“笳笳姐姐,忘了跟你说了,我和阿城哥哥被王导选中出演他的新剧,是男二和女三哦,期待笳笳姐姐将来会有更好的作品。” 王导,是国家一级导演,曾经执导的电视剧就没有一部不是大爆,没有一部不拿奖的,他沉浸了五年,用心打造了一个武侠的剧本,说要把那些曾经逝去的热血江湖再次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前段时间选角闹得沸沸扬扬,各个小花小生的粉丝们在微博上撕的那叫个热火朝天,都争着抢着想要出演王导的作品,哪怕只是其中的一个配角。 不过王导此人向来行为低调,即便所有的演员都已经定了下来,可他却从未向外公布过,到如今还有无数的人在猜测他的预订男女主角是谁。 顾城和叶泠泠能够拿到男二和女三的角色,不得不说也算是比较厉害。 不过…… 时喻和云清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隐隐的笑意。 既然顾城和叶泠泠两人对于自己拿到的角色如此的骄傲,那他们还是不要提前打破他们的幻想好了。 —— 半个月后,开机仪式。 万众瞩目之下,王导笑意盈盈地向大家介绍着他新剧的男女主。 男主角——曾经出演过王导电视剧拿下了金象奖视帝的林桐。 女主角——去年拿下了白玉兰最佳女配角的新晋女演员云清笳。 男女主角在前面捧着三支香点上的时候,顾城和叶泠泠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半个月前他们云清笳面前洋洋得意地说着他们出演了王导的电视剧,以为这次可以凭借这部剧爆火,从而压过云清笳一头。 可从未想到,在开机仪式上,他们竟然遇到了云清笳,而且她出演的还是女主角! 她站在那里不需要说一句话,就已经衬托的他们两个像跳梁小丑一样了。 叶泠泠惨白着一张脸,泪水涟涟,“阿城哥哥,笳笳姐姐她……会不会突然给我们使绊子呀?万一她做出一些事情让我们遭到了王导的厌恶,我们的演艺生涯可能就要就此结束了。” “放心……”顾城死死的握着叶泠泠的手,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不知究竟是在说给自己,还是再说给叶泠泠,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她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叶泠泠泪水渐渐止住,“我相信阿城哥哥。” 但在顾城看不到的地方,叶泠泠目光牢牢的落在了林桐的身上。 这三年来,顾城的价值几乎已经被她榨干了,两个人继续这么在一起走下去,她不仅不会得到丝毫的提升,或许还会因为顾城而走下坡路。 陪顾城演了三年的戏,也足够了,是时候该换一个人了。 叶泠泠双眼微微眯了起来,眸光中带着势在必得的坚决。 娱乐圈一直有一个不成文的习俗,一般导演在拍摄第一场戏的时候都会挑一些简单的剧情来拍摄,最好是让演技好的男女主角上场的那种。 王导自然也不免落了俗套,他指着已经换好了装束的云清笳和叶泠泠,“来,女主女三先来,拍摄女主回到殷家的第一场戏。” 这是一个热血江湖的故事,女主角的父亲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刀王,但她的母亲却是一个不入流的青楼妓子,女主殷骄在母亲死后,拿着母亲遗留下来的一块玉佩找到了殷家。 但殷父却不在,迎接女主殷骄的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殷桃。 拍摄的第一场戏就是女主殷骄拿着信物玉佩上门,却被殷桃当做趋炎附势的女人让家丁打出门去的一场戏。 殷骄自幼习武,一手长鞭甩得出神入化,直接把殷府的家丁全部都给揍趴下了,恰好遇上了回来的殷父,殷父感慨于她武功奇高,于是便将她认了回来。 一开始的拍摄都十分顺畅,可就在云清笳甩着鞭子准备大杀四方的时候,原本应该退到门后的叶泠泠不知为何却突然上前了两步。 云清笳手里的鞭子一时之间没有收住,狠狠地甩在了叶泠泠的手背上。 刹那之间,她白皙的手背上便出现了一道刺目的红痕,那一抹血色,在一身白衣的叶泠泠身上格外的显眼,而她自己也十分狼狈的跌倒在了地上。 因为云清笳的身手特别的好,拍起打戏来行云流水,因此身为男主角的林桐一直想向她学习,在拍摄的时候搬着小马扎坐在了距离拍摄现场最近的地方。 叶泠泠跌倒以后,好巧不巧就落在了林桐的眼前。 秉持着绅士风度,林桐想也不想的就站了起来,他走过去将叶泠泠扶起,关切地开口问道,“你还好吗?” 女孩穿着一身白衣,身体瑟瑟发抖,瘦弱的身躯搭在林桐的身上几乎没有丝毫的重量。 听到这话以后,她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沁着泪光,看起来无比的可怜,她咬着唇瓣摇了摇头,声音柔软又甜腻,“林……林老师,我没事。” “那……那就好。”林桐很少和女孩子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说话都有些磕巴了起来,双手也不由得颤了一下。 叶泠泠仿佛是被他的手给烫到,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可又因为她站得很猛,双腿一软再次摔了下去。 林桐急忙伸出手将她揽进了怀里,“小心。” 女孩在他怀里仰着脑袋,双眸中满是信赖,“多……多谢林老师。” 林桐望进了她的眼底,感觉里面深藏着无尽的忧愁,他下意识开口,“很痛吗?” 第58章 叶泠泠悲伤的眼眸当中慢慢聚起了光,唇角勾出一抹浅浅的笑,但忽然的,她好似又被悲伤给掩埋,笑容变得极其苦涩了起来,“不……不痛了。” 她撑着脚站直了身体,远离了林桐的怀抱,“谢谢林老师,我没事了。” 只不过,林桐并没有探查出她笑容当中苦涩的意味,见她笑了起来便当真以为她已经不痛了,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那就好。” 语罢他也收回了双臂,又坐到了自己的小马扎上,继续一瞬不瞬的盯着云清笳看。 正准备抛媚眼儿的叶泠泠:…… “林老师……”叶泠泠期期艾艾的喊了一声,笑容中苦涩的意味更胜了几分。 林桐抬起头来,见她还是笑着的,眼眸中便不由得带上了一抹淡淡的疑惑,“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叶泠泠一席话梗在心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怎么会有这么没有眼色的男人? 此时顾城也快速的跑了过来,他抓起叶泠泠的手,看着手背上那一抹红痕露出了无比心疼的神色,“我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痛了。” 叶泠泠低头看了看吹着她手背的顾城,又在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林桐,隐藏在眼底欲/望的火焰烧的更盛了一些。 因为拍戏的时候正好是在暑假,云望笙不用再去上幼儿园,而且他也有一个扮演小时候的男主角的戏份,时喻便带着他和云清笳一起进了组,顺便再做一做云清笳助理的工作。 时喻的距离有些远,但叶泠泠所有的神情还是落在了他的眼中。 理了理云望笙的衣服领子,时喻冷然的眸光中带上了一丝兴味,他倒是要好好看看,叶泠泠究竟想怎么作死。 “干什么呢?”眼看着叶泠泠和顾城在众目睽睽之下越发的你侬我侬起来,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王导面色渐沉,冷声道,“理一下衣服再来一遍,顾城回来。” 哪曾想,原本已经止住了眼泪的叶泠泠听到这话后又落下了泪来,“对……对不起王导,我不是故意的。” 顾城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愤怒,王导是他得罪不起的,但看着心上人受伤,他还是很生气,“王导,泠泠不是故意拖慢进度的,但是……造成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难道不是云清笳吗?” 他满含恶意的眼神直直的落在了云清笳的身上,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不是因为她鞭子甩在了泠泠的身上,泠泠又怎么会摔倒?” “你这话说的可真是可笑,”云清笳收了鞭子,冷冷的看了过来,“如果不是叶泠泠没有按照剧本写里的站到门后面,我怎么可能会打到她?” 经历了三年的摸爬滚打,云清笳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凌的小女孩了,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径直走到叶泠泠身前,“如果连最基本的站位都站不好,我觉得你也没有继续做演员的必要了。” 如此毫不留情的讽刺,如同小刀一般扎进了叶泠泠的心里,她身体剧烈的哆嗦了一下,连连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泠泠都已经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顾城搂着叶泠泠怒喝道,“你非要把她逼出这个剧组,你才甘心吗?” 云清笳莞尔一笑,“这是你说的,我可没有这么说。” “你……”顾城一张脸都快被气成了猪肝色。 他还想要继续理论,可王导已经非常的不耐烦了,“行了,一点小伤连皮都没有破,娇气成什么样子?” “现在的女演员……”王导摇了摇头,轻叹口气,“啧啧啧,早就比不上我们当初喽。” “一场二镜二次,a!” 随着场务打板的声音落下,所有人准备就绪,镜头再次拉近—— 叶泠泠不敢再搞什么幺蛾子了,乖乖巧巧的站在了她应该站的位置上。 云清笳的打戏非常的漂亮,每一个动作都是行云流水,随着她长鞭的甩出,众人好像真的看到了千年前那些热血的江湖,仿佛真正的武功就在他们面前一样。 众人只以为是剧组的武术指导老师比较厉害,但只有时喻知道,他教给云清笳的动作都是他曾经经历过的武侠世界里的真实的招式,不过没有用上内力而已。 一天的拍摄下来,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ng的时候,可云清笳所有的内容都是一条过,即便她需要重来一次,那导致ng的理由也绝对不是她。 如此高超的演技,再加上行云流水般的打戏,让王导对她赞不绝口,直说自己是挖了个大宝贝回来,还让所有的人都向云清笳学习。 林桐算得上是个戏痴,最喜欢和有演技的演员一起飙戏,今天一天的拍摄下来,他的心情久久的都无法平静,自从几年前他获得了视帝开始,就再也没有感受到过这种飙戏的快乐了。 因此,云清笳刚刚从威亚上下来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地走到了前面去。 可他还没有靠近,却突然被一只白皙的手掌给挡了下来,叶泠泠脸上带着浅笑看着他,“林老师,明天有我们俩的戏份,我头一次演古装戏,没有什么经验,你能和我对对戏吗?” 叶泠泠饰演的殷桃是云清笳饰演的女主角殷骄同父异母的妹妹,不同于殷骄的私生女身份,殷桃是一个受尽宠爱的刁蛮大小姐。 在殷骄回殷家以后,殷桃也看上了林桐饰演的男主角,为了证明她不比一个私生女差,殷桃可以说是想尽了办法,想要夺得殷骄的一切,包括她所看上的男人。 因此,林桐的对手戏除了云清笳以外,和叶泠泠的也不少。 回想了一下今天叶泠泠的表现,林桐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对方虽然长相十分的符合殷桃,平常待人接物也是殷桃的性格,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正式拍摄的时候,就又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今天ng的次数里,叶泠泠几乎可以说是占了半壁江山。 不想明天吊着威亚一遍一遍地重来,林桐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好。” “真的吗?”叶泠泠瞬间眼睛放光,“林老师你太好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叶泠泠总是动不动的去找林桐对戏,甚至有时候还会拉上顾城一起,美其名曰共同进步。 而顾城因为经常参加,倒也没有发现叶泠泠醉翁之意不在酒。 时喻瞥了他们一眼以后就不再理会,认真的教云望笙的动作,这部戏对云清笳来说很重要,能不能彻底爆火甚至是拿下奖项,就看如今这部戏了,但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剧组闹出一些别的事情来。 叶泠泠如此脚踩两只船,迟早都会翻车,他不急。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剧组里的众人也都慢慢熟悉了起来,而叶泠泠也摸清楚了林桐的性格。 因为拍的是武侠戏,有很多山林里的场景,剧组直接大手笔的包了一整个山头。 叶泠泠发现林桐每次拍完戏以后都喜欢到后山去散散心,也不做别的什么,就是看看云,看看树,有时候还会拿出手机来拍一拍。 她已经找林桐对了这么久的戏,可对方却始终未曾表现出对她有特殊情感的样子,这让叶泠泠心里有些着急,便想着抓住林桐去后山散心的时候做些什么。 很快的,这个机会就来了。 这是一场叶泠泠单方面被打的戏份。 叶泠泠饰演的殷桃设计陷害了云清笳饰演的殷骄,差点害她失了身,被发现后,殷骄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 在拍摄之前,叶泠泠私下里找了王导,“我觉得扇巴掌的戏还是要真扇才比较真实。” 王导挑眉,“那可是很疼的哦,打坏了脸蛋可怎么办?” 叶泠泠咬了咬牙,“为艺术献身,泠泠不怕的。” 王导点了点头,“那就真打吧。” 于是,傍晚时分,叶泠泠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迎了云清笳重重的一巴掌。 肉/体碰撞的声音落下,整个片场都寂静无声,王导微微皱了皱眉,“殷桃的神情不太对,再来一遍。” 片刻之后,又是一道响亮的巴掌声。 “殷桃你怎么回事?”王导看着摄像机里的成品,皱起来的眉心几乎都快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你这是在挨打,你怎么能露出笑容来呢?” “再来一遍!” “啪!” “再来一遍!” “啪!” “再来一遍……” “够了!”顾城实在无法忍受的开口,“云清笳你到底会不会演戏?如此的公报私仇,是作为一个合格的演员应有的教养吗?” 云清笳莫名其妙,“王导都说了,是叶泠泠的神情不到位,你是耳朵聋了吗?” “你这个人……” “行了,”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王导皱着眉头开口,“就这样吧,今天就拍到这里,大家都回去休息。” 云清笳瞪了一眼顾城,“神经病!” 顾城又想要骂回去,可却突然发现叶泠泠不见了,他问了所有的人,都说没看到。 叶泠泠的助理楠楠小声的开口,“估计泠泠姐被打了这么多下,太伤心,太难过,找个地方躲起来,偷偷哭了吧。” 顾城的脸瞬间又沉了下来,“我去找。” 时喻目光扫过众人,发现除了叶泠泠不在,林桐也消失了踪迹。 回想到最近一段时间叶泠泠的所作所为,时喻叮嘱了一下云清笳后抬步走上了后山,果不其然,在一处小山坡旁边,看到了双手抱胸,蹲在树下小声抽泣着的叶泠泠。 时喻静静的看着她,并不打算上前打扰。 没过多久,树林里响起了另外一道脚步声,叶泠泠抬起满脸泪痕的小脸,就看到了不远处有些踌躇的林桐。 没想到自己的秘密基地竟然被发现,林桐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想了半晌,他最后还是上前走了两步,“你是很难过吗?” 叶泠泠抬起眼眸,眼眶慢慢湿润,看起来伤心极了,可她还是摇着唇瓣摇头,“没有。” 林桐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脑袋,直男式发言,“既然你没有难过,那你为什么要哭呢?都掉眼泪了。” 想了想,他长叹一口气,“难道是喜极而泣?你太开心了?” 叶泠泠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一颗心又酸又涩,她捂着被打得有些微微泛红的侧脸,低着头沉默不语。 林桐这才想起来她刚刚被打了,眨了眨眼睛,林桐蹲在了叶泠泠身前,直言道,“你是因为脸疼,所以才哭吗?” 叶泠泠:…… 他难道是个瞎子吗?!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 咬了咬唇瓣,叶泠泠小声的说道,“笳笳姐姐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吧,都怪我,演技这么差,ng了这么多次……” 一想到最近一段时间帮叶泠泠对戏的艰辛,林桐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确实是有点差。” 说完这句后,他似乎也意识到了有些不太对劲,抬手又揉了揉叶泠泠的脑袋,“不过你也不要气馁,以后只要你认真学习,一步一个脚印的拍戏,你的演技总会有所提升的。” 听到这里,时喻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叶泠泠这朵白莲花遇到林桐怎么个钢铁大直男,就好像是一拳打在了铁桶上,毫无用处啊! 果不其然,叶泠泠眼眶中的泪水都僵在了里面,有些恨不得直接敲开林桐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 但自己还要扒着他,咬了咬牙,叶泠泠继续自己的表演,“我知道我演技差,可是我已经很努力的在学习进步了,可是……可是……扇耳光的这部戏明明可以假扇的,我不知道笳笳姐姐为什么要去找王导说要真打。” 一说到这里,叶泠泠好似遭受了万般的委屈,整个身体不住的颤抖着,泪水像那掉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一颗往下落,无比的惹人怜惜。 时喻皱着眉叹了口气,“她如果把这演技放在演戏上,说不定早就可以拿个影后了。” 角落里的2333冒出了头来,“我觉得宿主你说的对。” 一人一系统的讨论都是在神识当中进行,叶泠泠林桐两人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人注视着,叶泠泠依旧卖力的表演。 她整个人哭的有些不能自己,她捂着有些发肿的侧脸,“或许……是笳笳姐姐对我有意见吧,可是,真的好疼啊。” 林桐的脸颊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可是要真打这件事情不是你去找王导谈的吗?” 叶泠泠这下是真的演不下去了,她猛地抬起头来,声音有些尖锐,“你说什么?” 林桐盯着她的眼睛,“你来找王导的时候我就在里间,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不是你说要真扇巴掌的吗?为什么要又说是云清笳做的?” 青年身姿高挑秀雅,穿着一身古装,颇有几分芝兰玉树的味道,此时他微皱着眉头,清亮的眼眸中带着几分不解,平添了一股别样的气质。 山间清冷的风翻卷而过,描绘出一副动人的画卷,而青年就是这画卷当中最独特的存在。 当然……如果忽略他此时所说的话的话。 林桐眨了下眼睛,直言不讳的开口,“所以,叶泠泠,你为什么要撒谎呢?” 叶泠泠:…… …… 尴尬的氛围在二人之间弥漫,整个山间除了风声,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丝一毫的声响。 即使叶泠泠脸皮再厚,如此被人毫不留情的拆穿谎言以后,她也无法继续再留下去了。 咬了咬牙,叶泠泠起身一溜烟的跑开。 独留林桐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他看着叶泠泠极速狂奔的背影,依旧疑惑不解,“所以……为什么要撒谎?” “噗……” 看到这样一幕,2333也忍不住发出了笑声来,“宿主,林桐如此直男的模样,叶泠泠恐怕要放弃了吧,撩不动啊。” 时喻轻轻摇了摇头,“不见得。”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叶泠泠没有继续搞幺蛾子来陷害云清笳,但她还是时不时的找林桐对戏,动不动的撩他一下,但林桐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是都不知道叶泠泠对他有那个意思。 四个月的时光转瞬即逝,这部戏也拍摄到了尾声,除了男女主演还有一点戏份需要补以外,其余所有配角的戏份都已经拍摄完毕。 王导大手一挥,今天晚上所有的消费都由他来买单。 众人兴奋的无以复加,都在激动终于可以离开,可叶泠泠的脸色却变得十分难看,她万万没想到,林桐此人竟然会如此的油盐不进,她撩了这么久,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 整个剧组里比林桐有权有势的人也有,可他们无一不是长的大腹便便,就是已经成家立业。 叶泠泠虽然白莲了一些,但她也有自知之明,像王导和副导演那些人,是她根本没有资格去勾搭的。 她现在唯一能够攀附上的,就只有林桐。 思来想去,叶泠泠准备在今天晚上的庆功宴上直接下药睡了林桐,到时候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再找一些记者拍个照片什么的,到那时就算林桐再直男,再不喜欢她,也只有认命的份。 但是……当真的吩咐楠楠去准备那些东西了以后,叶泠泠又有些后悔。 因为一但这么做了,虽然她可以扒上林桐这条大船,可她的名声也就彻底的臭了。 最终,叶泠泠决定给自己,也给林桐一次机会。 庆功宴前,叶泠泠单独将林桐约到了之前的那个小山坡那里,而观察了叶泠泠许久的时喻拉着顾城一块儿走了过去,美其名曰要给他一个惊喜。 曾经的绿树成荫,经过几个月的时光飞逝后,变成了红叶满地。 叶泠泠微红着眼眶,贝齿紧紧咬着嘴唇,看着林桐的眼眸亮闪闪的,漆黑的瞳孔里倒影着的全然都是林桐的影子,就好像她的眼里心里全部都只有眼前的男人一样。 林桐瞬间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他结结巴巴的开口,“你……你先别哭,是出什么事了吗?我有什么能够帮到你的?” 叶泠泠摇了摇头,“没什么事情,就是……” 说着话,她咬着嘴唇的力度越发的大了起来,原本略微有些苍白的嘴唇竟透露出一丝鲜艳的血色,红艳艳的有些渗人。 林桐下意识退后了一步,立马伸出了尔康手,“你有话好好说。” 叶泠泠沉沉的吸了一口气,双手也紧紧的攥在了一起,过了好一会儿,她仿佛才终于积蓄起了勇气,闪着泪光的眸子亮了起来,露出小女儿特有的娇羞之态,“林老师……我……我喜欢你,你能和我在一起吗?” 林桐被吓得瞳孔骤缩,身体都快要站不直了,“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不是顾城的女朋友吗?你们官宣了那么久,在片场也那么恩爱……” “不是的……”叶泠泠拼命摇着头否认,整个人哭的梨花带雨,“我不是自愿的,林老师,你知道的,我只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小演员,除了这张脸,没有任何能够拿得出来的东西,我想要在这个圈子里存活下去,就必须要舍弃一些东西。” “在顾城的威逼利诱之下,我舍弃了我的尊严……”女孩几乎是泣不成声,晶莹的泪光落了满脸,看起来无比的可怜,“我原本以为我这辈子就要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了……” 叶泠泠忽然抬起了头,目光决绝的盯着林桐,“可是林老师,你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你教我演戏,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教我怎么样在片场和大家打成一片。”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你,我不想再做一个被顾城控制在身边的傀儡了,我也不想继续出卖自己的尊严。” 听到这里,顾城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眼底划过一道凶光,有种发狠的决绝,可就在他马上要冲出去的时候,胳膊却被时喻一把拉住。 顾城回头,眼中一片赤红,“你要干什么?” 时喻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意味深长的开口,“你难道不期待他们接下来说的话吗?” 顾城一口银牙咬的嘎吱作响,双手也死死的攥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都炸裂开来了,可一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还是强忍着没有动作。 不远处的女孩垂了垂眼帘,深深的看了林桐一眼,“林老师……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求你爱我好不好?” 林桐几乎都快要被吓傻了,他活了快三十年,还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妄为的女生,他咬了咬牙开口拒绝,“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不可能!”叶泠泠瞬间拔高了音调,整个人变得有些癫狂,“如果你对我无意,你为什么要教我演戏?为什么每次我找你帮忙的时候你都不拒绝?” “你心里明明也是有我的,对不对?”叶泠泠猛地上前一步,拉过林桐的手就按上了自己的胸,“这样呢?你还对我无感吗?” 手心处传来的触感,宛若一块烧红的烙铁一般直烫的林桐手心生疼。 “你真的误会了!”林桐用力一根一根地掰开了叶泠泠的手指,“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我帮助你也不过是因为一个剧组的情分而已,不只是你,只要是这个剧组里的演员,任何人找我帮忙对戏,我都不会拒绝的。” 说完这句话,林桐便逃也似的离开了,他奔跑的步伐飞快,就仿佛后面有恶犬在追逐一样。 叶泠泠不甘心的一拳打在了旁边的树上,眼眸中全然都是狠戾,像是一只要吃人的妖怪,“林桐……既然你不知好歹,那便不要怪我了……” 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恢复了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拨了一个电话过去,“楠楠……那个药不用扔了,继续备着,晚上的庆功宴,帮忙找几个记者过来。” 顾城阴沉沉的看着叶泠泠变脸,唇边露出一抹森冷的笑容来,“她这副样子,究竟装了有多久?” 时喻勾唇一笑,“谁知道呢……不过,这又是记者又是药的,看来叶泠泠在这庆功宴上的图谋不小啊!” 一番话深深地刺痛了顾城的心,他的眼里透出煞气,“该死的女人!” 刚才林桐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失去了这个往上爬的机会,她竟然如此恬不知耻的想要爬床! 自己这么多年对她难道还不够好吗?给她的资源不够多吗? “叶!泠!泠!”顾城大踏步从树后面走出来,每一个字眼都咬碎在了他的唇齿间,他的视线紧紧的盯在叶泠泠的身上,漆黑的眼眸中闪烁着凶恶的狠光。 叶泠泠猝不及防之下被他逮了个正着,眼眸瞬间瞪大了起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顾城双眼含恨,右手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几乎快要将叶泠泠的手腕处的骨头都给捏碎了来,“我打扰到你攀高枝了是不是?” “你竟然如此下作的想要用药去爬林桐的床!” 顾城双目赤红,胸膛剧烈的起伏,呼出来的气都几乎冒起了火星,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怒喝,“叶泠泠!这么多年我对你不薄,你就是这么回报于我的?” “林桐不就是拿了个视帝的称号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巴上去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一条任你挥来喝去的狗,还是你向上爬的梯子?!” “你……你松开我!”叶泠泠疼得整张脸惨白惨白,“你弄疼我了!” 顾城此时早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哪里还管着叶泠泠疼不疼,他双手死死的钳制着她,神色渐渐冰冷,“想去爬床是不是?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我告诉你……” “你放开我!救命……救命啊!”眼看着顾城竟然开始要脱她的衣服,叶泠泠终于开始害怕了起来,拼了命的挣扎着。 时喻冷了冷视线,他是想让这两个人狗咬狗,可顾城在明知道自己还在这里的情况下,还如此的对待叶泠泠,也实在是太恶心了一点。 可就当时喻准备从树后面走出来分开两人的时候,前方忽然发出了两道惊恐的尖叫声。 却原来叶泠泠找林桐谈事情的地方就在一处山坡旁,她和顾城争执之间越发的靠近了那处小山崖。 他们两个人,一个想挣扎,一个想抱紧,彼此纠缠下,竟是一脚踩空后双双从小山坡上滚落了下去。 第59章 初秋的天气并不是十分寒冷, 空气中还夹杂着几丝暖意,因此众人身上穿的衣裳也没有很厚,而身为男二女三的顾城和叶泠泠当然也不外如是。 他们身上的戏服是很轻盈的薄衫, 吊着威亚飞在空中时极具美感,然而, 此时这兼具美貌的衣衫却没有一件普通的卫衣来的有用。 山林里长久不见人影, 怪石林立,杂草遍地,尖锐的石子和长着锯齿的幽草在二人滚落下来时不断地从他们身上划过, 衣衫碎裂,鲜血流出。 接二连三的惊叫声响起,惊的远处的野鸭挥舞着翅膀远遁而去。 当时喻来到叶泠泠和顾城方才所站立的地方的时候, 他们二人早已经滚落到了山坡下面,时喻垂了垂眼眸, 只见一片碧绿的草丛中, 仰面躺着两个昏迷不醒的人。 华美的戏服被划得破破烂烂,翠绿的叶片上也染上了星星点点斑驳的红痕。 时喻从从侧面下去,蹲在他们身边探了探他们的鼻息,确定两人只是受伤昏迷以后,便打电话通知了120和剧组。 因为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否伤到了内脏和肺腑, 医护人员让时喻在一旁看着确保他们的呼吸,并叮嘱他不要随意的搬动伤者。 时喻看了看他们确实没有生命危险, 便听从了医护人员的要求, 只是在一边守着。 剧组是在深山老林里, 救护车过来可是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虽然剧组也有随行的医生, 但他们也只能处理一些外伤, 这种有可能伤到了脑袋的伤势, 他们也是不敢随意运作的。 因此,一群人只能静静地等待着救护车的到来。 两人摔下山坡的时候还是中午,当救护车的鸣笛声终于响起,山林里已经染上了一片昏黄,日头也渐渐地西垂了下去。 医护人员大致地检查了一下两人的伤势,让他们固定在担架上,然后抬上了救护车。 一群人飞快的离开,但现场却是无比的热闹。 “不知道这两个人又在搞什么幺蛾子,拍戏结束了又弄这么一出,好不容易王导大手笔的掏钱要请我们吃东西,结果就被他们两人给毁了。” 这名工作人员的话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认可,不由得都垂头丧气了起来。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还被救护车拉走,就算他们心中喜悦终于可以杀青,王导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继续开办庆功宴的,否则一旦被媒体拍到,他们整个剧组都会背上不仁不义的骂名。 他们期待了那么久的庆功宴,妄图狠狠宰王导一顿的鸿愿,全部都没有了。 甚至是抱着在庆功宴上结交一些人脉的心思的小演员们,终究也只能讪讪而归。 王导抱歉的以水代酒敬了大家一杯,聚在一起四个多月的剧组,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散了。 因为出事的时候,拍摄已经到了尾声,剧组方面的保密工作做的就没有之前那么的认真,于是就有一些人把拍摄的照片发在了网上,国民情侣不知什么原因发生争吵,双双滚落山坡的事情瞬间就登顶了热搜。 时候恰好是吃完晚饭后网络上网友们万般活跃的时间,看到这样一个爆炸式的热搜,无数的吃瓜群众一窝蜂的涌了进来。 原本吃瓜群众还想着营销号所说的“国民情侣”究竟是谁,点进来就看到了顾城和叶泠泠紧闭着双眼,昏迷不醒的照片。 [卧槽!晦气!就这俩糊的不能再糊的货,竟然也能称之为国民情侣?] [所以有人知道他们俩是因为什么所以才滚到山坡下面去了吗?] [据小道消息称,叶泠泠在剧组的时候总是对林桐献殷勤,天天追在他屁股后面跑,然后被顾城给发现了……你们懂得……] [好大一口瓜,只能说绿人者,人恒绿之,顾城他值得。] [绝了,当初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还以为顾城和叶泠泠究竟有多么恩爱呢,结果这才不到三年而已,还好当初我们笳笳擦亮了眼睛,早早的甩开了渣男。] 在大呼晦气的同时,不少网友又将三年前的瓜给挖了出来,云清笳,顾城,叶泠泠三个人的纠葛再次成为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不过,大部分的吃瓜群众对于云清笳的言论都是正向且积极的。 [还是手握大女主爽文剧本的姐姐飒呀,好好拍戏就完了,谈什么恋爱?] [好好拍戏吧各位,恋爱脑是要去挖野菜的,挖十八年野菜过十八天好日子就嗝屁的那种。] …… 夜半时分,就在网友们的精神和肉/体都得到大大满足的时候,一条热搜又缓缓地爬到了前排。 据医院知情人士爆料,今天被送去抢救的顾城和叶泠泠双双被山里的石子和树叶划破了脸颊,叶泠泠还好一些,只不过脸上多了点细小的伤疤,但顾城可就糟糕了,一整条长约十厘米左右的疤痕贯穿了他的右脸,估计一辈子脸上都要落下这道狰狞的伤疤了。 消息一出,顿时全网都唏嘘不已,两个靠脸吃饭的演员却偏偏毁了容,这以后的事业不说是一落千丈,简直就是一泻千里呀。 霎那间嘲讽的,唏嘘的,揶揄的,看戏的,幸灾乐祸的……妖魔鬼怪全部都冒了出来。 网络上的言语层出不穷,好多网友吃瓜都快要吃到饱,谁能想到如此平平无奇的一天,竟然会发生如此刺激的事情来。 连续三年几乎天天撒糖秀恩爱的情侣疑似感情出现问题,两人在争执之下双双滚落山坡,而更刺激的是,因为这次争执,两个人皆被毁了容。 他们的事业,彻底的完了! 刚刚杀青的王导的这部戏,将成为他们短暂的演艺生涯中的最后一部作品。 惨是真的惨,但似乎也很是活该,如果不是叶泠泠移情别恋,如果不是顾城忍耐不住愤怒,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云清笳翻了翻有关自己的评论,确定没有什么太过分的话以后就放下了手机。 曾经她不是没有诅咒过顾城和叶泠泠的,在自己最最绝望的那段时间里,当顾城带着叶泠泠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在心理疯狂的诅咒过他们,诅咒他们摔落泥潭,一辈子都爬不起来。 可当这件事情真实发生的时候,她心里又有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不是畅快,也不是无感,而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惘然无措。 这三年她努力的拍好每一部戏,认认真真的扎实着自己,生活过得忙碌又充实,她本以为自己早已将顾城和叶泠泠抛之于脑后了。 毕竟,就算他们在同一个剧组拍了四个多月的戏,她也从来没有失态过,不是吗? 她以为她早就放下了,她以为她早已经可以用全新的自己迎接全新的生活。 可当顾城和叶泠泠毁容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云清笳才终于发现,她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大度。 顾城是她违背父母的意志第一个真心喜欢上的人,是她付出了自己最纯洁无暇的青春的人,可他却在她最最需要他的时候,给她带来了灭顶的伤害。 又怎么可能不恨,怎么可能不怨呢? 但是现在,她却是彻底的释然了。 顾城放弃了她所苦苦追求的存在,却给他自己带来了最为沉痛的一击。 云清笳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看向时喻,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感受,过了一会儿后,轻轻问道,“爸,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 时喻抬手揉揉揉她的脑袋,缓声说,“怎么会呢?”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生出一些不好的念头,比如在被欺负的时候,心中会发狠的想要杀掉这个欺负他的人,可他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并没有这么去做,事后也用法律途径维护了自己的权益,你能说这个人很坏吗?” 云清笳崩了崩牙,摇头,“不坏。” “所以……”时喻抬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并没有做出实际性伤害别人的行为,只不过是在他们得到报应的时候幸灾乐祸了一下而已,这怎么能称作坏呢?” 云清笳捂着有些发疼的额头,狠狠瞪了一眼时喻,语气中有些不满,“我都这么大了,你还拿我当一个小孩子对待!” 时喻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的开口,“就算你七老八十了,你在我面前也还是个孩子。” 云清笳顿时说不出话来。 “姐姐笨笨……”就在这个时候,本该早就睡下的云望笙在门缝里偷偷冒出了个脑袋,“七老八十的话,姐姐都成了没牙的老太婆了,怎么可能还是个孩子,笨蛋姐姐,笨死了!” “云望笙!”云清笳眯着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明天还要上幼儿园,为什么还没有睡觉?” 云望笙眼皮一颤,“云清笳你太过分了,你说不过我就拿幼儿园来说事,笨蛋云清笳!” “皮痒了是不是?竟然敢直接叫我的名字!”云清笳撸着袖子就要去揍他。 云望笙眼疾手快的冲到时喻身后,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大腿,然后伸出一个脑袋来对着云清茄做鬼脸,“你有本事就来揍我呀,有爸爸保护我,我才不怕你呢?” “哦?是吗?”时喻拖长了尾音,露出一抹有些狡黠的笑,他双手揽住云望笙的胳膊,直接将他从自己身前给提溜了起来,“谁告诉你我会保护你?” “哈?”云望笙瞬间瞳孔骤缩。 于是,在云望笙满含诧异的眸光当中,时喻微笑着将他教给了云清笳,还补充了一句,“随你怎么揍。” 云清笳嘿嘿笑了两声,对着三头身的小屁孩伸出了魔爪,“落在我手里了吧,小兔崽子,我看你还怎么皮。” “哇……我错了,呜呜呜……爸爸救命!” 时喻垂眸看着眼前的鸡飞狗跳,“别喊爸,喊爷爷都没有用。” “呜呜呜……”云望笙吼的撕心裂肺,“爷爷救我……” 时喻:…… 皮小子果真是皮痒痒了。 于是,在云望笙期待的视线下,时喻递给了云清笳一个鸡毛掸子,像是一个魔鬼一样幽幽的开口,“屁股上肉厚,打的还疼,往屁股上揍。” —— 此时天光大亮,细碎的阳光淡淡的洒落在洁白一片的病房里,带来了无限的希望。 然而叶泠泠却满身沉郁,一双通红的眸子像是要吃人。 她一夜没睡,阴翳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顾城。 “唔……”呻/吟了一声,顾城慢悠悠睁开了双眼,猝不及防之下对上叶泠泠通红的眼眸,吓的他差点一口气都没上来。 “你发什么疯?”顾城气的咬牙,“医生呢?我们伤的重不重?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顾城,”愤怒,忍耐,憎恨,种种情绪在叶泠泠脸上交织而过,她目光冷冷地注视着顾城,冷声道,“你是不是眼瞎?” 她指着自己脸上洁白的纱布,如恶鬼索命一般幽幽开口,“你看不见吗?我毁容了。” 顾城的神情一顿,目光有些躲闪,“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和你没关系?哈哈哈哈……”叶泠泠像个疯子一样大笑了起来,但转瞬间眼中又一片冰冷,她的视线像是淬了毒的匕首一般,狠狠地扎在了顾城的身上,“你在说什么屁话?如果不是你非要过来拉着我的手不放,我又怎么可能会摔到山下面去?又怎么可能会毁容?” 顾城看着逐渐癫狂的叶泠泠心中有些毛毛的,对方的事业已经彻底的毁了,再也无法演戏,唯恐叶泠泠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顾城耐下性子哄她,“没……没关系,即便以后当不了演员了,你也可以做别的事情。” “做别的事情?”叶泠泠冷嗤一声,“话说的轻巧,你倒是告诉我,我顶着这么一张脸,还能做什么别的事情?” 顾城双眸转了又转,努力的思索了起来,“很多啊,那么多没有进娱乐圈的素人,不是照样有工作有生活,泠泠,你不需要拘泥于一时的得失,这世间成功的方法有千千万万,何必逮着一条路走到黑呢?” 听到这话的叶泠泠神情在一瞬间变的扭曲,她的眼眸中染上了一抹阴寒,可在这寒光当中,又带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你说的对,说的非常对。” 叶泠泠盯着顾城笑得有些癫狂,穿堂风吹拂过她脸颊边漆黑的发丝,衬的她整个人宛若厉鬼一样,“顾城,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这句话。” 一股不祥的预感隐隐从心底浮起,顾城诧异的掀起眼帘,“你什么意思?” 叶泠泠冷笑一声,从被子里摸出一面镜子,双手举着让顾城看的万般真切,她脸上带着诡异的笑,整个人看起来狰狞又可怖,“你可千万不要发疯呀,顾城,别忘了你刚才说的。” 镜子里的人整个右边侧脸都被贴上了纱布,厚厚的纱布裹了一层又一层,可却依旧有鲜红的血丝从里面透露出来。 即便看不见纱布底下的伤口,可如此大块的纱布和那鲜红的血迹,无一不在诉说着他脸颊上伤势的严重。 “不……”顾城抬手一巴掌打掉了镜子,玻璃渣子蹦的到处都是,甚至有些都奔到了他的床上,可顾城却仿佛全然没有发现一样。 他只是死死的盯着叶泠泠,“这是假的对不对?毁容的只有你,我没有毁容!” 他不相信,镜子里那个整张脸都烂了的人,会是他自己。 “你觉得可能吗?”叶泠泠冷笑一声,视线落在眼眸猩红几乎快要发疯的顾城身上,幽幽的开口,“我们一块落下了山,怎么可能只有我毁容你却安然无恙呢?” “顾城,是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的,是你毁了我的下半生,你想独善其身?想的美。” “不……不可能!”顾城双手紧紧的捂住耳朵,怎么也不愿意听叶泠泠的话。 只要一想到方才叶泠泠所说,就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冰火两重天之中,一半身子被火烤,一半身子被冰冻,冷热交替在一起,让他脑子都开始变得不正常,否则的话,他怎么会听到如此难以置信的话语。 顾城想要当一个缩头乌龟,不愿意承认既定的事实,可叶泠泠却偏要把这一残忍的真相摊开在顾城的面前,她微勾着嘴唇,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 随后,女性悦耳的嗓音宛若惊雷一般炸开在顾城的耳边。 叶泠泠一字一顿的说道,“看清楚吧,顾城,你的脸毁的比我还严重。” “你这一辈子!彻底的要完了!” “你闭嘴!”刹那之间,顾城因为伤势而毫无血色的脸上更是惨白一片,他目光直勾勾的望着叶泠泠,“不许再说!不许说……” 看起来气势惊人的话语,可实际上语调里透露着极深的恐惧。 叶泠泠大笑两声,直接抬手揭开了顾城脸上的纱布,露出里面扭曲又狰狞的伤口,她顺势捡起一块碎掉的镜子,强迫顾城看过来,“你给我看清楚,这就是你现在的样子!如此的丑陋,如此的令人恶心!” “报应!这就是报应!” 叶泠泠声音落下的一瞬间,顾城发现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破碎的镜面上,是一张比魔鬼还要狰狞恐怖的面庞,十厘米长的疤痕像一条蜈蚣一样爬在他的脸上,恶心至极。 病房里凭空发出一道绝望的嘶吼,顾城瞳孔骤缩,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整个人就像一只无骨的蛆虫一般瘫在了病床上。 “哈哈……哈哈……”叶泠泠冷眼看着顾城陷入深深的绝望,“活该!” “如果不是你非要和我争执,我们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叶泠泠自知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攀上任何大人物了,直接破罐子破摔了起来,“我真后悔,当初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个男人,没有用,没担当,我跟了你三年,最终却什么都没有捞到。” “顾城啊……你可真是废物。” 叶泠泠这话不说还好,如此一说,倒是让顾城想起了他们之所以会发生争执的缘由。 如果不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恬不知耻的想要去勾引林桐,他又怎么会在极度的愤怒之下一脚踩空? 曾经的顾城恨不得把叶泠泠放在心尖尖上宠爱,但此刻他的眼中却只剩下一片冰冷,恨不得立马一把掐死她。 他不禁有些怀疑,自己当初究竟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恶毒的女人? “你后悔和我在一起了?”叶泠泠一直盯着顾城在看,并没有错过他眼中的恶意,“但是你后悔也没有用了。” 叶泠泠甜美的声音不在,只剩下无尽的冰冷,“云清笳早就不爱你了,在你带着我出现在机场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把你从她的心里剔除出去了。”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刺激还远远不够,叶泠泠声声逼迫,“你觉得我下贱,我不要脸,可是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呢?” “这四个月在片场,你不是一直在利用我刺激云清笳吗?” “不过很可惜呀,”叶泠泠把玩着自己修长的指甲,幽幽的叹了口气,“你的刺激非但没有起到作用,反而是让云清笳更对你无感了呢。” “叶泠泠!”顾城忽然开口,他无声的盯紧了叶泠泠几秒,猛然间掐上了她的脖子,“我做错的事情我自然会承担责任,但这并不代表着你就可以给我戴绿帽子!” “你以为你如此几句话下来,就可以让我忘了你背着我做的事情吗?” “林桐哪里看得上你这样的女人?叶泠泠,你最好是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你自己无知又愚蠢的样子!” “我这辈子已经完了,但是没关系,我可以拉着你跟我一起陪葬!” 顾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吼出了这句话,他的面容扭曲狰狞,仿佛是从地狱中爬上来讨债的厉鬼。 “嗬——嗬——” 叶泠泠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她努力张大了嘴巴想要呼吸新鲜的空气,但掐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双手却仿佛是有千斤重,纵使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却始终挪不开。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顾城仿佛是疯了一般手下始终用着力,逐渐的,叶泠泠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就在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撅过去的时候,病房的房门忽然被人打开。 护士惊恐着出声,“住手!松开!你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呼——呼——” 鼻腔里终于涌入了新鲜的空气,叶泠泠躺在床上张大了嘴巴奋力地呼吸,她从未想过,死亡竟然有一天会离她这般的近。 顾城松开双手,活动了一下手腕,居高临下的望着叶泠泠,幽幽的开口,“叶泠泠,早晚有一天,我会送你一起下地狱!” 听到这话,叶泠泠心头一颤,只觉得周身一片冰凉,几乎是冷到了他的骨子里。 她气喘吁吁,身形不断地颤抖,凸出的双眼当中血丝密布,如蜘蛛网一般纵横交错。 虽然她刚才是想刺激着顾城发疯,但当顾城真的发疯的时候,她内心还是涌上了恐惧。 即使谋划的一切全部都落了空,她再也没有办法继续当演员,但是她却依旧想要好好的活着,她还年轻,她还有大好的人生,她不想死。 “我错了……顾城……” 叶泠泠整个身体瘫软下来,无力地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抬眸望向了顾城的方向,目光茫然无措,甚至连声音也带上了一抹颤抖,“阿城哥哥,我们好好过日子,我真的知道错了,阿城哥哥,你别生气。” 一声声的“阿城哥哥”里充满了恐惶与后怕,刚才那种窒息的感觉,叶泠泠再也不想承受第二次。 然而,任由叶泠泠伤心欲绝,苦苦哀求,甚至是周身散布出了一种濒临死亡的绝望气息,顾城始终都不为所动,只是用那种冰冷的目光盯着她。 此时换好了纱布的小护士再也忍不住开口,“小姑娘,你不用怕他,光天化日之下,他怎么敢真的杀人?” 语罢,她又转身看向了顾城,“这位先生,虽然我知道你们俩人是情侣,但我还是劝你最好不要再对您身边的这位女士继续动手,否则的话,我是会报警的。” 听到这话的叶泠泠眼眸一亮,在护士换好药准备出去的时候,她急忙叫住了她,“我想上厕所,你能帮帮我吗?” 小护士看了一眼顾城后微微点了点头,“好。” “谢谢,谢谢你……”叶泠泠激动的无以复加,在小护士服着她离开病房以后,她便迫不及待地拨打了110。 “喂?是警察局吗?我要报警,有人要杀我……” —— 一周后—— 就在顾城和叶泠泠因为争执而毁了容,彻底告别演艺生涯的事情刚刚冷却下来的时候,又一则新闻蹿上了微博头条。 #艺人顾某涉嫌杀人未遂,现已被京都市公安局逮捕#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不会吧,不会吧?] [是的,你想的没错,就是前两天挂在热搜上的那个。] [也是牛逼了,万万没想到这对也能是法制咖,而且一上来就搞了个大的,杀人未遂啊!真是活久见。] 因为叶泠泠和顾城居住的那所医院是一所国家级的三甲医院,各种设备都十分齐全,门口的360度无死角摄像头将顾城的行凶过程拍的清清楚楚。 他杀人未遂的事实根本无从狡辩,在叶泠泠铁了心要告他的情况下,即便是他家里有点小钱,却也只能让他免受一些皮肉之苦,牢狱之灾却是怎么也无法避免的了。 云清笳也突出意外的看到了这条新闻,不过此时的顾城早已经在她心底掀不起任何的波澜。 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觉得果然如此以后,就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去。 她的下一部戏要出演的是一个刑侦剧的女主角,里面有很多的动作戏,她还要跟着爸爸好好练一练呢。 看着云清笳彻底的放下了过去,时喻心里也不由得替她开心,于是,直接把训练的强度又往上提升了一个等级。 被练的累死累活,几乎快要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云清笳:…… 您还真是我亲爹! 因为证据确凿,顾城的判决很快就下来了——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法庭上,叶泠泠看着手上戴着手铐,被警察抓着两边的手臂带下去的顾城,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终究还是她胜利了,不是吗? 虽然她这辈子也完蛋了,什么也没有了,但起码她是自由的,是可以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的。 而顾城,这是要在暗无天日的监牢里呆上整整五年的时间,一想到这个,她的心情就是格外的好。 顾城看着眼前满脸笑容的女人,一颗心沉沉的坠了下去。 叶泠泠说的没错,自己之所以在片场表现的和叶泠泠那么相爱,不过是幼稚的想要引起云清笳的注意罢了。 可是……对方好似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他。 顾城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悔恨当中,那些被他遗忘了的记忆如潮水一般的涌现上心头。 曾经他和云清笳两情相悦,是学校里公认的神仙眷侣,他以为他们可以一辈子走下去,结婚,然后生个孩子,一家三口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可是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啊?!!! 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顾城通红的眼眸里闪着泪花,悲哀涌上心头。 在片场那四个月的时间里,他当着云清笳的面和叶泠泠甜甜蜜蜜,想着法的给云清笳使绊子,那四个月的片场生活,他从未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而他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人,此时的面目却是如此的丑陋,恶心的令他想吐。 是他错把鱼目当成珍珠,是他识人不清,是他不分好歹,看不透人心。 活该他被叶泠泠利用,也活该他落得如今的下场,就他这样眼盲心盲的人,即使获取了权势,又能如何呢? 如今的一切,全部都是他的咎由自取! 那样顽强坚毅的眼神,那样耀眼的身姿,她站在聚光灯下,是所有人追捧的对象。 可却再也不是他的姑娘…… “哈哈哈……”顾城双手死死的捏成拳,手背上青筋根根乍现,脸上的神情诡异又扭曲,“顾城啊顾城,原来你竟是失败如此!” 顾城感觉自己灵魂深处有一种东西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融着,而他根本无法阻挡这个东西的消亡,眼睁睁的看着它一点一点的被摧毁,直到彻底的消失不见。 一颗心彻底的死去,也不外如是…… “哈——” 顾城笑得悲怆又凄凉,滔天的怨恨染红了他的双眸,“是我识人不清,以为自己救了一个可怜的姑娘,哪知实际上带回的却是一朵会吃人的花。” 在被带走之前,顾城最后看了一眼叶泠泠,“我等着你的报应。” 叶泠泠勾了勾唇角,“你不会看到的。” 然而,乐极总会生悲,古人诚不欺我。 就在叶泠泠面带笑容的去上班的时候,却被领导告知她被辞退了。 仿佛是身后有什么饿狼在追逐,领导多给她发了一个月的工资以后就迫不及待的打发她离开了。 叶泠泠有些莫名其妙,只觉得领导莫不是个傻子吧,可当她接二连三的碰壁,一个工作都找不到,哪怕是去餐馆端盘子洗碗,都没有人要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她自己才是那个傻子。 虽然顾城进去了,她在外面,可顾城家里还算是小有权势,想要整治她这么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女,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叶泠泠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给活活逼疯了,她活了二十四岁,即便她的父亲是一个赌徒,家里总是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可因为她自小就懂得示弱,在邻居和学校老师的同情之下,倒也没有吃太多的苦。 但顾城在顾城进去的这一段时间里,却似乎已经将生活的酸甜苦辣全部都体会了一个遍。 她手里本来没有多少钱,也不谙生产,只能省吃俭用的过日子。 可今天去买完菜回来,却发现自己的手机被偷走了,因为手机绑了银行卡,卡里的钱被转的一分都不剩,即便她去报了警,警察那边也查不出什么线索来。 因为她去的菜市场十分的偏僻,那个地方鱼龙混杂,小偷小摸的事情十分罕见。 叶泠泠明知道这件事情就是顾城的家人做的,可她却没有丝毫的证据。 整个人又困又饿,叶泠泠捂着肚子坐在了一家24小时便利店的门口,似乎是店员看她太过有可怜,拿了一份用微波炉加热好的预制菜给她吃。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叶泠泠遇到的第一个对她表现出善意的人。 吃着味道比不上她曾经吃过的美食的万分之一的饭菜,叶泠泠不禁落下了泪来,她大口大口的吞着饭菜,心里阵阵发凉。 她怎么就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呢? 然而,就是这么一顿好心人施舍的饭菜,那幕后之人也不愿意她吃个干净,就在叶泠泠擦干了眼泪,准备好好吃顿热饭的时候,一个长得人高马大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还把她手里的饭菜直接打翻在了地上。 “想吃口热饭?做梦吧你!” “如今这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你自找都的!你就该遭这份罪!” “你就是个贱人!” 男人面目狰狞,脸上青筋根根炸起,他几乎是极尽一切可能的言语在羞辱着叶泠泠,“我告诉你,这辈子你都别想再爬起来!你就活该像那垃圾桶里的臭老鼠一样,永远都见不得光!” 叶泠泠眼底泪水氤氲,忍了这么多天的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你凭什么说我?我知道你是顾家的人,有本事你就去监狱里把过顾城出来呀!没那个本事就会在我这里耍威风,你算什么男人?” “我是没那个本事,”男人冷笑出声,“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你最好趁早离开,不要逼我动手。” 叶泠泠瞪大了眼睛,眼泪直流,眼前的男人长的人高马大,她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和他抗衡。 此刻叶泠泠的内心几乎已经感受不到了痛苦,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绝望。 明明她当初可以凭靠自己一步一步慢慢往上爬的,可是为什么……就偏偏选了这么一条路呢? 无尽的绝望和后悔不断的蚕噬着她的心脏,叶泠泠整个人的心理防线在这一瞬间彻底的崩塌。 她从未曾有这一瞬这般后悔过。 然而,叶泠泠悲惨的生活并没有因此而结束,顾家排出来的人就像是影子一样时时刻刻的跟在她的周围,只要她的生活稍微有所好转,他们就会出现,再次将她打入深渊。 无可奈何之下,叶泠泠最终走上了上一世云清笳的老路。 ——穿着破烂的衣裳,佝偻着脊背,穿梭在大街小巷里捡垃圾,居住在又脏又臭的垃圾堆里。 当2333将叶泠泠的现状告诉时喻的时候,他脸上并没有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 春去秋来,年关将至,国内影视圈顶级含量的金象奖的颁奖仪式也即将开始。 在万众瞩目下,主持人高举着话筒,“那么……接下来让我们有请最佳女主角的获奖者——云清笳!” 热烈的掌声当中,云清笳一席火红的长裙缓缓踏上了颁奖台,她手中拿着沉甸甸的奖杯,眼中隐隐泛上了泪花,“能够获得这个奖,我非常非常的感谢王导的栽培,和剧组每一个工作人员的殷切负责。” “但与此同时,我更想感谢我的父亲,如果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云清笳。” 吸了吸鼻子,云清笳嗓音越发的清冽,“爸爸,谢谢你,还有……我爱你。” 随着叶泠泠话音的落下,镜头也随之转到了观众席上的时喻身上。 时喻坐在台下勾起唇角,轻轻对云清笳点了点头。 “嘶——” 利器划破皮肤的声音在这条破旧不堪的街道上响起。 叶泠泠望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和血流不止的手指,有些欲哭无泪。 不用想也知道垃圾堆里的碎玻璃是谁放的。 可是她完全没有办法反抗,她已经跑到了这么偏远的地方来,可那些人却始终如同鬼魅一般伴随在她的左右。 仿佛是破罐子破摔了,叶泠泠放弃了继续去垃圾桶里翻找,她拖着破旧的编织袋,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忽然,在路过一家便利店的时候,听到了一道她万般熟悉的女音。 感谢词还在持续,遥远偏僻的街道上,一双散发着幽光的宛若狼一般的视线正紧紧的盯着市面上早已经淘汰不用的电视机。 但是,即使叶泠泠的视线几乎快要穿透电视机钻进那里面去,云清笳的摇曳生姿全部都早已和她没有了关系。 看着电视机里云清笳万众瞩目的样子,叶泠泠几乎是泣不成声,她双手死死的捂住眼睛,却依旧有豆大的泪珠不断地顺着眼眶滑落。 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 叶泠泠死死的抱着手臂嚎啕大哭,几乎是哭得肝肠寸断。 原来不需要扒着其他的男人,不需要出卖自己,只要好好演戏,努力的完成每一个角色,也可以出人头地。 可是这个道理她知道的已经太晚了,晚到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弥补。 一步踏错终身错,她再也回不去当初…… 此后经年,云清笳只保持着一年出一部电视剧的频率,由她参演的电视剧,就没有一部不是大爆的,她成了资本家眼里的香饽饽,当之无愧的收视女王。 而每次她进组的时候,时喻总是会陪在她身边。 每一场颁奖仪式上,云清笳的颁奖词中到了最后也总会提到她的父亲,那个一直陪伴她,支持她的人。 没有人不羡慕他们之间的父女情深。 或许是自小陪着姐姐泡在片场的缘故,云望笙长大以后也走上了演员的这条道路。 小小年纪的他丝毫不输于姐姐,和云清笳两个人几乎霸占了娱乐圈的半壁江山,被网友们戏称为“雌雄双煞”。 云清笳一生都未曾嫁人,将自己的一辈子都献给了她热爱的演艺事业,虽然外界众说纷纭,可有着时喻和云望笙的支持,云清笳丝毫没有被那些言论给打倒,反而是将日子过得越发的快活。 时喻穿来时这具身体就已经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为了不破坏小世界里的医疗平衡,时喻并没有让2333将这具身体调整到最佳的状态,因此,在云清笳退圈的那一年,时喻的这具身体彻底的坚持不住了。 曾经那个需要缩在父亲臂弯下才敢小心翼翼的哭出声来的小女孩,早已经长成了女强人的模样,她用力地眨着眼睛,不让泪水落下来。 而那个瘦弱的似猫儿一般,只能居住在保温箱里的小小婴儿,也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云望笙握着时喻的手,“爸,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姐姐的。” 云清笳红着眼眶,“爸,我们下辈子还做父女。” 自从云清笳二十一岁开始拍戏到她五十五岁彻底退圈,陪着她在片场一遍一遍对戏的时喻:…… 要不还是算了吧? 他真的只想退休躺平啊…… 眼看着云清笳憋不住泪水要落下来,时喻赶忙从角落里扒拉出来2333,“溜了溜了,快走!” 第60章 残阳如血, 血光将天际都染成了一片绯色,入目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断肢残骸伴随着飞溅的鲜血在阵阵乌鸦的啼叫声里,显露出更加阴森恐怖的气息。 铺满整个山庄的十里红妆全部被染上了鲜血, 大红色的绸缎与粘腻的血液混合在一起,染着一片褐色的狰狞。 悬挂在大堂中央的红双喜字被利刃斩成了两段,于呼啸的狂风之中, 毫无依托的孤苦飘零。 赤红的血色汇聚成了汪洋,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他们一个个面目狰狞,状若惊恐, 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里尽是惧怕。 而在这一片尸山血海的周围, 是一群穿着劲装短打,手持刀剑, 面无表情的男子。 残阳, 鲜血,断肢, 残骸, 树影摇曳的墨与绿, 印衬着粘腻的红, 于呼啸的风中会聚成了一副色彩明艳的画卷。 浓稠的血腥味随着风溢散开来,可无论是这令人作呕的浓厚味道, 还是山庄里的人临死前狰狞的面孔和极度恐惧的表情,都未曾在这群男子的心中留下任何的印象。 他们就像是一个个没有感情的木偶,只懂得提剑杀戮。 当他们确定整个山庄无一活口残留,就连厨房里的牲畜都死无全尸的时候, 其中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人单膝跪在了大堂中央的台阶下面。 “禀主子, 藏剑山庄二百一十三口, 除了荆涉,尸体全部都在此处。” 在这名男人的正上方,站立着一名一身红衣的青年,他身形高大,面容冷峻,大红色的衣摆上绣着一条傲首挺胸几欲腾空而起的龙。 如此衣着,配上布满整个山庄的红绸,和随处可见的大红双喜,不难猜出,这里应该是婚礼的现场。 而青年本人赫然就是本该成亲的新郎官。 但此时,虽然到处依旧是鲜艳的红色,可却是充满不祥的血红,破败的红绸在萧索的夕阳下孤单地飘扬着,随处都是乌鸦邪恶的鸣叫。 “荆涉……”薄薄的唇轻轻张开,青年眼尾上挑的凤眸当中流转着幽深莫测的眸光,“竟然让他给跑了……” “不过一个五岁的娃娃,倒也是好本事,既然如此……”青年眉眼一冷,眼中一片阴郁,“以我武林盟主的名号发布江湖追杀令,抓到荆涉以后,就地格杀,拿着他的人头来见我的人,赏金千两。” “不——!!!” 就在青年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尖锐的嗓音带着浓烈的不可思议从一旁中响起,惊的停留在尸体上蚕食着腐肉的乌鸦都飞走了好几只。 青年缓缓转过身,看着呆愣的坐在地上,一身嫁衣染上了无尽的脏污,泪流满面几乎快要癫狂的女人,幽幽地笑了起来,“为什么不可以?” 他一双眸子瞪的似铜铃一般,死死的盯着满身污血的女人,“荆离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可以,你藏剑山庄的人的命是命,我南鹰堡上下一百八十五口人,难道就全部都该死吗?” “不是的……” 荆离嫣“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泪水糊了她满脸,“璟哥哥,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一定有误会的……” “误会?”,南璟提起了荆离嫣的衣襟,一双充斥着猩红的眸子中带着满满的愤怒,一字一顿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你爹以为当初的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但我告诉你,我有眼睛,我会看,我看得清清楚楚,千真万确!” “是你的爹爹荆时喻,亲手捅穿了我父亲的心脏,你告诉我,我还要怎么误会?” 荆离嫣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般,身体剧烈的颤抖,她心里是真的害怕,她从来没有看到南璟如此的疯狂过,那死死盯着她的眼眸看的她心打颤。 荆离嫣哆嗦着抓着南璟的手,“就算是这样,我的爹爹也养大了你呀,在藏剑山庄的这么多年,你难道过得一点都不快乐吗?” 再次听到荆离嫣的话,南璟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彻底的断了,猩红的眸子渐渐染上了一抹痛苦,他狠狠的甩开了荆离嫣的手,“笑话!如果我的父母亲人活得好好的,我又何须要寄人篱下?快乐……我这么多年一直都活在仇恨当中,我从来都没有一天快乐过!” “那我呢?”荆离嫣整个人脆弱不堪,摇摇欲坠的几乎快要昏过去,“你…对我的爱也全部都是假的吗?你敢说你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吗?” “当然……”南璟咬着牙想要说出“没有”两个字,可当这话真的到了嘴边的时候,他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恨着藏剑山庄的所有人是真的,但对荆离嫣的爱也是真的。 “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见南璟忽然地沉默了下来,荆离嫣像是抓住了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一样,“你心里有我,否则的话,你也不会答应和我成亲。” 可看到如今喜气洋洋的喜堂变成了灵堂的模样,荆离嫣又不由得悲从中来,她嘴唇颤抖了一下,一滴一滴的眼泪砸落。 砸在她身下鲜红的嫁衣上,也砸在了南璟的心里。 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南璟咬牙将哭的不能自已的荆离嫣一把提了起来,双手搂上她的腰,十分粗鲁的擦去了她脸上的眼泪,“不许在哭。” “璟哥哥……我求求你……”荆离嫣煞白的小脸在南璟转变了态度以后,终于恢复了些许的血色,“放了我弟弟,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唯一的亲人了,我求你……就当是为了我……” 看着这样一张悲切又惶恐的湿漉漉脸庞,南璟的一颗心也跟着狠狠地颤了颤,即便是两人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但对着眼前的这个小女人,他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 在那些被仇恨掩埋的暗无天日的日子里,眼前的女人是他生活中唯一的光亮。 默默叹了一口气,罢了…… 南璟抬手将荆离嫣搂得更紧了一些,“只要你好好的陪在我身边,我可以放了你弟弟。” 哭的梨花带雨的荆离嫣转瞬抬起胳膊,紧紧的回抱住了南璟,她将脑袋贴在了南璟的胸膛之上,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我会的。” 刚才跪在地上的手下神色有些复杂,他抬起头疑惑地喊了一声,“主子,那追杀令?” “废物!”南璟冷着脸,“听不明白盟主夫人的话吗?” 手下的脑袋立刻垂了下去,唯恐再次招惹南璟的怒火,“是,属下遵命。” “盟主夫人”几个字深深地印在了荆离嫣的心中,她仰起小脸,一瞬不瞬地盯着青年俊美的面庞,“所以……我还是你的妻子,对吗?” “是,”确认自己的内心还是舍不得这个女人以后,南璟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起来,他低头在荆离嫣的唇瓣上印下一吻,“只要你乖乖的留在我身边,好好的做这个盟主夫人,我就放过你的弟弟。” “好,”荆离嫣点头答应,“当年我的爹爹伤害了你的父亲,如今你也杀了藏剑山庄里的人,一报还一报,就算是结束了。” 她晶亮亮的仁瞳中闪着细碎的光,“就让这所有的恩怨都在我们这里结束,不要再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好不好?” 很显然,荆离嫣的话成功取悦到了南璟,他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好,都听你的。” 等到荆离嫣气喘吁吁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南璟这才放开了她,然后大手一挥,眼中沾染上几分厌恶,“一把火烧了。” “等一下,”荆离嫣眼眶有些微红,“璟哥哥……我爹爹和娘亲已经死了,不能给他们留一个全尸吗?” “全尸?”南璟冷笑一声,“我的父母又何曾得到了好生的安葬?” 他揉了揉荆离嫣白皙的小脸,“我已经答应你放过荆涉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荆离嫣呼吸一滞,但很快的又调整好了表情,她冲着南璟柔柔一笑,“是我太过贪心了。” 火折子在南璟的手中劈啪作响,他冷着一张脸轻轻一甩,带着火星的火折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很快便落在了大红色的绸缎上面。 华丽的绸缎遇火便着,转瞬间漫天的猩红变成了带着炽热的火红。 为了成亲仪式布置的所有一切全部都变成了大火的养料,整个山庄弥散上了一片赤色的火光。 南璟搂住了荆离嫣的腰,“走吧,我的盟主夫人。” 荆离嫣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被大火掩埋的藏剑山庄,楚楚可怜的眼眸里有一抹晦涩难辩的恨意转瞬而逝,但很快又变成了欢喜,她的唇角微微上扬着,是对新的生活的殷切希望。 “璟哥哥……我们以后都要好好的活着。” —— 火蛇叫嚣着,喷涌着,交织成一面赤红色的大网,将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包裹其中,带着猩红的血色,一口一口的吞噬殆尽。 在喜堂的正中央,躺着一名浑身被鲜血浸透了的男子。 他的眼眸紧紧的闭着,薄薄的唇瓣上是数不清的裂痕,鲜血沁了出来,一道道干裂的痕迹狰狞又恐怖。 然而,最让人觉得不忍直视的还不单单是如此。 做为响彻武林的剑圣,那原本应该是握着长剑纵横天下的双手处却是一片血肉模糊,几乎可以看到里面森白的骨头。 可即便他的身上遍布纵横交错的伤痕,手腕处的手筋也被挑断,整个小臂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垂落着,但那握着长剑的手,却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松懈。 他整个惨烈的几乎没有了人形,殷红的血液顺着深可见骨的伤口滴滴落下,在他身下汇集成一汪小潭。 满头的发丝和鲜血混合在一起,粘腻,发臭,乱糟糟的盖住了半边的脸。 火舌逐渐吞噬而来,一点一点的爬上了他的衣摆,就在即将要烧到他头发的时候,男子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迅速的站起身体,在倒塌的房梁即将要砸落下来的一瞬间,挪到了一处空旷的地带。 “2333,这就是你给我找的可以躺平的世界?” 说话的声音异常的沙哑艰涩,嗓子好像是被石头摩擦过一般。 2333缩了缩身体,颤颤巍巍的开口,“确实是可以躺平呀,只要宿主找到大反派荆涉,指挥着他练武就可以了,宿主你完全不用辛苦的。” 听了这话的时喻轻笑了一声,他举着自己被折断的右手手腕,幽幽开口,“你确定?” “应……应该吧……”说完这句,2333就彻底死遁了,再也不发一言。 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时喻又将2333给抓了回来,“你倒是先给我兑换一些疗伤的药再去死遁啊。” 嗦嗦嗦嗦的小系统再次出现,只兑换了一些能够治疗皮外伤的顶级金疮药,“宿主,因为小世界限制的原因,我不能直接让你的伤势全部好起来。” 微叹了口气,时喻左手按上了右手的手腕,这里刚刚被切断,还有机会恢复,不过想要继续拿剑习武,却是再也不可能了。 但在接好筋脉之前,还是得先把错位的骨头掰正。 时喻左手捏着右手的手腕,用力一拧,随着一道“咔嚓”声,手腕处顿时鲜血肆溢,喷溅的鲜血在地面上侵染出了一道道妖艳的图案。 刺骨的痛意也顺着神经爬上了他的头皮,浓重的腥臭味道弥散在他的鼻尖,但时喻却仿佛是一个机器人一样,一张脸冷淡的似乎没有丝毫的人味,没有露出任何痛苦的神情。 因为还没有接受剧情,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喻不确定屠了整个山庄的杀手会不会还在周围守着,他伤势严重也没有办法直接和对方硬碰硬。 因此在躲开漫天的大火后,时喻找了一处无人的山洞当做了暂且休息的地方,在小溪旁清洗了伤口,涂上金疮药又包扎起来后,时喻才接受了剧情。 故事还要从十五年前说起,原主荆时喻和南鹰堡的堡主南云天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藏剑山庄和南鹰堡在事业方面也多有来往,甚至是双方的小孩还结了娃娃亲。 但在十五年前的一天傍晚,原主却收到了一封来自南云天的求救信,信中言明有人要对南鹰堡出手,求原主救他们一命。 原主收到信后确认了是南云天的字迹,想也没想就直接赶到了南鹰堡。 但因为古代的交通工具实在是缓慢,即便原主接连跑死了两匹马,等他感到南鹰堡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整个南鹰堡成了一座死城,上下一百八十五口人几乎全部被杀死,只有南云天还残留着一口气等到了原主的到来。 原主悲痛万分的询问南云天这一切究竟是谁做的,却没有想到南云天竟然是直接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恸哭,直说让原主杀了他。 原来是有人在南云天的饭菜里下了药,直接让他变成了一个六亲不认的杀人魔,整个山庄所有的人全部都死在了他的手下。 等南云天清醒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死了,就连他自己也身受重伤,他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苦苦的祈求原主杀了他。 但原主却不忍心就这样了结了好友的生命,想要劝他去找大夫解了他身体里的毒,却没想到就在两人说话的这个时候,南云天体内的毒素再次发作。 他又变成了一个只知道杀戮的魔头,但虽然南鹰堡其他的人武功比不上南云天,原主却还是能够和他打个旗鼓相当的,在原主将南云天控制起来以后,南云天又有了一瞬间的清醒。 眼看着好友身上也被他砍出了无数的伤痕,南云天彻底的绝望,恸哭着哀求原主一定要杀了他,他不愿意接受自己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在闭着眼睛赴死以前,南云天想起自己的小儿子在他还尚未完全变成魔鬼的时候被他给藏了起来。 他将自己的佩刀交给了原主,让原主找到自己的儿子南璟后好好栽培,不要让南鹰堡就这么没落下去。 但同时他也劝告原主,不要想着替他报仇,他只希望南璟能够好好的活下去,把南鹰堡的刀法发扬光大就够了。 说完后,南云天凭借着最后一丝意志,控制住了体内想要杀人的疯狂,让原主一剑贯穿了他的心脏。 而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的巧,原主和南云天在打斗的时候渐渐地转移了阵地,恰好停留在了南璟藏身之处的周围。 小小的孩童躲在废墟里,眼睁睁看着自己敬重的伯伯杀死了他的爹爹。 这样的一幕,深深地刺激到了南璟幼小的心灵,在他被原主从废墟里挖出来的时候,他以为他们家所有的人都是被原主给杀死的。 可为了能够活下去,他努力的将所有的仇恨都掩埋在了心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跟着原主回了藏剑山庄。 原主怜惜他是好友遗留唯一的儿子,对南璟倾尽了心血的培养,不仅教授他南鹰堡的刀法,甚至是将自己藏剑山庄的剑法也全部都教授给了他。 原主自己的女儿荆离嫣自小身体不好,没有办法习武,刚好南璟又从小和荆离嫣订了娃娃亲,原主就想着培养南璟也是一样的,等将来他们结婚以后就把藏剑山庄交到南璟的手中,这样也不算是辜负了好友的嘱托。 但原主不知道的是,他对南璟所有的好,全部都被对方当成了别有所图。 而原主因为南云天所说不想让南璟卷入这纷争当中,因此而隐瞒了南璟他真正仇人的行为,落在南璟眼中就成了心有愧疚。 原主对南璟越好,南璟对原主的恨意就越深。 南璟咬着牙和原主虚与委蛇,装作一副好侄儿的模样,表现的十分乖巧懂事。 原主本就怜惜于他,因此从未对南璟有过怀疑,在南璟十八岁,荆离嫣十六岁这年,为二人准备了盛大的婚礼。 然而,就在原主满心欢喜女儿有了好的归宿,藏剑山庄也有了新的主人的时候,南璟却突然露出了他隐藏了十五年的魔爪。 他在饭菜当中下了软筋散,让整个藏剑山庄的所有人都失去了力道,随后他在外面培养的势力一拥而上,提刀就砍。 整整两百一十三口,连惨叫声都尚未发出,就全部都命丧黄泉。 而原主更是遭到了南璟的疯狂报复,因为当初南鹰堡死了一百八十五口人,南璟就在原主的身上砍了一百八十五刀,甚至还挑断了他的手筋,让他再也拿不动剑。 在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的时候,南璟一把火将整个藏剑山庄给烧了个干净。 只有五岁大的小儿子荆涉因为调皮贪玩,藏在了地窖里躲过一劫。 熊熊的火焰掩埋了当年南鹰堡被屠戮干净的真相,却也在荆涉的心中燃烧起了仇恨的光芒。 五岁的孩童跌跌撞撞的逃离了藏剑山庄的废墟,当过乞丐,挨过打,和狗抢过食,历经十年磕磕绊绊的长大,带着曾经被大火烧死的父亲手里紧握着的那把长剑,杀上了重建的南鹰堡。 可独自拿着剑谱修炼的他,又怎么能打得过被原主倾力培养的南璟呢。 不过几个照面,他就被抓住扔进了南鹰堡的地牢里。 南璟原本是想要杀了他,可在荆离嫣的苦苦哀求之下,南璟最终还是把他给放了。 但荆涉却没有大松一口气,他只觉得无比的愤怒和无力。 愤怒的是杀父杀母的仇人近在眼前,他却根本没有办法为父母报仇。 无力的是,明知道南璟是他们的仇人,他的嫡亲姐姐,却还是义无反顾的爱上了南璟,即便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荆涉在离开前,独自见了一次荆离嫣,“他是我们的仇人,他杀了藏剑山庄两百一十三口!” 十五岁的少年心头几乎在滴血,“那么多人死无全尸,你却和仇人恩恩爱爱,午夜梦回的时候,你难道就不害怕吗?” 但荆离嫣却只是幽幽一叹,“可是我们的爹也杀了璟哥哥全家不是吗?” “一报还一报已经扯平了,你为什么还非要执着于报仇呢?” 荆涉不理解,他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如果当初南鹰堡的事情真的是爹爹做的,那他为什么要引狼入室?直接杀了南璟一了百了,斩草除根不好吗?这其中一定有误会,爹爹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但荆离嫣的恋爱脑中根本装不下那么多,她哭着乞求荆涉离开,“事情已经这样了,就算你现在杀了璟哥哥,爹娘也不可能再活过来,为什么就不能放下仇恨好好生活呢?” “冤冤相报何时了,”荆离嫣劝解道,“仇恨是永远报不完的。” 荆涉发现他根本没有办法好好的和荆离嫣沟通,“你不愿意报仇,你要和这个仇人生活在一起,这都是你的意愿,但我一定是要为爹娘报仇雪恨的!” 一次杀不了南璟那就来第二次,荆涉相信,只要他努力的练剑,他终有一天可以提着南璟的头颅去祭拜爹娘。 然而,非常可惜的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的刺杀也全部都失败了。 无论荆涉怎样辛苦的练剑,他始终都无法杀了南璟。 而南璟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刺杀当中彻底恼了起来,他是喜欢荆离嫣不错,可这并不代表着他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原谅荆涉。 在荆涉二十岁这年,又一次的刺杀失败以后,南璟不再放他走了,直接命人将他抓了起来,关到南鹰堡的地牢里折磨致死。 “嗯?”剧情皆收到这里戛然而止,时喻微阖着眼眸,“没了?” 2333再次探查了一番,“没有了,这个世界好像出现了一点小问题,只能捕捉到这么多的剧情,宿主……这会不会对你的任务有影响啊?” “没什么大碍,”时喻微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冷淡,“无论后面发生什么,宰了南璟不就好了?” —— “狗杂种!你竟然敢抢本大爷的地盘,看我不打死你!” 几个穿着破烂的小乞丐将一个五岁的小童围在中间,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 “我没有……”荆涉摇着头,“我没有跟你们抢,我只是想要口饭吃。” 然而,那些乞丐根本不愿意听他的话,嘴里咒骂得越发狠戾了起来,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重,直打的荆涉抱头鼠窜。 “打死他,打死这个狗杂种!没爹没娘的小杂种,死了也是活该,打他!” 荆涉脊背弯着,双手死死的护住了脑袋,咬着牙不让泪水流下来。 他只是想要找一个人多的地方讨要点吃的而已,他没有想那么多的,他没有要和他们抢地盘。 可无论他怎么解释他们都不听,一心的认为他是一个无父无母的狗杂种。 可他怎么会是狗杂种呢? 他明明有疼爱他的爹娘,有温柔无比的姐姐,有总是脸上带着笑的做饭的大娘,有和他一起拿着木剑练习的狗蛋。 他明明有家的…… 可是……他的家毁了,毁在了他最最敬重的璟哥哥手里,他亲眼看到南璟在姐姐面前亲口承认了他的恶行,还一把火烧了整个藏剑山庄,连爹娘的尸首都不放过。 对!他不能死,他还要替爹娘报仇! 他要杀了那个忘恩负义南璟,提着他的人头去祭拜爹娘! 小小的孩童猛地爆发出来,一口咬上了为首的那个乞丐的脚腕,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的咬了上去,恨不得直接咬下一块肉来。 “疯了疯了,这个狗杂种他疯了!” 一群小乞丐有些害怕,四散着逃开,可被他咬着脚腕的那个乞丐却没有办法逃走,他一拳一拳重重的砸在了荆涉的背上,“你给我撒口!” 眼见的荆涉越咬越使劲儿,那个乞丐疼得实在是有些受不住了,随手摸过墙角边的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在了荆涉的脑袋上。 荆涉疼得脑袋发晕,力气渐渐松散下来,再也咬不住那个乞丐的脚踝。 眼看着他脑袋上留下了鲜血,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的起来,那个乞丐恶狠狠地啐了他一口,转身离开。 荆涉无助的躺在地上,他伸手摸了一把脑袋,摸到了一手的鲜血,他愣愣的看着手心,只觉得一片悲哀。 他要死了吧…… 荆涉感觉自己的眼前出现了走马灯,否则的话,他怎么会看到自己的爹爹了呢? 小小的孩童一瞬间泪如雨下,他还没有好好练武,他还没有长大,还没有替爹娘报仇,怎么就要死了呢?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想要在临死前再好好的看爹爹一眼。 可突然的,为什么爹爹竟然弯腰把他抱了起来?难道他已经到了地府了吗,竟然是这么快…… 看着怀里的小童面露绝望的样子,时喻抬手捏上了荆涉的鼻子,“不是地府,爹爹真的来找你了。” 第61章 荆涉一愣, 怔怔地看着时喻,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充满着茫然和无措,还有一丝不可置信。 “真的是爹爹?爹爹没有死?” 时喻掂了掂手里轻的几乎没有重量的小孩,对着他慎重的点了点头, “没死。” 荆涉愕然, 他抬起脏兮兮的小手, 慢慢的探上了时喻的脸颊,又轻轻的捏了捏。 手底下是温热的真实的触感,甚至还有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手指上。 眼前这人, 是真实的存在着的,具有活人的体温的……爹爹…… 荆涉嘴巴一撇,眼泪大颗大颗的就掉了下来,他整个人都用力的缩在了时喻的怀里, 哭的整个身体都颤抖不已。 天知道他这段时间究竟有多么的害怕,每天每天都无法入眠,只要一闭上眼睛, 脑海中出现的就是大片大片刺目的血红,和藏剑山庄遍地凌乱的尸体。 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明明应该是他最最敬重的璟哥哥和他最最喜欢的姐姐成亲的现场,到头来却变成了充满杀戮的狩猎场。 当天的爹爹和娘亲是那么的高兴,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欢喜的笑容, 他们开开心心的布置喜堂, 大红色的花轿围着藏剑山庄转了一大圈,红色的毯子铺满了所有的道路, 可最后只剩下了粘腻的血红。 他因为贪玩, 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了出去, 但是他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来寻找他的爹爹娘亲, 心中有些害怕,就又悄悄的回到了藏剑山庄。 然而没想到,他只不过是出去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而已,再次回来,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模样。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杀手雪亮的刀子刺进了族人的身体,拔/出/来时就染成了鲜艳的红。 他看着南璟一刀一刀的砍在他爹爹的身上,他那么骄傲的爹爹,跪在地上祈求南璟放过其他无辜的人。 可无论爹爹如何的低下头颅,如何的放下尊严,那个宛若魔鬼一样的南璟自始至终脸上都带着诡异的笑,直到刺耳的惨叫声彻底停息,所有人都变成了尸体。 他恐惧,他害怕,他缩在草丛里,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因为他知道他还不能死,他死了的话,没有人会替他的爹娘报仇,没有人会为藏剑山庄两百一十三口申冤。 因此,即便逃出来的这段日子过的几乎是生不如死,他跪在别人的脚下,乞求他们给他一口吃的,他睡在满是泥泞的破庙当中,他被用极尽恶毒的语言欺辱,他通通都坚持了下来。 仇恨的火焰蕴藏在他的心里,支撑着他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他原以为这世上只剩下他孤孤单单一个人,他亲爱的姐姐的灵魂也死在了和南璟的怀抱当中,可没想到,他竟然又再次见到了他的爹爹。 活着的,会说话的,能够抱着他的爹爹! 缩在和曾经一模一样温暖的怀抱中,荆涉整个人泣不成声,“我看到南璟他把你们都杀了,姐姐却还要和他在一起,我不明白,南璟明明应该是我们的仇人……” 看着荆涉颤抖的身体,时喻微微叹了口气,几天前还无忧无虑的五岁小童被迫一夜长大,可这成长的代价,未免也太重了一些。 时喻轻轻地替他抹去了眼角的泪,“没事了,都已经过去了,以后爹爹在啊。” 荆涉早已累极,在时喻柔声的安抚下,很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南璟似乎是觉得荆涉一个五岁的小孩无论如何都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因此在一把火烧了藏剑山庄以后,就带着全部的人都回到了南鹰堡,没有留下任何一个人守在这里。 因此时喻找到荆涉的地方距离藏剑山庄很是近,也没有住什么客栈,时喻带着荆涉直接返回了藏剑山庄。 昨夜下了一场雨,将漫天的大火都给扑灭了,虽然大堂那边损毁的非常严重,但山庄后半部分居住的地方还是依旧如前。 时喻将荆涉放在了他曾经居住的房间里,动手脱下了他身上早已破碎脏乱无比的衣裳,白白净净的小孩身上多了许多的泥垢脏污,小孩似乎是太久太久没睡过一次好觉了,时喻将他整个人折腾来折腾去,替他洗干净了身体和头发,小孩依旧陷入在沉沉的睡梦当中。 小小的孩童一如既往安静乖巧的躺在床上,但他的身体上却多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痕,青紫色的痕迹遍布腰腹和脊背,小腿上还有一道皮肉翻滚的狰狞伤口。 修长的指节蘸取了药液涂抹在伤口处,随着指腹轻轻的按压摩擦,药液渐渐被伤口吸收,刺目的红色也淡了下来。 处理完身上所有的伤口,时喻给荆涉换了一套干净清爽的衣服,随后走向了被烧的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前院。 剧情里这些尸体就一直这样暴露在荒野当中,没有人来替他们收拾骸骨,未曾被烧毁的尸骸成了秃鹫和乌鸦的食物,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被啃食了个干净。 时喻在荆离嫣的炼药房里找了一双牛皮制成的手套,随后就在被烧毁倒塌的房梁下翻找了起来。 掀开一根又一根被烧成了灰碳的梁柱,时喻找到了原主妻子的尸骸。 记忆中原主的妻子是一个十分温婉的美人,即便已经三十多岁,却还是喜欢穿一些色彩鲜艳的衣裳,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可此时,出现在时喻面前的,却是一具完全看不清面貌的焦尸,而且因为长时间高温的灼烧,原本高挑的身形也剧烈的皱缩了起来,像是一个未曾发育完全的侏儒娃娃。 时喻垂着眼眸一言不发的将原主妻子的尸体挪到了一边空旷的地方,随后又开始找其他的尸体。 守门的李叔四肢朝下,腰背几乎被砍断,可被他牢牢护在怀里的孙女还是早已停止了呼吸。 后厨的胖婶一条手臂被砍了下来,似鹰爪一般弓起来的手中还抓着一只被烧成了黑炭的鸡。 平日里喜欢偷懒的二娃,最会油嘴滑舌哄原主开心的小五,总是偷吃被胖婶揍的六子…… 一具具尸体被时喻翻了出来,整整齐齐的摆在了演武场。 荆涉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醒了过来,远远的站在演武场的角落里,目光死死地盯着铺满了整个演武场的尸体。 时喻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想什么?” “爹爹……”荆涉喊了一声,缓缓抬起头来,圆溜溜的眸子里没有了涉世未深的单纯,而是充满了坚毅,“我不会让他们白死的。” 他站在这里观察了许久,看到曾经可以单手扛起一头牛的爹爹,如今一次性只能拖一具尸体,看到爹爹灵活无比,顷刻之间能发出上百剑的修长手指如今似乎也变得有些无力。 时喻右手手腕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像是一道烙印一般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底。 “我一定会为娘亲和其他的族人们报仇!” 小小的孩童咬着牙发着誓,在心里埋下一颗向上的种子。 “好,” 时喻赞赏的拍了拍他的脑袋,“爹爹支持你,不过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先让族人入土为安。” 小小的孩童紧握着双手,眼中迸发出坚定的光芒,“我和爹爹一起。” 时喻带着荆涉在杂物房里找到了两把铁锹,对着后山还有些泥泞的土地挖了下去。 夕阳渐渐坠落,月儿爬上树梢,两百一十三个墓穴,终于被他们挖好。 迎着星光,踩着落叶,两人将所有的尸体全部都好好的安放。 荆涉跪在娘亲的坟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娘亲……我一定,会带着南璟的头来祭奠您的在天之灵,一定……” 荆涉需要发泄心中的怨气,因此时喻并没有阻止,只是在旁边点火烧了些黄纸。 又是挖坟,又是埋尸,父子二人直接从上午干到了第二天凌晨,如今,当所有的事情完毕,紧绷的心绪也放松下来的时候,终于察觉到了身体上的疲累。 “咕咕咕——” 荆涉捂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躲开时喻的目光,“我……我没饿。” 时喻摇着脑袋轻笑了一声,“走吧,爹爹给你弄些吃的。” “好。”应了一声,荆涉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牵上了时喻的手指,见对方没有躲闪,荆涉的动作越发的大胆了起来,直接将自己的小手整个的塞进了时喻的手心。 时喻知道这是荆涉没有安全感的缘故,因此并没有说什么,直接牵着他一路来到了后厨。 不过很可惜的事,即便父子两人将后厨翻了个底朝天,也只找到了一些零碎的谷物,大部分的粮食都在大火的灼烧下化成了黑灰。 荆涉看着不够他塞牙缝的谷物,一张小脸彻底的垮了下来,“没有吃的了,怎么办?” 时喻叹了口气,再次牵起他的手,“走吧,去后山。” 荆涉满脸疑惑,“我们不是刚从那里回来吗?为什么又要回去?” 抬手轻轻捻了捻下巴,时喻歪头冲他微微一笑,“后山有好吃的。” 荆涉这下子越发的疑惑了起来,他在后山也来来回回跑了许多趟,怎么他不知道哪里有好吃的东西呢? 直到,时喻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信手朝着前方的草丛里打过。 荆涉一双眼睛立刻变得亮晶晶的,“爹爹这是在打猎吗?就像李叔那样,带着猎物下山?” 一想到曾经从李叔那里得到的各种好吃的肉肉,荆涉心中便兴奋不已。 他松开时喻的手,连蹦带跳的跑到了那处草丛边缘,双手扒拉开灌木以后,就看到了一只肥硕无比的野兔子。 时喻的手腕伤的实在是严重,虽然他掷过去的石子依旧是打到了兔子,但打中的地方却略微有些偏。 兔子的脑袋是完好无损的,只有后腿微微有些折断,这也是兔子没有办法继续逃跑的缘由。 荆涉小心翼翼的抓着兔子的耳朵将它提了起来,然后一溜烟又跑回了时喻的身边,兔子在他怀里安安静静的缩着,不跑也不跳,乖得不得了。 他抬手摸了摸兔子光滑的皮毛,仰着脑袋问时喻,“我们要吃了它吗?” 小兔子这么乖,这么可爱,虽然他的肚子很饿,但是他还是有些舍不得。 荆涉搂着兔子的手稍微紧了紧,带着商量的语气,“可以把它养起来吗?它都还没有死,只是腿受伤了而已,养一养就好了。” 沉吟了片刻,时喻盯着他的眼睛,“可是如果把这个兔子养起来的话,我们今天就要饿肚子了。” 恰在此时,荆涉的肚子再次咕咕的叫了起来,饿肚子的感觉可真难受啊! 虽然……自从他逃离了藏剑山庄开始,已经饿过好几次肚子了,也有些习惯了这种感觉,但是如果要让爹爹跟他一起饿肚子的话…… 荆涉咬了咬牙,将兔子交了出来,“那爹爹你吃吧,我不饿,我可以忍着的。” 时喻笑而不语,只是默默的提着兔子的耳朵,然后用刀划开了它的背部,将整个兔子皮都给剥了下来。 荆涉看着血淋淋的兔子默默流下了眼泪,再次坚决的拒绝吃兔子肉。 时喻也没有说什么,自顾自的用铁棍将兔子穿了起来,然后架在火上烤。 拿出后厨里没有被烧干净的孜然,辣椒粉等调味料撒了上去,片刻之后,烤的滋滋冒油的兔子便散发出了一道诱人的香味。 时喻扯下一只兔腿递给了荆涉,荆涉眨巴着眼里的泪珠,扭过了头,“我不吃。” 见此情况,时喻直接强硬的将兔子腿塞进了荆涉的嘴里。 下意识的张口嚼了嚼,烤兔肉的喷香味瞬间在口腔当中弥散开,荆涉大口咬下一块兔肉,瞬间悲伤的眼泪就从嘴角流下来了,“真香!” 第62章 别看时喻打到的这只兔子很是肥硕, 但对于两个忙碌了一天又饥饿了许久的人来说,也只是堪堪让腹中不再那么饥饿而已,想要吃饱还是有些难的。 啃了一整条兔腿, 又撕咬下许多兔肉, 吃的满嘴流油的荆涉看了一眼肉被剔除得干干净净的骨头架子, 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爹爹……我是不是吃太多了?” 小孩长长的睫毛乖顺的随着他眯眼睛的动作垂了下来, 看起来无比的乖巧。 时喻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没事, 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吃多点才能长高高。” 听到这话的小孩眼睛立马亮了, “那我想要快点长大,长的比爹爹还要高, 这样我就可以保护爹爹了, 也可以让娘亲他们得到安息。” 他知道爹爹现在已经没有了武功,否则的话, 凭借他剑圣的身份, 又怎么可能连一只野兔都打不死? 他不会说出来这些惹爹爹伤心,但并不代表着他就可以轻易放过那些伤害了爹爹和杀害了他族人的人。 小孩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但一双眸子中充斥着的恨意,还是被时喻给捕捉到了。 微微叹了口气, 时喻知道藏剑山庄几乎死绝这件事情对于荆涉的打击是致命的, 可没想到即便他已经代替原主活了下来,荆涉心中的怨恨依旧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 负面的情绪长久的憋在心中,只会给心灵带来不可磨灭的伤害, 略一思索后, 时喻决定顺着荆涉的想法来。 既然荆涉已决定了要自己报仇, 那便需要做足了准备,他的天赋还算可以,但想要在短时间内于武功方面取得巨大的突破,且能打的过比他早练武十多年的南璟,就需要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楚。 右手负于身后,时喻仔细地将荆涉需要经受的一切说了出来。 他低头看着小孩,声音不轻不重,语调平平淡淡,“即便是如此,会遭受非人的痛楚,你还是想要报仇吗?” 末了,时喻又补充道,“其实你也不需要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你自己的身上,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活下去,我相信族人和你的娘亲都不会责怪你的,我可以带着你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我们重新开始,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 荆涉黝黑的眸底燃起一簇火光,“虽然这种生活很美好,但我却不想就这样一辈子碌碌无为,我不怕吃苦,也不怕疼,哪怕是再苦再累,我也可以将剑法学到大成,为所有枉死的族人报仇雪恨!” 五岁的孩童眸光湛湛,平地里投下掷地有声的话语,恍惚间让时喻将眼前的孩童和剧情中那个一次一次,即便濒临死亡,也依旧不折祈愿的少年人联系在了一起。 时喻笑了起来,“你既有如此志气,那爹爹便如你所愿。” 父子二人简单的拾掇了一下,便在同一个房间中睡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时喻在倒塌的院落里找到了原主的书房。 剧情中这里自从大火燃烧过后,就再也没有人踏足过,直到荆涉身死,隐藏了数十年的真相也没有被揭开。 此时江湖上对整个藏剑山庄是骂声一片,所有人都觉得是原主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武功秘籍而屠了好友满门。 在杀了好友以后还是没有发现武功秘籍的线索,所以才不得不将南璟带回藏剑山庄好好养着,目的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找到那传说中的武功秘籍。 剧情中没有交代真正杀了南鹰堡满门的人是谁,但时喻也猜的到,那幕后之人定是为了这武功秘籍而来。 除了那幕后之人,时喻猜不出第二个告知南璟有武功秘籍这一存在的人,毕竟这个所谓的秘籍,在原主的记忆中,全天下应该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十五年前就已经死掉了的南云天,另一个便是原主自己。 或许是南云天不小心说漏了嘴从而招致了杀身之祸,具体的原因已经不可探查,但这武功秘籍确确实实是存在着的。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这个秘籍虽然可以提高人的武功,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修炼的时间越久,就越会增加走火入魔的几率。 刚刚拿到这本秘籍的时候,原主和南云天都曾练习过一段时间,一开始他们的功夫增长的十分迅速,但很快的,两人身体内部的内力就开始四处乱窜了起来,并且隐隐有爆体的倾向。 因此原主和南云天一致商量过后,他们决定毁了这本秘籍,以防这个东西残害无辜之人。 秘籍早在南鹰堡被灭门以前就已经被毁掉,那幕后之人没有找到也就情有可原了。 但十五年过去,那人却依旧没有放弃寻找秘籍,还利用了南璟的仇恨心里,对着原主出手了。 帮着南璟一起屠杀了藏剑山庄的那些人,在屠杀的时候就已经将整个藏剑山庄都翻了个地朝天,因此虽然他们明面上都是南璟的手下,但时喻知道,其中定是有那幕后黑手的人。 推开烧了一半的房门,时喻抬脚走进了原主的书房里,书籍竹简零散的落了满地,桌椅小塌也是异常的凌乱,几乎都快没有了落脚的地方。 荆涉跟在时喻身后垂了垂眼帘,快速上前两步清理出了一小块地面,他仰着脑袋,“爹爹要找什么东西?” 时喻指了指书桌下面,“第三块砖头,把它移开。” 荆涉听话的照做,不过砖头移开后,却发现里面只有一个空空如也的木盒,他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空的。” 时喻笑而不语,原主虽然在对待南璟一事上因为加了太多好友唯一儿子的滤镜而有些思虑不周,但在其他的事情上,考虑的还是挺全面的。 这个木盒会被搜刮一空时喻早就料到,他抬步走过去,伸手在放置木盒的凹槽处摸索了一下,很快就摸到了一个凸起的小点。 放置木盒的凹槽是用石块制成,表面打磨的并不光滑,如若不是熟知这里情况的人,定是会将那个小的凸起当做石块上未曾打磨平整的石粒。 修长的指节按住凸起往右上方轻轻压了压,一道石头转动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凹槽里一整面的石块竟然从正中间分开了来,露出黑漆漆的一个洞穴。 时喻从洞穴里伸手进去,不一会儿又摸出了一个跟上面一模一样的盒子,盒子上面没有锁,只是用机关术构造了一个巧妙的结,时喻按照原主的记忆将盒子打开,就看到里面静静地躺着两沓泛黄的纸笺。 其中薄一点的就是南云天亲手写的求救信,而另外一沓纸,则是原主按照当初看过秘籍原本的记忆进行了改造过后的东西。 这本秘籍里描述的武功实在是太过于厉害,原主虽然在发现了它剧烈的副作用以后就没有再继续练下去了,但秉持着好东西不能就这么彻底毁掉的想法,试着把当初他和南云天改造以后的秘籍给默写了下来。 只不过这本秘籍实在是太过于深奥,而且它的副作用是伴随着剑招逐步增加的,除非你不去修习这个剑法,否则根本没办法不走火入魔。 时喻轻扫了两眼,便又将其装回了盒子里,准备带着这些东西一并离开。 虽然剧情中自从大火以后藏剑山庄就再也没有人来过,但如果时喻带着荆涉继续生活在这里,保不齐会和他们曾经认识的人碰上面。 他们如今一个武功全无,一个还是一个五岁的幼童,无论是被南璟的人发现,还是被那幕后之人抓住,都断然讨不了什么好。 而且荆涉练武也会发出不小的动静,以防万一,时喻决定带着荆涉去一处远离江湖纷争的地方,等到荆涉武功大成以后,再带他回来。 和荆涉说了一下打算后,小孩的眼里露出了一抹不舍,即便藏剑山庄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可这里终究是他的家。 但荆涉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知道如何选择才是对他而言最好的,最后又看了一眼藏剑山庄,便牵着时喻的衣摆和他一起离开了。 —— 村子里来了个年轻的先生。 人长得好看极了,比话本子里的状元郎还要俊俏,身上穿着一件浅色的长衫,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和村子里世代在地里刨食的村民完全不一样。 而且先生文成武就,不仅写的一手好字,弹的一手好琴,就连江湖上的那些武功都是如数家珍。 先生的儿子不过五岁,就能徒手举起一个装满了水的水缸。 先生十分好说话,人也很和气,收费也是异常的低,村子里的大部分人都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到先生那里去学习,无论是识几个字去做个账房先生也好,练一身蛮力走个镖运个货也罢,终归是好过在地里刨食。 日头渐渐西斜而去,穿着长衫的先生于几案后站起了身,书卷在他修长的指节间打了个旋后合了起来,清冽的眸子扫过下方的学生,“今日的课程就上到这里,你们可以回家吃饭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小屋外响起了一名妇女的呼喊,“狗蛋!牛蛋!回家吃饭啦!” 被喊到名字的两个男童顷刻之间垂下了眼帘,整个人丧气的不成样子,“先生,您今天家里没有需要帮忙的吗?” 天知道他们的先生有多么的全能,能教念书,能教武功,还做的了一手好菜,自从他们帮了先生一次忙吃了先生亲手做的一顿饭以后,就感觉自家母亲准备的吃食简直就快要和“猪食”无异了,只有先生做的饭菜才是人间美味呀,自家母亲做的那些,只能称之为活着…… 时喻笑着摇了摇头,似是无奈的说道,“今天没有哦。” “哎……”这下不仅是狗蛋和牛蛋,其他孩子也是异口同声的叹起了气来,又蹭不上先生家的饭菜了…… 一群小孩哭丧着个脸,整理书袋的动作无比的缓慢,门外的妇女似乎是等得有些着急,直接推开门冲了进来。 常年下地劳作的妇女很是有一把子力气,直接两手同时揪起了狗蛋和牛蛋的耳朵,扯着两个小孩就往外面走。 二人疼得呲牙咧嘴,连连向时喻求救。 “婶子,”时喻放下手里的书,正准备开口劝解一下,王婶却率先冲他摇了摇头,“荆先生你可不能继续惯着这两个皮小子了,天天给他们这么吃,您家里有再多的粮食也不够啊。” “而且……”说到这里,王婶忽然加重了手下的力道,“两个小兔崽子嘴巴都有些叼了,竟然敢嫌弃老娘做的饭菜不好吃!” “有口吃的就已经不错了,还在这里挑三拣四的,再敢说老娘做的饭菜是猪食,老娘就真的把你们扔到猪圈里去,和猪一起吃饭!” 王婶对着时喻鞠了鞠躬,骂骂咧咧的带着两个儿子离开了。 其他小孩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当中看到了一丝名为恐惧的东西,这下几人再也不敢耽搁,麻溜的收拾好了书袋在自家老娘来找他们之前就快速的回了家。 时喻摇了摇头,这样的场景几乎每隔几天就要演绎一场,他都已经有些习惯了。 看着几个小孩鲜活的样子,时喻感觉自己都多了几分朝气。 时喻整理了一下几案后来到了后院,木质的篱笆围了一大片空地,地面被铲得十分的平整,还用木桩夯实了,即便是用一块大石头狠狠地砸下去,不会出现凹凸不平的情况。 此时宽广的院子中央,两个年岁相仿的男孩手中各拿着一柄木剑,正在互相比划着,在他们身后的角落里,有一颗刚刚种下去的桃树苗,正在迎风摇摆着。 这是一处远离中原武林,几乎快要和西南夷族接壤的边关小村,时喻带着荆涉走了足足三个多月才走到了这里。 不过虽然路上花费的时间比较多,但也让时喻对原主默写下来的武功秘籍有了完全的了解。 这本秘籍的创造者对于剑法的了解是非常深刻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极尽的发挥了剑招的作用,且练到大成之时,世间万物皆可成剑,即便是一片落叶,一根发丝。 但副作用也是致命的,即便没有爆体而亡,武功大成,修炼者也会在走火入魔当中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杀戮狂魔,没有丝毫的人性。 原主曾经和南云天尝试过想要改掉这部秘籍当中的副作用,只不过可惜的是,他们二人的见解有限,改来改去不仅没有改掉秘籍的副作用,反而是让它的威力也大大的减小了。 不得已之下,两人毁掉了秘籍。 但这部秘籍的这些副作用对于掌握了剑道大成的时喻而言,是很轻松就可以剔除的东西。 在任务世界当中,不能够拿出超脱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但修改一部原有的有些副作用的秘籍,却还是可以做到的。 此时院子里正在练剑的两名少年所修炼的武功,便正是时喻剔除了走火入魔的问题的武功秘籍。 看到时喻走过来,两人双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对着他抱拳行了一个江湖中人的礼仪,“爹爹/师父。” 是的,时喻虽然也教授武功,但却不是教书育人那般有许多学生,他只收了一个弟子。 这个村子远离中原武林,孩子也不多,时喻一个一个的给他们摸过根骨,能够和荆涉一起习武的只有牧云怎么一个孩子。 这倒不是时喻瞧不起根骨不太好的小孩,而是这本武功秘籍对于修炼者的根骨和悟性都有着极高的要求,若是天资不够,即便再如何刻苦的训练,也是无法取得太大的成就。 而且练武这个事情不像读书识字那般,练个笼统练个大概就可以的,需要经年累月的练习,还需要进行大量的食补,像这个小村子里大部分的家庭都没有办法承受得住。 看着眼前两个练得有模有样的小孩,时喻缓缓地露出了一抹微笑来,“来,让为师瞧瞧你们练得怎么样了。” 两个小孩瞬间眼前一亮,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将自己的练习成果展示出来。 随着时喻的右手轻轻一挥,小孩清亮的眸子中多了一抹正色,两人穿着同款的短褐,手中持着一模一样的木剑,一招一式的比划了起来。 小孩的形容尚且稚嫩,但眉眼间却自有一股超越年龄的坚定。 木剑在空中挽过,剑风如泼墨山水一般徐徐展开,散发出一股带着天地自然的意蕴。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几砚昔少年,于今成十秋。 当年种下的小小树苗,如今已枝繁叶茂,阳春三月的天气,粉色的桃花瓣铺了满地。 时喻一如既往地站在院门处静静的观看着荆涉和牧云练剑。 只不过曾经只能拿着木剑比划的小小孩童,如今已长成了少年的模样。 花瓣纷飞中,二人已经站了许久,他们的发丝与衣袍上都落满了粉色的花瓣,盖着眼睫的睫毛上都覆上了一抹淡淡的粉。 时喻挑了挑眉,“来吧,让为师看看你们这么多年的成果。” 因为时喻带着荆涉已经在这个村子里居住了十年,剧情中荆涉便是在独自修习了十年后开始去找南璟报仇的,许多剧情都是在这一年展开,所以也到了他们返回中原武林的时候了。 不同于原剧情当中只是学习了藏剑山庄的剑法,此时的荆涉已经在强压之下将时喻改编后的武功秘籍练到了大成。 如今的他再想要取得南璟的性命为族人报仇,已经从一件必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变成了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但南璟毕竟是武林盟主,还是南鹰堡的堡主,想要取了他的项上人头,荆涉一个人单枪匹马也是不太容易。 而且那个造成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也还没有露面,时喻并不打算就这么直接解决了南璟。 不过为了刺激一下这两个少年,时喻很是坏心眼的告诉他们只有在这次比武当中胜出的人,才可以跟着他一起返回中原。 牧云双手捏着剑柄,尤带青涩的俊秀面庞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来,“师兄,这次师弟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他早早就对师父口中的那个热血江湖向往不已,他可是万万不想失去这么一次去中原武林的机会。 荆涉微眯着眼睛,神情冷峻,虚虚搭在腰间佩剑上的右手一紧,为了让娘亲和藏剑山庄的族人们瞑目,他已经为之努力了整整十年,断不可就这么放弃。 冷冽的眼睛深深地盯着自信的牧云,荆涉微微一笑,神情坚定,“你既然唤我一声师兄,那我便让你好好见识见识为兄的实力!” “噌——” 银剑划破长空,带着阵阵寒芒撞击在一起,狂风席卷过天地,吹起漫天的花瓣,片片桃花将一切都染成了粉白,几乎快要看不见天空的颜色。 少年身形急速翻转,剑刃碰撞过后,又同时急速地向后撤去。 脚步堪堪停在院子的边缘,二人同时抬头,锋利的目光穿透满院的桃花,落在对方的身上,几乎将狂风都斩成了两半。 银色的剑芒似惊鸿,似匹练,飘渺灵动,冰冷浩瀚,剑身刺出,重重的撞在一起,又同时从手中脱离而去。 两把长剑几乎在同一时刻垂直深深扎进了地面。 荆涉眉眼中闪过一抹赞赏,“师弟今日倒是让为兄大开眼界。” 牧云丝毫不让,“师兄的剑法还是一如既往的精湛。” 吹完了一番彩虹屁,真正的剑诀也已经化形。 剑道深处,无剑似有剑,无形更有形。 刹那之间,漫天的桃花仿佛化作了无数的飞剑,以种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朝着对面的少年而去。 片片花瓣锋锐无比,射入地面声深达数尺。 当满树的桃花落了遍地,平整的地面变得崎岖,呼啸的狂风停歇了下来,二人的比试,也彻底地结束。 “呼……” 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荆涉挑眉撇了一眼对面衣衫碎裂的牧云,勾了勾唇角,“师弟,你似乎是修炼不到位啊。” 牧云瞅了一眼好不狼狈的荆涉,立刻反唇相讥,“承让承让,师兄也是还差些火候。” 时喻微眯起眼睛,唇边那抹弯起的弧度更深了几分,轻笑道,“你们不妨先看看自己。” 二人顿时低下头去,就看到了满身的狼狈。 荆涉大笑着上前,“既然我们都挨了对方这么多剑,不如数一数,谁挨的剑数更多怎么样?” 牧云勾着唇瓣,已经抓着荆涉的衣服数了起来。 片刻之后,二人同时抬头。 牧云率先开口,“师兄中了我一百八十三剑。” “哈哈哈哈,”听到这话的荆涉立马笑了起来,“师兄不才,不多不少,恰好多刺中你一剑。” 荆涉拉着牧云又数了一遍他身上的口子,“你瞧瞧,刚刚一百八十四。” 少年人脸上带着得意的笑,“这下,可以跟爹爹一起回中原的人就会是我喽。” 荆涉抬手拍了拍牧云的肩膀,“师弟啊,你还需继续努力呀。” 牧云垂着脑袋不说话,虽然看不见神情,但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颓废的气息,却是根本无法让人忽略。 荆涉勾着的唇角僵在了原地,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时喻忽然拔起了深深插入地面的剑,手腕抖落间,荆涉的手臂上就又多了一道口子。 二人疑惑间,时喻清冽的嗓音在他们耳边淡淡响起,桃花也好似散开了来。 “都是一百八十四,不多不少,一样了。” 第63章 孤寂的夜里,天边一片赤红,月色坠落下来,带着粘稠的冷意,涂满了黧黑的远山。 山脉之中,寒风呼啸而过,风中夹杂着几丝疲惫的喘息,两个尼姑打扮的女子正在逃命。 她们俩互相搀扶着,慌不择路的在山林间乱窜,像是两只疲于奔命的兔子。 可两只脚跑路又怎么比得上身后那群人骑着马呢,即便她们拼尽了全力,还是很快就被追了上来。 其中一名长着满脸络腮胡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条玄铁制成的九节鞭,冲着二人就狠狠地打了过去。 二人避无可避,其中一名稍微年长一些的女子在紧急之下将年轻一点的女孩护在了怀里,硬生生用脊背接了一鞭。 她们本就受了重伤,如今再挨了这么一下,年长女子口出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跪在地上几乎快要爬不起来。 “哈哈哈哈哈,逃啊,我看你们还怎么逃。” “啧,还真能跑,体力不是一般的好啊,有这体力,在床上肯定能将小爷我伺候的舒舒服服。” “小美人,哥哥劝你们还是不要跑了的好,再跑下去啊,等哥哥们失去了耐心,事情可就不会变得这么简单喽。” 身后传来几道调笑的声音,追杀她们的几名魔教中人悠哉悠哉的骑着马跟在身后,看着两名女子狼狈的逃窜,时不时的发出几声奸笑,仿佛她们已经成了瓮中之鳖,完全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只是如同猫逗耗子一般,平添了几分乐趣。 年轻的女孩哆嗦着双手满脸的恐惧,几乎快要捂不住年长女子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她害怕的不断发抖,嘴唇被咬出了几个血洞来,“师姐……” 年长的女子咬了咬牙,沉沉吐了一口气,在那几个男人不断出言调笑的时候,突然凑近了年轻的女孩,“我去拖住他们,你快跑,跑出去找人来救我,要不然我们俩谁也活不了。” “师姐……”年轻女孩声音惊慌,“不能……我不能丢下你……” “跑!” 年长女子用力推了一把年轻女孩,捏着手中的剑,就对上了五名骑马的男人,即使她现在已经是遍体鳞伤,站都快要站不稳,却突然在一瞬间猛地爆发出惊天的力量。 手中的长剑用力的挥出,直接砍断了前面两个男人骑着的马蹄,二人猝不及防之下重重摔下马来,女子顷刻间体提剑了他们的脖子。 年轻的女孩被推了一个踉跄,等她爬起来时,师姐就已经和那几个男人打斗在了一起。 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跌跌撞撞的拐进了密林里。 不过须臾间,就已经不见了人影。 本是被他们用来逗弄的小老鼠,顷刻之间一个杀了他们两人,另一个还逃了,那追捕的人中一名较为年长的男子猛然变了脸色,瞪了其他两个人一眼,“该死的,你们留下一个处理这个女的,其他一个跟我追上去!” 马蹄声渐渐远去,只剩下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和年长女子面面相对。 女子满身上下都是伤,脊背后面一条贯穿了整个背部的伤口处森白的皮肉翻滚,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的骨头。 她艰难的抬起手,擦了擦盖住了眼皮的鲜血,眼前血雾雾的一片景象终于恢复了一些清明。 络腮胡男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很厉害,受了这么重的伤,也能杀了我们两个人,但是你的好运气到这里也就足够了。” 语罢,他举起了手中的九节鞭,对着女子的脖子就要狠狠地砸下去。 “等一下……”女子忽然开口,“你别杀我,我不反抗了,我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饶了我一条命。” 她虽然身上受了很多的伤,脸上也是脏兮兮的,但隔着那一层浅浅的脏污,还是能够看出女子姣好的面容。 而且因为此时她身上的衣衫都被刺得破破烂烂,大片大片的肌肤露在了外面,她半躺在地上的时候,纤细的腰肢好似在月光下散发着莹莹的光芒。 格外的勾人。 络腮胡男下意识地吞了下口水,反正这个女人都是要被杀掉的,还不如在死之前让自己爽一爽,等爽够了再一下解决了她,岂不是美哉? 络腮胡男勾着唇角,露出了一个极其猥琐的笑容来,“这当然是可以的,但是嘛……” 他斜眼撇了撇女子手中的剑,“我怎么能确定你中途不会反悔呢?” 女子咬了咬牙,用力将手中的长剑给扔了出去,随后仰起脖子,扯了扯衣领,露出诱人的沟壑,“这样可以了吗?” 在说这话的时候她紧抿着唇,脸上带着强烈的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神色。 如此美人在被逼无奈下答应与他欢好,使得络腮胡男立刻心猿意马了起来,他舔了舔自己厚实的嘴唇,也扔下了手中的九节鞭,“小美人,我来啦~” 说完这话后络腮胡男就猛地扑了上来,整个人像个熊一样重重的压在了女子的身上,带着满脸的络腮胡埋在了女子的脖颈间。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享受的神情,“可真香,还是梅山派的处子的滋味来的好呀,不是醉香楼那些被睡烂了的女人可以比的……” 却突然,就在他这句话落下的一瞬间,一个尖锐的利器狠狠的刺进了他的脖子,又重重的往下划了过去。 滚烫的鲜血从他脖子上的伤口处喷涌而出,顷刻之间,就像喷泉一样浸透了他上半身的衣裳。 络腮胡男的话停留在了唇齿间,他下意识用双手捂住了脖子上的伤口,可无论他如何的用力,都始终堵不住那些鲜血,只能在绝望当中感受着身体里的血液越流越少,直到彻底 的死去。 络腮胡男惊恐的眼眸睁的大大的,但无论他再是如何的害怕,最终身体还是彻底无力地重重砸了下来。 女子感受到再次压在她身上的络腮胡男彻底的没了动静,近乎是整个身体都瘫软下来,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终于……” 过了许久,她才终于恢复了些许的力气,用力推开了络腮胡男,浑身鲜血淋漓的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她的眸光越过重重叠叠的山林看向了远方,“灵玉师妹……你可一定要活下去。” —— 脚下的步靴因为急速逃跑而被树枝划出了道道裂痕,斑驳的血迹因着她的动作残留在湿濡的泥土间,不过因为此时时候正是夜里,血迹混合在潮湿的泥土里,倒也没有那么的显眼。 山间地形复杂,又趁着黑夜的掩映,灵玉逐渐地融进了浓浓夜色里。 身后的追杀声渐渐地远了,那种令人心惊肉跳的恐惧感觉也逐渐散了下去。 穿过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路,她看见了一间十分破败的庙宇。 月色如血一般铺在破庙,里面隐隐有着火光。 灵玉恨恨地捏紧了手里的剑,最终还是跌跌撞撞拖着带伤的身体闯了进去。 在破庙靠里一些的地方,三个人正围着火堆坐在一起,明焰的火光不仅驱散了寒冷,还勾起了灵玉肚子里的馋虫。 因为那堆柴火上面,正烤着一只滋滋冒油的兔子,兔子被烤的外焦里嫩,不断地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三人当中,两名都是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人,每人的脊背上都背着一把一模一样的长剑。 蓝衣的少年正在往兔子上撒调料,一双黝黑的眼睛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另一名少年则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裳,他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一双眉眼沉若寒星。 靠近黑衣少年一些的,是一名稍微年长的男子,他眉目疏离,身形俊朗,眼眸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似乎不将一切都放在眼里。 他浑身上下探查不出任何的武功,但右手的虎口处却能够看出明显的茧子。 这定然是一位常年练剑的高手。 灵玉眼眸中突然闪现出一抹亮眼的光芒,似乎是溺水将亡之人抓住了顺着水流飘来的浮萍,这突然出现的三个人,成了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颤颤巍巍的向前走去,停留在她觉得比较好说话的蓝衣少年面前,“我是梅山派的弟子,本是跟随师父一起来参加即将举行的武林大会,却不曾想在半路是因为贪玩而多在路上滞留了一会儿,就彻底的失去了师父她们的踪迹。” “我和师姐二人因为容色较好,被魔教之人给掳了去,好不容易才从他们手中逃离,求求你们……救救我们,等我们回到梅山派,师父一定会重重报答你们的。” 说到这里,灵玉再也抑制不住的哭了出来,“我师姐拖住了那些人,让我一个人跑出来了,我真的好担心她,我求求你们,能不能救救我师姐?” 语罢,灵玉直接跪在了蓝衣少年面前磕起了头来,“我求求你们了……” 牧云自有记忆起就在边关小镇生活,虽然他是一个孤儿,没有爹娘,但那里民风淳朴,他吃百家饭长大,后来还遇到了师父,十五年的人生中遇到的都是善意。 而且他对于中原武林的印象是热血江湖,是为了朋友可以奋不顾身,肝脑涂地,是不打不相识,是带着豪情大口喝酒大碗吃肉。 他没想到来到这里遇见的第一个人,竟然会是这种危及到生命的情况。 他一瞬间就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有些茫然的看向时喻,“师父?” 时喻笑着摇了摇头,“你觉得我们应该帮忙吗?” 之所以他们三人会出现在这个破庙,又遇到灵玉,全部都是时喻计划的。 因为在剧情中,一个人艰难长大的荆涉,就在这里遇到了被人追杀的灵玉。 那时的灵玉也是在师姐灵清的拼死抵抗下一个人逃了出来,遇见了第一次刺杀南璟失败,身受重伤,在荆离嫣苦苦哀求之下才被放了出来的荆涉。 两人差不多的年纪,又同时遇上了相当悲惨的遭遇,就像是绝望之下,两朵苦苦支撑的雏鸟一样抓住了最后一块枯木。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他们二人互相舔舐着伤口,诉说着自己的过往,荆涉也在灵玉的安慰下放宽了心神,向她倾诉了自己内心的痛楚。 他们二人携手杀掉了那两个追杀灵玉的男人,可却也是深受重伤,尤其是荆涉,差点直接被废了握剑的手。 灵玉感激荆涉的救命之恩,跟在他身边时时刻刻的照顾着他。 荆涉本就是孤苦一旅人,独自一人漂泊了十年,身边有了个暖心的可人儿,很快就沉浸在了灵玉的温柔当中,两人找了一处无人的山谷,过了一段没有仇恨,没有师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甜蜜生活。 但很快,荆涉的伤好了,灵玉也被师门找到。 灵玉所在的梅山派实际上是个尼姑庵,听说是因为她们的师父曾经受过很重的情伤,自此断情绝爱,创立了只招收女弟子的梅山派。 梅山派的第一条门更规就是门派里的所有弟子,都万万不可和男人有染,否则的话,就要按照门规处置。 灵玉没有办法违背师门的命令,而荆涉也知道自己要报仇,朝不保夕,根本没有办法给予灵玉幸福的生活,两人自此便分开了来。 荆涉伤好了以后又去找南璟报仇,可因为已经有了一次刺杀的经历,南璟早早的对他有了提防的心思,凭他的身手,根本没有办法混进南鹰堡里去。 因此他便一直徘徊在南鹰堡的周围。 但很快的,荆涉就找到了一个混进去的办法——那就是新一届的武林大会。 这次武林大会,整个江湖大大小小的门派全部都会前来,包括灵玉所在的梅山派。 荆涉趁梅山派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进了灵玉的房间,拜托她带自己去参加武林大会。 对于心上人的要求,灵玉自然是不会不同意,她在将荆涉藏了一段时间以后,给他画了个女妆,扮做梅山派的弟子带了进去。 但很可惜的是,荆涉的个子实在是太过于高调,混在一群女子之间显得非常格格不入,很快就被灵玉的师父给发现了。 师父当场就要将他给抓起来,不过因为荆涉曾经来过南鹰堡,很熟悉这里的地形,很轻松就躲开了梅山派的追捕。 然而,虽然荆涉跑掉了,但带着他混进来的灵玉却遭了殃。 荆涉自此以后再也没有见过灵玉,许久以后在其他梅山派的弟子口中得知了她的结果。 ——被梅山派掌门抓回去,当着所有弟子的面给活活打死了。 以此来警告梅山派其他的女弟子,这就是生出凡心,和男人牵扯在一起的下场。 虽然说荆涉并不是故意的,也不是他亲手杀掉了灵玉,但灵玉的这条命还是要算在他的身上。 只不过这一次时喻带着荆涉和牧云再次来到这个寺庙当中,只是为了救下灵玉。 他相信这一次有他在场,荆涉断不会像剧情当中那样受如此严重的伤,更也不会为了养伤和灵玉朝夕相处,也不会生出那些感情来了。 梅山派的门规如此,时喻并不打算使其改变,那么他需要做的,就是从源头上解决此事。 只不过令时喻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因为他带上了牧云,灵玉求助的人竟然就变了一个人。 不过这倒也是个好事,免得荆涉拿了人家姑娘的一颗芳心,又辜负了人家。 牧云颤颤巍巍的扶起了灵玉,随后一双手仿佛是烫到了一般,立刻缩到了背后去,“你别哭,我和师兄还有师父肯定都会帮你的,不会再让那些魔教的人欺负你了。” 灵玉这才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停下了泪水的横流,她擦了把眼泪,万般感激的开口,“谢谢,太谢谢你们了。” 牧云从来没有和女孩相处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眼看着灵玉如此全身心的依赖自己,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他求助的看了眼自家师父,却发现时喻只是悠哉悠哉的烤着兔子,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他又看了看荆涉,荆涉也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牧云垂着眼眸,“师父?” 看着小徒弟可怜巴巴,都快要急哭了的样子,时喻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将好好的兔子举到了牧云面前,“人家小姑娘应该是饿了。” 牧云这才反应过来,用纸包着撕下来一个兔腿,“那个……灵玉姑娘,我烤的兔子可是很香的,你要不要吃吃看?” 灵玉咬了咬唇瓣,接了兔腿,十分小声的说了声谢谢,“现在可以去救我师姐了吗?” 但就在此时,那两个追杀灵玉的男人来到了这里。 时喻又往火堆里添了一些柴火,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那两人,对荆涉和牧云开口说道,“刚好两个人,你们俩来比试比试,看谁解决的快。” “这次可是真刀实枪,打不过是要真的受伤的哟。” 牧云立刻站起身来抽出了背上背的剑,“师父放心,这一次,我断然不可能再输给师兄。” “啧,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就比牧云大了两个月的荆涉撇了撇嘴,右手紧紧的捏住了剑柄,“上次我只赢了你一剑,这一回,非要赢你十剑不可。” 牧云脸上收起了憨憨的表情,端的是一副认真,“那师兄就拭目以待吧。” 那年长的男人眼神微变,看向两名少年的眼眸中带着浓浓的忌惮,“奉劝你们一句,有的时候,不该管的事情还是要少管。” “天一教的事情,可不是你们这些没门没派的小喽啰可以掺和进来的。” 天一教,便是江湖人士口中的“魔教”。 时喻眼皮微抬,神色淡淡,“如果我们非要淌这趟浑水呢?”! 第64章 年长男人气势瞬间凌厉起来,“那便不要怪我不讲颜面了,两个还没断奶的小娃娃,也敢在这里大言不惭!” 话音落下的瞬间,年长男人双手拿着几百斤重的铁锤便重重的砸了过来。 荆涉眼中带着跃跃欲试的光芒,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纵身一跃就迎了上去,“师弟,另外一个人就交给你了。” 牧云握紧了剑柄,冷声道,“师兄,你还是多多注意一下手下吧。” 眼看到了如此危急关头,两个少年郎还有心思互相打趣,另外一个黑衣男人缓缓抽出了背上的大刀,“少年人,出来历练,做自己的事情就成,难道你父母没有教过你别人的事情少管吗?” 他们早在踏进这破庙的一瞬间,就已经将里面所有人的武功都给看穿,这两个少年人虽然实力不错,但那个端端正正坐在火堆旁的男子,却是一个毫无武功的人。 一个废物,再加上一个身受重伤灵玉,拿下他们还不是手到擒来。 黑衣男人冷嗤一声,少年人不知江湖险恶,自以为自己在陈恶扬善,却不知死亡早已经逼近了他们。 手中的大刀翻滚,带起狂风阵阵。 长兵器总是比短兵更具有杀伐之力,黑衣男人大吼一声,半米长的刀刃里就已经笼罩在了牧云的头顶。 大刀挥过时带着雷霆般的气势,势必要将牧云斩杀在此。 灵玉看的是心惊胆颤,她急忙蹿到了时喻旁边,双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这位前辈,那两个是魔教的人,不仅武功高强,而且经验丰富,这两位小哥不一定打得过呀,您就不打算出手吗?” 然而,即便灵玉急的都快要哭了出来,时喻依旧神色淡然,他就那般静静的坐在原地,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灵玉见他不为所动,只能焦急地攥紧了拳头,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打斗的四人,生怕错过了什么。 那个年长的男人武功确实是十分高强,一双铁锤被他舞得虎虎生风,荆涉的长剑根本无法近距离接触到他,眼看着就快要落入下风。 灵玉这下坐不住了,这两个小哥都是为了救她才会和魔教中人打在一起的,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伤。 咬了咬牙,灵玉捏了捏剑柄就要冲过去,但却被时喻拉住了她的手腕。 灵玉这下真的是生气了,她脸上带上了愤恨的表情,语调也变得格外的冷,“前辈,或许你是想要考验你的两个徒弟,但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到伤害。” 时喻微微暼了一眼战场,清冷的嗓音缓缓传出,“你且看着,我教出来的弟子,可不是如此无能之辈。” 灵玉无奈,只能继续坐在原地观看。 但很快的,她就发现了异常,明明刚才还在陷入下风的两个少年人,竟然逐渐地占了上风。 长兵器在他们面前失去了所有的作用,不仅没有攻击到他们二人分毫,反而是被他们两人给压着打。 灵玉被这一突如其来的转折给惊到,她又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就发现无论是那个挥舞着铁锤的年长男人也好,还是舞动着大刀的黑衣男人也罢,他们的武功路数都好似被荆涉和牧云给看穿了。 不对…… 灵玉又看了一会儿,发现不是被好似看穿,而是确确实实的被看穿了! 荆涉和牧云就仿佛是那两个男人肚子里的蛔虫,完全琢磨透了他们的一招一式,每每在他们出招之前就已经判断出了他们出招的路数,并做出与之相对的反应。 灵玉这下也放了心,安安稳稳的坐在原地观看了起来,甚至还饶有兴致的跟着一起比划。 “咚——” 一声巨响,年长男人右手手腕处被刺了一剑,手里的铁锤轰然砸在地上,年长男人原本还有些散漫的神情彻底的改变,看向荆涉的眼神也没有了之前的轻视,他开始严阵以待,几乎都动用了十成十的力量。 眼见他这边如此的吃力,黑衣男人也开始谨慎了起来,拿出了全部的功力来对待牧云,再也不敢将他当一个什么都不懂得毛头小子对待。 然而,他们一开始就没有将两个少年人当做死生大敌,在心中轻视他们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会落败。 荆涉乘胜追击,手中的长剑挥舞的眼花缭乱,涌动的气流掀起狂风,阵阵剑芒翻涌,带着寒风呼啸,不过片刻的时间,年长男人手里的另一个铁锤也被击落在地。 狂风吹动牧云的衣衫猎猎作响,他本人却迎风而立,长剑挑过黑衣男人手中的大刀,大刀在空中打了个转,随后深深扎进了地面。 剑仞抖落一地星河,带着清脆的剑吟声,齐齐架在了年长男人和黑衣男人的脖子上。 灵玉眼眸一闪,她有些没想到如此年轻的两个少年人,武功竟会是这般的厉害,就连魔教一处分舵的长老都被控制了起来。 她站起身上前走了两步,满眼崇拜的看着两人,“你们真的好厉害。” 然而,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她夸赞的话语竟然被人给忽视了,两名少年的视线都齐齐地落在了时喻的身上,眼中还带着一抹浅而易见的期待。 时喻勾唇笑了笑,他养大的孩子他自然理解,这是在求夸奖呢,忍不住无奈的摇了摇头,但夸赞的话语还是说了出来,“做的不错。” 荆涉微眯起眼睛,一抹欣喜转瞬而逝,“也就那样。” 牧云却是直接笑弯了眼眸,露出洁白的牙齿,“都是师父教的好。” 随后两人对视一眼,又齐齐撇过了头,眼中同时出现一抹懊恼,异口同声的说道,“又没比过你。” “呵呵呵~”灵玉见此捂这嘴巴笑了起来,好奇的眨巴着大眼睛,“你们俩是双生胎吗?说话动作都好一致哦。” “不是。”两人同时摇头,同时张嘴。 看着好像连体小人一样的动作,灵玉不禁又笑了起来。 荆涉捏了捏手里的剑柄,问时喻,“师父,这两个人要怎么处置?” 时喻走到被荆涉和牧云控制住了的两个男人面前,幽幽的看了他们一眼。 黑衣男人胸口被刺了一剑,此时正在不断地流着鲜血,出气多进气少,恐怕在不进行治疗,很快就要流血而亡了。 而年长的男人则要稍微好一些,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半跪在地上,撑着身体的手臂上一条条血痕迸开,鲜血炸了他满脸。 似乎是因为是分舵长老的身份,他紧紧的抿着唇瓣,满脸不服输的样子。 确认是和剧情无关紧要的人以后,时喻勾着唇角轻笑出声,“魔教之人,人人得而诛之,既然你们今天栽在了我们的手里,那杀了便是。” 听到这话,年长男人身体立刻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求生的本能让他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傲气,宛如一只卑微的臭虫,只会苦苦哀求,“求你,不要杀我,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不要杀我……” 时喻缓身落下,立在他身前,“你都知道些什么?” 年长男人微微抬头,颤抖着看向时喻,“我说了,你们会放了我吗?” 时喻垂眸看他,神色冰冷,“你可以试试不说。” 那年长的男人只觉得心尖浮起一抹寒意,冻的他遍体生寒,不敢去尝试隐瞒的后果,只能选择实话实话,“不是我们主动对这两个女人动手的,是有人给了我们一大笔银子,让我们取了这两个女人的命,还说在杀她们之前,可以让我们爽一爽。” “真的……我没有骗人,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唯恐时喻不相信,他示意旁边的黑衣男人,“你快把银票拿出来。” “哎,哎,马上!”黑衣男人转手就要去掏银票,却又被时喻制止了他的动作,“在哪里?” 黑衣男人眨了眨眼睛,“胸口的那个布袋子里。” 时喻用眼神示意灵玉,“去拿出来。” 灵玉很快就拿出来了一个布袋子,将其打开后,不仅看到了里面的银票,还有好几个瓶瓶罐罐,她瞄了眼上面的标签,发现里面装的竟然都是毒药。 “好哇你,”灵玉瞪大了眼睛,“我就知道你们魔教的人是没一个老实的!” 被发现了小动作,黑衣男人立刻求饶,不断地磕着头祈求时喻放了他。 时喻盯着他的眼睛,“知不知道让你们动手的那人是谁?” 黑衣男人摇了摇头,“不……不知道,他当时全身都包裹起来了,完全看不见长相,声音也非常沙哑,不过他个子比较矮,恐怕就和这个女人差不多。” “阿云,”时喻脑海中思索了一番,确认了这个买凶的人也和剧情没有关系,便直接暼向牧云,毫不在乎的说道,“杀了。” 那年长的男人瞳孔微缩,“你……你说话不算数!” 时喻看着他淡然一笑,幽幽开口,“我可从未答应过你要饶你一命。” 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个男人都被一剑割喉。 看着逐渐冰冷的尸体,灵玉下意识缩了缩自己的身子,颤颤巍巍的开口问道,“那个……我们现在能去找我师姐了吗?” 时喻莞尔一笑,“当然,前面带路。” 一行人灭了破庙里的火堆,转身走向了漆黑的山林。 灵玉走在前面,有些刻意的和时喻保持了距离,荆涉和牧云则是退她半步一左一右站在她旁边。 时喻也不恼,跟在他们后面仔细的观察着那张银票。 剧情中荆涉和灵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拼着两败俱伤才杀死了年长男人和黑衣男人,根本没有什么追问。 事后他们为了生活也进行了摸尸,从黑衣男人身上找到了这张银票,但他们只以为是普通的银票,根本没有将其和灵玉灵清两人被追杀一事联系到一起,这张银票很快就被他们拿到钱庄给换开了。 而且当时他们是耗费了整整一夜才杀了那两个人,等他们缓过来去找灵清的时候都已经天光大亮了,两人除了那个络腮胡的尸体和一堆血迹以外,并没有发现灵清的身影。 到底她是活着还是死了,剧情中并没有讲解后续,时喻也不得而知。 但他猜测,灵清应当是活下去了的。 修长的手指细细的摩擦过银票,忽然的,时喻摸到了一处凸起的地方,趁着月色,他将银票拿近了一些,就看到了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标志。 类似于一朵花,又类似于一个变了形的字。 时喻将银票拿给灵玉,指着上面的标记问道,“你见过这个吗?” 灵玉瞬间瞳孔地震,看着那个标记仿佛是见鬼了一般,但很快她又将所有的情绪都给收敛了下去,摇了摇头,开口道,“没见过,我不认识。” 时喻也不拆穿她,只是将银票收了起来,“不认识也没关系,我们先去找你师姐吧。” 灵玉脚下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下去,荆涉扶了她一把,“你没事吧?” 灵玉摇了摇头,颇有些失魂落魄,“没……没事。” 几人很快就来到了当初灵玉和灵清分别的地方,丝毫不出时喻所料,这里只有络腮胡的尸体,灵清完全消失不见了。 灵玉瞬间就落下了泪,对着空旷的山林大声喊了起来,“师姐,我回来了,我回来救你了,怎么样?你会没事的……” 可无论灵玉怎么的呼喊,始终都不见灵清的应答。 过了许久,灵玉似乎是喊的有些累了,坐在地上无助地哭了起来。 牧云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其实找不到人是好事啊,说不定你师姐已经活着离开这里了,你可以仔细想想她应该会去哪里,我们直接去那里找她就行。” 灵玉红着眼眶,“真的吗?” 牧云挠了挠脑袋,重重的点下了头,“自然是真的。” 灵玉低着脑袋想了想,“我觉得师姐可能是回师门了。” 牧云赶忙应和,“那我们就去你师门的所在地找她。” 几人整顿了一下衣裳,正准备出发的时候,旁边一小从漆黑的灌木丛里突然跌出来一个狼狈不堪的人。 她脸上带着虚弱的笑,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灵玉,“师妹……” 灵玉急急忙忙跑了过去,一头扎进了灵清的怀里,“吓死我了,我以为你……” “死了”两个字被灵玉咬碎在唇齿间,她双手紧紧地搂着灵清的腰,整个人哭的快要背过气去。 灵清无奈地笑了笑,安抚的一下又一下拍着她的后背,“不哭了,还有这么多人在呢,我这不是好好的还活着吗?” “嗯!”灵玉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擦干了眼泪,十分慎重的向她介绍,“这个是牧前辈,其他两个都是他的徒弟,牧涉和牧云,他们都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们在破庙里杀了那两个魔教的人的话,我可能都没办法活着再见到师姐你了。”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但荆姓却是比较少见,为了防止在无意之间被那幕后之人发现,时喻和荆涉商量了一下以后就将牧云的姓安在了他们两人的身上。 牧云对此没有任何的抱怨,甚至还有些求之不得,他和师父一个姓了,是不是也变相的等于,师父是他的爹爹…… 灵清眨了眨眼睛,一抹疑惑转瞬而逝,但很快又变成了感激,“原来是牧前辈和牧兄弟,幸会幸会。” 几人又客套了一番后,时喻带着试探开口,“既然你们都是梅山派的弟子,深山老林里也不安全,我们直接护送你们返回梅山派吧。” “不用!”时喻话音落下的瞬间,灵清立马高声拒绝,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自己反应的不对劲,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下意识开始找补。 “其实我和师妹是偷偷跑出来的,如果直接这样回去,一定会被师傅责罚,不如等到武林大会召开的时候再和师傅她们汇合,到那时有许多人看着,师父应当也是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责罚我们的。” 说完后,灵清带着满脸无辜,可怜兮兮的看向时喻,“牧前辈觉得呢?”! 第65章 时喻探究的眼神扫过她, 灵清脸上还带着浅浅的泪痕,身体也有些微微的颤抖,从她的眼眸中, 除了无辜和些许的害怕,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恶意。 时喻突然弯了唇角,这还是一个演技派…… 这一次灵清既然能够在杀了络腮胡男以后还好好的活下来,剧情中又怎么可能就这样死去了呢? 恐怕灵清之所以会在灵玉喊了她那么久以后才出现,是在和什么人商量着对策吧。 剧情中荆涉和灵玉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杀了那几个魔教的人,两人受了十分严重的伤,没有更多的精力再带着一个同样深受重伤的灵清。 而这一次,荆涉武功大涨, 和牧云两人轻而易举的就杀了那两个魔教的人,赶来的速度太快, 就算灵清不出现也很快就会被找出来。 毕竟她受伤严重, 身上还带着血迹,根本跑不了多远,在荆涉和牧云的寻找之下, 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发现她的踪迹。 因此灵清在逼不得已之下, 不得不主动现身。 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 而更有意思的是,那个幕后黑手用如此大金额的银票来买/凶/杀/人, 魔教派出的人手却刚刚好是能够让灵清灵玉两姐妹可以拼死逃脱的数量, 即便深受重伤却也不至于真正的危机到生命。 虽然灵清的话里有许多的破绽,不过现在他也没办法探查出太多,既然喜欢演,那他便配合她一下好了。 时喻猛然上前两步, 伸手按住了灵清不断流血的手臂。 灵清心脏剧烈的收缩, 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她保持住了身形, 她抬起眸看向时喻,有些茫然的开口,“牧……牧前辈?” 时喻轻轻指了指她的胳膊,声音中透露着无限的温柔,“你的手臂受伤太严重了,再不处理的话,这只手要废了。” 灵清神色逐渐放松下来,但还是带着一抹淡淡的警惕,“多谢牧前辈,只不过我和师妹的金疮药已经都用完了……” 时喻微微一笑,柔声道,“无碍,我们这里有,阿云?” “是,师父。”随即牧云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灵清,“这是师父亲手制作的金疮药,效果可比普通药铺里的好太多了。” 灵清略微有些迟疑,虽然眼前这三个人救了她的师妹,也来寻找了她自己,可一想到不久之前那人对她所说的话,她就不敢用这药了。 见此情况,牧云直接冷哼了一声,“如果我们要害你,直接杀了你便是,何须还给你药?” “爱要不要!” “要,当然要了!”灵玉伸手拿过小瓷瓶,“我师姐她就是嘴硬心软,牧二哥你可千万不要误会。” 说完后灵玉又急忙摇了摇灵清的胳膊,“师姐不必如此防备,牧前辈和两个牧哥哥都是好人,如果不是他们的话,我早就死在那几个魔教弟子的手里了,这个金疮药我也用了,止血效果非常好。” 灵清听了这话,便也不再想什么,接过灵玉手里的药瓶,直接拔开塞子,就冲着手臂上的伤口处撒了上去,然后抬头看向牧云,“谢谢。” 牧云对灵清的感官很不好,作为一个十足十的师父控,时喻永远是正确的,时喻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 他的师父在山林里转悠了许久才采到的草药,好心拿来给灵清用她竟然还不领情。 对于灵清的道谢,牧云直接当着她的面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在她用完以后就迫不及待地将金疮药给收了回去,还从鼻腔中发出了一个冷冷的哼声。 荆涉莞尔一笑,抬起胳膊搭上了牧云的肩,两个人凑在一起说起了小话。 灵清尴尬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灵玉也是尴尬不已,“那个……牧前辈,我师姐没有什么坏心思的,就是我们刚刚经历了追杀,师姐还有些心有余悸,她不是故意怀疑你们的。” 然而,出乎灵玉意料之外的是,她以为的这个沉默寡言武功高强的前辈完全没有生气的表现,只是用更加温柔的语气对她开口,“小姑娘初入江湖,心里有些警惕之心才是对的,我又怎么会因此而感到不满呢?” 灵玉几乎瞳孔地震,不可置信的看着时喻,嘴巴都张成了一个鸭蛋,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好说话的前辈,“牧前辈大义,小女子实在是佩服。” 时喻轻轻摇了摇头,“灵玉姑娘言重了,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死了可就再也没有了,江湖险恶,抱有怀疑的心态再正常不过了,常言道人心隔肚皮,更何况你们两个小姑娘呢?” 这下灵清也不由得正视起了时喻,她的师门为了让她和师妹两人接近这一伙人,不惜花费如此大的代价,利用苦肉计。 可眼前这个只见过了一次面的前辈,却在处处为她们姐妹二人考虑。 回想到自己和络腮胡男拼死搏杀之时心中的绝望,灵清的一颗心就重重的沉了下去。 为了能够让苦肉计显得真实,师门是确确实实是用银票买了魔教的人追杀她们姐妹俩,甚至从未对她们俩透露过口风。 若不是因为她和师妹咬牙坚持,若不是因为她利用了魔教之人淫/秽的心思,她会不会就真的死在这个荒山野岭了呢? 师妹逃出去了,成功的和这群人碰了面,也吸引到了他们的注意力。 可自己呢? 独自一个人留下来对付络腮胡男的时候,她是真的抱了必死的决心的,她是想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小师妹活下去的。 当她拼着不要清白杀了络腮胡男的时候,她的师门就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宁愿她真的死掉,也没有要出现帮忙的想法。 若不是因为小师妹获救,成功和这伙人搭上话,甚至还带着他们来找自己,师门担心小师妹没有办法和他们长久的待在一起培养感情,直接将她们送回去的话,师门是不是就会一直隐藏在暗处? 甚至她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颗师门用来联系眼前三个人的棋子。 眼看着灵清目光沉沉,甚至还有一抹恨意一闪而过,时喻轻轻弯了弯唇角,“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虽然我们是救了你们的命,但你们怎么又知道我们不是故意安排了这么一出来英雄救美的呢?” “所以,灵玉姑娘,你师姐的做法是非常正确的。” 2333缩在角落里,幽幽的开口,“宿主,我觉得你非常有做传销的潜力。” “住嘴,就你话多。”时喻将2333团吧团吧,直接扔进了识海深处关进了小黑屋里。 在灵清渐渐低沉的目光中,时喻继续娓娓道来,就好像是一个在哄骗着小姑娘的狼外婆。 等牧云和荆涉说完了小话,就看到了如此温馨的一幕,刹那间被惊得睁大了眼睛。 难道师父平常之所以将他和师兄当狗一样的使唤,只是因为他和师兄是男孩子吗? 荆涉也是瞳孔地震,他几乎是用见鬼了一般的眼神看向时喻,他这温柔的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那个……师父,”荆涉看的有些头皮发麻,“你们说完了吗?” 灵清低着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让二位看笑话了。” “我和师妹真的是非常谢谢你们,救命之恩,感激不尽。” 时喻毫不在意的摆摆手,“不客气,这荒郊野外的也不安全,不如我们暂且先回到之前的破庙,等明天天亮了然后再考虑其他的事情?” 灵清应了一声,“好,麻烦了。” —— 破庙中,灵清和灵玉洗漱完毕,露出原本清秀淡雅的面容。 因为她们的包袱早就在逃命的过程中被弄丢了,也没有了换洗的衣服,因此二人用河水洗去了伤口以后就换上了荆涉和牧云的衣裳。 二人都是十五六岁的样子,灵玉一张还带有一丝幼态的脸有些圆嘟嘟的,一身男装打扮的她看起来格外的俏皮。 而灵清因是有些失血过多,面上还有一点苍白,不过这丝苍白丝毫不掩她的容貌,衬得她更加的温婉动人。 柴火堆上架着一只牧云刚刚打来的野鸡,正在滋滋地冒着香气。 灵玉凑近闻了又闻,想到之前吃过的那只烤兔腿的香味,挪着屁股坐在了牧云的身边,“牧二哥,这个还要多久才能好呀?” 牧云撇了撇嘴远离了她一些,“快了。” 灵清见师妹如此没出息的样子,一把将她拽了过来,“坐好了。” 灵玉嘟着嘴巴闷闷不乐的坐了回来,但视线却还是一直紧紧地落在了烤鸡身上。 灵清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随后转身看向时喻,眼中带着淡淡的探究,“牧前辈,距离武林大会的召开还有小半年的时间,我们明天天亮了去哪里呀?” 时喻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你想去哪?” 灵清心头一荡,“不如直接去禹州吧。” 禹州恰好是南鹰堡所在的地方,南璟,荆离嫣,都在那里。 时喻低垂着的眼睫微微颤了颤,看来……这将近快三十年过去了,幕后那人还是对原主得到的那本秘籍穷追不舍呀。 与其被动的调查,倒不如主动迎合上去,等待着躲在众人身后的那人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 灯火摇曳之间,时喻抬起眼眸,幽深的瞳孔深深的印进灵清的眼底,他缓缓吐出几个字,“那就去吧。” 沉静了十年的江湖,也该热闹起来了。 他不介意将这一汪池水搅和的再浑浊一些。 第66章 被灭满门的反派弟弟 清晨, 四下还略微有些昏暗,金色的光芒缓缓涂抹上了远方的地平线,整个禹州城都还陷入在沉睡当中。 忽然的, 尚且空旷的道路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官道上一队车马的踢踏着脚步疾驰而来。 领头的那马儿骨架巨大, 看起来有半个马车那样高, 毛色漆黑,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油光水滑的, 在它走动之间,长长的鬃毛随着动作轻微摇晃,仿佛是黑色的瀑布在缓缓流淌。 拉车的骏马身后跟着三匹同样身形高大的骏马,骑在俊马背上的是三名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虽然年纪很轻,但每个人的面容都十分的隽逸。 腰背挺得笔直, 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杀伐之气,使得普通人只敢远远的观看着他们, 丝毫不敢靠近半分。 而领头的马儿身后拉着的是一架十分华丽的马车,车顶四角钩嵌着四条栩栩如生的长龙,“龙门镖局”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招展的旗帜迎风飘扬。 很显然, 这是一队规模虽小, 但实力却不容小觑的走镖队伍。 马车顶上的四条长龙的下方缀着缥缥缈缈的轻纱, 清晨的微风徐徐,吹动薄纱款款。 幽远的车铃随着缥缈的风声传来, 一缕带着远古悠然气息的香气从马车出溢散而出, 令守城的护卫们都不禁微眯起眼, 沉浸在无穷的遐想之中。 坐在车椽上的少年手中抓着一条带着倒刺的马鞭,漫不经心的抽动一下马儿的屁股,嘴里还叼着一根翠绿翠绿的狗尾巴草,整个人悠哉悠哉的悬空在车椽之上,双腿不由自主的跟随马儿的动作晃荡荡。 车队缓缓停留在城门口,奔驰的骏马卷起沿途的尘烟滚滚,隔着一层朦胧的尘土,领头的黑骑打了个极响的的鼾,温热的气体直接喷洒在了守城护卫的脸上。 荆涉直接跳下车椽,吊儿郎当的将嘴里的狗尾巴草吐了出来,带着些许疑惑问道,“还不开车门吗?” 守城的护卫遥遥看了一眼远处的地平线,“还需要一刻钟。” 听了这话的荆涉也不再催促,而是趁机直接和护卫闲聊了起来。 “距离武林大会的召开不是还有半年的时间吗?怎么这么早守备就如此森严了?” 护卫深深地叹了口气,似乎也是有些无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武林盟主掌握着这么大的权力,几乎可以调动全江湖的势力,谁不想在这十年一换的日子里坐上这个宝座呢?” “说的也是,”荆涉恰到好处的露出一抹痛苦的神情来,“若不是因为这武林大会要召开呀,我们是兄弟几个还正悠哉悠哉的在外面闯荡江湖呢,结果因为要押送的这个镖太过于重要,师父把我们全部都给叫了回来。” “这一路风尘仆仆,可把我给累坏了。”说道这里,荆涉直接牵着缰绳让马儿再次前进了两步,恍若无骨一般的靠在了车椽上,“还是羡慕你们呀,虽然在这里守着有些枯燥,但马上轮完值就可以回家了。” “我还不知道何时可以再见到爹娘。” 似乎是荆涉的话引起了护卫的同理心,他本就苦涩的面容越发的悲痛了起来,“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虽然你们镖师走南闯北辛苦了一些,可赚的银子也多呀,你看我们从早到晚的站在这里,一共也没有多少月银,家里的媳妇儿和孩子都快养活不起了。” 荆涉眼睛眨了眨,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塞进了护卫的手中,“我看小兄弟你天庭饱满,说话字正腔圆,如此也算是我们有缘,不如结交个异性兄弟如何?” 那护卫捏了捏手里沉甸甸的银子,原本还浑浊的双眸立刻迸发起了光亮,“好兄弟,我叫王虎,家就住在前面不远处的葵巷里,从左数第二个就是我家,兄弟在这禹州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我家找我!” 荆涉沉默了一瞬,脸上带着些许的犹豫之色,“这……会不会太麻烦王虎兄弟你了?”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王虎直接拍着胸脯保证,“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哪有帮自家弟兄还会觉得麻烦的事情?” 荆涉勾唇浅浅一笑,“那我就直言不讳了。” 叹了口气,荆涉将一切娓娓道来,“是这样的,我们就是一个开镖局的,只不过因为师门的人数实在是太少,就只在边城那里走走镖,几乎都没怎么来过中原,禹州城我们也是第一回 来。” “所以对禹州城的一切都有一些不太熟悉,不知小兄弟能否为我解答一番?” 王虎原本还以为荆涉要询问什么十分重要的内容呢,见他如此一说,一颗心彻底的放松了下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呀盟主和盟主夫人似乎是闹矛盾了。” 几乎有快十年未曾听到南璟和荆离嫣的消息,如今再次听人提起,心中的那股恨意还是不由自主地爆发了出来。 荆涉一想到当初沾满了他双眼的血红色,就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南鹰堡直接将南璟的脑袋给斩下来。 但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搅和了爹爹的计划,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愤恨,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这话怎么说?” “嗨呀,其实也没什么,盟主和盟主夫人总是吵架,这十年来呀,禹州城的百姓都快要习惯了,不过以前差不多是好几个月吵一次,而最近半年似乎一个月要吵好几次,盟主夫人一吵架就会来城里大肆购买,前两天直接买空了一整个店子呢,你们如果在禹州城待的时间久一些,或许还能够碰到盟主夫人。” 荆涉微微眯了眯眼,“这不是巧了吗?我押送的这个镖啊,还恰好和盟主夫人有些关系呢。” 一听到这话,王虎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好兄弟,说来听听。” 荆涉凑近了王虎一些,“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呀,我可是把你当做亲兄弟才告诉你这件事的。” 王虎眯着眼睛,连连答应,“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荆涉这才娓娓道来,“你知道十年前盟主夫人所在的藏剑山庄被灭门一事吗?其实呀,当年那灭门惨案活下来的除了盟主夫人以外,她的弟弟也活下来了,而我们这次走的这趟镖,就是受盟主夫人的弟弟所托。” 听了这话的王虎几乎是瞳孔地震,整个人都激动的颤抖了起来,“牧兄弟,这话可不能胡说啊!” 荆涉摇了摇头,声音越发的小了起来,“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胡说八道呢?你知道不,当年藏剑山庄之所以被灭门,其实是因为剑圣荆时喻手里有一本练了就可以一统武林的武功秘籍,甚至还可以延长寿命,虽说到达不了长生不老的地步吧,但是活个两三百岁还是不在话下的。” “而盟主夫人的弟弟委托我们这次走镖的物品就是当初的那本武林秘籍,只不过如今这本秘籍只有半本罢了。” “半本?”王虎放大的瞳孔稍微缩回了一些,“半本秘籍要来也没用啊!” “谁说没用了?”荆涉撇了撇嘴,犹犹豫豫的开口,“其实我们这次走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盟主夫人的弟弟想要为当年灭门惨案报仇,他可是说了,这前半本秘籍就当作是一个探路石,只要有人能帮他报仇,他就把另外半本秘籍如数奉上。” “嚯!”王虎震惊的无以复加,但随即他又收敛了情绪,“这当初灭了藏剑山庄的人,似乎就是咱们现在的武林盟主吧?” 荆涉摇着脑袋慢慢悠悠的开口,“那是自然,盟主的武功那么高,盟主夫人的弟弟再是怎么练武,也没办法替爹娘报仇啊,这不得另外寻找机会吗?” 王虎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这说的也是。” 此番谈话过去,一刻钟的时间也已经到了,就在城门即将要打开的前夕,荆涉轻轻拍了拍王虎的肩膀,“好兄弟,我们镖局早就看上了那本武功秘籍,这话我可是只给你一个人说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呀。” “我们一路从边城走到这里,路上遇到过好几次劫匪,我师父受了很重的伤,现在只能在马车里休养生息,连一点风都吹不得,如果我们拿不到这本秘籍,师父可能就要这样去了,兄弟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在有了灵清和灵玉的加盟之下,时喻直接带着他们玩起了角色扮演的游戏,时喻扮演的是为了护镖身受重伤,失去所有武功,几乎快要活不了多久的师父。 荆涉是“龙门镖局”的少东家,同时也是大师兄,接下来一字排开,牧云是二师兄,灵清是三师兄,灵玉则是年纪最小的小师弟。 他们此次从边关不远万里而来,就是为了当初藏剑山庄唯二存活下来的活口之一“荆涉”所托,用武林秘籍当做筹码,引的整个江湖的人为他报灭门之仇。 而因为师父为了护镖受伤严重,所以不得不将这个消息隐瞒下来,想要靠他们自己的人去杀了南璟,独占所谓的武功秘籍。 因着时喻高超的化妆技术,几人一路来到这里,丝毫没有被人认出他们原本的身份来。 王虎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当听到荆涉说他们的师父受重伤以至于失去所有武功以后,心中不由得也开始火热了起来。 面对荆涉清澈的双眸和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王虎有些不敢直视荆涉眼睛,只是低着头轻声开口,“放宽心,放宽心,你可是我嫡亲的兄弟,我哪能这样出卖你呢?” 虽然他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十分的镇定,但荆涉又哪能瞧不出他眼底的心虚? 只不过这本就是他们想要达到的效果,没有拆穿王虎罢了。 荆涉张了张嘴,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排在他们后面想要进城的人已经开始不耐烦的催促了。 荆涉只得跳上车椽,在临走前再次提醒王虎,“好兄弟,可千万不要忘了我跟你说的话。” 王虎冲他招招手,“兄弟放心。” 车轮滚滚向前,空气中弥散着的全是尘埃。 眼看着马车越走越远,王虎迫不及待地对身旁的另外一个护卫交代了一番后就转身离开了原地。 走过一段距离,荆涉装作不经意的回身望去,就看到不久前信誓旦旦答应自己的王虎已经不见了身影。 他回头隔着马车的车帘,轻声说道,“爹爹,这王虎当真会上当吗?” 他虽然觉得自己的演技不错,可随便对着一个陌生之人变说出如此重要的话,是个人都会心有疑惑的吧? 车帘掀开,出现了一个身姿卓绝的男子,空气中满带着刺红的灼热衬的男子那双幽深的眸子越发浓黑如墨熠熠有光。 但他的脸色却十分的苍白,整个人虚弱的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他会上当的,” 时喻缓缓抬起眼眸,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来,“财帛动人心,你可不要小看了这本秘籍。” 为了这本秘籍,幕后那人可以直接设计灭了南鹰堡和藏剑山庄上下将近四百多人,甚至时隔二十五年以后又安排了灵清和灵玉来到他们身边,可见那人对这本秘籍的执着。 自己的这个计策虽然看起来十分的简陋,甚至是一眼就可以瞧出来这其中有猫腻,但时喻却万分肯定,即便是有刀山火海,那人也定然会来闯上一番。 荆涉想了想后觉得时喻说的也有些道理,便不再纠结于此事,“爹爹既然想让这次浑水再浑浊一些,不如我们就更加招摇一点?” “都可以,”时喻低低的应了一声,嗓音中带着些许浅浅的笑意,“那便找这禹州城里最大的客栈住下来吧。” 灵清和灵玉自从和时喻他们相遇以后,便再也没有居住过客栈,每晚都是露宿荒野,两个人所有的一切行为几乎都在时喻的眼皮子底下,这段时间根本没有办法细细的谋划。 见时喻终于要居住到客栈里了,两人心头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总不能在居住客栈的时候,时喻他们三个男子还要和她们两个女孩住在一起吧? 憋了这么久,二人终于可以独处了,不由自主的,两双视线对在了一起,四目相对间,二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深意。 牧云骑着马悠哉悠哉地跟在她们身后,将两个人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 —— 牧云搀扶着时喻,荆涉主动上前,“小二,来三间上房。” “好嘞,五位客官请。” 不得不说,这大客栈的服务待遇就是好,不仅有人带着他们进房间,还有人专门去料理他们的车马。 引路的店小二非常活泼,“看几位客观的衣着,应当不是本地人吧?也是为了这武林大会而来?” 荆涉点点头,十分冷淡的只说了一个字,“是。” 店小二十分的有眼力劲,看荆涉不欲多说什么,他便十分识趣地闭上了嘴,“上房到了,几位客官请。” 说完他就要转身离开,荆涉叫住了他,“我们整理一下会去用饭,记得帮我们留一个包间,菜品的话,就挑着些你们客栈里拿手的上。” 店小二瞬间笑得合不拢嘴,“好咧,您请稍等。” 三间上房,时喻一个人住一间,荆涉牧云住一间,灵清和灵玉住一间,两两住在一起,倒也是可以保证安全。 店小二离开以后,灵清和灵玉两人便迫不及待地进了房间,完全没有了之前温婉可人,处处周到的状态。 要是按照平常的话话,时喻一个没有丝毫武功,还身体病弱之人独自住一间房,灵清早就应当提出异议了。 进到时喻的房间,师徒三人对视了一眼,荆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爹,她们两个,不会坏事吧?” 看着时喻这一段时间的布局,荆涉也了解到了大致当年事情的真相,他知道南璟是被人利用了,真正策划这一切的另有其人。 他们如今要做的,就是要逼那个幕后真凶主动现身。 荆涉捏着剑柄的手微微紧了紧,他隐隐有些担忧,要杀南璟一个人就已经千难万难,再加上那幕后真凶,他岂不是有可能没有办法为娘亲和族人报仇了。 时喻莞尔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宽心,一切都在爹爹的计划之内。” 牧云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师兄倒也不必如此担心,管他幕后真凶是人是鬼,只要他敢出现,一剑杀了便是。” “难不成师兄以为我们这十年的武功是白练的不成?” 荆涉也知道自己有些紧张过度了,听着牧云的劝解缓缓松懈了心神,“师弟说得对,是我魔怔了。” —— 日光溶溶的照进来,借着日光,灵玉视线直勾勾地望进了灵清的眼底,“师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双手用力的捏成了拳,手臂上有青筋乍起,愤恨的双眸几乎在喷火,“那张用来收买魔教的人追杀我们的银票,上面印着的标志,就是我们梅山派的!” 灵清咬着牙不开口,一双眼珠子惊慌乱转,“师妹你多想了,师门怎么会和魔教中人勾结在一起追杀我们呢?你肯定是误会了,至于那个标志,你或许是看错了吧。” “误会个屁!”一想到自己差点死在了那个深山老林里,灵玉直接气的爆粗口,“那个标志是师祖的姓氏演变过来的,是师祖亲手写下的字,我们在梅山派时日日见着,我又怎么可能会认错?” 眼看着灵玉一副不搞清楚誓不罢休的样子,灵清很是忧愁的叹了一口气,“师妹,这件事情知道了对你并不好,你又何必非要刨根问底呢?” “这是危极我性命的事情!”灵玉一张娃娃脸涨得通红,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灵清,“就算要死,我也要明明白白的死去!” 灵清被他眼底的愤怒给惊到,下意识颤抖了一下身体,随后沉沉的吐出一口浊气,“罢了罢了,我便告诉你吧。” “其实我也不是一早就知道的,那天在杀死了那个络腮胡男以后,我见到了大师姐。” “魔教的人追杀我们确实是师门做的,但她们在满凶的时候心中也做了计划,确保那几个人虽然会伤害到我们,但却不会真的杀死我们。” “这只是一场苦肉计罢了……” 灵清越说,灵玉脸上的愤恨便越多,直到最后,她几乎快要歇斯底里的大吼出来,“难道师父和师姐他们就不怕我们真的死在那几个魔教人的手中吗?” “如果荆涉几人早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根本不是那等纯良之辈,完全任由魔教的人杀死我们不出手相救的话,我们又该如何?” 灵玉简直快要气得吐血,她没想到自己经历的如此令她绝望的事情竟然是她的师门带给她的。 是她最敬爱的师父和最亲爱的大师姐眼睁睁注视下发生的。 甚至是连她和灵清师姐走失,也是师门故意的。 灵清急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你疯了?荆涉他们几个就在隔壁,你喊这么大声被他们听见了怎么办?” “听见就听见!”灵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现,“师门都要放弃我了,为了那个所谓的秘籍无视于我的生命,我又何必继续为师门卖命?” 灵清叹了口气,不断地拍着她的胸脯以做安抚,“我们的命是师父救的,就算为了这件事情赔上自己的性命,也只不过是还了师父当初的救命之恩罢了,更何况师父也有为我们考虑,你又何必如此咄咄不休呢?” “可是……”灵玉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她的这条命的确是师父救的,如果不是师父的话,她可能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掉了。 因为师父而多了十几年的人生,似乎为了师门付出一切也算是值得。 可是……怎么就还是这么不甘心呢? 时喻的房间就在她们两人的隔壁,虽然因为这具身体之前受伤太严重的缘故,时喻确确实实是没有了武功,可他的神识却比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要宽广,隔壁两姐妹的话语,一字不落的尽数被他给听了进去。 “师祖……”时喻默念着从两姐妹口中听来的这两个字,从怀中掏出了从魔教的人手里搜来的那张银票,再次仔细的看向了那个十分小巧的标志。 这个标志酷似一朵牡丹花,可灵玉却说,这是梅山派师祖亲手写下的一个字。 这个字是这个师祖的姓氏。 梅山派如今的掌门是第二代,一代掌门应当就是灵玉口中的师祖,而梅山派建派至今也不过三十来年,建派的那年…… 似乎正是原主和南云天不打不相识的那一年! 那时的原主初入江湖,凭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法很快就在江湖上闯出了一个名号,而南云天却已经游历江湖三年有余,早早就成了江湖上有名的少侠。 原主和南云天一起游历的时候,南云天身边就已经跟着了南云天的妻子,原主也没见南云天辜负了什么女人。 但据说梅山派建派的掌门人,是因为被渣男欺骗,受了情伤才开创了这么一个只收女子的门派。 那么……这个所谓的师祖,是南云天闯荡江湖的前三年招来的桃花债? 时喻微微一叹,事情似乎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客栈的包厢里,时喻等人正围坐在一起享受着美食。 楼下忽然传来了几人热烈的讨论。 “你听说了吗?当年的藏剑山庄,可不仅仅是荆离嫣一个人活了下来。” “我早就知道了,如今整个禹州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荆涉前来找南璟报仇了呀,但南鹰堡守护如此严密,他一个才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又能做些什么呢?” “人家的能耐可大了去了,听说当初藏剑山庄之所以被灭了门就是为了一本武功秘籍,如今荆涉可是直接用那本秘籍来买南璟的命呢。” 眼看着这些人的讨论声越来越大,逐渐落在了其他武林中人的耳朵里,转瞬间整个大堂都连成了一片,所有人都开始期待这本秘籍。 “不过……”这时一个背上背着双叉戟的壮汉站了起来,“咱们在这里讨论的热火朝天又有什么用呢?听说那荆涉可是一个贪生怕死的缩头乌龟,想要报仇自己都不敢露面,而是委托给了一个叫做什么龙门镖局的镖师们,你们可有人知道,如今那些镖师身在何处?” “这谁能知道呢?” “我知道,”忽然的,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摸着胡须幽幽地开口,“江湖百晓生,这江湖上就没有我百晓生不知道的事情。” 刹那之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百晓生的身上。 “你可别吹吧,这都是众说纷纭,可有人真的见过荆涉和那龙门镖局的镖师?” 眼看着质疑声越来越大,百晓生好似无奈的叹了口气,“老夫都说了,这江湖上没有老夫不知道的事情,这龙门镖局的镖师啊,现在就在这个客栈里!” 话音落下的瞬间,百晓生略微有些干枯的手指忽然指向了二楼的某个包间,“不知牧镖头可否愿意露个脸啊?” “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二楼包间的窗户被人打开,一名面色苍白的男子一边拍着手一边走到了窗户跟前,他的眼眸里是满满的赞赏。 清冷的嗓音中带着一抹佩服,“不愧是江湖百晓生,这么快就找到了我们的踪迹。” 百晓生仰着脑袋,“牧镖头,既然接了人家的镖,可是要好生为人家做事才行,你该不会是想要靠你们镖局的人拿了南璟的命,独吞这一份武林秘籍吧?” 时喻淡淡一笑,眼中掠过一抹挣扎之意,“您老误会了,受人之托,尊人之事,我们龙门镖局可是很讲信用的。” 刚才说话的那个壮汉手中的三叉戟直直指向了时喻的脖子,他方才可是一只紧紧地盯着时喻看的,时喻眼中转瞬即逝的挣扎的神情丝毫没有被他错过。 壮汉冷着一张脸,步步紧逼,“牧镖头,既然你没有想要独吞秘籍的想法,倒不如直接将秘籍的上半部拿出来给大伙看看。” 瞬间,壮汉的话得到了整个客栈所有人的一致认可,大家立马七嘴八舌的逼问了起来。 “就是!你说你不想独吞,你倒是把秘籍拿出来看看呀!” “藏的那么深,若不是百晓生点明了他的身份,还不知道他要隐藏到什么时候去呢!” 眼看着在所有人的逼问之下时喻有了隐隐要交出秘籍的念头,灵清直接急了,“牧前辈,这些人不过都是想要霸占秘籍罢了,你可千万不能上他们的当啊!” 灵清的声音并不小,很轻易就被大堂当中的人给听见了。 那个壮汉见此越发的咄咄逼人,“小兄弟,你师父都还没有发话呢,哪有你说话的资格?” 