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女帝穿书日常 作者:跳跳糖不跳 晋江2022-01-10完结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林知早下班了,然后林知早穿书了。 林知早成为了一个女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惜是个炮灰女帝。 林知早不想死,于是采取了一系列抱住小命的办法。 结果,她…… 混得也还行吧…… 【脑袋缺根筋女主VS????】 内容标签: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知早 ┃ 配角:顾迟、谢子墨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就……玩儿…… 立意:热爱生命,积极向上 第1章 辛苦奋战一周,一连熬夜七天夜,林知早终于把公司分派给她的任务按时做完了。好不容易有了两天的休息时间,林知早一回到出租屋就瘫床上了。 打开手机,林知早随便点开一本完结文看了下去。 这一看可不得了。整整两天,林知早还没从熬夜亏空的身体里恢复过来,就在床上对着手机伤心欲绝,哭得叫一个肝肠寸断。 然后,大半夜到了结局前夕反转时刻,她提着嗓子眼,期待作者大大能让男主狠狠抛弃掉女主,结果男主最后还是和女主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林知早气得一口气没喘过来,猝死了。 等到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穿进了那本把她气死了的书里。 帐外一圈子人跪在地上,俯首等候,穿着大臣衣服,男的女的都有。 林知早醒后,动了动想身,没想到身体一动脑子就突突地疼,她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掀开罗帐,一副没睡好不耐烦的样子,她环顾了一圈四周,金碧辉煌的寝宫,金色的巨柱雕刻有回旋盘绕的金龙,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尽显皇家的奢华与气派。 林知早闭着眼睛在心里默念:千万不要穿成皇帝,千万不要穿成皇帝! “皇上醒了?” 一个温润好听的声音在林知早耳边响起,林知早心里凉成一片。 她这么惨的吗?被无休止压榨劳动力还不够,猝死以后穿书还穿成了书里最倒霉的炮灰女帝? 她的命好苦。 “皇上哪里还觉得不舒服?臣见皇上面色苍白,需要太医看看。来人,皇上醒后身体虚弱,宣太医。” 太医匆匆赶来,跪在林知早身边给她诊脉。诊完脉后,退几步跪下:“皇上身子没有大碍,只是落水后身子有些弱,臣现在开些补身子的药方,皇上每日按药方服下,不出三日即可好转。这段时间皇上需要静养,方可好转得更快。” “知道了,下去吧。太医说皇上需要静养,这三天上朝取消。” 大臣们都向林知早磕头,劝她照顾好龙体,然后一同退下。金光闪闪的寝宫里只剩下林知早和从刚刚开始一直替她发号施令的男子。 该男子一袭月白色袍子,其正面绣有青鹤孤立欲高飞,君子端方,文朗如玉,遗世而独立,是个妥妥的美男子。 他应该就是千盛国国师谢子墨了。林知早回忆书里的情节,谢子墨一生作为容绣女帝的裙下臣庇护伞,在朝上独揽大权,把千盛国治理得太平安定,百姓们安居乐业,从未发生过内部混乱。 他喜欢容绣,可惜容绣不知好歹喜欢男主顾迟,从未正眼看过他,他一生孑然独立,埋头于政务,最终在战场上被乱箭射死,死状惨烈。 也是个倒霉蛋。 “国师?”林知早唤他,伸手示意他到自己面前来,“你来。” “怎么了?” “朕问你,今天是什么日子?” “元露二年三月十五日,一切安好,皇上不必担心。” 什么?!林知早惊了,已经元露二年了吗,那岂不是只有一年顾迟就要叛变了! 落水,落水,林知早记得在书里容绣女帝落过好几次水,每次都是和女主楚凝儿一起掉下去,每次都被她利用助她达到了目的,这次落水她是要干嘛来着? “楚凝儿现在在哪里?” “她?”谢子墨想了几秒钟,才缓缓地答,“她被安平将军带去明月轩了。” 被安平将军带去了明月轩,林知早在心里把话念了一遍,仔细一琢磨,脑子马上炸开了锅。 她被顾迟带去了明月轩?!!看来这次落水是她最后一次落水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让接下来的事情发生! 这次落水是楚凝儿捕猎男主顾迟的最后一步棋,她会借着自己的楚楚可怜向顾迟表白,然后顾迟心一软就答应了她,从此之后二人的感情戏一发不可收拾。 林知早匆匆整理好衣服,拉住谢子墨:“子墨,你赶紧带朕去偏殿,朕要见楚凝儿。” 谢子墨眸色一动,微带诧异:“皇上刚刚叫臣叫什么?” “我叫你子墨啊。”林知早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催着谢子墨赶快出发。 去偏殿的路上林知早一直都在回忆书中内容。 楚凝儿是书里女主,大寒王的亲妹妹,绿茶加黑莲花属性,把容绣女帝害得众叛亲离,爱人反叛,国家覆灭,不是什么好人。 容绣在书里虽然是个女帝,然而这个身份并没有什么作用。她痴情于书中男主顾迟,多次提出要把他收入后宫独宠他一人,却屡屡遭到顾迟拒绝。发现楚凝儿有意于顾迟后,又多次刁难楚凝儿。 然而楚凝儿没刁难成功,反倒成了个助攻,不仅促进了他们的感情,还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真是妥妥的炮灰。 “哎”林知早想着想着轻轻叹了口气,不禁感叹:容绣这个人物真是拿着一手好牌却打了个稀烂。 好好的女帝不当,好好的国师不珍惜,只要和顾迟一生一世一双人,还跟有主角光环的女主斗是个什么小傻瓜? 本来看到大结局的时候,林知早还抱有一丝希望,以为大大能给容绣一个好归宿,结果元露五年大寒军队来犯,千盛兵败,楚凝儿她把丢到了叛军营中。折磨完之后,又叫人砍去她的双手双脚,把她当作人彘来供人赏玩。 容绣最后的结局就是受尽折辱,咬舌自尽。 林知早总结,容绣错就错在太痴情,把男主当成了世界唯一,不惜抛弃所有,低自尊低姿态去讨好顾迟,想着凭此来获取顾迟的怜惜,然而一点用也没有。 所以她绝不会步入其后尘。 明月轩就在眼前,林知早停下来,“国师你就不要和朕一起进去了。在这里等朕,有事再喊你进去。” 明月轩是容绣下令专门给楚凝儿建造的住处,建造的原因是有一次她问顾迟,如果她单独给楚凝儿建一座住处,他会不会高兴,顾迟答了会,然后就有这么一个清怡的轩谢了。 明月轩靠近后宫,容绣这一举措刚好给了楚凝儿机会进入她久经荒废的后宫。 林知早摇了摇头,越发觉得这容绣是真傻,真的。 “皇上……” 林知早示意明月轩的宫女不要声张,前脚还没迈出步子,谢子墨就在后头喊她。 她回头:“朕刚刚说过了,你先不要跟过来。” 然后谢子墨说了一句林知早觉得很没头没脑的话。 “皇上,臣没有不喜欢皇上唤臣子墨,相反……臣很高兴。” 谢子墨长长羽睫下,一双瞳孔通明若拂去尘埃后的明玉,皎洁无瑕,透彻的眼眸下是沾染了羞意的红晕。 林知早看呆了:他长得可真不错。 “朕知道了,你就在这等朕出来。” 走进了明月轩,正好撞见楚凝儿泪眼涟涟地握住顾迟双手,一副楚楚可怜受了欺负的模样。 “顾迟哥哥,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我知道皇上有意于你。相比于皇上,我一个父母双亡,孤苦无依的歌姬肯定配不上你,可尽管是这样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喜欢你。我不奢求你能够娶我,我只是希望你以后进宫能多来看看我,在皇上身边……在皇上身边……” 说到这楚凝儿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了。 “皇上她,对你不好吗?” 顾迟怜惜地望着眼前可怜的姑娘,她哭得让人心疼。 楚凝儿咬着牙摇头:“没有,没有,我怎么敢说皇上的不是。只是……只是没有顾迟哥哥在身边,凝儿在宫里真的很难过……” 顾迟正准备揽臂把这个柔弱的小人搂在怀中,林知早在门外咳了一声,阻止了两人相拥这一幕的发生。 “朕倒向听听凝儿你给朕说说,没有顾将军在宫中,你是受了何欺负?” 林知早负手大步走进屋子里,走到情意正浓的二人中间:“正好,今天朕来替你主持公道。” “顾将军,你觉得朕这样做如何?” 林知早看着顾迟,眼神示意他把位置让出来给她坐。床头有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汤,林知早顺手拿过来。 “亏得是朕及时到,不然顾将军只顾着怀里香消玉暖,都要误了美人喝药的时间。” 她舀起汤药一勺一勺喂给楚凝儿喝。楚凝儿泪还没干,看着顾迟,眼里万千情丝,无奈地接下林知早送到她嘴边的药。 “好苦。”楚凝儿皱眉。 “苦?”林知早瞧着楚凝儿对顾迟送去求助的眼神,心里不免觉得好笑:自己又没欺负她,她这一副深受压迫的委屈样是哪来的。 “来人。” 明月轩里的宫女跪在林知早面前,低头等林知早吩咐。 “去找些梅子来,要甜的。” 不一会,宫女便送上来一盒甜青梅。 林知早亲自打开盒子送到楚凝儿面前,楚凝儿吓得连忙起身向她跪了下来:“凝儿自知身份低贱,不敢接受皇上如此照拂,还请皇上不要……” “请朕不要怎样,嗯?”林知早倒好奇她接下来要说什么鬼话。 “还请皇上不要对凝儿这么好,凝儿无力消受。” 林知早轻笑,把跪在地上的楚凝儿扶到床上,梅子她不受,林知早也不强迫,把它放到一旁,重新坐在她身边。 “你不必妄自菲薄,朕对你好,你受着便是,什么无力消受的话以后别再说了。既然你说你身份低微,那朕就给你一个身份。” 林知早让身边的宫女把屋外的谢子墨请进来。谢子墨进来后,林知早看着他笑眼盈盈地问:“子墨,朕要封楚凝儿为安瑜公主,入住长乐宫,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谢子墨半膝跪下,低头垂目:“皇上旨意臣自是支持。” “那就好,朕还担心你会反对。” 林知早弯腰扶谢子墨起身,谢子墨抬眸,正撞上她那双含笑的月牙眼,摄人心魄,一时心乱异常,赶紧低下头去。 匆匆直起身子,后退两步,缓了好一会儿后,依然低头说道:“ 臣,臣马上去拟旨。” “还有马上吩咐下去,叫人把长乐宫赶快打扫出来,今日之内朕就要看见明月轩的安瑜公主住进了长乐宫。” “臣遵旨。”谢子墨抬起了眸子,对上林知早仍落在他身上的眼神,眼睛又低了下去,耳朵尖红了,“若是没有臣什么事,臣就先行告退了。” “没什么事了,你退下吧。”林知早似笑非笑地盯着不敢抬头看她的谢子墨。 他这是在害哪门子的羞?当时看书的时候也没有感受到这国师这么纯情,稍稍一碰就会脸红。 谢子墨狼狈离开后,林知早想起他刚刚害羞时脸上泛起微红的模样还是觉得好笑。 回过神来,林知早发现顾迟和楚凝儿二人正眉目相接。 “楚凝儿,从今以后你就是千盛国的安瑜公主,别再说自己身份低微。”林知早转过头,对着顾迟开口说她此次前来的目的,“顾将军,你现在同朕去一趟御书房,朕有事要跟你说。” 第2章 长乐宫位于皇宫东边,宫嫔妃住处在皇宫西侧,楚凝儿住到长乐宫去,林知早也能稍微省点心。 按照书里的情节,楚凝儿向顾迟表白前,她已经是后宫的人心所向,而容绣一届女帝在后宫的地位还不如她一个明月楼的花魁。 真是憋屈。 一路不爽走到御书房,顾迟很配合得没有说话打扰林知早。 御书房里,顾迟身形高大硕长,如松般站立在林知早面前,坚毅稳重。 棱角分明的轮廓,一双细长锐利的黑眸,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高孤又盛气逼人,透着傲视天下的强势,又透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禁欲气息。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会为了一个女人,在一年之后带着大军背叛容绣,背叛这个国家。 “皇上有何事要与臣说。” 这是从容绣落水以后,顾迟对林知早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朕刚刚做的你还可满意?” “皇上旨意,臣不敢妄言。” “朕给你这个权力。朕问你,朕将你心爱的女人封为安瑜公主,你高兴吗?” 顾迟不说话。 “不说话就算表示默认。既然高兴,那朕再问你,如果朕下旨把安瑜公主赐给你做夫人,你可愿意?” “皇上可是在跟臣说笑?” 林知早随意翻开书案前的奏折,瞟了几眼,随后看着毫无表情的顾迟。 “说笑也好,朕的确在问你也罢,朕现在要的是你如实回答朕。愿意,还是不愿意?” 林知早对顾迟冷冰冰地问话,完全不像容绣以前面对他的样子,顾迟有点难以相信。 态度,语气语调都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没有了从前的缱绻痴情,低眉下气,反倒像是一个帝王在对他发号施令,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或许是上次的话让她想通了。 顾迟沉默了一阵,回道:“臣愿意。” “朕再问你,如果朕下旨要你做朕的人,你可愿意?” “臣不愿意。” 得,这次问他就是秒回,林知早在心里对顾迟表示不满,顾迟一心只有楚凝儿一人,这对林知早可不是什么好事。 “朕哪里比不上楚凝儿了?” “哪里都比得上。只是臣跟皇上说过,臣是不可能答应皇上的,臣要的皇上给不了。” 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吗?林知早看着奏折低头轻笑:“你要的朕确实给不了。可是朕喜欢你。”林知早笑容凝固,看着顾迟对他命令道,“朕现在要你跪下。” 顾迟惊疑的瞳孔里映出林知早向她走来的身影,林知早勾起他的下巴,弯腰在他耳边。 “朕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比楚凝儿还喜欢。你不喜欢朕没关系,朕可以等。” 林知早的声音似缱绻又带着冷漠,似哄骗又带着真心,她直起身子,一本正经地胡说道:“从今以后,朕要和安瑜公主公平竞争。” “一年之后,如果朕还追不到你,朕马上拟旨将安瑜公主赐给你做夫人,朕说到做到。顾将军你觉得如何?” 林知早仔细观察顾迟的表情,发现他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仅有的一点惊讶也在几秒钟之后消失。 “你不信朕?” 顾迟不言。 “朕乃千盛国女帝,绝不反悔。” 她取下脖子上戴着的玉,把他交到顾迟手里。 “这玉先帝临终前交给朕的护身符,朕今天把它给你,一年后来取。” 顾迟着看手掌心的羊脂玉,脸上终于有了动容。 “皇上把如此重要之物交给臣做什么?” “既然你知道这块玉的分量,想必也明白了朕的决心。你把这块玉给朕护好了,要是给朕弄丢了,朕拿你是问。” “臣受不起。”顾迟低头,拱手把玉石推到林知早面前。 “受不起也给朕受着!” 磨磨唧唧的,林知早最讨厌这样了。 “你一个堂堂千盛国大将军,怎么就经受不起一个女帝的追求了?想当年先帝追求你父亲的时候,也没见你父亲像你这样扭扭捏捏?” 顾迟一下子被林知早的话噎得语塞。 “玉给朕收好了,这不是送给你的,朕以后是要拿回来的。好了,你出去吧。” 顾迟拿着玉石,久久不动,最后还是收下。 “既然皇上执意,那臣收下,不过臣走之前要劝皇上一句,不论是一年十年还是二十年,臣和皇上之间,绝无可能。” “臣去看望安瑜公主。” 林知早眼眸里亮晶晶的光芒暗了下去,她叫住面前宽阔的背影。 “顾迟,如果一年后朕失败了,你还会是朕的臣子,还会是守护千盛国黎民百姓的安平将军吗?” “一日为臣,终身为臣,臣绝不会因为皇上对臣的心意而忘记自己的身份。” “顾迟,记住你今天说的这句话,你要说到做到。” “臣说到做到。” 顾迟出了御书房,发现林知早一直在跟着她,有些不满:“皇上日理万机,跟着臣做什么?” 林知早负手:“自然是和你一样去看望安瑜公主。” 两人走了一阵,迎面碰上了谢子墨。 他正朝林知早这边走来,对林知行了个礼,然后汇报道:“圣臣已拟好,长乐宫那边正在打扫。如果今日就迎接安瑜公主入住,恐怕有些匆忙。” “那就明天。”林知早小手一挥,唤谢子墨来她身边,“正好,子墨随朕去明月轩看望安瑜公主。” “还有,刚刚在御书房朕看奏折的时候,有些地方不明白,想问你那个上阳郡地震是个什么情况……” 林知早拽着谢子墨的衣袖问了一路,丝毫不顾身旁的顾迟。到了明月轩前,林知早停了下来,对谢子墨说: “这上阳郡郡守不行啊。上阳一个地震国库都拨了三次款,他还在就此事上奏要钱,为什么不赶紧把他撤掉?” 书里写大寒军队压境,上阳郡不战而降,第一个叛变归顺大寒的就是这个上阳郡守。现在为了一个震灾,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写了不下十封折子每封都请求国库拨款,她要这郡守有何用? 谢子墨正色道:“这上阳郡守上连左相,下连上阳郡各大富商,不仅在上阳郡中势力庞大,在朝内也有不少人护着。” “臣多次提出要罢免上阳郡守,都被左相驳回了。前一阵子御史大夫上奏弹劾上阳郡守,结果被左相请去丞相府吃了一顿饭,回来之后他就又来一封奏折作罢弹劾的说法。就因如此这上阳郡守才会借这次上阳的震灾猖狂敛财。” 仗着有左相撑腰就这么嚣张?林知早看了一眼等在门口听她和谢子墨说话的顾迟。 这顾迟是在上阳郡叛的变,杀了上阳不少百姓,不如这次让他去上阳救灾。 “子墨朕还有个问题……” 顾迟在明月轩门口等林知早等了半天,她一直在和谢子墨说话,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索性他不等了,一个人迈步进去。 楚凝儿正闭眼靠在床榻上,宫女轻柔地在给她按压太阳穴放松。她听见响动睁开了眼睛,一见来人是顾迟马上叫宫女退下,对着顾迟红了眼眶。 “安瑜公主这是怎么了?” “顾迟哥哥你终于来了!”哗哗的眼泪像打开了阀门一样不止。很难想象上一秒还在享受按摩服务的楚凝儿,下一秒竟然哭得这么凶。 “皇上不是已经封你为公主了吗,还有谁敢欺负你?” “她们,她们都欺负我……什么公主,只是说说好听罢了。” 楚凝儿流泪不止,顾迟心下对林知早已有了几分猜疑。 “我说要一个人静一静,可是没有人听,她们硬是要留一个宫女在我身边。而且刚刚的宫女把我的头捏得好疼,我要她停下来,她根本不听,说皇上吩咐过了。只有顾迟哥哥来了以后她才肯走……” 说着楚凝儿便靠在顾迟肩头哭,哭得如娇花照水,柔弱可怜,顾迟见她这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赐封公主和刚刚说的那番话或许只是她一时兴起,那块玉……或许,没有他想得那么重要。 容绣还是那个容绣,一点也没变,眼里还是容不得他人,视楚凝儿为眼中钉,处处针对她。 顾迟看着无依无靠的楚凝儿,心里想她以后在宫里的日子恐怕会更加难过。 他不能让这个可怜的姑娘因为他受到不该受的委屈,他要带她走。 “凝儿,我带你离开皇宫。” 靠在顾迟肩头的楚凝儿闻言嘴角一勾,随后又恢复楚楚可怜的模样。她抓住顾迟的的手,眼睛像在水里浸过一样。 “顾迟哥哥说得可是……真的?”她浑身发颤,连声音都在抖。 顾迟看着她郑重承诺地点头:“是我让你在这里受苦了。” “可……可是,皇上她会答应吗?”楚凝儿软软地靠在顾迟怀里问,像是害怕,又在期待顾迟给她承诺。 “皇上那边你不必担心……” “顾将军你给朕好大的胆子!”林知早气冲冲地从屋外走进了,身后还跟着谢子墨。 林知早在明月轩外刚问完上阳的地震灾情,转头发现顾迟不见了,进来之后听见顾迟说他要带楚凝儿离开,可把林知早一顿好气。 敢情她刚刚跟顾迟那一番表白都是屁话?一分钟不盯,就跑来和楚凝儿好上。 “来人!马上把顾将军和安瑜公主给朕拉开!” 不等宫女上前,顾迟就把楚凝儿放开了。 “顾迟哥哥你不要离开我……”楚凝儿拉住顾迟的手迟迟不放。 “凝儿你放心,我不会放开你的。” “好一个‘不会放开’,朕听了都感动!顾迟你给朕跪下!” 顾迟握住楚凝儿的手,不肯跪。 林知早拔下发冠上的金簪,朝自己手臂划去,鲜血马上从伤口上溢出。 “皇上!”谢子墨在一侧赶紧夺下林知早手里的金簪,生怕她再到伤自己。 “明月楼花魁楚凝儿借安瑜公主身份蛊惑安平将军,安平将军顾迟因此公然顶撞弄伤容绣女帝,楚凝儿即刻处死。”林知早捂着手上的伤口对顾迟威胁道,“如果你不想她死,就给朕跪好了!” 处在一旁的宫女见状吓得腿软跪倒下去,林知早头一偏目光如剑投向她,“你看见什么了吓成这样?” 她连连磕头,“奴婢什么也没看见!奴婢什么也没看见!” “管好你的嘴巴,给朕出去!” “是是是!”宫女起身又摔下去,起身又摔下去,最后只能爬出屋子。 “子墨,把屋门给朕关上。”谢子墨应声关上了楚凝儿屋子的门,屋子内剩下林知早四人。 林知早用沾着血的手扬起顾迟的下巴,“顾迟,你要是敢推开朕忤逆朕,朕马上就能让你的心上人死。” 顾迟从来没有见过面前如此冷冽,如此疯狂的容绣。 下一刻,林知早当着楚凝儿和谢子墨的面咬上了顾迟的嘴唇。 第3章 直到感觉嘴里有血腥的味道,林知早才放开顾迟。 顾迟下嘴唇被咬破渗血,双手紧握成拳头,极力隐忍。 林知早直起身子,睥睨着脚下跪着的人,“安平将军顾迟听旨,即刻起前往上阳郡,调查上阳郡守救灾不利的原因,一个月之内回来禀报朕。” 顾迟不敢反对,咬着牙一字一句说:“臣、领、旨。” “很好。安瑜公主听旨,”林知早把目光投向楚凝儿,“公主不慎用发簪划伤容绣女帝,即日起禁闭,一月之内不得踏出明月轩半步,直至安平将军从上阳平安归来。” 楚凝儿跪下,眼泪无声掉落:“臣接旨。” 林知早捂着手上的伤痕让谢子墨带着顾迟出去。 面对面前泪眼涟涟的楚凝儿,林知早冷笑:“人都走了,还装什么?” 屋子的门紧闭,楚凝儿跪在地上眼神狠厉,她仰起头狠狠地看着林知早:“容绣,你好狠!”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林知早勾起楚凝儿的脸,仔细端详起来。 楚凝儿长得柔弱,一双杏眼水水灵灵的,充满了无辜感。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我见犹怜的姑娘,书里的女主,对待书里一个得不到爱的配角竟如此残暴,毫无人性。 毁掉容绣的国家,抢走容绣心爱的人不说,还要将她丢到如饥似渴的叛军营中任人宰割,更让林知早不能理解的是,容绣好不容易逃出叛军营,楚凝儿又把她抓住,做成人彘来泄愤。 她林知早能够接受心狠手辣的女主,但不能接受这样滥杀无辜的楚凝儿。 “那还不是拜你所赐,顾迟这个人朕要定了!” “我告诉你,只要有我楚凝儿在,你容绣就别想得到顾迟!” “那要你死了呢?” “哼,”楚凝儿勾唇,“你最好是杀了我,杀了我惹恼顾迟,他这辈子都恨你。” “你在拿顾迟威胁朕?”林知早松开楚凝儿的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楚凝儿,“朕会怕他恨朕?” 林知早不是没有想过把女主杀掉一了百了,可她还真怕顾迟对楚凝儿的感情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万一女主真死在她手里,顾迟一怒之下拿剑把她给秒了,她得不偿失。 好不容易翻身农奴把歌唱,当上了个架空文女帝,年龄正正好二十来岁,林知早在书里还有大把的时光,她可不想又死一次。 “你不怕吗。”楚凝儿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顾迟他喜欢我!你分开得了我们的身体,可你分开不了我和他心意相通的心!” 楚凝儿拔下她头上的钗子抵在脖子上,说实话,林知早看到钗子碰到楚凝儿皮肤的那一刻,她有点慌。 但很快,林知早恢复了平静,因为她肯定楚凝儿不会对自己下手,而林知早这一抹慌张楚凝儿注意到了。 “没新意,这一招朕刚刚用过了,不如换点别的什么手段让朕害怕。” 钗子又插进楚凝儿细白的脖子里几分,有血滴从中渗出来,尖端越入越深,再深一点恐怕楚凝儿命要没,这下子林知早真绷不住了。 她抓住楚凝儿的手腕,夺过楚凝儿手里的钗子,一把丢开。楚凝儿的身子和她的容貌一样柔弱无力,林知早才轻轻一推,她就倒在了地上。 倒在地上的楚凝儿发出了笑声,那笑声像是胜利的喜悦,又像是轻蔑的嘲笑,听的林知早心里发怵。 “容绣,你怕了。” 林知早觉得和楚凝儿没什么好说的了,她简直疯了,连自己都杀! 匆匆离开明月轩,临走之前,她听见楚凝儿在身后笑,笑得阴森恐怖。 “容绣,敢在我楚凝儿面前碰顾迟,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 马蹄嘶鸣,金戈交接,林知早看见一个姑娘披散着头发满脸是血,她的手脚被人砍去,赤身裸体关在一个铁笼子里,可怜又可怕。 她的四周围满了麻木的看客,说着污言秽语,有的人还把手伸进了笼子里。 笼子不远处的高地,一幅王者模样的俊朗男子挽着一位凤仪羽冠华服翩翩的贵族女人。贵族女人俯身看着那可怜的姑娘,脸上充满了得意的笑容。 “我说过会让你生不如死,如今你就好好给我受着吧!” 转眼之间,那血污满面的女子突然跳到林知早面前,对她哇哇大哭,却没有声音。 嘴巴里,连舌头都被拔去了。 泪融着血从女子的眼角落下,林知早仔细一看—— 那人竟然长着和她一样的脸! “不……不是……那不是我……那不是我!” 林知早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灯火通明,她躺在床榻上,谢子墨守在身边。 浑身无力,连手也抬不起来,只能轻微发出点动静。 谢子墨见她醒了,手伸过来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林知早发不出任何声音,看着谢子墨勉强动了一下,表示自己没事。 “来人,皇上退热了。” 夕云殿外跪着的太医进了殿,给林知早把脉的时候双手双脚发颤,把了半天,也没把出个什么,谢子墨一开口他马上跪到地上磕起头。 “微臣该死,微臣该死,微臣实在不知皇上为何突然高热昏迷三日。路太医开的药方微臣再三检查过了,并没……没有什么……问题。” “你的意思是,他不该死?”谢子墨问的轻描淡写,“来人,李太医医术不济,把他拖下去杖毙。” “国师饶命,国师饶命!” 林知早拉住谢子墨的衣袖:“朕没事,放过他吧。” 声音喑哑,虚弱无力,谢子墨听后让人放了李太医。 “把朕扶起来。” 谢子墨搀扶着林知早靠在了床边,林知早有气无力地问谢子墨:“朕从什么时候开始昏迷的?” 林知早现在的脑子一团浆糊,什么也记不清楚了。 “皇上落水那日的晚上,和臣一同批奏折时。” 靠在床边想了好一阵,林知早恍然,着急道:“楚凝儿呢?她在哪?” “按皇上的吩咐禁闭于明月轩。” “顾迟在哪里?去上阳了吗?朕昏迷后他有没有和楚凝儿再见面?” “那日送走顾迟后,他便回了将军府,带着部分人手前往了上阳,并没有再和安瑜公主见面。” 林知早算是松了一口气。 “马上给朕更衣,朕要去见楚凝儿。” 林知早搀着谢子墨的手要起身,谢子墨把她拦住了。 “皇上才刚醒,不易走动,臣让人把安瑜公主给皇上请来。” “快去吩咐。” 林知早也不强求,她现在确实没有什么力气走动。 谢子墨吩咐下去后,又让御膳房熬了肉糜粥来,林知早喝过粥后,身子恢复了点力气。 “子墨,等顾迟回来后,想办法削弱他的兵权,特别是上阳、山月和湫白这三处的兵权,你一定要给朕牢牢控制住。” 林知早知道,出现在她梦里的就是书里容绣的最终命运,顾迟成了叛军首领,自立为王,站在顾迟身边的人就是楚凝儿。 不该让顾迟去上阳的,林知早突然有了一种非常不安的预感。 一年后顾迟在上阳叛变,她总觉得昏迷和梦在暗示什么,或许有些事会因为她的到来而提前。 “明天,明天赶紧把顾迟给朕追回来!顾迟不能去上阳!”林知早越想越后怕,“楚凝儿呢,她怎么还没有来!” 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林知早控制不住地焦躁,让她见到楚凝儿,见到楚凝儿,她悬着的心才能放下来。 殿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林知早的心似乎快要跳出胸腔。 来人匆匆在殿前跪下,“国师,明月轩内的安瑜公主不见了。” 又有一人匆匆赶到殿前,“皇上不好了,刚刚有人来报,说皇后不见了!” “岑泽轩也不见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把林知早的担忧全都证实了。 这下完蛋,和书里写的一模一样,林知早觉得自己没的活了。 书里元露三年顾迟前往上阳支援,楚凝儿被容绣女帝的皇后岑泽轩带走,而后顾迟劫下楚凝儿在上阳反叛。 林知早双手捂脸,她可真是办了件大好事! 本来让顾迟去上阳救灾,既可以避免他和楚凝儿私会又可以让他对上阳百姓有感情,这倒好,阴差阳错把书里的剧情给提前了。 她这昏也昏得及时,刚刚好就顺了楚凝儿的道。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女主光环?她作为书里的一枚炮灰是无法改变自己悲惨命运的? 林知早信了他个邪。 正面刚不过,那就曲线自救。 林知早抓着谢子墨问:“子墨啊,你有现银子吗?” 见谢子墨点头,林知早继续追问:“能给我点不?” 林知早现在也不以“朕”自称了,反正这个女帝她也没什么当的必要,保命要紧。 “皇上在说什么?” “你以后别叫我皇上了,这个女帝我不当了。我现在要现银子,你能给我点不?” “能。” 一想到逃跑,林知早浑身的血都热起来了。 她三两下穿好外袍,穿好后,琢磨着皇帝的衣服太过显眼,让谢子墨去给她拿了几身他的衣服。 穿好整理好以后,她拉着谢子墨往皇帝寝宫的暗道走。 “皇上。”在暗道里谢子墨停下脚步。 林知早走着走着发现拉着谢子墨走不动了,于是回头,问道,“怎么了?” “皇上可是要出宫?” “对。” “皇上可是担心岑泽轩会带着楚凝儿去找顾迟?” “对!”林知早没想到谢子墨这一层都能明白,不亏是爱了容绣一辈子的男人,懂她。 “臣陪皇上。” 一路上谢子墨没再问其他的,只是紧紧抓住了林知早的手。 寝宫的密道通往的是一条密林,密林往西是一个比较荒芜的小镇,再往西二三十里就是无忧的古梦。 古梦里上阳不远,到了古梦,林知早打算朝去上阳相反的方向走个七八十里,藏到一个偏僻的村庄里去躲个十年八年的。 谢子墨给她的银子够她在穷乡僻壤活三辈子的了。 密道之外一片漆黑,偶尔能听见狼的叫唤。狼嚎的时候林知早明显感觉谢子墨抓着的手收紧了几分。 “子墨,你回宫去吧。”林知早打量了一番四周,认真听着狼嚎的方向。 “臣誓死跟随皇上。” 林知早飞快地想了想,书里谢子墨是在同容绣一起出逃的时候被乱军杀死的。 如果让他留在宫里,到时候顾迟打到皇宫谢子墨还是得死,不如跟着她一起逃离,说不定两人还能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不就是三辈子的钱由一个人花变成两人花吗,问题不大。 “谢子墨,你想清楚了,和我一起以后可能凶险异常,你真的愿意?” “臣愿意为皇上赴汤蹈火。” 第4章 林知早和谢子墨在密林里走了一夜,天光渐渐亮了起来。 