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想开了(快穿) 作者:腰果鸡丁儿 文案 系统:宿主,你的任务是替炮灰重活一世。 殊尘:好的。 系统:宿主,炮灰说她想开了,好人没好报,她要做坏人。 殊尘:没问题。 系统:宿主,完成任务获得积分,人设崩塌扣除积分。 殊尘: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某人兴奋:我来帮你! 殊尘:乖,我罩着你。 某人:0.0 戏精×大佬 内容标签: 打脸 系统 快穿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殊尘,男主 ┃ 配角:预收《我靠沙雕通关逃生游戏》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好人没好报的炮灰想做个坏人 第1章 表姑娘 殊尘看着头顶古色古香的床帐问系统:【又是古代世界啊。】 系统666默默地将原剧情发送给了她。 殊尘看了一眼——不出所料,原主又是个炮灰。 原主季殊尘,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在姨母家和表哥表姐一起长大。到了说亲的年龄,表哥想娶她,姨母却不答应,表姐不满意姨父给她订的亲事,设计让原主嫁给了那个克妻的官员做填房。谁知嫁过去后那官员青云直上,表姐又后悔了,想要把亲事抢回来。她明面上请原主回家小住,暗地里将她推进池子淹死。 原主死后,表姐如愿以偿地嫁给了那个官员。 若只是如此,原主还未必有足够的怨气引来系统——她死后,表姐一家不遗余力地抹黑她,说她从小勾|引表哥,长大了就抢表姐的姻缘,嫁人之后还要害原配的女儿……京中人都说,表姐一家真是养出了个白眼狼! 殊尘:【啧啧啧,真老套,任务呢?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666:【原主说,她委曲求全一辈子也没有好名声,她要求宿主遂了姨母家的愿,当个真正的白眼狼,一定要让他们方家家破人亡。】 殊尘诧异。她和666绑定很久,已经做过很多任务了,不过之前那些任务都很一言难尽…… 都是那种明明被人坑得要死,却要无比圣母地原谅对方,包容对方,甚至还要报答对方的让人吐血三升,让殊尘很多次都想冲去主神那里将祂痛扁一番的坑爹任务。 这次这个,看起来……有点正常? 殊尘:【666你怎么了,你要是被威胁了就眨眨眼,我会去救你哒!】 666:【所有任务均由主系统核实后发布,请勿怀疑。】 殊尘:【……好吧。】 666:【宿主随时可以使用100积分跳过该任务。】殊尘经历过几个世界,已经攒下几千积分,100积分就可以跳过不喜欢的任务,这在666看来,其实还挺划算的。 殊尘严词拒绝:【以后不要跟我提需要积分的事情,我赚点积分容易吗?你这个败家子!】 殊尘检查了原主的记忆,发现此时还没到姨母家给表姐方宁彩定亲的时候,而原主也还没有对表哥方宁绪生出情愫——真是个好系统,挑的时候真不错。不过要让方家家破人亡,原主只是个孤女,这个难度有点大啊,看来必须找个外援才可以。 殊尘正躺在床上装死,忽然传来挑门帘的声音,紧接着,她眼前一亮,床帘也被拉了起来。一个中年美妇满面担忧地坐到她床边,拉起了她的手:“殊尘,你感觉还好吗?你别吓我,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百年之后怎么去地下见我的姐姐啊!”说着,她拿起绢帕,开始擦拭眼角。 殊尘扫了一眼对方丝毫没有湿润的眼角,感动道:“让姨母为我这个小辈担忧,是殊尘不孝。”一边说,一边从枕边拿起棉质的手帕,要给方母擦眼泪。 方母用惯了丝罗,哪里看得上她的东西,接过她手中的帕子,怜惜地给她擦拭额头:“我可怜的殊尘,姐姐要是知道你这个样子,该多伤心啊!梨雪!快去熬参汤来,看我外甥女略略一动便满身满脸的汗水,这是身子虚!要好好补一补!” 丫鬟梨雪刚刚开了窗,给屋里透透气,听方母这样说,连忙走过来,面上有些为难:“表姑娘这些日子身子都不好,太太前些日子送来的那支参已经用完了……” 方母顿时柳眉倒竖:“那个不过是一支五十年的参,就算是百年千年的,比得上我外甥女金贵吗?殊尘几岁便到我方家,我像养女儿一样养她,十来年的感情,难道比不上一两支人参吗?去我院里,找李妈妈要!就说是我说的,把我陪嫁那支最好的拿过来!” 殊尘在心里给方母点了个赞。她这话说得妙啊,真是妙,既表现了自己的大度,又让人听了觉得她这个在人家住了十年的小姑娘养不熟。 所以她满面感动地扑进了方母怀里:“姨母!我会像宁彩姐姐一样孝顺您的!您对我太好了!”一边说着,眼中落下泪来,滴在了方母的衣襟上,“我娘她走得早,也不知是哪个丧尽天良的畜生,竟对她一个怀有身孕的人下毒手!姨母……我在世上只有您一家亲人了,我会好好孝顺您的!” 她正说着,方母忽然推开她站了起来。她泪眼濛濛地看过去,看到了方母脸上一闪而逝的不自然。“我忽然想起我那院子里有点事,殊尘,你好好养病,好好养病!”说着,方母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啧。”屋里只剩下殊尘一个人了,她跳下床,光着脚走到窗边,“嘭”地一声把窗关上了。外面有人“嗷”地叫了一声,殊尘又拉开窗,看着两个刚才在外面窃窃私语的小丫头。 “怎么不说了?不是就说给我听的吗?”殊尘笑得灿烂,“你们没听见太太说什么吗,她说她当我是亲闺女,让我想想,背后说主子坏话是个什么罪过?” 两小丫头吓得腿发抖,话都说不出来了。 “被我抓到了哦,不想让我告诉你家老爷,就给我滚!”殊尘喝道。 看着两个小丫头慌慌张张的背影,殊尘摇了摇头。她没想为难两个小丫头:拿小丫头出气算什么本事,不过是两个听命行事的人罢了,哪天吊打最终BOSS,那才爽呢。 她走回床边,在梳妆台前坐下,不经意间看到了铜镜中模糊的身影,不禁愣住了。 殊尘:【666告诉我,谁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 666:【……是你,我的宿主,你是这世上最自恋的宿主。】 殊尘不理会系统的讥讽,起身去衣柜里找了一身素淡的衣服换好,这时梨雪才刚刚回来。 “表姑娘,您能下地了?”梨雪惊喜地冲过来,还把手里的盒子打开给殊尘看,“这是太太赏的百年老参,给您补身子的。” 殊尘瞟了一眼,“放着吧,扶着我点,我还走不稳,跟我去给老太太请安。” 梨雪有些迟疑:“表姑娘,如今这季节,老太太也时有不舒坦,您刚刚好起来,怕是会给老太太过了病情……” 殊尘笑了笑:“无妨,我只站在院里给老太太说几句话而已。” 梨雪无奈,扶着殊尘出了屋,殊尘一边走一边看着院子里不知道多久没清理的杂草叹了口气:“让你们伺候我真是委屈了。” 梨雪的手僵了僵:“表姑娘这是说哪里的话,我是季家的婢子,伺候表姑娘是理所当然的。” 殊尘没搭腔,扭头看着梨雪只是笑。梨雪不知所以,又莫名觉得今天的表姑娘有点凶,低下头专心扶着殊尘走路,没再说话了。 去老太太的院子要先经过主院,殊尘想了想,准备先去给方母请个安。虽然方母刚刚从她那里离开,但是礼多人不怪嘛,再说了原主以灵魂为代价,就是为了报复方家,多请几次安,姨母高兴了没准儿乐极生悲少活两年也说不定。 她一进院门,便隐隐听见屋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梨雪担忧地看她,她示意梨雪不要说话。院子里倒是有几个洒扫的小丫头,看到殊尘也见怪不怪了,马马虎虎行个礼,依旧各忙各的。 殊尘走到正房门边,隔着门帘儿就听见里面方母训斥丫鬟的声音:“都是死人吗?没看见茶碗摔碎了吗?我不让你们扫你们就看着?我养你们有什么用,吃白饭的蠢货!养不熟的东西!” 听着方母指桑骂槐的话,殊尘面不改色。她轻咳一声:“姨母,殊尘来给您请安。” 屋里面安静了片刻。片刻之后,方母笑容满面地出现在了殊尘面前:“是殊尘啊,”她拉起殊尘地手,亲昵地拉着她走进屋,“你看看你,刚刚能起来就到处走,给我请安有什么要紧的,你的身子骨儿最重要啊!” 进了门,殊尘扫了一眼地面:果然,一个碎瓷片儿都没有了。看来姨母房里的丫头动作还挺快。她在方母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掏出袖中的帕子擦眼泪。“是我不好,我只是听了几个小丫头说我在姨母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还累得姨母拿出嫁妆里的老参给我养身体,明明不是个正经的主子却挑三拣四处处讨嫌,我一时心里受不住,便想找姨母开导开导我……”说着,便用帕子捂着脸,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不就是指桑骂槐吗,以为我不会吗?殊尘暗暗想道。 第2章 表姑娘 方母的脸色早已黑成了锅底。“殊尘呀……”她一边努力做出温柔的表情,实际上都快把指甲掰断了,“是谁胡言乱语?唉,都怪我最近身上不舒服,又忙着你和你表姐的婚事,疏于管教这群下人了,你告诉姨母,是谁在你那边乱说话,姨母罚她们!” 殊尘拿下帕子,泪眼濛濛地看着方母——她刚刚用帕子捂脸的时候,两手用力按着眼睛,现在一松开,眼睛红红的,眼泪也流出来了——“这不关姨母的事,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事情都要姨母来管,总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会背着姨母自作主张,姨母哪里会管这种小事呢……” 听着这指桑骂槐的话,方母的脸色更黑了:“你倒还好心为她们说话,这次放过她们,下次还不知怎样呢,快告诉姨母,是谁敢这样轻慢你!” 殊尘怯怯地望了一眼梨雪。梨雪吓得“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太太饶命,太太饶命啊!婢子绝对没有一丝一毫轻慢表姑娘的意思!婢子是季家出来的下人,怎么可能亏待自家小姐啊!太太明鉴!” 殊尘双手扯着帕子扭来扭去,脸上却全是凄苦:“梨雪姐姐还知道自己是季家的人?”她说着猛然站起身,“既然是季家的人,你在叫谁表姑娘?我姨母全府上下都可以叫我表姑娘,可是你!”她一边说着,一边咳嗽起来,“这么多年了,季家的下人只剩下你一个,我待你如何?可你知不知道,别人在背后怎么说我?她们说,表姑娘性子不好,刻薄寡恩,不然怎么连唯一一个季府出来的丫头都不认她这个小姐!”一边说着,殊尘哭倒在方母的怀里。 方母的身子顿时僵住了,她低下头,阴森森地望向梨雪。梨雪打了个冷战,一边磕头一边哭:“小姐,小姐!是婢子糊涂了!小姐饶命!” “我饶了你,”方母咬着牙说道,“谁来饶过我的外甥女?来人!把这个眼里没有自家主子的东西拉出去,掌嘴!” 梨雪哭喊着被拉出去了,方母拍着殊尘的背安抚着她,片刻,远离便传来噼里啪啦的掌嘴声,和梨雪口齿不清的求饶声。 “你这孩子。”方母伸手去拿茶碗,手却有点抖——大概是被气得——“受了这么多委屈,怎么不早些告诉我,这世上除了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只有你和我流着一样的血了,我怎么忍心让你受委屈?” 殊尘方才躲在方母怀里揉肿了眼睛,这才坐回椅子上,抬头看着方母:“姨母要管这府里上上下下多少事情,我怎么能不懂事,再用这些事再来叨扰姨母呢?今天如果不是……我也不会拿这点事情来烦您的。” 然而在心里,殊尘却得意洋洋地对系统说:【666,你看她满身不爽但就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爽不爽?】 66:【……】它只是未成年的小系统,还没有权限学习人类情绪呢…… 殊尘见系统没反应,兴致缺缺:【可惜了儿的,你可真没意思。你再仔细看看方太太?认真体会一下?】 666:【QAQ】 她在调|戏666的时候,院子里传来吵闹声。 “梨雪?住手住手!谁让你们打梨雪的?你们不要命了吗?都给我住手!” “她冲撞了表姑娘,太太……” “怎么又是她!等我找她算账!” 话音未落,一个人甩开门帘,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季殊尘,你搞什么鬼,在我娘的院子里打丫头,你要做什么?梨雪也是你能罚的吗?……” 殊尘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方母,低下了头。 “宁彩!”方母说道,“你怎么说话呢,那个丫头在背后嚼舌根子,你表妹是受了委屈的,你可倒好,你怎么一进来就冲着你表妹发火?” “我凭什么不能冲着她发火?她受什么委屈了?咱们家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她能有什么委屈?季殊尘,你跟我说,你凭什么打梨雪?梨雪哪里对不起你了?” “表姐……”殊尘委委屈屈地开口,“梨雪是季家的下人。” 方宁彩更加怒了:“好一个季家的下人,哈哈,你身边的大丫鬟和我的一样,每月一吊钱的月钱,这么多年来,月钱都是我家出的,这些钱够不够买一个梨雪?” 殊尘垂下眼,看着手里的帕子。“够是够了,表姐这是向我要她的卖身契吗?我这就回去拿来给姨母。”说着,她起身便往门外走。方母急忙拉住她:“殊尘,这是怎么说的,你是我外甥女,你住我家难道还要算钱?那我成了什么人了?——宁彩,快点给你表妹道歉!” 方宁彩仰起头,不服气地看向方母:“我说的都是实话!这些年季殊尘她一草一纸都是用的我们方家的,她带来什么了?她是我表妹,但是梨雪不是!方家养着她,可不用养着梨雪!她倒好,我们方家养大的丫鬟,她说打就打,这是当面打咱们的脸!娘,你可别被她这副可怜样骗了,她惯会装可怜的,我哥不也是也被她迷住——” “说够了没有!”殊尘拿起方母手边的茶碗就摔在了方宁彩脚下。 “你敢砸我?你这个小蹄——”方宁彩惊讶地睁大了眼,便要扑过来。 殊尘气得满脸通红,她回头看着方母:“姨母,我并非有意在您的房中下表姐的面子,可是她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这些年在姨母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表姐开口居然便说我和表哥有什么,如果被外人知道,我为了清白一死倒不打紧,我季家总归已经绝后了,可你想过这会连累表哥吗?姨母只这么一个儿子,难道要让他与表妹私通的名声吗?表哥刚刚捐了监生,有这样的名声,还怎么去科考!” 方母初见她摔茶碗,也是想要发怒,不过听了她的话倒是愣住了,她转头看向方宁彩:“小祖宗啊,你闭嘴吧!你是要毁了你哥哥吗?” 方宁彩还不服气,被方母掐了一把,依旧愤愤地瞪着殊尘,却是不再开口了。 闹成这个样子,梨雪是肯定不会留在殊尘院里了,方母为了息事宁人,随手指了两个二等丫鬟给殊尘,一个叫柳叶,一个叫柳枝,说是让殊尘先用着,过几日找了牙婆,买进了新人再由得殊尘自己挑。殊尘便扶了柳枝的手,慢慢走回自己的院子了。 666:【宿主不是说要去给方老夫人请安吗?】 殊尘:【明天再去,让方宁彩缓一晚上,不然吵起来没意思。】 666跟不上殊尘天马行空的思路,默默地自闭了。 殊尘知道自家666有点智障,也不再刺激它。 俗话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殊尘觉得自己就很不要脸,而方家大概比她要脸,所以她对自己很有信心。 施施然走回自己的小院,殊尘随口便支使柳叶两个去院子里干活。她自己则拎了个小凳子坐在窗下,看着柳叶柳枝两人带着几个小丫头和粗使婆子在院子里忙活。 天色渐晚的时候,方宁绪果然来了。 他一进院子就看见一群丫鬟婆子满头大汗地忙碌着,其中还有两个很眼熟,好像早晨给母亲请安的时候刚刚见过。他诧异地望向殊尘,殊尘见他望过来,还冲他挥了挥手:“表哥来啦?我这的人都忙着,表哥如果要喝茶还是回去吧。” 方宁绪走过来,对殊尘说道:“表妹今天受委屈了。” “我不委屈,”殊尘说道,她指桑骂槐骂得爽着呢,哪里会委屈,“只怪我自己不会教导奴婢——梨雪比我只大了一两岁,我与她情同姐妹,一起长大,我受到姨母教导才有今日,可是我却没有教好梨雪……还好她只是到处说我的坏话,若是因此事累及表哥家的名声,我真是万死莫辞了。” 方宁绪是个纯良的少年,母亲和妹妹给他讲了白天的事情,他死活不相信表妹会做出指着和尚骂秃驴这种事,现在当然也听不出殊尘话里带刺,只是对这位自幼父母双亡的表妹更加怜惜:“这哪里能怪你,人心易变,知人知面不知心,表妹不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伤心了。” 殊尘点头:“表哥说得对。”——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话说得好,记下来,以后可能用的到。 方宁绪踌躇片刻,迟疑着说:“表妹,宁彩今日说的话的确太过分,可……可她也是被梨雪欺瞒,以为她是个好的,谁想到梨雪竟是个背主的……宁彩还不懂事,希望表妹不要因此记恨她。” 殊尘继续点头:“我不会记恨表姐的。”——有仇我一般很快就报了,记恨什么的,没有的事情。 方宁绪满面愧疚:“这次的确是宁彩做得太过,我会好好教导她的。” 殊尘:“这个我相信。”——至于方宁彩听不听你的话,你大概信,我可是不信的。 方宁绪在殊尘这里得了满意的答案,又安慰了她许久,这才满怀愧疚地离开了。 他们说了这么许久的话,院子也打扫干净了——不得不说,原来的那群下人真的不像话,小小一个院子竟然没人好好收拾,搞得乱七八糟。现在收拾干净,殊尘觉得顺眼多了。 于是她起身回了屋。 原主的父亲祖父都是做官的,殊尘不太相信他们什么都没有给原主留下。只是当年原主还不怎么记事,这么多年过去……大概什么都不剩了吧?殊尘想了一会儿,从床底下翻出一个木箱子。 木箱子上锁着一把小锁,殊尘本想问666会不会开锁,转念想想,那家伙做什么都要花积分的,还是自给自足的好。于是她拔下一支簪子,把锁撬开了。 箱子里装着很多玩具。孔明锁,陶响球,七巧板,空竹……把不大的木箱塞得满满的。殊尘随手打开一个孔明锁扔到一边,晃了晃陶响球,然后拿起了拨浪鼓。 拨浪鼓已经很旧了,声音也已经不是很清脆,殊尘摇了几下,用簪子把鼓面划开了。鼓柄中有一卷纸。她取出那卷纸,展开看了看,发现是几张地契。她不禁摇了摇头——一草一纸都是方家的?还真是好得很呢!不过也不知这是谁放的,难道原主家里人早会预料到会有意外?她又把箱中的玩具翻了个遍,又找出一些有用的东西,她将这些纸张装到布袋里,缝到贴身的衣物上。 殊尘:【666,老夫掐指一算,明天宜打脸,我带你去气方老太太好不好?】 666:【……】它的宿主这么浪,它该怎么办? 殊尘:【反正你不同意也没用,等着看戏就好。】 第3章 表姑娘 第二天一早,殊尘指挥柳枝柳叶,让她们给自己找一身素净的衣服来。 两人面面相觑:“表姑娘,老太太向来不喜欢姑娘们穿得这么……朴素,那个,您要不要选个喜庆点的?” 殊尘:“不必,老太太问起来你说你劝不动便好。” 柳叶好像快哭了:“表姑娘,我们当婢子的,哪里能往表姑娘身上推……” 殊尘:“别怕,我会说清楚的,保证不连累你们。”——小姑娘这么漂亮,当然不能连累她们啦! 柳叶柳枝无法,只能扶着她出门,走出屋门,她们两个立即便换上了一副笑脸,看得殊尘啧啧称奇。深切怀疑她们是不是会变脸术。 这一次殊尘直接走过了方母的院子,看都没往里面看一眼。不过这个时候,方母应该已经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她不去也没什么。 老太太院里的丫鬟婆子见她过来,都满脸笑容地迎上来问好,还热情地给殊尘挑门帘,不知道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她们有所耳闻吓到了,还是因为老太太会调理下人。 方母果然在老太太屋里,方宁彩也在。方宁彩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殊尘只当没看见。 老太太看到殊尘的打扮,脸色便冷了几分。 方家老太太年龄大了,喜欢孙子孙女在膝下热热闹闹,儿媳妇的外甥女儿养在方家她也没什么意见,孩子多了就热闹,热闹点有什么不好呢?更何况不过是一副嫁妆,都是亲戚,这点钱她自己都出得起。不过这季殊尘今天穿的都是什么东西?水绿的短衫,艾绿的裙子,天青的比甲,脸上脂粉未施,梳着个垂挂髻,只戴着小银簪。老太太越看越上火,连忙转过头去看自家红红火火的孙女洗洗眼睛。 殊尘上前给老太太问安:“老太太好。” 方宁彩哼了一声:“季殊尘,你明知道我祖母不喜欢,还穿成这副样子,知道的说你喜欢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咒谁呢!” 殊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老太太,我今天来是想向您讨个方便,允我去龙隐寺上个香。” 老太太还没来得及说话,方宁彩又抢先开口了:“上香?莫不是表妹年龄大了,想去求个姻缘?” 老太太皱了皱眉,却没有说她什么,只对着殊尘说:“按说我不应该拦着你,可是近日你姨母忙的很,无暇带你们小姐妹出去玩,你等些日子吧。” 殊尘正色道:“老太太,我并非想去游玩,而是想给我故去的父母上几炷香,为他们在九泉之下求个平安。”说着还叹了口气,“我借住贵府这么多年,也未曾给二老烧过半柱香烛半张纸钱,知道的那是我不忍心给姨母家添晦气,不知道的,怕是会说姨母一家拘着我不孝顺父母。过几天便是他们的忌日,可姨母的生日也在这几天了,我总不好到时再去,恐怕更加晦气了。” 老太太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刚刚儿媳妇跟她说这位表姑娘牙尖嘴利含沙射影她还觉得不屑,觉得自家儿媳妇小题大做,现在看看,如果真让她出府,怕是说不出几句方家的好话。可若是不让她去,却又没什么理由,毕竟人家是要给先父先母上香…… “也罢,”老太太说道,“兴然家的,你便多派些人护着些,毕竟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不要叫人冲撞了去——殊尘,你也不要想太多,毕竟逝者已逝,你作为女儿去烧几柱香便好,莫要叫外人再叨扰他们了。” 殊尘:“我知道的。” 老太太心烦气躁,把几个人都赶了出来,一出门方宁彩便冷笑一声:“季殊尘,你专挑着这个时候去烧香,是不是专门给我娘讨晦气的?” “表姐说的哪里话。”殊尘说,“什么叫我挑的这个时候,你莫非是嫌你姨父姨母死得不是时候吗?” 方宁彩虽然看不惯季殊尘装模作样,但是说姨父姨母不会挑时候死这种话也是不敢说出口的,于是便换了个说辞:“那你也不应该来烦我祖母,昨天你为什么不和我娘说?我祖母年龄大了,你这一身跟戴孝似的,冲撞了她老人家怎么办?” 殊尘快走几步,站在方母面前,又掏出帕子按眼角:“姨母,你快跟表姐说说,哪里是我想故意叨扰老太太,实在是前几年问您,您不许我去。我知道您怜惜我体弱多病,可表姐她不知道,您快别让她说这种话了,被人听了去,万一有三五个话只听半截的说您假慈悲,连外甥女给已故的亲姐姐上柱香都不许,那可怎么办啊!” 一边说着,她跪倒在地,哭得十分悲切。 众目睽睽之下,方母只能脸色铁青地将她扶起来,温声温语地说:“不要胡思乱想,你是我的亲外甥女,我和你娘是嫡亲的姐妹,我怎么可能拦着你?李妈妈!快给表姑娘准备车马和香火钱!” 殊尘哭哭啼啼地站起来:“都是我的错,我竟然误会了姨母……” 一刻钟后,殊尘坐在出城的马车上,把窗帘掀开一个缝往外面看。 看了没一会儿她便兴味索然地放下了帘子。【真没意思。666,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666:【听故事功能需要每千字3积分,是否展开故事列表?】 殊尘:【那算了,还是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于是在到龙隐寺之前,666被殊尘讲的鬼故事吓得差点重启。它暗暗发誓,有机会一定要给主系统提个建议,听宿主讲故事也要收费,必须收费! 龙隐寺在雨泉山半山腰,寺庙香火繁盛,住持颇有几分孤高,来拜的人不许乘车轿,必须从山脚下一步步爬上去。好在雨泉山本就不高,从山脚到半山腰也不过百余台阶,不然那些养尊处优的贵人们真未必爬得上去。 殊尘随大流,在山脚下了马车,扶着柳枝柳叶的手,一阶一阶地向上走。刚刚爬了三四十级台阶,旁边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她转头望去,见一群丫鬟婆子围着不知什么人,几个侍卫在外面满脸焦急又不敢上前。 殊尘走过去,见最里面是一个年长的妇人,脸色苍白地倒在一个丫鬟身上,满脸汗珠。 “快去请大夫啊!”一个婆子对侍卫喝道。 殊尘走到老妇身边,一群慌乱的人竟没一个出来拦她的,直到她开口说话,才有人注意到她。 “老夫人今晨可用过早餐?” 一个丫鬟抬头看她:“这位小姐,您懂医术吗,若是不懂请不要在这里捣乱了!” 殊尘也不生气:“我听你们去请大夫了,大夫现在又没来,我略问一两句又不耽误什么事。” 一个婆子给丫鬟使了个眼色,阻止她继续呛声——自然不是因为殊尘的话,而是因为殊尘身后跟的那群丫鬟婆子。这可是天子脚下,一砖头出去没准儿砸到几个皇亲国戚呢,谁知道这小姑娘是哪家的?即便是普通官员家的,这种时候也没必要和对方交恶。 “老夫人斋戒数日,今晨只用了一碗燕窝便出门了。”那婆子说道。 殊尘笑了笑:“各位身上可带着糖果?不妨给老夫人吃上一两块。” 见婆子有些迟疑,殊尘又说道:“便是吃不好,总是吃不坏吧?” 婆子闻言从袖中拿了块饴糖出来,轻轻放进老夫人口中。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老夫人便睁了眼。 “老太太醒了!”丫鬟惊喜交加。 婆子先上前低声问了老夫人几句,然后满面喜色地过来给殊尘行礼:“这位小姐,多谢您了!” 殊尘面上显出几分悲伤:“先母在时……老夫人醒了便好。” 666疑惑:【你知道季殊尘母亲的事?】剧情里没提过季母有什么病,殊尘怎么会知道? 殊尘理直气壮:【原主都不记得,我怎么会知道。这老奶奶脸色发白满头大汗,早上还没吃饭,估计就是低血糖了。】 666不服气:【如果是心梗呢?】 殊尘:【心梗吃块糖怎么了?她们自己的糖,出了什么事能怪我吗?】 666:【(╯‵□′)╯︵┻━┻】 那老夫人被扶着坐在台阶上,听了丫鬟的话,有些诧异地望着殊尘。殊尘也不怯场,还走过去给她行了个礼。 这时大夫也被请过来了。那大夫给老夫人诊了脉,掉了一车书袋,那家的婆子又忙乱了一阵——殊尘一句也没听懂,不过她已经被请到了老夫人旁边,周围一圈人都眼睛发亮地看着她。 “姑娘如何称呼?”老夫人笑得慈祥。 殊尘:“先父姓季。” 听到这个姓氏,老夫人略微一愣,随即笑了笑:“季姑娘不必拘束,看姑娘的装扮,应该也是出身官家,我外子也在朝中——我便托个大,你叫我一声姜婆婆便好。” 殊尘叫了句“姜婆婆”,姜老夫人便欣喜地拉着她的手,继续慢慢地向山上走去了。 进了龙隐寺,殊尘跟着姜老夫人一起走进大殿。姜老夫人拜下去后,殊尘也跟着拜了下去。 “……信女愿一声布衣素食,望不辱先父英名……”殊尘用极轻的声音说道,她再次叩拜时,两滴泪水滴在拜垫上,转瞬间便渗了进去。 走出大殿时,殊尘的眼睛还红红的。 666惊叹道:【哇!宿主好虔诚!】 殊尘:【我虔不虔诚不重要,重要的是姜老夫人觉得我虔不虔诚。】她现在需要一个外援,这位姜老夫人听见她的姓便发愣,说不得便是与原主有什么关系的,与她交好有益无害。而她们现在都在寺中祈福,自然是虔诚一些更能收获对方的好感了! 姜老夫人显然觉得她很虔诚。出了大殿之后,便一边叹息,一边拍了拍她的手。 “慧通法师解签很准,我带你去求一次吧。”姜老夫人说。 “谢谢姜婆婆。”殊尘低着头说。 一行人绕至后院的一座小厅里,找到了一个慈眉善目的法师。那位法师看了殊尘一眼,便叹息道:“何苦来!何苦来!” 姜老夫人说了来意,慧通法师沉吟半晌,将签筒推到殊尘面前,殊尘净手之后,捧起签筒,未及有动作,一支签便落在案上。 “夕阳返照鹦鹉洲,谁向天边寻香丘。”姜老夫人看着签,有些疑惑。 “此签恕贫僧不能解,”慧通法师说,“女施主所求何事,心中当有计较了吧。” 姜老夫人疑惑地望向殊尘,看到了她惨白的脸。 第4章 表姑娘 “季姑娘?”看着殊尘恍惚的样子,姜老夫人有些担忧。 殊尘勉强向她行了个礼:“姜老夫人,我……恕我先离开一步。”说着,她提着裙角,跑出了慧通法师的小厅。 姜老夫人回头怒视慧通法师:“你凭什么吓唬小姑娘?” 慧通法师念了声佛号,对着她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不可说。” 姜老夫人追上殊尘的时候,殊尘已经跑到龙隐寺外了。 至于一个腿脚不灵便的老太太为什么会追上殊尘这个小姑娘……当然是因为殊尘停下来等她了。 殊尘扶着寺外的一棵树,用帕子捂着嘴,剧烈地咳嗽着。 666:【那签到底什么意思?】 殊尘:【不吉利呗,夕阳落下便是长夜,昔人驾鹤此地空有鹦鹉洲,天尽头,何处有香丘,后面两句就是人死了要埋,你说呢?】 666:【震惊!我的宿主竟然如此多才多艺!】 殊尘:【谢谢,不过你如果夸我国色天香,我会更高兴的。】 666:【……】 姜老夫人这时刚好追上来,看到殊尘,面现心疼之色:“季姑娘,你没事吧?” 殊尘放下帕子,做出一个“虽然我悲痛欲绝但我还是要坚强地活下去”的表情:“姜老夫人,我只是心里有些不平……我只想让先父得到应得的身后之名,为何上天竟不容我?”她一边说着,两滴晶莹的泪珠从苍白的面颊上滚落,“若是我自己如此,我尚可顺从天意,但是事关先父……”她脸上露出决绝之色:“即使上天不从,我便舍了这条命,也定要争上一争!” 说着,她再次向姜老夫人行了个礼,带着来时的那些丫鬟婆子,下山去了。 姜老夫人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殊尘到家时,眼睛还红着。她为了让眼睛不消肿,揉了一路,感觉睫毛都快揉断了。 方宁彩正在二门里等着她呢,看到她下了马车走进来,便冷冷一笑:“哎哟,你是去上香还是干别的什么?想也上完了,回来路上不知道换一身吗,还穿得这么晦气!” 殊尘压根儿没接她的话:“先父先母的忌日好像正是姨母的生日……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咦,表姐……”她忽然凑到方宁彩耳边低声问道:“表姐,姨母要为先母戴一年的孝吧,我怎么不记得了呢?看来是我年龄小记不清了,不过京中这么多双眼睛,总会有人记得姨母和先母的姐妹深情的,你说是吧?” 方宁彩脸色一变,瞪了她一眼,匆匆离开了。殊尘满脸无辜地冲着她的背影喊道:“表姐你别跑呀!我追不上你了!我还有话想跟你说呀!” 方宁彩大概跟方母说了什么,殊尘慢悠悠地去给方母请安时,方母的脸色也不大好。不过她比方宁彩强多了,至少她不会乱说什么。 “殊尘回来啦?”方母说,“听说你在路上遇到了一位老夫人?以后莫要随便出头,你姨父在京中人轻位卑,你若真有什么事,我怕对不起我死去的姐姐。” 殊尘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了。” 方母停顿了片刻压了压心里的火气:“你可打听过那老夫人的来历?” 殊尘摇头:“不曾。”——她自己告诉我的,我真没打听过。 方母有些失望,但并不意外。自己养大的孩子自己了解,虽然最近看起来有点不对劲,不过大概也只是年龄大了多了些小心思,想落个好名声而已。但是有什么用呢,方母心里不屑,只要她想嫁人,终身大事握在她这个姨母手里,她就必须费心讨好自己。 于是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发殊尘出去了。 殊尘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那个木箱,再次抚摸着里面的玩具。 殊尘:【666,你的储物功能怎么收费来着?】 666激动:【按公斤收费,首重12积分续重8积分,时效为一个世界,离开世界前,取出即失效——亲爱的宿主,你终于想花积分了吗?】 殊尘:【放电影怎么收费?】 666:【……得到十个完美评价后免费开启。】 殊尘:【那你给我放音乐听吧,免费的那种。】 666:【……】一个积分都不花,您是铁公鸡吗?! 然而666只能应殊尘的要求,给她放了一晚上的《包公怒铡陈世美》。 殊尘就抱着那个箱子,听着666放的音乐,安安稳稳地睡到了天亮。 虽然殊尘后来没有再说什么话,但666总觉得她心情很差,直到早上她起了床,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宿主,需要心理疏导吗?】 殊尘:【心理疏导?你连脸色都不会看,我怕你给我疏导到跳楼。】 666:【……】宝宝好委屈。 殊尘一心三用,一边吃早饭一边怼系统,还一边在心里算着时间,看方宁彩什么时候会嫁给那个据说以后会当大学士的鳏夫。 算着算着,柳枝进来告诉她,方宁绪来找她。 殊尘慢条斯理地喝了最后几口粥,漱了漱口,才说道:“表哥找我?请他进来吧。” 方家怎么也算个传了几代的官宦人家,方宁绪自然不会直接进表妹的卧室,而是在卧室外面的小厅里等着,见殊尘出来,连忙站了起来:“表妹……” 他只说了两个字,便扭捏起来,两只脚扭来扭去,脸也渐渐涨红。 “表哥想说什么?”殊尘问道。 “我,我……”方宁绪低下头,声音比蚊子叫略响那么一点点,“母亲说要给我相看亲事,我……表妹放心,我不会答应的,我——” 殊尘莫名其妙地打断了他的话:“姨母为表哥相看亲事,我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那是姨父和老太太该关心的。” 方宁绪沉浸在自己的感情中,只以为殊尘是女儿家害羞:“我不会辜负表妹的!我,表妹放心,我会与母亲说,我今生今世只有——” 殊尘毫不客气地再次打断他的话:“表哥慎言!我可是没许亲的。这门亲事我不答应,你请回吧。” 方宁绪跺了跺脚:“我这就去告诉母亲,我今生非你不娶!”说完,他转身跑了出去。 殊尘看着他跑出小院,回头看看旁边面如土色的柳叶柳枝。 柳叶:“表姑娘,我发誓,我什么都没听到!” 柳枝:“表姑娘,我也什么都没听到,我发誓!” 殊尘:“我也什么都没听到,你们出去吧。” 与此同时,她在心里问道:【666,方宁绪听不懂人话吗?我是不是应该直接告诉他,三代以内旁系血亲不能结婚?】 666还没有回答她的话,她的门便被撞开了,冲进来的人劈头盖脸地,吼道: “你这个不要脸的,居然还敢肖想我哥哥!” 殊尘被打扰了思路非常不爽,她仔细地打量着方宁彩的表情,发现她居然是认真的,不禁陷入了沉思。 方宁彩见她不说话,更是来劲了:“你还知道自己理亏?别以为我们家养了你这些年你就把自己当成个官小姐了,你不过是个父母双亡的天煞孤星,以后也只配嫁个贩夫走卒,肖想我哥哥,你也配!” 殊尘楚楚可怜地低下头:【666,剧情里为什么没说方宁彩是个精神病啊!】 666还沉浸在想赠送心理疏导却被宿主拒绝的悲痛之中,无法自拔。 方宁彩依旧喋喋不休:“季殊尘,你没话说了?当初我娘就应该让你跟着你有命无运的爹娘一起去死!也免得养出你这么个黑心烂肺的白眼狼!” 柳枝和柳叶早已经吓得不敢进屋,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跑去请救兵去了。殊尘倒是希望她们能快点来——方宁彩战斗力太低,撕起来没什么意思。 没想到闻声先赶过来的是方宁绪。 他一进门就拉住情绪激动甚至想动手的方宁彩:“妹妹,你这是在做什么?” 方宁彩见他过来,本来十分的火气也熊熊燃烧至了十二分:“你护着她?你竟敢帮着她?你怎么能帮着她?” 方宁绪:“宁彩你冷静些……” 方宁彩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我才是你亲妹妹!你竟然帮着她说话——我要告诉娘!”然后她提着裙角就跑了。 方宁绪急得满头大汗,又想出去追回妹妹,又急着向殊尘解释。 殊尘慢条斯理地问他:“表姐去找姨母了,你觉得她会说什么?” 说什么?那还用猜吗?肯定是告诉方母,他方宁绪想娶季殊尘啊!不过他和表妹清清白白,妹妹却素来与表妹不和,恐怕要说些有的没的……想到这里,方宁绪也匆匆跑出去了。 殊尘看着他的背影摇头:【慌慌张张的,这孩子没救了。】 方宁绪离开许久,柳叶才敢进来。看见殊尘面色如常,似乎松了口气:“表姑娘,我……” “你来得刚好。”殊尘说,“跟我给姨母请安吧。” 柳叶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扶着殊尘出门了。 方母今天似乎情绪很激动。因为殊尘在院外就听到了她尖利的声音—— “你想娶那个丧门星?想都别想!你死了这条心吧!就她那个克父克母克全家的东西,你娶她,你是不嫌我和你爹活得太长了吗?” 第5章 表姑娘 殊尘走进院门,听到方母还声嘶力竭地喊着:“是不是她勾引你?是不是她勾引你?我苦命的儿啊!你怎么就被那个妖精勾去了,连生你养你的爹娘你都不要了吗?她怎么能这么做!我方家养她十年!养条狗都知道叫几声,她做了什么!” “这些年吃我方家,用我方家,她还心安理得地勾引我儿子!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去把她给我叫来,我要当面问问她这条白眼狼,怎么敢这么做!” 柳叶已经吓得瘫在地上起不来了。殊尘便径自走过去一掀门帘:“仿佛听见姨母叫我,不知有何事?” 方母正在房里摔东西,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方宁彩一边劝她一边忿忿地瞪着方宁绪,方宁绪站在屋子当中手足无措。听见殊尘的声音,几人都回头看她,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方母,她显然很明白先发制人的道理,回过神便扑了上来:“季殊尘!我们方家哪里对不起你,你居然这样害我儿子!” 殊尘敏捷地躲开了,比起躲方宁彩的那一扑还要敏捷,一方面是因为方母年龄大动作慢,另一方面是因为方母的走位和方宁彩一样惨不忍睹,一回生二回熟,所以躲得快。 殊尘的眼睛顿时就红了:“我们季家哪里对不起姨母,您居然让表哥去调戏我!我本想悄悄找姨母说此事,没想到姨母竟然倒打一耙,我不活了!”说着,她转身跑到院子里,从一个婆子手里夺过大扫把,拿在手里,回头对方家三人怒目而视:“姨母,我季家三代无犯法之男,五代无再嫁之女!你凭空污我清白,便是污我季家的英名!我曾祖一声戎马,为朝廷效死,你方家如此欺辱他的曾孙女,你是对季家不满,还是对朝廷不满?” 殊尘对原主的嗓子非常满意。上个世界,她还是个高音高不上去低音低不下来的渣渣,季殊尘这嗓子却是又清又亮,这番哭喊连她自己听了都心里痒痒的。 666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宿主,我知道你又漂亮又可爱,可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自恋了?】 殊尘没理它。 方母被殊尘这番操作惊了一惊,缓过神来又开始捶胸顿足:“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啊!我苦命的姐姐啊,你睁眼睛看看,你一走,这个狼崽子就这样对我啊!在我方家白吃白喝十年,勾引了我儿子还不说,还要这样骂我!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她哭得伤心,季殊尘哭得比她更惨:“我短命的爷爷,我早走的太爷爷,你们睁眼睛看看,你们为朝廷尽忠一辈子,战死沙场,尸骨还未凉透,随便来个人都可以欺辱你们孙女了!我恨啊!你们当初为何不多生几个儿子,也好过让这个狠心的姨母来吃我季家的绝户啊!她就是要欺负我季家四代单传,五服无人啊!你们一走,连五品官的妻子都可以吞没朝廷赏给你们的财物了!祖父!你可怜可怜孙女,带孙女走吧!” 方母本就心虚,听到殊尘哭到方家“吃绝户”、“吞财产”,吓得连假哭都忘了,连忙扑上来想堵殊尘的嘴。殊尘哪里会让她近身,扬起扫把用扫把头冲着她:“你别过来!我不会让你们杀人灭口的!” 他们这边闹得太过,方老太太也被惊动了,过来时正看见殊尘用扫把对着自家孙子的娘,顿时气得直揉胸口:“季家丫头,你这是做什么!你还有一点点女子应有的恭顺谦柔吗?” 殊尘冷笑:“温柔恭顺便要被我姨母吃绝户,我若不如此,对得起我季家的列祖列宗吗?” 老夫人气得倒仰:“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把这个不可理喻的东西关起来!” 殊尘没有反抗,任由几个婆子扯着自己出了院子。只是临走前,她一直直勾勾地盯着方母。方母看着她的眼神,莫名地,打了个寒战。 殊尘被关在自己的小院里,院门落了锁,门口有人看着。她静静地坐在床上。屋子里没有点蜡烛。 天色渐晚,桌子上的饭菜大概已经冷了,她也一直没有去吃。坐到掌灯时分,她掀开被子钻进去,闭上眼睛,似乎是准备睡了。 殊尘:【今天给我唱《红鬃烈马》吧,免费版的。】 666:【……我找找看啊——你可真小气。】 殊尘:【没有就算了。】 666无奈,只好给她点了《红鬃烈马》。 殊尘睡得安稳时,正房那边早已闹起来了。不过不是因为殊尘最近的反常举动,而是因为,方父给方宁彩许了一门婚事。 方父是被随从搀着进门的,方母原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匆匆出来,却发现方父只是醉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她也没什么办法,也只能吩咐丫鬟去熬醒酒汤。 方父进了屋,往床上一歪就睡了过去。直到被扶起来灌了一大碗醒酒汤,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看到方母,咧开嘴笑了:“他娘,我给咱闺女找了门好亲事,哈哈,好亲事!” 方母以为他在说醉话,没好气地拿着热毛巾给他擦脸:“说什么呢,你一个大男人给宁彩说什么亲事,快把脸擦干净了,满身酒味,熏死人了!” 方父有点不高兴:“我是宁彩的亲爹,我会害她吗?我跟你说,我给她找的是知根知底的人,嫁过去就是官太太了,好不好?你说……这门亲事好不好?” 方母有点慌了:“知根知底的?官太太?你说什么呢?”她伸手推方父,方父却躺着不动,赶苍蝇似的挥挥手。 “你别管了,反正我不会害咱闺女。” 方母思来想去,咬着牙让人去请方老夫人。 方老夫人这么晚还被吵起来,显然不太高兴,一进门就数落方母:“你是怎么回事?深更半夜的让自己婆母来见你,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方母急切地道:“老太太,老爷他说给宁彩许了门亲事,我想着问问清楚,可老爷他不说……” 方老夫人听到这话也紧张了起来,看到方父一滩烂泥似的躺着床上,举起拐杖便打了过去:“然哥儿,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说明白!” 方父正迷糊着,感到身上有点痛,还骂了几句,方老夫人更气了,一拐杖敲在方父脑门上,将他敲醒了:“你这孽障,你还敢骂老身?” 方父坐起身,看到是自家老母亲,连忙赔笑,方老夫人却不想听他说这些没用的,急切问道:“你给彩姐儿许的什么人家!我不是早说过,彩姐儿的婚事你不要插手吗?你娘老了,说话就没用了是不是?” “母亲,你这是什么话,”方父讪笑,“彩姐儿也是我亲生的,我哪里能害她?” “那你说,到底是谁家!”方老夫人用拐杖敲着地面问道。 “是吏部侍郎,比你儿子还高好几阶呢!”方父似乎有些惆怅。 方老夫人疑惑:“吏部侍郎?哪位侍郎家里有和彩姐儿年龄相仿的哥儿吗?没听说过啊?” 方母听了这话,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扑到方父身边,厉声问道:“是不是晁羽晁燕池?” 方父挠挠头,感到莫名其妙:“对啊,怎么了?不是你说的,想给彩姐儿找个没有婆母压着,一进门就能当家做主,最好还能对绪哥儿有助益的人家吗?” 方母顿时瘫倒在地:“我苦命的宁彩啊!你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糊涂的爹啊!” 方老夫人也莫名其妙:“兴然家的,你哭什么,是你说的这个……晁侍郎儿子名声不好吗?” 方母放声大哭:“他哪里有儿子,母亲啊,这狠心的,给彩姐儿找了个克妻克子的鳏夫啊!” 一阵大乱之后,方老夫人终于弄明白,方父给方宁彩许的人家,并不是晁侍郎的儿子,而是晁侍郎本人。按说晁侍郎少年进士及第,又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三品侍郎,怎么说都算是个不错的人选。不过晁侍郎本来有一妻,三年前难产,拼死只剩下了个已死多时的男胎,随即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个两三岁的女儿。若只是如此,或许还没什么,但是一年多之前,晁侍郎出了妻孝,想找个填房,谁知刚刚到了“问名”,那家女儿便生了急病,一命呜呼了。从那以后,晁侍郎克妻克子的名声就穿出来了。 方老太太知道这些之后也是两眼发直:“兴然,你怎么给彩姐儿找了这么个人家?你是要害死彩姐儿吗?” 方父见老母亲也开始哭,终于慌了:“母亲,儿子怎么会害彩姐儿呢?燕池他年纪轻轻便官至三品,家中又无父母,虽然彩姐儿过去只是填房,可是他原配也没留下儿子啊!只有个女儿,一副嫁妆打发出去就是了,不是很好吗?” “爹!”方宁彩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了,听到方父说这话,气得面色涨红:“爹,我就只配给人家做填房吗?我那些小姐妹哪个不是高嫁出去还都是正头娘子,你这样,我以后怎么在她们面前抬得起头?” “胡说八道!”方父不高兴了,“这种事哪有你开口的份儿,小女孩儿家家的,也不嫌丢人!快出去!” 方母却不让方宁彩出去,抱着方宁彩痛哭:“我的儿啊,你父亲这是逼着咱们娘儿俩去死啊!我的儿是王妃也做得的,如今都被你那个糊涂的爹害了啊!” 她这边连哭带骂,方老夫人听得脸色发青,却又不好说什么,毕竟她也不太看好这亲事。不过如果方父真的与那个晁侍郎说定了,他们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同朝为官,总不能说话不算。 好在…… “兴然,”方老夫人忽然想起一事,“你与我说说,你是怎么与那个晁侍郎说定的?” “今晚我们几人出去喝酒,”方父说道,“席中提到燕池的亲事,他们都说燕池运气不济,那家养个女儿养死了硬是把坏名声推到了燕池身上。我想着也是啊,就悄悄拉着燕池出来问他,你看我家怎么样,燕池当然不会说不好。我就再问,你觉得我家的女孩儿怎么样,不过这样我可就占他的便宜成了他长辈了。燕池说我中试比他早,本来就是他前辈,我一听这话有门儿,这不就趁机定下来了吗?” 他的话还没说完,屋子里,三个女人的眼睛,顿时都亮了。 第6章 表姑娘 天还没亮,殊尘便被院子里的吵闹声惊醒了。她打着哈欠问系统:【666,你有耳塞卖吗?】 666:【耳塞一对2积分……】 殊尘:【不用了,再见。】 666不想说话,并且给殊尘拉了一段过门。 殊尘洗漱完毕出了卧房走进小厅,见方母两眼红红地坐在主位上,方宁彩站在她的身后。 见她出来。方母抬手擦了擦眼泪,悲悲切切的说道:“我的儿,昨天是我一时想岔了。你是我姐姐唯一的血脉,我怎可能对你半分有不好的心思?我姐姐的在天之灵也不会放过我的。” 殊尘也擦了擦眼睛:“姨母莫要说这样的话。我自然不会怀疑姨母,可只我相信又有什么用呢?京城中这么多人,只要有一人说姨母的闲话,满京城便都知道了。