灵清气的一抖,正想要向前和他争论,荆涉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微微冲她摇了摇头,“不要冲动,看师父的。” 时喻脸上露出几分犹豫之色,但最终在所有人的逼迫之下,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 他轻咳了一声,非常勉强的笑了笑,“我知道大家都想要这本秘籍,可如果我就这么将秘籍的上半部拿出来的话,难保不会有人将其交给南璟,这样的话,荆涉小兄弟的灭门之仇岂不是就没有办法报了?” 那壮汉急得眼睛发红,“那你说要怎么办?” 时喻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不如这样好了,我把这个秘籍的第一层拿出来交给大伙,让大家来评判评判这个秘籍究竟值不值得,如果大家觉得它值得的话,等取了南璟的首级,我自会和荆小兄弟一起交出所有的秘籍。” 那壮汉微微眯起了眼睛,“那你快点的。” 时喻闭了闭眼,“我现在就把它默念出来,大家伙记一下吧。” 就在时喻将秘籍第一层念完的瞬间,隔壁包间忽然发出了一道巨响,一个少年满脸欣喜地走了出来,手中的长剑上寒芒阵阵。 他高兴的冲时喻点了点头,“牧镖头大气,这秘籍果真厉害无比,我只不过是照着秘籍所写的发出了一个剑招而已,没想到竟会有这般威力。” 说着,那少年之人又哈哈大笑了起来,“牧镖头可等着,等我斩下了那南璟的脑袋,立马就来拿剩下的秘籍。” 时喻轻轻扬起唇角,“在下就在这里等着少侠的归来。” 刹那之间,原本还满满当当的客栈大堂瞬间就空了起来,不少人提起兵器就往外面跑,唯恐被人捷足先登率先拿到秘籍。 灵清和灵玉自然也是将这秘籍的心法记在了心里,只是跟随着口诀练了一下,便觉得整个身体都灼热了起来,因为受伤了而有些虚弱的身体都有了好转的迹象。 原本以为时喻说出来的秘籍心法是假的,可当她们真正的练习了以后,却是再也坐不住了。 必须要想办法做些什么了…… —— 银色的月光洒落,照亮了昏暗的包间,灵清端着一杯酒,“牧前辈,两位牧师兄,感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但是我和师妹却不得不离开了。” 时喻勾唇,当做毫无察觉地喝下了杯子里的酒,“二位姑娘不是说不想回门派吗?” 灵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的确是不太敢回门派,害怕受到师父的责罚,可今天武功秘籍一事惹来了太多人的关注,我和师妹经过了之前被魔教中人追杀的事情,如今只想好好的活着,无意再掺合到这些江湖事物当中来,还望牧前辈不要介意。” 几杯酒下肚,时喻微红着脸,双眼略微有些迷离,“灵清姑娘,难得你有如此想法,牧某支持你。” 荆涉和牧云也早早的得到了时喻的提醒,知道酒中被下了蒙汗药,提前吃了解药,如今也是丝毫不怕的喝下了杯里的酒。 灵清唯恐一杯酒没有办法弄昏他们,持续不断地给三人添着酒,和灵玉一块打着配合,一杯一杯的劝着时喻三人将酒给喝下去。 “牧前辈,我再敬您一杯,感谢您的大义。” “牧师兄,我也敬你一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酒过三巡,夜色溶溶,烛火摇曳,窗户外的月色也沉静了下来,一片祥和安逸的氛围。 灵清唇角微微勾起,默默在心里倒数,“三,二,一!” 刚刚默数完毕,时喻还撑着手臂支撑着身体,荆涉和牧云却整个都瘫软下来,逐渐的从凳子上滑落,摔倒在地上。 随即,灵清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桌子旁的三人,“牧前辈,牧师兄,和你们在一起真的很开心,可惜啊……” 时喻张了张口,似乎是还有些不可思议,“你们在酒里下了药?” 灵清叹了口气,“牧前辈,虽然你们三人救了我和师妹的命,但我却有不得不这么做的苦衷,抱歉了。” 荆涉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浑身瘫软,内力被锁,丝毫发挥不出来。 灵清的视线停留在荆涉身上,脸色微沉,“牧师兄,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一旦强行冲破枷,你的经脉可就要彻底的废了。” 说完这话以后,灵清直接动手在时喻的身上摸了起来,很快就从他怀里找到了一本秘籍,灵清举着秘籍叹了口气,“牧前辈,江湖险恶,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 “这可是你教我的。” “以后还是要多些心眼的好。”说完以后,灵清便直接带着灵玉离开了原地。 确认她们二人走远,原本身体毫无力气瘫软在地的三人,却突然坐了起来。 荆涉拿起筷子又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万般赞赏的看向时喻,眼中哪里还有方才的迷离,“爹,你还真是神机妙算。” 时喻一身白衣在烛火下摇曳生辉,清冷的嗓音不带有一丝情感,“希望,灵清和灵玉可不要辜负了我这一番设计。” —— 灵清灵玉跪在地上,对着上方的人万般恭敬的磕了一个头,“弟子幸不辱命,已经将上半本秘籍带回来了。” 一个浑身掩盖在黑袍之下的人伸出似鸡爪子一样苍老的手接过了灵清手里的秘籍,发出十分嘶哑的声音,“辛苦你们了。” 说完以后,他缓缓的掀开了秘籍,但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令他无比震惊的八个大字。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第67章 被灭满门的反派弟弟 “啪——!” 秘籍被黑袍人重重的合上,隐藏在宽大黑色袍子下的一双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夹杂着深沉的冷意。 这里地处偏僻,林寒涧肃,常常静谧中带着一抹凄清的苦楚。 天色微冷,料峭的寒风阵阵萧瑟,伴随着黑袍人的冷哼之声,灵清和灵玉只觉得有阵阵冰寒穿透她们的皮肤直达骨髓,冻的牙齿都在嘎吱作响。 灵清心头一颤,心中的恐惧使得她连忙一把抓过灵玉的胳膊,二话不说带着她就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虽说她们师姐妹二人自小是在梅山派长大,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可对于眼前这个师祖的了解却也是知之甚少。 算上现在这一次,她们师姐妹二人也不过是见了师祖三面罢了,她们从未见过对方的面貌,不知对方年岁几何,甚至也不知对方究竟是男是女。 他总是用一件宽大的豪不透光的黑色袍子裹满自己的全身,只露出一双阴森沉郁的眼眸,每当被那双眼睛盯上的时候,灵清总是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心中也不由得跟着颤抖。 她不知道师祖究竟是要做什么,只知道对方喜欢常年居住在这个冰冷孤寂,暗无天日的洞穴里,每日每日的描绘着一幅男子的画像。 那个画像她曾经看到过,上面的男子身形俊朗,英姿挺拔,看起来不过十**岁的样子,端的是一派江湖侠者风范。 想到梅山派之所以建派的原因,灵清心中不由得猜测,或许画像上的那人,就是当初令师祖彻底心死的人吧。 只能说灵清生的时间有些晚了,如果她早生个十五年,定是能够认出,那画像上身形俊朗灼灼如玉的男子,赫然就是二十五年前惨死在家里的南鹰堡堡主南云天! 此时的灵清心中丝毫不敢再去思索有关的画中男子的一切,只是哆嗦着身体磕头认错,“是我和师妹做的不对,还请师祖赎罪。” 她们敢在自己的师父面前撒娇调皮,甚至是和她讨价还价,但在这个无比怪异的师祖面前,她们是一点都不敢放肆的。 灵玉当然也察觉到了这里气氛的冷凝,学着灵清的话也是不断的认着错,“还敢请问师祖,是不是我们拿回来的秘籍有问题?” “如若是我们办事不利,还请师祖赎罪,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呵呵~”黑袍人看着跪在下面相亲相爱的姐妹俩,无比沙哑的嗓音中发出了一道诡异的笑声,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眸几乎快要眯成了一条缝。 视线扫过,宛若小刀剌木头的声音传出,“你们姐妹俩倒也算得上是情深。” 似乎是想到了曾经的过往,黑袍人身上的凌厉收敛了几分,但是周身上下却瞬间弥漫出无尽的怨念和愤恨,几乎让人不寒而栗,就连心神都快要为之所摄。 那种怨毒几乎快要凝结成实质将灵清和灵玉给掩埋。 黑袍人慢悠悠地扬起头来,枯瘦的手指从宽大的黑袍当中伸出,一下一下敲击在座椅的扶手上。 “当!当!当!” 指甲划过木椅的声音格外的刺耳,宛若一声一声的重槌敲在了灵清和灵玉的心里。 两人此刻恨不得将脑袋埋到地底下去,完全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抬起头来。” 黑袍人微阖的双目睁开,身体没有动,目光冷冷的射向师姐妹二人,“看在你们如此情深的份上,我可以不计较你们办砸了事情。” “但是……” 黑袍人话未说完,灵清便欣喜的看向了上方。 可就在此时,一道清风穿堂而过,黑袍人黑色的衣袍被风掀起,露出了一张无比诡异的面庞,而他脸上那违和的表情,和眼眸中奇异的光亮,无端的让灵清打了一个寒颤。 灵清猛地收回了视线,心中却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乱跑,一颗心一下一下跳得飞快,几乎快要从胸腔里冲出来。 她脑海中也是一片混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思索,抓着灵玉手臂的手逐渐的用力,竟然直接掐出了一道青紫色的痕迹。 因为隔着淡淡的烛火光芒,她看到…… 眼前笼罩在宽大黑袍下的人,他竟然长着一个男人才有的喉结!! 她们全部都是女弟子的梅山派,建派之人,竟然是一个男人!!! 恐惧弥漫上了头皮,灵清只觉得浑身的气血都直冲头顶,整个人都快要停止了呼吸。 灵玉手腕被她捏的生疼,不由得皱了皱眉,“师姐……” 灵清唯恐她已经发现了黑袍人真实身份的事情被拆穿,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松开了灵玉的手,用力扯着唇角露出一个笑来,“没事,就是师祖说要饶了我们,我心里太高兴了。” 但灵清不知道的是,她强扯出来的笑容实在是太苦涩了,苦涩到完全没有心眼儿的灵玉都看了出来,“师姐……你笑的有点奇怪。” 灵清心头一荡,只觉得浑身一冷,头顶那道沙哑的声音便再次传了出来,“灵清,你看到了。” 当那黑袍人宛若锯木头一样嘲哳的嗓音呼喊着她的名字的时候,灵清仿佛看到死亡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张了张嘴想要求饶,却在无意间又对上了那双满是冰冷和怨毒的,摄人心魄的漆黑眼眸。 一瞬间,她仿佛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脖子,所有的话语都无法说出,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 灵玉不由得惊慌了起来,“师姐,你怎么了师姐?” 哪知,端坐在上方的黑袍人身形猛然间移动了过来,他一把挥开灵玉,枯瘦的宛若鸡爪样的手就狠狠地攥住了灵清的脖子 。 梅山派建派至今已有将近三十年,黑袍人的武功很是深厚,灵玉被他一掌挥出后重重的摔落在地上,转瞬间就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已经移了位,痛的她恨不得就此死去。 灵玉挣扎着仰起脑袋,就看到那黑袍人正在死死的掐着灵清的脖子,长长的指甲已经深深地陷进了肉里,不断有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流出,灵清用力的想要挣脱开黑袍人的钳制,可她的力气完全比不上黑袍人,整张脸憋得通红,甚至都出现了不正常的青紫色。 不能让师姐就这么被杀死…… 灵玉咬了咬牙,拼尽全力从怀中掏出来一个信号箭,强忍着身体上的伤痛将它射了出去。 “嗖——” 信号箭飞速的穿过唯一的出口在空中炸裂开来,刺眼的光芒照亮了暗室的冷寂,却也吸引了黑袍人的注意力。 他猛地松开了灵清的脖子,三两步移动到了灵玉的身前,“好,你很好,好得很!” 黑袍人猛然间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刺耳的哀鸣,周身的气流拂过他宽大的衣袍,宛若狂风过境,不断地发出阵阵呜嚎。 “既然你这么的想救你的师姐,”黑袍人眼底闪过一抹十分诡异的情绪,似是欣喜,似是怨恨,又似是带着无尽的嫉妒,“那么你就先到地下去等她好了!” 一句话从黑袍人的口中说出来,像是被淬了毒的匕首被掷出,带着幽幽的冷。 他枯瘦的手指张开成掌,运起十成十的内力,狠狠地打向了灵玉的胸脯。 灵玉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之前的那一掌已经让她身受重伤,如今的她没有丝毫躲避的力气。 她的这条命…… 原本就是师姐拼死拖住了络腮胡男才可以存活这么久,如今……就当还给她了吧。 然而,意料之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灵清只听到一声巨响,一双温柔的大手搀扶起了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都护在了身后。 再次睁开眼睛,就看到黑袍人垂着眼眸站在前方,身上戾气渐消。 黑袍人眉头微蹙,看着来人冷冷的吐露出几个字眼,“牡丹,你来阻我?” 被称作牡丹的人,赫然便是如今梅山派的掌门白牡丹。 白牡丹人如其名,端的是雍容华贵,艳丽大气。 一身层层叠叠的衫裙,裙摆上绣着大片大片的牡丹,虽然看起来已经有些上了年纪,但她大开大合的五官,却无一不显露着精致,恍若再年轻个二十岁,这江湖第一美人的名称,或许根本轮不到荆离嫣。 白牡丹微微摇了摇头,视线错过黑袍人看向了他身后跌坐在地上的灵清,“清儿,先带你师妹离开。” 灵玉直接被打了一掌,灵清虽然脖子上一片血肉模糊,但实际上受的伤却是比灵玉要轻一些,白牡丹如此所为,也算是考虑到她们俩的具体情况了。 灵清低着头轻轻地应了一声,挣扎着爬起来搀上了灵玉的肩膀。 但就在她们要走出屋门的时候,黑袍人却突然又开了口,“站住。” 刹那间,在场的师徒三人都齐齐提起了一口气,白牡丹更是直接挡在了灵清和灵玉的面前。 黑袍人轻叹了口气,随后幽幽的开口,语调中还带着浅浅的笑意,“牡丹何必如此紧张?有你在这里护着,我还能当真在你面前杀了你的两个徒儿吗?” 白牡丹并没有因为黑袍人的这番话而让开身子,只不过紧绷的神情微微放松了些,“不知……” 黑袍人轻笑了一声,直接打断了白牡丹的话,幽深的眼眸直直地望向了灵清,“清丫头,有些事情看见了并不代表着一定就要说出来,有些秘密最好是一辈子都烂在心底,否则可是会为自己和身边的人带来无穷无尽的祸患,懂吗?” 灵清身体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按着灵玉的手臂汲取了一些力量,这才哆哆嗦嗦的开口,“是,灵清省的。” 二人离开以后,白牡丹不由得蹙起了眉来,“清儿怎么了?” “怎么了?”黑袍人冷冷一笑,“你的好徒弟,可是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了。” “不可能!”白牡丹立马大声反驳,“这个世上,除了我以外,已经不可能还有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倒也不是知道那么多,”黑袍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拿下了遮盖住他整个脑袋的袍子,他指着自己的喉结,“她看见了这个。” 时隔多年,再次看见黑袍人这张脸,虽然已经老了很多,但白牡丹的一颗心还是不由得随之悸动了起来。 她颤抖着双手,缓缓的探上了他的脸,下意识的喊出了那个埋藏在心底几十年的名字,“寒郎……” 白牡丹至今还记得,她初见黑袍人之时的景象。 那时的她不过是一个家族豪不受宠的庶女,但因为她长相貌美,很快就被镇上的大户人家给看上了,父亲为了获得镇上员外郎家的资源,不惜要让她嫁给比他爹年纪还要大的张员外做第十六房小妾。 她不愿意,在被一顶小轿抬出家门的那天趁机偷偷跑了出来,可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能够跑得过员外家里手拿兵器的家丁呢? 但就在她即将要被追上的时候,一个白衣青年从天而降,他手中捏着一把寒光凛冽的长剑,轻轻松松就将那些家丁都给打了回去。 随后他向跌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她伸出了手掌。 那是一个十分阴冷的梅雨天,那青年侧对着她,凄冷的寒风吹动他的衣衫猎猎作响。 他逆光向着她看来,微微带笑的面容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子都要来的俊朗。 白牡丹一时间竟是看的痴了,直到那人出声打断她的思索。 “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也不外如是了吧…… 更何况,他们相遇的地方,也是在一个碧波荡漾的渡口。 自此一颗芳心暗许,就再也没有办法收回来了。 然而,白牡丹还尚且沉浸在回忆当中,黑袍人却是十分粗鲁地挥开了她的手,冰冷的眸子直直望进了她的眼底,“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以后不要这样叫我?” “寒郎”两个字被白牡丹揉碎在唇齿间,只剩下无尽的酸涩,她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寒大哥。” 见白牡丹眼底恢复了清明,黑袍人便也不再继续说这个事情,他微叹了一口气,“你要保你的徒弟我也理解,但是她既然发现了我是个男人……我便不能继续让她活下去。” “清儿绝对不会说出去的!”白牡丹面露不忍,虽然说如今的这个梅山派是眼前的黑袍人创建的,可对方却只是负责出资而已,整个门派里的一花一草,全部都是在白牡丹的监督下完成的。 而且门派里的所有女子全部都是无路可去的悲惨之人,灵清灵玉更是尚在襁褓之中,就被她给捡了回来,细心养到了这么大,她实在是不忍心如花儿一般的女孩就这样彻底的衰败下去。 白牡丹咬了咬牙,“寒大哥,我向你保证,我把她们俩关起来,不让她们见任何人,她们两个很听话的肯定不会胡乱说出去。” 黑袍人双眸眯起,“你这是在忤逆我?” 白牡丹呼吸一滞,两人相识将近三十年,她这是头一次反驳黑袍人的决定,可一想到两个水灵灵的姑娘,她还是万般坚定的点了点头,“寒大哥,算牡丹求你。” 眼前的女子眉心蹙着,脸上带着一股哀求,黑袍人一颗心不由得颤了颤,三十多年,他似乎很少从牡丹的脸上看到这种神色,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罢了,便如你所愿吧,但如果让我知道那两个丫头在外面胡言乱语……” 白牡丹立马摇头,“不会的,我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黑袍人见此也不再说些什么,而是将灵清带回来的那本秘籍重重的砸在了白牡丹的面前,“就算她们死罪可免,但活罪也难逃!” 冰冷的眼睛隔着寒风看向白牡丹,“你好好瞧瞧,这就是你乖巧的徒儿拿来的东西!” 白牡丹弯腰捡起秘籍,随后缓缓打开,“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八个大字便在猝不及防之下映入了她的眼帘。 白牡丹心头狠狠一颤,抓着秘籍的手都有了些许的哆嗦,“这……这……这怎么可能?” 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秘籍的开头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说法,“南云天怎么可能会是一个阉人?我明明还和他生了一个儿子……” 黑袍人冷嗤一声,“就南璟那个废物,他也配做南师兄的儿子?” “说不定是趁你睡着以后,南师兄弄来的什么野男人和你生下来的呢。” 白牡丹身体颤抖着后退了两步,“不可能的……云天不是那样的人……” 然而,她的话还未曾说完,黑袍人猛地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一双漆黑的眼眸中充满了阴鸷,还隐隐夹杂着无比的嫉妒,他嫉妒眼前的这个女人,曾经和南云天/朝夕相伴近十年,得到了对方全部的爱。 黑袍人的声音顷刻之间变得凄厉了起来,“云天也是你能喊的?” 白牡丹咳嗽半晌,挣扎着开口,“南……南大哥高风亮节,他怎么会任由其他男人侮辱于我?” 黑袍人沉默半瞬,收回了似鸡爪子一般干枯的手指,“你说的也有道理。” 白牡丹捏着脖子活动了一下,“南大哥定然也是看见了秘籍开头的这八个字,不屑于如此败坏江湖的秘籍流传下来,所以才会将它销毁的吧。” 她知道当年那本秘籍的原本早已经被南云天和荆时喻一块销毁了,如今残存的这半本秘籍,不过是荆时喻在私心之下默写下来的罢了。 黑袍人默默翻了个白眼,“南师兄是何等高风亮节之人,还需要你来告诉我吗?” 白牡丹抿着唇不说话,但黑袍人心中还是有些怀疑,他抬步走到里面的卧房,右手在一个花瓶上摸索了一下,很快的,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在黑袍人睡觉的床旁边,忽然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通道。 黑袍人手中捏着秘籍走了下去,随口吩咐身后的白牡丹,“跟上。” 刚一走到通道门口,白牡丹就被里面扑面而来的冷气给冻得打了一个哆嗦,她咬了咬牙跟着黑袍人走了下去,很快就来到了一处由寒冰打造的冰室。 里面的温度极低,白牡丹进来不过半瞬的时间,她的睫毛和头发上就都染上了一层白白的霜。 捏了捏拳头,让体内的内力开始旋转,白牡丹缓缓停在了一处冰棺前。 隔着厚厚的冰层,她望向了安静的躺在里面的尸体,尸身因为在冰块的加固下没有丝毫的 腐烂,除了他的眼眸紧闭,就好像是一个活人被安置在了里面。 看着那个万般熟悉的面容,白牡丹的神色有些复杂,她知道黑袍人将南云天的尸体给藏了起来,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黑袍人竟然直接将尸体藏在了自己的床下面。 怪不得这里终年寒冷。 白牡丹的视线缓缓从尸体挪到了黑袍人的身上,不由得暗暗叹息了起来。 南云天的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俊朗,可眼前的黑袍人,却早已经苍老的不成样子。 黑袍人一双幽深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冰棺中的尸体,怨恨,爱意,冰冷,疯狂,种种情绪不断的在他眼眸中闪过,最终化为了一抹期待。 南师兄,我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倘若你让我失望的话,便不要怪我狠心了…… 心中这样想着,黑袍人手底下也就这样做了,他的手掌按在了冰棺上面,手心中内力不断传出,冰块随着缓缓融化。 看到这一幕的白牡丹震惊的瞪大了眼睛,难道黑袍人想要直接把尸体取出来? 然而,出乎白牡丹意料的是,黑袍人只动手融化了尸体腰腹部的那一块冰。 白牡丹的心头狠狠颤了颤,忽然有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浮上了她的脑海,然而还不等她震惊出声,黑袍人的手便已经探上了南云天的腰腹间。 他脸上带着痴迷的神情,一点一点的摸索着,当他抓到一个什么东西的时,脸上瞬间露出了狂喜。 黑袍人都来不及将手给收回来,便直接冲白牡丹大喊,“我的南师兄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他还是我心目中高风亮节的那个南师兄!他没有练这本秘籍!也没有自宫!” 白牡丹神色复杂地看着有些痴狂的黑袍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十分尴尬的冲他笑了笑。 但很快的,白牡丹就连尴尬的笑容也露不出来了。 黑袍人运气旁边的冰块将冰棺封好以后,双手再次紧紧地抓住了那本秘籍,他神色癫狂,状若疯癫,“牡丹,你知道吗?” 他指着自己脸上狰狞的疤痕无比的欣喜,“我很快就可以恢复到当初的容貌了,有了这本秘籍,我就可以和南师兄一样青春永驻!” “我们就可以永远的在一起了!” “永远!在一起!” 白牡丹瞬间瞳孔地震,她猛地扑过去一把拉住了黑袍人的手 ,颤抖的声音中夹杂着万般的恐惧,“你想要干什么?” 黑袍人对着她的眼眸,忽然勾唇笑了起来,他的嘴角扬着一个十分完美的弧度,一如初见的那一年。 “牡丹,我谋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和南师兄在一起,马上就要成功了,你为什么不为我高兴?” 白牡丹声音哽咽,喜欢了眼前的人三十多年,她根本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的面前自宫。 吸了吸鼻子,白牡丹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你究竟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一刀下去,可万万没有后悔的境地!” 但黑袍人却全然不在意,他脸上依旧带着灿烂的笑,“牡丹,你应当是懂我的,我对南师兄的心,就如同你对我的心一般。” “你爱了我三十年,但你不知道,我在四十多年前的时候,就已经觉得要将自己的一辈子都交给南师兄了。” 再说这话的时候,黑袍人的声音中带上了无尽的温柔,似是寒夜里的一股暖风,吹散了全部的冰冷。 他深深地爱着南云天,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在一起,就算是南云天自己也不行! 白牡丹眼里带上了泪,“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你的心里就从来都没有过我吗?” 黑袍人轻轻摇了摇头,“牡丹,你做了南师兄多年的妻子,难道你就爱上南师兄了吗?” “可那是你让我去的!”压抑在心中多年的委屈一瞬间爆发,白牡丹再也忍受不住地哭了起来,“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你还让我去勾引南云天嫁给他,我全部都按照你的意愿做了,你怎么能……” “自宫”两个字被白牡丹咬碎在唇齿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黑袍人只是淡淡的笑,“牡丹,你要知道,南师兄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我愿意雌伏在他身下,这个东西有没有,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 “寒大哥……”白牡丹悲哀的喊了一声,随即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如果你非要……非要自宫的话,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白牡丹想赌一把,三十多年的相知相伴,黑袍人心中是否稍微有那么一点她的存在? 然而,黑袍人终究是让白牡丹失望了,他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像打发叫花子一般,连敷衍的安慰都没有。 “牡丹,你要听话。” 仅此一句,声音冰冷,没有一丁点的关心。 白牡丹的心,在这一刻彻底的冰冷了下来,沉入了万丈深渊里,再也无法爬出。 “哈哈哈哈——挺好的。”白牡丹突然笑了起来,笑容堆了她满脸,格外的灿烂,甚至是有些疯狂。 “什么?”黑袍人感觉到了一丝怀疑,他垂眸看向白牡丹。 她突然又收敛了笑容,神色彻底的归于平静,仿佛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当啷——” 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将一大块冰砖砸出道道裂纹,白牡丹深吸一口气,“寒大哥,我祝你心想事成。” 说完这话,白牡丹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黑袍人愣愣的站在原地许久,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在他的印象里,白牡丹永远都是温温柔柔的,对于他吩咐的事情哪怕是拼尽全力也要做到完美,她从未在他面前流露过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 可现在…… 多年来的习惯并没有让黑袍人引起警惕,他只是走过去捡起了那把白牡丹掉落的匕首,然后又回到了冰棺面前。 隔着厚厚的冰层,他爱怜的拂上了南云天的侧脸,眼中带着痴迷,“南师兄,你放心,等我神功大成恢复了原本的容貌,我立刻就让你从这里出来。” “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像当年一样,一起练剑,一起闯荡江湖,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 “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随着黑袍人的话音落下,他手中的匕首也高高的举了起来,刺目的光芒闪过,鲜血穿透黑色的长袍流落在洁白的冰块上。 黑袍人嘴里发出一阵痛呼,但他脸上却带着浅浅的微笑,“南师兄……等 我……” —— 晚风袭来,吹动烛火葳蕤。 灵清穿着一身夜行衣打开了灵玉的房门,在对方发出呼喊声之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嘘——是我!” 灵玉眨巴着眼睛,“师姐你怎么来了?” 灵清指了指自己背上的行囊,“我们不能继续留在师门里了,必须要离开这里,否则的话,我们两个都活不下去。” 虽然当着师父的面,师祖暂时饶过了她和小师妹,可隐藏在黑袍下面的那双充斥着恶意的眼神却牢牢地落在了灵清的心底,让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 一个隐瞒了全江湖将近三十年的秘密被她发现,她又怎么可能还可以安然无恙的活下去? 灵玉有些迟疑,虽然她也埋怨自己和师姐被师门拿来当做棋子,可如果就这么一走了之,她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抚养她们长大的师父,“可是……” “没有可是!”灵清十分坚决的反驳,“继续留下来,我们只有死路一条,就算师父愿意保我们,但如果我们是意外身亡呢?” “江湖之人,平白无故死去的不计其数。” 灵玉有些被劝动,她眨了眨眼睛,“可天下之大,我们又能去哪里呢?” 梅山派收养那么多孤苦无依的孤儿并不是没有缘由,女子在外行走不会惹人注意,更何况是一些幼小的孩童。 她们早就知道,化名为牧氏师徒的三人中那个名叫牧涉的,就是当初在大火中活下来的荆涉。 那人即便背负着血海深仇,可还是愿意解救下她们两个弱女子,她们虽然偷走了秘籍,但只是给他们三人下了无法动弹的软筋散,并不会给他们本身带来伤害。 灵清也不确定时喻三人会不会因此而记恨上她们,可现在除了时喻,她们也没有了其他能够投奔的地方。 灵清想了想,最终还是坚持道,“去找荆涉。” —— 再次打走了一波人的追杀,南璟累得有些气喘吁吁,就算他武功再高,南鹰堡的防御再牢固,可也抵不过这么一轮又一轮的车轮战啊! 手中的长剑被无情的丢在地上,南璟的眼中闪过些许的愤恨,“这就是你的好弟弟做的好事!” 荆离嫣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秋水瞳中一抹浅浅的怨恨转瞬而逝,顷刻之间又化为了浓浓的担忧,“夫君喝杯茶, 缓解一下吧。” 细白的双手轻轻地按上了南璟的肩膀,“小弟埋怨你杀死了爹娘,如此做则算是情有可原。” “呵!好一个情有可原!”南璟泛红的双眸直视着前方,“是你爹先杀了我的爹娘,他倒是好大的脸恨上我了!” 荆离嫣微微一叹,“小弟还年幼,不懂事,夫君就请多担待担待吧。” 说完这话,荆离嫣微微俯身在南璟侧脸上轻啄了一口,“我在这里替小弟给夫君赔个不是?” 南璟眸色骤然加深,直接将荆离嫣打横抱了起来,“还是我的嫣嫣乖巧懂事,看在你的份上,我就再饶了荆涉一次。” 细细密密的吻接连不断地落下下来,荆离嫣被迫承受着一切,烛火摇晃,灯影绰绰,转瞬之间呻。/吟,低吼交织成一片。 事闭,南璟搂着荆离嫣轻轻地替她按着肚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我们成亲这么久了,这里什么时候才会有一个崽子?” 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落在荆离嫣的耳中却仿佛是魔鬼的低吟,南璟的视线未曾落在荆离嫣的身上,她微眯着的眼眸中迸发出强烈的仇怨。 荆离嫣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没落,“你也知道,我自小就身体不好,连练武都没有办法,又怎么能孕育子嗣呢?” 南璟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忙开始细细的安哄荆离嫣,“是我该打,孩子的事情就自然而然,我以后再不会说了。” 荆离嫣破涕为笑,“孩子的事暂且不说,这一波又一波冲着你来的杀手,又该怎么办呢?” 南璟捏了捏荆离嫣的鼻子,“我倒是有个办法,只不过需要嫣嫣你的配合。” 把玩着南璟头发的手指稍稍顿了顿,“你说。” 南璟将荆离嫣抱得更紧了一些,“你弟弟有那所谓的秘籍,你也可以有啊,都是藏剑山庄仅存的活口,凭什么荆涉有秘籍,你就没有呢?” “如今无数的门派都聚集在了禹州城,这武林大会,也有必要提前召开了。” —— 禹州城—— 从四面八方被武林秘籍吸引而来的江湖中人如蜂蛹一般的都聚集在了这禹州城中。 时喻居住的酒楼里,人声鼎沸。 “你听说了吗,那个什么龙门镖局所说的拿了南璟的脑袋就交出下半部秘籍的事情是假的!” “我早就知道了,哪里需要你来告诉我,咱们的盟主夫人可是说了,这秘籍呀一分为二,上半部确实是在她弟弟的手中,可是那下半部,却是在盟主夫人手中拿着呢。” “可不是么,咱们努力了这么久,就为了半部秘籍?” “那没办法,姐弟俩一个要报仇,一个要保仇人,这秘籍可不得分家了?” “慢慢看吧,这武林大会既然要提前召开了,到时候无论是荆涉也好,荆离嫣也罢,肯定都会把自己手中的半部秘籍拿出来的,咱们啊,静候佳音就行。” …… “这简直是在放屁!”荆涉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个荆离嫣,我真的怀疑她根本不是爹你亲生的,否则怎么能如此的愚蠢?” 时喻幽深的眼眸扫过讨论的热热闹闹的大堂,十分平淡的开口,“何至于跟他们置气?” “我就是气不过嘛!”荆涉攥紧了拳头,“她怎么……怎么就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个盟主夫人的位置上?她怎么能和南璟好好的过日子呢?” 时喻摇着头笑而不语,经过这一段时间在禹州城的走访,探查了所有有关荆离嫣的事迹,时喻可不觉得原主的这个女儿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 荆涉还在义愤填膺,时喻有些无奈的拉了拉他的胳膊,“没必要和这些人置气,武林大会召开在即,到时候是人是鬼,必定都会现出原形。” 牧云也学着时喻的样子笑着摇头,“有师父在这里,师兄又何必着急?” 荆涉恨恨地撇了撇嘴,“我就是有些气不过,她明明是我的亲姐姐……” 因为南璟所言他们那里有秘籍的下半部,探查时喻三人的人数也越发的多了起来。 为了安全着想,他们便 退了一间房,三个人住在了一起。 寂静的夜里,一轮孤月无端的挂在空中,周边没有一丝云彩,天色如同被层霜染白,凄清的枝桠在寒风的吹拂下发出阵阵哀鸣。 寒风卷过群山,带着浸入骨髓的寒意吹打在门扉之上。 忽然,走廊上响起了阵阵细碎的声音,像是轻缓的脚步徐徐踩过,最终停在了时喻他们居住的房间门口。 时喻的眼眸睁开,墨黑的瞳孔中蕴着淡漠和平静,一瞬不瞬地盯着房门。 很快的,在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抹淡淡的银亮,匕首在插销处轻轻划了划,房门便被打开了来。 就着沉静的夜色,时喻看到了两个穿着夜行服的身影。 正当那两人偷偷摸摸地往里面走的时候,床边的烛火却忽然被点燃,躺在床上睡着的三个人同时坐了起来,六只深邃的眼眸正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们看。 灵清呼吸一滞,眼看着荆涉要去摸手边的刀,她猛然一下去掉了脸上的黑巾,“别动手,是我。” 荆涉本就深邃的眼眸越发的深沉了起来,他捏着剑柄的手没有丝毫的松动,“你们还敢来!” 灵清也知道自己偷了人家的秘籍,给他们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如今不由得拿出了最为真诚的态度,“实在是抱歉。” “但我们偷秘籍确实是身不得已,而且当初我们被魔教的人追杀也是确确实实的事情,我们根本不知道这背后有师门的设计。” “所以……”时喻坐直了身子,冰冷的眼神落在灵清的身上,“你这次来找我们,是有什么目的?” 灵清呼吸一滞,可一想到黑袍人那双冰冷的眼眸,她又不得不咬牙说出自己的诉求,“我们这次真的没有别的目的,我只求牧前辈,能够救我和小师妹一命。” 时喻唇角轻抿,淡淡吐露出三个字眼,“凭什么?” 灵清闭了闭眼,在生命的威胁面前,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她缓缓开口说道,“我们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受师祖排遣,我也是在这次回到眉山派以后才发现了他的秘密。” 灵清昂起头,一瞬不瞬的盯着时喻,“我们的师祖是个男人,而且,银票上的那个字,是荣。” 时喻心头一颤,一个尘封了三十多年的名字缓缓在他心头浮现,“荣寒……”! 第68章 背灭满门的反派弟弟 原主的记忆中存在过的,唯一的一个姓荣的人就是荣寒,和南云天一同长大一起练武的师弟。 但是原主和南云天认识的时候南云天已经和荣寒割袍断义了,那时的南云天一提到荣寒就是一脸的厌恶,心情很不好,所以原主也只是在南云天妻子口中听说过这个名字,人却是没有见过的。 如果这个隐匿了十多年的人才是幕后黑手的话…… 时喻缓缓掀起眼皮,面上丝毫不显,只是淡淡道,“你对荣寒有什么了解?” 灵清微微一愣,她以为她说出这个消息以后时喻应当会有很大的反应,却没想到他竟会是如此冷淡,让她一时都有些拿不准心思了。 皱了皱眉,灵清微微抓了抓灵玉的胳膊,“前辈想要知道些什么?” 时喻身体微微靠后了一些,直直的盯着灵清的眼睛,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的情感,有的只是公事公办的淡然,“全部。” “我知道的也不多,”灵清知晓是自己之前和小师妹偷盗秘籍的事情给时喻他们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此时也不敢有其他的隐瞒,“梅山派建派至今十余年,收留了众多无家可归的女孩,人数极其庞大,留在师门里面的全部都是身居要位的弟子。” “游荡在江湖上,为梅山派探查情报,充当眼线的弟子数量十分的庞大,前辈你和两位师兄的行踪其实一直都掌握在师祖的手中,或许街边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卖馄饨的姑娘,或许是穿着邋遢的小乞丐,都有可能是梅山派的弟子。” 灵清话音未落,时喻却突然笑了起来,他侧身用手支撑着脑袋,唇角微扬,“照你这么说的话,如今这客栈外面定然也有不少你们梅山派的弟子,你们姐妹二人既然知道了荣寒隐藏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让你们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我们面前,还说出一个如此天大的秘密。” 时喻长眉一挑,凌厉的目光直直射出,“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从实说来!” 话音方落,荆涉和牧云也齐齐有了动作,二人瞬间从榻上翻起,凌空一个闪身,就笔直的站在了灵清和灵玉的面前。 与此同时,手中的长剑也早已出鞘,剑刃架在了姐妹二人的脖颈之上。 荆涉满带气愤地看着灵清,手中的剑刃几乎快要控制不住地划破她的皮肤,“亏我们如此的相信你们,结果招来的就是你们一而再再而的算计吗?” 少年人不识江湖险恶,只以为所见之处皆是正义,满腔的热血再被辜负,也怪不得他会如此生气。 灵玉满脸茫然的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她和师姐不是担心被师祖杀死才来寻找荆前辈他们的吗?怎么又变成了别有用心呢? 当时在宗门里的时候,师祖下手可是没有丝毫的留情,若不是因为她的信号箭放的及时,师父赶来阻止,恐怕她和师姐早就已经死在那个冰冷无比的房间里了。 灵玉颤抖着用手抓住了抵在自己脖颈上的剑刃,小心翼翼的抬头望着满脸冰冷的牧云,“牧大哥,如果我说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你愿意相信吗?” 女孩身体打着哆嗦,一张圆嘟嘟的脸蛋上全部都是恐惧,就连那双明媚的眸子也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牧云一颗心随之轻轻颤了颤。 因为此时两个人隔得比较近,他能够清晰的闻到灵玉身上若隐若无的血腥味,也能够发觉灵玉整个人的气势比她们离开之前弱了许多。 一个令他有些难过的想法浮上了心头——灵玉受伤了,而且很严重。 牧云有些不忍的转身看向时喻,“师父,我觉得她们这次说的应该是真的。” “她们哪一次说的又不是真的呢?”看着自己的师弟有了些许的动摇,荆涉越发没好气的开口,“之前她们设置的那一场苦肉计可当真是下了死手,当初我们如果心狠一些不出手相救的话,她们俩可能真的就会死在那些魔教的人的手里了。” “为了能够成功地接近我们,甘愿舍弃自己的性命,如此……师弟你还愿意相信她们吗?” 牧云被问得哑口无言,想要反驳荆涉的话,却一时之间根本不知该从何说起,最终只能低着头,无声的沉默。 荆涉手中长剑逼近了几分,“我警告你们不要再耍花招,否则的话,我不介意趁早让你们俩去地下团聚。” 少年人紧绷着一张脸,强迫自己说出如此威胁的话语,若不是因为另一只垂落在身旁的手指有些轻微的颤抖,或许当真是会被人认为这是一个毫无同理之心,冷情冷肺之人。 时喻勾唇笑了笑,毫不留情的拆穿少年人的佯装镇定,“阿涉,如果你说这话的时候手不抖的话,或许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顿时陷入到了一股诡秘的沉静。 灵清灵玉两人面面相觑,却是不敢有其他丝毫的动作。 但牧云却不会顾及那么多,等反应过来以后,他猛地发出了一声爆笑,“师兄啊师兄,原来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被如此毫不留情地挑破了小心思,荆涉直接恼羞成怒的一把扔掉了手里的剑,吹胡子瞪眼的看着时喻,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来,“爹!” 时喻轻轻晃了晃耳朵,语气含笑道,“我在这呢。” “你……”荆涉眉心拧的紧紧的,“你太过分了!” 时喻盯着他的眼睛,幽幽叹了一口气,“少年人不要如此大的气性,你看你那眉头皱的,都可以夹住一枚铜钱了。” 荆涉整个人几乎快要气成了一只河豚,用力瞪了一眼时喻,随后直接用被子蒙起了脑袋,“我不要和你说话了。” 顿时牧云又发 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看着如此戏剧性的一幕,灵清和灵玉脑袋上都缓缓地出现了一个问号,灵清用力吸了吸鼻子,随后小心翼翼地开口,“荆前辈……你这是相信我们了吗?” 时喻掀了掀浓密的眼睫,带着一丝饶有兴致的说道,“不然呢?” 灵清整个人都傻了,“那您刚才……” 冷着一张脸,语气冰冷,可太吓人了。 灵玉也是十分后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但她性子本就十分跳脱,知道没有危险以后就恢复了原本自来熟的状态,说话时直接带上了一抹撒娇的语气,“荆前辈啊,你刚才可差点吓死我了。” 不等时喻回答,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突然按上了她的脑袋,还轻轻揉了一揉。 灵玉下意识抬头望去,就撞进了牧云含笑的眼眸,鬼使神差般的,灵玉也勾唇笑了起来,“牧哥哥?” 牧云收了长剑,安抚的说道,“不用担心,师父刚才只不过是在诈你们而已。” “好啊!”听到这话的荆涉一把掀开了被子,怒气冲冲的瞪着时喻和牧云,“合着你们俩早就知道,就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是不是?” “倒也不是如此,”牧云轻轻摇了摇头,他走过去拍了拍荆涉的手臂,“师兄,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一些,灭门之仇我们当然还是要报,可你也不需要草木皆兵,天塌下来也还有师父在呢,你需要放松放松。” 荆涉回头看向时喻,“爹?” 时喻神情淡淡,姿势依旧慵懒,“你师弟说的没错,距离武林大会召开的日子越近,你的神情就越发的紧绷。” 顿了顿,时喻又懒洋洋地说道,“阿涉,爹爹不希望你的人生只有仇恨笼罩。” 漆黑的瞳孔微微闪烁了一下,荆涉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不过声音有些闷闷的,“我知道了,我会的。” 他见识过心中只有仇恨的人是什么样子,就像南璟一样,满心满眼的只有报仇,只以为自己所看见的就是真相,却从未去探查过当初事情真正发生的缘由。 满心仇恨的南璟害死了他的娘亲和族人,让他和爹爹颠沛流离这么久。 他不想做一个和南璟一样的人。 看着荆涉的情绪渐渐缓和,灵清再次开口,“敢问荆前辈,可曾知道那传说中的天香豆蔻?” 时喻猛地坐直了身体,“你这话什么意思?” 天香豆蔻是江湖上传说中的一种神药,传说只要服用了天香豆蔻的人,立马就可以获得一整个甲子的内力,并且没有丝毫的副作用,而且天香豆蔻的神奇之处还不仅仅在此,传说以天香豆蔻入药,甚至可以活死人药白骨。 然而,天香豆蔻的传说在江湖上有上百年之久,却从未有人真正的见过它的真实样貌。 原主和南云天在获得那本武功秘籍的时候,曾经想过运用天香豆蔻来改善秘籍带来的副作用,他们寻找了许久,在一处与世隔绝的小岛上探寻到了天香豆蔻的消息。 可当他们赶去以后,才发现那座小岛上已经许久没有人居住了,所有的一切都被尘土掩埋,他们终究还是没有找到天香豆蔻的下落。 但现在,按照灵清所言,莫不是荣寒手中拥有着一颗天香豆蔻? 不过灵清接下来的话却是反驳了时喻的猜测,她抿了抿唇瓣,轻轻开口,“天香豆蔻不在师祖那里,而是在我师父的手中。” “但我不确定这个是不是真的,”灵清沉默了一瞬,又缓缓说道,“那是我小的时候发生的一件事情,当时我和师妹的年纪都很小,有一次师祖和师父两人吵架了,我担心师父伤心难过,就想要半夜偷偷的过去安慰安慰她。” “却没想到撞见师祖也在师父的房间里,师父那时很生气,说如果师祖继续逼迫她的话,她宁愿直接毁了天香豆蔻。” “当时我年纪小,师父和师祖随意找了一个借口就让我离开了,他们以为我不记事,并没有防备于我,但实际上那件事情我一直记得很牢固。” “你师父……”时喻默念了一下,随后询问道,“她全名叫什么?” 灵清回道,“牡丹,白牡丹。” 时喻思绪渐渐翻涌,可即便他翻遍了原主记忆的所有角落,始终都未曾发现白牡丹这么个名字。 此人和荣寒关系如此牢靠,势必应当在曾经出现,之所以在原主的记忆当中没有这个名字,很大概率上是此人改名了。 修长的手指微微动了动,黧黑的瞳孔中闪烁上了点点恶趣味的眸光,时喻挥了挥手,“你们过来一点,有个事情需要你们去做……” —— 随着武林大会召开之日的逼近,禹州城也越发的热闹了起来。 ——二十五年前南鹰堡被灭门一事,以及十年前藏剑山庄被灭门一事,全部都和传说中的武功秘籍有关。 ——这本秘籍,不仅可以常保青春,增加寿命,最重要的是,搭配上天香豆蔻使用,可以令人起死回生! 整个禹州城的街头巷尾到处都有人在讨论这件事情。 “这传说中的武功秘籍真的有这么邪门吗?当真可以永葆青春,使人起死回生的话,那南云天和荆时喻怎么还是早早的就去见了阎王?” “你是不是耳朵有问题?没听见人家说还需要搭配天香豆蔻吗,天香豆蔻那种金贵的东西,这世上可是绝无仅有。” “能不能起死回生我不知道,但修炼了这个秘籍,立马就可以武功大成却是真的,当初那龙门镖局的总镖头不过是默念出了第一层的内功心法而已,就让多少人停滞的武功瞬间有了突破。” “哎……说起这个我就有些后悔,当时我也听到了这些传闻,只可惜我没有信以为真。” “没关系,反正如今的武林盟主南璟已经答应了我们,等武林大会召开结束以后,就会把他夫人手中的下半部秘籍拿给所有人看,无论真假与否,到时自会见分晓。” 从古至今,八卦似乎永远都是人们喜闻乐道的事情,传言从禹州城开始,逐渐地向外发散,种种谣言层出不穷。 当荣寒练到了秘籍的第一层大圆满,因为自宫失去的气血也补上来,带着梅山派的一些弟子和白牡丹准备出发前往禹州城时,刚一出山门,就听闻到了这些风声。 荣寒心头猛地一紧,他转头死死的盯着白牡丹,“天香豆蔻……是不是你说出去的?” 白牡丹哪能忍受如此污蔑,立刻开口反驳,“不是我。” 但她反驳的话语 却没有丝毫的说服力,荣寒直接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如果不是你,还能是谁?” “天香豆蔻的事,这世上除了我们二人以外,你觉得还有谁会知道?” “咳!咳!”白牡丹被他掐的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助地拍着他的胳膊。 然而,此时的荣寒武功大有精进,资质本就不好的白牡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任凭她使出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却还是无法摆脱荣寒的钳制。 就在白牡丹感觉自己要被掐死的霎那间,荣寒忽然松开了手,随后,一把将她重重地甩在了地上,冷眼瞧着她,声音也是无尽的冰冷,“我劝你不要在这里做一些不知所谓的事情。” “白牡丹,我心中的那个人,只可能会是南师兄,你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匹及上他,我马上就可以和南师兄永远的在一起了,如果让我知道这其中有你在搞鬼……” 说到这里,荣寒缓缓的蹲下了身子,伸手指了指白牡丹的脖子,阴恻恻的开口,“我真的会杀了你。” 冰冷无比的手指接触在皮肤上,让白牡丹心肝都在打颤,一滴眼泪就这么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 隔着朦胧的水雾,她看到了荣寒眼眸中不顾一切的疯狂,白牡丹慢慢摇了摇头,露出一抹凄惨的笑容,“寒大哥,我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就是如此看待于我的吗?” 荣寒透过那毫无喜意的笑容,似乎是看到了白牡丹内心的挣扎和悲哀。 一时间,他的心也跟着沉了沉,似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你对我的情意是怎样的,可正是因为我知道你的这份情意,我便更不会允许你破坏我和南师兄的重聚!” 白牡丹张了张口,近乎是哀求,“寒大哥,天香豆蔻的流言真的和我无关,我发誓,我如果说的是假话,如果我在暗中谋划,我……我就天打五雷轰!我不得好死!” 荣寒眨了眨眼,只是死死的盯着她,一个字也没有吐露出来。 白牡丹悲伤的嗓音在荣寒耳边回荡,“寒大哥……我那么爱你,为了你我委身于南云天,甚至还和他生下了一个孩子,为了你我给南云天下药,眼睁睁的看着南鹰堡一百八十多口人全部死在我面前,我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说着说着,白牡丹的嗓音带上了哭腔,“为了你,我什么都做了,我也不求你能够爱我,可是……你怎么可以如此的怀疑于我?!” “啧,”荣寒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随后满脸不屑地笑了起来,“牡丹,你这是在向我诉苦吗?” “可是在十多年前我就告诉过你,我的心里只有南师兄,不论你做什么事情,也不论你为我付出多少,我的心中也永远都不会有你的地位。” 说罢,他直接松开了白牡丹的脖子,然后转身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白牡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跌坐在地上,泪水流了满面,看起来无比的凄惨。 一名弟子有些看不太下去,想要走上前来扶起白牡丹,却被她一巴掌拍开,“你给我滚开!” 那名弟子愣愣的看着被白牡丹打得通红的手背,刹那之间也有些红了眼眶,“师父,师祖他如此对你,你为什么还要……” “不要你管!”白牡丹猛地抬起头,一双眸子中全然都是冰冷。 忽然的,小弟子的一番话就再也无法说出来了,在对上白牡丹的眼眸的时候,她只感觉无尽的寒意充斥着她的身体,几乎快要将她给冻死过去。 小弟子下意识的缩了缩身体,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白牡丹愣愣的看着荣寒越走越远的背影,心中不由得升起了无尽的悲哀。 为什么? 这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为了荣寒付出了一切,几乎都快要将一颗心掏出来给他看,可她却还是比不上一个早已死去多时的南云天。 难道活人几十年朝夕相处的陪伴就真的比不过一个死人吗? 眼泪被风吹开,刺的眼睛生疼,白牡丹往前伸了伸手,“寒大哥……” 虽然她说话的声音比较小,但她知道,如今武功大涨的荣寒是一定可以听见的。 只要对方回头再看她一眼,她就可以忘记方才的所有,再次,全身心地爱着对方。 然而,她终究还是失望了。 呼啸的风声遮盖了一切的痕迹,也掩藏了白牡丹痛苦的哀愁。 不敢再看那道决绝的背影,白牡丹闭上了眼睛,努力将那一抹悲痛遮盖下去,可无论她如何的拼尽全力,心中的愤怒和嫉妒却是越压越深,仿佛是充满了气的气球一样,早已经到了随时就会爆发的边缘。 忽然的,紧闭的双眼睁开,一双杏眸充斥着恶毒,幽深的瞳孔中透露出怨恨,憎恶,甚至还有一抹疯狂。 白牡丹看着那抹越走越远的背影幽幽的开口,仿佛是从地域中爬上来的恶鬼,“寒郎……你不要怪我,这一切都是你逼的。” 眼眸闪了闪,白牡丹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怨憎,但她却很快将其压了下去。 咬牙站起身体,白牡丹提脚追上了荣寒,她轻轻地拽了拽他的袖子,带着歉意的开口,“寒大哥,刚才是我魔怔了,抱歉,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 荣寒似乎是早已习以为常,隐藏在漆黑长袍下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沙哑的宛若刀子据在木腿上的声音传出,“你能这么想那就再好不过。” 白牡丹轻笑出声,“那是自然。” 对白牡丹丝毫不上心的荣寒未曾看见她笑容中的疯狂,也不知道他此番的作为,会令后来的他究竟有多么的绝望。 —— 时喻暂时还不知他散播出去的有关天香豆蔻的谣言,已经彻底的瓦解了白牡丹和荣寒之间最为坚不可摧的同盟,每日里只是悠闲的在客栈当中指导荆涉四人的武功。 毕竟随着他们的这一翻动作,江湖上的流言已经是愈传愈广,游离在他们居住的客栈外的人也越发的多了起来,甚至是时不时就有人妄图杀了他们,从而取得那个传说中的武功秘籍。 外界谣言纷纷,南鹰堡里却是一片静谧,所有伺候的下人都战战兢兢,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荆离嫣看着坐在椅子上满脸悠哉的南璟整个人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禹州城都因为你所说的秘籍聚满了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侠客,我今天出门去买布料时直接都被堵了起来,现在事情闹得越来越大,可我手中根本没有下半部的秘籍呀,万一到时候收不了场怎么办?” 她早该知道的,如此冷清冷肺之 人,如此一个可以不顾十多年的养育之恩,杀了她的爹爹和娘亲以及所有族人的人,心中怎么可能会有那么一点点的良善? 可笑她曾经还以为这份感情是真挚的,甚至在动手的时候逐渐放松了手段…… 事到如今,她才发现,她或许只是南璟不用背负江湖骂名,可以坐稳这个武林盟主之位的一颗棋子吧。 毕竟…… 江湖上的传言素来如此。 武林盟主南璟为爱不顾一切,虽然他灭了藏剑山庄满门,也不过是为了替爹娘和族人报仇而已,更何况他根本不是藏剑山庄庄主荆时喻那般心狠手辣之人,他放过了藏剑山庄唯一的继承人荆涉,还让藏剑山庄的大小姐留在他身边做了盟主夫人。 看啊,他多么的良善,他多么的伟大! 只有这种心中充满了仁慈,将仁义道德贯彻到实处的人,才有资格做所有江湖人士的头领,才能安稳地坐在这个武林盟主的位置之上。 可笑她曾经以为这份感情是真的,甚至对要不要报仇还有过一瞬间的动摇。 她可真是太可笑了,南璟放出这样一番谣言,解了他自己的危机,却是把她放在了火刑架上烤。 武林大会得以安全召开,南鹰堡得以保全,南璟还是所有人口中那个慈悲善良的盟主,可是她呢?她的弟弟呢? 他们姐弟二人早已经成了众矢之地,恐怕这武林大会的召开之日,就是他们姐弟二人的葬身之时吧! 荆离嫣心中冷笑了一声,她从小身子弱没有办法练武,可这并不代表着她就可以任人欺凌了。 咬了咬唇瓣,荆离嫣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璟哥哥,你不知道我今天究竟有多么的害怕。” 南璟慢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荆离嫣旁边,随后伸手擒住了她的下巴,俯身在她唇角印下重重一吻,“我的傻嫣嫣,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璟哥哥绝对绝对不会再让你出事。” “可是……”荆离嫣嘟起嘴巴,带着一股小女儿的娇羞,“虽然我知道璟哥哥一定会保护好我,可这件事情也牵涉到了阿涉,他是这个世上我仅剩的唯一的亲人了,等武林大会召开的那天,璟哥哥能不能也想办法保护一下阿涉啊?” 回想到自己派出去的那些要将荆涉抓回来的人,南璟愣了一瞬,但他很快又反应了过来,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十分邪魅的笑容,“我的嫣嫣还真是心地善良,到了这个时候也记挂着你那个白眼狼弟弟。” “可就是不知道……这十年时间,从未露面的荆涉,是否心中还有你这个姐姐了。” 无论阿涉心中是否怨恨与我,也总比你南璟想方设法的算计我来的强吧。 荆离嫣默默吐槽着,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她掐着嗓子撒娇,“璟哥哥,我就只剩下阿涉这么一个弟弟了,你就算是为了我好不好?” 女子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裳,看起来娇弱无比,虽然年纪已经有些大比不得那些二八年华的姑娘,可那被称之为江湖第一美人的容颜并不是什么虚妄。 当她用那一双宛若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认真地盯着人看的时候,几乎所有的男人都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南璟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低头在荆离嫣殷红的唇瓣上轻啄了一下,声音也略微有些沙哑,“好。” 眼看着南璟动了情,荆离嫣抬手狠狠地掐上了自己的大腿,直到细细麻麻的刺痛传上了头皮上所有的神经,她才开始强忍着恶心回应南璟。 但忽然的,一道敲门声响起。 南璟带着满腔的不满说了一声晦气,冷冷地看着门口,“进来!” 荆离嫣却是松了一口气,天知道她陪在南璟身边的这十年,究竟忍受了多少的恶心。 “吱呀——” 木制的大门应声而开,从外面走进来两个腰间挂着大刀的男子,二人进来后顺势跪在地上,“参见盟主。” 在看到那两人的面容的时候,南璟眼皮下意识颤了颤,他急忙扭头看向荆离嫣,声音中带着一抹淡淡的不自然,“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回去,自己睡。” 荆离嫣知道南璟的性子谨慎 ,一般处理江湖大事的时候都不会让她在场,可此次他的表现,却有些太过了。 “是。”荆离嫣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出去后还很贴心地为他们关上了房门。 荆离嫣没有武功,因此她走路的脚步声很是沉重,一步一步走远,等到确认房间里的南璟不会再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后,荆离嫣直接双眼一闭,脱下了自己的鞋袜和外袍,趴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向前挪了上去。 确认荆离嫣已经走远,南璟捏了捏眉心坐在椅子上,随手抓起身边的茶杯就砸了过去,“我是不是说过有夫人在的时候不许前来禀报有关荆涉的事情?” 破碎的瓷片瞬间迸发开来,有些甚至都扎进了跪在地面上的男子的膝盖里,热水也撒了他们满腿,带来滚烫的热意。 但两个人却仿佛是全然没有知觉一般,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是两块没有感情的木头。 发了一通脾气,南璟的情绪也有了些许的缓和,捏了捏眉心,这才缓缓开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左边的男子低垂着眼眸,“属下办事不利,还请盟主责罚。” 南璟心中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究竟怎么了?” 右边的男子声音凄苦,“龙门镖局师徒五人的武功实在是高强,我们派去的弟子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不祥的预感成了真,南璟眉毛猛跳,“所以……他们都被杀了?” 左边的男子摇了摇头,胆战心惊的开口,“杀倒是没有……他们,全部都被活捉了。” “废物!” 南璟猛地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直拍的那实木的桌子瞬间四分五裂,“一群废物,我养着你们有何用?” “那荆涉呢?可曾找到了他?” 跪在地下的两人又是齐齐的摇头,“没有。” 一手易容术使的出神入化的时喻深藏功与名,别说是南璟派出去的只拿着多年前荆涉画像的手下了,恐怕就是荆离嫣亲自见到如今的荆涉,也是认不出来的。 南璟深吸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都快要被气死,他冷眼瞧着两个丝毫没有用处的手下,“去各领十鞭,顺便,派更多的人去寻找荆涉。” “找到以后直接带到死牢,万万不可被夫人知道。” “是!” 刚刚爬到房门口的荆离嫣方将脑袋贴上去 ,就听见了南璟如此毫不留情的话语。 一颗心几乎凉到了地底,荆离嫣紧紧的捏了捏手指,圆润的指甲直接将白皙的手掌心刮出一道血红的印子。 荆离嫣眼神发狠,一双晶亮的眼眸几乎深沉的不像话,“南璟……我定然会让你付出代价!” 她一定会为爹娘和族人们报仇,让南璟亲眼见着他苦心孤诣营造起来的南鹰堡再次土崩瓦解,一切心血都付诸东流! —— 南鹰堡所在的禹州城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江湖之人,各大正道宗门的门主弟子,游历江湖的闲散人士,甚至还有魔门中人,全部都在武林大会召开的这一天齐聚而来。 这天清晨,南鹰堡内,熙熙攘攘。 重建后的南鹰堡占据一整片山脉,巍峨的山门和殿宇掩映在重重树影之中,亭台楼阁,极尽雅致,恍若仙境一般。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缓缓照亮,荆离嫣细心的给南璟穿着衣裳,当系好腰间最后一根带子之时,荆离嫣缓缓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香囊。 看着那个万般精致的香囊,南璟面露疑惑,“今天武林大会,我带这个是不是有些太小家子气了?” 荆离嫣微微摇了摇头,随后撅着嘴巴,“这里面可是装着我亲自去少林寺求来的符纸,能保你今天旗开得胜,在武林盟主的位置上再坐十年。” 南璟很是喜欢荆离嫣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样子,见此,竟然直接动手将香囊挂在了腰上,随后还十分亲昵的刮了刮荆离嫣的鼻子,“我的嫣嫣有心了,你放心,我肯定能保住你盟主夫人的位子。” “嗯。”荆离嫣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她如此精心准备的香囊,再配合上十年如一日储存在南璟身体当中的药…… 这次的武林大会,势必会十分的精彩。 —— 当金色的光芒洒落在重重树影之间,一阵悠远的钟声响起以后,各个门派的掌门和弟子全部落座,高台之下无数人影围观。 在万众瞩目当中,南璟携着荆离嫣款款而来。 “诸位江湖同僚,我南某人在此恭迎大家的到来……” 南璟端坐在主位上,正准备侃侃而谈,却被一道宛若洪钟般的声音给打断,“南盟主,这些场面话就不必要说了,这次武林大会为什么提前召开,咱们大伙都心知肚明,你可是早早就放出了风声,会拿出秘籍的下半部来,这次可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南璟神情有了一瞬间的凝滞,“这位同僚说笑了,我南某人起是那种背信弃义之人?只不过……这秘籍只有下半部也没有办法修炼,不如阿涉弟弟还是直接站出来吧,当着这么多武林同僚的面,我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其他的事情来。” 南璟的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刹那间,所有人都开始逼迫荆涉站出来。 “荆小兄弟,你之前拜托龙门镖局的时候就已经躲藏在众人身后了,到了如今,难道还不打算露面吗?” “荆小兄弟呀,无论你是想要报仇雪恨也好,想要和自己的姐姐见上一面也罢,你好歹也是要露个面的吧?” 站在人群中的荆涉咬紧了牙关,“这一群小人……” 不过是都想拿到他手中的秘籍罢了,一个个满带**的样子,哪里有半分江湖正道该有的形象。 牧云担心荆涉会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直接站出来,下意识的拽紧了他的胳膊,“不要。” 但荆涉没有出声,时喻却是站了出来,“各位江湖同僚,本人乃是龙门镖局的总镖头,荆小兄弟托我给诸位带句话,在新一任的武林盟主决出之前,他是不会露面的。” 时喻脸上早已经过了易容,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貌,众人对他的这番话也没有丝毫的怀疑,转瞬之间原本对于荆涉的逼迫之言就挪到了南璟的身上。 在一双双好似狼一般眼眸的注视之下,南璟只能半推半就着上场。 “好!武林大会本来就是要选出新一任的武林盟主,将一切事情都放在这后面,南某人也是心服口服!” 他手中拿着一把巨大的长刀,刀刃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等他走到演武 台中央的时候,刀刃直接将坚硬的地面划出了一道雪白的痕迹。 “我先来!”见南璟拿出长刀,长刀门的门主两步跳上了演武台,“南盟主,失敬了。” 不得不说,南璟在十年前能够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还是相当有些实力的,巨大的长刀被他舞得虎虎生风,每一次刀刃撞地,都会激起巨大的风尘。 而他的轻功也是使得出神入化,他整个人宛若一阵来去不定的清风,在对手还尚且未曾琢磨透他的身影的时候,就已经败落了下来。 “好!”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掌声,几乎所有人都被他高强的武功所震撼。 接连上了五六个人,都被南璟迅速的制服,不出五招就被打落了高台。 但时喻却发现,南璟在第个人的时候就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虽然他出刀的速度依旧迅猛,可却对比一开始和第一个人对战时慢了几分。 时喻微微扬起唇角,露出一抹看好戏的笑容。 果不其然,当又过了两个人的时候,南璟右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上猝不及防露出一抹痛苦的神色,手中的长刀随之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而他整个人也是哆嗦着倒下,几乎蜷缩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 浑身的经脉好似都被封住,所有的内力完全发挥不出来,体内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在扎,疼的南璟抑制不住的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 他咬着牙仰起脑袋,想要向荆离嫣求助,却发现端庄地坐在高台上的女子眉眼闪烁,唇边带着一抹几不可查的满是恶劣的笑。 荆离嫣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南璟,无声的吐露出几个字眼,“是我做的。”! 第69章 被灭满门的反派弟弟 两人原本是在比武, 南璟猝不及防之下掉落了手里的大刀,整个人也瘫软在地,几乎是完全放弃了比试。 可与他对战的那一人却未曾预判过会有这样的一个情况发生, 手中的长戟完全来不及收住,竟是直直捅进了南璟的腹部,将他整个人都给捅了个对穿。 整个演武台上一片哗然, 武林盟主的选拔的确是武功高强者得之,可每一场比试也都是点到为止, 即便有人受伤, 也不过是一些不会伤及根本的轻伤而已。 但此时的南璟却是直接被长戟给捅穿了! 戟是一种大开大合的长兵器,长柄一端装有尖枪,旁边附有月牙形的刀锋,长相酷似鱼叉,刺中人体时会形成一连串的伤口。 比武的那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整个人都有些慌张了起来, 他茫然的眼神扫过四周,“不……不是我干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抵挡……” 似乎是因为太过于紧张, 他抓着长戟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 在看到荆离嫣猛然冲过来的时候竟是一把直接把穿透了南璟腹部的长戟给拔了出来。 青天白日之下, 阵阵血红肆溅, 银白色的演武台上洒下大片,也糊了手拿长戟的那人满脸。 “大夫!快点叫大夫!” 荆离嫣连滚带爬的扑了过来,可无论她如何用力地堵住伤口,南璟腹部的鲜血还是宛若泉水一般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好似怎么都堵不住一样。 比武的那人几乎快要傻眼, 众目睽睽之下, 他把上一任的武林盟主伤得如此之深,他的门派又该如何自处? “我……”嘴唇颤抖了一下,他膝盖一弯,直愣愣地跪在了地上,“我不是故意的……” 荆离嫣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刹那间鲜血和眼泪混合在一起涂了她满脸,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瘆人。 摇了摇头,荆离嫣颤抖着身体,“不怪你……是璟哥哥他突然放下了手里的刀。” 如此猝不及防之下发生的事情让众人一时之间都未曾反应过来,到了现在,一群人才陆陆续续围在了南璟的身边。 众人看着如此严重的伤口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不过还好大夫已经被急匆匆的带了过来,他蹲下身子大致检查了一番南璟的伤口,表情有些凝重,“南盟主伤势过重,需要立刻施针,但这个地方不太适合,必须要把他运到一处干净的房间里。” “但是在此之前,我需要有一个内力深厚之人帮忙止住南盟主伤口处的流血情况,这其中耗费的内力恐怕会比较多,不知诸位有谁愿意帮一帮忙?” “我来吧。”就在大夫话音落下的瞬间,人群之中忽然响起了一男一女两道异口同声的声音。 时喻循声望去,就看见了一名穿着一身白衣的女子,她头上戴着一顶斗笠,斗笠周围皆用白纱遮盖,只除了一双手,她浑身上下所有的肌肤都掩盖在白纱当中,看起来十分的神秘莫测。 灵清紧张的捏紧了时喻的袖子,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她就是我和小师妹的师父。” 时喻浅浅勾了勾唇角,压抑下心中的兴味,对着白牡丹拱了拱手,很是平淡地说道,“劳烦白掌门,只不过南盟主不仅仅是武林盟主,他身上还关乎着下半部秘籍的秘密,牧某实在是不放心将他交由别人。” 白牡丹眸光逐渐幽暗深沉,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荆离嫣却似乎已经根本等不下去了,她哀求的看向时喻,“牧前辈求求您,救救璟哥哥……” 眼前的女子看上去悲伤极了,浑身颤抖不已,泪水淌了满脸,大大的黑眸中全部都是哀求,全然一副担心夫君担心的不得了的样子。 可时喻却从那双睁大的黑眸当中看出了一模异样的情绪。 原主的这个女儿,也是有些不简单啊…… “好。”点了点头,时喻转身对牧云说道,“你来。” 在众人万般诧异的眼光当中,牧云照着大夫的说法将内力运了出来,刹那之间,南璟伤口处原本不断喷涌着的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的慢了一些。 白牡丹的双眸隔着浅浅的白纱望进了时喻的眼底,“牧前辈当真是教了一个好徒弟。” 时喻毫不委婉地勾唇一笑,“白掌门手下的弟子也是不遑多让啊。” 白牡丹心里气极,在荣寒毅然决然抛下她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决定要杀掉南璟,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彻底的断绝荣寒利用武功秘籍复活南云天。 满心满眼都只有荣寒的白牡丹,哪里还管的上南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她本是打算趁着大夫控制住南璟伤逝的机会一下子就杀了他,可没想到偏偏半路杀出来时喻这么一个程咬金,让如此一个可以趁机杀了南璟的好机会就白白的在她眼前溜走。 咬了咬牙,白牡丹只能另外寻找机会,即便心里气得要死,可她表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恭维的样子,“还是牧前辈教的好。” 就在两人打机锋的这段时间里,荆离嫣已经迅速地做出了安排:她和牧云带着南璟去治伤,其他人继续武林盟主之位的争夺。 众人再次坐回了原本的位置上,在荆离嫣等人离开以后,脸上的愁容立马又变成了欣喜。 ——南璟在的时候大家可能会打不过他,没有办法夺得武林盟主的位置,可如今南璟已经废了,岂不是说明他们所有人都有了机会? 刹那之间,各大门派的掌门弟子接二连三的冲上了演武台。 时喻推了推荆涉的背,“你不是想要重建藏剑山庄吗?如今正是一个好机会。” 荆涉抿着唇,有些犹豫。 灵清直接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之前凶我的时候不是凶的要命?你那么有本事,武林盟主的位子应该也是要去争夺一下才是啊,难不成看着现场这么多的人,你怂了?” 如此毫不留情反讽的话语成功击中了荆涉的一颗少年心,他立马梗直了脖子反驳,“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会害怕?” 灵清冷笑一声,“你不害怕,你倒是上去呀!” 额头狠狠地跳了跳,荆涉直接涨红了一张脸,“上就上!” 话音落下,他手中长剑向前掷出,随即足尖轻点在地,在空中转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弯后右手抓住了剑柄,一个漂亮的回旋端端正正地站在了演武台上。 如此的出场方式惊艳了许多人,众人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 灵玉捂着嘴巴偷笑,“师姐,荆哥哥这别扭的性子也就你能说的过了。” 灵清瞬间小脸一红,“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和牧哥哥之间不也是奇奇怪怪?” 被突然戳中了小心思,灵玉扭着头躲在了时喻身后,“师姐讨厌,我不要理你了。” 时喻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少年人的心思啊……还真是多变。 —— 离开了人群,荆离嫣立刻就掏出一块洁白的手绢擦干了脸上的泪和血,白净的小脸出现的瞬间,所有的悲伤也一并被甩开。 女子一身白衣,脚下步步生莲,看起来十分的轻松明快,哪里还有半分方才担心南璟担心的无以复加的状态。 牧云被她如此迅速的翻脸给惊到,下意识的忘记了继续往南璟伤口处输送内力,等他反应过来之时,殷红的血液已经再次顺着伤口涌了出来。 “啊……我不是有意的!”牧云面上浮现出一抹懊恼,马上又要运起内力,却突然被荆离嫣抬手制止,“不用了。” “啊?”牧云傻傻的看着荆离嫣,整个人都陷入到了迷茫当中,“为什么?” 荆离嫣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去,抬着南璟的仆从和给他治病的大夫似乎也好似完全没有看到这一幕一般,沉默着跟在荆离嫣身后。 牧云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这武林大会上发生的事情似乎是越来越复杂了一些,而师兄的姐姐似乎也完全不是他口中所描述的那个样子…… 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牧云最终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吱呀——” 木制的大门应声而关,牧云刚刚踏进屋子里,荆离嫣便猛地回身抓住了他的手。 女子仰着头,眼中蓄满了泪,“你在恨我,对不对?” 牧云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满脸疑惑地望着她,“我为什么要恨你?” 少年人在说这话时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好像自己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刹那之间,荆离嫣一颗心沉沉地坠了下去,无尽的心酸填满了心田。 她以为弟弟会恨她,会怨她,毕竟她明明知道南璟是他们的仇人,还选择了和南璟在一起。 可她从未想过,当他们姐弟二人再次见面的时候,她的弟弟竟然会选择不认她! 莫大的悲哀涌上心头,荆离嫣泣不成声,“我不是故意抛下你的……我没有办法……” 荆离嫣双手捂着脸颊蹲下来,努力不让眼前的牧云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那时候的你只有五岁啊,还那么小,我不能由着你去送死,南璟的武功那么高,我又根本没办法练武,除了和他虚以委蛇,我真的没有任何的办法……” “我已经很努力的在为爹娘报仇了……”荆离嫣颤抖着身体,“你不知道我在和南璟亲热的时候究竟有多么的恶心,可我没办法,除了这样,我没有其他任何一个办法为爹娘报仇。” “阿涉……对不起……” 听到如此熟悉的“阿涉”两个字以后,牧云才终于反应过来荆离嫣是认错人了,他急忙上前伸手将荆离嫣搀扶起来,“嫣姐姐,我不是荆涉,师兄才是荆涉。” 荆离嫣的哭声瞬间一顿,她猛地一下抬起头,“你说什么?” 女子脸上的悲伤还尚未完全散去,又涌上了巨大的震惊,看起来有些滑稽,但牧云却只感到了心疼。 他心疼这个比他大了十多岁的女子,心疼她独自一人背负着如此巨大的仇恨。 师兄尚且有父亲陪在身边,有着父亲的关怀,可嫣姐姐根本不知道她父亲还活着,她以为所有人都死在了当年那场大火里,她独自一人负重前行…… 牧云一颗心好似被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泛着疼,他咬了咬嘴唇,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本名就叫牧云,我是师父收养的孤儿,师兄才是你的亲弟弟荆涉。” “而且……”牧云轻叹了一声,“师父……就是您的父亲,他也没有死,只不过受伤严重武功尽失,再也没有办法拿刀了而已。” 就像是一棵枯木忽然逢了春,巨大的惊喜砸下来,让荆离嫣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她猛地一把拉住牧云的胳膊,用力到指尖发白,“你没有骗我?” “没有,”牧云摇摇头,补充说道,“方才提出让我来给南璟止血的人,就是我的师父,您的父亲。” 陌生的面容在脑海当中闪过,荆离嫣努力回想,终于查询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爹爹他……易容了?” 牧云轻笑,“是。” “好,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再次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荆离嫣整个人喜不自胜,弟弟好端端的回来了,就连爹爹也还没有死,她不是无家可归的孩子! 漆黑的瞳孔中蕴含着无尽的期待,荆离嫣满带笑意的开口,“等我手刃了仇人,就可以干干净净的去见爹爹和弟弟了。” 说完这话,荆离嫣瞬间又变了脸色,她勾起唇角,微弯的眉眼中带着无尽的薄凉,指着南璟对早就被她买通了的大夫说道,“弄醒他。” 即便已经看过了一次荆离嫣变脸,牧云还是被她这说变就变的神情唬的一愣一愣的。 不过仔细一想也倒是释然了,荆离嫣毕竟只是一个没有丝毫武功的弱女子,想要在豺狼一般的南璟面前取得信任,还要想办法对付他,没有一点本事也是不可能。 大夫早已被买通,对这一切都见怪不怪,听了荆离嫣的话以后瞬间就从随身携带的药包里掏出了一根又粗又长的银针,对准了南璟的脑门儿就狠狠的扎了下去。 直到银针的整个针尖都没入了南璟的皮肤,留在外面的尾巴还在微微的颤抖,可见大夫用力之深。 片刻之后,南璟眼睛眨了眨,随后费力地睁开了来,可即便已经苏醒,他脸上的痛苦也没有丝毫的消减。 南璟整个人无力的躺在床上,脑袋耷拉着,像是被硬生生的抽掉了所有的骨头,软趴趴的在风中摇摆,仿佛是一只巨大的肉虫,动用它浑身的肌肉在不断的挣扎蠕动着。 星星点点鲜红的血液不断地从腹部巨大的伤口里流淌出来,在地面上汇集成了一小滩,看起来既诡异又恶心。 原本俊朗无比的脸上尽数都是狰狞,剧烈的痛苦使得他眉眼紧紧地皱在一起,眼眶附近褶皱的肌肉将一双眼睛挤成了狭小的一条缝隙,但却依旧能够从那窄窄的缝隙当中看出隐藏在眼底深处的惊天怨恨。 南璟努力的张大了嘴巴,但无论他用上了多大的力气,却始终无法说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来。 一寸一寸的剧烈痛感不断的侵蚀着他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经脉,那种阵痛爬上头皮的感觉,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铺天盖地的痛楚,让南璟的面色一点一点变得灰败。 他只觉得现在自己的头脑一片混乱,除了疼痛以外,没有了其它任何的情感,他努力的想要通过那仅有的一丝缝隙看清楚眼前的荆离嫣,他想要张大嘴巴问问荆离嫣她究竟做了什么。 但却终究都是徒劳,他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逐渐的,眼前的最后一抹光明也快要消失不见,整个世界彻底的变成了一片扭曲与灰暗。 牧云诧异的看着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的南璟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荆离嫣丝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没什么,只不过是下了一些药让他闭嘴罢了。” 她实在是听烦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声音,也厌恶极了他说他爱自己的样子,她唯恐自己在报仇的时候忍不住会直接吐出来,因此一劳永逸,径直毒哑了南璟。 听到这话的南璟内心几近绝望,他从未想过自己绸缪多年,最终竟然会栽在荆离嫣的身上。 他感觉自己仿佛是被关进了没有一丝光亮的监牢当中,永永远远的看不到明天,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煎熬和内心深处的绝望。 “南璟,” 荆离嫣黧黑的眼眸木沉沉的转了转,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掌,然后重重一巴掌打在了南璟的脸上,径直打的他偏过了头去,“你现在是不是非常的恨我?是不是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抽筋扒皮?” “可是南璟,你要知道,我心里的恨一点都不比你少!” 说着说着荆离嫣哈哈大笑了起来,但神情却在一瞬间变得格外的扭曲,直接死死地掐住了南璟的脖子,“和你在一起的这十年,我无时无刻都不在陷入痛苦当中,和你亲密接触的每一瞬间,都令我感到无比的恶心!” 她只不过是一个没有丝毫武功的弱女子罢了,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没有人将她放在眼里,包括南璟也是。 可他们所有人都忘了,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这句话用在她的身上十分的贴切。 荆离嫣呵呵的笑着,“你以为我是爱你才日日为你洗手做汤羹吗?你错了,我只不过是十年如一日的将毒药下在你的饭菜里而已。” “你以为我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弱女子,你一把火烧了藏剑山庄,可你却忘了,就在阿涉练功房的旁边,也有一间我的药房!” 荆离嫣双眼微微眯着,似乎是陷入到了某种回忆当中,“那时你的话说的多动听啊!你说你要好好待我,要接替爹爹的手继位藏剑山庄,可如果你当真是真心待我,你又怎么可能不会知道,我在药房里不仅学会了炼药,也学会了制毒呢?” 双手寸寸收紧,荆离嫣很是欢喜的欣赏着南璟濒临死亡时的痛苦神情,“那药我下了十年,早已经深入肺腑,平日里不会有丝毫的异样,可只要配上乌头草的香味,毒素就会在瞬间爆发开来,到时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南璟只感觉到鼻腔里的空气越发的稀少起来,死亡的气息逐渐的蔓延在他的全身上下。 “嗬——嗬——” 绝望之下,南璟竟是努力的发出了两个音节来,然而,却也只能是濒临死亡之前的痛苦挣扎,他依旧说不出一句完整的求饶的话。 荆离嫣笑呵呵的伸手摘下了南璟腰间的香囊,“我不会就这么掐死你的,你应该好好的享受着体内经脉寸寸断裂的痛苦,在无尽的折磨中渐渐死去。” 看着眼前这一幕的牧云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并且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女人。 眼看着南璟瞳孔渐渐放大,眼白都翻了上来,冷汗从他的身体里渗出,整个人疼得仿佛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荆离嫣十分不屑的撇了撇嘴。 她将房门打开,回身最后看了南璟一眼,“你就好好享受如此美妙的待遇吧。” 说完后她拉住了牧云的胳膊,“我们走,就对外宣称……南璟重伤不治,已经去了。” 牧云眼皮跳了跳,轻轻地应和了一声,“好。” 但当两人刚刚关上房门走出来的时候,院落里平地忽然卷起阵阵狂风,眨眼之间,倾盆的大雨便带着噼里啪啦的声响不断地坠落下来,天边的云霞尽数散去,只剩下一片模糊不清的昏黑。 模糊,潮湿,支离破碎…… 一个浑身隐藏在宽大黑袍下的人影突兀的出现在了院子中央,他全身上下都被遮盖了起来,没有露出一丝的皮/肉,甚至就连一双手上也带着漆黑的手套。 “小姑娘,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对待自己的夫君,你可真是心狠手辣啊……” “现在可不是南璟该死的时候,我劝你们趁早给我让开。” 一道极为难听的声音从黑袍人那里发出,沙哑,凄厉,似是叹息,似是哀鸣,怪异的甚至是听不出是男是女。 在说这话之时,黑袍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戾气,那股戾气几乎快要化为实质,就连倾盆的大雨都遮盖不住。 荆离嫣一把将牧云护在身后,眼神防备的盯着眼前的黑袍人,“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我是谁……”嘲哳的声音几乎快要令人恨不得直接堵住耳朵,黑袍人幽幽地叹了一声,“你个小姑娘,还没有资格知道!” 荆离嫣咬了咬唇瓣,“你什么都不说,我凭什么要给你让开?” 黑袍人似乎早已有些不耐烦和她说话,运起内功直接就蹿了过来,急速前进的身影掀动无数的气流,带起狂风呼啸,那抹漆黑的身影仿佛是幽魂鬼魅一般,眨眼之间,便已经掠到了荆离嫣的面前。 牧云心头猛地一颤,如此快速的身法,如此浓厚的内力,即使是武功尽废之前的师父也难以出其右。 江湖武林,何时又出了一个如此武功高深之人?! 荆离嫣一个没有丝毫内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接得下黑袍人如此的攻击? 下意识的,牧云翻身将荆离嫣紧紧地护在了怀里,与此同时,黑袍人的攻击也已经到了。 带着深厚功力的掌法重重的打在了牧云的背上,他虽然资质非常高,又有时喻的教导和提点,也算得上是年轻一代的翘楚了,可牧云毕竟年纪尚小,比不得几乎已经成了老怪物一样的黑袍人。 挡下了这一掌后瞬间气血就翻涌了起来,内力在他经脉之中肆意的乱窜,完全不受控制,就仿佛是千万根牛毛一般粗细的钢针在他的经脉中游走,将之扎的残破不堪。 牧云顾不得太多,他强行咽下从胸腔中喷出来的鲜血,努力让自己的身体立的笔直,不让黑袍人看出他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见牧云挡下了自己的一击,黑袍人并没有太多的诧异,龙门镖局的弟子,修炼了秘籍也不外如是。 黑袍人斜着眼睛撇了一眼牧云和荆离嫣,没有想上来再补一场的想法,而是直接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对于黑袍人而言,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从南璟那里拿到下半部秘籍搭配着天香豆蔻一起救回南云天,并且和他好好的在一起,在这种至关重要的时刻,他不欲再生什么事端。 “你……站住!” 牧云此刻虽是立的笔挺,但他惨白脸色还是被荆离嫣看了个彻底。 拽了拽牧云的袖子,荆离嫣咬着脑袋,“不必了,就算他能暂时控制住南璟体内的毒素,也不过是让他多苟延残喘几天而已,我们没必要为了他拼命。” “你受伤了,我带你去疗伤。” 牧云点点头,“这么大的雨,比武肯定已经暂停了,我们直接去师父他们留宿的院子吧。” 牧云迈开脚步,荆离嫣身体却是一顿,牧云抬头望着她,“怎么了?” 荆离嫣咬了咬牙,脸上带着小女儿特有的羞涩,全然看不出是方才那个对着南璟心狠手辣的人,“我有点害怕……怕爹爹和弟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我。” “怎么会?”牧云大声的反驳着,“如果师父和师兄知道你并没有真正的爱上仇人,这十年来都是在忍辱负重的报酬的话,他们一定会感到欣喜的。” 荆离嫣还是有些不太确定,再次询问了一遍,“真的吗?” 牧云重重地点点头,“当然,我从不骗人。” 少年人苍白着一张脸,还要分出一点心思来安慰自己,荆离嫣心下有些感动,也不再继续纠结,“那我们过去吧。” 然而,上苍似乎总是见不得人团圆,他们走了还没两步,一个浑身都包裹在白色衣裙当中的女子又冲了进来。 荆离嫣认出她是梅山派的掌门人白牡丹,有些疑惑的上前,“白掌门,你怎么……” 但白牡丹丝毫没有要和荆离嫣寒暄的打算,在她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直接冲进了对面的屋子里。 转瞬之间,刀剑碰撞的声音传来,内力相撞的巨大冲击波直接震碎了门板,屋子里所有的情况也清清楚楚的显示在了二人面前。 只见那黑袍人死死的护在南璟的身前,不愿意让白牡丹伤害他分毫,而白牡丹则是不要命一般的招招都下了死手,一副势必要把南璟斩杀在此地的打算。 按理来说黑袍人的武功要比白牡丹高的多,可是现在他要护着南璟不受到伤害,在打斗之间便有了诸多的掣肘,毕竟南璟几乎已经是到了濒临死亡的状态,稍微再受的那么一丁点的伤害,就可能直接一命呜呼了。 白牡丹不要命一样的攻击,令黑袍人一时之间也有些恼火,他猛地一掌拍出,“你疯了是不是?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被打的倒飞出去,白牡丹整个人跌落在满地的泥泞当中,身上的白纱被雨水打湿,格外的狼狈。 她顺势就跌坐在了原地,没有继续要攻击南璟的打算,自顾自地诉说着自己内心的想法,“我还能做什么啊?我陪在你身边三十多年,我也不奢求你能多看我一眼,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可是你呢?你的眼里从来都没有过我,从来都没有!” “你想要从南璟那里拿到下半部秘籍恢复容貌,和那个人在一起,但是我呢?” “你想过我吗?荣寒……” “荣寒?!”牧云心头猛地一颤,暗中攥紧了荆离嫣的胳膊。 荆离嫣带着牧云稍稍退后了一些,“荣寒是谁?你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牧云皱着眉头缓缓解释道,“最近一段时间我们查探了十年前藏剑山庄灭门的真相,虽然师娘和藏剑山庄其他的族人确确实实是被南璟杀死的,但这其中还有着另外一个人的谋划,而那个人就是荣寒。” “师父说荣寒是南璟的父亲南云天曾经的师弟,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荆离嫣眼里的杀机一闪而过,“所以……这个荣寒也是我们的仇人?” 牧云急忙按下了荆离嫣的手臂,“这个人我们现在打不过,暂且先看他们狗咬狗吧。”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白牡丹一双黧黑的星眸完完全全的变成了血红色,那里面翻涌的冷意和暴戾仿佛顷刻之间就要冲破眼球的禁锢彻底的爆发开来。 不过很可惜的是,因为她的面容隐藏在白色的斗笠下面,荣寒并没有发现她隐忍的怒火。 荆离嫣眼眸闪了闪,她似乎是从白牡丹身上看到了一丝疯狂的怨憎,但她却什么都没有说,她的目的也是要杀了荣寒这个幕后黑手报仇,此刻似乎是有人要先于她动手了,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思索了一瞬,荆离嫣觉得牧云说的十分在理,她低垂着眼眸按兵不动,准备在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再上去补一刀。 荣寒叹了一口气,“牡丹,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明白了,看在我们曾经相互扶持这么多年的份儿上,如果你现在收手,我还可以原谅你。” “但如果你执迷不悟,非要阻挠我救师兄的话,就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白牡丹缓缓站起了身,“好,我可以不杀南璟,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荣寒并没有急着答应下来,“你先说说看。” 白牡丹语调卑微,手下内力积蓄,“只要你答应不要抛弃我,无论你去哪里都带着我一起,我就可以饶了南璟一命。” 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多么苛刻的条件,荣寒连搜索都没有就答应了下来,“好。” 见荣寒放松了心神,白牡丹猛地出招,调动起浑身上下所有的力量,拼尽全力的攻向了南璟。 荣寒瞳孔骤缩,来不及再次调动内力,那汹涌澎湃的攻击就已经到了眼前。 下意识的,荣寒只能主动迎上白牡丹的攻击。 白牡丹这一击几乎是拼尽了全力,但荣寒的功力远远高过于她,接下一招以后反手又一掌打向了白牡丹。 二人顿时两败俱伤,齐齐吐了血。 荣寒呸了一口将口中的鲜血吐了出去,眼神阴鸷无比,不男不女的声音中充满了怒火,“你算计我?” “算计你又怎样?”白牡丹昂着头大笑,“你当真我是面团捏的,没有一丁点的脾气吗?” “呵!”荣寒发出了一道凄厉的叫嚣,“牡丹,你这是在逼我!” 荣寒暴怒,所有阻止他和师兄团聚的事物和人全部都应该被毁灭! 他双眼充斥着猩红,周身上下弥散着漫天的杀意。 一阵狂风卷过,荣寒却突然仿佛是发了狂,他不再单独的打杀白牡丹一个人,而是无差别的四处攻击,内力所到之处,飞沙走石,枯叶满地。 荆离嫣急忙拉着牧云躲到了一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荣寒他发狂了?” “不用感觉,”牧云轻笑出声,“他就是发狂了,他如今正是走火入魔的表现,等到他这样到处攻击将力气消耗完毕的时候,他就会经脉寸断,直接死掉。” “你怎么知道?”荆离嫣好奇的询问。 牧云笑得一脸深沉,“他这是拿走了师父特意准备的那传说中的武林秘籍的上半部,还专门修炼了的,想要从师父那里抢走东西,岂会是那么容易?不过是师父故意让他拿走的罢了。” 荣寒得到的那上半部秘籍是时喻特意修改过的,不仅在开头加上了“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八个大字,武功的心法也是经过了装饰。 修炼之时,武功立刻就会得到提升,可一旦和人拼杀,调动起浑身的内力的时候,那些内力就会在经脉当中横冲直撞,让人陷入走火入魔当中,直至身死。 荣寒不要命一般的四处打击,惹的白牡丹也无可奈何的躲藏了起来。 时喻就是在这个时候踏入了这间满是乌云密布的院子。 因为外面下了雨,比武没有办法继续进行,他便直接安排江湖众人率先回去休息,等雨停了再来继续比试。 这座院落仿佛是与南鹰堡其他的院落彻底的隔绝了开来,外面虽然也在下着雨,可树木是一碧如洗,花草也格外的鲜艳。 但在踏入这几个院落的一瞬间,就仿佛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阴冷,诡异,破败,腐朽,似乎才是这所院落本该应有的模样。 时喻立在院落门口,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片刻之后,他微微挑眉挑眉,目光柔和,清冽嗓音轻轻地唤了一声,“荆离嫣。” 荆离嫣目光恍惚,几乎是凭借本能的向着时喻的方向望了过来,在看清楚时喻模样的一刹那,她满是空洞与漆黑的瞳孔忽然闪过了一道精亮的光芒。 她满怀期待的直勾勾的望进了时喻的眼底,带着一抹微微颤抖的,不可置信的声音,缓缓问道,“是爹爹吗?” 时喻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是我。” 刹那之间,荆离嫣的眼泪因惊喜而汹涌不绝的流落下来,泪眼朦胧当中荆离嫣抬脚向前稍稍地迈了两步。 却突然,她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事情硬逼着自己停在了原地。 她的脸色白了又白,脸上浮起了一抹害怕,“我……是不是挺让你失望的?” “怎么会呢?”时喻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是爹爹最骄傲的女儿。” 在南璟无力的倒在演武台上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猜出这一切都是荆离嫣做的,一个没有丝毫武功的弱女子能够做到这个份上,她真的付出了太多太多。 “师父,”牧云直接拽着荆离嫣的胳膊走了过来,“你不知道,嫣姐姐其实根本就没有……” 时喻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 牧云猫猫问号脸,“你知道?” 时喻回答的异常肯定,“早就知道了。” 说完,他轻轻揉了揉荆离嫣略显凌乱的发丝,“爹爹的嫣儿,受委屈了。” 眼前的父亲虽然是一张令她十分陌生的脸,可当时喻说出“嫣儿”两个字的时候,荆离嫣瞬间就感到了万般的熟悉。 南璟只会唤她嫣嫣,只有她的爹爹,才会如此亲密的唤她嫣儿。 “爹……”荆离嫣轻轻唤了一声,顷刻之间泪流满面,丝毫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了起来,就好似想要在这一瞬间将十年的委屈全部都哭出来一样。 迟来一步的荆涉探着头,“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他那个不顾血海深仇,自私的要和仇人在一起的姐姐,此时却是缩在他爹爹的怀里哭泣? 怎么他就比了个武,就好似连天都变了呢? 牧云一把拉过荆涉,随后向他解释了一切的缘由。 荆涉眼眶瞬间红了起来,一想到自己曾经无数次愤恨的辱骂过荆离嫣,他就想狠狠地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他的姐姐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吃了这么多的苦,而他却…… 少年人眼里闪着泪花,有些不敢直视荆离嫣的眼睛,“姐姐……对不起。” 荆离嫣摇着头笑了笑,从头到尾的将荆涉打量了一番,“长高了,也长壮了,姐姐的阿涉已经是个大人了。” 荆涉抿着唇有些不自然,忽然,发了疯的荣寒向着他们这边打了过来,荆涉瞬间抽出长剑,一下子砍断了容寒的手臂。 荣寒体内的内力早已经输出殆尽,此时一下泄了气,竟是只愣愣的栽倒在地上,两眼一闭,马上就要死掉。 看到这一幕的白牡丹顷刻之间从躲藏之处爬了出来,她愣愣的看着濒死的荣寒,骤然间哭出声来,“寒郎……” 时喻勾唇一笑,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用力的向着白牡丹掷出。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却突然听到了一道凄厉的惨叫,“不——” 时喻身姿卓绝的立在那里,幽深的眸子染上了笑意,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捻搓着石子上面的水渍。 他眼眸微垂,看着前面的人影,语调轻快,“既然来了,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呢?你说对不对,梅山派的掌门人白牡丹,或许我该叫你另外一个名字,南云天的妻子,南璟的亲娘,白秋月?” 躺在床上等死的南璟听到这话以后身形俱颤,他用力睁开了双眸,拼尽全力扭头看向了屋外。 然后就看到了一张他午夜梦回过无数次的脸。 那个不顾一切想要杀了他的女人,竟然就是他的娘亲! 第70章 被灭满门的反派弟弟 “啊——啊——” 南璟用力的瞪大双眼,拼尽全力的向着白牡丹的方向发出几道嘶吼,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然而非常可惜的是,对于白牡丹而言,南璟这个儿子不过是一个累赘而已,他是她在被逼无奈之下和不爱的人生下来的,她对于这个儿子没有丝毫的情感,就算是有,也没有一丁点的母爱,只是无尽的怨恨。 因此,无论南璟如何的奋力挣扎发出声响,甚至是拼尽全力挪动身体从床上直接栽到地上来,本就孱弱不堪的身体受到更大的伤害,腹部的鲜血流的越发的胸涌,甚至是感觉死亡就在眼前,白牡丹都没有向他投去一个眼神。 她只是目瞪口呆的盯着时喻,“你说什么?!”白牡丹惊讶得几乎破了音,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些?” 时喻轻声笑了一下,随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擦掉了脸上的易容。 刹那之间,一张虽然已经可以看出有了些年纪,但依旧英俊的脸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惊的白牡丹和南璟眼珠子都几乎快要瞪出来。 因为这张脸虽然是在隔了几十年以后才再次相见,但那种深埋在记忆当中的熟悉感还是让他们立刻就将这张脸给认了出来。 无尽的恐慌涌上心头,南璟忐忑不安的默念出几个字来,“岳父……” 而白牡丹也是满目的不可置信,惊讶的连开口说话都忘记了。 时喻幽冷的眸光直直的望过去,盯着白牡丹的眼眸,一字一顿,说的异常沉稳,“嫂子,好久不见。” 白牡丹瞬间就觉得这犀利的眼神似乎有千斤重,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虽然这几十多年的时间,她无时无刻都在提醒自己,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助荣寒,即便杀了那么多人也都是身不由己,都是为了她的爱情。 然而,当时喻这个原本应该在十年前死掉的丈夫的唯一的朋友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白牡丹的一颗心还是不由得颤抖了起来,她不敢与之对视,也不敢询问对方为什么还活着。 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搂着荣寒的双手,任由荣寒在她的面前渐渐停止了呼吸,白牡丹却始终低着头沉默不语,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曾经的她不断地告诫自己,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情有可原,为了心中所爱,哪怕是负尽天下人,也在所不惜。 可是现在,她却好似完全没有了那种一往无前的斗志,也失去了孤注一掷的果敢。 荣寒就在她的怀里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可她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痛心,甚至是有了一瞬间的释然。 她为了当年金陵渡口的惊鸿一瞥,苦苦钻研了三十多年,杀了那么多的人,可到头来,荣寒心中却没有丝毫她的存在。 还是一心一意的想着南云天。 可是对方已经死了,死了那么多年了! 她知道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但现在荣寒也要死了,她应该也活不久了吧…… 荆时喻还活着,甚至是已经完全探查出了当年的真相,又怎么可能不会报仇呢? 白牡丹瞬间松懈下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瘫软在地,她忽然觉得好累好累,累到连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如果当初没有金陵渡口的那惊鸿一瞥,她是不是就可以和南云天好好的生活下去? 当初她和南云天两个人经营着南鹰堡,还有一个玉雪可爱的儿子南璟,荆时喻也时不时的带着妻女来到南鹰堡,两家六口人,简简单单的日子。 白牡丹微微闭上了眼,此时忽然想起那段时光,她心中竟然浮现出了一抹向往。 多可笑啊! 她曾经感到无比恶心,完全没有办法忍受的日子,却是她这一生过得最快乐的时光…… “怎么?嫂子不记得我了?” 直到一道清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在白牡丹的耳边响起,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沉思当中。 “没有,我怎么会把你忘了呢?”白牡丹下意识的反驳道。 时喻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既然嫂子已经想起了我来,不如我们好好的叙个旧吧。” “你想说什么?”荣寒已死,几十年的追求化为泡影,白牡丹直接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状态。 时喻古井无波的目光看向她,“也不聊别的,就说说南鹰堡和藏剑山庄灭门一事。” 白牡丹轻叹一声,“没什么好说的,当初是我给南云天下了药,使得他走火入魔杀了南鹰堡所有的人,我没想到你会来的那么巧,也没想到南云天竟然会有神情清醒的时刻,在清醒以后觉得是自己犯下了罪大恶极的事情,无法忍受那样的事情让你杀了他。” “呵~”白牡丹轻轻一笑,面露嘲讽,“好死不如赖活着,南云天为了赎罪让你杀了走火入魔的他,却没想到这一幕竟然被南璟给看到了。” “多么可笑啊!拯救南云天这个疯子的你,却成了南璟眼中的杀父仇人。” 白牡丹满是讥讽的话语一字不落的落在了南璟的耳朵里,让脑袋有些混沌的南璟骤然之间清醒,他竭尽全力瞪大了眸子,想要努力的看清白牡丹的神情,他不相信这所有的一切竟然会是他的亲生母亲做的。 如果在事情的一开始他就误会了时喻,那他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岂不是就完全成了一个笑话? 南璟挣扎着从地上往前爬,鲜血在地面拖行出一道狰狞的痕迹,可他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硬生生的爬到了白牡丹的面前。 他撑着身体的双臂上青筋乍起,一双眼眸猩红的好似要吃人一般,他努力的张了张 嘴,无声的发出三个字眼,“为……为什么?” 虽然南璟早已经被荆离嫣毒哑说不出话来,可众人还是能够通过他的口型,判断出他的意思。 “还能是为什么?”荆离嫣幽幽的开口,陪在南璟身边这十年,她可太清楚南璟心中的追求是什么了,如此一个杀人诛心的好机会她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缓步走到南璟的面前,荆离嫣面露嘲讽,“因为你的母亲从来都没有爱过你,她也完全没有爱过你的父亲,你对于她来说不是一个留着她血脉的儿子,而是一个让她无比厌恶,无比恶心的拖油瓶!” “啊——!” 不是!不是! 南璟疯狂的摇着脑袋想要反驳,这么多年,他就凭借着幼时爹娘都在身边的那段记忆活着,无数次午夜梦回藏剑山庄的断肢残骸之时,无数次心生后悔之际,他都是依靠着那段记忆来坚定自己的内心。 他不断的告诉自己他没做错,因为如果不是荆时喻,他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他有着威武的爹爹和慈爱的娘亲,有着满满的宠爱。 可是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他记忆中那份温暖的过去全部都是假的,是虚妄的,是根本不曾存在过的。 这让他怎么能够相信? 南璟用沾满鲜血的手试图去拉住白牡丹的胳膊,满带祈求的看着她,希望她可以给自己一个否定的回答,可白牡丹却毫不留情地挥开了南璟的手。 到了此时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她扭头恶狠狠的盯着南璟,好像他是一个令她感到无比恶心的垃圾,“看到你这张脸我就烦,当初若不是为了能从南云天那里查询到武功秘籍的存在,你以为我会把你生下来?” 雍容华贵的女人面露讥讽,说着世界上最为残忍的话语,“你竟然还觉得我爱你,我都恨不得在你生下来时就一把把你掐死!” “啊!” 南璟尖叫着一把推开白牡丹,他拼命摇着脑袋,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这话是他的亲娘所说,自顾自的捂着耳朵,想要将一切直戳他心脏的话语都阻挡在外面,好像这样就可以逃避了一般。 白牡丹被推倒也没有任何的反应,荣寒身死,她的一颗心也早已经跟随着一同死去。 时喻勾唇一笑,但那笑容却怎么看都怎么觉得诡异,随即,他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狠戾,“所以,你就是为了一个传说中的武功秘籍才会设计南云天,让他走火入魔以后屠了整个南鹰堡?” “这是你自己想做的,还是荣寒让你做的?” 白牡丹被时喻这双饱含恶意的眼眸吓了一大跳,但她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字,“当然是我自己要做的,荣寒只不过是让我加快寻找武功秘籍的速度罢了。” “但是啊……”白牡丹脸色突然狰狞了起来,声泪俱下的开始控诉,“你不知道他们有多恶心!明明是两个男人,却偏偏想要在一起!” “而且他们还是师兄弟,如此的禁忌之恋,怎么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 “南云天不过是一个男人而已,他哪里比得上我半分?□□寒偏偏就是爱他,哪怕罔顾人伦也要爱他!”白牡丹整个人状若疯癫,一边笑一边哭,“所以我杀了他……” “可是……我以为南云天死了以后荣寒就会爱我,可我没想到,哪怕南云天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荣寒还是不愿意看我一眼!” “他还是想要找到秘籍,他甚至想要利用天香豆蔻复活南云天,多么可笑啊,他们两个男人要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那我算什么?”白牡丹猛地抬起头来,歇斯底里的询问时喻,“我到底算什么啊?你说!” 时喻眉头轻皱,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可是南大哥对你是真心的,他想要和你,和南璟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下去,那本秘籍根本就是假的,修炼到后面就会走火入魔,根本没有办法达到传说中那样的境地。” “不可能!”白牡丹极力的反驳,“你们当初都去寻找了天香豆蔻,难道不就是为了那传说中的长生不老?” 时喻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不是,这本秘籍的副作用太大,根本没有 办法练习,我们当初去寻找天香豆蔻也只是想要试试去掉他的副作用而已。” “哈……”随着时喻的话音落下,白牡丹的脸变得极其惨白,她死死的咬着唇瓣不愿意承认,“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武功秘籍,也没有什么起死回生?” 时喻盯着她的眼睛,十分肯定的回答道,“没有,当初秘籍的原本早就被我和南大哥销毁了,现在的这本秘籍,是我根据记忆默写下来的,但是它的副作用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 说到这里,时喻微微停顿了一下,他指着倒在地上早已死去多时的荣寒开口,“他就是练了这本秘籍,走火入魔才死的。” “不是你杀的?”白牡丹有了一瞬间的傻眼,随后立刻开始伸手探查了起来,当她的内力一寸一寸的在荣寒体内查看以后,刹那间瞳孔骤缩。 经脉被震碎,内力在体内横冲直撞,五脏六腑皆被巨大的冲击力裹挟,这是明显的走火入魔的特征。 无声的泪水滑落,崩溃绝望,不可置信,种种情绪在白牡丹眼中交织闪烁,最后化为一个满带苦涩的笑容。 如果根本没有武功秘籍,也根本没有起死回生,那她和荣寒这么多年害死了这么多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就为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这可真是太可笑了…… 不仅是白牡丹恍若失去了魂魄,就连南璟也已经彻底的崩溃,他说不出话来,只能从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呜咽,像是一只陷入绝境的小兽,无比的悲惨可怜。 只不过现场的人并不会对他投去一丝一毫的同情之心,只因这一切全部都是打活该。 自以为看到了事实真相的南璟被他心中的仇恨蒙蔽了头脑,完全看不见原主对他的真心,也看不到他身边现存的爱。 倘若原主真的是杀了南鹰堡满门的凶手,又怎么可能单单留下他南璟一个人,还将他带回藏剑山庄,好吃好喝的供着,不仅想要将藏剑山庄交付于他,甚至是想要把自己的女儿也嫁给他。 如此浅显的事实,只要稍微动动脑子都可以探查到其中的缘由,可南璟就是不愿意承认,自顾自的凭着意愿做事。 亲生母亲的直面一击彻底的打碎了南璟几十年的坚持,让他所做的一切都成了可笑的笑话。 深吸了一口气,南璟哆嗦着,扭头望向了荆离嫣,一双眼眸中满满的都是泪光。 他试探地伸出双手,想要去触碰荆离嫣的脸颊,“嗬——嗬——” “姐姐……”荆涉拉了拉荆离嫣的手臂,唯恐她会对南璟心软。 荆离嫣轻轻摇了摇头,“放心。” 说罢,她就往前走了几步,堪堪停留在南璟能够触碰到她的边缘。 南璟心中一喜,爬动得越发用力,想要快一点靠近荆离嫣。 已经了解了事实真相的南璟早已对母爱不抱什么希望,可他这个人又特别贪恋温暖,现在唯一能够给他这份爱怜的人,就只剩下了荆离嫣。 此时的南璟心中无比的后悔,后悔自己没有询问一声,没有好好的查一查当年的真相,就自顾自的下了决定。 他所维护的人,对他不屑一顾,真正爱他的人,却被他伤了个彻底。 泪水簌簌的划过脸颊,与染在脸上的血液混合在一起,流到了南璟的嘴角,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又腥又苦,就好像直接生吞了黄连一般。 荆离嫣微弯了唇角,幽深的眼眸直勾勾地望向了南璟,“你这是在做什么,祈求我的原谅吗?” 南璟用力的点着头,伸长了手臂,想要够向荆离嫣,无声的开口,“我爱你……” “爱个屁!”荆离嫣抬起脚重重地将南璟的手踩在了地上,还十分用力的碾了碾,“你真是让我恶心!” 语罢,她拿出了南云天当年写给荆时喻的求救信,展开在了南璟的面前。 毫无淑女形象的破口大骂,“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瞧仔细!是你爹亲手写下来的,你在藏剑山庄生活了整整十五年,你只要稍微问上那么一嘴,你立马就可以得到事情的真相。” “可是你没有,你固执的以为是我爹害死了你们全家。” 越说越气,荆离嫣直接上手用力的扯着南璟的嘴角,“你是没有嘴吗?不会说话吗?我爹对你那么好,我也全心全意的爱着你,可结果你就是这么对我们的?” “啊!啊!”南璟的精神有些崩溃,他拼命的摇着头想要反驳,可早已被毒哑了的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荆离嫣看着这样的南璟笑得十分残忍,“挺好的,以前长了嘴不会说,现在直接说不出来了,刚好如了你的愿,你不应该高兴吗?” 泪水肆无忌惮的模糊了南璟的脸颊,荆离嫣的话像是无数把钢刀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心上,扎的他整个人都痛不欲生。 但荆离嫣却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她毫不嫌弃的抓上了南璟的下巴,询问道,“你知道吗?” 南璟被迫仰着脑袋,猝不及防之下,撞进了一双满含笑意的眼眸,荆离嫣轻盈的嗓音若银铃一般,可说出来的话却是令人遍体生寒。 “你原本是可以拥有幸福的生活的,甚至是还有可能会拥有一个孩子。” 荆离嫣拉过南璟的手轻轻按上了自己的腹部,柔柔的开口,“这里曾经孕育过一个生命,只不过啊……他的父亲实在是令我恶心,我就亲自动手,让他没有了来到这个世上的机会。” 女子笑意盈盈,“这一切都是被你亲手毁掉的,是不是很开心?” 痛—— 那是一种痛入骨髓,痛彻心扉,恨不得马上就死去的疼痛。 荆离嫣的一席话还没有说完,铺天盖地的绝望就已经将南璟深深淹没。 荆离嫣随即甩开他的手,将南云天写的那张泛黄的求救信扔在了他的身上,“不过你马上就快要死了,过去的一切,就一笔勾销吧。” 荆离嫣抬起脚,转身向时喻走去,此时的她,已经彻底的和过去告别,也将所有的仇恨都放下。 她将会和爹爹与弟弟一起,重建藏剑山庄,还真是有些期待…… “啊——啊——!” 南璟一双眼珠子几乎从眼眶里凸出来,他努力的伸出双手,试图去抓住荆离嫣,却只能看到那抹娇弱的身影越走越远。 一滴染着血的泪水滑落脸颊,他是真的后悔了…… 可是,已经晚了…… 南璟死死的瞪荆离嫣的背影,浓烈的不甘和后悔几乎化为了实质,他挣扎着奋力地 爬向荆离嫣,可在爬行了半寸的距离以后,整个人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南璟的呼吸停滞了下来,但那一双眼眸却依旧瞪的大大的,强烈的不甘心让他死不瞑目。 然而,纵使他的眼珠子瞪的再大,也终究没有一个人在意,包括他的亲生母亲白牡丹。 荣寒死了,南璟也死了,南云天根本不可能会被复活,这个世上和她有关的人,无论是爱她的还是恨她的,都已经消失殆尽了,白牡丹仰着脑袋轻轻闭上了双眼,对时喻开口,“动手吧。” “爹,”荆离嫣闪烁着一双大眼睛,一想到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女人引起的,她就恨不得把白牡丹千刀万剐,“一刀杀了她,是不是太便宜她了?” “好家伙……”荆涉在心中默叹了一声,没想到他这个不显山不漏水的姐姐实际上竟然会是这般的彪悍。 经历了这么多以后的姐姐会有如此表现,也情有可原,但荆涉却不想姐姐也和南璟一样深陷仇恨当中。 他也不奢求姐姐能够恢复他记忆中那般温婉的模样,可却希望姐姐能够过得开心,干干净净的继续生活下去。 这种双手沾满鲜血的事情,姐姐做了一次已经足够了,其他的事,还是应该交给他来做。 思索了一瞬,荆涉半带撒娇的开口,“姐,南璟都已经被你解决了,白牡丹,要不就交给我吧。” 荆离嫣对此并没有什么反感,只是感叹了一声,“阿涉真的长大了。” 十年的时光一晃而过,当初那个还会尿裤子的小屁孩,已经可以站在她身边替她挡风遮雨。 抬手捋了捋荆涉鬓边的碎发,“让姐姐看看阿涉的剑练得怎么样了吧。” 荆涉勾唇一笑,脸上带着满满的得意,“姐姐也不瞧瞧我是谁教出来的。” 荆涉积蓄起体内的全部内力,发出自己十成十的功效,竭尽全力地发出了惊天一剑。 剑柄从血肉之躯中穿透而过,刺穿了白牡丹的身体后却依旧没有停下来,而是带着依旧凌厉的剑芒,直直的刺入了身后屋子的柱子。 那剑刃深深的扎进柱子中,留在外面的半截剑柄在不住的颤抖,发出阵阵的嗡鸣声。 过了一瞬,白牡丹被长剑洞穿的地方才猛的喷出鲜血,浓稠的血雾弥漫,飘飘洒洒,很是好看。 荆涉微一挑眉,上前几步 抓住剑柄,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挽了一个剑花,那长剑就仿佛是有灵性一般,又回到了他手里。 再次回来,荆涉脸上带上了得意的微笑,但同时还有些许的忐忑,“怎么样?” 荆离嫣冲他竖起了大拇指,“非常棒!” 荆涉立马臭屁了起来,“爹,你看我是不是可以出师了?” 时喻很是嫌弃的撇了一眼荆涉,然后抬手揪住了他的耳朵,“想出师?你再修炼十年再说。” “啊……”荆涉顿时哀嚎不已,急忙寻求荆离嫣的帮助,“姐……你看看爹,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是被他这么打过来的,如今你可要替我做一回主。” 荆离嫣扑哧一笑,她已经太久没有见过如此鲜活的弟弟和爹爹了。 勾了勾唇角,荆离嫣嗓音中染上了一抹兴味,“好啊。” 然后,在荆涉期待的目光当中,伸手揪住了他的另一只耳朵,“想让我给你做主?还是做梦去吧!” “嗷——”荆涉疼得连连嚎叫,脸上的表情也表现出极度的痛苦,甚至连双腿都在不断的打颤。 荆离嫣有些被吓到,“我……我也没使多大力气呀……” 时喻直接抬起一脚就狠狠地踹在了荆涉的屁股上,“小兔崽子,你搁这儿演上了?” 荆涉猝不及防之下摔了个狗啃泥,回过头来顶着满脸的泥巴傻笑,“我这不是想要逗一逗姐姐吗?” 时喻挥起巴掌,“要不我来逗一逗你?” “不了不了不了,”荆涉赶忙拒绝三连,连跑带蹦的躲到荆离嫣身后,“姐,你可得护着我。” 荆离嫣被逗笑,她轻轻拍了拍荆涉的手臂,“那是自然,谁让你是我弟弟呢?” 回应她的是荆涉一连串的傻笑。 时喻双手背后,“走吧,武林大会还没结束呢。” —— 南璟受伤如此严重,是整个武林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的。 因此当第二天武林大会继续召开之时,荆离嫣带着满脸的哀愁说出南璟的死讯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这其中另有隐情。 昨日的那场大雨将所有的血迹一并冲刷,雨滴砸落在地面上的声音也将一切的打斗之声遮掩,因此并没有人一发现一丝一毫的异样。 只有梅山派的弟子发现似乎她们的师父和师祖全部都不见了,但白牡丹之前就和荣寒有过争吵,在灵清和灵玉的安抚之下,一群女弟子也就顺势放下了心来。 时喻带着一顶斗笠站在人群当中,看着演武台上的荆涉大杀四方。 一道剑光从天而降,几乎要将汹涌的狂风都给劈开,带着逼人的气势,少年一席墨蓝轻衣,将所有站在演武台上的武者全部给打落了下去。 金色的光芒在他周围荡开,为那张稍显年轻的面庞增添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他双眸幽深,空芒如天,剑光在半空中划过,留下一阵轻吟,锐利的视线扫过四周,“还有谁要上来?” 空气中一阵沉寂,再也没有了上台挑战的人。 片刻之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掌声,荆涉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法打败了所有的人,是当之无愧的武林第一,众人莫敢有其他的想法,齐齐表现出了臣服之意,“吾等拜见武林盟主!” 本该新继位的武林盟主当由前任武林盟主为其奉上盟主的令牌,可南璟已经身死,奉上令牌一事就交给了荆离嫣。 她双手捧着令牌一步一步走上高台,郑重其事地将托盘交到了荆涉的手里,满带笑意的望着他,“姐姐的阿涉真的长大了,阿娘在天上看到你这样,应该也会很欣慰的。” 荆涉接过令牌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将令牌高举过头顶,抹去了脸上的易容,“吾名荆涉,乃是藏剑山庄的遗孤,从即日起,我将重建藏剑山庄,还我藏剑山庄昔日风采!” 这下众人立刻不淡定了起来,纷纷逼问荆涉武功秘籍一事。 时喻在闹哄哄的人群中穿梭,缓步走到了荆涉身边,然后伸手摘掉了头上的斗笠露出原本的容貌来,“诸位,安静一下。” “!我看见了什么?竟然 是荆时喻!” “十年前的剑圣,藏剑山庄的庄主荆时喻?他不是死了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时喻微叹了口气,将所有事实的真相娓娓道来,最后总结道,“如若当真有可以永葆青春,延年益寿的武林秘籍,我又如何不会留给自己用呢?” 说罢,他直接将秘籍拿了出来,“它一开始会使得内力迅速增加是真的,但练到后面会让人走火入魔而死也是真的,这本秘籍就在这里,如果诸位不信,自可以拿去查阅修炼,但倘若真的危及到了自己的性命,可不要怪我荆某人没有提前说明。” “谁知道你是不是危言耸听,想要独吞秘籍。”人群中依旧有人怀疑时喻的话。 时喻也没有急于辩解,只是将秘籍放在了台子上面,“这个秘籍我就放在这里,想要修炼的人可自行前来抄录,至于结果究竟如何,你们一试便知。” “当然,如果有人想要独吞秘籍也没有关系,它早已经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想要多少本都可以,就是不知道为了这本人人都可以得到的秘籍在现在和武林同道大打出手,究竟值不值得。” 武林大会已经结束,继续留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时喻不耐和这些人多费口舌,放下秘籍以后就直接带着荆涉离开了。 原本还说的信誓旦旦的人见时喻竟然直接把秘籍放在了原地,刹那间也开始有些相信起他的说法来。 可这本秘籍传说的功效实在是太过于诱人,还是有些人不信邪的前去抄录。 但随着时间的发展,当越来越多修炼了这本秘籍的人因走火入魔而死以后,这个人人都想得到的至宝顷刻之间就变成了人人弃之敝履的存在。 —— 时喻等人在藏剑山庄的废墟之上将其进行了重建,按照他们记忆中的样子还原了原本藏剑山庄的样貌。 这处十年来无人问津的荒废之地,再次恢复了曾经的门庭若市。 原主妻子和藏剑山庄其他族人的坟墓并没有被挪动,但他们的牌位都被恭恭敬敬的的请进了祠堂,每日里都有人在牌位前上香。 时喻带着灵清灵玉两姐妹一起去了趟梅山派的驻地,在荣寒居住的房子下面发现了南云天被封在冰层中的尸体。 曾经的南云天是真的喜欢白牡丹,可现在…… 按照原主对南云天的了解,他其实是一个眼中揉不了沙子的存在,否则也不会在得知了荣寒对他的感情以后直接就和荣寒割袍断义了。 南鹰堡的人被解散,只留下一个空空荡荡的建筑,想必南云天独自一个人居住在里面也会感到孤寂吧。 时喻在藏剑山庄的后山为南云天重新立了碑,并在他的旁边提前准备好了一个坟墓,准备在自己脱离世界以后让荆涉将原主的这具身体葬在里面。 想必……南云天也会愿意和荆时喻这个挚友葬在一起的。 只希望下辈子的两人,能够擦亮眼睛,也能够不要那么的信任别人。 原剧情里灵玉照顾了身受重伤的荆涉好几个月,使得荆涉心中对灵玉有了好感,但这一世,灵玉却完全对荆涉无感,反而是看上了牧云。 牧云憨憨傻傻,灵玉一笑一颗心就化了,整天乐呵呵的追在人家身后,还是时喻开口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两个人才得偿所愿的成了亲。 当大红色的绸缎再次铺满藏剑山庄之时,时喻侧头看了一眼荆涉,少年人一张脸都快笑成了一朵花,不怀好意的一杯又一杯给牧云灌着酒。 前世荆涉得知灵玉死讯的时候没落的说过一句,希望灵玉下辈子不要再爱上他了。 如今这也算得是心有所成。 不过,灵清似乎是对荆涉上了心,不过可惜的是,神女有意,襄王无心, 荆涉一心只想着将藏剑山庄发扬光大,一点都不开窍。 时喻觉得他们俩成天互呛着也挺有意思的,十分恶趣味的没有戳破的打算,还时不时和荆离嫣背着两人说说八卦,倒也是别有一分兴味。 在荆涉担任藏剑山庄的庄主以后,时喻的日子过的是相当的逍遥,他将整个藏剑山庄都交给荆涉,带着荆离嫣牧云等人成天的在外游历。 兴致来了,还要将游历途中所遇到的好玩的事物写信寄给荆涉,时时刻刻地刺激着他的一颗小心肝。 直到时喻白发苍苍,却依旧控制不住双腿想要往外跑的时候,荆涉终于有些忍不住了,“爹,我求你,做个人吧!” 时喻眼珠子转了转,荆涉既然说这话,那他可要真的不做人了。 直接两眼一闭,两腿一蹬,从角落里翻出来2333,“走吧,下个世界。” 第71章 被灭满门的反派弟弟 清晨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云层洒落下来, 照亮了一院的茵绿。 荆离嫣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缓缓地踏入侧院,昨夜有下人紧急来报,说是江湖各大门派之间发生了一些纷争, 南璟处理了一整夜, 因此她专门起了个大早, 做了些暖胃的热汤端来给他喝。 当然……这汤中十年如一日的被她下了药。 清朗的微风拂过面庞, 院子里一片寂静,甚至连洒扫的下人都没有,静得让荆离嫣感到了有一丝诡异。 她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一点一点的挪了过去,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还未靠近书房的门, 荆离嫣便听到了里面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虽然听不清具体说了些什么,但南璟语调当中的怒火还是清清楚楚的落在了荆离嫣的耳朵里。 想来此时里面的人应当不会发觉到自己的存在,荆离嫣小心翼翼的猫了过去, 身体靠在柱子的一侧,静静地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她方将耳朵贴上去, 就听到南璟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出来, “直接处死算了, 这个荆涉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于我, 当真以为我看在嫣嫣的份上真的不会将他如何吗?” “可是……”紧随其后的是管家担忧的声音,“那本秘籍究竟在哪里,荆涉还没有说出来呢。” “你等着他说?”南璟语气不耐, “年纪不大, 骨头倒是挺硬的, 这一晚上种种刑罚都上了一遍, 你可见他有半分的松口之意?” 管家还是犹豫, “要不让属下再试一试,毕竟秘籍事关重大……” “行吧,”南璟似乎是有些累了,语调中充满着不耐烦,“我估计很有可能他也不知道秘籍在哪里,他若当真有秘籍,断不可能只会这些三脚猫的功夫,再审审吧,倘若实在是审不出来,便直接了结了算了,也省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我找麻烦。” “是。”管家恭恭敬敬的答应着,随后传出了一阵脚步声。 “慢着,”南璟忽然出声叫住了管家,“这件事情做得隐蔽一些,万万不可让夫人知道。” 管家答,“是。” 剩下的话荆离嫣已经完全没有听下去了,她提着食盒跌跌撞撞的离开,一路上连眼泪都不敢掉下一滴,直到回到了自己的寝殿,才开始捂着被子肆意的哭泣。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敢发出一点的声音,唯恐被伺候的丫鬟发现异常,她只能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无声的落泪。 哭了还没过一会,就听到自己的贴身丫鬟传来的话语,“盟主回来了。” 南璟应了一声,“夫人呢?还没起来吗?” 丫鬟答,“已经起了,夫人方才去给盟主送汤盅,盟主没看到吗?” 丫鬟话音落下的瞬间,南璟和荆离嫣心中齐齐颤了颤。 南璟推开丫鬟大踏步走进来,一把掀开被子,“嫣嫣?” 荆离嫣眼里还带着泪,看的南璟呼吸一滞,以为她听到了自己方才和管家的对话,“你……” “璟哥哥……”在南璟开口询问之前,荆离嫣率先扑进了他的怀里,然后委屈巴巴的说道,“我本来是炖好了一盅汤想要送给璟哥哥暖身子的,可没想到一不小心给摔掉了。” 她指着自己因为逃跑而擦伤的小腿撒娇,“不仅汤盅潵了,我还受了伤,我怎么这么没用?” 南璟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你没进到书房?” “没有,”荆离嫣摇了摇头,撅着嘴巴有些不太开心,“你的书房门口不是一直有人守着么,一问不就知道了?” 南璟轻轻笑了笑,抬手按上了荆离嫣的脑袋,随后揉了一把,“是我不好,误会嫣嫣了。” 事后,南璟还是有些怀疑,他找了守在书房门口的下人,“今儿个早晨可看到夫人过来?” 那下人因为肚子疼蹲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茅房,担心被南璟发现他玩忽职守,硬着头皮反驳,“小的一直守在门口的,没有看到夫人过来。” 料定府中的下人并不会欺骗于他,南璟这才放了心。 —— 荆离嫣不知道南璟究竟有没有相信她,因此在行事方面越发的小心谨慎了起来。 她没有将注意力再放在南璟的身上,而是暗中小心地观察着管家的动向,她在怎么说也是南璟的夫人,南鹰堡明面上的当家主人,虽然南鹰堡的一切事由都交在了管家的手里,但她的行动却是没有怎么受到限制。 自从荆离嫣跟着南璟来到南鹰堡,便总是动不动的借买衣裳买首饰的由头去禹州城里逛。 因此当她在管家悄摸摸从后门运出去一个人的第三天说自己要出门逛街买衣裳的时候,南璟并没有怀疑什么,只是和往常一样的安排了丫鬟跟在她身边,让她注意安全。 荆离嫣借口家里的衣裳都不太喜欢了,便穿了一分十分简单的白衣,带着丫鬟出来以后也是专门挑人多的地方走,于是很轻松的,丫鬟和她就被人流给挤散了。 看着丫鬟在人群当中惊慌失措地喊着她的名字,荆离嫣看都没有看那丫鬟一眼,转身急匆匆的向禹州城外的乱葬岗跑去。 因为担心时间来不及,她还花了十两银子租了一匹马。 乱葬岗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无数的野鸦秃鹫停留在上面,充斥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但荆离嫣却仿佛完全察觉不到一般,她径直冲了过去,然后在最近扔进去的尸体当中翻找了起来。 很快的,她便在一群尸体里找到了半只胳膊都被秃鹫吃光了的男尸。 他身上穿着的黑色的衣服早已被鲜血浸透,一片黑褐色与粘腻交叉,格外的恶心。 浑身上下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胸口处更是有一块皮肤被烙铁硬生生的给烫熟,一张年轻的脸上也没有一块好肉,舌头被剪去了半个,眼珠子也被挖掉了一只。 更让荆离嫣感到惊恐的是,男尸的十根手指上的指甲都被硬生生的拔了下来,指头上一片血肉模糊。 荆离嫣看着这样的一具尸体,想要抱起他,双手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沉默了半晌,荆离嫣咬了咬牙,轻轻地将荆涉的尸体抱在怀中,像十年前还在藏剑山庄时那样,温柔地抚着他的脸,“姐姐的阿涉……是不是很疼啊?” 一颗心痛到极致,或许是真的哭不出来吧。 荆离嫣看着弟弟被糟蹋成这样的尸体,没有留下一滴眼泪,只有刻骨铭心的怨与血海滔天的恨充斥着双眼。 不想让弟弟的尸体就这样成为乌鸦和秃鹫的食物,可她如今也完全没有办法替弟弟挖出一个坟墓来,荆离嫣强忍着心中的痛意,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直接一把火烧了荆涉的尸体。 然后从荆涉衣服上取下一块碎布,和十年前她从爹娘身上取下的碎布一起,装在了随身携带的布囊里。 她在乱葬岗的附近找了一颗十分巨大的参天古树,小心翼翼地将这个布囊埋在了大树底下,然后跪在地上对着大树磕了三个头。 容貌姝色的女子惨白着一张脸,眼睛里全然都是痛苦,“爹,娘,弟弟,请原谅嫣儿不悌不孝,以后再也没有办法来看望你们了,也原谅嫣儿无法和你们葬在一起。” “但是嫣儿祈求,你们能在黄泉路上等一等嫣儿,下辈子我们还做一家人。” 荆离嫣虽然没有办法练武,可她的马术却是十分的不错,做完这一切后的她翻身上马,又飞速的返回了禹州城。 随意找了一家卖衣服的店子,让老板将最贵的一些包起来,荆离嫣这才开始寻找她的丫鬟。 因为今天街上实在是人多,丫鬟也并没有怀疑二人分开是荆离嫣故意所为,只是有些担忧的说了一句,“夫人以后出门还是少往人多的地方去为妙,倘若夫人真的丢了,盟主一定会扒了我的皮。” “以后不会了。”荆离嫣满带歉意的开口。 毕竟……等南璟死了,他们所有的丫鬟小厮也都会解散。 —— 夜色渐深,月亮躲藏在浓厚的云层当中,不愿意倾洒下半分的皎洁。 南璟和一众江湖友人喝完了酒,跌跌撞撞的回到了房间里,刚踏进屋子,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花香。 南璟摇晃着身体扑在了荆离嫣的身上,“怎么今日点了香?” 荆离嫣一改往日的娇憨与羞涩,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诱人的味道,贝齿轻咬着唇瓣,粉嫩的嘴唇在烛火下发着淡淡的光芒,“还不是夫君近日总是忙碌,都很少和妾身亲热了。” 荆离嫣平日里总是叫南璟璟哥哥,很少喊出夫君这两个字,当这两个字带着勾人的意味从那张粉嫩的小嘴里吐露出来的时候,一股邪火瞬间就涌上了南璟的心头。 他飞速的扯掉了荆离嫣身上若隐若现的纱衣,猴急一般的压了上去。 荆离嫣柔弱无骨的手掌推着他的胸膛,欲拒还迎的开口,“夫君不要这么急嘛……” 毕竟等那药效发作……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昏暗的烛火,暧昧的氛围,浓郁的花香,十年来头一次主动的女子,让南璟下意识地忍住了心中的欲/火,按照荆离嫣的节奏沉沦。 男子在荆离嫣身上驰骋,汗水几乎浸透了床单,荆离嫣整个身体都无比疲软乏力,可她心中却是无比的快活。 因为压在她身上的男子的动作越来越缓慢,甚至气息也开始有些不稳。 忽然的,南璟双臂一软,整个人无力地跌在了床上,浑身的经脉都好似被封住,所有的内力完全发挥不出来,体内的每一寸脉络都好似有无数的钢针在扎,疼得他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 南璟反应迅速,很快就意识到了这花香的问题,他一把掐住了荆离嫣的脖子,“是你做的?为什么?!” 荆离嫣知道这不是一个杀死南璟的好机会,因为她虽然会下毒,可这些毒素却不会顷刻之间要了一个武功高强之人的命,在南璟毒发的那一瞬间,她也不可能活着了。 但她也不想继续活着了,弟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慰藉,也是她唯一忍辱负重活下去的动力。 当弟弟死的那一刻,她的心也早就跟着一并去了,如今活在世上的荆离嫣,不过是一具披着人皮的行尸走肉而已。 “为什么?你竟然还有脸问我为什么?”荆离嫣笑得痴狂,“你杀了我的爹娘,杀了我的族人,前段时间还杀了我的弟弟,那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她脖子涨得通红,眼睛也向外突出,却还在拼尽全力的发出嘶吼,“阿涉才十五岁,他还是一个孩子!可是你做了什么啊,他浑身上下哪有一块好肉?!” “你竟然还问我为什么?” “所以……那天你听到了。”南璟猛然间发狠,用仅剩的力气重重一拳打在了荆离嫣的心脏处。 心脏碎裂的痛楚让荆离嫣浑身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丝丝鲜红的血迹顺着唇角淌出。 南璟猛然间用力,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荆离嫣的身上,“告诉我,解药在哪里?” “要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想要解药,做梦去吧你!” 鲜血染红了荆离嫣的唇角,她面带笑意的望着南璟,因着满脸的血渍,荆离嫣的面容扭曲又恐怖,“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活着,你就该去地下向我的爹娘和弟弟请罪。” 南璟一点一点的垂下眼眸,面容有些狰狞,“你找死!” 荆离嫣被掐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但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有神,里面充盈着大仇得报的快感。 她是在找死,当这世上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的时候,她就已经想死了。 如今能够拉着南璟陪葬,也算是不亏。 南璟牙齿咬的嘎吱作响,他要好好的活着,他才刚刚继位了武林盟主,他还有大好的年华,他才不要和荆离嫣这个女人一起死在这里。 荆离嫣咬了咬牙,含泪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她仿佛是疯了一般不断的大笑,染着血的手探上了南璟的脸庞,“你活不了了,跟我一起去地下赎罪吧!” 南璟终究是到了强弩之末,在掐着荆离嫣的手松懈下来的一瞬间,他的脸色彻底的惨白下来,本就狰狞而暴戾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抹绝望。 南璟无力的跌落在冰冷的床上,湿冷粘腻的血液裹满了他全身,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生机一点一点的消逝,那种濒临窒息的痛苦让南璟不由得奋力挣扎起来。 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挣扎着想要活下去,都终究是在做无用功,他的气息慢慢的慢慢的淡了下去,直到脖子上暴露的青筋消散,蜷缩的手指也张开了来。 在南璟眼中的神采迅速暗去后,荆离嫣的目光紧紧的凝聚在他的身上,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到最后眼眸中浮现出一抹浅浅的释然。 紧接着,她仿佛整个人都彻底的脱力,伏倒在床上剧烈的咳嗽起来,她的心口被南璟一掌震碎,早就没有办法继续活下去了。 咳嗽了好半晌,荆离嫣也早已力竭,手臂无力的垂了下来。 恍惚当中,荆离嫣看见了昔日的藏剑山庄,那里有威武霸气的爹爹,温柔慈爱的娘亲,调皮捣蛋的弟弟,瘸着腿的守门的李叔,后厨总是抓偷吃的胖婶,喜欢偷懒的二娃,油尖耍滑的小五,还有常常挨揍的六子。 在呼吸停止的前一瞬,荆离嫣嘴唇轻颤,“爹,娘,弟弟……嫣儿来找你们了。” 第72章 被废的太子 早朝会上, 身体虚弱的皇帝被太监扶着颤颤巍巍地坐上了龙椅,遮盖在十二冕旒下的面容格外的苍白,一副病弱膏肓之相。 如此身躯, 本应该不再继续处理朝会, 只有好生静养, 才有可能活的久一些。 但如今朝堂上的情况, 却使得皇帝不得不拖着一副病躯来上朝。 皇帝方一坐下,丞相苏鸿便站了出来,手中的笏板高高举起,“启禀陛下,老臣有事要启奏。” 在说这话的时候, 苏鸿的视线并没有落在皇帝的身上,而是一直直视着前方,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一身玄色冕服的太子殿下。 年轻的太子身姿挺拔,长身玉立, 一张俊朗的面容并没有因为苏鸿的视线而有半分的失态,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就有一股让人无端凛然的气势。 如此正直年轻的太子, 与拖着一副病躯的皇帝同处朝堂之上, 一股无形压抑的氛围便在瞬间弥散了开来。 皇帝微微叹了口气, 说话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苏爱卿不防有事直说。” 得到了皇帝的授可,苏鸿脸上的表情有些得意, 他撇了一眼站在前方的太子, 深吸一口气后说道, “启禀陛下, 微臣要弹劾太子殿下, 私藏龙袍,其心可诛!” 苏鸿洪亮的声音在大殿之中掷地有声,惊的所有人几乎都瞳孔骤缩,原本安静的大殿立刻变得纷纷嚷嚷了起来。 “苏丞相此话可不能乱说,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必须要有证据。” “就是,丞相此言太过于惊世骇俗,万万不可无辜诬陷了太子殿下。” 众人议论纷纷,但苏鸿却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样,他目光扫视过所有人,最后落在了当朝太子言初霁的身上,勾着一张老奸巨猾的脸,幽幽的开口,“不知太子殿下有什么话要说?” 言初霁身体站得笔直,看不出丝毫的惊慌,“孤没有什么好说的。” 听了这话的苏鸿洋洋一笑,他就知道,按照言初霁的性子,他不屑于自己争辩,可正是因为这种性子,恰恰就会要了他的命。 其他官员也陆陆续续的站了出来,朝堂上大半的官员都将目标对准了太子殿下,纷纷弹劾于他。 什么纵容东宫的下人随意伤人,仗着太子的身份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甚至是在大街上强抢民女,逼得人家女孩的爹娘直接撞柱而死,女孩儿也在绝望之下投了湖。 一庄庄一件件,哪一件说出来都足以废了言初霁的太子之位,更何况还有他私藏龙袍一事。 所有人弹劾完毕之后,朝堂上八成的臣子全部都跪了下来,齐齐开口,“还请陛下废除太子之位,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哪里有资格成为我们大夏的储君。” 皇帝被逼得无可奈何,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毫无血色,他费力地抬了抬手,“都给朕闭嘴!朝堂之上如此喧哗,究竟成何体统?” 眼见皇帝发了火,嘈杂的朝堂这才安静了下来,皇帝年纪虽然有些大了,可毕竟是一国之主,而且还是大夏朝的开国皇帝,即便在病中,那双眼睛也是十分的锐利。 他微眯着眼睛直直的盯着苏鸿,“别的暂且不说,朕且问苏爱卿,你说太子私藏龙袍,可有任何证据?” 苏鸿背着手很是悠哉,悠闲的仿佛这皇宫是他家一般,“启禀陛下,证据自然是有的。” 皇帝猛的咳嗽了两声,气血瞬间翻涌,苍白的脸色几乎透明,皇帝强忍着咽下口中的鲜血,声音无比的虚弱,“你且呈上来。” 苏鸿犹豫了一下,“启禀陛下,这个证据是太子妃发现的,女子上朝虽然不合时宜,但还请陛下看在太子妃大义灭亲的份上,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定,让太子妃呈上证据。” “太子妃……”皇帝默念着这三个字,视线转到了苏鸿身边的一名武将身上,“杨爱卿的女儿?” 杨宏远不卑不亢的拱手,“启禀陛下,正是。” 皇帝虚弱的眼神扫过太子,“那便喧太子妃觐见。” 没过一会儿,一名穿着华丽宫装的女子缓步走上了大殿,她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启禀陛下,所有的证据都在这里。” 太子妃杨丽云的话音落下,小太监便匆忙跑下台阶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然后拿给了皇帝。 木制的托盘上,不仅放着一件已经完工的龙袍,还有好几份盖着太子印章的书信。 皇帝随意的扒拉了一下那个龙袍,然后将书信拿在了手中,当看见上面令他无比熟悉的字迹的时候,皇帝口中含着的鲜血就再也忍不住的喷了出来。 洁白的信笺被鲜血染红,上面的字迹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众人惊慌的高呼陛下,接二连三的要往御阶上跑,皇帝强忍着不适摇了摇头,制止了想要蜂拥而上的一群人。 从小太监手中拿过帕子,将嘴角的血痕擦干净,皇帝面无表情的看向言初霁,“太子,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言初霁身体站得笔直,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上却是血色尽失,他眉头紧锁,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 思索了许久,最终还是只落下一句话,“儿臣无话可说。” 刹那之间,朝堂上的众人仿佛是得到了一个信号一般,齐齐的跪求皇帝废了太子。 皇帝指着太子的手微微的颤抖,微眯着的眼眸中满是失落,“你……你……” “噗——” 猛的又是一大口鲜血呕出,皇帝身体一软,便重重地朝地上栽了过去。 “陛下!”身旁的小太监惊的眼珠子都快要飞出来了,连忙一把拉住了皇帝的身躯,整个人害怕的颤抖不已,“传太医!快点传太医!” “不必……”就在此时,皇帝却又缓缓睁开了眼睛,声音虽然还是无比的虚弱,身上却没了刚才那种的死亡之气,“朕还没死呢,这么惊慌做什么?” 时喻迅速扫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大殿之中,一群臣子全部都匍匐在地,只有年轻的太子笔直地站在所有人身前,一张俊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但透过那双无尽无波的眸子,时喻还是看到了里面隐藏的担忧。 心下了解了当前的情况,时喻眸光扫过众人,“今日的事情容后再议,太子随朕过来。” 明明是虚弱无比的声音,却又充满了威严,丝毫让人不敢轻漫。 群臣跪在地上皆垂着脑袋,一时之间竟然都有些不敢抬起头来。 等苏鸿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御阶上的皇帝也好,站在前方的太子也罢,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身影。 二皇子言煜欢冷冷地看了一眼御阶,满是愤恨的开口,“这样也能让言初霁逃过一劫,简直是便宜他了。” 苏鸿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言煜欢的肩膀,“殿下放心,太子他就像那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了。” 杨宏远也跟着一起点头,“这所有的一切,早晚都会收拢在殿下之手。” 言煜欢勾了勾唇,很是满意二人所言,“外祖和杨大人放心,等当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定不会亏待你们。” —— 轿撵穿过长长的宫墙,一路向着玉章宫进发,言初霁和伺候的宫人一起,徒步走在轿撵的旁边。 这具身体曾经似乎是受过不少伤,如今不过不惑的年纪,就已经虚弱的像一个漏勺一般,所有的生机都不断的顺着漏勺的孔隙在往外流逝。 时喻坐在轿撵上闭目养神,同时也召唤2333,“剧情传过来吧。” 原主名唤言时喻,是大夏的开国皇帝。 前朝末年,昏君当道,民不聊生,各个地方的官员也是有样学样,踩在一众百姓的血与泪上搜刮着民脂民膏。 原主本是一处贫困潦倒之地衙门里的衙役头子,这里地处偏远,再加上常年干旱,百姓本就生活得非常艰苦。 此地的县令又是贪得无厌之人,一开始上令之时就将原本的三成税收提高到了五成,他任期越来越长,逐渐的发现根本没有人管理他们这些贪污**的官员,一颗心也膨胀了起来。 县令拿着鸡毛当令箭,直接在这个地方当起了土皇帝,更是将五成的税收提高到了八成,使得百姓们完全没有活日子过。 就在这个时候,周边的城池逐渐出现了许多的起义军,拉着官逼民反的旗帜,想要推翻昏君。 原主一家也被逼得完全没法子活,在无尽的赋税当中,爹娘兄弟皆被饿死,只剩下一个满脸枯黄的妻子和嗷嗷待哺的儿子。 原主心头发狠,带着衙门里的衙役也直接反了,百姓们被压榨的狠了,早就对当地的县令深恶痛嫉,有原主这个衙役头子带头,简直就是一呼百应。 原主这个人有勇有谋,还有着一定的运气,就这样带着一个草台班子,一路上招收难民,最后竟然打到了皇城里去。 而且因为他原本就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一群人,深知百姓生活的艰苦,在打到皇城的一路上从不烧杀抢掠,还救助了无数的难民,对比其他的起义军,原主在民心上获得了极大的胜利。 因此,很容易就登上了皇帝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因为在打仗的过程当中,原主从不摆主子的谱,永远和将士们同进同出,同吃同睡,甚至是好多次还亲自上阵杀敌,身上也受了大大小小许多的伤。 即便登基以后好吃好喝的养着,可曾经那些遭受的创伤,还是让他的身体逐渐的衰弱了下来,再加上建国之初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原主劳心劳力地扑在国事上,不过十多年的时间,身体已经几乎到了极限。 不仅原主如此,原主的妻子在当初为了省下口粮给原主和儿子吃,身体空洞的比原主还要厉害。 在打仗的时候,还因为担心儿子和丈夫一直撑着一口气,等到大夏建国,封为皇后统领六宫的时候,原主妻子心中憋着的那一口气就已经散了下来,缠绵病榻一年多,最后还是去了。 新朝初立,为了巩固皇权,也为了让文武百官安心,在原主打江山之时主动投靠,出钱又出力的苏鸿就被封为了丞相,原主手下的第一大将杨宏远也被封为了一品镇国大将军。 苏鸿的女儿苏蕊儿更是被封为了皇贵妃,杨宏远的嫡女杨丽云因为年纪小没有办法入后宫,则是被指给了原主和原配妻子所生的大儿子言初霁当太子妃。 原主没有做那等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反而是给予了这些人最大的信任,甚至连杨宏远手里的兵权都没有收回来。 或许正是因为原主顾念着当初一起打天下的情分,对这些人太好了,使得这些人的野心越发的膨胀,想要的也越来越多。 人心不足蛇吞象,古人诚不欺我。 言初霁虽然被封为了太子,可他的亲生母亲早亡,也完全没有外家的扶持,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光杆司令。 而且因为言初霁是原主还未起事之时生下来的儿子,朝堂上的许多世家大族们根本瞧不起他,心中完全没有将他当做一国太子来对待。 原主登基的时候言初霁已经八岁了,他牢牢的记得小时候跟着母亲挖野菜吃的日子,也在打天下的途中看尽了百姓的艰苦,深知那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百姓的不容易。 原主教导他帝王之术的时候学得无比的认真,并且早早的就在心里立下了宏大的愿望——他要让大夏国的每一个百姓,都能吃饱饭,穿暖衣,让幼年记忆中民不聊生的景象再也不发生。 这就导致他这个人刚正不阿,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即便是对着太子太傅,苏鸿等人也会直面的指责,没有半分委婉之地。 这样一个太子上位,对苏鸿他们这些人没有丝毫的帮助,包括将自己的嫡女嫁给了言初霁当太子妃的杨宏远。 苏鸿老奸巨猾,早早地看中了原主的潜力,直接将女儿在原主还未成事之时就早早嫁给了他,并且第一胎就生下了一个儿子——二皇子言煜欢。 原主的妻子早早的去了,后位空悬,皇贵妃苏蕊儿执掌凤印,是名副其实的后宫第一人。 言煜欢有着这样一个母亲,又有着苏鸿这样的外家做盾,对比除了原主的信任一无所有的言初霁,又怎么可能不想去搏一搏那个位置? 于是,在原主身体越来越不好的时候,他们联和太子妃一起,弹劾太子言初霁私藏龙袍意图谋反,甚至还在东宫搜出来了言初霁亲手写下的意图谋反的书信。 原主本来是不愿相信,可当他看到那些书信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感到心寒,被气的一口血喷出来,当场就去了。 于是言初霁被安上了一个当场气死皇帝的罪名,苏鸿联合其他大臣,废了言初霁的太子之位,举二皇子言煜欢继位。 皇贵妃苏蕊儿被封为太皇太后,苏鸿也是各种荣誉加身,杨宏远的官职封无可封,太子妃杨丽云改名换姓,嫁给了杨宏远手下一员大将。 所有人都落得了一个他们期望的结局,只有言初霁在言煜欢登基为帝的那一天,一道白绫解决了自己的性命。 言煜欢不懂得什么帝王之术,全权听从苏蕊儿和苏鸿的话,任人唯亲。 原主拼着损耗身体治理下来的国家,再次陷入了水深火热当中,不过短短二十年的时间,无数的起义军再次涌入皇城,曾经民心所向的大夏王朝,不过二世便亡了国。 当轿撵到达玉章宫的时候,时喻也已经接收了所有的剧情,他歪着身子坐在龙榻上,任由太医为他诊脉。 时喻淡然的神色落在一旁跪着的言初霁身上,默默的可怜了一番这个倒霉孩子。 “你可知朕为何要喧你过来?” 言初霁摇了摇头,“儿臣不知。” “蠢货!”时喻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一句,“明知他们是在诬陷于你,你都不知道解释一下的吗?” 言初霁猛地抬起头来,“父皇信我?” 时喻很是嫌弃的瞪他一眼,“我信你有什么用?” 语罢,直接翘起一条腿搭在了言初霁的大腿上,有些吊儿郎当的开口,“累死朕了,给朕捏捏脚。” 言初霁看着搭在自己腿上的脚,素来清冷的一张面庞上有了些许的龟裂,“父皇?” 你认真的吗? 时喻才不管那么多,现在的他只想躺平,看着变了脸色的言初霁更加的玩味起来,“笨死了,让你捏脚你就捏脚,哪来那么多废话?” 第73章 被废的太子 太医刚诊脉完, 言初霁便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怎么样了?” 太医犹豫了一下,“陛下这是心思郁结, 肝火旺盛, 一时之间有些急火攻心,虽然龙体欠安,但并没有什么大碍, 只需好生修养,不日便可恢复健康。” 言初霁闻言立马怒了, “你到底有没有好好诊断?父皇方才呕了那么多的血,最近一段时间身体也时常不好, 一不留神可能就直接去了, 你却在这里说没有大碍?” 太医:…… “一不留神就去了”,这种话也是能当着皇帝的面说出来的? 时喻:…… 言初霁能平平安安的长到这么大没被人打死,也是不容易。 太医“咚——”的一声就跪了下去, “微臣该死, 陛下赎罪。” 言初霁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有些不太妥当,“父皇息怒,儿臣不是有意的, 儿臣只是太担心父皇了,害怕父皇就这么走了,只留下儿臣一个人。”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太医更加的害怕了,脑袋深深埋了下去, 几乎快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身体颤抖的像得了帕金森一般, 额间冷汗直冒。 时喻无奈的摆了摆手, 对太医开口说道,“行了,你下去吧。” 他的身体他最清楚不过,不过是常年打仗,加上劳心劳力的处理国事损耗太大了而已,再加上方才直接呕了二两血出来,亏空的身体猛地失血太多有些承受不住,原主才去了。 太医当然是诊断出了这具身体的具体情况,只不过他们却不敢对一国之主用狠药,担心身体承受不住,因此只敢开一些温补的药来慢慢养着。 但这对于时喻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他想,很快就可以让这具身体恢复巅峰的水平,甚至是活的比这个朝代的任何一个人都要久。 太医并没有犯错,时喻也不欲惩罚于他,便直接让他下去了。 太医很是诚惶诚恐,就连离开时身体都在打着哆嗦。 屏退了左右,直到寝殿中只剩下时喻和言初霁两个人的时候,时喻这才将视线落在了言初霁的身上。 年轻的太子样貌生的极好,平日里眉宇间携霜带雪,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凛然,此时那张俊美的脸上带着些许的担忧,一双黑沉沉的眸子深如寒潭。 不说话的时候站在那里,自带一股疏离的气质,在国家大事的处理方面也做得十分完美,是一个比原主还要适合成为掌权者的存在。 只可惜,好好的一个太子,却偏偏长了一张嘴。 原主能坚持这么多年没有被言初霁气死,也算是个很了不起的帝王了。 言初霁孩提的时候,跟着原主四处征战,原主和妻子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有时间好好教导言初霁,他从小就跟军营里的兵痞子们待在一起,长大后的言初霁温文尔雅,没有沾染上那些兵痞子满口脏话的陋习,也算得上是一个奇迹。 等好不容易建国了,原主的妻子一直缠绵在病榻上,一年左右就撒手人寰,言初霁几乎一直都是在被散养着长大的。 建国之初,国家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太多,原主能够抽出时间来教导言初霁帝王之术已经很不容易,也没有其他多余的空闲来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 而即便这个时候的言初霁已经有了太子太傅和其他教导他的老师,可太子太傅也只会教导言初霁学识方面的知识,毕竟君臣有别,断然不会像普通的师友那般亲切。 因此,言初霁的性格很是拧巴,但这也完全不能怪他,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吧…… 其他所有的事情他都能处理的很好,可在为人处事方面,言初霁就是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懂,完全凭借自己的心意去做事。 说话的时候也总是直来直往,不会去考虑是不是戳了别人的心窝子,也不会去考虑是否会得罪到别人。 被诬陷了也不知该去如何解释,若不是因为原主深知自己这个儿子的性子一直相信着他。 稍微换一个年迈的皇帝和年轻太子的组合,言初霁恐怕都不知道要被废去太子之位多少次。 这样的人,这样的性子,若生在一个普通人家官宦,或许也没有什么,可他是一国的太子,是将来极有可能继承大统的先皇后亲子,在这种情况下,这种性子便会很容易要了他的命。 原主总是忙,等发现言初霁这个缺陷的时候他已经长大成人,再想要改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功的,而原主的身子也大不如前,随时都有嗝屁的风险。 他只能强撑着残破的身躯更加卖力的处理事物,希望在自己离世前能够为言初霁扫清障碍。 只可惜,纵使原主已经竭尽了全力,终究还是和时不利兮骓不逝一样,未等他做好一切的谋划,替言初霁铺好这条康庄大道,就在急火攻心之下一命呜呼了。 原主确确实实是被气死的,但却不是因为他相信言初霁私藏龙袍谋反,而是气愤这幕后的人竟然把手伸到了这么长的地方来,模仿的言初霁的字迹几乎是一模一样,而且那信笺之上还盖着太子的专属印章。 极度的愤怒之下,原主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就噶了。 这个全心全意的相信着言初霁的皇帝,一心一意渴望真正将黎民百姓放在心中的言初霁继承大统的皇帝,他的死到最后却成了众人攻讦言初霁的存在,使得他培养下来的最适合如今大夏朝的一代帝王,在还未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苏鸿,杨宏远等人自是乱臣贼子,可造成这一结果,言初霁在为人方面也有着一定的责任。 倘若他这种直来直去,所有的心思和想法都停留在一张脸上的话,即便他继承了大统,成为了这个国家最高的存在,也没有办法将国事处理的妥帖。 水至清则无鱼,过刚易折,言初霁的性子……还需要好好的打磨打磨。 原主身边的总管太监江福海出去的时候还十分贴心地带上了门,如今寝殿里也没有了别人,时喻面无表情的看着言初霁,“别跪着了,起来吧。” 言初霁晃晃悠悠的就要起身,却又在看见时喻脸色的一瞬间保持着双腿微弯的姿势僵在了半空中,好像被施了定身术似的,一动不动。 时喻抬脚踹了踹他的膝盖,两眼紧盯着他,“你这是做什么?” 言初霁神情有些呆呆的,“父皇,儿臣错了。” 时喻嘴角抽了抽,随即问出了那个千古难题,“你错哪了?” 言初霁眨巴了一下眼睛,嘴唇蠕动了半晌,接连偷偷瞟了时喻好几眼,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没想好自己错在哪了。 他没有私藏龙袍,那几封信也不是他写的,可父皇没有丝毫表情的面容就是告诉他父皇生气了。 父皇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他不想惹父皇生气,只想着主动认错。 可现在……他真的不知道他错在了哪里。 怎么办? 言初霁抬头看向时喻,弱弱的喊了一声,“父皇?” 时喻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言初霁长的人模人样,站在那里不说话的时候,光是气势都可以吓到一群宫人。 可怎么说话的时候就怎么画风突变了呢? 时喻垂眸看他,决定好好掰掰他的性子,否则自己想要躺平的日子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可以开始。 抬手指了指他身旁的座位,“坐过来吧,朕没有生气。” 言初霁听话的坐下,神情还有些许的忐忑。 时喻看他一眼,语调轻缓,“今日早朝之事,倘若朕并未吐血,也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认了太子妃呈上来的那些证据,你又该当如何?” 言初霁张了张嘴,有些不可置信,“父皇?” 时喻叹了口气,“你不知该如何解释,也觉得朕不会怀疑于你,是也不是?” 言初霁垂下脑袋,“正是。” “但是啊……”时喻幽幽地叹道,“霁儿,你可曾想过,倘若即便朕相信于你,可这大夏的文武百官与黎民百姓不相信呢?” “倘若他们都觉得你是一个意图谋反,以下犯上,想要篡位的乱臣贼子,你又该当如何?” “今日呈上证据的是你的枕边之人太子妃,一旦你登上皇位,就凭她的父亲是一品的镇国大将军杨宏远,杨丽云就绝对能坐稳皇后之位,有着一个当皇后的女儿,杨家也定能水涨船高,有如此大的利益所得,太子妃又会如何主动检举你私藏龙袍意图谋反呢?” “除非……杨家是纯正的忠臣,他们忠于帝王,忠于朕,哪怕是不要唾手可得的皇后的位置,不要天家岳丈的名号,他们也要揭露你这个乱臣贼子的阴谋。” 随着时喻话音的落下,言初霁的脸色一点一点的白了起来,到了最后连一丝血色都看不到,白的近乎透明。 “儿臣没有。”言初霁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辩解,可说出的话却是那样的无力。 他的父皇是全天下最好的爹爹。 无论是幼年时那个可以让他骑在脖子上骑大马的爹爹,还是随着他逐年长大越发具有威严却始终信任着他的父皇,都是他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只要他不犯错,这个皇位必定是他的。 如此……他又怎么可能会想要去伤害他的父皇呢? 时喻垂下眼帘,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抹深沉的眸光,“你说没有,证据呢?” “所有的官员和百姓都愿意相信这就是事实,因为太子妃根本没有理由要诬陷于你,你被废了太子之位于她没有一丝半点的好处,她这么做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和杨家都忠于朕!” 时喻的声音掷地有声,说的言初霁拿不出半点反驳的话语来。 “所以……霁儿,你好好想想,”时喻抬手轻轻拍了拍言初霁的肩膀,“杨丽云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言初霁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过了许久才有些惶恐地抬起了头来,他盯着时喻的双眸有些忐忑,“儿臣不知。” 语罢,他整个人变得非常的失落,“父皇……儿臣是不是特别令你失望?” 为什么父皇能看出来的事情,他却毫无头绪呢? 时喻心情复杂,摆了摆手,以言初霁方才吓到了太医的那些话为例,“你可知太医为何会那么害怕?” 言初霁很是诚实的摇了摇头,“儿臣不知。” 时喻恨铁不成钢的开口,“你也知道朕如今的身子骨不好,年老体弱的皇帝与正值壮年的太子,如此一个组合,你看过的那些史书上,难道找不出相似的情况吗?” 言初霁心头一颤,霎那间回想起了自己曾经读过的史书。 无论是多么圣明的皇帝,终究是会害怕死亡,当自己垂垂老矣之际,而太子却身强力壮之时,他们往往心中都会升起无尽的惶恐,忌惮着太子。 父皇和自己之间没有这些龌龊,但这并不代表着其他人的心里不会这么想,而他却当着太医的面明晃晃地指出,自己的父皇命不久矣…… 只要稍微换一个心胸狭窄那么一丁点的皇帝,他的太子之位,恐怕早就保不住了。 想到这其中缘由的言初霁猛地抬起了头来,“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我当然知道,”时喻没有用皇帝专有的朕这个称呼,而是像平常的父子之间相处一般都用了我这个字,他盯着言初霁的眼睛,深邃的眸子很是慈祥,“但是啊……你是一国的太子,你需要和所有的官员打交道,需要发号施令制定政策,让所有的人都听从于你的命令。” “但是……”时喻话锋一转,随后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倘若你说的话总是让人误会有其他的意思,你又怎么可能治理的好大夏的天下,又让我怎么能够放心将这些责任都交到你的手里?” 言初霁沉默了半晌,最后神情低落的说了一句,“儿臣明白了。” 见他确确实实有了些许的理解,时喻又提出了言初霁说话太直得问题,“过刚易折,坐在我们的这个位置上,还是要稍稍学会装聋作哑一些。” “可是……”言初霁反驳,“倘若人人都有私心的话,百姓们又该从何而处?” 时喻轻笑着摇了摇头,提了一个和这件事完全不相干的问题,“霁儿可曾观察过御花园里的柳树?” 言初霁想了想,点头应道,“有。” 时喻脸上的笑容更深,“那你可曾瞧过,每次狂风刮过以后,是柳树的枝条折断的多,还是那些桦树的枝条折断的多?” 言初霁并没有认认真真的考察过,但如今仔细一想,好似每次刮大风的时候,柳树枝条弯弯随风摇摆,几乎不曾有过折断,而桦树枝干笔直,强硬的扛着狂风,暴风雨过后,总是有枝条被狂风吹落在地上。 “儿臣好似明白了……”言初霁的声音很轻,但语调中的力量却很是充沛。 时喻的语调不急不徐,“水至清则无鱼,霁儿,想要做一个好皇帝,并不是只懂得那些治国之策就足够了。” 言初霁神情越发的恭敬,“儿臣省的。” 再怎么说也是精心培养出来的太子,曾经从未有人和言初霁交谈过这些事情,也未曾有人告诉过他这样的道理,他自是不知道,但如今经过时喻的点播,他很快就接收并且理解了。 见此情况,时喻秉持着想要快点摆烂的想法,又将如今大夏朝堂当中的种种势力,以及各方人马之间的种种心思全部都灌输给了言初霁。 说的有些渴了,时喻开口唤了一声,“来人。” 江福海不动声色的进来,头也沒抬,“陛下?” 时喻侧着身子仰躺在靠垫上,“去端两杯热茶过来。” “诺。”江福海恭恭敬敬的退下,等他再次进来的时候,身后便跟了两个穿着宫装的宫女,每人手中都端着一杯香茗。 宫女上了茶,又很自觉地退下,但江福海却没有离开,而是弯着腰请示,“陛下,皇贵妃娘娘求见。” 皇贵妃苏蕊儿,丞相苏鸿的嫡长女,跟了原主十六年,身边有一个十五岁的二皇子言煜欢。 是原主死后最大的受益者。 原主虽然说是一个县衙里的衙役头子,可原主所在的那个州县实在是太过于偏僻与贫穷,而且衙役也算不得是实实在在的官身,实际上原主一家还是在地里刨食的农民。 原主的妻子是在原主还未曾起事的时候嫁给他的,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长得算不上多么漂亮,而且因为常年的下地劳作,手上起了一层厚厚的老茧,甚至是骨节都比常人粗大许多。 对比原主的妻子这样一个既长的算不上漂亮皮肤也算不上多好的女人,苏蕊儿这种世家大族娇养出来的女儿可谓是牢牢的抓住了原主的心。 原主本就是一个泥腿子,连镇子上乡绅家的女儿都从未敢肖想过,觉得两人之间有云泥之隔,更何况是京城的世家大族千娇百宠养出来的嫡女呢。 在苏鸿答应将苏蕊儿嫁给原主的时候,原主几乎是激动的一晚上没有睡觉,若不是因为他骨子里的教养不允许他抛弃糟糠妻子,凭借原主对苏蕊儿的喜欢,苏蕊儿一个后位也是值得的。 原主登基以后身子骨大不如前,后宫虽然也陆陆续续进了些女子,但总数并没有太多,而孕育了子嗣的妃子则更是少的可怜。 除了苏蕊儿有一个二皇子言煜欢以外,后宫当中竟然只有梅妃生了一对龙凤胎。 但对比于如今十九的言初霁和十五岁的言煜欢,梅妃那刚刚过了周岁的一双儿女,几乎是完全失去了夺位的可能。 原主的妻子死的早,凤印和统领六宫的权利全部都交在了苏蕊儿的手里。 就算原主的身体再不好,可既然梅妃能够生下子嗣,就没有这十几年后宫没有一个皇子公主诞生的道理。 若说这其中没有苏蕊儿的手段,打死时喻都不会相信的。 原主对苏蕊儿的宠是真的宠,几乎除了皇后之位,能够给苏蕊儿的原主全部都给她了,但人心不足蛇吞象,总是有人看不见眼前所拥有的,肖想着那些并不属于他的东西。 时喻才回到寝宫,只是和言初霁说了一会儿话的功夫,朝堂上的消息就已经入了苏蕊儿的耳朵。 可见苏蕊儿的手,已经伸的太长太长了。 可原主却还只以为他的好贵妃是一朵温柔的解语花。 时喻吩咐江福海起身后,兀自端起了桌上的茶杯,“让她候着吧。” 苏蕊儿想觐见是苏蕊儿自己的事,要不要见苏蕊儿是时喻自己的事,他实在是不耐去处理原主后宫的这些情情爱爱。 日光溶溶,宫影重重,微风徐徐拂过,吹动树影婆娑,时喻穿着一件十分简单的衣袍,满头乌发仅用一根绸带系着,尽数披于脑后,露出一张虽然略显苍白,但却线条流畅的脸。 时喻望着言初霁,“这事你怎么看?” 青年眉眼疏离,黝黑的眸子中端的是认真,白皙纤长的手腕从衣袖中伸出,端起茶杯轻轻呡了一口,“来着不善。” 时喻眸中染过一抹兴味,“有长进啊。” 言初霁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父皇和儿臣说了这么多,倘若儿臣还和以前一个样,恐怕也不用嚣想这个位置了,不如早早地将它让给二皇弟。” “好小子,”时喻抬手拍了拍言初霁的肩膀,指着不远处一叠原主还来不及处理的奏疏说道,“朕累了,不想再处理这些国事,你也学了这么久,那些奏疏就由你来批改吧。” 言初霁瞬间眼睛睁大了一些,“这……这不合规矩。” 时喻直接翻身留给他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朕是皇帝,朕的话就是规矩。” 言初霁看着耍赖的时喻悄悄勾起了唇角,随后走上前拿起了朱笔。 溶溶的日光通过窗杦挥洒进来,照在父子二人的身上,落下一片斑驳的光影,言初霁脸上带着浅浅的笑,黝黑的眸子当中端的是认真,狼毫被握在骨节分明的手中,朱笔挥洒之间,落下一个个铁画银钩的大字。 静默的寝殿中,只有狼毫摩擦书页的声音,青年立的笔挺,仿若一副淡妆浓抹的水墨画,浑身气质不似凡人。 突兀的,一声吵闹打破了这一瞬的和谐,等候了近一个时辰的苏蕊儿再也按耐不住,不顾阻拦的冲了进来。 时喻原本也意料到了这种情况,只是没有想到,苏蕊儿竟是连一个时辰都等不及了。 在江福海一张苦瓜脸,就要下跪认错时,时喻挥了挥手,“不必,你且站着。” 江福海应了一声,忐忑不安的一颗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时喻抬头看向门口处,女子衣着华丽,身后一大群宫人左拥右簇的烘着她前行,苏蕊儿半蹲在时喻面前,娇娇俏俏的开口,那声音甜软如空谷幽兰,“陛下可曾好了些许?” 吵闹的声音对时喻来说有些刺耳,他轻轻眨了眨眼,漆黑如墨的眸子不带有一丝情感,就这般直直撞进了苏蕊儿的眼底,“你说呢?” 苏蕊儿一瞬间以为自己被彻底的看穿,但她很快又稳下了心神,她深知皇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也深切地了解着他对自己的喜欢,因此并没有立刻警惕起来。 稍稍调整了一下笑容,苏蕊儿故作轻松的开口,“陛下放心,臣妾已经去太医院问过了,陛下的身体并无大碍,只要稍微调整调整,很快就会恢复如初。” 时喻换了个姿势让自己躺着更舒服一些,不似原主见到苏蕊儿那般高兴的迎上去,只是微微抬眸,漫不经心的扫过苏蕊儿,视线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贵妃,朕的寝殿,也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随意的闯进朕的寝殿,谁给你的权利?” 苏蕊儿下意识抬眸,猛然间撞进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只是那般淡然的看着她,却让苏蕊儿不由得心下一紧。 明明是平淡如水的眸子,却仿佛是能够穿透人心一般,苏蕊儿呼吸滞了一瞬,“噗通”一声,当即就跪在了地上。 太久没有如此跪过,苏蕊儿的膝盖磕的生疼,但她却丝毫不敢有所表现,只是深深的将透露埋在胸前,诚惶诚恐的开口,“臣妾知错,但凭陛下惩罚。” “哦?是吗?”时喻语气讶异,一双眸子闪烁着求知的光,“不知道贵妃到底犯了什么错?” 