走了一夜路,林知早的体力已经非常不支,她在谢子墨身后停了下来。 “不行……”林知早喘着气,“我走不动了……歇一歇。” 谢子墨回头:“不远处有灯火,应该是人家,皇上再坚持一会。” 之前落水身子还没有好全,经过一夜奔波,林知早实在是走不动了,她皱眉忍着身子极度的不适,索性靠树滑了下去。 “我……真的好累。” 停下来一有了依靠物,林知早的困意就滔天般席卷而来,她打着哈欠,迷离着双眼,对面前的谢子墨说:“一会,就眯一会。” 说完眼皮不知不觉就垂了下去,然后就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瘦削却不失宽阔的后背。 林知早也没力气推拒,任由谢子墨把她背在背上走。 “麻烦你了子墨。我知道你也累,让我睡一会好不好……一会就好……” 林知早迷迷糊糊地说着,细碎的梦音传到谢子墨耳朵里面,他不知不觉偏了头,低低地应了声:“好。”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林知早察觉到一个踉跄,她几乎要从谢子墨背上掉下来,赶紧揽手环住了谢子墨的脖子。 “怎么了?!” 林知早如梦初醒,四处张望,发现他们被狼群包围了。 五只狼围着,其中首领长着獠牙凶恶地望着他们,已经跃跃欲试要跳过来了。 谢子墨不动声色把林知早从他背上放下,拔出了腰间的配剑,对林知早小声说了一句话后,冲上去对准了首领狼的腹部就是一剑。 “嗷呜——” 一声痛苦的呜咽,首领狼倒地,其他剩下的四匹狼面面相觑,想上却停在原地,犹豫不前。 没过一阵,它们仿佛商量好的一样,放弃向谢子墨进攻而是全部朝林知早扑了过去。 林知早躲在谢子墨身后,双臂挡住脸,紧闭双眼,欲哭无泪。 只要不咬到脸,不伤及性命,一切好说。 “嗷嗷嗷……” 接连三声的悲鸣,林知早站在原地完好无损。 谢子墨右手臂被剩下的最后一只狼咬住。 林知早睁开眼睛的时候,狼正衔着谢子墨的手臂,在她不远处和谢子墨僵持不下。 谢子墨似乎也体力不支,右手的剑柄掉下,额头上蒙了一层薄汗。 来不及想,林知早从衣袖里抽出一把短刀,对着那只狼的脑袋一刀下去。 鲜血染上了她的衣衫。 刀子抽出来时,血还溅到了林知早脸上。 她十分不满地擦去了脸上的血,看了一眼手袖上的血迹,皱眉,低声抱怨一句“我最讨厌血了”,然后看向谢子墨,眼神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谢子墨敛起被狼咬得血肉模糊的右臂,左手捡起地上的剑,颤颤巍巍地起身:“没事。” “让我看看你右手臂的伤严不严重?” “有血,皇上不会想看的。臣无事,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要紧。” 林知早想给谢子墨简单包扎一下,可谢子墨再三推脱,眼看着人家就在眼前,林知早只能搀着谢子墨往前走去。 也不知道是刚刚在谢子墨背上休息得很好还是怎么样,经过一番紧张的狼群袭击,林知早突然精神抖擞。 到了一个农舍前,林知早敲了敲屋门,屋内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应声开了门。 一开门见面前二人尘土满面,衣衫带血,不由地问:“二位是?” “我们是无忧城的人,在林子里遭到了狼群的袭击。这是我哥哥,他为了救我受了伤,我们想找个地方歇歇脚,老伯您看您能好心救救他吗?” 老伯有些迟疑,但看着谢子墨右手臂在滴血,脸色发白,的确伤得不轻,于是让林知早二人进了屋。 屋舍很简陋,好在一应俱全,老伯从林知早手里接过谢子墨,将他搀扶到床上躺下,又唤来老伴。 老伴是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妪,满是皱纹的脸上映照出几十年的风霜。 她见到地上的血迹,不由惊呼:“阮郎这是怎么回事?” 阮老伯简单和那位老妪说了林知早二人的情况,老妪很自然地应下,出门去给他们烧热水。 林知早见二人如此默契平静,想来也都是见过场面临危不惧的人了。 一个平常人家,不可能有什么危险的。 林知早一直守在谢子墨身边,不一会老妪端来了一盆热水进来。 “阮郎你给这位公子上药,”老妪转向林知早,“姑娘想必也奔波了一宿,不如随我去洗洗脸稍作休息。” 林知早带上屋门前看了谢子墨一眼,那疲惫的眼里为她勾起了一抹笑。 “去休息吧,我没事的。” 老妪把林知早带到了另一个简朴的屋子里,屋子里有一张旧床。 “我给姑娘打热水,姑娘洗洗,我先出去了。” 望着屋子中央热气腾腾的水盆,林知早叫住了老妪。 “大娘……”开口却不知道问什么才好,这些话不应该是他们先问的吗? 老妪看着面露疑惑的林知早,笑了笑:“我知道姑娘在顾虑什么,姑娘叫我刘娘就好。我和刚刚那个老伯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平时过活就靠他砍柴我刺绣,你放心。” “我叫林知早,刚刚受伤的人是我哥哥,他叫林子墨,谢谢刘娘收留我们。” 刘娘对林知早点头笑了笑然后退了出去。带上门后,对屋内摇了摇头:“刚刚那位公子看她的眼神里分明满是男女之间的情意,二人怎么可能是兄妹关系。” “既不愿意坦诚肯定是有难言之隐,看来又是一对逃命鸳鸯。” 林知早和谢子墨在刘娘家休息了半月,谢子墨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一日午后,谢子墨在帮阮老伯砍柴,林知早在一旁端水倒茶,而刘娘呢,正在屋子里刷碗,四人其乐融融,一派农田日暖的和谐景象。 这时屋外来了敲门声,刘娘去开门,发现来人是官兵。 “官兵大人找谁?” 打头的官兵亮出一幅画对着刘娘,“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刘娘摇摇头。 然后换了另一幅继续问。 刘娘还是摇摇头。 “此二人乃是千盛朝廷重点抓捕的对象,左相下令如若见着了主动通报,赏金万两,如果发现私藏,马上人头落地,你们这些小户听清楚了吗?” 刘娘淡然地点了点头。 询问无果,头头心情很不好,语气十分凶恶,“走,下一户!”,底下的士兵大气不敢出跟着一起走了。 关上屋门后,刘娘急匆匆到林知早身边,“知早姑娘你们快走,这里留不得了!” 林知早马上反应过来,“刚刚来的人是抓我们的?” “他们往西边去搜了,旁晚时分肯定会再回来留宿,你们朝东边快快离开吧!” 林知早也不迟疑,火速收拾好东西和谢子墨一起向刘娘阮伯辞行告别,还给了刘娘一锭银子。 “知早姑娘这是做什么?” “我们兄妹二人的心意,刘娘收着吧。” 刘娘再三拒绝:“这官银我们这小户人家是用不起的,你们还是趁着这天赶快走吧。”最后推脱不了,干脆直接下了逐客令,“我们从来没见过你们二人。” 林知早了然刘娘的意思,最后道了声谢谢,就和谢子墨一起从后门逃走了。 逃跑的路上谢子墨似乎心情不错,似笑非笑的样子让林知早十分生气,于是拿手肘往谢子墨腰间捅。 谢子墨吃痛,轻呼一声:“林妹妹这是干嘛?” “你还说!”林知早气不打一处来,“银子,全部不能用,以后吃什么喝什么!亏我还带了一路……” “谁说不能用了?”谢子墨不知道林知早哪来的气,但是她气鼓鼓的样子倒也可爱,像极了小时候同他闹别扭时的模样。 “官银欸,小户怎么用?” 林知早心中完美的种田隐居生活就此泡汤。 谢子墨对傻笑的林知早忍不住笑道:“找个地换过来不就好了,我在山月郡有个从商的朋友,我带你去找他。” “找他干嘛?”找他不就暴露了? “换成小户可以用的银两,这样以后皇上就可以带着臣过幸福快乐的生活了。” 林知早突然发现这半月谢子墨变化特别大,变得没皮没脸,还会拿她寻开心了。 一会一个林妹妹,一会一个皇上,哪还有原来对她俯首称臣时的敬畏? 可她林知早不是那种能够让别人调戏的人。 只有她调戏别人的份,没有别人调戏她的份。 林知早拦在谢子墨面前,不准他再往前走,然后一步一步朝谢子墨靠过去,精致的小脸几乎就要贴到谢子墨耳朵。 温热香软的鼻息让谢子墨身子一滞,连忙退后。 林知早可不会让他怎么轻易就逃开,柔弱的手臂揽在谢子墨腰肢处,迫使他无法逃脱。 “子墨哥哥为何要退后?难道你不喜欢妹妹么?” 耳畔和腰肢处的酥麻感,让谢子墨身体产生了别样反应,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眼神稍许黯淡。 不知不觉,手就落到了林知早脸上。 轻抚,眼前人是他多年魂牵梦绕的人。 她刚刚唤他什么?子墨哥哥?那般久远的称呼她居然还记得? 容绣,他的光,他的热,如果可以,他想让她永远留在他怀里。 目光落在她红润的嘴唇上,谢子墨情不自禁地靠了过去。 林知早注意到谢子墨的动作,嘴角轻勾。 鱼儿上钩了。 “你喜欢我吗?” “喜欢。” “有多喜欢?” “很喜欢,很喜欢。” 谢子墨埋在林知早颈间,声音喑哑,呼吸不畅。 “我是不是千盛的皇帝?” “是。” “你是不是千盛的臣子?” “是。” “以后都听我的,嗯?” “好。” “无条件?” “嗯。” “那我们不找别人,没钱了你去挣,你以后养我。” “嗯。” 林知早目的达到,松开手臂,这时才注意到谢子墨已经把她紧紧搂在怀里,眼神带着渴求,推也推不开。 “松开我好不好?”林知早语气已经不如之前来的轻柔了。 “不好。” “那你想怎么样?”林知早压着心里的不耐烦,依然耐着性子问道。 她不喜欢黏人的人。听话,到了临界点该放手的时候放手,才是她认为的绝配。 “这里……”谢子墨的手轻压在林知早嘴唇上,“我也要。” 第5章 走了一路,天色快要暗下来,眼看着城池快到了,林知早肚子也饿了,再在谢子墨身上浪费时间不值得。 “这里不行。” 谢子墨听不见林知早的话,俯身欺压过来,林知早不得不偏头,谢子墨的吻落在了左脸颊上。 温温的,热热的。 林知早的脸颊香香的,软软的,可谢子墨要的不仅仅是这个。 “你说过,以后都听我的。所以,现在放开我。” 谢子墨只觉不够,“为什么他可以,我却不行?” 愤恨和妥协下,他咬了林知早一口,然后松开了林知早。 “对不起。” 林知早也不想矫情,干脆道:“没有下次。而且这里,他也不可以!快进城,我饿死了!” 林知早和谢子墨一身粗布麻衣,守城的守卫并没有关注到二人,只是催促他们走快一点,再晚就要关城门了。 期间,林知早被守卫推了一把,要不是谢子墨扶着,她恐怕就要摔倒地上去了。 “你这守卫是怎么当的!” “哟呵,这小妞长得还挺美,”一个守卫转眼瞧着林知早,“就是有点凶。你这脖子上的印子是怎么回事?” 他眯眼看了谢子墨一眼,然后对其他守卫相视一笑:“你这家伙,看着瘦弱,没想到也是个狠角儿。既然不知道怎么心疼娘子,那不如把娘子给我……我肯定好好疼她……” 说着一把把林知早扯过去。 林知早正想抽出衣袖的短刀给这个守卫一刀,转念一想,伤守卫会把事情闹大,这样一来,顾迟派来的人手肯定很快就会追过来,所以只能先忍着。 她示意谢子墨不要轻举妄动,被守卫搂在怀里,抬起衣袖遮住脸。 “哟,这小妞是害羞了?别害羞,爷绝对不会像你相公一样粗暴,跟了爷,爷会对你好的。” 林知早忸怩作态,颇为一副小媳妇受人调戏的模样。 “爷英明神武,只要爷不嫌弃,奴家自然好好伺候爷。” “这就对了。”守卫得意地朝谢子墨仰头,谢子墨满脸惊异,手紧握成拳。 指节处泛白,他在忍。 “不过……奴家身染暗疾,床榻之时不小心给相公知晓,相公恼怒之下对奴家发了狠……奴家正愁此次进城治病,要是医不好相公不要奴家了怎么办,好在守卫爷好心……” 说着,林知早掩鼻哭泣,一副找到了靠山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你你……”守卫一把将林知早从自己怀里推开,“好你个娼妇,不守妇道,对守卫投怀送抱,趁爷没火,快给爷滚!” 谢子墨重新把林知早拉了过来。 “快滚进去!要关城门了!”守卫特意走到谢子墨身边,在他耳朵边暗语,“兄弟,劝你一句,这种女人要不得。治不好病,赶快让她投河自尽去。” 林知早眼眶里还挂着泪,明知故问:“守卫爷这是何意?” “滚滚滚,别让老子再看见你!空有皮囊的破烂货。” 林知早和谢子墨二人进城,找了一家客栈,吃完晚饭后,各自进房休息。 林知早躺在床上思索着,她的预感果然是没错的,顾迟八成已经和楚凝儿相遇,楚凝儿要顾迟给她报仇抓住容绣,顾迟反叛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哎,”林知早叹了一口气,“看来之前跟顾迟说那么多,他答应的话都是屁话。将领对皇帝的承诺最终还是抵不过美人一笑。” “算了,还好我未雨绸缪逃出了宫,还不至于那么惨。顾迟和楚凝儿这边容绣得罪透了,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好在容绣还有谢子墨。” “等换完了银子,就往古梦的方向走,到了古梦再往上阳的反方向走个十天半个月,找一个小村落落脚,和谢子墨过着小日子也不赖。” “啧,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林知早美滋滋地躺下,困意刚袭来,屋外就有人敲门。 “谁啊?” “我,谢墨。” 林知早搭好衣服开门,打了个哈欠,问:“这么晚了,找我干嘛?” “无事。就是想来问问,为何要去古梦?” 古梦离上阳极近,为什么离了宫丢掉女帝之位还是放不下顾迟? “这个嘛……” 这事说来惭愧,林知早是个路痴,她只是想去一个离上阳越远越好的地方躲藏,可匆匆离宫没有地图,她连上阳的位置都不知道,只知道要是到了古梦朝上阳的反方向走就可以。 “……是要去上阳找他吗?”谢子墨沉默了许久,终于问出来了。 “他?谁?……”林知早还在想该怎么跟谢子墨解释,没想到谢子墨竟然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先进屋。” 进屋后,林知早给谢子墨倒了杯茶,可谢子墨根本没心情喝,他只想从林知早口中亲口听到答案,哪怕是他想得那样伤人也好。 只要是她亲手说的,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为她全力以赴。 “你说对了一半。我是想去上阳……” 果然……谢子墨心里苦涩。 “不过也不是非去不可……” 什么意思,谢子墨抬头,对上林知早清澈迷人的眼睛。 “你知道上阳在那个方向?” 谢子墨点头。 “你想让我去上阳吗?” 谢子墨诚实地摇头。 “那就不去了。你带我往去上阳相反的方向走,越远越好,行吗?” 容绣这是……要彻底放下顾迟了吗? “别问为什么,原因你懂的。我再也不想见到顾迟,再也不想和他,还有楚凝儿有任何瓜葛。” “所以,你离开皇宫,一路逃,是为了摆脱顾迟?!” 谢子墨很激动,林知早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去上阳是为了见顾迟最后一面?” 林知早看谢子墨急切的样子,无奈地点了点头。 “最后放弃去上阳……”他顿了一下,“是因为……”我吗? “就不想去了呗,那种人看了也白看。” 谢子墨神情有一抹失落闪过,林知早不解:“怎么?你想要我去?” “不是……”谢子墨苦笑,“我还以为,皇上是因为不想让臣……” 改称呼了?恢复你尊我卑的界限了? 很好。谢子墨现在的样子让林知早玩性大发。 她勾起谢子墨的下巴,脸颊在他脸上蹭了两下,在他耳畔小声耳语,“子墨卿猜的没错,朕就是因为你,才不想去的上阳。” 然后,林知早的嘴唇简单地在谢子墨左脸颊上碰了一下。 轰得一声,谢子墨的脑袋炸了,红晕不知不觉爬上了他的脖子,顺着脖子悄然上了脸。 林知早离开谢子墨的时候,他已经情不自禁了,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是想顺着自己的心走下去。 他把林知早打横抱起放到床上,屈身压过去。 “别!别……” 谢子墨很热,非常热,他很渴,他知道去拿找水源。 可是身下的人在反抗,她不允许他靠近,不允许他解渴撷取甘甜,她一直在推开他。 为什么…… 谢子墨突然想到了什么,收敛衣襟,跪在了床边。 “臣该死!” 谢子墨的心跳依旧很快,可是他的意识已经平静下来。 他刚刚在干什么?!完了……忍耐了这么多年,面对容绣他竟然没有把持住,僭越了一个臣子的本分。 他该死! 林知早的衣衫并没有很凌乱,稍作休息之后就恢复如常。 相反倒是谢子墨,跪在地上,衣衫不整,面色依旧潮红,头几乎要垂到地面上。 第二次了,每次对谢子墨忍不住的挑逗,他都没有刹住车,这让林知早觉得危险。 可她就是喜欢这样和谢子墨玩闹,谢子墨脸红的样子又纯情又可爱,简直让她爱不释手。 而且以后她还会跟和谢子墨相依为命,总有一天他们是会在一起的。 只是现在,还不能到这一步。 “臣僭越了,还请皇上给臣一刀,往这刺。”谢子墨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处,认真地对林知早说。 林知早的短刀就在她的枕头底下。被谢子墨压住的时候林知早就想过,管她自己是不是真喜欢,要是他敢强迫她会让他吃不到好果子。 好在刚才谢子墨除了压住林知早不让她动弹之外,没有再做什么过分的。 忍得应该很辛苦吧。杀他?怎么可能。 在这个异世里,林知早唯一知根知底可以求助的人就是谢子墨,谢子墨要是死了,林知早岂不是自断右臂? 这么傻的事她才不做。可是今晚的事需要让他长点教训,越线是不可以的…… 见林知早迟迟没动作,谢子墨起身出去,不一会,他带着把剑重新跪在林知早面前。 “皇上不动手,臣自己来。”说着拔剑毫不留情地朝自己刺过去。 “给我住手!” 谢子墨没听林知早的话,剑已经没入了谢子墨心口几分,林知早起身抽掉了谢子墨手中的剑。 “你疯了吧!真杀自己?” 心口处泛血,谢子墨不捂,任它流。 “因为臣错了,只能以死谢罪。” 林知早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她心情烦躁。 想了好久,她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于是停下来,对谢子墨说:“谢子墨,我问你,你现在还把我当皇上吗?” “臣自然……” “我要听真话!” 君臣之言恐怕只是谢子墨压抑自己内心的借口,想来他对容绣可能早就有了不轨之心。 只是不知道,这肖想到底多久了。 谢子墨到底是可以驯服的绵阳,还是温柔的灰狼,她需要确认。 面对林知早的穷追不舍,谢子墨沉默了。 嘴上所谓的皇帝臣子只是说辞罢了,在刘娘家褪去了君臣之礼后,林知早觉得谢子墨格外真实,看她的眼神也格外炙热。或许,书里谢子墨对容绣的感情比她想象的要早,要深。 “子墨。”林知早语气温和下来,“我不想让你死,所以,别让心口再流血了。” 林知早蹲在谢子墨面前,柔顺地望着他:“我知道子墨对我的心意,一直都知道的。我没有拒绝,这说明了什么,子墨明白吗?” 谢子墨灰蒙蒙的眼里燃起了光。 “如果还是君臣关系,你觉得我们能在一起吗?” 他失落地摇了摇头。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的。 “你想我们在一起吗?” 自然是……想的,不过是妄想罢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想的,告诉我好不好,嗯?” 撩人的气息在谢子墨耳边萦绕,心口的疼一阵一阵袭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谢子墨苦涩地笑道:“先皇第一次把你带到我身边,告诉我你就是未来的女帝,要我不遗余力地辅佐你时。” “原来你从未把我当成过女帝啊。” 第6章 林知早手覆在谢子墨捂住心口的手背上,在谢子墨耳边轻飘飘地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死?” “你不会再相信我了。”什么都给她看透了,什么都给她知道了,如今他还能以什么理由继续留在她身边。 “俗话说,循序渐进。以后不要这样了,我还没准备好。最后一次机会,我相信你……” 这天夜里,谢子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屋,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心口的伤已经被包扎过,只是起身的时候还会疼。 昨晚,真的不是个梦吗? 不再受君臣的束缚,容绣对他敞开了心扉。她说她相信他,愿意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所以,容绣心里是有他的? “循序渐进?”想起昨晚林知早在他耳边带着羞涩的要求,谢子墨不由勾起了嘴角。 “子墨哥哥,容绣最喜欢的人就是你啦!” 小时候不懂事,容绣常常跟他说这句话,后来顾迟当上了大将军,入朝受封赏,容绣遇见了他后,眼里便只剩下了顾迟,再容不下他半分。 这一次,没有顾迟,他一定可以让重新让容绣眼里都是他。 * “将军,查到了。” “说。” 上阳郡守府内的偏院里,坐着一个人,那人身穿不俗,身形高大,气势压人。来报的人跪在他身前,一字不落地汇报了这十天查到的情况。 “哦?他们去了云岭?” “千真万确,暗影派下去的人还说,容绣女帝和谢国师在云岭的安丘河隐姓埋名开了一家画馆,生意倒也不错,他们还捡了一个小男孩,那小男孩眉眼清秀,长得和谢国师一样好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生的……” 暗影说着说着感觉到气氛不对,压迫感从上之下,他不由打了个哆嗦。抬头瞄了一眼顾迟,发现顾迟的脸色特别差,于是马上停下来不说了。 “……” 一时间周围气温骤降。 “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个男孩是他们生的,嗯?” 顾迟的话像冰刀,暗影听得心里发凉。 “暗影……不敢妄议容绣女帝……” “妄议?” 顾迟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眼尾狭长,像在思考什么。 云岭是谢子墨的故乡,容绣把他支走后马上和谢子墨私奔,前往云岭过逍遥生活,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难怪上次容绣会对他说那番话,做那番出格的动作,原来是软硬皆施,想让他为千盛,为她死心塌地,好自己和谢子墨双宿双飞。 他怎么可能允许? 顾迟敲打桌面的手指,紧握成拳,暗自发力,桌面竟凹陷下去了一个拳印。 容绣,你说过,你喜欢我的,现在我要你证明给我看! “暗影,你留在上阳,在这里给我盯住上阳郡守的一举一动。若他还是不听警告,暗中和左相勾结……不必向我禀报,扶持崔长史坐上郡守之位。我要去云岭一趟……”把容绣带回来。 * 云岭郡今天特别热闹,大街两旁张满了灯笼,各式各样,很是隆重,集市上挤满了人,看表演,逛小摊。 在这一天,林知早的谢林画馆里生意也好得不得了,画馆前排了长长的队,人人手里都提着一盏灯笼,等着谢子墨在上面勾画。 “慢走,欢迎下次再来啊!” 林知早微笑着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揉了揉酸痛的肩头,伸了个懒腰,“吁,终于可以收工了。” “累了?”谢子墨一边整理着桌上的笔纸,一边看着林知早,眉眼带笑,如春风醉人。 “嗯,今天的客流量可是平常的三倍有余呢,忙死我了。又要端茶又要倒水,又要安抚客人排队的脾气,哪像你,坐在这安静悠闲地画画,什么也不用操心。” 林知早瘫坐在一旁等谢子墨收拾好,谢子墨走到她面前,她把手一伸:“起不来了,拉我。” 双手相碰,林知早丝毫产生没有一点多余的心跳,整理整理了衣服,准备去吃晚饭。 “今天是云岭的明灯节,晚上要不要去西街逛逛?” 不同于林知早的狼吞虎咽,谢子墨吃得端庄又优雅,引得周围人侧目。 “那不是安丘河的谢郎君嘛!长得可真俊呐!” “可不是吗,咱们云岭可是从来没有出过这么俊秀的郎君呢!” “我听说啊,他还尚未娶妻,云岭的女子都盼着嫁给她呢!” 林知早边吃边听,心里可不是滋味了。从谢子墨带她来云岭那天起,他就成了云岭郡的风云人物,关于他家在哪里,娶没娶妻,生辰八字为何的讨论从来就没停过。 林知早每天在画馆里忙来忙去,看着姑娘们向他投去的眼神,就像个陪衬,她没想到谢子墨竟然有这么大的魅力。 “不去。” 这云岭的明灯节寓意求姻缘,寄相思,到了晚上会有逛灯会、放河灯的活动,林知早才不想和谢子墨一起去,见证他在云岭有多么受女子爱慕。 “我知道你累了,可今天……我有话想对你说……”谢子墨脸上染了一点红。 “有话就在这说,干嘛支支吾吾的?”林知早朝一旁叽叽喳喳的妇人瞟了一眼,妇人一下子就噤声了。 “这里不方便说……” “那就回去说,反正都住在一起,有什么好隐瞒的!”林知早特意将声音提高了几度,故意让一旁的长舌妇听见。 “什么?他竟然和那个母老虎住一起?!他成亲了吗?” “没有吧,我听张婶说,他们二人是兄妹,还在路上捡了个孩子。” “那我就放心了。” “谢郎君可真善良!”妇人堆的后面,坐着一位娇俏可爱的姑娘,少女撑着头,目不转睛地朝谢子墨的方向看,传出清丽娇柔的声音,“好想嫁给他呀!” 那少女身边的侍女凑到她的耳边说:“小姐大可放心,您这么美,而且又是郡守唯一的宝贝女儿,那位谢郎君是绝对不会拒绝您的!” “他要走了!阿诺,快叫住他!” 谢子墨失落地准备和林知早一起离席回去,被一个声音叫住。 “谢郎君留步!” 他回头,是一个侍女,她身后紧接着跟上来了位容貌衣着皆为上品的少女。 “二位是?” “我叫苏岚岚,是郡守的女儿!”苏岚岚忍不住,红着脸答道,“这是我的侍女,阿诺。” “阿诺,见过谢郎君。” 谢子墨微微颔首:“阿诺姑娘有礼了。” “我让阿诺叫住你是因为……是因为……”此时苏岚岚的脸变得红彤彤的,手也紧张地在扯衣角,“今天明灯节,不知道谢郎君会不会去西街?” 谢子墨看了林知早一眼,微笑着回答:“谢某会去的。” “那……那太好了!希望到时候能遇上谢郎君!”苏岚岚止不住地高兴,低头偷喜。 听到谢子墨答应了苏岚岚的邀约,林知早气不打一处来,对谢子墨哼了一声,甩脸自顾自走了。 “那位姑娘,是谢郎君的妹妹吧,看起来她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或许是吧,”谢子墨看着林知早气呼呼的背影笑道,“她不是我妹妹。苏小姐,有缘再见了。” “嗯……嗯!我们还会再见的!”苏岚岚默默注视着谢子墨离开,眼里喜悦又期待。 苏岚岚没有注意到,此时店角落处的一个黑色身影,在谢子墨离开后,也跟了上去。 “干嘛跟过来,不是和你的苏小姐处得好好的吗?”林知早撇头不理上前挡在她面前的谢子墨,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街头两侧悬挂的灯笼一盏一盏逐渐亮了起来,天渐渐黑了。 林知早走了一路,气了一路,总算是到了安丘河处住处。一进院子,一个七八岁的小少年跑出来一把抱住她。 “知早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安儿好想你!” 被这个小家伙一抱,林知早心里的无名火一下子就消了。 “姐姐才出去一天安儿就这么想姐姐呀?”林知早摸摸安儿的头,温柔地说道,“这一天安儿在院子里乖不乖?昨天姐姐教安儿的诗有没有背熟?墨……”不想提那家伙,“昨天布置给安儿的字有没有认真写?” “嗯嗯嗯!”安儿在林知早怀里连连点头,“姐姐说的安儿都有认真完成!而且,安儿今天还帮王婆刷碗了呢!” “安儿真棒!” 这时王婆从屋子里出来了,看见林知早和谢子墨回来,笑着问:“回来了?已经吃过饭了吧?” “嗯,吃过了,王婆带安儿一天也辛苦了。今天画馆生意特别好!” 王婆看了谢子墨一眼,重新进屋拿了两盏灯笼出来,“来,拿着。这几天闲来无事做的,今儿明灯节,天黑去西街的路上正好照着。” 两个灯笼上分别都画上了画,一个画上是个男的,另一个是女的。林知早接过灯笼,仔细一看,发现这两个灯笼上的画凑在一起竟有了一对男女互通相思的意境,心跳漏了一拍。 这是……谢子墨画的?他约她去西街,说有话要跟她说……是要和她说什么? 林知早的心越跳越快,甚至不能控制了。 “知早姑娘愣着做什么?这天刚黑,西街的灯会估计已经开始了,快走吧,免得错过了良辰!” “安儿……要一起去吗?” 他摇了摇头:“我可不去,你和墨哥哥一起去就好啦!”说完,朝谢子墨眨了眨眼。 “安儿……” “知早姑娘就放心去玩吧,安儿就交给我这个老婆子就行了。” 林知早对上谢子墨含笑的眼睛,又马上别扭地撇到一旁,“正好,苏家小姐约你今晚在西街会面,喏,你去吧。” 谢子墨不接林知早给她递过来的灯笼,右手臂揽过她的后背,拿到了画有男子的灯笼,顺势推着林知早一起出门。 自从上次谢子墨做出那越轨的举动之后,他就再也没对林知早有过逾越男女界限的行为。 今天揽住林知早,是在云岭的这一个月以来,谢子墨第一次主动打破他们二人之间的安全距离。 林知早能感觉到,他依然在很小心地把握那个度,离开院子后没走几步,他就把林知早放开了。 “害怕的话,可以靠我近一点。” “我才不……”害怕两个字还没说完,林知早敏锐地听到身后传来簌簌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一片漆黑,心里一下子害怕起来,右手不由地拉住了谢子墨的衣襟。 “别怕。”谢子墨将手搭在林知早肩上给她安慰。 “把我挽得紧一点!”林知早不由自主地将身子离谢子墨更近了些,没拿灯笼的右手自然而然环住了谢子墨的腰。 她从小怕黑怕鬼,都是因为小学的时候大半夜看鬼片,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没事的,我不是在这里吗?”林知早心里依旧很慌,她总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他们,可她每次回头,除了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林知早背后发凉,浑身吓得发抖,一路胆战心惊。 第7章 好不容易到了西街,林知早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真的,我刚才真的感觉到咱们身后有人。”林知早还处在惊魂未定中,一点也不记得刚刚还在跟谢子墨赌气来着。 “其实,我刚刚也有这种感觉。”谢子墨看着林知早的眼睛亮晶晶的,他觉得此刻的林知早比什么时候都可爱。 突然,松开了谢子墨的林知早又一把搂住了谢子墨,她四处打量,发现周围灯火通明,一切正常,这才放开了谢子墨,彻底松了一口气。 不会的,不会的,鬼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的,纯粹只是意识的产物,不用怕,不用怕! “可能是我们都听错了。” 谢子墨和林知早走入了灯海,林知早很快被热闹的美景给吸引住,刚刚吓得半死的感觉马上抛到脑后去了。 “这个桃木簪子好好看!”林知早停在一个小摊前,手里拿着簪子爱不释手,“老板,这个,多少钱?” “五十文钱,姑娘。” “五十文!你怎么不去抢啊?”林知早放下手中的东西,不高兴地喊谢子墨,“走啦,不买了还看什么!” 林知早走了几步,发现谢子墨没有跟上来,她没等他继续往前,边走边逛。 谢子墨拿出一块碎银子递给老板:“不用找了。