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修士渡魔之后 作者: 无远弗届 文案: 赤水楼上,一场撼动修真界的魔与道大战狂卷天下,散落的武学秘籍囚仙策离析于江湖,看似平静三十年的疆土风云再起。而避世的剑道门首徒沈殊此番下山,只为救下师尊旧友第一修真门青翼宗宗主。传闻青翼宗宗主段离戈英姿卓绝,道心金坚,见上一面,沈殊发现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段离戈不仅谋算精巧,杀伐决断,还有不为人知的癖好。然而,沈殊却喜欢上了这位名不副实的宗主。只是,段宗主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魔头,还是师尊惦念的前尘旧爱。n沈殊原本打算全身而退,却又越陷越深。直到明白了自己不过是夹在师尊和段离戈之间的工具人,经年深情一斩成落魄的笑话。年年山雪催白头,岁岁相思君不知。强强 年上 1v1 n精分病娇宗主攻温柔强大弟子受一个道门首徒护送落难修真宗主踏上归途反遭宗主黑化的故事。 楔子 赤水 冷月悬空,江声浩荡。 江边人影未绝,喧嚣纷纷。 “继续搜!” “囚仙策必是被段离戈随身带着!” 血迹混在雨水里入江,大战之后的赤水一带弥漫着血腥味。 就在白日,赤水楼上方结束一场骇动修真界的修道大战。为遗失多年的武学秘籍囚仙策,问鼎中土已久的青翼宗宗主段离戈应上魔道,迎战一场。 以魔道两位大能元修尽散、段离戈落入赤水江为收场,其间惨状可想而知。 赤水江经一场大雨之后洪浪滔滔,乘一轻舟而逆流而上的剑道门首徒沈殊遭此变故,不幸落江。 然世间因缘际会妙不可言,沈殊却也因此遇着了顺流而下的青翼宗宗主。 沈殊乃是道界名门剑道门首徒,此番奉师命下山而来,为的就是救下青翼宗宗主。 月光冷清,怀里的人气息稍稍缓和,沈殊打捞段离戈之时,他似断气,四肢僵硬。沈殊以元神窥探,了然段离戈修行未毁。 先是渡了一番修为,随后躲进了鸳鸯亭旁的树丛后。江边搜罗的人始终未绝,又是被一伙集结的道修发现。 沈殊以修为入剑,才强行叫那一伙子闭了嘴,此时真气乱窜,不知能坚持多久。 好在怀里的人终于恢复了呼吸,沈殊探了探段离戈的脉象,勉强入定,心道,“段前辈,且先等等,我恢复真气后,便能带你离开此地。” 段离戈能听到他的心声似的,在此时忽然反扣住他的手腕,沈殊一滞。 只见段离戈缓缓睁眼,一双沉沉的桃花眼映上月寒,幽幽目光落在沈殊身上。 “第一,再渡三分真气来。第二,我要喝酒。” 画像上那段离戈已是惊为天人,真正见上一面,方觉画师笔下终是不够。 只这一双多情无双的眼睛,便是千百般笔法不能描尽风采的。 沈殊登时一愣后,先是挣回手,不禁眨眨眼,纯良正直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酒……前辈,是要喝酒?” 段离戈毫无血色的脸色微微一变,“你是江山启的徒弟吧?” 听得段离戈直呼师尊大名,然而再一想段离戈在道界的辈分,确实不差。沈殊暗想自己不能被这一张脸唬了,点头,“家师正是……” “闭嘴。” 段离戈忽而道。 沈殊顿了下,惊觉: “有人。” 两人近乎以唇语交流,并不能引人来。这么一遭遇,着实离奇。 段离戈却不知觉察到了什么,忽而一笑,“你这是自己引火上身,聪明反被聪明误。” 沈殊不解:“前辈这是何意?” 段离戈:“你种的这一身香,反把合欢道的人引来了。”随即摇摇头,不屑道,“这些年过去,剑道门怎么仍如此不驯,剑走偏锋?” 当此时,脚步声愈发逼近。 沈殊已然没有时间去想段离戈这话里的意思,虽真气未复原,但只能迎难而上了。 扰人的香离开了自己那一刻,段离戈垂下眸子,眼底是一片讥讽和冰凉。 江山启的筹谋经年未变。多年前以他自己作局要求他双修,而今又派他的弟子来了? 段宗主冷笑摇头,为何这道界人大多无法明白,强者自强的道理? 第一章 合欢 末春,赤水城外鸳鸯亭。 夜色沉沉,喘息声起伏。 只见亭下衣影绰绰,一袭白衣的人端修出尘,却有一番情动之色。他一双唇红得诱人,脸颊也浮着潮红,薄唇微微颤抖,眉眼如画。 听得一白发男子叹道: “此等绝佳采补之体,怎可不好好摆弄一番?” 说话的白发男子乃是魔道合欢公子玉良宵—— 而他说的便是倚着亭柱而撑着气力的修士沈殊。 沈殊白衣款款,染了血迹,平添任人施虐之感,胸膛起伏,有说不出的勾人。露出的脖颈几寸,白皙如雪,偏偏又生了一张清冷禁欲的脸,不可方物。 “搜了这许久也没发现青翼宗宗主段离戈,不过能玩弄了你,这一趟也没亏。” 神志已然不清楚的沈殊听到了段离戈的名字,缓缓睁开眼睛。 若不是为了师门之命下山寻找在赤水楼与魔教道道大战的段离戈,沈殊绝不会走到这一步来。 他正欲开口,一只冰凉残忍的手探向他的衣襟,“嘶”的一声一把扯开。 白衣堪堪被扯碎。 “你敢……碰我!” 沈殊的声线温和,哪怕是怒声也好听,他借着朦胧的夜色抬头看施虐的白发男人,怒斥道。 此地临近大战之地赤水楼,来来往往的人确有不少,可是鲜少人出手,也鲜少人敢上前阻拦合欢公子玉良宵的好事儿。 “好了好了。美人儿,你收起挣扎,我还能叫你少吃苦头,不然,你有得好受了!” 玉良宵自觉温柔一笑,再不多话,手指拨开沈殊的外衣,倾身上前。 “休得……” 这强行欢爱倒也有其刺激之处,玉良宵恶趣味的笑起来,被沈殊这副禁欲却难挡合欢散折磨的难耐模样勾引得心上狂热。 沈殊闭了闭眼,一瞬之间却也打定了宁死不从的决心,默念口诀,落在一边的长剑骤然而起,直冲玉良宵而来。 这是一招毁人毁己的“不由”,非剑意强大者不可为,沈殊而今虽然是执剑大能,剑意却并不高强,而是走投无路时强迫来的,一口腥血已经闷在胸口。 玉良宵一惊。 “剑启?你……你是剑道门修剑道的人?” 话音未落,剑风跌宕,玉良宵被劈在亭外的泥泞上。 沈殊非是不想答,实在是说不了话。他紧握剑柄,仅借着剩下的一口气撑着他执剑逃了。 …… 许是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微微一震,沈殊下意识的欲后退挣脱开,却被人点了穴,堪堪的被按进了身前的臂膀之间。 “这点本事儿……也想救本座?” 男子的性感低沉的声音在四下寻人、吵闹的赤水江水翻滚之中淡淡响起,落下了一个青色的刻有“段”字的药瓶,人影已然消失在夜色中。 …… 沈殊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沉,他倚在城隍庙的木柴上,夕阳的光落满了他的干净脸庞,身上的血迹已经干了。 他是被脸上时而的痒意弄醒的。 睁开眼睛,一个身材修长,剑眉星目、俊美无两的男人正倚着柱子,闭目休息,手上却是一点都不老实,用一支稻草,挑逗着他的眉眼鼻尖。 沈殊下山采集的时候见过坊间人斗蛐蛐,和此情景莫名重叠,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暗道段离戈是拿他当玩意儿么? 沈殊偏头,躲开了。 “醒了?” 段离戈低沉声线淡淡道,依旧幽幽闭眼。 “段前辈,你……你这是没事了?” “是谁该说这话?” 段离戈并不是等闲之辈,修真界大名鼎鼎的青翼宗本代宗主,二十年前的一场修真界论剑,他那时候尚且年轻,便论剑登顶,江湖扬名。 此后,江湖上再无人敢看轻青翼宗。 日前,不知从何处传出,青翼宗宗主独拥江湖秘籍囚仙策,魔道听闻,便有了那一场赤水楼大战。 沈殊奉师尊之命,奔赴赤水楼救段离戈。 沈殊自小长在剑道门,不谙江湖之事,一路上却也对这位纵横四海的青翼宗宗主暗自揣摩,本以为是一位何其德高望重的长者,一见面,发现似乎并不如此。 单说段离戈这张俊美无双的脸,便绝不像已经在江湖上扬名二十载的人物,实在是个活脱脱的美人,全无天人将老的迹象,细看上去不过是个将至而立的风流人。 沈殊轻轻抿唇,忙将自己的心绪拉回,“前辈,我是昏了几日?” 段离戈一声嗤笑: “江山启的徒弟也太无用,区区一个合欢公子都能要了你。”话里是无情的嘲讽意味。 第二章 入城 听得段离戈一番挖苦的话,沈殊脸色微变。 “晚辈武学不精,绝非家师之过。请前辈收回对家师的不敬。再……晚辈并未受辱于玉良宵。” 段离戈冷笑一下。 “且别说你是昏了几日,你若真能老老实实的昏着倒好。”段离戈看向沈殊,讥讽道,“你这小崽子倒也会借题发挥,闹了有个三两日罢,盛情相邀本座与你双修,期间多次勾引,无不姿态万千,唔……”段离戈仿佛回味了一下,要接着说下去,见着沈殊那张漂亮白净的脸蛋两颊浮上绯红,这才停下,“嗯?这就听不下去?” 沈殊想不起那夜从鸳鸯亭逃开之后如何,这两日断片一般,经由段离戈这么一回忆,他如受大辱,立即讨饶:“晚辈不敬,请段宗主降罪。” 段离戈“呵”了声,心想这不就是沈殊筹谋的么?而今又摆出这一副纯情样儿,手段是比江山启的高明些。 “渡气吧。” 言罢,也不等沈殊回答,段离戈直接将他的手按上自己的胸口,要这个已然受了重创的便宜剑道门首徒给自己渡力。 “……是。” 沈殊不好违逆,更何况眼下更是理亏,只得暗自运气,内力自他的掌心漫入段离戈的胸膛。 两人相对,段离戈的目光顺着沈殊的白衣领口悄然探了进去,白皙的皮肤上若是带了些凌虐的痕迹,那便更是诱人。 不过一想到沈殊是江山启派来的,段离戈便没有那个心思了。 “也罢,看在你引开了玉良宵的份上,此番便先应了你的意,往山州城走。” 段离戈淡淡道。 沈殊的眸子一颤。 “前辈?” 段离戈本打算走水路的,不过他有些高估了沈殊的内力,沈殊又这么重创了一回,走水路遇上刺杀,那就是死路一条了。再者,段离戈眼下的内力恢复得也不好,安全起见,有些事情,还是往后推一推。 “怎么,到了山州城,就能见着你那长生道的小郎君,这几日都在盼着呢?” 段离戈漠然道。 沈殊更为诧异,心道段离戈是怎么知晓这一桩事情。虽说他原本的打算是如此,到了山州城可见他的故人长生道弟子拜今朝,也能安全些。 “愣着什么?你这两日常念起你那小郎君的名字,都忘了?” 被这么一点,沈殊想起一些。混乱的记忆里,他似乎缠在段离戈怀里,和他说起往山州城走,如此便能够见着故人,可求安定。 不过,搜遍乱糟糟的记忆,他也就提起过这么一嘴,怎么到了段离戈这里,就成了一出大戏了? 见着沈殊不答话,段离戈又淡淡道: “尽快出发,你也好早些进城换一身新衣,不然你这么衣不蔽体的……本座很难办。” 沈殊一滞,顿了一会儿才品味过来,不由得感慨,这位段宗主竟然也会有那种心思。 眼下无话,沈殊便立时收拾自己,当日便和段离戈一道启程出发。 山城山州,自有风光。 天高皇帝远,江湖人错落。 正是近午时,一街边茶铺,人有不少。 “那段离戈段宗主竟然就这么死了?堂堂一代宗师落得如此下场,尸骨也无存了?” “谁说不是呢?武功盖世又如何?修真齐天地又如何?到头来……唉!” “亏得段离戈有一身武学,毕竟也是凡胎肉体啊!实在是可惜了。” …… 茶铺之间的人交谈着。 沈殊不动声色,默默喝茶,直到听到“可惜”二字的时候才微微一抬眸,看了看对面与自己同行的人—— 正是段离戈。 怎能说是不可惜? 习武之人,更明白其中心酸。 沈殊练就这一身剑法也是用上了二十余载的光阴,那一遭在合欢公子那里险些失身,情急之下使用了自爆之法才得以脱身,这段时日修为难以迫近之时也会感慨一番,更何况而今还要靠着他的内力修炼的段离戈? 不过段离戈似乎全然无所谓。 他甚至在沈殊的目光投向他的时候还意味不明的勾唇一笑—— 不过也许是沈殊看错了。 段离戈一代宗师,修真几十载,容貌上却并无太多端倪,尤其一双桃花眼,风流得紧。 沈殊莫名喉咙一紧,淡淡别开目光。 “段离戈死了以后,魔道定要卷土重来,入主中土道界,到时候怕是又一场腥风血雨啊。” “长生道再不出山,江湖将乱啊……” 坊间人叹息道。 沈殊抿下一口茶,再一抬眸,见着段离戈仍旧目不转睛看自己。 第三章 寻乐 沈殊正欲躲开段离戈的凝视,只听得段离戈懒懒道: “怎么,想你那小郎君了?” 沈殊咬了下唇,自知反驳也无用,也不知堂堂段宗主为何如何专于那风花雪月之事,亏得他方才在心里还好一番为段离戈而遗憾。 “前辈说笑了,没有的事。” 段离戈冷笑,伸手要夺了沈殊的茶杯,沈殊一顿,忙偏手躲开—— 不躲还好,这一躲,又是激起了一代宗师的兴趣,两人竟然就这茶铺子一张桌子这一亩三分地动起手来,只一杯茶在空中晃着,堪堪没落出水。 沈殊论技法和内力都尚且不是段离戈的对手,终被人制住了。 这一过招,属实技惊四座,众人纷纷来看,段离戈一挑眉,唇语道: “动手动到本座头上来?” 沈殊顿一下,自知理亏大了,忙让出了茶杯: “晚辈不敬了,前辈请。” 段离戈接下茶杯,低头抿了一口,笑出声来: “唔,是比本座的那杯要甜多了……” 沈殊一顿,见着段离戈又舔了舔唇,似乎在回味着什么。 沈殊心中不禁叫苦。 段离戈凉薄一笑,没人知道这位宗师的心里在想什么。 午后,沈殊带上段离戈寻落脚客栈,山州城正是赤水城到中土的必经之地,这段时间赤水之战,过路人繁多,小城里几个客栈都是人满为患,最后还是借着沈殊的气度,被一位客栈老板的女儿瞧上,好说歹说才让住进了柴房。 不过段宗主何时如此落魄,自是心中不满,沈殊又为段离戈的冷脸向掌柜的解释许久,多付了银子。 “真是有趣,人间就该让你这傻子来走,本座头一回听说,住柴房还要多付银子的!” 进了柴房,段离戈冷酷道。 沈殊摇了摇头,一声不吭收拾了起来,暗自道还不是你段宗主招惹难事,不过人家毕竟是前辈,这话他是说不出来的。 段离戈动身近到了正在打理废旧床榻的沈殊身后,从后扣住了沈殊收拾被褥的手腕。 沈殊一惊,忙着挣开,这一挣便被段离戈挡在了他和床榻之间。 “前辈,是要我渡真气了?” 倒算是机灵。 “你的手这般金贵,都不能摸一摸?” 段离戈被沈殊这一番行事逗的心情好了一些,便和他说上了。 沈殊抿抿唇,哪里猜得透段宗主的心事。 “段宗主说笑了。” 沈殊挡了下段离戈,想避开俩人间的亲近,段离戈仿佛被推开,侧身靠床上,轻轻“嘶”了一声。 沈殊看了看段离戈。 修真之人,什么苦没受过?更何况是段离戈这样的天妒英才。如今他摆出这样一番模样,想来不过是拿自己寻乐。 “前辈,便先委屈你在此住下,待我明日去寻寻拜兄长的去处,看看能否让他助一臂之力。” 沈殊认真道。 段离戈不屑道:“唔,剑道门的大弟子,又要出卖色相了?” “不过想来本座也是有面子得很,你多年来在剑山上,很少下山吧?这一下山,先是被合欢公子染指一番,又要去求长生道的人,啧,真是天见犹怜,剑道门的人多年如此做派,呵。” 沈殊无奈,不过论起嘴皮子是说不过段离戈的,只认真道:“前辈言重。晚辈同拜今朝还是有一番交情在的,君子之交淡如水,自不必如前辈所说出卖什么。” 段离戈懒得听此话,管他是真情还是假意,他都不在乎,垂眸,指了指沈殊的手。 于是,沈殊便先停下了手头的打理,伸手附在了段离戈的手腕,闭眼渡真气。 此时沈殊已然换上了一身新衣,一身寡淡素衣,却另有一番滋味。 段离戈打量着沈殊的模样,确是赏心悦目,不过一想到这只手方才被客栈那女儿摸过,这双唇怕也是被合欢公子蹂躏过,他便兴味全无。 段离戈沉声:“本座提醒你一句,最好不要同长生道的人说起我的真实身份。” 沈殊一滞,再一睁眼,段离戈已然戴上了张面具,而后又摘下。 “长生道……乃是正道之门,前辈,不必不放心他们。” 段离戈没什么耐心的开了口:“本座做什么,还要向你解释不成?” 沈殊了然,不再多说:“晚辈遵命。” 段离戈不禁被沈殊这模样逗笑,就势把人往自己的怀里拽了一把:“你这张脸是生得不错。” 沈殊一个没站稳,险些坐在了段离戈的腿上,惊得忙放开了段离戈的手,转身收拾去了。 段离戈着实憋不住笑出声来,暗自不屑道这小崽子在装什么?该不会是江山启的安排? “江山启那老狐狸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徒弟来?知道这些年来,多少人求着要坐上本座的大腿么?” 第四章 故知 世间幸事之一,他乡遇故知——至少在沈殊当街找了一番长生道的落脚处,而后好巧不巧的遇上了长生道的弟子,再被引去同他那位故知拜今朝见面之时,心里诚然是如此想的。 长生道乃是如今武林扬名的正教之首,早些年剑道门同江湖还有些联结的时候,沈殊曾同长生道的大弟子拜今朝论剑。江湖情分一场,其间交情自是不必多说。 拜今朝见着沈殊,大喜非常,先是带着沈殊去吃了一顿酒楼佳肴,随后便要尽上情分,让沈殊去住上自己的落脚府邸。 推杯换盏之间,沈殊心中已是微微暖,“拜兄长盛情,沈殊心领。不过,同我一道的还有位前辈,我得陪他。” 拜今朝忙道: “是何人?这好办,阿殊,你带着他一道来我府邸住下,岂不是好事?你的相识,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我一定尽好礼数。” 沈殊颇有些为难。 段离戈叮嘱他的话犹然在耳,他微微抿唇: “这位前辈生性喜独居,拜兄长,你能给我疗养之药,我已然感激不尽。此事,还是这样吧。” 拜今朝一把抓着沈殊的手臂: “阿殊,多年不见,我还想同你在一处,你便如此拒绝?任他是一位怎么样的前辈,我自有说服之法。且让我见一见他。” “这——” 沈殊一滞,却是阻拦不住拜今朝的盛情,已然被他揽着往客栈去。 客栈柴房里,段离戈本打坐休息,听得脚步声逼近,忙戴了面具,侧身躺下,两声叩门声后,拜今朝揽着沈殊进了屋子: “咳咳……阿殊,你便住在此地?这让我如何心安?” 拜今朝叹道。 段离戈稍稍一挑眉,翻了身过来,见着屋内,拜今朝正揽着沈殊的一只手,语气关切道。 沈殊颇为难,挣开了拜今朝的手,看向段离戈: “前辈……拜兄长盛情相邀你我住上他的府邸,您看呢?” 拜今朝上前,恭敬道: “前辈,您是阿殊的前辈,也是我的前辈。晚辈想孝敬您,您看如何?再说,阿殊初来江湖,哪里受得了这柴房的苦?” 段离戈冷笑,没打算给拜今朝什么面子: “沈殊这小崽子想跟你,自可以滚蛋。我又不强留。你想请我,想多了,请不动。嘶,沈殊,你想好了,要教我一人留在此处,四面楚歌么?” 段离戈这么一说,沈殊自是明白,只得道: “拜兄长,你也见着了。还是作罢吧。” 拜今朝皱了皱眉,打量了打量戴面具的段离戈,笑了笑: “好罢。不过,今夜我府上设宴,为在赤水楼大战后的众修真界同道接风洗尘,阿殊,这你可得来啊。” 沈殊想着自己已经逆了一回拜今朝的意,这次是得答应了。于是一点头。 拜今朝告别离开后,沈殊取出了他送给自己的药,递给了段离戈。 “前辈,这是拜兄长给我的修复真元的药,都是四海名贵的药材……” 段离戈接过了药瓶子,看似随意的看了看,起身倚在了床上: “那小子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这蠢人,等着吃亏吧。” 沈殊一磨牙,心道跟着你段宗主便不吃亏了?没一点前辈的样子……这话自是不好意思说的,于是没搭话。 段离戈停在了一个药瓶前,顿了一下,猛地一冷笑: “唔,这是什么?合欢散?” 合欢散? 沈殊一顿: “这……” 段离戈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美人脸,而后抬手捏住有些茫然的沈殊的下巴。 “拜大侠已然坦诚布公,瞧瞧人家这豁达胸襟,沈修士,还不带上这合欢散,去赴宴?” 沈殊反应过来了,忙退了一步,摆脱了段离戈的手,“拜兄长……他怎会如此?” 段离戈看着沈殊这吃惊的模样,心道江山启的弟子在这同他装什么纯?只怕是江山启这次来沈殊来不过是故技重施,只是吃一堑长一智,这次走了回矜持的路子,本质上还是一样——除了这沈殊确实是个合他眼缘的美人儿。 “怎么,沈殊,还不走?你是打算让本座先让你体验体验这合欢散的妙处么?” 段离戈只这么说,实则并未动作,他心头直犯厌恶。 没想到这沈殊比当年江山启是要厉害百倍的。 这欲擒故纵的手段,对谁都能屡试不爽么? 沈殊却仍是一脸正直:“前辈误会了长生道,也误会了我剑道门,待我今夜,去问一个清楚。” 沈殊握了握拳,拿过了那合欢散的瓶子,走了。 第五章 志意 看着沈殊的背影,段离戈轻轻舔了舔唇,一想方才同他拉拉扯扯的拜今朝还要对他用合欢散——段离戈垂眸,不知想什么去了。 且说沈殊赴了长生道的宴席,了然了长生道是在此地做善,接纳四方在魔道大战中受伤的江湖客。一席间无别话,沈殊刻意隐了剑道门的身份,安静的似不存在,直到拜今朝招呼好了一众客人,将他拉扯走了,这才说上话来。 沈殊被拜今朝牵扯着往后院去,左右为难,一边应着拜今朝寒暄的话,一边心中无奈,眼见要入了房间,才艰难开口: “拜兄长,这合欢……合欢散是何意?” 拜今朝看沈殊微微红了的脸颊,一笑,要扯沈殊进房,沈殊不从:“拜兄长,我怎么……怎么不太明白?” 拜今朝笑了笑,目光顺着沈殊的眉眼落在他的唇上: “忘了我的阿殊自幼长在剑道门,不谙世事。你说呢?双修你可听说?” 沈殊一顿,果然如段离戈之言。 拜今朝生得也是一副好皮囊,然眼下却说出了这样的话,让沈殊如遭雷劈。 志趣相投的修道者实则竟是一场空妄,一时间沈殊骇然于当场。 沈殊极力克制着心乱,开口道: “拜兄长乃是长生道的高徒,也要如此么?” 拜今朝瞧着沈殊这副清修模样,道,“采补一番,精进尤其迅速,确实要阿殊你受点委屈,不过你我的交情……阿殊,我也不能让你受了大苦,你要实在是不愿意,我们再想别的法子?不过你早晚也是要知道的。” 拜今朝哄着沈殊。 “双修之法,精进玄妙,为何不一试呢?往前你还小,我自是不忍心……” 长生道弟子、少年故知竟然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沈殊心乱如麻,终是难挡起伏,握着合欢散的瓶子,堪堪握碎了。 拜今朝一惊。 “阿殊?” 沈殊垂眸,摇了摇头: “我自幼修习,皆是正道之法,门派上下,也未有如此行径。强者自强,修行之人,岂能走如此邪道?这与合欢道有何区别?——你我志不同,还是罢了吧。” 说完,沈殊转了身,恍惚的走了。 “阿殊?你若是不愿,我也顺着你!你别误会了我的心啊!” 拜今朝蹙眉,心道自己是不是太急了? 这便把沈殊吓跑了? 月色如水,映在十里街坊。 沈殊缓缓走着,周遭热闹都同他不相干,心底幽幽道: “方才是否是我的反应过于激烈?若是再问一问拜兄长呢?” 思虑之间,只见那敞开的酒铺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端坐喝酒,目光向他飘了过来。 “前辈?” 沈殊一惊,又抬头看了看那酒铺子的招牌,确认是酒坊无疑,蹙眉,走近了过去,压低声音: “前辈,内伤未愈,岂能喝酒?” 段离戈仰头又喝了一口,酒杯递向沈殊: “美人可愿同醉?” 沈殊皱了皱眉,抬手接过酒杯,而后放在了桌上: “前辈,我是忧心于你。” 段离戈冷笑,幽幽道: “唔,别扯了,怕不是你那拜兄长另有所谋,不然怎么一个人落魄于街上?” 正被段离戈说中心事,沈殊一顿,垂下眸子,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段离戈的胸中自是了然,淡淡道: “不如同本座共醉,愁苦也就穿肠而过了!” 沈殊挡住段离戈的手,不让他再碰酒杯,坦然道: “晚辈并无愁苦。拜兄长……许是我太冲动,我该再好好的问他一问。” 沈殊的心里又做了笃定,而后起身便走。 段离戈的脸色凉了一些,目光偏过去,落在了闪过的一个人影上。 “他……唔,今夜本座是又能看戏了!” 段离戈好似心情大好,又饮了口酒。 沈殊一路自我宽慰,想方才因段离戈的几句话,都未能同拜今朝把话说个清楚,不论如何……万一拜今朝自是有这样的一个念头,知道了他的心意,便不会再如此了呢? 如此一想,沈殊对拜今朝便又有了些期待,这次近了长生道落脚的府邸,顺后墙而上,打算找上拜今朝问一个因果来。 刚刚落下院墙,只听得拜今朝的那间屋子里便传出隐隐的呻吟声,其间婉转痛苦,刺着沈殊的耳膜。 沈殊微微蹙眉,又觉偷听墙根,实在不是正道所为,为难辗转之间,听得那屋子又传出: “唔……你放开……别这样!” 沈殊顿了一下,这乃是一个人的叫苦之音,他再难站住,狠狠一咬牙,终究还是往前去,推开了那屋子的窗子: 只见床榻之上,纱帐徐徐而动,衣衫不整的拜今朝正压着一个年轻女子,女子的眸中似有泪,见着沈殊,忙惊叫一声: “道友救命!” 沈殊一愣。 他一时之间脸色惨白。 第六章 醉酒 拜今朝正强迫着一个修道女子行不轨之事…… 沈殊瞬时心凉至谷底,方才给自己的所有宽慰也尽数消耗,冷漠的避开目光,凛冽道: “不知长生道的高徒,竟还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 拜今朝陡然被误了好事,见着是故人沈殊,一时左右为难,只得放开了那女子。 女子看了看沈殊,掩面,就此机会,趁机逃开了。 拜今朝眼下着实有些无地自容,火气翻涌,耗费了很大力气才略微平静,整了一下衣裳,往窗子走过去: “阿殊……你这……你不是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拜今朝颇有些尴尬,然而对着沈殊,发火自是不能的。 沈殊偏开目光,不想看拜今朝这副模样,语气冷冷道: “在下莽撞了。” 言罢,沈殊转身走了。 拜今朝握了握拳头,也不知道沈殊会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沈殊这回走出长生道的府邸,是彻彻底底的心凉透了。 拜今朝谋求此事,举止不堪至此,他是亲眼见着了,这还有何可说? 沈殊脑子里乱糟糟的,忽而一想,竟然闪过了一个段离戈所说的“酒能消愁”的论调来,心上虽是还在考量,人却已经走向了那酒坊间,不过此时段离戈已经不在此处,沈殊轻轻叹口气,心一横,叫了两壶酒来。 多年道友,竟做出如此之事,沈殊越想越是煎熬。 “果然还是剑山好……” 若是他从未下山,拜今朝将永远是他心里念想的那个两袖清风的修道同志者,心中有这样一位知己,也是幸事。 沈殊到底并未喝过酒,一杯酒下肚,已觉难安,眼神迷离,想来身上还有伤,试探性的又微微抿一口,再不敢多喝。 “唔,剑道门的小美人儿,我们可太有缘了!” 一只修长的手撩上沈殊的素色衣袖,沈殊一惊,一把收回手,衣袖堪堪碎了一半去。 “是你?” 合欢公子玉良宵的一头白发格外招摇,四下人皆已经悄然避开,他微笑道: “你还记得我。你也对那晚赤水江边的事情……很遗憾吧?” 沈殊冷道: “是遗憾,遗憾我当日身受重伤,未能手刃了你魔道狂徒。” 话音未落,沈殊的一把长剑已然出鞘,剑风凌冽,扫过玉良宵,而沈殊飞身而出,落在了酒坊外无人的街角间。 “好剑法!” 玉良宵叹了一声,也杀了出去,直冲沈殊而去。 两人就地杀了起来。 沈殊有些醉意,暗自道了一声不好,长剑扫过玉良宵的发尾,斩了一缕白发下来。 玉良宵一顿,心中了然自己并非是沈殊的对手,只得后退三步,扬了一把药散出来。 沈殊忙躲开,捂着了半张脸,玉良宵纵身逃去。 沈殊见玉良宵逃了,自是没再追上去,此时他脚下也是有些不稳了,收起了长剑。 “当真不该听那段宗主的话……” 沈殊无奈摇了摇头,脚下晃晃的,转身回客栈了。 客栈柴房里。 段宗主刚看了一场意犹未尽的好戏,倚在床榻上,暗暗回味。 “没想到那崽子还有些本事,带伤也挡过了玉良宵。” 不过,没能看着沈殊被扒了干净,段宗主还是觉着不过瘾。 思量之间,沈殊扣了扣门,回来了。 “喝酒了?” 段离戈淡淡道。 沈殊回首合上门,不知段离戈是如何知道他喝了酒,莫不是自己的身上有酒味儿? “没……没喝。” 沈殊回答道。 是喝酒了,也不能落了这段离戈的口实,否则依着段宗主那阴晴不定、难以捉摸的性子,还不知道要如何。 沈殊回了废旧床板上,坐下,心中一片大乱。 段离戈看了一会儿沈殊,下了床榻,到了沈殊的身前,伸手点了点他的肩膀,身子前倾审沈殊: “没喝酒?你也会骗人了?” 沈殊心情跌宕,此时正入谷地,着实没心情同段离戈拉扯,抬手想推开他的手: “段宗主,别拿我寻乐了。” “本座问你呢……” 段离戈看沈殊一双勾人迷离的眼睛,微微红起的脸颊,知道他准是喝醉了,心上更起了些火,非得好好戏弄他不可。 “晚辈……” 沈殊无奈,呼吸也有些不稳当了,眨了眨眼睛,显然是要晕过去了。 段离戈心一横,干脆捏住沈殊的下巴,往前一凑,逼近沈殊的呼吸: “不如,本座亲自检查检查?” 沈殊一滞,对上段离戈颇具引诱意图的目光,脑子里在一片混乱里炸了一下—— 大惊之间,沈殊一时心神不宁。 第七章 烛火 段离戈一张惊为天人的脸正凑在眼前,未曾整好的衣衫半开,眉眼间尽显妖冶之意,和一代宗师的模样却有出入,反而是像一位魔道的魔修绝色。 沈殊落在废旧床板的手不由得动了下,真气游走一时乱窜,连呼吸都滞了一分。 段离戈微微蹙眉,见着沈殊这副意图难明、眼波流转的模样,心头翻着异样的火。 沈殊向后退了下,“前辈莫开我的玩笑。” 说完,自知此时是躲了为上,就着酒意,假寐去了。 原本以为沈殊这一遭定是要露出真面目来,谁知他竟然向后一仰,昏昏而睡。 段离戈的心倏忽一沉,摇了摇头,心道无趣,抓起被褥胡乱的扔在沈殊的身上。 夜里落了场风雨,拍的窗棂阵阵作响,混着沈殊的呓语声音,搅得人焦躁不已。 段离戈于榻上打坐,闭目静修,方至精进一层修为时,听得沈殊难耐的“嗯唔”了一声,段离戈睁眼,未勘破的境界堪堪的退回至原点。 “剑道门的弟子果然如此。” 段离戈蹙眉,没见着床榻上的沈殊此时满头是汗,显然是痛苦不堪的模样。 在沉寂了一会儿之后,又声音发涩的叫出了一声“拜兄长”来。 段离戈“呵”了声,脸色冷得难看。 “看来是本座耽误了他的好事了。” 原来沈殊是与拜今朝情投意合,合欢散也不过是这两位之间的趣味,然而沈殊为从他的身上取得双修的便利,因此才要在他的面前演上一场来? 还当真是筹谋叵测。 段离戈弹指一挥,隔空点起了木桌上的一盏烛火,随后躺下,看着一盏光火在吹进木窗缝隙的风里摇晃着。 不知是不是为这烛火的缘故,废旧床板上的沈殊终究是缓缓平静了下来。 沈殊这一醉足足醉到了次日晌午,他醒来的时候,柴房里空无一人,唯翻覆上来的昨夜之梦,才让他识得自己是梦醒了。 昨晚一梦波澜尤甚,自己被拜今朝困住,欲行双修之事,他极力反抗,终得以摆脱。而在此之后,却又撞入了一个烛火明媚的房中,自己竟然同那段宗主行起了难言之事。 其间一番翻覆,令人不堪回首…… 沈殊觉察脸热,抬手整了衣裳,勉强忘了昨夜黄粱一梦,心道自己这是近来被几番冲击太大,段离戈又在他的床前一番多话,才会做了这样的梦。 沈殊翻身下了榻,净了脸,此时见着了段离戈从外归来,进了柴房,便拿了他的面具下去。 段离戈招了下手,步履不停,直往床榻那边走。 沈殊抬眸看着,揣测到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一双目光刚和段离戈对视上,便不由得想起了昨夜梦中自己的荒唐,忙躲开了。 段离戈觉察到异样,立刻皱眉:“愣着作甚?渡气来。” 沈殊一顿,便上前去,段离戈已坐上床榻,而沈殊的手则是落在段离戈的肩膀,缓缓闭了眼。 真气刚游走来,沈殊便感觉到段离戈的内府虚空,不禁一颤:“前辈,是发生了何事?你怎会……” 段离戈闭眼疗养,没工夫理会沈殊。 沈殊见人不答,只得闭了嘴。 一番渡气后,沈殊的额角微微出汗,松开了段离戈的肩膀,往后退了一步,“前辈,你气血不畅,我且去让客栈做些补物来。” 段离戈睁眼:“不必,你且在此好好待着,为我护法,不得离开。” 沈殊无话可说,点头,“晚辈听命。” 两人之间一段沉默。 沈殊想了想,开口道:“前辈,不知下一步要去何处?” “青衫观。待你送我去,便能自行离开。” 沈殊了然:“是。前辈还是好好休养,莫要伤己,今日你的真气又十分薄弱了。” “本座不是有你么?沈修士,自会好好护送本座的,是吧?”段离戈看向沈殊。 沈殊对上段离戈抛过来的堪称信任的目光,抿抿唇,轻轻笑了下:“晚辈学艺不精,能否平安护送前辈尚未可知,前辈修行高绝,一般人都无法近了你的身。” 段离戈听得沈殊这一番客气话,不禁皱皱眉,“赞誉之类,本座多年来听得太多,沈殊,你在这一道上是如何筹谋的?” 沈殊不解段离戈之意:“前辈……晚辈奉家师之命,下山保护段宗主。唯见前辈的周全,方算是任务达成。”沈殊说出一番正直到底的话,便好像是能够将自己的心思藏住了? 段离戈一时怒火乍起,然而对着沈殊这张看起来纯良无邪的脸……他握了握拳。 非要将话说得一个明白,沈殊方能够露出他的狐狸尾巴么? 江山启派沈殊来,不过是为求双修,连身上那迷蒙的香,都尽诉勾引意图。 第八章 良夜 “既是保护本座来的,还要和旁人纠缠不已么?本座可是见着你好一番本事,自相识之日起,不管是魔道、长生道,就连那客栈女子都能同你纠缠上,沈殊,难道江山启不曾告诉过你,本座最恨三心二意之人。” 段离戈冷漠道,说出了一番要教沈殊好一顿揣摩的话。 沈殊愣了愣,方在思考段离戈这是何意,只听得段离戈又道:“你又在筹谋什么?” 段离戈莫不是内府虚空,精神也空出问题来? 沈殊心中浮起一丝疑虑,话他是说不出口的:“前辈,晚辈并无筹谋,一心护段宗主去青衫观。” 论是装傻来,沈殊这副正直模样当真是毫无破绽,段离戈心火四起,本想在今夜生变之前让沈殊看清现实,如今看来,倒也是不必对他有半分怜悯了。 空有皮囊罢了,何苦他段宗主如此点明? 月上柳梢,此夜良宵。 客栈柴房。 沈殊心中隐隐难受,难以入眠,闭目养神,体内真气流窜,因着白日里给段离戈的一番渡气,还有那时候他那一番令人想不通的话,沈殊终是不解。 而段离戈则是睁着一双眼睛,躺在床榻上。不动声色的修炼之间,掺杂着一些心火。 耳边的声音不绝。 并非旁的声音,而是……欢爱的声音。 大概离此柴房不远的某间客栈房间里,好一番缠绵悱恻,喘息迭起。 沈殊默默念清心咒,遇上这样的声音,他都有些心浮气躁了。半颗心里的都是那晚拜今朝同那位年轻女子的事情,他越听,心就越乱。 这声音还没有停下的意思了。 …… “想什么呢?” 是段离戈的声音。 沈殊还没睁了眼睛,便觉着颈上突然一凉,睁开眼睛才发现,段离戈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近到了自己的身边,修长的手指正抚过他的侧颈。 “段前辈……!” 沈殊多年来不曾与人如此亲近过,而今段离戈正俯身半压在他身上! “防备不足,亏得本座无意伤你,若是一把夺命剑,江山启的徒弟,你命都没了。” “……” 沈殊自知心乱了。 而下一刻,沈殊忽而反应过来什么,明明段离戈是还在床榻上,怎么……? 只要是气息有半分的起伏,沈殊方才都会察觉出,而段离戈那么轻易的逼近,实际上……他已经—— 段离戈在这个时候一把揽过了沈殊的腰,像回答他的心里疑问似的轻功一掠,直接抱着人回了床边,就着这个姿势,将沈殊抵上床头。 这瞬间的变故太过迅速惊人,沈殊一时不知该问段离戈的修为恢复到什么境界,还是这一抱是要做什么? 沈殊:“前辈……” 段离戈抬手,摸了摸沈殊的耳根,沈殊立时大惊失色。 沈殊睁大眸子:“段宗主,请您自重。” 段离戈勾唇,而后,强行用膝盖把沈殊的两只腿抵开了。 “唔——” 沈殊脸色不安的看着段离戈,惶惶的一盏灯火像他起伏不定的心情,他终是在段离戈堪称温情的注视下,缓缓红了耳根。 段离戈淡淡一笑。 “沈殊,这不就是你此行的目的?是不是早想着本座招待你一回?是不是就是奔着本座的修为来的?” 沈殊的心跳得好像已经不是他自己的心脏了。突生此事,他看着段离戈的眼睛,下意识的摸上了腰间藏着的利刃,“不是。我从未有此意图,倒是前辈……你!” 段离戈夺过利刃,那匕首堪堪落了地,“本座见你生得算是对了胃口。江山启且偷着乐去吧,这次派出的人,唔,还算入眼。沈殊,你乖乖配合着,本座也并非绝情之人,分你几分修为,勉强也能够……” “段宗主!” 沈殊听到了师尊的名讳,立时难忍,当即出招,抓向段离戈的肩膀。 段离戈反抓住沈殊的手臂,虽内府遭遇重伤,但对付沈殊还是不在话下,强行又把人抵在床头:“沈殊,休要给脸不要脸。” 两人迫近来。 段离戈又上下打量了沈殊的眉眼嘴唇,心中暗自一叹,眼前这美人儿诚然是难遇,反正分离之期大抵是要近了,若是能摆弄一番,倒也不亏。 不过一想到昨夜梦里,沈殊唤拜今朝的名字,还是让段离戈生出了十分的火气来。 沈殊却是心头一紧,凛冽道:“前辈,我敬你为青翼宗宗主,奉家师之命来救你,绝不是来遭受欺侮的。”沈殊一向温和的声音冷了下来。 段离戈冷笑:“奉江山启之命么?” “江山启人老了,招数确有进步,你么……唔,也算得上是个美人儿,不过也太低估了本座。”段离戈毫无留情道:“既然是来勾引本座的,那就要做好筹谋,一边纠缠本座,还能和长生道的人勾连?” 段离戈的眸子里仿佛闪着两窜火,沈殊皱紧眉头,而就在这个时候,窗外乍起了一阵爆破之音。 第九章 冲突 异样的火光闪在窗外,映亮了沈殊坚韧蹙眉的一张脸,段离戈冷漠的推开了沈殊,转身穿出了窗。 院落立着那女子瞬间脸色大变,“你竟没中毒么?” 段离戈淡淡整了整袖子,冷笑,“你没出生的时候,本座便已经能够日喝三大碗情蛊了。”语气里尽是凌厉和不屑,眉眼里闪着青翼宗宗主独有的风采。 “你……”一袭粗布衣裳的女子瞬间脸色难看。 “难为你演上一场大戏了,”段离戈淡然,看了眼从柴房里快步而出的沈殊,“倒是这假正经的修士,中毒不浅。” 沈殊听得这话,蓦然一愣,难怪他方才躺着的时候,会觉着那样焦躁,浑浑噩噩,任人摆布,也险些让段离戈趁虚而入了。 原来是此间布了情蛊之毒。 “林姑娘,是你?”沈殊看向那彩衣女子,这位便是客栈的女子,当日还是因着她,才能够在此地落脚,然而眼下林姑娘却是怒视着段离戈,这到底是何事? 客栈女子林風颜怒声道:“沈修士,此人乃是青翼宗宗主段离戈,你可知晓?” 沈殊自是了然,看了段离戈一眼,随后又看向林風颜:“是有何事?” “段离戈已入魔,沈修士还要在他的身边么?”林風颜忽而抛出了这么一个评判来,恰如平地起惊雷,沈殊愣了下,又看了看段离戈。 段离戈冷笑了一下,方才情蛊散开的烟雾还未消散,而在这其中,他突然抛出了两纸书卷来,“不就是想要这囚仙策?本座给了你!” 书卷在烟雾里翻起,林風颜一惊,忙飞身而起,长剑穿过了烟雾,直杀向了段离戈,并未去管书卷,“沈修士,请助我一臂之力,拿下此魔头!” 段离戈漠然,没曾想这女子诚然是被毒火攻心了,顺势一掌劈了下去。 掌风震开长剑,一时魔风四起。 沈殊一惊,忽而意识到了什么,“段宗主住手!” 话音未落,段离戈的一掌已凌空穿过了林風颜的天灵,沈殊心下一沉,忙挡了上去—— 第二掌未至,段离戈的手停在了沈殊的眼前。 掌风未散,却被段离戈堪堪的压下去了。 沈殊抬眸,对上了段离戈那近乎嗜血的目光。 其间杀意灼灼,不是入魔是什么? 段离戈看着沈殊坚定无疑的眼神,冰冷道:“你且滚吧,本座身边不需你这般人。” 说完,段离戈转过身,轻功乍起,越上屋檐,黑色的身影掠过月光,不知所踪了。 沈殊的目光追着段离戈的身影,一直到那一抹影子不见。 而后沈殊的呼吸方平复下来,随即忙看向身后的林風颜。 “林姑娘。” 林風颜就势抓过沈殊的手臂,倒在他的怀里,呼吸微弱,显然是修为将散的模样。 “沈修士,快……快带我去……城隍庙,求你……” 沈殊垂眸,探了林風颜的脉象,了然她修为将难保,虽心中还为段离戈而起伏,但毕竟林風颜对自己有一段收留之恩在,沈殊点头,“好。” 段离戈飞离客栈之时,当真是急火攻心,一边恼火自己为何没能一掌劈下去,杀了沈殊,一边恼火沈殊竟然也站在了林風颜的一边。 原本想就此离开山州城,然而还未出城,便惊觉撞上了一层结界。 段离戈一顿,在屋顶上停下。 抬手触碰了一遭,忽觉灼痛烧着内府。 段离戈后退一步,仰头起来,只见冷月仍然高悬,而周遭却散着一层难开的无形屏障。 “何人在此地下了符咒?” 段离戈纵横惯了,遇上此事也并无慌张,闭上眼睛,欲以内府真气突破结界,此时方惊觉那浩荡的真气竟然有一方残缺。 段离戈修的是青翼宗之道,纯厚无上,怎么会…… 若说近来同谁共探了内府,那便是…… 沈殊! 没想到竟然被这小子摆了一道! 段离戈此时更恨自己方才没有劈死沈殊了,内府是更痛了,绝无可能冲破符咒结界,只得转身回了城。 而这时候,四方剑光映着月寒,直冲向段离戈。 段离戈一惊—— 长生道的人? 与此同时,城隍庙里。 奉着山州地神的一尊铜像前,三碗血酒立着,血腥味道满溢着。 方才林風颜刚被沈殊搀扶来了城隍庙,便径直冲着那案台去,以匕首划开了手腕,放血进了案台上的碗中。 沈殊当时惊讶不已,动身欲阻拦,刚动身走近,便见着林風颜的身体如聚灵散后一般,消散在了案台前。 随后,听闻城隍庙中乍起一阵魔声,那是沈殊从前未见过的场面。 案台上黑影萦绕,周遭魔声相缠。 而林風颜消散在案台前的那一幕,让沈殊的心中恍然浮起一个念头。 她竟然是像—— 祭品。 第十章 画魔 城隍庙外风声瑟瑟,震得窗棂作响,沈殊点了一盏灯,算作是为林風颜而吊唁。 这会儿,心中才能想起方才在客栈院落里那突生的一场风波。 然而,还没想得一个明白来,沈殊的思绪便又落在了柴房里、床榻上,段离戈迫近过来,摸他耳根的那幕来。 沈殊闭了闭眼,默念了清心咒,才勉强压下烦乱心绪,心虚的转过头,望向了那铜像,深吸口气,“是我不堪了。” 此夜怕是无处可去,只能在城隍庙中暂歇一晚。 待到明日天放亮,再去寻段离戈。 沈殊就地打坐,浅浅睡去。 次日,整个山州城的修士都觉察到了此城已被符咒强行封印住。 沈殊走上长街之时,便见着一众人人心惶惶,不知下一步该做如何打算。 “难逃此城,不会要葬身此地?” “实在后悔,那赤水楼一战有何可看?什么也没有捞到,而今反被这城困住!” “血祭一夜一祭,你我都逃不了啊!” “……” 街上一众道修拥挤,纷纷议论此事,个个面露难色。 沈殊听得此话,默默皱眉。 血祭? 难道是昨晚……? 沈殊蓦然一蹙眉,难道是自己竟然做出了这般恶事来? 随即靠上前去,想听得一个仔细来。 “你我小小修士,又有何破解之法?只能等长生道,主持大局了!” 说话之间,长生道的修士已然来了。 只见那拜今朝左右各是跟着一位弟子,前来。 “长生道的人来了!长生道的人来了!” “拜大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当真是被困在此城,绝无生机了么?” 修士之间忙问道。 拜今朝微微蹙眉,“各位道友,且莫惊慌。合力破之,定有解决之法。” “拜大侠还是不要说这场面话!快快说到底是能如何啊!” “是啊是啊!” 修士之间仍旧是难以安定。 拜今朝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厉,随后仍旧平定道:“昨夜,我长生道一门已连夜窥探,山州城,乃是被画魔符封城了。” “画魔符?” “以血祭魔的画魔符?可是血祭已启,再不能破阵,是要如何?” “难不成我们都要死在此城中?” 修士们立时慌了起来。 拜今朝只得安抚:“还请各位安定,我长生道已在想法子了。” 沈殊皱了皱眉,转身离开了长街。 他一路奔回了城隍庙,见那三碗血水已然见底,不由得握拳。 画魔符? 当真是从此中闯出来的? 沈殊心惊,原来林風颜是第一个祭品?那他岂不是做了那启阵的人? 想及于此,沈殊心惊肉跳,只有脸色还维持着一惯的从容温和。 他以神识探见剑道门的藏书楼,从中翻找修真界符咒之法,神识一番游历,终得见画魔符的机巧。 画魔符——以血成祭,天机斩魔。 这符咒是为段离戈而开的! 沈殊骇然睁开眼睛,此时一把利刃正杀向了自己,分明是自己的那把匕首,其上刻着“殊”一字。 “沈殊,竟敢算计本座!” 声音是段离戈的,仿佛又响彻整座城隍庙。 沈殊心道自己还没质问段离戈,他竟还先告状来! “前辈,画魔符是因您而起吧?” 沈殊还未从识海中全身而退,那把匕首忽而遁去,而在此时,却从城隍庙门口冲进了一干人来,穿着正是长生道的弟子打扮。 “魔道在此!以他作祭!” 话音未落,四方长剑刺向了案台。 沈殊此时惊觉,那剑光并非冲向自己,而是冲向了铜像。 一道黑影在剑光中现出身来,段离戈正在剑光相逼之下飞躲于一旁。 “前辈!” 四方剑加注之间,沈殊想无他想,只从师尊江山启之命,想为段离戈做抵挡,不想段离戈才是毫无客气的那个人,忽而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挡在了他的身前,迎上了剑光。 剑气穿心而过,沈殊登时痛苦不已,一口鲜血瞬间夺出,顺着他的嘴角溢出来。 “唔……” “各位怕是搞错了什么,沈修士才是启动画魔符的那个人啊。” 段离戈的声音就响在沈殊的身后,沈殊的心上瞬间铺上了灰。 沈殊抬起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这时候拜今朝也带着人来了,见着沈殊,一愣,“阿殊!” “且先停手,这其间怕是有何误会。”拜今朝立刻道,随后又看向段离戈,一脸吃惊状:“段宗主?竟然是您?” 沈殊抿唇,擦干净了嘴角的血,轻声道:“并无误会,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放了第一个祭品成祭。我拼上性命,也会阻止今夜的……第二轮血祭。” 言罢,沈殊彻底脱力,堪堪的倒下,拜今朝忙冲了来,扶住沈殊。 一身素衣的沈殊毫无反抗之力的瘫在拜今朝的怀里,拜今朝握住他的手腕,“好在四方剑未成局,阿殊,我在。” 段离戈的眸子蓦然沉了下来。 呵,世间竟然有像沈殊这般精巧又愚昧的人么? 第十一章 残缺 沈殊昏去后,拜今朝看向了段离戈。 “段宗主!”拜今朝看着段离戈,“段宗主果然武学盖世,晚辈便知道,一代宗师绝不会轻易陨落!” 段离戈脸色淡然。 拜今朝想了想,又道:“段宗主,还请您跟着晚辈走一趟。这案台上碗里的血祭,正指向您。这其间大概是有误会,不过……” 段离戈冷道:“你长生道的人从昨晚追杀本座至今,到底有无误会,你心里不是明镜一般的?” 段离戈虽然是在江湖上扬名已久,而拜今朝也是第一次亲眼当面见着段离戈,听得他如此不避讳的开口,拜今朝的心底不由得一惊,而后轻轻道:“段宗主,实在抱歉,是这血祭指向您的身上,否则我也绝不会如此说的。” 拜今朝到这个时候的态度仍旧是恭恭敬敬的,对着段离戈,他的心底不不由得稍稍有些害怕,然而却又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段离戈什么都没有对自己做,他竟然还会是如此。 段离戈的目光落在了拜今朝的怀里的沈殊的身上,眼底闪过了一丝凉意:“走罢。” 段离戈跟着长生道一行人回了落脚的府邸后,便见着聚着的一众散修,不过段宗主着实不愿分一分眼色给旁人,若是他愿意多看看人的话,便会发现这其中有许多都是当日在赤水楼上,等着他身死之后,欲分囚仙策的人。 拜今朝叫了医者来为沈殊疗伤,段离戈立在廊子里,垂眸,看着庭院里末春将谢的花。 人间一场风雨,花期便过了。 段离戈叹口气,对他这样的修道大能,走到了而今的这一步,着实不愿勾心于修道界之间,赏花问柳倒更是他的所求。 只可惜…… “前辈。” 此时,拜今朝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段离戈皱了皱眉,“想说什么便说。” 拜今朝看段离戈是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的,心中不由得怒火冲冲,心道段离戈当真是骄横,却也只能恭恭敬敬的说道:“前辈,晚辈也不愿想画魔符乃是针对前辈的,若是您能够有破解之法,还求前辈助长生道一臂之力,毕竟……这阵法确实是指向您的。” 段离戈“呵”了声,“启阵的人,乃是屋子里躺着的那个。” “前辈当真不愿相助?” 拜今朝又道。 段离戈心知拜今朝的心里是在作何打算,懒得理会:“本座也是受了大伤啊!” 拜今朝在段离戈的身后冷冷的勾唇一笑,而后淡然道:“既然如此,前辈好好休养,我长生道自将想法子。” 随后,拜今朝便转身离开了。 段离戈扫了一眼拜今朝离开的背影,而后才转身进了屋子,瞧见沈殊正躺在床上,动身走过去,垂眸。 “果然,神识相通……” 方才城隍庙里,沈殊以神识窥探剑道门的藏书楼之时,他是隐约觉察到的。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所有的揣摩都落在了自相识之日起沈殊给他的渡气上。 还有他的内府那一道真气的残缺…… 沈殊……又或者说是剑道门,竟然敢如此算计他。 段离戈冷冷蹙眉,伸手抓住了沈殊的脖颈,他那白皙胜雪的肌肤,仿佛一把可以握断了,而到了手刃沈殊之际,段离戈又想到了什么。 教他如此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而在这时候,沈殊睁开了眼睛。 正撞上段离戈按着他的侧颈的这一幕。 沈殊:“……” 段离戈就势俯下身,在沈殊额上略有散乱的碎发上抚了一下,沈殊顿时微微颤了下,那瞬间的动作竟有一分纯情的可爱来。 沈殊别开目光,此时无从多话,当即扶着床边起身。 段离戈冷笑:“怎么,是想一见面就见着拜今朝?而今见着了本座很是失望?连这一时一刻都忍不了,要同你那情郎见面?” 沈殊起得急,稍稍有些头晕,抬手扶了一下头,随后道:“前辈,在下并无那般心思。您若要这么说,我也无话能说。”说着,动身下床,拿起了一边的长剑,“画魔符阵法未破,我须得帮长生道摆平此事。” 段离戈顿了一下,瞥了沈殊一眼,“沈大侠宅心仁厚,本座佩服。” 沈殊坦然:“非是宅心仁厚,在下从未敢以侠字自居,只是此番事情,确实因我的大意而起。剑道门虽是避世,不问天下,但自古门训,遇事担责,过失必偿,在下自不能有损门风。” 说罢,沈殊站起身,还是侧头过来叮嘱:“还请段宗主小心为妙,画魔符自启动之时起,一夜一祭品殉魔。” 段离戈连狠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便被沈殊这么一番言论挡了开口的路,而沈殊却是已然恭敬的一点头,离开了屋子。 看了眼沈殊的背影,段离戈不由得笑了下: “这小崽子是去送命的么?” 看着沈殊的身影消失在了窗口,段离戈蓦然一叹气。 第十二章 不惧 沈殊沿着长廊走向府邸大堂,远远的便听见了大堂那方向一阵喧闹的声音。 于是脚下步伐加快,这便略有牵动剑风留下的伤,沈殊又暗自调息,叫自己能支撑过去。 近了那大堂,沈殊在一片闹腾腾的声音里先是听到了熟悉的拜今朝的声音,只听他的语气里带着真诚的劝解:“各位道友,还请各位莫要乱了阵脚。我以我的性命做担保,沈殊定不是有意伤害诸位。画魔符的启动,定是还有许多误会,既然都已然封城,到了这一步来,还请诸位不要中伤沈殊。我长生道在山州城一日,便会竭力护住各位道友!” “拜大侠重情重义,但还是不要为沈殊辩护!剑道门封山多年,没想到一出山,便是让大弟子生出了这样的祸端!谁知剑道门是安的什么心思?” “是啊是啊!今夜如何,尚未可知,可是先要手刃了沈殊,才能够解了这心头之恨!” 一众修士开口附和,场面一时波乱。 拜今朝又忙着解释道:“各位道友,还请心平气和,理智的应对此事。若定要伤沈殊,也先过了我这一关。”拜今朝坚定道:“沈殊是在下的挚友,我绝不能叫旁人不分缘由的伤他一分一毫!” 沈殊抿唇,心中叹口气。原来是自己叫林風颜成了第一个血祭的事情已然被传开,难为拜今朝而今还在为他应对着这些修真界的修士的强硬讨伐了。 想到日前与拜今朝冷脸离开的事情,再看而今为自己说话的人竟然也只有拜今朝这一个,沈殊的心情着实复杂,此时便上前去,“此事确实是我犯了大过。” 沈殊坦然的开口。 一众修士皆看向了台阶上立着的沈殊。 拜今朝见着沈殊,一愣,随后又忙上前去,揽过他的肩膀:“阿殊,你受了重伤,伤势未痊愈,怎么能……” 沈殊淡然的拿下了拜今朝的手,“拜大侠不必为我说话,昨晚是我过失,让画魔符的祭品作祭。” 拜今朝急迫道:“阿殊,你怎么……昨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绝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 沈殊抬眸,面向大堂里的一众修士,坚定开口道:“画魔符的阵法,我一定竭力破之,还请各位给我一次机会。若是今夜无法挡下血祭,我愿受各位千刀万剐。” 沈殊的声音不大,但却掷地有声。 清冷的面容之下,藏着一颗万死不惧的心。 拜今朝顿了一下,一时间也是失语。 立在廊子里的段离戈听得此话,摇了摇头。 虽然山州城的一众道修便不愿入夜,然而四时之法有常,西边天色昏昏而倾倒,日头沉入山下,是夜,降临了。 整个山州城因着画魔符在夜色里魔气冲天。 画魔符乃是修真界的邪恶符咒之一,恶名扬传已久,经历过的人却鲜少。 传闻里画魔符一夜一祭品,便是这样的传言,都让人恐惧不已。因此到了这夜,山州城的一道因往赤水楼观战后滞留在此地的道修,皆人心惶惶,聚在长生道的府邸,夜色里个个相望,不敢多言。 唯沈殊立在屋顶,看夜幕临于庭院。 段离戈不知何时采了朵花,坐于屋顶,叹道:“沈殊,本座确实小看你,你做戏确实是一绝。” 沈殊看了一眼段离戈,低声道:“画魔符因何而起阵法,前辈的心里清楚得很。若非你断了林姑娘的修为,诛下祭品怨魔,怎么会启阵?” 段离戈冷笑:“哦,那你且看这画魔符杀不杀我。” 沈殊正要说什么,段离戈抬眸,“今夜祭时,已到。”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魔气冲上月光,而后汇如大江大海般的盛势,直冲着长生道的府邸大堂而来。 段离戈的唇角一勾,现出了一抹稍纵即逝的笑,而后,魔气竟然是俯冲而下,向着大堂里去了! 沈殊:“……!” 然而片刻之间,已经是不容沈殊再多想,他纵身飞下了屋顶,挡在了斩杀的魔气之前,一剑划过。 强大的剑意破开了第一道画魔斩。 拜今朝也带着长生道的人拦了上来。 “阿殊小心!” 此时,大堂里闹腾一片。 “是画魔斩!” “快逃啊!” “以血成祭,天机斩魔……天机斩魔,怎么会……” 人群里不知是谁的一声感慨被沸腾的恐惧声压了下去,却落在了沈殊的耳中。 入魔的人,究竟……都有谁? 大堂里的修士们顿时鱼贯而出,混沌一片的要逃离此地。 一时混乱至极。 “沈殊,你要为魔而亡么?” 段离戈冷漠的抛下了一句话,在夜空上划过。 第十三章 残红 修士们奔出长生道的府邸,各自也不能多想,只能趁此第一道画魔斩与第二道的间隙之际,逃离山州城。 “快,护住道友们!” 拜今朝一声令下,长生道的弟子便跟着那一众修士直追而去。 “阿殊,你不要跟着,快去休息,你已有重伤,不能再出手!”在人群的一阵冲散之间,拜今朝靠近到沈殊的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冰凉的触感顿时一路窜到沈殊的心头,看着拜今朝的满眼担忧,沈殊的心里一颤,然而,却不能由着自己在此时说出感激的话,只道:“阵法不破,我绝无休息的道理。” 说罢,沈殊挣开拜今朝的手,御剑而起,追上离散的修士一群。 修士们一道正往山州城的北门跑去,那是离此地出城去的最近的地方。 而就在这个时候,周遭又是一片昏暗,第二道画魔斩杀至。 “救命啊!” 画魔斩直斩向一个散修的脊背。 沈殊一惊,忙飞身而下,抓过那散修的肩膀,抬手挡下了第二道画魔斩。 “快走!” 北门大关,走在最前的人撞开了铁门,众人相夺而出,然而却被画魔符的屏障死死的困于其中。 “救命啊!沈修士,快来破了此魔障!” 只见那北门之边黑气萦绕,那是画魔符的阵法。 修士一众到了此时,也要将希望寄托在了沈殊的身上。 沈殊忙执剑而上,用上剑意,破向门间无形的画魔符魔障。 然而剑意未启,沈殊只觉着剑锋并未亮锋,便已然被剑风带着,冲过了那道屏障,飞出了北门,落在了山州城外。 修士们立时大惊—— 沈殊竟然能出了城! 沈殊惊了一下,抬眸,正看着城楼上立着的段离戈望着自己。 “沈修士!你是如何破了屏障!”修士们忙是大喊。 “快救救我们!沈修士!” 沈殊垂眸,思考一会儿,而这时候,夜色之上直劈下第三道画魔斩! “救命啊,沈修士!” 沈殊蹙眉,提剑而起,飞回了城中,挡上第三道画魔斩。 然而这第三道画魔斩却不同于之前的两次,分成了几道飞斩,窜过了沈殊的剑风,拦腰斩了躲在北门边那一个穿着朴素的道修身上。 “啊——” 血光飞溅而出,那道修便当场死了。 沈殊一惊,眸子里映出了那血腥的场面。 鲜血蔓延开,触目惊心,霎时,一片死寂,只余着起伏不定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终于响起了声音: “今夜血祭已成,今夜血祭已成啊……” 这意味着余下的人,至少度过了今夜。 一时又响起了一片放松的呼吸声,沈殊在此声音里,眼底冰凉,转了身过去,握紧了拳头。 段离戈趴上城楼,看向了北门前一身素衣、浑身隐隐颤抖的沈殊。 他将手里的那朵花,碎成一片残红,弹指一挥,飞向了那背影尤其凄凉的沈殊。 在一众侥幸的叹息声里,沈殊抬手,长剑划过自城楼而下的一片残红,而后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下一剑。 见得如此场面的拜今朝猛然一惊:“阿殊,你这是……” 沈殊漠然道:“以血作祭,杀入画魔符阵法,破阵。” 北门上悬起冰冷的剑意,沈殊闭了一下眼睛,“结下剑契,以元神做庇护,可护北门此地三日。三日之后,若不能破阵,我自当谢罪。” 只见北门城楼之上悬着一道剑光,那便是沈殊的剑契,以一个绿色剑穗为凭借。 “阿殊,切莫乱来!这与你不相干的事情!”拜今朝忙紧张道,随后扑向了沈殊,要拦住他,然而沈殊却已然执剑而起,没入了北门的魔气里。 “阿殊!” 拜今朝冲上去,欲抱住沈殊,却是晚了一步。 “不要命了!”段离戈瞬间站直,一拳打在了城墙上,随后也化成黑影,追着沈殊,没入了北门魔气里。 内府刚撞上阵法里的魔气,沈殊就吐出了一口鲜血。 眼前乃是一片布满白骨的阴霾之地,一片无际的荒漠,暮色昏昏。 白骨前立着一块石牌,刻着“幻画界”三字。 这便是施下画魔符的阵法之源。 沈殊以神识探藏书楼的时候,了然只要破了画魔符的布阵之源,即可破阵而出。只是须得血祭之时。沈殊没想到自己终究是没能护下那个道修。 沈殊叹口气,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阵眼,他擦了擦手臂上的血,本想着胡乱止血,赶紧赶路。 此时,一只手落在了他的手腕上,随即一块红色的丝布,缠上了他手臂上的伤口。 第十四章 相救 沈殊抬眸,无边暮色里,段离戈的脸被残光映得尤为出尘,沈殊不由得深吸口气,“我自己来。” 说着就要挣开。 段离戈抓着沈殊的手腕,不容他挣脱,缠好了伤口,他才淡淡的扔开了沈殊的手,垂眸看着沈殊的苍白的脸色,“你如今这副样子,能撑过三日么?” 沈殊一笑:“说起来,如果不是为了段宗主,我的真气还不会如此薄弱。” 段离戈冷笑:“说的像是你没有算计本座似的,这笔账,本座是要讨回来的!” 沈殊不解段离戈这是什么意思,只道:“自相识之日起,晚辈便奉家师之命,一心一意对待段宗主,渡真气,伺候你……无不尽心尽力。” “沈殊,你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当真以为本座不知?你……” 不管是勾引他、还是在他的内府真气上做手脚,这一件件事情,段离戈都是不会放了沈殊的。 而沈殊只垂眸,“晚辈还有急事要做,暂不奉陪。” 说完,沈殊动身而走,不知踩上了什么机关,听得“呼”的一声,白骨忽而起阵,直冲而来。 沈殊忙后退了一步。 白骨成阵,却杀向了段离戈。 “呵,就这么恨本座?” 段离戈一声冷笑,随即应上白骨阵。 魔气一瞬冲天。 沈殊一惊。 只见那白骨化魔,缠住段离戈。 段离戈以掌风相挡,显得难以抵挡。 沈殊握着剑柄,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出手,一剑劈向白骨阵。 白骨阵倏忽散开,沈殊扶过段离戈的手臂,“前辈小心!” 而那白骨阵破散之后,又成了形,这一遭,杀向了沈殊。 如同利刃一般的白骨阵风直冲沈殊的胸膛而去,沈殊忙将段离戈推到了一边,亲身挡向白骨阵。 “前辈,我见这白骨阵是冲着你来,大抵与启阵有关,你且快离开此地!”说着,又杀过了一剑,嘴角却漫出了鲜血来。 段离戈看着与白骨阵相敌的沈殊,不由得皱紧眉头,冷冷一叹气:“本座不出杀招,当真觉着本座修为已散么……” 话音未落,一道烈日般的光辉闪在荒漠之上,沈殊一惊,抬头看去,只见段离戈的周遭腾起巨光,紫气相交,狂卷而来,直上白骨阵。 白骨阵在此刻,轰然崩塌。 沈殊被这阵法震得连退了三步,坚实的手臂拦在了他的后腰,段离戈的手扶住沈殊的侧腰。 沈殊的那一双清澈的眼眸,一眼可见底。 目光落在了段离戈的脸上,呼吸都滞了一分。 段离戈在大战之前都未曾有波澜的心,竟然在此时蓦然颤了下,随即又想,沈殊是觉着自己以命相搏,便能够和他双修了? 沈殊垂眸,忙挣开了段离戈的手,转身到了一旁,是吐出了一口淋漓的鲜血来。 “你这样的人,到底怎么敢立下剑契的?” 段离戈无奈,动身上前,揽过沈殊的肩膀,把人按进了自己宽大的怀抱里。 沈殊下意识挣扎,但是实在使不上力气,感觉到自己的脊背正贴着段离戈的厚实的胸膛,他顿了下,闭了闭眼睛,觉着这般场面,实在过界,正想开口挣扎,不曾想段离戈竟然又贴近一些,抬了一只手挡在了他的胸前。 呼吸凑近他的耳根,鼻尖似乎擦过了耳畔,沈殊登时绷紧了身子,这细微的紧张非常清晰的被段离戈捕捉到,段离戈低笑,“要昏便昏去吧。” 这话好像是给了沈殊什么慰藉,沈殊强撑着的身子终于软在了段离戈的怀里,就着这个姿势,闭了眼。 段离戈横抱起沈殊,看了一眼沈殊带着血迹的脸,这副清冷的模样,竟然能为那一城修士给出以性命相抵的剑契来,还有那随意而过的画魔符屏障……到底哪一个沈殊,才是真的? 是意欲勾引他的狐狸?还是当真一身清风的修士? 段离戈看着沈殊的脸,而后转身踏过了白骨成群,往幻画界的深处去。 走过荒漠,便是一片竹林。 段离戈在山间寻了一间破庙,将沈殊安置下。 此时,已经是夜色满了幻画界。 段离戈调息了一会儿,睁开眼睛,侧身到了沈殊的身边。 沈殊看起来有些痛苦,段离戈便生了一堆火,在明亮的火光里,才见着沈殊缓缓安定了下来。 “这小崽子,还很难受么?” 段离戈看得入迷,俯身凑了上去,目光落在了沈殊的一双薄唇上,缓缓低头下去,正当此时,沈殊睁开眼睛,立时抬手抵住了段离戈的肩膀。 “前辈。” 段离戈:“……” 沈殊那眼神,就好像是他堂堂段宗主做了什么龌龊的事情一般? 第十五章 抓紧 段离戈推开沈殊的手,冷漠道:“怎么,勾引到了本座又装起清高?沈殊,你当真是有本事啊!” 沈殊听得这话,颇为无奈,“段宗主别拿我取乐了。” 段离戈摇了摇头,回身靠在了身后的柱子上,看着火光,想了想什么。 沈殊思量了一会儿段离戈的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勾引到了他?段宗主原来是有那种癖好,这当真是他没想到的。 “前辈,画魔符——以血成祭,天机斩魔,这是我在本门的藏书楼经书上所看,为何,城里的道修……”沈殊眼下将那些事情放在一旁,毕竟段离戈乃是修真界大能,既然而今与他共在此地,只能暂且和他站在同一阵营。 “你有没有想过,那些道修,其中有魔?”段离戈淡淡的说道。 沈殊一顿。果真是应了他的揣摩。 见着沈殊不说话了,段离戈笑了笑:“怎么,沈修士,多年清修,被震撼到了?” 沈殊抿唇:“非也。只是想到了拜今朝,他与人……唔,这一趟下山,确实是让我又知道了一些事情。” 段离戈映着火光的眸子陡然一颤,随即冷厉的看向沈殊:“是不是又想回去和拜今朝双修了?” 当真是难以揣测这位段宗主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沈殊垂眸,叹口气,“经书上所记载,画魔符因魔而生,阵眼是在魔气最为盛大之地,段宗主,若是还有那闲心,便探一番魔障之地在何处吧。” 段离戈冷笑下,“你喜欢做冤种,还要带上本座?” 沈殊无奈,“前辈,无论如何,画魔符是因你而起。” “本座可没有你那普渡苍生的胸襟。” 看段离戈那冷漠的模样,沈殊抿唇,虽然自知解释也没用,不过沈殊不知为何还是想向段离戈做解释,“前辈,你看错了我。在下并非渡世之人。林姑娘当日收留你我进柴房,这是恩惠,当报;因为我的过失,林姑娘才祭了画魔符。我也只是,偿我的债而已。” 段离戈冷漠一摇头,心道偿他的债,何不想想在他的内府做了手脚的债要如何偿了? 沈殊看段离戈没有动作的意思,垂眸,“那晚辈自己来探了。” 说完,沈殊看了眼段离戈那冷漠的模样,不由得看着他,又道,“前辈,你若是因为昨晚我挡了那一掌而恼火,还请你不要再放在心上。就算你是入魔,晚辈也定当谨遵师命,护送你平安到青衫观。” 段离戈对上沈殊那清冷却十分坚定的目光,不易觉察的愣了下。 随后又暗暗想,呵,到底是护送他到青衫观,还是想求得双修? 沈殊收回目光,闭了眼睛,双手相近,是要开神识的意思。 段离戈抬手拦住了沈殊的动作。 沈殊:“……” “前辈?” 段离戈无奈,没想到明明已经做好了筹谋,却还是败在了沈殊这里。 等出了幻画界,他定当好好摆弄沈殊一次,叫他生不如死只会苦苦哀求认错才好,而后再将他的真气一点一点扒干净。 才能报了这仇。 “本座来。” 说完,段离戈放开了沈殊的手,闭上眼睛,以神识探开幻画界,一道镜子开在眼前。 只见一方黑气缠绕之地,极目是一片荒芜,其间若隐若现一座庙宇。 而那镜子再开得大些,沈殊见着了拜今朝所带着的长生道的人。 “拜兄长?” 沈殊蹙眉。 段离戈在此时收了神识,瞥了沈殊一眼。 “也不必如此急迫吧,沈殊?你现在这副虚弱样子,还能经玩么?” 这等露骨的话,沈殊呆愣了下,而后不禁红了耳根。 “晚辈清修,并无那种心思。我们快往那座庙去吧。” 说着,沈殊起身,念了御剑之术。 段离戈起身,拦住沈殊的手臂,“奔袭救情郎,本座见了,也十分感动。” “拜今朝,就有那么好?让沈修士如此念念不忘,生怕他出了事情?” 段离戈握住沈殊的肩头,倾身靠近他身侧,看着沈殊那无奈抿唇的表情,心道这本事不浅。 便是这副模样,才格外勾人。 等此事了结,出了幻画界,他非要折磨的他坦白阴谋、只会哭着向他讨饶。 这张白皙的脸蛋若是被折磨的布满了泪痕,那滋味一定很销魂。 段离戈游历江南海北之际,也曾见过坊间胭脂楼里那些红尘公子,可怎么看,都及不得沈殊的风情。 清冷的面容,作祟的意图,还有欲拒还迎的退却…… 感觉到一只手蓦然扣紧后腰,沈殊暗暗绷紧了下,忙念了两道清心咒,“前辈抓牢了?” 段离戈偏过头,高挺的鼻尖擦过沈殊的耳畔: “抓紧了。” 第十六章 紫气 幻画界间,风声尤甚。 御剑上了荒芜之地,耳边是魔声阵阵,唯扣着自己的后腰的身边人,给了沈殊鲜活的人间感。 “前辈,林姑娘当夜对你那般,当真是因你入魔?” “你既挡在了她的身前,心中自然是下了判断。” 沈殊叹口气,“前辈是一代宗师,修真界扬名已多年,晚辈更想是这其中有何误会。” 段离戈“呵”了声,没再搭话。 段离戈向来如此,沈殊已是习惯,只说下去,“林姑娘的修为废在了前辈的手里,这是晚辈亲眼所见。” “我说林風颜肉身早已陨落,所见是以她的魂血毒火咒术,你信几分?” 段离戈的声音淡淡响起来。 沈殊一滞。 而此时,两人已御剑过了荒芜之地,撞入了庙宇结界。 沈殊下意识稳下御剑,然而十分不及,段离戈则是以长袍将沈殊护在怀里,硬生生以真气破开结界,两人一同被撞进了庙宇结界。 摔上石板路,沈殊忙抬头,自己正压在段离戈的身上,而段离戈一手还护在他的身侧。 沈殊的目光落在段离戈脸上,最终落上他的唇。 便是这一双唇,总说出扰人的话。 段离戈抬眸看了看沈殊,“大战将至,沈修士,在这里实在不合适。”随后一把将他推开了,坐起上身,摆了摆衣袖。 沈殊自知失礼,忙扶住段离戈手臂,“晚辈交 醣 團 隊 獨 珈 為 您 蒸 礼不敬。” 段离戈就着沈殊的力气站起身,低声贴在他耳边。 沈殊不禁后退一步。 而这时候,剑风呼啸而过。 四方剑! 在沈殊夺剑而出之前,听得段离戈轻轻开口飞快道,“本座很喜欢你不敬的模样。等这次事情了结后,给我看看更厉害的。” 沈殊的耳根蓦然红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了。 随即段离戈才离开他的身边,沈殊深吸口气,挥出剑风杀向了魔障漩涡深处。 四方剑剑风浩荡,与魔障杀起,沈殊执剑而至时,正见着以拜今朝为首的长生道弟子,在魔障中布局周旋。 “阿殊!” 拜今朝飞退至沈殊的身侧,“阿殊快走!危险!” 沈殊坚定道,“拜兄长已为我出头,此事因我而起,拜兄长小心!” 魔障之气尤为盛大,卷着四方剑剑风要吞噬,场面混乱无比,沈殊推开了拜今朝,挡上了魔障的阵眼。 拜今朝顺着沈殊的力气逃出了魔障,只见沈殊已入了魔障漩涡里。 段离戈抬眸,只见魔障漩涡卷着沈殊冲进了庙宇,他深深皱着眉头,“就有这么喜欢拜今朝?” 魔障漩涡之间,忽然探出血腥的两刃刀锋,割上沈殊,是要血祭。 沈殊躲去,一剑震开了长生道弟子,迎难而上,飞身破刀锋。 刀锋的凌厉可怕至极,在沈殊的周身割出了一道连着一道的血痕。 拜今朝站在庙宇之前,抬眸看着,握着拳头。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周身飞溅出鲜血的沈殊迎上魔障阵法,没有半分退却的意思。 只在刀锋割过脸庞的一刹那,沈殊的心头不由得闪过了一丝凄凉,原来……这就是结局了。 不过那念头随即就换成—— 只要能破阵,什么也都不怕了。 沈殊握紧手中的剑,心中仅存的一个念头就是破阵,两方刀锋相交织而来,在沈殊执剑的手臂上割出一道血痕,沈殊闭了眼睛,以剑意破阵,“杀!” 刀锋落在他的身上,是为诛杀。 拜今朝一惊,睁大了眼睛。 “沈殊……世上竟然有如此道心不死的人……” 沈殊再难支撑,而就在眼前一片黑之际,一掌凌厉的掌风轰然而至。 紫气跌宕,杀意至深之处,又见生机。 沈殊蓦然睁开眼睛,只见段离戈越过刀锋,劈开了漩涡。 漩涡因此而大动,段离戈飞落而至,捞过沈殊难以支撑的身子,冲着阵眼,直飞而去。 那一眼紫气满天,长发飞扬的段宗主,印在沈殊的心里。 近乎成了他绝处逢生的一念。 段离戈拥着沈殊倒进了庙宇之内,烟雾缭绕之间,沈殊捂着胸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阵眼已现!” 沈殊看见了从破散的魔障之中化出来的人形。 破旧的衣裳穿过了烟雾,那分明是…… 林風颜! “真的是她。” 沈殊捂着胸口,用剑身勉强支撑着。 “在何处?”段离戈一惊,没想到沈殊竟然能看着幻画界的傀儡! 随后又垂下眸子,一笑道,“这下,信了本座吧?” 沈殊深吸口气,段离戈在这时候还有心思说这些,随即又见着了闯上纱帐后的林風颜。 “在那里!”说着,沈殊就要追上去, 然而,一身血痕已经不容许他有大动作,刚刚一挣扎,就抽痛着“唔”了一声。 段离戈蹙眉,想到了什么,捏住沈殊的肩头,沉声,“用神识。” 沈殊一滞:“什么?” 段离戈心道这小崽子做出来的事情到了这个时候还能装模作样下去? 这笔债等出去了,一定要他好好偿! 第十七章 破阵 “用神识追踪林風颜,我来破阵。” 段离戈飞快道。 沈殊会意,闭上眼睛,强行催开神识。 段离戈皱眉,连通了和沈殊的识海。 只见缠着魔气的人影正闯在庙宇的铜像前,林風颜! 段离戈聚了一掌内力,轰然杀了过去。 “前辈小心!” 沈殊虽看不到段离戈,但是还是从识海里感觉到了一时之间的波动。 段离戈不由得勾唇一笑。 随即就收敛了笑意,直劈向了林風颜的傀儡。 “段宗主的好修为啊!” 此时,庙宇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女声。 可是,那女声又显然不是林風颜的。 这女声里带着千回百转,底气十足。 沈殊想睁开眼睛,可是又怕因为自己的思绪而断了识海,只得忍耐下去。 段离戈冷漠着,脸色没有丝毫的起伏,一掌劈开了林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風颜的傀儡,一滴血落在了案台上。 而与此同时,一个红衣女子、风情万种的到了案台边,用一张红色丝布擦干净了那滴血,随后又撒了一把红色的药散。 在红色的药散里,林風颜的傀儡身化成了烟雾。 红衣女子用娇弱的声音道,“段宗主,我来的可及时?” 段离戈冷漠道:“是看准了时机。” 听得那女声竟然和段离戈交谈起来,沈殊感觉到识海的相连断开了,这时候才睁开了眼睛,正见着了那红衣女子靠近在了段离戈的身边,笑得花枝乱颤,两个人看起来尤为亲密。 沈殊垂下眸子,看了眼一身素衣上的血痕,终究是支撑不住,缓缓倒下。 段离戈这时候忽然做一道飞影靠了过来,拦着沈殊的后腰把人扣在自己的怀里。 眼下,庙宇里的烟雾缓缓消散,魔障的魔气也散开来,周遭的结界已经幻开,画魔符的阵法已破。 这时候,拜今朝冲了进来,“多谢前辈破阵!” 段离戈抬眸,瞥了拜今朝一眼,随后低下头在沈殊的手腕上摸了摸,“这里没你的事情。” 拜今朝见着沈殊虚弱不堪的被段离戈搂着,一时之间脑子里飞闪过了许多,到底是不敢多言,只能轻轻作揖,“是,晚辈退下。” 看拜今朝离开了庙宇,段离戈探了探沈殊的脉象,随即道,“来看看。” 红衣女子笑了笑,伸手摸向了沈殊的手腕,在即将碰着的时候停了下来,勾唇道,“这是我能摸的吧?段宗主不会要砍了我的手?” 段离戈:“别废话。” 红衣女子仍然笑着,摸上了沈殊的脉搏,闭着眼睛窥探了一会儿,“是绝情咒。” “果然。” 段离戈心里一沉。 如此,事情也都能够说开了。 那晚在客栈柴房里躲了情蛊的勾引,便是沈殊的身上种着更为厉害的情毒。还有那迷离的香,也是出于绝情咒。 所谓绝情咒,并不如名,而是一种比情蛊还要厉害百倍的咒符,牵连者,痛可断肠。 江山启的手段可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好啊,既然如此算计本座,不是要偿么?沈殊,你逃不了了。区区二十年道修,也敢在本座的眼前兴风作浪?” 段离戈垂眸看着沈殊的一张清冷的美人脸,心底恶狠狠的想到。 红衣女子松开手,看着段离戈那晦暗不明的脸色,“段宗主打算如何处置他?” 段离戈抚摸着沈殊瘦弱的身躯,没搭话,横抱起了沈殊,往庙宇之外去了。 “唉……?” 红衣女子无奈,跟着段离戈追出去,“段宗主好生无情,我为你从药王宗赶来,你竟然如此对待?” 段离戈漠然:“若要如此算起来,药王宗欠本座的恩情,是你宗门派上下再活百年也还不上的!” 红衣女子咬唇,心中一片火气。“唔……” 段离戈却不再理会那红衣女子,纵身飞出了幻画界。 此时,城中北门正是将要入夜之际,魔气却已经消散,一众道修顺着北门出逃而去,好像是要彻底与山州城断绝了关联。 北门前只余着天色向晚的暮色,和那结下剑契的沈殊的剑穗,在昏昏的天色里,显得尤为孤独。 风从野地上掠过,擦过那孤独的剑穗,飘上北门城楼,卷着黄昏万象,却又无踪而去。 段离戈抱着沈殊回到北门的时候,见着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他抬手,将剑穗收入长袖间,而后摸了摸沈殊的额角,“真是难为你撑这么久。又是为了谁呢?” 段离戈摇了摇头,动身走向长街。 荒漠一望无垠,唯东方紫气萦绕,行将断气之时,宽大的衣袍将他收入其中,沈殊才安然的闭上了眼睛。 夜里风声瑟瑟,段离戈喝了两壶酒,方觉着心情畅快些。 “绝情咒……段宗主,你当真还要留着此人在身边?” 和药王宗莫红招的交谈浮上心头。 第十八章 伤夜 “绝情咒一旦遇情,是要受百倍的痛苦。唔,段宗主,我是怕你……” “你觉着本座像是会为了那种人而动情的?” “呃……段宗主无情高绝,我明白。可是,这毕竟有符咒加注,我还是为你担心。” …… 段离戈仰在屋檐上,听得屋内传出了呓语来,皱了皱眉,喝了口酒,全然不想细听。 想也是知道的。 沈殊定是又在唤他的情郎的名字。 一声开门声,段离戈一滞。 屋内。 沈殊一头大汗,是极为痛苦的模样,可是又不禁发出缠绵的呓语,着实是令人难以明白。 拜今朝握住了沈殊的手。 “阿殊,我在。” 因为触碰,而从潜意识里响起警醒,沈殊的手一抖,蓦然从梦里挣脱出来,睁开了眼睛。 “阿殊?” 拜今朝低着头,俯身看着他,目光里充满了柔情。 沈殊清醒过来,深吸口气,而后尽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拜……拜大侠。” “怎么又如此生分了?” 拜今朝微微蹙眉,看沈殊要起身的动作,抬起手,扶住了他的后腰。 沈殊下意识的挣了一下。 “阿殊,经历这次的事情以后,你还对我心凉么?” 拜今朝一双柔情的目光紧紧盯着沈殊,“我知道,你的心并没有那么凉薄。否则在幻画界,你不会为了我而奋不顾身。” 沈殊避开拜今朝的目光,抬手拿下了他的手,低声道,“非是如此。我是为了破阵。” “阿殊,我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是我吓着你了。” 拜今朝牵起沈殊的手。 沈殊急忙挣脱。 却又被拜今朝扣住了。 沈殊:“……” 拜今朝凑近一点,打量着沈殊的眉眼,低声道,“是我的错。阿殊,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好么?阿殊,看在我是真心知错,你不要断了同我的情分,在你的心里,也是断不了的,是么?” 沈殊急着想挣脱,却被拜今朝困在他和床头之间,皱着眉头,“该说的话,那日我说的明白……”虽然心头有一丝不舍得,但是沈殊还是咬了咬牙,“我不会再……” “砰通——”一声。 打断了沈殊的拒绝。 拜今朝立刻皱紧眉头。 明明都已经感觉到了沈殊是要松口了。 “谁……?” 拜今朝回过头,见着换了一身紫衣、气势尤盛的段离戈。 对着段离戈,拜今朝乃是有火气却难说出口,目光和他交接了一下,随即便是无话可说了。 “这里没你的事情了。” 段离戈看着拜今朝说道。 拜今朝的心里因着段离戈的出现还有他说出的话而气恼不已,然而面对着青翼宗的宗主,修真界的一代宗师,拜今朝是绝不敢反驳什么的,只得点了下头,“是。” 说罢,拜今朝又轻轻的抚了一把沈殊的手臂,沈殊忙着挣开了。 这么一个动作落在了段离戈的眼底,他漠然皱了皱眉。 拜今朝朝着段离戈做了一个告辞的动作,段离戈没有理会,动身走到了床边。 听着拜今朝走出了房间,段离戈震出了一掌掌风,隔空劈上了房门。 沈殊暗自深吸口气,往后仰了仰,靠在了床头。 段离戈这时候才凑近到沈殊的身边,自然的拉过他的手腕,探到了他的脉象,“好些了?” 相识这段时间来,段离戈向来是冷漠至极,突如其来的关切反而让沈殊的心里起了疑惑,他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原本便没有什么事情,只是需要休息一夜即可。难为段宗主亲自来看,晚辈实在诚惶诚恐。” 沈殊客客气气的说道。 段离戈笑了下,目光仍然盯着沈殊的一张苍白的脸,这几日来的波折实在是使得这位剑道门首徒看起来可怜些,自从自己与沈殊见面以来,似乎还没有见着过沈殊毫无损伤的模样。 想到在北门之上结下剑契的沈殊,在幻画界为自己挡下白骨阵的沈殊,那坚定不屈的模样映在段离戈的心里,心头似乎是因为这个而有了轻微的波动。 然而,转念一想,段离戈便想到了这又何尝不是沈殊的手段呢? 心生怜惜是沉沦的开始。 不过这绝不是他段离戈要走的路。 段离戈握紧了沈殊的手腕,低声道,“如此就诚惶诚恐了?这可不行啊。” 段离戈显然是并不冲着把着沈殊的脉象来的,沈殊顿了下,刚醒来以后还有些不清醒,而段离戈突然靠近了过来,“你忘了,在幻画界的时候,怎么说的?” 沈殊抬眸,对上段离戈那双幽幽的目光,下意识的挣回了自己的手。 “没……” 段离戈沉声:“有。” 第十九章 难安 月光穿过窗棂,落在屋子里影影绰绰。 眼前的段离戈的脸靠近着,眉眼如画,精致分明,一位在修真界扬名已久的一代宗师,沈殊自在剑山上从他的师父拿出的画像中见到段离戈的时候起,心中对这样的一位与魔道交战的修真至尊,无不多加揣摩。 无论是对他既有大名的考量,还是初见时他那惊为天人的相貌,都与自己而今所知道的段离戈大相径庭。 堂堂一代宗师,而且正用那种近乎引诱的目光看着他,真实的相触不由得在沈殊的心里搅起了一片波澜。 从最开始,在他和拜今朝的事情上觉察出段离戈似乎是有那种癖好,到而今两个人是如此的靠近着,真实的结论呼之欲出,落在床边的手不由得轻轻一颤。 沈殊偏过头,尽力躲开了段离戈这种意欲不明的目光,轻轻抿了抿唇,“段宗主,晚辈不明。还请段宗主莫要如此戏弄我。” 段离戈心道这不正是你沈殊一路忙活到了而今迫切的想要求得的东西么? 而今正是将这机会送给了他,他却会抓着这欲绝还迎的把戏,毫无急切的施展他的本事? 可惜了,这一招对于拜今朝那般人也许是会有作用的,但是他早已经看过了如此的把戏。 “嗯?” 段宗主笑了笑,抬手抓过了沈殊那只退却的手臂。 沈殊滞了下,眼底闪过的惊慌真实无疑。 “晚辈对你是十分客气的,段宗主,如果你再……” “你要如何?” 段离戈听着沈殊虚弱却又强撑着一丝怒意的声音,不由得笑出了声音来。 沈殊蹙眉,好看的眉眼因为而今段离戈的迫近已经完全充斥上了焦躁和怒意,尽管在荒唐的午夜梦回里,段离戈曾经实实在在的以一种十分过界的方式入了他的梦……还不止一次。 不过,沈殊实在难以容忍在如此情境之下,被段离戈盯着。 “如果段宗主再靠近过来,晚辈只能无礼了。” 沈殊沉声道,然而话音未落,段离戈仿佛就是为了挑衅他似的,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抵上床头。 “唔……!” 沈殊动了真火,手下再不犹豫,按住段离戈的手腕,向后一折。 段离戈暗自发狠,用身子把沈殊抵住,“在幻画界你如何想的?怎么出了那地方,就忘了?” 沈殊面红耳赤。 和段离戈的距离着实太过于近! 多年在剑道门的清修之间,沈殊都不曾歪过的心思,难道要毁在他段离戈的手上了? 段离戈也不再强行逼迫沈殊,在这时候反而是轻柔下来,拿出一只手,捏住沈殊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四目相接。 沈殊的胸膛在这个间隙里剧烈的起伏着。 然而在段离戈的注视之下,沈殊清晰的觉察到来自心尖上的颤抖,这种滋味乃是多年来从不曾见的,越是这样,沈殊就越是想急迫的挣脱开。 “你真气这么薄弱,本座是不想你让拜今朝占了便宜。” 看着沈殊缓缓浮起柔软的眼底,段离戈离得远了一些,大概也是良心发现,轻轻说道。 沈殊终于得到了机会,抬手按着段离戈的肩头,才把人推得远了一些。 “绝不会有这种事情。” 沈殊淡然道。 他当然是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段离戈为什么要这么说,恐怕只有他自己的心里清楚了。 沈殊一时之间,不禁觉得这段离戈这人也是十分可怕的。 所谓的一代宗师,他的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本座看是未必吧,在幻画界里,可是你奋不顾身的要去救他。”段离戈漠然道。 “难道在前辈的心里,长生道的人的性命便是如蝼蚁么?他们也是为了破阵,我和他是站在同一阵营的。”沈殊肯定道。 这种不可置疑的语气,让段离戈有些恼火。 “在你心里,本座不是入魔了么?” 沈殊坦然:“是否入魔,只有前辈你自己的心里清楚。剑道门向来避世,我下山只是为了完成师父的命令。” “好吧,那本座就与你说实话。” 段离戈轻轻笑了一下,目光紧紧的盯着沈殊,毫无犹豫的开口说道,“我盼着拜今朝死在幻画界,这样沈修士,就是我一个人的。” 沈殊一惊。 连他的手都颤抖了一下。 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本座与你相识以来,是你我二人同路,走到了今日。而今有这么一个拜今朝在,本座着实难安。” 段离戈语气恳切的说道,就好像他说的当真。 第二十章 玩弄 这种话经由段离戈的口中说出来,沈殊是不敢信的。 度过的这一段日子,无非是段离戈向他讨真气,而他只能够顺从师命答应下来。 如果说段离戈的心里对他有些许感情的话,便不会在这个时候缠住他。 他从幻画界刚出来,而今已经十分虚弱,好不容易能够有一段休息的时间,却又遭到拜今朝和段离戈两个人的轮番轰炸,这种滋味着实是让沈殊有些窝火。 “难道你没有相同感觉么?” 段离戈继续说下去。 沈殊不想应付下去了。 沈殊摇了摇头。 他当真是迫切的想要一头钻进被窝,不去管这些事情,然而师父江山启说过的话,却在他的脑海萦绕。 对待一位修真界的宗师级别的人物,修道多年的沈殊已经是要告诉自己心怀敬畏之意,再加上这是自己的师父嘱托过的事情,沈殊实在是不敢有一点怠慢。 “尽心尽力护送段宗主,是晚辈所坚守的。”沈殊深吸口气,尽量语气平静道。 一瞬间的皱眉和无奈还是被段离戈捕捉到了。 段离戈在心里淡淡的想到,到底还是要装不下去了? 段离戈是算摸得清楚了,沈殊实在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于是抬手在他的额头抚了抚。 只是刚刚触摸了一下,沈殊就马上躲开了。 “好好休息。躺着吧。” 沈殊心道,还知道让他好好休息?方才这一番又是为的什么? 不过他也是真的累了,撑不下去,躺回了被窝里。 段离戈这时候才渡了三分真气到了沈殊的内府。 沈殊愣了一下。 “前辈……” 开口的声音都软了下来。 “方才与你交谈,是想让你的气血畅通,你大伤一次,在幻画界又为了我挡了白骨阵,我想你能够痊愈。” 感觉着段离戈的真气在自己的体内游走着,刚才还觉得有些无奈的心,此刻又不禁轻轻颤动。 “多谢前辈。” 沈殊认真道。 “接下来你我还要走一段路,如今我的身边只有你了。我不好好对你,又能好好对谁呢?”渡好了三分真气以后,段离戈就势握住了沈殊的手腕。 感觉到了沈殊轻轻的颤了一下,段离戈不由得一笑。 “沈殊,我要听实话,在你的心里,我是比拜今朝要重要的吧?” 面对着这样的询问,沈殊的心头不由得闪过了,在幻画界里,自己身处险境之时,飞身而来相救的人是谁。 拜今朝虽然会为了他在府邸大堂里挡着那些修士的讨伐,也能够关心着他的安危,却不曾像段离戈这样,将一道光真正拍在了他即将落入深渊的时刻。 沈殊轻轻抿唇,避开和拜今朝的正面相对,到底却也是点了一下头,“是。” 肯定的回答。 段离戈勾起一抹笑意,俯下身,冰凉的触感接过沈殊的脸庞上在幻画界里留下的一道血痕的痕迹。 那是落下了一个浅浅的、说不上是亲吻的亲吻。 沈殊:“……” “本座很是欢喜。” 段离戈勾唇。 妖冶的笑意盛在沈殊的眼前,沈殊的两只手不禁是抓上了被褥盖片罔五十五元打包限制安卓用户截图此处加扣九二四灵二八五二五,梦里曾经有的近乎真实的悸动感又翻涌了上来。 被段离戈这么一双举世无双的深情目光看着,任是这世间的何人都要心有颤动的。 沈殊滞住了呼吸,心里却飞快的安慰自己。 “好好休息。” 段离戈又摸了摸沈殊的额头,沈殊蹙眉,摆脱了段离戈的手。 尽管沈殊还想用反抗的动作和无奈的脸色来向段离戈表达着此时此刻在段离戈这样的动作之下,他的心情并非很好,可是段离戈渡过来的真气和说的话又仿佛是有一种特殊的魔力,沈殊真切的感受到了那种平静的睡意,而后在段离戈的注视之下,睡着了。 看着沈殊睡熟过去,段离戈才皱紧了眉头。 明明他的身上是有针对他的绝情咒,却还表现成这样,不得不感叹沈殊的手腕着实是令人感觉到惊叹,段离戈的心里起伏着怒火,而从沈殊这样一张清冷的脸之下藏着的阴谋,更让人糟心。 段离戈叹口气。 不过,对于段离戈这样的人来说,受到了欺骗,自然是要千百倍的还回去。 既然沈殊想要如此利用他,那就让他先出手。试看看谁能够玩的过谁。 段离戈看着沈殊的睡颜。 沈殊看起来睡得非常不好。 皱紧的眉头,不断冒出来的冷汗,还有时而传出来的呻吟声。 那意味着沈殊陷在了又一段不堪之中。 段离戈厌恶的皱紧眉头。 第二十一章 生疏 心生怀着一股厌恶,段离戈看着沈殊那溢出汗滴的额头,能够想到沈殊的梦里又是在有着怎么样的纠缠,这令段离戈不悦。 段离戈动身,离开了沈殊的屋子。 一袭红衣轻轻飘了过去,落在庭院里的人是莫红招。 段离戈微微蹙眉。 “段宗主不打算与我一起回到药王宗?” 莫红招走着,几步又挪到了段离戈的眼前,在他的面前晃过去,轻轻勾唇。 眼角勾起的颇有些诱惑的笑容,落在了段离戈的眼里。 段离戈轻轻皱眉,“这又是什么药物?” 莫红招一滞,随后笑了起来,“段宗主实在是厉害,这药我在那些人的身上试了,是没有一个像段宗主这样如此容易的便觉察出来的。” 段离戈淡然,对于这世间的毒物,他多年以来经历过的不在少数,若是连这样的试毒的本事都没有,他青翼宗宗主也活不到今日了。 “本座此间事情未了。” 莫红招看段离戈那十分漠然的模样,又继续道,“可是你身上的伤……” “因为江山启的徒弟,还算恢复得好。” 段离戈语气冷淡道。 “段宗主,红招有言相告,你还是不要与身上已经种下了绝情咒的人走得太近了。” 莫红招看着段离戈的眼睛,真诚的说道。 段离戈勾唇,“你觉着本座会怕么?” 莫红招抿唇。 虽然她觉着段离戈无情至极,可是一个人只要是没有断绝七情六欲,便是有动情的可能的。 而且,她那日在幻画界的庙宇处,是见过沈殊的。 沈殊那人周身气运非比寻常,显然是清修多年,这种光风霁月的修士,也是致命的罂粟。 和这些年来任何向段离戈示好的人都不一样。 莫红招皱了皱眉,看了看段离戈,心知自己是说什么都无法劝下现在的段离戈的,可是又担心着段离戈终究是要败在了沈殊的手上,只好说道,“段宗主想如何,那定然是由着段宗主你来决定的,那我也暂且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吧。” 段离戈没有什么情绪,转身走去,顺着长廊,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看着段离戈的背影远去,莫红招心说一句无奈,可是这世间又有谁能够左右着段宗主的心思呢? 莫红招认识了段离戈这些年,也不曾见着有谁能够将他困住。 在这样的心境之下,莫红招摇了摇头,转身也去休息了。 翌日。 沈殊再一次从混乱的梦里醒过来,一头的汗滴向他昭示着昨晚的梦境会是什么模样,虽然因为从身到心的过分疲惫,沈殊把昨晚的那一段梦境已经遗忘去。 沈殊皱了皱眉,折好了衣裳。 他暗自调息,感觉到自己的真气和昨夜的时候相比已经是顺畅多了,不禁想到了这大概是因为着段离戈昨夜渡的三分真气,才会有了这样的效果。 沈殊的心里一颤,轻轻的勾了一下唇角,苍白的脸因为真切的笑意,仿佛闪过了一道光彩。 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敲了敲。 沈殊抬眸,“进。” 紧紧的看向的方向走过来的人是拜今朝,拜今朝朝着他笑了笑。 沈殊顿了下,勾起的唇角又缓缓落下。 眼底闪过的不易觉察的失落,只有他一个人能够知晓。 也是,像段离戈那样的人,如果当真是他来见了自己,定然是直接闯了进来,又怎么会敲门呢? “阿殊,醒了?感觉如何?我让药医熬了补药。” 拜今朝动身上前,一路到了沈殊的身边,毫无避讳的坐在了沈殊的身边。 沈殊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下,垂眸,看了看拜今朝端着的药碗,“多谢拜大侠。” “为何还如此称呼?” 拜今朝皱眉,“阿殊,你这是还生着我的气呢,是么?” 沈殊无话可多说,“你为我挡了那些修士的讨伐,我又哪里说什么怪罪的话?” “那你是为何还与我如此生疏?”拜今朝不肯就此作罢。 为何如此生疏?难道他拜今朝的心里还想的不明白,非要如此的来问上一遭么? 拜今朝想也是琢磨到了,于是道,“阿殊,那夜的事情,我非常抱歉。我向你赔罪,,你我还是像从前一般,你叫我拜兄长,如何?” 沈殊抬眸,和拜今朝对视了一眼。“一个称呼罢了,你若是喜欢听那个,我继续叫着……”虽然嘴上是这么答的,沈殊还是犹豫着,不过到底也是开了口,“拜兄长。” 拜今朝如获大喜,忙拿起勺子,温柔道,“来,阿殊,喝药。” 第二十二章 红衣 沈殊抬起手,“我自己来就好。” 拜今朝顿了一下。 沈殊说得不错。 在沈殊的心里,要如何称呼他,也不过是一个称谓罢了。 哪怕是沈殊眼下已经改口,可是这态度还是如平素的时候一般淡然。 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永回不到在这次山州城见面之前那般的好了。 不过,拜今朝是绝不会就此了却了和沈殊之间的感情。 尤其是在经历了画魔符这一段变故之后。 沈殊的剑修与两个人上次见面论剑的三年前,已经是大为精进,而且他还是清修出身,其修为将更为是浑然天成,常人所难以比拟。若是能够好好的采补一番,其间所得,必然是十分的酣畅淋漓。 对于拜今朝来说,只要能够将沈殊困在了自己的掌心里,便是寻得了十分的幸事。 这样想来,拜今朝凝视着沈殊喝下补药的动作,连自己的目光都在这段凝视之间变得深情了很多。 沈殊为不让拜今朝觉着无礼,便将那一碗的补药都喝下了,如此,拜今朝大概也是就能够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沈殊并不想和拜今朝如此周旋下去。 “阿殊,慢一些。” 看着沈殊,拜今朝又急忙是抓着机会,抬手自然的搭上了沈殊的脊背,又往他的身边靠近了一些。 沈殊将药碗推出,给到拜今朝的眼前,“好了,拜兄长。承蒙照顾,我已经恢复得很好。修道人恢复真气,还是靠自我调息多些。因此,在这些药物上,也就不劳烦拜兄长费心了。” 沈殊客客气气的,清冷的态度昭示着他的疏离。 沈殊原本就是个淡漠的性子,因着有一把温柔的骨头,才在大多时候显得容易接近。若是他不是修身养性成了剑道门大弟子的模样,而今恐怕是生人勿近的架势。 拜今朝的眸子一转,也是当此时立刻想出了自己的下一步是要如何筹谋,“你说的不错。但是阿殊,你的身上还有些外伤不是?” 语气温柔,拜今朝又抬起手,将药碗放在了一边,抬手摸上了沈殊的脸。 “还有这一道血痕……唔,阿殊,你如此惊为天人的容颜,被这……” 拜今朝抬手摸着沈殊的脸,两个人此时着实是显得尤为亲昵,而就是在这会儿,立在窗外冷冷看着的段离戈皱紧了眉头。 他想得没错。 沈殊便是这样十分怀有心思的。 认清楚这种滋味无疑是加重了段离戈心里的怒火和算计。 沈殊在拜今朝做出了这个动作之后就急忙拿开了他的手,淡然的脸色沉了一些,“我不在乎。相貌如何,既影响不到我修为,又无法阻碍我谋事。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看沈殊那十分淡然的模样,拜今朝不由得浅浅的笑了笑,便是应该了然到沈殊的心思便是如此的明朗分明,旁的事情对他的影响着实是微乎其微。 “唔,阿殊,我自然是明白你的心思。”拜今朝又忙着顺上了沈殊的话,“但是我心里担心得紧。只要你的身上有丝毫的伤,我都是怕这其间有加重的可能。阿殊,长生道在山州城有一处阁楼,其间温泉,有疗伤的奇效。你也是不想在此地卧病在床吧?” 说到了这里,拜今朝看沈殊那轻轻颤动的脸色,就知道沈殊的心事果然是被动摇了。 沈殊实则比谁都是想要尽快好转的。 一来,自己这段时间里着实是受伤颇多,他也实在是到了难以忍受的时候,再来,还要尽快护送段离戈去到青衫观,这一桩事情在沈殊的心里是有着更为重要的地位,这一趟下山而来就是为此了。 “是有如此玄妙的一个地方?” “正是。” 拜今朝笑了笑,向沈殊保证道。 沈殊抿唇,“那着实是疗伤的好地方,拜兄长,可否请你引路?” “这有什么不可的?” 拜今朝十分欢喜,心道沈殊这便又是要同自己一行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忽然闪了进来。 “啊?我这不是耽误了两位的好事情?” 一个女声惊讶的叫声响了起来。 沈殊和拜今朝同时皱紧了眉头。 沈殊抬眸,看见了落在了拜今朝的身后突然立着的端了一碗药的莫红招。 这一抹红衣在幻画界的时候,曾经是非常清晰的留在了他的心头。 他又怎么会轻易忘记了? 这女子是与段离戈的关系十分要好的。 想到了这些,沈殊抬眸,和莫红招对视上,尽量的维持着自己的脸色的平和。 第二十三章 一击 拜今朝抬眸,看着莫红招,“是莫前辈啊。” 莫红招浅浅一笑,手指勾过落过肩膀的头发,看向了沈殊。 “拜大侠太客气了。我在修真界不过是一个小卒罢了,又哪里算得上是什么前辈?”莫红招的语气十分客气,上下打量着沈殊,“耽误了两位的好事情,我着实是抱歉。不过,我是熬了些药,来给沈修士的。” 莫红招带着一抹笑意看着沈殊的眼睛,从这一双十分清澈的眸子里看不出半分晦暗。 沈殊抿唇,随即露出一抹感激的笑意,“多谢,在下感激不尽。” 莫红招走近到了沈殊的面前,“沈修士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来,趁着这药还没有凉。” 沈殊抬手,接过了那药碗。 他是从拜今朝开口称呼莫红招之间了然到眼前的这位红衣女子乃是一位前辈一般的人物,然而却又是实在是没见过她的,并不能够揣摩得出来她到底是什么人。不过既然拜今朝已经是以前辈相称,而且她与段离戈两个人的关系显然是不错的,这样想来,沈殊也就仰头喝下了药。 莫红招看沈殊将那一碗十分苦的试情药喝了下去,他的脸色竟然只是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不由得在心里揣测了起来—— 他还是十分能够忍的。 “希望沈修士能够尽快好起来。” 莫红招温柔道。 “劳烦前辈费心了。在下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又有了前辈的赠药,定然是能够很快全然恢复。” “那是最好的。”莫红招抿抿唇,她的眼珠子轻轻转了转,显然是又想到了什么,随即又道,“方才听闻两位是要往可疗伤的温泉去,不知那是什么地方?拜大侠竟然是有这样的好地方?”莫红招又道。 拜今朝笑了下,随后点了一下头,“是,莫前辈,在山州城内,是有这样的一处楼阁。” “不知道可否让我也见识见识?” 莫红招睁大了眼睛,眸子里带着疑惑,向拜今朝询问道。 无论拜今朝的心里是如何想的,莫红招已经是如此开口,他自然是不能够再多说旁的话,点了点头,答应下来,“自然是可以。莫前辈不必与我如此客气。待我与阿殊出发的时候,便让本派弟子去请你一起。” “那实在是多谢了。”莫红招的脸上仍然是带着一抹真切的笑意,随后又看了看沈殊,眼底闪过了一丝颤动,随后伸出手,摸到了沈殊的脸上那一点血痕的痕迹,立刻是皱紧了眉头,看起来是十分忧心的模样,“唔,这是……沈修士这样的一张脸,竟然有了一道伤口,实在是让人心疼啊!” 沈殊抬眸,并不避讳的对上了莫红招的目光。 莫红招的眼神里是写满了担心的,那十分真切的情绪并不像是骗人的。 沈殊的心里不由得闪过了一抹情绪。 “唉,沈修士,等我回去翻一翻药书,你这样,让我看着十分心疼啊,我尽力寻出一个法子来,治愈你的血痕。” 莫红招柔情而又关怀的说道。 沈殊尽力的压下了心头的那一点不合时宜的波动,当即十分感谢道,“实在是让莫前辈为我而费心,但是不过是血痕罢了,外伤如何,在下并不放在心上。” 莫红招抿了抿唇,又在沈殊那张十分漂亮的脸庞上摸了摸,“可是我实在是心疼的很。我会尽力寻出法子来。” 沈殊看着面前的莫红招的脸。 她同段离戈是一样的。 虽然是已经被人以前辈相称,但是脸庞上也是看不出来任何的痕迹,看上去不过是一位正当时的姑娘,正是青梅十分的好年岁,令人感觉到无限年轻。 “唉,看我实在是又多话了。”莫红招撤了去,轻轻道,“要说的我都已经是说完了,我便不在此处耽误沈修士和拜大侠的好事情了。” 沈殊垂眸,心道自己和拜今朝之间,这是让人大误会了。 就连这位刚刚出现的莫前辈,都已经是误会上了他和拜今朝两个人的关系。 沈殊抬眸,着实是想要解释什么,而就在这个时候,见着了窗边的段离戈的身影,想开口的话顿了一下,而就在这个时机之间,莫红招已经转身去了。 莫红招走出了屋子,不过一会儿之后,沈殊见着了窗边闪过了她和段离戈一对影子,而后消失不见。 心墙仿佛是被重重的一击。 方才在沈殊的心头闪过的念头不由得再浮上来。 莫红招对待自己的态度,岂不是和段离戈差不多? 第二十四章 墙角 莫红招方才凑近了过来,抚摸他的脸,眼底的关怀和起伏的温柔,似乎都藏着和段离戈一样的心思。 沈殊忽而想的明白了。 在段离戈和莫红招这一行之间,沈殊不过是一个晚辈罢了,就算是流露出了一些亲近的意图,那又算得上是什么?不过是对小辈的可怜罢了,又何至于让他将段离戈对自己时而流露出来的一些似乎并不对劲的心思,记在心上,梦中揣摩,梦境之外也是那样难以忘怀的? 沈殊收回了落在窗边的目光,看拜今朝仍然多情的看着自己。 “拜兄长,方才那位莫前辈,是什么人?”沈殊询问道。 “那是药王宗的一位前辈,是收到了段宗主的传音,赶到了山州城来帮助破阵的人。”拜今朝解释道。 沈殊了然,原来是如此。难怪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了幻画界的庙宇之中,原来是段离戈找过来的人。 “听闻药王宗也是十分避世。”沈殊垂眸。 段离戈点头,“是啊,药王宗像是你剑道门一般,避世已久,不过看起来,段宗主不愧是为问鼎修真界的一代宗师,不仅仅是在你剑道门留下了情分,和药王宗也是交情匪浅。” “段宗主纵横修真界已经是有多年,大名在外,如此,也不算是稀奇。”沈殊淡然说着。 “是啊。”拜今朝点头附和,对于段离戈的大名,他自然是认识得十分深刻。而在他的心里,此时闪了过去的,是自己若是能够有一日,像拜今朝一般的拥有了如此的权势,便也算是到了他的所求的巅峰时候了。 拜今朝想着。 沈殊尽量将自己的思绪放在了正经的事情之上,而不是去想在莫红招和段离戈之间又是有着怎么样的一段情缘。那实在是与他毫无关系的事情,他又为何要叫自己的心思那般的起伏?难道是这些日子以来,被段离戈这般的人带着,连自己的心思都到了十分飘飞的境地了? 沈殊垂眸,叹了口气。 莫红招跟着段离戈走过廊子,目光始终是落在了他的侧脸上,显然就是在揣摩着他的心里是如何想的,不过看段离戈那一脸十分漠然的意思,显然是不打算理会他的。 “段宗主,什么时候也是喜欢听着旁人的墙角了?” 莫红招笑了笑,紧紧的盯着段离戈的侧脸,试图能够从他的非常不易被觉察的情绪感觉到他的心思起伏。 “沈殊可不是旁人。” 段离戈轻轻道,语气里听不出他的任何情绪。 莫红招听得段离戈的这话,当即皱紧了眉头,“你……段宗主,这是说的什么话?” “这是剑道门派来算计本座的人。” 段离戈冷冷的说下去。 莫红招舒了一口气,还以为段离戈是要说出什么会令她感觉到难以控制的话。 “知己知彼,方能够百战不殆。本座是听了,又如何?” 段离戈的脚步没有半分停下的意思,继续往前走去。 莫红招笑了笑,点头,“是,段宗主的话说的不错,这样我也就能够安心了。” 段离戈的脸色并无多大变化,“方才拜今朝说了,要带着沈殊往何处去?” 莫红招应答:“是往城中的一处温泉楼阁去,要给沈殊疗伤的。” “温泉?”段离戈皱了皱眉,心中十分不悦。 “原来如此,拜今朝当真是十分会将沈殊抓在他的身边啊,而今这温泉都派上了用场,也难怪沈殊的心里那样偏向着他。”段离戈的声音仍旧是十分淡漠的,而莫红招却是皱了皱眉。 从段离戈这十分疏离的语气里,莫红招不由得听出了什么意味来。 这种滋味再次令莫红招感觉到了十分危险。 “段宗主,那你现在打算如何?要如何对付沈殊?”莫红招轻轻道。 段离戈抿唇,深吸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莫红招看段离戈那骤然加快的步伐,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了,不过心里还是暗暗的做了决定,自己也是要往那温泉去,到时候要如何对付沈殊,岂不是容易的事情? 段离戈转过了长廊,垂眸看着一路的将要过了花期的花。 他不由得微微蹙眉,而今他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还是要因为沈殊,在此如此耗费自己的心情? 段离戈摇了摇头,抬手,勾起了一片花瓣,握在了手中,而后轻轻的施加了一些内力,那花瓣便是化成了一片残红。 “当真是无事可做了。” 第二十五章 温泉 吃过饭后,沈殊起身出了屋子。 伤势虽然没有痊愈,但是沈殊着实不想再卧在床榻,出来走一走,总归是好的。 庭院里芳菲一片,簇簇成群,却也将要烧尽。看着那花丛,沈殊不由得深吸口气。 内府之上受到的创伤已经是有了好转,真气也在缓缓的恢复之中。 沈殊想来,不管如何,总是会好的。只是眼下不得不要在长生道的府邸住上了一段时间,还要接着拜今朝给自己的人情,这着实是让沈殊颇有些无奈。 段离戈那人的性情又是那样的难以揣摩,突然出现的药王宗的莫红招也是令人颇有难解。沈殊走过廊子,吹着暖风,心里暗暗想了想。 还是早日恢复妥当,方能够和段离戈一起出发。 不然这日子这样拖下去,可是没有了结的。 这样想来,沈殊立刻做了决定,现在便是要去找上拜今朝,和他说起去温泉楼阁的事情。 听得沈殊的愿望之后,拜今朝自然是欣然的应了下来。 能够同沈殊一道去温泉,乃是拜今朝的心里把主意打得十分好的事情了。 沈殊提出要尽快成行,拜今朝便忙是准备上了,立刻安排了车轿,也派人去向莫红招做了邀请。 出了府邸之后,在拜今朝的搀扶之下,沈殊上了车轿。 这令沈殊觉着十分难堪。 他也不至于便虚弱到了这副模样。 难道连车轿都是不能上了的? 沈殊的脸上虽然是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无奈,摆脱了拜今朝的手,“多谢。” 拜今朝一笑,“阿殊实在是客气了。” 沈殊勾着车帘,和拜今朝对视上,抿了一下唇,“拜兄长也快上轿子。” 而后,沈殊便放下了车帘,将拜今朝挡在了自己的视线之外。 拜今朝便看着沈殊的那一张清冷温柔的美人脸掩在了车帘之后,稍稍的叹了口气,而后又想到什么,轻轻的勾唇笑了一下。 “无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妨,等到了温泉,你便是我的了。” 拜今朝在心里想了想,而后便转了身往一旁自己的轿子去了。 沈殊的手离开了车帘,往后移了移,靠着一边休息了下去。 温泉楼阁落座在山州城的一处巷子深处,拐过了一条石板路,在靠近着城郊的一片山水相连之地。 拜今朝先行下了轿子,到了沈殊的轿子一旁,轻轻道,“阿殊,到了。” 莫红招在这个时候也下了轿子来,看了过来,“唔,拜大侠可当真是一位护花使者了,真的是将沈修士放在了心上啊!” 沈殊掀开了车帘,正见着了拜今朝看着自己,目光里带着深深的温柔。 “沈修士,当真是好福气啊。我这也是借了你的光,才能够到了这温泉楼阁来!” 莫红招看向了沈殊,掩面笑了笑。 沈殊深吸口气,若是说他的心里并无起伏,那定然是假的。 他原本便已经不想要再同拜今朝扯出了如此亲近的关系。 “阿殊。” 拜今朝伸出手,递向了沈殊。 沈殊抿唇,也着实是不好驳了拜今朝的面子,尤其这一边还有长生道的弟子和莫红招,沈殊只好是顺了拜今朝的心意,伸出手,应上了他的动作。 拜今朝浅浅的笑了下,抓上了沈殊的手臂,就是带着他下了轿子。 只见那温泉庭院之前写着“修生”两个大字,笔锋苍劲的刻在了石板上。 而是石板路通向院落里,两旁簇着待放的花。 莫红招自然也是毫无避讳的,率先走进了院落。 拜今朝开口说道,“前辈先请。” 莫红招才回了头过来,怼拜今朝轻轻地笑了一下。 看莫红招的做派,着实是和段离戈有些相像。沈殊微微叹气,同时挣脱开了拜今朝的手。 “拜兄长对我不必如此体贴入微,承蒙拜兄长的照料,我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沈殊轻轻道。 拜今朝笑了一下,“阿殊,我这是对你好。” 沈殊无话可说,只得加快了步伐。 进了温泉楼阁,其间分出了几间,用屏障做以格挡,令人无法看着旁的人是谁。 而传出来的轻柔唤声,此起彼伏的所在,却是让人能够听得真切的。 拜今朝垂眸,似乎是想了想什么,而后道,“莫前辈,您是前辈,便先来选上一处吧。” 莫红招一笑,“好啊。” 随后伸手一点,向右边指了一处,便动身走了过去。 经过沈殊的身边的时候,莫红招停了下来,抬起手,握住了沈殊的手臂,“沈修士,可是要好好的借此机会养生一番啊。” 第二十六章 解衣 莫红招对待自己着实是十分关切,而这其间的温柔却也总是会让沈殊想到了段离戈对待自己时而多情的源头。 尽管已经非常克制自己,不要再去细究那些事情,沈殊在看着莫红招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的想到。 莫红招笑了笑,纤细的手从沈殊的手臂擦到了他的手腕,其间就好像是带着什么真情实意的关切一般。 “走了。” 随后,莫红招又笑了下,才放开了沈殊的手,动身往自己的温泉阁子中去。 沈殊看着莫红招的背影,心中起伏了一点奇怪的感觉,还没有能够揣摩的清楚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候拜今朝已经向自己靠近了过来。 “阿殊,走吧!我带你去。”拜今朝的语气里充满了长生道的弟子的那种特有的柔情,仿佛能够将人一点点的吞噬,在这样的温情的注视之下,沈殊不由得颤了一下。 而后,他就被拜今朝揽了过去。 两个人走进了一处温泉阁子,其间漂着一层缥缈的雾气,轻纱幔帐想叠着,在此间有一种独到的幽幽气氛。 沈殊不由得扶了一下屏风,一时之间不知道为了什么,竟然有些站不稳。 拜今朝忙着搀扶了上来,“是真气,还没有复原的原因吧?”关切的声音响了起来。 沈殊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事情。” “阿殊,你都站不稳了,还要嘴硬么?”拜今朝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抬起手,摸到了沈殊的腰带,停了一会儿,然后再轻轻的要解开。 沈殊这会儿虽然被突如其来的一种迷茫的虚弱感所遮蔽,但是也不至于完全失去了意识。 他抬手,抓住了拜今朝的手腕。 “你……你这是何意?” 连说话的语气都颤抖了起来,沈殊的嘴唇微微动着,在一片雾气弥漫之间,他的清冷白皙的脸显得格外的诱人,拜今朝轻轻地笑了笑,“倒也不必是如此紧张啊,阿殊,我会对你做什么呢?自然是要脱开外衣,去这温泉里疗伤了。” 说着,拜今朝的手上动作又继续了下去。 沈殊皱了皱眉,一只手虚虚的扶住了屏风,这自然不算是什么事情,往前在剑道门的时候,与自己的一众同门们,也并非是没有一起过。 想到这里,沈殊暂时的压下了心头的紧张。 如果不是因为有双修的那件事情,沈殊也不会是像现在这样的紧张。 拜今朝的手上动作又轻又慢,一点一点的解开了沈殊的腰带,随后又抬起手,一路攀向了上,从沈殊的肩膀处,将他的外衣扯了下去。 沈殊难以自控的皱了皱眉,心底翻涌着一股非常难以说明的滋味,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怎么了,只觉着十分难受。 似乎是在午夜梦回的梦境里,那种十分熟悉的感觉,是这种感觉再一次将沈殊困住。 