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炮灰女配与残疾反派互穿后 作者:一面风情 文案: 花照水的嫡姐花映月才貌双全,自幼便名满京师。 上至王孙贵族,下至京师内外寒门子弟,皆将她奉若神祇。 就连风头正盛,皇帝都不敢管的那个又毒又狠又冷血又嗜杀的残疾王爷柳扶风,都拜倒在花映月的石榴裙下。 相比之下,丞相府的庶女花照水则全然不同。京师内外都传花照水样貌普通,行事粗鄙,尚未出嫁,便与府内侍卫私相授受,恬不知耻。 花照水自幼不得父亲宠爱,生母早亡,嫡母嫡姐皆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深宅后院,她日日被欺辱不说,还被人刻意诬陷,名声尽毁。 如此还不算,花映月还从柳扶风那里得到了一种可以让人查不出死因的药,打算无声无息的了结了花照水。 谁知花照水命大,不仅没死,还和害死她的帮凶柳扶风互穿了。 这可太太太爽了!! 残疾王爷柳扶风:"花映月这个恶毒的女人,成日里欺负我折磨我,你占了我的身体,你就得替我做主,救我逃离这苦海。" 花照水瘫在柳扶风的四轮车上,一派惬意:"哦?我要如何救你?" 柳扶风一脸焦急:"你快将我娶回王府!" 花照水:"哈哈哈,真的是世道有轮回。你求我啊,求我我就考虑一下。" ps:男主不是真残疾! 一句话简介:互换身份后,他求我娶他! 立意:眼见未必是真!未了解真相,切勿早下定论。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女强 女配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花照水,柳扶风 ┃ 配角:┃ 其它: ======================== 第001章 雨过天晴 她变成了安亲王…… 晨光熹微,霞光撕裂铅云,大地在朝阳的映衬下透着点点金光。 花照水从奄奄荒山上醒来之时,浑身上下几乎没一块好地。腰间的血迹已然与衣料粘连在了一起,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花照水仰头无奈的一笑,从小到大,这样的痛楚,她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回。不是腿间被扎进个拇指粗的钢针,就是后脚腕上被人剜出几块血肉。 现在她的左肩之上,还有她嫡姐从前拿开水烫出的大片伤疤。 …… 花照水是丞相府的庶女,生母只是花丞相身边的通房,因有了身子,花丞相才勉为其难,抬她做了妾。 后来,花照水的生母在生花照水的时候难产,人就那样去了。就留下花照水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这人世间。 花照水很小的时候,丞相府的那些奴仆们便都欺负她。她在丞相府的日子,还比不过管家的大丫头。 她从小吃不好住不好穿不好,唯有过年的时候,花丞相才会赏赐给府内的几个一些糖果和吃食,可是那些东西,只到她的手里过一眼便会被人抢走。 花照水并非没有抗争过,被欺负得最狠的时候,她也曾满身血污的跑到正厅去找刚回府的父亲。可是那个男人看向她的眼神,并没有半分的同情,反而是深深的厌弃。 他嫌弃自己冲到正厅冲撞了贵客安亲王柳扶风,自然,也嫌弃她的生母,只是个低贱的奴仆。 那一刻,花照水终于明白,她的父亲并不和蔼可亲,也并不会对所有的孩子都仁德和善。 他对待自己,甚至还不如丞相府的一条狗。 也怪不得,她从小到大的教养嬷嬷成嬷嬷,从不让她去前厅找丞相大人。因为在成嬷嬷的嘴里,花丞相一直是个宽和的父亲,他之所以照顾不到花照水,是因为他前朝事忙,管不到府里后宅。 后来,花照水才明白了成嬷嬷的苦心。她之所以把她的父亲说得那般善良英伟,只是想给她留一个活下去的念头。 成嬷嬷说,只有她长大了,出落成大姑娘了,丞相大人就会注意到她,给她指一门婚事。到时候,她出了府,就不必受嫡母和嫡姐的欺凌了。 成嬷嬷是丞相府上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她甚至会省下自己的口粮,偷偷塞给花照水,让她去角落吃,莫要让人看到,抢了或者给她丢了。 花照水一开始的时候,还不以为意。她觉得她的住处实在是偏远。素日里,连丞相府那条大黑狗,都不愿踏足她的院子。旁人,又怎么会来跟她抢东西吃? 可是那一日,偏巧她嫡姐花映月身边的一个丫头叫做影儿的,突然来了她的院子。 影儿看见花照水正在吃成嬷嬷省下来的桂花糕,便将她手中的糕点全部抢了去,然后摔在地上,踩个粉碎。 小的时候,花照水被欺负得狠了,也经常趴在被窝里偷偷的哭,哭得撕心裂肺,眼睛都肿了,也没人会在意。 再后来,那样的事情多了,花照水便越发麻木了。被抢走了的东西,她就不吃。被抢走了的衣料,她就不穿。只要没像街头的小乞丐一样,光着屁股在外面要饭,她的日子,就还算是能熬下去。 自然,让花映月更加生气的,是花照水那日渐出挑的容貌。 花映月在十二岁那一年,曾为太后作了一副百鸟朝凰的画,从此便名声大噪。 后来,到了花映月及笄之礼时,京都内外更盛传花映月是京都第一美人。 上至王孙贵族,下至京都内外寒门子弟,皆将她奉若神祇。 可是慢慢的,花照水出落的更加可人。花映月眼瞧着自己的庶妹,渐渐光华夺目,她的心里便越发的嫉恨。 为了毁掉她这个庶妹的名声,花映月甚至无所不用其极的散播花照水的谣言。 三人成虎,谣言从丞相府传到市井,慢慢的便被人当了真。 街头巷尾的百姓们都说,花丞相有两个女儿。一个是天姿国色,另外一个却是样貌普通,行事粗鄙,尚未出嫁,便与府内侍卫私相授受,恬不知耻。 这样的谣言,对花照水而言,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成嬷嬷本来还想着,等花照水及笄礼后,便找个普通的人家,将她嫁出去。 如今这谣言一传开,花照水几乎是没了嫁人的可能。毕竟,没人会要一个未出阁就不清不白的女子。 待真的到了花照水十四岁及笄礼的那一日,她的父亲倒是难得来了一趟她的院子。 花照水本以为父亲是良心发现,终于注意到了自己这个可怜的女儿。可父亲一开口,便叫花照水绝望。 花丞相让她嫁给兵部侍郎家的二公子袁浣为妾。那袁浣,在京都内外可谓是家喻户晓。他的正室齐氏,听闻是被他虐待而死,至于他府上的几个通房,亦是死相凄惨。 传言说,这二公子袁浣,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特别喜欢折磨女人,而且不把女人折磨死,还不算数。 也正因为如此,二公子袁浣丧妻之后,便一直没有姑娘家敢嫁。听闻,连京都的春香楼,都不敢招待他,生怕他在那闹出了人命。 兵部侍郎袁照威名在外,唯一的污点便是教子不善,有这么一个毁他清誉的儿子。 而花照水的父亲,竟为了拉拢兵部侍郎袁照,逼迫花照水嫁给那袁浣。 那一日,花照水含泪看向了花丞相,凄声问道:"父亲当真,不管女儿的死活吗?" 这话一问出口,花照水便颇觉讽刺。 从小到大,这个所谓的父亲,便从未管过她的死活,更遑论是今日呢? 后来,那袁浣横死家中,花照水才免于其难。 只是,从那一日开始,府中这群下人,对她的欺凌便更甚了。 花丞相因为没有巴结上兵部侍郎,便经常拿大夫人出气。 大夫人气不过,便拿花照水出气。 就连那花映月,学习琴棋书画之闲余,也不忘到后院踹上花照水几脚。 若非花丞相有言在先,无论花映月如何胡闹,都不许毁了花照水这一张脸。花映月,倒真想剥了花照水那张美人皮。 当然,让花映月真正下定决心暗下黑手的,正是因为她的表哥柳扶阳在来丞相府拜谒之时,偶然看到了花照水。 柳扶阳当时,只远远地看了花照水几眼,便一见倾心。 回到宫中之后,他更是请求他的生母贤妃娘娘,将花照水纳到和郡王府做妾。柳扶阳甚至还说,传言不可信,那花照水颜如舜华,灿若织锦,性子更是和顺妥帖,绝非传闻中那般。 此事一闹,京都之人,都十分好奇那丞相府的庶女是何等的花容月貌,竟叫一向沉稳的和郡王,对她做出了如此评价。 而贤妃娘娘那边,还未给出准信,这花映月便已然沉不住气了。 她不能花照水抢了她京都第一美人的名头。 想来想去,花映月觉得,只有花照水死了,这一切才会结束。 花映月从安亲王柳扶风那里,弄来了一种可以让人查不出死因的药。此药一服下去,两个时辰内便会毙命。 大约是花照水反抗的过于激烈了,即便是一群家丁围着她,她还是将花映月硬灌下去的药吐出了一半。 花映月担心她死不了,便拿石头砸中了她的腹部,又拿出匕首,在她的身上划出了数道伤痕…… 意识混沌的最后一刻,花照水的脑海中还回想起成嬷嬷说过的话…… 成嬷嬷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若活下去,日后还有个指望,若是就这么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花照水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 …… 或许是上天真的听到了她的呼唤,花照水再次从奄奄荒山上醒来之时,即便浑身上下摧心剖肝的疼,她还是笑出了声。 她花照水就是打不死的小强,饶那花映月再有本事,也终究没能弄死她。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要活下去,要活出个人样来,要让那些欺辱她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花照水挣扎着从泥地里抓住了一跟木棍,她强撑着这一副残破的身子,靠着那木棍缓慢地站了起来。 然而下一秒,变化突生。 花照水透过水面,隐隐约约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是一张男人的脸。 浓烈的剑眉,黝黑深邃的虎目,又挺又直如刀刻一般鼻子,无不宣示着这是个俊美男人的五官。 不知为何,花照水觉得这张脸,异常的熟悉。至于哪里熟悉,她却是想不起来。 花照水惊得用手捂住了薄唇,那倒影中的人儿,便同她做的是一样的动作。 她转世了?投胎了?还是说,借尸还魂了?还是说,此间并非人间? 身上那蚀骨的痛早已被惊讶所取代,花照水甚至还没来得及消化眼前的一切,身后的马蹄声,便越来越近了…… 一伙子身着戎装的人正直奔花照水而来,花照水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那群人便拥到她的身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王爷,属下救驾来迟,请王爷恕罪。" 王爷? 她想起来这张脸是谁了! 安亲王,柳扶风! 第002章 仇人上门 王爷,花映月来…… 他们大魏民风开放,女子可上街抛头露面,改嫁亦是常有之事。 花映月自幼便结识了京都不少官宦人家的公子,没事便邀请他们来丞相府一聚。 只是花照水常年在后宅,素日里被管制的极为严苛,连那一亩四方的小院都不能出。所以,也见不到什么外男。 唯独这安亲王,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 这安亲王排行第四,十岁那年便被封了亲王,他是诸皇子里的第一个亲王,听闻其六岁成诗,当今陛下极其喜爱。 只可惜,他十二岁那年,横遭变故,废了一双腿。有传言说,是太子下的手。 因其早慧,又得陛下宠爱,太子生怕其威胁储君之位,便暗中派人伏杀。 自然,这些都是传言。因为当今陛下禁止任何人提及此事,故而,众人对此,也皆是讳莫如深。 安亲王柳扶风自打被废了一双腿之后,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他性格暴虐狂躁,阴险毒辣。他曾当街暴打礼部侍郎的嫡子,也曾因一点点小事,杖毙了自己的奶娘。 他府中,只有寥寥几个侍女。传闻中,安亲王极其厌恶女子,皇上给他安排到府中的几个通房,都被他给打死了。 奈何,安亲王再跋扈,闹得再厉害。当今圣上都不忍苛责一句。 故而,这安亲王在京都内外,便成了小霸王一样的存在。 派头比太子都大,走到哪都能掀起一波腥风血雨。 如今,柳扶风已过弱冠之年,本该是议亲的年纪,可京都之中,上至世家小姐,下至贫民百姓,没一个敢把自己的女儿嫁到安亲王府的。 好在,安亲王自己也不着急,更放出豪言,说女人而已,他一辈子不娶又能如何? 贤妃和陛下无奈,也不愿祸害好人家的女儿,此事便也作罢。 不过自从去年开始,安亲王与花丞相的嫡女花映月走得倒是很近。 安亲王柳扶风甚至还说,花映月是他的知己。京都这么多世家小姐,也就只有花映月不嫌弃他身有残疾。 花映月因此,得了许多的贤名。连贤妃娘娘都对她赞不绝口。 可是花照水知道,花映月根本是厌恶极了安亲王。她比任何人都嫌弃他身有残疾,她甚至私下里还说,要不是看中了那柳扶风受陛下宠爱,她根本不愿意多看柳扶风一眼。 自然,花照水也是极其厌恶柳扶风的。不是因为旁的,只是因为花照水觉得这个男人蠢笨至极,看不出花映月的蛇蝎心肠就罢了,还给了花映月害死她的药。 在花照水的心里,柳扶风就是害死她的帮凶。 柳扶风明明知道花映月准备拿着这个药害自己的庶妹,可他想都没想便替花映月做了这事。在某种程度上,花照水觉得他们两个臭味相投。 或许是柳扶风和花映月的恶行,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所以,花照水死后便穿到了柳扶风的身上。 至于这个柳扶风,花照水想,他大约是死了吧。 被柳扶风的亲卫送回安亲王府的路上,花照水从几个亲卫的口中大约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昨夜,几乎是同样的时间,柳扶风被人追杀。花照水没记错的话,此刻她右肩上这个伤,跟昨日花映月刺得位置一模一样。 种种巧合,也许是死亡时间也出奇的一致,才会发生这般玄幻之事。 想及此,花照水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身份。 既然那柳扶风已经遭了报应,花照水想,她就不跟死人计较了。 从今天开始,她就是安亲王柳扶风。 --- 许是换了一个身份,花照水的精神极好。这种兴奋,能让她暂时忘却身上的疼痛。 太医来安亲王府给她一点点拔掉右肩上的暗器之时,花照水一声没吭。反倒是那太医,满头大汗,每每从血肉之中挖出一枚暗器,他都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花照水的脸色,道:"王爷,若是您实在觉得疼,就叫出来,叫出来会好一些。" 这位安亲王的脾气,太医们也是了解的。万一弄疼了他,恐怕是小命不保。 偏偏,今日的安亲王倒是格外安静。听到太医如此说,她反倒是勾了勾嘴角,冲着那太医道:"您最好还是快一些,早些弄完,我也少疼一些,您说对吗?" 太医战战兢兢地点头称是。 安亲王没责骂他,也不自称本王,这副笑呵呵的神态,比他骂起人来,更让太医害怕。 花照水也发现了这一点,她刚刚那一笑,反倒是让这太医抖得更加厉害了。 这安亲王恶名在外,她就算是跟他说,我不疼,你安心,那太医估计也不会信。 花照水索性便也不说话了,任由这太医动作。 越是疼,她便能越发的感受到那生命的跳动。这种疼,只会让她欢喜。 若不是顾及着身畔还有太医和这么多亲卫,花照水甚至想放声大笑。 太医忙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和身边的小医官将安亲王身上那细细碎碎的伤包扎好了。 临出门的时候,太医一边叮嘱着七刀需注意些什么,一边叹口气道:"王爷右肩上的暗器皆被臣拔除,身上那些细密的伤,虽不起眼,可也极为严重。刚臣开的药方里,有安神镇定的成分,给王爷喝下去之后,你们这波人要轮番守在王爷跟前,切记时刻不能离人。" 七刀点了点头。 王府有家养的大夫,只是这次安亲王伤势严重,必然是要劳烦宫中太医的。 何况,贤妃娘娘和皇上那边,还等着太医回去复命。 至于花照水,她喝了药之后,那股兴奋劲便被困倦所替代,足足睡了三天三夜,方才醒来。 就在这三天里,花照水丝毫不知,外面已经炸开了锅。 安亲王遇刺一事,引得当今圣上龙颜大怒,特命大理寺主审此事。 一向默默无争的贤妃娘娘,此番也是动了大怒。据闻,安亲王遇刺次日,她在皇后宫中,与皇后当众争执起来。 事后,不等皇后降罪,便自请去祠堂罚跪。贤妃娘娘,还当着列祖列宗的面,磕破了头,昏迷了过去。 一时间,朝野物议如沸,矛头直指东宫。 据说,那日本是墨亲王柳扶蕴顺那条小路回京。偏巧,安亲王柳扶风提前一日去小路口接兄长,这才遭了埋伏。 这墨亲王柳扶蕴排行第二,亦是贤妃娘娘所出。是柳扶风同父同母的亲兄长。 也就是说,安亲王那一日,是替墨亲王受的罪。 贤妃娘娘虽未明说,可她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皇后母子不容她两个孩子。当年柳扶风如此,如今柳扶蕴亦是如此。 当年柳扶风的案件,皇上便命大理寺查过。只是,事情查到一半,皇上突然转了性子,说只是意外,命三法司停止调查此事。 柳扶风白白废了一双腿这么多年,可见贤妃娘娘心中到底有多恨。 此番,柳扶风险些丧命,宫里宫外皆是闹翻了天。尤其是太医在陛下面前交代柳扶风身上伤口之时,陛下的心揪紧一般的疼。 他对不住这个儿子,这么多年,柳扶风是他众多皇子中,最聪慧的一个。可偏偏,是他受的罪最多。 柳扶风昏迷不醒的第三日,当今圣上突然下令将太子禁足。 皇上此举,虽未坐实太子的罪名,可朝野内外,已经对此事议论纷纷了。 --- 花照水醒来之后,七刀正在跟她说这三日里朝堂的局势。 七刀说的小心,生怕遗漏了什么,惹王爷动怒。 而花照水听得也小心,她也生怕遗漏了什么,惹七刀怀疑。 待七刀说完,这花照水也大约明白了这安亲王的处境。 看来,她之前常居内宅,对这安亲王的了解也过于浅薄。 虽然这人狠毒了些,也不是个好人。可从侧面来说,他也有自己的苦衷,也是个可怜人。 譬如眼下,所有人都觉得安亲王从鬼门关逃了回来,殊不知,这副身体里已经换了个人。 这可不就是可怜嘛!花照水心底轻笑了一声。 七刀小心打量了一眼王爷的神色,见她并无怒状,便又问道:"王爷可还有其他吩咐?" 花照水抬起头看他一眼,似是犹疑许久才哑声开口:"没了。" 七刀微怔了怔,又道:"太医说,王爷恢复的不错,只是还得休养几个月。贤妃娘娘从宫里传消息过来,让您无事不要出府。" 花照水淡淡"恩"了一声。 七刀微微松了口气,随即才道:"那属下去叫小厨房准备点粥点过来。" 说是粥点,可当真是清淡。一点油星没有就算了,连个咸菜都不曾准备一个。 花照水从前日子过得虽然凄苦,可让她干喝粥,没有丝毫咸味,她也是觉得难以下咽的。 不过,花照水明白,身上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吃这个好些。 吃着吃着,她不禁怀念起了成嬷嬷做的咸菜。成嬷嬷做腌菜的手艺一绝,丞相府内大大小小的小菜,都出自成嬷嬷之手。 成嬷嬷也正是凭着她腌菜的手艺,才能留在丞相府这么多年。 说来,大夫人和花映月都是不喜欢那些小菜的。只有花丞相的庶子花信然喜欢,每顿饭都必不可少,这才让成嬷嬷在丞相府有了栖身之地。 花信然虽也是庶子,可与花照水这个庶女的日子比起来,可谓是天差地别。 大夫人膝下无子,花信然生母早亡。故而,大夫人便将花信然放在自己身边照料。待他,如亲子无异。 想到这里,花照水将心中杂念全部抛下。 丞相府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包括成嬷嬷做的腌菜,从今日起,也不必再想了。 没有了她这个累赘,成嬷嬷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如此想着,花照水手中的那碗粥,已经被她吃得见了底。 七刀见此似乎很高兴,忙道:"王爷今日胃口不错。王爷别担心,太医说,等过些时日,您就不必天天吃流食了。" 七刀正要端着粥碗离开,外面便有小厮递上了一份拜帖过来。 七刀蹙眉,低声训斥了一句:"我之前是如何吩咐的?就说王爷身子不爽,谁都不见。" 那小厮忙道:"七爷恕罪,这是丞相府花小姐亲自递过来的拜帖。奴才想着,这花小姐毕竟不是旁人。" 躺在床上正准备休憩的花照水听到这话,顿时眯了眯眼睛:"是花映月?" 七刀微怔,随后垂眸道:"是。王爷要见吗?" "见!当然要见!" 七刀在自家王爷的眼神里,察觉到了一股阴森幽暗的气息。 可是转眼间,王爷便低下了头,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七刀的错觉。 第003章 王爷疯了 柳扶风没死,穿…… 花映月来安亲王府的时候,还特意打扮过。 那身紫罗兰缠枝花的羽缎薄纱,还是贤妃娘娘之前特意赏的。 花照水之所以知道这个,是因为宫里来人的时候,全府皆要跪地迎接。 花映月接过那些料子的时候,恨不能当即做成衣裙套在身上,满京都去炫耀。 像是这些东西,花照水在丞相府,连摸一摸的资格都没有。那日,她不过是跪得累了,抬头多看了一眼,便被那花映月一巴掌打了过来。 "凭你这贱婢生的死丫头,也配看我这羽缎薄纱料子?" 那日,许是花映月心情好,打一巴掌,踹了一脚,最后便也作罢了。 所以,花照水对她这身料子,印象格外深刻。 时移世易,如今境况可变了。 她可是安亲王,是花映月上赶着要巴结的人。 那花映月进门之后,便拿着手帕捂着脸,嘤嘤哭泣起来…… 她这副"我见犹怜"的美人垂泪样,大约京都的那些世家子弟都很喜欢吧? 可花照水却全然不这般想,这副矫揉造作的样子,着实让人恶心厌恶透了。 花照水似乎生怕控制不知面上的表情,便垂眸淡淡道:"花小姐莫要哭了,再哭,本王可要心疼了。" 花照水虽没见过那花映月从前是如何与安亲王谈话的,不过她想,大抵也便是如此? 花映月听闻此言,倒是愣怔了一下。从前的安亲王,对她倒是宽仁和善,可把话说得如此直白,倒是未曾有过。 不过花映月转念又一想,许是这安亲王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觉得自己该不负此生,便把之前不敢告白的话,说了出来? 不论如何,刚刚"安亲王"的话,倒是让花映月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花映月微微收敛了一下神色,抽泣声也渐渐止了。 "这几日,我在府中也听闻了王爷遇刺一事。听闻王爷昏睡三日未醒,我更是辗转反侧,心急如焚。" 说到这,花映月还特意看了一眼安亲王的神色,可他始终低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放下手帕,正襟危坐,说话声更加温柔了些:"我也曾想要提早来拜会王爷,可奈何这安亲王府如围了铁桶一般。外面的人想要来探望,皆是不得其法。这不,好不容易听说王爷醒了,我这才递了拜帖,亲自过来探望。我知道,王爷这里什么都有,也不知道送些什么。正巧,我手中还有前年父亲托人从关外带回来的千年野山参,拿来给王爷补身子,也是好的。" 花照水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只道:"你有心了。" 花映月听到这不咸不淡的一句话,顿时紧张了起来。 是不是刚刚她哪句话说错了,惹得王爷不高兴了?怎么这才一会儿功夫,这语气就变得这般冷了? 安亲王如今的地位,可要比没遇刺之前还要金贵。 没遇刺之前,他是京都小霸王,谁都不敢惹。遇刺之后,太子被查,皇上为了安抚贤妃,这几日更是日日都到她的宫里,连皇后都给冷落了。 这宫里宫外都在传,若是太子落了马,那最有可能上位的便是柳扶蕴。 柳扶蕴和柳扶风,可是亲兄弟啊。 以柳扶风这脾气,旁人上赶着巴结都不成。偏偏她花映月有这个福气,得了安亲王的眼。 花映月心气高,她想凭着自己京都第一美人的封号,将来坐到更高的位置上去。 之前,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太子。可那太子宫里,已有了正室。花夫人倒也将自己的想法说给花丞相听,可花丞相却极力反对此事。 且不说,他不愿女儿与人为妾。再者说,若是真的将花映月嫁给陛下的这几个儿子,等于向陛下挑明,他们花家是准备站队的。 自古君王多疑,花丞相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该步步谨慎。 花丞相倒是给花映月看好了一位,当今温太傅的儿子温奇修。 温太傅空有太傅之名,手中并无实权。花家与温家结亲,当今圣上那里也不会猜疑。 何况,那位温公子文通武达,风度翩翩,是为良配。而且花丞相觉得,那位温公子,将来的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相比之下,花丞相替花照水寻的那个未来夫君,实在是过分至极。 可见,花丞相这个老父亲,对花映月不可谓不尽心。 偏偏花映月不满意,说什么都不肯嫁给那温公子。她还大哭大闹了一场,说那温公子素日里就知道死读书,读死书,有什么意思? 花夫人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也是溺爱的很。听闻花映月不愿意,此事便也罢了,只说日后挑到好的,再选给花映月便是。 这花映月自诩自己是京都第一美人,将来找什么样的夫君没有,看不上那温太傅的儿子。 其实花映月潜心里,是喜欢她那个表哥,也就是和郡王柳扶阳的。 可淑妃娘娘,似乎不愿与花家再结姻亲。再者,淑妃娘娘已经替柳扶阳看好了礼部侍郎的嫡女。 花映月心愿未得,自然不高兴。 更让她愤恨的是,那柳扶阳,竟然看上了她那个庶妹。 所以,花映月才会格外迫不及待的,对花照水下了毒手。 自然,花映月喜欢柳扶阳这件事,旁人都是不清楚的。 若是早早便让人知道她心有所属,那些臭男人,可未必会把她捧至高位。 只有让他们摸不清她的心思,她才会利用这群男人,将这群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自然,这柳扶风,就是被她利用的一个。 纵然心里存着利用的心思,面上花映月还是小心端量着安亲王的神色,嗫嚅道:"我方才是不是说错了话,惹王爷不高兴了?" 花照水想,她何止是说错了话,惹她不快?只要花映月这个人站在她眼前,从前受过的那些欺辱,便一点一滴映在她的眼里心里,刺得她鲜血淋漓。 然而,心底另外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要冷静,不能因一时之气,毁了上天给她的一切。 她现在是安亲王,就算是要给花映月好看,拆穿她歹毒的面目,也不急在这一时。 花照水终于将头抬起头,面对着她,似笑非笑道:"怎么会呢?花小姐不要多想。" 花映月总觉得安亲王似乎哪里不一样了,可哪里不一样了,她又说不好。 不过,京都之中,想要来探望安亲王的人数不胜数。柳扶风单单召见了她,这也是极大的殊荣了。 花映月听说,他之前身上受了不少的伤。据传,那些细密的伤痕,连太医院院判看着都不忍下手。 花映月想,大约也是因此,让他变了一副心性,不如从前那般爽快了。 花映月那一方,来了许久,慢吞吞的就是不入正题。 花照水自然明白她定然不是为了关心柳扶风而来,她这么着急,亲自上门,定然是有急事。 她不说,花照水就偏偏不问。 见花映月闷着不说话,花照水笑着对七刀道:"吩咐下人,去把本王最近新得的药茶给花小姐泡上一壶,那茶可金贵的很,寻常地方,可是没有的。" 七刀一怔,他自然知道王爷说的是什么茶,只若是那茶若拿给花小姐的话…… 见七刀迟迟未有动作,花照水竟动了怒:"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七刀忙点头称是,他亲自动手,去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紫金色的壶,递给了下人。 见七刀去泡茶了,花映月才吞吞吐吐地开了口:"王爷,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事要对王爷单独说。" 说罢,花映月还看了七刀一眼。 花照水笑了笑:"七刀不是外人,你直说便是。" 花映月还是有稍许犹疑,许久之后,见柳扶风坚持,她才缓缓开口道:"王爷,您可记得,那日您给我的药?" 原是为了这事而来。 花照水静卧在床上,双拳紧握,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的与她说话:"怎么?花小姐这一次,又想害什么人了?" 花映月脸色微变,她忙道:"王爷说笑了,您该知道,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对那小贱人下手的。" 花照水挑起一边眉,静静看了花映月半响,这才又道:"既然如此,花小姐还有何事?" 说话间,下人已经将那药茶端了上来。 花映月正要开口,花照水却不急不缓道:"不忙,你进来这许多时,想必也口渴了。这茶清凉降火,你且尝尝。" 花映月点了点头,许是有心事,她端起茶杯之时,也没太注意那茶水颜色有异,猛地便灌了一口下去。 这一口下去,可是害惨了花映月。 她当即想吐出来,可又觉得若如此,有失她官家小姐的身份,便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这茶水实在是呛人,一口下去,唇齿之间皆是那股难闻的味道。而且,这茶水一入腹,便如穿肠的毒丨药一般,胃里面火烧火燎的疼。 花映月被呛出了眼泪,捂着腹部,良久才开了口:"这是什么东西?" 花照水始终笑眯眯地望着她:"我方才说了啊,这是清凉降火的茶,还是陛…父皇赏赐的。怎么?花小姐不喜欢这个味道?" 花映月从他的眼神里,总看出了一丝捉弄的意味。可她不敢问,只好讪讪道:"可能是我喝不惯吧,多谢王爷赐茶。" 花照水点了点头,特意吩咐七刀道:"既是花小姐喜欢,这茶便时常给花小姐备着。七刀,吩咐下去。日后花小姐若来,只泡这个茶便可。" 花映月愣怔几许,待口中的苦涩味道散去几分,她才终于步入了正题。 "时候不早了,我也不愿打扰王爷休息。其实我今日来,是想跟王爷再要些那日的药。若王爷方便的话……" "你要那个药做什么?难道你杀人上瘾,害死了一个庶妹还不够,还要害旁的什么人?"花照水声冷如刀,显然不愿再忍了。 花映月亦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她不明白柳扶风是因何事不高兴,可她取药要紧,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王爷,坏就坏在,那小贱人命大,根本没死成。如今被我表哥救回来了不说,还日夜命人守着她,不许任何人靠近。" 这番话说完,连花照水都愣住了。 "你说什么?你那庶妹没死?" 没死的话,那她身体的人,是谁? 很快,花映月便给了她答案。 "我也很好奇,她被灌了半碗药下去,身上又受了那么重的伤。在荒山上流血一夜,怎么可能不死?可那丫头,偏偏就活下来了。不仅活下来了,她还疯了一般,说自己是……" 花映月顿了顿,抬眸看了一眼柳扶风的神色。 柳扶风大约想到了什么,紧张道:"她说什么?" 花映月干笑一声,忙道:"王爷别放在心上,我看她是疯了。她说自己是安亲王,让我们府上的下人,给她送到安亲王府。" 第004章 去你奶奶 柳扶风一脚踹中…… 花照水攥紧拳头,心神不定道:"那倒当真是……疯得不清啊。" 花映月并没有注意她的神色,只是兀自气愤道:"可不是,那个小贱人以为自己是谁?勾搭了我表哥还不够,如今还想勾搭王爷您……" 说到这,花映月笑了笑,忙道:"我知道,王爷您定然是看不上那等庸脂俗粉的。何况,她母亲从前的地位,连我们府上的粗使丫头都不如。果真是贱婢生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花照水倒是没想到,花映月在安亲王跟前,也能露出这副狰狞狠毒的面孔。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能明白,那安亲王都肯给她药让她去害庶妹,可见,两人定是臭味相投,恶心到一块去了。 若这样也好,只要花映月把她当做知己,那岂不是什么事都能让花照水掌握? 而且花照水眼下几乎可以断定,她应该是和安亲王互换了。 现在的安亲王,应该就在原来的身体里。 说来,花照水那一日被花映月好一通折磨,连她自己都觉得定是活不下去了…… 不过转念又一想,安亲王也伤得很重,还是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经历了这么多不可能事件,花照水如今倒是淡然的很。 那安亲王如今穿进了她原来的身子里,日后日日受花映月欺凌,岂不正好是报应不爽? 花照水正愁不知该如何对付花映月,眼瞧着这机会就来了。 这会儿,花照水的态度倒是比方才好了许多,她笑吟吟冲着花映月道:"若论起出身来,花小姐你是正室嫡出,外祖父白太师更是为众多儒生尊崇。至于你舅舅白少师,更曾是本王的老师。当年花丞相娶你母亲之时,不过是白太师府上的一个门生而已。相比之下,你那庶妹可什么都没有。" 花映月叹了口气,她拿起手帕,擦了擦眼泪,没来由的竟委屈起来:"还是王爷懂我,这几年,我每每在府上看到那个小贱人,就觉得母亲不易。她那贱婢生母勾搭我父亲就罢了,如今她还要迷惑我表哥。王爷有所不知,表哥如今都疯魔了,还说要彻查我们府内诸人,说是定要查清是谁害了她。" 说到这,花映月就越发委屈了:"王爷,虽然表哥如今没查到我头上,可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不对。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没有我表哥横插一杠子,这不过是我们府内家事。可若是他查到了我们……" 花映月说及此,还特意将"我们"二字,加重了语气。 这大约是想说,害花照水一事,安亲王也有份。 不过花照水想,就算是如今她身体里的人是安亲王,想必也不会被她这拙劣的伎俩吓到。威胁安亲王,这花映月倒当真是不怕死。 不过那柳扶阳能做到如此,花照水倒是委实没有想到。 见花映月哭得如此装模作样,花照水也有样学样,佯装叹息道:"只可怜本王身上伤重,不能去丞相府帮你。一想到你生活在水深火热里,本王心里真是揪紧了一般的疼。" 花映月哭得更加厉害了:"还是王爷心疼我,呜呜……不似我那表哥,被那贱婢迷了心智,不近人情的很。" 花映月一边哭着,还将身子微微往前靠了靠。 虽然距离花照水还是有一段距离,可她身上的脂粉味,刚好随着阵阵微风飘进了花照水的鼻腔里,呛得她难受。 从前还未曾发觉,这花映月勾引男人的手段也是一绝。总是在不动声色间,慢慢撩拨人。 只可惜,眼前的男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人。 花照水心底冷哼一声,面上倒是微微笑着:"你要的那个药,本王并非不给,只是只那一瓶,本王也没有多的。" 花映月今日来,本就是为了要那个药的。废了这么多口舌,拐了这么多弯,她自己都觉得累。 偏偏这安亲王竟然说他没有,真是岂有此理。 花映月可不会被他三言两语所诓住,她可知道,这安亲王手段毒辣,死在他手里的人可不少。 他说没有,大约是不太想给。 花映月一边拭泪一边道:"我也知道,今日来,实是唐突了。您身上还有伤,我也不该因这等小事麻烦您……" 花照水亦笑了:"这怎么算是麻烦?以后花小姐有任何事,尽管来我王府。若能帮忙,本王自当竭尽全力。" 后来,花照水又说了什么肉麻的话,她便委实记不那般清楚了。 只记得,她将自幼从杂书上看到的情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直到把那花映月说得含羞带涩,双颊涨红,才算是作罢。 花映月走后,七刀又命人给花照水泡了壶新茶。花照水猛地灌了两口,便倒头欲睡。 七刀望了望她,半响道:"王爷与花小姐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定是累极了。" "是啊,很累。"花照水跟着附和。 七刀停顿稍许,又道:"可属下记得,王爷从前可惯不会这些花言巧语。" 花照水猛然睁开了眼睛,看着七刀。 七刀亦真诚坦然地看着她,仿佛想从花照水的眼中看出些什么。 花照水率先败下阵来,垂首道:"说来,本王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七刀忙拱手道:"王爷请吩咐。" 花照水这才道:"你找两个人,好生盯着丞相府。一来,要日日报备那花映月都做了什么。二来,再帮本王关注一些花照水的动向。" 七刀并未怀疑什么,点头称了声是。 花照水身上伤重,午间喝了药之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而丞相府那边,就不如安亲王府这边安静了。 那"花照水"的精神力极好,从荒山上被捡回的第二天便醒了。醒了之后,便大叫着要去安亲王府。 经府内大夫诊断,二小姐这是犯了癔症,怕是不太好治。 那日,若非是柳扶阳在荒郊野岭将人给捡了回来,丞相府的人,怕是根本不会理会这位二小姐的死活。 柳扶阳大约也是看出了丞相府的凉薄,便亲自派人守在这里,连大夫都是他从外面请的。 丞相夫人觉得,这女孩子家被人掳走,在荒山上呆了一整夜,怕是清白不保,她让柳扶阳最好不要宣扬此事。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无论是什么贼人带走了花照水,此事都不得张扬。 就连淑妃娘娘都劝诫他,说他已有婚约,若与丞相家那个二小姐纠缠不清,恐会让未来亲家失望。就算是那二小姐受了委屈,也不该由他掺和丞相府的家事。 偏偏柳扶阳固执的很,他说自己已经找人查探过,丞相府防卫严密,花照水若真的是被贼人掳走,那全府上下不可能无一人听到动静。 所以,柳扶阳断定,是丞相府的人想要害死花照水。至于这人是谁,他心中虽未有定论,不过左不过就是大夫人,花映月、花信然再算上花丞相四人。 花丞相虽不喜欢花照水,可虎毒不食子,他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要杀了自己的女儿。至于花信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教场,出事那晚,也不在府内。 剩下的两个,就唯有花映月和花夫人了。 柳扶阳知道,恐怕这母女两个,一个都逃不了。可那花夫人毕竟是柳扶阳的亲姨母,柳扶阳到底顾念着情义,没有将此事闹大。 只是,越是如此,他便越得护着花照水。若他都不能护着点,恐怕以后就见不到花照水这个人了。 可柳扶阳的相护之情,却给了柳扶风极大的压力。 试想一下,柳扶风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变成了女儿身,心里的崩溃程度可想而知。 他闹了小半日,不仅没人信他是安亲王,就连大夫都说他是得了癔症才会说胡话。 这种耸人听闻之事,若非是他亲身经历,他也是不信的。 更加让他五内俱焚的是他那个三哥柳扶阳,日日都来府上看他不说,那双眼睛更是柔情的能掐出水来…… 譬如今日,柳扶阳见他精神好点,便摒弃了众人,对着柳扶风说了一大通心里话。 他说,他已经问过成嬷嬷了,知道花照水在这府上生活的不容易。他还说,只要过一阵子,"她"的身子好一些,他就会跟母妃提议,先纳"她"为妾,再将"她"接到和郡王府休养。 只要花照水肯答应,他哪怕是得罪姨母,得罪花丞相,哪怕是让母妃不高兴,他也执意要给花照水一个名分。 柳扶风心里那个恨啊,他从前竟不知道他这个三哥如此痴情。 惊愤之下,柳扶风恨不能给柳扶阳一脚,大喊一声:"三哥,你信吗?其实我是你四弟!" 自然,柳扶风最后还是忍住了,没说这些"疯话"。 毕竟上一次,他说自己安亲王,便被府上那些庸医断为癔症,不仅被人敲晕,还把他身上的穴道扎了个遍。 那种痛苦,他不想再感受一次。 算了,告白便告白吧,大不了他不答应便是。 柳扶阳见"花照水"盯着自己不吭声,误以为"她"是被自己给感动了。 柳扶阳的府上,倒也有几个通房,他对她们的感情不过尔尔。唯有花照水,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能牵动他的心。 眼瞧着"她"眼神懵懂地望着自己,柳扶阳竟觉得"她"可爱到过分,激动之下,竟握住了"她"的手…… 这手握得,可把柳扶风给恶心坏了。 他欲将手伸出来,奈何那柳扶阳越握越紧,柳扶风生了大气,一发狠,抬起脚便直冲着柳扶阳的脑门便踹了过去…… "我可去你奶奶的!" 第005章 想得倒美 "她"的好日子…… 其实柳扶风想的倒是很美好,他觉得以他的力气,肯定能把柳扶阳打得找不到北。 只可惜,他用的是花照水那副瘦弱小身板,一脚虽然踹中了命门,可力道不足。 不仅没伤到柳扶阳,还把"她"自己右肩上的伤口给抻开了。 柳扶阳倒是没有因为"她"这一脚而生气,看到"她"右肩伤口的血迹渗出了衣裙,他心下更是心疼的紧,急忙叫大夫和医童进来,给"她"重新包扎。 柳扶风眼瞧着柳扶阳在他跟前忙前忙后,深觉这种时候,势必是要说个清楚明白的。 故而,待医童给他包扎完之后,柳扶风看着柳扶阳,神色郑重至极:"王爷,我有话对你说……" 这是"花照水"犯了癔症之后,第一次郑重其事的同自己说话。柳扶阳顿时心下欢喜,坐在她的床畔,点了点头道:"好,你说。" 未免旁人再把自己看成癔症,柳扶风尽量用小女子说话的腔调与柳扶阳道:"王爷待我之心,我已明了。只是王爷乃是天潢贵胄,小女子实在是高攀不起。这些日子,王爷日夜盯着这里,恐怕已惹得外面流言四起。王爷日后,还是不要来我这院子吧。" 柳扶阳听闻此话,神情一窒。 柳扶阳的贴身侍卫盛宝更是为他打抱不平道:"姑娘好没良心,我们家王爷从荒山上将你救了回来。府内的大夫都说你回天乏术了,可是我们王爷去请京郊外的神医,又守了姑娘一天一夜,姑娘这条命才好算是捡回来了。" "这府上的人对姑娘什么样,姑娘心里不是不清楚吧?若是没有我们王爷,您恐怕被啃的连渣都不剩了。" 盛宝这话说完,柳扶阳顿时低声训斥道:"盛宝,不许再说了。" 柳扶风自然看得出柳扶阳的心意,可他说自己是安亲王,他这三哥又不信。 不绝情点,怎么能将他赶走? "王爷对小女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不胜感激。只是,小女子孤身一人惯了,实在是承受不来王爷的深情。况且,小女子知道,王爷已有婚约,若与小女子不清不楚的,也会惹人非议。" 柳扶风知道,柳扶阳与礼部侍郎的嫡女已然订下了日子,几个月后就要迎娶新妇进门了,可这柳扶阳这几日,却日日守在丞相府,盯着这花照水,委实是不像话。 柳扶风虽未成婚,可在他的心里,日后他若有幸娶了王妃,王府里最好只有王妃一个。且不说这女人多了麻烦事就多。他觉得,既然下定决心娶了王妃,就该对自己的发妻一心一意的。 这个柳扶阳,他委实是看不上。 虽说柳扶蕴的王府之中,也并非只有他嫂嫂一个人。可是柳扶风知道,府内的好几个女子,都是皇后娘娘硬塞给柳扶蕴的。 明着是多几个人照顾他,实际上却是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可这柳扶阳,还未成婚,府上光通房丫头就好几个了。这些个女人,可没人逼着他柳扶阳收房。 在柳扶风的心里,这柳扶阳虽然外表看着温润如玉。可他的好色程度,恐怕与太子也是不相上下的。 柳扶阳对她方才的这番话倒是不以为意,他忙道:"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寻常。更何况,我那婚约是母妃帮我选的,我不能违拗母妃的心意。你该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他这话说的,把柳扶风的鸡皮疙瘩都说起来了。 "王爷,小女子虽身份卑微,可自有一份傲骨。实是不愿与人为妾。何况王爷是天潢贵胄,嫁入王府后宅,一辈子如囚鸟一般,小女子也是不愿意的。小女子深以为,既然不愿意,还不如早早断了与王爷的联系。这样于我、于王爷,都好,不是吗?" 柳扶风一口气将这番话说完,实是身心俱疲。凭着他从前的霸王心性,哪用得着废这么多口舌? 那盛宝是个急性子,还不等柳扶阳发话,他便插言道:"姑娘,您还真是不将我们王爷的一颗心当回事。丞相府的大小姐素日里对您如何,成嬷嬷可都跟我们说了。若我们王爷前脚离开,后脚您就得被她欺负。您以为,我们王爷是吃饱了撑的才日日在这里守着你吗?" 柳扶风听到这话不禁嗤笑一声:"你说谁欺负我?花映月吗?花映月向来与人为善,怎么可能欺负我?" 盛宝瞪大了眼睛瞧着"她",就连柳扶阳听闻此话,皆是一怔。 柳扶阳沉吟稍许,这才道:"照水,我知道你从小到大,被人欺负惯了。是不是这一阵子,她偷偷威胁了你什么?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不会允许她动你一根汗毛。" 柳扶风是打心底里不信花映月会欺负花照水的,从他与花映月那段时日的相处来看,花映月是个才貌双全,纯真可爱的姑娘。 不仅如此,柳扶风还觉得,一定是她那庶妹欺负了她。柳扶风大约也知道那花照水的身世,听说她的母亲,是丞相府原来的一个侍马女,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勾搭上了花丞相,这才有了花照水。 而且柳扶风深以为,花照水的母亲是个那般心机的女子,这花照水也好不到哪去。 纵然是花映月之前有了害人之心,他也觉得,那花映月同他一般,一定是迫不得已。 故而,听到柳扶阳和盛宝说花映月的不是,柳扶风第一个不同意! 柳扶风眼下,显然已经没了耐心,声调也不由得拔高:"我可求求您嘞,我在丞相府如何,是我自己的事情。劳烦王爷以后,不要再来了。王爷救命之恩,小女子来世做牛做马,再来报答,行吗?" 来世做牛做马,不过就是一个屁话。柳扶风用这话,不过是为了搪塞柳扶阳罢了。 鬼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阴差阳错进了这花照水的身体里,这柳扶阳恐怕也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救得是谁。 至于报答一说,柳扶风更觉得,这不关他的事。等花照水日后回来了,让她自己报答便是,跟他柳扶风可没什么关系。 柳扶阳救人,不过是因为他刚好救得是自己的心上人。若那日,他赶巧碰到的人是柳扶风,以柳扶阳的性子,不补上一刀,柳扶风都算谢谢他了。 柳扶阳果然是被花照水这番话伤到了,而那盛宝更是在一旁帮腔道:"王爷,这等不知好赖的女人,咱们还是不惹为妙。" 柳扶阳忽地一下起身,临出门前,似乎还有些不死心:"照水,你当真对我,没有一丝情意吗?" 柳扶风点头如捣蒜,像是巴不得赶他走一般,急切道:"是的,所以王爷还是不要理我这个不知好赖的人了。最好日后我这院子,您一步也别来。" 柳扶阳心口一窒,十分受伤。 那柳扶风哪里顾得上柳扶阳什么心情,他还不忘提醒道:"至于你带来的大夫和医童,以及从你们和郡王府调来的人,也一并带走吧。若留在我这里,不清不楚的,也实在是不像话。" 盛宝气急,用手指着"花照水"半响,跺脚道:"你这女人……真的是……" 柳扶阳叹了口气:"罢了,盛宝,什么都不必说了,将我们的人带走吧。" 见自家主子终于下定了决心,盛宝一喜,回头瞪了"花照水"一眼,紧忙追上了自家王爷的脚步。 柳扶阳这些日子,带了两个丫鬟,两个侍卫,一个大夫和一个医童。 这几个人,把原本逼仄的小院挤得是满满当当。柳扶风每日早上睁开眼看见这些人便觉得头疼。 他和柳扶阳虽是兄弟,可性子却全然不同。尤其是他管理下人那一套,柳扶风更是一百个看不上。 就譬如这个盛宝,若是在柳扶风的府上这么多话,早就被柳扶风打死了。 待这柳扶阳将他的人都撤离之后,柳扶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柳扶风想得很美,他觉得自己现在还不能下地,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便离开这丞相府,回到安亲王府。 想必,以七刀对他的了解,就算是他变成了一个女人,七刀也能认得出来。 柳扶风的心情缓和了一些,不禁自言自语道:"苦日子终于过去了……" 然而,与此同时,前院的花映月也听到了消息,说是和郡王将他的人都撤走了。 花映月一听说是花照水自己将人气走的,不禁大笑出声:"那个小贱人,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连我表哥那样谪仙的人都看不上,她还想飞到天上不成?" 一想到此处,花映月便气到胸闷。这京都的世家公子们,哪一个不将她捧到天上去?就唯有她这个眼瞎心盲的表哥,偏偏看上了那花照水。 一想到这些日子,柳扶阳日日守在后院,花映月嫉妒的眼睛都要滴出血来了。 如今这柳扶阳终于被气走了,没了柳扶阳,花映月倒是要看看,这花照水还能依傍谁? "她的好日子,也算是要到头了。"花映月咬牙切齿道。 第006章 出手反击 他要让她有命来…… 柳扶风赶走了柳扶阳之后,倒是睡了个好觉。 梦中的他,自然是那个潇洒不羁、整日里放纵自我的逍遥王爷。 他梦到自己泛舟湖上,身边世家子弟环伺,而他一手端酒,一手执笔,连作数首豪诗,好不肆意。 美梦易碎,柳扶风还尚未做完这一场好梦,便被人用水泼醒。 待他费劲睁开眼来,便看到了花映月那张放大了的脸。 许是刚刚睁眼,精气神尚未回笼。所以,柳扶风自然也没有注意花映月那怨毒的眼神。不仅没有注意,他还笑了笑,语气低柔:"你来了?" 这话说的过于亲昵,像是与故交好友闲谈一般。 花映月着实被她惊了一把,也不知这"花照水"是不是之前喝药烧了脑子,亦或者是,"她"被柳扶阳照顾了几日,找不到了北。所以见到她,不仅没了之前的怯弱,还多了几分欢喜? 自然,花映月眼下根本没那个耐心去探究"花照水"为何会露出这个表情。她憋了好几日了,今日,她是来出气的。 花映月使唤了两个嬷嬷将"花照水"绑在了床栏上,随即,她手捧着一个盒子,坐在了"花照水"的对面,怨毒地看着她:"这几日,有我表哥衣不解带地照顾你,你心里一定是开心坏了吧?" 那两个嬷嬷手脚重的很,她们照着柳扶风的腰狠狠地掐了一把。这一把下去,直接给柳扶风疼清醒了。 他痛呼了一声,随即眼神凌厉地扫过那两个嬷嬷,厉喝道:"你们两个,居然敢对我下手?" 那两个嬷嬷闻言,相视大笑,随后其中一个更是轻哼道:"二小姐,这被和郡王照顾了两天,还真以为自己是和郡王妃啦?" 柳扶风眼神微眯,死死瞪着她们,他想从那绳结中挣脱出来,却发现那绳结死紧,将他的小细胳膊勒出了一大道血痕。 柳扶风挣脱无用,只好抬眸看向了花映月:"花小姐,你来帮我解开。" 花映月对上"花照水"的眼睛,总觉得她的眼神有哪里不太对劲。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只是冷哼了一声:"帮你解开?你我姐妹之间,从来都不虚伪客套。那日荒山之上,没能弄死你,是我的失误。纵然如今,父亲下了死令,不许我再动你。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如今没了我那表哥护着你,我看你还能如何。" 说罢,花映月疯了一般冲上前,扯开他右肩上的衣料,一只手,直接掏进了那伤口之中…… 顿时,一片鲜血淋漓…… 柳扶风痛到失声,他眼睁睁看着花映月那尖细的指甲插进了他的血肉之中,也眼睁睁看着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崩开。 他甚至都来不及多想,一向在他心中如谪仙一样的人儿,怎么会这般狰狞狠毒? 那边,花映月便将手中盒子里的盐全数倒在了他的伤口之上。 后来,花映月还好生折磨了他一番。扇巴掌,踹她肚子,扯他头发,疯了一般的在她身上发泄。 直到影儿发现不对,急忙上前拦住疯魔一般的她,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那花映月这才收敛了狰狞的脸色,颇有些不甘心的转身离开了他的院子。 柳扶风,最后还是晕了过去。意识残留的最后一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就是天牢大狱的刑罚,怕是也不过如此吧? 自那日起,柳扶风脑海中那个温良纯真的花映月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可怕的鬼面修罗。若非亲眼所见,他实在想象不到,一个女人,竟然会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花映月几乎日日都要光临他的小院子,起初是折磨他,让他的伤口结痂再崩裂,之后她又像是惧怕些什么,不再碰他的伤口,也不再动他的脸,反而是日日来后院盯着他,强行给他喂馊了的饭食。 短短一个月过去,柳扶风感觉自己吃完了几辈子吃过的苦。 他很难想象,花照水竟在花映月的手下,安然活过了十五岁。 每被花映月欺负一次,柳扶风心中的恨意便增添了一道。 好在,成嬷嬷偶尔会在夜半时分,偷偷过来,给他带点清粥,带个馒头。 自幼锦衣玉食的柳扶风,竟第一次觉得,清粥和馒头,竟也能那般美味。 一个月过去了,他已然学会了沉默,学会了隐忍。 他想,花映月,你可千万别让我缓过劲来。否则,我一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样的狠话,他几乎每日都说。可以他微弱的力量,实在对抗不了那个毒妇。 又一个月过去,他几乎要被花映月折磨的没了脾气。 是夜,成嬷嬷偷偷过来给他送粥的时候,柳扶风突然忍不住拉住了她,道:"嬷嬷,我问你一事。" 这些日子,成嬷嬷虽然每夜都会过来给他送吃的,可她从来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他吃完,然后将粥碗带走。 她不说话,柳扶风其实也无话可说。他每日都疼,也不知那花映月是不是在他的饭食里添了什么,他只要随便动两下,身上的细小伤口便像是利刃一般,扯动着他五脏肺腑都跟着疼。 难得他今天开口说了话,那成嬷嬷更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了他许久,才低眉轻声道:"你说吧。" 柳扶风倒未看出这成嬷嬷有何不同,他甚至不会怀疑成嬷嬷会害他。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已然看出来了,这整个丞相府,只有这个老嬷嬷,是个好人。 "嬷嬷,你可听说安亲王府那边,是什么情况?" 成嬷嬷抬头看了他半响,这才沉声道:"你好好养伤便是,安亲王府的事情,不是你能打听的。" 成嬷嬷端起粥碗,作势便要起身离开,可柳扶风却死死抓住了她,央求道:"嬷嬷,我求求你,你就说上一句两句也行。比方说,那个安亲王,他是死了吗?" 成嬷嬷下意识地握紧了粥碗,随后闷声道:"我也不知,我常年居于府中,外面的事情,别来问我,我不知道。" 柳扶风还不死心,忙道:"那安亲王若是死了,定然是件大事,你肯定不会不知。" 成嬷嬷微不可察地轻叹了一声,最后只道:"我是真不知道。" 说罢,成嬷嬷也不看他,转身离开了小院。 成嬷嬷走后,柳扶风略有些绝望地靠在那里。 不过,他一闭上眼,便又想起小时候受过的伤。 小的时候,他是宫里最受宠的皇子。父皇很喜欢他,若有外宾来朝,父皇哪怕不带着太子,也要带上他。 他自幼便有小诗仙之名,小小年纪便名动四海。 大约是张扬过了头,宅难也会随之来临。 在跟着父皇微服期间,他被贼人掳走,险些丧命。那双腿,就是在那个时候伤的。 那个时候,他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可他也明白了帝王家的无情。 皇后与太子势大,他的父皇虽然宠爱他,可也要以大局为重。 哪怕是知道他为谁所伤,最后,父皇还是选择了不再追究。 大约那个时候,柳扶风终于明白了。他那双腿被打残了,是他的幸运。如果他的腿疾好了,能站起来了,那么接下来丢的,可就不止是腿,而是命了。 这些年,他日子过得尤为凄苦。未出宫建府前,宫里人的白眼和欺凌,他已经受够了。 出宫建府之后,府上的那群人,也个个都不是好东西。 就连他的奶娘以及身边所有的贴身侍女,都是皇后派来的人。 柳扶风每每想到那些场面,都不禁叹息。那个时候,偏偏他的母妃在后宫也步履维艰,行将踏错,便是万劫不复。而他的兄长更是被父皇派到了边远之地守城,无召不得回京。 他那个时候能靠的,便只有他自己。 京都之人,提起他柳扶风的名字,无不说他丧心病狂,残忍嗜杀。可又有谁知道,他也曾是一个连鸡都不敢杀的少年? 若非忍无可忍,他也不会对乳母下手。 他始终还记得,那是个无月之夜,天色阴沉,府上的人欺他残疾不能动,房门外,连个守夜的人都没有。 当然,也正因为无守夜之人,才方便他行事…… 想到这里,柳扶风猛然睁开了眼睛。 过往之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从前那么多难熬的日子,他都熬过来了。如今,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花映月…… 他一定要忍耐,等待时机。 成嬷嬷说得对,眼下,他应该先把身体养好。 这花照水自幼便受那花映月欺凌,身子骨本来就弱。再加上之前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日日被折磨,这身上的伤也始终没好利索。他现在虚弱的,连走几步路都费劲。 若是他从前的身体,他哪里还用得着被囚在这个小院子里? 不管如何,他现在已经变成了花照水,他的手下不会来救他,也未必会相信他的"疯话"。 人到绝境,只能自救。 那花映月不是喜欢来他的院子欺负他吗?那他就在现在开始准备,最好能一击即中。 他要让她有命来,没命回! 第007章 终要相见 花照水去丞相府…… 或许是担心花照水自尽亦或是伤人,柳扶风现在住的这个院子里,什么都没有。莫说是小刀和银针了,连个尖锐点的发夹都寻不见。 没有东西,他只能靠自己磨。 他寻了几个小石子和小木片,将它们打磨到如刀尖一般锐利之时,便将它们埋在了花映月常坐的椅子下面。 这几日,花映月来的不那么频繁了。一开始每日一来,后来是隔日来,最近变成了三五日一来。 她什么时候来不要紧,柳扶风已经摸准了她的脾气。她只要来,就必得搬个小椅子坐在他的对面。 她最喜欢他房里那个高椅子,大约是那样,坐在他的面前,便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摸清了这个规律,柳扶风便开始琢磨暗器。 大约又过了小半月,他的暗器终成,那花映月方坐在他弄好的椅子上,便直接中了招。 只可惜,这花映月过于幸运,那些碎木片,只是伤了她,没能要了她的命。 按照柳扶风的计算,那些碎木片摆放的位置都是提前预定好的。只要花映月正儿八经按照惯有的姿势坐下去,那些可以刚好插入花映月的命穴。刚插入的时候,她只会感受到轻微疼痛,但凡误了时辰,必然丧命。 这个方法,还是从前柳扶蕴教给柳扶风的。因为柳扶蕴曾经用这个法子,杀了有背景不能轻动的属下。 说来,也是环境所限。哪怕多给他些铁片,他也不至于让花映月逃过这一劫。 虽然花映月事后大喊大叫,大骂是"花照水"害了她,可检查来检查去,她也没证据证明是"花照水"下的手。 那些小木片,夹杂在那老旧的椅子里,即便是花映月受了伤,也会被误认为是那椅子年数长了,又赶上花映月倒霉罢了。 像是这种查不出痕迹的事,他也向来是做惯了的。 即便是大夫人气性大,来后院命人抽了他十几鞭子,可柳扶风的心情相较于之前,却好受了不少。 鞭伤于他而言,似乎都没那么疼了。 那花映月虽然没死,可也伤得不轻。成嬷嬷晚上来给他偷偷送吃食的时候,还提了一嘴。说是大小姐伤得很重,太医说,是些碎木片扎入了穴位之中,稍不留神,就能压迫心脉。 也好在,那些东西只是木片而已,若是钢针亦或者刀片,花映月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成嬷嬷说这些话的时候,特意观察了一下柳扶风的神色,见他似乎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话想说,成嬷嬷也只好作罢。 能伤到花映月这事,让柳扶风的心情大好。他心情一好,身上的伤自然就好的快了一些。 毕竟,柳扶风看出来了。花映月这个人虽毒但蠢,只要寻到机会,这种人很好对付。 所以,只要他能忍过这一段,就不愁报不了仇。 当然,他身上的伤好得快,也不单单是因为心情。还有便是,他最近将前院送过来的饭菜都给吐了出来,单单吃成嬷嬷带来的那些。 虽然一天只吃一顿,实在是太惨,可也总比日日服用慢性毒好。 其实柳扶风早就觉得前院送来的饭菜有问题,那些饭菜可不单单是因为馊,吃完之后,他的伤口不愿愈合不说,整个人还越发的虚弱,连走路都费劲。 如果所料不错,那饭菜中有软筋散一类的药。 琢磨出这些来,柳扶风的日子要比之前稍微好过了一些。 人在绝境里,总要生出希望来。如今,他最大的希望就是将身子养好,然后先逃出丞相府。 --- 与此同时,安亲王府那边,花照水的日子可要比柳扶风过得逍遥的多。 两个月过去,她身上的伤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伤势一好,她便再也不用每日吃清粥小菜。 每一餐,都是一桌子美食佳肴。 如今这安亲王府的大厨掌勺,听闻之前还是御膳房的首席大厨。是安亲王在陛下的跟前磨破了嘴皮子,才把人家大厨调到了安亲王府。 花照水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 就连一个普普通通的土豆,人家大厨都能做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当然,这也是花照水从前没见识的缘故。毕竟,丞相府的厨子再好,她也是一口都尝不到的。 从前的她,能吃到正经饭菜,能吃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自然,除了这个,花照水还发现了一个惊喜的事实。 那便是安亲王,并非真残疾。 有一日,天气晴好,艳阳普照,碧空如洗。 花照水实在是躺得发霉,便让七刀将她扶到轮椅上,到王府后花园晒晒太阳。 说来,从前的花照水,是极少有这个闲散心情出来晒晒太阳的。 今时不同往日,她一个闲散王爷,实在无事。整日里不是养伤就是吃着躺着,全无正事。 大约唯一的正事,便是想着等伤好了,想办法对付那花映月。 花照水如今出不得府,陛下和贤妃娘娘也日日都派人过府询问,不许她迈出府门一步。 只要她伤一好,她必得先去丞相府看看那花映月。自然,她也想看看那如今的"花照水"是个何等情形。 其实若要对付那花映月也不难,如今她贵为安亲王,只需下个帖子,将那花映月约出来,到时候,花映月自是可以任她拿捏的。 毕竟花照水也知道,花映月那人虽心狠手辣,可脑子未必多么灵光。 她能名动京都,一来是靠着那张迷惑男人的脸,二来便是靠着丞相嫡女这个身份。无论是前朝后宫,还是京都世家,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可她家世再好,也比不得皇上的儿子。只要花照水诚心想要让她出丑,她定然是逃不过的。 可前提是,花照水要能一直保持着如今的这个身份,不能轻易让人夺了去。 如此想着,那丞相府后院如今的那个"花照水",就是一颗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炸了,这实在是不得不防。 想明白了这些,花照水便觉得这太阳也晒够了,小风也吹够了,小茶也喝明白了,她还是回屋躺着好好养伤吧。 七刀自是日日都守在她跟前的,忠心耿耿,寸步不离。 待七刀将她推回房间,也将她扶到床上之时,花照水忽然道:"你先去门外守着吧,本王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七刀道:"是,属下就在门外,王爷有事,可随时召唤属下。" 花照水点了点头。 待七刀出门之后,她突然起身伸了伸懒腰,给自己按摩按摩大腿。 尤记得从前在丞相府的时候,成嬷嬷曾经对她说过,说她有一个远房亲戚,是个瘸子。 不过,经过长时间的休整和锻炼,腿疾渐渐好转。三年之后,那双腿竟然跟常人无异,下地干活,什么都不耽误。 花照水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这事,她觉得,如果她能长期锻炼,每天练上一段时间,也许将来有一日,还是能够站起来的。 思及此,花照水慢慢挪动着身子,撑着双脚慢慢落地。 然后,她扶着床畔,慢慢站了起来。 起初,她还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给这双腿给摔断了。 后来,扶着走两步,发现这腿也不算疼。就算是摔断了又如何?本来就是双残腿啊! 如此想着,花照水索性也不扶着了,站起来走了两步。 如此走了两步之后,她又走了两步…… 最后,索性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甚至转起了圈圈。 蓦地,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安亲王根本就不是残疾,这分明是双好腿。 花照水还尚未想明白这安亲王从前为何要装残,不过这个认知却让她大喜过望。 她仔细想了想。当初在荒山上醒来,她虽满身是伤,可扶着根棍就站了起来。 如此这般,哪像是残腿之人能做出来的事? 好在,成嬷嬷之前无聊之时,还给花照水讲过帝王家的恩怨。什么帝王家最是无情啊,身为帝王家的子嗣,每日除了勾心斗角,还要谨防兄弟暗害之类的。 从前,花照水并不知道成嬷嬷讲这些事有什么用。如今,花照水却深觉成嬷嬷是个高人。 这世间的故事和学问,终有一日,是能用得上的。 既然安亲王从前装残疾,自然是有他的道理。花照水虽然想不明白,可若继续装残疾,总是不至于出错的。 如此一想,这个身份就更加完美了。 --- 一个月后,又是一个风和日暖、微风和畅的日子。 花照水下了帖子,准备去丞相府瞧瞧那花映月。 花映月收到帖子后,自是喜不自胜。 要知道,安亲王身子骨好了之后,谁都没见,第一个要见的人,竟是她花映月。 如此想来,她在安亲王心中的位置,可是与旁人不同的。 这般殊荣,可不是谁都能得。 纵然花映月近日身子不爽,可她还是精心打扮,盛装拜见。 至于那花照水,再来这丞相府,心情也是大大的不同。 从前那些狗仗人势的奴才们,一个个都殷勤备至,小心说话,生怕得罪了她。 花映月在正厅拜见花照水,一应茶水糕点早已备好。 花映月还是如之前一般,一见到男人便扭捏造作,声音也比往日里娇媚。 说话时,都压着嗓子,生怕哪个字句声音大了,让安亲王不高兴。 花照水也不拦着她,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表演,还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句:"数月未见,花小姐可是清瘦了不少,看着更加惹人爱了。" 花照水说完这话便低下了头,舒缓一下虚伪的心情。 本来是句客套话,可那花映月竟当了真,顿时掩面欲泣,伤心至极:"还是王爷关心我,知道我这些日子清瘦了不少。王爷不知道,我自打前一阵子去后院看了我那庶妹一眼,便在她院子里的椅子上受了伤。休养了一个月不说,如今身子还没恢复。" "我那庶妹狠毒至极,一定是她知道我要去,才会在椅子上放了暗器。而且,她日日都在后院诅咒我。否则,我的身子也不会每况愈下。" 放暗器一说,暂且不提。 诅咒一说,花照水是着实不信的。 "诅咒?她是如何诅咒你的?"花照水问。 花映月收敛了神色,咬牙切齿道:"王爷有所不知,她那生母从前可不仅是什么侍马女那么简单。她是个草鬼婆,惯来会些巫蛊厌胜之术。只是,虽然她生母不在了,可她毕竟是父亲的妾室。这事若传出去,总归是不好。故而,便鲜有人知。" "这死丫头,定然是嫉妒我,才会下厌胜之术害我。呜呜呜……王爷不知道,这一阵子,我可是深受其苦,睡不安枕啊。" 花照水的生母是个草鬼婆?花照水自己怎么不知? 这事倒是当真可笑。 不过花照水还是微微敛了一下神色,冲着她道:"如此,本王便陪你去后院寻一寻这些脏东西。本王自幼在宫中长大,这些东西也见过不少。若是真有,帮你除了便是。" 第008章 初次交手 本王这副身子,…… 丞相府前院到后院的路,花照水从小到大走了无数遍。 如今,再次由七刀推着,再看一眼这丞相府的景色,竟是全然不同的心境。 丞相府的水莲花开得最好,听闻,当今圣上来丞相府之时,尤喜爱这水莲花,还特意让人移植了两株回去。 谁知道这水莲花竟是个怪脾气,移到御花园,竟还养不活。 不过花照水听成嬷嬷提起过,她说那水莲花的种子,曾经是花照水的生母从南域带回来的。 花照水的生母死后,花丞相将她存在过的痕迹都抹了去。唯独,留下了这珍贵的水莲花。 许是花映月也注意到了花照水的眼神,忙笑着道:"我们丞相府的水莲花开得正好,如今正是它盛开的季节,王爷若是喜欢,我正好着人摘下来。这水莲花若是制成茶,味道澄净甘美,对王爷的身子也有益。" 花照水只笑了笑,道:"如此,便要多谢花小姐了。" 花映月羞涩一笑,道:"王爷客气了。" 一行人行至后院拐角处,倒是突然冲出来了一个人,直接撞到了花映月的身上。 花映月当即便发了怒:"哪个奴才,不长眼睛吗?" 花映月尚还没看清眼前人,花照水便握紧了拳头,险些从轮椅上站起来去扶那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成嬷嬷。 若说这丞相府,还有什么值得花照水惦念的,大约就也只有成嬷嬷吧。 数月不见,成嬷嬷似乎又瘦了些,身形也有些佝偻。 花映月正要发作,花照水便突然开了口道:"算了吧,这老嬷嬷看起来年岁也不小了,冲撞了也是常有之事。" 花映月狠狠剜了那成嬷嬷一眼,随即便转头冲着花照水笑吟吟道:"王爷说的是,还好这狗奴才刚刚撞的是我,若是撞到了王爷,我定不会轻饶了她。" 花照水看着成嬷嬷,双拳握得更紧。她很想立刻冲上去扶起她、抱紧她,可是花照水知道,她如今是安亲王,不能如此。 待日后寻个由头,再将这成嬷嬷带走吧。 当着安亲王的面,花映月自然是不想发落奴才的,免得落了个刻薄的名声。虽然她知道,这安亲王臭名在外,对手下的奴才也不算很好。 花映月冲着那成嬷嬷道:"还不快滚开,别挡着王爷的路。" 成嬷嬷抬眸看了安亲王一眼,这才大着胆子道:"王爷,再往前走,便是下人们住的院子。实在是没什么可看的。王爷若是喜欢丞相府的景色,也可拐到西苑,去看看我们公子新种的一片药园。" 花映月眼神微眯,指着那成嬷嬷道:"狗东西,王爷要去何处,岂容你置喙?影儿,将她拉开。" 花照水知道,成嬷嬷在丞相府向来是小心谨慎,从不会显于人前,也不会轻易冲到花映月跟前找不痛快。 今日这般,也不知道是为何。 花映月吩咐完之后,那影儿丫头直接将成嬷嬷从地上拖了起来。 倒是花照水不忍心,终是又开了口道:"花小姐,还是叫你手底下的人手脚轻一些。如这般老嬷嬷,劳作了半辈子的,总也得善待些。" 花映月赔笑道:"是,王爷说得对。素日里,我们丞相府待这些上了年纪的奴才,也是极好的。只是这个狗东西不懂事,冲撞了王爷。" 花照水本以为,如此闹了一通,那成嬷嬷会就此作罢。 谁知道,她被影儿拖走之前,还大吼大叫道:"王爷,后院不干净,切勿踏入啊。" 花照水微一拧眉,那方花映月还以为他要动怒,便忙解释道:"王爷有所不知,这老嬷嬷素日里跟那小贱人最好。她定是担心我带着王爷去后院要对那小贱人做什么,这才冲出来发疯。王爷不必在意她的话。" 花照水点了点头,神色平淡道:"恩,倒是个忠心的奴才,本王喜欢。" 花映月一怔,随后干笑一声,又道:"还有一小段路就要到了,王爷,咱们继续走吧。" 花照水微微点了点头,只是眼角的余光,还时不时往成嬷嬷被拖走的方向瞟了瞟。 不多时,一行人已然到了花照水从前生活过的小院。 小院门庭外,肆意生长了一堆杂草。如今花照水不在,这小院许也是没人收拾了。 而里面的柳扶风,大约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这两日,他学得精明了些,除了吃成嬷嬷送过来的食物,便经常在半夜时分,偷偷潜入后厨,捡点残羹剩饭。 当然,运气好的时候,还能顺走两个苹果。 就在刚刚,他还在躺在床上偷偷啃着苹果。只是这苹果刚吃了两口,他便听到了花映月那个丧门的笑声由远至近了。 柳扶风险些被苹果给噎住,他急急忙忙将吃剩的半个苹果藏在了手帕中,丢到了床下,然后这才若无其事,装死一般地躺在了床上。 花映月先一步推开了她的屋门,往里面瞧了他一眼,这才冲着身后人道:"王爷,她就在屋里呢。" 柳扶风听到了"王爷"两字,瞬间一激灵。 不过他第一反应倒没想过来的人是安亲王,他以为是墨亲王柳扶阳还不死心,又来了。 柳扶风心底喟叹一声,正纠结是该赶柳扶阳走,还是利用他一把之时,门外的声音便又传了来:"七刀,你先守在院外,本王与花小姐进去便是。" 七刀似乎是不放心,正欲说些什么,花照水便轻睨他一眼,淡淡道:"不会有事,你守在殿外便是。" 七刀这才将侧了身,立在了院外。 而柳扶风听到七刀的名字之后,心下顿起波涛。 他知道来人是谁了,可当那再熟悉不过的面孔站在自己眼前之时,柳扶风还是没反应过来。 这个答案,他猜想到了。可看着那人占着自己的身子,笑意盈然地看着自己时,柳扶风这心口还是闷得厉害。 被蹉磨了这么些个日子,柳扶风已然学会了冷静。他自然是不能翻身下地,冲上去揪住另一个"柳扶风"的衣领,大吼我才是你! 如果那样的话,恐怕府内人会觉得他的癔症更加严重了,那花映月更是指不定要用什么样的手法对付他。 常言道,能忍耻者安,能忍辱者存。 他现在是花照水,行事要符合身份。 不能一击即中之时,切莫激动。 花照水自打进了这房内,便冲着那柳扶风瞧了瞧。 这人倒是沉得住气,看见她之后,也只轻轻抬眸看了一眼,随后便低下头去,一声未吭。 花照水将视线从柳扶风的身上收了回来,随即又看了看这整个屋子的陈设,与从前似乎并未有多大改变。 只是这柳扶风大约没她从前那般爱干净,老旧的矮木桌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也没见他收拾。 花映月以为安亲王真的能打量出什么来,她捏紧手帕一直随着花照水的视线走。每见她在哪个位置停留一下,她都跟着紧张一分。 将安亲王找来,倒不真的是闲来无聊,她是发自内心觉得这花照水有几分邪性。 这些年,被折磨成那样还能活下来。 半瓶子毒灌下去,流了一夜的血还没死。这难道不邪门? 而且,她这两个月来,身子一直不大痛快。哪怕是之前的伤好了,她也总觉得精神不济。 如此症状,极有可能是中了邪。 最后,花映月见花照水的眼神直接落在了那矮木桌子上,花映月顿时一个激灵,忙问:"王爷,是不是这桌子有问题?" 她声音里全然没了素日里伪装的低柔,反倒是带了几分尖锐。 花照水大约也是被花映月这副草木皆兵的样子吓了一下,随后,她轻笑一声,冲着花映月道:"花小姐莫急,本王正在瞧。" 花映月这才点了点头,干笑一声:"是,王爷您可得仔细瞧瞧,切莫错漏了哪处。" 花照水也敷衍道:"花小姐放心,为了你,我自会竭尽全力。" 这两人说话完全没避讳着柳扶风,柳扶风听完这番对话,亦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从前纵然是觉得花映月这人不错,可说话也没有如此肉麻。 本来,他以为花照水只是个受人欺负的小可怜。如今见她在仇人面前,却能伪装的如此亲密和善,当真可怕如斯。 花照水又装模作样的瞧了一大通,自然是什么都没瞧出来。 她默默叹了口气,在花映月耳边道:"有几个地方,本王确有疑惑。不过花小姐你在这里,本王还尚且不能看真切。本王觉得,花小姐若在这屋里,恐怕会影响了某些格局。不如这样,花小姐出去与七刀一同等着,本王亲自来试探试探这个妖女。" 花照水信口胡诌了一番,那花映月自是不疑有他。 花映月离开之时,还不忘小声提醒道:"王爷切记小心。" 话虽如此,花映月却巴不得那"花照水"对"安亲王"做点什么,最好也能让"安亲王"在她的院子里伤了,那花映月便有机会以刺客之名发落了"她"。 花照水对着花映月亦是一脸柔善:"花小姐放心,本王自会注意。花小姐出门之时,切莫忘了把门窗都带上,只有将门窗关紧,本王才能看清这屋内格局。" 花映月自是无有不应。 待她走出了院外,与七刀站在一起之后,花照水才微微放下了心,换上了另外一副玩味的面孔,盯着那柳扶风。 柳扶风率先冷嗤一声,目光阴凛:"本王这副身子,你用得可还好啊?" 第009章 就当求你 你这身子,本王…… 花照水迎面对上他的目光,笑吟吟道:"初时确有不适应的时候,不过现在,也都好了。你这身子,本王很喜欢。" 柳扶风气急:"你也配自称本王吗?" 花照水不慌不恼,笑着反问:"怎么?本王如今可是安亲王,自称本王,难道不对吗?" 柳扶风暗自握拳,本想冲上前去揪住她的衣领好好教训这个女人,然而他还是忍住了。 无能狂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花照水见他不出声,倒是露出一副关切的脸色,问道:"你呢?我这个身份,你可还能适应?素日里与花映月相处的时候,你们姐妹可还友善?" 柳扶风看出来了,这女人是来笑话他的。 她那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实在是太欠打了。 "你明知故问!"饶是他再隐忍,这会儿也忍不住怒目切齿道。 花照水语调不急不缓,点点头道:"那我便明白了,想必是不太友善。不过你也挺厉害的,我听说,你也让那花映月伤了一回。果然不愧是京都小霸王,本王实在是欣赏的很啊。" 柳扶风轻呵一声:"你也很能耐嘛,面对花映月那样的毒妇,你还能与她谈笑风生,如此城府,让人佩服。" 花照水嫣然一笑:"这个夸赞,本王收下了。" 柳扶风特意往窗外看了一眼,七刀肃然伫立在院外,与从前一样,是他最忠诚的护卫。 然而眼下,他却不知面前的王爷已然换了一个人。 柳扶风收回了眼神,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花照水也顺着他刚刚的目光看过去,院外站了几个人。七刀,花映月,影儿,还有几个手脚麻利的家丁。 柳扶风能看的人,无外乎就是花映月和七刀。 不过花照水想,应该是前者。 或许花照水就是担心他和七刀碰上,才不许七刀进院的。可如果不带七刀过来,花照水又担心七刀起疑。 柳扶风似乎也看出了花照水的心思,他轻呵一声,突然道:"我若是你,我便杀了王府从前的那些旧人。尤其是与本王有密切关系的人。否则,你一旦露出马脚,这些人会第一个要你的命。" 花照水笑了笑:"哦?你很希望本王杀了他们?" 柳扶风十分讨厌花照水现在的眼神,看似坦坦荡荡,澄澈干净。而实际上这种人,最让人琢磨不透。 凡是让他琢磨不透的人,他都觉得可怕。 这种认知,让柳扶风深觉烦躁。 他突然没好气道:"你来这里,应该不单单是同我闲话家常的吧?到底有什么目的,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便是。" 花照水还是那副柔和状,笑着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趁着身子好了,过来看看你。知道你过得不好,我便也放心了。" 柳扶风顿时气闷,指着她道:"你什么意思?本王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占了本王的身子,抢了本王的身份,竟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 花照水脸色微变,声调也骤然尖锐起来:"没有深仇大恨?我倒是也想问问你,我与你也没有任何深仇大恨吧?你明知道花映月找你取药是为了害死我,可你还是给她了。你这样做,与害死我的帮凶,有何区别?" 柳扶风顿时语塞,他攥紧拳头,又缓缓松开。 沉寂须臾,他倒是难得出声解释了一句:"我当时并不知道花映月如此狠毒,我只当她是受够了庶妹的欺凌。再者,我与你也没什么关系……" "所以我死不死的,你根本就不在乎,对吧?" 花照水戳中了他的心思,柳扶风轻叹一声,语气放软了些:"对不起,本王从前不知道,花映月竟歹毒如斯。" "不知道又如何?你与她又有什么区别?不过都是高高在上,把别人的命不当命罢了。我看你们两个还挺配的。乌鸦落在猪身上,谁也别嫌弃谁黑。" 柳扶风双拳再次握拳,生生忍下了她这番嘲讽的话。 半响之后,他才将这些日子的苦楚跟花照水倒了个干净。自然,他还提到了成嬷嬷,若非成嬷嬷相助,他怕是都要死在这屋里了。 柳扶风本以为,他卖卖惨能引起花照水的共鸣。以她如今的身份,若是想救他于水火,实在是简单的很。 可是花照水至始至终不为所动,听完他这番话,花照水点点头道:"还好,你现在受的苦,还不及我这些年的万分之一。" 柳扶风顿时怒了:"你这女人,怎生毫无怜悯之心?你当时的痛苦,又与我何干?我现在想让你看到的,是我的痛苦!" "纵然我当初给了花映月毒丨药,可你如今不是没死吗?不仅没死,还占了这么大的便宜。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花照水也冷笑一声:"你这种人,果然不值得可怜。" 柳扶风涨红了脸,指着她道:"你什么意思?" 花照水轻哼一声,道:"你明明做错了事,间接害了人,却还毫无悔过之心。不仅如此,还在我面前大言不惭。所以,你看到了吗?你如今遭报应了。上天让你穿到我的身上,就是给你惩罚。让你体会体会,我的痛苦。" 花照水说完,便欲自行推动轮椅,转身离开。 柳扶风看到她推动轮椅之时,才像是恍惚间想到了什么。 他突然叫住了她,道:"你等下……" 花照水没有回头,似在等着他发言。 柳扶风道:"你最好不要让人知道你的双腿是好的,否则,会遭受灭顶之灾。" 花照水立在原地,还是不为所动。 柳扶风接着道:"我刚刚的确性急了些。其实你我互换一事,实乃天灾,也不能全然怪你。你说的也对,是我做错了,才会遭此报应。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花照水嘴角微微一动,转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道:"哦?是真心道歉吗?" 柳扶风生怕她不信一般,重重点头道:"绝对真心。 花照水也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点了点头道:"恩,你若真心悔过,自是最好。时候不早了,本王还得回王府,花二小姐保重吧。" 柳扶风见她还是要走,顿时喊道:"你这女人,怎么油盐不进?