下次做生意,别再惹她生气。” 老板接过银子,眼睛里藏不住的喜悦:“好好好!这块木制的桃花佩环和那簪子是一对,就送给郎君了。郎君下次再来啊!” 谢子墨追上林知早,林知早停下脚步。 “这个是,哪家姑娘送的?”林知早敏锐地发现谢子墨腰间多出来的佩环,“难怪刚刚你没跟上来。” “知早……”谢子墨手里抓着那支发簪刚想开口,身后就传来娇嫩的声音。 “谢郎君!”是苏岚岚。 林知早撇头不看谢子墨,“我去那等你。”林知早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暗巷,接过谢子墨拿着的灯笼。 “先处理好你的桃花,有什么话待会再跟我说,走了。” 谢子墨握紧了手中的桃花簪,他知道林知早戴上一定很好看,再等一会,再等一会,他会把这几天藏在心里的话全部告诉她。 循序渐进,他等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时机终于成熟了。 林知早一个人走到暗巷边,巷子里面黑乎乎的,没声音,估计是个条死路。她往旁边挪了挪,靠在墙边,观察着谢子墨和苏岚岚的一举一动。 谢子墨待会儿会跟她说什么呢?林知早心里砰砰地跳。她其实已经猜到了几分,不然她也不会找这么个隐蔽的地方来等他。 她冒着站在这怕得要死的险,就是不想待会他们又被别人打扰。 只是她真的准备好了吗?马上要发生的事,马上会听到的话,到时候她要如何反应? 这一个月的相处下来,林知早对谢子墨的确产生了同样的好感。他关心她理解她,和她保持适当的距离,不亲密不疏远,现在更进一步,林知早是完全可以接受的,甚至还有些期待。 会有怎么样的感觉呢?林知早咬着下唇,满心期待,和喜欢的人亲吻会很不一样吗?到时候会不会紧张到不能呼吸?脸会很红吗?她见过谢子墨脸红的样子,特别可爱。 想着想着,林知早低头笑了。 那一边的谢子墨正往林知早的方向看,发现她在低头窃笑,不由地也跟微笑起来,那笑染进了眼睛里。 俊朗非凡,摄人心魄,苏岚岚看呆了。 “苏小姐若没有其他要说的,谢某就先走了。” “欸欸欸,别走,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苏岚岚拉住谢子墨,“谢郎君就怎么不喜欢和岚儿说话吗?可岚儿却很喜欢谢郎君……”说完,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在大街上拦腰抱住了谢子墨。 “别松开我,大家都知道我是郡守的女儿。你若拒绝了我,我爹会让你和你妹妹都没好果子吃!”苏岚岚抱住谢子墨,鼓起来嘴巴。 谢子墨推开苏岚岚的手顿了下来,“还请苏小姐别伤害她。苏小姐想要谢某做什么?” 苏岚岚从谢子墨怀里出来,捂住谢子墨的眼睛,踮着脚,在谢子墨脸上啄了一口。 “苏小姐请自重!”谢子墨有些怒了,他担心林知早会误会。 “我放过她啦!”苏岚岚拿开了捂住谢子墨眼睛的手。 再向林知早的方向看去,谢子墨发现林知早不见了! 两盏灯笼掉在地上,里面的火光熄灭了。 “刚刚有个穿黑衣服的人把她带走了。”苏岚岚一副风轻云淡的口吻对谢子墨开口。 “你,刚刚是故意的!”谢子墨不想再和苏岚岚说话,丢下她,朝灯笼掉落的地方跑过去。 “他身手很快的!刚刚就算看到了,谢郎君你也阻止不了!”苏岚岚在他身后大喊,试图挽留住他,而谢子墨没有回头。 谢子墨摸黑进暗巷,徒劳地出来。到处找,四处问人,路过之人都摇摇头,除了苏岚岚口中的对方穿黑色衣服之外,没有任何线索。 是谁,到底是谁带走了她?! 林知早眼前一黑,还来不及叫喊就被人捂住了嘴巴。手上的灯笼给挣脱掉了,人也不知道被拖进了哪里。 “给我安分一点!” 这声音,好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嘴巴被对方松开,林知早正要叫喊,又被堵上。 “你大爷的……唔……”林知早狠狠咬了对方下嘴唇一口,加上拳打脚踢,成功将对方惹怒了。 身子被对方死死压在墙上不得动弹,双手也被钳制住锁在头顶上,只剩下嘴巴还可以咬牙反抗。 越拒绝,林知早感觉对方怒气越盛,想强行撬开她的牙关。 再这样下去,把对方彻底惹怒后,她估计就完了。 “唔……我……我不喊……” 果然示弱让对方稍微停了下来。 “为什么逃走?不是说喜欢我,要追求我的吗,容绣女帝你这可是反悔了?” 林知早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自己从头凉到了尾。 是顾迟?! 她完了,她完了,她彻底完了。 林知早紧张地咽了一口空气。 “原……原来是安平大……大将军,好……好久不见,咱们有话好好说,要不你先松开我?” “还想逃?” “怎……怎么可能,好不容易找到了安平将军,我怎么可能会逃?将军这是说笑了。”林知早笑得很勉强,比哭还难看。 她没想到顾迟会亲自来抓他,她还以为逃走了,和谢子墨一起隐姓埋名地生活就可以万事大吉了。 顾迟拿开了挡住林知早视线的手,面前一片漆黑,林知早对来人看得并不真切,但那强大的压迫感和身形,是他无疑了。 对方没有说话,怒火却不见减少,林知早迟疑了一会,感觉顾迟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决定先套近乎。 “安平将军可让我好找,自从我让将军离开无忧去上阳,我这心里是特别不好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一心只想见将军一面。这不,如今见到将军,我这心总算是能安心了。”林知早编起瞎话来一套一套的,像模像样。 “所以连夜和国师一同从皇宫逃走,然后在云岭开了个画馆住下了,嗯?”顾迟的气息危险起来,靠近林知早耳边,她身子一僵。 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他一路在跟踪她?!这解释不通啊! “误会,误会了!我们是被人指错了路,才来到云岭,过完这明灯节就打算出发去上阳的!”林知早闭着眼睛,紧贴着墙壁,头都快要凹进去了。 意料的接触没有发生,顾迟和林知早的嘴巴只剩下一个指甲盖的距离时,他停住了。 “我们?包括那个孩子?” 孩子?他是说安儿吗?顾迟怎么连安儿都知道了?!他不会对安儿也要下手吧? “孩子?什么孩子?”林知早决定装作不知道。 “既然找错了路,为什么还养了个孩子?听说,那孩子和谢国师有几分相似,既然打算离开,为何当初要收留?” “哦,你是说安儿?”林知早假装记起,“他很可怜的,父母都去世了,所以才会想帮忙照顾一下他,没想到这一照顾就是一个月。可在我心里,他哪里有将军你重要?”睁眼说瞎话,说的就是她林知早了。 “哦,是吗?你现在见到我很高兴?” “欣喜若狂。”林知想都不想地就乱答,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我在你心里很重要?” “重如泰山!”不,是轻若鸿毛,要不是容绣的悲苦命运都是顾迟和楚凝儿一手造成,为了活命,她也不至于说这么违心的话。 不知道谢子墨现在在哪里,找不到她估计很着急吧? “你在想什么?谢国师?” ??!很明显吗?她想谢子墨的样子很明显吗,怎么一眼就被看穿了? “哼,果然!见到我很高兴,在你心里我很重要的话,只是说说罢了,你真的是,不可信!” 危险,危险,危险!林知早心里敲响了警钟。事出突然,她只能决定先委屈一下嘴巴了。 林知早一把揽住顾迟的脖子,踮起脚尖亲上了顾迟。因为是第一次想郑重其事地深入,林知早非常紧张,亲得上气不接下气,可对方并没有回应,一点也没有被打动的迹象。 失望地退开,一计不成她还有下一计,不用慌。 就在林知早打算装晕的时候,顾迟按住了她的头,倾身回应了刚刚她生涩的主动。 双唇紧贴,林知早这次是彻底不能呼吸了。 她睁大眼睛,脸都红透了,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她是谁?她在哪?她现在在干什么?! “认真点,回应我。” 谢子墨,抱歉了。 林知早在万般不愿下,闭上了眼,被动地选择接受。 在呼吸的间隙,她还没忘近一步让她的瞎话变得更可信。 “喜欢你。你在我心里真的很重要,现在信了?”林知早喘着气,看着顾迟眼波流转。 “嗯。”顾迟再次欺身而下,吞没了林知早还要发出的声音。 林知早最后差点没站稳,顾迟这才放过了她。 至于吗,男人何苦为难女人,他这样惩罚她,想让她窒息而死,有考虑过女主楚凝儿的感受吗? 一路脚软,顾迟把林知早带到了一个破庙里,庙前栓了一匹马。 “今晚在这里睡一夜,明天回上阳。” 啊?林知早吃惊,就他们两? “舍不得?” “当……当然不是,呵呵。”林知早假笑,心里开始盘算顾迟到底要对她做什么。 楚凝儿在岑泽轩的帮助下去上阳找顾迟了,难道…… 顾迟把她带到上阳去是要在楚凝儿眼皮子底下折磨她?! 这可如何是好? 第8章 “早些睡,明天一大早还要赶路。” 他这是想马上把她带到楚凝儿面前,好解楚凝儿的心头气吧!她才不会坐以待毙! 林知早坐到顾迟身边,挽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肩头,“顾迟,你知道吗,这一个月来,我好想你……”想你个大狗头! 顾迟:“……” “虽然一开始被吓到了,但知道是你后,我真的很开心……”开心个屁! 顾迟:“……” “顾迟,我的安平大将军,我想和你一起好好活着……”这句倒有真话成分。 林知早拉住顾迟的两只手臂,侧身让他看着自己,眼里带着万种柔情,一步一步向他贴近。 这个女人在干什么?!她疯了吗? 顾迟被林知早扑倒,双手撑在地上还不至于被完全压下去。就在顾迟无措之际,林知早如同水蛇一般缠了上来。 “容绣!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顾迟的声音变凶变低沉了。 林知早的手从顾迟腰间爬上脸颊。 “停下来!”这种地方,这种场合,她到底想干什么? 难以想象,任谁都不会相信堂堂九尺男儿顾迟竟然被柔弱无力的林知早给推倒了! 突然间,从来没有过的奇异感觉让他打了个颤,差点让他发出令自己都觉得羞愧的声音。 “住手!” 顾迟抓住林知早到处点火的手,一个翻身,反客为主,把她束缚在了身下,气息和眼眸都和平常大有不同。 时候到了。 “你会想杀我吗?”林知早停手,柔媚的声音惹得顾迟不由皱起了眉头。 “如果你再继续这样下去,我会想……”顾迟声音喑哑,“……妖女。” 不过是落了一次水,仿佛整个人都变样了,给他的感觉再也不是是从前那个事事听他让他烦心毫无想法的傀儡女帝。 现在的容绣,多了狡黠,多了几分让他看不透的神秘,特别是多了他从未见过的鲜活。 “那你,会想杀掉妖女吗?”林知早被顾迟盯得头皮发麻,她快要装不下去了,“会吗?”必须要听到顾迟肯定的回答,就算今晚交代在这里,也要先把命保住。 “你先从我身上下去!” 顾迟仰头,极力忍耐,脸的红已经蔓延到了脖子上。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不会。如果你再继续,我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林知早马上从顾迟身上离开,退开了三尺距离。 总算是从魔爪之中逃出来了,林知早暗暗松了一口气。 顾迟平复着异乱的心跳和身体,逼迫自己不要去看林知早,结果眼睛还是放到了她身上。 “你说好了不会杀我,去了上阳也一样,我信你。”有顾迟的保证心里总归是踏实了一分。 林知早屈膝抱住自己,靠在破庙的角落不知不觉睡着了。睡着睡着半夜被冻醒,她看了一眼顾迟,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睡得正香,本来想靠过去取取暖,转念一想,之前点火差点把他烧起来,现在还是离他远一点好。 于是更加缩紧自己,闭眼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整个人头昏脑胀的,非常不舒服。 一大清早,顾迟叫醒她,给她递了几个野果。简单吃完后,顾迟上了马。 伸出手,林知早抬头,太阳已经出来了,明晃晃的照得她抬不开眼。 “上来。” 顾迟骑在马上,精神焕发,整个人神武又高大。林知早并不避讳,借顾迟手臂的力量,踩着马镫坐在了顾迟身后。 “抓紧我。” 马如弓离弦般飞奔了出去,林知早只听得见耳边的风声和顾迟苍劲的驾马声,她紧紧抱住了顾迟。 此时头很痛,胃里恶心,林知早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靠在顾迟背上幽幽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知早转醒,发现他们到了一个较为热闹的地方。找到一家客栈,吃了午饭后休息了会,顾迟又带着她走了。 一路快马加鞭,没过三天,他们就到了上阳郡附近的安业镇。 天色已晚,林知早和顾迟吃过晚饭后各自回屋休息。 一连撑了三天,林知早终于撑不住,在这天晚上发起了高热。 浑身发烫,眼皮子都抬不起来,林知早想哭。 她想起在云岭发烧的时候,谢子墨会一直照顾她,在她身边心疼她陪她说话。哪像顾迟,这三天里对她根本不管不顾,只知道赶路。 算了,反正她对顾迟也没抱有期待,只要留她一命就好。 只是一想起谢子墨,林知早就难过。他肯定很着急,那天晚上他要说的话还没说出口,林知早很想听谢子墨在她耳边说他喜欢她。 可是她没有机会了。 真的好难过,一点力气也没有,只想睡觉,要是可以一直睡到醒不过来就好了。 林知早缩成一团发烫又发抖,低声哭泣。 快点睡着,快点睡着,只要睡着了就不会不舒服了。 屋外传来敲门的声音:“小的来给姑娘送水了。” 好不容易有了倦意,被小二这么一打扰,林知早很不情愿地清醒了。 有气无力地打开门,小二送完水,林知早泡在热气腾腾的水里,半舒服半忍耐地叹了口气。 滚烫的身体泡在热水里,林知早疲惫的身子轻松了不少,不知不觉竟然靠在浴桶边睡昏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屋外又传来敲门声,这次屋里没人应答。 “姑娘,水还够吗,需要小的让丫头来给姑娘加水吗?” “奇怪,这位姑娘已经在里面泡了好久,水应该冷了呀?”小二在屋门口正奇怪着,顾迟碰巧路过听见了他的话。 “这位姑娘在屋里洗多久了?”顾迟问道。 “大概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吧,敲门也没人应,不知是为何?”小二继续敲门,屋内还是没有声音传出来。 不好!顾迟抬腿一脚把门踢开,进屋第一眼就往窗户那边看,发现窗户是紧闭的,他松下了一口气。 身后是小二的一声惊呼,“姑娘?!”,他急急跑出去叫唤人,“阿红,快来!这里有个姑娘在水里昏倒了。” 阿红叫来小翠一起,把在水里泡得皮肤都皱缩了的林知早捞起来,穿好衣服,扶到床上后,才打开了房间的门。 “那姑娘怎么样了?有没有事?”小二对林知早的态度都比一旁的顾迟上心,就好像认识林知早的人是小二,而不是顾迟。 “姑娘发了高热,浑身发烫,叫也叫不醒,还是赶快找大夫吧!” “那就赶快找大夫!”突然意识到和那位姑娘一道来的郎君都没开口,他这样反倒显得多事了,于是对顾迟说:“郎君还是快些找个大夫来给姑娘看看吧。” 顾迟拿出银两给小二:“去找。” 见顾迟终于表了态,小二飞快地跑出去,生怕耽搁了。 顾迟让那两个小丫头离开了屋子,坐在林知早一旁,手覆在她额头上,果然很烫。 林知早依然在发抖,不自觉地缩成一团,眼泪从一侧滚下来。 顾迟说这几天林知早的表情怎么这么差,跟她说话也是一副没有力气的样子,他还以为林知早是打算找机会逃掉,没想到,竟然是……生病了。 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容绣是这么脆弱的一个人?不过睡了一晚的野外,就发起这么高的热。 突然间,顾迟开始担心起林知早来。他猛然间意识到这几天林知早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吃得也少,每天早早就被他叫醒赶路,刚刚还在水里泡了那么久…… 一阵自责从心底里升起,她不能有事,容绣绝对不能有事! 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赶来,看林知早的情况之后,有些为难地说道:“姑娘受了风寒,又过于疲惫,引起高热昏厥,只怕有些凶险……” “什么?”顾迟难以相信容绣会出事,冷着脸威胁大夫,“你要是救不活她,今晚走不出这个屋子!” 顾迟的威逼一下子把大夫吓到了,他连忙开始施针,手哆哆嗦嗦的。 “手抖怎么扎针!让开!告诉我扎哪里!”顾迟接过大夫手里的针灸,打算亲自动手。 “这……这位爷,针灸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试的……”大夫害怕顾迟,但事关人命,他不得不说。 “少废话,我以前习过。说,往哪里下针!”容绣的命,他决不允许因为别人的一点点差错就没了。 “爷,在这里下一针……对,然后是这里……这……” 一番施针,大夫哆嗦的声音逐渐平稳起来,心里颇为赞叹顾迟的手法。 四平八稳,危机时刻毫不慌张,这双手绝对是练过的。 “她退烧了。”总算松了一口气,顾迟恢复了长日里冷峻的样子。 大夫也常常舒了口气,临走前写了一副药方交给顾迟,叮嘱他每天记得让林知早喝。 “嗯,我知道。”顾迟从来不知道容绣体虚,“她什么时候会醒?” “退热后不久会醒来,那……老夫先走了……” 大夫走后,顾迟一直坐在林知早身边,等着她醒。 床边的烛光已经烧了一大半,林知早还是没有醒。 这期间,顾迟回想起过去容绣对他做过的很多事,她哀求他,纠缠他,讨他开心,却伤害楚凝儿,没有安平将军和容绣女帝的身份,顾迟非常讨厌容绣这个人。 可是,近段时间来,他发现容绣变了,他对容绣的态度不知不觉也跟着就变了。 从前容绣从来不会骗他,可现在顾迟看不懂容绣在他面前半真半假的感情。 真的喜欢他吗?顾迟不相信。 为什么容绣要和谢子墨一起逃离皇宫去云岭生活?为什么带她走的时候容绣没有任何反抗,还在那晚对他那么热情?顾迟看不懂,真的看不懂容绣到底是何意。 或许他从未看懂过容绣,或许容绣其实对谁都没有情。 床上的人眼睛幽幽睁开,看到他的那一刻异常欣喜,仿佛看见了救星。 “你……”醒了? 话还没说出口,林知早就投进了顾迟的怀里,埋在他胸前哭。顾迟正想回抱住她的时候,手在半空僵住了。 “子墨,你终于来啦……” “……” “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我有多难受,顾迟把我带走了,他都不管我……可我不敢说,我怕他……你带我走好不好,我知道明灯节那天你要跟我说什么,我答应的,我答应的……”边倾诉苦水还边啜泣。 “……” 哭了好一会,林知早发现对方一直没有回应,于是她擦掉眼泪,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就像见了鬼一样,林知早反应极其剧烈,像个受压缩的弹簧突然被松开,她跳出了几丈远,缩在床脚。 除了发抖还是发抖。 她完了,如果不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做出正确应对,林知早知道她人要没。 第9章 “我烧傻了。”林知早决定先开口试探一番。 “你怕我?” “嗯?”并没有意料到的愤怒。 “明灯节那天谢子墨和你说什么,你要答应他?”顾迟倾身凑近林知早,林知早一哆嗦,“把你刚刚没有说完的话说完。” “嗯?我刚刚有说话吗?”林知早抱紧了自己的膝盖,把脸埋进膝盖里,不去看此时顾迟的表情,“我不记得了。”她决定将装傻进行到底。 此时屋外突然下起了雨,由小渐骤,大有倾盆而下之势。 林知早还缩在她的膝盖里,顾迟坐在她面前一言不发。 突然,电闪雷鸣,窗外一阵寒光,紧接着轰隆一声,林知早吓得一惊。 许久没开口,顾迟好像叹了一口气,起身要走,窗外又掠过一道闪电,林知早大起胆子拉住顾迟的衣襟。 “轰隆隆——” 林知早抓紧了顾迟的衣服,比起怕面对顾迟的反应,林知早更怕打雷。小时候晚上一个人在家,打雷都是一个人缩在被子里,生怕有鬼怪或者什么的来把她抓走吃掉。 黑咕隆咚的夜晚,突然一道闪电,然后是鲜血零零的头,或者惨白的干尸,伴着剧烈的雷声把她带离阳间。 比起这些阴间的东西,林知早还是觉得阳间好,即使面对顾迟,她可能不是那么妙。 烛火熄灭了,黑暗里顾迟能够感觉到林知早抓住他发抖的手。 “我发烧了……”林知早小声开口。 “已经退热了。”顾迟要走,“很可惜,不是你想要的人陪你。” “等等……”林知早抓住顾迟的衣服不放,“我怕……” “可不可以过来陪我一会……”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雷声不见停,林知早还是放开了抓住顾迟的手,躺在床上像只小虾米一样蜷缩着。 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顾迟的态度让她琢磨不定,如果是表现出来生气的样子她还可以稍微应对一番,现在一言不发,什么动作也没有让林知早心里发怵,完全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敌不动,我不动。既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那就先不要主动解释,免得越抹越黑。 林知早把头蒙在被子里发抖,希望这雷声能快点停。 蒙了一会,觉得呼吸不畅,闷得慌,可她不敢把头拿出来。 万一外面有一只恐怖的鬼魂在等着她怎么办? 还是躲在被子里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看为妙。 林知早忽然身子一僵,她感觉到果然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她的被子上,要把她裹起来了! 不怕不怕,先不动,让鬼怪先走,像小时候一个人度过的无数个夜晚一样。林知早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快出来,免得闷坏了……” 原来是顾迟,林知早紧张的情绪一下子轻松下来。他还没走? “呼——”逃出被子大口呼吸空气,林知早没想到这么畅快。有人身边,林知早就一点也不怕了。 高烧退后,刚刚大脑紧绷的弦一松下来,林知早困意就上来了,脑子混沌,她决定先睡为敬,以后的事明天再想。 “为什么怕黑?”顾迟不知道容绣怕黑,她之前不是大晚上的还单独跑到将军府找过他吗? “嗯……因为小时候没人陪,晚上打雷,很怕……”林知早半梦半醒,嘴巴嘟哝着。 容绣小时候……顾迟想起来容绣的父亲早逝,母亲在她小的时候就继承了帝位,对容绣疏于照顾也属正常。 看着林知早的睡颜,顾迟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她很让人怜爱。 从前容绣缠着他的时候,也会柔弱顺从,可是那时的样子和今天顾迟看到的非常不一样。 就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哪里发生了变化呢?顾迟将林知早额前的发丝别到她耳后,痴迷地望着她。 “你喜欢谢子墨?希望他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嗯……他对我,很温柔……”林知早拂开顾迟放在她脸上的手,转了个身子,不再说话,彻底陷入了睡眠。 温柔?顾迟的手停在半空中,容绣说谢子墨温柔? 第二天林知早醒的时候发现顾迟人已经不见了,她打了个哈欠,头还是昏昏沉沉的。 要不继续装病不起,拖延顾迟的时间,说不定谢子墨会找来。 不行不行,谢子墨找过来万一激怒顾迟了怎么办?不对,顾迟现在还没有伤害谢子墨的理由,除非谢子墨破坏了他把自己带到楚凝儿面前,博楚凝儿一笑的好事。 还是希望谢子墨不要找到她吧,不过林知早还是决定装病不起,刚准备躺下,屋门就开了。 “醒了?”一碗充满草药苦味的汤药端到林知早面前,她捏住了鼻子。 “什么呀这是?” “喝了。”顾迟把药送到林知早嘴边,林知早抿唇拒绝。 “喝。”顾迟捏住林知早的下巴,要强行灌进去,“不然身子好不了。” “唔……”林知早皱眉,“好苦!” 顾迟还要强灌。 “我喝!自己喝。”林知早接过药,闭着眼睛硬生生是把一碗药给吞了下去。 苦涩的药汁进到胃里,胃里一阵翻腾,林知早捂嘴,险些吐出来。 “呕……咳咳”林知早眼泪都要被苦出来了。 “有糖吗?”满嘴苦涩,要没有糖果压住,林知早怕她真能吐出来。 “没有。” 果然,胃里一阵反酸,她捂着嘴,急急用眼神示意要顾迟走开,然而他纹丝不动,结果,林知早把刚刚的药吐了他一身。 “……” “不好意……”林知早抱歉的话还没说出口,又是一阵呕吐,好在早上什么东西也没吃,这会也吐不出什么来,林知早只能干呕。 顾迟阴沉着脸,叫来小二,一番清洗之后,他脸色还是很不好。 重新进到林知早的屋子,林知早的脸色也不好,靠在床边有气无力的。 “早饭吃过了没有?” 林知早摇头,嘴巴这么苦怎么吃得下去,这样正好,浑身没力气不用假病,直接真虚弱。 “为什么不吃?是因为我?”顾迟紧盯着林知早,目光里带有怒意。 什么鬼?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吗?对,要不是他大早上的什么也不准备就给她强行灌药,她的嘴巴也不至于这么苦,苦到什么东西也吃不下,还时不时呕吐! “当然不是,”林知早怎么敢怪顾迟,“嘴巴很苦,吃不下东西。” “怕苦?”顾迟眉头又皱了几分,带着疑惑,容绣怕苦吗? “试试?”林知早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坏念头,她勾住顾迟的脖子,把嘴巴里的苦味送进顾迟嘴里。 唇齿交缠,顾迟皱起了眉头。 “苦吧?”林知早倒也随意,放过顾迟的时候,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还让他给自己倒了杯水。 一杯水喝下去,嘴巴里还是萦绕着散不去的苦涩。她又颇为无力地靠在了床头。 “你在这等着。” 欸? 顾迟留下这句话就走了。林知早也没指望他点什么,只要他剑下留人,不折磨她不杀她就可以了。 没过一会,顾迟又回来了,手里拿着给纸袋子,递给林知早。 “这是什么?”林知早接过带着,打开一看,是酥糖! 嘴巴总算是有救了。 一连吃下好几块,林知早被齁得慌,神色又变得不自然。 “又怎么了?” 林知早嘴巴里还含着两块酥糖,两边脸颊圆鼓鼓的,她朝顾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甜到掉牙了。” 要不是顾迟在这里,林知早就把嘴巴里这两块糖给吐出来了。可是在他面前,她是无论如何做不出来把放进嘴巴里的糖给吐出来的。 甜到眼泪都出来了,林知早还是硬撑着把糖搅碎了吞下去。 面前的人明显叹了口气,顾迟觉得容绣的脑子真的烧傻了,说苦的人是她,现在甜到掉牙的人也是她。 “张嘴。” 林知早还在努力咀嚼嘴巴里黏牙又甜腻的糖,顾迟拿过她手里的纸袋子,打开口子送到她面前。 “吐出来。” 林知早摇头。袋子里还有糖,吐出来整个袋子里的就都不能吃了,而且她不想当着顾迟的面把估计在她嘴里已经不成样子的糖浆给吐出来。 下巴被捏住,动弹不得,林知早还是咬牙不从。 “不……” 鼓鼓的嘴巴,软软的脸蛋,挂着水珠的眼眸,林知早的声音里混着甜腻糖果的酥香,顾迟不自觉地滚动了喉咙。 “吐不吐?” 他生气了?不是吧,不就是给她买了个糖还要她吐出来,有这个必要吗? 最后噘了几口,林知早无比艰难地把嘴里的糖全部吞下去,然后开口:“吃完了。” 那语气像是偷吃东西的小孩对赃物进行销毁后的欲盖弥彰。 话音里还带着一点点小可怜,像是祈求对方从轻发落。 “吃完了?”顾迟眯着狭长的凤眼。 “嗯”,林知早心虚地点了点头,悄悄舔了舔唇,打算彻底销赃。 “我也要尝尝。” 什么?!林知早瞪大了眼泪,近在咫尺的顾迟闭眼撬开了她满嘴香甜的嘴巴。 唇舌搅动,苦味和甜味交缠,林知早一时间忘了呼吸。 他在干嘛?!他在亲她!他在有意识地亲她!这是第几次了? 林知早内心一片狂乱。 难道说她对顾迟的引诱奏效了?她在顾迟身上已经勾起了欲望? 这么说来,在顾迟得到她之前,她变得安全起来了。就算是楚凝儿在顾迟耳边吹风,林知早相信她也是完全不慌的。 碰得到却得不到的念想,最为撩人。 没想到顾迟这么好上钩,她还以为书里的男主有多痴情呢。 不知不觉林知早笑了,顾迟睁开眼睛放开了她。 “你笑什么?”刚刚没控制住,顾迟对自己冲动的行径颇为不满。 “怎么样?甜不甜?”林知早笑嘻嘻地看着顾迟,一副没皮没脸的样子,好像占了便宜的人是她一样的。 第10章 这一笑又惹得顾迟心口一紧,他眼里的容绣女帝何时变得这么轻薄了? 他竟然,控制不住地希望,容绣这种样子只能在他一个人面前显露。 “你是女帝,注意举止。”顾迟撇过头不再看林知早。 “女帝?哈哈,现在谁还把我当成容绣女帝?” 自从林知早连夜和谢子墨逃出皇宫消失后,左相便顶替了谢子墨掌管朝政的任务。容绣原本对朝政就不上心,有她没她都一样,不过只是受人爱戴敬仰的空壳女帝而已。 “你说,你刚刚有把我当成女帝吗,嗯?”林知早拉紧被子盖在身上,看着顾迟的表情颇为有趣,“还是说,其实安平将军对容绣女帝早有肖想?” “这不正得了你的意?”顾迟毫无波澜地回答了林知早带着挑逗意味的话,这让林知早一下子失去了兴趣。 啊喂,回答的要不要怎么肯定,好歹为了女主楚凝儿得挣扎一下子的吧。 林知早现在觉得原书里男女主浪漫甜蜜的爱情多半是假的。就这男主,半点诱惑都受不起,她才做什么,这就让他把持不住了? 之前还拒绝她,说啥他想要的容绣给不了,现在林知早跑了,他又把她给找回来。 啧,这男主,不行。还是谢子墨比较靠谱,说喜欢她,就一直对她好,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等她从顾迟手上脱身了,就去找他。 “知道就好。”林知早无所谓地应付着,捎带问道,“回上阳了,然后呢?” “回朝。” “回朝呀,就我们两?”林知早想着,顾迟回上阳肯定是去组织上阳的队伍,好为了楚凝儿一举攻下无忧,她不如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打探一下情报,好确定下一步要怎么走。 “嗯。”不是他们两个人,难道还要加上谢子墨吗? “你确定?”不对呀,为什么不谈楚凝儿,难道楚凝儿想暗中行事?看来提早一年叛变对他们的计划是由影响的。 起码在兵力和人心方面,他们都吃亏。容绣女帝虽然不理朝政,一心扑在顾迟身上,但在千盛百姓的心里,容绣是天神所向,神赐之人,是千盛的希望,即使她怎么都不做,在千盛人民的心里,容绣都是不可侵犯的存在。 然而这种迷信随着容绣在顾迟身上不知好歹的付出,渐渐消失殆尽了。 百姓开始逐渐意识到容绣痴迷于顾迟,不顾他们生死,开始对容绣有了怨言。 当神有了人类般的爱的时候,那她便要跌入凡尘了。 元露三年,顾迟在上阳反叛,百姓支持的人是顾迟而不是容绣,因为他们已经不相信容绣了,他们觉得是容绣配不上顾迟,而不是顾迟辜负了容绣的喜欢。 容绣喜欢顾迟,所以让谢子墨把他推到较高极显赫的位置,位高权重。加上顾迟原本年少时有战功,一年时间迅速培养势力不成问题。 