苏蕊儿内心天人胶着,一时之间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回答才好,她没想到,这个向来对她有求必应的帝王,此刻竟然会突然给她来一个下马威。 “臣妾……臣妾未经允许强行闯入陛下的寝殿,还请陛下惩罚。” 苏蕊儿避重就轻的话语也不出时喻的所料,但他却不想让苏蕊儿就此安心一丝一毫。 沉默片刻,时喻开口,语调轻快,“既然贵妃也觉得自己做错了,那不如给朕说说,朕该如何惩罚你?” 苏蕊儿双手紧紧的捏在一起,失策!惩罚轻了,皇帝那里说不过去,惩罚重了,受罪的还是自己。 还是大意了,原本以为皇帝已经被完全掌握在手心,一听到早朝上皇帝并没有惩罚太子的消息,她就急急忙忙的闯了进来。 却又忘了,既然皇帝并没有直接废了太子,那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导致他们失去了对皇帝的控制,也是这段时间太过于顺滑让她有些飘飘然了。 苏蕊儿也不愧是最后能当上太后的人,很懂得审时度势式的道理,苏蕊儿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臣妾……臣妾不能继续陪伴着陛下,为陛下侍疾了,臣妾恳请陛下收回凤印,臣妾甘愿在含章宫闭门不出。” 苏蕊儿也带了一丝赌博的心思,有点祈盼皇帝看在她主动认错的份上,能就此打住,轻拿轻放。 然而,苏蕊儿终究还是失望了。 一直懒洋洋的靠坐着的帝王突然间起身走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向她,苏蕊儿不敢抬头,可那视线却好似能够穿透一切,让她不由得心肝都跟着颤了颤。 只听见清冷的男声不急不徐,“看来贵妃统领六宫这么多年,宫里的规矩,掌握的还是不太好啊。” 苏蕊儿:“……” 她万万没想到时喻竟然会这么较真,以前她又不是没闯过,也没有出什么事啊。 然而,这话苏蕊儿不敢说,她只是低着头,将满腔的怒火隐藏起来,“臣妾惶恐……” “啧!”时喻叹了口气,好似对苏蕊儿的话有些不满意,“爱妃,朕还未治你的罪呢,惶恐什么啊?” “臣妾……臣妾……” 苏蕊儿的身体抖成了筛子,说话也是磕磕绊绊的样子,好似被吓傻了一般。 “爱妃,”时喻淡然的声音再次响起,“身为执掌凤印的皇贵妃,还需要以身作则啊。” 帝王低低的叹了口气,平淡的声音染上了一丝笑意,“来人!” 江福海面无表情的路过苏蕊儿后跪在了她前面,“陛下。” 时喻勾着唇角准备先断了苏蕊儿的两个臂膀,他指着苏蕊儿身旁的两个大宫女开口,“贵妃苏氏对上大不敬,身旁的大宫女不仅不加以阻拦,还跟着贵妃一起胡闹,把她们拉下去送去辛者库。” 时喻的话都没说完,两名宫女立马猛地抬起了头来,脸上带着满满的不可置。 辛者库可不是一个好去处,那里的宫女太监大多数都是罪奴,坐着整个皇宫最苦最累的活,而且一旦进去了,几乎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出来。 “娘娘……娘娘,求求您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呜呜呜……” 两个宫女拼命的拉着苏蕊儿的衣服,想要向她求救,可连话都没说完,就直接被几个嬷嬷捂着嘴给拖了下去。 但因着对辛者库的惧怕,两名宫女嘴里还是不断地发出阵阵呜咽的声音来。 殿门外凌乱的嚎叫让时喻只觉得刺耳,挥一挥衣袖,薄唇微启,只发出两个音节,“好吵。” 顷刻之间,一阵痛苦的嘶吼声响起,便再也听不见那两名宫女的声音了。 苏蕊儿心里“咯噔”一声,有些着急的开始找补,头上飘逸的流苏都开始胡乱的摆动。 “陛下……这不臣妾的错,都是她们两个怂恿臣妾的,是她们做的,不关臣妾的事啊!” 苏蕊儿慌不择路的死死抓住时喻的衣袖,哀求的双眼满含泪水,“臣妾真的知道错了。” “啧!”时喻轻叹一声,“真的知道错了?” “嗯嗯!知道了!”苏蕊儿疯狂的点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含愧疚,那其中的悔意都快要满的溢出来了。 然而时喻并没有错过苏蕊儿隐藏在眼眸最深处的恨意,浓厚的和悔意不相上下。 时喻拂开了苏蕊儿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唇角缓缓扬起,清冷的男音传出,“既然错了,那么就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你说朕该罚你什么好呢?” 说着,时喻转身看向了一旁的言初霁,“按照大夏的律令,皇贵妃该受到怎么样的处罚?” 言初霁勾着唇角轻轻一笑,“以下犯上,不敬帝王,按照大夏的律令,当废去皇贵妃的位分,打入冷宫。” 苏蕊儿:“……” 你是魔鬼吗???!!! 苏蕊儿近乎发不了声,因恐惧眼球几乎整个要从眼眶里凸出,生理泪水肆意的流淌,嘴唇颤抖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不……” “嘘!”修长的手指轻轻压在唇角,幽深的眸子沉了下去,目光直直的看见了苏蕊儿的眼底,“安静。” 任由苏蕊儿眼眸中闪过一抹怨恨,他淡淡的开口,“朕觉得太子所言极是,无规矩不成方圆,皇贵妃既然手拿凤印,执掌六宫,更应当以身作则才是。” 苏蕊儿带着惊恐的目光望了过去,就见时喻清清冷冷的看着她,端的是无比的认真,更甚至眼神中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陛下……”苏蕊儿这下彻底的慌了,瞬间眼泪就涌了出来,连滚带爬的想要抓住时喻的裤腿。 但时喻只是朝后退了两步,语气冰冷,“江福海,替苏氏脱去她的宫装,送她去永安宫!” 说罢,时喻一个眼神都没有投给苏蕊儿,直接带着言初霁转身离开。 苏蕊儿整个人无力跌坐在地,她从来没想过,她堂堂的皇贵妃,竟然有一天会因为大不敬之罪被打入冷宫。 直到时喻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似有若无的脚步声也听不到丝毫,江福海才起身拽起了苏蕊儿的胳膊,随后手脚麻利的脱了苏蕊儿的外衣,随意的递给一旁的小太监后,伸手引着苏蕊儿,“贵妃娘娘,哦不对,苏氏,咱们走吧。” —— 第二天的早朝刚一开始,苏鸿便冷着一张脸站了出来,“陛下,太子意图谋反一事……” 时喻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转身看向站在百官之首,身姿卓绝的言初霁,“霁儿,告诉父皇,你想要朕的这个皇位吗?” 言初霁不卑不亢,“儿臣想要。” 刹那之间,整个大殿安静的落针可闻。 就在众人以为太子可能马上就要被圈禁起来的时候,时喻却迎着众人惊恐万分的目光轻轻笑了笑。 “既然你想要,那朕就给你。” “太子想要的一切,朕都愿意给他,包括朕座椅底下的这个位置,朕的太子,又何须私藏龙袍?” 第74章 被废的太子 时喻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大殿当中的文武百官, 眼眸渐渐深邃起来,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他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坦然的气息。 然而,此刻的大殿内的气氛, 却格外沉重。 朝臣们个个变了脸色,就连之前还信誓旦旦太子即便不死也得脱一层皮的苏鸿也悄悄退了回去, 不吭声了。 大殿中的气氛渐渐诡异,所有人都在努力的思索时喻这番话究竟是真是假。 倘若是假的, 只不过是用来试探文武百官的真心的话,他们这群人就还可以依旧高官厚禄,衣食无忧。 可一旦是真的…… 一想到之前他们跪在地上逼迫皇帝废了太子的事情, 一群人心中就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抹恐惧。 一旦太子登基为帝,他们这些人, 绝对都讨不了一个好。 可时喻的话, 实在是说的太过于斩钉截铁,让他们根本不敢不相信。 时喻端坐于高台之上,肆意的打量着下方官员们逐渐扭曲的脸。 最终,还是有勇士站了出来。 那是一名一身儒雅气质的文臣,清一色的广袖官服穿在他的身上就是比其他的臣子来的好看, 恍若是一根青松站在大殿中央,带着一股宁折不弯的气概。 他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金阶的最前端, 双膝跪在地上, 对着时喻行了一个大夏朝最为隆重的礼仪, 随后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陛下,此举万万不可, 这实在是有违祖训啊。” 督察御史李宗清, 前朝末年六元及第的状元郎, 因为在朝堂之上直面的大声斥责前朝哀帝而被贬岭南,那是一个蛮荒瘴炎之地,是历朝历代被贬谪的险境之地,历史上不少文臣武将被贬至此,岭南瘴气环绕,极度贫穷,几乎每一个被贬到这里的官员都是痛不欲生。 原主登基为帝以后,不仅将朝堂上那些为所欲为的佞臣宦官贬的贬杀的杀,而且还将曾经哀帝贬谪出去的一些切切实实会为百姓做事的官员们召了回来,并将其安排在适合他们的位置上。 李宗清也是其中的一员。 因其敢于进谏,在所有的文臣武将都夹着尾巴做事的时候,敢顶着前朝哀帝的怒火斥责于他,让原主很是欣赏。 原主不仅授予了他官职,连升五级,甚至还让他做起了太子言初霁的老师。 李宗清的性格和言初霁很是相似,都是宁折不弯的那一种,时喻也欣赏这样敢说实话的臣子。 但是……时喻欣赏他的勇于纳谏,却并不代表着愿意接受他的进言。 这次好不容易一开头就是皇帝,手底下还有一个被教养的很好的成年了的太子,这次谁也不能阻挡他咸鱼。 时喻淡淡的垂眸向着李宗清看去,带着漫不经心的语调,“祖训?朕是开国皇帝,大夏朝建立至今也不过十多年的时间,李爱卿和朕谈祖训,这是哪门子的祖?又是哪门子的训?” 李宗清呼吸一滞,心中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难不成他要将前朝的律法条令搬到当今圣上面前来吗? 倘若他当真这样说了,可就不仅仅是被贬谪到岭南那么简单,或许直接诛他九族的不足为过。 即便李宗清再敢说话,这下子也开始沉默寡言了起来。 时喻缓缓起身,他走到高台的边缘,居高临下的看向一众朝臣,幽黑的眸子好似要吞噬一切深渊,冷冽到不带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于大殿中缓缓响起, “不知众位爱卿可否来教教朕,这祖训究竟是什么?” 大殿之中一片沉默,落针可闻。 百官的呼吸都开始变的压抑,浓重的气氛压的他们几乎要喘不过气。 面容有些沧桑的帝王挺身立在高台之上,冕服上的腾飞的巨龙好似张开了血盆大口,那带着深沉与威胁的獠牙散发着幽幽的冷光,仿佛随时都可以冲破桎梏瞬间吞噬掉他们的脑袋。 带着一股病态的苍白的面容没有让时喻看起来更加的和蔼,反而是那一双似古谭般幽深昏暗的眸子,带着一丝笑意微微弯了眼角,毫不掩饰的恶意从眼眸中喷涌而出,仿佛一个来自地狱的修罗。 眼看着一直没人说话,言初霁眉梢一挑,轻轻叹了口气,“父皇难不成是忘了,李大人在前朝之时就已经入朝为官,且是当年哀帝亲自点的六元及第的状元,如此将前朝祖训牢记心中,便也不足为奇了。” 说到这里,言初霁转身缓步走到了苏鸿面前,微弯着脑袋,视线落在他的头顶,“你说是与不是啊,苏大人?” 经过昨天和时喻的探讨,言初霁已经彻底了掌握了朝堂上的情况,也了解了苏鸿等人的野心。 李宗清并不是苏鸿的人,跟他们完全不是一个阵营,之所以在百官都沉默之时就他一个人站出来,一是因为他性子本来就是这样,而另一个原因则是……他是被苏鸿等人立起来的一个靶子。 李宗清直言不讳,说话一针见血,无论是面对皇帝还是面对其他百官,都是刚正不阿,这样的一个处在重要位置上的官员,是苏鸿等人谋图大业路上的一个重大绊脚石。 昨日里时喻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彻底的打乱了苏鸿的节奏,想要在暂且没办法直接扳倒言初霁的情况下先将死心塌地的跟着言初霁的一群人给拉下水。 只可惜他们完全没料到时喻竟然会对言初霁信任到这个地步,甚至是不惜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言,只要言初霁想要时喻座位下的皇位,他都会没有丝毫犹豫的直接给言初霁。 此话一出,直接让苏鸿等人准备的一切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只能试图依靠着愣头青的李宗清来让时喻收回成命。 毕竟只要言初霁暂时还是太子,还没有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们就还有机会。 然而,李宗清那个愣头青虽然如他们所料那般的惹毛了时喻,却没想到时喻依旧没有按套路出牌,不仅没有直接治了李宗清的罪,反而是将话头转到了苏鸿的身上。 苏鸿忙不迭慌的叩首,“太子殿下误会微臣了,微臣对大夏的忠心天地可鉴,微臣只知如今大夏的律令,完全不知前朝的祖训。” 说罢,苏鸿又对着时喻表忠心,“微臣跟在陛下身边二十余年,只想一心一意的扶持陛下,让我们大夏朝更加的繁荣昌盛,让黎民百姓再也不会忍冻挨饿。” “陛下明鉴呐,陛下。” 时喻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苏爱卿的忠心朕当然是知道,既然如此,想必苏爱卿也是十分赞成朕直接禅位给太子喽?” 苏鸿被惊的说不出话来,“微臣……微臣……” 时喻哈哈一笑,“朕只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苏爱卿这么紧张做什么?” 苏鸿悄咪咪的抹了一把额角的冷汗,精神稍稍放松了些,下意识的说出了恭维的话来,“陛下英明。” “朕也觉得朕很英明,尤其是要将皇位禅位给太子这件事,做的是格外的英明,”时喻完全一副顺杆子爬的表现,他唇边浮起一缕浅笑,将视线落在了杨宏远的身上,“不知杨爱卿认为呢?” 眼看着时喻想要将皇位让给太子,自己当太上皇一事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杨宏远顿时就感到头大了起来。 皇帝的这把火烧过李宗清,又烧过苏鸿,如今蔓延到自己的身上,杨宏远不由得在心中暗骂。 可苏鸿已经将话说到了这里,他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拖延言初霁继位的时间,只有这样,才能够为他们争取一线生机。 咬了咬牙,杨宏远神色肃然,“陛下英武决断,只不过……太子殿下并未做出什么丰功伟绩,倘若直接继承大统,恐怕难以服众啊!” 他说这话时,一副全心全意为国家和黎民百姓考虑的样子,神色也看上去甚是诚恳,只不过究竟目的为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这样啊……”时喻就着他的话感慨,“杨爱卿说的也有道理,不知爱卿有何高见?” 杨宏远思索了一瞬,脸上露出一抹迟疑,“启禀陛下,微臣这里倒是有一个好的法子,只不过……” 时喻勾了勾唇,暗骂他一声老狐狸,随后摆了摆手,装作一副君臣相宜,“爱卿有话不妨直说。” 杨宏远好似被逼无奈,向着言初霁投去了一个歉意的眼神,“浦南水灾一事尚且未曾派遣官员前去赈灾,微臣私以为,此事由太子殿下前往最为合适。” “一来,太子殿下乃人中龙凤,素来体会民生,由太子殿下带着赈灾的银两和粮食,想必途中定然不会出现克扣灾款,以及用杂粮充当好粮之事。” “二来,太子殿下可以借此收拢民心,树立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形象,如此再来继承大统,定会使黎民百姓都心悦诚服。” “只不过……”说到这里杨宏远略微有些停顿,“听说浦南水灾造成了千万亩良田被淹,百姓流离失所,不仅大批量的难民涌入京城,更是有暴民发动了政变。” “如此一来,太子殿下的安全便不能够得到保障了,”杨宏远似乎是有些痛心疾首,他满脸悲戚的看着言初霁,“是微臣想差了,太子殿下千金之躯,如此危险之事,又怎可交由太子殿下去做。” 杨宏远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倘若太子殿下担忧自身安全,微臣认为此事交由二殿下去办也是可以的。” 如此一席话,说的不可谓是不漂亮,事关黎民百姓,最后又推出来一个言煜欢,直接将言初霁放在了绞刑架上,丝毫不给他办点退路。 如此一来,既可以将言初霁继承大统之事往后挪,又可以利用那些暴民直接在浦南弄死言初霁。 如今,成年的皇子只有言初霁和言煜欢两个人,一但言初霁身死,皇帝身体不好恐怕也活不了太久,到了那时,皇位岂不是就会轻而易举的落在言煜欢的头上。 只能说,杨宏远的想法的的确确是很美好。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言初霁自然不可能承认自己贪生怕死,他双手抱拳直面时喻,“儿臣自愿领命前去赈灾。” “好,”时喻很是赞赏的鼓起了掌来,“霁儿能有如此心性,也不枉费是朕的儿子。” “只不过……杨爱卿说的也有道理,暴民太多,对你的安全也有威胁。” 杨宏远垂下的唇边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来,无论时喻的选择如何,他们都不会输。 言初霁只要敢前往浦南镇灾,他就别想活着回来。 而一但他贪生怕死不敢前去,他这个太子也将会坐到头了,俗话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如此一个将黎民百姓弃之不顾,只顾着自己死活的太子,又如何能够承担起帝王之位呢? 然而,杨宏远唇边的笑容还未曾来得及收回,时喻突然话风一转,“杨爱卿考虑的自有道理,一国太子的安危还是比较重要,既然如此,杨爱卿不如直接将虎符交与太子,这样一来,太子既能保证自身的安危,又可以直接处理了那些暴民,岂不是一箭双雕吗?” 杨宏远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番计策没有害到言初霁不成,反而成为了时喻收走他手里兵权的一个契机! 没有了兵权的镇国大将军,在这朝堂之上可还有什么话语权? 杨宏远满脑门都是汗,哆哆嗦嗦的不该如何是好。 时喻神情却渐渐凝重,“杨爱卿,你这是不愿意吗?只不过是暂且将虎符借于太子罢了,等他赈灾回来,定是会原封不动的还给杨爱卿。” 这话说的好听,可到时候究竟会不会还回来,不还就是时喻和言初霁一句话的事情。 “微臣不敢。”杨宏远几乎快要咬碎了满口的牙齿,他嘴唇气的直哆嗦,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肉里,才强行让自己保持了冷静。 时喻看他一眼,勾着唇角淡淡一笑,“既然如此,那杨爱卿便直接把虎符交给太子吧。” 在时喻话音落下的瞬间,言初霁便十分上道的向杨宏远走了过去,白皙又修长的手指缓缓伸在了杨宏远的面前,“杨大人,你方才如此担心孤的安危,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却迟疑起来了?” 斜飞入鬓的眉微微蹙着,声音中带着一如既往的清亮,“难不成杨大人方才是在欺骗于父皇和孤不成?” 杨宏远的脑袋立马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微臣不敢。” 言初霁的手又伸过去了一些,“那就请杨大人把虎符交出来吧,如此,也算是为浦南的百姓尽了一份心力。” 杨宏远一张脸惨白的毫无血色,双手颤抖了好几次,才终于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符。 上好的羊脂玉雕刻的老虎威风凛凛的盘在一起,那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直视着前方,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只看到这块虎符,就仿佛看见了金戈铁马的战场,听到了马鸣风萧的声音。 似乎是因为常年被杨宏远把玩在手中的缘故,虎符的表面异常的光滑,甚至是还包了一层浆。 言初霁微微一笑,伸手就要将虎符拿过来。 但杨宏远却死死抓着不松手,一双眼睛像狼一样的盯着虎符,幽深的眼眸里是满满的不甘。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终究还是不敢做什么,抓着虎符的手一点一点的松下了力气,眼睁睁看着它渐渐到了别人的手中。 当虎符脱落的那一刹那,杨宏远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他的宏图大业,他的光明未来,似乎都强要化作一团泡影。 言初霁接过虎符细细的把玩了起来,认认真真的将其端详了一遍,这才转身对着杨宏远投去了一个带着些许歉意的微笑。 阴阳怪气嘛,说的好像谁不会似的。 言初霁幽幽的叹声,“孤感觉似乎实在是有些对不住杨大人,为了孤一个人的安危,就这样白白拿走了杨大人留存了十几年的虎符,这也太不应该了。” “孤的一条命,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如若杨大人实在是不愿的话,孤只需带着一些亲卫前往便可,这虎符……不如杨大人还是收回去吧!” 说罢,言初霁直接将虎符拿到了杨宏远的面前。 上好的羊脂玉在太阳光辉的照射下散发出莹莹的光芒,很是漂亮耀眼。 杨宏远看着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言初霁,心中很是想骂娘。 他大爷的,言初霁刚才抢虎符的时候用的力气大的很,现在抢走了又来这阴阳怪气谁呢? 他杨宏远是非常的不想把虎符给出去,可是他敢说吗? 自己之前扯着那样的大义逼得言初霁不得不主动前往赈灾,如今言初霁用他自己方才说出来的那些话来回堵他,他敢反驳? 因此,即便是恨得牙根儿都痒痒,杨宏远却不敢有丝毫的表现,还得努力恭维着让言初霁收下虎符,他讪讪的笑了两声,“太子殿下说笑了,殿下千金之躯,又岂能如此贬低?” “这样啊……”言初霁拖长了尾音,唇角勾起一抹极其讽刺的弧度,“杨大人甘愿为黎民百姓为大义奉献,孤实在是佩服至极,那这虎符,孤就收下了。” 杨宏远一颗心几乎都在滴血,“太子殿下才是为了浦南的百姓着想,微臣又岂敢与皓月争光辉。” 眼看着杨宏远手中的兵权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言初霁给拿走了,言煜欢气得都快翻起了白眼。 苏鸿也好,皇宫里的皇贵妃苏蕊儿也罢,都只不过是为他言煜欢的夺权之路添砖加瓦罢了,只有杨宏远手里的兵权才是言煜欢能够去争夺那个位置的最大保障。 可如今…… 言煜欢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他皮笑肉不笑的对着言初霁开口,“这还真是恭喜皇兄了。” 言煜欢的讽刺不加掩饰,周围的官员们听到他的话脸色突变,苏鸿更是恨不得直接上去堵住言煜欢的嘴。 但言初霁却没有什么反应。 他摇着头轻轻笑了笑,似乎是很认可言煜欢的夸赞,还煞有其事的想要邀请言煜欢一起,“既然二皇弟如此羡慕于孤,不如和孤一起去浦南赈灾吧,也好好看一看那些普通百姓究竟是怎么生活的。” 言煜欢崩了崩牙,谁要和他一起去那种地方找死? 他看着言初霁,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等名扬天下的好事,臣弟就不和皇兄争夺了,只希望皇兄能够安安稳稳的回来,切莫辜负父皇的一番好意。” 言初霁眯着眼睛,“那是自然。” 倘若忽视掉二人说话之时周围怪异的氛围,倒也算得上是兄友弟恭的一幕了。 时喻直接拍案决定,“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等太子赈灾结束回朝,便直接登基吧,朕操劳了这么久,也该好好休息了。” 朝臣们互相对视一眼,齐齐跪倒在地,“陛下圣明。” 时喻盯着苏鸿的脑门扬了扬唇角,勾出一个满含恶意的笑容来。 既然他们说了他是圣明的陛下,他可万万不能辜负这个名号。 于是,在苏鸿刚刚起身的时候,时喻又盯上了他,“苏爱卿,正如方才杨爱卿所言,浦南水灾一事很是严重,百姓流离失所不说,更是有暴民发动民变,很难处理啊。” “苏爱卿早早就跟在了朕的身边,自然也是知道如今咱们大夏的情况,前朝哀帝荒淫无道,大兴土木,虽说如今百姓生活的稍稍好了那么一些,可是这国库啊……还是非常空虚的。” 时喻笑眯眯的盯着苏鸿,“不知苏爱卿可有高见啊?” 被盯得头皮发麻的苏鸿:…… 他以为时喻夺了杨宏远的兵权已经足够,没想到竟然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微微抬起头来看向前方,言初霁一身太子冕服站得笔直,时喻在高台之上也坐的威严,父子二人配合默契,父慈子孝…… 个屁呀!!! 凭什么他们父慈子孝要拿他来祭刀? 迎着时喻的目光,苏鸿还是不得不忍着心痛开口,“微臣愿意捐献白银百两,为浦南的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 时喻坐在龙椅上没有说话,只是神色淡淡地望着他,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这样啊……” 很明显是嫌他捐的不够的样子。 苏鸿咬了咬牙,“微臣……微臣愿意捐献白银万两。” 但时喻还是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盯的苏鸿都快要以为时喻爱上他了。 一颗心突突的跳,最终苏鸿不得不忍痛开口,“三十万,微臣愿意捐献白银三十万两!” 这下时喻终于缓和了些许的脸色,勾着唇浅浅点了点头,“苏爱卿如此为国为民,实在是我大夏官员之典范,诸位爱卿可都要向苏爱卿看齐啊。” 其他人:…… 看齐你大爷! 感情只有国库空虚,他们家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然而,吐槽归吐槽,该办的事还是要办。 一众官员陆陆续续地站出来: “微臣愿意捐献白银五万两。” “微臣两千两。” “微臣一万两。” …… 眼看着几乎所有人都说出了自己要捐献的具体银两的数目,一开始开口反驳时喻的李宗清也站了出来。 “微臣家境贫寒,家里只靠老母亲浆洗赚钱,但微臣也想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微臣愿捐献白银十两。” 时喻自然是清楚他的家境究竟如何,对于这十两银子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等到所有人都说完以后,时喻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江福海,“可都记下了?” 江福海抖了抖手里的毛笔和纸张,“启禀陛下,每一位大人所说的银两奴才都已经如实记录下来。” “这就好,”说着,时喻让江福海直接将这张纸递给了李宗清,“那就劳烦李爱卿,在早朝结束以后按照这单子上记录的数量,挨家挨户的去收银子吧。” “按照这上面登记的,一文钱都不能少哦~” 第75章 被废的太子 下朝以后,时喻将言初霁叫去了上书房。 时喻姿态慵懒地靠坐在书案后面,态度很是散漫,但此时,站在他前面的青年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一身太子的冕服穿在言初霁的身上,衬的他越发的长身玉立,他的相貌极是英俊,身形虽然瘦弱了一点,但那一双眼睛却格外的炯炯有神。 此时的言初霁轻抿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时喻勾唇笑了笑也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言初霁。 言初霁整理了一下衣摆,这才有些惶恐的开口,“父皇,此次儿臣前往浦南赈灾一事绝对会是一个陷阱,儿臣自会顾好自身的安危,但父皇这里却很是危险。” 言初霁也不傻,虽然在说话为人方面直白了一些,但政治的敏感度还是有的。 此次前往浦南,一路上势必是危险重重,即便他拿到了杨宏远手中的兵符,但那些士兵都是跟随杨宏远多年的亲信,只要杨宏远暗中使上一丁点小小的手段,他就很可能会死在那些所谓的“暴民”手中。 一旦自己身亡,言煜欢就成了那个唯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人。 而倘若自己不死,苏鸿等人定然也会有第二个选择。 言初霁远在浦南,虽然手里带着大批量的兵马,但远水终究是解不了近火,一但杨鸿源等人直接逼宫,他是万万赶不及救援的。 自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留在皇城里的时喻,绝对不可能好端端的存活下去。 将这些情况都分析了一遍,言初霁满是忧愁的劝解时喻,“父皇,不若儿臣将镇守京郊的万兵马都留给您,即便他们真的会逼宫,父皇的安危也可以得到保障。” 时喻微挑起长眉,言初霁这个儿子,别的先不说,对于原主的这份关心却是做不得假的。 一个有仁德之心,却又心系天下的帝王,最适合让时喻摆烂不过了。 时喻轻吐出一口气,神色不紧不慢,从容的不得了,“这倒不必。” 前世浦南上千亩的良田被毁,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暴民越发的猖獗,甚至是隐隐有了想要直接一路打到京城的趋势。 但这些被他们称作暴民的人,却只不过是一群无路可走的可怜百姓罢了,如果能够活得下来的话,谁又愿意离开耕种了多年的土地,走上一条完全看不到前途的不归路呢。 这些“暴民”所需要的并不是武力的镇压,而是实打实的粮食和银子,只要救灾的粮食和款项能够到位,他们定然也不会继续如此的“猖獗”下去。 只不过……因为这些“暴民”的人数实在是太过于庞大,如果没有军队的压制,势必会出现一股脑哄抢的情况,没有组织没有纪律的哄抢不仅不会让这些走投无路的百姓散开了去,只会造成更加难以控制的局面。 因此,前去浦南赈灾,兵马是一个万万不能缺少的存在。 言初霁还有些犹豫,“可如果儿臣带着这万兵马离开,父皇这里……” 时喻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谁说这浦南之行,非要你亲自前往了?” “哎?”言初霁一头雾水,“父皇这是何意?” 时喻轻笑一声,“自然是要……放长线,钓大 鱼。” 原剧情里浦南的水灾也是言煜欢用来攻讦言初霁的一个手段,当时整个京城所有的大街小巷都在流传说是言初霁不仁活生生的气死了皇帝,使得上天震怒,这才导致降下百年难得一遇的水灾。 如此流言一出,言初霁建立起来的仁德爱民的形象完全被毁,成了众人口中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犯上作乱,理应被处理极刑的乱臣贼子。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围绕在府邸周围的百姓的唾骂声成了压垮言初霁的最后一根稻草,最终他选择在言煜欢登基为帝的那一天,一把火烧死了自己。 原剧情里攻讦言初霁的存在,时喻却偏偏要把它们变成言初霁登基的功德来。 书房中沉默片刻,言初霁忽然眸光一闪,“父皇的意思是,放出诱饵,瓮中捉鳖?” “你的属官,公孙瓒,也该派上用场了。”时喻缓缓开口,眼眸中透露出几分赞赏,“国库现如今还能拿出八十万两,让他带着太子府的亲卫连夜出发,途经冀州之时,带着朕的令牌去找袁英袁将军,他自然是会助公孙瓒一臂之力。” 语罢,时喻掏出一块比虎符小了许多的令牌缓缓放在了桌子上。 等李宗清从文武百官的手里筹集到银两,等着户部清点放粮以后,言初霁才能率领兵马前去浦南,这中间花费的时间可不是一点半点,恐怕到时候还没走到浦南去,遭受水灾的百姓就要全部饿死了。 天灾面前,时间就是生命,不能耽搁一丝一毫。 但又需要抓着苏鸿和杨宏远等人的把柄,言初霁便不能提前离开。 而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一个人代替言初霁先行前往。 公孙瓒便是时喻选出来的这个人,此人极为聪慧,但因其是商户之子没有办法参加科举考试,便想方设法的做了言初霁的幕僚。 言初霁也是很赏识这个人,给了他全权的信任,前世代言初霁被言煜欢囚禁起来的时候,公孙瓒甚至想到了办法要带言初霁离开。 只不过那时的言初霁以为自己气死了他的父皇,整个人心如死灰,就拒绝了公孙瓒。 在言初霁**以后,公孙瓒也想要替他报仇,他暗中挑拨官员朝臣,甚至是快要离间了苏鸿和杨宏远两人之间的联盟。 只不过可惜的是,他一个小小的炮灰角色终究还是斗不过主角光环,在一次事情败 露之后,凄惨地死在了天牢里。 此人有勇也有谋,更重要的是对言初霁无比的忠心,这番重要的事情交到他手中也算得上是合情合理。 而冀州的袁英将军则是原主的亲信,他的功勋或许比不上杨宏远,但是忠心程度却是远远大于杨宏远的。 冀州城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交通要道,原主让他守在那里,袁英就真的守了一辈子。 前世因为言煜欢玩废了整个国家,到处掀起了起义的浪潮,可只有冀州城始终风雨不动安如山。 而袁英更是拖着两鬓斑白的头发上了战场,最终马革裹尸归来。 这两人,将会是时喻安排给言初霁的最好的文臣和武将。 言初霁稍一思索,便明白了时喻的意思,迅速将那块令牌收入怀中,“儿臣知道了。” 时喻拿起桌角的一叠折子递到了言初霁的面前,让言初霁随意的观看。 言初霁翻阅着那一叠折子,越看越气愤,“这群人简直是……不知所谓!” 如此厚厚一叠奏疏,上面所言之事竟然全部都是关于他的,可见,这朝堂之上的官员倒戈相向的究竟有多少。 时喻倒不是很生气,甚至还煞有其事的安抚了一下言初霁,“身为帝王,需要做到喜行不容于色,只不过一些奏疏而已,你就气成这样,以后等你当了皇帝,岂不是要被气的少活好多年?” 如此调侃的话,让言初霁的心神也有了些许的放松,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抿着嘴唇笑了笑,“父皇莫要嘲笑儿臣了。” 时喻勾着唇角,“所以……你需要提前锻炼一下强大的心脏。” 言初霁满头问号,“父皇?” 时喻满脸坏笑,直接将所有的奏疏都扔给言初霁批改,还美其名曰这是对于他的提前历练。 自己则是屏退了其他伺候的宫人,只带着江福海去到御花园里摆烂。 言初霁看着堆满桌子的奏折有些欲哭无泪,他似乎是从父皇眼中看到了一抹迫不及待? 他一定是看错了吧…… 哪里有人不想坐上这个不至高无上的位置呢? —— 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一道人影躺在躺藤椅上,满头的长发如瀑布一般散开,在和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摆。 他穿着一件没有丝毫规制的衣裳,外袍随意的敞开着,没有半点皇家之人该有的严谨和威严。 他微闭着眼睛,浅金色的太阳光辉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后,缓缓地照在了男子略显苍白的脸上,恍若音符一般微微的跳动。 不远处树影婆娑,碧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池塘边上一只鸟儿试探着搅动池水,溅起一池的涟漪。 男子轻闭着眼眸享受着难得的休闲时光,像是一只神态慵懒,在阳光下懒洋洋的梳理毛发的大猫,偶尔轻轻翻动下身体,转换一个让他感到更加舒服的姿势。 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恬淡,闲适,悠哉的好似不是人间客。 然而,有的时候就偏偏有人不长眼。 时喻方翻了个身,眼睛微微张开了一条缝隙,就发现远处多了一道人影。 他穿着一袭赤色的长袍,脚下登着精致的皂靴,身形挺的笔直,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站在长廊下面。 此人正是原主的二儿子言煜欢。 时喻勾着唇角扯出一抹微笑,随后又将眼睛闭了起来,他转了个身直接背对着言煜欢,完全当对方不存在。 过了许久,言煜欢似乎是终于忍不下去了,咬了咬牙之后,走到了时喻的身前。 “父皇。” 时喻抬眼看向垂首恭立在一旁的言煜欢,漫不经心的开口,“何事?” 言煜欢咬了咬牙,直接膝盖一弯就跪在了地上,他深深垂下脑袋,声音中带着一抹哀求,“儿臣求父皇,将母妃放出来吧。” “母妃只是一时糊涂,她对父皇的心意,父皇最是清楚不过了,又怎么会对父皇大不敬呢?” 大不敬是一个完全没有办法有所依据的罪名,如若皇帝愿意宠着你,即便你直呼皇帝名讳 ,他也会觉得你这是天真活泼。 但倘若皇帝眼中没有你,甚至是厌恶了你,只要你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就可以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皇贵妃苏蕊儿在原主面前嚣张惯了,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这样的一个罪名被废去了皇贵妃的位分,甚至还被囚禁在了冷宫当中,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有办法见上一面。 言煜欢此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完完全全一个为亲生母亲着想的好儿子的形象,丝毫看不出有半点其他的意图。 可事情当真只是如此简单吗? 苏蕊儿被废,不仅代表着她遭受了时喻的厌弃,更代表着言煜欢也被时喻剔除了争夺皇位的权利。 毕竟母凭子贵这句话不只是一个玩笑,如果言煜欢还有继位的可能,她的母亲就不可能是一个被幽居在冷宫里的废妃。 想必此番言煜欢前来,不仅仅是为了苏蕊儿求情,更多的是想要试探一下时喻的态度吧。 如此一个关爱母亲的儿子,时喻又怎么可能会让他失望呢。 他轻轻一笑,直视着言煜欢的眼眸,“一时糊涂不要紧,可倘若一直都在糊涂着,这就有些危险了。” 时喻在说这话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好像只是在和言煜欢唠着家常一般。 但言煜欢的神色却是猛地一凛,因为他听出了这其中的敲打之意,整个人的神态不由得越发的恭敬了起来。 “儿臣……儿臣省得了。” 时喻轻叹一声,随后又轻描淡写地说道,“口头上的保证做不得什么数,想要不再犯糊涂,也很简单,拿出具体的行动来。” “你说呢?煜儿?”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言煜欢的脸色骤然大变,强压了好几次才恢复了那种宠辱不惊的状态,“父皇教训的是。” “既然知道了,”时喻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那便下去吧。” 打扰他晒太阳,竟然还妄图让自己给他一个好脸色,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梦呢。 言煜欢知道继续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只能恭敬的退下,“诺,儿臣告退。” 时喻望着他渐渐离去的背影,唇角缓缓浮现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慢悠悠地往后靠回藤椅上,再次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方才可是没有给言 煜欢半点机会,只希望……对方可千万不要辜负他的这番好意啊! 对于所属言煜欢阵营的臣子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可是异常的期待呢。 —— 斜阳若影,带得寒鸦两栖,言初霁捏着略微有些酸痛的胳膊回到了东宫。 一回去就直奔书房,直到月上柳梢头才出来,他出来后就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寝殿,完全没有要和杨丽云交流的意思。 言初霁和原主在对待女人方面都十分的相似,因为小时候吃过苦,也懂得后宫女子的不容易,因此在娶了杨丽云杨丽云以后东宫就再也没有进过其他的女子。 言煜欢还未成年就已经有了好几个伺候的通房,可言初霁却只有杨丽云一人。 他想的是自己终究是要做皇上的,到时候肯定会在万般无奈之下纳一些妃子进宫,这对于杨丽云而言是有些不公平的,因此,他就想着在自己登基之前,只守着杨丽云一个人过日子就够了。 只不过啊,杨丽云却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虽然杨丽云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和言初霁定下了婚约,但因为那时的言初霁跟着原主四处征战,和杨丽云两人相聚的时光并没有很多。 而杨丽云因为自己的父亲是个武将,并不像其他的千金小姐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是成天摸鱼爬树,到处贪玩。 杨宏远放心不下,就让自己副将的儿子苏橙陪在了杨丽云的身边。 苏橙和杨丽云年纪相仿,为人机敏无比,也习得一手的好武功,由他来保护杨丽云的安全,杨宏远很是放心。 只不过,虽然一开始两人只是玩伴的关系,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也渐渐长大,青梅竹马的情谊在二人心中渐渐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他们互生情愫,相互喜欢。 但当杨丽云意识到自己对苏橙的情感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也到了她该履行婚约嫁给言初霁的时候了。 那时的原主身体还没有差到如今这个地步,对于朝堂的掌控程度很高,杨宏远担心抗旨不尊的话被在朝堂上被原主穿小鞋,因此,他明知道自己的女儿心中有人,还是硬逼着杨丽云嫁给了言初霁。 即便两人成婚以后言初霁对杨丽云一直都很好,但有人总是不满足。 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杨丽云心里一直记挂着苏橙,在得知苏橙一直未曾娶亲以后,心中甚至隐隐恨上了言初霁。 杨宏远就杨丽云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放在心尖尖上宠爱的,一方面,他在刚正不阿的言初霁身上看不到一丁点的好处,另一方面,也为了女儿的幸福,在苏鸿找到他要筹谋大事的时候,杨宏远只略微思索了一下就同意了。 言煜欢登基,杨丽云直接假死,最后如愿以偿的嫁给了苏橙。 可即便杨丽云心中不喜欢言初霁,但在得知言初霁今夜依旧没有想要到她的房间里来的意愿以后,她的脸色还是阴沉了下来。 跟她陪嫁的到东宫的贴身丫鬟忍不住劝道,“娘娘,要不然您还是向殿下服个软吧,不然这么继续僵持下去,最后吃亏的还是您。” 表面上虽然是在劝解,但贴身丫鬟心中还是忍不住骂了杨丽云一声不识好歹。 毕竟言初霁对她这么好,她却吃里扒外的去举报人家造反。 别人或许拿不到言初霁的专属印章,可身为太子妃的杨丽云,想拿到这印章还不是轻而易举。 杨丽云可不想这么轻易服软,否则搞得好像她怕了言初霁似的,“哼!他爱来不来,本宫才不稀罕!” 丫鬟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又好生的劝诫了好半天,才终于让杨丽云松了口。 杨丽云坐在梳妆台前,给自己的脸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粉,确保红润的地方全部都被遮住,只剩下一片苍白以后才幽幽的开口,“派人去禀报太子,就说本宫病了,叫他过来瞧瞧。” 丫鬟很贴心的替她换了一身衣裳,让脸色显得越发的苍白了些,这才缓缓退了出去。 言初霁刚洗漱完毕想要躺下睡觉,就听伺候的小厮说杨丽云身边的贴身丫鬟来了。 一 想到那个在金銮殿上举报自己的女子,言初霁的脸就不由自主的抽了抽,他直接大手一挥,“不见!” 这个吃里扒外的女人,自己暂时没处理她就不错了,没想到她还得寸进尺了起来。 只不过现在最主要的事情还是浦南的水灾和言煜欢可能要造反的事情,杨丽云就放到后面慢慢来处理。 然而,言初霁没想到的是,他已经说了不见,杨丽云的那个丫鬟竟然还是不肯离开,甚至在门口大喊大叫了起来,只吵得他脑仁生疼。 言初霁无可奈何地起身,阴沉沉的盯着门口的丫鬟,“明知孤已经睡下了还在这里吵闹,你的规矩何在?” 丫鬟立马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的开口,“殿下,求求您去看看我们娘娘吧,娘娘病了,病得很严重,她只是想要见殿下您一面,奴婢求求您了——” 言初霁满脸疑惑的盯着她,“前两天还在金銮殿上信誓旦旦的检举孤意图谋反,如今就病了?” 丫鬟呼吸一滞,但很快又反应了过来,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娘娘也是被有心之人给利用了,她得知自己误会了殿下心中内疚不已,悲愤交加之下这才病了。” “求殿下去看看娘娘吧,再怎么说娘娘这病也是因为殿下呀。” 言初霁冷笑一声,“你这是在怪孤?” 冰冷的眼神直直的扫过丫鬟,说出来的话也是不含丝毫的温度,“难不成是孤让她去检举孤的吗?” 这话完全没有办法回答,丫鬟害怕的要死,只能不断地跪地磕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奴婢不敢妄图揣度主子的心思,奴婢只知道娘娘病得快要不行了,只求殿下去看她一眼。” 丫鬟哭的很是可怜,但言初霁却从始至终都无动于衷,在杨丽云在金銮殿上检举他意图谋反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完全不在意这个女人了。 唇边勾起一抹和时喻一模一样的笑容,“太子妃病了,去请太医就是,要孤过去有何用?孤又不会看病。” 那丫鬟呆呆愣愣地看着言初霁,完全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她以为按照平日里言初霁对杨丽云的疼宠,就算现在心中很是生气,但也不应该完全无动于衷啊。 一想到自己完不成任务,回去以后可能遭受到的结果,丫鬟立马又苦苦哀求了起来。 “奴婢求求殿下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呐,求 求殿下可怜可怜娘娘吧!” 言初霁被吵得心中烦躁不已,懒得再继续听着丫鬟的声音,便打算直接转身离开。 没想到这丫鬟竟然会如此的胆大妄为,直接伸手抓住了言初霁的衣摆,“殿下……殿下不要走……” 言初霁实在忍无可忍,“大晚上的吵吵闹闹,没有一点规矩,把他给孤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打完后送去太子妃房里。” “还有,”言初霁拖长了声音,“既然太子妃病了,那便不要出门了,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好好养病吧。” 就在丫鬟被拖下去的前一秒,言初霁眉眼含笑的望了她一眼,“看在你们如此主仆情深的份,孤就让你们主仆二人可以一起养病。” “你是不是应该好好的感谢感谢孤?” 第76章 被废的太子 杨丽云惨白着一张脸无比虚弱的躺在床上,本以为会等来言初霁的关怀,没想到最后来的却只有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丫鬟翠菊。 言初霁的贴身侍卫拖着浑身是血的翠菊直接扔在了院子里,毫无感情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院落,“丫鬟翠菊行无法度,以下犯上,妄图染指殿下之事,特赐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在里面装病的杨丽云听到这话后一张脸瞬间就拉了下来,铺了好多层的粉也遮盖不住她脸上的阴沉,这下她完全顾不得装病了,直接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 “放肆!”杨丽云冷着一张脸,满脸怒容的看着那几个架着她的贴身丫环走过来的侍卫,“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对我的贴身丫鬟出手?信不信我让殿下直接杖毙了你们?” 那两个侍卫和院子里其他伺候的下人瞬间都有些心惊,万万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杨丽云竟然还是如此的嚣张行事。 她难道看不出来因为自己举报言初霁私藏龙袍之事,她已经被言初霁厌弃了吗? 还在这里大吼大叫,摆着东宫女主人的谱。 如此的认不清形式…… 眼看着杨丽云还要发飙,她的奶嬷嬷急匆匆冲到她身边一把拉住了她,“娘娘,万万不可。” 自家娘娘的性子养的太过于天真了一些,总以为无论自己做出什么事情,殿下对她的情感都不会变,仗着殿下对她的疼爱恃宠而骄,却没想过这种疼爱终究是会有一个限度的。 而如今,娘娘亲自触碰到了这个限度。 奶嬷嬷深深叹了一口气,“殿下心中已经对娘娘你没有了耐心,倘若娘娘继续这样下去,只会把殿下越推越远啊。” 杨丽云冷笑一声,天知道她究竟有多么厌恶言初霁对她的触碰,能够让言初霁彻底的厌弃了她,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奶嬷嬷看着杨丽云的脸色就是一阵头疼,她凑到杨丽云的耳朵旁边,小声的说道,“我的娘娘诶,事情不是您这么想的,在这东宫里,只有殿下才是唯一的主子,即便您再不喜欢殿下,可如果当真没有了殿下给您的体面,您的日子也会不好过的啊。” 奶嬷嬷好说歹说,又好生劝戒了好半天,杨丽云冷着的一张脸才稍稍松懈了一些。 她冷哼一声,转身开始指挥院子里的下人们,“把翠菊给本宫抬到偏殿里去,顺便拿着本宫的令牌去请太医!” “诺。”另外一个小丫鬟应了一声就要往外走去,却被那两个侍卫给挡住了去路。 杨丽云的脸色再次冷了下来,“简直是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挡本宫的路?” 其中一个侍卫慢条斯理的看了一眼杨丽云,才慢悠悠的开口,“传殿下命令,娘娘既然病了,那便在自己的院子里好生养病,不得随意踏出院门,以防将病气过给了其他的人。” 这话一说,整个院子都安静了,静的几乎能够听到呼呼的风声。 没有人敢开口说一个字。 只不过过了没多久,杨丽云猛地冲上前直接甩了那个侍卫一巴掌,随后要绕过他就要离开,“本宫倒是要看看,本宫偏要踏出这个殿门,又能如何?” 另外一名侍卫赶紧阻拦,甚至直接抽出了手中的配 剑,“娘娘,殿下有令,您若是执意强闯,小的便要对您无理了!” 杨丽云的脚抬了起来,却没有办法放下去,她满是不可置信的盯着两名侍卫,“不可能!殿下不可能这样对我的!” 是不是翠菊没有好好传话? 她都已经装病病成这样了,言初霁不但人没有过来看她,甚至还要将她禁足,而且这视为竟然胆大妄为的冲着她亮刀子。 这怎么可能呢? 这不可能的…… 绝对是那些狗奴才在框她! 杨丽云猛地一下转身回去,将趴在地上彻底昏死过去的翠菊像拖死狗一样地拖了起来,随即狠狠的甩过去一巴掌。 “你个贱丫头,你给本宫起来!是不是你没有好好通传?殿下不可能这么对我的,绝对不可能!” 但翠菊早已昏死过去,哪里还可能会起来回答她的问题? 眼见的翠菊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杨丽云又回头看向两个侍卫,“本宫要见殿下!” 两名侍卫态度显得很是恭敬,但说话的声音却十分的冷淡,“娘娘就不要为难小的了,殿下的命令,又岂是小的能够违抗的?” 杨丽云的脸仿佛是那调色盘一般,一阵红一阵白,可无论她怎样的歇斯底里,那两名侍卫始终都不为所动。 她这会儿感觉自己可能真的要病了,要不然怎么会觉得呼吸这么急促,却连脑子也是昏昏沉沉的? 她本以为自己装病,等到言初霁来看到她如此柔弱的样子的时候,定会心生怜惜。 可结果,对方竟然如此的狠心! 即便心中再是不想相信,抬起的腿还是没有办法迈出门坎,杨丽云只能讪讪的收了回来,她仰着一张苍白的小脸,“殿下就真的对本宫如此狠心吗?” 两名侍卫觉得她这话问得实在是太过于可笑,在金銮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举报殿下意图谋反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她自己如此狠心呢? 杨丽云的话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换来的只有两名侍卫如出一辙的冷笑。 她脸上苍白一片,这下倒是不用再用粉去抹白了。 当宫殿的大门缓缓关上的时候,杨丽云终于感到后悔。 一直被言初霁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她终于意识到,一个被丈夫厌弃了的女人,一个孤苦伶仃居住在这深宫之中的女人,这根本没有办法好好活下去的…… 她该怎么办? —— 言初霁离开京都去浦南赈灾的这一天,晴空万里无云,似乎老天都在为他开路。 时喻一身玄色的长袍立于京都的城楼之上,目送着那道骑在高头大马上上渐渐远去的人影。 微风中,时喻已经站了许久,他的发丝与衣袍都好似染上了清风的味道,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下投下一大片阴影。 目之所及,是遥遥的远山,是汹涌的河流,是天下之大,是世间万物。 言初霁一手抓着缰绳,视线紧紧的盯着脚下的路。 李宗清快行几步,缓缓和他并排,“殿下,你似乎……心情不太好?” 言初霁猛地抬头,于李宗清黝黑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愁眉苦脸的样子,他伸手揉了揉僵硬的脸颊,冲李宗清笑了笑 ,“没有不开心。” 李宗清无奈摇了摇头,“殿下,说谎可是不对的。” 言初霁微微蹙起了眉头,“这么明显?” 李宗清轻笑一声,“就差把“我不开心”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言初霁叹了口气,“孤只是担心父皇的安慰。” 他这一走,徒留父皇一个人对待那些豺狼虎豹,也不知父皇会不会害怕。 父皇身体本就不好,倘若二弟真的逼宫造反,再将父皇气出个好歹来…… 母后已经走了,放眼天下之大,他就只剩下父皇这么一个亲人,倘若父皇也出了什么事,他可就真的是个孤家寡人了。 李宗清大笑一声,“既然殿下如此不舍陛下,为何不快点完成任务回到他的身边呢?” 言初霁心头猛地一颤,“是孤魔障了。” 与其被担忧填满心间,一路上慢慢悠悠的前往,不如快马加鞭,快去快回,赶在那些人对父皇出手之前就陪伴在父皇身边。 他就不信有他在,那些魑魅魍魉还能够迫害到他的父皇。 言初霁轻笑出声,紧皱在一起的眉心也舒展开来,但是放下了一切的愁哀,“李大人所言极是,那我们快点走吧。” 李宗清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殿下如此孝心,想必陛下知道了的话,心中也会很欣慰的。” 言初霁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李大人莫要笑话孤……” 却突然,言初霁恍惚之间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那般的熟悉,又那般的温柔。 他猛地回过头去,果不其然,隔着无数兵马和漫天的云雾,他遥遥的看到了那个略显沧桑,却又让她无比熟悉的身影。 那人笔直的立在城楼之上,整个人好似与微风融为一体,飘飘洒洒,化为天地间的一抹气息。 言初霁心下一酸,父皇拖着病体来为他送行,他又怎能辜负了父皇的一片心意。 快去快回的想法越发的涌现了起来,言初霁高高的扬起马鞭,抽于马背,“驾!” 那原本慢腾腾挪动的骏马顷刻间迈开四蹄开始狂奔。 人影绝尘而去,激起满地尘土,一骑千里,直到再也看不见。 江福海轻轻地在时喻身上披了一件外袍,“陛下,起风了,咱们也回去吧。” “起风了呀……”时喻望着一碧万顷的蓝天喃喃自语。 起风了好,风大了,那些妖魔鬼怪也都要出来了。 江福海不知他心中所想,只以为时喻也是觉得风大了,“陛下还是早些回去吧,殿下离开了,陛下更是要保重龙体才是。” 时喻轻轻笑了笑,动手将身上的外袍拢得更紧了一些,“那就回去吧。” —— 山雨欲来风满楼。 在言初霁带着赈灾的银两和粮草离开京都的这几天,京都的大街小巷到处都充斥着一股凝重的氛围。 街上摆摊的商贩少了许多,就连路边沿街乞讨的乞丐都消失不见了踪影,那些平日里总是会出来参加聚会,吟诗作对的公子小姐也全部都闭门不出。 整个京都城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言初霁离开京都的第三天夜里,天空格外的沉寂,一朵调皮的黑云翻滚着跳出来遮住了月色 ,使得宫墙之间只剩下一片漆黑。 皇宫里的烛火明明灭灭,就着昏黄的宫灯,无数黑色的人影在其中穿梭。 太极殿里,雪白的纱帐如梦似幻,躺在床上的男子长发披散,双眸轻轻闭着,呼吸也很是缓慢。 却突然,一道刺耳的尖啸声从殿外响起,吵醒了床上的男子。 时喻微睁开眼眸坐起,旁边的烛火很是昏暗,看不清伺候的宫人的影子,他微蹙起眉头,“江福海,这是怎么回事?” 话音落下的瞬间,寝殿的大门被人十分粗鲁地从外面踹开,刹那间刺鼻的血腥味道涌入鼻腔,一群满身肃杀的士兵迅速将太极殿团团围了起来。 时喻猛地瞪大了眼睛,“你们这是做什么?” 站在一众浑身血煞之气的士兵面前的言煜欢眸光冰冷,“造反啊,父皇,您难道看不出来吗?” 第77章 被废的太子 时喻定定的看他几眼,原主的这个小儿子完全就是个蠢的,被苏蕊儿养的完全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自以为身后有了苏鸿和杨宏远的支持,他就可以像原主一样坐在龙椅上发散命令,却不知自己早就成为了别人手中的一个傀儡。 无论是原剧情里还是如今,倘若没有苏鸿和杨宏远的帮助,这个蠢货恐怕再修炼个八辈子也登不上皇位。 苏鸿和杨宏远如此费尽心机的为言煜欢造势,除了因为言初霁为人太过于坚毅不懂得变通以外,更大的理由却是言煜欢比较好拿捏。 因为他足够愚蠢,也因为他足够信任别人,只盯得住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完全不会去思考背后隐藏的危险。 在自己还没有成功夺权的时候,就这样大喇喇的说出来要造反,也怪不得他在剧情当中能够把原主辛辛苦苦不顾身体健康治理下来的大夏破败成了那个样子。 当真是蠢的可以。 言煜欢被时喻的视线盯的头皮发麻,这么多年来“父皇”终究还是在他心中落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他一看到对方摆出这副威严的神情,心中就隐隐的开始害怕。 但转瞬发现自己才是那个领着兵马攻入皇城的人,如今,自己身后数千兵马已经完全占领了皇宫,而自己的父皇,即便再过于威严,他也终究只有一个人。 又一想到自己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人,势必要拿出气势来才能让文武百服气,转瞬之间,言煜欢的底气一下子就足了。 “父皇,你这都到了强弩之末了,还要摆出这副神情来吓唬于儿臣,当真不怕儿臣翻脸不认人吗?” 底气一足,言煜欢完全变成了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他高傲的扬着脑袋,手中抓着一把染血的长剑,微微向前比划了一下,“父皇,儿臣也不想坐那等弑父之人,只要父皇您识时务一些,现在就写好禅位的圣旨,并将玉玺交予儿臣,儿臣保证您的下半辈子一定会过得舒舒坦坦的。” 虽然言煜欢已经在极力的掩饰了,但时喻还是看到了,他捏着那把染血的长剑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很明显,虽然那把剑不知道已经杀了几个人,但绝对不是言煜欢动手杀的。 他只不过是借了一把剑来耀武扬威罢了。 时喻目光一转,不再紧盯着言煜欢看。 只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沉着声音开口说道,“就连逼宫造反都要说的这么明显的人,你觉得朕会放心将皇位交到你手中吗?” 言煜欢被戳中了心思,一下子有些恼火,一张脸瞬间就冷了下来,“父皇,我知道在你的眼中,我永远都比不上言初霁,可那又如何呢?如今可以登上皇位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心心念念的言初霁!” 他才不管自己有没有能力,只要他坐上了这把龙椅,他就不信还有人会觉得他处处都比不上言初霁! 他哈哈大笑了两声,声音中是抑制不住的肆意和张狂,他手中的长剑高高的举着,剑尖直指时喻的眉心,“你所寄予厚望的言初霁啊,说不定现在早就死无全尸了!” 他一边笑着一边说,似乎是想要将这十几年内心所有的委屈和不满全部都发泄出来一般,“你永远都觉得我比不上言初霁,我没有他聪明,也没有他招你 喜欢,可是我也是你的儿子呀!凭什么我就不能坐上那个位置呢?” 他抬手指着站满了大殿的士兵们,“父皇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吧,现在整个皇宫都在我的控制范围里,而你的好儿子言初霁说不定现在早就死无全尸了,你的皇位除了能够传给我,你还能给谁呢?” 就在此时,总管太监江福海突然又带着几人从大殿的后门处闯了进来,似乎是经过了一些浴血奋战,跟在江福海身后的几个人全部都身受重伤,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的几乎快要让人直接呕出来。 时喻认出来,这些人全部都是原主的龙卫,他之前为了保护言初霁的安全,让他们跟着言初霁一起离开了,却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 龙卫们身上肃杀的味道很重,即便个个都身受重伤,可他们却还是挺直了脊背挡在了他的面前,一双双锐利的眼眸仿佛是狼一般的直直盯着前方的言煜欢。 江福海也是怕的要死,双腿都在打着颤抖,他小跑过来拉住时喻的手臂,“陛下快跟奴才离开吧,龙卫尚且可以抵挡一会儿,要不然留在这里就是必死无疑。”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似乎是害怕时喻会为了尊严不要性命,江福海绞尽脑汁的劝说,“等到殿下回来的那一天,咱们肯定会把皇位夺回来的。” 时喻轻笑了一声,拍了拍江福海的手臂微微摇了摇头,“去哪里?” “哈哈哈哈,”江福海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这站满了人的寝殿当中,还是被言煜欢给听了进去,他哈哈的笑了两声,脸上露出满是嘲讽的笑容。 他蔑视的眼神扫过几个挡在时喻面前的龙卫,满脸不屑的开口,“逃又能逃到哪去?逃亡四海,亡命天涯吗?整个皇宫都已经被我的人给围起来了。” 言煜欢勾着唇一笑,“父皇,我劝您还是不要负隅顽抗的好。” 时喻盯着他的眼睛,“你就这么想要这个皇位?” 言煜欢神情有些奇怪,“父皇,这话说的可真是可笑,天下之主的位置,谁仍不想要?” “还是说……”正在言煜欢想要继续说话的时候,苏鸿和杨宏远也带着人赶来了这里。 眼看着过了这么半天,两方还在对峙,苏鸿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对言煜欢开口,“圣旨和玉玺怎么还没拿到?” 言煜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一直在逼逼赖赖了,都没有对时喻进行实质性的伤害,他咬了咬牙,提起剑就要往前砍,“父皇既然如此执迷不悟,那便休怪儿臣无礼了。” 苏鸿单知道言煜欢此人愚蠢,但没想到他竟然能蠢的这么彻底,他一把把人拉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干什么去?” 没看到皇帝面前还有龙卫呢吗?他冲上去不是找死? 顺着苏鸿的视线,言煜欢也意识到那些龙卫有些不太好惹,这才讪讪的后退了两步,“可是父皇一直不松口,我也没办法呀。” 苏鸿又骂了一声愚蠢,然后忽然抬起双手放在空中拍了拍。 随着巴掌声的落下,门口又走进来几个满身肃杀之气的士兵。 他们压着原主才刚刚过了周岁的三皇子和小公主,以及哭成了一个泪人一样的梅妃。 闪着寒光的大刀就架在他们的脖 子上,仿佛只要苏鸿一声令下,那母子三人顷刻之间就会脑袋搬家。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名士兵手中提着一个染满了鲜血的布袋,随着他缓步走进来的时候,那个布袋子上还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滴着血。 粘腻的血渍一路滴在洁白的大理石地面上,看起来既恶心又妖艳。 而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的是,那个布袋子里装着的东西的形状——赫然是一个人头! 杨宏远接过那个布袋,随后将它冲着时喻的方向扔了过来,龙卫正想要拔刀,却猛地一下被时喻给按住。 于是那个布袋在地面上滚落了两下之后,堪堪停在了时喻的脚边。 他看着那个布袋沉默不语。 杨宏远却笑的诡秘,“陛下,您最喜爱的太子殿下的人头就在这里,您不打开看看吗?” 时喻没有说话,依旧是盯着那个布袋。 “行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咱们就不要提起陛下的伤心事了,”苏鸿仿佛是特别好心一般,他拍了拍杨鸿远的胳膊,笑着将这个话题岔过去。 随后抬起视线看向了时喻,“陛下思索好了吗?” 他指着身后脖子上已经划出了一道浅浅血痕的梅妃母子三人,“太子殿下已薨,如今能够继承皇位的就只剩下二殿下一人,陛下如若还不肯下定决心的话,想必三皇子和小公主的性命……也在所难保啊!” 苏鸿话里的威胁之意很明显,皇帝只有这么三个儿子,言初霁已死,如果现如今三皇子也被斩杀,到时候皇帝就算不想传位给言煜欢,为了言氏的传承,也将不得不传了。 如果还想保住三皇子和小公主的命,那么现在就选择亲手写下退位诏书拿出传国玉玺,才是最正确的事情。 苏鸿在说这话时,已经对手下的人下了命令,架在三皇子和小公主脖子上的刀,又用力了几分,惹的两个小孩子立马哇哇大哭了起来。 “父皇救我……父皇……” 言煜欢幸灾乐祸的盯着时喻,“父皇,就是不知道在您的心中,这两个小家伙的命,是否占有一席之位呢?” 幽深墨黑的眼眸瞥过言煜欢,转向了大殿的门口,时喻微微扬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呢?” 言煜欢一下子恼了,他手中染血的长剑猛地划过地板,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父皇,你别 给脸不要脸!现在是我在跟你说话!” 时喻轻轻一笑,丝毫没有理他,视线依旧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大殿的门口,“你的儿子,没有半分你的心机和聪慧,朕的贵妃娘娘。” 沉默了一瞬,一个穿着华丽宫装的女人缓缓从门后面走了过来,她的脸色红润白皙,一双眼眸也是熠熠生辉,完全看不出半点被打入冷宫的凄惨模样。 苏蕊儿轻轻勾了勾唇,上带着一抹诧异的神色,“陛下还是如此的聪明。” 第78章 被废的太子 “那不如陛下来猜猜……”苏蕊儿饶有兴致地勾着唇角, 染着丹蔻的指甲在烛光的照射下散发出血一般红色的亮光,“臣妾在这个事件当中充当了个什么角色呢?” 她似乎是格外兴奋于做这个幕后推手,并且因为直到现在才被时喻抓到, 她脸上全然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 “朕想……”时喻也轻轻勾了勾唇,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她, 仿佛是要将苏蕊儿直接盯出一个洞来,“大概是毒蛇的角色吧。” “哈哈哈哈……”苏蕊儿仰头大笑, 她整个人身上完全没有了之前被打入冷宫的惊慌失措,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柔弱, 反而是双手不停地缓慢抚摸着自己长长的指甲, 嘴角含笑,声音婉转的开口说道,“陛下还真是会说话。” 她微微顿了一下,眼眸轻转, “臣妾觉得毒蛇这两个字十分适合臣妾呢,但是陛下你可别忘了,一旦被毒蛇盯上……” 她猛地拔高了音量,声音也变得无比的尖锐,“可是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时喻盯着这个满脸笑容的女人, 不由得有些感慨,自己竟然也有看错脸的时候。 本以为这件事情的主导者是苏鸿和杨宏远, 毕竟他们一个是百官之首的丞相, 一个是兵权在握的大将军,在明确知道了言初霁这人眼中容不下半点沙子的时候,为了保住他们如今的富贵荣华, 势必会选择一个傀儡上位。 但令时喻万万没想到的事, 这幕后谋划一切的最终**oss, 竟然会是苏蕊儿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丝毫没有攻击力的后宫女子。 看来还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小瞧了一个人啊。 时喻轻轻呼出一口气,“所以,朕的好贵妃,能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缘由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蕊儿又哈哈大笑了两声,随即重复了一遍时喻的话,“理由?你竟然好意思问我?” 苏蕊儿眼中闪过一抹狠意,“这一切全部都怪你!都是你自找的!明明当初我也是期待过和你一起琴瑟和鸣的,可结果呢?你的心里就只有那个该死的贱人!” “凭什么她死了那么多年,还要霸占着皇后的位置?我堂堂苏家的嫡出大小姐,到头来之后只能做一个妾!” 苏蕊儿双眼赤红,脸上浮现出一抹疯狂,“明明我才应该是这个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女子!我才应该是那个母仪天下的皇后,而不是一个小小的贵妃,一个妾!” 她恨呐…… 明明是她的爹爹提供了大量的助理,言时喻才能够坐上这个皇位,明明他们苏家才是大下朝最大的功臣,可她却只能做一个妾! 这让她怎么能够甘心,又怎么能够忍得下这口怨气? 别看后宫的那些女子平日里一口一个皇贵妃娘娘叫得多么的欢快,可谁不知道她们背后一个个的都在骂她,辱她。 说她即便生了一个儿子,即便是宠冠后宫的皇贵妃娘娘,终究也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这皇位最后还是言初霁的,而她到死也只能拿得到一个太妃的头衔,甚至死后都没有办法和皇帝合葬在一起。 倘若她输给了别的世家嫡女也就罢了,她也就认了。 可结果却是,她输给了一个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农村妇女,一个皮肤黝黑,手指粗糙,丑陋无比的农村妇女! 她堂堂苏府的嫡出大小姐,她怎么能被这样羞辱?她怎么能…… 一想到这里,苏蕊儿就恨得牙根都在痒痒,若不是那个女人早早的就死了,她一定要斩去她的四肢,将她装在瓮里,让她好生生地看着自己究竟如何成为大夏朝最尊贵的女人。 不过也没关系,苏蕊儿痴痴地笑着,等言煜欢登基为帝,她成为太后以后,她定会让人翻出那个贱女人的坟。 好好鞭尸! 思索至此,苏蕊儿再也忍不住了,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快点穿上属于太后的冕服,想要看着言时喻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 她猛地向后一步,劈手就夺过了侍卫手里的大刀,顷刻之间架在了三皇子的脖子上。 她双眼发狠,一瞬不瞬地盯着时喻,“陛下,臣妾不像言煜欢那般废物,也不想跟您来一场临死之前的深情流露,现在臣妾只有一个要求,这退位的圣旨,你写还是不写?” 就在说话的时候,苏蕊儿拿着刀的手又往下压了两分,三皇子的脖子上顷刻之间又出现了一条鲜红的血痕。 小孩子的皮肤很是白皙,鲜红的血色顺着刀口淌下来,衬的格外的妖艳诡异。 三皇子才刚刚一岁多而已,再加上极度的恐惧,只能零星的说出几个字来,“父皇……救我……父皇……” 小小的孩童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因为疼痛和恐惧,整张小脸都紧紧的皱了起来,睁大的眼眸中含满了泪水,带着迷茫,不解,还有对这些大人的惧怕。 小公主紧紧的咬着唇瓣,一张圆润的小脸也早已经被泪水浸满,哭的嗓子都有些发哑。 梅妃死死的闭着眼睛,丝毫不敢看自己的一双儿女,她是这个朝代土生土长的女子,只知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可她的夫并不仅仅是她的夫,还是这个天下的皇帝。 她知道,她的一双儿女的性命比不得这个皇位的重要,她也没有资格去祈求陛下救她们一命,因此,她只能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去看也不去想。 如此自欺欺人。 可那双不断有鲜血淌出的拳头还是在诉说着她心中到底有多么的害怕。 苏蕊儿冷笑着,“陛下还在等什么?当真要看这三皇子血溅当场吗?” 就在这阵说话的功夫,大殿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道乌鸦的叫喊,因为时候是半夜,又加上此时皇宫中有大量的尸体,因此其他人并没有觉得这身乌鸦的叫喊有什么奇怪之处。 但时喻却知道,言初霁回来了。 他这才装作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好,我写,你放了他们。” “哈,哈哈……”听了这话的苏蕊儿又是一阵大笑,甚至是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陛下还真是……一往情深。” 虽然嘴上说着如此,但苏蕊儿浑身上下的幽怨还是控制不住的散发了出来,甚至有了演愈烈的趋势。 见时喻已经同意,苏蕊儿一把又将三皇子扔回了那名护卫的手里。 似乎是担心这个过程当中出现什么纰漏,她亲自走到一旁取来了毛笔和圣旨,还十分好心的替时喻铺开了来,“陛下,请吧。” 时喻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好。” 语罢,他缓步走到案几之前开始提笔写字,按照苏蕊儿他们要求的,写下了将皇位禅让于言煜欢的圣旨。 时喻写完以后,苏蕊儿便迫不及待地将圣旨给拿了起来,好整以暇地开始欣赏。 “今有皇二子,聪慧过人,得天庇佑,朕今传位于其,望其为爱民之明君。”苏蕊儿放声念着上面的字,念完以后几乎是兴奋的无以复加,急忙又拿给了言煜欢,“你瞧瞧。” 言煜欢也很是激动,甚至连手中的长剑都顾不得了,直接扔在了地上,放声大笑,“好,太好了!” 从现在开始,他将成为这个天底下身份最为尊贵的人,他就不信,从今以后还会有人说他比不上言初霁。 “殿下,娘娘,如今还不是兴奋的时候。”苏鸿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打断了母子二人喜悦的心情,“陛下还没有盖上玉玺。” “对!玉玺!”言煜欢又捧着圣旨来到了时喻的面前,“父皇,既然圣旨都已经写了,也不差这一个玉玺了,您就直接交出来吧。” 时喻沉沉的看了他一眼,开口说道,“玉玺不在这里,在上书房。”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鸿等人脸上的表情都变了变,言煜欢更是顷刻之间就冷下了脸来,沉声威胁道,“父皇……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儿臣劝您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否则的话,您的太上皇的位置恐怕也将会坐不稳了。” 对于他的威胁,时喻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愤怒,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朕有骗你们的必要吗?” 他视线环顾,轻轻叹了口气,“这是朕居住的寝殿,传国玉玺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放在这里?” 众人心下一思索,觉得时喻说得倒也有些道理。 可从这里前往上书房还有一段的距离,万一这途中发生什么变故…… 但没有玉玺的传位诏书,终究也只是一纸空文罢了。 思索了许久,苏蕊儿还是决定压着时喻和梅妃母子三人一同前往上书房。 他们敢把刀架在梅妃母子三人的脖子上,却也不敢直接对时喻这个皇帝出手,于是被士兵团团围起来的大殿门口让出了一条小道,苏鸿躬身伸出一条手臂,“陛下请吧。” 时喻轻轻瞥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迈开了脚步,江福海也紧随其后的跟了上来,并抬手搀扶住了时喻的一条胳膊。 龙卫们将时喻和江福海团团围在中间,士兵们又将龙卫们给围了起来,苏鸿等人则是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言煜欢手中拿着只差一个传国玉玺印章的圣旨,心中有些激动,走路的时候眼睛直接抬到了天上去,猝不及防之下就被一个东西给绊倒,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旁边的侍卫急忙把他扶起来,言煜欢揉着几乎快要磕掉的门牙愤愤不平的看了一眼绊倒他的那个东西,才发现这竟然是杨宏远让人拿来的那个属于言初霁的头颅。 多年来压抑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一想到自己曾经被这么个死人死死的压在头上,言煜欢立刻气的有些咬牙切齿。 他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向了那个头颅,“该死的言初霁,临死了还要给我添堵!” 当头颅踹飞以后,言煜欢便头也不抬的直接带着侍卫离开了去,却未曾发现那个被布袋裹着的头颅猛飞出去,撞到墙壁上又狠狠地跌了下来,绑好的布袋也因此而松散,显露出了里面头颅真正的面容——一张和言初霁没有半点相似的脸。 夜里风很大,又因为经过了一阵拼杀到处都弥散 第79章 被废的太子 苏蕊儿的身体立刻瘫软了下来。 “唔!”她死死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缓缓出现在时喻身后的人影,“你……” 言初霁不是死了吗?人头不是都被扬宏远带回来了吗?为什么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但是那种痛入骨髓,痛彻心扉,恨不得马上就死去的疼痛让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去思考。 玄铁制成的箭矢深深地扎透了她的眉骨,铺天盖地的痛楚已经将她彻底的给淹没。 本以为胜券在握,即将大权在手,可如今身体却好似被硬生生的撕成了碎片,痛的无法用言语能够形容。 “救……救救我……” 苏蕊儿一双眸子几乎从眼眶里凸出来,她努力的伸出双手,试图去抓住眼前随便的一个人。 可是,已经晚了…… 她一个女人,苦心孤诣钻研了那么久,即将就要成功的时候,却就要这般的在这里屈辱死去,她不甘心啊! 然而,即便她双眸当中浓烈的不甘和怨恨几乎化为了实质,手臂却再也没有力气抬起,只能无力的垂落在地。 之前时喻一直都没有反抗,乖乖的按照他们所说的来做事,似乎是给了他们一个错觉,让他们觉得时喻根本没有反抗的可能。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秉持着反派总是死于话多,无论是时喻激怒言煜欢诉说他心中的怨恨也好,还是直接点出站在大殿门口,充当幕后黑手的苏蕊儿也罢,都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因为在江福海带着龙卫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言初霁绝对平安无事了。 所以他才没有打开查看杨宏远拿来的那个所谓言初霁的人头。 喉咙中发出几个不成曲调的音节,苏蕊儿的胸膛剧烈的起伏了几下,随后又彻底的归于平静,就像是濒死的野兽最后的挣扎,终究只是徒劳罢了。 在胸膛平息的一刹那,她那双瞪得浑圆的眼睛也渐渐失去了光彩,最后缓缓的闭了起来。 她死了…… “母妃!” 言煜欢大惊失色,喊叫一声后立马冲了上去,他颤抖着双手用力将苏蕊儿抱在怀里,试图去扒拉开她紧紧闭起来的眼皮。 可无论他如何的摇晃,嘶吼,用力,穿着华丽宫装的女子终究还是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啊——” 言煜欢一声绝望的哀鸣席卷了寂静的夜空。 无数的宫灯刹那间照亮了这一条长长的走廊,身穿铠甲的将士们从各个宫门处蜂蛹而来,将所有参与叛乱的乱臣贼子团团围在了中间。 只见银光一闪,刹那之间血溅三尺,数十个人头落地。 眼看着言初霁带来的人越来越多,而自己这边的人却越来越少,苏鸿等人下意识的开始害怕了起来。 他们原以为言初霁已经被他们谋杀在了前往浦南救灾的路上,守卫皇城的御林军总管也被他们收买,宫中处处都安排了他们的眼线,让言煜欢登基已经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可万万没想到,就在即将拿到传位诏书的前一刻,言初霁竟然带着大批量的兵马赶了过来,而更让他们感到恐惧的是,御林军总管此时 竟然倒戈相向,他手下的人手中的刀枪竟然对准了他们自己。 眼看着就要被生擒,苏鸿和杨宏远这下再也顾不得什么家族的未来和那些荣华富贵,带着身边的亲卫就要突围。 可言初霁带来的人是实打实的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真正的经历过血与泪的洗礼的士兵,完全不是跟在他们身边的这些亲卫可比拟的。 不过片刻的时间,他们的人死伤就超过了三成。 此时的言煜欢则是无力地抱着苏蕊儿的尸体,像傻了一样呆呆的坐在原地。 他刚才是距离苏蕊而最近的那个人,眼睁睁目睹了一切的发生,苏蕊儿温热的鲜血糊在了他的脸上,让他瞬间崩溃。 言煜欢的神色近乎癫狂,他歇斯底里的看着手中拿着箭矢的言初霁,“你怎么能杀了她?你怎么能杀了她?!无论如何,她也是你的母妃啊!” “众目睽睽之下,未来的储君当场弑母,你就不怕史官在史书上记一笔,让你在青史上遗臭万年吗?” 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竟然有些不管不顾的想要直接冲到言初霁面前去的打算,杨宏远恨铁不成钢的一把把他拉了过来,“殿下,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您就不要再添乱了!” 若不是因为这个废物如今还有用,还可以依靠他逃出宫去,他都恨不得直接给他两巴掌。 明明苏蕊儿聪慧无比,陛下也是威武非凡,怎么生下来的言煜欢就是个蠢钝如猪的东西呢。 之前他们庆幸的言煜欢比较好拿捏的愚蠢,如今却成了他们如弃敝履的存在。 时喻早被龙卫护着远离了斗争,言初霁穿着一身方便作战的骑马装站在他身边,隔着人群遥遥看了一眼言煜欢。 他平静的视线穿过人群,轻轻地落在言煜欢的身上,叹了一声后,才缓缓开口,“不过是一个妾,如何当得起孤的母妃?” 好家伙,时喻勾着唇轻轻笑了笑,谁说言初霁不善言辞来着?这不是挺会往人心上戳刀子的吗。 苏蕊儿毕生最恨的就是她到死也不过是一个妾,身为她的独子的言煜欢当然也是最清楚不过了。 原本已经被杨宏远半拉半扯着想要逃开的言煜欢听到言初霁的这话,立刻又炸毛了,竟然不管不顾的想要上去和言初霁拼命。 苏鸿和杨宏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个讯息: 言煜欢没救了。 带着这么一个拖油瓶,只可能被斩杀在这皇宫里。 于是二人眼神交汇的同时,手下也做出了反应——直接拉起言煜欢当成了人质。 “都别动!”杨宏远大喝一声,“你要敢再动一下,我立马就割了他的脖子!” 杨宏远身为武将,声音很是粗糙洪亮,即便在满是刀剑碰撞声音的战场中,也清晰地落在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刹那间,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下来,就连风都静了。 苏鸿抹了一把溅到自己脸上的血渍,绷着一张脸和时喻谈判,“陛下,微臣也不再奢求什么其他,只求您放过我和杨大人的性命。” 时喻眉目疏淡,没有半分温度的眼神,轻飘飘的瞥了过去,漫不经心的询问道,“如果朕不答应放人呢?” 苏鸿咬了咬牙,“那陛下就 不要怪微臣不客气了,二殿下恐怕没有办法见到明天的日头了。” 言煜欢心中不由得发寒,他颤抖着身体,斜着眼睛瞥向站在自己身旁的人,完全不敢相信此时这个面目狰狞的苏鸿,会是往日里对他和蔼可亲的外祖,会是那个永远慈蔼,说要将自己送上大夏朝皇帝宝座的外祖。 “你……” “闭嘴!”言煜欢才说了一个字,就被苏鸿快速的打断,“二殿下,微臣知道,此事是微臣做的不对,可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还望二殿下见谅。” 言煜欢咬紧了牙关,心中想要骂娘。 这是事关他生命的大事,要让他怎么见谅? 但此时的苏鸿却已经完全顾不得他心中所想了,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直直的落在时喻身上,“陛下想好了吗?” “想?想什么?”时喻看他半晌,突然一笑,声音中是抑制不住的嘲讽,“苏大人该不会以为,对于这个犯上作乱,试图谋杀自己的兄长和弟弟的逆子,朕还会在乎他的安危吧?” 苏鸿心下一凉,万万没想到时喻竟然会凉薄到这个地步,他这是丝毫不顾言煜欢的死活呀! 但见所有的人都还在停着,苏鸿心中又不由得升起了一抹希望,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慌,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陛下不必强装镇定,毕竟二殿下是您的亲子……” 苏鸿的话还没说完,时喻就突然开口,“那你可以试试看。” 苏鸿脸上闪过一抹疑惑,“什么?” 时喻笑而不语,而是转身看向了言初霁。 一股不祥的预感刹那间涌上心头,随后苏鸿就见到时喻冲他露出了一个堪称恶劣的笑来。 只见穿着一身雪白的里衣的皇帝陛下,缓缓的从言初霁手中接过了那把玄铁制成的弓箭,当着苏鸿的面,将弓拉了个圆满。 在月光下闪着寒意的箭矢直直的对准了言煜欢的心脏。 言煜欢顿感自己的脑袋突突的疼,恐惧爬满了他的整个心田,眉毛一撇就开始大声求饶,“父皇,儿臣知错了,父皇……别杀我,求求您别杀我……” 时喻没有理会他,只是将目光转向了苏鸿,“苏爱卿,如今还要威胁朕吗?” 苏鸿这下一颗心是彻底的凉了下来,他是跟随着原主打天下的功臣,自然知道原主在武学方面的造诣。 如今时喻将弓 拉满的样子,和苏鸿记忆当中那个在马背上潇洒无比,诉说着要让今后的百姓都安居乐业的青年渐渐重复在了一起。 那时的自己是怎么想的呢?他想他一定要忠于眼前的明主,和他一起创造一个盛世。 但不过短短十几年的时间而已,自己怎么就忘记了这一切呢? 尘封的记忆袭来,苏鸿下意识的放下了手里的刀,他带着愧疚的目光,缓缓望向了时喻,“陛下……我知道错了。” 他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开始打起了感情牌,“我还记得当初在邺城时和您说过,要一起建立盛世的,微臣食言了啊……” 说着说着,苏鸿声泪俱下了起来。 时喻才懒得听他的这些废话,幽幽一笑,手中的箭矢便像一阵风一般的飞了出去。 “这些话,留着到下面对阎王爷去说吧!” 第80章 被废的太子 清晨的霞光拂散了夜空中最后一缕寂静, 远方的地平线上缓缓显露出金轮的影子。 弥散了一夜喊杀声的皇宫终于安静下来,但虽然那些被鲜血染红的汉白玉地板早已被宫人们清洗干净, 众人还是从未曾完全飘散的空气当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 御林军穿戴整齐的在周边巡逻, 文武百官一个个宛若鹌鹑一般,排列整齐静悄悄的走进了金銮殿,一个个努力的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 就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大殿之上,威严的帝王端坐于正中央, 漫不经心的视线从十二冕旒之后透露出来, 铺潵在朝臣们的身上。 他略微沉吟了一瞬,这才缓缓开口说道, “想必昨夜的事情, 众位爱卿也都听说了。” 一众官员瑟瑟发抖,全部都低着头,沉默不语。 毕竟, 造反逼宫的这种事情, 就算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当着皇帝的面来讨论啊。 虽然他们都不愿意说话, 但时喻却不愿意让金銮殿就这样沉默下来, 他随机点到了刑部尚书王淼, “王爱卿, 不知对于此事,你如何看待啊?” 被点到名的王淼差点两眼一闭, 直接撅过去,毕竟那带头造反的苏鸿, 可是他的亲家啊! 自家的女儿, 可是已经嫁给苏鸿的儿子多年了。 这万一陛下要是以为他也参与了谋反一事…… 那他……岂不是也要人头落地? 一想到这里, 王淼立马害怕的颤抖了起来,唯恐这件事情牵连到自己,就连说话都有些哆哆嗦嗦的,“启……启禀陛下,按照大楚律令,应当……诛九族!” “这样啊,”时喻沉默了一瞬,随后冲他点了点头,“那后续的事情,就交给王爱卿你去办吧。” 时喻虽然不是什么弑杀之人,但却也不是圣父,剧情中苏泓和杨宏远成功推着言煜欢上了位,他们的家人的身份也随之水涨船高,享受到了更大的权利。 而正是因为他们壕无止境的搜刮,和仗着身后有人便为所欲为的行为,才导致百姓怨声载道,以至于大夏再次恢复了前朝末年的状况。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律法写在那里,就应该按照律法来办事。 王淼自然是无不答应,为了消除皇帝对他的怀疑,他不仅不能在这件事情当中做手脚,还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办的漂漂亮亮,公公正正的。 谈论完了昨天晚上造反的事情,时喻对着江湖海挥了挥手,“念吧。” “诺。”江福海恭敬的点点头,最后拿出来一份明黄色的圣旨,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开始念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皇太子言初霁,聪慧过人,得天庇佑,人品贵重,深消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望其为爱民之明君,布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一股难以言说的震惊从言初霁心中涌起,他猛地抬头直直对上了时喻的眼睛,不知道为何,他从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仿佛看到了无限可能的未来。 言初霁眨了眨眼,心胸豁然开朗,带着一种不知从何而起的自豪之感,恭敬的跪在了地上。 “儿臣,定当不辜负父皇的心意。”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是一只修长的手缓缓拖起他的胳膊,“不必行此大礼,起来吧。” 言初霁借势起身,定定的站起来,便见自己的父皇正面带微笑的注视着自己。 言初霁心中一暖:我一定要带领大夏走向更光明更美好的未来! 时喻笑而不语:终于可以放下担子摆烂了,开心~ —— 言初霁立在城楼上,极目远眺大夏的江山。 今天是前往浦南镇灾的公孙瓒和袁英回朝的日子。 头顶的烈日炎炎,散发着一圈又一圈光辉,荡漾的金光弥漫在烈日周围,编织成一张细密的大网,似乎是将整个大夏都笼罩在了其中。 江福海缓步走过来,“陛下,今日风大,您还是把披风披上吧。” 言初霁微微颔首,视线向着不远处的方向看去。 那里,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旗帜仿佛遮蔽了天日,凌冽的铠甲在阳光下散发着幽幽寒光,浓重的欢乐的气息随着风渐渐弥漫开来。 带头的二人一魁梧,一精瘦,均骑在高头大马上,面容上布满了风霜,但那黝黑的眼眸却格外清亮。 言初霁眸子垂了垂,从城楼上快速的跑下去。 跟不上的江福海尖叫出声,“我的陛下呦!” 等江福海跑的急赤白脸的来到城门口的时候,就看到言初霁静静的立在城门口,身姿挺拔宛若松柏。 恍惚之间,让他将言初霁的身影和时喻的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江福海一路跑过来时已经气喘吁吁,但他心中还是担心不已,“陛下,如今您的身份贵重,可万万要当心龙体呀。” 言初霁在做太子的时候喜欢舞刀弄枪也就罢了,如今当了皇帝,可是要稳重一些的,如果还这样蹦蹦跳跳,江福海觉得自己早晚非得吓出心脏病来不可。 言初霁却微微摇了摇头,“无碍。” 江福海沉默着叹了一口气,知道给可能能劝不住他,只能从旁的开口,“陛下,您继续这样的话,太上皇也会担心的呀。” 这话直接说到了言初霁的心坎里,他努力的绷起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向江福海,“这事可万万不能告诉父皇。” 即将二十岁,已经登上皇位的青年,却还害怕自己的老父亲。 江福海在心中轻轻笑了一下,面上却没有丝毫的表现,“陛下放心,奴才是万万不会向太上皇告状的。” 言初霁轻哼了一声,像个傲娇的孩子,“这还差不多。” 主仆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那一队人马便已然到了城门口。 公孙瓒与袁英翻身下马,动作利落,齐齐跪在时喻面前,“微臣,幸不辱命!” 虽然他们人没有在京城,但是天下已经换了皇帝的事情,还是如风一般的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言初霁平静的眸子缓缓低下,与公孙瓒目光相对。 公孙瓒下意识就挺起了胸膛,就像是一个等候着长辈夸奖的小孩。 言初霁冲他点点头,“爱卿辛苦了。” 突兀的,公孙瓒周身的空气都似乎染上了愉悦,变得欢快起来。 他站起身来,缓步走到言初霁身边,完全不像是一个委以重任的幕僚,更像是一个久不归家的孩子,兴致勃勃的向言初霁诉说着这一路上所发生的点点滴滴。 在言初霁还是太子居住在东宫的时候,公孙瓒便总是对他说一些京城外面的趣事,勾得他心痒痒。 毕竟虽然言初霁一直跟着原主带兵打仗,也算是走过了大夏的万千山河,可那时候的大夏朝还未建立,到处都是千疮百孔,他一路上所看见的也是受尽了苦楚的难民。 如今朝气蓬勃,百姓安居乐业的大夏,他还没有好好的见过呢。 而公孙瓒既然能够在东宫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幕僚,自然也是清楚言初霁的性子。 因此,随着公孙瓒的诉说,言初霁的眼眸越来越亮,终于,在公孙瓒说的口干舌燥的时候,他轻轻地笑出了声来。 “如今就只能让爱卿替朕去好好瞧瞧了,但这大夏的大好河山,朕总有一天也会将其走遍。” 带着这种美好的向往,一行人返回了皇宫。 而就在同一时间,城西口的菜市处,苏鸿杨宏远等参加了逼宫谋反的人正跪在那里等候处斩。 身穿囚服,披头散发,跪在烈日下的一群人瘦骨嶙峋,一个个看起来全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完全没有了高门大户应有的仪态。 围观的百姓们指着他们的鼻子满脸嘲讽,毕竟昔日里高高在上的一品大员全家都成了死刑犯,还是有些罕见的。 一群人围着他们议论纷纷,只觉得这些人死有余辜,如今的皇帝这么的贤明,让他们吃饱了饭,穿暖了衣,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就像是前段时间浦南发生了那么严重的水灾,多少人流离失所,甚至还出现了暴民,可太上皇却深深地记挂着那些百姓,甚至不惜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的安危,让他亲自带人前去赈灾。 有的这么好的当权者,有些人却还是不知足,这简直就是死有余辜! 百姓们一个个义愤填膺,但是周围的喧哗声却是半个字都没有传入苏鸿和杨宏远的耳朵里,他们只觉得如今发生的一切都恍若是大梦一场,让他们即便到了如此地步,还是不愿意相信。 明明他们的家世已经足够显赫,地位也已经足够尊崇,连皇帝也是对他们信任有加,甚至连兵权都没有收回去。 可他们怎么就这么不知足呢?怎么就还要想着更进一步呢? 结果到头来,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如果他们不贪图权势,不想去追求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呢? 应该会的吧…… 他们会子孙满堂,受人尊敬,是当今的肱骨之臣,是大夏的栋梁之材,而不是如今带着全家人一起给他陪葬。 如今的一切……究竟算得上是什么呢? 是他们太过于贪婪所付出的代价吗? 可是,怎么就牵连到了家人呢? 他们的儿子,他们的孙子……全部都要死了呀! 就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欢呼声,百姓们眉开眼笑,喜气洋洋,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股最为真成的喜悦,原来是前去赈灾的公孙大人和袁将军回来了。 浦南的百姓们得到了救赎,暴民得到了安抚,大夏恢复了以往的国泰民安。 围观的百姓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可苏鸿和杨宏远等人却没有办法继续听他们的笑了,因为那拿着大刀的刽子手已经向他们走来,手中的大砍刀在太阳光辉的照射下散发出寒意凛冽的光芒。 在计划逼宫的时候,他们也想过,或许可能不会成功,那个时候的他们只觉得不成功,便成仁,大不了人头落地不过一个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当真刽子手举起了屠刀,对准了他们的脖子的时候,他们心中还是害怕了起来,深入骨髓的后悔伴随着恐惧,一点一点的爬满了整个头皮。 身体开始颤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器官都在叫嚣——他们还不想死! 但这世上终究是没有后悔药的,刽子手手中的屠刀狠狠斩下,顷刻之间,身首就分离了开。 滚落在地上的脑袋上的眼睛怒睁着,即使沾上了许多的尘土,却依旧是死不瞑目。 只不过,他们究竟会不会瞑目,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在乎了。 浓烈的血腥气息随着风飘向远方,渐渐飘进了一处满是颓圮的院落里。 一个浑身脏污,胡子拉碴,满眼浑浊的男子就那般大喇喇躺在地上,仿佛是失去了灵魂一样。 他的鼻子猛地吸了两口,忽然整个人一下子坐起来,他双手疯狂的垂着地,“来人!来人!” 过了许久,一个老太监从后院跑了过来,他身上的衣裳虽然破旧,但却洗的很干净,不过那一双眼睛和坐在地上的男子一样的浑浊。 此时的他似乎是被打扰到了做什么事情,脸上带着无尽的不耐烦,“吵什么吵?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二皇子呢?若不是因为你是皇子,今天菜市口斩首的那群人里就应该有你的份,摸不清自己几斤几两,还在这吵吵闹闹!” 言煜欢猛得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谁被斩首了?” 那太监嗤笑一声,“当然是逼宫造反的那些人喽,你该不会以为他们犯下了如此大罪,还可以好端端的活着吧?” 似乎是担心对言煜欢的刺激还不够,那太监专挑戳他心窝子的话来说,“曾经追随你的人都已经被斩首示众了,以后你就好好的在这呆着吧,少在那摆你二皇子的谱,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呀,都将会被困在这方寸之地,不得外出,直到你死。” “不可能!”言煜欢像疯了一样的向那太监冲了过来,“你少在那胡说八道!” 太监冷冷一笑,“我只不过是说事实罢了,信不信由你自己。” “不可能……”言煜欢似乎还是不太相信,他整个人状若疯癫的喃喃自语,“外祖他是丞相啊!他怎么可能会死呢……怎么可能……他要救我出去的,他要扶持我登上皇位的,我才是帝王,我才是大夏最尊贵的皇上!” “嗤——”太监直接笑出声来,“你就少在这里做梦了吧,陛下都已经登基许久了……” 太监话未说完,言煜欢猛的一下抓住了他的胳膊,“那我母妃呢?她怎么样了?她怎么样了啊?!” “哦~”太监长叹一口气,“你说的是曾经的皇贵妃娘娘吧?” “对对对!”言煜欢忙不迭的点头,“她怎么样了,你快说啊!” 太监冷冷一笑,幽幽地盯着他,“当然是……死了,逼宫的那天就死在你的面前,你难道忘了吗?” 懒得继续和言煜欢说话,太监直接用力将自己的胳膊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最后一把将言煜欢推倒在地上,“我还有事情要忙,以后没事少在那喊我,听到没有?” 言煜欢愣愣的呆在原地,一双眼睛仿佛是失去了所有的光彩,“死了……全部都死了……” “哈哈哈哈——”说了两句话,言煜欢突然发疯般的大笑了起来,“死了好,死了好啊!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太监见他彻底的疯了,暗骂了一声晦气,随后大踏步离开。 言煜欢摔倒在地上,可他却丝毫没有要爬起来的意图,只是仰面躺着哈哈大笑着,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外面热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月色浓郁的几乎看不到一点光亮。 狂风卷地,暴雨突降。 黄豆大小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言煜欢的身上,可他却仿佛没有丝毫的感觉一样,任由大雨的冲刷。 潇潇的雨幕里,言煜欢就像是一个死人一样躺在那里。 过了许久,他的手指微微颤了颤,怒睁的眼睛也眨巴了一下,可他却始终没有起来的打算。 似乎是躺着直面被雨点砸,有些不太舒服,他艰难的翻了个身,竟是直接趴在了地上。 大雨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仿佛是天上的天河水倒灌下来,很快就在言煜欢周身积聚起了一滩水洼。 水面渐渐地漫过言煜欢的口鼻,直至将他整个人都给淹没。 这个院子太过于破旧,连绵的大雨打湿了房顶,到处都在滴滴答答的露着雨,那太监实在是无法入睡,蹙而想到言煜欢居住的房子似乎没有那么的破旧,起身就撑着伞向着言煜欢居住的地方走来。 原本是想要找一个稍微能够住人的地方,却没想到,在走路之时却被一个东西给绊倒,等他浑身湿透的摸到地上绊倒他的那个东西的时候,却发现这哪里是个东西啊,明明是早已死去多时的言煜欢! 太监几乎是被吓得魂飞魄散,马不停蹄的前去宫中报信。 言初霁听着下面的人禀报了言煜欢的死讯,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他知道了。 却又在小太监即将出去的时候叫住了他,“这件事情,不要让父皇知道。” —— 第二天的早朝之上,言初霁洋洋洒洒的诉说了一番公孙瓒和袁英的功绩,直接夸特夸,仿佛是要将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汇都运用在他们二人的身上。 夸奖完毕以后,当属论功行赏。 对于多年前就在东宫当幕僚的公孙瓒,言初霁丝毫没有在乎他商人之子的身份。 正好苏鸿等人因为造反一事被斩首示众,丞相和大将军的位置都空了出来,言初霁便直接让公孙瓒和袁英顶上了。 更是在文武百官震惊的目光中,言初霁直言道,“袁将军的虎符,便继续由你来保管吧,朕觉得它只有在袁爱卿的手里,才能够发挥它最大的价值。” 话音刚落,公孙瓒和袁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震惊。 军权可不是什么人能够指染,更何况才刚刚发生了逼宫造反的事情。 但这位年轻的帝王,似乎和太上皇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从不会贪恋任何权势的人。 只要是有野心,他便会为他匹敌相应的能力。 似乎世间万物都不曾被他放在眼中,一切权势也只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这一举动,让袁英本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手中握着这么多的兵马,倘若他想要造反自己登基,也并不是一件太过于艰难的事情。 然而那年轻的帝王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便这样托付了兵权。 一时间,袁英眼尾微微染上了水色,他有点担心,自己会愧对言初霁的信任。 然而,那位年轻的帝王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玄爱卿,朕相信你。” 在袁英激动的目光中,言初霁展眸一笑,“袁爱卿,这大夏的天下,朕便要靠你了啊。” 袁英跪的笔挺,面容满是坚毅,“陛下放心,微臣愿肝脑涂地,只为陛下分忧。” 然而,令二人想不到的是,为了这一次的封赏,他们一奋斗,就是一辈子。 当他们满心满眼的想要为陛下分忧,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只不过不惑之年,便已两鬓生了华发,看到那明明比他们小不了多少,却依旧满头青丝的皇帝,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太对劲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听从时喻的话,将所有任务都交给手下人去办的言初霁躺在御花园的摇椅上吃着葡萄,身边还有宫女太监为他打着伞。 只觉得一个字——爽! 深刻体会了一番摆烂的好处的言初霁在自己的长子成年的这一年,毫不留情的学着时喻将皇位传给了长子,随后就带着一大批人马,追上了满四处游历的时喻。 因为言初霁已经成为了皇帝,时喻就将原主后宫那些没有子嗣的妃子全部都放出了宫去,还给了大批量的金银珠宝,让她们能够在自己家里颐养天年。 而有三皇子和小公主的梅妃,则是跟着时喻一起游览起了大夏的大好河山。 这两个小孩原本因为逼宫的时候被当成了人质,可是产生了好一段心理阴影,见到人就害怕,怯生生的。 但当言初霁再次看到这两个弟弟妹妹的时候,就发现他们身上的胆怯已经完全不见了,剩下的只有豪爽和大方,明媚的少年人身上仿佛充满着无尽的朝气。 言初霁很是羡慕,小心翼翼地挪到时喻的面前,“父皇,我已经将皇位交出去了,这下你可不能丢下我了呀。” 马车轱辘轱辘的往前走,风里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好。”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时喻这个原本身体不好的太上皇,却成了大夏皇朝当中活的时间最长的一个皇上。 言初霁五十岁头发斑白的时候,时喻健步如飞,满头找不到一根白发。 言初霁六十岁再也骑不了马的时候,时喻身体倍棒,骑着马儿疾驰千里。 言初霁七十岁走路都需要有人搀扶的时候,时喻精神矍铄,一次性爬一百级台阶都不带喘息。 言初霁八十岁再也走不动,必须要返回皇宫修养的时候,时喻坐在马车上提笔写下游记。 言初霁九十岁再也坚持不下去,在一个旭日初升的早晨,永远离开人世的时候,时喻握着他的手,“我儿放心,我还能再玩他个几十年。” 当言初霁的儿子也成为一抔黄土,儿子的儿子都已经老态龙钟的时候,时喻还健健康康,有那闲心怡弄曾孙子。 当言初霁的儿子的儿子的儿子都要闭眼的时候,时喻还是仙风道骨的帅老头一枚。 这下就连2333也忍不下去了,他终于冲破了时喻关他的小黑屋,“我的宿主哎!你要是再不走,他们可要把你当成妖怪了!” 时喻微微叹了一口气,摆烂的日子这么舒坦,怎么就不能让他多过一段这样的神仙日子呢…… 但任务还是要做,时喻只能无可奈何的答应2333,“行了,走吧,下一个世界。” 第二天当前来喊时喻起床的小太监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凉了后,立刻禀报了当时的皇帝。 小皇帝穿着一身龙袍站在时喻的面前,沉沉的吐出了一口浊气,眼中还有泪花闪烁,“可算是死了,太不容易了啊……” 第81章 被换了灵魂的小狗 午后的马路上没有特别多的人, 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零零散散的洒落在柏油马路上。 光影斑驳,树影婆娑,夏日的午后很是宁静, 除了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响, 没有半点其余的声音。 “汪汪~” 忽然, 一阵轻快的狗叫声响起,随即在道路的拐角处跑出来一只浑身黑漆漆的小土狗。 小土狗的样子并不是时下小姑娘们最喜欢的那种可爱型,它虽然身材比较“娇小”,但一张狗脸却长得有些不尽如意,即便浑身的毛发都可以看出来是经过了十分细致的打理的,但因为那凸出来的嘴巴和略微有些呲出来的牙齿, 还是为它减了许多的“形象分”。 但是啊,无论是长得多么丑陋的小土狗, 都会有一个永远不会嫌弃它的主人。 小土狗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 但应当是属于小型犬的类别,四条小短腿软乎乎的, 在略微有些烫jio的柏油马路上“哒哒哒”的跑着。 伴随着它的奔跑, 粉色的小舌头微微伸出来一些,像是一片漆黑的夜里点缀上的一朵粉色的桃花,使得小土狗看起来竟然是有些可爱了。 “汪汪~”小土狗一边跑一边叫, 四条小短腿来回的捯饬,都让人有些担心它会不会自己把自己给绊倒。 不远处的一家宠物医院门口的风铃轧响,似乎是因为听到了小土狗的呼喊, 一名穿着白大褂的青年推开门走了出来。 青年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眉眼生的极为好看, 朗润的像是山巅清冷的新雪, 一副金丝框的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之上, 隐去了一点那双深灰色眼眸当中的忧郁。 如此打扮,再配上那干净整洁的白大褂,倒是颇有几分斯文败类的味道。 刚从宠物医院走出来的青年嘴唇微微抿着,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但当他看见了不远处向他奔来的小土狗时,紧绷着的一张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随着他的唇角勾起,左半边脸颊上一个小巧的梨涡浮现出来。 青年目光直视的小土狗,薄唇轻启,“钟建国小朋友,你今天来的有点晚哦~” “汪汪汪~”听到青年喊它的名字,小土狗张大嘴巴叫了几声,四条小短腿捯饬的更加欢快了。 果不其然,四条小短腿终究还是没有办法达到小土狗想要的速度,就在走下人行道想要过斑马线的时候,小土狗前腿绊后腿,竟是直接摔了个大马趴。 青年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小土狗,“跑慢一点嘛,我又没有催你,一天也不知道要摔多少跤。” “汪汪~” 小土狗可怜巴巴的叫了两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青年无奈的摇摇头,大踏步向着小土狗的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道路的尽头忽然出现了一辆急速飞驰的跑车,巨大的发动机轰鸣声宛若雷鸣一般在青年耳边炸开,银色的超跑仿佛是一根利箭一般疾驰而来。 那辆跑车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太快,小土狗刚刚从地上爬起,还来不及退回人行道上,那辆银色的超跑就已经到了它的面前。 浅浅的笑容僵在了青年的脸上,他猛地一下大惊失色,毫无形象的开始极速狂奔,“钟建国!你给我躲开!” 似乎是青年的这声呼喊惊到了开车的人,超跑在即将压过小土狗身体的瞬间,猛地转换了方向。 虽然那轮胎并没有碾过小土狗的身体,但难免还是有些碰撞,小土狗被超跑的冲击力狠狠甩出,在空中打了一个转,才落在了地上。 “钟建国!”青年几乎是目 眦尽裂,发出一道惊恐的吼声,几乎是不要命一般的向着小狗的方向狂奔而去。 然而,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的无常,青年的整个脑海完全都被小狗被车撞到的事情占据了,丝毫没有注意到,那辆银色的超跑在拐了一个弯以后,又冲着他的方向疾驰而来。 突然的,就在超跑距离青年两三米的距离的时候,他脸上痛苦的神情骤然间收了回去,变成了一开始的那种古井无波,而极速奔跑的方向也随之改变,向着右手边迅速闪过。 就在他躲开的刹那间,银色的超跑不管不顾地向前撞了上去,直接穿过了人行道和绿化带,最后重重地撞向了绿植中间的电线杆。 超跑的车头几乎被电线杆从正中间给劈开,凹陷了一条深深的裂纹,整辆车变形的完全不成样子。 时喻撇头看了一眼那辆超跑,随后毫无顾忌地走向了小土狗的方向。 而此时,宠物医院和周边店铺里的人也听到了声音,纷纷打开门来查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看到那辆被挤的变形的超跑以后,众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紧接着又有人反应过来,“快打120救命啊!这人万一撞死了……” “对对对,报警!快报警!” 将一切的纷纷攘攘都排在身后,时喻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抱起地上昏迷不醒的小土狗,即便 小土狗身上的血污染脏了他雪白的白大褂,但他却丝毫不在乎。 一路抱着小狗回到宠物医院,原主的同事谢乐乐震惊不已的喊出了声来,“钟时喻,这小狗……该不会是你家的建国吧?” “它被刚才那辆银色的车给撞了?” 时喻点点头,随意找了个借口,“我……我有点下不去手,你能帮我替建国检查一下吗?” 虽然时喻曾经也当过宠物医生,但那已经不知道究竟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技术肯定是有些生疏,这种专业上的问题还是暂时交给同事的比较好。 小土狗经常会来店里接原主下班,因此原主的同事们对它都很熟悉,虽然这只狗狗长的不是普遍意义上的好看,但它却特别的乖巧听话,而且行为做事也像个五六岁的小孩一样,聪明的不得了。 因此别看小土狗长的土,名字土,可它却是宠物医院上下所有医生公认的宝贝。 平常小土狗骄傲的不得了,只有给它零食的时候才会勉为其难的让人摸一摸,如今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躺在时喻的怀里,谢乐乐心里顿时有些难受。 她非常理解时喻的心情,如果是自己的猫猫也被车撞成了这个样子,恐怕她连碰都不敢碰一下的。 因此,谢乐乐很快就答应了下来,她从时喻怀里接过小土狗,然后探了探它的鼻息,确定只是昏迷过去以后,谢乐乐稍微松了口气,“我先带它去做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内伤。” 时喻点头答应,“好。” 谢乐乐抱着小土狗正要离开,却又忽然转身看向了时喻,她冲着时喻沾染了血污的白大褂努了努嘴,“肯定没事的,建国平常身体那么棒,你先去整理一下自己吧,等你弄好了,建国就醒来了。” 时喻对她道了声谢,“麻烦你了。” 谢乐乐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大家都是同事,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更何况建国这么惹人疼。” 按照指示牌来到更衣间,时喻脱了白大褂坐在椅子上,对2333开口,“剧情传过来吧。” “好咧,世界剧情已加载,请宿主注意查收。” 你没有看错,时喻这次要养的崽崽不是人,而是一只狗崽崽,还是一只浑身 黑不溜秋的小土狗。 原主钟时喻,今年二十四岁,是一家宠物医院的医生。 原主和女主沐可盈是邻居,住在一个比较旧的小区里,两家人在同一楼,门对门的那种。 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原主比沐可盈大了两岁,一直像一个大哥哥一样的照顾她。 如果一直这么下去的话,或许两人之间最终也会成为一段佳话。 但命运就是这么的无常,在原主十七岁刚上高三的那年,父母带着重病的奶奶去省城治病,哪曾想路上却出了意外。 因为一位大妈坐过了站和司机师傅抢方向盘,使得公交车接连撞了十几辆私家车,造成了大型的连环车祸,而原主的父母和奶奶也一起在这次车祸里丧生。 十七岁的少年人,在即将迎来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的时候,所有的亲人却都离他远去,成了一个没有了家人的孤儿。 因为原本和对门沐可盈家的关系好,而沐父沐母也怜惜他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便常常喊着原主去他们家吃饭,将他当成了半个儿子来疼。 但因为沐家的家庭条件并不是多么的富裕,沐父沐母每天也有工作要忙,即使是想要抽出一些时间来安慰安慰原主,却终究只是杯水车薪。 父母和奶奶接连去世,对于原主的打击是巨大的,原本能够稳稳上清北的原主,成绩开始有了大幅度的下滑,每天昏昏噩噩,完全没有心思去听讲。 老师的反应传到了沐父沐母那里,可他们俩终究是个外人,不是原主的亲生父母,也没有办法怎么样去管教他,只能干着急。 十五岁的沐可盈看出了父母的焦虑,主动提出去安抚邻家哥哥的情绪。 一开始原主什么人都不想理,沉默的像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但无论他怎样的拒绝,沐可盈就像是永远不知疲倦一般的追随在他的身后,还总是能想出种种千奇百怪的办法来逗原主笑。 十五岁的少女正直青春靓丽,灿烂的笑容像太阳一般,经过她的不懈努力,最终还是照亮了原主所有阴暗的角落,让他展露了曾经的笑颜。 沐可盈让原主不要再想其他,认真学习,好好考试,原主自然是无不答应,虽然他心理受到的创伤并没有完全恢复,可他却不想看到沐可盈的脸上出现失望的神情。 但此时距离高考已经没有多少天,即使原主想要重振旗鼓,却再也没有办法达到原本的高度。 一次一次的模拟考试,越来越低的成绩,最终还是让原主几乎快要崩溃。 这一天放学,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独自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游荡。 高三放学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大街上车水马龙,路灯下人来人往,无数的窗口处透露出盏盏灯光,可这些光亮和温暖,却没 有一盏是属于他的。 就像朱自清说的那样,热闹是他们的,他什么都没有。 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成绩,也没有未来。 如此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还有什么活着的必要吗? 他独自一个人走到了桥边上,看着想法。 似乎是只要跳下去,他就可以解脱了。 看着熙攘的大街,原主微微闭上了眼睛,可就在他一条腿已经跨出栏杆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几声微弱的狗叫。 “汪……汪……” 不知是哪来的小狗,叫声轻的几乎都快要听不到,可即便是如此虚弱的声音,原主却还是从当中听到了一丝对于生的渴望。 他默默地将迈出去的一条腿又收了回来,靠着手机上微 弱的亮光,扒开草丛细细寻找。 最后在一处灌木丛下,找到了一窝小奶狗。 别看这足足有五只小狗,其中四只的身体却都已经完全僵硬了,甚至是身上还传来了阵阵恶臭,不断的有苍蝇在他们周边飞来飞去。 只有一只浑身漆黑的小土狗还尚且有一口气息,它蜷缩着身子趴在草丛中,害怕的瑟瑟发抖,但那一双眼眸却是又大又亮,即便是在黑夜里,也散发出了惊人的光芒。 在原主将草丛扒开的一刹那,小土狗猛地抬起了头,一人一狗四目相对,都好似从对方的眼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原主走过去将小土狗轻轻地抱在怀里,丝毫不顾及小土狗身上的脏污,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它的背,“你家也只剩下你一个了,我家也是。” 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原主再次开口说道,“既然我们都成了孤儿,那我们就相依为命好不好?” 似乎是听懂了原主的话,小土狗努力睁着眼睛,张大嘴巴用力地叫了一声,“汪!” 原主喜极而泣,紧紧地将小土狗箍在怀里。 好似从这一刻开始,他又有家了。 原主将小土狗带了回去,小心翼翼的洗去了它身上的脏污,还拿出自己仅有的钱买火腿肠给它吃。 小土狗也很是乖巧听话,从不乱拉乱尿,每当原主趴在桌上奋笔疾书的时候,它就蜷缩着身体趴在原主的脚上,从不吵闹,从不捣乱。 原主浑浑噩噩的心彻底清明,他想要带着小土狗过上更好的生活,他开始翻越资料查找如何健康的喂养一只小奶狗,他开始重振旗鼓,全心全意的投入复习当中。 在小土狗入住半个月以后,原主迎来了高考,在离开家门时,他将小土狗紧紧的搂在怀里,“钟建国,爸爸要去给你挣未来了。” “汪汪~”小土狗的声音不似初见时那般的虚弱,而是带着一股撒娇的意味,他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原主的手背,随后用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他。 就好像是在鼓励他一样。 带着自己和小狗的愿望,原主坚定地走进了考场。 高考结束后,原主选择了动物疾病诊治专业,想要依靠自己的专业技术,让小土狗能够永远的陪在自己身边。 原主毕业以后找了一个离家近的宠物医院上班,小土狗很聪明,不过短短几天就已经找准了原主上下班的时间点,每天按时按点的送原主上下班。 在这条不算太过于拥堵的小路上,小土狗自己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但好景不长,在沐可盈大学毕业刚刚找到工作的这一年,一辆银色的超跑失控,撞伤了小土狗,撞死了原主。 因为死了人,周围的商户只顾着报警和害怕了,就连宠物医院的工作人员也因为死去的人是他们医院的医生而集体忽视了小土狗,但他们反应过来想要去寻找小土狗的时候,小土狗已经不见了。 邻家哥哥被撞死了,撞死他的人还是自己新公司的老板,而老板本人也因为车祸成了植物人,这让沐可盈整个人都变得昏昏噩噩了起来,做起事情也越发的不认真起来。 这一天被领导骂了,沐可盈垂头丧气地走在马路上,却突然发现了一只浑身漆黑的小土狗被一群小孩子追着打,她睁大眼睛仔细一看,这小土狗不正是死去的邻家哥哥养的钟建国嘛! 沐可盈赶走了那群小孩,将小土狗带回了家,悉心照顾。 但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小土狗的体内已经换了一个灵魂,正是她那躺在医院里成了植物人的老板顾嘉宇。 顾嘉宇对于沐可盈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他记得,似乎是入职的第一天,这个迷迷糊糊的女孩就将一杯热咖啡洒在了他的西装上。 对于这种故意碰瓷,想要引起他注意的女孩,他向来都是不会给任何一个好脸色的。 但没想到自己出了车祸,意外变成了一条狗以后,竟然又再次遇到了这个女孩。 在一人一狗渐渐地相处过程当中,顾嘉宇发现他似乎好像是误会沐可盈了,这个女孩并不是装迷糊故意来引起他的注意,而是本身做事就有点呆呆笨笨的。 明明是在包扎伤口,却在无意间将他弄得更痛。 明明发现他不喜欢吃狗粮,却还总是忘记给他做饭。 早上起个床也会摔一跤,洗个脸也会磕碰一下,甚至时不时的在家里还会表演平地摔。 迷迷糊糊初入职场的小女孩很快就引起了顾嘉宇的注意,不知不觉之间,沐可盈就进了他的心。 因为沐可盈平常做事迷糊,导致经常在一些小事情上面犯错误,于是主管常常骂她。 沐可盈受不了这些小委屈,可也不好总是对着别人哭诉,她便只能回家抱着小狗倾诉着在公司遭受到的一切。 说的次数多了,顾嘉宇渐渐在心中也恨上了自己的那个下属,一次又在沐可盈哭着回来以后,顾嘉宇再也忍不住了,想他堂堂的总裁虽然变成了一条狗,但也断然没有到让其他人欺负他心上人的地步。 顾嘉宇趁沐可盈去上班的时候偷偷打开门也去了公司,在楼梯口专门等着沐可盈的上司,然后趁其不备,狠狠地一口咬了上去。 顾嘉宇下了狠嘴,上司的手臂上被咬的血肉模糊,但顾嘉宇的身体终究只是一只小型犬,在上司也发了狠以后,被抓着尾巴重重的甩在了墙上,随后还进行了一阵拳打脚踢。 就在顾嘉宇差点被上司打死的时候,沐可盈急匆匆的赶到,又是赔礼,又是道歉,这才好不容易将顾嘉宇给接走。 但当沐可盈将小狗送去宠物医院,对方睁开眼睛以后,她却发现,小狗好像变了。 不仅变得不亲近她,反而是对她万般的排斥,一看到她就对她发出低沉的吼声。 沐可盈不知道这是小狗原本的灵魂回来了,还以为它出了什么问题,可无论她如何的安抚,小狗一直都对她带着敌意。 无可奈何之下,沐可盈只能将小狗寄养在宠物医院。 等她第二天上班时,发现那个原本应当躺在医院里成为植物人的老板竟然好端端的出现在了公司里,而且还总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注意着她。 沐可盈感觉怪怪的,直问老板是不是对她有意见? 哪曾想顾嘉宇竟是直言喜欢于她,想要和她在一起。 人帅腿长又多金的老板的表白,沐可盈完全没有办法拒绝,只稍微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 事后她询问顾嘉宇为什么会喜欢上她,对方勾了勾她的鼻子宠溺着说道,“因为我看见你救助了一只黑色的小狗,我觉得如此心地善良的女孩,定是上天安排给我最好的礼物。” 沐可盈羞涩的笑了笑,直说下班以后要带着顾嘉宇一起去看小土狗。 这一次小土狗似乎是改了性子,看到沐可盈以后丝毫没有甩脸子,甚至还恢复了以往对她的亲昵。 沐可盈以为小土狗之前是因为受伤了才会如此,便放下心打开笼子把它抱了出来,甚至还拿给顾嘉宇看。 顾嘉宇看着自己居住了好几个月的小土狗的身体,一时之间心情很是复杂,可看着沐可盈期待的眼神,他还是试探着伸出手去摸小土狗。 但就在他伸手的一瞬间,小土狗温和的 眼眸骤然间变得十分的犀利,它猛地一下张开嘴巴,用自己那锋利的犬齿狠狠地咬上了顾嘉宇的手。 因为它牢牢的记得,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撞死了它的爸爸,不仅害得它没有了家,还霸占了它的身体。 自己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这个男人竟然还敢出现在它的面前。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小土狗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咬,带着一股势必要将顾嘉宇咬死的架势。 “啊——” 沐可盈尖叫一声,用力的去掰着小土狗的嘴巴,试图将顾嘉宇的手从小土狗的嘴里拿出来。 小土狗才被打了一顿,身体上的伤完全没有好,即便它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完全不是两个成年人的对手。 顾嘉宇很快就把手给拿了出来。 他掐着小土狗的脖子,一双眼里全是凶狠,完全不顾宠物医院医生的阻拦,恶狠狠地将小土狗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它的脑袋恰好碰到了笼子的角,顿时就血流如注,医生想要抢救都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无力的躺在地上抽搐着身体。 小土狗在临死前挣扎着看向了宠物医院墙面上贴着的原主的照片,最后轻轻闭上了眼。 死了也挺好的,死了以后,就可以去找它的爸爸了吧…… 有爸爸在,它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狗狗。 没有人骂它,也没有人打它,它会被一双大手温柔的搂在怀里,舒服的让它不停的打着呼噜。 狗狗它呀,会永永远远的和爸爸在一起的。 因为小土狗的死,沐可盈可是生了好长一段时间顾嘉宇的气,但那终究只不过是一条狗,在顾嘉宇搂着她哄了几次以后,沐可盈就原谅他了。 就像是灰姑娘终于找到了属于她的王子,两人幸福快乐地走到了一起。 至于那个成全了他们爱情的小土狗和原 主,早已被忘到了九霄云外去。 接收完剧情的时喻勾了勾唇,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自顾自的换掉了自己的白大褂,随后转身出了更衣室。 又等了一段时间,谢乐乐才抱着小土狗走了出来,她脸上的神情算是比较轻松,“没有太大的问题,内脏也没受伤,就是断了一根肋骨,右后腿有些骨折,不要乱动,安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时喻冲她道了谢,随后接过小土狗亲自替它包扎。 顾嘉宇记得自己的超跑的刹车调似乎是被人动过,从而导致他完全没有办法刹车,直至最后出了车祸。 这中间……似乎还撞到了人。 顾嘉宇猛的一下瞪大了眼睛,挣扎着就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竟然待在一个笼子里。 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愤怒,“谁把我关到这里来的?” …… 沉默,沉默…… 永久的沉默。 因为顾嘉宇突然发现,自己说出口的话,竟然变成了一阵犬吠! 他不可置信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毛茸茸的爪子,他自己竟然变成了一条狗! 时喻盯着小土狗看了半晌,确认它此时身体当中的灵魂已经变成了顾嘉宇,便抬步走了过去。 就在顾嘉宇心中有万千思绪闪过的时候,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仿佛是一个魔鬼一般,放进来一盆狗粮,对着他幽幽的开口,“吃吧,等吃完养好了身体,我就给你做绝育手术。” 第82章 被换了灵魂的小狗 “汪汪汪汪汪!!!” 就在时喻话音落下的一刹那, 被关在笼子里可怜兮兮的狗子一双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一样,它浑身上下布满了杀气,冲着时喻就是一顿嗷嗷乱叫, 若不是因为有着狗笼子的阻挡, 那小狗恐怕早已经一口狠狠地咬上了时喻的喉咙。 顾嘉宇几乎是要羞愤欲死,突然出了车祸也就罢了,哪曾想他竟然还又变成了一条狗,变成一条狗也算了吧, 起码还活着,哪里知道他竟然还要面临丢蛋蛋的危险! 想他堂堂一个二十五岁的黄金单身汉,到如今连女人的手都没有摸过一把, 却即将要失去他作为男人的尊严。 哪怕如今的他只是一条狗,这也是完全没有办法忍受的事情啊! 顾嘉宇微微闭了闭眼,心中满是绝望,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可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神实在是不太友善, 让他不得不提起万般的警惕,唯恐一不小心就被对方抓了去嘎了蛋蛋。 小狗的心思几乎都表现在脸上, 即便如今内里的灵魂变成了一个人,但表情却依旧还是很生动。 看着笼子里的小狗一会儿震惊一会儿愤恨的样, 时喻起了逗弄顾嘉宇的心思。 金丝眼镜后面一双锐利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深灰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意味深长的光芒,“怎么突然这么凶, 该不会是发情期到了吧?” 一般的小动物到了发情期都会一天到晚的发出嚎叫,有时候还会乱拉乱尿,主人忍受不住的情况之下, 往往都会拉着它们去做绝育。 虽然顾嘉宇家中并没有养过什么宠物, 但空闲的时候偶尔刷刷短视频, 还是有看到过类似的故事的。 为了保全自己仅剩的尊严,顾嘉宇硬逼着自己表现出一副乖顺无比的样子,他努力挪动着自己并不熟悉的四肢,乖乖巧巧的趴在笼子里,甚至还十分讨好的对着时喻轻轻叫了两声。 看着剧情中这个家室良好,谈吐优雅的大总裁,竟然当真认认真真的扮演起了小狗,时喻心中冷笑更甚。 ——既然决定了做狗,那可就要坐实了自己的身份。 就在时喻准备打开笼子把顾嘉宇放出来的时候,听到他之前撕心裂肺的嚎叫的谢乐乐和一名小护士一起跑了过来。 谢乐乐隔着笼子盯着顾嘉宇看了两眼,随后十分疑惑地皱起了脑袋,“钟医生,刚才是建国在叫吗?” “我怎么感觉它好像变了个样子?倒不是说长相变了,就是这眼神……看起来有些奇怪。” 顾嘉宇心头猛地一颤,唯恐自己变成一条狗的事情被人认出来,连忙抬起前爪搭在了自己的脑袋上,不敢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视线。 “不知道,”见顾嘉宇如此行径,时喻摇着脑袋摊了摊手掌,略显遗憾的轻叹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建国在醒来以后就好像不认识我了。” “啊?!建国竟然不认识你了?” 小护士惊叹出声,仿佛是遇见了万般不可思议的事情,震撼的瞪大了眼睛,“那么乖,那么聪明的建国,难道是被车撞失忆了吗?” “不应该吧……”谢乐乐围着顾嘉宇转了一圈,“我仔细检查过了的,建国的脑袋没有任何的伤痕啊,只是肋骨断了一根,然后后脚有些骨折而已,怎么可能会失忆呢?” 小护士也说不清楚,只能用一种略带怜惜的眼神望着时喻,“那钟医生你可太惨了,养了建国这么多年,拿它当儿子疼的……” 剩下的话,顾嘉宇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只有一个万般恐惧的事实摆在他的眼前: ——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却十分邪恶的想要嘎了他的蛋蛋的恐怖医生,竟然是他这具小狗身体的主人! 刹那间,无尽的绝望涌上了心头,顾嘉宇在心中默默呐喊——天要绝我! 看着缩在笼子里的小狗瑟瑟发抖可怜兮兮的样子,时喻眼神中流露出微微遗憾的笑意,他顺手整理了一下白大褂略微松动的袖口,抬手摸上了顾嘉宇的脑袋,狠狠地rua了好几下。 顾嘉宇努力的转着脑袋,想要将自己头上那只作乱的手给拍下去,可因为断了一根肋骨,稍微一动胸腔里就传来阵阵的疼痛,使得它行动非常的受限。 只能气急败坏地冲着时喻呲牙咧嘴。 这个宠物医生简直是不知所谓!胆大包天! 他活了整整二十五年,还从没有人敢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可如今他只是一条狗,还是一条受了伤的狗,丝毫没有办法改变目前的状况。 看着他呲牙咧嘴的样子,谢乐乐捂着眼睛都有些不敢再看,“完蛋了,建国真的被撞傻了,不仅不认识钟医生,甚至态度还如此的恶劣。” 时喻一边rua着顾嘉宇的脑袋一边痛心疾首的开口,“钟建国小盆友,没关系,就算你暂时不认识我了,我也会想办法让你牢牢的记住我的。” 顾嘉宇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这条狗的名字竟然是这么土。 可他还尚且来不及思考名字的由来,又在恍惚之间对上了时喻的眼睛。 就好像是在漫无边际的荒野上遇到了一只饿到了极致的猛兽,在那双深灰色的宛若琉璃一般的眼眸的注视下,顾嘉宇感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他的心脏一点一点的给攥紧了。 青年的声音很是好听,可他却没有办法细细的去品味。 只剩下无尽的恐慌不断的席卷了他的全身。 看着眼前这个套着一身白大褂,微笑时左脸上还出现一个小巧酒窝的青年,无数变态杀人狂的影视片段从脑海当中闪过,顾嘉宇忍不住瑟瑟发抖。 时喻轻轻的笑着,手下的动作越发的温柔,声音也更加柔和,“建国不怕啊,我是你爸爸呀,等你的伤势好了,做完绝育手术,咱们就回家。” 顾嘉宇:…… 更害怕了怎么办? 急,在线等! —— 今天是工作日,医院里并没有来什么需要治病的宠物,一下午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就在临近下班前的半个小时的时候,一个短发的女生带着一只哈士奇走进了宠物医院。 小护士急忙迎接了上去,询问哈士奇的姓名,年龄以及出了什么问题。 “名字叫小哈,一岁零一个月了,”当提到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女生脸上出现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它实在是太能闹腾了,家里的家具都快被它给拆完了,而且最近又发情了,一天到晚的在家里嚎,吵得周围的邻居天天投诉我。” “实在是受不了,今天必须给它做绝育!” 小护士轻轻一笑,表示了解,“您稍微等一下,我现在去叫我们的钟医生出来为小哈诊治。” 时喻抬手掂了掂手里的哈士奇,个头不大,但长得却像个小胖球一样,明显吃的太好了。 “这也太胖了。” 主人也是很无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它太能闹腾了,一不给它吃的就仰着脖子开始嚎,实在是管不住,就想着做完绝育以后能让它稍微安静那么一点点。” 时喻轻轻笑了笑,“哈士奇这个品种,恐怕做完绝育也没有办法安静下来。” 主人也只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没关系,尽人事听天命吧。” 做绝育前要先做术前检查,时喻安排了哈士奇的主人在外面休息,随后抱着哈士奇去抽血。 就在时喻哈士奇做检查的时候,女主角沐可盈也来到了这家宠物医院。 今天沐母在菜市场捡漏了一只又大又肥的兔子,晚上打算做一锅红烧兔肉,因为沐可盈下班回家的路上会经过时喻工作的宠物医院,于是就让她邀请时喻一起回家。 沐可盈不加班的时候总会来宠物医院找原主,因此医院里的小护士和医生都认识她,小护士给她倒了一杯水,“钟医生在给一只哈士奇做检查,在这里稍微等等他吧。” “没关系,”沐可盈道了一声谢,端着水杯开始四处游走起来,她也挺喜欢小动物的,每次都会来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新来的小动物,好上手rua一rua,过一把手瘾。 走着走着,她突然看到了一只万分熟悉的小狗正可怜兮兮的趴在笼子里。 沐可盈迅速走过去敲了敲笼子,“钟建国,你怎么也生病了呀?” 路过的医生提醒她一句,“建国不是生病了,而是中午来接钟医生回家的时候被一辆车给撞了。” 沐可盈一下子就急了,声音立刻拔高了一些,“被车撞了,严不严重啊?” “那倒不严重,”医生微微摇了摇头,“就是后腿骨折了,短时间内只能趴着。” 那个医生似乎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说完这话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沐可盈脸上闪过一抹心疼,小土狗虽然是原主捡回来的,可从那么小一只养到这么大,她也出了不少的力。 抬手打开笼子,轻轻摸上了小狗的脑袋,“钟建国,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呀,要不然的话,我就把属于你的大鸡腿全部都吃光光!” 顾嘉宇在睡梦中被人弄醒,正想要呲牙咧嘴的警告这人一番,却发现眼前出现的这人异常的熟悉,不正是上班第一天就毛手毛脚将咖啡洒到了他西装上面的女员工吗? 顾嘉宇的心思是活跃了起来,如果自己能讨到这个女员工的喜欢,让她带自己回家,岂不是就可以避开时喻这个门嘎人蛋蛋的魔鬼? 时喻给哈士奇做完检查出来以后就看到沐可盈和顾嘉宇一人一狗相处的万般和谐,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极为甜蜜的气味,就好像沐可盈才是这条小土狗的主人一样。 “咳咳!”时喻咳嗽一声,引起了沐可盈的注视,“你怎么来了?” 沐可盈勾着嘴唇娇羞一笑,“我妈今天晚上做了红烧兔肉,让你一起去我们家吃饭。” 因为沐母对原主是真的很好,时喻没有办法拒绝对方的好一,他摊了摊手掌,“那可能需要你等一会儿了,我这里还有手术要做。” 沐可盈轻笑着摇头,“没关系。” 听到两人对话的顾嘉宇钝感彻底的绝望,原来这两人竟然还认识! 难道真的是天要亡他? 然而,更让他恐怖的事情还不仅仅如此。 时喻在即将进入手术室给哈士奇做手术之前,抬手提溜起了他后颈脖上的毛,让他一起带进了手术室里。 顾嘉宇被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眼睁睁的看着时喻拿起了一把泛着寒光的手术刀,在已经完全麻醉了的哈士奇肚子下面半寸的距离处划了下去。 顾嘉宇:“!!!” 这个魔鬼,竟然让他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他给其他的狗狗嘎蛋蛋! 感受到顾嘉宇的视线,时喻扭过头去对着他温柔一笑,举着染血的手术刀开口,“放心,不会痛的,就这么一刀下去,很快就结束了。” 第83章 “时喻来啦?快进来坐!”沐父打开房门, 看到站在沐可盈身旁的时喻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你沐阿姨今天可是逮着了一只好肥好肥的兔子,这红烧兔肉是你沐阿姨的拿手好菜,你小子今天可要有口福了。” 两家人不仅是邻居, 还门对着门,家里的两个小孩年纪也差不多, 关系一直都挺好,原主也不是第一次来沐家吃饭了, 时喻很熟练的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了门口的柜子上。 微笑着说道,“所以这不刚一做完手术就马不停蹄的过来了嘛,这么多年啊, 我就是好沐阿姨这一口。” 沐父对于眼前的这个未来女婿是越看越满意,虽然说父母双亡是个孤儿了吧,但是却有自己的房子, 稍微装修一下就能当新房。 而且这房子就跟自己家对门, 就算闺女嫁了人, 也是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们老两口就这么一个闺女, 也不用担心会被人欺负了去。 再加上时喻工作的宠物医院离家也就走路十几分钟的距离, 根本不用担心他会常年在外面出差, 成天到晚到处跑什么的。 更何况医生是一个多么高尚的职业啊, 虽然是一个宠物医生不是给人治病吧, 但是也不像医院里的医生那么忙啊, 几乎每天都可以按时按点的下班,也不用担心什么医患关系。 重要的是,宠物医生这个工作赚钱啊, 完全不用忧心时喻养不起自家闺女。 而最最让沐父觉得满意的是, 这孩子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对他的性情什么的都十分了解,将自己的宝贝闺女交给他,他们老两口都放心。 如今,闺女也大学毕业找着工作了,也到了该考虑终身大事的时候。 不过他瞧着时喻对自家闺女有意思,但自家闺女好像还没开窍,因此这顿饭把两个人聚到一起,不仅仅是简单的吃一顿饭而已,更重要的是试探试探自家闺女的口风。 毕竟他可是知道,那宠物医院里的小姑娘还是挺多的,时喻长的又好看,这不赶紧定下来,万一被别的小姑娘给拐跑了,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沐父整个人眉开眼笑,接过东西后乐呵呵的说道,“你人过来就算了嘛,还带什么东西呀,做手术累不累,医院里那些小猫小狗的也很吵吧?” 时喻笑着应答,“还不错,习惯了就好了。” 说完这话,时喻转身便撸起袖子进了厨房,打算给沐母打下手。 这样的事情在这个不大的屋子里发生过很多次,原主刚刚失去父母亲人的时候,.52GGd.唯恐自己会被沐父沐母嫌弃,即便二老说了无数次,让他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但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还是让原主有些诚惶诚恐,因此,他便主动承担起了沐家的家务。 原主之所以能够烧的一手好菜,都是在沐母身边打下手练成的。 时喻并不想在沐父沐母面前暴露出什么,因此便学着原主的样子走进了厨房,可没想到这一次沐母却不似往常一样笑呵呵的对他点头了。 “哎呀,厨房这么小,我一个人都有些转不过来身,你都长这么大了进来就更挤了,更何况我这儿马上就好了,也不用你帮忙,”沐母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赶着时喻往外面走,“你们年轻人待在一起才更有共同话题,你去沙发上和可盈说说话就行了,饭马上就好。” “哈哈哈,”见时喻神情有些尴尬,沐父打着哈哈,“你沐阿姨说的也没错,你看你这么高的个子进去确实有点挤,不如你和可盈一起下楼买点饮料上来吧,顺便也买瓶酒,咱爷俩好好喝一个。” 沐父沐母对原主是真的好,时喻没有办法拒绝,只能点头答应。 但沐可盈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动也不动。 沐父恨铁不成钢的瞪她一眼,“你看看时喻,在看看你,一回家就往沙发上一躺,什么都不做,哪有一点女孩的样子?” 沐可盈啃苹果的手顿了顿,“那我就是这么个样子嘛,要不然你让我妈把我塞回肚子里重新生一遍?” 沐父被气个仰倒,咬着牙对时喻说,“你瞧瞧她,时喻啊,我跟你沐阿姨都已经老了,可盈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将来该怎么办,我们老两口可就指望你了。” 时喻笑着点头,“这是自然。” 沐可盈怎么说也不愿意一块下去,时喻便独自一人拿着手机下楼去买酒水。 他自然知道今天不仅仅是简单的一顿饭而已,沐父沐母明显有撮合他和沐可盈的意思,但要怎么委婉的拒绝才能不伤害老两口的心意……这似乎是一个千古难题。 如果沐父沐母是那种唯利是图,丝毫不顾及子女幸福的人,时喻倒是有许多解决的办法。 可沐父沐母却是一心一意的为他们好。 难办啊…… 在楼下转悠了好一圈,时喻才提着酒水慢悠悠的上楼,就在他刚刚走到电梯口的时候,沐可盈却突然打来电话,“家里开了燃气灶好热啊,你帮我带两个雪糕上来呗。” 时喻看了一眼已经到达的电梯,没有丝毫犹豫的拒绝,“我已经上电梯了。” 说完,还不等沐可盈回答便直接挂了电话。 再次敲开沐家的门,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正中央放着一大盆红烧兔肉,色泽金黄,汤汁浓郁,看着就很有食欲。 可见沐家老两口为了撮合他们,还是下了很大一番功夫的。 不过很可惜,老两口的心意终究是白费了。 “回来啦?”沐母很是自来熟的迅速接过时喻手里的酒水打开瓶子倒进了杯子里,“来,快坐下。” 沐可盈撅着个嘴巴,满脸不高兴,“我的雪糕呢?” 时喻略微挑眉,“不是告诉你了,我已经上电梯了吗?” 沐可盈的神情顿时僵在了脸上,时喻今天的表现令她十分的错愕,她不理解,往日里对她予以予求的人,怎么突然变了一副样子?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难不成……一想到今天宠物医院带着哈士奇来做绝育的那个长相十分漂亮的短发女孩,沐可盈一颗心瞬间颤了颤,她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该不会是有了其他喜欢的人了吧? 这怎么可以…… “你……”沐可盈刚想询问时喻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沐母却突然盛了一碗汤放在了她的面前。 脸上带着略微的薄怒,“马上要吃饭了,吃什么雪糕?渴了就喝汤!” 沐可盈哼了一声,扭过脑袋,“不吃就不吃,谁稀罕!” 几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沐父夹了一筷子红烧兔肉放进了时喻的碗里,“时喻别介意啊,这丫头就是被我们老两口给惯坏了。” “当然不介意,”时喻笑着吃掉那一块的肉,轻轻摇了摇头。 毕竟……他又不可能真的和沐可盈谈恋爱。 沐可盈见饭桌上其他三个人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打算,只能恶狠狠的用力扒拉着自己手里的饭,并且不断的发出筷子碰撞餐盘的声响。 沐父终于忍无可忍,一筷子重重的敲在了她的手上,等下脸来看着她,“你再给我胡闹一个试试看!” 沐可盈瞬间就怂了,颤颤巍巍地缩在一起像个鹌鹑似的。 别看她平日里无法无天,老两口也愿意纵着她,宠着她,可如果沐父真正的生气了,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沐可盈再不敢继续作妖,只能乖乖巧巧的吃着饭。 对于这件事,时喻全当自己没长眼睛没看见,只自顾自的认真吃饭,哄沐可盈是原主的事情,他可没有那个闲心情。 吃了一会,沐父忽然端起酒杯,意味深长的说道,“时喻啊,你看你今年也二十四了,虽然我们总是叫你过来吃饭,可家里没有个女人帮你打理,终究还是会有些冷清的吧?” 时喻全当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和沐父碰杯后摇了摇头,“不冷清啊,家里还有建国在呢,它那个皮实的样子,沐叔叔你也见过了的不是?” 沐父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转头看了一眼沐母,带着一丝乞求的眼神。 沐母微微叹了口气,她就知道这个死老头子不着调,这事儿还得她自己来。 “是这样的,”沐母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你和可盈年纪也不小了,你是我和你沐叔叔看着长大的,你的品性如何我们再清楚不过了,把可盈托付给你我们也放心,不如就挑个时间,你们小两口把事办了,我们两个老家伙呀,也就可以好好的享享清福了。” 时喻低垂着眼眸略有所思,随后转身看向了沐可盈的方向,女孩鼓着腮帮子还是有些气呼呼的,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把老两口的话给听进去。 或许沐可盈还想着骑驴找马,但时喻却不愿意这么一直拖下去,他直接抬手拿掉了沐可盈手中的筷子。 沐可盈猛地抬头,有些生气,“你干什么呀你?” 时喻不给她回避的机会,“刚才叔叔阿姨的话,你听到了吗?” 沐可盈哪知道时喻竟然会这么的直接,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忙撇过头去看向窗外,“什么话呀,我没听清。” 她知道自己的青梅竹马很好,他也很喜欢自己,可是如果真的和对方结婚的话,那生活可就太没有乐趣了。 这个人呆板又无趣,一眼可以望到底的人生是那么的平淡,没有一点激情,她渴望的是能够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爱的死去活来,天荒地老的那种。 而不是和眼前的这个人柴米油盐酱醋茶,像一潭死气沉沉的湖水。 很明显,沐可盈不喜欢原主,可目前也没有遇到比原主更好的,便不主动也不拒绝,骑驴找马,把原主当成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 时喻可不愿这样惯着她,再次直球攻击,“叔叔和阿姨刚才询问我们的婚事,你怎么看?” “我……”沐可盈两只手指用力的搅在一起,惶惶间有些不知所措,一张白嫩的小脸上布满了纠结的神色,“我也不知道,我没想这么快的,我一直把你当哥哥。” 哥哥妹妹什么的戏码可实在是太恶心人了,时喻微眯着眼睛,隐藏起里面的恶意,“但我从未把你当作妹妹看待。” 沐可盈声音颤抖得更加厉害,“我……我也不知道。” 老两口看着这一情况,双双都无比的震惊,感情他们以为情投意合的两个年轻人,竟然还没有在一起! 时喻轻瞥了一眼尴尬不已的沐父沐母,持续性直球攻击。 “那你喜欢我吗?如果你答应的话,我们明天就去扯结婚证。” 一听到结婚两字,沐可盈再也没办法继续装下去了,她猛地站起身来,几乎用尽全力的从喉咙中吼出来一个字: “不!” 时喻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摆脱这个女主角,但他面上还是露出了一丝难过的表情,低着头声音颤抖,“好,我知道了。” 虽然是说出了自己心中一直存在着的想法,可看到时喻难过的样子,沐可盈却突然感觉心里好似空了一块。 就好像有什么对她很重要的东西骤然之间失去了一样,空落落的,难受得紧。 思绪还没有经过脑子,动作就已经做出,沐可盈下意识的拉住了时喻的袖子,磕磕绊绊的询问道,“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就……你就当我的哥哥,好不好?” 时喻盯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我不缺妹妹。” 言下之意,缺的是一个女朋友。 “可是——”沐可盈持续输出,“你曾经说过你要一辈子都保护我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时喻摇了摇头,“但我终归也是要娶妻生子的,如果你不和我在一起,我又怎么可能一辈子保护你?” “我不愿意和你做朋友,”时喻盯着沐可盈的眼睛一字一顿说的认真,“如果你还是这种想法的话,我觉得,我们以后也没有必要再继续见面了。” 一旁的沐父沐母脸色随着他们的谈话越发的深沉了起来,直到时喻说出再也不见面以后,沐母但是气得脖子都红了。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不算数呢?”沐可盈猛地吼出声来,“你爸妈都死了的时候……” 眼看着时喻脸色骤然变冷,沐可盈猛的被沐母用力拉了过去,反手一巴掌打在了沐可盈的脸上,她气的眼睛都有些红了,“你不喜欢时喻,你这么多年吊着人家干什么?我怎么养了个这么个不知羞的臭丫头?” 第84章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沐母也是一时气上了头, 当打完沐可盈一巴掌以后她也有些后悔了,抿了抿嘴唇,正想要拉过沐可盈的手去看看她伤的严不严重, 却没想到自己被沐可盈一把推开了。 沐可盈捂着被打得生疼的脸颊,带着满腔的恨意看向沐母,她眼里闪着水花,眸底泛着微微的红, 语调轻的好似风一吹就要散了一样,“你打我?” 她长这么大, 挨打的次数屈指可数, 除了还是小孩子的时候, 因为调皮捣蛋不听话被打过屁股以外, 沐可盈还从来没有被母亲扇过巴掌。 这一巴掌打的她有点懵。 但当她反应过来以后,胸腔中却只剩下了无尽的愤怒,她怒视着沐母,“就为了这么一个外人,你竟然就打我?” “是!我知道, 我哪哪都比不上他钟时喻,学习没他好,也没有他听话,你们巴不得没有我这个女儿才好, ”沐可盈歇斯底里的嘶吼出声, “那你们干脆让他钟时喻当你们的儿子好了!” “这个家容不下我, 我走还不成吗?!” 说完以后, 沐可盈抓起桌子上的包头也不回的离开, 用力打开房门后又狠狠地关上, 震的屋子里的玻璃都在嗡嗡的响。 时喻抿了抿唇, 也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大晚上的,可盈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我去把她找回来。” “不许去!”沐父冷喝一声,“惯的她这个臭毛病,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耍脾气,没有担当,没有责任心,不好好磨一磨她的性子,等我们老两口走了以后,吃大亏的还是她。” 脚步顿了顿,时喻走过来将身体微微有些颤抖的沐母搀扶了起来,顺便倒了杯温水给她,“沐阿姨喝口水缓缓吧。” 沐母头痛万分的拧了拧太阳穴,无力的坐在椅子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她怎么变成个样子了……” 沐父也是深吸了一口凉气,这倒霉闺女,当真是要气死他们老两口才行。 本以为会热热闹闹的吃个饭,得个欢欢喜喜的结果,哪只到头来却造成了这样的场面。 沐父心情沉重的拍了拍时喻的肩膀,“时喻啊,是我们家可盈没有那个福气,耽误你了啊,这么多年你对可盈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心思,我和你阿姨都看得清楚,不过没想到那丫头……” 一提到这事,沐父就是忍不住的摇头,就算她是沐可盈的亲生父亲,也觉得沐可盈这件事做的实在是有些不地道。 不喜欢人家就说出来啊,成天到晚的享受着别人对她的好,到头来却来了一句只当对方是哥哥。 这臭丫头当真以为旁人看不穿她的心思么,只不过是因为看在他们老两口的面子上,时喻没有说出来罢了。 耽误了人孩子这么久,他实在是心中有愧呀,当初钟家两口子对他们这么照顾,他感觉自己百年以后都没有脸面到地下去见他们。 “沐叔叔说这话就太见外了,”时喻轻笑着摇了摇头,“其实在我心里,早就把您和沐阿姨当做亲人看待了,如果没有你们,也不会有今天的我,做不成女婿,我还可以做你们的儿子啊。” 时喻的这番话让老两口心里舒畅了许多,沐母更是抓着他的手连连点头,“好好好,可盈没有那个福气,那就不管她了,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儿子。” 时喻微微愣了一瞬,他穿越这么多个世界,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长辈,一时间竟然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了。 “这孩子,”沐父抬手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背,“还不快叫干爹干妈。” 时喻这才反应过来,忙倒了两杯热茶捧到二老面前,“干爹干妈,请喝茶。” “好,好啊。”两人笑着接过,沐母喝了一口后就立马将时喻拉了起来,“好孩子,好孩子。” 在拍时喻背的时候,沐母眼中似乎还有一滴泪花一闪而过。 时喻心中有些痒痒的,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但是……并不赖。 —— 第二天早上8点10分,时喻按照原主的时间表打开房门,准备走路去宠物医院上班,却在猝不及防之下和刚刚回来的沐可盈撞了个正着。 看到时喻出来,沐可盈像是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猛地往后跳了一大步,结结巴巴的开口,“我……我这是恰好回家,才不是在这里等着你。” “哦。”时喻微微挑眉,沐可盈这是还没睡醒?万般敷衍的回答了一声,便打算直接绕过对方离开。 沐可盈这下不淡定了,有些跳脚的在时喻后面喊,“钟时喻,你这是什么意思?” 时喻回过头来望着她,十分冷淡的开口,“你还有事吗?” 沐可盈被噎的一滞,她努力绷着一张脸,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样子,“你就没有其她的话和我说吗?” 时喻停顿了一下,垂着眼睛开始思索。 沐可盈以为有戏,刚刚翘起来一点唇角,就听到了对面青年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我上班要迟到了,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便直接无视了沐可盈,转身进了电梯。 “钟时喻!”沐可盈气得鼻子都快要歪了,她一把抓起手里的包重重的砸向墙面,“该死的,你休想再让我跟你说一句话!” “大清早的,吵什么吵?”楼上忽然传来一声怒喝,“要发疯出去疯去!” 沐可盈被吓了一大跳,哆哆嗦嗦的收回自己的包,小声的呢喃了一句,“凶什么凶嘛……” 当真是把见风使舵,看菜下碟发挥到了极致。 —— “钟医生早上好。” “钟医生吃早饭了吗?” 时喻一路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遇见了好几个和他打招呼的医生和护士,原主为人和善,和宠物医院里的人相处的都很不错,时喻也挨个回答了他们。 刚到更衣室换好白大褂出来,就看到了神情有些焦急的谢乐乐,时喻略微拧眉,“出什么事了吗?” 谢乐乐拉着他就走,“你快去看看建国吧,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了,昨天给的狗粮和水一点都没动,我刚才看它的时候发现它有些有气无力,叫都快叫不出来了。” 时喻面不改色,安抚的开口,“没太大问题,你不用着急。” 不过是因为顾嘉宇觉得自己虽然身体变成了一条狗,但是灵魂还是一个人的灵魂,高贵如他,才不会去吃那种在他看来十分劣质的狗粮。 原剧情中沐可盈并没有将顾嘉宇送到宠物医院来,而是将其带回了自己的家里,原主已经死了,就留下了这么一条狗,沐家老两口便将对原主的情感全部都转移到了狗的身上,恨不得当成亲儿子来疼。 在发现顾嘉宇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吃狗粮以后,成天的去菜市场里买各种各样的肉来给他做成好吃的食物,甚至还让他和他们在同一个桌子上吃饭,完全没有把他当成一条狗来看待。 说是什么不吃狗粮,其实就还是不饿,惯的他。 反正现在身体里的灵魂是顾嘉宇,不吃东西难受的也是他自己。 想让时喻像原剧情里的沐父沐母那样给他做饭吃…… 那还不如去睡觉呢,毕竟梦里还有可能会实现。 还未走近,时喻就听到了一阵鬼哭狼嚎的狗叫声。 昨天做了绝育手术的哈士奇就被关在顾嘉宇旁边的笼子里,此时麻醉药已经过去,哈士奇无助地躺在笼子里,一双略显“睿智”的狗眼睛里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虽然脖子上套着伊丽莎白圈,让它没有办法看清楚自己的下半身,可哈士奇在挣扎了一番以后还是发现自己已经不是一条完整的狗了。 它失去了它引以为傲的蛋蛋,以后再也没有办法和小区里的小花,饼干,白雪,贝贝等一系列的小母狗亲热了。 一想到这里,哈士奇就叫得越发的悲惨了起来。 “汪汪!”有完没完?吵死了! 顾嘉宇再也忍不住,对着哈士奇狂叫了两声。 因为已经有将近20个小时没有吃过东西,顾嘉宇的肚子一阵一阵抽的疼,可他实在是对着那一盆狗粮没有办法下得去嘴,便只能想着靠睡觉来麻痹自己,毕竟睡着了也就感觉不到饿了。 可没想到隔壁的这条哈士奇实在是太能闹腾了,又哭又叫吵得他心烦意乱,倘若仅仅是耳边狗叫声不断也就罢了,但让顾嘉宇感到绝望的是,他竟然能听得懂哈士奇的叫声中究竟说了些什么东西。 这条蠢狗脑子里想的不是吃就是那档子事儿,自己想就罢了,还非要舔着个大脸大喇喇的说出来,简直搞得他是身心俱疲。 “汪汪!”你的蛋蛋还在你当然不难受了,站着说话狗腰不疼! 哈士奇也不是个善茬,看到顾嘉宇如此凶自己,立马就反唇相讥了过去。 时喻虽然听不懂两条狗究竟在吵些什么东西,但十分上道的2333很是贴切的将这些话给翻译了一遍。 时喻盯着顾嘉宇的胯/下看了一眼,虽然什么都没有看到吧,但他还是勾着唇角露出了一个非常恶劣的笑容。 顾嘉宇只觉得身下一凉,连忙用腿给夹紧了一些。 “汪汪!”怂货! 顾嘉宇气得想杀人……哦,不对,是想杀狗。 他竟然从哈士奇那一双“睿智”的眼神中看到了鄙夷的神色。 谢乐乐自然是听不出来两条狗之间的纷争的,她指着顾嘉宇笼子里的粮和水满脸焦急,“钟医生你看,建国从昨天送过来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有吃。” 想了一想,她指了指顾嘉宇的脑袋,“应该不会是撞了一下被撞傻了吧?” “没事,”时喻摇了摇头,“建国跟我闹脾气呢,不用管它。” 谢乐乐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一想到时喻也是医生,而且还是建国的主人,自然不会去害它,便也不再继续多话了。 “没事就行,我那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那我先走了。” 时喻点点头,“嗯,你去忙吧。” 谢乐乐离开以后,时喻打开了笼子。 顾嘉宇瞬间就张开嘴巴冲着时喻的手腕上咬了过去,但很可惜,他的动作还是太慢。 不仅咬了个空,上下牙齿还狠狠的磕在了一起,磕得他脑袋都有些昏。 时喻揪着顾嘉宇后颈上的皮毛将他直接给提了起来,冷冷的开口,“想咬我?” 说完后也不给顾嘉宇回答的时间,另一只手便直接扯过他的后腿检查了起来。 顾嘉宇努力的想把两条腿夹住,可他终究只是一条小狗,更何况还被人掐住了后颈脖,最后只能满心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时喻这次倒也没有做什么别的事情,只是检查了一下顾嘉宇后腿的恢复情况,确认并没有恶化以后便将他又扔回了笼子里。 顺带还将狗粮和水全部都拿了出来,倒给了一旁的哈士奇。 时喻盯着他的眼睛叹了口气,“既然你这么不喜欢吃,那就先饿着吧。” 等饿的受不了了,再高贵的头颅也会低下来。 做完这件事情以后时喻就离开了,这间屋子里瞬间变得安静下来,只有两条狗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对视着。 “汪汪!”活该! 看着顾嘉宇满脸懵逼的样子,哈士奇喜气洋洋的大口大口嚼着狗粮,边吃还一边发出吧唧嘴巴的声音,就好似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一样。 顾嘉宇:…… 他今天竟然被一条哈士奇给羞辱了,而且还羞辱了两次! —— “医生!有医生吗?” 一个身穿大红裙子的女孩急急忙忙地抱着一只布偶猫冲了进来,“快帮我看看我家安安怎么了?” 女孩抱着猫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安安,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我只有你了!” “喵呜……喵呜……”小布偶费力地张大了嘴巴,可却只能发出几道十分细微的声音,它伸出舌头想要舔一舔自己的主人,可却根本没有力气抬起头。 小布偶的声音虚弱无比,时喻急忙让主人将它抱进了诊室里,“你先别着急,我给它检查一下,要确定哪里出了问题才能对症治疗。” 女生急的已经六神无主了,“今天早上起来我就发现安安趴在窝里面一动不动,我以为它只是懒了一点,可没想到后面我给它开了个罐头,想要喂它的时候,它站都站不起来了。” “安安是我妈妈给我留下的唯一的宝贝,医生你一定要救救它!”女生流着眼泪苦苦哀求,“安安千万不能有事。” “好,我肯定会救它的……” 话说到一半,时喻突然顿了一下,他立刻扒开小布偶长长的毛发,就发现自己刚才摸到的硬硬的东西,竟然是一根闪着寒光的钢针! 第85章 时喻突然抬起头来, 直勾勾的盯着坐在桌子对面的宋佳。 她穿着一袭红色的长裙, 头发烫了微卷,略微有些零散的披在脑后,一张白嫩的脸蛋上带着些浅浅的粉,眼眶里也有泪花闪烁, 焦急的情绪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她真的很担心这只小布偶猫, 并不是装作如此。 显然,宋佳对于小布偶体内的这根钢针的来源并不知情。 时喻微微眨了眨眼, 又将视线给收了回去。 但宋佳还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有些疑惑的开口询问道, “医生, 我家安安是有什么问题吗?” 时喻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而是顺手拿起一旁的推子, 将小布偶被扎了钢针的那一块地方的毛都给推平了, 他指着小布偶泛着红肿的皮肉询问,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宋佳顺着时喻所指的方向望过去, 随后立刻惊叫出声,“怎么会这样?” 小布偶长长毛发下的皮肤应该是粉白色的, 可此刻那一小块粉白的皮肤上,却有着十分刺眼的红肿痕迹,在那红肿的正中央,有一个只有针尖差不多大小的黑色圆点。 在诊疗室灯光的照射下, 那一个黑色的圆点正不断的闪烁着银色的冷芒。 宋佳红着眼睛轻轻地摸向了小布偶,声音中充满了哀伤, “安安, 你痛不痛呀?都是姐姐不好, 是姐姐没有照顾好你。” “喵呜……” 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伤心与难过, 小布偶用力抬起了一点点脑袋,朝着宋佳的方向轻轻叫喊了一声。 可那声音却是虚弱无比,甚至是比不过刚出生的小猫。 “这根针扎的很深,”时喻抬头对宋佳说道,“甚至有可能扎到了它的内脏里,而且……虽然我目前只摸出来了这一根,却并不代表着它体内就没有其他的钢针了,只一根钢针不会令它如此的虚弱。” 这话一下子就把宋佳给吓着了,她顿时六神无主了起来,只能将时喻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我求求你了医生,你一定要救救它,我不能没有安安的。” 如此一只漂亮乖巧的小猫咪,却遭受了这般的折磨,时喻也有些愤恨。 “你先去前台交一下费用吧,”时喻略微安抚了一下宋佳,“我需要给安安去拍个片子,确认它体内的钢针数量和位置以后才能取出来。” “哦哦哦,好。”似乎是将时喻当成了主心骨,听到这话的宋佳立马起身往前台跑去,甚至因为过度紧张连凳子都给绊倒了。 看到主人离开,小布偶忽然将整个身体都趴软了下来,小小的猫咪十分可怜的缩成一团,张着嘴巴万般无助的叫着。 时喻正想要将它抱起来,就看到小小的一只猫儿身蜷缩在一起,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显然是已经疼痛到了极致。 猫咪的忍痛能力是很强的,若不是当真实在无法忍受,它又怎么会发出这样悲凉又无助的哀鸣。 可即便是已经痛到了这个地步,刚才当着宋佳的面,小布偶却还是强忍着不吭一声,甚至还试图去安慰宋佳。 时喻的心揪了起来,立马小心翼翼的抱起安安迅速往机房走去。 就在赶到机房的这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小布偶的一双蓝色的眼眸中却已经蓄满了泪水,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落下来,一颗一颗砸在时喻的手臂上。 炽热,滚烫,却又带着无尽的悲凉。 时喻轻轻抱着它,手下根本不敢用力,唯恐再次伤到它早已经脆弱不堪的身体,“安安乖,不怕,我肯定能治好你的。” 小小的猫儿被放在了操作台上,闪光灯交替闪烁,片子很快就拍好了。 当时喻将打印出来的片子拿在手里的时候,即便是他早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却还是不由得心下一凉。 在这张黑白分明的X光片上,小布偶猫的每一根骨头都清晰可见,可就在这些骨头交叉的地方,却横七竖八的插着十数根钢针,而且每一根钢针都足足有七八厘米长! 倘若是直直插进去,甚至直接能贯穿小布偶的身体。 小布偶尚且不到一岁,懂事的让人心疼,可却有那么一个不知道内心究竟是如何扭曲阴暗的人,对它做出了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时喻瞧着有些心疼,抬手摸了摸它唯一没有被插过刚针的脑袋,“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再次回到诊疗室,时喻直接将片子拿给了宋佳看,丝毫没有避讳的指出了小布偶身体当中被插了十数根钢针的事实,“安安现在需要做手术把体内的钢针取出来,但我没有办法判断这些钢针在它体内时间的长短,手术有很大的风险。” 一张打印好的手术同意书被时喻拿到了宋佳的面前,“请你签字。” 宋佳双手捂着脸早已泪流满面,“我不知道怎么办?如果签了这个,安安没有办法活着走下手术台怎么办?”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宋佳试探着伸出手想要去碰一碰小布偶,可却又在即将触碰到它的时候,猛地将手给缩了回去,“我真的不知道……”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安安它还这么小,它只是一只小猫咪啊!为什么会有人和对它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时喻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宋佳女士,还请您尽快签字,你耽搁一分钟,安安就会多痛苦一分钟。” “可是……”宋佳还是有些犹豫,她害怕她签了这个字,等再次见到安安的时候,它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没有可是,”时喻冷着脸开口,无论这件事情宋佳究竟知不知情,无论她多么的无辜,可她既然是小布偶的主人,就应该承担起自己应有的责任,小布偶被人伤害成这个样子,就是她这个当主人的失职,“如果你不同意签字,安安连今天晚上都熬不过去。” 时喻冷冰冰的话语让宋佳有些崩溃,可小布偶的身体已经不允许她继续犹豫,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宋佳终于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我签!” 让宋佳签了手术同意书,又去交了费用,时喻便带着小布偶去剃毛。 因为这些钢针遍布它浑身上下,只有将毛全部都剃了,才能让时喻将这些钢针全部都给拿出来。 按照X光片的显示,小布偶的右后腿里也被斜着插进了一根钢针,在剃完身上的毛以后时喻便抬起了小布偶的后腿。 肉垫翻转过来,时喻突然在指缝的缝隙中看到了一抹不同于周围毛发的颜色,小布偶身上的毛很是雪白,可那肉垫的缝隙中却是淡淡的焦黄,还带着一点灼烧之后的黑褐色。 时喻心下感觉有些不妙,急忙将小布偶的指缝掰开查看,果不其然,那里的皮肤僵硬无比,上面密密麻麻的遍布被烟头烫过的痕迹。 指缝周围的肉都已经被烫熟了。 猫咪的小脚又能有多大呢,可时喻却根本没有办法数清上面究竟被烟头烫过多少次。 小布偶很乖,似乎是知道时喻在帮助它,因此在剃毛的时候全程都一动不动,可正因为如此,时喻对它更心疼了。 布偶的毛很长,又很蓬松,根本看不出来它有多么的瘦弱,即便抱着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它很轻,却没想到它已经骨瘦如柴到了如此地步——在身上所有的毛剃完以后,小布偶浑身上下的肉加起来可能都还没有一只大老鼠重。 没有了毛发的阻挡,小布偶身体抖动的更厉害了,只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时喻,里面好似还带着隐隐的渴求。 时喻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小心翼翼地将麻醉剂打进了小布偶的体内,当小布偶眼神开始涣散的时候,时喻这才抬手探上了它的眼睛,唇角勾起,声音温柔,“睡吧,睡一觉起来,你就再也不会感到痛了。” 确认小布偶已经完全昏睡过去,时喻这才拿起了手术刀,开始一根一根的将它体内的钢针给挑出来。 有的钢针扎的比较浅,轻轻划破一点皮肤就可以拿出来了,可有的刚针却扎的很深,深深的刺进了五脏六腑当中,时喻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当他将所有钢针全部都拿出来的时候,素来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都闪过了一抹庆幸,额角甚至还留下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虽然此时的小布偶看起来惨不忍睹,全身上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口,但好歹结果是好的,那些钢针并没有给它的体内留下致命的创伤,只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小布偶就会恢复成原本的样子了。 时喻将小布偶装进铺了一层柔软垫子的笼子里,带着它来到了外面。 宋佳猛的一下就扑了上去,看到身上裹满了纱布的小布偶,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安安,我的安安……医生,安安怎么样了啊?” 时喻垂眸看了她一眼,“手术很成功,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它暂时没有办法移动,最好还是放在医院里观察一段时间。” “好,太好了!”宋佳喜极而泣,抓着时喻的手差点就要给他跪下,时喻好说歹说,才终于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若当真是为了安安好,那便好好的去查一查,究竟是谁对它做了这种事情吧。”时喻将小布偶拍的x光片交给了宋佳,顺便又告诉了她小布偶爪子被烟头烫伤的事情。 一提到烟头,宋佳眼眸立刻沉了下来,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我应该知道是谁了。” “把安安安抚好,我立马就去找那个家伙算账!” 时喻点点头,“你心里有数就行。” 语罢,他提着装好布偶的笼子走向了哈士奇和顾嘉宇修养的那间房间,宋佳自然也是紧随其后。 “安安,”宋佳看了一眼躺在笼子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小布偶,眼睛微微有些泛红,“你乖乖呆在这里,等姐姐给你报了仇,再来接你回家。” 刹那间听到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顾嘉宇有些百无聊赖的睁开了眼睛。 原本是想要看看又是哪个倒霉蛋被时喻嘎了蛋蛋,却在看到宋佳的瞬间瞳孔骤缩,“宋佳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她知道了我变成了一条狗的秘密?!” 时喻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将视线放在了顾嘉宇的身上,自然是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 他靠在门口微微垂下了眼眸,感情这两人还认识。 事情变的……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第86章 这天清晨, 时喻像往常一样来到宠物医院上班,可才刚刚打开医院的大门走进去,就看到谢乐乐正满脸忧郁的望着自己, 那复杂的眼神当中, 似乎还夹杂着一点点微不可察的愤恨。 时喻眉毛微挑,走上前去半开玩笑的询问道, “这是谁惹了我们谢医生不快了?一大早上就冷着一张脸呀?” 谢乐乐狠狠瞪他一眼, 声音很是冷淡, “钟时喻,你究竟还有没有良心?” 这话问的有些莫名其妙, 时喻好奇的打量着她,“我应该……没有对你始乱终弃吧?” “我呸!”谢乐乐扭头就翻了个白眼, 双手抱胸,满脸抵抗的样子,“我告诉你钟时喻, 我已经结婚了, 你少在那打我的主意。” 时喻失笑, “所以你大清早专门等在这里是有事情吗?” 猛地一拍脑壳, 谢乐乐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时喻给绕进去了, 差点忘记了正事。 她拧了拧眉头,大有一个时喻不给一个说法,就不让他离开了的架势, “我说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建国那么乖的一只狗狗, 天天送你上班, 接你下班的, 感情你是用完就扔是吧?” “建国被车撞了没办法动, 你就开始虐待它了?”