你明知道我在丞相府受了这么多苦,你不该帮帮我吗?你若是没有我,你日后定然寸步难行。你以为安亲王是那么好当的吗?没有我的辅佐,你要如何立住这个身份?" "这是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花照水笑着道。 柳扶风一想到日后要被囚于这丞相府,还要日日受那花映月的折磨,他便凄入肝脾、难受至极! 一向高傲的王爷,也终究是服了软,他双目含泪,凄声道:"花照水,就当我求你,行吗?" 第010章 笑她愚蠢 我柳扶风若想玩…… 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花照水看到柳扶风眼角含泪的那一刻,倒是微微动了恻隐之心。 来丞相府之前,她也听说这柳扶风将柳扶阳给踹走了。 其实哪怕是花照水自己,也定然会拒绝柳扶阳。她虽身份卑微,也想脱离丞相府这个牢笼,可她还是不愿嫁入墨亲王府,给她做妾。 一来,花照水深知与人为妾到底有多苦。哪怕她生母走了那么多年,这丞相府上下,提起她的生母,还是言语不善。哪怕她一辈子不嫁,她也再不愿给人做妾。 二来,墨郡王的生母淑妃娘娘白凝雪是丞相夫人白凝霜的姐姐。花照水实在是不想与这起子人有任何牵扯。 只不过,那柳扶阳从侧面来说,对花照水有救命之恩。哪怕是要拒绝,她也不会用那么粗鲁的方式。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本就是兄弟,要让柳扶风和柳扶阳"谈情说爱",哪怕是伪装,也未免过于难为柳扶风了。 想及此,花照水突然松口道:"我知那花映月对你,定然是十分过分的。我一会儿出门的时候,会同她说一句,让她尽量不要来动你,你也好过些安生日子。" 柳扶风背对着花照水,眼泪倒是极快地收了回去,不过声音却依旧带了丝哀求:"我想离开这丞相府,求你帮忙。" 花照水回首问他:"离开丞相府,你打算去哪?" 柳扶风本欲说,当然是回我的王府了,可是话到嘴边,他又意识到哪里不对。 他凭着如今的这个身份,恐怕外人根本不会承认他,保不齐会将他抓起来,说他癔症更加厉害了。 不过,除了回王府,柳扶风这些年也有些旁的去处。可这些东西,他是万万不能告诉花照水的。 故而,柳扶风又做出一副可怜样,声音悲切道:"只要能离开丞相府,我去哪都可以。你若答应了我,我可以帮你,助你复仇。" "你眼下虽然能强忍着同她谈笑风生,可心里定然是恨及了她。你若信我,我有一百种可以让花映月生不如死的法子。一人的力量终究有限,花照水,我会让你看到我的价值。" 其实柳扶风说的这些话,都是十分有道理的。他是真正的安亲王,花照水日后若想保住安亲王这个位置,不惹人怀疑,还是需要他的帮助的。 可前提是,这个人,需得待她真心。 可按照这安亲王过往的那些恶行来看,这种人,是最不值得信任的。保不齐哪天,他一生气,就把花照水反杀了。 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柳扶风似乎看出了花照水在担心什么,他忙道:"从前的我,尚且还有力量,可我如今中了那花映月送来的软筋散,日日服用下去,而今连下床都困难。" 说罢,他似乎是想给花照水证明一般,艰难地动了动他的四肢,露出一副痛苦到极致的表情。 随后,他抽噎出声:"花照水,我从不杀无辜之人。我之前虽臭名昭著,可你若问七刀便知道,那些人本都是该杀之人。" "自然,之前给了花映月药,伤及到你,是我不对。你也说过,此番变数,是上天给我的惩罚。既如此,就让我帮你。我答应你,我日后一定行善事,做好人。我也知道,我有对不起你之处,我是真心诚意与你道歉的。我也不求你马上能答应,只求你好好考虑考虑。看在我吃了这么多苦的份上,助我脱离苦海。" 说罢,柳扶风缓慢而僵硬的起身,跪伏在床上,看起来诚意十足。 花照水沉吟须臾,这才叹口气道:"丞相府后院东北角有个小门,小门上有块砖是活的,此事,除我之外,无人知晓。如若我考虑好了,想联系你了,自然会通过那快砖联系你。自然,你若有什么难处,也可给我写字条,我会每隔一日,派人去那里瞧瞧。" 她这是松口了? 柳扶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呆愣了片刻儿之后,他又冲着花照水一拜:"谢谢你还愿意帮我。" 花照水不忍再看他那副虚弱的样子,转身便推开了门。 七刀听到动静,急忙赶了过来,花映月也紧随其后。 花映月捏紧手帕,紧张道:"王爷可看出什么了?" 花照水低声道:"有很多奇怪之处,咱们去前厅再议。" 花映月不疑有他,连声称是。 而柳扶风趁着窗棂的缝隙看到这一行人离开之后,他之前伪装的那虚弱状全然不见了。 他不忘将床上的那个苹果捡起来,一边吃一边冷哼道:"愚蠢,我随便演出戏,那花照水就信了。如此看来,她可比她的姐姐好骗多了。待我日后脱离这丞相府,我一定与那花照水好好算账,真是看不惯她那副抢占了我的身子还大言不惭的样子。" "我柳扶风若想玩死谁,一定连渣都不给她留。" 第011章 泛舟游湖 那让人不省心的…… 花照水是真的对柳扶风生了怜悯之心。 论起来,她在丞相府生活的那许多年,虽然经常会受大夫人和花映月的欺辱,可也没有密集到要日日都去后院折磨她的程度。 之前,她也想不通为何这花映月突然动了杀机。如今,她已经看明白了。 花映月喜欢柳扶阳,可是淑妃却没有与丞相家结亲的意思。 以花映月的身份,自然也是不能给人做妾的。 这便注定了柳扶阳和花映月之间,没什么缘分。 花映月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可她却十分不甘心。 更加不甘心的,是柳扶阳还看上了她一贯便瞧不上的庶妹。 柳扶阳不仅为花照水正名,说她并非是水性杨花之人,他还同外人说,花照水琼姿花貌,是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里,最惹人心动的一个。 听闻,柳扶阳也只将这话说与他最好的几个玩伴听,奈何那人是个藏不住事的,也将这事说给了别人。 如此便一个传一个,慢慢便有了花照水比花映月还要清丽的传言。 这传言传到了如今,京都内外,已经人人都知道花丞相家里有两位绝色的仙女。 京都的世家子弟,都快要将丞相府的门槛踏破了。 只是,花映月如今与从前不同,不大爱见人了。 她更不愿意听那些从前追捧她的男人,到了丞相府便问她,能否见见她那位谪仙的妹妹。 许是越神秘,便越能勾起男人的好奇心。 这三个月以来,想要登门拜会的帖子无数,理由不无是为了看看花照水的真容。 花映月气急,皆以身子不适为由,将那些拜帖给挡了回去。 安亲王则不同,安亲王早早便遥遥见过那花照水一面,他并未被花照水的容貌所吸引,反而一直都站在花映月这边。 花映月虽对他存了利用之心,可也对安亲王有绝对的信任。 回到前厅之后,花映月亲自为"安亲王"斟茶,小声问道:"王爷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花照水接过花映月亲自递过来的茶,轻抿一口之后,才装模作样道:"的确看出了许多不寻常之处,按我大魏律法,若坐实她用巫蛊厌胜之术害你,自可直接下大狱。" 大魏确有此律法,可为避免诬告,凡认定用此法害人者,必得拿出证据,交由朝天监鉴定才行。 朝天监除了掌天时星历之外,还总管祭祀驱邪等要务。这等厌胜巫邪之术,向来为他们所擅长。若真的查出了什么脏东西,他们只消看上一眼,便能看出是真下了邪术还是刻意诬告。 故而,没有充足的证据,是没办法将"花照水"下大狱的。 花映月自然也知道这个,可她看"安亲王"这番态度,便认定他是有把握的。 花映月顿时眼神一亮,忙问道:"那王爷到底看出了什么?咱们要如何引出她?" 花照水叹了口气,微微凑近了花映月些,小声道:"有两处不寻常,若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以身为蛊,用两败俱伤的法子害你。这二处,我认为她有帮凶。" 花映月顿时脸色一白,她向来信任"安亲王",自知"他"是不可能骗自己的。 怪不得,她这两个月一来,身上断断续续的,一直不太好。 原来后院的那个小贱人,真的用此法害她! 花映月又恨又慌,颤声问:"王爷,您可得帮我啊。不瞒王爷,我这段时间,精神状态极差。夜里也总是做噩梦,梦到那小贱人朝我反扑,要杀了我。呜呜呜,王爷,您可得救我啊。" 花照水心底冷哼一声,想说你那是做了亏心事,自己吓自己罢了。 可面上,花照水还是一本正经道:"本王确实想到了一个法子,不过,却需要你的配合。" 花映月忙道:"王爷请说。" 花照水正色道:"本王与那朝天监的副史巫元道是好友。过几日,本王打算邀他和几位世家子弟泛舟游湖。届时,你便带上你这位庶妹。除了她,你最好还要再带上几位姐妹,最好让她们也看到,你那庶妹为了害你,到底使出了什么阴招。" 花映月不疑有他,重重点头:"好。" "不过在这之前,你需得答应我两件事。" 花映月眼下对花照水是全然的信任,忙应道:"王爷您说。" "你莫要再去后院找他不痛快,他若是伤了,只怕也会反噬到你身上。" 花照水说这话的时候,七刀颇觉疑惑地朝自己王爷看了一眼。 印象里,他的王爷可从不会为谁求情。 七刀知道,王爷压根就不会什么驱邪之术,搞了这么一出,应是为那"花照水"求情。 可王爷为什么要帮那"花照水"?七刀实在想不明白。 花映月觉得此事不难,反正以后拿到了证据,便可铲除掉那个小贱人,她不急在这一时,便急忙答应了。 花照水又接着道:"方才在后院遇到了一个老嬷嬷,本王觉得,那老嬷嬷应该会点东西。没准你那庶妹的帮手,正是她。" 花映月顿时一惊,拍桌道:"我就觉得,那成嬷嬷不对劲。奈何她有做小菜的手艺,我哥哥又喜欢吃,家里便没法发落了她。" 花照水笑道:"这倒好办,你只跟你哥哥说,是安亲王喜欢她的手艺,要将她带到王府,不就成了?" 花映月这才冁然而笑:"那便听王爷的,影儿,去把那成嬷嬷叫过来,即日起,便让她跟着王爷去王府。" 花照水绕了这么大的弯,就是为了将成嬷嬷带离丞相府。可是花照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成嬷嬷不愿意走。 影儿来报,说那成嬷嬷宁愿老死丞相府,也不愿离开,还要跪请安亲王成全。 花映月当即发了怒:"这个老东西,怎么如此不识好歹。影儿,你亲自去,打到她服为止。" 花照水忙拦截道:"你忘了本王提醒你的了?暂时不要轻动,以免反噬。" 花映月这才像是想起什么般,叫住了那影儿,随即蹙眉问:"那王爷,成嬷嬷就没办法处置了吗?" 花照水道:"我亲自去后院会一会这个老嬷嬷。"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成嬷嬷的长袍上已然有好几处脚印。丞相府的那几个狗奴才惯来如此欺负人,花照水虽已习惯,可也不忍心成嬷嬷再受此苦。 花照水强忍着心绪,攥住了那成嬷嬷的手腕,用食指轻点了她三下。 那是她们之间的小秘密,花照水本以为,她如此做,成嬷嬷便能明白。 只是,成嬷嬷全程毫无波澜,依然跪伏在地,一字一顿道:"老奴不愿离开丞相府,求王爷成全。" 花照水心下怅然,暗自握拳道:"王府没那么活做,本王看中了你做小菜的手艺。若你能来王府,除了做小菜,本王不会再让你做别的。月钱,也会比你在丞相府多上三倍之数,如此,你看如何?" 成嬷嬷还未等发话,那花映月便瞪向她道:"你可别不识好歹。" 可成嬷嬷还是挺直了腰板,看也未看花照水一眼,只低眉道:"老奴只愿留在丞相府。" 花映月本欲上前,花照水却伸手拦住了她,叹口气道:"罢了,她若不愿就算了。" 花映月尤还不甘心,正欲训斥那成嬷嬷两句,花照水却凑近她小声提醒道:"要紧的是过几日,一个老嬷嬷而已,她愿意留下就让她留下吧。这老嬷嬷有些邪性,你暂且不要动她。待本王帮你料理完了你那庶妹,再回来处理她。" 花映月这才点头:"好,都按王爷说的办。" 这一番来丞相府,花照水没能带走成嬷嬷,颇有些不甘。 这次不成,便只能等下次了。 --- 三日后,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最适宜泛舟游湖。 花照水请来了朝天监的副史巫元道,还请来了温太傅家的大公子温奇修。 他们二人,一个刚正,一个端方。今日这出戏,若没了他们两个,自会缺少许多乐趣。 不多时,那花映月也带着柳扶风和两位小姐款款而来。 花映月带来的这两位,算是她的闺中密友,身份都极贵重。一个是昭和公主的养女柳可儿,今年刚被陛下封了荣可县主,另外一位,则是朝中三品大员黎大人的嫡女黎平晓。 这三位小姐皆是衣着华贵,相比之下,那"花照水"倒是朴实的多,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能穿出来。 温公子远远望过去,倒是只对"花照水"起了兴致。 他冲着"安亲王"问:"最后面的那一位,可是丞相府的二小姐?" 花照水愣怔稍许,这才点头道:"不错,正是花二小姐。" 温公子蓦地一下笑了,真诚夸赞道:"看气质,确有几分与众不同。" 花照水顺着温公子的眼神望了过去,那柳扶风走路无半分女子的轻盈之态,与前面那三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此气质,确实与旁人不同。 一想到他顶着自己的名头出来见人,花照水便有几分头痛。 更可气的是这柳扶风上船之后,更是左顾右盼,像是做贼一般,一点都不老实。 花照水无奈,只好等他靠近之后,才小声提醒:"你应该接到我的字条了吧?别四处乱看,该有几分女儿家的娇弱才好。" 柳扶风冷嗤一声:"我又不是女儿家。" 花照水咬牙切齿:"你现在是了!" 柳扶风当真低着头想了想,小声嘟囔道:"确实,女儿家娇弱,该好好利用这个娇弱才是。" 想及此,柳扶风故意装作扭到脚,直往前面的温公子怀里扑…… 花照水见状大惊,眼看着那柳扶风就要倒下去,她便迅速薅住了柳扶风的衣领,直往回拽…… 这一拽不要紧,柳扶风直接反倒在她的怀里。 变故突生,前面的人,都齐刷刷回首,朝他们二人望了过来…… 第012章 乱成一团 戏精开始表演了…… "花照水"本就瘦弱,这几个月,在丞相府日日被花映月折磨,饭都吃不上几口,便更加弱不禁风了。 此刻,柳扶风倒在花照水怀里,花照水抱着他,颇有一种抱着自己的荒诞感。 所以起初,她似乎还没有什么感觉。 反倒是前面那几位,张大了嘴巴,一个个惊得说不出话来。 而柳扶风满脸涨红,似乎也忘了反应,呆愣愣地瘫在花照水的怀里,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最后似乎是花映月察觉到他们两个抱得太久,急忙拿出嫡姐的气度,上前一步,挡在了几人的视线,尴尬道:"我这庶妹,长日在后院闷着,不常出来走动,让大家见笑了。" 说罢,花映月狠狠剜了柳扶风一眼,将他从花照水的怀里拽了起来,并低声训斥道:"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如此不知检点?" 柳扶风闻言,顿时红了眼睛,低头捏着衣袖,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花映月带来的那一位黎平晓,颇有些不屑的冷哼一声:"早就听闻丞相府的二小姐的"贤"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这位黎小姐听到的传言,自然就是花映月说得那些。单是想想,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偏偏花映月却在这里装模作样道:"让黎妹妹见笑了,我这庶妹平日里娇弱,身子也不太好,她定不是有意的。" 黎小姐轻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花姐姐倒当真是纯善,这种时候,还想着维护自己的庶妹。" 花映月面露微霞,显然是接受了这般赞美。 恰逢此时,花照水倒是开了口道:"是本王的错,见花二小姐站都站不稳,才想着扶一把,谁知竟闹了这样的误会。本王在这里,跟花二小姐赔个不是。" 花映月脸色一变,她万万没有想到,安亲王竟会在这个时候给"花照水"说情。 黎平晓轻呵一声,斜睨了"花照水"一眼,讽刺道:"站都站不稳?好好一个人,怎么平白无故就站不稳了?" 温公子轻睨了花映月和黎平晓一眼,随后也顺着"安亲王"刚刚的话道:"的确,花二小姐脸色极差,身子骨确实弱了些。" 巫元道也跟着说了句公道话:"听闻之前,花二小姐被墨郡王救了一命。如今看来,这身子还尚未恢复好。瞧这脸色,是病弱之相。若再不好好将养着,只怕寿禄不长。" 巫元道这嘴里向来是没好话的,而且他是朝天监正史,素日里最爱面相、推衍。 上一次,他给太常寺袁大人的夫人看相,便也让人家早早备下棺木,若能以棺木冲喜,许还能多活几日。给那袁大人惊得,当即便吐了血。 不过,若没有准头的事,巫元道是断然不会轻易开口的。 柳可儿也冲着这"花照水"看了过去,疑惑道:"花二妹妹,是素日里用膳不香吗?我瞧着,身子骨也太单薄了。" 花映月似乎生怕旁人说丞相府苛待了"花照水",便忙解释了一句:"不瞒各位,我这庶妹自打被救回来之后,便得过一会儿癔症,自打墨郡王离开之后,她更是日夜茶饭不思。" 花映月故意将话说得极为暧昧,柳可儿也一副了然之状。而那黎平晓,看向"花照水"的眼神,便更是嫌恶了。 温奇修听闻此言,倒是微微蹙了蹙眉:"可我听到的传言,却并非如此啊。不是这花二小姐,说什么都不肯嫁到墨郡王府吗?而墨郡王更因此事,意志消沉,还挨了陛下的训斥。" 柳扶风抬眸看了温奇修一眼,也是不太明白这温奇修为何总是帮自己说话。 花映月说得那些话,他自己都不太想解释。他骨子里,还觉得自己是柳扶风,自然没有要为花照水平凡的意思。 可今日,反倒是这一个两个的,都恨不能急忙帮他洗刷冤屈。 花照水也跟着点头笑道:"本王三哥那性子,的确是倔了些。奈何襄王有意,神女无情,总是不能强求。" 花照水这话一出,花映月便咬紧了下唇,委屈地向她望了过来。那眼神大概在说,你怎么总是在为她说话。 花照水始终面带笑容,也并未回应那花映月那哀婉的神色。 接下来的重头戏,便是这湖上秋景,再配上香婉阁的昆曲了。 香婉阁是京都第一乐坊,若请她们到府上唱曲儿,总得提前个三五日预约。 巫元道素日里不常跟京都名流走动,若不是今个花照水跟他说要来听昆曲,他也是断断不愿过来的。 这香婉阁的昆曲,音调清彻,洋洋盈耳,美妙至极。 不多时,大家便都沉浸在那优美的乐声之中。倒是花映月,有些坐不住,她就坐在花照水的下方,见花照水只盯着那唱曲的歌姬看,便也忍不住低声问道:"王爷,咱们何时才能入正题?" 花照水淡淡回:"莫急,先听曲儿。" 花映月哪有那个心思听曲儿,她生怕"安亲王"的眼睛都长在那几个柔美的歌姬身上,忘了正事。 曲儿唱一半,变化突生。 一枚尖锐的暗器,几乎在瞬时间,穿透船舱,直略过花映月脸颊,插进花映月身后的船梁之上。 瞬变之下,花映月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她意识到什么,下意识摸了摸脸颊,竟摸到了些许血迹。 花映月最爱的便是她的容貌,一想到被暗器伤了脸,她顿时尖叫出声…… 柳可儿反应也极快,她急忙起身,大喊道:"有刺客……" 船舱外的护卫,顿时护在安亲王身侧,一脸戒备。 倒是那巫元道,起身到了花映月的身后,端量起那暗器来。 花照水至始至终面色不变,冲着巫元道问:"巫大人,可看出什么了?" 巫元道半眯着眼睛,沉思稍许,这才开口:"这不像是江湖杀手所惯用的暗器。这形状,倒像是巫士所用的镇魂标。" 巫元道确认那东西无毒之后,便将东西拿了下来。随后,像是确认了一般,重重点头道:"没错,正是镇魂标,乃江湖术士所用。" 温奇修也跟着道:"此人能在不知不觉间,将这东西甩进来,可见内功极其深厚。" 而花映月听到"巫士"两个字,便像是疯魔了一般,一边用手帕捂着脸,一边指向了柳扶风:"是她!一定是她!她的生母就是蛊女,她骨子里便留着蛊女的血。这一阵子,她一直用巫蛊之术害我。如今竟为了嫉妒我,欲毁了我的容貌。" 一想到自己伤了脸,花映月不禁悲从中来,她忍不住上前狠狠推了那柳扶风一把,大恨道:"一定是你,对不对?" 她声音凄厉,格外骇人。一旁香婉阁的歌姬们,皆是被她吓得缩在了角落,生怕牵连到她们。 而温奇修更是叹了口气,冲着那花映月道:"花小姐,我知你不喜欢这个庶妹,可这花二小姐手无寸铁,方才大家也都看到了。这镇魂标,绝对不可能是她从船舱外射进来的。花小姐,你还是冷静一点吧。" 温奇修声音低沉悦耳,面色始终是那副柔和温润之样。只是,若细细分辨他弦外之意,便能听得出,他还是偏向"花照水"那一边的。 花映月恨得直跺脚,她素日里被人捧惯了,这个温奇修却跟瞎了眼一般,从上船到现在,都处处在为"花照水"说话。 她如何能忍? 想及此,花映月将目光转向了"安亲王",呜咽出声道:"王爷,您可得为我做主啊。昨日,不是你来我府上说,这"花照水"透着邪气,我近日灾祸,皆是因她而起吗?王爷,您还说今日,一定要揭开她的真面目的。" 柳扶风顿时望向了花照水,随即又看了那发狂的花映月一眼,心下不禁无奈地想道:"这花映月,果然是蠢笨如猪。可怜他一代风流公子,竟在这种猪女人手底下吃了那么多苦。" 花映月那番话说完,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到了花照水身上。 花照水不慌不忙,微微一笑道:"花小姐,你确实应该冷静一点,都开始说胡话了。巫大人就在这里,若有什么问题,他会帮你的。" 巫元道看了一眼柳扶风,打量须臾之后,便摇了摇头道:"本官早年也接触过南域的蛊族部落,依本官所见,这花二小姐并没有任何问题。" "她又不会把"蛊女"二字刻在脸上,你凭什么看一眼就说她不是?"花映月说话之时,给人一种极度压迫之感。 巫元道有些不悦,说话也极度不客气:"怎么?花大小姐是非要给二小姐扣上个帽子不可吗?恕本官直言,这样的事情,你找别人便是,本官向来刚正不阿,做不来这些腌臜手段。" 花映月脸色一白,捏紧了手帕,一时间竟羞愤难当,几度欲开口反驳,却又不知该如何分辨。 花照水沉吟稍许,正思忖着要不要装模作样地替花映月说两句场面话。那边柳扶风便顿时大哭出声,扑倒在花映月的脚下,一副受惊状:"姐姐不要杀我,真的不是我做的。我从未勾引过墨郡王,姐姐莫要再给我灌毒药了。我什么都答应姐姐,喝泔水也好,挨板子也罢,我什么都肯受的,求姐姐饶恕。" 说完这番话,柳扶风竟故意将布满油污的衣领露出来。 透过那衣领,众人还看到了他左肩上尚未脱落的骇人伤疤…… 第013章 当真可怜 这柳扶风,可真…… 温奇修的心,突然跟着揪紧了一下。 往日的温润如玉,一时间皆被戾气所填满。 温奇修毫不客气地责问花映月:"花大小姐,花二小姐身上的这些伤疤,是怎么来的?" 花映月委屈极了,她向来不愿意将"花照水"带出来,今日带出来,本是听了"安亲王"的话,欲将"花照水"的真面目露于人前。 结果,这"花照水"没被查出任何问题,反倒是她丢了面子不说,还收到了温公子的责难。 花映月转而望向"安亲王"求救,可是那"安亲王"的眼神却只盯着"花照水"身上的伤疤,没有看她的意思。 花映月脸色微微一白,她忽然想到,她和安亲王交好以来,对他说的,都是那庶妹如何在父亲跟前抢占风头,说她庶妹如何对她不恭不敬之类的言语。硬生生装委屈装可怜,把安亲王拉到了自己这边。 若是今日,连安亲王都不站在她这边的话,她该怎么办? 对了,她还带来了两个姐妹! 花映月想及此,赶紧转而望向了黎平晓和柳可儿。 黎平晓与花映月来往甚密,她一直觉得花映月不像是会欺辱庶妹的人,可今日所见,偏偏让她惊诧万分。 另外,黎平晓也觉得,这"花照水"似乎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那哭声,听起来有几分虚伪的味道。 正当黎平晓准备站出去替花映月说几句话的时候,柳可儿突然拉住了她,冲着她摇了摇头。 黎平晓明白了柳可儿的意思,心底喟叹一声,终是不打算出这个头了。 而花映月此刻那慌乱紧张又略带怨毒的神情,无疑落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原来,才貌双全,品德上佳的丞相府嫡女,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 而这里的所有人,只有温奇修暗自握拳,心疼地看着瘫在地上哭泣不止的花照水。 他欲上前扶起他,可又想到男女大防,最终还是忍住了。 柳扶风自然注意到温奇修对自己的不同寻常,他心里想着,这温公子平素不耽于女色,本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不成想,他也是个见色便昏了头的主。 柳扶风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论起样貌,这花照水比花映月更加耀眼。哪怕是未施粉黛,粗布衣裳,也依然掩饰不住那面上的娇华。 而这个容貌,正是柳扶风如今可以利用的东西。 众人只知,这巫元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命理学,破巫驱邪等都有所涉猎。 可是只有柳扶风清楚,那温奇修的母亲早年也曾是破衣道人的关门弟子。温奇修幼年,也跟着母亲学习了不少道法。 温奇修家中有一个宝贝,名曰轮转盘。据传,这个宝贝可驱散亡灵,专治恶灵缠身、附身等邪症。 柳扶风想,他若想恢复安亲王的身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唯有那个轮转盘能帮他。 所以,他才在一开始的时候,准备用点小手段勾搭那温奇修。 只可惜,他毕竟不是女人,也不懂该如何勾搭男人。刚刚一个没弄好,还扑到了那花照水怀里。 尽管两个人换了魂,他被她抱着,便等于是被自己抱着。 可那种灵魂相拥的感觉,还是让柳扶风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一次,他可不能出差错了。 他该如何将温公子拉拢到自己这边来呢? 嘤嘤哭泣了半响,柳扶风突然心思一动,跪伏到温奇修跟前,央求道:"温公子,您莫要责怪姐姐。小女子身上这些伤痕,绝不是姐姐和大夫人做的。她们素日里待我极好,绝无苛待。" 她正说着话,两个袖口也不知怎么就突然崩开了线,露出了胳膊上的道道鞭痕…… 第014章 好戏开场 到底是什么鬼?…… 那鞭痕很明显是新伤叠旧伤,大片血瘀看着人头皮发麻。 这么如花似玉的一张脸,很难想象,她浑身上下到底有多少伤疤。 饶是一向与花映月交好的黎平晓和柳可儿,此刻也是互相对视一眼,彼此心情都极为复杂。 以后,花映月这个人,大约是不能再交了。 当然,柳扶风这些行为,纯属是他个人所为,与花照水可没什么关系。 花照水今日的确是有一套完整的计划,用来揭穿花映月伪善的真面目。 只是,她从未将柳扶风算在其内。 首先,花照水本人是十分不信任柳扶风的。一个能装疯卖傻的王爷,一个装残疾这么多年,却无人发现的王爷,其心计和手段,都是花照水自叹弗如的。 虽然,花照水在丞相府后院的石缝之中,已然定下了与柳扶风的合作。 可花照水的潜意识里,却是时刻防着柳扶风这种人。 幼年的孤寂与压迫,让花照水没有办法信任除了成嬷嬷以外的人。 更何况,柳扶风这人,本就不可信。 可今日,这柳扶风倒是会抓准时机,虽然有些地方,确有些刻意,可他却是能稳狠准地抓住一切可利用的机会,来报复花映月。 花照水想,这柳扶风,可当真是厉害的很呢。 若今日掉个位置,这般矫揉造作的扭捏之态,花照水本人是做不出来了。 偏偏柳扶风一个大男人,却能做得像模像样。 果然,那温奇修看到她胳膊上的伤痕之后,心疼的就快要落下泪来。 温奇修略显慌乱的从怀中掏出了一瓶药膏,似乎正打算给花照水上药之时,他又觉这样实在失礼,只好抬头看向了柳可儿:"县主能否帮忙?这药膏有奇效,若一日两遍涂抹在患处,可尽量保花二小姐身上不留疤。" 柳可儿抬眸凝望了温奇修一眼,犹豫须臾,便点了点头,从他手中接过了那药瓶。 药瓶上,似乎还有温公子身上独有的气息。 然而柳可儿明白,温奇修的一颗心,怕是都在花二小姐身上了。 柳可儿蹲下身去,说话温温柔柔的:"花二小姐,隔壁有空着的房间,我带您过去,给您上药吧。" 柳扶风呆愣半响,倒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而那巫元道在柳扶风和柳可儿走后,倒是轻叹一声,只转过头对着花照水道:"王爷邀听昆曲的好意,在下感激不尽。只是今日这般情形,实在是没兴致再听了。" 说到这,巫元道轻睨了那花映月一眼,一脸鄙夷。 花照水倒也没有强留,只点点头道:"想必巫大人事忙,本王就不留了。" 说罢,花照水转而冲着七刀道:"吩咐船夫,靠岸吧。" 七刀拱手称是。 只是这七刀方才踏出仓门,甲板上便传来了打斗之声。 巫元道顿时一凛,护在花照水身侧,忙扬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七刀的声音再次传来:"王爷,不好了,有刺客。" 花照水眉心微拧,强自镇定道:"今日,倒当真是不太平。" 巫元道忙开口:"王爷放心,在下定护佑王爷周全。" 巫元道这话一出,那群刺客便已然踹开了仓门,拎着长剑,直奔花照水这边而来。 花照水转动轮椅,不断后退,由前面的人护佑在她跟前。 而那花映月,此刻也早已经吓得花容失色,连滚带爬,去角落里躲着。 柳可儿和柳扶风就在隔间,药还未等敷上,便出了这等事。 柳可儿急急忙忙先将药塞进了柳扶风怀里,低声吩咐道:"花二小姐先别出声,我出去看看。" 柳扶风没吭声,柳可儿出门之后,他顿时恢复了惯有的冷漠表情,透过门缝看着外面的情形。 片刻儿之后,柳扶风似乎看出了什么,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第015章 命运一体 前方高能 外面刀剑声飒然惊魄,而小舱门内的柳扶风,竟然悠哉悠哉地拿起手边的药膏,漫悠悠地给自己抹药。 柳扶风本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思,想看花照水和花映月两姐妹互相缠斗,他好坐收渔利。 谁知道下一秒,花映月不知为何就窜入她的舱门里。 柳扶风一抬眼,就看到了花映月那怨毒的眼神。 花映月看到花照水居然跟无事人一样躲在这里,顿时怒从心起,拾起手边的桐制酒壶就朝她砸了过去。 柳扶风如今这身子骨虽弱,可自小训练的敏捷度还是有的,他一个闪身,躲过了花映月的攻击。 一看"他"竟躲过了,这花映月心里便更气了。花映月从未这般委屈过,她从小打大都是高高在上的仙女,一直被人捧着惯着。 偏偏今日,着了这小贱人的道,坏了名声。 今日在船上的人虽然不多,可是花映月知道,她完了,她彻底完了。 今日一过,花映月苛待庶妹,妄图毁掉庶妹的流言便会传出去。 不仅是她,恐怕连她的母亲都会受影响。 这一切,都是因这个小贱人而起。 一想到这里,花映月就恨不能杀了"花照水"泄愤。 既然大家都忙着应付外面的刺客,那么她们两姐妹在这隔壁小舱里,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没有人知晓吧? 想到这里,花映月直接朝着柳扶风扑了过去。 这地方狭小的很,柳扶风想立刻窜出去是不能的。 而那花映月却是个下狠手的,刚一扑上来就用胳膊肘狠狠杵胸、拽头发、扣眼珠…… 面对这种女人,柳扶风也顾不上什么君子风度了。 他也反过身去扯花映月的头发,用脚狠狠踹她关键部位…… 这一脚踹完了,柳扶风才意识到不对劲。 这是个女人,哪里有什么关键部位? 失策失策! 怪他没有跟女人打斗的经验。 偏偏这个时候,花映月意识到他战斗力下降,一脚将他踹出了舱门…… 舱门外是刀光剑影,秋风冽冽。花映月想,如果那群人的刀子不长眼,能一下子捅死"花照水"就最好了。 偏偏,这竟是一群有分寸的刺客。 明明都离柳扶风很近了,可他们却宁愿从柳扶风的身上跨过去,也不愿伤柳扶风一根毫毛。 花映月倒是没想到,这年头连刺客都这般有人性了。 既然刺客不下手,那就让她来吧。 花映月瞅准时机,趁着柳扶风躲剑之际,一脚将他踹入了水中。 花映月以为,花照水一直在丞相府的后院被关着,不可能有水性。这种混乱时刻,只要没及时就上来,这人就活不了。 花映月想,这一次,她终于可以弄死"花照水"了吧? 然而,与此同时,正在隔壁船舱受巫元道和七刀等人保护的花照水突觉一阵天晕地旋,隐隐还有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七刀察觉到了自家王爷的不对劲,忙问:"王爷,您怎么了?" 花照水转而看向了七刀,欲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等终于能费力张口了,却猛然喷出了一口水来。 恰逢此时,外面的温奇修冲着花映月大吼:"花大小姐,您怎么如此狠毒?推自己妹妹下水?" 花映月说了什么,花照水倒是没听清。可花照水却在这一刻,仿佛明白了什么。 她和柳扶风,会不会因为互穿,连命都悬在了一起? 若柳扶风死了,她应该也会跟着一起死。 想明白这个道理,花照水突然转动轮椅往船舱外冲了出去。 第016章 他来月事 我都看过………… 这一冲,花照水是下了十足十的力气,连人带轮椅,一起翻入了水中。 她是会水的,幼年在丞相府后院无人照料之时,是成嬷嬷教她如何潜入后院池塘下面抓鱼。 成嬷嬷教她水性,是希望日后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能救她一命。 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柳扶风不会水,他装残了数年,武功都是在黑夜之中跟着七刀一起练的。这些年,他也从未想过还要学别的东西。 白日里,也只顾着装疯卖傻了。 花照水深觉这个王爷是个傻子,越是掉水里了,还越喜欢扑腾。 挣扎了几下子,竟还沉了下去。 岸上已然乱作一团,七刀大喊我们家王爷不会水,温奇修更是命那群下人赶紧下水救人。 而花照水的目标就只有一个,先救柳扶风。 她是最先抓住柳扶风的胳膊,正准备拽着他往岸边带,这湖上便又来了第二波刺客…… 今日,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一波刺客,是花照水命七刀去安排的。 这第二波刺客,明显是打算要人命的。 无数的羽箭疯狂往水里扫射,花照水若带着柳扶风冒了头,铁定会被当场射穿。 无奈之下,她只好拽着柳扶风往反方向游。 花照水水性还算不错,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更是发挥了她极大的力量。 亦或者,是她现在占着柳扶风的身体,相较于之前,也更有力量的多。 等到花照水将柳扶风拽至某处山脚下的时候,柳扶风已然晕死了过去。 花照水幼年跟着成嬷嬷学了不少急救动作,这会儿她将柳扶风拖到平坦地带,用双手按压住他两侧胸,持续两刻钟之后,柳扶风终于将胸腔中的水都给吐了出来。 花照水拍了拍他的脸,见他睁开眼睛看自己之后,才算是松了口气。 柳扶风瘫在那里缓和了好一会儿,才冲着身侧已然疲惫不堪的花照水问:"你为什么救我?如果我死了,你刚好可以占着我的身体、我的身份。到那个时候,你才算是真正脱离了地狱。" 花照水累极了,游了这么长时间,又给他按压了两刻钟,这会儿,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然,就算是有力气,花照水也懒得跟他说话。 她可不能跟这柳扶风说实话,万一他知道两个人的命运连在了一起,没准哪天会用这个来威胁她。 花照水觉得,柳扶风这种人,是能干出来这种事的。 柳扶风见她不吭声,兀自在那沉默了一小会儿,突然道:"谢谢……" 如果没有她,他今天一定会被淹死。 在今天之前,柳扶风听恨花照水的。 他觉得他这段时间受的罪,都是因花照水而起。虽然折磨他的人不是花照水,可柳扶风依然觉得,这花家姐妹,都不是好东西。早晚有一天,他逮住机会,要一起灭了。 可谁成想,他今天差点就被那个花映月给灭了呢? 从小到大,这种在死亡线上来回徘徊的次数实在是太多太多。 每一次,柳扶风都是靠自救。 唯有今日,是旁人救了他。 也就是说,花照水从今天开始,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了。 他刚刚坐在那里沉默的时候就在想,其实,他们两个互相换了灵魂这事,也不能全怪在花照水头上。 也许真的是他犯了错,被上天惩罚了。 而且,他之前眼瞎心盲,错信了花映月,让一个无辜可怜的小女孩,吃了那么多苦。 想及此,柳扶风哀叹了一声,想抬起头对她说一句:"花照水,以后我会真心诚意的帮你的。" 然而,花照水已经起身不知道去找什么东西了。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他刚刚的话。 花照水干活还是挺利落的,她捡了许多枯木枝,还给柳扶风摘了点山果,还告诉他,不远处有个勉强算是山洞的地方,能暂时挡挡风。 秋夜寒凉,万一下了雨,他们两个确实无处依靠。 柳扶风这会儿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完全跟着花照水的节奏走。 就连点火,加柴,晾衣服这种事,都是她在帮忙。 天色渐晚,天空无星无月,周遭似乎还有野兽的叫声。 柳扶风呆愣愣地望着那火光半响,突然抬起头看着她问道:"你通知七刀了吗?" 花照水这才抬起头,茫然道:"你说什么?" "七刀,发信号弹通知七刀了吗?" 花照水还是一脸茫然。 柳扶风指了指她靴子,一本正经道:"你的靴子鞋底都有夹层,里面一般会放两个信号弹。一旦遇到危险,只管拿出来,让七刀过来救你。" 这事,花照水倒是当真不知道。 她脱下靴子,果然看到了内里的乾坤。 她刚刚在沿路上倒是留了信号,指望七刀能顺着过来找到她。 万不成想,他们主仆还有这种东西。 柳扶风看见她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不禁摇了摇头,感叹道:"真是纳闷,你这么蠢,七刀为何丝毫不怀疑你的身份?" 花照水那清冷的面上,倒是终于露出了些许表情:"我醒来之后,就一直装疯卖傻,不仅跟他说我武功全无,就连记忆都受损了。记住的东西,记住的人,都不多。七刀只每日都让太医过来给请平安脉,并未怀疑我。" 柳扶风想了想,倒是点头道:"也是,毕竟之前伤的不清。" 花照水不说话了。 柳扶风几度想找话题跟她闲聊,都不见她有什么反应。 最后,柳扶风冥思苦想了近一刻钟,才终于憋出了一句:"你之前的伤,都好了吗?" 花照水眼皮都没抬,只靠在岩壁上,淡淡回道:"都好了。" "哦,那就好。"柳扶风说。 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柳扶风一边搓着手,一边往火堆前凑了凑。花照水竟然这般冷淡,他不说话,她便也不说。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便抬起头问她:"我可以当着你的面,脱下鞋袜烤烤火吗?会不会很失礼?" 花照水微微蹙了蹙眉,睁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这才道:"你随意。反正你……"你浑身上下我哪没看过? 可这话若是说出来,花照水只觉得怪怪的。 柳扶风似乎猜到她想说什么,便也低着头笑了笑:"也对,反正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如此想着,柳扶风顿时随意了些,不仅脱下了鞋袜,还将裤腿翻了上去…… 花照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禁提醒了他一句:"你如今是女儿家,如此这般,实在不雅。" "啊?我可是纯爷们,还在乎雅不雅的?" 花照水微微蹙眉,沉吟稍许,终是上前将他的裤腿给放了下来。 "不管如何,你眼下都要接受你是女儿家这个事实。若在外人面前如此放浪形骸,总会被人诟病。" 柳扶风顿时笑了:"看不出来,你还挺在乎礼数和名声?可我记得从前,你那嫡姐可没少编排你。还说你与丞相府的侍卫有私丨情……" 柳扶风说完这话就后悔了,他还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越是这般在乎,那花映月便硬拿这些戳她脊梁骨。她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柳扶风连忙低下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这些的。你就当我放屁。" 花照水倒也没在乎,沉寂良久,她才道:"我始终相信,人在做天在看。做坏事的人,早晚都会遭报应的。就比如眼下,上天终于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为从前的自己平反。花映月的真面目,不也被揭开了?" 柳扶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他知道,今日游船上的这一切,都是花照水一手安排的。 过了一会儿,柳扶风大约是想找话题,便又开口了:"我其实还应该跟你说一句对不起,毕竟之前,我对你的印象也很不好。还给了花映月药,差点害了你。" "你已经道过歉了,不必再提。"花照水一边用木棍挑着火,一边道。 柳扶风其实很想告诉她,这不一样。上一次的他,不是真心道歉的。 可是话到嘴边,他便又缩了回去。 他不想让花照水以为,他是个虚伪的男人。 他希望花照水知道的,都是他最好的一面。 "恩,我担心你不原谅我,所以才会再道歉一次。"柳扶风弱弱开口。 这一次,花照水倒是当真抬起头看了看他,笑了。 那笑容如秋日微暖的风,虽然浅淡,却独有一股动人之色。 柳扶风想,原来自己这张脸,也可以笑得这么好看啊。 眼看着夜色渐深,花照水体贴地开口道:"累了一天,你先睡吧,我守着火。" 柳扶风拍了拍胸脯道:"别,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女人守夜?" 花照水微微怔了怔,随后低声道:"恩,确实。现在我是大男人,你睡吧,我守着。" 柳扶风很固执,坚决从花照水手中抢过了小木棍,道:"我守,你睡。我看得出来,你今天也很累。" 话是这么说,柳扶风最后,还是拿着小木棍先睡着了。 这地方偏远,花照水从前被关在丞相府太久,对外面的世界也没有什么认知。 眼下,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而七刀,又什么时候会来救她们? 罢了,若明日七刀不来,她再另想办法。 成嬷嬷说过,活人总不能被尿给憋死。 柳扶风的睡相,实在是难看得很。 不仅张着嘴,还流口水…… 花照水不忍再看,只好转过头,微微小憩一会儿。 花照水感觉自己也没睡多一会儿,便听到了柳扶风的嚎叫声。 花照水揉了揉眼睛,蹙眉看他:"你怎么了?" "血,都是血……" "什么血?"花照水不解。 "我要死了,我裙子上都是血。我是不是昨天被花映月踹出毛病了?" 第017章 七刀误会 我我我什么都没…… 花照水反应了片刻儿,才明白他是怎么回事。 偏偏柳扶风又是一阵杀猪般的嚎叫,一边哭一边喊着:"花映月那个毒妇,她定是趁机给我下了毒。想不到我柳扶风英明一世,今日就在死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 花照水大约是嫌弃他吵,冷着脸训斥了一句:"行了,别哭了,死不了。" 花照水说话间,已经将自己的里衣撕了下来,卷成方形状,之后再撕两块布条,看着柳扶风问:"你是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柳扶风没看懂她这是什么意思,只呆呆地问:"你是要给我包扎吗?" 花照水算是明白了,他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看来王府里没有女眷,确实不行。 那花照水该如何跟他解释? 其实包扎这个词,用的也还算是准确…… 可是以后每个月,柳扶风定然都得遭一回这样的罪,不解释清楚,难免他日后还要再出错。 花照水叹了口气,低着头,小声开始跟他解释了一通。 那柳扶风吸了吸鼻子,情绪已然缓和了过来,然而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以后每个月都有?" 花照水点头。 "这么多血,我会不会死?" 花照水摇头:"不会。世间女子,可从没有人因为这个而死。" 柳扶风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结果发现手掌处,裙摆下面,皆是血污。 想及此,他便更加委屈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花照水叹了口气,道:"别慌,你这量,确实大了一些,不过你只要先护上我给你简单做的这个,再把衣服脱下来,我去河边帮你洗一洗,再烤干就没事了。" 柳扶风眼泪都掉下来了,他拽着花照水的手臂,呜咽道:"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花照水点头:"对,你放松,别紧张,我会一步一步教你。" 柳扶风这才暂且算是安静了下来,之后的每一步,都是花照水在他身后慢慢指导。 花照水还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她披上,将她带血污的衣衫,都收拾起来,拿到河边去洗了。 帮他换洗这些东西的时候,花照水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难为情。 刚换下来的血污,还比较好洗。等到花照水帮他洗干净衣裙,往回返的时候,便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按理说,他们两个灵魂互换已有近四个月了。 柳扶风难道是第一次来月事? 如此想着,花照水脚步便也快了些,赶紧溜回山洞去问他。 那柳扶风果然一脸懵,随后道:"我之前那几个月,确实没有这个……" 花照水脸色微变,随后道:"当真?" 柳扶风眉心拧得更紧了:"当真啊,此事还能作假吗?这有什么吗?没有不是更好?我倒更希望,日后也没有。" 花照水扳正着脸道:"那如何使得?我之前月事一直正常,如今你四个月才来一次,想必是出了很大的问题。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药物的影响。" 柳扶风倒是不关心那个,只问:"不来的话,会死吗?" 花照水摇头:"那倒也不会。" 柳扶风这才松口气道:"那你紧张什么?不会死就好。" 花照水觉得这般无知的人真可怕,便急道:"你懂什么?若不能正常来月信,恐怕会影响你日后生育的。" 花照水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差点又给柳扶风吓哭了。 "什么?生育?花照水你还是人吗?你可别忘了,我是个大男人。我要是真的生孩子了,我还不如一头撞死。" 柳扶风又激动了,他一激动情绪便起伏很大,声音也格外尖锐。 花照水从前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体发出的声音,竟这般刺耳。 "你别激动,女人来月事时,的确容易焦躁烦闷。我也不是说让你非得生孩子,你不用想那么远。只是女人怕寒怕凉,诸多因素都可能会导致月信紊乱。这对你自己的身体,也不太好。" 花照水语调轻柔,像是诱哄一般,倒是暂且先稳住了柳扶风的情绪。 他坐在那吸了吸鼻子,沉闷了半响才道:"我肚子有点疼。" 花照水"恩"了一声,一边整理加着柴火,一边冲着他说:"暂且先忍忍,靠近点火堆,暖和一点能缓和一下疼痛。" 柳扶风听着她的话,往火堆前凑了凑,随即吸了吸鼻子道:"花照水,其实你人挺好的。" 花照水蹙了蹙眉,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夸我了?" "就是觉得你脾气挺好,很耐心,我刚刚那样闹腾,你都没说我什么,还耐心哄我。你还救了我,帮我洗衣服,从咱们两个流落到这里之后,你就一直都在忙前忙后,反倒是我,什么都帮不上忙。" "你现在是女人,不比从前。而且你身子不舒服,我照顾你是应该的。"花照水倒不觉得这有什么。 "你看看,这才是你的善良之处。我刚刚就在想,如果我换位思考一下,我站在你的角度,我肯定不能原谅我自己。毕竟那瓶药,的确是我拿给花映月的。我之前眼瞎,没看出那个女人竟有如此狠毒的心肠。你都不知道,我这一阵子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我连觉都睡不好。" 花照水挑了挑眉,她大约能理解柳扶风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他身上的那些伤痕,好多都是新伤。 刚刚她帮他换那个的时候,还看到了她不少淤青,委实骇人。 当年在丞相府的时候,花映月还没有这般丧心病狂。虽然她也欺负花照水,倒也不至于如此愤恨。 如今,多半是因为墨郡王柳扶阳吧。 等于说,这一阵子,是柳扶风替花照水遭了不少的罪。之前那个药的事,在花照水的心里,已然不算什么了。 更何况,她也有事隐瞒了柳扶风。比如,她并没有告诉他,他们两个人的命运,已经连在了一起。 照顾他,就等于照顾自己。 正如此想着,花照水已经把柳扶风的衣裙都烤干了。 花照水将衣服递给他,柔声说:"你将这衣服换上,已经干了。" 柳扶风顺手接过,正要起身的时候,却发觉小腹胀痛的厉害。 从前受剑伤的时候,也从未如此难受。 可堂堂一个大男人,若是因为痛而叫出来,岂非叫花照水笑话。 柳扶风强忍着疼痛站了起来,却发觉自己连走路都迈不动步子。 好在,花照水发现了他的异常,蹙眉问:"是肚子疼吗?" 柳扶风这一次是真的忍不住了,他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此时此刻,他唇色发白,额角全是汗意。 "真的不会流血至死吗?我觉得这可太严重了……" 花照水微微蹙了蹙眉,月信期间,最忌寒凉。 他之前月信一直没来,在丞相府被折磨了那些个日子,吃不饱穿不暖,恐怕已经受了寒。再加上他昨日又落了水,晚上又在这山洞里将就了一夜,恐怕已经很严重了。 只是,花照水手边没有装水的容器,没办法烧点热水给他喝,也没办法给他灌个汤婆子暖暖小腹。 花照水轻叹了一声,扶着他,倚靠在一旁,小声劝道:"不会死,只是会遭点罪。我扶着你,衣服我帮你换。" 柳扶风觉得她可太温柔了。 简直比他的亲娘对他还好。 不知是痛的,还是感动的,这会儿他的眼泪根本就绷不住了。 这一段时间以来,从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 呜呜呜…… 柳扶风越哭越伤心,花照水的眉心便拧得更紧了。 她知道那有多痛,她从前习惯了,尚且还能忍。想必这小王爷是从小锦衣玉食的,从没受过这样的苦,大约是受不了了。 "别哭别哭,没事了。大不了我给你揉揉肚子。咱们再坚持一会儿,没准七刀一会儿就能找过来了。" 柳扶风哭得更加厉害了,连鼻涕都淌到了花照水的衣服上。 柳扶风顿时抱住了花照水,哭得更加厉害了。 "呜呜呜,我以前对你印象很差,我听信了那毒妇的谗言,我真是对不起你。花照水,你怎么那么好啊。你能不能一直对我这么好啊,我求求你,你千万不要抛弃我。我不想再回丞相府了。哪怕咱们两个一直流落在这山上当野人也行。呜呜呜……" 花照水喟叹一声,一边安慰着他,一边点了点头道:"好,我们再也不会丞相府了。" "那你给我揉肚子吗?"柳扶风吸了吸鼻子问。 "恩,我给你揉肚子,你坐着别动。" --- 七刀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样一副场面。 他们家的王爷,紧紧挨着人家姑娘,一只手搭在花姑娘的肩上,还有一只手,他没看清在哪里,总之是什么尴尬的地方。 七刀不会水性,若非昨夜看到了那信号弹,恐怕现在还找不到这里来。 他寻了一整夜,十分担心自家王爷出事,万不成想,看到的竟是这么一幅旖旎景色。 七刀的出现,也惊动了那两个人。 七刀见花照水回头,吓得当即白了脸色,连忙摆手道:"王爷,我刚到,我我我什么都没看到,我我我这就去外面守着。" 第018章 半夜进门 柳扶风想跟花照…… 七刀吞吞吐吐的说完这番话,便逃也似的钻进了草丛里,背对着他们,再也没出声。 花照水知道他是误会了,倒也没说什么,只帮着柳扶风将衣带系好,随后道:"这回好了,救星来了。" 就在花照水准备将柳扶风扶起来的那一刻,柳扶风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臂,一双眼可怜巴巴的,涕零如雨道:"你答应我,不要将我送回丞相府。" 如今,丞相府这三个字,让柳扶风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花照水心下动容,点了点头。 柳扶风顿时笑了,花照水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笑得这般开心。 当然,花照水心里还有个不足为外人道的想法,那便是,自己从前那副躯壳,长得是真好看啊,单是笑一笑,就美得让人心动。 七刀还守在外面,看见花照水将柳扶风扶出来的时候,七刀微微蹙了蹙眉,忙紧张道:"王爷这……这花二小姐是怎么了?" 花照水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只蹙眉道:"也没怎么,你不必问,咱们先回王府。" 七刀的脸色顿时白了,他总觉得花照水有事情瞒着他。 没怎么?那为什么花二小姐走起路来,奇奇怪怪的? 这有没有点像是,被自家王爷给轻薄了之后的样子? 七刀沉吟稍许,上前一步,又问:"王爷,那这花二小姐,咱们也给带回王府吗?" 花照水点了点头:"从今天起,不许叫她花二小姐,就说她是本王在路上捡的。回府之后,你收拾个房间,专门给她住。" 七刀哽住,小步上前,贴在花照水身边小声问:"王爷这是打算,金屋藏娇吗?" 花照水拧眉看着他,还未来得及解释,那边七刀便抢了话头道:"王爷确实该负责。" 花照水气得踹了七刀一脚:"你瞎说什么,毁人清誉,本王与花姑娘是清清白白的。" 七刀:"是是是,王爷说得对,是属下莽撞了。"我刚刚亲眼看见你们都那样了,还不承认,我又不瞎。 花照水自是不知道他心中的小九九,扶着柳扶风便上了马车。 行至半路,七刀不知为何突然便停了下来。 花照水顿时一激灵:"是不是又来刺客了?" 自打穿到柳扶风身上之后,被刺客追杀这事,都快成了家常便饭了。 七刀摇了摇头,忙道:"没有,这一带很安全。是属下刚刚忘了说,贤妃娘娘从宫里来了消息,说是让王爷暂时不必急着回王府。咱们先去北郊的庄园,暂避一段时间。" 花照水转首看向了柳扶风,不知道为何,她想听听他的意见。 果然,柳扶风贴近她的耳边,小声道:"是该听从母妃的意见,也许是宫里出了什么事。你若想了解,改日我慢慢说与你听。" 花照水点了点头,冲着七刀道:"那便去吧。" --- 北郊庄园,是柳扶风的地盘。 屋舍风景,虽不及王府,可也格外清爽干净。庄园上还有一些粗使的奴仆,各个都手脚麻利。 他们看见七刀,也急忙迎了过来。 花照水让七刀吩咐人准备热水,准备餐食等等。 着人给柳扶风沐浴的时候,花照水还尤不放心,拽住了其中一个丫头,便道:"姑娘身上来了月信,不能在浴桶中泡澡。你在一旁伺候着,给她轻轻擦拭便可。" 那丫头愣了一下,随即捂着嘴笑道:"这些奴婢都知道的,王爷对姑娘……"这丫头似乎还不好意思说,低着头红了脸半响,才小声说:"倒当真是心细……" 花照水顿时怔住,放开了那丫头,面露尴尬。 她倒是忘了,她如今可是安亲王,堂堂一个男人。 花照水讪讪地收回了手,也到隔壁房间去沐浴更衣。 两个人是分开用膳的,柳扶风大约是食欲不振,只喝了点清粥,倒是花照水,吃了个半饱。 花照水还格外吩咐下人,给柳扶风准备个汤婆子放在被褥里,睡前最好让他再喝一杯热热的红糖水才好。 这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奈何花照水如此关照,庄园的丫头婆子,一个个都低声笑了,对待柳扶风,那更是不敢怠慢。 柳扶风今年已过了弱冠之年,却因为身有残疾,迟迟都没有成婚。从小到大,他身边更是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当年,皇后娘娘倒是赏了他三个丫头照顾他,可是最后那三个丫头,皆死于非命。 也正因为如此,京中闺秀,更是无人敢与安亲王议亲。 当然,柳扶风自己,也从来不想这些。这许多年来,入北郊庄园的这个姑娘,恐怕是安亲王身边唯一的女人了。 庄园里的几个婆子凑在了一起,一边磕着瓜子一边道:"这姑娘我瞧着面相不错,小模样俊的呦。虽瘦弱了点,可五官端正,是大富大贵之相。我跟你们说,这可得好生伺候着,说不准以后,那就是安亲王妃了。" 另外一个婆子道:"这话可不能瞎说,若是传到王爷耳朵里,惹了王爷不高兴,咱们有几个脑袋够他砍的?" 先头那个婆子一脸的不以为意,忙摆摆手道:"可不单单是我一个人如此想,连七刀侍卫都是这么想的。就算是王爷不高兴了,也有七刀侍卫在前面顶着呢。再说了,我瞧着王爷挺高兴的,一日三餐,餐餐都会过问。而且我跟你说,昨天王爷还吩咐翠巧做那个……" "哪个哪个?"这几个好事的婆子,脑袋瓜子顿时黏在了一起。 先头那个婆子,不知道到底说了些什么,其余几个也都跟着心照不宣的笑了出来。 先头那个更是小声道:"我估摸着,这姑娘已经是咱们王爷的人了,现在就差个名分。王爷近日事情颇多,恐怕也顾不上这些。等他能顾得上了,这姑娘可就得是王府的女主人了。" "可不是,别看咱们王爷身有残疾,对待那姑娘可是体贴周到的很啊。这找男人啊,就得找咱们王爷那般会疼人的。" 她们正讨论的热火朝天,突然有一个婆子伸手指了指她们身后,一伙子人,顿时噤了声。 柳扶风此刻就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是站了多久,眼神略有些犀利。 不知道为何,这个眼神,让她们想到了从前的王爷。 即便有人反应过来这人是王爷带回来的姑娘,却也无一人敢应声。 柳扶风扫了她们一眼之后,便转身离开了,一句话也没说。 几个婆子相互看了看,最后那个为首的道:"还是去干活吧,免得被王爷看见,又说咱们偷懒。" 柳扶风御下极严,北郊庄园虽然地角偏僻,可平日里,就算是王爷不在,她们也不敢造次。 所以这些话,自然是传不到花照水的耳朵里的。 当然,柳扶风今日听完这些话之后,倒也没有特别生气。他如今已经完全可以站在花照水这个身份上思考问题。 他就是她们口中的那个王爷带回来的姑娘,她们认为王爷将来是会娶他的。 在这之前,柳扶风竟从未想过这一点。 所以,他不仅没生气,反倒是认为这群婆子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如果他和花照水能成亲的话,那么他日后的身份就是安亲王妃。他可以继续住在安亲王府里,他之前的那些势力,也可以随时找回来。 而且,柳扶风觉得花照水是个善良的姑娘,他并不讨厌她,隐隐还有些喜欢。 上天既然跟他们开了个玩笑,那么不妨他就接受这个玩笑。与花照水在一起,感觉似乎也没那么差。 只是,他这般想,花照水也会这般想吗?她有没有一丁点喜欢自己? 柳扶风觉得,他应该找机会试探一下。 晚膳,柳扶风是和花照水一块用的。 庄园里的下人们,做的都是王爷素日里最喜欢的饭菜。当然,也是柳扶风最喜欢的。 柳扶风一上桌便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凑近了花照水,小声说:"你若是喜欢吃什么,你可以吩咐下去,不必迁就我之前的喜好。" 花照水表情淡淡的夹起了一块香菇:"没有迁就,我这人比较随意,什么都能吃。" 柳扶风急道:"这可不行,你如今身份不同了,不必委屈自己。你喜欢吃什么,你可以告诉我,我想知道你的喜好。" 花照水叹了口气,望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不禁道:"这些东西,我都喜欢。因为我小时候,都没吃过。" 柳扶风心口一窒,顿时有些心疼。 他在丞相府住了仅仅几个月,便如同在地狱里走了一遭。 而花照水在那个地方生活了那么多年,她平时能吃到什么,他再了解不过了。 柳扶风不再过问她的喜好,只是在饭桌上一直盯着她都夹些什么菜。 一顿饭下来,他看出她不怎么吃鱼,糖醋排骨倒是吃了四块,证明她应该很喜欢。 晚膳过后,柳扶风在七刀跟前小声说:"以后饭桌上,不必准备鱼了。" 七刀蹙眉:"可是王爷很喜欢啊……" "我说不必就不必了,哪那么多废话!" 七刀点头:"好。" 花照水用完晚膳便回了房间看书,自是没有注意到七刀与柳扶风的小动作。 每晚看会儿书,已经成了她这段时间的习惯。从前在丞相府的时候,府上也来过两个教书先生,可是花照水只去上了两堂课,便被大夫人赶了回去。 大夫人说,有她在,会耽误花映月学习。 大夫人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花照水日后都不必再习字了。 后来,还是成嬷嬷偷偷教她习字。成嬷嬷说,不必什么书都看个通透明白,认字、能读,便可。 花照水看着看着,不禁便又想起了成嬷嬷。 她如今在丞相府,还好吗? 她应该,再找个什么由头,才能将成嬷嬷给带出来? 想累了,花照水便放下了书本,灭灯睡觉。 庄园的日子,十分清静,花照水总是能很快入眠。 只是睡到半夜,她突然感觉到有一双手,正在她身上移动。 花照水骤然睁开了眼睛,一掀被子,便看到了只着一件单衣的柳扶风…… 第019章 小磨人精 你娶我! "你疯了吗?"花照水又恼又羞,指着柳扶风半响,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柳扶风拢了拢衣衫,露出一副讨好般的表情,低声解释道:"我肚子疼,想要让你给我揉揉肚子。" 花照水拧眉,侧过身背对着他:"这都几天了?你肚子怎么还疼?若实在疼得厉害,就让这园子里的郎中给你开服药。" "我不,我就要让你给我揉肚子,你给我揉得,特别舒服。以后只要我来月信了,你都得给我揉。"柳扶风不知为何,突然放起泼来。 花照水挑起灯芯,室内突然一片通明。 她始终背对着柳扶风,也懒得看他,只道:"我已经想好了,你若喜欢这个园子,以后你便住在这里就是。园子里的丫头婆子,都会好好照顾你。你若喜欢别人给你揉肚子,随便找个丫头,都能帮你,这事,用不着我。" "那如何使得?我可不能让那群臭丫头碰我!男女授受不亲。我虽然如今是个女儿身,但是我依然要守住底线,跟那群丫鬟保持距离。" 他说得义正言辞,花照水转首看向他,问道:"你还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你既然知道,半夜爬我的床,你是脑瓜子叫驴踢了吗?" 柳扶风呆滞了半响,咬紧了下唇,小模样带了几分委屈。 然而下一秒,他竟捂脸笑出声:"哇,原来你也会说粗话啊。你刚刚说粗话的样子,真的特别迷人。" 花照水:"……"他可能真的是脑子有病? 花照水懒得跟他说这些,她从衣柜里掏出了一件长袍,直接披在了柳扶风的身上,将他包裹住。 她想把柳扶风从床上拽下去,然而他死死地把住床柱子,说什么都不肯走。 "你想怎么样?你喜欢我这间房?我可以让给你,我住隔壁!"花照水无奈道。 "我要你给我揉肚子,我肚子疼。"柳扶风瞪着那双盈盈似水的大眼睛望着她。 花照水有那么一瞬就在想,会不会因为穿到了女人身上,所以阴阳失调,柳扶风渐渐的,就会把所有男性化特征消失? 就比如眼下,他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倒真是有几分可人啊。 一想到"可人"这个词,花照水立马激灵了一下。 天哪,她刚刚在想什么? 她是不是也把女性特征完全丢了?现在已经开始喜欢女人了? "不不不,她只是喜欢自己这张脸而已。"花照水咽了口唾沫,如此想道。 花照水默默垂首,缓和了半响,这才抬起头看着柳扶风,一字一顿道:"我跟你说,揉肚子并不能缓解疼痛。你若实在难受的厉害,可以让丫头给你准备个汤婆子,温度正好的,放在你的小腹上,可以舒缓一下。而且你这都好几天了,正常来讲,很快这月信就结束了。你就暂且忍一忍,就都过去了。" "不,不会过去的。我特别疼,疼得睡不着觉。你要是不给我揉肚子,我今天会死在你床上的。"柳扶风开始放横撒泼,来回打滚。 花照水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最后只好顺着他,道:"那顶多我给你揉一小会儿,之后,你就得回你自己的房间,你看行不行?" 柳扶风点了点头,仰躺在那里,乖乖等着花照水帮他揉肚子。 柳扶风被揉的时候,还是挺乖巧的。就躺在花照水身侧,一动不动,也不出声。 花照水还没彻底清醒,一边帮他揉着肚子,一边在心里算着时辰。想着揉到了时间,就把他给赶出去。 只是揉着揉着,她自己先犯了困,躺在了一边睡着了。 这敢情好,柳扶风便在她的房间里,窝了整整一宿。 直到次日天光破晓,柳扶风才套上了她昨晚给他披的那件外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时辰,庄园上的一众下人大多已经醒了。 花姑娘在王爷房间一整夜的消息,也瞬间传遍了整个园子。 园子里的下人一个个传得有鼻子有眼,什么花姑娘从王爷房里出来的时候,还披着王爷的衣服…… 就连管家婆子已经暗暗吩咐了下去,让人多给姑娘裁制几套衣裳,一应用度都要按照女主人的标准来。 毕竟这花姑娘,在园子一众奴仆眼里,已经是王爷的人了。 这事情,倒是属花照水反应最慢。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园子里下人的异常,只当一切照旧。 她清早起来之后,那柳扶风便又钻进了她的屋里,要与她一道用早膳。 花照水并未觉得这有什么,毕竟这几日,他们经常都是在一起用膳的。 不过在膳桌上,花照水还是觉得昨夜的事情不妥,虽然她不太清楚这柳扶风是什么时候回自己房间的。 不过,她还是搬了搬小板凳,凑近了柳扶风,小声道:"昨夜之事,以后不可再有了。日后,你不许随意进出我的房间,你可听明白了吗?" 膳桌周围,还有两个随侍的奴才,她们见到王爷和花姑娘如此,都羞得低下了头。 柳扶风不知怎么的,很喜欢眼下这个气氛,他便学那些女子们一般,羞红了脸,推了花照水一把:"好,都听王爷的。" 花照水顿时感觉头皮发麻,浑身都打了个颤。 早膳毕,七刀来见。 看见坐在一旁乖巧的"花姑娘",七刀蹙了蹙眉,欲言又止。 花照水一边喝着由丫鬟递上来的茶水,一边轻睨了七刀一眼,道:"是有事吗?" 七刀点头,随即上前一步,在花照水跟前禀告道:"贤妃娘娘宫里来了消息,让您尽快回王府。您在园子里休养的消息,怕是要瞒不住了。" 花照水左右也在这园子待够了,便点了点头道:"也好。" 七刀看了一眼一旁的"花姑娘",随后又问:"那王爷,花姑娘,要如何处置?" 花照水懒洋洋地倚靠在软塌上,看了一旁专心吃点心的柳扶风一眼,只问道:"花二小姐失踪,京中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七刀道:"丞相府倒是闹了好大一通。众人对花二小姐的失踪,倒是没谈论什么。只谈论花大小姐是如何的恶毒,苛待庶妹,意图谋杀。这事本来也不算大,若有花丞相出面,直接就能将花大小姐给保出来。只是巫大人和温公子联手作证。巫大人倒也还好,那温公子追着这事,便不肯罢休,丞相夫人如今也是极为头疼。" "这事如今,都闹到宫里去了。听闻太后震怒,当即给了丞相夫人没脸,还叮嘱花丞相,要先管好自己家里那一亩三分地。听闻花丞相,已经连续两日,未曾上朝。外面都说,花丞相并不知道丞相夫人苛待自己的庶女,如今骤然听闻,都给气病了。" 花照水听闻此言,冷呵一声道:"他倒是挺会办事,这种时候,知道把自己的夫人和女儿拉出去挡刀。他反倒是成了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了。" 柳扶风这个时候,倒是放下了手边的点心,冲着花照水道:"不管如何,我都是不会回去了。隐姓埋名也好,光明正大的生活也罢,我都不要再回丞相府了。" 花照水轻睨他一眼,点头应道:"没打算让你回去,我若回了王府,你便在这园子里住着。想做什么,就吩咐下人一声,他们会好好伺候你的。" 柳扶风猛地摇了摇头道:"我不要一个人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花照水知道他难伺候,便也迁就道:"那你想去哪,你同我说,我尽量满足你。" 柳扶风将脸挨近了她,笑吟吟道:"我自然,是要跟着你回王府的。" 花照水拧眉:"这可不行。在外人看来,你是女眷,我王府可从不留女眷。再者说,我堂堂安亲王,把花家的二小姐带在自己身边,旁人要如何说?" 柳扶风不管不顾道:"我可不管旁人会如何看。而且那日,你跳湖救我,温奇修和巫元道可都能看见了。想必如今京中,也皆在谈论此事吧?" 柳扶风说完便看向了七刀,七刀避开了柳扶风的眼神,垂眸道:"的确如此。京都中皆传,王爷是救美心切,不顾残躯,跳了湖……" 花照水拧眉:"世人怎么只关心这些八卦趣闻,为何不关心关心,为何那日会有第二波刺客?" 说完这话,花照水颇为不悦地睨了七刀一眼:"那日刺客之事,本王已让你去查三日了,怎么事到如今,还没有消息?" 七刀垂着眸子,未吭声。 一旁的柳扶风倒是嘴快,插话道:"还用查嘛,肯定是东宫那边啊。" 花照水扫了柳扶风一眼,又转而看向了七刀。她觉得,就算是柳扶风换了一副女人的身体,他们主仆之间的默契,还是比自己强。 若身边多一个柳扶风,自然会解决不少麻烦。 而且,她与柳扶风命运一体。万一将这柳扶风丢在了远处,他一个不小心若是把命弄丢了,那花照水也得跟着一起死。 这可当真是不划算。 可若把他带在身边,也着实不方便。 远的不说,就这柳扶风也太粘人了。 若去了王府,他若是时常半夜偷溜进她的房间,那王府的那些探子,早就把消息传到外面去了。 王府可不比这小庄园,王府人员混杂,虽然花照水为了避免出错,极少问七刀王府的哪些人可以用,哪些人不可以。 可是,花照水从七刀之前在她养伤期间的状态便知,七刀谁都信不过。 想及此,花照水觉得带上柳扶风就方便的多。不能问七刀的,就可以直接问柳扶风。 花照水沉吟半响,突然道:"你若想去王府也可,不过咱们得约法三章。" 两个人不知道哪里来的默契,柳扶风也在同时间开了口:"我有办法让你把我留在王府。" 花照水倒是暂且放下自己刚刚问题,摆摆手示意七刀先出去,然后才问他:"你有什么办法?" 柳扶风桀然一笑:"你娶我!" 第020章 不娶就闹 我成婚,定要用…… "我如何能娶得了你?"花照水几乎是下意识就反驳了他。 然而,柳扶风却一本正经道:"你如今是安亲王,我是丞相府二小姐。你若想娶我,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父皇和母妃向来由着我做事,自然也不会拦着。" "所以,只要你肯娶,就能娶。" 柳扶风这话一出,花照水微微蹙了眉头。 她总觉得,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一男一女,若彼此相爱,那成婚才是最好的。 若不然,两个人貌合神离,在一起也是受罪。 花照水虽是丞相府的二小姐,可她那些关于未来嫁人的构想,都是成嬷嬷,和后院几个丫头教她的。 就比如,烧火房的王娟,嫁给了京都东街包子铺家的老大。 那老大踏实能干,肯吃苦肯赚钱,待王娟也好。 最重要的是他也没有什么花花肠子,两个人也是因为互相喜欢,才在一起的。 还有后厨的张小翠,嫁给了丞相府马房的王二狗。那王二狗虽然平日里的活辛苦了一些,可每个月都有十两的月钱。 若是花丞相和花公子高兴,偶尔还会给他些赏钱。 王二狗是真心张小翠的,成婚之后,他将自己所有的月钱都交给张小翠保管,对待张小翠也是实心实意。 花照水还记得,张小翠成婚之后,便花大价钱找了个匠人,打了一支顶好的金簪,漂亮的很呢。 花照水的想法,向来是比较务实的。 她可没有花映月那么高的心气,她想着,她将来的夫婿,也不需要有什么门第,也不需要家财万贯。 只需要踏实肯干,待她好便可。重要的是,这人得善良端重,没有什么花花肠子。不能有了她,还肖想着旁人。 夫妻之间,若能携手共进,那才是正正经经的相处之道。若不能如此,那她宁愿一辈子孤独终老,不嫁人也罢。 当然,这些想法,都只是想想而已。花照水至今还没有遇见和自己眼缘的男子。 尤其是现在,她变成了男儿身,便更不会去想那些事了。 当个逍遥王爷,日后也不必想什么嫁人之事了。 自己一个人,简单又快乐,这多好? 柳扶风并不知道花照水在想什么,他还以为,她低着头沉思,是在认真想和他的婚事。 柳扶风心下一喜,这一会儿的功夫,他连大婚的规格都想好了。 自然,他可不单单是想,他还当着花照水的面说了出来。 "想当年,我皇兄成婚的时候,顾忌这个顾忌那个,整个大婚办得是相当低调。我当时便想,反正我是个小残疾。就算是高调一些,皇后也不能奈我何。到我成婚的时候,我一定要用四十八匹汗血马开道,带着我的王妃,满京都逛上一圈,与民同贺才好。" 说完这些,柳扶风还兀自沾沾自喜,他激动地上前抓住了花照水的手,冲着她道:"不妨这样,我们这便是去挑选一个良辰吉日吧?" 花照水缩回了手,顿觉一阵恶寒:"那个……你总得给我时间考虑考虑,我这不还没答应要同你成亲嘛。" 柳扶风脸色一变,顿时忧心如捣道:"那你为何不答应?你是嫌弃我吗?" 花照水避开他那热切的眼光,摇头道:"自然不会。" 柳扶风吸了吸鼻子,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那是为何?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惹你不高兴了?" 花照水最是受不了他这副模样,连忙解释道:"怎么会呢,你是小王爷,你做什么都好,我不会不高兴。" 柳扶风锲而不舍道:"那你为什么不肯娶我?你若不说个理由出来,我今日定是不肯罢休的。" 他说着说着话,便上前扯住了花照水的手腕,任她如何挣脱,都不肯松开。 花照水无奈,只好任他拽着,耐心解释道:"成亲,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你我之间,不过是阴差阳错,关联到了一起。你看,我们如此这般相处,不是很好吗?没必要非得成亲吧?" 柳扶风将嘴翘得老高,立马反驳道:"你也说过了,我如今是个女儿身。被你救过,又被你带到这庄园住了那么些时日。哪怕我出去跟人说,我是清白的,他们会信吗?" "更何况,我觉得我与你已经不清白了。你摸了我的肚子,替我换过衣裳,还替我换过月巾。你我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既然如此,你就必得对我负责啊。你若不肯娶我,我可不要活了。" 花照水真的是一脸问号,她之前那么苦心婆心劝他要注意仪态,要注意羞耻,也没见他听进去啊。 怎么突然就在意清白不清白的了? 这可真是让人头疼,他撒泼打滚的功夫,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花照水觉得,即便她占了这小王爷的身份,有些心虚,可也不能什么事都由着他来。 故而,花照水直接冷着脸道:"行了,你也别装了。你如今是女儿身,可骨子里就是个男人。之前在游船之上,你往温奇修身上扑的时候,我也没看你在乎过清白啊?" 柳扶风咽了一口唾沫,顿觉心虚。 他沉吟稍许,索性换了一个方式,抬头问她:"你说了这么多,是不是就是不愿娶我?" 花照水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答。 柳扶风见她沉默不言,气得牙尖都打颤了。 半响之后,他突然站了起来,撸起袖子,掐着腰道:"花照水,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你占了我的身份,抢了我的身体,我不是都没跟你计较嘛。如今我就只有这么一丁点的请求,你为何不愿意答应我?我什么都不要,王爷的身份不要,男人的躯壳我也不要,我只求能嫁给你,陪在你身边,我这要求过分嘛?" 他一激动,声音便又尖锐起来。 花照水觉得刺耳,便扶额无奈道:"你先坐下,别激动,万事好商量。" "我不,我要你答应我。我只要安亲王妃这个身份,我想光明正大的住在安亲王府里。那是我的家,除了那里,我哪都不想去。" 花照水是个善良的姑娘,这一阵子的相处下来,她已经忘了柳扶风曾经拿药给花映月的事。 她满心满眼,都觉得自己抢了别人的人生,心存愧疚。 眼下,看着柳扶风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心里便更加不忍了。 "你若只想要安亲王妃的身份,我便给你也无妨。"花照水终是松了口。 柳扶风也没想到她竟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激动之下,他直接坐到了花照水的腿上,捧着她的脸,狠狠亲了一口…… 第021章 见他母妃 柳扶风,别美了…… 花照水被柳扶风给吓到了,他刚刚亲她脸的时候,她浑身都不自在。 情急之下,她直接将柳扶风给推了出去。 柳扶风如今这副女儿身本就单薄,哪经得起花照水一个"大男人"的推搡。 所以下一秒,他便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柳扶风从没有想过花照水会这般对自己,她待自己,一直是极其温柔体贴的。 他至今还能怀疑起她在水中将自己捞起的那一刻,也能回想到在山洞之中,她哄着自己,教着自己,还给自己揉肚子的那些时刻。 柳扶风觉得,他只要一撒泼一打滚一哼哼唧唧,那花照水定然会投降。 而他刚刚想亲她,也真的是情不自禁。 他其实觉得,亲脸颊还不够过瘾,若是刚刚花照水没有推开他,他恨不能刚刚就把事给办了。管他自己是男是女,只要对方是她就好。 可是花照水居然推了自己,她居然推他! "呜呜呜……"柳扶风顿时坐地上大哭起来。 花照水见他哭了,倒是微微蹙了蹙眉,虽然有些不喜欢那尖锐的哭声,可她还是伸出手,将他扶了起来。 似乎生怕扶他起来之后,他再做点什么出格的,花照水直接避开他的眼神道:"我答应同你成婚,只是觉得这样更方便一些。一来,你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到王府,也不用再回丞相府了。二来,确实如你所说,有你在,我也能知道不少事情。总体来看,这确实对我们彼此都好。" "但是,你也不能仗着这一点,胡作非为。"花照水说到这一句的时候,脸色微沉,似乎不太高兴。 柳扶风自然看出了她的脸色,忙嘿嘿一声,挠了挠头道:"这不也是激动的嘛,你就不要生气了。你要知道,我之前可是个小残疾,在京师内外,也没什么好名声,没人愿意嫁给我的。我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成婚了。没成想,上天居然阴差阳错的给我这么个机会。纵然我如今是个女人,也算是让我得偿所愿了。" 柳扶风还有句话没敢说,大约是怕吓到她。 他想说:"最要紧的是,他可以跟自己喜欢的人成婚。" 花照水听到他这番话,也有些不太舒服。身份互换了这么久,她深知柳扶风从前在王府的日子,也并不是像她想得那般顺遂。 他身边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日子过得更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为了活下去,他还装成残疾。这么多年,当着外人的面,甚至连站起来都不敢。 想到这里,花照水便也舒缓了神色,冲着他道:"正好,贤妃娘娘来了消息,让我回王府休整完毕之后,入宫拜见一趟。你我大婚之事,势必是要告诉她一声的。你的亲娘,你应该比我了解。你说说,我该如何同她说明此事?" 柳扶风一脸轻松道:"这个简单,你照实说便好。母妃是个通透的人,凡事只要我提了要求,母妃都没有拒绝的。你也不必紧张,我素日里在母妃跟前也十分随意。有外人在的时候,自然要恪守礼数,没有外人在的时候,随意些便好。而且你坐着轮椅,就算是不会宫中规矩也没什么,行礼时只需点头便可。" 为了谨慎些,花照水还问了他许多。比如,宫里头的那些娘娘们,好不好相处,若是碰见了皇上和太子,又该如何等等。 柳扶风倒是没有隐瞒,事无巨细,全然告知。这一点,倒是让花照水十分安心。她觉得,柳扶风其实表面上痞了一些,看着浪荡风流,实则是个非常正经的好人。 他若存了坏心,定然是会故意让她出丑的,可他并没有那么做。 京师里关于他的那些传言,未免有失偏颇。当然,花照水也隐隐感觉,柳扶风是故意任由那些传言发酵的。 在北郊庄园的这几天,虽然无聊了些,可也安静祥和。 骤然要离开回王府,花照水还有些舍不得。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花照水还拉开车帘看了看这北郊庄园的大片庄稼地,一片金黄,美得像一幅画一样。 柳扶风顺着她的眼神也跟着望了过去,不由得笑了笑:"若是日后,没了这朝堂的尔虞我诈,没了这皇家的内斗。你我能寻这样一僻静处,安安静静的生活,也是极好的。" 花照水不知柳扶风为何会做这般感慨,可她的脑海里也浮现出了那样的场景。 岁月静好,确实美好。 花照水带着柳扶风去了王府,七刀办事倒是麻利,提前便让人给柳扶风收拾好了房间,就住在花照水的隔壁。 七刀还命府里的丫头们给花照水焚香沐浴,穿盛装入宫请安。 一切收拾完毕之后,花照水坐上了马车,而柳扶风,却是打扮成了一副小太监的模样,跟在了她的身侧。 花照水见他那样打扮,倒是吓了一跳。 她拧眉问:"你也要随我一起进宫?" 柳扶风点了点头:"许久未见母妃,着实想念。我母妃宫里的杏仁酥也特别好吃,入口即化。还有我母妃做的酒酿圆子也特别好吃。" 柳扶风说着说着,便似乎想起了那个味道,口水直流。 花照水见他这副模样,也忽然想起了成嬷嬷做的饭菜。 她最喜欢吃成嬷嬷做的枣糕,甜而不腻,在她眼里,是世间少有的美味,可是她已经许久都没吃过了。 --- 马车很快便过了宫门,接着,便是宫中那巍峨的高墙,红砖绿瓦、紫柱金梁,耀眼至极。 这还是花照水第一次进宫,为了不露怯,她尽量保持着冷静,逼着自己不好奇这其中的一景一物。 去拜会贤妃娘娘之前,花照水先由宫人引路去太极宫请安。 陛下许是事务繁忙,召了朝臣议事。 听闻柳扶风来请安,皇帝面色微有波澜,冲着身侧的太监总管问道:"他脸色可还好?可让太医瞧过?身子有无大碍?" 太监总管回道:"太医尚未瞧过,不过王爷说,他一切都好,就不必让太医瞧了。" 陛下拧眉道:"这可不行,让甄太医过去给他瞧瞧,确认无事了,朕才安心。" 