好在,这一切还没来得及发生,女主就跑去和他互通心意,相约覆国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说的就是他们这一对。 “容绣,你在想什么?”顾迟叫了林知早好几声,林知早都没搭理,第三声时,她才回过神来。 “哦,没事,就想了一下回朝后该怎么办,毕竟我这个不称职的女帝,应该没什么脸面再回去了……” 她的确没什么脸再回去了。她那一出逃,不仅无忧传的沸沸扬扬,她在云岭生活了一个月还能听到的有关容绣的事情。 有传言说什么,容绣受天人号召,和治国之师一同去修仙了。 还有的说,容绣不忍顾迟离开,和谢子墨双宿双飞。 更有离谱的说,容绣因爱不得,愤恨杀死治国之师,而后化为烟雾散去。 什么妖魔鬼怪的传闻都有,总的来说大家都默认容绣和谢子墨的失踪是一起的,对容绣的评论也是褒贬不一。 “容绣女帝不远万里找到了安平将军,和安平将军一同回朝,没有脸面?” “可是,坊间的传闻……容绣是和……”不行,她还不知道顾迟要做什么,不能无故把谢子墨牵扯进来。 “和国师一同消失?看来在云岭你并不是一无所知。” “那是自然。”林知早说得理直气壮,“不是为了要找你吗,不过在云岭耽搁了而已。” “既然是为了找我,你我一同回去,谣言自是不攻自破。”顾迟起身,“这几天好好休息,处理完上阳郡守的事就回朝复命。” “谢……”林知早最后还是忍住了想顾迟询问谢子墨消息的事情,“谢谢你给我休息的时间。” 顾迟身形一顿,然后走出去了。 七天后,林知早的身子总算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头也不晕了,手臂也有力气了,多亏了客栈里阿红和小翠这两个姑娘对她的照顾。 不出一日便到上阳,林知早住进了顾迟原来住的郡守府偏院里,身边有好几个人把手,不准她离开院子一步。 “这是什么意思?”林知早要出院子被两个带刀侍卫拦住去路。 “将军吩咐,不让任何人踏出偏院一步。” “你知道我是谁?”林知早好奇顾迟身边的人不知道她的身份吗。 “属下只听从将军指令。” 啧,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的,林知早双手抱在胸前,这就比较难办,他们不听容绣的,只听顾迟的,在顾迟眼皮子底下她怎么动弹? “欸,我问你,你知道千盛谁最尊贵?” “不知道。” 无趣,摆明了不想和她废话,林知早也不想好言相待,直接扶额倒在两人其中一人的身上。 “头疼……你们能把我扶进屋里吗?”林知早装作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侍卫二人面面相觑,收起了刀扶住林知早,说时迟那时快,林知早勾手抽出二人中其中一人的刀,锁住另一人的喉,两人都看傻了。 林知早意识不对,她威胁一人另一人还是可以拦住她,于是推开面前胁迫的人,把刀子对准了自己,侍卫马上就慌张了起来。 “容绣女帝使不得!” “原来你们知道我的身份,你们可真胆大。” 二人面对林知早的话丝毫没有感觉到愧疚,他们只是怕林知早伤到自己,等顾迟回来,他们估计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们主子总有一天是我的,你们总有一天也是要听命于我的,何必现在要拦我?我只是想出去看看而已,你们不放心完全和派个人跟着我。” 刀子已经刺入了林知早的脖子几分,脖颈处有红痕伴着血珠。 二人相视,而后点头,其中一人跟随林知早外出,另一人则守在院子里,至于谁去谁留,林知早提议剪刀石头布。 他们二人再次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林知早,出拳头的那个人极不情愿地留了下。 “又是你运气好,每次都是我倒霉。” 出布的侍卫则跟在了林知早身边,一路都很高兴。 在上阳逛了一圈之后,林知早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相反上阳郡的人似乎都很高兴,对顾迟赞不绝口,说此时前来上阳秘密调查的人是他们的大恩人。 回来的路上,林知早问那个出布胜出的侍卫是怎么回事。 “跟我一起出来你就这么高兴?”林知早发现这侍卫乐了一路。 “不是。”现在还忍不住在笑,“我一想着左一那家伙在将军回来以后受罚的样子就好笑。” “受罚?他为什么会受罚?你也会受罚吗?” “我自然是不会的,我保护了女帝,他放走了我们,将军气头上,他的屁股别想好受……上次还在我的饭里,放石头,现在就要吃苦头了,哈哈……” 出布的侍卫一脸轻松,等着看好戏的样子,顺带给林知早解释了顾迟命人暗中打压上阳郡守,扶持崔长史的事。 “这个崔长史,是个怎么样的人?”顾迟现在开始培养势力了吗? 出布的侍卫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女帝您难道不知道?崔长史深受谢国师看重,谢国师难道没有在您面前提及过她?” 有吗?谢子墨好像不怎么让她操心朝政上的事。 “哦,我想起来了,就是他呀,我听国师说过。听说是个极好的人?” “可惜上阳郡守势力庞大,难以撼动,长史出生微寒,没有他人帮助,是无法与郡守抗衡的。”侍卫满脸可惜,随即看向远方,“可是就算是这样,崔长史依然坚韧不拔。如今得了将军的扶持,我相信她一定能实现自己的抱负!” 侍卫提到这个崔长史,一改刚刚得意取笑的样子,表情变得严肃认真。说到她会实现抱负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 林知早非常有理由怀疑,这侍卫喜欢那个崔长史。 顾迟手下的人真是好男风呀,她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 “啧啧啧,难为你那么相信他,他知道你的心意吗?” 侍卫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女帝,您……您在说什么,我……我怎么会想这些,我只是……将军的下属罢了……” 语气带着期待和自卑,这个侍卫林知早还有点喜欢。 “怕什么,既然喜欢就不要在乎身份,多找机会和他相处。既然他受你们将军的扶持,你们将军肯定最近和他走得近,这几天多跟在你们将军身边。” “您……”侍卫看林知早的眼神都变了,变得充满希望,“我真的可以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踏入偏院的时候,没有听到痛苦的惨叫,出拳头的侍卫候在顾迟身边,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终于轮到右二倒霉了! 第11章 出拳头的侍卫在出布侍卫的耳边笑嘻嘻地提醒:“右二你完了,哈哈!” “右二自己去领罚,二十鞭。”顾迟的声音不便喜怒,只是觉得很冷,林知早差点打了个哆嗦。 右二难以置信地目光朝左一看去,嘴巴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咬着牙,小声对左一说:“你和将军说了什么!他竟然罚我!” 左一挑了挑眉,十分欠揍地小声回应:“自然是运气来了,二十鞭,够你七天下不来床了,放心我会去看你的。” 其实左一也不知道他这运气是从何而来,顾迟下午回来的时候知林知早不在,他以为自己的屁股就要遭殃了,结果大将军问过他之后就没再说话,一直坐着等他们回来。 肯定是前几天去天神庙上香,天神显灵了,等右二伤好了,带他一起去。左一想起右二要受的二十鞭,突然对他投去了几分同情。对右二一副无法相信倒霉的人竟然是自己的样子,左一又忍不住觉得好笑。 这个将军,最近变得有些奇怪了。 “你去看着右二。” 左一跟着右二一起出去了,偏院外传来一鞭一鞭的挥打声,一下两下,受罚的人忍着痛,不时会闷哼一声。 林知早被顾迟留在的屋子里,屋子的门关上了,将屋外的惩罚和屋内的平静分隔开来。 她咽了口空气,等顾迟主动开口。 “去哪了?”问的语气还算随意。 “就在街上随便逛逛。”林知早这次不打算扯谎。 “了解到了什么?” “上阳郡守鱼肉百姓,中饱私囊,你留在上阳是为了暗中扶持崔长史。”她如实回答。 “还有呢?” 林知早原来以为楚凝儿已经找到了顾迟,和顾迟诉苦她有多恨容绣,所以顾迟才跑去云岭抓她,还以为顾迟已经答应楚凝儿要为她夺下千盛。 没想到,她想差了。没有楚凝儿,顾迟对千盛很忠心,而且顾迟这鱼儿还上了她的钩。 这样就有意思了。 “你笑什么?”顾迟放下嘴边的茶,等着林知早解释。 “我今天出去,你生气了?”林知早坐在顾迟的另一边,拿着顾迟刚刚喝过的茶,喝了下去。 “我……喝过了……”顾迟喉头一紧,对林知早的行为竟是不知道说什么。 “这有什么关系?”林知早假意将茶送到嘴边,嘴唇并没有碰到边沿。她不过是为了看看顾迟的反应。 而顾迟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顾迟对她有感觉了。 不管是基于什么,这对林知早都很有好处。 顾迟把头撇到一边,林知早的举动让他非常不舒服。 “生气了,不如再喝点茶消消气?”林知早给茶杯添了茶,送到他面前。 这茶杯……她刚刚碰过了的…… 顾迟一挥手,林知早连茶带人全摔了出去。 什么情况?林知早懵圈,顾迟拒绝了她的挑逗,还把她推开,难道刚刚的判断失误了? 她也不伤心,毕竟顾迟和楚凝儿是一对,她不过是想使点坏而已。 既然这次使坏不成功,那就下次再接再厉。 不管怎么样,林知早凭着直觉断定,顾迟轻易绝对不会动她。 起身拍了拍衣服,把撒了一地茶的茶杯捡起来,恭恭敬敬地在顾迟面前:“不喝茶也没关系,将军日夜劳苦,别气坏了身体。” 一把抓住林知早的手臂,一个旋转,林知早坐到了顾迟的腿上。 “我没生气……”他勾住林知早的下颌,指腹摩梭着林知早的脸,林知早偏头像害羞的少女一样躲闪。 “你在……引诱我?”顾迟眯着凤眸在林知早的颈间咬了一口,吮吸掉上面的血珠。 “嘶——”一阵从未有过的酥麻感传遍林知早全身,她下意识地抓紧顾迟的肩膀。 “是吗,嗯?”顾迟的手在她腰间游离,林知早觉得大事不好。 要不要这样?顾迟这种行为叫什么,叫脚踏两只船,是非常恶劣的行为! 林知早自诩不是什么好人,但她还是有底线的,这种摆明了当第三者的事她可不做。 “是在引诱你又如何?”林知早双手撑在顾迟胸前,低着头,不让顾迟再度靠近,“你不是上钩了吗?” “是……” 什么?!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回答得这么理直气壮?她是不喜欢楚凝儿,可这并不妨碍林知早对顾迟此时升起的深深的抵触。 这样一个男的,楚凝儿还是不要算了。 “放开我!”林知早语气转冷,从顾迟怀里挣扎出来。 小说里的深情男主都是骗人的,她面前就是人设崩塌的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怎么,我上钩了,你不高兴?”顾迟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呼吸平复后,继续开口,“如你所愿,现在我对你的追求非常满意。” 还在笑!这个狗东西!不过现在还不是和他正面硬刚的时候。 “高兴!怎么能不高兴?”林知早笑得勉强,“我饿了,晚上没吃晚饭。” 屋外的鞭刑已经停下来了,顾迟唤来下人,摆好饭菜,在林知早面前坐下来和她一起吃饭。 虽然吧,在当时看书的时候是非常不喜欢楚凝儿的,但是顾迟对楚凝儿的好真的让她非常甜。 眼睁睁看着男主被她一个炮灰捕获,她当时看小说感受到的糖碎了一地。 玻璃渣扎心。 看到面前顾迟就反胃,可她真的很饿,面对满桌佳肴,她已经迫不及待了。谁会跟美食过不去呢? 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家伙错过了好东西,那才是傻子。 林知早拿起筷子,风卷云涌,消灭了一半的美食。 胃里饱饱的,心情顿时大好。 欸,能活一天是一天,等到回朝之后,一定要多多上心国事,好好做个不称职的女帝,不能让千盛落到这个狗东西手里。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恐怕还要一段时间……” 顾迟所说的一段时间,竟让林知早等了半个月。 这半月里林知早一点事也没有,每天在郡守府乱逛,郡守也时常不在府内,她因此得到机会各处转。 “姑娘,这里禁止进入。”郡守府的下人在一个破落的院子前拦住了林知早的去路。 “为什么不准进?” 林知早经过这半个月的观察,她发现郡守府的这个院子非常不寻常。 上次和右二出门去的时候,在大街上听到传闻,说郡守府有一处地方特别诡异,是凶院,半夜有女子的歌声,声音凄然。 林知早还听他们说,这院子以前死过一个女人,是郡守的小妾,毫无理由,突然暴死。 说得神乎其神的,林知早当时听了都觉得害怕,问右二,右二说他不知道,但好像有这么回事。 这半月来,林知早注意到郡守府会有下人按时按点进去送饭,每次满满的饭菜进去,空空的食盒出来。 而且,除了送饭之外,这个院落不时有丫鬟进出。每次郡守回来的时候,她都和右二一起悄悄跟踪,发现郡守每次都会进这个荒凉的院子。 所有的迹象表明,这个院子里绝对住人了,而且住的还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 林知早好奇,既然顾迟都派右二跟踪郡守了,为什么不让他进到院子里一探究竟,右二武功高强,完全可以胜任。 “郡守老爷说了,这院子不干净,有晦气,进去的人有去无回,所以才下令禁止进入。” 进去的人有来无回? 林知早思索,连右二都进不去的地方,说明里面戒备森严,不该进入的人进去后会直接毙命。 能让顾迟有所忌讳,在上阳耽搁这么长时间,这上阳郡守看来不是很好对付。 谢子墨和他提到过,这上阳郡守和左相利益关联,在上阳又有富商的支持,恐怕不容易垮。 那个崔长史到底这个怎么样的人?不仅得到谢子墨的青睐,连顾迟也对他很是看重,右二还喜欢他。 林知早现在特别想见到这个人。 晚上顾迟没回来,右二接到任务夜探郡守府的那个荒院,林知早拉住右二要和他一起去。 “我的小祖宗欸,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已经被将军两次警告要离你远一点了。要是被将军发现,我违反命令,这可是不是几十鞭的事,我命都要没的!” “他这不是还不知道吗?” 林知早和右二私下说过几句话,林知早敬佩右二的痴情男风,对右二特别友好,而且还向顾迟提议,让右二当顾迟的帮手,间接给右二见崔长史前桥搭线,右二因此对林知早的态度也很好。 只是顾迟发现他和林知早关系似乎不寻常的时候曾两次警告他不要有非分之想,好在每次右二的回答和反应都让顾迟满意,顾迟才没有对他有所惩罚。 “要是将军知道咱们私下有交情,那就晚了!”右二非常严肃地拒绝了林知早和他同行的请求。 “安平将军今晚回来吗?” “不知道。”右二耸了耸肩,和林知早保持距离。 “那我就跟着你。” 林知早就像她说的一样,像块牛皮糖一样一直跟着右二。 “祖宗欸,放过我吧,我还想活命,我还想多见崔长史几面,你留我条活路吧!” 左一今天不在,院子里除了右二和假装眼瞎的侍卫,没有别人。 “想活就听我的。有我在,安平将军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要不幸被发现了,我一定保你。” “你能信?” “能信,我保证!”林知早三指对天。 右二知道将军对林知早的态度不一般。就是因为林知早的提议,他才有机会和暗影一起跟在顾迟身边多见崔长史几面。 听她的,到时候将军怪罪下来,有女帝为他求情,自己生还的希望还是很大。要是不听她的,女帝一直粘着他,任务完不成,到时候被将军怪罪,那他可能真就完蛋了。 左是坑,右也是坑,不如选坑小的。 右二咬咬牙:“好,我带你进院子。” 第12章 右二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带着林知早跳进了围墙,悄无声息。 原来这么简单,林知早不明白右二之前跟踪上阳郡守的时候怎么不进来。 “什么人?!” 林知早倒吸一口冷气,腰间被右二虏了去,身形一闪,躲进了一片草丛中。 草丛里蹦出来了一只花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对着院子里把手的侍卫喵了一声,慢悠悠地走了。 “一只猫而已,吓我一跳,下次别这么一惊一乍了!”侍卫转头守在了屋门口。 林知早松了一口气,此时的右二半跪在地上,正异常认真地在观察周围,眼睛像猎豹一样警觉。他把周遭打量了一番之后,准备起身。 “喂?你不会要单独行动吧?”林知早压着声音,微若细蚊。 “在这里等着,别出声。这里的守卫比我想的要多。” 右二执行任务时的神情和态度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带感极了,林知早看着他都移不开眼睛了。 果然,认真的男人最帅了! “欸欸欸,”林知早扯住右二的袖子,“我也要去。” “祖宗!”面对纠缠不休的林知早,右二头疼,“你没有武功,毫无自保能力,我怎么带你!你要被抓我怎么跟将军交代!我命不要了?” “我……”好像是怎么回事,硬是和右二一起的确会影响他。算了,在这里等着也不是不行,等右二任务完成了,再问他具体情况。 “好吧,那你也小心点。” “就不该带您进来,现在我还得时刻担心您的安危!”右二颇为恼怒地飞身走了。 “放心,你安心完成你的任务,我绝对不会让自己被发现的。”林知早对着右二消失的方向保证道,也不知道对方听到没有。 听没听到都无所谓了。林知早探出身,像右二一样观察了一番,除了之前院门口守着的两个侍卫和她现在看到的屋子门口的两个侍卫之外,她没看到其他人。 难道暗处有人? 林知早的眼睛放光明,一处不落地把刚刚细微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又看了一遍。 她猜的没错!二楼楼栏拐角出隐着穿夜行衣的人,一个两个……离得太远了,林知早数不清。 因为这个院子偏僻,长时间未经修缮,杂草藤曼丛生,都快高过了人。 林知离里院子的正面之间隔有一个大树,要是守卫望她的方向看,被粗壮的树干遮挡,也看不到林知早。 不得不说,右二带她藏的这个地方无比好。 林知早半跪在地上,强迫症迫使她要把二楼藏起来的人给数清楚,于是她把身子往外挪动,又开始眼睛放光,数起数来。 至少有六个……不,屋顶还有! 七,八,九,竟然有九个,天!右二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他一个人面临的是九个暗处的侍卫,四个看守的侍卫,岂不是很危险? 林知早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突然很自责,右二走前怪她的话不是没道理的,他本就危险,现要操心她在这里的安慰。 她就不该好奇这件事! 就在林知早收回眼睛,打算藏好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时候,二楼暗处的一双眼里闪着绿光和林知早对视了一眼。 林知早深呼一口气,收回身子,僵在了原地。 那是什么东西?人吗?人的眼睛怎么会发绿光?它发现自己了吗? 越想越凉,林知早背靠大树,双腿发软,总感觉冷风从四面八方袭来。 刚刚右二一直在她身边,林知早没感觉到什么,现在右二一走,林知早发现她四周乌漆漆的,脑袋里可怕的恐怖念头涌了上来。 实在抵不过好奇和恐惧,林知早冒着胆子转过身,朝刚刚绿光的方向又看了一眼。 绿光没了,角落里的守卫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眼神没在她这边。 难道看错了? 可能太害怕,出现幻觉了吧,林知早回过身,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闪过一个玄衣黑袍的人,眼睛带着光,正直直地看着她。 “啊……”不能发出声音,林知早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心脏在胸口剧烈跳动。 不能慌,不能慌,遇事冷静。 对方什么都没说,站在原地,目光中带着审视。 林知早腿软,摔了下去,面前出现了一只修长指节分明的手。 虎口下方处刻有一个字,“寒”。 抬头,林知早对上的依然是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 “你是什么人?” 大寒王楚萧? 林知早记得书里女主楚凝儿的哥哥在楚凝儿流亡千盛期间找她,然后遇上了顾迟,两人双双联手,替女主灭了千盛。 顾迟当时能顺利攻打入无忧,一半功劳要归于大寒王楚萧对他的兵力支持。 对容绣来说,这个楚萧不是什么善人。 楚萧走向前几步,眼里带着轻蔑,“抬起头来。” 林知早乖乖地抬头,书里楚萧性情阴晴不定,时常无故杀人,林知早不想莫名其妙死在他剑下成为冤魂。 “很漂亮。”他看着林知早轻笑,突然表情一转,抓住林知早的手腕,原本看似无害的笑变得可怕起来。 手腕传来剧痛,骨头几乎快要碎裂,而楚萧抓住林知早的手还在收紧。 “我是安平将军的人。”林知早眼眶带泪,挣扎出声。 “哦,是顾迟的人?”他似乎来了兴趣,放开了林知早。 他已经知道顾迟了?他已经和顾迟见过面了?他们已经商量好了攻打千盛的对策了? 楚萧嘴里的一句顾迟让林知早脑子马上风起云涌起来。 楚萧不是在楚凝儿和顾迟在一起之后,通过楚凝儿才认识顾迟的吗?怎么现在好像跟他很熟的样子? 难道她当时漏看了什么情节?楚萧和顾迟其实早就熟识? “你是他什么人?丫鬟还是,下手?” 林知早的直觉告诉她,如果她回答是顾迟手下的人,她马上会血溅当场。 “是丫鬟。”林知早表情痛苦地揉着几乎快要断了的手腕,小心地回答道。 “为何你会在这?”楚萧没想到顾迟身边也会有一个毫无武功的丫鬟伺候,几年不见,他当真是有所变化了。 “听说郡守府有一个院子里每夜都会传来女子的歌声,歌声曼妙动人,将军说他喜欢听曲,所以我就来了。”瞎话连篇,林知早老本行了。 “你是他的女人?” 她当然不是顾迟的女人,可她就是不回答。 沉默可以代表默认,也可以代表否认,那就看对方怎么理解了。 “他碰过你了吗?”楚萧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戏谑,看来他选择了前一种理解方式。 “没有。”林知早头低得很低,手背挡住了脸,好像在害羞。 “没有,那就不算为他的女人……”楚萧上臂一揽,林知早掉到了他的怀里,腰被他环住了。 看来这楚萧和顾迟的关系不是她想象的那么好。这么轻易就相信她的话,楚萧这个人也没林知早想的聪明。 那她就放心了。 “你干什么?我从了将军,就是将军的人,将军也喜欢我……是我不愿……所以他才……” 楚萧的手轻轻拂过林知早的脸颊,眼神里带有挑弄,林知早身子一颤。 “这么敏感,真的是不愿意吗?” 没看见她是装出来的吗?林知早非常想给楚萧一个白眼。而且他现在是在往哪摸呢?! “放开!”在这样招她可就犯规了啊,“你再这样,我可要喊了!” 她不能喊,右二还在附近执行任务,若是把他招过来,他肯定会救她,这样他就暴露了。 不能因为她让右二任务失败。 “你喊吧,正好省的我去抓他了。”楚萧揽住林知早的肩头,将她控制在身边。 他?右二?难道右二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督领?”看门的两个侍卫对楚萧行了个礼,看着林知早有些奇怪。 “我的人,你们不用管,好好看守。”楚萧的脚步停了下来,和林知早站在了院子中间,正好处于四处目光都能看得见的地方。 “出来吧。” 他发现了?什么时候?林知早心里不停地默念,右二不要出来,右二不要出来。 “要我亲自动手吗?”楚萧对着空气轻笑,非常自信的样子。 他不会杀她,林知早心里非常清楚,他发现右二了。 “督领在等人?”林知早轻声怯弱地问道。 一道寒光闪过,只听一声惊呼,屋檐上掉下来了一个人。好在对方有轻功,在掉地之际,运气翻身,丝毫没有摔到,只是左臂多了一道血痕。 好强! “放了她!”右二拿剑指着楚萧。 楚萧手一摆:“你们退下,这个人我来处理。” 拔剑准备作战的侍卫们收回了自己的剑,充满警惕的盯着右二。 “你认识他吗?”楚萧没有管拿剑对着他的右二,而是神情自若地偏头看着被他揽在身旁的林知早。 林知早抿唇,装作和右二很不熟的样子:“他好像是将军手下的侍从。” “你们一起来的,是吗?” 林知早摇摇头,眨巴着双眼,看着楚萧一脸迷茫。 “我只是想学曲,不知道他是为何而来。” 右二看着林知早的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她这是要和他撇清关系?! 为了自保,堂堂千盛女帝竟然投入了大寒王怀里! 这还是他认识的容绣女帝吗? “你很聪明。”楚萧很满意林知早的回答,轻蔑地看向右二,“你不是我的对手。如果想活命,就回去告诉顾迟。” “他的女人,我要了。想来拿,明日子时,清越楼雅集间,我等他。” 第13章 子时,清越楼的雅集间内,林知早被楚萧绑住手脚,丢在床上。 “你的命全在顾迟身上了,你怕吗?” 怕,可不就怕死了吗!以她对顾迟的了解,他怎么可能为了她跑来赴约。 而且,他刚刚让右二带回去的叫什么话?他的女人?顾迟估计一听就不想来救她。 不过,林知早倒也不是很慌,虽然书里对楚萧的介绍不多,只说他是个阴晴不定的人,但林知早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楚萧对她没有杀心。 “若我说怕,有用吗?”林知早理了理衣服和头发,乖乖地坐在床上,静候发落。 “倒是让我另眼相看呢。”楚萧走到她身边,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是什么眼神?好家伙,他开始怀疑了。 “你是怎么进那院子的?” “我说我是爬进来的你信吗?”林知早小心地开口,“因为很想学曲,所以对那院子四周做了很认真的观察,特地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 心跳如鼓,生怕楚萧会不相信她的鬼话。 “你还挺用心的,叫什么名字?” 这神情,这语气,他是相信自己了?害,林知早还以为楚萧有多难对付呢,就这,就这? 林知早扭捏地低下了头:“还没有名字,以前他们都是叫我林知早。” “哈哈哈,”几声爽快的笑,“我就说,短短几年时间,顾迟怎么会对一个女人上心。”转头笑看林知早,“刚刚你骗我了吧?”微眯起眼睛审视起林知早。 林知早的心,一下子又给提起来了,“你说的哪,哪句?” 刚刚基本上所有的话都是鬼扯,不知道他发现了哪句。 “顾迟不碰你,不是你不愿意吧?”嘴角轻勾,“是他不想。” 看来他的确很好对付。 “督领英明,的确是……”林知早的眸子沉了下去,“大将军不愿,他对我并非我所描述的那般……” “可惜啊,”楚萧抬起林知早的下巴,“看来他今晚是不会来了。你的确很美。” 一双眼睛水灵灵的,蒙上了一层雾气,让人不由地想去亲,嘴唇红润光滑,一看就是又软又香的类型。 顾迟碰都不碰,真是浪费了一番好体验。 不好,这家伙看她的神情不正常!推开?不推?推开,万一惹怒了他怎么办?不推,她不就平白无故被占便宜了吗? 活命要紧,还是推开吧。 林知早双手抵在楚萧胸口,低头拒绝,声音细弱,“督领不可……” 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 不会是顾迟来了吧?太好了,没想到他真会来! “哦?”楚萧看了林知早一眼有些期待,“顾迟还真来了?” 一开门,来的不是顾迟,而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小伙子。 “安平将军让我来给你送信。” 楚萧接过信,打开,上面写着“不约,自便。” 把信揉在手心,抽出腰间的剑,一剑封喉,小伙子倒在了他面前。 “来人!”身边多了几个侍卫,“收拾一下。今晚严格看守四周,有任何异样,马上来禀报!” “是!”侍卫领命,将小伙子抬走了,地上的血迹也被擦干净。 关上门,回身看着林知早,满脸戾气。 什么情况?他的样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凶了,那个人不是顾迟?是报信的人?顾迟说他不会来了? 她就知道!顾迟是女主楚凝儿的,怎么可能会管她。反正她都想好了自救的办法,不需要他来也能活着。 但是说实话,林知早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失落,只是那么一丢丢罢了。 装作疑惑的样子,探着头试探地问:“大将军可是不来了?”同时抱紧了自己。 “你倒清楚他!”楚萧擦好剑,收回剑鞘,拿起桌上倒的就仰头喝了下去。 剑上有血!他把刚刚送信的人给杀了?!下一个要杀不会就是她了吧! “怕什么?我不杀你。”楚萧连喝几杯酒,捏着酒杯端详,“顾迟不要的人,我要!” “你别后悔!”楚萧狠狠说了一句,掷下酒杯,碰到地上发出砰的声响,林知早吓了一跳。 楚萧站起身,开始莽撞地解自己衣服,一步一步朝林知早走过来。 “督领,你干什么?”林知早嘴上推阻,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的行为,以她的判断,现在要是还选择推开她,她的结局多半只有一个字——死。 手臂被楚萧抓住抵在背后的墙壁上用不上一点力,脖颈处感觉到楚萧细密的亲吻,林知早竟然觉得痒痒的,让她想发笑。 这人看起来动作粗暴,没想到残存了不少温柔。 他其实不想要她吧。是因为顾迟才这样的吗?他和顾迟是有什么不得了的恩怨? 才以为楚萧对她没有兴趣,楚萧就把她推倒了。按在床上,开始褪开她的衣服。 这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的!要先有感觉然后才能这啥,她对楚萧还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这叫什么,这叫犯罪啊! “啊喂,督领大人,你等一等,等一等!”林知早非常头疼地发现,这人对她轻柔地恰到好处的抚摸,正中她的敏感点,非但没有让她身体反感,身子反而竟然情不自禁软了下来! 绝对是个熟手,绝对! 现在林知早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虽然她也没想喊谁来帮忙,就是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了一个人。 那人不是谢子墨。 居然是…… “顾迟?”怎么会想他,脑子抽了吗? 身上的人停下了动作,忽然戒备起来。他翻下身,穿好衣服,不知为何拿起剑往窗户的方向走过去。 啪的一声,窗户破开,一个身形挺拔的身影闯了进来。来到林知早身边,看了她一眼然后深深皱起了眉头。 林知早身上只剩下遮住必要部位的布料,红彤彤的。 拉起床上的被褥,手臂一旋,顾迟将对方裹了起来,抱在身上。楚萧拿剑抵住了他的去路。 “呵,不是不来的吗?看来这个女人在你心里地位不低呀。”楚萧脸上又带上了辨认不清的笑容,“几年不见,千盛清冷禁欲的安平大将军竟然沾上了女色!这可是千盛的大新闻!” “让开,我现在不想和你动手。”顾迟脸阴沉得可怕,声音都能结出冰凌子。 