殊尘不得不防啊!” 方母听着她这夹枪带棒的话,真想撕了她这张嘴。然而现在她还指望着殊尘,只能耐着性子说道:“我的儿,这些年来我待你不薄,如今你也大了,该到说亲事的时候了——你也莫要害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姐姐姐夫都不在,只好我出面给你找一门。”她说着回头看看方宁彩,叹气道:“按说你表姐比你年长,应该先给你表姐找,可是昨天你姨父的上峰有意说亲,你姨父只是五品,对方可是三品,我家的门第,你表姐可配不上人家……” 殊尘握住方母的手,和和气气地打断她的话:“姨母这是什么话,娶妻娶低,嫁女嫁高,这是规矩,姨父姨母何必妄自菲薄?” 方母脸色略一变,随即又笑着说:“虽有这个老规矩,也是门当户对得好,那一家是年少中试,官居三品,今后难免会进益,你姨父我是指望不上了,你表哥想要出头也要好些年,我是想着,你祖父和我姐夫的官位和对方倒是般配,这才来与你说说。” 殊尘:“长幼有序,表哥表姐都未说亲,哪里轮得到我?” 方母:“先定下来,又不是明日便成亲,怕这做什么?” 殊尘仍然犹豫,方宁彩听她左推右阻,早已按捺不住了,走上来伸手将殊尘一推,开口骂道:“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娘给你说亲事是看得起你,哪里容得你答应不答应?就你这丧门星谁家敢要,让你去当正头娘子已经是看在我姨母的面儿上了,这次这么好的一门亲你不答应,来日给你找个歪瓜裂枣,将你捆上花轿你也说不得半个不字!” 殊尘退了几步,扶着柜子才站稳。她看着方宁彩,淡淡地说:“既然这门亲事这么好,表姐又比我年长,何不自己答应了?” 方宁彩气道:“你以为我想让给你!要不是那人是个天煞孤星,前面娶的妻子又留下个女儿,你以为这么好的亲事轮得上你!” 殊尘笑:“哦——原来是要做填房。我说姨母怎么忽然操心起我的婚事来呢。不过,姨母才刚说,是姨父说定的?姨父的上峰与姨父说亲,说到我头上来?我怎么觉得这事儿不对呢,莫不是表姐自己不想做填房,便推到了我头上吧?” 方母猛然站起身:“你说什么呢!你就是这么看你姨母的?” “您都没给我娘戴过一天的孝,我能怎么看您。”殊尘不咸不淡地说。 “这亲事你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方母怒道,“来人,给我看住了表姑娘,没有我和老太太的话,别让她出这个屋!” “这就生气啦?”殊尘冷笑,“你敢关着我,不怕我一头撞死?到时候你们府上只有表姐一个女孩儿,可找不到人替她出嫁了。” 方母:“……”她回头看看应声而来的婆子丫鬟,改口道:“没有我和老太太的话,别让她出二门!” 她撂下这话甩手便走,刚走到院门口,方宁绪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过来,差点将方母撞倒。 “你这像是什么样子!”方母呵斥道。 方宁绪劈头盖脸地问道:“娘,您和爹要让表妹嫁给别人?那怎么行?你这不是把表妹往火坑里推吗?更何况我早已与表妹两情相悦,您……” 方宁彩听他这话,回头冲着窗户骂道:“我说你这死丫头不愿意嫁,原来早就看上哥哥了,你做梦!” “妹妹!”方宁绪沉痛地说:“你怎么能这样说表妹?父母之命不可辞,父亲为你说的亲,你怎可随意推给表妹?” 方母气得直揉胸口:“孽障,孽障!你表妹嫁给他是往火坑里推,你亲妹妹嫁他便不是火坑吗?那可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反而比不上一个外人了?你给我滚出去!” “母亲!”方宁绪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什么叫我推宁彩进火坑,亲事是父亲答应的,宁彩是方家的女儿,便应该履行承诺,现在你将表妹牵扯进来,你当晁侍郎是傻的吗?你们这样换人,他会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想的吗?两姓联姻是为了结亲,不是为了结仇!” “殊尘是我从小养大的,那和方家的女儿也没什么两样!”方母说,“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就学会了顶撞母亲吗?我真是白养了你这个逆子!” 他们吵得不可开交,殊尘却不知何时走了出来。 “表妹,表妹!”方宁绪看到殊尘,叫得更响了,拦在他面前的方宁彩和方母,简直像两根打散鸳鸯的大棒子——虽然现场大概只有他自己这么想。“我不会让你嫁给那个老男人的!我会娶你的!” 殊尘从柳枝手里接过一盆水,哗啦一下便泼了过去。方宁绪的喊声戛然而止。 “你做什么!”方母最先反应过来,怒视着殊尘。 “帮表哥清醒一下,不用谢我。”殊尘说,“这一大早跑到我门口大喊大叫,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吧。”她叹了口气,看着方母:“姨母的心思我是懂得。可您给我相看的亲事也着实不像话。往前几十年,填房可是要对原配执妾礼的,更何况我听说晁侍郎还不是第一次娶填房,这么算下来,我怕是连个妾侍都不如了。” 方母正要反驳,殊尘便打断了她:“姨母,我季家世世代代都没有给人做妾的道理,你若逼我玷辱祖宗,我也只有以死相逼。这样吧,我再去龙隐寺给我爹娘烧几柱香,若他们二老不反对,我再考虑这事,如何?” 方母总觉得殊尘这番话有哪里不对,但一时又说不出,还是方宁彩悄悄在她耳边说:“娘,你便答应她,我们多派些人看着她,不怕她翻出咱们的手掌心!” 方母终于迟疑着答应了。 在去龙隐寺的马车上,666还晕着:【宿主,你去龙隐寺,是要找姜老夫人帮忙吗?她会帮忙吗?】 殊尘语重心长地教育它:【666,你不要因为方家一家都是奇葩,就以为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是奇葩,像姜老夫人那样和蔼可亲的人,怎么会介意帮我这个弱小无助的孤女呢?】 666:【……听起来有点道理,可我为什么觉得你在骗我?】 殊尘:【咦,你变聪明了?姜老夫人的祖父是季殊尘高祖父的堂兄弟,虽然出了五服,季殊尘也要叫她一声姑奶奶。】 666:【你怎么知道的?】 殊尘:【季殊尘的记忆里翻出来的啊,你除了传送剧情能不能干点正事?怎么还没有我知道得多?】 666:【……】它决定自闭半个时辰。 龙隐寺和上次来时没有什么不同。 殊尘又见到了姜老夫人——上次姜老夫人说要在寺中斋戒三天,她果然还没有离开。 姜老夫人对她略有些冷淡,但殊尘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寒暄了几句之后,姜老夫人打算端茶送客,殊尘却忽然走到她面前,双膝跪倒。 姜老夫人吓了一跳,方母派来盯着殊尘的李妈妈也吓了一跳。李妈妈连忙去拉殊尘,嘴里还给姜老夫人告罪。 殊尘压根不理会她,抬头直视着姜老夫人:“姜老夫人,我有错,我想利用您。” 李妈妈面色如土。姜老夫人却拨了拨指甲套,淡淡地问道:“你想利用我什么?” 殊尘道:“我想求姜老夫人送我去衙门,我要告我姨父姨母吞没季家绝户应上缴朝廷的七成财产!” 姜老夫人的动作顿了顿。李妈妈扑上去捂住了殊尘的嘴:“我家表姑娘失心疯了,恕罪,恕罪……” 殊尘狠狠地咬了她的手腕一口,李妈妈惨叫着向一边倒去。殊尘将血吐在李妈妈身上,转头依旧看着姜老夫人:“姨父姨母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告他们,是为不孝,但我若不告,任由他们私吞应缴朝廷的财物,便是对朝廷不忠,对陛下不忠!求老夫人成全我!” 方家几个仆妇想过来拉殊尘,姜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对身后的丫鬟们喝道:“你们就干看着吗?老夫人和自家晚辈说话都敢拦着,快把这群不长眼的东西赶走!”一边说着,那嬷嬷走过来扶起殊尘,还给她拍打裙子上沾的灰尘:“季姑娘别跪了,老夫人也是一时转不过弯来,自打上次见了面,她一直念叨着您呢!” 姜老夫人冷着脸:“你这老货,只会乱说话——把方家这群人送回去,就说太傅夫人想跟自己侄孙女说两句贴心话,不劳烦她们照顾了。” 李妈妈情急之下高声喊道:“这位老夫人!即便您是太傅夫人,也不可如此仗势欺人啊!那是我家的表小姐,你——” 姜老夫人冷笑道:“你尽管去说,我今天就是要仗势欺人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当即命几个仆妇将方家的一干人等,赶出了龙隐寺。 第7章 表姑娘 解决了方家几个不开眼的老奴,姜老夫人回头看着殊尘,满脸无奈。她伸手戳殊尘的脑门儿:“你呀你呀!都这么大了,连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知道吗?你那几句话说出去,不孝的罪名是担定了,即便有个忠字压在上面,以后你怎么说亲事?” 殊尘惨然一笑:“我姨母已经给我说定了亲事,一朝出嫁,我便没有理由再过问这事了。季家已经绝户,难道百年时候还要被人揪出来谈论不忠的名声吗?” 旁边的嬷嬷撇了撇嘴:“姨母?哼,她凭什么给季家的闺女说亲事?季姑娘,我说句难听的,大将军那一支是断了,可是大学士这边人多得很,说破天去你姓季不姓方,当年也就是事情来得突然,不然就算出了五服,也轮不到他们小小的方府养咱们季家的姑娘!” 姜老夫人瞪了嬷嬷一眼:“别乱说话,被人听去不好——你派人去告诉我哥哥,让他做主吧,现在是要打着方家名不正言不顺的名义,我一个外嫁女也不太名正言顺。” 殊尘愣住:“姜老夫人……” “叫什么老夫人!”嬷嬷嗔道:“叫姑奶奶!” 姜老夫人此时脸色也早已和缓下来:“我就说,我们季家的女孩儿,哪里有那样心思深沉的,更别说大将军那一支了。早知道你只是想挽回季家的名声,我还差点躲了你去……做女孩儿就该这样!” 殊尘大概知道姜老夫人之前为什么对自己冷着一张脸了,大概是以为自己想要攀上去求什么利吧?还好还好,她早在季殊尘的记忆里翻出了绝户的财产要上缴朝廷,如果有在室女,在室女可分得三成,剩下的还是朝廷的这回事儿,看,这么快就用上了。 嬷嬷也在一旁打趣:“还好我看季姑娘眉清目正,不是那种心思弯弯绕的,不愧是老夫人的侄孙女,这性子和您一样!” “就你会说话!”姜老夫人佯怒:“我的侄孙女我自然要疼,你这老货别说些有的没的。” 姜老夫人和嬷嬷又互相打趣了一会儿,殊尘看得出来,姜老夫人和这嬷嬷名为主仆,实际感情也和姐妹差不多了。 姜老夫人那边不像季殊尘这一支,家中哥哥弟弟侄子侄女多得很,她的哥哥现任大理寺卿,刚刚她派人,正是去给这位大理寺卿传信。 殊尘有些犹豫:“姜老夫人……您和季大人与我已在五服之外,做这些恐怕落人口实,还是我……” “傻丫头,”姜老夫人说,“你以为告状那么容易的?你是绝户女,衙门准你去告状,可是告状之人无论青红皂白都要先打十板子,何况你还是告长辈,说不得就要加几板子,你受得住吗?我们季家娇娇养着的女孩儿,可不是做这种事的——你别多想,季家满门忠烈,这次又是为追回财产上缴给朝廷,谁敢说我半个字,就是不忠!哼,老婆子我见得多了,怕这群嚼舌根子的?” 说罢她站起身:“不过方家养了你这么多年,我要接你过去,总要给他们说一声,走,姑奶奶带你去方家,我亲自和他们老太太聊一聊!” 姜老夫人热情地揽着殊尘,连上香都顾不得了,按她的话说,她上香就是为了子孙平安,现在侄孙女受了委屈都到了她面前了,那就是菩萨听到了她的祈愿,把人送到她面前让她做主的!她要是再搞这些,菩萨都看不过去! 姜老夫人是拿着太傅的拜帖上方府的,方府闻讯,一片大乱。 “好没规矩!”姜老夫人冷着脸走进方府,府中一团乱糟糟的,丫鬟婆子满府乱跑,一行人还没走到正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吵闹声。 殊尘低着头跟在姜老夫人身后。在路上的时候,姜老夫人就拉着她的手跟她说,今天的事情她不要出声,姜老夫人作为长辈,她说什么方家人都只能听着,但是殊尘一个小辈,有些话由她来说就不太合适了。 方老太太匆忙之间还是出来迎接姜老夫人,姜老夫人却只是板着脸进了屋,径直在主位上坐下,还没坐稳,便开始嫌弃方府的规矩。 “你们就给客人端这种不冷不热的茶水上来?我看看,还全是茶叶沫子。” “嗯?不是给我的?我递上拜帖到进来一刻钟都过去了,茶水都不上一个?啧啧,真是好规矩。” “呸!我侄孙女为什么不能坐我旁边?什么规矩?原来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这种许亲都搞不清楚的人家不讲究这些呢。” …… 殊尘小心翼翼地碰了一碗热茶过来,姜老夫人喜笑颜开地接过去,同时用鼻孔对着方老太太“哼”了一声:“还好我家侄孙女没让你们教坏,不然我还有的账跟你们算呢!” 她说着冲自家嬷嬷挥挥手:“叫人去把我侄孙女的东西搬走,今天我就带殊尘回家!” 方家人瞠目结舌。 方母第一个反应过来,拦在嬷嬷前面:“姜老夫人,殊尘是我的外甥女,我养了她十年,您一来便要带她走,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吧?” 姜老夫人瞥了她一眼,嬷嬷开口问道:“这位夫人,您是哪位?” 方母面色涨红,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我是……” 没等她说完,姜老夫人已经转头去问方老太太:“你儿媳怎么回事?老身虽不是皇亲国戚,但借着父兄和夫家之名,到哪里都勉强算得上贵客,怎么你们方家派个小媳妇出来就想拦我的人?这是什么道理?” 方老太太虽然觉得方母拦得对,但是她更加不敢惹姜老夫人,只得连声道:“正是,正是……可是姜老夫人,这季家姑娘在我府上……” “既然你也知道是季家姑娘,凭什么不让我带走?”姜老夫人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原来你还知道你这是方府不是季府,我侄孙女是季姑娘不是方姑娘?你放心,我也不会带她去我夫家,我会托家嫂照顾我侄孙女的——对了,你不认识家嫂吧,我那堂兄堂侄遭难后,家兄现在是季家家主了,我侄孙女的事,他刚好管得到。” 半个时辰后,嬷嬷领着一众人,将殊尘院里的东西搬了大半出来,还悄悄在姜老夫人耳边说了些什么。 姜老夫人闻言便摔了拐杖:“好一个方家,好,真是好啊!”她扶着嬷嬷的手站起来,对方老夫人怒目而视:“养我的侄孙女?亏你说得出口!我堂兄一世英名,差点就被你们这些小人毁了!”说着回身拉殊尘:“乖孙女儿,跟姑奶奶走,以后再也别看他们一眼!” 方老太太不想就这样放她们走,这样几句话丢下来,以后方家还有什么名声?她连忙去抓姜老夫人的袖子:“姜老夫人,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些年我儿媳对季姑娘可是尽心尽力的,您……” “尽心尽力!”姜老夫人随手抖开两叠纸:“你把这叫做尽心尽力!我堂兄的孙辈只殊尘一个女孩儿,按大江律法,发送老人后,要上缴七成财产归朝廷,剩下的给我侄孙女儿做嫁妆。你们呢?我堂兄家的账本和殊尘她娘的嫁妆单子都在这里,你们把东西放到哪里去了?”她说着还捡出几张房契,“这几家店现在挂的都是方家的牌子,老婆子我虽然老,这么点子事情可不会记错!好一个方家,你们等着吧,敢贪朝廷的钱,你们怎么吞的,就要给我怎么吐出来!” 方老夫人愣了片刻,下意识地去看方母。方母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兴然家的?”方老夫人难以置信,“你不是说季姑娘家无余财,我们养上十几年贴一副嫁妆就好吗?这怎么……” 姜老夫人啐了她一脸:“别在我面前教训你家儿媳,我不是来看你这个的。家无余财?这种屁话你也信!我堂兄那支四代单传你不知道?出了两个大将军你不知道?你会相信她家无余财,你骗鬼呢!殊尘,我们走!不给她们厉害瞧瞧,她还以为季家死绝了呢!” 殊尘便跟着姜老夫人走出了门。刚走到二门,便听见身后一片“老太太你怎么了”“老太太醒醒”“快去叫大夫”的喊声,还有方宁彩的哭骂声。但是殊尘头也没回。 方家在京城出名了。 第二天,满京城的大小官员都知道了,有个姓方的五品官吞没季将军家产和姐姐的嫁妆,还要把姐姐的遗孤嫁给晁侍郎,后来更是有人猜疑,季将军当年的死和这个五品官有没有关系。 当年季家灭门之事还是很有疑点的。比如大江朝建朝以来虽然时有流寇,京郊还是安全的。而季将军偏偏在阖家人去京郊别院避暑的时候糟了难。满门习武的人偏偏没有一个人反抗,死了个干净。贼人几乎杀光了季家人,却偏偏留下了一个季殊尘。 流言这东西,向来是怎么刺激怎么传,没过两天,连京城百姓都知道了,当年那个杀敌无数守卫边疆的季将军,是被一个五品官害死的。 ——什么?没人害他们?那为什么季家父子都死了,一个小丫头却活了下来?还不是因为如果死绝了,五品官家里就不能借口养孩子来夺家产了吗? 流言终于传到了皇帝耳中。 ——皇帝登基才六年,当年季家出事的时候,他还只是太子。 就算再往先皇脸上贴金,皇帝也还记得,自家皇父对季老将军颇有忌惮。当初他还试探过,然而皇父对那些疑点视而不见,还暗示大理寺卿草草结了案——当年的大理寺卿,不姓季。 后来另外几个皇子与他争权,皇帝便将这一点点疑虑放在了脑后,不过既然今天又被人翻出来了…… 那便好好地查一查,免得那群老骨头整天张口先帝闭口先帝。趁这个机会也让他们看看,他们口中的好先帝,是个怎样的人。 第8章 表姑娘 天子一怒……下面的人办事就特别有效率。 当然,皇帝安排的人都是自己人,怕的就是翻不了案。有人以太傅姜明灿是季家姻亲的理由想把太傅踢出专案小组,被皇帝一句话顶了回来——“你们担心太傅假公济私?胡说!朕是太傅教出来的,别以为朕听不出来你们是拐弯抹角在骂朕。” 还能怎么办呢,那些人还真不是想骂皇帝的,毕竟自古以来因为死谏青史留名的也就那么几个言官,他们又不是言官,死了也没那好名声。至于言官们……言官们忙着骂方家呢。太傅和季家有姻亲会徇私?呸!谁这么不要脸胡说八道!我们御史大夫都看不过去准备亲自下场开撕了!——顺便提一句,御史台御史大夫的夫人,姓季。 更何况言官虽然可以骂皇帝,但总要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怜惜绝后的季将军,不让季将军死得不明不白,这能作为骂皇帝的理由吗?显然不能!言官不怕死,但他们怕死而无名。 方家怕死,也怕无名。 自从皇帝亲自下旨,方府便被围了起来,要不是大理寺卿体贴,每天按人头往里面送水,估计方家人早都渴死了。即便这样他们也过得很狼狈。 新鲜菜蔬没有了,只能吃点萝卜白菜这种他们平时看也不看一眼的普通菜蔬。方老太太每天早上一碗的人参鸡汤也停了,因为不让送活鸡进来了,他们家又不是穷庄稼汉会养很多鸡的,他们家那三五只鸡崽子还得留着给生病的少爷进补呢。 方父被上峰勒令在家反省,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熬过去。 方母病了。她这次是真病了,连方宁彩来她窗前哭诉,她都没爬得起来。不过她的待遇没有方宁绪好,每天一小锅的鸡汤,没她的份儿。 方宁彩每天早晨会到二门外骂季殊尘,再被方老太太派人捂了嘴拖回来饿一顿,然后第二天继续。殊尘听说这事还有点疑惑,她想不通这位表姐是怎么做到饿着肚子还能中气十足地骂人的。 皇帝出马,案情很快水落石出。 十数年前,季母和方母分别许配季家和方家。方母嫉妒同胞姐姐嫁妆比自己丰厚,又一出嫁便得了诰命,而自己丈夫当了官却先给方老太太请封,于是恶向胆边生,收到姐姐一家会去京郊庄子避暑的消息后,买通几个流民和季家的一个老嬷嬷,老嬷嬷先给季家下了药,然后流民趁夜色杀了季家全家。 季家只剩下她姐姐的女儿季殊尘,她便将季殊尘接到家中,顺手吞了季家她能搜到的家产和她姐姐的嫁妆。 查明真相后,方母被判了斩监候,方父管家不严,流放五年。而方老太太和方母的一对儿女被贬为庶民。方家被抄,属于季家和季母的财物,被送往大理寺卿府上,由他清点过后再上缴朝廷。 本来皇帝还想给方老太太和方氏两个小儿女留条活路,打算抄完之后还清了债便将剩下的意思意思给他们一点,谁想到查来查去,方家非但还不清季家和季母的财物,反而还欠了许多。这下皇帝不干了,毕竟绝户的财产有七成是他的,方家敢把他的钱败坏掉,还想有活路? 于是接完圣旨的方家人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又接着迎来了第二道圣旨——方家世代禁止科举。 知道皇帝下了这道旨的太傅差点吐血——方家已经是庶民,庶民了!你一个皇帝下这种旨意是打脸还是给他们长脸?六部的人是死绝了吗要你这个万岁爷亲自下这种旨??? 不过自己教出来的学生,又是皇帝学生,能怎么办呢?太傅擦干净嘴角的血,还是要继续奋斗。 方宁绪很久没有缓过神来。他的亲娘,吞了他爱慕多年的表妹的家产?他陷在这个死循环里出不来,直到方老太太撒手人寰,他才迷迷糊糊地对周围有了一点概念。 父亲要被流放了,母亲要被绞死,祖母去了,妹妹……妹妹呢?方宁绪找了几天没有找到,也便放下了。他用荷包里的钱扯了几尺生麻,披在身上,准备给母亲收尸去了。 方母处斩那天,方宁绪在人群当中,默默地跟着看游街。他看到方母疯疯癫癫地,却仍是在骂表妹。 “我当女儿养了十年的外甥女儿啊,竟然害了我们全家,早知道我不会救你的!” “养条猫狗还有感情,季殊尘!你的心是铁做的吗,你就这样看着你嫡亲的姨母去死吗?” …… 到了菜市口,卒役按着方母轨道,她终于慌了起来: “殊尘啊!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你救救我,救我一命吧!” 方宁绪默默地抱着酒壶和碗筷,推开人群走了上了:他没有钱买好酒好菜,去当铺求着伙计当了一身衣服,又求着饭馆的掌柜,才买了一壶酸酒,几碟小菜——自从圣旨下来,京中人各个不待见他们。 “母亲,儿子不孝,儿子来送您上路。”方宁绪将酒壶和几个小碗在方母面前摆开,用筷子夹着菜准备喂方母。 方母看见他,眼睛一亮:“绪哥儿,你快去找季殊尘求求情,她喜欢你,她一定会听你的,你救救娘啊!” “母亲,这是圣上下的旨,我找表妹没有用的,”方宁绪耐心地说,“更何况表妹清清白白,喜欢又从何谈起呢?” 方母放声大哭:“你这个不孝子!我能指望你做什么……” 殊尘站在街对面的二楼上,远远地看着这边。 系统:【宿主,方宁彩失踪了,等到方母死了任务就失败了,我救不了你了。】 殊尘:【时辰没到呢,急什么。】 虽然话是这样是,殊尘还是在重重护送下,下楼来到街对面,来到了方母身边。 方母见到她,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季殊尘!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你救我!你救我!】 殊尘脱了外衣。围观人群先是一片哗然,接着开始窃窃私语。 她在外衣里面,穿的是和方宁绪一样的生麻衣。 “姨母。”殊尘悲悲切切地说道,“这些年来,您如何待我,我都看在眼中,如今您要上路,我做不了别的,只能和表哥表姐一起,将您当做母亲为您戴孝了。” 方母尖叫起来:“你怎么做不了?你救我!你不救我便是不孝!” “姨母!”殊尘这个时候真是特别喜欢季殊尘这副嗓子,全靠这副嗓子,她才能压下去方母的鬼哭狼嚎和围观人群的私语。 “姨母!”她说道,“我不给您求情,便是不孝,可是我若给您求情,便是不忠!”她的脸上滚落两串泪珠:“先母的嫁妆,您想要便要了,我豁出白身出嫁便是,可是季家的家产!那只有三分是我的,还有七分是朝廷的啊!您怎么可以私藏朝廷的钱!” 殊尘站立不稳,旁边的丫鬟连忙扶着她,“更何况,先祖与先父先母……姨母您怎么下得去手!先母是和您一母同胞的姐妹啊!” 殊尘说着说着,忽然止住了哭声,呆呆地望着方母:“你害死了我爹娘,我却还给你戴孝?爹!娘!女儿对不起你们,女儿来陪你们了!” 一片惊叫声中,殊尘拔出剪刀,干净利索地抹了脖子。 666:【宿主需要紧急医疗服务吗?只需要100积分,100积分,你买不了吃亏也买不了……】 殊尘:【别动我的积分!现在死了任务肯定失败了,我怎么会现在死!】 666:【???】 殊尘确实没死。作为一个娇娇弱弱的深闺小姐,虽然祖上都是武将,但她从小可是在一个五品文官家里长大的,自然没机会习武,所以她当然不知道颈动脉颈静脉气管啊是什么在哪里,只是随便抹了一把脖子,也就刚破了个皮而已,血糊糊的看起来吓人,实际上她还能够趁着众人不备,向方母递去一个挑衅的目光。 方母气疯了,想要扑上来,却被官兵死死压住。此时监斩官高声宣布时辰到,刽子手手起刀落,方母…… 哦不对,后面看不到了,因为她被姜老夫人亲自带人送去医馆抢救了。 季将军灭门案当年闹得很大,直到现在也有不少人还记得。所以殊尘被送到医馆,便被认出来了。医馆的大夫是个老头子,对殊尘状告姨母的作为很有微词,不过他受过太傅的恩惠,姜老夫人带着人让他救,他不情不愿地,也只好救了。 “老夫人,”殊尘闭着眼睛,听到大夫语气生硬地对姜老夫人说道,“我看怕是那剪刀本就不锋利,所以季姑娘伤口不深,将养几日也就无碍了。” 殊尘酝酿了一会儿眼泪,睁开眼,泪眼濛濛地看向姜老夫人:“姑祖母,为什么救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季姑娘,你这么浅的伤口本来就不会死的……”老大夫板着脸说,话音未落,便被姜老夫人一拐棍砸在后背上。 “你说的这是人话吗?”她厉声呵斥道,“你是在说我孙女应该死吗?”这时她也看出殊尘的伤口并不深,不过她丝毫没有怀疑殊尘——方家养大的姑娘,能有什么武力值?伤口不深不是很正常的吗?她忿忿地瞪了老大夫一眼,命人抬起殊尘,叫了家中的软轿过来,扬长而去。 季殊尘抬眼看了看老大夫,在心里对666说:【我希望这种人再多一点。】 第9章 秀才的童养媳 回到系统空间时,666还是懵逼的。殊尘明明说她不会马上死,但在两个月后,她还是自尽了。 666:【宿主,你这是什么操作?怎么还是死了?】 殊尘:【我当然不能死在方母前面,那样人们都会记住方家是因为什么才有这个下场,我还怎么当白眼狼。要等到方母死透了,方宁绪方宁彩都过得很惨,到那时那些圣母病才会跳出来指责我,比如方家怎么也养了季殊尘十来年,就算和方母有仇,也总不能罪及子女什么的。】 666:【那你为什么要自尽?】 殊尘:【你没看见姜老夫人都发现京中有人抹黑季殊尘,开始请水军洗白了吗?再不走就真的洗白了。】 666:【……】 一人一统在空间里大眼瞪小眼,片刻之后,666才又开口:【本世界任务完成,方家家破人亡,得到积分500,白眼狼人设崩塌,扣除积分250……】 殊尘:【???】 殊尘:【满京城都夸我是白眼狼,我哪里人设崩塌了?666你这是无理取闹!】 666:【我查查……查到了,皇帝追封你为乡君,还给你立了个牌坊,亲手题字“忠君爱国”,然后就没人敢骂季殊尘了……】 殊尘:【他闲的吗?!算了,至少给季家留了个好名声,废话少说,下一个世界吧。】 虽然殊尘说算了,但666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她的怨气,当下不敢多说什么,立刻进行了传送。 传送完成,她还没来得及睁开眼,便听到耳边传来喊声:“娘,你醒醒!” 殊尘:?什么情况,我还没看剧情呢就喜当妈了? 她还没回过神来,那人又哭喊道:“娘,不要卖了我,我以后每天自己去挖野菜吃,我会干很多活的……” 谁这么胆大包天,竟敢买卖儿童!殊尘气愤地睁开眼,一跃而……不好意思没跃起来,她全身酸痛,一点力气都没有。 一个黑瘦黑瘦的头发乱糟糟的小姑娘趴在她身上,哭得脸上的土都被冲掉了一半;感觉到她的举动,小姑娘抱紧了她的胳膊:“娘,我一定听你的话,不要卖我……” 殊尘下意识地将小姑娘搂到怀里,抬头看了看低矮的黑漆漆的屋顶,窗上飘着破了一半的窗纸…… 看来这次是个穷人。殊尘淡定地得出了结论。 小姑娘哭得昏昏沉沉,趴在殊尘怀里睡着了,殊尘轻轻地给她盖上破破烂烂的散发着霉气的被子,开始找666要剧情。 这次又是个她没听说过的朝代,大寿朝。原主叫李殊尘,名字是被婆家买回家以后,那个屡试不第的老童生公公给她取的——没错,买回家,确切地说,是赶上荒年,用一袋豆子换回家,给大儿子陈玉山做童养媳的。 买她回家以后,没多久公公就去世了,婆婆张氏认为是殊尘克死的,看她越来越不顺眼,不过殊尘织布是把好手,夙兴夜寐硬是供出了陈玉山的束脩和一家老小的嚼用,所以张氏就大发慈悲没把她赶出门。陈玉山始终坚持李殊尘是他爹给他定下的媳妇,过了十五岁便成了亲,也去族中添了族谱。 又过了几年,陈玉山考中了秀才,便与县里的七八个秀才一同去府城参加乡试。谁想没过多久,一人狼狈不堪地逃回来报了官,说是他们一行人路上遭遇了山匪,他躲在芦苇荡里才逃过一劫,其他的人生死不知。 陈家顿时炸了锅,张氏认定李殊尘是个无福无命累得陈家痛失秀才儿子的扫把星,当即将她和她的小女儿赶出了家门。李殊尘带着女儿在村中无人居住的旧屋住下,以缝补衣物勉强糊口。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李殊尘的生母王氏带着她弟弟李二壮寻上门来,先是花言巧语骗着她掏空了这些年东藏西躲攒下的几百文钱,然后就盯上了她的女儿,逼着她卖了女儿给弟弟娶媳妇。 李殊尘无法,便找回陈家,求张氏救救自己孙女。可张氏此时已经被王氏忽悠得心如铁石,认定都是李殊尘和她生的那个赔钱货害得自家儿子生死未卜,不仅不帮忙,还把李殊尘关了起来,和王氏一起买了自己孙女,两家平分了钱。李殊尘差点疯了,想逃出去找女儿,张氏直接便找了个人家,将李殊尘再次卖了。李殊尘听了信儿,拼死逃出去,被两家发现自然要来捉她回去。她砍伤了陈二壮。张氏和王氏合计一番,觉得李殊尘性子这么烈,卖出去恐怕落不得好,不卖她又恐怕她出去乱说话,索性去衙门告了李殊尘不孝。 大寿朝只看国号便知道是个以孝为本的朝代,县官接了张氏和王氏的状子,判了李殊尘斩监候,秋天一过,人头落地。她死以后,陈玉山又回来了。 面对家里人和县里人的询问,他满头雾水——他根本不知道山匪的事儿。原来遇到山匪时,陈玉山正找了个偏僻地方大解。大解完了又迷了路,幸好路引还在,想着那边几个人肯定也不会为了找自己耽误乡试,便一个人去了府城,靠给人写信抄书攒了些碎银子,支撑到了乡试,此时回来,他已经是举人了。他念着父亲的份儿,对李殊尘有些感情,但张氏颠倒黑白的话一说,他也没了什么惋惜。按规矩戴了一年妻孝之后,便续了弦,对待王氏和李二壮,也情同真正的亲家一般。 后来他又做了小官,在陈家村这一代,谁不知道有个情深义重的陈举人,发妻忤逆不孝被杀了头,他竟然还守过妻孝,对发妻的娘和弟弟还时常贴补呢!多么皆大欢喜的结局——只除了,枉死的李殊尘和她连名字都没取过的那个小女儿。 666:【李殊尘说,如果卖了女儿再卖自己才是孝,她宁愿一辈子不孝,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她对她生母和婆母不孝,还要保护女儿,让她平安一生。】 殊尘:【小六子,你来告诉我,古代背景下让别人知道我不孝我怎么能活下去?这次可没有姜老夫人能让我抱大腿了!】 666:【宿主可以使用100积分跳过本任务……】 殊尘:【去你的,放开我的积分。天无绝人之路,我一定可以的!】 666:【……小气鬼。】 殊尘轻轻放下怀里的小姑娘,还没起身,小姑娘已经醒了。看到殊尘准备起来,又哭开了:“娘!我很乖的,不要卖我好不好?我会打柴,会割草,我都会干的!” 原来现在已经到了王氏逼女儿卖外孙女的剧情。 殊尘摸了摸女儿乱糟糟的枯黄头发,温和地说:“娘不卖你,娘去烧水,咱们洗澡,洗完澡咱们去找人救咱们。” 小姑娘听得懵懂,但至少听明白了亲娘不想卖自己,抽噎着说:“奶奶不喜欢大丫,奶奶不会帮大丫的……” 殊尘没来由地有点胸闷。她捂着胸口深深吸了几口气,压下了头晕目眩的感觉,然后去烧了一锅水,把自己和大丫都洗洗干净,还换了身虽也很破,但至少干净的衣服。 给大丫洗干净换好衣服,殊尘算是知道为什么她蹭了满脸泥原主还不给她洗了。大丫虽然又矮又瘦,小脸发黄,五官却很精致,看起来长大以后绝对是个美人儿。如果让王氏和原主那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弟弟看到,还不知会卖到什么脏地方去。 换好衣服,殊尘给大丫梳了梳头,扎了两个短短的小辫子,便拉着她往族长家里走去。 她刚才给大丫洗澡的时候,已经盘算过了:生母和婆母,在这个时代是无法违逆的。说服她们?她还没兴趣给两个随时会改主意的小老太婆洗脑,她即便洗干净她们那满脑子封建迷信的废料,改天别人说句什么只怕又要改了主意。如此还不如直接找族老去,毕竟她丈夫是秀才,秀才大小也是个功名,而她是给公公守过孝的秀才娘子,相见族长一面还是能做到的。族长对她一直不错来着——不错的意思,是她给族长问好的时候,族长不仅会哼一声表示知道了,还会赏赐她一个眼神。不过她也不要再多了,只要族长认识她,一切都有的商量。 这几天大概下过雨,村里的土路上全是泥。殊尘领着大丫,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一边走还要一边留心看着其他人,至少现在她还不能和王氏他们遇上,她们孤儿寡母两个人,哪里打得过带着成年儿子的女人? 666适时提醒她:【宿主,监控功能每人每小时1积分……】 殊尘:【咦,这个声音好耳熟,但是想从我口袋里掏积分的肯定是坏人,我不用理它啦!】 666:【……】 走到族长门前,族长的小儿媳刚好出来喂鸡,看见殊尘和大丫,先是愣了一愣才认出她们:“哟,这不是陈秀才家的吗?今儿怎么捯饬的这么干净?” 殊尘从记忆里扒拉出来这个人,顿时觉得择日不如撞日。她眼泪汪汪地走上前:“小婶,我娘逼我改嫁,求你帮帮我!”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拆散师父和道侣的故事,后来想到这是古言不是幻言哎,那就再写个古代背景的…… 第10章 秀才的童养媳 族长的小儿媳张翠姑和张氏有些旧怨。当年她看上了陈家的老童生,大寿朝民风开放,除了几个世家之外,没定下亲事的年轻男女互相送点花花草草之类的小玩意儿,并不犯什么忌讳。但是张翠姑害羞,她不好意思给陈童生送东西,她就托了自己的小闺蜜张氏替自己送。 送来送去,送到张氏和陈童生订亲了,她才发现不对。她做不出抢亲的事,但和张氏的梁子可是结下了。 殊尘觉得,敌人的敌人未必能做朋友,但是结成临时盟友一起对付敌人还是不错的。 所以她开口便是“我娘逼我改嫁”。 张翠姑的一双眼睛顿时就亮了。 “怎么回事?我们族中只出过陈秀才一个有功名的人,她怎么可以让你改嫁!”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殊尘,殊尘觉得自己都快看到她燃烧的八卦之魂了。 “小婶……”殊尘的眼圈顿时更红了,她抬抬手,似乎想要拉张翠姑,却又慌张地在衣襟上蹭了蹭。 “哎呀呀,”张翠姑嗔道,“赶紧说,怎么回事?” “娘说夫君几年未归,想来是不好了,想让我改嫁给小叔……”殊尘嗫嚅道。她这可不是说谎,原主在被赶出家门之前,张氏曾经动过花花心思,不过不是让她改嫁,而是让她和小叔子陈玉明生个儿子出来,当成陈玉山的儿子,也算给她大儿子留个后,不过四舍五入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吧?殊尘想道。 张翠姑差点跳起来,她眼睛一瞪,拉着殊尘就往屋里走。 “小婶,我,我……”殊尘惶恐地想把手缩回来,但又不用力,便被张翠姑连拉带拽地拉进了门。一进门,张翠姑便扯着嗓子喊开了:“爹!不好了!陈秀才他娘逼着陈娘子改嫁啦!” 一边大丫也嘤嘤嘤起来:“奶奶要卖了我……” 族长出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张翠姑嗓门大,她的喊声族长自然是听见了的。按理说这事他可以管也应该管,但事情不是这么做的。不是做了有道理的事情别人就都会念他的好。大寿朝禁止买卖私奴,但那些高门大户里,每年进出的人还少吗?陈秀才这位娘子还不是当年用一袋豆子买回家的?至于张氏逼她改嫁……大寿朝不禁止寡妇再嫁,甚至还鼓励这种事;初嫁从亲,再嫁由身,寡妇再嫁除了夫家的财产要对族里交代,嫁不嫁,什么时候嫁那都是可以自己做主的——按理说是这样,但是遇到荒年,卖儿卖女卖媳妇的事情还少吗?真饿狠了,易子而食的事情都有过。 这让族长怎么管? 殊尘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张翠姑喊出“我族中唯一有功名的人,他的媳妇绝对不能改嫁”的话时,她几乎想给张翠姑点赞了。而她见到族长的第一句话便是: “族长爷爷,我夫君去府城赶考至今不过三四年,我若改嫁,如他未中还好,如他中了,他娘子改嫁之事便是他一辈子的污点,别的读书人会看不起他的,那我便成了陈家的罪人,成了陈家全族的罪人。”她绝口不提陈玉山已经死了的这种可能,努力带偏族长的思路。 族长的脸色果然凝重了起来。殊尘再接再厉,把大丫拉到身前:“族长爷爷,我和我女儿,是不是陈家人?” 族长被打断了思路,不太高兴:“这是什么话!你是我们陈家的媳妇,她是我们陈家的女儿!” “当初我亲娘将我卖给爹娘,为了给弟弟换一口饭吃,从那时起,我生是陈家的人,死是陈家的鬼;他们现在又艰难了,来找我要钱,我的命贱,少吃几口不要紧,可他们竟想卖了我的女儿去填他们的债,我不答应,他们便说我不孝……族长爷爷,求您帮帮我,哪里有李家出了事,却来逼着陈家卖女儿的道理,他们这是将陈家的面子踩在地上啊!”殊尘说着,泪水早已湿了衣襟。 张翠姑看不过,在口袋里翻了半天,什么都没翻出来,大丫却凑过来,用袖子给殊尘擦脸:“娘,别哭了,我乖乖的,不给娘添乱……” 族长的脸色变了又变,似乎在考虑到底要不要管这事。张翠姑看着,心急了起来。 “爹!”她说道,“事关咱们全族的脸面,爹您三思啊!” “你婆婆知道这事儿吗?”族长忽然问道。 殊尘还未开口,张翠姑便冷笑道:“爹,我那嫂子曾逼着陈娘子嫁小叔子,这事儿您知道吗?” “胡闹!”族长的脸终于黑了。大寿朝再鼓励寡妇再嫁,也没有叔嫂成亲的道理。就算是兼祧,那也是娶两个新媳妇各成一房,哪里有和嫂子……那啥的道理? “你去!”族长恶狠狠地瞪着张翠姑:“去把玉山他娘给我叫过来,我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翠姑应了一声,偷偷给殊尘递了个“你别害怕”的眼神,趾高气扬地出门去了。 族长气得直喘粗气,一根普通树枝修成的拐棍在泥土地面上几乎要戳出个坑来。大丫怯怯地看了殊尘一眼,走过去抱住了族长的腿:“爷爷别生气,丫丫会乖乖听话的。” 殊尘连忙拍了小丫头一把:“别乱叫,这是太爷爷。” 大丫点头:“丫丫听太爷爷的话,太爷爷不生气。” 张氏赶来的时候,便看着一向对自己横眉冷对的族长大伯,拉着丧门星生的赔钱货眉开眼笑的——实际上,族长只是听殊尘说她梦到菩萨说陈玉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稍微信了那么一点点,顺带着看大丫顺眼了那么一点而已。 “你这丧门星怎么在这里!”张氏顺着族长的目光看到了李殊尘,顿时气炸了,“我说左找右找找不到人,你躲到这里来了是吧?赶紧跟我回去!” “玉山他娘。”族长盯着张氏问道,“你来找李氏做什么?” 张氏理直气壮地答道:“家里困难,养不起她生的那个赔钱货,我要卖了她的赔钱货买米。” “是李家让你来找李氏的?”族长握着拐棍的手又开始抖了。 “哼,要不是我亲家说,我都不知道这个丧门星这么不孝顺!”张氏说。 “你还想让李氏嫁玉明?”族长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张氏不知道族长问这个干什么,理所当然地答道:“我玉山连儿子都没留下,让那丧门星和玉明再生一个记在玉山名下,不是正好吗?” 族长喝道:“胡闹!” 张氏不服气:“怎么是胡闹?给我儿传宗接代的大事,你没个绝后的儿子,你是不在乎……” 族长直接把拐棍砸到了张氏身上。 张氏确实不知道哪里错了。她被族长一拐棍砸懵了,看族长气得面色涨红,暂时不敢顶撞他,却转过头狠狠地瞪着殊尘。 殊尘低着头装可怜,还往族长身后缩了缩。 族长察觉到她的动作,看着张氏更加生气了。如果早些年,这样的事他也未必会管,但是自从陈玉山的爹考中了童生,族长便开始有了一些小心思。 比如,让族里的孩子们都认几个字,天资聪颖的,以后考一个半个秀才回来,给陈家改换门第也说不定。陈家又不是没有这个能力——十几年前闹灾的时候,陈家都没有饿死过人,张氏还能拿出一袋豆子买回个童养媳呢,真穷得吃不上饭,还有心思想这个? 不过至今为止,也只有陈玉山一个考上了秀才,还在去乡试的途中失联了。族长每次想起这事都很惋惜,又忍不住抱怨张氏一家做事不靠谱,怎么能让秀才老爷孤身一人走那么远的路呢——好吧,族长选择性忽略了与陈玉山同行的另外几个秀才。 虽然如此,族长却觉得,自家离着书香门第想来是不远了。书香门第会卖自家女儿,会让自家媳妇改嫁小叔子吗? 绝对不能! 族长越想越气,恶狠狠地盯着张氏说道:“玉山的媳妇,决不能改嫁!玉山的女儿,你不养,族里不缺这一口饭吃!” 张氏嘀咕道:“没让她改嫁,就是给玉山生个儿子……” 张翠姑在一旁气得笑出声来了:“我呸!你个混账老婆满嘴里胡吣,真要是他俩愿意,干干净净地改嫁也未尝不可,你这倒好,搞什么?叔嫂通坚吗?——咦?”她说着说着若有所思起来:“老姐姐,我可就想不明白了,玉山说是遭了山匪,可从来没有个准信儿,你怎么就认定他没了呢?” 张氏又去瞪她:“我和族长大伯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插话!” 族长又把拐棍砸到了她身上——刚刚殊尘见族长满面怒容,手里却没个趁手的东西,悄么声儿地把拐棍捡回来,又塞回了族长手里。 这次族长真的用了力,张氏被砸得嗷嗷叫,见殊尘又准备捡拐棍,弯腰捡起来便向殊尘砸了过去:“小娼妇,丧门星!你个不孝的东西,害我儿绝后,还帮着人打你婆婆?我今天要替我儿休了你!” 殊尘还没来得及说话,族长脱下一只鞋扔了过去:“闭嘴!给我闭嘴!” 他又开始想了:书香门第怎么能有不孝的儿媳呢?如果是聘进来的还好,这是童养媳啊!童养媳不孝顺,那不是说他们陈家没教好吗? 张翠姑嗤笑了一声:“老嫂子,你少说几句吧!休儿媳?你能不能进祖坟还得我爹点头呢,倒有时间管你儿媳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般来说族长应该是长子一支,族长的辈分通常就没那么高(因为可能老大都结婚了,老幺还没出生,像红楼梦里面,贾珍和贾宝玉一辈儿的,他儿子贾蓉比贾宝玉大)不过我不太想排家谱算年龄,因为一编家谱就走神儿……现在这样吧,至少辈分应该没有bug。 还有物价……明万历年间白粗布三厘一尺,也有说八钱四匹,这两个算出来也差不多(吧)。网上搜出来的乱七八糟,我差点去旧书网买一本《中国物价史》,然而发货地都是武汉,快递都没通呢,我就没下手_(:з」∠)_ 第11章 秀才的童养媳 “什么?”张氏拧起了眉毛:“我嫁到陈家多少年了,生了两个儿子,还有一个是秀才,我凭什么不能进祖坟?” “我侄儿媳妇还给陈童生守过孝呢,你凭什么休她?”张翠姑反问。 殊尘默不作声地把族长的鞋捡回来,放在他脚下。她莫名地觉得自己像一只四处捡飞盘的大狗狗——想到这,她差点笑出来。 张氏试图说服族长,但在殊尘听来,更像是胡搅蛮缠:“我的儿媳,凭什么不行?我让她死她就得去死!她敢说半个不字就是不孝!” 这话倒是没错,殊尘百无聊赖地想着,不然他为什么要来找族长?她是打不过两个小老太太吗?她是骂不赢她们吗?当然不是,她只是抗不过“孝”字这块巨石。 还好在这个时代,族权和父权不止会约束她,也会约束张氏和王氏。虽然殊尘不喜欢这些枷锁,不过适时地利用一下,有何不可?现在陈家的族长支持她,或者说是顾惜陈家所谓的面子,那么她对上张氏,就有了抗争的依据。族长穿了鞋,颤巍巍地站起身,把手伸到殊尘眼皮底下,殊尘连忙上前扶住他的手。 “张氏,再让我知道你说这种话,我替我死去的侄儿休了你!”族长阴着脸,冷冷地说道。 张氏傻眼了。 她看看组长,又看看殊尘:“这,这是怎么回事?族长大伯,是不是这个丧门星跟你说什么了?我……” “我侄儿也是读书人,”族长见吓住了张氏,也松了口气,毕竟他年龄大了,如果张氏真的撒泼,在场这几个人老弱病残什么都有,他这老胳膊老腿可打不过张氏那个泼妇,“玉山身上还有功名,李氏和玉山他闺女,绝对不能出事!” “我都跟王姐姐说好了……”张氏小声嘀咕。 族长都想干脆撒手不管了,不过想着陈玉山还有那么一点没死的可能,眼下还是先拖过去再说:“说什么?什么说好了?” “人牙子都找来了,”想到王氏和李二壮,张氏似乎又有了底气,“说好的生意,怎么能说话不算?” 族长实在懒得和她废话了,回头对张翠姑说:“你去,把村里姓陈的都给我叫来,都去玉山家里去!你就说,死后还想进祖坟的,一个别落下,全都去!”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哪些老婆,能和你吵得起来的,还有哭得响的,全都带上!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张翠姑脆生生地应了一句,一溜烟就跑了。大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叔奶奶跑了,又开始抱老族长的大腿:“太爷爷,丫丫以后会最乖的,不要卖了我好不好?” 族长一手扶着殊尘,一手牵着大丫,慢慢往外面走,嘴里说道:“我看谁敢!” 童生的儿子秀才家里出事了! 满村的劳力从田间地头赶往秀才家,有拎着锄头的,有拎着铁锹的,有跑到半路看别人手里都拿着东西,自己两手空空不好意思,临时折了几根树枝的……总之到了秀才家门口,各个手里都拿了点什么。 族长年老走得慢,秀才家被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他还没到。一群人七嘴八舌,问张翠姑族长他老人家到底有什么事,张翠姑有心不给张氏留面子,故作为难道:“你们可别跟爹说是我说的——玉山他娘要让玉山媳妇嫁她小叔子!还要卖了玉山他闺女!” 她故意压低了声音,近处的人听见了,远处的听不清便心急起来,争着问怎么回事,于是众人便一个个传话过去: “秀才他娘要卖了秀才媳妇和闺女!” “不是不是,是让她改嫁收彩礼钱!” “还要卖了秀才闺女让秀才绝后!” …… 族长到场时,村里的年轻人都知道,秀才娘要把秀才唯一的骨血卖进暗门子了。 “干啥,你们这是要干啥?”张氏跟着族长一起过来的,看见门口这么多人围着,也有些打怵,只能虚张声势。 “脏心烂肺的娘们儿,呸!”人群里有人啐她。 张氏气得头晕脑胀,正要骂回去,家里门开了,一个年轻人走出来问道:“陈婶儿,你家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多人,吓得我和我娘都不敢出来了!” 一个看起来比张氏要大上几岁的妇人也出来了:“老姐姐,咱们说好的啊,吴婆婆都过来看人了,人你找到了吗?” 族长自诩读书人家当家做主的人,不想和他们吵嘴,自家大儿子又不在,便示意自家小儿子陈二,也就是张翠姑的丈夫过去说话。 陈二过来的路上被张翠姑添油加醋一番说道,了解了秀才他娘搞出的一摊子破事,又是在忙着庄稼活的时候被叫过来,满心不爽,便走出了白了李二壮几眼,冷着脸问:“我们陈家有事要商量,你们又是什么人?” 这时屋里又出来一个老妇人,慈眉善目的,看着很和蔼的样子,只是她一出来,姗姗来迟的大小媳妇们就炸开了锅。 “这是专门往暗门子里卖人的那个牙婆!” “我见过!隔壁村有人借印子钱还不起,就是找她卖了闺女才还上的!” “秀才他娘真是黑心,真要把秀才他闺女买到那种地方去啊!” “她家又不是过不下去,真过不下去那么多人想买童养媳的找谁不行,卖给她,不怕遭报应!” …… 王氏和李二壮听着话头不对,忙往张氏这边看,张氏想说什么,张翠姑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不怕被休,你尽管说话。”