太监总管临去复命前,陛下又道:"你且告诉安亲王,他的心意朕领了。朕眼下还有政事要处理,他身子不妥,不必在外面等着,先让他去他贤妃宫里吧。" 太监总管点头称是。 花照水听到命令之时,倒当真是松了口气。 柳扶风看着她那副样子,便笑了笑,凑在她跟前小声说:"我早就料到了父皇不会见我,所以你大可不必紧张。" 花照水不解:"陛下,很久都不见你一次吗?" 柳扶风想了一会儿,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上次见面,还是端午夜宴吧。父皇朝务繁忙,除了太子每日晨昏定省之外,我们这些人不必日日都去。自然,小残疾身体不方便,便更是不必日日到他跟前添堵了。" 柳扶风说完便又笑着道:"自然,太子殿下你也是看不到的,太子可比我父皇要忙多了。皇后也不必见了,李公公刚刚说,皇后娘娘今日身子不适,免了拜见。" 说完,柳扶风低头看着她,小声问:"是不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花照水定定凝望他半响,并为接言。 -- 转眼便到了清泉宫,贤妃娘娘的住处。 相比这一路走来路过的宫殿,贤妃娘娘此处倒也算是清雅。 柳扶风跟花照水说过,他的母妃是个十分低调的人。如今,看这宫中陈设,便可知晓一二。 花照水由柳扶风扶着,入了正殿。 而贤妃娘娘似乎早早就在那等着了,眼瞧着花照水进殿,还不等她拜见,贤妃娘娘便攥住了他的手,上下打量了许久,这才红着眼睛道:"瘦了一大圈,母妃听说你在千岛湖又遇刺了,这心里实在是七上八下的。若非看到了七刀送来的密信,母妃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贤妃说着,便欲落下泪来。 花照水学着先前柳扶风教她的样子,笑了笑道:"儿子吉人天相,好着呢,母妃不必担忧。" 贤妃用手帕轻轻拭泪,随后看了她身后的小太监,拧起秀丽的眉道:"这小太监,从前可从未见你带在身边。" 花照水回首看了柳扶风一眼,见柳扶风很快低下头去,她这才笑着道:"他人机灵,又懂儿子心思,便让他日日跟着。" 贤妃打量了这小太监一眼,倒没有多说,只淡淡"恩"了一声,吩咐一旁的嬷嬷道:"吩咐下去,准备午膳吧。风儿,怕是也饿了。" 花照水在王府的这些日子,大约也知道柳扶风素日里爱吃些什么。因为无论是王府或庄园的下人们,都会按照柳扶风的喜好来做。 贤妃这一桌午膳,满满的都是柳扶风素日里最喜欢吃的,可见慈母之心。 桌上摆好了膳食之后,贤妃冲着身旁的嬷嬷问道:"酒酿圆子,还没熬好吗?" 那嬷嬷忙道:"快了,一会儿奴婢就让人端上来。" 贤妃似乎尤还不放心,忙道:"本宫亲自去端,这最后一道步骤,也得本宫亲自看着才行。风儿最喜欢吃的,便是本宫做的酒酿圆子了。" 嬷嬷笑着道:"是。" 贤妃出门之后,花照水回首望着柳扶风道:"一会儿回王府,我便打包拿回去些,你定能吃到。" 柳扶风鬼鬼祟祟地往外看看,见身旁没人,便催促花照水道:"你先给我夹块酥香排骨,我看着就忍不住想吃。" 花照水也朝外望了望,见确实无人,便拿起筷子,快速地夹了一块排骨,塞进了柳扶风的嘴里。 柳扶风吃到了熟悉的味道,终于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子。 而殊不知,刚刚他这个小举动,恰好被贤妃看到。 贤妃不动声色地走了进来,吩咐人将酒酿圆子放下之后,便对着嬷嬷点了点头。 那嬷嬷挥挥手,示意这殿内的人都退出去。 柳扶风也知道贤妃这是要跟花照水独处,便也识相地退了下去。 四下无人之后,贤妃先给花照水夹了一块排骨,放进盘子里,随后才道:"母妃听说,那日在千岛湖,你跳湖是为了救那花家二小姐?" 花照水没有隐瞒,点头称是。 贤妃脸色微沉,忙道:"你这孩子,向来冷静,怎么突然会如此鲁莽?你也不会水性,若在那水下出了事,你让母妃如何是好?" 贤妃这番话,柳扶风之前已经想好了应对之言。花照水照着他的意思,缓缓开口道:"那一日的情形,母妃怕是不知。儿子意识到了有第二波刺客,急中生智,跳入湖中,乃是为了逃命。至于那花照水,只是顺手一救罢了。" 贤妃这才安了心,这话才符合他儿子一贯的作风。 贤妃亲自给她盛了汤,又道:"这花家二小姐失踪,花丞相已经命人四下去寻了。不过母妃猜想,她若是活着,应是在你身边吧?" 花照水垂眸称是,随即道:"儿子正好也有一事,要与母妃说。" 贤妃嘴角微动,放下了筷子,拿起手帕擦擦嘴,才慢悠悠道:"好,你说。" "儿子,想要与那花照水成婚。" 贤妃挑起一边眉,温柔地笑了:"这有何难?你若喜欢,直接收在身边便是,不必跟母妃说。你也大了,身边是该有个女人照顾你。" 花照水明白贤妃的意思,她双眉微拧,垂首道:"母妃,儿子想要纳那花照水,为正室。" 贤妃笑了笑,没有立刻答应。 花照水只觉得一股威压扑面而来。 这贤妃娘娘,似乎并没有柳扶风说得那般亲和。 不过这也正常,花照水知道,柳扶风这人,向来都不懂女人。 似乎过了许久,贤妃才幽幽开口道:"你若喜欢,母妃自是无有不应。只是你要想好了,一旦娶了那花照水,就算是她在丞相府不受宠,你也必得是与那花丞相扯上了关系。" "那花丞相老奸巨猾,你得提前想好应对之策。" 花照水点了点头道:"是,儿子都清楚。这些事情,儿子自会好好应对,母妃放心。" 贤妃这才笑了,又是一脸的慈爱:"吾儿聪明绝顶,母妃没什么不放心的。你先喝汤,母妃去那小厨房看看,给你做的杏仁酥好没好。" 花照水点头称是,并未有丝毫怀疑。 而贤妃转身出了门,便换了一副脸色,她冲着门口站着的嬷嬷小声道:"是在偏殿吗?" 那嬷嬷连忙回道:"是,那姑娘大大咧咧的,着实不像大家做派。" 贤妃轻哼一声:"被花夫人丢在后院,能活到这么大已经很不容易了,怎么可能教她规矩?带本宫去看看,本宫瞧着这丫头不简单。风儿为了她,竟然都会跟本宫撒谎了。若要做吾儿的妻,怎么也得给她几分颜色瞧瞧。" 第022章 贤妃面目 奴家要揉揉肚肚…… 彼时,柳扶风正懒洋洋地倚在偏殿的软塌之上,十分的自在舒爽。 清泉宫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自然一草一木他都熟悉的很。 就连他身下的这个软塌,都是七刀做的,由他亲自送到母妃这里的。 如今,他再回清泉宫,虽是全然不同的身份,可柳扶风却觉得自在的很。 可是下一秒,贤妃便推门而入,望向他的目光,也极为不友善。 柳扶风从小到大,从未见过如此凶神恶煞的母妃,故而一时半刻儿,竟也没反应过来。 贤妃身边的陈嬷嬷倒是轻哼一声,眼神极为轻蔑:"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竟如此不懂规矩。" 柳扶风还尚在呆滞之中,半响都没回神。 陈嬷嬷见他还瘫在软塌上不肯起来,顿时便更气了。 贤妃脸色也不大好,她侧首看了陈嬷嬷一眼,陈嬷嬷便点了点头,随后上前一步,揪着柳扶风的耳朵,将他从软塌上薅了起来。 陈嬷嬷在柳扶风的印象里,也是极其温柔和善的嬷嬷。 这还是柳扶风第一次,见她如此刻薄。而且,手劲也太大了,拽得他后耳根生疼。 柳扶风大声喊痛,然而下一秒,陈嬷嬷却把脏手帕塞进了他的嘴里,冷哼道:"叫什么叫,你难道指望王爷过来救你不成?" 柳扶风如今是个女儿身,即将是在庄园里将养了几日,可这身子骨,还是羸弱的很。 被陈嬷嬷连拽带掐的,柳扶风痛得已经叫不出声来,只能眨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陈嬷嬷,但愿她能从这熟悉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 当然,这种期望过于渺茫,连他的亲娘都没看出来,陈嬷嬷又如何能看得出来? 好在,陈嬷嬷欺负了他一会儿,便被贤妃勒令停手。 贤妃坐在高位,一张脸冷冰冰地道:"还是别掐得太狠了,万一回到王府,被吾儿看见了,还以为她在本宫这里,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柳扶风气得七窍生烟,难道这就不是受委屈了? 他又能怨她什么呢?这是他亲娘。 可是柳扶风又是真的很生气,他甚至不知道该气自己,还是气他亲娘。 原来母妃不是他一直以为那样的,原来母妃,也有这么阴狠刻薄的一面。 此时此刻,他想替自己的亲娘辩解几句,想说她一定是被这勾心斗角的后宫给磋磨成这样的。可是,他身上泛青带紫的淤痕就摆在他的眼前,让他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个事实。 他如今的身份是花照水,而花照水这个人本身,什么都没有做错。 也许,唯一的错误,就是刚刚他瘫在了母妃的软塌上,没有起来吧? 想及此,柳扶风吸了吸鼻子,伏低做小,跪在了贤妃的跟前,一字一顿道:"我……民女刚刚冒犯了贤妃娘娘,请贤妃娘娘恕罪。" 柳扶风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他的眼泪簌簌地落下,不知是被掐过的地方疼,还是哪里疼,总之就是哪都疼得厉害。 刚与花照水互穿的时候,他在丞相府过了将近四个月的苦难日子。本以为,如今出了丞相府,日子能好过一些。 谁知道,他如果要与花照水成亲的话,最大的阻碍,竟是他的亲娘。 贤妃微微拧眉,喝了他一句:"憋回去,本宫最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子。" 柳扶风被吓得一激灵,顿时噤了声。 母妃的这副模样,让他想起来了幼时去皇后宫里跪规矩的那些时候。 那个时候,他本以为,皇后娘娘才是这个世间最刻薄最狠毒的女子,他的母妃,本是天仙一样纯良的人物。 可如今…… 柳扶风不忍再想,虽未出声,眼泪还是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贤妃有些不耐烦,明明她的手段还没上呢,这"女人"便哭成了这副鬼样子。这若是把眼睛给哭肿了,她的儿子真不知道该如何想她。 贤妃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了陈嬷嬷,随后才冲着柳扶风冷冷道:"把眼泪憋回去,好好擦干净。你要记得,刚刚本宫什么都没有对你做。回去之后,在吾儿面前,也不许乱嚼舌根,若让本宫知道,你竟敢离间我们母子的关系,本宫定会要你好看。" 柳扶风愣愣地跪在那里,倒是真的止住了哭声。 他想,母妃说的是对的。他好不容易哄得那花照水答应与他成婚了,若是让花照水知道,他母妃是这么一个人,会不会突然后悔? 贤妃见柳扶风乖乖擦干眼泪,竟也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只是那笑容,颇带了几分森冷可怖的气息。 "你该知道,凭你的出身,本宫是极其不愿意让你入吾儿王府,做吾儿的正妻的。可是,本宫从吾儿小的时候,便愧对于他。凡他所求,本宫皆是无有不应。他如今既然喜欢你,本宫自然也不能违拗他的心意。只是你这副样子,本宫实在是看不惯。要你做吾儿的王妃,日后合宫朝见,本宫可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从明日开始,你便每日隅中时分入宫学规矩,傍晚宫门下钥之前一刻,方可出宫。本宫丑话可要说在前面,在宫里若是学规矩累了,亦或者是磕了碰了什么的,这都是正常的,可切莫要在吾儿面前说三道四,惹本宫不快。你可明白了?" 柳扶风呆愣愣跪在那里,没有立刻答话。 而那陈嬷嬷见状,竟上前狠狠踹了他一脚,怒喝一声:"你哑巴了?娘娘问话,要及时回应。" 柳扶风这才弱弱的称了声是。 贤妃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当然,看向柳扶风的时候,她还是一脸的不待见。 可她正要起身,偏殿的门,忽然开了。 七刀满头是汗,将花照水从门外,推了进来。 这副情状,不用说,便是七刀去告的密。 贤妃狠狠剜了七刀一眼,七刀垂首下去,避开贤妃娘娘的眼神。 而花照水看着贤妃娘娘,又看着地上跪着的、委委屈屈的柳扶风,似笑非笑道:"母妃,不是去小厨房了吗?" 贤妃干笑一声,急忙解释:"本宫只是忽然想起,你这身边的小太监还在这偏殿,便过来瞧上一眼。" 花照水深吸了一口气,看了柳扶风一眼。 柳扶风虽一脸泪痕,却还是冲着她摇了摇头。 花照水见他如此,倒是也没有纠着这事不放,便只笑了笑道:"既如此,饭菜都凉了,母妃还是赶紧过来,跟儿子一起用膳吧。" 贤妃连忙笑着说好。 花照水又看了七刀一眼,冲着七刀道:"那小子身子弱,你便在他跟前,照顾他。" 七刀连忙称是。 贤妃微微拧眉,甚觉哪里不妥,便忙开口道:"风儿啊,七刀可是你身边最得力的护卫,向来是一步都不离身的。" 花照水也笑了笑:"母妃过虑了,这可是在清泉宫,刺客还能跑到清泉宫里杀人不成?" 贤妃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顿了顿,这才僵硬一笑,点头附和:"对,说的也是。" 等花照水与贤妃坐回餐桌上的时候,花照水便忽然没了食欲。 贤妃给她夹的菜,她也没动几口。 贤妃心下微慌,忙问:"可是饭菜不合胃口?本宫马上让人端下去,重做一份。" 花照水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儿臣吃饱了。一会儿带点酒酿圆子和杏仁酥,回府当夜宵便可。" 贤妃"哦"了一声,马上点了点头,吩咐陈嬷嬷去准备。 贤妃看出了儿子不高兴,可却还是提起了要柳扶风学规矩一事。 花照水连忙道:"她之前呛了水,又被那花映月下过毒,身子至今还尚未恢复。宫里学规矩,强度太大,儿臣怕她的身子受不住。" 贤妃心下不悦,却还是陪笑道:"这可如何使得?她可是你未来的王妃,日后合宫夜宴,逢年过节,总要入宫拜见。若是坏了规矩……" 花照水却道:"他不会,他自幼学过这些东西。只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今日可能在母妃面前失态了。不过这丫头是个敏感的丫头,而且,又是儿臣的救命恩人。儿臣希望,母妃能对她优容一些。她将来,便是母妃的儿媳,也算是一家人。儿臣相信,母妃对自家人,不会太过于苛责,对吗?" 贤妃握拳双拳,笑容略显僵硬。 "是,本宫待准儿媳,自是不会苛责的。她若身子骨不适,本宫便派两个教习嬷嬷,亲自去王府教她规矩吧。强度也不用太大,随她什么时候想学,再学便好。" 花照水看得出来,贤妃娘娘对待自己的儿子,向来是有求必应的。 如今,看贤妃那副委屈的模样,反倒像是花照水欺负了她一般。 花照水没再看她,与她简单叙话了几句,便准备出宫。 而贤妃却是在陈嬷嬷跟前小声道:"挑两个机灵的,去王府只管看着那丫头便好。本宫瞧着这丫头,极为不安分。这几日,若有好的,咱们再想办法往王府里塞,不能让风儿的眼珠子,都落在那死丫头一个人身上。" 第023章 七刀露馅 七刀早就知道他…… 陈嬷嬷得了令,连忙去后院选了清泉宫最厉害的教习嬷嬷。 虽然,花照水对清泉宫的人不了解,可单单是看这三个教习嬷嬷膀大腰圆、一脸横肉的样子,便深觉可怕。 花照水深感上天待她不薄,这要是反过来,要让她站在柳扶风如今的位置,让她嫁给安亲王的话,单是想想贤妃娘娘这架势,她就深觉窒息。 果然,柳扶风也被这三个人吓了一跳。这是他亲娘宫里的人,这几个人平时有什么手段,他可再清楚不过了。 柳扶风果断拽了拽花照水的衣袖,让她赶紧帮忙求情。 而花照水也转而看向这三位横肉嬷嬷,冲着贤妃道:"哪里用得了这么多人?母妃向来是知道的,儿子王府里,不愿留女眷。" 贤妃笑着点头:"这是自然,母妃清楚。可日后,花姑娘就要在王府上住着,若一直没几个女眷,怕是也照顾不便。这三位嬷嬷,除了可以教规矩,也还可以照顾你未来的王妃,不是吗?" 贤妃说话滴水不漏,可是花照水却还是道:"留一个照顾她就行,人多了,儿子看着也头疼。" 说罢,花照水便生怕贤妃反悔一般,也不与她再说下去,只顺手指了一个:"就你吧,你跟着本王回王府。" 花照水指的这个,可谓是三个里面看着还能稍稍没杀伤力的那一个。 毕竟,脸上的横肉最少。 然而柳扶风当即吓得腿软,花照水可真会挑,一挑就挑了个最厉害的。 这个秦嬷嬷,惯会用细针扎人,还丝毫不留痕迹。 柳扶风正想低头让花照水赶紧换一个,那方贤妃便勾了勾嘴角,冲着花照水道:"既如此,那就让秦嬷嬷跟着去吧,秦嬷嬷做事,本宫放心。" 贤妃娘娘拍板定音,七刀略有些同情地看了柳扶风一眼,随即低下头去,推着花照水的轮椅,走出了宫门。 从宫里回王府的这一路上,一向叽叽喳喳的柳扶风,倒是彻底没了动静。 他骤然安静下来,花照水反倒是不适应了。过了正街之后,柳扶风还是一声不吭,他面色灰败,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花照水这一次,倒是主动搭理了他,温声问:"怎么?是不是被欺负的狠了?若是害怕,日后也可以不必再去那清泉宫,咱们只在王府里安安静静的,闭门不出也好。" 柳扶风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后面跟着的秦嬷嬷,摇了摇头,小声叹口气道:"这秦嬷嬷吧,是我母妃跟前最得力的人。你说我要发狠,将这人给弄死了吧,我母妃定然会失了一条臂膀。我向来是个孝顺的孩子,也不能那么干……" 花照水顿时头皮发麻,苦口婆心道:"小王爷,我觉得我有句话还是得同你好好讲讲,咱们不能一言不合就杀人。这秦嬷嬷你就算是再不喜欢,她也跟你无仇无怨的……" 柳扶风摇了摇头,一脸的生无可恋:"不不,你不懂。等明天一早,你偷偷看她是如何教习我的,你就会知道,那老女人有多狠。" 花照水确实不懂,她试探性地问:"还能有花映月狠?" 一提起花映月,柳扶风脸色更加惨白,他忙摇头:"那倒不至于那么毒。她是狠,花映月是毒,这还是不一样的。" 花照水顿时放了心:"那就好,我瞧着你母妃的意思,就是不折腾折腾你,她不肯罢休。你也不必害怕,若是扛不住了,我出来保护你。" 花照水顿时拿出了一个"相公"的气度,决心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小娘子"。 柳扶风听到这话,也顿时吸了吸鼻子,扑在了花照水的怀里:"呜呜呜,你真是个好人。" 自然,他扑进人家怀里的时候,还不忘伸出手臂,狠狠地抱住她。 他真的好喜欢拥抱花照水的那种感觉,就好像他终于不再孤独了一般。 这个人,他一定要牢牢抓住了。 也许这个世界上,他的父皇母妃会因为利益放弃他,他的兄弟会暗杀他,他的好友与属下会背叛他…… 可是他相信花照水不会。 自打那一日,她不顾性命,从船上跳下去的那一刻,他就在心底暗暗发誓,他这辈子都要跟她在一起。 哪怕他这一辈子,都只能是个女人,那反正也正好,反正她也变成了男人。 想到这里,柳扶风将花照水抱得更紧了。 花照水倒是没有推开他,反倒是任由他抱着。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是觉得,他今天一定很伤心。 被自己的亲娘给欺负了,也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心情。 回到王府之后,花照水特意命人将酒酿圆子和杏仁酥送到了柳扶风房里。 只是柳扶风大约是被贤妃娘娘给气到了,回到房里便休息了。中途醒来一次,嚷嚷着饿,可是那些酒酿圆子和杏仁酥,他竟一口都没碰。 只喝了点白粥,便又沉沉睡过去。 花照水一想到他那小模样,便顿觉心疼。她猜想他睡醒之后一定会饿,便决定亲自动手,去厨房给她做个点心哄哄他。 花照水做菜的手艺,都是跟成嬷嬷学的,她自认为不会太差。 只是她如今毕竟是个王爷,若要去厨房的话,定得避开人。 好在这个时辰,后厨也没几个人在。 花照水自己个推着轮椅,正悄悄往后厨方向走的时候,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谈话声…… 一个黑衣人站在七刀的跟前,问他:"咱们的人,先后探了温太傅的府上六次,可始终没找到轮转盘的踪迹。" 七刀拧眉,低声训斥了一句:"一群废物,你好歹也曾做过江洋大盗,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要是一直弄不来温家的轮转盘,难道你让咱们王爷,一直都是女儿身吗?" 花照水脸色徒然一变。 原来七刀,早就知道了…… 敢情这主仆两个,这么多时日,在她跟前唱双簧哪? 第024章 回丞相府 花丞相受不住我…… 亏她还心疼他被贤妃欺负,他却在背后偷偷搞小动作。怪不得这柳扶风之前在千岛湖上,一直费尽心机地勾搭那温奇修。 花照水还纳闷,他又没有龙阳之好,为何单单粘着那温奇修?原来,竟是为了趁机偷人家的轮转盘。 那轮转盘有没有用,花照水并不知道。但是她明白,这柳扶风的花言巧语并不可信。 说什么要永远跟她在一起,说什么他日后就算是做她的娘子也行。还说他会一直真心诚意的帮她。 屁! 她为什么要相信一个曾经差点害死她的帮凶? 花照水猛然想起,柳扶风今个在马车上的时候,竟存了要杀秦嬷嬷的心思。 看来人命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值什么钱。这一旦要是换回来了,保不齐那柳扶风记仇,将她也给灭了。 让人越想越害怕的是,花照水根本就不知道七刀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们互换的。 也许是山洞的那时候?也许更早。 今个白天,七刀一听说贤妃娘娘去了偏殿欺负柳扶风,那是火急火燎的来找花照水去偏殿救他。那架势,险些花照水竟错以为七刀喜欢上了柳扶风如今那娇俏的模样。 可眼下细想想,那七刀根本就是在关心他们家王爷。 既然早就知道了,还不说开,还在她面前演戏。 天哪,花照水已经不忍再想下去了。若不是今日发现了此事,她怕是会被那主仆两个啃得渣都不剩。 花照水决定,不能坐以待毙。 以她这段时间对于柳扶风的了解,她知道柳扶风是个多疑的人。 除了七刀,他能信任的人并不多。 所以,王府里面,知道他如今身份是花照水的人屈指可数。而且这种事情,说出去旁人也不会信。 花照水听说,七刀跟柳扶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些年,七刀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柳扶风。两个人,自然也是彼此了解。 所以,就算花照水这段时日伪装的再好,七刀应该也能一眼看出她与柳扶风之间的不同。 说来,花照水也不是故意非要抢他安亲王的身份。这一切都是阴差阳错,也怪柳扶风当初识人不明,做错了事,遭了报应。 花照水本来还对他心存愧疚,如今再从头想想,她其实对柳扶风,也没什么可愧疚的。 要不是他给花映月递了药,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凡事有因必有果,她若是反击,将柳扶风送回丞相府,那也只能怪他活该了。 花照水想到这里,二话没说便开始行动。 她与柳扶风互穿之后,在这安亲王府也足足住了四个月。虽然她之前在丞相府里关了太久、没见过世面,可也不能代表她就是吃素的。 花照水当夜便召了一个新的护卫。 这护卫名叫八尺,武功不错,听闻去年府邸里的比武小会,这八尺便拿了第二名,仅次于七刀。 八尺这人,一看便是十分上进,想要努力往上爬的类型。 只可惜,安亲王的身边唯有一个七刀,旁人那是插不进去的。 如今天降大好机会,八尺一定会牢牢抓住。 自然,花照水还是担心八尺对付不了七刀,便另外提拔了去年府邸比武小会的第三名和第四名。 这两人,分别叫九节和六道。 彼时,柳扶风还在房间里呼呼大睡,花照水也不着急动他,她先让八尺带人去把七刀赶出府去。 王爷若是下了死令,七刀纵有天大的能耐,也不能抗衡。 这一夜,无星无月,安亲王府上下,漆黑一片。 柳扶风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 他醒来之后,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站在他床头的秦嬷嬷。 柳扶风看见秦嬷嬷那张放大的脸,顿时吓得一激灵。 他拉紧了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指着那秦嬷嬷颤声道:"我可告诉你,我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你若敢欺负我,王爷定饶不了你。" 秦嬷嬷嗤笑一声,看向他的表情里,也充满了怜悯。 "花二小姐,恐怕你还不知道吧?" 柳扶风拧眉:"知道什么?" 秦嬷嬷端正了身子,一字一顿道:"王爷今早特意下了令,让老奴亲自送您回丞相府。王爷还说了,念在你们这一段时间的情分上,你可以把衣服都收拾收拾。另外,王爷还特意大发慈悲,让您在府上用过早膳再走。毕竟王爷说了,到了丞相府,您恐怕就吃不上饭了。" 说完,秦嬷嬷吩咐人将柳扶风今晨的早饭端了上来。 一碗清汤寡水的小米粥,两个馒头,一碟小咸菜。 安亲王府内,喂马的奴才,吃得都比这要好。 柳扶风盯着那早膳半响,"腾"的一下从床上翻了下来,他掐着腰,微眯着眼,一脸凶悍的与那秦嬷嬷叫板:"我要见王爷,我不信王爷会这么对我。一定是你这刁奴,想要趁机欺辱我。" 秦嬷嬷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轻蔑地撇了那柳扶风一眼:"花二小姐,我劝您照照镜子,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就凭你?也想嫁给我们家王爷吗?" "还好,我们王爷能早早幡然醒悟,取消了与你成婚的念想。这不,正好我也在府内,王爷说了,念在你与他这段日子同甘共苦的情谊上,让老奴与你一道回丞相府。从今日起,老奴便负责照顾你的饮食起居,直到你出嫁,安然离开丞相府为止。" 柳扶风知道,秦嬷嬷这人,虽然阴狠刁蛮,可也是个有斤两的,不会轻易传瞎话。 让他回丞相府这么大的事情,若不是花照水亲自吩咐下来,秦嬷嬷未必就敢自作主张。 可柳扶风还是不信,他扯着嗓子开始大喊王爷救我。 他这房间,距离花照水的卧房仅一墙之隔,只要他大喊,花照水便一定听得到。 秦嬷嬷今个,倒是极为耐心。她任由柳扶风喊破喉咙,也没让人上前去阻止他。 直到柳扶风嗓子都喊哑了,秦嬷嬷才拿出手帕,一边擦着嘴,一边漫不经心道:"花二小姐是打算自己收拾东西啊,还是老奴派人帮您收拾啊?" 柳扶风低声抽泣着,眼看着那群狗奴才要去翻他的衣柜,他便尖锐地叫喊一声:"不许动,我自己收拾。" 秦嬷嬷也没勉强,让人给他腾出了地方。 柳扶风慢吞吞的上前,一件一件的将这阵子花照水着人给他做好的衣服塞进了包裹里。 当他摸到花照水之前亲手给他做的布条时,柳扶风再也没忍住,眼泪就真的掉了下来。 这回,可不是假哭。 他不能就这么回丞相府,要不然以花映月的性子,定然能整死他。 花照水以前对他这般好,一定不舍得让他回去的。 柳扶风咬紧牙关,看向了秦嬷嬷:"就算是要赶我回去,我要听王爷说原因。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 秦嬷嬷早就料到了他会如此说,便笑吟吟道:"王爷让我回您一句话,说是七刀侍卫背弃主子,已被赶了出去。" 柳扶风脸色一白,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便丢下了包裹,要往门外冲。 秦嬷嬷像是抓小鸡一样,将柳扶风给薅了回来。 随即,秦嬷嬷命人将柳扶风的包裹给收拾好,然后秦嬷嬷亲自背上这包裹,冲着柳扶风道:"花二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自然,您如果要用早膳的话,咱们不会拦着。若是不用,那咱们即刻回丞相府便是。" 柳扶风看了一眼那糟心的早膳,撇嘴嫌弃道:"我不吃。" 秦嬷嬷似乎也料到了他不吃,便挥挥手冲着那群下人道:"那便走吧。" 柳扶风被人拖行到门口之后,他忽然死死拽住门槛,不肯松手。 秦嬷嬷似已没了耐心,冷冷道:"花二小姐,老奴已经够有耐心了,若您再胡搅蛮缠,可别怪老奴不客气。" 秦嬷嬷的手段,柳扶风自然知道。他吸了吸鼻子,眼神看向了桌上的早膳,弱弱开口:"我要把那两个馒头带走。" 此番回丞相府,还不知道能不能啃上馒头。 苍天啊,一想到这里,柳扶风便想哭。 可是他刚刚嗓子都喊哑了,就算是哭,也哭不出声来。 若哭不出声来,那花照水便听不到。那他的眼泪,可不就白掉了? 秦嬷嬷大约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可是柳扶风确确实实将那两个馒头那小手帕包上,小心翼翼地塞进了包裹里。 秦嬷嬷想,看来传闻不虚。这丞相府,确实苛待了这二小姐。连两个白馒头,都被他当成了宝贝。 --- 柳扶风在隔壁足足闹腾了一个时辰,才终于被秦嬷嬷给带走。 花照水在此期间,一直在隔壁卧房里看书,头也没抬一下。 只是若八尺细心的话,便可发现,"王爷"盯着那一页书,已经盯了许久了。 --- 彼时,丞相府里的人听说二小姐回来了,皆惊诧不已。 这一阵子,丞相府可闹了好大的笑话。 花映月被抓进了牢里,呆了整整五天。 若不是丞相夫人到处打通关系,恐怕现在还放不出来。 温奇修以戕害庶妹为名,将花映月告上了大理寺。并且,又有当日游船上那么多人作证,花映月是辩无可辩。 花丞相到底还是疼爱花映月的,他特意上了一封告罪书,说这一切,都是他治家不严之祸。 起初,陛下那边始终未曾松口。直到传出,那花二小姐已然被安亲王救回的消息之后,才算是给了花丞相一个赎罪的机会。 陛下到底念在花丞相劳苦功高,便允了他的告罪书,罚了丞相府一年的俸禄了事。 只是,自打听闻那花照水被救回之后,花丞相便病倒了。期间,倒也清醒了几回,却从未提过,让人去安亲王府把人给带回来。 也许在花丞相的心里,那丫头回不回来都不要紧。 若这回死在了外面,那可就跟花府没什么干系了。 可偏偏,安亲王府那边,又把这人给送回来了…… 秦嬷嬷带着柳扶风去拜见花丞相的时候,花丞相的身子骨看着很是硬朗。 虽然被陛下勒令在家休养,可他脸色不错,还在院子里舞刀弄棒。 等下人通报说是安亲王府那边来人将花照水送来之后,花丞相吓得丢了手中的棍棒,大喝一声:"吾儿回来便好,回来便好啊……" 这话一出,花丞相顿时便激动地撅了过去…… 那是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人事不醒啊。 秦嬷嬷拧眉,见丞相府乱做一团,她也不好拽个人问问,只好转过头问柳扶风:"令尊这是怎么了?" 柳扶风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这不明摆着呢嘛,瞧见我回来,被我吓死了呗。" 第025章 醋意爆发 她正和温公子……… 玩笑归玩笑,柳扶风也觉得花丞相这一出,实在是过了。 论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以"花照水"的身份见这花丞相。 当着自己女儿的面,还如此装模作样,怪不得这老狐狸能够独霸朝野。 就这架势,舍他其谁啊。 秦嬷嬷虽见惯了宫里的勾心斗角,可如今,也是没看明白花丞相这是闹得哪一出。 倒是柳扶风在一旁冷嗤了一声,对着那秦嬷嬷解释:"行啦,今天就到这为止了。秦嬷嬷您若是真的要拜会花丞相,等哪个天气晴好的天再来拜会皆可。亦或者,您就跟着我去后院等着,等花丞相和花夫人反应过来了,自然会去后院寻您。您说您这还带上个我,那老头子能愿意见咱们两个?" 秦嬷嬷拧眉:"你们到底是父女,女儿九死一生,花丞相绝不会如此不近人情。" 柳扶风轻嗤一声,背着包裹,也没再管秦嬷嬷,大大咧咧熟门熟路的回了他原来住过的小院。 秦嬷嬷倒没跟着他一路过去,毕竟秦嬷嬷的身份,可比他这个"花家二小姐"高贵的多。丞相府的人,哪怕是为了贤妃娘娘和安亲王府那边,也不能轻易怠慢了她。 所以,花府的人,特意给秦嬷嬷准备了一个大宅院。 听说,就连秦嬷嬷院子里的种花的园子,都比柳扶风现在的卧房大。 自然,柳扶风对这些早就见怪不怪。 他知道,丞相府的狗,过得日子都会比他好。 本以为,这次再回丞相府,他会寻死腻活,可等他真的回到这丞相府之后,他的心情忽然就平静下来了。 之前,他只顾想着自己在丞相府的那几个月,是如何如何难熬的。可他从未想过,花照水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整整生活了十六年。 柳扶风顿觉心疼,若是换做了他,在这样的环境里,定然会被逼疯。 可偏偏花照水,却还是那样一副纯良的样子。 柳扶风平静的想着,下午饿了的时候,他便将早上藏好的馒头拿了出来,就着水慢慢啃着。 等到天色渐暗,柳扶风才悄悄溜到了后院无人处,与那七刀会合。 七刀很有先见之明,直接给柳扶风带来了食盒。 如今的柳扶风,也不穷讲究了,反倒是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便打开食盒,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一边吃的时候,他还不忘抬起头问:"王府那边的情况如何?" 七刀垂着头道:"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柳扶风瞪大了眼睛,一时有些激动:"没什么特别的?我走之后?她就没有一点点不舍?" 七刀避开柳扶风那炙热的眼神,踌躇半响都没憋出一个屁来。 柳扶风等得着急,索性便踹了他一脚:"磨磨唧唧干什么呢这是,有话就说。" 说完这个,柳扶风一边啃着手中的鸡翅膀,一边有些落寞地道:"没事,如果她没有想我,你也可以告诉我,我能撑住。" 嘴上说着能撑住,然而柳扶风的手,却不自觉的微微发抖。 七刀自然了解自家王爷什么德性,这会儿只好如实道:"您离开王府之后,贤妃娘娘便从宫里送来了许多画像。都是咱京师的世家贵女,各个出挑。" 柳扶风松了口气,嘴上的动作也加快了。 "就这啊?我母妃宫里的那些画像,我之前也看过。没有一个我能看得上眼的。再说了,花照水她是个女人,她怎么可能喜欢女人?" 七刀咽了一口唾沫,低声嘟囔了一句:"这可未必。" 柳扶风顿时一激灵,油腻腻的手,直接抓住了七刀的袖子:"怎么?她难不成真喜欢女人?" 七刀摇头:"那……倒也不是。" 柳扶风松了口气,回过神来之后,气得又踹了七刀几脚:"臭小子,你说话能不能快点?你要急死我啊?" 七刀踌躇许久,最后终于道出了实情。 "是六道同我说的,他说,花照……不对是王……也不对……" 柳扶风没了耐心,狠狠敲了他几下:"你说话快点,急死我了,他奶奶的。" "就是她,今天下午认认真真挑选了足足两个时辰的贵女。她还让六道出去打听,这些个世家贵女若是嫁到安亲王府的话,大概会有几个护卫陪嫁?" 京师地界,确实有这样的规矩。世家贵女出嫁后,不仅有陪嫁丫鬟、陪嫁嬷嬷,还会有陪嫁的护卫。 自然,普通人家也不是没有这样的规矩,而是根本请不起护卫。 柳扶风蹙眉问:"她问这些干什么?" 七刀道:"她说,要让六道把那群贵女们身边的护卫都画个画像过来,让她挑选。她还说,她喜欢样貌清秀的护卫。若那些贵女家中有兄长,能与她时常往来便更好了。" 柳扶风手中的鸡翅顿时就不香了。 "她还说了什么?" 柳扶风手中的鸡翅膀快被他捏成肉渣了。 七刀也不瞒了,一股脑都说了出来:"她还问了温太傅家的大小姐芳龄几何,还专门寻了温奇修温公子过王府议事。我刚刚听六道说,她正和温公子对酒吟诗。温公子还说,他今晚就要睡在王府,与她抵足而眠……" 第026章 八字庚帖 温奇修竟与花照…… "抵足而眠?温奇修还要不要脸了?他要是敢跟我的相公……啊不对, 我的娘子抵足而眠的话,我就阉了他那个东西,丢去喂狗。" 七刀一阵恶寒, 半响才提醒道:"王爷,您先别激动, 不至于那么严重。她如今是个男儿身, 那温公子, 恐怕也是不知道,不会有什么事的。" "那也不行!" 柳扶风气得直跺脚, 他直接丢了手中的鸡翅, 用裙摆随意擦了擦手上的油渍, 便拽起七刀道:"趁着现在丞相府没人,你赶紧把我带去王府。我要见她,她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我得跟她解释。我一刻都不能等了,我感觉温奇修就要趁虚而入了。" 七刀拽住了柳扶风的胳膊, 自然,他还特意避开了满是油渍的地方,拧眉劝道:"王爷, 您先冷静一点。现在那王府, 里里外外都是守卫。我若是冲进去了,定然会引起警觉。" "且不说被花姑娘发现了, 会有什么后果。一旦王府闹出什么动静,那东宫那边……" 柳扶风听到这话,倒是冷静了下来。他吸了吸鼻子,一脸的委屈,沉静须臾之后, 才抬起头看着七刀:"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七刀不忍见到自家王爷这副样子。看来那花姑娘,的确有种魔力,把王爷迷成了这样。 七刀当真是认真的想了一会儿:"要不然先这样,我再去王府,探一探虚实。若是那温公子走了,我就立马回来报备。" 说完,七刀还将地上的食盒捡了起来,对柳扶风道:"王爷,您饿了一天了,不能不吃东西,您先在这吃东西,七刀动作很快,去去就回。" 柳扶风这才道了声好,先让七刀去王府探探。 然而纵是一天没怎么进食,听不到花照水那边的消息,柳扶风也是没有胃口的。 七刀速度果然快,不到一刻钟,他便又回来了。 柳扶风急忙上前,问他:"怎么样?那温奇修走了吗?" 七刀摇了摇头。 柳扶风抹了抹嘴上的油,一跺脚道:"不行,你必须得带我去了,一想到我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共处一室,我都要疯了。" 七刀沉吟稍许,才道:"王爷,我刚刚去探消息的时候,正好听到花姑娘问那温公子轮转盘的事情。我猜想,应该是她不小心听到了我与小江的对话。如今,就连她都知道了轮转盘的事情。若一旦她起了心思,把轮转盘给毁了,那您可就一辈子都换不回来了。" "王爷,我觉得咱们当务之急,不应该管花姑娘与哪个男子交往过密,咱们应该先把重点放在轮转盘上。您想想,若是您换回了原来的身子,你想娶她,实在是太容易的事了。这京师内外,还有人敢同您安亲王抢人吗?" 柳扶风并不在乎那轮转盘,他满脑子都是温奇修与花照水抵足而眠的场景。 "轮转盘那玩意再重要,还能有她重要吗?我不管,你马上带着我去王府,我得想办法把那温奇修赶走。" 七刀无奈,只好带着他跃出了丞相府,去了安亲王府。 彼时,正是宵禁时刻,整条街一片死寂。 而安亲王府,里三层外三层,严防死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柳扶风盯着这防卫,便转过头问七刀:"你带上我,还能进去吗?" 七刀一脸为难:"恐怕不行,属下一个人,都得格外小心,方才进来之时,还差点被八尺发现。" 柳扶风一脸愁容:"那这该如何是好?" 七刀想了一会儿,算了算时辰,这才道:"子时三刻,护卫会换班。那个时候,正是最松懈的时候。" 说到这,七刀顿了顿,声细如蚊:"而这王府,护卫最松懈之处,便是后院的狗洞。属下实在担心……" 柳扶风只想见到花照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道:"那就钻狗洞,本王没那么多讲究。" 七刀喟叹了一声,无奈道:"那眼下,咱们就只好等了。" 柳扶风精神十足的点头道:"好,那就等到子时三刻。" --- 彼时,王府之内,花照水正与温奇修下棋。 说来惭愧,棋这个东西,花照水本来是不会的。 只是穿到了安亲王身上之后,她便觉得,她若什么都不会,只会惹人怀疑。 故而,便趁着养伤的时机,日日窝在书房中看书。 柳扶风书房里,正好有一些关于下棋的书。花照水记性好,悟性高,很快便上了道。 如今,与温奇修对弈之时,她也未曾露怯。 一局结束,两人打成了平手。 温奇修笑道:"王爷棋艺精湛,在下冥思苦想,方才打成了平手,实是惭愧。" 花照水不禁莞尔:"温公子客气,明明是温公子相让,该是本王惭愧才是。" 温奇修的心思并不在这棋局之上,他轻抿了一口茶水,突然问道:"在下听说,王爷将花家二小姐,送回了丞相府,可有此事?" 花照水端量着温奇修,眉眼含笑:"怎么?温公子觉得有何不妥吗?" 温奇修面色凝重了稍许,这才道:"那丞相府乃是龙潭虎穴。说来惭愧,家母与花二小姐的母亲,也算是旧识,得知花二小姐这些年在丞相府受苦,而我却未能帮衬,实是惭愧。" 花照水挑了挑眉,竟不知这事。 "说来,花二小姐在王府养伤之时,倒提起过温公子一次。" 温奇修闻言眼神一亮:"当真?她提什么了?" 似觉如此,实在是有些失礼。温奇修讪笑一声:"王爷见笑了,因是旧识,在下实在是更关注二小姐一些。" 花照水心底叹息一声,想着那柳扶风为了达成目的,非要往人家温公子身上撞,这一撞倒好,倒是把温公子的一腔春心撞了出来。 造孽,造孽啊! 花照水这才笑了笑道:"她倒没提什么,只是偶然间,我听到了一句,她似乎,想要温公子手中的轮转盘。" 温奇修登时一怔,他直愣愣地望着花照水好一会儿,竟是没有回神。 半响之后,温奇修才缓缓垂首,握着目前的茶杯,问道:"她可说,要轮转盘有何用?" 花照水并未正面答他,只微微一笑:"这个,本王就不清楚了。她随口一提,本王随口一听,并未放在心上。" 温奇修沉吟稍许,又问:"王爷,在下还有一事,烦请王爷告知。" 花照水点头:"你说。" 温奇修抬头看着她,似是不想错过她面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王爷,那日在千岛湖上,你为何不顾一切,跳进湖中救二姑娘?" 又是这个问题。 当日在清泉宫之时,当着贤妃娘娘的面,花照水还尚且能糊弄过去。 可这温奇修,却是当日的当事人之一。 且,当时那瞬,温奇修就站在了花照水的身侧,那日什么情形,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的很。 若是随意编个理由,恐怕是糊弄不过去的。 好在,见花照水沉默,温奇修并未执着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只是盯着花照水看了一会儿,冲着她一字一顿道:"在下冒昧请求,王爷可否让手臂掀开,给在下看上一眼?" 花照水一愣,她下意识地用一只手护住另外一只手臂,抬眸问:"可是有何事吗?" 温奇修却一脸严肃道:"在下深知冒昧,但却是不得不看,还请王爷谅解。若可以,在下可以即刻将轮转盘,交到王爷手中。" 花照水知道,温奇修是位君子。他既然如此说了,那么他是一定会把轮转盘给她的。 想及此,花照水只好伸出手臂,掀开衣袖,给他看。 手臂之上,除了长年累月的伤疤之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然而温奇修看着看着,却是突然笑了。 他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一般,点了点头道:"果然,果然如此……" 花照水不解,径直问道:"什么意思?" 此时此刻,温奇修看向花照水的眼神里,平添了几分复杂。 他广袖一展,再度对花照水行礼道:"在下幼年曾得扶桑前辈相救,本该对花妹妹多多照顾。然,在下并不知道花妹妹在丞相府过得那般凄惨,故而这些年,未曾相帮,心下实是有愧。" 听完他这一番话,花照水倒是冷静了不少。 她冲着他问:"你是何时知道的?" 温奇修倒也坦诚:"就在刚刚,我看到了你手臂上的疤痕。安亲王手臂上,有数道伤痕,那其中一道,在上面并不起眼。然而,在下幼年曾修习过苗域术法,多少了解一些。" 花照水神色一凛,忙问:"你的意思是说,我和柳扶风互换了灵魂,并不是因为他遭了报应,而是因为被人下了术法?" 温奇修点了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花照水徒然一惊:"这怎么会?那到底是什么人,对我们下了这种术法?" 温奇修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此乃禁术,我也只是家中私藏的一些古书中,看到了这种术法。具体如何施行,又如何解,我实在不知。我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你手臂上的那一小块类似于花瓣的伤疤,跟书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那日在游船之上,当时的花二姑娘,总给我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又为什么,王爷您跟花二姑娘明明没有任何交情,却还要不顾一切的跳湖救她。再比如,为何安亲王府的人,要屡次探我温府,寻找这轮转盘的下落。" "如今,这一切都有了答案。" 说罢,温奇修将右手手指上的戒指摘了下来,放在了花照水的跟前。 "这就是轮转盘,因为是扶桑前辈的遗物,所以这些年,我一直随身携带。" 花照水想,柳扶风的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轮转盘其实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铜戒。 温奇修口中一再提到的扶桑前辈,自是花照水的亲娘。 "这个戒指,是否真的能让我和王爷的灵魂,再度换回?" 温奇修摇头,很肯定地道:"不能。" 花照水放下了戒指,疑惑地问:"你缘何如何笃定?" 温奇修笑了:"外人眼里,我们温府确有这样一个宝贝,能驱除恶灵,掌控灵魂。而实际上,这个轮转盘,当年我只见扶桑前辈用过一次,只是为了驱除一个普通人身上的邪祟。而那个人,只是被黄大仙附身,并非是被人借尸还魂。想必妹妹也知道,这有些事情,传来传去,只会更加离奇。" "这个东西,是当年扶桑前辈送给我,做我的生辰礼物的。说来惭愧,这东西到我的手上,除了能镇邪保平安之外,我还真的不知道它有另外的用处。" 花照水从小到大,对生母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 她只记得成嬷嬷曾经说过,她的亲娘,姓月,名扶桑。 她也记得,每年母亲忌日的时候,成嬷嬷都会带她去丞相府后院的池塘祭拜。 花照水问她缘由,成嬷嬷也不说。 花照水的生母,也根本就没有给她留下任何东西。丞相府里,甚至于连张画像都没有。 当初,她刚刚及笄之时,花丞相逼着她嫁给兵部侍郎的儿子袁浣。当时花照水抵死不从,花丞相的脸气成了猪肝色,指着她半响,才说了一句:"看你如今这副鬼样子,当真是跟你那个死娘一模一样。" 那是花照水第一次从父亲的口中听到他提她娘,只是一出口,便说得那么难听。 她有一大堆的问题想问,比如,我娘到底是什么人?你真的喜欢过我娘吗? 不过这些问题,花照水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因为就算是不问,她也应该知道那问题的答案。 "我娘,为什么会给我父亲做通房?按照你说的,她是个厉害的蛊女,又救过你。那她为何要去丞相府?" 温奇修低下了头,花照水坐在他的对面,并不知他此刻在想什么。 似乎是过了很久很久,温奇修才叹口气道:"具体情形,我也不知。我当年也毕竟还小。" 花照水看得出来,他明显是不愿意多言,便也没有勉强。 花照水拿着那铜戒,突然问道:"这个东西,可不可以借我用一段时间?" 温奇修忽然笑了:"自然可以。这个东西,本就是扶桑前辈的。如今放在你这里,自然也是最合适的。" 花照水道:"我不懂术法,此物于我而言,也不过就是个普通指环而已。虽然是我母亲的东西,可她毕竟送给了你,便是你的东西。我只借用一段时间,待用完了,必会还你。" 温奇修点了点头,倒也没有与她纠结这轮转盘。 他沉吟稍许,又从怀中拿出了另外一物。 花照水不解:"这是何物?" 温奇修脸色微红,似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你我的八字庚帖。" 花照水一惊,盯着那保存完好的庚帖,一时间竟忘了动手去拿。 "妹妹你还尚在襁褓中时,扶桑前辈便与我父亲交换了咱们的八字,订下了这婚事。故而,在下从幼年开始,便知道花二姑娘是我未来的妻。" 花照水蹙眉道:"可是,我听说,我母亲是难产而死。" 温奇修忙反驳道:"这怎么可能?你满月之时,我父亲还曾带着我,去花府看过你。当时你父亲,待你母亲尚可。" 花照水深吸了一口气,她心中有太多的疑问。譬如,丞相府的人,为何说母亲是难产而死? 又比如,既然花丞相当年对她母亲尚可,那为何后来,提起她生母之时,又如此咬牙切齿? 这各中内情,恐怕只有花丞相本人能说得清了。 温奇修那方又道:"实在惭愧,本该早点上门与花丞相谈及此事,只是去年,花二姑娘及笄之时,在下尚在外地游历,未能及时赶回,只送了一份礼物,送到了丞相府。" 花照水闻言挑起一边眉,老实道:"我可从未听他提起过。我及笄那一日,他只上门逼着我嫁给那袁浣了。" 温奇修双拳握紧,一阵愤慨:"想不到,花丞相竟是如此苛待亲女之人。妹妹,请你原谅,我实是不知道你在丞相府受了那么多苦。我若是知道,我早就上门求亲了。" 花照水倒是不甚在意这个,她摆了摆手道:"温公子不必介怀,我在丞相府的一切遭遇,都与你无关。如若我记得没错,花丞相曾想替花映月与你议亲,只是那花映月不同意,这事才缓了下来。所以你看,与温家结亲这种事,他是想不到我的。" 听及此事,温奇修登时瞋目赭面,愤怒异常:"岂有此理,花丞相明明知道,我温府手中已有八字庚帖。他也明明知道,你才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听他把"未过门的妻子"这几个字挂在嘴边,花照水微微有些怪异的感觉。 她轻咳了一声,忙低下头去,肃穆道:"此事,还是莫要再谈了。我本也觉得,婚姻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两个尚且还小的孩子,本就不懂事。再者说,温公子你如今也看到了,我是个男儿身。这身份,尚不知道日后能不能换得回来,与你之间的婚事,你便忘了吧。" 温奇修顿时急了:"这如何敢忘?你我也有八字庚帖,你虽未过门,可也是我们温家正正经经的准媳妇。我温某并非是见异思迁,不顾婚约之人。" 说罢,他微顿了顿,看了看花照水如今这个样子,竟忙道:"至于妹妹如今变成了这番模样,我也不怕,我既然欢喜于妹妹,自是不能管你变男变女。" 第027章 深夜表白 花照水,我给你…… 花照水头皮一阵发麻,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花照水向来冷静自持,当时被花映月推到荒山上喂毒之时, 也未当着那群恶人的面,流露出半分惧色。 哪怕是与小王爷灵魂互换之后, 她也遇事冷静分析, 没让人看出她半分不妥。 偏生此刻, 听到这温奇修的剖白之语,她竟不知所措起来。 --- 而此时此刻, 王府外守着的七刀和柳扶风, 正站在冷风中正瑟瑟发抖。 七刀见自家王爷冷了, 便忙脱下自己的外袍,欲披在柳扶风的身上。 谁知道,柳扶风竟还嫌恶的推开他:"你这衣服,有一股男人的汗臭味,我宁愿冻着也不要穿。" 说到此处, 柳扶风脑海中忽然想起了花照水身上的味道,清新淡雅,好闻极了。 "什么时候了?我要几时才能溜进去见我娘子啊?"柳扶风一边哆嗦着一边问。 七刀忙回:"王爷再耐心等等, 就快了。" 柳扶风还不忘冷哼一声:"那温奇修也是个怪人。从前也不见他同我安亲王府多亲近, 每年来往的次数,那五个手指头都能扒拉过来。怎么如今那身体里换了个灵魂, 他就跟安亲王称兄道弟,抵足而眠了?他可千万别让我知道,他对我娘子起了心思,要不然我一定阉了他。" 柳扶风越想越气,他站在墙外来回踱步, 以此来让身体暖和一些。 "而且你瞅瞅,这都什么时辰了?眼近子时了,他还没从王府里出来。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彼时,天色渐沉,方才还有些许星月之光,这会儿却是黑云压月,一片漆黑。 柳扶风在这种压抑的天色之下,心情也是烦躁无比。 这人要是倒霉,喝着凉水都能塞牙。 柳扶风正要靠着墙根休息一会儿,便一脚踩中了有些湿滑黏腻的东西,直接摔到在地。 七刀连忙去扶,柳扶风从裙摆后摸了摸那有些黏腻的东西,顿时臭味扑鼻…… "这是什么东西?"柳扶风无奈地吸溜着鼻涕,而七刀却是低下了头,不忍再看。 七刀的忠心,倒当真是日月可鉴。 都这种时候了,他也没有嫌弃柳扶风半分,反倒是掏出了怀里的粗布手帕,一边帮忙擦拭一边劝道:"王爷,这手帕可能是沾了点属下的汗味,可是跟狗屎相比,您还是将就一些。" 柳扶风惯来是个爱干净的人,从前他的手帕每日都要换上好几个,稍微沾了一丁点泥,他都嫌恶地给丢掉。 自打如今跟花照水互穿之后,他也算是经历了一遭酸甜苦辣。 莫说是脏了点,掉在地上的苹果他都吃过。 这狗屎这东西,味道甚重。纵然是擦了一遍又一遍,柳扶风的手上还是有很重的味道。 七刀看不过去,连忙道:"要不然,属下先给您找个地方,好好洗洗,再换身干净的衣服。这安亲王府,咱们也不必急着非得今晚进去吧?王爷若信属下,属下明日便能替您想出办法。" 柳扶风不知道为何,右眼皮跳的厉害。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若是今夜不潜入王府,他一定能失去点什么一样。 柳扶风吸了吸鼻子,纵一脸的委屈,却还是固执道:"不行,马上就要到子时一刻了,咱们都等了这些个时候,千万不能半途而废。一会儿到了后院,你先帮我打点水,简单洗漱一下就行。" 七刀喟叹一声,拗不过自家王爷,只好答应。 --- 子时三刻一到,护卫们正好换班。 后院的守卫松懈,柳扶风便顺着狗洞爬了进去。 其实以七刀的功力,他就算是不爬狗洞,也能找机会翻进去。 只是,见自家王爷都钻了狗洞,他便也只好有难同当,跟在王爷后面,钻了进去。 柳扶风进了王府内院之后,冲着七刀小声说:"等以后你我再回王府,你可千万要记得,咱们王府以后可不养狗了。巫元道不是最喜欢我那条大黑嘛,就把大黑送给他吧。今晚绊倒我那一堆,我估计就是大黑拉的。" 七刀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知道,王爷从前最喜欢大黑的。 如今,连大黑竟都不要了。 柳扶风说完,还兀自感慨了一句:"也不知道娘子会不会原谅我,你说她还会让我们回来吗?" 七刀下意识地拧眉,末了,他才终于道:"王爷,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柳扶风突然就没了脾气,他在后院的水井旁一边洗手一边回应道:"没事,你说。" "您这些年,暗中发展了那么多势力。纵然花姑娘突然下手,将属下给赶了出去,可您也不必非得回那丞相府受罪。眼下情形与从前不同,属下既然已经认出了您,咱们便有的是路可以走。实在不行,咱们先回其他庄子。属下也实在是心疼您,那花姑娘明明就是占了您的位置,如今却还将您给赶走了。" "闭嘴!那是你的女主人,什么花姑娘花姑娘的。我告诉你,我哪都不去,我就非要在丞相府等着她。她一定会心疼我,她一定会去接我的。你都不知道,她人有多好。"说着说着,柳扶风眼眶都红了。 七刀见状,长长地叹了口气,再也敢多说什么。 而彼时,花照水和温奇修那方,彼此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花照水便道:"温公子,实不相瞒。之前我在丞相府,虽日子过得苦了些,可也从未想过要靠嫁人来改变我当时的生活。如今我变成了男人模样,就更不会想着这些成不成婚,嫁不嫁人的事。" "至于温公子您,我一直都很喜欢……" 花照水这话一出,温奇修顿时紧张起来。 然而花照水却是叹口气道:"然而这种喜欢,只是出于一种欣赏。我看得出来,温公子温文尔雅,在京都世家子弟之中,人品乃是上佳。若不然的话,花丞相也不会想着把他的宝贝嫡女嫁给你。" "今日骤然听闻,你我二人有婚约,我着实吓了一跳。可方才细想一下,你我虽有庚帖为证,可这婚约还是算了吧。我这副男儿身,也许这一辈子都换不回来。那样的话,岂非是耽误了温公子?" 温奇修眼中的光渐渐淡了下去,他就知道,花照水心里没有他。 不过,他还是笑了笑:"无妨,骤然让妹妹看到这个庚帖,吓到了妹妹也属实正常。庚帖一事,妹妹心中不必有压力。若花妹妹就是不喜欢在下,在下也不会勉强。" 此时此刻,花照水终于想起了京师内外对于温奇修的评价。 君子端方,如玉温良。 这八个字,用来评价他,倒是一点都没错。 静默须臾,温奇修突然道:"若是妹妹不想要这个男儿身份的话,我自然也会另寻办法。我想,这禁术,既然能下,便定然能解。世间万物,循环往复,自然没有解不开的术。" 花照水蓦地笑了,她摇了摇头,道:"温公子身为男子,自然是体会不到这世间女子的苦的。自然,对一个不受宠,又招人恨的庶女而言,我经历过什么,只有我自己心里最清楚。" "虽然我不知道,是何人下了这个术法。但是这个身份,我很喜欢。这话过于自私,像公子这般温润君子,可能没法理解,也没法认同。但是我还是要跟温公子坦诚,我并不愿意回到从前。" 温奇修怔住。 良久之后,他突然苦笑一声。 他虽没法感同身受,却也能理解她的做法。 更何况,他自己又何尝不自私呢? 他希望她能换回到原来的身体里去,只因为,他想娶她,他想得到她。 而他此刻心中所想,却终究是羞于启齿。他也根本就做不到,像花照水那般坦然。 温奇修想开了这些,便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举杯道:"既如此,我自然会尊重妹妹的意见。自此之后,不管妹妹是什么样的身份,我都希望妹妹能把我当成一个知心人。妹妹若有任何事,尽管来找在下,在下定然竭尽全力。" 花照水亦微微一笑,以茶代酒,举杯与他共饮。 这个时辰,城内已然宵禁。花照水早已经命人收拾好了客房,今夜,温奇修便住在王府。 两人相谈至这个时辰,也算是颇有收获。 好在,温奇修被九节带到后院客房的时候,柳扶风没有与他撞个正着。 柳扶风许是也觉得自己这个模样太过不雅,故而,简单清洗了一番之后,他更是让七刀带着他,去他之前的房间,换一身衣服。 王府内院,自有柳扶风早已打通好的暗道。这暗道,在王府内皆通。只是另外一段,却连通了城外。 柳扶风悔就悔在,他当初私建暗道之时,没成想将暗道连同到京师城内。 若不然,他今夜也不必在王府外等这么些个时辰。 自然,当初他也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连进自己家门都费劲。 这暗道,好就好在,王府内几个卧房都能联通。他换好衣服之后,自可通过床下的暗道,穿到花照水那一间。 彼时,花照水已然熄灯躺下了。 只是她脑中想了太多事情,一时间没能入眠。 此时此刻,她脑子里想的,都是她亲娘与花丞相之间的爱恨情仇。 花照水总觉得自己的亲娘,是个善良大方的女人。这一点,无论是从成嬷嬷的口中,还是从温奇修的口中,皆是如此评价。 可偏偏,众人对她亲娘月扶桑的死,却是讳莫如深。 花照水总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花照水正如此想着,便听到了床下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花照水身子下意识绷紧,枕头下面,她放着防身的利器。 正当她准备伸手去抓那利器之时,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味道不是来自旁人,正是柳扶风。 不知道为何,花照水的心底,莫名有一股安心。 这种信任感,也不知是从何而来。她就是觉得,柳扶风还不至于害死她。 而且,这安亲王府,毕竟是他的地盘。她睡觉的床底下居然还有密道这事,花照水事先就没有想到。 花照水准备按兵不动,看看这柳扶风,准备搞什么名堂。 而且,花照水深觉这八尺、九节外加上六道这三个人,委实不行。 若是七刀,怕是早就能听到屋内的异动了。 偏偏那三个人,竟毫无察觉。 而柳扶风从床底下轻手轻脚地爬出来之后,便第一时间往床上看了一眼。 花照水虽闭着眼睛,可却依然能感受到他的视线。 花照水尽量把气给喘匀了,生怕他发现自己在装睡。 而柳扶风,人精一样的人物,一眼便看出了她的伪装。 柳扶风并没有戳穿她,反而是趴在床畔处。他伸出冰凉的手,试探着向前,然后握紧了她的。 好在,花照水因为怕他发觉自己装睡,并没有拒绝。 彼此双手紧握之后,柳扶风特意上前嗅了嗅她独有的味道。 清新淡雅,正如她的人一样,让他深深着迷。 柳扶风也不管她,只自顾自的开始说起了话。 "花照水你知道吗?起初我很后悔,后悔将花映月那个毒妇当成了挚友,后悔帮她作恶,给她递药。可是如今,我突然就不后悔了。我甚至还有点感谢她,感谢这次遭遇。" "如果没有这样的遭遇,我和你,怕是一辈子都没可能相识,我也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世界上,还有你这么一个,能让我喜欢到骨子里的人。" "自打你那一日,不顾一切的跳湖救我,我就觉得自己离不开你了。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和七刀早就相认这事,欺骗了你。这件事,的确是我有欠考虑。我担心你知道之后,不会像从前那样对待七刀。我只是希望,咱们三个人的相处,能再自然一些,我真的没有旁的意图。" "你可能不信,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我现在已经离不开你了。"说着说着,柳扶风委屈地落下泪来。 他抓着她的手,嘶哑着声音道:"我本来想等着你消气了,冷静了,再寻个机会,回来跟你解释的。可我听说,温奇修来你的府上,还要在这住下,我就有点担心。你说你骨子里,毕竟是个女人,我担心你会趁机喜欢那群男人。花照水,我求求你好不好,你不要喜欢别人,你就只喜欢我就行了。我发誓,我为了你,我可以做一辈子女人的。什么安亲王的身份,我都可以给你,我不要了。我只求你,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柳扶风说完这番掏心窝子的话,床上的人儿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柳扶风叹了口气,也不为难她。 他将一早准备好的信,放在了她的手中。 "我知道你肯定还生着气呢,我跟你道歉。你若是想明白了,你可不可以去丞相府将我接回来?当然,你若是一直生着气,我就一直顺着你的意思,在丞相府一直吃苦,等你消气了为止。我没有关系的,我为了你,我可以挨饿,可以任由花映月打骂的,我都能忍。只要你消气,我怎么样都好。" "我只求你,能不能别赶我走?我不是不舍得这王府,我只是不舍得你。你可能是真的没想好要不要同我成亲。我今天静下来的时候就在想,若是你没想好,咱们也可以不必那么着急。你可以先把我从丞相府接回来,我们朝夕相处,哪怕你先给我个名分,让我做个妾也行。" 柳扶风似乎觉得,做个小妾也挺有趣,便自顾自的笑了:"反正,你现在是男儿身,你也不吃亏。你就先试着,喜欢我一下就行。你放心,不管是给你做王妃,还是给你做妾,我都会恪守夫德。不对,是妇德。我都会好好照顾你,好好爱你的。" 说完这些,柳扶风还低下头去,轻吻了一下花照水的手背。 之后,他不知道又做了什么,等了一会儿才钻进地道,离开了她的卧房。 柳扶风走后,花照水似乎还能感觉到手心里还残留着他的眼泪,还有他的气息。 刚刚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差点忍不住,起身质问他。 可花照水又担心他在做戏,她不能轻易便松了口。 可就在柳扶风走后,花照水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虚。 从前有他在王府的时候,每晚睡前,他都会赖着不走。吵吵闹闹许久,他才会安心回自己的房间。 如今,把他赶走了。他倒是也有那个本事能偷偷回来。 只是这感觉与之前,毕竟是不同了。 花照水挑燃了床畔的一盏灯,打开他留给她的那张字条。 字条上面的字迹,倒是大气磅礴,力透纸背。只是那内容,颇让人觉得肉麻。 见字如面。 吾知你此刻定怨之恨之,然吾对你之心日月可鉴。 自尔那日湖中相救,自此便情根深种。 身份名位皆非吾所求,唯卿乃吾心中唯一所愿。 若卿悔之,花府后院,吾等之。 花照水看完信便明白,他方才是知道她装睡的。 柳扶风手眼通天,对这安亲王的身份,对安亲王府,都比花照水更加了解。 也许,他说得都是真的。他若是真的想对付她,也不会等到今日。 而且这安亲王府,人员混杂。她甚至都不知道,六道八尺九节这三人,究竟可不可信。 可是,若把赌注都放在柳扶风身上,却也跟冒险无异。 忽然间,花照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轮转盘。 柳扶风既然想要这个,那她就用这个东西,趁机试探一下他。 他若真的想入这王府做妾,那便来吧。 只是这王府,就他一个妾,可当真是没意思。 花照水正要考虑,要不要把贤妃娘娘安排的那几个丫头,一道带进王府。 第028章 早日怀上 贤妃要抱孙子。…… 果不其然, 贤妃娘娘第二日便召花照水入宫拜见。 此番,就她一个人进宫,身后没有七刀和柳扶风, 竟有些不习惯。 虽然嘴上喊着母妃,可那个女人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而且花照水总觉得, 哪怕贤妃娘娘嘴上宠着自己这个儿子, 面色始终亲亲柔柔的, 可花照水却总觉得她那张面皮之下,藏着太多太多, 让人看不透、又不敢去触碰的东西。 好在, 不管贤妃娘娘这个人如何, 对待自己的儿子,到底也有几分真心。 花照水刚一入清泉宫,她便摆好了一整桌子的菜肴,端上了柳扶风最喜欢的酒酿圆子。 花照水望着这面前的酒酿圆子发着呆,她尤记得, 她将那柳扶风赶出王府的时候,头一天从清泉宫里带回来的酒酿圆子,他还没来得及吃。 花照水当着贤妃娘娘的面, 亲自尝了几口。 清甜中带着一丝软糯, 怪不得柳扶风喜欢。 "好吃吧?母妃就知道你喜欢这个,今晨起, 天刚亮,便吩咐人先备下。熬得越久,便越稠,你便越喜欢吃。这些,母妃都记着呢。" 花照水低眉不语, 满脑子想得都是,柳扶风在丞相府,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上早饭。 见她沉默不言,贤妃挑了挑眉,沉静须臾,才复又问道:"把那七刀送走之后,你可有什么不惯的?" 花照水一怔,她捧着面前的这碗酒酿圆子,才慢吞吞说了一句:"儿子也没什么不习惯的,母妃放心便是。" 贤妃拿出手帕,一边擦了擦嘴,一边道:"别以为母妃不知道,你明面上将那七刀赶走,实际上却让他去丞相府,暗中护着那花照水。" "母妃听秦嬷嬷说了,丞相府待那花照水极为不好。从不给她送一口吃的。整个丞相府,除了有个老嬷嬷偶尔给她送吃的,便是七刀,半夜偷偷溜到后院给他送东西吃。" "好端端的,那七刀为何要给她送?还不是你授意的?" 花照水一阵无言,她也想说不是,那贤妃娘娘也不会信啊。 贤妃还对花照水将秦嬷嬷送到丞相府这事也颇为不满:"你说说你这孩子,你把本宫身边的嬷嬷丢到了丞相府。且不说那花丞相不自在,就连皇上昨夜来清泉宫,都问了本宫此事。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想往那丞相府安插探子。本宫可对丞相府那一杆子密事没什么兴致,却平白地遭受了这番怀疑。" 花照水这才回神,顺着贤妃道:"是,儿子这就让秦嬷嬷回来。是儿子考虑不周,给母妃添麻烦了。" 贤妃笑了笑,顿时换了一副面孔:"行了,送进去就送进去了,都送进去了再送出来,也难免显得刻意。而且此番,你这事做得倒也不错。秦嬷嬷是本宫身边最得力的人,这不,才去了丞相府一天,便给本宫带来了重磅消息。" 花照水倒也来了兴致,她在丞相府生活了十六年,可都没听说还有什么重磅消息。 贤妃挥挥手,示意周围人先都退下去。 待殿内唯有他们母"子"二人的时候,贤妃才凑近了花照水小声说:"这花丞相,稳居丞相之位已有二十余年。儿啊,你年纪还小,恐怕不知道当年的旧事。" 花照水顿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望着贤妃问道:"哦?难道母妃是知道的?" 贤妃一脸的讳莫如深,道:"本宫自然知道,都说这帝王家薄情寡性,你父皇虽然对我们母子三人不如东宫那两位,可到底还会顾念着点血脉亲情。可那花丞相却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主。要不然,就凭他一介寒门,他是如何爬到今日这地位的?" 花照水垂眸不接话,生怕自己有什么情绪泄露,引起这贤妃娘娘的怀疑。 那贤妃倒也没注意花照水,而是自顾自地道:"当年那花丞相,身边有一个厉害的女人,叫做月扶桑。" 贤妃这话一出,花照水顿时抬眸看向了她。 贤妃也轻睨了花照水一眼,点点头道:"对,就是你心尖尖上那人的生母。那月扶桑是个蛊女,会点歪门邪道的东西。当年你父皇,特别信那些。他甚至还利用月扶桑,打了一场胜仗。" "若不是花丞相捷足先登,要不然这月扶桑今日也得在后宫位列四妃,没准还会给你生个弟弟妹妹呢。" 贤妃想及此,颇带了几分酸意:"那日,那"花照水"扮成小太监入宫,本宫是一眼就看穿了她。那丫头长得跟月扶桑是真的很像。不过话说回来,若是月扶桑当年入宫为妃,现在还有皇后什么事。皇后一向自恃美貌,可跟月扶桑比起来,还是差了些。" 贤妃说到这,便叹了口气,冲着花照水语重心长道:"本宫知道,你怪母妃那日给你的心头好难堪。你也是个孝顺的孩子,知道母妃不喜欢她,便将她送了回去。" 花照水:"……"这您,可真的是想多了。 "哎,母妃总觉得对不起你。幼年的时候,没能护你周全,让你这一辈子,都只能在轮椅上坐着。你若真喜欢那花照水,母妃自是无有不应的。只是,这规矩还是得学。她在那丞相府多年,被花夫人和花大小姐欺辱,什么规矩都不懂,日后命妇入宫,本宫也是丢不起这个人的。" "你放心,既然是你喜欢的,本宫也会点到为止,不会太为难她。" 花照水不信贤妃有那么好心,她明明都不想同柳扶风成婚了,这贤妃反过来,居然当了说客? 花照水没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反而是笑着道:"母妃还忘了说,秦嬷嬷从丞相府,给您带来了什么重磅消息?" 贤妃这才想起什么一般,连忙道:"秦嬷嬷怀疑,当年月扶桑之死,就是花丞相亲自下的手。" 花照水脸色一变,半响都没有回神,她几乎颤声问:"消息可还可靠?好端端的,花丞相为何要对自己的女人下手?" 贤妃得意地仰起头,冲着花照水问:"儿啊,你咋看不清呢,那如今的花夫人,可是白家女。" 丞相夫人白凝霜,是当朝白太师的嫡女。当年,花丞相还是个寒门秀才的时候,白太师当时已然是权倾朝野。 娶了白家女儿,白太师定然会扶持花丞相。可以说,他花丞相爬到了如今的地位,多有岳丈一家的扶持。 花照水垂眸道:"这一点,儿子自然知晓。" 贤妃轻呵了一声,又道:"月扶桑当年在你父皇面前露了脸,也立了大功。花丞相本许了那月扶桑正妻之位,可他发现,他得到了月扶桑之后,反而让陛下心中嫉恨。" "月扶桑在你的父亲心里,那可是白月光朱砂痣。更何况,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他便越是想。男人不都是如此嘛。" 花照水点头附应了一句,并未插言。 论起对男人的了解,花照水肯定不如贤妃。 "若月扶桑未嫁人,她在陛下面前便有话语权。可已经嫁了人,你父皇便不愿再见她。而这样的月扶桑,对花丞相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再后来,那花丞相干脆背着月扶桑,与白太师的嫡女定了亲。月扶桑闹着要出走,花丞相索性狠下了心,便将她囚于后宅。" "那花夫人本就是个不能容人的人,她能忍受月扶桑就怪了。后来,花夫人和月扶桑相继有孕。花丞相未免她们二人再起冲突,便将月扶桑送出了府。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给接回去了。" "这各中缘由,恐怕只有花丞相自己心里清楚。不过秦嬷嬷在丞相府的后宅,倒是碰上了一个当年伺候月扶桑的老嬷嬷。" 花照水忙瞪大了眼睛,问道:"可是那位成嬷嬷?" 贤妃点了点头:"你猜得没错,正是这位成嬷嬷告诉秦嬷嬷,月扶桑死于花丞相之手。你说,若是本宫把这件事,告诉了皇上,皇上该如何惩治那花丞相?" 花丞相权倾朝野,皇上对他早有忌惮。而且花丞相,表面上虽未涉及党争。可是这一阵子花照水听下来,却是知道,那花丞相更偏向于太子能继承大统。 他对贤妃膝下的二皇子柳扶蕴,并不看好。 柳扶风自然是希望自己的亲哥哥能登上太子之位,所以他便更希望花丞相能倒台。 可这花丞相,根基深厚,哪那么容易落马? 想及此,花照水拧眉道:"可是这毕竟是花府的家事,父皇真的会管吗?" 贤妃一脸笃定:"当然会。他对花丞相忌惮已久,之前苛待庶女这事,本也算不得大事,可陛下还是处置的那般严重,那就是准备动手打击他了。" 花照水又道:"可是,这事过去太久了,单凭成嬷嬷一个人的证词,实在是无法定花丞相的罪。" 贤妃挑起一边眉,勾唇笑道:"你忘了,咱们手里还有一张牌。" 花照水是个聪明人,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母妃是说,花照水?" 贤妃点了点头道:"吾儿一点就透,母妃已经替你准备好了聘礼。不过你若愿听母妃的,就先给她个侧妃坐坐。等花丞相这事一了,你就许给她正妃之位。这人啊,都是有点目标,才会有动力。那花老贼毕竟是她爹,万一她不愿意对付亲爹,咱们也好找点事控制她。" 说着,贤妃又神秘兮兮地拿出了一包药,递到了花照水手里:"这药你拿回去,一日煎服三次。争取早日让她怀上孩子,等她有了你的孩子,就更容易控制了。" "儿啊,你办事母妃向来放心,母妃会让太医帮你算好日子,一定要那个时候,同她圆丨房。正好,母妃也想早点抱孙子。" 花照水盯着那包药一阵恶寒,她想,就算是她真的能有那个能力让柳扶风怀上,他真的愿意生吗? 第029章 撒娇打滚 他怎么不穿里衣…… 花照水临离开清泉宫的时候, 还不忘问了贤妃一句:"母妃,这药是我来服用,还是……" 贤妃无奈地撇了她一眼:"傻孩子, 自然是给你服用的。你常年在轮椅上坐着,自幼身边又没有女眷照顾你, 母妃也是担心你……" 说到这, 贤妃话锋一转, 忙道:"不过你放心,只要这药喝了, 就能让你重振雄风。" 贤妃把话都说到这了, 花照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是贤妃娘娘, 一片慈母之心。望着她那殷切的眼神,花照水最后叹了口气,到底没有拒绝。 贤妃娘娘见她终于答应了,便松了口气道:"这药的事情同你说完了,接下来, 还有一事。你还记得母妃同你说,给你找了两个家世清白的闺女,准备送到你那的事吧?" 花照水点头。 贤妃叹口气道:"本来呢, 这两人都是母妃亲自看好的。身段好, 看着便好生养。可偏偏皇后娘娘那边得了消息,也要往你府里塞人……" 花照水一听便顿觉头疼, 她正要张口拒绝,贤妃娘娘便点了点头道:"母妃知道,你连母妃的这两个人都不愿意留。可是你自幼同旁的皇子不同,旁人都有宫女提前教养,你却过了弱冠之年, 还不懂男女之事,母妃实在担心……" "母妃不用担心……" 花照水这话还没说完,便被贤妃打断了:"母妃怎能不担心?母妃听那庄园里的人说了,说那花二姑娘对你都很主动,可偏偏秦嬷嬷探过了,说那花二还是个姑娘,至今还未破身。母妃这心里实在是难受,着实担忧,你是不是不会……" 花照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响才咬紧了牙关冲着贤妃娘娘道:"母妃,儿子不想同你讨论这些。而且儿子尚未与花二成亲,怎么能平白污了人家清白?" "再者,您说秦嬷嬷探过了,她是如何探的?"花照水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突然有些紧张。她有些担心,那柳扶风被秦嬷嬷轻薄了。 虽然她也知道,秦嬷嬷并未把柳扶风当男人。 可那也不行。 贤妃斜睨了他一眼:"母妃是你亲娘,跟母妃说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秦嬷嬷都是宫里的老嬷嬷了,是不是女儿身,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说着,贤妃也道:"从前呢,母妃的确疏忽了你这方面。皇后还借着由头,怨责本宫不尽心。她这回挑了两个人送你府里,你先好吃好喝的养着。哪怕是要动手,也不能同从前一般,做得过于显眼,你可明白了?" 贤妃这意思,大约是想让她无声无息地了结了皇后送来的人。 皇家争斗,向来如此血腥。花照水不禁有些可怜起那两个姑娘来。 贤妃见她未吭声,倒也并未着急。 毕竟,从前的柳扶风,这些事情,不需她提点,他便会自己给做了。 贤妃又从一个精致的锦盒里,掏出了两本书。 将两本书交到花照水手中之时,她还神神秘秘的悄声对花照水说:"母妃可告诉你,这点东西可不容易得。还是母妃求着你二哥,去黑市上买的。" 花照水闻言惊诧异常,刚翻开一页,便看到了十分激烈的场面…… 花照水惊吓过度,立马便"啪"的一声给合上了。 贤妃见状,拿手帕捂嘴,没忍住笑意,竟道:"哎呦,母妃知道你害羞,好生拿回去,回去再看。" 离开清泉宫的时候,花照水心情十分复杂。 贤妃娘娘送的药包,她倒是没丢,她只是将东西,连带那两本书,一道放到了柜子里。 虽然嘴上答应着,这药她定然会按时服用,可她骨子里还是个女人,实在不需要什么雄风。至于那些图,更是不太适合她看。 将这两样东西保管好之后,八尺便来禀报:"王爷,宫里来的四位美人已经入了王府,您要去看一眼吗?" 花照水问:"哪两个是皇后送来的人?" 八尺办事倒也还算明白,他忙道:"是秀苑和春和。属下得到消息,春和是在皇后跟前伺候的,至于秀苑,是皇后娘娘从外面挑出来的。" 花照水点了点头,冲着八尺道:"把八宝阁收拾出来吧,那正好四间屋子,四位美人一人一间。" 八尺点了点头,道:"属下马上着人去办。" 四位美人既然进了府,花照水自然是要去露个面的。 不愧是宫里头出来的人,一个个倒是很懂规矩,落落大方。 相比于贤妃挑的那两个,皇后挑来的人,明显瘦弱了一些。 只不过,在样貌上,却是个个清秀娴雅。 这样的美人儿,跟了她,也不知是福是祸。花照水心想,都过阵子风波过去,再将她们都放出去便是。 花照水挨个都细细看了一遍,这才冷冷淡淡开了口:"入了王府,以后你们便是安亲王府的人了。这王府没有宫里那么严肃,可也不能松散了。具体的规矩,一会儿有老嬷嬷会教给你们。至于本王的规矩,便是没有通报,不得来前院。不得靠近本王的书房、卧房,以及本王隔壁那间卧房,你们可都听明白了吗?" 四个人皆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称了声是。 花照水一摆手,冲着她们道:"你们四个,日后就住在八宝阁。若有需要,本王会派人去寻你们。若没有需要,你们便安安分分地住在那,缺什么少什么,跟府上管事说便是了。来了这王府,自然不能亏待了你们。" 花照水说完,便冲着八尺道:"这些,你都吩咐下去。" 八尺点头称是。 安顿好了这四位美人,花照水正打算回房休息,那八尺便又道:"王爷,贤妃娘娘送来的聘礼,已经到了。贤妃的意思是,让您尽快去丞相府提亲。至于这迎侧妃之礼,是要大办还是低调地办,贤妃娘娘说了,全看花丞相的意思。" 花照水倒是忘了这事。 不过,若是就这样轻易地将柳扶风给接回来,她又觉得太过轻率。 虽然此时此刻,花照水的心里,已然倾向于柳扶风那边了。 从理性的角度分析,柳扶风这样的人,若真的想报复她,真的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可他没有这样做,还给花照水留足了余地。 花照水长叹了一声,似犹疑了许久,她才冲着八尺道:"先将聘礼送到库房,去求亲的事情,暂且不急。本王先去花丞相府上,拜会拜会二小姐。" 八尺愣怔稍许,倒也不敢多言,径直称是。 彼时,丞相府内,花映月才刚刚得知了花照水回府的消息。 她前阵子刚进了刑部大牢,在里面纵然有人照顾,可她一个从小便受尽宠爱的千金小姐,还是吃了不少的苦。 回府之后,花映月甚至还大病了一场,时至今日,也尚未休整完毕。 她整个人精神都不太好,更是受不住这京都内外对她的评价。 天之骄女,一下子跌入了尘埃,饶是谁也受不住。从前那些仰望她的世家公子们,如今也都躲得她远远的。 而这一切,都怪那个"花照水"。 花映月竟从来不知,那个丫头那般能耐,当日在游船之上,那个死丫头分明是故意让她难堪。 说来,若非是安亲王怂恿,她压根就不会让那花照水出门。偏偏如今,连安亲王都不站在她这边了。不仅没站在她这边,那安亲王还发了疯似的跳了湖,就只为了救那花照水。 后来,花映月回府之后,花丞相才与她说起这事。 花丞相说,她应该庆幸,安亲王没事。若是安亲王也跟着出了事,花映月就算是赔上这条命也不够。 花映月委屈坏了,那安亲王是自己要跳湖的,至于那日的刺客,又不是她安排的。 她明明也受了那么多的罪。 可她不敢恨安亲王,不敢恨巫元道和温奇修。她能恨的,最该恨的,也就只有花照水了。 若是这"花照水"一直待在安亲王府,她眼不见心不烦便也罢了。 偏偏,那死丫头又回来了。 花映月还尚在病中,本身就虚弱的她,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她倒也忘了疼痛,她近乎癫狂地翻身下床,直接冲到了"花照水"的院子。 而眼下,虽已过了晌午,可那柳扶风却还在呼呼大睡。 他在夜里行动,回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了。 反正他这院子也没什么人来,也不会有人给他送饭,他便直接躺在床上,呼呼睡了过去。 他睡着了,正好方便花映月下手。 花映月粗暴地踹开了门,冲到床上,便骑在柳扶风身上,开始撕扯他的头发,扇他嘴巴子。 花映月下了狠手,柳扶风睡得再死,这会儿也肯定会醒。 意识到面前的人是花映月那个毒妇之后,柳扶风一脚便踹中了她下方…… 这一脚踹完,他立刻便反应过来。这是对男人才好使的动作,对付花映月,那得薅头发、踹胸、扣眼珠子。 想到这,柳扶风顿时清醒了,冲上去就跟花映月厮打起来。 而花照水,由秦嬷嬷引进这院子之后,便看到了那两人撕扯扭打在一起的样子。 两个人头发都乱成了一团,若谁都不抬头,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花照水微蹙了蹙眉,冲着秦嬷嬷道:"你去,将她们拉开。" 秦嬷嬷得令,上前一个大力,将两人掰开来。 