楚萧拦住横抱起林知早的顾迟,不让他走,笑道:“好不容易见面,喝杯酒再走嘛。” “我说让开!”眼神似乎要冒火,林知早缩在被子里,一动也不敢动。 “她可是我看上的人,怎么能让你这么轻易就带走了呢?” 楚萧唤来下人,拿了一把剑进来,然后递到顾迟面前:“一战,赢了我把她还给你,输了……” “我不可能输。” “那可不一定。”楚萧挑眉,“是在这里,还是换个地方?” “别浪费时间了,”顾迟把林知早放下,接过剑。出鞘,二人对视。 “这么急的吗?这可不像你的风格。”楚萧侧身避开顾迟的攻击,拿剑抵在胸前防住顾迟,一个翻身,闪到顾迟身后,迅速出剑。 偌大的雅间因剑刃相碰而显得狭小起来。 林知早抱着被子,缩在床角落,暂时还没搞清楚情况。 顾迟来了,他是来救她的?他是来带她走的? 心砰砰直跳。 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高兴,有什么高兴的!不过是因为容绣是千盛女帝,要是千盛女帝要是死在了对头大寒王手里,说什么对千盛都是不能抹去的耻辱吧。 对!一定就是这样!林知早认真看着二人打斗的样子,东西碰倒了一地,四处都是剑留下的划痕,她不知道为什么一点也不怕。 这该死的安稳是怎么回事!林知早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她从何而来对顾迟这谜一般的自信的?! 就因为他是男主?主角光环意味着他一定不会死? 事实告诉林知早,的确是这样。 不知道几招下来,顾迟将剑抵在了楚萧脖子前一手指距离处。 眼看就要划过他的脖子了,可是他停手了。 “你输了。” 楚萧笑了,笑得勉强而又不甘心。是的,他又输了,在顾迟面前他就从来没有赢过! 拳头攥紧,桃花眼依然带着迷人的笑,“是啊,即使你染上了女色,我仍然不是你的对手。” “下一次,再敢动她,”顾迟警告道,“我不会再留情。” 看着顾迟抱起林知早离去的背影,一只手撑在门框边,扶额,颇有些兴奋地自语道:“顾迟,我找到你的弱点了,下一次,我一定会赢!” “解释。”回到郡守府的侧院,顾迟盯着被一层被子裹住的林知早,眼神凌厉。 解,解释?解释什么?解释她为什么会和右二一起去那院子?解释她为什么假装和右二不熟留在楚萧身边? 还是说要她解释一下她和楚萧的关系? “要,要我解释什么?”不用怕,既然顾迟都来救她了,就说明在顾迟心里容绣已经有了一席之地,不到关键时刻,顾迟不会轻易伤害她。 现在顾迟的情况多半只是因为刚刚看见容绣和楚萧近距离接触刺激的。 “解释一下既然说是我的女人,面对楚萧为什么不誓死抵抗?如果我不出现,你会委身与他?” 好凶,顾迟对她凶起来的样子简直可怕。 虽然脸上没有剧烈的表情变化,可是气势语气实在是吓人,让林知早不知为何喘不过气来。还有被顾迟抓住的手,感觉她一个不小心说错话,就会像刚刚被楚萧抓住一样,随时都会断掉。 林知早低下头,泪汪汪的,眼泪扑簌簌地落。 “对不起……”鼻音很重,林知早不想自己哭出声,咬住了下嘴唇。 顾迟表情一滞,竟不知再说什么好。本来满腔的怒火,在林知早的几滴眼泪的攻势下,轻易熄灭了。 眼神软下来,指腹擦去林知早脸上的眼泪,俯下头,只能无奈地轻声说了句,“别哭了。” 第14章 哈哈,顾迟上当了! 林知早执拗地偏过头去,把顾迟的手拂开:“明明是你的错……” 没有等到回答,林知早的眼泪继续像开了阀门一样地掉,还哆嗦了一下。 “是我的错。右二没有看好你,已经打断腿被送回老家了。”顾迟摸了摸林知早的头,将她拉到自己怀里,隔着被子抱紧了她,“以后,我会好好把你保护在身边,再也不会让你发生这种情况。” 心口一缩,像被什么挠了痒痒一样,林知早意外于顾迟贴在她额头上的脸,滚烫的。随之而来,她的身子似乎也被这像火炉一样的身体暖到,不由自主放轻松,变得软绵绵的。 右二怎么了,因为她受了很严重的责罚吗?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吗?他和崔长史怎么办?都怪她……她应该想办法做点什么挽回的, 可是脑袋怎么什么都想不了呢,意识变得迷迷糊糊的。 “我不喜欢听曲,那院子以后不要去了。”顾迟把林知早抱得更紧了,脑袋不停地在林知早脸上蹭,鼻尖抵住林知早的鼻尖,“你想知道我喜欢什么吗?” 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的唇瓣,低沉喑哑的声音,林知早和顾迟一起倒在床上,顾迟掀开裹在林知早身上的被子时,一股凉意侵袭全身,她意识幡然回笼。 她在干嘛?不由自主对触碰特别敏感……这容绣的身体有那么寂寞吗? 翻了个身,缩在顾迟左边,抓住被子往身上盖。 “怎么了?”顾迟声音有些恼怒。 这可怎么办?一个晚上之内被两个她不喜欢的男人轻薄,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我怕……”林知早漏在被子外雪白的双肩颤抖不止,“别让我想到那些……” 被子上一阵力,林知早惊慌,不肯被顾迟捉去,奈何她太过弱小,一点点抵抗在顾迟面前根本算不了什么。 顾迟从后边抱住她,亲了亲她的耳朵:“抱歉,是我来晚了。” 然后他松开了林知早。 “待会我会让人送水给你沐浴,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我来看你。” 说完就走出门了。 半天,屋子里传来声响,林知早回过神,是丫鬟送水过来了。泡了一个暖暖的热水澡,林知早安稳地睡了一晚上的好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林知早对上一旁顾迟温柔似水的眼睛。 她一惊,眼睛一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然后闭上眼睛再睁开,发现顾迟还在! 然后彻底醒了过来。 不是梦?顾迟表情要闹哪样? “醒了?” 连声音都变得如此温柔。事出反常必有妖。 顾迟看着林知早,把林知早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轻柔得让林知早全身都快起鸡皮疙瘩了。 一晚上的时间,他脑子是怎么了? “嗯。”林知早闷闷地答,“右二他昨天跟你说了什么?” 林知早想了一个晚上,觉得顾迟变化的关键点在右二,绝对是右二昨天和他禀报情况的时候说了什么。 比如,右二肯定是顺着她在楚萧面前编的谎跟顾迟转述的,不然顾迟昨天怎么会突然跟她说他不喜欢听曲。 “我给他了任务,他没有完成,还把你弄丢了。”顾迟把林知早拉了起来,捧着她的脸,“但他跟我说,你告诉楚萧你是我的女人,假装不认识他,为了让他逃走,等我去救你。” “虽然他办事失利,该杀。但是,”顾迟的脸在林知早面前放大,“因为你,我留了他一命。” 然后朝林知早的嘴唇吻了上去。 舌尖抵住贝齿,顾迟要撬开林知早嘴唇的时候,林知早把顾迟推开了。 她说呢,顾迟从昨天开始在发什么神经,原来是这样。 心里对右二好感值拉满,真是个聪明可靠的家伙。 “你能告诉我,昨天是让他派他去执行什么任务吗,为什么不让我再去那个院子?”那个院子里关了谁? “想知道?”被推开的顾迟不怒反笑。 “嗯。”林知早点点头。 “亲我。” 林知早一瞬间觉得荒唐,顾迟对她已经痴迷到这个地步了吗,女主楚凝儿已经彻底被他忘记了吗? 这CP拆的可真快啊。林知早心里坦荡荡,一点也不觉得对不起楚凝儿。 以后将满手鲜血残忍的女人,不配得到男主掏心掏肺的爱。 容绣,千盛国没用的女帝,书里原本悲惨结局的炮灰,会夺走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不是被仇恨迷了双眼吗,那就再迷得深一些吧。 她林知早要为容绣好好保护千盛,保护好她身边的人,包括不让顾迟落到楚凝儿手里。 蜻蜓点水般在顾迟唇上停留了一下,“告诉我吧。” “不够。” 得寸进尺是吧?好,她忍。 再亲一下,这次林知早用了一点点力。 “还是不够。” 这还蹬鼻子上脸了啊,行,不够是吧,那就让他够够的! 林知早用力吮吸,趁机咬住顾迟的下嘴唇,尝到血腥后飞快地离开。 “够了吗?”林知早呼吸急促,脸上有得意的笑。 顾迟擦了擦嘴角,看见手腕上的血迹,轻笑:“够了。” “右二,和那个院子?”她一定要知道的。 “那院子里关了个女人,她怀孕了,我派右二去打探院子的情况。” 怀孕的女人? “那孩子是郡守的吗?”不对,郡守有妻有妾,膝下还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纳她为妾,而要把怀了孕的女人藏起来? 要么这个女人身份不一般,要么,孩子不是郡守的,他在帮什么人看管。 上阳郡守势力大,然而其实在上阳权贵里声名并不是很好,他能坐稳位置,主要依靠的是左相的支持。 所以,如果这个女人的孩子不是他的,那很可能和左相有关,他在帮左相藏女人。 “孩子不是他的。”顾迟揉了揉眉心,不打算再说下去了,笑着让林知早起来梳洗吃饭。 “孩子和左相有关对吗?” 没想到林知早会继续问下去,转欲离身的顾迟听见林知早的话,回过头,有些吃惊:“谁告诉你的?”右二? 林知早狡黠一笑:“我猜的。” 顾迟重新坐回林知早身边,“那你告诉我,你还猜到了什么?” “你想用这个女人制约左相,拉下上阳郡守,扶持崔长史上位。” 顾迟捏了捏林知早的脸,“没想到我的容绣女帝变得这么聪明了。”然后在林知早脑袋上敲了一下,“以后这些事你不用想了,国师不在,千盛交给我就好了。” 林知早也不示弱,双手覆在顾迟脸上摇着:“我的安平将军,我可不想让你太过操劳,而且……”林知早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我想像容绣母亲那样,做一个称职的女帝,让千盛好好的,让我身边的人都好好的。” “容绣,你……” “我?”林知早眼睛弯弯,“我怎么了吗?” “你变了好多。”从那次落水之后,顾迟越来越感觉到眼前的人不是容绣。 并非他从来没了解过容绣,而是容绣不是她。 一个人不可能在很短时间内发生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容绣不会怕黑,不会怕打雷,容绣最怕的是他对她的态度。 从前只有他神情变化,容绣才会怕得发抖,而现在眼前的容绣对他的态度非常可疑。 害怕他,对他忽冷忽热,软硬皆施,逃开他,好像在完全依附于他,又变得对什么事都很上心。 “是吧?自从那次被水浸了之后,脑子感觉好用多了。” “什么声音,你听见了吗?” 林知早不好意思地摸脑袋笑道:“哈,我饿了,肚子在咕咕叫。” 而且,容绣在他面前从来不会,笑得这么张扬。 她不是容绣,一定不是。 “早膳已经准备好了,在我的屋里,穿好衣服后一起吃。” “嗯。”林知早乖乖应下。 一番快速梳洗打扮后,她提着裙摆,赶紧跑去了顾迟的屋。 不像刚刚那样披头散发衣服凌乱,林知早头发梳起了发髻,虽然只是简单地插了一个木簪子,却显得精神奕奕。 穿的衣服是藕粉色的裙子,妙丽活泼。 容绣从不穿粉色,而且对穿戴的首饰极为讲究,绝对不会戴木簪子。 还有,她吃东西从不会,这么急,这么大口…… “容绣?”顾迟对林知早唤道,却仿佛在等一个否认的答案。 林知早吃得很饱,很满意。早上就要吃得饱饱的,这样她一天才有力气好好干活。 “怎么了?”她看着顾迟,他好像没吃多少。 “你很喜欢这个木簪子?” 林知早摸了摸头上的桃花簪,沉默了一会,回道:“嗯。” 之前云岭明灯节的时候,和谢子墨逛摊位,她看上了一个桃花簪。本来是想让谢子墨买给她的,可惜太贵了,她没有开口。 明明当时是不缺钱的,因为看不得摊位老板那么提价,所以执意不买,现在想来,林知早很后悔。 要是当时让谢子墨买下来送给她就好了,起码现在还有他送的东西作为念想。 她想谢子墨了。上次和右二一起出去在街上一看到和当时相似的桃花簪,她想也没想就买下来了。 他还好吗?回朝了吗?还是在找她? “容绣。”顾迟叫了林知早四五声,林知早才反应过来。 “嗯?” “你是谁?” 第15章 “我是谁?”林知早不明白顾迟为什么这么问,“我是千盛女帝容绣啊。” “你不是。” “嗯?”什么意思?他要干什么? “你不是容绣。”顾迟的语气非常肯定,不容质疑。 顾迟看出来了?也好,林知早本来没打算隐藏。 “那你觉得我是谁?”林知早反问的平静,这更加让顾迟确信他的猜测没错。 “我不知道。”如果她不是容绣,那这一段时间他面对的人是谁,与他亲吻,与他亲近的人又是谁。 为什么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原来的容绣后,顾迟心里会这么不舒服? 所以,容绣曾经是打动过他的对么? “怎么说呢?”看顾迟的样子不太高兴,他难道不希望她不是容绣? “我的确是容绣啊……”毕竟占着人家的身体不能否认人家的身份“可你也可以不把我当成容绣看。”身体的是容绣的但灵魂是自己的,总的来说她不完全是容绣。 林知早觉得自己的回答简直是完美,无懈可击。 “原来的容绣,在哪里?” 林知早没想到顾迟会这么问,一时找不到说辞,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你把容绣的身体占据了,原来的她呢?”顾迟穷追不舍。 “这……”她能说其实根本不存在什么容绣,她这只不过是作者笔下的人物,甚至连顾迟他自己都不过是个虚构角色。也就是说问容绣在哪里的人,其实自己也不存在。 哈哈,这是可笑,她为什么会怕顾迟问这种问题,为什么顾迟对容绣的追问让她觉得失落? 如果她说原来的容绣已经死了,顾迟会有什么反应?还是说这段时间以来,顾迟一直把她看作原来的容绣,想起了原来容绣的好,现在发现不对劲来找她要人了? “原来的容绣……”已经死了。 不,不能这么说!万一顾迟现在对容绣痴情,她把容绣间接弄死了,他不得像原来折磨容绣一样地折磨自己? “她啊……” “已经消失了,对吗?”顾迟紧盯住林知早,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从那次落水开始,她就不再是她了,你代替了她,是吗?” 好家伙,原来早就察觉到了。林知早默默咽了一口气,有些紧张看着对面已经放下碗筷的顾迟。 不知道说什么……承认吧,有危险,不承认吧,也有危险。 “我以前问过你,你会想杀掉妖女吗,你说不会,你要遵守承诺。容绣已经回不来了,现在我就是她。” 林知早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她现在很不安。想起了谢子墨,想起了和公司签的劳动合同还没有到期,她可能看不到今天的落日了。 让顾迟动容的,是容绣过去对他的好,还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的到来?顾迟看不清自己的心了。 他是因为楚凝儿,才会格外厌恶容绣。可是她到来之后对楚凝儿的态度格外地好,于是他对容绣的态度也好转起来。 隐藏在暗夜深处的涌动,在这个人肆无忌惮的撩拨下,醒来了。 他喜欢的是楚凝儿,还是顾迟,或者说,是他现在面前的人? 顾迟袖子一甩,站起身背对林知早:“安平将军今日带容绣女帝回朝。” 活,活下来了?就这就这?林知早觉得自己刚刚白白绝望了一分零三秒。 回无忧城的马车上,顾迟和林知早坐一起,林知早浑身别扭,屁股怎么坐怎么不对。 顾迟从早上到现在一直不说话,气氛冷到冰点,都快把她冻死了。而且周身气压一度走低,林知早甚至以为她上了青藏高原,脸憋得通红,差点起了高原反应。 “欸,顾迟,你要不要这么难过?”搞得好像失恋了一样,从头到尾,让他感情发生变化的不是她林知早吗,现在知道她不是容绣了,干嘛这样? 一开始她还以为顾迟要杀她…… “现在连安平将军的称呼都不喊了,嗯?”顾迟幽深的眼睛看着林知早,仿佛要看进林知早的心,“彻底不做容绣了?” “本来就不是她……你要心里不爽快,把我当成她我也没意见,要我演得像她一样我也没意见,有什么要求,你提。”不就甲方乙方的关系吗,这样冷暴力算什么,“现在搞得我好像连呼吸都是错的一样……” 可惜林知早的生杀大权掌握在顾迟手上,她连抱怨都不敢抱怨得大声,只能冒着一个不小心惹恼顾迟的危险,小声且幽怨地嘀咕。 “我现在不想听见你的声音,所以,闭嘴。”顾迟掀开窗边的帘子,失神地看着外面,不再理会林知早。 窗外风景如画,早秋的风温热中夹杂了一丝凉。顾迟眼前的落叶林他来过,和容绣…… 那时候他意气风发,刚跟随先帝打完胜仗,被允许游历四方,或许十六或许十七岁,记不清楚了。 容绣那时住在东宫,先帝要求她和他一起同行。也是这时节,她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感叹说外面很美。 风吹乱她的发丝,容绣的眼睛里映照着落日金黄色的光芒,那是顾迟第一次发觉,她好美。 他们在这落叶林里休息了一夜。 林子西边有一个空木屋,顾迟还记得,是容绣先发现的。 他看见容绣眼睛里跳动的火焰,从燃起到熄灭,然后她说,可惜以后就住不到了。 从那之后,容绣变得非常喜欢他,在他身边百般殷勤,甚至有些刻意。顾迟不得不承认,容绣突然的变化让当时他刚萌动的心,怕了。 他承受不起一个女帝的感情,也无法忍受她在他面前佯装喜乐的虚假伪装。 直到楚凝儿出现,容绣处处刁难针对楚凝儿,他才决定对容绣彻底断了某些念头。 顾迟那时候不明白的东西现在也不明白。 容绣当天夜里仰头看星星的时候明明很高兴,为什么他去到她身边想陪她一起赏星星时她要拒绝,为什么第二天早早醒来说要离开回朝,又为什么回朝后对他的态度突然不再冷淡而是变得热切起来。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顾迟回头看了林知早一眼。 那次游历之后,一晃,五年就过去了。 “你了解容绣多少?”顾迟突然开口。 林知早不说话。 “我问你话!” 林知早被顾迟提高的音调吓了一跳:“你不是让我闭嘴吗?”凶什么凶,好好说话会死吗? “我现在问你,你对容绣的过去了解多少。” 容绣是个炮灰角色,书里对她的过去没有讲述,林知早除了知道楚凝儿出场后容绣的悲惨命运之外,什么也不知道。 “你想知道什么?”林知早的老本行看来是要搬出来了。 “我想知道为什么……”顾迟把刚刚回想起的问题全部对林知早问出来了。 容绣为什么拒绝他,容绣为什么提前回朝,容绣回朝后态度为什么转变得那么大。 林知早听完顾迟的描述,初步判断,顾迟很早以前就喜欢容绣了,但是他不说,容绣也不挑明,顾迟讨厌容绣在他面前端着装开心的样子。 顾迟真正想问的,或许是在他一颗春心刚萌动的时候,容绣为什么要拒绝他,在他按捺住念想的时候,容绣为什么又要接近他。 这种小打小闹的问题有什么想不通的。人家小姑娘害羞不好意思说,变着法子在他面前表现,又碍于女帝不自由的身份,想让顾迟勇敢一点带她走呗。 这男主简直绝了,竟然就因为容绣第一次对他莫名其妙的拒绝就放弃了喜欢她,跑去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一起转过头来害她?! 难道这就是炮灰和女主的待遇吗? “我来告诉你,容绣为什么会这样。”林知早很认真地开口,“因为她喜欢你。” “从一开始,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她就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了你。这就是答案。” 要知道多少浪漫凄美的爱情故事都源自于一见钟情,而林知早决定把容绣悲惨结局的源头归于对顾迟的一见钟情,尽管她并不知道容绣对顾迟到底是种怎样的感情。 反正嘴巴她这里,她想这么解释就能怎么解释。 “你说她喜欢我?喜欢我,为什么一开始要拒绝我?”顾迟放下帘子,眼眸低垂。 啊喂,喜欢他一开始怎么就不能拒绝了?难道喜欢一个人就必须答应对方所有的要求吗? “你难道不懂?” “不懂。” 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她是害羞啊,害羞啊!不过林知早并不打算这样告诉顾迟。 “因为容绣向往自由却也讨厌自由。她喜欢你,你让她看到了她以前憧憬了很多次的自由,所以她拒绝了你。” “我还是不懂。” 看来说得太委婉了,林知早顿了顿,酝酿好了情绪之后,戏精上身。 “你以为她当时拒绝的是你吗?不,她当时拒绝的是她的心!”好像演的有点太过,林知早收敛了声音,低下声来,“她之所以拒绝你的邀请,是因为害怕和你一起看完星星之后,所有的星星里都藏有了你。” 顾迟眼眸动了动,“那为什么回朝后又突然接受了我?” “她后悔了。”林知早乘势捧起顾迟低下去的脸,靠近他,“我知道你现在也后悔了,可后悔也没用,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林知早正视顾迟的眼睛:“看清楚了,让你有感觉的人是我,我不是容绣,你不喜欢容绣,你的喜欢人是我!” 马车突然停住,车外马蹄慌乱,嘶鸣声骤起。 车内一阵摇晃,林知早没有准备,脸直接撞在顾迟脸上,牙齿咬破了她自己的内嘴唇,血腥味传来。 有什么人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第16章 “嗷呜”林知早轻呼。 顾迟一手扶住她的腰,一手掀开车帘,电光火石间带她迅速跳了下马车。 幸好二人跳下来地及时,一下马车后,马车便朝左倒了下去,骏马也因此倒在地上疲惫不堪,喘着粗气。 “一天不见,我对你可甚是想念呀。”楚萧那一张妖孽脸配上蛊惑人心的桃花眼,简直就让林知早想起了所谓病娇疯批的人设。 此时他手拿着剑,偏头直勾勾地看着林知早。剑在滴血,同行的马夫全部被他手下的人挟持。 “顾迟,你以为我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你吗?”笑得乖艳。 顾迟把林知早推到身后,同样轻笑道:“左相已经知道那件事,不出五日,上阳郡守就会人头落地,拦下我,对你没有任何好用。” “是吗?”楚萧抬手摇了摇然后放下,潜伏在四周的弓箭手接个出现,皆拉开弓随时待命。 “我今天出现在这里可不是为了你。”楚萧剑指向了林知早,“我要她。把她留下,我放你走。” “你以为这些人会是我的对手?”顾迟笑得依然轻松,但林知早感觉到他护着自己的手在收紧。 楚萧拉来身边的一个侍卫,借用他的衣袖把剑上的血擦掉:“你走得了,她可不一定。” 剑回鞘,楚萧的脸马上变得冷酷阴鸷,“这四周有五十个弓箭手,而且一路都有我的暗卫埋伏。我自然是知道这些小把戏对你安平大将军来说不值一提。刀剑无眼,到时候随便死掉一个女人也是非常正常的呢。” “你在威胁我?”顾迟的语气已经不复方才的轻松,警惕起来。 “这可不像是安平将军平时的风格呢。”楚萧脸上挂起冷冽的笑,“安平将军不是最讨厌被威胁,这时候的你不应该已经拔开剑大杀四方了吗?” 战无不胜的千盛安平将军有一天也会有软肋,而他的软肋竟然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可笑,这对楚萧来说可算是天大的笑话。 “看来我这是回不了朝了”林知早躲在顾迟身后,“把我交出去吧”她叹了口气:“回去后帮我找到谢子墨,千盛就交给你们两了,反正我本来也不是容绣,这样正好。” “不要。”顾迟在林知早耳边说:“我不要放你走。” 好家伙,这么狠的吗?不走就是死,顾迟现在是恨她恨到了何种地步,竟然要对她赶尽杀绝! 不就是占据了容绣的身体吗?明明是她让顾迟认清了自己的心,他怎么能把这份功劳全归到容绣身上? “你们二人商量好了吗?我可没那么多耐心。”楚萧抬手,所有的弓箭手都把箭对准了林知早。 “等,等一下!”林知早欲哭无泪,眼眶湿湿地往楚萧的方向看,“还没有商量好,我想等会再被处决……” “我不是容绣,别把以前对容绣的遗憾和恨意强加在我身上,求求了!”林知早慌张地朝四周一望,腿就软了,“就当发善心,救一个路人一命也好啊!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你相信我吗?” “?”都这个时候了,人命关天啊,谈相信不相信的有什么用!她也想相信顾迟啊,可现实摆在眼前,眼下不是相不相信顾迟的问题,她想活! 虽然不知道楚萧为什么发神经要来拦他们,但林知早可以确认的是,楚萧在和顾迟争什么,争高下?或者是楚萧想要赢顾迟一次?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楚萧可能不知道从什么迹象里看出来,他以为把自己绑了就能威胁住顾迟,牵制住顾迟,然后胜过他。 可事实是,顾迟的软肋是楚凝儿!他搞错人啦! 不过就凭楚萧要用顾迟的软肋制约顾迟这一点,她落到楚萧手里,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能活一秒是一秒,以后楚萧发现她其实没什么用再杀她,不管怎么说都比现在被箭射成筛子要好多了。 “不,将军,我死也要和你在一起!我不要被带走,我只要在将军身边!”林知早连连退后,手却死死攥住顾迟的衣袖里。在外人看来是顾迟在把林知早推开,实则完全是林知早在自导自演。 “你不相信我?”顾迟再次问了这句话,话音很小,林知早当作没听到。 “将军!”林知早抓住顾迟胸前的衣领,靠在他身上,伤心欲绝,“你的好意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我会等你!等将军踩着七彩祥云来救我!” 说罢,转头,泪眼汪汪地看向楚萧,楚萧嘴角一扬,走上前来,揽住林知早的肩头,把他从顾迟身上拉过来。 “看来你们已经商量好了。”楚萧扬眉,“三个月之后,大寒进攻上阳。她,将成为我的王妃,共赴沙场。我等着你来救她。” 三个月,她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可活,还好还好。 楚萧寒眸一闪,不知道往哪个发现看过去,林知早注意到四周的弓箭手全没了踪影。 顾迟拉住了楚萧要带走林知早的手,不放。 “怎么?反悔了?”楚萧回头看着顾迟不松开的手,“松开。” “别碰她,否则,我会杀进大寒,亲自取你人头!”顾迟的表情似在隐忍,但眉头微成川字暴露了他心里正在进行的争斗。 “哦?”楚萧一只手放在林知早腰间,一只手捧住她的脑袋,在她额上亲了一口,“我只能答应你,在千盛投降之前,她依然会是完璧之身,其他的,我可不能保证。” 顾迟抓住林知早的手用了力,林知早的手都被握红了。雪白的手上印上几条红痕,惹人怜惜。 “美人的手都被你捏红了,还不松开?顾大将军对待心爱之人就是这样的?” 难道顾迟就这么不想让她能多活几个月吗?再不松手先不说会让楚萧生气,再这样下去,她三个手指的骨头都要碎了! “好痛……” 顾迟恍然初醒,松开了林知早,楚萧把她带走了。 “等一等!”顾迟叫住面前离开了几步的二人,“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楚萧低头看着眼眶泪还未干的林知早,“顾迟连你的名都不知道,就对你这么上心了,你可真是个小妖精。”楚萧食指勾住林知早的下巴,拇指在她嘴唇下摩挲:“你叫什么名字?” “林知早。” 楚萧扬了扬手,背对顾迟,回道:“大寒王王妃,林知早。” 楚萧用一个月的时间把林知早带回了大寒国。到大寒后,楚萧按和顾迟说的,娶了林知早做大寒王妃,将林知早限制在王宫后院里。 林知早被软禁期间,楚萧很忙,好在闲暇的时候,他并没有为难林知早。林知早的吃穿用度都是极好,极为尊贵的王室贵女标准。 楚萧也遵守了对顾迟的承诺,一直没有对林知早的身体做最后一步侵入。 这样看似平静地过了一个月。一个月后,林知早听到消息,楚萧向千盛宣战,举兵进攻上阳。 行军一个月,大寒军队在上阳郡附近驻地扎营,随时候命准备进攻。 主军营内,大夫看过躺在床上唇色发白的楚萧,摇了摇头:“大寒王这病,实在蹊跷,老夫一时没有头绪,容老夫思索片刻,明日再来诊脉。” “甲一,送大夫。”楚萧在床上一改平日嚣张的神色,变得虚弱无力,“你们也都下去,留王妃陪本王就好。” “是。”将士和大夫离开的楚萧的军营,营内只剩下林知早坐在楚萧床头。 楚萧抓住林知早的手亲了亲:“扶我起来。” 林知早听从楚萧的要求,将楚萧的身子扶起,靠在了她身上。 “我竟要死了,”楚萧脸色惨白,面容憔悴,靠在林知早怀里轻笑:“你应该很高兴吧,终于可以离开我了。” 林知早不知道楚萧这演的是哪一出,行军前还好好的,这一个月下来身体突然开始越变越差。 按理来说不应该,楚萧手下的人说过楚萧以前上阵杀敌从不退缩,都是往死里战,从来没出现过战前病倒的情况。 这次他的病来得诡异。 林知早非常有理由怀疑他这是在装病,为的应该是降低顾迟的警惕。 只是他这一病,军心岂不是会动摇得厉害?万一顾迟突然杀个措手不及,这军心涣散的状态,他怎么应战? 林知早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楚萧为什么要用这么笨的办法。 “你不高兴?”楚萧倒是有些惊讶。 “为什么要高兴,夫君就快死了难道妻子要高兴吗?”林知早表现得很平静,她把一旁的药端过来喂楚萧喝。 “可你并不难过。”楚萧的声音明显冷了下来。 “你这病也就能骗骗我,骗骗士兵。”楚萧把林知早送来的药推开,他并不是很高兴。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军中一片哀怨,都说顾迟会不战而胜,这对你没有好处。” “顾迟不战而胜,不正合了你的意?”楚萧的声音不像是病榻中人说出来的,中气十足,充满力量。 林知早放下汤药,倒在帐内右后侧的矮木边,把药放下,重新坐在楚萧身边。 “我现在是你的王妃,自然是先为你着想。”林知早软言细语,似在取悦楚萧。她给楚萧剥了个橘子,送到他面前。 “喂我。” 又一瓣一瓣分开,送进他嘴里。 “林知早,我发现你真的很有意思。”楚萧知道林知早已经看破了他装病的事情,也不再隐藏。 把林知早拉坐在床榻上,双臂撑在她身子两侧,居高临下望着她:“难怪顾迟对你会感兴趣,现在连我都不想放开你了呢。” 呵呵。林知早虽然心里苦,可嘴上并不说什么。面色变得红润,她偏过头,不去看楚萧。 楚萧指腹滑过林知早的脖子,往下,撩开林知早右侧的衣服,然后在她肩头上咬了一口。 林知早仰头小声惊呼。 “留个印记,免得顾迟来劫你时,搞不清楚你曾是谁的人。” ???林知早正眸,满眼疑惑地看着楚萧。 顾迟会来劫她? 第17章 深夜,楚萧帐中漆黑一片,楚萧躺在床上,林知早睡在他身边,忽然他一个翻身抱住了林知早,林知早身子一缩。 顾迟真的会来吗? 前几天她看见楚萧收到一只信鸽,信鸽的脚上缠了一张纸条。林知早不知道纸条里写了什么内容,只知道楚萧看完纸条后,病越加严重了,增加了太医诊治的次数。 他这几天还特地在暗处派了不少人监视。 如果纸条是通风报信的话,加上刚刚楚萧和她说的话……他装病就是给顾迟看的,他有办法知道顾迟的一举一动,纸条的内容…… 顾迟上当了?他真的会来劫她? 脑袋里出现这个念头的时候,林知早的心也跟着狂跳了几分。 怎么可能,顾迟怎么可能为了他深入敌营,而且楚萧的计谋太过明显,明眼人轻而易举就能识破,顾迟不可能不知道楚萧是在给他下套。 明知是陷阱还跳,那不是没有脑子吗。林知早不觉得顾迟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 所以还是乖乖睡觉吧,别想这种事了。 