张氏的脸涨得通红,还是没敢吭声。 王氏见她不说话,觉得情况不妙,不过看看旁边的牙婆,胆气又壮了起来:“我和亲家母商量好的事情,反正她不能说话不算!”说着竟往族长这边走来,便走还边冲着殊尘叫道:“死丫头还不赶紧过来,你个不孝的东西,当心我把你一起卖了!” 这次不用族长说话,几个男人当时就拦在她前面了:好大的口气!谁不知道李殊尘是秀才他爹给秀才买回来的童养媳,买回来那就是我们陈家的媳妇了!就算不是买的,嫁过来的女儿泼过来的水,我们陈秀才又没有休妻,没听说过出嫁的女儿娘家还能再卖一次的!这婆娘是什么东西,开口要卖我们陈家的女人?都这样来一遭谁受得了? 王氏见状吓了一跳:“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拦着我!” 李二壮凑到她身边,叫道:“你们要仗着你们人多,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吗?”一边叫着,一边悄悄戳了戳王氏的后背。王氏反应过来,顿时往地上一坐,哭喊起来:“了不得了!我们孤儿寡母活不下去了!我狠心的死鬼呀,你要是还活着,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这群人欺负你老婆儿子吗?我不活了!” 王氏哭得顺口,可她忘了这里是陈家村不是李家村,陈家村没有人会顾忌她的死鬼。 陈二压根不理会她的胡搅蛮缠,只问道:“李家媳妇,你叫吴婆婆来,是想自卖为奴吗?你想卖了自己我们管不着,只是你得躲远点,别在我们陈家村的地盘上搞事情。” 王氏哭嚎的声音更响了:“不孝女啊!不孝女!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你亲娘被人欺负吗?我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有什么用!你看着我和你弟弟饿死也不肯帮忙啊……” 殊尘走到众人前面,跪倒在地:“娘,未嫁从父,既嫁从夫,你是我亲娘,我挤出些银钱贴补娘是应该的,可是娘,你怎能逼我卖女儿?我女儿是陈家的女儿,是我夫君唯一的骨血啊!女儿不孝,女儿做不到啊!” 殊尘比王氏年轻得多,也漂亮得多,哭起来又不像王氏一样鼻涕眼泪满脸乱抹,此时是梨花带雨,悲悲切切,陈家这边的媳妇们看不过去,张翠姑过去一把便将她拉起来:“侄儿媳妇,快起来,当年童生家里买你也是有凭证的,你现在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管他们去死!” 另外几个媳妇也大声挤兑王氏他们: “卖我们陈家的丫头,贴补你们李家?这人脸怎么这么大呢!” “吴婆婆,我看那个老婆娘捯饬捯饬也能看,你把她领走了,李家兄弟也能有口饭吃。” “看个鬼,又老又丑,送我都不要……” “哈哈哈要不要得问你当家的,你个婆娘说了可不算……” 族长用拐棍敲了敲土地面,众人渐渐收了声,只有王氏还时不时地干嚎几声。 “李家媳妇,”族长说道,“今天这件事,我记下了。改天我去找你们族长问问,是不是他派人来抢我们陈家的丫头,陈秀才他媳妇和丫头都是上了族谱的,你们这是给我们陈家没脸!” 听到说族长,王氏偷偷撇了撇嘴——李家明面上是有个族长,可前些年荒年不断,人都跑光了,他那个族长早就有名无实了,她会怕? 不过今天陈家村的人真有点多,好婆娘不吃眼前亏,她起身拉着李二壮准备离开。身后一直未开过口的吴婆婆却说话了: “李王氏,李二壮,这就要走吗?” 第12章 秀才的童养媳 听到吴婆婆的声音,王氏的眼睛一亮:刚才她和吴婆婆都谈好陈大丫的价格了,现在吴婆婆白跑一趟,她能甘心?陈家人再多也都是种地的,吴婆婆这种做了多年的牙婆,三教九流都有说得上话的人,她会怕陈家? 这样想着,王氏喊道:“吴婆婆,那个小丫头就是我们要卖的人,我们说好了的,就算他们人多,也不能说话不算!” 吴婆婆看她一眼,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她走到族长面前,笑容可掬道:“老人家辛苦。老婆子今日也是受人所骗。那李王氏与我说家计困难所以要卖孙女我才会来。老婆子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从来做的都是你情我愿的生意,断没有本家不愿意却硬要买卖的事情。”说完,她回头看着王氏,冷笑道:“拿我当刀使?当我是好骗的?今天这事儿没完,你给我等着。” 说着,吴婆婆颤巍巍地走出人群,颤巍巍地往村口去了。 王氏傻眼了。 她明明听说吴婆婆心狠手辣,能制得住手下那群女孩儿,那些买主儿因此喜欢和她做生意——她这才找上了吴婆婆,就是怕出事啊!怎么会这样? 如果她告诉殊尘她的疑惑,殊尘大概能猜到吴牙婆的想法。对手底下的女孩儿心狠手辣那是必须的,买进来那就是她的玩意儿,她花了钱的,当然想怎么整治都可以,但现在,买卖还没做成,想卖人的只是个外婆,人家女孩儿的本族人摆明了不想让她的手。她一个做买卖的,便是遇到千载难逢的角色,总也要掂量掂量这生意值不值得做。更何况做她这行的,家里有什么意外都会往阴德有亏上面想,就是为了自家儿孙,她也不能做出强抢的事情。 “再不滚,我们就动手了!”有人威胁道。 王氏循声看去,但是百多人呢,她哪里找得出谁说的话,只好带着李二壮,灰溜溜地走了。 见事情解决,人便渐渐散了,最后只有族长、陈二还有张翠姑留了下来。张氏见人都走了,自家小儿子在门里探头探脑,又见殊尘低着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当时又有了底气。 “大伯,”她对族长说,“不过一个赔钱货,何必这样兴师动众的?” 族长一时无语——这蠢货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护着殊尘她们娘俩? “总之你给我记着,”族长说,“想进祖坟,就别动她们娘俩!”说完他扶着小儿子小儿媳的手,回家去了,再和张氏说话,怕是要被气死。 在儿子儿媳孙女面前被族长训斥,张氏觉得很没面子,阴沉着脸对殊尘说:“惹事精!丧门星!站这儿等我留你吃饭吗?还不赶紧滚!” 殊尘喏喏应了几声,拉着大丫回了刚醒来时的那间破房子。 安抚了大丫一番,哄着她睡着,殊尘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她歇了一会儿,把两间茅草屋翻了个遍,米面是没有的,大概早被李殊尘她亲妈和弟弟抢走了;有几个铜钱,殊尘不知道一个铜钱值多少,假如能值一块钱,那也不够她和小姑娘吃几天;有几条绣好的帕子跟荷包,不过看看不是什么好料子,绣工也不是很惊艳,想来卖不了几个钱;还有陈玉山留下的陈童生传下来的几本书,殊尘翻了翻,感觉也很普通。 ——总而言之,她真穷。 殊尘看着面前的东西,想到上个世界季殊尘亲娘的几十抬嫁妆,几乎流下贫穷的泪水。 666适时出现:【宿主在一穷二白时可以使用积分换取当前世界通用货币……】 殊尘悲伤地说:【滚,古代社会生产力低下,凭空出现的钱太多,容易引起通货膨胀。】 666:【小气就直说。】 殊尘:【想骗我的积分就直说。】 666无言以对,回去装死了。 殊尘将原主和闺女所有值得带走的财产打了个包,准备开溜: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随和的人,王氏嫌她不孝,她就请人把王氏送回李家村,张氏嫌她不吉利,她经常出现怕会气坏了张氏,所以还是走人吧。 当然这是封建社会,彻底走掉是不可能的,没有路引她也走不远;不过打着去府城寻丈夫的旗号带上闺女出趟远门是可以做到的,还可以在老族长面前刷一波好感。 666建议她用积分换钱,她也是心动的,可她只是一个积分还不到一万的穷鬼啊!最初的新手世界她完美完成任务还能获得额外积分,然而最近几个世界也不知怎么了,总有些幺蛾子飞出来搞得她崩人设,每次还要被扣积分! 掀桌!还能不能好了! 殊尘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梦里还把666揍了一顿,逼着它吐出了之前扣自己的积分。 第二天天没亮她就起来了,打水给大丫洗脸的时候出了点小麻烦。小姑娘似乎知道现在自己不会被卖,心里有底气,开始跟殊尘撒娇了。殊尘黑着脸把她从破破烂烂的被子里面揪出来。 “带你去找你爹,去不去?”殊尘按着她的小脑袋给她梳头发,心想没有橡皮筋的时候扎个辫子真是麻烦。 “好!”大丫猛地回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殊尘。 “今天就走。”殊尘把她的脑袋转回去,继续艰难地扎辫子。 走之前她还去了族长家里一趟。听说她要带着闺女去府城找陈秀才,族长叹了口气。 “唉,”族长看着矮矮瘦瘦的大丫,“你一个年轻女子,带着这么个小丫头……路上当心吧。”族长心里觉得陈玉山怕是早就死了,不然这几年怎么连信也不送回来一封。不过到底还是有那么一点希望,也就不拦着殊尘了。 “昨天说了,要给大丫上族谱,”族长说,“如今陈童生去了,秀才又不在……”他说着说着停住了。他本是想说陈家有文化的那两个都不在,没人给大丫取个像样的名字,后来又想到,族谱上女孩儿一般也不写名字的…… 殊尘见缝插针:“他爹在家的时候,常念两句诗,说是‘将恐将惧,维予与女’,我没念过书,不知道什么意思,只觉得这两句挺好听的,要不大丫以后就叫维予?” 族长点点头:“也可。”——其实他不知道殊尘说的是哪两个字,不过族谱上女孩向来不记名字的,只会写着某某之女,所以到底是哪两个字就不重要了。 殊尘离开时,张翠姑悄悄出来,往她手里塞了一小包铜钱,悄声说道:“侄儿媳妇,我爹叫我给你的,我也给你添了几个,你别嫌少,这几年年景一直不好,再多的也拿不出来了。” 殊尘当然不会嫌少:“小婶儿,这真是太……按理我不该要你们的钱,”说着,她眼圈红了:“可我娘——”她似乎发觉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改口:“等我找到维予她爹,我一定还给您!”说着,她眼泪汪汪地带着陈维予,一步三回头地往村外走去了,直到拐了弯,看不到张翠姑,她才慢慢地往前走了。 “娘。”陈维予第一次出村,兴奋得很,拉着殊尘问个不停:“爹在哪里啊?爹长什么样子?爹有没有想我?爹不会卖了我吧?” “不知道啊。”殊尘打了个哈欠,“找到他你就知道了。” 殊尘很庆幸陈家村离县城很近,走了一上午,她和陈维予就进了县城。找了家杂货铺买了帕子跟荷包,口袋里又添了几十文钱。 还是穷啊!殊尘仰天长叹。她口袋里这点钱,雇驴车去府城都不够。其实两百多里地,走着去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县里的十来个秀才半路上都被人打劫了,就原主这副柔弱的身躯,能扛得住山匪一巴掌吗? 殊尘找了家面摊,要了两碗素面,给陈维予一碗,自己在心里问666:【老六啊,不同的世界之间就没有可以互通的东西吗?我记得有一次我学了十年的武,现在为什么不能用呢?不仅不能用,重新学都不行,李殊尘的体质太差了,我想练都练不了。】 666:【你可爱的系统昨天晚上被你在梦中打死了,有事请烧纸。】 殊尘:【呸,我这么柔弱无助,怎么可能打得过你?别闹,等我赚够了积分就给你买新的绿坝。】 666:【……】并不是很想要,谢谢。而且666有点怀疑统生,它怎么记得宿主始终走的都是娇羞的水莲花路线呢?那个世界她的确学了武,可是从来没和人打过,连666都不知道她到底学到什么程度了…… 殊尘:【好66,有没有不花积分的方法啊?】 666:【???】正在系统商城里面翻道具的666疑惑,【什么意思?】 殊尘:【你别给我看商城,我看过的,都是一次性用具,永久的我都买不起。】 666:【宿主可以向系统借贷积分……】 殊尘:【我不喜欢信用卡,谢谢。】 不过看来666是没什么办法了,殊尘看看陈维予已经吃了半碗面,这才拿起筷子,准备吃自己面前这碗。 666偷偷叹气。它根本不理解殊尘的想法。在它的思维里,商城那些一次性道具都是很划算的,因为永久道具的价格至少是同类一次性道具的上千倍。至于殊尘为了钱而长吁短叹,它就更不能理解了——一积分可以兑换宿主所在阶层平均一年的家庭用度,主系统在这个世界定的是可以换二十两银子,所以殊尘到底在愁什么? 殊尘也偷偷叹气。积分要花在刀刃上!在之前的世界里,殊尘觉得自己的运气过于好了,比如出门扶老人刚好扶到有钱人,去上香刚好遇到姑奶奶什么的……她总怀疑系统哪天会收回她的运气,她的积分在那时可能就要拿来救命了,现在嘛…… 咦,前面有个老婆婆要摔倒了。 扶还是不扶呢……? 作者有话要说: 殊尘:总怀疑系统哪天会收回我的好运气…… 作者:不会的,你是爽文女主。 殊尘:我现在就很不爽(╯‵□′)╯︵┻━┻ 第13章 秀才的童养媳 殊尘的脑子做出决定之前,她已经站起身,伸出了手。然而老婆婆只是一个踉跄,便自己稳住了。然后她扭头看着殊尘,露出一个没牙的笑容。殊尘收回手,重新坐下,若无其事地开始吃面。她有点后悔的。即便是还在现代的时候,她也不太敢去扶老人,毕竟她穷。这可是古代啊,她默默地提醒自己。 老婆婆自来熟地坐在她旁边看她和陈维予吃面,时不时瞄一眼她的包袱。 殊尘被她盯得心里发毛,放下筷子问道:“老婆婆,我这包袱有什么不妥吗?” “你出门带着书。”老婆婆说。 殊尘看了一眼包袱下面有棱有角的一块,点点头:“我郎君是读书人。” 老婆婆:“可要去我家的书铺看一看?” 殊尘心说我又不买书去书铺干什么,转念一想问道:“婆婆的书铺收旧书吗?” 老婆婆:“……” 半个时辰后,殊尘站在老婆婆家的书铺里,包袱里少了几本书,多了一大包铜钱。她粗略估计了一下,大概够她打个驴的去府城,然后再找一个便宜的地方住十天半月的。算算还能剩下些,便顺便买了一点纸笔。 走出书铺,她问666:【这时候的书和文具这么值钱吗?】 666:【宿主,他们买书的价格偏低,所以卖给你笔墨纸张也算便宜了的。】 殊尘:【……】忽然想念自己在现代屯的那几箱子中性笔…… 陈维予自然也是不知道这些东西应该值多少钱的,不过她看到殊尘买了陈玉山的书,小声问殊尘:“娘,你怎么把爹的书卖了?爹回来不会生气吗?” 殊尘看她:“不卖了这个咱娘俩拿什么去府城?” 陈维予想了想:“不知道……” 殊尘摸摸她的头:“不知道就别想了,等以后有钱了,再买更好的给你爹不就好了?” 陈维予茫然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天没亮,殊尘带着陈维予,坐上了去往府城的驴车,夜幕降临时,到了府城。 以前没来过,她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坐着驴车一天就到了,殊尘忽然有点疑惑,当初那十来个秀才是怎么把自己折腾到差点全军覆没的?听说还是天黑了以后遇到的山匪,现在她一个白天就到了府城,那些秀才晚上是在野地里住的吗? 疑惑归疑惑,殊尘现在没时间想这些,天都黑了,再不赶紧找住处,等会儿要赶上宵禁了。 赶车的是个做小生意的商家,他们此次来为了进货的,殊尘给了钱,所以他就顺便带她来府城。此时见殊尘急匆匆的,想来是去找住处,便介绍了一家小客栈给她。据说价钱不贵,那一片也算安全。殊尘听了觉得还可以,便答应了。 到了地方,殊尘觉得那些并没有骗自己,这客栈的普通房间,价钱比她预计的还便宜些,当然,条件也更简陋些。房间里没有床,睡觉的地方铺的是干草。不过门上有门闩,安全性大概还是不错的。于是出示了路引后,她便带着陈维予住了下来。 陈维予睡得不□□稳,翻来覆去的,还把殊尘吵醒了几次。 第四次被吵醒后,殊尘揪着小姑娘问道:“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陈维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不乐:“爹呢?我爹呢?” 问了好一会儿,殊尘才发现,陈维予以为到了府城就能见到陈玉山。她只好对小姑娘解释,你爹好几年没回家了,信也没送回来一封,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你爹在哪里,只是他当初是来府城,我们就先来府城问问,你别抱太大的希望,我们慢慢找,等到猴年马月可能也就找到了。 殊尘不知道陈维予有没有听懂她的话,不过陈维予终于不再翻来覆去,她坐了一整天没有减震的车也腰酸背痛,便也睡了。 到了白天,殊尘也没出去,她找店家借了一块还算平整的板子,铺在地上准备抄书。 她这几天一直在想到她要拿什么养活自己和陈维予。她忽然发现自己到了古代似乎什么也不会做。回想前面那些世界,她忽然生出了危机感。之前的任务,原主的身份都不算低,虽然没做过公主啊娘娘啊什么的,但至少都是衣食无忧的,她也就忽略了赚钱的事情。于是眼下这个任务里,她就被钱难住了。 原主似乎可以靠绣花和织布养活一家子,但她是没钱买一架织布机的,而且她也不想绣花,虽然听起来很文艺,但是长年累月低着头,她怕是要年纪轻轻就驼背了。更何况如果想要卖出高价,她总要先买回来优质的绣布和绣线……她没钱。 好在在县城的时候,她随手带着的那几本书给了她一点灵感——她可以抄书啊!听书铺老板的意思,现在那些大书坊是有活字印刷的,但是只有发行量很大的书才会用这种方法,他们小书铺除了去找大书坊买印刷本,其他的只能靠手抄,手抄本也是很值钱的呢。 殊尘刚刚准备好笔墨,666便出来泼冷水:【宿主,在古代抄书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们的要求很高的,首先你的毛笔字要写得好看……】 然后殊尘写了几个字以后,666不说话了。它突然觉得,它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宿主,比如上个世界她冷不丁地自杀了两次,差点把它吓到数据混乱。 殊尘:【我没觉得简单,我只是觉得可以试试。】话是这么说,但她笔下的字,并不比她卖出去的那几本书上的字丑。 陈维予趴在殊尘旁边,脑袋快要伸到纸面上了:“娘!你居然会写字!” 殊尘戳戳她的脑袋,让她别挡着自己的视线:“嗯,会一点点,你是秀才的闺女,你要不要也学学?” 陈维予摇头:“奶奶说我是闺女,学这个没用。” 殊尘嗤之以鼻:“你信她的话?你奶奶还要卖了你呢。” 陈维予瑟缩了一下,还是说:“是姥姥想卖我。” 殊尘忽然觉得自己和陈维予之间大概有一点隔阂,很难逾越的那一种。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她觉得有必要先试探一下陈维予的态度。 “维予,”殊尘放下毛笔,严肃地问道:“如果我们找不到你爹,怎么办?” 陈维予茫然:“怎么会找不到爹?” 殊尘说:“我们不知道你爹在哪里,他这几年连信都没有送回去。我们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活着。” 陈维予有些慌张:“娘不是说爹爹一定活着吗?” “我如果不说你爹一定活着,是拦不住你姥姥卖你的。” 陈维予愣住了。她缩到墙角里,用手拍着自己的小脑瓜,口中念念有词。殊尘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也不是很想知道,索性放小姑娘自己去思考,她拿起笔,继续抄书。 说是抄书,其实她是对着666给她的电子书抄的,在不涉及到作弊的情况下,666的电子书库里面,公版书是免费开放的。殊尘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用到这个书库,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抄了几天以后,殊尘抄完了一本,向客栈老板打听了一下附近的书铺,便带着陈维予出门了。 第一次逛府城的街,陈维予很兴奋,要不是殊尘紧紧拉着她,大概早就跑丢了。 府城比县城更加热闹。街上人来人往,路边的小摊贩高声叫卖。陈维予盯着一个卖麦芽糖的,几乎流下口水。殊尘摸了摸钱袋子,过去买了一小包,拿出一小块递给陈维予。陈维予高兴地接过去,不太舍得吃,只隔一会儿舔一下解馋。 快走到客栈老板说的地方时,殊尘忽然想起什么,叮嘱陈维予:“要是有人问你书是谁抄的,你就说不知道。” 陈维予不解:“为什么?” “你先记着,有时间慢慢跟你说——你如果说漏了嘴,咱们就没饭吃了,记住了吗?” 陈维予没听懂,依旧乖乖点头:“我记住了。” 因为殊尘没有听说过这个朝代,所以也不知道这时对女子的限制到底到了什么程度。虽然从她可以拿到路引来府城和县城的面摊老板娘可以抛头露面做生意来看,女人还是有一定的自由的,但是原主一辈子都是不认字的,她的记忆里并没有女人是否可以识字这种事情。 当然,张氏不让陈维予认字这件事,殊尘没有放在心上。她遇到系统之前的二十一世纪,还有很多人认为女人读书没有用呢,封建社会嘛,有这种想法就更加正常了。她现在担心的是,如果书铺的人知道书是她抄的,会不会不收——万一文人们觉得看女人抄的书是一种耻辱怎么办? 殊尘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第一家书铺根本没让她进门,第二家书铺见她拿出东西便摇头,连问都没问一句;问到第三家,老板接过去翻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但忽又抬起头,看着殊尘问道:“这是谁抄的?” 殊尘礼貌地微笑道:“我郎君是读书人,准备乡试。我会做些针线却不精致,恐怕难以为继。所以只好出此下策,便是郎君耽误些许时间,也是无法了。” 老板果然露出同情之色:“唉,我当年也是屡试不第,好在家中有些产业,还能开个书铺……” 老板说着同情的话,给殊尘算了个中等的价钱。殊尘拿了钱,又买些纸张准备带回去。 她正准备离开时,666忽然说道:【宿主,陈玉山在你右手边15米的地方。】 殊尘:【什么?他怎么还没死?】 666:【……宿主忘了吗,原主死后陈玉山还守孝一年,现在的时间点,他当然还活着。】 殊尘:【哦,我知道,我只是在表达一个美好的愿望。】 666:【……】 作者有话要说: 666:我觉得我的宿主又要搞事情。 维予:…… XX:加油! 殊尘:? 第14章 秀才的童养媳 殊尘按照666的提示,往右手边望了望。她一眼就看到了陈玉山。 这年头读书人与总人口相比,并不算多,因为书贵。殊尘对原主靠织布就能赚出陈玉山束脩和家用的事情非常不解。一匹布能卖多少钱?她去问过的,普通的白布一百五十钱一匹,就算她是刘兰芝,三天能织五匹布,一个月七千五百钱,听着挺多的,但是她前天卖给书铺的书,最便宜的一本也要一千钱呢。再说了,她不是刘兰芝,“三日断五匹”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普通人哪里有那么快的手速呢——书很贵,所以一般人家读不起。陈家也是因为陈玉山他爹是个老童生,可以给附近村子里的幼童开蒙,才攒下了一些钱,就这样陈玉山发蒙的时候,用的也是他爹的旧书。 一眼望过去,那群人里看起来像读书人的,看来看去只有一个,而且那人长得和陈二有几分相似,所以殊尘立刻认了出来。 陈玉山并没有注意到这边有人看他。他与旁边的人交谈了几句,便离开了。殊尘拉着陈维予的手,慢慢地走过去。到了路口,她看到陈玉山从另一条路上的一家书铺走出来。 然后她就领着陈维予回了客栈。 陈维予一路上舔着那块麦芽糖,直到回了客栈,她还没有舔完。她最近过得很开心,没有人打骂她,没有人逼着她干活,也没有人整天说再不听话就卖了她。唯一不太愉快的,就是她娘还没有找到她爹。 “娘,”进了房间,陈维予又开始缠着殊尘:“我们什么时候能找到爹啊?” 殊尘微笑着答道:“想你爹了?” 陈维予点头:“嗯!” 殊尘道:“已经几年没见了,说不定找他还需要几年呢。” 陈维予扳着手指,去算她有几年没见过爹,再过几年她会长到多少岁。殊尘不再理会她,摊开纸,继续抄书。 666神出鬼没:【宿主是否需要监视陈玉山?每天只需要1积分!】 殊尘的手停顿了一下。她记得在上上上上个世界,666也曾经热情地向她推荐过这个功能,当时是要5积分一天的来着…… 莫非这玩意太久没有人买,保质期快到了,所以临期产品降价了?殊尘陷入沉思。 【不要污蔑我啊!】666吵个不停,【系统出品的商品什么时候会过期了?】 殊尘随口答道:【我又没买过,我怎么知道。】 666:【(╯‵□′)╯︵┻━┻】你还知道你什么都没买过!小气鬼! 666气到自闭。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殊尘每天都在抄书,抄完几本,便去书铺卖掉,再买些笔墨纸张回来。 陈维予忧心忡忡,每天都缠着殊尘问有没有找到爹爹,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爹爹;殊尘每次都告诉她,还没有,还在找,找人的事情急不来的——然而事实上,殊尘早已找到陈玉山的住处了。 陈玉山自己租了一间小院。有两个人与他同住,一个是与李殊尘年龄相仿的年轻女子,另一个,是与陈维予年龄相仿的小男孩。据说年轻女子是从花楼出来的,那个小男孩是她和陈玉山的儿子。殊尘还听说,陈玉山这几年衣食住行,用的都是年轻女子前些年攒下来的钱。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呢——殊尘打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兴奋得很,脸上一整天都带着古怪的笑容,差点吓到666。 殊尘依旧每天抄书,她的毛笔字写得又快又工整。她去书铺卖书的时候,老板还赞叹过,说她的郎君一边备考一边抄书竟还抄得这么快。她当然不会告诉老板实话,只说郎君说考试的时候也要写馆阁体的,现在抄的也是有用的书,只当练字就是了。 她慢慢地攒着钱,几个月后,她带着陈维予,搬到了陈玉山租的小院……对面的客栈。 这家客栈比她们原来住的那家干净多了,房间里有床,再不用睡草垛了,店家还提供送餐到房间的服务,当然,是要加钱的。不过这也不是赶驴车的商户坑她,毕竟原来那家的房钱比这边便宜得多。她之前也不是不想换地方,可是她穷啊,现在手里有了一点钱,能换当然要换。 住在这边,观察陈玉山变得更加简单了。她为了省钱,选的是一间阴面的房间,从窗户看出去,甚至能看到陈玉山的小院里。于是她看着那个男孩每天劈柴,烧水,煮饭……小小年纪,看着比陈维予还瘦小,亏他能举得起斧子。 殊尘看着男孩,问道:【666,剧情里面好像没有他们娘俩吧?】 666:【没有。】 殊尘笑:【那你猜,他们是因为我这只蝴蝶才出现,还是本来就出现过,却没能跟着陈玉山回老家?】 666:【我又不是任务者,我怎么知道。】 殊尘:【行吧。】——这个系统,居然学会记仇了? 陈维予看殊尘又在望着窗外,扔下手里的绣绷,站起身想了想,又回身把绣绷藏到被子底下,这才跑了过来:“娘,你抄书累了吗?我们出去玩吧!” 殊尘心说什么叫我们出去玩,明明是你想出去玩,而且我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可能跟你们这群六七岁的小孩子一起玩。 “今天绣了什么?”她问道。 陈维予苦着脸:“娘,我的手都被扎了,”一边说,一边将两只手伸到殊尘眼皮底下,“你看,扎了好多洞呢,好痛的!” 殊尘笑着说:“开始都会这样的——娘教你写字好不好?写字就不会扎手了。” “奶奶说,女孩家不用认字的,没有用,做好针线活才能嫁的出去。二狗还说……”陈维予犹豫着,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什么?”殊尘问道。二狗是客栈老板的小儿子。 “他说女人学了读书写字心会变野,就不是好女人了,以后肯定嫁不出去的……”陈维予说。 殊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爷爷和你爹如果不认字,我们一家怕是早就饿死了。我如果不认字,咱们娘俩也早就饿死了——你想学吗?大不了像娘一样,学会了不告诉别人,装作不认识不就没有人说你了?” 陈维予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们先找爹,找到爹以后,爹让我学我就学。”她说着,拿起一个鸡毛毽子,“娘,我去玩一会儿!”说着,跑出了房间。 “问你爹?”殊尘看着她跑出房间,冷笑道,“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666瑟缩着出现:【宿主,你别吓我,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殊尘很郁闷。陈维予已经六岁多了,也该明白好坏了,可为什么她殊尘的话,人家一句不听,张氏的话她却牢牢记在心里?甚至那个她几年没见面的爹似乎也比她管用得多。明明她差点就被姥姥奶奶联手卖了,她当时明明很害怕,很依赖殊尘的!还有这半年了,她看着殊尘一个字一个字地抄书,硬是把她们从最破的客栈换到了中等的客栈,陈维予她身上穿的衣服,脚上穿的鞋,还有她刚刚出去的时候,手里拿着的那个毽子,都是用殊尘抄书换的钱买来的!就这样她居然因为别人几句话,就不想学念书识字!还说认字的就不是好女人! 感受到殊尘的郁闷,666弱弱地开口:【……我以为宿主是因为陈维予不懂感恩才生气的。】 殊尘:【呸,我现在是李殊尘,就是她亲妈!亲妈管亲闺女吃喝需要感恩吗?我会气这个?我是生气她明明知道读书认字有用却偏不要学,你说说,是我洗脑的功力太差,还是那群混蛋洗脑的功力太强?】 666沉默了许久:【我觉得吧,是陈维予太傻……】 殊尘更怒了:【你滚!敢说我闺女傻,你怎么不上天呢?】 666:【……】救命,我的宿主入戏太深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它只能装死。 殊尘郁闷得想摔东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却发现什么都舍不得摔——摔坏了都要花钱买新的,她穷啊!为了换个好地方住,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她哪里买得起新的! 殊尘咬着牙下了狠心:【666,你等着,我要让陈玉山好看!】 666很想问你要让陈玉山好看那为什么是我等着而不是陈玉山等着,不过它检测到殊尘略带狰狞的表情,只是弱弱滴说道:【宿主,生气会变丑的……】 殊尘立刻放松了表情,还翻出一面小铜镜,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哪有,胡说!】 放下铜镜,殊尘开始认真地算日子。她托人送回老家的信,应该已经到了吧?虽然他们不认字,不过应该可以找到人读信的吧?希望这次他们给力一点……不过等他们过来,还要多久呢…… 殊尘再次陷入沉思。 666:【宿主,你在做什么?】 殊尘随口答道:【算算哪天是好日子,好给陈玉山下葬。】 666:【……】它震惊了,殊尘这是要玩真的?不会吧?古代杀夫是重罪,搞不好要凌迟的!开玩笑的吧……可它检测到殊尘认真的表情,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殊尘:【别怕,我才不会自己动手呢。】让他们狗咬狗去,她坐楼观狗斗,不快乐吗?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第15章 秀才的童养媳 殊尘没有放弃劝说陈维予,但是陈维予似乎铁了心不想听她的,虽然小姑娘没有和她争吵过,但是每次只要她提起认字的事情,小姑娘马上顾左右而言他,不是借口出去玩,就是借口去做饭。折让殊尘很是无奈。 然后她去卖书的时候,就不带着陈维予了。她担心如果哪天陈维予不高兴了,可能会把字其实是她写的这件事告诉书铺的老板,这样她可能只能再换一个地方了。 这天她卖书回来,在陈玉山小院的门口,看到了那个小男孩。小男孩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衣服上沾满了灰尘和泥土,脸上抹了很多黑灰。殊尘看看小院的门关着,便走到小男孩身边,问道:“你怎么了?” 小男孩抬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你爹娘呢?”殊尘又问。 小男孩站起身,往旁边走了几步,又坐下了——这让殊尘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拐卖小孩的大骗子。 “我住在那家客栈里,”殊尘指了指自己住的客栈,“我看见过你好多次了,你叫什么?” 小男孩再次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殊尘:???什么情况,我明明这么和蔼可亲,怎么还把别人吓跑了呢? 666在她的脑海里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 殊尘满头雾水地回了客栈。陈维予不在房间里。她回来的时候,在院子里看到陈维予和其他几个孩子一起玩得很欢快,根本没看见她回来。殊尘摇摇头,继续抄书。 666:【宿主,你每天做重复的事情,不会觉得厌烦吗?】 殊尘:【厌烦有什么用,人总是要恰饭的。】 666又不说话了。 傍晚时分,陈维予满头大汗地回来了,见殊尘还在抄书,放轻了脚步,去被子下面拿她的绣绷。 “维予,”殊尘回头看她,“你爹是秀才,你以后如果高嫁了,人家要你看账本,你怎么办呢?” 陈维予想了想:“二狗的娘不用看账本,二狗他爹会看的。” 殊尘笑笑,不再说话了。陈维予是个油盐不进的,不管她说什么,人家都不肯听呢。不知道如果哪天她爹死了,她会不会听她这个娘说的话。 次日殊尘从窗口又看见那个小男孩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这次那小院的门没有关。殊尘看着陈玉山衣着光鲜地出了门,不知去了哪里,不过看他穿得这么整齐,大概不会很快回来的,她便下楼走到街对面,再次站到小男孩的面前。 这次没等她开口,小男孩先抬起头看了看她。 “好巧,又遇到你了。”殊尘说道。、 小男孩没有躲,只是深深地低下了头。 “我娘家姓李,他们叫我李娘子,你叫什么?”殊尘经过反思,觉得自己大概比较急了,都没告诉对方她叫什么,对方又凭什么告诉自己他的名字呢? 小男孩闷声说道:“他们叫我大郎。” 殊尘:“……”这粗犷的起名方式听起来很耳熟嘛,是了,陈维予原来不是就叫大丫吗? “大郎,大郎……”院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唤声,小男孩起身跑了回去,还回头看了殊尘一眼。片刻之后,他又走了出来,继续坐在门口。 小男孩沉默着。殊尘站在他旁边,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殊尘觉得腿酸,便准备回去。这时小男孩忽然开口道:“李娘子,你能不能……借我五十钱,我,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殊尘笑笑:“借钱可以考虑,不过你得告诉我,你要钱做什么。” 小男孩抬起头:“我娘病了,我没钱给她买药。” 看着他满脸的恨意,殊尘点点头:“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可是我听别人说,你爹是举人,他怎么会没钱给你娘看病?” ——没错,陈玉山已经是举人了,而且现在还是个小官,在府衙里做文书。 “我娘的出身不好,”小男孩说,“我娘不死,他怎么去求娶别的女人。” 殊尘有种遇到了知音的感觉:“你对我说这些,不怕我去告诉你爹吗?” 小男孩看着她:“我娘病的重,你去告诉他,我娘若早死一两天,也算少受谢罪;但是如果你帮我,我娘好起来,那我就有娘疼我了。” “我帮你。”殊尘说。她摸了摸口袋,拿出一袋铜钱,数了五十个交给小男孩。小男孩立刻接过去,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草纸交给殊尘:“我会还给你的,我一定会想办法的。”说着,他跑远了——大概,是去药铺了? 殊尘将草纸放进口袋,望着小男孩的背影:“希望你娘多活几天,贵客要来了呢。” 回到房间,她才打开那张草纸看。客栈老板的儿子对于女性认字这件事的态度非常不友好,这从某种态度上,也代表了附近这一片人家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如果她认字的事情传出去,大概会多很多麻烦吧。麻烦这种东西,还是越少越好。 草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字:陈大郎向陈维予的娘借铜钱五十月息一分半年内必还。 看来陈大郎早就打听过她了啊。殊尘随手将借条放进箱子里——她最近出门的时候,会把笔墨纸张都放进一个箱子锁起来。怕被人发现嘛,小心谨慎一点不是坏事。 不过陈大郎他娘是越来越不好了,她见到陈大郎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她开始听到一些流言蜚语,说陈举人纳的那个花楼女子,怕是不行了。 ——切,陈举人可是举人,她享了这几年的福也该知足了。 ——等她死了,我去问问陈举人续不续弦。 ——什么续弦?她一个花楼女,你以为陈举人是娶了她吗?有三书六聘吗? ——不管是妻是妾,儿子都几岁了,那么大都记事了吧?也不知后来的那个养不养的熟那小子…… …… 这边是各种各样的议论声,而从陈举人老家那边,王氏和李二壮来到了府城。 李二壮长这么大,是第一次来府城,一进城门,他那一双眼睛已经不够用了。来来往往的人群,街边叫卖的小贩,酒楼里飘出来的诱人的香气…… 他咽了咽口水,问王氏:“娘,姐夫会请咱们到这里吃饭吗?” 王氏的眼睛也黏在了这片繁华的景象上,听见儿子说话,没好气地说:“你姐夫做官了,现在是官老爷,要叫赏饭,知道吗?” 李二壮不服气:“我姐给他生了闺女呢,他都不请咱吃饭?” 王氏说起这事也来气:“死丫头片子,不争气的东西,她要是一胎得了儿子,咱们来也有些底气,现在只有一个丫头片子,万一陈秀才不认咱们……” 李二壮:“是陈举人,娘你别说错了。” 二人前几天收到了府城来的一封信。那信不知是谁送来的。李家没有人识字,李家也没有在府城的亲戚朋友,王氏以为是谁消遣自己,差点把信扔掉,李二壮却觉得送信要花钱的,那信封还很漂亮,看着也是值钱的,于是就拿着信,揣上两个鸡蛋,去找邻村的先生给自己读信了。 信上写着,王氏的女婿陈秀才考中了举人,如今在府城做了小官,就住在芦街和南沽街路口附近的一个小院里。 王氏和李二壮顿时就动起了心思。 他们的女婿/姐夫做官了!在府城有个院子!他们不知道文书是个多大的官,不过在他们看来,做了官那和普通老百姓就不一样了,手指缝里随便漏出来一点半点的,还不够他们吃香的喝辣的?然后他们合计了一晚上,决定去府城寻亲。 芦街和南沽街在府城都不是大街道,两人打听了许久才找到,找到了之后,又不知信上写的是哪个小院,于是在路上拦了人打听。 老婆快要病死的那个陈举人嘛!附近谁不知道他啊。那人很快就给两人指了路。不过听说陈举人的老婆快死了,两人心里犯嘀咕:殊尘说是出来找人了,莫非已经找到了,现在还生病了?那可是大大的不妙。再怎么看不上殊尘,他们也知道,他们是因为殊尘才和陈家有了联系的,殊尘若是死了,又只留下了个丫头片子,等丫头片子出嫁了,他们和陈家,特别是陈举人的关系可就断了! 两人急匆匆来到陈玉山的小院外,急匆匆地叫门。 陈大郎听到有人敲门,出来开门。 “你是谁?”见到开门的是个小男孩,李二壮愣了愣,不是说这就是陈举人的家吗?怎么还有个男娃?“这是陈举人的家吗?” “陈举人是我爹,你们找谁?”陈大郎问。 “你爹?”王氏尖叫,“你娘又是谁?好啊,我说我女婿好些年不回家,扔下我闺女独守空房,原来是被外面的狐狸精勾了去!让我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狐狸精,有这么大的本事!” 说着,她推开陈大郎冲进小院。陈大郎想拦她,但他比陈维予还小上一两岁呢,被王氏一把推倒在地,眼睁睁看着他们奔着他娘的屋子就冲去了。 “救命啊,杀人了!有人私闯民宅了!”陈大郎知道自己拦不住那两个人,冲到街上喊叫起来。 第16章 秀才的童养媳 殊尘接到666传来的消息时,还在书铺里。她照旧卖了抄好的几本书,又买了些纸墨,这才往回赶。 等她回来的时候,陈大郎的娘已经死了。李二壮不见踪影,她只看见陈大郎趴在地上嚎啕不止。旁边几个人揪着王氏不放。虽然陈玉山最近的风评不好,但毕竟是这边的老住户,他人没在家,老婆却让两个不知从哪里来的人气死了,邻里邻居的来迟了一步,没来得及帮忙,也没来得及拦住李二壮跑掉,只好一起制住了王氏。 殊尘想了想,没往前凑,而是躲回楼上,从窗口看这边的情况。 陈举人迟迟不归。 众人帮忙把王氏绑了送官,陈大郎跟着去了。 人群散了,殊尘叹了口气,心里给李二壮的小人儿画了个大叉叉。 废物东西!你有本事倒是打死陈玉山啊,欺负别人孤儿寡母算什么本事? 她这边正在唉声叹气,陈维予却过来了。 陈维予欲言又止,很久之后才问道:“娘,陈举人是我爹吗?” 殊尘看她:“怎么?” “我刚刚看到姥姥和舅舅了……”陈维予说,却不像殊尘刚过来那时,说起那两人便瑟瑟发抖了,“舅舅说陈举人是他的姐夫,娘,陈举人是我爹吗?” “可能是吧,”殊尘说,“不过几年过去,我不太认得出来,你看见他儿子了吗?就算你爹当年一来府城就有了他,年龄也不对,所以我还在找人打听。”这倒不是骗陈维予,因为陈大郎的年龄确实不对。不过她早已打听到了,据说那个花楼女是陈玉山第一次来府城乡试的时候认识的,她对陈玉山一见钟情,便自赎其身跟了陈玉山,陈玉山第二次来府城时,陈大郎已经一岁多了。 但是这些她觉得没有必要告诉陈维予。 陈维予有些慌张:“娘,你不是认识陈大郎吗?你去找他,给舅舅求个情好吗?” “求什么情?”殊尘疑惑。 陈维予讷讷道:“我听他们说,姥姥和舅舅气死了陈大郎的娘,所以把姥姥送官了,舅舅也要抓回来……娘,他娘已经死了,如果官老爷判了姥姥的罪,你也要没有娘了……” 殊尘现在真的想笑了。她认认真真地打量着陈维予:“维予,你还记得半年前我们为什么来府城吗?” “可是,可是……”陈维予的双手不安地扭在一起,“可她是我姥姥啊,我不能看着她……”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殊尘说,“我有什么本事管他们?至于陈大郎……杀母之仇啊,陈维予,如果哪天我死了,你也想让人来找你求情不追究吗?” “你是陈大郎的嫡母啊!”陈维予猛地抬起头喊道,“他只是个妾生子,还不是良家的妾,他凭什么不听你的!” 殊尘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恍惚地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 古代的小姑娘这么早熟的吗?七岁不到就知道什么妻啊妾啊,还知道什么不是良家的妾?殊尘有点后悔了,她是不是选错了住处了,为了离陈玉山住处近一点,结果自家闺女被周围那些邻居教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也不一定是因为邻居。在第一家客栈的时候,陈维予就坚定地拒绝认字,难道古代人的脑子里还有传承记忆,一辈一辈地继承着这些糟粕? 殊尘胡乱想着,不知不觉走了神儿,直到陈维予的声音将她唤回来:“……娘?” “陈举人和那个女人,”殊尘不想在小孩子面前提起花楼之类的字眼,便只说“那个女人”,“他们是有婚书的,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停妻再娶’,如果他真是你爹,那他也是有罪的。” 陈维予满脸不赞同的神色:“娘,你怎么能说爹有错呢?” “不是我说他有错,是大寿朝的律法说他有错。”殊尘冷冷地说。 “那娘你也不应该说,女人怎么能说自己的夫君有错呢?”陈维予据理力争。 “行了行了。”殊尘摆摆手,“你自己去玩吧,记得把荷包绣完,你奶奶说了不会绣花没人娶的,别和我说话了,你娘再不抄书,下个月的房钱都没了。” 陈维予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话,只能压抑着对殊尘的不满,撅着嘴绣荷包去了。 殊尘这一晚上睡得不太好,她前半夜一直在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直到后半夜才睡着。于是第二天早上她睡过头了,666的闹钟都没能叫醒她。直到窗外隐隐传来陈维予的声音,她才迷迷糊糊地醒了。 “陈大郎!你不过一个庶子,也敢跟我这样说话吗?” 殊尘半梦半醒之间听到这话,瞬间便清醒了。她急匆匆地起身穿衣,擦脸梳头,一边梳头还一边咒骂古代复杂的发型。然后她火急火燎地下楼,跑到小院门前。 陈大郎披着麻衣,眼睛红红地盯着陈维予,听到殊尘的脚步声,扭头瞪着殊尘:“你到底是谁?” 陈玉山听到外面的吵闹声,此时也走了出来,看到殊尘,他愣了愣:“李……李殊尘?” “爹!”陈维予见他一口叫出娘的名字,高兴地扑了过去,“我可找到你了!” 殊尘暗骂一声,面上做出疑惑的表情:“你是……是郎君?” 陈玉山的脸色从白变黑,又从黑到白,变了几变之后,怒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你找他们来给我添乱的吗?” 殊尘继续疑惑:“郎君数年未归,娘想要卖咱们的女儿,族长劝说了娘,还让我来府城寻郎君……他们是谁?郎君,有人来找郎君的麻烦吗?” 陈玉山死死地盯着殊尘,见她疑惑中带着恐怕被误解的慌张,语气中满是讨好的意味,转念想想,一个村妇,怎么可能敢做出那样的事情,便放下了对她的怀疑。 “昨天你娘和你弟弟来,把我的二房气死了。”陈玉山没好气地说。 “这……”殊尘愕然,“他们怎么敢这样做!郎君,这里是府城,他们如此,对郎君的仕途会不会有不利啊!”她慌得团团转,“娘和二壮怎么可以这样做,他们难道不知体谅郎君吗?”说着,她悲从中来,眼中滚下泪珠:“他们难道没有将我当成他们的女儿,他们的妹妹吗?半年前便是如此,半年前便是他们逼着我卖了郎君的女儿给他们还债!如今又要来毁了郎君的前程!”一边说着,她哽咽起来,泣不成声。 此时邻居们听到这边的动静,围过来几个看热闹的,看到殊尘哭得可怜,有个老婆婆还过来拍殊尘的背给她顺气:“可怜见的,真是可怜见的……” 陈玉山看到一群人围上来,脸色越发难看,拉着殊尘往院子里走,还回头冲着陈大郎喝道:“关门!讨命的东西,还不滚进来!” 进了小院,关了门,陈玉山问道:“你那里还有多少钱,都给我,这讨命鬼昨天叫人把岳母送进牢了,那群人不见银子不放人的,我得拿钱去打点,叫他们放人出来。” 殊尘惊讶地看着他:“郎君,我来府城时只带了几十个钱,这些日子连维予都要绣花,我们娘俩才能勉强度日,我哪里有钱?” “谁让你们住那么好的店!”陈玉山皱眉。他没遇到陈大郎他娘时,住的客栈连床都没有,这两个败家子倒好,居然能住这么贵的客栈,连几个钱都攒不下来! 陈维予在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了十来个铜钱,讨好地捧给陈玉山:“爹,这是娘平时给我的,我给爹用。” 殊尘见她这样,不禁庆幸自己后来再没带她去过书铺,不然她非把自己的家底全卖给陈玉山不可。 陈玉山有些嫌弃,但还是接在手里,转头问殊尘:“你给个丫头片子花什么钱?她有这么多,你呢?你自己一点没留吗?” “昨天刚交了房钱。”殊尘睁大眼睛,目光楚楚可怜。陈玉山无法,又去屋子里翻了半晌,带着钱,匆匆出门了。 陈维予走到陈大郎面前,昂起头,得意地看着他:“爹还是会帮我的,你以为你是儿子爹就会偏向你吗?你做梦!” 殊尘咳嗽了一声:“去换衣服。” “换什么衣服?”陈维予茫然。 “庶母死了你也得戴孝。”