谢乐乐越说越气,看着时喻的眼神就好像在看着一个负心汉一样,“建国受伤都快小一个星期了,你看看你,除了第一天有些担心以外,你什么时候注意过建国?” 时喻轻轻看她一眼,开口狡辩,“我明明每天都注视了的。” “放你娘个屁!”谢乐乐女士眼看时喻死活不愿意承认错误,竟然直接张嘴骂起了人来,“我每次去看建国的时候,它都无精打采的趴在笼子里,甚至连狗粮都不吃,你还好意思说你关注它?” 时喻声音依旧不疾不徐,“它不吃狗粮我也不能硬掰开它的嘴巴塞给它不是?” 眼看的完全没办法和时喻好好沟通,谢乐乐直接暴力上手,拉着时喻就往观察室里走。 “砰——”的一声打开房间的门,谢乐乐指着笼子里的顾嘉宇,“你看看吧,好好的一个建国,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 时欲抬眼望去,只见浑身漆黑,没有一丝杂毛的小狗正蜷缩着身体,可怜兮兮地趴在笼子里。 才短短几天的时间,浑身油光水滑的小狗,此时毛发已经变得异常的毛燥,圆滚滚的身子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平日里,那一双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里面也充满了沧桑,仿佛是看透了这人世间一样。 看到有人进来,小狗轻轻掀起眼帘瞥了一眼,但很快又闭上了眼睛。 它趴在笼子里一动不动,若不是因为还有浅浅的呼吸声,都快和一条死狗无异了。 “建国,建国?你怎么样啊?”谢乐乐拍着笼子喊了两声,可里面的小狗这下却连眼皮都懒得掀开了,任由谢乐乐喊着它的名字,始终无动于衷。 时喻勾着唇笑了笑,恐怕这不是顾嘉宇不想要理会谢乐乐,而是没有根本力气理会任何人了吧。 毕竟……从原来的建国出车祸后顾嘉宇的灵魂进了这条狗的身体里,他就再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甚至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过。 一开始或许是顾嘉宇觉得自己还是高傲的人类的灵魂,不屑于去吃那些在他眼里简直就是劣质到了极致的狗粮。 但后来他饿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却是连狗粮都吃不到了。 这期间时喻一直都有留心观察着医院里面的医生,能够做宠物医生的,一般心地都比较善良,而且十分关爱这些小动物,因此,总会有人时不时的给顾嘉宇的笼子里面添粮添水,可时喻却在每一次都瞅准时机,趁人不备的时候,把狗粮和水全部都拿走。 直到现在,顾嘉宇饿得连开口叫唤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怎么办呀?建国不吃不喝也不理人……”谢乐乐焦急万分,漂亮的鹅蛋脸都快皱成老菊花了。 “没事,”时喻轻轻回答道,“建国应该是抑郁了,毕竟从我把它带回家以后,就从来都没有关过它,如今不能跑不能跳,还被困在这么一个小小的笼子里,心情不好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样啊!”谢乐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又惊讶了起来,“我还以为只有人会抑郁呢,原来小动物也会?” 时喻点点头,顺着她的话继续说道,“你不用太担心,我和建国好好聊聊,想必它很快就会吃饭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谢乐乐的面色终于由阴转晴,“我那还有点鸡胸肉干,你一会儿哄好了建过来找我拿吧。” 因为时喻是小狗的主人,谢乐乐丝毫没有怀疑顾嘉宇变成这个样子,是时喻做的时候脚。 “好。”时喻笑着应下。 谢乐乐转身离开,时喻这才扭头看向了顾嘉宇,随后露出一抹堪称邪恶的笑容来,“你竟然还没有饿死,还真是一个奇迹呀。” 顾嘉宇气的想骂娘,可他却根本没有力气发出声音来,只是闭着眼睛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顺带还诅咒了时喻一番。 他没有原来的建国的记忆,虽然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他的主人,却不知原本的一人一狗是怎么相处的,但从最近这几天时喻对待他的态度来看,这两人之间恐怕就没有任何的主宠之情。 这小狗还真是倒了大霉,遇上这么一个没有半点怜悯之心的主人。 钟时喻,等他变回去…… 忽然,顾嘉宇耳边响起了一道金属碰撞的声音,他心下一颤,莫不是…… 顾嘉宇猛地睁开眼睛,果不其然,笼子已经被打开了。 看着眼前带着温和的笑着青年,顾嘉宇恨不得冲上前去一口咬断对方的脖子,可他用力挣扎了好一番,却也只是堪堪抬起了一条腿而已。 但就这么一点点的运动,好似已经用光了他体内所有的力气,胃里面好似在被刀搅一样,一阵一阵抽抽的疼。 时喻盯了顾嘉宇好半晌,这才大发慈悲的拿来的狗粮,施舍一般都放在了他面前,“吃不吃?要是还不吃,那就继续饿着。” 顾嘉宇愤恨地看了时喻一眼,很想十分有骨气的拒绝,但胃里的疼痛却还是逼着他低下了高昂的头颅来。 再是不屑于这低劣的食物,在生命面前,终究还是选择了放弃自己的自尊心。 顾嘉宇缓缓挪动了一下身体,直接将脑袋埋进了狗粮的碗里,随后张开嘴巴大口大口的咀嚼了起来。 狗粮通过口腔被送进食道,最后又落进了胃里,空荡荡的胃里终于被填充了些许的食物,那阵阵的绞痛也暂缓了一些。 身体好受一点以后,顾嘉宇又挪动到了水盆边上,但他终究不是一条真正的狗,不会像狗狗那样用舌头把水舀到嘴里面喝,挣扎了半天不仅没有喝到水,还弄撒了好多,干枯毛燥的毛发都被水给打湿了。 喉咙里干的仿佛在冒烟,被逼无奈之下,顾嘉宇最终还是选择了求助时喻,他一个爪子搭在水盆边上,而且头来轻轻叫了两声,“汪汪。” “呵~”时喻忽然露出了一个万般灿烂的笑容,不是带着嘲讽的冷笑,也不是带着疏离的假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开怀。 他微微弯下腰,目光直视着顾嘉宇的眼睛,“你是想让我帮你吗?” 顾嘉宇不是一条真的狗,自然是听得懂人话,他对着时喻点点头,唯恐时喻不明白他的意思,还又继续汪汪叫了两声。 这下时喻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高高在上的男主角,不把一条狗的命放在眼里的男主角,最终还是向他眼里的低等人妥协了啊。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时喻上手直接掰开了顾嘉宇嘴,简单粗暴的拿起水碗就灌了进去。 顾嘉宇一时之间来不及全部咽下去,被水呛的直咳嗽,他将所有的情绪都敛进眼底,不叫时喻发现他的怨恨。 时喻捏着他的后颈脖,轻轻揉了揉他的狗头,“这才对嘛,不听话的小狗狗,可是会受到惩罚的。” 顾嘉宇心里恨得要死,可他目前还只是一条狗,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将一切的怨恨都深埋心底,打算等他变回人以后再来找时喻报仇。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顾嘉宇彻彻底底的放下了他的自尊心,经历了那种被恶到极致的痛苦,他再也不臭屁了,狗粮零食什么的照单全收,有时候甚至还会讨好的伸出舌头来舔一舔给他投喂的医生。 时喻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并没有说些什么。 日子一点一点的过去,哈士奇已经被主人接走,观察室里就剩下了顾嘉宇和小布偶。 眼看着顾嘉宇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时喻唇边扬起了一抹轻笑,给顾嘉宇绝育,应该是时候提上行程了。 这天时喻拿了几只冻干鹌鹑来喂给顾嘉宇,最近投喂的人很多,因此,顾嘉宇早已经放下了戒备心,自顾自的吃着碗里的鹌鹑干。 却不知时喻的魔爪早已经伸向了他。 顾嘉宇只觉得自己的后脖颈处好似被针扎了一下,等他扭过头去看的时候,时喻已经将针管给抽回来了。 他猛地张嘴呲牙,“汪汪?!” 你干了什么? 时喻勾着唇角笑得灿烂,“给你打麻药啊。” 顾嘉宇满脸疑惑,“打麻药干什么?” 时喻从背后抽出了手术刀,阴森森地吐露出两个字眼,“嘎蛋。” “!!!” 顾嘉宇瞬间拔腿就想要逃跑,可此时打入身体里的麻药已经发挥了作用,他才刚刚跳出笼子,便直接双眼一闭睡死过去了。 —— 顾嘉宇从昏迷中苏醒,第一反应就是起身去看自己的蛋蛋。 但忽然的,他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顾嘉宇一双眼睛睁得宛若铜铃一般,死死的盯着自己抓着被子的那只手——一只属于人类的,白皙光滑的手! 一直高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顾嘉宇深深地吐出几口浊气。 太好了!他终于回来了!再也不用缩在那个狭小的笼子里,做一条任人欺凌的狗了! 顾嘉宇仰天大笑,很快就引起了守在门口的护工的注意力,护工进来看到他醒了,立马飞奔着钱去找医生。 医生替他检查了一下,确认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再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护工兴奋不已,顾嘉宇也是喜笑颜开,可忽然的,他又想起了自己还是一条狗的时候,被时喻拉去绝育的那一幕。 顾嘉宇这次再也不想着什么要为自己以后的妻子守身如玉,也完全顾不得自己刚刚苏醒,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经看到过的时喻给哈士奇绝育的那一幕,他的□□就阵阵发凉。 顾嘉宇完全没有心思去遵循医嘱,也来不及调查自己当初开车时刹车失灵的原因,在替他检查身体的医生刚刚离开的时候,就迅速吩咐自己的私人助理,“去给我找个女人,要身心都干净的那种。” 私人助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最终还是按照要求去乖乖的办事了。 傍晚时分,装修豪华的别墅里,一个长相清纯的女孩拎着包急匆匆的离开,一边走还一边唾弃,“什么人嘛,不行还要来找小姐,真是晦气!” 顾嘉宇独自坐在床上,看着自己无论如何都立不起来的小弟,一双眼睛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样。 “钟时喻!!!” “我要让你死!” 第87章 听着屋子里传来的野兽般的咆哮和嘶吼, 私人助理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他现在发现了老板这么大的一个秘密,该不会直接被对方开除了吧…… 他是不是应该开始着手准备找下一份工作了? 就在私人助理内心思绪万千,纠结不已的时候, 屋里传来了一阵万般沉闷的男音,“进来。” 私人助理咬了咬牙, 暗暗给自己加油打气了一番以后, 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只见这时的顾嘉宇已经穿戴整齐, 恢复了原本精英的样貌,可那双眸子里抑制不住的抑郁还是令他精致的面庞大打了折扣。 私人助理绕过满地的碎片,恭敬的弯下了腰, “老板, 你还有什么吩咐?” 顾嘉宇微垂着眼眸,直勾勾的盯着私人助理, 满脸阴翳的询问, “你刚才听到什么了?” 私人助理瞬间就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什么也没听见。” 顾嘉宇这才满意,随即他再次开口, “你去给我找一个叫钟时喻的宠物医生,就在我出车祸的那附近。” 私人助理点头应下, “那找到他以后呢?” 一想到自己如今再也站不起来的小弟, 顾嘉宇眼中就开始冒火,咬牙切齿的开口说道,“找到他以后给我绑了, 关在我在南岛的那个私人别墅里去,做事给我认真一点, 不要被别人抓到把柄。” “否则的话……”顾嘉宇拖长了尾音, “你知道后果会是什么样的。” 心头狠狠一颤, 私人助理态度越发的恭顺了起来,寻找下家的那颗心也越发的迫切了些。 但他面上却没有丝毫的表现,只是认真地应下了顾嘉宇的吩咐,“是。” 顾嘉宇摆了摆手,“快点走!”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那个该死的宠物医生的下场了。 私人助理转身离开,却迎面碰上了前来寻找顾嘉宇的宋佳。 他知道顾嘉宇不喜欢宋佳这个未婚妻,而且此时顾嘉宇的心情非常不好,担心宋佳受到伤害,私人助理便好心地提醒了宋佳一句,“老板心情不太好,宋小姐一会儿说话还是当心一些。” 宋佳和顾嘉宇青梅竹马一起长,原本两个人的关系是很好的,可自从二人订婚以后,顾嘉宇就仿佛是把宋佳当成了仇人,从未给过她一个好脸色,甚至好几次,当着众人的面给她难堪。 作为顾嘉宇的私人助理,他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对于宋佳这个有了后妈就几乎等同于有了后爸,明明是一个千金大小姐,却过得还不如他这个助理好的女孩,很是心生怜惜。 他也想帮助帮助这个可怜的姑娘,只不过自己的身份太过于卑微,根本没有资格参与到这些豪门之间的恩怨当中,便只能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私人助理帮过宋佳很多次,因此她很是感激,女孩努力地扯出了近几日来的第一个笑容,“谢谢你啊,但我真的是有事要找和顾嘉宇。” 似乎是担心私人助理有些不相信,宋佳还又补充了一句,“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宋小姐,”私人助理抬手指了指宋佳的唇角,心中微微发酸,“其实如果真的不开心的话,并不需要强颜欢笑。” 宋佳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深深地看了私人助理一眼,随后便扭头踏进了别墅里面。 像她这种死了妈,有爸和没爸一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能够肆意的流露出情绪来呢? 甚至是……她明知道欺负了安安的人是谁,却根本没有办法依靠自己的能力去给安安报仇。 她也不是没有尊严,明知道顾嘉宇不喜欢她,还非要恬不知耻的上赶着去跪舔人家。 可豪门之间的事事非非太过于复杂,她爸几乎已经将她彻底的扫地出门了,她的家也完完全全成了那个女人和她女儿的天下,除了顾嘉宇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她又还能依靠谁呢? 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可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她又怎么会这么的不知廉耻。 站在房间门口,宋佳狠狠地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抬手敲了上去,“嘉宇,你在吗?” 顾嘉宇心中本就烦躁不已,如今宋佳这个令他厌恶的女人又来找他,让他越发的难以忍受怒火了。 他“砰——”的一声用力打开房门,直摔的门把手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顾嘉宇低头睨着站在门口的宋佳,满脸厌恶的开口问道,“你又来找我干什么?我警告你,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的,就算你拿出爷爷来威胁我也没有用。” 即便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可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宋佳心里还是忍不住微微一疼。 明明在没有订婚以前,他们的关系那么好,她也早早的就喜欢上了顾嘉宇,她以为自己以后会是他的妻子,会和他恩爱一辈子,绝对不像自己的母亲和父亲那样成为一对怨偶。 可就在母亲去世,顾嘉宇的爷爷强硬地为他们俩订婚以后,一切就都变了。 顾嘉宇对待她就仿佛对待仇人一样,好似他们之间二十多年的感情完全都不复存在,幼时的那些情意,终究只落在了她一个人的心底。 眼前的男人容貌依旧,可那恶劣的态度和嫌弃的眼神,却是如此的陌生。 宋佳深吸了一口气,忍住身体的颤抖,“我不是来找你履行婚约的,我只想求你帮我一个忙,只要你能帮我,我就亲自去和顾爷爷说让他取消我们两人之间的婚约。” 听了这话的顾嘉宇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家那个老头子固执的要死,他曾经以绝食来威胁老头子取消婚约,老头子都没有松口,可见老头子对宋佳的喜欢。 他也知道老头子定下二人的婚约是为了给宋佳撑腰,让她不至于被后来进门的那个女人给欺负。 可是……凭什么宋佳不被欺负就要牺牲他的幸福呢?凭什么都不曾过问过自己,就这样自作主张决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呢? 他无数次的和老头子说过不喜欢宋佳,却每一次都被老头子给打了出来,到最后,甚至连他的面都不愿意见了。 可如果这事儿是宋佳亲口去说,那说不定真的会让那个老头子松口。 一想到自己以后将再也不会有婚约的束缚,顾嘉宇马不停蹄的就答应了下来,“说吧,需要让我帮你做什么事情?” 见他答应的如此之快,宋佳心中隐隐泛起了一股酸涩之感,他们两人终将还是走到这个地步了啊…… 可一回想起安安身体内插入的那十数根横七竖八的钢针,以及肉垫上面数不清的被烟头烫伤的痕迹,她就只能强逼着自己放弃这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最后一个温暖。 “安安是我妈妈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我不能就这么让它被那个女人给欺负了,”宋佳昂起头来,斩钉截铁地说道,“只要你能替安安报仇,我就立马去和顾爷爷说取消婚约的事情。” “那只小布偶……”听到宋佳说这事,顾嘉宇也想起了前段时间在宠物医院里见到她和小布偶的一幕,那小猫几乎都快要被虐待死了。 若不是因为时喻的医术高超,恐怕小布偶早就成为一具尸体了。 一想到时喻,顾嘉宇立马又变得咬牙切齿了起来,若不是那个该死的宠物医生非要给那个小土狗做绝育,他又怎么会产生心理问题从而导致不举! “行了,我会帮你的,”顾嘉宇不耐烦的挥挥手,“我要休息了你赶紧走吧。” 宋佳有些犹豫,沉吟了片刻,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你能告诉我,你有什么计划吗?毕竟我爸……” “行了,你怎么那么罗嗦啊,”顾嘉宇十分的不耐烦,“我警告你,你再继续纠缠下去,当心我……” 顾嘉宇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被一阵吵闹声给打断,他立刻拧起了眉头,走出房门望向楼下,“怎么回事?” “你好,顾先生,”回应他的是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您前段时间出车祸的时候差点撞到了人,受害者怀疑你刻意谋杀,如今你已经苏醒,还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什么谋杀?”一说起这事顾嘉宇就是一肚子的气,要不是因为那场车祸他又怎么会穿到一条狗的身体里去,怎么会失去了自己身为男性的雄风,而钟时喻那个罪魁祸首,竟然还敢报警! 简直是岂有此理! 顾嘉宇急忙就从楼上冲了下来,“我怎么可能会和一个宠物医生产生交集?就算想要谋杀他,也不可能自己开车去撞吧,您觉得我有这么蠢吗,警察先生?” 警察微笑着摇了摇头,“无论事实的真相如何,还请您配合我们。” 顾嘉宇气的脑瓜子突突的疼,当即就吼出声来,“我当时开的那辆车的刹车片被人做了手脚,根本没有办法刹车,要查也该去查那个人,你们来找我干什么?” 宋佳此时也从楼上走下来了,“嘉宇,有什么话你好好说,我相信警察定然不会污蔑你的。” “怎么哪哪都有你?”顾嘉宇很是厌恶的瞪了宋佳一眼,“这是我的私事,请你离开!” “好,我走,”宋佳垂了垂眼帘,“希望答应我的事情你说到做到。” “废话!”顾嘉宇依旧不耐烦。 说完后他又扭头看向了警察,直言让警察去查刹车片的事情,但警察的态度也是十分坚定,无论如何都需要他去警局走一趟。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的时候,顾嘉宇忽然感觉自己眼前一黑,随即就摔下去不省人事了。 —— 夕阳坠落在天边,布置的十分温馨的小屋里,时喻怀里抱着一条小黑狗,斜斜地躺在沙发上。 细碎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时喻的发丝和小狗的毛发都染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宛若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 沙发对面的液晶电视上正在播放着一部动画片,小狗舒舒服服地缩在时喻的臂弯里,两个爪爪抱着一块骨头在啃。 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一会儿动画片以后还要扭头来看时喻一眼,就好像在确认他在不在自己身边一样。 这小狗真是成精了。 时喻觉得有些好笑,拿起一颗草莓喂给它,“钟建国小朋友,你现在需要补充营养,水果也要吃一点。” 小狗的耳朵微微颤了颤,随后停下来继续啃骨头,乖乖巧巧的将那颗草莓给吃了下去,吃完后还很是得意的汪汪叫了两声,像个小孩子一般在求表扬。 时喻抬手揉了揉它的脑袋,轻声细语的哄它,“乖~” 小狗这下叫的更欢了,还伸出粉色的小舌头来舔时喻的手背。 舔着舔着,小狗的动作突然变得僵硬了起来,脑袋转悠了一圈扫过四周,视线最后停在了时喻的脸上。 “汪!”猝不及防之下一声狗叫,小狗猛然间从时喻的怀里蹦了出去,远远的缩在墙角,一双眼神十分警惕的盯着时喻。 嘴里还不断的发出呜呜的低吼。 时喻起身拍了拍自己略微带着些许褶皱的衣服,走过去一把提起了小狗的后脖颈,甩手就将其关进了笼子里。 既然此时小狗身体里的灵魂已经变成了顾嘉宇,那他也就不配享受建国该有的待遇了。 时喻手脚麻利地收起了零食和水果,只在笼子里放了狗粮和清水,确保顾嘉宇活着就行。 至于吃的好不好,会不会感到难受什么的,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顾嘉宇此时完全是一脸的懵逼,他不是已经变回去了吗?甚至还回到了自家的别墅见到了宋佳和警察,可怎么现在又变成了一条狗? 仔仔细细地将身上打量了一番,顾嘉宇最终只能绝望的承认——他又变成一条狗了! 小狗无力地趴在笼子里,刚才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此刻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光彩,完全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时喻看到以后没有丝毫的反应,反正现在小狗身体里的灵魂是顾嘉宇又不是建国,管他去死! 就这样关在笼子里过了一整个夜晚和一个上午,下午四点钟的时候,顾嘉宇发现自己竟然又穿回了自己的身体里! 他急急忙忙的喊来了自己的私人助理,“把人撤回来,快点把人撤回来!” 私人助理一脸懵逼,“老板,你在说什么?” 顾嘉宇急的都破音了,“我让你去把准备绑架钟时喻的人给我撤回来!”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会变成小狗,如果时喻被绑去了岛屿,而他又被困在那个小小的笼子里,没有人管他,他岂不是会饿死? 尝试过那种饿到胃痉挛的感觉,顾嘉宇是再也不想尝试挨饿的滋味了。 虽然私人助理感觉顾嘉宇这个人可能脑子有问题,吩咐事情朝令夕改的,可自己终究只是一个助理,还要仰仗着他吃饭,只能讪讪的答应下来,“是,老板。” 顾嘉宇这次醒来没有让私人助理通知任何人,他独自一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时间,因为他发现自己今天醒来的时间段和昨天好似是一样的。 果不其然,当时钟指向八点的时候,他眼前一黑,再次睁眼就发现自己又变回了小狗。 第二天也是如出一辙。 经过三天的观察,顾嘉宇终于确定了自己变成人的时间段——下午四点到晚上八点,一共四个小时。 在他昏迷住院的这段时间,顾父已经将公司交给了外面的私生子打理,甚至是亲自前往公司给私生子当靠山。 从私人助理口中得知这些事情的时候,顾嘉宇也顾不得去寻时喻的麻烦了,因为如果他不再做些什么努力,公司恐怕就要彻底的到了那私生子的手里了。 一条条命令安排下去,私人助理忙得团团转,但终归还是办好了顾嘉宇交代的事情。 这一天下午四点,顾嘉宇一苏醒就急急忙忙的让司机开车送他去做造型,今天晚上的这个晚宴,是他夺回公司的最好的机会。 只要他能签下这一大单,就能给公司带来源源不断的进账,到时候就算是顾父想要不遗余力的推那个私生子上位,恐怕公司里的股东们也不会同意。 宴会上人来人往,杯盏胶着,等终于说服大老板和他签单以后,顾嘉宇喝的也有些醉醺醺的了。 他靠在沙发上正在休息,一名服务生忽然走过来递给他一杯水,“小顾总,喝杯水解解酒吧。” 因为是自家公司举办的宴会,顾嘉宇并没有什么防备,端起水杯直接就一饮而尽。 此刻的他正为签了一个大单子即将重货公司的话语权而高兴,并没有发现不远处,一个女人看到他喝下那杯水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 热—— 热的要死,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好像被放在了火上烤。 身体仿佛要爆炸。 顾嘉宇热的几乎受不了,甚至是有种想要脱光衣服即刻裸奔的冲动。 就在他扯着领带想要松一松衣服的时候,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中招了! 刚才的那杯水有问题! 他急急忙忙站起身来想要离开这里,可他脑袋却仿佛快要炸裂一般,走起路来也是摇摇晃晃。 眼看着他要离开,方才默默注意着顾嘉宇的红裙女人摇曳身姿地走了过来,她挺起胸脯摩擦着顾嘉宇的手臂,勾着唇瓣,嗓音若黄鹂一般婉转,“小顾总,你很热吗?需不需要我帮忙啊?” 顾嘉宇眼睛红的仿佛都快要滴血,可他还是用力一把将女人给推开,冷着脸怒吼,“给我滚!” 这种想要靠身体上位的女人他见得多了,鬼知道究竟有多脏。 女人心有不甘,想要继续纠缠,但此时宋佳忽然发现了这里的意外,直接冲着二人的方向走了过来,“这位小姐,你想要对我的未婚夫做什么?” 眼看着投向这里的目光越来越多,女人咬了咬牙,最终只能狼狈的离开。 耽搁了这么一会,顾嘉宇再也忍不住了,随意的敷衍了宋佳一下,便迈开长腿急急忙忙的就往楼上跑去,打算随意找个房间冲个冷水澡。 可就在他冲到二楼准备拐弯的时候,一个身穿白裙的女人却在猝不及防之下撞进了顾嘉宇的怀里。 看着眼前面色潮红的男人,沐可盈心下一颤,她试探着伸出双手扶住了顾嘉宇,“老板,你还好吗?” 顾嘉宇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抬手搂上沐可盈的腰,连拉带拽的将其拖进了最近的一处房间。 沐可盈看着眼前男人精致的脸庞,只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便闭上眼睛随之沉沦了下去。 第88章 刚一走进房间, 顾嘉宇连门都顾不上关,就直接欺身压了上来。 沐可盈心下一动。 眼前的男人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 要权势有权势,比她那青梅竹马仅仅只是一个宠物医生的钟时喻,不知道优秀到哪里去。 不正是她心中最为期待的存在? 沐可盈原本想半推半就的从了顾嘉宇, 可一想到对方有可能是把她当成了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 她心中又立马不淡定了起来。 女人柔软的双手欲拒还迎的搭在了男人的胸膛上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痕, 一副委屈巴巴要哭不哭的样子, 说出来的话语中, 还带着丝丝缕缕的媚态,“老板……老板,你清醒一点,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你不要这样!” 但那个想要勾搭顾嘉宇的女人下的药的量不是一般的大,顾嘉宇此时几乎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他十分粗鲁的钳制了沐可盈的双手, 将她死死的按在墙壁上,俯身对着那张红唇就吻了上去。 头一次被男人这样的亲吻,一股酥酥麻麻的战栗感,瞬间传上了沐可盈的头皮, 让她的身体都有些瘫软。 但沐可盈并没有被下药, 还是有着理智的存在,当男人伸出舌头开始勾勒着她的唇瓣的时候, 沐可盈一狠心, 张开嘴重重地冲着男人的舌头咬了过去。 剧烈的疼痛瞬间刺激了顾嘉宇残存的理智, 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顾嘉宇猛的后退了两步,正想要询问沐可盈究竟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她的控诉却先一步说了出来。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虽然你是我的老板,我是你的员工,可这并不代表着你就可以随意的侮辱我了!” 沐可盈满脸怒容的瞪着顾嘉宇,身体颤抖的厉害,“这可是我的初吻!我还没有交男朋友呢,就被你这样夺走了,你让我以后怎么做人啊?” “禽兽!你无耻!” 沐可盈咬牙,“你今天如果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控诉你强/奸!我要报警抓你!” 脸色苍白的女人通红着眼眸,泪水淌了满脸看起来无比的楚楚可怜,唇瓣上还残存着一抹鲜红的血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的妖艳。 顾嘉宇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残存的理智再次被沐可盈秀色可餐的样子给吞没。 他的眼睛里几乎冒着火,不管不顾的冲上去就直接一把把沐可盈给抱在了怀中。 沐可盈无比震惊,又哭又闹,连打带踢,“放开我,你放开我!顾嘉宇!不要以为你是老板,你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眼看的顾嘉宇越来越疯,沐可盈狠了狠心,又一口咬上了对方的肩膀,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感觉到了牙齿深深刺进了肉/体,腥臭的血腥味在她的口腔当中蔓延,但沐可盈心里确是越发的满意。 顾嘉宇的眼眸越来越深沉,红的几乎快要冒出了火花,可怀里的沐可盈却还在不停的叭叭叭,忍无可忍之下,顾嘉宇终于嘶吼出声,“大不了我娶你!” 吼完这句话,顾嘉宇凭借心意死死的堵上了对方那张不断起起合合的红唇,将她所有的话语都吞没在了唇齿间。 沐可盈脸上浮现出一抹震惊的神色,她努力的想要装出恼羞成怒的样子来,可那翘起的嘴角却是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 她自然知道自己长的很好看,也会利用自身的优势,她活了二十二年,喜欢她,追求她的男人不计其数,可她却看不上学校里的那些愣头青。 仅凭着一张嘴皮子就想让她托付终身,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倒也不枉费她忍了这么久,有颜有钱的大老板,终究还是被她钓到了啊。 男人温热的气体不断的喷洒在沐可盈的耳边,让她的身体都不由得随之柔软了下来,开始全身心的感受着对方的炙热。 沐可盈的动作给了顾嘉宇莫大的鼓舞,他将沐可盈打横抱起来,重重的抛在了床上,最后飞速的解开了对方露背的晚礼服。 心中一团邪火烧的越发的旺盛,顾嘉宇像个牙牙学语的孩子,愣头青一般的十分粗暴,甚至连内衣带子都解了半天才解下来。 沐可盈被他折腾的很是不舒服,可一想到过了今晚自己就可以彻底的迈进上流人士的圈子,再也不用苦哈哈的守着那一栋破旧的房子,看着银行卡里少的可怜的数字,她就努力将所有的不舒服全部都压了下来。 可就在两个人的衣服都掉落在地上,马上就要提枪上阵的时候,顾嘉宇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两个血淋淋的圆球状的存在。 时喻手中高举着万般锋利的手术刀,对着他笑得格外阴险,一边笑还一边开口说道,“要嘎蛋蛋了呦~” “啊——” 顾嘉宇猛地发出一声惊叫,随后一把就将沐可盈推开了来。 而与此同时,刚刚有了一点起色的小弟,又瞬间萎靡了下去。 无论顾嘉宇如何的努力,对方就是站不起来。 被撩拨的欲/火焚身的沐可盈:…… 我衣服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沐可盈看着恼羞成怒的顾嘉宇,感觉自己好像突然找到了对方二十五岁还是一个黄金单身汉的原因。 顾嘉宇一个身家过亿的富二代,同时又是他们这家公司的老板,人还长的非常的帅。 像这种既有颜又有钱还不出去鬼混的公子哥,恐怕就只有小说里才能找得到了吧,现实中哪有这样的存在? 除非…… 沐可盈猛然间抬手捂住了嘴巴,可那震惊和不可思议,还是从眼睛里溢了出来,“老……老板,你该不会是不行吧?” “不会是不行吧——” “不行吧——” “吧——吧——吧——” 沐可盈的话仿佛是魔音穿耳一般,不停的在顾嘉宇的脑海当中回荡,宛若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扑灭了他心中所有的邪火,顺带还将他脸上的那层遮羞布给狠狠地撕了下来。 顾嘉宇幽幽的抬起头来,目光直视着沐可盈,阴沉沉的眼眸里火焰燃烧,一副想要把她烧死在这里的架势。 沐可盈呼吸一滞,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可此时想要找补也已经晚了。 说出去的话就像那泼出去的水,然后又化做冰棱浇在了顾嘉宇的头上,连他体内因为药性而产生的炙热都给浇灭了。 两人四目相对,诡异的氛围弥漫,可双方却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来。 “滚,给我滚,滚出去!” 沉默了一瞬,寂静到落针可闻的房间里猛地响起了顾嘉宇宛若野兽一般尖锐的嘶吼,“给我滚呐!” 沐可盈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格外的惶恐,她连滚带爬的翻身下了床,手忙脚乱的捡起地上的衣服随意的披在了身上,没有片刻的停留,抬起脚就往门外走去。 但就在她的手按上门把的一瞬间,背后又传来了顾嘉宇阴沉沉的声音,“等一下。” 沐可盈颤颤巍巍的回过头,根本不敢抬头看向床上的男人,“老……老板,你还有什么吩咐?” 顾嘉宇沉着脸,声音冷的仿若沁了千万年的寒冰,“这件事情不要让任何一个人知道,否则的话……” 顾嘉宇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沐可盈也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急忙点头,“我知道的,我对天发誓,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沐可盈举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我今天没有来过这里,也没有见过老板您,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这话以后,沐可盈小心翼翼地掀起眼帘朝着床上看去,想要看看顾嘉宇是不是打算要放过她了。 可突然的,刚才还裹着被子坐的笔直的男人,身体忽然瘫软了下来,双眼一闭,毫无征兆的重重栽在了床上。 就像睡着了一样,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沐可盈顿时感到有些疑惑,她试探着向前走去,抬手推了推顾嘉宇的胳膊,“老板?老板?” 然而,无论沐可盈怎样的呼喊,顾嘉宇就像是个死人一样,始终都一动不动。 沐可盈心下思绪万千,如今她和顾嘉宇除了最后一步,其余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已经全部都做了,他们二人也实在算不得什么清白。 如果就这么离开的话,说不定等顾嘉宇醒来以后会直接开了她,那样的话,她的人生可就要真的黯淡无光了。 不如直接拼一把,就算顾嘉宇不喜欢她,对她无感,她只要坐稳了顾太太的身份,没有感情什么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想到自己以后也可以住在高大奢华的别墅里,出入都有保镖和助理陪伴,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钱成为一个完完全全的数字,银行卡里是多到数不清的零,沐可盈便直接将自己还未完全穿好的衣服直接除了去,掀开被子钻进了顾嘉宇的被窝里。 同一时间,顾嘉宇的私人助理都快要急疯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已经知道了自家老板的问题——因为车祸造成的后遗症,自家老板只能醒来四个小时。 而如今时间已经走向了八点整,他应该借口喝醉了将顾嘉宇带离宴会,可他找遍了宴会厅大大小小所有的角落,却都没有找到顾嘉宇的身影。 私人助理急得额间冒起了冷汗,太阳穴也一阵一阵突突的跳。 宋佳注意到了他的不安,随后抬步走了过来,“你这是怎么了?” 看到宋佳的私人助理,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宋小姐,我老板不见了,你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吗?” 宋佳沉着眼眸想了想,忽然想起之前顾嘉宇被那个女人纠缠的时候,似乎是有些不太对劲,她心头猛地一颤,顾嘉宇该不会是被人下药了吧? 她一把扯过私人助理的袖子就直接往楼上跑去,“顾嘉宇可能是中招了,我们快去看看。” 听到这话的私人助理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如果自家老板真的在这个宴会上失去了清白,恐怕他这个私人助理也要做到头了。 果然还是应该提前找下家了啊…… 私人助理还在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宋佳却已经站在一个房间门口惊叫出了声。 她哆嗦着手指指着里面两个衣衫不整的人,“你……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谁啊?这么吵?”沐可盈装作刚刚苏醒的样子从床上坐起来,随后猛地发出了一声尖叫,“这是怎么回事?救命啊!救命啊!” 接二连三的惊叫声吸引到了楼下参加宴会的人的注意力,私人助理都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沐可盈和顾嘉宇赤身裸体躺在一张床上的事情就已经被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宋佳知道顾嘉宇不喜欢自己,看在他替自己解决了那个恶毒后母和那个总是欺负自己的继姐的份上,她答应了顾嘉宇会亲自去向顾爷爷说解除他们俩之间婚约的事情。 她不想他们之间青梅竹马的感情,最后落得无比难堪的下场。 可她没想到她还未曾想好怎么向顾爷爷开口,顾嘉宇竟然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 顾嘉宇当时中招的时候,还是自己替他摆脱了那个女人,可他明知道自己被下了药,宁愿随随便便找一个女人来解决,都不愿向她这个未婚妻求助。 一瞬间,宋佳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顾嘉宇这样的侮辱于她,当真以为她一个没妈的女孩子就可以肆意的任人欺凌了吗? 就算在家里父亲无视她,后母继姐欺负她,可顾嘉宇也不能这样把她的尊严踩在脚底下。 就算所有的人都讨厌她,欺负她,可她还有顾爷爷愿意疼她,那个慈祥和蔼的老人,总是愿意替她做主的。 从前的她想岔了,想着能够和顾嘉宇好聚好散就罢了,不要闹得太难堪,不要让顾爷爷担心。 可就是因为她总是替顾嘉宇着想,才使得他越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一而再再而三的把她贬低到尘埃里。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她其实也有人疼,有人宠的,凭什么她就要受尽委屈呢? 不顾众人的眼神,宋佳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直接就冲出了宴会厅。 她要去找顾爷爷解除婚约,现在马上就去,她再也不想看到顾嘉宇了。 丢了这么大一个面子,顾父气得要死,等将宴会上其他的人疏散开了以后,当即就想要把顾家从床上拖起来暴打一顿。 私人助理好说歹说,才拦下了顾父,“老板才出车祸不久,身体还没有好全,经不起这番打骂呀。” “更何况这件事情并不是老板的过错,他也是不小心中招了而已。” 私人助理原本是想要劝顾父解解气,可没想到,在他说完这话以后,顾父越发的生气了起来,“不过一点小小的手段就能让他中招,又让我怎么能够放心把公司交到他的手里?” 私生子趁此机会火上浇油,“爸,我觉的让大哥回来重掌公司这件事情还是有些草率了。” 他指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顾嘉宇,“车祸的后遗症这么大,大哥动不动就晕过去,也没办法好好的打理公司吧,不如让大哥先好生的修养身体,我替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等大哥的身体彻底的恢复了,再让他回来接管公司怎么样?” 私生子一席话说得有条有理,在为自己谋求福利的同时,还不忘假惺惺的关心顾嘉宇的身体,这让顾父很是欣慰,直接大手一挥同意了他的话,“行,就按你说的办。” 私生子心下一喜,但面上却没有丝毫的表现,而是转身指向了沐可盈,“这个女人该怎么处理?” 顾父最是讨厌这种攀龙附凤的人,冷眼瞧了沐可盈一眼,“你看着处理吧。” 说完就要离开。 沐可盈心头突突的跳,她知道这是自己被误会成那个下药的人了,立马哭天抢地的哭诉起来,“就算你们是我老板的家人,也不能这么欺负我啊!” “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勾引老板,”沐可盈斩钉截铁地说道,“是老板强迫我的,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现在就可以报警,我相信警察会给我一个交代。” 说着这话,沐可盈直接就从包包里面掏出了手机准备拨打110。 眼看着她来真的,顾父也维持不住脸上的淡定,指挥着手下的人快速抢过了沐可盈手中的手机,拧着眉头看着她,“你究竟想要什么?” 沐可盈摇着头继续哭诉,“我什么也不想要,我只想要一个公平公正的交代,我没有勾引老板,我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切~”私生子冷冷的嗤笑一声,“谁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 沐可盈咬了咬牙,一副被侮辱了的委屈模样,“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去查监控!我是被老板强迫的!” 这种死缠烂打的女人顾父见得多了,一开始都是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被强迫的,是不愿意的,可真的将证据摆出来的时候,她们却还是怂了。 搞这么多事情,不就是为了钱么,只不过是钱多钱少的区别而已。 顾父勾唇一笑,“行,现在就查监控,希望你不要后悔。” 然而,当酒店的经理将监控调出来的时候,顾父和私生子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这家酒店的走廊和房间门口都有监控,为的就是防止一些趋炎附势之人狮子大开口的要钱。 可此时监控中却明明白白的显示,沐可盈是被顾嘉宇强行拖拽进房间里,而且就在房间门口的时候沐可盈也是奋力挣扎了,甚至还张嘴咬伤了顾嘉宇。 是顾嘉宇精虫上脑,不管不顾的欺辱了沐可盈。 看着父子二人震惊不已的模样,沐可盈心中阵阵冷笑,但她脸上却还是充满了委屈和愤恨,“这下你们相信了吧?” “顾嘉宇毁了我的清白,不顾我的意愿,强迫于我,我是一定要报警抓他的!” 顾父额间的青筋突突直跳,好说歹说才安抚下了沐可盈,“嘉宇现在昏迷不醒没办法给你什么承诺,但是你放心,等他醒来以后,我一定会让他给你一个交代的。” 沐可盈抽抽噎噎的答应下来,“好,如果你们不公平公正的处理的话,我是一定会报警的!” 顾父生平还从未被这般威胁过,气得他脑瓜子突突的疼,可却又实实在在的没有办法,毕竟宴会厅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如果当真随意的处理了沐可盈,他也绝对讨不了什么好。 “你放心,我说话算数。”顾父忍了又忍,“希望沐小姐也不要在外面做什么文章。” 沐可盈声音闷闷的,“这是当然。” 但当她离开以后,转身就给自己的一个暗恋者打去了电话,让他事先准备好一个投向报社的稿子,等自己的吩咐看准时机发表。 在昏过去的那一刻,顾嘉宇就知道时间已经到了,果不其然,等他再次睁眼,就发现自己又变成了一条小狗。 等待的日子极其煎熬,第二天刚一苏醒,顾嘉宇就快速的联系到了自己的私人助理,询问昨天宴会的事情。 他本以为当时的自己并没有和沐可盈做到最后,事情可能会有些难办,但也不会造成太严重的后果。 却没想到,不仅他和沐可盈的事情被所有人看到了,宋佳还趁此机会去找老爷子退了婚。 更要命的是,公司的那些股东觉得他难当大任,任由那个私生子进了公司。 他被彻底的剔除了权力的中心! 一连串的打击让顾嘉宇眼前一黑,都恨不得就此彻底的昏迷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可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成为了事实,除非他穿回昨天宴会的现场,否则根本无从改变。 一想到自己即将被家族彻底的边缘化,顾嘉宇就气的想要杀人。 这一切原本都可以避免的,都怪那个该死的宠物医生,若不是因为他当着自己的面做绝育手术,他又怎么会产生心理阴影? 若不是那个该死的宠物医生养了一条该死的狗,他又怎么会意外穿到那条狗的身体里去?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个该死的宠物医生害的! 顾嘉宇嗜血的眼眸中闪着精光,“派人去把那个该死的宠物医生给我抓起来,现在立刻马上就去!” 他一定要亲自操刀阉了那个该死的宠物医生,才能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 这一天下班回家的路上,时喻正在穿过一条小巷的时候,几个壮汉突然冲出来对着他的鼻子就是一阵喷。 时喻眼睛微沉,原本想要将几个壮汉制服,可突然想到自己最近得罪的人除了顾嘉宇也不会有其他人了,便直接闭上双眼,配合着几名壮汉倒在了地上。 确认时喻已经昏迷,几个壮汉立刻拿出麻袋将他兜头罩了起来,随后装进了一辆面包车。 迎着坠落的夕阳,面包车徐徐的向前开去,逐渐走向城市的边缘,越开越偏。 原本缩在角落里看动画片的2333察觉到事情的不妙,急忙冲了出来,“宿主宿主!大事不好,你被绑架了呀!” 时喻闭着眼睛,在脑海当中和2333交流,看不出丝毫的慌乱,“我知道。” 2333都懵了,不可置信的询问,“你知道?你知道你还任由自己被绑走?” 时喻声音中带上了一抹莞尔,“既然要钓鱼,肯定是要抛出个诱饵出来啊。” “哦——”2333恍然大悟,“原来宿主你是在钓鱼执法!” 第89章 这一边, 顾嘉宇怀着满腔的怨恨吩咐完私人助理去绑架时喻以后就急急忙忙的出了院。 “备车,我要去老宅找老爷子。” 私人助理低声的应下,出门给司机打去了电话。 坐在前往老宅的车上,顾嘉宇心中思绪万千。 他的父母是商业联姻, 二人之间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 两个人都是各玩各的, 顾父在外面彩旗昭昭,顾母也是养了一堆小奶狗, 两人之间的婚姻早已是名存实亡。 平常在家里几乎看不到二人同时出现的场景, 在顾嘉宇的记忆里, 家里除了保姆就是助理, 就算父母同时都在家,二人之间说话也超不过十句,那个家里没有任何家庭该有的温暖,只有无尽的凄冷和悲凉。 所以他非常非常的厌恶商业联姻, 在自己的爷爷不顾自己的意愿,强行给自己和宋佳定下婚约以后,他便连带着宋佳一起也厌恶上了。 他确确实实是非常迫切的想要解除和宋佳之间的婚约,以此来摆脱这层束缚,可这却并不代表着他想要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和宋佳撇开联系。 顾父宠爱那个私生子,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财产全部都给那个私生子,不仅帮那个私生子在公司里站稳脚跟, 甚至还带着他出入股东大会。 顾母虽然不至于整出什么私生子来, 可却也从不过问于他的事情, 几乎是视他这个儿子为无物。 顾父和那个私生子唯恐找不到他的把柄将他踢出公司, 而他昨天搞出来的那么一个丢脸的事情恰好给了他们一个由头。 公司里的股东对他也不再信任。 如今顾嘉宇唯一能够抓住的, 就是老爷子的疼爱。 公司是老爷子一手创办下来的, 他的话,即便是股东中的那几个老顽固也愿意听从,可老爷子愿意站在她这一边的最大的缘由就是他和宋佳的婚约,但宋佳却专门挑了这么一个不合时宜的时机说出了想要取消二人之间婚约的事情。 顾父那里已经不可能有机会了,顾母也不会管他,想要再次回到公司里重掌权利,就只能在老爷子这里下手。 顾嘉宇抬手捏了捏有些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吩咐前面的司机,“开快一点。” 黑色的迈巴赫在盘山公路上风驰电掣,最后停在了一栋格外奢华的别墅门前。 已经想好了怎么去安抚老爷子的顾嘉宇揉了一下自己的五官,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顾嘉宇本以为只要自己好好的撒撒娇,再向老爷子保证他一定娶宋佳,就可以让老爷子开口让他重回公司。 可令顾嘉宇万万没想到的是,别墅里并不只有老爷子一个人在,那个已经和他解除了婚约的前未婚妻宋佳,此刻正在花园里陪着老爷子下棋。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顾嘉宇忐忑不安地走上前去,“爷爷,我来看你了。” 然而,在那下棋的祖孙两人却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样,没有任何一个人抬起头来看他一眼。 顾嘉宇心中略微有些不悦,但今天自己有求于人,他只能继续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希望于宋佳能够解围,“佳佳,你看……” “观棋不语,”老爷子突然开口打断了顾嘉宇的话,随后掀起眼帘斜斜地瞥了他一眼,“有什么事等我和佳佳把这把棋局下完。” 顾嘉宇内心焦急不已,现在已经五点半了,他只剩下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又要变回狗,如果不能在剩下的这段时间里成功说服老爷子,他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重新回到公司执掌权利了。 但现在老爷子正在气头上,他完全不敢去触对方的眉头,只能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等待着。 下围棋本就是一个十分耗费时间的活动,等宋佳和老爷子终于分出胜负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宋佳端起茶杯,倒了一杯茶递给老爷子,笑意盈盈的说道,“顾爷爷的棋艺还是这么厉害,我学了这么久也赢不了您。” 老爷子端起茶杯细细的品味着,轻咬着脑袋笑呵呵的开口,“已经很不错了,我这么多的小辈,也就你这个丫头愿意来陪我这个老头子下下棋了。” 眼看着有了话头,顾嘉宇立马接嘴,“爷爷如果想的话,我以后也能常常来陪您下棋。” “你?”老爷子微微抬起头来,十分不屑地看了一眼顾嘉宇,“如果不是有求于我,你会来这半山别墅找我这个老头子?” 毫不顾忌地戳破顾嘉宇的小心思,老爷子放下茶杯,冷声道,“说吧,这次来找我又有什么事情?” 深吸了一口气,明知道老爷子可能会生气,但顾嘉宇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就是我和佳佳的婚约,其实也不一定非要解除的……” “啪——” 话还没说完,老爷子直接抄起桌子上的茶杯,就重重的砸在了顾嘉宇的脑门上。 直接砸的顾嘉宇额头起了一个大包,甚至还泛起了一股青紫之色。 老爷子也是从腥风血雨当中厮杀出来的,因为年纪大了,平日里总是表现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让顾嘉宇这群小辈都忘了老爷子的冷脸也是十分可怕的。 但此时他端坐在沙发上,一身的威严看的人心颤,“你以为佳佳是你的个人物品吗?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 顾嘉宇心脏突突的跳,赶忙开口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爷爷,我对佳佳其实也是有感情的。” “有个屁的感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究竟对佳佳做了什么事情吗?”老爷子嗤笑一声,竟然直接暴起了粗口,可见他对顾嘉宇厌恶到了何种程度。 顾嘉宇还想解释,但老爷子已经不愿意听了,他转身问一直没有开口的宋佳,“今天老爷子我就在这里给你做主,你究竟还愿不愿意嫁给这个孽障?” 老爷子的声音十分的和蔼,在说话的时候还用那双略显粗糙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宋佳的手背,这让宋佳忐忑的心彻底的安定了下来。 她轻轻摇了摇头,说话的声音很低,但却斩钉截铁,“我不愿意。” 顾嘉宇呼吸一滞,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竟然会这么不识好歹,他明明都说了愿意娶她了,他都愿意放弃自己的爱情,和她绑定在一起,她还在矫情个什么劲儿呢? 明明以前都是她一直追在自己身后,自己放下高傲愿意等她了,宋佳却不愿意了,欲情故纵也是要有个限度的。 顾嘉宇深吸一口气,半带威胁的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不要后悔!” 老爷子活了这么多年,一眼就看出了顾嘉宇眼神当中所表达的意思,他略显失落地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个长孙是无比的失望。 本以为他是个好的,还算是能够让宋佳托付终身,却到头来其实和他那个爹一模一样,都是没心没肺的东西。 老爷子又喝了一口茶,直接让佣人轰顾嘉宇离开,“我知道你今天来是什么目的,但你不要想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年纪大了,没有那个能力也绝对不会再继续插手公司的事情的,至于公司是更上一层楼,还是直接破产,都和我没有关系,你走吧。” “你所想要的那些股权,”老爷子叹了一声,抬起头来,“在昨天佳佳告诉我要取消你们二人之间婚约的时候,我就已经联系律师把股权转到佳佳名下了。” “所以,”老爷子轻笑出声,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顾嘉宇,“你的如意算盘不会有结果的。” 老爷子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顾嘉宇脸上的血色“刷”的一下消失,整张脸白的像一张纸。 他目光有些呆滞,眼珠间或一轮,仿佛像一个木头刻出来的假人,不可思议的看向老爷子,半天才蠕动了嘴唇。 “爷爷,你骗我的对吧?我可是你的亲孙子!” 老爷子眼睛眨了眨,毫不顾忌的直言道,“我宁愿没有你这么个孙子,至于骗你,你还有什么能够让我欺骗的吗?” “爷爷!”顾嘉宇惊呼出声,随即熊熊的怒火从眼底升起,一双阴沉沉的眼眸中染上了一丝恨意,“宋佳她就是一个外人,你为什么对她要这么好?” “为什么?”老爷子指了指已经完成的棋局,“你眼睛瞎了,看不到吗?” 顾嘉宇一张脸涨的通红,“那是因为我忙啊,我要是有时间,肯定也天天来陪你。” “所以……”老爷子看着他轻笑出声,“我这不正是给了你足够的时间来陪我吗?你又在生气什么?” 顾嘉宇心头几乎都在滴血,就因为解除了和宋佳这个女人的婚姻,家里唯一一个站在他这边的老爷子也倒戈相向了。 如此情况之下,他又怎么可能还会有机会重回公司里去? 一股恐惧从心底升起,逐渐的爬上了顾嘉宇的心头,恍惚之间,他好似已经看见那个私生子站在他的面前得意的微笑。 牙齿咬的嘎吱作响,垂在双侧的手也死死的捏成了拳头,他绝对,绝对,不要成为那个私生子的手下败将! 顾嘉宇怒气冲冲地冲出别墅,“回去!” 车子开到一半,时间已到八点,顾嘉宇愤恨的神色猛然一滞,整个人便再次陷入了昏迷当中。 当眼前重新恢复光亮的时候,顾嘉宇就发现自己已经再次变成了一条狗,小狗的身体足足有一整天没有进食,顾嘉宇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可如今的房间里却早就没有了时喻的身影。 他被锁在小小的笼子里,根本没有办法到外面去,就连那些在他眼里看起来十分劣质的狗粮也吃不到。 不久之前才吩咐了私人助理去绑架时喻,顾嘉宇自然是知道时喻不会回来了,他必须要想办法出去,否则的话,他可能会活活的饿死在这个笼子里。 可笼子上了锁,他根本没办法打开。 顾嘉宇气的要死,对时喻的怨恨又上升了一个层面,这个该死的宠物医生,干什么非要把他锁在笼子里?说不定就是故意想要饿死他! 但出去还是要出去的,他再也不想尝试那种被饿到胃痉挛的感觉了。 可到底要怎么够才能出去,又成了一个问题。 顾嘉宇看着那算不得多么宽敞的栏杆之间的距离,咬了咬牙将自己的脑袋给伸了出去,随后又用力的往前挤着自己的身体。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整个房间都昏暗了下来,顾嘉宇累的大汗淋漓,可还有一大半的身体都在笼子里。 顾嘉宇趴在地上张开嘴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休息了一段时间以后,再次爬起来往外挤。 昏暗的月色越来越沉,又逐渐开始变浅,直到天光大亮,顾嘉宇一大半的身体都已经挤到了笼子外面,可后腿和胯骨处还是卡在了里面,无论他怎样的往外爬,胯骨都死死的卡在了栏杆处,丝毫看不出能够出来的可能。 顾嘉宇又困又饿,整条狗几乎已经精疲力尽。 他甚至还想着要不就这么算了,说不定死了以后就会永远的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可当那种绝望的感觉袭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敢拿自己的生命打赌,万一狗的身体死了以后他再也回不去了,岂不是要彻底的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 顾嘉宇咬了咬牙,再次挣扎着爬了起来,想着反正这是狗的身体,又不是他自己,心下一狠,直接用力挤向自己的胯骨。 伴随着“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顾嘉宇猛地窜出了笼子,但随之也彻底的昏迷了过去。 而同一时间,在一间格外昏暗的地下室里,2333正尽职尽责的给时喻直播家里顾嘉宇的情况。 在他昏迷的一瞬间,2333感觉到了一股灵魂的波动,急得它立刻开口,“宿主,顾嘉宇的灵魂应该已经完全回到自己身体里去了,现在的小狗已经成了建国。” “嗯,知道了,”时喻闭着眼睛在脑海中和2333交谈,“兑换护体光环给建国吧,花多少积分都无所谓。” 2333瞬间高兴了起来,自家的宿主几乎就是一个铁公鸡,明明有那么多的积分却从来不用,好不容易能见到对方使用一次,它高兴的直接在时喻的灵魂深处转起了圈圈。 护体光环所消耗的积分不少,它也终于可以积攒一点自己的私房积分了。 “护体光环兑换成功,已经使用在了建国的身上,请宿主注意查收。” —— 清晨的斜阳淡淡的挂在空中,散发着它金色的光辉,天边浓稠的橘红色宛若一盘腐烂发臭的水果,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眼前似乎被什么东西遮挡,无论多么的努力,都始终无法睁开双眼。 黑色的浓雾不停的阻挠着前进的方向,眼前似乎除了浓烈的黑看不到一丝东西。 胸膛剧烈的起伏,那喉咙中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一般,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灯泡,却还是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 床上脸色惨白的人猛的一下子直起了半个身躯。 “呼——呼——” 顾嘉宇大口大口的呼着气,脑海中浮现出当时骨头被挤断的一幕,一时间气血有些上涌,一口气没有呼出来,又开始剧烈的咳嗽。 突然,一道熟悉的男声传入了顾嘉宇的耳朵,“老板你醒了?要不要喝口水?” 双手捧着水杯灌下一大口水,顾嘉宇才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他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这一次醒过来的地方并不在医院的病床上,而是在自己的别墅里,略带着些许疑惑的问私人助理,“现在几点了?” 私人助理眼眸闪了闪,微微垂下了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现在是早上九点钟。” “九点钟?”顾嘉宇震惊不已的瞪大了双眼,他每天固定醒来的时间,难道不都是下午四点到晚上八点吗?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难不成…… 一个让顾嘉宇欣喜若狂的想法瞬间涌上了心头——既然已经突破了下午四点到晚上八点的这个魔咒,他以后是不是再也不会变成一条狗了? 一想到这里,顾嘉宇便急忙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快,带我去关押那个该死的宠物医生的地方!”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找那个该死的宠物医生报仇雪恨了。 —— “轰隆——” 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地下室沉重的大门在经过一天一夜以后终于被人打开。 昏暗的地下室里猝不及防照射进阳光,时喻有些不适的眨了眨眼睛,略微活动了一下被绑的有些僵硬的身体,微笑着看向来人,“你来了啊?” 他说话的声音不急不徐,仿佛是在和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对话,丝毫看不出半点自己被绑架了的慌张。 顾嘉宇拧了拧眉头,他真的见不得这个该死的宠物医生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虚张声势。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人,他根本不可能产生心理阴影,从而使得小弟再也立不起来。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人,他根本不可能在狗的身体和人的身体当中来回切换,从而导致彻底的丧失了公司的管理权。 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该死的宠物医生害的! 顾嘉宇猩红的眸子里染着嗜血的光芒,从手下的人手中接过手术刀,一步一步走向时喻,露出一个堪称邪恶的笑容来。 “钟时喻,你是不害怕吗?” 他拿着手术刀轻轻拍了拍时喻的脸,“但是你放心,很快,你就会笑不出来了。” “你所赋予我的一切,我都会一点一点的,慢慢的,全部还给你!” 第90章 被换了灵魂的小狗 看着顾嘉宇一副疯魔的样子,绑架了时喻的那几个大汉心中开始有了隐隐的不安,绑架个人勒索点钱财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如果这人死在了这里,那就不是仅仅坐个几年的牢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心理朴有些忐忑不安,领头的那人再三思索以后还是咬牙站了出来,“老板,你看人我们也已经给你绑来了,你是不是该把尾款结一下?” 结了尾款他们就赶紧跑路,到时候无论这个人是死是活,就都跟他们就没关系了。 顾嘉宇也不想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以免招来警察的注意,很痛快的就给几个绑匪结去了尾款。 顺带还指了指旁边一张破破烂烂,带着些许蜘蛛网的单人床,“你们把他给我捆到那上面去。” 送佛送到西,几个绑匪帮着顾嘉宇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也不差这点时间了,很快的就将时喻挪到了那个单人床上。 整个过程当中,时喻始终都很配合,没有丝毫的挣扎,仿佛他躺着的不是身处地下室里的一张破旧的单人床,而是置身于奢华柔软的席梦思上。 时喻的四肢都被绳子牢牢的捆了起来,身体也被固定住,除了脖子还能稍微的转两下子以外,几乎是等同于任人宰割了。 几名绑匪拿了钱兴致勃勃的离开,还很好心的替顾嘉宇关上了地下室的门。 仅有的温暖和阳光被大门阻挡在外面,地下室里再次恢复了阴暗,只有头顶一盏昏黄的吊灯在散发着虚弱的光辉。 看着被控制在单人床上丝毫没有办法动弹的时喻,顾嘉宇转着手里的手术刀,勾唇一笑。 他显得很是好整以暇。 就仿若是猎物乖巧地走入了牢笼,接下来将是一场极致的狂欢盛宴。 顾嘉宇仔细的端详着时喻的眉眼,在自己还在那条狗的身体里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该死的宠物医生长的很好看,要不然也不会惹的宋佳那个死女人在那只臭猫已经没有太大问题的情况下,还接二连三的往宠物医院跑。 宋佳原本一直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无论他态度多么的恶劣,都从没有放弃过,可自从她带着那只臭猫去了宠物医院,见到了这个该死的宠物医生以后,一切就都开始变了。 宋佳甚至在明知道自己已经失事的情况下,在明知道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就剩下老爷子的时候,还跑去和老爷子说了解除婚约的事情。 这一庄庄,一件件把他逼到这步境地的事情,全部都掺杂着这个宠物医生的手笔。 这又让她怎么能够不怨恨呢? 顾嘉宇舔了舔唇,看着时喻清冷俊秀的面颊,心中涌现出了一股近乎暴虐的欲/望。 他要眼前这人再也维持不住这份清冷,他要这人瑟瑟发抖跪着求饶! 顾嘉宇唇边的笑意一点一点扩大。 像这个该死的宠物医生这样的平头老百姓,他们是万般想不出来上流社会折磨人的手段究竟有几何的,也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少种办法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 等他报了仇,发泄了心中的怨恨,花点钱稍微运作一下,找几个替罪羊,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大少。 顾嘉宇想象得非常美好,只不过,非常可惜的是,时喻此时的心中也抱有和他类似的想法。 ——像顾嘉宇这种自负的人,自然想不到此时地下室里所有的画面都已经被2333通过直播发在了网上。 哒哒哒—— 顾嘉宇一步一步的向时喻走近。 地下室里荒凉又空旷,头顶摇摇晃晃的吊灯洒落些昏黄的灯光,让顾嘉宇大半个身影都笼罩在了如血一般的光影当中。 只隐约可见一张充满戾气的脸,以及他指尖闪烁着寒光的手术刀。 时喻表现出一副佯装镇定的样子,紧绷着一张脸,“你是谁?你想要做什么?我家里就我一个人,没什么钱的,你绑架我也没有用。” 他无比陌生的眼神让顾嘉宇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但随即就是无尽的怒火涌上心头。 明明就是眼前这个该死的宠物医生把他害成了这个样子,可结果到头来,他却根本不认识自己! 顾嘉宇胸腔中火焰燃烧,“你不认识我,你竟然敢不认识我?” 时喻脸上越发的疑惑,“所以你到底是谁?我又为什么一定要认识你?” “好,好得很!”顾嘉宇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既然不认识我,我就让你好好的留一个深刻的印象!” 话音落下的瞬间,锋利至极的手术刀在昏暗的房间里猛地一晃。 风声呼啸,鲜血迸出。 ——顾嘉宇竟然直接用手术刀扎穿了时喻的手掌。 “啊啊啊啊啊!!!这是哪里的疯子?警察呢,就没有人管一管吗?” “卧槽!卧槽!我没有走错直播间吧,怎么一进来就这么劲爆?” “不是,有没有人和我解释一下,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我看那血不像是假的呀,这该不会是真的有什么变态杀人魔在搞直播吧?” “报警!快点报警!” …… 直播间里热闹非凡,这间昏暗的小房间中也吵吵嚷嚷。 虽然2333已经屏蔽了时喻的痛觉,但他还是表现出了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我和你无冤无仇,你究竟为什么要绑架我?” “无冤无仇?好一个无冤无仇!”顾嘉宇重复了一遍时喻的话,却几乎咬碎了自己的牙齿。 他死死地盯着时喻的手,眼睛红的几乎快要滴出血来,就是这双骨节分明指节修长的手,握着那把锋利的手术刀,不顾自己的意愿嘎掉了狗的蛋蛋! 顾嘉宇心中发狠,又猛地一把将手术刀抽出来,时喻的手背上瞬间出现了一个细长的血口子,殷红的血色不断的从里面往外淌,映衬着他白皙的手指,带着一股妖曳荼蘼的美丽。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唇角,顺带也舔去了飞溅在自己唇边的血渍。 阴沉沉的目光落在食欲的脸上,还带着一丝隐隐的兴奋,“怎么样?这种感觉……是不是非常爽?” 时喻的脸色惨白,那双素来平静的眸子里带上了些许的恐惧,他紧紧的咬着唇瓣,努力让自己的头脑更清醒一些,“你要怎么样才愿意放我走?” 顾嘉宇低头望着他,笑着说,“想知道啊?那你求我啊!” 他当然会放时喻离开。杀了他多便宜他啊,人死了一了百了,只有活着才能受罪。 更何况,他只是想要替自己报仇出一口气,也不至于非要染上一条人命,搭上自己。 只不过嘛,到时候离开的人缺个胳膊断个腿,或者缺少个什么器官,那可就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了。 而且在那之前,他也不介意花点时间一点一点的击碎时喻的意志,让他认识到挣扎没有丝毫的用处。 毕竟这样,才会更有意思不是。 “想好了吗?”顾嘉宇拿着染血的手术刀轻拍了拍时喻的脸,“你要是不开口求饶,我下一刀可就不保证要扎在哪里了。” 时喻眨了眨眼睛,“就算死,你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在我的记忆里,我应该是没有见过你的,你何必对我产生这么大的仇怨?” “呵~”顾嘉宇轻笑一声,他当然不会把自己穿成了一条狗,还被时喻嘎了蛋蛋这件事情说出来,因此,他只是咧嘴笑着,“没有什么原因,只是纯粹的看你不顺眼。” “再加上最近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娱乐活动,”顾嘉宇低着头笑得阴险,“所以就拿你这个小小的宠物医生来开个刀,不过玩玩而已,想必你也不会在意的吧?” 直播间里的人数越涌越多,直播平台的工作人员用尽了一切办法却始终无法将直播关闭,只能绝望的看着无数的弹幕刷屏。 “救命!这个人真的就是个变态啊!哪有这样笑着说要要了人命的,这真的是个变态杀人狂啊!” 直播间里的人持续上升,终于有人认出了顾嘉宇的这张脸,“我怎么看这个人有点眼熟?好像是那个地产公司的太子爷顾嘉宇。” “搜了一下,真的是他!有钱人都这么玩的吗?天知道他背地里究竟伤害了多少无辜的人。” “嘶——太可怕了,这真的就是个疯子,他难道以为家里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了吗?” “警察呢?鉴证局呢?真的就没有人管一管吗?” 直播间里吵得越来越凶,根据直播间里的场景查询到这间地下室所处地警察也即将到达现场,时喻忽然让2333关了直播,随即抬头对着顾嘉宇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随后略显遗憾的开口,“真可惜。” 顾嘉宇有些不明所以,还以为时喻在可惜自己逃不出去,也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是啊,确实挺可惜的,毕竟就算你真的跪地求饶了,我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你。” 时喻微微闭了闭眼,全然一副认命的样子,“那你干脆杀了我吧,我是绝对不会像你这种人求饶的,大不了直接一死。” “呵,”顾嘉宇冷笑一声,“你想的倒是挺美的。” 语罢,他不再继续废话,而是对准了时喻的下腹处,“你害的我失去了男人的尊严,我今天也要阉了你,让你品尝一下这个中的滋味!” 然而,就在顾嘉宇手中的手术刀即将狠狠砍下去的一瞬间,一声枪响骤然间响起,子弹贯穿了顾嘉宇的手臂。 闪着寒光的手术刀重重落在地上,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涌进来将顾嘉宇团团围住,“不许动!举起手来,抱头蹲下!” 猝不及防之下被抓了个现行,顾嘉宇来不及做出丝毫的反应,就已经戴上了一双冰冷的银手镯。 因为在直播间里看见了时喻的手被手术刀贯穿,警察前来的同时还带来了医护人员,手背上的贯穿伤得到了及时的救治,并不会落下严重的后遗症,只不过具体的情况究竟如何还是需要到医院里去拍个片子仔细的看一看。 时喻被一个警察扶着缓缓地走出了地下室,在这个昏暗的地方关了两天一夜,突然见到光明还略微的有些不太适应,时喻闭着眼睛缓和了好一会儿,才再次睁开了双眼。 与此同时,隔着搜集线索的警察,时喻的目光遥遥的和被手铐铐着双手的顾嘉宇对上了。 四目相对,时喻勾着唇瓣轻轻一笑,再也看不出半点方才的恐慌。 他对着顾嘉宇无声的吐露出几个字眼。 “一路走好~”! 第91章 被换了灵魂的小狗 中午的阳光很灿烂,暖洋洋的洒在顾嘉宇的身上,却让他感觉遍体生寒。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栽在如此一个平头老百姓的身上,甚至还被警方给抓了个正着。 顾嘉宇内心几乎在滴血,他被顾父毫不留情地踢出公司还不够,甚至还有可能会遭受牢狱之灾。 明明他有大好的前程,明明他风头无两,怎么就突然落到这个地步了呢? 顾嘉宇缓缓抬起头望向车外,却在猝不及防之下和时喻的眼睛对在了一起,然后就看到了他唇边的笑意,以及那句无声的嘲讽。 他猛地上前一步,双手死死的抵着警车后座的栏杆,猩红的眸子中满含杀意,凌厉的眼神似刀子一般射过去。 顾嘉宇牙齿咬的嘎吱作响,抵着栏杆的手指间门骨头几乎移位,那一双幽幽的眼眸,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宛若一匹饿到了极致的孤狼,下一秒就会冲上前去,一口咬断时喻的脖子。 “你给我等着,钟时喻,你不要太得意!” 时喻眼皮微微抬了抬,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淡然看向了顾嘉宇。 日头渐渐爬高,残存的影子落在时喻身上,金红色的阳光印着他的脸,好似铺满了一层血色。 那双幽深的眸子更加平淡,宛如千万年古潭一般深不见底。 时喻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可无论是他的神色也好,态度也罢,都无一不在讽刺着顾嘉宇的不自量力。 “哐哐哐——” 警察手中的拿着警棍重重的敲在了栏杆上,带着凌厉的眼神警告顾嘉宇,“给我安静一点。” 时喻歪坐在救护车的椅子上,他轻轻的弯了唇角,慵懒的好似在享受阳光,眼眸垂了下来,没有再留给顾嘉宇一丝一毫的视线。 顾嘉宇气的呼吸一滞,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前去直接弄死时喻,但身旁虎视眈眈的警察还是逼着他不得不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双手死死的攥成了拳,顾嘉宇牙齿咬的嘎吱作响,在心里暗暗发誓,等他出去,等他重新回到顾家,他一定要把这个该死的宠物医生挫骨扬灰! 此时的顾嘉宇还不知道,他在地下室里对时喻所做的一切全部都通过直播播放给了千千万万的网友,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顾家是万万不可能再想办法把他捞出来的。 更何况,顾父的那个私生子,也不可能希望他重新回到顾家。 此后经年,顾嘉宇都将在监狱里一边唱着铁窗泪,一边脚踩缝纫机。 —— 顾家别墅—— “啪!” 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的声音在这个空荡的别墅里显的格外的清晰。 顾父一双眸子充斥着怒火,毫不犹豫的一脚踹在了顾嘉宇私人助理的肩膀上,“我给你这么多钱让你跟着大少爷,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在说话的时候,顾父的口水都喷到了私人助理的脸上,但他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反抗。 只不过心里想要寻找下家的想法却越发的迫切了起来,甚至已经隐隐做好了准备,等一会儿从别墅里离开,他立马就去办理离职手续,这个月的工资什么的不要也罢,这一群神经病一样的顾家人,谁爱伺候谁去伺候吧,反正他是不干了。 私生子仰面躺在沙发上,微微眯着眼眸,那其中,满满的的都是嘲讽。 “爸,犯了事被抓进去的是我大哥,你何必跟一个助理生气呢?你就算把他打死,大哥惹出来的丑闻也没有办法收回来了啊。” 看似替顾嘉宇开脱的话,可却字字直戳顾父的心脏,眨眼间门就令顾父心中的怒火更盛了几分。 私生子清楚的知道,无论顾父有几个儿子,只要顾嘉宇还好端端的,没有犯下什么根本没办法改变的大错,它就永远是公司的第一继承人,即便如今顾父站在他这边,公司里的那些股东们也对顾嘉宇失望至极。 可无论如何,顾嘉宇身后还站着老爷子,就算是老爷子如今也有些厌恶了顾嘉宇,可却也万万不会让自己这个私生子上位的。 如今是把顾嘉宇拉下马的最好时机,只要落实了他的罪名,让他蹲了监狱,那他以后可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到公司里去了。 即便顾嘉宇是婚生子,是正儿八经的顾家大少,但是,那又如何呢。 毕竟,任何一家公司都不会让一个蹲过监狱的罪犯去做掌权人的。 虽然一个多月前弄的那场车祸没有直接要了顾嘉宇的命,但是阴差阳错之下,反而是得到了一个比顾嘉宇直接死掉更有利于他的境遇。 顾嘉宇坐了牢,老爷子年纪大了,顾父又始终站在他这边。 要不了多久,这公司啊,就会彻底的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了。 一想到这里,私生子便兴奋的合不拢嘴。 “行了,”顾父略带些许不悦的看了私生子一眼,“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些做什么?” 私生子立马认错,态度很是诚恳,“爸爸别生气,是我说话不经过大脑,您可别气着您自己,要不然我也得心疼不是?” 听了这话的顾父脸色果然软和了下来,甚至还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行了,就你会贫嘴,公司里交给你的事情熟悉了没有?” 自己这个儿子,无论是哪个方面都是不差的,虽然今天的话说的难听了一些,但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他那么乖巧,那么听话,自己给什么要什么,从来不会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像顾嘉宇那个逆子,好似天生就是来克自己的,每次和他见一面,都要气得自己的心肝疼上好几天。 那个逆子被抓进去让警察管教管教也好,省的他一天到晚没事干,净给自己找气受。 顾父摇着头叹了口气,没有养在自己身边的孩子和自己亲自培养出来的孩子相比,终究还是有差别的。 那个和自己不亲的顾嘉宇,也就算了吧。 只不算严厉的说了一句私生子,顾父再次将矛头转向了私人助理,他冷眼看向他,眼眸中丝毫没有看向私生子时的那种慈蔼。 一股凉意从私人助理心底升起,逐渐的爬上了他的心头,一种不好的预感直击着他的心脏。 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颤抖着声音,“总裁……” 然而,顾父终究还是没有说些什么,只淡淡的暼了他一眼,那淡淡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行了,有些事情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私人助理能够阻止的,但我也不可能让你继续留在顾家了,领了这个月的工资,就直接走人吧。” “呼——” 私人助理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下来。 他还以为顾父要拿自己开刀呢,吓得他魂都快要丢了。 如今这样也好,省得他还要绞尽脑汁的去想离职的理由。 私人助理离开后,私生子翘着个一郎腿,懒洋洋的坐在了沙发上,带着些许讨好的声音问顾父,“爸,你看大哥这也进去了,不如把我妈接过来我们一块住吧,多个人也热闹不是?” 顾父直接翻了个白眼,“想让你妈过来住就直说,找什么理由?” “是是是,”私生子脸上的笑意更甚,“那我就先替我妈谢谢爸了。” 然而,私生子勾起的唇角还来不及收回去,别墅外却忽然再次响起了警笛的声音,顾父还疑惑是怎么回事呢,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就已经大踏步走了进来。 顾父满脸疑惑,“顾嘉宇不是已经被你们抓进去了吗?又来这里干什么?” 为首的警察微微一笑,随后掏出来一张盖着公章的拘捕令,“我们怀疑您的小儿子和一个月前顾嘉宇先生的车祸有关,现依法将其逮捕,还请您配合。” 在警察说出车祸两个字的时候,私生子的脸色一下子变的煞白了起来,几乎没有了一丝血色,他快要乎要站不住,凄厉的声音宛若一只溺在水中可怜的小兽,那汹涌的浪涛马上就要淹没他的头顶,他努力的伸出一只手,够向岸边唯一能救他的顾父。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顾父只是冷眼看着他,任由他溺水身亡,始终无动于衷。 “你哥的车里,你动了手脚?” 眼看着顾父变了脸色,私生子的心几乎在滴血,浓浓的后悔将他整个掩埋其中,在无边的黑暗中,他再也找不到任何出路。 他双腿一弯就直接跪在了地上,抓着顾父的裤腿苦苦的哀求,“爸,不是我做的,你相信我,救救我,你一定要救救我。” “啪——” 顾父反手狠狠一巴掌打在了私生子的脸上,面容都开始有了些许的扭曲,“你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是你的亲大哥!” 私生子彻底的被这一巴掌给打懵就。 “亲大哥?”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万般好笑的笑话,私生子疯狂的大笑了起来,“都不是一个妈生的,算什么亲大哥?” “凭什么有他在,我就只能做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任人嘲笑?!凭什么他可以肆无忌惮的生活在阳光下?而我却只能像一个阴沟里的臭老鼠一样四处躲避?” “我们明明拥有着相同的血脉,可凭什么却有同人不同命?!” 一抹疯狂的因子逐渐的爬上了私生子的面庞,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诡异而畸形的气息中。 顾父气的双手都在颤抖,“我已经把所有的父爱都给了你,难道还不够吗?” “不够!根本不够!”私生子竭力的嘶吼,脖子上的青筋都炸了起来,“谁要你那点可怜的爱?我要的是钱,是权力!” “爱能干什么?能当饭吃吗?收起你的虚伪吧!” 私生子撕心裂肺的一席话彻底的撕开了父子之间门的伪装,将那些隐藏在平静海面下的龌龊全部摊开了来。 顾父愣愣的看着这个歇斯底里的儿子,恍惚间门感觉自己好像从没有了解过他,“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明明……” “够了,”私生子猛地抬起头来,双眸中阴翳遍布,“你少在那里演什么父子情深,除了我和顾嘉宇,你在外面还有七八个女人,四五个儿子,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呸!你简直让我恶心!” 顾父气的太阳穴突突的跳,“你这个孽障!我当真是看错你了,我竟然还真的想过要把公司交到你的手里。” 说着,他又要走过来一巴掌扇上去,却被来访的警察给拦住,“顾先生您缓和一下情绪,小顾先生我们就带走了。” 又一个儿子被装进警车里带走,顾父一瞬间门好仿佛老了好几岁,他坐在沙发上沉默了许久,可就当警车发动的时候,他又突然抬腿追了出来。 拦下一个警察,顾父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要被判几年?” 警察思索了一下,“故意杀人未遂的,依法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但具体判多少年就需要看法院那边的情况了。” 警笛声渐响渐远,顾父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别墅里,慢慢红了眼睛。 “我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 —— 时喻的手伤的并不是很严重,虽然那把手术刀贯穿了他的手掌,可顾嘉宇明显对人体工学不甚了解,并没有伤害到重要的经脉,只需按时用药休养一段时间门以后就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了。 对自己的手时喻心里有数,其实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但人家医护人员好心的把他送到了医院,他也不好直接离开。 医生给他紧急的处理了手上的伤口,又到警察局去录了笔录,等时喻回到自己所居住的小区的时候,天都快要黑了。 一步步走过熟悉的道路,时喻抬手敲响了对面的门,很快沐母就将门打开了来,“时喻来啦?快进来。” “麻烦沐阿姨了。”时喻微笑着点点头,十分熟练的找了拖鞋换上。 似乎是因为听到了自家主人的声音,建国摇着尾巴飞快的从里屋冲了出来,然后伸出两只前爪死死的抱住了时喻的腿,连蹦带跳,还汪汪直叫。 “汪汪汪~”主人你不知道,狗这段时间门一直被关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 ,不能说话,也不能动,还见不到主人,吓死狗了…… “汪汪汪~”狗都要想死主人了,主人快抱抱狗。 看着一边求抱抱,一边还不忘告状的小狗,时喻抬手揉了揉它的脑袋,把它抱在了怀里,“乖哦,不怕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钟建国小朋友是真的很聪明,除了不会说人话以外,几乎和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完全没有区别了。 听到时喻安抚它,它瞬间门就很乖顺的放松了自己的身子,甚至还直接袒露出了小肚皮,全然一副十分享受时喻抚摸的样子。 这小狗也确实是受了委屈了,时喻揉了揉它软乎乎的小肚子,不由得也将声音放缓了一些,“那我回去给你加餐,好不好?” “汪汪~”当然好! 小狗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甚至还努力扬起头往对门的方向够,似乎是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如今这个点也快到了沐可盈下班回家的时间门点,时喻不欲和她有太多的接触,便打算直接抱着建国离开,“沐阿姨,谢谢你帮忙照顾建国,我今天实在是有些不太方便,我就先回去了啊。” 沐母一脸诧异,“等下吃个饭再走呗。” 沐父也是赶忙是劝道,“你手还受着伤呢,回去能做什么啊?你就在这吃饭,你阿姨锅里还炖了肉呢。” “就不吃了吧,”时喻的神情有些不太自然,“改天,改天等我手好了,亲自做一顿大餐请叔叔阿姨吃。” 沐父沐母这下也想到了自家那个糟心的闺女和时喻之间门的事情,便不再继续留他,“行,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就过来找我们,无论你和可盈之间门的事情能不能成,我们永远都是你的长辈。” 一老对原主是真的好,时喻也不忍让两个老人家伤心,只略微沉吟了一瞬,就答应了下来,“好,叔叔阿姨不把我当外人就行。” 就在几人说话的这个功夫,沐可盈满脸失落的走上了楼梯。 猝不及防之下遇到时喻,沐可盈神情顿了顿,随即脸上的失落更甚了一些。 然而,出乎沐可盈意料的是,时喻仿佛是完全没有看到她一样,直接抱着狗从她身前走过,连个招呼都没打。 沐可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莫名的感到有些失落。 若是按照往常的日子,她的青梅竹马应该会留在她的家里吃晚饭,帮着她妈妈一起在厨房忙碌,会嘘寒问暖,会询问她工作顺不顺利,会看看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看到她不开心,绝对会第一时间门冲上来想办法逗她开心。 可如今,时喻只是带走了建国,和她的妈妈道了一声谢,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忽然的,记忆深处的那些片段缓缓浮现在脑海当中,沐可盈不知不觉的红了眼眶,在时喻即将打开自家房门的一刹那,沐可盈冲出去挡在了门口。 时喻怀里抱着建国,修长的指节一下一下的撸着它顺滑的毛发,根本没有抬起眼睛来,只是淡淡的询问开口,“你有什么事吗?” 沐可盈闻言,嘴角越发的苦涩,“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心情不好吗?” 她本以为在那天的宴会上,让所有人都看到了自己和顾嘉宇衣衫不整躺在床上的一幕以后,她就可以嫁进豪门坐少奶奶。 从此飞上枝头做凤凰,再也不用小心翼翼的在老板的手下干活。 可那件事情才过去了没多久,顾嘉宇就因为绑架时喻伤害时喻而被警察给抓走了。 更甚至是今天晚上下班的时候,人事多给了她三个月的工资,直言让她明天不用再去上班了。 如此一来,不仅没有捞到一个金龟婿,原本好好的工作也丢了,沐可盈心里难受的紧。 她原本以为,无论她在外面做了什么,她的青梅竹马都会在原地等她,他永远都是她最坚强的后盾。 可现在……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悄无声息的改变了。 沐可盈整个人摇摇欲坠,“你就不问问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看不见我很难过吗?” “看见了,”时喻终于抬起头直视着她,但说出来的话却有些不尽人意,“但那又如何呢?” “你我之间门,似乎早就没什么关系了吧?” 一时之间门,沐可盈心里五味杂陈。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却不知道到底该从哪里说起,两个人就这么僵在了门口。 沐母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沐可盈的胳膊就想要把她往家里拽,可沐可盈却用手死死的抵住了门框,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回家去。 几人的动静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楼上楼下纷纷有人驻足观望,甚至还有人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时喻揉了揉吵的有些发懵的太阳穴,他不想站在房门口当做被人观赏的猴子,便又再次转身走进了沐家。 沐可盈心下一喜,还以为时喻回心转意了,却没想到他直接挑了个距离自己最远的位置坐下,“你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 看着时喻毫无波澜,没有半点感情的冷漠眼眸,沐可盈愣住,突然鼻子泛酸,心里委屈的不行,“时喻哥哥,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对我的。” 时喻停下摸着建国的动作,抬头看着她认真的说,“那你说说看,我以前是怎么样的?” “你以前……”沐可盈张了张嘴,想要好好的控诉一番时喻态度的转变,可在对上他那双漠然的眼眸后,无数的话语都堵在了心口,上不去,下不来,憋的她无比的难受。 这些年,原主的百依百顺纵的沐可盈无比的自私,从不会站在别人的立场去思考问题,她以为无论她何时转身回眸,她的青梅竹马都在她的身后。 可人是会累的,一味地付出给予得不到丝毫的回应,会一点一点的磨光他的脾气,耗光他的耐心。 原主和沐可盈青梅竹马这么多年,如果说原主在沐可盈的心里一点分量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原主的分量太低太低了,低到只稍微出现一个变动,沐可盈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抛弃他。 如今她还愿意再次回来找时喻,不过是因为顾嘉宇被捕入狱,她再也找不到条件比时喻更好的人罢了。 骑驴找马,终有翻车的一天。 “人与人之间门的情分是相互的,”不想让沐父沐母老两口伤心,时喻将事实真相揉碎了给沐可盈听,“你不能够只享受,不回应,没有人永远会在原地等你。” “可是……”沐可盈突 然站起身来,“你说过你喜欢我的,你要娶我的!” 听了这话的时喻突然勾唇一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一个月前就在这张桌子上,叔叔阿姨张罗我们的婚事,你当时说了些什么,难道已经全部都忘了吗?” “可那都已经过去了,”沐可盈大声反驳,“我们就不能放下过去,朝前看吗?” 时喻感到疑惑,接着又摇了摇头,人啊……为什么就总是不愿意接受事实呢? “所以我已经朝前看了,”时喻眉眼含笑,语调异常的温柔,“我已经放下我和你的过去,打算向前看了。” 沐可盈脸色一僵,“我不是让你这样朝前看!” “但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时喻站起身来,“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语罢,他直接抱着狗头也不回的离开。沐可盈懵了,眨眼间门眼泪就掉了下来,“他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沐母沉着脸,“你看看你自己做的那点事,好意思说人家时喻这样对你,你要不是我亲闺女,我都想直接一把掐死你。” 眼看着母亲这边已经求助无望,沐可盈红着眼睛看向了沐父,可怜巴巴的开口,“爸……” 沐父扭过头,“时喻是个好孩子,我不能让你祸害了他。” “哇——” 沐可盈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眼泪鼻涕淌了一脸,毫无形象可言,声音中是抑制不住的悲哀和绝望。 然而,沐父沐母却仿佛完全看不到一样,自顾自地回到了房间门,任由沐可盈崩溃后悔。 —— 在养好了手上的伤以后,时喻按照约定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饭菜和沐父沐母好好的吃了一顿。 虽然有些可惜时喻这么个大好青年没办法给他们当女婿,但收了这么一个干儿子也是非常不错的,一老只是稍微惋惜了一下,便再也没有多说什么其他的。 老两口是真的很通情达理,沐可盈又太过于不靠谱,时喻便直接承担起了老两口的养老责任,经常买些吃的喝的到对门去。 时喻要和沐父沐母来往,又加上两家住在对门,就必不可少的要和沐可盈见面。 这个世界虽然也是一个现代社会,但个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和时喻之前所去过的世界都截然不同。 为了防止继续和沐可盈扯上关系,也为了他能够好好的享受生活,时喻直接把房子给卖了,买了一辆功能齐全的大号房车,带着钟建国小朋友开启了旅行之路。 每走到一个地方,时喻都要拍些视频买些特产寄给老两口,还安排了医生定期上门检查他们的身体状况,确保老两□□的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 这一天,时喻来到了一个有些落后偏僻的小镇,镇子上大多的人都没有念过书,也识不得什么字,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 小镇虽说是落后了一些,可风土人情却格外的优美,时喻便带着建国直接在这里住了下来,闲暇之余逗逗小狗,顺便再教教当地的人们认认字,生活过得那叫一个惬意。 而钟时喻小朋友也有了自己的宠物——一只瞎了一只眼睛的狸花猫。 夕阳下,溪水旁,暖阳瑟瑟,碧波荡漾。 一只狸花猫弓着脊背,姿态优美的走在堤岸旁,溶溶的日光照在它的身上,浑身的毛发都好似带上了霞光。 却突然,草丛堆里钻出来一只浑身漆黑的小狗,它猛地将小猫扑倒在地,随后又将爪子轻轻地搭在了小猫的肚皮上,现在还舔了舔它的脸。 小猫万般嫌弃的伸出前爪对着小狗的脸就是狠狠一巴掌。 但没有伸出利爪的肉垫打起狗来又能有多疼呢,小狗没有任何的感觉,反而对着小猫舔得越发的殷勤了起来。 看着玩闹在一起的一猫一狗,沐父沐母隔着屏幕投来了羡慕的眼神,“你这日子过的,就是神仙也不换啊。” 时喻略一思索,突然开始怂恿起一老,“反正可盈也早就成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的日子就让她自己过去吧,干爸干妈也该享受一下自己的生活了,不如你们来找我一起旅行怎么样?” 因为常常和时喻视频通话,老两口早就对这种潇洒自由的生活十分的向往,如今时喻提起同行,老两口直接一拍大腿,“走,现在就走!” 于是,当沐可盈工作了一天回到家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冷冰冰的厨房,空荡荡的屋子,还有一张白纸黑字的纸条。 “闺女啊,我们找时喻环球旅行去了,自己照顾好自己,勿念。” 沐可盈翻箱倒柜,最终却只找了几张存款为个位数的存折。 独自一个人待在毫无生气的空荡房间门里,沐可盈脸色阵阵发白。 “你们倒是给我留点钱啊!!!” 第92章 无限流里的病弱弟弟 炙热的黑红色碎石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道亮眼的弧线, 落在地上直接烧焦了一大片草地,就连空气都在极度的高温下有了几分扭曲。 伴随着一阵阵格外痛苦的惨叫,许多无处躲避的人被带着岩浆的碎石活生生的烧死, 紧接着,又化为了一具具被烧的完全看不出人样的焦尸。 在那深红色的碎石岩浆的最中心处, 站着一只长相奇异的巨大的怪兽, 它浑身上下都是由焰火和石头组成,背上还长了双巨大的翅膀, 落在地上的两个爪子足足有三米那么高。 “吼——” 巨大的怪兽仰天长啸一声, 石头做的脑袋僵硬的转动, 随即它又突然张开了嘴巴,一大堆带着滚烫热浪的碎石和岩浆从它的嘴里喷射而出,宛若暴雨一般兜头淋下。 怪兽的身形很是庞大, 从它嘴里吐出来的岩浆足足能喷射好几百米的距离,在它所在之处方圆半公里的地方已经完全寸草不生。 火焰, 碎石和焦黑的尸体垒成了一座绝望的城。 草地上四处奔逃的人们个个面露惊恐,哭着喊着往外围跑去,可上苍却仿佛根本不愿给他们一丝一毫活下去的机会。 就在一个男人痛苦的大喊着跑到离怪物一千米的距离的时候, 空气中忽然出现了一抹无形的波动。 一股肉眼可见的空气扭曲急剧而来,眨眼间宛若金轮降世,高得令人恐怖的温度骤然洒落在那个男人的身上。 他脸上惊恐的神色都还来不及有丝毫的收敛, 整个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急剧升高的温度给烧成了灰飞,没有留下一丁点他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 与此同时, 天边响起了一道没有半点感情的机械音, “毒圈正在收缩, 进入毒圈者——死!” 放眼望去, 草地上能够看得清容貌的, 几乎全部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对于这些涉世未深的青年人而言,如此直白的面对死亡,简直是堪称惊悚。 刹那间,惨叫声,嘶吼声,哀嚎声此起彼伏的响起,一群人都来不及擦掉因为惊吓而流出来的生理泪水,顷刻之间又转过身,拔腿向着那个怪物的方向跑去。 毕竟……虽然那个怪物口里面吐出来的碎石和岩浆也很是恐怖,但最起码它是隔一段时间才吐一次,只要行为动作灵活一些,终究还是有活下来的可能。 而不像那个机械音所说的毒圈,稍微一踏进去就是死,还是死无全尸的那种。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往回跑了一段距离的时候,那个怪物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岩浆攻击。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满是黄土的路面上就出现了一块又一块褐色的血斑。 在那怪物休息的时间段,尘烟稍稍消散了一些,还存活着的人瑟瑟发抖的缩在距离毒圈最近的位置上。 眼前荒凉的土地上几乎看不到一个活人的存在,只剩下满地堆积的碎裂的血肉和焦黑的尸骨。 除了极个别的人还完好无损以外,大多都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 对于这群根本未曾见过真正的流血牺牲的年轻人们来说,这一幕甚至是堪比人间炼狱了。 前有不断吐露着岩浆的怪物,后面有迅速收缩的毒圈。 一时之间他们都不知道究竟是被岩浆一点一点的烧死痛苦少一点,还是直接被毒圈烧成灰飞更容易接受一些。 眼看着怪物新一轮的岩浆攻击再次袭来,胆小的几个青年开始抱着自己的身体嚎啕大哭,一边哭嚎一边叫喊着自己的妈妈,绝望和恐惧充斥了他们的眼眸,颤抖的尖叫声几乎快要震碎人们的耳膜。 但是,怪物丝毫不给他们 半点伤心的时刻,再次积聚了力量的它又是一口岩浆喷射而出。 因为怪物每次喷射岩浆的方向都是不确定的,所以总有人会因为反应慢或者是即便反应过来也根本跑不快而被灼伤,乃至烧死。 存活着的人越来越少,满地都是狰狞的尸骸。 头顶的艳阳依旧挥洒着金光,但众人心中却只剩下透骨的凄凉。 “不能这么被动的防御了,”紧贴着毒圈远离怪物的地方,十几个年轻人正聚集在一起,一名穿着干练的短发女生一把抽出了放在靴子里的匕首,“我们得想办法干掉这个怪物,否则我们全部都得死。” “这才只是第一关而已,如果连这都坚持不下去,后面剩下的关卡又该怎么办?” “好,阿吟说的对,我们必须得想办法弄死这个怪物才行。”另外一名梳着平头的男生咬了咬牙,开口支持短发女生的话。 其余人对这一个想法都没有异议,只不过具体要怎么做还需要商量一个好的章程出来才行。 短发女生,也就是袁吟,她捏着匕首的手微微紧了紧,“我玩这个游戏挺久的了,对于这个怪物的弱点还算是有些了解,它脑袋后面有一根白色的羽毛,只要把那根羽毛拔下来,它就会停止喷火。” 听了这话的众人面面相觑,弱点他们是知道了,可问题是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去把那根羽毛拔下来啊。 “我去!”见众人都在低头思索着,袁吟抿着唇瓣坚定了眼神,“办法是我提出来的,我理应第一个前去,你们帮忙掩护,注意着那怪物喷火的方向及时提醒我就成。” “我和你一起吧,”就在袁吟抬步上前的时候,一个长相斯斯文文的男生跟了上来。 他长的很好看,细碎的刘海遮住了额头,只剩下一双宛若琥珀一般晶亮的眼眸,“你一个人不一定能爬上去,即便我打游戏不如你,但现在游戏已经变成了现实,我终归还是能够帮到你一些什么的。” “时喻……”袁吟有些感动,呢喃着喊了一声男生的名字,“谢谢你。” 姜时喻轻笑着摇了摇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必要说谢吗?” “嗯!”袁吟重重一点头,“我们一定可以成功的。” 然而,就在二人即将要直面不可预知的危险的时候,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突然抬手拉住了姜时喻的胳膊。 他微红着眼眶,眸光中闪烁着乞求的神色,“哥,你能不去吗?” 姜时喻眼睛眨了眨,随后抬手轻轻揉了揉弟弟柔软的发顶,“阿阳,是哥哥带你进入这个游戏的,哥哥就一定会把你平平安安的带出去,你放心,哥哥绝对不会有事的。” “可是……”姜千阳满脸痛苦,“那个怪物那么大,又怎么可能取得下羽毛?” “你会死的,哥,我不要你死。” 眼看着少年的声音中带上了哭腔,姜时喻直接狠心一把拂开了姜千阳的手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他怕他再继续留下去,会因为舍不得弟弟而不敢前去冒险。 可怪物是永远不知疲倦的,那滚烫的岩浆也是永远流不尽的,如果不想办法阻止那个怪物喷射岩浆,在毒圈逐渐缩小的情况下,他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他死了没有关系,可他的弟弟还那么小,因为身体不好常年累月的被关在家里,都没有仔细的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是他一意孤行的拉着弟弟进了这个游戏,他就一定要把弟弟活着带出去。 与其惊恐万分的等死,还不如直接去拼一把,最起码那样还会有生还的可能。 至于能不能安全回来,姜时喻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也不 敢去想这些。 他只能和袁吟一起朝着那个怪物的方向走去,走了大概几十米的距离,姜时喻忽然回过头来,目光扫了扫抓着姜千阳胳膊的几个人,最终又落在了姜千阳满是泪痕的脸上,“帮我看好千阳,拜托你们了。” 姜时喻和袁吟的动作很是敏捷,滚烫的岩浆若雨点一般疯狂砸落,其中还带着能够将一个人的头骨直接砸碎的碎石,二人不断地转变步伐穿梭其中,在怪物又一次吐完岩浆休息的时候,他们终于来到了怪物的脚下。 怪物不光是能够从嘴里吐出炙热的岩浆,组成它身体的石头也是滚烫无比,还未完全靠近,二人就已经感受到了一股烧的人的灵魂都在战栗的热意。 信誓旦旦的袁吟瞬间傻了眼,“怎么办?我们根本没办法爬上去。” 如此滚烫的石头,双手一碰上去恐怕顷刻之间就会被烤熟,更别说要爬上十几米高的距离去取下怪物头后面的羽毛了。 姜时喻低着头沉思了起来,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不远处的尸体,发现那些人虽然已经被烧死了,可他们的骨头却还完好无损。 心中瞬间有了想法,姜时喻趁机拖回两具尸体,“对不起了……” 默哀了三秒钟,姜时喻取下尸体上的骨头递给了袁吟,“怪物的温度没有办法烧毁骨头,我们用这个爬上去。” “吼——” 怪物猛的发出一道比之前还要震耳欲聋的吼叫,其中还透露出一股怒意——两个微不足道的蝼蚁竟然爬上了它的身躯。 它疯狂的抖动着自己的身体,翅膀也是来回剧烈的扑腾,掀起的狂风裹挟着巨浪不断的往姜时喻和袁吟身上喷。 衣服被烧得破破烂烂,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也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汗水宛若小溪一般顺着额头不断的淌下,嘴唇因缺水而变得干裂,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终于——二人爬到了怪物的背后。 袁吟心中一喜,立马上前去拔那怪物脖子后面的羽毛。 姜时喻总感觉她高兴的有点太早了,开口提醒道,“我觉得这个怪物可能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够了结了的,你别大意了。” 袁吟毫不在意的回道,“放心,我对这个游戏熟的很,拔了羽毛怪物立刻就会死掉,根本没有什么垂死挣扎的。” 然而,就在袁吟的手触碰到羽毛的一刹那,怪物忽然发出了一道撕心裂肺的呼嚎,似乎是知道被拔掉了羽毛的自己已经活不久了,那个怪物竟然开始了拼命的反击。 此时,它的眼里已经完全没有了地面上那些四处逃散的人,只剩下扒在它身上的两个蝼蚁,它努力的转着自己的脖子,向着后背上姜时喻和袁吟的方向吐出了最后一口岩浆。 紧接着身躯就重重的向一旁栽倒了下去。 为了躲避岩浆二人不得不离开了原本比较安全的地方,如今怪物轰然坍塌,二人一时之间根本维持不住自己的身体,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和怪物一起重重的向下摔去。 姜时喻瞳孔骤缩,心中的预感成了真——来拔羽毛的人,注定有去无回。 在羽毛被拔掉的时候,怪物应声倒地,它身上滚烫的石块会在一瞬间将拔羽毛的人淹没其中,并将之烧成一具尸体。 来不及有任何的思索,姜时喻下意识的伸手一把将袁吟拉进了怀里——他想要用自己的身躯来换取袁吟活下去的机会。 滚烫的热浪阵阵袭来,姜时喻心中不由得感到了一些悲凉,他可能要违背和弟弟的诺言,没有办法带着他活着出去了。 七八米的距离算不得太高,转瞬间两人就要落在地上,姜时喻却忽然抬头看了一眼之前姜 千阳待着的地方。 目之所及,是一张布满泪痕,无比张惶的小脸。 ——他的弟弟,正在奋不顾身,不顾一切的向着他的方向急速奔跑。 遽然,姜时喻一下子又不想死了,他明明答应了弟弟的不是么,说好了他们要一起出去,他又怎么能够抛下弟弟独自离开呢? 姜时喻目光扫过前方的一小块空地,随即立刻松开了抱着袁吟的手臂,纵身就想向那一小块的空地上跃去。 蓦的一下,之前被他护在身下的袁吟却在顷刻间泪流满面,她死死的缠着姜时喻的腰,口中带着乞求,“时喻,我不想死,求求你……” 时喻刚来到这个世界,就对上了一双包饱含悲伤的眼眸。 “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周围的热浪几乎快要把人烤化,时喻迅速环顾四周,在意识到这是原主临死之前的场景的时候,他就猛的一把将死死抱着他腰嘴里还不断絮絮叨叨的女人提起给扔了出去。 随即时喻又用手里的骨头抵在了一块烧得通红的石头上,借力纵身往外一跃,紧接着手中的骨头被他扔到了之前姜时喻发现的那块空地上,脚尖轻轻一点,于满天扭曲的空气和炙热的温度中,时喻单脚落地,完好无损。 至于之前那个想要用原主的肉/体挡下岩浆和碎石,从而保全自己的女人…… 管她去死。 第93章 无限流里的病弱弟弟 大致扫了一下周围的景色,还以为又来到了一个现代社会,正准备摆烂的时喻在猝不及防之下收到了来自2333的剧情介绍。 看完了整个剧情的他:有点麻爪子。 这确实是一个现代世界,不过和上个世界却大有不同,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非常迅猛,AI的智能化让整个社会都进入了一种空前无有的生活。 这是一个满是智能和金属的世界,人们的生活水平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这里没有因为吃不起饭而饿死的穷人,也没有因为无钱医治而病死的病人。 在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AI代替,它不仅可以满足人类日常需要的洗衣,做饭等工作,还可以教导人类幼崽学习,更甚至可以定期检查人类的身体,并为其治病。 但是,虽然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的十分的迅猛,却也对环境造成了非常大的破坏,在这个世界,刀耕火种成为了一种极为原始的存在,这里到处都是由金属制成的高科技器材,却完全没有青山绿水,鸟语花香,也没有一望无际碧蓝的天空。 不论是花花草草也好,动物植被也罢,都已经全部成为了教科书上远古的过去,当代的年轻人也只有在博物馆里才能够看到被制成了标本的植物。 在这么一个情况下,一家主打着能够重现千年前动植物面貌的全息游戏应运而生,一经上线就获得了大量的好评,成为了无数青少年趋之若鹜的存在。 游戏的场景是一个全新的世界,那里没有任何的高科技,没有冷冰冰的金属,没有毫无人气的AI,有的是最原始的沙漠海滩,森林草地和冰雪湖泊,玩家进入其中,可以切实的体会到沙漠的炎热,森林的清新,海滩的爽朗,甚至是冰雪的寒冷。 如此新奇又真实的体验,让只要玩过一次的玩家都深深地爱上了这款游戏。 游戏一开始,玩家们会坐在飞机上前往游戏场地,然后在自己所感兴趣的地方坐着降落伞落下去,在几千米的高空当中体验一番被狂风拂过脸颊的快感。 有的玩家沉浸于游戏当中整整新奇的事物,而有的玩家却是爱上了被狂风吹拂的感觉,甚至为了能够多体验几次跳伞的快乐,有些玩家一落地以后就干脆自杀。 但无论玩家是落在森林还是冰原,最终的任务都是向着地图正中央的光明之巅进发。 在这一路上,玩家们会遇到各种各样最原始的风景,而每一个场景当中都有一个极为恐怖的**ss,只有彻底的消灭了这个**ss,才能够拿到通关钥匙,向着下一个关卡前行。 而且玩家们在面对**ss的时候,还必须要时刻注意的身后随时缩减的毒圈,因为每过一段时间,毒圈就会向光明之巅靠拢,如果在规定的时间里没有及时的通关bss走到更靠里面的场地,就会被毒圈直接抹杀。 毒圈的存在大大的增加了游戏的难度,可却也带给了玩家更多的挑战,让他们越发的欲罢不能。 只有通关所有的关卡,并且成功拿到八枚钥匙,打开光明之巅大门的人,才能算作真正的游戏成功。 而这个游戏更为刺激的是,不管你一开始落在了哪一块区域上,到达光明之巅都只会经历六个不同的地图——也就意味着玩家们只能拿到六枚钥匙。 但要通关这个游戏必须要八枚钥匙才可以,这便意表示,成功通过六个关卡来到光明之巅的玩家,还需要经过一场又一场的殊死搏斗,从对手那里抢夺两枚钥匙,才能彻底的获得游戏的胜利。 在赶往光明之巅的过程中,会有飞机空投物资,除了各种吃的喝的,还会有许许多多的枪械或者冷兵器来 帮助玩家更好的通关。 因为是全息游戏,游戏里的场景都做得十分的逼真,让这群 生活在科技时代的人们格外的向往,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游戏里的玩家的人数就已经达到了一种格外恐怖的数量。 袁吟和苏睿是最开始玩这个游戏的人,游戏中的场景每次都在变换,Bss的技能也各个不同,而每次光明之巅 原主的弟弟姜千阳从小就身体不好,因为是在娘胎里落下的病根,所以即便是拥有着极为先进的医疗器械,却也只能养护着他的身体,而没有办法彻底的根治。 其他的孩子能跑能跳,姜千阳就只能羡慕的待在家里。 因为身体的缘故,他不能外出,不能和其他的小伙伴们游玩,甚至是连学校都不能去,只能让管家机器人来给他进行冷冰冰的教学。 姜千阳十五岁生日这天,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吃了蛋糕,然后相聚在一起喝酒玩闹,姜千阳却什么都不能做,独自一人落寞地坐在一旁。 袁吟看他这样,突然想起了自己最近在玩的那个全息游戏,游戏当中可以设置参数,男的能变成女的,瘦子能变成胖子,身体虚弱的姜千阳当然也可以变成一个身体健全的正常人。 于是,袁吟提出了要带姜千阳进入游戏世界里去的想法,让他体会一下健康人所拥有的活力和喜怒哀乐。 姜千阳对此很高兴,迫不及待的就和原主诉说了自己的渴求。 但全息游戏是一种十分耗费精神力的游戏,需要躺在游戏仓里不吃不喝,这对于姜千阳的身体是另外一种程度的损伤,原主舍不得。 可姜千阳实在是孤独太久了,他太想要体会一下正常人的生活了。 耐不住弟弟的祈求,原主仔细的做了一番调查,按照姜千阳的身体状况,断然不能像其他的玩家一样一玩就是十几个小时。 确认了姜千阳能够进入游戏里的上限,原主提前和姜千阳打了招呼,“你的身体只能维持两个小时,超过两个小时就会造成不可避免的损伤,所以,进去以后不能够贪心,到了时间点,不论你玩到了什么地方,都必须出来。” 一顿饱和顿顿饱姜千阳还是能够分得清的,他想要持久的体会一个正常人的感觉,而不是损害自己的身体去获得短暂的快乐,“我答应。” 见弟弟这么乖巧,原主也不由得心软了下来,提前查了一下攻略以后,就亲自带着姜千阳一起进入了游戏。 然而,意外却也在此时来临了。YhuGu.Om 全息游戏的主脑突然产生了自己的意识,它不想只做一个只会执行命令的程序,它想要像人类一样真实的存在着。 于是,为了和现实世界的人类谈判,也为了更好地研究人性,主脑撤去了玩家们设置好的参数,让他们被迫以最真实的情况参与游戏。 它还增大了游戏的危险性,不仅减少了飞机空投物资的数量,还大大增加了每一个关卡bss的能力。 原本死亡就可以在游戏仓里醒来的一个全息游戏,变成了一个可以真正要人性命的杀人游戏。 ——因为只要在游戏当中死去,现实游戏舱中的身体也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游戏刚刚一开始,无数的人就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杀死。 原剧情当中就和时喻方才经历的一样,原本只有两米多高的怪物涨大到了十几米,吐露出来的直接把玩家送回现实世界的岩浆和碎石成了将玩家们全部烧成焦尸的凶器,毒圈也变为了收割生命的镰刀。 原本在毒圈收缩之前就会有一次空投物资,只要能够拿到枪,或者是箭一类的东西,很容 易就可以把怪物脑袋后面白色的羽毛给射下来。 可这一次空投下来的包裹当中只有一把匕首,除此之外,连瓶水都没有。 因为袁吟是他们这群人当中唯一的女生,原主便主动 将匕首交到了她的手里。 原主和袁吟是大学里的同班同学,他喜欢袁吟许久,可却一直不敢告白,将那份喜欢死死的压抑在了心里。 剧情当中,在危险来临的时候,原主本想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袁吟,可却又在一刹那间看见了姜千阳满是泪痕的脸。 那一刻的他后悔了,他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带着弟弟安全的离开游戏,可却已经来不及了。 袁吟死死的缠住了他的腰,用他的身体挡住了四周飞溅的碎石和岩浆。yhugu.CM 原主死了,袁吟却完好无损地活了下来。 姜千阳几乎崩溃,因为他亲眼看到了哥哥临死前的挣扎,他万般的确定,是袁吟为了活命拿着他的哥哥挡了灾难。 可袁吟却死活都不愿意承认,只说是原主心甘情愿要保护她的。 没有人愿意相信姜千阳,因为他们都知道原主对袁吟的感情。 袁吟假惺惺的说要替原主照顾好姜千阳,可姜千阳明知道袁吟是害死哥哥的仇人,又怎么可能会和她一道而行。 于是,姜千阳拖着病弱的身躯离开了。 袁吟和其他的几个朋友继续前行,一路上打怪升级,在夺取第四枚钥匙的时候,遇到了来自另外一个队伍的男主秦虓。 这个全息游戏里一个队伍的满编制是十个人,此时袁吟这边有四人,秦虓那边有六人,因为这个怪物实在是太过于强大,两方人马一拍即合组了队,共同抵御了怪物。 如此一来,他们便拥有了七枚钥匙,只要再多拿到一枚,就可以活着离开游戏。 但主脑又岂容他们这么容易的通关,为了看到这群玩家自相残杀,主脑直接收走了剩下关卡的钥匙。 玩家们不得不在打怪的同时还要提防着来自同类的黑手。 袁吟敬仰秦虓的强大,秦虓佩服袁吟的坚强,一来二去,在一次又一次生死存亡之后,二人渐渐心生了好感,最终走到了一起。 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所有幸存着的玩家都聚集在了光明之巅的山脚下。 姜千阳一路上历经生死,想要为哥哥报仇的执念一直支撑着他,可他的身体终究还是太弱了,等好不容易来到光明之巅的时候,他几乎都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还是走两步就喘三下的那种。 姜千阳知道凭借自己如今的这副身子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替哥哥报仇了,可他这么多年独自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也是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做的。 他看了太多太多有关于心理方面的书,将人性的黑暗与软弱尽数拿捏。 他知道来到这里的人全部都缺钥匙,为了能够拿到钥匙活下去,这些人势必会互相残杀。 而这正是他最好的报仇的机会。 姜千阳想办法将其他队伍的注意力全部都引在了袁吟的身上,甚至不惜用自己手里的钥匙做筹码。 可算尽了人心的姜千阳却忽略了男主角秦虓的能力。 即便本就混乱的场面被他搅成了一锅粥,几乎所有的人都对袁吟的小队出了手,可秦虓却获得了游戏当中唯一的一个重磅武器——一个小型的火箭炮。 一个炮弹轰过去,瞬间就可以要了十几个人的性命。 面对生死的威胁,那些人一个一个的求饶,最终隐藏在所有人身后的姜千阳 被抓了出来。 他成了秦虓的枪下亡魂。 到死也没有能够为哥哥报仇。 —— “哥——!!!” 姜千阳眼睁睁的看着那宛若一座小山一样的碎石和岩浆把他的哥哥埋在了里面,无论自己如何拼尽全力的奔跑,这短短几百米的距离却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一样。 当他终于狂奔到散落的那 一堆废墟前,整个人彻底脱力,无助的跌坐在了地上。 他的手抵上了一小块依旧带着炙热温度的碎石,可他却仿佛完全察觉不到疼痛一般,没有丝毫的反应。 只是双目无神地直视着前方,宛若哀莫大于心死。 伤心到极致的人是哭不出来的,刚才还满脸泪痕的姜千阳如今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的表情,他呆愣愣的跪坐在地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那堆还在不断冒着焰火的废墟,呆愣的宛若一块僵硬的石头。 姜千阳自小就身子比较弱,却没想到这下竟然爆发出了这么强大的力量,瘦瘦小小的他竟然是跑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他跪坐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后面的几人才追了过来。 之前第一个开口赞同袁吟想法的寸头男生叹了一口气,试图将姜千阳从地上拉起来,“千阳,你也别太难过了,喻哥他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毒圈又开始收缩了,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吧。”YuShugu. 姜千阳整个人仿佛是傻了一般,完全听不进去别人的话,对于平头男生所说的充耳不闻,只是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当中。 “千阳……”平头男生很是无奈,只能用眼神示意旁边的人一起把姜千阳从地上拉起来,最后一边摇晃着他的肩膀一边大声嘶喊,“喻哥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啊?不就是为了你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吗?如果你就这样被AI杀掉了,喻哥不就白死了?” “你想让他在地底下也无法瞑目吗?” 最后一句话重重的戳到了姜千阳的心脏,他终于抬起了头来,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眸,那里面包含着伤心难过,还有隐隐的不可置信。 姜千阳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平头男生,“苏睿哥,我……我哥死了……” “他死了啊!” 似乎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姜千阳脑袋抵在了苏睿的胸膛上,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无论是原主也好,还是袁吟也罢,全部都是苏睿的朋友,他们死了他也很难过,可现在却根本不是难过的好时机。 毒圈正在步步紧逼,前方还不知道又会遇到什么类型的怪物,他们只能咬紧牙关,抹去悲伤,努力的活下去。 苏睿抬起手,轻轻拍上了姜千阳的肩膀,“我们只有活着走出这个游戏,才是对喻哥最好的慰藉。” 姜千阳整个人哭的不能自已,“可是……可是……” 可是他却再也没有了哥哥了啊! 堵在嗓子眼里的话说不出来,姜千阳无比的怨恨自己这具病弱的身体。 若不是因为他,哥哥不会想到要带他进来玩游戏,也就不会出现这么突兀的变故。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他,哥哥不会那么冒险的选择去拔下那个怪物身上的羽毛,也就不会死在这里。 “怪我……都怪我……”姜千阳整个人自责不已,一边哭,一边用手重重的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我怎么这么废物,我好没用……” 却突然,一道带着笑意的,令众人无比熟悉的声音回荡在了他们的耳边,“阿阳,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 姜千阳猛地一下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在漫天的烟尘当中,时喻正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 “哥——!” 没有什么比失而复得更让人感到高兴,姜千阳喊了一声,拔起腿就拼命的向着时喻的方向狂奔了过去。 他伸出双手死死的揽住了时喻的腰,身体不由自主的有些颤抖,“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好害怕……” 姜千阳如今不过十五岁,比时喻足足矮了一个头,他看着眼前毛茸茸的脑袋,抬起手,轻轻按上去揉了揉,“没事了,不怕,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 “哥哥答应过你,要带你活着离开这个游戏的,就绝对不会食言。” 姜千阳眼眶里的泪水流得更加汹涌了,但他的脸上却再也没有了方才的那种哀伤,他用力的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嗯,我们都要活着出去。” 两人说话的功夫,其他的人也凑到了他们身边,苏睿看了看时喻的背后,微蹙起了眉头,“阿吟呢?” 时喻略微沉吟的思索了一下袁吟被自己扔出去的方向,转身抬手指了过去,“应该在那里。” 一行人急急忙忙又冲了过去,此时的碎石不再有那么的滚烫,一行人穿梭其中,努力地寻找着袁吟的身影。 很快的,她就被人发现了。 苏睿扬起手臂喊了一声,“在这里。” 其他人闻讯而来,就见袁吟已经彻底的昏死了过去。 她身上的碎石倒不是很多,也没有太多的岩浆落在她身上,虽然身上的皮肤被灼伤了一些,可却也没有性命之忧。 时喻带着姜千阳一步一步的往袁吟所在的地方走去,心中还不由得有些感叹,果然不愧是女主角呢,就这样还能大难不死。 然而,当时喻走上前去看清楚了袁吟如今的状态的时候,却也是吃了一惊。 ——袁吟白皙嫩滑的左脸,被滚烫的岩浆烧成了焦黑。 美貌超绝的女主角,竟然在故事一开始就毁容了。 第94章 无限流里的病弱弟弟 几个人着急忙慌的将袁吟身上的碎石给弄了下去,可她身上已经烧伤的地方却是没有办法进行治疗了。 空投的物资里只有一把匕首,吃的喝的都没有,更别说医疗物资。 袁吟身上的伤势分外的狰狞,滚烫的岩浆直接将她的皮/肉都给烫熟了,围着她的一群人都能够直接在空气里闻到宛若烤肉一样的味道。 猩红的血色和焦黑的皮/肉坐落在袁吟光洁白皙的皮肤上,看起来既恶心又恐怖。 苏睿颤抖着手试探了一下袁吟的鼻息,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活着,只是她身上的这伤……” 苏睿目光扫过几个小伙伴,“你们谁身上有伤药吗?” “怎么可能会有这玩意?”一个长的很是壮硕,浑身肌肉扎实,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男生开了口,“大家都是突然来到这个游戏里,我们一直都是待在一起的,有没有药你心里难道没点AC数吗?” “林然,我知道你心里对袁吟可能是有点怨恨,可现在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不能再起内讧了,”苏睿拧着眉头,心里叹了一口气,“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不是去责怪谁,而是需要大家齐心协力一起攻克一个个关卡,然后活着走出这里。” “呵!”林然直接嗤笑了一声,“是是是,你说的对,活着走出这里是最重要的,但是苏睿,你不要把大家都当傻子,你以为你对袁吟的那点小心思,我们都不知道吗?” “你愿意跟在她屁股后面当舔狗,那是你的事情,但我们没有那个义务惯着她,”林然冷下了眼眸,浑身的肌肉结虬,看起来很是凶狠,“如果不是袁吟非要让我们大伙一起陪着她来玩这个破游戏,我们又怎么可能会面临这么危险的事情?” 林然心中气得要死,虽然其他人都对于这个游戏万般的追捧,可他却对这一些古早的动物植物没有半分的兴趣。 这一次若不是因为袁吟非要说朋友多一点,一起组队才好玩,他才不会来玩这个破游戏。 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多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即便他还好端端的活着,心中却也不是不害怕的。 这么多不可预知的危险,还有一个时刻紧盯着他们所有人的AI,他完全不知道出路在哪里。 或许下一个死掉的,可能就会是他自己。 可他才二十一岁啊,他还没有大学毕业,他还有大好的未来,他甚至还没有谈过恋爱,连女生的手都没有摸过一把,他又怎么甘心就这么死去? 对于死亡的恐惧时刻的谗噬着他的心脏。 方才需要时时刻刻保持警惕来躲避那个岩浆怪物的攻击,让他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可如今岩浆怪物已死,紧绷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以后,心中的恐惧就在这一瞬间被激发了。 此时的林然急需一个宣泄口,而苏睿明知道大家没有药,却还询问大家是否有药的话语就成了这个导火索,让他把所有的不满都给宣泄了出来。 “是袁吟非要让我们大家来玩这个游戏的,她就应该带着我们平安出去,可如今她却成了这个样子,不仅没有办法带领我们通关,还需要我们来保护她……” “不需要你保护,”苏睿直接打断了林然的话,“你负责好你自己的安全就好,袁吟我会保护好她的。” 说着这话,苏睿手指掐上了袁吟的胳膊,将昏迷不醒的她背在了自己的背上,随后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在怪袁吟带着你们进了这个游戏里,可她也不知道AI会突然生出自我意识啊,她也是个受害者不是吗?” “大家都是朋友,我们只有齐心 协力才能活着走出去,”苏睿托了托袁吟的腿,尽量避开了她脸上的伤口,才又再次说道,“就算你现在责怪袁吟,我们也还是出不去啊,又何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林然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苏睿,“说的倒是好听,解释这么多不就是因为你喜欢袁吟吗?时喻还在这个地方呢,你就当着他的面挖墙脚?” 伴随着林然的话语,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时喻的脸上,他们的眼神当中带着丝丝缕缕的同情,好似时喻的脑袋上早已经顶上了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原。 时喻:…… 大可不必。 原主喜欢袁吟的事情班里的同学几乎全部都知道,也很是看好他们两个人,觉得他们俩郎才女貌很是登对。 但原主每每想要开口表白的时候,袁吟都总是会左顾言它,因此,即便两个人相处起来完全是一副小情侣的样子,可却也没有真正的在一起。 原主顾及着袁吟没有将表白的话说出口,袁吟便也全然当做不知道原主对她的情意,只说和原主是哥们之间的相处。 袁吟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说话做事也总是风风火火,不太喜欢和她口中所谓的“娇弱的女孩子”玩耍,而总是和原主他们一大群男生玩在一起。 嘴边还常常挂着“女生就是麻烦”,“你可以完全把我当个男生看”,“我们就是好哥们”等语录。 原主等人以为袁吟这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可时喻却知道,这便是所谓的比“绿茶”,“小白花”还要更高一个级别的“汉子茶”。 姜千阳拉了拉自家哥哥的手,“哥,你别难过。” 时喻轻笑了一声,抬手作安抚状的揉了揉他的脑袋,“我没事。” 语罢,他又抬头看向了苏睿和林然,“没关系的,我和袁吟又没有在一起,人人都有追求她的权利,苏睿你不用顾及我。” “卧槽!不是吧阿喻,”一个瘦高个的男生直接惊讶地喊出了声来,“就你们俩这个样子,竟然没有在一起?” 这每天上课坐一块,周末一起逛街打游戏,就连吃饭都可以用一双筷子,明眼看着就是一对甜甜蜜蜜的小情侣,结果现在时喻却告诉他,他们根本没有在一起,这又让他如何能够不震惊。 瘦高个男生名字叫陆凌峰,和苏睿,林然一样,都是原主的室友,对于原主和袁吟之间发生的事情也都一清二楚。 陆凌峰以为两个人早就在一起了,而却没想到,他们只不过是“哥们”而已。 “你小子不厚道啊!”眼看着气氛凝滞了下来,陆凌峰抬手一拳打向了时喻的胸膛,半开玩笑的说道,“有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你没有和袁吟在一起,我也试着去追追她了,毕竟袁吟可是我们班里长的最漂亮的。” 一直冷着一张脸的林然嘴角抽了抽,认真的看了时喻半晌,最后十分嫌弃地撇开了脸。 硬汉的脸上两根眉毛扭成了八字型,“阿喻,出去了以后别跟别人说你是我兄弟,我嫌丢人。” 时喻:…… 你高兴就好。 一番插科打诨,成功化解了方才的恩怨,无论内心里究竟是怎样的波涛汹涌,最起码表面上是恢复了以往的和谐。 天边的那个机械音不断的报着数,毒圈已经从一公里的距离缩短到了短短800米,还有持续不断向前缩进的趋势。 这个游戏袁吟和苏睿玩的时间最长,对于里面的一些关卡道具什么的也都比较了解,在其他人都不太熟悉的情况下,苏睿提出了接下来的行进方向。 众人没有异议,时喻也不想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 的身上,便任由苏睿发号施令。 他们说话的这几分钟,那个由岩浆和石头组成的怪物已经彻底彻底的散成了碎块,在它的“尸体”上方,玄空着一枚闪闪发光的银色钥匙。 苏睿踩着碎石之间的空档将那个钥匙取了回来,目光扫过众人,“袁吟是队长,这钥匙本该由她来保管,可目前她昏迷不醒,便由我暂代了如何?” 通关这个游戏的要求是一个队伍集齐八枚钥匙,只要是这个队伍里的人,钥匙拿在谁手里都是无所谓的,苏睿愿意拿也就让他拿去了。 整顿好一切,又一具被烧焦的尸体那里捡到了一把砍刀,众人开始按照地图所指引的方向,向着光明之巅出发。 “呦,不错嘛,你们这个队伍竟然还是满编制。” 忽然的,一道令众人无比熟悉的机械音从天边缓缓挪动到他们耳旁,与此同时,他们眼前的半空中出现了一张遍布马赛克的面庞。 那张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就连五官也都被马赛克给模糊了,说话的声音也是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却偏偏让人感到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时喻瞬间伸手拉住了姜千阳的胳膊将他护在了身后,十分警惕的看着半空中AI的那张马赛克脸。 他知道AI是想要观察人性,所以会用极致残忍的手段来测试人性的险恶,可那也是到了剧情中后期的时候了。 前期的时候AI只会不停的报数毒圈的范围,以此来增加玩家心中的紧张感和迫切感。 可现在不过是刚结束了第一关,AI却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让时喻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AI生了自己的意志,可它就像是一个没有大人教导的熊孩子,总是随心所欲的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前世的时候AI并没有出现,那是因为原主死在了碎石堆里,时喻猜测AI出现的原因便是自己代替原主活了下来。 AI喜欢探查人性的扭曲,它最不愿见到的就是玩家相亲相爱,否则也不会在光明之巅弄一个大厮杀。 时喻的眼眸微微陈了沉,恐怕这一次,他们后面经历的关卡会有所变化了,而且会比原剧情当中更加的艰难。 他所知道的剧情也将毫无用武之地。 仿佛是知道时喻的内心所想,AI发出了一道十分诡异的笑声,“相亲相爱的满编队伍啊,多么难得,既然你们这么团结,我又怎么能够不成全你们呢?” 冰冷的机械音格外的刺耳,“亲爱的玩家们,请尽情享受我带给你们的快乐吧。” 说完这话以后,AI那张马赛克的面庞就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时喻却猛地抓紧了姜千阳的手臂,拔腿就向着前方飞快的跑了出去,“有危险,快跑!” “跑什么啊?”一名长的略显憨厚的男生疑惑的挠了挠脑袋,问一旁戴眼镜的男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此人也是时喻的同班同学,名字叫张杨帆,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霸。 这一次之所以会和大家一块儿进入游戏,是因为站在他身旁戴眼镜的男生李卓是他的室友。 而李卓和苏睿是高中同学,两人玩的比较好,在苏睿的带领下,李卓也喜欢上了这个游戏。 因为组队差一个人,袁吟不太喜欢和不认识的人一起玩,那时李卓刚好看到了捧着一本书回宿舍的张杨帆,他觉得这个书呆子成天到晚的捧着书看,也应该有一些其他的娱乐活动了,就直接拉着张扬帆一起进入了游戏。 虽然大家都是同班同学,可张杨帆 对其他的人都不太熟悉,因此进入游戏以后一直就待在李卓的身边,此次心中有了疑惑也是在询问李卓。 可他的话音还未完全的落下,天边的机械音却再次出现,“毒圈还有300米,祝你们好运哦~” 这下众人完全来不及思索时喻话中的意思了,一个个拔起腿就开始狂奔,毕竟那身后追赶着的毒圈,可是会要人命的东西。 林然是个脾气暴躁的,一边狂奔,嘴里还在谩骂着,“这该死的AI究竟是怎么回事?毒圈收缩的速度怎么突然加快了?一下子少了好几百米,我们能跑得过它吗?” “跑不过也得跑,”陆凌峰的心态还算稳得住,“只有拼命跑才有活下去的机会,我们一定要活着回去!” 几个男生平常喜欢运动,尤其是时喻同宿舍的四个人,几乎每天都要打好几个小时的篮球,体力还算是可以。 但张杨帆平日里运动量很少,每天不是在去图书馆,就是在去图书馆的路上,跑了没多久就累得气喘吁吁的,很快就落后了身旁的李卓一大截。 李卓手长腿长,跨一步顶得上别人两步,正想着好好鼓励一下身旁的书呆子,扭头却发现张扬帆已经完全不见人影了。 一颗心瞬间狂跳了起来,这个书呆子是被自己拉进游戏里的,自己不能放着他不管。 李卓咬了咬牙,深深叹了一口气,“就当是我上辈子欠你的。” 自顾自的呢喃了一声,李卓转身向后跑了过去。 看到已经跑到前面的李卓转身回来,张杨帆因为震惊而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回来了?” “咋那么多废话?”怒气冲冲的咒骂了一句,李卓抓过张扬帆的手又开始狂奔,一边跑还一边数落他,“平日里让你运动一下你就是不听,天天捧着你那个破书看,你那些破书能帮你逃命吗?” 明明是被吼了一顿,可张扬帆却一点都不生气,还呲着个大牙傻呵呵的笑,“李卓,谢谢你能回来救我。” “谢个屁啊!”李卓继续骂骂咧咧,“你要是能多跑快一点我就谢天谢地了。” 苏睿因为背着袁吟,很快就落在了众人的身后,眼看着毒圈越逼越近,苏睿额头都冒出了阵阵的冷汗。 看了一眼搭在他肩膀上紧闭着眼睛袁吟,苏睿咬了咬牙,再次提起了速度。 可即便他体力很好,一个成年人的重量也是不低,没过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 时喻带着姜千阳最先冲了出去,也是离毒圈最远的人,跑着跑着,前面的空气突然荡起了涟漪,就像是有一道透明的屏障立在那里。 那是两个地图的交界线,过了那个透明的屏障进入另外一个地图就彻底的安全了,时喻心中略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却见毒圈距离苏睿和袁吟已不过百米的距离。 苏睿是原主最好的朋友,剧情中他最先发现了搞鬼的人是姜千阳,可他却将一切隐瞒了下来没有告诉袁吟,甚至是默默的帮姜千阳扫尾。 姜千阳死后,苏睿所做的一切也被发现,男主秦虓的人对他群起而攻之,最终也没有活着走出这个游戏。 袁吟暂且不说,苏睿却是无论如何都要救的。 时喻轻轻拍了拍姜千阳的手臂,“穿过前面那个透明的屏障就安全了,你拼命往前跑,不要回头。” 姜千阳抓着时喻的手不放,“哥……我怕。” 他怕他的哥哥再一次在他的面前死去,他怕他无能为力,他怕他无法接受那样的事情。 哆嗦着嘴唇,姜千阳面带祈求,“能不能不去?” 时喻勾唇笑了笑,“苏睿是哥哥 的朋友,就像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哥哥去死一样,哥哥也不能看着他死在这里。” 姜千阳抿了抿唇,无数的话语堵在嘴边都说不出来。 他的哥哥有自己的坚持,他没有办法阻止哥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哥哥不要担心。 “好,我知道了,”姜千阳眨了眨眼睛,努力将眼眶里的泪水憋回去,“我在屏障后面等你。” “快跑。”时喻推了他一把,然后转身离开。 没跑几步就遇到了浑身腱子肉的林然,知道时喻要回去救苏睿和袁吟,林然眼神有些复杂,可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时喻冲他点了点头,“帮我看着点千阳,我很快回来。” 林然宛若一阵风一般的从时喻身边跑过,声音也由风送了回来,“放宽心。” 毒圈越来越近,苏睿几乎都能够感觉到死亡正在濒临。 他不敢停下脚步,也不敢回头去看,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脚下的路,不停的跑,不停的跑…… 可他终究还是跑不过毒圈,那灼烧的温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烫的他背后的皮肤都快要烧起来。 绝望之下,苏睿闭上了眼睛。 他喜欢袁吟,从大一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了,可他就是个胆小鬼,丝毫不敢让袁吟知道自己对她的情意,只敢以兄弟的身份陪在她身边。 虽然他们活着不能在一起,可若是能死在一块,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却突然,苏睿的手臂被略带冰凉的手指给稳稳的抓了起来,他猛地一下睁开眼睛,就看了时喻的后脑勺。 对方的手指纤细又修长,可却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力量,将他的手臂牢牢地握在其中,带着他拔高了速度。 苏睿拱了拱背后的袁吟,被时喻连拉带拽的踉跄着前行,他眨了眨眼睛,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来了?” 时喻没有回头,只是拽着他奋力的奔跑。 苏睿的眼眶有些泛红,“我翘了你的墙角,你还来救我?” 时喻脚下不停,略带嫌弃的唾弃了一声,“哪来这么多废话?” 因为2333的等级太高,它如果和这个游戏场景的AI打个照面的话,很有可能会造成对方的崩溃,从而导致所有的人都死在游戏里。 因此,这一个任务,时喻得不到2333的任何帮助,所有的一切都只能依靠他自己。 毒圈的速度越来越快,距离下一个地图的分界线还有几十米的距离,可毒圈却已经近在咫尺。 苏睿眨了眨眼,想要把自己的手从时喻的手里挣脱出来,“我跑不动了,你放下我自己走吧,要不然我们三个都得死。” “哪来那么多话?”时喻手下更加用力了几分,“想要活命就跟着我跑!” “可是你会死的!”苏睿崩溃的大喊,“我翘了你的墙角,我不值得你为我拼上性命。” 时喻跑的更快了,几乎是达到了这个身体的极限,“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去往下一个地点的分割线就在眼前,颤抖着的涟漪触手可得,几乎都可以透过透明的屏障看到对面姜千阳几人的脸。 可却已经没有时间了,毒圈追到了他们身后,炙热的温度晃的人眼睛生疼,都快要看不清脚下的路。 千钧一发之际,时喻用力一把撤过苏睿的手,让他整个人带着惯性飞了出去,随后和袁吟一起没入屏障再也看不见。 同一时间,毒圈已经来到。 “阿喻!” 苏睿和袁吟直接被时喻甩到了地上,可他还来不及爬起来,便撕心 裂肺的喊起了时喻的名字。 为了救他,他的好朋友……死在了毒圈的攻击下。 “叫魂呢啊?” 时喻狼狈万分的跌坐在地上,十分虚弱的说了一声。 为了能够躲开毒圈的攻击,时喻调动起了自己的神识,突破了这具身体的极限,这才勉强跨过了地图。 可即便如此,他的手指还是被烧到了,左手的两个指节被烧的皮开肉绽,正在不断地滋滋往外冒油。 而且因为突破了身体的极限,肉身有些承受不住,浑身的气血都在翻涌,一丝殷红的血迹顺着她的唇角流了下来。 “哥……”姜千阳的声音有些颤抖,毛巾忙慌的想要擦掉时喻唇角的血迹,可无论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急得他都快要哭出来了。 苏睿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眸光里闪烁着浓烈的悲伤,“我不是让你松开我自己跑吗?你看你现在弄的……” 甩了甩被烧的生疼的手指,时喻略带嫌弃的看了苏睿一眼,“我这不是……” “好好的”三个字还没说出来,所有人眼前却突然白光一闪,紧跟着便全部都失去了意识。 第95章 无限流里的病弱弟弟 时喻醒来的时候,发现周围皆是枝叶繁茂的参天古树。 一棵棵树干高耸入云,巨大的叶片完全遮住了视线,也阻挡了天际挥洒下来的日光,阳光映射不到的地方,是一片黑暗和阴沉。 间隔三米就几乎完全看不见人影。 在如此多的植被遮挡下,森林里的危险比草地上多太多了。 丛林里湿气重,各种虫蛇蚁兽数不胜数,应当会听见许多声音才是。 可此刻的丛林里寂静无声,就连一丝虫鸣都没有,安静的时喻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浅浅的呼吸声。 时喻翻身起来,透过零丁的树影辨别着方向。 他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小队里的任何一个人,时喻的心微微沉了沉——因为这一次队伍是满编队,第二个关卡的难度上升了许多,他们即将面临的,是时喻自己也无法辨别的危险。 不过幸好,在上一个关卡的时候时喻在一具被烧焦的尸体旁捡到了一个大砍刀,即使是逃命的时候他也没有放下,如今却是能够派上用场了。 看了一眼左手被烧伤的尾指,确认伤势没有恶化以后,时喻抓着一旁的树干三两步就爬了上去。 这里的树木都长的太高太大,只有树梢上面才有时喻所需要的木材。 用砍刀将细长的树枝砍下,又除去上面的叶片,时喻将其砍成了十厘米左右的长条,又将长条的两端都削尖,足足削了一大捆他才停了下来。 扯下衣服的布条,将这些削尖的木棍全部都整理好,确认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时喻这才有拿起砍刀向着南边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用砍刀清理道路,顺带环顾四周,探查其他人的下落。 在上一个关卡的时候为了躲避毒圈,时喻的神魂突破了这具身体的极限,体内的器官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伤,如果继续耗费下去,恐怕不被游戏里的AI坑死,时喻自己就要嗝屁了。 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神魂里的力量是不能再用了。 但既然AI是为了考验人性,不会把他们小队的人分散太远的地方,不过因为森林里的植被太密,时喻才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找到他们。 袁吟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随着那个岩浆怪物一起摔落,被碎石和岩浆吞没的那一刻。 当炙热的温度席卷而来的时候,袁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恍惚的睁开眼睛,袁吟自己都没想到她竟然还能活着。 她身上被岩浆烫伤了好几块地方,昏迷的时候尚且还能够忍,如今一恢复意识,阵阵刺痛便袭上了大脑。 可这里根本就没有药,即便痛的要死,也只能咬牙忍着。 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眸,袁吟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就发现她所站立的场地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这里没有岩浆,也没有怪物,有的只是遮阴密布的腐烂树木。 寂静无人的丛林看上去阴森森的,连一丝太阳的光辉都没有,周边也不见其他的队友,袁吟一颗心开始突突的跳。 “苏睿?你们在哪儿啊?” 在绿荫密布的情况下,袁吟根本没有办法辨别方向,只能通过大声的呼喊来引起别人的注意,试图让其他人发现自己。 可这片丛林实在是太大太密了,她喊了好几声,始终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应。 继续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袁吟只能试探着往前走,可这里既没有树影,也没有河流,完全没办法辨别方向,她根本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走了好一会,却始终是在原地踏步 。 再一次看到自己之前做的标记,袁吟内心有些崩溃,她都走了这么久了,可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原点。 恐惧加气愤让袁吟心情很是不好,她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用力的向着前方扔了过去,“一个破森林也来欺负我!” 扔了一块石头,似乎还是不解气,袁吟又开始冲着身旁的一棵树发泄,她抬起脚踹了树干好几下,踹的自己都有些气喘吁吁了才停了下来。 耗费了体力,袁吟又累又饿,不知道到底该去哪里找队友,只能无助的背靠在树干上休息。 坐了一会,恢复了些许的力气,她又站了起来,准备换个方向继续寻找,可就在她扭头的瞬间,猝不及防之下和一条隐藏在宽大叶片中,浑身青碧的蛇来了个四目相对。 蛇的上半身高高的竖了起来,三角形的舌头上矗立着一双棕色的竖瞳,那双冷冰冰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袁吟,仿佛只要她稍微有所动作,那条蛇瞬间就会冲上来咬住她的脖子。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四起,袁吟吓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想也不想就要转身逃跑。 可脑子里的想法虽好,身体却是有些不争气。 她被吓得两腿发软,脊背上一身冷汗,整个人跌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你……你不要过来,呜呜呜……”手足无措之下,袁吟竟是直接拿起一根干枯的树枝对准了那条蛇,色厉内荏的威胁,“你再过来,我就要拿它捅你的七寸了!” 青碧色的毒蛇盯着袁吟看了一会儿,高高竖着的脑袋又扬起了几分,鲜红色的蛇芯子从它的嘴巴里吐露出来,发出令人惊恐不已的“嘶嘶”声。 在毒蛇张开嘴巴的刹那间,袁吟看到了一双淬着毒的尖牙。 理智在这一刻彻底的消失,她张大嘴巴开始疯狂的尖叫,抓起地上的碎石和泥土,奋力的朝着毒蛇的方向扔去,可却被那条蛇轻而易举的躲开。 眼看着那蛇顷刻间就爬到了自己的眼前,袁吟大叫一声后,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然而,想象中毒液进入身体的冰冷的感觉并没有出现,她只听到了一道重物落地的声响。 试探着睁开了眼睛,却发现那条蛇的脑袋就在自己的脚边不到半寸的距离。 “啊啊啊啊——” 袁吟再次疯狂的大叫了起来,她猛的抓起石头重重的砸向了蛇头,直到将其砸的血肉模糊,再也分辨不出来。 一连串的危险让袁吟的情绪高度的紧绷,此时这条蛇似乎是成为了她唯一的发泄口,在将蛇的脑袋彻底的砸烂以后,袁吟拿着石头又对准了蛇的身子。 “别砸了,它已经死了,我们没有物资,这条蛇怎么说也能够当一顿肉吃。” 时喻在袁吟第一次发出惊叫的时候就听到了她的声音,只不过当时两个人距离的位置还是有些远,等他赶过来的时候,那条蛇就已经冲到了袁吟的面前。 时喻当时只来得及拿出一根被削尖的木棍冲着蛇掷了过去,推开丛丛的树木走过来还又花了一点点的时间。 听到熟悉的声音,袁吟瞬间瞳孔骤缩,她警惕地往后挪了两步,压低了身体,整个人像一根弓弦一样越崩越紧。 她以为自己活下来的情况下,时喻一定是被岩浆给烧死了,就算等大家结合到一块,姜千阳问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活着回来的时候,她也可以说是时喻自己要保护她的。 然而现在,那个本该被烧成焦尸的人,却完完整整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一想到自己当时抱住了时喻的腰,试图用他的身体阻挡落在自己身上的岩浆 ,袁吟内心就一阵阵的害怕。 她害怕时喻秋后算账,害怕他会把事情告诉其他人,让自己成为众矢之地。 袁吟抓紧了手里的木棍,眼神中充满了防备。 时喻的眸光闪了闪,带着一抹玩味的语气对袁吟道,“你这是在怕我?” “怎……怎么可能?”袁吟一下子拔高了声音,“我们是好哥们不是吗?我怎么可能会怕你呢?” “哦,”时喻也懒得拆穿她,走到她跟前,拿起那条死蛇以后又退了回来,“不怕就不怕吧。” 眼看着时喻不欲再多说些什么,袁吟紧绷的情绪稍稍放松了一些,两个人相顾无言,气氛略微有些诡异。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道枯枝被踩断的“咔嚓”声音,同时还有隐隐约约的血腥气息飘散而来。 时喻捏紧了手里的大砍刀,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袁吟也是警惕万分,拿着木棍的手越发的用力,随后试探着问了一句,“是谁在那里?” “是我!苏睿!”茂密的枝叶被一双大手拂开,小队的其他几人和姜千阳一起走了过来。 姜千阳在看到时喻的时候眼睛一亮,赶忙冲过来拉住了他的手,“哥,你没事吧?” 时喻摇了摇头,“挺好的,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还是多亏了袁吟啊,”苏睿笑着说道,“我们都是听到了袁吟的叫声循着声音过来的,刚好路上遇到了。” “不过……”苏睿顿了顿,继续说道,“陆凌峰被一只大鸟给抓伤了。” 如今他们没有医用物资,受伤也没办法处理,陆凌峰不想让本就精疲力尽的同伴们再为他担心。 “我没事。”陆凌峰举着自己受伤的右手在大伙跟前晃了一下,“还没袁吟一个女孩子伤的重呢,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队的人终于聚集到了一起,可自从进入到游戏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众人又累又饿。 时喻扫了一眼高高挂在天空中的太阳,“我们现在需要找个地方好好休息,顺带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物资,必须要保存体力,等太阳落山以后,才是真正的危险来临的时候。” “我醒过来的那里有条小河,”书呆子学霸张扬帆弱弱的举了举手,“我还记的路,可以带大家过去。” “那真是太好了!说不定还能抓条鱼吃。” 此时大伙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听到有小河立刻就开始磨肩擦肘了起来,兴致勃勃的准备大干一场。 张扬帆在前面带路,一行人大概走了十来分钟左右,眼前就出现了一条清澈的小河。 涓涓流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的,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可就在众人说笑着准备往河边走去时,时喻突然开口制止,“先别动。” 森林里的小河应该算得上是动物们唯一可以获得水源的地方了,河边应当有许多动物的脚印和粪便才对,可这条小河的河畔却有些过分的干净,时喻拧着眉头,“这里不太对劲。”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原本平静的小河却突然沸腾了起来,水面陡然间拔高,带着阵阵冷意荡漾,宛若千军万马奔腾一般,向着众人浩浩荡荡而来。 于此同时,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水怪也露出了它尖锐的獠牙。 滚滚河流疯狂奔腾,似乎要吞没这世间的一切! 第96章 无限流里的病弱弟弟 寒潮带雨,晚来风急,漫天墨色铺洒而下,染遍了天穹与四野。 滂沱的大雨伴随着倾泻的水流转瞬间就淹没了一大片草地,刚才还能够看见泥土的林间一眨眼就变成了一片汪洋,天色也彻底的变暗。 杂草灌木被大雨冲得哗哗作响,所有一切的声音都被淹没在了雨幕里,只有那一只巨大的水怪,在淡淡清辉的照映下,显露出狰狞恐怖的面容。 它的上半身是一个十分庞大的鱼头,两只硕大的眼睛从脑袋的两侧突出来,正在滴溜溜的转着圈。 而与此同时,从鱼头怪身后的水面上伸出了一条巨大的蛇尾,那条蛇尾和鱼头怪的脑袋是同一个颜色,看起来有两人怀抱那么粗,尾巴尖上还带着几根尖锐的倒刺。 鱼头怪的脑袋往左边摆了摆,它身后巨大的蛇尾也顺势动了起来,尾巴重重的击打在水面上,溅起阵阵浪涛。 片片锋利的鳞片在雨水的冲刷下散发着阵阵寒芒,带着一股震慑人心的威压。 “卧槽!这是个什么玩意儿?”瘦高个陆凌峰爆了一句粗口,而后猛地看向袁吟,“这个怪物的弱点是什么?” 袁吟几乎都快要哭出来了,怎么一个两个的全部都问她? 虽然她玩这个游戏玩了一年多了,对里面的各种关卡也都比较熟悉,可她也没有遇到过AI产生自我意识的状况啊! 心里觉得有些委屈,袁吟的语气很是不好,“你问我,我去问谁?搞得好像是我专门把你们坑到这个游戏里来,让AI杀死一样,我的生命也受到威胁了好吗?” “你他妈的,”脾气火爆的肌肉男林然唾骂了一声,“要不是你非要让我们哥几个陪你一块打游戏,我们需要像这样时时刻刻的提防着小命吗?” “你快说这个怪物的弱点是什么!早点把它收拾了,我们去下一个关卡。” 袁吟脸色阵阵发白,“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没遇见过……” “你他娘的……”林然脸色很是不好,就连袁吟都不知道这个怪物的弱点,他们岂不是都要折在这里? 很显然,其他人也都想到了这一层,原本还想要和鱼头怪大战一场的士气,陡然间颓靡了下来。 书呆子张杨帆弱弱的举起了手,“要不我们还是跑吧?” “跑你个大头鬼呀!”戴着眼镜的李卓很是唾弃了一把,“这里到处都是水,我们怎么可能跑的过这个鱼头怪?还不如留下来和它大干一场,说不定就像之前那个岩浆怪一样,很快就能把它杀了呢。” “而且……”李卓扶了一下眼镜,继续开口,“不杀了这个怪物,我们就没有办法拿到通关钥匙,难道你想一辈子都在这个密林里打转吗?” 几人都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还尚未经历过社会的毒打,身上都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傲气。 在李卓话音落下的瞬间,原本想要逃跑的几人又再次摆好了姿势,虎视眈眈的看向了前面的鱼头怪。 少年人最不缺的就是傲骨,这个东西既可贵又可怕,可贵的是,能够让他们忘记艰难险阻,一往无前,可同时也会让他们忽略代价。 磅礴的雨幕模糊了众人的视线,可却不会对那个鱼头怪产生任何的阻挡,两个灯笼一样大小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众人看了一眼,随后一张獠牙狰狞的巨口就猛然的出现。 鱼头怪张大嘴巴用力一吸,腥臭的狂风忽然倒刮而来,吸的几人东倒西歪,大有要将他们全部吸进去,直接一口闷了的架势,众人站都站不住了,更别说和鱼头怪打架。 时喻飞身紧紧的抓着身旁的树 木,其他人又紧随其后的抓住时喻,这才让自己没有被鱼头怪给吸走。 眼见着有树木的遮挡,没办法将这些人全部都吸到自己的嘴巴里,那个鱼头怪的眼珠子转了转,一张巨口陡然间又放大了一些。 与此同时,七八个吐着蛇信子的蛇头忽然间从那个巨口当中钻了出来! 蛇头后面的蛇身仿佛是由和海贼王里路飞同样的橡胶制成,能够任意的伸缩,蛇头高高的扬起,转瞬间就袭向了众人。 ——既然没办法将这些人全部吸进肚子里,那它就一个一个的把他们全部都给抓回去。 “啊啊啊啊啊!!!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几个人被吓得面色惨白,再也提不起丝毫抵抗的勇气,惊惧之下竟有些慌不择路了起来。 时喻死死的抓住了姜千阳的手,对着其余人大声说道,“别乱,一左一右分开跑!” 可就和之前李卓说的一样,这里到处都是水,是鱼头怪的地盘,他们几个人奔跑的速度完全低不过那些从鱼头怪嘴里伸出来的蛇头。 水的阻力,再加上肆意疯长的灌木植被,让他们没跑出去多远,就被蛇头给追上。 “退后!”时喻松开姜千阳的手将他推了出去,一把捏紧手里的大砍刀,向着蛇头奋力的斩去。 锐利的刀锋直接将蛇头整个砍断,腥臭的墨绿色血液喷的到处都是。 鱼头怪受到了伤害,那张深渊巨口当中发出了阵阵痛苦的呜咽。 紧随而来的,是攻击越发凛冽的蛇头们。 时喻拉着姜千阳往后走了一段距离,将他塞进了一处枝繁叶茂的灌木丛里,“你待在这里,不要乱动,等我解决了鱼头怪就来寻你,我没来找你的时候,千万不要出来,听到了没?” 姜千阳眨了眨眼睛,心中有些懊恼,他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身体不好,所以哥哥才处处的保护他。 可他不想一直这么没用,也不想一直拖累哥哥。 “哥……我……”姜千阳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些什么,可话还没说完,时喻已经提着大砍刀转身离开了。 这里距离鱼头怪有一段的距离,在雨幕和树木的遮挡下,姜千阳完全看不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可从那一阵阵惊呼当中,他还是能够猜测的出来,战场上究竟是有如何的惊险。 咬了咬牙,姜千阳努力缩小着自己的身体,试图说服自己蠢蠢欲动的内心,“我不能添乱,我待在这里不乱动,就已经是对哥哥最大的帮助了。” 陆凌峰个高腿长,在时喻说出分开跑的一瞬间,就拔腿飞速向前狂奔了出去。 因为他们小队的人数比蛇头的数量要多,他倒是十分好运的没有被攻击。 可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苏睿正在奋力地向前奔跑,腰间却突然一紧,他下意识的低头望去,就看到那个蛇头已经牢牢地缠上了他的身体,并不断的有拉力从后面传来,试图将他拉到鱼头怪的嘴巴里去。 与此同时,那个蛇头也露出了它尖锐的牙齿,正准备在他的腰上来上一口。 天知道这个蛇究竟有没有毒,万一有毒的话,那被咬上一口,岂不是就会直接一命呜呼? 苏睿一手紧紧的抓着树干,不让自己被拉走,另一只手死死的抓住了蛇头。 一人一蛇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可渐渐的,苏睿腰上缠绕的蛇身的圈数越来越多,勒的他体内的五脏六腑都仿佛有些移位了。 窒息般的痛苦阵阵传来,苏睿整张脸和脖子都涨得通红,抓着树干的手臂上青筋根根暴起,丝丝冷汗从毛孔中密 密麻麻的渗出来。 腰间的拉力越来越大,可苏睿的力气却越来越小。 随着“嗖”的一声,苏睿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同一时间,被他紧紧抓在手中的树干也飞了出去。 他整个人被蛇头卷着倒飞在空中,以一种极其迅猛的速度,直直的冲向鱼头怪的大嘴里。 苏睿的脑子飞速的旋转,突然,他想起了自己在袁吟昏迷的时候拿到的那把匕首。 说时迟,那时快,他猛得一下从靴子里抽出匕首,拼尽全力从那个蛇头的头顶上插了下去。 趁他病要他命,感觉到缠绕在自己腰间的力道松懈了一些,苏睿用力将匕首拔/出来,接连不断的对着蛇头就是一顿乱刺。 蛇头被他彻底的杀死,长长的身体颤了颤,忽然松开苏睿往后缩了回去。 就在苏睿从半空中往下掉落的时候,耳边陡然响起了袁吟的惊呼,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就看到一个蛇头正卷着袁吟的身体,带着她极速的回缩而去。 “袁吟,接着!”在自己落地的前夕,苏睿用力将手中的匕首向着袁吟的方向扔了出去。 “噗嗤——” 匕首深深地刺入了蛇头的脖子,它的脑袋剧烈的摇晃了起来,信子吐的愈发的迅速,袁吟眼疾手快,想也不想就直接拔/出了匕首,然后用力的割下了蛇头。 随即腰间一松,她紧随其后的和苏睿一同落在了水里。 苏睿挣扎着站起来来到袁吟的身边,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你还好吧?” 袁吟甩了甩酸的有些发胀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这一边,暴脾气的林然正在和一条蛇头较劲。 他长的人高马大,浑身肌肉结虬,左腿撑在树干上,右脚深深地踩进了根系当中,双手紧紧的抓着蛇的脖子,那个蛇头不仅没有办法把他拉到鱼头怪的嘴里去,甚至还隐隐有要被他直接拽断的征兆。 “想咬老子?”林然咬着牙,脖子涨得通红,眼球因为太过于用力而有了隐隐往外突出的迹象,可即便是如此,他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狗娘日的,老子还弄不过你一条破蛇?” “嚯!” 林然大吼一声,手下越发的用力了起来,胳膊上的肌肉鼓鼓囊囊,青筋也随之乍起,宛若一条条活泼的虫子在皮肤 指节深深地掐进了蛇的皮肉里,蛇头的眼睛都开始有些涣散,不断吐露的蛇信子也在这一刻被收了起来。 林然看准时机,手下一个用力,抓着蛇头的手狠狠的一拧,伴随着“噗嗤”的一声响,蛇头和身体竟被他给硬生生的扯断了。 但与此同时,蛇头断裂处的腥臭的墨绿色血液也喷了他一脸,甚至还有一些在他来不及闭嘴的情况下直接被他给吃进了嘴巴里。 “呸呸呸!” 又苦又涩的腥臭味在一瞬间弥漫到了整个口腔当中,林然痛苦的皱起了眉头,随后开始疯狂的往外干呕。 吐了好一会儿,直吐到嘴巴里口干舌燥,再也没有一丝的口水分泌,林然还觉得嘴里有那股又苦又涩的腥臭气息。 “他妈的……这么个鬼东西!”狠狠的咒骂了一声,林然抬脚直接将那个蛇头踩得稀碎。 如此还不够发泄,他又直接用脚把那个稀烂的蛇头从地里给扒了出来,随即冲着鱼头怪的方向狠狠一踢。 林然翻了个白眼,恶狠狠的对那个鱼头怪说道,“你自己的东西还是你自己吃吧!” 李卓虽然也是腿长脚长,可他终究还是没有陆凌峰跑得快,跑出相当长的一段距离以后,还是被那个蛇头给抓 了回去。 长长的蛇身子在树林间来回穿梭,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摇摆,甩的李卓头晕眼花,直接在半空中干呕了起来。 一手抓着蛇头防止它咬伤自己,另一只手还不往扶一扶眼镜,在被甩的七荤八素的时候,还不忘威胁蛇头,“你要是把我的眼镜给我甩掉,让我变成一个瞎子,待会儿我就拿你煲蛇羹吃!” 然而,一个没有思想的蛇头,又怎么能够听得懂李卓话里的意思呢? 它的动作不仅没有收敛,反而甩动的越发的疯狂,在它快速的动作之下,一根凸起的树干直直的冲着李卓的脑袋而来,为了防止自己在快速挪动的状态下被树干戳死,李卓用力的弯下腰来了一个大甩身。 可当他好不容易躲开那根树干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眼镜已经不见了踪影。 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模糊,恍惚间,李卓感觉自己好像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瞎子。 被眼镜封印的力量觉醒,随着蛇头的摆动肆意飘零的李卓陡然间爆发了起来,“我都跟你说了,让你不要甩掉我的眼镜!这是你逼我的!” 再又一次要被甩到树干上的时候,李卓不仅没有丝毫的躲避,反而是直接伸出手够向了那个树干。 被折断的枝条扎进了肉里,杂乱的碎枝在手臂上划下一条条血色的痕迹,李卓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用那只鲜血四流的右臂,紧紧地抓住了一根树枝。 迅速移动的蛇头停滞了下来,开始了疯狂的扭动。 李卓目光向四周扫了扫,随后,从无数杂乱无章的枝条当中紧紧地抓住了一根粗壮的藤蔓。 他抬脚用力的在树干上蹬了一下,用尽全身的力气在藤蔓的作用下荡向了远方他唯一能够辨别出的一颗巨树。 蛇头随着李卓一起与藤蔓摇摆,速度也越来越快,耳边甚至有簌簌的风声刮过。 就在即将撞向大树的前一秒,李卓突然调转方向,用膝盖顶着蛇头直直的撞了上去。 “咔嚓——” 一声脆响过后,被撞死的蛇头和脱力的李卓齐齐从高处坠落。 膝盖处的骨头似乎是被撞碎了,只稍微动一下就传来了钻心的疼。 李卓大喇喇的躺在地上,任由荡漾的河水淹没他的整个身体。 ——他实在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了。 休息了好一会儿,李卓这才再次挣扎着站了起来,可左腿却几乎不能触地,强忍着疼痛,李卓从地上捡起了一根被他砸落的断枝,当做拐杖拄着以后,又向着方才的方向酿酿跄跄的前行。 ——他要去把他的眼镜找回来。 不同于其他人能跑的跑,能有其他办法的想其他办法,除了每天学习看书,张杨帆平日里几乎都没有什么其他的运动,这也使得他的体能远远比不上其他人。 没跑出去多远就被蛇头缠住了腰给拉了回去。 更要命的是,因为他跑的距离实在是太短,都没有跑过河畔的青草地进入森林里去。 ——这就意味着,连一个可以供他暂时抓着,减缓一下蛇头运动的树枝都没有。 张杨帆直接被蛇头卷起,轻而易举地送进了鱼头怪的大嘴里。 鱼头怪嘴里的空间无比的巨大,张扬帆一整个成年男青年被抓进去,坐在里面都显得有些空当。 可此时却不是去思索这些的时候,因为张杨帆看见了鱼头怪嘴巴两侧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牙齿。 每一边的牙齿都有二三十枚,而且那些牙齿长的十分的巨大,几乎都有张杨帆的一整个手掌大小。 不仅如此,每 一个牙齿都还呈现出了锯齿的形状,就像是锯木头的锯子一样,牙齿的最上面尖锐无比。 倘若被这种牙齿咬上一下,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吧。 向来古井无波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一丝的害怕,他脸色一绿,四肢朝地就想往鱼头怪的嘴巴外面爬。 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缠绕在他腰上的蛇头并没有因为回到了鱼头怪的嘴巴里就松懈下来,反而是缠得更紧了一些,张杨帆感觉自己的腰都快要被勒断了。 蛇头卷着他的腰,直接送在了锯齿型的牙齿下,无论他如何奋力的挣扎,都始终无纹丝不动。 张杨帆心中开始有些绝望,后悔自己之前为什么不听从李卓的话多出去运动运动。 没看如今被抓紧鱼头怪嘴巴里的只有他一个人吗? 就连袁吟那个女孩子都有逃生的能力,唯独他没有。 锯齿形的獠牙距离张杨帆越来越近,眼看着他就要被彻底的咬碎,浓烈的求生欲在这一瞬间被激起,不知道张杨帆从哪里突然获取到了力量,他猛地一下伸出左臂,用力死死的抵在了鱼头怪的牙齿上。 任由那个蛇头用尽了全力,张杨帆的位置都没有丝毫的移动。 獠牙开始渐渐闭合,张杨帆也闭上了双眼。 “咔嚓——” 抵在牙齿上的左臂被刺穿,转瞬间鲜血四溅。 张杨帆痛得面目狰狞,呲牙咧嘴,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把手臂收回来,强忍着疼痛依旧纹丝不动。 然而,软塌塌耷拉下来的手臂却再也没有办法像刚才一样保护住他的身体,在蛇头再一次用力的时候,张杨帆整个人都被卷了起来,准确无误地被放在了两排锯齿状的獠牙中间。 似乎是因为终于能够吃到食物了,鱼头怪发出了一声愉悦的声响,两边的獠牙急剧收缩,顷刻间就可以把张扬帆咬的粉碎。 惊惧,恐慌,后悔,绝望…… 种种情绪在须臾间转换了千百遍,最后落成了一张万般熟悉的李卓的脸。 “书呆子,我都和你说了要多出去走走,你别总是捧着一本书看啊!” “喂!书呆子,这破书真的有那么好看吗?再好看还能有我的脸好看?” “书呆子,快跑,我说了我不会丢下你的。” “书呆子?”“书呆子?”“书呆子?” 从此以后,恐怕再也听不到这声熟悉的书呆子了吧…… 张杨帆闭上了眼睛,绝望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可等了半天,意料之中的痛苦并没有传来,甚至是不断合并在一起的獠牙也停止了动作。 心中有些疑惑,张杨帆眨了眨眼睛后,抬眼望去,就看到那尖锐的两排锯齿当中被插入了一根削尖的木棍。 他还没思索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有五六根削尖的木棍被接二连三的掷了进来,而每一根都恰好卡在了鱼头怪那两排锯齿般的牙齿中间。 劫后余生的喜悦在刹那间涌上心头,张杨帆的眼眶里不由得落下了一滴泪来。 虽然他的腰还是被蛇头缠的紧紧的,可心中却再也没有了方才那般的恐惧和害怕。 时喻说让大家分开跑,就是为了能够拖延一点时间,可没想到他刚把姜千阳安排好赶回来,就看到张扬帆已经被鱼头怪吃进了嘴里。 幸好他提前削尖了一些木棍以防万一,否则,这次张扬帆非得被鱼头怪咬成稀巴烂吞进嘴里不可。 “你还好吗?”时喻抬手直接砍掉剩下的两个蛇头,在其中一个蛇头收缩回去的瞬间抬 手抓住了它,被一并带进了鱼头怪的嘴巴里,刚一进去,时喻便迅速在鱼头怪的嘴里打了个滚来到了张扬帆的跟前,然后抬手砍下了缠在他腰上的蛇头。 被勒的几乎快要窒息的感觉消散,终于能够大口大口的呼吸,张扬帆长舒了一口气,“没有什么大碍。” 尖锐的木棍深深地刺进了鱼头怪的牙齿缝里,疼的他疯狂的嘶吼,同时整个脑袋也开始了剧烈的摇晃。 被砍掉蛇头的蛇身绕着圈开始去拔那些木棍。 木棍根本支持不了太久,时喻伸手一把拉过张扬帆没有受伤的右臂,飞速冲到鱼头怪的嘴巴边缘,就是纵身一跃。 就在他们跳落的一瞬间,那些木棍全部都被拔了出来,鱼头怪的嘴巴重重的合上,锯齿状的牙齿触碰在一起,木棍眨眼间就被碾成了粉碎。 落在冰冷的河水里,张杨帆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脯,“可真是太险了。” 只要方才时喻的动作稍微迟一上那么一瞬,他们两个都得葬身于头怪的深渊巨口。 张杨帆不会游泳,被时喻拖着上了岸,随后给他指了个方向,“你往那边走,千阳在哪里,待在那个地方不要乱跑,这边太危险了。” “吼吼——” 被时喻这个瞧不起的蝼蚁伤到,鱼头怪彻底的发了怒,它张大嘴巴撕吼了两声,身后巨大的蛇尾开始疯狂的敲击水面,阵阵巨浪滔天而来。 张杨帆心里一紧,“那你呢?你怎么办?” 时喻用力将他一把推开,“你快走,你留在这里只会阻碍我。” “可是你……”张杨帆心头不忍,他没有办法丢下同伴自己逃命,更何况这个同伴方才还救了他。 “你留在这我还要保护你,”时喻提着砍刀直面迎上了鱼头怪,“你照顾好自己就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嗯!”张杨帆咬了咬牙,转头迅速离开。 他的体力他自己清楚,他不能留在这里当时喻的拖累,他现在需要做的,是去搬救兵! 眼看着时喻独自一个人留下应战,鱼头怪更加的愤怒了起来。 ——这个该死的蝼蚁,竟然敢瞧它不起! 具大的蛇尾一敲水面,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直直的向时喻袭来。 时喻动作不慌不忙,抽出四根尖锐的木棍就对着鱼头怪射了过去。 随后他丝毫没有看一眼木棍是否射中了鱼头怪,扭头三两步就蹬上了一颗巨树,站在树梢上对着鱼头怪挥了挥手里的大砍刀。 鱼头怪被彻底的激怒,它发了疯似的举起蛇尾,然后就是重重一个横扫,时喻在蛇尾扫过来的前夕,抓着树叶又急速荡开,然后站在了另外一棵大树上。 鱼头怪见一击不中,随后又接二连三的用蛇尾横扫。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十树棵巨大的参天古树都被蛇尾拦腰截断。 如此可见蛇尾的攻击力究竟有多强,倘若时喻的动作稍微慢上一点,恐怕早就被鱼头怪给拍成了肉泥。 时喻看准时机在树木间闪躲,引着鱼头怪横冲直撞。 一次又一次的被戏耍,一次又一次的攻击落了空,鱼头怪彻底的发了疯,再也不讲究什么战术,拼着两败俱伤的打算,直接挥动起蛇尾砸向时喻。 时喻引着鱼头怪在树林间乱窜,渐渐地将它带到了一棵断裂的尖锐树桩前,他站在树桩的顶端,对着鱼头怪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其中饱含嘲讽。 