这个时候,拜今朝非常清楚的闻到了从沈殊的身上飘出来的非常奇异的幽幽的香,近乎一点一点的把人浸润在其中。 这一点让拜今朝感觉到更加渴求和震颤。 随即,拜今朝便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揽过了沈殊的手臂,“来,阿殊。” 沈殊垂下眸子,随着拜今朝的动作,一道进了温泉之间。 水气弥漫了上来,沈殊沉在其间,紧紧皱着的眉头终于缓缓舒了开来。 拜今朝闻着那颇有些醉人的香,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诱惑。 而沈殊闭着眼睛,看起来已经是沉在了温泉的温养之中,在这个时候,他一贯清冷的脸上终于现出了能够被人的温存的驯良来。 这种感觉令拜今朝感觉到自己可以立时便靠近过去,将沈殊紧紧的拥抱在自己的怀里。 沈殊的手不由得缓缓搭上了温泉的一壁,感觉到的难以自控在心底蔓延着。 拜今朝在这个时候终于是看出了沈殊的十分不寻常的地方,他凑近了上去,看着沈殊原本舒展开的眉心之间是夹杂着一种异样的痛苦。 那是一种难以忍耐的纠结。 拜今朝试探性的碰了一下沈殊的肩膀,沈殊则是立即给出了反应,他轻轻的颤了一下。“拜兄长……” 连开口的声音都是低沉而喑哑的,沈殊的反应已经是让拜今朝非常清楚的认识到了他现在的状况是非常不好的。 愈发红润的嘴唇和迷离的眼神,沈殊显然正陷入了一种难以抽身的境界。 拜今朝欢喜一笑,没有想到竟然会这样容易,当即上前一步,抓紧了沈殊的手腕。 “放……放开!” 第二十七章 狐族 沈殊给出的反应是那样的急切,这无疑加重了拜今朝欲以行凶的心思。 扰人的幽香飘散开来,四散在了温泉楼阁之间。 莫红招抬起一根手指,用沾了情蛊之水的指尖接下了幽香,落在她的指尖,就化成了一道黑影。 莫红招正站在了楼阁的阁台处,笑了笑,转向了凭栏望着山川的段离戈。 “你看我说的什么?”莫红招笑了笑,“沈殊的这个绝情咒,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的多。你如果是中了此咒,要受到的痛苦,恐怕是更为可怕的。” 段离戈垂眸,淡淡摇了摇头,“本座怎会那样?” “是啊,经历了这一遭的事情,你应该是更相信我说的话了。”莫红招感叹道。 她的目光始终紧紧地落下了段离戈的侧脸上,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波动,而段离戈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这让莫红招更加无法揣摩得清楚他的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本座一早便看得明白了。” 段离戈淡淡的说道。 “那你为什么还不尽快离开这里?”莫红招疑问道,“既然你都已经知道沈殊这个人是有问题的,为什么还要让他们在你的身边?” “本座近来也是十分闲的。便不能够找些事情做了?莫红招,休要管本座的事情。” 说起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段离戈的语气已经沉了下去,其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凉,一丝一丝地拍在了莫红招的心上,让她感觉到颇有些难受。 “你……” 莫红招的话音未落,段离戈突然抬起头,原本毫无波澜的脸上突然紧紧一皱眉,“是狐族的人。” 段离戈搭在栏上的手放了下来,转了身去,“这是长生道的温泉楼阁?” 这句话是问向莫红招的。 莫红招愣了一下。 “在沈殊的房间里,我记得拜今朝是这样说过的。”莫红招想了想说道。 看着段离戈忽然凌厉的脸色,莫红招的情绪也跟着沉了下去。 “长生道的人,竟然已经和狐族勾结在一起了?” 段离戈淡淡的说道,而接下来的动作显然是要冲着楼阁里去的,一瞬间却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而停了下来。 “段宗主?” 莫红招跟着一起紧张的起来,快步到了段离戈的身边。 而段离戈却是停了下来,让莫红招一时摸不着这是什么意思。 “算了,这是他自己自找苦吃。如果他的身上没有绝情咒,自然也不会招致狐族的人。” 段离戈的眸色一沉,不再往前。 “是冲着沈殊去的?唔,想来拜今朝也是定然会好好的护着他的,段宗主何必如此紧张?在你的心里,既然是打算着对付他的,不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更令人感觉到畅快么?” 莫红招看着段离戈的脸,就好像是已经能够摸的透了他的心思,轻轻说道。 段离戈原本的打算诚然是如莫红招所说,也是因此他才停下了。 沈殊那人的生死如何,遭遇了谁的毒手,受到了什么人的欺负,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段离戈落在身侧的手缓缓的动了一下,“由着那些人去吧。” “段宗主如此想才是对啊。” 莫红招笑道。 段离戈垂眸,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手又缓缓的收紧了,眉眼之间闪过了一丝厌恶,随即又说道,“平日里绝情咒的香,没有这么重。” 不知道他是揣测到了什么,脸色也随之是难看了一瞬。 莫红招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只是一瞬,随即笑着说:“这有什么难明白的呀!绝情咒遇情而生,这温泉楼阁,沈殊与拜今朝共去了一处阁子,其间雾气蒙蒙,纱帐轻卷,气氛好生旖旎,想也是知道沈殊那小修士同拜今朝做了什么事情,才催生了这绝情咒的香到了如此盛大的地步啊!” 对此,段离戈已经是有了揣摩,听得莫红招如此说出来,他也确认了自己心里的念头。 “本座想来就是这样。” 莫红招依然笑了笑,“真是令人感觉到刺激呢……没想到这修真界的年轻人而今已经如此会享受这些风流韵事……” 段离戈的脸色看上去并无起伏,他看向了莫红招,“沈殊是按着江山启的命令,欲和本座双修来的,没想到竟然走到这一步来。” 莫红招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从段离戈的话里听出来一丝遗憾,她着实是难以明白段离戈的心里实在想着什么。 “像沈殊这样的人,就应该被好好的折磨,如此才能够解了心头之恨。” 第二十八章 不轨 莫红招淡淡的说道,语气里充满了不耻和尖锐和恨意,甚至是连她自己都无法说的清楚,像沈殊这样的人,他的身上有为何会带着一种异样的吸引力。 听了莫红招的话,段离戈轻轻地皱了皱眉,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段宗主认为,此事如何?”莫红招迫切的想知道段离戈现在心里的想法是如何的。 那段离戈的脸色则是淡然,“本座在想长生道竟然和狐族的人牵扯上。” “这着实是……长生道可是修真界的大派,狐族却是苟且了多年的暗派。这实在是让人看不明白啊!”莫红招顺着段离戈的话说下去。 段离戈浅浅的蹙眉,“长生道而今做了这样的事情,期间必然有缘由。可能只是在山州城的这一支做了这样的事情,也可能是这个道门已经心怀不轨。从拜今朝的身上来看,长生道已然是江河日下。” “修真界百年以来,出了多少这样的人?也只有段宗主才能够长久的道心金坚。”莫红招感叹道。 听得这样景仰的话,在段离戈这里已经不算稀奇,“你不是看不出来,本座到底如何。” “但是段宗主护着门派多年,从未舍弃青翼宗。只是这一点,就已经让太多金玉其外的门派望尘莫及了。”莫红招带着真诚的感叹说道。 段离戈轻轻地笑了一下,脸色仍然是淡然的,唯有沉在这其间才能够解其苦,想来莫红招只是不愿意戳破罢了。 “算了,不管是他修真界,还是长生道,此间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本座且看戏去了。” 话音未落,段离戈便已然化成一道影子。 莫红招一惊,看着段离戈消失,她无奈的深深的叹了口气。 且说沈殊在那温泉之中遭遇了拜今朝的逼近,虽然其时已经神志不清,但是沈殊仍然坚定的摆脱开了他。 拜今朝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没有想到沈殊已经是到了如此难以自控的境地,竟然还要拒绝他。 不过拜今朝又怎么会轻易的放弃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并不容沈殊挣扎的握紧了他的手臂,被那幽幽的香已经搅得愈发心颤,还不对,就要在此刻行了他的心里迫切想要做的事情。 沈殊皱紧了眉头,终于从那水中挣脱而出,穿上了衣袍,靠着屏风。 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痛苦。 不仅仅是对刚才发生的事情,还有拜今朝在此间做的手脚。 原来拜今朝的心里还是怀着那种想法,他并没有与自己重结旧好的打算,一切都还是如当时。 “拜今朝,原来你心里想的还是这些。” 如果不是拜今朝在此间动了手脚,他又是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沈殊的语气冷冷的,清冷之间夹着深深的痛苦,他扶着屏风,无奈的喘息着。真切的痛苦蔓延了他的全身,对拜今朝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心凉了,就算他在那些修士面前为自己撑腰,那也改变不了今日的局面。 “阿殊,你……”拜今朝虽然是有着那种念头,但是听着沈殊的话,他不由得疑惑的皱起眉头,“阿殊,我没有动手脚!” 沈殊的身子已经是愈发颤抖了起来,他抵着屏风,才能够让自己勉强站定。 这种感觉他是熟悉的,就像是那日在赤水江边的鸳鸯亭和合欢公子玉良宵遭遇的时候,他中了合欢散之后一样的滋味。 沈殊握紧了拳头,看拜今朝还有朝着自己接近过来的意思,他连忙抬起手,做了个挡住拜今朝的动作,“你……你别靠近过来。” 拜今朝微微蹙眉,在这般的境地之下,他试图靠近到沈殊的身边,“可是,阿殊,你现在很痛苦是么?我想帮着你,阿殊,我只是想帮着你。” “我不需要!” 沈殊冷冷的开了口,他试图调息自己的气运,而后强撑着起一口气力离开此地。 可是这个时候,只是连离开此地的气力都那样的薄弱。 沈殊的心中已然是痛苦不已,他撑着屏风,胸口起伏着,“拜今朝,我要离开此地,你别靠近过来了!” “阿殊,我想帮着你!” 拜今朝不想错过这样的一个机会,眼下是能够将沈殊留在自己的身边的,等到了沈殊难以忍耐的时候,还会靠近在自己的怀里,哭着向自己提出诉求来,那些的场面,只是让拜今朝想一想,就已经十分的勾引他的心神了。 拜今朝握紧了拳头。 第二十九章 彩衣 温泉阁子里雾气腾腾,纱帐在水雾之间摇曳着,幽幽的香气四散而去,氛围尤为迷离。 就连从不曾注意的沈殊也闻到了那一股扰人的幽香。 他的混乱的思绪跌宕着,想起了与段离戈初次见面的那一次,段离戈就是与他说起过他的身上带着香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沈殊深吸口气,抬起手,擦了擦额角的汗。 而拜今朝却是又接近了一步上来,“阿殊,你现在觉着非常痛苦是么?我只是想帮帮你,我怎么忍心看着你如此痛苦呢?” 说着,拜今朝就要去揽住沈殊的手腕。 沈殊无法忍受,猛地推开了拜今朝的肩膀,“别靠近过来……若是拜大侠的心里还将我看成是朋友,请你送我离开此地。” 从沈殊的喉咙里传出难耐的低吼,这种感觉是要令他发疯致死的。他绝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日再次体会到那一夜在鸳鸯亭的时候,中了合欢散之后的那种煎熬。 “你现在这样,我怎么送你回去?我先帮你,你这是……”拜今朝急切道,“阿殊,难道你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儿么?” 说着,拜今朝扑了过去,抓住了沈殊的肩膀,低下头就往他的性感的脖颈上凑上去。 沈殊大惊失色,长剑由屏风的一旁飞至手中。 拜今朝感觉到了剑风的凌厉,虽然急切至极,但是也不至于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去交换一场肖想已久的双修,忙着是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剑风。 沈殊抓着剑柄,整了一下凌乱的衣袍衣领,这个时候也是再顾不上其他,转了身便逃了去。 “阿殊!” 拜今朝大喊了一声。 沈殊刚刚冲出了这一处的温泉阁子,忽然见着眼前的玉台石阶之下,站成左右两排穿着各色衣裳的女子,向左这边为首的彩衣姑娘做了一个“嗅”的动作,随后便拉起了沈殊的衣袖,“唔?真是这位小修士啊?” 沈殊一滞。 拜今朝跟着沈殊转出了阁子,在其后看见了这样的场面,忙是后退了一步,又躲在了屏风之后。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把狐族的人招惹上了?”韩离 拜今朝一手按在了屏风上,无奈又气恼的想道。 “小修士勾人不浅,且跟着我们走一趟吧。” 彩衣女子的手在沈殊的手腕上流连。 沈殊皱了皱眉,眼前的场面都摇晃着出了重影来,他脚下不稳,看着眼前的长相美艳的女子勾着自己的手腕,他试图挣脱开,“这位姑娘,您是……” “我们族长想见你一面。” 彩衣女子掩面一笑,上下打量着沈殊清冷而又迷离的脸,审视了好一会儿,而后又稍稍的皱了皱眉。 “族长……” 沈殊垂眸,在心里想了想这美艳的彩衣女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知贵族族长,所为何事?” “到了你便知道了,不知可否愿意与我走一趟?”彩衣女子的眼底闪过了一丝什么情绪,“这可是族长吩咐下来的事情,如果你不来,我怕是要受了惩罚的!” 沈殊努力的压制下去了心头的混乱,心道这都算作是什么事情? 在这温泉阁子里被拜今朝算计了一回,又突然遇上了这么些不知所谓的女子说什么族长? 下山的这一遭就是为了让他沈殊来渡劫的么? 沈殊一向温和的情绪也起了波澜,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让他的心口怒气烧灼,不过对着眼前的这一位不知所谓的女子,他也不好爆发。 “不知贵族族长是哪一位,如果不能与我说,请恕在下无法从命。” 彩衣女子的脸上仍然带着一抹美艳的笑意,但是语气却是冷下去了几分,“见了一面,你便就知道了,还请不要让我难办啊。” 沈殊蹙眉,这都是什么事情? “恕在下不能……” 沈殊的话音未落,彩衣女子就已经按住了他的手腕,“那就只能得罪了!” 随着彩衣女子的一声话下,左右两排的穿着各色的彩衣女子一齐向沈殊杀了过去。 沈殊翻过长剑,想以剑风抵挡过去,可是在出手的一瞬之间,又担忧着无法控制的伤着了这几位姑娘,而就在这片刻的犹豫之间,为首的彩衣女子已经以飞袖缠住他的手臂。 与此同时,几双彩色飞袖一齐飞了过来,直冲着沈殊的身子,是冲着将他五花大绑的意思。 雾气之间,彩袖齐飞,沈殊皱眉,斩断了飞袖,被其间煞气震得退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坚实的手臂扶住了他的腰。 第三十章 挣扎 纱帐卷着飞袖一起落下,整个世界在沈殊的眼里变得愈发摇晃,唯有扶住自己的一只手臂是那样的坚实,仿佛能够挡住一切此间波澜。 “段宗主!” 彩衣女子在这个时候骤然一惊,忙后退了两步。 身边的人贴在自己的身上,微烫的温度灼着段离戈的手,手间感觉到的柔软微微颤抖,段离戈不由得皱了皱眉。 沈殊晃了晃,下意识的借着段离戈的力气支撑住了。 “段宗主,竟然还活着么?” 彩衣女子捂了一下嘴,做出十分吃惊的模样。 段离戈淡淡看过去,看得出眼前这些彩衣女子都是狐族的人,“怎么为难沈修士?” 彩衣女子一滞,不曾想沈殊竟然是段离戈认识的人! “沈修士……原来这位小修士是这样称呼啊。”彩衣女子想了想,“是这样,段宗主,我们族长见着这位沈修士的根骨上佳,想要见一面,论道一番。” 沈殊深吸口气,感觉到身边的人的怀抱是那样的厚实,这时候段离戈还揽了他一把。 “他现在情况这样,如何论道?”段离戈冷冷道,话里是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彩衣女子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了一分不悦,然而对着眼前的这位纵横四海的段离戈段宗主,她着实也是不敢驳了他的意思。 彩衣女子轻声道,“好吧,那沈修士,便等到状况好起来的时候,我再来请你。” 沈殊的悬着的心放了下去。 段离戈点了一下头,伸手揽了一把沈殊。 沈殊低下头,轻声道,“多谢前辈。” 段离戈摇了摇头,抬起手在沈殊的额头上摸了摸,“呵,怎么就这样了?沈殊,本座真是不想管你了。” 听了段离戈的话,沈殊的心口一阵悲怆,他先后两次遇上了这样的事情的时候,在他的身边的人都是段离戈。 段离戈会看轻自己,着实也是不足为奇了。 沈殊叹口气,整个人都在颤抖着,“抱歉……前辈,晚辈实在是……” 段离戈揽住了沈殊的腰身,侧过头,“算了,也不是第一次在这种时候应付你了。” 随后,段离戈扶住了沈殊的腰,把人横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沈殊挣扎了一下,这种亲密的触碰令他更加慌乱,他低低的“唔”了一声,想要挣脱开来。 因为他非常清晰的感觉到了从自己的心底翻涌出来的一种奇异的滋味,他迫切的想要从中解脱,然而又不得其法。 段离戈没说什么话,抱着沈含殊离开了温泉楼阁。 身后藏在了屏风之后的拜今朝握紧了拳头,整个人都陷入了厌恶和慌乱之中。 风从楼阁之外吹了进来,扬起了雾气和纱帐,彩衣女子和一旁的几位姑娘对视了一会儿,淡淡的皱紧了眉头。 莫红招站在了楼阁的高台之上,看着了段离戈抱着沈殊离开了庭院,轻轻的叹口气。 段离戈没有往轿子上去,因为怀里的沈殊显然是已经痛苦到了极点,不受自己控制的窝在了他的胸膛,那一股扰人的香缠在了段离戈的眼前,一直勾着他的心。 沈殊的清冷的脸带着诱人的红润,这是往常里他那十分寡淡的模样里绝不会透露出来的风姿。尽管段离戈曾经已经在心里多次想过真正的沈殊不过就是如此放荡,然而真正见着了的时候,还是比段离戈曾经想过的那样要勾人得多。 “前辈……” 沈殊的手抓在了段离戈的衣领上。 段离戈蹙眉。 “你……” 沈殊的胸口起伏着,窝在段离戈的怀里。 “要不本座……送你回拜今朝的身边?” 段离戈淡淡道。 听得这话,沈殊立即皱紧了眉头。 “不……” 沈殊发出了轻轻的声音,可是语气里是充满了抗拒的。 段离戈冷冷的“呵”了一声,对于沈殊眼下的这副模样没有丝毫可怜的意思。 是沈殊自己自作自受的。 “不是本座又耽误了你的好事情?如果不是因为本座出现,你此番又能够和拜今朝好好的双修一番,这才是你的心中所想吧?” 段离戈的脚步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走去。 沈殊摇了摇头,“没……没有。” 段离戈继续冷笑。 对于沈殊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段离戈想来自己已经是了然得十分明白的。 沈殊不就是想要和拜今朝做那种事情,可是却还是得因为他而筹谋,以完成江山启想要做成的事情么? 而沈殊在他的怀里软软的挣扎着,又一点一点的拍打着段离戈的心。 第三十一章 一吻 段离戈带沈殊走过了石板路。 而就在这个时候,拜今朝追了上来。 “段宗主!阿殊!” 熟悉的令人厌烦的声音响在了段离戈的耳边,段离戈皱紧眉头,毫不客气,继续往前走。 “段宗主别走!阿殊的情况……”拜今朝追到了段离戈的身侧,抬起手,虚虚的拦了一把,这才让段离戈停下了。 沈殊此时根本不想看到拜今朝。 他别过头,靠在了段离戈的胸口那一边。 如果知道跟着拜今朝来到温泉阁子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么沈殊会在幻画界里,便让拜今朝被那画魔阵斩杀,而不是等到了今日,被拜今朝这么摆了一道,眼下痛苦到了这个境地。 “阿殊……你怎么样?” 拜今朝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忧,看了看段离戈的怀里的沈殊,又看向了段离戈。 段离戈的脸色难看,“有何事,说。无事,就让路。” 拜今朝急忙道,“段宗主……段宗主,阿殊他……” 段离戈摸了一下沈殊的脸,看了眼沈殊皱眉反感的脸色,随即淡淡道,“本座会解决。” 拜今朝愣了一下:“……” “可是,阿殊他……” 段离戈冷笑,随后低下头,吻在沈殊颤抖而又红润的唇上。 怀里的人从喉咙里发出无济于事的抗议,显然被惊到不知该如何表现的反应令他不得自控的张开了唇瓣,结果就是换来了段离戈的高超吻技的攻城掠地,在他的唇里搜刮了一圈,又不舍的依恋和舔舐。 拜今朝大惊失色。 沈殊只余下颤抖的手抓着段离戈的衣领,埋在段离戈的怀里,令人看不清表情。 口感意外的不错,段离戈满意的抬起头,看了眼沈殊彻底涨红的脸颊,错开了呆愣在原地的拜今朝,大步走了。 拜今朝近乎不敢相信自己见着的…… 沈殊和段离戈,竟然是那种关系? “唔……” 被搜刮了一轮之后需要迫切呼吸,沈殊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伏在段离戈的怀里,他的意识愈发的不清醒,被段离戈一路抱着离开。 段离戈已然救了他两次,一遭一遭走过来,此时此刻段离戈的怀抱显得格外温暖。 方才的一吻在此刻不清明的意识里竟然像是馈赠,沈殊完全忘记了反抗是要怎么样,只能任由思绪随着情愫飘飞。 他没有挣扎的余地,绝情咒在一吻过后,彻底成了禁锢他的阵法,将沈殊锁在其中,说出的话到底是什盖片罔五十五元打包限制安卓用户截图此处加扣九二四灵二八五二五么连自己都分辨不清楚,整个人混乱不堪的像愚蠢的乞丐。 沈殊把手搭在了段离戈的胸口,低声道,“前辈……你要带我往哪里去?” 段离戈顿了一下,随即皱了皱眉,“本座送你回拜今朝那里去?叫他好好的招待你?” 话音未落,抓着段离戈的手颤了一下,段离戈感觉到连同着怀里的人都轻轻的抖了一下,沈殊叹口气,“不要……不要……” 段离戈忍不住笑了一下。 段离戈的笑意如春风一般肆意,扫过了沈殊乱糟糟的心房,在如此混乱的时刻,见着这样的笑颜,沈殊的心还是为此抽出了一个刹那,被撩动了一瞬。 下意识的不由控制的缩进段离戈的怀里,想要段离戈的身上的更多的气息,想要让段离戈的气息浇灌进他的灵魂,好像那会是他的救赎。 而后,沈殊反应了过来,自己在方才的思绪是想了些什么事情。 他怎么能…… “前辈,我……我好难受。” 红润的嘴唇说出令人怜悯的话,柔软的腰身随意被拿捏,无法控制的呼吸一点一点的打在了他的脖颈之间,段离戈的脚步顿了一下,侧过头,凝视着沈殊痛苦又软弱的模样。 平日里的沈殊清冷,寡言,喜欢用剑风筑起坚实的壁垒,坚硬而固执。 可是眼下的沈殊是这样的招人怜惜,仿佛轻轻碰一下,就能够破碎在了他的手里。 “那要如何?” 段离戈暗自咽了咽口水,继续往前走去,“本座……本座已经在想办法了。” 沈殊勾住段离戈的肩膀,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双唇…… 那是段离戈的唇,性感,凉薄,说出冰凉的话。 沈殊的目光愈发迷离,在真切的察觉到自己想要什么的那一刻,他悲哀的默念起清心咒。 然而清心咒……给不了他任何反转的可能。 只有段离戈…… 段离戈垂眸,想了想什么,最终转了个身,往山里去了。 沈殊彻底瘫软在了段离戈的怀里,唯有靠在了段离戈的胸膛,时而难以自控的抬眸看着段离戈的唇,不由自主的凑近段离戈的怀里,吸取着属于段离戈的身上的气息。 第三十二章 沉沦 初夏里,山里林子茂密,山路上落下林荫,段离戈抱着沈殊,穿梭而过。 “去哪里……” 沈殊这会儿的意识已经不清楚了,声音喑哑到不成语句。 段离戈皱了皱眉,“寒……潭。” 开口之后,段离戈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也变得那般难以自控,怀里的人一直凑着他的呼吸,这令他非常难办。 段离戈对美色垂涎那是从不避讳的事情,尤其对于沈殊……唔,诚然是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将他的模样刻进了他的心里,清冷又温柔,修真界百代之间也是难出这样的一位美人,若是说沈殊不是江山启的弟子,段离戈大抵已经对他下手了。 然而眼下,沈殊又一副情难自控的模样,窝在自己的怀里,循着他的呼吸求得亲密,仿佛那能够深深的慰藉他似的……真令人垂涎啊。 段离戈低下头,在沈殊的额头逡巡了一会儿。 方才那个吻的记忆又涌了上来,如果再尝一次呢? 在段离戈的呼吸迫近之下,沈殊“唔”了一声,抬眸看着落在自己眼前的段离戈的脸。 英俊无双,潇洒风流。 沈殊的眼底蕴起了蒙蒙的水光,心头的苦涩和按捺汹涌而出,终于抬起头,在段离戈的唇上印下了一个吻。 段离戈的瞳孔骤然放大,他皱眉,看着怀里的沈殊,随即退开,“你……” 抬起头的一瞬间,沈殊已经了然犯下了大错,没能阻止住自己,是大错特错。 “前辈……” 段离戈的脸色一时复杂的很,终究还是让这小崽子得逞了么? 下一刻,段离戈加快了步伐,几乎用上了内功,抱着缠着自己的沈殊落在了寒潭一边,没有犹豫,“扑通”一声,将一身素衣的沈殊扔进了夏日林荫之间发冷的潭水里。 “别把本座当成了拜今朝,沈殊,你且好好的清醒吧。” 骤然而至的凉意并没有让沈殊清醒过来,他从潭水里挣扎而出,努力到了石壁一边,靠住,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沈殊抵在了石壁上,在潭水里浸了一轮之后,此时浑身已经湿透,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 绝情咒和情蛊混合在一起带给他的痛苦并没有消减。 段离戈俯下身,看着挣扎着的沈殊。 沈殊此时已经是不敢看段离戈的脸,方才他做了什么事情历历在目,羞愧难挡。 “你能熬过来?” 段离戈垂眸,抬起手点了一下沈殊的肩膀。 沈殊咬着嘴唇,煎熬的点了一下头,“能……我能。多谢……前辈。” 抓在石壁上的手慢慢的脱了力,沈殊顺着潭水沉下去,虚弱不堪的闭上了眼睛。 段离戈蹙眉,抓住沈殊的肩膀,捞住了要沉沦的人,“沈殊!” 段离戈抬眸,看了眼寒潭之上的林荫,心底不知道飘过什么事情,而后垂下眸子,沈殊的模样映在了自己的眼底。 “本座……当真是无话可说了。” 随后,段离戈动身,下了寒潭。 揽过沈殊的身子的时候,沈殊还在挣扎。 段离戈的眸色一点一点暗了下去,沈殊的脸映在他的瞳孔,倒映出一潭风光。 手拨开了湿透了的衣襟,沈殊咬住了下唇,推开段离戈,“不要……” 段离戈皱着眉头,终究把人压在了石壁旁,俯身,拥抱住的滋味,在心里铺散开来。好像是用一根刺扎在了心头,一直刺入了心口,令人震颤。 夏日里的林子笼成了深深的阴影,落在了寒潭之间。意识缓缓的涣散开来,散成了一片无法被抓住的形状。 来了一阵风,光才能够从树影的缝隙里露出一些来,落在了潭水上。 清澈的泪滴落在了潭水之间,如针尖入海,再也看不着。 潭水的涟漪圈圈而开,风声声声入耳。 醒过来的时候,沈殊窝在被褥里,天色已经黑了一片,烛光幽幽的照满了一片。 沈殊翻了个身,身子的异样令他咬了一下唇,疼痛感笼罩着他,混乱的大脑不想想起任何事情。 他又闭了眼睛,沉沉睡过去,想不起今夕是何夕。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色蒙蒙,是接近了破晓时分的天色。烛光显得没有那么明晃晃。 明明是在夏季里,他却冷得浑身发抖。 从身到心的发冷,冰冷感紧紧的笼罩了他。沈殊的嘴唇颤抖了起来,抓了抓被褥,打开了回忆的堤坝。 是在山里的潭水里,段离戈迫近他,拥抱着他…… 他用了浑身的气力去拒绝,而后沉沦在了深水之中。 第三十三章 噩梦 沈殊深吸口气,抓着被角。 从那里之后的回忆就变得尤其模糊,他记不得更多,只有无尽的疼痛。 至于自己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是哪里…… 沈殊闭了闭眼睛,努力的将自己的情绪挣脱到了现实之中。 沈殊抬起头,推开了被褥,穿上了自己的外衣,轻轻的动身,倚在了床榻上。 烛火将要燃尽,凌晨天色微亮。 眼前是一处华美的屋子,彩色的装饰,摇曳的纯色珠帘,但是绝不是拜今朝的府邸。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沈殊揉了揉额角,胸口又闷了起来,潭水里的窒息感突然扑了上来。 那种在深水里不断沉沦的滋味,鞭笞着沈殊的心。 始作俑者从最初开始便将他推入了深渊,或许在一些时刻,他是有着机会能够逃脱的,然而最终逃不开那张大网,从编织的噩梦里,他被撕裂开来。 拜今朝的脸还印在他的脑海里,在他的心里化成了一个凶狠的形象,如果不是因为跟了他去了温泉阁子,就绝不会有那种如同中了合欢散一般的感受,也就绝不会有之后的那些抵抗着不去想起的记忆。 天色在压下来的阴影里透出来一片光亮,缓缓的照在了沈殊的脸上。 沈殊闭上了眼睛…… 段离戈在哪里? 这个念头翻涌到心口,沈殊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悲怆和无奈,对于段离戈,沈殊更无法界定自己的情绪应该界定在何处了。 浆糊似的脑袋,一时理不出什么头绪来,沈殊不想再继续想段离戈了,他此时在哪里,他也不该去想。 这件事情从头至尾,和段离戈又有什么关系? 若不是他来到温泉阁子里带着自己走,恐怕自己已经被那些狐族的人带走了。 然而,在破碎的记忆里,真实的触感永远不可磨灭,段离戈靠近他,剥夺了他的呼吸,在记忆里漫天盖地的吞噬了过来。那些记忆破碎如尘埃,散落在了沈殊的心的领地里,悲哀而落魄。 沈殊的的手抓着被角,脸色变得凄惨。 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这一趟不过是下山来,奉着师父的命令,来帮段离戈一程,可是从鸳鸯亭开始,他便陷入这种难以抑制的情绪的囚笼,一直到最终连自己都没有守住。 试图想一想段离戈现在在什么地方,然而刚刚一探进回忆之中,头疼就无法控制的开始,沈殊深深叹口气,只能够是暂且放弃了自己的思考。 这个时候,寂静里终于响起了一声开门的声音,沈殊抬眸,打开的门送进来了一簇光,光落在了沈殊虚弱苍白的脸上。 来人穿着一身彩衣,不是段离戈…… 不是段离戈,那是谁,又对他有什么救赎? 胸口的痛蔓延了出来,一点一点浇灭了沈殊的希冀,看清楚了彩衣女子的脸的时候,沈殊的胸口抽痛了一下。 这是……狐族的地方? 彩衣女子走上前,手里悬着一簇光,走近到了沈殊的身边,烛火一般的光在沈殊的眼前窜了会儿。 沈殊垂眸,观察着在彩衣女子的手上悬起的明火,不由得想这是什么法术,彩衣女子却突然抬手,将那明火在沈殊的眼前照了一下。 苍白的脸色因为明火的接近而稍稍的现出了一点光彩,而后随着明火的隐去又恢复成了清冷惨白的模样,彩衣女子皱了皱眉,收起了幻术,感慨道,“你也是太可怜了。” 话里的怜惜听起来是那样的真情实意,沈殊在此处境之下,也不禁是想到了自己的遭遇。 是可悲…… “你这是深受折磨,不可挣脱。哪怕是再高深的修为,也逃脱不过一个情字啊。” 彩衣女子摇了摇头,动身坐在了沈殊的身边,沈殊下意识偏过头,不想和这彩衣女子接得太近。 “不过……你这样的一位修士,怎么会受到这般折磨呢?” 彩衣女子看着沈殊的脸,清冷的脸是那样的诱人,让人想要接近。“沈修士,受到了如此的苦难,你心中又是如何想的?” 沈殊摇了摇头,因为彩衣女子的关切的话,心头稍稍的起了一些波澜。 “我不得其法,被困在这其中。” 沈殊坦诚的说道。 “不怪你,像你这般的美人,谁不想打上主意?” 彩衣女子动手,抚过了沈殊的手腕。 沈殊一滞,忙是收回了自己的手。 彩衣女子掩面笑了笑,“这模样可真是勾引人啊,也难怪连那段宗主也要和你了。” 沈殊一愣。 这事情……她也知晓了? 第三十四章 换衣 寒潭之中的经历在多年的清修之上刮上了水光潋滟的一笔,越是想要忘记,便会愈发深刻。 扣住他的人如世间最为穷凶极恶的恶魔,也像红尘里最牢不可破的牵绊,囚禁着沈殊,被彩衣女子这么一提起来,潭水一样冰冷的回忆再次翻涌了上来,席卷了沈殊的落魄的心,催着他越来越落寞。 “段……段宗主,在何处?” 沈殊咬唇道。 彩衣女子滞了下,随后笑起来,“段宗主风流一世,尝过了你的滋味,自然是甩手而去。沈修士,若不是遇上我,你昨日是要死在了玉良宵的手下的!” 玉良宵?! 沈殊的瞳孔蓦然放大,这都是什么事情? 这其中难道还有合欢公子玉良宵的事情? 急忙搜寻着自己的记忆,试图从中找出玉良宵的部分,他只记着在冰冷的潭水里,在段离戈的怀里,也不知多久过去……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有冷雨打在了他的脸上,凄凉的感觉布满了他的心,而后是和段离戈撕扯着要分开。 冰冷的雨拍在了他的身上,无法避免的失落和疼痛一直蔓延着,是那样的令人感觉到悲哀和无奈。 其间有没有对段离戈动手是说不清楚的。 两个人确实是不欢而散了。 他沿着林子,奔进荒芜的山路……原来就是在那时候被玉良宵盯上了么? 可是救了自己的人,却是狐族的这个彩衣女子。 也就是说在段离戈的心里,他的离开并不算什么,他根本不在乎他的安危是么? 沈殊说不出自己的心里现在在翻覆着的又算是什么滋味,抬眸看向了彩衣女子,真诚的开了口,“多谢姑娘。” 彩衣女子这会儿轻轻笑了笑,“沈修士客气了。我也是看你着实太可怜了。” 沈殊波澜未息的思绪跌宕着,终究是费了气力将自己的乱糟糟的念头都压了下去。 “幸得姑娘搭救,我才能够从玉良宵那里躲过了一劫。” “唔,若是你的心里当真对我有所感激,那便帮帮我吧。” 彩衣女子柔声道,这时候才开口说出了自己这一遭的真实意图。 沈殊微微一滞,对上了彩衣女子的目光,心想她诚然是帮了自己一回,提出什么要求来,他也是要尽力帮。救人一命的恩情又怎么能够轻易的撇了? “姑娘请说。在下一定尽力。”沈殊点头答应了下来。 听得沈殊如此说,彩衣女子脸上的笑意更为灿烂,于是开口说道,“在那温泉阁子里,没将事情完成,我可是被族长一顿数落,沈修士,你没忘了吧?” 彩衣女子看着沈殊的眼睛,询问道。 沈殊抿唇。当然是没有忘记的。彩衣女子救下了他的性命,也是为了求得她所求的结果,然而却又是实打实的救了他的性命,他又有何可说? 沈殊点头,“不知姑娘,要我如何做?” “请沈修士换上衣裳,和我一起走一遭吧。去见见族长?族长可是想见你。” 彩衣女子便是为此。 沈殊并不意外。 沈殊没多想什么,自己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来,又还有什么能够想的? “好,待我收拾一番。” 彩衣女子一喜,“那我这就去为你准备衣裳。你这模样,是真让人喜欢的。” 说完,彩衣女子便起身,转身快步离开了。 沈殊收回了落在彩衣女子的身影上的目光,轻轻叹口气。 眼下看起来,这是狐族的地方,接下来他是要去和狐族族长见面……沈殊在心里想了想,而后起身。 不论是身还是心上的疼痛都没有消解,沈殊强忍着翻涌上来的那股失魂落魄的滋味,将被褥叠放整齐。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放亮,日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晃晃悠悠的落下来。 身上还是很冷,沈殊掩面咳嗽了两声,听得一阵很急的脚步声,沈殊知道,这是彩衣女子回来了。 “沈修士。” 充满了欢喜的声音一路逼近,随着房门再次被打开,彩衣女子带了一身白色的衣裳接近了过来。“沈修士,来,换上这一身衣裳。” 纯白色的衣袍,和沈殊平日里穿的素色衣袍虽有接近,但是纯白的纯粹无瑕。沈殊接过了衣裳,轻轻点了点头,随后转身进了珠帘之后的屏风后,换衣裳去了。 彩衣女子的眼底在沈殊转身以后缓缓浮起了一丝揣摩而又怜惜的情绪来,她终究是摇了摇头。 沈殊换上了一身白色衣裳,整个人的出尘气质尤为凸显,叫人更是喜欢。 第三十五章 偿债 彩衣女子靠近到了沈殊的身边,“沈修士,当真是让人喜欢啊。” 沈殊淡淡一笑。 彩衣女子便转了身,“还请沈修士跟着我来吧。” 沈殊点了一下头,跟上了彩衣女子的步子,同她一道走了出去。 开了门,天光落下,眼前仰望所见,乃是一片山水之灵地,瀑布垂下。 而面前的又是红木相连,长廊通向更多的院落和楼阁。 这便是狐族的落脚之地。 沈殊将所见之景收入眼底,尽量从此中看出这一片宅邸的关窍。 有了在玉良宵和拜今朝两个人那里所遭受的事情,沈殊而今已经是很难去相信任何一个谁,更何况在温泉阁子里的时候,他便已经是十分清楚,彩衣女子是奉着狐族的族长之命来寻他的,且对他出了手,如果不是因为这彩衣女子帮了他一回,他是绝不会如此答应下来这彩衣女子的邀请的。 等应了这彩衣女子的邀请,他是要寻着法子逃离此处的,绝不能够再被那种事情困住了。 心底暗自打好了这样的主意,沈殊继续往前走,院落里一对女子走过去,目光紧紧的落在了沈殊的身上,随即就掩面笑了笑。 转过了廊子,见着了一处装饰华丽的阁子,彩衣女子垂眸,“这里就是了。” “族长,青烟已经将那人带来了。” 彩衣女子俯首,看向了阁子,恭敬十分的开口说道。 “进来。” 沉着的男子的声音仿佛响在了此间的上上下下,沈殊微微蹙眉,可以窥探其的内力高强,暗自揣摩了起来自己如果是和他动起手来,那就应该是有几分逃离的打算? “沈修士,请吧。” 青烟看向了沈殊。 沈殊点头,低声道,“欠姑娘的这段情,算是还了吧?” 青烟抿唇,心道沈殊这修士怎么是如此愚昧的,一会儿要被狐族的族长怎么欺负还说不好,眼下竟然还惦记起来了这件事情了? “自然。” 青烟浅浅一笑,点头应下。 如此,沈殊也便是能够将这一段事情放下,动身走近了阁子。 一层层屏门因为沈殊的接近而打开,华丽的门窗映着红灯的光辉,一步步都在接近着狐族族长所在之地,沈殊的脸上映着这异样的红光,内府之间还在迅速恢复着,眼下自己所面对着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再去多想些什么,而是要将自己的精力全然放在接下来应对狐族族长的事情上。 门一道道向沈殊打开,沈殊一路进了那阁子的中心之处,其间雾气萦绕,只见一位身穿深红衣裳的男人坐在了高座之下,从他一路走了进来的时候,目光便是紧紧的落在了他的身上,不住的打量着他。 沈殊的呼吸微微一滞,对上那男人的目光,停在了高座之下。 男人忽然手一挥,沈殊的身后那些门窗再一次层层叠叠的突然扣上。 “你……是剑道门的人?” 男人开口问。 沈殊顿了一下,自己在此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还有脸面提起来自己是剑道门的人么? 见着沈殊滞了一下,没有回答。狐族族长忽然是脚下一轻,直接从那高座之上飞身而下,落在了沈殊的身前,垂眸,一双精明的眼睛,细细的打量着他。 沈殊的脸色平静,没有为狐族族长的靠近而起任何的波澜。 狐族族长笑了下,往沈殊的颈间凑近了过去,做出了一个“嗅”的动作,沈殊往后退去,以避开两个人的接近。 “唔,果然是江山启的徒弟。这香的味道,正是了。”狐族族长说道。 沈殊没接什么话,淡然看着狐族族长。 “听说是段离戈带走了你,江山启和段离戈而今的关系还是那么的好?” 狐族族长看着沈殊的眼睛,问道。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莫名的意味,这让沈殊轻轻顿了一下。 既然是段离戈带走了自己,那狐族族长向自己询问起来的事情不该是段离戈与他的关系,却是段离戈和他的师父的关系? 沈殊微微蹙眉。 狐族族长摇了摇头,见沈殊不搭话,盯着他的模样看,随后又笑了一下,“啊,难道你不知道你师父同段离戈的关系?” 沈殊愣住。 想了一会儿,沈殊终于是缓缓抬眸,看着狐族族长的的眼睛,他的眼底充满了挑衅和诱惑,沈殊落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家师和段宗主是何关系,与我无关。我只要完成我该做的事情,无愧于心就好。” “好吧,当年江山启为段离戈而背叛我,这笔债,就你来偿吧!” 第三十六章 喜服 沈殊连退了三步,躲开了狐族族长的进攻。 方才狐族族长说起来的这句话着实是令沈殊感觉到震惊非常,原来……师父和段离戈之间,竟然是那种关系? 回忆起来段离戈说起来和师父的那些记忆,沈殊觉着狐族族长的话未必就是假的。 电光火石之间,沈殊已然是来不来再多想什么,因为那狐族族长又抓向了自己。 沈殊亮剑而出,“族长,你与家师的事情,在下并不知悉,但是家师为人胸怀若谷,纯良心善,这其间必是有误会。但是,你若执意相逼,晚辈也只能是不客气了。” 狐族族长冰冷的笑了一下,“你是要不客气什么?沈殊是吧?能够被本座看上,那是你的福气。你且好好的替江山启还债,本座未必不会好好的对你!” 沈殊蹙眉,心道自己难道下山来一趟就是受尽了这些屈辱么? “不,绝不。” 话音未落,沈殊的长剑已经卷起了一道剑风,挡在了他和狐族族长两个人之间,随后便转了身,往门外逃去了。 “敢跑!” 狐族族长怒斥了一声。 沈殊只向前奔逃而去,狐族族长的心里果然是在做着那种打算的,不管是玉良宵,拜今朝,还是这位狐族族长,在他身上的贪求没有什么不同。 这令沈殊感觉到落魄而压抑。 他必须从中这其中逃离出来。从今往后,绝不会再让任何一个人碰他一分一毫。 沈殊刚刚冲过了阁子的两道门,狐族族长就已经是挣脱了他以剑风布下的剑阵,向他扑了过去。 一掌打在了沈殊的脊背,狐族族长无情一笑,“既然来了,哪里有逃的道理?这身喜服,你得给我穿上!”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大红色的衣影从天而降,拦在了沈殊的去路上。 沈殊的前后两段路皆是受到了夹击,此时不得不停下,挣脱开了狐族族长的手,“还请族长莫要相逼!” 狐族族长冷笑,扫视了一圈沈殊一身白衣、清冷出尘的模样,心中的悸动已经是非常,“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让你留下!” 说着,一手又抓向了沈殊的腰带,欲以撕裂。 沈殊大惊,又杀了一招剑招过去。 剑风凌厉非常,直杀向狐族族长而去,狐族族长惊了一下,退了半步,“沈殊,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殊凛然,“若是族长不如此逼迫,在下何至于出手?” “怎么,和我在一起,还亏着你沈修士了?我是一族之长,往后你好好表现,我也不会亏待了你!若是你那本事了得,我更会对你宠幸有加!” 此等话刮着沈殊的耳朵,他是半句也听不下去。好歹他是一代剑道门尊师座下首徒,竟然要遭受此等凌辱? “绝不!” 沈殊厉声回绝。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狐族族长再一次杀向了沈殊,“且待我好好整治你一番,看你还要如何!” 沈殊迎上狐族族长的掌风,再杀了一剑过去。 剑风浩荡,其间是绝无退缩之意。 一边施展剑风,一边后退而去,闯过了第五道门,沈殊的脚下动作愈发快起,而那狐族族长也是步步紧逼。 抓过来的一掌扯断了沈殊的白色腰带,又是一掌扯开了衣襟。 沈殊羞辱不已,默念剑法口诀,长剑在他的手中以最大的真气飞窜而出,逼出了他的所有修为。 狐族族长一惊。 “你竟然还是有几分本事……” 这一招的剑风劈向了狐族族长,狐族族长被击退三步。 沈殊以为趁着如此间隙定能够一举逃跑,却是没有想到正在这盛大的剑意之下,狐族族长现出了真身来。 一只红色的九尾,巨型占着阁子,在他的身前腾空而起,撕裂了所有的剑风。 一声怒喝过来,一只长尾扫过了沈殊的胸膛,剧痛瞬间窜满了他的周身。 沈殊被劈在了第七道门前,一口鲜血淋漓而出。 “你不是我的对手。” 狐族族长用浩荡的声音说道。 “弱者就只配俯首称臣。” 红色的九尾逼近沈殊,冰冷而带着嘲弄的话响在了沈殊的心口。 沈殊捂着胸口。 是…… 弱者只能俯首称臣。 若是他剑意高强,问鼎修真,便绝不会被玉良宵、拜今朝,还有这位狐族族长如此羞辱…… 白色的衣裳被尽褪下,红色的喜服加身,沈殊握着拳头,看着红色的九尾靠近过来。 大红色的衣裳和他的气质极为不相配,却又带着一种妖冶的美和令人震撼的残酷的诱惑力。 第三十七章 珠帘 红色的衣裳穿在了沈殊的身上,沈殊捂着胸口,嘴里的血腥味儿翻涌着。 狐族族长这个时候已经幻化成了人形,揽过了沈殊的身子。 沈殊整个人因为怒火而颤抖着,狐族族长却是紧紧的将沈殊拥住,走到了第三层门的时候,开口唤道,“青烟,今夜本座与沈殊成事,你且在外张罗一番。” 阁子之外传来了青烟的声音,“是,领命。” 沈殊将长剑收起,心中无限颤抖。 如果今夜当真要做了那样的事情,还不如叫他死了去。 自己沦落在此地,身边却是没一个人。 人终究只能够是秉持着强者自强的心念,且要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如此才能够从颠沛的路上始终前行,不必被任何一个人困住。 然而,他而今已经是落魄到了如此境地…… 阁子之外的奏乐声已经响起,喜庆的大红色只在顷刻之间便已经张罗了上来,沈殊被狐族族长拥在了内室的床榻上。 天色低垂,周遭欢腾声一片。 昏昏的日色从窗口落了进来,沈殊闭眼暗自调息了很久,内府之间的元气根本是来不及复原,因为着昨日在寒潭里和段离戈的一场,发烧仍然未退,实则已经是到了虚弱不堪的地方。 这种无力感令沈殊感觉到非常的惶恐和失落。 而当天色昏了下来,沈殊看着那摇曳的珠帘,回忆如潮水一般翻涌过来——随着眼角而缓缓流淌下去的那滴泪,定格在了昨日的寒潭时光里,热烈而又冰冷的感觉席卷而来,在沈殊的目光里,看着了段离戈出现了。 他立在了珠帘之外,目光正落在了他的身上。 沈殊抿了抿唇,压制不住的记忆扑腾了过来。 最想忘记的就是在寒潭里的那一段记忆。 然而那似乎永远都不可能湮灭。 他能做什么? 手刃段离戈么? 可惜不管怎么看,那似乎也不是段离戈的过错。 伤痕覆在了一种恐慌之上,沈殊迫切的想要擦去在某一个时刻真切的浮上心头占据了他的一切念头的某一个判断。 而就在这个时候,眼前的人忽然消失不见。 沈殊愣了下,下意识的眨了眨眼。 看起来……自己是烧出了幻觉来了。 沈殊摇了摇头,心道自己怎么便是走到了如此荒唐的境地? 对段离戈的希冀连成一根线,而后又在发现了是陷入幻觉之后轰然断裂,沈殊搭在了床榻一边的手缓缓的握成了拳头,轻轻叹了口气。 沈殊在这么一瞬间真实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心从浮起惊喜而后又缓缓散成一地灰烬的落魄心境,随后将自己的目光从珠帘那边收了回来。 沈殊抬手,在胸前画下了一道剑符,而后闭上了眼睛,让真气在内府之间流窜开来。 有脚步声靠近了过来,沈殊微微拧眉,但是没有睁开眼睛。 来人乃是狐族族长和青烟两个,青烟端着两碗喜酒走在了前,目光落在了床榻上端坐着的沈殊的身上。 沈殊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裳,此时更显得他的俊美无双,青烟不易觉察的皱了皱眉,走到了珠帘之后的那一张红色的木桌旁。 “沈殊,来喝了这酒。” 沈殊睁开眼睛,目光先是落在了一身红衣的狐族族长的身上,随后又看向了穿着一身彩衣的青烟身上。 他轻轻的皱了皱眉,随后动身站起,往木桌的一旁走近了过去。 狐族族长露出了一抹放肆的笑容来,随后便接近到了木桌的另一边,看着沈殊的模样,他浅浅的笑了笑。 “就应该一早便听了话,又如何会遭受了那一遭重创?” 狐族族长微笑道。 沈殊没搭话,只看着青烟走近到了他和狐族族长之间,将那两碗喜酒分别递了过来。 “来。” 青烟温柔道。 狐族族长拿过了喜酒。 沈殊的脸色平静如水,看着青烟递过来的喜酒。 狐族族长看着沈殊的脸色,还有他迟迟没有动作,“沈殊,你在想什么?” 青烟看着沈殊,从他的神色之间已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不禁把碗往沈殊的面前推了推。 因为她看得出来,在这种情况之下,便是狐族族长要发狂的时候了。 “我不喝。” 沈殊沉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青烟愣住了。 “沈修士……你……”青烟低声唤了一声。 狐族族长的脸色瞬间便凉薄了下去。 沈殊抬眸,对上了狐族族长的冰冷的眼神,“我不喝。” 话音未落,剑风从沈殊胸膛窜了出去。 “找死!” 狐族族长怒然拍出了一掌。 第三十八章 逢生 沈殊已经将剑意都灌注在了自己的内府之间,今夜便是死期,他也绝不后退。 青烟退了两步去,“族长……三思!他可是段宗主的人!” 青烟提醒道。 “既然是段离戈的人,怎么不见他来?”狐族族长冷笑,“若非因为江山启,段离戈可会多分一个眼色给他?本座有心好好对待他,他竟然如此不知好歹!青烟,你退去!” 沈殊往后退了一步,执剑,劈开了木桌,转身逃去。 “哪里跑!” 狐族族长纵身追了上去,同时劈出了一掌,正打在了沈殊的脊背上。 沈殊回身斩了一剑过去,正迎上了狐族族长的掌风,嘴角再次溢出了鲜血来。 他的心底闪过了段离戈的影子。 在幻画界里,段离戈和他一起破阵的刹那,定格在了紫色的光里,在此刻,烧着沈殊的心。 若是他能够有段离戈那样的本事,便绝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哪怕在这样的境地之中,也能够轻易的打败了狐族族长,逃离而去。 到了这样的时候,沈殊才觉着自己的剑法是如何的浅薄,和真正的修真大能比起来,差了有多少。 沈殊又劈了一剑去。 “青烟,召集众人,拦住他!” 狐族族长厉声道。 青烟看着沈殊,叹口气,而后道,“是,这就去安排!” 说完,青烟便转身而去。 沈殊以内府逼出剑意,对上狐族族长的掌风。 狐族族长怒斥一声,被这一道剑风伤的不浅,而青烟却又是迟迟不见人影。 沈殊已经是走到了退无可退的时候,借着凌厉的剑风,又向狐族族长杀了一招过去。 剑风跌宕,在楼阁之间轰然盘旋。 两袭红衣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道华美而残酷的场面。交手之间,沈殊已经用上了自己所有的真气,气血翻涌在心口,酿成了浓浓的血腥味。 然而这一次,他要杀出去。 终于杀到了第三道门前,沈殊以长剑加之内府的剑意画下了一道剑阵,杀向了狐族族长。 这是一道自毁的招式,和当日在鸳鸯亭抵挡玉良宵的时候,所用的剑招如出一辙,狐族族长在感受到那强大的剑意的时候,愣了一下,“你竟然如此不要命?” 沈殊并没有给狐族族长半分回应,趁着如此的气势,又杀了一招出去。 狐族族长的长袖被这一道剑风撕裂,沈殊转身逃出了层叠相连的门。 而青烟带着的人则是在这个时候冲到了楼阁之前,以青烟为首,看着沈殊。 沈殊对上青烟的目光,此时他已经是被重创不已,青烟叹了口气,往一旁让了一步。 这一个动作之间是什么意思不消多说,沈殊的眸子颤了颤,执剑逃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看看族长怎么样?” 青烟厉声对一众来人说道。 “是!遵命!” 彩衣女子们纷纷点头,随着青烟的意思往楼阁里去了。 沈殊一路逃离了楼阁,奔向了一片清湖。 往前是一座青山,看起来还是在山州城的地界。 熟悉的那一条江流,映进了沈殊的眼帘,刚来山州城的时候心情是何等的轻松怡然,此时便有多么的凄凉和落魄。 沈殊终究是走在了山路上,每一步都是那样的沉重。 他扶着树木,捂着胸口,嘴角的鲜血蔓延出来,沈殊再没有什么气力,倒在了一棵树旁。 抬起头,茂密的枝叶遮蔽着夜空,月光影影绰绰的落下来,此夜月色正好,该不是赴黄泉路的时候。 沈殊再没有了任何气力,就地打坐。内府因为方才自毁的剑招,此时,犹如千万柄刀剑在其中乱窜,搅得他的气血消亡殆尽,能不能熬过这一夜,都已经是非常难说的了。 沈殊默念心法,以续上内府的真气。 夜色落在他的苍白的脸上。他以剑意入定,在绝处时逢生,进入了内府之间的浩荡奔流大江。 如当日往赤水楼去,跌入赤水江。 那时候,他不曾死去。 而今,他也不会。 真气浩荡在滚滚浪潮里,沈殊入定在茫茫的山谷夜色里。 次日,露水浓重,山鸟啼鸣。 一夜,亦是内府之间度过的一场浩劫。 晨光熹微的落在了沈殊的脸上,沈殊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见此间丛林相连,不见其源。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片沾着露珠的花瓣缓缓的落在了他的脸上。 沈殊微微蹙眉,抬手接下,顺之仰起了头,看见了那古树之上,正倚着一个十分熟悉的人影。 一抹紫色落入眼底,那人手中勾着一束花,似笑非笑。 第三十九章 山路 沈殊仰头看了一会儿,心底飘过了一些复杂的情绪,因为和狐族族长一场对战之后而放空的思绪,在见着了段离戈的那一刻,又开始了翻江倒海。 这一个段离戈是真的?还是自己的幻觉? 沈殊实在是说不清楚。 缓缓的垂下眸子,就当是没有见到。 可是一想到还要护送段离戈往青衫观去,两个人注定还是要纠缠在一起……怎么他的下山之路上便要如此的令人抓狂,如此的令人想要撂挑子不做了呢? 难熬的情绪在翻涌着,沈殊竭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心里的起伏。 “你是不认识本座了么?” 段离戈淡淡开口,随即便飞身而下,俯身接近到了沈殊的身边。 沈殊抿唇,轻轻道,“记得。” 段离戈看沈殊这一副清冷的态度,心头不由得想起了那日在寒潭里发生的事情。 原本他是不打算那样……可是沈殊的那个吻实在是勾起了他的心火…… “你在为那件事情,怨恨本座?” 段离戈又道。 沈殊顿了下,别开目光,“事已至此,还请段宗主不要再提起。” “不要再提起?”段离戈冷笑,“你是享受够了……” 沈殊漠然,抬眸,看了段离戈一眼。 段离戈的脸色淡然,甚至是称得上轻松,怎么说起那件事情,他就能够这样毫无波澜的应对,好像是连插曲都算不上,而他……却要如此受伤? “享受……?我已经说了不……不要,你却还要那样欺辱我,段宗主,若是您对晚辈有一分同行情在,便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情了。”沈殊极度忍耐的情绪在此刻也颇有些煎熬不住,开了口说道。 而因为受伤的缘故,语气算不上凌厉,沈殊别过脸咳了两声,脸色更加苍白。 段离戈愣了下,随即便抬起手,在沈殊的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这才了然了过来沈殊已经烧得厉害,“你……” 沈殊拿开了段离戈的手,“只要休养就好。” “你在狐族受了伤?”段离戈看沈殊一副不配合的模样,心底也起了火,“本座还以为,你会死在了狐族。” 沈殊冷淡一笑,“没能够称了段宗主的心意。晚辈的性命,虽然不像段宗主高贵,但也是一条性命。我不想死,没人能够让我死。” 沈殊说起这话来的时候坚定,目光沉沉。 段离戈从沈殊的身上见着了这个清冷的年轻人的坚韧。 “呵,说起那件事情,你推开本座的时候,是要杀了本座一般,而今,你怎么想?” 沈殊垂眸,眼底的失落难以掩饰,“无论如何,我会奉家师的嘱托,竭力全力送段宗主去青衫观。” 说起师父和段离戈,沈殊的心里又闪过了狐族族长说过的话。 段离戈冷漠的笑了一下,“那还好。本座且给你时间好好休养,你的内府……” 沈殊强撑着的身子已经是强弩之末,却还在硬撑着,段离戈皱了皱眉,终究是把沈殊揽进怀里,“本座先安顿你……” “不必!” 沈殊急忙挣脱开。 尽管段离戈伸过来的手让他感觉到温度,但是心底的声音,却在嘶哑的呼喊着避免一切不该有的触碰。他不能再靠近段离戈,又或者是让段离戈靠近过来了。 段离戈皱了皱眉,看着沈殊微微涨红的脖颈,这才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点活人的气息。 沈殊扶着古树努力的支撑起身子,倚着树木停了好一会儿,“前辈是打算往何处去?” 段离戈摇了摇头,不易觉察的叹口气,“本座说是哪里,你现在这样,还能走么?” 沈殊点头,“能。” 对于沈殊这固执而又冷漠的模样,段离戈着实也是没什么话可说了,他向来也就不会做那哄人的人,更何况,沈殊在他的心里,其实是罪有应得。他又何必在乎他如何? “先回山州城去。”段离戈淡淡的说道。 沈殊也只是轻轻的点了一下头,随后便动身,往前走去了。 段离戈落在身侧的手轻轻地往前动了一下,是一个想要扶住沈殊的动作,只做了一半,又收了回去。 沈殊已经从段离戈的身侧走了过去,沿着苍苍的山路,往前去了。 看着沈殊的那一抹红色的背影,段离戈叹口气,跟了上去。 蜿蜒的山路上,一抹红色身影和一抹紫色身影,前后缀着。 沈殊的心里不可自控的想起了狐族族长说过的话。 他的师父和段离戈,那种不可言说的关系。 这世间的事情,竟然如此? 原本在寒潭之间和段离戈发生的那事情就已经足够让沈殊煎熬,而今再加上这一笔风流韵事,沈殊满心的羞耻,还有散落成一地的失落和荒凉。 第四十章 喝药 自画魔符一事之后,山州城里的修士闻风丧胆,各自逃窜去了。 因此,这一段时日,山州城的客栈也清闲下来。 寻一处客栈落脚已经不是难事,沈殊进了客栈房间以后,连换下衣服的气力都没有,躺上床榻,便昏昏的睡去了。 段离戈带上了沈殊的房门,往院子的凉亭去,又吩咐客栈的伙计送了几壶酒过来,而后便喝上了。 喝尽了第三壶的时候,段离戈将空空的酒壶放在了石桌上,一撞之间发出了一声闷音,段离戈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些酒下肚而变得好起来,反而是越想越多。 在寒潭里的事情,也时而绕上他的心头,不过并没有起太大的波澜,但是在看见了一身红衣的沈殊在茫茫夜色里一个人在入定,内府波涛汹涌,痛苦至极,段离戈是修炼多年走过来的人,自然是明白那其间的痛苦是称得上苦不堪言的,他的心当真是起了几分颤抖。 可是沈殊又是那样固执而心机难测的人,着实也是不值得他多惦念。 这是不是他的计划里的一环还尚未可知。 不过那日在寒潭之后,沈殊挣扎着要逃开的事情还是让段离戈起了怒火。 那样冷的潭水里,沈殊已经是筋疲力尽,虽然段离戈还不想放过他,但是感觉到了沈殊清醒了以后的羞愤的挣扎,他也没有非要逼迫下去的意思。 然而沈殊却是一脸冷漠的推开他,什么话都不愿意同他说起,无论他如何哄着他,沈殊也要逃离他的世界。 这种事情让不可一世的段离戈如何承受? 因此,也就推开了沈殊,随便他去做什么。 沈殊却是在狐族历了一场劫难。 看他那将死的模样,想也知道是在狐族楼阁发生了什么事情。 段离戈又仰头喝了一壶酒。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黑下去,段离戈才动身进了沈殊的房间。 沈殊躺着,睁着眼睛,脸色凉薄。 “退烧了么?” 段离戈在看着了这样的沈殊的时候,语气也稍稍的柔软了一些,往前走了一步,坐在了沈殊的床头。 沈殊闭了一下眼睛,淡淡道,“我没什么事情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非要和他逞能么? 段离戈垂眸,抬起手,摸到了沈殊的额头上。 沈殊当即就起了反应,拦住了段离戈的手,“别碰。” 刚刚凑上去的一点触感就让段离戈瞬间皱紧了眉头,沈殊的烧,不仅没退,而且比白日里见面的时候更严重了。 “你……” 段离戈心道沈殊这个小崽子是怎么一直强撑到了现在的,而后握住了他的手腕,“我给你……” 沈殊蹙眉,摇了摇头,“别碰我。” 又是这副模样。 段离戈瞬间就又没有了心情。 他素来就没有那个伺候人的耐心,更何况面对着的人是沈殊。 “呵。” 段离戈冰冷的笑了一下,大有让沈殊就这样烧死在了这里的心情。 “随你去。” 段离戈丢下了这样的一句话以后,就起身离开了。 他一瞬之间化成了一道影子,不见了。 沈殊微微偏过头,望着段离戈消失的那个方向,深吸口气。 而后,沈殊翻了个身,用被子裹住了身体,熬下去。 反正也没什么。 本来他下山来就是奉着师父的嘱托来保护段离戈的。 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要惦念的呢? 发生的事情让他猝不及防,可是前路却还是要继续走下去的。 段离戈从来没有站在他这边。当然,堂堂段宗主没有任何义务要站在他这边。 沈殊这样想着,让自己昏睡了过去。 这么一昏睡,一直睡到了第二日黄昏的时候。 混乱的梦里,翻覆的几次,沈殊都以为自己要死了,然而,还是顽强的支撑着自己内府的真气,就让也就这么一路坚持了下去,他从剑意的困顿中脱身而出,睁开了眼睛。终于看见了光明。 天色已晚,黄昏的光熹微。 沈殊想着是不是可以起来吃药。 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身紫衣的段离戈。 段离戈的手里端着盘子,而后药香弥漫了房间。 沈殊错愕了一下。 自己大概还是没有醒的吧。 段离戈用他的脚步打消了沈殊的疑惑,快步到了沈殊的身前,将托盘放在了一边,随后探了探沈殊的额头。 沈殊蹙眉:“别……” “你一直这样病怏怏的,还怎么赶路?”段离戈淡淡道,“还没退烧,喝药。” 随后,便将药碗拿了起来,作势要喂药。 沈殊抿唇,“我自己来。” “本座对你好,你也不领情,随你。” 段离戈苍白道。 第四十一章 甜糕 因为段离戈的话,沈殊的心底又起了一层凄凉。 “前辈还是不要说这些愚弄我的话了。我在段宗主的心里,又算得上是什么?段宗主曾经与我说过,不要将身份泄露长生道的人,而后段宗主又和拜今朝明了身份。我在狐族发生的事情,也是让段宗主看了笑话吧。”沈殊轻轻道。 说起这些事情,就意味着他对此已经没有了失落。 原本就是这样,他能够祈求从段离戈的身上得到什么呢? 从相识之日开始,他就应该明白。而走到了而今的这一步,段离戈对他,除了那寒潭的事情,再构不成任何。 段离戈顿了一下,从沈殊的话里听出了失望的意思。 “不过段宗主放心,我一定尽力将你护送到青衫观。师父交代我的话,我一句也不会忘的。”沈殊接过了段离戈的手里的药碗,“我也会尽快的养好伤,不会再耽搁时间了。” 说完,沈殊仰起头,将那药,一饮而尽。 段离戈看着沈殊的动作,因此而格外勾勒的脖颈和喉结,因为衣襟的散开而微微显露的吻痕,那是在寒潭里他曾热烈过的印记。 沈殊放下了药碗,擦了擦嘴角,随后垂眸,“我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段宗主可以出去了。” 段离戈冷笑一下,“本座还带了吃的来……唔,对了,这是当街买的甜糕,你试试。”段离戈的语气变得柔和,“还有,安排了热水,一会儿带你去,吃了药,出了汗,明日一早,就能好了。”说话之间,段离戈已经将甜糕拿起,送在了沈殊的面前。 沈殊抿了抿唇,抬眸,看着那飘香的糕点,随后拿了去,轻轻的吃了一口。 段离戈看着,“如何?” 沈殊舔了舔嘴唇,“……还好。” 清甜的滋味在沈殊的嘴里蔓延开,不可否认这甜糕的味道确实是不错。 段离戈看着沈殊,心底不知道飘过了什么,“你被那狐族族长怎么样了么?” 沈殊顿了一下,眼底又闪过了一丝悲戚,只淡淡的摇了一下头。 段离戈忽而觉着自己是否太过无情,沈殊从狐族逃离出来了不久,此时还陷入在了痛苦里,而他却如此说出了这样的话…… 段离戈别开目光,而后他的眼神又不由得飘到了沈殊的脖颈上。 “一会儿安排你去热水里温一温,这是补汤。”段离戈又指了一下托盘里盛着汤的碗。 沈殊咬了口甜糕,心里翻覆着异样的滋味。 段离戈突然对他这么好,无非为了自己能够尽快给他渡真气、尽快护送他离开。 他又有什么痴痴的念头呢? 沈殊觉着自己不能够再愚蠢了。 “我尽快调养。”沈殊坦然道。 段离戈看着沈殊的清冷的脸,在喝过了药之后终于现出了一点血色,“你这次伤的重。本座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你可以多休息几日。” “不敢耽误了前辈的行程。” 沈殊淡然,而后又拿起了补汤的碗,喝了下去。 段离戈听着沈殊的话,心知这人而今对自己有的只是淡漠和疏离,自己又何必对他如何如何好? 不过是看他又是发烧又是内府受了大创十分可怜,施舍了几分温柔给他,既然他丝毫没有领情的意思,他段宗主自然也不会再靠近上去。 这么一想,段离戈也就不想再去理会沈殊,“一会儿我来接你。” 说完,段离戈便起身离开了。 沈殊这时候才抬眼,看着段离戈的背影。 目光追着他离开了房间,才缓缓的沉下去。 沈殊握着手里的甜糕,沉默的看了好一会儿,终究是叹口气。 约摸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段离戈果然是如约来了。 “走,带你去热水里温一温。” 段离戈靠近到了沈殊的身边,抬手作势要揽起他。 沈殊垂眸:“我自己来。” 段离戈顿了下,后退了一步。 月光透过窗纱落满了屋子,屏风之后的热水桶里,药香满溢着, 当温热的水蔓延着沈殊的身体,他感觉到释然和轻松。 而就在这个时候,响起了开门的声音,闯进来的脚步匆匆,沈殊睁开眼睛,阻拦的话还没来得及说,段离戈已经穿过了屏风,来到了他的视线中。 沈殊惊了一下,“你……” 看着沈殊的惊慌的神色,段离戈将一身素色衣袍搭在了屏风上,“吓成这样?本座能把你怎么样?” 沈殊默了下,他不是已经把他怎么样了么? 段离戈的目光又落在了沈殊的脖颈上还未消退的吻痕上,不知想到了什么。 第四十二章 招惹 沈殊叹口气,闭上了眼睛。 “劳烦段宗主照顾了。” 段离戈靠在了屏风一边,看着沈殊的脸。 沈殊一贯安静着不多话,而他的心却又是坚韧得很,段离戈有时候也会想江山启那样的人,怎么会培养出来像沈殊这样的人,不过大多时候还是会坚定的觉着这不过是沈殊的手段。 “你的内府,怎么会创伤那么大?” 段离戈开口说。 沈殊的睫毛轻轻动了动,“和狐族族长交手的时候,受的伤。” 段离戈淡淡道:“他对你下那么狠的手?该不会是被本座牵连?因为江山启的事情?” 沈殊顿住。 原来狐族族长说的那话,是当真的。 原来段离戈和他师父之间,确实是那种关系。 沈殊这一刻才不得不承认,原来自己这两日里确是被这件事情困着。心底有个隐秘的声音迫切的想要知道段离戈和他的师父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而今被段离戈亲口说出来,他竟然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那过去的一些事情,也就能够说的通了。 沈殊轻轻道,“没什么。都已经过去。我若是剑意高强,自然不会受伤了。” “这话说的……你还年轻,抵不过那老狐狸,不算丢人。” 段离戈一笑,走上前去,抬起手,掠过了沈殊微湿的发丝。 沈殊急忙偏过头,躲开了。 段离戈蹙眉,“你我要如此生疏么?” 沈殊的眼眶有些红,“我奉师父的嘱托,护送段宗主。” 段离戈的心头刚刚起的一丝温情因为沈殊的话而心头火起,他冷漠的看着沈殊,“什么事情都是为了江山启?你如果还想好好的温热水,就别提起他了。” “江山启,和那老狐狸比起来,有过之无不及,他对本座做出的算计,本座没有像老狐狸那样都算在了你的头上,已经是对你的仁慈了。你别来招惹本座。” 沈殊想来段离戈和江山启两个人之间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还是有些想要知道的,不过好好的一想,知道那些对自己又有什么用呢?终究是压制下了心里的念头,不再去多做念想了。 沈殊的沉默让段离戈了然在他的心里最重要的人就是江山启,一想到之前沈殊为了江山启说过的话,他更是觉着自己应当是十分明白了。 片刻之间生出的想要接近沈殊一些的念头又消散而去,就算他们两个人之间已经发生了那些事情,拥有了一段亲密的故事,那又如何呢? 说到底,他还是厌恶沈殊,而沈殊,对他的态度也是更冷漠了。 “你如果是好了,明日便离开山州城。” 段离戈开口道,语气里已经是没有了半分温情。 沈殊微微拧眉,点了头,“是。” 段离戈摇了摇头,动身走了。 沈殊感受着热水在自己的身体上的温度,压下了心头的酸涩。他无法回避,无法逃离心口那种铭记着的滋味,这段日子里发生的事情近乎是比他,多年以来在剑道门所经历的一切都要复杂,他想挣脱这种复杂而波澜万千的滋味,却也是深陷于其中。这世间的事情,便是没有那么容易挣脱的。 是因为他的师父没有满足段离戈,所以段离戈而今才会那样厌恶他的师父么? 沈殊想了想,似乎只有这个猜测合理了。 夜色浩荡而来,沈殊的心头难以平息。 次日,沈殊收拾了床榻,离开了屋子。 往楼下去的时候,看见段离戈正靠着窗子吃饭。 沈殊收拾了自己的心情,动身走近了过去。 内府的恢复看起来是要耗费一段时间的,沈殊仍然觉着周身难受,但是并无大碍。 “吃饭。” 段离戈点了一下木桌,说道。 看段离戈的脸色,似乎是不想说更多,沈殊便坐下,想了想,道,“前辈,我还是打算去一趟狐族去。” 段离戈抬眸,“怎么?你是觉得遗憾?又想和老狐狸在一起?” 而今,段离戈会说出这样的话,沈殊已经不觉得奇怪了,当然也懒得再辩解什么,“我想去看看,狐族是何情况。那日我逃离的时候,得到了在温泉阁子里见着的那位姑娘的搭救,如果不是她助我一臂之力,而今的情况如何还尚未可知。” 段离戈明白了沈殊的意思。 “好,本座陪你去。” 段离戈淡淡道。 沈殊顿了下。 段离戈喝下了一口茶,“就你现在这模样,再回到狐族不是羊入虎口?本座替你走一趟吧。” 沈殊握着茶杯的手颤了颤。 第四十三章 毒咒 段离戈和沈殊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过了丛林,到了一处山泉之前。 隔着茂密的叶子,能够望见狐族的楼阁。 “你且先在这里等着,本座去看看。” 段离戈开口轻轻道。 沈殊抬眸,“多谢前辈。” 段离戈看了沈殊一眼,没有说什么话,动身离开了。 看中段离戈的背影越走越远,沈殊靠在了山泉一旁,暗自调息。 约摸有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段离戈没有回来,然而沈殊却在只有树林叶子的沙沙声音里,听见了旁的声音。 有人? “沈修士!” 开口说话的是一个熟悉的女声,沈殊睁开了眼睛,便见着了不远处穿着一身彩衣的青烟朝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沈殊:“青烟姑娘?” 青烟一笑,到了沈殊的身前,垂眸看了看那一处山泉。 “我这次过来就是想看看,青烟姑娘如何。在狐族逃开的时候,还得多谢青烟姑娘出手相助。”沈殊感激道。 “也是难为沈修士都已经离开了,却还回来看看我。”青烟轻轻道。“放心,我没有什么事情,多谢沈修士的惦念。” “那便好,我担心会怪罪到你的头上。”沈殊这时候才能够将这件事情真正的放下。 “沈修士当真是一个好人,只可惜,这世间,好人似乎都不得好报。沈修士实在是太让人可怜了。”青烟看着山泉,用遗憾的语气说道。 沈殊顿了一下。 想来青烟说起来的事情,应该是自己在温泉阁子,还有在狐族发生的事情…… 沈殊叹口气,“无妨。修道者只求道心不死。” 青烟一笑,“难道沈修士是现在还能够做到道心坚定么?你身上……”说到了此处,青烟顿了一下。 沈殊从青烟的脸色之间看出了什么异样,便询问,“青烟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我身上如何?” 青烟皱了皱眉,“沈修士不想知道自己那日在温泉阁子里为何会变得难以控制么?” 沈殊垂眸,想起了自己那一日的感受,“想来是中了什么合欢散之类的毒物吧……我没把这件事情忘了,都处理好了,要紧的事情,我会……” “合欢散?” 青烟摇头,无奈的皱眉,“沈修士的道行其实也不浅了,当真会被合欢散那样的毒物困住?” 沈殊对上青烟反问的目光,不由得愣住。 此时,他也不由得再思考一番。 其实,在温泉阁子里那一回是比当日在鸳鸯亭中所中合欢散之后的痛苦要毒上百倍的吧,那日他是无法控制着自己的一分一毫,否则也绝不会被段离戈趁虚而入,和他行了那样的事情…… 沈殊这个时候不由得好好反思,看着青烟,他咬了咬唇,“那……那是怎么回事?” “如果我说了,你会信我的么?”青烟又道。 “信与不信,在我。青烟姑娘,若是愿意为我指一条路,我定然是感激不尽。”沈殊真诚道。 他是迫切的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哪怕是只有一点点的线索,他也绝不会忽略。 青烟抬眸,看向了群山之间。 原本她是不打算和沈殊说什么的,然而沈殊却又折返到了狐族找了自己一趟。 虽然族长并没有把她怎么样,但是愿意诚心关怀她的人,着实也不多。 难得见着这么一点点温情,青烟的心里还是受了不小的触动。 “那我也便是一说,你就一听。” 青烟说道。 沈殊看着青烟的脸,等待着她的下文。 “你的身上有绝情咒。” 青烟开口道。 沈殊顿了一下,“绝情咒?” 这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从青烟的口中说出来,让沈殊难以了然。 “看你这副样子,是不知道绝情咒是什么了。” 沈殊抿唇。 这时候他根本不知道会从青烟的口中听到什么事情。 “有人在你的身上种了绝情咒,你都不知道么?”青烟皱了皱眉,随后道,“嗯,好吧,这件事情也不能怪你。虽然这绝情咒的功效是作用在旁人身上的,但是绝情咒毕竟也是情蛊的一种,你的身上应该是在温泉阁子当日又被谁下了情蛊,因此才会那样的难受,无法自控。” 青烟解释道。 这是沈殊从来不曾知道的事情。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想了想。 “青烟姑娘,此咒如何解?” “解铃还须系铃人,更何况,我的蛊术,和药王宗之类的大宗门相比较,实在是不值一提。这个咒,我是解不了的。” 沈殊握紧了拳头,在心里思量一番。 第四十四章 承受 “青烟姑娘,我身上的那一股幽香,也是和这绝情咒有关系的么?”沈殊想到了什么,开口询问道。 青烟坦然道,“是,那香就是用来引诱的。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沈殊的心里又想起了当日在赤水江边和段离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段离戈就是说起了他身上的那股幽香如何如何……在那个时候,沈殊还只这是一件平无需在意的事情,而到了这个时候,沈殊才明白了过来。 如此说来,也就是从那个时候,他的身上就已经有了绝情咒。 那如果是要追溯起来绝情咒的来历,岂不是要到更早之前? 沈殊的心口一颤。 他不得不将这件事情和段离戈与江山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联系起来。 “青烟姑娘,家师与段宗主的关系……”沈殊抬眸看着青烟,这件事情,眼下,也是只能够从她的口中得知一些消息了。 青烟一笑,“我就知道你是会向我问起这件事情的。” 沈殊顿了一下。 “你说说你想知道什么吧。”青烟看着沈殊,她能够了然沈殊的心意,想来沈殊和段离戈之间已经发生了那种事情,而且沈殊又是誓死不愿意和狐族族长怎么样,这种滋味,她是能够了解的,“他们两个人之间,关系是很复杂。” 沈殊微微蹙眉,“这个……我是知道的。” 青烟笑了笑,“那你应该也知道,作为问鼎修真界的青翼宗段宗主,他的那些风流韵事,其实是并不少的。” 沈殊的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虽然段离戈和你师父之间到底是如何的故事,我并不能够完全说清楚。但是想来其间的纠葛也并不会是少的,既然你师父还要让你来救他,想必是感情未断吧。”青烟揣摩道。 沈殊想来也是如此。 或许他们两个人之间是有什么误会的。 或许打算破镜重圆,也是说不好的。 “我明白了。”沈殊点了一下头。 “不过眼下,我看起来,段宗主其实对你也不错。”青烟又说。 沈殊落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勉强笑了一下,“青烟姑娘还是不要拿我取乐了。” “段宗主可是亲自救了你一次。” 青烟的脸色却是一本正经,并没有半分取乐的意思,看着沈殊,她继续说下去,“虽然说段宗主的风流韵事确实是不少,但是,沈修士,你也是明白的,作为有着问鼎一般本事的修真人,是何等珍视自己的清修。你在温泉阁子,被段宗主带走的那时候,已经是相当煎熬的了,但是段宗主出手救了你,这可不是小事情。” 沈殊的耳根稍稍有些红了。 这件事情,他不希望再有一个人知道了。 尤其是……段离戈和他的师父,才应该是有着颇深的渊源的。 看着沈殊的脸色,青烟不由得掩面笑了起来,“唔,你瞧我说的对吧?和段宗主相处的人是你,他对你的心意该是如何的,你应该是比谁都要明白的。这也就不用我多说什么了。” 沈殊深吸口气,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青烟随后又摇了摇头,“不过,话说回来,沈修士,为何我觉得你十分可怜呢?你身上的这个绝情咒,可是不许你动情动心的啊。” 沈殊愣住,疑惑的看着青烟。 “所谓绝情咒,你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么?我前面也已经与你说过了,这个情蛊的力量还是加之在旁人的身上的。就好比说是,段宗主如果是对你动真感情,他势必就是被绝情咒所伤的那个人。因为这绝情咒要你是一个无情无爱的人,不能爱,不能被爱,如若犯戒,定让你所爱的人受千百倍的痛苦。”青烟皱了皱眉,也觉着这个咒法是十分狠毒的。 沈殊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在青烟说了这些话以后,他的心头波澜不息。 一时之间就知道了这些事情,着实是有些难以接下,沈殊尽力的让自己的情绪平定,以能够让自己好好的去思考这件事情。 “我看段宗主对你的好,其实是有几分那个意思在的。就在方才,他到了狐族,没说几句话,便和族长翻脸交手了。” 沈殊垂眸,“想来是因为家师的事情……” 青烟摇头,“我看未必。如果是为了江山启,这么多年怎么也都相安无事?偏偏是你出现了,段离戈才找上来了?” 沈殊闭了闭眼睛,不敢再多想了。“那……青烟姑娘,不知道你可有法子,将这绝情咒的蛊只转到我一个人的身上?” 青烟一惊,没想到沈殊竟然问出了这样的话,“你这是……你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真心待我的人却要因此受苦,还是让我一个人承受得好。” 第四十五章 杀心 山林之间,万籁迭起。 沈殊开口说的话落在了青烟的心口,青烟着实是没有想到沈殊竟然会说出了这样的话。这令她感觉到非常的怜惜。 “这法子,想来也是有的。可是你……”青烟皱了皱眉,“你当真愿意一个人承受痛苦?” 沈殊一笑,“这也是说不好的事情。想来段宗主对我也没那个意思,那这个法子我也是不必用的。只是先想着。” 青烟明白沈殊的意思,还是不禁为了沈殊的心意而颤动。 “或许我是能想到法子的。”青烟点了点头。 沈殊欣然一笑,如此,他能够稍稍安心了一些。 青烟抬起手,幻化出了一道火苗来,随后,那火苗又落成了一片银片,“你带着这个,便能够挡了绝情咒的生发。” 沈殊抿了抿唇,抬起手,接过了那一片银片。 只不过,沈殊现在已经是不敢再轻易相信了任何一个人了。 这物件,他也定是要试一试,才敢用上的。 “沈修士,你可是要慎重一些,这对你来说,着实是太痛苦的事情。若是你能够知道谁才是在你的身上种下了绝情咒,还是尽快的解了这个咒法才好。” 青烟看着沈殊的眼睛,轻轻叹口气。 沈殊了然,他的心里也是在思考着这个绝情咒到底是被如何种在了他的身上的,越是想来,便愈发是令人感觉到难以揣摩。 “青烟姑娘,我明白了,多谢青烟姑娘的指引。” “若非你回来见我这么一遭,我也不会与你说这些。只是我见着你实在是可怜,却又十分真诚,因此我才与你说起这些来。” 青烟轻轻道。 沈殊抿唇,心中微微颤动,“在狐族的时候,是青烟姑娘帮了我一次,不然,恐怕我现在已经……” 青烟淡淡笑了一下,“其实,按着那日的你的本事,就算我带着人拦着你了,也未必是你的对手,沈修士,你虽然年纪轻轻,但是修为已经十分高了,那时候,我也是为求自保罢了。” “那之后,族长是如何对待你的?” “他也受到了重创,还喊着要杀了你,不过对我,他是没做什么的,他这个一族族长,也只带着我们这些人,就算是有所谓威严,也是无处发泄的。沈修士,你且安心。”青烟解释道, 如此,沈殊点了点头,“那便好,不知道……段宗主如何了。” “他与族长交手,族长自然不会是他的对手。” 沈殊了然,“那我……” “你不必过去看。难道你还想族长再发一次疯么?” 沈殊愣了下,往后退了一步,轻轻低头,“多谢青烟姑娘的指点。” “也不必多客气了。”青烟摇了摇头,“我且先回去了,你可是要好好的想一想,尽快的解了这个咒法。” 沈殊点头,“是,我明白了。” 青烟便道,“那我先回去了,沈修士,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沈殊颔首,“青烟姑娘,再会。” 青烟转了身过去,向着山林的路,走远了。 树影斑驳之间,山泉泛着轻轻的光,落进沈殊的眼眸。 沈殊轻轻蹙眉,叹了口气,心中颤抖不已,青烟与他说起的话在他的心里翻涌,虽然那其间的真假性,沈殊仍然是怀疑着的,但是,其中多少是会有真话的。 师父和段离戈之间的关系看起来已成定论,而绝情咒……到底是谁种在了他的身上的?当真是谁对他动了情,便会受到了咒法的侵蚀? 沈殊的心里难以揣摩着这件事情,却仍然令他感觉到非常的难受。 而与此同时,在狐族的楼阁里。 一道紫光晃了过去,狐族族长已经被那紫光索困住了,抬眸,怒目圆睁的瞪着段离戈。 段离戈的眼底泛着火,犹如嗜血一般,其间的怒意凌厉而出,只是一步步的走近向了狐族族长,便已经是令他感觉到非常的可怕。 狐族族长整个人都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再见着段离戈,他还是会感觉到由衷的恐惧,尤其是明明在了他的主场,他却还是不能够从段离戈的身上讨得半点的便宜,这更是令狐族族长感觉到慌乱不已。 “段……段宗主,你青翼宗,和我狐族,多年以来,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为了一个……一个剑道门的弟子,你要如何和我撕破了脸面么?” 段离戈抬起手掌,控制着紫光索缠在了狐族族长的身上,“哦,那难道你们狐族的人没有和你说起来,剑道门的那个弟子,是本座的人么?” 狐族族长惊了一下,从段离戈的冰冷的语气里已经是明白了段离戈这个时候是有多么的愤怒,“段宗主,还请原谅!怎么说,青翼宗乃是一大宗门。” 段离戈冷笑。 他段离戈要杀人,什么时候怕过? 虽然经历了在山州城的一遭事情之后,这修真界的人大概是都已经知道了他还没有死,若是他在狐族杀了人,此事势必是要传了出去。 段离戈抬起一掌,便是要杀了过去。 “段宗主!可是为了青翼宗想一想啊!” 狐族族长已经是被困住,全然没有了招架之力,这个时候只能够是凄惨的祈求道。 青翼宗…… 段离戈皱紧了眉头。 诚然,他是不得不去想一想他的宗门。 虽然他已经不问修真界多时,但是这个宗门还要再修真界中存活下去…… 段离戈冷冷的一蹙眉,以掌风化成剑锋,向狐族族长杀了过去。 狐族族长一惊,鲜血在他的眼前绽放开来。 一声凄惨的叫声,仿佛要穿过楼阁。 叫声悲惨至极,段离戈的态度已经是漠然到了极点,眼底的怒火是成了杀戮的河流。 “段、离、戈……” 被废了的狐族族长双目猩红,用狰狞的表情看向段离戈的冷漠而俊美无双的脸。 “你……为了一个剑道门的弟子,竟然如此不留情面……” 狐族族长颤抖道。 “明知道那是本座的人,这是你自找的。” 段离戈收了掌,随后转过身,大步而坦荡的走出了狐族的阁子。 已经是接近了晌午的时候,树影的斑驳在山泉的光点也换了位置,沈殊在山泉的一旁打坐,听得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忙睁开了眼睛。 抬眸,只见那山路上,一道紫色的身影走了过来。 远远的,沈殊便知道那是段离戈,随即立刻起身,动身接近了上去。 “段……前辈。” 敏锐的闻出了血腥味道,那是沈殊曾经闻过的味道,是狐族族长的。 他逃离的时候,也伤了狐族族长一剑。 段离戈捂着胸口,脸色有些发白,看着沈殊朝自己走过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断迫近,而后,便抓住了一个时机,扑倒在了沈殊的身上。 沈殊惊了一下,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是想要把段离戈推开,随后垂眸看了一眼他的样子,又稳当当的把他接住了。 “前辈受伤了?” 沈殊蹙眉。 段离戈喘着气,“倒也是,没有什么大碍。” 沈殊无奈道,“前辈……是和狐族族长起了冲突?” 段离戈一手扶着沈殊的腰,一只手抓在了沈殊的另一侧的肩头,淡然道,“他是犯了本座的大忌。没有杀了他,已经是放过他。” 沈殊微微叹气:“段宗主还是不要说这样的话,你都已经伤成……伤成这样。” 段离戈浅笑:“这不是有……唔,本座忘了,沈修士的身上也有伤,这次可是十分凄惨了,你我都是如此,还如何赶路?” 沈殊垂眸,想了想,“我来想办法,前辈,我先扶着你去调息。” 段离戈的眼珠子转了转,显然是在琢磨着什么事情,而后轻轻道,“本座这也是能听你的。但是,沈殊,你是不是也该向本座说一说了?” 沈殊顿了一下。 他的神色都跟着僵硬了一瞬间。 这几日里以来的经历,让沈殊的心并不能够经得起太大的波澜,尤其是段离戈和他说起什么话来的。 “段……段宗主要说什么?” 段离戈看了眼沈殊那僵硬的表情,不由得笑了起来,“本座能和你说什么?瞧你这模样……唔,本座是要说,也算是看在了本座为你闯了一次狐族,把那老狐狸都废了的份上,往后你待本座,也不必再像这几日的态度?说到底,那日发生的事情,可是你先来勾引本座的,沈修士,你摸着你的良心好好说,是不是你先来招惹本座的?” 沈殊抿唇,脸色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那件事情,并非是段宗主的错。” “这便对了。”段离戈笑起来,扣住了沈殊的腰,握住的触感让他又想起来了那日的感觉,段离戈不由得舔了舔嘴唇,“怎么说,你还是要护送本座走一段路的,若是一直对本座冷着脸,这日子可是没法子过活了!沈殊,你可能解开你的心结?” 沈殊抿了抿唇,这心结又哪里是那么容易便解开的了? “今日说起这些来,那为何段宗主不在那日就救我?” “那时候你出了寒潭之后,对本座一顿发火。”段离戈凛然。 沈殊无话可说。 说到底,在段离戈的心里,他是没有多重要的。 可是……沈殊对他颇有些心软,想来,就算了吧。 第四十六章 波澜 含 沈殊扶住了段离戈,轻轻叹口气,“我知道了。前辈。” 段离戈本来还打算多说些什么,可是看沈殊而今已经是十分可怜的模样,这次暂且还是不要往他的伤口上撒盐了,对付沈殊的机会,这一路岂不是有的是,便先放过他这一回。 沈殊的心里自然是不知道段离戈所想的那些弯弯绕绕,他稳稳地扶住了段离戈,往前走去。 “前辈是打算回山州城休养,还是如何?” “怎么,你很想回到城里去?哦,也是,你还没有和长生道的弟子告别?” “前辈还是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对拜今朝是什么意思,难道……” 难道还需要他多解释么? 这话刚刚要出口的时候,沈殊才意识到它的不合理性。 就算是这样,又和段离戈有什么关系呢? 往前对于这件事,他就是不解释的。 难道到了现在,他的心意有所改变了。 “前辈不应该和狐族族长动手。”沈殊抿唇。 “他动了本座的人。” 这话从段离戈的口中脱口而出,甚至连段离戈本人都没有多加考虑,说出了这句话以后,他也觉得很是荒唐。 和狐族族长做做戏、说一说也就罢了,怎么在沈殊的面前,还要这样说? 沈殊顿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而看着沈殊的这样的一颤,段离戈却是在这片刻之间又捕捉到了什么。 沈殊……应该不是为了自己的这句话而有心动了吧? 不过又是片刻,段离戈便否定了自己的答案。 这是怎么可能的事情? 难道他不知道沈殊到了自己的身边的目的是什么么? 他的身上为什么会有绝情咒?他还不明白么? 沈殊就好像是江山启打造出来的夺他修为的一把剑,他段离戈应该做的事情,是将这把剑好好的打磨成自己想要的模样,而不是像莫红招所说的那样,让自己陷了进去。 “罢了,你又扯些什么?本座问你的话,你还没答。”段离戈沉声道。 沈殊抿了抿唇,“拜今朝,对我,只为双修罢了。我不会再和他有什么交集了。”沈殊轻轻道。 这又算做是什么? 为了向自己表明态度,才说这样的话么? 段离戈的心里乱糟糟的。他根本没有办法摸得清楚沈殊的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然而,当自己意识到了,竟然为沈殊的心思而揣测的那一刻,段离戈不由得觉得自己更加荒谬了。 “你和你的拜兄长的是什么关系,也只有你能够说的清楚了。”段离戈淡淡说道。 沈殊无奈叹口气。 “那还是请前辈指个路,青衫观的路要如何走。” “青衫观是在另一地界,你当真是想的清楚了?往青衫观去了,下一次,再见着拜今朝是什么时候,可就不得而知了。” 段离戈淡淡道。 “那不是我关心的事情。晚辈现在只想完全护送段宗主。”沈殊坚定道。 沈殊的身上那一股幽香仍然是牵动着段离戈。听到沈殊这样坚定的表态,段离戈的心里微微有些颤动。 “好罢,不过本座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是先带本座到一处城隍庙休息吧。” 段离戈淡淡道。 沈殊点头,再没有多说什么话,扶着段离戈便往前走去了。 山路之上,两个人的身影相伴着,往更远的山路里去了。 到了暮色沉沉的时候,沈殊在城隍庙里生了火,此时已经是出了山州城的地界,到了山川之间的交界处。 火光明晃晃着,段离戈垂眸,盯着那火光看。 今日去和狐族族长见面的时候诚然是怒火中烧,但是狐族族长所说的一句话,也是让段离戈不由得思考起来—— 青翼宗现在怎么样了? 虽然自从自己决定闭关的时候开始,青翼宗的事情,他就不再过问了,可是毕竟他还是一宗之主,偌大一个宗门,没有了他,而今到底是什么模样还尚未可知。 想到这里,段离戈皱了皱眉。 多年以来,他未从这一方宗门之间得到过什么欢欣,到了而今,他还要经受着作为宗主的忧思难断。 “这都算作是什么事?” 段离戈在心里轻轻的想到。 沈殊也是盯着火光,那显然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段离戈淡淡的看了一会儿,不想过问。 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沈殊是他厌恶的人,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也想关心起沈殊的一举一动了? 沈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终,从火焰上收回了目光,将行李里带着的烧饼取了出来,而后放在火上加热一会儿,“前辈。” 段离戈修真多年,其实是已经辟谷,不过,也难得在这人间走一走,也就没有什么不好接受的。 段离戈接过了烧饼,“你现在感觉如何?” 沈殊抿唇,“我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前辈放心。” 段离戈淡淡笑了一下,“本座不是因为这个问你,如果你已经恢复得有七八分了,还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沈殊愣了一下。 片刻之后,沈殊就明白了段离戈的话是什么意思。 “前辈,前辈看起来已经无大碍了。明明在幻画界的时候,还是前辈,您救了我一命。” “那是在幻画界的时候,难道沈修士是忘记了本座为了替你出那口恶气,去狐族交战的事情了?”段离戈看着沈殊的眼睛。 沈殊眨了眨眼睛,明白了过来段离戈这是什么意思。 “晚辈明白了。”沈殊轻轻的擦了擦手上的灰尘,转向了段离戈,抬起手,交在了段离戈的手腕伤,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段离戈浅笑了一下,靠在了身后的木柴上,看着沈殊的脸,他心中觉着有些惬意。 沈殊便是如此的能够任由他摆布着,这着实是一件令人欢喜的事情。 月光影影绰绰的落在了城隍庙里,落在了沈殊的侧脸上。 眼前的人清冷的面容,如当初认识的时候一样,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刻,段离戈的心里都不曾有过波澜,想来自己所做的,也算是能够稍稍的消解了一下心头的火气,如果这段日子里沈殊不再给自己多找什么麻烦,等到了青衫观,就让沈殊离开,这件事情自然也是顺水推舟。 沈殊给段离戈渡了真气之后,着实是疲惫不已,强撑着自己回到原地打坐,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脸色无碍。 段离戈在和狐族族长交手的过程中,并没有受到什么创伤,而今这样做,也不过是拿沈殊来出气。 “明日一路往南去。”段离戈淡淡道。 “是,明白。”沈殊抿唇,心中虽然是凄凉不已,但是想来段离戈的人不就是如此,为什么经历了寒潭的那件事情之后,他还会对他有了一些旁的期待呢? 是因为青烟的话,他才会如此么? 而今看起来,青烟的猜测句句都是错的,段离戈对待自己,也仍旧是往常那个模样。 “你好好休息,这段日子里需要你忙碌。”段离戈看向沈殊,脸色温柔了一些。 沈殊愣了一下,对上了段离戈的目光,他实在是难以去想这位段宗主的心思到底是如何的。 “我能够撑下去。前辈。”沈殊抿唇。 段离戈拍了拍木柴,示意沈殊躺下休息。 沈殊想了想,将长剑放在了一边,缓缓的靠上了木柴。 “沈殊,想一想,这段时间里经历的事情,你觉着如何?” 段离戈侧过头,看着沈殊的侧脸。 沈殊无奈的闭了闭眼睛,“不去想这一段经历,才是我想要的。” “唔,也不必如此说,至少你知道了你的那位拜兄长不是什么好人。” “我是不得不去怀疑,我的身边有几位好人。”沈殊轻轻道。 这话是说到了这里,说出去了之后,沈殊便是有些后悔了。自己的心里揣摩着的事情,又何必是和段离戈说起来?就算是和他说了起来,他也不会站在自己的这边。 “那时候是本座疏忽了,本座早知道阻止了你去温泉阁子,否则也不会出了那样的事情。”段离戈道。 沈殊皱了皱眉,他深吸一口气,“也许那件事情……不是拜今朝的手笔。” 段离戈蹙眉,心道沈殊难不成是在给拜今朝找借口? 不过是刚刚离开了山州城一日,沈殊的心里难道就是惦念着拜今朝到了如此地步,就连发生过的事情,说过了的狠话,都已经能够去淡淡忽略了去,而是想着拜今朝的好了? “你……” “这是我在想的事情。我……”沈殊依然皱紧着眉头,“前辈的那位药王宗的友人,莫前辈,也是一位精通药蛊之术的大能,如果能够和她见了面,我也是想要好好的问一问。”沈殊抿唇道。 段离戈从沈殊的这话里听出了什么别样的意味。 难道是因为莫红招看出了沈殊的身上有绝情咒,沈殊却又把矛头指在了莫红招的身上? 按理说,沈殊,也绝不该是那样愚蠢的人。 这次,他来到自己的身边,乃是奉了江山启的命令,定然是有备无患的。想来他的筹谋便不止于此。 但是……难道是说,莫红招在这其中也做了什么手脚? 和沈殊的怀疑一样,段离戈从来就无法相信自己身边的人。 就算是莫红招,也没有什么不同。 段离戈心里起伏着另外一种怀疑,然而,在思想的博弈之中,他还是更愿意相信了莫红招,而不是一直打着自己双修的主意的剑道门和江山启。 沈殊见段离戈没有给自己什么回答,心中就已经是了然了几分。 “罢了,我还是不必多说着这些了。不论我说什么,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我还是不要去多想这些,尽快忘了,才是一件好事。”沈殊轻轻道。 段离戈因此而翻涌起来的怒火更为盛大,“尽快忘了才是一件好事?沈殊,你的心里当真是这样想的?还是说需要本宗主帮你去回忆一下当时的感觉?你……这难道不是你的心里所想么?” 沈殊惊了一下,脸色都沉了下去,段离戈的话无疑是在伤他至深,“你……段宗主,你怎么能如此侮辱我!” 说完,沈殊觉着再没有和他说下去的必要,当即就要离开。 在沈殊起身的那一个动作上,段离戈敏锐的觉察到了,立刻起身扣住了沈殊的腰,就势把人带到了自己的怀里,“沈殊!” 沈殊挣扎起来,“别碰我了!” 段离戈忙着从沈殊的身后搂住他,抬起手摸着他的长发,安抚着怀里炸毛不已的修士,轻轻道,“是你把本座逼急了。” 第四十七章 进退 突如其来的亲密让沈殊条件反射一般的头皮发麻,他挣扎不过段离戈,想用上一段真气,才发现自己也不是段离戈的对手。 沈殊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你……段宗主,你根本就没有受伤!” 沈殊一时之间只觉着自己着实是愚蠢到了极点,才会让段离戈如此将自己当成傻子一样看待。 “唔,这不是因为你的渡气,我已经好了许多么?” 段离戈仍然不肯放开沈殊。 往青衫观去的这一段路,想来能够抱着沈殊一起走,段离戈觉着,倒也不算是亏。 一边能用了他的真气,一边又能玩弄了他的感情,这般好事,段离戈还是能够看得清楚的。 “算了,无论你怎么说,我也不敢多说。你先放开我。” “更亲密的事情又不是没做过……” “不要说!”沈殊急忙道。 因为那一件事情,沈殊已经很厌恶自己了,每一次从段离戈这里听到,无疑都是另一次凌迟着他的心。 尤其是想到和段离戈有牵扯的人,明明是自己的师父,可是自己又和段离戈有了这种关系,这快把沈殊逼疯了。 段离戈却能够云淡风轻的看待这件事情。 但是他做不到。 他没有办法,像段离戈一样坦然的应对着这种关系。 多年以来,他都是一身清修,连与女子发生亲密的接触都是不曾有过的,可是这一遭,却是和自己的师父想要保护的人搅在了一起。沈殊已经在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希望等到他回到剑道门的时候,就能够忘记了。 然而,段离戈却总是会让他想起来。 这种滋味,折磨着沈殊的心。 段离戈叹口气,感觉到怀里的沈殊在轻轻的颤抖着,段离戈只得放开了沈殊,“那你好好休息。” 沈殊深吸口气,从段离戈的身边撤开。 而这个时候段离戈又开口:“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 沈殊皱了皱眉,脸色仍然难看,段离戈揽过沈殊的肩膀,推着他靠在了木柴上,“我不说了,你好好休息。” 沈殊看了段离戈一眼,眨了眨眼睛,轻轻的叹口气,翻身过去,没再多说什么。 段离戈看着沈殊的背影,也无话可多说,不过对于沈殊方才所说的那一番话,段离戈还是恼火不已。 不过他着实是不想再哄着沈殊了,分明是沈殊已然将自己招惹得不轻,难道他还要他再多说什么么? 段离戈不再想,也睡了去。 夜里风声瑟瑟,将入夏的山城里令人感觉到气息有一丝燥热,段离戈暂且把沈殊的事情搁置去,顺着自己的思绪,想起了白日里的事情。 狐族族长说起来的青翼宗的事情还是困着段离戈的心。 去青衫观的路并不顺路,从赤水楼到了山州城的一路,也没有听人提起过青翼宗的事情。 青翼宗的情况到底是如何? 青翼宗本门所修的武学并不高强,几个弟子的资质也是愚钝得很,往前是因为有他段宗主的大名,青翼宗才能够在一方天地里活得算畅快。 那么这段日子里又如何呢? 从赤水楼落江之后,想来修真界的各路人马,都以为他已经死去,也是山州城的一事过后,知道他而今仍然在的人才会多一些。在这之间的这段时日里,青翼宗可是一切如常的? 想起了这件事情,段离戈的心便是一时难以平静下来的。 这些日子来,想着沈殊的事情,着实是让他颇有些糟心,是不是也应该想一想,青翼宗的事情了? 还是说,先不往青衫观去,而是去走青翼宗的路? 哪怕是纵横一世的段离戈也没有办法完全舍弃了那些人世间的纠葛,段离戈叹口气,一时还不得法,胸中颇有些烦闷,转过头,又想和沈殊说起些什么。 这个时候,他才听到沈殊已经入睡的声音。 段离戈顿了一下。 也是,这段时日里沈殊着实也是累的不轻。 从身到心的折磨都在打磨着这位年轻人,段离戈细细的想了想,觉着沈殊诚然是有些可怜。 不过又一想到这些苦难,都是他自找的,落在了他段离戈的手里,还能怎么样呢? 段离戈想着没有亲手结束了他的性命已经是对他网开一面,甚至在他煎熬不已的时候,还出手帮了一次,这可是如何修来的运气…… 段离戈摇了摇头。 沈殊在梦里就不曾睡好过,皱着眉头,神色煎熬,看起来是像陷入了什么巨大的痛苦之中。 段离戈蹙眉,对此全然不想理会,他换了个姿势,听得沈殊又在难耐的呓语。 是痛苦的声音,煎熬的声音,从认识的时候开始,沈殊似乎就是没有过什么清净的安睡的。 想来就是一个这样有心机和筹谋的人,才会在梦里经受着如此的煎熬吧。 段离戈是这样想的,虽然他的心头翻涌着隐隐的火,到底却也是没有过问下去,继续睡了。 次日凌晨,天光微露。 沈殊醒来的时候,额头已经是一头汗滴,他抬手擦了擦,神色无异。 对于这样的遭遇,沈殊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梦里就没有得到过片刻的清闲。 难耐、煎熬、起伏……各种痛苦和难以忍受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沈殊每一遭都要面对着这样的梦魇,如果是在往前,他或许还能够将这件事情与拜今朝倾诉一下,不过,从山州城的事情过后,他便失去了这样的机会。而这样的痛苦,自然也不是能够和段离戈说起来的。 孤独的承受就是他这一路的基调。 对此,沈殊已经能够非常坦然了。 沈殊先是生了火,而后又将行李里的烧饼加热。 段离戈咳嗽了两声,醒了过来。 沈殊便将自己热好的清茶递了过去,“前辈醒了。” 段离戈摆了摆手,从自己的腰间拿起了酒壶,仰头喝了口,这时候发现喝尽了。 “唔……” 段离戈皱了皱眉。 沈殊看的出来,“前辈一早起来就进酒……” “死不了的。”段离戈当然是明白沈殊想要说什么,不过他全然没有搭腔的意思,而是淡淡道,“你到这附近的镇子上给我装些酒回来,再买些吃的来。” 段离戈淡淡道。 沈殊微微叹口气,虽然是很想劝解段离戈,不过想来自己的好心注定是要打了水漂,在段离戈的心里,根本不会在乎这些。 若是想要和段离戈好好说话,那便一定是要顺着他的心意,如果有半分的违逆,都是要激起段离戈的一团无名火的。 相处到了今日,沈殊是觉着自己已经十分了解段离戈了,因此只好点了一下头,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只是轻轻道,“是,晚辈明白了。”说着,沈殊将已经热好了的烧饼递了过去,“段宗主还是先吃些垫一垫吧,晚辈会尽快回来的。” 沈殊轻轻道。 段离戈没搭话,两个人的交流到这时,便终结了。 沈殊也没再说什么,而是动手收拾起来了火堆,收拾得整齐了之后,才接近到了段离戈的身边,拿过了酒壶,眼底飘过了浅浅的无奈,随后便动身而起。 “前辈,我会尽快回来,你一个人……” “就算是我一个人,也比十个你要强。” 段离戈摆了摆手,冷冷道。 对于段离戈的这种态度,沈殊也是毫无奇怪。 作为剑道门的首徒,沈殊还算是受人敬重,至少在剑山之上,没有谁会对待他用这样的态度。 然而,如今面对着段离戈,他却多次受到了这样的屈辱。 某一些火气翻腾的时刻,他甚至起了想要起冲突的心思,可是又细细的一想,段离戈所说的,又有什么不对? 自己本来就是这样,根本不会是段离戈的对手,无论段离戈对他说些什么,自己也就只有能够默默承受的份儿。如果他有一日变得强大了起来,既然也就不用受这样的苦。 因此,面对着段离戈的话,沈殊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拿好了酒壶,动身离开了。 段离戈抬起眸子,看着沈殊走远了。 沈殊素来就是这样,不愿意与自己多搭什么话。 往前是这样,因为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往后想来也是这样了。 段离戈叹了口气,然后淡淡的垂下眸子,沈殊能够带给他的颤动,也只有一瞬而已。 段离戈轻轻的挥了一下手,“进来吧。”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一袭红衣的女子便走了进来。 来人乃是莫红招。 “段宗主,我来了。” 莫红招用温柔的语气开口问候。 段离戈轻轻的看了她一眼,“事情如何?” “魔道的人已经知道段宗主没有事情了。”莫红招回答道。 段离戈点了点头,想来也知道了。 “现在魔道的人正在江湖之上追踪你,恐怕这一次去青衫观,没有那么容易了。” 莫红招轻轻说。 “无妨,本座又何曾怕过哪些人。” “段宗主的本事,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毕竟你现在还受伤……” “已经休养的差不多了。”段离戈淡淡的说起来。 像段离戈这样的人,就算他的身上已经布满了伤疤,也是不会开口多说什么的。 莫红招是非常清楚的。往前他见着过那样的段离戈,因此对于段离戈说出了这样的话,莫红招的心里也是十分担心的。 “我不回药王宗了。等你顺利的到了青衫观,我再回去。” 莫红招坚定的开口说道。 “怎么?你是觉着,如果魔道的人真的找上来,你会是他们的对手?”段离戈毫不留情道。 “我……可是我愿意与段宗主共进退。无论到了什么时候。”莫红招用着非常坚定的语气。 “不必,本座的身边已经有沈殊了。”段离戈轻轻说。 “沈殊?”莫红招不由得一惊,“段宗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沈殊……沈殊?他在你眼里当真就那样好?” 段离戈微微蹙眉,“看他那副样子,也是愿意与本座共进退的。既然有人愿意为了本座赴汤蹈火,本座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呢?” “到底是谁在利用谁?”莫红招的脸色难看,尽力的控制着,“段宗主,难道你是……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上有绝情咒,你知道那东西的作用,如果你再靠近他……”莫红招无法连上自己的话,她感觉到非常的难受。 段离戈淡淡的笑了笑,“本座自然是有分寸的。就凭他一个沈殊,还不能让本座为他如何。” “我也希望你说的是真的。”莫红招颇有些无奈的开口。 “在温泉阁子的发生的事情,当真是因为沈殊想和拜今朝?”段离戈抬眸,看着莫红招的眼睛。 尽管段离戈用着的是轻轻的语气,却还是让莫红招愣在了当场。 第四十八章 买酒 莫红招没有想到,段离戈又会询问起来这件事情。 无疑,在这件事情里,她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的。 是她把情蛊用到了沈殊的身上,在温泉阁子的那一日,沈殊才会那样忍耐。 可是莫红招没有想到,段离戈竟然会出手。 也没有想到,沈殊竟然能够接连从拜今朝那里和狐族族长那里躲了两劫。 而今面对着段离戈这样的询问,哪怕他看起来好像是没有任何的怀疑,可是段离戈的心思又如何能够让人猜得透? 只是听到段离戈的这样一句询问,莫红招的心里已经慌张了起来。 “段宗主……段宗主怎么会这样问?”莫红招尽量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轻轻说道。 “倒也是没有什么。只是沈殊那样子,让本座有些怀疑罢了。” “是因为沈殊而让你有了怀疑?” 莫红招无奈,“所以其实是说在段宗主的心里,还是将他看的重要?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他就是为了双修来着,而且……明明你也非常清楚了,他的身上有绝情咒,为什么还要这样?”莫红招充满了悲怆的说道。 段离戈的脸色凉薄了下来:“本座的心里是如何想的,还需要向你解释不成?” 听了段离戈的这话,莫红招便当即不敢多说了。 “段宗主,我没有那个意思。”莫红招当即开口, “那就好,不要忘了,你应该做什么。”段离戈冷漠道。 虽然绝情咒的事情确实是莫红招看出来的,对此,段离戈自然知道自己还是要对莫红招留有一分缓和在,可是自己的事情,使向来不允许,旁人插手的。 莫红招轻轻叹口气,对于段离戈这样的态度,她并没有什么话能够说。 “段宗主,那……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做?” 莫红招轻轻询问道。 段离戈淡淡道,“这是本座的事情了。绝情咒的事情,你出了力。等这遭的事情结束了以后,本座会亲自去药王宗拜访。” 听了段离戈的话,莫红招便了然了过来段离戈这话里的意思就是叫她离开了,这便是段离戈,她是明白的,显然段离戈这时候没什么多话想同自己说,如果自己是再多说什么的,想来段离戈是要轰她离开的。 “段宗主客气了,那我先告辞了。” 莫红招轻轻的做了个揖,而后便动身离开了。 段离戈没再去多看莫红招,垂眸,看向了那还在烧着的火堆,而后摊开了手掌,聚了一掌真气,闭上了眼睛,缓缓调息。 