柳扶风看到花照水的那一刻,宛如看到了救星,他想都没想,直接扑进了花照水的怀里,抱着她便大哭道:"王爷,您怎么来了?您再不来,那花映月可要弄死我了,呜呜呜,王爷,您可得替我做主啊。"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花照水的衣角都弄脏了。 而他似乎却像是还没察觉到一般,贴花照水又贴近了一些。 他们相贴的距离太近,花照水似乎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连里衣都没穿…… 第030章 帮我上药 你倒也不必脱得…… 此时此刻, 花照水甚至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的体温。 虽然这是她自己从前的身体,可他穿得这样薄,又贴着这么近, 让她的心跳,都不自觉的加快了几分。 不知道为什么, 柳扶风每次跟她亲近, 都会让花照水暗暗怀疑自己。 她怀疑自己, 是不是有点自恋? 为什么会喜欢自己从前的身体?为什么抱着"自己"的时候,还会脸红心跳? 花映月大约也没想到安亲王这个时候会过来, 尤其是看到花照水扑到安亲王怀里撒娇的那一刻, 花映月更是气得不行, 她浑身颤抖地指着花照水,咬牙切齿道:"不知羞耻!" 听到花映月这个评价,柳扶风不仅没有丝毫羞耻之心,他还将手搭在了花照水的脖子上,紧紧搂住她, 随后,他还故意对着花映月扬了扬眉,十分得意。 花映月大约也没想到她会不要脸到这个地步, 指着她半响, 最后只愤恨道:"你个小贱人,青\'天\'白\'日的, 院子里还这么多人,你不要脸,我们丞相府还要脸呢。" 柳扶风冷嗤一声:"哎呦喂,也不知道是谁丢脸都丢到外面去了,我还正想问问你, 天牢的牢饭可还好吃吗?" 花映月气得又要上前打他,偏偏秦嬷嬷在一旁,死死按住了花映月。 花映月狠甩了秦嬷嬷一下,瞋目赭面道:"狗东西,不长眼嘛,连我你也敢拦?" 秦嬷嬷脸色顿时变了,从前在宫里伺候的时候,除了皇后宫里的人,可没人敢对她这般放肆。 想到这里,秦嬷嬷当即在花映月按倒在地,压得她根本动弹不得。 "花大小姐,您还真别把自己当根蒜。若老奴告诉贤妃娘娘,您欲对安亲王不敬。到时候,您看看您这主子身份还对老奴这个狗东西好用吗?" 花映月微微蹙了蹙眉,她见秦嬷嬷面生,便吼了一声:"你是谁?我们丞相府可没有你这号人。" 花映月的丫鬟影儿一直站在门口,也不敢出声。 见花映月有此一问,她便忙小声提醒道:"小姐,这位是秦嬷嬷,从前在贤妃娘娘宫里照顾的。" 花映月还没搞清楚好端端在宫里伺候的人,为什么会来她们丞相府…… 而柳扶风那一方,便已经开始捂脸痛哭起来。 他当着这么多人的人,直接扯开了自己的外衫,给花照水看他胸前那些抓痕…… "王爷,您快看看,看看她给我挠的……" 花照水脸色涨红,长袖一展,将柳扶风娇小的身躯护在了身前,生怕他被人给看到。 这柳扶风大大咧咧的,当众就敢扯自己衣服。花照水很担心,若没有她在一旁护着,他会不会被别人给看了去? 天哪,这可是她从前的身体,可不能这么随意无状! 这下子,旁人倒是看不到了…… 可柳扶风和花照水这样抱着,倒叫院子里的人,都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偶有胆子大偷瞄一眼的,也只能看到柳扶风微微露出个头,整个人窝在花映月怀中嘤嘤哭泣的场景。 饶是秦嬷嬷这样见惯了世面的老嬷嬷,此刻也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花照水尴尬了半响,只好道:"的确是伤得挺重。" 说罢,花照水看向了花映月,语气冷冽至极:"花大小姐,怎么去天牢里呆了几日,还是没让你学乖吗?若非是陛下看在花丞相劳苦功高的份上,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撒泼吗?" "怎么?欲杀害庶妹两次不成,还要再来第三次?" 花映月脸色大变,她睁大了看着"安亲王",忽然意识到,她对花照水下手的确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有巫元道和温奇修死咬着她不放。 而上上一次,是她和安亲王合谋。 今日,"安亲王"将话明明白白的摊在众人面前,安亲王向来受宠,他是不怕陛下怪罪,可花映月怕啊。 在天牢里的那五日,是花映月这辈子最难熬的五天。 从前她可以在"安亲王"面前任性,那是因为"安亲王"瞧得起她,也肯给她这个脸面。 可如今,这京师内外,大约没人瞧得起她了。 没有外人,她还尚且可以跟这个"花照水"横一横。有外人的时候,她必须得学会收敛。 这也是她的母亲,这些日子教给她的。 她已经不能让母亲伤心了,花夫人这阵子为了她的事,已经愁白了头发。 想到这里,花映月虽委屈得不行,却还是跪伏下来,给花照水行了个大礼:"王爷恕罪,是臣女冒犯了。" 花照水微勾了勾嘴角,轻哼一声:"单是知错可不行,你冒犯了本王,也羞辱了看着本王从小长大的秦嬷嬷。羞辱秦嬷嬷,可比冒犯本王还要严重。" 这几句话一出,给秦嬷嬷感动地差点落下泪来。 而花照水却抬眸看着秦嬷嬷,道:"嬷嬷这几日在丞相府受苦了,今日本王在这里,你大可好好教训教训这大小姐。" 秦嬷嬷得令,立马揪着花映月的耳朵拖了出去,当着一众奴才的面,连扇了花映月十几个巴掌。 秦嬷嬷指缝里都是会藏细针的,这十几个巴掌,可同正儿八经地打脸不同,除了淤青之外,秦嬷嬷更是手狠地将那花映月的脸扇出了血迹。 等到丞相夫人闻讯赶来的时候,秦嬷嬷已经动完了手。 丞相夫人看到女儿的脸伤成了这个样子,顿时抱着花映月痛哭,随后,她咬紧牙关,指着秦嬷嬷道:"你这刁奴,纵然是清泉宫出来的人,又怎可在我丞相府撒野?吾乃朝中一品夫人,夫君位及丞相。吾妹淑妃,位分更是比贤妃娘娘还要高。秦嬷嬷有什么本事,又有什么资格,敢动吾女?" 秦嬷嬷站直了身子,此时此刻,她倒是底气十足。 "老奴一个奴才,的确没资格动丞相嫡女。不过花大小姐冲撞了我们王爷,我们王爷亲自下令处置。若花夫人有任何意见,尽管去同王爷说。若王爷的处置,花夫人还不满意,可尽管进宫,去同陛下去说。" 花夫人气结,指着秦嬷嬷半响都不敢吭声。 丞相大人如今获罪,闲赋在家。 陛下虽未重罚,可此番事件,也算是落了整个丞相府的面子。 花夫人如今,莫说是陛下了,她想见淑妃娘娘,淑妃都称病不见。 花夫人又何尝不知,她们姐妹还是姑娘的时候,便面和心不和。如今相继有了归宿,各自又顾及各自的身份,面上总是能过得去。 而实际上,花夫人有任何事,都是不敢去求淑妃的。 花夫人是嫡女,而那庶妃白凝雪却是个妾生的。若非后来入宫被陛下宠幸,白家也不会将白凝雪的名字,划归到正室名下。 至于当年在白府,花映月是如何欺负花照水的,花夫人便如何欺负过那淑妃。 可她又实在不甘心,她一生骄傲,难道女儿就只能让这个刁奴给欺负了吗? 花映月扑在母亲怀里,一边哭一边小声道:"母亲,都是那花照水的错,等安亲王走了,咱们再好好收拾她。" 花夫人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让人扶小姐回房。 临走之前,花夫人狠狠剜了那秦嬷嬷一眼,愤恨道:"秦嬷嬷,我们花府不过是一时失势。你且等着,这笔账,日后我一定会找回来。" 秦嬷嬷嘴角微微一动,轻笑一声。面对丞相夫人,秦嬷嬷倒是半分都没有惧色。 -- 而柳扶风那边,他还是窝在了花照水的怀里,死活不肯起来。 眼下,整个屋子里,就只有他和花照水两个人。 其余人,哪敢往这屋子里凑? 秦嬷嬷刚才出门的时候,甚至还贴心地为他们关好了门。 "你先起来。"花照水红着脸说。 柳扶风死死地抱着她,猛地摇了摇头:"我不,我不能起来。我要是松开你了,你就要走了。" "你都不知道,这丞相府简直是噩梦一样的存在。我今晨起才入睡,这才刚睡了几个时辰啊,那个疯婆子就冲了进来,照着我的头就开始锤啊,我现在后脑还疼呢。" 柳扶风说完,花照水果然担心的去看她的后脑。 这花映月下手还是如从前一般重,后脑整个肿胀起来。 "一会儿,我去找个大夫,给你检查一下,再给你开点外敷的药。" 柳扶风又扯开了他的外衫,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 随后,他指着那些血痕道:"那这些呢?" 花照水无奈别过眼去:"这些,我马上让八尺拿点药过来,尽量不让你留疤。" 柳扶风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地点头:"对对对,我们女儿家娇弱着呢,可不能在这留疤,以后夫君就不喜欢了。" 花照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柳扶风丝毫没觉得他刚刚的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干脆拉住了花照水的手道:"秦嬷嬷凶,不待见我。我这番回丞相府,成嬷嬷也没来看过我。上药一事,我笨手笨脚的不会,你能不能帮我?" 他眨巴着那双无辜的眼睛望着花照水,花照水受不住,连忙避开他的眼神,道:"我去让八尺去拿药。" 柳扶风拽住了她,不让她走:"不用,我包裹里有。" 随后,柳扶风终于舍得从花照水的怀里下来,然后去床下掏了好一会儿,终于掏出了一个包裹。 他翻了好一会儿,才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瓶子,递给花照水:"就是这瓶药,你帮我。我后背还有我够不到的伤,你要是不帮我,就没人能帮我了。" 他说得如此可怜,花照水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只是,她刚接过药瓶,那边柳扶风便把衣服都给脱了。 花照水面色一窒:"你倒也不必脱得这么干净吧?" 第031章 我要做妾 花照水,你是不…… 柳扶风还是那样大大咧咧的表情, 他甚至丝毫都不觉得尴尬,脱干净之后,他先是卧着躺了上前, 让花照水先给他把药抹在后背。 花照水握着这药瓶,沉吟了一会儿之后, 倒是喟叹一声, 打开瓶塞, 帮他抹药。 花映月最喜欢留那种又细又长又尖锐的指甲,柳扶风背后有好几处, 都被花映月挠出了血痕。 从前, 花映月也用那种长指甲打过花照水。这一点, 花照水深有感触。 如果贤妃娘娘说的是真的,花丞相真的害死了她的母亲的话,她一定要报仇。 连带着花夫人和花映月这些年带给她的痛苦,一道还回去。 在花照水眼里,秦嬷嬷今日扇花映月的那几个巴掌, 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她跟花映月之间的恩怨,现在才刚刚开始。 后背的药上完了之后,柳扶风坐了起来, 让她帮忙擦前胸和脖颈。 花照水一边温柔地帮他擦着药, 一边问道:"想报仇吗?" 柳扶风点点头:"当然想,我恨不能将那花映月碎尸万段。" 花照水挑起一边眉:"那为什么现在还不见你动手?" 柳扶风怔住, 反问:"你希望我动手?" 花照水倒是坦诚的笑了:"当然,在我印象中的你,可是睚眦必报的性格。那日在游船之上,你几个动作便让那花映月现出了原型。" "巫元道大人,向来也是个不谙世事的。温奇修紧咬着花映月不放, 我尚且还能能够理解,巫元道那边,我可没有让他那么做。除非,是你授意你手底下人干的。" 柳扶风当着她的面,并没有隐瞒,而是点了点头道:"的确,是七刀偷偷给巫元道大人递了信,让他死咬着花映月不放的。那个女人,折磨了我那么久,关她去天牢待几天,都算是便宜她了。" 花照水微微一笑,语气依旧温和:"原来就是我想的这样。可是,仅仅若是这样的话,你真的甘心吗?她今天可是又来打你了,你不想报仇?" 柳扶风噘着嘴道:"我当然想啊,可我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暂时还没功夫搭理她。" 花照水眯起眼,肃然道:"那你同我说说,你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毕竟我占着你的身份,你想要做的,我都可以替你去做。" 花照水在试探他,试探他会不会同自己说实话。 毕竟,花照水这个安亲王,实在是名不符实。柳扶风大部分的势力,她都不知道。柳扶风手下有多少产业,她也不知道。 诺大的安亲王府,哪些人可以用,哪些人是谁派来的,可不可信,她更不知道。 然而,柳扶风接下来的回答,倒也出乎了花照水的意料。 柳扶风用那双盈盈如水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她道:"我什么事最重要你还不知道吗?我媳妇都把我从家里赶出来了,我还哪有心思去管别人?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我媳妇原谅我,把我接回王府。" 花照水微微怔然,随即转过头去,轻咳一声:"别瞎说,我可不是你媳妇。" 柳扶风光不出溜地就再次扑到她怀中:"不,你是。你若不喜欢媳妇这个称呼,那就是相公。我相公把我赶出家门了,我等着她接我回去呢。" 说罢,柳扶风还吸了吸鼻子,咬牙切齿道:"等我回了安亲王府,我一定要想法子,先把花映月那个小表子给灭了。" 花照水微一扬眉,将他推回了床上,又问道:"我还听说,你让七刀的人夜探温府,去寻一个叫做轮转盘的宝贝。这事,可是真的?" 柳扶风愣了愣,随即急忙上前:"你是因为这事,跟我生气的吗?" 花照水笑了笑:"倒也不全是。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柳扶风这才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道:"不过这事,是我很早之前就吩咐他去做的。后来你跳湖救我,我爱上了你,我就把这事忘在脑后了,倒是难为七刀,一直记得。" 花照水轻笑一声,道:"哦?是吗?看来这事,全是七刀的错啊。" 柳扶风见她语气很怪,便急忙解释:"不,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早早告诉你,我和七刀从你第一次来丞相府的时候便相认了。也是我,没有把所有的事情提前告诉你,全是我的错。是我疏忽了,我只顾着粘着你,没跟你坦诚。" "我知错了,我以后都会改的。相公,你想问什么,我现在就都告诉你。" "行了,你别叫我相公。"花照水总觉得怪怪的。 柳扶风立马改口:"好的,娘子。" 花照水脸色一黑:"也别叫我娘子。" 柳扶风紧咬着下唇,犹疑稍许,又试探性地问道:"那我叫你媳妇?妻?细君?" 花照水剜他一眼:"都不可,我们又没成婚,你还是唤我王爷吧。" 柳扶风乖巧端坐:"好的,王爷。" 他真的如此乖顺地喊她王爷,倒是让花照水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算什么王爷,还不是占了柳扶风的。 想到这里,她垂目轻咳了一声,拿起药瓶接着道:"我还是先帮你把药上完吧。" 柳扶风顿时笑逐颜开,再一次扑到她怀里,乖巧等着她给他上药。 虽然那从前是自己的手,可是感受到那指腹的温度,一点一点揉搓的时候,还是让柳扶风激动地想同她立马就洞房。 哪怕是,反过来也没关系。 反观花照水想的倒是没有那么多,她帮他把药上完了之后,突然道:"我昨夜见了温奇修,温公子。" 柳扶风提起温奇修就莫名的生气,虽然他知道,温奇修可能不把花照水当女人,可他还是生气。 "我知道,我倒是不想妨碍你交朋友。只是我觉得,温奇修不像个什么好人,你以后尽可离他远点。" 柳扶风这话说的有些违心,因为他知道,温奇修在京师内外,都是出了名的君子风范。 大约还从未有人评价说,他不像个好人。 柳扶风也深感惭愧,这话他私下里跟花照水说说便好,可别让那温奇修知道了。 谁知道,花照水听到这话,想都没想便反驳了柳扶风:"温奇修?温公子是个正人君子,文通武达,风采卓然,怎么到了你嘴里,就这般不堪了?" 柳扶风自然知道温奇修是个正人君子,可这话若从花照水嘴里说出来,那就是另外一个味道了。 她怎么可以用那么多美好的词汇去夸别的男人?那在她的心里,他是怎么样的? "我就说他不是个好人了,又怎么样?你才认识他几天啊,你怎么能这么夸他呢?你看看我,柳扶风,我从小便是京师第一天才,三岁成诗,六岁成文,九岁那年,我便骑小马驹射杀过野猪。论文论武,我哪一点不如温奇修了?而且你自己照照镜子,你看看镜子里我那英姿勃发的容貌,看看我那俊眉,看看我那秀眼,哎呦喂,他温奇修何德何能,能跟我比?" 花照水不知道柳扶风为何这般激动,她连忙按住他,劝慰道:"行了,你比他更加英武,样貌也比他英俊。人家温奇修也不会跟你比啊。你是天潢贵胄,人家不过是世家公子,身份上就差了一大截,比不了比不了。" 柳扶风还是不甘心,他讨厌花照水这阴阳怪气的语调。 她心里一定觉得温奇修更好,要不然她为何单单问八尺温奇修的妹妹有没有出嫁。她自打换成安亲王的身份之后,便一直谨小慎微,生怕被人发觉内里的灵魂掉了包。所以,她也极少与京中世家公子来往。 偏就这个温奇修,上次游船带着他,昨晚更是同那温奇修喝酒下棋到了三更。 最后,还留温奇修在王府过夜。 今日,她话里话外,还处处都维护温奇修。 柳扶风当即就哭了:"呜呜,花照水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他啊?若在我和温奇修之间选一个,你会选谁?" 花照水觉得他这番情绪来的莫名其妙,便道:"我为何要从你们两个之中选?" "必须选,你现在就选。要是选一个人嫁的话,你会选谁?" 望着柳扶风那副盈盈若水的双眸,花照水一派得意道:"我都不选,我如今是个男人,我不需要嫁人。若我高兴了,我就娶十房八房妾室。若我不高兴,我就一个人过,也乐得自在。" 柳扶风吸了吸鼻子,问她:"那你现在高兴吗?" 花照水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可不高兴的,便点头:"我高兴啊。" 柳扶风可怜巴巴满含期待地望着她:"高兴就娶个妾吧,你看我怎么样?" 花照水倒是没成想,他把话引到了这上面来。 花照水顿时笑了,点了点头道:"你还不错。" 柳扶风顿时笑了,他正要开口,那方花照水便接过了话茬道:"你若只求个妾,我自然很容易满意你。我今日便可跟丞相说了,现在就迎你过门。" 柳扶风笑出了鼻涕泡,他随意地拿袖子擦了擦,感动道:"呜呜,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看我被花映月欺负,你定然是舍不得的。" 花照水勾了勾嘴角,将手指上的铜指环放在了他手里,随后一脸严肃地问他:"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柳扶风见那指环毫不起眼,倒也没做多想,只再度抹了抹鼻涕眼泪,摇头道:"不知道,不过不重要,你只要迎我过门,给我个名分。我可以不要聘礼。" 而且这聘礼,看着也太寒酸了。但是这话,柳扶风不敢说,怕她生气。 花照水似笑非笑道:"这东西,看着不起眼,可它却是个大宝贝。这是温公子昨夜特意送给我的见面礼,他说,这叫轮转盘。" 花照水以为他听到"轮转盘"三个字定然会激动莫名。 而柳扶风却全然扭曲了重点:"什么?温公子送你东西了?他为什么要送你东西?你为什么要收?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第032章 那就我生 柳扶风:我可以…… 柳扶风语速极快地将这一连串问题都抛出来之后, 倒叫花照水一时无言了。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说中了?"柳扶风眼眶都红了,死抓着花照水的衣领不放松。 花照水轻叹一声,将他的手指头一个一个掰开之后, 才道:"这东西不是他送的,而是我找他要的, 日后我还是要还给他的。" 柳扶风这才微微收敛了情绪, 可他还是紧绷着那口气, 低眉顺眼,声涩如弦:"那你还没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 花照水拧眉:"你问题太多, 指的是哪个?" 柳扶风几乎要哭出来:"就是, 你喜不喜欢他?" "不喜欢, 我只当他是朋友。"花照水想都没想便回答了他。 柳扶风吸了吸鼻子,虽紧绷的那口气松了,可他还是紧咬着下唇,望着她眨巴着眼道:"那……你不会骗我吧?" "我骗你作甚?再说,我喜不喜欢他, 有那么重要吗?我今日来,是有正事同你说。"花照水似乎不愿意与他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柳扶风这才松开了她,突然放松道:"这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事了, 你不喜欢他就行。像温奇修这样的小白脸, 向来是中看不中用。还好你没被他迷惑了去。" 花照水紧捏着手中的铜指环,再一次递到了柳扶风的手里。 "轮转盘, 可将你我二人的灵魂对调回来。只要用法得当,我们自可换回原本的身份。你说你想入王府做妾,也不是不可以。我现在就可以命人抬你进门。不过眼下,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是回王府,待在我的身边, 暂且先做个妾室。要么,就是咱们将身份换回来,这样,你也不用费心思求我了。你可以回到你原来的身体,大大方方地回你的王府。" 柳扶风盯着手心里的轮转盘,突然明白了花照水的意思。 他怎会不知,花照水是在试探他? 可这花照水,实在是胆子太大了。若他真的选择了互换身份,那她有可能会永远留在丞相府后宅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亦或者,他面前的轮转盘,根本就不是真的。是花照水随意从哪找一个破指环,诓他来着。 不管是什么情形,他都将那铜指环,丢还给了花照水。因为,他已经不需要这个东西了。 曾经想迫切换回来的想法,如今已经荡然无存。 "我不要这个,之前我或许还想要。可现在,我知道,花家二小姐这个身份,本就是受罪的。你在丞相府要受罪,哪怕是嫁给我做了王妃,还要听我母妃的,去清泉宫学规矩。哪怕我能护得了你一时,日后每逢年节等重大日子,入宫拜见,母妃和皇后定然还要给你罪受。" "可你做了安亲王不一样,虽然没有绝对的自由,整日都得瘫在轮椅上,虽然也有人恨不能杀了安亲王,可那些,都远远比不过做女人辛苦。" "你如今做这个王爷做的已经很顺手了,连母妃都没察觉到儿子换了人,旁人就更不会察觉到。" 说到这,柳扶风转头看着她这张脸,也是他从前的那张脸,虽然熟悉,却也陌生。 他忽然笑了,这一笑,倒当真是倾城绝色。 "而且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安亲王这个身份。花照水,你骨子里,也是不愿意做女人的吧?"他问。 花照水自然不愿,只是当着柳扶风的面,她倒没泄露情绪,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调侃道:"我听小王爷这意思,难不成你愿意?" 柳扶风顿时急了:"你这女人,真是不懂我心。我当然也不愿意。只是,若做女人,便能替你受苦的话,那我就愿意。既然上天让我换到了你的身上,那我不妨就认了。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不会介意这个。" 说完,柳扶风将手中的铜戒指交还给了她。 花照水攥着手中的戒指,冲着柳扶风道:"你不会是以为,我是拿个假东西诓你吧?这就是轮转盘。这个东西,是我母亲当年,送给温奇修做生辰礼的。" 柳扶风闻言一怔,他再一次歪曲了花照水的重点:"你母亲?你母亲认识他?我岳母吗?我岳母为什么要送他东西?完了完了,这一轮,我又输给那个小白脸了。" 花照水跟不上柳扶风的思路,只好不耐烦道:"我想告诉你,我手里的轮转盘是真的。你如果错过了今天,日后你想换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那就不换。"柳扶风倒也果决。 花照水将轮转盘重新套在了手上,半眯着眼看他:"你可想好了?" 柳扶风点了点头。 "给我做妾也愿意?"花照水问。 柳扶风道:"我求之不得。" 花照水挑起一边眉,勾着嘴角道:"今日我进宫,见了你母妃。你母妃可送了点东西给我,她希望,她能早日抱上孙子。你也知道,我如今是男儿身,我是不能生的……" "那我生!"柳扶风抢着接过话茬。 花照水拧眉道:"你是不是不知道生孩子有多苦?这女人生孩子,那就是一脚踩在鬼门关上,迈得过去还好,迈不过去那就是个死。" 柳扶风一脸无所谓道:"我从小就在刀尖上生活,我还怕死吗?我始终觉得,这人什么时候死,都是个命。只要你自己不投河,老天也得按照规矩来不是?" 说完,柳扶风坐了起来,又往花照水身边贴了贴,面色微红道:"而且,我还可以给你多生几个,我宁愿没事就在鬼门关前跳一跳。你喜欢儿子,还是喜欢女儿啊?" 他突然就把话题引到这个上来,倒是让花照水有些不知所措。 花照水坐正了身子,又将他往后推了推,拒绝他贴过来。 "你还没说喜欢女儿还是儿子?"柳扶风不依不饶。 "我都不喜欢,暂时没想那么远。"花照水侧过脸,僵直开口。 柳扶风正好没将衣服换上,这会儿更是臭不要脸的扑到了花照水怀里:"没事,有了之后再想也是可以的。反正不管我们两个谁男谁女,谁负责生,谁负责播种,那都是一样的,都是我们两个的孩子。" "说起来,老天还真是有意思,他故意搞错了我们的灵魂,就是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啊。你想想,你若是跟别的女人生了,你说这孩子,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花照水倒是被他这个问题给问住了。 不过,她想,她也不喜欢女人,没必要非要祸害人家清白人家的女儿,非要让她生孩子。 就在她呆愣的这么一会儿功夫,柳扶风已经手快的开始解她的衣裳了。 "你做什么?"花照水蹙眉道。 柳扶风嘿嘿一笑:"我母妃不是要抱孙子嘛,咱们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开始播种,如何?" 第033章 不能行房 会导致身份互换…… 柳扶风果然了解自己的身体, 他碰到的每一个地方,都让花照水浑身酥麻,面红耳赤。 她想跟他说, 别这样…… 可是就在他凑过来之后,花照水却像是突然失语了一般, 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反而是任由他动作。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 外面有人敲门。 "二小姐,您在里面吗?" 是成嬷嬷的声音。 花照水瞬间清醒, 推开了柳扶风之后, 还不忘叮嘱他赶紧将衣服穿上。 柳扶风觉得自己离成功就差那么一步, 成嬷嬷的出现,坏了他的好事。 偏偏,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责怪成嬷嬷。毕竟在柳扶风的心里,成嬷嬷是个好人。 之前在丞相府受罪吃不上饭的时候,要不是成嬷嬷半夜偷偷给他送吃的, 他早就饿死了。 他穿好衣服之后,花照水急急忙忙便要去开门。 柳扶风发现,花照水对成嬷嬷的感情十分不一般。刚刚听到了成嬷嬷的声音之后, 花照水明显高兴了几分, 甚至都顾不上他了…… 柳扶风冲下床,拽住了她, 小声问道:"今天没完成的事,日后还可以继续吗?" 这次机会难得,而且一开始花照水没有反抗,柳扶风还以为可以…… 谁知道这话一出,花照水直接白了他一眼, 随即便急匆匆去给成嬷嬷开了门。 成嬷嬷倒也耐心,进门之后,先是看了他们二位见一眼,见什么事都没发生,成嬷嬷这才松了口气。 成嬷嬷还特意带来了一个食盒,里面装了不少糕点和小菜,说是担心二小姐没吃饭,特意送来的。 柳扶风深觉奇怪,他昨日就回府了,一直也不见成嬷嬷来。 而且从前就算是来给他送饭,她也不会大白天就过来,反而都是到了后半夜,才偷偷过来给他送吃的。 今日,成嬷嬷明知道安亲王在屋里,还非要过来搅合。 柳扶风心下的怀疑渐浓…… 他接过了成嬷嬷手中的食盒,里面的小菜也很别致,倒是比从前送他的那些,好了太多。 柳扶风顿时一笑:"成嬷嬷,你该不会是知道安亲王过来,才特意来给我送饭的吧?" 成嬷嬷看着柳扶风一眼,随后便将视线收回,转而到了花照水的身上,她冲着花照水躬身行礼道:"的确如此,今日安亲王在,我若过来,大小姐和夫人也不敢来。如今府中有秦嬷嬷,丞相府的人就算是想要欺负二小姐,也得掂量一下秦嬷嬷的份量。" 她这话虽然说得有道理,可柳扶风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柳扶风转而看向了花照水,却见花照水始终都盯着成嬷嬷看。 花照水沉吟稍许,突然冲着成嬷嬷道:"之前本王想要让成嬷嬷入王府,给我王府做几道可口小菜。可那时候,嬷嬷并不愿意。如今已过月余,本王心里还是真心实意地想请成嬷嬷入府,不知道嬷嬷这一次,可愿意?" 成嬷嬷对着花照水行了礼,随即恭谨开口道:"老奴是丞相府的人,在丞相府住惯了,自然不愿离开。多谢王爷好意。" 花照水还欲说些什么,成嬷嬷便又道:"更何况,二小姐如今回来了,老奴也得在丞相府守着二小姐。" 柳扶风看得出来,花照水很希望成嬷嬷一道去安亲王府,便赶忙道:"这倒是无妨,我早晚都是要嫁到安亲王府的。既然成嬷嬷舍不得我,便跟着我一道过去。正好,王爷也喜欢成嬷嬷这些小菜。" 花照水很感激柳扶风这个时候开口相帮,她先是对着柳扶风点了点头,随即满含热切地望着成嬷嬷。 成嬷嬷始终低垂着头,看不清情绪。 她像是沉默,又像是在考虑,而花照水一直紧张地攥着手。 她多希望,成嬷嬷能跟着她一起走。 然而,成嬷嬷还是果断地拒绝了。 花照水紧握着轮椅扶手,半响都未吭声。 柳扶风见到她这个样子也不落忍,他思量半响,突然想到了一个法子。 如果让花照水跟成嬷嬷相认的话,或许成嬷嬷就愿意跟着走了。 想到这里,柳扶风突然道:"人有三急,我得出恭。王爷,您定是饿了吧,成嬷嬷带来的这些小菜,要不然您先吃着?" 花照水"恩"了一声,柳扶风对着她挤了个眼神,便遁了出去。 柳扶风走出去之后,成嬷嬷才上前一步,打开食盒,将筷子递给了花照水,然后将那些小菜和点心,一一摆在了花照水面前。 凉拌蚬子肉、酱香牛肉,还有豌豆黄和金糕卷,都是从前花照水最喜欢吃的。 成嬷嬷月钱不多,往年这些菜,都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成嬷嬷偷偷藏起来,到了晚上才会偷偷拿给花照水吃。 那酱香牛肉,花照水无需下筷子,只需闻上一闻,便知道这是成嬷嬷亲手做的。 眼下不年不节的,厨房不会轻易准备这些。就算是准备了,也不会让成嬷嬷上手。 除非这些东西,都是成嬷嬷用自己的体己钱买来的。 她这般隆重,又趁着安亲王过府的时候送过来。 分明,是做给她吃的啊。 成嬷嬷早就认出了她,当初,她故意用食指轻点三下成嬷嬷,就是想告诉她,她就是花照水。 成嬷嬷那个时候,还装作什么都没瞧出来,可她明明看出来了,却还是不动声色。 花照水一时间红了眼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成嬷嬷倒是叹了口气,忙催促道:"菜都要凉了,快吃吧。" 花照水哭着夹了一块牛肉塞入口中,随后猛地冲着成嬷嬷点了点头:"好吃,好久都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成嬷嬷眼眶一热,转过头也不敢看她,只道:"瞎说,王府里什么没有。" "可在我心里,还是嬷嬷做的东西最好吃啊。嬷嬷,您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这丞相府对您并不好。纵然是大哥偶尔会关照你,可大哥常年住在教场,极少回府。这丞相府里的日子,那么苦,我怎么忍心让您一直待在这里?" 成嬷嬷叹了口气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在这待了近二十年,早就习惯了。而且,如今也没什么不好的。府里的各位,还是喜欢我做的小菜的。他们也念着大公子关照我,不会对我如何。" "丫头,既然你如今变成了安亲王,就要好好守住这个身份。做女人有什么好,做个王爷,做个人上人,那就比下贱的奴才要强得多。" 花照水抓住了成嬷嬷满是老茧的手,双目含泪道:"可是,没有嬷嬷,我在哪都觉得不安生。嬷嬷,就当我求求您了,您跟我走吧。您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还牵挂着的人。你对我来说,就想母亲一般。我还想着,要给您养老呢。" 成嬷嬷也落下泪来,可是她还是固执地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你养老,我这辈子,就想守在这丞相府后院,老死在这后院。丫头,只要你在王府好好的,保重身体,也要谨防别人害你,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嬷嬷我就安心了。" 花照水哭着摇头,死死攥住成嬷嬷的手不肯撒开。 恰逢此时,外面有走动之声。 成嬷嬷赶紧反握住花照水的手,对着她道:"丫头,你且记住我的话,你和小王爷被人下了死咒,什么轮转盘,什么术法都破不了这个咒。眼下,你只需要注意两件事。" "这第一件事,我猜想你已经猜到了,那便是你们的生命连在了一起。你要保护他,也要保护你自己。你们中若任何一个人出事,另外一个,也得受牵连。" "第二,你若想永远保住这个身份,那么就永远都不要同他行夫妻之事。" "任何人都可以,就他不可以。你若不喜欢女人,就算是找个男人行房,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可如果你跟他行房了,那这个死咒便要被破开,你们,便得彻底换回来。" 花照水一怔,她还尚未从这个真相中反应过来,那方成嬷嬷便死抓着她的手,一字一顿道:"所以你答应我,你要把他抬到王府里做王妃也好,妾室也罢,就是不能同他行房,你现在就得答应我。" 花照水顿住许久,震惊到竟忘了回答。 可成嬷嬷还是不依不饶道:"今日,若不是我突然冲进来,你们两个怕是已经要坏事了。也许,你用了男人的身体,会有一些本能的反应。可你要记住,你骨子里还是花照水,不能对他动情。更不能与他行夫妻之事。好孩子,你若还对我这个老嬷嬷有情,此刻便当着我的面发誓,否则,我死也不能安心。" 第034章 杀母之仇 花照水的生母之…… 花照水惊得半响说不出话来, 成嬷嬷见她没有立刻答应,便立马严厉了几分:"怎么?难不成真的对他动了情?" 花照水不太确定,她望着成嬷嬷, 没有直接回答成嬷嬷的问题,反而是道:"所以, 我和王爷身份互换, 是成嬷嬷您亲自下的死咒对吗?" 成嬷嬷没有说话, 她微微侧过头,算是默认。 花照水记得, 之前温奇修同她说过, 此等术法, 乃是禁术。而且,极其不容易施行。 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都要刚刚好。 那一日,刚好是花映月打算对她下手,也刚好柳扶风遭遇了刺客, 两个人,连身上的伤疤都一样。 如果这算是个巧合的话,那么成嬷嬷又怎么能刚刚好, 算到那一日柳扶风会出事? 花照水苍白着脸色道:"该不会是, 那一日的刺客,正是您安排的吧?" 这一点, 成嬷嬷倒是没有承认,她直接反驳道:"我哪有那般厉害?若真有那么大的能耐,你我也不会在丞相府吃这么多年的苦了。" 花照水这才松了口气,不是成嬷嬷做的就好。 否则,花照水只会觉得自己间接害了柳扶风, 又抢了他的身份。 成嬷嬷看见花照水这副样子,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个傻丫头,这世间因果循环,你也根本不欠他什么。话说回来,当日,花映月给你灌的药,不也是从他手里拿的吗?" 花照水叹口气道:"话虽如此,可花映月杀心已起,就算是没有柳扶风的药,她也会对我下手。何况,这些日子,我渐渐发觉,他这个人也不坏。" 成嬷嬷喟叹一声,轻点了一下花照水的额头:"你这孩子啊,性格太像你母亲。你母亲也是像你这样,善良单纯,宁愿相信人性美好的那一面。" 提起了花照水的母亲,成嬷嬷似乎尤为难受。 说着说着,便落下泪来。 花照水拿出手帕,一边帮成嬷嬷擦着泪,一边问道:"我今日,在贤妃娘娘的宫里,听到了一件大事。我想,成嬷嬷当年便是照顾我母亲的人,您定然是知道的。" 成嬷嬷就知道她要问这个,她已经做好了准备,点点头道:"你想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吧?" 花照水点头。 成嬷嬷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你母亲是个蛊女,是我们那一族最厉害的蛊女。只是,身为蛊女,若想让蛊术精进,必得保持圣洁,不能成婚。" "那一年,我跟着小姐进京,帮一位恩人驱蛊。那个恩人,正是当今圣上。" "今上当年,路过我族圣地之时,曾救我们一族人于水火。当时他有难,小姐不得不跋山涉水来救。一来二去的,圣上便喜欢上了小姐。小姐其实,也是有些喜欢圣上的。可是族中规矩,一旦小姐破了身,她便再也不会蛊术了。她那一身本事,是我们一族的希望。所以,小姐拒绝了今上。" 花照水闻言一惊,她倒是想起贤妃娘娘那酸溜溜的眼神。 贤妃还说,若是当年她的生母入了后宫,恐怕就没有皇后什么事了。 而成嬷嬷,提起小姐的时候,也满脸都是怀念。 "小姐根本就不喜欢花丞相,当年,我们入京之时,人不生地不熟,承蒙花丞相帮忙,才到了今上的大帐。所以啊,今上也感念花丞相将小姐带了过去,许他加官进爵。" "再后来,今上又发现花元武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便打算重用他。只可惜后来,花元武,还是做了猪狗不如的事情。" 花照水一惊,她忙问道:"难不成,母亲不是自愿的?" 成嬷嬷哭着点了点头。 "在小姐的心里,家族的未来,比什么都重要。她为了成为我族之中独一无二的蛊女,她从小到大,吃了那么多苦。即便是喜欢今上,她也不愿入宫为妃。这样的小姐,又怎么可能会委身花元武?" "小姐被那花元武欺负了之后,便再也没了从前的能力。可花元武,却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奥秘,他囚禁了我,以此胁迫小姐,为他做事。" "小姐担心我出事,更不敢将实情告诉圣上。为了救我,她甚至伤了今上的心。她说她从来没有喜欢过圣上,她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花元武一个。" 花照水将双拳不自觉地握紧,随后又蹙眉道:"那后来呢?" 成嬷嬷叹口气道:"后来,小姐便有了你。为了孩子,她只好苟且偷生。只是,小姐不愿意让你再走她的老路,她更不愿意让你成为蛊女。女人这一生,太可怜了。她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活着。所以,她便偷偷定下你与温奇修的婚约。只等你长大了,嫁到了温府,那温家上下,顾念着她的救命之恩,也不会薄待了你。" 花照水颤声问:"那我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花元武吗?" 此时此刻,她已然不愿意再叫那个男人父亲。 成嬷嬷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是。花元武勾结外邦,欲害今上。你母亲,为了阻止你花元武,死在了他的手里。" 这个时候,柳扶风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刚好回来,听到了成嬷嬷的最后一句话。 原来这丞相府的狼豺虎豹,不止有花夫人和花映月两个人。 那花丞相,也是罪魁祸首。 柳扶风眼神,蓦地一下,变得极为凶狠阴暗,他握紧了双拳,转身去了后院…… 第035章 真相揭幕 柳扶风原本就是…… 花元武是国之栋梁, 不管他人品如何,这个人都曾立过汗马功劳。 如今,他没什么大错, 当今圣上,自然不能随意就发落了他。 虽然当年, 花元武和月扶桑的事情, 今上至今责怪, 可这么多年,当今圣上都未想过要真的对花元武下手。 更何况, 朝堂之事, 牵一发而动全身。花元武追随者众多, 若是一旦动了他,势必会引起朝野震荡。 而这一点,也是今上和柳扶风根本不愿意看到的。 其实,东宫那边,还有柳扶蕴, 都是很想拉拢花元武的。 柳扶风自然是支持自己的亲兄弟,而柳扶蕴受陛下忌惮,不好亲自出面。柳扶风才一马当先, 同丞相的嫡女花映月交好, 借此,进一步靠近丞相府, 与花丞相结盟。 而且,花映月之前,在京师内外美名远扬。柳扶风初次遇见她之时,她没有因传闻而惧怕柳扶风,也没有嫌弃柳扶风身有"残疾"。 与她相识一段时间之后, 柳扶风觉得这人还不错,便以此为由头,放出风去,说花映月是他柳扶风最好的朋友,京师内外,任何人都不得欺负她。 其实花照水之前都想错了,柳扶风这样的人,极其不容易信任旁人。他从一开始接触花映月,便是别有目的。 他只是没有想到,花映月这个人,竟然如此狠毒。 不过当时,他还是将药给了花映月。因为丞相府区区一个庶女,实在是跟他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再者,他和几个兄弟都背地里互相暗杀,你死我活,他觉得丞相府可能也是这样。再者,柳扶风也认为,若能借此夺得花映月的信任的话,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万万想不到,他却因此跟花照水互换了身份,也因此才发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花照水那么美好的女人。 她善良,勇敢,不屈。即便是在丞相府后院这般阴暗的地方,她也从未因此抱怨。 尤记得那一日千岛湖上,花照水毫不犹豫地跳水救他…… 也记得那一日在山洞之内,花照水温柔地教着他如何做布条。她还帮他揉肚子,哪怕是他那一日,疯狂地冲着她发着脾气。 可是花照水这个人,却像是永远没有脾气一样。那种温婉的气质,缓缓沁入柳扶风的心底。 柳扶风去后院,启用了自己深埋在丞相府后院的内探。 他的命令便是,计划有变,不计一切代价,都得要了花元武的命。 --- 而另外一边,成嬷嬷还在同花照水说当年之事。 成嬷嬷说,当年花照水的母亲也想认命,好好同花元武过日子。可是花元武的无耻程度超乎了她的想象。 他为了得到白家的支持,娶了白家女为正室。花照水的母亲自有一番傲骨,也不愿与旁的女人争宠。无论那白家女如何挑衅,她始终不动声色。 可那白家女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她见挑衅不成,便开始暗害。 月扶桑难以忍受这丞相府后宅的明争暗斗,便用了自己的积蓄,去京郊买了一处院落。 当时的她已经怀上了花照水,所以没有办法长途跋涉。就算有机会回到蛊族,一个失去了圣洁的蛊女,也会为族人所不容。 甚至于,还会让月家蒙羞。 花照水的母亲当时已经做好了决定,等生下花照水,她就带着成嬷嬷还有孩子离开,去一处安静的地方,了此残生。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花元武得知了月扶桑的意图,不愿让她离开,便偷偷给她和成嬷嬷的食物里下了毒。 有月扶桑在,花元武还可以借机利用圣上。圣上对月扶桑除了男女之情,更感激她的相救之恩,还有阵前谋划之义。 若花元武的正室将月扶桑给逼走了,圣上之怒,必然会牵连花元武。 所以,不管如何,花元武都务必得留住她。 起初,是下毒控制。后来,花元武干脆将成嬷嬷关在了花府地下的暗牢内。只要月扶桑不按照他说的去做,他就威胁她要杀了成嬷嬷。 成嬷嬷提起这一段的时候,已经泣不成声。 成嬷嬷还说,月扶桑的尸体,就埋在丞相府后院池塘下面。她要守在这里,哪怕是死,也要跟小姐死在一起。 成嬷嬷之所以苟且偷生至今日,一则是为了抚养花照水长大,二则是为了给月扶桑报仇。 所以,她死也要守在丞相府这方寸之地,无论花照水如何劝说,她都不肯离开。 花照水和成嬷嬷已经闲谈了太长时间,未免惹人怀疑,成嬷嬷先一步离开。 而成嬷嬷离开之后,花照水还得去前厅探望花丞相,与他谈一谈迎柳扶风进王府之事。 花照水尤记得,小的时候,她很希望父亲能关心自己,哪怕是对她笑一下也好。 后来慢慢大了,她也不做如此幻想。 再后来,这个父亲逼着她嫁给兵部侍郎的暴虐儿子,她便彻底死了心。 以前,她希望父亲能把她当做女儿看。后来,她希望父亲能把她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看,而不是一件玩意儿,一个木偶。 再后来,花照水已经不奢求父爱,她变成安亲王之后,来丞相府数次,一次都没有见过他。 而眼下,被八尺推着,即将拜见花元武之时,花照水的心情极其复杂。 这人已经不是她的父亲了,而是他的杀母仇人。 花照水心底一直如此想着,直到面见了花元武,看着他那满是褶皱的脖颈,花照水就在想,若是一匕首刺下去,这人立刻就会没了呼吸…… 那么,她就为母亲报了仇。 然而,下一秒,花元武就扬声打断了花照水的思绪:"王爷,您在想什么呢?" 花元武对待"安亲王"极其客气,这样恭顺的语气,花照水从前从未听见过。 花照水垂目须臾,之后才终于将视线完完全全落在花元武的身上,她尽量保持语气平和,道:"丞相的气色,看起来倒是好多了。" 花元武轻笑一声,随后叹口气道:"不行了,老了老了,不中用了,经不住事。稍微些许变故,人就大病了一场,让王爷见笑了。" 花照水皮笑肉不笑道:"丞相大人身体康健,定能长命百岁。" 花元武眼下,正放出声去,说自己近日病的爬不起来床,也不知道还不能回到朝堂,继续为朝堂效力。 而眼下,"安亲王"却说他身体康健。 花元武始终表现得泰然自若,他笑吟吟看了花照水一眼,摆了摆手道:"不行了,臣年纪大了,该是到了告老还乡的时候了。" 花照水虽然之前听柳扶风说了很多,可是对朝堂局势,还不是很了解。 花元武此刻,定然是想跟她打什么哑谜。 花照水低头喟叹一声,也没有与他多废话,只是突然道:"其实本王今日前来找花丞相,只是为了一件私事。" 花元武挑起一边眉,倒是笑了笑道:"哦?是什么事,让王爷亲自来找老臣?" 花照水这才微微一笑道:"本王对令爱照水,十分喜爱,欲迎他过门,还望丞相大人允可。" 花元武顿时了然,随即坐正了身子,思量半响突然才道:"老臣倒是忘了,之前,小女在千岛湖遇险,多亏王爷相救之恩。" 花照水觉得他这句感谢来的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这事过去了那么多时日,他早不感谢,晚不感谢,这个时候才不痛不痒地说了句感谢。 "本王心悦于二小姐,这本是本王愿做之事,无需感谢。" 花元武点了点头,不咸不淡道:"贤妃娘娘,可知道此事啊?" 花照水笑着点头:"自然,本王前些日子,已经同母妃说了此事。丞相大人想必也知道,只要是本王想做之事,母妃自然是无有不允的。" 花元武喟叹一声,做出十分为难之状:"想必王爷也有所耳闻,之前数年,臣一直愧对这个女儿。如今她死里逃生,臣打算,留她一段时间,好生弥补。" 花照水知道,这只是花元武的推脱之词。若用旁的借口便也罢了,偏偏用这么个借口。 "好生弥补?丞相大人口中的弥补,便是不给她饭吃吗?若非丞相大人想等这人饿死了,直接丢给本王一具尸体吗?" 彼时,柳扶风正在外面偷听。 见花照水终于沉下了脸色,跟花元武硬刚,柳扶风顿觉解气。 这才是他看中的人,这才是安亲王应该做的事情。 花元武脸色一窒,半响之后,他将头埋在了被子里,呜咽出声道:"老臣,并不知道此事。王爷想必也知道,老臣前些日子,大病了一场。得知二丫头回来,心里高兴的很。本以为,这丞相府的下人,会好生照看她……" "行了,此刻这房里只有你我二人。您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咱们彼此都清楚明白。您到底有没有病,到底对花照水如何,你自己心里更清楚。来同丞相大人说一声,是本王还顾念着您是他的父亲,否则,本王就直接将人给带走了。" 柳扶风在外面听着,感动的就要落下泪来。 他的娘子,果然威武霸气。 然而下一秒,花元武也恢复了脸色,他正了正身子,冲着花照水道:"不是臣不愿意将二丫头嫁到安亲王府,只是小女,本就与温太傅家的公子,订了婚约……" "如今人家温公子手里,还握着小女的八字庚帖。若贸然悔婚,老臣实在没法跟温家交代。" 而此刻,站在门外的柳扶风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花照水与温奇修有婚约?他奶奶的,他就觉得这温奇修不对劲。 第036章 给个名分 宝贝,你受苦了…… 花照水听到花元武这话, 反倒是笑了:"这个倒是不难,本王与那温公子,向来交好。若是他知道本王钟情于二小姐, 说什么都会将庚帖双手奉上。" 话毕,花照水冲着花元武微微一笑, 意有所指道:"如此, 花丞相还有何理由拒绝本王呢?" 花元武面色微变, 忙道:"王爷误会了,老臣倒不是那个意思。王爷能看上小女, 是小女的荣幸。" 花照水点了点头, 只道:"那正好, 我看二姑娘刚回府一天就没能吃上饭。她本就身子不好,还是继续回我王府将养着好。丞相放心,聘礼,明日本王便让手下送过来。" 花元武急忙摆了摆手,笑吟吟道:"老臣知道, 王爷财大气粗,聘礼方面,自然是不会亏待了小女。只是, 这小女若今日便草草入了王府, 那她的身份,是王妃, 还是侧妃啊?" 花照水蓦地笑了一声:"本王身子不便,不愿纳王妃进门。这话,早早便在父皇面前提起过。这二姑娘进门,自然是侍妾了。" 花元武微微眯了眯眼,声调也拔高:"侍妾?" 花照水轻嗤一声:"怎么?丞相是有什么不满吗?" 花元武收回了面上的假笑, 轻呵一声道:"自然不满,老二纵然从前在府上不受重视,可她到底是我花元武的闺女。王爷就算是要娶,怎么也得给她个侧妃之位。否则传出去,岂非是让我脸上无光?" 顿了顿,花元武又道:"何况,我们家那老二,是个高傲的性子,从前让她去给袁浣公子做正室她都不愿意。怎么到了王爷府上,她就只能做个没名分的侍妾了?恕老臣直言,若是老二知道了,她定然是寻死腻活,不肯同意的。" 与花元武周遭的冷冽气息比起来,花照水倒显得平心静气的多。 她缓缓开口,不紧不慢:"这一点,丞相大可不必担心。花二姑娘,一听说要入我王府,莫说是个侍妾了,哪怕是真的毫无名分,入我王府做丫鬟,她也是愿意的。" 花元武脸色一变,显然不信。 花照水却笑了笑,自顾自道:"想来,这丞相府内,定然是有洪水猛兽啊。否则,花二姑娘,断断不会如此。" 花元武轻哼一声,神色已然不悦:"不劳王爷挂心,就算是老二受了不少的苦,可丞相府依然将她养到这么大了。我是她的父亲,对她有生养之恩。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纵然王爷是天潢贵胄,若要娶小女,也得按照规矩来。" "安亲王啊,您总不至于,要强娶了去?" 花照水确实没想到这花元武如何都不肯放人。之前柳扶风一直跟着她在庄园,也不见这丞相府有什么人去寻。 如今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花元武倒是耍起横了。 不过,花照水倒是不怕。 她微微一笑,道:"丞相说得对,婚姻大事,总得父母做主。既然丞相不愿,本王即刻便入宫去求一道圣旨。有了父皇的旨意,想必丞相大人,无论如何都得放人了吧?" 花元武握紧了拳头,闷不吭声。 花照水却接着道:"不过本王有言在先,若在此期间,花二姑娘在丞相府若是出了什么事,本王可定然不会与丞相大人善罢甘休。" 花元武嘴硬道:"王爷放心,小女好好的在府内,不会出事。" 花照水点了点头,道:"那倒是,想必丞相这一次,会好好照看她。不至于让人饿着了冷着了伤着了毒着了。毕竟,秦嬷嬷今日刚处置了花大小姐几巴掌。有丞相为花二小姐做主,想必花大小姐,应该不至于伤到她吧?" 花元武闻言,顿时咳嗽不止。只是须臾之间,便像是病入膏肓一般。 装得可真像啊! 花照水只冷冷望着他,半响之后,便扶过轮椅,道:"既如此,本王这就去宫里求圣旨了,丞相大人,等着便是。" 花照水慢悠悠地滑到了门口处,花元武便突然松了口道:"如果老二真的和王爷两情相悦的话,老臣自然也不会违拗她的心意。只不过,纵然老臣如今病了,王爷也莫要欺负老臣,只给她一个侍妾之位。王爷要知道,我家老二,也不愁嫁。温公子那边,还等着呢。" 花照水勾唇一笑:"本王可是听二小姐说,丞相大人有意将大小姐指给温公子……" 花元武面色一变,断没有料到花照水连这话都与安亲王说,可见二人当真是亲密如斯。 "没有的事,定是王爷听错了。" 花照水喟叹一声,作惋惜状:"丞相不承认也不要紧,那二小姐与本王,在深山老林里待了两天一夜,早已有了肌肤之亲。那温公子,也早就知道实情。这种情况,他是不会夺本王所爱的。" 花照水话锋一转,又道:"若丞相无论如何都不肯放人,那本王自也是有法子应对的。只是丞相可要想好,是否铁了心要与本王作对。" 花元武眯着眼望了花照水许久,突然轻蔑一笑,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倒是也反过来威胁花照水道:"既然王爷知道我府上情况,便也该知道,有没有这个女儿,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要紧。" 花照水下意识地握拳,心下波澜顿起。 她强迫着自己,万万要沉得住气。 她如今的身份是安亲王,不是这老贼的女儿。他本来就不把她当回事,她早就该习惯。 要吵要闹的话,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既然他无情无义,日后,也别怪她对他下手了。 花元武完全没有注意到花照水面上那微微变化的情绪,反倒是自顾自开口道:"安亲王啊,老臣纵然这一段时间,一时经历了低谷。可老臣手里有什么实力,您是清楚的。" "老臣知道,您没有继承皇位的心,您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的二皇兄。如今,东宫和墨亲王,都意图拉拢老臣。王爷若因为一个女人,和老臣闹了不快,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啊?" 朝堂局势,花照水是真的不太懂。 不过她并不蠢,虽然柳扶风没在一旁指点,可她也听明白了一些。 花元武的实力应该很强,除了明面上这个丞相之位,他应该还有很多其他的力量是花照水不知道的。 而东宫那边,和柳扶风的亲哥哥,两相争斗,都想将花元武拉拢成为自己的人。 而花元武这个老狐狸,事到如今,还没有站队。 花照水想,这个老狐狸,是不会那么轻易站队的。不站队的话,任何一方赢了,他都还是花丞相,再不济,还可放权,告老还乡。 而如今若是站了队,且不说那另外一方不会放过他,就连今上,也不会饶了他。 他从一个寒门子弟,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地位,可不单单是靠月扶桑和白家。他还足够阴狠,足够绝情,更精于算计。 花照水想,今天,她就算是让了一步,答应不接柳扶风回府,这花元武也不会站在墨亲王那边。 想明白这个道理,花照水突然笑了:"若是丞相仅仅一个女人,便投靠了太子那边,也是得不偿失吧?" 花元武面色一窒。万万想不到,这小王爷竟然反将了他一军。 "您因为此事,投靠了太子,等于是在父皇心里,扎了一根刺。而且,太子也未必真的信服您。毕竟,您还是本王的岳父,他也有理由怀疑,您是假意投诚。" 花元武双拳握紧,片刻儿的凝滞之后,他突然狂笑一声:"怪不得陛下总是夸你足智多谋。陛下还说,若王爷的双腿没有被废,如今这太子之位,保不齐便是您的。" 花照水笑了,她学着柳扶风的样子,漫不经心道:"丞相说笑了,本王可没有那个命。" "侧妃!若小女入府,最不济也得是侧妃。将来若墨亲王成事,王爷得答应老臣,必得扶正。" 花照水点了点头,倒也没直接答应,反而是道:"丞相放心,二皇兄没有成事之前,本王不会娶妻。只是,如今丞相不肯轻易投诚,那本王也只得暂且委屈二小姐,做个贵妾。待他日成事,莫说是侧妃了,王妃也舍得。" "毕竟,本王与二小姐,两情相悦。" 花元武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这小王爷越来越奸诈了。枉他这个年纪,在他手里,竟然没占到半点便宜。 "我听说,温公子交给了王爷一件宝贝。这东西,本就是本王一妾室所有。明日过府送聘礼,王爷总得要算上它。否则,老臣万万不能这么轻易将女儿嫁出去。" 这花元武,对王府中事,倒是了如指掌。明明是昨夜才发生的事,他今个便知晓了。 花照水摸了摸手指头上的轮转盘,冲着花元武笑了:"本王是个大度的人,这东西在别人眼里可能是个大宝贝,可在本王手里,发挥不了任何用处。既然岳父大人想要,本王即刻便送予丞相便是。" 花元武闻言一挑眉:"哦?那温公子那边……" "丞相大人放心,他与本王交情甚笃,不会因这个小物件,与本王生气。" 花元武这才伸出手,接过了那轮转盘。 那东西,就是一个普通的指环。花元武盯着看了一会儿,便收了起来。 花照水见他收下了,便笑着道:"既如此,聘礼本王也给了。丞相大人也已经答应嫁女了。那本王这就去把二小姐带走。如今王府事多,酒席倒也不必办了。待日后,本王抬花二小姐为正妃之时,定然会热热闹闹的办一场。" 花元武一怔,小王爷这意思,是明日的聘礼都不打算准备了,只打算拿这个轮转盘凑数。 而且,连酒席都不打算办。 真是岂有此理! 还没等花元武发作,花照水动作倒是快,她冲着八尺道:"去,把新娘子给本王接回来,本王要带着她一道回府。" 花元武急忙冲下了床,正要拦住花照水,花照水却扬声道:"哎呦,岳父大人,您身子不适,可不能见风。" 说罢,花照水侧首瞪了九节一眼:"不长眼色的狗东西,还不快扶岳父大人去床上休息。" 说罢,花照水不等花元武开口,便大声道:"岳父大人放心,本王即刻便会命人去宫里传唤太医,万不能让岳父大人的身子垮了。" 花照水一口一个岳父大人,这整个丞相府,不少下人都听到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柳扶风突然拿着包裹推开了花丞相,冲到了花照水的怀里,紧搂着她的脖颈不放,声音娇嗲地唤道:"王爷……妾身可是一刻都不想待在这丞相府了,您即刻便会带妾身离开吧?" 花元武见到这副情形,一张老脸倒是瞬间垮了下来。 且不说自己闺女这副伤风败俗的模样是从何处学来的,就单单她刚刚那句话,便是重重打了他的脸。 花照水果然一脸心疼地摸着柳扶风的脸,叹道:"宝贝,你受苦了。" 柳扶风倒是做戏,刚听到这话,她便扑到花照水怀里大哭道:"王爷,以后我再也不要回这个鬼地方了。我从小吃不饱穿不暖,被嫡母嫡姐暗害了几次,都是老天爷可怜,才让我数次逃脱。王爷可要答应我,再不许将我送回来了。" 花照水顺势将他搂住,抬眸凝了那花元武一眼,随后道:"你放心,本王已给了丞相大人聘礼,从今日起,你便是本王的人了。" 柳扶风擦了擦眼泪,顿时扬声道:"聘礼?什么聘礼?我与丞相府已经没任何关系了,王爷,快将聘礼要回来。" 第037章 你还有我 他还要跟其他女…… 花元武这一次是真的被气到了, 若非下人扶着,他险些没有站稳。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可万万没想到, 那边只给"她"个妾的身份,"她"便这般维护安亲王了。 而柳扶风却还在兀自嚷嚷着:"王爷, 您到底给他什么聘礼了?" 花照水挑起一边眉, 倒是坦然相告:"便是温公子前日相送的那个轮转盘。本王见丞相大人喜欢, 只得割爱。" 柳扶风瞪大了眼睛,随后大吼道:"那东西如此珍贵, 可是我生母的遗物, 这个聘礼, 务必得要回来。" 这种时候,花夫人也听到了动静,赶了过来。 听到柳扶风那番言论,她轻嗤一声,站在她跟前冷冷道:"果然是小娘养的, 没有规矩。如今自以为自己攀了高枝,便可在你爹跟前撒野了不成?" 什么小娘养的、不知廉耻这样的话,这些年, 花夫人在花照水的跟前不知道说了多少次。 许是经年累月的羞辱与打击, 如今她再次这样说,花照水反倒是感觉不痛不痒。 柳扶风倒是咬紧了牙关, 冲着那花夫人白了一眼,阴恻恻道:"花夫人,您倒是正头娘子了。可您养的闺女,可当真是优秀啊。如今咱们京师内外,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 花夫人脸都绿了, 若非顾及安亲王在场,她非要上前狠狠地掐死这个小贱蹄子不可。 "你如今有了靠山,倒是学得牙尖嘴利了。你毕竟姓花,我再不好,也是你的嫡母。如今你对我不恭不敬,若是传了出去,对你名声亦是有损。是我不好,从前没好好教你规矩。你若不懂,那我今日便教给你,你吃的喝的用的,哪怕是如今身上穿的,都是丞相府所有。" "就算是安亲王要娶了你,那也是要给聘礼的。哪有大吵大闹,让老爷还聘礼的闺女?" 柳扶风听到这话,便从花照水的怀里挣脱了出来,他掐住了腰,大有跟花夫人好好辩驳一番的架势。 "你说你是我的嫡母,这可对不住了,我可不认。这几年在丞相府,我过得是什么日子,想必夫人心里清楚的很吧?今年八月十五中秋夜,夫人伙同花映月,喂我毒丨药,残害我身,将我丢到荒山之事,花夫人可还记得?" 花夫人脸色一变,随即急忙反驳道:"大庭广众之下,你莫要随意攀咬!" "这事,安亲王可给我作证。夫人不承认不要紧,咱们亲自去京师衙门对峙。"柳扶风底气十足,掐着腰,恶狠狠地看着花夫人。 花夫人长袖一甩,别过眼去,不再看"她",声势明显弱了下来:"吾乃朝廷一品夫人,怎么会同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对峙?" 柳扶风轻呵一声,低眉道:"看来夫人是心虚了……" 花夫人捏紧了手帕,似乎欲反驳,可是转而看到了花照水那双骇人的眼睛,她反倒是一声不吭了。 柳扶风接着道:"所以嫡母一说,您还是省省吧。我自然不会认杀人犯为母。我的母亲,至始至终都只有月扶桑一人。" 柳扶风此言一出,花元武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 多少年了,他还是头一次听到月扶桑这个名字。 他微微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声:"造孽啊……" 柳扶风并不理会花元武那副让人作呕的样子,反而是撸起了袖子,望着丞相府里的下人们,一字字道:"我在丞相府这么多年,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想必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都十分清楚。至于花夫人口中的名声一说,更是可笑。" "在我十四岁那一年,便是花夫人伙同花映月向外传播我与丞相府侍卫有染的传言。许是京师内外,无人敢议论丞相之女,这传言传到了最后,便被压了下去。可即便如此,那些高门贵户,却是无一人敢上门提亲的。" "我从小到大,被花夫人丢在后院,连口饭都不给,若非府中的嬷嬷时常偷偷塞给我吃的,我怕是也长不到这么大。我浑身上下,皆是花映月鞭打的伤疤。这嫡母这嫡姐,哪里是亲人,分明是修罗恶鬼。" 花夫人再也忍不住了,怒叱:"你休要胡言,你要是真的一口饭都没吃上,又如何能长到这么大?若真如你所说,府中有嬷嬷时常给你送东西吃,我作为你口中的恶鬼,又岂能容她?你自己想想,你所说的这些话,可是真的?" 花照水这个时候,倒是突然跟着附和了一句:"她所言确实不假,当初从千岛湖救出花二姑娘之后,本王便让太医给她诊治过。除此之外,丞相府内的下人也可作证。" 花夫人正要辩驳,秦嬷嬷也跟着道:"回王爷的话,这两日,老奴也在丞相府,这两日,自打花二小姐回府之后,府内诸人,确实未曾给花二小姐的院子,送过一杯水,一粒米。" 花照水点了点头道:"恩,这些情况,本王事先都是知晓的。" 花夫人转身面对着花照水,咬牙切齿道:"王爷,您可不能这样说……" "闭嘴!"花元武这个时候,突然怒瞪了花夫人一眼,随即吼道:"还嫌自己闹得不够丢人吗?回你房里禁足,好好看顾着映月,若再闹出什么,我也不会再保你。" 花夫人还要辩驳,花元武却怒吼出声:"还要让我的人,亲自将你送走不成?滚回去!" 花夫人脸色一白,终是委委屈屈地离开了。 花夫人走后,花元武这才冲着安亲王拱手道:"让王爷见笑了。" 花照水似笑非笑道:"哪里,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了。这丞相府,让本王觉得有趣又新奇的地方,可是太多太多了。" 今日的安亲王,与以往不同。 花元武算是看出来了,他就是来丞相府闹的。 花元武这一时之间,甚至还没看明白,这安亲王是为了花照水来闹,还是墨亲王那方,彻底想把丞相一党的势力推出去。 可不管是因为什么,花元武都很生气。 本来他还在犹豫,可眼下安亲王的做法,很明显是打算把他往东宫那边推。 "王爷确定要一直同本相如此说话吗?"花元武气急了,甚至摆起了丞相的架子。 花照水蓦地笑了:"怎么?本王刚刚的话,是不是有什么不妥?惹丞相大人不高兴了?哎呦喂,本王向来如此,只是万万想不到,丞相大人竟又这般大的架子,随便说一句,便惹您不快了。" 花元武气急了,他长袖一甩,干脆看也不看花照水一眼,径直道:"既然王爷是来接人的,人接走了,便请回吧。本相身子不爽,不宜见客了。" 柳扶风闻言笑了,他上前一步,不依不饶道:"丞相大人,轮转盘,你还没还呢?" 花元武一转头便看到自己的"闺女"这般与自己说话,气得浑身发抖道:"你个逆女,你怎可这般与本相说话?本相再不济,也是你的亲爹!" 花照水转到了柳扶风的身侧,握住了他的手,冲着花元武道:"本王听照水说了,自打她拒了与袁浣公子的婚约之后,丞相大人,便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了。想来也对,一个不管女儿死活的爹,也不配称之为爹。" 柳扶风重重点了点头,他反手握紧了花照水的手,另外一只手还倒腾出来,伸到了花元武的跟前,一字一顿道:"我母亲的遗物,请丞相大人归还。那是蛊族的东西,丞相留着,就不怕全府上下都遭到反噬吗?" 这一句话,倒是当真有效。 花元武听到这话之后,脸色当场吓得灰白。他的脑海中,仿佛浮现出月扶桑死之前最后的模样。 虽然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可花元武最后,还是将手中的轮转盘递还给了花照水。 花照水将那轮转盘重新戴到了自己的手上。 而柳扶风也对花元武拱手行了一礼:"从今日起,我花照水与丞相府,再无任何瓜葛。从此丞相府是兴是亡,都与我无关。同样的,花丞相您日后会如何,也与我无关。" 说罢,柳扶风转身扶着花照水离开。 而人群中,不知有谁说了一句:"哎,二小姐果真是后院养出来的丫头,连行礼都不会。用的还是男人行礼的姿势。" 花照水和柳扶风这时候早就已经出了门,花元武倒是听到了,不过一时之间,他竟也没有放在心上。 离开丞相府之后,柳扶风才算是真的松了口气。 坐在马车上之时,柳扶风还不忘转过头对着花照水炫耀,"我刚刚的表现如何?是不是替你出了一口恶气?" 他高扬着眉,一派得意。 而花照水闻言,倒也真切的笑了,点了点头道:"的确不错,我很欢喜。不仅让那花丞相吃了瘪,还帮我将轮转盘要了回来。" 柳扶风看了一眼她右手上的轮转盘,叹口气道:"就算是假的,我也不忍心让那花丞相拿了去。" 花照水闻言正色道:"这可不是假的,而是真东西。" 柳扶风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问道:"既然是真的?你为何舍得将它交给花丞相?且不说这是个宝贝,温家上下都护着它。再者,这不是你母亲的遗物吗?" 花照水点了点头道:"确实是我母亲的遗物不假,不过除了我母亲,没人会用这个东西。所以不管到了谁的手里,都是废铜一个。" 说完,花照水顿了顿,又道:"不过要回来也好,温奇修说,这个东西,是我母亲当年给他的生辰礼,我只是拿来借用,却差点给了那花元武。如今这东西要回来了,便还给温奇修便是。" 柳扶风听到这话,便满脸的不高兴:"为何要还给他?明明是你母亲的东西。再者,你若是还给他,你们二人还要再见面。我不许你见他。" 花照水白了他一眼:"不许耍小孩子脾气,我与温公子,也算是知己。" 柳扶风听到这话,便更气了:"屁的知己,你与他,才见了几回啊。我告诉你花照水,这个世界上,你只能信任我,依赖我。只有我,会一心一意护着你。" 花照水听到这话,便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柳扶风瞪大了眼睛:"你不信我?" "也不是不信,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才值得信任。" 柳扶风抱紧了她,一字一顿道:"不,你还有我。" 花照水只淡淡的"恩"了一声,极其敷衍。 柳扶风却扳正了她的身子,一字字承诺:"我发誓,我这辈子一定会对你好的。为了你,我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怕。我都说过了,哪怕让我做女人一辈子,为你生儿育女都行。" 花照水叹了口气,并不想同他纠结这个问题,反而是道:"这倒不必,你不必为我生儿育女。我也不喜欢小孩子。" 生孩子就得行夫妻之事,行夫妻之事,就得换回来。花照水不想换回来,那就不如不要孩子。 "哦,你不喜欢啊。不喜欢不生也行,那我就做个贤良淑德的妻子,你看如何?" 花照水这才笑了,她慢慢将柳扶风从她的身上掰了下来,让他坐正了回去。 柳扶风坐好之后,还觉得哪里不对,这才又问她:"我刚刚说,我会为你上刀山下火海,你是不是不信我?" "你保护好自己就可,你如今为我做的,我已经很感激了。你还有自己的家人,有自己的母亲和哥哥,你不必为我上刀山下火海。" 柳扶风想起了自己母妃的两副面孔,想起了当年,他差点被害残疾的时候,父皇母妃,都选择了放弃了他。 他帮柳扶蕴,是因为兄弟情深。也是因为皇后和太子,实在是欺人太甚。 若终究有一个要登上皇位,那一定要是自己的哥哥。 可是这些东西,与花照水比起来,突然就微不足道了。 他是那么的喜欢她,几次生死关头,他心中唯一的念想就是他。 尤记得千岛湖上,她奋不顾身的跳水救他,在他最无助最闹腾的时候,她也不计前嫌,温柔地安慰着他。 这么善良的女人,他一定要牢牢把握住。 此生,有她一个人,就够了。 什么权力,什么争斗,什么王爷,他都可以不要。 "我会做给你看的,我会让你知道,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爱着你护着你。"他坚定道。 花照水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听着他信誓旦旦的承诺,她突然煞风景道:"本王忘了告诉你,入府之后,你与秀苑、春和、饶雪还有花椒一样,都住在八宝阁。" 柳扶风问:"这都是谁?我怎么一个都不认识?" 花照水闻言笑了:"以后,你们得以姐妹相称。她们啊,都是本王的侍妾!" 第038章 欲煮生米 他们说,这叫闺…… 柳扶风的确记得花照水之前威胁他, 要带几个侍妾进王府。 他压根就没当回事,他觉得花照水一定是吓唬他的。 再者说,就算是他母妃有那个心思, 花照水也未必有。 毕竟,她是个女人, 好端端的找几个女人过来府上, 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女人多了, 麻烦事也多,平白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就是当初柳扶风在王府上不愿留女眷的原因。 很显然, 此时此刻, 柳扶风也不太能理解花照水。 "你搞这么多女人进来, 不会是为了让她们跟我争宠吧?"柳扶风看着她问。 "你怕了?"花照水淡淡开口。 柳扶风深吸了一口气,心情略显低落。看来,他刚刚那副掏心掏肺的话,花照水还是没听进去。 "不怕,不就是争宠嘛, 我从小见惯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花照水勾唇笑了,柳扶风在她一侧, 竟也看不出她的喜怒。 "那就好, 我就知道,这几个女人, 都是小意思。小王爷,一定会处理好的。" 柳扶风沉闷半响,又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花照水转而看向了他,道:"我让你回王府, 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怎么还敢提条件?" 是啊,柳扶风忘了,她尚还在气头上。 今个在丞相府,他们配合的那么默契,他本以为,她的气已经消了。 可短短一瞬息的功夫,柳扶风却觉得,一切都变了。 他轻叹了一声,不再提要求,只道:"好吧,那我便听你的安排行事。" 花照水也本以为他会大闹一场,见他如此乖觉,倒也没有太过分。 只让八尺把八宝阁的一间偏房收拾了出来,那房间朝阳,干净清爽。尤其是那间屋子,连通了整个王府的地龙,冬日里若烧起来,也还算是暖和。 眼瞅要入冬了,八宝阁再暖和,也比不得王爷住的那几间房间。花照水要看他表现,若他真如他口中所言一般待她真心,她倒是可以让他搬回来住。 如果他是真心,他定然不会害她。 如果他不是真心,那么他一定会趁着这段时间,厚积薄发,寻找互换回来的办法,一举拿回他原本的身份,将她赶出王府。 花照水想,这是她最后一次考验柳扶风了。 --- 安亲王将丞相庶女花照水纳为妾室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京师内外。 说来,丞相家的庶女,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众人只知花映月,不知花照水。 就算是当初,丞相夫人和花映月嚷嚷着府中有个贱妾生的小贱人不知廉耻,外人也极少愿意理会丞相家事。 近期,这位庶女倒是几次都闹出了大消息。 第一个大消息,便是千岛湖被嫡姐推下水事件。不过那件事之后,京师内外,人人都在笑话花映月徒有其表,却没人去关心,那个可怜的受害者。 当然,那次事件里,最耐人寻味的,便是安亲王跳湖相救。 不过,有多人分析,那安亲王跳湖,可不是为了女人,那是为了自保。 毕竟当日游船之上,有两拨刺客。安亲王当时若不是跳了湖,恐怕已经是刀下亡魂了。 第二个大消息,便是安亲王将这位庶女花照水收进了府里。 当日千岛湖游船上的几个歌姬说,那花二小姐,美貌不输花映月。 当然,除了歌姬的证言,还有一个被大家遗忘了的和郡王柳扶阳,也曾欲纳花照水为妾。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地,突然就放弃了。 如今,花照水被收进安亲王府的事情一传出来,和郡王府上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那和郡王一番嘻嘻感慨,只想起当日"花照水"在他面前的壮志豪言,说什么自己誓不做妾,实际上,只是不愿意做他的妾罢了。 只是,那安亲王向来不近女色,如今不知怎么地,突然一收就收了五个。宫里头都在传,说是贤妃娘娘已然下了令,这五个妾室,谁先能生下安亲王的头一个孩子,谁便会被抬为侧妃。 不少人,都将那安亲王和花照水在千岛湖的事添油加醋了一番,人人皆说,这安亲王侧妃之位,怕是就是给花照水留的。 自然,能不能爬上那个位置,还得看那女子的本事。 当然,除此之外,京师内还传出了当日,安亲王和那花照水合伙在丞相府撒泼,气病了花丞相一事。 东宫那边得到消息,便蠢蠢欲动,几次派人去了丞相府探望,希望借此来拉拢花丞相。 至于墨亲王那边,倒是沉得住气,始终都没什么动静。 今上听闻此事,倒是夸赞了墨亲王一番,说此子心境沉稳,不结党营私,还算是个忠孝之人。 其实花元武也很纳闷,为何墨亲王迟迟没有动作。花元武不太看好太子,此人好大喜功,性格张狂,做事高调,为今上所不喜。 若非今上是个重视嫡嗣之人,恐怕就太子那个作法,早就被废了。 相比之下,贤妃的两个儿子,都要优秀的多。只可惜,那柳扶风是个残疾,不能继承皇位。 再者,这柳扶风让自己闹了好大个没脸,还故意向外传播消息,搬弄是非。如今这丞相府,倒是成了京师内外,平民百姓的谈资了。 墨亲王不动作,柳扶风摆明了要跟花元武对着干。花元武算是彻底明白,他眼下,已经不得不支持太子了。 花元武纵然心里一万个不情愿,可眼下也只能细数太子的好处。 蠢笨之人,便好控制。 他日,太子若是继承了皇位,只要花元武稍用手段,便可权倾天下。 只是,他就算是暗地里支持太子,也不能做得过于显眼。 故而,花元武深夜偷偷给太子写了封密信,委托亲近之人,送予东宫。 而花元武的所作所为,尽在七刀的掌控之中。 包括那份密信,也在当晚,到了七刀之手。 柳扶风善于模仿字迹,他很快将那封密信掉了包,再让七刀偷偷送到御书房。 柳扶风之前说过,他与今上已经许久未曾见面了。 今上总以朝务繁忙,推托他的请安礼。 而实际上,今上便是以这种方式,默默与柳扶风互通信件。 今上所有的儿子里,他便只信任这个孩子。也就只有柳扶风,身有残疾,没有野心。 当然,今上也知道。柳扶风的心底,也是支持柳扶蕴的。 但是他还是给了柳扶风这样一个机会,让他盯着东宫那边,凡是有任何风吹草动,不要告知贤妃和墨亲王,也不要惊了东宫那边,只命人悄悄将证据,送进御书房,由皇上定夺才是。 柳扶风送信之时,便明白,太子与花丞相结盟一事,即便是皇上知道,此事也会不了了之。 可是柳扶风若想对付东宫,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这些年,他偷偷往御书房送了无数的信件,每一次,太子都是顶多被斥责两句,闹大了,陛下便罚太子禁足。闹不大,便私下训斥,放太子回去,继续稳坐他的太子之位。 柳扶风相信,假以时日,陛下会看清太子和中宫的真面目。 如今的他,能做的,便只有等。 -- 而此时此刻,前厅,花照水正在伏案看书。 难得的是,八尺这个自打上任之后,便一直没立过什么功劳的小混混,这一次,终于派上了用场。 他向花照水悄悄禀告:"王爷,一刻钟之前,属下发现了七刀的踪迹。他从王府后门一跃而进,直接去了八宝阁花夫人的房间。在里面停留大约半刻,便匆匆而去。具体做了什么,属下实在不知。" 花照水微一挑眉,侧首看向他,不吝夸赞道:"难得,你还能抓到七刀的踪迹,进步倒是不小。既如此,那便看赏吧。" 八尺连忙拱手道:"谢王爷。为王爷尽心尽力,是属下的荣幸。属下一定会努力奋进,不让王爷失望。" 花照水放下手中的书本,淡淡"恩"了一声,之后才道:"扶本王去八宝阁,本王要去看看花夫人。" 八尺忙道:"王爷,已是深夜了,更深露重,若王爷要传召,属下命人将花夫人接过来便是,不必您如此麻烦。" "那又有什么意趣?悄悄的,别让她发现,咱们偷偷过去。" 八尺连忙称是。 柳扶风那边倒是悠哉悠哉的,是他故意让七刀暴露踪迹给八尺。否则,就以八尺那个废物样,哪能摸到七刀的痕迹? 他自打回了王府,便被八尺安顿在这八宝阁的偏房。花照水倒是没亏待他,晚膳和膳后甜品,倒是极为丰盛,送的也都是他最喜欢吃的。 这种不愁吃喝的日子,的确比在丞相府的那段时光要好得多。 只是,花照水将他丢到这里,便撒手不管了。 柳扶风摸摸算着时辰,在花照水来之前,他已经换好了衣服。 这衣服内有乾坤,只要脱掉外衫,里面便是若隐若现,十分勾人。说来,这衣服还是他偷偷让七刀去外面寻来的。 他们说,这叫闺房意趣。 若能今晚一举拿下花照水,他们有了夫妻之实,她可能就会对自己转变看法了吧。 自然,柳扶风的心也跟火烧一般,他特别想,十分想,恨不能立刻和花照水合二为一。 为了能一举成功,他还特意学习了不少的书上的妙法。当然,都是女子如何伺候丈夫的。 花照水毕竟是第一次做男人,可能还不知道做男人的妙处。柳扶风也是第一次做女人,也想体会一下,女子的妙处。 此等妙处,恐怕唯有真正尝试一番,才可通晓其法。 第039章 王爷化妆 你的脸怎么跟猴…… 柳扶风还特意用上了胭脂, 这可是他从前从未接触过的新奇玩意儿。 这胭脂,还是七刀在外面的胭脂铺买的。是满京师,最贵的那家胭脂铺里最好的胭脂。 如今七刀在王府外面, 暗地里管着柳扶风在外的势力和十几家京师内的铺子,还有京郊的庄园, 手中, 自然是不缺银子花的。 柳扶风其实不懂这些女人的东西, 不过他深谙一分价钱一分货的道理,这最贵的东西, 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涂上了红嘴唇, 倒是真显得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不过七刀还说, 胭脂还要涂抹在脸颊处。胭脂铺的老板娘说了,这涂在脸颊处,会显得整个人清爽可爱,男人便会更加喜欢。 柳扶风不知道花照水从前会不会收拾自己,应该没有收拾过, 反正她从前的小院子里,除了几件单薄的衣服,什么都没有。 这女人纵然是天生丽质, 也得好好装扮。 柳扶风第一次上手把胭脂抹在脸颊处的时候, 的确体会到了胭脂铺老板娘说的,那种粉粉嫩嫩又可爱的感觉。 涂完之后, 柳扶风大感自己有做女人的天赋,这才刚刚涂胭脂,便把自己涂得这样好看。 如此想着,他便觉得,胭脂若是再重一点, 那不是就更加可爱了吗? 柳扶风这一次大胆将胭脂放在手心,轻捻了一下之后,便扑在了脸上。 还没等扑匀,八尺便在门外敲门了…… 柳扶风一激动,急急忙忙将胭脂盒盖上,藏在了梳妆台下。随后,他对着铜镜照了一照,小脸红扑扑的,他自己都觉得可爱。 柳扶风大感满意,随即拢了一下衣衫,便去开了门。 花照水刚一进门,倒没有事先去看他,反倒是看了一眼他房间的陈设,点了点头道:"这房间布置的还算不错。" 八尺忙垂眸道:"王爷吩咐不可怠慢了花夫人,属下不敢大意。" 花照水摆了摆手,八尺会意,退了出去。 待房内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花照水才转而看向了柳扶风,语气轻缓道:"你若还有什么需要,只管跟八尺提,这房间缺什么少什么,他都会替你添置。" 柳扶风叹了口气,故意垂首,暂且先不让她看自己的脸,只声音娇弱着道:"我倒是什么都不缺,这里比丞相府倒是好了不少。不过,我还是喜欢之前住在你隔壁的那间屋子,离你也近。你什么时候,能把我调回到那边去?" 花照水沉吟稍许,这才有些勉强道:"你若住在隔壁,有些吵闹,会耽误我看书。" "我不会的,只要你让我回去,我晚上定然一声不吭,不敢打扰你的。"他急道。 "过一阵子,再讨论此事吧。"花照水这是委婉拒绝了。 柳扶风倒也没恼,他缓步上前,慢慢贴近了花照水一些。 花照水往后退了退,捂住了鼻子,蹙眉道:"你是不是用香料了?" "好闻吗?"见她终于发现自己与以往不同了,他满心欢喜地抬起头问道。 花照水呛得咳嗽了一声,无奈道:"倒是不难闻,只是你用得太多了,有点熏人。" 柳扶风也兀自闻了闻这件外衫,的确过香了。 "那我下次注意。"柳扶风道。 花照水等味道散开些之后,才缓缓开口道:"你好端端的,怎么开始用香料了?而且这个味道,都是女儿家惯用的清甜味道,不适合你。" "我如今不正是女儿家嘛,用这个味道,才符合我的身份。而且我看,花椒和饶雪她们,晚上沐浴的时候,用得比我还多呢。我看见她们的梳妆台上,光是胭脂水粉,摆满了整整一桌子,我看着就羡慕。只可惜,那些东西,我都没有。" 花照水一阵恶寒,若说柳扶风真的是女人,这的确得怪她事先没有想到。 可他是个男人,好端端的去羡慕别人屋里的胭脂水粉。 花照水再度打量了柳扶风几眼,他神色认真,不像是玩笑。 她沉默须臾,最后只得败下阵来,尴尬开口道:"你若当真喜欢,也可让八尺添置。她们有的,你也可以有。" 花照水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今晚的柳扶风看起来怪怪的。 今个白日里,她忘记问成嬷嬷了,这柳扶风换成女人的身体之后,会不会连其他的一些特征,也会变得与女人无异? 花照水自己倒没有太大感觉,也没觉得自己的心境与从前有多大变化。她现在虽然是男人,可她骨子里,并没有男人的那种气概。 她喜欢这个男人的身份,只是觉得这世间的男人,总比女人自在的多。 可是柳扶风的变化却是极大的,他像是,完完全全被女化了一般。 而且花照水记得,他从前不近女色,见到女人就反感。 眼下,他自己突然变成了女人,他倒是依然没有改变对其他女人的偏见,只是他自己,变得越来越…… 尤其是,他开始突然喜欢起女儿家的东西来。 连香料,都用得这么……娘里娘气。 花照水不忍再想,她踌躇须臾,终究是劝道:"只是,这些胭脂水粉,终究是俗物。你的心思,其实也应该放在其他事情上面。我最近看了几本古籍,虽觉晦涩难懂,可上面的标注指点倒是详细,读完之后,深觉心思通透。若不然,你也陪我看书吧。你若喜欢什么,我也可让八尺去外面添置,咱们一起看。" 说到这里,花照水也突然来了精神,她从前在丞相府,没机会接触书本,来到王府之后,倒是方便了不少。 她想起,柳扶风本就有才名。 故而,她语调也轻缓温柔了不少:"我听说,小王爷八岁成诗,少年天才。那些晦涩难懂的诗句,若小王爷能指点我一二,自是再好不过。" 柳扶风闻言,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忙道:"你若是真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我书房的那些书,你都可看。那些书,一多半我都看过了。如今也没什么特别想看的。尤其是最近这些时日,我也没什么心思去看书。" 花照水"哦"了一声,不再劝他。 她又抬眼看了看他今夜穿的外袍,是水绿色,看着倒也鲜亮。 从前她在丞相府,穿的都是粗布衣裳。 成嬷嬷说,她越长越美,越来越像她娘,她起初还不以为意。 后来,偶尔自己照镜子的时候,她也觉得,自己这张脸是不差的。 如今柳扶风换上了这身丝绸纱衣,倒也确实好看。 "你这身衣服不错,是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没有印象?" 柳扶风见她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的妆容,便忙显摆道:"这可是七刀给我量身定制的,今个才拿回来,好看吧?" 花照水一怔,原来七刀今日过府,竟是为了这事。 柳扶风又抬起脸,紧盯着花照水,激动道:"你再看看我,是不是与以往有些不同?" 他贴得如此近,花照水当然看得出来。 "你抹胭脂了……"花照水道。 柳扶风重重点头,一副求夸奖的神态:"是不是很好看?" 花照水并不觉得很好看,那大红嘴唇,过于艳丽,不适合这张脸。 可许是柳扶风的眼神过于炙热,她不忍打击,便叹口气道:"你去再点一盏灯,我看不太清。" 柳扶风点了点头,急急忙忙去点灯。 方才屋内昏暗,照的人脸都昏昏黄黄的,花照水确实看不太清。 待屋内亮一些之后,她再看到柳扶风那张脸,却着实吓了一跳:"你这脸,怎么红得跟猴屁股一样?" 第040章 无理取闹 后院那几个妖艳…… 听到这话, 柳扶风怔在当场,他看到花照水嫌弃的眼神,大感意外。 难道他的审美跟花照水有很大的出入? 他明明照过镜子, 很好看的啊。 然而,看到花照水那副惊诧的脸, 他是真的意识到, 她不喜欢。 偏偏这个时候, 花照水还不忘催促他:"你快把脸洗了,大晚上涂这么红, 实在吓人。" "你为什么不喜欢?"柳扶风紧咬着下唇, 委委屈屈的开口控诉。 花照水被他喝住了…… 这个样子, 她实在是没办法喜欢啊。 "要不然,你去照一下镜子?"她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刺激到他。 今晚的柳扶风,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诡异。 见柳扶风没有动作, 花照水竟然推着轮椅,将铜镜递给了他。 明亮的灯光下,柳扶风也看到了自己那张脸…… "不对, 这一定是这个胭脂的问题。明天, 我一定会让七刀好好去找那家老板娘算账。我刚刚照镜子的时候,这胭脂在我脸上的效果明明不是这样的。" 花照水深觉诧异, 让他去拿胭脂过来一探。 其实花照水对这些胭脂水粉也不是很了解,只是这个胭脂铺,她倒是听过。 这是京师鼎鼎有名的胭脂铺,京师世家贵女的胭脂,都是在这买的。 花照水闻了闻味道, 轻抹了一下,膏体细腻,味道清甜,实乃上品。 "这胭脂没什么问题,应是你抹重了。可能跟屋内的灯光有关系,刚刚我进来时,确实没发觉你脸这么红。正经人家的女儿,都是白日里涂脂抹粉的,你这大半夜,往脸上抹什么胭脂啊?" 柳扶风气急,最后直接将外衫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轻纱质地的长裙。 那长裙由淡紫色的轻纱制成,根本遮不住他里面的皮肤。 虽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花照水面前坦诚相对了。 虽然,这副身体,是她从前的身体,她对自己身上的每一次都十分了解。 可她从前,却是从不会穿这么露骨的衣服的。 成嬷嬷从小便教过她,女儿家要守礼,知羞耻。如今柳扶风这作派,若是被成嬷嬷看到了,那定然是不知羞耻的。 花照水别过眼去,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别告诉我,这衣服也是七刀替你寻来的。" 柳扶风见她不喜,顿觉颓丧,道:"当然了,这可是七刀寻遍了各处,按照我的要求找匠人特意给量身定做的。我这么用心,都是为了讨好你,可你却一点都不喜欢。" 花照水捡起了外衫,递给了他,"还有半月,府内才会烧地龙。如今这天凉,你还是穿上,小心着了风寒。" 柳扶风别过头去,赌气不接那外衫。 花照水长叹一声,低声解释道:"你这衣裳,着实不正经。哪怕是在王府为妾,这些手段,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你是男人,恐怕不知道名声对一个女人来说多么重要。这若是传了出去……" "就咱们两个,谁能传出去?除非你去外面嚷嚷。" 花照水眉心微拧,正色道:"我怎么会去外面说?你占的,可是我的身体。我从前,可绝不会穿这样……的衣裳。你看看你这裙子,浑身上下,哪都没包住。再说,你费这些心思是要做什么?难不成,你真的喜欢做女人?" 柳扶风急得满脸通红,他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半响之后,才委屈巴巴的开口:"我只是喜欢你,我想着,我如今在王府里,也算是有了名分。即便是妾,那也是你的人。这王府里除了我,另外还有四个呢。若想抢得先机,我总得先下手为强。" 说到这里,柳扶风看了她一眼,眼神慢慢的从她的面上,缓缓向下…… 随后,柳扶风咬紧下唇,缓缓逼近她:"而且,你每日晨起,也会不舒服吗?你之前教过我,女人来月信之时,都需要注意什么。可是我还从未教过你,男人若是有需要时……" "不用,男人没女人那么麻烦,你不必费心教我那些。"花照水急忙打断了他的话。 柳扶风攥紧了小拇指,目光如水地望着她,声色戚戚然道:"那你还记得,那日的事情吗?纵然咱们互换了身份,可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不管谁是男女,咱们如今都有了名分。" 花照水脸色微红,这下子,算是彻底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一日,她反应迟钝,没有推开他…… 今日,却是实在不行。 她时刻记得成嬷嬷的话,若是要行夫妻之事,只怕这两个人的身份,就得互换回来。 "不行,我对你,没有那种冲动。而且,你不觉得别扭吗?" "我不觉得,我挺欢喜的,我说过了,哪怕是一辈子女人,哪怕是让我给你生孩子,我都是愿意的。"柳扶风又闹起脾气来,他弱小的身子,甚至直接钻到了花照水的怀里。 他这份衣服,着实没多少布料。 而且这轻纱的质地和手感,实在是柔软细滑。这京师的衣裳铺子,怕也是轻易买不到这样绝佳的布料。 花照水正在惊叹他这衣裙布料的手感,那边的柳扶风便得寸进尺,直接解了她的外袍。 意识到他开始动作,花照水吓得直接推开了他。 柳扶风如今是个女子,哪有她那般大的力气,她这么一推,柳扶风直接瘫倒在地。 他的胳膊肘,也顿时青了一大块。 花照水也没想到,自己轻轻一推,便这样严重,她正要伸手去扶,柳扶风顿时大哭起来。 "呜呜呜,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花照水,你若真的不喜欢我,你就告诉我,反正我这心已经碎成一半一半的了。" 花照水深感头疼欲裂。 她今夜来,本是来试探他与七刀正在秘密谋划什么,结果什么都探到不说,自己还陷入其中,无法逃脱。 不得不说,柳扶风这个人,真的很难缠。 "我没有很讨厌你,但是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柳扶风兀自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似乎自己也觉得冷了,便拿起外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露出了大片雪白…… "我什么都不想要啊,只是想你陪着我,不好吗?"柳扶风的语调带了一丝央求。 "我可以陪着你,但是夫妻之事,我不能同你做。"花照水严肃道。 "为什么?"柳扶风声声质问。 "没有为什么,我不习惯,也不想。"花照水神色严厉,看样子是真的很反感那件事。 柳扶风虽然委屈,可也真的怕惹她生气,便也泄下气来,妥协道:"那……就等你以后能接受的时候,咱们再谈这个。我也不是要逼你……" "可即便那样,你也不能推我。花照水,你怎么可以推我!呜呜呜……" 他又开始无理取闹了。 旁人都说,女人是最喜欢无理取闹的,尤其是娶回家的女人,经常会因为一点点小事,与夫君闹不愉快。 本以为,柳扶风骨子里是男人,不会有这些问题。 谁知道,他却是比那些女人更加严重。 花照水此刻想的是,隔壁的那四位妾室,可没这么闹腾。 她现下如此想,也是因为没见识过隔壁那四个的手段。 "我推你,是我不对……" 花照水这句话说完,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好在,柳扶风并没有继续哭闹下去,反而是上前一步,靠在她怀里,嗲里嗲气道:"那你帮我揉揉……" 花照水强撑着精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些:"哪里疼?" "这里,还有这里……" "等一下,腿这里也有点疼……还有腰……" ··· 花照水生生给他揉了一个时辰,把柳扶风哄睡了之后,他才算是彻底安静了下来。 从八宝阁回到卧房之后,花照水直接瘫在床上,倒头就睡。 对付柳扶风,不知道怎么了,就变成了一件力气活。 --- 次日,花照水日上三竿才醒。 左右今日无事,也不用去宫里请安。 她就算是早膳用晚了一些,府里的人,也没人敢怪罪。 秦嬷嬷也跟着花照水一道回了王府,贤妃娘娘那边没有命令,秦嬷嬷便不得回宫。 而且,秦嬷嬷始终都记得,要时刻教柳扶风规矩这件事。 一大早的,花照水这桌上有好几道小菜都是秦嬷嬷亲手做的。 不得不说,这秦嬷嬷的手艺确实是极好的,那道酒酿圆子,与在贤妃娘娘宫里吃到的,几乎没什么差别。 花照水指了指那酒酿圆子,冲着八尺道:"这道酒酿圆子,本王吃不了那么多。一会儿,你多盛一些,给后院的柳……额……花夫人送去。" 八尺垂首称是。 秦嬷嬷在一旁伺候着,听到这话,忙提点道:"王爷,就算是您心里有那花夫人,也别做得过于明显。这女人,最是容易恃宠而骄的。老奴听说,昨夜那花夫人闹得厉害,您去"她"房里,足足哄到了三更时分。" "王爷您素日里便辛苦,怎能把心力,都耗费在女人身上?" 秦嬷嬷这话,乍一听是没错的。 只不过,花照水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她不喜欢有人在身边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花照水也没抬头,只是冲着秦嬷嬷不冷不热道:"你消息倒灵通,你住在前院,还能听到八宝阁的动静?" 秦嬷嬷忙道:"王爷哪里的话,八宝阁还住着四位夫人呢,昨夜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她们自然也是听得到的。不过,老奴还得提点您,那四位夫人,也是宫里出来的。您跟花夫人闹出来的动静,想必眼下,已经到了中宫的耳朵里了。" 花照水这才挑了挑眉,"恩"了一声:"本王知道了。" 本来花照水心里不痛快,想要说秦嬷嬷几句,让她少掺和她和柳扶风之间的事。 不过转念一想,秦嬷嬷的话也有道理。 她在贤妃身边那么久,深谙后宫争斗之道,这人也府中其他的嬷嬷要懂事、通透。 哪怕是爱管闲事了点,那也都是为了王府着想。 "秦嬷嬷,您是老人了。本王在对付女人方面,向来是没什么经验,的确需要您提点。"花照水忽然诚恳道。 秦嬷嬷听到这话,立马堆满了笑容:"王爷哪里的话,这都是老奴该做的。虽是贤妃娘娘吩咐在先,可老奴毕竟是看着您长大的,您什么样的脾气心性,老奴还不清楚吗?" 花照水闻言,心中不免有感。说起来,这秦嬷嬷还真不清楚,否则,她怎么看不出眼前人,已非彼时人呢? 不过,花照水的面上并未流露半分,她只是附和着道:"是啊,本王的心性,还是嬷嬷最了解了。本王知道,母妃叫你过来,始终是惦记着要让那花照水学习规矩。你可在身旁提点一二,可他若是使性子了,你也千万别累着他。嬷嬷想必也知道,他在丞相府,受了不少的苦。如今到了王府,本王虽说不能过于骄纵他,可也不想让他过于辛苦。" "这里面的度,嬷嬷可得把握好。" 秦嬷嬷怔了怔,随即点了点头,堆笑道:"王爷果真会心疼人。" 花照水放下了筷子,看着秦嬷嬷道:"这倒不是最要紧的,这王府之内,嬷嬷您才是最值得本王信任的。还有一件事,本王还要托付您去做。" 秦嬷嬷最是受不得"王爷"高抬她一眼,每每花照水夸她捧她,她心中都有些飘飘然。 如今花照水有事吩咐,秦嬷嬷恨不能费劲全部心力去做。 "王爷放心,无论是什么事,老奴定然尽心竭力。" 花照水笑了笑:"嬷嬷的办事能力,本王是放心的。" 说罢,花照水挥了挥手,示意秦嬷嬷靠近些,随后在秦嬷嬷耳边小声道:"后院的那四位夫人,有两个是皇后派来的人。母妃派来的人,本王自是放心。只是另外两个,嬷嬷要时时刻刻盯着些。王府之内,诸人都各司其职。那两位,本王并没有专门派人盯着。虽说饶雪和花椒,也可观测她们的一举一动,只是,本王也担心,她们也总有疏忽的时候。" 秦嬷嬷会意,立马点头道:"是,老奴明白。" 虽说是皇后的人,可那两人,毕竟是各为其主。 花照水潜心里,对女人都有一种天生的怜悯之心。 她们被皇后娘娘当做棋子,入王府给她一个不算男人的王爷做妾,已经很可怜了。若按照柳扶风以前的做法,定然会把皇后派来的人解决掉。 可是,花照水却不太忍心…… "若查出她们真有不对之处,先来禀告本王。毕竟是皇后的人,若都在王府出了事,也是不好。" 秦嬷嬷怔了怔,倒也没敢质疑王爷,只点头道:"老奴明白,王爷放心。" 早膳过后,王府内倒是安静。 花照水兀自一个人,在屋子里消了消食,又到后花园看了会儿风景之后,便又回到书房看书去了。 只是,正看到精彩处,外面便忽然吵闹了起来。 外面传来女子的声音,听声音,并不像是柳扶风。 除了柳扶风,谁人还敢在门外如此喧闹? 花照水蹙了蹙眉,喊道:"八尺,外面是怎么回事?" 八尺忙道:"王爷,是花椒夫人和秀苑夫人,要给王爷送点心。属下马上将她们赶走。" 花照水记得这花椒是贤妃的人。 若秀苑一人来闹,还可说是皇后娘娘指使,那这花椒,又是为了什么? 花照水蹙了蹙眉,她合上书本之后,便冲着八尺道:"先让她们两个进来。" 八尺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称是。 虽说是放这两个人进来了,可是八尺还是始终提防着这两个人,只让她们站在门口,不许他们靠近花照水。 这两个人,今日打扮的倒是娇俏。 花椒一身绿色撒花黄玫瑰纹样百褶裙,衬得她人比花娇。到底还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笑起来时,也是满脸的妖娆妩媚。 至于那秀苑,虽然看着成熟了些,可是样貌之上,倒也不曾逊色。 "入府那一日,本王便告诉你们了。若无本王的宣召,不可到前厅来。你们两个,把本王的话当做耳旁风了不是?"花照水厉声道。 秀苑和花椒对视一眼,双双跪了下去,齐声道:"妾不敢。" "既然不敢,为何还要过来?本王若想要吃什么,自有厨娘来做,哪用得着你们来送?" 花椒最先答道:"王爷,马上便要到九九重阳了。今年重阳节不同,今上说,要在宫中大摆宴席。另外,有邻国使臣来贺。" 花照水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怔了怔。 倒是没人,提醒她这事。 而且,若是宫中大摆宴席,她身为安亲王,势必是要入宫的。 可她没什么经验,若在宫宴之上,露出了什么马脚,怕是不好对付。 然而,就算是如此,她们两个身份低微,与这事也不相干啊。 "此事,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秀苑这时候,倒是开了口。 毕竟是做过皇后娘娘近身丫鬟的人,她一开口,倒是比花椒沉稳了许多。 "王爷,以往您孤身一人,府中连个女眷都没有。可今时不同往日。何况,贤妃娘娘更是放言,若谁得了王爷青睐,生下这王府里的第一个孩儿,便可晋封为侧妃。妾深知,妾等不如那花夫人讨喜……" 花照水倒是明白了她们这话中的意思。 "你们的意思是说,你们想侍寝?" 花照水此言一出,外面便又闹腾了起来。 八尺听到声音,忙道:"王爷,是花夫人过来了……" 柳扶风许是也被外面的侍卫拦住,他便扬声大喊道:"王爷,妾也做了王爷最喜欢的桂花糕,特意拿来给王爷的。" 花照水顿感头疼,冲着八尺道:"从今往后,若谁不经本王同意,私自来闹,家法处置。" 八尺见花照水只真的动了怒,便忙道:"是,属下定会吩咐管家,以后诸如此类之事,绝不会再发生,平白扰了王爷清静。" 八尺说完,又拱手问道:"那王爷,今日这三位夫人送的点心。" 花照水抬眼,轻睨那花椒和秀苑一眼,只道:"今日暂且便罢了,把糕点留下来,人都散了吧。" 八尺点头,随后又小声问:"那花夫人呢?" 花照水知道,若是不让柳扶风进来,他定然还要闹。 柳扶风闹起来,她轻易吃不消。 故而,花照水只好妥协道:"既然是花夫人,那就先让他进来吧。" 八尺垂首称是。 柳扶风进来之时,刚好与那两个擦身而过。 柳扶风手里也拎着个食盒,只是里面到底是不是桂花糕还不一定呢。 花照水本也没指望他亲手给自己做点心。人家是小王爷,金贵之躯,她占了人家王爷的身份,还要让他伺候她,花照水可不敢。 花照水本以为,她把另外两个赶出去,只留下他一个,他会高兴。 可是柳扶风挺直着脊背走了进来,错身看见那花椒和秀苑的时候,便厉喝了一声:"你们两个,先给我站住。" 秀苑一怔,花椒也是愣了一下。 倒是秀苑沉稳,先行反应了过来,随即停了下来,花椒也站在了秀苑的身侧。 "刚刚如果我没听错的话,王爷之前吩咐过了,你们不许到前院来。就连八尺侍卫也说过,若要见王爷,需得事先通报,我说的,对与不对?"柳扶风变成花照水之后,倒是第一次露出如此凌厉的神情。 秀苑微微拧眉,咬紧下唇,先是看了安亲王一眼,随后才冲着柳扶风点了点头道:"姐姐说的没错。" 柳扶风冷笑一声,道:"咱们王爷是个心软之人,即便是你们不遵守规矩,念在你们初次犯错,也不舍得罚你们。" 说罢,柳扶风将食盒递给了八尺。 八尺也不知道为何,竟然就那般生生接下了他递过来的东西。八尺突然感觉,这花夫人身上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他不自觉便会听从。 仿佛,是从前做惯了一样。 然而那方,柳扶风却是站在台阶之上,冷眼你睨着那两人:"可是我,却不是个好说话的。你们两个犯了错,就必然得受罚。" 说罢,柳扶风转而冲着八尺道:"去,请家法!" 秀苑和花椒,皆是一惊。 这安亲王府的家法,虽然她们二人没受过。可是惯来王府内院,家法都是鞭刑亦或者棍刑。 她们两个这娇弱的身子,可是受不住的。 秀苑看了坐在高位的花照水一眼,壮着胆子道:"你是妾室,我也是妾室。如今花夫人还没升为侧妃呢,凭什么对我二人用家法?" "王爷方才,明明让我们回去了。" 柳扶风冷呵一声,掐着腰,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你信不信,我若说要用家法,王爷不会拦着?" 第041章 他是贵妾 他对她的好 柳扶风这个样子, 可谓是极其嚣张了。 秀苑也脸色一变,她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个不好惹的"女人",一时间也没敢跟她呛声。 秀苑在此之前打听过花府的那位二小姐, 常年在丞相府后院受人欺负。 听说,连被丞相府的下人欺负了, 都不吭一声。 这样的女人, 一般性格软弱, 没什么手段。 可是眼前的"花照水",却与秀苑接收到的消息完全不同。 比如, 昨夜, "她"能让王爷在"她"的房里足足待到后半夜, 便足可见"她"的手段。 再比如,当日千岛湖一事,虽然众人皆认为安亲王未必是为了一个女人不顾自身安危,他多半是为了自救。 可秀苑却听说,他们两个人却在外面游荡了一天两夜, 之后,安亲王又带着花家二姑娘,去安亲王的庄园待了几天。 安亲王的庄园的奴仆们, 口风都很紧。秀苑派人去打听了一圈, 却也没打听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这两人单独相处了好长一段时间。那花二姑娘样貌又绝佳, 又惯会勾搭男人。想必就连安亲王,都陷入了她的温柔乡。 不过就算如此,安亲王却连个侧妃的名分都没给。 "她"住的地方,跟她们也没什么不同。 眼下,"她"掐着腰, 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话里更是不饶人。 秀苑知道,她今日这是要立威了。 秀苑悄悄往里面看了一眼,见安亲王似乎没有阻拦的意思,便低着头给了花椒一个眼神。 花椒倒是利落,最先跪了下去。 秀苑随即,缓缓而跪。 花椒伏地,行了大礼:"今日是妾的过失,若王爷要动用家法,妾不敢有任何怨言。" 秀苑随后道:"妾亦然。" 书房内稳坐如山的花照水倒是挑了挑眉,她看得出来,这两人是在以退为进,等着她发话呢。 若今日,易地而处。她站在柳扶风的位置上,是绝对不会没事找事,拉着她们两个非要动家法的。 既然柳扶风要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花照水倒也未曾阻拦。 柳扶风果然是个不饶人的主,他轻呵了一声,指着八尺道:"愣着做什么,去请家法。" 八尺望了花照水一眼,花照水对着他点了点头。 八尺这才躬身一礼,随即急匆匆退下。 这王府的家法,是柳扶风之前立下来的规矩,刑罚极重。 若是女子犯了家法,便得受二十鞭刑。那鞭子上淬了点让人奇痒无比的毒水,几鞭子下去,且不说皮肉之苦,光是那痒,就得受个十天半月。 家法呈上来之时,府里的管事,果然对两位夫人,说了这刑罚的后果。 花椒和秀苑,顿时脸色惨白。 好汉不吃眼前亏,秀苑本还想端着,硬生生受了这家法,让旁人看看,这花夫人是如何的跋扈不容人。 可当她听到这鞭子上还淬了毒,便二话没说,直接对着花照水跪下,讨饶道:"王爷饶命,妾再也不敢了。" 花椒也忙道:"妾犯了家规,本该任由花夫人处置,只是妾身子娇弱,还求王爷怜悯。" 花照水这才慢慢滑动轮椅,行至了门口处。 当花照水看到那几个行刑的小厮,各个身强体壮,便也叹了口气,冲着柳扶风道:"她们到底是女孩子家,身子娇弱,又是初犯,还是别用这么严重的刑罚了。要不然,你换个法子?" 柳扶风回首望了花照水一眼,他就知道她会心软。 不过,他还是打开了花椒和秀苑的食盒,踢到了她们两个的跟前。 "这是你们做的点心吧?当着王爷的面,吃下去!" 秀苑一怔,倒是没敢耽搁,抓了一块杏仁酥,便塞进了嘴里。 花椒也紧随其后,两人很快将这食盒里的东西吃了个干净。 柳扶风见状微微一笑,随即道:"很好依譁,既然王爷不忍让你们用鞭刑,那就去后院佛堂抄经。至于过几日的重阳宫宴,你们是去不得了。" 秀苑和花椒没敢应声,两人再次对花照水行了大礼之后,便抹了抹眼泪,跟着管事去了后院的佛堂。 临走前,花照水还不忘吩咐道:"你们得记住了,虽都是妾,可花夫人是贵妾,亦是本王的爱妾。日后,若本王知道有谁不敬她,惹她生了气,那是万万不行的。" 花椒和秀苑齐声称是。 待她们走后,柳扶风才端着手里的食盒,进了书房,他还不忘关好了门,将食盒里的吃食一样样摆了出来。 花照水万万没想到,他的食盒里竟然真有东西,便惊诧道:"你做的?" 柳扶风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也不会。这是我特意溜出去,到丞相府后院,从成嬷嬷手里拿的。" 说完,柳扶风对着花照水笑了笑:"你一定很想念成嬷嬷做的东西吧?" 第042章 重阳宫宴 柳扶风作为侧妃…… 柳扶风还特意从成嬷嬷那里, 带来了几罐成嬷嬷腌制的小菜。 除此之外,还有成嬷嬷做的糖醋排骨、酱牛肉、溜肉段和干煸豆角。 饽饽和点心则有水晶梅花包和栗子糕。 这些个东西,若做出来, 得让成嬷嬷从早到晚忙活。 "我很喜欢,只是以后, 不要让她这般辛苦了。做这么多菜, 她要起很早, 还得避开后厨那些老伙计们。而且成嬷嬷的月钱也不多,上次我要给她, 还被她拒绝了。" 听到这话, 柳扶风暗自点了点头, 不过他还是道:"后厨的那些人你放心,秦嬷嬷都已经暗自关照过了,如今后院的小厨房,就单独留给成嬷嬷一个人忙活。再加上,最近花公子回府了, 他本就喜欢吃成嬷嬷做的饭菜,如今府内,倒没人敢给成嬷嬷脸色看。" "至于月钱不够的话, 你也放心。我让七刀偷偷给她送了几次。没明面上送, 暗地里塞到了她的屋里,七刀说, 他看着成嬷嬷收下了。至于做饭的食材,你也不用费心,如今丞相府后宅的食材,成嬷嬷可以随意用,这些食材, 不必她偷偷去买。" "至于从早忙到晚这一点,你也不必忧心。这几日,你那哥哥每日都要吃成嬷嬷做的饭菜,成嬷嬷听说你要吃,特意多做了几份出来。所以,你尽量放心大胆的吃,不要有任何的负担。" 说着,柳扶风已经把筷子递到了她的跟前。 花照水看着满满这一桌子的食物,不由得笑了,笑着笑着,她又哭了。 柳扶风顿时手忙脚乱,赶紧从怀中掏出了手帕递给她。 "别哭,以后成嬷嬷那边做了什么,我都让七刀时时盯着。至于成嬷嬷不愿过来这件事,我一时也想不到好的办法,且走且看,咱们尽力劝。" 花照水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之后,才将手帕递还给他,小声问:"我将七刀赶走,你怨不怨我?" "这我可不敢怨,你如今还生我的气,说来,七刀也是被我牵连。"柳扶风笑嘻嘻道。 花照水沉吟稍许,这才道:"你若实在不习惯,可以让七刀回来。" 反正七刀入王府,也是如入无人之境。八尺顶多能寻到七刀的踪迹,想要抓到七刀,恐怕八尺九节几人,再练上十年都不行。 "你若消气了,允准七刀回来,那自然是最好的。不过眼下,咱们王府的一举一动,都在外人的眼里看着呢。七刀这才走了几天,便又给叫回来,难免让人猜疑。而且,七刀在外面,还得替我办几件事。" 他要办什么事情,似乎从来都不告诉花照水。 花照水本来想直接问,可是想了想,便又罢了。 他不说,她问了也没有用。 当然,柳扶风却是觉得,外面那些糟心的事,没必要让花照水跟着他一起苦恼。 花照水胃口倒是不错,没一会儿,盘子里的菜都快见了底。 柳扶风等她吃完,倒是急急忙忙给她递茶水,伺候得倒是很到位。 花照水原本不想让他做这些,奈何柳扶风一来是想好好表现自己,二来,这白日里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花照水还得伪装残疾,实在辛苦。 花照水轻抿了一口他亲自泡的茶,不吝赞赏道:"味道不错,茶温适中,味道也清甜,比府里的下人,泡出来的东西要好太多了。" 柳扶风立马笑道:"那日后,你让我在你跟前端茶倒水便是,不许别人靠近。" 花照水想了想,便放下了茶盏,道:"我也是担心你这样太辛苦。而且你的房间刚刚收拾出来,若没有你在后院镇住那四位夫人,我也不放心。" 其实花照水潜心里,还有另外一个想法。他觉得小王爷骨子里到底是男人,把他放在女人堆里,也许他会喜欢女人也说不定。 不过看今日,他单挑两人的架势,他应该很不喜欢那几个女人。 "女人这东西,只能除掉,镇是镇不住的。而且这两位,都是皇后那边派来的人。没有足够的理由,不能轻易将这两人发落了。" "花椒不是皇后派来的人,是你母妃手底下的人。"花照水纠正道。 柳扶风一怔,忙问道:"当真?" 花照水笑了:"我岂会骗你?她和秀苑一起过来,倒也出乎我的意料。" 柳扶风微微拧眉,道:"要么是这花椒耳根子软,被秀苑怂恿来的。要么就是这两人本是一丘之貉。只是我还是没想明白,她们二人为何这么蠢,主动露出破绽?" 花照水也想不明白这一点,而且她们两个送来的点心,也没有任何问题。难道,真的是为了争宠二来? 想太多累得慌,花照水索性也不想,便直接问道:"你听说重阳宫宴的事了吧?我想着,这重阳也不是什么重大节日,我可以不去吗?" 柳扶风摇头:"今年不行,今年有外臣来贺,举国同庆。哪怕是个残疾皇子,也得到场。你不妨跟母妃请命,封我为侧妃,到时候入宫朝见,也算是师出有名。" 若柳扶风只是个妾室,到时候带着他在旁边,身份尴尬,其他夫人也不知该如何待她。而且将他和一群正室夫人放在一起,也会让其他夫人多想,不成体统。 花照水本来想压着点柳扶风,没成想这么快便给他提了位分。 重阳宫宴,若没有柳扶风在一旁帮衬,花照水也应付不来。 见她沉默,柳扶风顿时笑了:"怎么?让我升这么快,心里头不痛快了?其实无论是侧妃还是妾,于我都没什么要紧的。我要的,是你的心。" 花照水挑了挑眉,她一边把玩着手中的轮转盘,一边笑了笑,道:"其实就算是让你当了王妃,于我也没什么要紧的。" 她占的,是他安亲王的位置。 并且明知道替换回来的办法,她还瞒着他。这一点,让花照水心中微微不安。 "既然没什么要紧的,等风波一了,咱们就尽快大婚,也别耽搁。侧妃之礼,现下能省就省,可王妃之礼,可不许省了。" 花照水没应声,她不是不愿意成婚,只是嫌麻烦。 若行大婚之礼,她作为新郎,必得跟来往宾客寒暄,她光是想想,便觉得厌烦。 何况,若是大婚,洞房花烛夜之时,她也不好对柳扶风交代。 眼下,单单是这个重阳宫宴,便让她一个头两个大。 就这样静静的,在书房里看会儿书,不用出门,不用见客,懒得理会王府内争斗,也没人欺负她没人打扰她的日子,真的很好。 贤妃娘娘接到儿子要封花家老二为侧室的消息,倒是没什么意外的。 意外的是,儿子要一切从简,不举办册封礼。 可即便不举办册封礼,做了侧妃,也是要入宗祠的。原本定的,是册封礼后,新晋的侧妃要合宫拜见各位娘娘。 如今没了这册封礼,贤妃倒是不知该如何跟皇后说了。 好在,清晨请安之时,皇后听闻此事,倒也没什么意见。 皇后只冷冰冰道:"既然风儿不想要册封礼,便也罢了。合宫朝见,便也免了。" 左右皇后,也不太喜欢花家那二姑娘。 虽然皇后从未见过花照水,可只要一听说那是月扶桑的女儿,皇后便心里不舒坦。 如今安亲王立侧妃,免了这册封礼,皇后正好,也眼不见为净。 尤其是外面传闻,那花照水,有几分月扶桑年轻时的神韵。 这一旦入宫,见了皇上,还指不定闹出什么点什么。 如今这般,甚好不过。 贤妃大约也料到了皇后会如此说,自然,柳扶风也料到宫内情势。 反倒是花照水,平白担心了一场。 直到接到宫中旨意,她才算是松了口气。 许是没有册封礼,宫中娘娘皆以为安亲王不重视这位侧妃,送来的礼物,也皆是平平,按照正统的规矩来。 花照水让人把礼物送到柳扶风的房间,柳扶风看到那些礼物,更是急忙让人堆到库房,他一件都不想碰。 柳扶风的说法是,宫里送出来的东西,门门道道多着呢,鬼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 宫里的娘娘们,手段颇多,手中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多。万一在那些东西上吃了亏,太医可都是查不出来的。 花照水听了他的见解,便也笑着问:"难不成,你在这上面,吃过亏?" 柳扶风拍了拍花照水那轮椅:"想想我当年那双腿,你就知道宫里的日子,有多险恶了。" 花照水摸了摸自己身上这双完好无损的腿,不禁问道:"那你是如何躲过这一劫的?" 柳扶风苦笑一声:"根本没躲过,只是遇到了高人,帮我把腿骨全部敲碎,又重新接上的。我命大,反正被折腾了好几次都没死。" 柳扶风说得云淡风轻,可是花照水下意识捏了捏腿骨,想想那场面,她便头皮发麻。 柳扶风这小王爷,看似逍遥,实则,他从小到大,应该也吃了不少的苦。 "你应该很恨皇后和太子吧?"花照水蹙眉问。 柳扶风悠哉悠哉地倚靠在摇椅上,摆了摆手道:"在皇家,胜者为王。恨,也许谈不上。这些年,母妃也让皇后吃了不少的亏。再者,我这些年遭遇的刺客,也未必都是东宫那边出的手。" 今上有四个皇子,不是太子,难不成是柳扶阳? 似乎看出花照水所思所想,柳扶风摆手道:"柳扶阳资质平庸,也未必是他。宫中争斗不断。有些嫔妃,还未等有皇子,便已经未雨绸缪,这种事情,也是有的。" "不过我当年那双腿,却是太子动手的无疑。那时候还小,不懂得收敛。小小年纪,便名扬京都,抢了太子的风头。" 难得这样静谧的一个晚上,柳扶风和花照水说了好久的话。 从宫中娘娘,说到世家夫人,柳扶风还给花照水讲了许多这京都大家的脾性。 哪位夫人,是惯来的好脾气。又哪位夫人,性格开朗。还有哪些夫人,城府极深,难以应付。 说来最难以应付的,便是花丞相的夫人白凝霜了。此番重阳宫宴,花照水也得到消息,说是花夫人会带着花映月一道前去。 不仅如此,因着宫宴将近,花丞相的身子也大好了。 宫里宫外繁杂事务太多,花丞相自然也得出一份力。 此番,也在花元武的计算之内。 他也在恰好的时间段内,递上了折子,今上也简单数落了他几句,便恢复了他的职务。 只是这段期间,今上也借机铲除了不少追随花丞相的党羽们。 对于花元武来说,那些都是小虾米,不足为惧。 要应付花元武,花照水未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 重阳宫宴这一天,花照水特意让秦嬷嬷给柳扶风梳洗打扮。 一想起上一次柳扶风给自己画了个猴屁股,花照水便不许他再动那些胭脂水粉。 好在,秦嬷嬷是宫里的人,她给柳扶风挑的那一身衣裙,既不出风头,也不会太素净。 秦嬷嬷一双妙手,梳出来的垂云鬓,娴雅飘逸,衬得柳扶风整个人仪态万方。 待秦嬷嬷梳妆完毕,柳扶风望着镜中的自己,欣赏了好一会儿,趁着花照水进来,他靠在她耳边小声说:"你长得真真是好看,每每我早上起来,只是照照镜子,便大爱这容颜。如今打扮起来,更是好看。" "你不是说,你要做一辈子的女人吗?这是你日后的脸,你还得慢慢欣赏,不要把它当成我的脸。当成你自己的最好。"花照水淡淡回他。 柳扶风顿时笑了,他轻轻捏了捏花照水的拇指:"我和你,不分彼此。夸你就是夸我自己,夸我,也是夸你。你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花照水被他逗笑了。 临出门前,她还亲自帮他整理了一下披风,临上马车之前,两个人竟都有些紧张。 花照水担心自己露出点什么破绽,柳扶风也不知道自己该担心些什么,他只是右眼皮跳得厉害。 进入宫门之后,花照水一再叮嘱他道:"切记,今日花映月也是要参加宫宴的。你一步都别离开,免得跟她撞上,生出事端。咱们与她的恩怨,需得从长计议,切忌操之过急。" 柳扶风嘴上虽答应着,心里却想着,若那花映月真的不知死活敢撞上他,他定要那毒妇吃不了兜着走。 好在,花照水刚入宫之后,便先去了清泉宫给贤妃娘娘请安。 一时半刻,也撞不到那花映月。 从贤妃口中得知,花映月被花夫人带着,直接去了淑妃娘娘的宫里。 此番进宫,贤妃待柳扶风倒是亲和多了。 尤其是见他举止端庄,礼数周到,便也夸了几句,还送了她一只步摇。 这只步摇,看起来十分名贵,那赤金掐丝的蓝宝石,在烛光之下,更是熠熠生辉。 贤妃亲自帮柳扶风戴上了这只步摇。 她难得与柳扶风这般亲近,闻着他身上清新淡雅的味道,倒是让贤妃难得温柔起来。 贤妃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王府里,住的可还习惯?这臭小子,没给你委屈受吧?" 柳扶风经历了上一次事件,对自己的母妃颇有些怨言。如今见她亲近自己,柳扶风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小心翼翼道:"都还习惯,谢母妃关怀。" 贤妃这才笑了,她看着柳扶风头上的步摇道:"这可是本宫册封礼那一年,皇上亲赏的。旁的东西,合宫都有。唯有这个步摇,是皇上为了安慰本宫,特意让宫中最好的匠人,花了七天七夜,才打造好了这只步摇。" "本宫出身低微,若非有这两个儿子,怕也是爬不到如今的位置。虽然之前,本宫对你严苛了一些,可如今都是一家人了,你也莫怪本宫。何况,本宫瞧着你,真是越看越欢喜。如此天姿的儿媳,怕是连太子妃,都要比过去了。" 贤妃此话一出,柳扶风连忙躬身行礼道:"儿臣蒲柳之姿,不敢与太子妃相比。" 不仅是柳扶风骤然紧张了,就连花照水都吓了一跳。 贤妃却不以为然,她笑了笑道:"怕什么,如今就咱们三个人。你二皇嫂临近分娩,身子不便。本宫有你这么一个儿媳,便足以抢了全场的风头。" 花照水脸色微沉,没有吭声。 她和柳扶风大约都猜到了贤妃打的是什么主意。 今日合宫夜宴,陛下亲临。 柳扶风作为"新妇",必得露面。 连成嬷嬷都说花照水的样貌,像极了她的母亲。 那今上看到这张脸,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然而,当花照水再次抬眸看着贤妃娘娘的时候,她却紧盯着柳扶风那张脸不放,笑容也让人通体生寒。 第043章 硝烟四起 太子看上了柳扶…… 待贤妃和柳扶风花照水二人寒暄完之后, 才放他们在隔间稍微歇息片刻儿。 柳扶风和花照水到了隔间,彼此相看一眼之后,便齐齐叹了口气。 他们心里明白, 就算是贤妃没有刻意让皇上看到,皇上也早晚都会看到花照水从前那张脸的。 今天, 怕是躲不过去了…… 沉默许久, 花照水倒是率先开了口:"以你对你母妃的了解, 你猜她要做什么?" 柳扶风沉吟稍许,随后摇了摇头。 "猜不到, 不过她应该很期待让父皇看到我现在的这张脸。想必到时候, 父皇一定会问很多关于你母亲的事情。你要不然就再想想, 还有什么没跟我说的,别到时候露了馅。" 提起母亲,花照水捏了捏手中的轮转盘,随即摘了下来,套在了柳扶风的手指头上。 "我生下来不久, 母亲便亡故了。因为对母亲没有印象,丞相府里的人,便骗我说母亲是难产而死。那天成嬷嬷告诉我的话, 我也一字不落的告诉你了。对母亲其他的事情, 我也全是从旁人嘴里听到的。你父皇与我母亲是旧识,若他真的单独召见你, 你正好可以问问他,关于我母亲的事情。" "至于这个轮转盘,是我母亲的遗物。我相信他定然认识。所以这东西,就暂且交给你保管吧。" 柳扶风怔怔地盯着手指头上的轮转盘出神。一来,他是没想到这么不起眼的东西, 竟真的是轮转盘。二来,他也没想到花照水竟然放心将这玩意交给他。 "你就不怕,我拿到了这个东西之后,突然用了什么法子,将你我二人变回来?"他问她。 "那你找到互换回来的法门了吗?"花照水反问。 柳扶风顿时泄了气,他摇了摇头道:"只听说轮转盘有用,你戴了那么久,也没见这东西有何用。再者说,你我互换是天意。什么时候换回来,我感觉也得靠天意。如果老天让我们一辈子换不回来,那我就是花照水,我岳母大人,那就是我亲娘。" 说完这话,柳扶风还自顾自地笑了一声:"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区别。若你娘还活着,我自然也得喊娘。看来缘分这东西,还真的是天定啊。" 两个人又闲聊几句,清泉宫的宫人便过来寻他们,要他们两个同贤妃娘娘一道入席。 贤妃去的不算早,也不算太晚。赶在陛下和皇后落座之前,也赶在其他嫔妃之后。 待贤妃落座之后,淑妃娘娘倒是往这边看了一眼,温婉又和善地开口道:"安王殿下如今娶了侧妃进门,贤妃姐姐定是很高兴,气色都好了不少。" 贤妃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姐姐说的是,如今风儿有了人照顾,本宫这个做母妃的,心里是真的高兴。" 说罢,贤妃还特意伸出手握了握柳扶风的手,将他拽到了跟前来:"照水,过来给你淑母妃看看。" 柳扶风倒也算大方,恭恭敬敬对着淑妃行了大礼道:"儿臣见过淑母妃。" 淑妃打量了柳扶风一眼之后,笑吟吟道:"这孩子,果然娇俏。贤妃妹妹,倒是多了一个好儿媳。" 淑妃倒也没吝啬,从手腕上摘下了那对赤金翡翠手镯,套在了柳扶风的手上。 "瞧瞧,正好。" 贤妃忙抿嘴笑道:"照水,愣着做什么,还不谢谢你淑母妃?本宫可记得,这对翡翠手腕,还是今年淑妃姐姐的生辰礼上,陛下亲赏的。" 柳扶风忙躬身道:"谢过淑母妃。" 淑妃若有似无地往和郡王那边扫了一眼,见他只顾着低头喝闷酒,便也微微一笑,拍了拍花照水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不必言谢。这孩子看着文静,本宫也欢喜呢。" 贤妃自然知道之前淑妃的儿子柳扶蕴也有纳花照水为妾的念头,只不过后来,人家花照水死活不愿意,这才作罢。 如此想来,贤妃倒觉得自己儿子眼光并不差。 虽然一开始,她并不看好这花照水。可如今想来,让这花照水进安亲王府的门,那是有百益而无一害的。 贤妃和淑妃这方寒暄过后,陛下和皇后也已落座。 这还是花照水第一次见皇后娘娘,虽然年逾四十,可皇后却保养的极好。 她一身华服,奢华名贵,衬得皇后气质出尘美艳。怪不得听闻,皇后入宫二十余载,仍是荣宠不衰,让六宫粉黛,皆失了颜色。 贤妃曾说,皇后就靠着那张与月扶桑相似的容貌,才得了圣宠。 可花照水瞧了一会儿,却觉得她与自己的母亲并不相像。 自然,也有可能是与成嬷嬷房中的画像不像。 陛下扶着皇后落座之后,转眼一扫,便扫到了柳扶风。 陛下生生愣住,过了许久,才缓缓回神。 旁边的太监总管,忙出声提醒:"陛下,那位便是安亲王新进门的侧妃花侧妃,正是丞相大人的庶女。" 陛下双拳紧握,随后才僵硬道:"不愧是她的女儿,确实是像。" 皇后最先反应过来,她忙冲着贤妃开口道:"贤妃今日这身打扮倒是好看,许是风儿新收了人,你也跟着欢喜了吧?这侧妃入府,尚未行册封之礼,本宫倒也是第一次见。不过,本宫早早便备好了厚礼,可不能委屈了丞相府的二小姐。" 贤妃微微一笑,轻睨下座的惠妃一眼。 惠妃忙接话道:"贤妃姐姐那是真的开心,连自己最爱的步摇,都送给了新妇呢。" 皇上这才顺着惠妃的话头,看了一眼柳扶风头上的步摇,随即冲着太监总管道:"说来,朕朝务繁忙,还未有准备。德胜,你去,把朕珍藏的那把圣羽琴拿出来,送给她吧。"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圣羽琴可不是一把普通的琴,那琴的琴音能迷惑心智。当年,今上便曾用这把琴,击退了数万敌军。 这把琴,曾上过战场,更被称之为国宝。 倒是下座的花映月不知道那琴的妙处,只小声讽刺道:"她都不会弹琴,陛下还送琴给她。娘,您说咱们若是安排人让她弹奏一曲,岂不是会让那小贱人难堪?" 花夫人正有此意,然而花元武却冷嗤一声道:"无知妇人,你们懂什么。那琴,可不能随意弹奏。" 花映月被花元武训得,一下子噤了声。 而太子也怔愣在当场,良久才起身道:"父皇,此琴乃我朝国宝,怎可当礼物随意相送?" 皇上并未看太子一眼,只摆摆手道:"再珍贵的物件,也不过是个物件罢了。朕跟这孩子有缘,想必她会好好照顾那琴。" 柳扶风忙躬身行礼道:"儿臣谢过父皇。" 太子还欲再言,奈何皇后却对着他摇了摇头。 皇上送了如此珍礼给花照水,一时间整个宫宴的目光,全集中在柳扶风一人身上。 柳扶风倒也未曾抬头,行礼之后,便乖乖坐在了花照水的身侧。 花照水也从未见过如此场面,她心里有一肚子疑问,也不敢相问。 宫宴歌舞过半,花照水注意到,花映月那方却突然鬼鬼祟祟地离了席。 花照水眉心一拧,一旁的柳扶风忙道:"放心,早就派人跟着她了。" 花照水出声提醒道:"你没发现,太子也不见了吗?" 柳扶风勾唇一笑:"自然发现了。太子若真的是去寻她了,那可是一场大戏。" 花照水微微拧眉,正要跟柳扶风说些什么,皇后身边的大丫鬟便凑上前道:"花侧妃,皇后娘娘有请。" 花照水闻言,下意识地便要推动轮椅,那大丫头却拦在了跟前,忙道:"王爷,皇后娘娘只请了侧妃一人,大约是女人间的体己话,王爷就不必跟着了。" 这个时候,贤妃正好去偏殿换衣服。 花照水又不能违拗皇后的意思,只好蹙着眉让柳扶风跟着她们离开。 临走前,柳扶风还特意捏了捏花照水的手指,小声道:"你放心,宫里我比谁都熟,不会有事。" 虽是如此,在他走后的一刻钟里,花照水的右眼始终跳个不停。 很快,八尺来报:"王爷,不好了。" 花照水忙问:"发生了何事?" 八尺凑近前小声道:"皇后与侧妃说了一会儿话,便放侧妃离开。奈何太子这个时候冲了出来,也要与侧妃相谈几句。属下刚刚接到宫人的消息,说是太子与侧妃单独在偏殿之内,已经有近一刻钟的时间。太子殿下向来好色,您说他该不会是……" 第044章 不知所踪 带血的步摇………… 花照水的脑子"嗡"的一下炸开。 "愣着做什么, 马上带本王过去!" 八尺见花照水是真的急了,也不敢耽搁,急忙推着花照水离开了宫宴。 去往偏殿的路上, 花照水眼角微红,脑中闪过了无数念头。 那是她原来的身体, 若是真的被玷污了, 她会崩溃。 当然, 如果她真的下决心弃了原来的身份,那这就不算是最要紧的。 最要紧的是, 柳扶风是个男人。当初柳扶蕴在府上对他殷勤了一点, 他都受不住要将柳扶蕴一脚踹走。 若是太子真的对他做了什么, 他那弱小的身板,抵抗不得,岂不是会崩溃? 八尺见花照水脸色越来越难看,还不忘劝诫了一句:"王爷,今日是宫宴, 外国使臣也在,太子殿下再荒唐,也不至于……" "您别担心……"八尺说这话的时候, 声音突然弱了下去。 八尺加快脚步, 一路冲到了偏殿处,却见太子身边的小总管, 正在门口望风。 而柳扶风,还在里面,至今都未出来。 而那小总管看到花照水之后,也忙笑着迎了上来:"奴才参加安亲王。王爷,我们殿下正在里间换衣服, 若王爷也想用偏殿,可稍等片刻儿。" 花照水冷眼睨了那小总管一眼,阴冷道:"开门!" 那小总管脸色一变,随即笑着摇了摇头:"这可不行,若太子殿下怪罪起来,奴才可担待不起。" 花照水可耽误不起,她心乱如麻,恨不能从轮椅上站起来冲进去。 太子身边伺候的人,向来都狗仗人势惯了。莫说是安亲王,这宫里任何一个王爷和公主,他们都不会放在眼里。 "八尺,撞门!"花照水命令道。 八尺微一踌躇,花照水立马吼道:"本王让你撞门,若是侧妃有任何闪失,本王定会与他拼命!" 八尺一惊,见王爷是真的着急,他也不敢耽搁,便大着胆子,推开了那小总管。 小总管的身后,还有太子殿下身边的护卫。 见八尺造次,他们竟团团围住了花照水和八尺。 花照水气结,她一用力,大拇指的指环已然被她捏个粉碎。 "你们是要造反不成?"花照水扫了他们一眼,厉声喝问。 太子的护卫们一个个冷脸无情,他们机械式的回应:"王爷息怒,属下也是奉命行事。" 花照水厉眉如刀,刹那之间竟徒手掰断了轮椅的扶手,拿着手中残破不堪的铁棍,指着这几位护卫:"若再敢拦,后果自负。" 几个护卫倒是真被他这幅架势给吓到了。可是,太子的命令不可违逆。 正是两相争执之际,一个身着杏黄色的高贵女子,厉喝一声:"闹什么?" 说罢,她由宫人扶着,疾步走了过来。 虽然早就看清了被护卫包围住的人是谁,可她还是装模作样的微微一笑,像是刚看清状况一般,声音低柔道:"原来是四弟啊,这是怎么了?" 八尺见到他,忙行礼道:"奴才见过太子妃。" 花照水这才恍然,原来这位便是太子妃了。 倒当真是秀雅脱俗,气质非凡。 "原来是皇嫂,臣弟听闻,臣弟的侧妃被太子殿下引入了偏殿,都这个时辰了,还未出来,臣弟实在担心。偏偏这群狗奴才,不让本王进去。也不知道里面,是干的什么勾当!" 花照水说话毫不客气,太子妃却是直接冷了脸色。 她暗自捏紧了手帕,回头瞪了身边的嬷嬷一眼,那嬷嬷也仿佛不知情般,对着她摇了摇头。 "四弟说笑了,太子向来谨守本分,这里面定是有什么误会。" 说罢,太子妃狠狠剜了那群护卫一眼:"不长眼的东西,安亲王也不认得了?都滚出去,自己领罚。" 太子妃开了口,那群护卫面面相觑,终是拱手退了下去。 花照水始终还握着手中的棍棒,冲着那太子妃问:"现在本王可以进去找本王的侧妃了吧?" 太子妃捏紧了手帕,干笑一声道:"这是自然,四弟刚纳了侧妃,你们二人正是情浓之时,四弟如此着急她,也是情理中事。不如这样,本宫陪着你一道进去?" 花照水淡淡"恩"了一声,没打算拦她,也拦不住她。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马上见到柳扶风了。 谁知道在临进门之前,淑妃带着皇上过来了。 皇上看见花照水那个狼狈样子,忙蹙眉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花照水这才将手中折断的铁棍递给了八尺,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淑母妃。" 淑妃娘娘温婉一笑,对着她点了点头示意。 随后,淑妃看了一眼太子妃,笑着道:"原是太子妃也在啊,本宫和皇上听到了后殿有动静,便想着过来看一眼。皇上说,听到了风儿的声音……" 太子妃神色一凝,忙躬身解释道:"都是东宫那几个护卫不长眼,拦了安亲王。儿臣方才,已经训斥过他们几个了。儿臣正打算和四弟,一道进殿看看。" 皇上没看太子妃,反倒是转而看向了安亲王,眼中一片关切。 皇上几度欲言又止,最后只得道:"你身边就这么一个护卫,实在是护不住你。朕明日,便会亲自挑几个得力的给你,也不至于让你闹成了这副样子。" 太子妃将头埋得更低了。 皇上此言,多有责怪太子之意。她是太子妃,自然与太子荣辱与共。 这等时候,无论解释什么,都是他们的错,还不如干脆受了这委屈。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 让太子妃心中更加惶恐的是,万一太子真的色迷心智,轻薄了那安亲王侧妃,又该如何是好? 太子妃想及此,倒是起身凑到了皇上跟前,不由得拔高了声调道:"父皇,儿臣扶着您。" 皇上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多说,淡淡"恩"了一声,便让人去推门。 偏殿之内,一派冷清。 花照水心下惶急,也不管皇上和淑妃是不是在这里,只推了八尺一把,冲着他厉声道:"快去找,马上把侧妃给本王找出来。" 八尺看了皇上和淑妃一眼,没敢耽搁,拱手行礼之后,立马去寻了。 皇上也看了身边的太监一眼,声音不辨喜怒,只道:"你们也去帮忙。" 淑妃这个时候,反倒是当起了和事佬,忙上前一步,劝诫道:"照水那孩子,许是对宫里不熟,风儿,你也不必着急。这么个人,总不至于丢了。" 花照水双拳握紧,牙根打颤。 若是推门见到人就算了,见不到人,她的心里就更怕了。 她实在担心,万一太子欺负完了人,狗急跳墙,直接将人给掳走了…… "她很乖,胆子也小,她不会乱跑的。有宫人看见,是太子将她引到了这里,从那之后,便再没见到人。" 花照水此言一出,皇上的脸色顿时变了。 太子妃见状,忙道:"哪个宫人看见的?四弟,你可不要听信谗言,误会了殿下。" 花照水双眼通红,抬眸睨了太子妃一眼,一声不吭。 太子妃本欲跟他对峙,可看他那个脸色,便也顿时消停了下来。 恰逢这时,八尺寻到了一方手帕,递给了花照水。 "王爷,只找到了侧妃的手帕和一丝衣料,还有这步摇……" 八尺颤颤巍巍拿出那步摇,花照水的呼吸,立马停滞了…… 那步摇上面有血迹! 就连淑妃都深吸了一口气,拿手帕掩面,颤声道:"这不是贤妃刚送给那孩子的步摇吗?" 太子妃也急了,她忙冲着身后的太监们道:"愣着做什么,赶快去寻太子殿下。" 说罢,太子妃忙上前道:"四弟,你别急,太子殿下做事有轻重,他不会……" 花照水握拳道:"若有轻重,好端端为何会拦住本王的侧妃?若花照水出了任何事,本王定会与他拼命!" 第045章 衣衫不整 太子和花映月在…… 花照水与柳扶风命运一体, 若他出了事,花照水肯定会有所察觉。 只是,人没死, 不代表他没出事。 花照水紧捏着手中那带血的步摇,额上青筋暴跳, 慌乱不已。 她努力想要冷静, 然而此时此刻, 却无论如何都冷静不下来。她不忍想象,柳扶风都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 她对这皇宫不熟悉, 对这皇宫里的人亦不熟悉。 这地方这么大, 她要是同柳扶风走散了, 倒是当真不知去何处寻他。 一想到某些可能,花照水甚至崩溃地想要嘶吼。 柳扶风绝不能出事! 就在这个时候,皇上的面色也渐渐森冷,见身边的太监急匆匆跑来,他便焦急开口问道:"还没寻到人吗?" 那太监总管摇了摇头, 随后忙道:"陛下,要不要让御林军亲自去搜?这么大个人,总不至于就这么丢了。" 太子妃见人没搜到, 先是松了口气。 随后她又听到大总管建议陛下动用御林军, 她这颗心便又绷紧了…… "父皇,如今外臣还在宫宴之上, 今日宫里人多口杂,万不能动用御林军啊。" 动用御林军,事情定然会被闹大,一旦被闹大,太子的名声, 怕是就保不住了。 这几年,朝臣们对太子本就有诸多怨言。若此事闹开了,只会让太子的处境更加难堪! 淑妃抬眸,看了太子妃一眼,捏紧了手帕不言语。 站在淑妃的角度,若她开口说了话,便有怂恿皇上动用御林军的嫌疑。如此,便算是摆明了要得罪东宫。 太子犯了那么多错,陛下都没忍心废了他,可见这太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非凡。 没把握一击即中的时候,淑妃可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所以这种时候,淑妃知道自己说任何话都是不合适的,还不如一言不发。 皇上当然知道,今日宫宴是个什么情形。他越是知道,心中便越恼恨。 这些年,他纵容太子已经纵容了太久了。本以为,他给太子些机会,他就会知道收敛,知道改正。 可是,今日宫宴,这么大的场合,他不好好地待在前厅,非要鬼鬼祟祟跑到后殿来。 当时,太子离席之时,皇上已经有所察觉,知子莫若父,那孩子有什么心思都藏不住,他当时看起来,确实不太对劲。 只是,皇上万万没想到,他竟把主意打到了花照水那孩子的身上。 前一阵子,闹出了花照水在丞相府备受欺凌的消息,皇上这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他和月扶桑好歹是故交。然,她死后,他只顾着自己伤心,却从未好好照看过她的孩子。 说到底,他心里终究还是介意的。 介意她与别人生了孩子…… 他害怕那个孩子长得既像花元武,又像月扶桑。他害怕看到那个孩子,就会想起他和月扶桑的往事。 然而,今日见到那个孩子之后,看到她与月扶桑近乎相似的脸之后,他发现他心中剩下的,就只有愧疚。 那些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他当年生命垂危之际,是月扶桑救得他。他想起他当年,被乱军包围的那一刻,也是月扶桑想了奇招,一招制敌。 他送给花照水的那把琴,其实正是月扶桑的东西。 抛开他当年与月扶桑的私情不谈,月扶桑,的确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不求回报地帮他夺了这半壁江山。 月扶桑死后,皇帝也遇到了很多人。可是他却再也遇不到月扶桑那般善良,那般全心全意只为他的女人了。 月扶桑,从某种意义来说,不仅是他的白月光,也是他的大恩人。 可他,竟在她死后,竟从未管过她的孩子。 在得知花照水失踪之后,感性一下子充斥了皇上所有的理智。 他红了眼眶,指着大总管道:"去,让御林军去搜,无论如何,都要把安亲王侧妃找出来。朕,不允许她出事!" 大总管正要领命,淑妃却忽然惊呼了一声:"陛下小心,柜子里仿佛有刺客……" 淑妃这声一出,一下子引来了门外的御林军,齐护在了陛下的跟前。 唯有皇上临危不乱,指了人,去那柜子跟前看一眼。 柜子里的人深知这一次,终究是瞒不住了。 还未等御林军靠近,太子和花映月,便双双衣衫不整地滚了出来。 淑妃见此情形,顿时掩面,太子妃的脸色也奇差。 可太子妃与淑妃不同,她始终未别过脸,她的眼睛,仿佛定死了一般,紧盯着藏在太子身后那女子的脸不放。 待终于看清那女子是花映月而不是花照水之时,太子妃才忽然松了口气。 太子风流成性,时不时的就会带个宠妾回来。 这些年,太子妃早就习惯了。 可是,若辱弟妻,这便是大罪。 既嫁给了太子,她自然与太子夫妻一体。若太子被废,她可也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而陛下看清那女子是花映月之后,竟没第一时间责骂太子,反而是厉声问:"畜生,那安亲王侧妃被你藏于何处了?" 太子紧忙拿了一块破布掩住身体,随后低声呜咽道:"儿臣不知……" 太子妃脸色极差,今日这事,算是闹得厉害。 尤其是当她看到花映月满身的痕迹之时,太子妃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这丞相嫡女,果真是不知廉耻。竟在宫宴之上,还不忘跟太子私会。 然而,太子妃还是收回了心中的怨念,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冲着太子道:"殿下,有宫人看见,您单独将安亲王侧妃引入偏殿,可有此事?若有宫人胡乱攀咬,可不能随意放过。" 太子妃的话,倒是让太子冷静了几分。 他转首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刚刚迷乱之际,他根本没分清眼前人是谁。藏在柜子里的那一刻,他倒是发现了怀中女子是花映月,只是那时,情势紧张,他顾不得想别的。 这会儿,他倒是清醒了大半,忙道:"父皇,绝无此事。请父皇明察,今夜,定是有人要陷害儿臣。儿臣的茶水里,被人下了药,儿臣是无辜的啊,父皇……" 皇上挥挥手,示意闲杂人等都退下去。 待整个大殿之内,唯有自家人之时,皇上才缓步走向了太子…… 此刻,皇上眼中,唯有失望。 "朕问你,安亲王侧妃,被你弄到哪去了?" 太子咬死了不肯承认:"父皇,儿臣真的不知道,儿臣从未见过那安亲王侧妃啊。是哪个宫人敢肆意造谣?让她出来,跟儿臣对峙!" 皇上不由得大怒:"朕喝退了众人,是给你留着面子呢。太后身边的元嬷嬷亲眼看见的,难道她还能污蔑你不成?" 太子顿时语塞,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后身边的元嬷嬷,是自幼跟在太后身边的老嬷嬷。 而且,元嬷嬷这些年,一直悉心照顾腿脚不便的太后,很少参与后宫诸事。 皇上年少之时,亦受过那元嬷嬷的照顾。 与其说是奴才,不如说元嬷嬷,更是皇上的长辈。 这样的人,如若亲眼看见了,太子的确没办法否认。 太子妃反应倒是快,她忙接话道:"父皇,元嬷嬷年纪大了,会不会是把花大小姐看成了安亲王侧妃?她们毕竟是亲姐妹,看错也是可能的。" 太子妃一句话,便把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都拉到了花映月的身上。 此时此刻,花映月身上只有一块碎布遮挡,皇上连看也未看她,只嫌恶道:"不会,她们身高体型相差很大。元嬷嬷虽然年纪大了,可眼神却好着呢。" 花映月长得更像花夫人,花照水则是完全继承她母亲的美貌。两姐妹都不像花元武,的确很难认错。 太子听到这话,却是跪爬到皇上面前,仰头哀戚道:"父皇,您得相信儿臣啊,儿臣真的是被人陷害的。" 皇上轻睨了他一眼,失望地摇了摇头:"你做过太多让朕失望的事了,这些年,有多少事,朕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犯了多少错,不是朕在后面为你善后?你是朕的嫡子啊,从小到大,朕对你倾注了全部的心血,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么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畜生?" 皇上从未对太子说出如此重话,淑妃不自觉地挑起了一边眉,随后拿出手帕,微微低下了头,不让人看到她面上的情绪。 太子妃哪里顾得上看其他人的脸色,此时此刻,她心急如焚,正想着该如何替太子辩解之时,皇上便又发话了:"你从宴席上离开之时,朕已经看到,你与花家大小姐鬼鬼祟祟去了偏殿。你们二人,看到那安亲王侧妃之后,又将人带到了这里。这些,朕早已派人暗中查探过了,否则,朕也不会跟淑妃来偏殿寻人。" "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朕心里清楚的很。只是那花照水,乃是朕恩人之女。若你即刻将人交出来,朕也许还会网开一面,不会重罚。可若她有任何事,朕决不轻饶。" 太子和太子妃,乃至花映月听闻此言,皆震惊不已。 恩人之女?那是什么意思? 花映月想,难不成这恩人指的是花照水那低贱的生母吗? 怎么可能?花夫人明明告诉她,花照水的生母就是个低贱的侍马女而已。 而皇上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太子竟还无动于衷。 太子妃见太子不说话,上前一步,急道:"殿下,若您真的知道安亲王侧妃在哪,可要早早跟父皇说清楚啊。" 太子的脑子也有些乱。 他一开始,的确是听了花映月的怂恿,打算给那花照水点苦头吃。 他虽然也觉得那花照水美貌异常,可他还没有被冲昏了头脑,他知道,那女人是自己的弟媳,但凡他若是动了她,后果将不堪设想。 等他日后登上了皇位,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所以,不能栽到那女人身上。 花映月乃是花丞相的爱女,之前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花丞相都护着她,可见花丞相对花映月是极其宠爱的。 花映月也正因为这一层关系,接近了太子。 花映月与太子,已经暗中来往一个月之久。 对付太子这般好色的人,花映月最有办法。 这次宫宴,皇上将珍藏已久的圣羽琴赐给了花照水,激起了太子的嫉恨之心。 他与太子妃成婚多年,可从未见过父皇送这般的厚礼。 那安亲王,只是娶了一个身份低贱的侧妃而已,便得了陛下如此赏识。 这让太子想起了柳扶风少年意气风发之时,那个时候,贤妃也因为儿子争气而得宠,反倒是皇后,有些失意了。 太子曾一度以为,若柳扶风没有身患残疾的话,他这太子之位,怕是难保。 可即便如今的柳扶风,嚣张跋扈,做事不分轻重,偏偏皇上心疼这个儿子,从未责怪过他。 太子心中的嫉妒之火,越发旺盛。 加上花映月又在他跟前怂恿了几句,他便让人抓了那花照水进了偏殿。 进了偏殿之后,他把主动权交到了花映月的手上。 那花映月的确是恨及了花照水,上去就狠狠打了她几个巴掌。 不仅如此,花映月还要给花照水灌下不能生育的药,让她一辈子都不能生下安亲王的孩子。 花映月骄横惯了,她不能允许花照水爬到她的头上去。一个侧妃她都尚且嫉恨的不得了,何况,贤妃竟还放言,说是只要花照水生下子嗣,便可让她做安亲王正妃。 一旦花照水成了安亲王妃,那么她就再也不是丞相府后院那个任人宰割的小贱人了。 一想到这些,花映月便怕极了。她恨不能立刻让花照水去死。 然而太子说,今夜怎么闹都行,可千万不能闹出人命。 花映月一直以为,花照水还是从前在丞相府后院那个敢怒不敢言的性子,便欲强行给她灌药。 谁知道下一秒,那药还没送到"花照水"的嘴边,花映月竟被人从后面敲晕。 再之后,她清醒过来,便已经和太子纠缠在一起了。 花映月羞愤异常,还没顾得上理清眼前的头绪,外面便有动静传了进来。 无奈之下,她只好和太子慌慌张张地藏进了柜子里。 谁知道,最后还是被人给揪了出来。 而花照水到底去了哪里?太子又如何知道? 他就坐在隔间喝口茶的功夫,便被下了药,迷了心智。 他疯了一般地宠幸了花映月,再之后,便是听到了太子妃和皇上的声音,他立马清醒过来,强行拖拽着那花映月藏进了柜子。 想到这里,太子忽然抬起头,看向了柳扶风…… 他怒指着"安亲王"道:"是你,是你指使你的侧妃故意害我们的对不对?" 花照水也未曾想到,太子竟然在这种时候,将矛头指向了自己。 不过她也在瞬间反应过来,那柳扶风,应该是没出事。 她倒是忘了,柳扶风在宫里长大,对这宫里极为熟悉。 何况,他做安亲王这么多年,在宫里宫外,都有自己的势力。 太子就算是再色迷心窍,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宠幸花映月。 除非,是被柳扶风反将了一军。 花照水心里那块大石头,终是落了地。 然而面上,她却是一刻都未曾放松。 她冷冷望着太子,将手中那带血的步摇,甩到了太子的脚下。 "吾向来敬你为兄长、为储君,这些年,就算是屡次被暗算,吾也从不敢有一丝怨念。唯有花照水,"她"曾救过吾,是吾心中唯一的光。若"她"少了一根毫毛,吾就算是拼了命,也要为"她"讨回公道!"花照水声音凄厉地说完,眼眶竟也红了。 淑妃站在陛下身侧,若有似无的轻叹了一声。 偏偏这一声,叹得极其巧妙,大殿之内,唯有陛下听得到。 陛下微微侧首,怒指着太子:"够了,都这种时候,你还想着要随意攀咬他人,你真是让朕太失望了。" 太子看了太子妃一眼,太子妃冲着太子摇了摇头。 太子这个时候,也冷静了几分。 他是突然起意将那"花照水"拽到偏殿的,若说是"花照水"提前和安亲王商量好了要陷害他,的确不可能。 可是今日这事,到底是谁呢? 突然,太子灵光一闪,转身指向了那花映月…… "是你,是你害本宫,对不对?本宫茶里的药,也是你下的?" 花映月徒然一惊,万万没想到,太子竟然将矛头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此时此刻,她衣衫不整,已然丢尽了颜面。偏偏这愚蠢的太子,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她…… "太子殿下,你疯了吗?怎么可能是我?明明是您,强行……" 花映月这话还没有说完,太子便一巴掌冲着她扇了过去。 "你这个贱人,若非是你在本宫的茶里下了药,你以为本宫能看得上你吗?" 第046章 姐妹大战 柳扶风的计中计…… 花映月此刻衣衫不整, 本就抬不起头来,这种时候,太子殿下竟还污蔑她。 若真的以此等罪名被论处的话, 莫说是她,整个花家都要受牵连。 花映月想及此, 倒是硬气了几分:"太子殿下, 是非曲直, 您可莫要颠倒了。本就是我在侧殿与那花照水说话,之后又被人打晕。再醒来, 就被您给……" "纵然您是太子, 只手遮天, 也不能为了洗清自己,随意冤枉我。" 花映月若是好生解释也便罢了,偏偏这话里夹枪带棒,又污太子之嫌。 太子妃本就对她有几分怨念,此刻更是气愤莫名, 指着花映月恨道:"你好歹也是丞相之女,怎生如此不知羞耻?你若真的无辜,一个未出嫁的闺女, 不好好跟在你母亲身边用膳, 为什么跑到偏殿来?" 花映月一时语塞,咬紧牙关不出声。 太子妃却步步紧逼, 话也说得越来越难听:"花大小姐,莫不是因为之前毁了名声,便想着攀上东宫的高枝。你今日闹了这么一出,莫不是为了逼着太子殿下收你入宫?" 花映月咬紧牙关道:"我没有!我若有进东宫的想法,何必用此险招?太子妃, 您莫要血口喷人。" 太子妃轻呵了一声,道:"是啊,您是丞相之女,从前又得太后垂帘,封了县主之名。从前,太后还想着亲自给你指婚。可自从戕害庶妹的事情闹了出来,你可看看,这京都内外,莫说是世家公子了,连寒门子弟都不敢娶你吧?这种时候,你若不行些手段,如何能进得了东宫?" "太子妃娘娘怎可如此冤枉人?"花映月情急之下,竟一时找不到什么言语反驳,只知道哭拗不止。 太子妃瞧不惯她那副样子,只轻嗤一声,长袖一甩,看也不看她。 太子妃和花映月两个人争执完了之后,花照水才缓缓看向了花映月,冷声道:"你刚刚说,你在偏殿与花照水说话?那本王问你,花照水被你弄到何处去了?" 花映月这才抬起头看着花照水,愣怔片刻儿之后,她突然想到,这安亲王虽然因花照水一事与她不再亲近,可安亲王却是个明白人,看事情也比太子殿下要通透的多。 故而,她把所有的目标都集中在了安亲王身上,她跪伏上前,呜咽出声道:"我真的不知道,王爷旁人不晓得,您可要信我啊。我之前与花照水的确不和,看她今日这般风光,我也心生嫉妒。可是宫廷内院,我只是想着要与她分辨几句,从未有过其他的心思。" "谁知道,我突然被人从后敲晕……" 说到这的时候,花映月忽然想到了什么,忙按了按后脑,冲着安亲王道:"王爷您找人探探便知,那人敲了我的后脑,我的后脑定然是会留下痕迹的。" 眼下,殿内没有旁人。 皇上只好冲着淑妃道:"你去看看,另外,给她准备身衣裳。" 皇上若不发话,众人似乎都未察觉到这一点。 淑妃点了点头,吩咐殿外的贴身宫女去准备衣裳,又去花映月的后脑仔细查探了一番。 淑妃看了许久,最后只得冲皇上摇了摇头:"陛下,臣妾愚钝,实在是看不出什么。若不然,找太医来看看?" 太子妃倒是轻呵一声,冲着那花映月道:"花大小姐,你可知道欺君是什么罪过?" 花映月气得咬破了嘴唇,只恨道:"臣女以性命担保,绝无半分虚言。" "是吗?既无虚言,那本王还是那句话,本王的侧妃,在哪?" 花映月顿时哑然。 "我真的不知道……"来来回回,她只能重复着这一句话。 花照水步步逼近,并没有放过花映月的打算:"旁人也许还会关心别的,关心你之后的归宿,关心你私下密谋了什么。可本王不关心那些,本王只在意自己的侧妃。若她少了一根毫毛,你就要千百倍的奉还。若她出了事,本王与你整个丞相府,都不会善罢甘休!" 花照水此言一出,最高兴的莫过于太子妃了。 太子妃还不忘帮腔道:"这花大小姐向来视安亲王侧妃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侧妃不见人影,只留下了沾血的步摇……" 说到这,太子妃微微停顿一下,冲着那花映月冷哼道:"花映月,这皇宫内院,可不比你们丞相府后宅。从前,花二小姐是你的庶妹,你以嫡姐的身份,欺辱她便也罢了。可如今,花二小姐可是安亲王侧妃,要入皇室宗牒的。你若伤了她,可不能轻饶了。" 花映月猛地摇了摇头,只哭道:"我没有伤她,太子妃娘娘今个就算要了我的命去,我也不知道她在哪。" 太子妃见状,只转身冲着皇上微微行礼,随即道:"父皇,儿臣觉得,这花映月实在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无论是戕害安亲王侧妃,还是意图伤害太子殿下,都是一等一的大罪。儿臣建议,交由慎刑司发落。" 一听到慎刑司的名字,花映月当时懵了。 若进了那种地方,不死也得脱层皮。 太子妃咄咄逼人,在场之人,又无一人替她说话。 为今之计,她便只能以死明志。 可她不想死,哪怕是被千万人唾弃,她也要好好活着。 可是这么多人看着,若"死"太假,也会惹人怀疑。 不如,她就拼一把。 花映月正想撞柱子之时,外面便传道:"启禀陛下,丞相夫人求见。" 皇上冷冰冰道:"传她进来。" 待丞相夫人进来之时,太子早就穿戴完毕。只是,他却还是跪在皇上跟前,不敢起身。 至于那花映月,却缩在角落之中,狼狈不已。 白凝霜就这么一个闺女,她生完花映月之后,也想再为花元武生个嫡子。奈何,生花映月的时候耗费了元气,此后,她就算是再精心的调养,也未曾有孕。 不得已之下,她只好将妾室的儿子养在身边。 即便那孩子对她再恭敬,她心里也明白,不是亲生的,怎么都不行。 所以,白凝霜便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女儿的身上。 她的女儿,明明那般优秀,若非因为那个花照水,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本想着,她们母女先安分一段时间。谁知道,偏偏花映月沉不住气,闹出了这么大的事。 白凝霜听说花映月跟太子搅合到一起之后,气愤的不行。 就算是有将女儿嫁到东宫的心思,眼下时机也不对。 只有确定太子能继承大统之时,白凝霜和花元武才敢出手。 如今这么一闹,不仅毁了花映月的名声,此事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白凝霜真想把花映月揪回去好好教训一顿,但凡这孩子听她的话,也断然不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 她还想着,一会儿进入偏殿之后,一定要当着众人的面,好好扇她一巴掌。 可真看见了自己女儿那副绝望的样子,白凝霜心疼坏了,她恨不能将自己的女儿抱在怀里,失声痛哭。 可到底,她还是晓得礼数的。 刚一进殿,白凝霜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将头伏在地上,悲戚道:"臣妇教女无方,请陛下降罪。" 花照水轻睨了丞相夫人一眼,冷冷道:"教女无方事小,怂恿女儿害安亲王侧妃便是大事了。今日宫宴,是丞相夫人带着花小姐入宫,期间,花小姐一直跟在夫人身边,寸步不离。而今,这花小姐在偏殿已经半个时辰了,难道丞相夫人,竟一点都不知吗?" 白凝霜见安亲王对自己发难,便忙解释道:"臣妇在前厅与几位夫人正在叙话,以为小女只是去解手。王爷明鉴,臣妇发现小女不见之后,一直寻人去找,有几位公公,都可为臣妇作证。" "他们只能给你作证你的确寻人了,并不能为你作证你没有伙同花映月害本王的侧妃。"花照水道。 听闻此言,白凝霜急道:"王爷口齿伶俐,擅于诡辩,臣妇实在说不过。只是臣妇一直在宴席之上,一直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如何能害得了侧妃?王爷就算是要给臣妇和小女安上个莫须有的罪名,也得有证据。" 白凝霜的道行自是要比花映月深得多,这种时候,她倒是不慌不乱。 然而,花照水倒也不会怕了她,只冷冷道:"方才,花大小姐已经亲口说出,她在偏殿是想给本王侧妃难堪了。本王不会凭空污蔑花大小姐。如今,本王侧妃不见了,夫人便委屈一下,配合一下内廷司调查。若真无辜,本王也不会冤枉了任何人。" 花照水此言一出,花映月忙跪爬到花夫人身边,哀哭不止道:"母亲,女儿没有。是有人欲害女儿,女儿这是着了道啊。" 白凝霜抱紧了花映月,心疼不已,随后,她抬头望向了自己的妹妹,也就是当今的淑妃娘娘。 "淑妃娘娘,映月这孩子,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她是被冤枉的啊。您得为她说句话啊,淑妃娘娘。" 淑妃在此间,一直没未曾发言。 此刻,白凝霜的话一出,就连皇上都侧首看向了淑妃,问道:"淑妃,你有何话要说?" 淑妃深吸了一口气道:"此事,臣妾也闹不明白。不过事情的确有蹊跷。方才,太子殿下也说,是花大小姐害了他。具体是何如,臣妾不知。若要弄明白真相,少不得要让内廷司过来查。" 白凝霜听闻此言,顿时瘫倒在地上,她哀戚出声道:"淑妃娘娘,您可是映月的亲姨母啊。" 淑妃这才轻睨了白凝霜一眼,道:"夫人,本宫确是映月的亲姨母,可本宫亦是皇上的淑妃。此事,确与花映月有关。又事关太子殿下和安亲王。这一次,请您莫要再为难本宫了。" 这话说得一语双关,淑妃当众说出此言,便是在向皇上暗示,白凝霜,经常入宫为难于她。 果然,皇上听闻此言,倒是紧握住了淑妃的手,道:"你是朕的爱妃,谁都不能为难于你。" 白凝霜万万没想到,这种时候,淑妃还要将她一军。 什么为难,淑妃端着娘娘的架子,从前花元武势头正旺的时候,淑妃是说尽了好话,恨不能贴上去巴结。 如今倒是好,翻脸不认人不说,转头就当着皇上的面说出了这种话。 还记得之前花映月被打入了天牢,白凝霜入宫求见了多次,都被淑妃拒之门外。 白凝霜心中愤恨极了。 白凝霜是嫡女,身份贵重。淑妃白凝雪入宫之时,还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 若非后来生了皇子,她也不会爬到了淑妃的位置。 当初淑妃在宫中举步维艰,也是白凝霜放下了往日的成见,选择与自己的妹妹合作。 她以为,她们都姓白,就算是未出嫁之前,闹得厉害。如今,也会为了共同的利益,共进退。 可让白凝霜万万想不到的是,淑妃会在这种时候,踩她一脚。 恰逢此时,外面传道:"陛下,丞相大人求见。" 皇上只道:"还未找到安亲王侧妃吗?" 太监总管道:"御林军,还在搜查。" 而外面的花元武,倒也闹出了大动静,他双膝跪地,高声喊道:"陛下,臣花元武,求见陛下。" 白凝霜听到花元武的声音,顿时声泪俱下,她抱紧了怀中的女儿,不停地安抚道:"月儿不要怕,你爹来了,你爹来了……" 太子妃冷睨了她们母女一眼,一脸嘲讽。 而皇上沉吟稍许,也才慢慢道:"宣他进来吧。" 花元武进殿之后,便说了一句让白凝霜和花映月都瞬间崩溃的话。 "启禀陛下,臣以为,此事事关太子,又事关安亲王侧妃失踪一案,若真有人欲谋害储君,便是一等一的大事。故而,臣建议,请大理寺张大人,亲自调查此案。" 张大人是位清官,向来是刚正不阿。 只是,此事若是闹开了,那花映月和太子之事,怕是要传得满城风雨。 太子这会儿一言不发,待花元武进来之后,他才算是清醒过来。 太子也立马道:"启禀父皇,儿臣也赞同丞相大人的建议,此事蹊跷的很,请父皇还儿臣一个公道。" 正逢此事,偏殿角落的柜子里,又滚出了一个人来…… 这人双手双脚皆被束缚住,嘴里也被塞了麻布,额头上有伤,右脸更是有清晰的拇指印。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失踪多时的安亲王侧妃。 花照水见这人是柳扶风,顿时吼道:"八尺,快去叫太医。" 第047章 皇后之位 她嫁了个瘸子,…… 虽然之前已经猜到了柳扶风应该没事, 可见他还是受伤了,花照水的心莫名跟着揪紧。 旁边人到底说了什么,她也没听进去。 待太医来了之后, 她便一直陪在柳扶风身边,直到太医说侧妃无大碍, 只是中了迷药, 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之后, 花照水才松了口气。 这期间,太子和花元武在外面商量了什么, 花照水倒是未曾关心过。 她若是关心了, 反倒是让花元武那老狐狸起疑心。如今就这样, 让他们慢慢折腾最好。 而皇上倒是派人来问了侧妃的情况,并特意叮嘱太医要好好照看。 不仅如此,皇上还派人将乾清宫的偏殿收拾了出来,让他们两个住上一晚。 如此殊荣,连太子都未曾有过。 然而眼下, 太子和花映月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已经没人在意皇上对安亲王极其侧妃的特别。 一时间,朝堂的风向, 也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纵然太子有可能是真的被人陷害的, 可他与花映月衣衫不整的从柜子里出来,狼狈至极, 又被那么多人看到,实在是荒唐无比。 而且,太子从前便有好色之名,那花映月又是京都第一美人,难保太子是不是假借陷害之名, 故意闹出这种事。 当然,这是站在花元武一家考虑问题。 也有人认为,是那花映月失了名声之后,想要趁机嫁入东宫。只是,如今的花映月声名狼藉,她担心太子会不要她,便想出了这么一招。只是她没想到,动静会闹得这么大,如今反倒是成了满皇宫的笑柄。 相比于花元武和东宫那边,柳扶风倒是睡了一个好觉。 醒来之后,神清气爽。 柳扶风换了一个身体,在宫中行事,倒是更加自如了。 从前的他,还要装残疾,多有不便,只能吩咐旁人去做。 如今,他随便改个装,便可启用从前在宫中的势力。昨晚的事,也完成的十分漂亮。 自然,他也听说了花照水昨夜维护他的事情,这让柳扶风的心情更好了。 用早膳之时,柳扶风屏退了左右,才把昨夜的实情说给花照水听。 柳扶风昨夜在宴席上弄脏了衣服,贤妃建议她去偏殿换一身。 在这之前,柳扶风并未打算要对花映月和太子动手。 谁知道那花映月沉不住气,拉着太子,非要过来折辱她。 花映月下手快很准,上前便扇了她两巴掌,还跟从前在丞相府一样,扯她的耳朵,拿银针扎她的大腿。 许是之前在丞相府受过这些罪,柳扶风已经习惯,把这些痛强忍了下来。 可如今,地点已经更换。 皇宫内院,可不比丞相府后宅。柳扶风对这皇宫,实在是太了解了。 什么地方,长了几根草,他都比花映月要了解的多。 更何况,七刀也在暗中随时护在他身侧。 那边花映月似乎还想要给她些苦头,反手就被七刀打晕。 七刀力道用的极好,正好能打晕花映月,又不会在她的后脑上留下痕迹。 柳扶风自然不能白白受这个委屈,只好将计就计,闹了那么一出。 至于太子昨夜茶杯中的迷情药,也不是普通的东西,那是从前冷宫的齐太妃研制出来的东西,只偶尔在她身边的几个宫女手中流传。 后来齐太妃和照顾齐太妃的宫女死后,也曾在宫中发现过这个药的踪迹。 这药劲头足,中毒之人,会有片刻儿的迷乱,不仅心智不全,行为不受控制,事后,还会影响记忆。 这种药,用来对付太子那种草包,再合适不过。 所以,昨夜的太子,才会说话颠三倒四,一会儿指着安亲王,说是安亲王害了他,一会儿又指向了花映月。 