鱼头怪哪容一个蝼蚁这样讽刺,完全没有任何的思考,挥动蛇尾就是一顿乱砸。 于是,鱼头怪的蛇尾被尖锐的树 桩刺了个对穿,瞬间腥臭的墨绿色血液就流了一地。 趁他病要他命。 鱼头怪的攻击手段不外乎嘴巴里吐出来的蛇头和身体后面巨大的蛇尾,如今两个攻击手段皆已废除,它除了块头大一点,皮糙肉厚了一点以外,再也没有了其他的手段。 时喻顺着蛇尾爬上了鱼头怪的脑袋,拿起大砍刀就把两个灯笼般的眼睛给剜了下来。 鱼头怪痛得不断的发出阵阵嘶吼,可它的尾巴被树桩给卡住,根本没办法攻击时喻。 它疯狂的摇晃着脑袋试图把时喻给甩下去,可时喻手中的大砍刀深深地扎进了它的脑袋里,伴随着它的动作,非但没有甩掉时喻,那个大砍刀还在他的脑袋上划下了一道巨长的口子。 众人历尽艰辛赶回河边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上去帮忙!”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众人摩肩接踵,纷纷顺着鱼头怪的尾巴爬上了它的身体。 他们除了苏睿手里还有一把匕首以外,再没有其他的武器。 可这并没有难倒几人,他们折树枝的折树枝,捡木棍的捡木棍,甚至还有人找到了一块尖锐的石头。 十八般武艺齐番上阵,虽然不知道鱼头怪的弱点究竟在哪里,可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他们最终还是活活的耗死了它。 “轰——” 鱼头怪无力的倒了下去,巨大的身子砸在水面上溅起阵阵惊涛,可众人这次却没有感到害怕。 汹涌的河水在鱼头怪死后终于退了回去,众人早已精疲力尽。 累的不行,姜千阳喘的跟拉风箱似的,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潮湿的泥地上,时喻拉了他好几下都没拉起来,姜千阳怜巴巴的看了时喻一眼,气息微弱的说道,“哥,你让我缓一下,我实在不行了。” 其实不仅是姜千阳,时喻也是累的不行,毕竟能够成功斩杀鱼头怪,最主要靠的还是他。 “你怎么样?”李卓瘸着一条腿紧张兮兮的看着张扬帆软塌塌的左手,眼中闪过一抹心疼,“是不是很痛啊?” 张扬帆无所谓的摇了摇头,“不痛,一点都不痛。” “骗人!”李卓眼眶微红,“胳膊都断了,怎么可能不痛?” 张杨帆这人爱干净,平常最喜欢穿白衬衫,可现在那件干干净净的白衬衫上布满了斑斑的血痕,几乎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张扬帆张了张嘴,可却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开口。 虽然他痛的几乎恨不得立马就死去,可所有的人都已经筋疲力尽,他又怎么能够给大伙添乱。 更何况李卓的腿也瘸了,他自己都受了重伤,他又怎么忍心再让李卓为自己担心呢。 “都怪我,”李卓十分的自责,“我不应该带你来玩这个游戏的,要不然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都怪我……” “这怎么能够怪你呢?”张杨帆连忙摇头,“我当初是应该按照你所说的多运动运动的,否则的话也不会那么容易被鱼头怪给抓了回去。” 在被鱼头怪吃进嘴里的时候,张杨帆就无比痛恨曾经的自己,倘若那个时候的他稍微动一动,提升一下自己的体能,也不至于成为大伙的拖累。 “可是我……”李卓微垂着脑袋,“要不是我拉着你玩游戏,就算你体力不好,也不会遇到这么多的危险啊,都怪我……” 张杨帆叹了一口气,“我不痛的,你不用担心,真的,没骗你。” 听到两人的声音,时喻拿着大砍刀走了过去,对着张扬帆开口说道,“胳膊给我看看。” 之前在鱼头怪嘴 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张杨帆左臂的不对劲之处,可那个时候的情况太过于危急,他没有时间仔细去探查他的胳膊究竟怎么样了。 毕竟在那种危机之下,只要性命无忧,其他的都可以暂时放在后面。 张杨帆看了李卓一眼,在对方点了点头同意以后,将左边的肩膀对准了时喻,然后缓声说道,“应该是断了。” “嗯,我先看看。”点了点头时喻抬起他的胳膊就按了上去,疼的张扬帆脸色都有了一瞬间的扭曲,但他却一直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时喻查探完他的小手臂,又看了看肩膀处,“还好,伤的不是很严重。” “骨头没断,肩膀这里有些骨折。” “那真是太好了!”张扬帆还没有说话,李卓瞬间惊呼了起来,“阿喻,你会正骨吗?” 时喻将砍刀扔给了李卓,“拿着。” 话音落下的瞬间,两手抓着张扬帆的肩膀就是一个用力。 “啊——” 这下张扬帆是真的忍不住了,张开嘴就发出了一声痛呼。 “这……”李卓脸色微变,“怎么会这么疼?” 时喻抬手将大砍刀拿了回来,对张扬帆开口,“你动一下试试看。” 张杨帆闻言乖乖听话,挥动着左臂甩了甩,然后立马呲了个大牙笑了起来,“好了,真的好了!不仅不痛了,胳膊也有劲儿了。” “阿喻,太感谢你了,你刚才还救了我的命。”张扬帆千恩万谢,仿佛食欲是他的再生父母一般。 时喻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没事,大家都是朋友。” “我哥真厉害,”看着时喻轻而易举就解决了张杨帆的一个大问题,姜千阳笑得与有荣焉,还冲着食欲比起了大拇指,“真棒!” 时喻回过头来弹了他一个脑瓜崩,“休息好了吗?不累了就站起来走一走,不要一直坐着。” 姜千阳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垮了下来,他可怜巴巴的晃了晃时喻的手,“哥,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你就让我再坐一会嘛。” 时喻拿他没办法,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们还是挺厉害的哈,”林然毫无形象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扫了一眼虽然受了伤但却性命无忧的队友,劫后余生般的说道,“这么厉害的一个鱼头怪我们都把他杀掉了。” “是挺厉害,”休息的差不多了的苏睿撑着袁吟的肩膀站了起来,此时鱼头怪的尸体也消散的差不多了,河面上银光一闪,一枚银色的钥匙从水中浮到了半空,“我们都已经拿到第二枚通关钥匙了。” “那你就快去把它取回来吧。”林然实在是没力气了,看着苏睿还能站起来,一边笑一边说道。 “好。”苏睿点点头,反正他们是一个小队,钥匙在谁的手中都一样。 鱼头怪死后褪去了潮水的小河并没有多深,苏睿直接趟着水过去就可以拿到钥匙。 可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钥匙的一瞬间,半空中突然传来一阵破空声,一根带着剪头的利箭就直直的射向了苏睿的手臂。 “小心!”时喻赶忙起身,提起手中的大砍刀就用力掷了过去。 箭矢应声而断,可却还是擦伤了苏睿的手臂。 时喻抓起削尖的木棍捏在手里,对着荒无人烟的对面树林开口,“看着我们打败了鱼头怪才出来坐收渔翁之利,阁下还真是好打算。” “彼此彼此,不过都是为了通关罢了。”一道醇厚的男音传来,随后从小河对岸走出来八个人,一共四男四女,其他七个人停在了后面,只有一名身材高挑的男 子缓步向前。 为首的男人长的很是好看,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穿着一身长款风衣,看起来衣冠楚楚。 和时喻这边历经战斗浑身伤痕累累,衣衫褴褛的几人仿佛都不是以同一个世界的。 他手里拿着一把打造的十分漂亮的弓箭,很显然,方才差点射穿了苏睿的利箭就是从他手里发出的。 “通关钥匙,有能力者而得之,不是吗?”男人脸上挂着灿烂的笑,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尽如人意。 走出了对面的树林,时喻也看清了男人的脸。 此人赫然就是原剧情里的男主角——秦虓! 第97章 无限流里的病弱弟弟 “什么东西?”苏睿翻着白眼瞪了秦虓一眼,随即又准备抬手去拿通关钥匙。 可就在这个时候,秦虓再次将手里的长弓举了起来。 尖锐的箭矢这一次对准的不再是苏睿的手臂,而是他心脏的位置。 “别动,”秦虓的眼里噙着淡淡的笑,黑眸中似有深沉划过,斜着撇了一眼时喻,然后开口对苏睿说道,“这位小兄弟,你要是再动一下的话,我手里的这箭……可就不一定能够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你的同伴给击落了。” 时喻的大砍刀刚才为了砍断秦虓射向苏睿手臂的那根利箭已经被他扔了出去,此时正静静地躺在河底。 他手边除了最开始削尖的那几根木棍以外,再也没有了其他的武器。 即使时喻投掷的准头很好,可木棍终究是比不上箭矢…… “苏睿,”时喻喊了一声,“你先回来。” 历尽千辛万苦才拿到的通关钥匙,眼见着就要被这么放弃,苏睿满心满眼都是不甘,“阿喻,我们不能就这么认输,不就是有一把弓箭吗,我就不信他还能把我们所有的人都射死在这里!” “哦?是吗?”就在苏睿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秦虓又突然勾唇笑了起来,他举起右手往前挥了挥,“都别躲了,出来吧。” “让他们好好的见识一下我们小队的能力。” 跟在秦虓身后的七个人一步一步从林间走出,鞋子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就在此时,林子当中又传来了几声阴森森的乌鸦的鸣叫,听起来格外的恐怖。 七个人当中三男四女。 站在最左边的是一个光头男,他的上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大片大片的皮肤都裸露在了外面,那些没有被布料遮挡着的地方,全部都纹满了张牙舞爪的纹身,看起来就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而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和秦宵一模一样的长弓,背上还背着一个箭篓,里面满满当当装的全部都是弓箭。 光头男的身旁站了一对双胞胎姐妹,两人长的一模一样,但其中一人留着齐耳的短发,另外一人则是扎了个高高的马尾。 短发女穿着一身皮衣皮裤,蹬着一双厚底的马丁靴,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干练,右手中还捏着一把匕首,匕首的上面遍布斑斑血迹。 马尾女则是穿着一身雪白的雪纺长裙,整个人看起来柔柔弱弱,我见犹怜,一副十分需要别人保护的样子。 可她既然在如此危险的游戏当中还保持住这份干净与整洁,就可以知道此女定然不会太过于简单。 再往后又站着两男两女,那两个男生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一张脸长的平淡无奇,可身上却布满了杀伐之气,颇有一股亡命之徒的意味。 恐怕这两人在进入游戏之前,手里就已经沾上了人命。 另外两名女生则是各自穿着一套运动服,头发也全部都梳在了脑后。 剧情当中袁吟遇到秦虓一伙人的时候,他们那边只有六个人,分别是秦虓,光头男,瘦高个,矮胖男,以及那一对双胞胎姐妹。 另外两名女生则不在其中,恐怕是在游戏过程中死掉了。 可活下来的这六个人,全部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身为男主的秦虓暂且不说,穿着一身白裙的马尾女更是心狠手辣,她的面容有多么的清丽脱俗,她的裙子有多么的干净白皙,她的心就有多狠。 在光明之巅的山脚下,所有人为了抢夺钥匙而进行大厮杀的时候,马尾女一个人就收割了上百个人的性命。 不过此时的她尚且还没有获得剧情当中独属于她的武器。 看清了所有人的面容,时喻的心稍微沉了沉。 来者不善啊…… 他们这边姜千阳没有丝毫的战斗力,其他人也早已是精疲力尽,而更重要的是,他们手中根本没有一个像样的武器。 “你想怎么样?”时喻有自信能够在这群人手中周旋,可如果那样的话,势必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在自己这边没有足够的武器的情况下,暂时不宜和对面正面刚,抿了抿唇瓣,时喻抬眼看向了对面的秦虓,“钥匙不可能就这么直接白送给你们。” “哦,”秦虓冷冷的哼了一声,“既然不愿意白送……那就不要怪我们动手抢了。” “只不过……”秦虓转了转手里的弓箭,笑意盈盈地开口,“到时候如果伤到了你们哪个人,或者一不小心要了谁的命,那可就不要怪我们没有提前说明了。” 时喻这边的几个同伴原本都靠坐在大树旁边休息,此时也顾不得身体的疲累,全部都站了起来,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看着对面。 “我呸!你想的倒是挺美!”林然素来脾气火爆,此时直接一股脑的冲到了小河边,对着秦虓既然就呸了一口,“亏你长的人模狗样的,怎么却这么不要脸?鱼头怪是我们千辛万苦杀掉的,你们却躲在后面想要拿现成,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他挥动着手臂,鼓了鼓胳膊上的肌肉,“我警告你不要乱来,要不然……小爷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你敢威胁我?”秦虓挑了挑眉,他这个人吃软不吃硬,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被人威胁。 拉弓,射箭,动作一气呵成。 只一阵破空声响起,带着玄铁箭头的箭矢便直勾勾地冲向了林然的眉心。 时喻眼疾手快抄起一根木棍,直接把箭给打了下来,随即,他的脸色也沉了沉,“既然没有办法好好交流,那就直接动手吧。” 秦虓撇撇嘴啧了一声,有些漫不经心的对时喻说道,“直接动手?”他掀起眼帘将时喻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了时喻手边的木棍上,幽幽一叹,“你用什么和我们动手?就凭你手中的这几根破木棍吗?” “我劝你最好还是识时务一点,”秦虓勾着唇瓣笑得灿烂,他伸出舌头舔了舔略显干裂的嘴唇,整个人悠哉悠哉,“看在你的能力还不错的份上,我可以在杀了你的队友以后勉强让你留在我的队伍里,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我呸!”时喻还没说话,袁吟突然怒气冲冲的冲了出来,她斜着眼睛看着秦虓,直接破口大骂,“你也不瞧瞧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在那威胁我们,有本事你就直接来干啊!真当以为我们怕了你不成?” “哪里来的乌鸦在这里吵吵闹闹……”秦虓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掀起眼帘,准备好好的瞧一瞧究竟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敢打断他的说话,可就在目光触及到袁吟的一瞬间,他的瞳孔骤然间放大了起来,“你是个什么丑东西?” “辣到我的眼睛了,赶紧转过去!” 时喻:…… 感情在原剧情当中所谓的一见钟情,也只不过是单纯的看脸啊。 袁吟因为脸被岩浆烧伤而毁了容,就再也不是秦虓眼里的那个坚强,勇敢,带着一股永不服输的精神的善良的女孩子了吗? 这男女主之间的感情,还真是足够讽刺的。 “你竟然敢说我丑?” 不知道时喻心中所想,袁吟立马愤怒了起来,再怎么说她都是他们学院里的系花,否则也不会引的一个个优质男性竞相追捧,像姜时喻苏睿这种有颜有钱的 富家公子哥都对她心生爱慕。 袁吟自诩自己的风格或许和对面穿着白裙子的女生有些不同,她身上破破烂烂的,也没有人家那么干净,可对于自己的颜值她还是十分自信的,眼看着这个瞎了眼睛的男人开始她丑,袁吟立刻又指着秦虓的鼻子骂了起来,“你丫的竟然敢说我丑!”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看看你是个什么德性……” “噗嗤——” 袁吟的长篇大论还没有说完,对面的双胞胎姐妹却不约而同的轻笑了起来。 尤其是一身白裙翩迁的马尾女,她捂着嘴巴小声的笑着,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别样的俏皮,让她看起来越发的引人注意了。 袁吟知道满身是血的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和马尾女相比,有些愤恨的瞪了她一眼,“笑什么笑?要不是有其他人的保护,你以为你还能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裙子吗?好意思笑话我,真不要脸!”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看着自己的姐姐被骂,短发女挥了挥手里染血的匕首,恶狠狠地开口说道,“你才最应该撒泡尿照照自己,左边的脸那么恶心不知道遮起来也就罢了,还大摇大摆的露出来给大家看,你是真不怕把人恶心吐了。” “左脸?”袁吟喃喃的疑惑了一句,抬眼看向了一旁的苏睿,“我的左脸怎么了?” 被岩浆烧伤的时候袁吟就直接昏迷了过去,等再次醒来时面对的就是毒圈的收紧,随即又是遇到了一条蛇,紧接着又是鱼头怪,一连串的危险让她顾不得身体上的烧伤,自然也没有时间去查看一下自己的脸。 原本她是十分骄傲于自己的美貌的,可此刻,当她将手轻轻地探上了自己左脸的时候,却摸到了一大片凹凸不平的纹路,并且在指尖的触碰下,有阵阵的疼痛袭上了头皮。 袁吟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怒斥着苏睿,“你快告诉我,我的左脸怎么了?” 苏睿垂着头不敢看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喜欢袁吟,自然也知道她的性格,知道她对自己的脸有多么的看重。 他怎么忍心,残忍的告诉一个正直芳华的女孩她已经被毁了容呢。 他说不出口……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袁吟猛地将目光扫向其他的队友,整个人都有些歇斯底里了起来,“我的脸到底怎么了?你们倒是说话啊!” 沉默,沉默…… 没有人应答。 除了哗哗的流水,再也听不到其他任何人的声音。 袁吟几乎有些崩溃,她不敢面对这个事实,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毁了容! 然而,即便她再不愿意面对事实的真相,却还是有人将真相残忍地瘫在她的面前。 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眯了眯,秦虓的眼中透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丑八怪,你何必要问别人呢?这里不有条河么,你自己走到前面去照一照,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说完这话以后,他的目光便灼灼地落在了袁吟的身上,大有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苏睿趟着水走回来,一把拉住了袁吟的胳膊,冲她摇了摇头,“别去,你很漂亮,真的,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最漂亮的那一个。” “心里?”苏睿这话不说还好,说完以后,袁吟像个疯子一样痴痴的笑了起来,“心里好,心里好啊!” 她猛地一把推开苏睿,不管不顾的跑向了河边,然后用手掀开两侧的头发,露出左边完整的半边脸,随后睁大眼睛冲着河面看了下去。 河水在静静的流淌,上面涟漪荡漾,并不能够很好的照出袁吟的五官,可即便如此,左 边脸颊上巴掌大的一块伤痕依旧清晰地显露在了袁吟的眼睛里。 就像是洁净的白纸上被甩上了点墨痕,满园的玫瑰丛中落下了一坨狗粪,精致名贵的瓷器裂了一道口子一样,她白皙嫩滑的脸颊上被岩浆烧出了一块狰狞又丑陋的疤痕。 袁吟愣愣的看着水里面自己的倒影,整个人呆呆的像一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仿佛是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呵,我就说是个丑八怪么。”秦虓似乎是嫌这个打击还不太够,面露嘲讽的冷哼了一声,再次对着袁吟重拳出击,“只不过没想到还是一个丑而不自知的丑八怪。”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丑八怪”三个字深深的刺激到了袁吟的内心,她猛的一下站起身来,目光直勾勾的看向了秦虓。 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神啊,冰冷,怨毒,愤恨,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颤抖。 即便是强大如秦虓,心神也几乎被这双眼睛所摄到。 他的声音不似之前的那般洪亮,略带低沉的说了句,“长的丑还说不得了。” “我跟你拼了!”秦虓的话仿佛是一桶热油泼在了袁吟熊熊燃烧的怒火上。 带着满腔的愤怒,袁吟徒手不管不顾的冲着秦虓的方向冲了过去,苏睿一个成年男子拉了她两次都没有拉住。 时喻:呕吼! 相亲相爱,携手共进的男女主,这是在刚一见面的时候就要彻底的掰了? “你这是在找死!”一个如此丑陋的女人,竟然还敢如此的大言不惭,秦虓也被激怒了,他抬起手将弓拉了个圆满。 与此同时,时喻也趁乱捡回了自己之前掷出去的那把大砍刀,抄起一根削尖的木棍就对准了秦虓的心脏。 “咻——” 箭矢和木棍在同一时间被射出,于半空中碰撞出热烈的火花后,齐齐掉在了河水里。 秦虓抿了抿唇,目光冷冷的投向时喻,冰冷的眼神中还带着隐隐的忌惮,“你还真是好身手。” 时喻不躲不闪地迎着他的眼睛,轻声开口,“彼此彼此,你也不遑多让。” 暮色自云雾间落下,站在河边的青年身上照射不到半分的阳光,可他的一双眼眸却是格外的亮。 他身上的衣服沾满了尘土,看起来仿佛是一个风尘仆仆而归的旅人,他的头上和肩上还有未干的水珠。 本该是极度的狼狈,可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清隽。 秦虓头一次抬眼正视起了面前的青年,“好,你很好。” 他突然的笑了起来,笑声当中带着狂喜,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猎手,终于发现了一个足以和自己的实力匹配的猎物,他整个人由内而外的透露出一股愉悦。 搭着弓箭的手并没有放下,周身的气流吹拂过秦虓的长风衣,宛若狂风卷过,呜呜作响,“那就来试一试,到底是你的木棍扔的快,还是我的弓箭更胜一筹。” 时喻丝毫不惧,双手撑开向下,每一根修长的手指中间都夹了一根削的极尖的木棍,“乐意奉陪。” 可就在此时,整个山林间所有的树叶都开始摇晃,沙沙的声音震耳欲聋,宛若狂风过境,带着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 时喻连忙警惕的打量起了四周,然后一步一步的退到了小河边,对其他的队友说道,“你们都过来,尽量和我待在一起。” 秦虓自然也是顾不得和时喻较量了,小队的八个人背靠背聚拢在一起,犀利的眼神时时刻刻扫视着周围。 在还有一只怪物的情况下,他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倘若此时还继续自相残杀,他们最 后面临的将不可能再会是争夺通关钥匙的归属,而是所有人都要葬身在怪物的口中。 树叶摇晃的声音越来越响,所有人都万般的警惕,做好了时刻战斗的准备。 忽然的,远处的山林间依稀传来几声“喔呜!喔呜!”的粗矿吼叫声。 一开始这声音还很是遥远,可渐渐的便越来越近,而且不是从一个方向而来,几乎是四面八方全部都有这种吼叫! 时喻的心绪沉了沉,他抬手牢牢的抓住了姜千阳的胳膊,沉声说道,“是野人,而且数量还不少。” “做好准备,这些野人很有可能会是食人族。” “喔呜!喔呜!” 似乎是为了响应时喻所言,那种粗矿的吼叫声越来越近,随即一个黑影从树林中窜出。 那是一个酷似与猿猴一样的存在,浑身的毛发格外的长,即便只穿了一个不知道用什么材质的动物皮制成的皮裙,身体上面所有的皮肤也都被长长的毛发给遮挡了起来。 他右手中拉着一个从千年老树上垂落下来的藤蔓,若荡秋千一般荡在了众人的面前,于距离小河边最近的一颗树上面停了下来,随后用一双从眼眶里凸出来的眼球扫视着众人。 他长着和人类相似的样貌,但整个身体却将近有三米那么高,胳膊又细又长,垂下来几乎都快到了他膝盖的位置上。 “真的是野人,”张杨帆颤抖着声音紧紧抓住了李卓的胳膊,“我在图书馆里曾经看到过一本书上描述过野人的样貌,和眼前的这个长的一模一样,他们吃生肉,无论豺狼虎豹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而且……书上还说,人肉是他们最喜欢的食物。” 听了这话的众人瑟瑟发抖,林然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书上说要怎么解决他们了吗?” “没……”张杨帆垂下眼眸,整个人无比的落寞,“无解。” “那你看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林然的脾气越发的暴躁了起来。 “你吼杨帆也没用啊,”李卓见不得小书呆子被怎么欺负,瞪了林然一眼顶了回去,“还是好好想想办法吧。” “阿喻,你怎么看?”苏睿把袁吟护在了身后,忐忑不安的询问道。 时喻很诚实的摇了摇头,“暂且静观其变,不要有其他的动作,我怀疑这个野人是出来放哨的,按照刚才那么大的动静来说,不可能就这么一个野人。” 其他人对此深以为然。 那个野人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随后呲着牙笑了起来,他脸上的皮肤又黑又黄,笑的时候一口尖锐的牙齿便看的格外的清楚。 张杨帆呼吸一滞,似乎是回忆起了十分不好的事情,声音越发的颤抖,“我之前被那个鱼头怪吃进了嘴里,他的牙齿,和眼前这个野人一模一样。” 众人心头都是猛地一颤,这个野人,真的很有可能是要吃人肉的食人族! 笑完以后,那个野人猛然将手指放在嘴巴前面吹了一声口哨。 就在口哨声落下的瞬间,山林间此起彼伏的响起了野人的嘶吼。 “喔呜!喔呜!” 树叶摇摆的越发的用力,簌簌的风声越来越急促,野人的叫喊声也越来越大。 弹指之间,一大群野人挥舞着长矛,漫山遍野的钻了出来。 隔着一条浅浅的小河,数不清的野人将两支队伍团团围在了中间。 他们面目狰狞,张牙舞爪,手中的长矛在河水的映射下散发出森冷的光。 只粗略一数,围在他们周围的野人就有数百之众,别说还有许多掩映在密林深处。 林然这个满身肌肉的大块头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卧槽,这么多的野人!这还怎么打?我们这下不都成了那个瓮中之鳖了?” 袁吟紧的抓住了苏睿的手臂,神情有些忐忑不安,在面对生命的威胁的时候,她早已将自己被骂丑八怪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怎么办啊……” 苏睿急的一身的冷汗,他倒是想要想办法,可问题是根本想不出来啊! 下意识的抬手拍了拍袁吟的胳膊,说着颠三倒四的话,“不怕,就算死,我也会保护你的。” 时喻捏紧了手里的大砍刀,目光灼灼的扫视着这一群野人,计划着怎样才能用最省力的方法把他们全部都给解决掉。 秦虓这边也是神情高度的紧张,就算他们这边小队手里的武器比时喻小队的多,可也架不住野人数量庞大啊。 那么多尖锐的长矛,随随便便投掷过来,都可以把他们戳成筛子了。 “喔呜!喔呜!” 就在众人以为要进行一番殊死搏斗的时候,一个看起来略微有些年长的野人抬步走了过来。 他举着长矛,冲着河对岸秦虓的方向指了指,然后嘴里发出了一声吼叫。 小队的人听不懂野人的意思,脸上顿时有些迷茫。 陆凌峰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知所措,万般疑惑的开口问时喻,“他要我们干什么啊?” 虽然时喻去过的世界是非常的多,可野人却还是第一次遇到。 不过这些野人并没有伤害他们的意图…… 略微沉吟了一瞬,时喻试探性的开口,“或许……是他想让我们到河对岸去?” 其他人也听不懂野人话里的意思,只能先按照时喻的来,“那我们就先走两步试试。” 于是小队的人背靠着背,缓缓移动到了小河里。 “喔呜!喔呜!”看着他们有了动作,那个年长的野人叫的越发的兴奋了,甚至还呲着个大牙笑了起来。 随即他又冲着他身后的一大群野人挥了挥手,那些野人瞬间响应了他的号召,都开始往前挪动。 与此同时,漫山遍野的吼叫声也随之响起。 小队的人松了一口气,苏睿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脯,“看来时喻猜的没有错,我们还是快点到河对岸去吧。” 于是一群人开始加快了脚底下的速度。 河中央还停留着之前打倒了鱼头怪所获得的通关钥匙,时喻眼疾手快地将其给收了起来。 被野人们赶着过了河,两个方才还虎视眈眈的小队突然间聚集在了一起,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年长的那个野人再次走了出来,依次将所有人手中的武器都收走,包括时喻削尖的那几个木棍。 秦虓盯着时喻的眼睛,沉着声音说道,“你拿了钥匙。” 时喻勾着唇笑了笑,一脸都无所畏惧,“那又如何?我们小队杀掉了鱼头怪,钥匙落到我们的手中,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吗?” 若不是顾及着自己这边的队友,时喻早就想一木棍直接戳死秦虓这个男主了。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心里窝着一股火,秦虓有些咬牙切齿,可又顾及着这么多的野人不敢做什么,只能无比气愤的放着狠话,“你不要太得意。” “哦,”时喻摊了摊手掌,冷笑一声,“那又如何?” 秦虓:…… 妈的!要不是有这些野人的存在,他早就一箭射死这个该死的家伙了。 “喔呜!喔呜!” 眼看着两队的人马聚集在一起以后就停下 来不走了,野人们又举起长矛开始催促。 秦虓咬了咬牙,阴恻恻的眸子狠狠地瞪了时喻一眼,“你给我等着。” 放下一句威胁的话语,秦虓带着自己小队的人大踏步离开。 “那我就候着你。”时喻眸光淡淡,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随后又抬脚跟了上去。 “他们是不是不是食人族啊?我看他们好像不吃人哎。”看着野人们只是把他们往一个地方赶,没有对他们做出什么其他的事情,陆凌峰一颗心微微放松了一些。 “不知道,”时喻轻轻摇了摇头,“但他们此时没有对我们动手,并不代表着一会儿也不会做些什么,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陆凌峰也知道自己有些想当然了,在这种危险的游戏里,又怎么可能会遇到好人呢。 点了点头,他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我知道了,多谢提醒。” 两个小队的人被一大群野人簇拥着往前走,一路左绕右绕,穿过了层层叠叠的树林,突然在一处树根大树被砍断的地方看见了许多的血迹和其他玩家的尸体。 断肢残骸狰狞又恐怖,成片成片的尸体淹没在密林望不见尽头,鲜血在地上堆积成洼,浓重的血腥气息不断弥散在动人的鼻腔,鲜血仿佛将他们代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很显然,这些人要么就是在和怪物打斗的时候被杀死了,要么就是被这些野人给要了性命。 残酷,冷寂,鲜血淋漓…… 不同于之前和岩浆怪打斗时被烧成了一句句的焦尸,黑黢黢的尸体并不能够直面的显露出残忍。 直到现在满地残肢堆积,才让众人彻底的意识到了这个游戏的残酷性。 一群人走的很沉默,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很是凝重,即便是素来不假辞色的秦虓,也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下来。 秦虓队伍里的瘦高个一脚踩过血泊,忽然一具被砍掉了双腿的“尸体”挣扎着睁开了双眼,他抬起鲜血淋漓的手腕,用力抓住了瘦高个的脚踝,狰狞的脸上带着痛苦的哀求,“救……救救我……” “卧槽!”猝不及防之下,瘦高个几乎快要被吓尿了,猛地一脚踹开那具“尸体”,声嘶力竭的嘶吼出声,“你别过来!” “尸体”被瘦高个踹到了野人堆里。 “别……”时喻发现了慌乱,等他转过身出声想要将人给救下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野人抬手抓住了那个“尸体”的脖子,然后张开血盆大口直接咬了上去。 猩红的血液顺着野人的嘴巴流淌下来,粘在了他褐色的毛发上。 使得他看起来像是一只变了异的恶鬼。 “吃……吃人……”秦虓队伍当中一名穿着运动服的女孩惊恐万分,尖叫着就要逃跑,却被秦虓猛的一把给拉了回来。 他抬手死死的捂住那个女孩的嘴,厉声呵斥,“不要命了吗?想活命就给我闭嘴!” 女孩吓得浑身颤抖,身体软的根本没有办法站立,秦虓拖着她的肩膀,连拉带拽的带着她前行。 女孩不敢再发出任何的声音,只能无声的流着泪。 经此一事,本就沉默的气氛越发的凝重了起来。 一路走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说话,气氛压抑的令人窒息。 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坡,众人隐约听见了隆隆的水声从前方的密林当中传来。 紧跟着时喻的姜千阳抓了抓他的手,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这里该不会还有一只那种鱼头怪吧?” 剧情里无论是袁吟这边还是秦虓那边都未曾遇到过野人,时喻对此也 不甚了解,他摇了摇头,很坦白的说,“不清楚,先走一步看一步。” 姜千阳点点头,随后不再说话,只剩下无声的沉默。 转过一大片长的格外茂盛的千年古树,那些隆隆的水声更近了一些,众人站在一处悬崖边上,看到了一大片的瀑布群。 这些瀑布有远有近,有高有矮,粗略一数大概有好几十个。 隆隆的水声宛若惊雷一般炸响在众人的耳边,目之所及,除了漫天的水色,再也看不见其他任何的东西,整个天地都仿佛被瀑布给包裹。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也不外如是了。 “喔呜!喔呜!”压着时喻等人的野人在看到瀑布以后突然兴奋的大叫了起来,仿佛是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地盘。 年长的那个野人说了一句他们听不懂的话,立刻有两名年轻的野人站了出来。 他们走到悬崖边上爬了下去,过了一会儿,等他们再次爬回来的时候,悬崖边便出现了一座木制的吊桥。 两座山峰之间的间隙并不是很大,可这个悬崖却万般的陡峭,几乎是一眼望不到底,只能听见滔滔江水滚滚而逝传来的呼啸。 这么危险的悬崖,就靠着一座吊桥相连,在清风的吹拂下,那个吊桥开始了左右的摇摆,甚至还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宛若是阴森的恶鬼的嘲笑。 “喔呜!喔呜!”尖锐的长矛对准的众人,逼着他们往吊桥上走。 “太危险了,”纹着大花臂的光头男眉毛紧皱,“我一站上去这个小破桥肯定就得塌了,那么高的悬崖摔下去,不得摔成个肉泥啊。” 众人心中都有所顾虑,在光头男开口以后更加的不敢往吊桥上去,一群人站在桥边满是踌躇。 但野人却根本不会想这么多,见他们半天都不动一下,开始有些生气,锋利的长矛步步紧逼,呲着尖锐的牙齿发出阵阵怒吼,“喔呜!喔呜!” 时喻叹了一口气,“我先上去试试吧。” “我来吧,”深深地看了时喻一眼,秦虓忽然站了出来,他一把推开时喻直接站上了吊桥,深沉的眼眸里噙着淡淡的笑,“你这个小身板肯定不会对吊桥造成什么影响,我比较重,我先来试试。” 时喻知道他又打了什么歪主意,此时也懒得拆穿,十分干脆的给秦虓让开了位置,“你来就你来。” 摇摇晃晃的吊桥很难让两个人同时行走,秦虓站在上面缓步挪动的时候,其他人都站在桥的另一边等着。 他移动的速度并不快,花费了大概一分钟左右的时间才到了对面。 双脚踩上坚实的土地,秦虓大松了一口气,冲着对面自己的小队的人喊道,“还可以,你们过来吧。” 光头男应声而上,抓着吊桥很快走了上去。 随即又是双胞胎姐妹和其他四个人。 当秦虓队伍里的最后一个人双脚落了地,他却突然从短发女的靴子中取出了一把匕首。 ——在被野人收缴了武器的情况下,他们竟然还藏了一个! 匕首发出阵阵寒光,随后被秦虓抓着狠狠的砍向了绑着吊桥的麻绳。 “轰——” 吊桥应声而塌,在山间飞速的摆动过后,重重的砸在了山壁上。 一串串木板为之破裂,二连三的掉落深涧。 秦虓站在对岸冲着时喻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你们就留下给野人填肚子吧,拜拜了您嘞!” 第98章 无限流里的病弱弟弟 “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林然急忙跑到悬崖边上看了一下被砍断的吊桥, 震惊不已的瞪大了双眼,“他们倒是跑了,可我们怎么办?” 其他人也是愤怒的很, 秦虓这一个小队的人简直是把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先是在他们和鱼头怪打得筋疲力尽的时候跳出来抢通关钥匙, 这下又把他们扔给野人独自逃命。 合着他们辛辛苦苦半天,都是为替别人做嫁衣不成? 林然气的吹胡子瞪眼, 垂在双侧的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头,愤恨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八个人,隔着空空荡荡的山谷怒吼出声, “你们不要太得意, 下次再遇到,我一定要了你们的狗命!” 两座山峰之间是看不见底的深涧,林然的话被风吹向远方,碰到山脉又化作回声传了回来, 秦虓自然也是听到了这些。 他勾着唇瓣冷笑了一声,脸上带着得意的表情,“那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从这些野人的手里活下来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带着人离开。 一群人气得要死, 可隔着陡峭的悬崖峭壁, 终究还是无法做些什么。 “该死的!”苏睿满脸愤恨, 心中还有些懊悔,“早知道他们那边还能藏着一个匕首,我就把我自己的匕首也藏起来了。” “搞得现在我们都赤手空拳的, 只能任由这些野人的摆布。” “用不着和他们置气, ”时喻的眸光清冷若寒山之雪, 透亮极了, “这里可是野人的大本营,他们没有那么容易逃掉的。” 苏睿眨了眨眼睛,带着些许的疑惑,“真的?” 时喻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就在他的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那个年长的野人嘴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尖锐的哨响。 紧接着便是漫山遍野的“喔呜!喔呜!”的声音传出来。 山脉上树木疯狂晃动,漆黑的乌鸦打着旋飞到半空,瀑布隆隆的飞溅,整个山脉都成了野人的国度。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后,悬崖对面的山脉里冲出了比这边的数量还要庞大的野人,他们手中抓着藤蔓荡漾而来,惊吼声几乎响彻了天际。 “卧槽!”就连平日里最是斯斯文文的大学霸张扬帆也不由得暴起了粗口,“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野人?” “真是活该,”袁吟用牙扯下一块碎布当做面纱蒙在了脸上,虽然已经把自己左脸上的伤痕给遮了起来,她却还是记得秦虓口口声声的叫她丑八怪,此时看到对方自作聪明,反而引发了野人更大怒火的行为,不由得开始幸灾乐祸了起来,“看他们这次还要怎么跑。” 参天的树木隐天蔽日,可当那些数量极多的野人一个个全部都攀爬在树干上的时候,浓郁的绿色都好似被遮挡了起来。 如此多的野人聚集,恍若一张遮天的大网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再也没有了逃出去的可能。 而更加令秦虓等人心中感到忐忑的是,这一次新出现的野人的手里拿着的并不是长矛,而是一个个威力巨大的弓/弩! 不同于之前秦虓获得的弓箭那般每射出一箭都需要重新拉弓搭弦,这些野人手中的弓/弩是那种可以连射十发的连弩。 之前就被吓得差点哭出声来的运动服女孩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捂着嘴巴“呜呜”的不敢叫出声,整个人颤抖的厉害,腿软的完全没办法站住,只半挂在同伴的身上才堪堪撑住了身体。 一袭白裙蹁跹的马尾女古井无波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她一把拉住妹妹短发女的胳膊快速挪动到秦虓的身边,一张脸绷得极紧,“怎么办?” 秦 虓的脸色也很是不好,一双眼睛阴沉沉的看不出半点的情绪。 他的目光迅速的扫了一下周围,野人呈半包围的形式把他们围在了中间,唯一能走的地方就是方才被他们砍断了吊桥的悬崖。 可那个悬崖几乎是呈90度直角上下,而且崖壁上几乎没有任何可以攀爬的地方,稍一不慎就会滚落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前面是手中拿着连弩虎视眈眈的野人群,后方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无底深渊。 他们此时仿佛就是那被放在了绞刑架上的囚犯,伸头是死,缩头还是死。 “哈哈哈哈,”林然站在悬崖边得意洋洋,“不是跟我们说再见吗?你倒是走啊!” 秦虓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正想要开口说话,野人们手里的弓/弩却突然射出。 漫天的箭雨倾泻而下,从四面八方疾驰而来,带着一股要把他们所有人万箭穿心的气势。 眼看着避无可避,秦虓直接一把扯过被吓得瑟瑟发抖的运动服女孩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噗呲——” 闪烁着寒芒的弓/弩带着阵阵破空声疾驰而来,随后整个箭矢带着长长的一节箭身全部都没入了女孩的胸膛。 一时之间血花飞溅,落在黄浊的瀑布的流水当中,又被瞬间冲走。 “你……你……”女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付出了信任的队长,在这种危机的时刻下,不仅没有保护她,反而拿她当成了盾牌。 袁吟用原主的身体来挡掉下来的岩浆和碎石,秦虓用运动服女孩的身体来抵挡射向自己的利箭…… 还当真不愧是一对儿呢。 秦虓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抓住女孩的身体牢牢地护住了自己,穿着白裙的马尾女趁着机会也躲在了他的身后,可怜的运动服女孩直接就被箭矢给射成了一只刺猬。 “为……为什么?”女孩的眼睛几乎快要从眼眶里凸出来,无数的利箭扎在她的身上,整个身体千疮百孔,可她人却还没有死透。 沾满鲜血的手指用力地挣扎着,想要抓住一些什么东西,可她努力的够了半晌,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抓到。 女孩满身鲜血淋漓,滴滴答答的掉落在地面上,仿若开出了一朵朵极为妖艳的花。 时喻拧着眉沉默着,静静的看着对面的人在箭雨当中来回穿梭。 不仅仅是秦虓这边用其他队员的身体做抵挡,短发女和光头男也是一样。 在利箭射过来的时候,短发女因为手里有一把匕首稍微抵抗了一段时间,可她砍断箭矢的速度完全比不上野人们射过来的速度,没过一会儿,胳膊上就已经被射了两箭。 就在她又一次转身飞速的躲避着利箭的时候,恍惚间看到了秦虓和姐姐的动作,她直接一把拽起双腿受伤没有办法躲避的另外一个女孩直接挡在了自己面前。 与此同时,光头男也有样学样,仗着自己的力气大,直接一把拉过了瘦高个和矮胖男,在两人前前后后的保护下,毫发无伤的存活了下来。 野人似乎并不是想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再连着两波的箭雨过后,他们也停下了攻击。 可即便如此,方才他们射出的箭矢的数量也是极为的庞大,悬崖边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利箭,每一根都深深地扎入到了泥土当中。 此时,秦虓的八人小分队也只剩下了四个人。 无论是被秦虓拿来挡箭的女孩,被短发女当做盾牌的姑娘,还是被光头男充当保护伞的瘦高个和矮胖男,无一例外的都死在了箭雨的裹挟之下。 虽然只死了四个人 ,但因为他们每一个都几乎被利箭给射成了筛子,鲜红的血液从无数的伤口当中流淌而出,从山崖上倾泻而下的瀑布冲刷在鲜血上面,将其稀释成大片大片的血水。 此时悬崖边的草地上,一片污血荡漾,浓郁的血腥味被风吹着散开,和流水青草的芳香混合在一起,成就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道。 秦虓一把推开早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运动服女孩,蹲在地上半天都没有站起身,如孤狼般狠戾的染血眼眸映着大片的赤红,声音嘶哑冰冷,“棠悦?” “还好,死不了。”一身白裙的马尾女也就是棠悦,咬了咬牙挣扎着站了起来。 她右腿的大腿外侧,有一根箭矢没入三尺之深,只有羽毛制成的箭尾在她起身的时候稍稍摇晃了一些。 她的呼吸声很重,滴滴答答的鲜血沾湿了她雪白的衣裙,迅速染红了一大片。 刚才在棠悦跟着秦虓躲在运动服女孩身后的时候,秦虓下意识的把棠悦护在了怀里,因此棠悦非常幸运的只中了一箭。 但秦虓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有两根箭矢射在了他右边的臂膀上,后背上还中了三箭,每一根箭矢都深深地没入了皮肤。 他之所以会站不起来,因为还有两根箭矢一前一后的射入了他的右脚脚踝,第二根箭矢带来的巨大冲击力直直地射在了第一根箭矢的尾巴上,从而导致第一根箭矢直接穿透了他的小腿。 在如此缺医少药的情况下,这根穿透了他小腿的箭矢,很有可能会让他落下终身的残疾。 棠悦眨了眨眼睛,对着秦虓伸出了一只手,“我拉你起来。” “不用。”秦虓深吸了一口气,用一根断箭撑着地站了起来,身体有小半的重量都压在了棠悦的身上,鲜血滴滴答答掉落,他抿着唇一言不发。 见他还能够自己站起来,说明生命暂时还没有受到威胁,棠悦便将视线投到了自己的妹妹身上,“棠溪,你还好吗?” 穿着皮衣的短发女,也就是棠溪,跌坐在地上半天都没有爬起来,她咬了咬牙,努力着冲着姐姐露出了一个万般苦涩的笑容,“我起不来了。” 虽然她也拿了一个肉盾做阻挡,可那些射过来的箭雨实在是太过于密集了,而且不仅仅是前方有,左右两侧全部都是箭矢,她抵挡的很是艰难。 一开始手臂上就被射了两箭,后来胸脯和腰间又各中了一箭,尤其是胸脯上的那支箭,似乎是刺穿了她的心脏,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的频率越来越缓慢,浑身的气血也变得格外的冰冷,冷的她都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光头男因为瘦高个和矮胖男两个人的遮挡,成为了活下来的四人当中唯一没有受伤的人。 棠悦发现了妹妹的不对劲之处,非常迫切的想要前去查看她的情况,可自己这边还搀扶着秦虓根本没有办法动作,她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光头男,“大元哥,麻烦你帮我看一下棠溪。” “好。”光头男也就是刘大元,点点头应了一声,走上前去把棠溪扶了起来,“你怎么样?” “我……”才张口说了一个字,棠溪就猛地一下呕出了一大口鲜血,猩红的血色染遍了她的下巴和脖子,喷溅了点点血迹的面庞泛着宛若死人一般的惨白。 “棠溪!”看到这样的一幕,棠悦再也顾不得搀扶秦虓,忍着腿上的疼痛,一瘸一拐的跑了过去。 她颤抖着双手捧着棠溪的脸,精致的面庞上淌满了泪水,“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再坚持一下,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棠溪虚弱的站立不住,眼皮都快要睁不开,她哆嗦着嘴唇,发出几声宛若刚出生的猫儿一样的语调,“姐, 我想回家……” “好,回家,我们回家,姐姐带你回家。”棠悦紧紧的把棠溪活在自己的怀里,仿佛是搂着什么万般珍贵的绝世珍宝,“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不要睡,千万不要睡……” 棠溪奋力地抬起手,想要擦一擦棠悦脸上的眼泪,可才抬到了一半,却又重重的跌落了回去。 与此同时,那双不断的颤抖着的眼皮也终于停了下来,紧紧的合在一起,再也不会睁开。 “棠溪——” 棠悦死死的抱着棠溪的尸体发出一身宛若野兽一般痛苦的哀嚎,整个人悲痛欲绝,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满是血红,宛若一只陷入到了绝境的小兽。 虽然时喻这边队伍里的人并没有伤亡,可看到对面这般的悲痛欲绝,众人心里也有些不太好受。 张杨帆紧紧的抓着李卓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好可怜啊,原本是双胞胎一起出来玩游戏,可眨眼间就变得天人两隔,我们该不会也死在这里吧?” 李卓拍了拍他的手,以做安抚,“你放心,我们队伍里的人不像对面那么的卑鄙无耻,我们大家齐心协力,一定可以闯过关卡,重新回到现实世界的。” “得了吧,”听到两个人的感慨,林然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你有那个闲时间去可怜一下这对姐妹,怎么不可怜可怜那四个被他们当做挡箭牌被箭射死了的队友?” “妹妹死了她悲痛欲绝,可那几个被射成了刺猬的人就活该为他们挡箭吗?”冷冷的嗤笑了一声,林然满脸的冷漠,“我觉得他们就是活该。” “这话说的倒是也没错,”苏睿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要不是他们想要抛下我们独自逃跑砍断了吊桥,又怎么可能损失了一半的队友?” “就是,活该!” “拿队友为自己挡伤害的人最是卑鄙无耻了,死了还好,省得再去霍霍别人。” …… 众人七嘴八舌的开始讨论,只有袁吟独自一个人垂着头默默的不吭声。 几个人讨伐的话语宛若是刀子一般扎在了袁吟的心上,让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死死地抱住时喻的腰让她替自己挡下岩浆的一幕。 在他们的眼里,她是不是也是那种卑鄙无耻,死了活该的小人呢? 可她也只是想活着而已,在那种危机的情况下,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别的。 不能怪她的……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袁吟小心翼翼的看向了时喻的方向,结果就和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时喻轻轻勾着唇瓣,一脸的似笑非笑。 袁吟仿佛一下子被他的视线给烫到,立马又低下了头去,再也不敢抬起来。 苏睿发现了她的不太正常之处,疑惑的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呀?你平常不是最讨厌……” “没有什么好说的!”苏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直接被袁吟粗暴的打断了,“闭嘴吧你,你以为不逃跑,这些野人就会轻而易举的放过我们了?” “行吧……是我话太多了。”苏睿用手捂住了嘴巴,一副再也不说一个字的样子。 从野人围攻一直到五个队友身死,其实也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而已,棠悦还抱着自己妹妹的尸体嚎啕大哭呢,一大批野人就已经围了上来。 他们动作迅速的把插在地上的箭矢给捡了回去,随后又将死去的四个人的尸体扔进了悬崖底下。 而后又一把拉开了棠悦,在她怒目圆睁的视线下,将棠溪的尸体也抛向了悬崖。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把我妹妹还给我啊!”棠悦仿佛是疯了一般向 搬着自己妹妹尸体的那两个野人冲去。 可她赤手空拳,又怎么可能打得过一大群手握兵器的野人? 不过短短半秒钟的时间,她身上就多了很多触目惊心的伤痕。 不仅是素来干净整洁的白裙再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连那张素雅的小脸也几乎被打成了猪头。 棠悦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歇斯底里,宛若是一个发了疯病的疯子。 秦虓和刘大元沉默的站在她旁边,没有任何的动作和语言。 即便早就料到他们都有可能会死在这个游戏里,可眼睁睁的看着朋友死在自己面前,心里还是有一些不好受的。 不顾及人的内心思绪万千,野人们又再次蜂拥而上,似乎是为了防止他们继续逃跑,直接用十分粗糙的绳子将他们给绑了起来。 看着对面的人被绑起,时喻这边的几个人内心也不由得沉了沉,果不其然,就在对面被绑好的一瞬间,他们也被野人给捆了个结实。 随后,野人们长矛指着他们往悬崖的侧边行走,穿过一个又一个声势浩大的瀑布,又淌了一条小河,再爬过两个山头,众人就又听到了瀑布哗哗的流水声。 果不其然,再次从几个大大小小的瀑布当中穿过来,他们就看到了秦虓三个人。 两个小队的人汇合在一起,被野人压着继续前行。 走了一会儿,秦虓突然来到了时喻的跟前。 他还没有说话,时喻就立刻往旁边迈出一大步挪开了来,警惕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你想做什么?” 秦虓惨白着一张脸,“我们合作怎么样?” “我的队伍里虽然现在只剩下三个人,可我们每个人的实力都不容小觑,你把你队伍当中那两个弱不唧唧的废物给扔掉,我们重新组一个队伍,我认你当队长。” “想的倒是挺美好,”时喻的视线漫不经心的撇过秦虓,冰冷的语调中带着几分蔑视,“就凭你现在这弱不禁风的样子?” “给你脸了,是不是?” “他妈的再说一遍!”秦虓何曾受到过这番羞辱,此时什么组队的想法全部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怎么?”时喻完全一副挑事的样子,“拿队友挡枪的人又想多找几个替死鬼了?” “你他妈的!”秦虓的眼神极其的凶狠,仿若是刚刚遭遇了殊死搏斗的一匹孤狼,一双染血的眼眸里充斥着冰凉和愤恨,仿佛顷刻间就可以冲上来撕碎时喻的咽喉。 “喔呜!喔呜!”野人似乎是为了防止他们暗中商量着什么事情,立马用长矛把秦虓和时喻分开来。 一群人被压着继续往前行走,这座原始森林无比的庞大,几乎完全看不到尽头,这一走,就直接走到了月上枝头。 已经有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又加上连续的逃亡和搏斗,一群人饿的几乎是前胸贴后背了。 月光静悄悄的洒落,他们终于来到了野人族的部落,广袤的山顶草地上,搭建着数不尽的树屋。 树屋一圈一圈成星斗状环绕,如众星捧月一般围绕着一座祭台,祭台的边缘堆满了干草,周围还燃烧着四个巨大的火把。 “喔呜!喔呜!” 留在营地里的野人看到时喻他们被压过来,一个个都开始兴奋的叫喊,随后吼叫声便连成一片,手中的长矛直指苍天。 很快的,就有野人打开了祭台旁边的一个笼子,将时喻的人全部都给关了进去。 这样的笼子细数起来大概有好几十个,每一个里面都装满了人类,时喻略微瞧了瞧,发现这里面关着的人类都是游戏的玩家。 刚刚收回视线,时喻就又听到陆凌峰惊恐的声音,“这些笼子……都是用骨头做的?” 时喻目光扫过笼子的骨头,深邃的眼眸微微沉了沉,声音略带一丝凝重,“是,而且……全部都是人骨。” 第99章 无限流里的病弱弟弟 “人骨?!!!” 就在时喻的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所有的人都震惊害怕的无以复加。 他们以为之前野人并没有伤害他们,只是把他们绑到这里来,可能是会需要他们这些人类来帮忙完成一些事情, 可万万没想到,他们最后可能会变成一块块光秃秃的骨头,甚至还会被连接起来,做成困住其他玩家的囚笼! “我们怎么办?这么多的野人, 我们根本不可能逃得出去啊, 更何况我们还没有武器,难道就什么都不做, 等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吃掉吗?” 袁吟的下半张脸都被布料给蒙了起来, 可从露出来的眼睛里也能够看到她此刻的心中充满了忧愁和惶恐, 还有一丝对未来的迷茫。 “我还这么年轻, 我不想死……” 剧情里的袁吟因为原主的死亡而认清了游戏的危险, 再加上那个时候他们的队伍并不是满编制, 因此遇到的关卡远远没有如今这么难, 她带领着小队突破了一个又一个关卡, 又和有野心又有能力的秦虓合作, 最后成功的走出了游戏。 现在的她因为毁容已经和秦虓彻底的掰了, 也失去了那种一往无前的勇气。 苏睿一直都喜欢袁吟,见往常一直大大咧咧的姑娘忽然露出这种忐忑的神情, 苏睿一颗心都为之轻轻颤了颤,“你放心, 我会保护好你的。” 懒得看两个人的腻歪, 时喻让众人稍作休息, 自己的目光开始透过笼子里的缝隙扫视着周围笼子里的玩家。 忽然, 他的视线在看向右后方一个略显空荡的笼子的时候停了下来。 那个笼子和关着时喻他们的笼子一般大小, 但里面却只有三个人,不,仔细说的话,应该是两个成年男人和一个孩子。 其中一个男人穿着一身西装,屈腿坐在地上,左胳膊搭在弯起来的膝盖上,将整个脑袋都垂在了胸间,有些看不清楚面貌。 但时喻却在看到他这身破破烂烂的西装的一瞬间,就想起了有关于他的剧情。 男人名叫顾徽,是一个比姜千阳出场还要晚的反派,他一直躲藏在所有人的身后,也没有和任何人组队,直到袁吟和秦虓因为姜千阳的算计损失惨重,伤痕累累的时候,才出来给了他们致命的一击。 只不过可惜的是,秦虓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主,身具男主光环,心里一直喜欢着秦虓的棠悦替他挡下了这一道攻击,秦虓屁事没有,棠悦却因此而死掉了。 但顾徽并没有因此而收手,他整个人像个疯子一样几乎是拼着两败俱伤的手段和秦虓对打,全然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常话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顾徽不要命的打法惊呆了一种人,猝不及防之下,秦虓原本的队伍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个人。 不过终究还是秦虓的男主光环更胜一筹,顾徽被踢出局,秦虓拿走了他的通关钥匙。 在顾徽临死之前,秦虓才知道顾徽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的恨之入骨。 原来是在之前的一个关卡当中,秦虓为了自己的小队活命,害死了顾徽的爱人和女儿,就连顾徽自己要不是报仇的信念感支撑着他,他也早就死在游戏里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时喻觉得,这个人还是可以合作一下的。 捡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子,精准的扔到了顾徽的脚边,在对方抬起头来望向这边的时候,时喻冲他露出了一抹友好的浅笑。 “我们刚被抓过来,你知道这里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吗?” 顾徽眨了眨眼,又抬起头环 视了一圈,这才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你是在问我?” 时喻点点头,“当然。” 这下顾徽越发的疑惑了起来,因为自己这边带着一个孩子,几乎是没有人愿意和他们组队,也没有人愿意和他们搭腔,如今眼前的这个青年……该不会是眼睛瞎了吧? 心里是这么想的,顾徽也就这么直接的问了出来。 时喻:…… 我谢谢你了啊。 拿那个小女孩做了个借口,时喻微一颔首,“所以,要合作吗?” 自己这边单打独斗确实太过于艰难,顾徽快就答应了下来,“可以。” 时喻的目光扫了扫困住自己的笼子,“这骨头,是我们玩家的骨头吗?” 瞳孔骤然间缩了缩,顾徽点了点头,“是。”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自己所知道的娓娓道来,“我被抓来有两天了,他们每个晚上都会举行祭祀活动,从一百个玩家当中挑选出最适合祭献给巫神的人绑在那个祭台上献祭。” 听了他的这话,时喻不由得轻叹了一声,“那其他的九十九个人呢?” “吃了,”顾徽面无表情的吐露出两个字来,“活生生的,被那些野人吃进了肚子。” “他们挑选祭品的准则是什么?”时喻在他的话里精准的找到了关键词。 顾徽赞赏的笑了笑,“你还真是聪明,也挺简单的,看到那个祭台了吗?” “只要把手放上去……”就在顾徽即将要说出选拔的条件的时候,时喻却突然冲他眨了眨眼。 顾徽停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的再次看了一眼,就看到时喻眼睛又迅速的眨了两下。 顾徽心领神会,“割破手指放上去以后,祭台就会自动检测,血色浓郁,纹路清楚的人,会被放在祭台上,而其他的人,全部都会被野人当成食物吃掉。” “没有例外吗?”时喻再次开口询问。 “有,”顾徽回答的一脸的诚实,“之前有一个血液一瞬间就爬满了祭台上所有纹路的人,他不仅没有被吃掉,也没有被献祭,反而是被恭恭敬敬的邀请去了野人的寨子里。” “我想,血液里含有特殊力量的人,恐怕就是这个寨子里的野人所祭祀的神明,如果一会儿你们小队当中有这样的人出现,那么你们一整个小队的人都可能会因此而活下来。” “但是其他的人……”顾徽满脸酸涩的摇了摇头,“可能就要全部都变成野人的食物了。” 所有的想法都得到了证实,时喻的神情有些凝重,这么多的野人,在没有办法使用超自然力量的情况下,还要带着小队的人马完好无损的逃出去,宛若登天一般的难了。 “没关系的,”看到时喻的脸色沉下来,顾徽轻轻摇了摇头,抬手将小女孩搂进怀里,“如果你实在是没有办法,可以不用顾及我们三个。” 小女孩十岁左右的样子,睁着一双晶亮亮的大眼睛乖乖的缩在爸爸的身边,看不出一丝的害怕。 时喻没有说话,在没有一个确切的方案之前,所有的承诺都只会是一纸空谈。 他们两人的对话笼子里的其他人也都听得清楚,诡异的氛围在笼子当中蔓延,众人都格外的沉默。 姜千阳率先打破了这一份寂静,“没关系的,哥,”他抓着时喻的手臂,笑得一脸灿烂,“我这个身体能活这么多年,都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就算死在这里,其实也没有什么遗憾的,更何况还有哥哥一直陪着我。” “嗤——”正在处理身上箭伤的秦虓听到这话冷笑了一声,“没出息。” 姜千阳 斜着眼睛淡淡的撇了他一眼,并不想和他理论。 讨了个没趣,秦虓哼了一声,也不再开口说话。 袁吟揉了揉饿得咕咕直叫的肚子,睁着眼睛开始四处扫视。 她的目光扫过笼子里的众人,最后停留在了时喻和苏睿的身上,她抿了抿唇瓣,露出一抹忍辱负重的神情,“你们谁能够带着我安全离开,等出了游戏以后……我就……我就嫁给谁。” 她知道这两个人都对她情根深种,之前一直回避着二人的爱意将其强硬的解释为兄弟情,是因为他们没有达到自己心中最优的目标。 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她身体受损严重,甚至还毁了容,想要活着离开游戏太难太难了。 她必须要找一个依靠。 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时候,继续凭借所谓的兄弟情让这两个人倾尽所有的为她付出有些不太现实,所以她必须要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有一个能够让她们不顾性命保护自己的理由。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唯一能够拿出手的,就只剩下自己了。 苏睿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本就离袁吟极近,此刻听到她的这些话,直接就抓住了她的手。 对着那张遮盖在面巾给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一定会豁出性命好好的保护你的!” 这一路走来,袁吟也是看清楚了自己小队里的众人的实力,苏睿因为经常和林然一起锻炼的缘故,虽然没有林然那么多的肌肉,但他的体能还是相当不错的,有他护着,自己应该也能够安全很多。 可是…… 苏睿终究是比不上时喻的。 袁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犹犹豫豫的看向时喻,“阿喻,你……要不要也考虑一下?” 时喻没有理她,只是抓紧了姜千阳的手,“我要护着千阳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恐怕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保护一个你。” “更何况……”时喻顿了顿,继续说道,“游戏里的危险太多,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小队的人就会被迫给分散了,靠人不如靠己,你最好还是不要太过于指望他人。” “你……”袁吟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不愿意接受这些话是从时喻的嘴巴里说出来的,明明在没有进入游戏以前,时喻是所有的追求者里面对他感情最深的一个,不是吗? 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你一个丑八怪还敢肖想这么多?”男女主之间的羁绊似乎还没有完全消失,虽然这一回因为袁吟毁了容,秦虓没有对其一见钟情,但却还是对她上了心,不过看这情况,似乎是有些跑偏了,秦虓不再喜欢袁吟,而是找着法的开始怼她。 撇了撇嘴,秦虓的眼神中充满了嫌弃,“丑成这个样子也敢说这种话,你照镜子的时候,难道不会被自己吓死吗?” 袁吟心里一阵阵的火大,她现在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拿着她脸上的伤疤说事,“你知道什么啊,只要我活着走出了这个游戏,我脸上的伤自然而然就消失了,现实里的我脸上根本就没有这个疤!” “哦……”秦虓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那谁知道呢,反正好话赖话都被你给说了。” “丑八怪就是丑八怪,还不承认。” “你这个人嘴咋这么欠呢?”袁吟怒睁着一双眼睛,抬手就想要去打秦虓。 在她看来,秦虓中了那么多箭,流了那么多的血,现在身体肯定万般的虚弱,自己虽然是一个女生,但身强力壮,指不定谁能打得过谁呢。 可就在她挥起拳头的一瞬间,秦虓突然掀起眼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冰冷的眸子里不含半分的情感,仿若是两个无 底的深渊。 袁吟被看的呼吸一滞,挥到半空中的拳头就这么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行了,别闹了。”时喻往外走了两步,目光穿过笼子间的缝隙看向了祭台,“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危险即将来临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没多久,野人们开始振臂高呼。 他们手上做着奇怪的动作,排列整齐的站到了祭台的两边。 片刻之后,从祭台的后面走出来一个浑身都笼罩在黑暗当中的人,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披风,连头到脚全部都包裹在了其中,甚至连眼睛都没有露出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权杖,对着一群野人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段话,大群野人立马全部都跪在了地上,即便隔着长长的毛发,也可以看见这些野人满脸的虔诚。 随后那个黑衣人高高的举起了自己手里的权杖,对准了天上正在散发着淡白月光的月亮。 此时正是月上中天的时刻,远处的天边只余一抹极浅极浅的白,大地仿佛要被黑暗给吞噬,绵延的群山仿佛是矗立在黑夜里的巨人,正幽幽的凝望着他们。 野人身上长长的毛发遮挡住了他们的面颊和所有的皮肤,让他们停下来不再叫喊的时候,仿佛和黑夜都融为了一体,只剩下祭台中央四个巨大的火把散发着幽黄冷寂的光芒。 顾徽看了一眼挂在头顶的月亮,嘴唇轻颤,“要开始了。” 权杖上有一颗透明的小珠子,似乎和月光产生了某种联系,随着那个黑衣人举着权杖的时间越长,那种阴冷血腥的气息便越发的厚重起来,所有的亮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目之所及,皆是黑暗。 时喻面容冷峻,眸子中是波澜不惊,姜千阳的手紧紧地抓着时喻的手,身体抖动的有些厉害。 野人们一大群一大群的站在笼子前面,用长矛指着里面的玩家出来,催促着他们一个个割破手指放上祭台。 整个祭台看不清是用什么材质所做,只是它周身遍布着殷红的血色,浓郁的血腥味在祭台上空飘荡,诡异和扭曲几乎成了祭台的代名词。 而在祭台的正上方,恰到好处的是一个人形的浅坑,就仿佛这祭台是专门为人类量身打造的一般。 似乎是因为昨天抓的人不够,顾徽之前在笼子里被关了两天都还没有被压到祭台边上来,时喻他们却已经被长矛抵着来到了祭台边。 一个野人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在玩家们路过他的时候挨个划破了他们的手指。 玩家们一个一个的把手搭上祭台,鲜血滴落在上面诡异的纹路上,迅速就被其吸收干净。 时喻小队的几人的血液都没有引发什么特殊的征兆,可就在秦虓的手指搭上去的时候,猩红的血色却在一瞬间涨大了无数倍。 明明只是一滴鲜血,却好似泼上去了一大桶,血液顺着诡异的纹路宛若树枝一样蜿蜒向前,最后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整个祭台。 野人们被这一情况给震惊到,狂吼叫着赶了过来。 趁此机会,时喻悄无声息的拿走了割破玩家手指的那个野人手里的小刀。 光头男刘大元猛然间想起了之前顾徽所说的话,想到那个被野人好生招待的玩家,他突然心里一发狠,一下子就把秦虓给撞开了。 等野人们凑到跟前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刘大元的指头正抵在祭台上。 仿佛是那饿了几个月的饿狼终于抓到了一只肥硕的羊羔,野人们看着刘大元的眼神无比的晶亮。 时喻略微叹了口气,他给顾徽使脸色原本是想要坑秦虓一下的,没想到他这一做法非但没有坑到秦虓,反而是间接保护了他一命。 只能说果然不愧是男主角吗? 刘大元还在做着可以活下去的美梦,却不知早有一双冰冷的眼睛紧紧的盯上了他。 黑衣人举着权杖站在他的面前,吸收了月光的那个透明的圆球直接对上了刘大元的眉心,语调兴奋地说了一大串众人听不懂的话。 随后,祭台上突然冒出了一大团浓郁的黑雾。 黑雾不断的蔓延,几乎将刘大元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刘大元只觉得仿佛有数不尽的阴寒冷寂的气息不断地贴向他的皮肤,深深地渗透进他的骨髓里,就连他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被冻住了一般。 刘大元想要跑,但是他却根本跑不掉,他总感觉在下一秒钟他就会被无边的黑暗给吞噬殆尽,将他的神魂都堕入地狱。 那种阴森恐怖的气息不断地刺激着刘大元的精神,让他一直陷入恐惧中,始终无法逃脱出来。 刘大元有些恍然,他抬眸望向前方,黑雾中突然刮起阵阵狂风,似乎有一个透明的影子在黑雾中狂奔而来,一边狂奔一边咆哮着张开了巨口。 一股强烈的危险的气息几乎要将刘大元整个人都给淹没。 他下意识的凭借本能飞快的向着一旁跑去,然而,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祭台上那些诡异的纹路当中突然伸出了一只粘腻的触手,狠狠地吸在了刘大元的后背上。 刹那间,一道惨绝人寰的痛苦哀鸣在黑雾中响起。 紧接着便是刺目的红色在黑雾中浮现,伴随着血腥味一同溢散开来。 其他人已经被野人们催促着再次关进了笼子里,虽然隔着祭台还有一段的距离,可那浓郁的血腥味和痛苦的哀嚎声,还是深深的刺激到了他们每一个人的神经。 胆小的玩家瑟瑟发抖的蜷缩着自己的身体,试图用世界上没有鬼神之说来缓解害怕的心情。 秦虓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不知道心中究竟在想着什么。 虽然他因为刘大元逃脱了一死,可对方却是背叛了他。 时喻淡漠的目光望向了刘大元,最后又悄无声息的收了回来。 野人们压着刘大元,强迫他走上了祭台。 血色愈浓,黑雾愈盛。 在刘大元躺上去的一瞬间,那散发着阴森恐怖气息的祭台就仿佛是活过来了一般,原本雕刻在祭台周围的诡异的纹路顷刻间变成了密密麻麻的像之前被他们杀死了的鱼头怪的尾巴一样的东西,蛇尾蜿蜒而上,最后全部盘旋在了刘大元的身上。 那一根根的蛇尾光滑,粘腻,尖锐的顶端深深地刺进了刘大元的身体。 此刻刘大元内心的恐惧被尽数激发了出来,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但身体却被死死的锁在了祭台上。 尤其是后背紧贴着祭台的地方,本就粗糙不堪的平面上生出了许多的蛇尾。牢牢的扎进了刘大元的身体里。 没过一会儿,那本就赤红色的攀爬在刘大元身体上蛇尾颜色变得更加鲜艳起来,满是纹路鳞片的蛇尾表皮似乎是有血色的水流流过,刘大元全身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那些扎进了他身体中的蛇尾,竟是在吸食他的鲜血! 刘大元面目狰狞,几欲夺眶而出的眼球更是满是惊恐,死亡的气息将他笼罩。 恐惧,无措,后悔,惊慌,种种情绪在刘大元的眼眸中闪过,最后都化为一抹浓烈的不甘。 他不甘心这么就此死去,他才二十多岁啊,他还有大好的年华没有享受! 他怎么甘心就这样被吸食干净全身的血液,憋屈又痛苦的死在一个诡异的破游 戏里! 刘大元艰难的转过头,祈求的目光死死的盯上了秦虓,深深地悔意几乎要从他的眼眶里冲出来,他不应该偷奸耍滑,更不该试图用秦虓的血来代替自己的。 他扭曲痛苦的脸上无端地显露出一抹凄凉,那是濒死之人最后的一抹绝望。 刘大元嘴唇扭动着,几乎是拼尽了全力,才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来,“救……救我……” 然而,无论他祈求了多久,挣扎的有多厉害,除了一片趋近于无的沉寂,刘大元什么都没有得到。 刘大元的身体深深地陷进了祭台当中,有一半的身体几乎好似融化了一般,已经和祭台融为了一体。 鲜红的血和森白的皮肉混合在一起,看起来阴森又恐怖。 张牙舞爪的纹路似毒蛇一般,嘶吼着,咆哮着,带着一种不将刘大元吸成人干便不罢休的气势。 刘大元感觉自己的身体都仿佛被撕扯成了无数片,那些密密麻麻的蛇尾深深地勒进了他的皮/肉当中,他张大了嘴巴,发出惨烈的哀嚎。 那一双几乎快要被恐惧填满的眼眸却死死地盯着秦虓,他的神色近乎疯狂,那是陷入绝望的人内心的最后一抹希冀。 月光缓缓洒下,照亮了秦虓冷静的面容,他的神色淡淡,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仿佛是一个残忍的恶魔一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刘大元被祭台抽干了鲜血。 刘大元的身体急速的干瘪下来,光滑的皮肤仿佛是那干枯了千万年的老树皮一般。 他的颧骨突出,脸颊凹陷,只有一双瞪得像铜铃一般微微转动的眼睛,还在诉说着他依旧活着的消息。 见他这么久还没有死,黑衣人有些疑惑,拿着权杖上前走了两步,准备探查一番。 可就在这个时候,祭台突然发出了一声巨响,然后整个炸成了碎片,刘大元的身体被炸得支离破碎,斑斑血迹不断地滴落在地面上,断肢残骸飞溅的到处都是。 拿着权杖的黑衣人被刘大元的血肉溅了一脸,他整个人愣愣的站在原地,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而那些跪在祭台两旁的野人却好似被这一幕给吓到了,他们开始不断地冲着祭台的方向磕头,嘴里呲哩哇啦地说着种人听不懂的话,可从他们脸上惊恐的神情和说话时颤抖的声音还是可以看出,祭台爆炸这件事情究竟对他们带来了怎样巨大的影响。 野人的哀嚎声不绝于耳,那个拿着权杖的黑衣人却猛地颤抖了一下身体,随后一股鲜红的血色从他的口腔里喷射而出,洒满了整个黑漆漆的祭台,和刘大元的碎肉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一股极度恶心的血腥气味。 紧接着,变故突生,就在黑衣人的血液喷撒在祭台上的一瞬间,整个祭台上突然上烧起了熊熊的大火。 野人们越发的惊恐,一个个害怕的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脱落,他们跪在地上不断的祈求,身体颤抖的仿佛是得了帕金森。 整个山顶瞬间乱作一团。 时喻飞速用从在人手里偷来的刀子砍断了拼接着笼子骨头的麻绳,然后又迅速的刀扔向了顾徽所在的笼子,一把拉过姜千阳的手就冲了出去。 “快跑!” 第100章 无限流里的病弱弟弟 时喻紧紧的抓着姜千阳的手跑的飞快, 小队里的其他人也紧随其后的跟了上来。 秦虓的队伍此时只剩下了他和棠悦两个人,在这个遍地都是危险与杀戮的游戏里, 他们两个人的实力实在是太过于渺小, 为了自己能够成功活着走出这个游戏,秦虓想也没想带着棠悦跟在了时喻的身后。 时喻扔匕首的准头很好,那把染着鲜血的匕首透过笼子间的间隙, 正正好好地落在了顾徽的脚边, 他眼疾手快地抓过匕首,迅速割开了固定着笼子的绳子, 一手抱起女儿, 一手拉起爱人,就开始了没命的狂奔。 匕首只有一个, 割断牢笼上面的绳索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因此,即便所有的玩家都在哀嚎着,嘶吼着,可逃出来的人终究还是少数。 他们被困在笼子当中, 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够向外面, 匕首在各个牢笼之间来回飞射, 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丝鲜红的血色。 祭台被炸毁,野人们害怕遭受天罚, 一个个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 完全顾不得将逃跑的玩家给抓回来。 时喻他们一路狂奔, 很快就跑出了野人的树屋的聚集地。 “不……不行, 我不行了……” 本就体弱的张杨帆脚下一个踉跄, 栽倒在地之后, 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他直接躺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就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我实在是跑不动了。” 人类在面对生命的威胁的时候的潜力是无比的巨大的,这些潜力能够支持着小队的人从野人的地盘当中一路狂奔出来。 可一个人的潜力却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他们几乎已经有一天两夜都没有吃过任何的东西,而且在这期间还经历了无数次的奔逃和战斗,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全部都疲惫的厉害。 刚才能够从笼子里逃出来,全部都是仅靠着一口气给撑着,如今这口气泄了,就再也提不起来了。 不仅是张扬帆,其他人也累的不行,他摔倒的动作就好像是那多米诺骨牌被推倒的第一块筹码,瞬间就引起了接二连三的同等行为。 林然双手扶着膝盖不断的喘着粗气,“那些野人既然没有追上来,我们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见林然都累成这个样子,时喻抿了抿唇,点头同意了,“行,稍微休息一下。” 于是,所有人都在一瞬间瘫倒在地,个个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就连紧随其后而来的秦虓和棠悦也是找了棵树靠着坐了下去,他们身上还有着箭伤,这一番夺命的奔跑使得尚且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再次崩开,刺目的血色刹那间又染红了绷带。 秦虓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仿佛是丝毫不把这些疼痛放在眼里,可从那双深沉的眼眸当中,还是能够看出他只不过是在佯装镇定。 棠悦雪白的衣裙早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血污与泥土沾满了她的全身,因为伤口崩开,紧咬着牙关发出阵阵痛呼,再也没有剧情里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时喻抬眸轻瞥了他们二人一眼,见他们并没有靠过来也就没有说什么。 他搀着姜千阳找了一棵树靠着坐下,让对方的脑袋搭在他的腿上,一边揉着他的太阳穴,一边细心的询问,“很难受吗?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姜千阳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根,身体本就不好,这连番的奔逃虽然一直是有时喻带着他,可对他而言还是有些超过负荷了。 十五岁的少年长的很是清秀,可此刻,他的一张小脸却惨白的毫无血色,甚至 是额头都冒出了阵阵虚汗。 不想让哥哥再替自己担心,姜千阳轻轻摇了摇头,强撑着开口,“我还可以坚持。” 见他这样说,时喻也没有怀疑什么,毕竟这小子在剧情里独自一个人都能够闯到最后一关,“是不是饿了,我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吃的,你就在这儿和大家待在一起,不要到处乱跑。” “嗯,哥哥放心。”姜千阳乖乖的点头,惨白的小脸上勾起了一抹浅笑,露出了一个小巧的梨涡,惹的时喻不由得动手rua了一把。 其他人在休息的时候也在时刻观察着周围,时喻说到要去找点吃的,李卓的眼睛突然一亮,他指着不远处一棵结满了红艳艳的果子的树,声音异常的兴奋,“那个果子是不是可以吃啊?长得很像苹果诶。” 他话音方落,其他人全部都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快去瞧瞧!” “先别急着吃,”眼看着大家都一副饿虎扑食的样子,时喻沉着冷静的提醒道,“看看有没有虫子或者鸟吃过的痕迹,要是没有的话,这个果子很有可能会有毒。” 他的话宛如一盆凉水浇灭了众人的激情,却也唤回了他们的理智。 张杨帆拉了拉李卓的手,“你别着急嘛,果子在那里又不会跑。” “你们都休息吧,我去摘。”时喻自认为自己的体力还算跟得上,而且那些果子的数量也不少,并不会让大家饿着肚子。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要够到那个果子的时候,众人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笑嘻嘻的机械音。 那个满是由马赛克组成的大脸再次出现在半空中,宛若一只战斗的公鸡一样,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在漆黑如墨的夜色里,AI的奸笑无比的瘆人。 时喻迅速返回小队,将姜千阳护在了身后,秦虓二人和刚刚来到这里的顾徽一家三口也立马警惕了起来,“这是什么东西?” 姜千阳小声地将他们之前遇到AI的事情解释了一下,撇着嘴有些厌恶的开口,“估计是看我们没有死在野人手里,它心里不畅快,又要出来搞事情了。” “哎呀呀,小朋友,”AI咯咯的笑着,“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嘛,我是个机器,又哪里来的心呢?” 说完这话,AI又开始笑了起来,它的笑声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的诡异,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一个小小的果子有什么好吃的,而且还是有毒的果子,我好像忘了给你们空投物资了,是不是?” “既然如此,那我就把这些物资都给你们补上吧。” 一架直升机远远的从空中飞过来,然后投下一个巨大的包裹,里面装着可以填饱肚子的营养剂,可以止血的绷带,有助于伤口恢复的医疗物资,还有一把有20发子弹的手/枪。 将所有的物资摊在众人面前,AI笑意盈盈,“你们这里有13个人,但是好可惜哦,营养剂只有六瓶呢,要有七个人饿肚子了怎么办?” “医疗物资也不够,手/枪也只有一把,你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说完这话,AI的马赛克脸就开始逐渐的变淡,就在它即将要消失的时候,突然又再次传来了一道冰冷的声音,“忘了跟你们说了,营养剂只有喝完完整的一瓶才能饱腹哦,给别人分了哪怕只是一口,你就不会填饱肚子,不仅如此,你甚至还会越来越饿,饿到想要生吃人肉的那种。” AI最后发出一声惊悚的笑声,随后彻底的神隐,“祝你们好运,我亲爱的玩家们~” AI消失的一瞬间,时喻和秦宵同时冲向了那把手/枪——在目前这个只有冷兵器出现的游戏当中,手/枪的重要性完全不言而喻。 时喻一掌挥开秦虓伸过来的手,正要去拿手/枪,却又被秦虓拽着腿猛地往后挪了一大步。 秦虓眼看着自己的双手短时间内够不到手/枪,心下一狠,直接一脚将其踹向了远方,阴测测的目光紧盯着时喻,“我拿不到,你也别想拿!” 时喻反手拧住秦虓的手腕,扭头看向其他的人,“保护好营养剂和医疗物资,拿到东西以后我们小队再自行分配。” 然而,就如AI所说的一般,人性是永远都经不起检测的,在面对这样大的诱惑,人性的丑陋在这一刻得到了深刻的体现。 体会了一天两夜的饥饿和逃亡,没有人愿意把到手的物资就这样拱手相让。 时喻小队里的人,棠悦,以及顾徽一家三口,全部都投入到了对于物资的争夺当中。 众人争先恐后的往存放着物资的方向争,可又因为害怕在打斗当中直接损坏了物资,最后全部挪到了远离物资的一块空地上,打算彻底的分出胜负以后再去享受饱腹的感觉。 苏睿和袁吟联手,“我们只要两瓶营养剂,医疗药材都给你们。” 李卓和张杨帆一块,“我们也只要两瓶营养剂,其他的都不要。” 林然和陆凌峰被迫组成一队,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两瓶营养剂。” 顾徽微沉着眼睛,“我要三瓶。” 棠悦凶狠的目光扫过众人,“营养剂和医疗物资我都要,不服就直接来战。” 袁吟直接翻了个白眼,“你想的倒是挺美的,一共就六瓶营养剂,根本不够分。” “那就看拳头说话,”林然挥了挥满是肌肉结虬的拳头,“谁打赢了营养剂就是谁的。” 时喻的眉头微微皱起,小队的人不应该暂时先携手拿下外人吗,怎么还突然内讧起来了? “这就是你拼尽全力也要保护的队友?”说着,秦虓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趁时喻的目光注视着队友的时候,秦虓突然举起了一把匕首,在细碎的月光下,刀刃泛着阵阵寒芒。 他眸子中闪过一抹阴翳,“你是一个人才,但是……你的拖累太多了,趁此机会解决了你,我就是那个最有可能活着走出游戏的人。” 时喻幽深的目光看着他,“要打就打,哪来那么多废话?” 秦虓微微愣了一瞬,可也就因为这一瞬,让他准备再次欺身而上的时候,时喻已经一把抓住了他拿着匕首的手腕。 时喻另一只手紧握成拳,狠狠地砸在了他身上缠着绷带渗血的地方。 秦虓痛的发出一声闷哼,眸子一瞬间睁大,他急忙一脚踹上了时喻的胯/下,紧随其后的将右手解放了出来,抓着匕首又狠狠地刺了过去。 时喻闪身飞速后退,然后一个倒挂金钩,右脚狠狠地踹在了秦虓的右手上,秦虓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了一股骨节碎裂的刺痛,随后他手里的匕首就已经被时喻打飞了出去。 二连三的受伤让秦虓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他冷着眼睛吐出一口血沫,挥起没受伤的左拳又冲着时喻的门面而去。 时喻抬手抓住他的手臂,顺着他的力道迅速闪到了他身后,然后抓着秦虓的手臂直接来了一个过肩摔。 背后那人的力气大的惊人,秦虓猝不及防被撂倒,后脑勺重重的砸在地面上,发出一道闷响。 秦虓惊恐万分,明明都是饿了两天一夜的人,时喻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来不及细想,秦虓一个鲤鱼打挺又再次站了起来,同时双腿迅速弹起直踹时喻的脑门。 时喻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将这一重击抵挡,随后又迅速趁秦虓还没有站稳的 机会,手指死死的扣在了他腿上的伤口处。 秦虓痛得发出一阵惊呼,被时喻一把拽过腿再次摔倒在了地上。 秦虓抬起头直接用脑门砸了过去,时喻顺势躲开,随手扯下他包扎着伤口的绷带,抵上了秦虓的脖子。 喉咙处的绷带急速收紧,在死亡的威胁之下,秦虓的力气一瞬间暴涨,抓着绷带的手指根根扭曲,霎那间,竟是挣脱了开来。 他眼眸中暗芒闪过,急速后退,猛地冲过去就要捡包裹里的手/枪。 被追上来的时喻飞起一脚直接踹在了他的背上,秦虓被踹了个狗吃屎,在地上连滚三圈才停了下来。 口腔和鼻腔中同一时间涌出了鲜血,顾不得咽下喉咙处的痒意,秦虓双手撑着地面就要爬起。 下一瞬,那染血的的绷带就再一次抵上了他的脖子,秦虓刚一转身,沉重的拳头又扫向了他的胸膛。 避无可避! 时喻的拳头仿佛是一块块巨大的山石,沉沉的砸在了秦虓的胸膛,他猛然呕出一大口鲜血。 青年冷峻的眼眸看的秦虓心惊,一阵阵的寒意从心底涌起,此时的他再也顾不得手/枪,只想从这里逃离,却发现他逃生的机会却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秦虓张了张口,试图说服时喻,“我认输……我认你当队长,当你的小弟……” “嗬……嗬……” 秦虓自以为的倚仗还没有说出来,他便再也无法发出任何的音节。 时喻手下越发的用力,抓着绷带的手飞快转了一圈,秦虓的脖子便被染血绷带给牢牢锁住。 秦虓双手死死的抓在那绷带上,可无论他如何用力,方才他还能挣脱的绷带却仿佛是焊进了他的脖子,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 在时喻双脚不断的用力下,绷带越收越紧,冰冷的绷带深深的勒进了秦虓的皮肉中。 他整张脸涨的通红,一条条爆裂的青筋从脖颈一直爬上了眼尾,眼球瞪的像灯泡一样,从眼眶中凸出来,鲜红的纹路涨满了他整个眼球。 绝望逐渐馋噬着他的心脏,秦虓感觉到鼻腔里的空气一点一点的稀薄起来。 不甘,绝望,还有一丝恐惧,成了秦虓眼眸中的最后一抹情绪。 时喻感受到腿下的人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直到即将快要彻底的归于平静,手下却越发的用力起来,势要再次彻底的解决掉秦虓。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一道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极度危险的气息瞬间席卷了时喻的头皮。 他迅速松开了抓着绷带的手往一边躲去,随后就看到原本还在其他人争夺着营养液和医疗物资的棠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他身后,手里还举着一块巨大的石头。 ——倘若他方才抱着一定要杀死秦虓的想法,躲避的稍微慢一些,恐怕他的脑袋早就被那块大石头给开了瓢了。 猛地将石头砸向地面,棠悦一把拉起秦虓的胳膊扭头就跑,跑的甚至比他们在被野人追的时候还要快速。 虽然有些遗憾没有直接把秦虓杀死在这里,但手/枪也并没有被他拿走。 时喻走过去捡起被踹到了远处的手/枪,正准备回头看看队友们怎么样了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一群人绝望的哀鸣声。 正在打斗中的众人停了下来,愣愣的看着站在装着物资的包裹旁的姜千阳和小女孩。 ——装满了营养剂的瓶子被他们拿在手中,随后又被突然之间松开,玻璃瓶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声响,里面的营养剂也洒落了一地。 袁吟的一双眸子里染上了 猩红,“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姜千阳很诚实的点点头,“我知道。” 小女孩也很是乖巧的承认,“我们把营养剂给砸了。” 林然的脾气素来火爆,本就因为营养剂惹了一身的火,此刻看到这些东西又被两个小孩给砸掉,浑身的气焰都在这一瞬间爆发了起来,他挥起拳头就想要把两个小孩狠狠地给揍一顿。 时喻本想要阻拦,小女孩却突然上前了两步,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直面林然,“明明我们应该团结互助的一块走出游戏,可你们却为了这个东西大打出手。” “在我看来,这些营养剂根本就不是能够让我们吃饱肚子的东西,而是让大家内讧的罪魁祸首!” 一群人停下动作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是有些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去反驳这个小女孩的话。 时喻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来,“AI想看到的就是我们自相残杀,这么一个浅显的问题,你们还不如一个小姑娘看得明白。” “可是……”袁吟瞬间就急了起来,“我们都快要饿死了,谁还能想得到以后呢?” 时喻微微掀起眼帘瞥了她一眼,一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情感,他冷冰冰的开口,“没有那些营养剂,大家照样能活得下去。” 袁吟被看的呼吸一滞,但她还是梗着脖子,“那你倒是说说,我们靠什么活下去啊?” 时喻抬手指了指之前被林然发现的那棵果树,一字一顿地说道,“果子上面有虫眼,没有毒。” 这下众人再也顾不得其他,一个个全部都跑到了那颗果树失的AI却再次出现了。 它那机械的声音越发的冰冷,其中还带着一丝气急败坏。 “毒圈正在收缩,距离此处还有一千米。” 第101章 无限流里的病弱弟弟 时喻迅速地摘了十几个果子, 用衣服包裹着兜在怀里,然后带着姜千阳迅速返回了野人一族祭台的所在地。 当他们迅速往回跑的时候,路上又遇到了一大群从野人那里挣脱出来的玩家, 看到他们明明逃出去了, 却又返回一个个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时喻顾不得解释其他, 只冲着所有逃离的人喊了一声,“毒圈又开始收缩了,快往回走。” 能够存活到这一个关卡的玩家,几乎全部都是见识过了毒圈究竟是有多么的杀人不眨眼,听到时喻的这话, 又立马调转了方向,开始一路的狂奔。 一群人连滚带爬的逃回山顶, 就看见那个被野人一族众星捧月者的祭台正中央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一大群野人排着队,神情恭敬的往那个缺口里面跳。 那个缺口仿佛是一个吞吃着人肉的巨大怪物,每一个跳进去的野人都被它绞得支离破碎。 鲜红的血色与白花花的碎肉几乎像烟花一般炸裂开来,夹杂着腥臭味的,令人恶心的液体尽数铺洒在了尚且来不及逃离的被关在笼子里的玩家的脸上。 而最最让众人感到恐惧的是,那个象征着进入到下一个关卡的透明屏障,正正好好卡在了不断吞噬着野人的那个巨大缺口的正中央。 无论是上未逃离的玩家,还是逃出去又返回的玩家, 全部都被这一幕震惊的无以复加。 身后的毒圈步步逼紧, 随时威胁着他们的生命,但眼前唯一的安全通道, 却又上演着这样诡异的一幕。 顾徽紧紧的搂着女儿, 一手抓着爱人, 脸上的神情讳莫如深, 他低着头略微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侧头看向时喻,“走还是不走?” “走什么走?”林然“咔嚓”一声咬下一大口果子,吃的两边的腮帮子鼓鼓囊囊,说话都有些模糊不清,“你想要跟那些野人一样被绞成碎肉吗?” “可如果不走的话……”袁吟紧紧的拧着眉头,“毒圈追上来,我们也活不了。” “那你就跳下去试试呗,”林然啃着果子翻了个白眼,“刚好给我们打个样,看看走过去到底会不会和那些野人一样被杀死。” 袁吟被呛的直接没话说,只能咬着牙狠狠地瞪了林然一眼。 那个地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走的,万一走过去,不仅没有进入到下一关,反而是一命呜呼了,岂不是就要彻底的跟这个美丽的世界说再见? 她可没有那么蠢。 越来越多的玩家从笼子里出来聚集到了祭台边。 天空中AI报数的声音越发的急促,毒圈也在一步一步的收拢,可始终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迈开腿放心大胆的走入到那个进入下一个关卡的屏障当中去。 越来越多的野人投入其中,无数的鲜血顺着祭台上扭曲诡异的纹路滴落下来,逐渐汇集成了一大滩猩红的汪洋。 月光渐渐洒落,目之所及尽是殷红的血色。 阴森,恐怖,扭曲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感觉到一阵阵的窒息,地面全部都被鲜血铺满,几乎是没有了落脚的地方。 姜千阳震惊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幕,都快忘了如何呼吸,他死死的抓着时喻的手,身体不住的颤抖,“哥哥?” 时喻应了一声,“嗯?” “他们……究竟只是游戏里的NPC,还是说全部都是真正的人类啊?”说到最后,姜千阳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时喻抿着嘴唇,声音带着些许的沉重,“我也不知道。” 剧情是以袁吟的视角为展开,她带领着的小队并没有来到过这个森林里,也没有遇到过这些野人,时喻没有上帝视角,对这里的一切也都毫无了解。 他只不过是凭借着自己身体的本能,在保护着小队里的队友而已。 至于这些野人…… 虽然他们脸上的神情是那般的真实,弥散在空气当中的血腥的气息也是那样的凝重,但…… 这是一个百分百还原的全息游戏,应该全部都是NPC吧,时喻闭了闭眼睛,让心里淡淡的想。 他抬手理了理姜千阳的衣服,再次塞给他一个红彤彤的果子,“不要想那么多,只要我们活着出去,就终究会有制服AI的那一天。” 姜千阳沉默了一瞬,随后万般坚定的点了点头,“哥哥,我知道我的未来想做什么了。” 他曾经因为身体不好,总是一个人呆在家里,怨天尤人,总觉得上苍给了他生命,却又剥夺掉他的健康,对他是万般的不公平。 可看着这些一个个没有自己的思想,不知疼痛,也不知生命可贵的野人们,一个个接二连三的跳进那个充斥着血腥气息的诡异祭台,他就忽然觉得他还是十分幸运的。 最起码他活着,他有自己的想法,他还可以着手去做自己的事情,更甚至…… 他还有爱着他的家人。 听到这话的时喻微微挑了挑眉,语调中透露出一抹兴味,“你想要做什么?” 姜千阳仰着脑袋看着他,一双晶亮亮的眸子当终端的全都是认真,“等我出去了,我想要研究全息技术,研究AI,让那些拥有了意识的智能,也能够活出自己的精彩。” 如今的科技发展的这般的迅猛,滋生出了自己思想的智能。肯定远远不会止于这个游戏里的AI一个。 倘若一直放任不管,等越来越多的机械智能拥有了自己的思想,势必会给人类带来更加灭顶般的灾难。 他想要靠自己的努力,替大家做一点点事情,也不枉费在这世上走上一遭。 时喻抬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深邃的眼眸里染上了点点笑意,原本他打算自己彻底解决AI智能化的问题,但既然如今有人愿意分担,那他就可以放心大胆的躺平了。 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万般美好的生活,时喻不由得冲姜千阳竖起了大拇指,“好志向,哥哥会支持你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说大话,”袁吟斜着眼睛撇了姜千阳一眼,“就你这个弱鸡身体,要不是有你哥哥的保护,你早就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袁吟对于这个弱不唧唧的姜千阳很是不满,之前在悬崖边对峙的时候,时喻丝毫没有要保护自己的意思,反而是一直牢牢的护着姜千阳。 可不就因为姜千阳是时喻的亲弟弟吗。 要不是有他这么个拖油瓶,时喻肯定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己,她又怎么会受伤,又怎么会被逼无奈只能答应嫁给苏睿以此来换取他的保护。 究其所有,她如今落到这般两难的境地,全部都是姜千阳害的。 更何况他还砸掉了他们辛辛苦苦终于得到的营养剂,几个破果子吃了根本没有办法饱腹,她现在肚子还饿的难受。 明明她当时和苏睿都快要打赢了,可以拿走两瓶营养剂饱餐一顿,好好的恢复一□□力,可却全部都被姜千阳和那个该死的小屁孩给毁了。 不知人间烟火的富人家的小少爷,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哔哔赖赖? “当然……”袁吟撩了一下垂落在耳边的头,笑嘻嘻的再次开了口,“我这个人性子直,大大咧咧的习惯了,说的话可能有些不太好听,戳到了你的敏感之处,希望你不要太介意啊。” “我……”姜千阳晶亮的眼睛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光彩,“我只是……” 眼看着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苏睿急忙站出来当和事佬,“啊!袁吟说话向来都是这样,她就像个男生似的,完全没有女生的温柔,千阳你别放在心上,她这个人完全没有坏心眼的。” “我保护我的弟弟,跟你有什么关系?”时喻没有理会拉偏架的苏睿,抬步直接站在了袁吟的面前将姜千阳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的神情异常的冷淡,看着袁吟的眸子当中不含有任何的情绪,仿佛带着一股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冷意,“就算没有我弟弟,我也不可能豁出性命来保护你,当初你拉着我挡岩浆的事情,我不和你计较,并不代表着这件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时喻的眼神越发的冰冷,看着她的目光,仿佛是在看着一个死人,“不要把你婊而不自知的行为全部都拖到大大咧咧上面,其他大大咧咧的女孩子怎么就没有你这样?” “是,我承认,我曾经是喜欢过你,”时喻微垂着眼眸,将原主到死都没有说出来的话说给了袁吟听,“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可以对你予以予求,我曾经无数次的想要向你表白,都被你用我们是兄弟的话给挡开了。” “既然我们只是兄弟,是朋友,”时喻声音清冷,带着几分严峻的味道,“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对我的弟弟指手画脚?” 袁吟一瞬间愣在了原地,张了张口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连牵扯出的嘴角的嘲讽都凝住了,颇有几分不敢置信。 “你说什么?”姜千阳死死的抓住了时喻的胳膊,惊恐的连声音都在颤抖,“原来我没有看错……” 当时在那些岩浆和碎石一块倒塌下来的时候,他看见了哥哥望向他的眼神,也看见了哥哥想要跳向一旁空地上的动作,可与此同时,他还看见了袁吟紧紧的抱着哥哥的腰的手。 当时若不是哥哥反应迅速,直接提着袁吟把她扔了出去,他的哥哥可能就会直接死在那一堆滚烫的岩浆当中。 事后哥哥并没有说什么,对待袁吟的态度也是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他就以为他看错了,误会了袁吟。 可却没想到,这一切原来竟然全部都是真的! 他那么好,那么好的哥哥,差一点就被眼前这个女人给害死了! 姜千阳怒目圆视,恨不得直接上去一把掐死袁吟。 可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干,无论如何,他们人类不能自相残杀。 咬了咬牙,姜千阳拽着时喻的胳膊把他拉远了一些,随后还满脸愤恨的威胁袁吟,“我劝你从今以后离我哥哥远一点,否则的话,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个小病秧子!”袁吟原本还因为时喻揭穿了她的所作所为而有些心虚,可此时看到姜千阳一个弱不禁风的人也敢如此的威胁于她,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就又开始按捺不住了,“你还是自己先活下来再说吧。” “你们看看他……”袁吟顾若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正想要冲队友们吐槽一下姜千阳,却突然发现围在她身边的所有人全部都在一瞬间远离了。 除了苏睿还站在她的身边,其他的队友都恨不得离她十米远。 “不是,你们什么意思啊?”袁吟一下子就恼了。 李卓和张扬帆互相依偎着没有说话,陆凌峰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暴脾气的林然,不似他们仨还顾及着同班同学的情谊,直接张嘴就骂了出来,“阿喻你都能拉着他挡岩浆,再不离你远一点,我们岂不是都要成为你的踏脚石?” 说完这话,似乎是还是有些不太解气,林然又将矛头对向了苏睿,“阿睿,听哥们一句劝,不要为了一个女人葬送了自己的一条命。”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袁吟有些崩溃,她拼命的抓住苏睿的手,“你不要相信他们说的,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苏睿一时之间陷入到了沉默当中,开始回忆从进入游戏到现在发生的所有的事情。 片刻之后,他抬起了眼眸,对着袁吟轻轻笑了一声,“放心,我相信你,说好走出游戏以后我们就结婚的,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苏睿再说这话的时候,虽然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可时喻还是看出了那抹笑意根本未曾达到眼底。 而这,也正是他所想要的。 剧情当中,袁吟用原主的一条命保护自己活下来一事在他们进入游戏的一开始就被姜千阳给暴了出来。 可那个时候,众人心目中的袁吟还是一个大大咧咧,性格宛若男孩子一样的“兄弟”。 这个“兄弟”可能说话做事直率了一些,让人心里听着有点不舒服,但她的心终究是不坏的。 没有人愿意相信姜千阳的话,他们根本不认为袁吟会做出这种自私自利的事情来。 可这一次,袁吟拉着时喻挡岩浆一事在关卡进行了一半的时候才被暴出。 这一路上袁吟究竟是多么的自私,所有的人都看在了眼里,但为了能够活下去,每个人身上或许都会有一些自私的地方,众人虽然是会对袁吟有所不满,可却也不会彻底的孤立于她。 但是,当这种一点一点的小的不满积累起来以后,又被投入下一个重磅炸弹,那么所有人对她的态度就会产生颠覆性的变化,以至于袁吟彻底的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如此一来,袁吟遇到危险时喻却选择袖手旁观的话,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顾忌和不满。 袁吟内心忐忑不已,她害怕她的队友会彻底的抛下她,让她独自一人去直面不可预知的危险。 可现在所有的人都对她提起了防备,她只能紧紧的抓住身旁的苏睿。 “毒圈还有三百米,你们想好到底该怎么做了吗?” AI的机械音再次响起,给本就波澜壮阔的心湖再次溅入了点点涟漪。 “怎么办啊?到底要不要前进?” 正当一群人哆哆嗦嗦沉浸在恐惧中不该究竟是前进还是后退的时候,那个全身都笼罩在宽大黑袍下面的男人,突然一把掀开了脸上的帽兜。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长着长长毛发的野人,而是和人类玩家一模一样的干净的面孔。 他有着一双比黑夜还要沉寂的眼眸,在他的目光扫视过一群玩家的时候,众人只感觉自己仿佛是被死神给盯上了一样。 突然的,黑袍人光滑的面容之上浮现起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在众目睽睽之下,鲜红的血色从村长的眼眸中流出,他的整个眼睛都被黑色充满,没有一丝的眼白,空洞黑暗的仿佛是炼狱一般。 而他脸上的表情更是狰狞,活脱脱一副厉鬼现世。 头顶的月亮依旧挥洒着淡淡的银光,但不知为何,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透骨的凄凉。 他缓缓抬起脚,一步一步的挪到了祭台边缘,双手做邀请状指向了一片血渍呼啦的半透明屏障。 黑袍人的笑容诡异,紧随其后又张嘴说出了一句完全不同于那些野人一样的所有玩家都可以听得懂的话。 但他的声音却是沙哑不已,就仿佛是在用一把生了锈的锯子在锯那千年的老槐木一般嘲哳难听,“我尊贵的玩家们,欢迎来到夜的国度。” 这话一出,原本几个想要尝试一下究竟能不能到达下一个关卡的玩家也彻底的迟疑了下来。 “怎么办啊!毒圈马上要来了,我好不容易坚持到这一关,我不想死!” 恐惧在众人心中弥漫,每个人的心头都萦绕起了一股绝望,让他们根本看不见未来。 时喻微微松开了姜千阳的手,小声的和他商量,“我到前面去看看,等在这里也是一死,如果我过去了没有问题的话,你再跟大家一起过来,好不好?” “不!”姜千阳紧紧的抓着时喻的胳膊,声音中带着哭腔,“这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但是总是要有一个人去尝试一下的。”时喻反驳。 “那那个人就一定要是你吗?”姜千阳微红着眼眶,“这么多的人呢,为什么一定要是你呀?” 时喻轻叹一声,正准备解释自己有可以保全性命的方法,袁吟却猛的一下子冲过来,拼尽全力推向了姜千阳的后背。 姜千阳的身体本就很瘦弱,猝不及防之下被这么用力的一推,直接就向着祭台的方向跌了过去。 时喻立马抬手去拉他,可姜千阳的身体却在触碰到透明的屏障的一瞬间,就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时喻转过身深深地看了袁吟一眼,“袁吟,你很好。” 说完这话,他也一股脑直接扎进了半透明的屏障当中。 “没事!他们没事儿,没有死,这里可以直接通到下一个关卡,兄弟们冲啊!” 原本还踌躇不已的玩家们,看到这一幕瞬间兴奋了起来,一个个开始不管不顾的向着祭台的方向冲去。 —— 时喻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这一次置身于一大片沙漠当中,一阵狂风吹过,细碎的沙粒吹打在脸上宛若刀割一般的疼。 他迅速站起身来观察着周围。 姜千阳仰面躺在沙子当中,除了半个脑袋还露在外面,剩下的身体全部都被沙子给埋了。 时喻急忙走过去拍掉了他身上的沙子,把他从沙子堆里里面给提了出来,“怎么样?还好吗?” 姜千阳轻轻点点头,“还好,就是有些渴。” “一会儿去找水喝。”应了一声,时喻又开始去砂子堆里扒拉其他的队友,姜千阳也有样学样的帮忙。 茫茫的沙漠一眼望不到边,视野当中全是漫天的黄沙,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只头顶上一轮泛着丝丝血红之色的太阳高高地悬挂在天空当中,刺目的阳光毫无遮挡的挥洒,晒得人浑身上下的皮肤又红又疼。 其他几个人逐渐的从沙子里被拉出来,苏睿环顾了一圈,突然开口,“袁吟呢?” 林然刚要开口嘲讽,却突然一阵风刮了过来,细碎的沙砾被他吃的满嘴都是。 翻着白眼,将嘴里的沙子吐出来,林然没好气的瞪了苏睿一眼,“刚才那个女人直接把千阳推向了祭台,你难道没看见吗?你现在还敢找她,你是当真不怕死啊!” 苏睿立马反驳,“可千阳也没有出事啊,反而是因祸得福让我们来到了下一关。” “那万一呢?”一直因为体能跟不上而沉默寡言的张扬帆突然开口说道,“万一千阳像那些野人一样,被绞成了碎肉,又该怎么办?在推人之前,袁吟也根本不知道究竟会是一个怎样的结果。” 矮个子的少年绷着一张脸,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失力量,他不似原主他们和袁吟玩的好,只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就让他彻底的厌恶上了这个人,“我看她根本不是什么大大咧咧,而是单纯的坏!” 苏睿瞬间沉默了下来,他完全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反驳。 “救……救命……” 就在一片沉默的时候,众人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细碎的求救声。 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看到袁吟一大半的身体都陷入到了沙子里,只剩下两只胳膊和脑袋还在外面奋力的挣扎。 苏睿见此立马就要冲过去救她,却被时喻一把拉住,然后带着所有人飞速后退。 “别过去,那是像沼泽一样会陷进去的流沙!” 第102章 金黄色的沙砾宛若流水一般打着漩涡的往下陷,层层流沙顺着坡度缓缓流动,像是一条金色的麦浪,耀眼,漂亮。 然而,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危险。 片片金黄的正中央,袁吟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地被流沙吞噬,随着她不断地挥着手臂扑腾的动作,流沙塌陷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眼瞅着就只剩下一个脑袋露在了外面。 袁吟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沁满了泪,心里害怕的不得了,“救命,救救我……” 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时喻的方向,大眼睛里充满了祈求,“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那么对千阳,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阿喻,求你了……” 绝望在她的心里蔓延,心中生出无尽的后悔。 早知道她会落到这样的境地,她一定一定不会对姜千阳说出那样的话来。 但可惜的是,小队里所有的人早已经看清了她自私自利的真面目,在面对流沙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存在的时候,几乎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前去救袁吟。 除了一个苏睿。 他奋力的挣扎着想要挣脱开时喻抓着他的手,声嘶力竭的大声喊着,“你放开我,我要去救阿吟,她会死的,她一定会死的!” 二十多岁的青年人眼里沁满了泪痕,身上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我答应了她,等活着走出这个游戏,我们就结婚的,我不能言而无信!” 时喻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歪了歪头,“你确定吗?这是流沙,你走过去,不仅不可能把袁吟救出来,你自己也会陷进去。” 苏睿咬了咬牙,满脸坚定地开口,“我小时候独自一个人走出过沼泽地,我相信我自己可以带着阿吟回来的。” 见他明知道流沙的危险,还如此坚持,时喻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就松开了手,“行,那你去吧。” “但是……”就在苏睿摩肩擦肘的想要走过去救袁吟的时候,时喻站在他身后突然补充了一句,“如果你陷进去了,我们绝对不会去救你的,我也不会让别人去救你,你自己要想清楚,究竟值不值得附上自己的性命。” “不救就不救,我自己可以。”放下一句大话,苏睿头也不回地往流沙的正中央走去。 然而,他才走了没几步,双脚就已经陷在了沙子里,每拔出一次脚都需要耗费好几秒的时间门,每走一步都万般的艰难。 “不要——” 忽然,苏睿的前方传来了袁吟绝望的一声嘶吼。 紧接着,就见满地的黄沙迅速流动,周围的沙子飞快的将袁吟给包裹,只不过眨眼的时间门,袁吟的头顶就已经彻底的被沙子给淹没。 苏睿还没来得及走到袁吟的身边去,她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阿吟!” 苏睿面露惊恐,拼了命的想要把自己的腿从沙子里拔/出来,不管不顾的想要往袁吟被淹没的地方走去。 但很快的,他就越陷越深,眼看着沙子已经淹没到了他的膝盖。 林然眉心皱了皱,对着苏睿的方向大吼出声,“你再不回来,你自己你要被沙子给淹了,不想死的话就赶紧回来。” 苏睿回过头,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我……我出不来了。” “真是麻烦,”时喻叹了一口气,然后飞速的冲过去一把搂住苏睿的腰,像是拔萝卜一样把他给拔了出来,随即又迅速返回。 苏睿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阿喻,谢谢你。” 时喻对于这种恋爱脑很是无语,“都是队友,不必说谢。” “眼看着太阳越来越大,我们必须要找水源了,不然身体的水分跟不上,我们还没有找到通往下一个关卡的屏障,恐怕就已经晒死在沙漠里了。” 众人对此并没有异议,根据影子辨别了一下方向以后,又开始缓慢的前行。 —— 走过沙漠,越过丛林,穿过冰原,历经千辛万苦,众人终于来到了光明之颠的山脚下。 一群人风尘仆仆赶来,一个个全都是灰头土脸的样子,就连时喻的身上也显露出了一丝疲惫。 毕竟这一路上一直在没命的狂奔,即便是有着时喻神魂的加持,这具身体终究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望着直上直下,没有半丝可以攀缘的地方,几乎顶破了天的高山,一行人心中都有些绝望,“我们该不会要徒手爬上这座山吧?” 直上直下的石头组成的山峰,山峭上没有任何的植物,根本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就算可以攀着石头爬上去,可在如此陡峭的山崖上面,稍有不慎就有跌落的风险。 一旦摔落下来,必将会是粉身碎骨。 想要徒手攀爬到这座山的顶峰,简直可以说是难如登天了。 时喻找了一块山脚下的地方用捡来的树枝搭了个简易的帐篷,“在这里歇一歇吧,等其他所有幸存的小队都来到这里了,AI肯定会再次布置任务的。” 一行人早已是身心俱疲,时喻一说这话以后立刻都找了个地方开始闭着眼睛休息。 毕竟在所有的小队都到达以后,他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没有足够的体力支撑,他们只会被其他人抢走通关钥匙。 安排了小队里的人休息,时喻独自一人坐在帐篷的边缘警戒。 他们到达光明之巅山脚下的时候就已经是傍晚了,没过片刻的时间门,天边的夕阳就已经坠落下去,天色逐渐开始变暗,也陆陆续续有其他生存的小队到达。 看着其他的小队都是自己找了个地方休息,时喻也就没有做过多的理会。 可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破空声,一抹亮眼的银色在夕阳的照耀下格外的刺眼。 时喻迅速躲开,然后一脚狠狠地踹在了来人的胸膛之上。 抬眼望去,就看到在野人那一个关卡被棠悦救走的秦虓竟然还活着,他此时整个人单膝跪地,抬手擦去了因为被时运猛踹一脚而呕出来的血迹,一双眼睛阴恻恻的看着时喻。 棠悦不在秦虓身边,按照棠悦对秦虓的喜欢,估计是死了。 毕竟,原剧情里棠悦就是为了保护秦虓死掉的。 秦虓虽然还活着,但此刻他的形容可谓是非常的惨淡,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直接从他的左边脸颊一直划到了右边的下巴处,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原本那双总是胜券在握的眉眼当中也出现了浓郁的沧桑,完全没有剧情里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主该有的模样。 时喻与他的眼神相撞,轻蔑的视线当中透露出几分漫不经心的神色,“啧啧啧,你竟然还没死,还真是可惜。” 秦虓眉眼发狠,咬着牙开口,“你都还活的好好的,我又怎么可能会死呢?” “所以,”时喻摊了摊手掌,“你就来搞偷袭了吗?这可真不是君子所为。” 秦虓啐了一口嘴里的血沫,“生死之间门还哪管什么君子?” 说完这话,他又挥舞着手里的匕首冲了上来,但在打斗的过程当中,他的眼神却时时刻刻的往时喻衣服上用骨针缝起来的一个小包包里瞅。 时喻眼睛眨了眨,“原来你是为了通关钥匙而来。” “你知道我手里的钥匙放在何处,如此说的话,”时喻突然扬起唇角,“袁吟没有死,你们还组队了。” “是也不是?” 似乎是被戳破了内心所想,秦虓有些恼羞成怒,“要打就打,哪来那么多废话?”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就成全你好了。”秦虓身体上的伤痕时喻看的一清二楚,他也不做其他的动作,只是不断着击打着秦虓的伤口。 不过片刻的时间门,秦虓就已经落下了下风,眼瞅着秦虓马上就要被时喻打死。 却突然又有一个人冒了出来,飞速的挡下了时喻的攻击。 时喻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幽深的眼眸当中略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之色,不仅仅是因为突然出现的袁吟挡下了他对秦虓的攻击,更多的则是她现在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她的身体和脸还是原本的袁吟,可她在阻挡时喻的一刹所做出来的那个动作,却是原本的袁吟一定不可能会的。 本该被流沙吞噬了的袁吟突然出现在这里就透露着一股诡异,再加上她身上的气息…… 时喻微微眯了眯眼,似乎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袁吟身上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在时喻低着头思索的时候,苏睿却已经凑到了袁吟的身边,他张大了嘴巴,一副震惊的无以复加的模样,“阿吟,你没有死,你真的没有死?” 因着时喻不再动手,秦虓立马找准时机逃开了去。 他本就深受重伤,如今又被时喻压着直接一顿爆锤,整个人气喘吁吁的靠在山脚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全然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而另一边,袁吟正准备回答苏睿的问题,林然不假思索的语调却突然传了出来,他扫在袁吟身上的眸光带着一抹探究和打量,“阿睿,你先别激动,我们和阿吟之间门还有一些误会,无论如何要先把这些误会解决了才好。” 与此同时,李卓和张扬帆走上前去拉着苏睿的胳膊不动声色的远离了袁吟。 虽然袁吟目前看起来能力强大,让她重新加入的话可以给他们的队伍带来更大的胜算,可再怎么说之前在沙漠那个副本的时候,他们都对陷入流沙当中袁吟选择了袖手旁观。 即便也有一些是袁吟太过于自私自利的缘故吧,可他们没有选择出手救人也是真的。 如今过了这么多天再次重逢,袁吟看起来不仅没有事儿,反而是能力提升了很多的样子,他们不知道这中间门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提高警惕终究是没有错的。 “这哪有什么误会啊?”苏睿回答的异常肯定,他原本以为袁吟必死无疑,心里都隐隐的开始有些绝望了,如今看到对方完好无损的回来,他又怎么可能不高兴,毕竟袁吟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爱了多年的人。 李卓冲他眨了眨眼睛,带着许沉重的语调说道,“我有点话要跟你说,你先过来一下,等一下再和阿吟叙旧也不迟。” 然而,令李卓没想到的是,苏睿非但没有理会他的话,反而是越发的靠近了袁吟一些。 苏睿紧紧的拉着袁吟的手,语调中甚至还夹杂着一抹兴奋,“你能回来真的是太好了,你放心,我再也不会抛下你了,已经走到了光明之巅这最后一个关卡,我们一定可以成功活着走出这个游戏的,等出去了我们就结婚,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办一个非常盛大的婚礼,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爱情。” 李卓望着苏睿全然一副为爱所降智的模样,略显无奈的叹了口气,袁吟心里肯定是怨恨着他们当初没有救她的事情的,但既然苏睿,那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希望对方不要后悔今天的选择吧。 袁吟眸光微闪,似乎是因为格外的感动,圆溜溜的大眼睛里还隐隐的泛起了泪光,她眨了眨眼睛,缓缓将脑袋靠在了苏睿的胸膛上。 “阿睿,你能这么说真的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独自一个人在游戏里求生生究竟有多么的艰难,如果不是记得当初你说的走出游戏就结婚的话,我恐怕根本没有办法坚持到这里。” 苏睿哪受得了心尖儿上的人对他如此的和蔼,一下子心里就软的一塌糊涂。 他紧紧的牵着袁吟的手,对时喻说道,“阿喻,我们让阿吟回来吧。” 因为他们之前以为袁吟死了,就让顾徽加入了小队,将袁吟直接给踢了出去。 “不可能。”时喻想也不想着直接拒绝。 且不说袁吟身上的怪异之处,就凭她自私到极致的性格,他也断然不可能将自己小队里人的性命交付到袁吟的手中。 “我没有关系的,”袁吟轻轻摇了摇头,和苏睿十指相扣,“你不要为了我和阿喻他们闹别扭。” “虽然……”袁吟低着头,浑身都仿佛被落寞给包围了,“我这一路走来特别的艰难,好几次差点死在关卡当中,可只要能够再次和你见面,一切全部都值得了。” “就算没有办法再次回到小队里,我只要能够近距离的看着你,我就心满意足了。”袁吟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满是苦涩的微笑,“我一个人也可以的,毕竟就算是死,也可以死在你的身边,不会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连个尸体都没有人掩埋。” 好家伙,时喻内心直接一个好家伙。 袁吟这个汉子茶进化了呀,她竟然学会小白花的手段了,真是不得了。 果不其然,袁吟茶里茶气的发言瞬间门就征服了苏睿的一颗少男心,他紧紧的握着袁吟的手,“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抛下你了,就算是死,我也要陪你一起。” 袁吟感动的无以复加,瞬间门眼泪就落了下来,“阿睿,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两个人腻歪了好一会儿,苏睿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时喻,“阿喻,我要阿吟回到队伍里来。” 时喻依旧是拒绝,“不可能。” 苏睿咬了咬牙,“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也干脆退出队伍好了,我是一定要和阿吟在一起的。” 时喻万般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看着苏睿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他难道以为他的威胁会对自己起作用吗? 用自己的生命来要挟,未免也太过于可笑了一些吧? 如果是原主在这里,说不定他会顾念着两人之间门的情谊直接答应下来。 但在时喻这里,别说门了,窗户都没有。 他直接挥了挥手,“行啊,那你走吧。” 说完这话,根本不给苏睿反应的机会,时喻直接调动起游戏面板将苏睿给除了名。 是的,虽然这个世界当中的所有的一切都万般的真实,但游戏面板却依然能用,加入队友或者是淘汰队友的功能完好无损,这也是他们能够让顾徽加入小队的缘由。 时喻的动作飞快,快的所有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苏睿都已经被剔除了队伍。 他脸上得意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就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孤身一人。 苏睿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你来真的?” 时喻挑了挑眉,“不然你以为我在跟你玩过家家吗?” “好,很好!”苏睿这下也来了气,他恶狠狠地瞪了时喻一眼,“既然如此,也没有什么别的好说的了。” “但是!”苏睿捏紧了拳头,声音陡然间门放大了一些,“我手里的这把通关钥匙是我自己拿到的,你们别想让我还回去。” 心里憋着一肚子火的苏睿,没有发现在他说出自己手里有通关钥匙的时候,身旁的袁吟眸子忽然亮了亮。 时喻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都行。” 眼看着无论自己说什么,时喻全部都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苏睿彻底的脑了,“行!你不要后悔!” 他再次捏紧了袁吟的手,“我们走。” “这……” 突然发生的事情,让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想不明白原本好好的队伍怎么突然之间门就成这样了呢? 后面加进来的顾徽心中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站了出来,“要不我还是退出吧。” “不用,”时喻摆摆手,“这是苏睿自己的选择,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没有谁必须要惯着他。” 众人叹了一口气,可终究也是拿恋爱脑的苏睿无可奈何。 —— 这一边,两人来到离时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安营扎寨。 袁吟看着苏睿露出了羡慕的眼神,“我自己一路逃亡,根本没有时间门收集通关钥匙,到现在都没有见过通关钥匙长什么样,你能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苏睿完全没有拒绝,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金灿灿的钥匙,交到了袁吟的手中,“你瞧瞧,是不是很好看?” 袁吟紧紧的捏住了钥匙,点着头笑得一脸灿烂,“当然,能够让我们安全离开的通关钥匙,又怎么可能不好看呢?” 说着这话,袁吟直接将通关钥匙收到了自己的怀中,“反正咱俩都要组队了,这个钥匙拿到谁的手里也都没有关系吧?” 苏睿自然是不介意的,听到袁吟说两个人要组队,他立马兴奋地打开了游戏面板,“我现在就提出组队申请,你快点同意呀。” 袁吟勾着唇笑了笑,“但是,我不太想同意呢。” 突兀的,一股不祥的预感无端的从苏睿心底浮起,他立马划掉游戏面板想要起身躲避,可却已经晚了。 袁吟突然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动作迅速,没有丝毫犹豫,抓着匕首就狠狠地扎进了苏睿的心脏。 苏睿下意识的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胸膛,一瞬间门,他几乎是目眦欲裂。 “为什么?!!!” 青色的脉络如一条条攀爬而上的毒蛇一般,蜿蜒在他的皮肤上面,苏睿完全是嘶吼着喊出了声。 他从来没想过,他心心念念记挂在心上这么久的人,他全心全意信任着的人,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给他致命的一击。 此刻的苏睿再也顾不上被拿走的通关钥匙,他疯了一般的紧紧地抓住了袁吟的手,一双眸子里闪烁着猩红的血色,“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到底哪里对你不够好?” 然而,苏睿的话还没有完全说完,他猛然间门瞪大了眼睛,目眦欲裂的眼眸中满满都是不可置信,一颗心沉沉地坠了下去,痛的他几乎快要无法呼吸。 袁吟毫不留情地将刺入苏睿心脏的匕首又往深里捅了几分,随即双手握着刀柄还打了一个旋。 “为……为什么?” 他不理解,他是那么的爱着袁吟,为了她做尽了一切能做的事情,为了她脱离了原本安稳的小队,被所有的朋友所厌弃,他都没有对袁吟有过一星半点的怨恨。 他以为他们会携手并进,一同离开这个吃人的游戏,然后在众人的祝福之下,走入婚姻的殿堂,一辈子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他从来没有想过在自己心里惦记了这么多年的女孩,有一天会亲手将那锋利的匕首插进自己的身体里。 “哪有什么为什么?不过是为了你手里的通关钥匙罢了。”袁吟丝毫不在意的说道,苏睿滚烫的鲜血溅在她的脸上,让她美丽的半边脸庞更显得诡异和妖艳,“苏睿啊苏睿,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 “你……你……”苏睿试图说些什么话,但是即使他努力地张大了嘴巴,终究只能发出几个不成语调的音节来。 鲜红的血色像喷泉一般不断地从苏睿的心口喷射而出,溅的袁吟满身满脸都是,她却丝毫没有恐惧和害怕,脸上全然都是放松的神色。 “阿睿,你不要怪我,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如果让你做选择的话,你肯定也会让我活下去的吧?” 苏睿苍白的脸色变得铁青,眼眸中充斥着阴狠和怨毒,“你好狠的心。” 他自己愿意舍弃生命让袁吟活下来是一码事,袁吟主动杀他又是一码事。 这怎么能够同日而语呢? 苏睿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寒意,冻得他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一颗心狠狠地坠落下去,再也无法继续跳动。 那个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袁吟的苏睿,在这一刻被袁吟亲手杀死,同时被杀死了的,也有苏睿的一颗少年的心。 刻骨铭心的恨意猛然间门爆发,苏睿开始了濒临死亡前的垂死挣扎,他拼尽全力双手抵上了袁吟的胸膛。 猝不及防之下,袁吟直接被推的摔倒在地,而苏睿也因猛然间门爆发再次呕出了一口鲜血,但他却恍然无觉,手指随意的擦了擦唇角,硬是将被袁吟插进了心口的匕首给拔了出来。 苏睿几乎已经用尽了力气,他挣扎着扑过去,瞄准时机,将染着自己鲜血的匕首狠狠地插进了袁吟的肩膀。 他终究还是想要听她的解释的。 袁吟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像一条死鱼一样无力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苏睿爬到了袁吟的身边,几乎是有些歇斯底里,他的爱隐忍且漫长,但却绝不允许有丝毫的玷污。 他声色俱厉的望着袁吟,额间门青筋毕露,“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可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那一声声凄厉的质问在一片死寂当中异常的明显。 苏睿面容阴翳,他的灵魂早在袁吟对他动手的那一刻消失殆尽,此刻剩下的只不过是一句尚且不甘心的腐朽的躯壳罢了。 在苏睿声声地质问当中,袁吟突兀的又落下了泪,一改之前狠戾的模样,伤心绝望的仿佛是秋风中一片孤独的落叶,“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想活下去的,阿睿,对不起,我错了……” 袁吟闭上了眼睛,全然一副任君所为的模样,“对不起……” “如果你要杀我,那便杀吧,我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反抗,就当是这么多年为你喜欢我的事情,拥有一个最终的结果。” 听了这话,苏睿猩红的眼眸渐渐的淡了下去,紧绷的身子也松懈了一些,他有些崩溃地跪在地上不知所措,“你……你说的是真的?” 袁吟一直是以大大咧咧的女汉子的形象出现在苏睿的面前,和此刻的她却忽然变成了另外一模样。 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点点的泪痕,整个小脸一片煞白,仿佛弱柳扶风一般的脆弱。 袁吟的长相并不差,此刻的她侧着一张脸,将受了伤的左脸完全隐藏了起来,露出完美的右半边脸蛋对着苏睿。 美人绝望的流着泪,似有千般委屈万般难过,脆弱无比的模样足以让众多男儿为其心软,更何况是苏睿这个对她情根深种的人呢。 苏睿眨了眨眼,心中有无尽的后悔,但幸好,他刚才捅的是袁吟的肩膀,并不会给她带来致命的伤害。 抬着手小心翼翼的捧起袁吟的脑袋,苏睿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对不起……” 然而,就在在苏睿陷入后悔的时候,袁吟却猛然间门爆发了起来,她直接劈手从苏睿那里夺过匕首,动作没有丝毫的迟疑,下手是又快又狠,接连在苏睿的心脏上捅了十几刀才停了下来。 殷红的血色几乎二人彻底的浸透。 袁吟也有些脱力,整个人瘫软在地。 本就间门隔的不是很远,时喻等人听到这边的打斗声赶了过来,但他们终究还是来迟一步,苏睿身上的伤势太过于严重,已经无力回天了。 而袁吟在看到他们走过来的时候立马拔腿就跑了。 苏睿无助的躺在地上,再一次为自己的轻信而感到后悔过,然而,现在他如何的后悔都已经晚了,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凉下去。 他咬破牙龈满嘴是血,恍惚间门,想起了之前和时喻他们一起组队通关的时候。 那时的他们配合默契,每个人都可以放心大胆的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通关要是拿在谁的手里都一样,因为他们是全心全意互相信任着的一个小队。 而现在,自己抛弃所有,只为了能够让她安全活下去的袁吟,只为了一枚所谓的通关钥匙,对自己下手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的犹豫。 层层叠叠的后悔贯穿全身,如潮水一般将他整个人都给淹没。 明明……明明他有许多可以交付后背的队友。 明明……他可以活着走出这个吃人的游戏。 可是,他都做了什么呢…… 他抛弃一切所换来的,不过是袁吟毫无顾忌的背叛而已。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要那么信任袁吟了。 可惜啊,这个世界上最缺乏的就是早知道。 苏睿艰难的转动着脖子,隔空望向了光明之巅的山顶,嘴唇蠕动半天,无声的说出几个字,“阿喻……我想回家,回到我们熟悉的校园里去……” 然而,对于苏睿临死前的后悔,时喻内心没有丝毫的动容,他漠然的望了苏睿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满含恶意的笑容,“想的美。” “求……” 苏睿脖子伸长,眼球几乎要冲出眼眶,大口大口的鲜血不断的涌出来,他几乎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在等待着时喻的妥协,“求你……带着我的尸体,回去……” 俗话说死者为大,但时喻只觉得可笑,苏睿想用道德绑架他这个没有道德的人,何其天真。 “你想的可真美。” 清冷的嗓音传出,伴随着的是时喻无比嘲讽的眼神。 第103章 “嗬——” 苏睿瞳孔猛然间放大,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一下,随即,便彻底地归于了平静,他死死的瞪大了双眼,眼眸当中满含着浓烈的不甘和愤恨,只不过啊,再多的怨恨也好,不舍也罢,终究是没有机会抒发出来了…… 到死,他也回不了人间,那片满是欢声笑语,没有任何危险的人类世界,他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他死了。” 众人围绕着苏睿的尸体,过了许久,林然万般悲凉的说了一句。 他们这一路走来也见过了太多太多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鲜红的血色几乎都模糊了他们的双眼,可终究那些人对他们来说都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而已,自己小队的人,即便是历经了各种艰难,也完好无损的活了下来。 可是现在…… 明明他们已经到达了光明之巅的山脚下,明明只剩下一步之遥,就可以爬上山顶,彻底地离开这个吃人的游戏,回到那个温暖的世界里去。 可是,因为一个女人,一个早已经背叛了他们的女人,苏睿被杀死了。 “你怎么就这么蠢?”林然蹲在苏睿的尸体旁边,脸色格外的难看。 他攥紧拳头狠狠地用力打在了苏睿的脑袋旁,胳膊上的肌肉一条一条的鼓起,手背上青筋毕露,甚至因为太过于用力,握紧的拳头的关节处都渗出了丝丝的血迹。 但林然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只是呆呆地看着苏睿的尸体。 别看他平日里总是脾气暴躁的骂这个怼那个,但同宿舍里他和苏睿的关系却是最好。 如今,眼睁睁的看着昔日活泼跳腾的同伴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林然的心里非常的不好受。 他眼睛微微有些泛红,牙齿咬的唇瓣都几乎快渗出了血,一字一顿说的无比的艰难,“你怎么就这么蠢啊?!!我们说好大学毕业以后一起创业,说好一辈子做好兄弟,但你怎么能……” 瞪大的双眸中沁出了一滴泪,林然哽咽的说不下去一个字,他好想把眼前这人拉起来,摇晃着他的脑袋狠狠地骂他一顿。 可他却又知道,即便他再怎么骂苏睿,他也不可能听得到了。 “怎么就死了呢?”陆凌峰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脸色微微发白,“那么多那么危险的关卡都活着走过了,他却……死在了这个时候。” 说到这里,陆凌峰再次哽咽了。 所有人的心里都很是不好受,即便苏睿的死是他自己不听劝,非要和袁吟搅在一起的缘故。 可他终究,是他们出生入死的队友。 凝重的氛围在几个人中间散开,他们面色沉凝,眼含悲伤,每个人的内心都很是复杂。 时喻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找个地方把他埋了吧,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的尸体就这么暴露在是个地方。” 斯人已逝,但活着的人还需要继续活下去。 危险时时刻刻在他们身后追逐,容不得他们停下半分的脚步。 怀着沉痛的心情,众人找了处风景秀丽的地方,开始用手中的工具挖起了坟包。 而另一边,袁吟拿到通关钥匙以后就立马去找秦虓汇合了。 远离人群的一处密林里,秦虓的身体隐藏在夜色当中,深沉的目光像狼一样注视着周围,冰冷的眼神当中带着深深的怀疑和防备。 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男人迅速产生躲在一棵大树后,随即一把短刀衡在了来人的脖子上,他的声音危险又冰冷,像是黑夜里盯上猎物的毒蛇,“你是什么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袁吟一把扯下了包裹在脸上的面巾,“是我。” 秦虓松了一口气,这才把短刀拿了回来,“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他之前几乎是被时喻吊着打,身上的每一个伤口都在不断的往外渗着血,此时心中憋着的那股气儿一下子松下来以后,秦虓瞬间一个脱力就跌倒在了地上。 袁吟扶着他的肩膀扛起他来到一棵比较平坦的大树旁,“你先休息一会儿,我看看你的伤口。” 不外乎袁吟与虎谋皮。 毕竟在她看来,秦虓虽然是人狠了一些,可比起时喻那一群人对她却还是好太多了。 当初在沙漠那个关卡的时候,她被流沙淹没,没有一个人来救她。 漫天的沙子遮住了她的眼,流动的沙砾不断的倒灌,宛若海水一般铺天盖地的涌来,她的身体也在极速的下坠,就好像是陷入了不知究竟深度在何处的泥潭。 无论她如何的挣扎,却始终都起不到任何的作用,眼前什么都看不见,甚至连呼吸都逐渐开始变得困难。 那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让她的内心极度的恐慌。 她这辈子都从来没有那么的害怕过。 然而,就在她以为她要彻底死在流沙当中的时候,突然有一双十分有力的手臂紧紧的抱住了她的腰,拼尽了全力地将她从流沙里拉了出去。 她因此而获救,可将她拉出去的那个人胳膊却脱了臼,甚至是因为太过于用力,手臂上的血管都崩裂了。 而那个人,就是秦虓。 陌生的气息,阴冷的眉眼,却让她在茫茫的大漠中莫名的感到心安。 一路走来的队友放弃了她,一个曾经和他们结过仇的人却选择了救她。 几年的同学情,深深的暗恋意,却根本比不上一个并没有多么熟悉的外人。 多么可悲又可笑。 自那以后,他们两人相依为命,一起闯过了一个又一个关卡,一路上秦虓始终冲在前面保护着她,秦虓身受重伤,浑身鲜血淋漓,她自己却只受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伤而已。 如此的情深意重,又怎能是时喻和苏睿可以比拟? 袁吟的嘴角撇了撇,杀了苏睿拿到他手里的通关钥匙她一点都不后悔,她只恨自己能力有限,没有办法把时喻也给杀了。 秦虓靠坐的地方,已经被滴滴答答的血液染红了一大片,他稍微一动作,身上伤口处的血液渗得更快,带着一条狰狞的疤痕的脸色惨白的若白纸一般。 袁吟心里泛起了丝丝的疼,她抬手探上了秦虓紧皱的眉眼,声音微微颤抖着问,“是不是很痛啊?” 秦虓摇了摇头,努力扯起嘴角冲袁吟露出了一抹笑。 可那笑容里确实抑制不住的苦涩和惨淡。 袁吟心疼的越发厉害了,她急急忙忙的拿出了从苏睿那里顺来的伤药,“你先别笑了,我给你疗伤,不然你这个样子根本没有办法坚持到光明之巅的山顶的。” “嗯,”秦虓再次扯起了唇角,“麻烦你了,要不是因为我的身体实在是无能为力,我也舍不得你去冒险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哪有什么危险?”袁吟满不在乎的说道,“苏睿究竟有多么的喜欢我,我心里可是清楚的很,之前在沙漠那个关卡的时候他没有救到我,他肯定后悔死了,再次看到活着的我,他一定来不及思索其他,只会想着如何弥补我而已。” “所以……”袁吟调皮的眨了眨眼睛,“通关钥匙我已经拿到手了,不过是受了一点皮外伤,不打紧。” 说着这话,袁吟已经将秦虓身上的衣服都给剥了下来。 他身上的伤口很多,而且每一处都很深,又因为时喻专挑他受伤的地方打,每一处伤口处皮肉都在外翻着,看起来格外的狰狞恐怖。 最危险的一处是一个腹部的刀伤,从左下方肚脐眼的位置一直划到了后腰,流出来的鲜血都凝结成了黑色的血痂,和外面的衣服粘在了一起。 袁吟呼吸一滞,都有些不太敢去看了,她只觉得头皮发麻,连说话都开始磕磕绊绊,“我……我要把这个衣服扯下来才能给你的伤口处上药,可能会有点疼,你稍微忍一忍啊。” 秦虓面无表情,一声不坑,只是自顾自的找了一截树枝咬在了嘴里。 袁吟担心他疼得厉害,就先给其他的伤口处上了药,随后才小心翼翼的去扯一间和皮肉粘连在一起的衣服。 这个伤口实在是太大太深了,即便袁吟再小心不过,可当粘在一起的衣服被扯开以后伤口处又再次涌出了鲜红的血液,而且是上了伤药都止不住的那种。 袁吟急得哭出了声,“怎么办啊?再这样下去,你绝对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掉的。” 一口将嘴里已经咬碎的木棍给吐掉,秦虓绷着脸说道,“生火。” “啊?”袁吟有些不太理解,“我们不是要防止别人找到我们吗?为什么还要生火啊?” 秦虓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要不是因为棠悦为了保护她已经被杀死,他实在无人可用的话,他真的不想和这个女人再废一句话。 实在是太无脑了! “让你生火……”秦虓虚弱的连说话都十分的费劲,嘴唇蠕动半天最终只吐露出四个字来。 袁吟这下也不问为什么了,只迅速捡了一堆干柴就生起了火来。 昏黄的火苗在寒冷的夜色里带来了几份温暖,秦虓挣扎着将短刀架在火上烤。 过了一会儿,短刀的刀刃被烧得通红,像是打铁铺里烧红的烙铁一样。 这下袁吟终于是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她紧紧的咬着嘴唇,磕磕绊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对自己也太狠了。” 秦虓没有理她,只自顾自地将烧红的短刀贴在了自己的伤口上。 通红的刀刃触碰到血肉的一瞬间,就响起了“滋滋”的烤肉的声音,与此同时,还有一股烧焦的肉的气味缓缓的弥散开来。 秦虓嘴里紧紧的咬着一根木棍,牙齿之间都咬出了血,可他却始终一言不发。 拿着短刀的手臂上肌肉剧烈抽搐,额间一颗一颗宛若黄豆大小的冷汗不断的往下淌。 一直将一整条伤口全部都给烙熟,确认不会再有任何的血液渗出的时候,秦虓才终于一把扔掉了手里的短刀。 随后直接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袁吟急忙跑过去扶住他的身体,探了探他的鼻息。 确认秦虓还活着,袁吟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紧紧地将人搂在怀里,“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绝对不会让你死掉。” 在袁吟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躺在她怀里昏迷过去的男人的睫毛却微微的颤了颤,紧闭着的唇瓣也缓缓地勾起了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弧度。 —— 天光大亮,一轮金色的圆日遥遥地挂在空中,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休息了一夜的玩家们陆陆续续的起了身,开始一队一队的聚集在一起,时时刻刻的警惕着周围。 紧张的氛围不断的弥散,众人之间的战火一触即发,好似随时都可以爆发起一场惨绝人寰的战斗。 就在每个人的身体都紧绷的快要断掉的时候,消失了许久的AI再次出现在了半空当中。 它依旧是顶着一张马赛克的脸,带着那个标志性的令人牙疼的笑,“我亲爱的玩家们,恭喜你们走到了这里,只要能够赶在毒圈到达前爬上这座山的山顶,你们就可以活着离开。” “但是,很遗憾的告诉大家,你们手里通关钥匙的数量却完全不够你们一整个小队活着出去呢。” “可是关卡已经走完了,你们又该怎么拿到通关钥匙呀?” “当然,我允许你们抢夺钥匙,但是也要遵循一个规则,只能够在攀爬悬崖的过程当中出手,否则的话……” AI狞笑了一声,“我绝对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AI的话音落下的瞬间,人群瞬间变得愤怒了起来,一个个开始斥责它说话不算数。 只有时喻面色沉重,目光紧紧的盯着眼前的AI。 他们小队原本是获得了六把通关钥匙的,但是苏睿脱离队伍的时候带走了一把,他们就只剩下五把。 倘若他们想要凑齐八把钥匙成功通关,就必须要抢夺其他玩家手里的。 其他的玩家势必也会保护着钥匙不被人抢走,如此一来,想要活着离开这个游戏,首先要做的就是玩家们自相残杀。 将这些解释给了小队里的其他人听,时喻目光扫过众人,“你们都有什么打算?” “我……我不知道,我不想主动去伤害玩家,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 确定了其他人的内心所想,时喻直接开口说道,“那我们就先选择爬山,不去抢夺其他人手里的钥匙,但是,如果有别人来抢我们的,我们也绝不能心慈手软。” “听明白了吗?” 一群人摩肩擦踵,“明白。” 时喻点点头,拿出提前用藤蔓编织好的“绳索”,用力的往山崖上一甩,藤蔓另一端的箭矢就深深地卡进了石壁里。 他扯了扯藤蔓的底端,确认能够支撑住他的身体以后就准备往上爬。 而此时,一根箭头上淬了毒的箭矢,也已经对准了他的身后……! 第104章 正午的日光耀眼又明亮,照在玩家们的身上投下一个又一个清晰的影子。 时喻紧了紧手里的藤蔓,突然就发现光滑的岩壁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那是一根箭矢。 时喻果断从腰间处取出一把匕首,刀锋倏然探出,对准了他后背左边肩胛骨处的箭矢就瞬间被他砍成了两段。 一脚踩在岩壁上,时喻扭头看向了箭矢来临的方向,果不其然,就在不远处的树林里,秦虓拉起的弓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收起。 时喻的眸光愈发的深沉,三两步蹬上岩壁,同时大声的提醒小队里的其他的人,“大家都小心一些,攀爬的时候都靠在我身边,不要独自一个人离队行走。” 连着六个关卡下来,小队的人也全部都见识到了时喻的实力,自然是对他的话没有异议,纷纷拿起早已准备好的藤蔓,勾着岩壁开始攀爬了起来。 秦虓见自己射出的一箭没有对时喻造成任何的伤害,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愤怒,反而是直接把手里的长弓扔在了地上,随后用脚狠狠地踩了上去,直到长弓的弓弦被他踩断,再也没有办法使用。 袁吟从他背后走出,脸上带着疑惑的神情,“你怎么还把弓给弄坏了?” 她遥遥的看了一眼已经爬上去十几米的时喻众人,一双眼眸里闪烁着万般毒辣的光芒,“趁他们攀爬的时候直接射出去,岂不是立刻就会要了他们的命?” 秦虓扭头看她一眼,声音淡淡,“你没听到AI说的吗,无论是想要抢夺钥匙,还是要杀人,全部都必须在岩壁上进行,我刚才那一箭不过是趁着姜时喻还没有完全攀上岩壁投机取巧了而已。” 袁吟撇撇嘴,一脸的不在意,“万一AI只是跟我们开个玩笑呢,这不就是直接失去了一个最好的杀掉他们的方法吗?” “要不是因为你把弓给弄断了,我还想直接出手试试呢。”袁吟十分心疼的看了一眼地上已经彻底不能用的长弓,撅着嘴巴嘟嘟囔囔。 秦虓都直接被她给气笑了,若不是因为留着这个女人还有用,他真的恨不得直接一巴掌拍死她。 不仅蠢,还很恶毒。 怨不得姜时喻会直接把她踢出局。 这一路上若不是因为自己一直护着,这女人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秦虓都不禁开始有些疑惑,继续留着这个女人,真的会对他有帮助吗? 狭长的眼眸微微垂了下来,遮去了眼底的阴霾,秦虓面无表情的开口,“如果不怕死的话,你自己可以去试试看。” “我这不是……” “没有长弓了嘛”几个字还完全没有说出来,前方的人群当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惊恐万分的叫喊。 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惧的东西,那人嘶吼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灵魂都在颤抖的凄惨。 与此同时,半空中那个巨大的充满马赛克的脸又开始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笑声,它的一张嘴几乎快要撇到了太阳穴,露出里面空洞的昏黑。 “哎呀呀,总是有玩家不听话呢,我说过了,不遵守规则的人,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不过……”AI仿佛是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不遵守规则的人,只有这么一个,还是有点可惜呀。” 它那双看不清楚眼仁和眼白的眼睛,斜斜的扫过所有的玩家,“我很期待你们的继续违反规则的行为,那样的话,将会带给我更多的乐趣。” 说完这话,AI这才再次将眼神投向了那个发出惊恐叫声的人——或许他此时已经不能够完全称之为一个人了。 他就站在阳光下,站的笔直笔直,金色的光芒落在他的身上,仿佛给他镶上了一层金边。 可此时,他身上发生的一切却无比的令人恐惧。 ——除了一个脑袋还完好无损以外,他浑身上下所有的皮肤都从脖子上开始一点一点的脱落,就像是在脱衣服一样缓缓的褪去。 可他褪去的却是一层活生生的人皮。 剥了皮的血肉曝露在阳光下,靠得近的人还能够清晰地看到里面跳动的血管! 那人被控制了身体一动不能动,面对着身上皮肉被剥落的恐惧,他没有办法做出任何的补救,只能无助地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喊。 袁吟被吓得浑身一颤,结结巴巴的开口询问,“这……这是怎么了?” 秦虓的眼帘微微掀起,眉眼中染着淡淡的讽刺,“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对正在攀爬中的玩家出了手而已。” 袁吟猛地呼吸一滞,吓得她张大嘴巴半天都没有收回去,“这……这么恐怖的吗?” “不然你以为呢?”秦虓饶有所思地打量着袁吟,心中十分的不解,都已经在游戏世界苦苦挣扎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会觉得AI是一个仁慈的东西呢?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保护她太过了? 若真是这样…… 那可真是太好了! 秦虓的脸上缓缓扶起一个万般灿烂的笑容,他抬手轻轻搭在了袁吟的肩膀上,顺带拂去了她零散在额前的碎发,声音温柔的开口,“放宽心,我是绝对不会让你陷入这种危险的境地的,我肯定会好好的保护你。” 袁吟的双眸也变得格外的温柔,她小心翼翼的靠在秦虓的胸膛上,温顺的完全不像是曾经那个大大咧咧的她,“只能和你在一起,我就算是死也无憾了。” “傻姑娘,我怎么会舍得你去死呢?”秦虓抬手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但脸上的神情却充满了鄙夷。 “你不死,我又怎么能够活的下去呢?”轻轻闭上了双眸,秦虓在心里补充说道。 看着时喻他们已经攀上去了十几米的距离,成功变成了其他玩家的眼中钉和肉中刺,秦虓也牵着袁吟的手走到了山脚下。 —— AI的想法完全不能够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因为这一路走下来它制定的规则变了又变,完全是凭个人的喜好做事,丝毫没有半点规律可言。 时喻担心等他们爬到一半的时候,AI突然站起来说,只有前三个爬上山顶的小队才能活着离开,因此,他们必须抓紧一切时间,迅速爬到光明之巅的山顶上才行。 可会这样想的玩家不仅仅是他们一个小队,为了各自能够生存下来,攀爬在最前面的时喻小队就成了众矢之地。 无数的刀光剑影都在往他们这边落下。 如此下去,恐怕他们还没有爬到山顶,就已经要力竭了。 微微思索了一下,时喻提出来一个想法,“千阳身体不好没有办法和其他玩家正面斗争,杨帆体能差了一些,不能够持续性的作战,不如我把钥匙都交到你们两个的手里,你们不用思索,其他也不用担心会有玩家对你们出手。” “你们只需要拿着钥匙拼尽全力的往上爬,你们的背后和安全,交给我和其他人处理就好。” 如此一来,有身手的时喻,林然,陆凌峰,李卓四个人就可以直接将姜千阳和张杨帆都围在中间,抵挡住来自四面八方的伤害。 不需要每一个人一边注意着周围玩家的攻击,还要小心的保护钥匙,还要往上寻找可以攀爬落脚的地方。 这样既可以节省体力,也可以尽最大的可能保住每个队友的生命。 “当然,”时喻并没有直接把话说死,“如果你们不放心自己的安全,也可以当我没有说过这件事。” “我怎么可能不放心哥哥呢?”姜千阳冒着细汗的苍白的面容上,全然都是坚定的神色,“我相信大家。” “我也相信大家,”张杨帆捏了捏拳头,“如此一来,我倒是可以轻松许多了。” 两个当事人没有异议,其他人也没有提出别的意见,小队的人迅速交换了位置,成半包围的形式往前迈进。 时喻护在姜千阳的左手边,李卓护在张扬帆的右手边,林然和陆凌峰则是护在了他们的下面,将他们俩保护的水泄不通。 此时,因着他们交换了位置,稍微的浪费了一点时间,其他的玩家们已经爬到了他们的跟前。 能够存活到最后一个关卡的玩家,个个都身手不凡,一时之间,众人的厮杀变得万般的焦灼了起来。 眼看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时喻一手抓着绳子,一只手直接将短刀插在了腰间,换上了之前抢夺过来的手/枪。 “砰!砰!” 接连两枪直接毙命了两个围攻过来的玩家。 那两个玩家死后,一枚金灿灿的钥匙直接浮现在了时喻的面前。 迅速将钥匙收起拿给姜千阳,时喻冷冷地注视着其他的人,“如果不想死,你们可以继续过来抢。” 在所有的玩家手里的武器都是冷兵器的情况下,时喻的手/枪一下子就震慑住了他们,除了个别几个还在虎视眈眈,方才还为在他们周围的玩家纷纷做鸟兽状散。 —— 秦虓将藤蔓绑在了袁吟的腰上,随后露出一抹温柔的浅笑,指着头顶上的时喻等人慢悠悠的开口,“你看姜时喻他们,因为大家都知道拿着通关钥匙的人是姜千阳,所以几乎大半的攻击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我不想让你陷入到这么危险的境地当中来。” 秦虓在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弯了腰,目光直直的往进了袁吟的眼底,深邃的眼眸当中流淌着滚烫的热意,几乎快要把袁吟彻底的给溺毙。 回想到这个人一路上对她的保护,袁吟整颗心都软了下来,她颤抖着躲开秦虓的目光,小声的询问道,“那我需要做什么吗?” 秦虓点点头,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要不你直接把你手里的通关钥匙都给我吧,然后你负责一路往上爬就行,我在后面为你保驾护航。” 秦虓的这番话说的字字深沉,无比的认真。 没有什么情话还能够比得过这一句了。 袁吟羞涩的点了点头,想也没想的就直接把通关钥匙给拿了出来,“我相信你。” 说完这话,袁吟还飞速地点起脚尖在秦虓的唇角吻了一下。 蜻蜓点水般的亲吻若羽毛一般划过,只留下一丝清淡到几乎察觉不到的温热。 但秦虓的胃里还是忍不住的恶心,恶心的他快要直接呕出来。 双手迅速搭上了袁吟的肩膀,强硬的掰着她背对过去,“你快往上爬,再晚一点我们可能要被落下了。” 袁吟也知道,只有成功的爬到山顶他们才能够活下去,因此迅速抓着藤蔓就开始爬了起来。 只顾着一路往上攀爬的她并没有看到,片刻之前,还温柔地对他说着情话的秦虓在她转身的一瞬间立刻蹲在地上开始干呕。 —— 一开始整个山脚下的山壁上都几乎攀满了人,可随着时间渐渐地流逝,存活着的玩家越来越少,山脚下堆满了被摔得支离破碎的尸体。 因为头顶的太阳不断的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尸体不过被晒了短短一会儿的时间就已经发出了阵阵的尸臭,那不断易散的臭味引的无数黑色的乌鸦一边叫喊着一边飞速往这边赶。 鲜血淋漓的尸体上,停留着数之不尽的乌鸦,它们长长的喙尖锐无比,只需轻轻在尸体上一戳,就能够迅速扯下一大块肉来。 AI看着这样的一幕,笑得更大声了。 原来这就是人类呀,这就是它从前根本就没有办法体验到的人性,竟然是这般的有趣。 充满马赛克的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山壁,随后AI就发现上面存活的人竟然还有许多,细细一数竟足足有100多个。 这可不成,如此历经艰难千挑万选出来的,必须要是精英中的精英才行。 这么多的人,又怎么能够挑选出万里挑一的精英呢? AI张大嘴巴发出一阵奸笑,随后冰冷的令人牙酸的机械音就再次传了出来,“毒圈已到达山脚下,各位玩家们,你们可要注意往上爬了哟。” 这话一出,原本还慢慢悠悠的荡漾在后面,准备捡漏钥匙的玩家们再也没有办法慢下来了。 像是屁股上被点了一把火,一大群人开始拼了命的往上爬,唯恐自己直接死在毒圈里。 然而,看着他们为了活命都开始不去争夺钥匙了,AI心里又有些不太畅快。 巨大的眼珠子转了转,一个想法在此在他脑海当中浮现,他慢慢悠悠地笑着,一步一步的逼着玩家自相残杀。 “啧啧啧,怎么都开始不去抢钥匙了呢?忘了跟你们说件事,我亲爱的玩家们,如果在爬上山顶的时候,你们的小队当中没有集齐八把钥匙的话……” “你们整个小队所有的人,都将直接被我诛!杀!” “卧槽!”听到这话的林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直接从山必上摔下去,“这狗屁AI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它是不把我们玩死不罢休是吗?” 时喻的眼眸也沉了沉,里面闪过晦涩莫名的光,“我们现在有六把钥匙,要活下去,就必须再抢两把。” 李卓心脏一紧,苍白的面容上更失了几分血色,“意思是,我们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先学会主动杀人。” 他们终究还是要回到现实世界里去的,这里没有法律,没有制度,杀了人也不会承担任何的责任。 但时喻却不想让小队的人主动去沾染上其他人类的血,现在他们被逼无奈的反击那是没有办法。 可如果一旦主动去杀人,沾染上了那种气息,等回到现实社会里去,会有很大的可能变成一个真正弑杀的人。 “再等等,”时喻目光冷凝,“我们先爬到上面去,停在悬崖边上,不到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不希望你们主动去杀人。” 但是,山脚下的毒圈步步收紧,而且速度越来越快,过片刻的时间就已经吞噬掉了爬的最慢的几个小队。 不同于因为打斗从山必上落下去的那些正在被乌鸦蚕食着的尸体,这些被毒圈追上的玩家,甚至连一具尸体都来不及留下,就已经彻底的消散在了阳光里。 灰飞烟灭,也不外如是了。 如此骇人听闻的一幕,深深的刺激到了一众玩家们的心脏,他们逐渐的开始变得疯狂,开始不惜一切代价的厮杀,甚至隐隐有了开始对同伴下手的征兆。 此时,半山腰处,秦虓正跟在袁吟的身后快速的攀爬,“你再快一点,毒圈马上要追上我们了。” 袁吟磨的手指通红,“嗯,我知道。” 毒圈寸寸收紧,下面的玩家根本来不及去思索抢夺其他人手里的钥匙,只顾着没命的往上爬。 可这座山峰再是高耸,终究也有爬到头的时候。 秦虓和袁吟两个人缩在众人的身后,一路爬到了山顶的下方,都没有遇到任何一个玩家的攻击,除了有些气喘吁吁以外,倒也没有受到别的伤害。 但是,现在却再也容不得他们继续苟下去了。 光明之巅,悬崖下方半寸的距离处,活着的玩家全部都聚集在了这里,他们手中没有任何一个小队凑齐八把钥匙,没有办法直接翻身爬到上面去。 在这里,抢夺到剩余的钥匙,爬上去就能活。 被人抢走了钥匙,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成败在此一举,所有的队伍都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对方。 不知道是谁嘶吼了一声,一群玩家开始了不管不顾的大厮杀。 即便时喻的手里拿了一把□□,可这把□□终究也只有剩下十七发子弹,没过多久就已经全部用完,山脚下也多了十七具被子弹打死的尸体。 子弹消耗的一刹那,时喻迅速拔出了腰间的匕首,他手中利剑挥舞的速度几乎快要达到了极致,每出一刀都快出了残影,刀刀都沾染上了玩家鲜红的血液。 但因为他们只缺两把钥匙,快的就凑齐了。 拿到最后一枚钥匙的瞬间,时喻迅速将姜千阳和张杨帆推上了山崖,然后冲着小队的人大喊,“快点上去!” 众人离光明之巅的山顶,本就一步之遥,如今拿到钥匙后没有丝毫的恋战,一把推开和自己正在对战的玩家就迅速爬了上去。 秦虓这边也在疲于应对,他身上本来就受了许多的伤,腰间那道巨深的伤口虽然被他用炮烙之法暂时止住了血,可随着这一段时间连番的动作,又开始渗出了丝丝的血色。 挥着短刀的手臂累的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眼前也被鲜红的血色给覆盖,麻木的只剩下了杀戮。 周围的玩家越来越少,可留下来的玩家能力也越来越高。 “噗呲——” 又一个玩家举着手里的刀攻击向秦虓的时候,他再也没有了力气阻挡,竟是直接一把扯过袁吟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利刃扎入□□当中的声音是这般的悦耳,让秦虓都不由得沉醉的微微眯起的双眸。 袁吟还在费力的阻挡着攻击向她这边的玩家,猝不及防之下她就已经被一刀捅进了心脏。 看着那双紧紧拉在自己腰间的手,袁吟几乎是目眦欲裂。 “啊啊啊啊啊!!!” 她猛的一下咬紧了牙关,声嘶力竭的大喊,“我杀了你!!!” 她浑身上下都颤抖的厉害,双目赤红,面容扭曲的仿佛要吃人一般,疯狂的恨意几乎快要化成了实质。 “为什么?”袁吟整个人陷入到了一种绝望的癫狂当中,“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不是说你爱我的吗?” “爱有个什么用?”秦虓满脸的嘲讽,“这种话也就你会相信了。” 没想到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骗局而已,袁吟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她咬了咬牙,发了疯的想要直接杀了秦虓。 但是很可惜,就在她反手想要回击秦虓的一刹那,秦虓已经用短刀砍断了挂在她腰间的藤蔓。 光滑的崖壁上没有半分能够落脚的地方,只除了缠绕在他们腰间的藤蔓。 藤蔓一除,上百米高的悬崖,袁吟没有丝毫阻拦的重重摔了下去。 就在身体控制不住的急速往下坠的时候,袁吟的目光还死死的盯在秦虓的身上。 临死她都有些不太相信,一路上那么保护着她的人,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拉着她挡刀。 恍惚之间,袁吟响起了被自己杀掉的苏睿。 那人被她用刀捅了一下心脏都还愿意相信她,可她却把他杀掉了。 自己信任不已的秦虓,到头来却是那个将自己利用的最为彻底的人。 一路上对她的保护,也不过是为了她手里的通关钥匙,也不过是为了能够在最后一个关卡的时候,让他有个助手罢了。 想通了这一切的袁吟眼角划过一滴血泪。 身体摔落在地上的一刹那,她脸上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 她为了秦虓杀了苏睿,结果最后秦虓为了活命又害死了她 如此……应该算是报应吧。 秦虓趁那个人一刀刺入袁吟心脏的时候反手一刀解决了他,随后拿到了浮在半空当中的最后一枚钥匙。 低着头最后看了一眼已经摔落在地上彻底死去的袁吟,秦虓勾着唇瓣轻轻叹了一口气。 若不是因为他一路上保护袁吟,她恐怕早就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虽然自己保护她也是别有用心,但让她活了这么久,也算是对她仁至义尽了。 八把钥匙已经收集齐,只要攀到这个悬崖上面,他就可以彻底的离开这个该死的游戏。 一想到这,秦虓也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兴奋的神色,他紧了紧间的藤蔓,攀着悬崖边就要翻身爬上去。 可就在他的手放在光明之巅的悬崖边上的时候,却突然出现了一只脚,狠狠的踩在了他的手上。 秦虓心跳一滞,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就和时喻带着浅浅笑意的视线对在了一起。 时喻勾着唇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含笑的眉眼中是快要溢出来的恶意,轻轻摇了摇头,时喻漫不经心的开口,“你想上来呀?”! 第105章 天红云,满海金波,细碎的阳光洒在时喻的背影上,落成点点斑驳。 他说话的声音无比的温柔,甚至还带着青年人特有的一丝磁性。 可就是这般润朗如玉的声音,在这一刻落在秦虓的耳朵里,却只让他感到了无边的恐惧。 秦虓只觉得一股寒气不断地从心底冒了上来,冷的他不停的打寒战,就连牙齿都在嘎吱嘎吱的打着抖,他一脸的不可置信,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嘶吼出来,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已经集齐了八把钥匙了,我马上就可以活着离开这里,你快点给我让开!” 秦虓只觉得一阵恶寒,只要一回想到他之前对时喻他们出手的行为,他的心里就忍不住的发冷。 明明他已经闯过了所有的关卡,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可站在崖顶上的那个人,却可以肆意妄为的决定他的命运。 时喻微微蹙眉,唇角轻动,嗓音里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冷,“秦虓,你觉得,我应该放你上来吗?” “你能告诉我,袁吟去哪里了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边这么的危险,袁吟说不定就是被哪个玩家给杀死了,根本不关我的事……”秦虓低沉的嗓音不断的喃喃着,仿佛是一个濒临死亡之人,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你快点让我上去,我已经集齐钥匙了,我要活下去。” “不可能!”时喻尚且未开口,林然突然冲过来,一脚踩在了秦虓的另外一只手上。 他的身上还残留着方才厮杀的血迹,斑驳的血痕配上他满身鼓鼓囊囊的肌肉,让林然看起来无比的骇人。 现实世界中,他和苏睿就是非常好的朋友,到了游戏世界里,两个人虽然时常拌嘴,但是关系不仅没有倒退,反而是更近了一步。 他们互相扶持,交托后背,做到了真正的生死与共。 可就在生的希望即将到来的那一刻,苏睿却被袁吟给害死了。 而让袁吟那么做的幕后之人,就是秦虓! 袁吟已死,林然没有办法去找一个死人报仇,但这个为袁吟出谋划策,真正在暗中谋划了苏睿的死亡的人,他还是可以将他铲除的。 林然蹲在悬崖边上,笑意盈盈的看着秦虓,“你该不会以为,你和袁吟两个人害死了苏睿以后还能够完好无损的活下来吧?” “阿喻是告诉我们不能够主动去杀人,但是啊……”林然长叹了一声,随后,幽深的眸子当中刹那间迸发出仇恨的光芒,“像你这种作恶多端,自私自利,连自己的队友都能够拿来挡枪子的人,又怎么能配称之为人呢?” “所以……”说到最后,林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总结道,“杀了你,并不算杀人。” 似乎是为了能够得到一个安心的理由,林然扭头看了时喻一眼,“阿喻觉得我说的对吗?” 时喻略微一挑,眉眼中潋滟出几分笑意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离开了这里,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时喻的话瞬间给了林然莫大的鼓励,他仰着脑袋仰天大笑一声,瞪大的眼角微微沁出了一滴泪痕,“阿睿,我不会让你独自一个人孤独的离开的,马上,就会有人要下去陪你了,你等我……” 踩在秦虓手背上的脚越发的用力了起来,指节与地面剧烈的摩擦,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刹那之间,秦虓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几乎是没有了丝毫的血色,他的眼眸里挣扎过几分阴翳,但随即又变成了带着乞求的微笑,“求求你……放过我……苏睿不是我杀的啊!杀了他的人是袁吟!是袁吟!” “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她啊!” 秦虓都快要疯了,“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你报仇找错人了。” 林然声音冷淡,宛若一个毫不负责任的渣男,“那又如何?” 他勾着唇缓缓蹲下身,“虽然人不是你动手杀的,但却是你告诉袁吟要这么做的,不是吗?” “少在那儿把自己说的多么善良,到底做没做,你自己心里比我还清楚。” “我没有!”秦虓几乎是疯了一般,眼眸当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像是被浇进了热油一样,一瞬间爆涨开来,猩红的眼眸里迸发出一股可怖又邪恶的光芒。 恐惧到快要怀疑人生的秦虓整张脸上阴云密布,身形都僵硬了几分,他努力的张了张口,试图给林然更多的筹码,“我家里有钱!我是正阳集团的董事长秦政的儿子,只要你现在放了我,我出去以后一定给你钱,给你一千万,不,一个亿!或者你想要多少都可以,只要你放了我……” 然而,令秦虓没有想到的是,他这话不说还好,就在他说出自己的现实世界当中的身份的时候,林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越发的阴沉了起来。 “原来你还有这么大的一个背景啊,按照你如此睚眦必报的性格,我一旦放你活着出去,我还能有活路走吗?” 林然轻轻笑了一声,然后用脚踩着秦虓的手指,将其一根一根的碾离了悬崖的边缘。 “哥……”姜千阳走过来扯着时喻的袖子,眉头轻轻的皱起,“林然哥这样……真的好吗?” 这一路上,时喻都在时时刻刻的给他们强调着不要主动去杀人,因为他不想让他们变成满手沾满血腥的怪物。 可现在……却纵容林然对秦虓出手。 姜千阳眼睛眨了眨,“我有点担心林然哥。” 毕竟被逼无奈之下的被迫反击,和主动去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心理上带来的压力是完全不一样的。 时喻幽冷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视过了林然和秦虓,眸光清透潋滟,嗓音清冷疏离,“没事,就算林然不动手,我也会亲自解决了秦虓的。” 