殊尘说,“大郎,还有多的麻布吗——维予,孝服你会做吧,快去自己做一套穿上,不然你爹该嫌你不孝了。” 听殊尘这样说,陈维予果然慌了起来,跟着陈大郎去找了麻布,躲在屋子里做衣服去了。 殊尘终于松了口气,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她还没睡醒呢,就要和这些人斗智斗勇,她容易吗?正放松着,却见陈大郎走到她面前,轻声问道:“你为什么帮我?” “帮你?”殊尘故作惊讶:“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明明是在帮自己的女儿啊!我女儿不孝,别人会说我没教好的。” 陈大郎茫然地看了她一会儿,低下头转身走了。 殊尘继续坐在石凳上发呆。她真的不想这么早见到陈玉山的,而且她真的不会办丧事啊……不过陈玉山大概不会冒着停妻再娶的罪名将陈大郎他娘当正妻发丧的,应该还是算一个妾。可是妾的丧事要怎么办啊,陈玉山还做着小官呢,去官府捞人还要找她要钱,他真的有钱给小老婆办丧事吗…… 正胡乱想着,门外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声音:“大郎!大郎快出来,你爹被人捅死了!” 殊尘的眼睛顿时一亮。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陈维予要给庶母戴孝的事吧,我度娘了一下没度到,不过“庶子为生母服三年,众子为庶母期”,那陈维予也算一年吧。如与历史不符……我这本来就是架空的朝代啊!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啦! 第17章 秀才的童养媳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殊尘真的想让666给她放一段《死了丈夫好出门》。她迅速调整了面部表情,迈着小碎步跑到门口,拉开门,惊愕地看着外面一群人抬着的满身鲜血的玩意儿。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殊尘低头看那个满身血的东西,仔细看了看才看出来,原来不是东西,是陈玉山。 “郎君,郎君你怎么了!”殊尘扑到陈玉山身上,尖叫起来。 抬着他的人满脸晦气,殊尘瞟见他的衣服上有血迹,“倒霉催的,他去府衙办事,有个男人冲出来捅了他一下——听说已经报官了。” 殊尘还想再“惊慌失措”地在门口拖一会儿,不过邻居见乱早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叫那几个人把陈玉山抬进屋,还有热心肠的叫喊着跑了,说是去请大夫。殊尘没办法,只能满脸关心地跟着进了屋,看他们像卸垃圾一样把人卸在床上。 大夫来之前,殊尘趁人不备检查了陈玉山的伤口。伤口在左下腹,已经被敷了不知什么药粉,看不出有多深,估摸着有四寸多长。现在还流着血,药粉都被冲走了大半。殊尘想着怎么也要装装样子,于是翻出一块白棉布,也不管脏的净的,按在陈玉山的伤口上。 陈玉山幽幽睁开眼,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邻居大婶瞄见了,惊喜道:“陈举人醒了!看,果然是夫妻,一见到老婆,他就醒了!” 殊尘:不,我觉得他是痛醒的。 片刻之后,外面有人高喊着“大夫来了!”然后一个人扯着个白胡子老头冲进了屋。白胡子老头手里提着箱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开始喘粗气。 然后殊尘就见他掏出了一包药粉,又叫殊尘去煮一锅开水烫布,嘱咐她每两日换药,然后又交代了包扎的方法,便要了诊金和药费离开了。只是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殊尘其实挺理解他的:都这么大岁数了,被人一路拉过来,跑得骨头都要碎了吧?太暴力了!陈玉山看你干的好事,拖累了人家无辜的大夫,你不理亏吗? 外人见陈玉山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这边大夫也看过,再没有什么热闹,便渐渐散去了,只有一个邻居大婶留下来,热心地帮殊尘烧水,还拿了棉布过去煮。她还告诉殊尘:“你别怕,吉人自有天相,过了这一关,总会好起来的!” 所有人都离开后,陈维予才探头探脑地过来问道:“娘,爹怎么样了?” “大夫说了,暂时死不了。”殊尘随口答道。 陈维予眼圈一红:“娘,刚才不是我不想过来帮忙,可是人太多,我怕他们看了我去……” 殊尘震惊:【666,我的白莲花人设被闺女抢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然后她没等666回应,只和善地笑着安慰陈维予:“娘没有怪你,你爹是读书人,你这样也是听从他的教导。有句话是嫂溺叔援,事急从权,还好这次你爹没事,如果以后真的有事,你硬着头皮也得出来呀!” 陈维予觉得殊尘的话怪怪的,不过她也没有细想:“娘,我能去看看爹吗?” “去吧,脚步轻一点,你爹睡着呢。”殊尘说。 当天晚上,陈玉山开始发烧,殊尘亲自去照看他。就这样白天黑夜地照顾,两三天下来,她的眼窝便深深地凹进去,面色蜡黄蜡黄的,脚步都虚浮了。陈维予见她这样辛苦,说要替她,殊尘却说:“你还是个孩子,你在这抬也抬不动他,到时候还不是要我来帮忙。”陈维予闻言便不再坚持了。 事实上陈玉山早就快被殊尘气死了。殊尘仗着他伤重喊不出声,每天晚上过来倒头就睡,凭他怎么叫喊都不起来。他伤口疼痛,每天后半夜才勉强睡着,天刚蒙蒙亮,又要被这女人吵醒:殊尘总也不能一点事情不做,让人看了去也不好,所以她每天早上给陈玉山换一次尿布,再顺手擦擦脸,至于陈玉山有没有睡醒,那关她什么事?白天呢,殊尘进进出出的,看着很忙,实际上她只是每隔一个时辰就站起来活动活动,活动完了就坐在陈玉山旁边,一边端着碗往他嘴里灌稀饭,一边眼泪涟涟: “郎君,你可要快点好起来,我这几天都瘦了三斤了,家里已经没米下锅了,你快点起来赚钱啊!” “郎君,我跟林大婶借了五十铜钱,写的是你的名字,呜呜呜,给你买了米煮粥,你快吃吧!” “郎君,不是我不想往家里送信,娘她半年前还想卖了维予,现在来了,你这样躺在床上动不了,她如果再想卖了维予怎么办?” “郎君……” 每次邻居从他家门口经过,都能听见殊尘悲悲切切的声音,又见殊尘一日日瘦了下去,走路都打着飘,谁不夸一声不愧是结发夫妻,陈举人取了个好老婆呢?殊尘这段时间白天也不关院门,为的就是让声音传进来,免得陈玉山听不清楚。 陈玉山听清楚了,但是他连爬出去澄清的力气都没有;殊尘请大夫来复诊,大夫都夸他脸色好——能不好嘛!大夫来之前,殊尘破天荒地给他从头到脚擦洗了一遍,清理得干干净净,还拿了胭脂给他淡淡上了一层。殊尘虽然在这个世界自己不化妆,但是想把这男人画得面色白里透粉还是轻轻松松的,甚至连大夫都骗过去了。 陈玉山气得要发疯,殊尘依旧我行我素。 这天她照例到了一个时辰起来散步,顺便去厨房煮粥,陈大郎在厨房里堵住了她:“李娘子,你是真心照顾他吗?” 殊尘对他的称呼很满意,笑道:“他是谁?” 陈大郎看着她:“我帮你,你女儿和你不是一条心,我以后给你养老。” 殊尘有些意外:“帮我?帮我什么?” 陈大郎往门外看了看,“弄死陈玉山。” 殊尘看着他咬牙切齿,觉得很有趣:“你不怕我事后甩开你?养个孩子其实挺麻烦的。” 陈大郎:“我是陈玉山的儿子,他要死了,我就是他唯一的儿子,你是他的妻,你甩不掉我的。” 殊尘:“你是他儿子?跟我过来,我给你们滴血认个亲?” 陈大郎惊慌地后退了几步:“不要!” 殊尘看他心虚的模样,挑了挑眉::“怎么?不敢吗?” 陈大郎咬着嘴唇,半晌之后说:“我不是他儿子。” “你娘说的?” 陈大郎点头:“可是他……他骗走了我娘所有的银子,还不给我娘看病,如果没有他,我娘怎么会死!” 殊尘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脑袋——陈大郎太矮了,她拍肩膀要伸直了手臂,她嫌累,“本来呢,如果你真是他的儿子,我还要考虑一下要不要收留你……”她故意拖长了声音,看着陈大郎慌张的样子笑了笑,“可你说他不是你爹,那你就跟着我吧,有我和维予的一口饭,你就不会饿着。” 陈大郎呆住了,过了许久才呆呆地问道:“我不是陈玉山的儿子……你却要收留我?为什么?” “因为我心肠好,”殊尘笑眯眯地说,“我郎君病得只剩下一口气了,这辈子也不知还会不会有孩子,你就当他儿子,有个摔盆的人不好吗?而且……”她看着陈玉山房间的方向,撇了撇嘴:“当了忘八,我总不能给他满天下宣传去,不然他多没面子?”她说着又揉了揉陈大郎的头发——陈大郎的发质真不错,不像陈维予,几个月了还没养过来———“你就安心当他儿子吧,等回了陈家村,我找族长给你上族谱,你想想是记在你娘名下还是我名下,想清楚了告诉我就行。” 陈大郎丢了魂儿一样,呆呆地飘出门去。殊尘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还是孩子啊,这么早熟的孩子,心理承受能力也不行,不过没关系,锻炼几天就好了。殊尘从一只碗里倒了一点黄色的水出来,在脸和脖子上都摸了一层,又从锅边刮下一点锅灰,小心地抹在眼皮底下和下巴两侧,这才盛了一碗粥,准备给陈玉山端过去。 陈玉山这次很安静,无论殊尘说什么,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喝粥。殊尘顿时觉得人生寂寞如雪,连个互骂的对头都没有,喂完了粥正准备把碗送回去,一个没留意,陈玉山却从床上蹿下来了,踉踉跄跄地就往院里跑去。殊尘不慌不忙,先弯腰捡了块砖头往额头上一蹭,然后拿了把小刀割破手掌,随手往脸上摸了几把,追了出去。 陈玉山扑到院门口的时候已经精疲力尽了,他扶着门框,声音嘶哑地喊道:“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要害死我!我要把她送官,送官!” 邻居们不明所以,过来了几个人,林大婶听他满口胡言,啐道:“我还以为考了举人的都是好人,现在看看,还真有这样不要脸的人。” 有人附和道:“我听说陈娘子衣不解带地伺候他,这才几天,都瘦得没有人样儿了!” “我看他是怕陈娘子揭出他停妻再娶的罪名,所以恶人先告状害死陈娘子再说吧!” 陈玉山听得心急如焚,想要辩驳,却说不出话。 这时院内传来陈大郎撕心裂肺的声音:“母亲!母亲你醒醒!父亲!你拦着我不给我娘看病,我娘已经死了,你还要这样对母亲吗?母亲她哪里对不起你,她是你结发的妻子啊!” 众人探头看去,正看到殊尘倒在陈大郎身上,血流满面。 第18章 秀才的童养媳 众人也十分震惊,几个妇人连忙跑到殊尘身边搀住她——陈大郎那小胳膊小腿,可别给压坏了,那可是陈举人现在唯一的儿子! 陈玉山快疯了,这女人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眼没看见,就这么满脸是血的样子了?他看到众人怀疑和惊惧的目光,辩驳道:“不是我,我根本没有碰她……”他的声音很无力,他的辩解在众人看来更加无力。 殊尘捂着伤口,鲜血顺着她的手腕留下来。她勉强冲着众人笑笑:“郎君说的是,这是我不小心,自己碰到的……” 林大婶满面怜惜地看着她:“我们都看着呢,你不必害怕……” 殊尘摇头:“真的是我自己碰到的,林婶儿,我郎君好像站不住了,劳烦各位,各位……”她一边说着,身子摇晃着,林大婶连忙打断她的话:“你快歇歇吧,有我们看着呢——快快快,快扶陈举人进去,好不容易养了几天,这又吹了风,可怎么办哟……” 众人七手八脚地扶着陈玉山,硬是将他拖回了房间,陈玉山虚弱地喊道:“我不回去,那女人要害死我,送我去医馆……” 一人不忿地骂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这人看谁都是害你的吧?我看你才是害人精!” 到了房间门口时,陈玉山奋力抓住门框,但还是被人生拉硬拽了进去。殊尘在林大婶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进了屋,她踉跄着走到床边,用帕子给陈玉山擦汗,还悲切地说道:“郎君,你这样不爱惜身体,我们娘儿三个以后还依靠谁呀!”一边哭着,一边低下头,伏在陈玉山耳边轻声说道:“可惜啊,大郎不是你亲生的……”说了这两句,又放声哭了起来。陈玉山目眦欲裂,拼尽全身的力气,推了殊尘一把,殊尘顺势滚了出去。 “陈娘子!陈娘子!”几个女人冲过来扶殊尘,还要谴责陈玉山:“陈举人,你这做的是人事儿吗?陈娘子这些天给你侍疾,你就这样对她?” 陈玉山捂着胸口,一只手指着殊尘,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嗬嗬”作响,几息之后,倒回床上,没了声息。 几人面面相觑。可殊尘被陈玉山推倒了爬不起来,陈家另外两个有还是孩子……终于有胆大的走过去,战战兢兢地伸手放在陈玉山鼻子底下。 “死了!”那人尖叫起来。 殊尘张了张嘴,倒在林大婶怀里,“昏”了过去。 ——陈举人把自己气死了! ——哪个陈举人? ——还有哪个陈举人?就是那个停妻再娶,又被疯子刺了一刀的那个! ——啧啧,有个对他那么好的老婆,怎么还这么想不开呢? ——无福啊,无福!无福之人,老天爷不舍得给他那么好的老婆呗! 殊尘这几天躺在床上不起来,偶尔听听陈大郎给她传回来的闲话,陈维予还煮了粥送到她手边…… 安逸啊,安逸滴很!殊尘面上悲戚,心里别提多欣慰了。 不过安逸的日子也过不了几天。虽然天气不热,但陈玉山的尸体也不能在租来的院子里一直放着,“休养”了几天,勉强能站起身后,殊尘便带着两个孩子,雇了车,准备拉着陈玉山的棺材回乡。 临行的前一晚上,殊尘靠着棺材打盹,反正也没有人敢过来看她在做什么。但是今天晚上有人来了。 陈维予。 陈维予穿着一身粗麻衣,脸上的悲痛十分真实。殊尘看看她:“天晚了,你不去睡吗?明天还要赶路。” “娘。”陈维予跪在殊尘面前,“今天,当着爹的面,女儿问你一句话。”她停了许久,也没见殊尘接话,便继续说道:“爹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怎么能没关系,”殊尘叹气,“他死了,我就只能当寡妇了。”——虽然当寡妇挺开心的。 “我不是说这个!”陈维予有点激动,“那天……那天我看见你对爹说了什么话,爹就突然,突然去了……” 殊尘看着她:“你想说什么呢?” 陈维予直起身:“娘,我知道你不喜欢爹,可是,你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 殊尘有点纳闷:“我做什么了?” 陈维予愤愤地道:“是你害死了爹!” 殊尘扶着陈玉山的薄棺,缓缓站起身:“陈维予,你看看你在做什么,你在你爹的灵前,污蔑你娘害死了你爹,你眼里还有我吗?你是打算不认我这个娘了吗?”殊尘此时有点想笑。 殊尘自知不是什么好人,她推动了陈玉山的死。但是她做过什么对不起陈维予的事情吗?她自认为没有。她想起了原主,想起了那个为了女儿得罪了所有人的李殊尘。如果是原主,她会怎样做呢? 以原主对女儿的母爱,她大概会原谅陈维予所做的一切吧。 但是很遗憾,她不是李殊尘,她只是一个任务者,一个替李殊尘完成心愿的孤魂野鬼罢了。从前她从道义上接下了李殊尘对女儿的责任,不过现在,陈维予似乎有了新的想法? “你敢对天发誓吗?”陈维予也站起身,愤怒地看着殊尘:“你想做什么呢?你害死了爹,难道还要害死我吗?从今以后,你就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殊尘懒得理她,正准备赶她走,门被撞开了。 陈大郎阴沉着脸走进了灵堂。 “谁说母亲没有亲人,母亲还有我!”陈大郎张开双臂拦在殊尘面前,“我不许你对母亲说这种话!” “没规矩的庶孽!”陈维予涨红了脸,过了许久,骂了一句。 殊尘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她扶着棺材,又缓缓地坐下来。昏暗的灯火中,她对着陈维予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维予,你在说谁?你记在我名下,大郎也会记在我名下,你和他,有什么不同?” 陈维予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她看看殊尘,又看看陈大郎。她的心里生出了一丝恐慌,她有一种感觉,似乎她的娘亲,从此不再是她的了。她转过身去,跌跌撞撞地跑出了灵堂。 陈大郎回身看着殊尘:“我早说过你女儿和你不亲。” 殊尘挥挥手,示意他坐下,然后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我不是还有你吗?你说了要一辈子孝顺我的,男子汉大丈夫……?” “我说话算话!”陈大郎气鼓鼓地将一叠纸钱扔进火堆。 回乡的路上,陈维予始终沉默着不开口,殊尘也不与她说话。她们来时坐了驴车,用了一个白天,回去时,陈玉山躺在棺材里,他们几个活人却要步行以示诚意。晓行夜宿,第三天上午才回到陈家村。 第一个看到殊尘的人,是张翠姑。她先是远远看见一辆车往村里走来,便驻足望了一会儿,待人走进,便看见了殊尘。 她正准备开口说什么,忽然注意到殊尘穿着一身粗麻衣,震惊非常。 “侄儿媳妇,”张翠姑跑过来,见陈维予跟在殊尘身后,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娃,也无心去问那男娃是谁,逮着殊尘问道:“怎么回事?这是谁去了?” 殊尘未及开口,眼泪先落了下来:“郎君,他去了……” 张翠姑吸了口冷气:她是和张氏不和,也总是嫉妒张氏总来找自己炫耀她儿子,可她从来都没有盼着别人家里死人的想法啊!“陈秀才,他,他……” 殊尘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郎君考中举人了,在府城做官了……做官了……”她抬起颤抖的手,放在棺材上,眼中充满眷恋,“可是,他怎么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就去了呢!” 她正哭着,村里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领头的一个正是张氏。她三步并作两步扑了过来,看见棺材,又看见戴了重孝的殊尘和陈维予,顿时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等她回过神来,立刻扑上来揪着殊尘的衣服尖叫道:“你这个丧门星!克死了玉山他爹,现在连玉山都克死了!我打死你这个扫把星!赔钱货!短命的东西!” 她听到消息时正在喂鸡,手里抓着鸡食盆,此时抡起盆子便向殊尘砸过来,殊尘的身子晃了晃,在食盆挨着自己之前,倒在了地上。 “母亲!”陈大郎扑过来抱着殊尘,后背挨了张氏好几下,村里人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不过看张氏对一个男娃动手,也都看不过去,纷纷过来将张氏拉走,张氏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陈大郎见她住手,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跪倒在地:“这位老夫人,我父亲是被李二壮杀死的。李王氏和李二壮因为没有得到钱,进府城寻我父亲,他们知道我是父亲的儿子,想要杀我,我姨娘为了保护我而死,他们杀我不成,记恨在心,趁父亲不备,刺了父亲一刀……” 殊尘震惊得差点忘记哭了——这小朋友很上道嘛!由于陈维予一直和他们在一处,她没有对陈大郎说过事情的详细经过,谁知道陈大郎靠着只言片语,竟然完整地还原了王氏和李二壮见财起意,杀|人灭口的完整犯|罪意图,更重要的是,这一口大黑锅扣得真是妙极,没看到陈家村的人看张氏的眼神都不对了吗: 李王氏和李二壮没有得到钱?什么钱能让他们拿不到就去找陈秀才,不,陈举人闹事?和陈举人有关系的,好像只有她们卖陈举人女儿的事情吧? ——当初卖陈举人的女儿,他们是和是陈举人他娘,张氏一起拍板定下的! 第19章 秀才的童养媳 到这个世界以后,殊尘第一次体会到了有个给力队友的感觉。这种不用自己开口,队友就已经把所有的锅甩掉,顺手把自己洗干净的感觉太好了,好得殊尘装哭都认真了几分。 陈玉山已经死了,村里人不好对张氏说什么,毕竟人家儿子都死了,他们还能指着人家鼻子说是你坑死了你儿子吗?不过背后的指指点点就没少过,直到陈玉山在村里停灵满了天数下葬,张氏出门时还能偶尔看到见了她就躲开的人。 张氏只觉得满腔的愤懑无处宣泄,偏在这时,殊尘又去找族长,要给陈大郎上族谱,她当时就火了,紧赶慢赶,还是没拦得住——她到族长家时,族长已经点头了。 “谁许你这么做的!”张氏声音尖利地说,“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野种,也敢记在我儿的名下?” 殊尘不慌不忙:“郎君与莫娘子的婚书,我已交给族长爷爷。”——陈大郎找的那个花楼女子,姓莫。 “不干不净的女人,谁知道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是谁的种!”张氏依旧不想答应,“玉明这两年也要成亲,我跟他说好了,他生第二个儿子就过继给玉山……” 殊尘嗤笑:“过继来他流的也是小叔的血。郎君生前只留下这么一个带把儿的,娘这是要让郎君的血脉断了吗?”说着她转头看向族长:“族长爷爷,郎君与莫娘子写的婚书不是假的,可郎君已经去了,停妻再娶这事好说不好听,可大郎确实不应该按照庶子来算,所以我才出这个主意,将大郎记在我名下,从此便是我嫡亲的儿子。我只是不明白,我郎君明明有亲生子在,府城那么多百姓和大小官员都是见过的,娘为何执意不认?我若是保不住郎君这条血脉,我活着还有什么用!” 张氏听得一愣一愣的,等她听明白殊尘的意思,不禁怒道:“婆婆说了一句,你便有十句等着我,你就是这样对待婆婆的吗?你个不孝的东西!我要替玉山休了你!” 族长也来了气:“你要休了谁?有你这么当娘的吗?你儿子几年不归,你便当他死了要卖了他闺女,现在你媳妇把你儿子孙子带回来,你又不认你孙子,我侄儿娶了你这败家的老婆,真是家门不幸!”说着索性不再理她,只问殊尘:“后天开宗祠,给大郎上族谱!只是他也要读书的,这名字听着不够体面,举人可给他取过别的名字?” 殊尘道:“习习谷风,维风及颓。大郎的大名是维风。”说着,示意陈大郎,不对,是陈维风过去将这两个字写给族长看。 族长认字不多,不过还是能看出陈维风的几个字写得整齐好看,赞叹道:“不愧是陈举人的儿子,以后上了族谱,希望你刻苦读书,莫要辱没你父亲的名声。” 陈维风低头称是。 张氏的阻拦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反而让族长更加坚定了尽快给陈维风上族谱的决心。她无论怎样哭闹阻拦,陈维风还是上了族谱。她不敢记恨族长,便恨上了殊尘和陈维风,处处为难他们。其他人看不过去,帮忙把殊尘曾经带着陈维予住过的那间茅草房修了修,当然没修多好,只是不再漏风漏雨,然后殊尘便带着陈维风搬去了。 陈维予没去。她觉得娘亲自从有了陈维风这个儿子,便不再疼自己了,每天与自己也说不上几句话;她便时常会抱怨殊尘。这样一来,她反而是与张氏有了共同语言,于是在殊尘搬走之后,她留在陈家跟着张氏住。 这样过了没到一年,王氏再次找上了张氏。 她见到张氏,第一句话便是:“陈大郎不是举人女婿的儿子。” 说起王氏,由于她只是到自己女婿家里吵闹,虽然莫娘子因为她的吵闹去世,但毕竟不是她亲自动的手,府衙关了她一阵子,见她罪过不大身上又榨不出什么油水,便放她出来了。她出来之后打听陈举人,却听说陈举人死了,这才知道,自己儿子也被捉了,还是因为杀|人的罪名。王氏自然不敢找官府闹的,思前想后,认定她和儿子走霉运便是从殊尘不肯让他们卖女儿开始的,因为没卖成没有拿到钱,他们才会来府城寻人,来府城寻人,才会与陈举人生了口角,她儿子这才会杀|人。 于是她到处打听莫娘子的事情。听说莫娘子还在花楼的时候,便看上了陈玉山,见他有才华,便资助了他几两银子,后来又在小姐妹的帮助下自赎其身跟了陈玉山。那个陈大郎,便是莫娘子赎身八个月后出生的。 王氏打听到这个时,欣喜若狂。她当即赶回陈家村,找到张氏如此一说。 “她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脱了贱籍八个月就生了陈大郎,谁知道那是谁的种?亲家母,你可不能替别人养着野种!” 张氏深以为然。不过她的想法和王氏有一点区别。她觉得陈维风和陈玉山小时候长得有几分相似,大概真的是陈玉山的种。不过那小子只与殊尘亲近,见了她这个奶奶连声招呼都不打,实在可恨,她说什么也要想办法把他赶出陈家,然后把陈玉明的儿子过继给陈玉山,然后让殊尘养着。 两人合计好了,便去了族长家。 族长现在见了张氏便头痛得厉害。明明有那么孝顺能干的儿媳,那么刻苦有出息的孙子,她还闹腾什么?但听了二人的来意,也有些半信半疑。若陈维风真的不是陈举人的儿子……殊尘知道这事吗? “她肯定知道!”王氏一口咬定,“你想想,她连亲娘婆婆都不孝顺,怎么可能帮着我女婿养外室生的儿子?说不定连举人老爷都是她害死的!”她这边信口开河,族长却根本没听进去。殊尘不孝顺亲娘婆婆?陈家村谁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老太婆还有脸说?害死陈举人?陈举人都多少年不回家也不送信儿回来了?费那么多事跑去府城,就为了弄死陈举人然后再回来?她图个什么啊? 想到这里,族长突然想起来:“李王氏,休要胡言!陈举人是你儿子杀的,你竟然还敢来我们村!” 张氏连忙说:“族长伯伯,咱们先说陈维风是不是我儿亲生儿子的事情吧……” 族长有些迟疑。他一方面觉得陈家血脉不容混淆,若陈维风真不是陈举人的儿子,就该将他和一直力保他的殊尘赶走,但另一方面,他想起了村里那个先生对陈维风的称赞,那先生说了,陈维风过目不忘是个天才,再过几个月他便教不了了,让殊尘去县里给陈维风求个好先生…… 是个好苗子啊,族长为难。“让我再想想,”他皱着眉说,“此事事关重大,你们两个不要乱说,等我查清楚。” 让张氏和王氏不要乱说?如果殊尘知道了,她一定会笑老族长太天真了。出了族长家的门,她们二人便去了殊尘住的破屋。也不敲门,也不进去,站在外面就开骂: “你个不孝的东西,给我滚出来!你随便捡了个野种便说是我孙子,你是什么意思?” “闺女,你快出来给你婆婆认个错吧,娘知道你只是一时想岔了,你可不要一错再错……” ……殊尘的院外很快便围起了一群人。他们本来是来嘲笑张氏和王氏这两个死不悔改的老东西的,现在一听陈维风可能不是陈举人的儿子,各个震惊非常。如果她们说的是真的,陈家不是在给别人养儿子吗——在他们看来,殊尘守寡未改嫁,那么她的一切都还属于陈家,即便现在是她一个人在供着陈维风念书,那花的也是陈家的钱。 陈维风也从先生家跑回来了。他是心虚的。莫娘子曾经确信无比地告诉过他,他不是陈举人的儿子,他不知道他娘是怎么知道的,不过他娘也是女人,女人怎么可能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他娘说他不是陈举人的儿子,他就肯定不是陈举人的儿子。现在怎么办? 他跑回家,殊尘正靠在篱笆上冷冷地看着张氏和王氏指着自己大骂。她见陈维风回来,冲他招招手:“维风回来啦?你外婆和你祖母说你不是你爹的亲儿子,来,我们去找族长,和你爹滴骨验亲。” 陈维风闻言腿差点软了——母亲这是疯了吗?本来张氏和王氏也就是骂一骂,她们又没读过书,能知道滴血认亲就不错了,陈举人死了这么久,血早都不能用了,她们除了赶他们娘两个走,还能做别的吗?可是现在,他母亲说要滴!骨!验!亲!这不是找死吗? 殊尘看着他的样子,笑道:“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一抬头,看到张翠姑扶着族长来了,急忙跑过去扶着族长另一只手亲切地说:“族长爷爷,您可要为郎君做主呀,郎君已经去了,我可不许别人再往他身上泼脏水,事已至此,只求族长爷爷许我开馆,给维风和郎君滴骨验亲了!” 族长没想到还有这事,找了村里先生过来问,先生皱着眉想了许久说道:“我确实在书上见过此法,是要将血滴入亲人骨骸,只有血亲之血才能渗入……只是,此法对亡者实在不敬,我……”他看看张氏和王氏不依不饶的样子,叹气道:“族长您做主吧!” “验!”族长看着张氏,目光阴冷:“他亲娘都不爱惜儿子的尸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验!马上验!” 张氏慌乱了片刻,随即冷静下来。书上写的自然是真的,陈维风不可能是玉山的儿子!验了亲,她便要把这个野种赶走! 几个时辰后,村里几个年轻人小心地将陈玉山的坟挖开,将棺材打开。一个人捏着鼻子检出一块骨头。 殊尘取出针,要刺破陈维风的手指,张氏过来推开她:“我不放心你,我来!” “我来!”族长冲他的大儿子点了点头,族长的大儿子走了过来:“弟妹,我来,你总放心了吧!” 他刺破陈维风的手指,几滴暗红色的鲜血,滴在陈玉山惨白的骨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洗冤集录》检滴骨亲法:谓如某甲是父或母,有骸骨在,某乙来认亲生男或女,何以验之?试令某乙就身刺一两点血,滴骸骨上,是的亲生,则血沁入骨内,否则不入,俗云滴骨亲,盖谓此也。 不过不靠谱啦,而且殊尘留了后手的 陈维风,罚你去现代世界流放一下学习常识(沧桑点烟.jpg) 第20章 秀才的童养媳 在场的所有人都盯着滴到陈玉山骨头上的几滴血。陈维风的手心里冒出冷汗,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那几滴血在骨头表面停留了片刻,渗入了骨中。 陈维风愣住了。 张氏和王氏也愣住了。 殊尘笑了一声,看着张氏问道:“这个结果,您满意吗?”她并不等张氏回答,走到族长面前,双膝跪倒,说道:“请族长允许我分家。” 族长叹了口气:“玉山媳妇,你先起来……” “请族长允许我分家。”殊尘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陈维风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也走到殊尘身边跪下:“请族长允许我们分家。”说罢也是一拜到地。 张氏傻傻地站在那里,似乎没有注意到殊尘和陈维风的举动,直到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角,她终于清醒过来,对王氏怒目而视:“好你个李王氏,撺掇我不认亲孙子,你安的是什么心!”说着,她有点心虚,急忙走到殊尘身边,想要拉她起来:“媳妇啊,我……” 殊尘挣开她的手:“族长爷爷,我这些年可曾做过一件对不起陈家的事情?母亲她听信外人谗言,先要卖我女儿,又要逼死我儿子,我怕再这样下去,我连夫君唯一的骨血都保不住!请族长准许我分家!” 王氏听她说的,扑上来想动手:“死丫头,什么外人?你连你亲娘都不认了?你个不孝女!” 没等她碰到殊尘,陈家众人早把她拦住了。 “滚开,我们陈家的事情,你一个外人滚远些!每次见到你都没好事,呸!”张翠姑啐了她一脸。 族长看看殊尘和陈维风,又看看张氏,左右为难。这时有人将陈维予叫了来——她是女娃,她弟弟是不是她爹的种这种事,不好当着一个没嫁人的小姑娘说,所以她没有来。现在有人见事情不对,便把她也叫过来了。 “奶奶。”陈维予先给张氏问了好。张氏看到她,把心一横,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我的命苦啊,我儿玉山,若你在天有灵,带着你娘我走吧!我不过怕有人混淆了你的血脉,你媳妇便要逼着我去死啊!老天爷,你为什么这样对我这个老婆子!为什么啊!” 陈维予见殊尘还是跪在地上不为所动,跺着脚说道:“娘,你真的要这样逼奶奶吗?都是一家人,你为什么要把事情做绝啊!” 殊尘没有看她,更没有接她的话茬,只是继续对族长说道:“族长爷爷,求您主持公道,准许我分家。” “你想好了?”族长问。他给张氏收拾烂摊子也累了,既然玉山他媳妇只是要分家,又不是要改嫁,他也没什么非要拦着的理由——等等,族长忽然眉头一皱:玉山媳妇现在是寡妇,按规矩守过三年孝以后,她若想改嫁,天皇老子也没资格问。她那闺女一看就是和她不亲的,她儿子……坏了,这小子根本不是她亲生的儿子,那是陈玉山外室的儿子!算了,既然玉山媳妇肯把那小子当亲生儿子养,还是分家好,分了家她的心情顺了,或许就不改嫁了呢…… “我想好了。”殊尘又磕了个头。 “好好好。”族长叹了口气,“我去找先生讨个吉日,给你们分家,今后你带着维风,还有,还有……”他转头看着陈维予:陈维予是她亲生的女儿,她该怎么办呢? 不过不用他做决定,陈维予见殊尘不理会自己的反对,铁了心要分家,早就气炸了,正在那边叫嚷着以后只认奶奶不认娘了呢。 ——也好,毕竟是亲生的女儿,放在张氏那里,也算是有个牵绊。“……你带着维风,分了吧!” 殊尘再次磕头。 数年后,陈维风小小年纪便考中了童生,又被县城里一个辞了官的老进士看中,收为了学生,现在一个月也回不来几天。张氏有时候过得不自在,便到殊尘门口去,指桑骂槐地说上几句,但殊尘从不理会她。有时她骂得过了,村里与她不和的几个妇人还要笑眯眯地过来戳她的肺管子。 “举人娘,恭喜你,过两年可能就当上进士奶奶了?” “哎呦呦胡说什么呀,小童生早就被她赶出家门了!” “还有这事?她是傻的吗?那么好一个孙子都不要?” “谁知道呢?” 每到这时,张氏就会气得半死,又无话可说,只能骂骂咧咧地回家去。 殊尘这几年觉得日子清净了不少。她依旧抄书,让陈维风带去县城卖,不过为了掩饰,偶尔也织上一两匹布。 陈维予定亲了。老进士听说陈维风家里有个姐姐,便给陈维予说了他远房的一个晚辈,张氏虽然不想和陈维风沾上什么关系,但是族长逼着她答应了这门亲事。定亲之后,殊尘把陈维予叫过来,准备给她嫁妆,却被陈维予严词拒绝,说是殊尘这个娘不认她,她也不会厚着脸皮过来沾光。 殊尘一笑置之。陈维风毕竟姓陈。陈维予毕竟也姓陈。在这么个小小的地方,一笔是写不出两个陈字的。陈维予是陈维风的妹妹,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沾光这种事,不是她说不要就不要的。不过殊尘也并不介意她会沾陈维风的光。她始终记得,她接替的是李殊尘,陈维予是她的任务对象。当初任务说要保陈维予一生平安,那么,她就会努力完成这个任务。 陈维予出嫁那一年,陈维风考中了秀才。陈维予的长子满月时,陈维风中举的消息传了回来。 于是殊尘“病”了,陈维风赶回家时,她已经“病入膏肓”。生病的时间,她也考虑过的。她不想在这个世界拖到老死,那么迟走不如早走,反正陈维予现在嫁人生子,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了。陈维风少年中举,明年去考未必会高中;她现在离开,陈维风守孝三年,正好可以潜心苦读三年,三年后年华正好,高中的可能性也大一些。 她算好了一切,却没算到陈维风在她死之前就赶回来了。看到陈维风憔悴的面容,想到这孩子幼年丧母,现在好不容易考了个举人,养母又要死了,好像挺可怜的……她忽然有点心虚。 “母亲!”陈维风跪在她床边,泣不成声。 殊尘安慰了几句,见陈维风始终悲痛不已,想了想便转移话题道,“你想知道当年滴骨验亲是怎么回事吗?” 陈维风果然暂止了哭声,抬头看她。 殊尘见这个话题果然有效,故作神秘道:“你若现在挖了陈玉山的骨头出来,别说是你的血,便是猪的血,都能渗进去。这个和木头一样,长在树上的时候质地细密,水泼不进,砍下来风吹日晒几年,再泼水上去便能渗进去了。” “那当时……?”陈维风疑惑,当时陈玉山死去不久,应该说不上“风吹日晒几年”吧? 殊尘笑了笑:“当年我怕他们怀疑你,便准备好了让他们滴骨验亲,在府城时,我把陈玉山的腿骨拿出来煮过,你想,煮过的骨头又酥又脆,谁的血滴不进去?你以为那时我为什么赶你们出去自己在灵堂?那是怕你们碍我的事!” 陈维风神情恍惚地离开了。走到门外,他忽然想到,殊尘刚刚说的是把腿骨拿出来煮过。陈玉山死了没两天,殊尘是怎么单把“腿骨”拿出来的?难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觉得肯定是自己误会了,便走回去想再问问,却看到殊尘面色平静地躺在床上。他颤抖着过去试了试,发现她已经没了气息。 回到系统空间,殊尘有点忧伤:她曾经是个多么小清新的文艺女少年,怎么到了这个世界,就变成泼妇和屠夫了呢? 666:【本世界任务完成,得到积分500;不孝女人设崩塌,扣除积分250……】 殊尘:【??】 殊尘:【666你把话说明白,凭什么又扣我的积分!!】 666:【宿主离开后,陈维风高中探花,封官后向朝廷请封,朝廷赐李殊尘“忠孝节烈”牌坊……】 殊尘欲哭无泪,陈维风你是吃饱了撑的吗?你个混蛋!别让我再遇见你!可她转念一想,顿时无比沮丧:陈维风只是小世界里的一个人,本来就不可能再遇到了。 殊尘被扣积分,十分不爽:【继续任务。不过666你给我听着,这两个世界都是因为什么破牌坊扣我积分,下个世界你必须给我挑一个没有牌坊的世界,听见没有!不然我就去主系统投诉你!】 666:【……好的宿主。世界状态核对完毕,即将开始传送,宿主。】 传送完毕,殊尘刚刚睁开眼睛,666忽然发出一阵警报声:【危险!检测到对系统的威胁,系统暂时休眠——】 殊尘:???这么刺激的吗,剧情都不给我就坏掉了。剧情不知道不要紧,现在连任务都不知道,难道要我在这里混吃等死吗? 这样想着,殊尘一抬头,哎哟,一把雪亮的长剑,迎面劈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666:牌坊×2 get√ 殊尘:he~~tui! 系统非常伤心,然后悄悄匿了。 第21章 借尸还魂 殊尘这是第一次遇到系统自己跑路的情况,一时有点回不过神来,正在这时,一把长剑已经迎面劈了过来。她下意识地向旁边闪躲,却仍然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刺向自己的眉心。她甚至可以感觉到剑尖上传来的寒气。 然后,剑停住了。一个人略带疑惑地问道:“殊尘,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殊尘终于回过神,看到对方收回长剑,暗暗松了口气。她对面站着一个身着红衣的青年人,眉目间透着清冷,此时那人正微微皱着眉看她。 殊尘来不及回想这到底是谁,那人长剑入鞘,淡淡地道:“你今日回去仔细想想为师教你的剑法,三日后我再考教你。”说完转身便走了。 这个是师父。殊尘默默想道。而且已经暂时应付过去了。 可是谁来告诉她,这个世界她的任务是什么啊!她连任务对象是谁都不知道…… 她正在郁闷,一个蓝衣少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笑着问她:“小师妹,怎么又走神儿了,又被师父骂了吧?叫你不专心!” “师姐……”殊尘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低下了头。 那位师姐走过来,亲热地揽着她的肩膀:“不过你也太不用心了,师父教你花的时间比我们加起来都多,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若是能改,我跟她的姓。”一人冷笑道。 “去你的!”师姐反驳道,“大师兄,长兄为父,你也是我们半个师父,哪有你这么说话的?” 殊尘循声望去,见大师兄坐在树荫下的石桌旁,端着杯子喝茶,见她望过去,便转开了目光。 ——大师兄对原身有些冷淡,这位不知道是几师姐,看起来很热情的样子。殊尘默默记在心中。 这位师姐也不再理大师兄,拉着殊尘去旁边的空地上,说要陪她练剑。 不动声色地套了好一会儿话,殊尘了解到,原身的师门叫水域仙山,他们的师父唐清佳是仙山的掌门。师父名下共有八个弟子,那位冷冷清清的大师兄叫唐明音,热情的师姐行六,叫云行渌,她是小师妹柳殊尘。二师兄、三师姐、四师兄五师兄外出游历去了,七师兄莫柒去师父的园子里偷鸡去了。 正说着,莫柒拎着两只鸡,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了:“六师姐,快快快,帮个忙!” 云行渌便兴高采烈地过去帮他杀鸡烤鸡了。殊尘蹲在一边看着他们,面上笑得开心,心里却是把666骂了个狗血淋头。 但是如果骂它有用,她早就开骂了。现在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静下心来整理目前为止得到的信息。——按照以前的经验,任务对象通常会出现在传送到任务世界之后的一天之内,到现在为止,她见到了四个人。唐清佳,唐明音,云行渌,莫柒——任务对象会是谁呢?原主最恨的是谁?原主有没有想要守护或者帮助的人?这一天里她还会不会遇到其他人?这些她都不知道,都要慢慢摸索。 好在现在已经稳定下来,殊尘得到了原主的一部分记忆——但只有来到水域仙山以后的,之前的事情她没有一点印象。这是个玄幻的世界,修炼者修炼灵力提升自身。灵力分为水、木、火、金、土五系,灵根也分为五系,原主是水木双灵根,先天满灵力,在这个以单灵根为优,五灵根为废的世界里,算得上天赋不错。唐清佳自收她为徒,对她悉心教导,还经常开个小灶,引得师兄师姐们羡慕嫉妒,然而原身修炼十余年,也只堪堪修炼到高阶灵师。要知道,在这个世界里,修炼者由低至高分为灵师、灵尊、灵君、仙君、圣君,只比她早入门一年的莫柒,是水系单灵根,先天只有八成,但现在已经是初阶灵尊了。所以她在门派之中的名声不怎么好,人人都说唐清佳在她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有这功夫多教导一下其他弟子多好呢? 殊尘感受了一下周围的灵气。这里是水域仙山,灵气以水系灵气为主;水生木,木系灵气也很充沛。她很容易便捕捉到空气中的两种灵气,引灵气入体,灵气在她的经脉之中运行时,像是遇到了什么阻碍,并没有流进她的丹田,而是又散逸出去,消失了。 殊尘:……这算怎么回事啊? 她得到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些理论知识,这会儿看几个师兄师姐在忙着弄吃的,随便找了个借口,往书阁去了。 ——理论不够就要多看书。如果书上找不到,那一定是看书太少。殊尘走进书阁,一头扎进知识的海洋,无法自拔。 殊尘边看边摇头: ——灵师以单灵根为优秀,双灵根次之,三灵根以上无法修炼,皆为邪魔外道。 ——灵师越强大,与灵气的亲和力越强,因此灵师修炼以提高对灵气的感知度为重,灵石与灵丹,不应过分依赖。 ——丹田为湖,经脉为渠;引灵入体时,应洗经伐脉,使经脉强韧宽广,湖水方能不竭。 殊尘翻阅了许多基础书籍,说法基本类似。那么问题就来了:柳殊尘的基础知识,都是唐清佳亲自教的,甚至引灵入体,都是唐清佳开着聚灵阵,将两系灵气引入她的体内。在水域的十几年里,柳殊尘的丹药和灵石根本没断过,每次境界提升,可以说都是用灵石堆起来的: 唐清佳想做什么?他门下八个弟子,除了柳殊尘,都是单灵根,唐明音和云行渌都是先天满灵力的天灵根,他单单要养废一个柳殊尘,有什么用意吗?殊尘陷入了沉思。 “小师妹!”不知过了多久,殊尘被云行渌拍醒了,“师父让你过去,你怎么躲到这里了?” 殊尘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师姐,我看书看入迷了,忘了时间——怎么,已经过了三天了吗?” 云行渌叹气:“你若是早这么用功,何至于今天呀!快走吧!” 她们二人去了唐清佳的院子。殊尘进去找唐清佳,云行渌等在外面。她一进门,唐清佳便问道:“殊尘,那套剑法你练得如何了?” 殊尘略略回忆了一下原主对师父的态度,恭敬地回答:“师父,我有几处想不通的……”然后将原主遗留下来的几个问题说给了唐清佳,唐清佳点拨了几句,又交给她一瓶灵丹,打发她走人了。 回了他们几个弟子的院子,殊尘找到唐明音,问:“大师兄,我引入体的灵气,无法进入丹田。” 唐明音抬起头:“什么?” 殊尘重复了一遍。 唐明音将茶杯放在石桌上,坐直身子,看着殊尘笑了笑:“现在来问我?你早干嘛去了?” 殊尘:“……”早我也没来嘛。 见她不答话,唐明音站起身,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开始探查她的经脉。 唐明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殊尘觉得他大概发现了什么。 果然,唐明音探查完毕,甩开她的手:“没救了,等死吧,赶紧走。” ……这扁鹊三连说得还挺顺溜。 不过殊尘大概能理解唐明音的态度。 大概五六年前,原主的修为止步于高阶灵师,唐明音便觉得不对,当时他仔仔细细地问了原主平时的修炼方法,便告诉她,灵师是不应该这样修炼的,还建议她不要太过依赖灵药和灵石。然而原主更相信师父,一心觉得唐明音是嫉妒自己得了师父青睐,完全不理会唐明音的善意,甚至在唐明音多次提醒之后,还差点把这事告诉唐清佳。 唐明音不怕唐清佳知道,因为他是前任掌门的亲儿子,前任掌门飞升时留下的灵石和法宝足够他晋升到仙君,门派中也颇有几个长老还念着他父亲的旧情照顾于他,所以唐清佳除了占着他师父这个名分,实际上并不能限制他什么。但是他还是拦住了原主。因为他不知道唐清佳养废原主的目的,他不怕唐清佳针对自己,但是怕唐清佳发现事情败露之后,会针对原主。——然而原主呢,还觉得从此掌握了唐明音的把柄,时常与他针锋相对。 殊尘觉得,这样的情况下,唐明音还能费心来探查她的经脉,已经是以德报怨了。 她久久不语,唐明音放缓了脸色:“你这情况我没见过,毕竟我不是医修,你且等几天,我找人问问。” 殊尘:“大师兄,你真是个好人。” 唐明音感觉这话不太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皱着眉思索片刻,匆匆离开了。 唐明音的动作很快,第二天便带回了解决办法:引灵洗髓。 事实上,这是每个灵师在刚开始修炼的时候就应该做的。原主没做,因为唐清佳没教她。唐明音知道她不会,也不教她,只扔给她一本引灵洗髓的书,让她看完,又问了几个问题,便说道:“开始吧。” 殊尘:大师兄这放羊式教学深得师父的精髓。 吐槽归吐槽,这种基础的东西也确实没有手把手传授的必要。殊尘略做回忆,便开始了。 从空气中吸取灵气进经脉,只是在运转时略有不同……殊尘刚刚运转灵气,心口突然一阵剧痛。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想给殊尘增加副本难度√ 第22章 借尸还魂 殊尘:? 书上没写引灵洗髓的时候会心口痛啊?她疑惑地看向唐明音,唐明音冲她笑了笑:“疼是吧?那就对了,你之前十几年的修炼都是错的,现在改,已经晚了。” 殊尘:“……”原主到底把大师兄得罪成什么样了啊?(╯‵□′)╯︵┻━┻ 不过虽然很痛,殊尘还是忍住了。灵气运转一周汇入丹田时,她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唐明音见她成功,亲切地安慰她:“不错嘛,第一次就坚持下来了,以后记住每次引灵入体都要这样才可以哦!” 殊尘:“……”她决定转移话题,将唐清佳给她的几瓶丹药拿了出来:“大师兄,这是师父给我的。” 唐明音接过去,打开瓶塞修嗅了嗅:“我拿去看看。”说着准备离开,殊尘又问:“大师兄,你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东西吗?” “藏东西?”唐明音意外,“藏什么东西?” 殊尘道:“师父给了我许多灵石,这东西除非用掉,否则可以追踪到灵气。” 和聪明人说话果然不需要讲得太细,唐明音立刻明白,随手扔给她一枚戒指:“放里面吧,除了你自己,保证谁都查不到。”