就连现在,太子也没说明白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倒是把他和花映月合谋欲害花照水的事情,吐了个干净。 皇上罚太子禁足东宫,并勒令太子妃好好照顾太子。 此令一出,等于是连同太子妃,也一道禁足了。 太后倒是提议,既然那花映月已经与太子有了夫妻之实,皇上倒不如做个顺手人情,让花映月入东宫为妾。 皇上一则是不愿意让那花映月入东宫,二则,东宫已有太子妃,若封她个太子侧妃,入皇室宗牒,皇上也不太愿意。 可若只封个最下等的姬妾,又是明晃晃地打丞相大人的脸。 所以这事,皇上暂且就先压了下来,只让那花映月先回丞相府,等待调查结果出来之后再议。 白凝霜倒是哭成了泪人,当夜回到丞相府之后,她便大病了一场。 花映月也哭哭啼啼一整夜,闹得花元武也没怎么睡好。 他英明一世,偏偏生了个女儿,半分都没有继承到他的聪明才智。 但凡花映月有一点像他,也不会如此愚蠢,在重阳宫宴上闹事,连外国使臣都知晓了。 花元武甚至有些后悔,他以为白凝霜只是跋扈嚣张了一些,对待自己的女儿,她还是悉心培养的。 之前,花映月风头正盛的时候,花元武也觉得,自己的女儿将来必是人中龙凤。 如今,花映月的所作所为,如同当头棒喝,一下敲醒了花元武。 花元武深知,花映月的名声,是挽回不了了。日后就算是去了东宫,也得夹起尾巴做人。 只有等太子登上了皇位,花映月再为太子生下那么一儿半女,才有可能逆转花映月的人生。 否则,一切都是徒劳。 从前,花元武作为父亲,极少跟女儿亲近。如今眼瞧着那白凝霜不中用,花元武便亲自把花映月召来身边,给她分析利弊,告诉她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花映月听完了花元武的话,呆愣愣地问道:"可是那东宫,我真的能进去吗?父亲可是没看到太子妃昨日看我的眼神,我若是入了东宫,给太子做妾,那太子妃定会欺负女儿的。" 花映月光是想想那场面,便恨不能立刻撞墙。 而且,她根本就不喜欢太子,她喜欢的,是她的表哥柳扶阳啊。 如今这事情闹出来,她和柳扶阳可就再没可能了。 本来柳扶阳就不喜欢她,这事一闹,柳扶阳心里也定是瞧不起她的吧。 一想到这些,花映月便哭得更加厉害了。 花元武本就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他这辈子,可从这么哄过女人。 从前月扶桑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们两个不是吵闹,便是互相威胁。 后来白凝霜入了门,白凝霜纵然是厉害,可也怕花元武。 花元武素日里在家的时候,白凝霜大气都不敢喘,更莫要说在他跟前哭哭啼啼了。 至于那花照水,他极少拿正眼看那个孩子。花照水越长大,便越发像她的母亲。 每当看到花照水,花元武都觉得这是月扶桑来找他讨债了。 花元武对自己那唯一的儿子,倒是极好的。虽然不够亲近,可能给他的,也尽量会满足他。 只是那孩子,常年在教场训练,极少回府。 对这花映月,花元武也算是极其纵容的。 可如今,花元武竟有些后悔。如果当初,这个孩子,是在他跟前教养的,一定不会教得这样蠢笨。 说到底,花映月还是像她的母亲。说她狠,说她毒,可都只留于表面。 "你是我花元武的女儿,你怎么会怕了那太子妃?再者,你如今闹到了今日的地步,也该将从前的傲气收敛起来。太子妃是正室,你嫁入东宫之后,再不济也是我花元武的闺女。只要你爹还没倒下,那太子就得巴结我们。那太子妃,也总得顾及一下我们家的势力,不敢对你如何。" "再者说,这女人间的争斗,比的就是狠字。咱们丞相府内,向来是你母亲只手遮天,你又骄傲惯了,没有手腕不要紧,父亲会派两个厉害的下人跟着你,你只要听话,就一定能斗得过那太子妃。" "孩子你记住,切勿学你母亲那般张扬。就算是要报复谁,你也不能如从前一般。你想害谁,不让她知道,又让她吃了亏,那才是真正的害人之道。" 花映月听完此话,倒是当真呆怔在当场。 她抹了抹眼泪,重重点头道:"是,女儿受教了。下次对付花照水那小贱人,女儿一定不会这么蠢了。" 花元武闻言,险些气结。 他指着花映月道:"你该把眼光放长远一点,那花照水如今是安亲王的侧妃,又不是正经的王妃。她若真有本事对付你,也不会被你欺负的那么严重。你入了东宫之后,最先要对付的是太子妃。待太子日后登基,你若能除掉太子妃,你便是未来的皇后。待你登上了后位,你想欺负什么人不成?你就是被你母亲教的,整日里眼珠子只盯在花照水身上。你盯着她有什么用?她嫁给了一个瘸子,翻出天去,也只不过是个王妃。父亲让你做的,是未来的皇后娘娘!" 第048章 御前卖惨 皇上下决心清理…… 花映月顿时怔然, 此时此刻,她才终于明白了父亲的野心。 当日,花元武还当着花映月的面说了不少的话。 他教她要忍, 要能承受得住后位之重。 自古,能稳坐皇后之位的人, 都不是什么平凡女子。若花映月有那个本事, 也不必管眼下宫里宫外的人都如何议论。 待她日后坐在皇后的位置上, 从前的一切都不会再有人提起,也不敢再有人提起。 自古成王败寇, 便正是这个道理。 花映月听完花元武这番话, 倒是终于止住了眼泪。 花元武以为她听进去了, 便松了口气道:"今夜,为父跟你说了那么多话,你可以慢慢想。不过为父得告诉你,你如今与太子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将来入东宫会是早晚的事。" "事情闹得这样厉害, 皇上那边又压着你的婚事。怕是连个侧妃之位,都不肯给你。" 花映月听闻此言,顿时羞怒交加:"父亲, 我好歹是丞相嫡女, 外祖家又那般显赫,做个侧妃, 女儿都觉得委屈了。" 花元武轻飘飘看了她一眼:"父亲刚刚是如何跟你说的,凡事都要慢慢忍耐。但凡如今父亲有一点法子,也不会让你立刻去那东宫受委屈。可如今,你除了嫁给太子,已经别无他法。" 花映月脸色更加苍白了, 她忙道:"可是东宫之中,美人如云。若女儿连个侧妃都做不了,只怕是要被人欺负得更狠。到时候,可就不单单是一个太子妃了,恐怕其他女人,也得爬到女儿的头上来。" 想到这里,花映月又拿出手帕拭泪。 花元武定定地看着她,不带一丝温度的开口道:"东宫之内,除了太子妃之外,谁敢欺负到你头上,你都可无声无息的让她们彻底消失。" 花映月攥紧了手帕,一下子倒是不吭声了。 刚刚父亲的眼神,让她想起了修罗地狱的恶鬼,让她遍体生寒。 父亲若是狠毒起来,可要比她强上百倍千倍的。 花元武走后,花映月倒是终于止住了哭声。 虽然,她跟柳扶蕴再也没可能了。可她也知道,就算是没有和太子的这一出,柳扶蕴也不喜欢她。而且,柳扶蕴也订下了婚约,她本就没可能。 那么,嫁给太子也是好的。 花元武说得对,花照水日后,顶天了是个瘸子王爷的王妃。可她纵忍耐一时,将来也有成为皇后的可能。 她应该暂且放下心里的恨意,待她日后成了皇后。莫说是花照水,所有挡过她路的人,都不得好死。 ------ 丞相府发生了什么时候,柳扶风几乎第一时间便晓得了。 除了本来安插在丞相府的探子之外,成嬷嬷偶尔也会跟柳扶风互通消息。 就连当日,花元武对花映月说了什么,柳扶风也了解了个大概。 当柳扶风把这话说给花照水听的时候,花照水也轻笑了一声:"以太子之能,恐怕是登不上皇位的。我见当今圣上,不像是昏庸之人,他应是不至于,将天下交予那等废物之手。" 柳扶风先是叹了口气,随即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没错,父皇终于有了废太子之心了。父皇重视嫡庶之别,一直希望太子能够改正。可庸才就是庸才,成不了大器。" 花照水又问:"内廷司那边查的如何了?大理寺张大人那边,又有什么进展?你做得可还干净?" 柳扶风自信道:"这你放心,无论如何都查不到我头上。再说了,我可是受害者之一。" 说完这话,柳扶风又道:"不过,张大人那人尤其敏锐。他就算是怀疑不到我身上,也有可能会怀疑你。所以接下来,你还是如往常一般,待咱们回府之后,你要么就安安静静看书,要么就是宠着我。" 听到这话,花照水的脸立马红了:"看书就可,为何要宠你?" "那日你在宫里,那般紧张我,一看便是被我迷得不轻。既如此,回府之后,你若是待我不好,岂不是惹人怀疑?"说完这话,柳扶风又道:"而且,我也不适合住在八宝阁了,且不说那不符合我侧妃的身份,再者说,我得搬到你屋里,与你同吃同住。" 花照水动了动嘴唇,正要说点什么,柳扶风便指着她道:"可不能反对,你如今得听我的。" 花照水一阵无奈,随后又被柳扶风给逗笑了。 不得不说,他真的十分机灵。看似顽劣胡闹,可一到正经时刻,做事情绝不拖泥带水。 此番虽是个闹剧,可他却能抓住机会,给太子和花映月致命一击。 不仅如此,还在她这里讨到了便宜。 不过,就算是如此。他当日被花映月打过的地方,还是很疼。 花照水已经查看过他的大腿内侧了,有好几处针孔。 一想到手指长的银针扎入他的血肉之中,花照水便有些心疼。 她早就预感此番重阳宫宴定是要闹出事来,果不其然,柳扶风还是吃了苦头。 一想到这里,花照水便不愿在宫里住下。 王府的人再杂,也不能杂得过宫里去。纵然是住在乾清宫,花照水也是浑身不自在。 她问他:"今日你的伤好了,皇上又赏了我一个新的轮椅。咱们差不多,也该回王府了吧?" 柳扶风点了点头道:"你若是想要回去,咱们收拾一下,换身衣服,去拜别父皇母妃即可。" 柳扶风本以为,此番出宫会很容易。 奈何,皇上无论如何都不肯让他们两个走,非要要在宫中再住一晚上,并且,还要同他们两个一道用晚膳。 贤妃也因此得了荣宠,盛装去乾清宫与两个孩子一道用膳。 柳扶风哪怕少年得宠之时,也从未见过自己的父皇如此慈爱。 用膳之时,父皇还亲自给他夹了菜。 有那么一个恍惚的瞬间,他觉得父亲又回来了。 可是片刻儿的失神之后,他突然明白。父亲的温柔,是对花照水的。 看来,父皇对花照水的母亲,果真是真情实意。所以,才会爱屋及乌,待花照水这般好。 不仅赏赐了圣羽,还亲自给她夹菜。 这种温暖,绝非作假。 连贤妃坐在一侧,都有些吃味。 可是嫉妒归嫉妒,另外一方面,贤妃心里却高兴得不得了。 她出身卑微,纵使生了两个皇子,位分也始终在淑妃之下。 不是因为旁的,就因为白凝雪是白家的女儿。 不过这都不要紧,她的儿子们争气,两个都是亲王。 如今,连她的儿媳妇,都是要比旁人争气的。 皇上也觉得自己对"花照水"过于偏爱,故而,他竟还给贤妃和花照水也夹了菜。 皇上夹到花照水盘中的,正是柳扶风素日里最爱吃的。 花照水佯装喜欢,一股脑吃了个干净。 而柳扶风看着花照水盘中的菜,心中也瞬间柔软一片。 他自打落下了"残疾"之后,朝堂的局势,便已经悄然改变。 当时,朝臣都觉得太子之位不可撼动,纷纷巴结起东宫来。 而他和他的皇兄,也从来都不受重视。 好在,贤妃虽然出身卑微,看事情却比旁人清楚的很。 太子和皇后锋芒正盛之时,她隐忍不发,只带着两个儿子,不张扬,也不喧闹。 而当今圣上,也觉得自己从前对柳扶风过于偏爱,所以从那天之后,他只许太子一个人日日去请安。 其他的皇子,非必要之时,他从来都不见。 柳扶风从那之后,除了在家宴上,便从未与自己的父皇同桌用膳。 他万万没想到,父皇还记得他的喜好。 就连贤妃见此情景,也暗自抹了抹泪。 皇上侧首看见贤妃哭了的时候,倒是感慨万分。他拿出手帕,亲自给贤妃擦了擦眼泪,叹口气道:"这些年,苦了你们母子了。" 贤妃听闻此言,努力将眼泪憋了回去:"臣妾不辛苦,只要皇上还惦记着我们母子,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皇上轻叹一声,道:"老二一直在外地赈灾,快有半年多没有回来了。朕已经下了旨意,让他年底前必得赶回来过年。墨亲王妃即将临盆,老二却被朕派了出去,实在是不近人情。" 贤妃忙道:"能为皇上分忧,是蕴儿之幸。" 皇上笑了笑,道:"朕已经让礼部给皇孙准备名字了。听太医说,这一胎,极有可能还是个皇孙。其实朕啊,还挺希望墨亲王妃生个公主的。朕膝下的公主,都没长成。朕还记得,咱们的四公主,胎死腹中……" 说及此处,皇上特意往"花照水"那方看了一眼。 他没有女儿的命,膝下的公主,都未长到成年便夭折了。 看着月扶桑的女儿,他总有种恍惚之感。 若月扶桑当年同他在一起,恐怕他们,也已经子孙满堂了吧? 好在,花照水最终还是成了他的儿媳,将来,都会是一家人。 听到皇上提起四公主,贤妃的眼泪便又要落下来。 当年,贤妃孕期受到皇后的刁难,之后,柳扶风出事,贤妃更是动了胎气,四公主一生下来,便没了气息。 这件事,让贤妃一直恨到了今日。 四公主没了之后,贤妃年纪也不小了,加上之前生四公主之时,险些母女俱亡,她的肚子,便也再没了动静。 这几年,皇上年岁大了,后宫也不曾添新人。故而,膝下便唯有这四个皇子争锋。 除了柳扶风和柳扶阳之外,东宫和墨亲王府上,都有了皇孙。 皇上在膳桌之上,还特意派了一位太医给柳扶风调理身子。 皇上慈爱地笑道:"墨亲王府上就快有第三个皇孙了,老四你也得抓紧。朕担心侧妃从前在丞相府上受了寒,便派了一位太医到你们府上,好好调理调理照水的身子,争取早日,给朕怀上一个皇孙。" 说到丞相府之时,贤妃也忙帮腔道:"是啊,本宫听说,从前在那丞相府,你那院子,冬日里连炭火都没有。这女子最怕受寒,怕是要好生调理一阵子了。不过不要紧,你还年轻,咱们不急。" 贤妃明面上在关心花照水,实则话里话外,都在向皇上传递着一个消息。 丞相府从前,是如何苛待花照水的。 皇上听闻此言,果然心惊,他冲着花照水问道:"冬日里,竟不给你炭火?那从前那些个冬天,你是如何熬过来的?" 好在,柳扶风在成嬷嬷的口中听到过花照水从前是如何生活的,他只低着头答道:"成嬷嬷会把自己的月钱换成厚棉被给我盖上。等晚上后厨的伙计都散了,我也会跟着成嬷嬷去后厨偷拿些炭火度日。好在,倒也不曾冻死。" 皇上双手握拳,明显气得不行。 他咬紧牙根问道:"那你父亲呢?他从不管你吗?" 柳扶风听到花元武的名字,便气得浑身发抖。 当着皇上的面,他还吐了许多苦水。还说出了父亲要逼着他嫁给兵部侍郎那暴虐的儿子之事。 而这些事情,皇上事先都是不知道的。 他只知道,花元武私下里结党营私,却并不知道,他为了勾结兵部侍郎,得到他手中那部分兵权,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算作人情。 "他好歹,也该顾及着你生母。"皇上惊怒之下,竟气红了眼睛。 柳扶风顺势道:"父亲说,儿臣的生母是个卑贱之人,父亲还说……" 皇上颤声道:"他还说什么了?" 柳扶风哭得好不伤心,这演技,连一旁的花照水都自叹弗如。 若如今对换身份,她坐在柳扶风的那个位置上,即便心中再委屈,也不敢在御前哭成这样。 皇上向来是见不得女人哭的,从前贤妃只要落了泪,皇上便会心疼。 柳扶风深知这一点,这种时候,便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贤妃在这种时候,反倒是更加喜欢"花照水"了。 她从前竟未发觉,这孩子还有这种能力,三两下,便牵动了皇上的心绪。 贤妃太了解皇上了,她也明白,从今日开始,有了这个儿媳妇,她的手中,便有了一张王牌。 她可以凭借皇上对月扶桑的那一点情意,利用花照水,达到贤妃自己的目的。 不管眼前的"花照水"是真的伤心还是假伤心,贤妃都"善良"地递上手帕,站起身来,将她孩子抱在了怀中。 贤妃俨然一副慈爱婆婆的形象,红着眼眶道:"好孩子,别哭了,都过去了……" 皇上也红了眼眶,他想起了从前的很多事…… 尤记得,那个时候,他的母后和皇兄被奸人所害,朝中齐妃当道,并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 当今皇上作为嫡庶子,在去往西域的途中,被人追杀,几次差点没了性命。 而当时救他的人,正是月扶桑的父亲,也是花照水的外祖父。 月扶桑的父亲将他带到了寨子中去,给他治伤。 月扶桑的族人世代隐居,他们的住处,若无本族人的引领,是绝对不可能让人找到的。 也正因为如此,那些追杀他的人,才没能得手。 当今皇上,在月扶桑的寨子里,生活了近三个月。 那个时候,月扶桑的族人也面临被其他寨子吞并的危机。 为了报恩,当今皇上帮助他们的族长,也就是月扶桑的父亲,亲自建了几套迷魂阵法,让敌人根本不得靠近。 说来,那些阵法也是当今皇上在书上看的,在那之前,他从未用过。 好在,他们的寨子地势极佳,又有高山天险阻隔,才得以让那些阵法都派上了用场。 月扶桑本身就是寨子里最强的蛊女,她和当今皇上一起合作,击退了敌人,保住了整个寨子。 可他的心中,还藏着血海深仇。他的母后和皇兄,都不能枉死。 即便是心中对月扶桑有情,可他终究还是得离开那个寨子的。 当然,他也不能带月扶桑走。 月扶桑作为蛊女,一辈子都不能嫁人。 但凡失去了清白,她便会失去一身的本事。 蛊女的存在,就是为了维护整个族人的安危。 最后,他离开寨子的时候,还是月扶桑亲自送他离开的。 那个时候,皇上便以为,那是他和月扶桑的最后一面。 他后来重整旗鼓,收服地方势力,准备与齐妃一党对抗。 当今皇上的父皇,也就是先帝,那个时候已经完全成为了齐妃手中的傀儡。 齐妃身上,流淌着狼牙国的血脉,她能控制朝中大臣,也正是因为当时整个朝堂,都渗透入了狼牙国的势力。 如果,当今皇上不反抗的话,他的国,他的亲人,都将不复存在。 可是狼牙国的人,作战凶猛,加上这些年,齐妃培养了不少势力,他的反抗之路,走得极其艰辛。 山穷水尽之时,他的身边只有五千精兵,弹尽粮绝、瓮尽杯干,已然面临绝境。 而就在那个时候,月扶桑不远千里而来,交给他一个虽阴狠却能立竿见影的法子。 正是那个法子,让当今皇上彻底翻身。 而当今皇上,至今都不愿回想那个法子到底是如何成功的。 他没办法对自己的亲兵下蛊,所以最后的执行人,正是花照水的父亲,花元武。 那个时候,当今皇上一直认为花元武是个果决能干大事之人。 就连月扶桑,对他都没有戒心。 后来,他们一起行军打仗,月扶桑和花元武,都成了他的军师。 当今皇上始终记得月扶桑蛊女的身份,连她自己也说。等到战争结束了,她就要回到她的家乡,守护她的族人。 那个时候,当今皇上对月扶桑是极为不舍的。 他甚至告诉她,若她愿意留下来,他们便成婚。待他日后登基,她便是他唯一的女人。 只是,月扶桑拒绝了他。 在族人和他之间,月扶桑到底做出了选择。 为了多留月扶桑一些时日,当今皇上建议,等他登基大典之后,再派人亲自送她离开。 可偏偏就是那段时日,她和花元武在一起了。 等到当今皇上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没了蛊女的能力。 不仅没了蛊女的能力,她还怀上了花元武的孩子…… 第049章 风云涌动 你唤我夫君和娘…… 月扶桑有孕之后, 当今皇上倒是派人给她送了不少的补品。只不过从那个时候,今上便很少见她了…… 一来,月扶桑已为人妇, 又有了身孕。今上若是时常召她进宫,也难免惹人非议。 后来, 月扶桑生下花照水之后, 今上实在思念, 便借着给孩子贺满月的由头,亲自去花府看了她一次。 那个时候, 花元武还不是丞相。花府也没如今这般繁荣。 未曾想, 那一面, 竟是今上见到月扶桑的最后一面。 之后,今上也听说他们夫妻感情不和。花元武要娶白家嫡女为妻的时候,今上并未阻拦。 现在想想,他那个时候,也是有私心的。 若是, 月扶桑实在受不了做妾的气,她或许会同花元武和离。 然而,不久之后, 却传来了月扶桑身死魂消的消息。 月扶桑死后, 今上只顾着伤心,并没有去管月扶桑和花元武的女儿。 却不成想, 这些年,花元武竟如此苛待这个孩子。 皇上思绪回笼,这才又让身边的大总管赏赐了安亲王侧妃许多东西。 皇上握着柳扶风的手,亲切道:"嫁入皇家,以后便都是一家人了。虽说而今, 还不是正经的王妃,不过朕会看着那个臭小子,不许他再娶王妃进门。只待时机一到,便让他立你为妃。" --- 当日,柳扶风和花照水回去的时候,柳扶风才笑着问花照水:"还记得父皇说,待时机一到,就让你立我为王妃的事吗?" 花照水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恩"了一声。 花照水对柳扶风很是戒备,生怕他又说出我要为你生孩子的话来。 柳扶风那边果然挑着眉笑道:"那你猜,父皇是什么意思?" 花照水叹口气道:"大约是同你母妃一般,是想着等你生下皇孙,便可名正言顺。" 柳扶风笑着摇了摇头:"非也。我母妃定然是希望抱孙子的。但是父皇的时机,却是希望,将那花元武一党彻底清除之后,便可立"花家二小姐"为安亲王王妃。" 花照水抬眸看着他,一脸不解。 柳扶风这才嘻嘻笑了一声:"你一定在想,父皇为何如此?" 花照水点了点头,往他身边坐近了几分,只道:"我的确不解其义,小王爷不妨直说。" 柳扶风忽地执起她的手,亲昵地贴在自己的脸上:"无人之时,你唤我娘子也可,唤我夫君也可,小王爷这个称呼,我起初是喜欢的。如今并不喜欢了。" "唤我小王爷,总让我觉得,咱们之间,不够亲密。" 无论是否有人在侧,唤他娘子,还是唤他夫君,花照水都不好意思喊出口。 她似是犹疑了许久,最后唤了一声:"水儿……我唤你水儿如何?若是直呼你名,难免叫顺口了,若是日后在人前,万一唤错了,也总是不好。" 柳扶风想了想,虽然不如夫君亦或是娘子动听,可这对花照水来说,已经是极大的突破了。 故而,柳扶风摸了摸鼻子,勉勉强强道:"既如此,水儿也可。" 柳扶风倒也没跟她卖关子,直接道:"这些年,花元武弄权,父皇尤为不喜。原本以为,花元武的好处,便是不涉及党争。可偏偏如今呢,花元武更是明目张胆站在了太子那一边。经历此番宫宴事故,父皇已有易储之心。那这花元武,更是及早清除为妙。" "原本朝中局势,便是太子独大。我皇兄再有才干,势力也不及他一半。如今有了花元武助力,我皇兄更是要被极力打压。以父皇的性子,他是绝不能容忍太子独大的。" 花照水虽然不懂这些,不过也知道,若是让太子得势,架空了今上,那么,以太子的性子,恐怕会提早逼宫夺位。 "所以,父皇首先要铲除的,便是这花元武。若从前,父皇尚且还在犹豫的话,那么经历你娘的事情之后,父皇便更是不能容忍了。虽然,成嬷嬷至今不肯松口,说出你娘当年枉死的真相,不过我猜,应该同你那个爹脱不了干系。" "而今,连父皇也怀疑了这一点。我得到消息,他已经派人秘密去查了。" 说到这里,柳扶风微微顿了一顿,侧首看向了花照水,直言道:"所以你明白了吗?父皇并不希望你以花家二小姐的身份当上王妃。他是想等着,花元武落马之后,再许你新的身份。" 柳扶风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花照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柳扶风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所以,我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如果我父皇真的要对付你爹,你会如何?" "那毕竟是你爹,你若是心软了想要帮他,也是人之常情。" 第050章 床畔私语 摸个小手,算不…… "我不会心软。"花照水答得倒是干脆。 花照水从前在丞相府受了那么多的罪, 不心软,自是情理之中。 只是她和花元武毕竟是血脉相连,有些话, 柳扶风深以为,还是说清楚的好。 柳扶风犹疑许久, 突然道:"这花元武若是落马了, 后果可能尤为严重。舍了性命还是其次, 抄家灭门受刑,都是极有可能的。" "刑部大牢你没有见过, 大约也没有听过。这两年, 换了几个厉害的刑官, 进了那种地方,想不吐出东西都不行。当然,想死也是没那么容易的。" "这人世间,死并不可怕,生不如死才是最可怕的。" 柳扶风说了这么多, 本意是想看看花照水的意思。若她对自己的父亲还有一丝感情,柳扶风便不能把事情做到最绝。 万一日后,花照水跟他翻起了旧账, 也着实不好。 然而, 花照水的心,至始至终都十分坚定。 她冲着柳扶风, 一字一顿的开口道:"这些年,我在丞相府过得是什么日子,我自己最清楚。他虽是我爹,亦是我的杀母仇人。我绝不会手软。" 有了花照水这番话,柳扶风自是安下了心。 花照水见如今两人已经真心相交, 便问出了心底早就想问出的话:"我知道,虽然你如今顶的是我从前的身份,可七刀一直在外面偷偷为你做事。若小王爷信得过我,就该将所有事情,全盘告知。" 柳扶风本来正在品着茶,听到她这番话,他愣怔稍许,正襟危坐道:"并非我从前有意隐瞒,是你从来也都未曾过问。再者,外面一些打打杀杀的事,我也不愿让你知晓。" 花照水叹息一声,道:"你既也在丞相府生活了一段时日,便也知晓,我从小到大的日子,过得有多艰难。你我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如今的我,什么都不怕。若你愿意,我自是希望,你我以真心相待。" 柳扶风顿时喜笑颜开,方才,听到她口中那"真心"二字,倒当真是动听极了。 他放下茶盏,直扑到了花照水的怀中,拿头蹭着她,低低柔道:"两个人互相对着这般说话,颇显得有些生疏了。你我二人是夫妻,还得是关了灯,拉上帘帐,床畔私语才好。" 眼下时辰的确是不早了,他们二人,还从未一屋同寝过。 花照水刚在宫里表演了一番夫妻情深,回到王府,若总是冷落侧妃,的确不妥。 只是,花照水也担心,这柳扶风不太老实。万一她睡着了,明天起来被他轻薄了可如何是好? 柳扶风似乎也看出了花照水的疑虑,他立马举起一只手,郑重发誓道:"你若不许,我绝对不会强迫你。再者,你这思想也得改一改,我如今是女人,你是男人。你一个大男人,你还怕吃亏吗?" 柳扶风说的的确有理,只是她担心的却不是这件事。 一旦同房,两个人就会换回来。如果可以,她希望一辈子都不要换回来。 "我当然怕吃亏了,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没有我的允许,你得跟我发誓,绝对不会胡来。" 柳扶风咽了一口唾沫,思量半响,才又问她:"那就摸个小手的话,算不算胡来?" 第051章 适应身份 我就是女人,我…… 这柳扶风, 着实是过于粘人了。 花照水无法,最后只好答应了他摸个小手的请求。 这一夜,倒是没出什么意外。只是这柳扶风的睡相, 实在是过于狂野。 一觉醒来,花照水是腰酸背痛。 这厮一睡着, 便全无睡相, 整条腿都压在她身上。 从前的她, 还尚在丞相府的时候,瘦成了皮包骨, 哪里有什么重量? 想来, 这小王爷在丞相府, 也没受多少委屈。这身上,竟还长了不少肉。 花照水比他先起,丫头们进来伺候的时候,她还特意嘱咐,叫她们动作小一点, 换好衣服,便回房洗脸。 待到丫头们将花照水推回了卧房之后,倒是也有胆大的姑姑, 一边伺候花照水净手, 一边道:"王爷对侧妃,倒是当真有心。从前, 可还没有哪位姑娘,能入得了王爷的眼呢。" 花照水被人伺候着擦了手之后,她才恍然意识到,她在这王府里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 如今, 陛下对"花照水"格外关照,柳扶风的意思是,让她多多宠着他点,也是做给陛下看。 当然,花照水之前,也是有意冷着他,倒也未必真心想看他吃苦。 想到这里,花照水不禁感慨自己心软,她对待那个粘人的小霸王,倒是当真狠不下心。 就这样,仅仅一个晚上,柳扶风便从八宝阁搬了回来,又住到了花照水的隔壁。 八宝阁那几个美人,听到这个消息,无不黯然神伤。单凭她们几个,想要对付这位新晋得宠的侧妃,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当然,柳扶风也是一个极为嘚瑟的。 他用过早膳,回八宝阁收拾东西的时候,还看到了那四位美人。 他虽骨子里是个男人,可看到这四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却把她们几个全然当成了情敌来看。 他一扭一扭地走到了她们身边,笑吟吟道:"从今日起,我便要搬到王爷隔壁去住了。与你们几位,怕是也打不到照面。我可警告你们,如今我的位分更加尊贵,素日里都给我警醒着点。一来,不许冲撞了我。二来,更不许冲撞了王爷。否则,我可不会给你们好果子吃。" 那个叫春和的美人,一脸气愤:"不就是得宠了嘛,谁还能荣宠不衰一辈子,侧妃可别得意过了头。" 春和此言一出,秀苑便将她往后拉了一把,警告似的对她摇了摇头。 柳扶风冷冷扫过那春和的脸,吩咐身边人道:"愣着干什么,给我掌嘴。" 春和见状,顿时心下一慌,强自镇定道:"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侧妃你也敢动我?" 柳扶风冷哼了一声:"这是王府,可不是皇宫内院,我有何不敢?给我动手!" 柳扶风命人连掌那春和数十个巴掌之后,这才仰起头道:"我刚刚说的话,不想再说第二遍。我是王府侧妃,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你们若谁敢再冲撞,便是如春和一般的下场。" 秀苑和花椒打头道:"是,侧妃教训的是。" 柳扶风这才白了她们几个一眼,转身去了前厅。 后院的消息,秦嬷嬷倒是很快讲给了花照水听。 花照水头也不抬,只道:"由着他去吧。" 秦嬷嬷愣怔稍许,抬头看了花照水一眼,倒也乖顺地称了声是。 待那柳扶风风风火火的得胜归来,花照水才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一边端起茶盏,一边撇了他一眼:"那几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我看着都欢喜。你虽与我互换,可这美人,本来就应该是安亲王府的。你动手打自己的美人,可一点都不心疼?" "这有何心疼的?若不是你选她们进来,我这府里,可从不会有什么女人。而她们几个,还妄图跟我争宠,这我如何能忍?我恨不能明天就将她们赶出府去。" 花照水盯着他,忽然笑了:"那如果,给你再换一批又美又娇柔的美人呢?" 柳扶风拍了拍丰挺的胸脯,道:"我就是个女人,我要什么女人?" 听到他这番话,花照水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看来柳扶风已经完全适应了他现在的身份,就像是花照水,也在逐渐适应安亲王这个身份。 -- 转眼,又过了三日。 如今京师之内,又有两件大事。且都是关乎皇家的大喜事。 一则,便是那和郡王柳扶阳,不日便会成婚。因其这婚约是早早便定下来的,所以年初的时候,就开始准备。具体是哪一日,花照水并不知,还是一大早秦嬷嬷告诉她,五日后,便是良辰吉日。 因着柳扶阳即将成婚,皇上也下令,封他为和亲王。至此,皇子之中,便有三位亲王了。 柳扶阳一直是郡王头衔,皆因其一直在京中,尚未立过什么功勋。 柳扶风的亲王之位,是最早定下的。那时他还年少,因意外残疾之后,今上心疼这个天才儿子,便早早给了他亲王之位。 到了柳扶蕴那,却是一直常年在外,功勋卓著,实实在在打下来的亲王之位。 柳扶阳也是今上十分宠爱的皇子之一,如今成婚才给亲王之位,也是因为得给个名目才好晋升。 由此,也可看出今上对淑妃母子的喜爱。 第二件大事,虽不算什么大喜事,也是这京师内外百姓口中的谈资。 那便是,丞相家的嫡女花映月,今日一早,便被抬进了东宫。 花映月当日在皇宫内院中的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如果不嫁给太子,这事情怕是没法收场。 太子如今尚在禁足,也一直没给花丞相什么承诺。这番情景看下来,倒像是花丞相最先沉不住气,先把女儿送入了东宫。 花映月入东宫那日,倒是十分寒酸。一顶轿子,一身嫁衣,便偷偷抬了进去。 太子妃听到动静之后,还好生嘲讽了一番:"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如今入了东宫,也是上不得台面。" 太子妃只给花映月安排在一个幽静偏远的地方,离太子的寝宫极远。 花映月听闻此事,竟难得的没闹,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由人带着,去了清凉阁。 所谓清凉阁,便如其名一般,冬冷夏凉,如今眼看入冬,东宫里的丫头们,都在猜测这位新妾,能不能熬得过。 太子也是因花映月才有了这无妄之灾,听到他入宫,也是眼都没抬,管都没管。 他和花丞相,这几日因意见不和,倒是有一阵没来往了。 自然,太子不想与花丞相来往,也是见他如今势微,被今上强行要求在家休养的缘故。 本来,太子还有意拉拢。如今看来,太子也得掂量几分。 而那花元武,见太子待他爱搭不理,便也没有上赶着去求他。把女儿送入东宫这一日,他也没有露面。就连花夫人,他都按在家里,不许相送。 旁人只道,花丞相是因为花映月丢了脸面,这是生了大气了,才会随意的将女儿丢出去不管的。 消息传到安亲王府的时候,下人们许是为了哄侧妃高兴,故意在柳扶风的跟前提及此事。 果然,柳扶风杏眉微挑,勾起嘴角道:"还有这般好玩的事呢?你且再说说,那花映月可有哭鼻子?" 下人忙赔笑道:"回侧妃的话,许是有吧。虽说是入的东宫,可这进门的方式,却连一个良妾都不如。如今京师内外,谁不把这事当笑话说?" 柳扶风拧起好看的眉,轻声问道:"怎么?有很多人议论吗?" 下人忙道:"是啊,奴婢也是听厨房的伙计说的,说是大街上都有人议论。" 柳扶风由着手底下的丫头给他梳妆,他自己反倒是坐在那,沉思了好一会儿,他忽然觉得,人人都谈论此事,倒也不太对劲。 待他妆容整理好,又换了新的华美服饰之后,这才去了王府书房。 花照水近些日子,很喜欢看书。 早年她在丞相府的时候,也想进学堂。只是那个时候,丞相夫人不肯,花丞相也不管。她认识的那几个字,大多都是成嬷嬷教她的。 当然,她也没看过什么书。 安亲王府的书房内,倒是有不少藏书。花照水穿成安亲王之后,倒从未过问过王府中银钱几何,大多数时候,她都会捧本书,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柳扶风去书房之前,倒是特意命人做了茶点,他亲自给带了过去。 站在书房外,看着房内安静看书的那人的影子,便有一种莫名的心动感。 她认真看书的样子,是真的迷人。 柳扶风悄声走了进去,进门之后,他顺手将拖地长裙甩了一下。 如今这女装,他早已驾轻就熟。并且,他也曾多次在铜镜前欣赏自己的姿色。 女人有女人的美,男人有男人的美。柳扶风的心里,早已做好了一辈子做女人的打算。 只要身边的那个人,是花照水。他是男是女,已经没有关系了。 花照水看到他那妖娆的身姿,倒也一阵恍惚。 待柳扶风将糕点摆在桌上之后,她才打量了他一眼,笑道:"今日这妆容,耗费了不少时辰吧?" 柳扶风故意做出女态,笑吟吟道:"是啊,为了博王爷一笑。" 花照水果然笑了,她放下书本,仔仔细细瞧了他半响,才道:"比起那一日,脸涂得通红通红的,倒是好上太多。难为你了,也得忍受这女子梳妆打扮的痛苦。" 柳扶风扬眉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怎么能是痛苦呢。" 花照水愣了一愣,点了点头:"好吧,你喜欢就好。" 柳扶风又撒娇道:"王爷还没夸我好看呢……" 第052章 婚前挨揍 柳扶阳欲私会花…… 他声音过于娇媚, 让花照水好不适应。 花照水低头轻咳了一声,端起茶水轻抿了一口之后,才淡淡道:"挺好看的。" 谁知道下一秒, 柳扶风竟然扑到她怀里,双臂搂着她的脖子, 轻飘飘道:"王爷夸得不诚心。" 花照水被他搂得很紧, 他整个人的气息都贴了过来, 莫名让她不太舒服。 花照水别过了脸,无奈道:"大白天的, 这是抽什么风?" 柳扶风顿时笑了:"怎么?晚上便能抽风了不成?" 花照水感觉自己气息都不稳了, 索性便用力推开了他。 柳扶风倒也没有过多纠缠, 他从花照水的身上下来之后,便笑吟吟地帮她添茶。 花照水深吸了一口气,一边接过茶一边白了他一眼:"你还是正常点好。虽说你如今是女子,可骨子里还是个男人。做出这副架势,好生吓人。" 柳扶风往她的某处撇了一眼, 憋笑道:"没事,这种事不丢人。这证明,你被我刚刚的魅力折服了。" 花照水已经不愿再与他进行这个话题, 便只问道:"过几日, 便是和亲王大婚了,咱们需要准备什么, 那一日,我都需要做什么,你提前与我讲好,省得到时候,出了什么错漏。" 柳扶风闻言沉思了稍许, 道:"新婚贺礼你倒是不必担心,府内的人自然会替你准备好。我这人,除了自己亲哥,与其他兄弟都不交好。至于这柳扶阳,我们倒是没什么仇怨,却也不怎么来往。无论我送什么,他都不会在意。" "至于他新婚那一日,你若是没兴趣,便敬两杯酒即可。你身子不好,敬完酒,借口走人便是。至于我,我是侧妃,又不是正妃,不必靠前,正典之上,随着各位亲眷,露个面即可。" 想到这,柳扶风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架势道:"哎呀,成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花照水忽然笑了:"这怎么能算没什么大不了的呢?成婚可是大事,若非续娶,人家一辈子就这么一次。连陛下都十分重视,赶在大婚前,封赏了亲王尊位。" 柳扶风轻嗤一声:"父皇早就想许他亲王之位了。只不过,没什么名目,太子又在那压着。淑妃这两年得宠,可谓是独占春色,连我母妃都逊色几分。正因得宠,太子才会忌惮。平日里若有什么大事,太子一党都会抢着去做,生怕让柳扶阳占了先机,抢了功劳。" "好在,柳扶阳倒也未与东宫争锋,素日里便一直懒散着,算是平消了太子不少怒气。" 柳扶风这么一分析,花照水倒是点头道:"听你这么说,和亲王倒也不算蠢笨之人。" 柳扶风笑了笑:"能在宫中平安长大的,无论是皇子和公主,哪有蠢笨之人啊?稍微笨一点,那都得被吃得连渣都不剩。他母妃得宠多年,母子两一直能安稳度日,便可知,都不是蠢笨的。" 柳扶风说着说着话,便灌了几口茶水。等到他解了渴,这才抬起头,直视着花照水道:"咱们先不提他,我这方有两件事,想与你好好说说。" 花照水放下茶盏,点了点头道:"请说。" 柳扶风这才道:"想必你也听到风声了,那花映月如今被送进了东宫,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妾。据说,花丞相和花夫人都未曾相送。不仅如此,刚一进东宫,便如坠冰窟,送进了最偏远的清凉阁。而花丞相,居然对此事,毫无异议,甚至都没有过问。以你对你父亲的了解,你不觉得此事,过于蹊跷吗?" 花照水点了点头,道:"没准是闷着什么大招呢。" 柳扶风立马点头:"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觉得这厮憋什么坏呢。太子如今虽在禁足,不过恰逢老三大婚,估计这禁足也快解了。花元武此人,就算是精于算计,不在乎嫡女,可是花夫人却是把那花映月捧在手心。连她都没去送,此事定有问题。" "而且,如今满城皆传此事,花丞相任由舆论发酵,却丝毫没有任何动静,让人心下不安哪。" 花照水道:"他生平最好面子,对待花映月倒也是真的宠爱。虽说,可能是看在白家的缘故上,可他对花映月的父女之情,倒也未必全然是假。如今这般行事,我估摸着,可能是想卖惨。要么是做给陛下看的,要么是做给太子看的。如今他陷入死局,定然是想以退为进。" 想到这里,花照水突然叹口气道:"这花映月为人阴毒狠辣,也不知道那太子妃,有几分手段,能不能斗得过她?" 柳扶风微微一笑,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大大咧咧道:"这两个人若是真斗起来,那可有好戏看了,你莫要小瞧了这太子妃,东宫姬妾众多,她管理的是井井有条。扮猪吃虎,借刀杀人更是有一套,厉害着呢。且看她如何对付这花映月,如果她要输了,我可得帮帮她,可不能让我这位皇嫂,落了下风。" 柳扶风在丞相府的那些日子,过得极为艰难。更让他深觉痛苦的,是他才过了短短数月,便已然经受不住。 可花照水,却在那样暗无天日的地方,生活了整整十五年。柳扶风每每想及此处,都恨不能生吞活剥了花映月。 如此这般又过了两日,京师内外皆是一派新气象。 淑妃忙着筹办和亲王的大婚,贤妃娘娘为表姐妹情深,也帮着忙前忙后。 贤妃一忙起来,倒是再没提让柳扶风进宫学规矩一事。 安亲王府,倒是难得平静了两日。 这两日,花照水闲来便在书房看书,遇到不懂的,柳扶风还会指点她几句。 其实这样的日子,便是花照水能想象到的最美好的日子。 没有争斗,没有糟心的人和事,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做自己想做的,好好的生活。 直到,和亲王大婚的头一天晚上,柳扶风突然接到了一封信。 这信是被和亲王的贴身侍卫盛宝亲自递进来的,说是和亲王想要在大婚之前,见安亲王侧妃一面。 柳扶风展开那封情真意切的信,便气不打一处来。 还好他和花照水灵魂互换了,要不然如今柳扶阳这举动就是明晃晃把他头上拉屎啊。 柳扶风气得来回在房间内踱步,并迅速叫来了七刀,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 七刀忙道:"王爷,这样不好吧,和亲王明日大婚,万一这脸上破了相……" "他既然知道明日大婚,就别干这种丢人的事啊?他既然也知道花照水嫁入我王府,成了侧妃,那这兄弟的女人,他说要见就见?今晚,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我如何能忍?你们给我记住了,胳膊腿都留着,别给人打残了,他既然不要脸了,那张脸,便可劲给我揍。" 七刀不敢忤逆,只好按照柳扶风的说法去办。 这夜无月,北风朔朔。 柳扶阳满怀期待而来,还未等见到花照水,便被人蒙了头一顿打。 七刀下手,稳狠准。柳扶阳明知道是被他打的,还得吃了这个哑巴亏。 待七刀下完狠手之后,才揪起了柳扶阳的衣领道:"我们王爷说了,念在你明日大婚,便放你这一马。不过,你若再敢来王府招惹我们侧妃,怕是就没这样的好运气了。" 说完,七刀正了正衣领,指挥手下人道:"将和亲王送出府去,找太医好生医治医治。我们王爷说了,他如此贴心,得让和亲王牢牢记在心底。也许和亲王未把兄弟放在眼里,可他却不敢忘了兄弟情。" 柳扶阳被安亲王府的人丢出去的时候,盛宝就在外面接应。 看见自家王爷被打成了这副鬼样子,忙道:"这安亲王也太嚣张了,下手这么黑!王爷,咱们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吃了这么个闷亏,咱们得去宫里告状。" 柳扶阳抬眸瞪了他一眼:"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希望别人都来看本王的笑话?" 盛宝一窒,忙跳脚道:"那怎么办?这个亏,咱们就这么吃了?" 柳扶阳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四弟正是瞅准了这个,才敢让那七刀下黑手。明日便要大婚,找太医给本王连夜医治,万不能让人看出本王脸上的破绽。" 盛宝闻言,看了一眼柳扶阳那又青又肿,又满脸血瘀的脸,终是不敢再言语。 盛宝想,距大婚庆典,也不剩几个时辰了。这脸被打成这样,怕是总要被人看出来的。 柳扶阳本欲同花照水说几句心里话,如今,心里话尚未说成,倒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不过七刀这一顿打,倒把他给打醒了。 即便是再不喜欢王妃,他终究也是要成婚的人了。 而他纵然是再喜欢花照水,她也已经成了安亲王的女人。 尤记得,当日他在丞相府,求娶她之时,她说不愿与人为妾,更不愿意跟其他女人一同服侍一个男人。 可如今,她只是区区侧妃…… 侧妃到底不是正室,安亲王府,又刚刚纳了四位美人。何况,那柳扶风还是个瘸子,名声向来也不好。 可即便如此,花照水竟也同意了。 这几天,皇城内外皆是安亲王与侧妃浓情蜜意的传言。 柳扶阳是不信的。 他不仅不信,他还想不通。 他觉得,花照水嫁给柳扶风,要么是有什么苦衷,要么便是那柳扶风的阴谋。 她定是不爱柳扶风的。 她怎么可能放弃自己,选择一个瘸子? 他柳扶阳,又比柳扶风,差在哪呢? 他也知道只身前往安亲王府寻她,实在是太冒险之事。可他若是搞不明白这其中道理,他又怎能安心娶妻? 这一夜,柳扶阳都没有睡,太医在跟前照顾了一个晚上,又是敷药,又是冰敷。 到了寅时三刻,宫里更是来人在王府里收拾。 盛宝见状,忙道:"王爷,您这伤,太医用了顶好的药膏,只是若要好全,少不得还要十天半月。我已经命丫鬟拿来了姑娘家惯用的细粉。人家说了,只要多盖上几层,便可将您脸上这伤盖住,也好应付客人。只是,您一夜未睡,小的担心您精神不济。要不然您小憩片刻儿,小的让外面的那群人等着,时辰到了,小的再唤您起来。" 柳扶阳长叹了一声,随即摆了摆手,一副认命的颓丧状:"罢了,不必休息了,本王这心里积郁难解,也是睡不着的。" 柳扶阳起身之时,浑身酸痛,他由着盛宝将自己艰难扶起,这才望着外面朦胧的天色,低声呢喃道:"你说,当初我若许她王妃之位,她是不是,就不会拒绝本王?" 第053章 莫要失态 你得管丞相大人…… 盛宝看着自家王爷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无奈地叹了口气:"王爷,您别想了。如今花姑娘已经别家妇,再想也是无异。淑妃娘娘说了, 王妃是个知书达理,才貌双全的女子, 将来定会管理好王府上下。" 柳扶阳轻嗤了一声, 他脑海中想起初遇花照水的场景。 她桃腮带笑、灿然生光, 这世间女子,与她相比, 终是逊色几分。 饶是淑妃和盛宝把和亲王妃夸出朵花来, 也敌不过花照水在柳扶阳心中的位置。 当初, 花照水在丞相府后院,无人知晓她的美,是他柳扶阳有幸,最先发现了她。 只可惜,纵然是抢了个先, 最终也没能得到她。 柳扶阳有些后悔,当日她拒绝自己的时候,他就不该赌气离去, 他就应该哄着她, 纵着她,无论如何都要将她牢牢抓在自己手心里。 如今可倒好, 让他那个瘸子弟弟抢了先。 生平第一次,柳扶阳希望柳扶风去死。 若他死了,花照水没了依傍,那便只能依靠他了。 想到这里,柳扶阳猛然站起身来, 精神头也好了大半。 其实,若是柳扶风不死也没什么关系。 如今皇上隐隐有废太子的心思,若东宫落马,他便有机会争夺皇位。 等他做到了那个位置,花照水也不敢不从。 柳扶阳顿时狂笑一声,他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来了精气神。 他让盛宝泡了一杯提神的茶,大跨步出门去,由着下人帮他梳妆。 --- 而另外一边,安亲王府内,倒也开始忙碌起来。 昨夜之事,花照水还是醒来之后,听八尺说起的。 八尺说,昨日侧妃将七刀唤了回来,抓了后院一个小贼,还将那人丢出府去。 七刀狂妄,八尺也没敢管侧妃的私事,便悄悄退了回来。 这八尺倒还算是个对花照水忠心的,花照水让他下去领赏,随后才去找柳扶风问了此事。 如今柳扶风是女子,梳洗打扮,自然是要比花照水费时辰。 听到花照水问及此事,他也只是微微一笑道:"确有此事,是有个毛贼,觊觎我的美貌。偷偷塞了信过来,让我去后院与他私会。不过王爷是知道的,我对您的心意,日月可表。怎可做出如此悖逆之事?故而,我才招了七刀回来,给那小贼点教训。" 花照水听到此事,便惊诧道:"何人如此大胆?" 花照水全然不记得柳扶阳,她能想到的,对她还有心思的,便只有温奇修温公子。 只是那温公子是正人君子,又知道她与柳扶风互换一事。若真的要递书信过来,也只会派人明目张胆地递到她的手里,怎会送到柳扶风手里去? 柳扶风抬眸望了花照水一眼,摆摆手示意梳妆的丫头退下,待人散尽之后,他才笑着道:"看来,倾慕娘子之人众多,你都不记得都有谁了吧?" 花照水轻睨了他一眼,冷淡道:"胡说八道,我从前在丞相府后院,向来是见不到什么人的。如今,只有借着你的身子,结实了几个。可那些人,均把我当成安亲王,怎会有此心思?" 柳扶风这才恍然,随即才道:"那看来,在丞相府后宅看到你的外男,便只有那一个了。" 花照水顿时想到了什么,随即忙反驳:"怎么可能?你说的这人,可是今日要大婚之人?他都要大婚了……" 花照水抬眼看到了柳扶风那玩味的神色,才知道昨夜之人,确是柳扶阳无疑。 "想不到这和亲王如此荒谬,堂堂皇室子弟,竟也会干这偷鸡摸狗之事。" 见花照水是如此反应,柳扶风才松了口气。 若论才貌,柳扶阳其实与他是不相上下的。柳扶阳当年议亲之时,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女抢破了头。反观是柳扶风,倒是人人避而远之。 甚至于,皇城中还传出了若嫁入安亲王府,必定香消玉殒的传言。 当然,这传言未必是假。柳扶风确实处置了几个皇后派来的奸细。 当日,传出此等谣言之时,柳扶风也任由这谣言发酵。 一则,当时他是不想娶妻。二则,总有人妄想通过婚事,达到控制他的目的。 如此权衡之下,他还不如孤家寡人,乐得自在。 唯有花照水,是个意外。 上天安排他们互换身体,起初他觉得是荒谬,如今却觉得,这是恩赐。 是上天见不惯他孤单,寻了个仙女陪着他。 当日,合宫夜宴,柳扶风以安亲王侧妃的身份出席,那日露了脸之后,皇城中便有不少关于她美貌的传言。 柳扶风倒不是那在乎皮相之人,更何况,如今这皮相,还长在了他自己的脸上。 他在乎的,就只有花照水这个人。 她在丞相府那般阴暗的角落里长大,却还有着如此纯良之心,实在是难得。 柳扶风从小重伤,几经波折才恢复了双腿。此后,哪怕是能站起来,也要一直以残疾之身见人。 如今活到了这个岁数,什么东西他都不想再争了。他唯一的愿望,便是他的兄长和母妃能好好活下去。 从前,他看到兄长和嫂子夫妻恩爱的时候,也曾有过一瞬的羡慕。 柳扶蕴的王妃,贤德聪慧,更是识大体。 成婚之后,她安心教育子女,陪在柳扶蕴的身边,从不与人争锋。 哪怕柳扶蕴从前再难再苦,她也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柳扶风好生羡慕啊。 他也想有个妻,懂他知他,能陪他度过那漫长的黑暗岁月。 如今,花照水终于出现了。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守住的。任何人,都不得妄想从他身边夺走花照水。 柳扶阳大婚,太子被解了禁足。而一向在外当差的柳扶蕴,也从小路回到了皇城。 即便是太子禁足,太子的势力也依然不落下风。他早早派人在京师郊外拦追堵截。 好在,这么多年的暗杀早已让兄弟两个习惯。柳扶蕴此番回皇城之路,无一人得知。 他已于今日辰时,安全抵达了墨亲王府。 在典礼正式开始之前,兄弟两个倒是难得见上了面。 柳扶蕴已提前知晓花照水与柳扶风互换一事,所以他晨起用过了早膳,便带着王妃和几个孩子,来了安亲王府。 进府之后,又点名要见王爷和侧妃。 因他知晓内情,花照水又不用应付,倒是暗中松了口气。 待柳扶蕴进门之后,先是看了一眼柳扶风,又看了一眼花照水,终是觉得别扭。 兄弟两个许久未见,本该拥抱一下,以表思念之情。 可是抱花照水别扭,抱柳扶风就更别扭了。 柳扶蕴想了想,便拽住了王妃的手,坐下来品口茶之后,才看向了他们二人,慢悠悠开口道:"风儿,你我已经许久未见了。为兄实在想念,万不成想,如今再见,竟是这般场景。当日,你遭人伏杀,身子可好全了?" 柳扶风这才开口:"兄长放心,都已经好全了。" 说这话的,到底还是个女人声。柳扶蕴看了王妃一眼,有些不太习惯。 倒是王妃,率先与坐在轮椅上的花照水说起了话:"听闻弟妹在丞相府,也是受了不少的苦。妾身听王爷说起,说弟妹与四弟互换当日,也是九死一生。你们二人,终是受了不少的苦。只可惜,妾身与王爷在外,没法相护。" 柳扶风板板正正地坐在那里,也不大舒服。 他转而起身,冲着王妃道:"皇嫂不必忧心,我二人身子已经好全。如今这身份虽然互换了,可倒也勉强应付得来。" 说罢,柳扶风转而看向了柳扶蕴,叮嘱道:"兄长,今日柳扶阳大婚,我怕是不能在照水身边照顾。虽有七刀和八尺在一旁护着,可未免出什么意外,您还得多多照看着她点才是。万一有人要为难于她,您可得替她挡下。" 柳扶蕴点了点头,他看了花照水一眼,道:"这是自然。只是,母妃一直不知道你二人互换一事,一直不告诉她,真的好吗?" 王妃也道:"我还听说,母妃还叫四弟你去宫里学规矩。" 柳扶风闻言笑了笑:"这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学规矩就学规矩吧,反正我也了解母妃,知道什么能讨她欢心,她也不至于太为难于我。" 兄弟两个,又闲叙了几句家常。柳扶风多是问几个侄儿的功课。 半个时辰过去,几个人倒是熟络了起来。 柳扶风和墨亲王妃倒是还好,毕竟之前相熟。 倒是花照水与这墨亲王,需要磨合一番。 进宫之后,拜见完了贤妃娘娘,四个人便分两路走。柳扶蕴亲自扶着花照水去前堂观礼,而墨亲王妃,则是带着柳扶风到后院忙碌着。 柳扶风近日把自己养胖了些,看着比之前更见风韵了。 几个皇室亲眷,倒是也未与她为难,见了面,倒是都对着墨亲王妃夸耀。 只是她们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连头饰都要品评一刻钟。 柳扶风有些坐不住,墨亲王妃便在一旁小声提点道:"四弟且再忍耐片刻儿,女人们便是如此,四弟习惯便好。" 柳扶风叹了口气,他端起面前茶盏,轻抿了一口之后,才道:"我倒不是觉得厌烦,只是你们说的这些,我也不懂。再则,我也担心二哥那边。" 墨亲王妃顿时掩面笑了:"四弟到底是关心你二哥,还是关心花小姐啊?你放心,你二哥办事牢靠,定然不会出了错。" 而另外一边,花照水与墨亲王并排坐着,在前厅观礼之时,一向未露面的花丞相,倒是姗姗来迟。 好在,大礼并未开始,他也不算太迟。 花丞相纵然是称病在家,可他的势力依然不容小觑。那些朝中要臣,见到他,还是依然客客气气的,并无半分轻贱。 花照水朝着花丞相那边望了几眼,倒是收回了眼神。 而花丞相,却仿佛看到了这边的动静,大跨步朝着花照水走了过来。 柳扶蕴在花照水耳边小声提醒:"你如今的身份,也得管这位丞相大人叫一声岳父。一会儿,切记莫要失态。" 第054章 此事可疑 七刀事事以侧妃…… 花照水已经不是第一次以安亲王的身份直面花元武了, 所以,失态倒还是不至于。 不过,她还是得感谢柳扶蕴的好意。因为她知道, 柳扶蕴这一路上,倒是真的以兄长的状态, 一步步领着她, 教着她, 生怕她不懂一般,每样规矩, 都教得极为耐心详细。 那花元武果真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率先对着她和柳扶蕴都见了礼。 "墨亲王久不在京中, 老臣着实想念。" 柳扶蕴拱手见礼,待花元武还算客气,他道:"多谢丞相挂念,本王久不还京,也是格外想念。" 花元武又与柳扶蕴闲叙了几句, 大多都是外乡境况,聊完之后,花元武才将目光转向了花照水, 冲着她皮笑肉不笑道:"小女自打入了安亲王府的门, 且不说从未回门,却连一丝消息, 一封家书都未曾递回府中。老臣好歹也是她的父亲,膝下唯有这两个女儿,也是格外惦念啊。" 花照水微微一笑,道:"丞相大人若真的是想念,安亲王府的大门, 随时为您敞开。就怕丞相大人是嘴上挂念。毕竟,若丞相大人真的对本王侧妃有丝毫怜惜的话,那么,也不会任她在丞相府后院过猪狗不如的日子吧?" 花元武脸色微变,而柳扶蕴也忙提醒道:"四弟,今日盛礼,莫要提这些。" 花元武轻笑了一声,冲着柳扶蕴道:"墨亲王怕是不知道,咱们的安亲王向来是如此说话的。他若是待我客气了,我反倒是不知该拿他怎么办了。哈哈哈。" 柳扶蕴也跟着赔笑了一声。 太子是在正礼之前来的,他是储君,整个大堂之内,倒是呜呜泱泱跪了一大片。 太子抬手示意他们起身,随即命人送来了两个金镶玉的箱子,冲着和亲王道:"三弟,为了你的新婚贺礼,本宫可是寻遍九州,才偶得这宝物。你如今成家了,日后也要和王妃相敬如宾,恩爱长久才是。" 柳扶阳忙上前谢恩。 太子狂笑一声,敛袖坐在了高位观礼。 不得不说,这派头倒是坐得十足。仿佛要告诉在座诸位,即便是之前他犯了错,受了罚,可他依然是太子,是任何人不容小觑的存在。 正礼行完,柳扶阳依规矩敬酒。 而太子倒是与墨亲王还有花照水同坐一桌。 太子倒是没理会花照水,一直在问柳扶蕴的话。 柳扶蕴倒是应对自如,无论是太子是暗藏机锋,还是巧设陷阱,他都能一一化解,避其锋芒。 太子许是觉得没劲,便也没再为难,转而将头转向了花照水。 "四弟,你和侧妃近日可还好啊?" 花照水微微一笑:"劳殿下费心了,一切都好。" 太子却突然阴了脸,冷冷道:"你们过得好,本宫过得可不好。本宫当日在宫里受的罪,怕是永远都忘不了了。当日真相到底如何,想必四弟比本宫更加清楚。这个账,本宫早晚都是要跟你算的。" 柳扶蕴闻言微微蹙眉,他正打算让花照水不必回应,谁知道花照水却笑道:"当日,太子的妾室花氏和太子一道将本王的侧妃引入后殿欺辱,父皇和淑母妃都在场,怕是抵赖不得的。今日,本是三哥大婚,殿下也已经解了禁足,当日之事已然过去。侧妃虽受了委屈,可父皇也已经加以安慰。殿下放心,本王和侧妃,是不会再多加计较的。" 太子顿时拍桌而起,怒目而视道:"好一张巧嘴,你以为你三言两语便能颠倒黑白吗?" 花照水亦不甘示弱地望着他:"黑与白早有定论,世人也皆有眼睛可看。本王身有残疾,自幼便弱人一等。若殿下以为本王及侧妃是任人可欺之辈,本王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殿下到底还未登大位,父皇春秋正盛,太子殿下也不必以权压人。" 这一桌顿时闹开,周围恭贺和丝竹之声亦是戛然而止。 太子脸色铁青,指着花照水气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柳扶阳急急忙忙上前缓解尴尬:"殿下和四弟这是在闹什么,今日是本王盛礼,让殿下和四弟都动了怒,那定然是本王招待不周之过,本王先自罚三杯。" 太子却拦住了他,道:"不必,与你无关,本宫吃饱了,恕不奉陪了。" 说完,太子拂袖而去。 花照水见状也忙道:"本王身子不舒服,怕是也不能陪了,还望三哥见谅。" 墨亲王闻言忙道:"四弟腿脚不便,本王亲自送他回去。" 待墨亲王推着花照水出门之时,花照水却突然道:"将侧妃一并引过来回王府吧。" 墨亲王见她如此,倒也点了点头。 七刀和八尺也领了令,回后院去将柳扶风带了回来。 大家都走,也未免过于失礼。墨亲王妃,倒是选择留在和亲王府,帮忙照应着。 柳扶蕴带着他们夫妻二人坐上马车上时,倒是还惊魂未定。 等他微微沉静稍许,才转头冲着柳扶风道:"弟妹的脾性,与你小时候一样,倒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我在一旁,手心都急出了汗。" 柳扶风知晓缘由之后,倒是笑了:"我与哥哥你不同,我嚣张惯了,若是突然忍气吞声起来,反倒是惹人怀疑。何况,今日之事,倒是照水做得对。太子明显是唬人,若是我们退了一步,他反倒会以此为由,认为我等心虚。" 柳扶蕴点了点头,道:"当日之事,是太子的一个心结。今日,他在大庭广众之下骤然开口为难,定是想以此为由,搅乱是非。反正他荒唐之名已经散播开来,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去。反倒是这么一闹,让人觉得当日之事,确实可疑。" 柳扶风却冷哼了一声,道:"那又如何?花映月欺辱庶妹之事,京师内外人人皆知。当日,太子与她合谋欺辱庶妹,已经是板上钉钉,谁人能冤枉得了他?他这么一闹,顶多是让人觉得,他和花映月的荒唐事另有主谋,可谁也不敢说,那事就是我们安亲王府做的,毕竟,我们才是受害者。" 柳扶蕴点了点头,倒未再说什么。 如今他回京,定然还有很多事需要应对,每一步,都不能踏错了。 而太子那方,搜罗了许久的证据,都未寻到任何蛛丝马迹。 太子回到东宫之后,便一阵头疼,他与手下人道:"此事,我总觉得与那柳扶风脱不了干系。这事,特别像是他的手笔。你别看这厮是个残疾,脑子精明着呢。若非当年,母后下手的早,今日,就连本宫都未必斗得了他。" 手下人忙回应道:"可是,当日宫人已经说过,安亲王当夜除了在前殿,便是由宫人陪同,一直在寻侧妃。事发突然,他倒未必能未卜先知。太子殿下,咱们的方向,是不是错了?" 太子抬眸道:"你是说,还有别人趁机掺和此事?" 手下人点头道:"倒也有此可能,毕竟当日,淑妃娘娘也参与其中。自然,淑妃娘娘属下也派人查探过,并无异常。那么,殿下还忘了一个人,那便是侧妃……" 太子闻言一脸不屑:"就凭她?她若是有这个能耐,还能让花映月欺负那么久?" 手下人却摇了摇头,道:"殿下,她若真的毫无用处,也不会从丞相府后宅活着走出来。以花……姬娘娘的手段,怕是不知道死了多少个来回了。可是,她不仅活下来了,她还嫁入了安亲王府,有了柳扶风这个靠山。" 太子这才缓过神来,冲着手下人道:"那便改变方向,好好查查这个侧妃。本宫也觉得不对劲,只是当日被人下了迷药,好多事,都记不太清楚了。" 太子调转了方向,将矛头转向了侧妃,也就是当日的柳扶风身上。 而东宫这边,花映月一直不吵也不闹。 太子妃明里暗里让人苛减了她院内的一应东西,花映月竟也没吵。 厨房给她送什么,她便吃什么。她毕竟是丞相之女,太子妃倒也没做得太过分。 太子始终都没去瞧她,一连几日下来,东宫的姬妾们便觉得这花氏怕是再也爬不起来,便有人主动去挑衅于她。 莫看花映月装得淡定,其实,她已经忍耐到了极致。 正巧有两个不怕死的来找她晦气,她手黑,当即便在那二人的香囊里放了毒。 她们二人回院子里不久,便毒发身亡了。 东宫里死了人,自然是要闹到太子妃跟前的。 太子妃感觉不对,派了人去审花映月,可花映月跪伏在地,说什么都不肯承认。 太子妃神色一凛,厉声开口:"你虽无名分,可本宫看在丞相大人的面上,一直不曾对你做什么。你可莫要逼本宫对你动刑。" 花映月依旧是挺直了腰杆,直视着太子妃:"此事与妾身无关,妾身身份低微,若太子妃要严刑逼供,妾身也是无法。不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妾身是死也不会认的。" 太子妃眯眼看着她,倒是气笑了:"我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这才来东宫几天啊,便闹出了人命。来人,去请太子殿下。本宫可不敢动这丞相嫡女,万一碰到了磕到了,可别赖到本宫身上。" 太子妃手下丫鬟却道:"娘娘,这丞相大人已经不管她了,咱们何必怕她?" 太子妃瞪了她一眼:"蠢货,你当花家和白家是好相与的人吗?这丞相夫人,那就是个泼妇。若是花映月在本宫的手底下受了伤,那丞相夫人怕是坐在东宫门口哭闹,不死不休。" 花映月听她编排自己的娘亲,本想反驳。 可是细想想,太子妃说的也对。这种事,她的亲娘倒是做得出来。 花映月听了花元武的教诲,一直忍气吞声,等着这太子妃发作。 偏偏这太子妃是个聪明人,不好对付。 眼下,她只能另寻他法。 太子最近也很晦气,听到这花映月闹出了人命,也不听她解释,当即命人打了她三十个板子。 太子还特意传信给丞相,字字句句,皆在指责花映月不安分。 丞相夫人白凝霜听闻女儿被打,险些哭晕过去。 她跪伏在花元武面前,涕泗横流道:"老爷,您尚且还有其他子女,可是妾身唯有花映月这一个女儿啊。她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若有一分一毫的损伤,那便是要了我的命去。她从小娇生惯养,可如今一遭生变,嫁入那东宫,都不如寻常百姓家的丫头。妾身这些都忍了,可是她如今被打了三十大板,若不及时救治,她那身子骨如何受得了?" 花元武斜睨了她一眼,冷冷道:"放宽心,太子还不敢将我的女儿如何。他如今看我势微,也想借此拿捏拿捏我。哼,这个太子,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他日,就算是扶他登了大位,他也要听我的。你个妇人,头发长见识短,只顾着眼前得失。待日后,我彻底掌控朝局,你和映月,在宫里宫外都不必惧怕任何人。" 这是花元武第一次在自己的夫人面前说出此话。 白凝霜顿时愣住,她捏紧了手帕,思量片刻儿,这才小声问道:"那老爷,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花元武扶起了白凝霜,冲着她道:"你写信给舅哥,让他挑起南疆事端。待南疆和北疆一乱,陛下自然会想起我。我已经沉寂够久了,是时候收网了。" 白凝霜吸了吸鼻子,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老爷放心,妾身一定照您说的去做。" 当然,白凝霜走后,花元武也不忘找人给花映月递了消息,替她擦了屁股。 花元武还不忘训斥于她,说她不能忍,非要搞出人命,让他来收拾烂摊子。 不过,即便是花映月沉不住气,闹出了人命,也不影响花元武的大局。 不出一月,京师内外,必然大乱。 而就在此刻,花元武派出去的探子,送来了安亲王府的消息。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七刀事事以侧妃为尊,此事可疑。" 第055章 苦了你了 有人在王爷'的…… 花元武接到消息之后, 便觉得什么地方似乎不太对劲。 而另外一边,太子的人还是没有放弃宫宴那晚的事。可即便是将目标转移到了安亲王侧妃身上,也毫无任何有用的线索。 太子一想到自己吃了个闷亏, 还无从解释,无从宣泄, 便焦躁得很。 一连三日, 他甚至连一点点小事都做不好, 早朝的时候,皇上还给了他脸色看。 倒是那柳扶蕴, 如今风头正盛。他从外地回来, 今上便赏了黄金万两, 还命工匠帮他重修府宅,就连几个孙儿,都分别给了赏赐。 柳扶蕴的长子,小小年纪便封了侯。这是天大的恩赏,是孙子辈的头一份。 反观东宫, 太子妃第一胎倒也是儿子,只不过体弱多病,两年前病逝了。从那之后, 太子妃膝下便一直无所出。 东宫倒并非没有皇孙, 只不过皆是庶出,也一直不得今上宠爱。 倒是嫡孙女, 颇得今上怜惜,去年封了个县君。 柳扶蕴幼年是极为平庸,不得今上宠爱的。可他勤奋刻苦,成年之时,功课等也一一追了上来。 后来, 今上放他去守西疆数年,这乍一归朝,便立了不少军功。 太子和皇后皆意识到,这宫里宫外的风向,就快变了。 除了柳扶蕴,那柳扶阳风头也盛。 太子傍晚去甘露宫请安,皇后苦心婆心地劝了他几句:"那日的事,若是实在没有线索,你便吃了这个亏便是。左右,也是你自己不谨慎,非要帮那花映月欺负什么花照水。那是丞相家里的家事,宅院争斗,又与你何干?" "若叫本宫来看,你与其耗在那瘸子身上,不如将目标转移到和亲王和墨亲王身上。你父皇本月一共来后宫十六次,其中有八次,皆是去了淑妃宫里。那淑妃手段厉害,你父皇夸她温柔贤良,呵!" 太子抬眸看了皇后一眼,凄声道:"可是母后,儿臣心里苦啊。这丞相如今养病在家,两个兄弟风头都比我胜。我又在那个死瘸子那吃了闷亏。如今朝中,已有人提出废太子……" "谁敢废太子?"皇后厉声开口,倒是吓了他一跳。 皇后凝眸看了他一眼:"你只管安安静静的,最近都莫要惹事。你父皇交代给你的事,无论大小,皆要尽心尽力的完成。至于其他的事,你都不要再管。这种时候,比的就是谁能沉住气。只要本宫还在,就没人能废得了你。倒是你,除了办公务,也别忘了多去安慰安慰太子妃。本宫已经问过太医了,太子妃的身子骨养得也差不多了。倒是你,总是流连在姬妾房中。" "那都是些个不成器的,你父皇向来重视嫡庶,她们给你生了再多,又有何用?" "那贤妃倒是不得宠,可偏就是命好。硬生生靠着儿孙,熬到了今日这位分。太子,你也该争气才是。" 柳扶蕴的嫡长子,名唤柳长熙。东宫的嫡长孙去世之后,长孙一辈,便唯柳长熙最长。 这孩子通读诗书,颇有柳扶风幼年风采。 不过他低调,在人前从不炫耀自己的功课。 如今柳长熙得了赏,贤妃便将全部心思,都转移到花照水的身上来。 柳扶蕴府内子嗣众多,倒是这安亲王府,连个一儿半女都不见。 之前贤妃给花照水递来的药,皆被花照水束之高阁。如今,贤妃又从宫里递来了不少中药,还让秦嬷嬷看着侧妃喝。 柳扶风是不爱喝的,那药苦的很。一日三顿药下去,他连饭都不想吃了。 偏偏秦嬷嬷勤快的很,每日都逼着他,喝得连药渣都不剩。 柳扶风每每喝完,都跑到书房去找花照水告状。 花照水只好让厨房多做点蜜饯递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一声:"倒是苦了你了。" 她的话没带什么感情,柳扶风觉得她不像是真的安慰他,倒是挤出了几滴眼泪,扑到了她的怀里:"你说光喝有什么用,我也不能一个人就生出孩子来。" 花照水面色一凝,忙将他推了开来:"这个事情,容后再议。" "为什么容后再议?要不然就今晚吧。你若是不会,我可以教你啊。" 柳扶风对于这事,倒是向来热切。 花照水一脸无奈,只好将他推开来。 "贤妃娘娘送来的药,都是温补的中药,除了是苦了一些,对你的身体没什么害处。你这副身子,从前在丞相府又冷又饿的,是应该好好调养调养。要孩子的这个事,也不是说你想要,今晚就能有的。" "可是咱们一直不行房,那岂不是一直不能有?你总是抗拒这事,总让我觉得你是嫌弃我。"柳扶风撇了撇嘴,那样子,倒当真有几分小娘子的娇俏。 花照水无奈扶额,一边抱紧他,怕他摔下去,一边安慰道:"女人生孩子,是极苦的。闹不好,是要出人命的。你从前是男人,怕是不懂有多疼。这与你素日里来葵水的疼,是全然不同的。" "我是不舍得你受这个苦。再说了,你母妃有你二哥一家开枝散叶就好。咱们王府对于这事,实在是不必着急。" 柳扶风抬眸瞧着她,思量了半响,才道:"不对劲,孩子又不用你生,你却如此这般推三阻四。我觉得,你就是抗议与我行房,才找了这么多借口。若是你真的不想要孩子,我还可以喝避子汤。" "胡闹,那东西伤身,怎可喝那个?"花照水立马反驳。 "孩子纵然是不用我生,不用我吃苦,可是我又怎么舍得让你吃苦呢?" 花照水这话一出,柳扶风倒当真是红了脸,低着头娇羞道:"知道你如此关心我,我倒也不觉得苦了。那我,今夜能在你房里睡吗?你昨晚都不许我进房,我一个人睡,好孤单。" 花照水捏了捏眉心,道:"还是算了,你回自己房间。你睡觉姿势不雅,每天都压在我腿上,睡醒之后我浑身都疼。咱们也不必日日夜夜都黏在一起,你也总得让我睡个好觉。" 花照水其实并不抗拒与他同睡在一间房里,只是他最近,都在心心念念要给她生个孩子。 花照水担心,万一他趁自己睡着了,做了什么不轨之事,那他们的身份,势必是要换回来的。 花照水做男人做久了,便越发觉得当男人有千好万好。现在让她做回女人,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的。 好在,见她如此疲累,柳扶风也没坚持。 他从她的身上爬了下来,便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柳扶风回去之后,花照水由着手下人帮忙洗漱更衣,这才要熄灯。 恰巧,六道派人送来一碗银耳红枣汤,花照水简单地喝了两口,便打算休息了。 只是,还不过半刻,花照水便觉得浑身发热,不痛快得很。 今夜是六道在门外守夜,她唤了六道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极轻,外面的人,根本是听不到的。 那碗银耳红枣汤有问题! 等到花照水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的神智已经不太清醒,面前的东西也已经有些模糊,她隐隐约约感觉有人破门而入,那人身量纤纤,一身粉红色纱裙,带了一股子俗气的香料味,熏得花照水头脑更不清醒了…… 花照水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她看着那女子缓缓逼近自己,她想说一句滚开,然而也不知道这一声,到底发出去没有。 那人的香气更胜了,花照水感觉那呛人的味道,就在自己的鼻尖流连。 她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 她也能肯定,眼前的人,并非是柳扶风。 若与旁的女子在一起,虽不至于让身份转换,可是花照水也是不愿意的。 她伸手去摸床下的匕首,用力割破了手指。 然而,割破手指之后,只让她有片刻儿的清醒,那之后,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第056章 互换秘法 抱他在怀里,倒…… 翌日, 等到花照水清醒之时,已是日上三竿。 花照水的屋内倒是没什么人,外面倒是有些许动静。 她隐约听见了女子的哭声。 花照水头痛欲裂, 她揉了揉太阳穴,便唤了一声:"六道可在外面?" 六道闻言, 忙唤下人去房内伺候。 见花照水醒了, 外面的哭声是更加的撕心裂肺。 昨夜的记忆, 渐渐回笼。 花照水想起了什么之后,赶紧去检查身上, 衣物倒是完好, 倒是脖子上, 有了条红印。 她微微拧眉,冷声道:"谁在外面哭?" 下人忙回道:"回禀王爷,是花椒姑娘。她……不知检点,昨夜私自进了王爷房中。侧妃让她就在外面跪着,等候您的发落。" 下人这话刚出, 隔壁房间的柳扶风,便满眼通红地走了进来,娇滴滴地唤了声:"王爷……" 花照水做女子之时, 还从未有柳扶风这般矫揉造作。如今他的声腔, 听起来倒是格外吓人了。 若是寻常女子如此说话倒也不要紧,偏偏他骨子里是个男人。每每做出此等举动, 都会吓花照水一跳。 只是,虽说这娇柔状让花照水头皮发麻,可他的眼泪却不似作假。 因为花照水分明看到,他冲到自己身侧的时候,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花照水的心顿时跟揪紧一般的疼, 她动了动胳膊,想要去抱一抱他,却发觉浑身上下都难受得要死。 柳扶风似乎看出了她的不适,忙上前道:"王爷,您是不是哪里不适?" 花照水闷哼了一声:"是,浑身酸疼。" 听到这话,柳扶风眼眶又红了,他低声道:"我就说早日修成正果,如今倒好,让那小贱人抢了先。你这浑身酸疼,分明是让她得了逞。" 花照水听闻此话,倒也是愣在哪里。 '她'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抬眼望向了外面低声哭泣的人儿,随后蹙眉问道:"是谁?是皇后送来的人吗?" 柳扶风提起这事便气:"若是皇后送来的人便罢了,偏偏是母妃送来的人,一个叫花椒的。以我如今的身份,不便出面解释,只能等你醒来,再行处置那个贱人。" 花照水捏了捏眉心,突然道:"六道何在?" 柳扶风回道:"在外面一同跪着,他就说是小厨房的人递过来的,他也不知。" "怎么可能不知?昨晚我明明唤了他几声。传六道进来。" 六道进门之后,便跪地一顿喊冤,他说自己也中了迷药,根本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何事。 "如此说来,昨晚所有的事,都是花椒一个弱女子所为了?"花照水冷声道。 六道闻言看了花椒一眼,突然跪地道:"属下不知,请王爷降罪。" "一问三不知,要你何用啊?"花照水此番是动了大怒了。 她的身上隐隐还有花椒身上那呛人的味道,她随手一掀被子,竟还抓住了花椒的肚兜。 花照水顿觉五雷轰顶,她嫌恶一般的将那肚兜丢开,头似乎疼得更厉害了。 她再愿意当男人,骨子里也是个女人。一想到有个女人昨夜趁她不备做出了那种事,花照水便犯恶心。 尤其是这花椒身上的味道,也着实难闻了一些。 柳扶风叹了口气,在花照水耳边说了什么。 花照水便依他言说道:"将六道拖下去,交给七刀处置。" 八尺见状微微蹙了蹙眉,可还是不敢违拗王爷的心意,所以,他先进门,将六道给拖了出去。 事后,花照水才知晓,七刀让人用刑,逼供了那六道,这才知道,六道一直都是皇后那边的人,他蛰伏王府多年,昨夜才被启用。 一旦启用,等于是直接送他去了阎罗殿。 至于这花椒之事,秦嬷嬷已经给宫里传了信。 贤妃娘娘着人去查了一番,只说这花椒身家干净,一直在清泉宫当差。 此番可能也是错了主意。 贤妃有令下来,暂且不许动这花椒。 待一个月后之后,由太医诊脉,若是她没能怀上,才可将这人给打发了。 贤妃的口谕传到王府的那一刻,花照水和柳扶风纷纷沉默了一瞬。 柳扶风顿时是吃不下饭了,他一摔筷子道:"我不管,就算是那贱人有了你的孩子,我也不许她留在王府,她和孩子,我是都不肯要的。" 花照水也是吃不下饭,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若真有孩子,也不能算我的。" 柳扶风顿时急了:"难不成算我的?" 花照水声若蚊蝇:"这确实……不好说。" 柳扶风听闻此言,作势便又要落泪。 花照水见他眼睛肿了一天,也不敢再气他,只好将他搂在怀里,哄劝道:"这……我昨夜全无印象。你说,这花椒会不会是虚张声势?可找教习嬷嬷看过,她可还是姑娘身?" 柳扶风闻言便更气了:"这还用你说吗?我清晨起来,便吩咐嬷嬷给她看过了。而且,你那床褥上,还有血迹……" 说到这,柳扶风便更伤心了:"我早早便想与你又夫妻之实,也不知你是不是讨厌我,始终不肯。如今倒是好,让那贱人抢了先。万一她再有了孩子……呜呜呜……" 这事确实糟心! 花照水觉得自己也是受害者,偏偏柳扶风又哭了一整天。 或许是因为他如今乃女儿身,哭着哭着便累了。 这一疲惫,他便躺到了床上睡着了。 花照水给他盖好了被子,便唤来了八尺,她亲自写了字条,派八尺送到丞相府后宅成嬷嬷的手里。 成嬷嬷那边手脚倒是快,很快便给了她回信。 "若与女子行房,不会对身体有影响。你可查探左肩处是否还有红点,若红点还在,证明未被人得逞。你是女魂男身,寻常针对男人的药,对你的效用减半。" 花照水很快将信件焚毁,然后扯开衣领,看了看左肩上的红点。 万幸的是,红点还在。 花椒所为,不过是虚张声势。 想来,这花椒应该是用过什么手段,避开了入府前的检查。 又或者,是在她入府之后,与野男人在一起,这才让她失了女儿身。 若她真的与什么人两心相许,按照花照水的脾气,是一定会成全她的。 偏偏她竟将主意打到了花照水的身上,还指望走一步险棋。 这万一有孕,花照水怕是要给别人养儿子了。 想到这里,花照水便唤来了秦嬷嬷,叮嘱道:"除了花椒外,将另外三位美人送出府去,本王如今,不想再看到她们。" 秦嬷嬷忙问:"那皇后那边的人?" "一并送出去,如今王府里出了这样的事,中宫怕是也是知晓的。送出去的,也不单单是皇后派来的人。想必,皇后也不会因此发难。" 秦嬷嬷点了点头,随后又问:"王爷,贤妃娘娘说了,若花椒真的怀了您的孩子,可留母去子。您年岁不小了,王府内只有一位侧妃。这侧妃幼年在丞相府受了那么苦,体内寒气重,之前贤妃娘娘便找太医给她看过,怕是很难有孕。" 花照水抬眼看了看秦嬷嬷,道:"这花椒,根本不可能有本王的孩子。本王昨夜记得真真的,根本没有碰过她。" 秦嬷嬷忙道:"怎么可能,那被褥都是老奴派人拿出去洗的。" "那是她自己弄来的血,可不关本王的事。难道本王的话,你还不信吗?" 秦嬷嬷也是半信半疑,低着头立在一旁没出声。 花照水却道:"派人好好看住花椒,给本王查一查,有没有什么男人,去寻她。" 秦嬷嬷猛然抬头,问道:"难道,王爷您是怀疑……" "本王不是怀疑,本王是确信自己没有碰她……" 秦嬷嬷到底是老人了,胆子也大,她道:"王爷,老奴知道您不喜欢那花椒。可是您昨夜神智不清,您恐怕自己都没法确定吧?" 花照水气得咬牙道:"你放心,本王是可以确定的。若本王真的碰了她,还不至于抵死不认。你别管本王是如何确定的,你只需要知道,花椒的女儿身,不是本王破的便是。" 秦嬷嬷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她捏紧了手帕,小声道:"王爷,若是您不能人道,老奴也可知会贤妃娘娘一声。宫里的张太医,可治疗此症。" 秦嬷嬷是彻底误会了。 花照水本想否认,可这会儿,她为了不让那花椒赖上自己,倒也没有反驳。 "本王不需要什么张太医,你也千万别到母妃跟前多嘴,听明白了吗?" 秦嬷嬷知道这种事情难以启齿,便没敢再提,只好低声应道:"好,王爷放心,老奴不会多嘴。" 可秦嬷嬷想了想,还是道:"那既然如此,王爷为何还要留下花椒?" 花照水却道:"本王总是觉得哪里不对,若她真的身世清白,怎敢做出如此糊涂之事?而那六道,既然是皇后的人,皇后又为何铤而走险,废了六道这步棋?" 秦嬷嬷顿时明白了什么:"您是觉得,花椒是皇后的人?" 花照水点了点头:"倒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暂且先看看,也许一个月之后,那花椒便会见喜。本王倒是想看看,皇后是想把谁的孩子,塞到本王这里。" 安插探子,终究有暴露的一天。 而且,安亲王向来不信任身边的人,这一点,皇后也是知晓的。 但是,若能安插一个孩子到安亲王府,那便是长长久久的一步棋。 因为,安亲王哪怕是再不喜欢花椒,也不会防备自己的孩子。 若真如花照水所想,那皇后倒是当真恶毒。 如今,事情清明了,花照水倒也洗清了冤屈。 盯着柳扶风的睡颜,花照水忽然想到,若今日易地而处,她若是站在柳扶风的位置上,也怕是会伤心吧。 只是,这柳扶风的反应,未免太大了一些。 花照水拖了外袍,上床休息。 柳扶风娇滴滴的一个人,窝在那里睡觉的时候,竟也是小小的一团。 他身娇体软,抱在怀里,倒格外惹人怜惜。 临睡前,花照水忽然想,或许,成嬷嬷会有什么办法,让他们二人再没法互换过来。 若得如此,再让柳扶风给她生个孩子,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花照水如此想着,第二日,倒也派人给成嬷嬷递了信。 成嬷嬷是晚上才给她回信的。 "没有办法,阵法已经形成,每行房一次,你们二人都会互换一次。除非布阵者身死,否则永远都会受阵法牵制。" 第057章 待她真好 你不愿意做女人…… 花照水原本以为, 若他们二人行房,便会彻底互换过来。 未曾想,她倒是误会了成嬷嬷的意思。 原来, 只要她和柳扶风在一起,便有可能一直换来换去。 除非, 她没有和柳扶风在一起, 两个人各过各的, 才有可能彻底脱离阵法的掌控。 而如今,花照水是不太可能跟柳扶风分开了。 且不说这里面盘根错节, 若是分开, 柳扶风会闹开, 她也坐不稳安亲王的位置。再者,她也根本不舍得离开柳扶风。 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她早已经习惯身边有他。 她最近读了好多书,又多认识了不少字。而这些,都是柳扶风教她的。 花照水烧毁了成嬷嬷递过来的信, 便准备上床休息了。 柳扶风睡得很熟,梦中的他,尤为安静。 花照水从身后抱住了他, 微微闭上了眼睛。 -- 翌日, 花照水睁开眼睛的时候,柳扶风早早便醒了。 他一直在看着她, 盯着她的睡颜。 发现她睁开眼睛,他便赌气一般地转了过去。 花照水不解其意,忙笑着问:"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同我生气了?" 柳扶风轻哼了一声:"我不能同你生气吗?你都与那花椒行房了。如今,非但不处置她,还命人安置了她。我只要一想到这事, 便心里不舒坦。你始终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偏偏却与她……" 说到这的时候,柳扶风眼眶便又红了…… 花照水赶紧拿来手帕给他擦眼泪,忙低声哄道:"我留着花椒,自有我的用意。