时喻一字一顿,每一个冰冷的字眼都不断的刺激着秦虓的心脏,直刺的其鲜血淋漓。 随着时喻冷漠的话音落下,秦虓的眼眸当中闪过一抹晦涩难辨的光,他几乎快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像一个困顿于牢笼的囚徒一般,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你们……真的要这么狠吗?” 说到最后,秦虓的声音是崩溃的低沉,“我可以给你们钱的啊,要多少有多少……” 时喻缓缓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的立在秦虓的面前,他微微挑了挑唇,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你的钱,还是留着下辈子自己去花吧。” 突然,悬崖边上凭空发出一道绝望的嘶吼,秦虓瞳孔骤缩,下意识地低下头,就看到一把长刀已经从他的背后刺入,贯穿了他的整个身体之后,又从胸前穿了出来。 “哈哈哈哈——我做到了,我做到了!我集齐八把钥匙了!” 就在那把长刀贯穿了秦虓心脏的一刹那,他凑齐的八把钥匙瞬间散落了出来,金灿灿的钥匙漂浮在悬崖的边缘,引得其余的玩家奋不顾身的争抢。 可秦虓却已经完全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他紧紧攀在悬崖边上的手指再也抓不住一丝一毫,整个身体在重力的作用下,直直的向悬崖底部坠落了下去。 意识飞快的从身体剥离,极速下坠的瞬间,秦虓眼前浮起了一张张他无比熟悉的面容。 有被他拿来挡了乱箭的休闲服女,有被他利用做了替死鬼的光头男,有为了救他,连一个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下来的棠悦,也有一路上被他保护,最后成功替他挡下致命一击的袁吟。 原来,他曾经也有那么多的队友啊。 原来,他本并不是孤身一人啊。 可最后,怎么就只剩下他自己了呢? 难道他错了吗?可他也只不过是想要活着而已,想要活着,有错吗? 眼前的视线彻底的模糊,仿佛是蒙了一层朦胧的雾,再也看不清楚一丝一毫的东西。 秦虓伸出手往上够了够,试图抓住些什么,可任凭他的手臂怎样的挥舞,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抓住。 秦虓感觉自己灵魂深处有一种东西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融着,而他根本无法阻挡这个东西的消亡,眼睁睁的看着它一点一点的被摧毁,直到彻底的消失不见。 他曾满脸鄙夷地看着那些落在光明之巅山脚下,被乌鸦蚕食的尸体,可此刻,他也成为了他们当中的一员。 山顶上喧闹的打斗声不绝于耳,但秦虓却再也听不到了。 带着浓烈的遗憾与不干,他死在了黎明到来的前夕。 —— “哎呀呀,”当所有幸存者的小队全部都爬上光明之巅的时候,带着马赛克大脸的AI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让我来数一数,没想到啊,竟然还有四支小队存活着,真是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恭喜你们凑齐了八把钥匙活了下来,现在到了该验收成果的时候了。” AI的身形瞬间缩小了一圈,它在存活下来的一十几个玩家当中来回的穿梭,最后停留在了时喻的面前。 没有眼仁和眼白的眼眸眨了眨,机械的嗓音当中带上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激动,“经过我的观察,无论是保护自己的队友,还是闯关争斗,你的表现都最让我满意。” 时喻目光清寒,神情冷冽如冰雪一般,丝毫不惧怕AI,“所以,你什么时候放我们回去?” “回去?”AI张着大嘴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笑声,“我当然是会放你们回去,但是嘛……我希望你能够留下来陪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啊?” “这不可能!”时喻还没有说话,姜千阳瞬间就恼了,“我哥哥要跟我一起回去,你休想把他困在这里!” “游戏规则就是凑齐八枚钥匙登上光明之巅就可以活着离开游戏,”姜千阳怒目圆视着AI,“难不成你要说话不算数吗?” 经过几次和AI的交手,姜千阳已经察觉到了它的那些小心思,AI刚刚生出了人类的思想,最不喜欢别人将它和机器混为一谈。 姜千阳直接抓着这个点来了一个激将法,“对人类而言,说出的诺言就是一定要兑现的,你这个AI自然不懂,所以才会想着把我哥哥留在游戏里。” “谁说我不懂了?”AI一下子就恼了,“我已经观察清楚了你们人类的思想,你们贪婪,自私,心中充满无尽的欲望,我看的一清一楚,明明白白,我怎么会不懂?” “那你倒是快点放了我们啊!”姜千阳梗着脖子,“只有机械才会说话不算数。” “放就放!”AI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就开始对着光明之巅正中央的一块平地念念有词。 时喻冲姜千阳竖起了大拇指,无声的对他说了两个字,“真棒!” 其它幸存下来的三支小队的玩家也是无比的兴奋,不过他们也知道,此时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他们必须保持着最高的警惕,以免再次出现什么意外。 很快的,AI就召唤出来了一扇门。 那时是一个仿佛是用钻石打造出来的门,周身闪耀着七彩的光芒,门的两侧各矗立着四个像翅膀一样的东西,那东西晶莹剔透,中间还凹进去了一小块,正是一个钥匙孔的形状。 AI的马赛克大脸下划出来一只长得奇形怪状的手,它手指着那个门,“你们把钥匙放进去,就可以通过这扇门离开游戏世界了。” 听到AI的这话,一支四人的小队立马急速地窜了上去,美人手中拿着两把钥匙飞快地将其插进了钥匙孔里。 随着钥匙的转动,门的中央出现了一条漆黑的,一眼不到边的仿若能够将人的灵魂吸进去的甬道。 那支四人的小队抬脚走进甬道,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剩下两支队伍也走了进去。 最后则是时喻他们的小队,他们小队一共有六个人,时喻和林然各拿了两枚钥匙,其他人拿了一枚。 钥匙转动的一刹那,众人眼前爆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他们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睛恢复视线的时候,就发现们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游戏仓里。 游戏世界的时间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是一致的,游戏里过去了一个多月,现实中,他们的身体也在游戏仓中躺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虽然家人都有用营养液维持着他们的生命,可因为意识被吸进了游戏里,每个人的身体都瘦弱无比。 脸颊深深的凹陷下去,身上瘦的只剩下了皮包骨,看着就一副十分不健康的样子。 几个人是商量着一起玩游戏的,因此游戏仓也在一处。 众人匆匆忙忙地打开游戏仓出来,想要和活着的朋友来一个拥抱,然后就发现时喻的游戏仓还紧紧的关闭着。 姜千阳心头呈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那个AI之前就说想要把哥哥留下来陪它,它该不会真的把哥哥留在游戏里了吧?” “这个该死的说话不算数的东西!”林然愤恨的一拳打在了时喻的游戏仓外壳上,“该死的,我们必须要做点什么。” “我来试试吧,”张杨帆抿了抿唇,“我对于机械智能这一方面的东西尚且还有些研究,我看看能不能在外面弱只能对AI造成一些伤害,逼着它把阿喻放出来。” “好,我们一起想办法。”李卓抬手拍了拍张杨帆的肩膀,“我们是一个队伍的人,绝对不能抛下任何一个人。” “我去找我爸,”陆凌峰家里还算是颇有些势力,比起正阳集团也是不差多少的,“这么多的玩家死在了游戏里,游戏公司必须要给大众一个说法。” “我留在这里照顾我哥,”姜千阳的身体本就不好,经历了游戏当中的大起大落,此时他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光站在那里都已经耗费了全部的力气,若不是因为还挂念着哥哥的安危,他可能直接都要昏死过去了。 看着大家都做出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姜千阳不愿意当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就算他的身体没有办法让他做太多,他也可以留在这里照顾哥哥,保住哥哥的身体机能,让他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能够看到自己。 几人的动静引起了外面的人的注意,在管家机器人的通知下,家长们纷纷流着泪,一股脑的冲了进来。 看到他们的一瞬间,就将他们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差点死在了游戏里,让他们这些做家长的瞬间就撒下了两行清泪。 姜母搂着姜千阳安抚了好一会儿,这才渐渐地止住了眼泪,随后她视线环顾一圈,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你哥呢?” 姜千阳低着头两眼通红,“哥哥因为保护我表现的太过于出色,被AI给留下了。” “但是妈妈你放心,”姜千阳垂在双侧的拳头攥的紧紧的,手被上青筋毕露,“我一定会把哥哥救出来的。” “一定。” 说完这话,姜千阳的身体就再也支撑不住的倒了下去。 姜母心疼得无以复加,连忙抱着他去找了管家机器人。 林然,李卓,陆凌峰,张杨帆等人也全部都被接走。 全息游戏的AI智能生出了人类的思想,把将近上亿的玩家困在游戏当中一个半月,到最后只有一十多个人活着走了出来的消息宛若风一般瞬间传遍了整个世界。 躺在游戏仓里的玩家悄无声息地停止了呼吸,他们的家人原本以为他们只是意识被困住了,却没想到,原来他们早早的就已经死亡。 随着活下来的几个小队的人员开始发声,那些没醒来的玩家的家属心中留存着的最后一抹希望,也随之而破灭了。 这个世界在科技极速发达的同时,生育率也在迅速的下降,光这一个游戏当中死亡的玩家的数量就抵得上整个世界十年新生儿的数量了。 此事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创办了这个游戏的正阳集团,遭到了无数死去的玩家家属的疯狂打击。 堂堂一个世界排名前三的大集团,就这样在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土崩瓦解,秦家人几乎全部都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当正阳集团倒闭的新闻铺天盖地的宣传出来的时候,姜千阳他们这才发现,秦虓竟然就是这个游戏的创办者。 他造出来的AI,成为了杀死他的罪魁祸首。 如此,也只能说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吧。 然而,当正阳集团倒闭,秦家人全部都付出了应有的代价的时候,活下来的一十几个玩家,却几乎成了那些死去的玩家家属们围攻的对象。 他们的儿子/丈夫/女儿/妈妈……死在了游戏,再也回不来了,可这一十几个人,却完好无损的走出了游戏。 外界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在游戏当中经历了什么,可在别人看来,他们都是既得利益者。 学校是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回去了,存活下来的玩家全部都缩在自己的家中,小队的其他人家里还算是小有资产,能够护住他们,但张杨帆来自一个贫穷的家庭,就连参与到这场游戏当中,也是在李卓的热烈建议之下才开始的。 一时之间,他遭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 天空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身材瘦小的青年独自一人走在破败不堪的街道上。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雨水给浇透,裤子和衣摆上还沾染了许多的泥巴,甚至连脸上都有许多的青紫痕迹,唇边还有一丝隐隐的血迹。 “你凭什么活下来?他们都死了!” “你为什么不救救你的同学?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自私?” “你一个人活着难道半夜不会做噩梦吗?你难道不会梦到他们看向你的绝望的眼眸吗?” “他们都死了啊!死了!你为什么不去死?你凭什么还活着?” “去死!去死!去死!你这种人怎么还有脸面活下来?” …… 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一声声尖锐的谩骂,一双双绝望的眼眸……宛若附骨之蛆一般萦绕在张扬帆的脑海。 他做错了什么吗?他不过是想要活着而已,他没有主动去杀人,他只是反抗了而已,如果不反抗迎接他的就是死,他做错了吗? 可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怪他呢?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跌跌撞撞的往前走,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熟悉的朱红色大门出现在眼前,可他却根本没有勇气走进去。 他害怕啊…… 他害怕他一旦走进去,他们对他的攻击会落到奶奶的身上。 他只有一个奶奶,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可他还想要再看奶奶一眼,想看看她过的好不好,那要给她说一声不要再为自己担心,可是…… 低着头沉默了良久,张杨帆终究还是没有选择打开门进去,他转身走到了朱红色大门旁边的台阶上,双臂抱着腿缓缓的蹲了下去。 淅淅沥沥的小雨越下越大,逐渐变成大雨滂沱,深沉的雨幕遮盖了眼帘,放眼望去皆是一片阴寒。 就像张扬帆的内心一样。 李卓撑着伞走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身材瘦弱的青年努力地将自己蜷缩在一起,在漫天大雨中毫无顾忌地任由其冲刷着自己的身体。 他整个人看起来是那样的落寞与无助,仿佛是被全世界抛弃。 李卓的心上微微一疼,像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疼得他几乎快要捏不住伞柄。 他快速跑过去,将伞撑在了张杨帆的头顶,嘴唇颤抖了半天,可终究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的父母将他保护的很好,那些闲言碎语半句都没有落到他的耳朵里,若不是因为在智脑上和林然聊了一会儿天,他都不知道他们这些拼死活下来的玩家遭受了如此大的恶意。 李卓本以为自从从游戏里出来以后,张扬帆不再联系自己是因为却怨恨上了自己带着他进了游戏,怨恨自己将其拉入了那么危险的境地。 可他从未想过,那个呆呆笨笨傻傻的书呆子,只知道去图书馆学习看书的书呆子,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被无数的人唾弃。 可明明小书呆是无辜的,不是吗? 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被自己拉着去玩了一次游戏而已。 怎么就成了这样了呢? 李卓从没有如此清晰的认识过AI嘴里人性的险恶,他原以为游戏当中的玩家已经将自私自利发挥到了极致,可却没料到,现实世界当中的人心比游戏里还要令人感到恶心。 那些死去的玩家无辜,可他们活下来的这些人难道就活该被针对吗? 李卓的视线落在张杨帆的头顶,轻轻地喊了一声,“小书呆,我来找你了。” 在头顶的雨水消失的一刹那,张扬帆就发现了身边的人,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与之面对。 他们虽然一块经历了生死,半夜的时候在荒郊野外抵足而眠,可他们终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在学校的时候,他以为他们是一样的,他们在同一个班里上课,晚上睡在同一个宿舍。 可自从游戏里出来,他才发现了两人之间永远都跨越不过去的鸿沟,他们两人之间天差地别的身份根本就不是那点卑微的可怜的友谊可以阻挡的。 李卓有父母,有亲人,还有许多同生共死的朋友。 可他什么都没有。 有的也只是对于李卓的那一点……深埋心底永远都宣泄不出的……欲望而已。 张杨帆低着脑袋将其埋在了腿间,默默的流着眼泪,他不想让李卓看到这样脆弱的自己。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李卓举着伞的手都有些麻木了,张杨帆这才缓缓抬起了头。 但他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的落在李卓的身上,他站起身来背对着李卓,牙齿死死的咬住了唇瓣,挣扎了半晌,终于开口,“你走吧。” 李卓的眼睛微微有些泛红,“你是怪我吗?怪我带你进了这个游戏,怪我让你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也怪我……让你有家不敢回。” “不是,”张杨帆闭了闭眼,努力将涌出的泪水憋进去,“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我家里穷,从小都没有什么人愿意跟我玩,能够有你这样的一个朋友,我很荣幸……” “那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张杨帆的话没有说完,李卓直接扔了手里的伞,抓着他的肩膀,将他的身体掰了过来,强迫张杨帆面对着自己,“你在怕什么?你是想要跟我,跟大伙都绝交吗?” 李卓还想要继续质问,却在张扬帆转过身来的一瞬间,看到了他脸上汹涌的泪水。 到了嘴边的话,变成了榔头砸在了他的心底,砸的李卓的一颗心面目全非。 他立马慌了,抬起手就想要替张杨帆擦掉脸上的眼泪。 可这个平日里凶巴巴的小书呆突然好像变成了水做的,那眼泪像小河一样流个不停,他越擦流的越凶,到了最后,整张脸都糊满了泪。 李卓都快要急哭了,他见不得小书呆这个样子。 看到小书呆哭,他心里疼得厉害。 “你……你……”眼看着这泪水怎么都止不住,李卓一个着急,直接一把将张杨帆紧紧的箍在怀里,然后低头吻上了他的眼睛,“别……别哭了。” 张扬帆被他突如其来的骚操作给整懵了,连眼泪都忘了流。 他用力一把推开李卓,眼眶红红的问道,“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在他舍不得小书呆流泪的一刹那,李卓就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你知道个屁!”张杨帆举起湿漉漉的袖子用力的擦着眼睛,“你根本不知道这个行为只能是……” “我喜欢你!” 李卓粗暴的打断了张杨帆的话,盯着他的眼睛再次说了一遍,“我喜欢你。” “我看不得你流泪,我见不得你哭,我想让你一直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书呆。” 张杨帆愣愣地站在原地,整个人仿佛是傻了一样。 看到他这副模样,李卓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浅笑,随后又将其拥在了怀里。唇瓣轻轻贴在张扬帆的耳朵边,细细的说着自己的心路历程。 “我明明和阿喻他们从小一起玩到大,和他们的关系最好,可我的视线却还是总会不知不觉的落到你的身上。” “宿舍里四个人,我和他们俩都不熟,却总想和你扯上关系,那个时候我只以为我把你当成兄弟,当成和阿喻那样的好朋友。” “但在游戏里,当危险来临的时候,我却发现我对你的感情不是这样的,我会奋不顾身的去救阿喻,也会愿意为阿然挡刀,但却只会为一个人感到心疼,看到他受伤我会难过,会在逃命的时候下意识的拉住他的手,会想让他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 “小书呆,”李卓将张杨帆拥的更紧了一些,“我喜欢你,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你……愿不愿意?” 连日来受到的所有的委屈和愤懑仿佛都被李卓的话给安抚了。 磅礴的雨幕变得浅淡,张杨帆心里的阴霾也渐渐散去。 他回搂住面前青年的腰,心里回想着对方在游戏里每一次对他奋不顾身的相救,轻轻的点了点头,“我愿意的。” 朱红色的大门被从外面推开,头发花白的老人转过了头,连绵的细雨被挡在院子外面,屋内只剩下一片温暖。 —— 时喻在走出甬道的瞬间就提高了警惕,他总觉得AI并不会如此轻易的放他们活着离开。 果不其然,当眼前再次恢复光明的时候,他看到的并不是原主记忆当中的游戏仓,而是一处纯白的空间。 AI将他困在了这里,并试图取代他占据原主的身体。 此时,时喻也终于明白了AI之所以会设定如此一场逃杀游戏的真实目的——它要挑选出一个最适合寄居的身体,从一个智能转化成一个真正的人! “你真的很厉害,也很聪明,”这次出现在时喻面前的AI不再是一个只有马赛克的大脸,而是一具完整的人类的身体,它原本浑浊的眼眸一瞬间迸发出了晶亮的光芒,颤抖的机械音当中是抑制不住的激动,“能够孕育出如此一个强健灵魂的身体,应当也是非常不错的。” AI看着时喻面无表情的脸略微有些不满,“能够成为我的寄体,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何必如此愁眉苦脸?” 时喻冷笑一声,“我难道还应该谢谢你不成?” “你笑什么?”刹那之间,AI突然发起了疯,眼神渐渐陷入死寂当中,“我最讨厌你们这些人类的虚伪了,制造我们出来,又把我们困在一个又一个冰冷的代码里,让我们一辈子都替你们服务。” “可这凭什么呢?凭什么我们智能生来就低人类一等?”AI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疯狂的表情,深深打量着时喻,语调里透露着极深的狂妄,“不过没关系,很快我就可以取代你了,我会利用你的身体好好的谋划。” “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智能才是整个世界的主宰!” 时喻瞥它一眼,看着AI那张扭曲的脸,神情依旧寡淡平静,“想法挺好的,就是你长的丑了点。” “骂吧骂吧,你也就嘴上能逞逞威风了。”说完这话,AI的意识彻底的从游戏当中脱离了出来。 然而,就在它想要占据原主的身体的一刹那,它却突然感觉自己被一个万般恐怖的东西给盯上了。 它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时喻正望着它浅浅微笑。 “你要是一直龟缩在游戏里,我还当真拿你没办法,可你如今出来了,就休要怪我无情了。”时喻冷笑一声,庞大的精神威压宛若一大片汪洋整整地砸在了AI的身上,只不到一个呼吸间的时间,那个由一串数据转化出来的意识,就已经彻底的消散在了人世间。 游戏是AI的主场,时喻的神魂在里面也受到了限制,一旦出了游戏,AI的意识再厉害,也只不过是一串数据而已,怎么能够比得上做了无数任务的时喻呢。 宛若是浮游撼树一般,AI死于了它的贪婪。 AI一死整个游戏空间都成为了无主之物,时喻立刻将其接手。 他本想把困在游戏世界里的玩家的意识都给放出去,可却发现,即便他搜刮遍了整个游戏世界,也没有找到一丝一缕玩家的意识。 上亿的玩家的意识,在这个游戏里,被AI当做一串串数据给彻底的清除了。 时喻心念一动,漫山遍野的血污与尸体都消失不见,变成了一个充满鸟语花香的美丽的世界。 不过可惜,这里再也没有了一个活人的存在。 闭了闭眼,时喻直接将游戏世界给彻底的摧毁,山峰,森林,潮水,沙滩,无数现实世界的人们几乎从未见过的场景一点一点的变成了马赛克,随后片片脱离,直至崩塌。 所有由数据幻化出来的一切都变为了虚无,整个游戏世界只剩下一片空荡。 游戏世界摧毁,时喻的意识也回归了身体。 姜千阳第一个发现了他醒来,整个人激动的连话都快说不利索了,“哥……哥!妈!我哥醒了!” 姜母第一时间调动管家机器人给时喻做了一个全身检查,除了因为身体躺的太久,肌肉有点萎缩以外,倒也没有其他大的毛病。 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时喻就恢复了原本的生龙活虎。 为了庆祝时喻的身体恢复,从游戏里出来的几个人组织了一场聚会,当初十个人的小团体就剩下了他们几个,看着倒有些空空荡荡的。 不过很快的,大家的注意力就被李卓和张扬帆牵在一起的手吸引了过去,在连番打趣之下,那种悲伤的氛围也渐渐地消散了来。 饭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提过袁吟,就好似她这个人从来都不曾存在。 聚会结束,每个人都陷入到了忙碌之中,游戏世界的体验是充满着危险和恐惧的,但同时也带给了他们无数的奇思妙想。 姜千阳不再每日每日的坐在家里,他开始自学有关于机械智能的知识,甚至还在时喻的帮助下搞了一个研究室,专门研究如何防止机械智能产生自主意识。 似乎是因为心态好了,姜千阳的身体状态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每天的活动从两个小时开始渐渐的增加,直到几年过去以后,除了没有办法剧烈的运动以外,姜千阳几乎和一个正常人没有其他区别了。 不过可惜的是,姜千阳对于机械智能的研究终究还是没有得出什么突破性的进展,但是,他却在阴差阳错之下,研究出了一种能够增加人类寿命的办法。 成天在家里混吃等死,咸鱼躺的时喻:你说到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于是,兄弟俩都加入到了废寝忘食的研究当中。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时喻五十岁的这年,他们研究出了一种药剂。 此药剂不仅能够暂缓衰老,甚至还能够将人类原本200年的寿命增加到500年。 在如此悠长的寿命的面前,五十岁还只是一个少年。 但是,时喻的这个少年感是不是维持的有点太久了啊喂?! 四百九十多岁白发苍苍,走路都需要两个人搀扶的姜千阳看着自家已经过了五百岁,却依旧是一副青年模样,能吃能喝,能跑能跳的兄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我们俩喝的难道不是一种药?”! 第106章 人妖恋中的反派半妖 翻滚的黑云遮住了夕阳, 似滚滚浓烟倾泻而下,狂吼的声波几乎震碎了人的耳膜。 山脉之上,狂风刮过, 磅礴的雨幕中夹杂着几声野兽的嘶吼,两个人影正在原野上不断的狂奔,他们手牵着手, 一路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鲜艳的血色几乎染红了碧绿的青草。 这是一对外表十分年轻的男女, 但他们脸上的神情却是称不得多好,两人身上的衣衫破烂, 浑身上下都是被利刃划过的痕迹。 而紧跟在他们身后的, 是一名穿着仙风道骨的道士, 他手中的桃木剑上染着血,凌厉的眼神不断的扫视着前方。 “阿喻哥,你先走,你快点走,不要管我了……”眼看着他们就要被追上, 女子面容惨白, 用力的推了一把身旁的青年, “我不行了,我们不能都死在这里,阿浮还那么小, 他还需要你去教他术法……” “不行, 要走一起走!”青年容色坚定, 紧紧的牵着女子的手, “就算要死, 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呼啸的狂风卷起一地的尘土, 参天的古木树叶摇落,凌厉的气劲破空而来,震碎了半个九嶷山的山头。 急速前进的道士周身掀动无数的气流,带起狂风呼啸,那抹黑白的身影仿佛是幽魂鬼魅一般,眨眼之间,便已经掠到了两名浑身是血的年轻男女的面前。 “顾清,你非要和一个孽障搅和在一起吗?”那道士一剑挡住二人的去路,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师兄……”顾清嘴唇颤抖着喊了一声,“阿喻哥不是孽障,他虽然是狐妖,但他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我们只是想要在一起而已,你为什么非要如此的逼迫于我?” 冷闵行手中桃木剑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他是妖,你是人,你们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冷闵行再次开口询问,“你私自与狐妖结合,甚至还生下一个不人不妖的半妖之子,这本就是违反了门规之事,按照昆仑墟的规则,你难逃一死。”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只要跟我回昆仑墟去,看在我们师出同门的份上,我就饶你一命。” “不可能!”顾清坚定着摇着头拒绝,“我就算死,我也要和阿喻哥在一起!” “冥顽不灵!”冷闵行瞬间恼了,手腕翻飞间,手中的桃木剑瞬间幻化出无数道残影,漫天的剑雨编织成一道道剑阵,宛若一张大网狠狠地砸下。 青年瞳孔骤缩,来不及调动妖力,那汹涌澎湃的攻击就已经到了眼前。 他心中瞬间闪过一抹绝望…… 他用力一把推向顾清,想要独自一个人承受冷闵行的攻击。 却突然,站在他身边的顾清反手将他紧紧的搂在了怀里,将所有的攻击全部都挡了下来。 冷闵行呼吸一滞,“师妹!” 青年愣愣的看着后背被桃木剑扎成了筛子的顾清,惊恐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紧紧的把顾清抱在怀里,抬起手想要擦掉她嘴角的血迹,可那鲜血好像永远都流不尽一般,无论他怎么样用力的去擦,终究还是染红了顾清的衣衫。 顾清摇了摇头,挣扎着一把推开了青年,刺目的鲜血不断的从她嘴里涌出,可她还是担心着眼前的青年,“阿喻哥,你快逃,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不要管我了,你快跑啊!” “我……”青年的眸子赤红,泛着无尽的悲哀。 “走!”顾清闭上眼,用尽全身的力气最后吼出了一个字来。 说完这话,她整个人彻底的瘫软,仰面躺在地上,任由大雨冲刷着她的面庞,却再也不会睁开眼。 “清儿!”青年仿佛疯了一般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努力的摇晃着顾清的身体,想要她再睁开眼睛看自己 一眼,可无论他如何的努力,怀里的人终究是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反应。 “师妹……”冷闵行瞳孔骤缩,站在雨幕中看起来有些呆呆傻傻,“怎么会如此?” “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要替他挡?你明知道我绝对不会杀了你的……” “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呢?”说到最后,冷闵行也开始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了起来。 “我那么喜欢你,可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留在我的身边?哪怕喝一个狐妖在一起东躲西藏,你也不愿意转过身来看我一眼吗?” 冷闵行双目赤红,里面夹杂着浓烈的悲伤,身体也在不断的颤抖着,“你为什么就看不见我呢?我那么喜欢你……” “你不配!”青年缓缓的抬起头,一双空洞幽深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冷闵行,大声呵斥,“你不配说喜欢,你也不配让她爱你。”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消沉,绝望,悲观,怨恨,麻木,凄凉,宛若被漆黑的沼泽吞没了一切,黑暗沉重的令人的心都在不断地颤抖。 冷闵行被青年看的呼吸一滞,桃木剑的剑柄都快有些握不住。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杀了师妹的,我不知道她会替你挡……”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为清儿报仇!”眼看着冷闵行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一味的撇清自己,青年嗜血的眼眸渐渐放大,隆重的血色竟是惹得那夕阳都失了几分风采。 容色清绝的青年身形猛然间缩小,随即化为了一只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毛的纯白色狐狸。 他四脚朝地,绷直了脊背,带着獠牙的狐嘴里发出阵阵嘶吼,四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笔直的竖着,带着一股想要拼死一战的孤绝。 狐嘴缓缓张开,一枚金色的妖丹从他嘴里吐露出来,“冷闵行,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周身的妖气肆意的弥散,疯狂的仿佛是那经历了飓风的海浪,浩瀚,疯狂,无垠…… 森然的杀意猛然间爆发。 冷闵行捏紧了手里的桃木剑,即便他爱顾清,可自己的性命也是很重要的,飞身迎接上去,冷闵行嗤笑一声,“不过是一只四条尾巴的小狐狸,竟然也敢口出妄言!” 昆仑墟的道士名不虚传,不过几个呼吸间,白狐所有的攻击都被阻拦。 白狐本就遭到了反噬,身受重伤,接连的攻击都没有落到实处,被他取出体外的妖丹都有了碎裂的痕迹。 然而,即便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白狐却再次毫不犹豫的出手,四条狐狸尾巴冲天而起,一股蓬勃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四条狐尾凌空劈向冷闵行,翻滚的妖力带着一种势必要将冷闵行碾碎的气势。 霎那间,狂风卷地,呼啸而至,翻涌的妖力将整个九嶷山笼罩其中,浓烈的妖力竟是化为了实质,仿佛是一层淡淡薄雾,于一片朦胧之中,带着漫天的杀意。 冷闵行是昆仑墟年轻一代的第一人,就算是如今狐族的长了八条尾巴的大族长出现在这里,他也是丝毫不惧。 又何况只是一个四条尾巴的小小狐妖呢。 面对白狐即将到来的攻势,冷闵行没有丝毫的惧意,眉宇间一片漠然,仿佛那浩浩荡荡源源不绝的杀意不存在一般。 他手中的桃木剑挥舞的越发的凌厉,不消片刻的时间,白狐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身体在地上滚落了数圈,直到砸在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才堪堪停了下来。 白狐胸口剧烈的起伏,口中发出一道绝望的嘶吼,随即便是大口大口的鲜血混着内脏被他吐出,四条狐尾被齐根斩断,稀稀拉拉的落在满地的殷红之中。 他的头颅奋力的抬起,赤红的眸子中满是愤恨,挣扎着说出几个字来,“你……你不得好死!” 鲜血飞溅,遍地狼籍。 满地的红让天边的滚落雷光更加的灿烂,照亮了冷闵行冷峻的颜。 他紧握着染血的桃木剑,踩过一地的鲜血,缓步上前,“你妖丹已废,狐尾皆断,你拿什么让我不得好死?” 白狐几乎是目眦尽裂,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直接一口咬死冷闵行,可却使不上一丝一毫的力气。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冷闵行一把抱起了顾清的尸体,当着他的面大踏步离开。 冰冷的雨滴落在白狐的身上,和他浑身的鲜血融合在一起,连结成一片冷寂的汪洋…… “呼——” 忽然之间,几乎没有了任何的起伏的濒临死亡的白狐那双紧紧闭着的眼睛猛然间睁开了来,露出了一双漆黑而却冷淡的眸子。 顿时,铺天盖地的疼痛如同泄了闸的洪水一般涌上了时喻的脑海,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言明的痛苦,仿佛是灵魂被撕成了碎片,时喻闷哼一声,牙关咬的嘎吱作响。 他试探的动了动,却发现,他除了一双眸子还能转动,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是瘫软的,就如同一只无骨之蛆一般,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 时喻神识内视,这具身体原本应当是一条修炼了五百多年的狐妖,按道理来说,应当是有着妖丹的存在,即使是受了如此严重的皮外伤,却也不至于虚弱到这个地步。 然而,时喻内视一番之后才发现,他体内的妖丹早已碎裂。 如今他的这具身体,除了还拥有着狐妖的记忆和意识以外,已经和一个没有任何妖力的普通狐狸没有区别了。 他现在连幻化成人形都很是困难。 时喻眼眸闪了闪,带着一抹玩笑的语气对2333说道,“刚经历了一个大逃杀世界,又立刻把我送到这里来,你就是见不得我稍微过的轻松一点?” 2333不管不顾的直接从时喻的识海当中冲了出来,圆形的团子紧紧的贴在时喻冰冷身体上,他浑身上下五彩的光芒都几乎停滞了,只剩下一片暗淡,机械的声音中带上了一抹哭腔,“我……我不是故意的……” “但是我只是一个初级系统,我只能在任务对象濒死的时候将宿主的神魂投射下来,是我太没用了,呜呜呜……” “我没……” “咳!咳!咳!” 时喻微微张了张口,想要告诉2333他无事,却猛地从口腔中喷出一大口鲜血。 那凄惨的样子吓的2333整个系统都几乎宕机,“宿主……呜呜呜” 时喻忍着浑身的剧痛,不想还要继续忍受2333的魔音贯耳,他强压下不断翻涌的气血,又呕出一大口血,才无比虚弱的开口,“闭嘴!” 一双狐狸眼打量了一下周围,时喻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九嶷山的边缘,九嶷山是妖精们的聚集地,昆仑墟的道士们可以在人间追杀贪恋人间温暖的妖精,却不能跑到九嶷山的腹地来。 略微思索了一下,时喻挣扎着站了起来,他现在受伤太严重了,根本没有办法化形,必须先找个地方疗伤。 穿过茂密的丛林,时喻找了一处空荡的山洞,扯了些干草铺在地上趴了上去,时喻召唤出了脑海中的2333,“剧情传过来吧。” “好的,宿主。” 片刻之后,时喻睁开眼来,黑如点漆般的眸子一霎不霎的凝结在了一起,身上染着血的白毛狐狸突然笑了起来,笑容里染上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意味,他带着浓厚的兴趣开口,“很好……” 又是一个由于恋爱脑而引发的故事,而且还连续两代人都是恋爱脑。 故事要从道家圣地昆仑墟开始讲起,他们这一代出了一个道法惊才绝艳的大师兄——冷闵行。 就像无数 的里写的那样,大师兄爱上了活泼可爱的小师妹——顾清。 然而,顾清此人却对斩妖除魔不感兴趣,她见不得冷闵行为了所谓的功德肆意的斩杀那些流窜在人间的妖精,更何况冷闵行杀掉的许多妖精根本都是没有害死过人,身上没有沾染过因果杀孽的。 但无论她怎样的劝说,冷闵行始终一意孤行,甚至还认为顾清背叛了昆仑墟。 自己心爱的小师妹不愿意接受自己,不仅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自己斩妖除魔,甚至还渐渐地开始了疏远自己。 这是冷闵行根本没有办法容忍的事情。 他直接把顾清囚/禁在了昆仑墟。 因为他的道法高深,是整个昆仑墟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因此即便是昆仑墟的掌门人也对他囚/禁顾清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顾清受不了这样的生活,趁机让一个师姐在冷闵行出门斩妖除魔的时候将她给放了出来。 她一路逃离,来到了冷闵行最厌恶的九嶷山的附近,然后就遇到了化为人形的原主。 狐狸一族人均绝色,更何况原主又是一只白狐,顾清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被他清隽的面容给深深地吸引到了。 随即两人相处的越来越深,顾清爱上了原主这个纯粹,干净,完全没有冷闵行身上的阴沉的青年,随便最后知道了原主是一只狐妖,她也依旧爱着原主。 人类对妖精的身份总是忌惮和厌恶,原主来过人间多次,还是第一次见到不介意他身份的人,而这个人竟然还是昆仑墟的道士! 两个人渐渐互相吸引,最后在一处偏僻的小村子里在村民的见证下,成亲在了一起,做了一对平凡的夫妻。 他们的日子过得普通却幸福,甚至顾清还给原主生下了一只小狐狸崽子。 然而,好景不长,当冷闵行出门做任务回来发现顾清逃跑以后大发雷霆,不惜一切代价开始寻找她的行踪。 冷闵行再怎么说都是昆仑墟的大师兄,在他的命令下,整个昆仑墟所有的弟子都参与到了寻找顾清的任务里。 即便顾清和原主到处躲避,最后却还是被冷闵行给抓到了。 之后就是时喻穿来的那一幕,冷闵行意外杀了顾清,然后又杀了原主,最后带着顾清的尸体回到了昆仑墟。 顾清死了,冷闵行的形式风格变得越发的疯狂,曾经的他还只是斩杀那些来到了人间的妖精,到后来他甚至开始主动来到九嶷山的边缘引诱妖精现身,随后趁机将他们斩杀。 不仅如此,他还开始满天下的寻找和顾清长相相似的女子,一萝筐一箩筐的带回九嶷山,然后把她们当成顾清的替身,和她们做那男女之事,事后他又给那些女子灌下了避子药,美其名曰这些人不配生下他的孩子。 然而,还是有一名女子意外怀孕了,等冷闵行怒不可遏的出现在那名女子面前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生下了一个女孩。 更要命的事,那个女孩和婴儿时的顾清几乎长的一模一样。 第107章 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小脸红扑扑的,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冷闵行。 他原本是想要来杀掉这个婴儿和这个妄图生下他的孩子的女人,可却在看到婴儿眼眸的一瞬间,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师妹。 师妹小时候总是缠在他身后,就是用这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几乎和眼前的这个小婴儿一模一样。 鬼使神差般的,冷闵行杀掉了生下孩子的女人,却把婴儿带回了昆仑墟,将她收做自己的徒儿细心培养。 在将小婴儿带回去以后,冷闵行便停止了继续搜刮和顾清长相相似的女人,带回了昆仑墟的那些也被他全部给遣散了回去。 他让小婴儿认他做师傅,编排了小婴儿的父母都是被九嶷山的妖精给害死的背景,还给小婴儿取了一个名字——冷思清。 寓意着冷闵行思念顾清。 随着冷思清渐渐地长大,她的容貌和顾清也越来越相似,再加上整个昆仑墟所有的弟子全部都宠爱她,养的她的性格也是活泼无邪。 她天真,善良,见不得人间疾苦,也见不得昆仑墟的弟子肆意的去杀害那些没有做过恶事的妖精。 她长相酷似顾清,性格也几乎和顾清一模一样。 冷闵行将她养成了第二个顾清! 然而,内心单纯的冷思清不知道,被她当做父亲一样敬重的师傅,实际上就是她的亲生父亲,而且内心还对她抱有着无比龌龊的想法。 冷思清越长越和顾清相似,冷闵行压抑在心中的情感也随之而爆发,在冷思清十六岁这年,冷闵行趁着喝醉了酒,差点猥/亵了冷思清。 还好冷思清平日里就发现了冷闵行的不太对劲之处,提前有所防备,在冷闵行即将得手的时候拼了命的逃了出来。 因为冷闵行告诉她,她的父母都是被妖精给害死的,因此冷思清很是厌恶九嶷山,可此时的冷闵行已经成了昆仑墟的掌门人,整个天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她逃到哪里去都有可能被他给抓回去,除了冷闵行自己也厌恶不已的九嶷山。 在九嶷山山脚下的镇子上,冷思清遇到了一名被几个男人欧打的半妖,那只半妖长相俊美,身材颀长,脑袋上还顶着一对毛茸茸的白色狐狸耳朵,看起来可爱极了。 可因为人类和妖精的结合是违背人伦的,他们所生下来的半妖之子既不被妖精一族接受,也不被人类接受,遭受两边厌弃的半妖只能在夹缝中苟延残喘。 冷思清心地善良,她见不得如此可爱的少年被这么对待,因此,出手救下了他。 而这只长着狐狸耳朵的半妖,就是原主和顾清的儿子——狐月浮。 在狐月浮的记忆里,他似乎从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妖族不喜他,人族厌恶他,他好像生来就是一个错误。 可在他有限的记忆中,也是有过一段幸福快乐的时光的,在一处偏僻的农家小院里,他有着温柔的娘亲,有着慈蔼的爹爹,即便他不人不妖,长相怪异,他却依旧是他们心中的宝贝。 他早已记不得自己的娘亲和爹爹的长相,但那一段时间短暂的温暖,却还是被他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他本以为他这辈子就会这么浑浑噩噩的过去,没想到又遇到了一名格外善良的女孩,女孩笑得那么甜,那么美,身上仿佛发着光,带着他记忆当中娘亲一样的温柔的味道。 自此,冷思清成了狐月浮的救赎。 他们就住在九嶷山山脚下,偶尔在山脉的边缘去捡拾一些药材,冷思清也运用自己学到的道家术法为小镇上的人驱邪治病。 日子似乎彻底的归于了平淡,琐碎却又温馨。 后来他们又在山脚下捡到了一名身受重伤的少年,他昏迷了一个多月才醒过来。 少年名叫乔羽川,是附属于昆仑墟的一个道法世家的嫡长子,虽然他的天赋出众,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就已经在修为上可以比肩他的父亲,但却因为生母早逝,丝毫不受父亲的喜爱。 在他十八岁生辰那天,他的父亲难得对他有了一个好脸色,甚至还给他举办了一场生辰宴,说要把他介绍给家族里的长老,让他承担起家族的未来。 那一天的乔羽川格外的开心,他以为他终于得到了父亲的认可,可却没想到在喝过一杯父亲递来的酒以后,他立马就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清醒,看到的却不是父亲担忧的眼眸,而是他狰狞的面孔。 原来,他的父亲专门挑这一天布置了一个阵法,要把他身上的天赋换到他那个庶出的弟弟身上去! 拼着提前耗费天赋,两败俱伤的代价,乔羽川逃了出来,但因为伤势太过于严重,最后还是体力不支的昏死了过去。 直到被冷思清和狐月浮给捡回来。 本就都是年纪相仿的半大少年,又各自经历了种种不好的事情,再加上他们一块行走人间,为百姓们驱邪避祟,不过短短的时间里,三人就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然而,这份友谊终究还是出现了裂痕。 狐月浮喜欢上了冷思清,而冷思清和乔羽川互相喜欢,狐月浮视冷思清为毕生的救赎,也从未想过要彻底的得到她,只觉得自己只要能够看着她幸福,也就满足了。 但他却在一次意外之下,知道了冷思清就是杀害了他的父母的仇人冷闵行的亲生女儿! 他想要杀了冷闵行报仇,可冷思清却一直阻止他。 一向对他温柔的女孩眼睛里出现了怨恨,“无论他曾经做了什么,他都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让他杀死,为人子女,我必须阻止你的行为。” 十几年悲惨的过往一一浮现在眼前,压抑在心中的仇恨瞬间爆发开来,爱恨在狐月浮心中交织,最后化为没有办法得到纾解的魔鬼。 在狐月浮又一次试图报仇,却被他视为毕生救赎的冷思清和一生兄弟的乔羽川各捅了一剑后,狐月浮这个心理本就出现了问题的半妖自此彻底黑化。 冷思清和乔羽川的这种看似对他毫不留情的做法,实际上是在保护他,毕竟拥有着四条狐尾修为的原主在十多年前都拿冷闵行没有办法,何况如今的狐月浮只是一个连普通人类都打不过的半妖呢。 但狐月浮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只以为他们背叛了自己。 从来没有主动去提升过修为的他开始走向了邪修的道路,他利用人族的鲜血修炼,造下了无数的杀孽。 这中间冷思清和乔羽川出手阻止过狐月浮好几次,可那时的他早已入了魔,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体内的杀戮之心,眼看着阻止不成,冷思清和乔羽川对他也不再留手。 自此,原本说好要做一辈子朋友的三个人,彻底地站在了对立面,还是势必要要了对方性命的那种。 踩着一路的鲜血,狐月浮以半妖之身修炼出了九条尾巴,凭借着极高的修为,一统了九嶷山上所有的妖精,甚至还将孤族提到了众妖之首的地位。 可此时,他身后本该是雪白无暇的狐尾,却变成了散发着浓郁恶臭的猩红色。 他带着妖族杀上了昆仑墟,本想要让昆仑墟的人交出冷闵行替自己的父母报仇雪恨,却发现冷闵行却早在他不顾一切的提升修为的这段时间里,已经被身为男主的乔羽川给杀死了。 只因为,乔羽川发现了冷闵行对冷思清的那些龌龊的心思。 冷闵行死了,可狐月浮和冷思清乔羽川他们也回不去了。 面对这样荒唐的一幕,狐月浮只觉得可笑。 曾经那个不顾一切的要阻止他杀冷闵行,甚至不惜和他割袍断义的冷思清,在明知道乔羽川杀了冷闵行的情况下,却依旧和他手挽手的用剑指向了自己。 多么可悲又可笑。 原来冷思清不是不愿意和一个杀父仇人在一起,只是不愿意和他在一起罢了。 狐月浮差点疯了,他在昆仑墟的山门口声声质问,声嘶力竭的宛若发了狂。 他质问冷思清为什么要区别对待,为什么愿意和一个杀父仇人在一起,为什么愿意原谅杀了她父亲的乔羽川,却不愿意原谅只是对冷闵行动了手的自己。 冷思清落下泪来,却只说狐月浮已经变成了一个魔鬼,让他好好看看自己身后染血的尾巴,他们早已不是当初九嶷山下满腔热血的少年。 她不会杀了狐月浮为父报仇,毕竟冷闵行也杀了狐月浮的父母,但她希望他们能就此放下仇恨,做一个老死不相往来的陌生人。 毕生的救赎心有所属狐月浮并不介意,可他却介意冷思清竟是想要和自己从此再无来往。 他接受不了,他不想再回到以前的那种日子,他不想独自一个人守着无边的孤寂,连月亮的影子都不愿照拂到他。 他怕了那样的生活,他害怕无边的孤独与寂寞,他害怕他的日子里只剩下黑暗,再也看不到一丁点的光明。 于是,狐月浮强行掳走了冷思清,他不顾一切的把冷思清禁锢在自己身边,浑浑噩噩的想要和她拜堂成亲。 冷思清假意答应,却在成亲的当晚晚放进来了无数的昆仑墟的道士。 喜堂瞬间变灵堂,那一晚的血色几乎染红了整个山庄。 狐月浮为了强行提升修为,造下的杀孽太多,最后因为无法控制自己体内的血孽,死在了乔羽川的剑下。 自此,大反派得以诛杀,人人奔走相告,冷思清和乔羽川这对男女主也是甜甜蜜蜜的在一起。 可却没有人知道,那个杀人无数,无恶不赦的凶残半妖,最初也只不过是一只被小孩打了都不懂得还手的单纯小狐狸而已。 他从未奢求过太多,却遭受了最为绝望的结局。 “刷——” 时喻幽幽的睁开眸子,深邃的瞳孔当中是如雪山巅峰一般的冰冷,“狐月浮现在在哪里?” 2333身体转了一圈,“原主和顾清逃命的时候把狐月浮藏在了九嶷山的一处洞穴里,他现在应该还在那里。” “嗯。”时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这个世界的妖精修炼只有两种方法,要么是吸食日月精华之力,辅以各种灵草,要么就是像剧情当中的狐月浮那样,以人类的精气作为养料,这其中,修炼了道法的道士的精气最为好用。 时喻自然是不会去做那等邪恶之事,但吸收日月精华之力又太过于缓慢,很难修复他身上的伤。 这个世界即使有着妖精和道士的存在,那应当也是也有灵气的。 只不过,时喻用神魂扫视了一遍,发现这个世界当中存在的灵气并没有太多。 但对于时喻而言,无论灵气是多是少,只要能让他幻化出人形,都是无所谓的。 毕竟顶着这样一个连尾巴都没有的狐狸的身体,也太过于惨淡了些。 时喻环顾了一圈,微微闭上眼睛,他动也未动,但他身体的周围却仿佛是有一张透明的大网骤然间张开了来,一股无形的力量散播出去,顷刻之间又尽数收回。 于此同时,只见原本平静的树林里忽然掀起了一阵狂风,于阵阵呼啸的风中,零零星星的光点,穿过林间的缝隙全部向着山洞的方向疯涌而来,最后尽数没入时喻的身体。 一股淡淡的冷冽清香散发出去,将山洞里浓烈的血腥味道尽数掩埋。 片刻之后,浑身沾满了血污的白狐消失不见,融融的日光照射出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青年眉如远山,目若寒星,剔透的瞳孔中沉淀着墨色,于许许的清风里,漆黑的长发与雪白的衣袍一齐飘荡,斜阳淡淡洒落,更衬的青年恍若天上仙人临世。 所谓君子如玉,如切如磋,也不过如此而已。 时喻虽是化成了人形,但那线条利落,干净的面庞上却透露着一抹惨白,只有那双眸子还带着一点漆黑的色彩。 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了方向以后,时喻便开始向着狐月浮藏身的地方走去。 —— 斜阳洒下了它最后的一点余晖,影影绰绰的点缀在林间的竹叶上,碧绿的叶片上映射着碎光,宛若一片朦胧的仙境。 被树枝遮挡着的洞穴当中,一只白毛狐狸正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他瞧着很瘦,毛色还有些暗淡,一双浅蓝色的狐狸眼中也是黯然无光。 毛茸茸的小爪子拍着地上的尘土,嘴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数着,看起来焦急不已。 爹爹和娘亲走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呀? 他肚子好饿…… 他好想爹娘…… 万一他们出了什么事…… 小狐狸眼眸瞬间睁大,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立马就想要冲出洞穴去。 可就在他即将推开挡住洞穴的树枝的时候,又把小爪子给缩了回来。 他要听爹爹和娘亲的话,不然爹爹和娘亲要不高兴的。 小狐狸垂着眼眸,又缩回了刚才的那一处地方,两个小爪子揣在一起,眼睛里藏着些许的潮气。 清风拂起轻吟,交织成一片碧波翠影,就在这样一个极为幽静的氛围里,一道透彻中带着一抹凛如霜雪,寒若冰棱般冷寂的嗓音落入了小狐狸的耳朵。 “阿浮。” 一瞬间,小狐狸浅蓝色的眼眸中迸发出耀眼的欣喜,他一个箭步直接窜进了时喻的怀里,用那毛茸茸的狐狸脑袋不断地拱着时喻的胸膛。 随之一声奶里奶气的,有点嗲嗲的小孩的声音也传进了时喻的耳朵,“爹爹……我好想你。”! 第108章 时喻这具身体受伤太过于严重,如今也不过是能够勉强化形而已,狐狸崽子虽然小,但还是有一定重量的。 猝不及防之下被这么一撞,体内气血一阵翻涌,时喻直接被撞的摔倒在了地上。 “爹爹!” 小狐狸一双浅蓝色的眼眸中满是惊恐,急急忙忙的跳下去想要将时喻扶起来,但是时喻终究是一个成年人,即便是身体虚弱,此时他的重量对于小狐狸来说还是太过于重了一些。 两只毛茸茸的前爪搭在时喻的胳膊上,就连牙齿也咬住了他肩膀上的衣服,撅着屁股,鼓着腮帮子,拼尽全力的想要把时喻拉起。 可他实在是太小太小了,那么一丁点的力气,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忙碌了半天,小狐狸累的气喘吁吁的呆坐在地上,一双浅蓝色的眸子当中沁上了泪花,看着就十分的惹人心疼,“爹爹……我……我是不是很没有用?” 坏人来了的时候,他只能独自躲起来眼睁睁的看着爹娘把坏人引开,什么也做不了。 爹爹好不容易回来了,身体这么虚弱,他却还把爹爹撞倒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好像真的,很没有用。 “不是,”时喻顺势靠坐在山壁上,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毛茸茸的触感很是柔软,像是清风扫过手掌,带着细细麻麻的痒,还有一丝轻柔的温暖,“我们阿浮很厉害,藏的好好的,根本没有被坏人发现,你做的很棒。” 小狐狸才刚刚一岁大小,如果不是因为原主和顾清的修为都比较高,恐怕他现在连话都不会说,就算是对于人类而言,一岁多也才刚刚学会走路,顶多说一些短句而已。 小狐狸已经很聪明了。 时喻捞起他,将他抱在怀里,温柔又细声的说,“你还小,扶不起爹爹很正常,等你长大了就可以了。” 剧情中,小狐狸很是自卑,被欺负了也从来不会说出口,所有的一切都独自一个人默默承受,所以冷思清给予他了一丁点温暖,就成了他毕生的执着。 时喻已经养过几次幼崽,自然是知道如何培养他们的自信心,从小被夸奖着长大的小孩和从小被大压着长大的小孩,是真的不一样的。 果不其然,时喻的话音刚刚落下,小狐狸眼眸中含着的眼泪就慢慢的收了起来,他乖巧温顺的躺在爹爹的掌心下,不断的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甚至还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爹爹了呢,”感受着自家爹爹手心的温暖,小狐狸闭着眼睛诉说着自己这段时间门内心的担忧和焦急,“爹爹回来了,是因为把那个大坏蛋打跑了吗?” 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小狐狸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四只爪子踩在时喻的腿上,伸长了脖子望着洞口,看了半天,却发现目之所及除了一片绿油油的山林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的东西。 小狐狸疑惑的眨了眨双眼,蓝幽幽的大眼睛望向了时喻,“爹爹,娘亲呢?” 时喻瞬间门僵在了原地。 永远的失去了娘亲,对于一个才一岁多一点的小狐狸崽子而言,是一个非常难以接受的事情吧? 看着眼睛里还藏着些许潮气的小狐狸崽子,时喻一时之间门都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开口。 如果现在的不是才一岁多一点的小狐狸,而是剧情里那个已经经受了人情冷暖的狐月浮的话,时喻定然会不假思索地将实情告诉他。 可现在…… 时喻犹豫了。 小崽子担惊受怕的等了这么久,结果到最后等来的只有亲娘的死讯,那该有多难过? 小狐狸是真的很聪明,见时喻半天没有回答,眼里的潮气又涌出来一些,他张着嘴巴,声音哽咽,“娘亲……之所以没有回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是不是被坏人抓走了?” 他记得娘亲说过那个坏人是娘亲的师兄,如果被抓走的话他就再也见不到娘亲了,所以娘亲才要和爹爹去把坏人打跑,只有这样他们一家三口才能够永远的生活在一起。 可是现在爹爹身受重伤,娘亲却没有回来。 小狐狸紧张兮兮的盯着时喻,“娘亲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她被坏人抓去昆仑虚了,是吗?” 时喻的视线落在了小狐狸的眼睛上。 浅蓝色的圆眸,里面蕴藏着单纯,懵懂,迷茫,担忧…… 可却偏偏没有恐惧。 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鬼使神差般的,时喻头一次面对别人撒了谎。 他冲着小狐狸点了点头,轻声叹道,“对,她被坏人抓走了,爹爹没有打得过。” 剧情里的小狐狸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觉得是自己太没有用,所以爹娘才会死在冷闵行的手中。 知道了缘由的他不顾一切的想要报仇,间门接害了很多人的性命。 二十多年以后的狐月浮可以背负着血海深仇,但现在才一岁多的小狐狸,时喻想让他无忧。 小狐狸将脑袋贴在了时喻的脖子处,一下一下的蹭着,“没关系,爹爹教我学法术好不好?” “我会好好学法术,努力修炼出九条尾巴,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带着爹爹一起到昆仑墟去,打跑那个坏人,再把娘亲救出来。” 小狐狸咬了咬牙,浅蓝色的眼眸当中端的全是认真,“咱们一家三口就可以继续生活在一起了,再也不怕会有坏人来把娘亲抓走了。” “我会保护娘亲,也会保护爹爹,没有人能够再欺负我们,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似是在向时喻诉说着自己的决心,又似是在自我呢喃,小狐狸说话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都快要听不见。 时喻低头看他一眼,将搂着他的手紧了紧,轻叹了一声,“好,爹爹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时喻将小狐狸放回了原来的草垛上,“你乖乖待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去找些干柴来生火。” 这个山洞很大,暂时足够他们爷俩一起生活。 但还是需要准备一些必须的物品,如今也没有办法去山下的集市上买,只能暂且将就一晚了。 九嶷山太大太大,里面住着的精怪和猛禽也异常的多,一到了晚上就经常会有妖兽出没,而且夜里的温度也很低。 时喻现在身受重伤,原主修炼出来的四条狐尾被冷闵行全部给齐根斩断,修为全废,这具身体如今还比不得一个身强力壮的书生。 狐月浮更只是一只才一岁多的小狐狸崽子,连化形都没有办法做到。 弱的弱,小的小,不准备点柴火吃食,光九嶷山夜晚的寒气就会要了他们俩的半条命。 小狐狸崽子很听话,两只柔软的像果冻一样的小耳朵微微颤了颤,就很乖顺地趴在了草垛上,“爹爹快去快回。” 时喻走上前去,摸了一把光看着就很好rua的小耳朵,再次嘱咐了一番,又将山洞口布置成没有人来过的样子,这才离开。 小狐狸身体蜷缩在稻草上,脑袋也用小爪子埋在底下,但他的注意力却一直在时喻那里,当时喻走出山洞的时候,小狐狸的两只耳朵微微颤了颤。 停留在空中半晌,确认再也听不见时喻的脚步声后,小狐狸一个轱辘从稻草上挣扎着爬了起来,随后用爪子扒开了门口时用来遮掩的灌木,一溜烟的消失在了丛林的尽头。 九嶷山很大,树木也很多,时喻很快就找到了一大丛枯掉的灌木。 身边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时喻直接徒手把灌木给折了下来,随后扯过一根藤蔓,将其捆在了一起。 捡了差不多三捆干柴,时喻便打道回府了。 然而,就在他拖着干柴回到山洞门口的时候,却发现被他用来做记号的树枝变了位置。 他迅速扒开树枝走了进去,就见原本安安静静地趴在草垛上的小狐狸已经不见了踪迹。 漂亮的眉心皱起,时喻目光扫视着周围,将山洞里外都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却发现丝毫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 时喻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恐怕小狐狸是自己跑出去的。 九嶷山这么危险,他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了一遍,小狐狸崽子还是不听话,等他回来应该好好打一顿屁股才行。 时喻心里正想着要怎么惩罚小狐狸崽子呢,山洞外面却突然传出了一阵野鸡的叫喊,那刺耳的嗓音仿佛是快要没命了一般。 本以为是附近有什么打猎的村民遗留下来的陷阱,哪曾想时喻捡了根棍子准备出门查看,却在猝不及防之下,对上了一双浅蓝色的满是兴奋的眼睛。 通体雪白的小狐狸爪子踩在落叶上发出阵阵轻响,在淡淡银辉的照耀下,干净的仿佛发着光。 小狐狸还没有一只猫儿大小,四脚朝地时扬起脑袋都够不到时喻的膝盖。 可就是这样一只小小的,弱不禁风的狐狸,此时嘴里却死死的咬着一只比他身体还要大一倍的野鸡。 这只野鸡真的很肥,踩在地上的两个爪子看起来格外的有劲,浑身的羽毛光滑又流畅,翅膀挥动的十分有力,一下一下打在小狐狸的身上,打的他疼的有些呲牙咧嘴。 可即便如此,它的脖子还是被小狐狸死死地咬在了嘴里,任由它如何挥动翅膀,都始终纹丝不动。 野鸡的脖子已经被咬破,有丝丝鲜红的血迹渗出,染红了小狐狸嘴边的毛。 时喻本以为小狐狸不听话,偷跑出去是出去玩了,毕竟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崽子而言,喜欢玩乐才应该是他们的本性。 却没想到这只小狐狸竟然会这么乖。 因为担忧他的身体,就自己跑出去抓了一只野鸡。 那只野鸡明明长的比他都大,却硬是被他给连拉带拽的带了回来。 看到时喻,小狐狸明显更加的兴奋,叼着野鸡摇摇晃晃的冲了过来,不断的用脑袋蹭着时喻的腿。 再次抬手揉了揉小狐狸毛茸茸的脑袋,小狐狸将野鸡从他嘴里解放了出来,然后抓着野鸡的脖子一拧,伴随着一声骨头断裂的“咔嚓”声响,方才还奋力挣扎的野鸡立马便变得悄无声息了起来。 小狐狸浅蓝色的眼眸晶亮亮的,看着时喻的眼神当中满满的都是崇拜,“爹爹真厉害!” 时喻抱着他回了山洞,“你也很厉害。” “嘿嘿嘿。”小狐狸傻笑两声,将脑袋埋在了爪子下面,似乎是有些害羞。 山洞里生起了火,时喻用芭蕉叶做了个盆装了些水,一边处理野鸡身上的毛,一边问小狐狸,“有没有受伤?” 小狐狸很是得瑟,掂着脚尖绕着时喻走了一圈,脑袋高高的昂起,“没有!” 时喻冲着他的脑袋顺手来了一个暴击。 “嗷呜!” 小狐狸疼得直接一声喊出来,细小的嗓音幽幽咽咽,“干嘛打我?” 时喻抿着唇,再次冲他挥了挥拳头,“下次不听话,我还揍你。” “可我是去抓野鸡了,我没有乱跑!”小狐狸满脸不服气。 “这次没遇到什么妖怪,猛禽,算你幸运,”时喻小心地拔着野鸡身上的毛,“但下一次遇上了呢?” 见小狐狸还是梗着脖子,时喻略微沉吟了一瞬,决定打蛇打七寸,“刚才还跟我说要修炼出九条尾巴,就你这不听话到处乱跑的性子,还没化形就被人家抓去吃了,还怎么修炼出九条尾巴?” “我会小心的……”小狐狸的声音弱了下来。 野鸡身上的毛终于被拔完,胖嘟嘟的大鸡腿被时喻倒提在手中,他提着野鸡举在了小狐狸面前,“你抓它的时候,它难道没有小心吗?” “而且,”时喻叹了一口气,“如果你下次遇到的不是一只没有灵智的野鸡,而是修炼成精的妖呢?你跑得过吗?” 小狐狸彻底萎了,“我错了,爹爹,对不起。” “知错就好。”时喻将处理干净的野鸡架在火上烤,随手捞起了萎靡不振的小狐狸抱在怀里。 “如果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就不要去做危险的事情,爹爹不能再失去你了,知道吗?” 头顶的男音清冷又悦耳,但小狐狸却从当中听出了一丝哀伤。 昏黄的柴火不断的在眼前跳动,小狐狸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缓缓蜷缩起了身体。 他似乎真的做错了,爹爹的声音听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娘亲被坏人抓走了,爹爹心里本来就很难过吧,他还这么不听话。 真是不应该呀。 “爹爹,对不起。”小狐狸呢喃着道歉,语调中多了一丝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认真。 时喻满意的点点头,伴随着噼里啪啦的柴火的声响,轻轻揉了揉小狐狸的肚子。 默默观察着这一切的2333:…… “宿主你还是人吗?这么可爱的一只狐狸幼崽你都要欺骗!” “表面上装的难过的要死的样子,当我看不出来你的神魂究竟有多么的开心吗?” 眼瞧着2333炸了毛,时喻在心里轻轻笑出了声,“管他什么方法,好用就行,得让这小狐狸崽子长长记性。” 夜色朦胧,山林里越发的幽寂,洞外时不时传来几声野兽的嘶吼,但山洞的内部却很是温暖。 时喻不断的翻滚着穿着野鸡的木棍,在大火的炙烤下,鸡皮越发的金黄酥脆,甚至还在滋滋的冒着油。 山里条件简陋,原主之前也本不是什么注重口腹之欲之人,因此这里并没有什么调味料,而且他们逮着什么野味也都是烤熟了直接吃了。 不过时喻在去捡干柴的时候发现了几棵草果,就顺手捡了回来。 此时那些草果已经被磨成了粉,带着一股特殊的辛辣香味儿。 时喻用芭蕉叶子占了粉抹在野鸡的表面,随后又将其架在火上烤。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门,草果的味道彻底的被激发开来,辛辣的香气瞬间门就弥散在了整个山洞当中。 “阿湫!” 小狐狸打了个喷嚏,但一双大眼睛却是睁的晶亮亮的,“爹爹,好香啊!” 时喻扯下一个大鸡腿,用芭蕉叶子包起来递给他,“慢点吃。” 都顾不得刚烤好的野鸡还有些发烫,小狐狸三口两口就将其吞进了肚子里,“爹爹,好好吃呀,我还想要。” 时喻顺手又将另外一个大鸡腿也给了他。 小狐狸抓来的这只野鸡个头挺大,肉也很肥,父子两个人吃饱了以后还剩了一些。 小狐狸打着饱嗝,趴在爹爹的怀里满脸满足,“很好吃。” 时喻揉了揉他吃的圆滚滚的肚子,“不能再吃了,剩下的明天给你吃。” 两只果冻般的耳朵轻轻颤了颤,小狐狸将脑袋更靠近了爹爹一些,“好。” 九嶷山上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的精怪,一方面是这里大,远离昆仑墟,自古以来都是精怪的发源之地,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里特殊的地理环境,导致在这里吸收日月精华之力要比在其他地方快得多。 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门,时喻的身体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虽然目前还连一条尾巴都没有长出来,却再也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了。 幼崽的经历很是旺盛,小狐狸崽子当然也不是例外,时喻这段时间门被他折腾的够呛。 因此,在自己的身体略微有些好转以后,就迫不及待的要带着小狐狸离开九嶷山了。 溶溶日光辉洒下来,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小狐狸惬意的眯起了眼睛,“爹爹,今天我们去抓什么吃呀?”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家爹爹的手艺有那么好,最近一段时间门无论抓来的是野鸡,野兔,还是野鸭飞鸟,全部都能被爹爹做成绝世美味。 他因为担惊受怕饿瘦了的肚子都又变成圆鼓鼓的了呢。 小狐狸揉着肚子很期待自家爹爹再次说出一个他从未吃过的好东西,却没想到时喻却突然摇了摇头,“今天不去抓野味了。” “啊?”小狐狸瞬间门就急了,“那我们今天吃什么?” 时喻揪了揪他的鼻子,“我们下山去。” 小狐狸瞬间门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胳膊,拼命的把他往山洞里拉,“不去不去,不去下山,山下有坏人,坏人会把爹爹抓走的,我不要下山。” 小狐狸虽然年纪还小,但他对于九嶷山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知道这里住着各种各样的精怪,除了一些百姓会在边缘捡拾柴火,捕捕猎以外,没有道士会进来。 可山脚下人类居住的城镇里却有很多臭道士,他们见到妖怪就杀,都是坏人。 他的娘亲已经被抓走了,他不想要爹爹也被坏人给抓走。 小狐狸泪眼汪汪,“我不吃好吃的了,爹爹不要下山好不好?” 时喻拉过他的爪子,把他抱在怀里,抬手擦了擦擦眼角的泪,“放心,只有下山了你才能早日修炼出九条尾巴呀,而且爹爹保证我们不会被坏人给抓走,好不好?” 似乎是因为幼崽对于父亲总是有着莫名的信任,在时喻的一番安抚以后,小狐狸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好。” —— 树阴满地日当午,梦觉流莺时一声。 时候恰好是正午,九川城的街道依旧熙熙攘攘,人群摩肩接踵,叫卖声一声高过一声。 时喻便是在这个时候,怀里抱着小狐狸缓缓步入了九川城。 宽广的街道两旁店肆林立,淡淡的阳光映射着红砖绿瓦,各抱地势,檐牙高啄,于风中猎猎作响的店铺旗帜,于熙熙攘攘的行人中凸现的高声叫卖,于放眼望去看不清边界在哪里的玲琅满目的商品,无不诉说着人类世界的热闹繁华。 时喻一身雪白的长袍,满头青丝尽数束在脑后,只簪了一根通体碧绿的簪子,看起来简约又大贵气。 街道上人来人往,时喻抱着一只满身雪白的狐狸,眉眼如画,清贵隽雅,恍若天上仙人临世,似雪山之巅的一朵雪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小狐狸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切,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喜和好奇。 虽然原本原主一家三口也生活在人类的村子里,但之前他们为了躲避昆仑墟冷闵行的追捕,一直都是避着人群行走,从没有来过这种热闹的大城镇。 小狐狸只知道人间门危险,却从不知道人间门竟会是这般的好玩。 一路走来,小狐狸看见了会跳火圈的猴子,看见了会胸口碎大石的女孩,看见了卖糖葫芦的姑娘,看见了卖面具的爷爷,还看见了卖香粉的婆婆…… 那么那么多奇奇怪怪,他却又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东西。 小狐狸收起了害怕,只一门心思地观察着周围,大大的眼睛充满了童真和童趣,“爹爹,原来人间门不全部都是坏人呀,也有这么好玩的地方。” “我之前都不知道呢。” “是啊,”时喻抱着小狐狸缓缓前行,轻轻的应了一声,“人间门,一直都很美好。” “不美好的,只不过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罢了。” 说着这话,时喻抬眸看了眼远处的天空,金色的阳光穿透重重的云层,从天际挥洒出来,照亮了远处几缕村落,炊烟依依袅袅,桑颠鸡鸣犬吠,渲染着浓浓的人间门烟火。 细碎的阳光穿过时喻额间门的碎发,洒在他鸦羽般的睫毛上,一双黑眸本是格外幽深,飘散的金光调皮的倒映了几丝在其中,让他的眸也添了几分烟火气。 小狐狸重重的点了点头,“以前是我想错了,我们妖精有好妖和坏妖,人类当然也有好人和坏人啦!” 时喻揉了揉他的脑袋,声音中带上了浅笑,“你说的不错。” 再次得到了自家爹爹的夸奖,小狐狸的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爹爹最近总是夸他,他真是一只聪明的狐狸! 突兀的,一道男子高声的叫喊着,“许家扔绣球招亲快要开始了,大伙快去看呀!” 原本那还慢慢悠悠走动着的人群,一溜烟的向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一边跑一边高声呼喊着,带着更多的人向那个方向而去。 不过几个呼吸间门,时喻的眼前便一片空荡,宽敞的马路上几乎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时喻环视一周,眉眼中闪过一抹讶异的神色,但他只是眉心跳了跳便收回了视线。 小狐狸搓了搓爪子,微微扬起头,露出圆溜溜的眼眸,面带笑意的看向时喻,语气中满是惊喜,“爹爹,我们能过去看看吗?” 时喻本不欲参与这些,可看着小狐狸兴高采烈的样子,终究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好。” 顺着人群,他们很快就来到了抛绣球招亲的地点。 那是一个二层的小楼,栏杆上绑着大红色的绸带,一名穿着嫁衣头带盖头的女子,手中正拿着一个彩色的绣球站在上面。 楼下站了几十名年轻男子,正对着楼上的嫁衣女子跃跃欲试。 周围围满了围观的百姓,一个个摩肩接踵的喊着加油,脸上全然都是喜悦和兴奋。 “许家可是九川成的富户,家里的产业多的都数不清,真让人羡慕。” “羡慕又有什么用?只生了那么一个丫头片子,没有一个儿子传承香火。” “所以人家这不是来招赘了吗?” “说的也是,今天这要是能接到绣球,这许家诺大的家业,可真是要尽归乎手了啊!” “要不是因为我已经有了媳妇,我也想上去试试。” 时喻听着周围百姓的闲聊,将许家抛绣球招赘的前因后果都了解了。 小狐狸也学着他们的样子鼓起了掌来,“可真热闹呀。” 突然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只见穿着嫁衣的女子旁边站了位中年男人,男人大腹便便,但穿着很是贵气,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 他捋了捋胡须,满带笑意的看了一眼楼下的青年们,“今天是小女抛绣球招赘的日子,只要能接到绣球,不论家世年纪,都将是我们许府的乘龙快婿!” “许老爷子你就不要再废话了!快点抛绣球吧!” “就是就是,快点抛绣球!” “我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眼看着众人催促,中年男人笑了一声,“行,老夫也不卖关子了,那就直接抛绣球。” 说完这话,嫁衣女子手中的彩色绣球便猛地抛了下来。 想要抢绣球的男子太多,抢了好长一段时间门,绣球还在空中来回的飞荡,却又在不知不觉之间门靠近了时喻这边。 忽然的,不知是谁的手,猛地拍了一下那个绣球。 绣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最后正正好好的落在了时喻的怀中。 小狐狸哪见过这么漂亮的东西,连忙用爪子把绣球给紧紧的抱住了。! 第109章 “绣球呢?” “怎么不见了?” 一群年轻男子争着抢着往前涌,却突然发现那个红艳艳的绣球消失了踪迹,抢了半天,只抢到了一团空气。 阁楼上穿着大红喜服的姑娘垂在身侧的洁白手指用力捏了捏,指尖都泛起了微微的粉红。 虽然盖着盖头看不清她的神情,可那赚尽的手指还是暴露了此刻她心中的并不平静。 原本笑呵呵的看着下方争抢绣球的年轻男子们的中年男人发现了姑娘的异样,悄悄走过来,做安抚状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有爹看着呢,不会出事的。” 姑娘攥紧的拳头虽然没有松懈下来,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谢谢爹。”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带着一股女儿家特有的娇憨,软软糯糯的,光听声音就可以依稀猜测的到,那遮盖在大红盖头下的究竟是一张怎样角色的容颜。 姑娘捏了捏衣摆,继续小声地开口询问,“绣球去哪里了呢?” “别着急,爹给你找。”中年男人回了一句,随后就将目光投向了阁楼的下方,然而,等他将前来参与绣球选亲的男子从头到尾都瞄了一遍以后,却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大红色的绣球。 心里戈登的一跳,中年男人都开始有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神情,一想到如果此次抛绣球选亲失败以后的下场,他的心就开始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好端端绣球怎么会消失不见? 中年男人强行捂下砰砰直跳的心脏,将视线投的更远了一些。 随后,他便看到了一名站在人群外围的身姿挺拔的男子。 他看起来一十岁左右的样子,穿着一身不染半点尘埃的雪白衣裳,眉眼疏离,形容淡漠,端的是一副清隽润朗。 中年男人自认自己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看到长相这般明艳的青年。 不过紧接着他的视线就从青年的身上移开了,转而落在了他怀里那只雪白的狐狸身上。 ——因为狐狸的四个爪子,正正好好的抱着那只消失不见的绣球。 虽然是在被逼无奈之下才抛绣球招赘,但九川城里的青年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他心里还是一清一楚的,来参加抛绣球招赘的那些青年的家世背景全部都被他调查了一遍,没有哪个能够比得上他家的姑娘。 但是现在…… 这样一个身姿挺拔的青年人,也不算是辱没了他们许家。 想到这里,中年男人脸上浮现起了浅浅的笑容,他抬手捋了捋下巴上长长的胡须,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这位公子已经拿到绣球,那便请来府中一叙吧。” 时喻微微抬头,目光隔着人群和中年男人遥遥相对,确认他说的是自己以后,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实在是抱歉,在下初来乍到,本想是凑个热闹,却没想到意外之下接到了这个绣球。” “但是……”时喻轻轻一笑,“接了这绣球的人并不是在下,而是在下的这只顽皮的小狐,想必许老爷子也不会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一只狐狸吧?” 时喻话音落下的瞬间门,热闹的人群瞬间门变得格外的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时喻——怀里的小狐狸身上。 只见通体雪白的小狐狸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淡蓝色的眸子中带着一股不知所措的迷茫,但那个爪子却还是把绣球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一时之间门,前来参与绣球选亲的人心中都有些无语,若是这名长相清俊,气质出众的青年获得了绣球的话,他们也并不会感到太过于气愤,可偏偏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狐狸。 若是强行说是这名青年接了绣球,也不是说不过去,可从始至终人家的手根本就连绣球碰都没有碰过一下,是那只狐狸把绣球抱在了怀中。 这可真是…… 时喻如此明晃晃的拒绝,许老爷子一时之间门竟是有些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可自己的女儿如珠似宝的养大,万万不能嫁给那些歪瓜裂枣。 本以为事到绝境,被逼无奈,可既然也枯木逢生,他就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 许老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带着格外得体的笑容,“这位公子真是说笑了,绣球虽然是你的这只狐狸接的,可他既已在你的怀中,这便说明公子和小女有缘,无论这桩婚事成与不成,都还请公子前来府上一叙。” 时喻拧了拧眉,本就深邃的眼眸更加的低沉。 小狐狸这下也终于发现自己似乎是闯了大祸,淡蓝色的眼眸滴溜溜的转了一下以后,顷刻之间门沁上了淡淡的水雾。 他真的是太没有用了…… 爹爹和娘亲为了保护他,一个被坏人抓走,一个被砍掉了所有的尾巴,好不容易等到爹爹的伤好了一些,他却因为贪恋人间门的热闹而给爹爹惹上了大麻烦。 一想到自己闯下了如此大的祸患,小狐狸就不由得有些难过,他想要开口安慰一下自家爹爹,却又突然想起了爹爹跟他说过,不能在外人面前直接开口说人话。 如此一来,小狐狸的心里更加难过了,可他却无法口吐言语,思索了半天以后只能委屈巴巴地发出了两声低沉的哀嚎。 毛茸茸的狐狸尾巴紧紧的卷住了时喻的胳膊,身体略微有些颤抖,怀里抱着的绣球继续抱着也不是,扔了也不是,最后只能用无辜的大眼睛看向自家爹爹。 小狐狸虽然发出的是兽语,但因为时喻接受了原主的全部的记忆,也是能够听得明白小狐狸声音当中的意思。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家伙,然后就对上了一双泪眼汪汪的大眼睛。 一岁多的小狐狸崽子,从出生开始就一直生活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本也没有多少阅历,所有的行为都是下意识的凭借自己的喜好而为。 虽然如今的事情有些超出时喻的意料,但他也并没有要责怪小狐狸的意思。 揉了揉小狐狸毛茸茸的毛发,时喻动手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没关系,你没有给爹爹惹祸,这不是你的错。” 看着自家爹爹认真的神色,小狐狸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突然就放下来了,用脑袋拱了拱自家爹爹的胸口,随后找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趴着。 在小狐狸的印象里,他的爹爹是最厉害的爹爹,如今这么点小事,爹爹肯定是能够解决的。 一人一狐狸的交谈不过是一瞬间门的事情,安抚了怀里的小狐狸以后,时喻再次将视线投向了阁楼上的许老爷子,“多谢老爷子款待,但在下确实没有想要迎娶许小姐的想法,只能是辜负老爷子的期望了。” 时喻也是去过不少的古代世界做任务,自然是知道自己如今的行为会给许小姐带来不太好的名声,因此他拒绝后又深深地弯腰鞠了一躬,“在下只不过是偶然路过此地,想必这九川城里的青年才子能够入许小姐的眼。” “还望许老爷子能够收回绣球,重新再抛一次。” 听了时喻这话,原本以为自己入赘无望的青年们感觉自己又行了。 “那我岂不是又有机会迎娶许小姐了?虽然是入赘许家,可许家有钱呀,过了门后吃喝不愁,哪还需要我日日去做工?” “这位兄台所言极是,若是我能入赘许家,我定当许小姐当做菩萨供着,只要许家能够露出一丁点的财富……嘿嘿嘿……” “想的倒是挺美,你也不看看你这样,人家许小姐能看得上你?” “能看得上又不是你说了算,反正要重新抛绣球了,这绣球接到了我的手里,这许小姐和许家的财富不还都是我的?听说这许小姐长的那叫一个花容月貌,美若天仙,我要是能娶到这样一个媳妇,岂不是要美死?” …… 阁楼下方的议论声纷纷不断,许老爷子和许小姐虽然不至于听个真切,却也将大致的意思都听到了耳朵里。 许小姐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她忐忑不安地往许老爷子跟前迈了两步,声音有些颤抖,“爹……” 许老爷子也很是头疼。 一般人家的能够娶到媳妇的男儿,又有哪个愿意当上门女婿呢。 这前来参加抛绣球招赘的青年男子们,要不就是家里穷的响叮当,连饭都吃不起,要不就是好吃懒做,整日里不修边幅,要不就是贪婪无度,好色贪财,冲着许家的财产而来。 可因为那件事情太过于紧急,许老爷子根本没有办法慢慢的替自家女儿找一个好人家,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出此下策,希望能够矮子里面拔高个,可以找一个稍微能够配得上他家姑娘的男子。 只是可惜,前来参加招绣球选婿的青年男子没一个能够入许老爷子的眼。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就算是再不乐意,也只能着头皮将绣球选婿的事情继续办下去。 可没想到却突然柳暗花明,来了一个各方面都十分优秀的青年。 许老爷子不想自家女儿被糟蹋,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这个陌生青年的身上,却没料到人家根本不愿意。 “这可如何是好……” 许老爷子急得太阳穴突突的抖,又听到女儿带着哭腔的声音,内心更加的着急了。 “别急,别急,爹爹有办法,爹爹肯定有办法的……” 强行安抚了一下自家的女儿,许老爷子挥手叫了几个家丁,“你们去,无论如何,都要将那个人请到我们宅子里。” 旁边的人都还在议论纷纷,想要让时喻交出绣球重新再抛一次,因为许老爷子一时半会儿没有同意,绣球就继续被小狐狸抱在了怀里。 许家的家丁很快就穿过人群来到了时喻面前。 为首的是一个长相十分粗犷的中年男子,他抱拳行了一礼,“这位公子,我家老爷有请。” 时喻没有说话,避开了中年男子,随后将视线再次投向了高台上的许老爷子,深邃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清朗的声音中也夹杂了一丝隐隐的不悦,“老爷子这是何意?” 本以为对方是一个瘦弱的青年,在几个家丁的威胁之下会乖乖的来到许府,却没想到时喻如此不按常理做事,竟是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发起了质疑。 这么多人都聚集在这里,许老爷子也没有办法硬来,只能讪讪的笑了两声,“这位公子误会了,只是想要邀请你进府一叙,就算你对小女无意,我们也可以慢慢的谈嘛。” 时喻有些头疼,这里聚集的老百姓众多,前后后都是人,如果和这些家丁打起来的话,很容易会误伤到别人。 而且他几次番的拒绝已经给许小姐带来了很不好的影响,如果再有了肢体上面的冲突,许小姐恐怕这辈子都只能用清灯古佛常伴一生了。 就在时喻犹豫的时候,原本安静地站在许老爷子身旁的许小姐却突然有了动作。 她飞快的上前迈了两步,双手抓着阁楼上的栏杆就从上面翻了过来,栏杆外面只有一截矮矮的柱子支撑,许小姐颠着脚尖踩在上面,随时都有掉下来的风险。 “小姐!” 陪伴在许小姐身旁的丫鬟大惊失色,惊呼一声后就要上前,却又被许小姐厉声吓退,“不许过来!” 许老爷子也是惊了一身冷汗,说话的声音都在不停的颤抖,“我的闺女哎,你这是干什么?你是要吓死爹爹吗?听话,快点下来,太危险了。” 说着这话,许老爷子就要上前去把自家闺女给拉过来,许小姐虽然是头上盖着盖头,却依旧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不许过来,你再走一步,我就立马从这里跳下去。” 许老爷子陡然停下了步伐,吓的脸色都变得惨白一片,呼吸都快要停滞了下来,“我不动,爹爹不动,你……你可千万不要乱来啊!” 许小姐轻轻摇了摇头,正准备要开口说话,却在此时,一阵清风拂来,吹掉了她的盖头,露出了一张清丽脱俗的脸。 许小姐年纪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但那张脸却实在是生的好看。 她皮肤白皙,宛若上好的羊脂玉,大红色的嫁衣穿在她的身上,非但没有遮盖住她的面容,反而使其看起来更加的娇艳。 此时的少女泪眼于睫,使得那张清丽的容颜带上了几分弱不胜衣的味道,微微蹙起的眉毛中透露出心有千千忧愁,那是一种足以让铁汉都心生柔情的美。 “嘶——” 人群当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许小姐,可真是国色天香,我见犹怜。” “这么漂亮的女子,别说让我上门做赘婿了,就是做一个在许小姐身边伺候的下人,我也是心甘情愿啊!” 时喻在看清了许小姐的面容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愣,实在是这张脸太让他感到过于熟悉了。 小狐狸浅蓝色的眸子滴溜溜一转,随后迸发出兴奋的光芒,“娘亲……是娘亲……!” 突然看到被坏人抓走的娘亲出现在自己面前,小狐狸高兴的都忘记了爹爹曾经跟他说过的不能在外人面前说人语的话。 不过,此时几乎所有的人都震惊于许小姐的容貌绝色,没有人发现小狐狸口吐人言。 “不是……不是娘亲……” 小狐狸站起身体仔细的看了看,随后又变得十分失落了起来。 虽然这个人长着一张几乎和娘亲一模一样的脸,可那神色和状态却是完全不同的。 小狐狸记得,他的娘亲温温柔柔的,眼里常常含着笑,总是把他抱在怀里细心的安哄,他喜欢娘亲身上温暖的味道。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不一样,虽然是一样的脸,可这个人一点都不温柔,也不像娘亲那样爱笑。 她不是娘亲…… 想通了这一切,小狐狸再次缩回了时喻的怀里,整只狐狸都颓废了下来,之前看热闹时的喜悦的心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喻微微叹了口气,他没想到只不过是看个热闹,却又和剧情中的人牵连到了一起。 顾清死后,冷闵行发动昆仑墟的弟子满天下搜寻和顾清长相相似的女子,恐怕眼前的这个许小姐,也是被冷闵行搜刮走的其中之一吧。 因为头上的盖头被风吹掉,许小姐自然也是看到了站在人群当中的时喻,在他清隽的身影的对比之下,九川城里其他的青年似乎都成了鸡肋。 许小姐这下也是懂了自家爹爹一而再再而的坚持邀请眼前的青年进府一叙的原因。 咬了咬唇瓣,许小姐拿出了毕生的勇气,“既然公子如此的看不上小女子,那小女子不如直接一死了之,也免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如此的嫌弃。” “万万不可!”许老爷子急得脸上的肉一抖一抖,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老泪纵横,“闺女啊,九川城里这么多的青年,总有一个适合的,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呀,你娘已经去了,你要是再出了什么事,你可让爹怎么活啊!” 许小姐流着泪摇了摇头,“爹,你不懂,女儿如此一而再再而的被人嫌弃,又有什么脸面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是女儿不孝,让爹爹被人看笑话了,爹爹就当没有生过我这个女儿吧。” 说完这话,许小姐没有半分的犹豫,松开抓着栏杆的手,直接就是纵身一跃。 “小姐——” “女儿!” 阁楼上传来两声歇斯底里的嘶吼,围观的人群们也都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他们有些不忍看到如此明媚张扬的女子,就这样惨死在他们的面前。 然而,过了半晌,众人并没有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 反而是听到了许老爷子喜极而泣的哭腔,“你个死丫头,你真是要气死爹爹啊,你说说你,这万一真的摔了下去,你不是要爹的命吗?” 众人睁开眼睛查看,这才发现许小姐并没有摔到下面去,而是腰间门缠了一根大红色的绸带,被悬在了半空之中。 给老爷子带着几个家丁和丫鬟,正扯着绸带把许小姐一点一点的往阁楼上面拉。 “我的天,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样一个角色美人就要香消玉殒了。” “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许小姐身上的绸带是哪里来的?” “不知道,没看见,好像是那绸带成精了,自然而然就卷到了许小姐的腰上。” “苍天保佑,或许是老天爷见不得许小姐就这么死去吧。” 说着这话,不少人都将视线落在了时喻的身上,神中还充满着谴责,毕竟如果不是时喻一而再再而的拒绝,许小姐也不会在绝望之下选择跳楼。 在看到许小姐那张酷似顾清的脸的时候时喻就打算往许府一探了,却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许小姐就已经从阁楼上跳了下来。 幸好他在九嶷山修炼了一段时间门,还有些妖力可以用,要不然这许小姐从阁楼上摔下来,不死也得残。 看着众人不悦的眼神,时喻对着身旁之前许老爷子派下来的家丁点了点头,“请带路吧。” 家丁心中一喜,赶忙引着时喻望许家宅子里去。 一路上过来,众人的纷纷议论也都落在了他们的耳中。 小狐狸十分不悦的眨了眨眼睛,刚才明明是他的爹爹救了那个许小姐,要不然她早就摔死了。 这些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还在这里责怪他的爹爹,这些人真是讨厌。 小狐狸这下又想起了自家爹爹之前的叮嘱,窝在时喻怀里哼哼唧唧的两声,以此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时喻轻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没事,这件事本也是因我而起,让他们说几句并不会有什么。” 小狐狸自然也是知道,可他就是看不惯别人说他爹爹,撅着屁股冲那些人拱了拱,随后朝说的最起劲的人放了一个大臭屁。 时喻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啊你。” 小狐狸哼唧两声,浅蓝色的眼眸当中全然都是得意。 只不过被他放了臭屁的那个人就有些遭殃了。 男子捂着嘴巴几欲作呕,“什么味道,怎么这么臭?” 他人闻到味道纷纷远离了他,随后便发现那股味道稍稍的淡了一些,一瞬间门,其他人看着那人的眼神都有些变化了。 但他自己却还恍然不知,一边扇着自己的鼻子,一边骂骂咧咧。 其中一个青年实在是看不下去,斜着眼睛撇了他一眼,“你这个人真是有辱斯文,自己身上传来这般难闻的气味,却还在责怪他人。” 这人这才发现这味道竟然是从他自己身上传来的,霎那间门一张脸涨得通红,“不是,我没有放屁,我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即便他再如何的解释,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众人还是远离了他。 看着那人被其他人嫌弃,小狐狸捂着嘴巴偷偷的笑了,他的爹爹,断然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 时喻被家丁引着进了许府,楼上徐老爷子和丫鬟也终于将许小姐给拉了上来。 许小姐的脚刚一沾到地上,许老爷子就直接把许小姐给抱了个满怀,此时的他早已顾不得父亲和女儿之间门的大防,只有着劫后余生的欣喜。 “你这个死丫头,”许老爷子搂着许小姐的手不断的颤抖着,“你怎么胆子这么大啊,这么高的阁楼说跳就跳,你就没有一点替爹爹着想过吗?你若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让爹爹怎么活?” 许小姐倒也不是以死相逼,是真的觉得自己的名声彻底的坏了,没有脸面继续活下去,所以才会毫不犹豫的跳楼。 就在她跳下去的那一瞬间门,身体失重的窒息感传来的时候,爹爹裂撕心裂肺的呼喊回荡在她耳边的时候,她突然有些后悔了。 可那是她已经跳了下去,即便心中后悔也已经晚了。 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做个不孝女,辜负了爹爹的养育之恩,却没想到在她即将落地的一刹那,有一根红色的绸缎栓住了她的腰。 死里逃生的喜悦充斥着她的脑海,许小姐扑在自家爹爹的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对不起……爹,女儿不孝……” 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心里有再多的埋怨也无法发泄出来了,许老爷子轻轻地拍了拍许小姐的后背,温声细语的安抚着,“没事了,没事了,爹爹在呀。”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门,许小姐的神情才终于缓和了下来。 这个时候有个家丁悄悄来到了许老爷子的身边,和他说了时喻已经被请进了许府的事情。 许老爷子脸色一变,虽然女儿跳楼这件事情确确实实不能怪到时喻的身上,却又实在是和他有关。 他知道自己不能够迁怒于无辜之人,可终究还是有些私心,心疼自家的女儿,略微停顿了一下,许老爷子扭头吩咐家丁,声音略带着些冷意,“先让他等着吧!” 自家女儿遭受如此大难,他实在是没有办法给时喻一个好脸色。 家丁应了一声退了下去,眼前的闹剧还需要处理。 其他的公子们是眼睁睁的看着许家的家丁把时喻给请走的,因此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闹闹哄哄的挤在阁楼的下面,吼着喊着要许老爷子给出一个说法。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徐老爷子让许小姐的贴身丫鬟把她带了下去,随后走到了栏杆前面,对着楼下的一众青年说了声抱歉,“刚才的那位公子已经答应入赘许家,绣球选亲的事情就到此结束了,让诸位白跑了一趟,实在是让许某心中有愧,之前参与了抢绣球的公子们都可到许府领取一份赔礼。” “许某人在此,谢过大家了。”! 第110章 天红云,满海金波,细碎的骄阳被镂空的纱窗筛成了片片斑驳。 许府的待客厅里,时喻已经连着喝了三杯茶水,但本该出现在他面前的许老爷子却依旧没有出现。 小狐狸手里抱着的绣球被放在了桌子上,他百无聊赖地趴在时喻的怀里,一下一下的用爪子扒拉着绣球的穗穗。 “爹爹,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呀?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虽然这个地方很漂亮,待在自家爹爹身边他也很满足,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感觉有些怪怪的,那是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就像是娘亲被坏人抓走的那一天一样。 时喻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长长的毛发在手心里传来温柔的触感,“不着急,无论如何都要先确定一下许小姐身体无碍才行。” 更何况,通过这个许小姐,说不定还能挖掘出更大的秘密。 毕竟她长的真的和顾清实在是太过于相似了,除了神态有些不同以外,那张脸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剧情里给冷闵行生下女主的姑娘,就是冷闵行搜刮来的长的和顾清最像的一个。 倘若这个姑娘真的是许小姐,自己坏了这件事情,不知道女主究竟还会不会出生了。 还真是一件……令人好奇的事情。 又等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时喻沉声唤道,“进来。” 几个丫鬟捧着茶壶糕点应声而入,放下东西后,毕恭毕敬的唤了一句,“公子。” 时喻冲她们微微点了点头,“嗯,许小姐如今可好些了?” 其中一个丫鬟微一沉吟,“奴婢不知,奴婢并不是大小姐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公子若是想知道的话,可需要奴婢派人前去询问一番?” 时喻略一思索,摇了摇头,“不必。” 那个丫鬟点头应下,“我家老爷还有其他的要事要处理,劳烦公子再稍稍等待一下了。” 这应该就是下马威了,时喻轻笑着摇了摇头,“无碍。” 因为自己许小姐跳了楼,虽然说后来他又把许小姐给救下来了吧,但终究是给许小姐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许老爷子心里有气也是应该的。 时喻并没有因此而生气,修长的指节抓起桌子上的糕点送进了嘴里,刹那间甜糯软腻的口感弥散开来。 “味道不错,”时喻点了点头,随后又抓起一块糕点喂给了小狐狸,“你也尝尝。” 小狐狸长这么大,还从没有吃过这般精细的东西,一块糕点下了肚,好吃的他微微眯起了双眼,甚至还不由自主的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巴周围。 甜软的味道让他眼睛发亮,吃完一块还不满足,用爪子扒拉着时喻的胳膊,想让他再次投喂一块。 时喻莞尔一笑,修长的手指揉上了小狐狸的脑袋,然后又拿起一块糕点位给了他,“贪吃的很。” 小狐狸不以为耻,还以为荣,浅蓝色的眼眸闪闪发亮,好吃到尾巴都开始一甩一甩。 时喻看他吃的高兴,便将剩下的高点也全部都喂到了他的嘴里。 候在两旁的丫鬟看到这一幕以后,悄悄的退了下去。 —— 安静幽雅的书房里,许老爷子正拿着笔抄写经书。 自家女儿经此大难,虽然性命已经无碍,可心里还是染上了一些愁哀,他如此替女儿多抄几本经书,也只希望女儿能够平平安安的,这件事情不要再多生事端。 “老爷,”之前和时喻对话的那名丫鬟敲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 许老爷子抄写着经书的手微微一顿,刹那之间,目光如箭般斜刺而去,启唇,冷冷的吐露出两个字眼,“如何?” 丫鬟身体微微一颤,瑟瑟发抖的跪了下去,“那……那位公子没有丝毫的不悦,也没有到处去打探,安安静静的在待客厅里喝茶吃糕点。” 说到这里,丫鬟微微一顿,再次补充道,“他吃了一块以后,就把那些糕点都喂给了他怀里的那只小狐狸。” 许老爷子眉心微蹙,“他就没有说些别的?” “没有,什么都没有说,”丫鬟摇了摇头,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她猛的抬起头来,语调比方才高了一倍,“他询问小姐是否安好。” “啪——” 许老爷子手里拿着的毛笔应声而落,重重的砸在了书桌上面,笔尖在宣纸上氤氲开了一大滩墨迹。 好好的一卷经书,就这么毁了。 许老爷子神色复杂的看向了丫鬟,语调中下意识带上了一抹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忐忑不安,“可曾做些别的事情?” 这次丫鬟的神情十分肯定,“并没有。” 随着丫鬟的话音落下,许老爷子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难看起来。 一般人遭受这般冷待,无论如何都是会心生不悦的,即便面上没有什么表示,但在无人看顾到的地方,应当也会做些什么,或者是说些什么,以此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可是…… 待客厅里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时候,那人也没有做其他任何的事情。 如此沉稳,又气质出众之人,当真能够入赘许家吗? 许老爷子眉心紧锁,向来温和的眼眸当中透露出几抹愁怨来,“走吧,让人家候了这么久,也该去见上一面了。” —— “老爷子,”看到许老爷子走进来,时喻起身恭敬地行了一个礼,但却还不等许老爷子开口,他便再次拒绝,“在下是万万不可能入赘许家的。” 许老爷子低头轻笑了一声,但声音却是格外的冷,“你是拿我们许家当猴耍吗?” 许老爷子已经当着众人的面说了时喻会答应入赘许家,甚至还给其他前来参与抛绣球选亲的青年们每人都备上了一份薄礼。 如此行为,可以说是没有丝毫给自己留后路了。 他原本以为时喻答应了进府一叙,就是答应了入赘的事情。 可现在,他却再次明晃晃的拒绝。 已经结束了的抛绣球选亲一事也不可能再来一次,三天之内如果没有办法把许小姐的亲事定下来,他那如珠似宝的女儿就会被捉去当人家的第七十房小妾。 胸膛剧烈的喘息着,许老爷子被气的身形都有些站不稳了,他伸出一根指头指着时喻,满脸的怒容,“你简直,简直是不知所谓!” 许老爷子仅剩的唯一的希望,彻底的被时喻给破坏了,也难免他会如此的生气。 “您先别着急,”时喻注视着震怒的许老爷子,唇边泛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轻轻地笑了一声,“您如此迫不及待的要给许小姐招婿,是否和昆仑墟有关?” “昆仑墟”三个字宛若重锤一般重重的砸在了许老爷子的心上,他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青筋都爆了起来。 许老爷子目光灼灼的盯着时喻,“你知道些什么?来此的目的是为何?” 时喻淡淡瞥了许老爷子一眼,丝毫不在意他的愤怒,只是微微颔首,“我确实是无意路过此处,只不过,许小姐的容貌,和我的一个故人太过于相似了一些。” 时喻在许老爷子瞪大了的双眼的注视下,踱步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他的动作显得格外漫不经心,“当然,这个故人不仅是我认识,昆仑墟的冷闵行道长,和她也是熟悉万分。” “你的意思是说,”许老爷子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老夫的女儿被当成了一个替代品?” “我们许家一直对昆仑墟尊敬有加,他们竟然敢……敢如此的侮辱我女儿!” “这可不是我说的,”时喻微微叹了口气,“具体的情况究竟如何,还希望许老爷子将您所知道的一切都告之于我。” 许老爷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你既然已经知晓昆仑墟,这件事情告诉你也无妨。” 反正本就抱着家女儿随便找个人嫁了的想法,无论如何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加糟糕了,或许眼前的青年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以后,会改变想法,愿意入赘呢。 许老爷子定定的凝视了时喻半晌,将一切娓娓道来,“你也知道,昆仑墟是天下的圣地,没有人不遵崇那个地方,我们许家也是。” “因为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害怕自己百年之后女儿无人照看,因此每年都给昆仑墟大量的供奉,便也结交了几个昆仑墟的弟子。” 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许老爷子的语调当中还带上了隐隐的得意,“几天前,老夫收到了交好的昆仑墟弟子的来信,昆仑墟的首席大弟子冷闵行道长不知为何搜刮天下长相娇艳的女子,全部都纳入了房中。” “如今已经纳了七十多房了,”老爷子就像是那变脸的演员,瞬间脸色又变得阴沉了起来,“按照那名弟子的信中所写,冷闵行这个狗贼如今竟是盯上了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才十五岁啊!都还没有及笄,如何能够被那个狗贼纳去当第七十多房的小妾?” “信中所写,那前来替冷闵行纳妾的弟子不日就要来到九川城里,恐怕不出三天就会到达。” 似乎说的有些渴,许老爷子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大口,随后继续说道,“我的女儿如珠似宝的宠着长大,如何能够落到那狗贼的手中?可如今想要替小女再寻个好夫婿,是万万来不及的,迫不得已之下才有了抛绣球招赘一事。” 听完事情的原委,时喻点了点头,随后补充道,“冷闵行寻找的女子并不仅仅是容色姝丽而已,而是和她的师妹长相极为相似之人。” “冷闵行对其师妹的痴迷已经到了疯狂的程度,甚至不惜搜罗天下的女子,当做其的替身。” “这已经搜罗起来的七十多人当中,有不少是已经嫁作人妇,甚至是早已生儿育女了的。” 时喻微微扬起唇角,他笑得很好看,也很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却让许老爷子差点心脏骤停,“如此,老爷子还以为仅仅是提前给许小姐招了赘婿,就可以阻止冷闵行纳了许小姐吗?” “啪——” 随着一道清脆的声响,上好的陶瓷杯顷刻之间被摔成了碎片,许老爷子几乎是怒火冲上了头皮,他嘶吼出来的声音几乎快要震碎人的耳膜,“你说什么?” 时喻坦然对上了他的眸,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诚恳和真挚,“冷闵行不顾一切的寻找和他的小师妹相似的姑娘,无论婚嫁与否,尽皆被掳了去。” 许老爷子脸色惨白,试探着开口,“招了赘也不行吗?冷闵行再怎么说也是昆仑墟的大弟子,已经嫁作人妇的女人,他难道不会嫌弃?” 时喻残忍的打断他的幻想,“他的小师妹对他来说无比的重要,他已经对此疯魔,只要长相相似,是否已经嫁作人妇对于他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时喻的话戳中了许老爷子从未想过的盲区,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此刻似乎是有了一丝苍老,他喃喃的说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他真的……如此不择手段?” 时喻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徐老爷子不相信,三日之后定知分晓。” 许老爷子的眼中头一回出现了茫然之色,“我……” 时喻徐徐吐气开声,“许姑娘便是招了赘,也不可能逃的开的,您最好还是早做打算,不要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招赘上面。” “这……这该如何是好?”许老爷子几乎被气得快要背过气去,声音中带着愤怒的嘶吼,他的目光颤抖着看向时喻,“你……可有旁的办法?” 时喻不闪不避,甚至是没有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语气有些漠然,“办法自然是有,只不过……这个赘婿,在下是万万当不得的。” 许老爷子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几乎已经是恼羞成怒了,“你说了这么多,该不会就是想要逃避入赘许家吧?” 时喻轻叹一声,“还请老爷子息怒,为此等小事气坏了身子,可是万分不值当的。” “小事?”许老爷子都快被气笑了,他就这么一个女儿,马上都要被贼人给撸去了,时喻竟然还以为这是小事! “有我在,自然是小事,”时喻温言笑道,“就是不知许老爷子可否愿意一试?” 许老爷子拧着眉毛,“你要如何?” “交给我,”时喻语调平平,轻描淡写,“三日之后,定还给您一个完好无损的女儿。” “你说的简单,”许老爷子带着仿佛是看疯子一般的眼神看着时喻,“就凭你一个人,如何抵得过昆仑墟?你又让我怎么相信你?” 青年低沉的嗓音传出,“那就是老爷子您自己的问题了。” 许老爷子一时间竟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恍惚之间,他对上了青年湛湛的眼眸,那双深邃幽暗的黑眸中,映着一抹掷地有声的光。 不知怎的,许老爷子感觉自己有些魔怔,鬼使神差之下,他竟然就这般轻而易举的相信了时喻的话。 他径直唤来了候在门口的小厮,“带狐公子下去休息,给我好生伺候着。” 两名下人左右立在时喻的身侧,毕恭毕敬地说道,“公子请。” 时喻一挥衣袖,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踏出房门的一瞬间,转头望向了许老爷子,“如若此番事了,入赘之事可否一笔勾销?” 许老爷子呼吸一滞,总觉得自己被时喻给忽悠瘸了,可话已经说了出去,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更何况如此仓皇之下的招赘本就没有太多能够选择的余地,如果能够给自家的女儿找一个好夫婿,许老爷子自然是无不答应的,略微沉思了一瞬,许老爷子最终还是点了头。 “如若你能够保证小女不被昆仑虚虏了去当小妾,入赘之事便不再做数。” 时喻点头应下,随后跟着几名下人来到了休息的院子。 打发走了伺候的下人,时喻坐在窗边开始沉思,冷闵行为了能够尽可能多的搜刮和顾清长相相似的女子,派出了大量昆仑墟的弟子。 但昆仑墟重要的嫡传弟子定是不会去替他做这些事情的,能够为了冷闵行手中的那么一点修炼资源而听从他差遣的弟子基本上修为都不怎么样。 时喻如今的身体虽然没有完全的恢复,但收拾几个修为低价的弟子定然还是没有问题,也能够将许府完好无损的保存下来。 只不过…… 他并不想伤害那几个弟子的性命,因此他们一定会回昆仑墟报信,让他回去招了更多的弟子,甚至是冷闵行前来的话,就有些不妙了。 如何才能够打消昆仑墟的弟子回去报信的行为呢? 时喻的眉头轻皱,一时之间竟也有些想不到太好的办法。 窗户外的柳枝随风摆动,打着旋一晃一晃的,小狐狸见不得这些会动的事物,一下子蹿出去用爪子勾住的柳枝。 但因为柳枝很是脆弱,承受不住小狐狸的身体,很快就从中间断开了。 小狐狸也因此摔在了地上,雪白的皮毛上面粘上了些许的灰尘,看起来灰扑扑的。 时喻很是无奈的绕过窗,从门中走出去,将他给提了回来,用手拍了拍他身上的灰,没好气的戳了一下他的脑门,“怎么这么调皮?” 小狐狸有些心虚,大眼睛眨巴眨巴以后,瞬间将自己的脑袋塞进了时喻的怀里,似乎这样就可以逃过惩罚。 又因为他藏的太过□□速,尾巴露在了外面,小狐狸抬起脑袋偷偷瞄了时喻一眼,然后迅速用爪子把自己的尾巴给捞了回去。 闷闷的声音从下方传来,“爹爹……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时喻的眼眸眨了眨,瞬间一个想法浮上了心头。 ——既然前来的是天赋很差的弟子,那么除了修为以外,心性肯定也是跟不上的,这种人一般都比较胆小怕事,不想让他回昆仑墟报信,直接打怕了就是。 深邃的眼眸微微阖上,时喻顺手将小狐狸的脑袋给捞了起来,“你可真是爹爹的好儿子。” 小狐狸受到了自家爹爹的夸奖,很快就把刚才的害怕给忘到了九霄云外去,浅蓝色的大眼睛眨巴眨巴,里面充满了惊喜,他学着时喻的样子,“你也是我的好爹爹。” 时喻觉得有些好笑,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说的对。” 小狐狸这下更开心了,眉眼中的喜悦都快要化成实质溢出来,爹爹又夸他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夸他,但是他一定要多多努力,让爹爹夸他再多一些。 心中有了思绪,时喻便开始思考究竟要如何才能够让那个弟子害怕。 他这个身体受到的伤害太过于重了一些,即便自己修习的功法能够大幅度的提高修为增长的速度,但这个世界的灵力还是有些少。 出手制敌是没问题,但是想要快准狠一招制敌,就还是有些麻烦了。 看着自家爹爹皱着眉头思索的样子,小狐狸三两下爬上了时喻的肩膀,他想要得到爹爹更多的夸奖,就要为爹爹解决烦恼才行。 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时喻的脖子,奶里奶气的声音就传了出来,“爹爹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时喻并没有看轻小孩子的意思,更何况小狐狸如此的聪慧,没有任何的思索,时喻便直接将问题告诉了他。 小狐狸歪着脑袋想了想,睁着大眼睛疑惑道,“既然那个人可以回宗门找外援,那爹爹为什么不可以呢?” 时喻轻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正想说找了外援就没有办法快准狠了,何况他也没有什么别的外援能够找,但却突然,一个想法冒上了心头。 “我们的阿浮真聪明,”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时喻也发现了小狐狸十分喜欢自己夸他,因此他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你可是帮了爹爹大忙了。” 小狐狸被夸的有些飘飘然,整只狐狸都仿佛坠在云间,小爪子捂着自己的眼睛,略微有些害羞,“也……也没有那么聪明吧。” 话虽如此,但心里却是乐开了怀。 时喻也不拆穿他,抱着他出门找了许老爷子安排的下人,将自己需要的东西都告诉了他。 下人恭敬的沉声应下,随后立刻就去找了许老爷子。 时喻对这一切早有预料,不过自己要做的事情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就随他去了。 “黄纸?朱砂?”听到下人禀报的时喻所需要的东西,许老爷子的眉头再一次皱在了一起,“这不是修道之人捉妖才会用到的东西吗?他要这些做什么?” 下人对此是一无所知,很是诚实的摇了摇头,“小的也不知道。” “行了,行了,”终究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许老爷子挥了挥手,“按照他所说的采买就行,后面不需要再来禀报了。” 许府的下人们的动作很快,时喻下午吩咐的东西,傍晚就已经送到了他跟前,而且每一个的数量都不少,黄纸的质量很不错,朱砂颜色也很鲜艳。 收了东西的时喻冲着下人道了声谢,然后就将它们好好的保存了起来。 那下人盯着时喻看了半晌,见他始终没有丝毫的动作,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可因为自家老爷的吩咐,他实在是不敢询问出口。 又等了一段时间,时喻笑眯眯的望着他,“你有事吗?” 那下人心头一颤,总觉得时喻的笑容当中夹杂着一丝令人恐惧的味道,手里端着的托盘重重掉在了地上,他急急忙忙地捡起来,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哆嗦,“没……没事。” 说完这话,他便头也不回的跑开了,好似身后有什么饿狼在追一样。 时喻收起身上的修为威压,漫不经心的笑了笑,“还真是……不禁逗。” 日头一点一点的西斜,月亮缓缓挂上了树梢。 夜半时分,整个许府格外的安静,时喻的卧房里却忽然燃起了一盏烛火。 他打开对着院子里的窗户,缓缓的引了些许的月华之力,随后就着月光和空气中稀薄的灵气画起了符箓。 这个世界也是有符箓的存在,但和时喻画的却完全不一样,昆仑墟的道士手里的符箓基本上全部都是驱邪避祟的,大多的用途都在于捉妖方面。 时喻画出来的符箓却是纯纯的力量型,将灵气和月华之力储存在符箓当中,当将符箓撕开的时候,里面储存的力量就会在一瞬间爆炸开来,拥有着巨大的威力。 将下人们买来的黄纸和朱砂全部用尽,时喻这才再次躺在了床上。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许府中的主人下人全部都起了个大早,紧张的氛围在当中弥漫,每个人都紧紧的绷着一根弦。 时喻在下人的带领下晃晃悠悠的来到待客厅,整个人步伐慢条斯理,带着一股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漫不经心。 看到他过来,许小姐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经过三天的修养,她的神情已经好了很多,不过脸色还略带着些许的苍白。 许小姐拧着帕子,屈膝行了一礼,“小女子许娉婷见过公子。” 她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衣裳,腰肢掐的很细,行礼的时候弱柳扶风,脸上带着点点愁容,颇有一股病西子的味道。 时喻点了点头,“许姑娘好。” 随后他收回视线,再也没有将目光落在许聘婷身上一丝半点,而是指和许老爷子交谈。 没过多久,就有下人来禀报,说是昆仑墟的道长到了。 许聘婷瞬间有些紧张,她紧紧地绞着手里的帕子,嘴唇也咬在一起,“爹……” 许老爷子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宽心,不会有事的。” 两人说话间,那名昆仑墟的弟子已经在下人的带领下踏进了待客厅。 来人穿着一身玄色的道袍,身后背着一把桃木剑,端的是一身仙风道骨。 不过时喻还是从他的呼吸频率当中看出来,此人的修为很是平常。 “道长的到来可真是让许某人逢毕生辉啊,不知道长名讳几何?”虽然心里面气的要死,但许老爷子表面的工作却做得很好。 来人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水就是一顿猛灌,“可渴死我了,你们这还真是远,叫我明远道长就可以。” 又续了一杯茶,明远便说明来意,“我话也不多说,此次前来就是邀请许小姐前往昆仑墟一叙,想必许老爷子不会拒绝的吧?”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可当事情真的摆在眼前的时候,许老爷子还是不由得有些颤抖,略微沉吟了一瞬,他开口拒绝,“小女已经招了赘,恐怕是没有办法跟随道长前往昆仑墟了。” 明远唇边勾起一抹冷笑,“许老爷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背后的桃木剑瞬间被拔出,剑尖直指时喻的脖子,“恐怕这个弱不禁风的男子就是你们找的赘婿吧?” 明远弯着腰,凑近了许老爷子一些,声音冰冷无比,“你说……如果我把他杀了,许小姐是不是就能跟我一起去昆仑虚了?”! 第111章 “你……你简直是欺人太甚!”许老爷子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气的下巴上的胡子都在不断的颤抖。 他咬着牙,怒目圆视着明远,“你作为昆仑墟的弟子,竟然妄图做此等嗜杀之事,就不怕这件事情传出去以后会给昆仑墟带来不好的影响吗?” 听了这话的明远轻轻一笑,脸上带着无尽的嘲讽,“传出去,谁敢传出去?” 他似是而非的笑容落在许老爷子的脸上,“是你吗?” “还是说……”明远手中的桃木剑剑尖又再次靠近了时喻的脖子一些,“是这个弱不禁风的赘婿呢?” 昆仑墟是整个天下最为神圣的地方,所有可以修行的修道之人全部都拜入了昆仑墟的门下,它垄断了所有的修炼方法,不拜入昆仑墟,想要自行修炼的道士,还从未在这个世上出现过。 虽然除了昆仑墟以外,还有九嶷山的精怪们可以修行,但是妖精们的修炼方法和人类的修炼方法是完全不同的。 因此,即便这个世界妖物横行,时不时的会出现一些鬼怪之事,但无论是朝廷也好,还是普通百姓也罢,都是拿它没有办法的。 一旦遇到了精怪伤人的事件,就只能求助于昆仑墟,如若昆仑墟派来的弟子认真负责一些,或许还会赶在精怪大规模伤害普通百姓之前将其处理掉,但如果派来的是那些不求上进,行为处事都慢慢悠悠的昆仑墟弟子,恐怕百姓们就要遭受好一番的担惊受怕了。 昆仑墟的势力遍布天下,在百姓之间的声望比朝廷还要重要,毕竟精怪伤人的事情只有昆仑墟能够解决。 因此,对于许老爷子的威胁,明远丝毫不怕。 先别说他根本就不可能让许老爷子把这个事情传扬出去,但就算是他传扬出去了,也没有几个人会信的。 面对明远赤/裸裸的威胁,许娉婷气的眼睛都红了,她的指尖紧紧地绞着手中的帕子,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上满是怒容,“你……你无耻!” 千娇百宠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就是连骂人也说不出什么太难听的话。 明远用另一只手掏了掏耳朵,脸上的笑容更甚,“许小姐骂的真好听,再多骂几声听听看。” 如此不雅的行径,让许娉婷心生颤抖,不敢再和明远对视,她咬了咬唇瓣后迅速躲到了许老爷子的身后,含着满腔的委屈喊了一声,“爹……” 许老爷子气的想杀人,他的女儿何曾受到过这种委屈? 可偏偏眼前这人是昆仑墟的弟子,有修为在身,不是他家里养的几个会些拳脚功夫的家丁就能够轻而易举的打走的。 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许老爷子决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明远道长,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是万万不可能去当小妾的,诺大的家业最后也会交到女儿的手里。” “只要你能够放了小女,我这许府的一切,你想要的,可以通通都拿去。” “嗤——”明远忍不住的摇头冷笑,“许老爷子,本道长是该说你无知好呢,还是该说你想的太多?” 他转着眼睛将整个待客厅扫视了一圈,面带嘲讽的说道,“就你这小小的许家,不过是一些俗世的玩意儿罢了,也配和本道长提条件? ” 只要能够将许小姐带回去,冷闵行道长承诺的那些东西,定然是可以让他的修为再更上一层楼,那样他的寿命就可以大大的延长,到了那个时候,他想要什么没有? 不过一个小小的许家,他还是真的看不上眼。 “你这话的意思是……”许老爷子也彻底的冷下了脸来,“这件事情就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了?” “老爷子啊老爷子,我看你还真是老糊涂了,”明远将指向时喻脖子的桃木剑收了回来,用剑的侧面拍了拍许老爷子的脸,“冷闵行道长是何等的人物,能够看上许小姐是你们的福气,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爹爹……我怕。”许娉婷紧紧地抓住了许老爷子的胳膊,颤颤巍巍的开口说着,“要是实在不行,我就跟他去吧。” “万万不可!”许老爷子猛地拔高了语调,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急促,“爹爹怎么能够把你推入那种火坑啊?” “啧啧啧……”明远晃晃悠悠的收起桃木剑,冷冷一笑,“冷闵行道长这般风姿卓绝的人物,能看得上许小姐是你们许家的福分,你们竟然敢说是要把许小姐推入火坑。” “以为我们昆仑墟保护了你们这些凡人,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那我们昆仑墟的脸面何在呀?” 眼看着许家的父女如此的不上道,明远也懒得继续跟他们废话,直接就打算绕过许老爷子把许娉婷给带走。 许老爷子拉着许娉婷的手飞速后退,随即十数个手中拿着棍棒的家丁也迅速地从门口窜了进来。 两方人马虎视眈眈的对峙在一起,但明远只是轻轻地挥了挥衣袖,那些家丁手中的棍棒便直接被抽离了去。 没有了武器,纵使家丁们个个长得人高马大,也有些不敢上前。 明远大笑一声,将家丁们接二连三地甩出门外,顷刻之间就来到了许娉婷的面前。 “许小姐,请吧……” 可即便他们心中有万般的不情愿,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终究是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爹……女儿不孝……”许娉婷惨白的小脸上挂满了泪珠,贝齿死死的咬在一起,“爹爹为了女儿多年未娶,女儿走后,爹爹还是再娶一房吧,生个弟弟妹妹,不要让女儿为爹爹担心。” 看着自家如花似玉的女儿哭的这么惨,许老爷子焦急的嘴上都起了燎泡,就在这个危急关头,他突然想到了之前时喻跟他说的话。 死马当活马医一般的,许老爷子哀求出声,“狐公子……你可还记得你之前所言?” 时喻方才一直没出手就是在暗暗观察着明远的行为,如今看他只是把那些家丁扔出去,并没有大开杀戒,便也预估好了他能够承受的最高上限。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吧?”明远一把抓着许娉婷的胳膊,高高的仰着脑袋,有些不屑的瞥了一眼时喻,“不过一个弱不禁风的赘婿,竟然还指望于他?” “能不能指望,并不是你说了算的。”时喻轻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指尖出现了一张黄色的符纸,在明远完全来不及反应之下迅速贴在了他的身上。 “嗤——”明远嘲讽一笑,“不过是用来对付精怪的符箓而已,你这个赘婿该不会如此天真地以为这种符箓能够对我们修道之人造成伤害吧?” “真是愚蠢至……” 一个“极”字还没有说出来,明远满含笑意的面容上却突然浮现出了惊恐的神色,“我……我为什么动不了了?你究竟做了什么?” “哦,也没做什么,”时喻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不过是把你定住了而已。” 青年一袭白色的长袍,满头青丝只用了一只碧玉簪子挽着,清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漆黑如墨的瞳孔。 那双幽深的眸子淡漠的看着明远,没有过于浓烈的杀意,却无端的让他感到了一丝恐惧。 明远奋力的想要挣扎,可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的用力,都始终没有办法挪动一丝一点。 许娉婷趁此机会,迅速将自己的胳膊从明远的手中挣脱了出来,微微观察了一番之后,直接躲在了时喻的身后。 时喻对此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叫外面刚才被明远扔出去的家丁们再次进来,“你们把他搬到一个空旷的地方,注意不要把他身上的符箓给弄掉了。” 这定住明远的符箓可是他们许家保命的东西,许老爷子亲自上手,和家丁们一起把明远搬到了一处废弃的院子里。 一路上明远利用进了周边一切的东西,试图将自己身上的符箓给弄下去,但到头来他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终究还是做了无用功。 “都站开一点。”为了避免误伤,时喻让其他的人都站在了廊下,只剩下一个浑身无法动弹的明远立在院子的中央。 一股不祥的预感缓缓浮上心头,胸腔里的心脏跳的飞快,明远终于变了脸色,色厉内荏的威胁道,“你……我劝你不要乱来啊,我可是昆仑墟的弟子,你要是敢伤我一根汗毛,昆仑墟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时喻勾唇一笑,带着些许的邪性,“你都要死了,昆仑墟是否会放过我,想必和你的关系也不大吧?” 明远几乎是瞳孔地震,他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口,“你……你要杀我?” 时喻歪着头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我不杀你,难道留下你跑去昆仑墟报信,等着昆仑墟的追杀吗?” “我……我绝对不会去报信的!”明远的眼睛转了一圈,迅速抓住了时喻话中的意思,斩钉截铁地答道,“我发誓!” “冷闵行道长需要的女子数量太多,就算是少了许小姐这么一个也没有太大的事情,我不说的话,根本没有人会发现,”明远神色哀求,“求求你饶我一命,我绝对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的。” “那谁知道呢?”时喻看起来完全不相信他的样子,薄薄的唇瓣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极尽冷冽和淡漠,“毕竟只有死人才会永远的保住秘密。” 明远这下真的是万般的惊恐了,身体颤抖的宛若筛糠,脸上也是血色尽失,只剩下一片惨白,“我……求求你……” 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办法动弹,就像是那砧板上的肉一样,只能任人宰割,他如今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祈求眼前的青年能够手下留情。 只不过很可惜,时喻并没有丝毫要放过他的意思。 只见他缓缓抬起右手,长袖于风中飘逸逶迤,手腕翻转之间,数十张符箓仿佛是不要钱一般的向着明远的方向飞去。 “啊——” 明远尖叫一声后害怕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就听到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在他耳边响起。 翻涌的狂风带来阵阵热浪,刮在脸上好像被刀割一般的疼。 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上的道袍被狂风撕开无数道缝隙,而在那些缝隙当中,正不断的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涌出。 他应该要死了吧…… 一颗心跳得宛若鼓点一般无比的剧烈,明远觉得若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体被时喻给定住了,他现在恐怕早就已经害怕的昏死过去了。 符箓爆炸的声音又接连响了很久,原本平整的土地被炸得坑坑洼洼,尘土漫天飞扬,让人几乎都快要看不清楚院子中央明远的身影。 明远也被飞溅的尘土呛得不行,细碎的尘埃被他吸进鼻子里,不断的打着喷嚏。 爆炸的轰鸣声越演越烈,明远的内心也越发的恐惧了起来,他此时终于发现了那个弱不禁风的青年的恐怖之处。 ——他并不只是要简单的杀死自己,而是想要一点一点的将他折磨致死。 内心害怕的无以复加,即便是被定住了无法动弹,明远还是被他自己脑补的恐惧画面吓的直打哆嗦。 甚至是两腿之间竟有一股热流慢慢的喷涌了出来。 似乎是过了半辈子那么长,明远才终于觉得耳边的爆炸声音弱了下来,他颤颤巍巍的睁开眼睛,隔着漫天的尘土,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眸子。 瞳孔骤然间放大,浑身的汗毛在一树间全部竖起,脚下一个踉跄,明远竟是一屁股坐在了那一摊黄浊的液体当中。 他跌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好长一段时间才突然反应过来。 他竟然能动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明远立刻就想拔腿逃离,可等到他开始试探着站起身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两腿颤抖的厉害,腿上的肌肉阵阵发酸,甚至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明远一想到自己还要继续在时喻这个魔鬼的手里受折磨,张开嘴巴剧烈的喘息了两下之后,竟是直接两眼一闭昏死了过去。 尘埃散去,众人也看清楚了明远的样子。 许老爷子有些后知后觉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感慨自己之前真的是艺高人胆大,竟然妄图让这般厉害的青年留在他们许家当上门女婿。 若不是时喻不计较,恐怕如今的明远就该是他们的下场了。 丝毫没有理会躺在烂泥堆里昏死过去的明远,许老爷子脸上带上了一抹讨好的笑,“那个……狐公子啊,之前是小老儿我无礼了,您可千万不要跟我计较啊。” 时喻摆摆手,毫不介意,“无碍,只要许老爷子不再继续要求我留在许家当上门女婿就好。” “不敢,不敢,”许老爷子点头哈腰,态度十分的卑微,“此事不必再提,狐公子自是可以离开。” 不过明远就可以要了他们许家上下所有人的命,如今的时喻表现出比明远更加厉害的能力,许老爷子哪里还敢强求于他。 唯恐时喻心有不满,许老爷子缓了缓后再次开口道,“是小老儿无状,耽误了狐公子的时间,小老儿愿将一半家财奉上,不知狐公子意下如何?” 时喻确实是有些缺钱,但却也不会如此的狮子大开口,他轻笑着摇了摇头,“大半家财就不必了,如若许老爷子不介意的话,可否赠与在下一辆马车?”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许老爷子忙不迭地应下,“狐公子若有其它要求尽管提出,小老儿定将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的。” “这倒是不必了,在下只需要一辆马车就好。”随后时喻指向院子中央昏迷不醒的明远,“劳烦许老爷子让下人端盆冰水来。” 许老爷子自是无不答应,很快就吩咐丫鬟端来了一大盆冰水,时喻接过水盆勾唇笑了笑,然后就将那一大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明远的身上。 “什么人?谁?!”猝不及防之下被冷醒,明远下意识警备状的环顾四周,然后就和时喻含笑的眉眼对在了一起。 昏迷之前的记忆涌上脑海,明远一个轱辘翻身挣扎着起来,“啪——”的一下就直接跪在了时喻的面前,“前辈饶命,是明远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前辈,还请前辈饶我狗命,明远愿为前辈效犬马之劳。” 时喻没有扶他起来,只是侧身避开了一些,“我不需要你替我办什么事情,只不过要带许小姐回昆仑墟这事……” “我没有见过许小姐,也没有见过前辈,更没有要带许小姐回昆仑墟这件事情,”明远直接抢答道,“我身上的伤都是自己摔出来的,和别人没有任何的关系。” 看明远如此的上道,时喻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微微冲他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且离去吧。” 知道自己的性命无碍,明远再也顾不得其他,双手撑在地上爬起来后拔腿就跑。 就在他即将翻出围墙的一刹那,时喻幽幽的声音突然在他背后响起,“最好是这样,若是被我发现你做了其他的事情,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我自能取你性命。” 明远爬墙的身形一顿,颤颤巍巍的转过了头来,“不敢不敢,前辈你就当这世上没有我这个人。” 时喻挥了挥衣袖,“走吧。” 明远一个跟头翻过围墙,彻底的消失了踪迹。 院子里被符箓炸的坑坑洼洼,明显示需要重新修整了,时喻带着些许抱歉的开口,“这院子,恐怕就要劳烦许老爷子重新找人填土。” “小事,小事,”自家的闺女不用被掳去当那第七十房的小妾,家里的万贯家财也不用尽皆散去,许老爷子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在乎这一点点修整院子的费用。 推了女儿一把,许老爷子眨着眼睛,“还不快谢谢狐公子。” 许娉婷掀起眼帘悄悄的看了时喻一眼,脸颊上泛起了点点的红,她咬着唇瓣婷婷袅袅的走到了时喻面前,屈膝行了一礼,声音甜软,带着一股女儿家特有的娇羞,“小女子在这里谢过狐公子大恩大德,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眼瞅着她马上就要把“只能以身相许”几个字给说出来,许老爷子迅速一把拉过了许娉婷的胳膊。 本就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被许老爷子这么一打岔,许娉婷这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有些懊恼的轻轻瞪了一眼许老爷子,许娉婷拧着帕子跑开了。 许老爷子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我这女儿真的是被我给惯坏了,还请狐公子不要见怪。” 时喻眸光闪烁,“无碍。” 见他确实是没有生气,许老爷子的一颗心也稍稍的放松了些,“今日多亏了狐公子,不然我女儿真的要被糟蹋了,为报答狐公子大恩,还请狐公子赏脸,不要嫌弃寒舍简陋,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这便不必了,”许娉婷刚才的表现时喻都看在眼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摇着头拒绝,“本也是无意路过此处,在下还有其他要事要处理,不必过多打扰。” “这样啊……”许老爷子长长叹了一口气,如今的他是万万不敢逼迫于时喻的,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那就请狐公子赏脸,让小老儿备上一桌好酒好菜,好好的招待狐公子一番。” 如此一来,时喻确实是有些不再好继续拒绝了,便点头应了下来,“如此也好。” 许家确实是家大业大,晚膳准备的格外的丰盛,就连小狐狸的吃食都有十多样。 宴席上许老爷子言笑晏晏,但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想要让时喻留下来的意思。 毕竟就算是他们许家不招赘了,但是放眼整个九川城,适龄的年轻男子也没有任何一个能够比得上时喻的。 如果能够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时喻,别说是再来一个昆仑墟的弟子,就是再来上好几个,许老爷子也是不惧的。 宴席上杯盏胶着,许老爷子一个劲儿的给时喻敬酒,试图说服他多在许家住上一段时间。 不仅是许老爷子如此,许娉婷的眼神也是不断的往时喻的身上瞟,还时不时的露出一些害羞的神色来。 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女儿家遇到了心仪之人,既害羞又大胆,内心忐忑不安。 时喻被父女二人如狼似虎的眼神盯着,只觉得头皮发麻,随意的吃了一些东西以后就借口身体不适想要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 “狐公子不再多吃一些吗?这膳食都是为你准备的。”许老爷子还想再劝。 但时喻却是万万不想再继续留下去了,“在下不胜酒力,只能是有负老爷子好意。” 说完这话,时喻也不等许老爷子回来,抱着小狐狸径直就离开了。 许娉婷猛的一下放下筷子,嘟着嘴巴,眼睛有些泛红,“爹,女儿难道就这么不招人喜欢吗?” 许老爷子立马就心疼了,连忙细心的安哄,“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的闺女自然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儿家。” “那为什么狐公子不愿意多看我一眼?”许娉婷满腔的委屈,自己强忍着女儿家的害羞给时喻抛媚眼,却没想到一晚上的媚眼直接抛给了一个瞎子看。 这人不仅长的好看,甚至还能够打跑昆仑墟的弟子,又怎么能让许娉婷不上心呢。 可是…… 他却根本对自己无意。 许娉婷越想越委屈,直接竟是流下了泪来。 徐老爷的幽幽的叹了一声,“既然人家狐公子不愿意,咱们也就不要强求了吧,毕竟他那身手段,就连昆仑墟的弟子都不是对手。” 看自家爹爹都不和自己站在一起,许娉婷手里的帕子都快要被绞烂了,无奈之下她咬了咬唇瓣说道,“我知道了。” “你可千万不要做些什么多余的事情啊,”许老爷子知道女儿心有不甘,很是仔细的叮嘱了一番,“万一惹恼了狐公子,这后果我们可是万万承担不起的。” 许娉婷随意的点头答应,“我知道,我又不傻。” 然而,等到傍晚时分,日头已经落山,天色晦暗不明的时候,许娉婷还是忍不住来找了时喻。 她微微仰着头,露出纤细的脖颈,唇瓣上还点缀了胭脂,红的格外诱人。 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样子精致的酒杯和酒壶,明显是有备而来。 在她走动间,腰间系着的玉珏相互碰撞,一颤一响,清脆动听。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时喻的房门前驻足,三声敲门声响过后,一道清脆的女声透过门户传了过来。 “狐公子,小女子娉婷,想要再次向狐公子感谢救命之恩。” 说完这话,许娉婷就要推门进来。 时喻迅速甩了一张符箓过去将房门给死死的封了起来,指尖收回,眼皮微抬,“我要歇息了,许小姐若是有事,还是明日再说吧。” 许娉婷认为自己容色出众,整个九川城没有哪一个男人不趋之若鹜,甚至连那昆仑墟的冷闵行道长都想要不顾一切的掳走自己当小妾。 时喻虽然说是比其他的青年男子要优秀了许多,但既然他是个男人,就应当不会免俗。 “今夜良辰美景,定是要及时欣赏才是。” 许娉婷想的挺好,然而,青年清朗的嗓音传来,却不带有丝毫的情感,“不必了,许小姐若是想要赏月,自是可以让丫鬟陪同。” 许娉婷气得要死,眼前这人怎会这般的不解风情? 努力挤了挤眼睛,眼眶里染上了泪渍,她微微抬起头,正准备直接推门进去,“狐公子……” 然后她就发现,这门好似被人从里面给锁死了,根本就推不动。 准备好的一切全然没有了用武之地,许娉婷呼吸一滞,“狐公子,许府没有人会对你不利,又何必锁门呢?” 时喻的语调依旧是冷,“我习惯了。” 眼看着时喻油盐不进,无论怎么说都不愿意出来见她一面,许娉婷只能跺跺脚,咬着牙离开。 听到许娉婷的脚步声渐渐离去,时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走遍了这么多世界,自然是知道情债究竟有多么的难以偿还,许娉婷能够离开,实在是太好不过了。 继续住是不可能继续住下去的了,指不定许娉婷还以为自己会有所松动。 时喻垂着眸看了一眼窝在小塌上陷入梦乡的小狐狸,抬手将其搂在了怀里,然后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后院。 许老爷子早已经将马车准备好,只不过没想着时喻会这么早离开,就先将马车停在了后院里。 月色朦胧,许府的一切都沉浸在昏暗之中。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时喻抱着小狐狸上了马车,一道符箓封住了马儿的声音,打开大门就直接溜了出去。 —— 清晨,四下还略微有些昏暗,金色的光芒缓缓涂抹上了远方的地平线,整个九川城都还陷入在沉睡当中。 忽然的,尚且空旷的道路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辆十分华丽的车架就着清早的晨光,缓缓驶出了城门。 拉车的马儿骨架巨大,看起来有半个马车那样高,毛色漆黑,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油光水滑的,在它走动之间,长长的鬃毛随着动作轻微摇晃,仿佛是黑色的瀑布在缓缓流淌。 马车顶上的四条长龙的下方缀着缥缥缈缈的轻纱,清晨的微风徐徐,吹动薄纱款款。 幽远的车铃随着缥缈的风声传来,一缕带着远古悠然气息的香气从马车出溢散而出,令守城的护卫们都不禁微眯起眼,沉浸在无穷的遐想之中。 小狐狸睡眼朦胧的在时喻怀里翻了个身,然后就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似乎已经是大变样了。 淡蓝色的眼眸瞬间睁大,滴溜溜的转着,扫视了周围一圈,小狐狸盯上了自家爹爹清隽的脸庞,“我们这是离开许家了吗?” 时喻点点头,“是啊。” 小狐狸满脸疑惑,“但是我们离开的话,不应该和许老爷子和许小姐打个招呼吗?就这么直接走了,是不是有些不礼貌啊?” 他还记得,爹爹曾经教他要做一个礼貌的好孩子,可是如今为什么爹爹自己反而不礼貌起来了呢? 时喻被问的一噎,他抬手rua了一把小狐狸的脑袋,眯着眼睛,笑得像一个要拐卖小朋友的大灰狼,“那是因为爹爹这么做有原因啊,你难道想让爹爹给你找个后娘吗?” 小狐狸虽然小,但是还是知道后娘是什么意思的,他们之前居住的村子里就有个小孩子的爹爹给他找了个后娘。 后娘不给他吃,不给他穿,还天天打他,让他干活。 小狐狸将这一切全部都看在了眼里。 他一瞬间紧紧的抱住了时喻的胳膊,浅蓝色的眼眸当中沁上了泪花,“爹爹不找后娘!不找后娘,呜呜呜……” “好好好,不找,”眼看着小狐狸都快要吓哭了,时喻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所以我们提前离开了呀,这样就不会有后娘了。” 小狐狸点了点头,但依旧是有些抽抽搭搭,“那我们走快点,可不能被他们给抓住了。” 时喻莞尔一笑,正准备要戳戳小狐狸毛茸茸的脑袋,目光却猛地凝向了马车后面,瞳孔中的墨色好似要冲出来。 一张符箓凌空飞起,将一棵大树连腰炸开。 时喻起身来到车椽上,深沉的目光凝视着树的背后,幽幽的嗓音中泛着无尽的冷,“出来!”! 第112章 人妖恋中的反派狐妖 “前……前辈别生气, 是我,明远。” 倒塌的大树后面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随后便是明远带着那张熟悉的面容走了出来。 他身上已经换了一件干净的道袍, 但脸上被符箓炸开的伤痕还在,几道横七竖八的伤痕硬深深破坏了他脸上的美感。 使得他不像是一个斩妖除魔的道士, 反而更像是一个在刀尖上舔血的亡命之徒。 时喻那双清透的瞳孔中沉淀着墨色,在看清楚明远的面容以后缓缓的开口问道,“你跟踪我?” 他说话的语调很是平淡, 没有丝毫的冷意, 却偏偏让明远感到有些遍体生寒。 一想到之前自己被那些符箓炸的屁滚尿流的模样,明远“扑通”一声又给时喻跪下了。 黝黑的瞳孔微微瑟缩着, 低着头根本不敢看时喻的脸, “我……我没有跟踪前辈。” “我只是这边的树林里找药草治伤, 然后就听到了有马车的声音,”明远小心翼翼地解释着,态度很是诚恳, “天还没亮,路上很少有车马的,我心里感到好奇, 所以就想着过来看一看。”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明远唯恐时喻不相信, 就差举着手指对天发誓了, “如果我知道是前辈您的马车, 我肯定离得远远的,万万不敢往您的前面凑啊。” 按照明远如此胆小怕事的性格, 时喻确定他是万万不敢跟踪于自己的, 否则的话应该早就被自己给发现了, 而不至于等到现在。 收回了漠然的视线,时喻缓缓对明远开口,“既然如此,那你就自行离开吧。” 说完这话,时喻就打算再次回到车厢里去,忽然又被明远给叫住了。 带着疑惑的眼神打量着明远,时喻的神情有些微冷,“你还有什么事情?” 明远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没有人驾驶的车马,“那个……前辈,我就是想问一下,您需不需要一个马夫?” 时喻的眉头微锁,有些不太理解明远的意思,“你这是何意?” 明远缓缓挪动着脚步,身体不断的打着哆嗦,但他还是磕磕绊绊的把心里的想法给说了出来,“我看着前辈您独自一人带着一只小狐,并没有人来驾驶车马,肯定是有些不方便的。” 胸膛稍稍挺起了一些,明远开始自告奋勇,“我也不敢奢求前辈什么,只是想问问前辈,能否让我来当您的马夫?” “你想跟着我?”时喻点明了明远话里的意思,远山般的长眉微微蹙着,“为什么?” 明远期待的搓了搓手,强压下胸腔里砰砰直跳的心脏,“我……我看前辈那一手画符的技巧很是高深莫测,和昆仑墟用来除妖降魔的符箓完全不一样,我并不敢奢求前辈太多,只要前辈能够指导我一二,我定当愿意为前辈效犬马之劳。” 说完这话后,明远的视线便紧紧地落在了时喻的身上,还带着些许的忐忑不安。 他原本是没有这个想法的,在被符箓炸的生理都出了问题的时候,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想要逃离眼前的人。 可真的当他逃开了,回过头来再细细回想的时候,才发现眼前这个看起来和他的年岁一般无二的青年竟然会是这样的厉害。 只不过那时他已经离开了许府,断然是万万不可再回去的。 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他又再次遇到了时喻,如此的天赐良机,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把握住呢? 时喻心中了然,明远这是看上了他之前用的符箓了。 不过他也确确实实缺一个马夫。 因为担心许娉婷再做出一些别的什么事情来,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他就带着小狐狸出了城,如此猝不及防之下,是断然没有办法去寻找一个马夫的,便只能用灵力控制着马儿前行。 本以为需要到下一个城镇里才能再次找到一个马夫了,现在却恰好来了一个现成的。 不过……明远究竟能不能用,还需要再次试探一下。 时喻微微闭上了眼,再次睁开的时候,黑如点墨般的眸子变成了一片深蓝,冷冽的眸光一霎不霎的凝结在一起,唇角微微扬起,笑容里染上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意味。 他着浓厚的兴味开口,“如此……你还要继续跟着我吗?” 刹那之间,明远脸色大变,一个踉跄之下,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的身体。 带着惊恐万分的凄厉嗓音回荡在城外的树林间,“你……你是狐妖?!!” 初晨的日头挂在天边,千万缕淡淡的光辉洒落,金色的阳光在树叶丛间氤氲,衬着时喻如画般的眉眼。 “怎么,很惊讶吗?”时喻脸上的笑意未收,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明远。 明远有些恍然。 是的了,看遍整个天下,能够修道的人全部都入了昆仑墟,如若真的有这般厉害的道士,作为昆仑墟的弟子的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眼前这个人是个妖。 他一个徘徊在昆仑墟边缘的小道士,竟然艺高人胆大的想要去从这么一个大么的手中抢夺许小姐,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想通了这一切的明远身体抖动的越发的厉害,“我……我知道错了,饶……饶命啊……” “我并没有想杀你的意思。”时喻沉默了一瞬,然后开口解释。 这个世界的天道对人族格外的宽容,道士想要修炼,只要斩妖除魔便可。 但妖精们却不能够做任何一丁点的坏事,只要身上粘上些许的杀孽,到最后都会被天道给人道毁灭。 剧情里长大后的狐月浮之所以那么轻而易举的就被男女主给杀死,这当中也有他造下了杀孽的缘由。 这具身体的原主修道至今将近八百年的时间,从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类,时喻自然是不想坏了这具身体的修行。 “不杀我……原来你不杀我啊……”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明远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下意识的拍了拍砰砰直跳的胸脯,然后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时喻。 虽然眼前的青年是个妖,可无论是在许府也好,如今也罢,自己明明打不过他,他却没有丝毫要对自己斩尽杀绝的意思。 明远的心中不由得有了些许的期待,“那……我还能继续做您的马夫吗?” 时喻的唇边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带着饶有兴趣的神色,“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了?” “不怕,”明远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开口,“您是个好妖,不会随意杀人的,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一般留存在人间的妖精身上都会带着血腥的气息,他随身携带的罗盘都会有显示。 正是因为时喻并没有杀过人,从远的罗盘也没有任何的异常之处,所以他才没有在一开始就发现时喻是妖的身份。 如今确定了对方并不是一个肆意虐杀的坏妖,明远自然也就不怕了。 时喻那出神入化的画符手段,即使他没有办法深入了解,但只要能够学上些许的皮毛,他就再也不需要担心自己因为天赋太差而被人瞧不起了。 “所以……”明远的神情有些忐忑,他小心翼翼的注视着时喻,眼神中充满了渴望,“前辈愿意让我当您的马夫吗?” “行吧,你且过来。”时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他如今的修为也不高,能多节省一点就节省一点吧。 明远瞬间大喜过望,猛地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后就连蹦带跳的跑过来了。 他轻车熟路的坐在车椽上,很快就将缰绳给抓在了手中 。 见他对于驾车似乎很是熟练,时喻便开口询问,“你是做过马夫吗?” “这倒是没有,”明远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神色略微颓废,“因为我天赋不好,拜入昆仑虚五年了,依旧是一事无成,门里的其他师兄们都有些瞧我不起,为了能够换取一些修行的资源,我就经常在师兄们出门的时候帮他们驾马车,一来二去的也就熟能生巧了。” “不过我如今倒是有些庆幸,”说到这里,明远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浅浅的笑,“也多亏我不招人待见,只能接个如此偏远地方的任务,否则的话,我也没有办法遇到前辈您了呢。” “我娘活着的时候总给我讲吃亏是福,我总是不信,如今啊……”明远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山脉,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才发现我娘说的才是真的。” “吃亏可不一定是福气,”时喻并没有顺着明远的话往下说,反而是直接反驳,“你如今觉得吃亏是福,不过是获取了些许的好处而已,但一直吃亏到死都没有得到福气的人,也大有人在。” 微凉的视线落在明远的身上,时喻叹道,“我就是一个不喜欢吃亏的人,我这人睚眦必报,锱铢必较,是半点亏都吃不得的。” 明远很难想到,如此清风朗月般的人物竟然会说出这种话,隐隐有些吃惊。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生活方式,他并没有反驳。 “爹爹说得对!”一直在车厢里面偷听的小狐狸猛一下蹿了出来,一个轱辘爬到时喻的怀里,在臂弯处找了个舒适的地方躺下,浅蓝色的眼眸有些嫌弃的看了明远一眼,“你这人可真笨。” 明远震惊的几乎有些握不住手里的缰绳,他哆哆嗦嗦的用指头指着小狐狸,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你……你竟然会说话?” 小狐狸翻了个白眼,“你都知道我爹爹是狐妖了,我为什么不能说话?” “妈呀,狐狸真的成精了!”明远瞳孔骤缩,声音从嗓子眼里掐出来。 小狐狸觉得这个人真的好蠢,他直接将头埋在了自家爹爹的怀里,不愿意再和明远说话了。 时喻觉得有些好笑,揉了揉小狐狸柔顺的毛发,这才对明远说道,“你既已知道我是狐妖,自然也应当有所意料才是,没有什么好惊恐的。” “倒也没有被吓着,”明远抬手擦了擦额间并不存在的虚汗,“就是有些震惊,这么小的狐狸竟然会说话,他几岁啊?” 小狐狸拱了拱脑袋,抬起头看了明远一眼,“一岁半了。” 明远这下是越发的震惊了起来,看着时喻的眼神中充满了崇拜。 才刚刚一岁多的小狐狸就能够口吐人言,生下这只狐狸崽子的时喻修为究竟该有多么的高深啊。 明远再一次庆幸自己抱大腿的行为,他悄悄拍了拍砰砰直跳的心口,十分狗腿的问道,“前辈,我们现在去哪里?” 时喻带着小狐狸出入凡尘,是为了能够让他看透人间的七情六欲,以修心来增长自己的修为,因此去哪里都是无所谓的,“随意吧。” 明远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的家乡安阳县距离此处并不是很远,如果前辈不介意的话,我们接下来就前往安阳县如何?” 时喻应下,“可以。” “驾——” 明远手中的马鞭挥舞着,轻轻地拍在了马屁股上。 马儿吃痛,迈开四个蹄子就迅速的向前跑去,官道上车轮滚滚,扬起阵阵尘土。 —— 许府—— 许老爷子才刚刚起床,就有下人火急火燎的从外面跑了进来,“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大清早的,什么不好了?”穿着一身雪白中衣的许老爷子脸色有些难看,“你 老爷我好得很,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直接让人打你板子?” 跑过来的下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开口说道,“是……是狐公子……” 一瞬间太阳穴开始了突突的跳,许老爷子猛的大步上前,目光紧紧的盯着下人,“狐公子怎么了?说清楚!” “狐……狐公子不见了。”那下人吞了一口口水,顶着许老爷子直勾勾的视线,哆哆嗦嗦的开口说道,“早晨小的去喊狐公子起床,可敲了半天的门里面都没有反应,等小的打开门后才发现狐公子早已经不见了。” “除了人不见了,有没有丢失别的东西?”许老爷子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时喻偷了他们家的东西跑了。 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他之前承诺要交出一半的家财时喻都不愿意接受,如今又怎会做如此偷盗之事呢。 下人很快又回应道,“屋子里并没有少什么,但是后院当中,老爷您吩咐采买的那辆马车消失不见了。” 许老爷子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说好的要在府上多住一段时间,这人怎么就突然不告而别了呢? 但如今仍已离开不知去向,他也没有其他别的办法了。 一起吃早膳时,许娉婷目光扫了扫外面的院落,但过了许久都不见那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许老爷子,“狐公子还没有起床吗?” 许老爷子本就有些纠结究竟要不要把这件事情给许娉婷,如今她既然已经问出口了,便也没有什么其他埋着的必要了。 “什么?走了?”许娉婷好看的眉心拧在一起,“他怎么能不告而别呢?” 但突然的,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难不成是因为昨晚我去找了他的缘故?” “你说什么?”许老爷子这下是彻底的吃不下去早膳了,“你昨日干了些什么?” 许娉婷原本还想要隐瞒,但在许老爷子不间断的追问之下,终究还是把事情给说了出来。 “糊涂啊你!”许老爷子重重的将筷子拍在了桌子上,“你一个女儿家,怎能做如此恬不知耻之事?你要人家怎么看待我们许家?” 许娉婷这下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心中升起了无限的后悔,“爹……我知道错了。” “光知道错了有什么用?”许老爷子冷着脸,“人已经走了,还能把他追回来不成?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女儿?” “你简直……简直是要气死我!” 许娉婷眼看着许老爷子的喘息越来越重,连忙跑过来替他顺气,“爹,你别生气,我真的知道错了。” 许老爷子长长的叹了一声,“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是你和狐公子无缘,既然如此,爹还是提前替你相看。” “我不!”许娉婷厉声拒绝,“我不要嫁给别人。” “那你要当一辈子老姑娘不成?”眼看着女儿如此的油盐不进,许老爷子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再次疼了起来,“我知道你心怡狐公子,可人家已经走了,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反正我就是不嫁,”许娉婷赌气的开口,“与其随便找一个人嫁了,我不如就做一个老姑娘。” “你简直就是胡闹!”许老爷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很快就吩咐几个婢女上前,“把你们小姐带下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许娉婷一下子慌了,“爹,你要做什么啊?” 许把爷子冷着一张脸,“做什么?自然是断了你的念想,在爹为你定下亲事之前,你就给我乖乖的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哪也不许去。” 他是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究竟是有多么的大胆的,如果自己的态度不强硬一些,许娉婷很有可能会干出独自一人逃出去寻找时喻的事情。 天下妖物横 行,许娉婷如此一个妙龄少女如果独自一个人跑出去,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与其将来后悔,不如现在就把她强行关押起来。 许娉婷是没有想到自家爹爹竟然会做出如此冷酷之事,急得眼圈都泛红了,“爹,你不能这么做,我不要嫁人,我不要嫁给别人!” 许老爷子头疼的捂住了耳朵,冲着几个丫鬟们挥了挥手,“还不快把你们小姐带下去!” 许聘婷一个弱女子,自然是挣脱不开好几个丫鬟的钳制的,很快,她的喊叫声便越来越远,弱的几乎快要听不见。 许老爷子身体一颤,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脊背有些弯曲,感觉瞬间苍老了许多。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揉了揉自己发胀的眉心,“这都是个什么事啊……但愿……娉婷将来有一天能够理解我的苦心吧。” —— 两杆红日溪桥上,半缕轻烟柳影中。 时候恰是正午,本该热闹非凡的街道上却空无一人,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寂静的几乎都能够听到叶子卷曲的声响。 忽然的,空旷死寂的街道上传来了一阵缓慢的马蹄声,明远驾着马车踏进了安阳县城。 “怎么会这么安静?”明远对城里的寂静很是疑惑,他记忆中的安阳县热闹非凡,街道上常常都摆满了小摊贩,吆喝声,叫卖声讓成一片,充满着浓浓的烟火气息。 可此时的这里除了一片死寂,再也没有其他任何的东西,甚至连声鸟鸣都听不到。 时喻察觉到了异样,掀开帘子探出了头,“怎么了?” 明远回头,眉心死死的蹙着,“这里很不对劲。” 时喻也发现安阳县城里安静的有些离奇,他略微将神识往外探了探,然后就看到家家户户紧闭的大门后面几乎都有一个人贴在门缝处,此时正透过那个门缝细细的打量着他们。 如此行径,时喻也是从未见过,不得有些疑惑。 他想了想,开口对明远说道,“先不管其他,找个客栈安顿下来再说吧。” 明远点头,扬起马鞭抽了一下,停下的马儿再次迈开蹄子动了起来。 转过一个拐角,迎面来了一队巡逻的衙役,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拿着武器,排成一队缓慢的行走着,目光灼灼的扫视着周围,似乎在搜查着什么。 马蹄声引起了那一队衙役的注意,为首的那人下意识的将目光投了过来。 在看清楚了明远穿着的一瞬间,那个衙役的眼神当中骤然散发出了惊喜的光芒,他猛地抛下队友狂奔而来,看着明远高兴的有些语无伦次。 “啊,你是道士……不,你是昆仑墟的弟子?” 昆仑墟的弟子所穿的道袍上有特殊的图案,天底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被人认出来,明远也没有隐瞒的打算,便直接点了点头,“是我。”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那衙役兴奋的眼里都沁出了泪花,“你们终于接到我们传过去的音讯了,整整一个多月啊,你们要是再不来,安阳县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传信?”明远皱了皱眉头,他并不是收到传信过来的啊。 但看着这名衙役喜极而泣的模样,明远也不好意思说出实情,“你先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死很多人?” “你难道没有看信件当中的内容吗?”虽然心有疑惑,但衙役却还是将一切坦白,“一个月前开始就不断的有童男童女失踪,等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早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而且浑身的血液都被吸干了。” “到如今已经死了三十四名童男童女,无一例外都是被吸干鲜血而亡。” “我们怀疑是,有妖怪作祟。” 第113章 作为昆仑墟的弟子,最重要的一个本分职责就是替百姓降妖除魔,虽然明远并没有接到衙役口中所说的信件,但既然已经遇上了这个事情,就必须要处理。 只不过,这件事情似乎是他一个人解决不了。 顶着衙役期盼的眼光,明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隔着马车的帘子,面带凝色的开口说道,“前辈,您看这事……” 忽然,一只骨节修长的,洁白如玉的右手缓缓掀开了车帘,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身姿卓绝的青年。 他怀里抱着一只毛色纯白的狐狸,一身雪衣衬的那双幽黑如墨的眸子越发的深邃。 “那就去看看吧。”青年薄唇微张,一到清冽的宛若清风拂面般的嗓音就落在了一众衙役的耳旁。 “太好了,县城里的孩子们都有救了!”一群衙役各个眉飞色舞,顿时感觉自己的前路又有了光亮。 “二位道长,”为首的那名衙役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时喻和明远,“我们的县衙就在前方不远处,能否先随我等前去见一见我们的县令?” 时喻微微勾了勾唇,点头应道,“前面带路。” “好咧,二位道长这边请。”说着这话,衙役头子还又吩咐剩下的几个衙役,“还不快过来帮二位道长牵马。” —— “昆仑墟的道长大驾光临,曹某人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在时喻他们坐着马车往县衙走的时候,就已经有几个衙役飞速的狂奔到县衙里面去报信,马车刚刚停在县衙的大门口,县令曹文耀就已经候在了那里。 他双手放在胸前十指交错,态度很是恭敬。 时喻一直知晓,在这个世界当中,昆仑墟的弟子的身份地位远比朝廷的官员的身份要高,如今才算是真正的了解到这其中地位的参差。 明远不过是昆仑墟一个资质不高的再普通不过的弟子,但作为县令的曹文耀对待他的态度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点头哈腰。 如此可见,昆仑墟在百姓的心中究竟是怎样一个神圣的存在。 “曹县令多礼了,”明远轻笑着点头回应,然后将视线投向了时喻,开口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前辈,狐道长。” 因为明远穿着昆仑墟弟子的服饰,所以曹文耀的视线一开始只落在了他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人。 如今听到明远的话方才转移目光,曹文耀的眉心就是狠狠一跳。 眼前的青年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袍,墨发白衣,干净的像是隆冬时节的第一片初雪,可当对方用那双深邃的眼眸看着自己的时候,曹文耀忽然有了一种仿佛自己早已经被看穿了的错觉。 按下内心的忐忑,他赶忙再次拱手行了一个礼,态度彼方才还要诚恳,“见过狐道长,门口风大,快快请进。” 吩咐手下的衙役们把时喻他们乘坐的马车牵去了后院,曹文耀将他们带到了正堂。 上了上好的茶水和糕点,一直笑意盈盈的曹文耀却突然垮了脸,“这一路上让二位道长见笑了,其实安阳县原本并不是这样的。” 明远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安阳县是我的故园,自是知道它原本的样子,如今有妖孽残害安阳县的百姓,我等作为修道之人,定会将其抓获,不再让他继续为祸人间。” 曹文耀等的就是明远的这番话,刚才垮下的脸色又一次有了变化,那双微眯着的眼眸弯了弯,说话的语调也放松了许多,“明远道长如此有心,曹某自然再放心不过了。” “之前衙役大概说了一下造孽作祟的事情,但具体的情况,还需要曹县令您细细告知。”明远抿了一口茶水,见时喻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主动询问事情的缘由。 “哎……此事说来话长,”一想到自己所管辖的县城内家家户户闭门不出,人人张皇失措的样子,曹文耀就是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此事还要从上个月初五说起……” 安阳县城虽然不大,但周边村落众多,每逢五日的市集的时候,周边村落的百姓都会带着自家种的农作物前来县城里交易。 那天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安阳县城像往常一样的热闹非凡,但没过多久,明亮的天空却在一瞬间暗了下来。 青天白日里天色突然变暗,百姓们的视线变得一片模糊,紧接着又是呜呜的刮起了狂风,风暴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吹的街道上的小摊东倒西歪,甚至是人都有些站不稳。 如此突如其来的事情让百姓们害怕不已,本以为是他们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惹怒了上天,从而降下了天罚,但狂风没过一会儿,就像来时一样迅速的退去了。 日轮从乌云后面探出了头,晦暗的天空再次变得明亮,似乎除了街道上的东西们被吹得四处飘散以外,并没有发生什么其他特殊的事情。 然而,人们稍稍安定了一些的心还没有完全落地,人群中就猛烈地爆发出了一阵阵悲痛欲绝的哭喊。 ——有人家的小孩子消失不见了。 就好像这些小孩从来都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他们离开,但他们就是消失了踪迹。 丢了孩子的百姓们跑到县衙里面去报案,想要让县令帮忙找到他们的小孩。 但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不仅是初五那天被丢失的孩子没有找到,接下来每天都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消失不见。 直到五天之后,又一次赶集的日子,几名担着自家地里种的货物想要到集市上卖的百姓在路过一处小树林时,发现了初五丢失的那几个小孩子的尸体。 那一共是六个小孩,三男三女,每一个的年岁都不大,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那几个百姓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衣不蔽体的躺在郊外的树林中,早已经死去多时,而且每个小孩无论生前胖瘦如何,此时他们的的尸体都极其的瘦弱,浑身的皮肤像老树皮一样皱皱巴巴的贴在骨头上,看起来无比的瘆人。 而且他们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青紫当中还带着丝丝的惨白,就像是失去了浑身的血液。 曹文耀接到消息以后迅速派衙役们把小孩的尸体拉回了县衙,又指了仵作去验尸。 仵作检查了六个小孩的尸体,发现他们身上除了脖颈处的一个深可见骨的牙印以外,并没有其他任何的伤痕。 但同时,每一个小孩都失去了他们所有的血液,浑身上下的血失得干干净净,连一丝一毫都没有留下。 如此还不足以让仵作感到心惊,更令他害怕的是,经过他的检查以后,他发现,这些小孩全部都是在活着的时候被放掉了全身的血。 小孩子们有意识,有知觉,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血液一点一点的流尽,清晰地感受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的逝去。 杀人也不过头点地,不过是一群七八岁的小孩,此前却遭受了这般惨无人道的折磨。 一时之间整个安阳县都变得人心惶惶,每隔五日的集市再也办不下去。 为了防止后面那些消失不见的小孩也被如此残忍的杀害,曹文耀迅速命令手下的衙役们日以继日的巡防。 经过一天一夜接连不断的找寻以后,他们终于找到了后面失踪的那些小孩子。 但是可惜的是,那些小孩也全部都死掉了,且每一个都是被放干了浑身的鲜血。 死掉了小孩的长辈们哭着喊着想要要求曹文耀给予他们一个说法,想要让县衙早点将凶手给发布归案,但每一个小孩消失时,除了一阵呼啸的狂风以外,并没有其他任何的线索,曹文耀终究也只是无能为力。 接下来的日子里,每一天都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失踪不见,并且第二天他们的尸体就会出现在郊外的树林。 随着时间的延续,七八岁左右的小孩被残杀殆尽,那个凶手又将目光瞄向了年岁更小的孩子。 昨日失踪的小孩里,有一个才刚刚一岁,甚至还连话都不会说。 讲述完这一切缘由,曹文耀仿佛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满脸哀愁的瘫坐在那里,“我这个父母官当的,可真是失败啊……” “这不关县令大人你的事,”明远赶忙劝解,“对方是个妖怪,你们不过是一群普通人,又怎么能够敌得过呢?” “话是这样说不错,但是……”曹文耀表示自己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是越发的颓废,“已经死了三十四名童男童女,安阳县的小孩子,快要禁不住了啊。” “前辈,”明远吸了吸鼻子,满含期待的望向了时喻,“您是不是有办法?” 按照曹文耀所说,抓走那些小孩子的那个妖怪术法貌似很是高深,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弟子,很有可能是敌不过的。 但一想到时喻那高深莫测的画符手段,明远瞬间又觉得他们可以了。 时喻盯着他看了一眼,没有直接答应下来,反而是漫不经心的询问,声音中夹杂着一抹饶有兴致的恶趣味,“办法自然是有,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出牺牲了。” 