说着转身走了,殊尘望着他的背影一阵感叹——储物灵戒啊,这东西都能随手扔出来送人,大师兄真壕! 殊尘认真地引灵洗髓,几次之后,她的经脉似乎适应了这种灵气波动,心口也不会再痛了。这天她刚刚让灵气运行一周,莫柒忽然跑了进来:“小师妹救命啊,六师姐又要给我算命了!” 殊尘没来得及开口,云行渌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什么算命!我那叫天机术!天机术!你懂吗?” “是是是,小师妹,六师姐又要用天机术给我算命了!”莫柒惨叫。 殊尘扶额。云行渌出身白城云家,那个家族以研究天机术出名,然而天机术并没有得到主流灵师的认可,前几十年还差点被打成邪魔外道。云行渌很喜欢研究天机术,不过殊尘私下觉得,这是因为她是天灵根,每天不用修炼,灵气自动就会寻她而去,所以她才有时间研究别的。 唐明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对云行渌说:“六师妹,天机术……” “大师兄!”云行渌压根儿没等他说完,便扯着他的袖子:“我今天非要给你算一算——小师妹快来,我免费送你一卦!” 唐明音无奈地笑笑,跟着云行渌坐下,殊尘见状也过去坐在他们旁边,只有莫柒苦着脸:“六师姐,你算归算,这次千万不要说我与道门有缘,不让我吃烤肉了!” 云行渌瞪他:“就你话多,闭嘴!” 然后她摸出几块打磨成特殊形状的灵石,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将灵石向空中一抛。灵石落在地上,她看了一会儿,又用诡异的眼神看了唐明音一眼:“不急,代我再卜一卦。” 唐明音和殊尘面面相觑,却见云行渌果然又抛了一次灵石。 “怎么样?”唐明音微笑着问,“六师妹这次算的是什么?” “前世。”云行渌皱着眉,看看唐明音,又看看殊尘:“这卦不对——事不过三,再来一次。”说着,又抛了一次。 这一次,她的双眉快要扭到一起了。殊尘看着好笑,打趣道:“六师姐,还要再来一次吗?” 云行渌说:“不用了,三次的结果都一样……” 唐明音奇道:“前两次结果一样你还要算第三次?” 云行渌没理会他,继续说:“……都一样,你前世与小师妹有缘。”她再次看看唐明音,又看看殊尘:“前世,小师妹是你的母亲。” 唐明音:“……” 殊尘:“……” 莫柒笑得在地上打起了滚。 云行渌皱眉:“你们不信?你们看,这个卦象是这样的……”说着便拉着他们二人看地上的灵石。 殊尘和唐明音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异口同声道:“不看,再见!” 这场闹剧以云行渌声称唐明音多了一个前世的母亲做了结局。唐明音虽然看起来有点冷,但对师弟师妹确实很好,也不认真去管她。不过这几天,他还是一直躲着云行渌和殊尘,不知道跟这事有没有关系, 好在几天以后,二师兄三师姐回来了,于是唐明音马上禀报唐清佳,说要外出游历。 云行渌却不想放过他,找到殊尘问:“小师妹,咱们和大师兄一起去游历吧?” 殊尘看她:“除非你不再给我找便宜儿子。” “这是真的,我的天机术从来没出过错。”云行渌小声嘀咕着,不过还是点头应下:“好吧。” 她们找唐清佳报备,说要随着唐明音去游历,唐清佳看着殊尘道:“你如今修为不高,去外面恐怕会遇到麻烦。” “有我和大师兄呢!”云行渌拍着胸脯保证道:“师父放心,只要我活着,我不会让小师妹有任何意外的。” “胡闹。”唐清佳说,“哪个都不许有意外。” “我发誓!”云行渌举起手似乎准备起誓,殊尘眼疾手快地拦下了。 唐清佳叹气:“路上小心,早去早回。”说着,从袖中取出两件灵器,给她们二人各一件,“滴血认主,遇到危险时会保护你们的。” 二人称谢离开了。 唐明音对莫名其妙多了两个尾巴——其中一个据说是自己前世的母亲,另一个是算出那位是自己前世母亲的人——这件事感到非常不满,但是唐清佳已经点了头,他再不愿意,也只能带上了这两条尾巴。不知是不是为了报复,他只给了两人半个时辰的时间收拾东西,然后没等两个人吃午饭,便带她们出了山门。 水域仙山位于整个世界最北部的一片山脉之中,山门外据说有无数灵阵,可以让误入山脉的人无法找到水域。殊尘跟着唐明音出了山门,忽然觉得心头一空,仿佛少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一种自从到了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过的,极度放松而惬意的感觉从心口蔓延至了全身。然而666还是没有出现,殊尘找不到吐槽的对象,便只好默默记下了这件事。 第一站,白城。 云行渌是白城人,白城与水域仙山相去不远,唐明音这次下山又只是为了躲人,现在人躲不开,去哪里也无所谓了。至于殊尘,她更无所谓,走走看看便好。 在云家,他们见到了云行渌的一个朋友,据说已经年近百岁,是个忘年交——不过修炼之人,年龄不显,殊尘看着还以为她只有二十岁呢。 那人叫周晨沄,是个五灵根,先天全部满灵力,现在是中阶仙君。 殊尘:?不是说三灵根以上的都无法修炼吗,那她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周晨沄似乎早已习惯了人们的疑惑和诧异,只是伸出一只手,手心里浮起五种颜色的灵力,接着她向房间的几个角落指了指,水、木、火、土、金五个灵阵依次亮起,房间里顿时充满了洋溢的灵气。 “这是事实。”周晨沄微笑着说,“书上写的,便是对的吗?从来都这样的,便是真的吗?我只信我做到的。” 殊尘点头。作为一个曾经在二十一世纪生活过的人,尽信书不如无书这个道理,她早就明白了。不过她没有想到,她到了这个世界,连任务是什么都还没弄清楚,就已经遇到了一个想要颠覆世界设定的大佬…… “前辈好厉害!”殊尘崇拜道——这次不是装的。五灵根在这个世界上,时被当作废灵根的,先天满灵力的五灵根也同样是废的。周前辈以五灵根修炼至仙君,如果打个比方,大概是文盲发了SCI论文那种难度? “希望有一天,所有的灵师都可以接受到正确的理论知识。”殊尘情真意切地祝福道。 “有何不可呢?”周晨沄依旧微笑着,“或许,我可以看到那一天,不过你,大概看不到了。”她看着殊尘说。 殊尘:“?” 云行渌咳嗽了一声:“沄姐姐……?” 周晨沄看她:“你在带她来见我之前,没有算过你此行最大的变数在哪里吗?” 云行渌耸耸肩:“那也不可能是小师妹啊。” 周晨沄摇头:“你算算便知。” 于是云行渌再次拿出那几块灵石,再次念念有词,再次向空中一抛。 云行渌倒吸了一口冷气:“怎么可能?小师妹还只是个灵师啊!” “你忘了她是谁的弟子?”周晨沄的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微笑。 “我和大师兄难道不也是他的弟子吗?”云行渌垂死挣扎,又卜了一卦。结果还是一样—— 她此次出来,并不是为了游山玩水的。她与周晨沄十几年前结识后,便一直很崇拜她。周晨沄以五灵根修炼成仙君,这在灵师界必定引起震动,她们计划以此为契机,彻底改变灵根对修炼的限制,让三四五灵根也得到修炼的机会,而在这之前,三四五灵根只要修炼,都会被冠以邪魔外道的罪名的。 带上小师妹,只是她一时兴起,现在的卦象,难道小师妹会成为她们做此事的最大阻碍吗? 周晨沄微笑着问她:“既然知道了,你还打算留着她吗?”话音未落,手中灵力已经凝结成剑,冲着殊尘而来。 第23章 借尸还魂 殊尘愣了一愣,下意识地说道:“变数……一定是坏的吗?”她觉得自己总得做点什么,至少挣扎一下,不能就这么坐着等死。毕竟死人是没办法完成任务的。 周晨沄灵力凝聚的剑停住了。她认真地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你是对的,那么,我们就再赌一下吧。” 看到对方收起灵力,殊尘才觉察到她的手心冒出了冷汗。 周晨沄平静地坐回座位,似乎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云行渌呆呆地,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许久之后才目光呆滞地说道:“啊?”唐明音拍了拍她的肩膀,同情地说:“告诉过你们多少次,不要总是和小柒在一起,现在你也傻了。” ——在莫柒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一口黑锅,千里迢迢地扣在了他的头上。 云行渌转向周晨沄,依旧目光呆滞:“沄姐姐,你刚才,要杀我的小师妹?”周晨沄看着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殊尘叹了口气:“周前辈,我只是个灵师,而且也根本不知道你们准备做什么,没有必要灭口吧?” 周晨沄笑了笑:“我可不觉得你会做一辈子的灵师。而且,我只是习惯除掉一切变数罢了。” “除掉一切变数?”唐明音忽然问,“虽然小师妹说变数未必是坏的,但是以前辈这样的说法……刚才让前辈改变主意的,是她,还是您自己?” 周晨沄调整了一下坐姿:“都不是。”她的目光转向唐明音的衣袖:“是你袖子里的灵器。看起来唐清然给你留下了不少好东西。” 殊尘:“……”亏我还以为这女人被自己一句话就说服了,原来还是大师兄救了自己吗?她也看向了唐明音的衣袖,唐明音穿着窄袖的衣服,袖子里貌似放不下什么东西啊?不过也有可能是储物空间或者袖里乾坤一类的东西? 周晨沄移开目光,继续说道:“不过既然你们来得这么巧,那便留下来做个客吧,我还是很好客的。” 唐明音无所谓地摊手:“我随便,不过我希望前辈能多给六师妹安排点事情,免得她总是想给我算卦。” 云行渌好不容易缓过神,便听见唐明音这句话,顿时跳了起来:“大师兄!这是云家的地盘,有本事你去找我爹说这话!” 周晨沄安慰她:“你以为他不敢吗,他身上的灵器够炸了整座白城了,就算他去找你爹说天机师都是骗子,你爹也只能当没听见的——你就当他是一棵大白菜不行吗?大白菜怎么会说话呢?所以刚才他什么也没说,对不对?” 云行渌和“大白菜”同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周晨沄决定了暂时留殊尘一条小命,便撤回房间角落里的几道灵气,解除了笼罩整个房间的隔离阵法。“小渌你来,我有事告诉你。”她说着走出了房间。云行渌一步三回头地跟她走了。她们离开后,唐明音忽然说:“你觉得你是个什么变数?” 殊尘愣了愣。她也想知道她算个什么变数,莫非她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与周晨沄有关的?虽然在之前的世界里,任务对象通常会在第一天内出现,不过凡事总有例外不是?她想了想,猜测道:“我只是个灵师,我什么都不会做,我猜,应该是……”她想说出她的猜测,唐明音却忽然抬手阻止了她。 “你那天给我的药,”唐明音说,“我找大长老看过的。他说拿药会伤害神魂。我猜……你的神魂已经不完整了。” 唐明音的话让她有些意外:“伤害神魂?师父以前给我的丹药,也是这样的吗?”这个世界所说的神魂,按照殊尘的理解,大致是与灵魂类似的存在。竟然有药物可以直接作用在灵魂上吗? 唐明音:“嗯……” 殊尘疑惑:“‘嗯’是什么意思?” 唐明音无奈:“你那时候不肯让我检查那些丹药。不过我悄悄检查过师父给你的灵器,也是有问题的。我提醒过你,不过你不相信。”他停顿了片刻,面色更加无奈:“其实,你现在虽然怀疑他,但是仍然不相信我,对吗?” 殊尘无言以对。她当然不会完全相信唐明音。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剧情。虽然按照她的判断,唐明音比唐清然更加值得相信,也不过是对比之下的选择罢了。至于完全相信……这个问题就深刻了,因为她从来没有完全相信过任何人。 唐明音笑了笑:“不过还好,你也不相信他。”他认真地看着殊尘:“那么现在,你更相信谁呢?” 殊尘:“我更相信你……吧?”她莫名觉得唐明音这个问题后面藏着个坑,所以答得有些迟疑。 唐明音笑了笑:“不怕我害你了?” 殊尘摇头:“你怎么会害我。”——真要害她,干脆不要告诉她修炼的方法有误,不要告诉她那些丹药和灵器有问题不就可以了?何必还因为说这个担着得罪唐清佳的风险呢? “是啊,我怎么会害你。”唐明音叹气,“毕竟……”他略带失落地看了殊尘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殊尘敏锐地意识到,她必须接下唐明音的这句话,否则这个大师兄大概又会拒人于千里了。 殊尘灵机一动道:“……毕竟上辈子我是你的母亲?” 唐明音:“……”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出了房间,殊尘觉得他的背影充满了萧瑟。 殊尘:??我说错什么了吗?六师姐可是指天发誓她的卦绝不会错的! 看来天机术的可靠性还是有待验证的——殊尘默默地记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殊尘没有再见到云行渌和周晨沄。她觉得她们大概是去商议什么大事了,也就没有去找她们。周晨沄摆明了不相信她,她可不想凑过去再被劈一剑。 几天后,她收到了唐清佳的传讯。不过她没有玄光镜,便找到唐明音,请他用玄光镜联系一下唐清佳。 唐明音没有拒绝,随手将玄光镜扔在半空中,一道光幕出现,唐清佳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光幕之上。 “殊尘,你们去了白城?”两人向唐清佳问好之后,唐清佳问道。 “是的。”殊尘回答,“六师姐是白城的人,她想回家来看看。” “你在云家,有遇到什么人吗?”唐清佳漫不经心地问。 殊尘沉思:“云家主没有见我们,我见到了六师姐的几个哥哥姐姐,他们对水域十分推崇,还问大师兄,如果有机会是否可以带他们去水域拜访师父。不过大师兄没答应他们。” 唐清佳点点头,片刻之后又问:“我给你的丹药还够用吗?” 殊尘正准备开口,心口又传来一阵剧痛。不过前些日子她引灵洗髓时,痛得已经习惯了,现在虽然痛,但是也可以忍。于是她面不改色地答道:“还有很多呢,师父,你这次给我带了这么多丹药,是不是想让我在外面多玩儿些日子再回去啊?” “胡闹。”唐清佳轻笑,“那是以防万一的,你们这些孩子,真是让人操心。” 又闲聊了几句后,唐清佳中断了画(shi)面(pin)传(liao)送(tian)。殊尘看着唐明音收回玄光镜,这才浑身无力地坐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大师兄,”殊尘感觉自己说话都没力气,“我们师门是不可以对师父说谎吗?我的心好痛啊。” 唐明音叹气:“怎么可能,如果每个人说谎都会心痛,我早都痛死了。”他一边说,一边将前些天殊尘给他的药瓶扔到殊尘怀里:“是锁魂术,师父对你施了锁魂术,这些丹药就是锁魂术的药引,你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 殊尘:“……”大师兄你前天还说这药是有损神魂的,怎么现在又变成了锁魂术的药引,你这个男人这么善变的吗? 似乎觉察到了她谴责的目光,唐明音摇着头说:“告诉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如果对你说太多,锁魂术控制下,你会把我卖给师父的。我虽然没什么事会求到他,不过他毕竟还是掌门,得罪他会很麻烦的。” “那现在呢,现在你不怕我告诉师父吗?”殊尘完全不相信他的借口。 “……”唐明音觉得很累,小师妹虽然不再坚持相信师父,但是仿佛变得和七师弟一样傻了呢,“你刚刚心口痛是因为你在反抗锁魂术。锁魂术的制约下,你刚刚都没说出来,我还怕什么?” 殊尘:“……”忽然感觉自己是个智障呢。 唐明音看着她的目光里带了些幽怨:“明明说了会相信我,三天都不到,又开始怀疑我了。” 殊尘连忙安慰他:“怎么会呢?我怎么会怀疑大师兄呢?毕竟上辈子我是你的母亲……” 唐明音把玄光镜也扔给了她:“你闭嘴吧!再提一次,我……”他抬抬手,“……我把你和莫柒关到一起,让你彻底变成傻子!” 殊尘:“?”我又说错什么话了吗?还有啊,七师兄听到你这话会难过地哭出来的你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殊尘:上辈子,我有个儿子,(战术性换气)现在,他不认我这个母亲了! 第24章 借尸还魂 殊尘连着几天没有见到唐明音。她觉得唐明音最近变得莫名其妙:她这大师兄莫非到了更年期吗,怎么情绪这么多变?不过想想又不对,他年纪轻轻就升到了灵君,哪里还会有更年期?不是更年期,难道是青春期推迟了?殊尘百思不得其解。 这天晚上,殊尘失眠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明明没有在想什么,却觉得心事重重。想要修炼一会儿转移注意力,却连一丝灵气也无法引来。她觉得气闷,推开房门,走到了院里。 天色很暗,星星很稀,月光很美。 殊尘望着月亮,一直看到眼睛有些酸,只好闭上眼睛揉一揉,再一睁眼,远远地看到,远处的湖边,朦朦胧胧的月光下,两个人站在那里。她努力地看了一会儿,从衣饰辨认出,那两人一个是唐明音,另一个,是周晨沄。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殊尘看了一会儿,看到他们似乎在交谈什么,不过距离太远,她什么都听不到。 不过月色可真美啊……殊尘看着他们,不禁微笑起来,思绪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离谱。 ——这两个人,还是很般配的嘛!一个年少有为,另一个……也是年少有为! ——不过大师兄要加油啊,周前辈已经是仙君了,你再不努力,要被周前辈欺负一辈子啦! …… 殊尘回过神时,湖边已经没有人。她深觉遗憾。 “你在想什么?”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想儿媳妇……”殊尘下意识地答道,不过猛然一惊:是谁在她身后?她急忙回头,没有看到任何人,屋里屋外找了几圈,也没有看到什么人。刚才那个声音……殊尘扶额,刚刚她沉迷于走神,没注意听那是谁的声音。 ——所以到底是谁那么无聊,半夜跑来看我看别人走神儿? 殊尘很纳闷,不过这样折腾了许久,她终于困了,便爬回自己床上。这一次,她很快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时,她觉得似乎有人在注视着自己。然而她好不容易才睡着,而且她一个灵师而已,能躲过云家的侍卫来她这里注视她的,她醒着还是睡着,对于对方来说没有任何区别。于是她便没有理会,继续睡了。 第二天一早,殊尘被云行渌唤醒了。她本以为云行渌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毕竟她和周晨沄忙了那么多天没有出现,现在又是一大早来找她,想来是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没想到云行渌只是想拉她去看热闹。 “过几天是白城的群仙会,”云行渌兴奋地说,“会有很多强大的灵师来参加的,到时候肯定很好看!” 殊尘不明白云行渌为什么这么兴奋。这年头,真正强大的灵师都在各个宗门里,而水域仙山,在整个世界的宗门之中,都算是顶尖。这群仙会,即便会来很多宗门,也不过与在水域之中差不多了,有什么好看的?她丝毫提不起兴趣,打着哈欠说:“我还以为是今天。既然还有几天,师姐为什么这么早叫我起来?” “出去逛街啊!”云行渌理直气壮地说,“趁着大批灵师还没来,咱们赶紧把白城的商铺逛个遍,不然到时候什么都要涨价,那不是亏了?” 不得不说,正在打折和快要涨价,是购买力的两大重要来源。殊尘听云行渌这样说,连忙爬了起来:“快快快,去哪里,我们快去吧!” 云行渌没想到殊尘比自己还要积极,半晌才回过神来:“……吃了早饭再去。”于是在饭桌上,她被殊尘左一句“快点吃”,右一句“吃饱了我们走吧”折腾得差点噎到,连连喝了几杯水才缓过来。 白城的街道很宽阔,几辆马车可以并排行驶。殊尘手里有唐清佳给她的一堆灵石,足够她买几间铺子。不过她没发现什么想买的,便只是东看看西看看。云行渌却很是兴奋,每间铺子都要看,特别是门外挂了“特价!最后一天,明天涨价”的牌子的,她更要激动地进去看个遍,似乎不买点什么就要亏了。 “明天涨价”铺子有些狭小,殊尘觉得铺子里有点闷,便走到门外透气。无意间抬头,看到了街对面的一个女人。 那大概是一个普通人,面容苍老,头发花白,身上穿着粗布衣服。她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那个女人也在看她。目光相碰,那女人立刻转身,闪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 殊尘:“……”我有那么可怕吗?那女人是什么眼神?怎么好像见了鬼一样?她回头看了看,云行渌还在“明天涨价”店里翻着那些她平时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便宜货,想了想,快步走向那条小巷。 她走到巷口时,那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殊尘犹豫了片刻,向小巷中走了几步。 身后街道上传来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其遥远。殊尘回头看去,街道似乎与来时无异,但街道上的人,仿佛在这一瞬间,都销声匿迹了。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有点冲动了,虽然那女人看起来是个普通人,虽然这条小巷看起来没有问题,但是她只是灵师而已,很多灵阵她都认不出来——如果要对付她的话,或许一个普通的灵阵就可以了。 不过,她有什么仇人吗?殊尘认真地思考。去水域仙山之前的记忆,她没有。到了水域之后,她更是连师父的山头都没出去过。她会得罪谁呢? 她正想着,面前出现了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衣,面戴黑巾,全身都散发着“我不好惹”的气息。 “小姑娘,”那人阴森森地说道,“我只是受人之托,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不会伤害你的。” 殊尘:“……” 那人见殊尘不语,又说道:“要怪只怪你被周晨沄连累了吧,怎么,你准备反抗吗?” 殊尘:“……”她此时心里有无数的槽无处吐起:大白天的,你穿一身黑衣,是怕别人不知道你要做坏事吗?是这个世界的套路太老,还是我对劫匪的要求太高?还有,一上来就暴露目的,是真的以为我跑不掉了吗? ——没错,她跑不掉。黑衣人说话的时间里,殊尘后退几步,已经退到了墙边。 “你不知道我师父是谁吗?”她问道。 黑衣人嘿嘿笑着:“知道,但是山高路远,他未必能来。” “那你看看你身后是谁?”殊尘指了指黑衣人身后。 “你不要挣扎了,”黑衣人说,“你骗不过我的。” 殊尘:“……”好吧,这年头说实话都没人信。 黑衣人向她走过来,还伸出手,似乎准备来捉她。他刚刚抬起手,忽然眼前一花。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眼睛,却觉得胳膊如同压着千斤巨石,动弹不得。他感到很冷,很冷,仿佛意识也快要被这种寒冷封住了一般,紧接着,他听到自己的体内传来一阵细碎的冰块破裂的声音。在他的意识消散之前,他听到那个小姑娘略带遗憾的声音:“都说了我师父在你身后,你怎么不信呢?” 在发现这条小巷不对的时候,她已经催动了临行时唐清佳给她的灵器。虽然唐清佳的出现是个意外,不过即便他没有出现,那件灵器也足够这位天真而且多话的黑衣人喝一壶了。 “师父!”殊尘觉得唐清佳似乎不太高兴,连忙装乖卖萌:“师父幸亏您来得及时,我差点被他吓死!” 唐清佳面色阴郁,似乎在压抑着翻腾的怒火:“小六就是这样保护你的?” 殊尘:“……我背着师姐偷偷跑掉的!” “唐明音也没有照看你?”唐清佳的声音愈发阴冷。 殊尘:“……我们瞒着大师兄出来的。” 唐清佳点头:“很好,我以后再找他们算账,至于你……”他抬起手,殊尘不由自主地飞了过去。他将殊尘拎在手里,跳上飞剑,一道遁光闪过,殊尘便发现自己飞到了半空。 “……”师父有话好说啊我真的恐高!殊尘几乎想要尖叫——而且她才出来几天,她都和周前辈说好了要看热闹的,说话不算鼻子会变长的啊啊啊啊! 殊尘本以为唐清佳会带她回他在水域的那片山头,然而唐清佳将她扔在地上时,她发现眼前是一片湖泊。 “师父……?”殊尘看着唐清佳在周围布下灵阵,有些疑惑。看唐清佳这副样子,很像是要杀人灭口。可是……有什么必要吗?他一个手指头可以把殊尘碾死几十次,有必要这样郑重其事吗? “引灵洗髓?”唐清佳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谁教你的?” “……书上看的。”殊尘说。这是实话,因为确实是在唐明音扔给她的那本书上看到的。 “唐明音帮了你吧。”唐清佳咬牙切齿地问道。 殊尘坦然道:“大师兄一向对我有意见,他怎么可能帮我呢?” 唐清佳冷笑起来:“以后不会了。” 殊尘:“……什么?” 唐清佳在灵阵之中,布下了另一个灵阵:“我不会让我的计划出现任何错误。”他扭头看向殊尘。他的眼中布满血丝,看上去几乎要与他身上的衣服一样红了。 殊尘:“什么计划?”她忽然意识到,如果唐清佳真的要杀她,这大概……与她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有关了吧。 “你既然已经知道,”唐清佳布下了几层灵阵,渐渐平静下来,又恢复了平时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我给你的丹药会损害你的神魂,却不会伤害你的躯体,你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还没来得及想。”殊尘诚实地答道。 唐清佳轻笑起来:“你来水域,是因为我从周国救你回来的。我救了你,你用什么来报答我?” “你想要什么?”殊尘问道。 “借我一样东西。”唐明音笑了笑:“我有一个神魂,需要你这副躯壳。”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最后一句忽然想起曹老板:(曹操)谓主者曰:“特当借君死以厌众,不然事不解。” 所以……师谓殊尘曰:“特当借君躯,不然事不解。” 第25章 借尸还魂 唐清佳说出这话之后,殊尘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情。比如在原主晋升灵师之前,唐清佳是悉心教导过她一段时间的,而在晋升灵师之后,唐清佳每每扔给她一些丹药灵石,便放任不管了。 灵师之下,可以说都是普通人,而晋升灵师之后,便算是一只脚踏进了修行的大门。灵师的衰老速度,比起普通人是缓慢许多的,灵师的平均寿命,在百岁左右,晋升灵尊之后,可以达到二百余年。 “我给过你机会的,”唐清佳说道,“你原本不过是普通人,来到水域,拜我为师,我给你的那些修炼资源,那都是我赐予你的,你为什么不安安分分地活到百年,等你命尽而终,我再取来你的躯壳,便不沾染任何因果,你为什么这么不识抬举?” 殊尘:“……”突然感觉我的师父是个疯子。 唐清佳向若干灵阵中尽数注入灵力:“不过,一切都该结束了,你早就该死的,多活了这么多年,你也该满足了。” 他的身上,浮起一层淡淡的光晕。殊尘本以为那是释放出体的灵气,看了片刻却发觉并不是。那是一个人的虚影,一个女人。那虚影缓缓地从唐清佳身上浮起,从他身上脱离,又缓缓地飘在她的身后。 虚影渐渐变得凝实,殊尘依旧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看得出,那是一个身着蓝衣,体格苗条的女子。 那女子似乎觉察到她的目光,竖起食指,无声地示意她不要说话。 看着唐清佳面露狰狞,似乎随时都要发疯的模样,殊尘决定相信那个女子。 “去死吧……”唐清佳忽然说道。与此同时,殊尘觉得手上一阵滚烫,那虚影迅速来到她身旁,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殊尘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破裂之声,眼前的景象迅速远去。她想要看看唐清佳在做什么,却觉得眼前一暗,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天色已经暗了。殊尘迷茫地坐起身,看到远处幽暗的夜色。她的身旁,那个女子的虚影又变得稀薄,在黑暗之中发着极其浅淡的微光。见她醒来,那女子轻笑一声。 “你是谁?”殊尘问道。 “你不会想知道的。”那女子说。 殊尘眨眨眼:“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想知道?” 那女子笑道:“如果你真的想听的话。” 那女子缓缓地向殊尘讲述了她的经历。 她叫柳明颜,是水域一个长老的弟子,按辈分算,是唐清佳的师妹。唐清佳年少时爱慕于她,曾经疯狂地追求她,她对唐清佳无感,便拒绝了。一次她外出游历,与一个灵尊相爱。那个灵尊名为离清月,是三灵根。唐清佳知道这件事之后,沉寂了许久。柳明颜本以为他见自己有了相爱的人,应该会放弃了,没想到几年之后,唐清佳联合数个宗门,将三灵根以上的灵师定为邪魔外道,于是离清月莫名其妙地变成了魔修,被唐明音捉回水域。柳明颜去救离清月时,为了保护他,被唐清佳误伤致死,她的灵魂,被唐清佳囚禁至今。 殊尘觉得哪里不对。她忽然背后发寒:“你不会就是……” 柳明颜点头:“没错,我就是那个,唐清佳想借用你的躯壳复活的神魂。” 殊尘:“……” 柳明颜笑笑:“你放心,我不喜欢别人的东西。” “所以,师父才会给我那些对神魂有损的丹药,因为那些丹药可以保护我的躯体,至于我的神魂,反正也没什么用处……”殊尘叹气。 “我知道,”柳明颜幽幽地说,“可是我没办法做任何事情,只能看着这一切。” “那么,你今天怎么会醒过来?”殊尘忽然疑惑,按照柳明颜的说法,她的神魂被唐清佳囚禁,为什么今天可以忽然逃出来了? 柳明颜看向殊尘的左手。殊尘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唐明音送她的那个储物灵戒。 殊尘:“……”难道大师兄也喜欢柳前辈?大师兄我看错你了! 柳明颜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笑道:“你的灵戒上带着清月的灵力,是他的灵力唤醒了我,让我可以暂时摆脱唐清佳。不过我这个样子也坚持不了多久……” 殊尘艰难地说道:“那么……我的身体,借你用一会儿?” 柳明颜愣了愣:“你……是不是傻……” 殊尘很光棍:“柳前辈若是想占据我的身体,我也反抗不了,而且师父刚才显然已经开始给柳前辈还魂,你那时只要什么都不做,就可以永远占据我这具躯壳了,我相信柳前辈,所以不如大方一点,说不定柳前辈还会对我生出好感呢?” 柳明颜笑道:“你真有趣。不过这不是办法,一具躯壳是没有办法长时间容纳两个神魂的。我知道做鬼修的方法,只要做了鬼修便可以了。”说着,她原地打坐,似乎准备说做鬼修便马上要做鬼修了。 殊尘拦住了她:“等等,前辈,我忽然觉得我忘记了什么。”她皱起眉想了很久,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玄光镜。她将玄光镜抛向空中,光幕落下,唐明音的身影出现在光幕上。 “你……”唐明音说了一个字便愣住了,看到殊尘周围的情景,他无奈地道:“小师妹,你又搞出了什么事情!” 殊尘不满:“什么叫我搞事情?明明是事情先动的手!” 唐明音摇头:“算了算了,谁让我是你师兄呢?我早就认命了——你别关玄光镜,我马上来。” 光幕消失,玄光镜轻轻落在地上,但镜上的光华并未散尽,依旧在黑暗中闪烁着。 黑暗之中,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殊尘等得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道流光由远及近,流光散去,唐明音提着剑出现在殊尘面前。 然而他先看到了柳明颜。“师娘!”他叫道,“我找了你好多年了!” 柳明颜厌恶地挥挥手:“谁是你师娘,叫师叔!” 唐明音不怀好意地笑着:“离清月前辈与我有半师之谊,师叔,您真的不想让我叫师娘吗?” 柳明颜迟疑片刻:“那……还是叫师娘吧。” 唐明音愉快地再次叫了一声“师娘。” 殊尘见了这一幕,不觉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大师兄和柳前辈是不会在一起的,周前辈,我一定会帮你看住大师兄! 唐明音这才转向她,冷漠地说:“小师妹,这一次,好像有人遇到事情又是先找了师父,直到走投无路了才想起我,你怎么看?” 殊尘装傻:“什么?大师兄你说什么?”她抬头看看漆黑一片的天色,笑着说:“大师兄,天晚了,我都困了。” 柳明颜低声地笑了起来。 去白城的路上,唐明音对殊尘坦言了他的计划。 没错,唐明音带着她和云行渌外出,是有计划的。唐清佳名下有八个弟子,其中二师兄许双文和三师姐徐淼淼和原主一样,对唐清佳是极度信任的。唐明音此次出来,想要搞个大事情,于是便将除了他们二人之外的所有人,都带出了门, 殊尘觉得哪里不对:“大师兄,七师兄呢?你忘了七师兄吗?” 唐明音拍了拍脑袋:“我说我怎么好像忘了什么,原来把那个蠢货忘了!——不过他那边的都不算,师父不会对他怎么样的。”说到这里,他不禁又迟疑了:“……除非,他把师父院子里的鸟兽全吃了,那就是他自己作死,不关我的事了。” 殊尘:“……” 唐明音继续讲道:“我早年与周前辈结识,觉得她的理论才是真理,周前辈已经建了宗门,她的弟子大多是四灵根和五灵根。这次群仙会,他们必定会在各大宗门的眼皮底下一鸣惊人,各大宗门看到证据,总会改变的。” 殊尘怀疑:“真的吗?周前辈的理论和现在流传的相去甚远,他们会这样改变吗?不会显得很草率吗?” 唐明音无所谓地说:“当年他们将多灵根打成邪道,也没有很严谨,而且各大宗门早有怀疑,只不过掌门和亲传弟子都是单灵根,”他说着看了殊尘一眼,“最差的也是像你这样的,满灵力或者接近满灵力的双灵根,所以他们才懒得管。不过单灵根哪里有那么多,各个宗门抢着抢着就没了,现在给他们递一把梯子,让他们光明正大地下台阶,他们不会反对的。” 殊尘:“……”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你为什么偏偏要贬低我?不损我几句您不解气是吗? 此时已经到了白城,唐明音按下飞剑,几人缓缓降落在云家的地盘上。 唐明音拿出玄光镜,不知对谁传了个音,片刻之后,云行渌匆匆赶了过来。她看到柳明颜,惊讶得张大了嘴:“师叔!你还活着!”她随即又看到了殊尘:“小师妹!你跑到哪里去了?明天那家铺子真的会涨价的,我问过老板了!” 殊尘:“……” 唐明音道:“六师妹,周前辈在哪里,柳师叔的情况不太好,我想请周前辈联系一下离前辈。” 云行渌:“我就从沄姐姐那里来啊,你早说,我马上带你和师叔去找她!” “等一下,”唐明音说,“我先和小师妹说两句话。”他拉着殊尘走到一边,低声问道:“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殊尘非常纳闷。说谢谢?她刚才谢过了,大师兄不是这种人啊?她茫然地看向云行渌,恍然大悟,也低声对唐明音说:“大师兄,祝你和周前辈百年好合!” 唐明音甩开她的手,拂袖离开了。 殊尘疑惑:“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殊尘:要不我换一句:妈妈祝你幸福? 第26章 借尸还魂 殊尘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却始终想不起来,直到第二天早上,她才意识到:柳明颜带着自己从唐清佳的灵阵里逃出来,那么唐清佳呢?能几十年如一日为了一个目标奋斗的人,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吗?她想找柳明颜,但云行渌告诉她,柳明颜现在进入了沉睡状态,因为神魂离体的状态不能维持太久,她只能先沉睡,等离清月找到可以容纳她神魂的容器再醒来。 云行渌看起来很兴奋:“小师妹,离前辈说要用白玉为师叔重塑肉身,那么师叔以后真的称得上那句‘美人如玉’啦!” 殊尘:“……”哪吒还是用莲藕重塑肉身的呢,也没人夸他“少年如花”啊!不过这个世界并没有哪吒的传说,所以她只能自己默默吐槽了。 唐明音问她:“小师妹,你找师叔有什么事?” 殊尘看向云行渌——她没有对云行渌说起过昨天的事情,她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云行渌,唐清佳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唐明音见她看云行渌,便也明白她想说什么,于是又取出一面玄光镜。 这一次,出现在光幕上的人,是莫柒。 “大师兄,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莫柒看起来不是很开心,“二师兄和三师姐吃了我烤的鸡,还骂我不应该偷师父的东西,他们真是讨厌,还是你们好!” “你不给他们吃不就可以了?”唐明音没好气地说,“在师父门下十几年,你一点记性都不长的吗?”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莫柒说,“对了,大师兄,昨天下午二师兄好像接到传讯,和三师姐一起出门了,现在都没回来!” 唐明音停顿了片刻:“是不是师父有什么事情吩咐他们去做?” “师父出门好几天了!”莫柒说,“你们走的当天晚上,师父就出门了,这几天我去偷鸡都没人管,嘿嘿嘿……”他一边说,一边傻笑起来。 “少偷几只,小心双文发现了揍你。”唐明音说,“要不你也来白城吧,这边有的是好吃的,想吃多少大师兄给你买,没人拦着你。” 莫柒不太情愿:“买来的哪有偷来的好吃?” “那你就等着二师兄三师姐打死你吧,放心,我们会帮你收尸,让你死而无憾的。”云行渌在旁边幸灾乐祸。 莫柒犹豫:“那我就……去找你们?” “来吧,”殊尘考虑到他犹豫的原因,补充道,“不过六师姐在云家有个院子,里面养了好多鸡鸭,你来了可不能偷六师姐的鸡,不然我和六师姐一起打你。” 莫柒顿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知道啦!我马上就去!”说着,他中断了玄光镜。 云行渌茫然:“小师妹,我哪有养了鸡鸭的院子啊?你这不是骗小柒吗?” “马上就有了,”唐明音拍了拍她的肩膀,“快去给小柒准备一院子的鸡鸭,记得周围多布置几个灵阵,远来是客,你务必要尽到地主之谊,让小柒偷个爽。” 云行渌嘀咕着离开,去准备院子了。唐明音看着殊尘不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殊尘首先打破沉默:“大师兄,师父昨天布了好多灵阵,要让师叔借我的躯壳还魂,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师叔带我逃出来了,不过师父他……” “不学无术。”唐明音瞪她,“一共几个灵阵,你数了吗?” “三个……”殊尘努力回忆,“或者四个?”当时她还是有点慌的,没怎么看清楚。 唐明音无奈:“我看你还是等死吧。” “我看也是。”殊尘点头,“反正师父应该不会杀我的,他还要用我这副躯壳呢!” 唐明音欲言又止:“说你不学无术你还真的不学无术!你死了把你的尸体放进灵戒存着不就行了?师父好说也是水域的掌门,停止时间的灵戒虽然不多,但是他肯定有的。” “那为什么他早不杀我?”殊尘纳闷,“他昨天看见我就把我杀了不是早完事儿了?废那么多话,还让师叔有时间跑出来救了我走,他图什么呢?” 唐明音的语气十分肯定:“因果。他不想担上这份因果。他不是说原本准备等你寿终命尽的时候再让师叔还魂吗?如果他想杀你,他早就可以做了,他一直等着,只是为了不承担杀你的因果。至于昨天……”他轻笑一声,“这大概就是猎手对猎物的优越感了。被迫提前计划,按照师父的性子,他必然非常不甘心,他不高兴,当然要拉上人一起痛苦,而你在死前,刚好可以满足他这个愿望,不是吗?” 殊尘:“……”不是啊,师兄,就算你说得都对,但是把凶手的心思说得这样透彻,难道你也曾经想做过类似的事情吗? “……如果杀|人都能染上因果,”殊尘仍有疑问,“那每年为什么还会死那么多灵师?” 唐明音叹气:“你觉得,几十年前,师父为什么会将三四五灵根的修炼者全部污蔑为邪道?” 殊尘愣了愣:“难道……他不只是为了借机除掉离前辈,也是为了,”她不太确信自己的推断,“……为了彰显自己正派宗师的地位?所以他不肯因为想要师叔还魂这个原因杀我,而是准备等我自然死亡了,再做这件事?而最近,他忽然发现我叛变了,不得不提前?” “你终于有一点脑子了,”唐明音欣慰地说,殊尘莫名地觉得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慈爱,“看来离开小柒,你的脑子还是会恢复一点点的,这样我就放心了。” 下山路上的莫柒突然打了个喷嚏。他疑惑地揉了揉鼻子,傻笑道:“肯定是二师兄发现我又偷鸡了,不行,我得快点跑。” 殊尘提心吊胆地过了好几天,直到群仙会开始,依旧没有传来唐明音的消息。倒是周晨沄看到她坐立不安,私下问她为什么,得知原因后,她便将殊尘带在了身边。“这样你总放心了吧?”她说,“唐掌门打不过我,他敢来我就打他。” 殊尘没好意思说,她怀疑周晨沄打不过唐清佳:唐清佳晋升仙君好多年了,周前辈现在还不满百岁呢…… 群仙会开始了,作为白城地主,云家主给唐明音一行人留了视线极好的位置。水域这次没有人来参加,因为作为一个标准的名门正派,水域向来只收单灵根和天赋极佳的双灵根,而限于水域所处的位置,又只收水灵根与水木、金水双灵根,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多,唐清佳这么多年,也只收了八个弟子,这还是因为他有优先挑选弟子的权力,以及破例收了殊尘这个双灵根。 水域最近几十年里面,收的弟子便越来越少。群仙会要求参赛者必须百岁之内,于是最近几次,水域都没有派人来,这次也一样。 周晨沄带着她学院里的学生,坐在云家席位的不远处,殊尘非常怀疑云家主也给了她优待。因为那些老牌学院,比如苍溟学院,海东学院,甚至白城的白城学院,位置都没有她的好。 群仙会开始。 周晨沄的学生出风头的经过,比殊尘想象的更加顺利。二十岁以下组,五十岁以下组,百岁以下组,每一组的前三名,都是周晨沄的澜海学院的学生。 看得殊尘忍不住悄悄问唐明音:“大师兄,这真的不是表演赛吗?” 唐明音也看得皱眉,不过他的关注点显然和殊尘不同:“五行俱全的优势竟然这么大!”他听到殊尘的疑问,几乎想换个位置,免得被人发现他们认识。“即便周前辈想打一场表演赛,其他的宗门不要面子的吗?” 殊尘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再次突破了殊尘的想象力——各个宗门和学院比殊尘想象的,更加愉快地接受了修炼理论的改变,他们甚至当场联名致信灵师总会,要求他们将最近五年的三四五灵根整理出来,供他们挑选弟子,而且今后不得再歧视这些小灵师,如果灵师总会拒绝,他们即日起便会组建五行总会,今后不再接受灵师总会的任何请求。 灵师总会会长:“……” 还能怎么办呢,难道一口气得罪全天下的宗门和学院吗??那个可恶的唐清佳,当年他一手推动了《邪道审核标准》的出台,怎么现在连出现都不敢出现了? 这口锅甩不出去,灵师总会会长忍气吞声地接受了各个宗门和学院的要求。 ——不过还是有好处的,毕竟从今日起,三四五灵根都可以成为名正言顺的灵师,这样一来,这个世界上的灵师数量将大大增加,他可以管理的人,也即将大大增加。 这是好事!会长安慰自己。 唐清佳失踪了。几个月后,水域确定了这条消息,呼唤唐明音回去做掌门,唐明音果断拒绝。于是掌门的重任落在了许双文身上。 被天上掉下的大馅饼砸中的许双文:“……” 云行渌没有回去,她愉快地跟着周晨沄去澜海学院当讲师了。用她的话来说,开宗立派比拾人牙慧有趣多了,所以她打死也不会回去的。 离清月用白玉给柳明颜重塑了身躯。柳明颜刚刚适应这具身躯,他们便举行了道侣大典。周晨沄为他们主持了大(婚)典(礼),在婚礼上,唐清佳出现了。 周晨沄想动手,被离清月拦住了。 “这是事关男人尊严的一战!”他严肃地说。 于是周晨沄便站在柳明颜身边旁观了。 殊尘和唐明音、云行渌等人也站在一旁围观。 唐清佳早没有了当初冷冷清清的样子,现在的他,不像是修炼有成的仙君,而像是一个疯子。 没过多久,唐清佳便落于下风,离清月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他在那一瞬燃烧神魂,瞬移至殊尘面前,一掌震碎了她的丹田,还抽|出了她的神魂。 被捏在唐清佳手里的殊尘:“???” 她看到唐明音扑过来,抱住了她尚未倒地的尸体。 殊尘的神魂被捏碎之前,她听到唐清佳冷笑着说:“我的好徒儿,你看,我得不到我的爱人,你也得不到你的爱人,不如与为师同修无情道,如何?” 殊尘:“???”什么爱情?唐清佳你搞清楚,我和大师兄之间,是纯洁的母子之情啊? 但是作为神魂的她,已经无法开口说话。 唐清佳捏碎了手中的神魂,殊尘眼前一花,发现自己回到了系统空间。 第27章 借尸还魂(完) 殊尘回到系统空间,看到666的光芒都比之前苍白了许多。她咬牙切齿地问道: 【666,你真有本事,你要失踪我也不敢有意见,可是你不能先把任务发给我吗?我现在死得莫名其妙,任务也不知道有没有完成,积分都泡汤了!】 666弱弱开口:【宿主本世界任务完成,获得积分500。】 殊尘等了好久也没听到后续,疑惑道:【这就完了?没有扣分吗?】 666:【本来是有的……不过由于我在本世界出现了故障,主系统取消了扣分……】 殊尘回嗔作喜:【你怎么不早说,你早说不扣分嘛,以后你多出点故障也没关系,多给我点积分就可以!】 666:【……】 它这才将这次的故事线补发给殊尘: 原主是一个孤儿,身世不详,自从有记忆起,便与一群乞儿生活在一起。一年冬天,天气十分寒冷,那群乞儿报团取暖,却仍有多人冻死。原主快被冻死的时候,唐清佳出现了。唐清佳救了她,带她回到水域仙山,给她取名为柳殊尘,并收她为弟子。唐清佳手把手地教她引灵入体,走上修炼之路。在一众弟子中,唐清佳十分偏爱她,经常赐给她灵丹灵石,帮助她修炼。 然而她的天赋在唐清佳的一众弟子之中并不是最佳,与师兄师姐们相比,又不够努力,十几岁升至灵师后,便开始原地踏步,几十年都未突破至灵尊。大师兄唐明音曾经暗示她,唐清佳教给她的修炼方法有纰漏,给她的丹药似乎也有问题,唐明音建议她改变修炼方法,或者至少,去书阁多看些书了解真相。但原主对唐清佳非常信任,对唐明音的提示置若罔闻。 灵师若不能突破灵尊,寿命仅有百年。柳殊尘百岁之时,寿尽而终。她的神魂离体后,却看到唐清佳将另一个神魂渡进她的躯壳之内,那个神魂,是唐清佳的道侣,柳明颜。 柳明颜做了多年神魂,还魂后神智不清,时常攻击唐清佳,唐清佳便将原主的神魂关入了锁魂阵,利用她神魂与躯壳间的一丝联系来控制柳明颜的行为。原主的神魂在锁魂阵中受尽折磨,误打误撞领悟了鬼修之法。她活着时修炼比其他人慢,做了鬼修,修为却一日千里,没过几年,便冲破锁魂阵逃走了。 原主外逃之时遇到了邪修离清月,离清月告诉她自己与唐清佳有仇,二人便计划一番,杀上了水域仙山。在她的帮助下,离清月差一点便要了唐清佳的命,但是在那一瞬间,柳明颜替唐清佳挡下了那一剑。 离清月那一剑是为了灭杀唐清佳的神魂的,柳明颜挡下这一剑,当场形神俱灭。