听莫红招这么一说,他而今的处境着实是十分危险。 尤其是山州城的事情这么一闹之后,魔道的人更是知道他而今所经之地。 想来这一番事情还是非常难以处理的。 段离戈想了想,愈发觉着青翼宗的处境而今大抵是非常危险,或许自己当真是应该先回青翼宗一趟了。 段离戈叹口气,皱紧了眉头。 阳光明媚的落在了镇子里,山川之间的一处镇子静谧宜人,沈殊走过了街市,往酒铺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麻烦将这酒壶装满。” 沈殊将酒壶递了出去,温柔的开口说道。 酒铺子的伙计将酒壶接了过去,轻轻地笑了笑,招呼道:“好的,客官,您请稍等。” 沈殊轻轻一笑,点了点头,“不急的。” 酒铺子里,酒香四溢。 沈殊还记得自己上一次在山州城喝酒的时候,那一次便是险些酿成了大祸,如今想起来,还有些后怕。那合欢公子的本事匪浅,自己如果再落到了他的手里,逃脱恐怕是没那么简单的。 这样想了想,沈殊的心底不由得又加重了,那个对修真念头的执念,无论是在狐族族长那里所经受的事情,还是段离戈给到自己的刺激,过去的日子里所发生的种种,都时时刻刻的鞭笞着沈殊的心。 若是他能够成为那真气高强的人,自然便不会受那困顿之苦,如此一想,也便成了执念。 “客官,给你装上好的酒。” 酒铺子的伙计将酒壶递了出来,招呼着沈殊。 闻着那十分浓郁的酒香,沈殊不由得想到了,大概也是只有像段离戈那样修为高强的人,才能够哪怕是日日醉酒,等闲之辈都不能伤了他们一丝一毫。 这样的念头不断的在沈殊的心里强化着,仿佛要铸成一道坚实的堡垒。 “多谢。” 沈殊开口轻轻说道。 “客官,您下次再来呀。”酒铺子的伙计叹了一声,从沈殊的手里接过了银两,一脸笑容的说道。 沈殊浅浅的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而后便动身离开了酒铺子。 镇子里人烟缓缓,喧嚣的声音阵阵,沈殊沿着街市向前走去,看见了一处人群聚集的地方,其中还有非常闹腾的声音,不由得皱了皱眉,动身走近了过去。 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得人群里是吵吵嚷嚷的声音。 再靠近了一些过去,便见着了那正是一群人围着一个衣衫破烂的男子。 那男子的头发散乱,看起来是尤其可怜,瘫在地上,大概已经是饿到走不动了。 镇子上的许多人,都只是看着,却没有上前去的。 “这可是一个灾星,不要靠近他了!” “是啊,是啊,让他快点离开我们小镇吧!” “这样的人留在这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 一声一声的感叹此起彼伏,沈殊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那个可怜的男子身上。 听着这些人的厌恶声,沈殊不由得浅浅的皱了皱眉。 在这个看起来可怜的男子身上,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沈殊想了一想,世道如此,落魄的人诸多,他又能够做什么呢? 况且也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情到底是如何,贸然出手……在山州城里发生的事情,给了他教训,若非见着了事情的全貌,出手或许会换来一个不好的结果。 因此,沈殊停了停,并没有往前去。 一直到了看热闹的人群都散开,沈殊才靠近了上去,取出了自己的一部分银两。 “这位道友……” 沈殊轻轻道。 可怜的男子在这个时候抬起头,看着沈殊的脸,他的神色轻轻一顿,布着血迹的脸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多谢……多谢。” 连声的感谢是给了沈殊的。 沈殊摇了摇头,也没有再说什么,就要起身离开。 “道友!” 可怜男子的目光将沈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连忙叫住了他。 沈殊因此而停下,“道友。” “多谢道友相助,不知可否再帮我?”可怜男子的眼睛是十分好看的,流露出的悲戚和可怜也是十分能够吸引人的目光,沈殊轻轻抿唇,看着,“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 “道友宅心仁厚,就不能再多帮帮我么?” 男子抬起眼睛,深深地看着沈殊。 沈殊的心里对此已经无意,山州城的那一遭经历让他反省了很久,所谓的好心当真,能够做成好事情么? 这样的念头不断在他的心里强化,然而,就在想要拒绝的一瞬间,另一个念头又翻涌上了他的心头。 是因为惧怕结果,他便是明明看到这里面有人受难,却是因为结果的不可测,而不打算出手相助么? 虽然剑道门避世已久,可是沈殊在那史书和典册里,所学的皆是普度天下的论调。 尤其是当他将自己放在了一个正道的位置上,为这世间做些什么,便成了了一道担子,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因此,沈殊没办法就此离开。 在这样的念头的驱使之下,沈殊还是动身靠近了上去,接近到了男子的身边,轻轻的蹲了下去,“如何?” “我受伤不浅,不知道道友能否带我看个郎中?” 男子询问道。 沈殊抿了抿唇,垂眸看了看男子,他身上的血腥味是做不了假的,气息奄奄的模样也是十分真切,只是带着他去见了一位郎中,这倒也是,没什么不好做到的。 终究,沈殊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扶着你来。” 说着,沈殊便将男子扶了起来。 男子在沈殊的动作下轻轻颤抖着,一双好看的、而又十分凄惨的目光,紧紧的落在他身上。 “道友当真是大善之人。” 男子开口感叹道。 沈殊对此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是扶着男子向药铺走了过去。 一路到了药铺子,街市上时而有人将目光投向他们两个人,沈殊表现的十分平淡,而那男子的脸色则是越来越难看。 “往前我在宗门的时候,是从不曾让人以这样的冷眼相待的。” 男子不由得咬牙切齿的感叹道。 沈殊听了这话,也想起了自己的遭遇。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在剑道门的时候,他是首徒,是受人尊敬的,然而,到了如今,下了山之后,他所遭受的屈辱不在少数。 而且点点滴滴都会刺痛沈殊的心。 “这是……” 药铺的伙计一见着了那男子,便仿佛是避之不及。 沈殊抿唇,想到了在街市上听到的那些话,到底是如何他也不想过问,只是拿出了自己的银两,“这是银两,烦请郎中帮忙看一看。” 一见着了那白花花的银子,药铺伙计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好啊好啊,这位公子,你且等着。” 沈殊浅浅的抿了一下唇,“多谢。” 药铺伙计往那药铺屋子里去,沈殊还扶着男子,男子的身子愈发颤抖了起来,看起来是支撑不住的模样了。 好在这个时候,药铺伙计出来了,“请公子带着这病号进去。” “多谢了。” 沈殊点了一下头,便扶着那男子走进了屋子。 药铺郎中已经在等着了。 “来,将他扶到这里来。” 沈殊轻轻地应了一声,扶着男子走到了床榻一边,让他坐了下去。 那男子还握着沈殊的手臂,眼底满是感激。 交 醣 團 隊 獨 珈 為 您 蒸 礼“麻烦郎中了。” 沈殊恭敬道。 药铺郎中先是把了把男子的脉象,轻轻的皱了皱眉。 “伤的非常严重啊!” 药铺郎中感叹了一句。 “体内的真气可是受损了不少。” 男子叹口气,脸色看起来很悲伤。 沈殊从怀里取出一块手帕去,递给了那男子。 男子接了过去,擦拭着自己有血迹的脸。 “经历了一些难过的事情,能够活到今日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了。” 男子感叹道。 “不过而今你遇到了我,我还是能帮帮你的。”药铺郎中道,“唔……不过可是要多开几味药的。” 男子顿了一下,看向了沈殊。 沈殊也是立刻会意这是什么意思,而后便点头道,“性命攸关,只要能够疗好伤,钱财不是问题。” 第四十九章 过招 沈殊的态度从容不迫,让他男子感觉到非常的心安。 能够在这条路上遇见沈殊,实在是一种运气。 男子抬眸,深深地看着沈殊的脸,一时之间觉着他的身上仿佛是有光彩,能够一层一层温暖他的心。 “好,既然这样,那我也就能够动手了。” 药铺郎中点了点头,而后便是要给男子施针。 “你先让他躺着。” 药铺郎中吩咐说。 沈殊点头,扶着那男子躺了下去。 似乎是碰到了男子的什么伤口,男子皱了皱眉,脸色看上去尤为难看,轻轻的“嘶”了一声。 沈殊尽力放轻了手上的力气。 药铺郎中取出了银针,开始治疗那男子。 沈殊便起身退了出去。 沈殊在药铺子里立了一会儿,他并没有什么心思去揣测着那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而是在想着自己还是尽快回去要好,于是便动身走出了药铺。 沈殊在街市上买了烧饼和糕点,而后回到了药铺子,见着那男子在床榻上躺着接受施针,便将包子留了下去,遂离开了药铺。 走出了镇子,山间风光夺人,入夏的水田之间生机盎然,映入眼底,荡漾在心底。 沈殊几日以来郁结难开的心扉因此而稍稍的开阔了一些,他提着酒壶和糕点纸袋,目光落在了山川之间,轻轻的笑了笑。 而在他的一抹笑意还没有消散下去之际,一道红光忽然闪了过去。 沈殊的脸色当即沉了下去,抬眸看向了那红光。 只见那红光一晃之后,便径直向自己劈了过来。 沈殊蹙眉,一手幻化出了长剑,抵挡向了那红光。 内力自他的剑招之间喷薄而出,将那红光斩断了退去。 而后,莫红招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不远处的草丛之间。 沈殊看了过去,浅浅的皱了皱眉。他的心里已经是有了猜测,因此在见着了莫红招的时候,心中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莫红招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慌,而后又立刻露出了浮上了轻快的笑容,动身朝着沈殊的方向走近了过来。 “沈修士,几日不见了。” 莫红招轻轻招呼道。 沈殊抬眸,对上了莫红招的目光,将长剑收了起来,轻轻一点头,“莫前辈。” 莫红招笑了笑,“方才可是不要误会了啊,我只是试试你的伤是否痊愈了。” 沈殊淡然,“多谢莫前辈关怀,在下已经无碍。” “毕竟你还是要护送段宗主,我有些放心不下。”莫红招感叹道。 “我会尽力。”沈殊仍旧平和的说道。 “那便好那便好。”莫红招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沈殊的肩膀,又细细的打量着他的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心道沈殊这么一张脸着实是生得十分清冷又诱人,叫人颇有些喜欢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便已经是有了这样的感受,也难怪段离戈是不愿意直接将他杀了,而是要和他牵扯出什么事情来的。 “莫前辈,如果没有了什么事情,我便是要先走一步了。” “好啊,我不耽误你的事情。” 莫红招拿开了自己的手。 沈殊看着莫红招的眼睛,心里在揣摩着那日温泉阁子里的事情,莫红招是从药王宗走出来的人,自己是否当真要试一试她呢? “莫前辈……” 沈殊垂眸,对上了莫红招的眼睛,“在山州城,温泉阁子发生的事情,你可知道那是如何?” “你身上有绝情咒。”莫红招淡淡道。 “我身上有绝情咒……”沈殊想了想青烟与自己说起来的话,此时至少是在这件事情上已经能够做了肯定,而后他轻轻道,“我身上有绝情咒,这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了,为何会偏偏在温泉阁子的时候出了事情?” 莫红招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想到了段离戈分开的时候,段离戈的态度与此也是颇有些像,难道是说……沈殊和段离戈两个人都已经是怀疑到了她的头上? 不…… 莫红招皱了皱眉,又连忙否定了这个答案。 如果段离戈已经是知道了的,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放了自己离开? 段离戈的性子向来是冷酷无情的,若是被他知道了是自己在沈殊的身上动了手脚,那么他怎么会饶过了自己? 唔,或许也是说……就像段离戈所说的那样,他的心里当真是对沈殊没有什么感情的。 一想到了这里,莫红招的心里不由得浮起了一些欢喜来。 “这……这我便不能够知道了。” 莫红招抿唇道。 沈殊看着莫红招的脸色,这个时候已经是丝毫无法信任她的话了。 “莫前辈可是药王宗的人,难道看不出什么端倪么?” 沈殊的目光仍然是紧紧的落在了莫红招的身上,想从她的口中得出来一个答案,尽管那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事情已经发生过,且没有倒回的可能性。 “是……一时还看不出来的。” 莫红招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沈殊不断的向自己逼近了过来,她的心口闪过了慌张。 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面对着沈殊的时候,她的心头竟然是会闪过一丝害怕。 好像是她的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的身上,也是藏着十分的力量一般。 “前辈的药术应该很高强,竟然也是看不出来的。看来那端倪,比我身上的绝情咒都是要厉害很多的。可是想来在那段时间里,能在我的身上动手脚的人,说起来实在算不上多。” 沈殊咬了咬唇。 “那你想过拜今朝么?” 莫红招轻轻道。 “就连莫前辈都无法分辨出来的药术,又怎么会是长生道想出来的毒术?” 沈殊的语气轻轻,再没有要询问下去的意思了。 莫红招深吸口气,笑了一下,“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现在不也还是好好的?” 沈殊点头,“如果没有那件事情的发生,我想我会更好。” 沈殊只是说了这样的一句话,而后便动身离开了。 连告辞的话都没有多说,莫红招当即皱紧了眉头,脸色难看。 没有想到有一日自己竟然会怕这样一个晚辈。 而且明明她已经在心里揣摩的清楚了段离戈不像是喜欢他的。 莫红招摇了摇头,将心里的无奈压了下去,也动身离开了。 沈殊一路回到了城隍庙,只见到那火堆已经烧尽了,而段离戈正在打坐。 “只是买一壶酒,要用这么久的时间?” 段离戈开了口,冷冷的说道。 沈殊自然是不会把自己在小镇子里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只是向段离戈走近了过去,将酒壶和买来的糕点一并拿了过去,“镇子上不好找到,好酒。” “你还能够知道什么是好酒?” 段离戈睁开了眼睛,看向沈殊,挑了挑眉,一笑道。 段离戈生得格外惊艳,笑起来尤为潇洒,此时他的目光正落在了沈殊的脸上,沈殊不由得避开了自己的目光,“寻了一处贵的。” 段离戈笑了笑,也是没有想到沈殊竟然有这样的觉悟,“倒是说了,让本座开心的话。” 沈殊抿唇,段离戈从他的手上拿过了酒壶,又看向了他的糕点纸袋。 “这是糕点。”沈殊递了过去。 段离戈用了个眼色,那意思就是让沈殊放在了一边,沈殊会意,将那纸袋放在了靠近着段离戈的地方。 段离戈打开了酒壶,先是用了一个咒,大概是在看新酒有没有问题,随后便喝了一口,“这小镇子上的酒还是不行。” 沈殊抬眸,“那段宗主喝过的好酒,是如何的?” 段离戈顿了下,又喝了一口,随后将酒壶放下,“本座前些年走到塞外的时候,曾喝过上好的塞外酒。” 沈殊抿抿唇,修真多年以来,他只在剑道门修习,偶尔下山来,也是论道如何如何,自然是,没有去过塞外那样的好地方。 “这样说起来,段宗主去过很多地方。” 段离戈点了一下头,“确实是能这么说。本座去过的地方还是不少的。” “段宗主已然问鼎,想来在这世间也没有什么能打动你的事情了。”沈殊的睫毛微微颤动,说道。 “这诚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段离戈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了一丝悲戚。不过他并没有任由这种情绪困顿自己太久,而是疑惑的看向了沈殊,“沈殊,你忽然与本座谈论起这些事情来,是有什么要说的?” 沈殊咬唇,对上了段离戈的目光,他并没有回避的意思,方才在水田之间见着了莫红招的时候,她向自己出手,确实是用上了想要手刃自己的力气,如果不是因为她不是自己的对手,恐怕他而今的处境已经是十分危险了。 “我方才回来的时候,见着了莫前辈。”沈殊开口道。 段离戈蹙眉,“什么事情?” 沈殊心知在背后议论起来旁人的事情那绝非君子所为,可是自己要说的这件事情是关乎自己的,况且明明莫红招是段离戈的人,却安着想要将他置于死地的心,这着实是令人费解。 “莫前辈对我出手了。” 沈殊坦然而平静的说道。 段离戈皱眉。他自然不会是全然相信了沈殊的话,但是也会考虑沈殊的话是有几分真的,“为何?” 沈殊摇头,“不知。” 随后,沈殊又道,“不过,段宗主,我虽然是奉家师之命来护送你的,但也绝不是任人宰割的人。既然莫前辈是段宗主的朋友,也就应该知道我的职责所在。她对我出手,实在是让人想不通吧。段宗主若是信我,还是和莫前辈说明,我并无恶意,也请她不要针对于我。” 沈殊说起这话来的态度从容不迫,目光紧紧的落在了段离戈的眼底,他那清澈而又显得有些冷冽的目光诚然是显得十分诱人,哪怕是段离戈遇见了这样的目光,心底都不由得是有轻轻的颤动。 段离戈难得的点了一下头,“我记着了。” 沈殊松了一口气。 他原本是以为段离戈不会信自己的话,没想到当真他就答应了下来,还是如此爽快和认真。 沈殊的心底不由得浮起一丝小小的喜悦,就好像是段离戈给他一分慰藉,他便觉着足够了一般。 一瞬间微微勾起的唇角被段离戈捕捉到了,段离戈顿了一下,随即浅笑,伸手拿了一块糕点,放松的咬了一口,随后又接近到了沈殊的位置上,点了一下,“往后这话便直接与我说,你我是什么关系,还需要铺垫一番再开口?” 沈殊滞了一下,当即是意识到了段离戈的这话里的关系是什么意思。 就好像是他的心里所想的一样,无论他再是要如何抗拒,那也已经是发生过的不争的事实。 他只能努力忘记。 段离戈舔了舔嘴唇,“沈殊,往后就直接开口,你如果一直这样愿意坦白,我还舍得对你说重话么?” 第五十章 依恋 段离戈的靠近让沈殊的心颤了颤。 他轻轻的垂眸,下意识的皱了皱眉,逼近的气息让他的脑海里无法散去的记忆重新加重,尽管是应该否了段离戈的话,但是奈何他的心便是容易为了段离戈而悸动。 也不是全是因为那件事情的发生。 那一抹紫色的光和紫色的身影已经飞旋进了梦里,又岂是那么容易挣脱的? “怎么?你怎么说?” 段离戈的目光仍然深深的落在了沈殊的脸上,等着看他要如何说。 沈殊躲开目光,“我没什么话能说。” 段离戈叹口气,看着沈殊的模样,还想说什么,可是看沈殊这已然是没有了说下去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话,转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吃起了糕点。 沈殊整了整衣襟,垂眸思考着什么。 在温泉阁子里发生的事情与莫红招的关系显然是有的,他这么提醒了段离戈一遭,也不知道段离戈往后能否把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 “对了,本座打算先往青州走一趟。” 段离戈开口说。 沈殊顿了一下,“青州?” “是。”段离戈道,“自本座在赤水楼一场大战之后,还不知道青翼宗而今如何。那群小崽子,怕是落难了。” 沈殊了然段离戈的意思,和段离戈相处的这段时日,让他几乎要忘记了段离戈也是一派宗门的宗主,偌大一个宗门都在他的肩膀上。 “怎么,你不打算和我一起回去?” 段离戈轻轻的皱了皱眉,审视着沈殊。 若是能够和沈殊一路同行,那自然是十分畅快,不仅仅能够给自己解闷,还能护着自己不受大伤。 哪怕是沈殊这个小崽子对自己诚然是没安着好心,段离戈也觉着自己而今已经是知道了沈殊的身上有绝情咒,自己也能够多做了一个提防。 “我……我不是护送段宗主往青衫观去?”沈殊略有疑惑,着实是他的心中这些日子以来所想的事情是尽快回到剑道门,将修真之道修得深厚,以此便能够摆脱为人宰割的痛苦,也能够继续往前走了。 等回了剑道门,他会忘记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无论是段离戈,还是曾有的痛苦,都不会再侵袭他半分。 有时候就是靠着这样一点点念想继续走下去的,有时候痛苦到了极点,想了想,也能够摆脱。 “怎么?你是急着回剑道门么?” 段离戈皱了皱眉。 被看出了自己的心意,沈殊也决不能当面对段离戈说什么,“还是以前辈的安危为重。” “本座的心里,可是想和你走一段长长的路。”段离戈深深地看着沈殊的眼睛,说话的语气仿佛是有一腔深情,击打在沈殊的心上,这实在是让沈殊无法理清楚,段离戈的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前辈……”沈殊滞了一下。 段离戈轻轻地笑了笑,想了想什么,又继续将自己的话说了下去,“说起来,你的事情不是也没有完成么?” 沈殊顿了一下,“我没有什么事情。我的事情只是护送段宗主。” “是么?” 段离戈淡淡的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还在试探着什么,几次下来的结果已经是非常明显了,沈殊是绝不会承认自己是受了江山启的命令的。 所有的虚伪和背叛,都会在段离戈的心里堆成厚重的大山,那让他无法靠近沈殊的心,再去多了解他。 “既然你这么说,就是这样吧。那你愿不愿意听本座的,和本座一起,往青州去一趟?”说着,段离戈伸手,碰到了沈殊的指尖。 沈殊在这样的一个轻轻触碰之下,不由得缩了缩自己的手指,可是段离戈这一次却又将手抬了起来,握住了沈殊的手腕。 “沈殊。” 语气沉沉,目光深深。 沈殊素来清冷的脸色在这个时候显得有些紧张,对上了段离戈的目光,这令他的心头又浮起了那些旖旎的记忆。好像是能够弯弯绕绕的缠了他的一生。 “你也不必这么躲着我,我说过了,如果你对我好一些,我也会对你好。就算你对我不好,我也舍不得对你怎样。”段离戈柔声哄着沈殊,轻轻的笑了笑,“而且,我为了帮你,都那样做了,你还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沈殊愣了一下,抬眸看着段离戈的眼睛。 尽管他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剧烈的澎湃着,段离戈的心里是什么想法?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可是看着段离戈的眼睛,沈殊却又想知道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一点点温存的记忆,仿佛就能够牵动整个流年。 清修了这些年,还从来没有人如此对待过他。 就好像是他的满世界青色里,突然照进了一抹鲜艳的色彩,尽管知道应该将它迅速涂抹掉,然而,却又忍不住想要和它多共存一些时间。 这种滋味是非常奢侈的。 等他回了剑道门,便是一生一世都无法再遇到了。 “我不知道,段宗主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沈殊皱了皱眉,开口轻轻说道。 段离戈的心里一软,笑了笑,而后抬起了手,就势将沈殊搂在了自己的怀里,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脊背。 “这样会让你有不好的记忆么?” 段离戈贴近了沈殊的耳边,低声询问道。 胸膛的贴近能够听见清晰的心跳声,沈殊虽然是皱了皱眉,但是也没有立刻将段离戈推开,实在是这个怀抱的气息,熟悉而深刻,曾经非常深刻激荡在他的灵魂深处,层层叠叠的留下了永远的依恋。 “不管怎么样,那段记忆我都不会忘记了。”沈殊叹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一瞬间,段离戈的心头翻覆着一点异样的滋味,好像自己的怀里的人是那样的需要着自己的温暖和关切,然而,仔细想一想,沈殊对自己,当真有那种意思么? 段离戈并不能够立刻否定这个推论,因为此时此刻被自己绕进怀里的沈殊的心跳声是那样的真切。 “既然不打算忘记了,有没有想过要和本座?”段离戈说着,抬起头,和沈殊四目相对,抬手勾起了沈殊的下巴。 沈殊清冷的模样,仿佛是不会为任何人而动容。可是他又实实在在的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哪怕眼前这个人,对自己毫无温情,可是能够征服了这样的人,似乎还是不错的。 一种越轨的感觉,在沈殊的心底升腾着,段离戈和江山启之间的关系…… “段宗主不要再开我的玩笑。”沈殊抬手,拿开了段离戈的手。 这就是所谓欲擒故纵么? 段离戈的心底浮起了一丝厌恶。 “这话你说了许多遍了。本座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段宗主……段宗主和家师……”沈殊咬了咬唇,到底是没有将后来的话继续说下去,只是道,“我只知道我的任务是什么,绝不敢坏了规矩。” 段离戈皱了皱眉,想来也是知道沈殊是要说起他和江山启的关系。江山启曾经是如何向自己哀求的,这种话他也会和沈殊说么? 答案,想来一定是不会的。 看来沈殊是打定了主意,要和自己纠缠下去了。 那么,他自然也不会急切。 段离戈淡淡的笑了笑,“我不会逼迫你什么,你再好好想一想。”而后,段离戈又补充道,“沈殊,你可要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本座现在……确实是有些心思的,你当真还想着如此?” 说着,段离戈又向沈殊凑近了过去,温热的呼吸流转在了沈殊的脸庞,微微颤动的嘴唇,若有若无的擦过了他的高挺的鼻梁。 沈殊连忙是向后退了退。 他会在心里牢牢的记着段离戈和江山启之间的那段关系,就算是段离戈有了要越轨的想法,作为剑道门的弟子,他当然是绝不能够放任自流。 段离戈又摸了摸沈殊的额头,“算了,那你到底和不和我一起去青州?” 沈殊抿唇,对于段离戈带给自己的这种亲密,他必须要尽快的躲避开才是应该做的事情,又在心里好好的想了想段离戈的话,一来自己的任务就是护送段离戈的,二来他也实在是有些私心想要和段离戈多走一段路。 这次回了剑道门,往后又何来这样的好机会? 如果这次不好好珍惜,想来往后,他的世界里的这一抹鲜艳色彩必定消磨殆尽。 紫色的光会消失在时光的尽头,那时记忆也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慢慢斑驳,居然眼下是有机会能够好好的一起走一程,那着实是应该抓着这个机会。 沈殊点了点头,“好。” 段离戈露出了一抹笑容来,这一抹笑容显得是那样的真情实意,就好像是他的心里当真是如此想的一样。 而后,沈殊轻轻地推开了段离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他轻轻的皱了皱眉,一时之间还不能够平静。 段离戈继续吃了糕点。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沈殊询问道。 “尽快。” 段离戈想到了莫红招所说的魔道追杀自己的事情,想来还是尽快行动起来。 沈殊明白段离戈的意思,点了点头,“段宗主的弟子,想必定然也是武学高强。” “若是他们真的能够像你所说的这样还好,本座也不用回青州一趟了。如果他们都能够像你这样让人安心,那倒是本座的福气了。” 沈殊愣了一下,一时之间还不能够体会段离戈的这话里到底藏着什么意思?这算是在夸自己么? “既然是段宗主的弟子,怎么会不让人安心?” “青翼宗的武学其实没那么高强。”段离戈淡淡的说道,而后他好像又是想到了什么,停了一会儿,“罢了,不说这些了。” 沈殊确实从段离戈的这一个停顿之间意识到了什么,看起来青翼宗也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样。 “那段宗主着实是天妒英才。”沈殊赞叹道。 “沈殊,你倒也是不用如此恭维本座。和我在一起,你不必这样。”段离戈说道。 “这实在不是恭维。段宗主,这就是我的真心话。”沈殊抿唇,脸色也是十分真情流露的,“往前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尤其是在经历了这一遭的事情之后,如果我像段宗主你一样,武学高强,那不管是谁,都绝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会落难了。”沈殊的态度非常诚恳,他的心里在反思着这件事情。 这次是换段离戈愣了一下,他也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对他触动那么大,不过转念一想,这会不会是沈殊的手段?这难道是在暗示,双修的意思? 第五十一章 暗巷 沈殊看着段离戈的眼睛,无法了然他的心里是在想着什么。 而段离戈则是脸色幽幽,心里在揣摩着沈殊的心思。他的目的既然是在与自己双修,想来也是定然会露出马脚来的。就算是他不现出原形,他也是看得明白的。 “怎么,那你想我教教你么?” 段离戈看着沈殊,笑着说道,“这样,不如来做本座的弟子,我来教你。” 段离戈轻轻提议道。 沈殊没有犹豫,摇了摇头,“多谢段宗主的好意,但我已经是剑道门的弟子了,便不会再拜入旁的门下了。” 段离戈淡然一笑,“看来你对剑道门的感情颇深啊。” “我自幼在剑道门长大。”沈殊坦然道。 “是江山启把你培养出来的。”段离戈淡淡的说。 往前也不是没有从段离戈的口中听闻江山启这三个字,而此时再听到,联系上自己这段日子里所经历的事情,沈殊便是能够了然了段离戈的意思,他点了头,“家师对我,恩重如山。” 听了这样的话,段离戈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沈殊注定是要为了江山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他的心思也会一直如此。 而他呢? 他又是为何会有了一些旁的念头呢?如果沈殊不是江山启的弟子,那诚然就是十分吸引人的。 “看得出来了你是心系着剑道门和江山启的。” “家师让我下山,就是为了段宗主,想来段宗主也是十分明白的。”沈殊舔了舔嘴唇,心中颤了颤。 段离戈冷笑,他当然是明白的。 沈殊不知道段离戈的这样一个冷笑因何而来,段离戈和江山启之间是有误会的,沈殊是这样想的。不过两个人之间是兜兜转转了如此多年的时间,而今江山启还是为了段离戈而派下弟子相助,这其间的感情,已经是不需要多说。 沈殊想着,便是觉着自己无论从哪里来说,都是不应该再有什么越轨的想法了。 “唉对了,你而今如何?内府的伤,养的怎么样了?”段离戈垂眸,看着沈殊的嘴唇,轻轻道。 段离戈竟然来关心着自己了,沈殊浅浅的抿了抿唇,“在养着,没有什么事情了。” “那就好。往后怕又是要有危险了,且是要小心一些的。” 沈殊拧眉,“前辈的意思是说?” 段离戈坦然:“魔道的人要追杀来了。” 沈殊一惊。 “这……” 看着沈殊的脸色,段离戈笑着安慰道,“没关系,本座料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而且本座的身边还有你。” 沈殊笑了笑,“魔道的人追杀来,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段宗主,我会尽力。” “嗯,我知道。”段离戈点头,而后他淡淡的垂眸,“沈殊,往后的日子,可是你我要一起亡命天涯了啊。” 沈殊浅浅的笑了下,“以段宗主的本事,是不会落到了那样的境地的。” “本座而今也不是当年了,经历了赤水楼的一场大战之后,我是愈发的力不从心了。”段离戈说起这话来。 沈殊思量了片刻,可是在他所看到的事情里,段离戈仍旧是纵横无敌的,若是这样都是力不从心,沈殊着实是难以想象当年的段离戈会是如何的厉害。 而这些事情,落在了沈殊的心里,沈殊又不由得去想往前那问鼎修真界的段宗主是有多么的厉害。 “段宗主是受伤了。”沈殊轻轻道,语气里也带着安慰的意思。 段离戈对沈殊的话只是轻轻的笑了一下,见着他而今对待自己的态度虽恭敬但是仍旧是十分疏离,他也不能够多说了什么。 “你倒是会说话,也罢,不管如何,你我先回青州,就算遇上了危险,我也有你在的。” 段离戈伸出手,握住了沈殊的手腕,轻轻道。 沈殊愣了一下,忙抽回了自己的手,“前辈还是不要如此。” 段离戈皱了一下眉头,放开了沈殊的手,靠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没再说什么。 沈殊动身收拾了火堆,收拾了干净。 而后,沈殊就地又打坐,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修炼着。 他在试图着能够不断精进自己的武学,而又不得不面对着自己的内府受损,一时难以挣脱。 到了午后的时候,段离戈便起身,轻轻的点了一下沈殊的肩膀,沈殊睁开了眼睛。 “走了。” 段离戈轻轻道。 沈殊了然,起身跟上了段离戈。 两个人一起离开了城隍庙,往山路上走去。 往青州去的路上便是又要经过了那镇子,在暮色四合的时候,沈殊和段离戈两个人在镇子上的一处客栈落脚。 两个人住着隔壁,吃过饭后便是各自休息去了。 沈殊在床榻上打坐,还想着如何才能够精进内力的事情。 这一路如此走下来,也不能把这时光白白的消磨了。 心中一边想着,一边隐隐不安。 绝情咒也应该是找个机会尽快解决,还有青烟给自己的那一片银片…… 沈殊默默的想,脸色并没有什么波澜。 而就在这个时候,暗夜里突然是爆发出了一声沉痛的尖叫声。 沈殊蓦然睁开了眼睛,快步到了窗口处,推开了窗子,便见着了人影稀疏的巷子里,正是有两个人在前后的追赶着。 一个黑衣人,追着一个疲惫的身影。 沈殊蹙眉,动身出了屋子,上了屋檐之上,且看着是什么情况。 忽而听得那人大喊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呼喊着什么,整个人仿佛是陷入了痛苦的深渊,沈殊不由得想到了自己面对绝情咒的时候那样的痛苦。 月光之下,那一对人正在纠缠,沈殊屏住呼吸,思量是否是要出手。 而在沈殊还没有出手的时候,便是有一束光猛然的打了下去,光的源头似乎是在他的身后,而后便见着了那个黑衣人痛苦的叫了一声,仰头看向了在屋檐之上的沈殊。 沈殊没能够看得清那个黑衣人长的什么模样,而那个黑衣人却是怒吼了一声,当即腾空而起,向沈殊扑了过来。 沈殊这个时候才看见了那被抵挡在了巷子的墙上的人竟然是自己白日里所见着的那个落魄的男子! 不过这电光火石之间,还不容沈殊想的太多,他只能够是当即出招,阻挡住了那黑衣人的攻击。 黑衣人对上了沈殊的一掌,两个人的内力轰然撞在一起,沈殊当即感觉到内府有剧烈的疼痛,而后又加重了自己的内力,将黑衣人推了出去。 黑衣人冷冷的看了沈殊一眼,仿佛是把他的模样都紧紧的刻在心中,而后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沈殊咳嗽了一声,见着了一抹身影,从自己的身边飘了过去,落在了巷子里。 仔细一看,这个人就是段离戈。 靠在巷子里的墙上的那个可怜男子看见了段离戈,当即脸色变了,急忙就作势要跪下去。 段离戈抬起手,拦了那男子一下,手碰到了那男子的手腕,也当即就试探出了他的内力如何,看起来是当真受伤了。 “宗主……!” 男子呼喊道。 段离戈淡然道,“有什么事情一会儿说吧,走了。” 沈殊惊了一下,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是青翼宗的人。 而段离戈看起来也并没有像说过的那样关心青翼宗,他只是轻轻的看了那男子一眼,而后便是像往常一样冷漠的转身去了。 看来这位段宗主的心里,当真是薄情的。 沈殊觉得自己是十分看不懂段离戈的,更加是不敢妄自揣测他的心意了。 那可怜男子的目光,紧紧的落下了段离戈的身上,而后一瘸一拐的跟上了他的步子。 沈殊皱了皱眉,原本是有打算上前去扶着那弟子,而后又细细的一想来着,毕竟是旁的宗门的事情,他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上前插手。这其间的牵扯到底是如何,是他而今所不能够知晓的,还是作罢了。 那弟子跟着段离戈的步子,一路回到了客栈。 段离戈回过身,目光却是落在了正要开门进屋的沈殊的身上。 沈殊顿了一下。 “原本以为沈修士当成是事事都要出手的人,而今这么一看起来,沈修士并没有我想的那样啊!”段离戈淡淡的说道。这次他的行动是更加的让段离戈能够确定沈殊往前做出的那一派正道的模样,就是为了勾引自己的。 沈殊淡然,无话可说。 那可怜弟子这个时候看了看沈殊,道,“唔,原来恩人是和宗主在一起的。” 段离戈愣了一下。 没有想到陈楚云和沈殊是认识的,而且还要以恩人称呼他? 沈殊坦然,道,“我也没有想到你和段宗主……” 段离戈皱了皱眉,自己的心头刚刚升起的想法就被压了下去,难道是说是说沈殊当真是一个心怀善良的人? 段离戈的心里翻覆着怀疑,他一时还是不能够下了这样的一个定论,于是便轻轻道,“别在这里耗了,先进屋再说。” 沈殊便和陈楚云一道进了段离戈的屋子里。 段离戈将陈楚云安排到了床榻上休息,而他靠在了窗边,目光落在了站在木桌边的沈殊的身上。 他的心里在揣摩着事情,同时给了陈楚云一个眼色,“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这样?” 陈楚云抿唇,看起来可怜又痛苦。 段离戈皱了皱眉,“说吧。” “青翼宗出事情了。” 陈楚云怯懦道。 听了陈楚云的话,段离戈没有说什么。 果然,宗门是当真出了事情。 这并不让段离戈觉得意外。 这些年来,打着青翼宗的主意的修真界人士绝不在少数。 这一次,赤水楼大战之后,修身界中又有多少人认为他当真陨落了,段离戈并不觉得这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宗门现在如何了?” “我和二师弟……我和师弟封了宗门,将弟子们安顿在了密室里,而后,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向药王宗求救,一路北上来找宗主。我们都想,宗主绝不会轻易陨落。”陈楚云恭敬道。 “也是快差不多了……” 段离戈淡淡的感叹了一句,而后又立刻正色道,“是什么人找的麻烦?” “歪门邪道,不知门派。想来是魔道的人。”陈楚云回答道。 “在那之后呢?” 段离戈现在觉着青翼宗的密室也是凶多吉少的。 “我一路到了这里来,遭遇了魔道的人的追杀,已经是奄奄一息,还好……今日有这位沈修士的搭救,又遇见了宗主,这才能够幸免于难。” 陈楚云感激道。 沈殊沉默着听着陈楚云的话。 第五十二章 心悸 陈楚云那话里的意思对沈殊是一番感激,沈殊的脸色则是非常平静,听了那陈楚云说尽了感激的话之后,轻轻道,“不必多谢。” 段离戈浅浅的皱了皱眉,审视着看着陈楚云一会儿,若是陈楚云所说的话是真的,那么青翼宗的事情他大概也是有了解的,看起来是魔道的人,方才在巷子里见着的那个人也是魔道的。 “你先在这里好好休养吧。”段离戈轻轻地说道,而后动身走到了陈楚云的身前,抬起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渡了一些真气过去。 陈楚云闭了一下眼睛,感觉到段离戈将内力传给他,内府都跟着激荡了一下,连忙说道,“多谢宗主。是弟子有愧,没能够好好修行,保不住青翼宗。” 陈楚云内疚的说道,接着又继续说下去,“宗主应该降罪于我,是弟子不堪。” 听着陈楚云说这样的话,段离戈的心里没有丝毫的波澜,多年以来,这样恭维的话,他听得多,并不觉得有什么能再触动他的心了。 沈殊淡淡的别过脸去,觉着这样的话被他听到了很是不好,而段离戈这时候则是放开了陈楚云的肩膀,“不必说这些事情了,你先好好养伤。” 说完,段离戈便动身离开了屋子,同时,他的手指对沈殊勾了勾。 沈殊当然是立刻会意段离戈这是什么意思,轻轻的跟了上去。 两个人出了屋子,段离戈走向了沈殊的房间,沈殊没什么话能说,只得一起进去。 “那屋子给陈楚云了,本座跟你挤一间。” 分明是也能够再要一间房的,沈殊的心里淡淡的想,钱袋里的盘缠也算是足够,自己应该如此开口说。 可是当他的话已经到了嘴边,终究却也是没有开口。 “说说吧,你和陈楚云是怎么回事?” 段离戈坐上了沈殊的床榻,淡淡的审问道。 沈殊垂眸,解释道,“便是今日上午的事情。我在街上买酒的时候,见到了他受难,只是上前帮了一把,带他到了药铺疗伤,事情就是如此了。” “看见了他落难?”段离戈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他是如何落难的?” 沈殊从段离戈的语气里听出了分明的怀疑的意思,他一时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段离戈对自己的弟子也是有怀疑的,这当真是让人难以揣摩的事情。分明是一个宗门的,应该像剑道门一般上下一心,可是今夜见到了这样的一番光景之后,沈殊的心里又不得不怀疑了起来。 “他在街上,满身伤痕。街市上的百姓没有理会他的,我见着他伤的实在是可怜,便上前去了。”沈殊坦诚的开口说道,在这件事情上,他没有什么好隐瞒段离戈的。 段离戈皱了皱眉,在思考着这件事情。“是魔道的人追杀他,他才会落魄于此。那沈修士你去救他,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呢?”段离戈又将矛头对在了沈殊的身上。 沈殊着实是没有想到段离戈竟然会这样问,果然这位段宗主的心思就是这样的难猜,“出手搭救,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段宗主,是在怀疑什么?” “你以前不认识陈楚云?” “我在剑道门多年,认出段宗主也是凭着画像,又怎么谈得上认识他呢?”沈殊浅浅道。 “那就是说,当真是你有一片良善之心?” “不敢说良善之心,但是我绝无恶意。”沈殊坚定的说道。 他诚然已经是不想再见着段离戈如此怀疑自己的模样了。 “好罢。” 段离戈躺上了床榻,觉着这事情还是有待追查,不过眼下还是先好好的休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段离戈有什么害怕的事情? “那段宗主就好好休息吧。”沈殊轻轻的说了一句,而后便去关上了窗子。 “你打算在何处?” 段离戈又道。 “这里。” 沈殊轻轻的指了一下木桌。 “你过来吧。” 段离戈指了一下床榻,对沈殊使了一个眼色。 沈殊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段离戈这边又是突然转了心意,方才还是一副怀疑自己的模样,而今,却又有邀请自己同床共枕的意思,沈殊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面对这种事情,他自然是避之不及的。 “本座占了你的房间,还要你趴在木桌上休息,这岂不是显得本座很不近人情了?” 段离戈笑道。 “并没有如此,恭敬的对待段宗主,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沈殊克制道。 “你我往前又不是没有在一起过,本座看你趴在木桌上,难道不心疼么?”段离戈又道。 今夜在一片怀疑之间,好像又生出了一点新的乐趣,如何能够把沈殊哄骗到自己的床上,在段离戈的心里,忽然又成了气候。 沈殊着实也是无话可说了,自然是绝不会答应下来。 “段宗主还是不要如此了。”沈殊肯定的说道。 听着沈殊的这个语气,看来是绝不会答应下来了,段离戈也是没有什么话能说,心道沈殊想要的不就是这样么?怎么每每到了能够和自己相接近的时候,又变成了如此模样呢? 段离戈一时难以揣测清楚沈殊的意思,躺在床榻上,闭上了眼睛,心里又在想着陈楚云的事情,魔道的人会杀进青翼宗,这他是一点都不意外的。陈楚云等人不是魔道的人的对手,这也是非常显而易见的事情。 想到了这些,段离戈的心思不由得又转到了沈殊的身上。 如此看起来,沈殊确实是帮了陈楚云一回。 况且其实仔细的想起来,青翼宗的这些弟子在修真界都是名不见经传的,沈殊是如何便能够确认了陈楚云就是自己的弟子了? 再仔细的想一想,在山州城的那一回,沈殊进了幻画界,诚然也是用上了一腔的勇气和正义。 画魔符并没有因为他而开启,那就说明了沈殊身上的结界,至少在那个时候,当真是有着浩然正气的,那他又为何要如此怀疑沈殊呢? 说到底还是因为那其中深深的恨意吧,不可否认的是,像沈殊这样的一个人,仍然是如此的吸引着他。 可是沈殊偏偏又是江山启派来的人。 那个令他感觉到无比厌恶的虚伪的人,培养出了一个像沈殊这样的弟子,送到了自己的身边,身上带着绝情咒,就是为了害他的。 一张清冷的美人脸下,却藏着如此的心机万千,叫人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够如此抵抗着。 如果沈殊不是江山启的弟子,而且的局面一定会大有不同。 可是沈殊如果不是江山启的弟子,他们两个人是连见着的机会都没有的。 世间的缘分就是如此。 段离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翻过身,看向了趴在木桌上的沈殊。 沈殊正闭上眼睛,不过他的脸色看上去仍然非常痛苦。 到底是被困在了怎么样的梦里,才会让他如此的煎熬。 段离戈着实是不愿意去细想,这世间的事情一旦是深究下来,就会没完没了,他绝对不愿意为了沈殊浪费自己的感情,这个身上带着绝情咒来欺骗自己的人。 可是他又是那样的痛苦,每一个梦里都是如此,他曾有过一天睡过安稳的觉么? 一旦有了这样的念头,段离戈的心里便是波澜不息,干脆的想一想,来日的事情来日再算,眼下,先是满足一番。 于是,段离戈下了床榻,动身接近到了沈殊的身边,轻轻地点了一下他的睡穴,然后把沈殊横抱了起来,带上了床榻。 给他盖好了被子,沈殊的眉头仍然是紧紧的皱着。 哪怕是有了穴道的封印,好像都是无法阻拦住他的梦里的痛苦。 段离戈把沈殊搂在了自己的怀里,轻轻地吻了吻他的眉心,感觉到怀里的人挣扎了一下,这样的感觉勾起了他的回忆。 是在寒潭里的那时候。 段离戈笑了笑,勾起了沈殊的下巴,顿了顿,而后咬上了他的嘴唇。 怀里的人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呓语,温柔的滋味仍然没有从段离戈的心里消散,他加深了这个亲吻,并且真切的发觉自己似乎很想念这个滋味,又把怀里的人抱紧了一些。 月光轻轻地落在了窗棂上,激荡出了一夜温情。 次日清晨。 沈殊醒过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正搂着谁的胸膛。 这种温暖而踏实的滋味,近乎让沈殊不想醒过来,睁开了眼睛的时候,看清了身边这张英俊的脸,是段离戈。 自己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 怎么会发生如此的事情? 昨夜他明明已经说了拒绝的话! 而后发现自己还是被困在里面的,沈殊一时之间颇有些慌乱,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了一些,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昨夜似乎睡得很好。 久违的那种安心的感觉,他痛苦的梦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滋味。 难道是因为段离戈的拥抱么? 沈殊闭了闭眼睛。 看起来自己不得不好好的思考这件事情。 不过眼下的事情,还是自己怎么先离开这里吧! 沈殊皱了皱眉,想到了要离开,可是段离戈是在外面的,这让他没有办法活动起来。 可是段离戈一会儿醒了过来,若是和他再说一些不着调的话,那才是真正让人感觉到难堪的事情。 而就在这个时候,段离戈的手臂动弹了起来。 随后,他就睁开了眼睛。 “醒了?” 段离戈淡淡道。 好像对他来说,这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 沈殊着实是说不出什么话了。 “我……” “怎么这模样?好像是我欺负了你?可是你爬上了我的床。”段离戈轻轻道,那表情是十分认真的。 沈殊惊了一下。 他绝对是想不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怎么……怎么会……” 沈殊皱了皱眉,根本不需要去面对这件事情。 看着沈殊那十分纠结的模样,段离戈不由得笑了起来,“没什么,本座是看你睡得不好,才才让你上来的。你说你这段日子里,可曾睡过安稳觉?好不容易有了这客栈的床榻,本座是想要你休息的好一些。” 段离戈用诚恳的声音说道。 而就是这些话里流露出来的关切,让沈殊的心情轻轻颤了颤。 “我……” “沈殊,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本座是真心对你好的?” 段离戈看着沈殊的眼睛。 沈殊抿唇,自己实在是难以分辨得清楚段离戈到底是什么意思。 “本座是真心想要对你好,你就和我靠近一些,这样。”段离戈抚了抚沈殊的额头。 第五十三章 厌恶 沈殊急忙躲避开了。 眼下,他实在是无法确定段离戈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无论是怀疑还是突然的靠近,都让他感觉到如此的难以揣摩。 心头的怀疑在浅浅的翻覆,一时之间难以辨别出一个结果,虽然诚然是要承认,段离戈的亲近让他感觉到如此的不同,那是在这之前,他都没有过的体验。 “你为何要躲着我呢?” 段离戈看沈殊的眼睛。 沈殊皱了皱眉,“我现在要下去。” 这就是欲拒还迎么? 段离戈觉得沈殊实在是不必做到这个程度。 如果是想要同自己双修,自己而今已经把话说到了这里,沈殊为何不抓着这个机会,顺势而为呢? “好。” 说着,段离戈就让出了身位,放沈殊下了床榻。 段离戈是向来不会强迫人的,在这种事情上更是如此,沈殊既然对自己是这样的态度,那便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不过,难道沈殊不打算要与自己双修了么? “你去帮本座看看陈楚云怎么样了。” 段离戈淡淡的下了命令。 这样一副冷淡模样的段离戈,才是沈殊所熟悉的。 沈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了屋子。 看着沈殊的背影,段离戈轻轻皱眉,让人难以揣摩清楚的事情,似乎正在他的身边发生。 沈殊的真实目的又到底是什么? 而今真是难以有定论了。 沈殊到了陈楚云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听得门中的一声应声,才动手开了房门。 “是沈修士啊。” 陈楚云正坐在床榻上,看向沈殊。 “是,段宗主让我来看看你。陈道友,觉得如何了?”沈殊温柔询问道。 “还好得了沈修士的帮助,如果不是因为昨日见了大夫,我是定然逃不过昨晚的那一劫的。”陈楚云摇了摇头说道。 “魔道的人来势汹汹,这并非是陈道友的过错,实在是事情难以揣摩,危险也是难以避免的。” “沈修士别安慰我,如果我是有本事的,就绝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陈楚云叹息道。 陈楚云的这句话又一次击打在了沈殊的心上。 这也是沈殊这些日子来在考虑的事情。 “功成绝非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陈道友不要自怨自艾。”沈殊又安慰道。 听着沈殊的温柔的语气,陈楚云轻轻颤了颤,青翼宗虽然是大宗门,可是这宗门之间却没有什么人情味,而沈殊的温和无疑带给了陈楚云不小的触动。 “难怪宗主会把你带在身边了。” 陈楚云一笑道。 沈殊没有想到陈楚云怎么会说起来这样的话,心底有一个声音轻轻的响了起来,“陈道友,为何如此说?” “正是因为沈修士是一个温柔的人,宗主才会愿意你在他的身边。这些年来,宗主一向是独来独往的,他的身边,并没有什么陪伴的人,而沈修士,对于宗主来说,就是一个特例。”陈楚云轻轻道。 原来事情竟然是如此的么? 沈殊的心头不由得轻轻颤了颤。 难道说段离戈与自己说过的话,都是出于了他的诚心? 那…… 沈殊的心头又想起了青烟说过的话。 “嗯,陈道友不知道,段宗主与我师父,唔,也就是剑道门的掌门,江山启的事情么?” 沈殊的心里仍旧是最为在意这件事情。 “嗯?这又是什么事情?沈修士,你的意思是说……” 看陈楚云的眼底带了一些揣摩的意味,沈殊立刻意识到了自己是问出了怎样荒唐的话,不管如何,他的师父的事情,又怎么是他能够多问的? “没有什么事情。陈道友一切都好,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陈道友有什么想吃的,我来为你准备。”沈殊从纠结里抽身出来,看着陈楚云,询问道。 陈楚云抿唇,而后笑了一下,“这些年来,还没有谁像沈修士这样对我好。” 沈殊顿了下,“修真之人论的是修行,这些无关紧要的,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沈修士却是当真有正道之资。”陈楚云看着沈殊的眼睛,真诚的感叹道。 沈殊抿唇,浅浅的笑了笑。 看着这样的沈殊,陈楚云落在了床榻一边的手不由得握紧了。 他淡淡的皱了皱眉,一瞬即逝,在那一瞬间不知道他的心里是想了如何的事情,而后又说道: “不知道,沈修士能否再帮我一个忙?” 语气里是带着恳切的祈求。 沈殊点头,“若是能够帮到,我会尽力。” “将这个带给段宗主。” 陈楚云从怀里取出了一块小铜镜,递给了沈殊。 沈殊接了过去。 “这是……” “青翼宗的密室的传话之镜。从青翼宗逃亡之后,我没有敢再用它。如果宗门的人都已经遇难,我有什么勇气来面对这些?我也不敢给宗主,如果他看到了惨状尤其,又会如何来对待我?沈修士,我和你不同。你一身正气,是为宗主会欣赏的人,可是我……我向来就是个无用的弟子,如果不是生在了青翼宗,宗主是绝不会正眼看我一眼的。” 陈楚云低声说道,语气听起来是尤为可怜。 沈殊对于陈楚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而感觉到怜惜,可是也是仅此而已。 这是他青翼宗的事情,与他是没有什么大的关系的。他不必被困在了这其间,往后也能够是自如的全身而退。 “可是宗主对待你却是那样的不同,你能够在他的身边,这就意味着他已经将你看的十分重要了,这个铜镜由你来带给他,我想是最好的选择。沈修士,如果可以,请再帮我说几句话。是我无能,请他不要降罪下来。”陈楚云深深地看着沈殊的眼睛,说到这个时候,已经是用上了请求的语气。 沈修士着实是没有想到的,段离戈和弟子之间竟然是如此关系。 不管怎么说,青翼宗也是一大宗门,而这其间的关系,却和自己想的不一样,着实是令人非常吃惊。 “段宗主不见得就能听我的话。” 沈殊颇有些无奈的开口说道。 “可是他却不会听我的话。”陈楚云坦然道,“宗主是什么样的人,我想我是有几分了解的。” “也许他不会把你怎么样,昨晚他还给你渡了真气。”沈殊轻轻道。 “他就是那么喜怒无常的人。”陈楚云又道。 陈楚云所说的这一句话,倒是让沈殊颇为赞同。 诚然,就是如此。段离戈是那样的容易变的一个人,让人根本就无法揣摩清楚他的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我明白了。” 沈殊这个时候已经能够了然了陈楚云的意思。 “那你还要……” 沈殊轻轻道。 “旁的都不要了,沈修士,只要你能够帮我把这件事情做好,我就没什么旁的事情了。沈修士是我的救命恩人,来日我一定相报。”陈楚云深刻道。 沈殊倒是从来没有求过什么相报,他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没什么。昨日的事情是我自愿的,今日的事情也不过是一个举手之劳。” 说着,沈殊就要转身离开。 陈楚云却是当即蹙眉,立刻又接着说道,“怎么会是举手之劳,沈修士,你难道不明白我的意思么?我所祈求的,是希望你能够站在我的这边,替我向宗主好好的说一说情。”陈楚云提醒道。 “这件事情我会尽力。但是段宗主的想法,我确实不能左右的。”沈殊坦然道。 “你能够留在宗主的身边,定然是有过人之处,这对我而言十分重要,我不想命丧于此。”陈楚云非常认真的说道。 陈楚云是将这一个重任,交在了他的身上,沈殊也是不能够明白他如何便是如此信任自己,眼下也不想多说下去,任由他们两个人之间是如何说,这件事情最终也是要由段离戈来做决定的。 “我明白了,陈道友。我能够做的,也只是尽力。”沈殊说道。 陈楚云浅浅一笑,“事情交在了你的身上,我是放心的。” 沈殊抿了抿唇,没有再接什么话,动身离开了屋子。 看着沈殊的背影,陈楚云皱了皱眉。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已经是让他非常的痛苦,自己在命悬一线的时候见着了沈殊,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按着他对段离戈的了解,段离戈是愿意将沈殊留在了自己的身边,定然是不会厌恶他的。而这世上,能够有让段离戈并不厌恶的人,已经是何其难得,陈楚云想来自己必须需要牢牢的抓住这个机会,才能够在这其中看到一丝生机。 他是将希望寄托在了沈殊的身上,想来那清冷又温柔的修士,便是段离戈的心里十分惦记的人。 沈殊握着铜镜,心里翻覆不已。 这一些波澜自然不是为了陈楚云。 不管如何,那终究不是自己该负责的事情,他所能够做的也只是尽心尽力,至于别的宗门的事情,和他又是有什么关系? 他会感觉到如此的颤动,是为了陈楚云所说的话。 难道在段离戈的心里,当真是有了自己的一方位置? 这当真是让人不敢想象的。 可是陈楚云的话,他又能够相信着几分呢? 沈殊皱了皱眉,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打开了房门之后,才发现段离戈已经不在这里了。 段离戈是去了什么地方? 沈殊立刻离开了屋子,往楼下去。 客栈里也不见段离戈的身影。 沈殊蹙眉。 不过想来段离戈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与此同时,沈殊不由地想到了段离戈跟自己说起来的魔道的追杀的事情。 昨夜在屋檐上所见着的那个人,正是魔道的人。 难道当真是因为这个? 沈殊的心里不免得又有了一些慌张,走出了客栈。 他一路往街市上去,揣摩着段离戈会去了什么地方,而后却是又见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尤其是那一头白发,是那样的令人感觉到厌恶。 那是…… 合欢公子玉良宵! 果然在这个镇子上已经是有了魔道的人了! “好久不见了。” 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汇,沈殊便读懂了玉良宵的唇语。这令沈殊感觉到非常的厌恶。 哪怕是自己已经和段离戈有了那样的事情,他也并没有觉得十分厌恶段离戈。 相反,尽管玉良宵对他也从没有能够真正的迫近过,他对玉良宵的厌恶却已经是汹涌澎湃至了极点。 沈殊想要避开玉良宵的视线,他想要找到段离戈,没有和玉良宵消耗的意思。 可是看起来,自己似乎是逃不开的了。 玉良宵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第五十四章 纠缠 沈殊皱了皱眉,脸色沉了下去,看玉良宵的目光仍然是深深的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这令他感觉到颇为难忍。 沈殊转了身过去,向街市之外的巷子里走了去。 在此处和玉良宵交手也没有什么,只是沈殊的心里还想着段离戈的事情。 段离戈从客栈里忽然不见,这已经是给沈殊的心里落下了波澜,可是这个时候却是被玉良宵盯上了,只能够先解决了他的事情。 到了巷子里,玉良宵已经站在了巷子口,靠着墙,一头白发迎风飘了起来,他的目光冷冷的落在了玉良宵的身上。 玉良宵轻轻挑了挑眉,目光片刻不移的落在了沈殊的身上。 “又见面了,沈殊。” 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语气是那样的婉转不已,其间的音调尤其带着几分诱惑,前两次见面的时候,沈殊还不懂这其间的轻蔑,而到了这一次听见,沈殊却是牢牢的抓着了玉良宵的声音里的勾引意图。 “你若不相纠缠,你我之间的事情,也就结束了,玉良宵,你如果还要纠缠,我就不客气了。”沈殊冷冰冰的说道。 从他的清冷面容之下,说出冷冷的话来,更是带着几分凌厉的美感,从玉良宵的的角度来看,沈殊就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是那样的吸引着人。 沈殊愈是这样的不肯靠近他,便越是会引起玉良宵的十分兴趣。 “鸳鸯亭里,你我也曾靠近过,那样的滋味,难道你不会觉着非常想念么?”看着沈殊的眼睛,玉良宵动身走近了过去。 沈殊皱了皱眉,心底还是惦记着段离戈,如果逃不开,那只能够是速战速决了。 而后,沈殊便出了剑,欲劈开玉良宵,摆脱了玉良宵。 而玉良宵则是迎着剑风而来,露出了一抹残酷的笑意,“沈殊,你竟然对我下手如此狠!” 说着,一掌抓向了沈殊的手腕。 沈殊蹙眉,又斩了一剑过去,两个人便是杀在了狭窄的巷子里,一时难分胜负的交手。 玉良宵的每一招都是尤其凶险,沈殊则是以剑风相挡。 “沈殊,我看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啊!” 玉良宵按住了沈殊的肩膀,倏忽凑近到了他的眼前,得意道。 沈殊立刻皱紧了眉头,他并不惧怕玉良宵,也并不觉着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是要时时的躲着玉良宵会出的药散,对此他必须是要戒备。 玉良宵在这个时候果真是见着了时机,长袖从沈殊的面前挥了过去,沈殊立刻就明白了过来玉良宵这是什么意思,急忙转身躲了去,飞身上了巷子的高墙,逃了。 虽然自己的武学是在玉良宵之上,可是奈何玉良宵会出如此阴招,着实是让沈殊颇有些难以阻挡,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还是尽快逃离为上策。 而玉良宵这一次又显然是并不打算如此放过沈殊,他迅速的便是追着沈殊的身影上去。 “沈殊,你觉着这一遭还能够让你逃了么?” 玉良宵追着沈殊出了小镇,往青山的林子里去了。 沈殊叹口气,心道如此躲着玉良宵也不是办法,不如就是趁着如今的这样一个时机彻底的解决了他,虽然出手伤人绝非剑道门门训之做派,可是沈殊细细的想了一番,若是不给这玉良宵一些切实的教训,这样苦苦的纠缠还要到了什么时候? 原本他就是要来找段离戈的,因为玉良宵的一番阻拦,才会至此到了这林子里,而段离戈的事情却是没有丝毫的头绪…… 沈殊的心头翻覆着,此番着实是急迫到了极点,再就是多忍耐片刻也是不得的,于是停下了脚步,转了身过去。 玉良宵正追在了沈殊的身后,见着了他停下,立刻便是有了兴味,“怎么,沈殊,你也是觉着……还是和我在一起吧?” 沈殊冷淡道,“我只是要拦下你。” 话音未落,长剑一挥,划过了一道凌厉的剑风,冲撞着林子的周遭,卷起急风,毫无犹豫的正对着玉良宵而去。 玉良宵上一次见着了如此强大的剑风,还是同沈殊在鸳鸯亭的那一次,沈殊是不惜用上了自毁的剑招,也是要逃离开他的。而今在这里再遇上,又是对上了如此凌厉的剑招,他仍然觉着沈殊是那样的能够触动他的心魂,无比轻易的激荡起他的征服的念头。 “你对我下手这样狠,那就让你见识见识合欢散的威力!” 玉良宵厉声道,而后长袖挥出了席卷的合欢散,逆着沈殊的剑风,冲了过去。 沈殊皱了皱眉,对此是没有丝毫的畏惧,又是劈了一剑过去,浩荡的剑风,卷了起来,将那合欢散的阵法一瞬间冲破了,而玉良宵也是随之退出了五步之远,后背撞在了树木上,脸色难看的擦了擦嘴角的血。 林子也因为这一场浩大的剑风晃了起来,在席卷的树影之间,沈殊看到了树影之后若隐若现的身影。 那是另一群人。 沈殊顿了一下,目光望了过去。 那一抹紫色的身影是那样的令人感觉到熟悉,沈殊的心口猛然一颤,颇有些不敢相信,那是段离戈? 而就是在这一顿之间,玉良宵却是再一次杀了过来,“不打算帮帮我么?” 突然开口的一句话大吼着,沈殊还没有能够反应过来,只得先躲过了合欢散,然而,在这个时候,一道棕色的身影突然窜了过来,来人抓住了沈殊的后颈,将他摔在了林子之间的土地上。 “这合欢散可是颇为厉害啊!” 穿着棕色衣裳的男人感叹道。 沈殊咳嗽了两声,抬眸一看,只见靠在树边的段离戈正被困在了一个法阵之中,而接下来,十道黑色的身影围在了他的身边。 沈殊皱了皱眉,目光落在了段离戈的身上。 而这个时候,玉良宵也是快步而来,到了那棕色衣裳的男人的身边,“殿主竟然给了你这些人……你做了护法之后,诚然是又厉害很多了。” 棕色衣裳的男人长相凌厉,淡淡的笑了一下,“在段宗主的事情上,怎么能不多费心思呢?” 沈殊看了看那棕色衣裳的男人,又看了看被困在了法阵之间的段离戈的脸—— 他的脸色看上去非常淡然,和他往常的模样一般,全然不像是被围困的人,在他身上那种纵横而骄傲的气质,是和他相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不曾散去的。 沈殊抿了抿唇,心中担心不已,这一遭,他的担忧竟然应了验,段离戈确实是遇上事情了。 而玉良宵和那棕色衣裳的男子又是相识的,沈殊并不难能够揣摩得出来这两个人都是魔道的人。 段离戈所说的遇到魔道的追杀,竟然就是在今日。 沈殊试图站起身,而那棕色衣裳的男子却是凌空拍了一掌过来,浩荡的真气正中沈殊的胸膛,沈殊闷哼了一声,但并不愿意表现得有多痛苦。虽然,眼下,他还要救段离戈。 此等生死存亡的关头,段离戈却还是那样的能够沉得住气。 “段宗主,这是你认识的人吧?”棕色衣裳的男子向段离戈开了口。 段离戈的周身被黑团萦绕着,整个人都是被困在了如此魔障之间,虽然是如此,他的脸色看上去也丝毫不像是落难的人,并没有去理会棕色衣裳的男子所说的话。 “是,他们两个人是认识的。”玉良宵这个时候轻轻笑了笑,随即便动身向沈殊走近了过去,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在山州城的时候,我就看见他们两人在一起了。司徒护法,感谢你帮了我这一遭。” “那这人到底是谁?竟然如此诱人?”司徒无极指了指沈殊,舔了舔嘴唇,说道。 “是一个剑修。”玉良宵笑了笑说,还在向沈殊靠近过去,他已经动身穿过了黑衣人的包围,近到了沈殊的身边。 “不过,司徒护法,我可是要与你说好的,这是我已经看中了的人。”说话之间,玉良宵已经是近到了沈殊的身前,蹲了下去,看着沈殊的脸。 沈殊皱了皱眉。 司徒无极这个时候则是淡淡道,“他的真气这么薄弱,就算我要来了,又有什么用?” 玉良宵顿了一下,听得出来了司徒无极这句话里的嘲讽之意,这令他感觉到颇为难堪,不过看着眼前的沈殊在自己的面前轻轻喘息着,玉良宵的心情也稍稍的好了一些。 “他已经与我纠缠过几次了。想来也是心系于我的。”玉良宵说着,就伸手去抚摸沈殊的脸颊。 沈殊厌恶至极,当即推开,而这时候,却被玉良宵狠狠的握住了脖颈。 胸膛方才受到了那一道重创让沈殊颤抖着,看着玉良宵带着玩味的目光,沈殊更为难堪,尤其是在见着了段离戈的目光此时正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的心里又会是如何想?这着实是令人烦闷不已。 听了玉良宵的这话,段离戈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沈殊与玉良宵之间是有纠缠的,不然今日为何又会到了这里? 这种判断令段离戈感觉到非常的厌烦,虽然胸口方才受到的重创也是那样的难忍,可是似乎还比不上他见到玉良宵和沈殊靠近的这一刻的烦闷。 “殿主交给你的事情,我没什么多待的,不过,今日还是要多谢你帮我拿下了这个美人,我看着这里也没有我的事情了,那我可就要带着他离开了。” 玉良宵看了看司徒无极,淡淡说道。 司徒无极微微蹙眉,看着玉良宵要拉扯起来沈殊。 而沈殊却是丝毫没有就范的意思。 沈殊猛然推开了玉良宵,执剑而起,划出了一道凌厉的剑风,令司徒无极都不由得一惊,“你……” “解了这个法阵。” 沈殊看向司徒无极,冷冷的说道。 司徒无极一惊,着实是没有想到沈殊竟然是将矛头对在了自己的身上,这就更加印证了方才玉良宵所说的沈殊和段离戈之间的关系,而且还说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绝对不简单的。 “区区小辈,也敢如此对我说话!你可是要知道,段离戈都是被困在我的阵法中的人。” 话音未落,司徒无极倏忽动身,杀向了沈殊。 面对如此情形,沈殊自然是绝不后退,他拦上了一剑,躲过了一掌。 “没想到你还是有些本事的!是打算从我的手里救下段离戈?这当真是一件稀奇的事情啊!不过实在是抱歉了,你惹到了我,今日我可是要看一场大戏的!” 司徒无极的脸色变得非常的难看,一种深深的邪恶,仿佛自他的体内流淌出,他整个人此时都被笼罩在了一起之中,那是一种真正的魔道之力,和沈殊在山州城客栈里见到的段离戈身上浮出的那魔气是完全不同的。 这魔气带着真正的魔爪,毫无一丝光明可言,向他压制了过来,带着歇斯底里的夺命的意思。 困在法阵之中的段离戈,在这个时候,他的脸色终于微微一动—— 他不由得蹙眉,沈殊能够躲过这一劫么? 心里微微起伏的颤动,是绝不会骗人的,段离戈将这份心绪压制了下去,而后便见着了沈殊当真是奋不顾身的和司徒无极交手,两个人的真气交织在了一起,在林子里起了盛大的晃动。 司徒无极有些轻敌,没想到沈殊竟然是有这样的厉害,随后在反应了过来之后,又重重的击出了一掌,而这一掌落在了沈殊的胸膛,沈殊并不是这样的浩大的真气的对手,摔在了地面上。 段离戈还是不由得一惊。 沈殊这是不要命了…… 他完全是不必做到这个程度的…… 司徒无极抖了抖长袖子,看向了玉良宵,“合欢公子,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语气里带着深深的轻蔑,司徒无极和玉良宵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两双目光里充满了邪恶。 玉良宵自然是立刻会意。看着沈殊受了重创的模样,这样送上来的机会,他怎么会不要?自己对付沈殊,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而司徒无极确实帮了他…… 第五十五章 魔阵 魔障环绕的法阵里,段离戈的脸色沉沉,看着玉良宵靠近向了沈殊,他着实是颇有些怒意。 沈殊被重创在地,捂着胸口,他怒视着玉良宵,眼神里充满了厌恶,握着长剑又一起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杀了起来,直冲着玉良宵而去。 玉良宵一惊,没有想到沈殊到了这个时候竟然是还能够如此坚韧的阻挡他,玉良宵无奈至极,可是却也是对沈殊颇有些后怕,也不愿意在司徒无极的面前表现出自己并不是沈殊的对手,于是大呼道,“司徒护法,你这是在等什么?既然是要看戏来的,为何不出手呢?” 司徒无极的目光落在了沈殊的身上,轻轻的皱了皱眉,“这人挨了我的一掌,却还是能够坚持下来……” 说着,司徒无极看向了周围的一众黑衣人,开口下令道,“围下他!” 话音刚落,十余黑衣人一道围在了沈殊的身边,开启了一个魔阵。 司徒无极动了动手掌,聚起了一掌之风,扫向了魔阵中心的沈殊。 这一掌是用了十足的内力,浩然的真气冲向了魔阵之间的沈殊,沈殊的脸色仍然是淡然,挥起了长剑。 长剑杀过了魔阵,沈殊默念口诀,目光落在了段离戈的身上,其间带着坚定无疑,那是令段离戈感觉到轻轻一颤的所在。 段离戈默了一瞬,因为沈殊而难以平静的脸色此时又一次生出了忧心的波澜。 沈殊以剑风破阵,带着决心杀到底的意念,段离戈还被困在了魔阵之间,他绝不能够倒在了玉良宵的面前。 剑风凌厉,杀过了魔阵。 而玉良宵则是在沈殊破阵之时再一次偷袭向了他,一抔合欢散正扬在了剑风之间,沈殊转了身一躲,随后更是毫无犹豫,刺向了玉良宵的胸膛。 玉良宵一惊,为沈殊的不甘落败的内力一惊,胸膛已经是临上了剑锋,他忙着是窜出了魔阵躲了去。 沈殊并不理会玉良宵,眼下他更为重要的事情是救下段离戈。 剑风仍然浩荡,破了黑衣人的阵法,直冲着围着段离戈的法阵而去。 一身素衣上染了鲜血,沈殊的脸色苍白却坚定,落在了段离戈的眼底,仿佛是能够给他惦记了一生的时间那样长。 心口的翻涌不息,段离戈看着沈殊,握紧的拳头难以自制他的心颤,而这个时候,司徒无极从他的身边窜了过去,“区区小辈,难道还想要从我的手里劫下段离戈么!” 一声怒吼之后,司徒无极飞身而起,一掌,又是拍向了沈殊。 沈殊没有半分后退,迎着司徒无极的真气,便是冲了过来,带着无畏的勇气。 “小心!” 段离戈看见了从司徒无极的手上,正聚集着一团十分强大的真气,那是他而今所修的真气,威力十分大,这一次,是冲着沈殊的性命去的。 虽然段离戈不打算为沈殊如何,可是见着了这一幕,他一声大喊已经是先开口。 真气奔上了沈殊的胸膛,破开了沈殊的剑风,这样强大的内力,是沈殊所无法阻挡的存在。 沈殊当即觉着胸膛一闷,随后便是五脏六腑的爆裂感随之侵袭而来,沉重的痛苦感席卷了全身,内府受到的重创已经阻拦不住,长剑在他的手中向下,他已经使用上了自己所有的气力,终究也是在魔障之中缓缓倒下。 那个坚定的念头,又一次击打着他,如果他再强大一些,便能够救下段离戈,而绝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敢在我的眼前如此……今日便结束了你的性命!” 司徒无极的怒火冲冲,冷冷的开口说道,看了一眼被剑气所伤的十余人,更是觉得非要除了沈殊不可。 随后就是凌厉的一掌拍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被困在法阵之中的段离戈终究是做不到坐视不管,他闭了一下眼睛,瞬间冲破了法阵,一簇紫色的光,冲到了司徒无极的掌风之下。 阻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沈殊愣了一下。 司徒无极则是惊恐不已。 沈殊的目光紧紧的落在段离戈的身上,一瞬间,捕捉到了从段离戈的眉间闪过的一丝难忍,那意味着他非常痛苦,冲破了这道法阵,大概是大量的消耗了他的真气。 而司徒无极是惊慌不已。 “你竟然能够碰到这法阵?” “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段离戈淡淡的说道,随后又拍出了一掌,紫色的盛大的光临空而起,席卷了整个林子的落叶,激荡成了一篇真气的漩涡,杀向了司徒无极。 司徒无极睁大了眼睛,心中暗暗想到,哪怕是自己已经得了这样的内力,都还不能够是段离戈的对手么? 紫色的真气里,段离戈的身上犹如出神入化,令在场的魔道之人纷纷退却不已。 沈殊看着段离戈的脸,胸中不由得沉重。 而段离戈就是在这时候扯起了沈殊的衣袖,扣住他的脖颈,将他圈在了自己宽大的衣袍里,离开了这纷争之地。 “这……” 玉良宵躲在了高树的一边,见着了这样盛大的场面,林子和树叶仍然在席卷着,他不由得急切的看向了司徒无极。 司徒无极勉强站定,脸色是十分难看的,“是谁说段离戈的修为已毁?他分明还是那个问鼎的人!” 一声暴怒声响起在了席卷的沙沙声里,司徒无极恼火的拍了一掌出去,落在了一个黑衣人的身上,那黑衣人刚刚受了剑伤,完全是经受不住这样的重创的,两眼一黑,当即就死了过去。 玉良宵一惊,看着暴怒不已的司徒无极,想来自己还是会先离开此地要好。 司徒无极的周身魔障之气疯狂的萦绕着,他整个人都是显得那样的可怕。 玉良宵悄然的转了身,暗自叹口气,“没想到已经到了手边的人,就这样又没了!” 留下了一声幽幽的叹息,玉良宵摇了摇头,动身离开了这里。 段离戈带着沈殊窜出了林子,脸色难看,停在了一湖江水边边,随后便抛开了沈殊,扑在了水流一边,吐出了一口淋漓的鲜血来。 这还是沈殊和段离戈相识以来,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狼狈的模样。 沈殊顿住了,看着段离戈微微颤抖的背影,他动身走了上去,在段离戈的身侧停了下来,递出了一块手帕,“前辈……” 溪流里淌着段离戈吐出来的黑色的鲜血,随后又急急的消散开,在水流的激荡之下很快的不见。 段离戈推了一下沈殊的手臂,擦了擦嘴角,“本座无妨。” 段离戈是这样的语气,那就是真的有事情了。 往前段离戈总是打趣说有他沈殊在,他便是不怕的,想来那时候段离戈才是当真没事儿,而到了如今的情态之下,分明是十分痛苦,却又是不愿意开口言明。 这样的滋味令沈殊感觉到非常的难受。 “前辈……” 沈殊想靠近上去,段离戈又是摆了摆手,“不要说什么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出现在那里,本座还不会出了这样的事情。” 说着,段离戈要转身离开,可是实在是受了太大的重创,刚刚一动身,便是觉着十分头晕,无奈只好是扶住了一边的岩石。 “是晚辈的错。” 沈殊坦然的说道。 段离戈深深地吸了口气,冷笑道,“知道是你自己的错……当然是你的错,如果你不和玉良宵纠缠在一起,难道会出这样的事情?沈殊,你是不是就喜欢这样?先是拜今朝,又是玉良宵,当真是屡屡让本座大开眼界。本座是不是还耽误你的事情?本座就应该看着你和玉良宵纠缠……” 段离戈的语气里带着分明的怒气,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这样的怒气是丝毫没有隐藏的,在这样的状况之下,沈殊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段离戈是为了他才破阵受伤的。 多年以来,还没有一个待他如此好的人…… 沈殊抿唇,靠近到了段离戈的身边,“是晚辈的错。段宗主,你先好好调息,不要再剧烈运气。” 段离戈皱了皱眉,虽然很想要将沈殊从自己的身边推开,可是他是真的没有了什么力气,只好是坐在了岩石的一边,慢慢的调息。 沈殊看了看周遭,确认是否会有危险发生,虽然两个人已经离开了林子,但是这里还不是安全的地方。 “本座当真是不该出手……” 段离戈闭着眼睛,但并没有消停下去,他依然带着怒气,而想到了沈殊为自己破阵的模样,这怒气里似乎要又夹杂一点甜蜜。 这个时候,沈殊听见了林子里的沙沙声。 “有人……” 段离戈依然闭着眼睛,气息奄奄道,“随他们去……” 沈殊看着段离戈的脸,知道他已经是到了极点,不由得红了眼眶,“前辈……” 段离戈的身子颤了颤,看着就要摔进了江流里,沈殊忙扶住了段离戈。 段离戈蹙眉,沉沉,“放开……” 随后甩开了沈殊的手。 “先离开。” 沈殊尽量冷静道,刚想再去扶住段离戈的手,段离戈却翻在了江流里。 “前辈!” 沈殊大惊不已,回头看了一眼林子,无奈,只得是动身,也下了江。 抓到了段离戈哥的手臂,他的肢体已经僵硬,好像即将死去,江水从他做了身上拍过去,好像无尽深渊要将他笼罩。 沈殊心疼到极点,拦住了段离戈的侧腰。 江流一路往下,沈殊扣着段离戈的手臂,生怕他从自己的身边离开。 段离戈闭着眼睛,身体越来越冷,呼吸已经全然感觉不到了,沈殊皱紧了眉头,越来越害怕段离戈就这样离开了自己。 抓紧了段离戈的手臂,用了全身的力气,在段离戈愈发顺流而下的时候,沈殊往前凑近了过去,凑在了段离戈的唇上,给他渡气。 直到这个时候,段离戈的眼皮才轻轻的动了动,顺着自己汲取到的呼吸,张开嘴唇,很快和沈殊纠缠在一起。 沈殊没有推开他,反而是扣住了段离戈的后颈,从冰凉的气息里,沈殊又尝到了那种熟悉的滋味,这一次他没有拒绝,清醒的意识也没有让他唤回自己,只是抓着段离戈的后颈,时而亲吻,时而渡气的一路顺着江流而去。 长发在深水里漂流,血腥味儿渐渐浅淡,反而是另外一种感觉蔓延了上来,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气势。 江流浩荡而去,不为任何人停留。 而抓紧的手臂和迫近的呼吸,都是那样的清晰。 天色向晚,湖水幽幽。 一堆火生着,温暖着江岸。 火光照着段离戈冰冷的侧脸,段离戈坐在石头一边,望着平静的江面,没有人能够揣摩的出来,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 沈殊坐在了段离戈的身边,抬眸看着段离戈的侧脸。 晚霞和江天仿佛在天边融为一体,此时,万籁皆寂,浩荡的平原之上,只有行至缓处的江水,无边的日暮风光,和身边坐着的人。 段离戈冰冷的脸色里没有一点烟火气,半晌才轻轻的动了动唇,勾了一把火苗,在寂静的江面上幻变出了一个火焰的影子来,随后又散去了。 “看来本座当真是行至末路了。”段离戈淡淡道。 “段宗主纵横修真界,一身武学,为人敬仰,不过是受伤了罢。这并没有什么。哪怕是受伤了,魔道的人也不是你的对手。”沈殊轻轻道。 “到了这个时候,就不要与本座说这样的话。真气是在我的身上,我的身体到底如何了,我是比谁都要清楚的。”段离戈坦然的说道。 沈殊抿唇,随后又咬了咬唇,无法控制的红了眼眶,他知道段离戈是为了他才受了如此重创,到底是难以自制的伸出手,握住了段离戈的手腕,“段宗主,你只要好好休养,绝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段离戈顿了一下,垂眸看了一眼沈殊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的手,随后又看了看他微微红着的嘴唇,想到了在江水里的温存,他不由得抽回了自己的手。 第五十六章 愿意 “眼下本座可是落难了,你跟着我……你当真还要跟着我?” 段离戈的目光仍然落在了平静的江面之上,深深的望着,眼底仿佛是映着在夕阳之下的层层波光,没人能够从他的眼神里揣摩出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沈殊的目光也是仍旧落在了段离戈的身上,是那样的想要知道在此时此刻,段离戈的心里,所飘过去的情绪又是如何的。 然而,他到底也是无法走进段离戈的心里,去知晓他的心里所牵绊的事情是什么。 可是即便是无法知道段离戈的心里所想,沈殊的心中也仍旧是波澜不息。 当那一道紫光穿过了魔障,落在了他的身上的时刻,沈殊才算是明白了自己在段离戈的庇护之下,心中是有着多么大的悸动。 尽管这些日子以来,诚然是尽力的将自己的心思放在了修为的增进之上,可是段离戈的身影却也是会闯进他的心口,和段离戈躺在一张床榻之上的时候,也着实是让他难得的得到了一些平静。 在沈殊的心里无法被忽略的感觉在这样的事情之后,只会是愈发的强烈。 段离戈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是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令沈殊感觉到甜蜜而又煎熬。 “是,我就是要保护段宗主的,段宗主还没有到青衫观之前,我是会留在你的身边的。” 沈殊看着段离戈的侧脸,用真切的声音开口说道。 段离戈轻轻的顿了一下,直到这个时候才是转了头过来,将目光落在了沈殊的身上。 沈殊的脸色其实也是苍白的,在晚霞的映照之下还能够稍稍的显出一丝光彩,说出的话里没有半分犹疑的意思,是那样的令人感觉到非常的慰藉。哪怕是段离戈,在听到了沈殊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之后,也不由得感觉到了胸口的震颤,他是那样的希望着沈殊不是江山启的弟子,这样,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可以再拉近一些—— 沈殊哪怕是在那样的情势之下,对上司徒无极的魔阵,他也没有后退和畏惧,而是为了破阵而去的。 “你都这样说了,那本座便听了。” 段离戈轻轻道,和沈殊的目光在一个瞬间里接触上,而后又缓缓散开。 “你和玉良宵,又是怎么回事儿?” 段离戈开了口。 沈殊便解释道:“在客栈里不见你的人影之后,我便到了街上去寻找,但是见着了玉良宵,我和他交手,便有了后来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那我是明白了。” 段离戈淡淡道,尽量是将自己的心头的郁闷都压制了下去。 而后,段离戈又想了想什么,随后才开口道:“不过,沈殊,本座现在劝你,你还是好好的想一想,我可是没有骗你的意思,我现在确实是真气不济,能否撑过了今日还是相当难说的,从此往后,或许就是一蹶不振了,你可是要好好的考量了清楚,当真是还有跟着我么?” 沈殊看着段离戈的脸,没有一点的犹豫,点了头:“是。” 这一声肯定的答复或许是颇有些暴露了沈殊的心里的念头,在一个停之后,沈殊又说道:“我会下山来,就是为了段宗主,无论如何,我都是要跟着段宗主的,一直要到你能够安定下来,我的任务才算是结束。” “你说的这些,都是因为你的心里记着江山启的命令么?” 段离戈在一顿之后问出了这样的话。 沈殊也不由得是滞了一下。 越是能够清晰的认识出自己现在对段离戈是一个如何的心意,沈殊便越是不敢清晰的去面对着自己的心意,会产生这样的念头是无可厚非的,因为他绝对是忘不了自己在狐族那里所听到的段离戈和他的师父之间的纠缠,还有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绝情咒……这些都会紧紧的萦绕着他的心头,令他无时无刻都不能忘记。 “是。” 沈殊到底是做了回答。 段离戈微微蹙眉:“本座也是多余了问,你是江山启的徒弟,除了如此,你又还会如何呢?” 这样想着,段离戈的心头也是翻覆着波澜,不过又没有再说下去,道:“往前本座还没有受伤的时候,你或许还是能够从本座的身上讨得一些好处的,不过这一次,你可是要记着的,本座是受了大伤,可是没有你要的修为的了。” 沈殊坦然:“我会尽我的最大力气,好好护着段宗主。” “好罢。” 听得沈殊是如此说,段离戈到底在这件事情之上也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为什么明明是从沈殊的口中听到了自己所向往的说法,却还是会觉着眼前的这个人便是用着这样的招数来欺骗自己的呢? 看着渐渐沉下去的天色,江天之间只有他和沈殊两个人,这种感觉带给了段离戈更为肯定的体验,他叹了口气,“虽然你与玉良宵之间……着实是令我觉着不好,但是,在危急关头,你心里还有本座,这倒也是不错,沈殊,多谢你了。” 沈殊顿了一下:“是我连累了段宗主才是。” “到了这个时候,也这种话也是不必说了,说到底,本座是不能见着你受难的,看到你被玉良宵接近,我当真是很生气的。”说着,段离戈看了沈殊一眼,用上了十分坚定的情意。 也是不知道沈殊会不会被自己的情绪所吸引,而段离戈的心里却是在坚定的想着,自己会对沈殊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是因为想要伤害这个人罢了。 沈殊却是因为段离戈的话而有了深深的触动。 虽然段离戈会与他说起这样那样的带着勾引意图的话来,但是到了现在,听到了段离戈说出了这样的话来,沈殊的心里还是会有颤动。 沈殊抿唇:“段宗主,抱歉,如果不是因为……” “不要再说什么是因为你我才会这样,沈殊,为你破阵,我是愿意的,在这件事情上,我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段离戈的话令沈殊感觉到非常的心颤,在段离戈的心里难道是有着青烟所说的那种想法么? 沈殊看着段离戈的眼睛,心中已经是波澜不息,绝情咒的事情始终留在了他的心里,沈殊还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够应对这些。 可是段离戈这一回确实是为自己受的伤,就好像是青烟的话里说过的一般,如此就要应验了,沈殊更是难以去想这件事情。 “你在想什么?” 段离戈看着沈殊的眼睛。 “没什么,段宗主是不必对我好的。”沈殊抿唇道。 “那本座就是想好好对你,你在我的身边这些日子,还不允许本座动些心思了?更何况你我之间已经很亲密了,是吧?”段离戈坦然的说道。 是因为那件事情才会让段离戈对他产生了这么大的兴趣么? 沈殊一时是难以明白的,不过这件事情,决不能让它发展下去。 “我心里想的和当时一样,我对段宗主是没有那样的心思的。”沈殊坦然的说起来。 “本座竟然要落到一个如此落魄的境地……”段离戈凄凉的笑了笑,好像那真的是他的心中所想一样,又望向了平静的江面,“不仅仅是真气大为削弱,就连是自己心里所惦记着的人,都是不愿意的。” 这话从段离戈的口中说出来,沈殊当即就是愣住了。他不知道应该如何说、如何做。 “段宗主……” “罢了。”段离戈叹口气。 沈殊拧眉,“段宗主,我是在剑道门修剑修的弟子,不管是从这个清修的身份上来说,还是说我是家师的弟子,都是绝不能够和段宗主有旁的关系的。” “那在寒潭里的那一次,你如何说?”段离戈蹙眉。 “但是我是身不由己,但我确实做了愧对段宗主的事情,我想尽力弥补。”沈殊咬唇道。 “如果你的心里当真是想要好好弥补的话,眼下就应该接受了我的心思,而不是和我说这些话。”段离戈凛然道。 “这要我如何弥补?”沈殊无奈道。 段离戈在这个时候转了身过来,目光深深地落在了沈殊的眼底,两个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仿佛能够极尽无限缠绵。 而就在这个时候,段离戈缓缓的低下头,凑近了沈殊的嘴唇,终于是在自己已经肖想了很久的唇上,再一次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沈殊的身体瞬间僵硬了,心底的声音叫嚣着要立刻推开段离戈,可是那种熟悉的滋味,又一次席卷而来,他没有任何动作,看着眼前的段离戈沉醉的闭上了眼睛,轻轻的厮磨着。沈殊却是睁着眼睛,迟钝的身体接受着段离戈带给他的感受,无法被描绘清楚的感觉,在心里蔓延开来,夹着紫色的光,不断地冲破,不断的重塑。 江边的光倒映在两个人的身上,仿佛能够无限地婉转绵长。 心底也隐约有一个痴痴的声音响了起来,夹着奔流的江流声音,是要亘古不休。 切实的滋味,每一次席卷而来,都曾在无法忘却的梦里深深烙刻,这种滋味并非谁都能够招架得住,一旦失足,便像落入深渊之中,从此再没有能够反抗的余地。 滋味已经被尝过了几次,段离戈的手才离开了沈殊的后颈,垂眸,深深的看着他的眼睛。 沈殊的呼吸是急促的,转了头过去,以掩饰着自己的羞愧。 感觉到沈殊这个时候的呼吸是非常乱的,段离戈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竟然是生出了那种非常真切的心疼的滋味。尽管非常不愿意直面于此,但是段离戈还是想着,自己刚刚占完了人的便宜,现在这个时候是不是要对他温柔一些呢? 至少不要让沈殊沉在痛苦里。 “你没有什么想要与我说的么?”段离戈问道。 他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让人听不出来是悲是喜。 这也是沈殊一直以来无法揣测的段离戈。 “如何被魔道的人缠上的?”沈殊抬眸,询问道。 “是我去找司徒无极的。”段离戈坦然的说道。 “为何会这样?”沈殊的心里猛然一颤。 “是要听真话么?”段离戈笑着说道。 沈殊咬了一下嘴唇,“你说什么,我听。我想你对我说真话。” 段离戈的心一瞬间又柔软了一些,看着沈殊的眼睛,那双清冷而又温柔的目光,好像能够一直照进他的心底。多年以来存埋的魔障,好像都因此得到了消解。 在这一次破魔阵的时候,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沈殊站在他这一边,为他而战。 “陈楚云中了魔道的毒。应该是一种新的蛊毒。”段离戈轻轻道。 沈殊抬眼,这么说起来的意思,段离戈是为了陈楚云找解药才会被魔道缠上的,可是,陈楚云却担心段离戈惩罚他,这两个人的态度是有如此明显的出入,但是沈殊还是下意识的信了段离戈的话。 “司徒无极是无心殿的人,以毒阵扬名。看来他这次是又得了什么新的阵法,我虽然当时被困在那阵法之中,不过那时候我们两个人,也只能是消耗彼此罢了,司徒无极无法催动阵法要我的性命,而我也还不能够破了阵法,当时我是在找解决的办法,但是……看到你有危险,我就实在是一刻也不能忍耐了。”段离戈轻轻说道,这些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是那样的云淡风轻,可是听在沈殊的心里,沈殊却是心疼至极。 不自觉的红了眼眶,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向他展示过如此的深情,这些年来,都是不曾有过的。 “我……” 段离戈看到沈殊的眼眶竟然是已经红了,不由得惊了一下,没有想到,沈殊的心竟然是如此容易被打开,这令他感觉到惊奇,同时伴随着隐隐的心疼。“你这又是怎么了?我不是已经与你说过,我是愿意的。”段离戈坚定的说道。 沈殊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已经修道多年,怎么还能够如此难以自控。沈殊握了握拳头,到底没接什么话。 “本座走的每一步,都没有任何人能够逼我。” 第五十七章 此夜 对上段离戈的目光,沈殊的心里起伏了一些温情,这些日子里过来,虽然是无法揣摩的清楚段离戈的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但是还是会因为他的关怀而进入了温柔乡之间。 “也没有敢逼你做什么。” 沈殊坦然道。 段离戈苍凉的笑了笑,“你是这样想的么?” 沈殊轻轻的愣了一下,看着段离戈的眼睛:“到了段宗主的这个位置上,其实也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刻罢。” “这些年来,那种身不由己的滋味,我也不是没少尝过。”段离戈淡淡道。 “哪怕是像段宗主这样身居高位的人,也会是如此,希望这次的事情结束了以后,段宗主便是能够顺着自己的心意了。” 段离戈浅浅的抿唇,对着沈殊笑了一下:“希望能是如此罢。” “段宗主,你的身体,感觉如何了?” 沈殊往段离戈的身边靠近了一些,伸了手出去,握住了段离戈的手腕,试探着他的脉象。 段离戈垂眸,看着沈殊的脸色,他的脸颊轻轻的浮上来了一些红,段离戈不由得觉着沈殊在这个时候还是有着浅浅的颤动,“还能如何?内府受损,不知道要如何了。” “眼下,还是不能回到镇子的。” 沈殊的手仍然是落在了段离戈的手腕之间,眼下段离戈还受着伤,他必须要好好的筹谋着这些事情。 段离戈淡淡道:“随便是要如何了。反正我是保不了自己的,你想怎么做,我的命是在你的手上了。” 沈殊看着段离戈那十分云淡风轻的脸色,不由得皱了皱眉:“你会没有事情的。” 段离戈浅浅的笑了一下,没说什么话。 “你说司徒无极是用阵法大大增强了修为,这样的阵法应该往何处去求得?等先找了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后,我便去求。” 沈殊坚定的开口度说道。 段离戈轻轻的笑了一下,目光里带着稍稍的温柔,“这都是玄门的事情。” “玄门?” 沈殊微微一滞,想着玄门,这是自己所听到过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段离戈看着沈殊那十分认真的模样,轻轻的笑了起来:“你且不要为了本座去做了什么冒险的事情啊。” 沈殊看着段离戈的眼睛,心底还是在思考着这件事情,不过没再把这件事情继续说下去,“我会好好的修炼,成为能够保护段宗主的人。” 段离戈听着沈殊的这话,心头起伏了一点轻轻的暖意,沈殊诚然就是一个如此特别的人,能够同他说起来保护他的话。 “那你可是要长久的留在我的身边么?” 段离戈深深的看着沈殊的眼睛,问出了自己心底藏着的话。 他也是在这样的恍惚之间突然是意识到了原来自己的心里还有着这样的念头,想来沈殊如果是能够长久的留在他的身边的,就算他是江山启的人,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殊都愿意跟着自己了,还怕他的心还在江山启的那边么? 他的手段难道是还不足够让沈殊对自己的态度能够服服帖帖么? 想到了这些,段离戈的心里便是愈发的去想这件事情了。 “我,我自然是不能长久的留在段宗主的身边的,等这件事情结束了以后,我还是会回到剑道门,而段宗主的身边,也有青翼宗的一众弟子。” “可是我总觉着,我和那个宗门,是割裂的,世人眼里,我是青翼宗的宗主,但实际上,我对那里,却没什么感情。” 段离戈将目光又放在了江面之上。 只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他会愿意去倾诉一番衷肠。 暮色投向了江水之上,映照在脸庞上,仿佛给段离戈铺上了一层落魄的光。 沈殊沉默着想。 段离戈可是青翼宗的宗主,对青翼宗都是没有感情的么? 世人眼里风光无两的段离戈,到底是一个人怎么样的人呢? “你对剑道门的感情是如何的?”段离戈又问向了沈殊。 沈殊回答道:“我自幼是在剑道门长大的,是师父收养了我,教我武功,我才得以走到了今日的这一步来。在剑道门,师父一向对我不错,师弟们也很好。” 段离戈看着沈殊的脸色,却又是觉着沈殊实际上在剑道门所体会的,也未必便就是这样的温情的滋味。 “你心里有没有想,来做我的弟子?” 段离戈又道。 沈殊没有犹豫:“我既然拜在了剑道门,便不会有这样的打算了。” 听着沈殊这样的坦然的话,段离戈轻轻蹙眉,虽然心里对于沈殊的答案还是颇有些怒气的,不过想来沈殊这样的话,是一定会这样回答的。 “如果我的身边能够长久的有你,那一定很好。”段离戈叹了口气,说道。 沈殊顿了一下,段离戈与他说起这样的话,是他非常难以回答的。 “段宗主只是眼下落难,等到了重新问鼎的时候,便不会这样想了。” “往前我倒也是问鼎多年,但是身边的弟子和巴结而来的道修,却也是都没有带给我什么触动,沈殊,在你的心里又会如何想?你在本座的身上,也是有所图谋的么?往前,像你这样的接近到我的身边的修士也是不少,他们是为……是为了和我双修,你呢?沈殊,你的心里是如何想的?” 段离戈看向了沈殊,只是在这一刻,他想要知道沈殊的心里是如何想的。 “我并没有那样的打算。我要做的,就是护送段宗主。”沈殊没有犹豫,坦然的对上了段离戈的目光,说出了自己的心里原本的念头。 段离戈深吸口气,反握住沈殊的手,心道,就算是在骗他了,那听到这样的温情的话,也是颇为值得的了。 至少在这样的一刻,沈殊是那样的靠近着他的心。 “天快要黑了,沈殊,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段离戈深深的看着沈殊的眼睛。 暮色之下,段离戈的脸显得苍白,手上的力度也不像先前那样大了,沈殊则是在这个时候再一次扶住了他的肩膀,“我一定会尽我的全力。” “下一步要往哪里去?”段离戈抬眸,看了看沈殊。 “我想……先回到镇子。想来魔道的人,以为我们不会再回去了,我们便是要反其道而行之。” 沈殊思考道。 段离戈也觉得是沈殊这个法子不错,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顺着沈殊的力气,倒在了他的怀里。 这样脆弱的段离戈,还是沈殊往前从没有见到的。 而就是这样的段离戈,让沈殊觉得他更加真实可感了,不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段宗主,而是在在平凡岁月里,也有痛苦和遗憾的人。他在宗门里并没有得到满足,在人情之上似乎也没有获得欢愉,在依稀可见的诉说里,他的心里似乎是带着疼痛的。 沈殊紧紧的搂着段离戈,眼下他是段离唯一可以依赖的人,不是他的弟子,也不是修身界里的任何人,而是他。 虽然相处的日子没有很长,但是这种特别的唯一感,还是给了沈殊巨大的慰藉。连同着方才的那一个亲吻,都好像是出自纯粹的依赖,往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一次又一次的席卷着沈殊的心,尤其这个人是段离戈。 沈殊没有纵容自己的思绪,再去思考太多,而是将段离戈搀扶了起来,一路顺流而下,往镇子的方向去了。 铜镜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也不知道陈楚芸看到段离戈而今这样,会做出来怎么样的感受? 可是在陈楚云的心里,段离戈就是一个高高在上,而且无情冷酷的宗主,哪怕是段离戈被司徒无极所困,是为了取得他的解药……沈殊想了想,虽然这是青翼宗的事情,别的宗门的事情,他是断然不能插手的,然而,一想到了段离戈的话,是说还是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旁敲侧击的,让陈楚云知道。 一边走着,一边默默的做好了这样的笃定。 此刻,所有的思绪都是为了段离戈而动,真切的关怀,如此为一个人着想,也是以前没有过的感受。 夜色茫茫之间,沈殊扶着段离戈回到了那个客栈。 到了房间里,沈殊安顿好段离戈,给他喝了热茶。 而后,沈殊才发现,陈楚云已经在段离戈的那间屋子里入睡了。 到底,沈殊也没有去惊扰陈楚云,他守在了了段离戈的床边,一边调息,一边思考事情。 段离戈这次内府受损,而且伤势是非常严重的,这绝对不是靠他的真气便能够弥补的,段离戈所提起的玄门的事情,他必须要好好的想一想。 再就是铜镜的事情,段离戈如今还受着伤,如果让他看见了青翼宗现在的事情,他又会如何呢? 和段离戈的一番交谈之间,沈殊还是觉得段离戈并没有像陈楚云所说的那样,在宗门之间是无情的,如果在这个时候让他受到了不好的刺激,那他的伤势,会否会更加严重? 想到了这里,沈殊不由得好好的考虑考虑,陈楚云交给他的事情……不如还是先找了他,再好好的谈一谈。 沈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一种担心的滋味是那样的真切。 他还是尽力将自己的心思都放在了真气之上,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情,还是好好修为,只有增进了自己的内力,才有可能在下次魔道侵袭的时候,真正的保护住段离戈。 月色透过窗棂,落满了屋子里。 月光如水,此夜柔情。 段离戈睡着的模样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他的呼吸也是平稳的,看起来正在调息,这次受到的重创,想来是痛苦至极的。对于段离戈这个级别的修真者来说,任何一次受伤,都是一次剥夺。但也是一次重新破茧成蝶的激荡。 看着段离戈的脸庞,沈殊抿了抿唇,尽力的将自己的思绪拉回,然而,又不可避免的沉浸在段离戈带给他的所有感受之间。 不过一想到了,这其间的枷锁,沈殊又觉得自己有的牵绊和心悸都是那样的虚无缥缈,一眼能够见着了结局的以后,还是不要抱有一些残酷的期待。 沈殊继续修为,不再多想什么。 一直到了次日,天蒙蒙亮的时候,沈殊就动身去安排了客栈伙计帮忙煎药,随后又守在了段离戈的身边。 日光从东边的天亮出来,沈殊才动身去敲了敲陈楚云的房门,听见了回应,他才推开了门。 “沈修士,是你。如何?我和你说过的事情怎么样了?”陈楚云正坐在了床榻上,看着沈殊,一脸期待的询问道。 看来陈楚云这个模样,还不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沈殊轻轻皱了皱眉,关上了门,往前走进了一步。“铜镜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出了一些事情。”沈殊在想自己是要将这件事情和陈楚云说一说的。 “还没有和宗主说这件事情么?”陈楚云的脸色上闪过的一丝失落,看着沈殊的眼睛,“我还以为已经解决了呢。” “段宗主知道你中了阵法的毒。”沈殊轻轻道。 在这个时候,陈楚云竟然是大惊了一下。 他的脸色苍白了一瞬,但也没有慌张的说出什么,“就知道这件事情是瞒不过宗主的。” “他去为你取解药了。不过这其间出了一些意外。” “取解药么?” 陈楚云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苍凉的笑了笑,“那是阵法的毒,又怎么会是那么容易解的?” 话说到了这里,陈楚云竟然连丝毫对段离戈的关切都没有表现出来,沈殊更加是去相信了段离戈说过的话。 “在取解药的时候,段宗主受了些伤。” “宗主竟然不是魔道的人的对手了?” 陈楚云又是惊了一下,整个人的脸色显得有些慌乱,他看着沈殊的眼睛,好像是那样迫切的在等着答案。 沈殊不解陈楚云这话的意思,但是却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说下去了。 陈楚云深吸口气,皱紧了眉头,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这让沈殊不由得揣摩了起来。 第五十八章 难当 陈楚云这个时候正是皱着眉头,注意到了沈殊看着他、好像是在审视着什么的意思,陈楚云好似才是反应了过来什么似的。 “那……宗主的伤,是否是严重的呢?铜镜的事情,是要缓一缓的,我还是先去看看宗主吧。” 陈楚云又表现出了自己的关心的意思,这才让沈殊觉着自己方才是不是想多了。 可是想到了段离戈那十分不好的情况,陈楚云过去了想来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且也是不知道陈楚云的心里对于这一桩事情是如何打算的,沈殊便道:“段宗主的伤并非有多严重,只是好好静养两日,便是能够好的,陈道友,是不必太担心的。” 陈楚云抿了抿唇,浅浅的笑了笑:“也是,在宗主的身边,现在已经是有你了,我知道了,那铜镜的事情……” 陈楚云看着沈殊的眼睛,继续道。 “等段宗主的伤好了些,我会寻着一个机会和他说起来这件事情。” 陈楚云轻轻的皱了皱眉,想来沈殊到底什么时候会来解决他的这件事情,已经是非常的不好说的了,他的心口起伏了一些无奈,又道:“那我……有什么能够帮到宗主的么?” 沈殊想了想,想到了段离戈与自己说过的话,玄门或许是能够帮到他的事情,卡看着陈楚云如此开了,沈殊便轻轻道:“若是能够得到玄门相助,想来段宗主的伤会更快的好起来。” “玄门?” 陈楚云顿了一下,脸色上闪过了一丝惊慌,而后又垂眸,掩饰了下去自己情绪上的起伏,轻轻道:“好,沈修士,我知道了,我现在也是伤好的差不多了,你说的玄门的事情,我会去想想办法的。” 沈殊抿了抿唇,说出了这话之后,他便又是后悔了。 明明,段离戈已经是说过了陈楚云是中了阵法的毒,为什么,他还要开口向陈楚云提起这件事情? 沈殊为此而困顿不已,于是又立刻开口道:“陈道友不必急迫这件事情,段宗主的伤,也没有那么严重,你还是好好休息。” 陈楚云一笑:“宗主是我的师父,现在他出了事情,我怎么能够坐视不管?弟子为自己的师父,就算是付出了性命,那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宗主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沈修士,你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说罢,陈楚云拍了拍沈殊的肩膀,目光里带着一丝安慰的意思。 沈殊的心中满是愧疚和自责,在这件事情上,自己竟然是做出了这样的判断,那实在是非常的有悖于他原本应该做的事情的。 因此,沈殊的心里是愈发的难受,“陈道友,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沈修士,这是我作为弟子,想要为我的师父做的事情,你不应该再多说什么吧?更何况,本来在青翼宗的事情上,我就已经是非常的亏欠的了,我是真的希望能够在这件事情上好好的弥补回来,这样,我的心里,也是能够得到了一些安慰啊。”陈楚云看着沈殊,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听得陈楚云如此说了,沈殊也是不好再多说什么。 