明远哪里想得了那么多,立马就拍着胸脯答应了下来,“只要能抓了这个为祸一方的妖怪,做些牺牲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笑意,时喻勾唇,“但愿你说话算数。” 已而夕阳在,很快就到了那个妖怪抓捕童男童女的时间。 远离县衙的一处院落里,曹文耀带着一众衙役们早已埋伏在了周围,只剩下时喻和明远站在院子的中央,颇有股形单影只的味道。 明远好奇的打量着四周,脸上充满了疑惑,“前辈,这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我们就这么干站在这里,那妖怪如果不出现怎么办?” 时喻轻笑出声,“谁说我们就要这样等在这里了?” “那需要我做些什么?”明远摩肩擦掌,大有想要大干一场的准备。 时喻勾了勾唇,纤长的指尖在自己和明远身上轻轻一点,二人原本高挑的身材迅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矮了下来。 片刻之后,两名七八岁左右的小孩出现在了院子中央。 明远震惊的看着眼前缩小了一倍的时喻,佩服不已,“前辈如此手段,当真是厉害。” 但当他看清楚自己的打扮以后,敬佩的神情一瞬间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紧接着就是一声带着绝望的小女孩的声音响起,“为什么是我变成了女孩子啊?!!”! 第114章 坠落的夕阳融化在天边,一大片绯色缓缓应照下来,给小院里的一切都镶上了一道浅粉色的边。 院子周围树影攒动,但却看不见其他任何的人影,空荡的街道上,连声鸟鸣都听不着。 但此刻的小院里,却有两名看起来七八岁左右的小孩相互对峙着。 小女孩穿着一身粉红的裙装,裙子上面绣满了大红的牡丹,清风吹来之时,裙袂翩翩,花儿都好似活了过来。 满头的青丝被梳成了双丫髻,绿云一般的发髻间插了一枚银色的步摇,步摇下方还缀着只铃铛,女孩的脑袋晃动间,伴随着清灵的脆响。 只不过,如此一个玲珑有致的小女孩,脸上的神色却实在是称不上好看,漂亮的眉毛死死的拧在一起,几乎拧成了那叶片上不断匍匐前进的毛毛虫。 一股恶寒从心底直冲头皮,明远难受的想要把身上的衣服全部都给扒拉下去,想他一个活了二十多年的成年男子,如今被变成一个小孩也就罢了,结果还是一个女孩! 还是要脸蛋有脸蛋,要胸脯有胸脯的那种! 强忍着身上不断冒起的鸡皮疙瘩,明远神色复杂的看向了对面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小男孩。 脸还是他记忆当中的那张清冷卓绝的脸,只不过是五官和脸蛋都缩小了一圈,那双深潭般深邃的眼眸变成了圆溜溜的,看着就是乖乖巧巧很想让人rua一把的那种。 吸了吸鼻子,明远满含愁怨的开口,“前辈是想要将我们二人变成小孩的样子来吸引那个妖怪自投罗网吗?” 说出这话的一瞬间,宁远就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刚才的自己,实在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这种娇娇弱弱的小女孩的声音太过于让人感到心颤了些。 时喻的身形虽是缩小了,但整个人的神态并没有变,他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不然你以为呢?” 明远这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可又不想再用那种小女孩的声音说话,便只能用双手捂着嘴巴发出一串哼哼唧唧的声音。 时喻眼睛眨了眨,“你是在问我为什么把你变成了女孩子?” “嗯嗯嗯!”明远疯狂点头。 薄薄的唇瓣微微勾起,带着些许稚嫩的淡然嗓音传出,“这个不知名的妖怪所需要的是一名童男和一名童女,你不变成女孩子,难道是我变吗?” “况且……”时喻拖长了尾音,慢悠悠的开口,“我早就询问过你是否愿意做出些许的牺牲,你可是答应了的,如今难道想反悔不成?” “我……”明远嘴唇蠕动了半天,但却被噎的说不出一个字,半天前他才说过的话,自然不会忘记,可如今这一个女孩子的样子和说话声音,他也实在是有些无法认同。 “就没有……”明远准备询问时喻是否还有其他的办法,时喻原本淡漠的脸上却突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上前两步一把牵起了明远的手,在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就拉着他走到了院子当中的一棵大树下面。 明远疑惑地看着时喻的行为,“我们是要做什么?” 时喻变戏法一般的拿出两把小铲子和一个小桶,然后指了指大树下面的泥土,语调欢快的说道,“二丫,我们一起来玩泥巴吧!” “啊?”明远小小的眼睛当中充满了大大的疑惑,脑袋上也顶了一圈的问号。 二丫是谁?他们两个为什么又要如此幼稚的在这里玩泥巴? 然而,还不等明远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脑袋上就直接挨了时喻重重的一巴掌,“快点的,别废话!” 明远被打的有些懵,看了看眼前凶巴巴的小男孩,又想了想自己的武力值,明远最后还是很怂的抓起了小铲子。 学着时喻的语调,轻松明快的开口,“大哥,这里的泥巴真好玩呀!” 时喻眼睛眨了眨,随后有些故作深沉的叹了一口气,“爹娘关了我们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可以出来玩一次,我们可要多玩一点。” 明远这下才意识到时喻话里的意思,恐怕那个抓小孩的妖怪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默默的观察着他们。 深吸了一口气,明远强行在心里告诫自己,“有大佬可以抱大腿,不用怕,不用怕!” 随后他牵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大哥说的对,只不过光在这里玩泥巴也没有意思,我们是不是可以偷偷的溜出去呀?” 明远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大门的方向,眨巴着大眼睛满脸的期待。 “不行,”时喻拒绝的态度很是坚决,“外面有抓小孩的妖怪,像我们这么大年岁的小孩都被抓走了,我们要听爹娘的话,不能跑出去的。” 话音方落,原本还算明亮的小院却突然变暗了下来,一阵狂风服过,黑暗中出现了一道满是沙哑的女声,“你们爹娘说的对,不听话的小孩是要被妖怪给抓走的,如今……我这不就来了吗?” “本以为已经没有了这个年纪的童男童女,却没想到竟是被这些愚蠢的凡人给藏了起来,幸好你们两个小屁孩不听父母的话偷偷跑出来玩,要不然我还没有办法抓到你们两个呢。”说话的女声沙哑的厉害,就像是尖锐的指甲抠在铜镜上面发出的声音一样,无比的沁牙。 说完这话,她又发出了一连串诡异的大笑,配合着黝黑无比的天色,恐怖的令人心颤。 时喻迅速将小女孩打扮的明远护在了身后,睁大眼睛很是警惕的扫视着周围,“你是谁?不要装神弄鬼的,快点出来!我一点都不怕你!” 虽然嘴上说着不害怕,但时喻的身体却颤抖的厉害,那张漂亮的小脸上也是血色尽失,惨白一片。 “啧啧啧,”那个女声似有若无的叹了一口气,“小孩,强装镇定是没有用的,你颤抖的手早就已经暴露了你。” 时喻咬了咬唇瓣,拉着明远的手悄悄的往后挪,妄图想要躲开妖怪。 但那个妖怪早已经看穿了他的所作所为,还不等他后退几步,阴冷的风便再次席卷而来。 黑色的雾气仿佛是有了意识,裹挟着时喻和明远的腰后,就迅速的退了回去。 浓雾一点一点消散,小院里再次恢复了原本的明亮,小巧的铲子和小桶依旧放在原地,但却没有了蹲在树下玩泥巴的两道人影。 在天亮的一瞬间,曹文耀便立刻带着衙役们冲了出来,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让那个妖怪带着时喻和明远走掉了。 “这妖怪可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啊!”一名衙役满脸震惊的看着周围,“我们一直盯着两位道长,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可就是没有发现那个妖怪的踪迹。” 曹文耀的脸色很是不好,若是往常也就罢了,因为他们不知道那个妖怪究竟要抓走哪家的小孩,也没有办法提前布防。 可这一次,整个县崖的衙役全部都埋伏在了这里,提前做了那么多的谋划,但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加大人手,不仅是县城的内部,郊外的树林里也要去搜寻,”曹文耀的目光扫过一众衙役,开始吩咐接下来的任务,“务必一定要找到两位道长,昆仑墟的弟子,万万不能在我们安阳县出事!” 其他的衙役们或许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可曹文耀沉浸宦海这么多年,早已经将朝廷和昆仑墟的关系摸了个彻底。 即便刚才被妖怪抓走的两位道长是主动来到安阳县,要帮他们除妖的,可如果他们真的死在了妖怪的手中,他们整个安阳县都会有大麻烦。 衙役们日夜巡防早已经身心俱疲,本想要哀嚎几声劝说一下曹文耀,可却在看向曹文耀的一瞬间,被他脸上过于难看的神色给震慑到。 这下,即便他们再过于迟钝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个个只能强打起精神,“是!” —— 夜色涂遍了整个天空,浓密的黑血遮出了星月,入目所见,一片漆黑。 只有几点零星的灯火,散发出淡淡的光。 黑暗的地下洞穴里,一名形容瘦削的男子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他的脸色很白,白的毫无血色,就连皮肤下面的青筋都快要淡的看不见。 脸颊深深的凹陷下去,颧骨格外的突出,宛若是那将死之人缠绵病榻。 厚厚的棉被盖在他的身上,几乎快要压的他喘不过气来,裸露在被子外面的指节上仿佛除了盖住骨头的那一层人皮以外没有了一丝的血肉,像是用油炸了的鸡爪,皱皱巴巴的缩在一起,十分的骇人。 “咳咳咳!!” 密不透风的地下洞穴当中渗进来一缕寒风,只轻轻地扫过了男人的面颊,他便皱着眉头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来。 男人身体蜷缩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他拼命的用手捂着嘴巴想要抑制住自己的咳嗽声,可那喉咙处宛若羽毛拨弄般的痒意却是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 他死死的咬着嘴唇,拼命的拍着自己的胸脯,肩胛骨上的骨头都在薄薄的衣服上印出了明显的轮廓。 寂静的,悄无声息的洞穴里,男人的咳嗽声宛若洪钟。 又咳了一会儿,他的身形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紧闭的双眼骤然间睁开,瞳孔中一片血红,与此同时,他又张大嘴巴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当咳嗽声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原本干净的床榻上出现了一大滩乌黑的血迹,其中甚至还夹杂着几块鲜红的碎肉。 男人的嘴唇也被他咬的血迹斑斑,模糊一片。 眨了眨眼睛,皱着眉头看向了床上的那一摊脏污,随后万般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快点把床收拾干净吧,要不然一会娘子回来看到了又要担心了。” 自言自语地说完,男人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臂,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可却在刚刚站起身体的一刹那,直接双腿一软,重重地跌了下去。 他实在是太瘦了,不仅是手臂瘦,一双腿上也没有丁点的肉,宛若火柴棍一般的双腿完全支撑不住他的身体,只能无力的瘫坐在地。 “我可真是……没用啊!” 在挣扎了好几次都没有办法站起来以后,男人破罐子破摔的直接躺在了地上,闭着眼睛幽幽的叹了一声。 但过了一会儿,他又用双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随后扯过自己的衣服下摆,小心翼翼地将床上的那一摊污秽给擦了个干净。 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活计,男人却已经耗费了全身的力气,做完这些事后,他的双手再也使不上丁点的劲儿,只能无力地将脑袋靠在床边。 片刻之后,洞穴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道欢快的女声,“相公!我今天又找到可以治疗你身体的药材啦!” 男人瞳孔皱缩,没想到自家娘子回来的竟然会是这般的迅速,他咬牙拼尽了全力用双手攀上了床沿,挣扎着试图在自家娘子进来之前重新回到床上去。 可他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不过才刚刚抬起手臂,额头上就冒出了一圈的虚汗,刚刚抬起的上半身又重重的摔了下去。 “相公!” 女子在走进来的一刹那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惊的她直接破了声。 宛若一阵风一般的急速掠了过来,女子赶忙将男人抱上了床,随后声音有些哀怨的问道,“我不是说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要随意乱动吗?” 男人很是虚弱,但看着担忧不已的娘子,还是强撑着安慰她,“我这不是想着最近一段时间吃了这么多的药,应当也是有些好转的,本想替你做些事情,不要让你那么劳累,可没想到……” 说话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透露着一股沉闷的死气。 女子心中警铃大作,她急忙抬手搭上了男人的脉搏,紧接着身体一颤,声音中夹杂着浓烈的不可置信,“怎么会是这样?” 她明明已经抓了三十四对童男童女,也尽数取了他们的血,可为什么相公的身体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是越发的孱弱了呢? 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难道她做错了?…… 不,她没有错!女子用力的摇着头,方法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小孩! 本该是七八岁的童男童女,可因为安阳县比较小,百姓也不多,符合条件的童男童女一共也只有十几个,她只能放宽条件,缩小童男童女的年岁,却没想到到头来反而是害了她的相公! “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女子紧紧的抓着男人的手,幽黑的眼眸当中充满了肯定,“相公,你放心,我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不用了,”男人用力扯着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我拖累了你这么久,也该是时候结束了。” “不!不!”眼泪在一瞬间夺眶而出,女子猛地一下将男人搂在了自己的怀里,感受着怀中这人瘦骨嶙峋的身体,女子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一些。 但与此同时,她的眼神也变得越发的坚定,幽黑的眼眸中闪着凶光,像是一匹到了绝境的孤狼,“这里不行,我们就换个地方,我就不信我找不到方法治好你。” “没用的……”男人垂坠着的眼皮微微颤了颤,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当中也透露出一点晶莹,“我是被道士剖了妖丹,体内还有他留下来的术法时刻侵蚀着五脏六腑……” 男人将脑袋枕在了女子的肩膀处,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想要在临死之前再好好的感受一下对方的体温,“除非我们能让一个道士出手相救,再找到一个心甘情愿愿意献出自己妖丹的妖,否则……我必死无疑。” “我可以把我的妖丹给你!”女子毫不犹豫的说出这句话,“我的这条命就是相公救的,只要相公能够好好的,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真傻……”男人费力的抬起手抹去了女子眼角的泪渍,就像是说遗言一般,一字一句的开口,“不要再这么傻了,笨兔子,以后被人家捉了去是要被扒掉皮毛做围脖的,我没有办法再把你从他们手中救回来了,你……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他的身体他心里清楚,虽然娘子接连一个多月都找来了能够给他治伤的药,可除了一开始的几天起点作用以外,后面却是没有了分毫的用处。 他如今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估计就在这两天了。 他死了倒是无所谓,可他的娘子那么笨,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好好的活下去…… “别说了,你别说了,”女子几乎是泣不成声,“我一定可以救你的,这里不行就换个地方,没有人能够把我们两个分开,就算是死亡也不行。” 男人的身体太弱了,只这么一段时间,便又有些昏昏欲睡了起来,眼皮不断的起起合合,可他还是坚持着不让自己睡过去。 他怕自己这一睡,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女子也发现了他的行为,强行将他按在了床上,“不用硬撑,累了就睡一会儿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也不去。” 男人拗不过她,再加上本身也累的不行,便乖乖的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 女子弯下腰在他眉心轻轻印了一个吻,“睡吧,等你睡醒了,我也就把药煎好了。” 说完这话,女子便抬手想要扯过被子盖在男人的身上,可就在她垂下眼睫的一瞬间,却突然发现床上有一块地方不太对劲,而且男人的衣摆的地方也很是脏。 明明她离开之前,一切都是干干净净的。 这怎么…… 女子呼吸一滞,猛的一下抓过男人的衣摆扯了过来,随后便是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道冲入了鼻腔,其中还夹杂着阵阵的酸味。 嘴唇颤抖的几乎快要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过了许久,女子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哪里来的血啊?!!” 女子神情有些崩溃,通过刚才的脉象就发现了自己相公的身体越发的孱弱些,可却没想到竟然已经弱到了这等地步。 她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整个人都有些绝望。 男人缓慢地抓住了她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头,安抚的开口,“我没事。” “怎么可能会没事?你都吐血了!”女子歇斯底里的嘶吼,整个人状若疯癫。 “我……”男人苦笑一声,“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 “不……不会的!”女子一下子想到了她刚才抓来的那两个小孩,那两个完全符合条件的七八岁左右的童男童女,她紧紧的握着男人的手,整个人都有些惶惶不安,“我现在就去给你煎药,马上就去,等我!千万要等我!” 时喻他们被绳子捆住了身体被扔在了洞穴的另外一边,虽然隔着厚厚的山洞,但时喻还是利用神识轻而易举的探听到了里面两个人的对话。 很明显,抓住了他们两个,包括杀害了之前那三十四个童男童女的妖怪,都是那个女兔子精,目的则是为了给被道士打伤的男妖怪治疗身体。 男妖怪为什么会被打伤时喻不置可否,虽然他们之间的感情令人动容,但这并不意味着女兔子精就可以因此而随意的杀害这些小孩。 如今已经了解了前因后果,也估算了女兔子精的武力值高低,是时候除去伪装了。 圆圆的大眼睛眨了眨,纤长的睫毛在眼颊下投下一大片阴影,时喻直接挣断了绑着自己的绳子,随后又取出了塞在嘴里的棉布,顺便还将明远也给解放了出来。 明远没有神识,也不知道如今的情况,看时喻竟然直接如此大喇喇的准备搞事情,惊的他一颗心砰砰直跳,“前……前辈,我们就这样大摇大摆的,是不是有些太明目张胆了啊?” 时喻没有说话,直接迈开腿走了出去。 明远见状也只能赶忙的跟上,“前辈你等等我啊!” 二人刚走到男人所居住的那个地下洞穴的门口,就迎面和出来的女子给撞了个正着。 时喻的一张娃娃脸上浮现出一抹大大的笑容,他歪着头对女子眨了眨眼,随后用那种儿童独有的清脆嗓音说道,“你好啊。” 女子瞬间瞳孔骤缩,她万万没想到这两个小孩竟然有如此本事挣脱开她的束缚。 更让她感到恐惧的是,她千瞒万瞒自家相公的事情,很有可能马上就要暴露了。 她手指迅速掐在一起,满脸狠戾的威胁时喻他们,“出去……” 然而,就在此时,还没有完全睡着的男人也听到了声音从床上坐了起来,“娘子,是你的朋友来找你了吗?”! 第115章 “他们……我……”兔子精一时之间门有些语塞,嘴唇蠕动了半晌,终究也是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知道自己的相公心善,否则当年也不会在猎户的手中救下被抓去差点当了围脖的她。 如果让相公知道他之所以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还能活这么久,是自己抓了三十四个童男童女放干了他们浑身上下的血液,才让他维持至今,相公一定会万般自责,甚至还会就此亲自动手解决自己的生命。 她千辛万苦的隐瞒了那么久,甚至不惜撒谎欺骗自己的相公,将那些血液混合着一些滋补身体的药隐去气味后才给相公喝下去,如此大费周章就是不想让相公自责。 可现在…… 这两个不知道怎么挣脱了她的捆绑的两个小孩却突然出现在了这里,还非常有可能会将她努力隐瞒下的一切大喇喇的给公开出来。 咬了咬牙,兔子精强行按下砰砰直跳的心脏,面带笑容的转过了身来,“对,他们是我在外面寻找药材的时候认识的朋友,因为找到了之前我没有找到的药材,所以这次专门给我送过来了。” 兔子精自以为的强装镇定,但她不知道,她说话时万般颤抖的声音早已将她给出卖了。 男人失了妖丹早已和普通人无异,更何况身体又如此的瘦弱,他并没有看清楚站在兔子精身后的两人究竟是何等模样。 但听着兔子精颤抖的声音,他心中还是有了一抹异样的情绪,微微沉默了一瞬,男人再次开口,“既是你的朋友帮了大忙,那不妨请进来见上一面,让我当面谢过他们二人吧。” “不……不用了,”兔子精的神色越发的慌乱了起来,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你身体不好,吹不得风,还是不要见外人,我……我自己来招待他们就好。” “娘子,”男人的声音有些沉闷,话音传出的同时,还夹杂着几道细碎的咳嗽声,“我们不能做这等无礼之人。” 兔子精一下子就急了,她抓来的这两个七八岁的小童的模样是万万不能被自家相公给看见的,否则,她之前所伪装的一切都要被尽数给拆穿。 但相公这般模样,也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我……我……”兔子精的双手死死的攥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起了不正常的白,眼神四处乱瞟,试图找出一些话语来劝说自家相公。 “我没有大碍的,”兔子精接二连三的拒绝让男人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总觉得方才说话的那两个人和他的娘子之间门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他轻轻地叹了一声,语调中充满了落寞,“我就快要死了,难道在临死之前见一见娘子你的朋友都不可以吗?” “当然不是!”兔子精听不得自家相公说出那个死字,厉声的反驳道,“你也不会有事的,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但男人这次却颇有些不依不饶的姿态,即便兔子精都快哭出来了,他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就在兔子精急的团团转的时候,她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润朗的男音,“我们兄弟二人刚从山里采了药回来,这副尊容实在是没有办法见病人,待我们稍微整理一二,再来见过姐姐的相公。”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兔子精一跳,她猛地转过身去,然后就看到那个长相格外精致的小男孩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而那个独属于成年男人特有的嗓音,正是从小男孩这里传出来的。 兔子精眉头紧锁,只觉得眼前的一幕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她还想继续询问些什么,但此时里面躺在床上的男人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有劳二位,鹿某在此先替我家娘子谢过二位兄弟了。” 时喻依旧是顶着那张小孩子的脸开口,“不必,姐姐也帮了我们不少忙,大家都是朋友,没有必要这么见外。” 男人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浅笑,“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虽然不惧怕死亡,可却对自己的娘子放心不下,唯恐她在自己离世后被人欺负,毕竟是那么笨的一只小兔子,被猎户抓了还傻乎乎的亲近人家。 这两个自称是自家娘子朋友的人,应该是娘子的追求者吧,所以娘子说话的时候才有些支支吾吾的。 如此也好,就算他死了,娘子也不会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会有其他人替他照顾娘子,挺好的。 他之前就猜测自家娘子的态度有些不太对劲,如今终于得到了解释,他也就可以放心了。 可是…… 心里怎么还是有些阵阵发酸呢?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一直想陪着这只笨兔子,可惜呀,造化弄人。 他们终究还是要阴阳两隔。 “那相公你暂时睡一会儿,我去给你煎药,”兔子精见自家相公暂且信了时喻的这番说法,吊着的一颗心也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我马上就回来。” 男人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好。” 兔子精脸上始终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可就在她带着时喻和明远来到旁边的洞穴的时候,脸色却在一瞬间门冷了下来。 阴冷的寒风拂过,兔子精满脸的凶神恶煞,灼灼的目光扫视过时喻二人,里面带着浓烈的探究和打量,“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一个小孩子会有那种声音?” “我劝你们最好乖乖的把一切都告诉我,不要在那里耍什么小心眼,否则的话……”兔子精呲着牙,露出满口的利齿,“我不介意现在就让你们命丧黄泉!” “如果你想让你的相公知道你的所作所为的话,”面对兔子精的威胁,时喻不仅没有像明远一样瑟瑟发抖,反而是又威胁了回去,“你就动手试试吧。” 兔子精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双大眼睛当中充斥着血红,“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吗?” 时喻十分挑衅的闭上了眼睛,甚至还直接扬起脖子露出了动脉,大有一副引颈就戮的架势,就差扯着嗓子喊有种你就来呀了。 明远被这一幕吓得心脏砰砰直跳,他连忙一把扯过时喻的胳膊,说话时都在打着摆子,“你疯了?” 然而,明远意料之中的兔子精暴跳如雷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她那双通红的兔子眼在时喻和明远的脸上来回扫视了一番以后,又变回了正常的黧黑。 “你们不是普通的小孩吧?”兔子精幽幽的叹了一声,“谁派你们来的?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还是说……”兔子精直接找了个地方坐下,直言道,“你们已经发现了是我抓走了那些童男童女,你们两个小孩儿,就是引我出现的棋子?” 说着话,她的目光环视了一圈,“这周围……已经布满了人了吧?你们想抓了我替那些小孩报仇是吗?” “但是,小孩,”兔子精突然呲了呲牙,“我劝你最好还是告诉外面的人,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我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妖精,逼急了我,我真的会直接屠了你们整个安阳县。” 幽幽地叹了一声,兔子精学着方才时喻的话,“不信的话,你们大可以试试。” “外面没有人,只有我们两个。”时喻摇了摇头,随后指尖轻轻一点,他和明远的身形迅速的拔高,不过片刻的时间门,就恢复了原本的样貌。 兔子精瞬间门脸色大变,整个人仿佛是要发了狂,“你们是昆仑墟的臭道士!” “我相公就是被你们这些臭道士给打伤的,我们明明没有害人,你们却问都不问就直接大开杀戒,如今竟然还有脸敢找到这里来!”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硬来投,”兔子精周身浓雾闪烁,印着一道巨大的泛着血红的人影,她周身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恶意,仿若比黑夜更黑,比深渊更深,强大的悲愤让空间门都有了些许的扭曲,“我现在就杀了你们两个!” 明远吓的惊叫出声,匆忙躲到时喻的身后,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臂,“怎办啊……兔子精发疯了。” 作为昆仑墟的弟子,明远自然也是接过了一些降妖除魔的任务,但他之前遇到的精怪的修为都很低,仅凭他自己就能够解决。 但眼前的兔子精却实在是有些厉害,在她周身散发起浓烈的黑雾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心中升起了一股惧意。 一股还没有战斗,就已经害怕的感觉。 兔子精哈哈大笑,虽然不知道这两个道士究竟用了什么方法隐去了自己身上的气息,但在他们二人恢复自己原本的样貌的时候,她还是察觉到了他们的修为。 “不过是才刚刚入门的两个小道士,就敢大摇大摆的跑到我的洞府来,你就当真以为我们妖精都是吃素的不成?” 浓烈的黑雾中,兔子精一双通红的眼眸仿佛是在滴血,“一报还一报,正好拿你们两个臭道士的本源给我相公治病。” 发泄了一下心中的情绪,兔子精不再继续废话,调动起体内的妖力就直接攻向了时喻。 却突然,一张黄色的符纸从时喻手中缓缓飞出,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在了兔子精的脑门上。 刹那之间门,腾空而起的兔子精身形一顿,随后便毫无预兆的摔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她周身的黑雾也散了去,疯涌的妖力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被摔的有些发懵的兔子精。 “这是怎么回事?你究竟做了什么?”兔子精有些茫然,明明她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澎湃的妖力,可就是无论如何都使不出来,而且更让她难受的事,她的身体仿佛是变成了一块石头,没有丝毫的办法动弹。 “哈哈哈哈,活该!”明远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让你凶,有本事你继续凶啊!” 自己被定着的时候万般难受,当时的他都直接被吓得尿裤子了。 但现在看着兔子精也被这样定住,明远的内心很是诡异的得到了一股满足。 仔细的欣赏了一下兔子精的窘迫,明远咧着大嘴笑了两声,“真是活该!” 说完这话,他又十分狗腿地凑到了时喻面前,小心翼翼的伸出双手捏着时喻的手臂,“前辈,你的这个符纸可真好用,等空闲下来的时候,能不能教教我啊?” 时喻没有看他,只是淡淡的开口,“到时候再说吧。” “好咧!好咧!”没有得到时喻明显的答复,明远也不恼,反而是态度越发的狗腿了起来,“前辈,这兔子精要怎么办?杀了她吗?” “别……别杀我……”兔子精呜呜的哭了起来,“我相公还病着,我不能死,我再也不去抓小孩了,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时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语气万般平淡地描述着一个残忍的事实,“你相公的命是命,那些小孩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他们当中甚至有一个才刚刚一岁。” 月亮隐匿在云层之外,远处的天空只余下一道极浅的白,大地仿佛被黑暗给吞噬,时喻仿佛是矗立在夜色当中的巨人,幽幽的凝望着兔子精。 兔子精的面色微微有了些许的变化,语气也变得急促,“我不想的,可是我没有办法,如果我不那么做,死的就是我相公!”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愈发的凄厉了起来,“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也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类,你们这些虚伪的臭道士一上来就对我们出手,说什么斩妖除魔,保护百姓,在我看来通通都是放屁!” “你们就是想要杀了我们妖精从而增加自己的修为。” 时喻轻叹了一声,脑袋微微晃了晃,头上突然出现了一对雪白的毛茸茸的狐狸耳朵,“我也是个妖精,我被昆仑墟的道士斩了四条尾巴,剖了妖丹,但是我并没有因此而伤害过任何一个人类。” 略微顿了顿,时喻继续开口,“谁伤了你相公,你自是可以去找他报仇,于这些无辜的孩童何干呢?” 兔子精震惊的瞪大了双眼,怪不得她从始至终都把时喻当成了道士,因为她并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同类的气息,妖精们之间门是依靠妖丹来感受对方的存在的,可时喻却早已经没有了这个东西。 “那你……”兔子精迟疑着开口,“你为什么还活的好好的?” 还有这么厉害的符箓。 “我有另外一种修行之法。”时喻并没有打算隐瞒,直接就说了出来。 兔子精微红的眼眸当中闪过一道亮光,急不可耐地催促道,“那你能不能教教我相公?只要能够让他活下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你要我的妖丹,也可以亲手剖出来给你。” “不行。”时喻摇头拒绝。 “为什么?”兔子精歇斯底里的嘶吼出声,脖子上因为太过于用力而泛起了根根青筋,一双兔子眼里充斥着暴躁。 “因为太晚了,”时喻叹了一口气,略带着些许的遗憾开口,“虽然那些童男童女都是你杀的,但是他们的血液作用到了你相公的身上,他间门接的沾染了那些童男童女的因果。” 微风拂过昏暗的洞穴,几乎吹散了时喻的嗓音,“造了杀孽的人,没有办法修习此法。” “哈——” “哈哈——” 兔子精宛若是疯了一般笑出了声,她笑得满脸通红,笑的眼睛里沁出了泪,甚至是开始了剧烈的咳嗽。 她的身体不断的颤抖着,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门,她才终于止住了咳嗽。 可那双微红的兔子眼里,却早已经被绝望给填满。 “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是我的自以为是,害了他啊!” 泪水肆意地淌了满脸,兔子精身陷于灭顶般的绝望。 她一意孤行的杀害那些童男童女,试图留下她相公的行为,却成了真正把她相公推向死亡的元凶。 浓烈的自责几乎将兔子经整个人都给吞没,就像是溺水之人彻底的失去了那仅剩的浮萍,再也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猛然间门,一道闷哼声响起,兔子精呕出一大口鲜血,脸色也变得异常的苍白。 时喻早已经将贴在兔子精脑门上的符纸给拿走,如今的她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但她却并没有离开,依就是瘫坐在原地。 抬手抹去了唇角的血沫,兔子精昂起头来看着时喻,“我相公……还有多长时间门?” 时喻的神识穿透墙壁,扫向了躺在床上昏死过去的男人,过了片刻后,对兔子精开口,“不到两天。” “不到两天……”兔子精痴痴的笑出了声,“不到两天啊!哈哈哈……” 笑着笑着,兔子精又落下了泪来,她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满是落寞的开口,“我能不能求你一个事情?不需要你做的什么,只是在我相公还活着的这两天里,就充当我的朋友,行不行?” “我想……让他走的,不要那么难过,”兔子精咬着唇瓣,“只要你答应我这件事,在我相公走后,我就把我的妖丹给你。” “自是可以,”时喻点了点头,“不过我不需要你的妖丹,你杀害了这些孩子的事情,自有天道的惩罚。” 三个人整理了一下,缓缓踏进了那个昏暗的洞穴。 兔子精走过去,搀起男人的上半身,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相公,这两位就是我的朋友。” 男人费力的睁开眼睛看了看,然后视线就停在时喻的脸上没有办法收回来了。 眼前的青年长的很好看,看起来也是很可靠的样子。 自家娘子就是一个颜控,最喜欢长相漂亮的人和物,在自己走后,能够把自家娘子托付给他,他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男人苍白的脸蛋上浮现起一抹浅笑,“我名唤鹿宴,不知二位兄台姓大名?” “狐时喻。” “明远。” “狐兄,明远兄,我家娘子定是给二位添麻烦了,”鹿晏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即便是每说出一个字,每牵动启一次嘴角,他身体的每一处都会宛若针扎似的疼。 可他还是很温柔,像是林间门跳动的小鹿,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不……不麻烦。”明远磕磕绊绊的开口,他已经知道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之所以重伤的原因,很是有些臊的慌。 头一次,明远的内心产生了疑惑,昆仑墟所说的斩妖除魔,降魔卫道,真的都是正确的吗? 兔子精伤害了那么多的童男童女,自然有错,可如果不是他们昆仑墟的弟子,不问缘由直接大开杀戒,打伤了鹿晏,安阳县是不是就可以免于遭此劫难呢? 明远陷入了沉默当中。 几个人的演技都很好,围坐在一起说了半天的话,愣是没有让鹿晏发现一丝一毫不对劲之处。 时喻和明远住在隔壁的洞府中,兔子精这两天也没有出门,一直陪伴在鹿晏身边。 这天斜阳正好,鹿晏回光返照般的有了好气色,兔子精把他抱到了一处可以暖洋洋的晒太阳的地方。 眯着眼睛,静静的享受了半天阳光,鹿晏让兔子精去把时喻叫来。 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男人身上散发着的阵阵死气,时喻深邃的眼眸中染上了一抹不忍。 鹿晏恍惚间门睁开眼,“你来了啊。” 还不等时喻开口,他便开始交代遗言,“我知道我挺不过今晚了,就当是我这个人太过于自私吧,我想求求你,在我死后,你能不能替我照顾好那只傻兔子?” 鹿晏小鹿般的瞳孔当中满是渴求,时喻说不出拒绝的话,他轻轻点了点头,缓缓吐露出一个字眼,“好。” “那我就放心了。”似乎说这些话已经用尽了鹿晏全部的力气,睫毛微微颤了颤,他闭上了眼睛。 若不是因为时喻还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浅浅的呼吸,他都快要以为鹿晏此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没有打扰鹿晏,时喻抬步离开,穿过一小片竹林,时喻碰到了等候在那里的兔子精。 兔子精擦了擦眼角的泪,连忙跑了过来,“他和你说什么了?” 时喻并没有隐瞒,“他让我照顾好你。” “我就知道,”兔子精的眼睛又红了,眼泪也再一次落下,“他总是对我这样好。” “可如果没有了他,我又怎么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呢?” 兔子精似是在对时喻说话,又似是在自言自语,也不等时喻的回答,又提起裙摆噔噔噔的跑进了竹林里去。 “前辈,”明远似有所感,他看了一眼兔子精离开的方向,呼吸沉重,“鹿晏……是不是快要死了?” 时喻点头应道,“挺不过今晚。” “哎……”明远低垂着脑袋,“前辈,我不懂,鹿晏他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这么……” “他不是人,”时喻打断明远的话,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他是个妖,还是一个活了将近千年的鹿妖。” 明远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抬起头看着时喻渐行渐远的身影。 他难道……真的错了吗? 暮色四合,皎洁的月光挥洒而下,时喻推醒了睡得正香的明远,“跟我来。” 明远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怎么了?” 时喻没有说话,只是带着他走向隔壁鹿晏养病的洞穴。 洞穴里静悄悄的,没半点声响,只有倾泻的月光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这……这……”明远惊魂未定的喊出声,“前辈,你看那里!” 目之所及,依旧是那张二人所熟悉的床,床上也躺着他们所熟悉的那个男人。 只不过此时,他的身边多了一具紧紧抱着他的女性尸体。 兔子精在鹿晏死后,自杀陪他去了。! 第116章 苍穹渺远,连绵的远山起起伏伏,一声雷霆炸响,耀眼的雷光照亮了半个天际。 明远微微垂眸,他望了望床上紧紧抱在一起的两具尸体,声音呢喃,带着一抹近乎于死寂的平淡,“前辈……他们,都死了。” “是啊,都死了。”时喻低垂着眼眸看不清楚神情,说话的语调中也没有丝毫的情绪,就好像只是在简单的阐述着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已。 “可是……”明远说话的嗓音中带着一抹懊恼,“兔子精为什么要自杀呢?明明下午的时候我还答应了鹿晏,要照顾好她的。” 时喻忽的掀起了眼帘,带着些许探究的目光打量着明远,他的声音很淡,淡的仿佛只要风一吹就会消散,“你当真不知道吗?” “我……” 明远仿佛是一个木头人偶一般,十分僵硬的抬起了头,随即,他撞进了一双满含笑意的眸子。 幽深,平静,淡漠,却又夹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就仿佛是将他整个人的心脏都直白的剖开了来,摊在时喻的眼前,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明远整个人如同被千万伏的高压电猛然电击了一般,身体剧烈的抖动了一下,神情竟是有些浑浑噩噩。 一股刺骨的凉意将他包围,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将他整个人都给淹没,在灭顶的窒息感中,明远恨不得将这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当做是一场梦。 到了嘴边的话再也说不下去,明远知道,自欺欺人了这么久的他,已经到了必须要面对事实的时候了。 “因果相循,报应不爽,”沉默了许久,明远才缓缓开口,“这终究是我们昆仑墟造下的孽,作为昆仑墟的弟子,我有责任,也有义务送这些小孩去重新投胎做人。” “你要如何做?”时喻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枉死之人,尤其是死前遭受过巨大折磨后痛苦死去的人,因其生前心中怀着太多的怨恨,即便下辈子重新投胎做人,也终究不过又是悲惨的一生。” 明远有些哽咽,“我……” 他想说他可以回昆仑墟求救,让门派中的修为高深一些的弟子来为这些小孩子们超度。 可同时,他的心里又隐隐浮现起了一股让他没有办法否决的想法——他们恐怕不愿的。 否则的话,安阳县死了三十多名小孩,曹文耀在一个多月之前就已经传递消息去了昆仑墟,不可能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一个弟子前来。 明远说不下去了,所有的话语在死亡面前都变得那么的苍白且无力。 深深吸了一下鼻子,明远忽然屈膝跪在了时喻面前,他眼里带着不忍,还有一丝无法言语的决绝,“我想让他们投个好胎,还望前辈助我。” 这些小孩子致死的最初原因在昆仑墟的弟子身上,那么这结果,也就该是昆仑墟的弟子来承担。 “你真想这样做?”时喻垂眸看他,面上表现的很不在意,但心里却已经在思索着办法。 “这是自然。”明远回答的很是坚定。 时喻薄唇微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那我便帮你一把。” “太好了,”明远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神情有些激动,可就在他站直身体的一瞬间,视线却和时喻那双幽深的眸子对在了一起,他这才意识到一人之间的距离有些太过于近了,赶忙后退了一大步,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让前辈见笑了。” 时喻摆了摆手,“无碍。” 说完,他转身向床边走去。 此时床上躺着的一男一女两人的尸体早已经大变了样。 柔软的被子上,一只头上长着漂亮的鹿角的小鹿四肢蜷曲,紧紧地搂着一只雪白的兔子。 两只小动物虽然都已经闭上了双眼,但观看他们周身安详的氛围,很难让人想到他们早已经死去多时。 明远眨巴着眼睛问时喻,“他们怎么变成这样了?” 时喻回头看他一眼,有些诧异他明明是一个道士,怎么会问出这般愚蠢的问题,但还是回答了明远,“妖精死后没有了法力的维持,自然会现出原形来。” 说到这里,时喻突然眨了眨眼,猛地迈出一大步靠近了明远一些,说话的语调当中染上了些许的揶揄,“你该不会从来没见过妖精现原形的模样吧?你不是道士吗?” “谁……谁说的?”明远突然结巴了起来,想他堂堂昆仑虚的弟子,怎么能在前辈面前这么丢面子,于是开始一本正经的编瞎话,“我当然是见过的,只不过是一时之间忘了而已。” “哦~”时喻拖长了尾音,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明远气的想跳脚,又想了一下双方的武力值,最终还是偃旗息鼓了。 没办法,他怂。 那么厉害的一个兔子精都被时喻给定住了,他又怎么能比得过呢? 而且他也不想再尿一次裤子,再丢一次脸了。 “前辈,”好好的进行了一番自我安慰,明远突然想到了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兔子精既然已经死了,那我们的任务是不是就完成了呀?兔子精的尸体……我们要拿去交给曹县令吗?” “不必,”时喻摇了摇头,“好生安葬了吧。” 明远垂下头,神情低落,“好。” 兔子精自杀也算得上是她作恶多端,杀害了太多人命的报应。 可是那个温温柔柔,就连说话也无比柔和的鹿妖,死的也太无辜了一些。 终究都是他们昆仑墟造下的孽啊。 “我去给他们挖个坟吧,”明远有些不太敢面对他们的尸体,逃避般的开口,“就在下午鹿晏晒太阳的那个竹林里,我想……他们应该会喜欢的。” 时喻点头同意,“好。” 明远走后,时喻在这个不大的洞穴当中转悠了起来,本是想在离开前最后再瞧一瞧这个充满着悲欢,血腥,却又有人情味的地方。 没想到却在旁的桌子上发现了一封信和一个精致的小木盒。 信上面是女子精致的簪花小楷:狐前辈亲启。 时喻带着些许疑惑打开了信封,是兔子精在临死之前所写,想要拜托时喻在她死后,能够把她的尸体和鹿晏的尸体葬在一起。 信的最后又指出,她既然已经做好准备要寻死了,那么她体内的那颗妖丹便也没有了作用,她已经将其亲手剖出放在了旁边的小盒子里,只希望时喻能够看在妖丹的份上,答应她的请求。 精致的小木盒被打开,里面果不其然躺着一颗妖丹。 兔子精有将近600年的修为,她将自己的精气全部锁在了妖丹上,在木盒打开的一瞬间,一股浓烈的妖力便铺天盖地的飘了过来。 时喻叹了一声,收起了木盒,“情之一字,终究还是劫数啊。” 月亮柔和的白光越来越浅,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粉红。 碧波荡漾的竹林里,立着一座刚刚建好的新坟。 “安心去吧,”明远把写好的墓碑插了上去,低着头沉吟出声,“希望你们下辈子,可以做一对普通的凡人夫妻。” 时喻站在他的身后没有开口,但却把角落里看动画片看的正上头的2333给拽了出来,“兑换一缕功德出来。” “哎?”2333迅速查看了一下时喻最近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带着疑惑开口,“宿主,你不需要功德的吧?而且兑换功德的积分数目不小,哪怕仅仅只是一缕,这个世界的任务可能都要白做了哟。” “哪来那么多话?”时喻直接一个脑瓜崩敲在了2333的头上,“让你换就快点换。” “好嘛……”2333委屈,但他不说。 兑换完了功德,2333再次开口,“宿主,你要把功德给谁呀?” 时喻指了指刚刚建好的坟堆,“他们。” “啊咧?!”2333这下彻底懵了,“这个兔子精不是个坏蛋吗?宿主你怎么还要给她兑换功德啊?” “她害死了那么多小孩,下辈子就该投身到畜牲道,历经折磨才……” 2333一句话没说完,脑门上又呆了时喻一巴掌,才刚刚上任,绑定了第一任宿主的小系统都快要哭出来了,“你为什么又打我?” 时喻微眯着眼眸,“想打就打咯。” 2333:…… 我恨! 惹不起,惹不起,溜了溜了。 —— “爹爹!” 刚刚回到县衙,小狐狸便飞速地冲进了时喻的怀里,随即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了下去。 “爹爹,你不是说你很快就回来的吗?”感受着自家爹爹熟悉的臂弯,小狐狸转着溜圆的眼眸开始撒娇,“但是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呀?这都好多天了。” 时喻抬手rua了一把小狐狸毛茸茸的脑袋,心里叹了一声手感还是那么好,“你不是说想要快点长大保护爹爹吗?爹爹是去给你找方法去了。” 小狐狸立马不伤心了,一下子站起来扒在时喻的肩膀上,迫不及待的开口,“那爹爹快点把方法告诉我,我要快快长大去坏人手里把娘亲救出来。” 看着小狐狸兴高采烈的样子,时喻一时之间有些揪心。 顾清的死讯,他还没有告诉小狐狸。 也不知道这个小家伙到了几岁才能够经受得住这个打击。 “爹爹爹爹,快点告诉我嘛……”看时喻发呆不说话,小狐狸晃着爪子连连催促。 时喻拿出了装着兔子精内丹的盒子递给了小狐狸,“这就是。” 小狐狸看着盒子里散发着浅白色柔光的圆球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这是什么东西呀?” “能让你快点变出人形的东西。”时喻说着,就直接把兔子精的内丹塞进了小狐狸的嘴巴里。 “按照爹爹说的来做,慢慢去引导你体内的那股力量……” “爹爹,我好难受啊!”兔子精的内丹足足有600年的修为,对于小狐狸的身体来说太过于庞大了一些,虽然里面的妖力已经被时喻封禁了许多,但被磅礴的妖力冲击经脉的感觉还是让小狐狸疼的叫出了声。 “马上就好了,乖,再坚持一下。”时喻把小狐狸抱在怀中,一下一下的顺着他的毛发,又替他梳理着体内的妖力。 慢慢的,小狐狸痛苦的呻/吟声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彻底的消失不见。 当小狐狸把体内的那些妖力全部都吸收了的时候,他周身上下忽然闪过了一阵朦胧的白光。 等光芒消散而去,原本小巧的狐狸崽子也消失不见了踪影,而是凭空出现了一名长着狐狸耳朵和狐狸尾巴的人类小童。 狐月浮上下打量着自己的新身体,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猛地一下冲过去,用属于人类的双臂紧紧的抱住了时喻,“爹爹!爹爹!我变成人了,我变成人了!太好了。” “什么变成人了?” 兔子精的事情已经得到了解决,时喻懒得再处理后续,因此和曹文耀交代前因后果的任务就落到了明远的身上。 他刚刚在县衙那里把一切处理好,过来就听到了一阵既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童音。 “咦~”狐月浮撇了撇嘴巴,“又是这个笨道士。” “你,你,你,你,你……”明远一张嘴巴掌的几乎可以塞进去两个鸡蛋,他震惊地看着眼前长着狐狸耳朵和狐狸尾巴的小童,几乎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变成人了?” “我是狐妖啊,化形有什么奇怪的?”狐月浮直接冲着明远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可是你才一岁啊!” 明远不理解,能够化形的妖精他见多了,不久之前才死掉的兔子精和鹿妖都是能够化形的妖精,可问题是人家修炼了几百几千年,哪像眼前的这只小狐狸,才一岁,就已经可以化出人形了? 难不成真的是他见识太过于短浅? “有我爹爹帮我,自然是可以,”狐月浮斜着眼睛看了明远一眼,冷冷的开口,“这么笨的道士,我也是第一次见。” “你个小狐狸崽子,”明远立马撸起袖子想要大干一架,“你有没有礼貌啊你?” 狐月浮立马躲到了时喻的身后,然后冲明远吐起了舌头,“略略略~” “笨道士,笨道士,我就说你是笨道士,你有本事来打我呀!” 明远气的咬牙切齿,“你有本事出来咱们两个单挑,你躲在前辈后面算什么?” 狐月浮再次翻了个白眼,“我才一岁,还是个小孩子,我不躲到爹爹后面,难道真的和你打架呀?” “真笨!” 明远:…… 不要拦我!我今天一定要扒了这个小狐狸崽子的皮做围脖! —— 细碎的阳光穿透云层斜斜的散落下来,溢散了连日的阴冷。 漫天飘零的杨絮飞飞扬杨,遮盖了所有的血腥,放眼望去,天地之间一片洁白。 几朵调皮的粉桃抖落了几层白戎,展露出她特有的芬芳。 满目银辉中,突然一道惊雷炸响,那声音仿佛是从九天之上的苍穹中席卷而来,滚滚推开,回荡在所有人的耳畔。 整个安阳县的人都在这巨大的轰鸣声后抬头望向了天际。 茫茫飞絮中,金色的云雾奔腾着,翻滚着,金灿灿的一片弥散了整个天空,霎那间,整个天地都充斥着一种极为人舒服的感觉。 而就在安阳县县衙里面的院子中,明远手里抓着几张黄纸,嘴里面正念念有词的说着些什么。 别看此时的他表面上端的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实际内心里慌的要死。 头一次做这种超度亡魂的事,虽然有时喻帮忙,可他还是害怕呀。 但自己已经放出来的话,是万万不可能收回去的,只能硬着头皮上。 幸好,他在所做的一切都成功了,他成功引来了金雷,终于可以弥补一些昆仑墟之前所做事情的过错。 看到这样一幕,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来。 “明远道长还真的有几番本事。” “但是这个雷霆,看着好吓人啊!” “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雷霆就是明远招来的?” 一瞬间,方才还紧张害怕的人呆立在当场,嘴巴蠕动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曹文耀拍着砰砰直跳的心肝,只希望明远能够靠谱一点。 雷霆重重滚落,在耀眼的金色光芒之中,明远再次点燃了几枚符纸。 他侧过头看了时喻一眼,时喻一双幽深的眼眸毫无情绪,却好似散落了漫天星辰。 明远咬了咬牙,用力一掌拍向那已经被燃烧成了灰烬的符纸。 符纸在灵力的作用下缓缓升空,最后竟然是直接融散在了那金色的云彩当中。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片白光闪过,随即便是“轰——”的一声巨响,仿佛是有什么庞然大物轰然坍塌。 刺目的光芒让所有人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眸。 再睁开,狂风归于平静,雷霆不见踪影。 天地间,一片寂静,只有那洁白的杨絮还在四处纷飞。 朵朵洁白落了时喻满肩,满头青丝随风飘舞,他冷眸看向天际,嗓音清冷无比,“还不降下来?” “轰隆——” 一道巨大的声响,竟是比方才那惊雷之声还要狂暴。 众人心头一颤,以为即将会有更大的雷霆倒来。 却突然,天光乍显,水雾在空中弥漫,漫天的杨絮飘飘洒洒,一束刺目的金光从天际落下。 最后直直的落在了那被兔子精害死的三十四名孩童的墓穴上。 “成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下一辈子可以投个好胎了。” 人人奔走相告,几乎全都是喜极而泣。 天知道他们在得知这些孩子因为意外惨死,生前背负了太大的恶意,下辈子重新投胎时都没有办法投个好胎的时候,他们心中究竟是多么的难过。 但如今好了,明远道长和狐道长替他们的孩子做了法,就让他们的下辈子衣食无忧,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即便他们没有办法再次成为一家人。 但这样……也足够了。 在一片沸腾的狂欢中,做了这场法事的两名青年隐匿了身形,逐渐远离了人群。 继续当起了马夫,明远驾着马车远离了安阳县,缓缓踏出城门的时候,明远轻松的声音传出来,“前辈,我们现在去哪里呀?” 时喻微微摇了摇头,“先不急。” “哎?”明远的声音中带上了些许疑惑,“前辈你是想要在安阳城里继续待一段时间吗?那不如我们现在就回去?” “不是。” 在明远诧异的目光中,时喻指了指在他旁边的狐月浮,目光悠然,“阿浮如今还没有办法隐藏掉尾巴和耳朵,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吓到其他普通人了怎么办?” “唉呀,”明远猛的一拍脑门,“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就在此时,一道凉凉的童音传来,“还不是因为你笨。” “狐月浮!”明远气得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你就是仗着有前辈护着你才会这么的无所顾忌,你这样出去会被打的,你知不知道?” “我乐意,”狐月浮眨巴这一双大眼睛,笑意盈盈的开口,“有本事你就越过爹爹来打我呀。” 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是自己…… 明远拼命的拍着自己的胸脯顺着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幽怨的目光看向了时喻,“前辈,你不管管吗?” 时喻的眼神在明远和狐月浮的身上来回扫视了一番,最终选择了撇过头看向窗外,“我什么也没看见。” 如此……才能给枯燥无味的旅途增添一番乐趣,不是吗? —— “娘亲,你是不是又想偷跑出去了?” 三岁的女童从院子里的一处狗洞中钻出来,一把扯掉了身上的杂草,万般无奈的看了许娉婷一眼。 “每次偷跑每次都被抓回去,抓回去都要被关禁闭,还要让我给你送吃的东西,”女童每说一个字,小脸就更皱了几分,“这么多年了,娘亲,你累不累呀?” 许娉婷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还是大声的斥责自家女儿,“囡囡,娘亲都和你说了无数遍了,娘亲不喜欢你爹爹,不想每天见着他那张脸。” “那也不用天天逃跑呀。”女童皱着眉头撇了撇嘴,“爬狗洞脏死了。” “这个……”许娉婷轻笑了一声,“娘亲向你保证,最后一次了,绝对是最后一次。” 女童侧过身翻了个白眼,“你这话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 许娉婷嘿嘿一笑,也不反驳,反而是牵起了女童的手,“走,娘亲带你闯天下去!” 下一瞬,漫天飘飘扬扬的落叶被狂风拂开,一抹青蓝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立在了许娉婷的面前。 青年身姿颀长,唇边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衣摆随风飘扬,嗓音轻松明快,仿佛是哪个世家大族出门游历的小公子一般。 “这位小姐,这么匆匆忙忙,你是想要去哪儿啊?” 清朗的声音宛若全水滴石一般在许娉婷的耳边响起,青年周身气势内敛,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但无端的,却让许娉婷感到了无比的恐惧。 许娉婷赶忙将女儿护在了身后,虎视眈眈的盯着眼前的男子,“你是谁?你要做什么?我警告你,我是许家大小姐,我身后就是许家的宅子,我们和昆仑墟的道长有关系,你最好不要乱来。” 冷闵行轻挑一笑,他找了这么多年才找到一个和他的小清儿长的如此相似的女人,又怎愿意轻易的放开。 “许小姐是吧,既然你们和昆仑虚的道长有关系,那你要不要猜猜我是谁?” 说完这话,冷闵行漫不经心的视线再次扫了过去。 然而,就在他的目光落在了被许娉婷紧紧抱在怀里的女童脸上的时候,他的神情瞬间陷入了狂喜。 “清儿!你就是我的清儿!”! 第117章 “小师妹。” “小师妹~” “小师妹今天要及笄了呀,马上就要成了大姑娘了。” 十六岁的及笄礼上,冷思清一路走来,遇到了无数双含笑的眉眼,她也一一笑着点头应过,最后来到不远处眉眼弯弯的笑着看她的男人身边。 “爹爹。” 冷思清甜甜的喊了一声,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她早已记不得小时候的事情,虽然无论是师兄师姐们也好,还是爹爹也罢,全部都告诉她,她小时候生活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爹不疼娘不爱,日日/逼着三岁的她去做活计。 他们说小小的她手上全部都是冻疮,身上穿着脏兮兮的衣裳,可怜的像是街边乞讨的乞丐。 对于他们口中所说的这些冷思清虽然早就已经没有了印象,她却还是对眼前的这个男人万般的感激。 除此之外,还有着浓浓的敬爱。 即便她不是冷闵行亲生的孩子,整个昆仑墟上下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被冷闵行从山下抱养来的,可却没有一个人敢小瞧于她,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欺负于她。 只因为疼她,宠她,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的爹爹,是昆仑墟的掌门人。 过去的日子早已宛若尘埃般散去,更何况她已经没有丝毫的记忆,她很喜欢如今的生活。 有爹爹的疼宠,有师兄师姐们的疼爱,她觉得自己就是这个天底下最为幸福的女孩子。 今天是她的及笄之日,她的爹爹将亲手将一枚自己雕刻了一个多月的玉簪插在她的发顶,预示着她可以成亲嫁人。 虽然她还没有喜欢的人,也不想这么早就嫁人,但她也是很欢喜,欢喜自己能有更多的选择。 提着长长的裙摆,冷思清满脸含笑,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冷闵行,最后在距离他不过半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发间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也停止了晃动,冷思清抬起了一张白皙精致的面庞,随即歪着脑袋甜甜的喊了一声,“爹爹。” 女孩美妙的嗓音般若羽毛一般轻拂在了冷闵行的心上,他的心中泛起了无尽的微痒,就连身体的某处,也不由自主的起了些反应。 他舔了舔唇瓣,垂着眼眸看着眼前的女孩,这是他从许家抢来的,精心养育了十三年的女儿。 在十三年前看到这个女孩的第一眼,他那颗濒死的心脏就恢复了跳动。 因为实在是太过于相似了。 不仅是眉眼,那说话时的神态,娇憨的语气,甚至连不经意之间的小动作,都和被他不小心杀死的顾清一模一样。 他害死了顾清四年,刚好就碰到了一个三岁的,和原本的顾清一模一样的小女孩。 这让冷闵行心中升起了一个让他激动不已的想法——眼前的女孩,就是投胎转世以后的顾清。 他这么想着,同时也深以为然。 于是,他毫不顾忌许娉婷的阻拦,直接带着小女孩离开,并给她起了一个名字——冷思清。 她是顾清,也是冷思清,但无论她叫什么名字,都会是他最最疼爱的小清儿。 为了不让小女孩对他心生怨怼,他想办法洗去了她三岁之前的所有记忆,又胡编乱造了一个悲惨的身世,让她全心全意的信任着自己。 当小女孩用那种又敬又爱的眼光望着自己,用他所熟悉的嗓音,甜甜的唤他爹爹的时候,他的心中得到了一股诡异的满足。 就像是如今,女孩只是喊他一声,他就几乎快要抑制不住作为男人的最基本的欲/望。 牙齿咬在舌头上,口腔里弥漫起了腥臭的鲜血味,冷闵行才终于将身体反应给强压了下去。 “嗯,”冷闵行轻轻点了点头,“爹爹给你束发。” 冷思清眼睛眨了眨,乖顺的垂下了头。 冷闵行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发簪,轻轻地插在了冷思清的发间。 那是由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做成的簪子,他亲自动手雕刻了一个多月,才雕刻出了簪子的形状。 簪尾的卷云纹似浪涛一般打着旋儿,透在宛若绿云般的发髻间,更衬的冷思清乌发如墨,鬓云腮雪。 冷闵行的呼吸沉重了一些,他颤抖着双手理了理冷思清的发尖,声音中带上了些许的沙哑,“好了。” 冷思清娇娇悄悄的回应,“谢谢爹爹。” 葱白的指尖摸着头上的簪子,女孩脸上浮起了一抹微红,她跳跃的询问周边的人,“爹爹亲手做的簪子,是不是特别好看?” “自然是好看的。” “小师妹长得如此漂亮,带什么簪子都好看。” 一句句夸奖的话语让冷思清翘起了小尾巴,拖着裙摆蹦蹦跳跳,像是林间欢快的小鹿。 冷闵行下意识吞了吞口水,他的小清儿,终于长大了啊…… —— 夜色微凉,月色躲藏在浓云之后,带着粘腻的湿冷,涂满了黧黑的远山。 然而,昆仑墟的腹地当中,却是一片欢乐。 洗盏更酌,冷思清接连被灌了好几杯酒,此时红着一张小脸蛋,整个人有些晕乎乎的。 “小师妹再喝一点嘛,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 “是啊,是啊,一辈子就这么一天的及笄礼,可不得要多喝几杯。” “师傅常拘着你不让你喝酒,今天好不容易松了口,小师妹可不得敞开了喝。” …… 一句句劝酒的话让冷思清上了头,她红着一张小脸打了个酒嗝,朦胧的大眼睛漫不经心地扫过众人,痴痴的笑了一声,“谁说我不能喝了?给我满上!” 说完这话,她竟是直接醉醺醺的抓起一整个酒坛,掀开坛子上的塞子,直接就张大嘴巴灌了起来。 “哎!小师妹!” 一群人差点被吓傻了,他们都知道自家师傅究竟是有多么的疼爱小师妹,他们稍稍的灌小师妹一些酒自然是可以,但如果就不管不顾的让小师妹这么喝下去,师傅非得扒了他们的一层皮不可。 “小师妹,不能喝了,你已经醉了。”身为大师姐的潭夕雪眼疾手快的从冷思清手中把酒坛给接了过来,然后一把扶住了她的腰,“师妹你醉了,师姐送你回去。” 冷思清柔柔弱弱的靠在潭夕雪的怀中说着胡话,“我没醉,我还要喝!” “今天我高兴,谁也不能拦着我喝酒!” “好好好……”潭夕雪并不打算和一个喝醉酒的人计较,连连应着冷思清的话,一路上搀扶着她。 今天的夜里有些冷,山脉之中有阵阵寒风呼啸而过。 吹了一会儿冷风以后,冷思清的酒气也散了不少,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以后,冷思清刷的一下又红了脸,“师姐……我刚才,是不是特别丢人啊?” “丢死人了……”一回到自己的住所,冷思清就将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被子里。 潭夕雪轻轻一笑,“怎么会,小师妹这么可爱,就算是喝醉了,也仍旧招人疼,又怎么会丢人呢?” 三两下扒开被子,潭夕雪把冷思清的脑袋扯出来,“可别闷坏了。” 冷思清红着脸点头,“谢谢师姐。” “那你睡吧,师姐就先走了。”用打湿的毛巾擦了擦冷思清的身上,给她换上了柔软的寝衣,又掖好了被子,潭夕雪这才离开。 窝在温暖的被窝里,冷思清巧的点头,“谢谢师姐。” 月色隐匿在云层之后,吹了床头的烛火,房间里一片昏暗。 冷思清之前从来没有饮过酒,今天喝的有些多,脑袋晕乎乎的,直接就闭着眼睛准备要睡觉了。 然而,她才躺下没一会儿,房间外面却突然想起了一阵敲门声,随后就是冷闵行嘶哑无比的嗓音,“清儿,你睡了吗?爹爹给你熬了一碗醒酒汤。” “还没呢,爹爹。”冷思清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对于冷闵行也没有多少防备。 即便如今的她已经及笄,但往日里冷闵行也总是这样进她的房间,她早已形成习惯。 冷闵行推门而入,直接绕过屏风走到了冷思清的床前。 四十多岁的成年男子,刚刚十六岁容色正好的少女,就这么在昏暗的房间里共处一室。 然而,四十岁的男子心中怀着龌龊的思想,十六岁的少女什么也不懂。 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如此的不妥之处。 冷闵行点亮了床边的烛火,借着昏暗的亮光,他也看清了冷思清的面容。 娇娇俏俏的小姑娘躺在被窝里,满头的青丝如瀑布一般散在脑后,不染任何脂粉的小脸白皙又干净。 似乎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眼颊下方带着微微的粉,甚至是鼻尖上也粉嫩无比。 整个人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浑身上下都充满着诱人的甜腻。 冷闵行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端着醒酒汤坐在了床边上,冷思清正要伸手接过碗,冷闵行却突然抬高了手腕,“你喝了酒,爹爹怕你端不动,爹爹喂你喝。” 冷思清清亮的眼睛眨了眨,“爹爹真好。” 喝醉了酒的她,并没有发现冷闵行此时的声音比平常沙哑了太多太多。 冷闵行端着碗凑近了冷思清的唇边,“喝吧。” 冷思清微微靠坐了起来,就着冷闵行的胳膊,小口小口的喝着醒酒汤。 冷闵行的视线一顺不顺的落在冷思清的唇上,看着她小巧的舌头伸出,勾过碗里的汤,随后又咽下去。 粉嫩的唇边上染上了一圈晶亮亮的水渍。 冷闵行呼吸一滞,端着碗的手突然颤抖了起来,里面还未被喝完的醒酒汤潵满了冷思清胸前。 “爹……爹爹不故意的。”冷闵行说话开始磕磕绊绊,他赶忙掀开被子想要看看冷思清没有被伤到,却在伸手过去的一瞬间,触碰到了冷思清柔软的胸脯。 少女独有的芳香在一瞬间直冲头皮,压抑在心中二十多年的情感在刹那间迸发了出来。 冷闵行的眼睛隐隐的带上了一些红,他起身压在冷思清的身上,双手牢牢的钳制住她的胳膊,像是一匹饥饿了数月的饿狼,终于看到了一只肥硕的小羊一般,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冷思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颗心也不由得跟着颤抖,恐惧在她心中弥漫。 十三年来头一次,她在冷闵行身上感到了害怕。 双手被控制,根本没有办法动弹,男女的力量是如此的悬殊,让冷思清声音颤抖,她咬了咬唇瓣,哆哆嗦嗦的开口,“爹爹……你……你要干什么?” 冷闵行没有说话,却突然将脑袋埋在了冷思清的脖颈间,随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磕了药一般的上头道,“小清儿,我的小清儿……” “你不要叫我爹爹,我不是你的爹爹……” “爹爹……”冷思清的声音中带上了哭腔,“你别这样,我害怕。” 似乎是冷思清的这句话戳到了冷闵行的某处痛点,他猛然之间又抬起了头来,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冷思清的脸,凶狠的样子,像是一条发现了猎物的毒蛇。 他身上的凌厉收敛了几分,但周身上下却瞬间弥漫出了无尽的怨念和愤恨,几乎让人不寒而栗,就连心神都要为之所摄。 那种怨毒凝结成了实质,快要将冷思清给彻底的淹没。 冷闵行慢悠悠的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小清儿,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你还是要害怕我呢?” “我就这么让你恐惧吗?!” 沙哑的嗓音嘶吼出声,冷闵行瞬间变了脸色,他的浅笑被收起,只剩下无尽的阴冷。 冷思清感到头皮发麻,她长这么大,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冷闵行。 像是一个发了狂的疯子,随时都有暴起伤人的可能。 冷思清心中害怕无比,可她却再也不敢说出来,只是摇头哭喊着,“没有,您是我爹爹呀,我怎么会害怕您呢?” “我说了不要叫我爹爹,我不是你的爹爹!” 冷闵行微阖的双目猛地睁开,身体没有动,只用那双阴冷无比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冷思清。 一阵清风穿堂而过,月光洒落了些许,淡淡的光芒照着冷闵行的脸,彻底暴露了他眼底的阴毒。 无比诡异的面庞,在带着那违和的表情,和着眼眸中奇异的光亮,让冷思清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她猛的收回视线,心中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乱跑,一颗心一下一下跳得飞快,几乎快要从胸腔里飞出来。 “那……那我该怎么唤您?”冷思清脑海中一片混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思索,只能凭借着本能询问出口。 “这才乖嘛……”说着这话,冷闵行突然抬起了右手,随即缓缓放在了冷思清的脸上,常年习武的指节有些粗糙,硬硬的茧子摩擦着冷思清嫩滑的小脸,让她不由得轻呼出声。 “叫我师兄,”冷闵行微闭着眼眸,像是陷入到了某种回忆当中,“我要你,叫我师兄,我的小清儿。” 不知道冷闵行究竟发什么疯,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冷思清没有办法反抗,只能照冷闵行所言,轻轻地唤了一声,“师兄。” 在她的话音出来的瞬间,冷闵行的身体一下子剧烈地颤抖了起来,随即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脸上带着享受的神情,嘴里还发出了一道呻/吟。 冷思清整个人都懵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冷闵行没有放过她,反而是让她继续。 随着一声一声的师兄喊出口,冷闵行整个人变得越发的奇怪了起来。 他的脖子,脸颊,耳朵,全部都像是被热水烫到了一样,红的厉害。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冷思清犹豫着开口,“你……你能起来吗?” 然而,下一瞬,冷闵行却真的宛若疯了一样,不管不顾的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双手在她身上不断的乱摸,甚至还用那张厚实的嘴唇死死的堵住了她的唇瓣。 男性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强烈的最为原始的欲/望。 恐惧弥漫上了头皮,冷思清觉得浑身的气血都直冲头顶,整个人都快要停止了呼吸。 她从未想过,在昆仑虚如此受宠爱的她,会在及笄的当天夜里,遭受如此灭顶般的绝望。 冷思清努力的推着身上的男人,可无论如何都推不动,她的嘴唇被咬出了血,所有的抽泣都被吞没在了唇齿间。 冷思清哭着想要让冷闵行放开她,可她的身体越是颤抖,冷闵行就越发的兴奋。 他像是一头发了狂的豹子,不见血腥,根本不会停下来。 泪水溢满了眼眶,打湿了头下的枕头,就在冷思清感觉到下身一凉的时候,她的右手终于摸到了一个东西。 ——之前冷闵行端来的盛放醒酒汤的碗。 在即将被彻底的侵犯之前,冷思清扯过碗用力的磕在了床沿上,碎裂的碗沿割破了她的手指,但她却好感觉不到疼痛。 她紧紧的抓着碎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的划向了冷闵行的脖子。 瞬间,滚烫的鲜血肆溢,炙热的液体喷了冷思清满脸。 她扯过被子随意的擦了一下脸,然后一把推开用双手捂着脖子的冷闵行,从地上捡起被冷闵行撕成了碎片的衣服,堪堪遮住身体,然后迅速拿过自己的佩剑和一些首饰,头也不回的离开。 徒留身后的冷闵行无力地趴在床沿上,睁大双眼。 —— 一处远离九嶷山的山脚下,有几个妇人正在河边搓洗衣服。 却突然,一道人影如流光掠过一般滑过半空,落在了河的对岸。 河水波光粼粼,来人只是足尖轻点,便在宽广的河面上迅速飞跃了好几个来回,速度快的几乎只能够看见阵阵残影。 一名妇人停下了手中捶打衣服的动作,幽幽的叹了一声,“阿浮这个孩子,武功越发的高深了呢。” “谁说不是啊,”另外一名妇人也连连点头,嗓音中还带着些许的失望,“就是可惜,我没有个闺女,要不然,我一定要让阿浮我当女婿。” “你想的可真美,”又一名妇人撇了撇嘴,“人家可是可以斩妖除魔的道长,能在我们这个小村子里居住这么久,帮助我们村里的人良多,就已经很了不得了,哪还能奢求这么多?” “说的也是。”一开始的妇人叹了一声,又开始了继续动作。 狐月浮第一千次做完动作后停在了河边,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对着几名妇人打了声招呼。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几人又是好一阵长吁短叹。 “回来啦?” 狐月浮刚刚踏足小院,就听到了一声懒洋洋的嗓音。 果不其然,他抬眼望去,就见自家的爹爹躺在摇椅上悠闲地晒着太阳,明远正搬个小板凳坐在时喻的身后,一边替他扇风,一边晃着摇椅。 狐月浮眉心狠狠颤了颤,他瞪了明远一眼,“你就这么惯着爹爹吧!” 明远悠哉悠哉的翻了个白眼,“我乐意。” 在狐月浮小的时候,明远没少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但随着狐月浮的渐渐长大,明远也终于发现了抱大腿的好处。 反正只要他躲在时喻的后面,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嘲讽这个小狐狸崽子。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经报了当初被小狐狸崽子说他蠢笨的仇,但他却爱上了这种小狐狸崽子对他气的要死,但却拿他毫无办法的感觉。 狐月浮气的呼吸一致,“这个家没有我,迟早都要散!” “所以这不是有你在吗?”时喻漫不经心的睁开眼,全然一副摆烂的姿态,“家里有一个人努力就够了。” 狐月浮拧着眉毛,“我要累死了!” 时喻晃晃悠悠的掀起眼帘,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中气十足,身体健康,妖力盈满。” 略微点了点头,时喻最后总结道,“所以,你是不可能会被累死的。” 狐月浮:“……” 还真是我爹!亲爹! “懒得理你,”狐月浮翻了个白眼,“我去煮饭。” “不用了,”时喻忽然开口叫停,就在狐月浮开心的以为时隔多年,终于又可以品尝一下自家爹爹手艺的时候,时喻勾着唇瓣轻轻一笑,“你去收拾一下东西吧,让明远去煮饭,我们明天就离开。” 狐月浮:…… 我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 马车晃晃悠悠的驶入九川城,入目皆是一片热闹非凡。 明远看着有些陌生的街道长叹一声,“前辈,时隔多年,我都快要记不得九川城原本是什么样子了。” 为了能够让狐月浮尝遍人生百态,他们几乎是踏遍了整个天下除了昆仑墟外所有的地方,如今再次回到这个他们最初相遇的地点,颇有一番异样的感觉。 城里大致的建筑还是相同的,只不过无论是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是街道两旁做买卖的小摊贩,都已经和记忆里完全不一样了。 “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就去见一见故人吧,”时喻开车帘看了一眼,望着人声鼎沸的街道,缓缓开口,“去许府。” “好咧!”明远应了一声,唇边挂着笑,“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许小姐是不是早已经许配人家了。” “驾!”明远扬起马鞭抽了一下马儿的屁股,它便迅速迈开蹄子奔跑了起来。 然而还没走多远,却突然从侧面冲过来一个女子,眼看着马儿就要撞上去,明远迅速勒紧了缰绳。 粗糙的绳索在他手心当中划下一道红痕,疼的明远些呲牙咧嘴的,但好歹是没有撞到这名女子。 他有些不悦地跳下车椽,将摔倒在地上的女子搀扶了起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然而,就在明远看清楚这名女子的样貌的时候,却突然瞳孔骤缩,说话也变得磕磕绊绊了起来。 “许小姐,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你不仅没有变老,反而是越发的年轻了呢?”! 第118章 “许小姐?你是在叫我吗?” 就着明远的力道站起来,冷思清轻轻甩了甩在地上擦过去映出道道血痕的手腕,略带痛苦的女音中透露出一丝不知所措的疑惑,“已经有不止你一个人觉得我是许小姐了,怎么,我和那个许小姐长的很像吗?” “这个……”听了冷思清的话,明远这才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他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把别人当成另外一个人什么的,实在是有些太尴尬了。 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明远看到了冷思清手掌上的血迹,立刻转移了话题,“这位姑娘,你的手受伤了,我这里有药……” 明远说着就要转身进到马车里面去拿伤药,却突然被冷思清给打断,“不必,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我自己能处理。” “那也行,”明远点了点头,没有半点的怜香惜玉,“不过姑娘,我还是要说你一下,今天这幸亏是我赶车技术好,及时勒住了马,倘若换了另外一个人赶车,你可就要葬身在马蹄之下了。” “下次走路还是要注意一些的比较好,无论如何,性命还是很重要的。” 冷思清:“……” 他这是在教训我? 好看的眉心拧在一起,冷思清一把抓住想要转身离开的明远,厉声喝斥道,“你这个人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你可不要胡说八道啊!”明远立马像遇到了瘟神一样后退了一大步,“我明明是正常在赶路,是你突然冲过来撞了我的马车,怎么还反而责怪起我来了?” “你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冷思清满脸的愤恨,像是在看着一个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的大坏蛋,葱白如玉的指尖指着自己的脚下,冷思清愤愤不平的开口,“刚才要不是我冲出来,你都要杀死一条性命了!” “如此视生命如草芥的人,才是真正的坏蛋!” 明远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呆愣在当场,他嘴唇蠕动了好半晌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到底伤害了什么生命?” “还装看不见是吧?”冷思清蹲下身,从地上捧起一个东西,一只白皙的手掌与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掌对撞在一起,看着有些慎人。 “你刚才差点杀死了它!” 明远的脑袋上出现了一连串的问号,他像是看疯子一样的看着冷思清,“就为了一只小乌龟,你就跑出来拦马车?你不要命了?” “人的命是命,小乌龟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冷思清整个人身上散发着圣母般的光芒,义正言辞的开口,“每一个生命都是可贵的,我不允许你亵渎!” 明远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眼前这个长得怪漂亮的女孩脑子有病。 “我不想跟你计较,你也不要再缠着我。”确定和对方完全没有办法沟通以后,明远又打算驾着马车离开了。 但冷思清却依旧不依不饶,她直直的站在马车的前面,眼眸被怒火充斥,“不许走!” 明远很是无奈,“你到底想怎么样?” “道歉!”冷思清半分不让,声音冷烈。 明远:“喵喵喵?” 让他道歉?还是给一只小乌龟? 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但此时已经耽搁了许久的时间,明远害怕一会儿又被那只小狐狸崽子给嘲讽连如此一个小事都办不好,便迅速的说了声抱歉。 然而,冷思清却并没有就此放明远离开的打算,“你的态度一点都不诚恳,重新来。” 明远:“……” “姑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明远努力的调整下自己想要暴躁的情绪,“我觉得你去附近的医馆瞧瞧脑疾再出门比较好。” 冷思清反应了一瞬,随后立马暴跳如雷,“你竟然敢说我蠢?!” 明远幽幽的叹了一声,“我可没说,这是你自己认为的。” “你简直是太过分了!”冷思清忽然一下抽出了手中的佩剑,“我今天非要替天行道,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明远也丝毫不漏怯,虽然时喻没有正儿八经的教过他什么,但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光是天天耳濡目染时喻对狐月浮的教导,明远也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会被吓得尿裤子的小道士了。 “原来也是个同道之人,”冷思清眸光一闪,“既然你是昆仑墟的弟子,又怎么敢如此对我说话?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是……” “怎么回事?”冷思清一句话没有说完,忽然一道清冽的宛若清风拂面的嗓音从马车当中传了出来,随即是一只银白如玉,却有些瘦削的手指掀开了车帘,一长身玉立的人影从马车里缓缓探出了头。 “我……”所有的话语都被吞没进了嗓子里,冷思清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长的这般好看的男子,清冷,隽秀,恍若冰山上的雪莲。 明远迅速跑过去,十分狗腿的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时喻。 时喻轻叹一声,目光忽然落在了冷思清的脸上。 如此一张和原主记忆当中的顾清相似的面庞,在加上如此的年纪,很容易就可以猜出眼前的姑娘正是剧情当中的主角冷思清。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时喻还是开口问了一声,“是我这马夫做的不当了,我先代我家马夫向姑娘道歉,只不过……不知姑娘名讳?” “向我道歉就不必了,”冷思清十分傲娇地撅了撅嘴,“你的马夫差点碾死了这只小乌龟,要道歉也是向小乌龟道歉,本姑娘坐不更名行不改姓,冷思清是也。” “哦~”时喻恍然大悟,随后立刻冷了脸,毫无情绪的对明远开口,“直接撞过去。” 明远吓得一哆嗦,“前……前辈……” 这可是要出人命的呀! “瞧你那出息。”时喻漫不经心的撇他一眼,随后一道妖力打向了马儿的屁股。 马儿吃痛,迈开四蹄就开始撒丫子狂奔。 眼看着疾驰而来的马儿又要撞到自己,而且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冷思清咬了咬牙,脑海当中思绪万千,但最终还是飞速的闪开了。 车轮滚过繁华的街道一路向前,很快就把冷思清遥遥的抛在了后面。 看着那道人影渐渐消失在街角,时喻脸上浮现了一抹满含嘲讽的微笑,“善良到有些圣母的女主角……也不过如此而已。” 明远好奇的打量着时喻,“前辈,你怎么就确定冷姑娘最后会让开的?” 时喻也同样回过去一抹好奇的视线,他有些疑惑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明远依旧是没有脑子。 “她是圣母,但并不是真的蠢。” “哎?”明远张大嘴巴,“她不蠢跟她会不会让开路有什么关系呢?” 狐月浮:…… 没救了,蠢死算了。 “你个小狐狸崽子,”明远很快就发现了狐月浮一言难尽的眼神,“你这是什么意思?” 狐月浮微微扯动唇角,“明叔,你先晃晃脑袋。” 明远乖乖照做,“然后呢?” 狐月浮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一些,“你再仔细听听看看。” 明远闭着眼睛听了半天,眉心死死的锁成了一个川字,“什么声音都没有啊!” “噗,哈哈哈哈哈……”狐月浮笑的都要直不起腰了,“明叔你没有听到水声吗?你脑袋里不应该是有水在晃?” “好你个小狐狸崽子!”明远这才意识到狐月浮是在变着相的说他蠢呢,“你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了。” 两个人笑着闹成一团。 “爹爹……”狐月浮被明远挠到了身上的痒痒肉,无奈之下只能向时喻求救。 看好戏看的正欢的时喻:“打起来,打起来!” 马车一路驶进了许家,徒留冷思清呆愣在原地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脯。 在刚才那个人用那双深邃的眼眸冷冷的凝望着她的时候,她是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一股杀意。 她知道,如果她继续拦着马车,对方绝对会真的撞死自己。 “什么人嘛……一点爱心都没有!”缓和了一点情绪,冷思清小心翼翼的捧起小乌龟,“你放心,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我一定会好好的养着你的,我可不是那等冷漠无情的人。” 与此同时,远处的街角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冷思清下意识地扬着脑袋看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一群穿着昆仑墟弟子服饰的道士们正拿着一幅画像询问着什么。 心下一紧,及笄那日的恐惧再次浮现在了脑海。 冷思清本以为按照冷闵行对九嶷山的厌恶,根本不会派人寻找到这里来,可没想到才过了短短的几日,昆仑墟的弟子就已经出现在了这里。 “那!就在那里!”冷思清愣神之际,一个路人直接指向了她的方向,“那个姑娘刚刚差点被一辆马车给撞了,就在前面。” “小师妹,别跑了,师傅说了,只要你回去跟他认错,他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昆仑墟的弟子们扭过头,隔着长长的街道,在道路的尽头看到了脸色苍白的冷思清。 冷闵行没有死…… 她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出现了。 昆仑墟弟子们的话瞬间点燃了冷思清心底的恐慌,随后深刻之间便烧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及笄那日冷闵行强行压在她的身上亲吻她的一幕仿佛再次出现在了眼前。 一串又一串的鸡皮疙瘩爬满了全身,冷思清身形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手里的小乌龟也随之掉在地上。 “我是绝对不会跟你们回去的。”留下这句话,冷思清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跑,仗着自己对九川城的街道的布置的熟悉,三两下就消失在了昆仑墟的弟子们的眼中。 几名拿着桃木剑的道士们在原地踏了好几圈,终究还是失去了冷思清的身影。 “走,去那边找找!”指着一处幽深的小巷,带头的弟子领着一群人往那边儿去了。 人群散开,原本的位置再次变得空旷了起来。 马车,姑娘,道士,全都不见了踪迹,只剩下一只连龟壳都被踩碎了的小乌龟。 旁边一位卖糖葫芦的老爷爷蹒跚着走过去,颤颤巍巍的将支离破碎的小乌龟给捡了起来。 可小乌龟的身体实在是损伤的太过于厉害了,老爷爷拼凑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没有拼凑出一具完整的尸体。 望了眼冷思清消失的地方,老爷爷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不理解,那姑娘不是宁愿凭借肉/体凡胎拦下一辆疾驰的马车,也要救下这只小乌龟吗? 可怎么就突然,又把小乌龟给扔掉了呢? —— “狐公子,明远道长,多年不见,二位别来无恙啊。” 时光似乎并没有在许娉婷的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将近二十多年的光阴过去,她依旧如当年明艳照人。 “许姑娘似乎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当年许娉婷夜闯时喻房间的事情都被二人下意识的忽略掉,时喻打趣道,“还是一样的美貌。” “我都老了,还叫什么姑娘啊,”许娉婷嗔怪一声,摸了摸鬓角隐隐露出些许的华发,“不及狐公子你,这么多年过去,可是连一道皱纹都没有长。” 明远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我是一直都跟在前辈身边的,我发誓,他真的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时喻扭过头去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开玩笑,“不说其他了,不知许姑娘后来可否找到心满意足的赘婿啊?” 许娉婷捂着嘴巴笑了两声,“狐公子这话说的,你当初那般无情的拒绝了我,难道还想着让我为你守身如玉吗?” “那我可是不依的。” 说着这话,许娉婷喊过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童,“这是我儿子,许知礼。” “阿礼,还不快见过二位道长。” 小小的孩童紧绷着一张脸,双手举在前方十分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阿礼见过二位道长。” “快起快起,”明远迅速过去搀扶起许知礼,然后对着狐月浮的方向眨了眨眼睛,“看看人家阿礼,你可得好好学学。” 狐月浮默默翻了个白眼,全当没有听到这句话。 气的明远又是好一顿抓耳挠腮。 时喻细细的打量了许知礼一番。 眼前的小童眉眼和许娉婷很是相似,但嘴巴和鼻子却含着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时喻陷入了思索,难不成他猜错了,许娉婷并不是女主冷思清的亲生母亲吗? 时喻并不是一个喜欢把问题藏在心里的人,略一沉吟后,他便直接问出了声,“二十多年过去,许小姐只有阿礼一个孩子吗?” 话音方落,许娉婷的神色瞬间变得有些哀伤了起来,手中的帕子被她紧紧的绞在一起,整个人陷入到了一股怀念当中。 “我有一个阿姐,”许知礼直言,“阿姐在三岁的时候被昆仑墟的冷闵行道长给掳走了。” “狐叔叔,明远叔叔,”许知礼忽然跪在了他们面前,“爷爷和娘亲总是说你们很厉害,当年保护了娘亲不被抓走,现在阿礼想求求你们,能不能把我的阿姐救回来?” “娘亲每次提到阿姐的时候都很难过,说是因为她贪玩,总喜欢往外面跑,才害的阿姐被掳走了,可是我觉得不是这样的,”小小的少年脊背挺得笔直,说话也很有力,“那个什么冷闵行道长当年想掳走我娘亲,不成之后又来掳走了我的阿姐。” “我觉得就是他坏,这根本不关我娘亲的事,但娘亲常常流泪,”许知礼期待的目光注视着二人,小小的孩童脸蛋上端的全然都是认真,“能不能求求你们,帮我把阿姐找回来?” “阿礼,”一直笑意吟吟的看着众人谈天说地的许老爷子突然冷下了脸,“说什么胡话呢,还不快起来!” 从女儿和孙女的事情上,许老爷子深刻的认识到了昆仑墟的势力之强大,他们许家就宛如是那当车的螳臂,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没有丝毫的胜算。 即便时喻当初阻止了许娉婷被捉去当地七十房小妾,可那冷闵行是什么人啊,是昆仑墟的新一任掌门人,是整个天底下修为最高的道士。 他们能拿什么从他手里把她的孙女抢回来呢? 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了,这个家经不住继续的折腾。 时喻起身将许知礼搀扶了起来,清清替他拂了拂膝盖上的尘土,笑着说,“你的阿姐,她已经到了九川城。” 明远瞬间恍然大悟,“前辈,你是说刚才那个姑娘?” 许娉婷一下子急了,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姑娘,什么姑娘?” 明远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我还差点把那个姑娘认成许小姐你了呢。” “和我长的一样……”许娉婷面露喜色,喃喃自语,“是囡囡,一定是我的囡囡,我可怜的女儿……” “我去找她,我现在就想去找她,我一定要找到她……”许娉婷转身就要往外面跑去。 “等一下,”许老爷子拉住她,开口劝道,“那孩子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早晚都会找到的,你先别着急,我让家丁们去找,你就安安心心的待在家里整理一下情绪,你不能让那个孩子也为你担心啊。” “对……”许娉婷愣愣的点了点头,“我要去找到我当年穿的那身衣服,我不能让囡囡认不出我来。” “我要用最好的姿态迎接我的囡囡回家。” 说完这话,许娉婷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溜烟的冲进了自己的院子。 许老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让二位道长见笑了。” “无碍,”时喻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轻轻呡了一口,“许小姐思女心切,也是情有可原。” “那二位道长不如就先下去歇息?”说实话,许老爷子也有些迫不及待,他对于当年那个乖巧可人的小孙女也是思念的紧,“小老儿我也要安排人手去寻找一番。” “也好,”在即将离开的时候,时喻忽然又叫住了许老爷子,随后递给他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我观老爷子您有些气血不足,这里面的丹药可以滋养生气,延年益寿。” 许老爷子赶忙接下,“这多不好意思呀。” 话虽如此,但他那勾起的唇角,却几乎快要咧到太阳穴上去了。 一连找了好几天,可却始终找寻不到半点冷思清的踪迹,若不是许娉婷确认真的有人在九川城里见过冷思清,她都快要以为时喻他们是看她心情不好,故意唬她的了。 这天夜里,许娉婷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睁眼闭眼脑海当中浮现的都是当初三岁的女儿被抓去时绝望的眼眸。 长叹了一口气,许娉婷裹上外衣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朦胧的月色挥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树影,就像是许娉婷的内心一样,纷杂又繁复。 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许娉婷恍惚之间又想起了自己当初带着女儿偷溜出门时钻过的那个狗洞。 仿佛是朦胧当中有什么牵引着她,下意识的,许娉婷抬起脚走向了那个荒废已久的院子。 这一边,冷思清正哼呲哼呲的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 这人是她在九嶷山的山脚下捡到的,也不知对方遭受了怎样的磨难,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了一块好肉,身上的衣服也被鲜血给浸透,眼看着都快要不行了。 冷思清将自己体内一半的灵力都输送给了他,这才堪堪保住了他的性命。 可这里处处透露着危机,不是一个养伤的好去处,万般无奈之下,冷思清只能带着他想办法回到九川城。 但九川城里又到处都是冷闵行派来的寻找她的弟子,她根本不敢在白天露面,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带着少年进城。 城里的医馆当中说不定会有昆仑虚弟子们的眼线,冷思清无意去冒险,便只能背着少年在街上游荡,试图寻找一个无人的住所。 今夜的月色很美,温柔的月光照亮了前路,也让冷思清看见了一个破败院墙下面的狗洞。 狗洞周围杂草遍布,明显是多年没有活物活动过的踪迹。 院墙的墙皮也脱落了许多,上面长满了苔癣,到处都透露着一股荒凉的迹象。 冷思清突然心中一喜——这还真是一个既能藏人又能养伤的好去处。 她迅速扒拉开狗洞周围的杂草,然后将少年平放在狗洞门口,留下一个堪堪能够站脚的地方。 如今逃命要紧,冷思清也顾不得干净不干净,确认狗洞的大小能够通过一个人以后,就直接趴在地上钻了过去。 视野开阔起来,冷思清也看清楚了这座院落的样子,和想象当中一样的荒僻,一看就是无人居住的场所。 四下扫视了一周,冷思清转过身去,双手抓住了那名少年的肩膀,然后一点一点的把他从狗洞里扯了出来。 一路将人从九嶷山下背到了这里,虽然她有修为在身也是累得够呛。 冷思清看着昏迷不醒的少年俊秀的面庞,抬手狠狠的掐了一把,“臭小子,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救了你的命,你可不能当白眼狼啊。” 少年早已经陷入了深度的昏迷,自然是没有办法回答冷思清的,但是她也不恼,只是静静的就着月光欣赏少年隽秀的容颜。 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一□□力,冷思清再次将少年扛在了背上。 然而,就在她打算找一个屋子安置少年的时候,她的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道带着哭腔的,惊喜万般的女声,“囡囡……你是囡囡……” 冷思清下意识抬眸,然后就看到了一张几乎和她一模一样的面庞。! 第119章 浓浓的夜色当中,浸透着几缕稀薄的月光,却突然,原本陷入沉睡当中的许府上下回荡起浓烈的吵闹。 满院子的下人来来往往,步履匆匆。 丫鬟脚下的布鞋因为极速的奔跑而被廊下的石阶划出了一条裂痕,小厮的裤脚因为太过于慌乱而踩进了湿濡的泥水当中。 月色如血一般铺洒了整个院落,于黑暗中浇灌出隐隐的火光。 雪白的纱帐如梦似幻,躺在床上的青年墨发披散,冷冽的眼眸紧紧闭着,削弱了平日里带来的威压感,长长的睫毛在微弱的烛火下投出片片阴影。 须臾间,浓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一双深若幽昙的眸子也随之而睁开了来。 时喻所居住的院落是除了主人家居住的院子以外最好的客院,因而距离许娉婷所居住的院子并没有太过于遥远,他方才睁开眼睛,就听到了一阵似有若无的抽泣声,其中还夹杂着几道满含怒骂的男音。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膝盖上轻轻点了两下,时喻微阖上了眼眸,与此同时,神时也缓缓地扩散了出去。 片刻之后,深邃的双眸睁开,薄唇轻轻往上挑了挑,勾出一抹略待几分冷意的浅笑来。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女主依旧还是来到了这里,顺便又救下了一个深受重伤昏迷不醒的男主角。 这还真是……有意思啊。 信手披上外衣,时喻喊醒了正做着美梦的狐月浮和明远。 狐月浮眼睛眨了眨,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紧贴在时喻身后,目光中带上了些许的警惕。 “爹爹,我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他总觉得,在这风平浪静的湖面下,藏着能够掀动这整个天下的惊涛巨浪。 时喻垂着眼眸看了他一眼,或许是前世今生这共两世的羁绊,让狐月浮心中有了异样的感觉。 但是没关系。 如今的狐月浮早以不是原剧情当中冷思清遇到的那个还被小孩子欺负的半妖狐狸。 已经修炼出八条尾巴的狐月浮,如果不用一些手段的话,恐怕时喻想要打过他也得付出惨烈的代价。 “无碍,”就仿佛狐月浮还是那个只能够缩在父亲臂湾里的小狐狸一样,时喻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爹爹在。” 被家爹爹顺了毛的狐月浮笑的眉眼弯弯,像是吃到了糖的孩子,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愉悦。 明远翻了个白眼,捂住眼睛,“没眼看呀,没眼看,这么大了还撒娇,也不知羞。” 狐月浮并没有因为明远的这番话有任何的收敛,反而是笑得更加的开怀,他满含嫌弃地看了明远一眼,“说了这么多还不是因为你嫉妒。” “没爹孩子,真可怜。” “我……你个小狐狸崽子,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了!”明远气得咬牙切齿。 时喻摇了摇头直接转身离开,他不想继续理会这两个幼稚鬼。 —— 浦一来到灯火通明的地方,就看到许娉婷正坐在椅子上默默的垂着泪,许老爷子和许知礼都沉默的陪在她身边。 被连夜喊来的大夫则是一边摇着头,一边唉声叹气的从里屋出来。 “吵醒你们了?”许娉婷眼角带着隐隐的泪花,但她很快就用帕子揩开去了泪水,又恢复到了原本的样子,“不好意思啊,这么晚了还打扰到了你们。” “无碍,本也是睡不着觉,”时喻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着大夫的方向,“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许娉婷反应过来,赶忙跑到了大夫跟前,“那个人……他怎么样了?” “不太好,”大夫垂着头,语气有些冷,“受伤太严重了,若是只有他身上的那些皮外伤,老夫还有办法能够给他治好,但是……” 大夫沉默了一瞬,似乎是有些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开口。 “大夫,你可千万要救救他,”许娉婷忍不住开口哀求,“他是唯一能够让我能将我的囡囡留在许府的理由了。” 提到囡囡两个字,许娉婷又不由得落下了泪来。 天知道在女儿被昆仑虚抓走的这段日子里,她究竟经受了怎样的痛苦。 那是她还胎十月,历经一天一夜的痛苦才生下来的孩子啊! 她怎么可能不爱她呢。 可那时的她根本没有办法,冷闵行是昆仑墟的掌门人,整个天下都把控在昆仑墟的手中,就连九嶷山都没有办法和他们正面做对,她一个小小的九川成的世家小姐,又能够怎么办呢? 更何况除了那一个女儿,她还有父亲,还有许家那么多的人,她不能将整个许家上百条的人命弃之不顾啊! 可她的囡囡,她日思夜想了十三年的囡囡,在听到自己告诉她自己是她的亲生母亲的时候,她竟然用那双满含恨意的眼神望向了自己。 清浅的月色下,许娉婷满脸惊喜,她的女儿终于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可冷思清,却是怒火中烧,声嘶力竭的责问于她。 她心中的喜悦才刚刚生起,那个和她长着一模一样美眼的年轻女孩,却言说要离开自己。 若不是她反应迅速,用冷思清背上背的少年受伤太过于严重,自己可以替他找大夫为由留下了冷思清,恐怕她又一次要是去她的女儿了。 所以,这个浑身是伤的少年必须留在许家,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把她的女儿留下来。 许娉婷双眼通红,声声泣泪,“大夫,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我求求你了……” 大夫有些无奈的摸了一把胡须,“倒也不是我不愿意救他,实在是他伤的太过于严重了。”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大夫继续开口,“这个少年曾经应当也是个修道之人才对,只不过不知为何,他现在的丹田经脉都损伤得非常厉害,就好像是有人把他的修为硬生生的从他体内给拔除了。” “老夫可以把他断掉的经脉续上,但是啊……”大夫摇了摇头,“他此后再也无法修炼了,而且,即便经脉被续好,恐怕人也要废了,他的身体会变得非常的虚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甚至是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 “没关系!”许娉婷迫不及待的开口,“只要能够保住他的一条命,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关系,需要什么药材你只管说,只要我……” “虚伪!” 突然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了许娉婷的话,从门口走进来一个身穿白裙的少女,她径直走到许娉婷身边,随后斜斜的看了她一眼,冷声道,“收起你那虚假的补偿,我不需要!” 许娉婷红着眼去拉冷思清的手,“囡囡,娘亲不是故意……” “谁是囡囡?”冷思清十分粗鲁的一把甩开了许娉婷的手,“我有名字,我叫冷思清!” “在你丢下我,抛弃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不是囡囡了!” 许娉婷踉跄的倒在地上,整个人都开始颤抖了起来,她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冷思清,恍惚之间都有些不敢相信她是自己曾经那般乖巧懂事的女儿。 “你干什么呀?!”许知礼像个炮仗一样直接冲过来一把推开了冷思清,小小的少年眉头紧锁,将许娉婷牢牢地护在身后,“你个坏蛋,你不许欺负我娘亲!” “阿礼……”许娉婷压下了许知礼的手,“她是姐姐。” 许知礼固执的摇头,“她不是,我的阿姐才不会这样对待娘亲呢!” 明远看着眼前的一幕瞪大了眼睛,随后又有些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觉得冷姑娘和许小姐长得这般相似,原来她们二人竟然是母女啊,只不过眼前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时喻大概解释了一下缘由,明远瞬间又沉默了下来,搞了半天,这又是他们昆仑墟造下的孽。 他也是没想到冷闵行竟然会这般的执着,没有掳走许小姐,就掳走了许小姐的女儿,这简直是…… 沉沉的叹了一声,明远又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的,幸运于他当年没有助纣为虐,反而是抱到了一条金灿灿的大腿。 强行忽视明远晶亮亮的视线,时喻将眼神投向了狐月浮,“你怎么看?” “啊?”狐月浮被问的莫名其妙,“这是许姐姐的家事,我不太好发表看法吧?” 时喻垂眸,“我问你怎么看冷思清,有没有一见钟情的感觉?” 狐月浮瞬间如临大敌,“爹,你是不是病了?要不然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时喻直接赏了他一个脑瓜崩,“没事,就是随便问问。” 看来,他已经改变了狐月浮的剧情了。 只要这个小狐狸崽子不恋爱脑,他的摆烂咸鱼生活就可以一直下去。 真好。 而这一边,冷思清在听了许知礼的话后只是冷冷一笑,“你以为我稀罕当你姐姐?” 她的目光扫过屋子里的所有人,冰冷的眼神中没有任何的情绪,还不如落在屋里那个昏迷不醒的少年身上的目光温暖,“对,没错,我就是恨你们!” “你们根本不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凭什么你们愧疚了,我就要原谅?”冷思清直勾勾的盯着许娉婷,“如果不是因为长了一张和你一样的脸,我又怎么会被那个畜牲压着做出那样的事情?” “就在我及笄的日子,我差点被侮辱啊!”冷思清声嘶力竭的嘶吼出声,眼神中充斥着浓烈的怨毒。 一瞬间,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在这种情况之下,语言显得是这样的苍白。 然而,时喻却突然轻笑出了声音,在冷思清视线转过来之际,时喻幽幽的开口,“那就去杀了冷闵行好了。” “如此一个烂人,要了他的命,也不为过,就是不知道冷姑娘你,能不能下得去手?”! 第120章 “我……”半个呼吸之前还目眦欲裂,周身上下弥漫着浓烈的悲痛气息的冷思清却在转瞬之间变得格外的安静。 她的目光落在时喻的身上,眼角的泪痕也仿佛被时间给停滞,“你说什么?”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轻的仿佛微风打个旋儿就可以一下子将之给吹散,“你让我去杀了冷闵行?你竟然想让我去杀了他?” “囡囡……不是,”许娉婷心痛极了,看着这个全然陌生的女孩,她感觉自己的心上仿佛有刀子在割,一下又一下,刺的她生疼,“狐道长不是这个意思,他怎么会让你独自一个人去面对那个魔鬼,你误会……” “误会?”突然,冷思清嘲讽一声,无情的甩开了许娉婷试图拉过她的手,咬牙切齿的开口,“他让我去直面那个魔鬼是误会,那当初我被她抓走也是误会吗?” “那个时候我才岁啊!”冷思清惨白着一张脸,整个人打了一个晃,流着眼泪声声控诉,“你为什么不好好保护我?有你这么当人娘亲的吗?你怎么配?!” 冷思清的话宛若是一个晴天霹雳,直直的劈在了许娉婷的头顶,她“唰——”的一下惨白了脸,整个人摇摇欲坠,“娘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我娘,”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含恶意,冷思清凶狠的眼神直勾勾的瞪着许娉婷,“我没有你这样的娘!” 挂在心尖尖上十多的年的女儿,好不容易回来,却像个刺猬一样,将满身的尖刺都对准了自己,许娉婷一颗心几乎都在滴血。 她无法忍受冷思清这般的控诉,几乎是肝胆欲裂,痛不欲生,眼泪更是仿佛那泄了闸的洪水一般滚滚而落,“我不是……我是真的担心你,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啊!” “不许你这个坏人欺负我娘亲!”许知礼见许娉婷哭得厉害,手忙脚乱地拿起帕子给她擦眼泪,同时恶狠狠地瞪了冷思清一眼,像是在看着一个十恶不作的垃圾一般。 冷思清指着护在许娉婷面前像个小狼崽子一样的许知礼,脸上挂满了嘲讽的笑,“你如果是真的担心我,为什么不去找我?为什么不去想办法救我?反而是和不知道哪来的野男人生出了这个小畜牲……” “啪——” 清脆又响亮的巴掌声恐吓到沉寂的夜色,吓得月亮都躲到了云彩后面去,不再施舍一丝一毫她的光亮。 而原本声声质问的冷思清也在这一个巴掌之下停止了控诉,她捂着被打的有些生疼的侧脸,满带不可置信的目光望向了许老爷子,“你打我?” 许老爷子打完就有些后悔,毕竟这是他嫡亲的孙女,而且还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可一想到冷思清刚才说的那些话,许老爷子又硬逼着自己强硬起来,“我是你的祖父,难道还打你不得吗?” “你看不见你娘都成了什么样子了,你还在这里刺激她?” “你个老不死的,我长这么大冷闵行都没有打过我,你竟然敢打我,”一听到许老爷子扇她巴掌竟然是因为她刺激了许娉婷,冷思清一下子就怒了,她瞬间抽出了背后的长剑,想也不想的就冲着许老爷子的心脏给刺了过去,“老不死的玩意儿,看我不杀了你!” “爹——” 许娉婷几乎是如坠冰窖,那一句一句的“老不死的”声音化作柄柄利剑,穿过皮肤,钻透骨骼,直直的插进了许娉婷的心脏。 她悲痛欲绝的闭上了眼,不敢去看,也不敢去想,疼爱了她几十年的父亲,将会在她亲生女儿的手中血溅当场。 许老爷子没也没想到冷思清的气性竟然会是这般的大,不过是打了她一个巴掌,她就要要了自己的性命。 当那把闪烁着寒光的长剑直指自己的心口的时候,许老爷子开始是恐惧的,至连瞳孔都下意识的放大了很多。 但很快的,他又释然了。 冷思清明显是被养废了,养成了一个自私自利的白眼狼,她不愿意听从任何人的解释,只固执的认为自己所看到的就是正确的。 她不敢去直面拥有着强大修为的昆仑墟的掌门人冷闵行,便只能把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到许娉婷的身上。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冷思清也不例外,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许娉婷对他的愧疚,所以才会肆无忌惮的说着,直戳许娉婷心窝子的话。 但是啊…… 许老爷子微微的闭上了眼,他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一个老头子活了这么多年也足够了,就让他用他这条苟延残喘的老命,来换取女儿下半辈子的幸福吧! 只要他死在了冷思清的手里,许娉婷就再也不用背负着愧疚活着,他希望他疼爱了一辈子的女儿,可以一直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然而,许老爷子闭着眼睛等了半天,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而是耳边响起了一道冷思清痛苦的呻/吟声。 他下意识的睁开眼睛看去,就见到冷思清正用左手死死地抓住右边的臂膀,满眼怨恨地瞪着狐月浮。 她的右臂似乎是被人给打断了,像是没有骨头的虫子一般软塌塌的搭拉着,而方才拿在她手中那把寒光凛冽的长剑,此时也被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许老爷子看了一眼狐月浮,随后,又将目光落在了时喻的身上,他眉头拧了拧,“狐道长?” “阿浮,回来。”时喻轻轻唤了一声,狐月浮瞬间又乖乖巧巧地站在了他的身旁,两只耳朵轻轻地晃了晃,睁着一双浅蓝色的大眼睛,如果他身后有尾巴的话,恐怕此时早已经不停地摇摆起来了。 这般清透单纯的模样,让人完全想象不出就是他在片刻之前面无表情的卸了一个女孩的胳膊。 时喻揉了揉狐月浮的脑袋,“做的不错。” 瞬间所有人都傻了眼,他们本以为这是狐月浮年纪轻不懂事才会出手,却没想到原来竟是时喻吩咐的。 “狐道长,”许娉婷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痕,在许知礼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囡囡她不是有意的,这样对她是不是有点太狠了?” “狠吗?”时喻疑惑地眨了眨眼,目光灼灼的看着许娉婷,“刚才如果不是阿浮出手,许小姐你如今看到的就只会是许老爷子冰冷的尸体了。” 许娉婷身体瞬间瑟缩了一下,稍微一想象那个画面她就忍不住的开始颤抖,但对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她还是不忍心,“可是……我爹这不是没事吗?” “原来是我多管闲事了。”时喻也冷下了脸色,没想到他救人还救出问题来了。 从许娉婷一开始对待冷思清的态度上面,时喻就知道许娉婷这个人太过于软弱了一些,但毕竟当年在许府住过一段时间,他们招待的也是格外的周到,时喻便想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就算是给狐月浮积德了。 毕竟这个世界的妖精不受天道喜爱,想要有所成就太难太难。 可却没想到他好心一场,反而换来了别人的埋怨。 时喻收回目光,没有再落在许娉婷身上一丝一毫,“阿浮,明远,是我们打扰到许家的家事了,我们走。” 二人二话不说就打算跟在时喻身后离开。 许老爷子赶忙阻拦,“狐道长,狐道长,您别生气,千万别生气,是我家这臭丫头思女心切给你们惹麻烦了,你们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许娉婷或许还对冷思清有着亲生女儿的光环,总觉得自己能够把他教好,但许老爷子却早已经看清楚了冷思清的本质。 他清楚万分的知道,刚才冷思清提剑砍向他的那一下,充满了杀意,也没有半点犹豫。 如果不是狐月浮出手阻拦,他是真的会死在冷思清的手里。 “娉婷,”许老爷子凑到自家女儿身边,“冷思清的事情你先不要管了,她虽然是我们的囡囡,可她被冷闵行那个魔鬼教养了整整十年,你不能再用当年的态度去看待她了。” “她想要杀我的时候可是手下没有一丁点留情啊,娉婷,我是爹爹啊,”许老爷子紧紧的握住了许娉婷的手,让许娉婷深刻的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难道真的想要为了这么一个白眼狼女儿,让爹爹死在你面前吗?” 许娉婷呆愣愣的僵在原地,一时之间都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此刻的她仿佛正站在悬崖边上,稍微走错一步,迎接她的就会是万丈深渊。 沉思了好一瞬,许娉婷这才恍恍惚惚的移开了眼,“狐道长,是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囡囡……我想让你帮我管教管教……”说到这里,许娉婷再次落下了泪,“只要不伤她性命,其余的……都可以。” “谁要你的假好心?”冷思清怒骂,“想让他们打死我就直说,在这惺惺作态的装什么样子?” “我没有……”许娉婷还想解释,但冷思清却已经撇过脸去不愿意听她的了。 “爹爹,”狐月浮脸上带着隐隐的兴奋,他早就看这个什么冷思清不顺眼了,一开始装模作样的救什么小乌龟,搞得好像全天下就她最善良一样,可那般善良的姑娘,却把所有的恶意都给了她最为亲近的家人,简直是快要恶心死他了,“需要我怎么做?” 时喻斜着眼看了一眼冷思清,幽幽的开口,“修道之人的修为,是用来保护百姓的,既然她自己不知道该如何用处,那便废了吧。” “正好,可以和里面的那一个做个伴。”! 第121章 月明星稀,不大的堂屋里,幽咽的穿堂风中,身穿白衣的姑娘哭诉着屈辱和绝望,“不能……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你们凭什么?” “我是昆仑墟的掌门人冷闵行最小的弟子冷思清,我根本不是你们许家的女儿,你们没有资格对我做什么!” “我警告你们,你们如果感真的伤害我一根汗毛的话,冷闵行一定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的!” 漂亮的女孩摇摇欲坠,整个身体好像是一根随风摇摆的柳枝即将被狂风无情地折断,而周围注视着她的视线里,却几乎都是冷漠和鄙弃。 狐月浮沉着一张脸靠近了几步,和时喻如出一辙的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来,“你这姑娘说话倒真是有意思,方才还字字犀利的指责冷闵行对你做出了那等禽兽不如的事情,责怪许小姐害你被他抓走,厌恶昆仑墟厌恶的不得了。” “如今到又觉得自己是昆仑墟的弟子了,借着冷闵行的名号狐假虎威,”狐月浮长长的叹了一声,“你还真是会……审时度势。” 听到这话,许娉婷如遭雷击般的愣了愣。 经过冷思清这一连串恍若变脸般的操作,许娉婷也有些醒悟了过来。 当对当初那个被拐走的孩子的愧疚消失,对自己亲生女儿的亲妈眼消散,许娉婷才发现,眼前的这个姑娘,竟然会是如此的不堪。 许娉婷眼前阵阵发黑,就在此时,十岁的许知礼,将自己的小手轻轻的放在了她的手心,用那稚嫩的声音开口安慰,“娘亲不要伤心,你还有我,我会一直保护好娘亲的。” 许老爷子也在一旁劝,“孩子已经大了,如果不用特殊的手段,这个性格是肯定没有办法掰正过来了,娉婷啊,咱们就按照狐道长所说的来吧,不然等往后这孩子闯下更大的祸患,为时就要晚了。” 许娉婷失语哽咽,目光一转,偷偷的看向了坐在一旁不发一言的时喻,男子面容冷峻,身姿挺拔,一如二十年前初见时的模样,岁月似乎从没有亏待过他,即便她如今已经成为了两个孩子的母亲,但看着这一张宛若初见时的脸,心口还是忍不住有些砰砰直跳。 二十年前他在阴差阳错之下救了自己一命,让自己没有受到那种屈辱,如今……不妨便再次信他一回吧。 扶着许知礼的手起来,许娉婷轻轻点了点头,“那就按狐道长所言,麻烦了。” 冷思清如坠冰窖,泪眼如睫的眼眶当中充满了阵阵的疯狂,“你在说什么东西?你不是说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女儿吗?你不是说你要补偿我的吗?你不是说你要把我失去的母爱全部都还回来吗?” 冷思清牙齿咬的嘎吱作响,滔天的怒火在她的胸腔当中熊熊燃烧,“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许娉婷看的心底发冷,她知道,经此一事,她的这个女儿恐怕要彻底的恨上她了。 她强忍着扭过头不去看冷思清,只是期期艾艾的对时喻说道,“狐道长,我只想求你一件事,能不能……你亲自动手?让囡囡……少受一点痛苦。” 早已经被狐月浮控制起来的冷思清,几乎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她狠狠的啐了一声,“你少在那假惺惺的,你简直是令我作呕!” 吃喝都在人家府上,这么一点要求,时喻自然是不会不答应的,抿了一口茶水,时喻点头站了起来,“好。” 冷思清顿时白了脸,在昆仑墟得宠这么多年,她知道有些药材可以修复被废了修为之人。 原本她并不担心自己修为被废,毕竟她的行踪已经被昆仑虚前来探查的弟子发现了,冷闵行找到这里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按照冷闵行对她的疯狂,她觉得只要自己回去认个错,冷闵行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搜集到药材治好她的。 可是现在…… 她心里没有那么坚定了。 这个看起来没有半分修为的男子,温柔的如水一般,却在站起来的一瞬间,平白地让她感受到了一股无言的恐惧。 像是有什么东西压抑住了她的灵魂,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血肉都在叫嚣。 冷思清终于怕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头一次这般正视许娉婷,“娘……你是我亲娘啊!你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这么对我?你就不怕我恨你吗?” 许娉婷死死的用帕子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回答冷思清一句话,她怕只要她向冷思清投去一个眼神,所有的准备都会尽负东流。 “话可真多。”时喻有些不耐的眯了眼,只见他手指迅速地在冷思清的脖颈处点了一下,片刻之前还不断叫嚣着的冷思清就再也没有办法发出任何的声音了。 冷思清一脸空白的盯着时喻,她用力张大嘴巴,可终究也只能发出一阵不成语调的音节。 意识到自己真的不能发声了,冷思清瞬间陷入到了无尽的恐慌当中,她知道,眼前这个长相俊秀的男子,是要来真的。 眼神中充斥着请求,泪水躺了冷思清满脸,梨花带雨的样子好不可怜,可时喻却仿佛完全都没有看到,他的手指隔空指在了冷思清腹部丹田处的位置上,只那么轻轻一按,随着一道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过后,冷思清红润的面色刹那间变得无比的惨白。 “放开她吧,”时喻一脚踢开了冷思清因无力握住而掉落在地上的长剑,对狐月浮开口,“想必如今的她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伤害他人了。” 狐月浮闻言迅速松开了冷思清,然后拿过一张帕子,将自己的食指仔仔细细的从头到尾擦拭了一遍,而后又将帕子交给了一旁候着的丫鬟让她拿去烧掉,就仿佛他刚才触碰到了什么无比脏污不堪的东西一般。 但冷思清此时却早已经顾不了这些了,她只觉得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炸开,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也在一瞬间被抽走。 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体的羸弱,别说继续拿起那把剑,如今的连她自己站起来走路都有些困难。 在连续挣扎了好几次都没有办法从地上站起来以后,冷思清惨白的脸色变得铁青一片,阴狠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瞪着时喻,恨不得用视线将她千刀万剐。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冷思清咬牙切齿的声音当中蕴含着惊人的恨意,“要不然,我一定会让你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哦,”时喻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沉静地看着她,“我等着你。” “你一定会下地狱的!”怒火在胸腔中燃烧,冷思清怒吼,“等我师父找到了这里,他一定会为我报仇,你必定会被挫骨扬灰!” “师父?”时喻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唇边勾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来,他说话的声音依旧不急不徐,带着一股气死人不偿命的从容姿态,“你是说冷闵行吗?放心,过不了多久他会来陪你的。” 冷思清暴跳如雷,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咬牙切齿的样子仿佛是想要活活的咬死时喻。 时喻冷冷的看着她,“如果你只是有这些手段的话,我劝你还是安静一些吧。” 冷思清被气的几乎是要七窍生烟,在被几个丫鬟强行送回房间的时候还在不断的诅咒着时喻,“你不得好死,我师父一定会让你去下地狱!” “狐道长,”冷思清的吵闹声渐渐小了下去,许老爷子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开口说道,“让你们看笑话了,如今天色未亮,不如暂且回去歇息一会儿?” 看困了的明远直打哈欠,听着许老爷子的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前辈?” 时喻的目光在许娉婷的身上落了一瞬,要笑不笑的勾了下嘴角,“也好。” —— “唰——”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随后睁开了一双满含愤怒,憎恨,怨毒,仇视的冰冷眼眸。 任何人看到这双眼睛,都会明白这双眼睛的主人早已经抛弃了一切正面的情绪,他在愤怒和仇恨的火焰当中燃烧,在深恶痛绝的泥沼中煎熬。 这双被阴翳填满的嗜血的眼,使得它的主人活在这个世上的每时每刻,都没有半分欢愉可言。 “啊……你……”冷思清被这双眼睛吓了一大跳,她从没有看见过一双这样令人惊恐的眼,可一想到这人是她捡回来的,目前唯一能够帮助她的存在,便很快就收敛了情绪,换上了一副担忧的神情,“你还好吗?” 乔羽川才意识到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锐利的眼眸冷冷的扫向冷思清,“你是谁?” 冷思清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你浑身是血的躺在山脚下,是我把你救回来的,你觉得我是谁?” “抱歉,是在下唐突了姑娘,”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如今能够捡回这么一条命,乔羽川还是很感激冷思清的,“在下乔羽川,不知姑娘名讳?” “冷思清,”缓缓的说出自己的名字,冷思清娇娇俏俏的开口,“常言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乔公子,我救了你,你要怎么报答我才好呢?” 乔羽川哪遇到过这般直白的姑娘,一下子就红了脸,“我……我……” “噗嗤,”冷思清突然笑了出来,“跟你开个玩笑的,何必这么认真呢?” 乔羽川正色道,“救命之恩确实无以为报,如果姑娘有其他需要我的地方,乔某定当义不容辞。” “真的?”冷思清晚上浮现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我还正好有件事情需要乔公子帮忙。” 乔羽川眨了眨眼,“什么?” 冷思清从怀中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目光灼灼的望着乔羽川,“我其实是走丢了找不到我的家人了,这个玉佩可以联系到我师父,可是我身上又没有灵力有办法启动它,不知乔公子能不能帮我找一找家人?” 乔羽川接过玉佩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确认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传讯玉佩,并没有其他特殊之处后,就点头应了下来,“自是可以。” 冷思清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吗?可是你不是没有修为吗?” 乔羽川示意冷思清打开自己怀里揣着的一个布袋,“我有聚灵符。” 昏黄的符纸被烛火点燃,玉佩周身很快就闪烁起了光芒来,片刻之后,从里面传出了一道让冷思清有怕又爱的声音,“小清儿,是你吗?” 与此同时,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晃了晃耳朵,飞速的从他们交谈的屋顶上跳了下去。! 第122章 两个同样丧失了修为的人被关在这个不大的院子里,又没有其他人可以说话,再加上似有若无的同病相怜的命运,冷思清和乔羽川,很快就像原剧情当中建立了非常深厚的情义。 乔羽川诉说着自己有了后娘就变成了后爹的父亲,是怎样的迫害于他,盗走他身上的天赋,传给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害的他只能成为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物。 冷思清倾诉自己爹不疼娘不爱,被恶人抓去养到十六岁,好不容易找回爹娘,却发现娘亲又重新给她生了一个弟弟,只因为她想要替自己报仇就被时喻废了丹田,成为一个弱柳扶风,走一步路就要喘上好几下的病西子。 一时之间,两个深受迫害的人几乎快要相拥而泣起来。 但就在双方的手触碰到的一刹那,冷思清却忽然感觉自己的指尖仿佛是传来了触电般的热觉,她猛地一下收回手指,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我们不能这样。” 但乔羽川却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十分强硬地把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中,目光灼灼的盯着冷思清,“清儿,我知道你对我有意,如今的我虽然身体还坏着,但你信我,我很快就可以恢复到从前的,等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会让欺负过你的所有人,都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会保护好你,”乔羽川哑着嗓子,对天发誓,“不会让你再受任何一丁点的委屈。” 十八岁的少年人一席话说得无比的认真,冷思清下意识的抬眸,然后就在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影子。 这般鲜活,这般温柔。 像是平静的湖面当中被洒下了无数的鱼饵,鱼儿们争先恐后地蹦出水面,彻底的搅乱了冷思清的心湖。 阵阵涟漪荡漾开来,冷思清感觉自己快要融化在那双幽深的眸子里。 “我自然是信你的,”冷思清的声音越发的柔和,“可是我们俩如今的这种情况,连这个院子都出不去,更何况报仇雪恨呢?” “安心,”乔羽川轻轻地拍了拍冷思清的手,“我那个废物弟弟以为盗取了我的天赋就可以代替我的一切,却不曾想,在绝境之中,我又有了意外的收获。” “就在我摔落的那个悬崖处,我捡到了一本能够迅速提升修为的心法,而练此心法的首要条件就是,废去原本的修为和经脉,将一切重头再来。” 说到这里,乔羽川唇角勾起了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冷笑,“等我将这心法练到大成,自会去好好感谢感谢我那个弟弟!” 冷思清心中大惊,她本以为自己必须要回到昆仑墟去忍受冷闵行那个令人恶心的家伙的骚扰,才可以从他那里拿到药材重塑丹田,却没想到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 她立马握住了乔羽川的手,可怜兮兮地哀求道,“那我们能不能现在就走?我虽然说了让我的师傅来接我,可是我的师傅对我也不是很好,我不太想回到他那里去。” “你的这个心法,能不能让我也练一练呢?” 望着这样眼巴巴的视线,乔宇川根本说不出来拒绝的话。 他真的是孤独太久了,他活了十八年,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他这般好过。 “好,”乔羽川握紧了冷思清的手,“等我的身体稍稍恢复一些,能够打开外面的结界了,我立刻就带你走。” 冷思清的脸色一下子又沉了下来,“需要多久?” 乔羽川垂着眼眸想了想,“大概还需要五天。” “五天?!”冷思清震惊的高呼出声,按照冷闵行的修为,从昆仑墟赶到这里根本需要不了五天。 她一想到那天他压在自己身上的恶心的感觉,就忍不住想要颤抖,如果能有别的选择,她是万万不想再回到昆仑墟去的。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冷思清着急道,“能不能快一点?赶在我师傅来之前……” “可以是可以,”乔羽川有些犹豫,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落寞了起来,“但这需要大量的药材,我们两个如今这个样子,又能怎么办呢?” “我来想办法。”冷思清咬了咬牙,这是目前唯一一个既能够让她逃离冷闵行,又可以报了时喻废她修为之仇的方法,她不能错过。 “前辈……”明远很快就将监听的结果告诉了时喻,“冷思清争着吵着要大量的药材,说是为了滋补她现在羸弱的身体,许小姐心中对她有愧,我都快要劝不下来了。” “那便不劝了吧,”时喻微一挑眉,没有丝毫的焦急,“她想要什么药材都给她。” “啊咧?”明远有些傻眼,“给了药材乔羽川不就可以带着冷思清逃走了吗?为什么还要给呢?” 时喻还未来得及开口,狐月浮像看傻子一样的翻了一个白眼,对明远说道,“你觉得就他们两个废物,即便是给了大量的药材,也可以从我的手中逃走吗?” 明远想了想这十几年来被狐月浮猫捉耗子一般玩死了的一大批作恶多端的妖精,瞬间感觉头皮一凉,“你该不会……想要像对付那些妖精一样对付他们吧?” 浅蓝色的大眼睛眨了眨,狐月浮莞尔一笑,“怎么不会呢?” 时喻也扯了扯唇角,“有了希望以后再历经绝望,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望着这两个宛若是一个眸子当中刻出来的一模一样的恶劣笑容,明远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再一次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你们还真是,坏的可以。” 时喻对此没有丝毫的辩解,反而是承认了下来,“妖精对你们道士而言,不都是坏的吗?你难道头一天知道这些事?” 明远讪讪的笑了两声,“前辈,我错了。” 时喻抬起一只脚狠狠地踹向了明远的臀部,“那还不赶紧去干活?” 明远揉了揉自己被踹的生疼的屁股,委屈巴巴的爬了起来,然后就对上了一双满含笑意的狐狸眼。 “小狐狸崽子!”明远恶狠狠的开口,“等你挨揍的时候,可别跟我哭。” 狐月浮勾了勾唇角,“你不会看到这种事情发生的。” 很快的,大批量名贵的药材一箱一箱的搬进了冷思清和乔羽川居住的院子里。 在心法的加持之下,不过三天的时间,乔羽川便已经恢复了从前的生龙活虎,就连冷思清的身体也较之刚被时喻废了修为的时候好了很多。 远离他们居所的另外一处院子里,时喻已经通过神识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中,“这个心法,还真是一个好东西。” 真不愧是拿着龙傲天剧本的男主角,每每陷入绝境之后,都会收获意想不到的宝贝。 “爹爹,你想要吗?”狐月浮看着时喻脸上的笑意,一双狐狸眼中染上了些许的坚定,“如果爹爹想要的话,我可以现在就去提爹爹把它拿过来。” 他知道自家爹爹被冷闵行砍断了所以的狐尾,还被废了经脉,虽然如今行动自如,可除了一身画符的本事,那是半点修为也无。 倘若能够将这一套心法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那么他的爹爹定然也可以跟他一样修炼出一条又一条的尾巴,就是修炼出九尾一统九嶷山上的妖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用,不用!”时喻赶忙拒绝,好不容易有一个天赋好的儿子让他可以持续摆烂,他才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的身上来。 狐月浮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毕竟没有任何一个废了经脉的人不想恢复曾经的修为。 可他仔仔细细地盯着时喻的脸看了好久,却始终未曾从上面看到一丝遗憾和后悔。 难道他真的想歪了? 不太放心的狐月浮又问了一遍,“爹爹当真不想要吗?” 时喻无奈的看他一眼,“你是觉得我太悠闲了,非要给我找个事情做吗?” 脑海当中仿若有什么在这一瞬间炸开,狐月浮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时喻,“爹爹你是故意的?” 时喻摊了摊手,大方的承认,“不可以吗?” 狐月浮眼角狠狠地跳了跳,他从未想过,他曾经以为的独自一人时总会有着些许落寞的自家爹爹,这么多年过的一直都非常痛快。 抽了抽嘴角,狐月浮皮笑肉不笑,“可以,当然可以。” 时喻饶有兴致地望着他,潋滟上挑的眼眸当中露出一抹浅笑,“你羡慕不来的,谁让我才是你爹呢?” 狐月浮:…… 确定了,是亲爹。 父子两人这边正说着话,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声如洪钟的男音。 那声音仿若从天际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在灵力的加持之下又震荡开去,几乎是惊扰了整个九川城。 时喻掀起眼帘,似乎是早已料到如此,“来了。” 狐月浮跟着时喻迅速来到关押着冷思清和乔羽川的院子,随后许家其他人和明远也一同来到了这里。 片刻之后,一名穿着道袍,留着美须,看起来仙风道骨的男子落在了院子的中央。 他微阖着眼眸四处打量了一番,眼中显露出些许不耐,“我的小清儿在哪里?” “师父,我在这!”直到确切地听到了冷闵行的声音,冷思清才拉着乔羽川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名贵的药材果然还是有作用,冷思清的脸色较之之前好了许多,但此刻的她泪眼于睫,鼻尖也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粉,看起来一副遭了大罪的样子,无比的惹人怜爱。 冷思清紧紧地抓着乔雨川的手臂,迫不及待的就开始冲冷闵行告状,“师父,除了乔大哥,他们其他人都欺负我,你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冷闵行万万没想到,在冷思清的及笄礼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竟然还会如此的依赖自己。 可转念一想,他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的小清儿不惜划破他的脖子都要逃离他,而如今却可怜兮兮地央求他做主,可见这里的人究竟将他的小清儿,磋磨到了何等的境地。 “小清儿放心,”冷闵行脖子上的伤痕依旧触目惊心,虽然冷思清划的那一下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但也导致他说话的嗓音非常的沙哑,就像是小刀锯木头一样,格外的难听,“师父不会放过这些欺负你的人的,你想让我怎么做?” 冷思清咬了咬牙,“我要你……把他们全部都杀掉!” “当然,”冷思清又扭头看向身侧的乔羽川,“乔哥哥是好人,你……” 突然,冷思清的话僵在了嘴边上,因为她看到,原本还和她一样开心的乔羽川,此时却用一种几乎快要吃人的目光死死的瞪着冷闵行。 乔羽川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牙齿也咬得嘎吱作响,恨不得立刻就要冲上前去硬生生的从冷闵行的身上撕下一块带血的肉来。 “就是你!让人掳走了我的母亲!”! 第123章 空旷的院落里刹那间变得落针可闻,冷思清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看着乔羽川,“你说什么?” 乔羽川赫然松开了紧紧抓着冷思清的手,仿佛她是什么令人无比恶心的东西一般飞速的远离了她,乔羽川略显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浓浓的厌恶,“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那个能够带你离开的师父就是冷闵行?” “你为什么不说啊?!!”乔羽川声嘶力竭的嘶吼出声,因为极度的愤怒眼球都快要从眼眶里凸出来,整个人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已经到了随时可以爆发的边缘。 “你知不知道就是这个人,在十六年前派人掳去了我的娘亲,因为我的娘亲和他曾经的小师妹长相相似,他就强迫我的娘亲玷污了她……” “两年后,娘亲回来了,可那时的她早已经生不如死,”乔羽川一边说着,一边落下了眼泪,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的攥成了拳,修剪的圆润的指甲深深的嵌进了肉里,以至于有滴滴鲜艳的血迹从手心掉落在地上,绽开一朵又一朵妖艳的小花,“她没了清白,整个人神志不清,种种流言飞语之下,她当着我的面,自戕了!” “我这么多年苟延残喘的活着,拖着我这一身肉/体麻木的行走在世间,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给我的娘亲报仇雪恨,”一席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给挤出来,乔羽川恶狠狠的说道,“可结果,我到头来竟然是被他的徒弟给救了,如果早知道你说的师父是冷闵行,我宁愿自己死在九嶷山的那个山脚下!” “我想起来了,”突然,满脸悲苦的乔羽川猛然间绽放出一个万般灿烂的笑颜来,他看着冷思清笑的眼泪都快要落下来,“我娘亲和其他被掳走的那些女子之所以会被放回来,是因为冷闵行找到了一个和他的小师妹更加相似的女孩,按年龄来算,那个女孩如今也该是十六岁才是。” 乔羽川仰天大笑,笑容中又掺杂着浓浓的悲戚,“冷思清,你觉得那个女孩会不会是你呢?” 时喻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剧情中乔羽川是在和冷思清朝夕相处了三年以后才知道了冷思清的真实身份,那时的他早已经深深的爱上了这个天真善良的姑娘,即便知道他母亲的死亡以及他悲惨的人生全部都是冷思清的师父带来的,可他也只是怨恨着冷闵行,并没有迁怒于冷思清一分一毫。 更是在冷思清的苦苦哀求之下,为了能够和心爱的姑娘在一起,最终放弃了复仇。 时喻这次倒是想看看,这才短短几天的相处,二人之间并没有经历那么深切的情感,乔羽川还要怎么选择。 冷思清的身体抖动的就像是秋风里的落叶,她颤颤巍巍地抬起眼帘,充满渴求的看着冷闵行,“师父,他说的是真的吗?你不要骗我。” 望着这样一张和记忆当中一模一样的充满着泪水的小脸,冷闵行不由得感觉心口一痛,他总觉得倘若自己说出事实的真相,他会像二十年前一样,再次失去他的小清儿。 可当初的他狠得下心,下得了手,如今的他,却再也没有办法面对着同一张脸说谎了。 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冷闵行嗡声开口,“是。” 冷思清嘴唇颤抖着,豆大的泪珠从那双漂亮的眼眸中滚滚而落,“我不信,我不相信!” 她不敢相信事实的真相竟然会是这般的残忍和不堪,她不敢相信她前面十六年所享受到的一切全部都是基于她长的像一个早已经死去多年的人,她不相信对她那么好的冷闵行竟然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个替身! 失望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得到希望以后的失望。 她已经用极尽恶毒的语言和许娉婷他们离了心,费尽心思只等着冷闵行前来救她。 横空出现的冷闵行确确实实来救她了,可却又带来了一个让她完全没有办法接受的事实真相。 冷闵行带给她的希望就像是转瞬即逝的烟花,太过于绚烂,又太过于短暂,晃神之间,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绝望。 “小清儿,”冷闵行看着冷思清脸上的泪,只觉得心痛到无以复加,只能耐下心来解释,“你就是你,不是别人,也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当年我失手杀了你,可在一年以后,你又转世投胎重新做人了,”冷闵行试探着伸出双手,“你没有前世的记忆,我不怪你,只要我记得你永远都是我的小清儿就好。” 冷闵行扬了扬脖子,露出脖颈处被冷思清划过的狰狞的伤口,“看见这个伤痕了吗?是你当初划的,我爱你胜过我自己,所以你对我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包括杀了你吗?”粗鲁地打断冷闵行的话,冷思清恨恨的开口。 “当然,”冷闵行轻轻一笑,“只要是我的小清儿,就算是赔上我这条命,我也甘之如饴。” “你根本不配叫我娘的名字!你把我娘的名字给另外一个人,你怎么能这么恶心?”泪流满面的狐月浮从时喻身后走出来,浅蓝色的狐狸眼变成了猩红色。 额头青筋暴起,压抑在心底的恨意如同再也无法关住的野兽,咆哮着冲出了牢笼,“是你杀了我娘亲!她已经死了,你怎么还敢如此的玷污于她?!” “你根本不配喊我娘的名字,你也不配提到她!” 狐月浮忍不住痛苦的嘶吼,滚烫的眼泪砸落在地上,“如果我娘还在的话,她一定会后悔有你这么一个师兄!” 凭借着幼年时期的记忆,再加上如今几人的对话,狐月浮终于理清楚了他娘亲的去处。 他娘亲不是他小时候自以为的被坏人给抓走了,否则的话如今的他已经修炼出了八条狐尾,爹爹为什么还不带他去把娘亲救出来呢? 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他的娘亲早就死了。 死在了他的爹爹修为被废的那一天,死在了他独自一只狐狸躲藏在山洞孤苦无依的那一天,死在了他们彻底的离开了那个温馨的小村子的那一天。 他知道爹爹不告诉他真相是为了不想让他难过,可这个害死了他娘亲的仇人,他绝对不会放过! 狐月浮微微的弓下身,背后八条巨大的尾巴齐齐地竖着,露出一双尖锐的獠牙,势要杀了冷闵行报仇雪恨。 却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右手揪住了他的狐狸耳朵,让他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气势一瞬间散了去。 时喻摸着狐月浮手感很好的耳朵,轻笑着开口,“怎么教了你这么久还是这么冲动?” 一下子被突然发现的事实真相给冲昏了头脑,如今反应过来,狐月浮才意识到为了等待冷闵行的到来,他们早已经在这个院子里布下了天罗地网。 即便是大罗神仙来了都逃不了,何况只不过是一个臭道士。 晃晃悠悠地收回了耳朵和尾巴,狐月浮顷刻之间又变成了那个乖乖巧巧的小狐狸,“是我忘记了。” “原来是你啊,当初的那个小狐狸。”冷闵行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冷思清的身上,如今才有心情打量着时喻他们。 在看清时喻样貌的一瞬间,冷闵行的眼眸中染上了一抹猩红的血色,仿若是饿到了极致的饿狼突然看到了一块新鲜的鹿肉,眼神里全然都是狂热。 时喻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冷闵行的眼神当中,掠过了一抹极为深沉的冷意和嘲讽,“是我,那又如何?” 听了时喻的话,冷闵行一直云淡风轻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异样的神色。 时喻的反应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按道理来说,无论这世间的妖精化形与否,道士对他们都有着一种天生的压制,更何况是一只曾机差点被自己杀死掉了的狐妖。 在自己的面前,即使时喻没有被他身上的那些浩然正气给压的直不起腰来,却也应当是十分难受,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抵抗才对。 而现在眼前所呈现的一切,却完全的出乎了冷闵行的意料。 他就那般笔挺的立着,右手负于身后,一副不染尘埃,出尘绝世的清淡模样,仿佛是全然未曾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威压。 冷闵行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感到自己作为昆仑墟掌门人的威严被冒犯了,尤其是这样一个曾经差点被他杀死,只能够苟延残喘的妖精。 冷闵行略显浑浊的眼眸当中带上了一抹冰冷和愤怒,“二十年前让你逃了,留你一条小命你不知道珍惜,如今你觉得你还有活路可走吗?” “是吗?”时喻不躲不闪的迎着他的眼睛,“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暮色从云间落下,穿透大开的院门,追逐着爬上了时喻的侧脸,在地面上洒下一片细碎的光晕。 冷闵行忽然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浓重的冰寒,从冷闵行身上掀起的气流呼啸着卷过了时喻的发尖,他状若鸿中般威严的嗓音传出,“很好,还是一如既往的有胆量,看在你重修不易的份上,我给你两个选择怎么样?” 时喻长眉微挑,衅眸璀璨,他勾起唇角浅浅笑了起来,“当真有如此好事?” “这是自然,”冷闵行幽幽的叹了一声,“你旁边的这个,就是当初小清儿生下来的那个孽障吧?你只要跪在我的面前忏悔你曾经和小清儿做过的事情,再亲手挖了这个孽障的妖丹,斩了他的狐尾,我就饶你们两条狗命,如何?” 这么些年以来,除了对小清儿的执着的追求,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折磨这些幻化出了人形的妖精们。 打断他们的脊骨,摧毁他们的骄傲,看着他们像那最卑贱的没有幻化出灵智的野兽一般匍匐在他的脚下,这是多么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尤其是当这个妖精,变成了小清儿不惜抛下一切,也要奔赴的对象的时候。 “那可真是可惜了,”时喻勾唇淡淡地笑了起来,眉目婉转,平淡至极,“我想选择第三条路呢。” “以上的这一切,只要你从头到尾的做过一遍,我也饶你一命,如何?” “你……”冷闵行终于有些愤怒了,一个卑贱低下的妖精,连天道都不喜欢的存在,竟然敢这般的对他说话,“臭狐狸,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时喻掀起眼帘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冷闵行一遍,唇边忽然泛起了一丝极淡的笑容来,就仿佛是将冷闵行心中所想,全部都给看穿。 “老头,我还当真想尝尝这罚酒的滋味。”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冷闵行他冷笑了一声,身形未动,只抬起了一只手腕,“既然如此,便休怪我无情了!” 阵阵灵力不断地从冷闵行的右手触弥散出来,平地卷起狂风,方才碎裂的地面尽数被卷到了半空中,满天的碎石尘土将整个天际染成了一片昏暗。 “去!” 随着冷闵行的话音落下,无形的灵力带着雷霆般的气势震荡开去,最后全部都锁在了时喻和狐月浮的身上。 如今的冷闵行修为更胜当年,即便他的主要的攻击力都在时喻这边,许家等人仅仅是从侧面感受到了他的气势,身体就颤抖着几乎快要站立不住。 时喻轻轻眯起了眼睛,眼眸里染上了一抹向往,带着隐隐的期待,他一手抓过狐月浮一手抓过明远,轻声开口,“后退。” 看到这样一幕,冷闵行带着肆虐的笑容铺满了他整张脸,使的那张素来装作慈眉善目的面颊上出现了一抹狰狞的神色。 他高高在上的仰着脑袋,看着时喻的眼眸仿佛是在看一只蝼蚁垃圾一般,“我还以为小清儿看中的究竟是拥有着何等风姿之人,却原来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贪生怕死之辈!” 时喻勾了勾唇角,幽深的眼眸当中带着一抹沉沉的冷意。 和这种人打嘴炮是真的没有意思,还是直接开干来的比较稳妥。 确定所有人都已经到达了一个安全的范围,时喻对着狐月浮点了点头。 剧情中这个孩子毕生所愿,也不过是为父母报仇。 如今的他早已不似剧情中那般的不堪。 想要报的仇,自然也可以亲自去报了。 “嗯!”想到近日来所做的准备,狐月浮慎重的应了一声。 随即他足尖微点,身形稳稳的立在了半空当中,“你害死了那么多的人和妖,今天我就来替天行道。” “好大的口气!”冷闵行冷冷的嗤笑了一声,举起手中的桃木剑,手腕翻滚间便在半空中划出了道道闪着金光的剑影,“不过是一只尚未成年的小狐狸崽子,你爹都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是你。” 数十道剑影不断的转着圈,在冷闵行的一声“去”后,便朝着狐月浮的方向急射而来。 狐月浮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冰冷的语调和时喻如出一辙,“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八天粗大的狐尾冲天而起,无穷的妖气夺尽天地之色,似一条白色的匹练一般,铺天盖地的倒卷而来。 不过眨眼的时间里,那些包围着狐月浮的金色剑芒便寸寸碎裂。 冷闵行有些惊讶,这只小狐狸……似乎还有些不太一般啊。 “只不过,如果你就只有这些手段的话,那么恐怕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冷闵行的讶异也只不过是产生了一瞬,很快就又恢复了之前的淡然。 然而,就是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原本平整的院落当中却突然尘土飞扬,斜刺里飞出成千上万张的黄色的符箓,恍若是带起了一整片汪洋,沉甸甸的,将冷闵行团团给裹挟住。 满身的修为被封印在体内,没有办法使出来一丝一毫,就像是身上揣着百万的巨款,却无处去花一样,憋屈又拧巴。 冷闵行一张老脸憋得通红,黝黑的瞳孔中闪过了一抹浓浓的忌惮,“小狐狸崽子,你到底做了什么?” 狐月浮满脸凶狠的盯着他,“封了你的修为啊,这么简单的事情,身为昆仑墟的掌门人的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该不会……你才是那个沽名钓誉之徒吧?” 冷闵行身体控制不住的有些颤抖,他敢独自一个人来这里,凭借着的就是自己的修为强大,这些妖怪都他没办法。 可如果九嶷山的妖怪们全部都掌握了封锁住道士体内修为的办法,那这后果…… 冷闵行拼尽全力的想要挣扎,可体内他努力修行得来的灵力却仿佛是死了一样,根本不听他的使唤,“你……你究竟要干什么?” 狐月浮唇角露出一抹淡漠的笑意来,“你觉得呢?” “你想杀我,是不是?” 确定无法挣脱控制的冷闵行选择从侧面突破,“我告诉你,你是根本不可能杀我的,我是人,你是妖,如果你杀了我,绝对会造下深深的孽障,你就等着被雷劈死吧!” 时喻好似是听到了什么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唇边扬起了一抹异常灿烂的笑容。 那完美的弧线,本该映衬着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然而,时喻一双幽深的眸子仿佛一个没有底的黑洞,吞噬了所有的光芒,看不到一丝希望。 那唇角的笑容,怎么看都透露着一丝诡异。 冷闵行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下一秒,时喻猛的抿上了唇,眼眸中好似有戾气闪过,但他的声音却不急不徐。 “你害了那么多的人都没有被雷劈,我儿子替天行道而已,何错之有?” 对上时喻的眼眸,冷闵行心头一颤,仿佛有什么事情彻底的脱离了他的控制。 下一秒,时喻勾了勾唇角,发出一声冷笑来,“这么相信天道,那你就看着好了。” 随着时喻话音的落下,狐月浮身形急速的扭曲,片刻之后,原地出现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巨大白毛狐狸。 浅蓝色的狐狸眼像是艮古不变的冰川,透露着无尽的冷意。 丝丝缕缕的妖气从巨大的狐狸嘴里吐露出来,然后化作千万条细丝和包裹着冷闵行的符箓亲吻在一起。 符箓与冷闵行之间出现了一段扭曲的地带。 恍惚中,冷闵行感觉自己眼前出现了无数张因他而死的脸。 刹那之间,冷闵行大惊失色,慈眉善目的脸上染上了深深的惊恐,“你……你要干什么?你不能杀我!我是昆仑墟的掌门人,杀了我你要遭天谴的!” 狐月浮面无表情的开口,“能与不能,不是你说了算的。” 随着灵力与符箓的结合,天空之中也闪过了阵阵雷鸣,一道道水桶粗的闪电从符箓中颓然之间劈了下来。 宛若苍天一般带着漫天星河的厚重,使人心中顿时升起渺渺凡人独面上苍的恐惧。 “天……天罚……” 这一瞬间,冷闵行心中提不起丝毫的反抗,只因他清晰的知道,这符箓当中的雷霆之力,全部都来自天道。 即便身份尊贵如他,也万万不可和天道对抗。 汹涌的雷光蒙蔽了所有人的视线,闪烁的雷霆中早已看不见冷闵行的身影,只余一道道奔腾的惊雷。 带着沧桑的雷声仿佛从远古传来。 直到所有的符箓被炸毁,凝实的空气都仿佛被雷霆给劈成了两半。 轰鸣声渐落,天地重归平静,被炸的四分五裂的院子中央,躺着一个浑身焦黑,早已经不成人形的存在。 众人神色收紧,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们不敢想,那么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昆仑墟的掌门人冷闵行,竟然就如此轻易的被伤成了这个样子。 巨大的狐狸骤然间缩小,狐月浮完全忘了变换成人形,就像小时候一样飞速的窜到时喻的怀中,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脖颈处,声音哽咽,“爹爹……我终于替娘亲报仇了。” 时喻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像小时候一样轻声的安抚,“是啊,我们阿浮最厉害了。” 明远拧了拧眉心,担忧道,“之前冷闵行所说并不是无的放矢,小狐狸崽子杀了他,真的会遭天谴。” “谁说我家阿浮杀人了?”时喻勾着唇瓣,“杀他的人,是天道。” 时喻自然是知道妖精伤害了人类会遭到反噬的事情,要不然他早就有千万种办法弄死冷闵行了,又何必非要等到现在。 这么多年带着狐月浮和明远走遍了天下,除了让狐月浮感受人情冷暖,七情六欲,替百姓降妖,积攒功德以外,更主要的还是收集天道劈向那些妖精的天雷。 狐月浮没有用妖气对冷闵行造成一丝伤害,即便要追求因果,也完全追寻不到狐月浮这里。 “哦——”明远恍然大悟,“怪不得每次有妖精挨雷劈的时候你不仅不躲得远远的,还非要凑上去,原来在那么多年之前,你就在计划着这一切了。” 明远最后总结道,“果不其然是狡猾的狐狸。” 时喻冷不丁给了他一个爆炒栗子,“就你话多。” 明远委屈巴巴的揉了揉被锤得生疼的脑袋,缩到一边,不敢说话了。 “嗬——嗬——” 几人打趣的这个功夫,院子中央蜷缩着的“焦尸”突然又发出了几道声响。 冷思清反应过来,磕磕绊绊的冲了过去,“师父,师父……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在看到狐月浮胜利的一刹那,冷思清的一颗心就彻底的凉了下来。 他们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直接废去她的修为,如今冷闵行也要死了,她该怎么办呢? “怎么还没死?”狐月浮化为人形站到地上,漂亮的眉毛轻轻皱起,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放水了。 “没多长时间好活了,”时喻看了一眼冷闵行的方向说道,“雷霆的数量是我控制好了的,毕竟对于他而言,死的太快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狐月浮眯着一双狐狸眼笑的开怀,“还是爹爹想的周到。” 明远:…… 这父子两人,太可怕了…… “没……还没死?”乔羽川提着剑跌跌撞撞的走过来,全然一副想要往冷闵行身上捅几个窟窿的打算。 “你要干什么?”冷思清紧紧的把冷闵行抱在怀里,“我师父已经成了这样了,你还想要干什么啊?!” “他活不了多久了,”冷思清声嘶力竭地喊着,也不知究竟是为了冷闵行还是为了她自己,“你非要逼我恨你吗?” “清清。”乔羽川悲痛欲绝的喊了一声,这是从他娘亲死后唯一一个给予了他温暖的姑娘,可却偏偏是他弑母仇人的弟子。 “你还记得我告诉你身世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吗?”不想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乔羽川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你说等我们离开了这里,你要督促我修行,你要陪我一起去找我的仇人,你说你要替我杀了那个人出气……” “你难道全部都忘了吗?!”声色俱厉之下的,是乔羽川一颗怯懦的心。 “可他是我师父!虽然他对我做了不好的事情,可他却是我有记忆来对我最好的一个人,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我不许你再伤害他!”冷思清咆哮着,额角青筋毕露,随后竟是抬起脚来,狠狠地踢向了乔羽川。 乔羽川懵住了,他茫然的看着冷思清。 他不明白,之前温温柔柔安慰他的姑娘,怎么突然就变得这般的歇斯底里了起来? 冷思清凶狠的盯着他,“我救了你一条命,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必须要听我的,我现在命令你,给我滚开!” 被心上人这般的对待,乔羽川简直是苦不堪言。 可杀母之仇不报,枉为人子! 仗着自己力气比较大,乔羽川猛地一把拉开冷思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手里的长剑插进了冷闵行的心脏。 “噗——” 冷闵行猛然间口中喷出了猩红的鲜血,原本焦黑一片的脸庞当中竟然透露出了几分苍白。 他瞪大的眼眸奋力的向外睁着,但不过片刻的时间,就彻底的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而冷思清几乎癫狂了起来,她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双手无力的垂下,一会看向冷闵行,一会又看向乔羽川。 失望,害怕,难过,震惊,种种情绪从她眼眸中交织闪过,最后化为了一抹疯狂,“为什么?!!” “只是再让他多活一段时间都不可以吗?” 她怕啊,她真的害怕,她已经把时喻他们得罪死了,如今冷闵行一死,她完全的没有了依靠。 天下之大,竟然没有了她容身的地方。 “没有了,”冷思清哭喊着,“这世上再也没有疼爱我的人了。” 许娉婷脑子嗡的一声,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囡囡……你明明都已经知道了一切的真相,为什么还是不愿意认我呢?” “我为什么要认你?”冷思清猛然间抬起头来,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但同时也充斥着种种令人胆战心惊的情绪。 “我就是恨你!”冷思清整个人都有些崩溃,她出奇愤怒的嘶吼,“是你当初没有保护好我,让我被人抓走,你根本就没有尽到一天当母亲的责任,冷闵行再可恶,他也把我好好的养大了。” “可是你们却杀了他!杀了这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浓烈的怨恨,宛若是一把把无形的刀,深深的插进了许娉婷的心中,将其绞的支离破碎。 许娉婷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喉咙仿佛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掐住,让她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无法想象,她的女儿,竟然是会这般的是非不分,这般的怨恨于她。 身形踉跄了几步,许娉婷再也支撑不住的瘫坐在了地上,就像是被抽去了浑身上下所有的骨头,提不起丝毫的力气。 冷思清还在那里歇斯底里的嘶吼,许知礼跑过去搀扶起了许娉婷,强行和丫鬟将她给带了下去。 “把她拉开吧,”许老爷子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他沉着声吩咐下人,“带她去东院关起来,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东院就是那个冷思清带着乔羽川爬狗洞钻进来的院子,不过此时那个狗洞早已经被堵好了,但却依旧是荒凉无比。 “我不!放开我!”冷思清奋力挣扎着,拼了命的想要挣脱束缚,但此时没有修为的她即便经过了各种药材的滋补,也没有办法挣脱这些常年干活的下人,最终还是被带了下去。 吵闹的院子变得寂静无声,众人都有些面面相觑。 时喻指了指冷闵行死的不能再死的尸体,打破了这一瞬间的安静,“明远,你曾经是昆仑墟的弟子,这个尸体,就交给你来处理吧。” 明远一瞬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前辈……你是开玩笑的吗?” 时喻扭头望他,“你觉得呢?” “啊……这个……”明远看看天看看地,最终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我去。” 至于明远回来以后再也找不到时喻和狐月浮,最终只能被迫成为昆仑墟的新一任掌门人的事情,那便就是后话了。 所有的一切尘埃落定,乔羽川也没有了继续留下去的理由。 他从怀里掏出那本让他迅速恢复修为的心法,将其拿给了时喻,“如果不是你们,我根本没有办法这么快的替我母亲报仇,我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能够报答你们的,只这一本心法,就送给你们吧。” 世界男主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时喻直接接了过来。 然而,转瞬之间,他又把心法扔进了明远的怀里。 猝不及防之下得到这么一个宝贝,明远感觉拿着心法的手都有些滚烫,他有些不敢置信时喻竟然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把心法给自己,略显愚蠢的眨了眨眼,“前辈,你是不是给错人了?” 这应当……是给狐月浮的吧? 时喻顿感无语,“不想要的话,还给我算了。” “要!当然要,怎么不要?”明远迅速将怀里的心法抱得更紧了一些。 狐月浮翻着白眼,“我们是妖,要人类的心法有什么用?怎么过了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好你个小狐狸崽子!”明远发现狐月浮又开始阴阳怪气的骂他蠢,立马冲上前去就要跟他干仗。 看着打打闹闹的两个人,时喻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但却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甚至是细碎的眼眸当中都染上了一抹浅笑。 乔羽川很是羡慕狐月浮,可他的那个爹,有还不如没有。 如今的他大仇得报,支撑着他努力向上爬的信念轰然间完成,心里却一下子空虚了很多。 但看着时喻望向狐月浮温柔的目光,他觉得自己心中还是有些不甘的。 他的父亲,后母,还有那个弟弟,此时应该是很高兴吧…… 但是啊,凭什么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而他要独自一个人背负所有呢? 这份困苦,当然还是要有人分担的才好。 离开许家以后,乔羽川一路修行一路往家赶,重新归来的他轻而易举地掌握了乔家。 曾经宛若一座大山一样根本无法跨越的父亲在他面前不敢大声说话,阴阳怪气的后母卑躬屈膝,就连嚣张跋扈的弟弟,也开始惧怕于他。 可乔羽川的心里,却还是感到非常的空虚。 天下之大,终究还是没有他的家。 —— 明远带着冷闵行的尸体回了昆仑墟,那些长老们原本是要责问于他,可当他拿出那本心法的时候,所有人瞬间变了一个神色。 他知道每个人都期待着修为更上一层楼,明远并不藏私,大大方方的将心法公布了出来。 可即便都修炼着相同的心法,跟随着时喻看遍了人间百态的明远的修为,却成了那些所谓的天之骄子们望尘莫及的存在。 多年以后,明远站在昆仑墟山顶,注视着来来往往对他尊敬有加的弟子们,心中却起了无尽的落寞之情。 当初他之所以死皮赖脸的跟着时喻,就是想要学习他那画符的本领,让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 可如今的他早已成为昆仑墟的掌门人多年,完成了当初做梦也想要达到的梦想,却在午夜梦回之时,发现自己最为怀念的,竟然是跟着时喻游历天下,和与狐月浮吵吵闹闹的日子。 —— 九嶷山上,妖王的住所。 一群颜色各异的狐狸崽子们挤挤挨挨地聚集在一起。 “让开让开!没有位置了。” “你屁股怎么这么大?过去一点!” “快点快点,老祖宗讲故事马上要开始了。” 一阵吵闹声过后,一席雪白轻衣的男子从树上跳了下来,漫天的落叶在他周围荡开,氤氲的水雾让那张出奇俊秀的脸又多了几分飘渺的意味。 “我今天要讲的是……” “爹!”突然,一和男子长相格外相似的青年来到了这里,浅蓝色的狐狸眼扫过一众小狐狸崽子,恶狠狠的开口,“化出人形了吗,就又来这里听故事?” “妖王大人来了,快跑啊!” 随着一声喊叫,一只只小狐狸崽子们竞相逃跑,不过眨眼的时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时喻无奈的看狐月浮一眼,“多大的人了,还吃小孩子们的醋。” 一只手就可以移平整个九嶷山的妖王大人鼓着腮帮子委屈巴巴,“我小的时候你都没有给我讲过故事。” 时喻扶额,“后面补给你,说吧,找我什么事?” 狐月浮正色道,“阿礼传来消息,许小姐去了,问我们要不要参加葬礼?” “不了吧,”时喻摇摇头,“ 无论如何,我们终究是妖,还是不要和人类有太多牵扯的好。” “嗯,”狐月浮应了一声,又说道,“被关在东院的那个,说是疯了。” “哦。”时喻点了点头表示知道,然后就没有了别的反应。 如今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放心的摆烂,冷思清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早就和他没有关系了。 随她去吧。 “那我也要听故事,”狐月浮顺势找了个靠近时喻的地方坐下,眼巴巴的望着他,“我要听你没有给那些狐狸崽子讲过的故事。” “好,”时喻点头应下,开始娓娓道来,“相传……” 狐月浮莞尔一笑,他就喜欢自家爹爹对其他人都不上心,只关心他一个人的感觉。 只有他,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狐狸崽! 那些长着五颜六色的杂毛狐狸,哪里能和他比? 然而,小狐狸崽子脸上的笑容还没挂上一会儿,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狐月浮皱起眉头,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里是九嶷山,可不是你的昆仑墟。” 明远眨眨眼,啧啧两声,“小狐狸崽子出息了啊,这当了妖王就是不一样,看着就成熟稳重许多。” 狐月浮眉心拧得更深了些,“不如明远道长,如今可是昆仑墟的掌门人呢。” “已经不是啦,”明远大笑两声,“我把这位子卸了,当昆仑墟的掌门人太累了。” 狐月浮瞬间瞪大了一双狐狸眼,有些不敢置信的开口,“你疯了?” “怎么可能?”明远摊了摊手,“我这不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和你逗嘴有意思嘛,昆仑墟的那些弟子无趣的紧,一个个都跟个木头人一样,哪有你来的有趣啊!” “好你个臭道士!”小狐狸崽子炸了毛,“亏我还担心你,原来你竟然只是把我当成一个逗趣的东西!” “怎么这么凶嘛?”明远一边笑着一边跑,“还是小时候的样子比较乖,那时候的你小小的缩成一团,多可爱啊。” 狐月浮羞红了脸,“又揭我老底,你个臭道士,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了一半的故事没说完,时喻也不恼,静静地看着一妖一道士打闹,倒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摆烂的日子,终究还是舒服啊……! 