唐清佳趁着离清月失神的一瞬,反杀了离清月,随即再次困住了原主。柳明颜的死令他痛苦万分,他将原主的神魂投入炼魂炉,用灵火烧了七七四十九天才勉强泄愤,最终将其打散。唐清佳生无所恋,从此闭了死关。 每当人们提起水域掌门唐清佳,都会叹息:可怜他收了一个欺师灭祖的孽徒,天赋不佳,不肯刻苦修炼,死后还要害死自己的师娘,真真是死有余辜! ——殊尘看过了剧情,便大致知道原主的愿望了:无非是不知道从什么渠道知道了唐清佳救她就是为了借她的躯壳一用,而且为了让她早死,还故意误导她不让她有进益,所以才希望有人能够替自己出了这口气吧? 果然,666说道:【柳殊尘的愿望,杀死唐清佳,给柳明颜换一个道侣。】 殊尘有些遗憾:【什么叫给柳前辈换一个道侣,柳前辈从来就没有喜欢过那个渣渣好嘛?】 666:【抱歉宿主,我们系统并不生产愿望,我们只是愿望的搬运工。】 殊尘:【……】这话听着相当耳熟嘛。【对了666,你这次到底出了什么故障,怎么会一句话不说就死机了?】 666:【该问题涉及不同宿主的系统与世界线之间复杂的关系,宿主暂时没有权限了解。】 殊尘沉默:666还真是个年轻的系统,它难道没发现它这话已经泄露了什么吗? 666继续说:【主系统为了补偿宿主的损失,除了给我升级补丁以外,还有福利给宿主!】 殊尘打开了所谓的福利。 修仙小礼包:可以从当前世界选择一件灵器作为绑定道具,该道具在宿主今后的任一任务世界中均可生效。 殊尘意外:【这个金手指有点大了吧?——我就要唐明音给我的那个灵戒吧。】 666沉寂了片刻,据说是向主系统打申请报告去了。片刻之后,殊尘拿到了那枚灵戒。 免积分的储物空间呢!赚大了赚大了! 殊尘满意地点点头:【继续任务。】 666:【……世界状态核对完毕,即将开始传送。】 = = = = = 以下为唐明音番外= = = = = #古早风有毒,慎入# 那一年,我的师父带回了我的小师妹。师父说小师妹是他在周国捡到的一个乞儿。 但我觉得小师妹并不像乞儿。见到她的第一面,师父让她给我们问好,她抬起头,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璀璨的星辰。 小师妹是水木双灵根,先天满灵力,除了天灵根之外,这几乎是最好的灵根了。果然,没过几年,她便升到了灵师。 灵师呢!灵师的衰老速度便已经远远慢于普通人了,她不会老去,那么,她眼中的星辰便不会熄灭了吧? 可是又过去好多年,她却始终是灵师。这不应该。 我悄悄地旁观她修炼的过程,终于发现了异样。 小师妹引灵入体的方法是错的。 她的修炼,对灵石过于依赖了。 她手中拿着的……是师父给她的丹药吗?我偷走了一粒,找相熟的大长老检查,大长老诧异地问我,你怎么会有这种伤害神魂的丹药?吃这个无异于饮鸩止渴,早晚会神魂消散的。 我对小师妹说,你的修炼法有问题。 她不信。 我说,你去书阁自己看,任何一本《灵师基础》,都会告诉你这一点。 她仍然不信。 我又说,那灵丹你不要吃了…… 她打断了我的话,她说,大师兄,你不过是嫉妒师父更加偏爱我罢了,你不要再说了,我答应你不会把你的话告诉师父,但是我绝不会让你离间我和师父的关系。 看着她的背影,我很无奈。 偏爱?我只能摇头。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偏爱,我父亲留下的财产,已经够我修炼至圣君,甚至圣君之上的境界,我不需要嫉妒任何人。 不过,既然小师妹更加相信师父,而不相信我,甚至不愿意去随便找一本书核实一下……那么,就让我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死亡吧。 许多年后,她死了,我看到她的神魂在锁魂阵中挣扎。我知道她不相信我,于是我没有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只是悄悄传给她鬼修之法。我看着她转为鬼修,然后冲破锁魂阵…… 我跟着她,为她打开水域针对鬼修的那个阵法,放她离开,然后看她遇到离前辈,和离前辈一起回来…… 他们怎么可能赢呢?柳师叔是离前辈的道侣,唐清佳控制了柳师叔,就等于控制了离前辈。 我可以提前做些准备,送唐清佳上路了。 柳师叔在唐清佳的控制之下,为他挡了要命的那一剑,唐清佳趁机杀死了离前辈。 唐清佳将小师妹的神魂投入了炼魂炉,我要帮她吗? 如果她还是不相信我,我该怎么办? 我犹豫了许久,直到第四十九天,我终于下定决心,提前催动了炼魂炉:我不敢见她,可是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师妹受尽八十一天的炼魂之火…… 唐清佳闭关去了,闭死关。 既然是死关,那么活着,或是死了,便无所谓了吧?我进入他的闭关之处,了结了他。 看着剑尖上滴落的鲜血,我很茫然。 我的小师妹,还是去了。她的躯壳还在,可是她的神魂已经消散。如果有机会…… 想到这里,我有些惊恐,难道我后悔了吗?怎么会? 怎么会? 如果有机会…… 我希望我的小师妹可以早早发现真相,可以不用担着欺师灭祖的罪名,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不再被人控制…… 我好像,得到了这个机会,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付出我的神魂,他可以找人回到过去,回到还可以挽回一切的时候,替我实现我的愿望。 可是,我的愿望里面,为什么没有让她相信我呢?哪怕,只有一点点,只有那么一点点也好。 大概,我在害怕。 我只是个懦夫而已。 我甚至不敢与那个声音讨价还价,明明,我希望亲自去做这件事的…… 小师妹,永别。在你不会再次经历的那个未来里,有一个懦夫,他眼睁睁地看着你在炼魂炉中挣扎了四十九天,他还亲手打散了你的神魂。而他,甚至不敢承认。 他已经后悔。 第28章 女尊世界 殊尘坐在一家茶馆的包间里面,对面坐着一个美人,正在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殿下,”美人娇声说道,“殿下对我的厚爱,我受之有愧……”美人一边说,一边用白皙细长的手指,轻抚着面前的茶碗,一边微微低头,却用秋波流转的美眸,递过一个给人无限遐想的眼神。 殊尘迅速接收了原主的记忆,轻声笑道:“张公子,若你不弃,我随时可以启禀母皇,让她为我们赐婚。” 美人面露哀愁:“殿下,我蒲柳之姿,若世人知道我高攀殿下,恐于殿下名声不利……” “公子!”门外传来轻呼。美人轻声叹息:“殿下,我该走了。我母亲下朝回家,若是发现我离家……”说着,面带哀怨地看着殊尘。 殊尘道:“我送你。”她从旁边的小几上拿起帷帽,为美人戴上,悉心地整理好。美人起身,轻移莲步,两个仆侍从门外进来,扶着美人,下楼去了。 殊尘走到窗边,看到美人走出茶楼,还向自己这边回望一眼,然后登上马车,缓缓远去了。 她松了口气。 【666,这是什么地方?原主的记忆为什么有点奇怪?】 666:【女尊世界,宿主没听说过吗?】 殊尘恍然:这样的话,就可以解释她看到的一切了。 这是一个女尊男卑的世界。原主叫周殊尘,是晋国皇帝的五皇女,大皇女周殊敏与她同是先后,即皇帝的正夫所生——在这个世界里,怀孕生子的事情,是由男性来做的。周殊敏早已出宫建府,还取了两个侧夫。原主经常出宫去她的府上玩。有一次在路上,她遇到了丞相的小公子,张咏玉,顿时惊为天人。她悄悄接近张咏玉,对他示爱,张咏玉答应会嫁给她,但是张丞相治家严谨,不会允许自己儿子私定终身,所以要求原主对外隐瞒,原主便答应了。 然而原主无意中发现,张咏玉居然在与周殊敏暗中来往。原主气愤异常,去周殊敏府上质问她。周殊敏表示她根本不知道原主和张咏玉的事情,并将张咏玉约出来,说要三个人把事情说清楚。在等着张咏玉来的时候,原主喝了一杯茶,口吐鲜血,意识模糊之时,看到张咏玉从里间出来,当着她的面,将发髻散开,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 周殊敏也愤怒地指责她夺人所爱,她说她早与张咏玉两情相悦,已经禀告母皇,求母皇赐婚,只待一道明旨罢了,她没想到自己同母同父的妹妹,居然会横刀夺爱,做出调戏姐夫的事情。原主想要辩驳,却没有人相信,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皇女。而张咏玉披头散发地跑出去,向别人哭诉原主调戏他,更加坐实了周殊敏的指责,因为没有男子会用毁掉自己名节的方法诬陷他人。 原主含恨而死,背负着调戏姐夫夺人夫郎的罪名。她死后才知道,周殊敏陷害她,是为了取张咏玉为正夫,以获得张丞相的支持,登上皇位。周殊敏成功了,原主死后,皇帝虽然还有四个皇女,但三皇女和四皇女是双胞胎,不是其他人死绝了,断不会选她们继承皇位。剩下两个,周殊敏是先后所出,二皇女的生父出身太低,所以周殊敏顺理成章地登上了皇位。 666:【原主的愿望是,揭露周殊敏与张咏玉的真面目,夺走周殊敏的皇位。】 殊尘:【666,这题有点超纲啊——不跳过,谢谢,别动我的积分。】她及时阻止了666“是否使用100积分跳过当前任务”的话题。 查看剧情耽误了一会儿,她想起原主这次出来,虽然是为了与张咏玉私会,不过明面上的理由,是要去大皇女府上拜访周殊敏。于是她叫了侍卫进来,叫她们备车,准备去大皇女府。 原主经常来大皇女府,府上的侍卫也不会拦她。管家亲自迎到门口,恭恭敬敬地请她进府。 “我皇姐在哪儿?”殊尘问道。 管家将她引到内门,道:“大殿下在水榭欣赏歌舞。”内门之内便是后宅,管家自然不会进去。殊尘绕过曲曲折折的回廊,一路走向水榭。离着很远,便听到风中飘来的乐声。 几个小郎君看见她,还笑嘻嘻地问好:“五殿下可是来找大殿下的?大殿下刚刚还念叨您,说您大概也快到了,让我们过来迎您呢!” 殊尘随口应着,跟着他们走进水榭,便看见周殊敏倚在软塌上,怀里抱着一个漂亮的小郎君,那小郎君一双纤纤玉手执着酒壶,正含着笑为她斟酒。两边几名乐师弹琴,另有几名舞郎在水榭正中翩翩起舞。 “五妹,你来了。”周殊敏看到殊尘,向她招手,搂着怀里的小郎君,对殊尘道:“这是我昨儿刚发现的美人儿,我还没受用过,怎么样,你看不看得上?” 殊尘:“……” 周殊敏看到殊尘的表情,哈哈大笑:“兰儿,你真是没福气,我五妹身边一个郎君也没有,可惜啊,她看不上你!” 那叫“兰儿”的小郎君面颊绯红:“殿下……奴得殿下青睐,便是三生有幸,什么可惜不可惜的,奴不知道。” 殊尘带着一言难尽的表情走过去,坐在了周殊敏旁边的坐榻上。 周殊敏看着她摇头:“五妹,你真是不懂享受。” 殊尘理直气壮:“皇姐,我还小呢。”——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她还没成年呢!周殊敏当着小孩子左拥右抱的,也不怕带坏了自家亲妹妹! 周殊敏嗤之以鼻:“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定下两个侧夫了。” 殊尘很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正准备说什么,却见一个仆侍匆匆进来,在周殊敏耳边说了什么。 周殊敏猛地站起,手中的酒杯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谁给他的胆子!去把所有人叫到正院,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她搂着的那个舞郎早跪在旁边瑟瑟发抖了。周殊敏弯腰扶起他,笑着说:“兰儿,你也来,和我一起看看那个不懂规矩的贱人。” 殊尘见歌舞都停了,美人儿们也跪倒一片,觉得兴味索然:“皇姐,你有事的话,我先回宫了?” “别!”周殊敏拉着她的手,“你早晚也要应对这些事情呢,就当提前看看嘛。” 殊尘不明所以,便跟着周殊敏去了正院。只见院子正中跪了一个漂亮小郎君,见周殊敏来了,想要扑上来,却被两个壮实的仆侍按住,动弹不得,只能哭喊着向周殊敏求情。殊尘听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原来是周殊敏的一个小侍擅自停了避子汤,怀孕了。 周殊敏冷笑:“你以为仗着肚子里的孩子,我就会放了你吗?来人,杖毙。” 那个小侍拼命挣扎着,还是被仆侍们按在地上。 殊尘的脸色不太好看了。周殊敏看着她:“怎么,五妹莫非生了怜香惜玉之情?” “他是个孕夫,他肚子里有你的孩子,有母皇的孙女。”殊尘道。 周殊敏摇头:“我允许他生,他才可以生,我不允许,他怀了也不许生。” 殊尘转身想要离开,周殊敏拉着她:“五妹,你要去哪里?” “回宫。”殊尘说。 “那急什么,来看看以后遇到这种事情该怎么做嘛!”周殊敏一边说,一边向人群里招招手,两个年轻的仆侍疾走过来,“帮我留住我五妹,她若是跑了,我要你们的脑袋!” 两个仆侍笑得比哭还难看,颤巍巍地抱住殊尘的胳膊:“殿下,求殿下垂怜……” 此时那边已经动了手,院子里除了木棍落在人身上的声音,便只有那个小侍的惨叫和求饶声。 殊尘猛地推开拼命往自己怀里蹭的仆侍,直视着周殊敏:“皇姐,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想罚你的小郎君,那和我没关系,可是我一个月才到你府上来这么几次,你就给我看这个?皇姐是想打他还是打我的脸?我倒要问问母皇,我皇姐当着我的面打死人是个什么意思!” 周殊敏见她动了怒,笑道:“五妹,这是怎么说的?——停下吧,那蠢货吓到我三妹了,拖下去关起来!”她拍着殊尘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五妹,身为皇女,你总不可能一辈子不见半点血腥,早点习惯一下,我是为了你好。” “我回宫了。”殊尘甩开她的手,大步出了正院。 直到坐上回宫的马车,她还没压下去满腔的怒气。 666第一次看到殊尘这种样子,忍不住问道:【宿主,你的情绪异常,是否需要心理疏导?】 【不用!】殊尘果断拒绝了这种浪费积分的行为。 666有些疑惑:【根据主系统的统计,女性宿主来到女尊世界,通常会感到愉悦或者幸灾乐祸,为什么宿主这样愤怒?】 殊尘:【女尊世界?谁告诉你的?女尊难道就是让男人生孩子,然后让女人压迫男人吗?如果这样,那和男尊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把两个性别的名字颠倒了一下!照样是不用生孩子的人欺负要生孩子的人!什么女尊!你以为有胸就是女人了吗?幼稚!】 666小心翼翼地问:【那么宿主,你的意思是,你现在算男人?】 殊尘闻言,谨慎地看看四周——这马车封闭性还是很好的,窗户都用的推窗而不是布帘,不用担心被吹起来。殊尘伸出手,往某个地方探了一下,然后顿时炸了毛:【不算!我说不算就不算!!】 666:【……】宿主这欲盖弥彰的样子……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第29章 女尊世界 殊尘的心情非常复杂,她今天经历了三观的洗礼,目睹了一场凶案,现在,又发现自己好像不是一个纯粹的女人了……这种感觉让她几乎崩溃。 不过她仍然坚定地拒绝了666的建议,坚决拒绝需要积分的心理疏导服务。 到了宫门口,侍卫检查了马车,便放她进去了。作为先后的小女儿,皇帝对她十分宠爱——周殊敏已经出宫建府,皇帝又不能每天宣她进宫,所以只能多宠一宠自家小女儿了。 她一回宫,便去给皇帝请安。 皇帝正在书房里批奏折,听说是殊尘,连忙让内侍带她进来。 “你今天去殊敏那里了?”待她问过好后,皇帝问道。 “是。”殊尘想起周殊敏,便能想到那个差点被活活打死的孕夫,因此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皇帝觉察到了她的异样,抬头看她:“你怎么了?” 殊尘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她这件事。她并不是担心皇帝不相信她,而是皇帝自己可能也根本不在乎这种事。在她原本的世界里,古代的皇子打死一两个不是良家出身的侍妾,似乎也不算很大的罪名。看着周殊敏对那些小侍的态度,她觉得这个世界里的人,对于那些小侍更加不在乎。 因此她只是说道:“大皇姐请我看歌舞,可她那些舞郎都不好看。” 皇帝失笑道:“我儿长大了。”她想了想,道:“是我忘了,我儿也该取个夫郎为你操持家务了,朕这就安排静皇侍给你相看——你放心,朕会给你把关的。” 殊尘:“……母皇,我还小呢,何况那些男子一个个娇娇弱弱,既不能陪我练拳,又不能陪我射箭,没意思得很。” 皇帝摇头:“哪有女人不取夫郎的呢?不取夫郎,如何为皇家开枝散叶?” 殊尘仗着皇帝宠原主,随便行了个礼就开溜:“不管不管,反正我还小呢,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她跑出御书房,身后传来书本落地的声音,她悄悄回头,正看到皇帝扔过来几本书。皇帝见她偷看,没好气地说:“滚滚滚!就会气朕!你等着,朕非要给你选个凶悍的夫郎,管着你一辈子!” 门口的张内侍给殊尘挑起门帘,还娇笑道:“五殿下,您怎么又惹陛下生气了?” 殊尘冲他笑笑,一溜烟地跑了。 天色尚早。殊尘今天不用去读书,便在御花园里闲逛。反正她还没成年,后宫里也不会有人管她。 走着走着,她听到树丛后面传来细弱的哭声,不禁停住了脚步。 这个时间能来这御花园的,除了她这个没成年的皇女,便只有皇侍和皇子,还有皇侍们跟前得宠的内侍了。原主对后宫这些人都没有什么印象,殊尘自然也听不出是谁。 她顺着声音走过去,看到水边坐着一个人。从服饰上看,应该是个皇子。 那人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慌忙起身,于是殊尘看到,那人秀丽的面庞上,流满了泪水。 “二哥,你怎么了?”殊尘问道。 二皇子周云宁哭得眼睛红红的,哽咽着说不出话,只顾着摇头。 殊尘对这副美人儿梨花带雨的模样没什么抵抗力,轻声问道:“二哥,你若是有什么委屈,静皇侍和母皇绝不会放任的。” 周云宁擦着眼泪道:“你不明白……”说着,他袅袅婷婷地离去了。殊尘看着他的背影,一阵茫然。 殊尘并不喜欢肌肉壮汉,但也不喜欢这样小巧玲珑娇弱可人的男人,她喜欢的,是那种文质彬彬的男人。所以在这里她大概很难找到喜欢的人了。殊尘摇摇头,回皇女所复习功课去了。 原主是个不爱学习的人,不然也不会被满京城的人都当成纨绔了。殊尘翻了好久,才从一堆杂乱的垃圾中找到课本。抖了抖上面的灰尘,翻开看看,内页都是崭新的,一看就是个学渣。再回忆了一下少傅们布置的作业,殊尘眼前一黑——虽然之前的某个世界她抄过好多书,也都记下来了,可是这个世界的典籍,和之前的根本不一样啊!这怎么看? 沉思片刻之后,殊尘决定不看了。债多不压身嘛,而且她的任务又不是做个好学生,而是揭穿渣女贱男,夺取皇位走上人生巅峰,背书这种事,有空再说吧。 于是她翻看了一下上个世界结束的时候得到的金手指——大师兄送她的灵戒。这一看,不禁大为诧异:【666,你还真是大方,我要了灵戒,你连着里面的东西一起给我了?这可都是好东西啊!——你不会是给错了,准备收回去吧?我绝对不同意!】 666:【奖励是主系统批复下来的,与我没有关系。请宿主不要怀疑系统的公正性。】 殊尘仔细翻了翻,发现她在上个世界存在里面的东西,一样儿没少,全都在。于是她取了个匿灵阵盘出来,将整个房间封闭起来,免得灵气外泄被人觉察意外,然后取出一块灵石,开始引灵入体。 她刚刚感知过,这个世界的灵气非常稀薄,如果靠自己修炼,恐怕没等她有防身的能力,就得被那两位毒死。何况普通人的世界,即便直接使用灵石,对于根基有损,她总也能活过那些普通人。 这一个晚上,殊尘吸收了两块灵石,距离灵师还差着很远,不过对上普通人,总是能以一敌多了。修炼的事情也急不来。她看看天光微亮,想起今日是大朝会,连忙换了常服,去金殿旁听。 晋国对于皇女参政是非常宽松的,所有皇女,只要年满十四岁,在大朝会时便可以在金殿旁听,当然,不能说话,除非皇帝问到她头上。 今天的朝会上,皇帝收到了边疆来报,南国与北国开战,又双叒从晋国借道而过了。 这个世界有三个国家,中间的晋国,南边的南国,北边的北国。南北两国民风彪悍,又互相不和睦,经常打仗,这两国明明有大片接壤之处,却偏偏要从晋国位于她们两国之间的那片国土借道。 名曰借道,实际上,就是想顺手割走一点土地。晋国自从立国以来,多次遭遇这样的事情,百余年来,已经被南北两国“借”走了十几座城池。而这次也不例外。听说北国国君派了使臣过来,请求借城,和亲。 大皇子周云莲已经出嫁,三皇子四皇子还没成年,如果皇帝答应了和亲,便只有二皇子可以了。 殊尘恍然大悟:怪不得二皇子那样悲伤,换了是她,如果要远嫁他乡,她也要伤心的——不对,这个世界是女尊世界,她不用远嫁她乡的,只有男人才有可能远嫁她乡。 她听着朝臣们乱哄哄地讨论,渐渐皱起了眉头: 张丞相主和。她大义凛然地说,皇子们自幼金尊玉贵地长大,如今国家有难,只不过要他们远嫁而已,这是他们的责任。 李将军主战。她说,嫁出一两个皇子没什么,南国现在的国君还是我们大长皇子所生呢,大长皇子远嫁南国之后,南国信守承诺,与晋国之间相安无事了几十年。但是北国那群不开化的蛮夷,狼子野心,即便晋国割城,嫁出皇子,她们也绝不会停手,她们的目的,绝不仅仅是那一座城。 户部尚书站出来为张丞相说话,她说我皇仁慈,去年多地大旱,减免赋税,去年一年国库的收入少了三成,今年的赋税还没收上来,若是开战,恐怕民生艰难,还是先请二皇子出嫁,待大晋休养生息几年,再图大计才是。 …… 皇帝也没打算在这次的朝会上做出决定,毕竟皇子订婚也是大事,不可能这么几句话就定下来。而且北国的使臣还有些日子才能到,也不急在这一次。 殊尘走出金殿,还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周殊敏见了,笑着说:“五妹,你这是什么模样,弟弟他们从小锦衣玉食养大,便是因为她们是皇子,总不能现在遇了难事,便躲在后面吧?皇室可从来不养没用的人。” 殊尘冷笑:“不养没用的人?皇姐这话说得漂亮!我们身为皇女,难道没有保家卫国的责任吗?连边疆都无法保卫,还要他们男人出嫁来获得和平,那还要我们女人有什么用!” 周殊敏失笑:“你说得轻巧,我们与南北二国的恩怨已经百余年,难道前几任的皇帝,便没有你这种志气吗?不过是因为战而不胜,只能劳民伤财,所以便只能选择这种办法罢了。” 殊尘看着她:“若是有一天,她们要皇姐的儿子出嫁呢?” 周殊敏笑道:“那也是他们身为我儿子的责任。” 殊尘并不觉得意外。在从前的那些朝代里,和亲也是很常见的事情,而那时,皇帝们对此,大概也是无所谓的态度——除了和亲的本人。不过她记得,有那么一个朝代,皇帝和朝臣都有着铮铮铁骨,后世是怎么形容他们来着? ——“不和亲,不割地,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殊尘看着远方,缓缓地说出后世的人们对于那个铮铮铁骨的皇朝的赞誉。 周殊敏脸色大变,匆匆离去。 第30章 女尊世界 殊尘看着周殊敏慌里慌张的背影,有些纳闷。她想了想,藏了一道追踪符在手中,追了上去:“皇姐,皇姐你跑什么?” 周殊敏的脚步略略一停,然后跑得更快了。不过在她停下的几秒钟里,殊尘已经追到了她可以把追踪符贴过去的距离,悄悄把符纸甩过去,她便弯下腰,做出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跑得这么快,你再快些,你家里那些小郎君都想你了!” 然后她站起身,摇着头,骂骂咧咧地回宫了。 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屏退其她人,殊尘取出玄光镜,连接了追踪符。 周殊敏扭着双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脸上满是慌张。殊尘开大了声音,听到她嘴里嘀咕着:“……她居然也是穿来的!……” 殊尘:“……”好嘛,周殊敏竟然是穿越者!她本来看到周殊敏对打杀小侍皇子和亲之类的事情这样自然,这样理性,还以为这绝不可能是正常世界来的穿越者呢! ——等等,她好像忘了,穿越者也可以是其他女尊世界来的啊!大意了! ——不对啊,别的女尊世界,也有“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种话吗?周殊敏应该是从这句话判断出他是穿越者的吧? 殊尘百思不得其解。这时追踪符的时效已经到了,她也只好放弃继续观察,等以后慢慢试探吧——高级的追踪符,可以维持更长的时间,但是殊尘现在的灵力不够,所以只能用低级的。 不过现在,殊尘的首要任务,是阻止二皇子和亲,如果有可能,最好把南北二国都打出晋国边境。殊尘默默地做了决定,继续吸收灵气。 殊尘躲起来修炼了,少傅也没有找她。因为原主一向是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少傅已经见怪不怪了。倒是皇帝听少傅说过之后,派了医官过来给她诊脉,生怕她病了。 等到再次大朝会的时候,殊尘已经晋升灵师了。在这个灵气稀薄的世界里,她觉得这样应该够用了,于是暂停了修炼,再次去金殿旁听。 北国的使臣快到了。殊尘左耳进右耳出,只记住了这件事情。这样的话……下朝之后,她找来原主的心腹,叫她偷偷出京,去给北国使臣周围的人散布一点谣言。 心腹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她,无声地拒绝着。但殊尘压根儿没注意她的表情,直接催她上路了。心腹无法,揣着满心的疑惑去了。终于,赶在北国使臣进京的前一天传回了消息:“谣言送到,她信了。” 殊尘微笑:信了就好,你若不信,我还弄不死你呢! 使臣进京的那天傍晚,皇帝亲自举办酒宴,给使臣接风。朝中重臣都来了,由于可能谈及皇子和亲的事情,大殿里设了屏风,静皇侍带着几位皇子在屏风后旁听。 酒过三巡,使臣开始解酒挑事了。她端起酒杯,遥遥向皇帝敬道:“陛下,下官此次前来,是为两国交好之事,我国与贵国之间,交情身后,我国国君对贵国文风盛行,极为钦慕,因此国君仰慕陛下之子已久,这一次,望陛下赏脸,结两国之好,永不侵犯。” 皇帝不想说话。她虽然习惯了大晋时不时便要献出一两个皇子与南北国和亲的传统,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对自己儿子没有感情。更何况面前不过是个使臣,北国国君的一条狗而已,也敢在她面前故作矜持?凭什么? 她给周殊敏使了个眼色。周殊敏笑道:“北使臣,我大晋一向友善邻邦,我朝皇子,也时常听闻北国勇士骁勇善战的美名。此次北国君想要求取我二弟……” 使臣顿时拉下了脸。她将酒杯放在几案上,满脸不悦地道:“二皇子?我听说贵国二皇子已经年满二十,在我北国,这等年纪还嫁不出去的,都是没人要的老丑郎,殿下这是要塞给我们国君一个丑郎羞辱我们吗?” 周殊敏忙道:“北使臣,我朝男子向来十八岁出嫁,我二弟是因为母皇和父侍宠爱,这才多留了两年,羞辱之言,从何说起啊?” 她暗示二皇子是个受宠的,也是为了给北国使臣一个台阶下,没成想使臣根本不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反而翻了个白眼:“嫁给我们国君的小郎,那就得按照我们的规矩来算——贵国的二皇子未免太老了,委屈了我们国君,我听闻贵国三皇子和四皇子年纪尚好,长相也比二皇子人老珠黄的样子好多了,不如选一个嫁给我们国君,如何?” 满殿寂然,屏风之后,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 三皇子和四皇子,是贤皇侍所出的一对双胞胎,容貌艳丽,确实比二皇子只是清秀的样子更加引人注目。可问题是,他们今年才十三岁!就算在北国,这也是两个孩子,更不用说是在男子普遍十八岁出嫁的大晋了。 使臣还在喋喋不休:“我看呐,不如将两个皇子都嫁给我国国君,先不分大小,日后谁先诞下皇女,就封谁为正宫,你们看如何?” 礼部尚书颤巍巍地站起身,颤巍巍地指着使臣,颤巍巍地说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便是支持和亲的丞相一波人,现在也坐不住了,周殊敏也脸色铁青。 使臣不屑地瞟了礼部尚书一眼。礼部尚书是个文官,比起膀大腰圆的北国女子,显得十分瘦弱,北国最看不起的,便是柔弱的女子——男子虽天生柔弱,但可以生孩子,繁衍族人,女子若是柔柔弱弱,还能有什么用? 她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在与陛下谈论两国结亲之事,你是什么人,也配插话?” 礼部尚书气得差点晕过去。 殊尘忽然轻笑一声:“北使臣,那是我朝礼部尚书,皇子的婚事,需要她一手操办,她当然有资格谈论这事。”说着,不等使臣反驳,又笑了笑:“我两位弟弟嫁于贵国国君之事,大概也不是不可商量……” 北国使臣回嗔作喜:“看看,殿下你是明白人……” 殊尘没有理会殿中此起彼伏的吸气声,继续说道:“不过大人,本皇女也有一事相求。”她做出不好意思的模样:“我向来不喜欢我们大晋这些娇柔男子,我更喜欢嫁过人生过子的男子,他们更有韵味,可是我大晋之中,不许男子改嫁,这不是难为了我吗?我母皇也为这事操碎了心。我听说北国民风淳朴,不禁男子改嫁,”她说着,略带猥琐地嘿嘿一笑:“我也想求取贵国皇室中的人,使臣可愿意替我给贵国国君传话?” 满殿寂然。周殊敏瞪大了眼睛,惊诧地看着她。皇帝也一脸茫然,茫然之后,就是暴怒:这臭丫头,居然整天想着的是勾搭人夫的事情吗?现在当着她国使臣不好开口,等这事过去,她非要打死这个荒|淫无耻的臭丫头! 使臣想了想:“殿下请讲。”她在脑子里把北国皇室之中已经出嫁的男子过了一遍,发现并没有国君最宠爱的那个小儿子——她们国家的小皇子还没有出嫁——所以她便不担心了。北国的传统,即便是国君的夫侍,在国君死后也是可以改嫁的,所以她没什么可担心的。 殊尘大喜:“请北使臣多为我美言几句——我想要求取的,是贵国的苏太夫。” “咔嚓”一声,皇帝手里的酒杯也落了地。她现在不怒了,她看着殊尘,嘴里能塞进自己的拳头。带她察觉,连忙轻咳一声,整理好表情,还悄悄看向四周:所有人都和她刚才一样,周殊敏的嘴长得比她还大呢!所以应该没人看见朕失态的模样啦——皇帝暗喜。 北国使臣拍案而起。 她不得不怒。殊尘可以求取北国的任何一个郎君,甚至是已经出嫁的皇子(未丧夫),但是在他们北国,一个男子可以改嫁给任何人,唯独不能改嫁给自己的亲女。是以她们每一任国君在接手了前任国君的后宫时,会封自己的亲生父亲为皇太夫,而从约两百年起,皇太夫变成了北国男性的榜样,皇太夫,绝不会改嫁。 殊尘刚才提到的“苏太夫”,正是北国现任国君的生父。 使臣怒道:“殿下莫非在耍笑本官?” 殊尘诧异:“使臣为何生怒?本皇女是真心实意求取苏太夫的!” 使臣抓起酒壶,掷在地位上摔了个粉碎:“欺人太甚!” 殊尘满头雾水:“使臣刚刚说我朝皇子要嫁贵国国君,便当按照贵国的风俗,那么我向贵国求取夫郎,当然也要遵守我国的风俗。”她看向皇帝:“母皇,我大晋从来没有规定过皇太夫不可改嫁这种事吧?” 皇帝终于明白了殊尘的用意,好整以暇地说:“并无。”——因为所有男子都不能改嫁,谁还会单独给皇太夫写一条不许改嫁的规定?所以当然没有这条规定。 使臣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涨的满脸通红,她借着酒劲,从旁边侍卫的腰间抽|出一把宝剑,指向殊尘: “大胆小女,竟敢侮辱我国皇太夫,纳命来!” 作者有话要说: 殊尘:(打哈欠)怎么又有人劈我…… 第31章 女尊世界 使臣是北国人,弓马娴熟,抽剑的速度极快。但殊尘比她更快。那使臣刚刚看向侍卫,殊尘便亮出了自己的剑——她是皇女,还是晋国皇帝最宠的小皇女,是可以持剑上殿哒!北国使臣还要看准一个侍卫然后夺剑,等她持剑扑向殊尘,殊尘的剑都指向她的胸口了。 “大胆狂女!”殊尘厉声呵斥,“当着我母皇的面,对本皇女动刀动枪,是为何故?你说是要结两国之好,我看你是来挑起两国争端的!” 使臣一惊,随即冷笑:“你是个女人,就杀了我,不敢,就跟我绕圈子,我们北国人向来搞不清楚你们这些弯弯绕绕的——我若死在这里,我国国君必定大军压境,为我报仇雪恨!” 她一边说着,将手里的长剑扔在地上,挺胸抬头,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周殊敏见她们对峙,急忙忙走下来,拉住殊尘的手劝道:“五妹,你醉了,这样要紧的时候,莫要意气用事,这一时之气是小事,若是挑起两国争端,劳民伤财,对我大晋不利啊!” 殊尘垂下手,脸上一片茫然。 使臣轻蔑地看着她们:“你们大晋,连女子都这样优柔寡断,真是……”她甩甩袖子,转身准备离去。 “去死吧!”殊尘怒喝一声,飞扑过去,一件从使臣的后心扎进去。使臣诧异地低头,看到了从胸口冒出的一截雪亮的剑尖。 “好剑!”使臣踉跄着转回身,笑着看殊尘:“是个女人!大晋的陛下,你的五殿下,是个好……女……人……”她一边说着,口中冒出鲜血,倒地身亡。 殿中死寂。 周殊敏最先反应过来,她心中暗喜,先是满脸震惊地扑到使臣身边,检查使臣的鼻息,然后抬头看皇帝:“母皇,她……她死了……” 然后她转头,对殊尘怒目而视:“五皇妹!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你你……你这是成心激怒北国,让她们来犯大晋吗?” 殊尘此时满脸平静。她俯身从使臣身上抽|出长剑。鲜血从剑身上滴落,她对着灯光,仔细查看剑身,剑身上没有残留一丝血迹:“她说的没错,的确是把好剑。”说着,归剑入鞘,向着皇帝跪倒:“母皇,北国使臣得寸进尺,我堂堂大晋,即便二哥和亲,那也是下嫁,她竟敢求取三皇弟和四皇弟,这是摆明了没有将我大晋放在眼中!如果我们这次同意,她们今后更会变本加厉!” 说着,她看了周殊敏一眼:“我身为皇女,保家卫国乃是我的本分!我大晋的国土,我大晋的男人,从今天起,除非踏着我周殊尘的尸体,否则,她们哪一样也得不到!”然后她向皇帝一拜倒地:“母皇!请母皇恩准儿臣出征北国!” 殿中一片吸气的声音,连周殊敏也再次震惊地张大了嘴。 不过这次来参加宴会的,并不只有文官,武将也来了几个,以李大将军为首,几名将军接连跪倒:“陛下,臣等请缨出战,保我大晋江山!” 皇帝叹了口气:“此时还容再议……” 殊尘猛然起身,挽起袖子,再次抽出剑,在小臂上猛地一划,顿时血流不止。皇帝震惊起身:“医官!宣医官!” 殊尘将宝剑横在颈上:“母皇!若要我眼睁睁看着亲兄弟远嫁她国,不如现在就让我死!我死之后,你们爱让谁和亲就让谁和亲!——别过来,谁敢过来,我马上自刎!” 皇帝不由自主地上前几步,殊尘警惕地看着她,手上微微用力,脖子上顿时出现一道血痕,皇帝有些慌:“传朕口谕,封李将军为大将军,封五皇女……” 殊尘打断了她的话:“母皇,我要盖了玉玺那种皇旨……” 皇帝看着她的血染红了一大片衣襟,急得跺脚:“人呢?人都哪去了?快去把朕的文房四宝和玉玺都拿来啊!” 片刻之后,内侍们慌里慌张地捧来了玉玺和文房四宝,拿玉玺的内侍不小心摔了一跤,慌得跪地请罪,被张内侍踢了一脚:“这时候请什么罪,没看见五殿下受了伤吗?还不快给陛下送去!” 皇帝咬牙切齿地写了封殊尘为副将,随同李大将军出征北国的圣旨,狠狠地盖下玉玺。殊尘仔细检查过,发现没有什么漏洞便放下了剑。剑刃刚离开脖子,皇帝便扑上来,抽了她一耳光:“臭丫头,翅膀硬了,敢威胁朕了!朕就该放你去死!” 殊尘能感觉到皇帝根本没用力,笑嘻嘻地说:“母皇宠爱我,不会看我丢了命的。” 皇帝指着她的鼻子,“你你你”了半天,忽然发现医官还没来,回头看到医官战战兢兢地躬身立在一旁,顿时怒了:“都是死人吗?还不快给小五止血!” 殊尘揣着圣旨被抬回去的时候,有点头晕。 殊尘:【666,我都是灵师了,应该喝不醉了,我为什么头晕眼花的?】 666很无奈:【宿主失血过多,血容量过低,有效循环不足……】 殊尘打断了666的掉书袋:【有什么解决办法没?我寻思着古代也不能输血,我总不能头晕着去打仗吧?从马上摔下来怎么办?】没等666说话,她连忙补充:【需要积分的那种不要!】 666:【你储物灵戒里有补血丹和补血符,根据分析,宿主可以使用一张补血符。】 殊尘取了张补血符出来用了,顿时神清气爽,好奇道:【为什么?补血丹不好用吗?】 666:【……补血丹补充的血量太多,根据分析,宿主使用后会气血上涌,而宿主现在并没有配偶……】 【打住!】殊尘叫道:【我懂了,不用再说了!】此时她有点后怕,如果刚才666没来得及提醒她,而她吃了补血丹……或许明天她就会因为调戏内侍被皇帝揍一顿,然后顺理成章地取消圣旨了。 还好还好。殊尘长出了一口气。 皇帝下令封锁北国使臣身亡的消息,但使臣久久不归,北国不可能不发现异常的,按照北国的作风,进犯晋国是迟早的事。而晋国派兵增援边疆,是宜早不宜迟。所以没过几天,殊尘便被皇帝塞上马车,扔给李大将军带走了。 本来皇帝想要借口殊尘剑伤未愈,留她在京中多休养些时日,到时跟着大军一起出发——出征前的准备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成的,李大将军只是带着精锐骑兵先出发,前往边疆坐镇指挥,随后还有几十万大军需要筹备呢——然而殊尘几句话把皇帝气了个半死,当即宣了李大将军,让她带着殊尘赶紧滚蛋。 在宫门口,殊尘遇到了周殊敏。周殊敏跟李大将军打了声招呼,拉了殊尘到她的马车上,低声问道:“五妹,你到底想做什么?” 殊尘打了个哈欠:“保家卫国啊,你不是看到了吗?” 周殊敏不解:“有这个必要吗?我们……既然和亲就可以免去战争,你又何苦杀了那使臣激怒北国?” 殊尘靠在软软的锦垫上——周殊敏的马车真是豪华,可真舒服呢——懒洋洋地看着周殊敏:“皇姐,我求取北国皇太夫,北国使臣为何发怒?为何宁死也要对我拔剑相向?” 周殊敏没好气地说:“她们北国人争勇好斗,谁知道她为什么找死!” 殊尘摇头:“皇姐,你真的不明白吗?北国人敬重她们的国君,因此也敬重国君的生父,我羞辱她们的皇太夫,就等于羞辱她们的国君,北国使臣因此才对我发怒。”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男子体弱,且生育之事极为危险,所以居于内宅,女子强壮,可以为官为将,上报皇恩,下安黎民——皇姐,若是将两国外交之事都推给男人,那还要女人做什么?” 殊尘对于这个穿越者的印象并不很好。无论她是从女尊世界还是男尊世界来。无论何种世界,可以生育的那个性别,在承担了生育的风险之时,都理应受到另一个性别的保护——这是一个种族繁衍所必须的法则。 特权可以有,草菅人命也可以有,但是周殊敏现在明显一副边关之事与你我何干,嫁两个兄弟就能化干戈为玉帛,何必如此较真开战的样子,就很让人不爽了。 殊尘不喜欢她这种态度。既然享受了荣华富贵的皇子,都要担着有朝一日远嫁她国的忧虑,那么享受了更多荣华富贵的皇女,难道不是更加应该保护自己的兄弟吗? 周殊敏见劝不动她,最终冷哼一声:“你爱去就去,我还不乐意跟你废话呢!——你要不是我亲妹妹,我管你的死活做什么?” 殊尘忽然想起原本死在一年之后的原主,轻笑道:“皇姐真的不希望我死吗?” 周殊敏眯起眼睛看着她,过了许久才说道:“你何必如此呢?” 殊尘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她听到城门守卫询问的声音,马车已经出城,她该下车,改骑马了——“皇姐,只要我活着,我绝不让我的兄弟去和亲。” 周殊敏冷笑道:“等你当上皇帝再说这句话吧!” 殊尘推开轿门,下车之前,她回头看了周殊敏一眼:“母皇到现在,也没封过皇太女呀!” ——所以,你的路,还很长呢。 轿门关闭,挡住了周殊敏阴冷的目光。殊尘快步跑向已经到了城外的骑兵队伍,到了近处,飞身上马,对李大将军笑道:“女儿有志在四方,保家卫国上战场!” 李大将军大笑起来,一声令下,众人扬鞭催马,向远方的战场奔去。 第32章 女尊世界 北疆下着雪。殊尘与几位将军,在营帐之中商议军情。 几个月以来,殊尘斩杀了北国好几位将领,北军节节败退。李大将军已经决定与北国展开决战,誓要给北国人一个难以磨灭的教训,让她们有生之年不敢进犯大晋。她们接到消息,据说北国国君已经向南国求援,请求南国派军。但南国的皇太夫还活着,南国国君顾忌他的颜面,十分犹豫,皇命变来变去,援军走走停停,来得极慢。如果南国国君没有再次改主意的话,南军大概会在五日后到达。 几人商议完毕,其他人都告退了,殊尘却赖在李大将军帐中不肯走:“大将军,”她伸手在火上烤着,“我那儿比你这里冷好多,让我再多暖和一会儿不行吗?”天气寒冷,军中木炭有限,就是她们这些将领,也只能勉强维持自己不被冻伤。不过李大将军这里今天要商议军情,所以多烧了一盆。 李大将军也不赶她。这几个月来,她已经见识过殊尘高超的武艺,对殊尘寄予厚望。虽然她是武将,不耐烦掺和朝中文官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不过从感情上来说,她是倾向于殊尘继承皇位的——如果殊尘真的能成为下一任皇帝,至少她可以安心打仗,不会打着打着皇帝就决定和亲,让她赶紧撤兵。 她们正聊着,帐外忽然一阵嘈杂。一名士兵喜气洋洋地进来禀报:“大将军,京中派人来,大殿下给五殿下送东西来了。” 李大将军看着殊尘:“大殿下对你还真是关心哈?” 殊尘笑笑。 这几个月里,周殊敏已经派人送了七八次东西过来,每次都是些衣物、茶叶、肉干、常用药品等等,殊尘每次检查过,便分给众人了,反正她也用不到。这一次也不例外。她回自己的营帐看时,手下侍卫已经跃跃欲试地围在那几口大箱子旁边,摩拳擦掌,只等着她下令便瓜分了。 殊尘本打算让她们把箱子都搬走,但当她看到最后一个箱子时,愣了一下。她指着那箱子道:“这个留下,剩下的你们全拿走吧。” 侍卫们嘻嘻哈哈地走了,一边走一边夸殊尘大方。殊尘瞪了她们一眼:“再说一句废话,就放下东西走人!”几人连忙跑了个没影。 殊尘看着最后一个箱子。这个世界的灵气并不充沛,她修炼的时间又短,神识无法探查箱子里面的东西,但本能地觉得不妥。她想了想,取出一张灵符拿在手上,掀开了箱盖。 箱子里放着几个包裹,上面有一封信。殊尘拿起来看了一眼。信封上面是张咏玉的字迹。她取出信纸,看到张咏玉先是含蓄地表达了对她的思念之情,然后说,他听说北疆战场很难吃到干净的盐,于是托大皇女代他送了一箱盐过来。 殊尘打开几包盐看了看。 这个时代的军中确实缺少盐。大晋靠海的地方不多,需要用到的盐至少有三分之一是从南国购进的,盐价很高,普通百姓多有长期吃不到盐浑身浮肿的。军中倒不至于几年吃不上盐,不过普通的士兵,每天也只能喝到一碗略带咸味的汤,那汤只是用沾了盐巴的布条在大锅里面略蘸一下,就算是有味道了。这一箱盐有近百斤,足够她带的精锐用很多天了。 ——只是很可惜,这盐不能吃。 殊尘叫人请了李大将军到自己这边来。 李大将军来时,正看到殊尘拆开一个布包。她看到布包里纯白晶莹的粉末,眼睛一亮:“五殿下,大殿下给你送了盐?这可是好东西啊!” 殊尘苦笑:“大将军,这盐……不能吃。” 李大将军诧异:“为何?五殿下,咱们现在可正缺着这东西呢,我觉得你不是那种藏私的人啊!” 这时一个侍卫将大殿下派来送东西的人拖了进来。那人踉踉跄跄地被扯进帐篷,很不服气地对侍卫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来给五殿下送东西,路上不好走,已经晚了好些天,现在急着回去给大殿下回报呢,你凭什么不让我走?” 殊尘取了个粗陶碗,倒了半碗水,抓了一把盐放进去搅了搅:“是吗?我以为你会在北疆多住些时日呢。”如果真的像她想的那样,这人怕是要等到她死了才回去复命的。 那人见是殊尘开口,略带谄媚地说:“五殿下这是哪里的话,小人回京还有差事要办,哪里能在这里久留……” 殊尘将粗陶碗递到她眼前:“喝了这碗水,我就让你走。” 那人愣了愣,看看殊尘手里的碗,又看看旁边那个已经打开了的布包:“五殿下,这是大殿下送给您,要用于军中的,小人如何能用……” 殊尘不为所动:“皇姐给我的,自然就是我的,你喝了便是。” 那人接过碗,正要喝,忽然想起什么:“五殿下,殿下所赐,小人不敢推辞,不过出门在外,盐是珍贵之物,可否容小人慢慢受用?” 李大将军看着殊尘的举动,觉得有些奇怪,此时也说道:“殿下,她说得没错,我每天也只有那么几口咸汤可以喝,你给她这么一碗,她即便喝了,等会儿多喝几缸水,两泡尿便没什么了,岂不是浪费了。” 殊尘冲她笑笑:“大将军不如问问她,她是舍不得喝,还是不敢喝。” 李大将军与那人同时色变。 良久,那人才讪讪说:“殿下说笑了……” 殊尘冷笑:“孤现在便命你喝了这碗水,你喝是不喝?” 那人手一抖,碗应声落地。幸好是粗瓷碗,只在地上滚了几圈,并没有摔碎。那人跪倒在地,拼命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李大将军终于看出些什么,拍案而起,厉声说道:“你明知这盐里有毒?” 那人矢口否认:“小人不知,小人不知……” 殊尘懒得再跟她废话,叫进几个侍卫,将那人捆起来,亲自又冲了一碗盐水,连着碗底没化开的盐粒儿,一股脑给那人灌了进去。 那人先是干呕了一阵,又捂着肚子叫痛。她的面色涨的通红,嘴唇更是鲜红得像要滴下血来,看起来十分诡异。叫了一阵,又抓着衣襟,像是喘不上气似的。殊尘一言不发,只是抱着双手在旁边看着,不到半个时辰,那人便抽搐着倒地了。 侍卫过去探了探鼻息:“殿下,人死了。” 殊尘笑着问李大将军:“大将军,你看?” 李大将军虽然见多了死人,但因为喝了一碗盐水而死的,还是第一次见。她皱着眉问道:“五殿下,您早知道这盐里有毒?” 殊尘不承认:“我怎么会知道。只是皇姐若要送盐,禀告母皇一声,母皇自会派人送来,她为何要特意单独送给我?我觉得奇怪,想要诈她一诈,谁知道她做贼心虚,所以我干脆让她喝了试试。” 李大将军蹲在尸体旁边,还掀开死者的衣服看了看:“这人皮肤鲜红,若是军中兵士吃了这盐……”她皱起了眉:“如今天气寒冷,恐怕还会被当作冻死的……”她打了个冷战,吩咐道:“来送东西的另外几人呢?都拿下!” 殊尘道:“大将军莫急,我已经吩咐将她们捆起来了——看来这盐确实有问题,把她们都砍了吧。”说着,吩咐侍卫们出去灭口了。 李大将军拧眉:“杀了不妥吧?这等大事,总该留个人证。” 殊尘笑笑:“她们能证明什么呢?”她扬了扬手里的信:“大将军,她们是敢指认张丞相的公子呢,还是敢指认大皇女呢?何况大敌当前,我们没有时间耽误在她们身上,与其还要分出人手看着她们,不如杀了以绝后患。” 李大将军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大殿下她……”她咬着腮帮子想了半天,还是没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太任性了吧?” “也不一定就是我皇姐做的嘛。”殊尘取了把锁,将那个装盐的箱子锁了起来,免得有人不小心打开,当成咸盐给吃掉了,“不去管她,咱们是时候给北国那群混蛋一点教训了。” 李大将军无奈:“你杀了人家多少将领,还不算教训?” 殊尘翻了个白眼:“当然不算,不打得她们看见大晋皇子就跪下谢罪,我就不姓周!” 三天后,在晋军的攻势之下,北军再次撤退百余里。殊尘觉得她率领的部下士气正旺,准备乘胜追击。她正要禀报李大将军之后便出发时,却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回头看去,她的一名心腹面色阴沉地策马而来。 心腹驱马到她身边,低声说道:“殿下,京中有变。陛下病重,思念殿下,大殿下提议让您回京。属下将官差拦下了,现在其他人不知道这事。” 殊尘冷笑:“我真是高估她了。”大晋的皇帝总体上算不得昏君,思念女儿所以把女儿从前线召回来?殊尘觉得不太可能。她现在怀疑,皇帝的病说不准都是周殊敏搞出来的,就为了让她回京。 她想了想,对心腹说道:“把人带过来,让我听听她想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盐……是亚硝酸盐。大量亚硝酸盐中毒不会发绀的,会红扑扑的,跟冻死的似的。 