我不愿同你行房,也是有所顾虑。" 柳扶风止住了眼泪,忙抬眼问:"什么顾虑?" 花照水思量稍许,这才道:"成嬷嬷说,我若是同你行房,我们二人的身份,便会互换回来。" 柳扶风顿时怔住,一时忘了接话。 花照水却叹了口气道:"我说这话,你可能没法理解。但是,我确实不愿意回到从前的身份,更不愿做个女人。做女人太难了,每次来葵水都痛得要死。而且,这个世界,对女人本就苛刻。而如今,我是男人,男人便不同了,我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太在意。" "哪怕府内的人觉得我多情,宠幸了花椒,也只会当这事是个风流韵事。可如果,那一晚,中招的是女人,怕是一朝醒来,不管真相如何,都得拿条白绫,以死明志了。" 柳扶风呆呆地看了她许久,突然道:"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不愿意同我行房的?并不是因为,你不喜欢我,对吗?" 花照水点了点头。 柳扶风忽然松了口气,道:"既如此,你不愿意变回女人,我便替你做一辈子的女人。你不愿意行房,我们也可以一辈子都不要。" 花照水心下微动,她抬头望向了他,颤声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男子汉一言九鼎,自然不会食言。我既爱你,便什么都会成全你。你想要的,我都会尽力帮你。你想要与我长长久久的互换身份,我既能做到,便可成全你。" 一行泪,顺着花照水的脸颊滑落。她突然伸出手,将柳扶风揽在了怀里。 她紧紧抱着他,感动道:"除了成嬷嬷,这世上,还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柳扶风突然笑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傻子,哭什么。这不过就是一件小事,你我的人生路还长,未必就要盯着夫妻那档子事不放。其实想一想,你同花椒这件事,你也是受害者。你本就是女人,怎么可能对女人动心。就算是有男人的反应,我也了解我从前的身体,花椒那等俗物,怎能入得了你的眼?" 说完这话,柳扶风顿了顿,又道:"不过,花椒下药陷害于你,此事终究不能轻饶。若她真的怀了孩子,你若想要,咱们便留下,你若不想要,咱们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 花照水这才露出左肩上的痕迹给他看,并且说出了她的猜测。 当她说完之后,柳扶风明显松了口气:"好,这可太好了。不过经此一事,咱们王府里的人,还是得好好清扫一遍。" 花照水之前,是太信任六道了。她总是把那些人往好了去想,所以才会遭了算计。 当然,这事柳扶风也有责任。 六道是他早年培养的侍卫,在王府十余年,都没出过什么差错。柳扶风之前也不会想到,六道居然是皇后的人。 眼下,还不知道花椒的男人是谁。不过这事情,早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柳扶风和花照水,倒是都不急。 皇后安排在安亲王府的人,不可能只有六道一个。 如今,也正好借着花椒的事,将那些人处理处理。 有些人,哪怕如今心系王府,可能隔一日,旁人给了点什么好处,他便能为别人卖命。 人心向来如此。 故而,柳扶风给花照水上的第一课,便是要让她不要轻易相信人。 柳扶风说:"除了我,哪怕是七刀和八尺跟你说话,你也要留个心眼。" 花照水乖顺地点了点头。 柳扶风觉得她这个样子莫名的可爱,便捧起她的脸,亲了一口。 府内的另外三个美人,已经被遣送走了。 其实她们在与不在,倒是没什么特别大的影响。她们成日里只住在八宝阁,除了偶尔不安分要溜出来之外,其余时间,花照水和柳扶风都是看不到她们的。 然而,即便如此,她们走后,柳扶风也高兴许多。她们这一走,便没人跟他争宠了。 至于花椒,还是被关在八宝阁里。 虽说是关着,也让人看守。不过她想要什么,秦嬷嬷倒是一应备好。 吃的用的穿的,皆是不缺。 日子,竟过得比从前还要好。 花椒倒是也稳,一天到晚,都守在屋子里绣花。 几天下来,倒是绣出了不少东西。 而和亲王府内,柳扶风倒也叫人打听了。 说是柳扶阳与他的新王妃,并无什么芥蒂。 和亲王妃乃是大家闺秀,即便是柳扶阳偶尔冷落,她也依然温柔大方,与柳扶阳根本也闹不出什么大的动静。 说来,柳扶阳府内的那几个通房,倒也还算老实。 如今他们成婚五日,皇上便接连赏赐了不少东西,可见恩宠渐隆,连东宫都开始关注起和亲王府的动静。 而立军功无数的柳扶蕴,也只在回京的那几日得到了些许赏赐,那之后,今上便渐渐不再过问。 朝中甚至有人戏言,说今上对柳扶蕴的态度,甚至还不如皇孙。立再多军功,怕是也没有立他为储的心思。 而朝中某些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企图巴结和亲王府了。 太子越发不成事,如今能争大位的,也就只有这三人。 押对了宝,日后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故而,京中内外,倒是唯有安亲王府最为安静。 可是平静的日子还没过多久,贤妃娘娘便从宫里传出消息,让安亲王侧妃入宫学规矩。 柳扶风原本以为自己能躲过这一劫,不成想,等和亲王大婚之后,贤妃到底还是记得了此事。 贤妃有命,不得不从。 而贤妃还特意叮嘱,进宫学规矩,只让安亲王侧妃一人入宫便可,安亲王不必跟着。 花照水见状,倒也心疼起柳扶风来,忙问:"若是有什么法子,能让你避开这些便好了。" 柳扶风叹了口气,道:"好歹是我的亲娘,若是她为难我,我受着便是。" 柳扶风跟着秦嬷嬷进宫的时候,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可进了宫之后,他才知道。贤妃哪里是要让他学规矩,贤妃娘娘是想要借着学规矩的名义,争宠。 若是安亲王侧妃入宫,皇上难免要去清泉宫走一遭。 如此这般,贤妃便有了机会见皇上。 柳扶风如今是女儿身,倒也不方便打听宫闱中事。 不过他了解自己的母妃,她向来沉得住气。如今能想到此法来争宠,想必是皇上已经许久不来清泉宫。而后宫中人最是见风使舵,怕是给了她不痛快。 皇上待柳扶风,倒是一如既往的和蔼。回到安亲王府的时候,柳扶风是一箱子一箱子的东西让人往府里搬。 其中,有进贡的稀罕食物,还有进贡的布匹,以及名贵的首饰。 事无巨细,连茶杯和粥碗,皇上都赏赐了一套新的下来。 大约是知道花照水之前在丞相府受尽了委屈,所以一有机会,他便想着要补偿。 只是可惜,那些首饰和上好的布匹,花照水是用不着了。 好在,柳扶风如今越发喜欢起女人穿的衣服,他回府之后,便让花照水帮忙挑了好几匹布,让人给他裁制衣裳。 又过了几日,柳扶风又对女红上了心,花照水在书房看书,他便跟着秦嬷嬷学起绣花来。 绣工这些东西,花照水本也是不会的。 当初她在丞相府,什么都学不到。 秦嬷嬷是绣娘出身,倒是也能指点柳扶风一二。 柳扶风手脚不太协调,秦嬷嬷见状,便也嫌弃地腹诽了一句:"老奴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笨拙的。侧妃,您可别怪老奴话重,您不适合学这个。若是实在不会,不学也罢。" 柳扶风听闻此言,倒是顿时委屈起来。 他放下了手里的针,捂着脸哭了起来:"从前在丞相府,我便羡慕别人会这个。如今有了条件,我什么都想学一学。嬷嬷,您就看在我从前可怜的份上,教教我吧。" 秦嬷嬷只是面上严厉,其实心软得很。 听到柳扶风如此说,她便也叹了口气,道:"罢了,熟能生巧,你就是再笨,我也能给你教会了。" 花照水在一旁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禁勾了勾嘴角。 这柳扶风最该学的便是唱戏,他这演技,可堪堪比肩戏园子的名角了。 花照水一直觉得,柳扶风学绣工,不过是一时兴起。 直到,他亲自给花照水绣了个香囊的时候,花照水才知道,他学绣工,是想着给自己亲手送个礼物。 柳扶风解开了花照水腰间的香囊,将新的给她戴上。 "你这香囊,还是三年前我皇嫂送的。如今我皇嫂家里孩子多,忙不过来,哪能顾及到我?可惜我府中没有女眷,我也向来不爱这些东西,便也一直将就带着。如今好了,我身为女儿身,总要为夫君做些东西的。" "你闻闻,这里面我用的都是上好的香料,这一针一线,我都绣得极为认真。王爷,你可喜欢?" 花照水盯着那香囊看了许久,一针一线,确实精致的很。 想到他这几日,都低着头在那里摆弄这些东西,她便心下一暖。 他已经完完全全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娘子,自打那日,她说完两个人若是行房会互换之后,他便再也没闹着要与她行夫妻之事。 他待她,是真的很好。 花照水的眼睛蓦地一下就红了,她哑声道:"很好,我很喜欢。" 柳扶风顿时喜笑颜开。 花照水却突然将他揽在怀里,低声说:"谢谢你,小王爷……" 第058章 真相败露 安亲王,到底是…… 柳扶风见她如此, 突然笑了。 他倚靠在花照水的怀里,颇有几分小鸟依人的娇弱之态。 "你该唤我娘子。以后,我再也不是小王爷了。当然, 我也没觉得做王爷多好。如今这样,也很好。" 花照水脸色微微红, 停顿了好一会儿, 才小声唤了声娘子…… 这还是她们私下里, 花照水第一次这样叫。 柳扶风听完,心里竟跟抹了蜜一般, 开心不已。 虽说柳扶风偶尔还得进宫到贤妃娘娘跟前学规矩, 可他们夫妻两个的日子, 倒是比以往更加和谐。 而东宫那边,便不怎么平静了。 花映月自打入了东宫,便只安分了几日。之前弄死了两个姬妾,太子妃震怒,寻来了太子主持公道。 太子也没有护着花映月的意思, 直接命人打了她三十大板便了事。而丞相府那边,却迟迟没有管花映月的意思。 太子妃观望了一阵子,确定丞相府已经把花映月当成了废棋之后, 她便挺直了腰杆, 开始明目张胆地欺负起花映月来。 当然,任由太子妃如此的, 还有一直闷闷不乐的太子。 他最近心情不佳,做什么都不顺。眼看着那和亲王和墨亲王,一个有宠,一个有功,而他, 却成了京师内外最没用的人。 昨日,他还听到了百姓的传言,说是太子被废,怕是早晚的事。 而且,太子如今也不太得民心。百姓皆认为,这样荒唐无度,没有才能的太子,被废了是好事。 这样的传言,既能入了太子的耳朵,便也同样能被陛下知晓。 而皇后,倒是一直安抚着他,让他韬光养晦,什么都不做。 如今,那些从前依附他的大臣,都已经开始另谋出路,太子又如何能沉得住气。 一想到他今日的苦楚皆因花映月那个女人而起,他便总想迁怒于他。 太子妃也了解他的心意,根本没用太子露面,便开始苛扣花映月房中的用度。 起初几天,花映月听了花元武的劝诫,还尚且能忍受。毕竟,花元武在东宫之中,也暗悄悄安排了自己的势力。 既然东宫克扣花映月的用度,花元武便命人悄悄送进去一些东西,让花映月先暂时度过这个难关。 可是慢慢的,太子妃发现花映月被克扣了用度还过得很好之后,便有些坐不住了。 这一次,她送到花映月房中的,全是馊饭。 然而,花映月还是忍下来了。 太子妃觉得这事邪门,直接命人断了花映月的粮。 然而,断粮之后,花映月依然不声不响。 这一次,太子妃是真的确定东宫里有人同她接应了。 当夜,太子妃便不声不响地命人在花映月的院子外守着。 连续蹲了她十二个时辰之后,果然发现了有人从外面偷偷给她带吃的用的。 太子妃顺势将这群人全部拿下,从打扫的丫鬟,到后厨的伙计,一连着揪出了十余人。 花映月才进东宫不过一月,便能渗透至此,让太子妃甚为胆寒。 这女人如此厉害,长此以往下去,她这个太子妃的位置怕是不保。 太子妃手下的丫鬟悄声问道:"娘娘,那此事,我们该如何处置?要不要将这些人全部处置了,再给那花映月点颜色看看?" 太子妃思量半响,摇了摇头道:"是我小看了花家,那花丞相一直按兵不动,肯定是筹谋着什么。至于这花映月,若是没有娘家的帮助,怎么能做到如此?" 手下人忙道:"会不会是白家?我听说,丞相夫人对她可是极为宠爱的,她膝下唯有一女,早就听闻,她将这个女儿宠上了天。" 太子妃冷哼了一声:"你说的倒也不无可能,丞相夫人却有这个实力。只不过,我们还是需得提防着点。本宫做到如今这个位置,东宫尚且风雨飘摇,本宫更是不能生事。凡事谨慎一些,总是好的。咱们去太子书房,向他禀告此事。" 太子妃将此事报备给太子的时候,太子亦冷哼一声:"这花家和白家,倒是送了个麻烦给本宫。" 太子想了想,抬眸看了太子妃一眼,道:"将跟她有联络的人,全部都打发出去,换上可靠的,咱们自己的人。至于一日三餐,也莫要少了她,别让人饿死在我东宫,到时候丞相借此生事。" 太子妃愣怔稍许,垂眸称是。 太子妃正要起身告退,太子忽然又叫住了她:"本宫与丞相还尚未撕破脸,如今东宫是什么情形,想必你也知道。你凡事不要亲自出面与那花映月争锋,自然,也别让她好过。这其中的度,你自己掂量。尽量假手于人,不要自己动手。" 太子妃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她听得出太子这是为了她好。她也知道,太子其实并未喜欢过花映月。即便那花映月国色天香,可太子的心却从未在她身上放过。 东宫固然有许多女人,太子妃也受了许多苦。很多时候,她也并不奢望夫君的爱。可如今,东宫地位不稳,太子,终究还是惦念着她这个发妻。 女人就是如此,尤其是如太子妃这般的女人,太子稍微给点甜头,便感动得找不到北,也不知是可悲还是可叹。 "殿下告诫的是,妾身明白了。夜里风凉,殿下莫要忙碌太晚。" 太子妃走后,太子依旧盯着面前的书案发呆。踌躇半响,他才道:"如今朝中多数大臣,都盘根错节。父皇对花元武早有忌惮,本宫与他联手,怕是触了父皇的逆鳞。可本宫若不与他联手,如今那柳扶蕴兵权在握,而柳扶阳又比本宫受宠,本宫实在不知该何去何从。" "很多事,不能争。可很多事,又不得不争。父皇几次三番训斥于本宫,是从前从未有过的事。荀图,你来说,本宫是不是该与那花元武,彻底断了联系?" 荀图乃东宫客卿,太子座下谋士。 听闻此言,荀图道:"花元武纵横朝野十数年,怕是气数将尽。而陛下,怕是早就有了除掉他的决心。哪怕日后殿下上位,这花元武依旧是个毒瘤。殿下何不如亲自动手除掉他,铲除他的残余势力,收归已用?" "可他没有大错,本宫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对付。连父皇都没有法子,以本宫的才能,如何比得过父皇?" 荀图沉默稍许,突然道:"花元武老谋深算,可在儿女身上,却没下过多少功夫。听闻,安亲王侧妃花氏的生母,曾是陛下的红颜知己。因其亏待庶女,陛下心下不满。对待这嫡女,说得好听是宠爱,说得不好听便是溺爱。" "那花映月的心性,下官瞧着还不如安亲王那个扮猪吃虎的侧妃。殿下若要动手,何不从这两姐妹入手?她们是花元武的亲生女儿,总会知道些什么。尤其是这花映月,如今就在东宫。若陛下能借了她的力……" "哼,那花映月一颗心都在柳扶阳身上。旁人不知,本宫还能看不出来吗?若要让一个心有所属的女人归到本宫身上,何其艰难?"太子想起这事,便颇觉郁闷。 他虽重女色,可也不至于昏了头。 花映月从前名满京师的时候,纵有庸俗之人垂涎其美色,可太子却从不看重女子的外在。 他喜欢聪明的女人,更喜欢骨子里媚的。 那花映月美则美矣,可看久了,总觉得五官给人一种刻薄之相。女人若是长得刻薄,难免克夫。 太子自打沾上了她便倒霉,所以心中总是不大痛快。 荀图却道:"如此这般,岂不是更好?她心中没有殿下,于殿下更有益处。" "此言何意?荀图你莫要卖关子,与本宫明言便是。" 荀图微微凑上前,低声在太子耳边说了什么,太子听完,突然笑了:"如此甚好,既然本宫之前受的罪,查不到那安亲王府头上,不如就甩给丞相府。如此,既能除了花映月这个祸害,又能恶心一番那安亲王,实在是妙哉。" 荀图垂眸道:"只是,怕是要让太子妃配合此事。" 太子这才起身道:"这个你放心,本宫今夜便会与太子妃言明此事。" 太子已经准备好了绝佳的计策,过几日皇后寿诞,他打算让花映月跟着去。 而与此同时,花元武倒也懒得盯着东宫那边,他正筹谋着自己的大事。 以及,派人时刻盯着安亲王府。 连续两日下来,已有成效。 因为丞相府里,抓住了一个安亲王府的探子。 说是探子,倒也不全然准确。只是后厨一个帮助采买的,每日会去丞相府的后院查看砖墙里的消息。 而这人,正是替花照水和成嬷嬷互通消息的那一个。 那人被带到花元武跟前的时候,已经被打得神志不清了。 花元武轻抿了一口茶水,头也没抬,沉声问:"你给二小姐传消息有多少时日了?" 那人还没等开口,一旁的伙计便一脚踹了下去,恶狠狠道:"老爷问话,还不快点回话?" 那人终于咧开嘴道:"还有五天,便满三个月了。" 花元武轻呵了一声:"记得倒是清楚。" 那人忙道:"是,因为每到足月,都可以去王府找七刀护卫领赏钱。" 花元武这才放下茶杯,冲着他道:"所以,一直以来,给你赏钱的,都是七刀?" 那人点头,忙道:"是,七刀护卫与成嬷嬷,是老相识了。" 花元武闻言一笑:"那安亲王可知晓此事啊?" 那人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道:"应该是知晓的,上一次去送信,小人看见七刀转交给了六道护卫,再由六道护卫交予安亲王之手。" 花元武眉心微蹙,又问:"七刀直接给了六道?这中间,可有将信件交予安亲王侧妃之手?" 那人回道:"小人不知,这个月两次送信,都是交予王爷的。至于王爷有没有交给侧妃,小人哪里能了解那么多?丞相大人,小人不过就是一跑腿的,请您开恩啊。" 花元武闻言笑了,他从怀中掏出了两锭金子,直接甩到了他的跟前:"拿着钱,先治好你的伤,之后,跑得越远越好,再不要叫我看见你。" 那人忙捡起了地上的钱,从地上艰难爬起,踉踉跄跄地走出了门。 他前脚刚踏出门槛,花元武便给手下递了个眼神,那人会意,还没等人走出丞相府,便直接给料理了干净。 而那染血的金子,自是又被花元武赏给了手下。 拔了这根钉子之后,手下人问花元武:"大人,那成嬷嬷果然不简单,这么多年蛰伏在丞相府,怕是心思不良。那老东西也活得够久了,咱们要不要……" "不行,不能杀她。我心里一直有个疑影,还需她给我答案。而且,他们这群草鬼婆,都厉害的很。你莫要忘了,当初月儿欲杀照水,却偏偏那孩子还能起死回生。这其中,若没有成嬷嬷帮忙,我是不信的。" 手下忙道:"难道这群草鬼婆,当真如此厉害?那扶桑夫人当年……" "自然是死了,我若出手,定然不会有让她生还的可能,连她的魂,都回不来。"花元武冷冷开口。 手下急忙垂首道:"是,大人英明。" 花元武半眯着眼睛,突然道:"那成嬷嬷会的东西多着呢,我这几日忽然想到,她还会一种禁术,可以让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互换灵魂。我还记得,花照水当初从荒山上被找回来,便心性大变。当日和亲王来府内照顾她,她竟还敢对和亲王动手。若是从前的花照水,胆小如鼠,定是不敢的。" 手下蹙眉:"您该不会是怀疑二小姐和安亲王……" 花元武勾了勾嘴角,道:"与月扶桑在一起这么久,我当然也知道他们族人的秘术。若是如此,那么一切皆可解释的通了。" 想到这里,花元武突然狂笑了一声,道:"这位安亲王,若非身有残疾,怕是有帝王之相。只可惜,少年时风头太盛,折损了气运。如今又被成嬷嬷算计,替花照水那孩子圆运。咱们如果能将安亲王的势力打压倒了,那墨亲王,怕是不足为惧了。至于那和亲王,从未入过本官的眼。" "除掉这些心腹大患,便无人能与太子争锋了。" 手下进言:"可是大人,太子殿下近日可不太听话。不仅不听话,他似乎还想……" "他如何想不要紧,本官看重的,是他嫡出正统的身份。等本官除掉了其他皇子,太子便是最好料理的那一个。眼下,你还是继续盯着安亲王府,本官要确定,现在的安亲王,到底是柳扶风,还是花照水!" 第059章 皇后寿辰 太子意欲除掉花…… 花照水是三日后才发现之前安排在丞相府的人失踪了。 是六道来回报, 说是丞相府后院采买的几个小厮,已经被换了一拨人。 六道本想去找之前的活计问问情况,结果却被家长告知, 他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向官府报案, 官府那般也是不了了之, 没人愿意理会此事。 花照水蹙眉道:"既是丞相府的小厮, 丢了人去报案,官府确实也不敢管。毕竟, 从丞相府失踪的人, 每年都会有, 已经不算什么稀罕事。" 六道沉默一会儿,突然道:"属下感觉,这人怕是……" 花照水叹了口气,她也明白其中道理。 怕是已经让花元武知道了真相,人已经不在了。 花照水又道:"成嬷嬷在丞相府, 可还安好?" 六道回复:"一切如常。成嬷嬷还让属下叮嘱您,说是不要再派人过去。若没有急事,也不要再找她。她说她自己会保护自己。" 花照水双拳握紧, 冲着六道道:"去库房拿些银两, 送去给他的家人。没成想为本王传个消息,竟也能丢了命。" 六道见花照水面露悲戚, 便忙劝诫道:"王爷不必为此难过,人命向来是最不值钱的。莫说是平民百姓,就连王孙贵族,也怕是在刀尖上行走,不知道哪天, 眼睛一闭,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六道平日里闷声不语,一出口,倒也能说出几分道理。 他说的倒是也对。 如今生逢盛世,存活尚且艰难。若逢乱世,怕是更要遍地骸骨。 可是花照水这心,还是十分难过。 定是前几次,她偷偷给成嬷嬷递消息,惊动了丞相府的人。 否则,那人也不会因她而死。 他本来生活平静,靠着采买,还能偷偷拿点贴补。 不过,花元武为人阴毒狠辣,花照水是从小便见识过的。 自然,花照水也知道,一个小小的丞相,怕是早已经满足不了花元武了。 花元武不除,天下难安。于公于私,她都该振作起来。 安天下,报母仇,还京师一个安稳。 花照水再一次去了书房,这一次,她拿出了之前成嬷嬷交给她的一本手记。 成嬷嬷从前,从不肯让她学族人禁术。 对女子来说,若能一辈子不嫁人,术法自然会精进。可是一旦若是被破了身,之前修习的所有能耐,便会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所以,在月扶桑的族人里,女子是神圣所在,因为只有他们,才能将族人的秘术发扬光大。当然,女子也是最不安定的所在,因为极少有人,能做到一辈子不嫁人,也极少有人,能忍受得了那一世的孤独。 可眼下,花照水已经不算是女人了。 她要以男人的身子,修习母族的禁术。 只有她强大起来,才能对付得了花元武。 花照水从小便看过成嬷嬷摆弄那些虫子,所以修习起母族的技法,对她而言,倒不算什么难事。 只是,她心性纯良,不想在活人身上做试验,便只能拿自己做试验。 为了怕柳扶风发现,一连几日,她都是等柳扶风睡了,才偷偷到书房研究。 眼见天明,才偷偷回到房中,和衣而眠。 很快,便到了皇后寿诞。 此番,皇后过生辰,下令一切减免,除了找了几个戏班子,召了内眷进宫赴宴之外,便也不再安排。 皇后此举,一则是为了减免开支,二则也有打压淑妃和贤妃的意思。 因为皇后诞辰之后,便是淑妃和贤妃的生辰。皇后的生辰都如此节俭,淑妃和贤妃更不适合大肆铺张。 贤妃倒是浑然不在意这个,她的生辰在淑妃之后,因其没有淑妃受宠,每年都过得不痛不痒。 久而久之,她也不愿再过生辰。皇后如此,倒是有刻意打压淑妃的意思。 毕竟去年淑妃的生辰,当今陛下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哄她高兴。 都道,皇后的五官与月扶桑很像,而这淑妃受宠的原因,便是她的声音和性格像月扶桑。 淑妃娇美无匹,容色绝丽,在样貌上,与月扶桑全然不同。 花照水幼年在成嬷嬷的房中看过月扶桑的画像,月扶桑颇有几分外域气质,五官深邃,姿容绝艳。 而淑妃却是实打实的中原长相,更有几分江南女子的柔和。 到了花照水这里,几乎是继承了月扶桑和花元武所有的优点。还记得安亲王侧妃第一次在宫中亮相,便惊艳了不少人。 偏偏这些个时日,今上倒是突然雨露均沾。 一日去皇后宫里,一日去淑妃宫里,再隔一日,便会去贤妃宫里。 人人都说,贤妃是借了安亲王侧妃的光,才会得今上宠爱。 贤妃其实根本也不在意这些,她能走到今日这位分,靠的从来都不是陛下的爱。 不管如何,皇后诞辰,花照水和柳扶风都是要到场的。 柳扶风如今虽是侧妃,可因陛下对其看重,所以他进宫之后,人人待她都要另眼相看。 柳扶风倒是厉害,凭着女子身份,竟也能活得风生水起,连花照水都要佩服他几分。 柳扶风也颇为自豪道:"说来,都是借了你的光。因我幼年残疾,父皇虽然纵容我,可从不明面上宠爱我。他甚至还省了我的请安礼,一年到头,我想见父皇几面都难。偏偏有了你的身份,我到母妃宫里请安,每回去,都能见到父皇。" "从前失落的父子情,到在你这找补回来了。" 花照水微微一笑,握紧了他的手,道:"你开心,我便开心。" 他们二人在花园里如此,倒是引来了淑妃的调笑:"哎呦喂,隔着很远便能看到安亲王与侧妃,你们如此恩爱,让本宫好生羡慕。" 花照水和柳扶风赶紧冲着淑妃请安。 他们与淑妃一路同行,去往甘露宫。 淑妃待人和善,还未踏进甘露宫的宫门,她便拽住了柳扶风的手,轻声提醒:"今日,太子还带了花良娣进宫给皇后娘娘贺寿。那花良娣向来与你不和,你要小心。" 柳扶风微微怔了怔,忙对着淑妃行礼:"多谢淑母妃提点。" 淑妃微微一笑,先他一步进了甘露宫。 而柳扶风望着淑妃的背影,倒是笑了笑,道:"也不知,这淑母妃待我亲厚,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花照水右眼跳得厉害,她蹙眉道:"淑妃娘娘向来和善,她自然不敢做出什么阴毒之事,平白招惹陛下厌烦。倒是这太子,带了花映月赴宴,我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你千万要小心。" 柳扶风嘴角勾起,低头在花照水的耳边道:"放心,我才不会怕!她最好别敢有任何动作,否则……" 第060章 以死明志 左右是个瘸子,…… 以花映月的性格, 看到花照水,她是不可能没有任何动作的。 太子之所以带着花映月过来,也是存着这个打算。 更何况, 入了甘露宫之后,众人明显对身为庶女的花照水更加客气。 毕竟, 陛下接连半月都有赏赐下去, 可见对安亲王侧妃极为关照。 宫中已有传言, 说今上已经拟好了立花照水为安亲王妃的圣旨,只是这圣旨,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下来。 反观身为丞相嫡女的花映月, 倒是因一时之失, 入了东宫。若非是皇后生辰,太子恐怕都不会提她做良娣。 人人都知道,花映月自打入了东宫,便像是入了冷宫一般,太子根本一次都没正眼瞧过她。 有人说, 今日带她进宫给皇后贺寿,还是皇后娘娘格外恩典,让她过来。否则, 太子根本就不愿。 不过, 自打花映月进了甘露宫之后,便有不少人开始讨论她。皇后宫里的侍女, 到御花园打扫的丫头,都在议论此事。 说的过多,未免显得刻意。 柳扶风早早就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道:"按理说,太子不喜欢这花映月倒也是正常。按照我听到的, 东宫那边的消息,花映月在东宫的日子,确实过得不太好。" "不过……" 花照水蹙眉问:"不过什么?" 柳扶风知道她对宫中事不了解,便凑在她耳边小声解释:"不过,这宫里的丫头,不乏有些嘴碎的,不过一般为了小命,都不敢肆意在宫中谈论这些宫闱秘事。她们明晃晃地谈论起花映月不受宠一事,还故意让我们听到,怎么都觉得像是故意的。" 说完,柳扶风道:"注点意吧,没准是太子想趁着这一次事件,做点什么。" 柳扶风推着花照水的轮椅进殿之事,花照水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太子可能要做的事情。 一则,太子之前在宫里吃了亏,他一直都没放弃查清当日的真相,然而,却一直无所获。 今日皇后寿辰,他定然也想找机会套套她和柳扶风的话。 二则,他故意将花映月带回来,肯定是知道她们姐妹不和,要让花映月故意给花照水难堪。 他故意放出消息,说花映月无宠,恐怕也是筹谋着,万一这花映月惹了祸,他也可及时脱身。 眼下,花照水能想到的,只有到这一层。至于太子还筹谋了什么,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献礼环节之时,墨亲王也带着礼物入了甘露宫。 皇后看到柳扶蕴,倒是微微笑了笑:"怎么就蕴儿你一个人过来?王妃怎么没来?" 柳扶蕴忙躬身道:"回母后的话,王妃又见喜了,她身子虚弱,太医不建议她出来走动。所以儿臣特来给王妃告罪,还望母后见谅。" 柳扶蕴此言一出,殿内诸位娘娘和皇室亲眷,皆捂着嘴笑了起来。 就连皇后面上也是一脸的和蔼,她笑了笑道:"说来,还是蕴儿的王妃有福气,看着便是个好生养的,这都已经第四胎了吧。" 皇后此言一出,太子妃的神情微微有些落寞。 没人敢看太子妃的笑话,只好转过头去打趣柳扶风:"咱们的安亲王侧妃,嫁入王府也有日子了吧。你可得抓紧了,早日见喜,陛下也会高兴。" 柳扶风还没等回话,花照水便笑着道:"本王从不在乎子嗣一事,本王与照水,随缘便好。何况,本王也不喜欢小孩子,若是一辈子无子嗣,也是无所谓的。" 皇后听闻此事,倒是亲善地笑了:"风儿又开始说胡话了,怎么可以一辈子无子嗣。就算是你不上心,贤妃也是十分上心的。" 皇后说完,还特意往贤妃那看了一眼。 贤妃也微微一笑,道:"风儿任性惯了,他高兴就好。说来,臣妾也喜欢随缘。" 皇后轻笑一声,倒是没有再多言语。 安亲王府有没有子嗣,皇后其实一点都不关心。左右是个瘸子,就算是子孙满堂,也与皇位无缘。 贤妃从前倒是担心,不过她前几日才刚得了秦嬷嬷的消息。 秦嬷嬷那话里话外,似乎在说安亲王怕是不能人道。 贤妃一想到这个境况,便更要好好笼络花照水,所以这一阵子,每每柳扶风进宫学规矩,贤妃不但没为难他,反而对他越发的好了。毕竟身为女人,贤妃也懂得,夫君若是如此,怕是苦了'她'了。 皇后此番寿辰倒是清减,只找了宫外的戏班子入宫唱戏。 本来太子是想着,以柳扶风一贯的性子,他肯定是坐不住提早离开的。 偏偏今日,花照水坐得很稳。半个时辰过去了,她都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根本没有离座的打算。就连一向坐不住的柳扶风,此番坐在花照水的身侧,也是老老实实的,十分乖巧听话。 计划已经安排好了,若是柳扶风和花照水谁都不动,可就错失了这一次的机会。 所以,太子给了甘露宫的丫头一个眼神。 那丫鬟立马会意,端着热茶,便朝着柳扶风和花照水的位置上走了过去。 那丫鬟故意将茶水打翻,又急急忙忙跪了下去:"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她慌张的神情立马吸引了旁人的故意,皇后蹙眉道:"这个蠢丫头,连个茶水也端不好吗?自己下去领罚吧。" 花照水与柳扶风的衣衫皆被打湿,花照水的手臂也被热茶烫到了。 贤妃忙着去叫太医,皇后更是吩咐人将她们引入后殿。 皇后如此,贤妃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由着宫人将他们领入后殿。 贤妃担心儿子,本想跟过去,皇后却一把拽住了她,笑道:"如今安亲王有侧妃陪着,妹妹就不要跟过去了。陪本宫坐在这里,好好看出戏,不好吗?" 贤妃眉心一跳,直觉没什么好事。 可她又不能违拗皇后的意思,只好干笑一声,坐在原位,道:"是,皇后娘娘说的是。" 太子始终坐得稳稳的,而花映月,到底是沉不住气,见花照水他们离开,她便也借故离开。 太子看见花映月离座,便勾了勾嘴角,看了一眼自己的太子妃。 太子妃也偷偷给自己的贴身侍女递了眼神,那侍女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一场戏下来,贤妃是如坐针毡。 她紧紧捏着手帕,生怕柳扶风和花照水吃亏。 其实她自己的儿子古灵精怪,她倒也不太担心。只是忧心,那花照水不懂宫里的歪歪绕绕,万一皇后嫉恨她这儿媳,对她出手,怕是要…… 果然,就在皇后准备点下一出戏的时候,甘露宫的宫女急急忙忙来报:"不好了,皇后娘娘……" 皇后抬头睨了她一眼,淡然开口:"慌慌张张的这是做什么,起来回话。" 那宫女微一福身,道:"皇后娘娘,您快起身去后殿看看吧,安亲王侧妃出事了……" 此言一出,贤妃看了皇后一眼,立马起身道:"出了什么事,引本宫过去看看。" 今日是皇后寿辰,不少王孙亲眷都在甘露宫陪着皇后。这宫女一来回禀,大家便都听到了此事。 贤妃此刻,更是越发确信皇后是故意的。 她脸色苍白地随着皇后去后殿之时,陈嬷嬷在她耳边小声道:"娘娘,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您且都安心。陛下就算是不帮着您,也会帮着侧妃的。" 这个道理,陈嬷嬷明白,皇后不会不明白。 贤妃捏紧了手帕,佯装镇定去后殿的时候,才粗略知晓了来龙去脉。 那花映月阴狠,入宫之后,便随身带着药。 今日皇后寿辰,一向不爱走动的墨亲王也会入宫。而花映月就趁此机会,在'花照水'房内下了迷香。 若是墨亲王与安亲王侧妃做了什么不堪的事情,到时候怕是墨亲王和安亲王都颜面无存。 柳扶风也没想到花映月如此狠辣,他去后殿换衣服的时候,墨亲王柳扶蕴担心他,也恰好跟了过来。 等到柳扶风意识到房中的味道不对劲的时候,便立马将柳扶蕴推开:"大哥,快走,此事有诈,你走得越远越好。" 柳扶蕴暗自握拳,担忧道:"我去找太医给你寻解药……" 柳扶风眼神迷离,摇头道:"来不及了,你以皇嫂身子不适为由,赶紧出宫。眼下,宫里的任何事,都与你无关,快走……" 柳扶风将柳扶蕴推走之后,便故意打翻了后殿的香炉。 他和花照水不在一个房内换衣服,他闹出动静,就是给花照水听得。 他从前也被人设计用过此等迷香。可从前他那副身体,自小便被人算计,哪怕是用过这种迷香,他也能强忍住一时半刻,等着人来拿解药。 可是,如今换成了女儿身,他便觉得与以往全然不同。 他现在浑身都热,疯狂地想要将身上的衣物撕扯下来。 既然是女儿身,他就更得注意。哪怕是没有发生任何事,一个侧妃,衣衫不整,日后怕是也不用入宫见人了。 柳扶风心一横,直接用头撞上了柱子。 第061章 影儿叛变 这花丞相,竟能…… 柳扶风掌控得好力道,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直接晕了过去…… 等到太子一早安排的人进殿的时候,便看到安亲王侧妃满头是血。 此事过于隐秘, 太子安排的时候,只有三两个知情者。 旁的宫女不知道, 也只好赶紧去前殿回禀。 太子本以为事成了, 万不成想, 竟是这个结局。不过,他本也没指望那花映月能办成什么事, 便也一脸淡定地立在一侧。 只是如此一来, 倒是又便宜了这安亲王侧妃。她此番再次受害, 怕是当今陛下,又要大加安抚了。 贤妃一眼便看明白是什么情形,入了后殿,见侧妃撞柱,更是惊呼一声, 扑过来又哭又喊:"都是死人吗?一个个愣在这做什么,去请太医啊。" 甘露宫顿时乱做一团,本来在前朝忙着朝务的皇上, 也不得不提早到了甘露宫。 皇上驾到, 殿内乌泱泱跪了一地。 皇上蹙眉扫了在座之人一眼,坐在高位之上, 沉声开口:"皇后寿辰,本该是和乐之时,偏偏又闹出了事。" 皇后忙躬身道:"陛下,是臣妾之过,臣妾未曾看顾好安亲王侧妃。" 陛下轻睨了她一眼, 倒也不说话,只冲着身边人问道:"不是派人去查了吗?可有结果?" 陛下身边的公公在陛下耳边耳语一番,陛下立刻变了脸色,冷声道:"怎么又是她?既然敢又做出谋害庶妹之事,就不要再给她留脸面了,将人带上来。" 很快,甘露宫的宫人便将花映月给押了过来。 皇后冷冷地看了花映月一眼,没什么表情。至于太子,更像是旁观者坐在一旁。仿佛押解上来的人,不是他宫里的一般。 当今皇上看见花映月之后,便厉声问道:"你可知罪?" 花映月两颊皆有拇指印,想必是被打得不轻。 而她听到皇上的问话,竟也低着头,跪在那里,沉声回答:"既被抓到了,皇上也认定了臣女有罪,臣女无话可说。" 一旁的夫人小声提醒:"哎呦,你如今已经嫁入了东宫,该自称妾身才是。" 花映月冷冷扫了一眼那夫人,并不答话。 一旁早有人看不下去,轻呵一声,道:"在陛下和皇后娘娘面前,她竟还如此狂妄。丞相大人教女,怕也不过如此。" 当今皇上倒是侧身扫了太子一眼,问道:"太子,这是你东宫的人,你以为,该如何处置?" 太子起身拱手道:"回禀父皇,此等罪妇,按照宫规,该送去内刑司服役,打入贱籍,永不翻身。" 今上眯眼看着太子,又道:"她可是你的良娣,太子当真舍得?" 太子冷声回道:"回禀父皇,儿臣本就不喜欢她,若非是丞相大人硬塞入东宫,儿臣根本不想要这种女人。" 太子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唏嘘。 太子妃更是站出来道:"回禀父皇母后,花氏确如太子所说,不□□分。自打她入了东宫,便先后有两位姬妾死于非命。殿下命儿臣去查,儿臣便查到,这二人死之前,皆与花氏有口舌之争……" 太子妃言尽于此,而在场的夫人和娘娘们,皆是感叹花映月阴险狠毒。 皇后更是叹口气道:"早就有传言说,丞相大人教女不善,小小年纪,便戕害庶妹。之前宫中夜宴,她更是做出了那种不堪之事。本宫顾及你是丞相嫡女,入东宫做妾失了体面,这才许你进宫。谁知,你竟还如此不安分。你且说说,今日之事,是你自己所为,还是你母亲亦或者是父亲授意啊?" 皇后此言一出,淑妃暗自握拳。而皇上更是转过头看了皇后一眼。 丞相与太子暗中勾结,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如今听皇后这意思,倒是想与丞相一家,彻底割离开了。 花映月听闻此言,更是抬起头看着皇后,一字字道:"皆是臣女一人所为,臣女嫉妒花照水如今风头胜过我,想要看她当众出丑。与臣女的家人,并不相干。" 她还是固执的自称臣女,并未把自己当成太子妾室的意思。 太子自然听得懂她的意思,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而花映月的贴身侍女影儿,这个时候也突然爬了出来,跪伏在陛下和皇后面前,道:"启禀陛下,启禀娘娘,奴婢有事禀告。" 皇后开口道:"你有何话可说?" 影儿呜咽出声道:"奴婢是自小伺候大小姐的,如今大小姐闯了这样大的祸,奴婢实在看不下去。今日在陛下和皇后娘娘面前,奴婢也是不吐不快。" "当日,宫中夜宴,大小姐欲谋害二小姐,便拉太子下水。本来,大小姐的计谋,是故意给太子殿下下药,意图冤枉太子殿下和二小姐,谁知中途出了意外,将自己搭了进去。不仅毁了名声,还让她入东宫做妾。" "我家大小姐一直不喜欢太子殿下,她自幼便喜欢的是三殿下……" 此言一出,淑妃与和亲王王妃双双抬起头看向了花映月…… 而花映月却一掌将影儿推开,怒喝道:"贱婢,竟敢当众污蔑我,说,是谁给你的胆子?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花映月一造次,立马有人上前制住了她,而一向没有开过口的和亲王王妃,倒是叹了口气道:"今日,倒当真是大开眼界,想不到一个小小的丞相之女,竟敢在陛下和皇后娘娘面前,如此猖狂。" 影儿见花映月被制住了,便跪爬上前,接着说道:"可是,三殿下并不喜欢大小姐,三殿下喜欢的是我们家二小姐……" 淑妃此刻,倒也算是淡定了下来。 即便四周的目光都看向了她与和亲王王妃,她也始终端着那副样子,并没有什么表情。 倒是皇上转过头看向了淑妃,问道:"爱妃,此事当真?怎么朕从未听你提起?" 淑妃起身道:"回禀陛下,阳儿的确说过,要纳丞相府二小姐为妾。只是,二小姐不愿意,阳儿也不愿强求。妾身以为,此事不算什么大事,便并未与陛下说起。" 皇上一副了然的样子,便转过头冲着影儿道:"你接着说……" 影儿吸了吸鼻子,跪伏在地,接着道:"是。" "我们大小姐本就嫉恨二小姐貌美,怕抢了她第一美人的风头,便处处打压二小姐。如今知晓三殿下对二小姐有意,她便更加怨恨,还想出了法子,跟安亲王合谋,意图害死二小姐……" 这突然之间,又扯出了安亲王。 只不过,如今安亲王侧妃昏迷不醒,安亲王不在当场,倒是无法对峙。 贤妃倒是反应快,冷声道:"胡说八道,风儿对他侧妃的情意,大家是有目共睹,怎么会与这毒妇合谋,害他的心上人?" 影儿却小声道:"奴婢不敢撒谎,确实如此。那个时候,安亲王还不曾见过我们二小姐,不知道二小姐的美貌,他那个时候,倾心的是我们大小姐……" 贤妃还要反驳,皇后却道:"贤妃妹妹不必着急,当日,风儿与花映月交好,倒是有目共睹的事。这丫头的话,是否属实,日后查探便知。你莫要自己慌了阵脚。" 贤妃嘴角微动,起身道:"是,皇后娘娘说的是。不过,妾身并非是慌了阵脚,如今,照水那孩子被人陷害,昏迷不醒。风儿向来情意深厚,若她有事,风儿怕是也不想活了。妾身身为人母,实在是心疼。" 说着,贤妃竟要落下泪来。 皇上看了贤妃一眼,道:"你先起来,此事尚未有定论。今日之事,朕会给风儿和照水一个公道的。" 皇上此言一出,皇后和太子都微微变了脸色。 不过太子今日,倒是沉稳的很。 无论皇上与这影儿说了什么,他都没插言。虽脸色有一瞬的不自然,不过他很快便正襟危坐,面色无波了。 影儿却接着道:"奴婢所言,不敢有一字撒谎,否则,便叫人拿乱刀砍死奴婢。" "大小姐拿到了药,派人趁着夜色,将二小姐偷偷带到了荒山,灌了她整瓶。二小姐生命力顽强,这些年,大小姐不知道偷偷用了多少伎俩,二小姐都活了下来。当日,大小姐怕二小姐又死不了,便又趁乱给了她几剑。谁知道就算是如此,二小姐也没死……" 影儿所言,倒是让在场的几位夫人,有些不忍。 京中早有花映月戕害花照水的传言,万不成想,那花照水竟还如此命大。 而当今皇上亦是深吸了一口气,其实影儿所言,他都相信。 至于,花照水为何如此命大,他猜想,或许是成嬷嬷在背后,做了什么。 毕竟月扶桑当年,便神通广大。 她曾说过,只要这人还有一口气,她都有办法将人捞回来。哪怕是救不活,也能让他再蹦跶三个月。 影儿接着道:"二小姐此番福大命大,不仅没死,还让三殿下救了。三殿下本欲带她离开,可二小姐似乎倾心四殿下,说什么都不肯跟着三殿下走。" "本来有三殿下护着,我们大小姐不敢造次。三殿下一走,大小姐便又开始欺辱二小姐。只是那个时候,我们老爷到大小姐房中警告,说她闹归闹,万不可伤了二小姐性命。" 皇上听到这话,顿时怒不可遏道:"如此说来,这花映月对花照水的所作所为,你们丞相大人,都是知道的?" 影儿忙俯首道:"是,我们丞相大人,一直都知道。" 此言一出,周围的夫人顿时小声嘀咕道:"这花丞相,竟能如此对自己的亲生女儿……" 第062章 互换回来 反正还能换回去…… 旁人听了, 或许只是唏嘘感叹,可是当今皇上听了,却是顿时红了眼。 他没有想到, 花元武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如此虐待。 可见, 当年月扶桑的死, 也是他的杰作。 他不是没有派人调查过, 只不过没有证据,也不能轻易动他。 花元武对待花照水尚且如此, 皇上已不忍细想, 当年他对月扶桑, 该是何等的残忍。 太子也恰到好处的出声道:"想不到,花丞相竟是如此丧心病狂之人。父皇,万不能让此人再做这丞相之位,否则,怕是要后患无穷啊。" 花映月此刻被人捂着嘴, 口不能言。她只能狠狠地瞪着太子,暗恨这个明明与父亲合作,如今转过头却要踩父亲一脚的男人。 当今皇上看了太子一眼, 叹口气道:"太子所言, 也是朕最担心的。" 说罢,皇上看了一眼影儿, 又道:"除了这些,关于你家大小姐和花元武的事,你还有什么可说?" 影儿接着道:"还有,之前宫中夜宴,我家大小姐暗害太子和二小姐一事, 也是我们家老爷暗中指使的。老爷说,只有折断太子殿下的翅膀,才可以让他乖乖听话。" 影儿这话倒是触中了陛下的逆鳞,皇上大怒,顿时摔杯道:"放肆,枉朕这么多年,那么信任他。他竟想着,要控制储君。" "太子,此事由你亲自带兵,围住丞相府。朕要亲自见他,看他如何解释……" 当然,影儿按照自己所知道的,倒是吐了不少这些年在丞相府内闹出的人命。 其实这种丑事,若是真要细究下去,保不准谁的府内,也有…… 可如今,影儿撕开了这个口子,光是列举的这些罪行,便够花元武喝一壶的。 当今皇上对花元武早有忌惮,花元武这一段时间以来,更是称病在家,未被召回。 所有人都觉得,若是今上下了狠心,怕是花家,再无翻身之日。 太子带兵围剿丞相府,而花映月更是直接被下了内牢。 而柳扶风此刻,还是昏迷不醒。 花照水一直守在他身侧,等到太医把完脉,给他处理好伤口之后,太医才对着花照水道:"回禀王爷,侧妃额头上的伤,倒也未伤到筋骨,休养个十天半月,倒也好了。只是,要千万小心,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平时也不要沾到水,微臣会开个药膏,回去日日涂抹,想必额头上不会留疤。" 花照水点了点头,道:"如此,便有劳了。" 太医听闻此言,倒是又躬着身子,小声道:"王爷,只是侧妃身上的毒,无药可解。迷香不比茶水一类的,无法催吐。好在,不是什么伤及性命的毒,只要王爷您能解了这毒,侧妃才会安然无事。若要强行用药,倒也不是不可,只怕会伤到侧妃的根本。" 太医此话一出,七刀在花照水的耳边小声提醒了一句。 花照水脸色微红,倒是明白了太医的意思。 她摆了摆手,道:"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太医退出内殿之后,七刀也道:"那王爷,属下是不是也该退下了?只是,侧妃还未醒来,王爷是不是不懂……" 花照水根本不愿意同七刀讨论这个,她忙道:"并非全不懂,这里不需要你,先出去。" 七刀应了一声,正要退出去的时候,花照水又道:"在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花照水一直不愿意做这个事情,可是如今,却不得不做。 此番她若是救了柳扶风,两个人的身份定然会互换回来。 其实仔细想想,柳扶风为了她,已经做出了太多的牺牲。 此番,若是换回来之后,柳扶风不愿意再做回女儿身,花照水也可如他所愿。 人不能太自私,做了一遭男人,又做了一回王爷,得了柳扶风这个知己,她已经满足了。 眼下,四周无人,花照水终于不用再装残疾,坐在这轮椅上了。 她缓缓起身,靠近了床边,摸了摸柳扶风的脸颊,看着他额头上的伤,一阵心疼。 按照柳扶风的性子,若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他绝对不会撞柱子吧? 他嘴上说着什么都不怕,但是其实,他也很怕的。 想起第一次,两个人被困在山洞里,他连看到血都会怕。 花照水想到那时,忽然笑了。 她解了外衫,拉了床帘,终于下定了决心…… …… 其实柳扶风的书房里,什么都有。 包括一些他珍藏的美人图。 前阵子,趁着柳扶风跟秦嬷嬷学刺绣之时,花照水偷偷看过。 所以,她倒也不是诓骗七刀,到底该如何做,她还是懂的。 只是,虽然是男儿身,做这种事,也未免过于疲累。 而且,柳扶风昏迷不醒,也没办法起身配合她。 …… 等到花照水再一次睁开眼,已经是次日清晨了。 她起身之时,明显觉得自己身上轻了不少,而额头上的伤,还隐隐作痛。 他们已经换回来了…… 柳扶风像是早就醒了,他已穿戴好,坐在一旁,手里端着一个药碗,轻轻地吹着…… 见她醒了,柳扶风顿时笑了:"醒了?太医说,这个药要醒来就喝,之后,再用早膳。我扶你起来,伺候你服药。" 花照水默默看着他,也顺从地喝了一口那药。 一口一口,实在是苦。 花照水无奈,只好接过药碗,一口闷了。 柳扶风顿时笑道:"如今娘子,也已经有几分男儿的彪悍了。说来,乍一换回来,我还有些不习惯。娘子,你是不愿意做女人的,如今为了我,竟能委屈至此。" 花照水笑了笑:"若给你个机会,让你我再换回来,你可愿意?" 柳扶风微微一笑,上前将她揽在了怀里:"当然愿意了,我可没什么舍不得的。只要娘子高兴,一切都好。" 花照水拍了拍他的脸,道:"叫什么娘子,叫夫君。" 柳扶风宠溺一笑,顺从道:"好的,夫君。" 花照水摆弄了一下手上的指环,道:"想要换回来,自然是有办法的。不过,你不会怪我没有告诉你吧?" 柳扶风变了脸色,闷声道:"我当然会生气。" 花照水抬起头看着他,而柳扶风却接着道:"生气归生气,可是哪敢怪你?常言道,女子以夫为天,我们之间夫夫妻妻分不清楚,我只好说,我以你为天。" 花照水也蓦地一下笑了出来,她道:"成嬷嬷告诉我,每次行房,都会转换一次……" 花照水话还没说完,柳扶风便急忙将她扑倒:"那还想什么,赶紧换回来吧。" 花照水气得锤了他一下:"急什么,眼下,咱们又被太子算计了一次。你对太子比较了解,这件事,便由你去办。反正如今,我们二人换来换去,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等这件事一办完,我们想换就换回来,不想换回来,也随你。" 柳扶风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轻声道:"这敢情好啊,以后,咱们的日子,定然有很多乐趣。" 夫妻二人调笑了一会儿,便开始办正经事。 柳扶风回禀了陛下和皇后,说要带着侧妃回府静养。 而就在花元武落罪之际,陛下已经下旨,封花照水为安亲王王妃,还让礼部择吉日,为他们补办大婚,也让花照水,风风光光地嫁入安亲王府。 至于花照水的嫁妆,也无需让丞相府操办。陛下早就已经想好,让淑妃帮忙置办花照水的嫁妆。 陛下下旨,封已故的月扶桑为我朝圣女,享公主尊荣。至于花照水,更是封了郡主,以圣女遗孤之礼,嫁与安亲王。 如此,算是抬了花照水的身份,更让陛下有机会,给月扶桑一个体面。 只是,陛下本想再为月扶桑补办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让她葬入皇陵,只可惜,如今还未找到她的尸骨。 花元武此番一出事,弹劾他的文书,如海一般飘到了当今皇上的案桌之上。 可是,无论如何用刑,花元武都不肯说出月扶桑的埋骨之地。 哪怕是当今皇上亲自审问,花元武也始终闭口不言,问急了,他便一脸凛然地望着当今皇上,一字字道:"我说,我把她挫骨扬灰了,你可信?" 今上恨得,亲自拿起鞭子,狠狠鞭打着他,"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扶桑才会死于非命。朕不会让你死,朕会让你生不如死的活着!" 哪怕是沦为了阶下囚,花元武也依然面无惧色,他仰起头,冷冷地看着今上,咬牙切齿道:"柳昭仁,这是我最后一次作为臣子给你的建议。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你会后悔的……哈哈哈哈哈……"花元武狂笑出声。 然而,当今皇上,始终都没能下达死令。 他要天牢的人继续用刑,他想要拿到月扶桑的尸骨。哪怕只有骨灰,也一定要挖出来。 她活着不能同他在一起,死后,一定要与他合葬。 花元武似乎料准了如此,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月扶桑的埋骨之地。 当今皇上气愤离去。 偏偏,当夜,变故突生。 天牢内传来消息,花元武被人劫走了。 天子脚下,竟也能将人活生生劫走,对于当今皇上而言,实在是奇耻大辱! 他也终于明白饿了花元武当时的意思,他说,如果当时不杀他,他一定会后悔。 原来,花元武早早就筹谋好了。 当然,花映月一事,算是个意外。 若是花映月没有出事,影儿没有叛变,花元武只需要两天,便可夺得皇城禁卫军的兵权,趁此挟持当今皇上。 只可惜,花映月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入了太子的圈套,而影儿更是叛变,在花元武有动作之前,便让朝廷围困住了丞相府。 如今,白凝霜也被关进了天牢。 白家见此情况,都不敢进宫求情。 皇上未有牵连之意,而花元武犯的,更是逆谋的大罪。 白家为了明哲保身,只能弃了白凝霜这步棋。 而淑妃,虽与白凝霜是姐妹,不过之前花映月出事,她便已经跟白凝霜脱离了干系。 如今花丞相出事,当今皇上更是夸淑妃有先见之明。 不仅如此,宫中有传言说,淑妃娘娘未出嫁之时,在府内的日子,也不好过。 只不过,白大人当时还算是待庶女很好,丞相夫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淑妃。 当今皇上也问过淑妃此事,而淑妃倒是得体,并未说自己当时受了多少苦,只微微一笑,道:"臣妾当时也不敢与她争锋,陛下也是知道的,臣妾的性子向来如此。若臣妾总是以笑脸待她,事事顺从她,她便也能收敛几分。不过,如今臣妾有陛下的宠爱,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一定是有什么人,在陛下面前嚼舌根了,陛下可千万不要听信那些传言。" 淑妃什么话都没说,又仿佛将什么话都说了。 是的,她的性子一直如此。 一直乖乖顺顺,温温柔柔的。哪怕是皇后嫉妒于她,也不能真的拿她怎么样。 淑妃进宫多年,一直没有错漏之处。 倒也有不知死活的人陷害过她,好在,有当今皇上护佑,她也能化险为夷。 虽说,淑妃得宠,是因为声音像极了月扶桑。 可她进宫这么多年,在陛下面前,也是有情意的。 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得宠这么多年而屹立不倒。 而此番,花元武越狱,在京师内也引起了轩然大波。 花元武此番逃走,并未管在京中的妻女。 就连花元武的庶子花信然也受了牵连,被关了起来。 花照水听闻此事,急忙求助柳扶风,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陛下免去兄长的罪过。我虽然与他没说过几句话,不过我知道,他一直不想我受苦,也是他,故意留下成嬷嬷,让成嬷嬷为他做小菜。他在府中多年,不过也是为了自保而已。丞相府的一切,我都可以舍弃。唯独兄长,我不能看他落罪。" 柳扶风沉吟了稍许,突然道:"此事,我没法去求陛下。不如这样,明日,你我进宫,你与陛下亲自说情。只是花元武越狱,我猜想下一步,他就要起兵……这个节骨眼,你怕是没法直接救出花信然。" 第063章 即将出征 把花照水当成弟…… 谋逆大罪, 是要株连的。 今上仁慈,当初镇国将军拥兵自重,犯谋逆大罪之时, 今上也只判了他一人斩首。其家人,不仅未被株连, 他的夫人和女儿还被善待至今。 可如今, 花元武的罪行与当年的镇国将军, 还是有所不同的。 镇国将军虽被人怂恿有了反心,但却尚未实施便也湮灭在萌芽之中。 今上念及其父镇守边疆多年, 劳苦功高, 到底不忍。 可花元武不同, 花元武纵横朝野多年,素日里结党营私,偷练兵马。 如此还不算,今上与他还有夺妻之恨,杀妻之愁。 他若没逃, 怕是今上判他个挫骨扬灰都不解气。 花照水到底还是他的女儿,如今花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柳扶风建议她在风口上的时候, 还是不要进宫。 虽然今上从未打算对花照水做什么, 也不会对她做什么,可难免有人因她是花家之女嚼舌根。首当其冲, 便是东宫那边。 而如果这个时候,花照水如果还要去给花信然求情的话,等于是把刀子递给了别人。 柳扶风觉得,花信然一直在外,在丞相府向来也不太受宠。若是过了这阵风头, 确定他未与其父一同谋反的话,将来若是要救出他,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柳扶风让花照水万事都不要太担心。 -- 而东宫那边,花元武自打逃出大牢之后,太子便觉得,他手下谋士说得对。尽早与这花元武撇清关系,并闹了这么一遭,实在是上佳之选。 如今,陛下还将花映月全权交给太子处置。而太子已经将她关进了内牢,这几日,为了逼她说出花元武的位置,还对她用了刑。 花映月可不是什么硬骨头,打了两日,已经将她打得没了气,她还是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最后,还是行刑的女官回禀太子,说她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要是寻常人,断不会如此。 太子想了想,倒是道:"也罢,让太医去检查一下,用好力度,莫要让她死在牢里。日后父皇要如何处置,是父皇的事。若是在本宫手里弄死了人,难免会有人觉得本宫无情。" 如今有了花元武和花映月这个黑锅,太子之前做的荒唐事,倒是可以一并抹消。 圣上也渐渐把事情交给了他处置,太子困境已解,眼下倒是逍遥自在的很。 可即便如此,皇后娘娘还是一再叮嘱,让他做事切记小心,莫要让朝臣抓住了把柄,更不要让今上失望。 太子在皇后跟前应得好好的,回到东宫之后,便又恢复了之前奢靡的生活。 不过好在,他尚还知道收敛,召唤歌舞姬在内殿玩乐的时候,还知道关上门,更找贴身侍卫在外头望风,生怕来人撞见。 如此玩乐了几日,太子倒是想起了正事。 因为花元武那边,倒是传来了消息。 他逃往了朔州,连同董将军谋逆,直接在朔州起兵了。 消息传到京师的时候,朝野震动。 花元武起兵不要紧,更要紧的是,前方传来消息,说花元武早有谋逆之心,暗中练兵不说,还私下屯了许多火丨药,武器,只等一朝谋逆,举兵攻到京师。 朔州乃边陲之地,董将军也一直是国之栋梁。 如今他起兵,对朝廷无异于是重创。 今上思来想去,问谁能出征朔州,一个个都退缩不前。 最后,倒是柳扶蕴最先出来,跪伏在地:"儿臣愿出征朔州,为父皇解忧?" 太子见状,轻哼了一声:"墨亲王才刚刚交付兵权,便这么迫不及待准备领兵了?" 一向不争不抢的柳扶蕴,此番倒是中气十足,他抬起头来,直视着太子,声声问道:"那请问,太子殿下,若是臣不去,难道让殿下您亲自去吗?" 太子脸色一窒,拂袖道:"我朝骁勇善战者众多,自然用不着本宫亲自上阵。" 柳扶蕴对着陛下拱手道:"启禀陛下,若太子殿下有合适人选,只要能为父皇分忧,儿臣绝不争锋。" 这是今上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他几乎没怎么重视过的儿子,也有如此胆色。 放眼朝野内外,如今最骁勇最能服众的将军,也唯有柳扶蕴了。 他那些年,征兵在外,与将军们同吃同住,就连他的王妃,亦是跟着他在苦寒的大漠,吃了不少的苦。 柳扶蕴幼年之时,便开蒙最晚,而且他不多话,素来总是立在一旁,性子闷闷的,并不讨喜。 今上倒是最喜欢柳扶风,可惜柳扶风少年气盛,险些因为常出风头而丧了命。 若太子无过,今上也不想动易储的念头,可眼下,太子也实在是太不成器了一些。 比起其他的那几个儿子,太子无论品行还是才干,都不及他们。 此番,今上也没有了为太子遮掩的心思,他转过头看向了太子,问道:"那太子可有人选?" 太子脸色变了变,低声道:"儿臣……儿臣还尚未想到。" 今上又问:"诸位爱卿呢?" 朝堂之下,亦是无人上前。 今上冷哼了一声:"果真……没了董将军,没有吾儿上阵杀敌,你们便是一群废物,食君之禄,临到上战场之时,却一个个畏缩不前!" 今上动了怒,满朝文武皆跪伏在地:"圣上息怒。" 到底,今上还是派了柳扶蕴出征朔州。旁人或许看不清局势,可是今上清楚得很,那花元武已经蛰伏多年。 他要谋反,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何况,当年今上打下这片天下的时候,花元武正是他帐下谋士。 当年,今上是如何靠着月扶桑取得胜利的,花元武都知晓。 花元武当初设计让月扶桑留在了他的身边,想必也是从月扶桑的身上,得到了不少秘法。 柳扶蕴出征之前,今上将他叫到了御书房,只交代了两件事,给了他两样东西。 第一样东西,自然是兵符。至于这第二样,便是当年月扶桑留下来的手稿。 今上道:"此番出征,危险重重。花元武不必你边陲的那些敌人,他们好歹会真刀真枪的与你打,就算是有阴谋诡计,你自小熟读兵法,也能应付得来。可是花元武不同,他会好些个阴毒的法子,你从小到大从未见识过,想必会避之不及。" "这个手稿,是朕多年的珍藏。里面包含了月扶桑所有秘法的记录。你要切记,如果遇到什么难题,一定要传递消息过来,朕会帮你想办法。还有这兵符,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得轻用。朕相信,你晓得分寸。" 柳扶蕴始终跪在那里,俯首道:"是,儿臣遵命。" 今上缓缓走到了他的跟前,将他扶了起来,握住了柳扶蕴的手,一字一顿道:"这些年,朕一直冷落了你。如今你出征在即,朕还有第二件事要交代你,那便是无论如何,你都要保重自己,要平平安安毫无无损的回来。若有异变,莫要与那花元武缠斗。哪怕是朕亲自出征……" "父皇,儿臣绝不会让……" 柳扶蕴的话还未说完,今上便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你不懂,当年朕夺得这天下的时候,也用过了许多伤天害理的法子。这花元武早有谋逆之心,想必早已把朕当年的法子都给吃透了。你到底还年轻,没有见识过。朕要你许诺,绝不逞强,阵前有任何消息,都要及时传回来。朕绝不能让你折在那里。只要你平安回来,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答应你。" 此言一出,柳扶蕴不禁瞪大了眼睛。 而今上只是笑着看了看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吧,先去见见你的母妃,再回去与你的王妃和孩子们道道别,还有,临出发前,去安亲王府,见见你的弟弟和弟媳,想必,他也有话要告诉你。" 这是柳扶蕴第一次感受到父子之爱,饶是铁血硬汉,此刻也是红了眼眶。 他重新跪伏在地,三叩首之后,才离开了御书房。 今上,已有了废太子之心。只是眼下朝野不安,他还没将此心展露出去。 柳扶阳相较于贤妃的两个儿子来说,才干德性都稍逊一筹。虽然淑妃最得他心,可未来大位的人选,还得是皇子们自己争气。 今上倒是也有意让柳扶风继任大位,只是柳扶风膝下凋零,也'残废'多年,骤然站起来,难免会被人说三道四。 当然,这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今上曾经有意无意的在柳扶风跟前提起此事。 然而柳扶风,却并没有登大位之心。 他是真的没有此心,柳扶风说,他只愿母亲兄长安好,只愿有一心人,常伴左右,便足矣。 当皇帝对他而言,并非是得意事。他逍遥自在惯了,还想着日后等天下安定,带着心上人去游山玩水。 柳扶风的小小愿望,也曾是月扶桑的愿望。 尤记得,当年月扶桑便说,她想要的男人,只能有她一个女人,她希望他能永远陪在她身边,游遍四海,那才是她心中最得意之事。 然而,当年的皇上,做不到。 他做不到放下唾手可得的皇位,更做不到身边唯有她一个女人。 可如今,到了这个年纪,再回想起他和月扶桑的过往。他突然觉得,失去月扶桑,才是他这辈子最难过之事。 如果时间能重来,他或许会有另外一个选择。 既然柳扶风的愿望如此简单,他便不愿为难,索性顺了他的意。 那除去柳扶风,众多皇子之中,便只有柳扶蕴如今,最得帝心了。 这个孩子不声不响,孝义皆在心中。 若他平安归来,这储君之位,今上愿意交给他。 柳扶蕴先去清泉宫给贤妃请安,虽然这孩子一直在外,可此番出征,贤妃还是红了眼。 王妃有孕,只能在京中休养,怕是不能随他一道去了。 贤妃握紧了柳扶蕴的手,默默无言了良久,这才道:"有些话,母妃还想等你回来再说。你放心,母妃会派人好好照顾王妃,不会让她出一丁点差错。" 柳扶蕴点了点头。 等到他回府之时,柳扶风和花照水,早已经等候在墨亲王府。 柳扶风猜到柳扶蕴要找他,又不想让他亲自去安亲王府,所以他便带着花照水早早等候在此。 柳扶蕴还尚不知道柳扶风和花照水早已互换回来之时,等他屏退左右,殿内只有墨亲王妃和他们夫妻二人之时,柳扶蕴才坐在了花照水的对面,道:"风儿,父皇说,你肯定是有话要对我说的。" 花照水愣了一下,而柳扶风却放下了茶杯,冲着柳扶蕴笑道:"兄长,你弟弟我在这呢……" 柳扶风说完,墨亲王妃也低头笑了一声。 第064章 将她送人 要不要,咱们今…… 柳扶蕴当即怔住, 他抬起头看了对面的柳扶风一眼,又看向了自己的王妃。 墨亲王妃倒是笑着道:"他们二人啊,已经换回来了。" 柳扶蕴一惊, 忙问道:"不是说,找不到法子换回来吗?如今这是又为什么?" 柳扶风这才叹了口气道:"说起来, 这倒是花映月的功劳, 若非她对我用了药, 我们倒不至于这么快换回来。其实我早已经知道互换之法,只是一直没……" 柳扶风虽然没说清楚, 可是柳扶蕴便也懂了。 他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以后, 你们应该不会再换回去了吧?" "当然会啊, 可能以后需要来回互换了。等兄长你回来之后,可要好好观察一段时间,莫要认错了人。" 柳扶蕴听闻此言,倒没觉得麻烦,反倒是笑了:"早就听闻, 月扶桑前辈留下来的秘法厉害至极。温奇修温公子,也是因为得到了她些许提点,才成了这般仙风道骨的人物。如今看来, 倒是没错。" 柳扶蕴说着, 还从怀中拿出了那份手稿,道:"这是父皇今日交给我的, 说是,月扶桑前辈当年的手稿。我还尚未细看,父皇说,等到我出征途中再看也不迟。不过我想,弟妹应该是有些话要叮嘱我的吧?" 花照水盯着那份手稿看了半响, 这才抬起头看着柳扶蕴,道:"很惭愧,我从未见过母亲,也从未有幸得到过她亲自教导。不过,我倒是得到了成嬷嬷的教导,如今也能修习一下母亲族人的术法。只是修习时日尚短,了解得十分浅薄。此番前来,我与夫君给王爷还带来了一个人,是她自请要陪着王爷出征。" 花照水说着,便拍了拍手,而成嬷嬷,则是从帘子后走了出来。 成嬷嬷在丞相府多年,如今满脸尽是风霜的痕迹。 柳扶蕴先是愣怔了一会儿,随后对着成嬷嬷行礼道:"既然前辈愿意相助,在下自然求之不得。" 成嬷嬷急忙扶起了他:"王爷折煞老奴了。老奴与那花元武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时机已到,老奴也是时候出马了。这一路上,还请王爷多加照顾。" 墨亲王忙道:"这是自然。" 柳扶风并没有上阵杀敌的经验,所以,他什么都不必说。 至于成嬷嬷,今夜便是直接宿在了墨亲王府里。 柳扶风和花照水回府之前,花照水紧握着成嬷嬷的手,道:"等您回来了,可莫要再推迟了。您一定要来陪着我,我不能没有您。" 成嬷嬷宠溺地摸了摸花照水的头,笑了笑道:"小姐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只要你平安顺遂,我才会放心。" 花照水临走之前,还不忘对着墨亲王和王妃行礼道:"那就有劳兄长和嫂嫂照顾成嬷嬷了。" 墨亲王妃点了点头:"弟妹放心。" -- 翌日,大军出征之时,柳扶风带着花照水,又去送了一程。 花照水的右眼皮总是跳得厉害,可是她不敢多言,只能默默看着大军远走。 她心里不安,又不敢宣之于口,最后只能默默垂泪。 傍晚回府之后,柳扶风与她对窗而坐,她手里捧着本书静静看着,而柳扶风则是静静看着她…… 等到花照水终于歇了下来,放下书本之后,柳扶风便眯眼笑了:"做回女子,想必娘子也不舒服吧。要不要,咱们今晚再换回来?" 花照水抬眼看了看他,低头品茶道:"这几日,怕是都不行了。" 柳扶风蹙眉:"怎么不行?娘子该不会,还是不愿与我亲近?" 花照水深吸了一口气,道:"这倒也不是,只是今日肚子不舒服,是真的不方便。你就算是迫不及待,也只能再等几日。" 柳扶风算了算日子,倒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可他却诧异道:"原是如此,可我看你今日,面色红润,并无半分不适。你肚子不疼吗?我记得我来月信的时候,肚子疼得要死,整日里都跟虚脱了一般。" 花照水淡淡的"恩"了一声,道:"许是这些日子调养的好,身上不寒了,便也没那么疼了。再者,我早已经习惯,倒是没那么不舒服。" 听到这话,柳扶风愣了一会儿,这才叹口气道:"习惯……女人是真不容易啊,就算是不疼,也是不舒服的。可你偏偏说习惯了,想来是受了多年的苦,真是让人心疼。" 说起来,这点疼对花照水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当初在丞相府,花映月心情不好的时候,对她动辄便是抽鞭子。 那个时候,身上伤痕累累,可比这要疼多了。 想到这,花照水突然问:"花映月如今关在东宫内牢,你可找人去查探过?" 柳扶风自然不会放过对付花映月的机会,听到花照水问这话,他忙点了点头:"当然查探过,如今尚还有一口气。太子也不敢叫人打死了她,只能慢慢折磨。她倒是还算可以了,还能撑到这个时候。想必,她熬着一口气不死,就是等着她父亲救她呢。" "没准,人家心里还有个公主梦呢。" 花照水轻呵了一声,又问:"那丞相府那边呢?丞相夫人,可也不会坐以待毙吧?" 柳扶风道:"那她又能怎么办呢?丞相府外重兵把守,她还能翻出去不成?白家人现在,都恨不能跟她断了联系,谁也不想在这种时候犯忌讳。说来,还是淑妃有先见之明,早早便与她不往来了。" "我昨日,还听白少师说,他只有淑妃娘娘一个姐姐。丞相府那位,与他并不相干。" 白少师与丞相府白凝霜才是一母同胞,淑妃娘娘不过是他的庶姐而已。 如今丞相府出事,亲弟弟都不敢与她太过亲近了。 想当年,那白少师去丞相府的时候,白凝霜对她那个弟弟可是千般好。就连花映月,都与那位舅舅十分亲密。 可如今,白家算是彻底不认白凝霜这个女儿了。 虽然柳扶蕴此番出征没有定论,不过花照水坚信邪不压正。以花元武那样的人品,终究是不能成大业的。 而眼下,柳扶蕴得到兵权,柳扶阳有圣宠,就连那柳扶风,娶了个花照水,都颇得圣上眷顾。 而太子,没了花元武这个助力,他手下能用的人,实在是不多。 那日在朝堂之上,他也突然意识到,若是日后,他一旦登大位,怕是连可用的武将都没有。 柳扶蕴一直与他不和,加上他又对柳扶风下过狠手。将来等今上故去,他们兄弟定然是你死我活。 争斗了这么多年,仇恨的种子早已埋下。柳扶蕴这样的武将,纵然勇猛,可也绝不会为他所用。 而原来的几个老将军,如今年岁大了,都拿不动刀了。而年轻的一辈,更是没几个能看得过眼的。 听说,柳扶蕴帐下有两个前锋倒是勇猛无比,可他们忠于柳扶蕴,太子根本没办法挖过来。 本来董将军还算是骁勇,可谁知他早已经投靠了花元武。 太子此番明着与那花元武翻了脸,肯定是不能再回头。 投靠东宫的几个文臣,素日里小嘴倒是能叭叭,可到关键时刻,永远派不上用场。 太子此刻,很是心急。 眼下,他招来了谋士,也想暗中培养几个武将,为他所用。 东宫谋士倒是给太子提到了一个人,他道:"太子可还记得兵部尚书袁大人的儿子?当初,花元武也是想拉拢他的,只可惜,他那庶女不肯嫁给袁浣,这场交易,终究是没有达成。" "放眼朝野,也就唯有袁大人手下的人,值得殿下亲自拉拢。" 太子蹙眉道:"我知道那袁浣厉害,只是,他不是死了吗?" 谋士笑了笑,接着进言道:"袁浣虽然死了,可他的大哥袁烧,也是一枚虎将。袁老大人年纪大了,怕是再过几年,就要告老还乡了。将来这兵部,还得是袁烧的天下。这袁烧虽然没有袁浣勇猛,可虎父无犬子,他在军中威望也甚高。" 太子叹口气道:"可是这袁烧,向来是油盐不进,任何人的面子都不给。父皇的确有让他接任兵部尚书之位,但是他若不理会本宫,本宫也是无法。" 谋士忙道:"他们按兵不动,不过是为了自保。可殿下,您是储君,他如今忠于陛下,将来便是要忠于您。没将他拉拢到东宫这边,还是您没找到他的弱点。" "他有何弱点啊?我可知道,这袁烧与袁浣不同,他不近酒色,我听说,只爱刀剑。可是本宫之前,将自己珍藏多年的宝剑送予他,他也是不肯收的。" "明面上送东西,他自然不肯收。他那发妻,与他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再加上,臣听说,那可是个悍妇,平日里看管他看管的极严,更不许袁烧纳妾。可这男人嘛,哪有几个真不好色的?" 太子倒是突然来了兴致,他笑了笑道:"看来,你已经有了法子。这可得是天姿国色,才能入得了他的眼吧?" 谋士拱手道:"殿下,咱们东宫可就有这样一位美人……" 太子脸色顿时变了:"你是说,花映月?" 第065章 恶人下场 花映月的报应…… 谋士连忙垂首道:"正是她。" 太子面色沉了沉, 一时不辨喜怒。 谋士打量着太子的神色,道:"殿下,纵然她与您有过一夜夫妻之情, 可她也是害您失了圣心的罪魁祸首。此等祸害,您可千万不能心软啊。" 太子轻哼了一声, 道:"本宫倒也不是心软, 只是你怕是不知道她如今的情形, 尚留着一口气罢了。本宫担心,这样的她, 怕是没办法伺候小袁大人。" 那谋士笑了笑, 道:"这倒是不妨, 臣已经为殿下寻了一个医术高超的江湖郎中,若殿下许可,今夜便可为她医治。只要有这位妙手在,不出两日,便能为殿下所用。" "到时候, 殿下只需要将人偷偷带出去,送到袁烧的营帐。想必这等国色,袁大人不会不心动。" 太子沉吟了稍许, 这才小声道:"好, 就按照你说的办。" --- 花映月一直牢记父亲的话,当她悄悄听闻父亲已经逃离京师的时候, 她便知道,只要她能坚持下来,一切都会好的。 从小到大,即便是之前被下了大狱,她也没吃过这样的苦。 之前那些狱卒们, 看在她是丞相嫡女的份上,都会给她点面子。加上她母亲在外多方打点,哪怕是在狱中待了一个月,她的日子也不算难过。顶多是住的地方简陋,让她浑身不舒服罢了。 可如今,连那样的日子都没有了。 她现在瘫在角落里,又饿又冷。她甚至都不敢动一下,因为只要轻轻动一下,就会扯动全身的伤口,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几日,她时常会想起花照水…… 想当初,在丞相府的时候,她便经常看花照水不顺眼。 从小母亲便告诉她,花照水是贱人生的孩子,生来便会抢她们母子的宠爱。 所以,花映月从小便莫名其妙地恨上了自己的庶妹。在整个丞相府,只有她花映月才是最尊贵的,其他的人,包括花信然,都不过是个妾生的罢了。 听说,花信然的母亲也是个丫鬟。而且,花信然的母亲当年还照顾过月扶桑。 其实花映月骨子里,连花信然也看不起。 奈何,母亲总叫她收敛。 毕竟,花信然是花元武唯一的儿子。丞相夫人自打知道自己怕是再也不能生育之后,便对花信然格外的好。 既然欺负不了花信然,花映月便只能欺负花照水。 当年,她也将花照水打得满身是伤。 可偏偏那个死丫头,无论打得再厉害,她都不吭一声。 那个时候,花映月便想,也许花照水若是哭了,求饶了,她便能少打一点。 如今,换到她受这份罪时,她便也求饶,哭得很大声。 然而,那些行刑的人,都是从地狱来的修罗恶鬼,他们才不会管你痛不痛,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们便有一百种法子折磨你。 为什么?如今她在受这样的折磨?而花照水,却可以好好地做她的安亲王妃? 花映月日日算着时辰,只要忍过这一段时间,只要父亲夺得大权,到时候莫说是花照水那个贱人,欺负过她的所有人,她都要让他们不得好死。 花映月想着想着,便晕了过去。而她再次睁开眼身上的伤口都被人处理好了,而且,还有人往她的嘴里灌药。 她一开始以为是毒,还拼了命的挣扎,直到那人说:"我劝你好好喝下去,要不然身上的伤,根本好不了。" 花映月看着眼前的人,半响之后才惊喜道:"你……是我父亲派来的人?父亲他知道我的处境了是吗?他什么时候救我出去?" 说到这的时候,花映月竟痛哭出声。 那人也不看她,给她喝完药,又给她脖后的伤口上抹了点药膏,然后还将药膏塞进了她的手里。 "这药膏不仅能止血祛疤,去腐生肌,还有止痛的功效。若是你觉得药力不够,就自己再抹一点。你现在伤得重,只能喝些粥,你放心,从今天开始,都会有人给你送吃食过来,这牢房里,也专门给你拿了被褥,你可以睡个好觉了。" 花映月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那人却恶狠狠瞪了她一眼:"不该问的就别问,不想死就给我好好听话。" 花映月这才识趣地闭了嘴。 当有人一勺一勺将热粥递到她嘴边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米粥也可以如此清甜,如此好喝。 花映月本以为,她受的苦就要到此为止了。 可是谁知道,两日之后,有人服侍她换了衣服,将她送出了宫。 她被人蒙了面,身上还被绑了绳子,到底送到了什么地方,她自己都不清楚。 然后,她便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 那人的声音似乎很耳熟,可她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袁烧在外面对着东宫谋士道:"这种事,我可不会做。你回去告诉殿下,就说我要拒绝他的好意了。大人也不是不知道,我对夫人一往情深。" 那谋士直接拽住了袁烧的手,道:"大人,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殿下既然是偷偷送来的,大人完事之后,我自会派人将人带走。您的夫人,是万万不可能知道的。再者,大人就算是要拒绝,也得看看这人是谁吧?" "我相信,这天底下有这般姿色的,一只手可数的过来。" 袁烧轻呵了一声,道:"还能是安亲王妃不成?" 袁烧之前在宫宴之时,远远看了花照水一眼。 果然如传闻所言,比传说中的京师第一美人花映月还要美。 而且,花照水自有一个清灵气质。 当然,袁烧认为,那花映月也是美的。 这几年,不知道有多少王孙公子,都踏破了丞相府的门槛。 若非袁烧已有妻室,他怕是也要争取一下的。 京师内两大绝色,皆出自丞相府,京师这些狗男人,也只有眼馋的份。 袁烧这话说完,那东宫谋士笑着摇了摇头:"虽然不是安亲王妃,可也只稍逊于她。看一眼也不怕什么,袁大人难道还害怕不成?" 袁烧立马道:"本官有何可怕的?我还就不信了,是何等绝色,还能与花家女儿相比?" 等到袁烧打开营帐,看到花映月那张脸时,心跳倒是真的漏了半拍。 尤其是眼下,那东宫谋士已经派人将花映月收拾好…… 这世间,怕是没有几个男人,能抵挡得了这等春丨色…… 袁烧双拳紧握,别开眼走出大帐,盯着那东宫谋士道:"我没记错的话,她可是罪臣之女,本该在东宫地牢受刑的。太子殿下将她带了出来,到底是何意?" 东宫谋士拱手道:"袁大人,太子冒天下之大不韪,偷偷让我将人带出来,可见殿下对您的心意。而且,袁大人莫要忘了,这花映月从前还是东宫良娣……" 见袁烧脸色微变,东宫谋士接着道:"不过,袁大人放心。这花映月入了东宫之后,一直不得殿下待见……" 袁烧咽了一口唾沫,隐忍道:"不必说了,我并不在意这个。只是,她到底也算是殿下的女人。我可不敢轻动……" 东宫谋士这才道:"这您放心,殿下从不在意她。" 袁烧将拳头握得更紧了…… 东宫谋士见他内心挣扎,也不说话,只在一旁默默立着…… 到底,袁烧还是没忍住,甩开大帐,走了进去。 东宫谋士见心愿达成,终究是松了口气。 一个时辰之后,东宫谋士得到了袁烧的消息,说是愿意为太子所用。 而花映月此刻,眼泪早已经流干。 她不知道父亲在何处,她也没有被送回东宫地牢。她始终被人蒙着眼睛,送到了另外一处别院。 可是这个地方在哪里,那些人始终都没告诉她。 看守她的人,似乎有很多。 那些人倒是待她还算好,吃得饱也穿得暖。可这些,都是为了利用她…… 花映月哭得嗓子都哑了,她突然明白,原来活下去,也是如此艰难。 而那袁烧大人,既然尝到了一次好处,便总是偷偷来别院。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柳扶风很快便得到了消息。 柳扶风起初还觉得诧异,他蹙眉问七刀:"你可确实查探过了?东宫地牢里的人,确实不是花映月?" 七刀忙道:"属下办事,王爷放心。属下是亲自去地牢查探的,至于东郊别院,属下昨夜也探过了,确实是花映月无疑。" 柳扶风放下了茶杯,倒是轻呵了一声:"这太子果然阴毒,居然想到用此法去拉拢那袁烧。枉父皇还夸赞那袁烧一心为国,从不重女色。你瞧瞧,不也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七刀轻声问:"王爷,此番您打算如何应对?" 柳扶风想了想,道:"这事,到底牵扯到兵部和东宫那边,若是我私自行事,一旦闹大了,父皇面上也不好看。而且,花映月受此屈辱,一旦传到朔州,我担心花元武会借此事散播谣言。兄长正在前线打仗,此等失德之事传出去,怕是会让朝廷失去民心。我先此事禀告给父皇,看他会如何定夺吧。" 说完,柳扶风写了一封密信,让七刀按照原来的方式,秘密送进了宫。 今上得到消息果然大怒,他拍案道:"太子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朕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 今上身边的人忙递上茶水:"陛下息怒啊,太子若是做错了什么,您多加提点也便罢了。" 今上摇了摇头,道:"太子这个德行,怕是不能承继大统了。" 今上当夜便给柳扶风回了信,让他亲自去处置这件事。而且,当夜,今上便让禁军围住了东宫,太子再一次被禁足。 今上给柳扶风的消息是,派人去东郊别院,将花映月偷偷带出来。至于那袁烧,以轻薄良家女为名,直接派人扣下。 而柳扶风当夜处事之时,还不忘带上花照水。 花照水在丞相府受了那么多年的罪,如今也该让她看看,这花映月如今是何等下场。 当东郊别院的人都被柳扶风清理干净之后,花照水一袭黑衣,站在了门口,看着浑身都被绑着的花映月,一时无言。 花映月看到花照水那一刻,竟也忘了如何反应。 思虑了半响,花映月突然问:"你此番亲自过来,是想看我笑话,顺带送我上路的吧?" 第066章 她求饶了 柳扶阳还惦记着…… 花映月此刻十分憔悴, 整个人瘦得皮包骨,脖颈处一片紫红痕迹,好多地方甚至已经结痂又裂开, 看着十分骇人。 有人将她的绳结松开之时,她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 但凡碰一下, 她便疼得直哆嗦。 除了那张惊艳的面容还保持完好之外, 其他地方,怕是早已经千疮百孔。 花照水默默地看着她,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幸灾乐祸, 倒也没有。至于可怜, 倒也未必。 当初她在丞相府后院,遭受过那么多年的折磨。如今花映月遭受的,还不及她当年的万一。 只是未曾想,当日的'天之骄女',竟也能落得这般下场。 "你可曾想过, 今日所有,皆是你从前作恶的报应?"花照水语气淡淡的,没有嘲讽, 也没有怜悯, 她似乎是心无波澜地说出了这句话。 "报应?呵呵,我从来不信报应。那我从前将你欺辱至此, 是否也是你那低贱生母遭的报应?"花映月都这个样子,没想到还能口出恶言。 而一旁的六道,还没等花照水出言,便上前狠狠踹了她一脚,而七刀更是立在一旁, 恶狠狠地拿刀指着她:"你再敢多说一句,信不信我挑了你的舌头?" 花映月轻呵了一声:"有种你就来啊?" 七刀果然拔刀,正要动手之时,花照水却道:"先别急着动手,将她带进宫里,等问完话了,再动手也不迟。" 