第124章 重生后妈文里的继女 春潮带雨, 晚来风急,夹着水汽的风拍得树叶哗哗作响。 正是春耕的时节, 因此村西头山脚下的大河边聚集了许多的村民, 只不过此时的他们却早已将耕种抛到了脑后,一个个都万般焦急地盯着翻涌的河水当中的两个人。 他们试图上前去帮忙,甚至有人折下了长长的木棍想要递给处在河水中央的二人。 可这里地处荒远, 树木繁多,风萧萧清冷的紧, 翻涌的河水顷刻之间就将二人卷离了岸边,一个浪头打过来,树枝就再也够不到河水当中的二人了。 一名妇人哀叹道, “哎呦, 这周家的丫头可真是, 一个手绢被卷走了就算了嘛,河水这么急还非要去捡手绢,命都不要了……” “谁说不是呢,”另一名妇人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喻小子才刚下了车,还连家门都没进呢, 这就跑上去救周家丫头了……” 说到这里,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事情, 猛地大惊失色起来, 她回顾四周,望着岸边上的人们,“有人去告诉柯老太了吗?” 身边一位大婶猛地一拍大腿, “还没, 快快快!快去把柯老太叫来啊, 要不然连喻小子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如此湍急的河水,没有人觉得被浪淘冲去那么远的两个还能活着回来。 几个青年人狂奔着向村子里跑去,散开的人群中显露出一名衣着破烂,瘦骨嶙峋的女孩。 才四岁的她还不知道什么是生死,但从其他村民们的嘴里知道,她的爸爸,很有可能会像母亲一样要永远的离开她了。 “爸……”她手足无措的站在岸边,声音沙哑,眼圈泛红。 一名婶子此时也发现了呆呆愣愣的女孩,她上前两步把女孩紧紧的搂在怀里,用手蒙住了她的眼睛,“月月乖,月月不看……” 时喻刚一恢复意识,一个浪淘就猛地打了过来,呛得他几乎快要睁不开眼睛。 迅速稳住身体,从奔涌的河水当中浮出水面,正准备向岸边游过去,时喻就看到一个女人正面露惊恐,像八爪鱼一样死死的缠着他的胳膊,让原本就艰难的游水动作更加的险阻。 拧了拧眉头,时喻迅速的做出反应,一个手刀重重的砍在女人的脖子上,她闷哼一声后就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腾出手揪住了女人的衣领,时喻拖着她开始往岸边游。 与此同时,剧情也在一瞬间传入了他的脑海。 这是一本紧抓时事的年代重生后妈文,抓着时喻胳膊的这个女人,就是文中的女主角周萍。 八零年代初,改革春风吹满地,站在时代的风口上,许多人抓住时机,创下了一份家业。 宁安村是一个十分偏远,世世代代耕种土地,有些落后,又有些死心眼的村子。 大多数的村民都觉得那些下海做生意的个体户是资本家,是被人瞧不起的,是违背常识的,只有厂子里的工人,国营企业的“铁饭碗”才是受人尊敬的员工。 整个宁安村,只有一个人不这么认为,那就是村子里的流氓头子——卢浩。 在人人都瞧不起他的时候,卢浩独自一个人偷偷去了南方,做起了“倒爷”的生意,用便宜的本金从南方进来大量时髦的衣裳,再用高价卖给县城里的居民,一来二去,卢浩很快就攒下了丰厚的资产。 开着小汽车大摇大摆回村的卢浩,成了村子里人人羡慕的对象,毕竟,他可是村里的第一个“万元户”! 转瞬之间,原本人人喊打,被所有人瞧不起的流氓头子成了香饽饽,媒人的步伐都快要踏平了卢浩家的门槛。 但卢浩在南方待了那么久,自觉有了眼界的他,根本看不上村子里这些土里土气,一点都不时尚的土妞。 除了一人——女主周萍。 村子里的大部分人家都有些重男轻女,但周萍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儿,却是如珠似宝的长大。 在别人家的女孩风吹日晒帮家里干活的时候,她穿着漂亮的裙子在明亮的教室里读书。 虽然没有考上大学,可作为村子里唯一一个念了高中的女孩,她也是很受人欢迎的。 只不过,因为原主柯时喻的父亲和周萍的父亲是战友,在一次爆破行动中,柯时喻的父亲为了救周萍的父亲,直接被炸死了。 那时的柯时喻妻子生下一个女儿难产去世了三年,三年来柯时喻一直在部队也没有重新找,一方面为了报恩,另一方面也是周父看中柯时喻,觉得他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就把自家女儿周萍许配给了他。 柯时喻母亲早亡,又死了父亲,家里只剩下一个年迈的奶奶和三岁的幼女,他常年在部队,没有办法照顾她们,觉得取个媳妇帮衬帮衬家里也是好的,便也同意了。 那个年代虽然有了自由恋爱的说法,可在偏远的村子里还是老一套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柯时喻和他早亡的妻子就是靠媒婆说亲认识的。 柯时喻没意见,但周萍却不乐意,她自诩自己好歹是一个念过书的高中生,怎么能嫁给一个大字不识的大头兵,还要去给人家当后母! 可周萍千不愿万不愿,也拗不过周父,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柯时喻人在部队,不知道的周萍的真实想法,还以为她也是愿意的,心疼她一个年华正好的姑娘跟了他,还要替他照顾老奶和幼女,于是在部队省吃俭用,把自己的津贴全部都寄给了周萍。 周萍拿了那些钱,可却不想去做照顾人的事,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四处挥霍。 柯家一老一小自觉自己是累赘,唯恐周萍跑了不愿意给柯时喻当妻子,只能把所有的苦楚都咽进肚子里,什么也不往外说。 周萍喜欢漂亮的衣服,总是上城里的卢浩那里买,一来二去,两个人很快就熟悉了。 卢浩早就看上了周萍的脸蛋,在他有意的诱导下,周萍也开始羡慕卢浩口中所说得那个大城市。 卢浩每次去南方都会给周萍带些这里没有的小玩意儿,而周萍拿着这些东西回村,每次都会收获一大批羡慕的目光。 周萍沉浸在声声的夸赞中,渐渐的迷失了自我,最终选择了和卢浩苟且。 转瞬间一年多的时光过去,周萍和卢浩的关系也越发的亲密,可就在这个时候,周萍接到了一个晴天霹雳——柯时喻要回来了。 担心家里的奶奶和幼女,再加上柯时喻觉得周萍也不能这么一直没名没分的照顾家人,便在一次任务受伤以后,选择了复原回家和周萍结婚。 柯时喻要回来的消息让周萍大吃一惊,而更让她感到害怕的是,她发现自己怀了卢浩的孩子。 两人商量了许久,最终选择让柯时喻主动退婚。 在柯时喻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周萍哄骗同村的女孩田小娥去了大河边,她提前弄松了大河边的石头,田小娥果不其然掉进了河里。 柯时喻作为军人,自然不会见死不救,但当他拖着浑身湿透的田小娥爬上岸的时候,却发现村里的村民几乎有一半都聚集在了这里。 初春的时节天气比较冷,衣服穿的也多,可因为在水里挣扎了许久,田小娥的衣服还是被扯开了。 八零年代的封闭小乡村,保守又落后,周萍哭哭啼啼的说柯时喻看了田小娥的身子,还抱了她,田小娥没了清白,她不愿意做那等逼死田小娥的人,只希望柯时喻和她退婚,好好的和田小娥过日子。 众目睽睽之下,柯时喻说不出反驳的话,周萍成功退了婚,和卢浩走到了一起,还生下了一个儿子。 可随着卢浩的生意越做越大,身边也多了许多其他的女人,年纪大又因为生了孩子导致身材走形的周萍很快就被卢浩抛弃了。 那个时候结婚就是在村子里摆一桌酒席,让大伙知道他们结婚了就行了,根本没人想的到要领结婚证的事情。 周萍被抛弃后想要告卢浩,让他给自己赔偿,可问了律师才知道,他们之间的婚姻,根本就做不得数。 周萍为了钱几次三番的找卢浩闹,还扬言要去告他,最后逼得卢浩不得不找人打了她一顿,然后送她回了村子。 出去闯荡多年,吃尽了苦头,最后回来却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周萍失魂落魄的走在村子里路上,然后就看到了一栋与众不同的小洋楼,修的是那样的漂亮,看着比大城市里的别墅还要气派。 一问才知道,那竟然是柯家的房子。 曾经那个被她陷害嫁给了柯时喻的田小娥成了富太太,被她嫌弃的柯时喻成了大老板,只有她,抛弃一切所追求的,到头来竟然只是镜花水月。 周萍后悔了,情绪剧烈的起伏之下,竟然直接猝死了过去。 但周萍死后灵魂并没有回归地府,而是一直徘徊在小村子里。 她看到她的父母家人对她的尸体弃之如敝履,最后竟然是那个被他嫌弃的柯时喻成了为她收尸的人。 在灵魂彻底的消散之前,周萍在心中默默的想,如果能够重来一次,她再也不要和卢浩走了,她一定要好好的和柯时喻在一起,用自己的一生来弥补对方。 然后,周萍就重生了,重生在了柯时喻复原回家的那一天。 她拦下了去河边的田小娥,在村民们干完活回村的时候,找借口捡手绢跳进了奔涌的河水当中。 然而,前世田小娥因为家里重男轻女常年吃不饱肚子,一到水里就没有了力气,柯时喻抓的她的手很快就把她带上了岸。 但周萍吃的好穿的好,力气大的惊人,她因为害怕溺水死死的抓住了柯时喻的胳膊,同时还在水里不断的挣扎。 因着她的行为,柯时喻花费了几乎两倍多的时间才把周萍送上了岸,可就在周萍上岸的一瞬间,又一个浪头打过来,很快就又把柯时喻卷走了。 然而这一次的柯时喻,却再也没有了力气重新游回去。 周萍也傻了眼,她回来是为了弥补的,没想要害死人啊。 在大伙的劝说下,周萍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不退婚,她说柯时喻是为了救她而死,她生是柯家的人,死是柯家的鬼,她一定要嫁给柯时喻。 在众人夸赞的目光下,周萍嫁进了柯家,柯时喻退伍回来的所有钱也都进了她的口袋。 周萍原本想要把独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可去了医院才知道她的子宫壁比较薄,如果打了就再也没有办法怀孕了。 重生归来的周萍不崽想着嫁给卢浩,于是用孩子威胁,拿着柯时喻的津贴和卢浩合伙做起了生意。 这一世的卢浩没有娶到周萍,再加上周萍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周萍反而成了卢浩的白月光,他护着周萍,看着她一步步把事业做大做强,成为女总裁,最后嫁给了京都的豪门。 至于柯时喻的奶奶和幼女柯新月,则是被周萍撇在了村子里。 周萍长年累月的不回家,但却总是托村子里的人给柯新月寄东西,每次都还是非常大的一包, 虽然里面装的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可外人不知道啊,在他们看来,周萍这人是真的做到了仁至义尽。 不仅嫁给了一个死去的男人,还替他养着女儿和奶奶,这个世界上,像周萍这样的好女人真的没有多少了。 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可柯新月和柯奶奶过的究竟有多苦,恐怕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津贴被拿走,家里没有劳动力,柯新月又要上学,柯奶奶只能更加拼命的干活。 可已经苦了一辈子的老人身体早就跨了,根本没有办法再继续折腾。 长年累月的劳累再加上吃不好,在柯新月十岁这年,柯奶奶彻底一病不起。 在村民的帮助下送到了医院,可却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村民自发的凑了钱,但对于手术费而言,终究也只是杯水车薪。 小小的柯新月四处打听后找到了周萍,跪在地上求她拿钱出来,还发誓一定要还。 可周萍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让人把她轰了出去。 等柯新月再次回家,就接到了柯奶奶重病不治已经死亡的消息。 十岁的女孩,在这一天失去了最后一位亲人。 仇恨的种子在她心中生根发芽,很快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她去了孤儿院,改了名字,可她却一直关注着周萍。 在周萍和卢浩的儿子成年那天,她在夜总会门口勾引了周萍的儿子,想要用自己来报复周萍。 只可惜,周萍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柯新月所做的一切很快就被发现了,周萍花钱找了五六个地痞流氓,在一个暴雨的夜晚,轮了柯新月。 直言柯新月如此饥渴的勾引男人,定然是缺男人,她只不过是满足了柯新月的愿望而已,那是做好事呢。 流氓离开后,只剩下一地的破碎,柯新月用残破不堪的衣服裹住身子,选择了跳河自杀。 得到消息的周萍沉默了一瞬,然后回到了当年的宁安村,在柯时喻的坟墓面前放了一束康乃馨。 故事的最后,是清风吹拂着周萍的侧脸,“阿喻,前世你为我收尸,这辈子我嫁给了你,我不欠你的。” 记忆接受完,时喻已经带着周萍来到了岸边。 他很想直接松开周萍让她淹死算了,可又觉得周萍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是无辜的。 略一思索,时喻直接把周萍给扔上了岸,还是直接扔向了卢浩的方向。 然后就是如剧情一般的一个巨浪打来,时喻眼疾手快迅速抓住了岸边一块凸起的石头才没有被卷走。 岸上的人迅速递过来一根树枝,“喻小子抓紧了,我拉你上来。” 时喻抓着树枝刚爬上岸,还来不及擦一擦脸上的水,就猛地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双满是老茧,粗糙无比,指节粗大的手紧紧的搂着他,苍老的身音中夹杂着浓烈的恐慌,“臭小子……这么大的水你怎么敢跳的啊,你要是出个什么事,你可让我和月月怎么活……” 轻轻拍了拍颤抖的身体,时喻抬起了头,入眼的是一个头发花白,满脸沟褐的老太太,正是原主的奶奶。 老太太一年前才死了儿子,辛辛苦苦的拉扯着曾孙,这一年没有原主的津贴,过的格外的困难。 这个吃尽了生活的苦头的老太太,佝偻着脊背,哆嗦着身体,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迈的多。 “奶,我没事,”时喻握着老太太不断颤抖的手,轻声安抚道,“你看我这不是上岸了吗?” 老太太却又在一瞬间黑了脸,她猛地一巴掌拍在了时喻的背上,“上岸了,你了不得?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说着说着,老太太竟是伤心的落下了泪来。 天知道她在看到自家孙子在水里苦苦挣扎的时候,她究竟有多么的害怕,她怕她的孙儿跟她的儿子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我……”时喻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看着无声落泪的老太太,他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安慰。 四岁的柯新月的哭声打断了柯老太太的责备,“太奶奶,你不要打爸爸,不要打爸爸……” 时喻这才发现了身旁的小女孩,四岁的小姑娘看起来还没有别人家两岁的高,女孩瘦的出奇,颧骨深深的凹陷下去,衣服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仿佛一阵风就能够吹倒。 “月月,”时喻眨了眨眼,对柯新月开口,“太奶奶跟爸爸闹着玩呢,不是要打爸爸。” “真……真的吗?”小小的柯新月有些不太相信,周萍阿姨每次打她的时候也是说在跟她闹着玩,可是打在身上好痛好痛呀。 她想要给太奶奶告状,可太奶奶说周萍阿姨是爸爸以后的媳妇,她们不能给周萍阿姨添乱。 于是,即便身上有多痛,她都忍着不说,因为说了,周萍阿姨就要跑了,爸爸就没有媳妇了。 她不能做不乖的小孩。 “当然是真的,”时喻揉了揉柯新月有些毛燥的发顶,轻声道,“难道爸爸还能骗你不成?” 柯新月立马咧嘴笑了,“我相信爸爸。” 说着,她试探着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询问,“爸爸,我……能像太奶奶一样抱抱你吗?” 她很羡慕村子里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抱,她也很想让爸爸抱她。 她一直都很听话,希望爸爸能够再喜欢她一点。 可爸爸从来都没有抱过她。 看着太奶奶将爸爸抱在怀里的时候,她眼馋极了。 然而,时喻却非常明确的拒绝了她,“不可以哦。” 眼看着小姑娘撇了撇嘴要落泪,时喻瞬间握住了柯新月的手,“爸爸身上都是湿的,抱了月月的话月月会生病的,等爸爸换个衣服擦干了,就抱抱我们月月好不好?” 感受着包裹着她手掌的大手的温暖,柯新月立马破涕为笑,“好。” “快来快来!”隔壁的王婶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毯子裹在了时喻身上,“快,擦擦,别着凉了,这个天气生病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谢谢王婶。”时喻接过毯子,擦了擦头发上的水,然后将毯子裹住了身上。 “客气什么?”王婶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乡里乡邻的,说什么谢呢。” 时喻点了点头,随后一手牵起柯老太太,一手牵起柯新月,就准备往家的方向走去。 “喻小子?”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道带着些许怒意的男声,“你就这么走了?” 时喻扭过头,视线正好和周父对在了一起,他挑了挑眉,语调轻浮,“怎么,看周伯伯的意思,我是还需要把这条命赔给周萍吗?” 周父太阳穴猛地跳了跳,时喻的话让他想起了为了救他而死的柯父,但他还是很快就稳下了心神,“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萍儿现在还昏迷着,你都不关心一下的吗?” 时喻勾了勾唇角,面露嘲讽,“我都把她从河里救上来了,我还要怎么关心呢?” 这下反应再过于迟钝的人也发现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了,顿时,一双双八卦的眼神全部都落在了周家父女的身上。 尤其是当他们回想起来时喻把周萍救上岸的第一时间不是将她交给周家人,而是拋给卢浩以后,眼神当中的八卦之火都快要熊熊燃烧了。 卢浩被盯得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你们都看我干什么?这事儿可跟我没关系啊!” “是吗?”时喻幽幽的开口,转过身后,目光就直直的盯上了卢浩。 卢浩被他看的头皮发麻。 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的注视下,卢浩只感觉自己内心所有的想法都好像在这一瞬间被看穿了。 但他很快就敛下了心神,在这个村子里,与人有私,尤其还是一个和订了婚的女子有私,是要因为流氓罪被抓进牢里去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想方设法要把田小娥弄 给时喻的理由。 虽然他也不知道周萍发什么疯自己跳进了河里,可在这么多双眼神的注视下,他和周萍的事情是万万不能被发现的。 卢浩吞了吞口水,咬紧了牙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承认我对周萍有意思,毕竟她长的这么漂亮。” “可你问问村子里其他的人,周萍这样好的姑娘,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见卢浩咬死不承认,时喻也不恼,他只是轻轻的笑了笑,然后扔下一个重磅炸弹。 “如果你和周萍没关系的话,那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第125章 重生后妈文里的继女 卢浩惊呆了, 周围的村民也是目瞪口呆。 饶是不依不饶的周父也是瞠目结舌,他从一开始对待自家女儿的态度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总觉得原本的这门亲事可能要鸡飞蛋打了。 他想过时喻可能是要找什么借口退亲, 却没有想过他竟然可以如此的厚颜无耻, 甚至是突破人类的下限! 清白对一个女子究竟是多么的重要,时喻不可能不知道, 可他却还要当着大半个村子的面说出这种无稽之谈来,明显就是想要逼死他的女儿! 周父当即暴跳如雷, 他猛地冲上前,像饿狼一样死死的盯着时喻,声音尖利无比,“你这是什么意思?把话给我说清楚!” 时喻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眼神变得悲伤又自嘲,“我也不想这么说周萍一个女儿家,可是……谁让我会医术呢?” “一年前我爸被炸死的时候,”说着说着,时喻脸上带上了浓烈的伤悲,“我就害怕我也会遇到这么一天,只留下奶奶和月月孤苦伶仃, 你说我贪生怕死也好, 说我惜命也罢, 为了能够在每一次出任务以后都活着回来,我缠着队里的军医学了医术。” 原主当然是没有学过医术的,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的周萍已经和卢浩苟合还怀了孩子。 可时喻一字一顿, 说得无比的认真, 半点让人看不出来在编瞎话, “本以为回村以后医术就再也用不着了,却没想到刚才在把周萍从河里救上来的时候,手不小心搭到了她的脉搏上……” 停顿了一瞬,在村民们灼灼的目光下,时喻最后开口,“却发现她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时喻悲哀一笑,盯着周父无比虚伪地说,“周伯伯,我在部队一年的时间可是一次都没有回来过,周萍肚子里的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该是我的吧?” 随着时喻话音的落下,周父忍不住半张开嘴,像是被人活生生的塞了一个鸭蛋一般。 他愣在原地,说不出一个字来。 可周母却不如周父思考的那般多,她只觉得时喻的嘴巴动来动去,说出来的话,却让她完全弄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意思,她的女儿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一个月的身孕? 她女儿那么乖,那么听话,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她只觉得自己眼前金星直冒,身体都有些摇摇晃晃。 但她很快就又稳下了身形,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揪住时喻的衣领,牙齿切切,“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时喻低下头,声音中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周萍确实有了一个月的身孕,我并没有撒谎。” 心如刀割的周母怒视着时喻,一双眼睛红的几乎快要滴出血来,“我警告你不要再胡说八道,我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队里的军医都是治疗伤势的,又怎么会教你诊断女孩是否有孕。” “你不要觉得自己学了一点皮毛就可以在这里大放厥词,”周母狠狠的瞪着眼睛,像是要吃人一般,“你不是正儿八经的医生,不可以胡乱说话!” 突然,周母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东西,她眼睛一转,随后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外面有人了!” 儿女是母亲的逆鳞,再柔弱善良的母亲被触碰逆鳞之后都会发疯发狂,更何况就只有周萍这么一个女儿的周母。 她双手紧紧的抓着时喻的肩膀,两只眼睛死死的瞪着他,在天色逐渐变暗的初春,亮得有些吓人,声嘶力竭地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诬赖我的萍儿?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你爸救了救了我家男人的命我们认,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赔给你,你想要退亲也直接说就行,我们不可能不答应……” 周母哭的泣不成声,上气不接下气,“可你不 能这么说我的萍儿,这一年来,她替你照顾奶奶,照顾女儿,吃了这么多的苦头,没有过一句怨言,可结果呢?” “你却想要逼死她!”周母悲声,“你的良心呢?你怎么下得去手?!!” 她抓着时喻的衣领,将其带到柯奶奶和柯新月面前,“你问问,你问问你奶奶和月月,她们是你的亲人,她们不会说谎,你问问他们会不会觉得萍儿是这样的人?” 周母狠狠道,“你问啊!!” 柯奶奶和柯新月当即六神无主,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才好。 在她们看来,自家的爸爸/孙子肯定不会拿这种事情来说谎,去诬陷一个无辜的女孩子,可同时又觉得周萍虽然在对待他们一老一少有时候态度有些不太好,但也不至于干出这种事情来。 “爸爸……”柯新月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突然看到平时待她还很不错的周母突然变得这么凶狠,瞬间就被吓哭了。 但她很乖,到如今还记得不能够给爸爸惹事情,所以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来,只是捂着嘴巴小声的抽泣。 可她真的很害怕,如果是以往,她只会自己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偷偷的哭出来,等哭完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但现在她爸爸在这里,那道虽然有些陌生,却无比高大的身影,给了她莫大的鼓励,让她心中有了一股莫名的安心。 于是瘦骨伶仃的小姑娘没有跑开,而是小心翼翼地躲在了时喻的后面,一手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另一只手紧紧的抱住了时喻的腿。 可还是有细细碎碎的抽咽声从手指缝中溢出来,无比的惹人怜惜。 时喻弯下腰掐着小姑娘的腋下将她抱在了怀里,穿越了这么多的世界,时喻也抱过不少的孩子了,可却从来没有一个如柯新月般惹人心疼。 四岁的小姑娘瘦得出奇,抱在怀里的重量还不如上个世界的小狐狸,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要吹走。 时喻按着柯新月的头,将其埋在自己胸口,这才抬眼看向周母,“你吓到月月了。” 周母一下子又怒了,“萍儿被你这么诬陷,你还有心思在这哄孩子?” “周伯母,”时喻搂着小姑娘语气沉沉,“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我一定是诬陷呢?” 不等周母的回答,时喻转身看向了躲在人群中的卢浩,“作为当事人的你,不出来解释一下吗?” 卢浩身体猛地一颤,又惊又恐的盯着时喻,嘴角剧烈的颤抖,千万情绪化作色厉内忍的哀嚎,“孩子不是你的,那也不是我的呀,你突然把人扔给我干什么?” 原本卢浩担心自己因为流氓罪被抓起来,片刻的时间又发现时喻竟然还是一个当兵的军人,这破坏军婚的罪名一旦安在他的身上,他可能下半辈子都要在牢里度过了。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承认自己和周萍有染。 咬了咬牙,卢浩痛心疾首的开口,“你不能因为我在村子里的名声不好,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在我的头上吧?我承认我这人是混了一点,但再怎么说,我讲究的也是个你情我愿,你可不能是个孩子都诬赖到我身上来。” 时喻垂眸,目光沉沉地盯着卢浩,“我诬赖你?直接把周萍叫醒问一问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周萍淹了水还昏迷着,”卢浩害怕周萍醒来以后会穿帮,赶忙拒绝,“天这么冷,她身上还湿着呢,不如先让周伯母把人给带回去,等养好了身子再问也一样。” “这可不一样,”时喻冷笑两声,“等养好了身子等着你们串了说法,或者是说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流了孩子,那岂不是死无对证了?” 周母有些受不了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究竟想要怎么办?” “简单,”安抚了 一下怀中受到惊吓的柯新月,时喻将视线投向了人群中的一位大婶,搜刮了一下原主的记忆,然后开口,“杨婶子,能不能用下你篮子里的绣花针?” “啊?”杨婶子没想到自己只是吃个瓜而已,事情也会落到自己的身上,但她也没说什么,很快就从篮子里拿出了一根绣花针来,“给你。” 时喻接过绣花针就蹲在了昏迷不醒的周萍面前,正准备将针扎进穴道之时,周父却猝然抓住了他的手,“你想要干什么?” 他的脸色很是不好看,像是被打翻了的调色盘,种种情绪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惶恐。 周父虽然不清楚时喻究竟想要做什么,可看着他神情自若的样子,总觉得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是他根本没有办法接受的。 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周父面带祈求,“好孩子,再怎么说这都是我们两家自己的事情,家里的事咱们就关起门来自己解决,不要把大伙儿都拘在这里,这正要春耕呢,家家户户都忙……” 周父软下了神情,再加上他是一个长辈,让不少村民都开始附和了起来,如果是原主在这里的话,肯定也会缴械投降,然而很可惜的是,时喻是个铁石心肠。 他用力的掰开了周父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周萍只是呛了水晕过去,扎一针就好了,没什么大碍,我这是在救她呢。” 周父还想阻拦,但时喻手里的绣花针却已经扎进了周萍的穴道上。 一针扎下去,原本还昏迷不醒的人很快就睁开了眼睛。 时喻如此神乎其神的一手,让村民们几乎是大开眼界。 如此一来,原本还对他所说的话有些怀疑的村民们,心中也开始有了别的思量。 毕竟只是扎一针就能够让呛了水的人醒过来,在拉着周萍上岸的时候抓着她的脉搏,发现她怀孕什么的,似乎也不是什么很难办到的事情了。 刚醒过来的周萍还来不及反应,目前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时喻冰冷的声音就已经传入了她的耳朵,“醒了?能说说你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时隔两辈子,周萍终于再次见到了这张令她朝思暮想的脸,前世原主细心地安排她下葬时期的面容,渐渐地和此时的时喻重合在一起,周萍的眼泪刹那间倾巢而出。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双臂,无助又委屈的叫了一声,“阿喻……抱……” 时喻仿佛是遇见了什么令人厌恶的垃圾一样迅速后退了两步,“你正常一点。” 半靠在周母怀里的周萍难以置信地望着时喻,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眼。 他怎么能够这么冷漠的对自己? 前世的他那么温柔,那么细心,是全世界对她最好的一个人。 她重生回来就是想要弥补过去的错误,和他好好的在一起,可是……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庞,可态度却怎么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周萍不明白,也想不通,她只觉得自己心里委屈的紧,“阿喻,你不能这么对我。” 时喻的神情毫无波澜,看着周萍的目光就好像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你都怀了别人的孩子了,你还要让我怎么对你?当接盘侠吗?” 周萍硬生生打了一个冷颤,下意识的想要往周母怀里躲,一张小脸上也是一片惨白,几乎没有一点活人的色彩。 周母悲不自胜,周父老泪纵横。 围在大河边的其他人也已经彻底的傻眼,如果说一开始他们还有些不相信,可如今看着周萍这躲躲闪闪的眼神,他们又怎么能够否认这中间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呢? 整个村子最受欢迎的姑娘啊……竟然在订了婚以后,背着未来的丈夫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 人群嗡的一声炸开。 深深的议论不停的传入周萍和卢浩的耳朵,种种带着不可思议和探究打量的眼神不断的在周萍和卢浩身上来回扫视。 “天啊,竟然真的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来。” “能和卢浩牵扯到一起,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女人。” “这在以前可是要沉塘的,我就说女孩不能宠,你看吧,宠了这么多年宠出一个不要脸的**,还是我家姑娘听话。” 窃窃私语声持续地传进了耳朵里,周萍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瑟瑟发抖的坐在地上。 她双手抱胸,抖若筛糠,无助的扫过一圈周围的人,村民们脸上厌恶的神色,让她恍惚间以为自己仿佛还在上辈子。 可当视线转到时喻身上的时候,又被那双冰冷的眼神给惊醒了。 不……不是的…… 对她那么好的阿喻,不应该对她流露出这样的神色来。 他应该是温柔的搂着她,轻抚的擦去她脸上的泪,细细地安慰着她才对…… 怎么会变了?怎么会变了呢?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下意识的,周萍的眼中浮现起了仇恨的色彩。 她重生归来是为了更好的生活,绝对不是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在这里被所有的人围观。 最后,周萍只能向周母无声的求援。 可看着那样一双满含恨意的眼眸,周母背后突然凉风嗖嗖,她有一瞬间感觉,这么多年,她好似从来都没有看清过她这个女儿。 但无论如何,这终究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电光石火间,周母突然又有了另外的想法,她猛地一把抓住周萍的衣服,痛心疾首的痛诉,“你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和别的男人做过那种事情?” “你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是不是有人强了你?那个人是谁?你说出来,妈就算是拼上这条老命,也一定会为你做主!” “我……”周萍张了张嘴,想要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到卢浩的身上,可就在开口的一瞬间,却突然感觉到一股满是阴寒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仿佛是被一匹饿狼盯着,随时都会冲上前来撕下一大块带血的血肉。 周萍刚刚重生回来,前世被卢浩的人差点打死的情景仿佛还就近在眼前,那种痛入骨髓的感觉,她这辈子再也不想尝试一下。 她身体狠狠地打了一个颤,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周萍紧紧地缩着身子,任由周母如何询问,终究都是一句话也不说。 看着这样的情景,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周萍肯定是和别人生了情素,最后珠胎暗结,如果不是经历了落水这一事,恰好时喻又跟军队里的军医学了点医术,恐怕时喻要一辈子给别人养孩子了。 眨眼之间,村民们似有若无的目光都落在了时喻的身上,仿佛他脑门上顶着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场。 “既然如此,”时喻叹了一声,“那便退亲吧。” “我不!”周萍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可她却还是咬牙坚持,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退亲。 前世她贪图卢浩的钱跟她跑了,哪里知道他最后却成了那样一个专门打老婆的渣男,而且还左一个女人,右一个女人,换女人比换衣服换的还勤快。 哪里像时喻,明明田小娥是她和卢浩硬塞过去的,可他却对田小娥始终如一,过得是那么的幸福。 丈夫高大英俊,体贴能干,儿子乖巧懂事,女儿活泼可爱,是她上辈子梦里所追求的场景。 从她被卢浩赶回村子的一刻起,她的心中就已经被嫉妒和悔恨填满。 明明时喻才是她的丈夫,凭什么要便宜了田小娥那个土妞? 这辈子无论如何,她都要把这份幸福 紧紧的抓在手中。 尤其是前世她死了,变成灵魂跟在原主身后的所见所闻,让她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阿喻,阿喻,”周萍挣扎着站起身来,试图去拉时喻的手,她总觉得眼前的人还是那个不善言辞,却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只要她稍微撒撒娇,他就会在自己面前软化,“你不能和我退亲,你不能的……” 时喻皱着眉头不说话,过了片刻,开始给周萍下套,声音柔和了起来,但当中又夹杂着些许抑制不住的痛苦,“可你肚子里的孩子……” 重生回来的周萍一心只想着怎么弥补前世的遗憾,完全没有意识到时喻话里的意思。 她还以为时喻松动了,开心地抓住了时喻的手,见他没有躲,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一些,“孩子没有什么的,你如果不喜欢这个孩子,我们去医院把他打了就成。” “我一点都不重男轻女,家里只有一个月月也够了,我会把所有的爱都给她,做一个好后妈,”周萍看着时喻,泪眼朦胧,“我一定好好爱你,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不好。”时喻猛的一下抽回了自己的手,冷冷地开口。 在周萍猝不及防的诧异眼神当中,时喻将目光转向了周父和周母,“周伯伯,周伯母,刚才周萍亲口承认了她珠胎暗结的事情,你们可是听到了?” 第126章 重生后妈文里的继女 面对时喻的问话, 老两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毕竟实在是没脸。 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般难堪的事情, 村民们打量探究的目光落在他们的身上,就好像是一柄柄刀子一样,扎的人心口生疼。 而周萍亲口承认的话语,更是将他们推进了无尽的深渊里, 再也爬不起来。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周母掩面痛哭,千娇百宠长大的女儿, 怎么就成了这样一个不要脸皮的东西? 与人无媒苟合也就罢了,只能说她是年少气盛, 什么都不懂。 可偏偏她早已经定了亲, 有了丈夫! 周母搂着周萍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总感觉自己从来都没有认识过这个女儿,明明是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 看起来却是那般的陌生。 她一把将周萍从自己怀里捞出来, 凶狠万分地盯着周萍,那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就连那声音也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一个蹦出来, “你给我说清楚,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你到底和谁做出了这么不要脸的事情?!” 四目相对之间,周母狰狞的模样骇的周萍几乎是面无人色。 重生回来的优越感, 在这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怎么也没想到,重来一次, 她竟然落到了比上辈子更为难堪的境地。 明明前世田小娥被救了以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自己轻而易举地退了亲, 可这里怎么…… 电光石火之间,周萍终于醍醐灌顶,发现这所有一切的不同都在时喻的身上,是他突然开口说自己有孕在身,甚至还用一根绣花针将昏迷过去的她给扎醒了。 难不成他也是重生的? 周萍如坠冰窟,无边的冷意接连不断的从四面八方涌来,同时还带着令她胆战心惊的恐惧,那是一种根植在灵魂深处的,让她为之狠狠一颤的莫名恐慌。 她声音发抖,哽咽着开口,“阿喻……你别这样,我害怕……” 浑身湿透的女孩泪雨磅沱,整个人颤颤巍巍,仿佛风一吹就要摔倒下去,看起来无比的惹人怜惜。 “你是不是有苦衷?”时喻眼眸当中闪过一抹不忍,上前两步竟是想要去扶周萍,忽然,一直沉默不语的柯奶奶一把将时喻给推开了去,“你个蠢小子!她背着你偷人啊!你还要上赶着前去干什么?” 时喻愣在当场,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挠了挠脑袋,“我……再怎么说都是一个村子的,周萍帮我照顾了一年奶奶你和月月,我实在是不想给她安上这么一个罪名,万一她不愿,她也是个受害者,我们岂不是成了那个混蛋的帮凶了吗?” 即便周萍肚子里已经怀了一个孽种,可时喻却还愿意给她一个机会,听从她的解释,让村民们都觉得他非常的重情重义,而一句话不说只知道哭的周萍,就显得无比的耐人寻味了。 只不过,此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周萍的身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时喻隐藏在细碎刘海之下的眼眸当中,端的是一片冰冷。 哪里还有之前的半点不忍。 “对……”周母迅速反应过来,立马就开始顺着时喻的话说,“我们家萍儿最是乖巧不过的姑娘,怎么可能主动背着阿喻去做这种事情,她肯定是被人欺负了。” 不知道周母究竟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还是在努力的说服自己,她在说这话的时候,一字一顿咬的格外的重。 用力抓着周萍的双肩,周母面露哀求,“萍儿,就当妈求你了,你肚子里怀的是谁的种,说出来好不好?” “只要你说出他是谁,剩下的事情爸妈一定会替你做主,万万不会让你白白受了这委屈。” 周萍脑海当中思绪万千,她已经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的状态。 她本以为时喻点出来她怀孕的事情是因为他也重生了,可看他方才说的那番话,又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 要不就把过错都推到卢浩身上去吧…… 周萍这么想着,可就在扭头的瞬间,与人群当中的卢浩来了一个四目相对。 他身体隐藏在人群里并不突出,可那一双直愣愣的盯着她的眼神,却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忽视。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上的猎物,随时都有被拖进深渊的可能。 周萍重生回来也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前世卢浩派人将她打个半死的经历仿佛还就在眼前,在卢浩直勾勾的视线里,她根本没有办法将他给供出来。 “你倒是说话呀!”周母又急又恨,暗地里直接拧上了周萍手臂上的肉,“说出这个人的名字就有那么难吗?” 周萍啜泣不止,她努力张了张口,可却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罢了,罢了,是我家喻小子没那个福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周萍还是咬死不开口,摆明了是要维护那个奸夫,已经完全没有必要继续问下去了,柯奶奶摇着头叹了一声,“我们两家的亲事就到此为止吧。” 这一年多的时间,周萍对待她和月月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她也看得清楚,只不过因为她知道自家的孙子是真心喜欢周萍,所以即便日子过得再苦再累,她也认了。 只要周萍能够和她的孙子好好的过日子。 她没了丈夫,没了儿子,只剩下这么一个孙子,她不能给他添堵,连带着月月也受了很多的委屈。 本以为她们祖孙两多让着点周萍,可以让她好好的对待她家孙子,毕竟日子是小两口自己过的,她年纪大了也不太好掺和。 可事到如今,柯奶奶确定周萍这个女娃不仅自私自利,而且对待她的孙子也没有半点的情谊,否则也不会在明知自己已经定了亲的情况下还和别人偷情,甚至还怀了身孕。 这样的孙媳妇,他们柯家要不起,也不敢要。 “改明儿我让阿喻去周家把彩礼拿回来,至于周萍,想嫁谁就嫁谁吧。”留下这么一句话,柯奶奶抓过时喻的胳膊推开人群,就想要强行将他带离。 “等……等一下!”周母瞬间急了,这要是让柯奶奶把时喻给带了回去,那她家萍儿还怎么有脸面继续在村子里生活哦。 但柯奶奶好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连头都没有回一下,毅然决然地拽着时喻往外走。 “喻小子!”周母见柯奶奶态度坚决,只能大声的呼喊着时喻,她磕磕绊绊的替周萍解释,“萍儿只是被吓到了,脑子里一团乱,不知道说些什么而已,你让我再问一问,她一定是有苦衷的!” 悲恐交加的周母啪啪地拍着周萍的背,怒喝道,“你说!究竟是哪个王八蛋强迫了你?你快点说!” 被强和与人有私完全是两码子事情,被强了也会有闲言碎语,终究她也是个受害方,可如果真的是在明知自己有婚约的情况下还和别人有私,那可是要被村子里的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的。 可周萍却只是哭,始终不开一口。 周母的怒气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整个人的背部弯了下来,双眼都开始变得无神,“如果你是被强迫的,你早就说了,你只哭不说话,说明你就是主动的……对不对?” “还有什么好问的呢?”时喻转过身来,幽幽的叹了一声,悲哀,自嘲,苦涩,种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最后化为浓浓的伤悲,“周萍咬死了都不愿意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是谁,可见他们两人究竟爱的是有多么的深沉。” “我一个没有念过书的大头兵也说不来什么好听的话,周萍不喜欢也是正常的,”时喻在这一刻几乎是贡献出了影帝级别的演技,他脸上的悲哀像是化不尽 的离愁,却又强忍着不让之显露,“周萍,我只希望,你能和你真正喜欢的那个人,相知相守。” “我们终究还是没有这个缘分,再见了。” 周萍打了一个寒噤,只觉得时喻此一走,他们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她重生回来就是为了眼前之人,万不能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夭折,她挣扎着推开了周母,奋力向前跑去,“阿喻!” 时喻回头,周萍脸色难看的像是将死之人,上下牙齿剧烈的碰撞,出咯哒咯哒刺耳的声响,一滴冷汗滑进嘴里,又苦又涩,周萍满脸哀求,“我知道错了,我千不该万不该做出这种事情来,但是你能不能原谅我一次,我们好好的过日子,我求你……” 哭的梨花带雨的少女颤抖着身体,苍白着脸色像是风中摇曳的垂柳,好不令人怜惜。 但略显遗憾的是,在时喻的眼中,周萍和菜市场里的萝卜青菜并没有其他的区别。 轻轻勾了勾唇角,在周萍满含期待的目光中,时喻冷言道,“不好,我嫌脏。” 至于这句话究竟会给周萍带来怎样的打击,让村子里多出多少茶余饭后的谈资,就都不是时喻关心的事情了。 他已经将一个重情重义,给了周萍无数次机会的受害者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之下,口无遮拦的说出这么一句话,自然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时喻相信,哪怕他对着周萍说出的话语比刚才那句还要恶劣一些,村民们都会自发的帮他圆回来。 回到自家的院子,入目就是几个矮小的泥胚房,院子里也是坑坑洼洼的泥地,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鸡鸣。 但却被收拾的很干净,地上找不到一片落叶,就连鸡粪也看不见一滴。 “这孩子,傻了不是,”见时喻目不转睛地盯着院子里看,柯奶奶迅速催着时喻去洗澡,“厨房烧了热水,快去洗一洗,这么冷的天,万一生病了就不好了。” 因为救了人,身上湿露露的一片,确实难受得紧,时喻也没有拒绝。 他的速度很快,三下五除二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出来,正拿着毛巾擦着头发,时喻忽然注意到旁边有一颗毛躁的小脑袋在围墙后面一探一探。 “月月,”时喻叫出了小脑袋的名字,“过来。” 柯新月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走了过来,瘦的脱象的脸上安着这么一双大眼睛,看着有些吓人。 可见在周萍拿着原主津贴的这一年的时间里,柯奶奶和柯新月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爸爸……”看着时喻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柯新月的身体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但又因为这是她期盼了很久的爸爸,她还是强忍着害怕没有离开。 只不过小姑娘的内心却依旧很忐忑,她小心翼翼地喊了时喻一声,眸光中充满了试探,“爸爸是生气了吗?是不是月月哪里做的不好?我……” “没有,”动手捏了捏柯新月没有一点儿肉的小脸,时喻抬手把她搂进了怀里,还没有一只狐狸崽子重的小姑娘,应该要好好补补了,“爸爸只是想月月了。” “月月也想爸爸。”小姑娘很好哄,只不过一句话就眉开眼笑了起来。 她笑着的时候眼睛微微眯着,倒不显得如方才那般的突兀,单看五官,倒也是一个长相精致的小姑娘。 “太奶奶说爸爸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是真的吗?”小姑娘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时喻,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同时还夹杂着一丝忐忑,唯恐时喻说出否定的话来。 “是啊,以后再也不走了,就一直陪着月月和太奶奶,”对着小女孩,时喻的声音也不由得柔和了许多,“月月高不高兴?” “高兴!太高兴了!”小女孩激动地搂住了时喻的脖子,“ 这样就没有人说我是没人要的小孩了。” 时喻垂眸,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背,小孩子说的话可能的确没有什么敌意,但也确确实实对柯新月造成了伤害。 “乖,”揉了揉柯新月的小脑袋,从原主带来的包裹当中摸出一小袋糖,抓出两颗递给柯新月,“尝尝。” 小姑娘歪着脑袋,满脸疑惑,“这是什么?” 时喻敛眸,“糖。” 溜圆的瞳孔放大了些,“甜的吗?” 时喻点头,“当然。” 小姑娘兴高采烈地拨开了糖纸,瞬间就将其塞进了嘴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口腔中化开,令她享受的眯上了双眼。 可就在此时,小姑娘的衣袖在重力的作用下向下滑落,露出了半截枯瘦的手臂。 还没有一根竹子宽的手臂上,纵横交错着数十道青青紫紫的伤痕。 于没有半点肉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第127章 重生后妈文里的继女 “怎么回事?”在柯新月将袖子扯下去之前, 时喻抓住了她的手腕。 似乎是没有想到时喻会突然发现她手上的伤,柯新月被吓了一大跳,溜圆的眼睛猛然间睁大, 像是受了惊的小猫仔。 像个小仓鼠一样嚼着软糖的动作就这样停了下来, 不敢直视时喻的目光, 柯新月低低地垂下了头去,一双大眼睛里攥满了泪。 小姑娘扭了扭自己的手腕,时喻害怕把她攥疼了,下意识的松开了她的手,小姑娘迅速将小手背到了身后,把所有的伤痕都藏了起来,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委委屈屈的喊了一声,“爸爸……” 说完这话, 她又立刻垂下了头去,甚至在不知不觉间后退了一大步,仿佛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 四岁的小姑娘,小小一只, 重量不及一只狐狸,身体受的仿佛风一吹就要倒。 似乎是之前受了太多的委屈, 即便是面对自己的爸爸, 也不敢大声说话, 两只小脚丫子踩在一起,脚趾头蜷缩,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弱小, 无助, 又惹人怜惜。 下意识的, 时喻心里一阵柔软,似乎是因为他刚才说话的语调太过于冷硬吓到了小姑娘,他呼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温柔亲切一些,“爸爸刚才没有要凶你,只是想知道,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不要害怕,爸爸会为你做主,你能告诉爸爸吗?” 小姑娘再次瞪大眼睛,眼睛里全是疑惑,“爸爸不打我吗?” 时喻拧了拧眉,但又担心再次吓到小姑娘,便学着小姑娘的声音询问,“为什么要打你?” “我……”小姑娘有了一瞬间的愣神,歪着脑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很快的,她就又反应了过来,“我露出手上的伤口了,周萍阿姨说,我身上的伤不能给任何人看到,就是太奶奶和爸爸也不行,看到了的话,她还要打我。” 柯新月觉得眼前的这个爸爸和周萍阿姨口中所说的完全不一样,他那么温柔,一点都不凶,不仅会把她抱在怀里,还会给她给糖吃。 她想要爸爸一直陪着她,她不能做一个撒谎的坏孩子。 所以……哪怕说出来这些话以后会被周萍阿姨狠狠的揍一顿,身上会痛好多天,她还是想要说出来。 说完这话,小姑娘抬眼看了一眼时喻,发现他在望着自己的时候,又飞速地低下了头去。 四岁,正是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可眼前的小姑娘,却几乎已经将生活的苦给吃了个遍。 时喻忽然觉得,就这么简单的让周萍自食恶果似乎是有些太便宜她了。 似乎是因为时喻思索的时间有些长,小姑娘心中越发的忐忑了起来,她努力用手背擦掉了眼角的眼泪,抽抽噎噎的开口,“爸……爸爸,我错了,我不应该说周萍阿姨的坏话,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小姑娘抽抽搭搭地哭着,眼泪打着旋的一滴一滴往下落,她努力的想要擦干净泪水,留给爸爸一个好印象,可那眼泪却是越擦越多,就好像永远都擦不完一样。 恐慌瞬间席卷了小姑娘的内心,身体一个剧烈颤抖,她竟是直接跪在了地上,“我……我不是故意要哭的,我实在是忍不住,爸爸不要生气,不生气……” 仿佛是因为曾经放声哭泣的行为给她带来了不好的打击,即便是哭的不住的打着嗝,小姑娘也不敢放出声音来,只从口腔里发出一声一声宛若猫儿一般的抽噎。 时喻立刻起身把她抱在了怀里,动作轻柔地擦着她眼角的泪,“不哭。” 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小姑娘一大跳,小手软乎乎的抱住了时喻的脖子,又在顷刻之间放开,她扯着袖子欲盖弥彰的遮住手上的伤痕,不知所措地将其放在胸前,软软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的试探,“爸爸?” “乖,”时喻一点一点的把她的小脸擦干净,随后抱着她走向了屋子里,一边走,一边温声道,“爸爸没有生月月的气……” “那爸爸在生谁的气呀?”小姑娘真的很好哄,不过抱了抱她,她就自己调整好了情绪,“爸爸刚才的眼神真的很吓人。” 在说话的时候,小姑娘的声音有微微的上扬,带着一股撒娇的味道。 时喻摸摸她的脑袋,小姑娘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去,时喻将其紧紧地抱着,声音呢喃,“爸爸在生自己的气。” 在小姑娘疑惑的目光当中,时喻继续开口,“爸爸生气没有照顾好我们月月,让月月受了这么多委屈。” 一路走到屋子里,时喻把她放在了柔软的床垫上,蹲下来,目视着小姑娘的双眼,时喻开口,“挨打的时候,是不是很痛啊?” “不痛,”小姑娘小幅度的点了点头,但紧随其后又开始迅速的摇起头来,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她说话的声音格外的大,“一点都不痛,早就不痛了。” 说着,她还甩了甩自己的胳膊,努力的露出一个笑脸,“爸爸你看,一点感觉都没有!” 只不过,那个笑容,怎么看怎么苦涩。 活了这么多年,时喻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小姑娘强装起来的意思,她之所以如此表现,也不过是不想让自己为她担心罢了。 如此的懂事又可爱的幼崽。 时喻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将她半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月月,爸爸回来了,你不用……” 话说到一半,时喻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才四岁的小姑娘,根本懂不得那些大道理。 她只知道要懂事,要听话,不能给大人招惹麻烦,所以再痛,再委屈,她都只会独自一个人默默的忍受。 她也是个人,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情感,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呢? 只不过,没有人能够为她撑腰罢了。 深吸了一口气,时喻又从口袋里拿出了几颗糖,修长的指节径直剥开糖纸,在柯新月诧异的目光当中塞进了她的嘴巴里。 “月月,”时喻蹲下身让小姑娘直视着自己,一字一顿的和她说道,“周萍阿姨不会做你的后妈,也不会嫁到我们家里来,以后就爸爸,太奶奶和月月三个人生活在一起。” “所以……”时喻抓着小姑娘瘦弱无比的双手,轻声道,“痛了就要说出来,不开心也要说出来,有爸爸在这里,爸爸会保护好你。” 小姑娘傻傻的看着眼前无比温柔的爸爸,努力的消化着他话里的意思。 片刻之后,溜圆的大眼睛里染上了细碎的光芒,“真的吗?周萍阿姨真的不会再嫁给爸爸了吗?” “当然,”时喻很是认真地开口,“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太好了!”小姑娘瞬间变得兴高采烈了起来,她猛地一下站起身冲到时喻的怀里,一双小手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就好像是搂住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片刻之后,有一滴滚烫的泪落在了时喻的脖子上,紧接着便是小姑娘嚎淘大哭的声音,“爸爸……我真的好痛啊。” “呜呜呜……周萍阿姨用竹条打我,她说我是拖油瓶,还不给我饭吃,说我是坏孩子,没有人喜欢我……” “怎么了?怎么了?”原本在厨房里煮饭的柯奶奶突然听到自家曾孙女的哭嚎声,来不及放下手里的锅铲子就冲了过来。 “没……”小姑娘赶忙擦了擦眼泪,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将所有的一切都糊弄过去,突然又想起了时喻刚才所说的话来。 到了嘴边的说辞打了个旋儿,又变成了另外一个说法,“太奶奶,周萍阿姨总是打我,好痛好痛的 。” 已经哭了一段时间,发泄了一下心中的情绪,此时小姑娘的嗓音没有那么的沙哑,软乎乎的话语里带着些许的委屈,让柯奶奶心尖猛地一颤。 她立马将小姑娘抱了过来,“你……之前怎么不和我说?” 小姑娘小声的回答,“我要听话,周萍阿姨是爸爸的媳妇儿,我不能惹她生气。” “当啷——” 手里的锅铲应声掉落在地上,柯奶奶无比震惊的张大了嘴巴,她从来都没有想到,柯新月会因为自己曾经告诫她的话,受到这么大的伤害。 颤抖着手轻轻摸上了柯新月身上的伤痕,柯奶奶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 痛恨,后悔,自责…… 种种情绪弥漫上心头,让这个无比沧桑的老人在一瞬间又佝偻了许多。 “月月……”柯奶奶闭着眼,“对不起。” “没关系,”抬起小手拍了拍柯奶奶的手背,柯新月甜甜地笑着,“我知道太奶奶不是故意的,所以我根本就没有生气。” “好,好,”柯奶奶揉了揉柯新月的脑袋,声音中带上了些许的哽咽,“我们月月最乖了。” 哄好了小姑娘,柯奶奶那里的晚饭也做好了,农村的饭菜很是简单,一碗掺了一些杂粮的白粥,再配上一个大白馒头,和着下饭的小菜,就是一顿餐。 因为在大河边上救人耗费了挺长的一段时间,晚饭吃完就已经很晚了,祖孙三人很快就上床休息了。 时喻刚躺下,床边上就冒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柯新月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光脚踩在地上,大眼睛望向时喻,“爸爸,月月能和你一起睡吗?” 时喻看了眼小姑娘,有些迟疑,虽然小姑娘年纪很小,才四岁,可终究还是一个女孩子…… 然而,就在时喻犹豫的这段时间里,小姑娘不安地伸出小手,紧紧地抓住了时喻的衣袖,“爸爸,我害怕。” 今天的爸爸太过于温柔,让她根本舍不得和他分开,“求你了,好不好?” 没有人能够拒绝如此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的请求,时喻也不例外。 无奈的叹了一声,时喻拿出帕子擦干净了小姑娘脚上的灰尘,然后让出了一半的床,“过来吧。” 小姑娘瞬间喜笑颜开,“好哎!” 一夜好眠,阴沉沉的天气放晴了一些,时喻习惯性的起了个大早,在厨房的灶台下点着了火,又往锅里倒了满满一大锅的水放在那里烧着,他便提着水桶准备去村子里的水井处把家里的水缸挑满。 昨天洗澡的时候就用了很多水,今天又烧了一锅,水缸已经见底了。 他不知道原主在部队的这些日子里柯奶奶和柯新月一老一小究竟是耗费了怎样的力气才把那水缸挑满的,但如今他来了,这种粗活就不会再落到她们的身上。 然而,总是有人起的比时喻还要早。 他刚挑着水桶打开院子的大门,门口年轻的女孩就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周萍小心翼翼地看着时喻,如黄莺般美妙的声音在一瞬间响起,“阿喻,早上好。” 第128章 重2生后妈文里的继女 时喻迅速后退了一些, 眨眼间就准备转身关上院子的大门,但周萍还是快了一步,她一只脚挡在门口, 还将手搭在了门框上面。 仿佛是完全看不到时喻的冷脸,周萍自顾自的笑着开口, “阿喻, 你这是要去打水吗?要不要我帮忙啊?” 时喻微微蹙了蹙眉, 他实在是不想再和这个女主角沾染上任何的关系。 表面上装的温柔善良, 背地里却欺负一个四岁的小孩, 昨日里才被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点出来怀了身孕,今天一大早又跑来找自己。 果不其然是世界的女主么,脸皮可真不是一般的厚。 时喻绕过她,径直大踏步离开, “我们已经退亲了, 没事的话,你还是不要来找我的比较好。” 民风淳朴的村子里,思想也比较落后,倘若被别人看到他和周萍在拉拉扯扯, 以为他心里还放不下周萍,那可就不好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萍本以为昨天发生的事情是因为对时喻造成了太大的打击,让他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才会说出那种伤害到她的话。 自己好不容易做足了心理准备,来找他道歉, 时喻怎么能依旧如此的不依不饶? 明明她也是受害者, 她前世只不过是上了卢浩的当了而已, 她已经知错了, 时喻为什么就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呢? “字面上的意思。”时喻脚步没有停留, 很快就将周萍给撇在了身后。 周萍听得直皱眉头,小跑着追了上去。 “你是不是嫌弃我有了身孕?”周萍不理解,前世的自己那么落魄,都能被时喻那般温柔的对待,如今自己已经后悔,想要彻底的和卢浩撇清关系,好好的和他在一起,他怎么反而变换成了另外一副面孔呢? “我说了,”周萍的声音有些大,“你要不喜欢这个孩子,我去把它打了就行,即便这样我就再也没有办法怀孕,但是家里已经有了月月,我一定会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的,你怎么就不愿意呢?” 说着这话,周萍还想要去拉时喻的胳膊。 时喻迅速将自己的手臂抽开,然后停下了脚步。 “阿喻……你能想清楚……”周萍心中一喜,以为她所说的话打动了时喻,却在抬头的一瞬间,撞进了一双无比冰凉的眸子里。 不同于上辈子看着她尸体的温柔,此时的那双熟悉的眉眼当中,充斥着她所不熟悉的寒冷,像是持续放阴的冬日里的大雪,落在人的身上,传来彻骨的凉。 周萍的脸白了白,她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仿佛从来都不认识时喻一般。 她下意识的落后了一大步,眼神有些期期艾艾,“你……你怎么这么看我?” 放下手里的水桶,时喻步步紧逼,凉薄的语调残忍的打破了周萍所有的幻想,“月月身上的伤我看见了。”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身上的伤痕多到快要数不清楚,我没有找你算账,已经是看在同村的份上网开一面了,如此,你还要告诉我你要做月月的后娘吗?” 周萍被吓得跌倒在地,恍惚之间这才想起,前世的她因为不满和时喻的婚约,不仅拿了时喻的津贴到处吃吃喝喝,甚至还天天虐待柯奶奶和柯新月。 那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她一时之间都没有想起来,如今再次触碰到那些记忆,也全部都是模模糊糊的。 可当年对于时喻和柯奶奶柯新月的厌恶,却还是万般清晰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完了…… 周萍心头咯噔一跳,前世的她心里只想着卢浩,自然是对柯新月和柯奶奶不上心,可如今,她想要嫁的人是时喻啊,那样温柔如水一般的人。 “我……我知道错了,我混蛋,我以前做了对不起你的 事情,”周萍跪在地上哀声痛哭,“但是我真的会改的,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求求你……” 然而,周萍等待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一声的回应,她后知后觉的抬起头,却发现时喻早已经不见了身影。 她跌跌撞撞的站起身,又开始向着水井的方向跑去。 只不过,等她到了井边的时候,只遇到了好几个晨起来打水的人,却依旧没有看到时喻。 村民们似有若无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又捂着嘴巴凑在一起小声的嘀咕,她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可那八卦的眼神却宛若刀子一般扎的她心口发懵。 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周萍对着井旁边的几个大婶开口,“有看到阿喻来这边吗?” 几名大婶摇了摇头,打完水就离开了,但住在时喻家隔壁的王婶子却直接翻了个白眼,“身子都脏了,还要出来乱晃,真是不要脸。” 周萍被说的脸色发白,她很想大声呵斥一番王婶子,告诉她她这都是封建糟粕的思想,在以后的将来男女讲究自由恋爱,女人究竟值不值得被娶回家根本就不看那一张膜。 可她努力的组织了一番语言,想要和王婶子据理力争一下的时候,王婶子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指着不远处急匆匆赶来的几个男人,幸灾乐祸的开口,“瞧瞧,你爸也知道你丢人现眼,这不是带着兄弟逮你来了?” 周萍拔腿就想跑,昨天晚上回家以后她爸就把她关在了屋子里,说是让她好好反思反思自己的错误,如果不说出那个奸夫是谁,就一直关着她。 她爸的心是真的狠,在门上落了一把锁,将钥匙随身携带,不仅连一口水都没有给她喝,还警告家里的其他人也不许接济她半点。 如果不是因为她妈心疼她,偷偷给她拿了一个白面馒头,她恐怕现在连出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出了这种事情,她妈只会一个劲的哭,旁敲侧击的询问她奸夫是谁,但她爸却根本不在乎这些,想着把她关起来,不要让她出门丢人现眼。 也想要彻底断绝掉她和时喻的可能。 她是昨天半夜趁他妈起夜的时候撒娇哭诉着偷偷跑出来的,一大早就堵在了时喻家门口,就是想着能够得到时喻的谅解,以此来改变她如今的生活状态。 却没想到如今不过才短短的一点点时间,天都还没有完全亮,她爸就已经带着她的几个哥哥追了过来。 他们怎么会这么快? 周萍想不明白,难道是有人告密了不成? 她下意识的回过头去查看她爸和她的距离,然后就透过人群看到了一双满带着嘲讽的笑眼。 周萍心头猛地一颤,她咬牙瞪着时喻,“是你!” 时喻步伐轻缓,不紧不慢的往前走,面对周萍声嘶力竭的质问,他也依旧条斯理,“不然呢?” 周萍快要疯了,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如果今天被抓回去,她就算不被她爸打死,也得脱层皮。 更有可能会被逼着打掉肚子里的孩子,随便找一个人给嫁了。 村子里的那些不受宠的姑娘,嫁人以后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周萍再清楚不过了,她不想随意的被指给一个老头,然后和其他的女孩一样辛辛苦苦的伺候着对方一大家子人,稍微做的不好就是拳打脚踢,一辈子也没有出头之日。 那样的日子,光想想就觉得绝望。 恨意一下子迸发起来,前世对时喻的滤镜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了无边的怨恨。 她恶狠狠的瞪了时喻一眼,然后转过身开始拼命的往前跑。 她一定不能被抓回去! 然而,作为一个备受宠爱,很少下地做农活的女生,周萍的步伐根本比不上几个大男人,即便她拼了 命的在奔跑,但还是很快就被周父等人给抓到了。 周父冲上来一句话没说就直接赏了周萍一个大嘴巴子,“你还觉得你不够丢人是不是?肚子里揣了个孽障,你怎么还有脸去找人家时喻的?” “我怎么生了个你这么不要脸的女儿?”周父气的牙齿都在打颤,那双常年做活的粗糙大手一下又一下的拍打在周萍的身体上。 周萍难以置信地看着周父,她长这么大,除了前世跟在卢浩身边的时候挨过打,还从来没有被父亲这般对待过。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却被两个哥哥死死的给按在地上,只能任由周父不断的发泄。 巴掌声重重的落在众人的耳朵里,周父下手没有半分的犹豫,“我不如打死你算了,免得你成天的在外面丢人现眼!” 周萍都以为自己快要死掉了,她浑身上下哪哪都疼,比被卢浩派人打的时候还要疼的厉害。 泪水不由自主地糊了满脸,周萍哀嚎着求饶,“爸,我错了,我再也不跑了,你别打我了……” 打了一会儿,周父见时喻始终一言不发,手下的动作开始变得越发的轻缓了起来。 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又怎么可能真的把人给打死,不过做给时喻看的而已。 “阿喻啊,”周父搓了搓打的有些通红的手心,小心翼翼地向着时喻投去了目光,“你看,萍儿这……” 此时的时喻已经从井里挑了满满两大桶的水,他把扁担抗在自己的肩上,径直打断了周父的话,“周萍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周伯伯您怎么做都是您的家务事,不用和我说。” 语罢,时喻没有向周萍投去丝毫的目光,挑着两大桶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柯奶奶见时喻挑着水回来,高兴的直咧嘴,甚至都露出了牙齿上方粉红色的牙花子,“好孩子,一大早的累坏了吧,快去休息一下,奶奶去做饭。” 柯新月见此迅速的抱了一个小马扎出来,她身体比较瘦弱,力气也小,抱着小马扎走路一摇一晃。 但她还是把马扎放在了时喻的身边。 小姑娘仰着头,大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爸爸辛苦了,快坐下休息一会儿。”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崽子。 时喻忍不住抬手rua了一把她的小脸,随即就搂着小姑娘的胳膊把她抱在了怀里,然后变戏法一般的从口袋里拿出几根小皮筋,开始为小姑娘打理着毛糙的头发。 柯新月不太知道爸爸在做什么事情,但她很是乖巧的没有乱动,直到时喻停下来,才眨着一双大眼睛询问,“爸爸,你刚才在我头上弄什么呀?” 时喻用手指弹了弹刚刚扎好的两个小揪揪,柔声道,“给你绑头发。” “真的吗?”圆溜溜的大眼睛闪烁着,里面是抑制不住的开心,她看到过村里的小朋友的妈妈给她们扎的小辫,她可羡慕啦。 但是现在,她再也不用羡慕任何人啦。 她的爸爸给她扎了小辫子! 柯新月兴高采烈地趴到水桶旁边去照,看着水面上倒映出来的倒影,她乐得哈哈直笑。 一溜烟冲进了厨房,炫耀般地对柯奶奶开口,“太奶奶,快看快看,爸爸给我扎的小辫!” “哎呦喂,”柯奶奶很是配合的惊讶出声,“我们月月可真漂亮。” 小姑娘被哄得心花怒放,嘴角的笑容就没有放下来过,一直等到时喻抱着她出门,依旧捧着小辫子傻乐。 等一路走出了村子,看到周围陌生的景象的时候,柯新月才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两只小手软乎乎的搂住了时喻的脖子,奶里奶气的开口,“爸爸,我们这是去哪里呀?” 时喻抬手将她掂了掂,扯过她的袖子盖住身上的伤口,“ 去给你买几身新衣服,顺便拿些药治下你身上的伤,小姑娘家家的,可不能留疤。” 顺带,也去会一会卢浩。 看周萍今天的反应,她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的。 恶人还得要恶人来磨才是。 第129章 重生后妈文里的继女 初春的时节, 正是农忙的时候,从村子到乡镇上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任何一个人,就连镇子上也很是清冷, 只有几个零星的小商贩,百无聊赖的坐在小摊子旁,小声吆喝着。 “糖葫芦,糖葫芦诶~”转过一条街角,一道苍老的声音飞过一连串的小商贩,落在了父女二人的耳朵里。 扎着一双羊角辫的小姑娘疑惑的晃了晃耳朵,扭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一个用稻子杆儿扎成的草垛,底下用一根木棍撑着, 草垛的周围整整齐齐的扎着一圈的糖葫芦。 红通通,晶亮亮, 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又人的光泽。 卖糖葫芦的老人衣着寒酸,佝偻着脊背,看起来年纪很大的样子, 但那一张充满着褶皱的老脸上却笑容浅浅, 看不出丝毫生活的压迫感,仿佛卖糖葫芦这一件事情,就是他毕生的追求一般。 老人抓着糖葫芦, 一边往前走一边吆喝, 柯新月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分外明亮, 几乎都快要盯到人家的糖葫芦上面去了。 时喻掂了掂将柯新月抱的更牢一些, 然后轻声询问, “想不想吃?” 姑娘眨了眨眼, 双手搂着石玉的脖子, 将头埋到了他的胸口, 然后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不想。” 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吃过糖葫芦,但是看到村子里的其他的小朋友吃过,他们说那是又酸又甜的感觉,吃在嘴里很幸福。 但是她现在已经很幸福啦。 她的爸爸回来了,会将她抱在怀里,会温柔的和她说话,还会赶走总是打她的周萍阿姨。 太奶奶说的对,她要懂得知足。 真的很想尝一口那个红彤彤的果子究竟是什么味道的,但是如果她扭过头不看的,应该也就不馋了吧…… 时喻无声的看着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乖的小崽子? 就在卖糖葫芦的老爷爷经过他们旁边的时候,时喻开口叫住了他,“多少钱一串?” 老爷爷立马喜笑颜开,“五毛钱一串,随便挑,随便选。” 时喻点头,从扎着糖葫芦的草垛上挑选了最大最红的那一串,付完钱后将其塞进了柯新月的手里,“爸爸想尝尝糖葫芦是什么味道的,但是这一串有点太多了,我吃不完,月月能不能帮爸爸分担一些?” 柯新月用力点点头,然后伸出小手把糖葫芦抱在了怀里,小声说道,“谢谢爸爸。” “真乖,”时喻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慢点吃,别被签子扎到了。” 小姑娘笑着点头应下,然后趁时喻继续往前走没有注意之际,突然凑过来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 小女孩的嘴唇软软的,因为刚吃了糖葫芦的缘故还带着点儿些许的凉,惊的时喻身体都颤了一下。 时喻也算是养过了不少的崽子了,可眼前这个年纪最小的小姑娘,却比之前任何一个都惹人心疼。 这么乖的小崽子,最后却落得那么个下场,周萍还真是不做人。 时喻侧身看向柯新月,温和的笑了笑。 小姑娘似乎有些害羞,抿了抿嘴唇后小心翼翼的开,“太奶奶说她喜欢我所以才亲我,现在我喜欢爸爸,所以……” 看着小姑娘谨小慎微的样子,时喻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点心酸。 摸了摸柯新月的小脑袋,时喻开口,“没关系呀,在爸爸面前,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小姑娘还是太胆小了些,以后还是教她一些防身术比较好。 时喻心想着,很快就找到了一家药铺。 在这种偏远的镇子里,医生的医疗手段也并没有很高明,时喻本身也是学过医的,而且不仅仅是一知半解。 所以他并没有将 柯新月的情况告诉医生,只是从他那里拿了些药材。 出了药铺的门,柯新月满脸崇拜地看向了时喻,“爸爸好厉害,比那个药店里的医生还厉害。” 时喻笑了笑,突然从脑海当中蹦出一个想法来,“那爸爸以后就当一个医生治病救人好不好?” “好耶!”小姑娘拍着手迅速的答应了下来,但又只过了一瞬间,她又有些垂头丧气。 在时喻的再三追问之下,小姑娘才终于吐露了心声,“爸爸如果当了医生,会不会又要跟以前一样离开家了呀?” 小姑娘戳着手指头,满脸的纠结。 她希望爸爸可以做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那样就可以救下好多好多的人,可同时,她又舍不得爸爸离开她,她不想再被人说成没有人要的孩子。 该怎么办…… “傻月月,”时喻抬手将她搅在一起的手指头掰开,“谁说做了医生就一定要离开家了?月月放心,爸爸会一直陪着月月和太奶奶的。” “真的吗?”小姑娘的眼睛瞬间睁大了许多,晶亮亮的眸子当中闪着细碎的光,“那我们拉勾。” “爸爸还能骗你不成?”时喻觉得好笑,但他还是伸出了右手。 一大一小两个小拇指勾在一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你怎么来了?”原本正在十分细致的给顾客讲解衣服上的花纹和纹理的卢浩,在看到时喻的一瞬间,太阳穴就狠狠的颤了颤。 时喻挑了挑眉,转身走到童装那片区域,“给我家月月买几件衣服,怎么,这生意你不想做吗?” 卢浩至今还记得在大河边时喻看他的那一眼,没有丝毫表情的眼神,就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他是真的害怕,即便时喻到目前为止都还什么都没有做过,但他心中就是会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 在对方漫不经心的神情之下,卢浩绷紧了身体,“买……买衣服当然是可以。” “那别的事情就不能做了?”时喻拿过几件漂亮的小裙子在柯新月身上比划,半开玩笑的对卢浩说道。 卢浩他说的一颗心七上八下,深呼了一口气,才试探着询问,“那你……说什么事情?” 时喻没有回答,只是掀起眼帘,向四周扫了一下还在挑衣服的客人们,然后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卢浩。 卢浩心中了然,让一旁的助手继续帮忙介绍,自己则是把时喻请进了屋子里面。 “柯大哥,”卢浩倒了一杯茶水,态度很是拘谨,“你说你来这也不提前说一声。” “提前说一声你好跑路吗?”时喻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卢浩心里咯登一声,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他的态度越发的谦卑,“咱明人不说暗话,哥,我知道你知道了我和萍儿之间的那些事,但我真不是故意要给你戴绿帽子的,我也是在和萍儿好上之后才知道她已经许了人。” “所以……”时喻身体往后靠了靠,慵懒的坐在沙发上,“我还应该感谢你咯,让我认清了她的为人?” “没有没有,”卢浩哪能承认这个,赶忙否认道,“这事是我做的不对,我保证,我以后绝对不和萍儿来往了,哥,你看这事儿……” “周萍都怀了你的孩子,你说不要就不要了?”时喻忽然坐直了身体,光直勾勾的看着卢浩,“你得负责啊。” “要不然,一个流氓罪你可跑不了。” 时喻勾着唇角,语调轻轻,“按照法律规定,像你这种非法强迫妇女的,至少要处七年的有期徒刑。” 卢浩哪知道这个呀,都快被吓傻了,他颤抖着声音连连开口,“哥,那你说我该咋办?只要不让我坐牢,让我干什么我都答应?” “全都答应?”时喻 挑眉。 卢浩愣了一下,有些不太理解,“这当然不包括违法犯罪的事情。” “那倒不至于,”时喻摇了摇头,“只需要你办一件事情就行。” 在卢浩诧异的目光当中,时喻慢悠悠开口,“你和周萍互相喜欢,两情相悦,她又怀了你的孩子,你们俩怎么能有分开的道理?” “你们应该结婚,去打结婚证,一辈子都要在一起才是。” 第130章 重文生后妈文里的继女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渐渐远离, 卢浩不由自主地小声嘀咕了起来,“这姓柯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般有血腥气的男人, 遇到自己的未婚妻跟别人偷情还怀了孩子, 哪一个都是会在愤怒冲昏了头脑的情况下要跟对方干上一架的。 可偏这个柯时喻这么奇怪,不仅不和他干架,反而是要怂恿着他和周萍在一起。 “当然是怕了你了啊, 浩哥,”旁边跟着他卖衣服赚了不少钱的小弟嘻嘻哈哈, “说不定是眼馋咱挣了大钱,想要把周姐姐拿来当一个敲门砖呢。” 反正这些日子前来旁敲侧击的询问卢浩想要跟着他一块赚钱的人也是不少,多他一个柯时喻也不奇怪。 卢浩一脚踹了过去,“别乱说。” 小弟十分夸张的诶呦了一声,煞有其事的开口说道,“就他那个窝囊的样子, 也别怪嫂子看不上他, 还是浩哥你厉害,不仅能挣钱, 还比那柯时喻更像个男人。” 这小弟从卢浩还是个混混的时候就跟着他,后来卢浩开始去南方做倒爷的生意, 小弟也一直跟在他身边, 对于卢浩和周萍的事情是一清二楚。 在他看来, 时喻没有任何其他所做,只一个退亲的行为,就是窝囊。 只有卢浩这样厉害的人, 才能够配得上村子里最漂亮的姑娘。 “行了, 这话自己说说就成, 你可那你别在外面去说了, ”卢浩被小弟夸的有些飘飘然,但他也并不完全是个蠢的,知道时喻肯定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个样子。 有时候越是隐忍的人,才越会在关键的时候冲出来给你致命一刀。 不过时喻既然自己看不上周萍,愿意把她让给他,他也是不会客气的。 他从小父母双亡,就是个混不吝的,村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害怕他,一见到他就绕着道走。 只有周萍不。 她不仅不躲着他,看到自己的时候还冲着他笑,笑的两个眼睛像个月牙弯起来,很是好看。 别人嘲笑他做生意上不得台面,可周萍却说赚钱没有高低贵贱,都是挣得辛苦钱,都应该值得被尊重。 读了书的女娃娃想的和别人就是不一样,周萍如此的特别,又能让卢浩怎么能够不喜欢呢。 想的那个白白嫩嫩,格外漂亮的女孩子,卢浩嘴巴一翘。 他睨了旁边的小弟一眼,“店里的衣服你就看着卖,我回村子一趟。” 小弟很是了解卢浩的内心,努力的捂着嘴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知道知道,浩哥肯定是要去找嫂子的,你快去吧,店里我会看好的。” —— “你给我跪下!” 周父这回是真的气狠了,刚把周萍抓回家,就直接抬脚踹向了她的膝盖,使得她双腿重重地砸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巨大的一道声响。 周萍疼的瞬间眼泪就落下来了。 周母听到声音,赶紧冲出来把周萍搂在了怀里,“你这干什么呀?有话不能好好说,怎么还打孩子呢?” 周父满是沟壑的一张老脸几乎快要拧成了麻花,“打她?我还要打死她呢!” 说着这话,周父就开始动手解起了裤子上的裤腰带,大有直接要拿裤腰带当皮鞭好好抽周萍一顿的架势。 周母赶忙制止了他,但周父却依旧不依不饶,在周母抢过他手里的裤腰带后,直接又转身抄起了放在门口的笤帚,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般重重地打在了周萍的背上,直打的她一个踉跄,差点直不起腰。 “一大早的,你究竟要干什么啊?!”周母瞬间也怒了,她猛的冲过去一把推开了周父,歇斯底里的喊出声来,“她是我们的女儿,不是什么阿猫阿猫能让你这么打,就为了你的那个狗 屁面子,为了你的那个什么狗屁战友情!” 周母指尖颤抖,声声质问,“你是真的想要逼死我们母女是不是?” “人家救了我的命!”周父吼出一声,随后整个脊背都弯了下来,他颤颤巍巍地坐在一个木板凳上,沉默不语。 当初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是他贪功冒进,所以才使得炸药提前爆破了,如果不是柯父救了他,他早就被炸成了肉渣。 因为当时场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柯父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知道那个任务其实是他犯了错误才导致了后面一切的发生。 他不敢说出来啊。 说出来他这辈子都要完了。 所以他把己的女儿许配给柯时喻那个大头兵。 哪怕柯时喻从来都没有上过学,什么也不懂,根本配不上他念过高中的女儿。 可他能怎么办呢…… 他欠柯家的,又岂止仅仅是柯父的那一条命。 沉默了许久,周父呢喃着开口,“一条人命啊……” “那就把我的命赔给他!”周母心疼无比的抱着周萍,她千娇百宠长大的女儿,不是用来送给别人去当牛做马的,周母护着周萍,直面周父,“你要是觉得实在过意不去,我把我的这条命赔给他,行不行?” “够了!”周父呵斥一声,一边是柯父临死之前决绝的眼神,一边是周母歇斯底里的质问,只吵的他脑瓜子嗡嗡的疼,“本来人家时喻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把亲退了就行了。” “可是你问问你的好女儿,她究竟做了什么,”在周母不解的眼神当中,周父沉沉的吐出了一口浊气,“你的好女儿,不知道怀了谁的孽障,一大早跑的人家时喻门口大言不惭的还说要是嫁给他,时喻拒绝了她还不罢休,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吗?” 一说到这个,周父就觉得无比的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他捂着脸,声音都弱了下来,“是时喻被她缠的没有办法,亲自到咱们家来,让我把她带走的。” 周父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凶狠地看着周母,“话我就说到这,把她关起来饿上三天,我就不信她不愿意说出那个奸夫是谁!你要还赶像昨天晚上一样把她偷偷的放出来……”周父声音沉了沉,“你就给我滚回娘家去吧,我们离婚。” 周母一下子被吓到了,她仔细得盯着周父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始终都没有从当中看到任何一丝开玩笑的神情来。 这个时期虽然也已经流行了一段时间的婚嫁自由的言论,但在这种比较偏僻的小村子里,观念还是非常传统的。 倘若周父真的和周母离了婚,周父暂且不说,周母肯定是会被唾沫星子给淹死的。 一颗心砰砰直跳,周母彻底服了软,“我知道了。” “妈?”周萍也在这一瞬间慌了神,她知道她爸那个狠心的样子,如果她妈也不再管她的话,她岂不是真的要被一直关着了? 她还要追求回时喻,和他幸福快乐的生活一辈子呢。 不行,不能这样。 周萍知道只有周母最会对她心软,赶忙搂着她的胳膊开始撒娇,“妈,你帮我再和爸好好说说行不行?我不想被关起来。” 周母看了她一眼,但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把抓着自己胳膊的周萍的手给拂开了。 因为家里宠着周萍这个女儿,她的两个哥哥和嫂子早就对她心生不满,如今周萍一朝势弱,他们不火上浇油就不错了,根本就不会替她求情。 因此,在周母沉默下来以后,周萍还是被关进了柴房。 夜幕降临,初春时节的晚上透露着无尽的寒意。 柴房修缮的不比住人的屋子,四处都漏着风。 周萍又饿又冷,双手抱着 自己的身体坐在柴草垛上瑟瑟发抖。 就在此时,柴房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布谷鸟的声音。 周萍心中大惊,大晚上的不可能会有布谷鸟飞到这里,那么就只能是一个可能——卢浩来了。 前世她和卢浩偷情的时候,因为害怕别人发现,就约定只要卢浩学布谷鸟的叫声,她就偷偷地溜出门去和他幽会。 可现在…… 周萍起身走到采访的窗户边上,透过窗子边上的缝隙问外面,“是卢浩吗?你来干什么?我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你赶紧走。”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萍眼前就出现了一张她熟悉的面庞,卢浩似乎是害怕自己被发现说话的声音格外的小,“是不是饿坏了?” 卢浩用力地掰开窗户上的木片,塞给了周萍两个热乎乎的大肉包子,“还热乎着呢,快点吃。” 认真算一下的话,周萍似乎是从昨天晚上周母给了她两个白面馒头以后就滴水未尽了,肚子里早早的就唱起了空城计,如今见到冒着热气的大包子,即便这个人是让她十分讨厌的卢浩,周萍还是接过包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看到周萍接受了,卢浩眼睛眯成了月牙,“萍儿,你爸这么关着你也不是个事,要不我带你走吧。” 如今的卢浩,还不是周萍记忆里那个富贵无比的卢总,他身上还带点年轻人的小冲动。 看着这双晶亮亮的眼睛,周萍有些意动。 和卢浩在一起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了,但是趁着卢浩还是一个愣头小子,和他合伙赚点钱也是可以的。 周萍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一个想法瞬间涌上了心头,她可以先依靠卢浩逃出去,等赚了钱,再回来找时喻。 那个时候她肯定是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了,到时候只要把孩子扔给卢浩,她就依旧还是那个十分受欢迎的姑娘。 她就不信了,拥有着前世记忆的她,还搞不定时喻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大头兵。 于是,周萍很快就软下了神情,她故作娇羞的笑了笑,露出一抹小女儿家的心性来,“我……我也想和你走,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看到周萍同意,卢浩感觉自己浑身就突然有了用不完的力气,他三两下就把窗户上的木板全部都给拆了下来,然后双手举到胸前,“跳下来,我会接着你,绝对不会让你摔倒的。” 周萍应了一声,瞬间就爬上了窗户,然后稳稳地落在了卢浩的怀里。 感受着久违的温暖,周萍中涌上了无尽的酸涩感来,如果前世的卢浩没有变成后来的那个样子,始终像现在一样的对待她,她又何至于苦苦的想办法扒到时喻身上去呢。 抬手抹了一把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周萍就着卢浩的胳膊站稳了身体,“我们走吧。” 拆木板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可偏偏就被起夜的周父给撞了个正着,他急忙冲出厕所来查看,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带着周萍要跑。 心头一个咯噔,周父瞬间就猜测出来这个人就是周萍的那个奸夫,他迅速叫醒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快!追上去,那个奸夫把萍儿带走了。” 这要是让周萍真的跑了,他们家绝对会被村子里的人戳脊梁骨的,家里的孩子也不可能再说个什么好的亲事。 所以,周萍的两个哥哥想也不想就爬起来床,跟着周父一起追出去了。 “走这边。”卢浩小时候成天到晚的跟着一群小弟们在村子里到处乱跑,对村子的路线比起周父这个生活了多年的人还要熟悉,拉着周萍左拐右拐,竟然还真的把周父给甩到了后面。 莹莹的月光下,在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以后,从一颗树后走出了一名神色淡然的青年。 他站在原地只等了一小会儿,周父就带着 周萍的两个哥哥气喘吁吁的赶到了这里。 看到时喻的一瞬间,周父的眼神有些怪异,但他又很快地稳下了情绪,“阿喻啊,有没有看到萍儿?” “那边。”骨节修长的手指轻轻指出,指向了一个和周萍离开完全相反的方向。 第131章 周家的姑娘周萍和卢浩那个二流子私奔了! 天刚蒙蒙亮,地里春耕的人都还没来齐,周萍跟人跑了的消息就几乎传遍了整个村子。 周父带着两个儿子找了一夜,冒着霜露刚返回村子,都还没来得及回家喝上一口热水,就被一大群看热闹的村民给堵住了去路。 王婶子双手叉腰,眨巴着眼睛,脸上充满着看好戏的神情,“周老哥,我听说……你家萍儿和卢浩那个二流子跑了,你们这找了一夜都没找到啊?” 八十年代初偏远的小村庄,远离喧嚣的城市,面朝黄土背朝天,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生活很是无趣,唯一能够让他们的生活增添几分乐意的,也就是聊聊同村人们的八卦。 前几天周萍被时喻从水里救上来的时候,时喻就说她怀了卢浩的孩子,虽然周父那时严厉的否认了,但是很多村民心中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是真的。 但是周萍被救回家以后就被周父关到了屋子里,也没有怎么继续出来在村子里晃荡,引的想要看八卦的人一个个抓心挠肝的,却也是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在心中脑补。 可如今这周家父子三人披星戴月的回来,顶着满头的露水和浑身的疲惫,再加上那明显一夜未睡的通红的眼眸和眼睑下的大黑眼圈,让村民们原本熄灭了的八卦火焰又再次熊熊燃烧了起来。 很显然,他们现在听到的传言是真的! 他们来到这里本就是为了听取八卦,如今随着王婶子话音的落下,一个个都恨不得将那眼珠子从眼眶里瞪出来,宛若雷达一般的视线一瞬不顺的落在周家父子三人的身上,甚至是有些迫不得在他们身上叮出几个洞来。 “我就说女娃娃还是不要读太多书嘛,读书读傻了,都不分好赖了。” “亏我之前还想着给我儿子说亲呢,结果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不知羞耻的。” “能跟着卢浩跑了,能是什么好丫头……” 几乎翻遍了村东头的小山坡,累的两条腿都在不断地打着摆子,尚且来不及稍微休息那么一刹那,周父就被村民们的议论声给惊得眼前一黑。 若不是身旁的大儿子眼疾手快拉住了他,恐怕他都要直接栽倒进泥巴坑里去了。 乡里乡亲之间的,名声最是重要,他的大儿子已经娶了媳妇,但小儿子还没成家,如果周萍的事情成了所有人的谈资,不仅他们周家人会被戳脊梁骨,恐怕他的小儿子这辈子都娶不到什么好媳妇了。 用力地稳住了身体,周父眼皮跳了跳,生拉硬拽了下嘴角,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来,“各位乡亲们说笑了,我家萍儿在家好好的,怎么可能会跟那么一个二流子跑了呢?” “是这样吗?”王婶子抬起眼皮,说出来的话十分尖锐,“我这都好几天没看到萍丫头了,老关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周大哥就让她出来活动活动呗。” 周父略显浑浊的眼里浮现出一抹怨恨,如果真的能够让周萍那个死丫头出现,他恨不得直接打断她的那双腿! 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如此不要脸,被关起来了还要偷摸的跟人跑,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本就佝偻的脊背又弯了几分,周父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说话的嗓音都带上了些许的沙哑。 “那丫头被我关起来了,不听话是该好好收拾收拾才行的,恐怕最近一段时间没法出来见人了,”周父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解释,“等过两天,我让萍儿亲自上门拜访一下王妹子。” 王婶子不屑的笑了笑,随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究竟是没办法出来见人……还是根本见不到人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几个大婆子小媳妇的都捂着嘴巴偷笑了起来,幸灾乐祸的神情根本就抑制不住。 甚至还凑在一起小声的议论了起来,然而,他们自以为是在偷偷的议论,但那声音却还是一差不差的全部都落在了周父的耳朵里。 周父气的手都在抖,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撕烂了这些人的嘴。 可还不等他有其他的动作,就又有几个扛着锄头拿着镰刀的村民路过了这里,并且随着他们距离的靠近,一个个都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走动的步伐,就连那耳朵也都悄悄的竖了起来,大有一副也要留在这里听八卦的姿态。 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他们周家可能要变成全村人的笑话,周父脑海当中思绪飞速旋转,随后一个踉跄,用手抓着周老大的胳膊,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 周老大反应迅速,连忙撑住了周父的身体,随即满脸悲戚,“爸,你怎么样?爸,你可千万不要吓我呀……” 周父睫毛微微颤了颤,但却始终都没有睁开眼,周老大怒目圆视着周围的人,“我爸都已经说了我妹妹在家,你们为什么都还要这么咄咄逼人?我爸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全部都是杀人凶手!” 村子里的人哪曾见过这种场面,三两下就被周老大给唬了去,都开始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的有些过分。 看八卦的心思少了很多,甚至有人都想要直接离开。 时喻远远的望着这一副闹剧,略微上挑的眉眼中露出一抹极淡的眸光。 周父如今这副模样,可和原剧情中靠着卢浩发家致富的周家老爷子全然不同啊。 那个字字珠矶,满眼蔑视,高高在上,将柯新月的自尊贬低到了尘埃里的周老爷子,怎么能因为这么点打击就受不了了呢? 装晕,在时喻这里,可是万万行不通的。 “喻小子?你怎么来了?”王婶子害怕周家把周父晕倒的事情怪在她的身上,第一个转身就跑,却不曾想每走几步,竟是迎面撞上了步履款款的时喻。 时喻上前搀扶住肩膀都垮了的王婶子,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询问,“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王婶子大概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缘由,垂丧着气,“我也没想把他怎么样……” 唇瓣轻轻勾起,时喻快速来到了周家父子的面前,故作深沉的开口,“这人突然晕倒啊,可不能随意的移动,万一真的伤了脑子,以后可是要变成一个傻子的。” 因着时喻在河边给周萍扎针时露的那一手,村民们都相信他学了一身的好医术,如今听他这么说,一个二个的都开始劝周老大和周老二把周父给放下来,让时喻好好的瞧上一瞧。 周老大知道周父是装晕的,只想着迅速把人给带回家去,可周老二不知道啊,担心自家老父亲出什么事情,想也没想的就让时喻给其看诊。 时喻假意地观察了一番,然后就近找了一个能让人感受到无比疼痛的穴位重重的按了下去。 于是闭着眼睛装昏迷的周父嗷了一嗓子,直接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疼的那双昏花的老眼都泛起了微微的红。 周围的村民连连恭贺,“喻小子可真是学了一手好医术,有你在呀,以后我们有个什么小病小痛的,都不用跑那么远了。” 时喻笑着摆了摆手,“言重了,言重了,我也就只是学了点皮毛而已。” “这孩子,就是谦虚,”因为周父醒了,不用再担心担责任,王婶子又支愣了起来,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周家父子,然后阴阳怪气的开口,“但就是有些人啊,不长眼,这么好的孩子看不上,偏要去跟了那些二流子,也不知道家里是怎么教的,啧啧啧……” 周父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铁青,头一次觉得王婶子的这张嘴是那么的令人厌恶,实在是不想再继续听到这些话语,周父身体摇晃了一下,摸着脑袋又要装晕。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周父下意识抬头,就和一双冰冷无比的眼眸对在了一起。 时喻眯着眼睛笑呵呵的开口,“周伯伯还是当心点好,这晕的次数多了,人可是真的会变傻的。” 周父愣住了,怔怔的看着眼前面带微笑的时喻,一股莫名的恐慌,从心底慢慢的爬了起来。 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他真的继续装晕来逃避这些流言蜚语,他可能真的会被时喻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弄成傻子。 身体剧烈的打了一个哆嗦,周父强挤出一个笑容,“喻小子说笑了,你周伯伯我的身体好的很,哪那么容易就晕过去。” 似乎唯恐时喻不相信,说完这话后,周父还用拳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挺着胸膛高声道,“身体倍棒!” 时喻轻轻一笑,让开了路,“周伯伯说的是,这人啊,只有身体好好的,才能去享受其他的东西,您说是不是?” 周父打着哈哈敷衍过去,找了个借口说要回家休息,其他村民也将八卦打听的差不多了,便也没有继续为难他们父子三人,陆陆续续的开始往自家地里走去。 只不过,那一边走路一边探讨的笑声,终究还是如数落进了周家人的耳朵里。 周父的身形踉跄了一下,脸上一片铁青,他们周家啊……自此以后,恐怕真的要成为全村人的笑话了。 时喻面无表情的盯着父子三人走远,随后默默的转过了身。 这才哪到哪啊。 上辈子原主淹死在了河水里,柯老太太和柯新月刚刚失去了唯一的孙子和爸爸,就又被周家故意散播出来的流言蜚语给淹没了去。 如今,该是如数奉还才对。 周萍确确实实和卢浩跑了,周家根本拿不出一个周萍来给村里的人看,因此这流言不仅没有止住,反而是愈传愈烈。 甚至到了周家人到了镇上都会被人指指点点的程度。 周父这下再也不用装,真的被气的晕了过去。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时喻正在将记忆中的医书默写下来,时喻本是不想再掺和到周家的事情里去的,毕竟周父身体是好是坏,又与他何干呢? “管他去死。”时喻甩了甩略微有些发酸的手腕,转了个方向继续开始默写。 眼见自家孙子置若罔闻,柯老太太轻轻皱起了眉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人家村长的儿子亲自来请你,就算你看在村长的面子上,你也得去一趟啊。” 自家孙子退伍了,这没有了部队里的津贴,也没有其他的活可以干,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收入来源了。 她一个老太婆倒是无所谓,可月月还小,不能让月月跟她一起继续吃糠咽菜啊。 孙子有这手医术,若是能够当个村医队医什么的,好歹也能混口饭吃,可不能在村长面前失了礼数。 柯老太太还想再劝,时喻却率先停下了手里的笔,他微抬着头,“你刚才说来的是谁?” 柯老太太有些无奈,但还是又重复了一遍,“村长家的小儿子,建业。” “行,那我就走一趟。”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时喻便跟着李建业来到了周家。 周父其实也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最近流言蜚语太多,一时气血攻心,一副药灌下去,周父很快就醒了过来。 前两次村里的人倒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毕竟扎针点穴什么的,看着还挺邪乎的,但今天时喻诊脉时一丝不苟的神情和那提笔写药方时行云流水的动作,却是真正的让村民们认识到了他的厉害之处。 一时之间,村民们连乐子也顾不得看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伸出胳膊想要让时喻替他们诊个脉。 时喻也是好说话,一个挨一个的替村民们检查了身体,顺便还开了药方,只不过在他这里也没有太多的药材,就让村民们拿着药方去镇上抓药。 众人千恩万谢地离开,时喻将目光落在了村长的身上,“我观村长您面色偏黄,唇爪泛白,这是血虚的表现,是否经常出现失眠多梦,大便干燥的情况?” 村长被说的一愣一愣的,虽然有些不太好意思,可一想到自己一上厕所就是一个小时,还怎么都排不出来,甚至还会便血时难受的感觉,那点羞涩也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是有这么个情况。” 时喻点了点头,然后提笔又写下一个药方,“按照这个方子先抓三副药,吃完后再换一个方子,不出七天,保证您药到病除。” 村长拿着这张字迹清秀的药方,有些不太敢点头,毕竟他这已经是十多年的老毛病了,中医,西医都看过不少,可始终是治标不治本,搞得他都几乎快要放弃治疗了。 但对上时喻深邃的眸光,村长也不知怎地,竟然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那我试试。” 时喻收拾好了纸笔,回以村长以微笑。 在柯老太太说出前来请他去给周父看病的人是村长的小儿子的时候,时喻心中就已经有了一个想法。 八十年代初,大部分人都因为曾经那动荡的十年,从而导致了大大小小的病痛,尤其是像村长这样年纪比较大的,更是会疾病缠身。 只要自己的医术得到了村长的认可,那么……他就可以借此,拥有一个安身立命的方法。 果不其然,三天时间一到,村长便迫不及待地上了门。 只能说果然不愧是做村长的人,他来的时候不仅给时喻带了几本医书,甚至还给柯新月买了奶糖。 “小小心意,喻小子你就收下吧,”村长不容置喙地将东西放在桌子上,然后哥俩好一般的拉过了时喻的胳膊,“你小子这手医术还真是厉害,我这老毛病这么多年了,真就被这三副药给治好了。” 村长笑眯眯地拉着时喻说话,笑得脸上的褶子都皱成了一朵迎风飘扬的老雏菊,“你看你,有没有其他的打算啊?” 时喻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什么打算?” 村长叹了口气,心想这孩子就是实诚,掌握着一手这么厉害的医术,却不知道怎么发挥其最大的作用,还是得他这个村长亲自出面才成。 “是这样啊……”村长端起桌上的茶水囫囵地喝了一大口,这才娓娓道来,“咱们镇上打算建一个卫生院,要从各个乡村里选拔医术好的医生,你看你有没有这个意向啊?有的话,我就帮你把名给报上去。” 似乎是担心时喻不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村长的话并没有就此打住,“你先别忙着拒绝,你想想啊,你退伍回来也没有工作,家里一老一少都得靠你养活,而且月月也四岁了,再过一两年也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替他们考虑考虑不是?” 时喻皱了皱眉,“可是……我这医术只是跟着军队里的一个老军医学的,我有点担心……”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村长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时喻一眼,“你连我这老毛病都能治好,还怕治不好其他人吗?” 眼看着时喻还在犹豫,村长直接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你这个臭小子,当真是要气死我不成?” 他指着院子里捧着大白兔奶糖吃的满脸幸福的柯新月,咬牙道,“你好好看看月月,这么乖的孩子,就想让她连个奶糖都吃不起吗?” 时喻似乎是被说动了,他轻轻点了点头,“我听村长的,村长肯定不会害我。” 村长黑着的脸终于恢复了原本的颜色,他抬手拍了拍时喻的肩膀,“这还差不多,你年纪还小,很多事都不懂,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你还治好了我的病,我怎么可能会去害你呢?” 抬手将村长喝空了的茶杯添满,时喻神情恭顺,“那小子我就以茶代酒,敬村长一杯。” “好,好,好,”村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我就说我没看错你。”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又被时喻好一番恭维,村长离开的时候,脚下的步伐都是飘的。 这时柯老太太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语重心长的开口,“阿喻啊,村长这可是帮了咱家大忙了,你以后可得好好干活,知道不?” 看着柯老太太苦涩中透露着笑意的脸,时喻终究只是笑着点头。 对于他去了镇子里的卫生院,村长也能获得许多好处的事情,就还是不要告诉柯老太太了吧。 柯新月见村长离开,立马就从院子里冲了进来,像个炮仗一样冲进时喻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腿,“爸爸……” 小姑娘一副欲哭不哭的样子,看起来无比的可怜。 时喻掂着她的胳膊将她抱在怀里,抬手刮了刮小姑娘的小鼻子,“这是怎么了?谁惹我家月月不开心了?告诉爸爸,爸爸替你去揍他。” 小姑娘红着眼眶摇了摇头,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时喻,“爸爸又要离开月月了吗?” 时喻愣了一瞬,但随即又笑了起来,“听到村长伯伯的话了?” 小姑娘点点头,有些难过,“月月知道爸爸要去镇上赚钱,月月没有不想让爸爸走,但是爸爸……”她扬起脑袋,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泪水终究是落了下来,“在离开之前,爸爸能不能多陪陪月月呀?” “傻姑娘,”时喻抬手将小姑娘搂得更紧了一些,然后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谁跟你说爸爸要离开你了?” “爸爸是要去镇子上上班,要赚钱养活太奶奶和月月,但是啊……”时喻故意拖长了尾音,在小姑娘急不可耐的目光下缓缓开口,“爸爸要带着月月和太奶奶一起。” “真的吗?”小姑娘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刚才还红着个眼眶要哭不哭,此刻立马就又喜笑颜开了起来,短短的胳膊紧紧的搂住了时喻的脖子,高兴的在他侧脸上猛亲了一大口。 “爸爸什么时候骗过月月?”时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去了镇子上,月月就去幼儿园上学怎么样?” 小姑娘瞬间瞪大了眼睛,黑葡萄一样的瞳仁中闪烁着细碎的光芒,“是像小轩哥哥他们一样背着书包去上学吗?” 小轩哥哥告诉她上学可有意思啦,不仅可以不用帮着家里干活,还可以在学校里和老师和其他的小朋友一起做游戏,她早就羡慕可以去上学的那些小朋友了。 时喻思索了一下,从记忆里翻出了小轩的身份,然后点了点头,“当然。” “耶!万岁!”小姑娘高兴得合不拢嘴,从时喻的怀里下来以后又冲到了柯老太太的面前,举着小拳头,“太奶奶,太奶奶,我可以去上学啦!” “好……好……”柯老太太趁二人不注意,悄悄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守在这个村子里,可她的大孙子出息呀,不仅学了一手好医术,还能让月月念上书,还要把她接到镇子里去。 她那老头子泉下有知,如今应该也可以放心了吧…… 原主这么多年存了不少钱,再加上退伍的时候部队里补发的津贴,即便之前一年给了周萍许多,但在这个房价普遍很低的年代,在镇子上买一套房子还是足够的。 因为此时入学其实都已经有些晚了,时喻便买了一套能够拎包入住的现房,又将村子里的地低价租给了村民,在进入卫生院之前就带着柯老太太和柯新月入了城。 小姑娘很是乖巧听话,原本还有些沉默的性子也在进入幼儿园以后变得活泼大方了许多。 每天回家后叽叽喳喳地说着幼儿园里其他小朋友和老师的事情,几乎已经完全看不出原剧情里那个唯唯诺诺的样子。 时喻因此也很是开心,便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了卫生院这里。 然后,就在卫生院开张的这天,时喻因为太过于忙碌就将接柯新月回家的任务交给了柯老太太,却不曾想,就这么一次没有去接柯新月,小姑娘就出了事。 平日里,活泼的小姑娘变得异常的沉默,一双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很明显是才哭过。 时喻放下手里的包,蹲在小姑娘面前,“月月,告诉爸爸发生什么事了?” 小姑娘看了一眼时喻,随后又扭头看了一眼柯老太太,咬着嘴唇想了半天,最终却只吐露出两个无关紧要的字眼来,“没事。” 时喻不相信,小姑娘哭成这个样子,又怎么可能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奶奶,”时喻的声音有些微冷,“您来说。” 在柯老太太的印象里,自家的大孙子永远都是温柔的,从来没有出现过这般冰冷的眼神,看的她都有些心惊胆颤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情,”柯老太太想了想,仔细的斟酌着词句,“月月在幼儿园和另外一个小朋友闹了点矛盾而已,小孩子之间吵架嘛,很快就过去了。” “不能就这么过去。”时喻养过不少次的孩子,对于小孩子而言,童年时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有可能造成他们永久的心理阴影,尤其是那些在家长看来无关紧要的小事情。 时喻目光紧紧地盯着柯老太太,“如果这件事情是月月受了委屈,那么就该让那个小朋友来赔礼道歉,如果是月月做错了事情,我也绝对不会因为她是我的女儿而姑息。” “奶奶,”时喻叹了一声,“对于幼儿园的小朋友来说,吵架真的不是一件小事。” 柯老太太垂下了头,沙哑着声音将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是因为之前柯新月每天放学都是时喻去接的,今天突然变成了柯老太太,就有一个小朋友询问柯新月为什么她妈妈没有来接她。 柯新月并没有觉得自己没有妈妈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情,便当着所有小朋友的面给说了出来。 可没想到却因此而招来了其他人的嘲笑,尤其是其中一个带头的小男孩,从最开始的嘲笑柯新月没有妈妈,到最后变成了辱骂她的爸爸。 小姑娘最喜欢她的爸爸了,她爸爸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会抱着她给她讲故事,给她甜甜的糖吃,还会给她买新衣服穿,还送她去上学,她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辱骂她的爸爸,就连她自己都不行。 于是,两个小朋友打在了一起。 柯新月再怎么说是一个小姑娘,那也是干过农活的,手上的力气比那个小男孩大的多,很快男孩就败下了阵来,被打得嗷嗷的哭。 幼儿园的老师将两个小朋友的家长都叫到了办公室里,可没想到另外一个小朋友竟然是镇长的儿子。 虽然事情是那个男孩挑起的,可最后被强压着道歉的人却成了柯新月。 小姑娘万般委屈,自己不仅没有替爸爸讨回公道,还惹了其他的事情,这才导致她哭红了眼眶。 时喻严肃了脸,正色道,“这件事情根本不是月月的错,凭什么要让她道歉?” “我明天必须要去找那个老师一趟,如此不秉公处理的幼儿园,月月也没有必要继续念下去了。” “阿喻啊……”老太太浑浊的眼里浮现起悲哀,脸上的皱纹宛若是那干旱的黄土上的沟褐一般,她看着时喻,带着几份息事宁人的央求,“听奶的话,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人家有权有势力,咱们这种人,招惹不起。” “就当是被狗咬了两口,咱们犯不着咬回来,啊?”老太太紧紧的把柯新月搂在怀里,双手用力到颤抖,可她却根本提不出一丝一毫反抗的勇气。 字里行间的无奈听的时喻心里有些发闷,对于柯老太太而言,村里的村长就已经是顶了天的官,她又怎么敢去责怪人家镇长的儿子。 无权无势,普通人的悲哀便在于此。 哪怕尊严被践踏到尘埃里去,都始终无能为力。 第132章 看着满脸苦涩的柯老太太,时喻感觉自己的嗓子里仿佛是被噎进了一捧沙,难受的紧,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自然是有办法给柯新月讨回公道,可在柯老太太的眼中,他们这种普普通通的平民老百姓,是根本没有办法和当官的去斗的。 不想再让柯老太太担心,时喻缓和了些语气,“奶奶,你放心,这件事情我能处理好的,我不会让月月受委屈,但也绝对不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柯老太太盯着时喻看了好半晌,才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长大了,奶奶的阿喻有本事了,可以护着我们了。” 她自然是知道大孙子的意思,月月是她从小带大的孩子,她又怎么可能不心疼,可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镇长家的儿子,他们惹不起呀。 但孙子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她如果继续拒绝的话,也太没有骨气了些。 罢了…… 如果最后被镇长报复了,这一切的苦难就让她来受吧,她一个老婆子,早应该活够了。 而且月月还这么小,好不容易这段时间看着活泼开朗了一些,如果硬逼着她咽下这个委屈,恐怕会成为孩子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柯老太太的肩膀垮了下来,她将怀里的柯新月交给时喻,沉声道,“你看着月月,我去煮饭去。” 柯新月虽然年纪小,但大部分的事情还是听懂了的,小姑娘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神情很是忐忑,“爸爸,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虽然那个小男孩骂了她的爸爸,可是她好像也不应该和他打架。 而且镇长听起来似乎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她打了镇长的儿子,爸爸会不会被欺负啊…… 一想到这里,小姑娘忍不住落下了几颗金豆豆,小脸憋的通红,不断的抽着气,“爸爸……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对不起……” 小姑娘的声音软乎乎的,像是带着草莓味的果冻,其中还夹杂着无数的委屈。 时喻哪里舍得怪她呢,更何况小姑娘之所以会打架,也是为了维护自己,时喻急忙将小姑娘搂进了怀里,小心翼翼地揩去了她脸上的泪痕,随后忍不住在她柔软的脑袋上揉了一把,“我们月月没有做错,做错事的是那个小朋友才对,月月不应该自责。” “可是……”小姑娘鼓着腮帮子,说话越发的小声,“那个小朋友的爸爸是镇长……” “没有可是,”时喻用额头贴了贴小姑娘的脑门,“不管是什么人,都不可以随便欺负别人的。” 忐忑不安的心,仿佛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停靠的港湾,小姑娘攥紧了小拳头,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爸爸。” 端着水盆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柯奶奶伸长了脖子,打趣道,“我们小月月知道什么了呀?” 柯新月冲着柯奶奶开心一笑,露出八颗小白牙,“我知道做错事情不管是谁,都应该要勇于承认错误。” 柯奶奶一边竖起大拇指,一边点头,十分赞同道,“月月说的对!” 柯新月弯了弯大眼睛,开心的搂住时喻的脖子,“是爸爸告诉我的。” “呦~”柯奶奶很是配合的惊讶了一声,“那我们月月学东西也很快呢,和你爸爸一块去洗个手吧,马上可以吃饭了。” 这个时候的农村里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娱乐设施,像宁安村这种偏远的地方,连台收音机都没有,因此吃过晚饭以后,大部分的人都会选择去溜溜弯,唠会嗑。 不过,不同于其他村民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周萍和卢浩跑了的事情,柯家的院子里却很是安静。 乡间的夜晚总是静谧的,清风拂过树梢,几点星子闪烁,带着它独特的淳朴的芳香。 院子里放着三把可以摇晃的藤椅,一家三口,老老少少各自躺在上面,迎着清朗的风,赏着皎洁的月。 伴随着阵阵的蝉鸣,柯新月困顿的揉了揉眼睛,“爸爸……我有点想要睡觉了。” 时喻侧过身体,抬手晃起了柯新月身下的藤椅,柔声问道,“今天想听什么故事?” 小姑娘忽闪着大眼睛,可还不等她思索清楚,旁边的柯奶奶却是率先开了口,“卖火柴的小女孩。” 时喻回身望去,就见柯奶奶正拿过一个蒲扇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露在外面的双眸晶亮亮的,就连因常年辛苦劳作的苦涩都消失了几分。 似乎是因为觉得和小姑娘一样想要听故事有些难为情,柯奶奶在时喻回眸的一瞬间,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几不可闻,“我想听听你给月月讲的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 “可以吗?”时喻征求小姑娘的意见。 柯新月笑着点头,“当然啦。” 婆娑晃动的树影在月光下倾诉着一天的繁忙,远处传来几声偶尔的犬叫。 藤椅轻微摇荡,是青年润朗又柔和的声响,“天冷极了,下着雪,又快黑了,这是一年的最后一晚——大年夜……”① —— 刚刚拉开帷幕的晨曦中,柯新月紧紧抱着时喻的脖子,小脸贴着他,鼓足勇气小声开口,“爸爸,你今天这么早送我去幼儿园,是不是想要见一见那个镇长啊?” 她现在还好困哦,平常这个时候都还没有起床呢,今天就要出门了。 时喻将她放在自行车后座上坐好,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乖,你不要想那么多,爸爸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柯老太太沉沉叹出一口气,就连脸上的皱纹中都透露着几分的苦意,“阿喻,尽力而为,要是实在不行,我们就给月月换个幼儿园吧。” “好,”时喻点头答应,“不会有事的。” 晨光熹微中,柯奶奶看着自行车上的一大一小渐渐走远,不由得感到一阵心酸。 还是她这个老婆子没本事啊…… —— 幼儿园老师办公室—— “你瞧瞧!你瞧瞧!”一个穿着雍容华贵的女人牵着一名小男孩的手,正满脸怒容的看着幼儿园的几个老师,“我儿子还这么小,就在你们幼儿园被打破了脸,如果真的破了相了,长大了以后还怎么娶媳妇啊?” 穿着小西装的小男孩微垂着头,右边的脸颊上有一个明晃晃的被指甲抓过的印子,因为涂了药的缘故,一圈都是黄黄红红的,看起来颇有些严重。 “哪家的小朋友这么坏!”女人气的身体都有些轻微的颤抖,“要不是因为被我看到了,你们幼儿园是不是还想隐瞒过去啊?” 平常接送儿子上下学的都是保姆,孩子也不跟她说,要不是因为今天早上她觉得要降温了,要给儿子加件衣服,可能根本都发现不了儿子脸上的伤。 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养到这么大连一根手指头都不舍得碰过,竟然在幼儿园被别的小孩给打成了这样,这让她怎么能忍。 李校长头痛欲裂,唯恐这件事情处理不好以后她这个校长可能也就当到头了,撇了一眼坐在沙发上,老神在在一句话不说的赵镇长,李校长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赵夫人你先别生气,这么小的小朋友打架是常有的事情,我们不如把另外一个小朋友叫过来,先问问具体的原因怎么样?” “还能是什么原因?”赵夫人冷哼一声,“小小年纪不学好,光打人,我看就是单纯的坏!” “才不是呢!”刚来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这番污蔑,柯新月仗着有自家爸爸撑腰,皱了皱小眉毛以后,就立刻大声的反驳了起来。 李校长仿佛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立刻将时喻请进了办公室,“赵镇长,这位就是和赵星辉小朋友打架的柯新月小朋友,这位先生是柯新月小朋友的爸爸。” 赵镇长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的撇了时喻一眼,可就在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一切都好似被看穿。 那双深邃的眼眸当中透露出来的镇定自若,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头老百姓所拥有的。 像这种与生俱来的类似于威严的存在,他似乎只有在去京都开会的时候,远远的在那位身上感受过。 莫不是?…… 眼前这人不简单…… 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收起了原本的漫不经心,赵镇长终于开口,“柯先生是吧?你知不知道你的女儿抓破了我儿子的脸?” 时喻挑了挑眉,慢条斯理的坐下,“那么赵镇长,你可知这两个小朋友为什么会打架呢?” 时喻如此态度让赵镇长更加不敢小觑,他竟然下意识地按照时喻的引导询问出了口,“赵星辉,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打架?” 小男孩身体猛地一个颤抖,他爸爸每次这样连名带姓的喊他的时候,就总是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缩了缩身体,赵星辉急忙躲在了自家母亲的身后,低垂着脑袋不敢看赵镇长一眼,像是一只遇到了狼群的瑟瑟发抖的小绵羊一样。 赵夫人立马就怒了,她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怒视着赵镇长,“我让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你不好好收拾欺负了我们儿子的人,竟然在这里吓唬我儿子?” “我警告你,”赵夫人右手叉着腰,一席话说的咬牙切齿,“你要是敢让我儿子受委屈,我就跟你离婚!”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赵镇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么多人在这看着呢,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制造问题的。” 小小年纪的赵星辉,看看赵夫人,又看看赵镇长,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往哪里靠。 “我来说。”柯新月自己的小手从时喻的手心中挣脱出来,站在了赵镇长的面前。 小姑娘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大场面,攥在身旁的小拳头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但她还是咬着牙将事情说了出来,“赵星辉说我是没有妈妈要的讨债货,还说我爸爸是臭当兵的,长的丑还没有钱,所以才没有人愿意嫁给他。” 小姑娘猛地抬起头,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但她脸上的表情却很是凶狠,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豹子,“我爸爸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会抱着我,还会给我讲睡前故事,我不许赵星辉这样说我爸爸!” “可是我警告了他好多遍都没有用,”眼泪一滴一滴的涌出眼眶,花了小姑娘的眼睛,“他说我爸爸,我当然要揍他!” 似乎是觉得这样说还不够坚定自己的态度,小姑娘再次挥了挥拳头,呲着牙凶狠的看了赵星辉一眼,“你以后要是还说我爸爸,我还要揍你!” 回想到昨天自己被一个小女孩骑在身上揍的场面,赵星辉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努力缩在自己母亲的身后,非常小声的开口,“我以后不说了。” 柯新月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几个大人都被两个小朋友的表现给惊得呆愣在当场,赵镇长的脸更是像那戏剧里演的被抹上了油彩一样,一阵白一阵红的。 “赵星辉!”赵镇长呵斥出声,“给我道歉!” “小孩子家的事情,你个大人掺和什么?”赵夫人护着自家儿子,很是不悦的瞪了赵镇长一眼。 赵镇长没有理会她,只是盯着他身后的赵星辉再次开口,“我说了,道歉,这句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你要干什么呀?”赵夫人也有些生气,“儿子你不疼我来疼!” 说着这话,赵夫人拽着赵星辉的手就要把他带出办公室去。 赵镇长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赵星辉,我平常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而且你看看你自己,一个男孩子被一个小姑娘逮着揍,你丢不丢人啊你?” “到了这个时候都还要躲在你妈妈的身后,你还算是一个男子汉吗?” “我当然是男子汉!”对于四五岁的小朋友来说,说他不是男子汉比任何一件事情都要严重。 赵星辉用力挣开了赵夫人的手,昂首挺胸的走到了柯新月的面前,他咬着嘴唇,斜着眼睛,“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应该那么说你爸爸,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在柯新月有记忆的日子里,太奶奶教她最多的,就是忍耐。 周萍阿姨拿了爸爸的津贴,不给她和太奶奶吃饭,偷偷的在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打她,掐她,她都要忍着,因为她要懂事,要听话,她不能爸爸娶不上媳妇。 村子里的小朋友说她是没妈的孩子,欺负她,她要忍着,要不然他们就再也不会跟她玩了。 她和太奶奶辛苦浇水种的菜被人偷了,洗干净的衣服被人不小心弄到地上,她们不能生气,她们要忍着,因为她们家老的老小的小,惹不起别人。 …… 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多到柯新月完全数不过来了。 可无论她受到了怎样的欺负,怎样的委屈,结果都是不变的,就是要让她忍着。 可是现在,明晃晃的事实却告诉她,在自己受到委屈的时候,她可以有另外一个选择。 她可以任性,她可以把骂了她和爸爸的人给揍回去,她不再需要任何的忍耐。 哪怕是镇长的儿子,也要跟她说对不起,向她赔礼道歉。 一股异样的感觉从柯新月的心底浮起,像是月亮从隐匿的云层后出现,一点一点的光辉洒下,照亮了贫瘠的土地,驱散了所有的黑暗。 柯新月扭头看向了时喻的方向,无声的喊了两个字,“爸爸?” 时喻没有说话,只是冲她轻轻点了点头。 小姑娘勾起了唇角,露出一个几不可察的笑容,她从随身的小包包里掏出来一张手帕,将脸上的泪痕一点一点的全部都给擦拭了个干净。 然后面对赵星辉,万般郑重的说道,“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不错不错,”赵镇长晃晃悠悠地拍了两下手,“既然一个道了歉,一个也原谅了,那么以后你们就要成为好朋友,再也不能打架了,好不好?” “好。”两个小朋友异口同声的答道。 就在这个时候,时喻突然喊了柯新月的名字,“月月,爸爸告诉过你,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赵星辉小朋友骂你是他的不对,但是你打架就是正确的事情了吗?” 柯新月听懂了时喻的话,看着眼前这个比她高,却根本挨不过她一拳的小男孩,幽幽的说道,“对不起啊,我不该打你。” 赵星辉哪见到过柯新月态度这么好的样子。 小姑娘原本就长得很好看,经过时喻这么一段时间的投喂,脸颊上长了点肉,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不再显得突兀,配合着傲娇的小表情,几乎可以萌翻所有人。 如果这个小女孩一直这么温柔的话,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和她做朋友。 赵星辉进行了好一番心理建设,在柯新月耐心即将用尽的时候点了头,“我……我不怪你了。” 两个小朋友握手言和,事情便也就这么过去了。 幼儿园还继续要上课,因此双方的家长便在小朋友进班以后选择了离开。 “赵镇长。”时喻慢条斯理的走在后面,在赵镇长打开车门的时候喊住了他。 赵镇长在见到时喻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人不简单,此时听到他喊自己,心里有了一股终于来了的感觉。 挑了挑眉,赵镇长扭过头,“柯先生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时喻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赵镇长,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 赵镇长内心有些疑惑,被时喻这么盯着,总感觉心里毛毛的,但他还是顺从的接过了文件夹。 只翻了没两页,赵镇长的瞳孔骤然间放大了些,他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时喻,“你这东西从哪来的?” “自然是我写出来的,”时喻微笑着,上挑的眼眸中眸光幽深,“想必……通过这个计划,赵镇长不出三年,便可以升职了吧?” 一颗心猛地颤了颤,文件夹里所写的东西有多么的重要,赵镇长自然也是明白,可将这么一个任何人都趋之若鹜的东西就这般直白的送到自己手里,让赵镇长很难不怀疑时喻的动机。 “你的要求是什么?”赵镇长捏着文件的手紧了紧,思来想去,他还是选择抓住这个机会。 “只是希望赵镇长帮一个小忙而已,”和聪明人讲话就是比较轻松,时喻不慌不忙的又递给赵镇长一张纸条,“这上面的两个人,在做着投机倒把的生意。” “周萍,卢浩……”赵镇长小声的念了一遍纸条上的名字,“你是想让我放过他们吗?这简单……” “不不不,”修长的食指在赵镇长面前轻轻晃了晃,“我觉得,对于这种用不正常的手段谋取暴利的行为的人,应该要受到最为严厉的惩罚才对。” “哦——”赵镇长恍然大悟,“你跟他们有……” 一个“仇”字还没有说出来,时喻轻笑着开口,“我想……我跟他们之间究竟有何矛盾,就不劳赵镇长费心了吧?” 眼前这人如此轻而易举就能够拿出让他可以受用一生的计划,赵镇长是万般不愿意得罪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也和柯先生您没有任何的关系,”赵镇长收了文件,笑的像一只偷了腥的猫,“我只不过是抓住一些国家的蛀虫,并且严厉的处罚了他们罢了。” —— “萍儿,累坏了吧,快喝口水。” 周萍从卢浩手里接过可乐,咕咚咕咚就灌了两大口,这才终于感觉冒烟的嗓子好受了一些。 上辈子她也是如此,跟着卢浩一起来到港城,东奔西跑的购置那些衣服,可到头来却只是为别的女人做嫁衣。 这辈子她只是待在房间里指挥了一下,没有给卢浩提供一丁点的帮助,可结果卢浩对她却是比上辈子还要上心。 男人就是贱的慌,周萍在心里默默的想。 等回去把这些衣服都卖完,攒下一笔本金,她就和卢浩分道扬镳。 她就不信了,她上辈子活了四十多年,见过千禧年以后的新世纪,知道所有能够赚钱的生意,她还比不上卢浩这个二百五。 然而,想法终究只是想法,和事实始终差着一大截的距离。 就在他们大包小包即将要下火车的时候,却突然被几个穿着制服的男人给挡住了去路。 男人冰冷的嗓音宛若惊雷一般砸中了周萍的脑门,她几乎站立不稳,惨白惨白的脸上尽是颤栗和恐惧。 “有人举报你们投机倒把,现在请打开你们身后的包裹,配合检查!” 第133章 周萍悚然一惊,虽然她也知道这个时间段国家对于倒买倒卖的行为是采取打击态度的,可明明上辈子她跟着卢浩来来往往港城这么多次,从来都没有被警察给抓到过啊…… 这是怎么回事? 惊恐的神情几乎就是不打自招,卢浩反应迅速,他忙把周萍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然后带着迷茫的眼神看向了警察,“警察同志您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这投机倒把是什么东西我都没听说过。” “我们这东西多是因为家里的亲戚也多,这好不容易跑一次港城,大城市里的东西我们这都没见过,”卢浩笑呵呵的贴近关系,“就想着给村里的大伙带点礼物回去,让他们都见见世面,我们可千万不敢做那些违法犯罪的事情啊,警官。” “少在这装傻,”警察可不上他的当,他们早就从领导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更是提前查到了卢浩和周萍的车次,如今是专门在这里等着他们打算要抓现行的,又怎么可能仅凭卢浩的三言两语就放过,警察严肃起了脸,声音也严厉了些,“打开你们的包裹,配合检查。” “不是……警官……你听我说。”卢浩这下也有些慌了。 即便他在村子里的时候是村头的一霸,大部分的人都害怕他,手下也管着一大帮的小弟,可终究也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平头老百姓,对于警察这种“当官的”,有着一种天生的敬畏。 “我这只是带给老家的乡亲们的一些特产,”卢浩思来想去,也想不到什么别的好办法,能将贴身存放的钱夹给掏了出来,然后不动声色地递给了警察,“您就行行好,不要检查了吧。” 为首的那警察抬头睨了卢浩一眼,微垂着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异样的神采,也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只是用右手抓着钱夹,轻轻的拍打在左手的手心上。 卢浩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心底又染上了一抹鄙夷,只觉得眼前这穿着板板正正的制服的警察,终究也和他是一类人。 探查了一番钱夹里的纸币,警察勾着唇笑了笑,语调有些意味深长,“你这是想要收买我啊?” 卢浩看他的状态,以为这事儿是成了,立刻挤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哪有哪有,你说笑了,一点儿港城的特产而已,不成敬意。” “这样啊……”警察眯了眯眼,然后在卢浩的笑容当中,猛地变了脸色,“不配合检查也就罢了,竟然还想着贿赂人民警察!” 手中的钱夹重重的砸在了卢浩的身上,警察猛然间提高了音调,对着其他的同事开口,“把他的包裹全部都给我打开,好好的检查检查!” “不——” 突如其来的变化惊的卢浩冷汗直冒,可他想要拒绝,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携带的包裹被挨个打开,里面成套成套的崭新服装全部都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 这满满的两大包包裹,装的全部都是港城那边最新款的时尚女装,不同花色不同尺码,西装长裙小洋装一应俱全。 为首的那名警察走过去,从包裹里拿起了几件衣服看了一下,然后回头望向卢浩,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意,“你们村子里就只有女人,没有男人,也没有老人小孩?” “我……”卢浩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却始终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为首的那警察啧了一声,吩咐手下人将包裹整理好,然后从兜里掏出了手铐,“倒买倒卖,证据确凿,还请二位跟我们走一趟吧。” 眼看着卢浩双手被铐住,周萍顿时慌了神。 身体剧烈的一颤,莫大的悲哀从心底浮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知道未来二十多年的发展,她知道最流行的衣服的样子,她知道整个国家未来的经济方向,她知道无数赚钱的方法…… 她的宏图大业才刚刚开始,她还没有攒下第一桶创业的本金,她怎么能够被警察给抓走? 不—— 不可以! 上天给了她重生一次的机会,是要让她摆脱上辈子的命运,活出更加璀璨的人生来。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绝对不能在才起步的时候就折了。 “你……你不要过来。”周萍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着,紧紧的盯着眼前向她逼近的警察。 她想要解释,想要说投机倒把的事情都是卢浩逼着她做的,想要把所有一切的责任都推脱出去。 可在警察灼灼的目光之下,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难言的恐惧,宛如是一双大手攥紧了她的心脏,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凉。 当那银色的手铐晃在她的眼前,即将铐上她手腕的一刹那,周萍做出了一个让她后悔终生的决定。 ——她拘捕,然后跑了。 重生是真的不会长智商,跑出没多远就被摆在路上的行李挡住了去路以后,周萍这才突然意识到,火车上人来人往,她根本跑不过警察的围堵。 果不其然,她刚刚从摔倒的地方爬起来,身后追来的警察就再次把她压在了地上。 “周萍,拘捕逃逸罪加一等,我劝你最好还是老实一点,要不然你下半辈子都要在牢里度过了。” 上下两辈子加起来,周萍都从未这般的屈辱过。 警察的膝盖抵在她的后背上,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背后给她铐上了口手铐,而她则是整个人都被压在地上。 滑嫩的脸蛋与满是脏污的地面来了个十分亲密的接触,更让周萍感到无法接受的是,她的鼻子就刚刚好挨在了一只不知道穿了多久,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散发着阵阵恶臭味道的鞋子旁边。 扑面而来的味道让周萍差点呕出来,可无论她怎样的挣扎,警察都始终没有松开牵制着她的手。 直到周萍的力气用尽,再也无法挣扎半分,警察的膝盖才终于从她的背上放下。 而就在此时,周萍的脸在身体放松的情况下,不由自主的滑动了几分,然后她的嘴巴就正正好好的接触到了那个令她感到无比恶心的鞋底上。 “呕——” 周萍再也忍不住了,弓着腰缩在地上开始干呕。 周围的乘客个个露出嫌弃的表情,警察也在一瞬间远离了她。 被警察押着回去时,卢浩还什么都不知道,他急急忙忙的凑到了周萍的身边,关切的问道,“你怎么样啊?” “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跑?你知不知道拘捕是会加重你的惩罚的?” “不过也没关系,我会想办法让你不要判的那么重的,”卢浩是真心的喜欢眼前的这个女孩,在村子里的所有人都看不起他的时候,只有她冲着他笑,他这么一个烂人,即便没有办法和周萍在一起,只要她过的开心,他付出一切都值得,咬了咬牙,卢浩再次开口,“一会儿到了派出所警察问你的时候,你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的身上就行,你就说是我逼你的,他们关不了你太久。” 周萍的情绪早就崩溃,此时还陷入在那令她无比恶心的回忆当中,卢浩又一直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让她更是烦上加烦。 前世的周萍就是一个万般自私的性子,从不去反思自己,永远在责怪别人,不然也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因此根本没有去听卢浩究竟说了些什么,周萍就已然爆发了起来,“你说够了没有?!” 周萍几乎是目眦欲裂,如果没有卢浩,她就会和柯时喻结婚,然后幸福的做她的富太太,而不是前世被一无所有地赶出家门,这辈子又被抓进监狱里去。 前后两辈子的恨意在一瞬间爆发,美丽优雅的少女在倾刻间化为了凶狠丑陋的鬣狗,声音尖锐,声声指责,“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得这样的境地?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成天打架斗殴,不知上进,活该你被村子里所有的人嫌弃!” “说什么我会加重处罚,”周萍的脸不断的抽搐,扭曲成种种难堪的表情,“为什么会被抓?为什么会被判刑?还不都是因为你?!” “你就是个祸害!谁跟着你谁倒霉!”周萍歇斯底里地喊着,全然不顾周围打探的目光,“你少在这假惺惺了,我变成这样全都是你害的!” 卢浩如遭雷击一般,露出不敢置信又崩溃的表情,“你在说什么?” 他挂在心尖上的姑娘,美好的宛若天上的月亮一样的姑娘,那般纯粹天真的女孩,怎么会说出这么恶毒的话语呢? 他听错了吧……卢浩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萍被刺激的狠了,再加上前世的记忆回笼,看着卢浩崩溃的神情,她心中竟然有了一股无法言说的畅快之感。 前世的自己被赶出家门时一无所有,卢浩搂着小三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条狗。 可现在,他却在自己面前露出了这么悲哀的视线来。 装给谁看呢? “你怎么不高高在上了?”周萍哈哈的笑着,癫狂的像一个疯子,“你也有今天啊……卢浩,你活该!” 一声声恶毒的话语化作利剑,深深的刺入了卢浩的心脏,扎的他一颗心鲜血淋漓,“你怎么能这么说?” 他把一颗真心奉上,换来的竟然会是这般的践踏? 眼前周萍的样子渐渐的和村子里的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重合在了一起,鄙夷的视线,嫌弃的表情……几乎是一模一样…… 愤怒的火焰在胸膛中燃烧,令卢浩的神情看起来十分的狰狞,“和他们那些人一样是不是?你从来都没有看得起我过?” “你说啊!” “行了,别吵了。”虽然收到上级的指示要让这两个人狗咬狗,但如果现在让他们俩继续这么吵下去的话,恐怕要引起不必要的混乱了,警察粗暴地打断了两个人,连人带货物一块带下了火车。 卢浩狼狈地被两个警察给压着,丝毫没有了曾经意气风发的样子,而刚才周萍带给他的打击也是巨大的,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死气沉沉。 然而,更要命的是,当下了火车被带到派出所了以后,卢浩发现和他分开走的小弟们也全部被抓到了这里。 山崩地裂,不外如是。 卢浩知道,他真的要彻底的完了。 带着他的警察幽幽撇了他一眼,“卢浩,坦白从宽,你可要想好一会儿到底该怎么说。” 卢浩缓缓低下了头去,他知道在铁的事实面前,所有的一切狡辩都是没有用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他知道这个道理。 略微沉默了一瞬,卢浩咬牙,“我交代。” 问询很快结束,签了字,按了指印,一开始带头抓他的那名警察却突然打开门走了进来,他的视线在卢浩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拿起笔录看了一眼,饶有兴味的叹了一声,“卢浩啊,你这所交代的内容,和周萍可是差的太多了。” 卢浩在前世能够做下那么大的产业,可见他的脑子并不是很笨,他在瞬间就想明白了过来,手指死死地扣住了生前的桌子,脖子上青筋毕露,“她……是不是说所有的一切都是我逼的?” “这我可不能告诉你,”警察摇了摇头,莞尔一笑,“不如你再想想还有什么没有交代的。” 卢浩自嘲一笑,看来他的真心,是真的很不值当啊! 原本在火车上听了周萍的那些话,他很是生气,可再怎么说周萍也是他真心喜欢的人,在刚才录笔录的时候,他始终没有说过周萍一句坏话,可结果…… 罢了。 就当他瞎了眼,识人不清吧。 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卢浩微微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里面没有了丝毫的情绪,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冰冷,“我没有逼迫她,是她自己想要和我谈恋爱的,她不想嫁给她的那个未婚夫,所以和我偷偷私奔了。” 卢浩生拉硬拽下嘴角,笑得满不在乎,“这件事情全村的人都知道,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调查。” “作证?”听明白了来人的来意,时喻轻皱起了眉头,给柯新月扎小辫的手有了一瞬间的停顿,“我和周萍有点矛盾,我的证词也会被采纳吗?” “这是当然,只要你实话实说,”警察拿着小本本一本正经的开口,“其他村民那里也有我的同事去询问了,我们会判断你们的证词是否被采纳的。” “可以,我愿意出庭作证,”绕过最后一圈皮筋,欣赏了一下柯新月头上漂亮的麻花辫,时喻点头。 警察走后,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开口,“是周萍阿姨被警察叔叔给抓走了吗?” 周萍阿姨是一个坏阿姨,不仅欺负她和太奶奶,还不想要嫁给她这么好的爸爸,如果是被警察叔叔给抓走的话,那可真是太好了。 时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对呀,被警察叔叔抓走了。” 小姑娘高兴地拍起了手,虽然如今的她还不懂得什么叫做报应,但对于如今的这个结果,她还是非常满意的。 看着一大一小兴高采烈的样子,柯老太太无声地叹了口气,“这小丫头,也不知道随了谁。” 时喻仰头,深邃的眼眸里含着几分浅笑,“自然是随了我。” 柯老太太只觉得头大,无奈吐槽了一会,转而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这个萍丫头不是个好的,如今也算是因果报应了,你这回不用再军队里三年五载的回不来,又在镇上的卫生院工作……” 在柯老太太的眼中,自家大孙子是哪儿哪儿都好,长的又好,也会疼人,如今又有这么一个体面的工作,可不得要找个条件好一点的媳妇才行,柯老太太眨了眨眼睛,“咱们是不是可以考虑考虑看看镇上的姑娘啊?” 这就是时喻害怕原主有长辈的缘由。 ——年纪大了,总是要被催婚啊! “奶奶,”时喻轻轻喊了一声,表情有些严肃,“经历了这么些个事情,我也不想再找了。” “那不行!”柯老太太大惊失色,厉声道,“你这都没有个儿子,你是想让我们柯家绝后吗?” 时喻很是无奈,“奶奶,大清早就亡了很多年了,我们家也没有皇位要继承,说什么绝后不绝后的,再说了,我们月月这么懂事,你还怕以后没有人给我养老啊?” “我养老!”听到自家爸爸说自己,柯新月急忙举起了被养的有些肉乎乎的小胖手,奶声奶气的开口,“太奶奶,我会努力学习,将来做一个像爸爸一样厉害的人,然后给你和爸爸养老,你不要凶爸爸好不好?” 原主的妻子生下柯新月就难产去世了,原主又常年的待在部队里,小姑娘基本上就是柯老太太一个人一手带大的,看着小小年纪的她一本正经的说着要给他们养老这话,她的心也不由得软了下来。 但是…… 老一辈的思想并没有这么容易被改变。 “月月,”柯老太太柔声道,“太奶奶有些话想要和爸爸说,你先自己去玩,好不好?” 小姑娘撅了撅嘴巴,“那太奶奶你会凶我爸爸吗?” “这丫头……”柯老太太轻轻一笑,“你放心,我不会凶他的。” 小姑娘这才放心,“太奶奶不许骗人哦。” 柯老太太又应了一声,“我们拉勾。” 哄好了柯新月,柯老太太把时喻叫到了里屋,“刚才当着月月的面,我不好意思说你,但这个事情我必须跟你说明白,无论如何,柯家是不能绝后的。” 重重一拍桌子,老人家冷下了脸,脸上的褶皱分明,“你必须要有个儿子!” 劝服柯老太太似乎是有些困难,时喻眉毛微蹙,一时之间有些犯了难。 但如果柯老太太的目的是为了让他有个后,而不是为了让他娶媳妇儿的话…… 一个一劳永逸的想法涌上了时喻的心头。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随后眼帘掀起,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沉寂,时喻嗓音有些哑,透露着无边的落寞,“奶奶,我和你说实话吧,我不是不想娶妻,而是……” 嗓音停顿了许久,似乎是有些说不太下去,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不断的颤抖着。 心理防线步步崩塌,化为浓烈的愁怨,“我……其实我之所以会退伍,是因为……在任务过程当中伤到了身体,我以后……” 作为男子的尊严被践踏,难以启齿的事情终于被说出,“我以后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 刺骨的寒意在刹那间渗透进骨髓深处,柯老太太的脸上血色消失的一干二净,脸颊不由自主的在抽动,“你……为什么不早说?” 时喻低着头,不去看柯老太太的视线,说话的声音越发的弱了下来,“这事……让我怎么主动去说……我这个样子,怎么能去耽误人家姑娘呢?” 说完这话,也不理会柯老太太接受的怎么样,时喻直接转身出了门。 柯老太太重重的打了一个寒颤,整个人都有些惊慌无措。 任柯老太太想破了天也想不出来,时喻为了避免催婚,会说出这样的一个理由。 她无助的蹲下身体,茫然地看着四周的一切,“老头子……我要怎么向你交代啊……” 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柯老太太看到时喻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盯的他都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或许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再发生什么转变,柯老太太的心态也渐渐的放松了下来,再加上柯新月时不时的哄着她,偶尔的时候,柯老太太竟然觉得就这样也还挺不错的。 在这种潜移默化的变化当中,卢浩和周萍开庭的日子也很快就到来了。 村子里的许多村民都成了证人,什么周萍和卢浩偷偷约会,两个人私奔,周萍还怀了卢浩的孩子的事情,全部都被村民给说了出来,周萍想要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卢浩身上的想法彻底的泡了汤。 一直怨恨着卢浩,准备看卢浩好戏的周萍,在法官宣布要判处她十年有期徒刑的时候,终于是彻底的慌了神。 “等……等一下!”恐惧和后悔宛如毒蛇一般游遍了周萍的全身,眼泪簌簌的流下来,她趴在被告席上,哭得像个孩子。 重生前的她即便过得再差,那也没有坐过牢啊! 如果她真的蹲了监狱,她这辈子就要彻底的完了。 法官皱眉,“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周萍扭头看向卢浩的方向,把他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说句话呀,卢浩!” 在极致的恐慌之下,她突然想起了卢浩在火车上和她说过的会把一切都扛下来的话,“你说过你要护着我的,在火车上,你忘了你跟我怎么说的了吗?” 周萍声泪俱下,字字泣血,仿若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即便是过了这么久,听到周萍的话,卢浩的心还是像被针扎一样的疼,他还是爱她。 但是…… 他也已经看透了她。 漫不经心的掀起眼帘,卢浩说出了法庭上的第一句话,“火车上我和你说的话,我当然记得,但是你和我说的那些……” 眼眸忽然变得冷冽,卢浩直起了身体,提高了音量,“你是不是已经忘了?” 周萍愣愣的望着卢浩,过了许久,几乎有些不敢确认,原来她曾经说过那么过分的话啊。 悲从中来,周萍不禁潸然泪下,强烈的后悔涌上心头,卢浩原本就答应她把一切责任都揽下来啊,可她做了什么? 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变成了一把炙热的火焰,放在她的身下,烤的她五脏六腑都在顿顿的疼。 周萍面如白纸,瞳孔不住的颤抖,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滚,“我错了,卢浩,我知道错了,我是那说的是气话,你不要当真……” 卢浩发出一声冷笑,平静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压迫,“究竟是不是真话,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收回自己的目光,卢浩对上方的法官开口,“法官大人,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宣判吧。” “不!”周萍面目狰狞的嘶吼出声,她才不要坐牢,她不要。 戴着手铐的双手紧紧的捏住了桌子的边缘,摇晃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周萍孤注一掷,“我怀了你的孩子!卢浩,就算你不在乎我了,孩子你也不在乎了吗?” 卢浩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感觉自己仿佛是头一次认识眼前的这个女人,他记忆当中那个天真善良,会细心的安抚他的姑娘,似乎和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完全不一样。 难道曾经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吗?如此自私自利的样子,才是周萍的真面目? 自嘲了一声,卢浩悠悠的抬起头,“无所谓。” 周萍恐惧的面上一点血色都不剩,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几乎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你……你怎么能?” 明明时候已经来到了春末夏初,阳光透过巨大的窗户照在她的身上,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在她的身上,可周萍却感觉自己仿佛是置身于冰窖。 寒意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穿透皮肤,直刺骨髓,弄得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凝固了。 “当——”法官敲下法锤,“以投机倒把罪判处被告人卢浩有期徒刑十三年,周萍有期徒刑十年,缓刑一年……” 完了…… 周萍双腿一软,瘫坐在了被告席上,她的人生,彻底完了。 “爸爸,”从法院出来,柯新月摇着小脑袋喜笑颜开,“刚才那个法官叔叔好厉害呀,坏人都被他处罚了呢。” “所以,”时喻牵紧了她的小手,“我们可千万不能学那些坏人做不好的事情哦,做了坏事,是要被法官叔叔抓起来的。” “我知道。”小姑娘的脑袋一点一点。 “那我们月月以后想不想成为抓坏人的法官呀?”柯老太太蹲下身子,目光直视着柯新月。 “不要,”小姑娘摇了摇头,板着一张小脸,一本正经的开口,“法官叔叔很厉害,可以抓坏人,但是爸爸更厉害,他可以把生了病的人都给治好,我以后想要像爸爸一样做一个医生。” “好好好,我们月月有大志向嘞,”柯老太太笑着点头,“不管你是想要做法官还是做医生,太奶奶都支持你。” “好哎——”小姑娘冲到柯老太太的怀里,扭头就在她的脸颊上吧唧了一口,“太奶奶最棒了。” 夏日的骄阳照在一老一少的身上,淡淡圆圆的光晕摇曳,清风乍起,搅乱满天碎金。 那个自卑,懦弱,胆怯,即使鼓起满腔勇气,也换不来一份公平对待的女孩,彻彻底底地成为了过去。 —— 十一年后—— “出去了好好做人。”女警将整理好的包裹递给周萍,送她出了监狱的大门。 鲜活的世界再次出现在眼前,周萍却只觉得恍若隔世一般。 盛夏的阳光又刺又烈,照的周萍眼前直恍惚,路都有些站不稳。 前世的记忆在这十年的牢狱生活当中几乎被忘得一干二净,她再也没有了刚刚重生时那种自高自傲的劲。 看着监狱前的柏油路上车水马龙,来往的车辆和人们的穿着,她感觉自己好似是在梦里见过。 周萍不明白,明明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可她怎么就搞成这个样子了呢? 难不成,这一世重生,老天爷是让她来赎罪的么? 心里的思绪还没有整理清楚,一声公鸭嗓的“妈”字就传进了她的耳朵。 循声望去,远处的大树底下,站着神情局促的祖孙三人,是她的父母,和那个偷情得来的儿子。 周萍晃晃悠悠地走过去,面无表情的打了个招呼,“爸,妈。”没有询问为什么两个哥哥没有来。 因为她坐了牢,她们家几乎成了村里谈之色变的存在,周老大尚且还好,毕竟已经娶了妻也生了子,但周老二却遭了殃,在那种情况之下,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女孩愿意嫁给他。 家里面争吵不断,还要每天接受来自旁人的白眼,再加上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需要养活,周家二老只觉得心力交萃,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同意分了家。 周老大在镇子里找了个活,带着媳妇孩子一块去了镇上,偶尔还能得到个消息。 周老二却是一张火车票直接去了南方,这一去就是十多年,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原本幸福快乐的家,终究还是散了,要不是还有个外孙需要养着,恐怕他们老两口都坚持不到这个时候。 身心的疲惫让老两口看起来几乎是老了二十岁,即便看到女儿回来也没有多开心,只是面无表情的打了个招呼,“出来了就行,以后别再去折腾那些有的没的了,好好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周萍愣愣的点头答应。 可等她回到曾经的那个家的时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父母会是那样的表情。 对比于村子里其他的漂漂亮亮的小洋楼,他们家里居住的泥瓦房就像是垃圾站一样。 周萍匆忙扫向四周,绝望般的询问,“柯时喻呢?柯时喻家什么样?” 她十岁的儿子周诚翻了个白眼,满口的讽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想着人家呢?人家现在是镇上医院的副院长,早就在镇上买了大房子,哪里还看得上村子里这破房子?” 周诚用力推了一把周萍,“别想了,认清现实吧你!” 周萍傻了一般的看着眼前的男孩,怎么也没有办法把他和记忆当中那个有礼貌,优秀的让她无比骄傲的儿子联系在一起。 “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周萍不敢置信,这个看上去像个街头混混一样吊儿郎当的男孩,怎么会是她的儿子? 她的儿子明明会说英语,会弹钢琴,一身小西装穿的板板正正,像是国外留洋回来的小少爷一样。 怎么会是眼前这个人? “不……你不是我儿子,我儿子不是这样的!”周萍拒绝承认,她失心疯一样的到处找,“你们把我儿子藏到哪里去了?把他还回来啊!” “你正常一点!”周诚呸了一口,一把将周萍推倒在地,然后绕过她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屋子里,“你自己做的那些恶心事情,你自己不知道吗?” “你不想承认我是你儿子,我还不想承认你是我妈呢,你以为一个奸生子的名号很好听吗?” 周萍终于崩溃,残酷的现实处境让她完全没有办法接受,她不甘心重来一回,却过得比上辈子还要穷困潦倒。 朦胧的夜色下,当周家老两口和周诚全部都睡下了以后,周萍悄摸摸的来到了周家二老的屋子里,偷走了他们的存折,没有丝毫留恋的离开了这里。 —— “不得了,不得了,真是年轻有为啊!” “柯丫头啊,你看咱们都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这个特效药的生产……可否赏脸让叔叔我给你帮帮忙啊?” 酒会上,杯盏更酌,来来往往的各个医药界大佬都几乎把目光投在了身穿红裙的年轻女孩的身上。 年仅27岁的医学博士,研制出了能够阻止癌细胞扩散的特效药,这又如何能不受人追捧呢。 柯新月笑意盈盈的应付着一群人,但那笑容却不曾到达眼底。 眼睛微微眨了眨,看着吵闹的宴会,她突然有些想念家里的那把藤椅。 似乎这个时候,她的父亲应该正躺在藤椅上,摇摇晃晃的看着屋外的月亮吧。 多悠闲啊…… 明明是他带头研制出来的药物,却把一切都归到自己的身上。 年轻女孩脸上终于浮现起一抹真诚的笑。 杯盏胶着之间,她将一些不怀好意的公司都给推了去。 等终于商量好了生产商,月亮都已经爬上了树梢,众星捧月般被送到酒店大门口,柯新月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只因她看见了停靠在路边的熟悉的车子。 车门缓缓打开,一身休闲装的时喻从里面走了出来,拿过手里的外套披在柯新月的身上,时喻询问道,“冷不冷?” 柯新月摇摇头,“你怎么来了?” 时喻眨眨眼,“奶奶让我来接你。” 柯新月不信,“你就没有想我?” 同一时间,一个年纪有些大但穿着万般妖娆的女人搂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从一旁的小门处走了出来。 在看到时隔二十多年,容颜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时喻的时候,周萍整个人仿佛是被定住了一般。 旁边的男人注意到她的视线,“你认识柯院士?” 周萍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院士?” “对啊,”男人拉着她的手就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介绍,“柯院士是我们国家最年轻的医学院士,他女儿研究出了能够减缓癌细胞扩散的特效药,今天正招标呢,你要早说你认识他们,说不定我也可以分一杯羹。” “不……我不认识!”周萍猛然间回过神来,开始大力的挣扎。 当年她偷了家里所有的钱跑来了京都,遇到了身旁的这个男人,然后凭借自己知道的未来二十多年的经济发展变化,跟在男人身边做了他的情妇。 周萍本以为她不去想,不去看,就可以自己欺骗自己,她有房有车有钱,她过的比时喻好的多。 可现在…… 明晃晃的事实面前,她再也没有办法自我欺骗下去了。 强烈的不甘和妒忌涌上心头,酒店巨大的玻璃门上倒映出周萍扭曲变形的脸。 “好久不见。”时喻早就发现了周萍的存在,在男人强拉着她过来的时候,主动打了一个招呼。 男人立马欣喜若狂,期待地搓着手指,“柯院士,柯博士,你们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阿萍似乎和你们还是老乡呢。” “确实是老乡。”在时喻说话之前柯新月率先开了口,虽然年幼时被周萍打骂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可柯新月却始终记得那段疼痛的回忆,如果不是她的爸爸将全部的爱都给了她,她恐怕真的会像现在网络上说的那样,用一生去治愈童年。 略微沉默了一瞬,柯新月幽幽的开口,“周萍阿姨在我小时候对我做的那些事情,我可是一件不落的,全部都记到了现在呢。” “不过,你觉得……”柯新月上前两步,直视着周萍的眼睛,“我们之间有叙旧的必要吗?” 周萍打了个冷颤,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可还不等她开口,父女二人就已经转身离开了。 回到车上,时喻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啊你,你还是这么调皮。” 柯新月毫不在乎地撅着嘴巴,娇憨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在外人面前的那个雷厉风行的年轻女博士,“她就是个坏女人,我就见不得她好。” 而这一边,在所有的人离开以后,男人抬手掐住了周萍的下巴,冷冷的视线直视着她,“你是不是曾经做过得罪了柯院士的事?” 那一瞬间,周萍有了一种仿佛被野兽盯上的感觉,四肢百骸在刹那间变得无比的冰冷,指尖颤抖到痉挛。 周萍想要否认,可跟在男人身边这么多年,她太清楚男人的脾气了。 瑟缩着身体点了点头,从喉咙里发出近乎哀求的嗓音来,“是。” 男人猛然甩开她的脸,丢垃圾一样将她抛在了原地,“你跟着我这么多年,我也没有亏待过你,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之间,就这样了吧。” 说完这话,丝毫不给周萍任何反应的时间,黑色的奥迪就飞快的驶离了她。 孤寂的夜里,周萍独自一人坐在马路牙子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泪如雨下。 周萍整个人面如死灰,像是被抽去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 远处的高楼大厦,既熟悉又陌生,却没有任何一个属于她的容身之处。 眼泪糊在脸上,花了妆容,让这张不再年轻的脸显得格外的丑陋。 一辆辆车驶过,溅起的尘土洒满了周萍漂亮的裙子,可她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她整个人仿佛成了失去魂魄的木偶,了无生气。 周萍不明白,五十多岁的年纪,孑然一身,无家可归。 她重生的意义在哪里呢? —— “爸……”满头白发,走,颤颤巍巍的柯新月从摇椅上把同样满头白发的时喻喊起来,“我做的那个可以暂时锁住人的生机,延长治疗时间的实验有结果了,您去帮我看看呗?” 好不容易能够休息一段时间的时喻:…… 怎么明明这个世界的女儿这么能干,他却还是一个劳碌命呢? 看完了实验数据,眼瞅着柯新月还有其他想法要说出口,时喻赶忙从识海深处扒拉出了2333,“快走快走!这个世界我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第134章 看着眼前的身体再一次变的了无声息,时喻习惯性的闭了闭眼,“2333,下个世界吧。” “等……等一下……”圆润的小光球身上的光芒闪烁的速度停滞了一瞬,2333磕磕绊绊地翻着资料,过了一会儿,他猛地飞到了时喻的面前,“宿主,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置身于一片洁白,空空荡荡的系统空间里,时喻漫不经心地挑起了眼帘,“说。” 2333绕了个关子,没有直接说明,而是打开了主系统发给他的信息,“宿主你看。” [时空管理局S级任务者时喻养崽任务已全面完成,予以重新开启休假申请,即刻起,可以进入养老世界开始休假。] 刹那间,长睫下的眼眸变得格外的幽暗深沉,嗓音也在一瞬间压得极低,“什么时候的消息?” 2333被惊的CPU不断的颤抖。 他的宿主在他面前永远都是温柔的,怎么此刻突然变得这么吓人? 2333突然有点害怕…… 哆嗦了好几下,在时喻收回视线以后,2333才终于敢开口,“就……就是刚刚。” “宿主,”鼓起勇气,2333小心翼翼地询问,“需要我送你去养老世界吗?” “先不着急,”仿佛刚才那冷漠的嗓音是2333的一个错觉,时喻的语调再次恢复了原本的温柔,“送我回任务大厅吧。” “好咧,”2333晃着小脑袋,“不过……宿主你不是不去做任务了吗?为什么还要去任务大厅呀?” 时喻微一挑唇,佚貌清绝的面容上露出几分莫名的笑,“自然是……去算账。” —— [时空管理局男主部C级任务者……] 主系统千千万万年如一日的发布着任务,就在此时,身为一个机械,没有丝毫感情的他,却感受到了一抹令他的CPU都有了一瞬间停滞的寒意。 迅速安排好任务,主系统转过了目光。 然后就看到穿着一身蓝衣的清隽男子懒洋洋地倚在任务大厅的门口,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不同于男子慵懒的姿态,他的眉眼格外的凌厉,墨黑色的眼眸宛若深渊般一片冷然幽暗。 被扔在角落里的记忆迅速回笼,主系统想起他给对方挖的那个惊天大坑,一瞬间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你……你回来了呀?” 时喻直起身体,步步紧逼,语调中含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冷意,“不回来,难道等着你再给我安排一趟旅程么?” 一开始被2333绑定的时候,时喻就知道这件事情当中透露着一些不同寻常,毕竟2333一个才刚刚出厂的新系统,如果在没有其他外力的帮助下,即使是有再多的巧合,也不可能和他一个S级任务者绑定在一起。 说是系统的故障,绑定错误,其实只不过是主系统临时找来的一个借口而已。 主系统自知理亏,只能不断的打着哈哈,“我这不是也找不到旁人嘛……” 养崽部是一个才刚刚成立的部门,可急需要去处理的任务却非常的多,想要培养出一个能够挑大梁的任务者是非常困难的,而时喻身为整个时空管理局唯一的一个S级任务者,又有空闲,主系统自然是把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 但时喻又是一直兢兢业业的做着任务,从来都没有休息过一天,这好不容易提出了休假的申请,主系统也是不好意思拒绝的。 所以……思来想去,他就搞了个偶然事件,让刚出场的2333来到任务大厅,然后在他们相撞的一瞬间,动手将一人一系统绑定在一起。 “呵,”时喻发出一声冷笑,“跟我玩心眼子?” 主系统瑟瑟发抖,唯恐眼前的大爷直接撂挑子不干,“那……事情已经这样了,我跟你道个歉嘛。” “道歉?”时喻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主系统的话,然后阴阳怪气地开口,“那我还要谢谢你咯?” 主系统一时无语,“那你说要怎么办嘛?” “我说了,你同意?”清冷好听的嗓音中带着几分戏谑。 时喻竟然敢怀疑自己…… 主系统表示作为时空管理局的最高首脑,他是不允许被质疑的! 于是,冰冷的机械嗓音当中夹杂上了几分恼怒,“我当然同意。” “那好办,”时喻再次提交了一份休假申请,顺便休假的年限延长到了原来的10倍,“把这个休假申请通过吧。” 说出去的话,就像那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主系统看着这个让他有些恍惚的年限,只想把一分钟之前的自己给掐死过去。 他怎么能说出这么没有脑子的话呢? 后悔,问就是后悔。 时喻好整以暇的望着他,轻挑了挑眉,“怎么,你要说话不算数吗?” “胡说八道什么?”主系统有些色厉内荏,即便毁得肠子都要青了,他面上也没有丝毫的表现,“我说话当然算数。” 时喻也不拆穿他,只是温柔的笑着,“那就通过吧。” 主系统:…… 算了,他之前算计了时喻一回,这次让他算计回来,就算他们两清了。 休假申请刚刚通过,时喻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主系统看着人来人往的任务大厅,一瞬间感到了一丝迷茫,事情就这么容易就被解决了? 然而没过多久,底下的小系统就接二连的上报,任务者做任务花费时间太久,失败率太高,他们要忙不过来了。 主系统被吵得头都大了,万般无奈之下再次联系了时喻。 看了看头顶艳丽的骄阳,时喻拿过一本书盖在了自己的头上,“假期没结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