至于亚硝酸盐怎么来的……周殊敏是个穿越者来着…… 第33章 女尊世界 侍卫觉得不妥,但她是殊尘的属下,也只好照着殊尘的吩咐,将那个钦差请过来。 殊尘跳下马等着。见钦差过来,她远远地打过去一道迷神符。她没打算让钦差把皇帝的旨意当众宣出来。虽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是她觉得这一系列事情都是周殊敏特意针对她搞出来的,所以她最好不要遂了对方的意。 ——无论她是领旨回京,还是抗旨决战,对她都没有任何好处。不如直接对钦差下手,让她不要宣旨就好了。 迷神符扔过去的时候,钦差迷糊了一下,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她连日奔波,只以为刚才是太过劳累所以才头晕,也没有放在心上。她抬头看到殊尘,连忙笑容满面地过来。 “母皇有何指示?”殊尘问道。 钦差收起笑容说:“陛下口谕,陛下思念幼女,乃至圣体有违,望五皇女勿以千金之躯行危险之事,勿倚危墙,勿入绝境,凯旋之日,速报入京,以缓陛下思女之情也。”一板一眼地宣完口谕,她脸上又堆满了笑,开始和殊尘寒暄起来。 殊尘见迷神符已经起了作用,随便与钦差聊了几句,钦差心满意足地去后面休息,殊尘再次上马,扬起手中的长刀,高声喊道:“大晋的女儿们,随我直入北国,擒拿敌首,保我大晋国土,保我大晋男子不受欺辱!” 她的身后,将士们随着她高喊着,策马飞驰。马蹄扬起的雪花飘在空中,久久未落地,仿佛又下了一场雪一般。 不久之后,前线传来捷报,五皇女率兵直入北国都城,现在留了陈将军驻守在那里,五皇女和李大将军即将班师回朝了。 李大将军觉得最近几个月像在做梦一般。那个纨绔小皇女莫名其妙地跟着她出征,莫名其妙地斩了许多北将,立下无数军功,现在,又莫名其妙地,生擒了北国国君。 殊尘亲自押着北君,驱马行在北君的囚车旁,时不时还甩过去一鞭子:“听说就是你这个老太婆想取我们家的皇子?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满脸的褶子,你哪一点配得上我家青春年少的小郎君?是你满身的肥肉吗?还是你一脸的肾亏?” 李大将军听着她如同市井泼郎一般,变着法儿地骂北君,言辞之阴损,直接换一套破衣服去村子里骂街大概都不会输。她听得几乎想堵住自己的耳朵。好不容易等着骂累了,殊尘却仍然不想放过北君,她自己累了,却又揪出一个侍卫,命她接着骂。 侍卫苦着脸:“殿下,小人不会骂人啊!” 殊尘嗤之以鼻:“咱们来之前,老王带你去花楼被你夫郎发现,你借着酒劲跟他对骂了两个时辰的事情你以为我会忘记吗?你不会骂人没关系,我回去就告诉你夫郎,你有本事骂他,却不敢骂北君,看他揍不揍你!” 侍卫无法,走上前来,绞尽脑汁地琢磨怎么言辞优雅地骂人——她是真的不会啊!上次那只是因为喝醉了酒,她如果不喝醉,怎么敢骂夫郎呢?不过……她想到自家夫郎,满脸神往:离开家快到半年了,也不知他想我了没有?想还是不想呢?好想知道啊…… 殊尘见她一副想入非非的表情,一脚把她踹到旁边去了,又拎过来一个侍卫,吩咐她骂人。 快到京城时,殊尘所有的侍卫,嗓子都哑了,一个个霜打了的蚂蚱一般,恨不得躲得远远地,生怕被殊尘拉到北君那边去。她们宁可再与敌军大战一百回合,也不想被殊尘逼着用各种方式骂人了。 李将军从开始的烦躁,到后来的无所谓,待得现在,竟是听得津津有味起来,每当换了人,她还会拉上殊尘点评一番: “这个骂人太温柔了,跟小郎君似的,不行不行。” “这句话不错,我先记下来,以后骂人的时候用得到。” “五殿下,还是你上吧,我觉得你比她们骂得好听……” …… 殊尘欣然接受了李大将军的夸奖,然后开始撺掇李大将军的侍卫过来换班。 李大将军:“……”我的侍卫都要被你带坏了! 离京城二百里的丰宁关,前军来报,有天子使官从京城方向而来。使官见了她们,当即捧了一把剑出来,说殊尘抗旨不遵,皇帝命其自刎。 李大将军勃然变色:“抗旨?怎么可能?本官统帅全军,从未接过陛下的圣旨,抗旨二字从何说起?” 使官板着脸说:“月前陛下思念幼|女,下旨召五殿下回京侍疾,五殿下借故不回,致使陛下疾病日笃,此等无君无母之人,死有何辜?” 李大将军还想说什么,殊尘拦住了她:“大将军,不妨请天使稍候,让上次的钦差来说说这事怎么回事。” 使官虽然是奉旨来让殊尘自杀,但是她并不希望殊尘死。她不喜欢这次的差事:女儿不听母亲的话,这能叫抗旨吗?陛下想女儿了就让前线的五殿下回来,这是人干的事吗?谁家想孩子了都叫前线的战士回来,仗还打不打了?五殿下打到北国都城,现在凯旋了,陛下让人家自杀?她问过满朝文武答不答应了吗?而且使官也很担心,万一五殿下真的死了,陛下缓过这一阵又后悔了,天知道会不会拿她这个传旨的使官出气啊!她这小胳膊小腿,扛得住陛下的怒火吗? 她虽然不愿意,却也没有抗旨的勇气。陛下让她来传旨,她就只能来传旨。看到殊尘没有遵旨立刻自刎,她还是很高兴的,自然也不会阻拦殊尘找上次的钦差对质。 钦差满头雾水地来了。她听使官说皇帝命令殊尘自刎,顿时脸色大变。 “五殿下,”钦差脸色难看地说,“实不相瞒,当时我来北疆之时,确实带着一道圣旨,圣旨上写着陛下命令五殿下回京。但那道圣旨不是陛下所写,乃是大殿下矫诏。我因为知道内情,一路上被大殿下的人追杀,险些丧了性命,如今陛下这道旨意……” 使官的脸色也变了。因为她突然记起,她手中这道圣旨,也不是皇帝当面交给她,而是周殊敏转交的,当时她很想去和皇帝核实一下旨意的内容,但被周殊敏阻止了。如此说来…… 殊尘看着使官的表情,松了口气:钦差的记忆,她是动过手脚的,这个并不难,因为这一路走来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不过使官的记忆她只能当面修改,这对她来说,有点难。 还好,周殊敏本来就做了很多令人生疑的事情,她只略加暗示,便让使官认定了周殊敏不是好东西。 李大将军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五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殊尘笑笑:“大将军,敢不敢随我进京勤王?” 李大将军震惊:“五殿下?!” 勤王一事,自古以来鲜有好下场的,何况现在她们根本没有皇帝的旨意。一旦殊尘猜错了皇帝的心意,或者即便周殊敏真的心怀不轨,但却抢在她们前面设法登基,那么她们就成了实打实的叛军,这是谋逆的罪过,要诛九族的。 “所以我问大将军敢不敢。”殊尘笑得很温和,“不过这事对我来说,事关性命,对于大将军……”她摇摇头,“虽然我皇姐挟持母皇,意图不轨,但我现在拿不出任何证据,哪里有什么资格拖着大将军下水。”她说着还叹了口气,“可惜我一腔热血,只能单枪匹马进京保护母皇了!” 李大将军下意识地说:“这世上没有我李某人不敢的事情!”这话出口,她觉得哪里不对,连忙补救道:“忠君爱国之事,我等本应竭力而为,有什么不敢!” 直到进京前,李大将军一直在琢磨,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几个月前,五皇女还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几个月后,自己要跟着五皇女造反?——不对不对,这怎么能叫造反呢?进京勤王的事情,能叫造反吗?这只是一个女儿担心她的母亲受人胁迫,所以愤而寻求真相而已嘛!李大将军试图安慰自己。 据京城三十里的地方,她们又遇到了一群人。殊尘认出为首的那个,不禁皱起了眉。那是周殊敏府中的一个侍卫,似乎姓郑。 周殊敏是无人可用了还是已经篡位了,居然连自己的贴身侍卫都放出来了?她离京前放在皇帝身上的灵符没有什么异常,说明皇帝并没有生命危险——她一直以来没有过于担心皇帝的情况,也是因为这个——所以周殊敏到底做了什么? 郑侍卫在殊尘百步之外勒住马,高声问道:“五皇女何在?前来接旨!” 殊尘没搭话。她的一名侍卫策马向前,也高声道:“来者何人?” 对面那群人见一个披盔戴甲的人出来,立即举起武器:“大胆!莫非你们要抗旨吗?你们是要造反吗?” 殊尘躲在人堆里,拈弓搭箭。羽箭离弦,正中郑侍卫咽喉。 第34章 女尊世界 郑侍卫倒地身亡,对面一阵大乱。殊尘趁乱带人冲上去,将那群人尽数拿下。 “五殿下!”有一人还不服气,对殊尘怒目而视:“你这是做什么?是要谋反吗?” 殊尘掏了掏耳朵,理直气壮:“什么谋反?怎么说的这么难听?我母皇要我死,就派你们这群歪瓜裂枣来传旨?我呸!莫说母皇根本舍不得对我下这种旨意,就算是下了,怎么也得派来百十个小美人儿陪我上路!你猜猜,如果我请母皇下旨,让你们给我陪葬,母皇会不会答应我?”她嫌弃地看着对面那群人,捂着眼睛对李大将军说:“大将军,快把她们赶走,这种人给我殉葬我都嫌辣眼睛。” 李大将军:“……”她猜皇帝会答应的……不对!呸!皇帝怎么可能舍得让殊尘死呢?要知道殊尘这张脸和先后一模一样,皇帝对先后感情甚深,就凭这这张脸……皇帝就算把殊尘圈禁起来,也不可能让她死的! 这么一想,李大将军背后开始冒了冷汗:最近这几道旨意,难道真的有人矫诏?转念想想,矫诏不矫诏,也不过是一个名头罢了,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有皇帝的旨意,擅自带兵逼近京郊几十里,已经可以算谋逆,即便皇帝真的下过那些旨,难道她李大将军还有什么退路吗?既如此,便只能跟着五皇女一条道走到黑了。 于是她叫了人,将几名传旨的人捆了拖走,那些人骂骂咧咧地想要反抗,被一人塞了一嘴土,差点背过气去。 队伍在京郊驻扎下来。夜间,殊尘悄悄地持着飞剑,飞入了皇宫。 皇宫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殊尘追踪着皇帝身上的灵符,避开巡夜的侍卫,潜入了御书房。 皇帝坐在龙书案后,书案上堆着许多奏折,她手执朱笔,一本一本地翻阅。周殊敏捧着茶壶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皇帝。皇帝批阅着奏折,脸色渐渐地变得凝重,她忽然握紧了手中的笔,额头上沁出汗珠。 “母皇,”周殊敏为皇帝斟了一杯茶,“您不舒服吗,喝杯茶吧。” 皇帝猛地转头,死死地盯着她。周殊敏面露微笑:“母皇?” 皇帝猛然起身,挥手将奏折全部推到地上,咬着牙怒道:“滚出去!” 周殊敏将茶壶放在书案上,静静地看着皇帝。 “拿着你的东西,滚!”皇帝吼道。 “母皇,”周殊敏依旧面带微笑,“我把东西带走了,您怎么办呢?”她后退几步,“您也要当心些,莫要再把茶壶摔坏了,您是一国之君,怎么能喝洒在地上的水,您说,是吗?” 她转身大步地离开。皇帝伸出手,似乎想将茶壶推下去,犹豫许久,终于收了回来。 殊尘早已用神识检查过那个茶壶,也已经知道周殊敏在茶壶中放了什么。 无论是在原来的世界,还是经历过的那些任务世界,殊尘几乎没有认真地讨厌过什么人——当然,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懒——她一直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经历,因此会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是神,也不是法官,她没有给别人定罪的权力,所以,遇到看不惯的人,或者怼几句过个嘴瘾,或者干脆置之不理……至于费心费力去讨厌,她有这个时间更愿意睡一觉补补眠。 然而这个周殊敏…… 她一下子触到了殊尘的两个底线——孕妇(夫),毒|品。 殊尘的底线很低,因为什么都管的话,会很累,但周殊敏先是当着她的面准备打杀一个怀胎的人,现在,又对皇帝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 殊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皇帝面前。 皇帝正咬牙切齿地看着那个茶壶,忽然觉得眼前一花,她的小女儿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盯着殊尘看了一会儿,笑了:“小五来找朕索命吗?” 殊尘:“……”有一种死,叫我妈以为我死了? 皇帝拿起茶杯:“等等朕吧。” 殊尘按住了她的手。 皇帝面露诧异之色:“你能碰到朕?” 殊尘:“……我又没死,为什么碰不到你?” 皇帝看看殊尘,又看着手中的茶杯,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她长叹一声:“这幻觉越来越离奇了,朕居然听到朕的女儿说话了……” 殊尘克制着自己想翻个白眼的冲动,一道清心符扔了过去。 片刻之后,皇帝终于相信,面前的殊尘不是她的幻觉。 “你回来做什么呢?”皇帝叹气,“你大皇姐用妖法控制了朕,朕每天都要喝她给的解药才能维持神智。” “……”殊尘在原主的记忆之中搜寻了半晌,没有搜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于是她换了个说法对皇帝解释:“母皇,皇姐她用的是毒,不是妖术。” “毒?”皇帝皱眉:“朕曾听说前朝有许多失传的毒……这毒,可解吗?” 殊尘沉默。对现在的她来说,自然是无解的,不过,若是她能够晋升灵尊,便可以使用更高级的灵阵和灵符帮皇帝洗经伐髓。她默默地清点了一下灵戒中的灵石,算了算若是自己用最快的速度吸收灵气需要多少时间:“三年,母皇,给我三年的时间,我一定会找到解毒的办法。” 皇帝点点头:“你现在想怎么做?” 殊尘看着皇帝:“皇姐心怀不轨,我自然应当清君侧。” 皇帝想了想,道:“你若胜了,记得叫殊敏销毁所有的毒,这种毁人理智的毒,万不可流入民间。”她想了想又道:“北国之事,你做得很好,既然你已生擒北君,便让她写下退位书,封她个闲散小王便好,至于北国,你可建立州郡,互通商贸,再派可信之人去教化她们,想来用不上数十年,北国人也不会想回到现在这种居无定所的生活了。南国若是不听话,你也用同样的办法对付她们便是——朕若有你这样的武艺,也早亲征收拾她们了,何必现在这样……”她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幽幽地道:“你若败了,天下之大,以你的武艺,找一个存身之所应当也是不难的……” 殊尘越听越觉得不对,皇帝这话,怎么像是在交代后事?她说道:“母皇,我一定会赢的,还有,我真的有办法为你解毒的,你要相信我!” 皇帝笑得温和:“朕当然相信朕的小五,朕知道你不耐烦听朕唠叨,你去吧,你再留在这里,恐怕你大皇姐会发现的。” 殊尘想要反驳。她的神识覆盖了整个御书房,她们二人说的话,外面半个字也别想听到,周殊敏怎么可能发现呢?但皇帝没有让她开口,便赶人似的摆了摆手:“快走快走,别在这里烦朕了。” 殊尘沉默半晌,默默地离开了。 皇帝觉得有点眼花,她盯着殊尘消失的地方,过了许久,才叹着气,喝了一杯茶水:“朕该希望你赢,还是输呢?” 殊尘借着夜色,在京城里转了一圈。三更天时,她转到了周殊敏的住处。 周殊敏现在住在东宫,皇太女的居所。大晋自第四任皇帝立皇太女,却立一个死一个之后,便有了皇帝壮年时不立太女的潜规则。现任皇帝自然也没有立过太女。所以百余年来,东宫几乎就是个摆设。殊尘悄悄查看了一番,觉得这东宫年久失修,偏殿里全是尘土,天知道周殊敏怎么住得下去——难道她觉得住在这里,朝臣就会默认她是皇太女了吗?殊尘疑惑。 殊尘趴在屋顶上,揭开琉璃瓦朝里面看。好在周殊敏还算靠谱,没有把那群小侍舞郎带进皇宫,否则殊尘觉得自己大概会长针眼的。 昏暗的灯光下,周殊敏对面那个小郎君看起来有点眼熟。 “殿下……”小郎君娇声娇气地叫道,“殿下这几天,怎么不来陪我?” “我有要紧事要办。”周殊敏和颜悦色地说。 小郎君不满:“我母亲好不容易才答应我来你这里,你又扔下人家不管……” 周殊敏哄道:“等我事成,我取你为正夫。” 小郎君:“你后院儿那个,没几个月都快生了,你还缺我这么一个吗?” “还不是因为那个贱……咳咳,我五妹拦着,不然我早打死他了!” “哼,我信你才怪……” …… 殊尘听了许久,终于想起那个小郎君是谁了。 那是这个世界的男主啊!引得原主情根深种,然后琵琶别抱,还顺手坑死原主的那个男主啊! 殊尘有些内疚:人家好歹也是主角,她这个小炮灰,怎么可以连主角都认不出来呢?太不像话了!——不过听张咏玉说的,丞相允许他来周殊敏这里?丞相是昏了头吗?这深更半夜,寡女孤男,虽然寡女孤男是在单纯地聊天,可是说出去谁信啊?在这个封建礼教压死人的年头,居然有这样奔放的人!实在是追求自由爱情的典范!我辈之楷模! 殊尘默默地给张咏玉点了个赞,暗暗决定,自己一定会努力成全他和周殊敏伟大的爱情,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 殊尘:(自我感动)我真是个好人! 666:宿主,你的任务是做坏人啊…… 殊尘:(恍然大悟)对哦!那怎么办,我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第35章 女尊世界 殊尘回到营帐时,看到李大将军满头大汗地转来转去,见她出现,差点哭出来:“五殿下,您这是在闹什么呢?我大半夜来找您说说话,谁知道你竟然不见了!我又不好声张……” 殊尘略感内疚。李大将军擦了一把汗,吩咐把刚才悄悄派出去的那些人都叫回来。 不得不说,被李大将军面带幽怨地盯着的感觉……真是太酸爽了!殊尘也想擦汗,然而她没有汗。 “五殿下,接下来咱们怎么办?”李大将军问,“我得到消息,现在禁军全在大殿下的掌控之中,咱们……”她咂咂嘴,“有点棘手啊。” 殊尘给出她想了一晚上的方案:“砸开城门进去,冲上金殿,捉住周殊敏,救下我母皇。” 李大将军:“?”五殿下你怎么回事,虽然我是武官读书少,但是砸开城门冲上金殿……她生无可恋地站起身,开始思考自己的墓碑上应该题什么字——等等,如果被诛九族,她还能有墓碑吗……? 殊尘疑惑:“大将军,你怎么了?” 李大将军伸手摸着她的头顶,殊尘莫名觉得脖子后面发凉,她有种错觉,大将军似乎很想把她的头拧下来…… “五殿下,”李大将军声音悲凉,“明天我来指挥吧,你别插手了……” 殊尘更加不解:“我的思路不好吗?简单直接,我觉得不错啊!” 李大将军长叹一声离开了。殊尘看着她,莫名地觉得她的背影充满了萧瑟。 次日天未明时,众人已经率军到了城下。 城门口的吊桥已经放下,城门也开着。不过殊尘往里面望了望,发现瓮城之内的那一道门是关着的。李大将军脸色难看:“五殿下,她们这是在向我们挑衅!这是吃准了咱们不敢进瓮城吗?” 一个副将道:“敢确实敢,但她们既敢如此,必然有后招,只是不知是什么……五殿下,您要做什么?” 殊尘没等那位副将说完,已经策马进了瓮城。 城楼上见只有殊尘一个,她又是皇女,没有皇帝的明旨,谁也不敢大庭广众射杀一个皇女,于是也没什么动作。殊尘跑到城门下,抡起手中的大锤,砸向城门。 李大将军:“……” 副将们:“……” 城楼上,守城的将士先是一愣,然后纷纷大笑起来。 “五殿下,咱们京城的城门,几百年来一个锈点儿都没有过,您这细胳膊细腿儿的,别把自己累坏了!”守城的将军冲着殊尘喊道。 她的话音未落,城门上出现了一个凹坑,殊尘继续几捶落下,凹坑周围出现裂纹,并迅速向周围蔓延开去。殊尘后退几步,夹了夹马肚子,马儿冲上前去,殊尘大锤脱手飞出,城门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可容一人一马通过的大洞。殊尘的马一声长嘶,从洞中一跃而过,殊尘骑着马,拎着捶,径直向内城奔去,一边跑,还一边惨叫:“母皇,救命啊!大皇姐要杀我!” 李大将军:“?” 副将们:“??” 守城的将士:“???” 李大将军果然经多见广,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抬臂高呼:“随我进城!保护陛下!保护五殿下!” 守城将士不敢对殊尘下杀手,对其余人可就不留情面了,当即箭如雨下。然而吊桥的铁锁不知什么时候断了,吊桥落不下来,里面城门又被殊尘犯规似地砸出一个大洞,李大将军率着前军举盾一波冲击,城门便彻底报废了。此时禁宫方向传来钟声,接连不止。众人对望一眼,知道那边出了大事,顾不上互相攻击,一同向那边赶去。 此日是大朝会,皇帝坐在金殿之上,周殊敏立在皇帝身旁。她前几日便接到消息,说殊尘接连几次抗旨,最近一次更是将传旨的官员都押起来了。她抬眼看着御座上的皇帝。她知道皇帝心里只有五皇女殊尘,只要殊尘活着,她们其他这些皇女大概永远也不要肖想那个皇位。 不过这又怎么样呢?周殊敏看着皇帝此时镇定自若的模样,很想亲切地问候她几句。在她原本的世界里,她从各种各样的渠道了解过,有些东西,只要沾了一次,这辈子也别想脱离开。为了再次得到这些东西,一个人可以倾家荡产,放弃一切尊严,出卖一切底线——她微微扭头,对着皇帝看过来隐隐带着怨愤的目光,心平气和地回了一个微笑。 ——你生气,又能怎么样呢,你现在,只能听我的,否则,我会将你推入无底的深渊。 她正想着,远处传来马嘶声,随着马嘶一起传入金殿的,还有殊尘的声音:“母皇,救命啊!有人要杀我!” 周殊敏略略一惊。按照她的计算,即便守城的将士放水,她这五皇妹也不应该这么快就进城来啊……难道,京城里,出了叛徒?不过她看了看皇帝,安下心来:皇帝现在受她的控制,她有什么可怕的? 殊尘虽是受宠的皇女,但未经允许,也不能披着盔甲上殿。殿外的侍卫得到皇帝准许,这才放她进来。 为了形象,殊尘进禁宫之时,便把双锤扔掉了,还顺手拆掉了头盔,此时披头散发,一身盔甲破破烂烂,着实可怜。她一进金殿,便跪在地上放声大哭:“母皇!母皇你不喜爱儿臣了吗?你为什么连下几道旨意逼儿臣去死啊?我还没活够呢,母皇可不能这样对我啊!” 文官这边还没反应过来,武官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陛下让五皇女死?这话从何说起啊?” “论功行赏吧,五殿下都打到北国都城了,只要不是谋……那啥之罪,怎么都不可能让她死啊!” “陛下中邪了吗?” 武官们向来都是混不吝的,此时把殊尘到底犯了什么十恶不赦之罪猜了个遍,有几个还用隐晦的目光看向皇帝:陛下不是中邪就是老糊涂了,不然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杀五皇女? 文官那边含蓄得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 周殊敏向皇帝身边走了几步,凑到皇帝耳边问道:“母皇,您觉得如何?” 皇帝转头看她。 周殊敏是皇帝与先后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她寄予希望最大的一个孩子。她确实更宠殊尘,但只是将她当成一个孩子。如果是继承人的话,在殊尘出征之前,皇帝心中的人选,一直都是周殊敏。只是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让皇帝心冷了。 看着周殊敏面上的得意,皇帝也对她笑了笑:“朕怎么看?你不知道吗?”她站起身,冲着殊尘招手:“小五,你过来。” 侍卫除掉了殊尘的铠甲,收走了她的短刀,殊尘走上前,与周殊敏一左一右,站在皇帝的两边。 “礼部尚书,”皇帝看着下面的大臣们说道,“你准备一下,朕这半年来身体不佳,常感困倦,实在不能担起治国重任。”她看着周殊敏的笑容,缓缓说道,“下月,为朕举行禅位大典,朕要禅位于……” “五皇女,周殊尘。” 周殊敏猛地扭头,惊愕地看着皇帝。皇帝平静地看着她:“敏儿,你欲诛手足之事,朕便不计较了。不过你几次三番矫诏……便是朕能容你,周氏的列祖列宗也不会容你,从今天起,你去你的府中,不要再出来了。” 殿中一片哗然。武官们议论纷纷,文官们早已跪倒了一片,高喊“万岁三思”。 周殊敏震惊过后,压低声音问皇帝:“母皇,你所需的药……” 皇帝笑了笑。“朕不需要。” 周殊敏被拖下殿时,心中一片茫然。她忽然想起,这里是皇权至上的封建朝代,她用药控制了皇帝又能怎么样?皇帝有千万种方法逼她拿出“解药”。她忽然有些后悔,或许……她应该早些逼着皇帝退位的,或者直接多派些人暗中杀掉殊尘,她没有想到…… 从古至今,让位这种事情,被让位的人是要拒绝的,殊尘正准备走个流程,便被皇帝拉到身边:“别来这些虚的,朕不耐烦——礼部尚书呢?听见没有?朕要禅位,小五下个月登基,听见没有?” 殊尘没能照惯例拒绝,心里空落落的。这时她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礼部尚书在众目睽睽之下,汗流浃背地接了旨。 此时,殿外侍卫来报:“陛下,李大将军携边军入京,在城门口与孙提督打起来了,现在李大将军与孙提督在宫门外求见陛下,皆口称冤枉……” 殊尘恍然——城门!她把城门砸坏了!虽然事出有因吧,可是城门还是很无辜的不是吗? 皇帝扭头看殊尘:“李大将军才来?那你是怎么进来的?又是偷偷来的?” 侍卫继续禀报,不过鉴于皇帝刚刚下了禅位的口谕,她有些犹豫:“五殿下,五殿下她砸破了城门……跃马进城的……” 皇帝脸色一黑。不过她很快淡定下来:“无妨,让工部去修,需要多少钱,户部算一算找小五要,她不给你就让礼部扣她登基大典的钱。” 殊尘:“……?”我怎么觉得……母皇又在坑我? 第36章 女尊世界 上到皇室,下到文武百官,这一个月都非常忙碌。直到禅位大典暨新皇登基大典结束之后,朝中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当天晚上,殊尘看着太上皇留给她的堆积如山的奏折,欲哭无泪。但是到了这时,再说什么都晚了,她们姐妹五个,大皇女已经被无限期禁足,二皇女的生父出身低,她一早便立志做文人,每天吟诗作画,三皇女四皇女是对双胞胎,样貌一模一样——她现在便是想把皇位推出去,都找不到合适的人。因此她也只能认命地投身到奏折的海洋之中。幸好,她已经是灵师,几个晚上不睡也不要紧,所以一定要抓紧时间批奏折,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烦恼啊——殊尘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安慰自己。 然后又过了几天,内侍来禀报她,丞相公子张咏玉求见。 殊尘:“……”我怎么又把男主忘了?? 她请张咏玉进来。看着张咏玉含羞带怯的模样,殊尘下意识地退了几步,继而想起了自己打算成全他和大皇姐的决定,急忙走过去,看着张咏玉的眼睛,深情地说:“张公子,我对不起你,我单知道自己对你一往情深,所以才会唐突公子。我不知道张公子与我皇姐早已一见钟情,两情相悦,情定三生,我这就改邪归正,马上为你们赐婚!” 张咏玉:“???”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殊尘却早已高声唤进侍卫,自己回到书案旁,大笔一挥,写下了赐婚的圣旨,盖了印信之后,交给侍卫,让她赶紧去丞相府和大皇女府传旨。 侍卫接了旨,带着一脸便秘的神色出去了,她几乎不敢想象张丞相接了这旨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但是皇命难违,她一个小小的侍卫,除了老老实实地去宣旨,也没办法不是? 张咏玉看着侍卫远去的背影,许久才反应过来,面色苍白地看向殊尘:“陛下……陛下这是做什么?陛下不相信我对陛下的一片真心吗?” 殊尘叹气:“虽然现在皇姐被母皇怪罪禁在府中思过,而我侥幸当了皇帝,不过我相信你们之间的感情!我知道张公子对皇姐是真心的,皇姐对你一定也是真心地。你不必担心得罪我,我又不是会强取民郎的昏君——张公子既然与皇姐相互爱慕,我自然会成全你们,你放心,我是真心实意祝福你们的!” 张咏玉还想挣扎:“陛下,我,我心悦陛下……” 殊尘摇头:“张公子与皇姐结识甚早,如今皇姐落难,公子为了不连累皇姐,竟然要委身于我……可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成全你们!我怎能拆散你们这对佳侣呢?我可不是昏君呐!” 张咏玉几乎瘫倒在地上。他知道殊尘在威胁他。他只是不明白,殊尘怎么会知道他与大皇女的事……殊尘一口一个她不是昏君,想来,便是在告诉他,如果他仍然执意嫁入宫中,怕是就成了那个逼着皇帝做强抢臣夫的昏君的人了。张咏玉跪在地上,咬着牙说道:“……多谢陛下赐婚。”谢过恩,他勉强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御书房。 殊尘看着他的背影,十分疑惑:“张公子怎么看起来不太对劲的样子?”不就是多年夙愿一朝成真了吗?不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吗?为什么看起来失魂落魄的?难道是高兴得忘乎所以了? 她来不及想通这件事,便听到内侍来报,太上皇不行了。 殊尘大惊。虽然周殊敏用在太上皇身上的手段十分阴损,但是太上皇怎么会这么快就不行了呢?无论如何,三年的时间总该可以的呀?她甚至来不及叫御撵,一溜烟便跑去了太上皇现在的寝宫。如果不是怕吓到宫人,她甚至想踩着飞剑过去。 到了太上皇的寝宫,只见御医几乎挤满了屋子——当值的御医应该都到了,殊尘一眼望过去,看到那几位年高望重的都在了。几位太侍围在太上皇床边,眼圈儿都红红的,却又不敢哭出声,生怕引来晦气。 房间里还有许多宗亲,辈分都比殊尘大的那种。 “皇姪来啦?”太上皇的妹妹,闲散王朱王,看到殊尘,愁眉苦脸地说道。 “五儿来啦?”太上皇听见她的话,也看到了殊尘。 殊尘奔到床边,拉起太上皇的手腕,装作把脉,实际上是用灵气探查了一番太上皇的经脉。探查之后,她震惊非常:“母皇,你这是做什么?” 太上皇,似乎一次性地服用了太多药物…… 太上皇笑了笑:“昨天敏儿给我送信来。她说,如果还想拿到药,就要我亲自下旨放她出来。” 殊尘急道:“那就放她出来,我可以对付她的啊!” 太上皇摇头:“这一次可以,那么下一次呢?这一次她用这个威胁我,要我放她出来,下一次她会不会要你让出皇位?即便她不要你退位,那么既然她可以用药控制我,难到她不会用药控制满朝文武?到那时,大晋,就完了。” 殊尘反驳:“母皇,你不是说你相信我吗?三年后我一定可以救你的,我发誓!” 太上皇费力地摆手:“三年,你以为三年的时间很短吗?一年的时间,你已经将北国纳入我大晋的版图,谁知道她三年的时间能做出什么呢?”她示意朱王扶她坐起来,又喘了一会儿,说道:“今天朕让你们过来,是为了告诉你们,朕会死,是因为周殊敏用毒|药控制了朕。这种药只能连续不断地服用,一旦停药,便会生不如死,在朕想要得到这药的时候,朕甚至会答应周殊敏的一切要求。” 她歇了一会儿,继续说:“朕虽然已经不再年轻,却也没有到了需要禅位的年纪。朕要禅位,是因为朕不允许大晋有一位会受到外物控制的皇帝。”她看看殊尘,微微一笑:“朕现在决定自尽,因为朕不允许自己这样没有尊严地活着,一刻也不允许。朕也不允许晋国的国君有朕这样的软肋,即使朕是她的母皇,是太上皇,也不可以——你们,明白了吗?” 宗亲们沉默片刻之后,纷纷跪倒。宗室都跪倒了,御医内侍也跟着跪下了: “吾皇大义,功在千秋!” 朱王也热泪盈眶地说:“皇姐,我们会给皇姪作证的,她的皇位得来得正当,皇姐此去,与皇姪绝对无关!” 殊尘也连连保证:“母皇放心,我会看好大皇姐的,决不让她祸害其他人!” 太上皇:“?” “朕的意思是,你这个不孝女赶紧多取几个小郎君进宫,多给我生几个小孙女,免得以后万一遇到我这种事,连个出息的皇女都没有!”太上皇怒道,“你看看你那副谁不听话老娘就打死谁的德行,你以为当皇帝是带兵打仗吗?别把军队里那套拿来对付文官,哪天被她们玩儿死了都不知道!”说着又转过头去看宗室:“你们这群老糊涂,小五的皇位来得正不正后世会有人管吗?只要她踏平南国北国一统天下,谁还敢放一个屁?我要你们看着她开枝散叶!督促皇帝开枝散叶是宗室的职责,懂?”她想了想,大概想起了殊尘曾经对北国使臣说的“择偶标准”,满面担忧:“小五,虽然你喜爱人夫,但是你决不可抢夺臣夫知道吗?你要取的,不需要出身高贵,但是必须出身清白!反正嫁进来,用不上几年也就是人夫了对不对?皇室血脉不容混淆,你给朕记住了!” 太上皇说着说着又喘了起来,翻身躺下,骂道:“都给朕滚出去,朕一辈子英名,临死了,用不着你们盯着!” 宗室们和殊尘面面相觑,纷纷退到了院中。 朱王沉默许久之后,试探地问道:“皇姪,你真的喜欢……” 殊尘在“承认自己的不良嗜好以免宗室逼自己取一大群小小少年进来”和“决不能担上这样的名声,即便原主决心当个坏人,也不在这方面抹黑”之间犹豫了许久,艰难地选择了前者。 她虽然经历过许多世界……可是她决不会开|后|宫!即便这里是女尊世界,也决不! 殊尘羞怯地低下头,如同一个受到调|戏的小郎君:“哎呀,这种事情,干嘛说出来,咱们自家人悄悄地知道不就可以了吗?这里这么多人呢,怪不好意思的……” 朱王:“……” 宗室们:“……” 太上皇,你为什么不多生几个女儿,你看看你现在矮子里拔高个儿□□的这个?你看看她这副样子像话吗??? 一个内侍惶恐地跑出来,刚出门就跪下了:“陛下,太上皇她……” “快去看看我母皇怎么了!”殊尘一手一个拎起两个院正,冲进了殿中。 宗室们沉浸在现任皇帝喜爱人夫这件事里,悲痛得不能自拔,直到御医出来宣布了太上皇的死讯,她们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的眼中,依然是对现任皇帝的绝望,而不是对太上皇逝去的悲痛。 “太上皇啊,您可怜可怜我们,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吧!”宗室们的哭号声,回荡在整个禁宫上空,久久没能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我听说,你喜欢人夫? 殊尘: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第37章 女尊世界(完) 太上皇大概并不想可怜她们。她驾崩了。 殊尘因此得到了三年孝期,孝期之内,她可以不取皇后了。 不过她觉得让周殊敏和张咏玉小两口拖三年不太人道,所以看着礼部,让她们在先皇驾崩百日之内,务必办好周殊敏的婚事。 刚刚办完禅让大典,又要办先皇葬礼,现在还要趁着先皇百日之内办了周殊敏婚礼的礼部尚书:(╯‵□′)╯︵┻━┻ 周殊敏大婚那天,殊尘去观礼,看到喜郎扶着张咏玉进了洞房,忽然觉得她既然想成全周殊敏二人,便应该成全到底。于是她当众问周殊敏:“大皇姐对张公子情深似海,你府上那些小郎君,放他们出府吧。” 周殊敏:“……”她很想问凭什么,但是她现在只是一个被关在府中思过的先皇皇女,几次去找宗室中人,却一个也没见到,不知她五妹给那些人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那些人都对她死心塌地。 然后周殊敏的后院只剩下了张咏玉——去年差点被打死但被殊尘拦下的那个,已经难产死了。 周殊敏大婚,除了张丞相有点不乐意以外,在朝堂上没有溅起半点水花。多数人都在掰着指头算日子,只等着殊尘出了孝期之后,抬十个八个美貌小郎君进宫去,让她给皇家开枝散叶。 不过还好她们没有当着殊尘的面说这种话,否则殊尘肯定会多给她们布置几倍的任务,看她们还有没有闲心管她有没有男人这种事。 三年的时间很快过去。 从前的北国早已被分割成数个州郡,如今原来的北国人与大晋人居住混杂,已经开始通婚。大概用不上几代,便看不出什么差别了。 从前的南国,在殊尘登基大典之后,便派人送来了议和书,殊尘理都没理:你打我的时候怎么没问问我乐不乐意,现在我想还手了,你说停手就停手?那我多没面子? 她准备御驾亲征,刚刚放出话来,文官们便吵成一片,几个御使差点当场撞柱自尽,只为了让她收回成命,但被武官们拦住了。武官们争着出站,抢着拍殊尘的彩虹屁,都想一睹殊尘手刃敌将的风采。 她们都失望了。 南国听说殊尘要御驾亲征,南君差点吓疯了,当即带着自己的老父亲和朝中亲信,带着玉玺和兵符,亲自赶往大晋,准备当面谢罪。殊尘的兵马还没点齐,兵符都送到大晋京城了。 文官们喜笑颜开,武官们唉声叹气。 不过殊尘并没有失望。虽然打仗是很爽,但是战争必定会死人。她即使在这个世界里死了,有她存下的积分在,666也会带着她回系统空间,但是她并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无视他人生死的人。 因为她在做任务,替原主实现心愿的任务。 原主只想报复周殊敏和张咏玉而已,她既然用原主的身份登上皇位,至少也要给原主留下一个明君的名声。 ——取小郎君这种事情除外。 南国归降的事情过了,南国也被分成了数个州郡,原来的南君,带着皇太夫,在大晋得到了一块封地。 大晋一统天下了,殊尘也出了孝期,朝臣们开始催着她取夫纳侍。 先帝后宫里地位最高的静皇侍,现在是静太侍,被宗室们催得没办法,战战兢兢地来找殊尘,问她对取夫这事怎么看。 殊尘满脸遗憾:“母皇不许我取人夫,我找个守寡的可以吗?” 静太侍当场晕了过去。被救醒之后哭哭啼啼地跑了。还好他已经年长,不然宫中非传出殊尘调|戏皇太侍的谣言不可。 静太侍泪奔了。宗室得到消息后,派出朱王继续游说殊尘。 阳光很灿烂,御花园的花很香,殊尘躺尸躺得很开心——如果朱王没有在她身旁苦口婆心,她一定会更开心的。 朱王:“皇姪,我皇姐临终的时候只盼着让你取夫生子,你现在这个样子,对得起我皇姐的在天之灵吗?” 殊尘喝了口甜甜的花露,说出的话却不怎么甜:“我说了我想取个寡夫,你们又不让,母皇是怕他们混淆皇室血脉,守寡的怎么混淆?这也不让那也不让,我一辈子不取不就可以了?” 朱王:“……寡夫怎可改嫁?” 殊尘看她:“鳏女还可再取呢!” 朱王无奈:“男子怎能与女子相同?女子可以三夫四侍,男子便要以妻为天,自古以来便是这样的。” 殊尘耍赖:“我不管!我就要找个漂亮的小寡夫,你们不给我找,我自己去找!” 说完又嘀咕道:“你看看那群年轻的小郎君,一个个看到我大气都不敢出,我有那么可怕吗?还是嫁了人的好,至少看起来大气。”一边嘀咕还一边叹气:“官家的公子们,一个个大字不识几个,配得上我吗?我这样文武双全,难道不值得配一个文能安天下武能定乾坤的才郎吗?” 她一边嘀咕,一边从躺椅上爬下来,懒洋洋地回书房去了。朱王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她这位皇姪,好像喜欢文武双全行事大气的郎君?那还不简单!她当即联系宗室,宗室又把消息透露给了满朝文武。 于是从这天起,朝中官员家里的小郎君们忽然发现,他们绣花喂鸟的安逸日子到头了,他们要开始上午习文,下午学武的苦难日子了!因为要学武,有一些准备给儿子缠足的家里也放弃了。虽说先先先帝喜欢小脚的郎君,但是先先帝和先帝都没有这种嗜好,现在的陛下更是喜欢会武的郎君。缠了足还怎么习武?拿走拿走,别拦着我儿子的青云之路! 一时间,京城中满大街都是英姿飒爽的小郎君。 外地进京的官员和货商们本来还看不惯男子们这副样子,成何体统?但是感叹了几句,便会有京中人士鄙夷地告诉她们:陛下喜欢文武双全行事大气的郎君,陛下收服了南国北国,陛下做的事会错吗? 于是,不出几月,天下人都知道了陛下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除了一些极其顽固和穷困的家庭,家中稍稍富裕的,都开始教儿子念书了——大晋的规矩,皇帝的后宫之中除了官员之子,也会选入一些民间的男子,万一被皇帝选中了呢?即便不选中,没听到现在人人都在说陛下圣明吗?陛下说的一定是对的,按照陛下说的去做,以后自家儿子肯定能找到好妻! 殊尘登基后的第五年,她终于扛不住宗室的压力,选了一次秀。 不过她一个都没选,全塞给宗亲们了,还对宗亲们发了一通火:“你们不是说这些都是符合我的标准的吗?你看看,这个这么瘦,一阵风都能吹跑了,以后怀胎十月,他受得了吗?这个还这么小,我是找皇夫还是找儿子?这个这个这个,我说一句我三岁时候就会了的诗,一个都对不上下句!……你们喜欢你们自己取,别拿来应付我!” 发完火,她下令在全国建立学堂,无论女孩男孩,只要交少量的钱,便可以进学堂识字念书。不过这学堂也只教识字,至于策论之类,是不教的。 殊尘的理由是:“看看这些小郎君被你们教成什么样子了?一点文采也没有,你们不会,我自己来!——为什么女子也一起?废话!小郎君是他娘和他爹一起生的,男子和女子都认字了,以后他们生的小郎君就认字了。” 在殊尘蛮不讲理的威逼之下,学堂建起来了,穷困的女子可以入学了,男子也都可以入学了,百姓的文化水平与日俱增,可是……她还是不取皇夫。 朝臣们愁白了头发,宗室们挠秃了头。 可是她就是不取,总不能把皇帝打晕了扔进洞房吧? 直到多年以后,单身多年的殊尘想要封周殊敏和张咏玉的小女儿做太女,被宗室们哭着喊着拦住了,只好退而求其次,抢了她二姐的女儿做皇太女…… 众人在恍然大悟,什么喜欢人夫,什么喜欢能识文断字策马驰骋的郎君,陛下,她是喜欢张咏玉啊!没看见张咏玉都嫁给别人了,陛下她还想封他女儿做太女吗? 不过众人也很疑惑:当年给张公子赐婚的圣旨还是陛下亲手写的,既然这么喜欢,当年为什么还要让他嫁给别人?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张咏玉也不明白。当得知殊尘想要让他的女儿当太女后,张咏玉当场晕倒,随即便一病不起。 周殊敏看着他冷笑:“你以为她真的喜欢你吗?她只是想让你痛苦而已!” 张咏玉气息奄奄,眼中却闪着异样的光彩:“她是喜欢我的,她以为我喜欢你,所以才要成全我……” “什么成全!”周殊敏怒道,“她一早就知道咱们的事了,那时候下旨,就是为了恶心你的!” 张咏玉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她是喜欢我的……” 他眼中的光彩渐渐淡去。他带着淡淡的,幸福的笑意,死去了。 周殊敏见他死不悔悟,气得掀了桌子:“周殊尘!我就算死了,埋在地下,也要诅咒你!你凭什么要费心思提高那些男人的地位?你还没被男人压榨够吗?好不容易来了女尊世界,你做的那是人干的事吗……” 殊尘收回了玄光镜,不再去看周殊敏后来又说了什么。 殊尘:【666,我以为,女人无论到哪里,心中所装着的,都应该是生育者的权利,你说呢?】 666:【抱歉宿主,本系统无法理解人类的复杂感情。】 殊尘叹气:【也是,就这样吧,皇太女都立了,回系统空间。】 666:【是否确定?】 殊尘:【确定。】 作者有话要说: 张咏玉:她不爱我,怎么会想要立我的女儿做太女…… 殊尘:鲁迅先生说,“中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鲁迅:……这句话还真是我说的。 第38章 拜金女 殊尘在系统空间里发呆,等着666结算积分。 666:【任务完成,获得500积分,两名任务对象,其中一人认为宿主是好人,扣除125积分……】 殊尘:【……】扣积分我懂,但是扣125是个什么情况? 666解释道:【张咏玉至死都认为宿主对他是真爱,因此……】 殊尘有气无力地打断666:【懂了懂了,我这次终于不是二百五了,可喜可贺——继续任务。】 666:【……世界状态核对完毕,即将开始传送。】 传送完毕,殊尘还没有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呼吸到的第一口空气就让她感动得热泪盈眶:这都多久了,她终于回到现代世界了!系统真是个好人! 看了剧情之后,她决定暂时收回她的感动。 原主叶殊尘,一个普通大学生,毕业前两年,吴飞宇,一个学长追求她。原主不喜欢他,但是他经常送给原主小礼物,抱枕,马克杯,精致的手工本……每到节日或者原主的生日,还给她发红包。在原主的毕业聚餐上,吴飞宇混进来,当众向原主表白。周围同学起哄,原主不情愿地答应了。 毕业之后,原主找到了工作,吴飞宇仍然缠着她。但原主无意中发现,吴飞宇在向自己表白之后,还与另外一个女人保持着暧|昧的联系,原主提出分手,吴飞宇闯进她租的房子,在争执中,将原主推下了楼。 十九楼,原主当场死亡。 吴飞宇作为唯一的在场者,自然会被请走询问情况。在他口中,原主是一个爱慕虚荣的拜金女,在学校时,因为贪图他给的小礼物,做了他的女朋友,毕业后想去攀高枝,就要与自己分手。他还拿出了自己给原主买礼物和发红包的记录:两年多的时间,他在原主身上花了四万多块钱呢! 舆论一边倒地骂原主。原主的父母从家乡赶来为独生女儿收尸,却发现所有人都在骂他们的女儿。他们一怒之下卖了老家的房子,买了几个大V为自己女儿发声,却又被扣上一顶“仗势欺人”的帽子,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吴飞宇逍遥法外,继续抹黑他们的女儿。 可怜原主每次收完礼物或者红包,都会把钱转回去,但是死人不会说话,所以她这个三年时间只收了一堆破烂,还因为不想欠人情加倍还回去的人,死后成了爱慕虚荣的拜金女。 666:【原主的愿望是,做个拜金女,死了也不担虚名。】 殊尘:【……她为什么觉得我会死!——不知道没死的话,评价会不会降低呢?】 话是这样说,但是死是肯定不会主动死的,活着这么好,为什么要寻死呢?殊尘坐起身,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房间不大,估计有十三四平米,带阳台。屋子里堆满了东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 还是梅雨天呢。 殊尘起身,拉开阳台门,站在阳台边往下看。 外面飘着雨,空气湿漉漉的。殊尘对着对面的楼层往下数,发现她现在住的房间,正是十九楼——看起来,这就是那个会出事的阳台了。 殊尘想了想,想起一篇在修仙世界里学到的往生经,默默地念了一遍。 美好的女子,不该这样充满怨恨地死去。虽然原主的灵魂大概因为已与经主系统做了交易,不知道去哪里了,但殊尘仍然希望,她能够得到一个有希望的未来。 念完往生经,殊尘回到房间里,开始整理房间。 原主说不上是个邋遢的人,她只是喜欢屯东西,屯各种用不上的东西。殊尘收拾了一上午,整理出了几十公斤本子,两大箱圆珠笔,上百支钢笔,几百瓶墨水,还有几大箱布料和各种挂牌还没有拆过的衣服。 ——她怀疑原主想开个网店,就这些东西,如果放在实体店里,大概能摆满一个面积不小的铺面了吧? 殊尘又用了一下午时间,把各种几乎崭新的东西分门别类,挂上了二手网,然后打印了一份辞职报告——没错,原主这个一年也不会打印几张私人文件的人,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买了一台打印机放在家里。打印完,她把打印机也挂了出去。 原主是个医生。殊尘在以前的某个世界里当过医生,那些技能她并没有忘记,还是有信心当一个称职的普通医生的。但是她对这个职业没什么特殊感情。而且从原主的记忆来看,她所处的时期,刚好是这个行业略有些混乱的时期,简单地说,就是如果她哪天坐在诊间里被人砍死了,网络上大概会有几十万人给嫌犯点赞叫好,然后大概会有几万人呼吁给嫌犯减刑。 原主已经死得够冤了,殊尘并没有兴趣换一种更冤的死法。 她准备去做饭的时候,手机响了。 来电话的人,吴飞宇。 经过这一天,殊尘对怎样处理这个人,有了一点初步的计划。 她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吴飞宇的声音:“尘尘,你……” 按照原主的记忆,吴飞宇大概会用五分钟时间来谴责原主对他的漠不关心,再用十分钟来质问原主是否爱他,大概二十分钟后,才会扯到正题上。殊尘没兴趣陪聊,她果断地打断了吴飞宇的话:“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对面的人似乎被她问住了,沉默了许久,才用难以置信的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你爱我吗?你怎么样才能证明你爱我?”殊尘问道,“你用什么证明你爱我?你与他们有什么不同?” 吴飞宇:“……他们是谁?” 