依照这段时间她对楚萧言听计从,从不忤逆,甚至有时候楚萧对她动手动脚,她也百般纵容的结果来看,楚萧对她的态度还是挺满意的,估计即使知道她不能诱顾迟出来,楚萧也不会马上恼羞成怒地把林知早杀了。 这样的也挺好的。 虽然没有自由,永远要提着胆子,揣摩楚萧的心情,顺着他的意愿,步履艰难地在他身边讨生活,必要时候牺牲色相诱人。 总比被他杀死好。 即使楚萧在她面前总是笑着,可那笑笑不进眼睛,那笑深得可怕,让林知早看不透。 楚萧就是一个性情古怪的人,林知早只能顺着。 顾迟来不来都无所谓了,反正她也没希望他能来…… 一夜睡得都很不好。 那晚顾迟没有来。 之后的三个晚上,楚萧营中丝毫没有动静,林知早的肩头倒是多了不少印记。 果然,林知早心里莫名涌起一阵苦涩,明明知道顾迟不会来,为什么真没等到他来,心里会这么失落? 很烦的感觉。 最近又想谢子墨了。从那次在云岭被顾迟带走后,林知早就再也没见过谢子墨,她很担心他。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林知早翻了个身,身边有个人,她顺手搂住了他,眼泪无声地在脸上滑落,热热的。 “怎么了?”楚萧的声音变得很温柔。 隔着被子,林知早没有说话,寂静的营帐内能够听到小声抽泣的声音。 楚萧伸出手回抱住了林知早的脑袋:“别哭了,他会来的,我会让你见到他的。” 林知早身形一滞,他,谁?顾迟?还是谢子墨? 他们都不会来了。 她被丢弃了。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没有人救她,她现在留在了一个危险的人身边,这个人比顾迟还可怕。 他当着她的面在大殿上杀人,人头落地,血溅当场,楚萧还回头兴奋地问她,喜欢吗。 他随身带着剑,动不动心情不顺畅就一剑封喉,死去的人连声音都没留下就被人拉走,丢在了乱葬岗。 他还带她去乱葬岗,浮尸遍野,满目凄凉。楚萧在惨不忍睹的白骨和血肉模糊的人形里警告她,如果在他允许之前就擅自离开她,那么林知早被抓住的后果,将比她眼前看到的惨烈多倍。 林知早摇头,她在楚萧怀里连连摇头。 不要,都不要来,不要给她希望! 希望破灭带来的失望,比一开始就带着绝望过活,更加折磨人。 如果从未见过光明,本可以忍受黑暗。 顾迟,别来。 突然,营外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林知早停下哭声,屏住了呼吸。身边的楚萧显然也听到了这动静,睁开了夜里异常明亮的眼睛。 他果然来了。 帐外有几声轻呼,声音还没来得及传到帐里人的耳朵就被堵住,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潜入了帐中。 脚步里床榻越来越近,楚萧开口说了句,“谁?” 暗夜里的人停了下来,倒也不躲避,站定,淡淡地开口:“我,顾迟。” 林知早背对外侧,看不见背面两个人的对峙,只感觉到楚萧翻开了被子,走下床去。她捂住嘴巴,努力不让自己惊叫出声,十分担心自己狂乱的心跳是不是已经暴露了自己。 楚萧点燃烛火,帐中一下子明亮起来,林知早面前黑漆漆一片的营帐泛起了原本的乳白。 剑出鞘锋利的声音。 林知早心一惊,她想回头,可是不敢,只能一直保持侧卧的姿势。 “我帐外的守卫呢?”楚萧似不在意地问道,好像已经知道了答案。 “死了。” “潜藏在暗处的呢?”声音反而多了几分兴奋。 “死了。” 顾迟的回答非常的平静,不带任何的感情,像在诉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而已,林知早不自觉缩了一下身子。 她这微小的动作被顾迟看在眼里。 帐外巡逻的士兵见楚萧帐没有守卫,帐内的灯还在点着,开口在帐外问道:“大寒王?” 只听帐内传来声音:“无事。” 巡逻的士兵听到这话也不再多事,继续去巡逻了。 “外面全是我的士兵,就算顾大将军有飞檐走壁的能力,你觉得今夜你从这里走得出去?” “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不过,我要先带走她才行。” 答应的事?顾迟答应楚萧什么事了? “哦?”楚萧尾音上扬,“夜闯我的营帐,这就是顾大将军的诚意?” “我带了样东西来。” 也不知道背后二人做了什么交换,没过一会,林知早听见楚萧突然笑了,笑得渗人。 “看来,顾大将军对本王的王妃确实痴情,既然如此……”林知早感觉到楚萧坐到了她身边,手一捞,她就被对方反抱在了怀里。 “王妃,我刚刚说过,你心心念念的人,这不是来了吗?”然后继续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句话,那声音只有他和林知早能够听到。 林知早惊恐地睁大眼睛,呼吸瞬间变乱了很多。 楚萧嗤笑,撩开林知早前襟的衣物,露出肩头,脖子上大片的印记。 “你要的人,我先还给你了。” 说罢,把林知早一推,推下床去。林知早摔在地上,低垂着双眼,仿佛还沉浸在恐惧之中。 顾迟弯腰,揽身将她抱起,隐去心中的不悦,语气冷冷:“既然如此,我可以走了吗?” 楚萧看着手里的投降书,嘴角勾起:“不送。” 帐内的烛火熄灭了,楚萧在黑夜里歪着头,手中扬起那写着上阳归于大寒所有的投降书,笑道:“顾迟,你输了呀!” 顾迟把林知早抱出了楚萧的营地,一路上躲避着巡逻的人,到了一片林子里,林知早看见了几匹马,和两个守卫,守卫其中一个是左一。 左一看了林知早一眼后马上收回眼神,向顾迟禀报:“楚萧在暗处安插的人都除尽了,只是属下觉得有些奇怪……这次行动似乎,太容易了些。” 顾迟抱着林知早上了一匹马,坐定,对左一的疑问并没有做回答,低头:“先回去。” “是。” 一路狂奔,天还未亮,顾迟就带林知早回了千盛军营。 林知早在马背上一宿,似是累极,头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顾迟看着林知早睡熟的脸,给她盖好被子,掀开帐帘出去了。 帐外左一和七三面露难色地在等他。 “出什么事了?” 左一开口:“将军,昨夜在暗处的弟兄回来后,全死了。” “怎么死的?”顾迟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是楚萧的毒士。”七三说道,“死去的弟兄们死状都是突然面部发白,嘴唇发紫,全身抽搐,吐黑血,只有杀死毒士才会有此症状。” “难怪我一直觉得蹊跷!”左一咬牙,“楚萧,既然连毒士都用上了,真是卑鄙!” 毒士是大寒王楚萧独有的一支队伍,顾名思义浑身带毒,被杀死后身上的毒气会传染到动手之人身上,对方必死。 因为培养毒士的手段过于惨烈,培养出来的毒士作战时个个以一敌百不说还能用黑血毒死一大片无辜的人,遭到各国的抵制和诟病。 大寒王楚萧曾因此遭到一连三国的联合讨伐,最后不得不答应将此队伍销毁,永不在战场上使用。 没想到这次竟用在了顾迟他们身上。 “他算收敛了。”顾迟语气不明,下令道:“去通报将士,三日后撤军回无忧。” “将军真的为了女帝放弃上阳了?”左一问,他对林知早并不是很喜欢。 “左相如今和大寒王勾结您不是不知道,难道还要将上阳这重要的军事要地拱手让给敌军吗?” 七三情绪激烈:“要是大寒王楚萧得到了上阳,且不说上阳城百姓将受何种煎熬,只怕千盛也将岌岌可危呀,将军!” “还请将军三思!” 左一和七三其实心里都已经了然顾迟的决议。从顾迟得知大寒王楚萧染上疾病后不仅不及时出击,反而在这半月来多次飞鸽穿书,他们就已经明白,这仗是不会打起来的。 更何况,昨夜顾迟还不顾安危,亲自探入楚萧敌营,牺牲将士只为了把容绣女帝带回来。 只怕不管他们再说什么,顾迟都是不会改变主意的,可左一和七三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投降书我已经交给楚萧,三日之后,大军撤出上阳。” “将军!” “不必再说。” 第18章 三天后,顾迟的军队启程回无忧。到了皇宫,大臣都来迎接顾迟,林知早出现在他身边,让众大臣一阵惊叹。 “这不是容绣女帝吗?” “是啊,怎么和将军一起回来了?” “她失踪了好久,怎么突然出现了?” “国师没有一同回来啊……” …… 众大臣对林知早失踪几个月的讨论和猜测在顾迟冷厉的一瞥中消声,唯有左相在含天门迎接的队伍中站出来。 “臣,恭迎皇上回朝!” 紧接着,一干大臣经过三秒钟面面相觑后,跟随左相跪了下来。 “臣恭迎皇上回朝!” 顾迟一身军装,英姿勃发,他下马,伸出手。 林知早在马上,看着面前乌泱泱的一片人群朝她跪拜,突然心中升起一阵一阵恐惧。 顾迟的手伸到她身边,林知早的手搭上顾迟的手被他扶下马。当顾迟有力的双臂稳稳地接住林知早下马后摇晃的身子时,她回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心中的恐惧消散了。 又是那对男主没来由的自信是吗? 林知早在心里笑自己简直不要太乐观。 顾迟本来是这次大战归来的重点人物,因为林知早的出现,把顾迟的风头全抢了。 大臣们一路跟到夕云殿,几个太监看见了林知早,表情惊讶了一番后,马上识趣地上前搀扶,林知早就在一路注视之下,平静地回到了她休息的地方。 总觉得气氛过于轻松了。林知早进入夕云殿,做了一番梳洗,换上了只有皇上才有资格穿的龙袍,带上了只有皇上才有资格带的金冠,俨然成为一个尊贵得高不可攀的天选之子。 换完仪容后,林知早这想歇着喝口茶,顾迟示意宫女退下,一个人走进了夕云殿。 他看了一眼面前高贵的人,坐到她对面。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现在可以问了。”顾迟的话在林知早听来,就是面前的顾迟是专门来给她解惑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那我就问了。” 林知早一开口就是一大堆的问题:“你不战而败,为什么我感觉大臣好像很开心?而且左相是不是知道我会回来?还有他刚刚看我那表情不对,他不想我回来对吧?我和谢子墨不在皇宫期间,他是不是一个人独揽大权了?” 顾迟又笑了,笑得和先前一样浅,很好看。 “看来你都已经猜到了,不需要我为你解惑了。” 声音因为笑意仿佛带上了几抹醉:“不想对付左相的话可以装病,朝堂有我。” 什么情况?顾迟这不会是想趁着谢子墨不在,和左相对峙,权倾朝野吧? 林知早开始听着顾迟和她说朝堂上的情况,以及左相的势力。 她如坐莲花,懒洋洋地曲着腿,手支着头,斜眼着夕云殿里龙飞凤绕的金柱,完全没有在认真听顾迟说话。 一回朝就觉得没意思,林知早想回家了,想吃每次回家她妈妈都会给她做的红烧牛肉面了。 还有点想谢子墨。 谢子墨也给她煮过面,红烧牛肉面,煮的比她妈妈还好吃,林知早还想吃谢子墨亲手给她煮的红烧牛肉面。 “容绣的权力在你失踪期间已经被架空,你不必忧心女帝的身份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顾迟见林知早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温声安慰道。 “我想吃面了。”林知早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没来由的话。 “什么?” 林知早怏怏地回过眼眸:“你能给我煮碗红烧牛肉面吗?”她没想要顾迟答应,所以语气也是没精打采的。 不过在这皇宫里就只相信顾迟罢了,想念熟悉的味道,便想要熟悉的人给她做。 林知早只喜欢熟悉的人给她做东西吃。 “又饿了?”在军营里的几天里,顾迟发现林知早饭量特别大,而且特别容易饿。 “不是。”就知道他不会答应,林知早舒了一口气,努着嘴巴:“唔,就是想吃面了。” 随后站了起来,“没什么事情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去煮面吃。” 顾迟不明白为什么林知早非要亲自煮面,而且他还惊讶地发现林知早连面也不会煮。 林知早:“……” “好难吃……”林知早对着自己面前热腾腾的面皱起了眉头:“好像盐放多了……”而且很糊,一点也没有谢子墨做出来的那种感觉,也没有妈妈的味道。 “把它拿去倒了吧。”林知早让宫女撤去面前的食桌,蔫巴巴地往她睡觉的方向走过去。 回头一看,发现顾迟还没走。 “咦,刚回来不是应该很忙,你跟着我干什么?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林知早准备脱衣服休息,抬眼一看,顾迟负手站在原地,似乎不打算离开。 “我说这里是容绣女帝的寝宫,安平大将军是不是应该……” 说还没说完,就听一句,“好。” “知道就快走,我累了,需要休息。”林知早摆摆手,对顾迟下逐客令。 “我等你醒。” 林知早幽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寝殿里静悄悄的。 斜阳从窗棂照进来,空气中的微臣都可以看得很清楚。渐渐地,日光散去,哗地一下给寝殿蒙上了一层黯淡。 林知早突然失落,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起身,浑身无力。 宫女在殿外候着,林知早不想让她们进来服侍,林知早不习惯有人服侍她,事事给她安排得好好的。 穿好衣服,坐在铜镜前,她发现自己的头发乱了,她不会梳那种专门的头发。 只能喊人了。 刚从深睡状态醒后,人的戒心最小,但对不熟悉的东西排斥感也最大。 因而宫女在林知早身边给她梳妆的时候,林知早心里一度非常不舒服。 “皇上,安平将军在殿外等候。” “让他等着!”火气正大,偏偏这宫女还主动说话,林知早正好将心中的邪火朝那可怜的宫女泄了一通。 宫女被林知早声音这么一震,手都抖起来了。 “不会梳就去换个人!” “已……已经梳好了皇上。”宫女颤颤巍巍,林知早见她吓成了这样,火气也消了一半,“下去吧。” 走出殿外,顾迟挺拔端直的背影落到林知早眼里,浅蓝色的衣服,顿时,林知早心中的火气没了。 她喜欢浅蓝色。 “走。” “去哪?”林知早被顾迟拉住,也不顾周围宫女太监的目光,把她带到了御书房。 好香的味道。是红烧牛肉面! 案桌上端放着一碗似乎是刚煮好的面,散着香气。 “这是?”林知早捧着面,拿起筷子,“你做的?” “尝尝味道怎么样。” 第19章 一口气吃完了一碗面,林知早哭了,哭得刚刚宫女给她上的粉都花了。 简直是叫一个稀里哗啦。 顾迟一脸奇妙,静静地等林知早哭完。 林知早哭了小半会才止住,边说话边抽噎:“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哭?”在一旁看人笑话的人,真是可恶。 “用那种幽怨的眼神看着我做什么?我不是在看你笑话。我自然是知道你为何会哭,才在这里等着。” “我可不是因为你的面。”林知早吸了吸鼻子,撇头不想让顾迟看到她此时满脸泪水的模样。 “我知道的。你想必是孤单了。”因为一碗面而泪流满面的经历,他也有过的。 林知早抹了一把眼泪,抬头。 眼前人负手而立,整个人浸在落日残存的余辉中,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玉冠蓝袍,剑眉星目,端的是一副天人之姿。 好像是从瑶台碧池中来的绝艳公子。 这公子眉目温顺,声音柔和,说的一字一句都落在了林知早心上。 你想必是孤单了。 是啊,她孤单了,一点趣味也没有。从走进这个皇宫开始,肃杀过分宁静的气氛就让林知早觉得一点趣味也没有。 左相想坐她的位置,在朝上结党营私,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大臣们不会再相信她了。 或者说,他们也许从来就不看好容绣女帝能守好千盛江山,所以这么多年才一直对谢子墨言听计从。 如今谢子墨消失了,朝堂之上再无把持大事的人,左相多年任官,劳苦功高,现在收得人心也是难免的事。 顾迟会制衡左相,两厢制约,双方都会因为忌惮对方而不会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这些对林知早来说不是什么坏事,相反,她现在是无事一身轻了。朝堂之事不需要她插手, 林知早一时还没有想到,一个皇帝如果不顾朝堂之事了,他还能做些什么,或许…… 她可以去后宫多走走。 林知早记得书里面容绣后宫好像是有两个妃子一个美人来着,她绝对明天去看看那个美人。 “今日风大,想必是出不了宫了。所以,我打算在宫里的安和轩休息一晚。” “嗯。”林知早知道安和轩靠近夕云殿,顾迟这么做想必是担心她在宫里不习惯,所以不回将军府留下来陪她。 “谢谢。” “女帝是不需要说谢谢这种话的。” 顾迟叫人来收拾林知早面前的碗筷,收拾好之后,他在案桌上铺上了一张纸,让林知早坐在她对面,不知道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你干什么?”林知早被要求坐在椅子上,但没有被告知原因。 “别动。”顾迟挥笔,不过才三两下就停住了。 “好像不太妙。”顾迟握笔端详着桌上落了墨的纸,兀自评价着。 林知早听顾迟的话当真乖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无奈降不住心里的好奇心作祟,站起身来,凑到顾迟身边。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真的很不妙。 纸上两个比铜铃还大的眼睛,一个小得可怜的鼻子,还有单手掩嘴,却捂不住嘴巴形状的怪物是谁?她? 这简直比她小学画的简笔画还不如…… 亏她还在顾迟卖关子的时候好意配合,结果就看个这? “好丑……如果你说这是我,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林知早自知自己的容貌不惊艳,可容绣肤如凝脂,面容桃花,那可是倾国倾城的相貌。 根本不是画中连脸部线条都歪歪扭扭看不对眼的造型。 “确实不像。可我画的就是你……你看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都是从你的模子里印出来的。” 这眼睛?这鼻子?还有这被手挡住却依然优秀的嘴巴,这是从容绣那张脸印出来的?顾迟是在跟她开玩笑吗? 林知早满脸excuse me地看着顾迟。 “我没有见过你的容貌,第一次画应该有出入。” 他在说什么? “这画的是我眼里的林知早,嗯……”顾迟拿起笔又琢磨起来,“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神韵,对,嘴角应该上翘一点……”顾迟淡淡的声音好像吹进了林知早的心。 顾迟拿起毛笔,在画中人掩面的嘴边勾了一线。 “你在……画我?” 不是在画容绣,而是在想象着林知早的相貌,顾迟你是认真的吗? “我有那么……丑吗?” 不知为何,虽然画里的家伙丑是真的丑,五官不协调落笔还怪异,可听到顾迟说他画的是林知早而不是容绣时,林知早竟原谅了顾迟拙劣的画技,心中还涌起了几许感动。 “不,你不丑。”顾迟放下笔连忙解释,“是我画的不够好。” 他靠近了林知早几分,灼灼的眼光,把林知早的脸烧得都有点热了,一时间她忘记了退后。 “林知早,我想你一定是美的。” 顾迟双手撑在案桌两侧,林知早被他圈在手臂之内。 他认真且仔细地看着林知早,林知早左右躲闪,他便左右追赶,结果是不管林知早头怎么转,面前总是顾迟那张俊脸。 “你又要干嘛?”林知早见左躲右躲都躲不过,干脆直面没来由的慌乱。 “我想好好看看你。” 扑通,扑通,扑通,清晰可辨的跳动,那是什么声响? 林知早捂着心口,不想让此时的心跳被人发现。 “你说,有没有人能有这种能力,透过一个人的皮囊,看到对方真实的模样?” 什么? “林知早,你脸红了。” 第20章 林知早顶着一张红得透透的脸蛋,抵在身后的案桌上,半仰着身子。 “行了行了,”林知早推开了顾迟,急急忙忙跑出了御书房。 走在回夕云殿的路上她还在想,顾迟刚刚在发什么神经,撩她吗? 摸了一把仍在发烫的脸,竟然被他撩到飞起…… 回宫的第二天,林知早乖乖地听了顾迟的话,称病不上早朝。结果是,从那以后,她再也不需要上朝。 整日闲来无事,不是吃就是睡,林知早决定去后宫逛逛。 皇后岑泽轩跑了,容绣的后宫还剩下紫岚殿的德妃,青石殿的庄妃,和粉荷轩的俞美人。 德妃和庄妃在书里没有什么戏份,倒是这个俞美人,据书里讲他喜欢男人。嫁进了宫,不受容绣关注,一直默默无闻,倒像是个有趣的人。 林知早问跟随的宫女往粉荷轩的方向,不到一会就到了。 一进粉荷轩就见一池荷花,绿叶盈盈,暖风袭来,亭亭立叶随风摇曳,颇有一番清幽。 粉荷轩的丫鬟见皇上来访,大吃一惊,连忙上前行礼,然后匆匆进屋去请俞美人了。 这俞美人不愧封得了“美人”称号,长得白皙洁净,五官柔和,小巧的鼻子让本就精巧的脸更加秀美。 穿的一件藕粉绣绿叶的袍子,从屋里款款而出,低眉垂目,在林知早面前俯身行礼的样子,当真像极了一朵荷花,神韵独绝。 林知早不由得感叹,这好好的一朵鲜花,怎么就被容绣给糟蹋了呢? “起身吧。” 俞美人见到林知早伸手扶住他,一时有些惊慌,眉目流转间尽显无辜,他退了几步,依然垂眸,开口道:“皇上,今日怎么来了……” 声音虽带着些不情愿,但在林知早听来还是很好听的。 “怎么,美人不欢迎朕来看你?” 俞美人拽着衣袖,抿唇道:“怎么会?”却没有让林知早进屋的动作。 “既然如此,就和朕一同进屋。” 听到这话,俞美人对身旁的丫鬟示意了一眼,丫鬟赶忙跑进屋。 “屋子潮湿,带我让丫鬟打开窗户,再请皇上进去。” 丫鬟进去了许久,出来后给了俞美人一个眼神,俞美人点头,邀林知早一同进屋了。 屋内并无潮湿之意,四面的窗户都被打开,因此十分亮堂。 林知早和俞美人坐下闲聊,从他的语气中林知早感觉到对方不是很愿意和她聊天。 “美人,这是在赶朕走?”林知早挑眉。 “皇上既然知道,又何必问?”俞美人话说的细软,语气却是明显的排斥。 林知早起身,俞美人以为她要走了,唤来丫鬟送林知早,林知早不慌不忙地对送客的丫鬟说,“不必。” “既然美人不是很欢迎朕,那朕就自己在这粉荷轩瞧瞧。” 说完,自己在粉荷轩逛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俞美人平时写诗作画的案桌前。 “听说俞美人很会作画的?”林知早记得容绣是因为俞叶瑾很会画画所以收他入宫,可是俞叶瑾从没给容绣画过一张画。 “很久不画了。”俞叶瑾对林知早的不请自来,还私自在他屋子里乱碰东西的行径感到很厌恶,语气上逐客的意味愈加明显起来,对林知早的提问也是十分敷衍。 “不如……” 林知早想让俞叶瑾今天给她画一张画的话在嘴边还没说出来,俞叶瑾就抢在她话头前说道:“我累了,皇上还是请回。” “阿这……”林知早还想说什么,屋外有个太监来报,说顾迟来了。 俞叶瑾一听到顾迟二字,原本厌世的脸上荡起了波澜。 “你说什么?!安平大将军来了!”俞叶瑾脸上的表情变化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来,他对林知早的排斥,以及对顾迟的抑制不住的喜欢。 莫非这俞美人喜欢的人是顾迟??? 没等林知早反应,顾迟就阔步走了进来,俞美人一见顾迟,那脸上简直能笑出花,敢情林知早刚刚跟他说半天的话都抵不上顾迟默默的出场。 “阿迟,你来看我了!”俞美人迎到顾迟面前,顾迟看了俞叶瑾一眼,也淡淡地笑道:“什么事怎么开心,我倒也想听听。” 林知早顺着俞叶瑾走出了书房,看见俞叶瑾挽着顾迟的手臂,顾迟没有看见林知早,被俞叶瑾拉着进了另一间屋子,在榻上和俞叶瑾同坐,俞叶瑾瞒不住的开心,吩咐丫鬟去拿点心给顾迟吃,然后把屋里的丫鬟支走了。 “支开丫鬟,看来这开心的事情只能和我说了。” “阿迟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哪有什么开心事,只是你好久没来看我,今天能来我太高兴了!”俞叶瑾语气里满是嗔怪,但更多的还是开心。 “最近朝堂事多,抽不开身子。”二人面前的小桌留有未下完的棋盘,顾迟看了一眼,“这棋局你还留着?” “还没有下完,自然是要留着的!来来来,我记得该到你下了!” 俞叶瑾从黑棋盒里捡出一枚黑棋递给顾迟,顾迟接过,二人下了片刻,又轮到了顾迟。 顾迟思索片刻后,并不急于落子,反而表情里带着抱歉:“叶瑾……抱歉,因为我,你在这宫里待了三年,如果现在想离开,可以如愿了。” “谢子墨失踪,容绣女帝权力被架空,原来朝中先帝的旧臣已经为我所用,你离开后无须顾虑。” 俞叶瑾听了顾迟的话后,有些迟疑,脸上的笑容慢慢平静下来。 “老将军前日给我来信了。”顾迟拿着黑棋下了一子。 “我爹?他信上说了什么?”俞叶瑾看着变幻莫测的棋盘也思索了起来。 “他说,他希望你来继承旧业。” “千盛是在我手里失掉的上阳,我必定要把它夺回来,左相在朝中势力渐长,没有了谢子墨,千盛需要另一个国师。” 顾迟看着俞叶瑾落子的位置,轻笑提醒:“你这一步可是在自断其臂。” “我已经很久没有碰过那些东西了。阿迟,你们这是在强人所难。”俞叶瑾不听顾迟的劝告,白子还是下了原来的位置。 “我和老将军相信你,我认识的俞叶瑾,从来不是一个只耽于涂脂抹粉吟诗作画的人。”顾迟很显然让了俞叶瑾一子。 俞叶瑾犹豫好久,迟迟不肯再下,索性丢下棋子,兴致阑珊,“不下了,我认输。” “胜败还未可分,叶瑾。” 俞叶瑾撑着头,痴痴地看着顾迟:“阿迟,我不想你去打仗,所以我不要听我爹的话,我不要帮你。” “我知道上阳不战而败是左相在朝中要求百官议和息战,对你不断施压,这不是你的错,而且有左相在,上阳迟早会落到了楚萧手里的,阿迟,你明明知道。”俞叶瑾总是觉得顾迟不管什么样子都特别好看,螳臂当车落寞的样子也是。 “你让张长,吴自迅,这些你手下有名的大将在上阳附近驻守,楚萧来犯就让他们去对付不行吗?你就留在朝中压住左相的狼子野心,我为你出谋划策,怎么样?至于我爹那边,就说全都是我的主意,我不愿意他自然是无可奈我何。” 顾迟带着浅浅的笑:“叶瑾,许久不见,你变得狡猾了。” 林知早在外面听了好久,也反应了好久,才意识到顾迟和俞叶瑾的关系不一般。 好歹俞美人是容绣的妃子,顾迟怎么说让他走就能让他走。 本来是想来后宫找点乐子,结果乐子没找到碰了一鼻子灰,只能被晾在屋外偷听别人说话。 林知早突然觉得她在这宫里混得还挺差的。 “林……皇上,你怎么在这?” 林知早蹲墙脚,听到屋里没声了刚准备起身撤离,一回头,跑都跑不及就和顾迟打了个大照面。 林知早:“……” “皇上还没走吗?”俞叶瑾当着林知早的面挽住顾迟毫不顾忌。 这当她是空气吗?作为容绣的妃子当着她的面和男的勾勾搭搭真的好吗? “朕这不走,倒是听到了不少趣事,”林知早一改刚刚和顾迟眼神相碰的窘迫,正了神色,说道:“原来安平大将军和朕的俞美人是旧相识,情谊深厚啊。” 是个有耳朵的人能都听出来林知早此时语气的十分不善刻薄的意味。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顾迟在身边,俞美人刚刚初见林知早那股子柔弱惊恐的劲全没了,眼神特别肆无忌惮,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皇上难道忘了,安平将军是我哥哥吗?” 哥哥?阿哲,林知早顿时觉得自己误会了什么,满脑子乌七八糟的东西被天雷一打,全糊成一片。 林知早呆在原地,尴尬地笑道:“那我可能忘了,你们聊,我先走一步。” 刚刚为什么要用那尖酸刻薄的语气说话?还有当时干嘛要生气,就不该开口的,林知早匆匆回去的路上只觉脸烧得慌。 林知早解释不清也控制不了涌起的情绪,想转回去找顾迟和他说清楚,又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窘迫的样子。 “你们先走,别管我!”林知早支开匆忙跟上的两个丫鬟,自己躲在了御花园的一个假山里。 不时过了多久,林知早听到鸟鸣声,御花园里很幽静,林知早就像少女时怀春一样望着假山外的天空。 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一阵淡雅的花香袭来,花香中林知早眼前印出了顾迟的脸。 清俊的轮廓,一尘不染的神韵,在外征战而留下的坚毅的眼神。 他仿佛近在咫尺,由那香气聚成,在林知早伸手就能碰到的不远处。 林知早伸手,“怎么办呢,突然感觉你比谢子墨长得还要好看了。”结果扑散了香气,幻影消失了。 “不行不行。”林知早收回了双手,敲了敲脑袋,“林知早呀林知早,你不能这样乱想了,得赶紧想办法打探到谢子墨的消息才对!” “对!就是这样!”林知早揉了揉脸,一走出假山,就撞到了什么东西,定睛一看,是个人,一个长着一张顾迟的脸的人。 那人开口说话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第21章 林知早战略性得往后撤,分不清眼前的是人还是幻象。 她伸出一个手指,在面前人的胳膊上戳了一戳,又大着胆子在对方脸上戳了戳。 “这又是在干什么?”顾迟静静地看着林知早莫名其妙的试探。 林知早舒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她大白天碰见鬼了呢,原来是真顾迟。 “没事,刚好你来了,”林知早正个形说道:“那个,我要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顾迟见林知早不断拿手碰鼻子的样子觉得颇为好笑,“难道是要解释一下堂堂女帝偷听墙角的事?” “我那,不是好奇吗?你一个大将军,跑到后宫去看容绣的妃子,这又成何体统,我这不是怕你把我妃子拐跑了吗?呵呵。”林知早笑得虚假,她不想再和顾迟多话,因为肚子有点饿了。 “那你刚刚听出什么了?又为什么跑?”顾迟跟上林知早,林知早加快了脚步,顾迟还是紧追不舍。 “你干嘛还跟着我?我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吗,我什么也没听出来!”林知早现在一看见顾迟特别容易脸红,比如因为这几步脚程,林知早的脸就泛起了微红,心跳也因过快的速度升高起来。 “这不是我想听到答案,我要听实话。”顾迟紧跟在林知早右边,快步紧随,体力丝毫没有影响,说话气都不带的,倒是林知早,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 “行,想听真答案是吧,我一开始误会了你和俞叶瑾有点什么,后来听到他说你们是兄弟,我不知道情何以堪,所以才跑,够了吧?这不就是你想听到的话?” 顾迟扑哧笑了一声,“确实和我想得没有差。” 林知早:“……” “那你别再跟着我了,我想静静!” 然而顾迟还是跟了林知早一路,还赖在林知早的夕云殿和她一起吃了个午饭。 “我说顾迟你烦不烦!”林知早是真忍不住了,叫人要把顾迟轰出去。 然而,顾迟一个眼神,上前要请走他的太监们就犹豫不前,朝林知早投去了求助信号。 “你们先退下,我有话要和皇上单独说。” 本来林知早让太监请走顾迟,结果太监丫鬟一个个被顾迟赶出了夕云殿。 林知早:“……”有必要这样耀武扬威吗? 林知早撇头不去看顾迟,端起一盏茶送到嘴边,还没喝下,听到顾迟的话后一哽,差点咽着她。 “你说什么!我没误会?俞叶瑾他对你真的有意!”看来她女人的第三直觉是没错! “你不是他哥吗?”兄弟情不能这么说的吧? “我是被老将军收养的义子。”顾迟也拿起一盏茶,边品边说,“林知早,我感觉你并没有容绣的记忆。” 林知早一口茶呛着了,连连咳嗽,边咳脑子边冒出奇奇怪怪的想法。 