七刀蹙眉,忙道:"王妃,陛下已经下令,要割掉她的舌头,废了她的十指,您可千万不要顾念姐妹之情,不忍下手啊。" 花映月听闻此言,先是一惊,随即她突然跪爬到花照水跟前,央求道:"妹妹,好妹妹,我们从前有再多的仇恨,我毕竟也是你的亲姐姐啊。咱们都姓花,花家若是完了,你也就完了。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你也是明白的。" "你如今都是王妃了,可见陛下对你并未怪罪,妹妹,就当姐姐求求你,你救救我,我不怕受苦,我只求你救我一命。你若有气,你大可以捅我几刀,我什么罪都能受,但是我想要活着。你万不能让人拔了我的舌头啊。" 花映月死死拽着花照水的衣角,哭得险些背过气去。 被那个臭男人欺辱了,她都忍下来了。可如果没了手指,没了舌头,那下半辈子,她就真的不要活了。 花映月在心中千万次的呼喊,希望她的父亲能赶紧赶来救她。 她一个人,真的就要坚持不下去了…… 花照水默默看着她这副状态良久,这才道:"虽然从前在丞相府的时候,你几乎日日都在欺辱我,可是我,却还是做不到对你做同等的报复……" 听到这话,花映月本以为她要救自己,然而下一秒,花照水却道:"可是,接你进宫是陛下的旨意。花家犯了谋逆大罪,你若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 花映月见她是不可能帮自己了,所以,她立马变了脸色,轻嗤了一声,道:"你是不是以为,靠着你母亲与陛下的那点情意,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说完这话,花映月一脸嘲讽:"是啊,有个贱人母亲,也是有优势的。母亲说得对,你的生母勾丨引了当今陛下还不算,还妄图勾搭父亲。她死得那么惨,也是报应。" 花映月这话才刚刚说完,柳扶风便突然出现,手拿随手捡起来的长鞭,狠狠甩在了她的脸上。 "你好歹也是世家嫡女,自幼饱读诗书,说话竟如此不干不净。想来,白凝霜真是教得好啊,这白家三代皆为帝师,若是你母亲的老祖宗,得知后辈有你和你母亲这种败类,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花映月骂月扶桑的时候倒是起劲,等到柳扶风骂她母亲之时,她便受不了狠狠往柳扶风身上唾了一口血。 "小王爷,你以为自己眼光很高吗?你找的这个女人,空有其表,除了那张脸,她一无是处。你向来自诩自己与旁人不同,可在我看来,你与那些男人并无半分区别。不过都是看皮相的蠢货罢了。" 听到她这番话,柳扶风倒是没生气,他反倒是笑了笑,上前揽住了花照水的腰,冲着花映月开口道:"你是不是很纳闷?为何本王会选择照水啊?你其实更纳闷的是,为什么柳扶阳也喜欢照水吧?" 柳扶阳这个名字,对于花映月来说,仿佛已经是很遥远的存在了。 而柳扶风见到她的表情之后,似乎就更开心了,他扬眉道:"花照水善良,单纯。即便是你落到了如今这般地步,她都没有欺辱你。这若是换做我啊,我恨不能抽你的筋,喝你的血!" 柳扶风说到最后那一句,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然而,当着花照水的面,他却没有这么做。一来,是担心吓到她。二来,他许也是跟花照水在一起久了,身上的怨气没有那么重了。 既然陛下要留她一命,柳扶风还是让人将花映月抬进了轿子,送进了宫。 如今花元武远在朔州,战事没那么快结束。若非陛下打算留着花映月牵制那花元武,她绝对不可能活下来。 花映月被送进宫之后,柳扶风次日便接到了消息。说是这一回,她被关进宫中,由陛下身边的人亲自看守。 花映月的舌头被人生生割了下来,双手也被残忍地剁了。 如此做,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 只有这样,她才不能说话,也不能再写字,她经受过的那些遭遇,相关人等,一律被斩杀。 包括东宫的谋士,以及那位袁烧大人。 袁烧大人做出了如此荒唐之事,陛下只让人秘密通知了其父和其妻。 兵部尚书袁大人膝下唯有两个儿子,如今这袁烧和袁浣都死了,他年岁大了,便也准备告老还乡。今上允准,他便带着儿媳和孙儿,一道回了老家。 新任的兵部尚书,乃是柳扶风亲自选定的人。 柳扶风选定了两个人,交由陛下选择。 陛下选择了其中一位寒门子弟,命他即刻上任。 在此一事上,今上对柳扶风是无条件信任的。而柳扶风一直以来,也是无所顾忌地进言。 花映月的遭遇传到花照水的耳朵里之后,花照水也只是沉默了一瞬,便再未提及这个人。 花映月在宫里的消息,不知道就怎么就传了出去。 而袁烧是陛下秘密处死的,虽然对外宣称是意外身亡,可不少人还是对此事议论纷纷。 尤其是袁烧死后,东宫也被禁足。 东宫生变,皇后几番求见,陛下都避而不见。 如今,朝野内外已有传言,说是陛下已经拟定好了废太子的圣旨。 只是,如今还尚未决定,将来由谁继任太子之位。 有人说,太子定是与袁烧大人密谋了什么,亦或者犯了什么大错,才会被禁足。 可是陛下,终究还是给太子,留足了体面。 不管如何,朝野人心震动,已经开始纷纷猜测,下一任的储君人选。 如今风头正盛的,可不就是和亲王府的那一位。 淑妃这几日,倒是将柳扶阳召进了宫里,好生教导了一番。 淑妃看着柳扶阳,殷切开口道:"母妃知道,你如今心中怕是已经有了想法。从前是不敢争,也没法争。可如今东宫这个情形,怕是不行了……" 柳扶阳听闻此话,倒是眼睛一亮:"父皇是不是跟母妃说了什么?他是不是已有废太子之意?那份废太子的圣旨,到底是不是真的?" 淑妃盯着柳扶阳看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道:"太子再不济,他也是嫡子,也是你父皇亲自教导过的。你父皇,待他有父子之情。若真要废除他,也绝不可能这么快。不过,你我都知道,以太子的德行,怕是不能继承大统。你父皇不是老糊涂,他心里很明白。" "今日母妃叫你进宫,并非是想同你说太子的事,而是说说你……" 柳扶阳微微一怔,道:"儿子有何可说的?" 淑妃叹了口气,道:"如今,那些朝臣们,好多个都将宝压到了你的身上。他们越是奉承你,其实你便越危险。东宫尚在,你若是能安分守己,才能得到你父皇的喜爱。咱们母子安分了这么多年,万不能在此时刻,让你父皇忧心。一旦你做错了事,便是将刀递给了别人。" 柳扶阳虽然口上应着 ,可是心里却不以为然。 知子莫若母,他在想什么,淑妃心里很清楚。 淑妃叹口气道:"这些话,母妃同你说过多次,却生怕你记不得。而且,自打王妃进府之后,你待她一直不冷不热的。已经半个月了,你都不曾进她房中。你的心中,是一直还惦记着安亲王府的那一位吧?" 柳扶阳自然是不可能承认的,他摇了摇头,皮笑肉不笑道:"母妃说笑了,安亲王妃乃是儿子的弟妹,儿子再糊涂,也不敢如此奢望。" 淑妃听他说话的语气,便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是我生的,旁人看不出你的心思,母妃却心里明镜一般。你从前也不敢奢望东宫之位,如今为了她,竟也敢想了。敢想倒不是什么错,若真有那一日,咱们母子也不必畏畏缩缩。只是,如今时机还未到,你切不可有任何动作。" "至于那花照水,你待她万不可有旁的心思。母妃听说,她与安亲王感情甚笃。" "你与她,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如今,你的眼前人是你的王妃,你可明白吗?" 第067章 夜探王府 柳扶阳知道他们…… 柳扶阳暗自握了握拳头, 低着头"恩"了一声:"是,儿子明白,儿子今夜便去王妃房中。" 淑妃这才松口气, 笑了笑道:"你看人家贤妃多有儿孙福分,听太医说, 墨亲王妃这一胎, 怕还是个皇孙。墨亲王府中已有四个皇孙, 再来一个,怕就是五位了。就连那两位县主, 都颇得陛下宠爱。皇孙这一辈里啊, 还是墨亲王最有福气。你如今也成婚有了王妃, 早早有了嫡子才是正事。当然,若是王妃给本宫生个孙女,本宫也是极为欢喜的。本宫怕就怕,你将心思放在了旁的地方。" 柳扶阳表情淡淡的,他沉默了一瞬, 才道:"这几日,王妃隔一日便会进宫给母妃请安,想来她是跟母妃说了什么。" 淑妃摇了摇头:"王妃可什么都没说, 可你府里发生了什么, 母妃可不会一点不清楚。王妃不仅没说,她还觉得是自己讨不了你欢心, 想亲自给你挑两个妾室。" 柳扶阳轻呵了一声:"她倒是大度!" 见他面带嘲讽,淑妃便白了他一眼:"你也知道,谁都不可能真的大度。若你真的喜欢什么人,纳回腹中为妾,母妃也不会说你什么。怕就怕, 哪怕真的给你纳了妾,也只会冷落在府中。" "生在皇家,子嗣兴旺才是正事。你父皇将来若真的要易储,定也会考量这一点。母妃说的这些,希望你都能明白。" 柳扶阳觉得淑妃许是年纪大了,也变得格外唠叨了。 如今太子失宠,废太子既然是早晚的事,那他就不妨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柳扶阳认为,太子之所以落得如今这个地步,跟他手底下一群废物也有关系。 从前依附东宫的那群人,不过是群蝇营狗苟的蠢货。花元武那边一谋反,拉走了一个董将军,太子帐下,竟无任何可用之人。 想想这其中的关窍,柳扶阳便觉得可笑。若他有太子那般得天独厚的优势,他一定不会将局面搞得这么糟。 如今,这群大臣们看准风向,开始拉拢他。 柳扶阳觉得自己一定要精不要多,那些蠢货,他一个都不要。有才干的文臣,和勇猛的武将,才是他要拉拢的重点。 不过,柳扶阳眼下也不想得罪这群人,他们若是刻意巴结,柳扶阳能留的便留,不能留的,也并未直言拒绝。 说不准哪一天,他便有用得着这群人的时候。 他自己并未发现,如今他有了今上的宠爱,心态早已发生了变化。 纵然是淑妃娘娘发觉了,可无论淑妃说什么,他都觉得唠叨。 尤其是今日,淑妃特意将他叫到宫里,说来说去,还是在念叨花照水的事。 还有,就是让他多宠爱王妃一些。 柳扶阳自认为自己对王妃已经很好了,将她养在王府,府中皆由她一个人主事,素日里支出了多少,柳扶阳从不过问。 素日里待她,柳扶阳自认为已经很好了,可她还是不满足,还跑到母妃跟前嚼舌根。 说什么要给他纳妾,平白装什么大度。 柳扶阳可不信女人会甘愿给自己的夫君纳妾。哪怕是像他母妃那般看得开的人,每每陛下有了新宠,她也不会高兴。 柳扶阳觉得自己的王妃,也是个人物。刚嫁过来才几天啊,便跟他玩了一招以退为进。想去宫里告状,还不明着说。 柳扶阳因为求而不得,最近心态已经很失衡了。 他最是听不得安亲王府那边的消息,每每听到人家安亲王和王妃琴瑟和鸣,他便胸闷得要死。 柳扶阳本来想着,要不然就满足母妃的愿望,去王妃房内一次,好歹让她见个喜,等到她有孕了,他也算是完成任务。 可是他前脚才刚准备进她的院子,柳扶阳便心下失衡。 他这般为难自己,又算什么呢? 难不成,他是专为了生儿育女才活着的吗?他就不能有点自己的想法,不想做就不做! 想到这里,柳扶阳转身离去,临了,他还不忘叮嘱盛宝道:"既然王妃大度,你明日便去跟她说,让她亲自挑两个美人到本王跟前伺候。你可要叮嘱明白了,本王喜欢漂亮的,温柔的,安静的。" 他本还想说,要像花照水那样的。可是他终究还是住了口。 花照水到底是他的弟妹,这样的话说了出去,若是传到了别人的耳朵里,对他的名声亦是有损。 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便越发想念花照水。 无奈之下,他只好换上黑衣,背着所有人,去了安亲王府。 上一次在安亲王府后院被打了一次之后,他便有了经验。 在这期间,他一直派了不少人去探安亲王府,对立面的地形基本上已经十分熟悉了。 哪些地方守卫松动,他也是知晓的。 他的骑射和武功,也是今上亲自指点过的。他就不信了,他还再输七刀一回。 上一次,他是担心若是离了原地,便见不到花照水。这一次不同,他偷偷来探,若发现异常,急忙逃走便是了。 而花照水和柳扶风,并不知道王府内进了贼人。 花照水还是如往常一般,坐在窗前看书,柳扶风一边帮她挑着灯,一边歪着头观察着她…… 过了一会儿,等到花照水翻页的时候,柳扶风才轻声道:"娘子啊,咱们什么时候休息,挺晚了,你都不困吗?" 花照水这才抬起头看着他,道:"你若是困了,你便先去休息,我随后就来。" 柳扶风撇着嘴道:"我怎么能独自一个人休息?再说,我也不是困了,我只是想早早上床,早早灭灯,躺在被窝里,搂着娘子的那种感觉,当真十分美好。" 说到这的时候,柳扶风也笑了笑:"这种感觉,你也是知道的。毕竟从前,你做王爷的时候,不也喜欢搂着我睡吗?" 花照水放下了书本,喝了一口温水之后,这才道:"其实无论是哪一种,我都觉得还好……" 她做男人时,虽然一度真把柳扶风当成了小娇妻,可也没有他说的那种美好的感觉。 反过来,她做女人,被他抱着,她的感觉也是平静无波。她早就已经习惯了相拥而眠,柳扶风说的那种心跳加速,她似乎从未有过。 可她不敢将这种心情宣之于口,因为她每每说起,柳扶风都会哭闹,他会说她不爱他。 说起来,柳扶风性子跳脱,花照水觉得,他也是太喜欢无理取闹了一些。 "娘子,昨夜我都检查过了,我们应该是可以了……" 他这话一出,花照水顿时红了脸:"不知羞,这种话也敢说。再说了,谁让你去检查的?明明咱们是一起闭眼,一起睡的,你是何时检查的?" 柳扶风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道:"昨夜,我同你说困了之后,可一直没睡着。等你睡着之后,我还是不困。然后就闲来无趣,检查了一下……" 此刻,柳扶阳已经蹲在他们的窗外,听到他们这些闺房蜜语,柳扶阳的脸色越来越差…… 本来是他先发现花照水的,他也早早跟她表明了心意。 可是谁知道,如今这一切,都不属于他。反倒是属于那个瘸子! 柳扶阳对柳扶风的遭遇,从未有过半分怜悯之心。 反正,断了双腿的人又不是他。 再说,小的时候,大家都一样在学堂里念书,偏偏柳扶风就聪明绝顶,处处要抢个先。 柳扶风后来出事,不少人都说,还是风头太过的缘故。 柳扶阳也觉得,他是活该! 后来,柳扶风行事越来越乖张。可今上还是对他处处优容。 不过,就连东宫也不再把他放在眼里。一个失去了双腿的皇子,便已经失去了继位的可能。 虽然从那之后,柳扶风还是屡屡遭到伏杀。可柳扶阳却总觉得这里面不太对劲。 要么就是他树敌过多,有人要报复。要么就是他自己设计的。 东宫再蠢,也不至于成天跟一个瘸子过不去。 反正他柳扶阳,从柳扶风瘸了之后,便从未将他放在眼里。 直到,柳扶风娶了花照水。 娶了旁人也便罢了,为什么偏偏是花照水?为什么偏偏是他心尖尖上的女人? 柳扶阳平生第一次,对柳扶风产生了杀机。 只要柳扶风死了,那花照水,便只能是他的了。 而此刻,房内,花照水已经靠在了柳扶风的怀里。柳扶风一边帮她宽衣解带,一边问:"我觉得,我做男人也够久了。你之前不是说,不想做女人嘛,要不然今晚,咱们就换回来吧?" 窗户底下的柳扶阳听到这话,微微拧眉。 他们在说什么?他为什么全然听不懂? 花照水转而看了柳扶风一眼,问道:"你是真的想做女人吗?还是说,只是为了我考虑?" 柳扶风笑眯眯道:"倒也没特别迫切地想做女人,可也不抵触做女人这件事。主要是,你我之间,只有过一次。难道娘子你不想,再与为夫……" 接下来的声音,自然是不堪入耳。 柳扶阳觉得自己,来此一遭便是给自己找罪受的。 好端端的,非要夜深人静听人家夫妻两个的墙角。 等他真的忍受不住,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柳扶风的声音:"换回来的感觉,也还挺不错的。小王爷,你若是后悔了,咱们还可以再换一次。" 花照水的声音接着传了出来:"一个晚上,换来换去的,倒是真有意思。如果娘子不介意,咱们可以再换两次。" 柳扶阳听到这就更加疑惑了,他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 为什么一句,他都听不懂? 就在柳扶阳诧异之时,柳扶风的声音再一次传了出来:"自打第一次轮转启动之后,我就觉得做男人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好。要不然,你在上?" 花照水的大笑声传了出来:"娘子有命,夫君自然听从。我如今倒是要感谢成嬷嬷,有了她相助,咱们二人才可以有这么有意思的转换。这可是旁人体会不到的,如此逍遥日子,咱们可得珍惜。" 这一次,柳扶阳算是听明白了。 那个成嬷嬷,就是跟墨亲王出征的那一个。 之前,他的母妃曾经跟他提起过,说是成嬷嬷是月扶桑从母族带过来的人,她们都是草鬼婆,知晓很多常人不能理解的秘术。 柳扶风和花照水口中所说的换来换去,是不是就是那种不能理解的秘术? 怪不得,之前在丞相府,他觉得花照水哪里不太对劲,性子也不如以往温柔。 难道那个时候,他面对的并不是花照水?而是柳扶风? 第068章 根本没瘸 我的腿好了,碍…… 柳扶阳还在他们的窗户底下听了许久, 除了发现他们互换的真相之外,他还意识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那便是,柳扶风根本没瘸! 这件事, 柳扶阳在回到自己府上之后,无论如何也没有想通。 当年, 柳扶风出事的时候, 他也在身侧。就连太医都说, 他的两条腿怕是救不回来了。除非是华佗在世,否则绝无可能。 当然, 后来倒是有一江湖郎中, 口出狂言, 说柳扶风那双腿,倒也不是全然没有恢复的可能。只需要将长死的骨头全部敲断,再重新接上,还是有可能重新站起来的。 不过这话,是他酒后胡说的。后来被贤妃知晓, 还亲自将人请到了宫里,可那人胡言乱语一通,最后竟害怕起来, 说那种办法, 一不小心就可能要了柳扶风的命。 贤妃听闻此言,倒也害怕了, 便没敢再提此事。 对她而言,儿子只要还能好好活着便好。 当年柳扶风出事的时候,柳扶阳柳扶蕴,包括几位大臣都在侧,他们都曾目睹了当年的惨状。所以这么多年, 没人觉得他是装瘸。 按照常理来看,他也不可能是装瘸。 柳扶阳晚上回去之后,辗转反侧,想了好久,才终究想起一事。 那一年,柳扶风只有十四岁,他在出游期间,被刺客拐走,朝廷派人搜寻了三天三夜,也终于找到了他的踪迹。 当时,贤妃一口咬定是宫里的人做的。 贤妃如此发疯,不过是想告诉皇上,这一次,又是东宫的人下的手。 奈何,皇后母家势力庞大,再加上陛下本就偏爱太子,并未将贤妃的话放在耳里。 因为没有证据,贤妃胡乱攀咬,被禁足三月。而此事,也终究是不了了之。 后来,贤妃禁足解了之后,突然提出要将柳扶风送到丘山上学艺。 丘山上有许多能人异士,那花元武的独子花信然的师父,也是丘山上一位高手。 贤妃说,柳扶风已经失去了双腿,若是能去丘山上,找两位高手,教他学学手上功夫,勉强自保也是可以的。 当时,陛下自然是答应了贤妃的请求,派了两名大内高手,陪着柳扶风去了丘山。 若柳扶风那个时候,并非是去学艺,而是去治腿的呢? 若是如此,那今上定然也是知晓的。毕竟当年,陪着柳扶风去的人,正是今上的心腹。 想到这里,柳扶阳突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所有人都觉得柳扶风不可能继任大统,所有人都觉得他没有威胁,可是他装瘸这么多年,肯定是有他的目的。 皇上本就喜欢他,纵容他…… 自打他从丘山回来之后,皇上虽然不愿意见他,可未必对他不上心。 也许,让他装瘸正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若果真如此,那么,阻碍柳扶阳大业最大的敌人,便不是太子,也不是在前线打仗的柳扶蕴,而是柳扶风! 柳扶阳突然点亮了烛火,下床拿起自己珍藏的宝剑。 利刃出鞘,散发着森冷的剑光。 他唇角微动,紧握着手中的剑,眸光凶狠无比…… --- 眼下,前方战事焦灼,朔州那边倒是传来了几次消息,花元武一直守城,按兵不动,而柳扶蕴,也在几十里外扎营,并未强攻。 京师的日子还要继续,再过两日,便是淑妃的生辰。 皇后之前生辰,便是一切从简。如今前线将士还在打仗,淑妃自然也不敢奢求过多,她只说,求陛下赏她一碗长寿面即可。 淑妃还说,她连赏赐都不想要,若是能节省开支,也是对前线将士的一点心意。 她虽如此说,可陛下倒未必真的会那样做。 该有的赏赐一样不少不说,陛下还请了皇子公主们一道进宫,庆祝淑妃生辰。 届时,柳扶风和花照水也是要去的。 柳扶阳早早派人去寻了月扶桑母族的一些秘法书籍,关于男女互换一事,他倒是听说了点消息。 而且,他还是派人去朝天监打听的。 朝天监的正史,倒是给了柳扶阳几分薄面,提及了轮换灵魂一事,只有月扶桑留下来的秘宝,轮转盘才可以。 而且,轮换灵魂的阵法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更需要布阵人的心血。 而且,只有轮换双方生命垂危之际,轮换阵法才能真正完成。 所以,从古至今,此法只存在于禁书之中,从未有几人真的轮换完成。 而柳扶阳回府细想了一下此事,当日,花照水被花映月所害,明明喂了毒,却还能好好活着。而那一日,柳扶风也正好遭遇刺杀…… 也许,这就是朝天监正史说的天时地利人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两个才都能活下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柳扶风才能和花照水有相处的机会。 怪不得,他们那般恩爱,原来,是有这个情分在。 那么,之前在丞相府拒绝他,还踹他一脚的'花照水',一定不是真的花照水,她的身体里,藏着柳扶风的灵魂。 那一日,在安亲王府后院派人打他的,也一定不是花照水。 他那封表明心意的信,其实是交到了柳扶风的手中。 想明白了这一点,柳扶阳便更加不能容忍这件事的发生。 当日,给淑妃送完生辰礼之后,柳扶风与花照水便打算离宫回府。 而他们回府的路上,马车突然调转,被人带到了京郊的一条死胡同里。 马车内藏有暗器,只要他们二人坐在了上面,便立马会昏迷。 等到柳扶风和花照水醒来的时候,两个人却是身在一个地洞之中。 花照水双手皆被绑住,她看了一眼四周的情形,用脚踢了一下一旁的柳扶风,问:"你知不知道这是在哪里?" 昨夜,他们换了三次。 现在,柳扶风就在花照水的身体里。 等他睁开眼睛,看清面前的情势之后,也是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这是哪,这应该是某处的地下。我最后的记忆,便是上了马车……" 说到这,柳扶风闭眼想了一会儿,突然道:"马车……有人在我们的马车上动了手脚。今日淑妃娘娘生辰,太子禁足,皇后中途以身子不适为由离开,这个时候能对我们下手的,难道是老三?" 柳扶风此言一出,顿时有人拍了拍掌:"不愧是四弟,如此聪慧,这么快便明白是我下的手!" 黑暗中,柳扶阳握着剑缓缓而来,他一袭黑衣,笑容鬼魅,看起来与往日的温和大相径庭。 花照水看清他的脸之后,顿时变了脸色,道:"你抓我们来,是为了什么?" 柳扶阳骤然变脸,阴声道:"你说是为了什么?我那么喜欢你,可你却偏偏喜欢他。我一直纳闷,你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嫁了个瘸子。就在刚刚,我检查了一番才终于明白,原来你的腿,早就好了。" 柳扶阳已然能分辨出来谁才是真正的花照水,然而说着说这话,他还是容易犯糊涂,他还是喜欢看着'花照水'的那张脸。 柳扶风轻呵一声,仰起头看着他,问道:"怎么?我的腿好了,碍着你的路了?" 说这话的是'花照水',花照水本以为柳扶风是情急之下才脱口而出,本想给他提醒,然而柳扶风却道:"没有用的,想必他已经知道了。昨夜是六道守夜,难免不如七刀。七刀今晨起便跟我说,昨夜发现了有人擅闯的痕迹。想必,那个人,便是三哥你吧?" 柳扶阳冷哼了一声,反问道:"怎么?是我又如何?" "不如何,我只是很纳闷,三哥竟然还有这个癖好,喜欢跑到我们那里,听墙角。" 柳扶阳轻笑出声:"若非我心血来潮,跑到你安亲王府走一遭,还没法听到这么精彩的秘密呢。四弟啊四弟,你可当真是厉害。" "你的腿都好了,还要坐在轮椅上,假装自己是个残废,那种感觉,一定很痛苦吧?" 柳扶阳说着说着,便蹲下身去,他看着柳扶风那张脸,竟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 柳扶风顿觉恶心,呸了他一口:"你给我滚,你别碰我,你都不觉得恶心吗?" 柳扶阳擦了擦脸上的唾沫,笑了一声:"对,就是这种感觉。当日在丞相府,我与你表明心意,希望你跟我走的时候,你便是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怪我迟钝,明明察觉出不对劲了,却没有细究。如今我真是后悔啊,一念之差,竟然让我心爱的女人,嫁给了别人。" 听到这话,花照水突然开口道:"哪怕当日的人是我,我也不会嫁到你府中为妾。而且和亲王,我可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花照水说话的时候,用的是柳扶风的声音。 饶是柳扶阳知道了真相,可他听起来,还是觉得别扭。 他从怀中拿出了一粒药丸,塞进了柳扶风的嘴里。 "你们两个,尽快给本王换回来。等到你换回来之后,我再杀了四弟。到时候,你愿不愿意,都得跟着我。"柳扶阳面色阴狠,今日,他对花照水是势在必得。 柳扶风被强逼着吃下那药丸之后,他便已然明白了那药丸是什么。 倒是花照水见他满脸通红,倒是焦急开口道:"你给他吃了什么快把解药拿出来!" 柳扶阳轻哼了一声,他用脚清了清花照水身旁的杂草,随后蹲下身去,解开了她的绳子…… 他道:"我给他吃的药,自然是为了让你们再换回来。我可没有耐心,你们两个给我快一点。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若是慢了,我一定会杀了柳扶风……" 花照水这才明白他喂给柳扶风的是什么药。 奈何她此刻虽然是男儿身,可却并不懂武功。 花照水甚至有些后悔,当初柳扶风让她练几个招式,强身健体的时候,她却并不愿意。 她被解开了绳子之后,便冲到了柳扶风的身边 然而此刻,柳扶风看起来很难受,他双手双脚皆被绑住,花照水正要上前帮他解开,柳扶阳却大吼:"不许解……" 第069章 不必装瘸 朕想让你光明正…… 柳扶阳长剑直指花照水, 恶狠狠道:"你不必给他解开,就在这里,就这么做!" 柳扶阳说完, 便选择了一个石阶坐下,似有在一旁观看之意。 这等屈辱, 花照水是忍受不得的。她趁着柳扶阳不备, 偷偷将柳扶风拇指上的轮转盘, 换到了自己的手上。 轮转盘虽不能让二人互换回来,可它却是个宝器, 能让她的秘术, 发挥到最大效用。 然后, 她转过头看着柳扶阳,没去管身后那个满头大汗的柳扶风,只冲着柳扶阳开口道:"你说你喜欢我,然而却接受不了换成另外一个身份的我。说白了,你喜欢的, 终究是那张脸罢了。" 面前的人,依旧是柳扶风那张脸。是柳扶阳从小看到大的脸。 虽然柳扶阳有点不太能接受这样与她对话,可他还是深吸一口气, 起身面对着这样的她, 一字字道:"我承认,今日将你们二人掳来, 是很卑劣。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若真的只在乎这张脸,我当初在丞相府,就会强行纳了你。哪怕是今日,你们两个都落到我手里, 我明明也可以欺辱'他',可是我没有!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喜欢的,不仅仅是这张脸,还有你这个人。" 柳扶风此刻听到柳扶阳这番话,倒是强撑着嗤笑了一声,他呸了一口:"你是不能接受,我体内的灵魂,是你的亲弟弟吧?柳扶阳,卑劣就是卑劣,别再给自己找什么借口。" 柳扶阳拔剑便想去刺柳扶风,然而看到'花照水'那张脸时,他终究是没有舍得。 "罢了,就算是我卑劣,就算是我喜欢这张脸又能如何?如今,你们两个便是那案板上的鱼肉,任我宰割。我说的话,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都无所谓。" "我劝你们快一点服从我的命令,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柳扶阳咬牙切齿道。 柳扶风这个时候,暗悄悄抬眼给花照水一个眼神,花照水微微点了点头。 随后,花照水转身冲着柳扶阳道:"纵然是让我们换回来,但是你也得背过身去,否则,我宁死不从。" 柳扶阳闻言看了她一眼,虽不是她的脸,可柳扶阳却从她说话的语气中,看出了几分属于花照水的刚毅。 其实他们两个很好分辨的,他只恨从前的他,没敢往那方面去想。 沉吟稍许,柳扶阳终究是点了点头。 左右,他也不想看到这种场面来刺激自己。更何况,等他们换回来之后,他再杀了柳扶风、强夺花照水也不迟。 柳扶阳手握着剑,慢慢转过了身。 而柳扶风早已暗中将身后的绳结打开,刚刚与他说话,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那粒药丸,他根本没有吞下去,而是趁着柳扶阳不备,将药丸吐了出来。方才的一切表现,不过都是伪装出来的。 柳扶风从小打大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险境,所以论起逃生计谋,柳扶阳根本斗不过他。 至于花照水,虽然她没有武功,可她用的是柳扶风的身子,强健有力,内功深厚。再者,她前一阵子修习了不少成嬷嬷那本书上的秘法。那种秘法,在男人身上用更有效。 毕竟她的女人身,已为人妇,释放秘法,效果会减半。 刚刚与柳扶阳寒暄期间,她已经悄悄在柳扶阳的身上下了蛊虫。 这会儿,柳扶风已然站起身,夫妻两个手持短刃,缓缓向柳扶阳逼近。 柳扶阳本来是背对着,见身后没什么动静,便忽然转身…… 然而,当他转身之际,夫人两人的短刃,便逼近了他的要害…… 至于柳扶阳手中的剑,也瞬间被柳扶风夺了下来。 似乎就是转瞬之间,柳扶风和花照水便占了上风。 柳扶阳此刻更是连反抗的气力都没有,他感觉全身上下奇痒难忍,一时竟跪地不起。 柳扶风轻呵了一声,盯着柳扶阳道:"三哥,你应该是知道的,我从小到大经历了无数次刺杀,而我能活到今日,绝对不会一点本事都没有。你这点招数,连那个蠢笨的太子都比不过,如何能控制住我?" 听到柳扶风拿他与太子相比,柳扶阳抬起头,满含怒气的开口:"太子又如何能与我相比?柳扶风,你是故意的 !" 柳扶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太自以为是了,太子稳在东宫十余年,绝不是废物草包。倒是你,见太子势微,便急于上位,实在是蠢笨至极。我与你说不通,有话,你还是到父皇面前去说吧。" 柳扶风自然不会擅自处置自己的兄弟,可临送到御前之时,他还是生气,所以让七刀给了柳扶阳几个闷棍。 七刀下手可不轻,这几个闷棍下去,就算是立刻让太医来医治,也少不得要在府内休养三个月。 更何况,柳扶风却是直接押解柳扶阳到了御前。 此事,与东宫之前欺辱花映月一事不同,之前之事,今上尚且可以隐瞒下来。 这样,不仅可以保全太子颜面,更是可以保全皇家颜面。不至于让远在朔州的花元武借题发挥。 可是此番,花照水和柳扶风失踪的消息早就传了出去。 今上顾及月扶桑的女儿和自己的儿子,更是大动肝火,动用禁军去寻。 而柳扶阳更是胆大妄为到将人关进了皇家地道。柳扶风和花照水找到的出口,正是京师衙门。 此事,就算是柳扶风想瞒都瞒不下去,更何况,柳扶风原也没想瞒。 柳扶阳意欲置他于死地,他没有让柳扶阳立刻毙命,已然是顾忌兄弟情谊了。 如此,已经够了。 更何况,柳扶风的私心里,是希望自己的兄长柳扶蕴上位。没了柳扶阳这个障碍,那柳扶蕴日后的路,才会更加通畅。 今上那边得到了消息之后,更是将柳扶阳押入宫中,亲自审问。 淑妃得到消息之后,更是在御书房外长跪不起。 柳扶风,柳扶阳和花照水三人,皆在御书房之内。 而今上只是冷眼望了柳扶阳许久,这才叹口气道:"终究是朕,过于宠溺你了。" 听到这话,柳扶阳一脸愤懑地抬起头道:"父皇真的是如此想吗?还是说,在父皇心里,从未将儿臣放在心里?您表面上宠幸儿臣,实际上却对柳扶风寄予厚望。打他幼年时,父皇便宠爱他,您认为他比几个兄长都要强。后来他出事了,无论行为多么乖张,您都能一一忍下。表面上,您根本不许他再入御书房,旁人都以为,您是不希望看到天才的儿子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而实际上,您处处护着他。如今太子禁足,您敢说,您没有想过,要将千秋基业,交给柳扶风吗?" 今上闻言大怒,拿起手边的砚台直接朝着柳扶阳砸了过去…… "逆子,朕待你如何,你是真的看不到吗?你幼年时,虽没有风儿聪慧,可朕也一直悉心教养,连你的骑射,都是朕亲手教的。试问,几个兄弟里,是不是唯有你才得了这样的恩典?你们都是朕的儿子,十指连心,朕可曾亏待过你们任何一个?" "朕一直以为,你是兄弟里最稳重的一个。如今看来,是朕错了。你连自己的弟弟和弟媳都要欺辱,这样的人,不配做自己的儿子。" 柳扶阳知道,此事事发,他怕是不能善了。 所以,他倒是也不管不顾道:"花照水,本是我先碰到的。只不过是柳扶风运气好,与她互换身体,并借机将我赶走,横刀夺爱。我本不欲与任何兄弟相争,可是夺妻之恨,如何能忍?难道父皇就能忍吗?您敢说,这么多年,您对花元武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恨意吗?" 花照水和柳扶风一直安安静静地立在一旁,一言不发。 而今上却道:"若朕真如你一般,那么花元武绝不会平安留到现在。朕当初,误以为扶桑爱他,才会扶持他。只因为朕希望她能过得更好。" "而如今,你却拿自己的卑劣,与你的父皇相比。是朕太宠爱你,才会让你不忠不义不孝不仁。你以为,你私下收授官员的贿赂,朕真的一点都不清楚吗?你以为,你密谋太子之位,朕也不知道吗?" "朕早就说过,朕不会亏待你。但是不属于你的,你莫要去争。" 听到这话,柳扶阳闭目流泪道:"说白了,父皇从未考虑过要让儿臣继任储君,难道不是吗?" 今上亦指着他怒吼道:"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你配吗?" 柳扶阳顿时语塞,他只是一脸绝然地望着面前的父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今上立刻召人来道:"即刻拟旨,和亲王柳扶阳谋害亲弟,顶撞君主,罪无可赦。即日起,废为庶人,发配永州,永生不得回。" 太监总管自然不敢质疑,急急忙忙去拟旨。 而今上转过头看见柳扶风和花照水之后,倒是又叫住了他,道:"再拟一道旨意,安亲王柳扶风,幼年为人所害,致其双腿尽断。后因丘山仙人感念其天资,重赐其双腿,令其平安顺遂。朕感念其伤残多年,其亲王之位世袭罔替。" 此道旨意,则是借仙人之说,让柳扶风这双腿,恢复得名正言顺。旨意一下,哪怕是其他人想要质疑,亦不敢再多言。 接着,今上又道:"安亲王妃花氏,仁慈淑德,勤勉柔顺,封一品诰命夫人,赐尚方宝剑,着礼部择吉日,与安亲王行大典。" 说完,今上缓缓走向了'柳扶风',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孩子,让你委屈了多年。如今,朕想让你光明正大地站起来。" 第070章 过往情分 花映月并非丞相…… 其实今上未必不知道他拍的人是花照水, 只是当时御书房还有几个宫人在,他故意如此罢了。 对于花照水和柳扶风互换一事,柳扶阳进殿之后, 便已经交代了。 今上听闻此事,连眼睛都没眨, 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花照水下意识地侧头去看了柳扶风一眼, 只见他眼角微红, 暗自握了握拳。 这么多年,柳扶风好像从未奢望过还可以站起来。 他早就习惯了坐在轮椅上, 也早就习惯了别人明里暗里嫌弃他是个残废。 偶尔, 就连他自己都会自称小残废。 可从今日起, 他就可以堂堂正正地立于人前了。 虽然后来,柳扶风也暗自腹诽,说少了残废这个由头,他不能明目张胆地做好多事。可在人前能直立行走的感觉,一定也是不一样的。 当日, 柳扶风和花照水离开御书房之后。 今上亲自扶起了跪在御书房外的淑妃。 淑妃泪流满面,只跪伏在地,道:"臣妾教子不善, 深知罪无可赦, 请皇上降罪。" 淑妃永远都是这样一个人,没等今上降罪, 她便会先退一步。 夫妻多年,哪怕是听着她那像月扶桑一般无二的声音,今上也不忍苛责。 "若说教子不善,朕与你,皆有过。朕该罚的, 都已经罚了,等阳儿在府内休养好了,便让他启程吧。" 今上此言一出,淑妃便闭上了眼睛。她知道求情无用,也知道今上的性格。 既已下旨,再无转圜。 只可惜,柳扶阳那个孩子,始终都没听劝过。 而柳扶风双腿已好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京都。 那些之前巴结柳扶阳的人,不禁蠢蠢欲动,纷纷往安亲王府递拜帖。 然,柳扶风小霸王之名由来已久。哪怕今日他已不是残废,可他依然还是如以往一般的行事做派,谁都不见,谁的面子也不给。 安亲王府的大门紧闭,他整日里除了与花照水看看书,斗斗法,便什么事都不做。 就连温太傅都说,皇子中有此心性的,唯有柳扶风一个。 --- 而如今,朔州那方,战事依旧焦灼。 本来花元武是根本没将柳扶蕴放在眼里的,奈何此番,柳扶蕴帐下有成嬷嬷坐镇,花元武一时间竟赚不到任何好处。 论起勇猛,董将军和柳扶蕴是不相上下的。论起秘术,成嬷嬷和花元武亦是不逞多让。 花元武原计划是五日内冲出朔州,奈何如今已过去十日,他却只能闭守城门。 而今上也给柳扶蕴下了死命令,花元武若不出,不可攻城。 眼下,比的就是耐力。 朔州闭城,与外界不通,花元武撑不过两个月。 就算是这一仗,要打两个月,今上也在所不惜。 可是,宫内的花映月,一直等着花元武援救。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撑得过这两个月? 就算是撑得过,花元武也未必胜利。就算是胜利了,花映月也早成了一个废人。 不知道为何,花映月在宫中内牢的事情,传到了外面。有人说,花映月熬不住刑罚,已经毙命。 又有人说,她尚且还吊着一口气,被用来威胁花元武。 此事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丞相府。 今上虽命人日夜守着丞相府,可到底也未曾对花信然和丞相夫人做什么。 白凝霜到底是当朝太师之女,虽然白家已经宣称与她再无任何瓜葛,可是今上到底还是顾念着白家,没有对她做什么。 白凝霜本也想着,若是花元武胜了,他们一家还可以柳暗花明。 可如今,这些个时日过去了,她悄悄花钱打听了一番外面的境况,皆说战事焦灼,怕是还有的时日呢。 本来,白凝霜认为自己的夫君筹谋深远,是成大事的人。 可如今看来,他想攻进京都,也绝非是那么容易的事。 而且,她也认为,圣上至今未对丞相府有任何动作,是因为圣上有把握胜了花元武。 若是圣上没有把握,整个丞相府,怕是早已经上了断头台。 她还可以好好地在府中待着,虽然被囚禁,吃食也不如以往,可她好歹还能好好活着。 可花映月,怕是等不了那么久。 花映月就是白凝霜的命根子,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若是花映月出了事,白凝霜也不想活了。 花信然到底不是她的儿子,从丞相府出事到现在,他便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里,未曾给她递过一句话。 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白凝霜自认自己对花信然不薄,一直也不曾苛待过他。 可是花信然心中,却始终没有她这个嫡母半分位置。 罢了,白凝霜本也不指望他。要想救花映月,除了指望花元武,她还有一个人——朝天监正史孔文星。 朝天监正史孔文星,今年三十有六,至今未娶。听闻,他府中连个通房都没有,他整日里除了教导一群弟子,便是修炼自身。 除非朝中有大事需要出马,否则,孔文星一般都不露面。 如今,京师内外,已经极少有人知道,孔文星与白凝霜曾有过一段情。这件事,就连花元武都是不知晓的。 当初,白凝霜尚在闺阁之中,一次外出去寺庙请愿途中,遇见了尚还贫苦的孔文星。 白凝霜本无纯良之心,她在街上遇到乞丐,都会厌恶至极。 偏偏那一日,她看中了孔文星的面容。 孔文星当时正值弱冠,样貌英俊,虽一身布衣,却自有一派仙风道骨之气。 他说自己能掐会算,白凝霜便请他算了一卦。 孔文星当时算完卦后,白凝霜便笑着问他:"怎么不说话了?卦象如何?" 孔文星愣怔稍许,这才道:"卦象显示,姑娘出身富贵,将来也会得嫁高门,你未来的夫婿,将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白凝霜的丫鬟顿时捂嘴笑了:"这是自然,我们小姐要嫁就要嫁最好的。" 孔文星并未说话,他转身欲走,白凝霜却再一次叫住了他:"你还没要赏钱。" 孔文星虽衣着粗陋,却并未要白凝霜的钱,他笑了笑道:"与姑娘有缘,免费为姑娘算上一卦,算不得什么。" 白凝霜竟不顾体面地追了上去,非要讨到他的住址不可。 孔文星无奈,只好告诉她,他住在五里之外的道观。随后,孔文星道:"若是姑娘或是姑娘家里人还想算卦,倒是可来找在下。只是,刚刚给姑娘那一卦,已然泄露了天机。姑娘乃闺阁之人,实在不必为小人多费心。" 说罢,孔文星转身离去。 然而,他的身影却在白凝霜的心中,久久挥散不去。 那之后,白凝霜总是找借口要出门,说是为了祈福,实则是为了私会。 孔文星一直没有告诉她,他给她算的后半卦,十分不祥。 那一日,白凝霜也确实未给他赏钱。 只有欠了他的,她才有机会再去寻他。 奈何,白家终究是发现了她的异常。 白凝霜当时已满十六岁,正是议亲的年纪,若是女儿家经常往外跑,实在是有损名誉。更何况,区区一寒门,又不入仕,实在是配不上她这太师之女。 无奈,白家夫人只好将白凝霜关了起来,从此之后,再不许她出门。 那之后,便是白凝霜与当时新晋的三品大臣花元武议亲。 白太师说,花元武并非池中物,若将女儿嫁给他,也并不亏。 本来,白太师是希望女儿入宫的,奈何,白家两女齐齐参加了选秀,倒是白凝雪被圣上选中,白凝霜无缘。 无人知道,白凝霜在嫁给花元武之前,跑到道观偷偷与那孔文星私会。 事后,白凝霜入花府。 然,新婚之夜,花元武却并未与她同房。 白凝霜是知晓自己有了身孕之后,才去争宠的。 因为如果不争,她将万劫不复。 而那个时候,花元武的一颗心都在后院,都在那月扶桑的身上。 白凝霜知道花元武视前途如命,便以白家的好处诱惑于他,逼他留在自己的房中。 在之后,她便告知花元武,她有了身孕。 那时候,月扶桑尚未有孕,她肚子里的,自然是花府第一个孩子。 花元武知晓之后,果然很高兴,对她万般照顾。 而她渐渐的,倒也绝了对孔文星的念想。 说来,倒并非是白凝霜无情,而是孔文星怨她。 孔文星怨她,自然不是怨她嫁与花元武,孔文星怨她心狠。 当初,她与孔文星私会,身边唯有一个丫头相陪。 事后,她担心这件事败露,便在怀着花映月的时候,偷偷杀了那个丫头。 本来,她嫁入丞相府之后,还经常给孔文星传信。 然而,孔文星知晓此事之后,便再也不愿见她。 这么多年过去,孔文星一直未娶,白凝霜的心中,倒是有稍许安慰。 而且,后来的孔文星得了圣上召见,进入朝天监之后,便一路高升。 他手中虽无实权,可也是能在圣上跟前说得上话的人物。 白凝霜出不去,所以,她得想办法给孔文星递消息。 她在信上告知孔文星,求他救救他们的女儿。 写好这封信之后,白凝霜买通了在外把守的侍卫,花了重金,希望他能把消息传递到孔府。 然而,白凝霜并不知道,门外的侍卫表面上收了钱,转眼便将这信,送到了安亲王府。 柳扶风看到那信之后,更是大笑出声,他将信递给了花照水,道:"原来你这恶毒的姐姐,并非是你的亲姐姐啊。哈哈,这可有意思了,我一直以为孔文星不近女色,没成想,还与丞相夫人有过一段风月情。" 花照水蹙眉道:"你说,白凝霜会不会故意说谎,诓骗孔大人?" "好端端的,为何会诓骗他?怎么不诓骗别人?肯定是两个人,有过那苟且之事。而且我可是听说,你那姐姐未足月便生产。想必此事,你比我更加了解吧?" 第071章 留个全尸 水莲花,落了……… 听闻此言, 花照水微微点了点头,道:"我听成嬷嬷说,当日白凝霜大着肚子跑到后院找我娘不痛快, 之后,她便摔了……" 柳扶风点了点头道:"这便能说得通了, 她就是故意的。她跑到后院没事找事, 正是为了要掩盖即将生产的真相。想这花元武英明一世, 对他这嫡女多加宠爱。谁成想,竟不是自己的种, 哈哈哈哈……" 笑归笑, 柳扶风最终还是决定成全了这白凝霜, 将她的信送到了孔文星的府上。 孔文星乃天子近臣,东宫的事,之前他也帮忙处理过。所以,花映月如今是个什么情形,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这封信如果到了他的手中, 对他而言,其实还是很残忍的。 奈何,人人都要为自己曾经的行为负责。 只是, 让柳扶风颇感意外的是, 孔文星接到信之后,并未有任何的动作。 他还是如往常一般, 闭门不出。 不过三日之后,孔文星倒是给安亲王府递了拜帖。 孔文星自打登上朝天监正史之位之后,便从未给谁人下过拜帖,他与朝堂上的大臣,也从不来往。除非天子召见, 否则他根本不出门。 如今,他去安亲王府的事,倒是吸引了京师内外不少人的注意。 眼下,朝堂之中很多大臣都将宝压到了安亲王的头上,如今孔文星登门拜访,甚至还有人猜测,他是算出了柳扶风乃是真正的真龙。 而一向不接拜帖的安亲王,此番也接了这拜帖。接下拜帖之后,柳扶风和花照水,已然换了回来。 所以,柳扶风特意焚香泡茶,等着孔文星上门。 孔文星手持拂尘,冲着柳扶风俯身一拜,这才坐在了柳扶风的对面。 柳扶风亲自给他斟了茶,孔文星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开门见山道:"想必,王爷已然知晓在下的陈年往事,在这里,在下便不与王爷卖关子了。此番前来,也是想告诉王爷,在下已经请旨告老还乡,陛下也已经允准了。" 听闻此话,柳扶风倒是微微愣了愣,随即道:"可是孔大人正值壮年,如此回乡,怕是父皇舍不得。" 孔文星勾了勾嘴角,道:"其实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有这么一桩事,所以,即便是陛下曾有意赐婚,我也始终迈不出这一步。有时候想想,我这一辈子,大概适合孤独终老吧。我半生皆在祈福,只愿能将她所造的罪孽稍稍弥补。只可惜,人始终斗不过天命。这一天,我早就替她算到了。" 他口中的"她",自然指的是白凝霜。 从孔文星的眼神中,柳扶风还是看出了爱意。 也许曾经,他与白凝霜分离之时,亦有诸多不舍。 "其实,早在她生产那日,我便给那孩子批了命数。我也算过时辰,私下里偷偷找太医问过,也知晓了她的真实月份。所以从一开始,我便知道,花映月是我的女儿。" "如今,我想远离京师,多有逃避之意。她的命数将近,我是没法送她最后一程了。我知道王爷与王妃,皆与她有不可调和的过节。可如今,她已经到了这般境地,在下只求王爷能高抬贵手,让她走得,不那么痛苦。" 这一刻,柳扶风终于知道了孔文星来此的目的。 柳扶风还未言语,孔文星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枚平安符:"这是小小礼物,不成敬意。王爷与王妃,都是大富大贵之人。虽前路波折,可日后定是光明坦途。只是,王妃幼年凄苦,子嗣一事上,怕是艰难。若戴上此平安符,可为王爷挡过一劫。王爷若信在下,便可时时戴在身上。" 柳扶风接过那平安符,只沉思稍许,便戴在了身上。 "如此,本王便收下孔大人的好意了。回乡路途颠簸,只愿大人一路顺风。" 孔文星又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交到了柳扶风的手中。 那信,是他写给白凝霜的。 或许,孔文星知道就算是他想办法将信交给白凝霜,安亲王府这边也肯定是知晓的。 所以,他便直接省下麻烦,将信直接交给了柳扶风。 "这信,还劳烦王爷转交。日后朝天监的事,皆有巫元道处理。王爷向来与他交好,想必我也不必费心。巫元道能力极强,想必日后朝中诸事,他也可处理得当。" 孔文星交代完了话,倒也没有久留,他甚至不许柳扶风远送,便转身离开。 翌日,孔文星告老还乡的消息便传遍了朝堂。圣上封巫元道为朝天监正史,而孔文星,也在当日离开了京师,回了老家。 圣上已秘密下旨,让柳扶风亲自去丞相府,处置了那白凝霜。 彼时的丞相府,已然是一派衰败之气。 柳扶风带着花照水登门之时,只觉得整座府邸,一片死寂。 对于花照水而依然,这里是生她养她的地方。从前她觉得丞相府很大,大到看不到边际,大到逃离不得。 如今她突然又觉得丞相府很小,小到只有前前后后几处院落。就连前堂门口的那颗粗壮参天的老槐树,如今竟也不知为何,枯死了。 花照水先是去了后院,她住的那个小院,如今更是杂草丛生,无人料理。 后院池塘里的水莲花也落了。 花照水拎着食盒而来,直接去了花信然的院子。 花信然正在房中练字,听到动静,骤然抬头,便看到花照水那张盈盈含笑的面容。 花信然突然笑了,他放下笔,迎上前去,本欲伸出手去握花照水的手,可他到底还是缩了回来,声音干涩道:"妹妹来了……" 说完这话,他又觉得哪里不对,便忙俯身叩首:"草民,拜见安亲王妃。" 花照水急急忙忙将他扶了起来,道:"你我兄弟之间,不必说这些。我给哥哥带了吃食,想必这些日子,哥哥应该也是吃不好的。是妹妹的错,一直没能来看你。" 花信然道:"我知道你的为难,父亲犯得是谋逆的大罪,如今我能好好站在你面前,已经是君恩浩荡了。更何况,安亲王一直着人给我另送饭菜,待我,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花照水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院外欣赏风景的柳扶风,不由得微微笑了笑,道:"是,王爷一向比我更加细心。" 待花照水与花信然在院子里坐下,花照水给他倒了酒,又摆好了菜之后,花信然才面露苦涩道:"想必妹妹今日过来,是送我上路的吧?" 花照水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顿了顿,随即道:"哥哥怎么会如此想?" "谋逆大罪,株连九族。好在妹妹嫁到皇家,躲过这一劫。而我,圣上又如何能放得过呢?" 这些日子,花信然已经想好了自己的结局。 他说完这番话,便突然道:"我已经想好了,我死后,请妹妹托人将我的尸骨悄悄葬在后院的池塘里。当年,我母亲的尸骨也葬在下面,她说,她要下去陪月小姐。如今,我尚未婚娶,了无牵挂。心中唯一所念,便是早年亡故的母亲。我愿与母亲葬在一处,下去好好陪着她。" 花信然口中的月小姐,自然是花照水的生母月扶桑。 而花信然的生母,当年便是花元武安排,在月扶桑身边伺候的丫鬟。 月扶桑死后,花信然的生母在丞相府中举步维艰。加上她又生的是个儿子,所以白凝霜经常欺辱于她。 终究,她还是没能挨得过,早早便走了。 这些年,每到清明和母亲的忌日,成嬷嬷都会花照水偷偷到池塘边烧纸钱。 一般夜深人静的时候,丞相府里的人,也不愿意来后院。白凝霜也不会来,也不许花映月来。 许是做贼心虚,白凝霜总说夜间后院有不干净的东西。 若非花信然提起,花照水都不知道自己母亲的尸骨,就长埋于池塘下面。 花信然见她想知道,便道:"这件事,成嬷嬷一直不许我说。但是其实,我都是知道的。听说,月氏族人死后,皆有复生之法。而月姨死后,父亲担心她死而复生,便找人做了阵法,将她藏于池塘之下。" "这些事,我其实也不是不信的。这些年,我一直见妹妹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我,只能逃离到丘山,躲避这府内的一切。我懦弱无能,还望妹妹日后,莫要怪我。" 花照水眼眶红了红,摇了摇头道:"我从未怪过哥哥,我们皆是庶出,在这府中的每一天,都是身不由已。哥哥,吃饭吧,菜都凉了。你放心,你不必这么早为自己寻埋骨之地,圣上已经知晓,你并未参与过花元武谋反事件里,圣上更怜惜你的母亲曾经照顾我娘的恩情,所以愿意放你出府。" 花信然怔了怔,似是有些不敢置信。 花照水突然笑了:"我是你的亲妹妹,还能骗你不成?王爷已同朝天监巫大人说了,巫大人让你去朝天监当个见习弟子。日后,若得了空,妹妹便去看你。你若休假,也可随时来安亲王府,我已经收拾好了院子,随时等你过去住呢。" 就在昨日,柳扶风终于请到旨意。今上也愿意开恩,饶了花信然。只说处置参与谋逆之人,不会牵连无辜。 花照水当夜便让人收拾了院子,只待花信然去住。 当然,花照水是光溜溜进安亲王府的,虽然皇上已命淑妃给她准备嫁妆,可她和柳扶风还未举行大婚之礼,所以她根本没什么嫁妆,手底下也没什么田产铺子。 花府被抄家,花信然也是两手空空。 所以,花照水暂时还没法买个院子让花信然安置。 柳扶风也不建议花照水如此张扬,他只说,让花信然以她娘家哥哥的身份住在王府,平日里,跟着巫大人住在朝天监便好。 如今花元武谋反,若是花信然过于张扬,难免惹人非议。 花照水陪着花信然用完膳之后,便将花信然托付给了八尺,让八尺带人帮着花信然收拾东西,今日搬离丞相府。 至于丞相府的其他人,一一排查,若无罪孽,过几日便会遣散出去。 至于花元武近身伺候的,若参与了谋逆之罪,决不轻饶。 这些不过都是些小罗罗,柳扶风最终要处置的是白凝霜。 圣上看在白太师的面子上,留了白凝霜全尸。 柳扶风和花照水今日,是特意来送她上路的。 白凝霜眼下,早已不复往日风光。满头青丝,已变白发。 当柳扶风让人递上匕首、酒和白绫之时,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惊慌。 她本来还在等,等着白家来救她,等着孔文星来救她…… 而柳扶风坐在高座之上,只冷冷睨着白凝霜道:"你莫要指望白家了,听闻,白太师已经将你的名字踢出了族谱。你的兄长也向外宣告,白家与你,彻底割离。" 白凝霜早就听说了这个消息,如今倒也不算意外。 她默默坐在下座,一动不动。 柳扶风接着笑道:"花夫人,选一样吧,我觉得还是白绫最好。毕竟当初,丞相大人的妾室沈氏,便是被你用白绫勒死的。" 沈氏,便是花信然的生母。 柳扶风竟也知晓丞相府秘闻,这让白凝霜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花照水。 如今柳扶风来势汹汹,白凝霜倒也不再沉默了。左右皆是个死,哪怕是死,也不能让花照水看了笑话。 白凝霜勾起嘴角,阴邪地看着花照水,一字字开口:"那又如何?不仅仅是沈氏,就连月氏,也死得极为凄惨。你说对吗,二姑娘?" 第072章 尾声1 弟妹,乃真英雄,…… 柳扶风见她故意攻击花照水, 便半眯着眼道:"你说这些话,不过是不痛不痒罢了。如今都到这个份上了,你以为, 你靠着嘴皮子,能占得了上风?" "当然, 你若是嘴贱, 你也可以继续说。毕竟, 你每多说一句话让我不痛快了,我便进宫往花映月身上扎一刀。不得不说, 令千金痛苦哀嚎的样子, 还真的是很好看啊。" 白凝霜听闻, 顿时满目恨意,她站起来本欲冲到柳扶风跟前,奈何却被七刀狠狠按在地上。 "柳扶风,你有什么本事就冲我来,你对付月儿算什么本事?" 柳扶风嗤笑一声:"我倒希望花映月受的苦, 都是我造成的。只可惜,你那闺女作孽太多,想要对付她的人也多。你该不会消息闭塞, 不知道她如今遭的罪, 都是太子造成的吧?" 白凝霜脸色一白,她消息没有那么闭塞, 这些年,她连自己的嫁妆都拿了出来,命人偷偷打探消息。 可到底花映月遭了什么罪,如今是何种情形,她也打探不到。 "你要对付我, 尽管来便是。我白凝霜,不怕死。" 柳扶风听到她这话,便挑了挑眉,示意她去选一样。 "既然不怕死,就别磨蹭了,本王今日开恩,允许你可以自己做选择。你若不喜欢当吊死鬼,喝下那杯毒酒也可,毕竟,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说是那么说,真到了要做选择的时候,白凝霜倒是怕了。 她当然不想死,她本来还指望着花元武攻进京师,她原本还做着当皇后的美梦。 就算是做不成皇后,她也在等着孔文星来救她。 等到七刀像拎小鸡一样,将她拎到前面的时候,白凝霜突然道:"花照水,你也想知道你母亲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吧?只要你们满足我一个愿望,我可以告诉你答案。" 七刀不知道哪里来的怨气,突然就按住白凝霜的头使劲捶地:"放你娘的狗屁,你知道什么?" 白凝霜也没有想到这个侍卫突然发作,她以头戕地,有一瞬间的空白。 然而,待她双眼清明了一些,她才大吼出声道:"我当然知道,我不知道,难道你们这群后辈知道不成?这许多年,多少人都觉得月扶桑的死与我有关,但是我这点能耐,哪能杀得了那么厉害的草鬼婆。那月扶桑,根本就是被老爷害死的。" 白凝霜说这话的时候,柳扶风轻呵了一声,他挥了挥手示意七刀,七刀立马将刀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柳扶风冷冷道:"这点事,我们早就知道了。若你说不出花元武的什么秘密,我们可没那么耐心。早点料理完你,我们也好离开。" 七刀将刀刃逼近了她一分,白凝霜吓得腿都软了,她立马跪伏上前,道:"我……我还知道,那花元武当初杀月扶桑,是为了夺得她最厉害的蛊,是金蚕蛊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只要能杀了她,那蛊就会为他所用。听说,当年陛下打胜仗,也全靠了那蛊。" 柳扶风转而看了花照水一眼,随即冲着白凝霜道:"你接着说下去。" 白凝霜忙道:"只要我接着说,你就会答应我一个条件对吗?" 柳扶风道:"这要看什么条件,现在的你,没有与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白凝霜对花元武的情意,本就没有多深。她反应都要死了,也无所谓花元武这场仗,是否能赢。 她现在只想活命,所以赶紧道:"花元武他有什么秘密,都不会与我细说。我唯一知道的,便是这个。当年,他将月扶桑囚了起来,并控制了成嬷嬷。后院有个池塘,那池塘里,除了埋着月扶桑的尸骨,还帮他养着那个蛊。所以这么多年,即便是我和映月再欺凌花照水,他都不许我们弄死她……" 说到这话的时候,白凝霜忙看向了花照水,道:"二丫头,你也不能全怪到我和映月的头上,你在丞相府受的苦,多半都是你爹的错。你以为,我就不怨恨花信然吗?这府里,除了我的映月,我谁都不在乎。可是花信然比你过得好,除了他是儿子之外,还有便是,花元武始终嫉恨着月扶桑。他从没有看过你的母亲,他得到她,逼迫她,不过是为了私利。" "照水,好歹我也是你的嫡母,映月也是你的亲姐姐,我求求你,无论如何,给你姐姐留条活路,行吗?" 白凝霜说到最后,声音已然有些凄厉。 花照水终于开了口,她的声音平淡无波:"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白凝霜擦了擦泪,道:"我知道你们是奉命而来,我应该是非死不可了。我现在只想要见一个人,我要见朝天监孔文星大人。" 柳扶风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笑意,他就猜到白凝霜会这么说。 柳扶风一甩折扇,摆正了身子,还是从前那副浪荡王爷样,他道:"看来丞相夫人,消息还是不灵通啊。孔大人已经告老还乡,这个时辰,怕是快到幽州了……" 白凝霜脸色一白,声色凄厉道:"不可能!" 柳扶风却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甩到了她的脚边:"这是他的笔迹,你应该认得。看完了,你就知道,我说的可不可能了。" 白凝霜连忙打开那信封,看完那封信之后,她突然嚎啕痛哭,她猛然撕碎了那信,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说了句:"我爱了他一辈子,可他竟因我杀了秀儿,对我埋怨一世。他说他早算出我的结局,那么当日,又为何要与我在一起?我以为,他是君子,比花元武那等小人好出了不知多少倍。如今,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男人,不过都是负心薄幸之辈罢了……" 说完,白凝霜已是涕泗横流,转身撞上了七刀的刀口…… 柳扶风似是早就预料到了她有求死之心,便忙护住了花照水的眼睛。 白凝霜死了。 柳扶风走出丞相府的时候,还有些感慨:"若不是父皇感念白家,定不会让白凝霜死得这么便宜。" 花照水想起那信上的内容,想起那孔大人的字字句句,突然叹口气道:"她甘愿赴死,内心定然也是极为绝望的。她以为孔文星一直未曾婚娶是因为爱她,可她得知他并不爱她的时候,她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已然崩塌了。" 柳扶风道:"也许那封信写得是很无情,不过孔大人也并非是全然无心之心。不过,我觉得他的错并不是负心薄情,而是从一开始,就不该招惹白凝霜。至于白凝霜呢,也是自作自受,她明知道自己不能与孔文星有结果,却还是不顾廉耻地贴了上去。世家贵女,白太师一生弟子无数,自己的女儿,竟教成了这个样子,真的是可悲可叹。" 柳扶风和花照水走出丞相府的时候,丞相府内的人已经清点完毕。接下来的事,就无需他们两个操心了。 白凝霜死后,整个丞相府被贴上了封条。曾经门庭若市的丞相府,如今却连只鸟都不愿意飞出来。 其实,早就从圣上开始打压花元武开始,丞相府的结局便已经注定了。 那个曾经带给花照水无尽噩梦的地方,如今也终于结束了。 柳扶风和花照水回安亲王府之后,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朔州。 当然,柳扶风已经派人快马加鞭给柳扶蕴递去了消息,希望他能尽快收到。 不过,即便是如此,柳扶风还是晚了一步。 花元武守城多日,终究是没能熬过柳扶蕴,无奈之下,花元武只好放出了最后的底牌。 动用了他从未用过的龙蛊。 一时间,天昏地暗,战场上的士兵皆倒地不起。好在,柳扶蕴的后方有成嬷嬷在,成嬷嬷让柳扶蕴即可退军,减少损失。 而柳扶风和花照水也是在第二日,才到达了朔州军营。 彼时,柳扶蕴已身中蛊毒。好在,成嬷嬷及时救治,将柳扶蕴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花照水赶到之后,成嬷嬷拽住了她的手,一字字道:"孩子,如今也只有你和柳扶风能召回龙蛊了。" 花元武手中的龙蛊,曾是月扶桑自小便养的蛊。月扶桑是圣女,之所以她们的族人要求圣女必得是处丨子,正是因为,那龙蛊需要以处丨子之血喂养。 唯有如此,龙蛊才能发挥到最大效用。 月扶桑本该一世不离开母族,可却因为要报今上当年之恩,才不远万里来到京都,助他一臂之力。 花元武当初,也正是因为看中那龙蛊的威力,才开始接近月扶桑。 起初,月扶桑也以为花元武是良善之人,对他并无防备。 月扶桑自幼修习术法,对人心揣测不足,所以便在花元武这吃了大亏。 然而,花元武得到月扶桑之后,并未顺利得到龙蛊。 按照月扶桑所言,若她的女儿身被谁夺去,谁就可以夺走她的龙蛊。 然而,花元武心术不正,遭到龙蛊反噬。为了逼月扶桑说出破解之法,所以他才控制住了成嬷嬷。 成嬷嬷是看着月扶桑长大的人,对于月扶桑而言,成嬷嬷就是她的亲人,是她的母亲。 月扶桑的血已然不够纯净,没办法继续养着龙蛊。能破解反噬,唯有以血肉之身压制。 花元武知晓此法之后,便亲手送了月扶桑上路,然后将龙蛊和月扶桑一道丢入后院池塘。 至于,用花照水的血养龙蛊之法,是后来花元武自己琢磨出来的。 他当时夺走了月扶桑所有的古书和手记,研习多年,终于破解此法。 所以,花元武将花照水锁在后院,不许她进出。他甚至经常给花照水下药,然后趁机给她放血。 这么多年,花照水的身子骨虚弱,多半也是由此而起。 从前,花照水的血尚且还能喂养那蛊,可如今,花照水已为人妇,她的血已然不再纯净。 而成嬷嬷,就是要让不再纯净的血再一次喂养龙蛊,唯有如此,花元武才可再次遭受反噬。 只是此法,凶险万分。 一个弄不好,花照水便有可能在战场上丢了命。 即便如此,花照水还是毅然决定要上阵。 成嬷嬷说,那龙蛊已然活了多年,被压制在丞相府多年,如今早已不是从前的龙蛊了。 它的力量更加强大,毁灭性更强。一旦弄不好,对朔州,对所有百姓,都是灭顶之灾。 花元武自然是知道龙蛊的威力,可他为了自己的野心,早已不顾一切。 如今,能结束这一切的,只有花照水。 柳扶风知晓此事之后,无论如何都不许花照水去。 为了拦住柳扶风,花照水与柳扶蕴商量,将柳扶风打晕,让他在大帐里休息一天一夜。 而花照水,则是带着成嬷嬷和七刀,通过朔州地道,前往花元武大营。 临行之际,天色一片漆黑,四周一片死寂。 柳扶蕴亲自将他们送他们出了五里之后,便突然拽住了花照水,神色凄然道:"弟妹,若是你出事,风儿一定不会再原谅我了。所以答应我,要活着回来。" 花照水故作轻松地冲着柳扶蕴笑了笑:"放心,我可是月扶桑的女儿。此事除了我,没人能做得了。再者说,我也是惜命之人。几次从鬼门关逃了出来,阎王爷可不敢收我。" 即便是花照水如此说,柳扶蕴却还是没有半刻放松。 花照水消失在夜色中时,柳扶蕴突然对着他们三人,行了大礼。 一旁的先锋忙道:"王爷,您不必担心,既然安亲王妃说没事,就一定没事。" 柳扶蕴眼角腥红,长叹一口气道:"若真的没事,她不会将柳扶风留下,一个人去。弟妹,乃真英雄,我等男儿,自愧弗如。" 第073章 尾声2 大结局 成嬷嬷提前命人探好了路线, 所以三个人很快到达了花元武的所在之处。 此时,花元武与董将军意见相左,董将军拂袖而去, 而花元武面色灰败,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花元武的面前, 是一张地图。 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记, 画满了他的野心。然而, 从前的雄心壮志,在实施的那一刻, 却与他理想中的不同。 他连小小的朔州都打不出去。他甚至想不到, 那个向来名不见经传的柳扶蕴, 竟也这般厉害。 一阵风刮过,花元武神思略有迷离,待他再睁眼抬头之时,却看到了花照水就站在他的眼前。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感觉自己恍惚中看到了月扶桑…… 花照水与月扶桑本就长得像, 如今更是让花元武产生了错觉。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看着她,突然狂笑不止:"月扶桑,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对吗?尤记得, 你当初瞧不起我,你说我定会自取灭亡。可如今, 我还尚未失败,你便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来看我笑话了?哈哈哈,我告诉你,我还没输,我绝不会输!" 花照水望着有些神思迷乱的花元武, 轻笑一声,道:"父亲,如今我还尚未出手,你便已经糊涂至此,想必,那龙蛊的反噬已经开始了。去照照镜子吧,看看您如今这张老脸,可还有一丝活人气息?" 花元武这才回神,待他看清楚花照水这张脸之后,他突然笑了:"原来是你啊,花照水。你说我是该管你叫安亲王,还是叫花照水?" 花照水愣怔稍许,这才道:"原来您知道我与安亲王互换过。" 此刻的花元武,滴酒未沾,却一脸醉态,他晃晃悠悠的姿态,像极了八旬老朽,看起来已是油尽灯枯之兆。 "也不算太久,我特意将此事告知了太子与和亲王。只可惜啊,太子不信,那和亲王又是个废物。他本该借此事打压安亲王,谁知道他却借着此事逼着你们互换,妄图得到你。如此儿女情长,可见不是个成大事的。" 原来如此。 花照水就想,那柳扶阳怎么听几句墙角就确信她与柳扶风互换,原来还有花元武从中作梗。 "竟然是你,不愧是花元武。为了自己的私欲,连女儿都可以坑。不过想必,你也从未把我当成过你的女儿。你待花映月更好一些。" 花照水停顿了一下,突然又道:"你知道吗,花映月如今被囚在宫里,凄惨无比。至于你的夫人白凝霜,已经先一步去了黄泉。你都不想赶紧去京都,将你的宝贝女儿救出来吗?" 花照水此言一出,花元武的面上没有丝毫波动,仿佛花照水说得这些人,都与他毫无干系。 花照水忽然笑了,她道:"我很好奇,你是否是个有感情的人?你有过爱吗?你在乎你的亲人吗?" 花元武突然也笑了,父女两个的笑容,竟有些相像。 "爱?我生下来就被父母抛弃,我是在死人堆里活下来的。我强占月扶桑,不过是为了得到她的龙蛊,我娶白凝霜,也不过是想借着白家女婿的身份往上爬。至于你,你幼年的时候,便被我放血喂养龙蛊,起初,我也是有些心疼的。"说到这的时候,花元武眼眶似是含泪,可是转瞬之间,他又恢复了冷漠的表情,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花照水的错觉。 "可是,你越长越大,长得越来越像月扶桑。我对着这样一张脸,实在是无法面对。我总觉得,你是替她讨债来了。后来我觉得便也罢了,不过是个丫头片子,你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替我养蛊。爱?情?成大事者,又怎么会在乎这些东西?" 花照水忽然笑了,她就料到了花元武是这样一个人。 不过,花照水还是没忘记告诉他:"其实你不在乎白凝霜和花映月也不要紧,毕竟花映月也不是你的孩子。" 听到这话,花元武的面上终于有了几许波澜,他怒瞪了花照水一眼:"你胡说什么!" "没有胡说,你可以看看这个,这是白凝霜写给孔文星的信,到底与你多年夫妻,你夫人的笔迹,你不会不认得吧?" 花照水将信甩到了花元武的面前,花元武将信将疑地接过,看完之后,竟将信甩到了一边,怒呸了一声:"贱人,早就知道她跟我不是一条心。没想到,连女儿都不是我的。还好,我沉得住气,没有亲自去救她……" 花元武早就接到了花映月在京都的消息,许是为了激怒他,今上更是命人将花映月的具体情况告知了花元武。 然而花元武,根本没想过要管女儿的死活。 他的大业,比任何事都重要。 花元武甚至放言,他说,莫说是女儿,连花信然他都不在乎。他还将消息递到了京都,叫嚣着让今上有本事,就把花信然的人头挂出来。 柳扶风当时觉得,花元武此举也许并非是无情,他反倒是在赌,赌今上会饶花信然一命。 不管如何,今夜,花照水与花元武这一战,已经是箭在弦上了。 花元武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抬眼看着花照水,道:"我还没问,你为何来这里?你又是如何来到这个地方的?你有什么目的?" 龙蛊反噬,已经让此刻的花元武神思不清,不过好在,他的脑子还可以运转,虽然反应慢了点,可他也没傻。 "我相信你已经猜到我来为何,咱们废话不必多说,动手吧。" 花照水此言一出,花元武竟笑了:"你要跟我动手?你从小就没学过任何术法,纵然是成嬷嬷现教你,你也对抗不了我。何况,你如今已与安亲王成婚,既然能换回来,证明你已经不是女儿身。一个不是女儿身的草鬼婆,等同于废物。当年,你的母亲便是这样,被我夺去了所有的能力。" 花元武似乎还把此事当成了一件炫耀的资本,他狂笑一声,道:"所以,他们族人的圣女才是最大的笑话。弱点这么容易就被攻破了,哈哈哈哈……" 花照水见他如此,内心已是激愤异常,她举起手中摇铃,对准了花元武道:"动手吧。" 那摇铃是成嬷嬷给她的法器,其实花照水根本就不会用。之所以拿出来,不过是为了迷惑花元武。 花元武果然没将她放在眼里,他道:"孩子,放弃吧。虎毒不食子,看在你是我女儿的份上,我不会杀了你。" 花照水倒是没想到从花元武的嘴里,还能听到虎毒不食子这样的话。 "你以我血养蛊,放任我在丞相府后宅自生自灭,就连花映月两次要杀我,你都无动于衷。从小到大,我吃不饱穿不暖,除了成嬷嬷偶尔会偷偷拿给我吃食之外,我连发霉了的馒头都舍不得丢。每次花映月到后院打我,你明明都知道,可你还是任由那对母女欺辱于我。这样的你,真的不配做个父亲。" 花元武竟嗤笑一声:"那又如何?我还不是把你养大了?纵然你过得艰难,可是成嬷嬷给你送吃的,也是我默许的。我到底是你的父亲,你长到这么大,也不是吃屎长大的吧?" 花照水极少动怒,她性情向来温和,可听到这句话时,她还是忍不住怒吼了一声。 随着花照水的怒吼声,龙蛊瞬间从花元武的身后盘旋而出…… 那是一只通体漆黑的龙,身上隐隐散发着灰暗的光。 听成嬷嬷说,原本这龙只有三尺长。 这些年,它在池塘里被养了太久,已经长到了八尺多长。 黑龙骤然出现,给花元武也吓了一跳。 好在,他存续了很多花照水的血,足够控制它。 然而,没等花元武动手,花照水已然拿出匕首,割了自己的血,洒在了黑龙身上。 这是成嬷嬷交给她的法子,伺蛊者的血一旦不纯净,龙蛊必然反噬。 当年,花元武只知道强取豪夺,很多内情,他都不知晓。 所以,花照水以血喂养之时,他竟有片刻儿的失神。 等到他意识到龙蛊反扑他身上之时,黑龙已经咬碎了他的手臂。 生死关头,花元武反应极快,他拎起长剑,将罐子中的血抛洒出去,便转身逃离。 成嬷嬷在暗处大吼一声:"不好,快追……" 然而,他们到底不如花元武熟悉这地界,等到外面的人意识到里面有动静之时,已然冲了进来。 七刀反应最快,他一手拽住花照水,一手拉着成嬷嬷,直接从地道里逃了。 等到花元武手下的兵士来了,他们三人定然逃不了。 此番一击未中,黑龙追花元武而去。 不过,七刀在逃进地道之前,已经往天上发送了信号。 柳扶蕴率领大军,早在城外等候。 蓝色信号代表花元武已死,紫色信号代表花元武重伤,无信号则代表失手。 七刀放出了紫色信号,在看到信号的第一时间,柳扶蕴立刻下令攻城。 当夜,朔州城喊杀声一片。柳扶蕴不愧是常年驻守边陲的大将军,只用三个时辰,便攻下了朔州城,活捉了董将军。 花元武早就不知所踪,董将军年纪大了,根本不是柳扶蕴的对手。 此战告捷,持续多日的战斗,终于宣告结束。 -- 翌日,待柳扶风睁开眼睛之时,花照水已然守在他的身侧了。 听闻昨日之事,柳扶风气愤莫名。 "你不会武功,昨夜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一起去?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出了事,我还能独活吗?还有,若咱们互换,此事我也可以代你去做。无论如何,你都不该自作主张。" 柳扶风此番动了怒,干脆不吃不喝,以示抗议。 花照水端起粥碗,像是哄孩子一般,将勺子递到了他的嘴边:"有些事,我想面对面与花元武谈一谈。再者,虽然我不会武功,但是我也修习了一些术法,勉强可以自保。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柳扶风不想与花照水吵,所以跑到大营与柳扶蕴大吵了一架。 "兄长,你怎么能让她这么干呢?你是不是自私,担心你亲弟弟死了?我告诉你,我是个男人,我宁愿自己死了,我也不会让花照水有事。" 彼时,营帐内还有许多将军,听到此话,一个个都噤了声。 柳扶蕴叹了口气,道:"我承认,我有错,我不愿意让你去送死。但是我起初,也是同意你们二人同去的,是弟妹坚持……" "借口!兄长,我看错你了。如果花照水有任何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柳扶风掐着腰,看样子是生了大气了。 而营帐内的人,一个个都退了出去。 柳扶蕴低声叹道:"此番成功攻下朔州,弟妹应立首功,我已将战报,快马加鞭送往京师。我知道你怪我,昨夜,我处在那个位置,我也担心,也害怕。我害怕弟妹一去不回,我害怕花元武太厉害,整个军营的将士,都一去不回。我当时只想着,若是我们都死在那,我还可以留下你。你若是活着,母妃还可有个念想。" "你生我气,我不同你争辩。你要打要骂,都可。"说着,柳扶蕴抽出剑,甩给了柳扶风。 到底是自己的亲哥哥,柳扶风再生气,也不会真的给他一剑。 "花照水活着回来也便罢了,不过我告诉你,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她若死了,我亦不能独活。你不要替我自作主张。" 柳扶风回到营帐之后,花照水早早地站在那,上前拽住了他的衣角,哄道:"我错了,以后不会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柳扶风的眼眶突地一下就红了,可他还是傲娇道:"你保证以后不再犯,我就不生气了。" 花照水这才举手保证:"我保证以后绝不再犯,以后有什么事都同你商量。" 她哄人的样子,莫名可爱。柳扶风将她拥在怀里,呜咽出声:"你知不知道,你都吓死我了。你若死了,你让我怎么活?而且,你这个傻子,你忘了吗?我们有阵法相连,你若死了,我也不会活。" 花照水摸着手上的轮转盘,突然道:"我若真的走了,成嬷嬷自然有办法解了我们身上的阵法。不过你放心,我有九成的把握对抗花元武,你看,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了?你应该相信我。" 其实花照水细想想,自打他们二人互换之后,她便有很多关于阵法的秘密没有告诉他。 可是柳扶风,似乎从来都不在乎这些。他也从未怪过她。 他甚至想要,一辈子替她做女人。 "柳扶风,我有你,不会舍得死。"花照水突然道。 他们两个人在营帐外相拥,柳扶蕴在远处看着,不少将士们也悄悄看着。 柳扶蕴的左前锋道:"咱们小王爷有福气啊。" 右前锋也道:"王妃也也挺有福气的,遇到这样的爱人,是两个人的福气。" -- 从朔州回到京都之后,今上开始命人筹备二人大婚事宜。 好在,淑妃早就着手准备花照水的嫁妆。 而且,今上特意让花照水与花信然,都改姓了月。 花照水自然乐得如此,花信然也没有任何异议。 今上如此,已然是花信然极大的恩典了。 得知花信然乐于姓月之后,今上大喜,封他用永昌侯,可在京都立府。 出嫁之前,花照水被接到了宫里,与淑妃同住一晚,之后再出嫁。 淑妃当夜,握着花照水的手道:"陛下说,我像极了你的母亲,声音像,性情也像,可是那日我看到了月扶桑的画像,我才觉得是陛下抬举了。月扶桑天人之姿,我如何比得过?" 花照水反握住淑妃的手,一字字道:"娘娘,您就是您,不是我母亲的替身。我母亲与陛下,有恩情在,母亲受苦,陛下不知,心中定然愧疚。可您不同,您陪在他身边多年,他定然已经把您当成了家人。" 听到这话,淑妃叹口气道:"你是个好孩子,还懂得安慰我。若我是家人,那贤妃娘娘呢?" 花照水愣怔稍许,倒也不觉得尴尬,她笑道:"母妃自然也是陛下的家人。" 淑妃笑了,道:"其实我很羡慕你,哪怕是蕴儿那孩子,与王妃再恩爱,府中也有两房妾室。风儿不同,他只有你一个。当然,我这般想,是僭越了。身在后宫,我不能奢望陛下是我一个人的。就像我从不敢奢望,陛下能饶过阳儿一样。" 听到她提起柳扶阳,花照水道:"和亲王的事,娘娘会不会怪我?" 淑妃摇了摇头:"我不会怪你,与你无关。是那孩子自己想不清,理不顺。阳儿差点害了你和风儿,是我该像你们说对不起。阳儿怕是不能回来了,日后,我也不知有没有再与她相见的机会。陛下说,你我有缘,日后进宫,我希望你不要叫我淑母妃,你唤我一声母妃吧。" 花照水顺从道:"是,母妃。" 淑妃眼眶突然红了,她抱紧了花照水,许久许久。 -- 出嫁那日,淑妃和贤妃都忙得紧。 一向面和心不和的两个人,难得一致地走在了一起。 贤妃对淑妃说:"谢谢妹妹帮了这许多忙,在宫里这么多年,你难得的真心,本宫是看得出来的。" 淑妃也笑了:"本宫还挺喜欢那孩子的,性格温良纯粹。姐姐有福气啊,儿孙命好。日后本宫,也望能沾沾姐姐的光。" 贤妃也突然握住了淑妃的手,道:"姐妹齐心,日后在这宫里,才能更加顺遂。" -- 大婚当日,柳扶风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今上也允准,他可用四十八匹汗血马开道。 如此规模,堪比太子大婚那一次。 京师中人人皆传,恐怕今上已有意废太子,立柳扶风为太子。 果然,陛下之后便下旨,太子不仁,戕害幼弟,致其伤残。其行事阴毒狠辣,私下结党,废为庶人,发落雍州。 皇后大病,陛下感念夫妻多年,让她在甘露宫疗养。 话虽如此,人人皆知,皇后此番是半软禁状态。 至于外戚齐家,经此一事后,也被今上连根拔起。 花映月听到消息之后,形如疯癫。今上感念孔文星,到底留了她一命,将她关在内廷司,每日有人送饭,勉强苟活。 花照水与柳扶风大婚五日之后,有人在丞相府门口,发现了花元武的衣服残片。 成嬷嬷说,龙蛊已死。如此强大的龙蛊既然死了,便是因为它将宿主吞噬殆尽。既如此,龙蛊也没法再活了。 太子已废,新太子人选成了朝野内外热议的话题。 今上曾问柳扶蕴,若他改立柳扶风为太子,柳扶蕴是否会辅佐他。 当时柳扶蕴的回答是,他上战场的时候,命都可以舍弃,何况是区区皇位? 今上满意地点了点头,于次月初五,立柳扶蕴为太子,贤妃为皇贵妃。 而花照水也带着柳扶风去丞相府的后宅,挖出了月扶桑的尸骨。 今上原本想着要将月扶桑的尸骨葬入皇陵,然成嬷嬷却道,她希望将月扶桑的尸骨,带回母族,落叶归根。 今上思虑许久,终究许了成嬷嬷所愿。 成嬷嬷不许花照水跟着,她要独自一人带着月扶桑的尸骨离开,临行之前,成嬷嬷给了柳扶风一包药。 "这药,连服七七四十九日,便可解你们的阵法。老奴当初,有私心在。还望王爷看在照水这孩子的份上,莫要与老奴计较。这解药,是老奴送给王爷的礼物。" 柳扶风想都没想,便将那包药丢了:"我要谢谢您,准备了这药。唯有如此,我才能找到我此生挚爱。我说过了,我要替她做女人。何况,我们夫妻两个换来换去,我觉得也很有意思。这解药,我不会要。" 成嬷嬷叹了口气,道:"罢了,既如此,我会在母族为你们祈愿。此去千里,不必相送。" 七刀武功高强,由他亲自送成嬷嬷,柳扶风倒也放心。 成嬷嬷走后,花照水握着手中的平安符,突然道:"成嬷嬷其实还送了我一份礼物,希望日后,我们有孩子的时候,给孩子带上。" 柳扶风接过那平安符,突然将花照水抱了起来:"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回家准备生小孩吧。" 花照水揪着他的鼻子问:"你生,还是我生?" 柳扶风毫不犹豫道:"当然是我生!" 花照水叹了一声:"真是年轻不知生儿苦,到时候有孕生子,你怕是就退缩了。你没听说嘛,这女人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你就不怕疼?" "当然怕啊,我连来葵水的时候都疼得要死。不过,我觉得我们应该有个孩子,承欢膝下。生孩子既然那么苦,我自然不舍得娘子你生。" 花照水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之后,才低声说:"叫我相公!" "好的相公,咱们这就回去换回来。" 花照水红了脸。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