不过这件事情还是让沈殊的心里感觉到深深的无奈。 这件事情他是应该好好的考虑考虑的,而不是开口和陈楚云说起来玄门的这件事情,可是眼下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了。 “段宗主的伤是会好的,可是如果你再出了什么事情,这件事情就是没有任何意义了。” 沈殊看着陈楚云的眼睛,坚定的说道。 他必须要为此再努力一次。 而不是让陈楚云去做这件事情。 看沈殊的模样,今日自己是很难才能够过乐他这一关了,陈楚云微微蹙眉,垂眸想了想,而后才开口说道:“好罢,我先好好养伤,沈修士,我知道你对我的好意,但是我也是有我自己所坚持着的事情。” 陈楚云也是用坚定的声音说道。 说到了这里,沈殊也就没什么话能够多说的。“不管做什么,都一定要小心。” 陈楚云浅浅的笑了一下:“是,我知道的,沈修士,不必为我而担心。” “那我先去看段宗主了。”沈殊向陈楚云说道。 陈楚云点头:“好。” 沈殊点头,离开了陈楚云的屋子,而后迅速的回到了段离戈所在的房间。 只见屋子里的木桌上正放着一碗药,而坐在了床榻上的段离戈正端着一碗药喝。 “方才那伙计来送药了。” 段离戈抬眸看了看沈殊,将药碗里的药都一饮而尽了,而后便伸了手出去,“拿下去吧。” 沈殊轻轻抿唇,而后便动身走近到了段离戈的身边,接过了那药碗:“段宗主,内府感觉如何了?” “这次又是死不了了。” 段离戈看着沈殊的眼睛,笑了笑说道。 沈殊立刻是皱眉,“段宗主,这样的话,岂是能随口说出的?” “你也是修真的人,为何要在乎这样的话?” 段离戈的语气里带着一些无奈。 沈殊想来自己是不在乎的,可是听段离戈如此说,他得心里便是会有些难受的了。 “是。” 沈殊点了点头,而后将药碗放在了木桌上,又看了看那碗没有喝下的药,轻轻的皱了皱眉头。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没有被喝的这一碗,才是自己向客栈的伙计拜托的煎药? 而段离戈喝下的那一碗,难道是……莫红招? 想到了这里,沈殊的心里不由得浮起过了一些难受的滋味。 不过,莫红招是药王宗的人,段离戈是用她的药,他也是决不能够多说什么的。 沈殊尽量的让自己的脸色和缓下来,而后便转了身,看向了段离戈。 段离戈的目光正深深的落在了沈殊的身上,好像是一直要这样的绵长的看下去。 沈殊不由得愣了一下,实在是颇有些看不明白段离戈这深深的目光里是什么意思。 然而,却也是这样的深深的目光,让沈殊不由得避开了自己的目光。 段离戈则是一笑道:“怎么了,我还以为了经过了昨日的事情,你我之间已经是没有隔阂的了。” 沈殊顿了一下,没有想到段离戈竟然是和自己又说起了这件事情。 在江边没有推开的亲密,诚然是已经留在了他的心里,而段离戈又是这样说,想起了自己方才在陈楚云的房间里所说的话,沈殊不由得好好的审视着自己。 段离戈的目光仍然是深深的落在了沈殊的身上,“你们两个人此番也算是同生共死,对我的心意,难道你还不能够明白么?” 段离戈是如此直白的,说明了自己的意思,这更让沈殊的心里颤动着。尤其是自己旁敲侧击着让陈楚云去玄门的事情,如果是放在往前,这是沈殊断然不会做出来的事情。 然而,到了如今,确确实实是为了段离戈,沈殊所做的事情,不禁偏向段离戈,甚至忽略了事情原本发展的前因后果,他在剑道门多年,所受到的门训绝不应该是如此的。 而为了段离戈,他却置陈楚云的安危于不顾之中,这绝对不是他作为一个正道修士应该做出来的事情,而在这样的境地之下,她却又是实实在在的做出了那样的选择,好像是段离戈这个人,已经是那样的牵动着他的心魂,让他做出和原本自己的身份不符的事情。 尤其是,明明经过狐族的那一遭,她已经知道了段离戈和江山启之间的关系,却还是忍不住发现自己沉溺于这种温柔之间。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能继续,却还要走下去…… 段离戈看沈殊的脸色变得愈发凝重,想来,该不会是自己又吓到了他? 他原本以为两个人在江边,那一次亲吻之后,沈殊对他也是已经能够卸下包袱,往后这段时间,两个人的关系,至少是要亲密一些了,却没有想到沈殊的态度仍然是如此。 “算了,我也不奢望你对我怎么样。”段离戈轻轻的说道,语气里就好像是有无尽的遗憾一样。 沈殊看着段离戈,转了身过去,“不管怎么样?我是奉着,我师父的命令来保护你的。我绝不会背叛他。”沈殊坚定的说道。 语气的深深坚定,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又如何能够放任自己成为那背叛师父的人? 听到沈殊的这句话,段离戈再一次皱紧了眉头。 在沈殊的心里,江山启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段离戈多次的意识到了这一点,然而,还是在每次开口的时候,希望着沈殊能给自己一个不一样的答案。但是自己也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个答案。 想来自己也是不必再追问下去的了,就连昨日他们刚刚那样温情过,然而,到了今日,沈殊对于自己的态度也没有发生什么转变。 “先在这里好好休养,我想魔道的人暂时应该不会来。”沈殊轻轻说道。 “来不来,我也只能信你的了。现在我的命就在你的手上,沈殊,你当真能够履行你的承诺吧?”段离戈看着沈殊的眼睛,无法让沈殊在感情上对自己妥协,在守护的承诺上,他至少是能够给自己一个答案的。 沈殊坦然而坚定的点头,“是,在这件事情上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沈殊说出这样的话,没有一点的犹豫,就好像一道光,照在了段离戈的心里,尽管这道光也会让段离戈感觉到焦躁和难以信任,然而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段离戈觉得自己能够相信的人,也就是自己眼前的这个人了。 “那我继续调息了……唔,对了,陈楚云怎么样了?” 段离戈又询问道。 沈殊顿了一下。他想起来自己和陈楚云说起的,段离戈为了他的解药受伤,还有提起玄门的事情……这两件事情萦绕在了沈殊的心底,都会让沈殊感觉到无比的羞愧难当。 往前他是绝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然而此时此刻,他愈发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为了段离戈,只能够做出来与自己原本坚持着的所相悖的事情。沈殊确实觉着自己当真是应该好好的反省,“他已经好一些了。” “知道了,看来解药的事情要再推一推了。我先休息了,你也好好休息,离开镇子的事情可以暂缓,想来司徒无极不会追回来。”段离戈轻轻说道。 沈殊明白,“段宗主,那你呢?你的伤势,复原得如何?我自然知道你是不会死的,但是也让我的心里有个底。” 听着沈殊的话,段离戈觉着竟然莫名的心酸,他安慰似的笑了一下,“放心,只是内府受损,恐怕是几日不能动真气的,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大事情,真气的复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段离戈坦然的说道。 沈殊点了点头,“我会好好的守在你的身边。” 说出这样温情的话,却不愿意和自己再亲近一些,段离戈很难不怀疑沈殊的心里就是坐着欲拒还迎的打算的。可是就算诚然是如此,自己眼下从沈殊的嘴里也是逼迫不出什么话,但是昨日的时候还是讨了一时的便宜,那亲密的滋味确实是让人非常怀念的,哪怕是此时此刻想起来,都会觉得心头隐隐轻颤。 “你与我说出这样的话,我还怎么可能放过你?”段离戈挑眉道。 沈殊咬了一下嘴唇,心里所想的事情竟然是和段离戈莫名的契合,可是……自己所想的事情,又是怎么可能实现的呢?做了一场梦,到底是要散的,就像那暮色之下的江面上的泡影,虽然那么美丽,却也非常的短暂。 既然是注定会有遗憾,倒不如从一开始便扼杀,更何况段离戈现在已经受伤了,如果因为和自己,再让绝情咒发挥了作用,那沈殊实在是不敢想象,要怎么办才好了。 “前辈想吃些什么么?” 看沈殊完全没有搭腔的意思,段离戈的心头又是觉得非常的乏味了,没有什么话可说,淡淡的摆了摆手,“什么……也都比不上你啊。” 沈殊的心头一颤,为了段离戈含的这句话而起了无限的波澜,终究也是心上的泡影…… 第五十九章 休养 “我去客栈寻些吃的来。” 沈殊轻轻说道,而后便动身走出了屋子去。 段离戈看着沈殊的背影,轻轻的叹了口气,就算是他的心里再如何考虑的,在沈殊的身上似乎都是无法换回什么的,这种滋味竟然在一个瞬间里,是让段离戈生出了一些失落的情绪。 而且他觉着自己是明明已经看得清楚了,沈殊就是江山启派来的,想要夺取自己的内力的人,他身上的绝情咒已经是铁证了,可是非常显然的滋味还是会激荡在了他的心里,如果沈殊不是这样的人,他又会如何呢? 如果沈殊只是一个寻常的修士,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他们两个人是有着长久的走在一起的可能性了? 这样的念头令段离戈的心在某些瞬间非常剧烈的起伏着,可是无论他的心里是如何起伏着的,沈殊都不像会是给他什么回应的了。 沈殊端着木桌上的两个药碗离开了屋子,他想了想什么,而后往段离戈的那间房间靠近了过来,陈楚云已经是不在这间屋子里的了。 沈殊不由得顿了一下,而后立刻是向那间屋子里走了进去,床榻已经是收拾的好了,沈殊是能够看得出来的,陈楚云已经离开了。 看起来当真是因为自己的话,陈楚云才会是离开的。 想到了这件事情,沈殊的心里不由得颤抖了起来,这是自己做出来的事情,如果自己没有和陈楚云说起玄门的事情,那么陈楚云定然是不会出了什么事情的。 这种明确的滋味,令沈殊感觉到非常落魄。 他不由得再一次为这件事情而反思起来自己的所做作为。 是一个人在他的心里的地位,已经是愈发的难以坚守着原本的门训之下的自己,反而成为了一个为了自己所想要得到的事物而将磨难开口说了出来,推在了旁人的身上。 这种滋味是那样的真切着的,沈殊看了看手里的药碗,那一碗没有喝的,让他又回到了自己应该面对着的现实里,段离戈的心里对他并没有是完全的信任,在他的心里,自己或许也不过是一时之间颇有些意思的人罢了,等这样的一段兴味过去了,也就是什么痕迹都不会有了。 可是段离戈为了自己的出手却也是会再一次困住沈殊的心。 如果段离戈的心里是没有做着真心的打算的,那也是不必为这件事情而如此做的。 绝情咒的事情也是不断的提醒着人沈殊眼下他当真是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至少,决不能将更多的痛苦加在了段离戈的身上。 沈殊叹口气,收起了自己的思绪,动身往楼下走去了。 段离戈在客栈里运功调息了两日,沈殊则是在这两日的时间里为段离戈护法,同时也修炼着自己的真气。 在这样的两日的时间里,段离戈更多的时间都花在了入定之上,有时候看起来是非常痛苦的模样。 当见着了这样的段离戈,沈殊的心里便会为了他而颤动。 那种真实的牵绊感是越来越深的了。 沈殊觉着这实在是非常痛苦的感受,然而觉着这其间却又夹杂着前所未有的甜蜜之感,沈殊紧紧的皱着眉头,深深的看着段离戈,度过了每一个时分。 而这样的陪伴的时刻,在沈殊的心里又是非常的值得珍惜的,段离戈入定后便是像修为高深的人进入闭关之后的沉着而又冷静的状态一般,周身还带着紫色的光,那是来自青翼宗宗主特有的气势,也是沈殊在往前从来都不曾有过的经历。 越是这样的不同,便越会触动沈殊的心。 从往前的一个清修的修士,到为了段离戈而有了自己的改变,这种从来不曾发生过的事情更能让沈殊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事情拥有着其的深刻。 在第二日黄昏的时候,段离戈睁开了眼睛。 结束了一场内府之间的混乱的交锋,段离戈知道自己是又度过了一场难关,睁开了眼睛,就见着了沈殊坐在自己的面前,这种感觉,还是颇为让段离戈感觉到欣然的。 段离戈看着沈殊的脸,轻轻的笑了一下。 “醒了。” 段离戈开了口。 听到了段离戈的声音,沈殊立刻是睁开了眼睛。 “前辈?” 段离戈浅浅的笑了一下。 看着段离戈的笑容,沈殊是觉着这样的笑容里是带着无尽的温柔的。 沈殊的心头一颤,而后回应了一个十分温暖的笑意。 “前辈,要准备吃的么?” 沈殊开口道。 “不必,我已经是辟谷了。眼下在内府的恢复之中……我只是想看看你。” 段离戈坦然道。 他说起这话来的时候,语气里是没有一点的波澜的,就连目光里都没有半分旖旎的意思,仿佛是坦荡荡的捧出了自己的一颗真心,是合着眼下的这一方岁月静好。 沈殊的心头因此而是有更加深刻的颤动。 “前辈经过这一场修炼,感觉任何了?” 沈殊看着段离戈的眼睛,询问道,同时也倒了一杯清茶,动身走到了段离戈的身边。 段离戈轻轻一笑,接过了茶杯:“多谢。” “前辈客气了。” 沈殊抿了抿唇,看着段离戈的脸。 “你说的还是不错,魔道的人果然是没有再来了。” 段离戈喝了一口茶,“沈殊,这次的事情,当真是靠着你了。” 段离戈温柔地说道。 沈殊笑了一下:“能够逃离魔道的人的追杀,就好。” “是,唉,陈楚云怎么样了?” 段离戈想起了这件事情,便开口询问道。 段离戈到底还是询问了起来这件事情,沈殊顿了一下,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说了。 他的心里起伏着一点难受的滋味,在这件事情上,诚然是自己犯下了大错。 听得段离戈如此询问起来,这该让他如何做了回答? “陈道友,已经不在此处了。” 沈殊倒回到了木桌的一边,坦然的说道。 段离戈顿了一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和陈道友说起了玄门的事情,他去寻玄门了。”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段离戈开了口,轻轻说道。 沈殊垂下了眼眸,努力的平复自己的情绪。 段离戈感觉到了沈殊的情绪似乎并不是很好,不由得轻轻皱了皱眉,“怎么了,说起陈楚云,你有什么事情么?” 沈殊想了想,“是因为我和他说了你受伤的事情,他才要去玄门的。”沈殊的语气里带了一点无奈的意思。 正是因为如此,到了此时此刻,他才愈发的难以原谅自己。 “无妨。虽然他的功力不济,但是总归人还不是愚蠢的,没关系。”段离戈淡淡道。 一边说着,段离戈又观察着沈殊的脸色,一时之间,他还难以明白沈殊这是什么意思,“是因为你知道我是为他受的伤,所以才会将这件事情和他说?”段离戈试图去揣摩了沈殊的心意。 对此,沈殊说不出什么话,这也诚然就是他的心里所想。 “我说过,我要做什么事情,是我愿意的。陈楚云要如何做,那是他的事情。但是,你不必为这件事情而有任何自责的意思。原本这就和你没有关系。就算你开口说了,那又何妨?你是我身边的人,和陈楚云说什么,你都能够说。”段离戈坦然的对沈殊说道。 沈殊的心头原本有的颤抖更加深刻了。 段离戈的话让他觉得自己是受着他的关切的。他能够清楚的捕捉到自己的情绪颤动,并且也会因此来安慰自己,这是沈殊往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从来没有一个人如此走近他的心。 “多谢前辈。不过这件事情确实是我……陈道友还有伤,我却把这件事情和他说了……”沈殊的心里还是有内疚的,说起这些话来,他也是觉得十分的亏欠。本来这件事情,应该是让他亲自来做的。但是他却想要陪在段离戈的身边,原来珍惜和段离戈每一分每一秒的相处的人是他。 “陈楚云是我的弟子,为我去玄门,这样又如何?不必说这件事情了,他又不是傻子,像他那样的人是知道要怎样处理这件事情的。”段离戈淡淡的说起来。 沈殊的心里虽然仍旧难以平复,但是也并不打算和段离戈再说这件事情了,这是他的过错,有什么后果他也会承担,除此之外,任何的话都没有用。 “陈道友……陈道友这次为前辈做了这样的事情,想来前辈对他的感情也会更加深厚。一个宗门之间,还是如此,前辈,你是一位好宗主,好师父。”沈殊抿了抿唇,想到了什么事情,开口诚恳的说道。 听得沈殊的这一番说辞,段离戈不由得觉得他是有什么话想要对自己说,于是开了口说道,“怎么突然和本座说这样的话?你有什么想说的?”段离戈如此精准地把握了他的心事,沈殊越发觉得自己在段离戈的面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 但是就着眼下的这个时机,正是陈楚云在段离戈的心里有着良好呈现的时刻,沈殊觉得自己不能不抓住这个机会,应该就着这个时机,把陈楚云拜托给自己的事情和段离戈说起来。 “还是前辈看的透彻。我确实是有话想和你说的。”沈殊点了点头。 段离戈想也是能够想得到的,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扬了一下下巴,示意沈殊是能够开口的。 “是一块铜镜的事情。” 沈殊从怀里取出了陈楚云给自己的那块铜镜。 “这是……这是青翼宗的铜镜。”段离戈皱了皱眉,一时之间难以明白沈殊这是什么意思。 “是,这是陈道友给我的。”沈殊点头,往段离戈的身边接近了一步。“这也是陈道友的心结。” “心结?你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是好到了如此地步?陈楚云的心里有什么事,都是和你说的?”段离戈当即是冷冷的皱了皱眉,眼下这瞬间给他的感觉是非常不好的。 “只是在这一件事上有一些交流,我和陈道友之间并没有什么深切的关系,前辈不必误会,如果我真的有什么事情,会亲自和前辈开口说,我希望前辈对我不要有怀疑。”在感觉到了段离戈的戒备那一瞬间,沈殊的心里立刻是想到了之前的种种,在这样的一个瞬间,他的心里最为真切的念头就是段离戈能够相信自己。 段离戈浅浅的笑了一下,但是没有想到,沈殊竟然会有一天和自己提出如此要求,然而,这种滋味,又是那样特别。 这世上曾有人请求他,曾有人讨好他,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向他说过,不要怀疑的这种话。而沈殊就是这样的特别,连同他的人一样。 “怎么突然与本座说起这样的话?沈殊,你的心里还有其他所求么?”段离戈深深的看着沈殊的眼睛,好像是能够从他的眼眸里看见光彩一样,清冷而又深刻的感觉,慢腾腾的席卷而来。 “没什么,只是想让你相信我。”沈殊笑了一下,继续说下去,“在陈道友的心里,也是将前辈和青翼宗看的非常重要的。但是赤水楼一战之后,前辈落难,青翼宗也因此而受到魔道的侵袭,陈道友一直为这件事情而自责。铜镜连接着青翼宗的密界,现在那里情况如何,让人不敢去想,这也是陈道友十分内疚的地方。但是宗门难保,这也不是陈道友想要见到的事情,陈道友不敢将这个铜镜给你,但是他的心一直是为宗门的。否则他也不会带伤去玄门……”沈殊非常诚恳的说道。 而在这个时候,段离戈轻轻地打断了他,“好了,不必再说下去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是来帮他求情的。你们两个人之间,难道还有什么本座不知道的事情?”段离戈皱眉,看着沈殊。 沈殊连忙摆头,“不,除了这件事情,再没有任何牵连了。前辈,我和陈道友之间的事情只有这两件,前辈宗门的事情,我绝不会多问。” 第六十章 质问 沈殊迅速的解释了自己的心意,段离戈听着,并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铜镜给我吧。” 沈殊了然,便将铜镜递在了段离戈的手上。 段离戈垂眸,轻轻的看了看,青翼宗而今的情况定然不会是好的,段离戈是明白这件事情的,从他在这个镇子上见着了陈楚云的那一刻,他便是知道,青翼宗已经是落难了。 但是段离戈也从未是因此责备着陈楚云,一来他是非常清楚着自己的这个弟子的武学是如何的模样,二来他是经历过身不由己的事情,了然这世间的身不由己都是如何的折磨人。 这并非是陈楚云的力气能够掌控的事情。 在觉察到了陈楚云确实是中了毒的时候,段离戈也是想要为他寻找解法。 尽管自己在青翼宗是非常的没有感情的,但是自己毕竟是青翼宗的宗主,这是自己的宗门和弟子出了事情,无论如何,他是绝对不能够坐视不管的。 段离戈握着那铜镜,脸色看上去颇有些复杂。 沈殊轻轻叹口气,想来段离戈大概是在想青翼宗的事情。 “陈楚云还和你说了什么事情么?” 段离戈没有打开铜镜,而是先看向了沈殊。 沈殊想了想,道:“倒也没什么旁的事情了,只是交代了这个铜镜里会是连着青翼宗的密界,怕是青翼宗而今的情况是不妙的,但是这并非是能够被控制的。” 段离戈明白,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魔道的人多年以来对于青翼宗都是打着不轨的主意,而我没有在青翼宗的时候,魔道的人定然也是大肆出手,这个,我还是能够明白的。你也不必为陈楚云感觉到担心,我并不会因此而如何,你这个态度,就好像是陈楚云在你的心里是有多么的重要一般。” 段离戈说起来,语气里带着一丝莫名的波澜。 沈殊抬眸,看着段离戈的眼睛,感觉到了一丝隐晦的情意,而这样的隐晦的情意让沈殊不由得又想到了绝情咒的事情,绝情咒是回给人带来伤害的,段离戈如果当真是对自己有了那样的一番心思,而今岂不是非常危险的了? 沈殊这样想着,心头便是无奈和担忧了起来。 在这样的时刻,他希望着自己是能够带给段离戈足够的依靠的,两个人相处的时光已经是如此的短暂,如果是还不能够给段离戈带来温暖的记忆,那他又应该如何自处呢? 沈殊这样想着,一时都忘了应该要如何回答了段离戈的问题。 他握了握拳头。 段离戈看着沈殊那颇有些恍惚的态度,不禁觉着自己所说的话,乃是当真一语中的了。 段离戈的目光还落在了沈殊的身上,是颇有些想要知道他的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而那些思绪牵扯了下来,段离戈的心里着实是难以明了这种翻腾的滋味,是那样的想要能够确切的知道沈殊的心里到底是如何算计的,也是那样的想要让自己不必那么在乎的。 沈殊总是如此容易的牵动着他的心思,令他在自己的情感之上那样真切而具体的感觉到起伏,想到沈殊大抵是和陈楚云之间是有着深深的关系的。“怎么了?这个问题,是有什么不好回答的么?” 段离戈看着沈殊的眼睛,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是追问了下去。 “我和陈道友之间,再没有什么关系了。只是帮陈道友,将这个铜镜交给前辈。” 沈殊坦然的说道。 他能够非常清楚的感觉到,在段离戈的心里,是那样的在乎着这件事情。 “他将这件事情交给你了,你也为他如此的出力,这样看起来,你们两个人诚然是非常亲近的。”段离戈淡淡的说道。 沈殊浅浅的说道:“并没有亲近,我们两个人之间,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关系了。” 段离戈说完了自己的话,也从沈殊的口中听得了自己想要听到的话,也就没什么想要继续说下去的了。 “我都知道了。” 段离戈轻轻的说起来,而后闭了一下眼睛,默念了一道口诀,打开了铜镜。 铜镜在段离戈的功法之下亮出了一道光彩来,而后在其中缓缓的现出了一道新的世界,只见那其中翻涌着黑色的烟雾,看起来是非常可怕的,遭遇到了魔道的入侵,而变得令人恐惧。 沈殊在一边看到了一些端倪,轻轻的皱了皱眉。 段离戈在这样的场景之下缓缓的皱紧了眉头,能够感觉到那其中的世界是那样的黑暗的。青翼宗的密界而今已经是变成了如此模样,可是……密界是有着他的一道功法的控制的,为何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自己的那一道功法并没有受损,也没有向自己发出过什么警告,又因何会如此呢? 铜镜里的世界,当真的是真的么? 段离戈抬眸,看着沈殊的眼睛,心中轻轻的颤抖了起来。 难道是沈殊…… 在这件事情上,欺骗了他? 往前沈殊是从不曾提起过这件事情的,然而在这样的时刻,他却是让自己见着了这个铜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应该相信谁? “陈楚云,还说了什么话么?” 段离戈问道。 沈殊没有犹豫的说道:“没有了,只有这一件事情。就是我方才和你说起来的事情。” 段离戈的脸色稍稍一沉,将铜镜关上了,而后将铜镜放在了一边,没有人能够揣摩得清楚他的心里是如何想的,就连他自己此时此刻也是无法了然自己的心意到底是如何的。 “这个铜镜……”段离戈一时之间几乎都已经是想要开口说起什么了,不过他又是觉着沈殊是不可信的,如果自己说了什么,沈殊还会如何做? 眼下这样的时刻,他必须要步步为营。 而与此同时,一种抨击着内府的滋味又是在一瞬间蔓延了开来。 段离戈意识到了什么,瞬间皱紧了眉头:“你去……给我准备些吃的来。” 沈殊并不知道段离戈这是怎么了,他想要开口询问什么,然而却看到段离戈这个时候的脸色有些不好,想来他是当真,想要吃些什么的,自己还是不要开口多问什么了,眼下还是尽量先满足了他的要求,旁的事情都能够推到以后再说。 这样想着,沈殊便动身出了屋子,去为段离戈准备吃的。 沈殊刚刚离开了屋子,段离戈便是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内府之间的激荡不息,痛苦的滋味,一层又一层的席卷过来。那是一种毒阵对他的内府的侵袭,伴随着势不可挡的力气,几乎是瞬间,便让他难以承受。而胸口的阵痛也不曾停歇,这是和司徒无极的法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 沈殊……还是陈楚云…… 这两个人都是做了这件事情的行凶者。 段离戈不想要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任何一个开脱。 不管是陈楚云,还是沈殊,都是又一次的提醒了段离戈,在这个世间,便没有他能够相信的人。越是站在了高位,便越会看见人世间最悲戚的凄凉,没有人不在打着他的修为的主意,能够借着一个机会,将他从问鼎的位置上推下来,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然而,他还在一个瞬间相信过沈殊。 此时,那种愚蠢的滋味蔓延了上来。 他多年以来,身居高位,也如履薄冰,难道还没有见识过沈殊那样的手段么? 为什么却还是会因此而感到悲伤? 这明明是他已经能够揣测到的事情,他却不愿意直面他,越是能够看清,也就越是不愿意看清楚。一旦真切的意识到这个世界没有一个是值得他相信的人,无尽的凄凉占据着他的心。 铜镜里的法阵到底是谁布下的…… 还是说沈殊和陈楚云之间已经做好了筹谋? 在一片深深的痛苦里,段离戈一时之间也没有心思再去想这些,因为刚刚复原的内府,已经被这样的毒阵再一次冲垮,接近分崩离析的状态。 他原本是以为能够趁着这两日的休养,得到了复原,甚至在他的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或许沈殊是一个当真能够值得依赖的人。然而,在他的身边,这些年,都没有出现过一个真正能够让他信赖的人,难道还要靠一个剑道门的弟子么? 段离戈意识到了自己是有多么的愚蠢,相信了沈殊是他最大的败笔。 想了想,如果今天这个铜镜,是陈楚云来给他,或许他是不会当即就打开的。他会直接向陈楚云询问清楚,青翼宗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今天的这件事情,是由沈殊来做的。这其间便是充满了,能够让他打开铜镜的可能性。 不管是沈殊还是陈楚云,在这件事情上都已经做了最大的算计,反而是他青翼宗宗主,却是显得比任何人都要愚蠢。 他就那样的相信了沈殊,也愿意在他的面前打开铜镜,从那一刻开始,就意味着他的落魄,而今这内府受到了这样的冲击,段离戈最为怨恨的人,也就是自己了。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对沈殊放松了戒备,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是不会打开铜镜的。而正是因为一种隐隐的信任的产生,才会发生了眼下这样的事情。 而就在段离戈感觉到内府非常痛苦的时候,一阵魔风又突然间振动了他的心弦。 那是来自魔阵的风。 是段离戈所熟悉的司徒无极的法阵的真气。 段离戈一瞬间皱紧了眉头,不是说魔道的人不会再回到这个镇子么? 到底是他的揣测失误,还是说是有心之人,有意为之。 这样的判断可以和段离戈非常大的怒气,为什么连魔道的人来到的时间都是如此的赶巧? 不管是沈殊,还是陈楚云,在这件事情之间,到底又是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段离戈一时之间感觉到了真正的失望,他从青翼宗的一个普通弟子,走到了而今修真界问鼎段宗主的高位,哪怕是已经到了如此时刻,他都未曾尝到过什么真心。哪怕是自己真心对待的人,和他之间的距离也不曾真正的拉近过。 沈殊对他的筹谋,和他往前遇见的任何一次都没有什么不同。 而在他的心里所忍不住区分的不同,在此刻显得那样的愚蠢,而在这个时候,沈殊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段离戈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尽量让自己的身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内府受到重击的痛苦,在此刻是愈发的狂热。 “前辈,饭菜来了。” 沈殊走了过来。 段离戈没有回应什么话,忍不住的颤抖着。 沈殊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当即便动身走近了过去,“前辈,你这是怎么了?” 段离戈看了一眼饭菜,原来是自己走到了绝望的境地,他冷冷地笑了一下,“本座,怎么了,难道你不知道么?” 冰冷的质问声夹杂着汹涌的怒意,沈殊当然是无法揣摩段离戈这又是什么意思,而在这个时候,魔风愈发浩大,沈殊皱了皱眉头,“这是……” “这是什么?你会不知道么!” 段离戈胸口的怒意疯狂的翻涌着,对着沈殊的话也变得那样的冷落,内府的痛苦让他古法抑制的颤抖起,抬起手,想要将沈殊推远,而就在这个时候,沈殊端着的饭菜也被打落在地。 沈殊知道段离戈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试图去试探段离戈的脉搏,然而,段离戈却又一次推开他,“不要假惺惺了。沈殊,你以为你的心里在想什么?” “前辈……” 这个时候,魔风破开了窗户,沈殊愣了一下,当即是明白了过来是魔道的人。 “前辈,我先带你离开这里。”沈殊说着,就抓住了段离戈的手。 段离戈颤抖着,“这不是你的筹谋么?” “没有,我绝对没有这样的打算。” 沈殊知道眼下不是解释的时机,眼下重要的事情,是带着段离戈离开这里。 “我们先离开这里。”沈殊坚定道。 第六十一章 过关 沈殊看着段离戈,感觉到了他是那样的痛苦,然而自己却又是不知道眼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轻轻的皱了皱眉,深深的叹了口气,在这个时候是那样的无奈,他是那样的希望着段离戈能够信任着自己。 自己在这两日的时间里换来的一些温情似乎又寥落了下去。 并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事情,沈殊只想要先抓着段离戈离开了这一处的险境。 段离戈的内府正在遭受着深深的痛苦,眼下也是没什么话能够说。 自己的身边已经是没有任何一个能够陪伴着他走过如此险境的人。 魔道的人在这个时候杀了过来,段离戈所要面对着的事情也只是随着这样的时局而浮沉,并不知道沈殊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魔风冲撞着而进了屋子,沈殊抓紧了段离戈的手臂,带着他奔出了客栈。 段离戈浅浅的皱了皱眉,半个身子的力气都交在了沈殊的身上。 “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不就是你心里想的事情么?现在魔道的人来了,不正是你的计划么?” 段离戈附在了沈殊的耳边,轻轻的说道。 他的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怒意,眼下已经是让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落魄。 沈殊皱了皱眉:“前辈,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等我们先离开了这里,脱离了险境,我再和你好好的解释一番。” 沈殊低声的温柔说道。 段离戈皱了皱眉,想说什么话,还没有能够开口,魔道的风就已经是飞窜到了眼前。 “小心!” 沈殊开口喊了一声。 话音未落之间,司徒无极的身影就已经是窜到了沈殊的身前。 “又见面了。” 司徒无极的目光先是落在了沈殊的身上,带了一点审视的意味,而后又将目光转到了段离戈的脸上,看见了他十分痛苦的模样,当即也就是知道了他现在是怎么了。 “段宗主,你还是非常厉害的,谁又能够比得过你呢?哪怕是在法阵之中,也是能够逃了的,这着实是令人赞叹的啊!” 司徒无极走过了一众黑衣人的身边,来到了狭窄的客栈廊子里。 此时经过的人都是纷纷退去,没有人敢靠近上魔道这些人的纠缠。 段离戈冷笑了一下,在这个时候是非常的想要甩开沈殊的手臂,然而却又感觉到了沈殊正在以一种更大的力气将要牢牢的按住—— 这种滋味,还是段离戈多年来头一遭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也会有人将他紧紧的困在自己的身边。 内府虚弱的复原因为铜镜的毒阵的侵袭,此时已经是变得相当虚弱了,就算是沈殊在这个时候在他的心口刺下致命的一剑,他也是不会再有什么反抗的力气了。 沈殊的一只手抓紧了段离戈的手臂,真实的想要好好的保护着段离戈,看着司徒无极的那张冰冷而胜券在握的脸,沈殊幻变出了自己的长剑。 “想对段宗主做什么,先过了我这一关。” 司徒无极淡淡的笑了一下,“哦?你难道会是我的对手么?我可是要把话说在了前头,我见你这修士还算是不错,眼下我也不打算是要了你的性命,但是如果你打算阻拦我做什么事情,那你只有一条死路了!” 沈殊没有去回应司徒无极的这句话,他的脸上带着的仍然是非常坚定的神色。 段离戈靠在了沈殊的身上,眨了眨眼睛。 他一瞬间也是不知道沈殊到底是什么意思了,明明在铜镜的事情上,他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但是在司徒无极之前,他又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是死,我也会带段宗主离开此地。” 沈殊坚定的开了口,随后便是划出了第一道剑风。 凌厉的剑风在客栈的廊子里划出了一道盛大的光芒,司徒无极在一个勾唇之后,冷冷的笑了一下:“既然如此,那也就不能够怪我杀了你了!” 话音未落,司徒无极便是向沈殊杀了过去,同时大声呼喊道;“拿下段离戈!” 这样的一声呵斥之后,十余黑衣人也是立刻杀向了段离戈。 沈殊垂眸,又杀了一剑出去。 这一剑带着更为盛大的力量,将那十余黑衣人一招推了出去。 “没想到你还是有些本事的!” 司徒无极又看了沈殊一眼,眼底起伏着一丝惊奇。 沈殊仍旧是没有说什么,段离戈对他的怀疑已经是让他的心有了无比的落魄,在这样的情境之下,沈殊挡过了司徒无极的另一掌。 “找死!” 司徒无极又冷冷的呵斥了一声,随后又是抓向了段离戈。 强大的剑风和掌风席卷在了一起,客栈的廊子里瞬间是风云四起,段离戈也感觉到了从沈殊的剑风之间,窜出来的那异常强大的内力,实在是难以明白,沈殊怎么会在已一时之间,剑法是已经精进到了如此的地步。 沈殊是牢牢的撑住了这一口气,决不让自己在这个时候倒下,在司徒无极后退的那一个瞬间,沈殊抓紧了段离戈,带上了客栈的高墙。 “抓住他们!” 司徒无极是断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不是一个后辈剑修的对手,这着实是令他感觉到了更加的备受屈辱。 自己已经不是段离戈的对手了,眼下却连一个段离戈身边的小辈无法拿下,他修炼了那样一段漫长的日子,而今却也只是换来了这样的一个结果,这又该是要如何呢? 司徒无极皱紧了眉头,扑向了沈殊和段离戈逃离的方向去。 沈殊带着段离戈一路往镇子外去,买了一匹良马,上了马背,冲出了小镇。 沈殊将段离戈拥在了自己的怀里,抓住了缰绳,一路奔向了小镇的林子里。 段离戈摇摇欲坠,沈殊便拉着他的手臂,这样脆弱的段离戈,是沈殊往前所没有见着过的。 “沈……沈殊……” 段离戈靠在了沈殊的怀里,也不知道是在想着一些什么,但是轻轻的开了口,叫沈殊的名字。 沈殊回头看了一眼,不见魔气,看着段离戈的侧脸:“我在。” “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段离戈偏过头,看着沈殊的脸,这个时候他根本不知道沈殊的心里到底是如何筹谋的。 “我的想法一直没有变。我要护送你到青衫观。” “那为什么要联合别人来骗我?”段离戈的眼睛里几乎是带着怨恨,他才刚刚试图想要好好的相信沈殊,还没有过去两日的时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着实是让段离戈无法忍受。 “铜镜的事情,我并不知晓。我也不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沈殊坦然的说道,他紧紧的抓着缰绳,没有让自己放松戒备。 段离戈皱了皱眉,“我的命,确实是交代在了你的手上。” 沈殊的心头一酸。 马匹还在一路奔出林子。 风声从耳边沙沙的刮过,马蹄卷起一路凌乱的叶子,沙尘随着风一路卷起来,被甩在身后,不知所踪。 莫名的凄凉感,翻涌满了沈殊的心。 看着段离戈盯着自己的眼神,他几乎从中品出了不肯罢休的火焰。 如果他没有误会自己,他们两个人又经历了一场如此的逃亡,想来关系是定然又会拉近。 一旦有了这样的念头,沈殊的心里又盘旋了起来,尽管他是那样的明白自己不能够在这个时候想那些事情,但是心底的声音无法被控制,原来他是那样的期望着和段离戈的关系亲密着。 尽管这是绝不可能实现的梦。 “前辈,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沈殊坚定的说道。 “反正我也坚持不了多久了,随你怎么说?我都不会信了。” 段离戈好像是自暴自弃一样说出了这句话,这让沈殊的心头感觉到了更加的难受。 “我不会让你出事。”沈殊坚定道。 “前辈,你为我指一个玄门的方向……”沈殊看着前路。 “以前我以为你是奉了江山启的命令,现在我实在看不透了你这个人到底是想怎样。你现在打算做什么?按你的修为,你会是司徒无极的对手么?眼下演了,这样的一场局,到底是想要把我怎么样?”段离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落魄到了如此境地,虽然内府是那样的痛苦,虽然十分不想开口说什么,可是眼前的人是沈殊,他还是想知道他的真正心思是什么。 “那是以前……在一次论剑之中,一位前辈给我的剑符。当时他与我说,我的修为纯正,来日或许是可登云之才,因此才给了我这剑符,为的就是我能在一次危险之中,成功逃离。我本来也不是司徒无极的对手。”沈殊无奈,只好是说起了方才自己为何能够阻挡过了司徒无极的掌风。 段离戈轻轻的顿了一下,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 “他让你在险境之中逃生……”段离戈眨了眨眼睛,心底又翻覆了起来。 “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你若是再不相信我,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沈殊轻轻说道。 段离戈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再考虑的事情已经不是如此,而是轻轻道,“方才司徒无极说,只要你不插手这些事情,可以离开他不会把你怎么样……” 沈殊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段离戈是和自己说起来这件事情。 “但是你却把这剑符用在了保护我的事情上……”段离戈的脸色一时之间变得非常复杂,到了这个时候,他实在是难以想清楚沈殊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剑符就是用来救人的,我没有想那么多。我不想看见你出事。前辈……” 沈殊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段离戈在这个时候埋进了他的脖颈之间,一时间的冰凉激荡了沈殊一下,然而,从两个人的接触之间,又让沈殊感觉到了丝丝密密的温情。 这种感觉是从这之前非常难以拥有的。 然而,在段离戈的身边,似乎他总是能够给自己这样的震颤。 “你的心里是做着这样的打算的……沈殊,就是这样,你的心里还是没有我么?”段离戈的气息也变得微弱,就好像是一个濒死的人,在发出最后的质问。 沈殊的心在这一瞬间彻底柔软了下去,然而,不管是什么,在这个时候都是不该开口的。他不能够因为段离戈此时面对这情况而忘了自己是剑道门的人,也不能够忘记了,段离戈和他师父之间的关系。 “前辈,现在不说这些,我们先尽快……”话音未落,只见前方林子路转之处,行来了一对马匹,沈殊没再说下去,而是将自己的目光转了过去。 来人是一对素衣女子,转过了一处草丛,直奔着沈殊这个方向而来。 “那剑气……是不是从这个人的身上传出来的?” 其中一个女子说道。 另外一个女子沉静了片刻,也立刻是接话道,“果然是如此。” “快去拦下他。” 两个素衣女子立刻达成了共识,一同往沈殊的身边去了。 沈殊皱了皱眉,不知道这又是怎么回事,不眼下任何一件事情,他都要保持沉着冷静,他必须要带段离戈逃离这次危险。 “这位剑修!” 其中一个女子开了口。 “两位姑娘。”沈殊接上了话。 “你的剑气是从何而来?”一个女子开口问道。 沈殊顿了一下,“在下是一名剑修。” “但是这是玄门的剑气,是独一无二的。”一个素衣女子说道,她抬起手,亮出了符咒,只见那符咒在此刻闪着光。 沈殊微微蹙眉,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那个剑符? 而更为重要的事情,这两个人是玄门的人! “不知道剑修能否陪我们走一趟?”一个女子开口询问道。 沈殊看了一眼在他的怀里昏了过去的段离戈,本来应该是询问他的意见,不过眼下这个时候,如果能够去玄门,对于段离戈来说才是最好的。 “自然是可以。” 沈殊坦然道,“不过我家前辈受伤了,不知可否得到两位的帮忙?” 沈殊没有办法,只好是拿了这件事情当做条件。 第六十二章 不惧 两个素衣女子互相看了看,目光落在了沈殊的身上,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段离戈这个时候则是窝在了沈殊的怀里,没有什么话说。 他的耳边响着沈殊与那两个素衣女子的交谈,心中在暗暗的思考着什么。 不过他的思考也是带着虚空的起伏的,他并不能够知道自己的心里再一次对沈殊燃起来的信任是意味着什么的。 在沈殊的心里,大概是当真想要为自己好的。而正是因为着有这样一层关系的存在,才会让段离戈此时的心事颇有些难以被控制。 “这位前辈是……” 其中一个素衣女子开口询问道。 沈殊默了一瞬间,手握在了段离戈的手腕上,想要知道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嗯……” 段离戈轻轻的“嗯”了一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沈殊听得了段离戈的回答,也便是能够开口继续说了下去。 “这位前辈,是青翼宗的宗主,段离戈前辈,”沈殊说道:“他现在是遭遇到了魔道的人的追杀,才会是落魄到了如此境地。” 沈殊坦然的解释道。 其中稍稍年长一些的素衣女子惊了一下:“这位竟然是段宗主?赤水楼一事之后,还以为段宗主已经是出了事情,没有想到啊。” 沈殊抿唇,看了一眼段离戈,段离戈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反应,沈殊便说道: “自赤水楼一战之后,段宗主遭遇魔道的人的追杀,着实也是一路颠沛。” “但是我天遥门不问修真界之事已久,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是惹火上身了?看你们两个人如此,大概也是遇到了追杀吧!现在正是在逃亡的途中吧!” 这个时候,另外一个年轻些的素衣女子开了口。 听得这话,沈殊顿了一下。 他的心里还是颇有些担心的,如果这两位玄门的姑娘不愿意施以援手的话,那他下一步也是不知道应该往何处去了。 沈殊深吸一口气,心中已经是在想着自己的下一步要如何做了,而段离戈这时候也只能够是依靠在了他的身上,他是必须要在短暂的时间里做出正确的决定,以此才能够让段离戈尽快好好的休息着。 “这……” 年长的素衣女子随着那年轻的素衣女子的话而顿了一下。 “这件事情,确实是应该要好好的考虑一番,不过,眼下这位段宗主已经是落难了,而且,这位修士的身上还有剑符,如果能够带回剑符,这才是……” 在这个时候,林子里传来了一道另外的声音。 沈殊和两个素衣女子同时加强了戒备,看向了周遭。 “这是……” 年轻的素衣女子眨了眨眼睛。 而沈殊则是在一会儿之后便觉察到了那熟悉的魔风。 他和司徒无极交过手,凭借着熟悉的感觉,他知道这是魔道的人追了上来。 “是魔道的人,两位姑娘,我必须要带着段宗主先离开这里了!” 沈殊立刻说道,而后便是抓紧了缰绳,没有再多说什么,奔向了林子里的另外一条路。 “修士!” 那年长的女子看向了马匹远去的身影,想了想,说道:“可是那是前辈的剑符,师妹,我们必须是就要走这一趟的。” 年轻的女子叹口气:“可是你也知道,段离戈现在正在遭遇着魔道的人的追杀,我们走这一趟浑水,而是不知道要面对着什么事情了。” “我们鲜有时间能够下山来,而今好不容易能够下山来了一趟,还感应到了前辈的剑符的力量,如果是不好好的抓着这次的这个机会,往后的机会就更是渺茫了。” 年长一些的女子感叹道。 年轻女子当然是明白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尽管她的心里还是颇有些不愿意去接受这一桩事情的发生,但是到底也是没有什么旁的办法,只能够是随着自己的师姐的念头去做这件事情。 “既然你的心里都已经是做了如此的打算的,我也是只能够跟着你一道而行了,不过,我可是不会帮着那段宗主的。” 年轻女子叹道。 “好。这都是你的决定,师妹,你想如何都是没有关系的,但是剑符的事情,既然我们都已经是有了机会,那就应该去做一次。”年长女子说道。 年轻女子浅浅的笑了一下,没有再多说什么话,“快追上去吧!” 随后,两个素衣女子便一同往林子的方向、沈殊奔去的那个林子路深处而去了。 而此时,沈殊乘马一路奔出了林子,魔风也愈发逼近了过来,“沈殊,不然……不然你还是将本座交出去吧。” 沈殊立刻说道:“绝不。” 段离戈叹口气,反手抓紧了沈殊的手。 “沈殊,你到底是不是在欺骗着我?” 段离戈深吸口气,询问道。 沈殊摇头:“我没有欺骗过你,这件事情,我也是不知道的,如果我是知道的,我是绝不会看着你发生这样的事情的。” 沈殊坚定的说道。 段离戈抬眸,看着沈殊的坚定的神色,感觉到了魔风的迫近,他紧紧的皱着眉头:“小心!” 沈殊顿了一下,当即将马匹停在了一边,让段离戈靠在了大树的一边,而后便迎上了司徒无极一行人。 司徒无极杀向了沈殊。 掌风和剑风再一次交缠在了一起。 剑风中缠着剑符的力量,那是这世上不可多得的剑意,哪怕是司徒无极已经是修炼了新的功法,也不是对手。 司徒无极怒看向了沈殊:“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殊挥起长剑,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毫无犹豫的劈向了司徒无极。 两个人交手,落下了一片剑气和掌风交织的云雾,落出了浩荡的场面来。 司徒无极没有想到沈殊竟然是有这样的本事的,这时候根本不是这样的剑意的对手,“围住他!” 司徒无极大声呼喊道。 而后十余黑衣人便是又围在了沈殊的身边。 “找死!” 随着司徒无极的一声令下,魔阵向沈殊冲了过去。 沈殊执剑,并没有后退。 “小辈,我再和你说一次。你都根骨不错,我也不想伤害你。你现在就离开这里,不要掺合这件事情,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毕竟修真十分不容易,你如此年轻,就已经练就出了这样的剑意,我也舍不得毁了你啊。但是你非要护在段离戈的面前,那么我也只能够杀了你了。” 司徒无极冷冷的开口说道。 他的目光还落下了沈殊的身上,看着被一众黑衣人包围的他。沈殊的身上大概是带了一种决绝的残忍,是让人忍不住怜惜的。 而正是因为这样,司徒无极才会有这样的打算,也不是一定要杀了他。 “我是要和段宗主同生共死。”沈殊非常坦然地开了口,语气里没有一点含糊,这就是他的真心,用坚决的声音发出。 司徒无极皱了皱眉,“你可是好好的想清楚,现在是我打算放你一命。” “不必多想什么,我已经说了。” 沈殊仍旧是坚定到底。 “竟然如此执迷不悟,那也就不能怪我把你怎么样了。” 话音未落,司徒无极又说道,“以魔阵,杀了这个人!” 卷着黑雾的魔阵一瞬间启动,扑腾向了沈殊。 沈殊的脸色仍旧是带着深深的坚毅,在这件事情上,他从来没有打算后退过。 长剑杀过了魔阵,带着决绝的剑气。 魔阵和剑风卷在了一起,而就在这个时候,司徒无极又杀向了马匹上靠着大树的段离戈。 沈殊一惊,当即又是杀出了一招,带着凌厉的自毁而破阵的剑气,阻挡向了司徒无极。 司徒无极惊了一下。 他也是没有想到,沈殊竟然这样不顾一切。浩荡的剑风一扫而过,绝不手软的剑意劈向了司徒无极,司徒无极头一遭感觉到了如此纯正而又浑厚的剑修的力量,而这样纯正的剑修,正是克他的魔道之力。 他感觉到了自己已经不是对手了。 司徒无极怒喝了一声,而后又退了过去。 十余黑衣人的魔阵也因为沈殊方才的一剑而散开,沈殊落在了地上,吐出了一口鲜血。 “明明他也已经不是对手了。” 躲在了暗处,看着战局的年长女子说道。 “但是他却没有后退的意思。” 那年轻女子没有说什么,年长女子则是自己又接上了一句话。 “这个剑修,当真是厉害的。” 年长女子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了惋惜。 司徒无极深吸口气,退在了一旁,看着吐血的沈殊,一时之间他几乎说不出什么话。 “哪怕是付出了自己的性命,你竟然也要自固执,好好的一个剑修,怎么就修炼到了你这个愚蠢的地步?”司徒无极冷冷道。 沈殊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他的脸色仍旧是非常坦然的,“今日,你想要带走段宗主,还是那句话,先过了我这一关。” 这种坚定似乎能够战胜所有,无可阻挡。 司徒无极知道自己就算再多出招,也改变不了什么。 眼下,沈殊就算是受了伤,他那非常强大的剑意,也是他无法跨过的城墙,只要有那剑意在,他就不会是沈殊的对手。 “段离戈,你真的是好运气。修真的时候能够得到庇护,得到了宗门无上的传承,就连如今,你的身边都有一个如此高强的人,为你护法,这样的好运气,可是我等毕生所不可得的。” 司徒无极感叹道,语气里充满了怒意。 段离戈靠在了大树的一旁,方才看见了这样的一幕。 他没有说什么。 任由司徒无极如何挑衅,他都绝不会多说什么。仅仅存在的一口气力,是那样的微乎其微,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着多久,痛苦也在蔓延着,沈殊的身影在他的眼底仿佛带了光,弥漫着一个昏昏的世界。 再想要闭上眼睛的瞬间,了然到了自己的身边,还有这样一个护着自己的人,这样的滋味,乃是毕生所不可得。 司徒无极所求的是什么,他都已经不在乎。 而沈殊在此刻对他的好,是他唯一想要记在心里的。 “但是,段离戈,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的,好运气也不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会来取了你的性命。” 司徒无极冷冷的说道。 说完,司徒无极便离开了。 看下司徒无极转身的那一刹那,沈殊的心也终于是能够放松了片刻,还好是看着他离开了这里。 沈殊抬起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尽量的让自己看起来还好,而后,他拍了拍把身上的灰,转了身,想往马匹那边去。 而这个时候,响起了一个赞叹的声音:“这位剑修当真是厉害啊!” 说话的是方才的那个年长女子,沈殊轻轻的顿了一下,而后露出了一点温和,“两位姑娘。” “真是一身本事。能够将魔道的人击退,还有一身的勇气。”年长女子说道。 年轻女子看了看年长女子,这个时候从她的目光里读出了什么别样的意味来,她淡淡的皱了皱眉,但也没有说什么。 “是玄门的道友。刚才我躲魔道,走得急。” “刚才也是我们太犹豫了,既然是有事相求,那定然是要和你好好的说一说的。”年长女子说道。 “姑娘,我要先去看看段前辈怎么样了。”沈殊微微抿唇,说出了自己心里惦记的事情。 年长女子轻轻一顿,当即也是明白沈殊的意思,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沈殊走到了马匹的一边,伸手握住了段离戈的手腕,感觉到他的脉象依然是那样的薄弱,如果这个时候能够得到玄门的人的帮忙,那情况一定是大为不同的。 “姑娘,段宗主伤了不浅。如果能够得到两位姑娘的帮助,我想一定是事半功倍。”沈殊轻轻道。 两个女子互相看了看,年长女子轻轻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玄门在疗伤的事情上确实是扬名于修真界。段宗主也是一代大能,我们可以尽力来帮助。但是,剑符的事情……” 沈殊在等的就是这样的一句话。 第六十三章 山庙 段离戈的气息很是微弱,看起来是已经无法支撑多久,若是这个时候能够得到玄门的人出手相救,那么其间好处自然是不必多说。 沈殊的心中是不知道应该往何处去寻玄门,眼下如此正是最好的机会,如果是不能够抓着这样的一个机会,那又应该是如何? 尽管心中对于自己将要做的事情是有犹疑的,但是看段离戈那十分痛苦的模样,沈殊到底是没有再让自己纠结下去,而是点了点头:“两位姑娘若是能够出手帮助,剑符的事情我也定然是知无不言。还请两位是能够帮我这一回。”沈殊开了口说道,语气里是用着非常真诚而且是恳求的意思。 两个女子对视了一眼,年长女子自然也是非常明白的,沈殊的意思就是希望着能够以剑符的事情作为砝码,得到玄门的帮助。而剑符的事情对于她们而言,确实也是重要的。 “好,请来吧。” 年长女子点了点头,便是答应了下来。 沈殊乘马,搂着段离戈,与天遥门的两个女子,一道离开了林子。 三个人在山间的一处山庙中落脚,天遥门的两个弟子,年长一些的岚迭和年轻一些的玉秀,一道给段离戈输了真气去了。 沈殊则是在一边护法。 天遥门的真气浩荡在山庙里悬浮着,带着纯正的浩然之感,连同着周遭的一切都沉静了下来。 沈殊也是在这个时候忽然便是知道了为何是说玄门便是能够疗伤了的,这样令人沉静的真气着实是不可多得的,就连他经历过了与司徒无极的交锋之后,再感受到了如此冷静的真气,都是生出了沉静安宁的滋味。 而这时候,山间也落了一场大雨来。 入夏的大雨浩浩荡荡,席卷着山风,带着生生而来的力量。 沈殊守在了山庙的门口,看着滂沱而下的大雨,大雨砸在了山路上,纷纷滚滚,不见停歇。 沈殊的心也是在这个时候感受到了一种虚虚无无的缥缈之感。 心底的悲怆和反思的意味蔓延开来,夹杂着无奈和不可自拔的奋不顾身。 这段日子里所发生的事情都是在明确的提醒着他,他是如何的在偏离着自己原本的轨道。 他到底是应该做什么,而眼下又是做了什么事情。 这一时的大雨滂沱,和玄门的真气的一时宁静,仿佛也是为沈殊打开了一面镜子,让他是能够好好的反省着自己这段日子里都是做了些何其荒唐的事情。 在陈楚云的事情上,他就已经是做了逾矩的事情。且不说那铜镜的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了段离戈,他向陈楚云提起了玄门的事情,这才让陈楚云离开了客栈;也是为了段离戈,原本剑符就不是他的,他却还是要用剑符来做筹码和玄门的两个弟子接近…… 想起了这些事情,沈殊的心里带着深深的反省的意味。 他当真是很难接受着自己而今为了沈殊,能够做出来如此之事,而这一段段的记忆又飘忽而过,沈殊缓缓的握紧了拳头。 沈殊深深叹口气,这种难受的滋味在一时间是很难能够被缓解的。 显然,他必须是要好好的看一看自己的心。 为了段离戈,他是做了什么与原本的自己相悖的事情。 沈殊咬了咬唇,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了。 而这个时候,那个年轻一些的弟子玉秀走了过来。 “沈殊。” 玉秀的一句话,让沈殊的心绪从复杂的纠缠里又拉了出来。 “你在想什么?” 玉秀淡淡开口问道。 沈殊听了玉秀的这一句话,不由得轻轻的顿了一下,他并不知道玉秀会如此开口询问,想来自己是不必回答出来的。 “没什么,玉秀姑娘。” 沈殊坦然道。 “你的身上确实是有剑符的真气,但是我是不会像我师姐一样客气的对待你的。你是剑道门的弟子,为何会有我们天遥门的剑符?” 玉秀开门见山的问道,语气里也没有什么客气的意思。 甚至她的语气里是带着一些敌意的,不过对此,沈殊并没有什么话能说。诚然,在这件事情上,自己已经是落了下风,本来她的心里便打着主意,就算玉秀如何说,他也是不能多说什么的。便是应该顺着玉秀的心意,说出自己应该说的话。 “是在一次论剑会上,那位前辈将剑符交给了我。”沈殊坦然的说起来。 “这世上的剑修有千千万,为什么是要交在了你的手上?” 玉秀又追问道。 这件事情,沈殊就说不清楚了。 那位剑修前辈只是将剑符给他,旁的话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个我就没有办法解释了。不过还请玉秀姑娘相信我,我没有任何恶意,也不会欺骗你们,只是在段宗主的事情上拜托你们。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什么其他的请求。”沈殊坦然道。 “再没有什么其他的请求?”玉秀的脸色稍稍变了变,看着沈殊,她便是觉得莫名的危险,尽管她的师姐岚迭说是要客客气气的对待他,但是玉秀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本来我们天遥门和魔道之间并没有什么,但是为了你的这一件事,却要被卷入这件事情之中。”玉秀冷冷的说道。 “如果是魔道的人再过来,还请两位姑娘躲避就好。魔道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好。只请求两位姑娘帮帮段宗主。” 沈殊温和的请求道。 “当真只是这样么?” 玉秀看着沈殊的眼睛,又质问道。 沈殊的脸色仍然没有什么起伏,他还是以一种非常平和的态度回答玉秀的话,“确实是如此,我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玉秀姑娘,我们以前就没有结怨,我不必对你们做什么。” “如果当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段离戈的体内会有那么重的魔气?还是说就是像修真界之中所传言的那样,段离戈也对囚仙策有企图,他已经是遁入魔道了!”玉秀忽然不再掩饰,怒吼了一声出来。 沈殊惊了一下,没有想到玉秀会质问出这样的话来。 关于段离戈的体内的魔气,在山州城的客栈里,他就已经是有所察觉了。沈殊的心里虽然是也有怀疑,但是他并不打算为此如何,如果段离戈当成是入了魔,那他也是逃不了的。 “为何又不说什么了?还是说你也知道你们两个人此行就是有着目的的!”玉秀又怒吼了一声。 “我与两位姑娘结识,又走到了如今的这一步来,只是请求你们两位能够搭救段宗主,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其他筹谋。至于段宗主体内的魔气,与魔道的一场大战,留下了魔气,这并不难以解释。” “还是不敢承认吧。囚仙策也在段离戈的身上吧!” 玉秀接着说道。 这个时候,一直在打坐沉默的岚迭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沈殊和玉秀两个人,而后迅速的走到了两个人的身边。 “沈修士,师妹一时出言无状,还请不要介怀。”岚迭温柔的说道。 沈殊抿唇,看向岚迭,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没有什么。这其中也是有误会。岚迭姑娘,这并没有什么。” 岚迭浅浅的笑了一下,看着沈殊,“你也受了严重的伤,应该好好休息。” 岚迭的笑意里充满了温柔,整个人如她的一身素衣一样,都带上温柔而恬静的美好。沈殊也因此将方才与玉秀所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都抛却,而是带着温和的笑同岚迭相交谈。 “我没有什么事情。两位姑娘方才为段宗主疗伤,才是应该好好休息的。” “你既然知道这样,就不应该骗我们。”玉秀在这个时候冷冷的说道。 “好好的说一说吧,你的心里到底是做着什么打算的?段离戈的身上分明是有着魔气,而他的魔气是来自他的内府,这也就是意味着,那并不是来自魔道的魔气,沈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明白么?他会遭遇到魔道的人的追杀,难道不就是因为他的身上有囚仙策么?”玉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冰冷,带着深深的质问。 “玉秀,囚仙策的事情,与我们又没有关系。我们此行是为了剑符,而沈修士是为了救段宗主,我们各取所需,彼此并不相欠,至于旁的事情,何必这样为难呢?”岚迭说道。 她的身上带着一种宠辱不惊的气质,还有一种如天遥门的真气一般的恬静的感觉,唇角也常是带着笑意的,整个人都有一种美感。 沈殊听得岚迭如此说,心中不禁是赞同。自己的心里放在所有的那种负罪感,也能够是在此刻稍稍的缓解。 “师姐,你能够做到如此和魔道相处,但是我做不到!天遥门虽然是玄门,已经是避世,可是我们又何曾站在了魔道的一边?放在你为他疗伤的时候,分明也已经是感觉到了。为何还要如此?”玉秀也是怒气冲冲,这个时候显然是不想就此作罢的。 沈殊也并非不能够玉秀的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想来是因为段离戈的体内的魔性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情绝不能阻挠他救段离戈。 “玉秀姑娘,段宗主是与魔道大战,才会遭遇追杀。如今沦落到了这一步,也是为了修真界的平定。如果他并非要守着囚仙策,以求修真界的平静,他大可以避世而去,又何苦到赤水楼应战?” “这么说,囚仙策还是在他的身上吧!” 玉秀抬眸,看着沈殊的眼睛,质问道。 岚迭顿了一下,她这个时候是意识到了什么,为什么他的师妹突然会如此在意囚仙策? 这其间又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师妹,囚仙策的事情与我们没有关系。”岚迭轻轻道。 玉秀愣了一下。岚迭的这句话就好像是一语点醒了梦中人,她忽然也是意识到了自己方才是有些失态了,玉秀想了想,才继续说下去:“这是因为段离戈的体内有魔性,如果他没有什么问题,我自然也是不必如此。但是事实是,现在囚仙策可能是落在了入魔的人的手里,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的发生。”玉秀坚定道。 岚迭叹口气,玉秀这么说,她也是无话可说。 三个人之间一时也就是如此僵了下来。 沈殊垂眸想了想,而后又看向了岚迭,在这两个人之间,沈殊想来自己还是能够和岚迭说得通的,刚刚将自己的目光转向了她,沈殊便是看见了在岚迭的额头正是有汗滴的,显然是方才给段离戈疗伤而留下的。 下意识的再看了看玉秀,玉秀却是没有这样的情况。 方才明明是玉秀和岚迭两个人一起给段离戈疗伤,为什么两个人的情况又会如此不同? 沈殊这个时候不由得为岚迭感觉到了忧心,他向前了一步,温和道,“岚迭姑娘,你为段宗主疗伤不易,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岚迭浅浅的抿了抿唇,看着沈殊的温和的脸色,她不由得笑了笑,“多谢沈修士的关怀。” 岚迭便是往一边的稻草走过去,而后坐下了。 沈殊在她的身前生了火,取出了干粮,“姑娘。” 岚迭得到如此的关怀,心中温暖不已。 沈殊自然是也没有忘了玉秀,又取了干粮走向玉秀。 而玉秀这个时候则是冷冷的看着沈殊和岚迭两个人。她的眼睛里分明是燃烧着怒火。 看着沈殊和岚迭又是如此,她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想到了什么,那种怒火是愈发的翻涌着的。 看起来,岚迭又是非常轻易的建立了和沈殊执剑要好的关系,这是她所不能够拥有的,自然在沈殊这里,玉秀是并无什么念头的,但是岚迭在这样的事情上所能够使人拥有的亲近感却还是玉秀所非常渴望的事情。 看沈殊朝着自己走了过来,那意思显然是要给自己干粮的,可是玉秀的心里是没有半分这个意思的,她冷冷的看向沈殊:“我不要。” 玉秀冷冷的说道。 第六十四章 危险 沈殊看得出来玉秀此时的心情算不上好,但是又难以揣摩她是因何才会变得如此,多说什么也是无益的,只得缓缓的后退了两步去。 沈殊正打算转身往段离戈的身边去,察看他而今如何,谁知道正是在这时候,玉秀却是突然向他抓来,带着十足的怒意。 “师妹!” 正打坐休息的岚迭看见了这样的一幕,不由得是惊呼出声。 而玉秀却是没有理会岚迭,已经杀到了沈殊的身前。 对此,沈殊不好还手,只得抬手挡了一下:“玉秀姑娘,这是有何误会?” “有何误会?沈殊,你骗得过我的师姐,但是是骗不过我的,你对天遥门的企图,到底是什么?囚仙策是在你们的手上吧,段离戈是入魔的人!却还要我和我的师姐在此为你们卖命,岂不是可笑?” 玉秀怒吼道。 沈殊着实是不解玉秀是何以得出这样的答案的,他轻轻的蹙眉,尽量的控制着自己的语气:“玉秀姑娘,此间实在是有误会的,还请你不要如此怀疑。段宗主并无魔心,我也不是入魔的人。” “仅凭着你的一口空词,谁又能够知道得一个清楚呢?” 玉秀继而说道,仍旧是带着非常的恼怒的。 “师妹,不论是如何,我们同沈修士同行,是为了剑符,眼下剑符的事情还没有着落,我们便是应该一道。如果沈修士当真是想要对我们做什么的,那段宗主的事情不是也无法解决了么?”岚迭轻轻说道。 “师姐,你就是这样,你就是这样喜欢做大善人!也难怪所相识的人,都是如此的和你亲近!可是如果这次出了什么事情,你可是要知道,你这就是助纣为虐了!” 玉秀冷冷的说道。 岚迭顿了一下,没有想到玉秀竟然会是说出这样的话。 “罢了,你想要如何就如何吧,这地方,我算是无法待的下去了!” 玉秀又怒说了一句,而后便动身离开了山庙。 山庙外的雨还没有停下,岚迭一惊,心中也是十分不解玉秀为何是要如此。 不过,岚迭还是迅速的站起身,是要追了出去。 沈殊见状,想来这件事情也实在是因为自己而起,于是便立刻说道:“岚迭姑娘,我去看玉秀姑娘去,段宗主这里,就麻烦你了。” 岚迭了然,轻轻的点了点头,“好。沈修士,着实是非常抱歉啊,我也不知道,玉秀为何会这样。” “无妨。” 沈殊温和道,而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段离戈的身上。 担忧的情绪并没有消退下去。 如果是能够做到的,他是绝不想要离开段离戈的身边半步的。 不过眼下这样的情况,也着实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沈殊在离开之前默念了一道口诀,在段离戈的身上布下了一道剑意,而后才快速的离开了山庙。 “沈修士要小心啊。” 岚迭叮嘱了一声。 沈殊的目光转回来,落在了岚迭的身上,轻轻的点了一下头,而后他的目光又不禁转到了靠在了稻草上休息的段离戈的身上。 段离戈闭着眼睛,整个人都是非常沉静着的,他的眉目仍然是如画,就好像是当日第一次见着段离戈的时候。 时至今日,他见过了段离戈的风光的时候,又见过了他如此落魄的时候,而段离戈在他的心里,是愈发的深刻。 段离戈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随着这段飘摇的日子而愈发深入骨髓。 沈殊回过身,走进了将歇的山间风雨里。 这个时候,沈殊是愈发的想要能够在段离戈的身边多一些时日,又想着能够是尽快送段离戈到青衫观。 等段离戈平安的到了青衫观,也就是意味着这一路的颠沛流离终于是到了收场的时候,段离戈也是能够从魔道的追杀里脱离出来。 风雨沙沙的落在了沈殊的脸上,沈殊握着拳头,朝着玉秀骑马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玉秀转过了一条山路,身影消失在了林子之间。 沈殊皱紧了眉头,眼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着实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办才好了。 沈殊追了很久后,没见着玉秀的身影。 他向着更深的林子去。 而与此同时,在山庙里,一阵魔风侵袭而来,正落在了岚迭的身上。 “谁?” 岚迭一惊,抬眸,挡了一掌过去。 而那魔风又再一次的劈了过来,随着魔风,一身黑衣的人现出了身影来。 这显然是魔道的人。 岚迭皱眉,看得清楚了眼前的人,这人她分明是见过的,是魔道无心殿的护法。 “是你?” “是我,我是来夺你的性命的!” 黑衣人怒说了一句,而后就杀向了岚迭。 岚迭惊了一下,“为何针对我?” “因为段离戈啊!” 那黑衣人怒而说道,而后又向岚迭劈了过去。 黑衣人的魔气强大,岚迭挡了两招,了然了自己并不是对手。 “等死!” 黑衣人又吼了一声,将岚迭劈倒了在地上。 岚迭吐出了一口鲜血,窝在倒了稻草上,看着黑衣人不断的向自己迫近了过来…… “天遥门的弟子,确实是很漂亮,若不是因为这个,我也不舍得杀了你啊,但是,着实是抱歉了,我是要杀了你的!” 话音未落,黑衣人便是握紧了岚迭的脖颈。 窒息的感觉翻涌了上来,岚迭感觉到了深深的痛苦。 面前的魔道无心殿的人的脸,映在了她的眼底。 是那样的凶恶和可怕。 岚迭剧烈的喘息着,胸膛起伏着,整个人都是到了大限的时候去,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生命大概是当真是要终结在了这一刻。 她着实也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走到了这样的一步来。 挣扎着的痛苦在她的心口翻涌着。 黑衣人看着岚迭因为窒息而扭曲的一张脸,不由得“啧啧”了两声。 “这样漂亮的姑娘,而今是要毁在了我的手上,我做出了这样的事情,确实是觉着煎熬啊。岚迭姑娘,我会下手轻一些的。” “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样做……” 岚迭已经是到了气息奄奄的时候。 “到底是因为什么,这桩事情……就算你是知道了,那又有什么用呢,你今日是必须要死在这里,别的事情,就不需多说了。” 黑衣人冷冷的说道,然后又是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岚迭因此而痛苦的喘了一声,而后便知道自己这就是走上了绝路,再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她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紫色的光忽然打向了黑衣人的手臂,来自浩荡的真气的搏杀,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意味,直冲着黑衣人的手臂去,让黑衣人当即不由得松开了手。 “啊……” 痛苦使得黑衣人呼唤了一声出来,而后才看见,靠在了稻草上的段离戈已经睁开了眼睛。 “段离戈?” 黑衣人惊了一下,没有想到段离戈竟然能够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而更加让他没有想到的事情是,段离戈明明是已经受伤了,却还是能够用如此浩荡的真气将他重创。 “你……” 段离戈没有说什么话,他的手臂随着方才的一掌而颤抖了起来。 他在内府复原的时候,察觉到了岚迭正在遭受着痛苦,拼着自己的气力,睁开了眼睛,此时也是非常虚弱的。 黑衣人愣了一会儿,感觉到段离戈而今也是不能够坚持多久,轻轻的笑了一下。“原来是如此啊!”淡淡的一声感叹之后,黑衣人又杀向了岚迭。 段离戈怒火翻涌,咬紧牙关,又劈了一掌过去。 紫色的真气席卷而去,冲向了黑衣人。 黑衣人皱起了眉头,没有想到段离戈竟然还能够再来一掌,他躲了过去,而后向后退了两步。“你以为你能够拦得住我么?现在你已经自身难保了!” 黑衣人冷冷的放着狠话,然后再一次杀向了岚迭。 岚迭着实是不知道自己和他之间结了什么怨恨,她并没有招惹过他,然而而今却要遭受这样的痛苦。 “为什么要这样做?”岚迭质问道。 “这个问题你不会知道答案了!”黑衣人目道。 段离戈在杀出了第二掌之后吐出了一口鲜血,到了眼下这个时候,他当真是没有什么力气。 就在这个时候,一刀剑风杀了过来。 段离戈抬起眸子,没有光彩的眼睛里,终于浮起了一点波澜。 他知道是沈殊来了。 “小心!” 沈殊的声音响了起来,剑风擦过了了黑衣人的肩膀,随后黑衣人痛苦的低吼了一声,看到了沈殊回来,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没有机会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黑衣人暗自道了一句,而后赶紧逃跑了。 沈殊没有想着要追过去,他的眼前有段离戈和岚迭这两个已经受了伤的人,沈殊快速的到了岚迭的身边,“岚迭姑娘,你没有什么事情吧?”沈殊探了探岚迭的脉象,看看她是否受了重伤。 岚迭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事情,你去看看段宗主吧,是段宗主救了我。”岚迭说道。 沈殊的心里对段离戈的关心,自然是不必多说,他在林子里寻找玉秀,还没有能够找到她的身影,但是她察觉到了自己在段离戈的身上留下的剑意发生了异变。 这样的变动让沈殊根本无法在外一刻,但是必须要知道段离戈的安危。 他也庆幸自己留下了剑意,否则这个时候段离戈会怎么样? 想到了这里,沈殊便觉得十分揪心。 如果段离戈出了什么事情,他当真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岚迭姑娘,你好好休息。”沈殊温柔的嘱咐道。 “你放心吧,沈修士,我没有什么事情。”岚迭看着沈殊的眼睛,读出了他的目光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落在段离戈的身上,她从中明白了什么,温柔的回答道。 沈殊在这个时候也就能够稍稍的放心了一些,他放开了岚迭,快速的到了段离戈的身边。 抓住了他的手臂,那种冰凉的触感让沈殊心当即揪在了一起。 “前辈,你怎么样?”沈殊靠近了上去,轻轻的握住了段离戈的手腕,一边感受着他的温度,一边探着他的脉搏。 “你回来得倒也是十分及时。”段离戈喘息着,靠在了沈殊的怀里,熟悉的感觉让他的心也放松了一些,原来,在沈殊的怀里,也能够让他感觉到一丝涌动的温情。 “还好没有出什么事情。”沈殊渡了一道真气过去。“你还冷么?” 段离戈抬眼,看了看那边的岚迭,她正在调息,目光也没有落过来,他靠在沈殊的怀里的这个位置,也是岚迭所不好注意到的,因此,段离戈笑了笑,“冷。” 沈殊不知道段离戈怎么在这个时候还能够笑得出来,他皱了皱眉,“我先生火。” 段离戈喘了一声,“生火,不如你抱着我。” 沈殊一愣,这个时候才明白了段离戈到底是什么意思,人家都到了如此危亡的时候,为什么段离戈还能够显得如此自如? 可是段离戈的这句话还是让沈殊的心里起伏了一会儿,当然,她也是想要和段离戈靠近,这种从来都没有拥有过的滋味,是段离戈给了他。 “那你……” 沈殊的话音还没有落下,段离戈就抬起头,在沈殊的脖颈上吻了吻。 沈殊一惊。 “你……” “不想让天遥门的人知道,本座对你有这种企图,你最好不要声张。”段离戈用唇语道。 沈殊一手推着段离戈的肩膀,可是又不敢用上太大的力气,段离戈而今还是受伤的,他又怎么能够让段离戈在这个时候再遭受着什么了呢? 无奈之下,沈殊只好是保持了沉默。 段离戈笑了笑,内府仍旧是那样的疼痛着,不过有沈殊在自己的身边,痛苦似乎能够消解了一些,“你在本座的身上布下了你的剑意,可是你也会承受痛苦,你知道……” “这些都没有什么。”沈殊非常的坦然。“还好布下了剑意,你才没有事情发生,不然……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好了。” 第六十五章 纠缠 “你当真是越发的让本座难以看透。” 段离戈轻轻的笑了笑,留下了一抹欢愉的笑意。 沈殊着实也是难以了然段离戈的这话里又是什么意思,此时只浅浅的笑了笑,手还留在了段离戈的手腕上,感受着他的内府。 “段宗主,你感觉如何?” 沈殊温和道。 “我还没能占够了便宜,你与我说起这个来?” 段离戈的脸上仍旧是带着一抹笑意,目光里带着一丝玩味的意思,紧紧的落在了沈殊的脸上。 他用低低的声音表明着自己的心意,经历了这一遭之后,段离戈对沈殊的感情,连他自己都是无法揣摩的了。 而沈殊的心里又是在筹谋着什么,也是他无法去想的。 他似乎是已经能够了然沈殊的心思诚然是比江山启还要深了很多,在他的身上是打着如何的主意,或许不止是双修那样简单。 绝情咒是为了什么,段离戈已然从莫红招那里知道了,这才是当真可怕的地方。 若是他再是要去走近到了沈殊的身边,自己会不会当真要像莫红招说的那样,会沦陷得越来越深? 虽然这在段离戈的心里,从来都是不会出现的事情,他又在什么时候,会将这世间的感情看得是那样重要? 可是看着沈殊的那一双清澈的眼睛,就好像是从不会欺骗任何人,正是因为如此,段离戈才是不敢去窥探了自己的心。 “前辈,你的内府又遭了一次重创。” 沈殊深吸口气,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我沦落到了这一步,内府再受些重创,对我来说,已经是不算什么了,往后我怕是只能够在你的身边,靠着你的庇护了。” 段离戈笑了笑说道。 沈殊也是无法读的明白段离戈的这句话里到底是几分真几分假。 “你……前辈,你自是不会让自己因为这一遭的受伤而从此寥落,等内府复原之后,你仍然是以前的段宗主。” 沈殊只得是先安慰道。 段离戈的态度仍旧是非常的淡然的,就好像是这一场重创,并没有加在了他的身上,“你看如今的这个情况,本座到了内府复原的时候,那得是何年何月呢?” 沈殊顿了一下。 段离戈的这话自然也是没有错的。 “眼下正是在追杀的途中,魔道的鹰爪来来往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尽头。” 沈殊无奈道。 “就连那天遥门的弟子,都打着囚仙策的主意,你说呢?沈殊,而今我的行踪已经是暴露了,修真界的人,谁又是不想要这一个囚仙策?不过他们这个算盘算是打错了,好像是能够拿下本座一般,也是不知道我的身边有一个你,你是绝不会让我受伤的。是吧?” 段离戈深深的看着沈殊的眼睛,就好像是要从中确认了什么一般。 沈殊微微一顿,和段离戈四目相对,“只要是能够保护段宗主,我一定会尽我的全力。” “江山启教你来到我的身边的时候,是这样和你说的?为了我,就能如此不顾自己?”段离戈看着沈殊,问出了自己心底的怀疑。 沈殊默了片刻,这桩事情是由着段离戈如此询问向他的,沈殊一时间也是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 想来,这问题,无论是如何回答,都是求不得一个圆满。 “我是听我师父的话,还没有将段宗主护送到青衫观之前,我自然是要护着你,事情就是如此,再没有什么其他的了。”沈殊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段离戈知道自己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只得笑笑道:“你这样对待我,我会觉着你确实是已经对我深陷不已,你这样,着实是让我更不想你是江山启的弟子,而是从一开始就在我的身边的了。” 听着段离戈用相当真挚而又坦诚的声音说出了这样的话,沈殊顿了一下,几乎是想要开口说出什么来的,而就在这个时候,岚迭的声音试探性的响了起来:“沈修士……” 沈殊听得岚迭的声音,便将段离戈扶在了一边的稻草上躺着。 段离戈的目光还深深的落在了沈殊的身上,沈殊也是没有什么话能说,轻轻道:“你好好休息。” 而后,沈殊便离开了段离戈的身边,快速的往岚迭的身边去了。 “岚迭姑娘。” 沈殊温柔道。 “沈修士,玉秀在何处?” 岚迭轻轻询问道。 “抱歉……”沈殊想到了已经在林子消失里的玉秀,方才是因为感觉到了剑意的异动才迅速的转回到了山庙里,至于玉秀往何处去了,沈殊则是暂且放在了一边。 而方才和那魔道的人一遭交手之后,沈殊的心思就又是落在了段离戈的身上,经由岚迭这么一说,沈殊才是想起来了自己是将玉秀忽略了。 “方才我追着玉秀姑娘,但是她消失在了林子里,我感应到了在段宗主的身上布下的剑意出现了偏差,就赶了回来……那我现在再去找玉秀姑娘吧。” 沈殊颇有些亏欠,当即就做下了决定。 “算了,还是我去找她吧,沈修士,段宗主还在这里,你也是无法能够放心得下的吧。”岚迭看着沈殊的眼睛,轻轻的说道。 看到岚迭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沈殊不由得感觉到她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好像是在说她已经看得明白了他对段离戈的那种超出的情愫的关系……这种无法隐瞒的滋味,令沈殊的心不由得是一颤。 沈殊立刻是说道:“岚迭姑娘,还是我去找玉秀姑娘,你受了伤,好好休养,段宗主这里,也得麻烦你照看着,我在他的身上布下了剑意,如果是有什么事情,我会尽快回来的。” 岚迭轻轻道:“你若是能够放心我,玉秀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多谢岚迭姑娘。” 而后,沈殊便是又离开了山庙。 他着实是不知道玉秀会往林子里的何处去,而走出了一段路之后,暮色四合的天色里,他却是见着了一个素色的身影。 那是玉秀。 沈殊忙快步过去。 “玉秀姑娘。” 这个时候,风雨已经停下,苍苍的暮色之间,沈殊的目光落在了玉秀的身上,动身向她走近了过去。 而玉秀的脸色则是沉沉的,看起来也是颇有些难以琢磨,待到沈殊靠近了的时候,她突然是扬了一下袖子。 一团黑雾在此刻扬起而出,落在了沈殊的脸上。 沈殊不由得一惊,没有想到玉秀的身上竟然是有藏着这样的魔气。 “玉秀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沈殊后退了去,开口询问道。 “对付你这样的人,我怎么做,都是没有关系的。”玉秀仍然是用着冰冷的语气,而后再一次向沈殊杀了过去,“是因为你心怀不轨,才会如此。你想和已经入魔的段离戈一起修炼囚仙策,我这话是没有说错的吧?”玉秀凉薄的说道。 玉秀对自己会有这样的怀疑,沈殊也是无话可说,但是眼下,他应该做的事情是先缓和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和玉秀一起回到山庙里,而不是在此地彼此动手。 “玉秀姑娘,我并没有那样的想法,囚仙策的事情,段宗主在那其中,也是遭到了魔道的追杀。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他身上的魔性,也不是能够揣测的。玉秀姑娘,你可以不相信我们,但是我们绝对不会对你做何事。”沈殊努力用沉着的语气向与玉秀解释道。 玉秀冷冷的皱了皱眉,这个时候自然是听不进去沈殊在说什么,她“呵呵”的笑了一声,“既然你不肯说出你的阴谋,那么就不能怪我对你动手了。”话音未落,玉秀再一次杀向了沈殊。 而就在这个时候,黑衣人从天而降,对准沈殊的脊背,骇然劈下了一掌。 沈殊对于此是没有任何的防备,在这重重的一掌之下,整个人向前扑去。 “啊——” 沈殊发出了低低的痛苦的声音。 黑衣人的目光落在了玉秀的身上,淡淡的摇了摇头。 玉秀随着黑衣人的表情叹口气,开了口,显然是说了什么,而后又快步而去。 沈殊捂着胸口,从泥泞里爬了出来,他努力的站起身,看向了来到的黑衣人,分明是在山庙里已经见过的那个。 “是你。” 沈殊挥出长剑。 “方才在山庙里放了你一马,这次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黑衣人冷冷说道,而后又一次向沈殊出招。 沈殊蹙眉,虽然在受过了一掌以后,他是痛苦一些,不过经历了这段日子的一番战斗,沈殊的真气是越发浑厚的,眼下不是什么都能够将他打倒,沈殊以长剑,接上了黑衣人的招式。 两个人在泥泞之间交手,浩荡的真气彼此相冲撞,谁都不会落在了下风。 沈殊感觉到的剑符的力量是又被激发了出来,带着强大的剑意,往前他是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眼下大概也是因祸得福,才能够让他的剑气又声势浩大了几分。 在这交锋的危亡时刻之间,沈殊也是没有那么多心力去多想,接上了黑衣人的一掌,这一剑用上了更大的剑风。 黑衣人后退了两步,“没想到你这个剑修,还是有些本事的。” 沈殊抿唇,虽然眼下是在了如此危险的境地之间,但是沈殊还是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这些日子里所非常希望的事情,便是自己的真气能够得到精进。而今便是已经得到了一些,沈殊就已觉得算是幸运。 “那就不要拦我的路。”沈殊凌厉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个剑修要加掺和进段离戈的事情?”黑衣人冷冷道。 “这就是我要做的事情,与你没有半点关系。如果你拦了,我的路,我也不会对你客气。”沈殊冷冷道,“你们魔道的人不过是为了囚仙策,而在你们得到了囚仙策之后,你们要做的事情则是为祸整个修真界,如果你们谁敢动段宗主,我是断然不会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以前没有听说过段离戈的身边有一位你这样厉害的剑修啊,看你的这个招式,你还是剑道门的人。剑道门不是已经避世已久,为什么你会和段离戈牵扯在一起?你的师门知道这件事情么?还是说这就是剑道门在做着的打算?”黑衣人好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果然,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又有什么好的呢,嘴上说的是一个一个的都要避世,但是在关乎囚仙策的事情上,有一个算一个的掺和进来。这样说起来你们这些所谓名门正派和我魔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沈殊皱眉,“我师门没有打着囚仙策的主意,段宗主也是被你们追杀的。” “今天我势必是要拦着你的。”黑衣人又道。 沈殊无奈,他能够感觉到这个一人已经不是自己的对手,但是却还要在这里与他牵扯下去……他还是要尽快的速战速决,这其间的着实是让人难以把控。 沈殊这样想着,而后便是又一次出了剑招,“那就不能怪我不客气了。” 沈殊的一剑扬了过来,黑衣人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对手,堪堪的阻挡上了这一次的剑风,然后又不由得后退去了。 沈殊动身就要离开,而那黑衣人则是又阻拦了上去。 而与此同时,在山庙里,也是一团魔气相缠。 “玉秀,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岚迭的目光震惊而又无奈的落在了玉秀的身上,她对自己的这个师妹是没有什么防备的,确是没有想到她对自己出手,还引了魔道的人过来对付段离戈。 玉秀握着岚迭的脖颈,“师姐,不要再说这么多了,如果你愿意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毕竟是同门情谊一场,我还是没有那么狠心的。不过如果你还是要如此帮着段离戈,那我也是只能够对你不客气了。” 岚迭喘息着,她诚然是没有想到玉秀引来了那无心殿的一个黑衣人。而在那黑衣人要出手的时候,却是有另外一道掌风到了。 第六十六章 出事 这一掌掌风是那样的熟悉,还在休养中的段离戈因此而觉醒了来。 来人乃是陈楚云。 “这可是十分热闹的啊!是司徒无极让你来的。” 黑衣人冷冷道。 陈楚云抿唇,轻轻的皱了皱眉,目光落在了段离戈的身上。 段离戈的周身缠着紫色的真气,脸色看起来也是和往常一样的淡然,这就是段离戈,是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能够维持着一身的冷静的模样。 “住嘴!” 陈楚云看向了那黑衣人,怒气冲冲的开了口。 段离戈只是听着声音来判断眼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全然是不想睁开眼睛,去看向这些人。 “陈楚云,你是打算为司徒无极来卖命的么?” 黑衣人看着陈楚云,冷冷的说道。 陈楚云的脸色在这个时候是相当难看的,“你……” 黑衣人和陈楚云对峙着,“这么看起来,你是打算来阻拦着我的?” “是如此,那又如何?” 陈楚云维持着自己的脸色上的淡然:“若是你不打算离开这山庙,那只能是你我两个人动手了!” 话音未落,陈楚云和黑衣人交手在了一起。 看着眼前的场面,岚迭睁大了眼睛:“这……” “师姐,看吧,如果不是因为你决心在剑符的事情上,我们是绝不会遭遇到这样的事情的,是因为你做下了一个决定,才将我们卷入这其间的!” 玉秀的声音冰凉,就响在了岚迭的耳边,岚迭皱紧了眉头,“玉秀,可是为何是你将魔道的黑衣人引了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又是打算做什么?” “世人谁不想得到囚仙策?” 玉秀淡淡的说道。 “天遥门,何时也要做着这样的打算了?”岚迭无奈道。 “师姐,你不要再多说了,再多说,我可是要对你动手了。” 玉秀又警告道。 陈楚云在这个时候一掌拍在了黑衣人的身上,黑衣人吐了一口鲜血去,向后退了去。 “小心!” 玉秀看着那黑衣人倒了下去,立刻大喊道。 “先带走段离戈!” 黑衣人怒而喊了一声。 玉秀推开了岚迭,听了黑衣人的话,冲向了段离戈。 “玉秀,此事和天遥门并无瓜葛,你不要如此做!” 岚迭呼喊道。 玉秀没有理会岚迭,冲向了段离戈。 段离戈并没有动作,淡淡的睁开了眼睛,看着满身戾气的玉秀向着自己走过来。 “姑娘,你动不了我的。” 段离戈轻轻的开口。 “还是先想一想,你能不能活过今日吧。” 玉秀冷冷的应了一句,而后亮出了绳索,缠上了段离戈。 “玉秀!” 岚迭并不知道玉秀是在什么时候会有这魔道的利器了,她震惊的看向了玉秀,随后也是冲了过去。 “囚仙策是在你的身上吧!” 玉秀并没有理会冲过来阻拦她的岚迭,而是握向了段离戈的脖颈。 段离戈沉着自己的气力,并没有在此时给出什么回应。 而玉秀握紧了段离戈的脖颈,“说出囚仙策在什么地方!” “玉秀,不要乱来!” 见着了这样的场面,岚迭忙着是奔到了玉秀的身边。 “你……” 岚迭阻拦向了玉秀的手臂,玉秀惊了一下,“岚迭,你是为了段离戈,现在是要和我作对了么?” 玉秀冷冷的蹙眉,一把甩开了岚迭的手,再一次抓向了段离戈的脖颈。 岚迭方才遭受了黑衣人和玉秀的袭击,此时并不是玉秀的对手,她向后退了两步,看着默然不动的段离戈,“段宗主小心一些!” “前辈!” 响起了一声呼喊声,那是段离戈十分熟悉的声音。 是沈殊! 段离戈抬眸,看向了闪过来的一道剑风。 “陈楚云!” 沈殊见着了与黑衣人交手的陈楚云,当即是睁大了眼睛,铜镜的事情,他还要好好的问上陈楚云一遭,他也是想要知道陈楚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随着长剑抵在了玉秀的身前,沈殊便飞身到了段离戈的身边,一把抵开了玉秀:“玉秀姑娘,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玉秀皱紧了眉头,看向了那黑衣人,“还等着什么?先对付了这个剑修!” 随着玉秀的一声低吼,黑衣人便杀向了沈殊。 陈楚云立在原地,目光穿过了一团真气之间,落在了段离戈的脸上。 段离戈此时也是将目光落在了陈楚云的身上。 陈楚云张了张嘴,显然是有着什么话想要说的,而在看到了段离戈淡淡的垂下了眼眸之后,他又轻轻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好像是在经受着一番思考之后,也动身杀向了沈殊。 岚迭见状,不由得大喊:“沈修士小心!” 沈殊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是落在了黑衣人、玉秀和陈楚云之间,沈殊深吸一口气,和这三人交战了起来。 段离戈皱眉,看着这样的一场战局。 沈殊的剑风浩荡,显然是比相识的那会儿修为要精进了很多。 这一点不由得让段离戈感觉到有些欣慰。 沈殊是有着这样的精进,这显然也就是意味着他能够在这一场逃亡之间让自己也往前走,这便是作为一个修士的独到之处。 岚迭靠近到了段离戈的身边:“段宗主,你怎么样?” “我没什么事情,我的命是要交在了沈修士的身上。”段离戈坦然的说道。 岚迭看着段离戈的脸色,当真是无法揣摩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哪怕是在了这样的危险的境地之间,他都能够保持着如此沉静的模样。 而在他看着沈殊的目光之间,岚迭也能够从中读出了一些温柔的意味来。 沈殊先是杀退了陈楚云,在对上黑衣人的时候,却又是遭遇到了魔道的绳索的追去。 段离戈看得出来那玉秀也是染上了魔性,知道沈殊现在是在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之下,而还没有能够做出反应的时候,黑衣人的一掌正中沈殊的胸口。 沈殊往后退了一步,却又是遭遇到了玉秀在他的身后埋伏的一把匕首,匕首穿入了后背,当即是见了血。 见着了鲜血的这一幕,段离戈沉着的脸色终于有了波澜。 但是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而是隔空拍出了重重的一掌。 一团紫气扑向了玉秀,扑在了她的肩膀上。 玉秀随着这一团紫气,后退了两步,随后皱眉,看向了段离戈。 岚迭也没有想到玉秀竟然会在背后出手伤了沈殊。 而陈楚云看到了这样的一幕,眨了眨眼睛,脸色变得非常复杂,这一刻,他已经是明白了过来,就算自己再在此处缠斗,也绝无可能对段离戈的性命造成什么威胁了。 段离戈而今虽然受了伤,但是照着他们的力量,也绝无可能是他的对手。 在这样的想法之下,陈楚云沉默了一会,而后,便迅速的转身离去。 玉秀捂着自己的肩膀,她也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段离戈伤到,“果然、都是假的!” 玉秀愤怒的呵斥了一声,“师姐难道你还没有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段离戈根本就没有受伤,他对我们都是有目的的!” 岚迭蹙眉,“段宗主是否受伤,你我都已经见到了他的内府的虚弱,他显然就是受伤了,这又有什么可说的?玉秀,反倒是你,应该想一想,要如何解释你身上的魔性,是怎么回事?”岚迭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玉秀发怒,“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天遥门,如果得到了囚仙策,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计,师姐,你实在是太愚蠢了!” 随着玉秀的一声话落下,那黑衣人却是对沈殊乘胜追击,又向沈殊的胸膛劈了一掌过去。 沈殊正受着伤,躲了过去,随后又是遭遇到了黑衣人的重击,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难以躲过,而就在这个时候,段离戈出了手。 他向黑衣人,又隔空劈了一掌过去。 黑衣人遭遇了段离戈的重创,并不是他的对手。 “快阻拦住段离戈!” 黑衣人向玉秀大声呵斥道。 玉秀的脸色变得愈发的难看,在这样的情况下,冲向了段离戈。 段离戈看了玉秀一眼,看到她带着的染血的匕首,由衷的愤怒翻涌了起来。 而又看到黑衣人向沈殊出手,段离戈着实也是不想再理会玉秀,默念了一道口诀,杀向了那黑衣人。 而那黑衣人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对手,在这个时候用绳索抓过了玉秀,阻挡在了段离戈的一掌之前。 “玉秀!” 眼下这样的情况着实是让人无法想到的,一道掌风重重的拍在了玉秀的身上,黑衣人在玉秀的身后,又加上了一掌,玉秀吐出了一口鲜血,遭遇到了前后的如此重击,痛苦一瞬间涌上了她的心头,然后她感觉到自己的气息越来越微弱,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不断破近,她看着段离戈,眉眼之间充满了痛苦,然后她又试图转过身看看黑衣人,到底却已经是没有了那样的力气,终究是倒了下去。 这样的一幕的突然发生,让岚迭睁大了眼睛。 “玉秀!” 岚迭当即是向玉秀冲了过去,玉秀的神色十分痛苦,看着岚迭,深深吸口气,“师姐……为我报仇。” 那黑衣人在这个时候逃跑而去,昏昏的山庙里,一时间狼狈不已。 岚迭将玉秀搀扶了起来,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感觉到了她的痛苦,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玉秀……玉秀!” 岚迭抓住了玉秀的手腕,“你不会有事的,我现在就会带你回去。”岚迭急切的说道。 “我知道我已经活不长久了,我的内府已经受损了。”玉秀喘息着说道。 “我们是玄门的人,我没有办法,师父也一定有办法的。”岚迭急切的说起来。看到自己的师妹变成了这副模样,岚迭不禁觉得这实在是自己的过错,自己是为了剑符,才会和沈殊和段离戈两个人牵扯在了一起,如果不是因为被卷进入这场风波,眼下决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种痛苦是让人绝望的。 “师姐……就是……就是要疗伤,也是要给能够活回来的人,我知道我没有那样的本事,可是求求你一定要为我报仇,是因为段离戈,我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你绝不能救他……”玉秀的身上已经开始蔓延出了冰凉的气息,他紧紧的抓着岚迭的手,迫切的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段离戈这个时候没有理会玉秀和岚迭两个人,而是支撑着自己站起来,走到了沈殊的身边去。 他捞着沈殊的肩膀,动作轻轻的把沈殊揽在了自己的怀里。 沈殊的身上有着鲜血的味道,段离戈皱了皱眉头。 “你怎么样?” 段离戈拍了拍沈殊的侧脸,他的动作也是非常轻柔的。 沈殊咳了两声,抬眸,看着玉秀和岚迭的方向,“玉秀姑娘她……” 段离戈淡淡道,“确实是本座出了手。” 沈殊愣了一下,这个时候已经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还要拜托天遥门的人救段离戈,可是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情。 “岚迭姑娘……”沈殊想要动身走过去,去说些什么,而段离戈则是将他困在了自己的怀里,“这和你没有关系。” “可是我……” 沈殊无奈。 段离戈抬眸,看向了岚迭,“岚迭姑娘,本座无话可说,看你如何评判。” 岚迭搂着在自己的怀里冰凉的颤抖着的玉秀,她这个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整个人的痛苦非常明显,不管怎么样,这是她的师妹,而她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这和自己是脱不了关系的。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踏进了这段事情,玉秀也绝无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她现在已经这样了…… “师姐……不要让他们好过……”玉秀看着岚迭,咬牙切齿的说道。 岚迭受伤不已,她绝不想看到自己的师妹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今却走到了这一步来。 “玉秀,你先不要说话,我先给你疗伤,我们现在就回天遥门。”岚迭握着玉秀的手腕,给她渡气。 第六十七章 问心 沈殊努力地支撑着自己的气力,是想要往玉秀和岚迭两个人的身边去。 如果玉秀当真是丧命在了这里,那么天遥门大抵是不会帮着段离戈的了。 而就在他想要挣开段离戈的手的时候,却感觉到他的身体已经是到了僵硬的程度。 沈殊一惊。 段离戈还握着沈殊的手腕,也了然他的目光里所表现出来的这是什么意思,段离戈微微蹙眉,给了沈殊一个轻轻摇头的动作,目光里透露出来的就是不要声张的意思。 沈殊立刻握住了段离戈的手,在这个时候,他当然是知道眼下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段离戈已经行将昏去了。 沈殊抬眸,看了看岚迭和玉秀的方向,他思考了片刻,便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够透露出来段离戈是已经受到了重伤的。 玉秀在岚迭的怀里轻轻的颤抖着,用着她气息微弱的声音说下去:“师姐,为我报仇,我死不瞑目。” 岚迭深吸口气,搂着玉秀:“玉秀,这桩事情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要剑符,你就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是因为手握剑符的人,绝非善类。”玉秀深深的喘了一口气,而后整个人也缓缓的昏了过去。 岚迭忙着抓住了玉秀的手腕:“玉秀,你不会死!”岚迭大声的呼喊了一句,而后立刻取出了天遥门的续命符,加在了玉秀的身上。 沈殊垂眸,心中无奈和悲怆不已。 看着岚迭颤抖的身子,还有她搂着玉秀的动作,这些都令沈殊感觉到伤心,他轻轻的握了握拳头,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他知道段离戈已经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因此,他更是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岚迭姑娘……” 沈殊看着岚迭的身影,开了口。 岚迭扶起了已经昏死过去、身体缓缓的变得冰凉的玉秀,便是要往山庙之外走去。 “岚迭姑娘,你一个人……我陪你一起。”沈殊说着就要站起身。 岚迭摇了摇头,并没有回头去看沈殊,只是轻轻的说道:“我天遥门避世,自然是绝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沈修士,难道你就能够放心的下段宗主么?” 沈殊看向了自己的身边的段离戈,他还在努力的睁着眼睛,可是沈殊已然能够感受到他的虚弱,他已经是坚持不了多久了,他怎么能让段离戈一个人呢? “岚迭姑娘……” 沈殊垂眸,想了想什么,而后从剑鞘之前取出了剑符,“岚迭姑娘,这就是剑符。” 岚迭动身的动作停了一下。 “沈修士?” 沈殊抿唇,“岚迭姑娘是为了剑符才会和玉秀姑娘一道被卷入了这场事端,而今玉秀姑娘受了如此大伤,希望这个剑符,能够给岚迭姑娘带去些许的安慰。”沈殊深深的看着岚迭的眼睛,心中起伏不已,自然是也有对岚迭的愧疚在,玉秀会出了这样的事情,与这一场追杀的风波是脱不了干系的,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沈殊想来,只有将剑符给了岚迭,他才是能够得到稍稍的安慰的。 而岚迭则是愣在了原地,深深吸口气,而后则是转了身,将玉秀扶到了一边,走向了沈殊。 “沈修士,你当真是愿意将剑符给我么?” 岚迭的目光落在了沈殊的身上,看着他的眼睛,思考着这件事情。 沈殊坦然的点了点头,“是,岚迭姑娘,将剑符带走吧,这样,你也能够和师门有一个交代。” 岚迭垂眸,看着沈殊递过来的剑符,伸手接了过去,将剑符收到了自己的手中。 “沈修士,多谢。”岚迭郑重道。 “不能陪同岚迭姑娘一道护送玉秀姑娘,我已经是十分亏欠了,希望玉秀姑娘能够尽快好起来。”沈殊温柔道。 岚迭轻轻的抿唇,“玉秀的事情……你我都是想不到的,”说着,岚迭又将目光落在了段离戈的身上,段离戈的脸色看上去是非常淡然的,但是岚迭却是能够通过天遥门的复原真气感受到段离戈而今的情况也是相当的不好,不过,她是亲眼见着了段离戈对玉秀击出的一掌,虽然那着实是一场意外,可是这桩事情,想来也是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摆平的了。 随后,岚迭又将自己的目光从段离戈的身上收了回去,落回了沈殊的身上。 沈殊揣摩着岚迭的心事,这个时候也是别无多话再能够说的,这件事情诚然便是如此发生的了。 “那……沈修士,你我便是有缘再见了。” 岚迭收好了剑符,又搀扶上了玉秀,走出了山庙。 “岚迭姑娘一路小心。” 沈殊温柔的叮嘱了一句,看着岚迭的身影走进了已经全然黑了下去的山间夜色里。 无法见着了岚迭的身影,沈殊终于急迫的抓紧了段离戈的手腕:“前辈,你怎么……你怎么样了?” 冰冷僵硬的手感传到了沈殊的手间,沈殊的心当即就被悬了起来,一种悲怆而又绝望的感觉在他的心口蔓延着,他看着段离戈的眼睛。 段离戈抿了抿唇,缓缓的垂眸,在这个时候才真正的将自己的全身力气都压在了沈殊的怀里,靠近到了身边的这个人的怀里,段离戈还是有那么一瞬间觉着自己对沈殊的怀疑和浅浅的恨意都是能够在此刻消解了一些的。 沈殊的怀抱里是令人难以想象的温暖和踏实,尽管他现在是整个人都在轻轻的颤抖着,无法被琢磨、无法被掌控的感觉曾经是让段离戈感觉到沈殊这个人是已经全然在了他的对立面之上,而到了眼下的这一刻,才会令他觉着自己还是能够抓住一分沈殊,而后去放下了自己的心思。 在这样的时刻,他的心里并没有什么念头。 前尘重重都已经是缓缓的飘了过去,没有一个人影能够在他的心里留下什么印记,如果是要当真有一些的,那大概就是他的师父了—— 青翼宗的前一任宗主。 “生死无常,岂是你我凡人能够解决?” “现在还不是结束的时候,你只是内府受了伤,我给你渡真气,你好好休养,绝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沈殊不由自主的用了更大的运气握住了段离戈的手腕,那种语法冰凉的触感,敲打着他的心,如果这就是终结,他绝不允许如此。 “你的真气……对而今的本座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用了。”段离戈淡淡说道。 沈殊惊了一下,“怎么会……虽然我的真气比不上玄门,但是也能够让你好过一些。” 段离戈笑了笑。 在这样的时候,还能够笑得出来的人,大概是只有他一个了吧。 已经问鼎了修真界许多年,从出世的时候,似乎就已经成为了天之骄子,他会永远在神坛上,永远都不会跌落。是这样的段离戈,又怎么会有脆弱的时候? 哪怕是到了真正绝望的时刻,他也仍然能够坦然的应对这一切,好似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对他的心有半点的触动,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绊住他,一个在神坛上、却又好像无比孤寂的人。 “是因为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么?”段离戈看着沈殊的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山里又响起了一声惊雷,划下了夜空,留下了震撼的一笔。 闪电劈了过去,段离戈的眼睛却是半分波澜都没有,但只是在这个时候,更加清楚地看见了沈殊的一双清澈的双眼,似乎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让她觉得不停的受到欺骗,却又还是想,或许他所说的话就是真心。 “前辈,在这个时候还是不要与我打哑迷了。”沈殊急切不已,手已经颤抖了起来。 “有些事情,难道一定要说开么?沈殊,难道你不知道,本座是想着要和你好好的走一段路么?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也不会和你一起这么久,明明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难道你还是不愿意说起来么?” 段离戈轻轻道。 沈殊确实是不知道段离戈的这话里是什么意思。“前辈,我……” “绝情咒的事情,难道你不知道么?” 段离戈闭了闭眼睛,终究也还是开口,把此事说起来。 他当真是不想开口,说起来这件事情,然而,看着沈殊的神色,终究也还是走到了如此凄凉的时候。 沈殊愣住了。 诚然是因为绝情咒的事情,“这也是你这些日子了,怀疑我的原因吧。” “你是要知道的,江山启曾经在我这里,就用过这样的手段。”段离戈冷冷道。 沈殊默了一下。 段离戈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此说起来,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而是他的师父对段离戈用了这样的手段? 江山启是剑道门的掌教,多年以来是如何兢兢业业、传承门派,沈殊都是看在眼睛里的。 他是绝不相信江山启会像段离戈的话里所说的这样。 “段宗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你一定非常明白。”段离戈笑了笑,“但是现在我是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我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现在你也能够轻易的了结了我的性命,也就不要想和本座双修的事情了。”段离戈坦然道。 他的心头只是在说出这件事情的时候闪过了那么一瞬间的悲怆,而后便也是觉得没有什么了。这些年来,他都是这么走过来的,又有什么时候,他能够得到过一场真正的信任和温存呢? 他已经身居在了如此高位,面对这样的事情已经是家常便饭,带着怀疑的行走在这个世间,已经成为了注定的事情,更何况沈殊还是江山启派过来的人,他又何必让自己感觉到不舒服呢? 更何况他现在面对的已经是如此险境,着实是没有心思再分出去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双修的事情。”沈殊肯定道。 “那你的身上又为何布下绝情咒?原来是这样,你的心里打着更加可怕的主意,不仅仅是想要夺去我的修为,还打算连人带心的一起夺过去么?”刚刚质问完这句话,段离戈便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沈殊的心头的无奈和起伏在看到了段离戈如此落魄的时候都被担忧压制了下去,他赶紧抓住了段离戈的手臂,渡气过去。 段离戈挣扎,“你的真气和绝情咒锁在一起,你现在给我渡绝情咒的真气,当真是想要我死么?” 沈殊闭了闭眼,而后又猛然睁开了,盯住了段离戈的眼睛,“绝情咒只对动情的人有反噬,你……!” 在说出了这句话之后,沈殊就觉得是自己妄想了。 而段离戈却是顿住。 沈殊的这句话,无疑什么问到了他的心里。 诚然是如此,如果他的心里对沈殊并没有旁的感情,又何必是如此。 “你和本座做过了……那样的事情,难道你都已经忘了么?”段离戈挑衅道。 沈殊咬了咬唇。 段离戈的脸就在自己的面前,他的目光里没有任何感情,残酷而冰冷,嘴角带着的鲜血,增添了他的风采。而他冰冷僵硬的身体,就在自己的怀里,但曾经无限被接近过,也在每一日每一夜都迫切的想要忘记。那些记忆却又牢牢的烙刻在了他的生命里,无论走到什么时候,好像都不会被忘记。但是这样的感情又始终换不来一个结果。 他知道自己和眼前的这个人,终究也是要走到分镳扬镳的时候。 可是就在此刻,难道是说段离戈的心里也有过片刻的悸动么? 既然他是那样怀疑是自己,愤恨着自己,为何又会害怕绝情咒带给他的反噬呢? 是不是说,在段离戈冰冷的心里,也曾经有过颤抖。 并不是他一个人在体验着那种悲伤。 有了一点这样的遐思,沈殊忽然之间也就有了一点勇气…… 他握紧了段离戈的手,低头下去,凑近到了段离戈的呼吸,几乎是想要亲吻上去。 而终究他没有满足自己的心思,而是悄然取出了青烟给自己的那一片银片。 第六十八章 飘摇 段离戈的目光从沈殊的身上收了回去,在眼下这样的情况之下,他觉着自己竟然是有那么一些深刻正陷入到一种无法摆脱的温柔里,他正从其中抽身而出,用着自己能够给出的力气。 沈殊将那银片融进了自己的真气之间,当即便是觉着一股恶寒冲上了自己的心头。 而后,他的内府开始搅动,一些被他试图压在记忆最深处的片段开始疯狂的翻涌而出,在那一片寒潭之间,所发生的无法被遗忘的事情,因为这银片袭上了他的内府,痛苦到了极点。 沈殊闭了闭眼睛,咬着自己愈发发白的嘴唇,控制着自己的真气。 段离戈原本是不再看沈殊,而在感觉到了沈殊似乎是遇上了什么事情,在克制着什么,段离戈抬眸,将自己的注意力又落在了沈殊的身上:“你怎么了?” 沈殊坦然:“渡真气,相信我,前辈,我的真气绝不会将你如何的。” 段离戈轻轻的眨了眨眼睛,看着沈殊的眼睛,叹了口气:“你倒也是不必如此了,你我之间的事情已经是说的清楚了,往后你也是不必再想着这件事情了,你想在本座身上的所求,而今也是无法实现的了,我对你来说既然是已经没有了什么价值,那你也不必是留在这里了。” 段离戈轻轻的说起来,用着平静的语气。 沈殊蹙眉,深深的看着段离戈的眼睛,眼下无论他说什么都是没有什么用的,在段离戈这里,他便是值得怀疑的人,沈殊只是选择去握住了段离戈的手腕,将自己的真气渡了过去。 山庙之外此时又浇下了一场风雨,带着声势浩大的势头,闪电时而闪过了沈殊的脸,沈殊只觉着心头是愈发的冰凉。 “为何还要给我渡真气?你是白费力气,还是在做着什么打算?” 段离戈看着沈殊的侧脸。 沈殊深吸口气,摇了摇头,“我不是在做着什么打算,我只不想看你出事。”沈殊坚定的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段离戈因为沈殊的这句话而确确实实的愣住了一瞬。 沈殊别开了自己注视着段离戈的目光,抬眸,看向了山庙之外。 “既然前辈的心里是如此怀疑我,那又是为何要几次三番的救了我?”沈殊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里,是用上了自己很大的气力。是那样的想要知道段离戈的心里又是如何在思量着这件事情的。 “救了你,又如何?”段离戈的声音淡淡,“我……” 段离戈看着沈殊的眼睛,在他的目光里看到了受伤的痕迹。 沈殊沉默了下去,只是握着段离戈的手腕,将自己的真气渡了过去。 “等过了今晚,明早,我们出发去天遥门。”沈殊想了想,决定还是要好好的为段离戈疗伤。 “不必白费力气了,我的内府而今是如何,我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百倍的,伤已经是至内府,便是难以痊愈,就算是留着一条性命,也难以再回到问鼎的时候,既然已经是如此了,那又有什么好疗伤的?”段离戈终究还是将自己靠近在了沈殊的怀里。 沈殊感受着段离戈的微弱的气息,心底只是有着一个坚定的念头,他是要帮着段离戈疗伤的,他决不能看着段离戈就此而走向了低谷。 “既然玄门是有办法的,那我就会去做。”沈殊坚定道。 “难道你是没有见着,本座可是害了那位姑娘的罪魁祸首,天遥门又怎么会出手去帮一个害了弟子的性命的人?” 段离戈带着嘲讽的语气说了一句。 “岚迭姑娘也是在场的,这件事情并非全是你的过错,魔道的黑衣人一行在这其中搅局,也是因此才会出了这样的事情,前辈,我相信岚迭姑娘是知道这桩意外的发生并非是你的罪过。” 沈殊做了一番思考,才是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来。 段离戈顿了一下,他诚然是没有想到在沈殊的心里是有那样的想要救自己么? “沈殊,你这么为我做打算,该不会是当真打算要假戏真做了一回吧?”段离戈的语气里仍然是带着那么几分冰冷的嘲讽的意味在,但是沈殊并没有为此而有什么颤动了。 他已经是非常明白的了,在段离戈的心里,自己就是算计接近到他的身边,并打算着要和他双修的那样值得怀疑的人,想来自己无论是说了什么,段离戈的心里都是绝不会改变什么的,既然是如此,那么他就应该也是要坦然的接受了自己在段离戈的心里就是如此的命运,到底他们两个人也是要彻彻底底的分道扬镳的,不过是时间的早晚问题,他又是何必为此而落寞不堪呢? 心里如果是已经做了这样的笃定的话,那么沈殊的心在面对着段离戈的时候便是绝不会有那样的难受。自己既然是已经做了恶人,那就没什么要多说的了。 尽管他的心里是那样的迫切的希望着自己在段离戈那里能够等到一个他值得被信赖的时刻,眼下看起来是绝不会有如此的时刻,他也就不打算再让自己为了这桩事情而难受了。 “假戏真做……段宗主,实话实话,你我之间,不是早已经有了那样的事情么?” 沈殊用了自嘲的语气开口说道。 段离戈顿了一下。 “你也不会相信我,但是我还是会按着当初我说的一样,我会将你护送到青衫观,眼下你受了伤,既然天遥门是能够救你的,那么我也会努力的请求天遥门救你。这就是我要做的事情,你的心里是如何想,这都是我现在要做的事情。” 沈殊坚定的说道。 “好啊。” 段离戈淡淡的笑了一下:“反正你在那个弟子那里,已经用剑符结下了人情,你来出面,她多少也是要给你几分面子的吧?”段离戈用着凉薄的语气。 沈殊的心里一痛。 他将剑符给了岚迭,是为了还他在玉秀的事情上而有的愧疚,在段离戈的心里,却不过是如此。 在这样的情境之下,沈殊也是没有什么话能够说了。 段离戈的心已经是如此的冰冷,无论他再如何说,他都绝不会相信自己。 既然是已经得到了而今的结果,那么也就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了,他已经看明白了眼下的情况,他的心理是在怎样的难过和不舍得,终究也是要接受这个结果,继续走他的路。 “在这些事情上,我一定会尽全力,段宗主,我会尽力。”沈殊坚定道。 “对你,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段离戈仍旧是用着冷淡的态度,“而今你的真面目已经被我戳破了,倒也不必装的如此和以前一样了。” “我并没有伪装什么。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我的真心。你如果还想等到我带你去天遥门的时候,现在还是好好休养,你的内府已经很脆弱了,再如此说下去,只会更加耗费心力。”沈殊也将自己的态度沉了下去,面对这样的段离戈,他的不想说出什么温情的话来,自己在他这里已经是受到了如此的冷落,能够继续护送他,毕竟是为了师门的命令,如果现在就能够离开他…… 沈殊的心里浮起了这个念头,可是当自己真的决定认真的好好的想一想的时候,却又不由得犹豫了起来,如果他现在也要抛下段离戈,那么段离戈当真是没有人帮着他了么? 想来也是不会的,在山州城的时候,段离戈能够招来莫红招,眼下落魄到了如此境地,他也不会是孤单一人。 而他自己呢?当真是能够完全放心的下么? 就算不是为了江山启的命令,到了而今这个时候,他也是很难就此抛下段离戈的吧。 段离戈这个人已经留在了他的心里,尽管他已经做了决定,最后是一定要忘记。然而,在现在这种时候,他还是无法做到将他抛下。 而今的事实就是如此。 听沈殊说起这样的一番话,段离戈仍旧只是笑了笑,好像无论沈殊说起什么,对于他来说都不算什么,他能够坦然的面对着今夜会发生的痛苦和死亡,就好像他不是那个问鼎的段宗主,而是对死亡毫无心颤的人。 “你已经走在了这个位置上,当真是想要自己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沈殊握着段离戈的手腕,又生了火。 火光将两个人的脸照亮。 一瞬间,这个风雨飘摇的世界里,似乎又多了一抹温暖。 然而,这一抹温暖是无法温暖到他们两个人的。 此时此刻,在段离戈和沈殊的心里,都有着悲伤和无奈。 “我已经说过了,就算是在这个位置上,也没有什么好的。你也看到了,靠近到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想害我,如果是你在这个位置上,难道你会想继续?”段离戈仍旧是用着淡然的语气。 “可是你的修为已经到了如此高的境界,就这样陨落了,不会感觉到遗憾么?” 沈殊轻轻道。 “遗憾么?” 段离戈的目光转到了火光之上,他的幽邃漂亮的瞳孔里仿佛也燃烧着火光,他垂眸,在这一会儿的时间里似乎是当真的好好的想了想什么事情,最终轻轻说道,“如果说是遗憾的话,那大概是不曾有一个待我以真心的人。”段离戈轻轻说起来,他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悲怆,不过是转瞬即逝的。 沈殊沉在了自己的落魄的情绪里,并没有在这个时候精准的捕捉到段离戈的眼底的悲伤,不过他还是从段离戈的话里,感受到了他的遗憾和无奈,而只是这样一点小小的悲怆,便已经让沈殊的心又颤动了起来。 他当真是想要开口和段离戈说起来,自己这些日子以来,一点是在以一颗真心对待他,不过这样的话,终究也是无法开口,在段离戈的心里,他只是一个被怀疑的人,他再如何开口,也是没什么用的。 沈殊到底是要自己放弃了自己的那些心思。 眼下他更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你好好休养,总会遇到的。”沈殊轻轻道。 “能不能遇到又有什么关系?我也不会怎么样。”段离戈冷冷道。 “方才你不是还觉得十分遗憾么?”沈殊又道。 “只是曾经有那么一点的遗憾,到了现在,我已经都不在乎了。” 段离戈还是用冰冷的语气说道。 “是啊,那你一定是不在乎了,如果你还在乎的话……”沈殊停了一下,心中无限悲伤,如果段离戈还在乎的话,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对他的真心? 这段日子以来,自己对待他的好,段离戈的心里是能够如此凉薄,当真是一点点都看不出来么? 又或者是段离戈早已经看得出来,只是对她并没有什么心思罢了。他对他只有怀疑,那么他又想求得什么? “疗伤的事情交给我,以你的修为,一定不会有事的。”沈殊安抚道。 “我的命交在你的手里了,天遥门的事情就靠你了。”段离戈淡淡的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然后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沈殊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他应该是那样想,要迫切的将段离戈紧紧的拥抱在自己的怀里,可是他们两个人的之间的距离,却又在绝情咒的事情过后,如此的远离。这便是已经注定了的宿命,是谁都不能够抵挡的。 “好好休息吧。” 沈殊偏过头,看着段离戈的睡颜。 他好像是真的睡了过去,可是她的脸色上好像又带着戒备。但是想一想,这就是段离戈。 山里依旧风雨大作。 沈殊放开了段离戈的手,让他靠着稻草好好休息,他这个时候的脸色已经是变得相当的苍白,因为绝情咒的反噬正落在了他的身上。 如果段离戈对他真的是没有一点点感情的,那么绝情咒为什么会出现反噬? 沈殊无法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就为了那一点点存在甜蜜的可能性,竟然有一瞬间,他有些甘之如饴。 第六十九章 青衫 沈殊将火生得更旺,听着山庙之外的风雨萧萧,他则是转过头,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段离戈的脸上。 段离戈此时靠着稻草,看起来已然是休息得深,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他的脸上都不曾陷入绝望的悲怆,他便是能够坦然的去应对了自己所遭遇的一切,到了疗伤的时候,也不曾变过。 沈殊在如此寂寞的夜色里,悟出了自己诚然是更为孤寂的那个人。 尽管在他的心里,已经是做了决定,要和段离戈将这护送一段路好好走,可是却还是要面对着自己注定是和段离戈要走到了疏远的距离的事实。 沈殊叹口气,孤寂的承受着,绝情咒所带给他的所有痛苦。 那些丝丝密密的反噬之苦,难道在那其中,就不曾夹杂过半分的真心么? 沈殊咬了咬唇,无法阻拦自己陷入深深的反噬的痛苦,他已然没什么心思能够起伏,就算是让自己沉在了旖旎的心思里不可自拔,他到底也是没有往后的路能够去走下去了。 沈殊而今只想是要尽快的送段离戈往天遥门去,若是他能够尽快好转,那便是要青衫观去。 至于旁的路,沈殊是断然不能同段离戈再多一起走了。 愈是那样的接近上去,往后的路便愈是难走,看着自己陷入其中,着实是一桩令人感觉到痛苦的事情。 沈殊深吸口气,默念口诀,让自己调息着。 次日清晨,天光落下。 沈殊处理了火堆,收拾了山庙,动身走近到了段离戈的身边,伸手触摸到了他的脉搏。 “前辈,你感觉如何了?” 段离戈的呼吸仍然是缓缓而脆弱的,脉象虽然是平稳,但却是奄奄一息的续存着性命。 沈殊深吸口气,放开了段离戈的手。 “前辈,我要带你启程了。” 沈殊用温和的声音说道,想来段离戈也是不会给自己什么回应的,他也没有再去期待着自己还能够和段离戈好好的往后走一段路。 段离戈诚然也是并没有理会他,沈殊便扶着段离戈的手臂,让他站了起来,靠在了自己的怀里。 沈殊搂紧了段离戈,往山庙之外去了。 刚刚下过雨的山里泥泞深深,但是空气却是无限的清新,山风吹过来,段离戈似乎是打了个冷颤,沈殊扶着段离戈的力度也是立刻加紧了。 沈殊扶着段离戈一路到了马匹的一旁,“来。” 山间的风卷过了一片深绿的林子,一路卷上了天去。 沈殊拉着缰绳,段离戈坐在他的身前,后背抵在了他的怀里,整个人在山风里轻轻的颤抖着。 “前辈,我先往前面的镇子里去,打听天遥门的去向。” 沈殊靠着段离戈的耳边,轻轻的说道。 段离戈喘着气,没答什么话。 他的脸色却是变得愈发的苍白,沈殊感觉到了在山路的颠簸里,段离戈是更加的痛苦了。 “不……” 段离戈在这个时候,终于是开了口。 他的脸色上也是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喘着难受的气息,靠着沈殊的脖颈:“我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沈殊当即蹙眉:“绝不会,等坚持到了天遥门,就会……” 段离戈深吸口气,抓紧了沈殊的手腕,“你若是当真不想要本座死在了这里,现在就送我到青衫观。” 沈殊顿了一下。 “前辈……”、 沈殊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他也是那样清晰的感觉到了段离戈的虚弱。 和任何时候的段离戈的虚弱都是不一样的,他的目光也变得飘忽了起来,仿佛是被埋在了深深的痛苦里。 而在颠簸的颤抖里,段离戈的痛苦也是那样的清晰可见。 “好……我带你去青衫观,你现在与我说,应该如何走……” “一路向西去……” 段离戈抓紧了沈殊的手腕,看着他的急迫的神色:“你做出这样急切的模样,我会觉着你的心里当真是有我的。” “我的心里有没有你,对你来说重要么?到底我也是被你怀疑的人……一路往西,在何处?” “翻过青衫山岗。” 段离戈依偎在了沈殊的怀里,用沉沉的声音说道。 沈殊了然,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别再说话了,你好好休息,前辈,你的情况明明是越来越不好了,就别浪费自己的气力了。” 沈殊沉声提醒着段离戈。 段离戈笑了笑,身上已经是彻底的脱了力,随着马匹的颠簸,侧过身,蓦然倒了下去。 沈殊惊了一下,“前辈!” 沈殊伸手去捞了段离戈一把,而段离戈却是已经卸了力,并没有给沈殊回应的力气,而是落下了马匹,滚向了山路之上。 “前辈!” 沈殊呼喊了一声,而后赶紧是停下了,下了马匹追着段离戈而去了。 段离戈顺着山路的山坡滚落了下去,沈殊担忧到了极点,一路奔着下去。 抓住了段离戈的手腕,费了气力,才将段离戈又揽了上来。 “段宗主!” 沈殊把段离戈揽在了自己的怀里。 段离戈闭着眼睛,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不再说什么话。 “青衫山,我们这就去走。” 沈殊扶起了段离戈,用绳索将两个人缠在了一起,这才启程去。 沈殊是明白了过来,段离戈是在这样的颠簸之下,愈发的难以支撑了。 一路奔出了山林,沈殊到了一处山间茶铺里买了补给,回到了马匹边,段离戈靠着树木,人还在颤抖着。 沈殊摸了摸段离戈的脸。 “堂堂段宗主,又什么时候会这样的狼狈呢?” 沈殊摇了摇头,而后又将两个人捆在了一起,上了路,经由山间茶铺的打听,在日暮的时候,终于是赶到了青衫山。 日暮时候的天色里,山间的夏天尤为美。 一路山路上开满了花,夹在了绿丛之间,而极目是愈发深深的苍翠。 这是在剑山之上也不曾见过的景色。 是在青衫山上这样的一片的清修之地才会有的。 沈殊已经下了马匹,段离戈则是倒在了马背之上,一路在山路里往前去。 在这样的一片好风光之间,沈殊的心也能够得到一些沉静。 在这段痛苦的逃亡时间里,他还在段离戈的身边,悲怆到了极点,只有见到了这样满目的山色,其间的真气缭绕,是真正的人间仙境。也只有是在如此风光里,沈殊才能够切实的感觉到自己也能够冷静下来。 段离戈已经是虚弱的颤抖着,自从启程以来,他便完全的陷入了脆弱之中,好不容易来到了青衫山,沈殊想来,这一次一定是有办法的。 沿着山路一路向上,往传闻中的青衫观里去。 沈殊轻轻皱眉,一时间还不知道如何,等见到了青衫观,也就是段离戈能够解脱的时候吧。 在穿过了一段深深的山路之后,听闻了喧嚣的声音。 只见一对年轻男女走了过去,两个人彼此牵着对方的手,看起来是浓情蜜意,恩爱有加。 沈殊抬眸看了看,看起来他们两个人也是往青衫观去的,想来青衫观也是此处的香火之地,来来往往来求拜的人定然是有不少。 沈殊想了想,便跟上了那一对男女的路子。 终于上了青青的石板路,一路蜿蜒向上,两旁是苍翠的群山,看不见尽头的深深林。 周遭一片苍翠压上来,给人静谧幽深的感觉。在上了石板路之后,显然是有更多的人烟。 青衫观的香火还算旺盛,这是沈殊没有想到的。 沈殊原本是一位青衫观大抵是一处静谧的地方,却没有想到它大有大隐隐于市的意味。 到了青衫观前,只见那一处山门乃是十分朴素,一旁立着一棵高松,一座石雕孤独而定然。 立在观门之前乃是一个年轻的道修,年轻的脸上带着一丝稚嫩的气息,可以看得出来,他只有十几岁,然而,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有一位成熟道修的模样了。 那位年轻道修接待了上观来拜的人,等那些人都进了青衫观以后,沈殊才扶着段离戈上前去。 年轻道修看了沈殊和他怀里扶着的段离戈,“原来是熟人。” 沈殊没有想到这位年轻道修竟然是一眼看的出来,抿了抿唇,“是。” “他受了很严重的伤,要来这里。”沈殊轻轻道。 “没有想到伤势竟然这样严重……”年轻道修皱了皱眉,“随我来吧。师父出山去了,晚一些会回来。” “多谢。”沈殊悬起来的心脏现在才能够稍稍的落下去一些,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了。这里就是段离戈的所求,想来自己无论怎么样,也算是完成了这个事情。 也就是到了自己应该要离开的时候了。 沈殊这样想着,心里面并没有觉得很畅快,反而是一种落魄感,又压迫了上来。不过是一瞬间之后,沈殊又觉得自己是十分的自找苦吃,在段离戈的心里,明明都已经让自己看成了那样的人,为什么他还是要如此的难以放下? 沈殊不允许自己再多想那么多,扶住了段离戈的手臂,带着他一路跟着那年轻的道修进了青衫观的侧屋。 “这里正连着主观的真气聚集之地,也是能够疗伤的最好地方,这是师父吩咐过的。”道修天遇带着沈殊一路介绍。 “多谢道修。” “不必多言,沈修士。至于别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再多的事情,就得等到我的师父回来才能够说。我先去看观子了。” 天遇温和的说道。 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道修,也不会知道更多的事情了。 沈殊当然是非常明白的,也就没有再多追问下去,尽管自己心里还是非常的担心,段离戈能不能够撑过今夜,不过也是不能够为难这样一个道修的,毕竟道观里还有这些事情要他去做。 “天遇小道长,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天遇刚刚掀开了帘子,走出了侧屋,沈殊便是听到了主观里正在求拜的一行人的询问声音。 至于天遇说了什么,则是沈殊所没有听得清楚的。 主观乃是真气萦绕之地,这些香火气也是难得的平息的真气,因此,沈殊也就没有去将侧屋的门关上,而是将段离戈扶到了榻上,轻轻的探了探他的脉象。 段离戈的真气仍然是非常的不稳定,从开始赶路开始,他就已经是这样的了。 沈殊这个时候能够非常清楚的意识到了,段离戈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是强撑了很久。 在山庙里和黑衣人对峙的那会儿,他已经是到了无法支撑的时候。可是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还是拼着自己的最后一丝气力救了他,不管是这一点出手相助,还是绝情咒会有的反噬,都让沈殊不由得去想段离戈会有的那一点真心。 如果不是因为有了真心,段离戈又为何会走到了这样的一个境地? 可是想到了段离戈对自己说起来的那些绝情的话,沈殊又觉得这实在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主观里求拜的人声萧萧,可是那些都无法让沈殊分心。 沈殊安顿好了段离戈以后,又去倒了一杯清茶。 他想让段离戈喝下去,而段离戈的脸色却是相当难看,皱着眉头,那清茶终究是一点儿都没有喝下,反而段离戈翻了一个身,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沈殊蹙眉,赶紧将杯子放在了一边,抚着段离戈的后背,“前辈……” “咳咳咳……”段离戈突然抓住了自己的胸口,脸色惨白,整个人颤抖着,在这样的时候还是强行的压制下了自己的咳嗽声,他在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脆弱。 “我在。前辈,你怎么……” 段离戈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这是青衫观……” “是。”沈殊回答道。 “你还当真带我到了这个地方来。” “这是我答应你的。” 沈殊坚定道。 “有时候我真是不知道应不应该要相信你……” “我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欺骗你。” 沈殊的声音仍旧是非常坚定。 “这怎么说的好呢?如果你没有欺骗我,铜镜的事情,绝情咒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吧。” 第七十章 观主 “你眼下受伤如此重,还是不要多说的好,前辈,你好好调息。” 沈殊了然自己再多说下去,不过是会引起段离戈的更多质问和愤恨,还是不要再多说的了。 “如今我已经是受伤如此之重,就算是说什么,又有什么影响?” 段离戈淡淡道,眼底浮过了无奈之色。 沈殊叹口气,握着段离戈的手腕:“你好好休养,方能够痊愈,我如果是你,眼下便会只想着好好休养的事情。” “不管如何,你已经是送我到了这里,你可以回到剑道门了。” 段离戈淡淡道。 沈殊愣了一下,没有想到,告辞的话不是由自己开口的,而是从段离戈的口中说出来的近乎是赶他的话了。 “你……” 沈殊垂眸,看了段离戈一眼,不禁觉着自己乃是十分的落魄。 为了段离戈走到了这一步来,在他的身边,却不曾讨得过半分的好处,即便他是那样的劝解着自己无论是段离戈同他说起了多么无情的话,他也会坦然的应对。 等回到了剑道门,他也会自然而然的忘记了这些事情。 就好像是不曾发生过的那样。 无论段离戈曾经在他的身上和心里留下了什么难以割舍的记忆,那些记忆也会被他洗刷而去。 可是当真到了从段离戈的口中听闻了伤情离别的话,沈殊还是不得不明白在自己的心里还是很难面对着这个结果。想来自己是要用一段时间才能够从中走出来的了。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沉溺于这其间,到底,他还是会走出去的。 “怎么,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我,你不舍得离开吧?” 段离戈浅浅的勾唇,语气里带了一丝玩味的意思,疲惫的目光落在了沈殊的眼底,好像是能够从中窥探出了什么一般。 沈殊淡淡的躲开了段离戈的凝视,道:“等你的伤再好一些了,我会离开。” “那恐怕,你是很难离开了的了。此次重创,复原之期难见,我当然是十分明白的。” 段离戈笑了笑,说道。 沈殊蹙眉,“我说,我带你去天遥门,如果是去了天遥门,不是有疗伤的法子?” “沈殊,你是当真是傻子,还是就是打着主意,叫我送死去的?我可是杀了天遥门的弟子,你觉着天遥门会帮着我?”段离戈冰冷地说道。 “玉秀姑娘的事情实属意外,那位岚迭姑娘还在当场,她是见着了场面的。”沈殊坚定道:“凡事只要还有着一线生机,就值得一试,不是么?” “难道你不明白,那玉秀就是冲着囚仙策来的么?她宁愿付出自己的性命,也不想本座有活路,这人,和当日山州城里的那位姑娘又有什么区别呢?沈殊,你在我的身边也是有这么一段日子了,还没有能够看得清楚,任何一个接近我的人,都是带着目的,我所得到的温情,绝没有便宜的买卖,其间藏着多少心机万千,就连你,都是带着目的来的,你难道还想不出旁的人的心里是如何想的么?” 沈殊皱了皱眉头,这个时候也是不想和段离戈多说起来自己的心意,他不得不去顺着段离戈的意思,好好的想一想他话里的所指。 在山庙里的所经历,还有那位玉秀姑娘的坚持,在这个时候,再一次敲打着沈殊的心。 原来这其间的事情,竟然是如此么? “可是天遥门的人,为何要……” “那位岚迭姑娘大概是没对我安着不好的心思,天遥门据我说知,确实是避世已久,至于那位死在了我的手底下的玉秀姑娘,她和魔道的人,会否有着牵连?” 段离戈说了这句话之后,便闭上了眼睛。 沈殊想来段离戈大抵也是累到了极点,再没有什么力气多说下去了。 他思量了起来段离戈所说的这些事情。 玉秀想来是当真对段离戈心存恶念,此番事情便是针对着段离戈来的,她和魔道之间的纠缠确实是难以说的清楚的,天遥门的事情大概是还有回旋的余地,且看看段离戈在青衫观这里能否得了一个痊愈的好结果,若是不能够,他便想法子来做这件事情。 沈殊如此做了决定。 虽然他的内府也是在遭遇着绝情咒的反噬,不过沈殊将自己的那些痛感统统都压制了下去,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段离戈能够尽快痊愈,这样……他也确实便是能够没有什么惦念的离开了他。 不管段离戈的心里是如何怀疑他的,不管他是如何对他说出了绝情的话,这世间的事情都是不曾改变的,诚然,是段离戈在司徒无极和玉良宵的手底下救了他一次,在山庙里也是因为段离戈的出手,他才能够躲过了一劫。 沈殊坐在了一旁,解开了腰带,察看了自己的伤。 伤口已经结痂,还没有到了伤及太深的地步,沈殊注入了一道真气,此时已经是并没有什么疼痛了。 天色已经入夜,青衫观里也是彻底的幽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天遇往内屋来送进了汤药和斋饭:“沈修士。” “多谢天遇道修。” 沈殊接过了饭菜,在木桌上摆放妥当。 “我也是不知道师父何时会回来,且沈修士和前辈等一等吧。”天遇温和道。 “好,我知道了,多谢招待。” “那我便先退下了。” 天遇浅浅的一笑,而后便动身退出了内屋。 沈殊则是往前去,送着天遇离开了内屋。 而后,沈殊回到了木桌一边,拿起了汤药,到了段离戈的身边:“前辈,来喝些汤药,是道修送来的。” 段离戈在沈殊开口之后,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轻轻的张开了嘴。 沈殊了然了段离戈的意思,便用勺子盛起了汤药,送到了段离戈的嘴边。 喂了半碗之后,段离戈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好了,剩下的你喝了吧,你身上也有伤。青衫观的药是调节内府真气的。” 沈殊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段离戈竟然是会同自己说起来这样的话。 沈殊抿了抿唇:“多谢。” 段离戈如此给了自己一分温柔,沈殊的心不由得随之颤抖片刻。 哪怕是这一路过来已经遭遇到了这些,可是在得到了这样一点小小的关怀的时刻,沈殊还是不由得心软了。 沈殊忽然想来,自己当年,就应该多多下山历练,才会再见识了人间万般之后,能够留着一颗冷静的心。 而不是像眼下这样,只是得到了一点小小的慰藉,就好像已经得到了很多,从中变得愈发的难以自拔,这着实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沈殊努力的维持着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颤抖,无论是段离戈和他说什么,都不该让他的心再有动摇了。 “总之是死不了的。” 段离戈淡淡道。 和段离戈交谈起来也实在是说不下去。 “你还是把这个药都喝了吧。” 说着,沈殊就拿起了勺子,打算给段离戈继续喂下去。 “怎么?难道还要本座亲自喂你?”段离戈挑了挑眉,到了这个时候,依然是那副唐突却又自得的模样。 听了段离戈的这话,沈殊当真是不想要再接话了。 “我自己来。” 沈殊放下了勺子,仰起头,将汤药一饮而尽。 “我之所以会到了而今这一步,有一半是为了救你,如果你还不能够痊愈,那我当真是白忙了一次。”段离戈皱了皱眉,说起来。 “你……不应该救我。”沈殊抿唇道。 “我要做什么事情,都是看我自己愿不愿意。这个你也是清楚的。”段离戈笑了笑,说起来。 “你明明知道自己受了重创,却还是要出手。” “对于我的出手,我没有感觉到后悔,这个对我来说,就已经是值得的了。”段离戈闭了闭眼睛。 沈殊愣了一下。 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段离戈是愿意救自己的。 他的心思当真是这样的,难以揣摩,无论沈殊在自己的心里,思量多少遍,都无法逃出这个轮回。 段离戈说起的这些话,有些好像刀一样扎在他的心口,有些却又能能够如此让他感觉到被照顾。 “你……” 如果段离戈眼下是并没有受伤的,那么沈殊,一定会追问下去,他的心里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而现在还不是问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沈殊到底是将自己的心头的疑惑压了下去。 “好好休息,等观主回来。”沈殊叮嘱了一句,而后又说,“天遇道修送了斋饭来,你有什么想吃的?” “如果我不吃的话,你也会不吃么?”段离戈看着沈殊的眼睛。 “前辈已经辟谷,我自然是不行的。” 沈殊淡然道。 “那我没什么想吃的,你去吧。”段离戈再次紧紧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沈殊不由得叹口气。 明明他的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 可是在段离戈的面前,他已经不想再做那个被控制的人了。 他的情绪是能够那样容易的,被段离戈左右着,可是他却不能够抓到段离戈的任何一分心思。 能够窥探得见那么一点点真实,都已经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如果是再全然的亮出了自己的心,那他只会越陷越深。 因此,沈殊咬了咬唇,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动身去吃斋饭了。 次日清晨,青衫观的晨钟敲响了。 沈殊睁开眼睛,擦去了嘴角的鲜血。 昨夜又是一个十分痛苦的夜晚,反噬一点一点的磨着他的内府,沈殊自然是了然着自己已经是深陷入了绝情咒的反噬。 而也是在这个时候,一道素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眼前的是一位一身清修之气的老者,一身素衣,眉目清朗。便是青衫观的观主韩元仙。 沈殊见着了人来,当即就是要下了榻恭迎,而韩元仙已经是先了一步的靠近了上来,手放在了沈殊的肩膀上,拦下了他的动作,“不必。” 这样浩荡的清修之气,是沈殊之前所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哪怕是在自己的师父江山启的身上,沈殊都是没有见到过这样浩然的真气的。 由此可见,这位青衫观观主,乃是如何的清修之士。 “当真是一位根骨清冽的好剑修啊,是可塑之才。”韩元仙看着沈殊的眼睛,开了口说道。 沈殊顿了一下,正打算接上什么话,却又听得那韩元仙继续说下去,“为何又绕着这么严重的魔气呢?在你体内的,是什么毒?” 没有想到,只是这样的见了一面,这位青衫观观主就已经是看的出来了这些,沈殊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前辈,晚辈是剑道门的修士,沈殊,应段宗主之命,护送他到这里来。”沈殊恭敬道。 “嗯,天遇已经和我说过了。段宗主的事情,我大概都知道的。这一路辛苦你了。”韩元仙说着,坐在了沈殊的身边,说道。 “这没有什么的,我也是听从我师父的命令。”沈殊轻轻道。 “唔,你师父?是江山启吧?” “正是。”沈殊点头。 “剑道门这些年来听闻也是避世……”韩元仙审视了片刻沈殊,而后便收回了目光,没有再多追问什么,笑了笑,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情,我是管不了的,不过你既然把段宗主送到了这里来,这一路自然也是得感谢你。” “并没有什么。说是感谢,那也是要感谢我的师父。”沈殊垂眸,心头闪过了一丝酸涩,尽管他非常清楚自己不应该有这样的情绪,但是他非常明白,这些事情都是属于段离戈和江山启之间的牵扯,它处在这其中,不过是一个弟子罢了,并没有什么旁的重要的。 “我想我能够明白段宗主为什么将你留在身边。你身上的咒毒是怎么回事?”韩元仙又说道。 “反噬罢了。”沈殊轻轻道。 “这样恶毒的反噬,却要你一个年轻人来扛下……”韩元仙摇了摇头,语气里颇有些心疼和无奈。 “我……”沈殊险些就跟着韩元仙的话说了下去,这个时候挣回了自己的意识。 第七十一章 难明 韩元仙虽然是开口同自己说起了十分关怀的话,但是沈殊了然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情是为段离戈疗伤,因此沈殊开口道:“前辈,段宗主重伤,我并无大碍,您且来看看段宗主。” 韩元仙顿了一下,顺着沈殊的意思,起身到了段离戈的身边去。 他伸了手出去,握住了段离戈的手腕:“他的内府遭遇到了重创。” “是。” 沈殊忧心道。 “是如何受的伤?赤水楼一战之后,段宗主受的伤大概是已经好了的吧。” “在赤水楼上所受的伤,确实是已经好了不少,是遭遇到了魔道的人的追杀,因此才会到了如今的这样的境地。”沈殊解释道。 “嗯,是强行逆了内府,出手动用真气,是遇上了何种紧急的情况,段宗主才会做下了这样的决定呢?” 韩元仙抬眸,看向了沈殊。 沈殊愣了一下,“当时是段宗主被魔道的阵法困住,而我遇到了危险,他先是破阵救了我一命,而后又在魔道的追杀之下出手,因此才会遭遇到了这样的重创。” “原来是如此。那我就明白了,我想段宗主便是绝不会做出愚蠢的事情来的,原来是因为这样,那我便是能够更明白了,也难怪你是能够留在段宗主的身边的,看起来,你在他的心里,也是十分重要的啊,如此,也就能够解释了。” 韩元仙了然道。 沈殊听得这话,便已经是明白了过来,韩元仙定然是误会到了他和段离戈之间的关系,不过沈殊并不想多说什么,便是随着韩元仙的心思去吧。 “观主看来,应该如何,才能够让段宗主尽快恢复?” 沈殊忙询问道。 “内府受到了这样的创伤,且是看段宗主的恢复吧,我青衫观并没有这样的本事,是能够救了他的。” 韩元仙坦然道。 沈殊一惊,看着韩元仙的眼睛:“前辈……怎么会是如此?段宗主让我护送他来到此处,难道他只能这样消耗下去了么?” 韩元仙笑了笑:“怎么,是段宗主同你说起来,他来到此处,是觉着我能够救了他?” 沈殊沉默了一会儿,思量了一番这件事情,段离戈诚然是没有同自己说起来到了青衫观便是有人能够救了他的性命的事情,便点头道:“段宗主是要我将他送到这里来的。” “唔,如此也就是对了,内府的重创,只能来复原,若是无法复原,便只能这样消耗下去,青衫观可没有复原的本事,段宗主来到了这里,所求的是一份宁静罢了,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我想我能够理解段宗主的心情。”韩元仙轻轻说道。 沈殊抬眸,看着韩元仙的眼睛,尽管他的脸色上仍旧是波澜不惊,可是心底已经是在为了段离戈而感觉到非常的可惜了。 “既然他都已经是做了决定,来到了青衫观,我想段宗主便是要如此了,你的任务也是完成了,沈修士,你自可以去做你的事情了。” 韩元仙又说道。 沈殊了然了韩元仙的意思,此时轻轻的顿住,他的手在身侧缓缓的握成了拳头,从韩元仙的话里,他才是当真的知道了段离戈来到青衫观的所求是什么。 “段宗主武学高强,真气无双,却是因为着这样的一次重创,便到了无法复原的时候了么?”沈殊看着韩元仙的眼睛,他无法相信这样的事情的发生。 “是如你所说,段宗主的武学高强,可是你多少也应该知道,他是内府遭遇到了重创,而且的接连的两次自毁的出招,也就是段宗主的真气深,才能够保住了一条性命,这若是放在了一般的修士的身上 可是连一条性命都捡不回来的了。”韩元仙轻轻道。 沈殊拧眉。 他想来自己也应该是要好好的清楚着这件事情,是段离戈叫他护送他到了青衫观,也就是意味着段离戈也是坦然的接受了这样的结果,既然已经是如此,那他是不是……也要就如此了呢? 沈殊在心里默默的想了一会儿,而后点了点头,“是,前辈,我明白了。” “好,我这边也会让天遇给段宗主每日送药来,他的性命自然会是无忧,在青衫观这样的灵修非凡之地,这也就是段宗主的心里所念的吧。” 韩元仙看着闭着眼睛睡着的段离戈,眼底飘过了一些遗憾的波澜,“这对于段宗主来说,想来是他想要求得的最好的结果了。” 沈殊听得出来了韩元仙的话里的遗憾,从这些蛛丝马迹里,沈殊是能够感觉到段离戈往前所经历的人生里,想来是不好的,这种滋味令沈殊感觉到颇有些心疼,“段宗主问鼎于修真界,想来那是何等的风光,为何无论是从段宗主的话里,还是前辈的所说里,仿佛,那些都不是段宗主想要的呢?” 韩元仙笑了一下:“那或许是旁的修士想要的,但是段宗主……若是你知道,他是被架在了这个位置上的,青翼宗多年以来分崩离析,是不容易出了这样的一个天纵奇才,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放过他的。” 沈殊愣了一下。 他诚然是没有想到在段离戈的身上竟然是有着这样的事情。 经由韩元仙这么说起来,沈殊便是明白了过来为何段离戈回忆起来关于过去是那样的落魄和遗憾。 “我……我能够明白一些了。” “嗯,我想你是一个聪明人的,不然你是江山启的弟子,又怎么会能够得到段宗主的信任,来到青衫观的?” 韩元仙说道。 沈殊抿唇,但是其实,在段离戈的心里,是并不信任自己的。 怀疑、愤恨、纠缠,这些都夹杂在了段离戈和他之间,是难以被摸索的清楚的。 不过,为何韩元仙所说的,又和自己在狐族所听到的,是那样的不同? 段离戈和江山启之间的故事,到底是如何? “是我师父,和段宗主之间,是有误会的么?” 沈殊询问道。 “罢了,那些事情,和你也是没有关系的,既然段宗主是相信你的,我自然也是一样。” 听得韩元仙这话的意思,沈殊就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多问什么了。 虽然心头的疑惑仍然在,但是沈殊终究也是没有再询问下去,离别的时刻已经到来了,他又何必再纠结于这些事情。 “我都知道了,多谢前辈的指点。”沈殊温和道。 “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己好好安排吧。你是从段宗主这边来的人,无论做什,都不必问我。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着的,你可以去和天遇说。” 韩元仙说道。 沈殊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韩元仙一笑,而后便动身,那是要离开的意思了。 沈殊握着的拳头并没有松开,他的心里仍然在思考着,这些事情他都还没有做了决定,又或者说做下一个决定,对他来说是那样的艰难。 “前辈!”沈殊到底是开了口。 韩元仙停下来,看向了沈殊,“嗯?什么事情?” “这当真会是段宗主的所求么?修炼到了如今的这一步,一路走来的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他的内府无法复原,那也就是意味着,往后他再也不会成为那个叱咤风云的段宗主,我知道玄门或许可以帮着他疗伤,这条路,不能一试么?” 沈殊现在是难以揣测的明白段离戈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韩元仙坦然道,“如果来到了青衫观,就是他的决定,也就是意味着段宗主是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果的,沈修士,你觉得我说的对么?” 听了韩元仙的这话,沈殊无话可说。 “我知道了,我会明白的。” “好。”韩元仙又看了看沈殊,看起来是还要打算说什么,不过到底也是没有再开口,转身离开了屋子。 沈殊的目光从段离戈的身上收了回去,轻轻的皱了皱眉头,随即又看向了榻上躺着的段离戈。 此时天已经是十分亮了,日光落了进来。 沈殊靠近到了段离戈的身边,探了探他的脉象。 段离戈的脉象和昨日相比,并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这就是段离戈做的决定,他已经决定在青衫观,往后不再去想修真界的那些纷纷扰扰是么? 往前他所遭受到的痛苦已经是深深,经过了赤水楼一战之后,他不想要去参与修真界的斗争了。 如果是这样想,那么沈殊也是能够明白的。 这样的事情的发生,并不算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段离戈有他的所求。 沈殊深深吸口气,想来或许是到了了自己应该回到剑道门的时候了。 在经历了狐族的事情以后,他是那样的迫切想要回到剑道门,好好修炼,成为一个像段离戈一般的真正强大的修士。而经历了这件事情以后,到了自己真正能够离开的时候,沈殊忽然又觉得自己是有犹豫的。 段离戈是为了他才受了这样的伤,在面对司徒无极的阵法的时候,如果他不是为了救自己而强行破阵,如今也是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他就这样离开了,岂不是成了段离戈的修真生涯里的罪人了? 这样想着,沈殊又觉得自己不能够这样离开。 可是如果是按着韩元仙的意思,段离戈大抵也不想再要如何了,就算是自己留在了这里,那又能够为段离戈带来什么? 还不如是就这样离开,自己在段离戈的心里已经是没有了什么意义,留下来也没有任何的意思,只会让他自己不断的陷入反复的纠结之中,他不应该成为这样的人。 在这样的想法之下,沈殊到底是向自己做了决定,等段离戈醒来以后,和他告别,他启程回剑道门。 沈殊看着段离戈的脸庞,他的模样已经是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往前他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一个人这样的占据他的心魂,而事到如今,他才能够看清自己。不过想来这些都是因为他师父说过的话,史江山启和他说要好好照顾段离戈的,至于他自己,对了,对段离戈,本来就不应该这么上心。 不过是出了一些意外,在狐族的事情之后,和段离戈有过一段本来不应该发生的关系,那种记忆是夹杂是痛苦的,根本不应该在他的心里留下多大的震颤。 但是他能够非常明白这一切的。 沈殊轻轻叹口气,收回了自己落在段离戈的身上的目光,动身走出了屋子。 清晨里的青衫观静谧尤其,深山里传来鸟雀的啼鸣,整个山里萦绕着清明的真气,仿佛人间仙境。 沈殊走过了青衫观的石板台阶,见着了在院落里扫尘的天遇。 “天遇道修。” “沈修士。” 天遇抬眸,和沈殊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继续忙着自己的活计了。 “你已经和我师父见过面了吧?”天遇轻轻道。 沈殊点了点头。 “已经见过了,段宗主的事情也知道应该怎么处理了。” “如此就好。段宗主受了大伤,应该好好休养,师父也应该和你说过了,希望段宗主能够尽快好起来。”天遇祈祷道。 “希望如此。不过段宗主内府受到重创,已经怕是不能够动用真气了。”沈殊沉声道。 “在青衫观,已经是有这么多的真气萦绕,更没有什么纷争,需要动用真气,这个,沈修士是大可以放心的。”天遇温和道。 “我只是在想,段宗主纵横一世,当真是能够接受了这个结果的么?”沈殊说道。 “那就是看段宗主的意思了。不过多少人想要来到青衫观,却也是没有那样的机会,段宗主和我师父是旧交,才能够住进来,这也是一个好结果。” “这里确实是好地方,是真正的清修之地,来来往往求拜的人是有那些。”沈殊轻声道。 “是啊,此地岂不是甚好?那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既然对于而今的段宗主来说,动用真气已经是不能做到的事情,这里岂不是就是最好的安身之地?”天遇反问道。 第七十二章 别离 天遇看向沈殊,轻轻说道。 天遇所说的话自然是没有半分不对,事情诚然就是如此,段离戈定然也是非常明白,来到了青衫观,是不比往玄门去的,在此处,他是难以真正复原他的内府,回到往前那纵横于修真界的段宗主的模样,或许是以后漫漫的日子,都要留在了这深山之间,做一个无法再问鼎的人。 不过这不也就是段离戈所选择的么? 虽然青翼宗的事情还留在沈殊的心里,没有被忘记,但是按着眼下段离戈的伤情来说,他就算是回到了青翼宗,那又能够做什么呢? 他不是也应该好好的明白么? “天遇道修说的不错,我明白了。”沈殊微笑道。 “沈修士乃是剑道门的人,自是修真人,心中便定然是会念及纵横飞升的本事,青衫观是一处道修所在之地,所求的乃是清净太平,沈修士无法明白这里的所求,着实也是算不得稀奇的,这并不如何。”天遇善解人意道。 沈殊微微抿唇,缓缓的放开了自己默默握紧了的拳头,眼下的事情已经是非常清楚的了,他又何苦在此地纠缠下去呢? 难道是还不能够段离戈的新中国所念,还有他真正应该做的事情么? 眼下他是决不能够在被段离戈的事情所围困,而是应该像段离戈放手的时候所念及的一般,离开了此地,才算是这段路的完满。 沈殊这样一想,胸中也就畅快得多了,无论是如何,他都还是会有漫漫的修真之路要去走,而不是在此处停留。 “多谢天遇道修的指点,那我去看段宗主了。” 沈殊微微躬身,说道。 “好。” 天遇浅浅一笑,应了沈殊的话。 沈殊便立刻动身往主观的内屋去了。 还没有走进门中,沈殊便感觉到了那强大的魔障之气,正在屋顶之间疯狂的萦绕着,尤为可怕难忍。 沈殊立刻就是意识到了什么,忙动身冲进了屋内,只见躺在榻上的段离戈整个人都在颤抖着,那魔气仿佛正是出自他的身体,而正在和青衫观的真气相较量。 显而易见,那魔气之盛大,并非是几日的事情。 仿佛正是由天遥门的玉秀姑娘所说,那分明是段离戈体内的魔障之气。 沈殊皱紧眉头,忙靠近到了段离戈的身边。 段离戈还是闭着眼睛,那是他的内府的意识在叫嚣着。 “段宗主,醒过来!” 沈殊一时慌乱,抓紧了段离戈的手腕,希望他是能够尽快平静下来。 段离戈却是陷进了内府的风波中,魔气的波澜愈发盛大,入魔的迹象是难以掩盖着的,沈殊只得闭上了眼睛,输了一道真气进段离戈的内府,默念了两道清心的口诀。 段离戈剧烈颤抖着的手终于在这个时候稍稍的歇了下来。 沈殊觉察到了段离戈的变化,又加注了一道真气去,而这个时候段离戈突然睁开了眼睛,惊呼道:“不——师父——!” 沈殊惊了一下,看着段离戈的眼睛,抬手施了一道清心咒,落在了段离戈的额前:“前辈。” 段离戈向来淡然的脸上竟然是现出了一分惊魂未定之感,他的目光在顿了很久之后才得以平静,转向了沈殊,随即轻轻呼吸着:“多谢……” 沈殊遇上了这样客气的段离戈,还颇有些不习惯,“无妨。” “并非无妨。你听你师父的话,帮我到这里……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段离戈轻轻道。 沈殊垂眸,深吸口气,想说什么,却听得段离戈又是继续说了下去:“还是说,你还在做着等本座的伤好了以后,好和本座双修的打算?这个主意你是不必打着的了,你也应该非常明白,我的内府遭遇到了这样的重创,是难以复原的,往后我对于你来说,没有了任何的价值。我已经是把话说得这样明白了,难道你还不能够懂得么?” 段离戈的脸色又恢复成了往常的模样,除了苍白和无力之感,面对着这样的段离戈和他说起来的话,沈殊一时也是又想起了自己方才进屋来的时候的打算,他确实是要和段离戈说起来自己将要离开的事情。 “唔,是,段宗主,你放心,我并非是在做着你的真气的打算,反而是你,你当真能够如此复原,为何我见着你这两日来仍旧是这样的不好?”沈殊坐上了榻的一边,低头,看着段离戈的眼睛。 反正自己也是要到了离开的时候了,按着自己的心思放肆的看着段离戈的眼睛,又是有何不可? 在这样的心情的驱使之下,沈殊也就继续说了下去:“方才你在困境之中喊师父?前辈,是想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 段离戈听着沈殊的话,皱紧了眉头,别开了自己的目光。 虽然是相当的不想要想起自己方才所经历的事情,但是关于青翼宗和他师父的事情,却还是再一次的翻涌到了他的心头,在他的内府的挣扎里,原本是做了决定,就着这一次的事情,从此就在这青衫观里如此安静下去。 而这么一次挣扎,他不得不去想想青翼宗以后要如何。 他若是就这样的安逸下去,那青翼宗的后路呢? “有什么事情,也是和你没有关系的,既然你说没打算和我双修的事情,那你在我这里也是没什么事情的吧,如此,你是想要回到剑道门的吧?” 段离戈没有去回答沈殊的话,而是将问题抛给了沈殊。 沈殊微微拧眉,没想到段离戈再一次和自己提起来了这件事情。 他也是毫无办法了。 段离戈的这话里的意思是那样的明显,便是不想要他再留在这里了,而且他应该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他又还有什么理由能够留在这里呢? “段宗主说的不错,是到了我要离开的时候了。” 沈殊一笑,说道。 段离戈的目光在这个时候终于是向沈殊的脸上落了过去,看着这一双如此清澈的眸子,段离戈一时竟然也是觉着十分的可惜了。 眼下这个时候,也是没有什么话能够说了。 早晚是要走到离别的时候,两个人的缘分也就到了这里。 “段宗主当真没有打算复原的事情么?” 沈殊的心里对段离戈到底还是有担心,他想来段离戈是不会心甘情愿的如此的,忍不住开口说道。 听了沈殊的这句话,段离戈皱了皱眉头。 原本他的心里已经打算就此作罢了,可是关于青翼宗的回忆,还是在鞭笞着他的心,现在青翼宗会怎么样,以后青翼宗会怎么样,他既然已经是做了这个宗主,难道走到了这里,就要彻彻底底的不管不顾了么? 段离戈这样想着,心里还是颇有些难受。 不过这些难受,自然是不能够让沈殊看见的。 他和沈殊之间的纠缠应该结束在此刻。 他们两个人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就不应该再有任何的牵绊。 “这些事情都是后话了。你现在可以去做你的事情了。”段离戈轻轻道。 那一双清澈的眸子和流转的眼波,段离戈看着,心上浅浅颤抖。 想到这次分开之后,往后便当真是,天南地北,再无相见之期。 人世间的缘分不过是如此罢了,从来也没有谁能够在他的心里留下什么位置,段离戈想了想,以前和现在又能有什么区别呢? 他的心里便当真是有片刻的颤抖,也不应该是为了沈殊这个人。 他是江山启的人,他的身上带着绝情咒,从相遇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对立关系,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沈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既然已经是走到了这一步,那自然是没有留下去的必要了,段离戈已经这样和自己开口了,他还有什么要说的呢? 再说下去什么,也是自己自讨没趣。 “嗯,我明白了。那段宗主好好休养。”沈殊抿了抿唇。 段离戈点了一下头,随后闭上了眼睛。 沈殊再也看不到,段离戈的眼睛里会有什么情绪。 他能够做到如此的无情和漠然。 为什么他的心里还有那样的波澜不息呢? 他这样的愚蠢,又是给谁看的? 段离戈,就算是有牵扯,也是和他师父之间的牵扯。 和他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殊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自己的落魄,他深深地看着段离戈的脸,好像以此就能够把他永远都刻在自己的心里,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绝不会忘记。虽然事实上他们已经彼此分开了。 而更切实的事实是,他们两个人从未靠近过。 沈殊起身,不要容许自己有任何的情绪上的颤动。 他转身离开了。 离开了屋子,身后的帘子轻轻落下,风铃声飘了过来,一直飘进了,沈殊的心底。 落魄和不舍得的滋味在他的胸口蔓延着,随着那风铃声好像能够一直飘到他的,从此往后。 原来是世上的伤,是那样的难以愈合。 沈殊转过头—— 段离戈仍然是像方才那样躺着,没有一丝的波动。 眼瞎的结果到底是如何,已经是再明显不过了。 沈殊轻轻地笑了一下,当即又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是非常愚蠢的。 无论是多么重要的人,随着时间的流逝,其留下的烙印也必将会越来越淡,更何况是是段离戈这样一个,在此时此刻,确确实实的伤了他的心的人。 就算是再多看一眼他的样子,也无法改变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已经经历过了这些,并没有什么值得他落魄的。 而且他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打算,回到剑道门以后,他就要好好的修炼。这次前尘往事,都会被他忘记,直到有一天,丝毫都不会在他的心里起任何的波澜。这样才是注定的结局。何苦要为了这一趟下山,让自己落魄不堪呢? 沈殊动身走了。 他摇了摇头,身影出了侧屋,这时候见着了一个年轻女子正在主观前求拜。 那女子上了香火,十分虔诚的默念,而后恭恭敬敬的退了两步,给后来人让了位置。 沈殊看了看。 他听得清楚,那女子默念的,“求姻缘,可成。” 窗外的风吹得更急了。 沈殊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在想着什么,停在了原地,看向了主观的铜像。 他也应该求拜什么么? 可是他并不相信这些。 而且他没有什么所求的。 沈殊想了想,一笑,自己确实是没有什么所求的。 “你也是在求拜么?” 那年轻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沈殊顿了一下,这才从自己的意识里挣脱了出来,看向了那位年轻女子。 “我……” 沈殊一时之间,竟然也有些答不上话。 诚然,他方才在心里,实在有所求的。 因此,在面对这位年轻女子的时候,他不能够开口说了谎话。 “唔,我是看你从内屋里走出来,还以为你是这里的人,想来你怎么也会求拜呢?” 年轻女子轻轻道。 沈殊这时候才明白了过来这位年轻女子是什么意思,他轻轻地笑了一下,“我并不是这里的人。我打算离开这里了。” “你也是要下山么?那我们一起走吧。”年轻女子微笑道。 反正自己也是要往山下去的,既然这位年轻女子已经提出了邀约,沈殊也是没有什么好拒绝的。 “好,我们一起走吧。”沈殊点头答应了下来。 于是,沈殊便动身和年轻女子一起离开了主观。 看见了天遇正在那里忙活,沈殊和天遇交换了一个眼神,天遇轻轻点头,那就是告别的意思了。沈殊也是温和的,点了一下头,示意告辞。 “你和天遇道修是认识的?”年轻女子惊奇道,“那你一定也是知道一些玄机的吧!” “我并不知道什么玄机。”沈殊轻轻道。 “嗯,好吧,这姻缘我已经求了几次了,还以为是能够在你这里打听出什么的。”年轻女子颇有些失望道。 “冥冥之中,事事难料。”沈殊试图安慰道,“姑娘,或许柳暗花明,就在不远处。” 第七十三章 凡人 沈殊对那年轻女子温和的说道。 年轻女子顺着沈殊的话,温柔的笑了笑:“我也希望是如此,可是也就像是你所说的,世事难料,这也是说不清楚的事情啊。” 年轻女子无奈道。 沈殊抿了抿唇,由这年轻女子的事情想到了自己,这话诚然是不错的,自己下山这一遭所经历的事情,也是他往前的二十多年的修真生涯所从未想过的事情。 自己分明已经是和段离戈分开了,可是越是往前走,沈殊便越是觉着原来自己的心里是那样的舍不得的,回头的路自然是走不了的,段离戈的心里也不会惦记着他,那么他又何苦让自己感觉到难受呢? 这样想着,沈殊深吸一口气:“诚然也是如此,这世间的事情便是这样的难以琢磨的清楚的,这也并非是你我凡人能够决定的事情。” 年轻女子点了点头:“是啊,我已经来这青衫观这么多从次了,所求之事都不见得一个结果。或许……我是到了应该要放弃的时候么?” 是要走到了要放弃的时候了么? 沈殊顿了一下,偏过头,看向了那年轻女子。 只见那年轻女子的唇角带着一抹忧伤的情绪,目光落在了石阶路一路去,好像是在琢磨着什么事情,又好像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会让她感觉到就应该结束在了此刻,那种深深的落寞,还有决定放弃的释然。 沈殊看着,思绪却是飘到了自己的事情上。 “这该是由姑娘你去决定的事情,我也是说的不清楚的。” 沈殊轻轻道:“这种事情只能够是听着自己的心的,姑娘。” 说话之间,沈殊和年轻女子已经动身走出了青衫观,两个人顺着山路走了下去。 山路一路向前,风从山谷上卷了过去,冲向了更高远的天域。 沈殊抬起头,看着那风吹远了。 “罢了,此番姻缘就算是无法求成的,我已经是不会后悔的,事情既然是已经如此了,我会愿意接受结果。” 年轻女子想了想,说道。 沈殊抿唇,点了点头。 就算是不接受结果,那又能够做什么呢? 世间的事情不就是如此么? 凡人什么都无法更改的,他只能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 “好了,说出这些事情以后,我的心情也是好了很多了,我要往这边的山路去了。”年轻女子抬眸,看着沈殊的眼睛。 沈殊浅浅的一笑:“姑娘一路小心。” “好。” 年轻女子轻轻摆了摆手,温柔的笑了起来,而后便转身离开了。 沈殊看着那年轻女子是沿着另一条山路走了,看着她的背影一会儿,而就在自己将要转身的时候,忽然听得一声惊呼: “啊——” 正是由那刚刚离开的年轻女子所呼唤出来的声音。 沈殊不由得一惊,动身追了过去。 只见那狭窄的山路上,年轻女子躲在了草丛之间,而在深山之间,走来了一排身穿黑衣的人。 那是—— 魔道的人! 沈殊蹙眉,魔道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是因为段离戈来的? 沈殊蹙眉,飞身而过,拦住了那年轻女子的手臂,带着她闪躲进了一边的丛子里。 “嘘——” 沈殊低声提醒道。 年轻女子见着拦住自己的人是沈殊,呼吸才稍稍的平稳了一些:“那是什么人?为何他们的身上都缠着那样的黑气?” “无妨,他们的目标大概不在你的身上。”沈殊轻轻道。 年轻女子点了点头。 “待到他们走过了以后,你再离开就好了。” 沈殊又提醒道。 “还好是遇见了公子,否则我一定会吓破了胆子。”年轻女子低声喘息道。 沈殊浅浅的笑了笑:“好了,他们已经离开了,你且快些离开这里吧。” “多谢公子,有缘再见。”年轻女子看向了沈殊,温柔地说道,而后便离开了。 沈殊这一次没再去看年轻女子的身影,而是默默的蹲在了原地。 这些黑衣人……岂不是司徒无极的人? 如韩元仙所说,青衫观虽然是真气萦绕之地,但却不是修真之力高达的地方,而且这青衫观只有韩元仙这一位前辈,段离戈如今又是无法动用真气的。 如果当真时司徒无极杀到了这里,那段离戈又应该是含如何才能够躲过了这样的一劫? 这样想着,沈殊便觉着自己难以就此离开青衫山了。 虽然段离戈对待他是那样的绝情,可是事情放在了他的身上,沈殊又实在是觉着自己是无法做到全然安心的,他的心里是那样的深深的想着段离戈的安危,还好是……还好是在这里见着了魔道的人,不然又应该是要如何呢? 沈殊默默的握紧了拳头,愈发清晰的意识到了自己是难以放下这里的事情的。 想了想,沈殊动身站起来,他还是要亲自回到青衫观看看到底是如何。 沈殊放开自己握紧的拳头,就好像是在释然着什么的。 就好像是方才他所见着的那个年轻女子的目光,在她想来自己是不是要接受了结果的时候,目光是有落魄,但是也是有释然的。 当然,世人都是要接受了命定的结果,但是,还是有为自己的心一试的机会不是么? 这既然就是他的心里的所求,那就往前去走这条路。 沈殊动身往青衫观去了。 一路往山路上去,每一步都顺着自己的心意。 而与此同时,在青衫观的主观中,司徒无极已经是带着一众黑衣人杀了去,阻拦了整个观子。 “段宗主,这一次,你是无法逃脱了的吧。” 司徒无极向着侧屋子大喊道。 韩元仙立在门前,目光淡淡的落在了司徒无极的身上:“这里乃是道观,谁敢放肆。” 司徒无极微微抿唇,看向了韩元仙,笑了一下:“唔,韩观主,我也是不想在你的这个观子里做什么的,但是,段宗主这个人,我们也是要活捉的。” “这又是何苦呢?段宗主既然是已经来到了青衫观,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显而易见么?他是已经不想再去涉足修真界的事情,你们且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韩元仙是用相当中肯的语气规劝道,然而,司徒无极显然是没有打算听他的话的意思。 “虽然你说的也不错,但是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我并不打算对观主做什么,但是请你也不要拦了我的路。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司徒无极用冷冷的语气说道,他的周身还飘着一些魔气,瞪着韩元仙。 韩元仙淡淡蹙眉,虽然眼下的情况诚然是非常危急,但是对于他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他会尽自己的全力来保护你段离戈,不过如果不能够做什么,他也不会怎么样。 “修真界,一代一代,多少人都已经离开,又有多少人当真,能够永远坐稳问鼎的位置,既然段宗主已经决定要退隐了,你们又何苦如此逼迫?放过一个人,段宗主不会对这个修真界再有什么影响,你们魔道的人又何必呢?”韩元仙仍旧是用自己的话规劝道。 “那你可是也知道囚仙策在段离戈的身上?如果你知道这件事情,是否就能够理解我所做的?韩观主,我并不打算对你做什么,而且青衫观也是清修之地,按着这修真界的规矩,我也绝不应该对你做什么,还是请你能够,为我想要做的事情,让出一条路。”司徒无极看着韩元仙,没有一点相让的意思。 韩元仙皱了皱眉,都已经是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自然也是知道今日的这件事情一定是无法闪躲得了的,诚然这件事情是让人感觉到非常的难受,可是以他一人之力,又能够对这件事情做出如何的改变呢? “囚仙策的事情,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既然我和段宗主有一段交情,在这样危险的时候,我是绝对不能够放弃他的。”韩元仙笑了笑。 他的脸上看上去仍然是那样的云淡风轻,说出的话却是那样的坚定。 “呵……”司徒无极冷冷的笑了笑。 “既然我都已经把话说的如此明白了,你也不打算给我让这一条路,那我也就是只能够得罪你了!”话音未落,司徒无极便动身往前走去。 韩元仙叹口气,摇了摇头,“司徒无极,我劝你,可是要好好的想清楚,这里是青衫观,是世代以来的清修之地,如果你在这里放肆,那个就是破了修真界的规矩,你当真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修真界的规矩又有如何?如果囚仙策是在了我的手里,那种规矩就是由我来定的!”司徒无极大声道。仿佛他现在已经是占尽了上风,无论再出了怎么样的事情,这一遭,他都是能够拿下囚仙策的。 韩元仙皱眉,一旁沉默立着的天遇的脸色也是少有的一颤。 “我本来就是魔道的人,就算是破了规矩又如何?今朝你们统统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我还在乎那些么?”司徒无极放肆的说道。 “如果你要破了这个规矩,我想,此番你的路也是不能好走。”韩元仙淡淡的摇了摇头,语气里有一些无奈和惋惜的味道。 而司徒无极却是已经动手出去,杀向了韩元仙。 韩元仙蹙眉,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影闪了出来。 “住手!” 说话的人,片刻之间已经到了一边,段离戈抬眸,看向了司徒无极。 “竟然敢在青衫观动手?如今魔道的人,当真是越来越猖狂了,可是你可知道,修真界自古以来,规矩已成,你今日如果在青衫观的时候,来日一众修士也能够杀到你的老巢,规矩一旦破了,修真界将会大乱。”段离戈的目光淡淡,语气冷冷,尽管他看上去非常虚弱,但是他说出的话,仍然有一种压迫的气势。 哪怕是到了了这个时候,司徒无极都无端的感觉到,在面对段离戈的时候,自己竟然还是处于下风。 明明在如今的场面之下,他是能够手刃段离戈的。 “听闻你要归隐?段宗主,这次又打着什么主意?上一次的归隐,求得了囚仙策,这一次,你可是要勘破,囚仙策中的修真秘籍了?”司徒无极质问道。 “你觉得我是做什么?那我就是做什么的?本座要做什么,与你又有什么关系?”段离戈冷淡道,“今日如果你是打算来取我的性命的,且不要伤及旁人。韩观主在这其中,何其无辜?就算你是魔道的人,也应该懂这个规矩。”段离戈淡淡道。 “又是说这个规矩……当年你们各大宗门大胜,定下了所谓井水不犯河水的规矩,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规矩应该改一改了。唔,我是说,问鼎的人,也应该换一换了。”司徒无极厉声道。 “无心殿掌殿的人都还没有说什么,轮到你一个护法来这里放肆?”段离戈不屑道,“这么多年了,魔道的人也没有能够出了赢了论道大会的人,在真正的较量之上无法取胜,却助长了,你们为恶,蚕食正道宗门的野心,不久之前,就曾有一个宗门归到你们之间,你们已经做了这样的事情,这规矩你们且不是已经不看在眼里了?那宗门也算是在一番威逼利诱之下,不得以归之。而你如今在青衫观这里为恶,岂不是要铸成大错?”段离戈微微蹙眉,带着一种压迫式的气息。 “看来段宗主也并非是归隐啊!这些事情你岂不是知道的非常清楚?谁的心里才是在做着打算呢?难道不是你么?因为你所修的就是正道的真气么?我看可是未必。既然你的心里也有如此卑劣的想法,并还在为之筹谋,我做的这些,就不算什么。” “如你所说,我既然已经问鼎,又何必做这些事情?” 段离戈淡淡道。 “贪心不足,欲望无穷,既然已经问鼎,定然还会想着得道飞升,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我会不懂?” 得到飞升?段离戈一笑,不如归隐去。 第七十四章 果决 司徒无极用审判的目光看向段离戈,就好像是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 段离戈笑了笑,这个时候和司徒无极也是没什么话可说的。 不过,司徒无极若是要在此处闹事,他是定然要阻止的了。 “你的心里是如此想的,那我也没什么旁的话能够说,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在这里闹事,有什么事情,和我解决。” 段离戈淡淡道。 听得段离戈的这话,韩元仙立刻到了段离戈的身边,“段宗主,你身上的伤……” 段离戈轻轻的摇了摇头,坦然的说道:“我无妨。韩观主,你和青衫观,都是不该被卷入这件事情的。” 韩元仙皱了皱眉,在这件事情上,他是那样的想要帮着段离戈,可是眼下的情况看上去,段离戈是打算他自己来应对这件事情的。 “可是……” 段离戈抬起手,看着韩元仙的眼睛:“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是不应该落在你的身上的,无妨,韩宗主,我自会处理好这件事情。”随后,段离戈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目光转在了司徒无极的身上,“来吧,本座倒是要看看你,打算是要如何做。” 说着,段离戈便是向主观的门前去了,向着司徒无极杀来的方向。 司徒无极着实是没有想到段离戈竟然是愿意如此的,稍稍的震惊了一下,不过他也是立刻压制下去了自己的这种心绪,冷厉的看向了段离戈:“你倒也是不怕死的。” “那也是要看看你,是不是当真能够要了本座的性命了。” 段离戈一笑,转过了司徒无极,往青衫观外去了。 韩元仙无奈的看着段离戈的背影,这个时候也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事情似乎已经是成了定局,对此,他也是做不了什么改变的。 随着段离戈的身影走出了主观,以司徒无极为首的一众黑衣人也动身走了出去,跟在了段离戈的身后。 哪怕段离戈是走到了落魄的时候,也仍然没有谁敢轻易的近了他的身,在不经试探的时候,将他如何。 清风吹上了段离戈的脸庞,段离戈微微蹙眉,看向了更远的高空。 他的身后跟着司徒无极,一路到了主观之外。 “段宗主,走吧,不在青衫观动武。” “段宗主!” 这个时候,韩元仙又动身走了出来。 “司徒无极,你到底要如何对待段宗主,若是你要伤害他,以求囚仙策,那我是定然不能够置段宗主于不顾的。”韩元仙肯定道。 “唔,我就是要杀了段离戈又是如何?我难不成不能如此做?你又何以如此说?别忘了,你并非是我的对手!” 司徒无极说出了这样的残酷的话之后,抓向了段离戈的肩膀。 段离戈抬眸,没有出手,他想来司徒无极是不敢在这里动手的,就算他是要在这里出招了,眼下他并非是能够动用真气的,若是就倒在了这一步来,他是否也要如此接受下来呢?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剑光挡了上来。 这剑光…… 段离戈当即皱紧了眉头,对这剑光,他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段离戈着实是没有想到这道剑风还能落在自己的身前。 回来到自己身边的人,毫无疑问就是沈殊。 段离戈抬眸,看见了从天而降的沈殊。 他执剑而来,周身带着清修之气,在盘旋入高空的清风里,他却是逆着风,奔向自己而来的。 段离戈看着沈殊。 在沈殊离开了青衫观的时候,毫无疑问,他是觉得他们两个人在没有相见之际,这一路的缘分也就了结在了这个时候,他诚然是没有想到,他还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沈殊。” 段离戈轻轻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一些缱绻。 沈殊落在了青衫观的石阶之下,抬起头,看着观前的一众人。 他的目光落在了段离戈的身上,就好像从来也没有离开过。 段离戈此时也在凝视着他。 “今日,如果想带走段宗主,还是要先过了我这一关。”沈殊收回了落在段离戈身上的目光,转向了司徒无极。 司徒无极冷淡的笑了笑,开口嘲讽的说道,“唔,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原来是我的手下败将。上一次如果不是要段离戈帮着你,你早已经死在玉良宵元宵的身下。”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往事的事情,再说起也没有什么意思,且看看今日。”沈殊拧眉道。 “我就是要带走了段离戈,你又能够拿我怎么样?你当真以为你会是我的对手么?你来……我可是打算放过你一次,可是力竟然如此,这一次,就让我先了结了你的性命吧!”司徒无极说着,就向沈殊劈了过去一掌。 段离戈蹙眉。 虽然这些日子来走了追杀的一段路,沈殊的剑法已经是大有提升,但是想来他到底还不是司徒无极的对手,司徒无极这些年来的修炼可谓是十分精妙,毕竟是下了不少的功夫,沈殊虽然走的是剑修的路,日后也定当上青云,可是眼下还是年轻,并非能够阻挡下司徒无极的掌风。 想到了这里,段离戈着实是觉着忧心,可是眼下自己是不能够动用真气,“司徒无极,沈殊可是剑道门的人,如果你敢动了这个剑修,还是在青衫观,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今日我便是能够将你们这些人都灭口,什么下场又有什么关系?”司徒无极冷冷呵斥道,随后又看向了沈殊,劈了过去一掌。 沈殊蹙眉,执剑而上,硬生生的接下来这样凌厉的一掌。 这一掌过后,风声迭宕。 剑风和掌风的交锋,诚然是带着凌厉之气。 虽然沈殊是接下了这样的一掌,可是如此这样消耗下去,沈殊定然不会是对手,段离戈立刻看向了韩元仙。 韩元仙是片刻就会意了段离戈是什么意思,他开口说道,“青衫观不是魔道闹事老师的地方,司徒无极,你且退去!” “怎么会有这么容易的事情?韩观主,我已经对你够客气了。是你偏偏要站在了段离戈的一边,我也只能够动手,我也为我要做的事情!” 司徒无极冷寂道。 沈殊抬眸,看向了韩元仙,轻轻道,“韩观主,在下闹事了,但是我……定要护着段宗主。”说完这句话,沈殊又一次杀向了司徒无极。 段离戈一顿。 他没有想到,这一次先出招的是沈殊。 沈殊素来是一副清冷的模样,连动什么火气都是那样的波澜不惊,也不会先出手伤人。 作为所谓的剑道门的修士,虽然他年纪轻轻,可是已经非常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 然而,在他的事情上,段离戈还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沈殊的不同。 到了此时此刻,他也不由得动摇了起来。 沈殊的心里的打算,当真只是为了与自己双修么? 如果仅仅是因为这样,眼下自己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沈殊原本的念头应该是无法实现了,可是沈殊却还是愿意回到自己的身边,为自己而战……段离戈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 这如果当时是沈殊对待自己的好,其间的可信性又有多少? 像沈殊这样的人,当时会对自己动感情么? 段离戈皱了皱眉,一时又觉着自己在思量一些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而在这样的想法,电光火石的飘过去的时候,沈殊已经又一次和司徒无极打在了一起,司徒无极堪堪的并没有能够将沈殊打败,而是和他相斗在了一起。 他的凌厉的掌风并没有能够将沈殊的剑法摧毁,而沈殊的剑锋也比往常更加真气浩荡。自从那剑符用了以后,沈殊的剑招也愈发的果决,现在他已经不能够轻易被击败了。 司徒无极在这样的场面之下,感觉到十分的落魄。 他已经修炼了这么多回,难道竟然还不是这样一个年轻的修士的对手么? 这种感觉带给了司徒无极巨大的刺激,司徒无极冷冷的皱紧了眉头,此事再也无法忍受,开口大喊道:“拿下段离戈!离开青衫观!” 话音未落,十余黑衣人便围向了段离戈。 沈殊见状,当即是无法再和司徒无极牵扯下去,而是奔向了段离戈的身边。 他这一次一定要好好的询问段离戈,他是当真愿意做一个不能够再动用真气的人么? 沈殊向段离戈的方向奔过去,也就将自己的背影留给了司徒无极,司徒无极也正是抓住了这个机会,向沈殊劈了一掌过去。 重重的一掌拍在了沈殊的脊背上,强大的真气带来的穿透一般的痛苦,瞬间萦绕沈殊的神经,沈殊咬唇,整个人在奔袭的风之间落下,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闪了过去。 来人抓住了沈殊的后腰,将沈殊揽进了自己的怀里,落在了石阶的一角。 段离戈皱紧眉头,看着眼前这个身穿深蓝色衣裳的年轻男人,他的周身虽然是萦绕着蓝色的真气,但是以段离戈的修为,是能够看的出来那是以障眼法布下的遮挡,眼下这个人还是出自魔道。 这样想了想,段离戈也就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是有一些熟悉,而他向来是不愿意,记着这些事情的,一时之间又实在是想不出来。 那年轻男子看起来也就是和沈殊相仿的模样,生得俊俏十分,将沈殊扶了稳,唇角勾起了一抹轻轻的笑容,就好像是正道的风流修士一般。 “修士,没有什么事吧?” 男子开口询问道。 “少主!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司徒无极蹙眉,虽然他的口中是以少主称呼眼前这个年轻男子的,但是看起来完全是没有那么的尊重,看着他的眼睛,很几乎是带了一点质问的语气。 “你能够在这个地方,为何我就不能够在?再说,你放肆到了这里,你可知道这里是青衫观,你居然在这里动手?” 年轻男子皱眉道。 听了年轻男子的这话,司徒无极不屑的皱了皱眉,诚然在他的眼中,是不把这个年轻男子当什么的,然而遭遇到了,到底也还是要牵扯一段的。 “少主当真是向正道这一边啊!但是我也是在做我要做的事情,还请少主不要阻拦我什么。”司徒无极垂眸道。 段离戈的目光在这个时候才从年轻男子和沈殊两个人之间转移开,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年轻的魔道少主要在这时候出手,不过他已经是分析得出来,这年轻男子就是无心殿的少主——楚程歌。 “你在青衫观这里动手,已经是坏了规矩,难道你还不明白么?这里是修真界难得的清修之地,各方道友都知要护之,你竟然还杀在了此地,伤了这位剑道门的剑修,这么一桩事情,是要算在你司徒无极的身上,还是要算到无心殿了?”楚程歌冷冷的质问道。 “我自然是有我要做的事情,为所筹谋之事,又有如何?”司徒无极凌厉道。 “怎么,现在是连无心殿的规矩,你也不要守了?”楚程歌仍然不相让。 司徒无极恶狠狠的握住了拳头,低头一下掩饰了自己的情绪。明明这件事情已经是势在必得,在这里再没有人能够保护段离戈了,他确实没有想到,竟然是无心殿的人出来破坏了这件事情? “既然少主已经发话了,那我自然也是不能够再多说什么,也是,只能够如此了。”司徒无极淡淡说道,然后也就再也没有说什么,挥了一下黑色的衣袖,离开了此地。 十余黑衣人也跟着一道而去。 沈殊动身离开了楚程歌的身边,轻轻的做了个揖,“多谢相救。” “不必客气,而是司徒无极实在是太过于咄咄逼人了。” 楚程歌轻轻的笑了笑,目光在沈殊的执剑之上流转了一会儿,又是在沈殊的脸上流转了一会儿,唇角仍然是带着一抹笑意。 “不知这位可是无心殿的少主,今日可是要感谢你。”韩元仙也温和说道。 楚程歌摆了摆手,爽快道,“都知道青衫观是何等的清修之地,就算是我道再为猖獗,也着实是不应该打这里的主意啊。” 第七十五章 无法 韩元仙和那无心殿的少主楚程歌寒暄了几句之后,便是邀了人进了青衫观中,吩咐天遇招待去了。 楚程歌坐在了偏房的榻上,喝了一杯清茶,而后将目光转到了沈殊的身上,“沈修士,你这剑道着实是高深得很啊,我还没见过如此年轻的剑修就已经是有了这样强大的剑意了。” 楚程歌赞叹道。 沈殊抿唇,微微一笑。 其实在下山之前,他的剑意都是并不高强的,虽然说在一众剑道门的弟子之间,自然是出类拔萃的,但是却也是没有到如此地步,想来自己相对融汇的剑意,只是因为自己是大弟子的资质,加之诚然是稍稍有一些根骨所在。可是这一趟下山之后,尤其是在用了剑符之后,沈殊便是确切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剑修之力正在不断的加强,这是往前的那么长的修炼岁月所不曾有过的突飞猛进,沈殊也是当真不知道这样的一番进步会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沈殊轻轻的笑了一下:“唔,算不上是厉害。” “这还不是厉害,我看方才那司徒无极都不是你的对手,若非他带了那些人,使得精力分散,他又怎么会是你的对手呢?”楚程歌感叹道。 沈殊立在了门边,此时并未多话。 任由着楚程歌是打算如何夸赞,眼下他的话着实也是难以落进了沈殊的心里。 沈殊心里所想的事情,乃是段离戈而今如何了。 经历了方才这样一桩事情之后,沈殊是知道眼下段离戈当真是无法再动用真气的了,这次司徒无极来犯,还能够如此躲了过去,那下一次呢? 司徒无极看起来是不会放过段离戈的,而段离戈而今还落入了这样落魄的境地之间,此番事情岂不是相当难以解决? 沈殊默默想着,心中愈发难以明朗。 “沈修士,剑道门的剑法,而今已经是如此厉害了?” 楚程歌又开口说道。 沈殊的脸上的神色仍然是非常平静着的,但是楚程歌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还是让沈殊在心里默默的揣摩了起来。楚程歌这到底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来试探他的门派的? 沈殊微微抿唇:“我只是修炼,旁的事情着实是说不好的。” 楚程歌一笑,“沈修士实在是十分谦逊的,只是我往前也是和剑道门的人交过手的,还不曾知道剑道门而今已经是出了如此强大的剑招了。” “我只是遵循我道门的修炼,楚少主所说的事情,我并不知晓。今日多谢楚少主帮我一回,来日若是有机会,定是回报。”沈殊看着楚程歌的眼睛,坚定道。 楚程歌浅浅的笑了一下,“如此一番,沈修士其实是不必放在心上的,实在是我道的人先做了理亏的事情。” 沈殊的目光难以聚焦在了楚程歌的身上,听了他的话以后,只是轻轻的点了一下头,道:“楚少主客气了。” “无妨。” 楚程歌看着沈殊的眼睛,露出了一抹轻轻的笑意。 这个时候,天遇走了来:“楚少主,沈修士,斋饭已经准备好了,请两位来。” 沈殊点了头,在楚程歌还没有走近过来的时候,轻轻的对天遇低声询问道:“段宗主如何了?” 天遇顿了一下,而后和沈殊交换了一个眼色:“并无大碍,在侧屋休息。” 沈殊了然,但是却难以放心下来。 而楚程歌已经是走到了他的身边,沈殊也就再没什么多的话能够说,和楚程歌一道往客房里去了。 进了一处静谧的屋子,斋饭在木桌上已经是摆放妥当,立在一边的韩元仙轻轻道:“两位且是慢用,我便不打扰了。” “韩观主客气了。” 楚程歌微笑道,而后便先是坐到了一侧的位置上。 韩元仙轻轻笑了笑,轻轻的摆了摆手,和天遇一起走出了屋子。 沈殊坐在了楚程歌的对面。 楚程歌轻轻的扬了扬下巴,“沈修士先来。” “楚少主先来,说起来,我是该敬你一杯的,今日我便以茶代酒,敬你。”说着,沈殊便是举起了杯子,对向了楚程歌。 楚程歌在沈殊这样的示好之下,欢喜的笑了笑,随后又说道:“沈修士,来。” 两人便仰头喝下了清茶去。 沈殊看眼下若是自己不动筷,楚程歌是定然不会来吃斋饭的,于是,沈殊只得是先动筷了。 看到沈殊已然动筷,楚程歌才动筷,目光还落在了沈殊的身上,显然是在审视着什么的。 “沈修士,你接下来是有什么打算?” 楚程歌询问道。 沈殊抿唇,这也是他的心里在思考着的事情。 自己这一次离开,段离戈已经是遭遇到了这样危险的事情。 等自己彻底的离开了青衫观,段离戈所要面对着的,又会是怎么样的危险? 沈殊叹口气,想来自己还是无法离开的。 “眼下我也还没有什么打算。我想……先看看段宗主的情况。” “你对段宗主,那当真是好啊。” 楚程歌感叹道。 沈殊浅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因为这就是我的任务罢了,仅此而已。” “原来是这样,我想来,青翼宗多年以来,走的是内府之道,段宗主的身边又是因何会有你这样厉害的一位剑修呢?” 楚程歌的语气里带了一点揣摩的意味。 沈殊轻轻的摇了摇头,“嗯,并非是如此。” “那照着你的意思来说,是还想要守在段宗主的身边么?可是这就是实在不是你应该履行的任务啊,段宗主而今的情况,是这样的,你若是要留在了他的身边,那岂不是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楚程歌疑惑道。 这问题,沈殊当然也是想过的。 自己又怎么会,留在了段离戈的身边,到不知道终点的未来呢? 沈殊想了想,愈发觉着这是非常难以解决的事情。 楚程歌看得出来了沈殊的为难,轻轻说道:“看得出来,你对段宗主是非常关切的,为何不想想旁的法子?” 听了楚程哥的话,沈殊轻轻的皱眉,也在思考这件事情,想着应该如何解决。 “那,楚少主,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么?”虽然说楚程歌是魔道的人,但是在经历了这么一件事情之后,沈殊便了然了,即便是魔道的人,也并非全是恶人。 况且楚程歌一定是知道的更多,能够听听他想的办法,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段宗主眼下是受了重伤吧?对于他的修为来说,说一些创伤并不算得了什么,只要复原了,他依然还是那个段宗主。不过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想明白,段宗主为何会愿意在青衫观待着,青衫观这里虽然是清修的圣地,但是对于段宗主这样已经受了重伤的人而言,眼下更为重要的事情是如何疗伤,除非是段宗主当真决定归隐了。” “或许段宗主的心里是当真,有这样的念头吧。” “这样的事情又怎么会存在?如果换作是你,修炼了这些年,却在一次重创之后,再难以重回巅峰,你会心甘情愿就此结束么?” 楚程歌问道沈殊。 沈殊顿了了一下,好好的思考了一下这件事情。 如果是放在他自己的身上来说,他当然是不会有半分的犹豫,一定是要好好的修炼,至少也要努力的试一次,以求能够回到复原的模样。 毕竟这些年来的修炼,乃是那样的珍贵。 可是当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了段离戈的身上,沈殊又不由得思量了一番。 他想到了段离戈之前所说过的那些关于怀疑和遗憾的话,想到了韩元仙所说的段离戈的修炼的过去,相爱那些都是深深的影响着段离戈,因此才经历了这件事情以后,段离戈才会做下了这样的决定。 “我并不能够知道段宗主到底是什么想法。”沈殊坦然的说道。 “可是以己度人,更何况段宗主已经到了这个位置上。”楚程歌轻轻挑眉,提示着沈殊。 沈殊说不清楚楚程歌为什么对段离戈的事情这样上心,不过他确实也是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 或许自己应该是再问一次段离戈吧。 因为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如何帮助段离戈的法子,明明已经适合天遥门的人结识了,或许只要再往前走一步,就能够让段离戈复原。 既然眼下这样的机会已经存在,那更是要好好的试一试,时机在这里,沈殊默默的做了决定,等一会儿,自己还是要去和段离戈再见一面。 “这我实在是不知道的。楚少主,你我先吃斋饭吧。”沈殊温和道。 楚程歌笑了笑,点了点头。 吃过饭后,楚程歌便是要离开了青衫观,他抬眸看向了对面的沈殊,“我想以后你我还是会有机会见面的。” 沈殊浅浅的笑了笑,“希望有机会能够还了你这一次帮助。” “你我交谈起来也是十分投机,倒也是不必提这次的事情。更何况我也不是为了来帮你,只是做了我无心殿少主应该做的事情罢了。你是非常有灵性的剑修,改日我是当真才要和你好好的切磋。”楚程歌坦然道,“段宗主的事情,你好好的想一想。我便先离开了。” “楚少主再会。”沈殊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告别那楚程歌。 这个时候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沈殊抬眸,看着山间飞过的群鸟。 群鸟都已经归巢,在黄昏的天色里,显得非常安逸。 可是眼下,对于段离戈来说,是定然不能够安逸。 尽管他的心里是想要归隐,可是魔道的那些人,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这一次是遇上了楚程歌,谁沈殊也是说不明白,这位楚少主的心里到底是在打算着什么,可是他还是觉得他是非常难以信任的。 想了想,自己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感觉,似乎也是因为受了段离戈的影响。虽然说这样的想法并不堂皇,但是楚程歌毕竟是魔道的人,要知道,段离戈之前在赤水楼所伤,就是因为魔道人。 可是仅仅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沈殊当然也是非常明白,这样是守不了段离戈的。更何况,自己是断然不会在这里一直留下去,他终究也是要离开段离戈的。 这样想着,沈殊便觉着自己还是要和段离戈去说一说天遥门的事情。 怀着这样的念头,沈殊往青衫观的侧屋去了。 轻轻的敲了敲门,并没有得到回应,这是沈殊意料之中的事情,如果段离戈愿意给自己什么回应,那反而是奇怪的事情了。虽然段离戈曾经与自己也说过温情的话,不过沈殊细细的想了想,自从两个人说起来了绝情咒的事情,那段颇有些迷离的关系也就算是彻彻底底的结束了。 自己又怎么可能会在段离戈的心里留下什么位置呢? 那自然是自己的一意孤行。 沈殊叹口气,眼下这个时候也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做好,只好是在等了一会儿之后,推开了侧屋的门。 段离戈这个时候正在榻上闭着眼睛,夕阳的光透过了窗棂,从他的背后,落满了他的全身。 这无端给画面增添了一种凄凉的感觉。 沈殊深吸口气,走了过去。 “段宗主,你感觉怎么样了?” 沈殊温和的开口询问道。 “你来做什么?” 段离戈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淡淡道。 “我只是来看看你怎么样。”沈殊咬了咬唇,觉着自己又是颇有些说不下去了。 “我是问你,为何又会回到了青衫观?” 沈殊滞了一下,“我在山里见着了司徒无极的人……就回来了。” “唔,原来是这样么?与我想的还是不同,我还以为你和那无心殿少主又有了什么勾当,打算如何算计我了。” 沈殊蹙眉,不过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这就是段离戈会做出来的事情。 “我和他也是今日才相识的。” “你们两个人倒是十分投缘啊。” 段离戈冷笑道。 “这不是……”沈殊皱眉,“这不是我要说的。” “如今看起来,他才应该是你应该去接近的人,不是么?” 第七十六章 决定 沈殊立刻皱紧了眉头,他诚然是没有想到段离戈竟然会说出来这样令他感觉到难受的话,可是又一想到他们两个人之间诚然是不需要再客气了什么,沈殊便又是觉着自己承受了这些并不算是意外的。 “我不曾想接近任何人,不过你要这么揣摩我,我也没什么话能够说。” 沈殊淡然道。 这个时候,他已然是不想要再受着段离戈的那些嘲讽的苦了。 段离戈在这个时候轻轻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沈殊。 “随你。” 段离戈淡淡道。 沈殊深吸口气,着实是颇有些难受,这些日子都已经是过去,在他的心里却还是要将段离戈放在了一个重要的位置上,想来他还是不必如此的。 段离戈看着沈殊的表情,见着他又不和自己说起什么来,因此轻轻的蹙眉,道:“你会回到青衫观,是为了我?” 沈殊抿唇:“见着了司徒无极的人,我便回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当然,我一定会按着段宗主你的心意,早晚是要走的,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想要问问你,你当真是决定从此就在这青衫观么?若是魔道的人再次杀来,你要如何?我是想说,至少眼下我们是知道的,天遥门是能够救你的,那为何不试一试呢?当然,我的话并算不了什么的,这都是要看段宗主你的心里是如何打算的,我我只是和你说起这件事情。” 段离戈看着沈殊的眼睛,在他开口说完了以后,轻轻的皱了皱眉。 “这是你打算和我说起来的事情?” 段离戈轻轻道。 沈殊并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 “你为何要这样做?” 段离戈审视着沈殊。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为何还要做这些呢?” 段离戈又说道。 沈殊稍稍的蹙眉:“没什么,只是我想,你会怎么想。司徒无极,还有更多的魔道的人,现在他们已经是知道了你在青衫观,那你往后要怎么样?” “你还当真是为我考虑啊。” 段离戈轻轻笑了笑,抬起头,从榻上下去,缓缓的向沈殊的身边走了过去。 “其实,这件事情,我也是在考虑的。” 段离戈对上沈殊的凝视他的目光,用难得温和的声音说道。 沈殊一滞,看着段离戈的眼睛,知道他的心里也是在想着这件事情的,沈殊便是觉着自己回来的这一遭也是不算浪费。 “若是我死在了青衫观,那青翼宗,当真是再无翻身之日了。” 段离戈坦然道。 沈殊垂眸,段离戈的心里,诚然还是将青翼宗看得十分重要的。 “那你打算……” “我现在可是得罪了天遥门,只怕是难以得到帮助的了,”段离戈淡淡道,“那弟子,死在了我的手里,天遥门的人不曾来讨公道,已经是我十分命大了。”段离戈轻轻的笑道。 “当日岚迭姑娘是在那里的,事情到底是如何的,想来她也是看得十分清楚。那日的事情,并不是能够全是怪罪在了你的身上,我想,只要是和她好好的解释一番,天遥门未必不会帮着你。何况,这件事情,还没有一试。到底,也还是要先试一试的,而且我也……把剑符给了岚迭姑娘,想来也是能够留一个人情在的。” 沈殊认真的说起来。 段离戈轻轻的一挑眉,“唔,原来你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是在做着这个打算的?如此看来,你对我的事情还当真是这样上心啊。” 沈殊无奈,“那我,护送你去天遥门,试一试?”沈殊并没有去接过段离戈的话,而是说下去。 “这一趟只怕是无功而返,沈殊,你当真是打算和本座走这一趟么?” 段离戈此时也是十分认真的看着沈殊的眼睛,问道。 “我想……想试一试。”沈殊坦然:“当然我也不知道此事会是什么结果。” “嗯,若是我还想继续走下去,那定然是要到天遥门求助的。” 段离戈依然是深深的看着沈殊的眼睛,说道。 沈殊坚定的点了点头。 “好,那就走这一趟吧。” 段离戈应了下来。 他还看着沈殊的眼睛,轻轻的抬眸,好像是要将自己的目光引在了沈殊的眼底,沈殊这一遭是如此为了他的,而在他的心里,难道还能够将沈殊这样的深情看成是一种欺骗么? 若是他打算是这样的欺骗他,那这一遭的可算是下了不少的功夫。 对于段离戈给自己的这样深刻的目光,沈殊不由得咬了咬唇,而后偏了头过去,躲过了段离戈的凝视。 “好,那明日我们就出发吧。” 沈殊轻轻道。 段离戈点头,“今夜好好休息。” 沈殊抿唇,点了点头,便算作是应了下来。 段离戈又看了沈殊一会儿,终究是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去。 尽管以为这一遭,段离戈对沈殊的心思已经是十分不同了,可是无论是不同了到了什么程度,他都要知道,沈殊的身上有绝情咒,而那绝情咒就是为了自己才会在的。 沈殊是江山启派来的纠缠他的人,是决定用绝情咒来伤害他的人,明明自己已经是看得十分明白的了,为何还是会因为沈殊此时流露出来的温情而心颤呢? 段离戈靠近了上来,伸出手,扯住了沈殊的衣袖。 沈殊惊了一下,没有想到段离戈会在这个时候伸出手来靠近向了自己,“你……” “你的伤怎么样了?” 段离戈询问道。 沈殊缓缓的舒展开了眉头,轻轻道:“没什么事情。” “司徒无极今日可是大伤了你?” 段离戈又道。 沈殊仍然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那就好。去天遥门这一趟,还是要拜托在了你的身上,我还以为是和你再没有什么相见之期了,没想到这就又见了面了。你出现的时候,我当真是希望你就不曾离开过。” 段离戈看着沈殊的眼睛,温情的说道。 沈殊的心里一颤。 能够从段离戈的口中听到了这样的温情的话,这是沈殊所不敢想的事情。 段离戈的目光就落在了沈殊的眼底,好像是带着无限的缱绻,连说出的话都是那样的温柔,让沈殊的心底不由得又浮起了一些温度。 自从说过了绝情咒的事情,沈殊就不曾体会过段离戈这样温柔的靠近了,眼下段离戈又将这种感觉带到了自己的身边,沈殊浅浅的皱了皱眉,忍不住握紧了了身侧的拳头。 “我实在是忍不住去想,如果你是当真对我这样好,想来我是真的要把你永永远远的扣在我的身边了。” 段离戈笑了一下。 这次她的笑容不同于以往的时候,而是带着真正的笑意,他深深地看着沈殊的眼睛,似乎就是要表明自己的开口也是认真的。 “不过想了想也知道,你的心里是如何想的,我也不能够太认真,你说是吧。”段离戈又道。 沈殊蹙眉,眼底闪着波光。 毫无疑问,段离戈这样的看口是那样的刺痛着他的心。 沈殊轻轻的叹口气,一时之间几乎是说不出什么话。 而就在这个时候,来自体内的痛苦,再一次翻涌了上来。 沈殊体会过这种感觉,他清醒的意识到了,这到底是什么。 这是绝情咒的反噬,正在一点一点的打击着他的心。 沈殊以前没有想过,要是要对一个人动了感情,竟然会落得如此的下场。 然而,自从她知道自己的体内有绝情咒,而这份绝情咒的痛苦可能会深加段离戈的身上,他好像已经是决心做了决定,准备承受住所有的反噬。 看到沈殊突然皱紧了眉头,段离戈也轻轻蹙眉。 清冷的沈殊皱着眉头时候的模样平添了一份凌虐感,段离戈的喉咙不由得一紧,往前的一些回忆又翻涌了上来,曾经所有的亲密感,带给了段离戈深深的触动,眼下沈殊,就在自己的面前,段离戈到底是也没有忍住,伸出手抓住了沈殊的手腕,“沈殊,你怎么了?” 抓住沈殊的手腕的那一刹那,段离戈就感觉到了沈殊的脉搏,正在剧烈的跳动着,他的整个人,也在轻轻地抖着,好像是陷进了那样深深的痛苦,那样的挣扎,又那样的无奈。 因为眼下沈殊这样,段离戈不由得握紧了他的手,另一个手支撑在了他的腰边,“沈殊,你怎么了!” 沈殊的身子抖了一下,靠在了身后的门边,急促的喘息着。 因为段离戈的靠近,他感觉到体内的反噬更加的深刻了。 沈殊咬唇,“放开……” “你这是怎么了?”段离戈因为沈殊这冰凉凉的态度而生出了怒意来,反而是用上了更大的力度,扣住了沈殊的后腰。 沈殊难耐的“唔”了一声,熟悉的感觉伴随着反噬的痛苦在一瞬间跌宕了他的全身,是那样迫切的想要将段离戈从自己的身边彻底的推开,又想要狠狠的扑在了他的怀里,就像之前所体验过的那种感觉,拥抱着接受所有惩罚。 “你……”沈殊着实是难以承受眼下的痛苦,他咬了咬唇,再一次而又是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江山启和段离戈之间的关系,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还怎么能够想着自己的心意呢? “你放开我,我没事儿。我要去休息了。”沈殊用沙哑的声音抵抗着说道。 “你抖成这样子,也没事儿么?”段离戈皱紧眉头,低吼道。 沈殊抬眸看着段离戈急躁的模样,心道自己会变成如此模样还不是因为他段离戈所给自己的所有挣扎? 一这样想,沈殊的心里就是更加难受了。 “那你能够怎么帮我呢?”沈殊咬了咬唇,喘息道。 段离戈愣了一下,这么个瞬间里他才忽然又是明白了过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又是陷进了沈殊的圈套里,他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要求着自己和他双修的意思么? 却还让他在自己的心里这样一通难受着…… “帮不了我,你就放开我!” 沈殊肯定的说道,而后便推开了段离戈,转身离开了青衫观的侧屋。 段离戈的胸膛还在起伏着,深深的火气灼烧着他的心。沈殊说出了这样的话给了自己这样的态度,他到底还在心疼他什么?沈殊这样的人到底想要什么,算计什么,不是已经十分明朗的么? 段离戈愤愤的拍了一把侧屋的门,皱紧眉头,低吼了一声,才稍稍的平静了下去。 沈殊折回了客房,喝了一口清茶。 夜色铺了上来,痛苦也随之而来。 绝情咒的威力,他是见识到了。沈殊无奈的深吸口气。 月光透过了窗棂落在了屋子里,沈殊捂着自己的胸口,走到了榻边,轻轻的躺了下去。 内府的剧痛并没有消失,而自己的心意,也在折磨着自己。 沈殊叹口气,抓紧了衣袖一角。 而夜,也就在痛苦和无奈之间,缓缓流淌过去。 次日清晨。 段离戈已经立在了青衫观主观一边,韩元仙来到了他的身边。 “段宗主。” “韩观主。” 段离戈浅浅抬眸,对上了韩元仙的目光。 “天遥门的位置。” 韩元仙垂眸,将一抹神识交在了段离戈的手上。 “多谢。” 段离戈一笑道。 “这才是你应该去做的事情,我知道你的心里也是这么打算的。” 韩元仙说道。 “是这样。这两日以来,我并不能够感觉到踏实。青翼宗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我还不能倒下。眼下我连司徒无极都对付不了,又怎么可能回到青翼宗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段离戈颇有些无奈道。 “是。这是不错的。在青翼宗的事情上,我不能说什么。眼下既然是你已经做了决定,那我也自然是不会说什么。青衫观这是你修炼的地方,无论你什么时候来,都好。”韩元仙真诚道。 段离戈轻轻的笑了一下,这个时候看见了沈殊从客房那边走了过来。他轻轻的抿唇,想到了昨夜的事情,一时又觉着说不上什么话了。 韩元仙轻轻道,“好,我先走了。” “再韩离会。” 段离戈告别道。 第七十七章 木屋 韩元仙离开后,段离戈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青衫观的院落里,风声扫过,更显得静谧十分。 段离戈轻轻叹口气,此时沈殊已经是走近到了他的身边来。 “段宗主。” 沈殊开口问候道。 段离戈抬眸,目光和沈殊的目光交在了一起,他浅浅的点头,“走吧。” 沈殊便是点头,应了段离戈的意思。 两个人一道走出了青衫观。 一路无话。 观外的深山在夏季的尾巴里显得尤为绿荫葱葱,沈殊去牵了马匹过来,转回到了段离戈的身边。 段离戈的目光深深的落在了沈殊的身上,抬起手去接过了缰绳,同时扣住了沈殊的手。 沈殊顿了一下。 经历过了昨夜的痛苦,他着实是不想再见着自己多靠近段离戈一分了。 绝情咒在他的体内已经是翻江倒海过,一旦品尝过了那种痛苦,便是有了后怕。 段离戈垂眸,目光在沈殊的脸上流转了一圈儿,“昨晚你是怎么了?” 沈殊对上段离戈的目光,“这段日子来积伤而已,并没有大碍。” 段离戈淡淡笑了一下,“我倒也不是想着如何,我只是在考虑,我的命着实是又一次落在了你的手上,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这一趟往天遥门去,岂不是又十分麻烦了?” 沈殊浅笑一下:“这我也是知道的。这次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全力,还有你担心的事情……如果能够顺利,我也会尽快回剑道门,我绝不是如你所说一般,是为了你的修为来的。”沈殊坦然的说起来。 换成段离戈顿了一下。 他也是没有想到,沈殊会和自己说含起来这话来。 沈殊用了力气,抽回了自己的手,“走吧,来。” 段离戈微微蹙眉,想说的话到底也是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也便是上了马背。 沈殊则是拉住了缰绳,往山路去了。 绿荫遮满了山路,勾勒出了一场夏末的盛大。 段离戈盯着沈殊的背影看了一会儿,道:“来,上马来。” 沈殊轻轻的滞了一下,随后也便应了段离戈的意思,段离戈伸出手拉了沈殊的手臂一把,沈殊顺势被段离戈带到了他的身前。 沈殊握住了缰绳,“往哪个方向去?” “北。” 段离戈在沈殊的耳边说道。 沈殊了然,“好,希望尽快到天遥门。” “是这么说……只怕是要白跑了一趟。” 段离戈说道。 “大抵是不会的,你是青翼宗的宗主,是为了抵挡魔道,才受了这样重的伤,天遥门是玄门,自然是在你的这边的。” “唔,你是不是觉着,这修真界的门派,都能够是像你剑道门和长生道一般,维持着相当好的交情?” 段离戈淡淡道。 “这……” “修真界不过是表面风平浪静,实际上已经是波澜四起。眼下正是多事之秋,谁不想得到囚仙策?”段离戈一笑,“无论是谁的筹谋,都绝非是简单的,你还是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沈殊叹口气,“但愿此行能够顺利。” 按着韩元仙所给的指示,段离戈和沈殊两个人一路赶路,在日暮的时候到了天遥山下的湖边。 只见一片大湖一望无际,连着更远处依稀可见的大江,在日暮的天色里显得尤其美丽,带着无尽的遐思之意。 沈殊将马匹安置在了湖边,同段离戈往湖边的篱笆院落去。 “暂时在这安顿一晚,明日一早,便上山去。” 段离戈轻轻道。 沈殊将自己带着的干粮拿出,给了段离戈一份,段离戈则是打开了自己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口下去。 “也不知道情况会如何。” 沈殊思量道。 “我可是与你说过的,你最好做好准备,休要将这修真界的人都想的那样好,尤其,我还是伤了他们门派弟子的人。”段离戈淡淡道。 沈殊浅浅的抿了抿唇,“不曾一试,又如何能够得知结果?只要是有一线生机在的,便有尝试的余地在。”想着,沈殊又继续道:“唔,就好像我,本来是已经要回到剑道门的,也是机缘之下才知道司徒无极的人上了青衫观,这正是我和段宗主你之间的机缘。”沈殊坦然道。 “原来是如此么?如果这桩事情是放在了别人的身上,自然是不会再为我折返回来了,可是,沈殊,你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沈殊滞了一下,自己的一片心意,又如何能够让段离戈明白呢? 此间的诸事如此,早晚也是要走到了解脱之际,无论他的心里此时是如何做着打算的,往后也是要归于各不相干的结局里,还是作罢了。 沈殊这样想,也就没有什么旁的,再去思量的事情了。 “和段宗主相识一场,虽然我该做的事情已经是完成了,但是想来既然我知道还有一条路能够让段宗主得以疗伤,若是我就这样走了,往后大概是会点击着这件事情,不管如何,而今我若是一试了,以后,也就没什么可记着的了。”沈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说道。 段离戈浅浅的皱起了眉头,沈殊说出的话对于他而言着实像是分别的序曲。 “段宗主也是救过我的性命的,此番,也就算是还了你的恩情,如此……” “如此扯平,你也不会觉着对我有什么愧疚,往后就能够把我忘了一个干干净净 也把你做过的事情也彻彻底底的忘了吧!”段离戈接过了沈殊的话,颇有些情绪起伏的说道。 话说到了这里,沈殊就已经是知道了,若是要继续说下去,又会是一场不欢而散。 在段离戈的心里,自己不过是如此。 那就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的好。 段离戈闭了闭眼睛,仰起头,又喝了一口酒下去。 沈殊叹口气,吃了干粮。 夜色落了下来,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沈殊在闭上眼睛之前,看了一眼段离戈。 段离戈正在修炼,沈殊也就睡去,长剑落在了他的手边,以备夜里的任何危险。 一盏灯火孤独的照着。 段离戈睁开眼睛,看向了入睡的沈殊。 他看见沈殊开始轻轻颤抖了起来,他知道沈殊又在受伤梦境里的痛苦了。 这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从相识的时候开始,段离戈就已经知道沈殊在梦里总是那样的痛苦。 而段离戈又想到,似乎在自己靠近过去的时候,沈殊能够好一些。 这样的一个念头,轻轻地飘过去,段离戈的心里不由得又有了一些起伏。 尽管自己对于他并没有什么感觉,可是一想到或许会因为自己的存在,而让沈殊没有那么的痛苦,这种特别的感觉又会敲打这段离戈的心,仿佛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左右沈殊的情感的人。即便事实并非如此。 可是在这样的念头的激荡之下,段离戈还是动身往沈殊的身边靠近了过去。 轻轻地凑近了过去,段离戈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了沈殊的手腕。 沈殊在这样的触摸之下轻轻地抖了一下。 段离戈则是侧过了身子,一只手拥抱了沈殊的肩膀。 “我在这里,你好好休息吧。” 段离戈靠近在了沈殊的耳边,轻轻说道。 沈殊突然抓住了段离戈的袖子,在这个时候,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额头还有汗滴,显然是惊魂未定。 借着那一盏灯光,才看得清楚自己的面前的人是段离戈,沈殊的呼吸才稍稍的平稳了一些。 “你……” “放心吧,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只是你在颤抖,我想让你好好休息。”段离戈低声道。 借着沈殊已经清醒过来的时候,段离戈将自己的手拥在了沈殊的身边,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抱着他。 沈殊微微蹙眉,自己的情况,他当然是知道的。 自从下山以来,他就没有睡过好觉。 而能够得到段离戈的拥抱,他却会感觉到难得的心安。 尽管自己是非常清楚这种感觉并不应该存在,可是他确实就是那样的留在了自己的身边,带给了自己温度,还有能够让他安稳入睡的力量。 沈殊轻轻皱了皱眉,这一次没有再说什么。 既然明明知道是要分开的,那为什么连她心里想要的这一点隐秘的温存,都不能够暂时性的拥有一次? 这样的机会以后再不可多得…… 沈殊叹口气,“这是你要凑过来的……明早可不能把账又赖在了我的身上。” 听到沈殊的这句话,段离戈不由得笑了笑,想想他的心里都是在想着什么。 “唔,确实是我想要抱着你。”段离戈一笑道。 在黑暗里,段离戈都变得那样难得的温柔。 沈殊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大概还在梦里。如果这是现实的,段离戈怎么可能会给自己这样的温暖的? 沈殊咬了咬唇,但是又不愿意去戳破。 他还是闭上了眼睛。 至少是在这一夜,他终于能够好好的睡一觉了。 感觉到了沈殊终于安稳的进了梦乡,段离戈的心里不由得思量了起来。 沈殊对自己……这便是动了感情的吧? 如果不是用了感情,怎么会只要是自己靠近了过来,他就是能够好好的睡着。 平日里的任何关怀和温柔,都是能够作假的,可是这睡着了以后的模样,又应该怎么来解释呢? 不过如此,想起来,自己的筹谋倒也是成真了。 明明是沈殊过来欺骗和利用自己的,而今却让沈殊也掉进了这个陷阱里。 自己终于能够全身而退,这也是报复了沈殊。 想到了这里,段离戈又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一些。 他轻轻地往沈殊身边又靠近了一些过去。 看着他的睡颜,段离戈的心里轻轻颤动。 若是说自己的心里当真是没有半点起伏的,那他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如果沈殊不是剑道门的弟子,或许会想要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可是眼前这个人从一开始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就是带着目的来的。这就是他段离戈的宿命,他不会得到任何毫无保留的真正的爱。 他也更改不了什么。 段离戈抬起手,轻轻摸了摸沈殊的脸颊。 只是轻轻的触碰了一会儿,他就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 “如果不是这样……” 心里有个声音缓缓的响起,段离戈立刻掐断了自己荒唐的念头,他从沈殊的脊背按住,把人按在了自己的怀里,感觉到了沈殊在半梦半醒之间往自己的胸膛凑近了一些,甚至是在他的身前蹭了蹭,从来都没有过的温柔的感觉在他的心头起伏着,段离戈用了更大的力气,仿佛是在惩罚一般,扣住了沈殊的后颈。 “睡……”段离戈低声道。 怀里的人就好像是听见了他的不耐烦的语气一般,立刻就停了动作,只是缩在了他的暖和的怀抱里,安睡了去似的。 段离戈的心里的温柔轻轻流淌着,好像是能够一直流入大江,卷着他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力量,一路往他的心不愿意去的方向奔去。 段离戈深吸口气。 所幸,这一夜再没有什么发生。 一直到了夜尽天明之时。 大湖上的鸟雀越过,仿佛飞到了不可见的远空,风声从绿草上穿梭,越过了马匹的背。 小径通去的方向是木屋,一团火烧着。 沈殊睁开眼睛的时候,正见着段离戈在那里烤鱼。 沈殊一滞,不曾想段离戈有一日还会做起这种事情。 “段宗主……”沈殊起身,看了一眼窗子,才知道这个时候已经是日头高升,“我睡了这么久。” “你也是难得睡的这么好。”段离戈挑眉道。 这话确实是让段离戈说中了的。 “是。”沈殊轻轻道。 “来,鱼烤得好了,给。”段离戈说着,将香气喷喷的烤鱼交向了沈殊的手中。 沈殊接过了木枝,抬眸和段离戈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由得勾了勾唇,克制道,“多谢段宗主。” “这有什么好谢的,你为我要做的,可是出生入死的事情。”段离戈说道。 “那是我愿意的,只要是我愿意做的事情,我就绝不后退。”沈殊坚定道。 第七十八章 天遥 沈殊握着木枝,目光从段离戈的身上收了回去。 段离戈从沈殊的坚定的语气里听出了什么十分让他心动的意味,而这样的意味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一抹涟漪,随后他又不能够再多深思下去。 这话,过去他也是说过的。 只要是愿意的事情,便没有任何什么能够做了阻碍。 而从沈殊的口中听闻这句话,又是带着那样深深的笃定。 大概是因为沈殊就是这样的人,只要是他开口说出来的话,便是那样的容易令人感觉到信任。 沈殊的模样清冷,可是段离戈却愈发是能够觉着自己正不断的靠近着他的心。 他的心里带着那样深深的火,好像是能够一直灼烧进他的心,甚至是带着一些浅浅的疼痛。 这份疼痛又是来自于无法相信。 对于剑道门的怀疑,是横亘在他和沈殊之间的。 “吃吧,看看如何。” 段离戈开口,向沈殊说道。 沈殊也边便是答应了下来,轻轻一笑,吃了那烤鱼。 沈殊这吃上的时候也是才发现,段离戈竟然是已经将那鱼刺纷纷择了了个干净。 段离戈吃了干粮,看着沈殊的脸。 沈殊的心头翻涌着一点异样的感觉,而他却又是无法说的明白自己会有的这种滋味到底是应该如何消磨,这诚然是并不会对他造成多么大的影响,想来自己也是很快会忘记。 而和段离戈不一样,微微心颤的滋味在沈殊的心里不断的敲打,不知是要到了什么时候,才能够从这其中挣脱出来,沈殊是非常明白的,这片刻的甘甜也会化成真正的苦涩,到底是他将吞下痛苦的所有,悲凉至一个彻底。 风依然从湖边掠过。 段离戈和沈殊离开了木屋。 沈殊握住剑柄,微微蹙眉,想了想什么,轻轻道:“段宗主,御剑吧。” 段离戈偏过目光,看着沈殊的脸,点头道:“我现在就靠着你,当然你想要我如何,我便是要如何了。” 沈殊轻轻的笑了笑,对于段离戈的这句话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念了一道剑诀,随后揽过了段离戈的手臂,“走。” 剑气凌空划了一道去。 段离戈从善如流的揽过了沈殊的腰身,将自己的力气都交付在了沈殊的身上。 好像是眼前这个人,便是能够将暖意带给他,也能够将这世间的最大力量带给他。 不过,又好像是眼前扫过的风一般,即便是留下了这样的一抹惊鸿,也是在这水天之间,浅然的消散而去。 剑风顺着长风,一路上了天遥山。 山上的郁郁葱葱尽然被收在了眼底,苍茫而又不可见其尽头,山河无限于这宇宙之间,即便是修真问鼎的能者,也不过是这其间的一粒尘埃,为生死爱恨而苦。 段离戈看着这一片苍茫,而自己的怀里所拥着的人是沈殊。 这样的滋味是不曾拥有过的,往前的那些年,修真、杀戮、宗门、诸事落在了他的肩上,却不见温情。而只有眼前的这一抹快要消散的影子,却成了慰藉。 腰上有段离戈的手间的触感,那是熟悉却又终将远离的,沈殊轻轻的叹口气,终于是将自己的心思都放在了御剑之上。 剑风在天遥山上顿住,只见那华丽的山门之前,守着左右两个道童。 沈殊便动身往前:“在下剑道门沈殊,这位是段宗主,求见岚迭姑娘。” “是来见岚迭师姐的?请等一等。” 一个道童应声道。 沈殊礼貌的点头。 见着那道童转身进了山门,沈殊转身看向了段离戈。 段离戈抬眸,和沈殊的目光交汇上。 “没什么事情。” 段离戈微笑道。 沈殊轻轻抿唇,心中在为自己坚定着念头。 他相信能够做成这件事情。 而这会儿,那位道童已经是快步出来了,他看向了沈殊:“你是剑道门的沈殊?是拥有剑符的那个人?” 沈殊微微顿了一下,看道童的这个意思,天遥门已经是知道了剑符的事情,他点了点头:“是如此。” 道童浅浅的笑了笑,“好,请进山门吧。” 道童轻轻道。 沈殊是难以揣摩得清楚天遥门的人是如何想的,看向段离戈,同他一起往天遥门中去了。 进了山门之后,可见一道长长的石阶,连着雾气萦绕的仙门,在这之间,还有一座仙台。 段离戈微微蹙眉,审视着天遥门。 在这之前,他也是不曾来过天遥门的。 那仙台,锁链相扣,不像是道门的仙台,反而像是什歃血成誓的祭台一般。 近了仙门之前的石阶,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已经是靠近了过来。 那是岚迭。 “沈修士。” “岚迭姑娘。” 沈殊忙上前去,恭敬道。 岚迭看了一眼沈殊身边的段离戈,面露难色,对于眼下所发生的事情,她着实也是难以控制的,只得轻轻道:“沈修士,你来这里,还是为了段宗主的事情吧?” 沈殊没有犹豫,开口便答:“是,岚迭姑娘,我是为了段宗主的事情来的。” “唔,玉秀,重伤,眼下还生死未卜。” 岚迭轻轻道。 岚迭说出了这句话来,其间是什么意思也就不需要多说了。 沈殊垂眸,想了想,“既然岚迭姑娘还是愿意见我一面的,这件事情就一定还有转机吧。岚迭姑娘,当日的情况,你也是见着的,这并非是段宗主有意为之。”沈殊诚恳道。 “我……”岚迭微微蹙眉,脸色显得艰难,似乎是要开口说出什么话的,可是随后又被自己压制了下去。 眼下这个时候,她也是不知道应该如何说好了。 “沈修士,这件事情,着实是我不能够左右的事情,也还请沈修士不要为难于我。”岚迭道。 沈殊微微蹙眉:“那剑符……剑符的事情,岚迭姑娘,我以剑符的事情相求。” 岚迭抬眸,看向了段离戈,“是,剑符的事情,是要感激沈修士的,若是沈修士说起这件事情来,实在是我门应该还礼的,可是……” “那剑符已经是融入了他的剑意里,就算是而今已经回到了天遥,又有什么用?” 一个质问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是一位师太的声音。 “师父!” 岚迭一惊,看向了从仙门的大殿而出的环映师太。 “这位就是沈修士?果然是一位清修的修士。一眼便是能够看得出来的,至于……”说着,环映师太将自己的目光转到了一边的段离戈的身上,微微蹙眉:“段宗主。” “师太。” 段离戈轻轻道。 环映师太笑了笑,又继续说了下去:“你说这世间的人谁又能够想到的,纵横一世的段宗主,而今竟然是沦落到了有事要相求我天遥门的地步了?” 段离戈淡淡一笑,看了一眼身边的沈殊,道:“倒也没走到定要相求的地步,沈修士打算以剑符相换,也要看师太的心里是如何想的,如果你愿意接受这一次的交易,也就成了。” “你可是对我门下的弟子,下了重手,你当真是觉着我还会救你么?”环映师太冷冷的说道。 段离戈轻轻道:“是我下的手,但是按着当日我的真气,还不至于一击毙命。还是说,天遥门的真气不过是如此,在一个已经受了伤的人的一掌之下,都会重伤?” 沈殊不由得皱了皱眉,对于段离戈在这个时候说出了这样的话来,着实是让人颇有些无奈。 环映师太听得段离戈的话,当即是冷冷的一笑:“那且就是要让你见一见我门的修为到底是怎么样的!” 话音未落,环映师太一掌劈向了段离戈的胸口。 段离戈没有闪躲,在环映师太的一掌之下被震下了石阶。 “段宗主!” 沈殊一惊,在环映师太将要劈下第二掌的时候,急忙是挡在了他的身前。 “师太!” 环映师太冷笑:“你且看看段离戈这是有事相求的模样么?既然是如此,那我更是不想出手了!” 段离戈抬眸,擦了擦嘴角的血,“唔。” 沈殊无奈:“师太,这件事情当真是有误会的,玉秀姑娘的事情,我想为此想出办法,只要是能够让你救段宗主,我会尽我的全力。” 环映师太冷笑:“你们且离开吧。” 说罢,环映师太便向大殿里回了去。 沈殊看向了岚迭,求道:‘岚迭姑娘,段宗主的事情……’ “沈修士,你还是……我师父已经是动了杀心了,你若是再在这里纠缠了下去,事情只怕是会更加的难办。” 沈殊叹口气。 段离戈在这个时候笑了笑:“看我是说了什么的,沈殊,你便是不信我的话。” 说完,段离戈便起身,往石阶的另一端去了。 沈殊看着段离戈的背影,此时已经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了,只能再一次的看向了岚迭,“岚迭姑娘……” 岚迭看着沈殊,无奈的摇了摇头,“沈修士,你还是离开吧,这件事情本来和你也没有关系,你又何必为了段离戈落得一个这样两边都无法讨好的地步呢?明明你能够轻松的。”岚迭看着沈殊的眼睛,颇有些心疼的说道。 第七十九章 剔灵 岚迭看着沈殊的眼睛,真诚的说道。 沈殊的脸色上并没有什么波澜,坦然道:“段宗主受伤,无论如何,我也是要站在他的那一边的,事情就是如此,岚迭姑娘,我知道你说的话是对我好的,但是,我还是要尽力救段宗主。岚迭姑娘,不知还有什么旁的法子是能够让你师父对段宗主的恨意消解一些的?” 岚迭微微蹙眉,脸色变得有些无奈:“沈修士,我是当真希望你能够无事发生的,玉秀而今还躺在那里疗伤,生死未卜。” 沈殊叹口气,看着眼下这样的情况,想来事情着实是颇有些难以解决,岚迭对此大抵也是没有什么旁的法子了,沈殊只得是点了点头:“好罢,我知道了,岚迭姑娘,剑符的事情,也是不能够来解决这件事情的么?” 岚迭顿了一下。 她的脸色变得颇有些无奈。 说起剑符的事情,岚迭的脸色显然是变得和方才不一样了。 她轻轻的皱了皱眉,是在思考着什么,而后又是说不出什么话,欲言又止,又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沈修士,你是剑道门的剑修,拥有最为纯正的剑修之气,这是非常难得的。”岚迭看着沈殊的眼睛,说道。 沈殊微微拧眉,“无论我是什么身份,眼下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救段宗主。” 岚迭无奈道:“沈修士……你还是不要执着于此了。” 沈殊落在了身侧的手一颤,缓缓的握紧成了拳头。 他着实也是不能够再为难于岚迭什么了,眼下只能够是轻轻的点了一下头,“我明白了,岚迭姑娘,那我……先离开了。” “沈修士一路小心。” 岚迭点头,看着沈殊离开了石阶。 沈殊走过了云雾缭绕的天遥门之间,快步的追着段离戈的身影去了,在山门之前,抓住了段离戈的手臂。 “段宗主!” 段离戈随着沈殊的动作停了下来,偏过头,“既然天遥门是打算好好招待你的,你也还是不要将心思放在了我的身上了,沈殊。”段离戈看着沈殊的眼睛,用温和的声音说道。 段离戈这个时候的脸色是非常淡然的,全然没有方才和环映师太对峙的时候那样冷淡,只是看着沈殊的眼睛。 沈殊抿了抿唇,这个时候也是不知道应该说些时候什么好了。 段离戈动身往山门之外去,沈殊只好是跟上了他的动作。 段离戈轻轻道:“对于这件事情,我是有预料的,沈殊,这世上的事情,并非是像你所想的那样非黑即白,天遥门是玄门,我虽然也是正道宗门的人,但是天遥门的人未必便是愿意救我。显然,就算是我没有对那位玉秀姑娘做出什么事情,环映师太也不会愿意帮我,这便是事实。之前我就是与你说过的,你并不信我,我也无话可说,眼下你是知道的了。” 沈殊叹口气:“抱歉,我是以为以剑符来作为交换,或许是能够有一线生机的,但是未曾想到,事情竟然是如此。” “无妨,反正我也没有抱什么期待,能够预料到是这样的结果,这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走吧,至少,你再把我送回青衫观。”段离戈轻轻的笑了笑。 他的脸色仍旧是是非常淡然的,虽然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是似乎对他有什么影响,一早就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结果,眼下只是又看到了而已。 沈殊的心里却是颇为难受,他原来以为自己是能够为段离戈做些什么的,到头来,却依然是一场空妄,还让段离戈跟着自己跑了这么一趟,这对于沈殊来说是颇有些难以接受的。 “我……” 沈殊还打算开口说什么,而段离戈则是在这个时候揽过了他的肩膀,他的目光虽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但还是在他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就好像是一种温柔的安慰,是什么都无法比拟的。 “没什么,我们走吧。如果你这段日子和我的相处里,了解了我,就应该也知道我是不愿意求人的。尤其是这些人。”段离戈笑了笑道。 尽管这些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听起来是那样的云淡风轻,但是沈殊还是能够敏锐的觉察到其中的落寞。 沈殊想来自己也是不应该再多说什么的了,到底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沈修士!” 就在段离戈和沈殊两个人即将走下山路的时候,身后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沈殊就好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他便是觉得这件事情是有转机的,尤其是方才岚迭对自己的那个态度。在剑符的事情上,一定还是有回旋的余地的。 段离戈没有动作,而沈殊回了头过去。 “岚迭姑娘,你来了。” 沈殊温柔道。 他的心里又燃烧起了深深的期待,希望能够从岚迭这里是找到生机。 “沈修士,我有话与你说。” 岚迭的脸色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好,轻轻的说道。 沈殊轻轻抿唇,他并不能够揣摩得出来岚迭的心里在想着什么,但是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他是能够揣摩到,这件事情一定和救段离戈的事情有关。 “好。” 段离戈垂眸,无奈的皱了皱眉。 他没有回身,身边的沈殊和岚迭到了山门的一边。 “沈修士,我是不想和你说起这件事情的。我方才也是和你说起来,我……”岚迭无奈道,欲言又止,又不知道事情到底是如何说起。 沈殊能够看得了然岚迭的纠结,便立刻开口说道,“岚迭姑娘,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是能够救段宗主的,我都会尽我的全力。” “原本此事你是能够躲过去的,可是你方才在门派前所说的那些话……唔,沈修士,我当真不愿见着你受苦。”岚迭纠结道。 话说到了这里,岚迭是什么意思,沈殊就能够十分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便是说要自己受些苦头,如此也是能够救段离戈的。 因此,沈殊毫无犹豫的开了口,“岚迭姑娘,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是能够帮着段宗主的?” 段离戈背对着沈殊和岚迭两个人,此时听到了这样的话,不由得抬眸。 岚迭皱了皱眉,看着沈殊一脸欣然的模样,犹豫了一会儿,只得开口说道,“是如此的。” 沈殊浅浅勾唇,清澈的眸子里仿佛是点缀了深深的希望一般,“当真?岚迭姑娘,你且说是要我做什么,我一定会尽我的全力。” “其实……沈修士,只要你不过分执着于此事,我也不会来和你说起这件事情。明明你能够全身而退,为何还要在此受这种罪?”岚迭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沈殊能够感觉得到岚迭对自己是很好的,但是他心里有更加想要做的事情。 “岚迭姑娘,这是我愿意做的事情。只要是我所愿意的,我便会尽力。”沈殊坚定道。 岚迭叹口气,看了看段离戈的背影,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又将自己的目光转回到了沈殊的身上,“剑符的事情确实是还没有解决,如果你愿意为此出一份力的话,我师父是愿意帮段宗主一次的。” 果然是这样。 沈殊道,“不知道我能够做什么,只要不违道义,是我能力所及的,我就会尽全力来做这件事情。”沈殊的语气带着深深的坚定。 “这件事情可能会危及你的修为,即便是这样,你也还是要做么?”岚迭看着沈殊的眼睛。她着实是想不明白,在段离戈和沈殊两个人之间到底是有着一种怎样的情谊。 “段宗主的内府就是因为我而受损的,就算是有损修为,我当然也还是要做这件事情。”沈殊依然坚定。 岚迭无奈叹口气。 “我本来是不打算和你说起这件事情,只要你并没有那么的想要,这件事情其实完全落不到你的身上。但是,沈修士,你就是要这样做,那我也没有什么别的话能说了。” “我知道岚迭姑娘是一片好心,我感激不尽,请岚迭姑娘为我指一条明路。” “事情其实是这样。”岚迭只得道,“沈修士送给我的那剑符,是我门一剑大师的修为所在。不过它而今已经和你的剑意融会在一,只是剑符归于我门,并没有太大的作用。若是你愿意动用剑意,将剑符之真气还归于天遥山,我师父也会愿意,救段宗主。”岚迭说道。 原来是这样。 “是这样的一桩事,那我自然是可以做的。全听由你们来做。”沈殊坦然道。 “归还剑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岚迭深吸口气,“这大概是要,沈修士,从天遥灵山一路受剔灵之刑,方能够将剑意重塑于天遥山上。”岚迭无奈道。 听到了这话,沉默不语的段离戈立刻皱紧了眉头。 所谓剔灵,那对于剑修来说是何等的痛苦。 沈殊轻轻的抬眸,“只要是做成了这件事情,那就是能够救段宗主的,这可是一言为定?” 沈殊看岚迭道。 岚迭深吸口气,“那自然是一定的。” 第八十章 赴难 岚迭的目光紧紧的落在了沈殊的眼底,试图是能够揣摩得出来沈殊对待段离戈到底是如何的一番深情,可是沈殊的话既然是已经说到了这里,想来其间的感情定然是深不见底的,对于这样的深深的情义,她又还有什么能够说的呢? 听得了沈殊肯定的话,段离戈立刻是皱紧了眉头,他着实是没有想到沈殊竟然会答应下来,他是不知道剔灵之刑是何等的痛苦,为何还要做出这样的决定? 段离戈转过身,看向了沈殊的背影。 “好,沈修士,何时受完了剔灵之刑,将剑意归于天遥山之间,也便是我师父出手为段宗主疗伤的时候了。”岚迭轻轻道。 沈殊轻轻的点了点头,“天遥门乃是玄门的大宗门,我自然是要相信的。” 岚迭叹口气,看向了段离戈。 段离戈的目光正落在了沈殊的身上,其间是一片波澜不惊。 对此,岚迭不禁是为沈殊而感觉到更加的遗憾。 哪怕在沈殊的心里,是这样的将段离戈看得那样重要,都是无法得到段离戈的什么颤动。 “那……请与我往灵山去吧。” 岚迭轻轻开口。 沈殊垂眸,点了点头,“好。” “沈殊!” 这时候,段离戈的声音响在了沈殊的身后,随后,段离戈便到了沈殊的身边,轻轻道:“你可是知道,剔灵之刑是何等痛苦?” 沈殊看了段离戈一眼,也是轻轻道:“没什么,剑意还是能修炼回来的。” 段离戈蹙眉:“灵山石阶直通天穹,这一路消耗下去,你这条命还能不能在了,都是说不好的,沈殊,这可不是小事情,你还是好好的想想清楚。”段离戈看着沈殊的眼睛。 沈殊淡然:“我到了这里来,我就已经是想得清楚,是我愿意做的事情,我便绝不会后退。” 段离戈叹口气,还想要说什么,可是又转念一想,自己若是能够得了这个机会,并不费工夫的便能够的将内府的伤疗得好,岂不是天大的运气?虽然从沈殊的身上讨得这样的好处并不光彩,却也是一桩好事情。 段离戈如此想着,想劝解沈殊的话虽然是到了嘴边,终究也是压了下去。 既然沈殊愿意,那便让他去做。 且不说他的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哪怕是有心疼在,可是这一份心疼又算得了什么的? 就算是眼下阻拦了沈殊做这件事情,也不过是应了剑道门和沈殊的筹谋,这其间到底是孰重孰轻,他修炼多年,多年之间也是见过了不少怀疑和背叛,又怎么会在沈殊这里留一个意外的偏向呢? 这样想着,段离戈也便觉着自己着实是不应该再说下去什么了,他轻轻的垂下眸子,偏过头,看向了天遥山的林子之间,开口道:“那就随你去吧。” 沈殊看向岚迭:“岚迭姑娘,那你带我上灵山吧。” 岚迭看了看段离戈,他的神色是那样的漠然,其间着实是没有一丝丝对沈殊的心疼的,如此看起来,岚迭又实在是觉着沈殊着实是非常可怜的,若是这世上一个人对待自己这样好,那她一定是会用上自己的一颗身心回报之,而绝不是像段离戈这样的冷淡。 “好。”岚迭叹口气,到底也是无话可说,这是沈殊愿意做的事情,也是段离戈这样绝情的人能够给出来的反应,对于她来说都不算是有什么意外的。 “走吧。”岚迭转过身,便是带着沈殊往灵山上去了。 一直到了沈殊和岚迭两个人都转过身往灵山的那一端石阶路上去,段离戈才将自己的目光转了过去,看着沈殊的背影,段离戈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沈殊对待自己这样,当真是为了和自己双修么? 他想着自己不该对沈殊的筹谋而有什么心颤,到底却也还是深陷入沈殊给自己布下的这一道网来。 沈殊的背影已经离他越来越远,然而,心里的某种感觉却是愈发深刻了起来,原来他也会有一刻如此的纠结,或许心底是有一个声音在说应该走过去拦住沈殊,而从他的理智出发,他绝不应该做出这种事情。 最终的决定也是做下来,无论是走到了哪一步,他的心里都不能够有犹豫。只要有一分的犹豫,事情的走向或许便会完全不同。 绝情咒的事情,他不能够忘记。他必须要牢牢的记住沈殊曾经打算给自己的伤害,如此才能够从中全身而退。 如果他的心里是有一刻的颤抖,那这桩事情便是难以被解决的。 眼下疗伤的机会,已经摆在了眼前,如果再对沈殊的决定做阻拦,那就又错过了这样一个时机。段离戈仔细的想一想,终究还是决定就停在这里。 无论下一步会走到哪里,这条路他都要一个人走下去,不会有一个人站在他的身边,他也应该对任何一个人留有感情,否则便会落得一个满盘皆输的下场,这绝对不是他的所求。 沈殊的背影跟着岚迭一起,已经站在了灵山的云雾之间。 段离戈握紧了拳头,在此间努力的让自己什么都不想,只有自己的修行不会欺骗自己。等到了他重新强大的时候,无论是有什么事情,他也都能够全身的躲过去,而不必是像眼下这样,寄希望于另一个人。至于在这里欠下沈殊的,大不了他再想些别的法子补救。一次补偿并不算什么…… 段离戈的心里纠缠了好久,终究才能够让自己平静下去。尽管这好像是一场自欺欺人的打算,但是到底也是让他平静。 灵山的云雾之间,沈殊和岚迭两个人并肩站着。 岚迭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沈殊的身上,脸色上写着一些担忧,“沈修士,这往山上去,可是一道大劫啊。”哪怕是已经知道了,沈殊已经做了决定,岚迭还是为沈殊感觉到担心。 “放心,我能够熬过来,岚迭姑娘,当真是要好好感谢你。”沈殊感激道。 “其实我什么也没能做。玉秀的事情……唔,她的事情其实也不能够全怪在段宗主的身上,还有,如果我真能为你做什么,我是应该你避免这一趟的。”岚迭无奈道。 “能够得了这个机会救段宗主,这是应了我的心意。我当然是要好好感激你。”沈殊坚定道。 岚迭无奈的笑了笑,“你对段宗主当真是一片真心,沈修士,为何要让自己如此深陷?” 沈殊顿了一下,自己的心意到底是怎么样的?当然是只有他能够看得清楚,而岚迭如此把话说明白,他一时之间倒是说不出什么话了。 “段宗主的内府是因为我才遭遇到了如此重的创伤,而今他遇到的事情我自然是不能够坐视不管。更何况我原本下山来的任务就是保护他,这次还完了这一段情,我也是能够毫无阻碍的回去了。这是我的所求。”沈殊坦然道。 “你愿意为了段宗主赌上自己的性命,此间深情当然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得明白的。但是,沈修士,你也要明白,你是真真正正的清修的人,真心和感情都是一片清澈,并无虚假。段宗主和你不一样,他修炼了这些年,早已经是看透了这修真界中的浮沉,仔细想一想,他当时会把你对他的感情看的有多重要么?”岚迭看着沈殊的眼睛,希望是自己能够规劝到他。 “他的心意是怎么样的,我不能左右,我只是去做我愿意做的事情,除此之外,我的心里却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更何况,段宗主他的心里……”沈殊顿了一下,他想到了江山启,段离戈和江山启之间的牵绊都是要复杂许多的,此间又怎么会有他的事情? “罢了,岚迭姑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沈殊一笑道。 看着沈殊的坦然的模样,岚迭也是没有什么话能够说的,“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够希望你此行顺利。灵山之路并不好走,剔灵之刑也是险象环生,希望沈修士,你能够逢凶化吉。”说着,岚迭从袖子里亮出了一片羽毛,化成白光,飘进了沈殊的衣袖里。 沈殊一滞,“岚迭姑娘……” “这件事情本来就和你无关,你也是为深情所累。希望这一点灵山的真气能够帮到你。剑符能靠在你的体内融汇,这并不是偶然的事情,你是真正的剑修,本应该走更好的路。”岚迭诚恳的说道。 沈殊后退了一步,向岚迭做了个揖。 没有想到岚迭竟然是对自己如此关照,沈殊着实是觉得自己何其幸运,无以为报。 “沈修士,不必多礼了。接下来只能祝你好运了。”岚迭微笑道。 “借岚迭姑娘吉言。”沈殊浅笑,而后自己的目光又落在了段离戈的身上,他想了想什么,道,“不知道岚迭姑娘能够让段宗主先上天遥门避难,魔道的人还对他虎视眈眈……” “这自然是可以。不过,沈修士,你可要平安归来。如果你回不来了,段宗主的处境可能会更加危险。”岚迭蹙眉道。 “我明白,我一定会尽我的全力。”沈殊坚定道。 岚迭深吸口气,随后又叹口气,随后只得动手,开了灵山石阶的剔灵之刑。 一道汹涌的剑光向沈殊的身体隔了过来,沈殊微微拧眉。 “这剔灵之刑,就是为剑意准备的。” 岚迭开口道。 沈殊了然,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那我去带段宗主,回山了。”岚迭轻声道,而后转身离开了灵山。 沈殊抬眸,对向了剑光弥漫的灵山剔灵之刑,默默握紧了拳头。 第八十一章 光雾 段离戈只见那灵山之前此时云雾缭绕、剑光逼人,还有沈殊的素色衣裳的背影,在山风之间仿佛行将断裂。 此间光景之间,段离戈的心头起伏不已,他压制下了心头的万般情绪和纠结,将目光落在了往自己的身边走过来的岚迭的身上。 岚迭的脸色淡然,几步之间已然是到了段离戈的面前,“段宗主,请先到山门落脚吧。” 段离戈的脸色上没有什么波澜,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岚迭浅浅的垂眸,“请吧。” 而后,段离戈便跟着岚迭一道往山门去。 段离戈跟在了岚迭的身后,目光不禁落在了灵山之上,那里剑光交叠,割在了一路沿着石阶而上的沈殊的身上。 沈殊却是没有半分后退的意思,顺着石阶,不曾停下自己的脚步,愈发向前而去。 如此伤人的场面之下,连段离戈多年不曾有心疼和难捱的心扉也颤动了起来。 段离戈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想来是不是自己不该如此。 如果自己是要下定决定的拦住沈殊的,他并不觉着自己是不能够拦住他的,但是为了内府的恢复,他并没有选择去做这样的决定。 心头的颤动并未停息,看着沈殊的那一片素衣,在这个时候的剑光之前,染上了血迹,那是在剔灵之刑中无法回避的痛苦,是戳上多年修为的、不肯停手的创伤。 隐隐的疼痛终于是清晰的落在了段离戈的心里。 哪怕此时此刻并没有绝情咒控制着他的心神,他也还是忍不住感受到了那种绞心的疼痛。 是当真为了一个人而不肯被痛苦遗弃的灼心之痛。 段离戈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的心里竟然是有这样的难以言明的情愫,而在他意识到了之后,又立刻是让自己从其中挣脱了出来。 剑道门和绝情咒的事情,他又怎么能忘了? 段离戈深深叹口气,到底是没有再多想什么,随着岚迭的步子,进了天遥山的山门。 而在灵山通天的石阶上,沈殊正在一步一步往前。 剑光的割伤和内力的消散正在不断的刺激着他,虽然是早有预料这一场剔灵之刑绝非是能够轻易的煎熬过去的,但是当真正的要面对着这一场浩劫的时候,还是会令人感觉到难以承受。 沈殊坚定着自己的目光,绝不后退。 每一阶石阶的往上,都要面对着剑光的阻拦,连向上去,都是那样的艰难。 不见终点的石阶而上和漫天劈斩过来的剑光,缭绕着沈殊的全身,从修真以来,哪怕是在突破一道大关的时候,沈殊都不曾面对过这样的痛苦。 而眼下,他却是如同渡劫…… 尽管已经是全无力气再往灵山上去,但是想来只要自己是能够做成了这桩事情,便是能够让段离戈得到疗伤的机会,在这之后,他也定然是能够全无阻碍的全身而退,这样……也算是个好结局了。 沈殊深吸口气,继续往石阶上去。 每一阶都好像是踩着世间的灼灼之苦,每一步都要费尽所有的心血,沈殊无奈,深吸口气,并无多的法子,只能够坚定一颗心,不死不休。 此间痛苦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经熬得住的,但是沈殊却还是愿意一步步走下去,这一场渡劫也总有结束的时候,只要了却了,这桩事情,往后别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拦他的了。 而段离戈跟岚迭进了山门,岚迭走在前面,段离戈跟在她的身后,在到了山门的石阶上,岚迭停下了自己的步子,转过头来看段离戈。 “段宗主,沈修士愿意为你做这样的事情。但是我能够觉察得到,你的体内有魔性。”岚迭轻轻道。 “修真走到了这一步,所谓魔性,又是什么?”段离戈淡淡道。 “这个,只有段宗主,你自己心里清楚。在山庙里的时候,你对玉秀,确实是动了手。因此,我天遥门,不愿意帮你,这是非常显然的事情。” “你们天遥门,当然是用自己的所求,你们的筹谋,也不要以为旁人看不出来。对于你们天遥门来说,拿回剑意才是最重要的。但是剑符之间的剑意已经会和沈殊融为一体,你们又想秉持着自己所谓正道的名声,并不能够动手取了沈殊的剑意。”段离戈淡淡的笑了笑,表情非常坦然,“说起来,沈殊也是十分不走运,偏偏这一招,他愿意为了我 应了你们的心意,这样也能够粉饰你们天遥门的脸面,我说的不错吧?” 岚迭的脸色稍稍变了变,“那段宗主,就算是什么好人么?既然你明明知道这些,却又不阻拦着沈修士。” “既然他是愿意为我做这个的,我又有什么好阻拦的?”段离戈笑了笑道。 岚迭立刻皱紧了眉头,在她看起来,段离戈着实是是糟蹋了沈殊的一番心意。 “段宗主果然算不上什么好人,我天遥门也是没有看错你的。”岚迭颇有些愤愤道。 “看你的这个意思,是非常的心疼沈殊啊。这一遭他若是能够,坚持下来,这也不算是伤他性命的事情,你也不必如此担忧。”段离戈淡淡道,语气里带了一些苍凉的意味。 岚迭皱了皱眉,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候。段离戈的心里竟然是想着这些,“你……段宗主,你当真是让人难以揣摩的。” “怎么?是被我说透了你的心思?”段离戈的脸色上带着笑意,可是身侧的拳头却还是紧紧握着,“一个剑道门,一个天遥门,若是想要结下什么姻缘,那实在是很容易的事情,如果你的心里有这样的打算,这桩事情做起来并没有什么难度。” 岚迭紧紧蹙眉,“沈修士是一位难得的剑修,因为你她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我很为他感到忧心和遗憾,却没有想到,堂堂段宗主在这个时候竟然还能够开这样的玩笑,当真是大开眼界了,既然段宗主如此狠心,等到沈修士成功度过此劫后,我可是一定要和他说个明白的。” “那你可一定要和他说明白。”段离戈冷笑,“否则我还担心他因为这件事情赖上我,以后以此来要挟我,不离开我的身边了。” 听着段离戈那十分冷酷的语气,岚迭的心里对沈殊的心疼又多了几分。在他看来沈殊当真是能够结交的修士,真诚、勇敢、坚韧,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能够坚持到底。 岚迭为此而对沈殊有敬佩之意,却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从段离戈的口中说出来,竟然是如此的轻蔑,如此的难听。 岚迭不由得更加为沈殊而感觉到心疼了。 难为沈殊用了如此一番真心,到头来却是换来了一个这样的结果。 这样的事情任是发生在谁的身上,谁不寒心?而看起来是沈殊还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段离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岚迭在心里默默的想,她是定然要和沈殊说起这件事情,否则沈殊将会在以后的长年累月中受到这样的欺骗和痛苦。 “段宗主当真十分无情,就像修真界里所传言的一般。”岚迭深吸口气。 段离戈一笑,他并没有再接上什么话。他的思绪已经不在岚迭的身上,仿佛是冲到了灵山之间。 灵山之间此时仍然是剑光和血光萦绕在一起,沈殊的一抹孤独的影子看起来是那样的凄凉,而石阶就在眼前,他依然是一步一步向上,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也是要坚持到底。 当剑光割过了他的剑意,就好像是一次诛心之苦。 沈殊的嘴角已然带上了鲜血,脚下也是不稳。 天边的霞光聚了又隐去,在一派生死无极之间,割裂的痛苦从四方传来,一直将沈殊斩进了深夜之中。 月光都隐遁不见,周遭只有痛苦。 然而,沈殊的心里好像绕着一团紫色的光雾,那段紫色的光雾曾经庇佑他,在眼下这样痛苦的时刻,也一样是打进了他的心里。这世间的再多痛苦,好像都能消散在那紫色的光雾里。 若是说这世间有什么能够在这个时候紧紧拥抱他,那便是这一道光了。 这一道光仿佛化成凤凰,在深深的夜色之间笼罩而来,劈开了所有的剑光,只落在了沈殊一个人的身上。 夜里山间悄然无声,万籁俱寂之间,人间好像不曾有过,短暂的呐喊和心悸,都消解在了朦胧的夜色里,只有那片刻的脉搏之间的跳动,似乎还在召唤着什么。 是一片滔滔的江水之声,是在山城之间的茶铺,是在分辨不清的结界之间,同样也分辨不清楚的感慨刹那。 风声吹过了山岗,鸟雀隐于暗夜,而在破晓之间的一声啼鸣,唤醒了沉睡的霞光。 东方天色吐出鱼白,灰灰的落在了群山之间,而后又拉开一道紫色的序幕,稀薄了山里近秋的露水,在一片恍然之间,夜尽天明。 在初生的日光打落的灵山之巅,沈殊倒在了灵台一边,微微睁开的眼睛,倒映着浩荡的天宇,耳边鸟雀的啼鸣,唤醒他朦胧的意识。 至少……他还是走过来了。 第八十二章 预谋 山间的风穿过清晨的紫色的光雾,落在了窗棂之上。 段离戈坐在窗子里,天光落在了他的脸上,推开窗子,便能够见着了天遥山上的风光。 一览无余在眼底,又一晃随风飘散。 哪怕是得道的大能,都逃不过悲苦。若是他也能够走到飞升的时候,那大概也就是到了超脱的时候吧。 段离戈这样想着,轻轻叹口气,再不多纠结了什么,只是如此下去,总会是走到了并无阻碍的那一刻。 剑光从灵山之而来,随着晨间的光一起,卷着颇有些声势浩大的气概,一路奔腾而来,很快席卷在了整个天遥门之间。 段离戈知道剔灵之刑到此时便是结束了。 沈殊是遭遇到了重创,但是还是能够留着一条性命的,只是这多年修行而得的剑意怕是要打碎重来一次了。 段离戈叹口气。 修行不易,对于一个剑修而言更是如此。段离戈自然是不禁为沈殊而感觉到难受,想来他一路受这样的痛苦,而这其间还是因为他对自己怀有一份真心。 段离戈的心里刚刚起伏了这样的念头,便立刻又是被他压制了下去。 他并不能够有这样的念头,这样的念头又因何而生呢? 他应该知道沈殊对自己的筹谋绝非寻常,他更是应该处处戒备,绝不是像而今这样受困于其中,不得解脱。 等到日光铺满了天遥山的时候,有人来轻轻地敲了敲客房的门。 段离戈想来是带着自己去疗伤的人,便从榻上下去,动身去了。 来人乃是天遥门的弟子,道:“请段宗主随我来吧。” 段离戈淡然的一点头,跟上了那弟子的步子,两人一道离开了客房。 穿过了廊子,往后山的疗伤之结界之地去了。 穿过一层浓重的云雾,可见瀑布从树林之间而下,鸟雀绕在了山泉之前,穿过了结界,便能够见着了山洞的入口。 段离戈虽随着弟子的步子,一路进了山洞里。 走到了一处石屋前,只见环映师太正看着段离戈来到的方向。 “来吧,段宗主,我山门也是向来遵守约定的。” 环映师太淡淡道。 段离戈抬眸,笑了一下,动身进了石屋,到了那疗伤的石台上。 “多谢师太了。” 段离戈闭上了眼睛。 “唔,段宗主对我,竟然是没有防备的么?” 环映师太说道。 “你所求已经得到,为我恢复也是你的筹谋,一步一步走过来,都已经是应了你的意图,我自然是能够放心。” 环映师太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段离戈的脸色坦然,感觉到真气自自己的内府翻涌了起来。 这便是玄门的疗伤之法。 段离戈素来是知道的,而今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才是更知道了这其间的厉害。 不得不说,玄门对于内府重创的恢复,诚然是十分厉害的。 与此同时,在天遥门的一处客房,沈殊躺在床上,岚迭立在一边看着他。 “岚迭师姐,放心吧,他没有大碍。” 快要走出的女医回头看了一眼,温柔道。 岚迭的目光深深地烙在了沈殊的身上,听到了这句话,她也能够稍稍的安心,尽管心里知道沈殊并不会因此而丧命,但是这也遭受的痛苦还是令她十分担心。 “我知道,我再看看他。” 岚迭温柔道。 “好,那我再去准备一些补药。”女医点了点头,离开了客房。 岚迭往床榻一边靠近了一些,看着沈殊苍白的脸色,她当然是知道剔灵之刑是有多么的痛苦,尽管她的心里并不想要让他难受,但是想到了段离戈说的那些绝情的话,岚迭的心里便十分的为沈殊感觉到不值得。 等到沈殊醒过来之后,她是要将段离戈在山门说的那些话都和沈殊说的。至于沈殊要怎么样,那是他的选择,但她决不能够再隐瞒那些事情,如此下去时,沈殊只会承受着更多的痛苦。 这样想来,岚迭也就做了决定。 哪怕是自己的心里,对此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也想要能够让沈殊远离那些痛苦。 岚迭的心里是这样想的,而后便又往沈殊的身上布下了一道真气。 “沈修士,实在是苦了你了。”岚迭轻轻道。 沈殊仍然闭着眼睛,没有动弹。 看起来痛苦,是在蔓延着,但是沈殊却要默默的承受下来这一切,他的心里是那样的坚定,这样的剑修,以后一定会大有作为。 真正能够成大事的剑修,都是要有一颗不死的心。 而沈殊就是这样的人。 岚迭深吸口气,撤了自己的手,“你好好休息,我晚一些再来看你。” 岚迭从客房的廊子里走了出去,往天遥山的大殿去,而且这个时候,她看到了一个蓝色的身影。 岚迭微微蹙眉,当即便感觉到了这个人身上的魔气。 “这位是……”岚迭往前一步。 来的人正是无心殿少主楚程歌,他轻轻的笑了笑,看起来是让人如沐春风的,但是因为岚迭感觉到了他身上的魔气,因此,此刻格外加强自己的戒备。 “在下楚程歌,来求见环映师太。”楚程歌轻轻道,看着岚迭颇有些惊奇的脸色,他又继续说道,“唔,事情就是这样的,我和师太已经提前打过招呼,还请姑娘让我先进大殿。” 岚迭的脸色上并没有什么改变,心底却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为什么她的师父会和这个人有牵连? 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样啊,既然是师父同意的,那请你先进大殿吧。”岚迭温和道,做了个“请”的手势,楚程歌便动身上了台阶,走进了大殿里去。 “不知道环映师太在什么时候才能和我来见一面。”楚程歌询问道。 “师父,现在正修行,还请楚公子,等一等。” 岚迭戒备道。 她突然觉得这件事情有些稀奇。 “好吧,没有关系,我就在这里等着。” 楚程歌谈谈道。 岚迭给楚程歌倒了清茶,并没有离开大殿。 她的心里在揣摩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公子,你是魔道的人吧?” “难道姑娘没有听说过我的大名?楚程歌,无心殿少主。”楚程歌淡淡道。 “果然是魔道的人,那为何来我天遥门?”岚迭立刻蹙眉。 “姑娘还是不要太排斥了,我这次来,环映师太也是知道的。”楚程歌说道。 岚迭意识到了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段离戈刚刚来到了天遥山,而后便发生了这件事情,如果说这其中并没有什么关联,她定然是绝不会相信的。 而让岚迭感觉十分诧异的是,为什么他的师父会和无心殿勾结在一起……难道当真是为了囚仙策? 岚迭默默深吸口气,越想这件事情,便越是觉得想不透彻…… “我知道了。”岚迭点了点头。 在后山的结界的疗伤之处,此时环映师太已经收了功法,她的目光落在了段离戈的身上。 段离戈的内府恢复的速度是那样的快,这几乎是让环映师太无法想象的事情。 他的内府正在迅速的复原,就好像是不曾受过伤一般。 而就在环映师太感觉非常诧异的时候,段离戈已经睁开了了眼情。 他的目光淡淡的落在了眼前,正是环映师太颤抖的手臂上。 “为什么师太,看起来如此慌张?”段离戈开了口,淡淡的说道。 环映师太浅浅的皱了皱眉头,“段宗主的修为当真是十分深厚,竟然如此快,便复原了。” “这不也是正应了你的心意?”段离戈用着寻常的语气,却说出了仿佛能够洞察人心的狠话,“如果我的内力不能复原的话,那你们也是无法催生力量最大的囚仙策,你之所以我疗伤,不过是还想要以我为傀儡,本座在这修真界沉浮多年,若是还不能够看明白你的意思,那便实在是白活了这一次。” “你……?”环映师太皱紧眉头,她并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是已经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被看得透彻了,这么一桩过来,她突然便是觉着自己乃是非常没有预谋的,早知道段离戈恢复的这么快,她应该在他的内府再加一道真气的结界,虽然那样难以激发出他全部的修为,但至少是能够控制住段离戈的。 眼下,事情发展到如此,环映师太着实是不知道应该如何。 “段离戈,没有想到你竟然已经明白。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那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且要看看你这一次能否过了这一关!”话音未落,环映师太转身离开了石屋。 段离戈淡淡皱眉,并没有惊奇。 对于这件事情的发生,他没有丝毫的意外,他此时当然是能够动身离开此地,而在这样的想法产生之际,段离戈不由得想到了沈殊。 沈殊已经将剑符的剑意赐向天遥山,对于这些人而言,他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利用价值,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离开,而不带上沈殊,那沈殊所要面对的,又是怎么样的事情? 段离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人的心里一旦有了牵绊,便会如此难断。 第八十三章 黑云 段离戈立在了结界之前,原是应该乘风而上,离开了此地。 然而,此时此刻,段离戈忽而又觉着自己不能够就这样离开。 段离戈叹口气,到底是还是无法逃脱了这一场明明他已然察觉的劫难,他动身往前,踏出了结界,往天遥山大殿的方向去了。 此时天遥山大殿之前,却已经是一片黑云压境的场面。 抬头仔细看去,可见那是一片魔道的人影。 段离戈动身到了天遥山门之前的台阶之上的时候,便是见着了额这样的一片黑云。 而环映师太在这个时候则是立在了大殿前,抬头看去:“段宗主,这可是应你的身上的魔性而来的,我门救了你这一次,却遭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段离戈淡淡的笑了笑,对于环映师太会说出这样的话丝毫不感觉到意外。 诚然,在环映师太看来,尽管她的心里对囚仙策有所求,但是却也还是要维持着天遥门所谓正宗的面子。从她对沈殊的身上的剑意的激荡之上,便是能够看得出来的。她是那样的迫切的想要沈殊的剑意,却不能够用逼迫的法子,是借着自己的事情让沈殊心甘情愿的上灵山,去受了剔灵之刑。 “环映师太才是真正的赢家,如此隔岸观火一遭,却能够收了利。”段离戈轻轻道。 环映师太浅浅的笑了笑,而后将自己的目光从段离戈的身上收了回去,动身到了大殿之下:“如此盛势,到我山门,所为何事?” 环映师太看着那腾在石台之上的魔道黑衣人,仔细的一定睛,才看得清楚了为首的乃是一男子和一女子,那男子身穿黑衣,如寻常的魔道人一般的装束,而那女子则是相当的不同,她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裳,周身的魔气并没有那样的明显。 只听得那黑衣男子开口道:“环映师太,我们是借你祭台来,夺囚仙策,若是你山门并不想被卷入此事之间,最好是为我们行了这个方便。” 段离戈抬眸,淡淡的看了那黑衣人一眼,能够揣摩得出来他大概是无心殿的人,而今这魔道之间,能够亮出这样的一番架势的人,也就是无心殿了。 对于自己将要承受的事情是如何,段离戈并没有慌张,而今通过了这一遭遭遇,他是明白了,玄门天遥门也是并非正道,往后须记着此事,等到了再度平定纷争的时候,并不能够信了天遥门。 “唔,都知道囚仙策是在段宗主的身上,我还以为在赤水楼一战之后,这因为囚仙策而起的纷争便是能够停一停了,原来赤水楼的一事,竟然只是开了个序幕罢了?”环映师太笑了笑,而后继续说道,“我门并不想趟这这趟浑水,各位请便吧。” 段离戈对环映师太会表现出如此态度,丝毫也不觉着意外。这正是她的筹谋。 “段离戈,若是你愿意交出囚仙策,还能够少受一些苦。”那黑衣男子漠然开口道。 段离戈冷笑。 他而今当真是虎落平阳被韩离犬欺,若是放在往前的日子,这修真界的人,又有谁敢如此对他? 眼下自己被魔道的人围困在了此地,此番这一劫,只怕是无法逃脱的了。 段离戈的心里淡淡的想到,不过也并未因此而有旁的颤动,只见这个时候,两道缠着魔气的绳索向他飞窜而来,带着盛大的魔气,缠上了他的肩膀和腰身。 段离戈不由得“唔”了一声,虽然他的内府此时已然是复原,但是还是不到能够大肆动用真气的时候,况且他的修为在这一道上已经是许多削弱了不少。 那绳索并无阻碍的缠在了段离戈的身上,而后随着那黑衣男子运用咒法的动作,落在了天遥门的祭台之上。 一瞬间,祭台上真气四起,齐冲向了段离戈。 段离戈忽然意识到了这乃是摄灵的阵法,这也正是环映师太愿意为他恢复真气的原因所在。 只有他的真气恢复至极,他们筹谋的一行人才能够在这场摄灵之间,得到更大的获益。 段离戈的脸色淡然,而那一片黑衣人在这个时候却是压在了祭台之上。 “段宗主,若是你愿意交出囚仙策,供以修炼,我也能够让你好过一些。” 黑衣男子厉声道。 “呵,”段离戈淡淡的笑了笑,整个人虽然被笼罩在了魔气之间,但是并未有什么波动,尽管那黑衣男子看起来是盛势如此。“那也要看看你,能不能从本座的身上,拿到烽火册了!” 话音未落,那黑衣男子立刻道:“布阵,今日在此拿下段离戈!” 段离戈冷哼了一声,随后那一团黑云一般的人便又散开,围在了段离戈的身前。 青色衣裳的女子轻轻道:“晏护法好运。” 黑衣男子晏鸣冷冷一笑,穿过了黑衣人形成的阵法,直杀向了段离戈。 段离戈侧身躲去,然而那晏鸣也绝非是等闲之辈,迅速的又杀了一掌过来。 “段离戈,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 晏鸣低吼道,随后又斩向了段离戈的肩膀。 连着十招快速而过,段离戈皆未能够出手对抗,只是堪堪的躲避去,到底是在胸口伤重重的挨上了一掌。 段离戈后退两步去,被阵法和晏鸣的浩荡的真气击在了祭台的石柱上。 段离戈深深的喘了一口,蹙眉,看着晏鸣的嗜血的眼睛,还要那庞杂的魔气,段离戈自然是能够明白的,他的真气是已经厉害到了何种地步。 “呵,原来所谓段宗主的修为,也是不过如此罢了,连我这么几招都无法抵挡过去,还是不要交出囚仙策么?”晏鸣质问道。 段离戈背靠着石柱,轻轻捂了一下胸口。 诚然,这晏鸣的真气是十分厉害的,但是还不足以要了他的性命,他并不想动用真气,可是眼下若是无法打败晏鸣,他自然是不能够走出这里的。 这世间便是没有容易做成的事情,段离戈也当然是十分明白的。尽管他的心里颇有些难以厌倦于这些,却又从始至终都一步一步踏进了这样的漩涡之间。 眼下这样的场面之下,段离戈看着晏鸣,淡淡的笑了笑,“你也还没有打败本座啊。” 晏鸣立刻皱紧了眉头,“找死!” 随后又是往段离戈的方向劈了一掌过去。 段离戈立刻动身躲开。 躲过了这样的一招之后,段离戈抬眸,对上了一众黑衣人的阵法。 而在自己的余光里,却瞥见了一个那样让他感觉到熟悉的人影。 是一身素衣的沈殊。 即便自己是没有转过头看过去,段离戈也是能够清晰的了然,那个人就是沈殊。 如此,段离戈了然,沈殊是并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这样,他也就能够尽快的离开此地了。 “杀他!” 晏鸣又是大喊了一句,随后他的真气随着一行黑衣人的阵法的支撑之下,劈向了段离戈。 段离戈在这个时候冷笑一声,随即在石柱之前,挥出了一掌内力,那内力在顷刻之间变成了紫色的凤凰,迎向了阵法的魔气,两相残杀了在了一起,在雾气缭绕的天遥山上,形成来的巨大的法阵,随着清风,绽放出了真气的波澜。 黑衣人随着段离戈的真气纷纷倒在了祭台之下,段离戈的身子则是被魔气冲在了石柱的一旁,堪堪的半跪在了祭台之上。 看着眼下这样的场面,环映师太真正的意识到了,哪怕段离戈是到了这样受了重创的地步,魔道来的这些人也并不是他的对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环映师太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出手,显然是要错过了如此好的时机,于是立刻向段离戈劈去了灵山上新聚的浩荡的剑意,那剑意盛势不已,向段离戈劈了过去,而段离戈的身上正是有魔性的,遇上了这样正气浩然的剑意,定然是躲不了的。 而就在这样强大的剑意劈向了段离戈的时候,一道剑光突然而至,抵挡在了剑意之前。 段离戈一顿,先到了他的身边的,是一把熟悉的剑身。 其间带着浩然的正气,是真正的剑修才能够拥有的世间纯正的剑意。 而就是这样的剑意,冲开了灵山之上新聚的剑意,在天遥山上,划出了自己的光,为段离戈挡下了又一场大劫。 段离戈几乎是有那么的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他没有想到沈殊在这个时候竟然还会站在自己的这一边。 而沈殊的剑落在了自己的身边的时候,他当真是感觉到深深的起伏。 往前从来没有过的滋味,在一瞬啊跌宕满了他的心。 如果沈殊……当真是能够好好的在自己的身边的,那对于他来说,这又是怎么样的圆满呢? 段离戈抬起眸子,看向了随着剑意而来的沈殊。 沈殊落在了他的身边,“你……你怎么样?” 段离戈的心头翻涌着温柔的滋味,他是当真想要伸出手,紧紧的握住沈殊的手,在这个时候,是他还站在他的身边,就好像是真正能够以真心对待他的。 第八十四章 戳破 从来都没有过的温柔的滋味,一瞬间跌宕满了段离戈的全身心,沈殊看向他的目光,在此刻的他看起来,比任何其他的什么都更值得信赖。 段离戈的心里隐隐颤抖,那是在渡劫之前都不曾有过的波澜,但是面对着奔向自己的沈殊,段离戈的心里却是确确实实的起了波澜。 沈殊的剑意是那样的宏大,和灵山的剑意交缠在一起,在一阵强大的真气退散之后,浩然的真气弥漫满了整个祭台,甚至已经在将方才的魔气慢慢的吹散了。 那是真正的剑意,唯有心性无邪的剑修修炼到强大之地才可得。 段离戈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甚至可能是意味着沈殊从来没有骗过他。 在这样的场面之下,环映师太皱紧了眉头,她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沈殊的身上,其间带着无法磨灭的怒恨之意,显然在眼下这个时候,沈殊无疑是破坏了她的事情。 环映师太也是没有想到沈殊竟然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可是没有想到,神兽日记已经强大到这个地步,明明刚在灵山之上受过了剔灵之刑,眼下却还是能够表现出这样强大的剑意,这几乎是一个真正强大的剑修了。 “沈殊,你这是……你难道没有看得出来,段离戈身上有魔性?像段宗主这样的大能,如果是不能够好好的净化一番,往后的亦正亦邪之间,谁又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环映师太冷冷的质问道,显然是在主持着正义。 沈殊微微蹙眉,脸色上飘过了不信任。 “段宗主为了名门正宗,已经在赤水楼一战之后受了重伤,然而,他做到了这个地步,眼下还是要受着,你们这些所谓名门的算计。我当真要相信你么?” “沈殊,你是剑道门的弟子,你可是要想好了。”环映师太瞪着沈殊的眼睛,冷冷的质问出口。 “我又有什么想不好的?”沈殊淡淡一垂眸,用平素的语气说道。 “剑道门和段宗主之间可是不对付的,你们一派的筹谋又高贵到哪里?不过是也打着段宗主的修为的主意。当年你的师父和段离戈之间的纠缠就已经是十分的难解,没想到你们剑道门还有这样的传承,而且落在了你的身上,仍旧是这样的,让人难以看透。不过既然都是做着筹谋,你们为何必如此?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而不是摆出了,这一副高风亮节的样子!” 环映师太冷冷的说道,语气里没有一点客气的意思。 沈殊轻轻的蹙眉,听得环映师太说了这样的话,他不由得又是想到了段离戈和江山启之间的事情,尽管他的心里是已经劝慰了自己不必再去多考虑,这桩事情结束了以后,他便会回到剑道门,从此之后,也是不必再提起这件事情。 然而,事情却还是不能够如此轻松。 当他清楚的听见了剑道门和段离戈之间的纠葛的时候,心头的情绪再次翻涌了起来,仿佛是要到了一个不死不休的地步。 在这样的心情的攫取之下,沈殊尽力的克制住了自己的心情。 段离戈在这个时候将自己的目光轻轻的落在了沈殊的身上,他诚然是颇有些想要知道沈殊对于这件事情又会如何想。 而沈殊看起来是那样的波澜不惊。 “你所说的这些,我并不明白,眼下我只想带段宗主离开此地,环映师太,为何要如此相逼呢?既然在灵山的事情发生之前,已经是说的好了,只要剑意重塑,段宗主亦是能够被疗伤,这样的一桩事情也便是结束了,为何还要如此?” 听得沈殊语气淡淡的质问,环映师太瞬间脸色变得相当的难看,这其间的每一件事情,皆是有她的筹谋。无论是让沈殊将剑意归还于灵山,还是愿意为段离戈疗伤内府,凡此种种,皆是有所求,如今却让沈殊如此戳破了去,对于她来说诚然是非常不好的。因此,环映师太也是将话说得更为难听了,“沈殊,你是剑道门的人,对于如何算计段宗主的事情,不是应该更加明白么?” 环映师太冷冷的抛出了这样一句话来,沈殊想也是知道的这势必是和段离戈与他的师父之间的关系有关的过去,对此他在狐族的时候已经是深有了解,而今也是不想再听闻一次了。 “剑道门对段宗主的算计,那才当真是无双,你的师父,江山启,曾经是和段离戈之间有过一段如何的故事,又是打算如何利用这样的情分,和段离戈双修的?沈殊,你到了段离戈的身边,而今对待他的深情颇有些像江山启的意思,难道不是因为你也是想走你的师父的老路,将你们剑道门的传承继续下去么?” 环映师太用冷冷的语气说道,其间还带着嘲讽的意思,沈殊听着这些话,缓缓的握紧了拳头。在狐族他所听闻的也不过是一段罢了,而今又从这天遥门听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了这些,他大概是已经能够非常明白这其间的故事到底是如何,段离戈和江山启之间无论如何,也定然是有一段情谊在的,这种滋味里带着的灼灼疼痛,再一次激荡着沈殊的心。 原本是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如何了,然而当听到了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心里仍然还是会有波动。 这是不可避免的存在。 沈殊深吸口气,下意识的看了段离戈一眼,只见段离戈的脸色仍然是非常的淡然,他一时之间也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 虽然他的心里对于此事还是颇有些难受,但是沈殊还是强迫着自己将心思放在了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情上,他必须要好好的去想一想,事情到底是应该如何筹谋。他要带着段离戈离开这里。 “往前的事情我并不知晓,眼下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护着段宗主,旁的事情也是与我无关的。”沈殊淡淡的说起来。 “与你无关?倒也是能够将自己撇得清楚,你们剑道门的人诚然也是向来如此,如果是当真与你无关的话,那你的体内的绝情咒又是怎么来的?”环映师太继续道。 段离戈当即蹙眉。 沈殊的神色也是顿了一下。他没有想到环映师太会说出绝情咒的事情,更是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如何说了。 “如果说你的心里对段宗主当真是只有守护之情,绝无二心的话,那你的体内又怎么会有绝情咒?绝情咒对于你们剑道门来说,大概也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儿,当年剑道门的人也是以这样的手段害了我门的一剑大能,而今又能够将绝情咒种在了你的身上,以此来和段离戈接近。你看起来是对段离戈用了一番真心,但是你心里比谁都是要清楚的,只有是以所谓的真心相待,你才有可能的到了段离戈的真心,如此这绝情咒方能够发挥了作用。”环映师太用仿佛是已经看透了所有的语气淡淡道。 沈殊当真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若是说到算计,你们剑道门也是绝不逊色。这绝情咒不也正是江山启种在了你的体内,他的目的也不过是让你能够得到段离戈的修为罢了!而今你在这里说起这些,却好像是当真十分真诚的模样,着实是让人觉着太过于好笑了。”环映师太并没有停下了自己的话,好像是如此揭开了剑道门的真实意图,也是能够让她今日所有的筹谋都显得黯然无光了一些,如此也是才能够将天遥门从这件事情里所遭遇的名声受损降低到了最低。 沈殊也是在这个时候才隐隐肯定了自己心头的猜测。 原来……这绝情咒,当真是由江山启种下了他的体内的。 果然……这些年来,能够在他的体内种下了咒法的人,也只有江山启,能够让他毫无防备,毫无觉察。 沈殊握紧了拳头,心头苦涩翻涌。 尽管并不愿意去相信自己的师父会将绝情咒亲手布在了自己的体内,但是眼下如此解释却诚然是让人最为信服的。 段离戈偏过头,看向了沈殊。 沈殊的眼波微微颤抖,其间在这个时候不可避免的蒙上了真切的波澜。 在这样的场面之下,段离戈还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当然,我看段宗主也是没有轻易信了你。”环映师太淡淡道,仿佛是要戳破什么,“你的剑意里有一片空荡,其间杂着魔性,我为段离戈疗伤的时候,从他的内府里窥见了同样的魔性,段宗主和当年比起来已经是不同了,当年他能够信了你的师父,但是而今他在戒备你。” 沈殊缓缓抬眸,看着环映师太。 难怪……难怪他明明在灵山上的时候,已经是窥见了剑意的波澜,却还是没有冲破那一道结界。 难怪……他总是觉着,动用剑气是那样的有撕扯的痛…… 往前他以为是绝情咒的后患,却没有想到这也是段离戈对自己的怀疑和算计。 沈殊咬了咬唇,垂下眸子。 第八十五章 流转 环映师太说出的这些话诚然是狠狠的砸在了沈殊的心底,留下了一片激荡的涟漪。 尽管沈殊的心里是那样的清楚着,段离戈对自己的感情绝无深的可能,却也是没有想到,段离戈竟然也会对自己的剑意下手。 显然,他便是这其间最为愚蠢的人。 不仅仅是他的师父在他的身上种下绝情咒,以与段离戈纠缠至不休,段离戈更是对待他如罪大恶极的仇人一般。 哪怕他分明已经用自己的一颗真心对待着段离戈,都不曾换来他的丝毫情义。 沈殊执剑,却又是不知道执剑为何。 自己是为了段离戈站在了这个位置,而今这一切都像是一场冰冷的笑话,他的手颤了颤,到底是没有去接环映师太的话,终究是将自己的目光转到了段离戈的脸上。 看向段离戈的眼底,沈殊的眼波轻轻的颤动,尽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悲伤的情绪,清晰的从段离戈的眼睛里寻找一个真切的答案。 段离戈不可避免的对上了沈殊的清澈的眸子。 在环映师太说出了这些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动摇了。 环映师太所说的话并没有作假的,他是绝无可能开口哄骗沈殊了。 段离戈深吸口气,世间万难都不曾惊动他的目光,而在这个时候,他的眼底却起了一层抱憾的情绪,他动了动唇,可看着沈殊愈发写上失落的眼神,他却是一句话都无法再说的下去了。 沈殊在这风云飘过之间,自然是真真切切的明白了过来段离戈这是什么意思。 环映师太所说的话,乃是句句属实的。 而他,也诚然是愚蠢的做了那个夹在段离戈和江山启之间的傀儡一般的人,所遭的苦又何止是一桩一件。 “段宗主,我所说的,乃是句句属实吧?” 环映师太又说道。 段离戈冷冷的皱了皱眉,余光了看了看沈殊。 沈殊原本清冷的气质此时仿佛染上了一层凄惨的冰凉,立在他的身边,却又好像自成了一脉结界。 而在一行旁人看来,在环映师太说出了如此一遭事情之后,段离戈和沈殊两个人之间也仿佛是成了一道结界,两个人皆是沉默不语,任谁都是无法看得出来这样两个一个可以以修为破阵、一个能够以剑意压灵山之力的高手的心里,又在思量着什么。 段离戈到底是叹口气,开了口:“当年江山启所做之事卑劣至极,本座而今处处提防剑道门也是自有道理。” 段离戈用没有起伏的语气开了口,那也就是昭示着环映师太所说的所有话都是真的,沈殊的目光在段离戈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他当然也是能够感觉到,段离戈这是开口说出了实话。 尽管对此他应该早已明白,但是当话从段离戈的口中说出来,沈殊的心口还是起伏着剧烈的疼痛,而后又在这之后,感觉到了胸中的一口气,缓缓的消散。 “看吧,沈修士,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为了了段宗主,来做这些愚蠢的事情么?”环映师太不屑道。 沈殊轻轻地皱了皱眉头,对着环映师太的挑衅,他没有什么话能说。 尽管心口为此而有的疼痛已经反复不息,而这些到底是要压制在他的心底,终究如此。 晏鸣看着眼下的场面,深以为这是一个出手的好时机,于是便动了手,向段离戈的方向,又打过了一掌。 与此同时,环映师太也出手,召唤了新一轮的剑意。 段离戈抬起眸子,而就在片刻之后,沈殊再一次执剑而起。 段离戈叹了口气,抓过了沈殊的肩膀,强行让他停下了执剑的动作,而后在胸口逼出了一道真气。 紫色的光雾一瞬间飞窜而起,凌空形成了一只凤凰,带着碧海潮生的气势,在祭台之上,连成了一片,从段离戈和沈殊两个人的眼前而奔去,直向着整个祭台之外。 这是真正的修真界问鼎者的功法,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从祭台而起,席卷了整个天遥门。 以晏鸣为首的魔道人纷纷被击退去,在真气的狂风里,段离戈偏过头,看向了沈殊。 沈殊顿了一瞬间之后,显然是想要挣脱逃开的,而段离戈则是用更大的力气按住了他的肩头。 沈殊立刻蹙眉,段离戈挥过衣袖,将沈殊卷进了自己的真气里,凌空而去。 两个人刚刚从祭台的石柱上盘旋而去,沈殊便立刻感觉到了这真气的不稳。 “段离戈并不能支撑太久!” 大概是环映师太情急之下喊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晏鸣也立刻布下了,新一次法阵。 而就在这个时候,沈殊扬起了长剑,置于真气之间,剑意同真气混在一起,沈殊和段离戈两个人御剑而去。 “沈修士,你到底是……难道你还不明白么?为什么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 环映师太不得不大喊道。 沈殊淡淡的垂下眸子,“我会做我愿意做的事情。” 话音未落,段离戈抓紧了沈殊的肩膀,又加重了一道真气,催着剑腾风而去,奔向了天遥门之外。 环映师太的目光落在了乘风而去的段离戈和沈殊两个人的身上,冷冷的皱了皱眉,“为什么沈殊恢复的如此之快?明明他的修为并非高深!” 而晏鸣一行人则是淡淡而去了。 此时,楚程歌从大殿里走了出来,来到了环映师太的身边,“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然是如此难办,明明都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了,却也还是如此。” 环映师太叹口气,“着实是没有想到在沈殊这里竟然又出了差错,明明他已经是受了段离戈的欺骗,却还是站在他的一边……这世间的愚蠢之人,当真是让人觉着十分的可怜啊!” 楚程歌无奈的笑了笑,“看起来那位沈修士着实是一位重情重义的人。司徒无极曾追杀段离戈到青衫观,已经是坏了修真界的规矩,却还是没能够拿下段离戈。也是沈殊在这其中做了阻碍。虽然沈殊只是一位年轻的剑修,但是想来以后必成大能。他的剑意乃是真正的浩荡,是这修真界里多年都不可得的剑修之才。” 环映师太点了点头,“你的这话倒是不错的。沈殊诚然是剑修大能的好苗子。不知道这样的剑修怎么会出在了剑道门,他和段离戈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是隐患,段离戈这次恢复了,以后这样的好机会,就不可多得了。更何况,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沈殊,能不能等到囚仙策,只怕是越来越难说了。”说到了这里,环映师太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件事情诚然不是好解决的。” 楚程歌也皱了皱眉,然后思考了起来。 岚迭在一边听到了楚程歌和环映师太的交谈,到了眼下这个时候,她当然知道环映师太到底是怎么样的。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师父竟然是这样的人。 为了得到囚仙策,能够和魔道的人合作。 这几乎是伤到了岚迭的心。 她多年来秉持着正道的正义,以自己的师父为追随,到头来却是这样的,当真是让人感觉到难受。 “师父,我去看看能不能追到他们。” 岚迭在这个时候开了口,用异常平静的语气说道。 环映师太这个时候还沉在了此事落败的抱憾里,听到岚迭这么说,也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们御剑而去,怕是已经很远了。” 岚迭垂眸,“弟子且去看看。” 环映师太轻轻的摆了摆手,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由着岚迭去了。 岚迭则是立刻转身,往台阶之下去了。 环映师太并没有去看岚迭的去向,而是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祭台之上,她轻轻的皱了皱眉,“往后想要做成这件事情,想来就会更加困难。早知道这样,我就不为段离戈疗伤了。” “这并非是师太的过错。段离戈的真气还是十分浑厚,只要恢复了他的内府,就能很快痊愈。这也就是他这样已然问鼎的人,才能够有这样的造化。”楚程歌感叹道。 “确实是这样的。往后且是再看看吧。”环映师太摇了摇头,对于这一桩事情的发生,感觉到非常的失望。 原本她是以为定然能够做成这件事情。 而今希望破灭,事情绝不是那么容易做成的。 天遥山门还回荡着真气和剑意,随风一直慢慢消散。 沈殊和段离戈两个人落在了天遥山脚下,来到了那一片湖边。 沈殊这个时候已经是到了灼痛烧心的地步,他不由得下意识的握紧了段离戈的衣袖。 段离戈也是立刻感觉到了沈殊的痛苦,他探了探他的脉象,立即挥袖,一道紫色的烟雾随着风冲上了空中。 “沈殊!” 段离戈按过沈殊,低声叫道。 沈殊咽了咽,抬起清澈的眸子,“我没有什么事情。” “你的剑意正在消散……” “只是在流转……” 沈殊淡淡道。 段离戈蹙眉,脸色变得急切,“到底怎么样了?” 沈殊闭了闭眼睛,没接什么话。 这一次,他要真正的离开段离戈,回到剑道门,从此,和段离戈在一起的时光就化成岁月里的噩梦,以后他要清醒的走剑修的路。 再也不会有一个叫段离戈的人,如此勾引他的心魂,又如此让他伤痕重重。 沈殊握紧拳头,推了一把紧紧按着自己的段离戈。 段离戈用更大的力气将沈殊按住,这个时候看到了轻功飞来的岚迭。 “沈修士!” 岚迭刚刚落地,便直冲着沈殊的身边去,当即亮出了一道羽毛,落在了沈殊的额头上。 段离戈知道岚迭不会做伤害沈殊的事情,看着她的表情,他就已经是非常明白,那是真正的关切的神色,就好像是沈殊曾经那样担忧的看着他一般。 可是从沈殊清冷的眼神里,段离戈一瞬间清醒了过来,从今往后,他大抵便会与这样的真心彻底无缘了。 沈殊看向岚迭,“岚迭姑娘,多谢……” “我是让你好好休养,你偏要如此剑走偏锋。我师父说的是不错,你是当真愚蠢之人!” 第八十六章 因缘 沈殊在岚迭说出了冰冷的质问的话之后,轻轻的垂下了眸子。 对于岚迭所说的话,他也是无话可说。 岚迭看了看段离戈,想了想什么,而后又将自己的目光紧紧的落在了沈殊的身上,“你体内的剑意本来就是有残缺,而今又遭遇到了这样一番擅自动用真气,怕是又损耗了自己的修为,我与你说起来的,要你好好的护着自己的剑意,如此才能够好好的走上一道剑修之路,但是你却丝毫没有将我的话放在了心上。沈修士,我是当真为你考量的,你却不曾如此做。” 岚迭用无奈的语气警醒着沈殊 沈殊一时之间也是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他当然是知道的,岚迭是为自己好的,在灵山上渡劫的这一遭,如果不是有岚迭的相助,恐怕他是当真要从新开始,走这剑修的路了。 “岚迭姑娘,我知你为我考虑,多谢你这一番相告,我着实是无以为报。”沈殊真诚道。 岚迭叹口气,“我倒是从未想求得你的什么相报,只觉着你是当真的十分可惜。以你的剑意,来日必定会成为剑修大能,切不可因为眼下这一点浮光掠影、不知前程的光景,毁了自己的往后。”说着,岚迭又继续说下去:“我知你此时内力薄弱,亟待好好休养,但是有些话,我还是要与你说一说的,沈修士,你可跟我往湖边交谈去?” 段离戈滞了一下,想来也是知道的,这便是岚迭说过的话,她是会和沈殊说起来自己是如何对待他的。 沈殊点了点头,在剔灵之刑一事里,若不是岚迭为自己打好了防备,将那稀释灵山之力的光羽落在了他的体内,他也定然是不会恢复得如此之快。 而今,沈殊对岚迭,是有着深深的一片感激之意。 “好。” 沈殊答应下来。 岚迭一笑,“沈修士先到湖边吧,我还有几句话想要和段宗主说起来。” 沈殊没有停顿,自己的目光也没有为段离戈而停留,只是应了岚迭的话,动身走向了湖边。 当沈殊从自己的身边离开了以后,段离戈才稍稍的抬眸,看向了沈殊的身影。他自然也是能够非常清晰的了解到,自己和沈殊之间的距离就在这一趟天遥门之行之后,被真正的拉远了。 而段离戈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了,沈殊是真正的曾站在自己的身边,他诚然是错过了一段真心。 这样想来,段离戈的心头不禁是翻涌起来了一阵酸涩。 “段宗主,我想要和沈殊说什么,想来你应该也是知道的了。沈殊对你好一番真情实意,不过往后大概便不会对你交心了,这便是你这样的绝情的人应该受到的惩罚。”岚迭颇有些抱憾道,“原本我将稀释灵山之力的光羽给了沈修士,剔灵之刑之后,沈修士的剑意是能够以更快的速度恢复了,可是偏偏他的剑意之间出现了一道残缺,而这道残缺正是因为你的真气。我原本是以为段宗主毕竟是青翼宗的宗主,怎么说也是一派名门出身,多少也是会对沈修士有几分怜惜的,可是诚然没有想到,段宗主的心是能够狠到了如此地步,这件事情,我是势必要和沈修士说起来的,不过我也相信,沈修士并不是那样愚蠢的人,在祭台之上,他也是明白了过来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 段离戈听着岚迭的话,并不能多说什么。 事情是他做的,沈殊的心情会是如何,他多少也是能够想出来的。 如此也便就是这事情的结果,并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 任由他的心里是再如何觉着抱憾,事实就是如此。 “嗯,我明白。” 段离戈到底是只轻轻的一点头,坦然的说道。 岚迭深吸口气,自己要说的事情已经是开了口,那便是再没有什么更多的要和段离戈交涉下去的了。 她转了身过去,往湖边的沈殊的身边走去了。 段离戈将自己的目光又落在了沈殊的身上。 他深深的吸口气,到底是不能够再多说什么话,只能够是如此下去了。 岚迭转过身,往沈殊的身边去了。 沈殊立在湖边,目光落在了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他的脸色平静,好像是心如止水了一般。 “沈修士。” 岚迭到了沈殊的身边,沈殊侧过身,看向了岚迭:“岚迭姑娘。” 岚迭坦然道,“沈修士,我下山来,其实就是想要与你说起一件事情的。关于段离戈的事情。” 沈殊轻轻的点头。 事情已经是非常明白的了,他自然也不会让自己的心如何。 “你剑意之间的那一道残缺,就是因为段离戈在你的体内做了破坏,才会有这样的情况。” 岚迭这一次并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而是说出了自己要说的,“沈修士,我能够看得出来你对段宗主诚然是有一片情义在的,但是他并不是值得你如此守护的人。如果他的心里当真将你看的重要的话,那么他也不会看着你去受剔灵之刑,他明明是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你是一位剑修,在灵山上那一趟对于你来说是巨大的消耗。可是在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段离戈的心里只有他要如何才能够得到疗伤和恢复,连半分都是没有为你考虑的。”岚迭坚定的说出了自己的心里所想。 沈殊微微抿唇。 “嗯,岚迭姑娘,你所说的这些,我都是知道的。”沈殊深吸口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至少,现在我是已经知道的了。” “我是当真不愿再看着你受着如此被欺骗的苦。好在,这一遭之后,你知道段离戈的真面目了。” 岚迭坚定道。 “是。” 沈殊浅浅的笑了一下,“岚迭姑娘,着实多谢,你这一遭如此帮我,我当真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报答了。” “我所做的这些事情,也并没有想要向你求得什么报答的意思。沈修士,你我也算是十分有缘,见着你能够好好的,我是真心为你感觉到高兴。一剑前辈曾经对我很好,他的剑意在天遥门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你能够继承了他的剑意,我便知道了你是心性纯正的人。”说起来天遥门的一剑前辈,岚迭的目光里浮起了深深的温暖和尊敬。 沈殊与那位一剑前辈见面以后,得到了剑符。那位一剑前辈见着他的天资非凡,于是将自己的剑符传给了他。不过那个时候,沈殊诚然是不知道这一道剑符,能够在这个时候,留下这样的因缘。 看着岚迭的神色,沈殊温柔道,“这是我的荣幸。能够继承一剑前辈的剑意,岚迭姑娘,我一定会好好修炼,不会辜负了一剑前辈的剑符,也不会辜负了你的信任。” 岚迭笑了笑,“我是相信你的。” 沈殊温柔一笑。 岚迭又叹口气,“只可惜,一剑前辈不会再回到天遥门了。” 沈殊抿唇,“世间缘分是如此。得道的大能都尚且无法躲过。但,有一段缘分,也是足够了。” “是,”岚迭笑了笑,“虽然已经多年不见一剑前辈,但是只是稍稍的感受到了他的剑意,我便是能够有了力量。”岚迭用释然而又坚定的语气说道。 沈殊了然,“如此力量,便是你和一剑前辈之间的联结,即便是再无相见之日,也是从未远离。” 听了沈殊的话,岚迭不由得浅浅的笑了起来,在日光之下显得温柔明亮,“唔,沈修士说得不错。其实并未离开过。” 沈殊点头,温和笑起来。 “那我便要回到天遥门了,沈修士,希望你我有缘再见。”岚迭抬眸,深深的看着沈殊的眼睛,温柔而不舍道。 沈殊温柔一笑,“有缘再见。” 岚迭最后看了一眼沈殊,终究是没有再多说什么话,转过身,离开了。 素色的身影越走越远,没有再回头。 沈殊的目光虽然是落在了岚迭离开的那个方向,但是并没有聚焦,在他的视线里,并不能够为岚迭而停留。 他只是望着那个方向,心里起伏着。 眼下所经历的一切,都已经是切实的发生了。他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并且也不打算回头了。 他已经明白了一切,自然是不会让自己泥足深陷。 眼下既然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清楚了,他也是要走自己的路了。 这样想着,沈殊轻轻叹口气,转过头的时候,看见段离戈正望着自己。 “走吧,回青衫观。” 沈殊轻轻道。 段离戈没有想到沈殊这个时候还会与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不过下一刻,他就意识到了,这也是沈殊,要和自己告别的意思了。 这样的结局,他没有一点意外。 沈殊默念了一道口诀,剑风乍起。 段离戈也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动身走近到了沈殊的身边,借着他的剑风,一到御剑而行。 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水天之间,好像能够乘风到达无穷远的地方,也曾经在某一点上无限接近过,而后奔赴向了各自不同的以后。 这种滋味激荡在段离戈的心里。 剑风一路支撑到了青衫山下,沈殊到底也是力竭,倒在了段离戈的怀里。 段离戈则是把沈殊拥在了自己的怀里,收了他的长剑,一路上了山去。 到了青衫观里,段离戈安顿沈殊在榻上休息。 探了探他的脉象,段离戈了然沈殊是耗费过多,并无大碍。 看着沈殊闭眼沉沉睡着的模样,段离戈深吸口气。 或许他也在某一个时刻曾拥有着能够将沈殊长久的困在自己的身边的机会,或许他是有那么一刻当真是有这样的念头,而世间的缘分也就那样缓缓消散去,稍纵即逝,绝不留情。 段离戈深吸口气,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里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波澜和难舍的念头,不过想来沈殊这一次是当真要长久的离开了自己,这种滋味是比上一次要难受得多的。 他是见过了沈殊站在了自己的这一边的模样,却也还是要接受了沈殊终究与自己分离的收场。 在暮色四合的时候,一道红色的身影飘进了青衫观主观,来人乃是段离戈传去消息召来的莫红招。 “段宗主。” 莫红招轻轻的掀开了帘子。 段离戈这才将自己的目光从沈殊的脸上收了回去,轻轻一点头,“来看吧。” 莫红招到了榻边,窥伺向了沈殊的内府。 “怎么……怎么会……” 莫红招皱了皱眉,脸色上写着惊奇。 诚然沈殊的体内是有绝情咒,但是那绝情咒又为何会被银片压下了生发之力? 莫红招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第八十七章 泡影 对于眼下自己所见到的事情,莫红招是惊奇不已。 在她看来,沈殊体内的绝情咒就是为了对付段离戈而存在的,而今,却又有银片之力将它压了下去,那也就是意味着绝情咒所有的反噬都会到沈殊的身上,这会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其间又会有多么的折磨人,这是莫红招所想象的事情。 而段离戈立在一边,看着莫红招的脸色,她这个时候也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开了口,“怎么了?是怎么回事?” 莫红招轻轻皱了皱眉,又在沈殊的内府探了探,已经是能够确定,沈殊已经将绝情咒都压在自己的体内了。 尽管莫红招对沈殊物充满敌意,但是她还是能够非常清楚的明白的,即便是没有沈殊的存在,她心里所想的段离戈也绝不会对她有什么情愫。 这是非常显而易见的事情。 莫红招叹口气,又想了想。 她不由得想到了沈殊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样做就是因为着沈殊并没有打算用绝情咒伤害段离戈,反而是将绝情咒重压制了下去。 “段宗主,有些事情,可能和我设想的不一样了。” 莫红招开了口,终究是决定说出实情。 段离戈轻轻的垂眸,看着莫红招的眼睛。 他能够理解莫红招所说的这句话,因为关于沈殊的事情,和他设想的也是不一样了。 而正是因为这点不同,才让他此时此刻如此揪心。 或许是因为明明是能够靠近一些,终究却还是因为怀疑和误会,无法再更进一步。 甚至他的心里明明是纠结过的,如果是能够得到些什么,即便所处的是一场骗局,似乎也是值得试一试的。 终究却没有那么做,终究是一切都成了一场空。 段离戈明明在心里规劝了自己并不应该如此难受,可是那些苦涩的心情纷纷翻涌了上来,形成了他此时此刻煎熬的情绪,带着不容反抗的痛苦。 “你说吧。”段离戈轻轻开了口。 “我和段宗主说起过,沈殊的体内有绝情咒。如果段宗主靠近沈殊,很有可能便会受到这个毒咒的牵连。”莫红招颇有些无奈的说出了接下来的话,“但是我实在没有想到的是,沈殊居然将绝情咒从他的真气之间,压制了下去。” 在莫红招说出了这一句话的时候,段离戈不由得缩紧了瞳孔。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是非常明白的。 这意味着沈殊从来没有想过用绝情咒来伤害他,这意味着他往前对沈殊的怀疑都是捕风捉影,这也意味着,他的心里曾经起伏的心颤,明明是能够有机会得到一个圆满,终究却也还是要缓缓的消散。 “如果是这样的话,沈殊想来没有打算伤害你,但甚至是自己一个人承受下来了,绝情咒的反噬。绝情咒的反噬压在了她的真气之下,而他的剑意之间,还有一道残缺,这些痛苦是常人不能承受的。原本可能还不会有那么痛苦,可是剑修的剑意受损,那着实是痛苦到了极点。”莫红招轻轻道。 段离戈落在身侧的手握紧成了拳头,他对沈殊的剑意动手脚的时候,只是想着决不能够让他这样欺骗自己的人好过,但是却没有想到,如此一遭事情发展到了今日,不好过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段宗主,我着实也是没有想到,沈殊竟然会如此做。我以为从剑道门出来的人,对你定然是安着不轨的心思,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想我不会那样和你揣摩他。” 莫红招素来是了解药物的,她窥伺了沈殊的内府之后,便是知道了这段日子以来,沈殊大抵是承受了怎么样的痛苦。这样的事情确实的发生在了沈殊的身上,还有在山州城的那一次,她也借拜今朝之手算计了沈殊,这才会对沈殊造成了更大的伤害。想起这些事情,莫红招不由得悔恨。 她最初憎恨沈殊,也只是因为他的身上有绝情咒,想来定然是为了算计段离戈而来的。 “你并不必觉着有什么亏欠的。这些事情都是我愿意揣摩的。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心里对沈殊有怀疑,无论是任何人,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 段离戈坦然道。 如今再说什么,也都已经是为时已晚。 段离戈叹口气,“那你有什么法子,能够解了绝情咒?” 莫红招想了想,“眼下我们药王宗还没有绝情咒的解毒之法,但是我会尽力想办法。” 段离戈点头,“好,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沈殊现在剑意受损,你且先看看。” 莫红招了然,她能够从段离戈的眼神里清楚的感觉到他正在为沈殊而深深的担心着。 “好,”莫红招也是立刻点头,又靠近到了沈殊的身边,为他疗伤了。 段离戈动身走到了窗边,从来都不曾有过的痛苦的感觉在这个时候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为这一段而抱憾。 莫红招为沈殊疗伤过后,在沈殊的身边停了好一会儿,到底是叹口气,开口说道,“段宗主,我能够做的,都已经做了。沈殊现在身上的剑意是愈发深厚的,不过得好好修炼,来日自然是会越来越好的。” “那就好。”段离戈浅浅点头,整个人都显出一种宁静的悲伤来。 “段宗主,你的内府……” 莫红招看着段离戈的眼睛。 段离戈摇了摇头,“无妨。我没有什么事情,只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好。红招,你且去做你的事情吧。” 莫红招没有什么话能够说了,段离戈已经是这样说了。 “段宗主,当真是非常亏欠,我早知道沈殊是这般的人,当初也就不应该和你说起来他的居心。我着实是不应该那样的揣度他,如果不是那样……” 莫红招抱歉道。 段离戈轻轻道,“那也是我所认定的事情,与你并没有干系。” 莫红招无奈。 “眼下事情已经这样了,那便让它继续这样吧。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且去做你的事情吧。” 段离戈淡淡道。 莫红招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的,到底是点了点头,“是,段宗主,我先告辞了。” 说完,莫红招便离开了。 莫红招的身影已经离开了屋子,段离戈动身到了沈殊的身边,真切的滋味在他的心里蔓延着。一时之间他几乎无法读懂自己的心,无法抓住的事情,便像是这一路过来的所有的疑云,而那些疑云,尚且不会不会如此伤他,但是沈殊……他对他来说是那样的不同。 段离戈伸出手,看向了沈殊的手腕。 他几乎想要伸出手去抓住,而又有什么念头,让他的动作停住了。 段离戈目光流转,却没有从沈殊清冷而又苍白的脸上离开。 再也没有什么多的话能够说,段离戈闭上了眼睛,到底是打坐去。 而沈殊在这一夜又恍恍惚惚的做了一场噩梦。 半梦半醒之间,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边有段离戈的气息。 是那样的熟悉而又深刻,而让沈殊从噩梦里,稍稍的挣脱了一些。 沈殊苍白的脸上带着凄惨的汗滴,段离戈到底是伸出手,握住了沈殊颤抖的手腕,他用几近颤抖的声音开了口,“我在。” 似乎就是这样一点小小的温度,让沈殊平静了下来。 他好像是不再被梦魇所困,在这一次触摸之后,也能够安稳的睡了下去。 段离戈在这个时候才感觉到稍稍的一些安心。 而这样的安心,在顷刻之后又变成了泡影,变成了会不断鞭笞自己的叩问。 自己如果当真是能够拥有着如此让沈殊感觉到踏实的力量,而这种力量却也在缓缓地离自己而去。 他能够感觉沈殊往后对他会是怎样的态度。 但是对于沈殊的抉择,他却有没有任何话能够说。 显然,他诚然是已经做了那个伤了沈殊的心的人,即便沈殊对自己的情义并不算深厚,可是沈殊还是为了自己压制了绝情咒,在天遥门与众人为敌,站在了他的一边。 自己曾经拥有过如此切实的温暖,而在自己清醒的认识到了这一点之后,就好像一场梦醒了过来,他不会再拥有这种的温暖了。 段离戈在寂静的夜色里闭了闭眼睛,凄凉的感觉席卷了他的全身。 没有任何话能够由他开口了。 段离戈抓紧了沈殊的手腕,就好像是抓紧了即将失去的什么。 哪怕是未曾得到,都不及此刻的难受。 而是似乎已经得到,却不曾拥抱过片刻。 想来,因果之间,他竟然从不曾得到一丝惬意。 沈殊稳稳的睡着。 夜色从窗棂铺了下来。 山里的风也随之而来,拍打着窗棂,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休止。 而破晓,无论前夜的悲喜如何,也终究是要降临。 尽管世人万千之间,曾有声音固执的呐喊着,且让时光永久的定格在了某一夜之间,万古奔流,也从不曾为谁而停留一刻。 哪怕是得道飞升的大能,都败于宿命之下。 而对于段离戈而言,眼下却只有一条路去走,他才能够得到一些安慰。 天光落下,便是又一次天明之际。 沈殊睁开眼睛的时候,段离戈正睡在了他的身边。 他闭着眼睛,紧握着他的手腕,哪怕是在睡着,也带着隐隐的力气。 沈殊顿了一会儿,而后轻轻的皱了皱眉,将自己的手从段离戈的禁锢里轻轻的挣脱了出来。 他翻身而起,看着窗棂,沉默着。 沈殊眨了眨眼睛,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他要回到剑道门,从此和这里的一切都划清联系。 不会再有一个人能够如此伤害他的心。 沈殊叹口气,动作也是轻轻的,动身下了榻,往木桌的一边去喝了一口清茶。 他感觉到自己已经好了许多,这次离开他也能够下定决心。 不会再让什么困着他了。 沈殊放下了杯子,在天光里释然的勾了勾唇,觉着自己便是那十分愚蠢的人,才会走到了这一步来,如果他能够早些明白,便绝对不会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只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到了而今才知道。 段离戈就是绝情的人,对于他更是如此。 他现在才看得透彻。 事情到了这里,沈殊也是并无多话能够说。 告别自然是到了眼前,他也不会再有什么不舍。 自己无论是对于段离戈来说,还是对于他的师父来说,都是那任人摆布的傀儡。 可是从此往后,他绝不会再看着自己落到了如此的田地。 为剑修,他定然修炼不已。 第八十八章 缔结 沈殊在木桌的一边立了一会儿,只是在这么一段的思考里,他的心头已经是起伏不已。 而当自己的目光落在了榻上的段离戈的身上的时候,更是如此。 无论如何,在眼下这短暂的时间里,他是定然不能够那样的轻易的将在自己的心头激荡了有些时日的段离戈全然的放下,若是说如此,这事情近乎是不可能达成的。 沈殊深深吸口气。 虽然眼下事实是如此不错,但是显而易见,等回到了剑道门以后,他大概与段离戈便是此生不复相见。 任由他的心里再是如何惦念和难以舍得,也是无法篡改了最后的结果。 因此,如此一看来,眼下的这些伤悲春秋终究是都会在岁月的风尘里缓缓的凋落,他也更是不必为了眼下心头的纠结而让自己陷入了这样痛苦的境地之中。 沈殊释然的抿了抿唇,动身走出了屋子。 掀开了帘子,正也是青衫观主观的来人之际。 今日的人并不算多,但是求拜者也是将队伍排在了主观之外。 沈殊立在一边,看着观中的像,顿时也觉着心情舒畅了一些。 难怪这些人皆是来求拜,便是不可得解决之法,却也是能够得了一个片刻的宁静来。 当一个人的心被何事困住的时候,便是片刻的温存都难以得到的,将心事寄托于了这些道像之上,虽不知结果,却也是有了一个承载,到底也是没那样的难受了。 沈殊默默的想了想,这时候道像前一对男女求拜之后,转身而来,那年轻女子当即便是认出了沈殊来,眉眼之间流露出了亲切的笑意,同自己的身边紧紧的靠着的男子低声说了一些什么。 而那年轻男子也是会意,同年轻女子点了点头,便往主观之外去了。 年轻女子便快步往沈殊的身边走了去。 沈殊的目光原本是深深地落在了那道像之上,一道身影闯进了自己的视线之后,他便是抬眸看了去。 只见朝着自己走近了过来的人,正是那日要离开青衫观的时候所见着的年轻女子。 沈殊又见着那离开的年轻男子和年轻女子交换了一个缱绻的眼神,这个时候也是非常清楚的意识到了什么。 那日这年轻女子所说的求的姻缘,已经是有了一个结果来。 “姑娘。” “恩人。” 年轻女子微笑着,向沈殊靠近了过去。 沈殊忙道:“姑娘实在是言重了。” “唔,并不言重,当日确实是有公子救了我一命,否则我而今如何,着实是难以揣摩的。”年轻女子说道。 沈殊笑了笑,也就没有再多说了什么。 而那年轻女子则是继续说道:“想来,公子当真是对我有帮助的,那日我下山之后,和我的心上人说起姻缘之事,竟然也就成了,没想到困扰我许久的事情,是能够如此便解决了。当真是令人欣喜的事情啊。今日还能够在这里见着公子,着实也是缘分,因此我来将这件事情与你说起来。” 看着年轻女子的十分欢喜的模样,沈殊带着笑意,这自然是一件十足的好事情,他也是从心里为她而感觉到欢喜,“事既然已成,那便是姑娘的好姻缘。” “求拜几遭当真也是有用的了,看来这青衫观,着实是人杰地灵的地方,公子,我见你也是心事重重,且是要好好求拜一番,而后动手去做,说不定也是……心愿可成呢。” 年轻女子温柔提议道。 沈殊顿了一下。 他的心里又有什么深刻的所求呢? 眼下是并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求的。 往后他的岁月也将会是非常的明朗,便是在那剑道门,为修炼之事,以成为真正的强大的剑修,至于旁的事情,又有什么是他要惦念在心上的? 说到底,他这些年来,更像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在剑道门的这些年,他的心思也是未有如何,只是顺着既定的路走下去。 他的心里便是一直如此未有颤动,平稳的日子好像一直能够到终结,而直到这一次下山之后,不管他是否接受,事情确实是发生了改变。 他的心似乎无法回到以前的平静。 平静的湖面上,一旦有了波澜,便需要有时间来消磨。 而且他所面对的事情也是如此。 “姑娘所言甚是,但是我的心里……”沈殊想了想。 而年轻女子则是说下去,“但是我和公子见面的时候,我就能够知道你的心里也是有着心事的。既然你已经来到了青衫观,那便也是要求一求的。或许便是能够得到庇佑,或许也便是能够了结了你的心事。” 听到年轻女子这样说,沈殊也是没有什么话能够说。 年轻女子看着沈殊的脸色,她是觉得自己是借了沈殊的光才能够圆了自己的心事,因此,眼下也愿意去听听沈殊的心。 “或许公子的心里也有一位姑娘吧!” 年轻女子说道。 沈殊顿了一下。 他的心里从来都是没有过什么人的。 “想来你便也是被情事所困,既然是如此,那是应该好好的求拜。或许你和我说一说,你与你心上的那位姑娘有什么阻碍?我也是能够为你想一想法子的。” 对于这件事情,沈殊并不想再多说下去。 可是看着这位年轻女子的意思,上次见面之后,她似乎已经是认定了自己是有心事的,如果眼下再不顺水推舟让她说罢,还不知道又是要和她纠缠到了什么时候。 眼下他还是想尽快的离开这里,因此在这个时候,也就点了点头。 “唔,我就知道公子的心上是有人的,不知道是哪位姑娘能够让你喜欢着,当真是让人觉着羡慕。”年轻女子笑了笑,“那有什么不好解决的事情呢?” 年轻女子的目光落在了沈殊的身上,仿佛是能够看透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一般。 而沈殊则是颇有些无奈。 此时,还有一双目光,穿过了门,落在了沈殊的身上。 段离戈坐在了侧屋的席子上,身上的风吹了过去,不知道是为什么,听到沈殊的话,他竟然感觉到,又释然又不舍。 原来沈殊的心里也已经是有了人的。 “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解决的事情,”沈殊轻轻笑了笑,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那就要尽快说完,而不是还在这里纠缠下去,“在我师门,其实我已经结下了一段姻缘。” 段离戈顿了一下,垂眸,随即皱紧了眉头。 “唔,那是如何的?” 年轻女子惊奇道,脸上带着笑意。 “是与别的门派的姻缘,已经是有了缔结,有了约定之事……不过我而今下山谋事,这才不能够在心上人的身边。