归根结底就是两个字:刺激! “上次在落叶林,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容绣在想什么,那时的话只是随口编造的?” 怎么说呢?顾迟该不会是个双性恋?哈哈哈哈,这可真是有意思。要不凑合顾迟和俞叶瑾两个人在一起得了,一个将军一个新国师,等她找到了谢子墨,就把千盛交给他们一对新人,然后和谢子墨一起回到云岭,继续开画馆。 一对新人,两种爱情,啧,想想就美好。 林知早笑眯眯地看过顾迟,清俊的脸上是大大的疑问,“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林知早,你在骗我。” “骗你?我骗你什么了?”林知早回想了一遍,发现顾迟讲的这话很没有道理,“没有吧,你话里的意思我没怎么听懂。” “你连我是俞老将军的义子这件事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有容绣的记忆知道关于她以前的事?当时你和我说起和容绣一同游历时她拒绝我的原因,是在撒谎,对吧?” 上次?路过落叶林那次?好像确实,当时胡乱诌了一个原因来着,顾迟突然提这事干什么,而且表情还这么的严肃认真? “当时……不都过去了吗,你只用知道我不是容绣就好了。” 林知早并没有把这当成一个事,端起茶杯又要小酌一口,手在半空中被顾迟抓住,茶差点都撒出来了。 “干嘛呢?痛!”顾迟应声松开了她。 “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当时她为了自保,撒谎就撒谎了,又没碍着顾迟怎么的,现在来翻陈年旧账是怎么回事。 “其实……” 林知早话没说出口,殿外有太监匆匆来报,“皇上,将军,不好了!青石殿失火了!” 青石殿?那不是庄妃住的地方,怎么突然失火? 林知早赶忙起身,“快带朕去看看。” 一路上,宫女太监们个个张皇失措,来来回回,提水的提水,喊人的喊人,林知早已经看到宫墙不远出黑烟滚滚,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青石殿门口,挤着的人更是慌忙,一桶一桶的水提来往里泼。大火之中,只见一个宫女支着一个仪容不俗的男子踉踉跄跄走了出来。 林知早到青石殿时,正好看到那个宫女把黑烟熏了一脸的男子带出来,一旁的太监连忙上去从宫女手里接过男子。 看架势,那个晕过去的男子应该就是庄妃了。 “庄妃没事吧?”林知早对众人的行礼简单点了点头,便询问起了庄妃的情况。 “他没事,只是被烟熏得晕了过去,应该不久就能醒过来。”那宫女回了林知早的话以后,眼神就一直没离开过庄妃。 不久之后,大火被扑灭了,青石殿里一片黑焦,浓烟很久才消散。 林知早把庄妃安置在了德燕阁,那个小宫女一路跟着,直到庄妃转醒,她眉头才舒展开,退到林知早跟前禀报。 “皇上,庄妃醒了。”说完却并不顺着退下去,而是留在原地似乎还有话要说。 “嗯,你有什么话要和朕说?” “青石殿失火一事非常蹊跷,还请皇上明察!”宫女跪在林知早面前磕头,其力度足以证明她此时心中的愤懑。 “朕已经吩咐下去了,这次事件定会抓住背后纵火之人,你不必如此。”这样磕头,万一磕个脑震荡,把人磕傻了怎么办? 林知早把宫女扶起来,宫女手被林知早扶住的时候还有些讶异,不过林知早很快就松开了她,她也就接受女帝那突如其来的关怀。 “谢皇上!” “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奴婢名为春柳。” “你是青石殿的人?” “是的皇上。”春柳垂下了头。 “你对庄妃倒是忠心。失火时按理说人人赶着逃跑,你却冒火把庄妃从殿中带了出来,如此可见你把庄妃这个主子看得很重。” 谈到庄妃,春柳毫不避讳,直言道:“庄妃娘娘曾救奴婢于水火,奴婢的命是他给了,自然甘愿入火中救他。他若是死了,奴婢绝不会再侍二主!” 倒是个痴情的姑娘,不知道庄妃对她的情谊知晓几分。 “既然庄妃醒了,那你便和朕一块去看看吧。” “奴婢遵旨!” 第22章 庄妃经过一番梳洗后,林知早正眼瞧着是个温温柔柔的人。 眉目如玉,温和的模样。 他睁着眼睛,见林知早走进,起身哑声说:“皇上……”然后不着痕迹地看了林知早身边的丫鬟一眼。 “不用行礼,继续躺着就好。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多谢皇上关系,并无大碍。”语气不冷不热的。 行吧,林知早了然,又是一个心不在容绣身上的妃子…… “青石殿起火一事,你可有话要说?” 庄妃摇摇头:“当时我在休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醒来的时候殿里已经满是浓烟。是春柳冲进来,把我带了出去。春柳,你有没有受伤?” “娘娘,春柳没有受伤。” 春柳下意识把手缩进了衣袖里,这个动作被庄妃发现了。 “真的没事?” “没,没事,娘娘好生休息,春柳先退下了……”春柳向林知早行了个礼,要离开,听得庄妃的一声叫唤后止步。 “春柳,我渴了,要喝水。” 春柳转过头,又上前去给庄妃倒水,凑近了庄妃,他将春柳的水接过来后,抓住了春柳的右手腕,春柳“嘶”的一声,似是极痛。 “手怎么了?”庄妃掀开春柳的袖子,只见大片烫伤的红印爬满了她的右手腕。 庄妃看了一眼赶紧下床,让春柳坐下,叫人去唤太医。 林知早在一边不声不响,像看戏一样看得起劲,还坐在椅子上嗑起了瓜子。 看来这两个人是心意相通,改天找个时间成全一下。 哎,林知早抿了一口茶,前朝她是个假女帝没啥用处,到了后宫也没一个妃子当她是尊贵的女帝,反而是各有各的乐趣,她倒成了电灯泡,常亮且无趣的那种,真是……有苦难言。 太医到来,对一旁的林知早先行了个礼,便去庄妃那边了。 给春柳上了药,太医又叮嘱了几句,最近不可碰水,不可干重活等等的话,庄妃一一应下。 “那老身告退了。”太医退到林知早边上,又对林知早行了一礼这才退下。 “明明受伤了为什么说没事?万一严重了怎么办?”庄妃话里有责怪,牵起春柳的手的时候责怪消了一大半,捧着春柳受伤的地方小心吹着,“怎么样,还疼吗?” 春柳不自然地偏头,把手从庄妃手里抽出来,小声说了句什么,庄妃却不以为然。 “这有何惧,你为我受伤,我理应关注你的。而且,你才是青石殿的人。” 不管庄妃说了什么,春柳还是挣扎开了,到林知早面前跪下,请求离开。 “得了,你不用害怕,都明摆着这样了,朕还能阻止你们不成?” 春柳一听,知道林知早从刚刚的事中全看明白了,跪在地上连连请罪:“还请皇上不要怪娘娘,是春柳的错,是春柳倾慕娘娘,不知好歹,蛊惑人心,皇上要罚就罚春柳吧!” 此时庄妃走到春柳身边,把她拉起来护住她,低头对她说:“春柳你不用害怕,有我,皇上不会怪罪的。” 然后直言对林知早说:“皇上可还记得以前对我说过的话?” 话?什么话? “记得,朕自然是记得的。”她倒是像听听是什么话让他敢当着容绣的面和别个女的好。 “既然如此,那还请皇上遵守诺言。我心属春柳,不容得皇上干涉。” “娘娘……”春柳在庄妃怀里大惊失色,紧拽着庄妃的衣摆,忽地眼眶一热,眼泪扑簌簌地落。 “傻春柳哭什么?这话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 庄妃的话温柔得像水一样,林知早听了都忍不住融化在他那该死的温柔里面了。 春柳一把抱住庄妃,扑在他胸前,“若是死路,春柳也陪娘娘走!” 庄妃清晰的下颌抵着怀里的春柳,回抱住她,手掌轻抚春柳的脑袋:“傻姑娘,想什么呢?我怎么舍得让你死?” “皇上你若现在见此想反悔,也晚了。我不会允许你伤害春柳。” 真是感人,林知早抹掉了眼角挤出的眼泪,顺着庄妃的话说了下去,“朕没想反悔,也不会伤害春柳。”这么痴情的一个女孩,她干嘛要伤害。 “你们这样多久了?”林知早端坐着,吃起了热腾腾的瓜。 庄妃牵住春柳的左手,握住在手心里:“一个月有余。” “以后打算怎么办你想好了吗?”林知早又嗑起了瓜子不咸不淡地说:“好歹你顶着个庄妃的头衔,现在明目张胆得对春柳这么上心,明眼人一看便知你的心思,你是觉得没什么,万一有人嫉妒春柳,暗地里对她使坏,你有想过怎么办吗?” 春柳脸上的吃惊,让林知早确信春柳确实因此事受了委屈,而从庄妃迷茫的神情中,她又看出来,这人估计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顿时,对春柳更加怜惜起来。 “若有此事,我会护着她。在我身边,我不会让她受委屈。” “你越袒护她,只会让她处境更艰难。她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你以为你护着她有用?” 春柳这时低下了头,默默地流起泪来。 “春柳不怕别人刁难,就怕……”有人说她的身份配不上,“是春柳肖想了。” 林知早也不知道她一句话戳痛了春柳的心,春柳从庄妃怀里挣扎着跑了出去,庄妃要追,被林知早叫住。 “追?追什么追,你看看你把人家小姑娘伤成什么样了!要不是朕说出来,她心里的苦指不定要憋到什么时候!” 林知早起身:“你好好反省反省,春柳那边朕会劝她的,过几天朕再来看你。” “容绣!你是故意的吧!” ???林知早惊然回头,庄妃一脸怒意的样子让她突然惶恐。 “春柳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这么伤害她!连我都不敢对她说的话,你有什么资格那么轻描淡写地说出口!身份怎么了?你以为你是千盛女帝就身份高贵了吗?如果没有谢子墨,如果不是顾迟,你以为你的帝位可以坐的这么舒坦?” “只会靠依附别人,依仗身份的傀儡,你没有资格评论春柳。” 林知早脑袋被庄妃说得嗡嗡的,她怎么了她?她不就是想让庄妃对春柳好一点吗,她做错什么了? 依附别人,依仗身份,傀儡?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林知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德燕阁的,也记不清之后发生的事了,一整天都失魂落魄的。 她又能怎么办呢?若是不依附,若是不依仗,若是不乖乖充当傀儡,她能做什么? 林知早自知自己没有能力治理好一个国家,而且朝堂上有一个想着揽权的左相,看着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她二十还不到对朝中事一无所知的人怎么与经历过朝中二十多年风云变幻的大臣抗衡? 除了听从顾迟的安排,她还能怎么样? 她可以像之前一样再逃出去一次吗? “你愣着做什么?” 顾迟的声音让林知早如梦初醒,“吃饭。” 或许,她可以一试。 转眼过去了五天,林知早去找过了春柳,春柳对她的态度意外的冷淡,她也不想自讨没趣,本来是想着撮合她和庄妃,他们不领情就算了。 也去德燕阁看过庄妃,但庄妃拒不见她。 林知早也不想再管他们的事,于是每日琢磨着逃跑路线,认真钻研千盛的地图。 (一) 一日午后,林知早饭饱即困,打着哈欠要去睡觉,刚放下筷子,殿外太监步履匆匆上前禀报。 “什么事这么着急的?” 顾迟慢条斯理地接过身边宫女递过的茶水,喝了一口后慢悠悠地等着跪在地上的太监开口。 “庄妃身边的春柳和俞美人手底下的丫鬟在粉荷轩打起来了!皇上快去看看吧!” 春柳和俞叶瑾的丫鬟打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林知早起身:“快带我去!” 顾迟听见此事涉及到了俞叶瑾,也跟着林知早一同去了粉荷轩。 还没进到粉荷轩,林知早就听见了瓷器碎裂的声音,还有吵吵嚷嚷夹带着恐惧般的尖叫声。 “夏荷,亏我把你当成好姐妹,你竟然听你主子的话做出这样的事!” 这声音是春柳的,听说话的口气,显然是愤怒极了。 林知早走到了粉荷轩,只看见春柳反手把俞叶瑾剪在身前,另一只手里拿着瓷器的碎片抵住了俞叶瑾的脖子,眼神狠狠地看着面前围着一圈子的丫鬟太监们。 “春柳姑娘你这是作何?你知不知道你手里的人是皇上的人,你这样做可是杀头的罪!”围着不敢上前的人群里一个太监对着春柳在好言相劝,而春柳充耳不闻。 “美人重要还是妃子重要?我不过只是要他说实话而已,”春柳手上瓷器锋利的边缘对准了俞叶瑾白皙脖颈上的肌肤,用了几分力,“俞美人,你老实说,青石殿的火是不是你指示夏荷放的!” 俞叶瑾紧闭着眼睛,眼看着碎片要刺破俞叶瑾的皮肤,突然春柳右手一痛,不得松开了俞叶瑾。 顾迟上前,长臂一捞,将俞叶瑾护在了身后。 “庄妃的人哪来这么大的胆子?”顾迟眼神不善地盯着捂手作痛的春柳,一眼撇过刚刚不敢上前的人群,“还不去给本将军抓住这个宫女!” 宫女太监们纷纷从慌乱中恢复过来,刚刚好言规劝春柳的太监第一个站出来,和三个太监一起把春柳按在了地上。 顾迟看着俞叶瑾脖子上的血痕,有些烦躁地问:“你不要告诉我刚刚你没法子逃开那个宫女的制约。” 俞叶瑾挽住顾迟的手臂,偏头靠着他,不管不顾的语气:“我知道你会来救我,所以为什么逃?” 啪地一巴掌,春柳面前一个宫女半蹲在她面前,抓着她的头发,附在她耳边说:“春柳,就算青石殿的火是俞美人指示我放的,你又能怎样?” “你!”春柳眼角瞪得都快要裂开了。 “哼,俞美人的背后是千盛的安平将军,现在真正把持朝政的人,就凭你?你背后是妃子又如何,敢打我还拿花瓶砸我,现在就让你尝尝滋味!” 夏荷扬起手又要给春柳一巴掌,手还没落下去就被人抓住。 “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没看见我在教训人吗!”夏荷转头一看,是皇上,先是吃了一惊,感觉收回手,跪在地上。低头时,眼神瞟到了她家主子和顾迟在一旁,心下马上没有了刚刚的害怕。 “拜,拜见皇上!” 林知早站立在夏荷面前,没有马上让她起来,语气冰冷地问:“青石殿的火,是你放的?” 夏荷一听,心了咯噔一下,但是一想着在俞美人身边他都是万分袒护自己,或许这一次俞美人有顾大将军撑腰,也会站在她这边,于是对林知早更加没了敬畏。 “回皇上,奴婢不知青石殿的火是谁放的,还请皇上明察。” “你胡说!”春柳此时情绪十分激动,“皇上,奴婢前几日在青石殿捡到一块碎布,那是一个荷包的一角!我认得那个荷包,那是当时我送给夏荷的礼物!” “夏荷从来没有去过青石殿,那个荷包怎么会出现在殿中!”春柳胸膛起伏剧烈,眼泪不由地灌满了双眼,她哽咽地说不出话了,缓了好一会才开口,“于是,我开始四处打听……有人说,失火那天,夏荷到过青石殿……” (二) “是她!就是她,我在宫里唯一的好姐妹……她想杀了庄妃……”此时春柳已经哭得泣不成声,说话也断断续续的,“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庄妃,就算是安平大将军也不行!” “放开我!夏荷,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动庄妃!”春柳左右挣脱,依然在三个太监的制服之下不能动弹。 “皇上,她是在一派胡言!青石殿起火那天,奴婢和俞美人在这粉荷轩好好的,根本没有去过青石殿,就凭一块碎布就断定是奴婢,这简直是冤枉人!俞美人,安平将军,你们可要为奴婢做主啊!” 夏荷跪着移动到俞叶瑾和顾迟跟前,抱住俞叶瑾的下摆,要他给自己伸张,俞美人见此,把夏荷扶了起来,跟顾迟说了什么,顾迟扬手一摆,让一旁凑热闹的丫鬟太监们都退了下去。 三个太监听从顾迟的指示,把春柳捆了起来丢到冷房,听候发落。 林知早跟着顾迟,还有俞叶瑾连带着夏荷一同进了屋子里。 屋门一关,夏荷就跪了下来,林知早和顾迟坐在正对门的两张椅子上,俞美人站在顾迟声旁。 “春柳今日为何要来粉荷轩闹事?”顾迟的声音冷冷的,听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回将军,是烟儿!肯定是烟儿做的手脚,我听人说,她去过德燕阁一趟。然后下午春柳便到轩里来闹事了!” “而且我怀疑,这火就是烟儿放的!” “哦?”刚刚还在春柳面前耀武扬威地承认那火是自己放的,现在马上来嫁祸于人,林知早断定青石殿一事和她脱不了干系,“刚刚不是说那火是俞美人指示你放的吗?怎么现在改口了?” “皇上!青石殿的火和我没有关系,还请皇上能分辨是非!” “朕不能分辨是非?刚刚朕说的话可是从你丫鬟嘴里亲口说出来的。不信朕,你自己问问。”林知早对顾迟投过来的目光,眼神示意了个请自便。 “夏荷!” 夏荷一听俞叶瑾的语气变了,吓得弯腰几乎贴到了地面上。 “奴婢没有!奴婢没有说过这种话!还请小主明察,刚刚奴婢的意思是,那火可能是烟儿放的,就算和粉荷轩有关系,也不可能是小主指示,想必皇上是听错了!” “你大胆!你这是在怀疑朕的耳朵有问题吗!”林知早一拍桌子,显然有了怒气,夏荷心道不好,跪在地上连连向顾迟求饶:“安平大将军救救奴婢吧,奴婢是俞美人跟前的丫鬟,从小主入宫以来就一直为小主效力,奴婢不可能会说出这种对不起主子的话!小主您要相信奴婢啊!” “皇上,不是我不相信皇上的耳朵,只是这夏荷跟了我很长时间,她什么性子我自然是比皇上清楚,皇上也许是听错了。”俞叶瑾在顾迟身旁扯了扯他的衣摆。 顾迟也跟着淡淡地开口:“或许皇上真的听错了。” “你!你们!”林知早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时竟说不上话来,她最讨厌吃这种哑巴亏了,明明发生了的事情,所有人都不相信她,反而说她有问题。 “今早奴婢和烟儿谈起了青石殿失火一事,我当时和烟儿说,我怀疑是有人故意放的火,烟儿听到这话一下子就慌了,我便顺水推舟质问她这火是不是她放的,她忙着否认,匆匆跑去了德燕阁。”夏荷说着,“小主,安平将军,奴婢怀疑这火其实是烟儿放的,被奴婢发现后,她就想嫁祸到奴婢身上!” “请小主和安平将军明察,奴婢是清白的!” (三) “既然如此,去把烟儿叫来。”俞叶瑾走出屋,招手示意一个宫女去洗衣房把烟儿叫来,不一会,一个衣着朴实,相貌平平的宫女来到了林知早和顾迟面前。 那宫女面上带着窃意,低着头东张西望,俞叶瑾一开口,她连忙跪了下来。 林知早总觉得这个烟儿会是个替罪羔羊。 “烟儿,我且问你,今日上午你有和夏荷说过话吗?” 烟儿眼珠子四处转,似是对屋内的摆设十分好奇,听到俞叶瑾的话乖乖地低下头回复:“说,说过。” “你跟她说了什么?”顾迟开口了。 烟儿显然是慌了,半天说不出一点什么,“没,烟儿没和姐姐说什么……” 见此状的夏荷在一旁跪得趾高气扬的,一脸的得意,看向烟儿时马上又变成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就是她!”夏荷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指着烟儿,“前段时间我的荷包不见了,我还说烟儿你怎么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当时你还否认那荷包不是我的,如今你那荷包怎么不见了!” “其实是你吧!烟儿!你偷了我的荷包,悄悄跑去青石殿放火,被我发现后又跑去春柳那陷害我!烟儿,你怎么这么狠毒!” 夏荷不容质疑的语气让烟儿惊慌失色,她忙着解释:“没有没有,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夏荷姐姐怎么要这么说烟儿……烟儿没有偷姐姐的荷包,也没有放火……” 烟儿说着说着委屈得哭了,一个劲的抹眼泪,眼泪还是不止。 “夏荷姐姐,我那么相信你,把什么事都跟你说,你为什么现在要诬陷我……私自放火,那可是死罪……烟儿怎么敢?” 见烟儿哭得可怜,林知早心里对她产生了同情,越发觉得这个夏荷不是什么好人。 “烟儿你先别哭了,光凭夏荷空口的诬陷完全不能说明青石殿的火是你放的……” 林知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俞叶瑾打断了。 “皇上这话是怎么说的?什么叫夏荷的空口诬陷?皇上这是在质疑我身边的人吗?”俞叶瑾抢过林知早的话,质问起了烟儿,“烟儿,我问你今早你去过德燕阁没有?” 烟儿头垂得低低的,眼泪掉落在粉荷轩刚打扫过的地面上,原本洁净的地面多了一块阴影。 “你若不如实招来,待我亲自查明,你可知后果!” 烟儿边抽泣,声音颤抖地说:“是……烟儿今早去过德燕阁。” “可是去找过春柳?” “是……烟儿,”烟儿咬着下唇,艰难地说:“烟儿去找过春柳姐姐。” 俞叶瑾看了身旁的顾迟一眼,又看了跪在地上把头扬得老高的夏荷一眼,二人对视后,俞叶瑾对烟儿说话的语气愈加冷了。 “你和春柳说了什么?” 烟儿听到俞叶瑾的话后,身子一抖,似乎是不敢说了。 “怎么?不敢说了吗?”夏荷在一旁擎眼冷笑,居高临下,语气里尽是讥诮。 她俯身靠近了烟儿,在她耳边小声耳语:“你若想让他活,就把话全都憋在心里。当替罪羔羊总好过有情人双双殉情吧。” 夏荷离开烟儿耳边时,烟儿睁大了眼睛,她总觉得自己眼里倒映出来的人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夏荷。 原来的夏荷对她那么照顾,她挨打的时候给她送饭,她受人欺负的时候帮她出头,怎么现在她看到的是一个凶狠想要她死的陌生人呢? “如果你心里没鬼就说啊,”夏荷一副证据确凿的样子,咬定放火挑唆春柳之人就是烟儿,“说你今天上午去德燕阁找春柳到底是去做什么了。不说,那最好就乖乖承认自己犯的错。或许我们家主子人美心善,念你是初犯还会饶你一命。” 烟儿从刚刚夏荷悄悄和她说了那一番话之后,整个身子都在止不住的颤抖,仿佛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她一直摇头,失神地说:“不,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做那些事。” “看来还是嘴硬,那不如好好去德燕阁查一查,任何人都不要放过!总有人会看到什么的吧。” “你!”烟儿摔坐在地上,难以想象地看着夏荷,“你好恶毒的心!” 夏荷马上憋着嘴,委屈巴巴地对俞叶瑾磕头道:“小主,您都看见了吧,奴婢好言相劝,她还污蔑奴婢,烟儿是不是有鬼去德燕阁一查便知!” “来人……”顾迟揉着眉心,他已经没耐心听下去了,他对庄妃殿里失火的事不感兴趣,对是谁放的火也不感兴趣,若不是涉及到了俞叶瑾,他是绝对不会插手的。 “不要!”烟儿上前扯住了顾迟的衣角,“将军,求您不要去德燕阁,奴婢招了,奴婢全招了,青石殿的火是奴婢放的,奴婢一时失手,才犯下大错,还请将军主子能绕奴婢一命!” “你是死是活,得去问你的主子。我没兴趣插手。” 烟儿听罢,跪着到俞叶瑾的面前,连连磕头求他。脑袋碰撞地面,一下一下重重得磕,直到额头流血,地面留迹,烟儿不听到俞叶瑾的回答都不停下来。 俞叶瑾见此也心有不忍,“好了,既然你招了,那便不去打扰庄妃了,念你是触犯,先打五十板,再等候庄妃发落。” 来了几个太监要把烟儿拖下去,烟儿俨然一副颓败认命的样子,毫不挣扎。 “等一下!”林知早叫住太监,引得了顾迟和俞叶瑾的不悦。 顾迟是不想在此事上花过多时间,眉头扭在一起,而俞叶瑾单纯因为林知早对烟儿和夏荷的态度不一而不悦。 林知早明面上是在主持公道,实际是借着身份在袒护烟儿,她这般维护一个洗衣房的婢女而打压他身边的夏荷,分明就是看他不惯,借夏荷来打压他。 也不知道他身旁的人是谁,顾迟可是她一个傀儡女帝能惹的动的吗? 只要他一声令下,那个烟儿就是个死,本来还想饶她一命,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皇上这是做什么?此奴婢犯了大错,难道皇上还在想袒护她吗?” “她虽然认罪,但青石殿失火一事依然疑点重重,朕把她带到夕云殿亲自审问。”林知早起身,看了顾迟一眼,她知道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她其实都没有说话的余地,眼前这个男人看似不经意,实则有把控一切的权力,只有他点头她才可以从俞叶瑾轩内带走烟儿。 顾迟抬头淡淡地看了林知早一眼,轻叹了口气:“别闹出什么事来。这个丫鬟既然认罪还是要惩处,也好给庄妃那处一个交代。” “迟哥哥!你怎么能这样!”俞叶瑾抓住顾迟的衣袖,恨恨地说,眼里尽是不甘心,“烟儿是粉荷轩的人,应该由我来处置的!” “可她是皇上。”顾迟语气依然很淡,俞叶瑾望到他眼里的时候竟是一惊。 他在警告自己!他的迟哥哥竟然为了袒护另一个人在狠狠地警告自己!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阿迟?”俞叶瑾的声音不稳,“她是皇上,那我是什么?” “叶瑾,我曾给过你机会的,可你拒绝了,不是吗?”顾迟拿开俞叶瑾抓住他的手,“叶瑾,既然选择了就好好待在宫里,记住自己的身份。” 顾迟和林知早一起离开了粉荷轩,往夕云殿的路上,匆匆赶上前一个侍卫,急急忙忙的跪下,是来找顾迟的。 跪在地上的侍卫顺了口气,缓缓说道:“将军可让小的好找!” “什么事?”顾迟负手而立,高大又挺拔。 “今日散朝时,左相没有碰到将军,特地托人给将军带话,可带话的太监在宫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将军,于是又托人去将军府。管事的自然不知道将军去了哪,还是小的比较聪明,知道将军肯定是在皇上这,在夕云殿都等了大半天了,可算是把将军给等来了!” 那侍卫挠着后脑勺憨笑,一脸邀功的样子呆呆的,又欠揍又好笑,完全没有注意到顾迟听他讲了半天脸色变得越来越黑。 “三七,近一个月是不是没有领过罚了?” “那肯定的,自从将军带着皇上回宫以来,三七可是把将军的规矩学得透透的,自然不会出错!” “今日回将军府,自己去领罚十鞭。本将军再问一遍,左相有什么事要转告。” 三七被罚得脑袋懵懵的,呆呆地应了“嗯”,朝林知早投去了求助的眼神,然后抿着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说:“今夜左相摆宴,要请将军一聚,这个时辰将军得回府了。”说完还不忘再加一句,“将军真的要犯三七十鞭吗?” 三七眼神里满满的无辜,咬着下嘴唇,一会看顾迟一会看林知早。 “三七一个可怜本分的小侍卫,自打跟了将军身上就没少过鞭痕,好不容易这一个月身上的伤退了不少,皇上难道忍心看着一个可怜的家伙连自己做错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又得满身伤痕吗?” 三七的表演艺术林知早在心里叫绝。 “顾迟,你看三七确实也,挺可怜的,虽然话是多了点,半天没个重点,但他确实是把话传到了,要不这次算了?” “皇上替他说话?你们很熟,嗯?”顾迟挑眉道。 “熟倒是不熟,第一次见,之前听人说起过。” “真的吗?宫里都传我什么?是不是说我风流倜傥英俊潇洒,飞来隐去快活自如?”三七说得自己眼睛都亮了。 “那倒没有,他们传你三天两头被将军罚,挺可怜的。” 三七:“……” “又要受罚,哎。”三七耷拉着脑袋,“将军快些回将军府吧,左相说是戌时开宴,三七先回将军府领罚了。”说完又故意重重叹了口气。 这要搁在平时绝对是惩罚加倍,可三七笃定了有皇上在,将军绝对不会和平常一样。 自从皇上和将军变得亲近一来,他们家将军脾气变得温和了好多,这是三七特别乐意看到的。 林知早看三七确实倒霉,那瘦削的身躯,实在不想粗鞭加在他的背后,于是又悄悄拉了拉顾迟的衣袖。 “等等。” 三七停住了脚步,依然耷拉着脑袋,委屈巴巴的。 “十鞭就算了,自罚一鞭以长记性,下次禀报不要有那么多废话。” 第26章 “是,嘿嘿。”三七屁颠屁颠地离开了。 此时正值旁晚日落时分,橘黄色的阳光照在御花园内,一片宁静祥和,顾迟停了下来。 “怎么了?” “左相无故摆宴请我,恐怕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今夜你待在夕云殿不要随便外出,明早等我来找你。我先回将军府了。” 林知早看了一眼跟在后头的烟儿,又把视线放回了顾迟身上。 “虽然我不知道左相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你也要多加小心,我会好好待在夕云殿的。” 顾迟伸手,落在林知早头上的前一刻止住手,收回去了,然而林知早并不知道顾迟这动作是什么意思。 “今天在俞美人那谢谢你了,你一定得好好的。”不然我在千盛将步履维艰。 顾迟轻笑:“你放心,女帝的身份在千盛还是很重要的。” 夕云殿依旧的金碧辉煌,可偌大的寝宫林知早总是不习惯,如今多了一个颤颤巍巍胆子很小的女孩,林知早倒没了往常孤单的感觉。 “烟儿,你坐下来吧,不用跪着了。” 烟儿不敢起身,依然跪着。 “奴婢多谢皇上!皇上让奴婢免去责罚,饶奴婢一死,奴婢心里已经是万分感激的了,奴婢不敢僭越!” 见烟儿害怕得在发抖,林知早不再说什么,倒是她又开口了,声音还是惧怕的模样。 “皇……皇上……”烟儿支支吾吾的,抬眼偷看林知早,和林知早四目一相碰不到又马上倏然垂头。 林知早知道她想说什么。 “朕知道青石殿失火一事和你无关,你承认是因为夏荷刚刚在你耳边说了什么话吧。” 烟儿点了点头。 “她用什么威胁了你?为什么不让俞美人的人去德燕阁查?莫非你在德燕阁藏了什么东西?” 烟儿听到这里,原本少许平静下来的脸色重回惨白惊慌,身子跪在地上俯得更低了,但即使身子贴在了地面,还是能注意到烟儿微微颤的肩头。 “没……烟儿不敢……”烟儿俯身不敢起,也不敢抬眼和林知早对视。 “烟儿,你有把柄在夏荷手上,你既然可以为了它不惜承认没有做过的事,说明那东西对你很重要。” 烟儿伏在地上的身子越发颤得厉害了。 “你知道,若那东西被发现,你逃不了一死,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死了,夏荷会为你守口如瓶吗?” 说到这里,烟儿颤抖的身子不动了,而是僵在原地,渐渐地抬起头来。 “朕可以救你一时,但若你不与朕说实话,朕就无法再保你,没了朕,以夏荷的心,她不仅会将不是你的罪名冠在你身上,必要时一定会将你的秘密公之于众!烟儿,你是相信你的好姐妹夏荷呢,还是相信朕?” 烟儿弱弱地抬起头,此时她已经泪流满面了,话语里尽是鼻音。 “皇上真的愿意救他吗?” “他?你在德燕阁藏人了?烟儿你果真是好大的胆子!” 此时烟儿也顾不得害怕了,从救下那人把他藏在德燕阁的第一天开始,她已经不怕死了。 她怕就怕,她死后果真如同林知早说的那样,夏荷把秦义的事情泄露了出来,那她做鬼也不会瞑目的。 林知早看样子已经动怒,烟儿还怕若林知早如同夏荷一样反悔,怪罪于她……那恐怕,她和秦义都活不了。 可话已出口,她似乎已经没有选择了。 “皇上……皇上息怒!求求皇上救救他吧,皇上要烟儿做什么都可以!今日上午,夏荷慌慌张张地和烟儿说是俞美人指示她在青石殿放的火,还说她因为此事彻夜不能眠,让我前去德燕阁禀报,惩治她和俞美人……” “我便看夏荷满脸的愧疚,便去了德燕阁将此事告诉了春柳,我没想到春柳反应那么大,直接就去了粉荷轩……我因为太害怕,躲在了洗衣房不敢出去……” 烟儿被林知早刚刚的话那么一刺激,情急之中把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说出来,林知早听着倒像十分的真,于是继续趁着机会问:“德燕阁里藏着谁?” “一个受伤的男子……他……”烟儿低下去的头抬了起来,一路跪着移到林知早脚边,“他不是坏人,没有危险的……求求皇上,一定要让他好好活着!