还好我就快要回去了,想来也是将要见面了,因此也就没什么了。”沈殊浅浅的笑着。 “原来公子的心事,是相思成疾啊。”年轻女子感叹道,“我便想来,只要是公子喜欢的人,想必是很容易结下姻缘,自然是不需要什么纠结的。听得公子如此说,我也就是能够明白了。希望公子的姻缘能够长长久久。”年轻女子祝愿道。 沈殊了然这年轻女子乃是当真对自己有一片祝福之意,尽管他的心里都不知道要如何处理了自己的师父给自己结下的那一桩姻缘的事情。往前他是能够推辞便推辞了,毕竟他的心里着实是没有那样的打算,而经历了这一遭下山的事情之后,想到他和段离戈之间所发生的纠缠的事情,沈殊的心里便不禁是觉着冰冷而又窝火,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了自己的身边,那他又应该再去应对那一桩与道门女弟子结缘的事情? 往前,沈殊也是并没有将这桩事情看得十分重要,毕竟是在他想来,等到他修行之时,自然是有借口能够推托了,眼下事情却没有那样简单了,他定然是…… 看着年轻女子的笑意,沈殊点头,也温柔道,“也愿姑娘与自己的心上人能够长久。” “多谢公子。那一定是能够借了你的吉言,自从与公子在这青衫观有了一面之缘之后,我便觉着着实是有了运气,此番是一定要感谢公子的。”年轻女子欢喜道。 沈殊一笑,“希望这运气能够长久伴着你。” 年轻女子对沈殊仍然是有着温柔的笑意,随后道,“公子,那我先离开了。” 沈殊点头,“有缘再见。” 年轻女子便动身而去了。 沈殊垂眸。 其实他的心里多多少少是清楚的,说出了有缘再见这话,大多是再无缘分的了。 虽然世间事情如此,他也应该平和的接受了,同样的,他这次和段离戈分开了以后,大抵也是不会再见着的了。 沈殊摇了摇头,心里翻涌起来了一些苦涩。 虽然非常清楚自己不应该再有落魄的心思,但是他也知道的,这并不是一朝一夕之间便解决了的事情,他需得岁月来消磨他心里的伤。 沈殊轻轻叹口气,决定就是要离开了。 想来还是要和段离戈告辞一番去。 在这样的念头之下,沈殊刚刚转过头,便看见了在侧屋里,目光正紧紧的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的段离戈。 沈殊不由得顿了一下,随后便动身走了过去。 掀开了帘子,进了侧屋。 段离戈在席子上坐着,抬眸看着沈殊的眼睛。 好似是能够将他的目光长长的落在了他的眼底。 “听闻方才你说,你和旁的门派有了姻缘。”段离戈轻轻开了口。 沈殊咬了咬唇,皱了皱眉,道,“是。和交好的门派。” 段离戈一笑。 “往前也是从来没有听你说起来过的。” 段离戈淡淡道。 那是因为这对于沈殊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况且如果他以后是下定决心要走修真的路,他也不会想着那些事情。 “没什么好说的。”沈殊淡淡道。 段离戈垂眸,想了想,到底还是道,“沈殊,抱歉。” 道歉的话从段离戈的口中说出来,虽然而今这对于沈殊来说已经是没有了什么意义。 “段宗主的筹谋如此,我是明白了过来的。说到底,这是剑道门和你之间的结怨。我既然是剑道门的人,自然是也不例外。你所做的事情,如果这么看起来,那便是非常合情合理。只是我愚蠢罢了。”沈殊淡淡的说道。 “沈殊……” 段离戈看着沈殊,“如果本座早知道,是不会伤你的。” 沈殊淡然一笑,“谁又能够揣摩得明白你的心里在想什么?” 语气也是淡然,并无留情之意。 第八十九章 神佛 段离戈叹口气,看着沈殊的脸色,他便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在沈殊这里是说不回什么的了。 事情诚然是如此。 他往前并不曾相信过沈殊。 “沈殊,本座向你道歉。” 段离戈又说出了自己的亏欠。 沈殊浅浅一笑,脸色也是十分淡然,而今段离戈说起这些话对于他而言已经是并没有什么影响了,尽管他的心里感觉到的受伤不曾离去,但是了然这到底也是会缓缓的消散的。 有些事情终究会被忘记,不管曾经是有多么的深刻。 而在那些缓缓凋零的年岁里,其间的虚假更是不值得永恒,明明他都已经是非常清楚的,眼下自然是没有停留的道理。 “不管怎么样,我答应师父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现在我要继续走我的路。” 沈殊开了口,轻轻的说道。 他的语气虽然是轻轻的,但是也非常坚定。 段离戈自然是能够明白沈殊这话的意思,他轻轻的皱了皱眉,即便是那样的想要挽留他,终究他也不应该如此做。 他已经伤害了沈殊,无论如何来看,事情都是无法更改的了。 “你师父……”段离戈开了口,想说什么,而话说到了一半,欲言又止,又不知道应该如何说下去了。 在他看来,江山启自然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自己如果这样开口和沈殊说,沈殊的心里又会怎么想呢? 沈殊是自幼在剑道门长大的,对于他来说,江山启不仅是他的师父,也是他的恩人。 而现在的自己,对他来说,便是最大的恶人了。 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开口和他说,江山启不是好人,沈殊又会怎么想自己呢? 沈殊顿了一会儿,段离戈没有把话说下去,他轻轻的皱了皱眉,仿佛是已经能够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了。 “唔,段宗主不用多说什么了,你想说什么,我也是明白的。在狐族的时候,我就已经听说了,你和我师父之间的事情。不过那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也是不想知道你们之间的纠葛到底怎样。”说起这话的时候,沈殊落在身边的手不由得握成了拳头。这于对于他来说,是他非常不想要提及的事情。 他已经能够了然了段离戈和他的师父之间的关系。 “沈殊,很抱歉,因为这样,我才会对你……”段离戈皱了皱眉。 如果不是因为江山启曾经欺骗过他,妄图和他双修,来夺取他的修为的话,他当然也是不会对剑道门有那么大的敌意。 可是眼下的事情已经确确实实的发生了,他也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和沈殊说起来,才能够让沈殊知道,他已经感觉到后悔了。 如果他是能够早些知道沈殊并没有想到伤害他,眼下事情也是绝不会发展到了这一步。 明明他的心里对此也感觉到非常不忍。 明明在那么多的时候,他都想要沈殊并非是剑道门的弟子,他身上绝不会背负着和江山启有关的阴谋,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便是能够好好的和沈殊走一段长久的路。 可是眼下事情诚然是如他所想,沈殊为了他甚至是已经压制下了绝情咒,却还是落得了一个这样的结果,着实是像对他的惩罚。 “说这些……唔,这些对于我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眼下我只是想要回到剑道门,好好的修炼,这也是我多年来所坚持的事情,我和段宗主相识,也不过是因为接下了师父的命令罢了。而今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得了圆满,其他的,都只是过眼云烟,对于我来说,着实是算不得什么的。段宗主,也不必是因此而感觉到有什么。”沈殊用着淡淡的语气,说话的态度也是那样的坦然,好像是无论怎么样,都绝不会有什么的。 段离戈看着沈殊决绝的态度,知道自己无论再说什么也是并无意义的了,即便他的心里是再如何想要留下沈殊,想要与沈殊说清楚自己的心意,也是不必多说的了。 段离戈深吸口气,想要开口坦然的与沈殊说起来他大可是离开了青衫观回到剑道门的话,可是话已经到了嘴边,却是堪堪的无法开口,到底,他是继续道,“过眼云烟是么?” 段离戈的语气里不由得带上了一点挑衅的意味,“既然是过眼云烟,沈殊,那你倒是与本座说一说,为什么要自己承受绝情咒的反噬?” 沈殊一滞。 他着实是没有想到段离戈会开口同自己说起来这话。 当时他愿意自己一个人承受下绝情咒的反噬……到底,到底是为了段离戈的。 从心里来说,他到底是无法见得段离戈受着绝情咒的折磨。 可是,而今他已经是非常明白的了,那些都是他的一厢情愿。就算他的身上带着绝情咒,并没有让他以银片压制下去,段离戈也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段离戈所表现出来的十分为他而担忧的模样统统都是虚假的,段离戈的真心从来也不会为了他而有丝毫的动摇,段离戈对他的一些情愫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空空的想了出来的,他的身上就算是有绝情咒在又怎么样?段离戈对待自己是没有感情在的,既然是没有感情在,那又怎么会受到绝情咒的折磨呢? 沈殊咬了咬唇,“我……没有什么,那时候我会意错了。” 段离戈从席子上起身来,几乎是想要动身走到了沈殊的身前,去看看他的真心。他要开口问沈殊,是不是因为他对自己有了真心,才会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可是…… 自己如果是问出了这样的话,那对于沈殊来说,是否是算了一层更深的伤害? 沈殊在天遥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一桩打击了…… 段离戈是那样的想要走到沈殊的身边,好好的将他的心事剖白一个清清楚楚,到底却也是克制了下去自己的这种念头。 他终究是不能够再伤了沈殊的心。 就算是有了一个结果,就算是确确实实的知道了沈殊的心里对自己是有那样的情义,又有什么用呢? 从天遥门一事之后,沈殊便是要离开他的了。 “会意错了……”段离戈近乎是苍凉的笑了笑,他握紧了拳头,仿佛是吞下了苦涩一般,将沈殊的话咽了下去,就当他是会意错了,“那……寒潭里的事情,总是算不得假的吧?” 沈殊一顿。 在段离戈说出了这句话以后,他几乎是颤抖了起来。 “你……不要再提起那件事情!” 沈殊冷冷的说道,语气里带着深刻而克制的怒音。 段离戈随着沈殊的话深吸口气。 他当然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了沈殊的抗拒。 段离戈轻轻的往后退了一步,就好像是从自己的心上也做出了让步,给了沈殊更大的迂回。 终究,段离戈将自己忍不住握紧的拳头放开了,他的嘴唇轻轻的颤了颤,道,“那你和你那位定下姻缘的心上人呢?” 沈殊垂眸,眼底是闪过了一些波光的,他深深吸口气,自己如今已经是如此,又能够和谁走到一起? 往后的日子,还是在剑道门好好修炼,除此之外,他心里也没有什么多想的了。 “是,是我心上人。” 沈殊勾了勾唇,连那弧度里都带了一些勉强。 段离戈听着沈殊的回答,抬眸看着他。 他的目光紧紧的落在了沈殊的脸上,就好像是能够窥伺得出来沈殊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一样。 沈殊的脸色却是那样的平静着,并没有流露出来什么多的情绪。 沈殊说出了这句话,即便这并非是他的心里所想,但是这便是眼下他想要说的话。他不会再因为段离戈带给自己的悸动而有什么落魄的念头了,从此刻到往后,他便是要去走了他自己的路,并没有谁能够再如此伤害他的心了。 段离戈想要开口说什么,可是每句话到了嘴边,他都知道自己是并不能够说出来的。 是说自己不会相信沈殊会和旁人在一起?还是要提醒他寒潭里的事情,让他不必和他所谓的心上人在一起? 以后的迢迢路又要如何去走?分明事情并不应该是如此的。 他的心里是当真想要能够和沈殊再接近去的话,便是绝不能够再说出这样的话了。如果他的心里并没有这样的纠结,那自然也不必再多说下去。 他自然是能够无情的说出了自己的心底想要对沈殊说的那些挑衅的话,可是……如果是那样的话,原本沈殊的心里对他便是已经到了不会再靠近的境地,自己再说出了那样的话,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怕是彻底的了断了。 如果还能够有再见之日的话,段离戈存在着那么一点点念想,是能够和沈殊再多说些什么的。 哪怕只是为了这么一点念想,段离戈再一次握紧了拳头,压制下了自己的心头想要说的话。 就好像是为未来遥遥无期的相见留存能够回旋的余地,尽管他的心里已经是非常清楚,这一次告别,往后便是再没有再见着的时候了。 “那么……愿神佛庇佑,你和你心上人,永结同好。” 段离戈看着沈殊,最后是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 沈殊的心底翻涌过去了一阵落魄,不过到底也是没有更多的话能说。这便是他和段离戈的终了了。 “多谢段宗主。” 沈殊尽量坦然道,随后他便抬眸,“那……我告辞了。” 段离戈握紧的拳头轻轻的颤了起来。 他靠近着他修道多年所求的温柔和真心,却又失之交臂。 他靠近着自己的心里愿望的念头,终究却也是什么也没有得到。 仿佛他就是命该如此,没有人会真心对待他,而遇上了一个能够撩动他的真心的人,他却错了过去。 原来神佛,终究不曾有庇佑他。 (上卷完) 第九十章 狼妖 山中古道蜿蜒往前,两旁古树直通天而去,遮下了一片稀疏的光,落在了夏末雨后苍苍的丛子间。时而鸟鸣相连,和山泉叮咚声,构成了在风声里的舒缓。脚下稍稍泥泞的路,不知何处走出苍苍山道,只伴着每一步,总会有终了之时。 经过了一处山湖,沈殊暂且落脚休息。 抬眸是一片树影勾缠之间,并不多见的显露出的一片天宇,湛蓝,落在了眼底。 沈殊喝了口山泉,背靠在了山石上。 他的心里还起伏着一些落魄的滋味,离他从青衫观离开已经是第二个日子了,他就着青衫观的山走了山路。 绝情咒带给他的反噬在这两日的时间里更为盛大的折磨了过来,此时他已经是颇有些扛不住,暗自做了打算,等出了这道古丛林,便往城里去,去走上官路回到剑道门去。 眼下只能够如此了。 沈殊默默想着,垂眸,看着微微闪着波光的山湖水,心中随着湖水的波光而微微颤抖。 即便是已经离开了青衫观,他的身心也都还没有得到安宁。不过他已经是接受了要一段时间才能够从曾经所经历的事情里逃脱这个过程,不管如何,都是没有什么能够阻碍他的了。 沈殊深吸口气,正打算离开了此地,忽而听得耳边沙沙声作响,显然是有什么在逼近着。 沈殊的心头一惊,手已经暗自探上了长剑。 分明是有危险在接近着,沈殊自然也是能够了然分出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恶鸣传响而过。 那好像是什么豺狼野兽一般的声音,发出了可怕的嘶吼之音,沈殊皱了皱眉。 危险的气息愈发逼近着,沈殊猛然转过身,便见着了从那丛林之间,正现身出了一头浑身散发着魔气的黑色的狼妖。 沈殊咬唇,将长剑执住。 那狼妖已经是修炼得十分可怕,周身的魔障之气是那样的盛大,仿佛是仅仅凭借着这样的魔性,便已经是能够深深的吞噬了沈殊的剑意。 而那狼妖生得也是高大凶猛,立起身来乃是高出了沈殊不少。一双泛着可怕的红光的幽瞳,此时正紧紧的盯着沈殊的眼睛,那是一双散发着可怕的气息的狩猎之人。 狼妖深深的呼吸。 沈殊则是握住了剑柄,脸色上保持着镇静。 从剑道门下山去到赤水楼的时候,他并非是没有经历过山中野兽的围困,那个时候他能够全身而退,而今他自然也是不害怕的。 狼妖在和沈殊对峙了一会儿之后,便是向沈殊飞扑了过来。 沈殊执剑而起,划向了狼妖的爪牙。 狼妖的魔气和沈殊的剑风交织在了一起,两方力量抗衡着,沈殊的脚下以最大的力气控制着自己,方能够抵抗住狼妖的力量。 而狼妖的一双幽瞳依然是紧紧的盯着沈殊的眼睛,在沈殊的目光投过去之际,狼妖的瞳孔之间忽而摄出了一道刺眼的幽光,沈殊下意识的忙闭上了眼睛,而那狼妖便是趁着这个时候,张开了血盆大口,向沈殊的脖颈痛咬了上去。 沈殊猛然一惊,连忙挥起长剑,砍了一剑过去,而后退了三步出去,脊背撞在了粗壮的树木上,他痛苦的皱了皱眉,随即睁开眼睛,便感觉到了被压制的绝情咒,再一次席卷而过。 沈殊连忙按住了自己的胸膛,控制着体内的暗流涌动。 因为狐族青烟所给的银片的压制,他已经是能够控制着绝情咒的生发,除了确确实实的受到了反噬之外,他自然能够尽量和绝情咒相处。 可是经过了这狼妖的一次摄魂之后,沈殊感觉到了绝情咒忽然迸发出了更大的痛苦,在他的内府之间作乱,几乎是要要了他的性命。 沈殊深吸口气,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痛苦的躬身下去。 而狼妖则是抓着这样的一个时机,再一次反扑而来。 那张来的血淋淋的血盆大口,就仿佛是为了沈殊所准备的一般,是要真正的将他整个人吞噬而下,方是能够得到了一番知足。 沈殊以剑身相抵挡,以求是能够阻挡过狼妖的攻势。那痛苦的感觉是在不断的蔓延着,近乎是能够要了沈殊的性命,正是因为他体内的绝情咒,他感觉到自己正在被狼妖的一双幽瞳控制着,就好像是需得向那狼妖臣服下去,方是能够让他解脱了这样深深的痛苦。 沈殊的身体一软,痛苦的被狼妖抵在了它的身体和树干之间。 狼妖的沉重的呼吸迫近到了沈殊的脖颈一边,扫过了他几乎战栗的耳朵,这种滋味令沈殊感觉到了非常的绝望。 在这个时候,他只能够自救。 而狼妖的不断迫近,还有他带给自己的绝情咒的痛苦,都是要了他的性命一般,一时之间他不知道应该如何抵抗。 而狼妖的沉重的呼吸仿佛能够从沈殊的耳膜贯穿她的心口,带着强大的摄魂的力量,利爪抓上了沈殊的胸口,那是要将他彻彻底底的毁掉。 沈殊深吸口气,他握紧了剑柄,在一片混沌之中,用上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狼妖的利爪在他的胸膛抓下了一道血红的伤口,沈殊整个人随之颤抖,而后执剑而起,拼上了自己最后的气力,扑向了狼妖。 狼妖的幽瞳之间又散发出了可怕的光芒,摄向了沈殊。 沈殊深深的喘息着,他已经是没有了躲开的余地,今日不是他死在了狼妖的利爪之下,便是他定然要将狼妖铲除。 他深深的屏住了自己的力气,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已经是没有了什么法子,只能够是向死而生,劈向了狼妖的幽瞳。 幽瞳里散出来的光再一次扑向了沈殊,一瞬间又带起了他的体内的绝情咒的力量,那种激荡的痛苦,又是一种逼迫着人臣服的痛苦,就好像是当日在寒潭之间,那种无法自控的悲哀。 那段往事再一次侵袭上了沈殊的心口,这让沈殊感觉到了非常的悲情而落魄。他已经是不愿意再想起这件事情,仿佛是带着深深的创伤要不断的伤着他的心口,可是这个时候,他又着实是不知道再应该如何去做,只能够如此下去,缠着那些痛苦的记忆,用自己全部的力气,杀向了狼妖。 狼妖在沈殊逆转的攻势之下终于也是到了无法抵抗的时候,它在沈殊的力气之下猛然后退而去,一双幽瞳发出来的可怕的光又从沈殊的胸口折了回去。 沈殊又砍下了重重的一击,随后便动身,逃出了古树林去。 那狼妖的躯体落在了山湖的一边,其上的魔气也在缓缓的消散着,随后他随着缓缓消散的魔气而露出了狼身来,奄奄一息着,那便是魔气散着了。 沈殊的脚下已经是十分的不稳当,撑着树木才逃出了古树林,看见了远处隐隐约约的炊烟,他深吸口气,擦了擦胸口的鲜血。 已经是到了无法抑制住的地步了,而今他必须是要尽快入城去寻一个郎中去。 他从来也是没有走到了这样狼狈的时候,每一步都走的是那样的艰难,近乎是不知道自己会倒在了哪一步,还能不能继续走下去。 沈殊的心里也是一片空旷,并没有了什么念头。这一路而来,他所经历着的事情也不过是如此罢了,不管是段离戈,还是他用自己全身心投入去相信着的师父段离戈,显然都不是他当真能够信任的人。 走到了这一步来,他并没有更多的话能够说。只有等到了自己到了真正强大的时刻,才是不必去惧怕这世间的任何,只有他的力量是能够拯救自己的力量,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旁的,能够让他的心感觉到如何了。 他一定要回到剑道门。 他的修为…… 沈殊想到了在天遥山之下,岚迭姑娘与他说起来的那些话。 他的剑意里还有着一剑前辈的剑符,岚迭也是在灵山的剔灵之刑那一遭折磨里那样的帮着他。如果他倒在了这个时候,那又应该如何向这两个真心对待自己、真正相信着他能够成为强大的剑修的人感觉到安心呢? 沈殊继续擦了擦胸口涌出来的鲜血,在他的内府深处,还有着因为绝情咒而起的深深的痛苦。所有的这些,他都要一点一点的打碎,吞在自己的心底,如此才能够继续走下去。 否则,他又应该如何呢? 沈殊往前走着,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走过的路,已经是留下了他的鲜血。 他的脸色也是愈发的苍白,整个人都到了濒临死亡的时候,没有了丝毫的血色。 而他又在自己的心里不断的坚定着自己的念头,只要是能够走进城里,他便是能够让郎中为他包扎,只要是能够止住了鲜血,他好好修炼,剑修的力量总有一日是能够到了强大的时候。而他,绝不要倒在了这个时候。 沈殊握紧了拳头,支撑着剑身,继续往前走去。 他坚定而决绝的脸色在山风里是那样清冷而又坚韧,仿佛是带着诱人的光彩,却又是那样的疏离。这构成了一个终将不屈不死的沈殊。 第九十一章 夜雨 夜里的冷风灌溉在幽深的巷子里,脆弱而颤抖的身躯随之沉沦下去,靠着冰冷的高墙,气息奄奄,伸过来的一只肮脏的手,在沈殊的并不清晰的视线之前晃了晃,沈殊立刻是皱紧了眉头,用近乎是无法睁开的眼睛,试图看得清楚来到了自己的身前的人到底是谁,而后用上了自己的最大的力气,想要把人推远。 “公子……公子……” 男人沉沉的声音仿佛是带着重响一般,响在了沈殊的耳边,沈殊轻轻抬眸,感觉到了这也是一个十分可怜的声音。 “唔……” 沈殊试图给予自己虚弱的回应。 “银两……给些银两吧……” 男人的声音带着真切的祈求,沈殊抬起手,摸到了自己的钱袋子,还没有能够抓着,感觉到眼前人的手就已经是迅速的到了自己的腰边,紧紧的抓着自己的钱袋子。 沈殊喘息着,连丝毫的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那男人便抽走了沈殊的腰间的钱袋子,带着近乎热切的欢愉的声音,离开了幽幽的巷子。 没有一点月色的夜晚忽而响起了一声沉重的闷雷,敲在了高墙之上,沈殊叹口气,脸色上几乎是没有什么颤抖,而后便感觉到雨滴迅速而又十分冰凉的砸在了自己的脸上。 一场大雨席卷而至。 沈殊在一片砸乱之间,想要动身寻得一个地方避雨,都是不得其所。 冰冷的感觉占据了他的全身。沈殊的呼吸越来越微弱,那种已经完全被攫取的滋味,带着深深的不可抗拒,仿佛要撕烂他的心扉。 连一点点温情都不曾留驻,冰冷开始蔓延。一起蔓延的疼痛,近乎是要完全的吞噬了沈殊。 这个时候,眼前似乎有一道影子。 一道身影遮挡了下来,沈殊还没有意识过来,似乎风雨不是那么的剧烈,因为有一把雨伞正遮在了自己的身上。 沈殊愣了一下。 这是他的的最后的意识。 青色的雨伞在沈殊的头上坚守着,蓝色的身影似乎是要和夜色彻底的融为一体,撑着雨伞的人,轻轻的勾了勾唇,就仿佛是得到了什么珍宝一般,眉眼之间都带了一些颇为得意的笑意。 将脆弱的沈殊搀扶在了自己的怀里,怀里的人曾经是那样坚定的剑修,而今却成了完全没有反抗的意识的这样可怜的人,年轻男人几不可闻的叹口气,大概是有了几分怜惜,终究是揽着沈殊,离开了巷子。 明黄色的灯光满着客栈的屋子,风雨还不停歇的拍在了窗棂上,屏风之前立着的人正是楚程歌。 而在屏风之后,则是有热气腾腾的水雾在弥漫着,木桶里的水上飘着些药,沈殊正在浸泡着热水,身上的毒血随之流淌而出,流淌进了木桶的药水之间,缓缓的散开,显得那样的残忍而可怜。 沈殊的意识仍然没有很清楚,但是随着毒血的被放出,他终于是找回了自己脆弱的念头,意识到了自己正在一处热乎的屋子里,在热水里舒缓着,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时之间颇有些分不清楚今夕何夕。 “唔……” 疼痛仍然是非常真切的存在着的,沈殊想要稍稍的动了动身子,都是非常难以得到的。 因着胸口的血红色的伤口,其间还带着狼妖的毒素,沈殊“嘶”了一声,那种疼痛是来自他的伤口的,虽然沈殊已经是尽力在克制着自己的伤口会带给他的疼痛,或许以这样的方式, 他便能够从中获得到一些解脱,当能够接受了自己的伤口,接受了那些疼痛,也就是意味着,他能够往前又进了一步。 听到了沈殊的声音,楚程歌动身绕过了屏风,来到了他的面前。 沈殊抬眸,对上了来人的目光。 原来是这位无心殿的少主。 “沈修士,你感觉怎么样了?” 楚程歌近乎温和的开口询问道。 窗外的大雨仍然滂沱,仿佛是能够敲在了了人的心上。 沈殊没有想到到了这样的时候,在自己身边的人竟然是这位无心殿少主。如果是放在了以前,沈殊定然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和魔道的人接近。可是有了这一次的经历,沈殊已经能够明白,人心并非是要以魔道与否来判断。 段离戈的身上也有魔性,可是他这个人到底如何,他到现在,都是揣摩不明白的。 想来自己或许是不应该再相信段离戈的心会是有怎么样的真诚,可是对于整个修真界来说,他又确实是做了正统降魔的事情。 而在他和剑道门的事情上,沈殊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想段离戈了。想来对于他来说,是无法揣摩清楚段离戈的心的。既然是无法明白的,往后也是不会再有什么相见之期,剑道门也是避世,自然是不用再多想了什么,从此以后就已经是彻彻底底了断的事情,又何必让他的心再颤抖呢? “原来是楚少主救了我,多谢。我着实是感激不尽。”沈殊看着楚程歌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楚程歌浅浅的笑了一下,目光里带着深深的温柔。 沈殊知道自己是并不能够再多想了什么,虽然自己的心里是那样的想着这一次得到了楚程歌的帮助,是要如何感激一番的,但是眼下他已经是到了这样虚弱的时候,就算是说了什么,也是难以向楚程歌成全的。 “你胸口的毒血,已经是被排出去了,你现在非常虚弱,在这热水里多待一会儿,是好事情。这样一处小小山城,并没有什么能够休养的地方,我只能够想来这样的法子帮着你了。”楚程歌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沈殊忙道,“这对于我来说已经是非常足够的了。” 楚程歌笑了笑,“像你这样的剑修,心性确实是坚韧,不过就算是再坚韧,也总是会有脆弱的时候,我也会为你而感觉到十分担心。” 楚程歌带着深深的关切说道。 沈殊轻轻的笑了笑,楚程歌的这句话无疑是深深的打在了他的心上,他从段离戈的身边离开,段离戈也未曾留他,虽然他已经是在自己的心里做了深深的笃定,就算是段离戈要留着他,他也是绝不会再为段离戈而有什么心绪。 但是事实已经是非常明白的了,段离戈对他连那么一丝温情都不曾存在,诚然是带着深深的冷漠,就和自己在狐族、在天遥门的时候所听闻的是一样的。 在这样的凄凉之下,沈殊也是无话可多说。 事情诚然就是如此,他又是还能够怎么做呢? 无非是像如此,默默的吞下了所有的痛苦,不管是要如何,他都要再坚持走下去。 “多谢楚少主。我只要好好休息,就不会有什么事情。” 沈殊轻轻道。 楚程歌又往前了一步,垂眸,深深的看着沈殊的眼睛。 沈殊顿了一下,并不知道楚程歌这是什么意思。 楚程歌好像是想了想什么,随后又轻轻笑了笑,道,“你先好好休养着,一会儿我让小厮来帮着你。” 沈殊道,“没什么,我能够……” “沈修士,且还是不要再逞强了。你现在已经这样脆弱,再逞强了下去,可是当真要出了什么事情。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分明你是能够修炼,往后你的剑修之力定然是会越来越好,如果是在这个时候留下了大伤,那以后的修炼日子,你可是知道如何才能够煎熬过去?” 楚程歌轻轻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些安慰。 沈殊听了这些话,也只好是压制了下去自己的那些心情。 “多谢。” “我先去休息了。” 楚程歌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沈殊的肩膀,是在安慰着他。 沈殊深吸口气,随着楚程歌的动作,不易觉察的皱了皱眉。 楚程歌动身离开了屋子,沈殊的脸色缓缓的沉了下去。 虽然自己对于楚程歌诚然是救了自己一次这件事情感觉到感激,但是他的心里还是不由得想到了为什么楚程歌会如此恰好的出现在了这里……这其间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沈殊一时之间,忽然想到了段离戈,他竟然是能够明白了,为什么他的心里会有着怀疑,那种不信任的感觉会一直持续下去。 眼下他对于周遭的人,竟然也是这样的态度。 沈殊淡淡的皱了皱眉,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应该是如何,不过既然是已经如此了,他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好再多说的,也就是如此罢了。 过了一会儿之后,小厮便来到了沈殊的身边,为他整理了起来。 收拾好了以后,沈殊便休息了去。 床榻上,他安静的躺着,虽然胸膛的伤口仍然是那样的折磨着人,但是他并不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这上面,他只是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心中所想的,是今夜他能够得到一个安稳的睡眠。 今夜他已经是如此累了,如果还是不能够在一个平和的心境之下,躲避开所有的梦魇,他是当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了。 沈殊深吸口气,在一片静谧里,放空了自己所有的思绪。 第九十二章 哄骗 次日天明,日光透过窗棂,落在了客栈的屋子里。 沈殊睁开眼睛,轻轻抿唇,身上的疼痛已经是消解了一些,而昨夜的梦魇也并非是全然不能够承受,好歹他是睡着的了。 只是这样,沈殊就已经感觉到非常的满意。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伤痕,那些血痕已经在慢慢的愈合,到了完全能够好的时候,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沈殊深吸口气,从床榻上起身而下,他还是要去和楚程歌说一番感激的话,而后是要尽快的离开了此地。 他不想在旁的地方消耗了时间去。 眼下他只想尽快回到剑道门,好好修炼。 除此之外,他的心里没有任何的思绪。 他也不允许自己再多想什么,让自己潜心修炼,方能够得到解脱。 沈殊这样想着,便是想要离开客栈的屋子,刚刚起身要走的时候,听见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沈殊轻轻一顿,“进。” 屋子的门应声而开,来人并没有让沈殊感觉到有什么意外,正是楚程歌。 他是端着饭菜来的,饭菜清淡飘香,无疑是立刻勾起了沈殊的食欲。 沈殊已经是有些日子,没有见到这样色香俱全的佳肴。 只是这样的轻轻想了想,沈殊都不由得感叹了自己这段日子以来,同段离戈在一起的时候,都是过着如何艰难的日子。 那些日子里偏偏还带着令人感觉到悲怆的欺骗,那几乎是压在了沈殊的身上,会让他的心口时而阵痛的所在。 “沈殊,你醒了。” 楚程歌微笑看着沈殊,动身来到了木桌的一边,摆上了饭菜。 “楚少主。” 沈殊连忙是动身上去,帮着楚程歌一起。 “沈殊,你感觉怎么样了?身上的伤可是已经好了一些了?” “我已经是没有什么事情了,多谢楚少主的关怀。”沈殊温和道。 “我昨夜在巷子里,见到你的时候,你显得那样的虚弱,当真是让人非常担心的,不过还是沈修士十分坚韧,受到了那样重的伤,还能够坚持下来。”一边说着,楚程歌扶着沈殊的肩膀,让沈殊坐了下去。 而后,楚程歌又坐在了沈殊的对面,给他夹了一块青菜。 “来,快吃吧,你需要多吃一些,方能够好的更快。” 楚程歌招呼着。 沈殊难以揣摩的明白楚程歌的心里到底是做着什么打算的,这几乎是让他觉着颇有些惊奇。 按理说自己和楚程歌之间着实是没有什么联系的,可是楚程歌在自己的身上又能够筹谋到什么呢? 这实在是让沈殊所无法想象的事情。 尽管心里对于楚程歌还是颇有些怀疑,但是眼下沈殊还是无法拒绝这饭菜的,他便动筷,“多谢楚少主,那我也不客气了。” “和我还要客气着什么?沈殊,是因为我的心里将你看得不同,才要带你回来的。这世上的修士有许多,可是却难得找到是我也想要同他相有交情的,你是不同的。” 楚程歌认真道。 听到楚程歌这样说,沈殊的心里更是觉着十分疑惑了。 他的心里还是无法揣摩得明白楚程歌的心里到底是在做着什么筹谋,眼下的这些光景都让他感觉到非常的难以懂得,但是还是继续咽下了饭菜,先让自己能够真正的清醒过来,再去想旁的事情,才是眼下他应该好好做的。 吃了一碗饭菜之后,沈殊便感觉到已经恢复的很好了,这种滋味让他的心头又反复起了一点温暖,他轻轻的抬眸,看向了楚程歌。 楚程歌只是简单的吃了吃,看起来他并没有什么胃口,只是陪着他而已。 沈殊看了楚程歌一会儿,心里在想着要不要询问他,想到了楚程歌毕竟是救了自己,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开口质疑,那着实是颇有些不好。 自己还是在心里默默的防备着,等到了当真有契机的时候,再说什么也是不迟的。 “这次还好遇见了楚少主,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只怕我已经在巷子里,不知道是要怎样的了。”沈殊说道。 “相信你不会出什么事情的,你是真正坚韧的剑修,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想我就已经知道了。”楚程歌微笑着,坦然道。 “多谢楚少主对我的信任。”沈殊笑了笑。 “虽然我是无心殿的人,但是在修炼这件事情上,我和你们都是一样的。” 楚程歌说道。 “我虽然出身于魔道,但是绝不会做唐突的事情。我对你也是真心欣赏的,想来你是能够感觉得到的。”楚程歌看着沈殊的眼睛,用真诚的声音说道,“若是能够在你这里得到一份交情,我想我是会十分知足的。” 楚程歌用坚定的声音说道。 沈殊笑了笑,“楚少主言重了。是你救了我的性命,这样的一份恩情,我已经是要相报。” “我救你,并不是因为想要得到你的报答,而是因为我是真正的欣赏你这个人,你是一位出色的剑修,内力也是十分深厚的。” 沈殊从楚程歌的这句话里听出了什么话外之音,他突然之间便是意识到了什么。 楚程歌如此提起修行的事情,难道是因为想要双修? 这样一想,沈殊又不由得想到了拜今朝。 原来他们的心里都是做出这样的打算的么? 沈殊的心里的戒备又深了一些,他轻轻的喝了一口清茶,“但是这份恩情,我会记在心里。” “我知道,沈修士你一定是会记着的。但是我并不需要你记着,我更希望能够和你结下这样一份情谊。”楚程歌仍然真诚道,“而今这修真界如此纷纷乱乱,能够拥有一段真正的交情,谈何容易?可是你的心里却是十分真诚的,在对待段宗主的事情上,我就是能够看得出来的。实话实说,我对段宗主诚然是有一些羡慕。” 楚程歌坦然的说道,“他能够拥有你的一片真心,能够拥有一个真正愿意为他赴汤蹈火,更何况你又是这么的强大,这诚然是让我感叹。”一边说着,楚程歌深深的看着沈殊的眼睛,好像是能够从其中找到什么答案,他希望沈殊能够像对待段离戈和他结下一份交情。 “楚少主误会了。我和段宗主之间也是没有什么交情的,之所以是要护着他,乃是家师的安排。我这次就是奉着家师的命令下山的,而他所安排的事情,也就是守着段离戈。”沈殊轻轻道。 “但是你是做到了,知易行难,这是何其不容易的事情。”楚程歌说道。 沈殊抿了抿唇。 有关于这其间的事情,他已经是不想要再提起更多。 他的胸中已经是为此而倍受煎熬,这段日子以来为此而受的伤,已经是比他过去的那些年岁里所遭遇到的其他的伤害相加,都是还要厉害的。 “为家师的命令,我自然是万死不辞。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旁的感情了,楚少主,如果是仅仅是为了交情,那我定然是不会做到多好的。我与段离戈之间,实在是没有什么交情的。”沈殊的声音依然是非常坦然的,段离戈在他的语气之间,分明是一个过路人。 听得沈殊的话,楚程歌的心里自然还是在想着。无论是在青衫观的时候,还是在天遥门的时候,他都是已经见识到了沈殊给段离戈的守护是有多么的坚定不移。他也是绝不会将这样的一番感情仅仅的归结在命令上。在天遥门的一番观战的时候,他能够感觉到沈殊对待段离戈的感情绝对不是像沈殊眼下与他说起来的这样浅薄,分明在沈殊的心里,是将段离戈看得十分重要的。 至于沈殊为何眼下要如此开口,想必那自然是因为他在段离戈的身边受了伤。 受到了段离戈的欺骗…… 楚程歌轻轻笑了笑,仍然是深深的看着沈殊的眼睛,说道,“你会这么说,无非是因为你对段宗主真心错付,但是你也应该知道,像段宗主那样在修真界已经是纵横了多年的人,所谓真心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什么都算不上的。到了他利用你的时候,他并不会在乎什么的。沈殊,但是,如果你是愿意和我结下交情的话,那我和段宗主,是全然不同的人。我会真正的好好的对待你,我会将你看做是我的挚友。” 沈殊抿唇,笑了笑,“与我成为了挚友,那又有什么意思呢?我会回到剑道门,往后大概是不会再下山了。就算是成为了我的挚友,怕是以后也是不会再有相见的时候了。多谢楚少主是如此看得起我的,但是想来……这实在是并没有什么意思的。” 看着沈殊那故作轻松的表情,楚程歌继续说下去,“沈殊,可是你应该是知道的,我是从我的真心里来欣赏你的,并不是要求得旁的什么。当然,我也是知道的,眼下对于你来说,相信一个人大概是十分困难的,我愿意等着你对我敞开心扉。” 沈殊抿唇,一时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了。 且随着他去吧。 第九十三章 相谈 沈殊的心里揣摩了一会儿,到底是做了决定,无论楚程歌是与他说起什么,他也是要戒备着,毕竟楚程歌对他的意图着实是难以说明,虽然确实是救了自己的性命,然而其间的目的却是那样的令人难以深思。 楚程歌看着沈殊,见着他的脸色在这个时候仍然是淡然的,便是已经想的明白,自己如果是想要能够动摇了沈殊的心,和他结下一段深刻的交情来,那还是十分不容易的事情。眼下他所应该要做的,还是尽快的和沈殊拉近了距离来。 “沈殊,且不多说这些了,你的伤是需要好好休养的,在这段日子里,我会好好的陪伴在你的身边。”楚程歌温柔道。 沈殊淡淡的蹙眉,垂眸,尽量的掩饰下去了自己的情绪。 楚程歌陪伴在他的身边,居心叵测。 而今说是要好好的对待他,心中到底是在打着什么主意,岂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够知晓? 越是这样想着,沈殊的心里的戒备就是越深,如何才能够尽快的和楚程歌结束了眼下的纠缠,才是他的心里在细细琢磨的事情。 “楚少主,多谢你的关怀。但是我已经是没有了什么事情,我诚然是在山中受了一些伤,但是并不算是太严重,也还是能够支撑过来的,你不必为我而感觉到太担心。我也是当真不会有什么事情。修炼多年,所遭遇到的受伤之事,楚少主,你也是修炼的人,当然也是明白的,只是一些伤,并不严重。” 沈殊用淡然的语气说道,其间是什么意思,他想如果楚程歌是愿意明白的,此时一定是也明白了过来。 如果楚程歌还是要如此纠缠下去,那么他也是没有更多的话能够说了。 楚程歌看着沈殊的眼睛,轻轻的笑了笑,“我当然是知道的,沈殊,你是一位非常坚韧的剑修,但是我还是为你而感觉到担心。毕竟你已经是受了伤,如果你当真是没有什么事情的,那也绝不会在巷子里那样受伤,你说我说的没有错吧?” 楚程歌轻轻说道,用着循循善诱的语气。 听得楚程歌如此说,沈殊也着实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了。 他都已经是如此开口,他又还能够说什么。 “那我休养两日,多谢楚少主。不过我想两日的时间里,我一定是能够恢复的差不多,到了那个时候,我便是要启程离开的了。” 沈殊说道。 楚程歌仿佛是善解人意一般的开口说道,用着非常温柔的语气,“唔,原来这个才是你担心的事情是么?沈殊,你是想要尽快的回到剑道门,因此才会如此急切吧?这个也是没有什么的,不如是这样,我来送你回到剑山吧。” 楚程歌看着沈殊的眼睛,仿佛是要对沈殊用上了自己全部的温柔。 话说到了这里,如果沈殊还是不能够明白楚程歌是什么意思,那便是十分愚蠢了。 堂堂无心殿的少主,自然是不会因为他而如何,他还是有他颇多的事情要去做,又怎么会一门心思的投在了他沈殊的身上呢? 无非是因为有所企图,事情就是这样的简单。 沈殊细细的想了想,如果自己还是要和楚程歌这样牵扯下去,那就是不知道要到了什么时候才算是一个结束,不如就是现在这个时候,开口明说了和楚程歌之间所有的牵绊,方是能够了结了这件事情的。 “楚少主,这是不必的,我自然是能够自己回到剑道门,你愿意待我如此好,不知是有什么事情,唔,不防直接开口。我相信,楚少主并不是拐弯抹角的人,而我,也是不愿意如此。” 沈殊坦诚的说道。 楚程歌顿了一下,他也是没有想到沈殊便是如此开口,是要和自己说了一个清楚明白的意思。 这样说明,楚程歌也便是颇有些无奈,他本来还是打算着自己能够多和沈殊说一些什么,这样一段日子下来,也是能够和沈殊培养出了感情来,也是没有想到,沈殊竟然是如此开口说起来自己的不愿意。 既然是这样,楚程歌也就不能够再多说了些什么,他轻轻的笑了笑,坦然道,“唔,沈殊,我是当真想要同你好好有一段交情但是我也是看得出来,你是将我想成了对你有所图谋的人。当然,你会有这样的念头,我也并不能够多说些什么。你我之间所相识的时间,诚然是不长,而我对你所表现出来的关心,或许是会让你感觉到惊奇的。但是无论怎么样,我都希望着沈殊你能够相信我,在好好对待你的这件事情上,我绝不会欺骗你。” “可是……唔,你我之间的因缘并不深,我又为何能够让你对我有这样的一段交情呢?” 沈殊看着楚程歌的眼睛,他的心里是带着深深的审视的意思,脸色上是维持着淡然的平静的。 “是因为,沈殊,你在我的心里,是一个能够值得信任的人,无论是你在青衫观,还是在天遥门,你对段离戈的坚守,都让我知道,你是真正的能够值得信赖的人。你也是知道的,我在无心殿修炼,一路到了而今,就算是同为魔道的人,也都是勾心斗角罢了,不管是司徒无极,还是晏鸣之流,他们所筹谋的事情都是各不相同,归根结底还是要彼此残害罢了。这么多年的时间过来,我也都是在这样的路数之下走到了现在,沈殊,与你坦诚的说,我已经是受够了这些。可是因为我生长在了这里,我必须是要接受了这样我自己已经是被既定了的命运,而后走下去。我也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沈殊,见着了真诚而又坚定的你,这才是能够让我的心里又有了一点值得信赖的念头。” 楚程歌真诚的说道,听起来是那样的滴水不漏。 沈殊看着楚程歌的眼睛,他并不能够否认自己确实是为了楚程歌而有了一些动摇。 诚然,在青衫观的时候,他对楚程歌的印象也是不错的。 虽然眼前这个人确确实实是无心殿的少主,但是在青衫观的时候,他确实是做了一个遵守道义的人,让司徒无极停下了他的杀戮。 正是因为这样,沈殊对楚程歌的看法,也是从一开始,便是与其他魔道人不同的。 尤其是,而今,他又是救了自己一次,这样的救命之恩,放在沈殊的心里,是决不能够被忽略的存在。 就算是楚程歌当真是打算着要如何对付了他,在这段救命之恩之前,他且也都是要好好的考量着到底是应该如何做,才能够也报了这一次的感情。 听了楚程歌这样的一番话之后,沈殊的心中更是心软不已,想来自己已经是不能够再多和楚程歌说明了自己对他的怀疑,这对于他的这些话来说,也是十分不好的。 因此,沈殊道,“修道的人若是当真都能够潜心修炼,不去多筹谋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这修真界也不会是多年以来还是如此之乱了。” 沈殊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正是因为有贪欲的存在,人心难测,有了所得,便会去祈求更多,若是自己的祈求在旁人的身上应了,由此生怒,生恨,如此循环往复下去,多年也是如此。” 楚程歌开口说起来,语气里颇有些烦恼。 沈殊叹口气,“楚少主说得不错,为了囚仙策,修真界乃是又生出了一场大乱,终究事情会如何,还是难以揣摩的,不过看起来,这件事情绝不会是轻易结束的。” “囚仙策无非是正在段离戈的手上。” 楚程歌淡淡道。 沈殊一滞,看着楚程歌的眼睛,他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起伏,却也是想要知道楚程歌是会如何想这件事情的。 “这件事情,楚少主是如何想的?”沈殊开口轻轻道。 楚程歌说道,“段宗主已经在修真界占据了鳌头的位置多年,而今他又得到了囚仙策,得道飞升已经是能够预料的事情了,谁又是不想要从他的身上得到所求呢?这是显然的事情,只要是想要满足了自己的贪念的人,都是绝不会错过了这样的一个好机会的,当然,魔道的人,是更有这样的贪念所在。所谓正道,已经是正义之门,哪怕是他们不做什么,只是平常修炼,也是能够延续了自己的门派,千秋万代的下去。可是魔道的人不一样,魔道的大多魔修,大概是都想要借着这样的一个机会,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这是非常显然的事情。如果是能够借着囚仙策得道飞升,漫长的修炼也就是有了最好的结果,无论这个过程是有多么的痛苦和艰难,也都是值得的了。” 沈殊默默听着,默默想着。 他能够明白楚程歌的话里所说的意思。他说的也是没有什么错的。没有人想要错过了这样的一个机会,或许能够彻彻底底的改变了自己的命途,得道飞升,从此脱离了苦海,成为真正的修真界大能。 可是……以卑劣的手段所得的道,当真是能够走下去的么? 第九十四章 躲去 楚程歌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之后,脸色看上去也是颇有些凄凉的。 沈殊此时也是颇有些能够了然楚程歌的意思的,若是在楚程歌的心里,其实是颇有些想要好好修行,但是却是因为他自己生在了魔道,便不能够得了这样的机会,而是遭遇到了旁人的冷眼,这岂不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 而听闻楚程歌说起了这些话之后,沈殊心中对楚程歌的关切也是更为深刻了。 虽然楚程歌对于这些事情并没有明确地提出来,可是听他的意思,还是能够知道的,在他的心里,大概也会不愿意去参与了那些魔道在修真界之间的纷纷乱乱的事情,在他的心里,大概是想要求得一个宁静的修炼之地,以此来实现了自的修行。 “楚少主说的,大概便是许多人的心中所想吧,诚然是如此,这世上的事情,便是这样的让人感觉到难以揣摩。得道飞升,想必是很多人的心中所想,但是为此,而做出了卑劣的勾当,便是十分不当的,真正的修士,自是应该懂得强者自强的道理,好好修炼,而不是为乱于这修真界之间。”沈殊看着楚程歌的眼睛,非常诚恳的说道。 说起这些事情来,他的心中是思量着很多的,想来段离戈这些年来也是如此,而今是不是也落入了囚仙策的陷阱之中,这世上的事情,还当真是令人感觉到十分的不好思量。 “沈修士说的不错,但是若是能够借着囚仙策,改变了自己的命途,这 诚然也会是很多人想要求得的结果,谁又是想要错过了这样的一个机会呢?” 楚程歌叹了口气,轻轻说道。 沈殊抿唇,虽然自己的心中自然是无法理解,但是想来对于那些想要得道的人,又是非常的重要,他没有什么更多的话能够开口说,对于魔道的人是打算如何筹谋,说到底也是和他没有什么关系的。他是要回到了剑道门,剑道门从避世的时候开始,也便是不会再多干涉这些事情了。 “楚少主说的我明白,他们是要如何,说到底还是他们的事情,希望楚少主是能够紧随着自己的心而走。”沈殊温和道。 “我当然是想要随着我的心而走,可是,沈殊,你可是知道的,我是无心殿的少主,这其间的很多事情都不是我能够控制的,我是那样的想要能够从这件事情里挣脱出来,但是却也是不得其法,在这个位置上,便是已然要求了我要按着无心殿此间的意思来谋事,不管我的心里是如何想的。就像是沈殊,你的心里或许也是不想要再继续护着段离戈的了,可是因为你师父的命令,你还是要守护在他的身边,你还是要将那样的一条路继续走下去,而今我也是如此。” 楚程歌看着沈殊的眼睛,看起来是颇有些难受的。 沈殊深吸口气。 “但是,沈殊,因为你,因为能够和你好好的倾诉着这些事情,我还能够感觉到有些安慰。” 楚程歌的态度看起来是那样的诚恳,沈殊轻轻的抿唇,“我并没有什么能够让楚少主感觉到安慰的地方。” 沈殊轻轻道。 “因为你的勇气和诚恳,让我想来自己似乎也能够是得了这样的一个结果来,尽管这样的希望是非常的渺茫的,但是对于我来说,已经是一种向往。往前在我的身边,从来是不曾有过这样的希望,而今是有了的,这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安慰了。”楚程歌深深的看着沈殊的眼睛,说起这些话来,似乎是能够真诚到了无限。 不得不承认,沈殊想来,自己确实是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动摇,想来自己或者说是当真能够对楚程歌有着这样不同的意义。不过当这样的念头仅仅的存在了一会儿之后,沈殊便是立刻意识到了自己会相信着这样的说辞,那是自己有多么的愚蠢的反应。 他不由得想到了以前段离戈就是和他说起来过的,在段离戈的身边,只有他沈殊一个人是可以依赖的,他会将他的性命完全的交在了他的手上,而今从头看起来,事情到底是如何,已经是非常显然的事情了。在段离戈的心里,就从来是不曾当真将他看得那么重要,从来也都只是一场虚空的泡影罢了,也只是在沈殊的愚蠢的念头里,才会当真觉着他对于段离戈来说,是有多么的重要。 吃一堑长一智,这是他必须坚定的念头。 “楚少主,我心里并没有那么多所谓的坚定,我能够做的,也仅仅是做我应该做的事情,我会对段离戈有坚守,无非是因为师门的嘱托,而今我已经是和那个时候的我全然不同了,而今我所想的事情,更是如何才能够好好修炼,我想,而今的我,和你方才所说的那些为了得道而不择手段的人,是并没有什么不同的。” 沈殊对上楚程歌的眼睛,非常诚恳的说道。 楚程歌滞了一下,“我以为我是能够走近你的心的。” “我的心并没有什么好的,我并没有是你所想的那样坚定,我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剑修罢了。”沈殊用上了非常坦荡的语气。 听得了这些话,楚程歌便是已经明白了过来,想要攻下了沈殊的心,是有多么的不容易。 尽管是自己已经是先做了敞开心扉的那个人,沈殊的心里都是那样的禁闭着,似乎不会为了自己留有一点点的缝隙。 可是偏偏也是因为这样,让楚程歌是更加的坚定了,如果自己是能够让沈殊真心的和自己结下了一段交情,那么沈殊便定然是会好好的对待他。 为着这样的念头,楚程歌叹口气,“沈殊,而今能够和你说了这些,我便已经是将你看成我非常重要的人了,就算你的心里是不把这当做什么的,但是在我的心里,这便是我已经决定要和他好好交心的人,我才会和他说了这些话,也就是说,沈殊,我对你,便是这样的相信。” 楚程歌又温柔道。 沈殊轻轻一笑,这个时候也是没有更多的话能够说。 “若是在你的心里将我看成是这样的可以倾诉的人,那我自然是也要尽力的做好一个倾听者。”沈殊的声音温柔。 听闻沈殊是如此说,楚程歌便是已经明白,这个意思就是说沈殊已经是愿意听了他的那些话。 “沈殊,多谢你愿意听。”楚程歌轻轻笑起来。 沈殊抿唇,“这并没有什么的,楚少主愿意和我说起这些来,那应该是我的荣幸更多一些的。” “沈殊,你言重了。在我的心里,是当真将你看成是重要的人。” 楚程歌郑重道。 沈殊笑了一下,也就是再没有什么多的话能够说。既然楚程歌是要如此开口,那便是随着他去了。 与楚程歌这样的人继续纠缠了下去也是纠缠不出什么结果来的,无非是在此处浪费了时间去,尽管这一遭,楚程歌诚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那他也是不必在此处同他顾及太久的。 尤其是眼下如此下去,也是并不能够还了楚程歌对他的什么恩情,对于眼下的情况来说,尽快离开,才是最好的抉择。 因此,沈殊并没有容许自己再纠结了太久,他说了要休息的话之后便和楚程歌分开,留下了一封书信,到了夜里的时候,便是悄然离开了客栈。 而到了次日清晨,等到了楚程歌再来找沈殊的时候,自然也是只能够看到了书信,再无沈殊的影子。 只见那书信大概写上了,沈殊是要尽快的回到剑道门的迫切念头,以及这一份恩情,他会在心里牢牢的记着,若是来日是能够有机会的,他也定然是要好好的补偿一遭。 看着这样的一纸书信,楚程歌不由得皱紧了眉头,重重的一拍木桌。 他没有想到像沈殊那样的人,竟然是会就此离开了。 难道当真是他估摸错了沈殊的为人? 可是…… 楚程歌深深吸口气,知道自己是并不能够把沈殊留在自己的身边的,而今的事实已经是非常清楚,他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再能够多说的了。 在这样的一番心思之下,楚程歌将那一纸书信烧了去。 自己在沈殊的身上分明是已经浪费了这样两日的时间,到底却也是只换得了一个这样的收场,这对于楚程歌来说,无疑是一段相当失败了的经历。 如此无奈的心绪之下,楚程歌也是无话可多说,任由自己的心头的怒火随着那一纸书信的火烧着,他是当真生出了一些想要惩戒沈殊的念头,可是他又能够如何…… 到底要接近到了沈殊的身边的人,确实是他,而今也不过是收到了这样的结果来,也只能是一个人默默的忍了下去。 沈殊的看似脆弱的模样还萦绕在了楚程歌的心头,楚程歌握紧了拳头,到底只能够是随着结果罢了。 “沈殊,你且不要再让我抓着你了。”楚程歌在心底冷冷的想。 第九十五章 酒肆 楚程歌对于沈殊留下一纸书信就此离开了的事情已经是怒极,但是在眼下情景之下,又着实是不能够多做了什么。 尽管自己是已经敞开了心扉与沈殊说了那些,但是如此看来,在沈殊的心里,也是没有将那些事情当做是什么的。 这样一想,楚程歌的心里便是不由得怒火冲冲了。 不过沈殊既然是已经离开了,他到底也是不能够再追了上去,眼下的事情只能够是如此作罢而已。 沈殊离开了客栈以后,便到了城中买了马匹,而后离开了城里,往剑道门回去了。 他的心里到了眼下这个时候已经是非常平静,无论是有什么样的事情的发生,都不会再阻挠他的心了。 沈殊的心里默默的想,眼下还不能够得了什么结果,虽然在他的心里,这一遭下山之后,着实是受伤匪浅,但是与往后漫长的修真年岁相比,似乎这些也都是不能够算作什么的。 哪怕是而今在他的心里对于段离戈的感情仍然是非常无法割舍的,但是这终究也是不会在他的生命里留下更多的什么。等到了自己回到了剑道门,全身心的修炼,无论是段离戈还是旁的什么,对他来说也都不会再算什么了。 沈殊的心里便是这样做着打算,除此之外,他也不会再多想了什么。 马匹一路往山上去,翻过了这座山,他便是能够回到剑道门了。 虽然在这一路上诚然是受了不少折磨,但是心底是有着一个非常坚定的念头,无论是发生了什么,也都是能够扛了过去的。 沈殊一路走着,一路在自己的心里不断打磨着自己的念头。 他想着自己是否要问起江山启,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可是就算是自己问了起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江山启是自己的师父,无论如何,在日后漫长的岁月里,他都是剑道门的首徒,是要应了江山启的心意的。 江山启是在自己的身上种下了绝情咒…… 沈殊每每想到了这里,便觉着心里是一片哀伤。 如果不是从天遥门知道了这件事情,他是绝对不会想着培养了自己的师父,竟然会在自己的身上种下了这样的毒咒…… 而这样的毒咒,不仅仅是能够毁了他,也是能够毁了他喜欢的人。 放在以前,沈殊怎么都是不敢想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自己的师父会这样的对待自己。 江山启从来对待他都是温柔和信任的,而在这变换的时光之间,事情发生了改变,沈殊的心里还是颇有些难以接受。 毕竟在他的心里所想,江山启便是会长久的培养和爱护他的剑道门掌门。 沈殊越是思量着这件事情,心中便是越是难受。 眼下这件事情,对于沈殊来说,他诚然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才是好。 如果自己开口和江山启说了起来,江山启又会如何和自己说? 他是会坦然的与他说起了事情的真相,还是会继续欺骗下去?还是说沈殊到底还是会清晰的知道了在过去段离戈和江山启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到了这些,沈殊便又觉着自己的心里大概是不想知道的。 既然明明下山之后的这一遭事情已经算是彻彻底底的结束了,他又何必再提起? 无论他怎么想,怎么做,往后漫长的岁月里,也都是要在剑道门修炼着,那将会是他的生涯,至于眼下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是什么人如何,都是应该被忘记的了。 沈殊叹口气,在心里这样规劝着自己。 如此这么一道想下来,沈殊的决定也就是做了下来。 虽然他的心里仍旧是憋了一口深深的气,但是到底也是无话可说了,这些愁绪最终也都是只能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的消散,除此之外,他并没有什么旁的事情能够做的了。 怀着这样的念头,沈殊拉着缰绳的手愈发用力了,就好像是用着自己的力气在执着的提醒着自己,如今他能够做的事情,也只是如此罢了,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旁的事情,是要他在心里惦念的。 马匹一路上了山道,往前去。 山路的一旁酒旗飘飘,沈殊看得出来了那是一处山间酒肆,这个时候,沈殊又不由得想起来了段离戈曾经与自己说起来过的酒能够消愁的论调来。到了眼下这个时候,他的心里还是会想起段离戈曾经说过的话。 沈殊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心中是颇有些难受的,他着实是并不愿意看着自己如此愚蠢的想起来那些曾经深深欺骗了自己的人,但是到底他却也是没有更多的心思能够去闪躲,段离戈诚然就是在这个时候非常显然的出现在了他的思绪里,带着不能够去躲去的肯定。 沈殊到底是动身,将马匹牵守在了一旁,往酒肆里去了。 他在城里的时候曾当了身上的玉,得了一些银两来,眼下买了一壶酒,坐下。 哪怕是在他的心里也非常肯定的认为着喝酒并不能够多意味着什么,可是他还是想要试一试。 只是尝一尝,或许便是当真能够让他的心里的思绪压了下去的。 这样想着,沈殊打开了酒壶,倒了一碗,仰头喝了下去。 一种苦涩的滋味蔓延了开来。 沈殊深吸口气,他也是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走到了这一步来,竟然会在这山间的酒肆里喝酒,想想这件事情,也便是觉着有些苍凉的。 是因为这一次下山,才会让他有如此改变。 这种改变并不是沈殊的心里想要的,但是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沈殊并不能够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还有他的心里非常显然的念头,虽然这些都曾在折磨他的心,但是他知道,这是他而今必须要忍受下来的所在,除此之外,他也是并不能够多做什么的。 沈殊又浅浅的尝了一口,没有让自己放肆。 而在这个时候,他又忽而听得了一旁的人的交谈声。 “段离戈会出现么?” 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 是听闻了段离戈的名字,沈殊从喝酒的状态之间停顿了一下,不由得将自己的注意力落在了那一桌人的交谈以上。 “是在花明荡?” “是,是在花明荡。段离戈这次要回到青翼宗,在花明荡是最好的机会。” 什么花明荡? 沈殊的手不由得默默的抓着碗,心中轻轻颤抖了起来。 “是,如果让他回到了青翼宗,那就是放虎归山,往后更是很难得到囚仙策了,眼下既然是还有这样的机会,那就应该好好的试一试。” 段离戈要回到青翼宗? 沈殊微微拧眉,这是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段离戈不是说了他会在青衫观么? 听起来这些人话里的意思,段离戈要回到了青翼宗,段离戈在花明荡是会遇到危险的? 沈殊深吸口气,在某一个瞬间的时候,他清晰的感觉到连自己的呼吸都停顿了一分。 不过随即,沈殊又喝了一口酒。 这与他又是有什么关系呢? 不管段离戈的心里是如何想,不管在花明荡会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这些统统都已经是和他沈殊之间没有关系的事情了。既然旁的事情,更是随便要如何。这修真界多年也都是如此,勾心斗角,纷纷乱乱,这着实也是并没有什么话能够说的。眼下既然如此便是结果来,也是没什么好多说的。 段离戈也自然是有他自己的抉择,像他那样的人,又会有什么事情呢? 想来是不会有什么的。 段离戈一定是会步步为营,无论走到了哪一步,这也都是绝不会改变的事情。 既然事情已经是如此,他的心里又在为什么而颤抖呢? 难道是他的心里当真是又为了段离戈而感觉到什么了么? “花明荡乃是一处适合围杀的好地方,虽然我们这些人,可能不会是段离戈的对手,但是想来等到了花明荡的时候,去的人一定会是更多,到了那个时候,囚仙策到底是会落在了谁的手上,还是不好说的。” “是啊,上次,在赤水楼那一次,都以为段离戈是势必留不住一条命了,连长生道的人,都是临阵倒戈,为了囚仙策而围杀段离戈,最后不也是让段离戈逃脱了么?” “所以我说……像段离戈这样的真正的修道大能,又怎么会是那样容易的倒下?” 交谈声并未停歇,而沈殊听到了这里,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这是什么意思? 长生道的人在赤水楼的时候,也是为了囚仙策而对付段离戈? 在修真界,长生道是素来为了秉持正义而在的真正正门,多年以来的传承都不曾变过,如果不是从这些人的口中听闻了此事,沈殊是很难会对长生道这样的门派生出怀疑的。 可是一旦是经由这么一点拨,沈殊的心里便是又想到了许多。 长生道的拜今朝,他曾经认为的挚友,也能够做出那些龌龊的事情,长生道这个门派如何,也并非是不能够揣摩的了。 沈殊不由得叹口气。 第九十六章 素色 “到时候着实是不知道会怎么样啊!不过想来有那么多人都会过去,无论怎么样,这一次,段离戈应该是逃不了的。” 一个声音轻轻的感叹道。 “上次在赤水楼的时候已经是那样的围杀了,当时可是用魔道的大能,还有长生道那些人在暗中相助,就是这样都没有能够彻底的了结了段离戈的性命,可见,真正的想要围杀他,并不是一件容易做成的事情。” “可是今时已经不同往日了,在赤水楼的时候,段离戈可是修为正在鼎盛的时候。经历了赤水楼一战之后,段离戈而今的修为定然是没有当时那样厉害了。花明荡围杀的结果如何,这还是尚未可知的事情,但是想起来,段离戈又并不是好招惹的,不管是怎么样?到时候我们见机行事。” 那几个人交谈着。 沈殊听了他们的话,心中不由得微微起伏。 当然,段离戈而今无论是发生什么事情,和他之间已经是全然没有关系的,但是当听闻了段离戈大概是会陷入了深深的危险的时候,沈殊的心里诚然还是忍不住而感觉到担忧。 我想来这便是自己很难走出来。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一次他都是绝对不会再趟这趟浑水了。 段离戈无论发生什么,和他都是丝毫没有关系的。 就算段离戈是遇上了危险,那也并非是他要去想的事情。 段离戈自然是会能够好好的处理了他的事情。 而他沈殊而今所要筹谋的事情是自己如何才能够回到剑道门,如何去应对了江山启。 经历了这一遭下山以后所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在听闻了自己的师父的过去所发生的那些事情之后,沈殊几乎是在某一个时刻无法对自己的师父而有什么停止揣摩的念头。 在他的心里,是诚然不想要去干涉了自己的师父的过去。 可是无论是段离戈的事情,还是绝情咒的事情,这些事情都是深深的困在了沈殊的心底,无论沈殊这个时候是打算怎么想怎么做的,他还是会想到,或许那些情绪,还是会有了影响自己的时候。 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因为是在曾经的某一刻,他诚然是为了段离戈而有过伤情。 这是时至今日,沈殊无法辩驳的事情。事情诚然就是如此,他并不能够拒绝了自己的心里那些真实的起伏。 若是说真诚的滋味,便是要受到了而今的这些悲伤时刻的反思,他倒是非常深刻的希望着,自己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念头。可是事情已经是发展到了而今这个地步,沈殊便是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若是想要把一个在自己的生命里已经是留下了非常重要的光景的人彻彻底底的忘记,那是会有多么的痛苦和艰难。 沈殊又喝了一口酒。 “花明荡,希望那里就会是我们能够有所成就的地方。” 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无论如何,至少,这一次,能够赢下段离戈,这或许是已经能够接近了的事情了。” 另一个声音说道。 “这次在花明荡,段离戈只要是落入了陷阱,就是绝对不会有了能够逃离的地方。花明荡是和赤水楼不一样的,赤水楼下有赤水江,这是给了段离戈能够逃跑的地方。但是花明荡,乃是一处平原之地,只要段离戈被围杀在了那里,就是很难躲开的了。这一次,我们一定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在魔道的那些人逼出囚仙策的时候,我们也能够求得一些什么。” “是啊。只要是能够得到一点点的修术,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非常重要的了。希望这一次能够成功。” 沈殊默默的喝了一口酒。 木桌一旁那些人的交谈响在他的心底。 他不由得轻轻的握起了拳头,而后又轻轻放开。 即便他的心韩离里是再如何繁复着什么样的念头,这都已经是和他毫无关系的事情了。 剑道门也是向来避世,并不会去干涉修真界里的这些纷纷扰扰。 因此,这些事情都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以前是因为他要遵守他师父的命令,而今他更是全然不必去理会了。 沈殊在自己的心底不断的重申着这个念头,就好像是要加深自己的某一种肯定。 好像如果不是这样,他就会有动摇。 一旦有了动摇,他就很难走出去,这一道陷阱。 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想段离戈的事情了。 沈殊就在这样的喝了几口酒之后的反思里,终于是能够让自己最后清醒了下来。 他收起了自己的银两,动身离开了酒肆。 沈殊走到了马匹的一边,目光轻轻的落在了马背上。 他的目光深沉,还在思考着什么,就好像落入了无法逃出的陷阱,心中的每一个念头都会随之而动。 而当自己真正的揣摩了清楚这件事情,又会不知道应该如何做。 沈殊拍了拍马背,露出了一个非常淡然的笑意,无论是要怎么样,和他都是没有半分关系的。 无论是什么花明荡,还是什么段离戈,与他所要坚持着的前途,都不是会产生半分的交集。因此,眼下的事情是更为明白了,他的心里不必再为此而有了半分的思考,再在这里停留了下去,也无非是让时间流逝了,而他却是全然不能够了结了自己的什么希望。 沈殊深吸口气,到底是不再多考虑了什么,动身上了马匹,便是要真正的离开了的意思。 不会再有什么能够将他困在了这里。 他会继续会走下去自己应该走的路。 马匹上了山岗,这会是回到剑道门之前的最后的一段旅程。 虽然哪怕是到了现在,他的心里还是会隐隐颤抖,可是不管是到了什么时候,他都也是不会忘记了自己要去做的事情是什么。 是真正的要决定了自己的心,而不是为了这世间的任何什么,甚至是从他知道了在他的体内种下了绝情咒的人竟然是他的师父这件事情开启的时候,沈殊想来自己的心就已经是走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 他当真是没有想到,江山启竟然是会那样的来对待自己。 想到了这里,沈殊就不由得是抓紧了缰绳,他是那样的想要着事实并非是如此,可是眼下的事情已经是非常坦然的了。 驱使着马匹往山里走去,沈殊没有再停下自己的动作,而是一路往前去。 风从山里吹起来,卷到了天上去。 山里万籁纷纷,却也在这个时候,轻轻的拍打着什么。 似乎是在拍打着沈殊还不能够完全冷静了下来的心,这些都在轻轻的颤抖着心思,不管是到了什么时候,似乎都是很难能够被释然的。 不过随着那风声卷过了丛林里的万籁,沈殊的心也就是彻底的平静了下去。他没有再让自己多想了什么,眼下的情况如此,他也是能够接受的。不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是不会停下来自己修行的脚步。等到了有一日,他能够成为了真正的剑修大能的时候,便是他能够从这些纷纷扰扰之间都解脱了出来的时候。 若是他拥有了大能的力量,那些世间的烦心之事,又怎么还会引动着他的心? 这些都是能够被更改的事情,也是沈殊的心里,此时在不断的思考着的事情。 沈殊深深吸口气,这个时候已经是不允许了自己再多想了什么。 随着风一起,沈殊的身影走进了深深的山水之间。 在山水之间,一处平原之下,浩浩荡荡的江水奔流,靠岸的船只,送下了行人。 行人拥挤着离开了江边,各自往自己的归程去了,大多数是行色匆匆的,而在这其间,也是有一位走的十分慢的,穿着一身泛着紫色的衣裳,看起来便是带着超然的气质,这个人,便是青翼宗的宗主段离戈。 段离戈在花明荡的平原停下了,穿过了这一处平原,便是能够回到了青翼宗。 这就是他心里此时的念头。 一个穿着一身素色衣裳的年轻道修走了过去,向着不远处的凉亭之下,段离戈的目光不由得是被那年轻道修吸引了过去,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一身素色衣裳之上,目光里浅浅的浮上来了一些温情,不过是一瞬即逝的。他的心里想到了一个人的影子,而后又淡淡的摇了摇头,便算做是忘记了。 无论是到了什么时候,他的心里都不会有多么的想念和难受。这是段离戈会在自己的心里与自己反复揣摩的想法。而当某一些念头侵袭了上来的时候,即便他是青翼宗的宗主,是问鼎了修真界的大能,都是无法抗拒一些念头的反复翻涌的。 在他的心里,似乎当真是有一种不愿意散开的念头在不断的摇晃着,正是在动摇着他的心。 而当看到了那一身素色衣裳走了过去的时候,段离戈的心里颤了一下,似乎自己正是在自己的心里不断的寻找着这样的一抹影子,以求自己是能够不必陷入了深深的痛苦,却又在痛苦里重蹈覆辙。 第九十七章 亭子 尽管段离戈的心里思绪飘飞,仿佛不能够在平静里沉渡下去,但到底也是缓缓的压制下去了自己的心头那些复杂的情绪,将自己的注意力落在了不远处那处正在布施的亭子。 段离戈抿了抿唇,便走了过去,是要歇一歇。 亭子下那身穿素色衣裳的人,显然是一派门派,为首的乃是一位生得十分漂亮的女子,见着了靠近了过来的段离戈,那女子的神色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又不动声色的将段离戈仔细的打量了一会儿,最终是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只道,“这位道修想要些什么?这里有水和清粥,还有些野菜。” 为首的身穿素衣的女子温柔问候道,她的目光里也是带着深深的温柔的,整个人就是在这样的温柔之间,看着段离戈。 段离戈对上了素衣女子的目光,并没有什么颤动,只道,“来一碗清粥吧,多谢。” “好,这位道修请到亭子这处等一等。” 素衣女子说道。 段离戈垂眸,点了一下头,“多谢。” 随后,段离戈便往亭子里去,寻了一个靠着角落的位置坐着歇息,他轻轻的皱了皱眉,想了想什么。 最终,段离戈还是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花荡之上,已经是到了深秋,花荡的花已经是近了枯萎的时候,看上去着实是没有什么生气。 段离戈想到了自己在山州城,长生道的府上的时候,曾经见着的那正当花时的百花。 那盛放的模样,诚然是十分灿烂。 而走到了如今,却已经是尽数不见着。 段离戈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阵感慨之意,原来世间的事情便是如此,花期终究是有了到了尽头的时候,惨败和凋落乃是寻常之事,世间事情都是这样的令人难以把握,或许只是在眨眼片刻之间,许多事情都已经是在缓缓的流逝。 更何况,他已然是不曾抓住身边的人事。 段离戈想了想,心里是颇有些起伏的。 就在这些日子之前,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沈殊。 无论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仿佛他都能够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在了沈殊的手上,尽管诚然,那是他与沈殊说起来的玩笑,在他的心里,到底是不曾信任过沈殊的,可是一旦是仔细的想了想这些事情,段离戈的唇角还是勾起了一抹轻轻的笑容。 不管他的心里是如何想的,沈殊也确实是从来都没有让他失望过的。 沈殊这一路走过来,实实在在的保护了他,甚至是没有在他的身上用上了任何的手段,从来都是他以为沈殊会如何伤害他的心,夺了他的修为,但是事实上这样的事情一直走到了告别的时候都不曾发生过,沈殊的心里,大概是当真从来也没有那样想过的。 越是明白了这个道理,段离戈才会是觉着愈发的凄凉。 段离戈叹口气,看着花荡。 他轻轻的垂眸,他也并非是会让自己一直沉沦下去的人。虽然自己诚然是错过了一段缘分,但是他不会让这件事情在自己的心里困太久。 在这样的心境之下,段离戈轻轻皱了皱眉,而后便是打算着闭目养神,而就在这个时候,那素衣女子走近了过来。 “道修,清粥来了。” 素衣女子温柔道。 段离戈便接过了碗,对素衣女子轻轻笑了一下。 在自己的目光飘了过去落在了素衣女子的身上,而后想要收了回来的时候,段离戈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素衣女子的腰上的一把剑上。 段离戈轻轻皱眉。 他所在意的却也不是这把剑。 而是这把剑上所系着的剑穗。 这剑穗…… 段离戈是见过的。 段离戈不由得在这一瞬间皱紧了眉头。 他本来是以为自己的心里当真是能够做到了波澜不惊,可是当自己见着了这个剑穗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心里猛然的颤抖了一下。 这原来就是…… 这原来就是沈殊在青衫观的时候所说的他已经缔结下了姻缘的事情么? 段离戈在那个时候也是半信半疑的,他甚至还会是恍惚的觉着那是沈殊与自己说起来的体面而又带着冰冷的告别的话,毕竟自己诚然是伤害了沈殊的那个人,沈殊大概是不想要多表现出来他的一分对待他还有什么温和的情义的模样。 可是看到了这个熟悉的剑穗,而这剑穗又落在了这个素衣女子的身上,段离戈几乎是颇有些颤抖,一时间他甚至是不知道自己想要说起来的话是要从何说起了。 在山州城的时候,沈殊进了画魔的结界,那个时候他便是用他的剑穗当做契约,在山州城的城门之前,结下了凭借,后来那剑穗被段离戈收了去。 虽然段离戈对沈殊的剑穗是了无兴趣的,可是沈殊大概是以为那剑穗已经丢了,再也没有问起来,段离戈也就将那剑穗收了去了。 段离戈着实是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日,再度和这剑穗遭逢。 “唔……” 段离戈也是意识到了自己已经在这位素衣女子的面前沉默了一会儿,他叹口气,接过清粥碗的手也轻轻的颤了颤,看那素衣女子还留在了自己的身前,并没有要转身离开的意思,段离戈也便是沉了一口气,在自己短暂的思考里,还是想要确认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姑娘……姑娘与剑道门乃是有关系的?” 段离戈抬眸,看着素衣女子的眼睛,尽管自己的心里还是有些起伏的,但是毕竟是一代宗主,段离戈并没有让自己的神色上也有什么颤抖,而是看起来十分淡然的询问道。 素衣女子顿了一下,看着段离戈,随后轻轻道,“是……唔,也不算,我是借了师门的光的。” “姑娘是来自什么门派?”段离戈开口道。 段离戈开口的语气是十分平静的,可是听在了素衣女子的心底,她又是不由得有些慌乱。 她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段离戈要如此询问自己,而面对着段离戈,她又是不由得有些紧张,这个时候只能够是开口回答,“是清风山的。” “清风山……” 段离戈轻轻抿唇,这是剑山下的一座小山门,他是听过的。 “那你是知道,剑道门的沈殊的吧?他与你……可是有缔结姻缘的关系?” 尽管在段离戈的心里已经是非常克制着自己,他与自己说起来这并非是他会在意的事情,可是看着这位素衣女子,想到了沈殊,段离戈到底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这都是会在他的心底沉浮着的念头,似乎在某一个瞬间,这对于他来说,当真是那样的重要的。 素衣女子一滞,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位青翼宗宗主,竟然是知道她和沈殊之间的关系的。 这不由得让素衣女子感觉到更为奇怪了。 “唔……前辈,我与沈修士,诚然是有缘分所在……不知道道修为什么问这样的话……我……”素衣女子看着段离戈的眼睛,颇有些想要知道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么说起来,你们两个人,也是在一起的了。” 段离戈想到了这里,心里着实是颇有些颤抖,最终也还是走到了这里,他以为自己并不会如何,可是当事情真正到了眼前的时候,他才是意识到了,原来这件事情对于自己而言竟然也是有这样的重要。 他或许是不愿意去想沈殊如何,可是当了然他的事情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忍不住的起伏。 “唔……道修,这便是我们的事情了,我想……我也是不必回答的吧。” 素衣女子轻轻道。 段离戈轻轻笑了笑,“你当然是不必回答的。” “唔……”素衣女子轻轻一笑,看段离戈的笑容,她又觉着这件事情并不算什么了。段离戈只是向她开了口询问起来罢了。 “多谢你的清粥,我再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段离戈垂眸,淡淡道。 素衣女子顿了顿,她停了一会儿,随后说道,“道修,我……有些事情想要与你说。” 段离戈一愣,没有想到这素衣女子竟然还是有话要与自己说的? 这事情……当真又是让人觉着十分奇怪的了。 “你说吧。” 段离戈淡淡道。 素衣女子看了看周遭,而后立刻是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道,“道修,是青翼宗的段宗主吧?” 段离戈坦然,对于被认出来的事情,他并不觉着奇怪。 “是。” 段离戈回答道。 素衣女子抿了抿唇,“那你可是要十分小心的了,在花明荡这里,有人是要围杀你的。有许多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我是不知道的。” 段离戈皱眉。他能够想到这一路自己绝不会是好走的,原来是在花明荡这里,就已经是布下了一关了。 段离戈轻轻笑了笑,“好,我知道了这些,多谢你与我说起来。” 素衣女子浅浅的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段宗主,可是一定要非常小心啊。沈修士与我说过,真正的修道大能修真不易,须当好好修行,段宗主是真正的大能,我也不想看你被围杀落魄。” 第九十八章 花明 这素衣女子看起来乃是当真的善良之人,段离戈端着碗,手指在碗上轻轻的摩挲了一会儿。 “多谢。” 而在这素衣女子提到了沈殊的时候,她的眼睛里也是有那样的温柔的情义。 诚然,沈殊便是那样一个能够带给人深刻的温暖的人,而这样的温暖,却终究也是不会再落回到了他的身上的。 段离戈叹口气,对上了素衣女子的目光,“沈修士诚然是善良的人,你能够和他在一起,着实也是相配的。” “多谢段宗主的祝福。” 素衣女子轻轻笑了起来,笑容也是那样的温暖明亮。 看着素衣女子的笑意,段离戈的心里是颇有些沉了下去。 她越是欢喜明媚,段离戈便越是感觉到了自己的落魄。 原来在自己的心底,已经是那样的渴望着能够拥有了沈殊的温情的那个人是自己? 唔,他当真是……段离戈默默的握紧了拳头,又不允许自己的心里起伏着这样的情绪。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他都不会是这样犹豫不决的人。而沈殊,也绝不会在他的心里留下多么重要的位置。 片刻的遗憾的情绪也就是罢了的,若是要在他的心里长久的激荡着这样的滋味,他是不知道要如何忍受的了。 段离戈深吸口气,又看向了素衣女子。 素衣女子的脸色仍然是非常温和着的,她便是这样的,她的身上着实是带着和沈殊颇有些相似的气质。 而在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段离戈的心里的一种难受的意味又翻涌得更深了一些。 但是想到了即将在花明荡会发生的事情,还有自己要去做的事情,段离戈到底是克制了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所颤抖的所有情绪,而是从长袖里取出了沈殊落下的那剑穗。 “唔……” 见着段离戈取出了剑穗,素衣女子愣了一下。 她仔细看了看,她知道自己是不会认错的了,这是她做的那一对剑穗,其中送给沈殊的那一个。 “这……段宗主,这是……” 素衣女子看着段离戈,颇有些惊奇。 段离戈抬眸,看了看素衣女子的脸色,他是能够明白她为何会露出了如此惊诧的神色来,随后便说道,“我曾和沈修士一道过,他的剑穗落在了我这里,没机会还了他。你且带给他吧。” 说着,段离戈便将剑穗交在了素衣女子的手上。 素衣女子反应了过来,轻轻笑了起来,“唔,原来是这样啊。” 段离戈轻轻点了一下头。 “好,等到沈修士回到了剑道门,我大概就是能够和他见面了。到时候我会和他好好说的。”素衣女子温柔道。 段离戈看着素衣女子的笑容,轻轻的抿了抿唇,点了头,“物归原主,是你们的。” 素衣女子笑着,整个人看起来都是那样的温柔,段离戈的心里却不由得想起了沈殊的模样。 想到了在以后漫漫的年岁里,在沈殊的身边,陪伴着他的,都会是这样的一位姑娘,他们两个人将会相伴着走过长长的路,而这些,和他都是没有分毫关系的。 段离戈深深吸口气,又微笑的道,“好。” 素衣女子看着段离戈,仍然是温和漂亮。 段离戈的心思,却再也是难以放在了素衣女子的身上了。 他想到了沈殊。 诚然,在他的心里,对沈殊,还是有一段思念的。 而他又在想,大概自己也是没有那样想念沈殊的吧。 诚然是因为,在天遥门一事之后,自己所知道了,沈殊并没有欺骗了自己,这种遗憾的感觉在他的心里激荡罢了。 “多谢姑娘的清粥,那我也就要离开了。”段离戈喝完了清粥,说道。 素衣女子点头,“段宗主一定要小心,在花明荡,是有埋伏的。” 素衣女子不由得又提醒道。 段离戈一笑,感受着这素衣女子的关怀,他也是并没有什么太深刻的感觉了。他只是不由得想到了,如果沈殊在这里,他大概是要为了自己再受了一段伤的。 “我知道了,多谢姑娘的提醒。” 段离戈一笑,而后便起身,是要离开了。 他朝着素衣女子轻轻的点了一下头,随后便离开了亭子。 素衣女子握紧了剑穗,看着段离戈的背影,虽然不知道沈殊是为何会将剑穗落在了段离戈的手里,不管既然而今她已经是拿到了,等回到了山门以后,和沈殊见面了,将剑穗给了沈殊就好。 段离戈乃是青翼宗的宗主,和沈殊有相识,这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样想着,素衣女子的心里也便是能够安定了下来,继续去布施去了。 段离戈离开了亭子以后,便沿着平原一路去,很快到了花明荡。 花明荡的百花已经到了并不鲜艳的时候,此时一片茫茫之间,段离戈当然是非常显然的感觉到了深深的杀气。 段离戈淡淡的揣摩着,这一次在花明荡,又会是有多少人来围杀了自己。 经历过了赤水楼的那一遭,段离戈的心里对于这些不管是魔道的人还是所谓名门的人,都已经是看透的了。 段离戈抬眸,感觉到了一阵杀气正从自己的脸上飘了过去,他向后退了一步,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掌风正从段离戈的身后拍了过来。 段离戈是立刻察觉到了,看来来人乃是从四方周遭围杀过来的,他的心里已经是有了判断,随后飞身躲避了过去,又在顷刻之间立刻转了身过去,看着不远处立着的魔道之人,凌空劈了一掌过去。 和方才的那一掌相比,段离戈所劈出的这一掌,乃是真正的带着浩荡的真气一掌,一瞬间便打在了那魔道之人的身上,魔道人倒了下去,痛呼了一声。 段离戈挥动长袖,立在了花明荡的中间。 “你们且一起来吧,未必是本座对手。” 段离戈冷冷一笑。 随着段离戈的这句话话音未落,果然,从花明荡的四周涌上来了围剿的众人。 段离戈的目光淡淡的扫了过去,看着这些来人,其间有魔道人,也有一些散修。 “谁先来?” 一个道修的声音提议似的响了起来。 “唔,我看段宗主的真气之盛大,无论是我们之间谁先上了去,都是不能够拿下他的。” 又一个道修感叹道。 段离戈的脸色平淡,虽然他此时被围杀在了这花明荡之间,但是非常从容,他的心里并没有一丝慌乱的意思,和这些年走过来的时候一般。 “你们又何必是如此惧怕段离戈?在赤水楼,他已经是受过了重伤,你们还当真将他看成了是当年问鼎修真界的那个青翼宗宗主么?” 一个魔修喊道。 “是啊,若是想拿到囚仙策,我们须得齐心协力,倒是不信了,这还不能够拿下了囚仙策!” 又一个魔修叹道,随后他又道,“来,困住段离戈,拿下囚仙策!” 随后,他便飞身而起,杀向了段离戈。 段离戈的神色坦然,对于眼下所发生的事情,他并不慌乱。 而那些道修则是面面相觑,在盘旋了一会儿之后,最终是一道向段离戈杀了过去。 段离戈的心里还是非常冷静,当看到了那周遭的人向自己扑了过来的时候,他也是觉着十分不错,能够一道劈了过去,也省的他是要一个接着一个的杀了过去了。 段离戈默念了一道口诀,紫色的真气瞬间奔涌而出,在花明荡里铺杀而起,冲向了那些道修。 “啊——” 花明荡里也随之响起了痛苦的呼喊的声音。 紫色的真气带着巨大的震慑力量,冲荡而过,段离戈飞身而起,躲避过了那些道修的围杀。 而那些道修也并不是他的对手,在这样的强大的真气之下,纷纷倒了下去。 段离戈淡淡的整了整衣袖,“还有谁打算来试一试的?” 这样的一句冰冷而又淡然的话开口之后,一众道修更是不敢说了什么。 段离戈也是没有想到这些道修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先离开了。” 说着,段离戈便动身走出了围杀的中间。 那些道修也并没有敢阻拦他的,只能够是看着段离戈就这样离开了。 段离戈走的十分从容,从刚刚受过了真气的冲荡的花明荡继续往前路去了。他的心里不由得想到了更多的事情。 虽然这些道修并不是自己的对手,但是他们想要对付青翼宗还是十分容易的事情,如果他们是打算长久的将矛头对准了青翼宗,这也并不是办法。 “说起来,你们这些魔道的,还有些正门的道修……呵,我是认得出你们的真气凭借的,堂堂名门,也要来围杀本座,本座可是要警告了你们,是因为你们的身份,本座才不下杀手,如果你们再不收敛,再不按着修真界的规矩谋事,本座也是不会再遵循着什么了。” 说完了这样警告的话之后,段离戈也就离开了花明荡。 看着段离戈的背影,一众道修面面相觑,却也是诚然没有敢阻拦上去的。 第九十九章 初河 段离戈离开了花明荡,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敢阻拦上去。 一众道修们都是已经见识到了段离戈的真气是有多么的厉害,纷纷明白便是自己再冲了上去也是送了命的,对于眼下所发生的这样的情况,只能够是默默忍受下了。 囚仙策到底是要如何才能够得到,此事已经是变成了相当困难的事情。 似乎是错过了赤水楼一战那一次的好机会,事情就已经是变得相当的困难了。 一众人互相看了看,各自也是毫无法子。 毕竟,在他们之间,是没有任何一个,能够对段离戈造成什么威胁。 而段离戈离开了花明荡之后,也就一路往青翼宗回去了。 花明荡的一次围杀对于他造成的冲击比不上他在凉亭里所见着的那清风山的素衣女子带给他的波澜大。 段离戈想到了自己已经还了回去的剑穗,心中又不由得是稍稍的有些后悔。 原本自己还是能够借了那剑穗寄托一些睹物思人的情义在,而今却是不再有什么了。 段离戈深吸口气,尽力压制下去了自己心里难受的念头。无论是到了什么时候,他都知道自己是应该继续走自己的路,而沈殊在他的心里造成的影响,就应该是像一道风的影子一样掠过去。心中的这个念头不断的起伏着,段离戈想来自己到底也是能够将那些复杂的所在忘记,继续去走了自己的路。 在走过了一片山岗之后,便是到了青翼宗宗门的所在。 那是一处落在了山间的十分清幽的宗门,绕着山水,尤为风光清秀。 和段离戈这位已经是问鼎了修真界多年的宗主所拥有的名气不一样,青翼宗更像是一处避世之地,落在了那山水之间,仿佛是不带纷争。 在走到了宗门之前的时候,段离戈不由得生出了一种近乡情怯之意。 经过了陈楚云的铜镜一事之后,段离戈并不知道而今的青翼宗到底是如何了。 如果青翼宗已经是走到了灭门的地步,那他着实是心中有愧。 不管如何,不管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段离戈而今就是青翼宗的宗门,自然是要好好的守护青翼宗的。 段离戈在这样的心绪之下,不由得缓缓的握上了拳头。 那种不敢去多想,害怕自己当真是要走到了失去的时候的情绪一时之间翻涌上了段离戈的心头。 他推开了宗门,进了庭院之间。 高树仍在,秋花凋零。 段离戈走过了石阶。 庭院里着实是一片破败之景,全然是没有了青翼宗那大派宗门的模样,再往前去,便是长廊之上,显然是有着打斗过的痕迹,让人难以分辨得清楚。 一切似乎都是那样的荒芜,一切又和段离戈心里所想象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便是眼下这样的情景,在赤水楼一战之后的魔道的侵袭,青翼宗余下的那些弟子,又怎么会能够真正的抵挡了魔道的侵袭呢? 段离戈叹口气,快步往后院去了。 过了廊子,段离戈到了青翼宗的结界之前,他抬起手,划开了一道阵法,在那阵法之间,将青翼宗的结界打开了。 段离戈动身进了结界之间,是一处地牢。 他走过了遮挡的真气和雾气,最终到了结界的中心,看见了青翼宗的弟子。 青翼宗的弟子还没有离去,他们被封在了结界之间。 段离戈垂眸,心中稍稍的浮起了一点欣慰。 只要他们还没有死去,自己就还是能够将这里重筑起来。 段离戈的心里是这样想的,而后便将结界封住,随后到了那些人的身前,默念口诀,将结界里封住的弟子们救出来。 在段离戈的浩荡的真气之下,被封住的弟子缓缓的有了动作,段离戈的真气在地牢之间流窜着,那是带着深深的灵气,也是耗费着段离戈的心力。 但是段离戈并没有停下自己的真气的释放,他是要救回这些弟子的。 额头上的汗滴也随之溢出,段离戈的脸色缓缓变得难看,耗尽了这样的心力,上一次遭逢了这样的事情,还是在赤水楼的时候。 段离戈到了这样气血难当的时候,没有停下来自己的真气的流淌,心里却是不由得想起了在赤水楼上,自己所遇到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曾经是有那么一瞬间,当真是以为自己的性命便要终结了。 而终究,事情没有发生。 他知道,一旦自己死在了赤水楼,青翼宗的往后,便算是彻彻底底的断绝了。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做那些事情,在他的心里是那样的落寞,而他,也是那样的不想自己从那个时候就结束。 他知道,自己还是能够为青翼宗做什么的。 虽然他曾经在青翼宗受过伤,虽然他的师父也并没有一刻真心对待过他…… 段离戈睁开了眼睛,在想到了这里的时候,却又是不由得想到了沈殊。 似乎,在自己这段漫长而又落寞的岁月里,真心对待他的人,沈殊算是寥寥的一个。 然而,他却还是把沈殊当做是江山启派到了自己的身边,谋求自己的修为的人。 他到底是没有能够将一个这样对待他的人,好好的留在自己的身边。 段离戈在这个时候,才是当真感觉到了深深的遗憾。 在地牢的一片晦暗之间,段离戈才能够真正的去直面自己的心。 他不愿意去看着自己沉在深深的痛苦里,然而多年以来,却又是一直如此。 在他的心里,是那样的甘愿的接受了自己的结局,可是想到了曾经或许还是有一个也那样的让他难以割舍的人住进了他的心里,这种遗憾是非常难以被磨平的。 不管是到了什么时候,时光也是不会再回头走去。 晦暗之间,段离戈看着那些封住的弟子,自己能够做的,也只是眼下这些事情罢了。可是不曾被消磨,他似乎永远是要如此。地牢里是不见天日的,不知道了过了多久,段离戈感觉到了封住的弟子们的呼吸已经是缓缓的缀在了一起,在这个时候,他又将自己的情绪从思念一个人的沉重里抽出来,看向了那些弟子们。 为首的,乃是初河。 他的目光落在了段离戈的身上,其间闪过了一些惊奇,好像是细致的揣摩了什么事情过后,才能够清楚了自己眼下的处境,才能够真正的认识出了眼前的这个人,确实就是他的师父。 “宗主……” 初河惊了一下,看向了段离戈,急忙要动身向段离戈做礼,而后才发现自己要做出什么动作来,竟然是非常困难的。 “不必……你们刚刚从封印里解脱出来,先缓一缓。” 段离戈看着初河,还有他的身后的一众已经苏醒了过来的弟子。 虽然他现在整个人都已经是耗费了巨大的心力,陷入了痛苦之中,但是看见了青翼宗的人都已经苏醒了过来,他并不觉着有什么,只要是他们能够活着,继续走下去,他也便不算是辜负了青翼宗宗门传承的人,也就没有对不起他们了。 “宗主,弟子就知道你是会回来的,弟子知道的,你能够救了我们的。” 初河看着段离戈,坚定而又欢喜的说道。 “你们都还在,都能够苏醒过来,就是好事情。”段离戈一笑道。 “是宗主留下来的地牢结界救了我们。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一道结界,我们早已经是葬身了。” 初河无奈道。 “过去的事情便是不要再提起来了,至少而今事情已经是解决了,你们只要是好好的缓一缓,就能够从中走出来。”段离戈坦然道。 “宗主,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是已经知道了什么的……弟子们也曾听说过,在赤水楼所发生的事情,是弟子无能,是那样的想要能够帮助到宗主什么,最后却还是要宗主你来拯救。这当真是弟子之愧啊。宗主,你还好么?”初河真挚的询问道。 段离戈轻轻笑了一下,听闻这些话,他还是能够让自己看起来放松。 虽然赤水楼一战诚然是快要了他的性命,但是对于已经煎熬了过来的事情,段离戈并不会让它在自己的心里困扰了太久。 “本座没有什么事情。只要你们是能够好好的,我也就能够了却了一桩事情。赤水楼一战诚然是颇有些惊心动魄,不过好在走了过来,也便是没有多说的了。本座会在青翼宗停一段时间,直到你们都能够好好的,解脱封印,走出地牢,这样,这桩事情,也算是能够了却了。”段离戈坦然道。 “宗主,着实是弟子们太过无能,如果弟子们是能够像宗主这样有本事,便绝不会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当魔道的人杀了过来的时候,我们也是能够尽力的躲避开,而不是要耗费宗主的真气。”初河看着段离戈的眼睛,颇有些无奈道。 听着这样的话,段离戈的心里也并没有什么波澜,不过是如此罢了,自己要做的事情,都已经了却,也便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第一百章 落雪 “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便不要再多想什么了,眼下重要的事情是你们能够好好休养,尽快的缓过来,如此青翼宗,也能够是由着你们来重振。往后青翼宗可就是要交在了你们的手上了。” 段离戈开口,看着一众弟子,轻轻的说道。 在说完了这话之后,他也是并没有等着什么回应,而是动身往地牢的一边走了过去,打坐下去,修炼了。 段离戈感觉到真气在自己的体内流窜着,眼下并不是容易煎熬过去的时刻,但是段离戈诚然是难受着。 比起自己眼下所遭遇到的真气的流窜的痛苦,更让他感觉到痛苦的,是回到了这个地方,是到了这样晦暗的地牢里,一些过往的属于他和青翼宗之间的记忆又浮现了上来。 尽管过去的事情在他的心里已经是能够忽略,可是真正的回到了这个地方,他那些痛苦的修炼的日子,就好像是汹涌而来的江水,蔓延上了他的心口,带着一些折磨的滋味。 段离戈在这样的痛苦之下,却是并不能够表现出来什么,只能够是由着这样深深的痛苦将他包围,而他却也是只能够浮沉着,除此之外,诚然是并不能够做什么的。 段离戈深吸口气,在晦暗的地牢里沉默着,不管是过去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想来都已经是离开了他,而他如今要做的事情,便是将青翼宗带回到了足够能够立足的地方,那样,在青翼宗的事情上,他也是没有什么好亏欠的,能够坦然的离开了这里。 诚然,段离戈的心里,对青翼宗是没有什么感情的。 将他当成是下一代宗主培养的日子里,他也不过是因为有着超脱寻常人的根骨,继续修炼下去,他甚至是不能够有着自己的喜怒和情感,他的所有都要是为了修炼而存在的,为了成就一个大能,他从前的岁月,已经是在漫长的修炼之中,什么也不剩了。 而今,他还是在青翼宗。 他仍旧是不能够彻彻底底的挣脱这一片故土的藩篱。 因为他也曾经是从这里走过来的,因为他也不能够全然挣脱了什么。只要他的心里不是当真的能够没有一分的感情,便是绝不能够做到真正的无情。 这是非常显然的事情。段离戈虽然已经是尽了自己全部的心力,让自己做了一个无情之人,没有什么能够让他的心动摇,也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动了真感情。可是事实是,一旦一个人的心里有了牵绊,谋事,便绝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他会考量的,也绝不仅仅是自己了。 如果他的心里没有了青翼宗,自然是不会回到了这里,也是不会在青翼宗的地牢里,受着真气反噬的痛苦,想着那些被自己的师父逼迫和利用的修炼的岁月。 他甚至是连按着自己的想法去修炼的机会都不曾有过,只是因为所谓的他拥有着能够成为大能的根骨,他的师父,也就是上一代的青翼宗的宗主,便是将所有的敲打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段离戈是从来也没有体会过温情的滋味的,他漫长的修炼岁月里,都仿佛是一个为了旁人而活的人,他是为了青翼宗的传承,为了能够成为他师父口中的那种问鼎修真界的大能而存在的,从来都不曾有人问过他,他想要的又是什么。日子就是这样的飘了过去,直到了最后,段离戈的心里也是不愿意再想自己想要什么,他也是随着自己所谓的应该走的路,继续修炼去了。 往事的痛苦在沉默之间一遍又一遍的侵袭了上来。 段离戈想到了那些,便愈发是印证了也能够不断重申了自己的可怜。 尽管他的心里是那样的想要从过去所经历的痛苦里抽身而出,但是只有真正的经历了那些痛苦,才知道再次敞开自己的心扉,去面对着什么事情,是有多么的艰难。 到了而今,段离戈却也已经是非常明白的了,曾经的那一切都不是他的心里真正所渴求的,但是却又是一桩桩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既然已经是无法躲避,那自然是也能够就此结束。 段离戈轻轻叹口气,到底是不能够再多揣摩着什么,只能够是如此罢了。 修炼之间,时光流淌而过,并没有多么深刻的流逝的感觉,而又确实消失在了日夜之间。 星光落满了宗门,老树在风里轻轻的拍打着屋檐,啼鸣的声音不绝于耳,那是一段婉转而又悠长的夜调子。 青翼宗从外看过去,并没有是有多么大的变化,好像是一切仍旧是如过去一般,定格在了青翼宗遭遇到了魔道的侵袭之后的落败的模样,好像是再也没有能够拯救回来的机会了。 而在青翼宗的地牢之间,所不被人所看到的角落之间,改变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在悄然的发生着。 并没有像魔道的那些人所期待的一样,青翼宗会就此而沉沦。 相反的,只要是有段离戈在,青翼宗的前路,也就是有转机的。 段离戈已经是用了自己的真气,使得青翼宗的那些弟子都能够从地牢的封印里缓了过来。 而后,他又修复了自己的伤势,让那些弟子继续修炼。 院落里的树叶已经是纷纷落下,秋天也随之而去。 寒冷也是不断侵袭而来,已经是要到了冬天。 雪花落在了重山之间,缓缓的继续堆积,堆积成了皑皑的雪山。 冷寂的滋味在剑山上飞舞盘旋着,等要再次见到了春花开放的时候,已经是要等了许久了。 雪花纷纷扬扬之间,剑光潇洒的穿了过去,在山巅之上的大殿之前,人影随着剑光飘了过去,带着十分凌厉的力量。 那已经是非常强大的剑修的力量,是这修真界的大多数剑修都已经无法匹敌的力量了。 剑光从山间继续穿梭而过,素色衣裳在雪花纷纷扬扬之间轻轻摇动,在强烈的剑光之间,并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而是剑光在继续飞窜着,随着剑光掠过,似乎是能够一直飞窜到了云天之上。 而执剑修炼的人,正是剑道门的首徒沈殊。 自从他回到了山里以来,便是在此处闭关修行。 要成为真正的强大的剑修,已经是他的心里最为坚定的念头。 还没有能够突破的每一关,他都会在自己的心里牢牢的记着,而他所要做的事情,也就是要有一日,能够冲破了所有的难关。他会成为的真正的强大的剑修。只要他是能够拥有了真正强大的力量,他的心里也便是不会再被那些尘世之间的纷纷扰扰的事情所困,他会能够真正的走上真正属于自己的路,并没有一个人能够阻拦他。 这样的想法在沈殊的心里是愈发的坚定,着实是已经变成了绝不会被更改的信条。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坚定的心意,沈殊才能够将自己的剑法,精进到了如今的这个地步。 沈殊的神色坦然,与之前的自己相比,他已经是能够坚定了很多。 而在这一日的修行还没有结束的时候,便来了剑道门的弟子向沈殊通报事情。 “大师兄,清风山的姑娘来见你了。” 弟子说道。 沈殊顿了一下,收起了自己的剑。 尽管自己眼下着实是不想要见着任何一个人,可是一想到那毕竟是与自己缔结了姻缘的人,那着实也是没有任何的理由能够说了拒绝的话。眼下的事情诚然是也只能够如此了。 沈殊的心里还颇有些纠结,不过也是终究不能推了去,便道,“好,你且让她在亭子里等着,我很快过去。” 沈殊温和的说道。 “是,大师兄。” 那弟子接了沈殊的话,而后便动身去了。 沈殊的心里想了想,自己虽然是和那清风山的弟子缔结了姻缘,不过那诚然也不是他的心里所想。 是他的师门为他定下了这么一桩姻缘,往前他也是只能够知道了顺应了师命,心里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念头。可是如今,沈殊的心里却已经是不能够这样想了。诚然,自己是应该好好的去想一想,这么一桩事情,应该如何去解决了。 沈殊的心里是在如此打算着,而后便动身,离开了修炼之地,往山间的凉亭去了。 穿着一身素色衣裳的清风山弟子楚瑜烟已经是等在了那里。 “楚姑娘。” 沈殊快步走了过去,温和问候道。 一见着是沈殊,楚瑜烟便立刻是露出了自己的温柔的神色。 “沈修士,好久不见。” 楚瑜烟是那样的温柔的看着沈殊的眼睛,“听闻你回来了,我就来看看你。” 沈殊了然了楚瑜烟的意思,轻轻的点了一下头,“楚姑娘,多谢关照。” “唔,沈修士,你瞧你,又是与我如此生分了,分明上次告别的时候,已经是十分不同了。沈修士,眼下这里并无旁人,我也是能够与你实话说了,我十分的想念你,听闻你回来,便来到了这里,我是当真想要和你见面。” 第一百零一章 温柔 凉亭之下,山风吹拂,楚瑜烟的眼睛里带着深深的浓情蜜意,是那样的令人能够感觉到她的深深温柔。 沈殊看着楚瑜烟的眼睛,想了想什么,一个念头在他的心里闪了过去,随后又缓缓的散了去,他默默的握紧了落在身侧的拳头,心中颇有些情绪起伏。 见着沈殊在这个时候并没有给了自己什么回应,楚瑜烟不由得轻轻皱眉,若是说她的心里没有些不好意思的,那一定是假的,看着沈殊对自己不像是有什么深情的模样,楚瑜烟的心里着实是颇有些难受。 “沈修士?” 楚瑜烟到底还是开了口,“沈修士,下山的日子里,可是还好?” 楚瑜烟询问道。 沈殊笑了一下,“还是在剑山上好。” 楚瑜烟笑了笑。“是啊,那还是在自己的师门才好,况且而今这修真界正是多事之秋,江湖之间实在是颇有些危机四伏的,能够留在自己的师门,寻得一方安宁,长长久久的修炼,这才是最好的。” 沈殊对此是认同的,他轻轻的点了点头,“诚然是如此的。” “我前些日子也是下了山一趟,看到了江湖之间的纷纷扰扰,因此也是愈发坚定了要好好的留在山门,有一段平静的日子。” 楚瑜烟看着沈殊,带着一种深深的期待说道。 她想来沈殊是能够明白的,她的这话里是什么意思的。 沈殊轻轻的滞了一下,他的心里所想的,并不是楚瑜烟所念及的事情。他只是轻轻道,“是,好好留在山门,好好修行。” 听得沈殊的话,楚瑜烟不由得愣了一下,心道沈殊是当真没有半分能够体会了她的心意。 不过,楚瑜烟只是在心里稍稍的抱怨了一会儿,并没有因此而退缩的意思。 她以前便是能够感觉到的,沈殊对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姻缘一事,其实是并没有那么热衷的。 比起她的十分欢喜,沈殊只像是为了听从师命的人罢了。 想到了这里,对于沈殊眼下的态度,楚瑜烟自然也是并无意外。她轻轻的笑了一下,“唔,沈修士,我说的好好修行,也并非是仅仅有这件事情。” 沈殊顿了一下。 “沈殊,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你打算是什么时候真正给画上一个交代来?”楚瑜烟知道这桩事情,必须是得由着自己来开口了。是沈殊这样的心意,她便是等到了人老珠黄的那日,都是未必能够等到沈殊的开窍的。 听得楚瑜烟说起了这件事情,沈殊的心里说到底也是并无意外。他和楚瑜烟之间,诚然也就是这件事情,早晚都是要给了一个结果的。 沈殊对上楚瑜烟的目光,知道自己是不能够让楚瑜烟等了太久,只得道,“楚姑娘,这桩事情……唔,我还难以定夺下来。” “嗯?”楚瑜烟愣了一下,随后又立刻说道,“沈殊,你为何又是如此说?而今你已经回到了山里,岂不是应该安定了下来了么?为何却是要这样?而且你方才明明也是说了,你也要在山里好好的修炼,这正是和我的心意一样。你我两个人是连自己的归处都安排得如此妥切,为何事到如今,你却还是要说出了这样的话呢?” 楚瑜烟颇有些难以冷静。 沈殊深吸口气,他与楚瑜烟的事情,从来都是师门定夺下来的,那时候他心中并无任何念头,只想着自己既然是剑道门的人,那便是应该听了自己师门的话。 可是走到了而今,事情已经是全然不一样的了。他对自己的师门已经是颇有些难以信赖,绝情咒的事情依然是激荡在了他的心底,那是无法被磨灭的伤痛。想到了是自己从小到大最为敬重的师父在自己的体内种下了这样的毒咒,沈殊的心里便愈发是觉着难受。 再说起来,他似乎……有些无法左右自己的心意了。 当楚瑜烟来到了自己的面前和自己说起来姻缘之事,沈殊却是不由得想到了在青衫观的时候。那时候自己看着道像,心中所想的,却是另一段念头。 “楚姑娘,你我是要结缘,这乃是长长久久的事情。说到底,你我相处的时光短暂,楚姑娘并不能够了然我是什么模样的人。我或许并不是像楚姑娘所想的,能够托付了终身的人。” 沈殊轻轻道。 “唔,”楚瑜烟笑了笑,“我知道你的心里是如何想的,但是这些我并没有是很看重。尤其是在这一遭下山以后,我更是见着了而今修真界的乱象,为了得到那囚仙策,已经是不择手段。像段宗主那样的修真大能都会遭遇到了那样的危险,你我这样的普通修士又是能够如何呢?因此,我也只是想要求得一段平静便好,沈殊,我知道你是能够带给我这些的。” 楚瑜烟认真的说道。 沈殊在楚瑜烟说起了这些话的时候,捕捉到了段离戈的名字,他的神经当即便是被挑了起来,目光也随之紧紧的落在了楚瑜烟的身上,“楚姑娘,你的意思是,你这次下山,见到过段离戈?” 楚瑜烟愣住了。 她着实也是没有想到自己说了这么一番话来,而沈殊记住的却是段离戈。 她又是想到了那个剑穗,想来在段离戈和沈殊之间的交集,大概不是浅薄的。 楚瑜烟点了一下头,“是,我是下山去布施,在花明荡的时候,见到过段宗主。” 原来是花明荡。 沈殊轻轻的咬了咬唇。 他在山里的酒肆也是知道这个的,果然那些人真的在花明荡围杀了段离戈。 “那……段离戈怎么样?被围杀成功了?” 沈殊又问道。 楚瑜烟清楚的看见了沈殊的紧张的脸色,她是能够了然沈殊对段离戈是有着深深的担心,这不禁是让楚瑜烟感觉到非常奇怪—— 为什么在沈殊的心里,段离戈是能够有着这样的位置的? “段宗主是没有什么事情的,他已经是度过了那段围杀的风波。段宗主是真正的大能,那些道修还不是他的对手。”楚瑜烟诚恳道。 沈殊听得楚瑜烟如此说,也便是能够放心下来。 楚瑜烟看着沈殊,轻轻叹了口气,“唔,沈殊,看起来,你是将段宗主看得非常重要的啊。” 沈殊一愣,没想到楚瑜烟对自己都已经是有了如此的揣摩,可是自己诚然是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的……沈殊摇了摇头,“唔,并没有什么的,只是下山后有过一段交涉。没什么。” 楚瑜烟笑了笑,看着沈殊的眼睛,她轻轻的勾了勾唇,然而眼底却似乎是闪过了悲凉的意味,而后说道,“并没有……并没有什么的。你也是不需要和我解释了什么,我当然是能够知道在你的心里,我是并没有什么位置的,否则,怎么会连我送给你的剑穗,你都没有好好的保管呢。”说着,楚瑜烟取出了在花明荡的时候,段离戈还给了自己的那个剑穗。 沈殊一滞。 他看着楚瑜烟的手里拿着的剑穗,心中不由得起伏了起来。 这剑穗……唔,是在山州城的时候不见的,可是怎么又会到了楚瑜烟的手上? “这是在花明荡的时候,段宗主给我的。他在亭子里休息了一会儿,喝了清粥,我也便和他交谈了起来。他知道了你我之间是认识的,将这剑穗给了我,让我还给你。”楚瑜烟坦诚的说道。 沈殊握紧了拳头,目光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他自己都是无法说得清楚此时此刻在自己的心里流淌过的到底是什么滋味。 “唔,楚姑娘,着实抱歉,我在山州城的时候,遇上了一些事情,这剑穗,并非是我有意不留在身上的。”沈殊看着楚瑜烟,连忙解释道。 楚瑜烟笑了一下,“不必和我多说这些,我也不是愚蠢的人。这剑穗,我也就拿走了,看起来,你也并不珍惜它,那自然也就没有了再给你的道理。它能够回到了我的手上,那乃是属于我的因缘,往后我也是能够将它给了别人,那都是和你没有了关系的。”楚瑜烟看着沈殊的眼睛,淡淡的说道。 沈殊深吸口气,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楚瑜烟这话里是什么意思,已经是非常的显然的。他并不能够再多说什么,心里的亏欠再说出来也是毫无意义的,他知道楚瑜烟是了然了这些的。 “只是没有想到,终究是如此收场了。沈修士,在我心里,可是那样的看重了你的。”楚瑜烟笑了一下,笑容里带了一些自嘲的意味。 “楚姑娘是良善之人,自是能够有更好归处。”沈殊祝福道。 “唔,沈殊,你也是真正的清心之人,我也想,你能够有一个好的归处。”楚瑜烟尽量的压制下了遗憾的情绪,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沈殊的心里缓缓的浮起了无限感激。楚瑜烟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看轻了自己,反而是带给了他如此温柔。 沈殊温柔的一笑,“只愿你我都能够有好归处。” 第一百零二章 暗阁 风从山巅之上吹过去,落下了一场大雪。 长剑在风雪之间划过,留下剑光,随后又缠绕着风,在山巅上而起。素色的身影在剑风之间闯过,带着凌厉十分的力量。随着剑光在山巅之上迸发出了一段强大的剑意,剑主落在了山石之上,轻轻的握住了长剑。 沈殊抬眸,任由自己的身上落下了一身风雪。 他修炼已经是是有多日,眼下如此令他感觉到非常安慰,从来不曾走到了这一步的剑意之深,他也终于是又突破了一道大关。沈殊的心里是起伏着欢喜的,不管怎么样,这便是他回到了剑道门的最为深切的念头。而今他已经是能够修炼有成,自然是欢喜不已。 而自从楚瑜烟上一次来见过他,已经是过去了一段日子。那日关于剑穗的一段插曲,虽然还留在了他的心里,但是到底,他再也没有让那种颇有些复杂的心绪,困扰了自己太久。在他的心里,已经是没有了什么会比修炼还要重要的事情,无论是怎么样,都是无法抵挡了他的继续修炼成真正的剑修的心情。 而在这一日,沈殊刚刚突破剑意的一道大关,便是有了弟子来到了山中修炼之地向他通报。 沈殊动身走了过去,迎上了弟子。 “大师兄,是师父有命来通报。” 那弟子开口说道。 沈殊顿了一下,并没有想到这次来通报的人,竟然是江山启? 江山启已经是闭关了许久,自从自己离开了剑道门的那一次,他便是没有再见着他的了。 想到了自己将要和江山启见面了,沈殊的心头不由得起伏了起来。他着实是没有想到,在经历了下山的一桩事情之后,自己对于江山启的态度,似乎也是不由得发生了一些颤动。 “好,我知道了。” “师父现在是在暗阁,是要我立刻带你过去的。” 那弟子又说道。 沈殊一顿,他着实也是没有想到,江山启是如此急切的,他只得是点了点头,“好。” “大师兄,请。” 那弟子又恭敬道。 沈殊便同那弟子一道而行,往剑道门的暗阁去了。 等到了暗阁里,那弟子便动身退了去。 沈殊在一片晦暗之间,看向了光火之间的那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江山启是坐在了帘子之后。 沈殊不由得愣了一会儿。 在看到了自己的师父之后,他不由得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滋味。 而又为何不是恍如隔世的滋味呢? 在自己上一次和江山启交谈的时候,他还是自己的心里十分敬重的师父,他还是能够为了江山启的命令而不顾一切的弟子。 然而事情已经是走到了如今,沈殊的心里是起伏着绝情咒的事情。 自己是否能够向江山启询问起来绝情咒的事情呢? 或许自己又是不应该提起来的……不管是如何,江山启是自己的师父,而他往后也是打算潜心在剑道门了,那些支离破碎的过往,又何必再去想呢? “师父。” 沈殊往前一步,向江山启深深的做了个揖,而后便跪在了帘子之外,用着非常敬重的语气和姿态。 “你出关了。” 沈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欢喜的说道。 帘子之后的人在这个时候才轻轻的动了动。 江山启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目光似乎是能够穿透了帘子,落在了沈殊的身上。 “沈殊,是有些日子不见的了。” 江山启说道。 沈殊抿了抿唇,“师父,自从下山以来,弟子便是没有再和师父见过面的。师父闭关如何?” “为师闭关的事情,乃是不提也罢。不过,沈殊,你的事情,为师却是要好好的提一提的。” 江山启加重了一些自己的语气,沈殊不由得轻轻的一顿。 江山启的谋事,他自然是从来都不会多过问的,而江山启又是打算和他说起来什么事情……沈殊的心里不由得颇有些担忧,如果他是要问起了段离戈的事情……沈殊的心里着实是颇有些难受。 “师父请说。” 沈殊只得恭敬的说道。 “清风山的长老是来见过为师的,说起了你和楚瑜烟楚姑娘的事情,沈殊,这桩姻缘,你为何是不要了呢?” 江山启淡淡询问道。 沈殊愣了一下,唔,对,是这件事情,他也是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眼下江山启询问起来的事情担心在了段离戈的身上,毕竟,眼下最为重要的乃是清风山的姻缘一事。 沈殊深吸口气,想了想这件事情。他想到了那日在山巅之上,楚瑜烟与自己说起来的态度,还有她已经是将剑穗收走了,沈殊是能够明白的,楚瑜烟对自己,大概是绝无纠缠下去的意思了。 而问到了江山启这里的,大抵也是楚瑜烟感觉到非常无奈的。 想来楚瑜烟回去只是将这件事情的结果和清风山的长老提起来,但是并没有想到那长老是不愿意结束了这段姻缘的,因此才会找上了沈殊的。 沈殊便回答道,“师父,弟子而今已经是没有了那样的打算,我只是想要好好修炼,能够尽快成长为强大的剑修。”沈殊坚定而坦然的说道。 “那为何不能够和清风山的那位楚姑娘缔结姻缘呢?这和你要修炼又是有什么冲突呢?沈殊,明明你以前是不会多考虑这些的,只要是为师想要你做的事情,你也是不会拒绝的。” 江山启又说道。 沈殊不由得呼吸一滞。 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江山启的语气里带着的深深压制,他知道江山启这个时候就是在揣摩他的心思。 虽然江山启还没有向他问起来段离戈的事情,但是一定是在考虑着要如何询问起来了。 “师父,我不会再和楚姑娘在一起了。往前我和她之间也便是以礼相待,往后,更不会有什么交集了。楚姑娘的心里,也是一样的想法,师父。”沈殊坚定的说道。 “沈殊,你这是要违抗了我的心意?”江山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已经是说到了这里,沈殊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好多说的,这诚然便是他的心里念头,是不会再和楚瑜烟缔结什么姻缘,也不会再和旁人了。 “师父,恕弟子不敬了。和楚姑娘这件事情,我不会再回头了。”沈殊冷静而又十分肯定的说道。 “沈殊,是因为这一次下山,改变了你,是么?” 江山启又道。 沈殊滞了一下,他已经是做好了准备,江山启势必是会问起来这件事情的。 “是弟子以前考虑的不够周全,这一次下山,是让弟子明白了很多。”沈殊说道。 “怎么,是段宗主教给你的么?”江山启又紧接着说道。 沈殊愣了一下,他一时着实是答不上什么话了。 “沈殊,为什么不说?这一次下山,你将段宗主照看到了什么地步?” 江山启看起来是并没有打算放过沈殊的。 沈殊默默的收紧了拳头,他是以为自己不去再想起来段离戈的事情,他也是对自己不会再有什么影响。可是当这个名字又一次的落在了自己的心里的时候,沈殊的心里实在是颇有些难受。往前的那些事情,都从沈殊的心里闪了过去。他并不能够那样容易忘记的了。更何况是,段离戈还是在自己的心里留下了那样重要的位置的。 沈殊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又说道,“师父,弟子已经是按着师父的嘱托,从赤水楼的时候,便一路照看他,已经是将段宗主护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如此说起来,你这桩事情是做得不错的了。”江山启说道,“你既然是对段宗主有了护送之恩,那段宗主又是如何说?他并没有将你留在了他的身边,也没有怎么样的珍视着你么?” “并没有。” 沈殊说道。 “当真是如此么,沈殊?你身上的香,分明是已经散了!”江山启的语气立刻是变冷了。 他身上的香又是如何?只有江山启能够明白其间的关窍是么?因为那是伴随着绝情咒而生的香,只有江山启是能够了然的,他在见着了自己而今的模样的时候,就已经是能够明白了过来是么? 沈殊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彻底的失望之中。 在江山启与自己说起了这句话的时候,他便是已经能够说明白了。 “师父……这是何意?” 沈殊抬眸,看向了帘子,他想要知道江山启会如何与自己说。 “你的身上有一道咒法,为何而今那咒法变了?段宗主如果是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上是有着这样的咒法的,难道还会放了你么?” 江山启轻轻道。 沈殊垂眸,心底的痛苦翻涌而出。他现在已经是非常明白了的。 “师父,那咒法,是你种在了我的身上的么?” “那咒法也是保护你的。” 江山启又道。 沈殊的心头已经是落魄到了极点。 “如果不是有着这样的咒法来束缚着你,你在下山之后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你的心里是有把握的么?”江山启冷静道。 第一百零三章 思过 听得江山启如此说,又好似是十分关切着她的,沈殊轻轻垂眸,一时也是没有什么话能够说了。在他的心里,是将江山启尊重为自己的师父,而绝情咒的事情,他现在也是有了判断,沈殊是想要开口询问江山启到底是为何要如此做,但是就算自己眼下是清楚了前因后果,这件事情也是没有了意义的。 这样想着,沈殊也是愿意将一切事情都停在了如今这个时候,他也不会再去追问了更多的什么,事情还是如此作罢了。 沈殊叹了口气,心中轻轻颤抖,自己是绝不可能再和楚瑜烟又或者是什么人缔结什么姻缘了,他的心已经不能够交付在那样的事情上了。 “师父,符咒的事情,我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和楚姑娘的姻缘的事情,我已经是下定了决心,我不会再和什么人缔结姻缘了。”沈殊抬眸,看向了帘子,坚定的说道。他的语气里是没有任何一丝的犹豫,只是这样想着,他就是要说出来。这是对自己好,也是对楚瑜烟好。他的心,已经是不会再为了谁而有心动的滋味了。 “沈殊,下山之前,你是那样听为师的话的。是为了段离戈……是为了段离戈么?你如今变成了这样,是为了他么?”江山启突然这样开口,冷冷的质问道。 沈殊顿了一下。 他没有想到江山启竟然是会如此直白的开口问了起来。 他的心头一颤,想要否认的话已经是到了嘴边,但是当他有一分的思量时间想了片刻的时候,似乎便是听得清楚了自己的心里那个十分起伏的声音。 似乎……他的心,当真是做了决定,是要为了段离戈而停留的。 原来他是这样打算着的。 沈殊垂眸,这一次,他没有顺着江山启的话接了下去,只是说道,“师父,是弟子的过错。但是,请师父能够给弟子机会,我不会再和什么人在一起了。” 江山启停了一会儿。 沈殊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感觉到了自己的心里是那样的为了段离戈而有起伏,那段并不长久的岁月再一次在他的心里晃了起来,晃成了一段他不忍心舍弃的流年。 “沈殊……为师没有想到,为师没有想到的,你竟然是要做出了如此违逆我的心意的打算啊。”江山启的语气里带着深深的失望说道。 沈殊对于此,也是并没有任何的办法了。 “师父,弟子抱歉。”沈殊叹息道。 “那……沈殊,你可是知道的,你是剑道门的首徒,如果你不能够和清风山结下姻缘,你要做的,就是好好修炼。你若是能够突破了剑法的大关,真正的将剑道门扛在了肩上,到了能够为剑道门独当一面的时候了,就算我想要说什么,也是不能够左右你的了。”江山启淡淡道,而后又接着说道,“你也是知道的,而今修真界正是为了囚仙策而闹着,论道大会想来会决出胜负来,沈殊,到了那个时候,你若是能够做到为我讨得好处回来,我也就不会多说了什么,但是,如果你不能够做到,你便好好的担负起来和清风山的事情吧。” 听得江山启这么一番话之后,沈殊不由得轻轻皱眉。一时之间,他感觉到颇有些奇怪,剑道门已经是避世,沈殊不明白为什么江山启又是和自己说起了这些话,这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殊愈发觉着自己是难以看透江山启的了。 不过,对于眼下的沈殊来说,能够终结了和清风山的姻缘,已经是一桩心上最为重要的事情。旁的事情,他都是能够暂且压了下去的。 因此,这个时候,沈殊是点了点头,“是,师父,弟子明白了。弟子一定会好好的修炼,多谢师父能够给了弟子这样的一个机会。”沈殊低头,郑重的感激道。 江山启叹口气。“沈殊,你且是到了那藏经阁思过去吧,好好修炼,在我出关的时候,你若是不能够达成剑意的大关突破,为师也就只能够是强迫你去了清风山去。”江山启的语气里带了一些警告的意思。 沈殊了然了江山启对自己的要求,但是还是无法明白江山启为何是要这么做。 “弟子明白。这桩事情,是弟子的过错,弟子一定是会在藏经阁好好的反省。” 沈殊真诚的说道。 江山启却是没有再说什么的了。 沉默了一段时间之间,沈殊的心里也在思考着自己到底还要不要说起来绝情咒的事情,或许这件事情,自己向江山启开口询问起来,便是能够有了一个不同的答案了呢。 “师父……” 沈殊轻轻开了口。 “嗯。” 江山启淡淡的应了一声。 “绝情咒的事情……”沈殊的声音里带了一些颤抖,“那绝情咒,是为了……” 江山启笑了一下,“那绝情咒,当然是为了保护你的。沈殊,你说呢?否则,是不是都不能够回到剑道门了?是不是会长久的被困在了段离戈的身边?” “可是……师父,难道你从来都是不相信段离戈的么?是你让我下山去救他的。”沈殊说道,他着实是颇有些不解。 江山启只是淡淡道,“事情虽然是如此,但是我那样做,也自然是有我那样做的道理,段离戈这个人,我是有想要去救下他的感情的,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便是一个能够完全被信任的人,是吧。沈殊,你应该是能够明白我的意思的吧。”江山启说道。 沈殊深吸口气,想来江山启这话所说的意思便是在他和段离戈之间确实是有着深深的感情的,但江山启也是明白的,段离戈这个人并非是真正的能够信任的人。 这样想着,沈殊的心里流淌了过去一些无奈的滋味,这个时候,他也是没有更多的话能够说了。至于在江山启的心里,自然是有着属于他和段离戈两个人之间的故事的,那些都是和他没有关系的。 沈殊抿了抿唇,到底也是不让自己再多想了什么,只能够是就此作罢了。 “是,师父,弟子明白了,多谢师父的教诲。”沈殊感激道。 “好了,沈殊,尽快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吧。” 江山启说道。 沈殊点头,“是,弟子退下了。” “去吧。” 江山启摆了摆手。 沈殊便起身,离开了暗阁。 他心里颇有些颤抖,不管怎么样,就算是到了藏经阁里思过也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只要是不必再和谁在一起,这样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十分好了。 沈殊咬了咬唇,默默的握紧了拳头,至于段离戈的事情,已经是没有了答案的了。 沈殊一路往藏经阁去了。 到了藏经阁之前,一种压迫感便是生出,高大的楼阁仿佛是压了下来,压得沈殊的心口都颇有些难受。 藏经阁之前的弟子见着了沈殊,轻轻的点了点头,“是大师兄,方才师父传音过来,是要你来思过的。” 原来江山启已经是和藏经阁打过招呼的。 看起来,江山启还是非常了解他的,只要是江山启提出来的时候,沈殊大抵是都很难拒绝的了。只是在拒绝了姻缘这一件事情之后,沈殊的心里便已经是有了十分的颤抖,因此就算是江山启与自己提起来了什么事情,他也是很难能够违逆了江山启的意思的了。 沈殊深吸口气,在这样的心情之下,他也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心中的伤感缓缓的翻涌而出,在这样的心绪之下,他着实是颇有些难受,“好,我知道了,我这就是过来的。” 那弟子轻轻点了点头,“好,那大师兄多多保重。” 说罢,那弟子便为沈殊开了藏经阁的门。 沈殊点了点头,“多谢。” 而后,沈殊便动身走进了藏经阁。 他心里还颇有些难受。 在这样的情绪之下,沈殊的唇角轻轻的勾起了一抹惨淡的笑意。 他不由得是觉着自己这一路走过来,竟然是被一路利用着走了过来。 他心中所念及的事情,是那样的被伤害了去,不管是他的师父,还是段离戈,都不曾真心的对待过他。 沈殊的心里是那样的难受,在这个时候,也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忍不住的颤动和失落,正在蔓延着他的身心, 而刚刚走进了藏经阁,一片晦暗的光便压制了下来。 藏经阁之间也是那样的晦暗着。 沈殊没有想着去开更多的光,只是动身继续往前走去。 看着眼下这个意思,江山启是要将自己关在了这里。 只有他能够达成了江山启对于他的剑意的要求,他才能够从这里离开。 沈殊皱了皱眉,着实也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走到了这一步来。 不过他向来是随遇而安的心情,这个时候也只是动身走到了一处晦暗的角落,寻了一张木桌,轻轻的去了灰尘,而后便又去寻了两册书卷来,放在了一边,又寻了笔墨纸砚,打算先这样的消磨了时间去。 眼下这样也好。 第一百零四章 画像 真气游走之间,年岁不知已过。 剑意在沈殊的体内流窜着,伴随着手中的长剑一道奔涌向了剑山之上漫天的风雪里,显得那样的浩荡无际。 在年岁的变换之间,沈殊的剑法已经是突破了大关。 心性愈发坚韧,显露在了剑意之上,便是剑意能够穿透了风雪一般,落在了苍苍群山之间。 剑在风声里呼啸着,沈殊结束了这日的修炼,披了一身的风雪。 他的目光没有波澜,只是更加坚定。 修炼到了而今的这一步来,自然是没有什么能够阻拦他的了。 在这样的心绪之下,沈殊又动身,往藏经阁回去了。 自从来到了藏经阁之后,已经是有半载的时间过去,在寂静的修炼生涯之间,沈殊所能够想到的,也不过是心底的一抹无法忘记的罢了。 楚瑜烟的一事终究是平稳收场,还算是安定,而沈殊自然也是听了江山启的话,继续着自己的修炼。 在突破大关的那些痛苦而又煎熬之间的岁月里,沈殊便会坐在了这处木桌之前,翻看书卷。 直到在一个午夜梦回的夜里,沈殊醒过来之后,非常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所梦到的人就是段离戈。 他已经不是头一遭梦到了段离戈了。 在那之前,他只想着那大概是自己的思绪混乱,记不清梦中的场面了。 可是直到了那一梦,他知道自己是在梦中拥抱住了段离戈,醒来还有他的清楚的泪痕。 可是梦境之中紧紧的拥抱着段离戈的时候,他却是那样的满足,就好像是自己夙愿已成一般。 原来他是…… 当真非常想念段离戈的。 画卷上的人,是被一笔一划的画下。 沈殊执笔,难以了却心中的相思。 那一遭下山之行,从他的眼前划过的紫气,几乎是成了他心里永恒的珍视。 他知道自己诚然是没有办法忘记段离戈了。 每一次梦境之中的相见,都是在不断的重申着这样的一个念头。人已经是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里,是到了无法磨灭的时候。 画像上的人,是那位曾经相识的段宗主。 也是缘分已断,从青衫观告别之后,便再也没有机会相见的段离戈。 沈殊画下段离戈的模样。 他知道了自己如果能够接受了和楚瑜烟在一起,事情或许不会是这样的艰难。 可是,沈殊也是非常明白的了,自己不会再和谁一道了。 段离戈已经是占据了他心里的位置。 即便,这从来都不被谁知道的。 沈殊的心里愈发难受,画像之上落笔的每一笔似乎也带着颤抖的痛苦,而相思如海一般淹没了过来,他便是只能够在相思的深刻之间,继续走了下去。 入夏之际,人间已经是温暖不已。 青翼宗。 宗门里的一众弟子也终于是能够从结界里全身而退,继续好好的修炼。 段离戈走过了廊子,停在了盛放的庭院花之前,抬眸看向了正在院中修行的一众弟子,心里也是能够感觉到慰藉的了。 如今,青翼宗的事情已经是解决了不少,至于旁的事情,段离戈知道,自己到底是不能够长久的在青翼宗留下去的。 这半年的时间里,段离戈好好的想了想囚仙策的事情。 虽然事实确实是,囚仙策并不是在他身上。 可是并不会有人愿意相信了他。 而且,这件事情,会让青翼宗一直处在众矢之的的位置上。 段离戈好好的做了思考,他知道自己是不能够就此退隐的了。无论是为了青翼宗,还是为了给他自己一个交代。 这样想着,段离戈也就在心里做了决定。 无论是什么事情,都是不能够左右了他心里的想法。 终于,这一段路,是走到了段离戈告别青翼宗的时候了。 段离戈垂眸,并没有是想着大张旗鼓的和宗门里的这些人说一番的。那些着实都不是段离戈的心里所想要的。 他更想着的是,自己能够平静的离开。 虽然他对青翼宗的感情自然是十分不同,但是那对于段离戈来说,也仅仅是师门而已。 他并没有在这里得到过真实的温暖和永久的真心。 想到了这里,段离戈的神色显然是顿了一瞬间的。 真心…… 所谓真心…… 段离戈不由得想到了,曾经在他的身边,确实是有这样的一个人,能够将一颗真心给了他的。 而这个人,也是不会再回到了他的身边的了。 段离戈叹口气,面对着这样的结局,他并没有多话能够说,走到了这一步来,诚然都是他所应该接受了的结果。 段离戈抬起手,勾起了一片花瓣。 虽然这庭院花而今是盛放得如此灿烂,但是花期一过,也就落尽了,不会再回来了。 段离戈叹口气,他手里握着那花瓣,一时之间又是不知道应该自己的思绪到底是飘往了什么地方才算是合适。他心里忽而生出了一种落魄的感觉,那种一种像不得不看着花期过去的无力感和苍凉感。 这种感觉会落在了段离戈的心里,这也是段离戈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而眼下的事情确实是已经发生了,段离戈知道自己是只能够就此接受了。他无法阻止自己的心里会想念着一个人,伴随着遗憾的滋味才是最为让人感觉到难受的。 段离戈安排好了青翼宗的事情,是在一个阴天离开了青翼宗的宗门的。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回来。但是他想来自己对青翼宗已经是能够做到问心无愧了。 他生来修真根骨,被青翼宗的上一任宗主,也就是他的师父带回了青翼宗。 那个时候开始,段离戈以为自己终于是能够有了归处。然而,事情却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的坦途,他的师父也不过是想要借着他的根骨,将他培养成了能够问鼎的人,不惜用任何折磨人的手段,逼迫出了他的力量。 想到了那些痛苦的过去,段离戈依然是难以忘记,这也是他不能够信任任何人的所在。 天气灰蒙蒙的,仿佛是段离戈的心情。 段离戈一路往无心殿的方向去,他想来自己或许是能够和魔道的人合作一遭的。由此,会伤害青翼宗的人,也便是彻底的到了他的合作阵营去,而那些所谓的名门正宗,更是没有谁会真正敢于对一个门派挑起事端来。 段离戈的心里已经是做好了思量,因此也放手去做。 而在段离戈到了无心殿的时候,才知道在那赤水江附近,竟然是又有了一场论道大会。 段离戈的心中本来是颇有些想要去的,不过想来这一次所谓论道,实际上也不过是修真界之间的那些所谓正宗互相勾结的伎俩罢了。已经是许多年,没有从那论道大会上,真正走出来能够被相信的修士来了。 段离戈到了无心殿以后,和那无心殿的殿主交谈了去。无心殿的人并没有能够在段离戈的身上讨得什么好处,尤其是在感觉到了段离戈的真气是更加盛大了,更是没有人敢和他多说了什么。 段离戈在安排了无心殿的合谋一事之后,便离开了无心殿。下江湖的时候道听途说,此次论道大会乃是出了一位十分厉害的剑修,是来自剑道门的。 段离戈是瞬间便想到了或许那所说的就是自己的心底的那个人,可是又细细的一想,按着沈殊的意思,回到了剑道门也是避世去了,为何还是会出了剑道门,去了论道大会?难道又是沈殊与自己说了谎话?想到了这里,段离戈的心里不禁是起伏了一些难受的滋味,虽然沈殊与他说什么,也都是不必向他负着什么责任的,可是眼下却诚然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段离戈感觉到了自己的心里的失落。 原来他是那样的希望这沈殊能够留在自己的身边,原来他对沈殊的控制欲也是这样的强烈,只要是沈殊稍稍的有些和自己所想的有所偏离的话,他的心里都会是有些难受的。 段离戈想了想这件事情,终究还是动身往花明荡去了,或许他能够从与沈殊有着姻缘的那位姑娘的身上得到了什么结果。 段离戈回到了花明荡,夏日里的花明荡是格外生气勃勃,和自己上次来到了花明荡的那种破败的景象已经是非常不同了。 段离戈穿过了花明荡,在这样的无尽的风光之下,他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丝难受的滋味。 就算是见着了那位清风山的姑娘,如果是从他的口中知道了沈殊已经和她在一起的事情,他又会感觉到怎么样? 想着这些事情,段离戈真实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口是挣扎着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这一点都是无法更更改的。在他的心里,已经是将沈殊看得那样重要了,这是不能够轻易的被改变的事情,便是会在心里,长久的遗憾下去了。 段离戈终于走到了凉亭之前,他诚然是又一次见着了那清风山的姑娘。 楚瑜烟见着了段离戈,轻轻的顿了一下,着实也是没有想到。 第一百零五章 围山 “段宗主?” 凉亭之下,楚瑜烟停下了手头的动作,看向了段离戈,轻轻问候道。 段离戈沉默的一会儿,看着楚瑜烟,心里起伏了很多。 原来在他的心里,是这样的想念着一个已经离开了自己的人。 他本来是不应该如此的。 显然,沈殊是剑道门的人,就算在和自己一道的那段岁月里,他并没有欺骗自己。但是到底,他们两个人也是不在一条路上。 而眼下,段离戈是愈发的难以抑制自己的心里最真实的念头,他确实是那样的想念着沈殊,他想要知道沈殊而今怎么样了。 和沈殊分别之后的流年,都让段离戈不断的明白了他在自己的心里是重要的。 “楚姑娘,我便开门见山的说了,我来见你,是想要知道,沈殊而今,怎么样了。” 段离戈诚恳的开口道。 楚瑜烟轻轻点头,对于眼下所发生的事情,她也是并不意外的。从自己和沈殊之间的姻缘结束了的时候,她便已经是知道的,沈殊和段离戈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是那样简单的。至少,沈殊对段离戈,乃是有一番深情。 “既然段宗主来问我了,那我也就说一说我所知道的事实。”楚瑜烟坦然道。对于沈殊,她向来是喜欢的,这也是楚瑜烟能够理解沈殊并且也是从这桩事情里走出来的关键所在,看到沈殊为情所困,她并不觉着欢喜。虽然沈殊是为了旁人,但是她也心疼着的。 段离戈深深的看着楚瑜烟的眼睛,等待着她的下文。 “事实就是,我并没有能够如愿以偿的和沈殊在一起。”楚瑜烟说道。 段离戈滞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表现出来怎么样的情绪,可是在他的心里,诚然是闪过了一抹轻松的滋味。他便是如此自私的人,他从来都没有过如此迫切的希望着在沈殊的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楚瑜烟看着段离戈的脸色,多少是能够揣摩到他的心里是在思考着什么,她继续说下去,“沈殊是向他的师父,也就是剑道门的掌门说起来拒绝了这段姻缘的事情。想来他并不是十分好过的,剑道门多年以来,和我清风山的联系已经是非常深的,沈殊这么做,无异于是违背了剑道门掌门的心意,想来,不管是从他自己的感情上,还是师门会对他做出的惩罚上,沈殊,这些日子以来,都不会是过的很好的。”楚瑜烟颇有些忧心的说道。 段离戈这个时候也不由得是皱紧了眉头。他的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了一种反省而又担心的情绪。他为方才自己的心里所有的想法而感觉到卑劣,沈殊在这件事情所受到的伤害绝不会是少的,但是他想的却是沈殊的心里能够只有自己一个人。段离戈担心起来了这段年岁里,沈殊是如何煎熬过来的,江山启又会怎么样的去对待他…… 越是这样想着,段离戈的心里便越是想能够到了沈殊的身边,他想要能够紧紧的将沈殊保护在了自己的身边。 楚瑜烟看着段离戈,想了想什么,又说道,“段宗主,在我的心里,是非常看重沈殊的。往前我以为,我能够好好的和他在一起,结下了这段姻缘以后,便能够走长久的年岁。但是我并没有想到,他会拒绝我。他从来都是以师门为重……唔,不过,这么长时间都已经过去了,我也是不会再让自己被困在了这件事情里。如果不是因为你来见我,想来我是已经能够真正的把这件事情忘记了。但我还是想要和你说,如果在你的心里,也是看重沈殊的,就应该知道,要好好的对待他。”楚瑜烟想来自己所说的这些话都已经是非常明白的了,段离戈也绝不是愚蠢的人,自然也是能够明白她所说的意思。 段离戈对上楚瑜烟的目光,这个时候,他是迫切的想要去到剑道门,去看看沈殊怎么样了。他想念着沈殊,担心着沈殊,眼下这已经是在他的心里无法被磨灭的事实,原来他一直都是如此难以克制自己的心意。 “楚姑娘,我明白了。”段离戈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的诚恳的话。 楚瑜烟笑了一下,她又细细的看了看段离戈,段离戈诚然是生出了一张俊美无双的脸,沈殊会心系于他,也并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 楚瑜烟想了想,这世间的缘分便是如此,并不能够让凡人多把握了什么,既然事情已经是走到了这里,她也是真正的应该坦然的面对了这一切。 “那就好。”楚瑜烟笑了一下,温和的看着段离戈。 段离戈也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他的心里起伏着沈殊的影子,从来都没有如此强烈过。他害怕江山启会伤害沈殊,他也害怕沈殊会在修炼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姑娘,多谢你与我说起这些,现在,我要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了。”段离戈起身道。 “希望你们都能够得偿所愿。”楚瑜烟看着段离戈的眼睛,真诚的说道。 和楚瑜烟告辞了以后,段离戈便一路往剑道门的方向去了。自从当年识破了江山启的阴谋之后,他对剑道门便是有了深深的厌恶。他想来,像江山启那样的剑道门的掌门,都能够做出那样卑劣无耻的行径,又何况是他培养出来的弟子呢? 可是……到了现在,段离戈想要和沈殊将事情都解释清楚,在他的心里,也是那样的为沈殊而感觉到切实的情绪起伏的。 而与此同时,在剑道门,却是有一桩事情在发生着。 自从论道大会沈殊一举成名之后,修真界便已经是纷纷的将矛头落在了剑道门了。 这日剑道门周山大震,颇有些末日的景象,山门之前的弟子迅速通报来,是一众道修联合杀向了剑山。 为首的便是以长生道的人。 剑山之上一时之间大乱,危机四伏,弟子请了江山启出关去应对。 从藏经阁知道了消息的沈殊快步而去的时候,一众道修已经是占据了山门之前的高台,正和以江山启为首的剑道门一众对峙着。 “没想到修真界乱了这些时间,最后却才是明白了,囚仙策是在你的手上!” 魔道的为首之人晏鸣怒说道。 此话一出,沈殊当即是感觉到尤其惊诧。 囚仙策竟然是在他的师父的手上?为何这些修真界的人会有了这样的判断?这其间,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殊默默想着,一时间还不能够了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而江山启则是直面着一众来人,“嗯?你们是如何便是要说囚仙策是在我的手上?” “难道不是么?囚仙策便是在了你的手上,你的弟子,沈殊,在论道大会上已经是暴露了,那剑意之盛大,其间带着上古似的浩荡力量,正是书卷之上所记载着的,能够从囚仙策之上得到的力量,难道不是么?江山启,你也是一代掌门,可是敢说了实话的?” 质问的声音继续,江山启淡淡的笑了笑,看上去是并没有打算要反驳的意思。 沈殊看向了江山启,默默的握紧了拳头。他也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囚仙策又是怎么会在江山启的手上?他没有想到,自己所相信着的人,而今却是这样的让他难以看透。 江山启对于魔道晏鸣所说出的这些话,只是轻轻的笑了笑,他的神色上也没有太大的情绪,就好像是已经默认了这么一桩事情的发生。 沈殊看着江山启,心里是愈发起伏着,眼下发生的事情,都是他所没有想到的,一种真实而又脆弱的伤痕的感觉在沈殊的心里激荡了开来,原来他是那样的相信着江山启,而今他又是这样的难以知道江山启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他的心里当然是已经有了怀疑,从绝情咒的事情开始,沈殊便已经是觉着江山启是那样的难以被看透。如果他当真是想要带着剑道门避世,不去掺合了修真界之间的纷纷扰扰,又怎么会让他精进剑术,去了论道大会? 事情一点一点的都翻涌了上来,沈殊的心里是激荡着真切的难受的滋味。这是他的往前所没有想过的事情,然而到了眼下,事情在愈发的扑朔迷离之间却又是愈发的显露出江山启的心思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这些事情都是在鞭笞着沈殊的心。 “我门的剑术也是从来不弱的,沈殊是我的首徒,是我费了最大的心思所培养出来的道修,就算是力量强大,那又是如何?”江山启淡淡的说道,“你们,这么大张旗鼓的围在了剑山,是当真不打算要了修真界的规矩是么?如果当真是这样的话,那我自然也是不必给了你们什么好脸色了。” 江山启继续淡淡道,他看起来并不像是被围困的人,到了现在,他依然是坦然的和那些人交谈。 一众道修互相看了看,皆是在想着如何才能够对付了江山启,拿下囚仙策。 第一百零六章 誓死 “剑道门说是要避世,可是而今不也是一样做着这样的勾当么?江山启,如果你的心里当真是能够做到清清白白,又怎么会以囚仙策的力量来夺取论道大会的胜利呢!” 以魔道为首的逼问声音并没有任何消停下去的意思,江山启皱了皱眉,脸色也是变得难看,“那又是如何了?囚仙策便就是在了我的手上又是如何?你们而今又能够做了什么?难道是要来围杀剑道门的么?” “既然是如此的话,那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长生道为首的拜今朝在这个时候开口冷冷的说道。 江山启看过去,“唔,这不是……而今就连长生道的人,都为了这囚仙策是要如此么?” “前辈,我对你的态度,本来也是十分敬重的。但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会做出来了这样的事情,你将囚仙策的力量私吞,这已经是做了祸乱修真界的事情,前辈,如果你愿意将囚仙策交出来,那我们……还是依然能够好好的谈一谈的。”拜今朝说道。 “嗯?为何我要将囚仙策交了出去?这是我与囚仙策之间的缘分,而今它才是能够为我所用,而你们,才是真正的要被献祭了的人!” 江山启怒而说出了这句话。 沈殊一滞,他意识到了江山启是要做什么。 “剑道门弟子听令,以魔道无心殿和长生道两派势力为首的道修,不顾规矩,杀我剑山,我们,也决不能够后退,是要抵抗到底!” 江山启说出了这样的话,随后晏鸣便是做了第一个杀向了江山启的人。 “师父小心!” 沈殊见着了那熟悉的掌风侵袭了过来,随后便是魔道的人在山前摆下了一道阵法。 “晏鸣!” 江山启冷声道,而后拔出了自己的剑,抵挡向了晏鸣。 两方势力也是在这个时候缠斗在了一起,在剑山之上爆发出了强大的光。 杀气一瞬间便是弥漫了开来,带着令人震颤的十分可怕的力量。 沈殊并没有见着过赤水楼一战的时候是怎么样的景象,而眼下这样的场面,他不由得是想到了,那个时候场面的可怕程度,大抵便是这样的吧。 “前辈,如果你交出囚仙策,这些事情,我们都能够慢慢说,不必是像眼下这样,如此的针锋相对!”拜今朝在这个时候开口呼喊道。 “呵……” 江山启一边执剑抵挡着,一边露出了一个冷冷的笑容,“倒也是不必说了这些,你们既然都已经是围杀了上来,还要伪装自己的贪念么?” 以魔道和长生道为首布开的阵法是那样的可怕,带着仿佛是要将整座剑山覆灭的力量。 而江山启则是执剑,阻挡在了山门的最前处。 沈殊是带着一众剑道门的弟子,挡在了江山启的身后,为他顶开了阵法的压制。 “你们这些来人,都是不必要如此隐藏自己的!你们是以为我不知道,还是你们彼此之间不知道,你们这些个个的,都是想要私吞了囚仙策的力量,都是想要自己能够有一日,问鼎了修真界,难道不是如此么?直面你们自己的贪念吧,倒也不必是做出来了如此想要围杀我的正义的模样!”江山启冷冷的喊道。 不管是魔道的人还是长生道的人,还是那些纷纷而来的各方力量的散修,在听到了江山启的这话之后,都是变了脸色,看起来是那样的被戳破了心思。 而江山启则是十分从容,就好像是而今已经陷入了巨大的危险之中的人并不是他一样,“你们还不愿意承认么?为什么囚仙策会在我的手上,那无疑是我和囚仙策便是有着这样的缘分,而你们却是为了自己的贪念,杀向了剑山来,你们所做的事情,和在赤水楼杀段离戈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江山启冷冷的评判道。 听到了江山启这样说,沈殊的心里也不由得是轻轻的颤抖了起来。 江山启所说的这些话,都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而沈殊的心里对这样开口的江山启,也是不由得有些起伏的心意。江山启而今虽然是在危险之间,但是并没有因此而卑微落魄,他与人交谈的时候,仍旧是从容不迫的。这才是沈殊的心里所想的他的师父的模样。 到了如今这个时候,沈殊不由得想到了,这段日子里以来似乎是自己因为段离戈的事情而对江山启有了误会,事实是,江山启从来都是他所敬重的那个师父。 在他的体内种下了绝情咒的事情,虽然沈殊的心里也还是无法想的明白,但是到底,沈殊知道,自己还是要听了师父的命令,护住剑道门。 “江山启,你多说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就算是为了贪念又如何?难道你的心里便是没有贪念的?如果你的心里是没有贪念的,便绝不会私吞了囚仙策的力量,难道不是么?” “囚仙策既然是到了我的身边来,我又是为何不能够这样做?放任它流落到了修真界之间,不是还是要像眼下这样掀起了轩然大波么。” 江山启冷冷的反驳道。 晏鸣和拜今朝这个时候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在这个时候皆是没有了什么话能够说。 “拿下囚仙策,决不能够让囚仙策被私吞!这样势必又是会造成了一段割据!不能够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拜今朝在这个时候开口说道,而后,长生道的阵法又是变换成了一道杀阵,杀向了江山启。 江山启忙是执剑,躲避了去了。 “保护师父!” 沈殊立刻开口道,而后向江山启的身边的杀阵抵挡了过去。 剑光迸发出了强大的力量,稍稍的是能够将杀阵的力量做了一些消磨。 “唔……” 江山启在这样的一道杀阵的威力之下,还是后退了两步去,脸色上也露出了痛苦的意味。 “师父……” 注意到了这一点,沈殊立刻是靠近了过去。 “沈殊,而今你的剑术也已经是到了十分强大的时候了,你是剑道门的首徒,无论如何,是一定要守住剑道门的。” 江山启在沈殊的耳边重重的说道。 沈殊从江山启的这话里听出了一种托付的意味来,他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师父……” “答应我。” 江山启又重重的说道。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是不允许沈殊和江山启两个人之间再多说了什么。 魔阵的力量又紧跟着杀阵再一次扑杀了过来。 江山启在这个时候一把推开了沈殊,“小心!” 而他自己则是执剑,抵挡了上去。 沈殊一惊。 “师父!” 魔阵和杀阵融合在了一起的力量是那样的强大,哪怕是剑风,也并不能够抵挡了多少。 沈殊见着了江山启在盛大的力量之下后退了半步,那也就是意味着他是很难能够再支撑了下去了的。 “师父!” 沈殊睁大了眼睛,又大喊了一声。 他害怕着江山启会这样出了什么事情。 “师父!” “围杀江山启,拿下囚仙策!” 晏鸣在这个时候又是下了这样的一道命令。 所有道修的真气都融汇进了杀阵里,劈向了江山启。 江山启整个人在强烈的杀气之间,轻轻的颤了一下,他抬起长剑,护在了整座剑道门之上,而后大喊了一声,剑光和杀气冲撞在了一起,释放出了尤其可怕的结界天旋地转的力量。 在场的大多道修都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的可怕的场面,大多是不由得后退而去。 而江山启的脸色则是依然坦然,“不管如何,我要守住剑道门!” 话音未落,江山启又划了一剑出去。 “师父!” 沈殊意思到了江山启是打算用他自己来守护剑道门了,他的心里翻涌起来了巨大的悲怆和痛苦,“师父,不要!” 而剑光在这个时候已经是落满了剑山上,仿佛是用上了江山启的此生修为的力量。 “沈殊,一定要……守住……” 江山启的目光又落向了沈殊,语气里带上了深深的不悔和期望。 沈殊见着江山启的颤抖的模样,握紧了拳头。 随后,江山启便倒在了杀阵之间。 “师父……!” 沈殊使出来了自己全身的力量,才能够是逆着杀阵的力量而去,终于冲到了江山启的身边,抬手将他搂在了怀里。 江山启已经是没有了呼吸,在沈殊的怀里没有了知觉。 “师父!师父……” 过往的一幕一幕都缓缓的浮现在了眼前,是江山启带他到了剑山,让他成长,让他能够走到了而今的这一步。沈殊的心痛如刀绞,他紧紧的搂着江山启。 他的师父,他最大的恩人,就这样的离开了自己。 不能…… “师父……师父!” 晶莹的泪滴终究是夺眶而出,落在了一片杀气之间,沈殊的眼眶通红,整个人在杀气之间带上了一种凌虐的美感,而他又是缓缓的握紧了拳头,他绝不会一蹶不振。他会继续走下去,他要守护剑道门,他绝不会让事情就这样的归于山河风中,他誓死也要护住剑道门。 第一百零七章 山伤 江山启闭上眼睛之前最后释放出来的剑光冲撞开了一众道修的杀阵,带着无比强大的力量。以晏鸣和拜今朝两个人为首的道修退了去,自然是无法抵挡得住这样的力量。 沈殊搂着江山启,无限悲痛。 “这……” 拜今朝和晏鸣对视上,两个人的神色都是颇有些慌乱。 到底,拜今朝先开了口,“就趁着这个机会,继续杀过去!” 拜今朝做出恶狠狠的决定,而他的话音未落,晏鸣便已经是将他的话付诸于行动,杀向了沈殊的方向去。 沈殊抬眸,对上了晏鸣的掌风,他的心中的悲怆和怒火一起燃烧。 他放开了江山启,随后执剑而起,杀向了晏鸣。 晏鸣深吸口气,在对上沈殊的剑意那一瞬间,他便是已经是意识到了什么。沈殊的剑意纯正而又深厚,和江山启的剑意是不同的,正是因为这样的剑意,能够和剑山那样得天独厚的相交接,借着剑山的山地之灵气,凌空而起,劈向了他的真气。 而,在晏鸣想的明白了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 他的一掌在沈殊的剑风之下迅速的后退去,而后他整个人被强大的剑意重重的拍在了山石之上。 “啊——” 晏鸣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呼喊。 沈殊则是落在了山前,目光凌厉的落在了一众道修的身上,“还有谁要杀剑道门?先过了我这里。” 此时一众道修之间为首的拜今朝盯着沈殊看,他也是没有想到不过是一年半载之间没有见着,沈殊竟然是已经如此厉害了。 拜今朝深吸口气,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此时的杀阵已经破了,晏鸣也并非是沈殊的对手,眼下还是尽快躲避开了为妙。 “走……先离开了此地!” 拜今朝发声说道,而后便转身快步而去了。 沈殊蹙眉,想要动身追上去,这时候身后的弟子急忙是拦了上来。“大师兄,先护住剑山吧!” 沈殊一顿,心中悲怆不已,所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快了,他不知道应该如何才能够尽快接受了这些,但是身边的师弟所说的话,他又诚然是要放在了心里,只得道,“嗯。” 一众道修在这个时候已经是纷纷的逃窜而去,离开了剑道门的山门之前,沈殊转回身,看向了倒在了消磨的真气之间的江山启。 他深吸口气,默默的握紧了拳头,耳边仿佛还响着江山启说过的话,可是到了如今,都已经是物是人非,再也无法挽回了。 悲伤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仿佛是能够汇成了长长的江河,落满了剑山,承载着无限的凄凉和悲痛。 沈殊的心中已经是全然没有了绝情咒的事情,只有这些年来江山启对自己的培养和眼下一切都轰然碎裂的悲苦。 原来世间之事,到底还是如此的无常。 不管他的心里是如何悲凉凄苦,都是无法将自己珍视的师父找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沈殊动身往前,走到了江山启的身前,动手替他整理好了乱糟糟的衣裳和带着血迹的长剑,随后跪在了他的身前,重重的拜了下去。 剑道门山门之前,一众弟子,在这个时候也是随着沈殊的动作,跪向了江山启。 长空之上云鸟飞过,无际着,风从山门之前盘旋起来,扫过了江山启,扫过了山门前的众人,扬向了无际的天域。 眼泪落在了坚硬的山石上,沈殊的呼吸凝重着,他并不允许自己的脆弱给了太多人看,他只是沉默着攥紧了拳头,江山启对他的叮嘱,激荡在他的心里。 无论如何,他会守护剑道门。 夜灯亮在了剑道门,四方闪耀着徐徐的灯火,悲寂蔓延在了整个庭院之间。 大堂的灵位之上,刻着江山启的名字,随着已故的世代剑道门的掌门,一同在此。 弟子们相继祭拜。 铃铛在风中作响,构成了悲怆的山门大堂之光景。 沈殊在大堂的门口立了很久,看着灵气绕聚的仙棺,他还是无法相信,江山启便这样离开了。 是那些道修布阵来,害了江山启的性命。 江山启是为守护剑道门而离开的。 沈殊知道,自己所能够做的,也只是用上了自己所有的心力,守护剑道门,还有,晏鸣和拜今朝两个人,他是绝不会放过的。 是以他们两个人为首的,才会酿成了此间悲苦。沈殊知道,他们也是绝不会轻易的放过了剑道门的。 沈殊叹口气,心底一片悲怆,在这寂寂的夜色之间,只能够暗自悲苦。 “沈殊。” 这个时候,楚瑜烟从大堂里走了出来,到了沈殊的身边。 “楚姑娘,多谢了。”沈殊轻声道。 清风山得知到了剑道门的事情以后,便是安排了以楚瑜烟为首的一众弟子来帮忙处理江山启的后事,一直是到了现在,楚瑜烟方是能够走过来,和沈殊多说说话。 “无妨。沈殊,只是,我十分担心你。事情已经发生,只能够接受,不要因此而伤害了自己,不管是多么磨难的事情,也总是会有了能够结束了的一日。你也要尽快走出来。”楚瑜烟看着沈殊的眼睛,温柔的安慰道。 沈殊轻轻的点了点头,“楚姑娘,多谢你和我说这些。” 沈殊诚恳的说道。 楚瑜烟摇了摇头,叹口气。“世事无常,谁又能够想到,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逝者已去,沈殊,你要好好的,我是相信你的,我知道你能够让剑道门,继续走下去。” 沈殊听得如此鼓励的话,轻轻的勾了勾唇,“楚姑娘,多谢你愿意相信我,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用上我自己最大的力气,好好的守着剑道门。” “我信你。”楚瑜烟温柔的看着沈殊的眼睛,在她的心里,是那样的看重沈殊的,她也知道沈殊是什么样的人,因此,她是愿意深深的相信着,沈殊能够做好这些。 “楚姑娘,你先好好休息去。已经忙了这么久。剑道门你也熟悉,我便不送你去客房了。”沈殊轻声道。 “好。”楚瑜烟点了点头,“你忙你的事情,沈殊,我能够做好我应该做的事情。” 沈殊微笑一下。 楚瑜烟离开了以后,沈殊转身走进了大堂,跪在了仙棺之前,为江山启守灵。 夜深。 剑山之间。 拜今朝从剑道门的山门之前,一路走到了深深的林子之中,在树影之下,他皱了皱眉。 “还是没有发现。”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乃是靠在了山石之上,十分痛苦的晏鸣。 他受了沈殊的一剑,此时已经是到了无法痊愈的时候,只能够先这样的默默忍受着,尽力调息着,以求是能够走过了这一遭的痛苦。 “怎么会……囚仙策竟然没有遗落在杀阵之间,难道是在江山启的身上?可是囚仙策如果已经是被江山启所用,在那魔阵之间,势必会留下了痕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拜今朝皱了皱眉,用着十分疑惑的语气。夜色里他在思考着,他想要知道这其中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 “难道那囚仙策,是已经到了沈殊的手上了?”晏鸣揣摩道。 拜今朝思考着,“我觉着这件事情,是绝没有这么简单的,今日在那山门之前,我便已经是觉着颇有些奇怪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江山启,他已经是得到了囚仙策,当真是会那样容易的便死去了么?”拜今朝说道,“想一想,如果是我们,已经得到了能够借之问鼎的囚仙策,前路分明是已经一片光明,还会让自己死在了这个时候么?” 听得拜今朝的话,晏鸣忽而便是像被点醒了一般。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唔,原来是这样,我也是觉着这件事情非常的奇怪,听你这么一说,我忽然便是能够明白的了。江山启……当真死了么?” “看起来……他已经是得到了囚仙策的,他也是已经用了囚仙策之间的力量。而且我认为,他并不会当真将囚仙策给沈殊,就算是自己的弟子,他也不会是……江山启的心里,是想要私吞囚仙策的力量的!”拜今朝又说道。 “是不是……江山启已经用了囚仙策,他也知道了可以假死的法子,因此才有了这样的一出戏来,他是能够从这件事情里全身而退,而他并没有死去,囚仙策也还是在他的身上!” 晏鸣在这个时候也忽而是想明白了过来。 拜今朝点了点头,“我的心里便是这样想的了,想来事情也确实就是这样的了。” “没想到……没想到江山启竟然是会这样做,那我们现在要如何?” 晏鸣又说道。 “杀向剑道门,江山启没有死,但是现在也一定是他最为薄弱的时候,我们是要抓住这个的一个机会!”拜今朝说道。 “可是……我的伤……”晏鸣皱眉道。 拜今朝顿了一下,皱了皱眉,“让我再想一想。” 夜色之间的古树上,一个紫色的身影飘飘然,段离戈听得了这样的一番交谈,不禁是皱紧了眉头。 第一百零八章 残光 段离戈在上剑山的时候,便感受到了强大的杀气,他是知道的剑山之上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听得了晏鸣和拜今朝这样的一番交谈之后,段离戈的心里便是大概知道了剑山之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囚仙策竟然是落在了江山启的手上么? 也难怪是有人会将囚仙策在他的身上传扬到了修真界之间,这江山启便是想要看着修真界纷纷扰扰,他才是能够坐收渔翁之利了。 这样想来,段离戈并不觉着奇怪,江山启便是这样的人,并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 不过,眼下江山启又是到了什么地方,如何才能够证实了晏鸣和拜今朝两个人所说的话并没有假的呢? 段离戈在心里默默的揣摩着,想来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也是颇有些重要的。 只有是能够摆脱了他和江山启之间的那些在修真界里所流传的虚假的事端,他才能够和沈殊两个人好好的。 往前,段离戈诚然是从来也没有在意过这件事情。 他想来自己都已经是问鼎修真界的一代宗主了,又何必去管着修真界里的那些人是如何揣摩他的? 从来他对江山启都是厌恶的,就算是修真界里能够传扬出什么花来,这事实也是不会被改变的,段离戈的心里更是丝毫也不在乎的。 然而,眼下,段离戈才是真正的明白了所谓流言分明是能够如此伤人的,就算是他自己的心里并不在乎,他也是要为沈殊好好的想一想这件事情。他不能够再让沈殊误会了自己和江山启之间的关系,否则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会是被越拉越远了。 段离戈的心里在想着,见着晏鸣和拜今朝两个人也是不再多说什么了,他也便是悄然动身离开了这里,往剑山的深处去了。 段离戈落在了一处古木林子的深处,而后便闭上了眼睛,开了自己的真气之源,去窥探里剑山里的力量之源。 在一会儿之后,段离戈诚然是感觉到了异动。 段离戈继续冷静的窥探着,而后寻着那一处力量之源,往它的落处去了。 在一块山石之上,段离戈见着了一片残存的光。 虽然仅仅是一片残存的光,但是段离戈将它拾起,便是能够感觉到了其间十分强大的力量。段离戈又用自己的真气细细的窥探了一番,这片残存的光乃是蕴藏着一种博大的力量,仿佛是能够感觉到了上古一般的力量。 段离戈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他的心里非常容易的便闪过了一个念头,这就是所谓的囚仙策的力量。 只有囚仙策那样的修真秘籍,才会是仅仅的凭借着这样的一片残存的光,便能够让人感觉到这样无上的力量。 段离戈把这片残存的光和拜今朝与晏鸣说起来的那些话联系在了一起,更是能够确认了这便是江山启的一场阴谋,江山启并没有死去。 段离戈淡淡的想。 对于江山启这样的用上了自己的全部的力气,想要成为大能的人,他拥有了囚仙策,又怎么是会舍得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如果他是当真能够为了剑山而放弃自己的生命的,也就不会走到了这一步来。 段离戈想来江山启大概又是想要让沈殊承担下了这一切。 毕竟沈殊是赢了才过去的论道大会。 江山启做了这样的一场局,他自己倒是能够全身而退了,却是让沈殊陷入了这样的危险之中。 段离戈的心里是恼火不已。 这也就是沈殊那样忠诚的人,才能够一心的守着剑道门了。 是他的师父这样伤害了他…… 段离戈握紧了拳头,他的心里充满了对沈殊的关心,还是那些疯狂的涌动起来的情绪,都是让段离戈愈发清醒的意识到了在自己的心里,沈殊是有着那样重要的位置,他的情绪起伏是那样的被沈殊的处境所牵引着,他愈发的希望着自己能够尽快和沈殊说清楚往前的那些事情,可是又知道当初诚然是自己做了错事。 他分明也是想要相信着沈殊,但是却因为着对江山启和对剑道门的怀疑而将沈殊也打入了不能够被他相信的境地之间,是因为那样才会有了今日的误会和分离。他的心里并不想要如此,他希望着能够长长久久的和沈殊在一起,这是眼下他的心里最为迫切的念头。没有什么旁的,只是想要和沈殊解释清楚,只是想要还能够在他的身边,他是他能够信任的人,是他要将自己的性命交托过去的人。 段离戈紧紧的收住了那一片残存的光,不管怎么样,这至少是能够和沈殊解释的证据。 段离戈的心里是这样想着,而后便是想要立刻的往剑山上去。 而在自己动了这个念头之后,段离戈到底是没有让自己就这样冲动到底,他的心里又想到了晏鸣和拜今朝两个人所筹谋的事情。想来沈殊现在一定是在一片悲怆之中,毕竟他是切实的失去了自己的师父,就算自己现在到了剑道门和他说起什么,沈殊也是未必能够听得进去的。更何况,就算江山启诚然是彻头彻尾的恶人,但是他对于沈殊来说,到底是将他一路培养着走到了今日的人。 眼下这一夜的时间,还是给了沈殊,能够让他好好的想一想,缓一缓。 而他,还是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吧。 段离戈叹口气。 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是会有一日为一个人去思考着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事情,在他的心里,便是已经将沈殊看得那样重要,没有什么能够改变沈殊在他的心里的位置,段离戈只是恨自己,能够坦然的接受着这个事实的时间,来的是如此的晚。 分明是他曾经也让自己陷入在了其中,才会有了今日的结果。 而他又是那样的压制着自己的感情,才会走到了不得不爆发的时候。 段离戈握紧了拳头,压制下去了自己的心里迫切的想要和沈殊见面的心情,动身往林子之间走去了。 夜尽天明。 剑山之上,东方的天吐出了鱼白色。 不过日子是如何,不管凡人是如何,尘世之间的时光,就是要如此走了过去的。 日光越过了山,缓缓的落在了剑道门供奉灵位的大堂之前。 沈殊依然跪在那里,守着灵位,是一夜未眠。 沈殊的心里反复的想着自己在江山启的培养之下成长的那些年,如果不是因为有江山启在,自己而今会是什么模样,根本是难以说得清楚的。 想到了那些过去,明明是那样的温情的过往,但是因为自己的师父已经离开了,一切又蒙上了一层悲哀和痛苦的意味。 沈殊深深吸口气。 他在与自己说,人事无常,他要能够坦然的接受了这些,才能够继续走下去。 可是心头的难受又是那样的难以被压制下去,他想来自己的心里是那样的怀念着江山启,他是为了剑道门而离开的,他又怎么能够轻易的释怀呢? 悲怆和苦涩的滋味在沈殊的心头翻涌着,沈殊只能够是默默承受下去。他也是知道的,杀向剑道门的那些人,一定是会杀回来的。他已经是在山门之前安排了人,只要是拜今朝和晏鸣两个人来了,他是一定要为自己的师父报仇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果然是有弟子来喊: “大师兄,昨日的那些人,又杀了过来了。” 弟子用着那样的急切的语气,好像是剑道门已经是走到了穷途末路。 沈殊的脸色则是十分的平静,“我还害怕他们不来了。” 冷冷的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之后,沈殊便动身而起。 “大师兄,你一定不要冲动啊。” 弟子见着沈殊是这样坚定的模样,不由得担心的劝解道,“现在剑道门,就是靠着大师兄你来支撑了,如果你也出了什么事情,那剑道门的千秋,也便是结束了在了这个时候。大师兄,我们想想办法封山吧,大师兄!” 那弟子哀求道。 沈殊淡淡一皱眉。还没有为江山启报了仇,他是绝不会封山的。 但是…… 沈殊的心里又闪过了一丝思考。 他是能够如此不管不顾,可是这些弟子们的心意,就不应该被考量了么? 他们能够决定自己要走的路,并不应该将决定他们的权利落在了他的手上。 沈殊点了一下头,“我能够明白,你们想要封山,这是你们的打算,我自然也是要听着。” 话音未落,沈殊便执剑,在剑山之上划了一道剑光。 随后,那剑光借着剑山之上的得天独厚的力量,在剑道门之上笼罩而下。 “多谢大师兄!” “多谢大师兄!” “……” 感激的话一时之间窜起,沈殊轻轻道,“不必。你们且继续护着这封山结界,如果攻势太强,它一样会被击破。” “我们明白的,大师兄,但是多谢……感激大师兄,愿意给我们留了活命的退路。” 一众弟子们感激道。 沈殊摇了摇头,“你们是不是剑道门的弟子,是我的同门,更是剑道之下鲜活的生命。你们,应该决定自己。” 第一百零九章 复仇 在沈殊开口之后?一众弟子便在此躬身而下,齐声向沈殊道了谢。 “多谢大师兄。” 一众弟子在沈殊的身后郑重的说道,而沈殊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留下了一抹清淡的笑容,动身往山门之外走去了。 沈殊下了石阶,一步一步十分从容。 山风吹起了他的白衣,而他则是坚定的往前走去。 不管他的师弟们是怎么想的,他都不会逼迫了什么。而他自己的心里,有着自己的坚持。 含 江山启是为了剑道门而牺牲的,晏鸣和拜今朝两个人是伤害了江山启的罪魁祸首,沈殊想来,他是要为了自己的师父,报了这仇,用上自己全部的力气,守护着剑道门的。 这样想着,沈殊的心里也便是没有了更多的念头的起伏,他已经是非常坚定着的。 刚刚出了山门,便是有了一道强大的魔风侵袭了过来。 沈殊立刻抬手挡了过去。 他握着剑柄,看过去,只见那魔道和长生道以及一众散修,他们又是围杀了上来,而这一次不同的是,他们将杀阵并在了一起,连最后的一分规矩都是没有再顾虑,所谓名门的长生道和魔道勾结在了一起,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便是为了囚仙策,修真界的这许多人是能够做到了这个地步。 沈殊的心里着实也是颇有些起伏的。 而他又想到了自己这一路过来所经历的事情,到底也是十分明白了,这并非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他在和段离戈一起的那一道时光之间,他便是已经能够明白了这个了。 不过是而今他看得更加清楚了。 “沈殊。” 在这个时候,拜今朝轻轻开了口。 “怎么只你一个人?你的同门呢?” 拜今朝的语气里带着询问的意思。 “我的同门,自然是有他们的落脚之处,对你们,我们又是有什么好交代的?” 沈殊冷冷的反问道。 拜今朝的神色显然是滞了一下,而后他偏过头去,和晏鸣对视上。两个人都是在想着这会不会是剑道门的埋伏。 “沈殊,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你愿意交出了囚仙策来,我们当然是也不会攻山门来。” 拜今朝说道。 沈殊冷笑,“囚仙策?那已经是被你们毁了的!” 拜今朝无奈,“囚仙策是那样的武学秘籍,怎么会就那样被毁掉?沈殊,你切莫是将人看成是傻子一般对待。我今日且也是要把话和你说得一个明白了,如果你愿意为我们让路,让我们得到了囚仙策,我们绝不会对你们的剑道门做出什么事情来的。” 沈殊淡然,“囚仙策不在剑道门,你们如果是要对付剑道门的,我也会抵挡到底。” 拜今朝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也是能看得清楚了无论是自己再说了什么,沈殊的心意都已经是非常的坚定着的,他是绝不会让剑道门出了什么事情,也是绝不会就此结束了这件事情。 晏鸣皱眉,看了看沈殊,了然了这件事情,并不能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够再这样多说了下去了。 “不与他多说了。” 晏鸣看向了拜今朝,淡淡的说道。 拜今朝不由得叹口气,在他的心里,还是十分将沈殊看得重要的,他没有想到会有一日,自己会是和沈殊两个人之间走到了如此要决裂的时候了。 拜今朝看向了沈殊,“沈殊,你可是要好好的想了清楚,如果你是愿意为囚仙策的搜查让路的话,没有人是会伤害到你的。你不要是如此的执迷不悟,沈殊!” 拜今朝又道。他的语气里也当真是带上了十分的急切。 沈殊的脸色也是依然冷静而又漠然,眼前与自己说话的这个人,为了给自己的师父报了仇,他是要手刃了的。他又怎么会还和这些人有什么低头了? “拜今朝,你对我说这些,我也一样是要了结了你。” 沈殊依然冷静道,他的语气里带上了十分锋利的冰凉。 拜今朝无奈。 他看着沈殊,断然是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日和沈殊走到了如此令人惋惜的地步,这诚然是一桩令人无奈的事情。 可是,而今已经是走到了这一步,而今已经是要为了囚仙策而对立,那也就是到了不要再多说了什么的时候,他还是尽快的结束了这些事情吧。只有得到了囚仙策,这些落魄的心情都会不见了。 拜今朝看向了晏鸣,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而后,晏鸣大喊道,“启阵法,打下剑道门,拿下囚仙策。” 沈殊淡淡蹙眉,想来眼下所发生的事情,已经是颇有些让他想出手,只要晏鸣和拜今朝先出手了,也就是意味着他能够为江山启报仇了。 这样的念头刚刚翻涌而起,杀阵已经是摆在了山门之前,劈向了沈殊。 沈殊执剑,脸色上并没有半分的波澜,他从容的抵挡下了第一道杀阵。 晏鸣和拜今朝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怎么……” 拜今朝看着晏鸣的颇有些惊慌的神色。 “沈殊而今已经是达成了剑修的又一境界,杀掉他,诚然是成为一件越来越难以办到的事情了。” 晏鸣无奈道。 拜今朝叹口气。 他能够明白了晏鸣的意思。 而今沈殊是已经走到了这样的境界来,拜今朝想来,如果自己是能够沉得住气,并不那么快的在山州城的时候便是让沈殊识破了自己的真心。 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情的发生,自己而今或许还是能够和沈殊维持着关系,自己能够得到的,或许也会是更多的。 “再杀!” 晏鸣又下令道。 于是,杀阵的魔光再一次的聚集在一起,劈向了沈殊。 沈殊似乎是已经到了另外一种状态里,尽管他现在是那样的疲惫,又是那样的想要能够尽快的结束了这一切,但是他的心里却是用了一个强大的念头支撑起了自己所有的力量,他要守护剑道门,他要为自己死去的师父报仇。 沈殊沉默着,凌空的划出了一道剑光。 强烈的剑光几乎是让人生出了错觉来。 而沈殊的脸色之上仍然是没有一分的波澜,他的坚定似乎是已经随着他的剑意刻进了他的骨血里。 而后,沈殊又杀了一道剑光过去。 而这一道剑光,似乎是压住了杀阵的威力? 沈殊见着了在杀阵之后护法的拜今朝和晏鸣,他的心里的杀意一瞬间便是浓重的升腾了起来,沈殊并没有让自己有片刻的手软,直接向那似乎是无法动弹的晏鸣杀了过去。 强烈的剑光在这个时候似乎是劈开了所有,没有什么能够阻拦了沈殊报仇的决心和他最为坚定的要守着这些的执念。 而在自己的剑光劈过了一切,拜今朝也是大惊不已,他大概也是没有想到沈殊而今竟然是已经强大到了如此地步,剑这样厉害的一道杀阵都是能够让沈殊执剑劈开。 “帮我!” 晏鸣见着了沈殊的那一双在了强烈的剑风之间毫无颤动,杀意深深的眼睛。 沈殊的目光正是紧紧的落在了他的身上的。 晏鸣当然是知道的,自己所在经历的刹那,可能就会是彻彻底底的断送了他的生命的刹那,他不得不大声的开口呼喊,他迫切的希望着自己的同盟,也就是拜今朝能够拯救自己一次。 而拜今朝显然也是认识到了眼下正在杀来的一剑是有多么的厉害,他甚至是连自己都是躲闪不及的,自然是更不会去看,晏鸣是怎么样的了。 强大的剑光在晏鸣的身上劈了下去,晏鸣痛苦而又悲哀的呼喊出了一声。 “啊——” 他的声音在一片剑意之间猛烈的流窜开来,而后又缓缓的散交 醣 團 隊 獨 珈 為 您 蒸 礼去。 晏鸣闭上了眼睛,真气废在了此时此刻。 慢慢的,他的呼吸也微弱了下去。 看着眼下这样的场景,拜今朝看着沈殊。 “沈殊……” 拜今朝几乎是用上了求饶的语气,他的声音在颤抖着。 沈殊淡淡的抬眸,看向了拜今朝,“接下来,就是你了。”沈殊毫无留情的说道。 拜今朝惊慌的睁大了眼睛,这个时候,他的身边已经是没有了像晏鸣这样的好帮手,沈殊只是执剑,向他走近了过去,就已经是让他感觉到非常可怕的了。 “沈殊……沈殊,你我相识一场,你我曾经也是挚友,你不能够这样对我啊。” 拜今朝看着沈殊那冷厉的眼神,知道自己多少什么,几乎是已经没有能够说的了。 “你如果当真是把我当成挚友的话,你就不会想着要夺取了我的修为,也不会将我往毒咒的深渊推了去。” 沈殊冷笑了一下。 他现在是这样,让人感觉到真正的害怕。 拜今朝已经是到了颤抖起来的地步。 他知道自己所能够做的事情也仅仅是凭借着那个杀阵再赌了一把了。 “杀……杀了沈殊!为了囚仙策!” 拜今朝大喊道。 而后那一道杀阵,再一次用上了自己的最大的力量,杀向了沈殊。 “会……会有人的!” 拜今朝大喊道。 他是那样的惧怕着眼下的一切。 第一百一十章 逢山 沈殊虽然是立在了腥风血雨的杀阵之间,但是并没有任何的神色起伏。 他的目光冷冷的落在了拜今朝的身上,眼下他便要了结了拜今朝的修为。 在长剑穿过了杀阵之后,杀阵又一次用上了最大的力量席卷而来,劈向了沈殊。 一时间,仿佛是有万箭穿心一般的痛苦,落在了沈殊的身上。 但是沈殊并没有后退。 他的目光仍然是紧紧的盯着拜今朝要逃开的那个方向。 “杀了他!杀了他!” 拜今朝在这个时候也是非常清醒的意识到了,如果今日他不能够杀了沈殊的话,那么今日会死在了沈殊的剑下的人,就会是他了。 “杀阵!” 拜今朝也是使出了自己最大的剑意,尽数加在了杀阵之间,只能够是如此用上了最后的一次搏杀。 杀阵向沈殊包围了过去,带着凌厉的力量。 是从空中压制了下去一般,带着强大的杀气。 沈殊拧眉。 他知道自己绝不会就这样死去。 就算是杀阵加身,他也不会倒在了此时此刻。 沈殊咬紧牙关,在杀阵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之前,用上了最大的气力,借着剑山的力量和自己的剑意,在长剑之上倾注了自己的真气,劈破向了杀阵。 杀阵在沈殊的力量之下发生了颤动,两方的力量在剑道门的山门之前,形成了巨大的对抗。 在杀阵的压制之下,沈殊的嘴角溢出了鲜血来。 痛苦似乎也是席卷着而来的。 但是沈殊已经是很难能够感受得到的。 浑身都已经是迫近于麻木一般,只有他的坚定的念头在支撑着他继续战斗到底。 沈殊握紧了剑柄,绝不让自己在这个时候被压制。 他又念了一道口诀,迸发出了强烈的剑意,倾注在了长剑的剑光之下,轰轰烈烈的破开了压制下来的杀阵。 他深深的吸口气,随后又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杀阵虽然是已经破开,那些道修也纷纷后退而去,他们离开的目光还落在了沈殊的身上,其间似乎带着最真切的感叹。 沈殊自然是没有见着那些目光的。 长剑从他的手上缓缓的脱落在地,伴着剑山的山风,似乎是发生了一声悲鸣。 沈殊觉着眼前的光景已经是变得空妄。 此身,此地,难以再往前。 沈殊的鲜血落在了一身白衣之上,点成了血色的光。 在一切都缓缓消散之前,沈殊却不由得想到了他从赤水江逆流而上的时候。 他不由得想到了,在赤水楼的那一场大战。 看来,段离戈还是比他要厉害了百倍的。 尽管他在半载的时间里,是那样的潜心修炼,却也还是都没有能够达到能够不惧生死的地步。 在破了这样的一个杀阵以后,他真切的感觉到了力气的消亡。 沈殊握紧了拳头,剑道门就在他的身后,对于此,他并没有什么遗憾了。 而在他的往前,沈殊不由得想到了段离戈。 段离戈…… 那是他永远无法再追及的。 就好像一道紫色的光长久的消失而去,便不会再灿烂起来。 在模糊的视线里,沈殊看见了一剑,似乎是正对着自己。 沈殊微微拧眉。 他没有看错。 在不远处的山石之上,落败的拜今朝并没有走远。 他又回来了。 他正端着长剑,指向了他的方向。 沈殊的心里并没有什么起伏。 对于拜今朝会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并不意外。 “沈殊……” 拜今朝也是有气无力。 他的声音也在颤抖着。 “告诉我,囚仙策在什么地方,否则,我就杀了你。” 拜今朝紧紧的盯着沈殊,谨慎的一步一步往沈殊的方向靠近过去。 沈殊方才破了杀阵的力量让拜今朝感觉到非常的后怕。 他想来沈殊是绝对没那么容易轻易倒下的。 “唔……” 沈殊冷冷的笑了一下。 这修真界的大多人,已经是为了囚仙策到了疯魔一般的地步。 拜今朝也是这其中一个。 在山州城的时候,沈殊想来自己就是应该明白了拜今朝是如何的人。 “沈殊,我并不想要杀了你。”拜今朝说道,“但是……你说出,囚仙策在哪里。” 沈殊冷冷道,“你不想杀了我……你不想杀了我么?可是我是想要杀了你的!” 拜今朝一惊。 听得沈殊说出了这样的话,他以为他又是要向自己杀了过来,但是那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沈殊诚然是已经没有了力气。 而拜今朝的心里当然是明白沈殊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自己这个时候不对沈殊动手,斩草除根的话,那么……沈殊就会是他所说的这样,终有一日,是会杀了他的。 “沈殊……你我之间的感情,我是当真不想要伤了你啊。”拜今朝感叹道。他的目光还紧紧的落在了沈殊的身上,就好像是要长久的将眼前的这个人永恒的留在了自己的记忆里。 想来一切便是要结束在了这个时候,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要让自己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而后,长剑便快速的刺向了沈殊。 沈殊皱眉。 而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紫光在沈殊的眼前晃了过去。 就好像是错觉一般。 沈殊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他的目光里带着深深的惊奇,还有不断浮现起来的眷恋。 他是…… 出现了幻觉了么? 在这个时候,难道他还会和段离戈见一面么? 沈殊的目光紧紧的追着那一道紫光,是要将它刻进自己的骨血里一般。 而这道紫光以巨大的力量将拜今朝冲撞开了。 一个紫色的身影落在了山门之前,来到了沈殊的身侧,扶住了他。 扶住了他即将倒下的身体。 麻木的身体近乎是已经没有了任何触感,但是沈殊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来到了自己的身边的人,诚然就是段离戈。 “段宗主?” 见着了段离戈,拜今朝的脸色立刻是变了。 他一瞬间便是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他转过身,想要逃窜而去。 而段离戈的目光落在了拜今朝的身上,是那样的冰冷。 他冷冷的劈出了一掌,掌风落在了拜今朝想要逃跑的身影上,劈下了一道重重的创伤。 拜今朝痛苦的嚎叫了一声,那种痛苦听起来就是那样的撕心裂肺的。 而段离戈则是淡淡的收回了手。 拜今朝倒在了山崖的一边,随后便摔落下去。 段离戈并没有理会拜今朝是如何,他的目光立刻是转到了沈殊的身上,用真切的目光看着沈殊的脸,伸手去擦拭了干净沈殊嘴角的鲜血,动作是那样的温柔。 “沈殊。” 开口的声音也是低沉而温柔。 沈殊眨了眨眼睛,并没有回应什么。 他没有了什么力气。 段离戈张开臂膀,将沈殊轻轻的拥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将自己的胸膛给沈殊做依靠,他的手抚摸在沈殊的脊背上,用着无尽的安抚,同时将自己的真气给沈殊渡了过去。 因为真气的浩荡,沈殊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愈发清醒了。 他想要推开段离戈。 而面前这坚实的臂膀,还是给了他眷恋的温暖。 沈殊闭了闭眼睛。 “好好休息。” 段离戈在沈殊的耳边轻声道。 沈殊深吸口气,将自己的力气也交在了段离戈的身上,淡淡道,“我要回山。” 段离戈立刻应了一声,“好,我搂着你。” 沈殊皱了皱眉头。 段离戈搂着沈殊一路进了山门。 一众弟子跪在了大堂之前等待着沈殊。 “大师兄。” 沈殊见着了如此场面,不由得皱紧了眉头,“都起来,我没什么事情。” 段离戈看着沈殊的侧脸,目光里带着无限的温柔。 他知道自己便是这样的深深的喜欢着眼前的这个人。 这种失而复得的滋味,是他这些年来,最好的滋味。 没有什么比看着自己的心上人站在自己的身边,更动人的了。 沈殊抬起手,拿开了段离戈的手臂,从他的怀里走出去,轻轻的走向了大堂。 段离戈没有去阻拦沈殊,只是深深的看着他。 他的目光不能够从沈殊的身上有片刻的转移开。 “攻山的人都已经走了。该做什么,便继续做吧。” 沈殊对一众弟子轻轻的说了一句,而后便好像是无事发生的一样回到了大堂的灵位之前,就好像是昨夜一样,轻轻的跪了下去,继续守灵了。 一众弟子见着了这样的场面,皆是明白了沈殊的心意,也是各自去忙活着江山启的后事了。 段离戈支开了走向自己的人,往大堂的方向去。 他站在了门前的风铃一旁,静静的看着沈殊。 沈殊跪在江山启的灵位之前,背影挺直而坚定。 段离戈淡淡的看了一眼灵位,心中虽然是充满了对江山启的愤恨,想要和沈殊解释清楚一切,但是看着沈殊那十分安静的模样,他又实在是不忍心过去打扰了。 罢了……来日方长。 段离戈的心里飘起了真切的温暖和期待,风铃响在他的耳边,声音动听不已。 他向神佛所求,愿得真心不负。而沈殊就在他的眼前,这虽是时光的一刹那,却抵过了段离戈所经历的修真漫漫年岁。 所求既成,又还有什么恨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释苦 夜色缓缓的沉了下来,剑山之上一片星光弥漫。 月色落满了山门,风铃在风中摇晃出声音。 段离戈依然立在了大堂之前,目光深深的落在了沈殊跪着守灵的背影上。 他将其余的弟子都支了出去。 看着沈殊的背影,他又不由得忧心了起来。 沈殊是打算要跪到什么时候? 虽然段离戈能够给沈殊一段时间来缓一缓江山启的事情,但是并不意味他想要看着沈殊就这样的为一个那样虚伪而可怕的人,这样的折腾了自己。 段离戈默默的握了握拳头,想来就是守灵,也是足够了。 何况沈殊的身上还有伤。 段离戈已经是忍受了过来,他现在是不想要再忍受了。 段离戈正是在想着应该是要如何和沈殊说起江山启没有死的事情。 江山启从来都是欺骗着沈殊的。 段离戈深吸口气,心里还是颇有些难受。 如果自己当初能够好好的信任着沈殊,也是不必让沈殊受了这些苦。 段离戈的心里对此有十分的怨念。 他恨着那个不能够看清楚真心的自己。 他恨着那个明明是已经对沈殊十分真心却是因为不想要被骗而没有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跟着自己的心意去走的那个自己。 还好,而今他已经是有了能够和沈殊好好解释的机会。 无论沈殊打算如何,他都会坦然接受。 只要沈殊不是就此彻彻底底的和他断绝了关系。 只要他是还能够留在了沈殊的身边,和他一起好好的走下去的。 段离戈这样想着,而后便动身往沈殊的身边走近了过去。 沈殊的脸色是苍白的,白色的衣裳上还带着血迹,整个人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而正是这种美感,让段离戈的心里不由得激荡了起来。 他是那样的容易因为沈殊的好而动心。 他想得明白了,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当初在那处寒潭里,自己也不会和沈殊亲近。 所有的动心都是有迹可循的。 回想起那些前尘往事,段离戈觉着又窝心又怅然。 分明自己是能够和沈殊拥有着一场更长的缘分。 而这样的一场缘分,也确确实实的是毁在了他自己的手里。 段离戈想了想,那些事情,那么多,都是能够将他困住。 但是,只要是沈殊还能够给他一个机会,便是能够将他解救了。 段离戈蹲下身,在沈殊的身边。“沈殊。” 沈殊并没有给段离戈什么反应,就好像是他并没有见着来到了自己的身边的段离戈一样。 段离戈深吸口气,眼下自己会面临着这样的处境,沈殊也是并不觉着意外。 诚然,自己对于沈殊来说,是做了错事,要被记恨着的人。 这些都没有什么关系。 “沈殊,你身上还有伤,别守下去了。” 段离戈凑近到了沈殊的耳边,看着他的苍白的侧脸,他是那样的想要能够将沈殊紧紧的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沈殊抿了抿唇。 他诚然是不想要理会段离戈。 可是……他的心底又似乎是有隐隐的起伏。 诚然,他并不能够否定的事情是,在山门之前见着了段离戈的时候,便好像是做梦一般,他没有想到自己此生还能够有机会和段离戈再见一面,他是以为他和段离戈两个人之间的缘分已经是彻彻底底的终结了。 “沈殊,我知道你的心里,一定无法原谅我。往前我所做之错,而今我已经是明白了,我十分悔恨我曾经做过的伤害你的事情,伤害到你的修为和真气,伤害到了你的……你的心,沈殊,对于过去所发生的一切,我向你道歉。” 段离戈深深的看着沈殊的侧脸,开口真诚而又有些颤抖的说道。 他的心里也是颇有些害怕的。 如果是沈殊在这个时候说起来并不原谅他的话,段离戈便当真是会不知道了往前的路是要如何了。 沈殊在这个时候叹口气,他皱了皱眉,淡淡道,“伤我的心?”沈殊淡然笑了一下,“你从头至尾不过是欺骗我的,又凭什么能够做到伤了我的心?” 段离戈看着沈殊的眼睛,表情滞了一下。 尽管眼前的沈殊是与自己说起了十分冷漠的话,但是看着沈殊动了声色,段离戈还是不由得真心的笑了起来。 至少是…… 沈殊还能够这样的与自己说话。 沈殊还没有到了彻底不会理会他的地步。 只要是这样,事情也便是有了能够回旋的余地。 “绝情咒的事情,伤你真气的事情,不信任你的事情,沈殊,这些我都是记在了心里的。”段离戈看着沈殊,继续说下去,“很抱歉那个时候我不能够信任你,很抱歉那个时候我利用你,让你的内府因为我而受创伤。沈殊,往前我在你的身边所做过的那些事情,眼下没有一件是我不悔恨的。我应该看清楚自己的真心,明明我是不想要伤害你的,明明在我的心里,也是那样看重你的。” 段离戈用真诚而坚定的声音说道。 这些年来,他从来都是没有这样用心的想要将一个人留在自己的身边。 而沈殊,便是他的心里所念。 也是他唯一的所念。 曾经做过的事情,一桩一件,在段离戈的心里都是后悔的。 “沈殊,我应该是要早些看得明白的,这么多年的时间来,你是我唯一想要将自己的性命交付去,想要得到真心的对待的人。”段离戈在这个时候伸了手出去,轻轻的握住了沈殊的手腕,在感觉到了沈殊立刻挣扎了起来的时候,他又是加重了自己的力气。 沈殊不由得皱眉。 眼下,他更不是段离戈的对手了。 “沈殊,我并不奢望,你能够现在就原谅了我,但是我想,你应该知道,在我的心里,你是我唯一,想要在往后的时间,真心相护的人。我不会再见着你受这样的委屈,也不会让你在骗局里浮沉,我会用上了我自己全部的心力来好好的对待你,沈殊。”段离戈说着,另一只手又攀了上去,握住了沈殊的肩膀。 沈殊这个时候还是十分虚弱的,诚然也是并不能够把段离戈退开的。 听着段离戈是与自己说起了这些十分真心的话,沈殊的心里还是忍不住颇有些起伏的。 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他并不能够否认自己是没有想念过段离戈的。 曾经发生的那些事情,反复的鞭笞着沈殊的心,他绝不能够否认自己对段离戈所怀有的感情。 如果不是为了段离戈,他并不会那样坚定的拒绝了和楚瑜烟的姻缘。而在藏经阁里,他日日夜夜所描摹的画像,也是他在心里对段离戈的深切的思念。 挥剑的刹那,时而会晃过了自己的眼前的一道紫色的光雾,随后在他的记忆的苦海浮沉里缓缓成了荒芜。 沈殊非常清楚的明白着自己这么长的时间里以来,自己所经历的思念是如何…… 而段离戈而今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和自己说起了这些话,沈殊咬了咬唇,到底还是用上了一些力气,将段离戈的手从自己的身上推开了。 “唔,我怎么知道,你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呢?” 沈殊的声音淡淡,他当然是不能够知道段离戈的真心是什么。 这些温情的话,段离戈的过去也并非是没有说起来过。 段离戈又伸出了手,搂住了沈殊比之前瘦削了的身子。 “放开……” 沈殊立刻挣扎了起来。 而因为着自己的伤,沈殊并不能够使了力气,而他这个时候也不是段离戈的对手。 段离戈是紧紧的搂过了他的肩膀,将他扣在了怀里。 “我不会放开你。” 段离戈靠近在了沈殊的侧颈,低声道。 他的声音里是带着那样的温柔和坚定,那是沈殊在段离戈的身上以前不曾拥有过的温柔和坚定,在段离戈的怀里,被拥抱着,沈殊才算是愈发清楚的意识到了,段离戈竟然也是在轻轻的颤抖着。 “别把我推开。” 段离戈坚定道,“别推开。” 沈殊的呼吸一滞。 段离戈的呼吸落在了他的侧颈,连同他将自己不断的依靠在他的身边,就好像是真切的害怕着他会离开。 沈殊的心里也不由得为此而起伏了起来。 他也慢慢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心里,也是无法将段离戈推开的。 段离戈紧紧的拥抱着沈殊。 沈殊感觉到了段离戈真切的心跳声和愈发炽热的呼吸声,到底是重重的叹了口气,也是不想再多说了什么。 多说了什么,也是比不过眼下的这样一个坚实而又肯定的拥抱。 “沈殊,从今往后,我不会再骗你。我想,这样抱着你,紧紧的,不放开。” 段离戈在沈殊的耳边轻声说道,随后顺势,轻轻的吻了吻。 沈殊一惊,陌生而又熟悉的触感,他不由得仰起了脖颈。 段离戈搂住了沈殊的腰身,侧过头,再次低下头,温柔的吻上去。 沈殊忽然意识到了这是在大堂,赶紧躲开,而段离戈也是顺着沈殊的心意,按住了沈殊的肩膀。 沈殊深吸口气,颇有些感慨的闭上了眼睛。 他是累了。 也是在求得,这样一个怀抱。 所有的温柔和坚定,都是抚平苦涩的良药。 第一百一十二章 剑道 风铃声在夜色里摇晃着,飘进了清冷的山风之间。 段离戈守在了沈殊的身边。 他的目光紧紧的落在了沈殊的身上。 沈殊抬眸,看了看江山启的灵位,他的意识稍稍的清醒了一些,想来自己就算是已经没有了什么力气,也是不应该在此和段离戈如何的。 “没什么事情,你先去休息吧。”沈殊轻轻说道。 段离戈对上了沈殊的目光,他能够了然沈殊这个时候心里在想着什么。对此,他心中颇有些无奈。他是那样的希望着能够和沈殊好好的,他们两个人之间绝不能够再被江山启影响了。 段离戈想了想,想来事情还是不要再拖了下去,否则沈殊现在明明是受伤的,却还是要为江山启守灵。 段离戈着实是十分心疼。 他并不想再如此下去了。 是走到了这里,段离戈便是想着和沈殊好好的,他希望着沈殊也能够从痛苦里脱身出来。 “沈殊。” 段离戈到底是开了口。 沈殊眨了一下眼睛。 “我想和你说,一件事情。”段离戈开口道。 沈殊不由得轻轻的抿了抿唇。 他着实是想不到段离戈会和自己说出什么话来。 “说什么?” 段离戈轻轻的取出了那一道残存的光,变幻在了沈殊的面前,“这个……你熟悉么?” 沈殊看向了那浮在自己的眼前的一团光。 他能够从那其间窥探到了一点剑意。 因为是剑修,他对剑意的察觉是最为敏感的。 沈殊意识到了这一团光之间,是有着什么事情。 他抬起手,用自己的真气探了一下那团光,其间的十分熟悉的剑意立刻是刺痛了他。 沈殊收回了手,“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殊看向了段离戈,盯着他的眼睛。 他想问知道,属于江山启的剑意怎么会在这道残存的光里,而段离戈又是怎么会拥有着这样的一道光的。 段离戈坦然,他已经是不想要和沈殊绕任何的圈子,“这是我上山的时候发现的,在林子里。”段离戈看着沈殊的眼睛,认真的解释道,“我从这道残存的光里窥探到了十分强大的力量,那并不是寻常修士能够拥有的力量。沈殊,你从这道光里,窥探出了什么呢?” 沈殊抿了抿唇。 他似乎是明白了段离戈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沈殊的声音里不由得带上了一些颤抖。 “我想,那样强大的力量,就是属于囚仙策的力量吧。听闻江山启已经死去,沈殊,你当真觉着……” 段离戈把话说到了这里,看着沈殊垂眸下去的神色,便是不忍心再多说了下去。 沈殊低着头,思考着这桩事情。 段离戈看着,到底是又伸出了手,扶住了沈殊的肩膀。 “这道光里还有什么,沈殊,你一定知道。囚仙策的落处,你的心里也是有疑问的吧。” 沈殊没搭话,而他的心里起伏了起来。 他是能够明白的。 囚仙策在江山启的手上这件事情,在沈殊的心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如果囚仙策一开始便是在江山启的手里,那赤水楼一战,又是怎么回事儿? 到底是为什么,会将这场劫难,落在了段离戈的身上? “我师父……他对你,到底是为什么……”沈殊看了一眼灵位,此时他的心中起伏着,他知道自己似乎能够是接近了事情的真实,而又不由得觉着这事情是那样可怕的。 在江山启和段离戈两个人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这两个人之间的牵绊是那样的深,而最终的结局也是那样的令人难以琢磨。 “沈殊,我不会再欺骗你,从重逢起,我与你所说的一切,都是我所经历的事实。”段离戈放开了沈殊的肩膀,认真的看着他,两个人之间没有动作,只有平等的目光交集。 一阵夜风吹了过去,凉凉的,落在了眉间心上,似乎是催着人。 “江山启,在我问鼎修真界之后,那段修炼的日子,曾经来到我的身边。他的目的从来简单,是想要与我双修。我从青翼宗,在我的师父的手底下,经历了痛不欲生的修真生涯,我的修为来之不易,我绝不会将它与任何人共享。而江山启,却是长久的纠缠,被我拒绝之后,多年以来,是对我怀恨在心的。至于他是如何得到囚仙策的,这我并不知道。但是,他将囚仙策的消息散布在了我的身上,让我成为了修真界一众人的追杀目标,这我也是能够明白的,自从我问鼎修真界以来,想要我倒下的人并不在少数。而囚仙策的存在,诚然是给了他们一个最好的契机。” 段离戈深吸口气,对于赤水楼一事的发生,他也是能够怀有平稳的心态的,继续说道,“而我,也是愿意将计就计的。青翼宗多年以来,并不是大宗门,却出了我这一个问鼎的修士来,自从那儿之后,修真界的人对于青翼宗已经是虎视眈眈。而事实是,青翼宗并没有传扬高绝的功法。修真界这些年来愈发纷乱,若是能够借机知道了是哪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在其中浑水摸鱼,让修真界众人看的清楚,重新定了修真界的规矩。等到了我不在青翼宗的那一日,青翼宗也是能够继续走下去,千秋去。” 段离戈看着沈殊的眼睛,认真而坦诚的说道。 沈殊眨了眨眼睛,说到底是经历了之前被欺骗过的事情之后,沈殊的心里已经是很难再相信段离戈的话了。 而看着那道残光,沈殊清楚的了然,那就是属于江山启的剑意。 江山启……并没有死去。 江山启,仍然在欺骗着他。 江山启的尸身虽然已经是在那大堂的仙棺之间,但是他的元神已经是借着囚仙策的力量离开了。 沈殊一时间错乱,没有想到自己的伤心和坚守,竟然也是成了一段笑话了。 沈殊深吸口气。“你们……你们是要如何欺骗人,才能够满足么?” 段离戈紧紧的看着沈殊,生怕他因此而彻底落寞,见着他终于说话,他敞开怀抱,伸出手,将沈殊紧紧的扣在了自己的怀里。 “我不会再欺骗你。沈殊。”段离戈抚摸着沈殊的后背,用温柔的声音安慰道。 沈殊的心中乱的很,眼下他不想要再多思考了任何事情,而段离戈的怀抱对于他来说无疑是此时此刻最大的慰藉。 他在段离戈的怀里,感觉到了那样真切的温暖。 段离戈感觉到了沈殊终于是将他自己的力气压在了他的身上,知道沈殊也是愿意依赖在了他的怀里了。段离戈用更大的力气将沈殊搂紧在了怀里,以求是能够给了他最好的安慰。 夜风吹拂着,此夜,对于段离戈来说,诚然是好的。 次日清晨。 沈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了床榻上。 段离戈就坐在了他的身边,握着他的手。 “醒了?” 段离戈靠近了上去,看着沈殊的眼睛。 沈殊抿了抿唇。 “昨晚……” “昨晚你睡了过去,我带你回房间里。你太累了,沈殊,我不想看着你这样累。” 段离戈关切道。 沈殊没接什么话,“昨夜你和我说起来的事情……” “唔,你怎么一醒过来就说这些?来,先吃饭。” 说着,段离戈便走到了木桌前,端着饭菜来。 沈殊摇了摇头,“我已经辟谷了。” 段离戈顿了一下,便只好是转回到了沈殊的身边。 “沈殊,我知道,现在剑道门压在了你一个人的身上,但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在你的身边。” 沈殊浅浅的笑了一下。 对于段离戈的话,他当真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信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沈殊立刻是皱紧了眉头。 “大师兄!” 是弟子的声音。 “进来!” 沈殊立刻回应道。 “不,已经来不及了,山门之前又来了修真界的人,十分可怕,是魔道的人,应天仇。” 段离戈一顿。 应天仇? 他不是在做了他的手下败将之后便在闭关不曾出世么? 怎么会如此凑巧,赶在了这个时候出现了? 沈殊自然也是听过应天仇的名字。 他立刻收拾起身。“我知道,我尽快去。” “大师兄尽快啊!” “这些人,都是将自己的性命压在了你的身上,你这样,能不累么?” 段离戈看着沈殊起身的动作,不由得心疼道。 沈殊没有接段离戈的话,收拾了好,便快步往房间外去了。 这样坚定的沈殊,是那样的让人敬佩的。 段离戈知道,在沈殊的身上,是和自己一样的。 守护住自己的门派,无论如何。 段离戈心道,而他会守护沈殊。 就像自己的性命曾经交托在了沈殊的手上一样。 沈殊快步到了山门之前,见着了来人。 乃是魔道之人。 一团黑雾一般的压制了过来。 为首的,正是应天仇。 他披着黑色的袍子,模样是让人无法看得清楚的,而不知道是为何,沈殊竟然觉着自己是从眼前这个人的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属于江山启的剑意。 他的心里一震。 “你就是现在的……剑道门的掌门?” 应天仇开了口,声音冷冷。 沈殊细细的看向了黑袍之下应天仇的脸。 “你……” “不用怀疑……”应天仇看得出来了沈殊对自己的观察,他淡淡的说道,“你那师父江山启的元神,确实是在我的身上。” 沈殊一惊。 他没有想到竟然是…… “这是你的师父所求的。他也是没有想到啊,自己用囚仙策,竟然是走上了歪路。分明是已经拥有了剑修的力量,和强大的囚仙策的力量,却没有能够好好驾驭。没有得到剑山的得天独厚的剑道的庇护啊!当真是让人觉着可怜啊!” 应天仇冰冷的说道,“不过,为了能够问鼎修真界,他不在乎这些的,只要是能够得到最强大的力量,只有元神,又怎么样呢?说来也是奇怪啊,江山启乃是剑道门的剑修,竟然没有纯正的剑意?还得要我来吞了剑山的剑意,才能够让他的元神汲取最大的囚仙策的力量啊!” 沈殊的目光起伏着,他听得明白了应天仇的意思。为了囚仙策,江山启已经是入了魔。 原来……这一次,段离戈当真是没有欺骗他的。 “你如果愿意让开,我可以放了你一条性命。否则,你也只是死路一条了。” 应天仇警告沈殊。 沈殊冷笑,“此处是剑山,护我山门,绝不相让!” “那你就是找死了!” 应天仇冷冷的大喊,向沈殊杀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尾声(终) 沈殊的心中对于江山启的事情虽然是失望到底,但是对于应天仇将要毁了剑山一事,是尤为愤怒。 无论如何,他是要护着剑道门的。 应天仇向沈殊劈了过来,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 他的真气是那样的浑厚,仿佛是能够将一切都吞并了一般。 而沈殊的脸色则是十分的坦然。 对于眼下所发生的事情,他只是应对着,保持着十足的冷静。 只是在这样的几日的光景里,在他的身边就已经是出了这些事情了。 时至今日,无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沈殊都是能够冷静着的。 应天仇的力量向他劈了下来,沈殊立刻执剑,应了上去。 两个人的力量交错在了一起,带着席卷山门一般的强烈。 就连随之而来的一众魔道道修所结成的黑雾一般的阵法,在这个时候都颤抖了起来。 是没有人能够想到,在剑山之上,已经是出了这样的一位剑意高强的剑修。 而这剑修,还是拥有着真正纯正的力量,能够借着剑山之上得天独厚的真气,抵挡了应天仇的力量。 应天仇在第一招过后,并没有让沈殊倒下。 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是颇有些恼怒了。 他绝对是不能够接受了自己竟然不是一个年轻的修士的对手。 “找死!” 应天仇冷冷的呵斥了一句,随后又劈下了自己的另一道掌风。 沈殊仍旧是非常坦然。 即便是他的内府已经是被方才应天仇的那一掌伤到了。 守住剑山,是他心中的坚持。 就算是付出了自己的性命,那也是在所不惜的。 剑风又一次的对上了应天仇的一掌。 两相强大的力量彼此交缠。 沈殊皱紧了眉头。 “没有想到,你这个年轻修士,竟然是有些本事的,不过,你也是要死在了我的手里了!” 应天仇冷冷的说道。 沈殊淡然笑了一下。 “我并不怕。” 沈殊想了想,自己原本是以为江山启是真心对待着自己,结果却并不是如此,他心里也想,江山启至少是信任着他的,才会是将剑山交在了他的手上。 而到了如今这个时候,沈殊却也才是将事情都想的明白了。 江山启从来都没有真心对待过他,也没有真心的想要相信他。 江山启之所以要将剑山交在了他的手上,也不过是因为他想要从剑山全身而退,这样才能够继续以囚仙策修行。 而他,则是要做着那个所谓的誓死守住剑山,事实是不过是要为江山启修炼囚仙策而出的筹码罢了。 他对付魔道的那些人,江山启自然是能够坐收渔翁之利。 这些弯弯绕绕,沈殊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想的明白了。 他的心里在明白了过来的时候诚然是颇有些难受,但是他又是知道的,无论如何,他是剑道门的人。 即便他已经不是江山启的弟子,但是他还是剑山的剑修。 守住剑山,这是他一定要做的事情了。 “沈殊,你在现在收手,我还是能够放你一条活路的,我想要的,只是剑道门的气运。” 应天仇冷冷道。 “绝不。” 沈殊举着剑,没有丝毫要后退的意思。 应天仇蹙眉,“那就不能怪我了!” 话音未落,应天仇又是抬起了一只手,两掌一起杀向了沈殊。 沈殊举剑,拼上了自己的全部的力气。 他知道无论是到了什么时候,他都是能够以自己的剑意走下去的。 而到了这个时候,显然是应天仇更加无法应对眼下所发生的事情。 他确实是没有想到沈殊的剑意已经是如此的高深。 是和沈殊这样对峙着,他竟然是不由得感觉到了力不从心。 “杀了他!” 应天仇终究是无法忍住,开口喊道。 而在应天仇的这样一声命令之后,他的身后的那些黑雾一般的魔道魔修组成的阵法杀向了沈殊。 沈殊并未有什么波澜。 魔道的人会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也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情。 而在这个时候,一道紫光杀了过去。 “找死!” 冷厉的声音随后响了起来,紫光穿过了云雾,直直的劈向了那魔修的法阵,随后又是压了一掌下去,魔修的法阵并不能够是对手,堪堪的败退了下去。 “段离戈!” 应天仇惊讶的声音响起来了。 段离戈落在了不远处,目光先是在沈殊的身上停了好一会儿,随后才冷冷的看向了应天仇。 “好久不见。” 段离戈淡淡道,“手下败将。” 应天仇难堪的皱紧了眉头,“你……!” 段离戈挥了一掌过去,又将那些魔修杀了退去。 那些魔修便是不能够再卷土重来了。 “段离戈,不要欺人太甚,这剑道门的事情,你又为何要插手进来!” 应天仇瞪着段离戈,他现在是迫切的希望着能够结束这一切。 段离戈看向应天仇,“敢动我的人,我自然是不会放过你。” 话音未落,段离戈便动手杀向了应天仇。 应天仇一惊。 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是段离戈的动手。 即便是已经过去了许久,他也是知道段离戈是有多么的厉害。 在这个时候,应天仇将江山启的元神变幻了出来,自己的形容也带上了江山启的模样。 “师父!” 黑袍之下,人脸终于是变得清楚了。 沈殊立刻是睁大了眼睛。 段离戈听得沈殊的声音,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沈殊。” 段离戈看向了沈殊。 沈殊抿了抿唇,和段离戈交换了眼神。 他知道自己眼下所面对着的是什么。 他也知道江山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我……” 沈殊知道应天仇吞并了江山启的元神,势必是要为祸修真界。 应天仇在这个时候则是杀向了段离戈。 沈殊一惊,没有犹豫,执剑阻挡在了段离戈的身前。 “沈殊。” 段离戈一顿。 沈殊则是劈出了剑光,砍向了黑袍。 黑袍被掀了起来。 露出了应天仇模糊而可怕的一张脸来。 沈殊又是紧接着杀了一剑过去。 段离戈看得出来,沈殊虽然是并不愿意下死手,却也是奔着废了应天仇的修为去的。 段离戈知道,沈殊的心里,其实是想的非常明白的。 他是知道的,江山启的存在,只会为祸修真界。 段离戈深吸口气,到了沈殊的身边,向应天仇劈出了致命的一掌。 沈殊不愿意下的狠手,自然是由他来做。 “啊——” 应天仇爆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呼声,随后缓缓的向后倒了去。 沈殊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缓缓的放下了剑。 他的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 到了这个时候,沈殊的心里反而是觉着非常平静。 终于是走到了,结束的这一刻。 他并不亏欠着江山启什么。他也能够守护住剑道门。 段离戈握住了沈殊的手,感觉到了他的轻轻颤抖。 “好了,他的修为已去。” 段离戈轻轻道。 沈殊轻轻的抽离了段离戈的掌心,往应天仇的身前走了过去。 江山启的元神已经是从他的身体里散尽了,而后,一团真气在一旁缓缓的呈现出了一卷书卷。 “这是……囚仙策?” 沈殊皱了皱眉。 段离戈走近过去,到了沈殊的身边。 “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囚仙策。” 沈殊看了一眼应天仇晦暗模糊的脸,叹口气。 段离戈则是动手,将黑袍遮盖在了应天仇的脸上,“你打算如何处理?” 沈殊抿了抿唇,终于是抬眸,看向了段离戈的眼睛,从他的目光里,沈殊看不见魔性,看不见贪念,只看见温柔的关切,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说。”沈殊坦然,“剑道门已经不会有什么事情了,我别无所求。” 段离戈笑了一下。“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也别无所求。” 沈殊垂眸,看了看那囚仙策。 他想了想什么。 黑雾在剑山之上缓缓消散。 沈殊到底是拿起了那囚仙策,起身,“那且先送回藏经阁。藏经阁有书卷净化之地,待到了魔性去除的时候,便送到了赤水楼上,以定修真界的规矩——规矩既成,如青翼宗一般的宗门,便是能千秋百代,相传不死。” 沈殊一边走着,一边往山门的方向去。 段离戈还蹲在应天仇的身边,目光深深的落在了沈殊的潇洒的背影上。 他的心口颤抖。 却有无限温情。 原来…… 沈殊都是记着的。 沈殊知道他对青翼宗的守护,也愿意应了他求得千秋的心。 段离戈闭了闭眼睛。 这是他夙愿已成的时候。 沈殊还没有走到山门之前,却是倒了下去。 段离戈立刻是飞身到了沈殊的身边,将他扶在了怀里。 段离戈探了探沈殊的脉象,知道他是太累了。 他将沈殊紧紧的搂在了自己的怀里,走进了剑道门山门。 而身后的,魔道的魔性,则是缓缓的消散在了剑山的真气之间。 往后,是以千秋,岁岁见千秋。 天色向晚,藏经阁里烛火亮着,温暖而明亮,照着。 沈殊清醒过来的时候,正靠在了段离戈的肩头。 “醒了?” 段离戈偏过头,看了看沈殊。 沈殊睁开眼睛。 “我已经把囚仙策送到了净化处,山门之前的残存也让弟子们收拾了,一月之后在赤水楼以囚仙策为凭借召开修真界集会的消息也放了出去。”段离戈轻轻说道。 沈殊咽了咽口水,深吸口气,只道,“好。” 他心中却是温暖。 终于是了却了这些事情。 段离戈看向了木桌上的画卷,其上画着的人正是他自己。 他的眼眶还是湿润的。 遗憾往前年岁,未能够朝朝暮暮。 还好有来日迢迢,此去可抵挡岁月万里,生死不负,千秋不离。 段离戈又道,“沈殊,那你我之间的事情呢?” 段离戈深吸口气,“画中人,可是你心上人?” 沈殊靠进了段离戈的怀里,释然的笑了一下,“若非相思入骨,又怎会以画来记?” 段离戈勾唇,露出了笑容,握住了沈殊的手,紧紧的收在了自己的掌心。 “我的命交在了你的手上,往后你不能离开了我。”段离戈侧过头,吻了吻沈殊的眉心。 沈殊轻轻吸口气,声音也是轻轻的,却是掷地有声—— “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