求皇上了……” “他叫什么名字?你又是如何救下他的?”为什么要把一个受伤的男子藏起来,林知早预感此人的身份没那么简单。 “他,他叫秦义……” 秦义?这个名字好熟悉。 “一个月前的夜里潜入到宫中,说是主子给了他任务让他找一个人,可任务失败,他被发现了……那天夜里我在洗衣房洗衣房,看见一个血淋淋的男子,见他可怜,就把他救了下来……后来,我和春柳说了此事,她提议让我把秦义藏在德燕阁,因为德燕阁有一处地方很隐蔽……” “夏荷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烟儿的神色一暗,面容满是悔意,双手捂着脸:“我以为她是我的好姐妹,我以为她是真心想帮我……以前我受欺负的时候,夏荷姐姐还替我出头过,我没想到她会用这件事来威胁我……”眼泪从指缝中流出来,烟儿掩面而泣,后悔不已。 “好了好了,快别哭了。”林知早把烟儿从地上扶起来,烟儿因为跪的时间太长,站起来的时候险些连带着林知早一起摔了下去。 “小心点!”林知早扶着踉踉跄跄的烟儿坐了下来。 烟儿抹了眼泪,眼眶红肿,抽抽噎噎好一会,才止住,她拉住林知早的手:“皇上今夜能把他悄悄带出宫去吗?放火烧青石殿是死,偷偷救下刺客也是死,烟儿这条命是没有救了,但烟儿不想他受伤。” “夏荷姐姐若是生气了,她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俞美人,要是俞美人派人搜德燕阁,到时候我怕秦义会被发现,还请皇上能帮帮烟儿,烟儿来世做牛做马一定会回抱皇上!” 说着又跪在林知早面前给她磕头。 烟儿额头上的血才凝成块,又用力磕头碰地,没两三下便再直不起身子,差点晕在了一旁。 “烟儿你别这样……朕,朕会尽力救他,只是……”她在这宫里说话没什么分量,能带那个叫秦义的人出宫吗? 秦义?这个名字越听越熟悉,好像在云岭听过……是谁呢? “你先带我去看看他。” “好好好!只要皇上能救他,你要烟儿做什么都可以!” 烟儿颤颤巍巍地爬起来,脑袋因为接连的撞击,晃荡不止,没走几步又摔了下去。 “我看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林知早叫来宫女,打来水给烟儿额头上的伤做了简单的擦拭,又上了点药,烟儿靠在床榻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一阵香喷喷的饭菜味引得她肚子叫了起来。 “醒了?”林知早刚刚吃完,见烟儿醒来,端了饭菜走到烟儿身边递给她。 “休息好了,就带我去见见那个秦义吧。” 林知早虽然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秦义这个名字她是在哪听到的,但她能肯定的是,这个名字她绝对听过,而且是在云岭期间和谢子墨一起生活的时候听到过的。 也许,也许他能找到谢子墨在哪。 林知早没让任何宫女丫鬟跟在她身边,烟儿带她走了一条小路,人迹罕至,那条小路通往德燕阁偏僻的一隅。 德燕阁背靠一片竹林,竹林旁有一两间废弃的草房,烟儿领着林知早进了最破败的一间草屋。 推开草屋的门,只见席子上躺着一个男子,那男子唇色发白,额头蒙着一层细汗,非常虚弱的样子。 秦义! 原来是他! 谢子墨手下的人! 烟儿上前,手覆在那人的额上,捧着他的脸,哭簌簌的,“秦哥哥你还好吗?” 秦义微微张开眼睛,似乎没有什么力气,话音微弱:“我还好,烟儿你不用担心。” 林知早来之前听烟儿说秦义发烧了一直不退,特意派人找了些药丸带来,她拿出药瓶递给烟儿。 烟儿接过,抱起草席上无力的秦义,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边喂药嘴里边说着:“秦哥哥你一定要撑住,皇上来了,她说她会救你的!” “皇上!皇上!”秦义偏头,果然在门口看见了站着未上前来的林知早,他从烟儿的怀里艰难挣扎起身,跪在林知早面前,“看到皇……皇上安好,主子也能放心了。” 林知早见秦义这样突然鼻子一酸,她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人她怎么能忘记呢! 秦义曾来云岭找过谢子墨的,他是谢子墨的侍卫啊!她这个笨蛋怎么忘记了,当时谢子墨为了陪她还拒绝了跟秦义回朝! 为秦义来找他这件事,林知早还跟谢子墨生过气。 两行泪从眼眶里滚落,林知早让秦义在烟儿身旁靠好,看着他将药丸吞下去后才开口,声音有些颤抖:“秦义,是你家主子让你到宫里来打探我的吗?” 秦义点了点头。 “谢子墨他,还好吗?” “主子他……”秦义眼神撇过林知早,不去看她。 “他,他怎么了吗?”林知早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抓着衣袖沁出了薄汗。 谢子墨,谢子墨你千万不要有事! 第27章 秦义看着林知早的眼神在闪躲,嘴里支支吾吾的。 “主子……主子他,很好,很好”秦义捂着胸口,“皇上不用担心……” “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不,不行!”秦义见林知早情绪激动语气,看了烟儿一眼,说道:“烟儿,你出去等我一会,我有话要跟皇上说。” 烟儿虽然担心秦义的身体情况,但她很是听秦义的话,担忧地问了秦义几声后便出去了,出去时还不忘将屋门带上。 见烟儿走了,秦义艰难地支起身子,跪在了林知早面前,头枕着草席。 “秦义,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义长跪不起,头深埋于地,“皇上,主子他……被顾迟将军劫持了!” “什么!”林知早身形不稳,支出一旁的墙壁才勉强站立,“你说什么?谢子墨他被顾迟抓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就在皇上消失后不久……” 顾迟竟然,背着她抓住了谢子墨这么久! “他被顾迟关在了哪里你知道吗?”林知早把跪在地上的秦义扶起来连忙问道。 重新坐在草席上的秦义摇了摇头,说话声有些吃力:“小的不知,主子被抓走前特意嘱咐我,让小的务必找到皇上的下落,还让,还让小的不要告诉皇上这件事……可小的见刚刚皇上对主子的态度,知道您一定会救出主子的,您可是皇上!” “是!秦义你放心,我一定会救出子墨!你好好在这里休息,烟儿一定会好好照顾你。我保证,我一定救出你家主子!”林知早语气坚定有力,不容怀疑。 “秦义在这里先谢过皇上!”秦义挣扎着几次要磕头道谢,都被林知早推拒。 “不要老是感谢我了,子墨被抓有一部分是我的责任,是我的错,是我一直没有想办法找他,他明明对我那么重要……” 林知早一抹眼眶盈出的一滴清泪,站起身子推开了屋门,烟儿迎上来,林知早叮嘱她照顾好秦义,起身回到了夕云殿。 夕云殿里的彩儿是林知早较为信得过的人,她自小进宫,对宫里的情况十分熟悉,为人爱憎分明,在宫中有许多的耳目,林知早把彩儿叫到她身边。 “彩儿,朕平时对你怎么样?” 林知早端坐在殿前,彩儿跪在殿下,“皇上对彩儿自是极好的。” “朕有一事需要彩儿帮忙,彩儿愿不愿意帮朕?” 彩儿跪直身子问:“皇上有何事要彩儿帮忙?若帮得上皇上,彩儿一定帮。” “你上前来,朕说给你听。” 彩儿站起身子走到林知早身边,林知早附在她耳边说道:“帮朕避开顾迟将军的耳目,朕要出宫。” “什么?”彩儿震惊,“皇上怎么会想做这种事,这要是被顾迟将军发现了……彩儿是会掉脑袋的!” 林知早抓住彩儿的手:“朕出宫就是要去找顾迟将军,这个皇帝朕不做了!如果彩儿愿意,你可以和朕一同出宫,以后要跟在朕左右还是自奔前程,都随便你。” 彩儿抽出林知早抓住她的手,浅笑:“出宫哪是皇上说的这么简单……” 第28章 “彩儿自六岁进宫,到现在十二年过去了,彩儿还从来没有离过这个地方,如今皇上失势,安平将军把控局势,今夜又将这宫里内内外外封了个严实,皇上想出去只怕是难上加难。”彩儿退回殿下,重新跪着,“皇上还是不要为难奴婢了。” 林知早走到彩儿身旁,“彩儿,朕知道你也想出去,再也不回来,这一次,朕给你机会。” 彩儿仰头,正好对上林知早异常清亮的眼睛,“朕用性命保证,帮朕这一次你绝不会死!” 彩儿似乎被林知早的语气和眼神说动了,她有些犹豫:“皇上为何今夜一定要出宫?若是几天前,宫里城防还没有这么严时,奴婢还可以帮皇上,可如今……怕是很难。” 林知早一刻也等不了了,顾迟抓走了谢子墨,她要当面问问顾迟为什么要这么做! “再难,朕都相信彩儿你有办法。” * 左相府内,笙歌曼曼,佳人曼妙起舞,左相正坐于高位,端起酒杯,敬向一旁盘膝而坐的顾迟。 “今日好酒美人,安平将军难道不打算和老夫喝一杯吗?” 顾迟端起酒杯,回敬左相:“左相好意,本将军自然不敢推辞。” 一连三杯酒下肚,左相和顾迟二人面容丝毫没有变化。 “看来安平将军酒量也不小嘛!来再喝!” 下人在一旁添酒伺候,悄悄地观察他们家主子和安平将军,二人举杯豪饮,互答对笑,十分和谐。 左相与安平将军在朝上久为不和,左相府的上上下下都是知道的,但他们猜不透,不明白左相为何无故要请安平将军,还要以美酒佳肴,歌姬管弦盛宴来招待。 一舞毕,弦音绝,左相和顾迟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杯,脸上皆有微红。 “左相府的酒果然是香浓醇厚,萦绕在舌仍久久还留有余味。”顾迟显然是醉了,话音拉长,身形也似踏入云端般飘飘然。 左相见此悄然一笑,让叫退了一旁服侍的下人,舞袖的歌姬,弹奏的琵琶女也一并退了下去。 原本热闹喧嚣的屋子里一下子冷清得只剩下左相和顾迟二人的呼吸声了。 “将军可是醉了?” 顾迟轻笑,摆摆手:“怎么可能,本将军怎么可能会醉?”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看顾迟说话的模样和平时全然不同,想来的确是醉了。 “老夫让下人去给将军准备醒酒汤,将军这醉了可怎么和老夫说家常?老夫可是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与将军说啊。” 顾迟朦胧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起来,他拿起还剩半杯的酒,举起酒杯:“本将军说了,我没有喝醉!还可以继续!”说罢,又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了,不辨神情地看着左相说:“左相有什么话只管和将军我说便是,本将军听得会很清楚。” “安平将军既开口了,老夫可要问了,将军和皇上现在是什么关系?” “我和皇上?”顾迟轻笑,“自然是君臣关系。” “看来将军果真没有醉,皇上多日不上朝将朝中之事全权交由将军管理,老夫还以为将军和皇上关系已经非同一般了,哈哈哈,看来是老夫多虑了。” 左相给自己斟一杯酒,“早知皇上对将军情有独钟,将军一直不从,可如今将军对皇上的态度倒像是转变了不少,皇上对将军的心思不知知道几分?” “本将军对皇上能有什么心思,只怕本将军没醉,左相倒是先醉了。” 左相拿起斟满的酒,没有一饮而尽,而是浅酌慢饮,酒杯放在唇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顾迟的变化。 “安平将军可知国师谢子墨大人失踪一事?” 第29章 顾迟神色起了微小波动,睫毛轻轻扇动,这变化被眼尖的左相一眼看穿。 “看来安平将军知道这件事了。”左相轻笑,又不着痕迹抿了一口酒,“那不知安平将军又可否知道,国师大人和皇上失踪在同一天,听闻皇上和国师还去云岭住了一阵子。” 顾迟捏住酒杯的手收紧了,指节之间泛着白,他满眼警惕地看着左相,故作轻松地问道:“不知左相要和本将军说些什么?” 顾迟的酒杯已经空了,左相不急不缓地开口:“将军的酒没了。” “左相,你到底要和我说些什么?” 此时顾迟的语气完全不见了醉意,原本飘忽的声音也变得沉稳有力。 “谢子墨现在在你的手里?”顾迟握紧了拳头,即使眼角染上了红晕,眉间凌冽的英气丝毫不减。 “将军聪明。” “你想怎么样?”顾迟没有想到左相抓住了谢子墨,难怪他派出去的人一直都没有消息。 左相既然说出了谢子墨在他手里,那一定是要利用谢子墨来对付他,把持朝堂。 “将军觉得老夫想要如何?” “如今本将军替皇上管理朝政已有一些时日,左相看不惯本将军应该很久了吧?既然本将军敢公然剪去你的党羽,左相你觉得本将军会怕区区一个国师吗?” “老夫可是知道,将军本在上阳,却去了云岭,劫走了皇上,还杀了国师灭口,将军就不怕老夫将此事告发?” 顾迟整理整理了衣物,站起身子,抱拳告辞。 “左相想如何处置国师可要想好,本将军的将军府可不是能任人污秽的,告辞。” 望着顾迟离去的背影,左相没有拦,而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安平将军就不怕皇上会怪罪下来?皇上对国师的情谊,好像不浅吧。” 顾迟没有回头,暗笑道:“左相多虑了,皇上自会明辨是非。” “哦?是吗……老夫可不这么认为。” 顾迟出去之时,迎面碰到前来通报的下人,好在顾迟反应快及时退后,才不至于被撞到。 下人抬头看了一眼差点撞到的人是顾迟,吓得赶紧跪下:“安平将军……皇……皇上……”话才说一半,林知早就风风火火让人领着从长廊里赶了过来。 她穿着宫女服,两腮点妆粉,头上简单带了一只木钗,提着裙摆,疾步向这边走来。 面容不似往常般颓丧无趣,多了几分严肃,因不适合的腮红倒显得灵动巧妙。 不知是醉意上头,还是本就如此,今夜的林知早在顾迟眼里煞是可爱。 “什么事冲撞了安平将军,还不快快报来!” 左相依然端坐于位上,并没有起身,屋外跪在顾迟脚边的下人求生般的看了顾迟一眼,发现安平将军的眼神没有看向他,于是匆匆起身进屋禀报:“回左相,皇……皇上来了!” 九曲环绕,林知早一袭宫女装,跟着左相府的下人在看似相同却又不是一处的廊前走了好一会,下人指给她一处亮着灯房屋,林知早顺着看过去果然看到正准备离开的顾迟险些给一个下人撞到。 而顾迟的目光向她这边看过来了,没有对视,林知早收回了眼光,她心里的火正盛,怕要是见了顾迟控制不住,于是一直在心里暗自告诉自己要平静,平静,平静。 第30章 林知早被顾迟从左相府拽出来的时候很生气,顾迟抓着她的手腕把她拉上左相府外停留的马车内,林知早不依,倔强地站着不肯。 “放手!放开我!为什么要把我拉出来!我的话还没说完!我要救谢子墨!该死的左相他把谢子墨关在了哪里,我要去救他!” 顾迟直接揽住了林知早的肩头,扫了一眼左相府看门的两个小厮,然后捉住林知早让她上马。 “不!我不,你给我松开!” 林知早连连挣扎,现在的她已经失去了理智,她只想冲进左相府告诉左相她愿意用帝位救出谢子墨。 刚刚左相和她说,谢子墨被他关起来了,恐怕生死未卜,只要她将女帝这个位置让出来并在朝中宣告让他左相辅政,他就能放过谢子墨。 林知早当然准备答应,这个女帝的位置,那个无聊的皇宫她早就不想要了。 可顾迟不顾她答应,自作主张驳回了左相,还丢下一句话,让左相随便如何处置谢子墨。 谢子墨现在生死不知,她怎么能任由左相对谢子墨做什么! “我的耐心有限,如果你再闹,我会直接让你昏睡,所以乖乖的,有什么去将军府我再和你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朕要救他,你没资格代表朕拒绝左相!”林知早发现她的力气不及顾迟的十分之一,只要顾迟不肯松开,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逃出。 “林知早,你现在给我冷静一点!” 林知早? 林知早听到这个名字后安分了不少,仿佛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在反应她是谁一般呆住了。 “你怎么就肯定左相说的话是真话?你就这么相信谢子墨在他手上?就这么相信只要你按照他说的做,谢子墨就能如愿被放出来?” 顾迟皱着眉头,先上了马车,然后伸手要把林知早扶上去,林知早看着他,还是不肯。 “左相说谎,是你抓了谢子墨对不对!”对,秦义说他看见了是顾迟的人抓走了谢子墨! 可为什么左相会说谢子墨在他手里? “不对!”林知早把面前伸过来的手掌拨开,“左相这次找你来是要一起密谋谢子墨的事情对不对?谢子墨在你手里是不是?你和左相串通好了一起来骗我,就是为了容绣的帝位,既然你要,我就给你,不要伤害谢子墨……不要伤害他!” 林知早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心里涌起一阵一阵的恐惧。 她突然觉得顾迟好可怕,对她好答应了她会守好千盛,却在暗中做这样的事。 无论如何,谢子墨都是无辜的,如果顾迟有什么怨气,大可冲着她来。 “顾迟,你要什么,我有的都给你,把谢子墨还给我吧!” 还记得在云岭被顾迟抓住时的害怕,离开谢子墨后的每一天都在提心吊胆。 是她没用,她害怕顾迟又只能依靠于他,如今就算知道谢子墨在顾迟或左相两个人其中一人的手里,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哭着乞求,她手上唯一的筹码就是女帝的位置了,可这个位置顾迟又不稀罕。 她还能做什么呢? 林知早,除了谢子墨之外,一无所有。 “把谢子墨还给我吧!” 顾迟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不知道眼前的林知早受了什么刺激,也听不懂她嘴里说的胡话。 他什么时候觊觎过女帝的位置了?他什么时候和左相串通了?还有,谢子墨对她真的就这么重要? 顾迟忽然觉得心里堵得慌,很不好受。 “上来,我帮你救谢子墨。” 顾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说出这句话后心里更不好受了。 左相的心思他还没有猜透,他本打算是要想办法从左相手里将谢子墨就出来,毕竟谢子墨在左相手里他不放心。 可是,怎么跟林知早说这种话,看见林知早表情没有那么痛苦的时候,心里这么酸涩呢? 顾迟突然没来由的觉得烦躁,很闷,很热。 他在马车内拉开了衣领,林知早见状悄悄往他身旁离远了一些。 “带我去见一面谢子墨。”林知早靠在马车壁上,不去看顾迟。 “我不知道谢子墨在哪。” “可你刚刚说了!”林知早鼻子一酸,觉得委屈,“你说我上了马车,你就会救谢子墨……” 林知早泪眼摩挲的样子,像浸湿过的羽毛一样,掠着顾迟的心头,又痒又难耐,顾迟的脸开始烧起来。 他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夜晚的风带着凉意,但没有把顾迟吹得更清醒 ,他还是没来由的烦闷。 “谢子墨在左相手里,要救也不是这一两日可以办成的事。”风对他一点也不起作用,反而是林知早的脸被吹得有些疼,顾迟放下了帘子,“你别哭了……” “所以,你根本不会救他,对吧?停车!给我停车!我自己去找左相,你拦不住我的!” 马车还没有停,林知早掀开车帘准备直接跳下去,被顾迟一把拉了回来,顾迟双手撑在她身子两侧,把她抵在了位置上不能动弹。 扑鼻的酒气,染了红霞的脸,还有黑夜里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林知早不得不承认,一时间她有了错乱的心跳。 然而只是一时间而已。 “林知早,谢子墨有那么好?” “是,他很好。我不要女帝的位置,只要他。” “你!”顾迟一阵怒气上头,趁着酒意,他控住不住自己,朝着林知早脖子上露出来的一片皮肤咬了下去。 “嘶——”脖子的痛让林知早倒吸一口气,她因痛什么也不顾对顾迟拳打脚踢起来,可是丝毫不起效。 就在她伸手准备拔出头上钗子的时候,顾迟放开了她。 “林知早我要你坐稳女帝的位置,我顾迟一生都会护你,护千盛。” 林知早摸了摸被顾迟咬的地方,一看,手指上带着血,怪不得这么痛! 她不要顾迟,她不要千盛,她现在只想要谢子墨。 林知早用力一推,顾迟被她推开,此时马车刚好停下,顾迟随着马车的朝前摔了下去。 马车内的声音让马夫有些迟疑,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在外头说了一声:“将军,将军府到了。” 半天,里头没有动静,他驾着马不敢也不敢动,将军府前的小厮见此,上前来迎,马夫一个眼色,他们便在车下也禁了声。 过了一会,车帘被拉开,马夫见状忙着下车,小厮上前迎接。 和他们家安平将军一同下车的是一个小宫女,他们都没见过。那宫女长得极好,粉妆玉面,精致姣好,小厮们低着头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这是第一次他们家将军带女子回家。 林知早一路跟着顾迟走进将军府,将军府很是气派,可林知早没有心情观赏,她只想快点走,向顾迟问清楚,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救谢子墨。 “将军喝了不少酒吗?”管家在一旁问道,他瞟了一眼林知早,心下了然,“要不要给将军准备醒酒汤?今日宫中送来了不少文书,在书房里,将军可要注意身子。” 说完,唤来身边的丫鬟让她去通知厨房准备醒酒汤,顾迟抬手,捏了捏眼角:“不用了,去让人准备一间客房,再找几件干净的衣服。” 管家应声:“是。”离开的时候又打量了林知早一番,林知早并没有注意这些,她一直在找机会开口,问顾迟他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顾迟换了一件衣服,淡蓝色的薄衫,褪去了将军的威风,显得有些卷墨气。 他从屋子里走出来后,带着林知早去了书房。书房橘黄色的灯火亮起,屋子里终于只有顾迟和林知早两个人了。 “顾迟,你说要怎么从左相手里救出谢子墨,我可以做些什么吗?” 顾迟揉了揉太阳穴,翻开案前的文书一章一章看了起来,没有理会林知早,不时还皱起了眉头。 “顾迟,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打算怎么救谢子墨!” 顾迟从长篇累牍的文书抬起头,似乎漫不经心地说道:“林知早,我是千盛国的将军,谢子墨是一个已经失踪很久了的国师。” “这个我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个!”林知早已然没了耐心,若她现在重新回到左相府,敲开左相府的门,答应左相刚刚的条件,说不定她今夜还能见谢子墨一面! “而你的身份是是千盛国的女帝。” “我不是。”林知早撇开头,她不知道将军府去左相府的路,或许还需要问一问刚刚的那个管家。 “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是。左相已经和大寒王楚萧暗中联合,楚萧要准备攻打千盛。左相这次的宴会以谢子墨做要挟,是想不费一兵一卒帮楚萧拿下千盛,你难道因为一个谢子墨就要将千盛拱手让人吗?” 或许在林知早刚穿来之前,用这话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还有用,可现在没用了。 云岭那段平静而踏实的时光,她靠自己的双手赚钱养活自己,给他人带去帮助,也受着他人的帮助,有时会因为花馆生意不好而发愁,有时又因生意火爆而劳累,一回家来不及和安儿说几句话就睡着了。 比起被关在皇宫,做个傀儡皇帝,一点话语权都没有,日日只能依靠顾迟的脸色心情形式,那种尘世烟火之间的奔波与疲惫,要来得真实而可靠多了。 千盛国女帝的身份又如何,女帝是她与不是她又有什么分别? 她宁可抛弃一辈子在皇宫里华丽的壳子,放弃养尊处优的帝位和身份。她只想回到云岭,重新和谢子墨一起好好生活。 谢子墨还欠她一个表白的。 第31章 “对,我就是要因为谢子墨一人而放弃整个千盛。不管你怎么阻止,我都会去左相府,今天我一定要见到谢子墨!” 顾迟为什么会突然觉得这么难受呢?他也不知道。 “你就,一点也不在乎千盛?一点也不在乎,千盛落在了谁的手里,一点都不在乎……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了吗?” “我不想再说这些。你答应我七日之后会救出谢子墨,我要知道你的打算,不然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 “楚萧对千盛宣战了。七日后,我会亲自出征。”顾迟一双眼睛晦暗难辨。 “所以你刚刚的话是骗我的?” 那双深邃的眼睛变得幽深了几分,“我会派人暗中在左相府打探,我想不出三日,就可以知道左相把他藏在了何处。” “那三日后呢?”三日后,她见到了谢子墨是不是就可以和他一起离开无忧了? “随你便。若你和谢子墨走了,朝堂无人,左相会把控朝政,左右千盛,他一定会要求与楚萧求和,我绝不会允许千盛再向楚萧投降一次。这次,我会与楚萧,战到死。” “你……” * 果然不出顾迟所言,不到三日时间,顾迟的人便查到了谢子墨的藏身之处。 林知早第二日就被顾迟送回了宫中,那日彩儿助林知早离宫,林知早依言放走了彩儿,还给了她一笔能够过好后半生的银子。 转眼三日过去了,顾迟按道理该来找她了。 林知早巡游在御花园中,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她忽然停了下来,仰头看一颗开得正盛的合欢树。 粉嫩透白的绒毛开得热烈,散着清香,一簇一簇开在枝头,据说,合欢有相思之意,采下可入药,若染上相思病的人和了合欢熬的药,能在梦中见到相思之人。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林知早唤来身边的两个丫鬟,让她们采些合欢花带回去泡水,自己也摘下了枝头垂下的一朵花,拿在手心中,对着阳光,转动着花芯。 会见到的,该见的人总会见到的。 恍惚之中,她好像看见了谢子墨,就在阳光之下,对她灿烂的笑,那笑三分入了眉眼,剩余七分笑进了林知早的心。 “子墨……”林知早手里的合欢花掉落,面前的人长着一张顾迟的脸。 林知早上前的脚步停住了,“顾……顾迟,你来了。” 林知早示意摘合欢花的两个丫鬟退下,“人,找到了吗?”为了不让自己的急切过分暴露,林知早没有去看顾迟。 “找到了。” “在哪里!快带我去!”林知早的眼睛亮晶晶,像藏满了星星,她满眼期待,不再隐藏。 “他在哪里!我现在就要去见他,你答应过我的,你没有骗我!谢谢你顾迟,现在带我去见他!” 顾迟带着林知早轻而易举地离开了宫门,比起在彩儿的掩护下逃出去,有顾迟进出皇宫内外方便多了。 顾迟把林知早又带到了将军府。 “怎么是这里?你不是说要带我见他的吗?”林知早忽然变得更加欣喜,“难道说,他已经被你的人……给就出来了吗!” 林知早眉眼弯弯的样子,顾迟看了心里滋味万千,难以明说。 “他在屋内吗?”林知早推门的手有些发颤,双腿也有些站不稳。 一门之隔,她就要见到谢子墨了,她即害怕又满心期待。 心口被过往的记忆塞满,她到时候一定会在谢子墨面前哭出来的。 谢子墨肯定会温柔地笑她安慰她。 第32章 完 距离离开皇宫,逃离容绣女帝的身份已经一个月有余了,林知早和谢子墨回到了云岭,重新经营起了画馆的生意,日子与平常人家别无二致。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人争吵,为小事而发愁,琐碎之中自有生活暗藏的乐趣。 一日大雨倾盆,林知早早早地醒来,对窗站立,忽然冷风吹来,林知早抱起了双臂。 顾迟和楚萧二人在雾古应该胶着一月有余了,不知道千盛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管怎么说,她不希望顾迟战死在沙场。 这时一件披风搭在了林知早的肩头,继而腰间多了一双有力的手臂,将自己揽进了温暖的怀抱之中。 “娘子今日为何醒得这么早?”谢子墨似乎没有睡醒,声音像个童稚孩子赖床般可爱。 “不多睡会吗?”谢子墨在林知早颈间蹭了蹭,“大雨,今日就不要去画馆了……” “嗯。” 谢子墨将林知早牵回了床上,他迷迷糊糊亲着林知早的眼角,抱住林知早将她压在身下,继续吻着。 林知早双颊潮红,闭着双眼,睫毛忽动,虽然不是第一次,但她依旧紧张,不敢睁眼看谢子墨的模样。 她知道此刻眼前人才是她应该把握且爱惜的,至于顾迟,人各有命,各自安好便是了,她能做是过好自己的生活。 然而并没有发生林知早意料中的事,谢子墨除了吻她之外再没有做别的,头埋在她发间半天没有动静。 “子墨?”林知早的声音还留有残余的羞怯。 随之而来的是清浅的呼吸,林知早仰头浅笑,小心把谢子墨的脑袋从颈间抬起来,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看着谢子墨略显疲惫的睡颜,林知早忍不住在他额前吻了一下。 想是这几天画馆太忙,夜里又背着她偷偷画画了,所以……这样都要睡着。 安儿要上学堂,王婆的身子也不如从前了,林知早记起昨晚他在她耳边说: “知早,等我们都准备好了,就要个孩子。” 她知道谢子墨的心思,他懂她。 林知早靠近谢子墨,吻了他的眼角眉心,与他相拥,共塌而眠。 * 雾古战场上,兵戈相见,刀光剑影,三尺青锋,无边血雨。顾迟的剑插进身后一个持刀向他刺来的敌军胸口,霎时间,血溅满身。 眼前是不断奔涌而上的敌军,身边是生死相依热血奋战的将士,顾迟剑指敌方,苍劲刚强的声音燃遍沙场: “不破大寒终不还!杀!” 一呼声,百呼应,沙场上千盛军队震起响彻云霄的怒吼—— “杀!” 不到半日,千盛大胜而归,顾迟满身污浊血痕,坐于营内,从胸口中取出一块玉放在手中摩挲着。 这块玉是容绣还是林知早送的?他似乎记不得了。可不管那人是谁,他顾迟答应过的事,决不食言。 千盛他必守好。 营外来了一个送信的人,顾迟打开了信看了一眼,随后轻笑一声,将信放于烛火中烧了。 “回去报左相,就说,安平将军绝不求和。若他敢在朝中弄权作势,等安平将军大军收拾完了大寒,将直指左相的项上人头。” 送信之人见事态,慌忙退出,八百里加急将口信送至左相耳边。 左相正与朝中大臣饮酒作乐,听到报信之人的话,摔了酒杯,冷笑:“女帝国师已死,一个区区将军而已,岂敢与我作对!顾迟,老夫可给过了你机会,既然如此,休怪老夫不客气了。” 旌旗飘扬,顾迟漫漫黄沙征战之途尚未停息。 彼时,林知早与谢子墨酣睡于塌,安详幸福。 每一个人的生命依然在路上,泪与笑,苦与乐,而总有些人在为另一些人,负重前行。 (完) 第33章 碎碎念 本来这个故事,是想让林知早和顾迟在一起的,但是,啧,怎么说呢,中途变卦了,总觉得顾迟不是阿早的良配,谢子墨才是。 顾迟有守卫千盛的任务在身,大寒的楚萧对千盛虎视眈眈,在感情和征战之中,顾迟一定会选择热血撒沙场。而林知早想要的不是容绣身上那份沉甸甸的责任。虽然她占领了容绣的身体,但她本不是容绣,所以也无需为容绣做什么。 顾迟愿为千盛战,那让他战便好了,林知早想要的是择一人伴终生,体会陪伴平凡而普通的幸福,就像谢子墨在云岭给她的那样。 写得还很幼稚啦,情节磕磕绊绊,半天不知所云。 其实胡乱写这么多就是想让阿早渐渐对某个人,某件事,某一瞬间动情而已,然后送给她一份好好的爱。 毕竟人世坎坷,若有爱,再难也是可以走下去的。 等我慢慢长大吧,那样就可以将爱写得动情一点,再动情一点了,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