殊尘开始回忆附近有哪些吃饭的地方:“我曾经拒绝过那么多的人,因为我觉得他们都不是与我心灵相通的人,我相信你,我原以为你是不同的,你却这样让我失望?” 吴飞宇:“……你冷静些……” 殊尘:“我很冷静,不够冷静的是你,你仔细想想吧。”说着,她挂断了电话。 刷新了一下二手网站,发现有几件几乎全新的衣服已经有人讨价还价了,经过一番斗智斗勇,殊尘愉快地捧着衣服下楼,去快递驿站发货去了。发了货,她也懒得再回去自己做饭了,就顺便在楼下S县小吃点了一份鸽子汤。 相煎何太急啊!——据说人类的本质是鸽子呢,殊尘一边喝着美味的鸽子汤,一边沉痛地想着,然后把汤全喝了,一滴也没剩。 回到出租屋,殊尘反锁了门。原主有一个室友,是在同一个医院工作的同事,叫姜聆月,不过今天她夜班,要第二天中午才会回来。 原主死后,被吴飞宇抹黑了名声,姜聆月曾经发了长篇博文,试图证明她的室友并不是吴飞宇口中所说的那种人。然而没有人相信她。吴飞宇找的人很专业,带节奏带得飞起,姜聆月迅速被人肉出来,并遭受了她从未预料到的网络暴力。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拜金女的朋友,会有什么好人吗?” “她们是知根知底的好朋友?哈哈,是在一起收红包拿回扣的交情吗?” “这种人配做一个医生吗?这么明显的事情了还出来洗地,她可能有医德吗?” 网络暴力影响到了姜聆月的生活,甚至有人冲到医院来试图对她泼硫酸。她不得不辞职,辗转多地,被各种她以前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的医院拒绝,最后去了一个偏僻的小县城,在一家小诊所里找了份工作。她失去了三甲医院的工作,失去了可以在省城维持生活的薪水,失去了许多人引以为自豪的编制,失去了她作为导师的得意门生原本应有的光明前程。然而在她的余生之中,她最悔恨的,却不是她曾经为原主发声引来了这一切,而是在原主身亡的那一天,她在上班。 “如果那天我在家里,我不会失去我最好的朋友,如果她活着,那个人绝对不敢这样诋毁她。”——这是姜聆月的话,即便殊尘现在仅仅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而没有继承感情,她也无法不为这样一份真挚的友谊动容。 然后……殊尘陷入了沉思:医院大概不会马上同意她的辞职报告,她是不是应该再准备一份请假条? 好在打印机还没有卖出去,殊尘打开电脑,编辑了一份请假条,打印了出来。 长时间请假的话,大概没有哪个用人单位会一直留着她吧?她就是这样的机智呢! 不过如果辞职的话,她该怎么赚钱呢……殊尘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666,】殊尘问道,【在这个世界,一积分可以换多少钱?】 666激动地出现:【一个积分可以兑换20万元,还不用交税,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划算?宿主,你终于舍得用积分了吗?】 殊尘冷漠地回答:【不,我只是想算算我会省下多少积分,而且,纳税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谢谢!】 666:【……】它只是个系统,弱小,可怜,无助,而且还想自闭。 作者有话要说: 旁白:很多年以后,殊尘打包了很多罐这个世界的雾霾,这样,在遥远的异世,她依然能够呼吸到这熟悉的味道。 殊尘:??? 第39章 拜金女 殊尘第二天一早便去交辞职报告,却被告知需要大内科主任签字。她磨了好久的嘴皮子,才说服人事科收了那张假条,离开的时候,简直身心俱疲。 现在,她是一个只有基本工资,还随时准备处于失业状态的人了。殊尘坐在外面公交车站的椅子上,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叹气。 要做个拜金女啊……殊尘陷入沉思。钱当然是很有用的东西,她并不想评价拜金是什么样的行为,她只是觉得——既然要拜金,那么钱还是放在自己手里比较放心。可是钱从哪里来呢? 殊尘事实上很有钱。自从666开挂似地给了她一个装满宝贝的戒指,她在上个世界里,就在不停地往里面塞好东西。黄金白银玉石瓷器,哪一件拿出来应该都能卖不少钱。但问题是,原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出身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她解释不了那些东西的来源啊! 【是否需要联系交易渠道?】666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殊尘:【……什么?要积分吗?有风险吗?不会被查水表吧?】 666:【不需要积分,物品直接从系统渠道传送。】 殊尘:【那还等什么?】她迅速地选了几件金器,点给了666——既然原主要她做个拜金女,当然是卖金器啦! 片刻之后,手机响了。殊尘点开屏幕,看到短信提示上一串的零,感觉很欣慰。 【66你真不错,】殊尘夸着666,【从你这搞到不用积分的东西真不容易。】 666不想理她。 殊尘忽然怔了怔:【等等,从系统渠道传送是什么意思?我是在和系统商城交易,还是和其他任务者交易?不同世界的货币很少有可以通用的,这样的话……难道这个世界有其他的任务者?】 666:【对不起,宿主的权限不足,本系统暂时不能回答该问题。】 殊尘:【呵,又来这套。】 当天中午,殊尘找了个售楼处,看了几处楼盘,最终挑了个小公寓,两室一厅,精装修,可以拎包入住的。她对此很满意:她肯定不可能和吴飞宇在一起的,虐完了踹开就好,现在租的房子吴飞宇是知道的,一直住在那里总觉得不大安全,买个小公寓,拉着姜聆月换个地方住,还可以避免吴飞宇找上姜聆月,完美! 殊尘愉快的心情,在接到吴飞宇的电话时消散了。 “尘尘,我在你家小区外面,你今天都不给我打电话……” 殊尘刚刚看过二手网上的记录,她今天还要发好多件货呢,哪有心情理吴飞宇?不过想想,太久不理他似乎不利于任务,便勉强说服了自己:“你来X城百货吧,我在这边。” 吴飞宇似乎想问殊尘为什么在那里,但被殊尘挂断了电话。 半小时后,殊尘看到吴飞宇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现了。殊尘下意识地望了望天:梅雨季节,出门居然不带伞? “尘尘,”吴飞宇满脸焦急,“你怎么可以挂我的电话?” 殊尘几乎想翻白眼:这家伙什么情况,都一整天了,还记得被她挂掉的电话? 吴飞宇喋喋不休:“我以为你对于感情至少是认真的,你这样是认真的态度吗?” 殊尘换了个坐姿:“我饿了,你打算让我饿着听你教育我吗?” 吴飞宇被噎住了。他张了张嘴,说:“我给你买个煎饼果子?” 殊尘笑了。只从原主的记忆里,她就有点看不上这个吴飞宇。现在见了真人……她就更看不上了。 吴飞宇虽然只比原主高一届,但因为原主是医学生,要读研的,他比原主早毕业好几年。他同班同学有几个已经在这座城市买房买车了,他依旧还是毕业时找的那个工作,职位都没有动过,薪水甚至比原主这个毕业一年规培期刚结束的人还少。 原主本来就对他无感,更不愿意欠他人情,每次吃饭都是AA,就连吴飞宇要给她过生日,她都坚持AA。吴飞宇甚至还向原主借过几次钱,直到原主死了也没还的那种。然而这又有什么用呢?她死后,还是被这人几句话说成了拜金女。 “我在这里等了你半个小时,你就给我吃煎饼果子?”殊尘问道,“你对感情,又是什么态度呢?” 吴飞宇奇怪道:“你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殊尘站起身,吴飞宇伸手要接她手里的伞,被她躲开了。 “你每次打伞,我大半个身子都露在伞外,”殊尘笑吟吟地说,“天还冷,我怕感冒。” 吴飞宇面露受伤的神色:“尘尘,你一定要这样伤我的心吗?” 殊尘奇怪地看他:“我说什么了你就要伤心,我每次感冒,也没有听说你伤心啊!” 吴飞宇忽然发觉他说不过殊尘,决定换个话题:“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饭。” 如果是原主,这个时候一定会说一句“不用,我已经赚钱了,我们AA”,但殊尘显然不会给他这个面子。她点了点头:“好啊。你请我的话,你选地方吧。” 吴飞宇犹豫了很久,选了一家日料,点了两份拉面——这在X城百货附近,大概是有逼格的馆子里最便宜的了。 点完餐,殊尘微笑着问服务员:“你好,请问有干毛巾吗,我的男朋友淋了雨,需要擦一擦。” 服务员很快拿来了毛巾。殊尘接过来递给吴飞宇:“擦擦吧,免得你真的感冒了还要埋怨我。”她停了停,又道:“感冒了也没关系,我会治的。” 吴飞宇摸不准她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气话,默默地把毛巾接过去,埋头擦干了头发。 他大概是饿了,一碗面很快就见了底。殊尘把自己手边的这碗也推了过去。吴飞宇看着她迟疑道:“你不吃吗?” 殊尘继续微笑。 吴飞宇继续埋头吃面,第二碗吃了一半,才想起了什么,讪讪地问道:“尘尘,你刚才不是说你饿了吗,你怎么不吃……” 殊尘:“我对鱼虾过敏。” 吴飞宇,点了两碗海鲜拉面。他看着面碗沉默了。 殊尘见他不说话,继续说道:“我准备搬家。” 吴飞宇问道:“为什么?你现在住的地方不好吗?” 殊尘说:“是不怎么好,门卫经常会放没有门卡的人进小区,你觉得这样安全吗?” 吴飞宇怔了怔。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就是没有门卡而能进小区的人,之一…… “你这是什么意思?”吴飞宇的脸色不太好看,“要不是你不给我门卡,我用得着去求门卫吗?” “你的意思,这是我的错?”殊尘依旧保持着微笑,“我只是租客,而不是业主,业主按照租房人数给我门卡,我又能怎么办呢?”她停顿了一下,“或者,你买一套房子给我住,这样你肯定会有门卡,怎么样?” 吴飞宇看着她,像看着一个陌生人:“尘尘,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切事物都是要变化发展的。”殊尘说,“比如我上个月借给你两千块,我这个月就不得不少用了几次面膜,你看我的脸,是不是没有上个月那么漂亮了?” “我又没说不还给你!”吴飞宇忽然被提到欠账,感觉有点没面子。 “我又没说要你马上还。”殊尘淡定地说。 吴飞宇脸色涨红:“那你是什么意思?” 殊尘莫名其妙:“我有什么意思?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你的眼里只有钱吗?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吴飞宇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殊尘。殊尘嫌弃地转开了视线——这种死亡视角,即便是貌如天神,大概也不会很美丽的,更何况是吴飞宇呢。 吴飞宇却以为她自知理亏了,提高了声音:“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不就是嫌我穷吗?” 殊尘往四周看了看:现在还没到晚饭的时间,店里人不多,他们这个角落,更是只有他们一桌。服务员也都站得很远,似乎还没有注意到有个人开始发疯了。她又看了看头顶:这边似乎是摄像头的死角。 一切都很完美,殊尘非常满意。她猛地站起身,一巴掌把吴飞宇拍翻在地:“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娘嫌你穷了?你追老娘的时候很有钱吗?不是比现在还穷?嫌你穷我当初答应你?你脑子有毛病就去治,别出来恶心人!” 吴飞宇被打懵了。过了半晌,他才从地上爬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殊尘:“你敢打我?”然后他就扑上来想要还手。殊尘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一脚把他踹翻在地,然后嘤嘤嘤地跑了。 服务员终于发现这边的情况,几个服务员跑过来,殊尘一头扎进她们怀里,嘤嘤哭道:“小姐姐,我惹我男朋友生气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给殊尘递毛巾的那位,还记得这个对男朋友十分体贴的小姑娘,她愤怒地看向吴飞宇,想要说什么,但想到吴飞宇是顾客,又怕他去投诉,便安慰殊尘道:“小妹妹别怕,谁年轻的时候没遇到过几个人渣呢!” 刚刚追上来的吴飞宇:“???” 作者有话要说: 殊尘:一言不合就动手,怪不得会杀|人呢! 吴飞宇:明明是你打我!! 殊尘:嘤,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里敢打你呢…… 第40章 拜金女 吴飞宇脸涨得通红,指着殊尘:“你!明明是你打了我,你还装可怜!” 殊尘十分委屈:“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吴飞宇看着众人鄙夷的目光,越发感到憋屈,叫道:“报警!我要报警!” 这时经理被惊动了,跑过来看情况。看到妹子缩在自家服务员怀里瑟瑟发抖,旁边一个大老爷们儿在那儿唾沫横飞,心当场就偏了。 “这位先生,”经理虽然心中有了定论,不过来者是客,他总不能上去就说别人是混蛋,虽然他挺想那么干的……但那就等于求着别人投诉自己了,“需要我帮您报警吗?” 吴飞宇还没说话,殊尘便在旁边弱弱地说道:“他污蔑我!报警,一定要报警!让警|察叔叔把监控调出来,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打他!” 吴飞宇这时稍微冷静了一点点,听殊尘这样说,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他们刚才坐的地方。这一看,他忽然有些后悔因为怕丢面子选了角落里的座位——那里是监控的死角。他恨恨地瞪了殊尘一眼,推开几个服务员就想离开。 经理挤兑他:“先生,您还没有结账,还是说,您希望您的女朋友结账?”吴飞宇回头看看殊尘,掏出两张票子扔给经理,气冲冲地离开了。 殊尘说:“找的钱给我吧,他平时……”她停顿了几秒,犹犹豫豫地说:“我们平时AA,他五毛钱都要跟我算清楚的,这次几十块呢,我怕他明天又来找我发脾气……” 经理的脸上满是一言难尽的表情,把钱递给收银员,让她把零钱给殊尘。殊尘在一群人“这种人为什么还能找到女朋友”的惋惜的目光中,走出了日料店。 没走几步,殊尘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她有种被人盯上了的感觉。她不动声色地转了个弯,往周围看了一圈,果然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坐在日料店对面的店门口,现在还在看着她。被她发现,那人也不慌不忙,反而站起身向她走了过来。 “你好,不知我有没有荣幸请你吃个饭?”那人走到殊尘面前,开口问道。 “没有。”殊尘果断拒绝。鬼知道吴飞宇有没有走远,她可不想给人留下任何话柄。 那人将手机举到她眼前晃了晃。“这样呢?” “……我决定改个主意。”殊尘眼也不眨地改口。 殊尘随着那人走到一家略显偏僻的菜馆。说偏僻其实也不大确切,那菜馆也是在百货大楼内的,只是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外部装修又十分朴素,朴素到任何一个经过的人都不会有兴趣去看一眼。 店内异常冷清。此时已经到了晚饭时间,殊尘一眼望去,店中竟然没有一个顾客。 那人熟门熟路地引着她在窗边坐下,服务员走过来,为二人各斟上一杯茶。 “叶小姐的身手很不错。”那人微笑着说。 “你录像了?”殊尘问。 “并未。” “你拍照了?”殊尘又问。 “也未。” 殊尘也礼貌地微笑:“那你凭什么污蔑我?” 那人无奈地笑笑:“我对叶小姐并没有恶意。” “在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我有必要对你的话保持怀疑。”殊尘说。 那人指了指她的茶杯:“叶小姐,茶要凉了。” 殊尘端起茶杯。她并没有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什么危险,否则她也不可能跟一个陌生人来一家陌生的菜馆。她只是觉得这人有些奇怪。 嗅到茶水的香气的一瞬,殊尘的手忽然一抖。茶杯滚落在桌上,杯中的茶水洒了满桌。 是晨露。 那还是很久以前,殊尘还在一个修仙世界的时候见过。晨露本来并不是一种茶,只是每天清晨从后山竹林的叶尖上采到的露水。殊尘喝过一次,不过她欣赏不来这种风花雪月的爱好,因此说不上喜欢,所以如果是晨露的话,殊尘怀疑……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殊尘问道。 “怎么会?”那人看也没看殊尘打翻的那杯来之不易的露水,“我从来没有认错人。”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殊尘说道,“我的时间很宝贵。我想你的时间也是。” 那人的表情愈加无奈:“好吧。”服务员已经将桌上的水擦拭干净,那人拿起茶壶,又给殊尘倒上一杯。“我姓林,林维风。”看到殊尘若有所思的表情,林维风不情愿地补充道:“就是你知道的那个维风。” 殊尘眨眨眼:“……叫声妈我听听?” 林维风:“……”早知道我就说我叫林明音了。 知道面前这位是熟人,殊尘略微放松了一点警惕。就算没有以前的那一层关系,毕竟也是给自己送了那么多钱的人呢——殊尘想想那几件金器的照片,又想想银行卡里的数字,觉得自己的态度应该热情一点。 “老林啊,”殊尘亲切地问候道,“好久不见了,最近忙什么呢?在哪里发财?结婚了吗?嫂子带来给我看看?” 林维风:“……” “你觉得你在做的事情,有什么意义呢?”林维风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平静了一下心绪,决定暂时不再和殊尘提以前的事情,对于殊尘,大概还是直接说正事比较好。 “活着呗。”殊尘觉得林维风问的应该是这个。这个问题在她与666绑定的时候,便已经考虑过了。在原本的世界里,她已经死了。即便666在骗她,完成这些任务也不能复生,她至少也多活了这么多年不是? “她们已经死了。”林维风说,“如果是我,我被人害死了,你觉得我死后会想做什么?” “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殊尘无所谓地说。 “……”林维风知道,这种问题不是这样问的,他大概应该问“如果你被人害死了,你死后会想做什么”,但是他并不想用殊尘来做假设。他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心好累,路好漫长。 “你替她们报了仇,这对她们来说,有什么意义呢?看到她们本来的生活其实可以变得更好,她们真的会高兴吗?”林维风只好换了个说法,“让你去做这些事情的,又为什么这样要求你呢?” 殊尘看着他:“我问过的,但我没有权限。你呢?” 林维风看着她笑了笑。 殊尘忽然听到666的报警声:【滴!检测到对系统的威胁,系统暂时休眠——】她试着呼叫666,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林维风道:“你还记得你以前的那些任务吗?” 殊尘没说话。她已经和666一起经历和很多个世界,虽然没有完全信任系统这种东西,不过与林维风比起来,她还真说不好她更相信谁。林维风提到以前的那些任务,她还是有些印象的。刚开始的时候,她的任务并不是替炮灰报复社会,而是替白眼狼报答恩人。那些任务让人很不愉快,因为这世上虽然不缺少白眼狼,但也不缺少挟恩图报的人。报答一言不合就骂自己是白眼狼的人……殊尘觉得她做不到。因此在那些任务里,她被扣了很多积分,以至于现在对一两个积分都要斤斤计较。 后来任务就变了,变得轻松起来,殊尘也就把那些不愉快抛在了脑后。 直到今天,林维风又提了起来。 “上一次也是你吗?”殊尘忽然问道。 “是啊。”林维风想起那个世界的遭遇就很郁闷——我想追你,你却拿我当儿子——大概就是这样的郁闷了。 “让我想一想。”殊尘说。 “我可以帮你。”林维风马上说。 殊尘迟疑了片刻:“……比起被人罩,其实我更喜欢罩着别人。” “那我先排个队,等你能罩着人了,先考虑一下我,可以吗?”林维风马上顺杆爬了上来。 “到时再说吧。”殊尘敷衍道,起身走出了这家菜馆。 离开那家菜馆后,666忽然又冒了出来:【宿主……】 殊尘先发制人:【你回去打补丁吧,再出问题我就投诉你。】 666:【QAQ】 666不再说话,殊尘看了看手机:她该赶紧回去了,今天还要发好几个快递呢,忙滴很。 第41章 拜金女 殊尘发了几个快递,买了晚饭和奶茶拎上楼去。这时姜聆月补完觉刚刚起床,看到奶茶就扑了过来:“我的吗?” 原主和殊尘一样,不喜欢喝奶茶,所以姜聆月把奶茶拿过去,一口气喝了大半杯,长出一口气道:“总算活过来了!” 殊尘看她在那里捞珍珠,问道:“过几天我搬家,要不要一起?” 姜聆月诧异地看她:“搬家?” 殊尘随口胡编:“我妈中了三百万,给我买了套小公寓。一起吧,反正这里快到期了,公寓也不远,十分钟就能到医院。” 姜聆月有点犹豫:“不太好吧,要不我还是在找个人合租……” 殊尘知道姜聆月是不喜欢占人便宜的性格,于是补充道:“可以养猫。” “猫猫猫!”姜聆月两眼放光,“咱俩多少年的室友,我当然一起去!”她想了想又说:“那算我租你的房间,我按地段相同的市场价给你。” 殊尘笑了笑,没反对。 第二天早上姜聆月去上班,殊尘便开始打包两人的东西。她的动作很快,一上午就打包了所有东西,中午叫了搬家公司搬去了小公寓,傍晚的时候,她接到了姜聆月的电话,刚刚接起来,便听到了对面传来的鬼哭狼嚎: “阿尘!咱们家被抢了!什么都没有了!” 殊尘看看时间,这才发现,姜聆月好像下班了…… “我把东西都搬走了,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接你。”殊尘赶紧向她保证。 “没事,你慢慢来,我先睡一觉。” 殊尘坐车回原来的小区,下车经过一条小巷时,吴飞宇跳了出来。 “你搬家了?为什么?” 殊尘对记性不好的人向来没有什么好脾气:“这个小区不安全。” “你搬到哪里了?”吴飞宇依旧气势汹汹。 殊尘很好奇他哪来的勇气来质问自己。她记得在这个时间,吴飞宇应该已经移情别恋了才对啊…… “你管得着吗?”此时周围没有什么人,殊尘懒得装文静,没好气地回答。 “我是你的男朋友,我为什么管不着!” 殊尘掏出四张二十块钱在他眼前晃了晃:“昨天找的钱要不要了?” 吴飞宇皱着眉:“几十块钱你都想留下不还?你眼里只有钱吗?” 殊尘早知道他会是这种态度。她不怀好意地笑笑:“昨天两碗面加小菜一百二十二,你得找我两块。”她见吴飞宇满脸“两块钱你都跟我要”的诧异,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两块钱你都不想还,你眼里只有钱吗?” 吴飞宇被噎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我们每次都AA的,每个人六十一。” 殊尘忽然不再想和他争论什么,于是又掏出三张二十:“一块钱不用找了,从今往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明白了吗?” “你要为了一块钱和我分手?你果然满脑子都是钱!”吴飞宇气愤地说。 殊尘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毕竟她的任务就是做个拜金女,如果吴飞宇一直对她保持这种评价的话,这个世界的积分就稳了。不过她觉得有必要让吴飞宇了解一下,想拿她的钱,即使只是一块钱,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此时天色已暗,殊尘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条小巷里没有路灯,黑得很。这条路上这个时间也没什么人,这很好。 她向小巷里退了几步,吴飞宇便傻乎乎地跟了过来。 殊尘招了招手,吴飞宇又走近了几步,殊尘趁他还没想起昨天挨自己的那一巴掌,一脚把他踹翻了。 吴飞宇有点傻眼。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又被殊尘一招掀翻了。 殊尘弯下腰,伸手揪着他的衣领,笑着说道:“以后被我看见一次,我就打你一次,有本事你就去报警,说你女朋友打你,看是你丢人还是我丢人。”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几张二十块从吴飞宇的领口塞了进去:“既然你说算AA,那就AA好了,多的一块钱也不用还我了,腿很痛吧,去买一贴膏药贴一贴,没准儿就好了呢。” 吴飞宇何止是腿痛,他虽然只是腿上被踹了一脚,但他连着两天摔在地上,现在全身哪里都痛。“你竟然是这样的女人!我瞎了眼才会看上你!”他悲愤地叫道。 殊尘点头:“对啊,你以后也想一直瞎吗?” “你不怕我把你做的事发到网上去吗?”吴飞宇还在叫嚣。 殊尘奇怪:“发什么?发你想请我吃饭却跟我要钱,还是发你被我打得不能还手?” 吴飞宇还没有回答,殊尘听到小巷外传来脚步声,还有人在说:“我听到我室友的声音,肯定是有人想欺负她!” 那似乎是姜聆月的声音。殊尘放开吴飞宇,跑出了小巷。 果然是姜聆月,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保安。 保安也是她们小区里的,对殊尘眼熟,看到她没事,也松了口气:“小姑娘,你没事吧?” 殊尘有点委屈:“是我的前男友,他不想分手,就来逼我复合,我不答应,他就想动手,还好你们来得及时……” 保安走到小巷口,隐约看到里面有个年轻男人,看起来似乎也有点眼熟。在他看来,殊尘肯定是打不过一个男人的,既然殊尘看起来没什么事,那男人肯定也没什么事。不是自己小区里的业主或者租户,他懒得管,安慰了殊尘几句,便回去了。 姜聆月也伸着脖子往小巷里看了一眼:“啧啧啧,真惨,你这女人太暴力了吧?” 殊尘白了她一眼:“你这女人太倒霉了吧?昨天刚刚下夜班,今天怎么又上班?” 姜聆月打了个哈欠:“和人换班了,明天我休息呢。” “那明天去买猫?”殊尘问。姜聆月拼命点头,眼睛闪闪发亮。 这时殊尘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殊尘随手按掉,过了不到三十秒,那个号码又拨了进来。 “现在的骗|子真敬业哈?”殊尘接了起来,还开了免提。 “你想养猫?我养了好多,要不要来选一只?”林维风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是骗子?”姜聆月满脸惊喜地凑过来。 “……不是,明天你就是有猫的人了。”殊尘无奈地答应了林维风,和姜聆月一起回了公寓。 作者有话要说: 吴飞宇好像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东西? 第42章 拜金女 第二天一早,一向不上班就一定会睡懒觉的姜聆月早早起床,还掀了殊尘的被子:“什么时候去你朋友那里看猫?他在哪里?做什么的?他对猫好不好?要是只顾赚钱不喜欢猫那种,你可千万别要!” 殊尘想了想银行卡上的数字,迟疑道:“他喜不喜欢猫我不知道,不过他应该不缺钱……” 她问了林维风的地址,是一间新开的猫咖,坐地铁几站就能到。她们一进门,姜聆月就拿了逗猫棒扑过去,试图吸引毛茸茸们的注意力去了。殊尘看着林维风,酸酸地说:“我怎么感觉我一到这里就失宠了?” 林维风殷勤地建议:“你也去看看,我这边都是收养的流浪猫,有几个连我都不理的,你去看看,说不定会喜欢你呢。” 不想他们才说了几句话,姜聆月已经兴冲冲地出来了:“阿尘,我找到我的真爱了!”说着,拉起她便往里面走。 殊尘摇头:“昨天晚上还说最爱我了,今天就说找到真爱——渣女!” 姜聆月看上的是一只一个半月的小橘猫,林维风说他见到小橘猫的时候,它才出生没几天,趴在母猫肚子底下喝奶。母猫见到林维风,叫了几声就没了。他不知道母猫这一胎生了几只小猫,也不知道其他的猫崽儿还在不在,只是他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其他的小猫。他埋了母猫,把小橘猫带回来,又当爹又当妈喂了一个多月,小橘猫除了要喝奶粉的时候来找他,其他时候理都不理,没想到姜聆月刚来了几分钟,它就在姜聆月手上蹭毛了。 “大概你和它有缘吧。”林维风的语气也有点酸,不过看看殊尘,他的心情又愉快了起来,“你这朋友很有猫缘嘛!” 殊尘奇怪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小橘猫这时候已经肯让姜聆月抱了。姜聆月抱着它过来,拉着林维风问东问西,从小橘什么时候能断奶,现在喝什么牌子的奶粉,吃什么猫粮,什么时候打疫苗什么时候要绝育……殊尘觉得,她室友不是要养猫,而是要养孩子…… 看看小橘圆嘟嘟的小脸,殊尘也伸手摸了摸:猫猫这么可爱,大概……比孩子好玩?毕竟孩子养的年头多了,就抱不动了呢…… 出来的时候,只有殊尘和姜聆月两个人,走的时候,除了她们两个,还有一只可可爱爱的小橘猫,以及猫屋猫床猫抓板,猫砂猫粮猫奶粉,食盆水盆奶盆等等各种各样的东西。这些东西她们两个根本搬不回去,林维风殷勤地表示可以送她们。殊尘还没来得及表示,舍不得委屈小橘一刻的姜聆月就快乐地点了头。 殊尘:“……”我果然失宠了。 一路上姜聆月也没停嘴,又问了许多问题,还严肃地对殊尘说:“阿尘,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一定要照顾好我们的小橘。”说着又露出忧郁的表情:“如果哪天我猝死了,记得每年烧小橘的照片给我看,它死后,请将它和我葬在一起……” 殊尘:“噗。” 林维风看着殊尘郁闷的表情,努力地憋笑。 到了小区,林维风跑上跑下几次,才把所有东西搬上了楼。看到林维风悄悄擦汗,姜聆月热情地说:“今天多谢你了,我们请你吃饭吧。”说着就抱着小橘,掏出手机点外卖去了。 殊尘怀疑地看着林维风:“这么点活你就出汗?”这个世界的灵气不多,不过还是有的,殊尘马马虎虎修炼了几天,现在搬这么点东西也不会出汗啊!只不过她担心姜聆月发现她的变化太大,又有现成的苦力,索性就推给林维风了。 林维风把没沾一滴汗的纸巾揣进衣袋,理直气壮地说:“怎么了,没汗就不能擦吗?” 殊尘鄙视他:“你别想跟我室友争宠了,她就是吸引猫的体质,我们同学家里的猫连她妈妈都不让抱,聆月去的第一次,半个小时不到就跑她腿上睡觉去了——你是抢不走的。” 林维风无奈:“谁告诉你我要跟她抢猫了?” “那你想干嘛?蹭饭?”殊尘奇怪,“你不是很有钱吗,怎么还来占我们的便宜——对了,你是怎么搞到的钱,我想赚钱都不知道怎么赚。” 姜聆月叫的外卖送来时,殊尘已经听林维风讲了半小时的生财经,听得头都大了。她不得不承认,她真不是个赚钱的料。 姜聆月去拿外卖了,林维风悄悄问殊尘:“我最近要投资一个新公司,你也入股吧,赚了钱咱俩分。”见殊尘想要拒绝的样子,他连忙补充道:“你好好想想,你可是要干翻系统带我躺赢的女人,你的时间可不能浪费在赚钱上,这点小事交给我就行了。” 殊尘疑惑:“是这样的吗?” 林维风无辜地看着她:“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吗?” 殊尘沉思片刻,没有找到明显的逻辑漏洞,勉强同意了。 吃饭的时候,小橘猫闻到菜香,喵喵叫着往姜聆月身上扑,姜聆月耐心地劝它:“小橘乖,小橘不能吃这个,小橘饿了吗,妈妈给你泡奶粉好不好?”一边说,一边泡了猫奶粉。小橘却还是想往桌子上面跳。 殊尘看了它一眼,说:“你不能吃这个啊,你看你叔叔还在这里呢,你要是吃坏了,你叔叔一生气,要带你回去的。” 小橘猫也不知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冲着殊尘呲了呲牙,垂头丧气地喝奶粉去了。 殊尘看着姜聆月蹲在奶盆旁边撸猫,忽然疑惑:“聆月,你儿子叫什么?你是不是该取个名字?” “叫小橘啊,我刚才不是叫过了?”姜聆月叹着气,对小橘说:“小橘你快点长大,以后咱们家就靠你了——你看你阿姨,年纪不大,都得老年痴呆了!” 殊尘和林维风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都是同样的迷惑:现在叫小橘,以后长大了,会不会……改名叫大橘,胖橘,巨橘? 殊尘脑补了一下长成巨橘的胖猫冲进姜聆月的怀里,把她压趴下的场面,不禁打了个寒战:那画面太美,她…… 反正又不是扑她,她一定要录像下来,每天看一百次,姜聆月给她多少钱她都不会删的,嘻嘻嘻。 作者有话要说: 殊尘的室友有猫了,四舍五入我也有猫了,嘿。 第43章 拜金女 再次见到吴飞宇,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原来租的房子到期,她去找房东退押金时碰巧遇上了,她几乎忘记了还有吴飞宇这么个人…… 没办法,殊尘一直都有点不务正业,原来替白眼狼报答恩人的时候,她就总是不小心做错任务,从报答恩人变成了暴打恩人,现在不用报答人了,她干脆连任务对象都忘了。 如果666有人类的感情,它可能会替吴飞宇委屈地哭出来。 可惜666没有感情,殊尘虽然有感情,但并不是对他,因此在场的人和系统之中,吴飞宇只感动了他自己。 “你是黑夜里的星辰,是天上的白云,我爱你,就像鸟儿在漫漫长夜里盼望着清晨。” “我眼中只有两种女人,一种是你,一种是其他女人,我只爱你一个,其他人都是我生命中的过客。” “我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你花一分钱……” 殊尘的心情毫无波动,她甚至抽空打了个哈欠。 “滚蛋。”殊尘决定等会儿回去就补个觉,所以懒得和吴飞宇废话。她等吴飞宇说完一大串废话,回了他两个字。 吴飞宇捂着胸口:“你为何如此残忍,伤透了我的心……” 殊尘决定更残忍一点,在伤了他的心之后,她决定再伤一伤他的身——吴飞宇真的是一个非常会找地方的人。每次他都能找到这种没有任何人围观的地点。 于是殊尘放心地再次揍了他一顿。 殊尘揍完人又打了个哈欠:“对你这种听不懂人话的东西,我一般能动手就懒得废话了,再见。”她转身离开,走了几步感觉背后有点不对劲,回头一看,发现吴飞宇趴在地上看着她,眼里满是热切的目光。 殊尘:“?”这人疯了?她记得她没打脑袋啊!——不对,第一次的时候她好像一巴掌拍了吴飞宇的头,难道他的脑子这么脆弱,轻轻一下子就坏掉了? 殊尘带着疑惑离开了,然后将这件事放在了脑后。 然而吴飞宇的脑子好像真的坏掉了,他每天按时给殊尘发短信,发各种土掉渣的情话,被拉黑了就换一个号重新发,殊尘收过几条以后,后面的就看也不看了。不仅不看,她还告诉666:【66啊,姓吴的说的这些话你都记下来,以后追女孩子的时候,这些话都不要说。】 666:【尊敬的宿主,我们系统是没有性别的呢。】 一天早晨,姜聆月的手机放在卧室充电,她拿了殊尘的手机查X市哪家宠物医院猫绝育做得最好,她正看着,忽然收到了一条陌生人的短信。 “我是如此的想念你,我渴望你的双手接触我的面庞,我渴望你的足底击打我的心房。” 殊尘正在刷牙,就听到客厅传来姜聆月惊天动地的笑声。等她过去,姜聆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是谁啊,真他娘的有才!”姜聆月指着手机屏幕说道。 殊尘看了一眼:“……是吴飞宇。” 姜聆月疑惑:“吴飞宇是什么东西?” 殊尘斜眼看她:“吴飞宇不是个东西。” 姜聆月认真思考了半分钟才想起来:“哦,这是怎么着,被你打上|瘾了?看这小句子写的,是希望你再拍他几巴掌?” 殊尘:“呕。” “没看出来,他还真是个人才。”姜聆月哈哈大笑。 “上你的班去吧!”殊尘黑着脸把姜聆月赶走了。姜聆月出门之前抱着小橘教导它,让它听阿姨的话,不要吃太多,吃太多会变得特别月半…… 殊尘看着在一个月里长了一斤多的小橘,实在不明白姜聆月是从哪里看出它现在不胖的。 这一天殊尘接到了一个电话,来电显示是移动的客服,但接起来以后……是吴飞宇。 吴飞宇的声音充满了哀怨:“尘尘,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殊尘本想直接挂了,不过想了想任务,决定戳几下吴飞宇的心窝子:“因为你穷。” 对面沉默了片刻,吴飞宇又问道:“如果我有钱了,你会考虑我吗?” 殊尘:“我可以考虑揍你一顿。” 然后她听到了吴飞宇兴奋的声音:“真的吗?真的吗?” 听到听筒里传来的忙音,殊尘茫然:吴飞宇的脑子真的坏掉了? 在这之后很长的时间里,殊尘没有再收到吴飞宇的任何消息。 生活变得平静了许多。姜聆月沉迷撸猫,但也没忘了准备每年几次的各种考试。林维风沉迷赚钱,顺便带着殊尘暴富。殊尘……她奋力学习着以前没接触过的知识,毕竟,她是立志要当大佬的女人。 直到小橘长成了十几斤的肥橘,殊尘还是没有吴飞宇的任何消息。 她觉得人生寂寞如雪。 原剧情里,吴飞宇利用水军往原主的头上泼了不知道多少脏水,殊尘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联系了一批水军。由于任务是让她做个拜金女,所以她并不打算洗拜金这一点,她打算直接甩出原主给吴飞宇花钱的账单:老娘就是爱钱怎么了,有本事你别花我的钱啊! 然而吴飞宇好像人间蒸发了,这让她所有的准备都落空了。 她悄悄地问666:【吴飞宇不会已经死了吧?】 666:【……没有。任务对象死亡后,任务会直接结束,进入结算流程。】 殊尘放心了。 不过她也很奇怪,既然没死怎么就失踪了呢?那货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 又过了几年,姜聆月已经准备考正高,小橘已经快到二十斤的时候,吴飞宇终于再次出现了。 殊尘是在X市的一个知名论坛上发现他的踪迹的。 她看到的时候,帖子已经是热门贴。 题目是:【我的前女友是个拜金女,但我忘不掉她。】 点进去一看,楼主用极其煽情的语气描述了他对前女友的深爱,以及在前女友身上花了几万块钱,然后前女友似乎爱上了一个有钱人,甩了他。他苦苦哀求,前女友却铁了心不想回头…… 帖子里描述的一些细节,让殊尘很清楚地知道这帖子就是吴飞宇发的。不过她有点奇怪,帖子里几乎没有任何两人身份的信息,就好像……吴飞宇发这个贴并不是为了让人帮她骂殊尘,而只是为了抒情似的…… 无论怎样,殊尘等待的时机终于来了:不把事情闹大,她拜金女的人设不是没人知道了? 上吧,水军! 第44章 拜金女(完) 水军没有辜负殊尘的期待。他们迅速地搅浑了水,直言楼主是个吝啬鬼,连五毛钱都要和女朋友AA的那种,女朋友爱钱怎么了,他只说他给女朋友花钱,他怎么不说他女朋友给他花了多少钱呢? 就在围观众准备调转枪口喷楼主的时候,楼主又冒了出来,说道:我知道我错了,我现在和你一样爱钱,求求一样爱钱的你再见我一面,再用你的手打我一次,再用你的脚踢我两下好吗? 本来已经准备好开喷的围观众顿时泄气了:散了散了,楼主是来秀恩爱的。 殊尘:“……” 虽然事情的发展有了一点点小偏差,但至少人们都知道她是个爱钱的女人了,殊尘这样安慰着自己,顿时感到很欣慰——个屁啊! 殊尘很想把吴飞宇拎过来胖揍一顿,不过她十分怀疑如果她真这样做,吴飞宇会很高兴。为了不让他高兴,她只好忍住了。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大概……还是会动手的,毕竟吴飞宇如果不是被打服,大概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殊尘在这个世界活了很多年。 她送走了姜聆月。 那时姜聆月已经是全国闻名的儿科圣手,无数被她救活的,已经长大的孩子们携儿带孙参加她的追悼会,殊尘还给她送了个用小橘脱的毛做成的小小橘。 她熬死了吴飞宇。 吴飞宇不知道脑子进了什么水,一辈子没结婚,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他的父母的。殊尘记得,原主的父母想为原主讨公道时,吴飞宇的父母亲自下场了,战斗力可是很强的。能教出吴飞宇这种三观的孩子,猜也能猜到他们是什么人。 但她没能熬死林维风。 林维风明明比她大几岁的!殊尘卧病在床时,看着来探病的林维风虽然鬓发苍苍,精神却依旧很好的样子,差点当场骂娘。 不过最让她郁闷的,是她居然没有活过小橘! 当年姜聆月找的男朋友对猫毛过敏,所以姜聆月忍痛将已经是巨橘的小橘交给了殊尘,含泪与它道别,又因为不想听到小橘的死讯,勒令殊尘每周给她发一张小橘的照片,如果小橘有什么意外也不许告诉她,就当小橘一直活着…… 所以姜聆月并不知道,她去世前最后一次收到小橘的照片时,小橘还好好地活着,能吃能睡,只是不太爱动…… 殊尘为小橘明显不科学的寿命愁白了头发,后来她就佛了,反正活着总比死了好,小橘活得好好的,她怎么能盼着它死呢? 殊尘病重以后,将小橘托付给了林维风。林维风看着重达二十斤的小橘,表情有点诡异。 她临死时,林维风办了凳子坐在她的床边,轻声对她说:“我送你一件礼物。” “扣积分吗?”殊尘想也没想便问道。问完了才发觉不对,林维风又不是666,又扣不到她的积分:“抱歉,习惯了。” 林维风面不改色:“不扣积分,很有用的,我还等你做了大佬罩我呢。” 殊尘点点头,回到了系统空间。 666:【任务完成,获得500积分,人设有瑕疵,扣除250积分……】 殊尘纳闷:【我一辈子爱财如命,难道还不符合人设?】 666解释:【宿主的任务对象是吴飞宇,他最遗憾的事情就是宿主不够爱钱。他说,宿主如果真的爱钱,怎么会拒绝他花钱请宿主打他的请求?所以系统评价,宿主拜金女的人设不够完美。】 殊尘:【……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又被扣了积分,殊尘还是有点郁闷的。她没想到吴飞宇是这种……奇葩。她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在她的计划里,她打吴飞宇几次拉满仇恨,然后再甩了他,随便找个绯闻对象继续拉仇恨,吴飞宇总有一天会被她逼疯的,等他疯狂了,殊尘可以引导他自取灭亡。 谁想到计划远远没有变化快呢? 【继续任务。】殊尘郁闷地说。 666沉寂了一会儿。【主系统传来指示,宿主今后的任务模式可以选择。】 殊尘闷闷不乐:【选什么?选什么我还不是必须要做任务?】 666:【有两种模式,一是和以前一样,宿主在任务开始时可以得到完整剧情和原主的任务,任务对象的评价会影响宿主的得分。二是在任务开始时没有完整剧情,仅需完成原主发布的任务,任务对象的评价不影响得分。】 殊尘终于有了点兴趣:【也就是说不扣我分了?那倒是不错。】 666补充道:【这种模式会有一些困难,没有完整剧情的情况下,宿主可能无法避开风险……】 殊尘嗤之以鼻:【你看上个世界,都崩成什么德行了?人生就是要多一点刺激!】 666:【是否确定选择模式二?】 殊尘:【确定。】 666:【世界状态核对完毕,即将开始传送。】 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清晰。 殊尘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对,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这副身体十分虚弱。仔细看看,她发现她的脚上拴着铁链。 殊尘:“……” 她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房间没有窗,屋顶上吊着一个昏黄的灯泡,整个房间十分昏暗。房间面积也不大,角落里有一张硬板床,铁链的另一端就固定在床脚上。 666:【当前任务,避免被养父杀死。反杀养父。】 殊尘:【你先解释一下我的状态。】殊尘已经得到了原主的一部分记忆,在原主的记忆中,她明明没有这么虚弱的…… 666解释道:【宿主在上一个世界武力值太高,为了保证任务对象的安全……】 殊尘鄙视它:【他是弱鸡能怪我吗?你既然要保护任务对象,怎么还让我杀他?】 666:【最终解释权归主系统所有。】 殊尘不想理它。 她自动将“最终解释权归主系统所有”这句话翻译成了“主系统要给她添点麻烦”。有和666争论的时间,她不如想想怎么摆脱当前的状态。 原主严殊尘,是个孤儿,七八岁的时候被收养,养父养母有一个亲生女儿,叫严殊萱,比她大三岁,现在在读初中,虽然学校很近,但她选择了住校,每两周才回家一次。 原主对养父的记忆有点模糊,只记得她是在一天前被养父关在地下室的。 不过记忆模糊不要紧。 十一岁的孩子,为什么要刻意忘记一些事情?或许忘记对她来说,本身就是一种自我保护。 殊尘的心中,已经默默地有了定论。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第45章 养女的复仇 脚步声停下了,然后传来了轻轻的开门声。脚步声再次响起,最终停在了殊尘的床边。一种吸烟者特有的气味传入殊尘的鼻孔。 殊尘感觉到有一双手轻轻地覆上她的头发,那人正在用手为她梳理头发。“你为什么不听话呢?”那人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像以前一样听话,不好吗?” 殊尘闭着眼睛装睡,手指在薄薄的被子下,掰开了一支玻璃瓶。 那人仍在絮絮地低语:“你们为什么都不听话了呢?……” 算着时间差不多,殊尘慢慢睁开眼睛,声音飘渺地说道:“你这样对我,我又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呢?” 那人的神情十分茫然:“那么我应该怎样呢?你们都要逃走,我只能这样……” “你这样只会让我产生恐惧。你需要的是信任,而不是恐惧,不是吗?” 那人恍惚许久,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殊尘重新闭上眼睛。 她听到那人用钥匙打开铁链上的锁,然后抱起她,走出了地下室。 “安心地睡吧,我的好女儿。”那人抱着殊尘上楼,回到她的卧室,将她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在她的额头上留下轻轻的一个吻,然后离开了。 听到脚步声远去,殊尘翻身跳下床,冲进卫生间,吐得天昏地暗。 666:【宿主是否需要医疗帮助?】 殊尘:【呕——别动我的积分!!我没事,这是原主残留的意识。】 刚才那个人,是原主严殊尘的养父,严简河。殊尘严重怀疑他对原主有一些既不符合法律,也不符合公序良俗的非分之想。 在闭眼装死的时候,殊尘检查了一下她的储物戒。她发现有很多东西被锁了,处于无法使用的状态,666解释说,主系统对任务者的权限进行了修正,为了避免任务者破坏无灵世界的平衡性,在无灵世界中,一些逆天的道具会被禁用。 殊尘觉得这个规定还蛮合理的。至少,她不用担心其他任务者对她使用她现在还无法应对的道具了。虽然她之前只遇到过林维风这一个任务者……不过万一呢?万一遇到对她有恶意的任务者呢? 她在灵戒中挑挑拣拣,选出了一种植物碱,配合特殊的声音波动,可以产生催眠的效果。 严简河大概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轻易地被催眠了。 事实上,虽然殊尘的体力被限制了,她也有信心在严简河反应过来之前干掉他。 不过她需要证实她的一些猜测。 有一些罪行,可以用死亡来赎清;然而有一些罪行,是用死亡也无法赎清的。如果殊尘的猜测是真的,她必须让严简河付出应有的代价。 此外……她还想搞清楚,严简河的妻子程妙和女儿严殊萱,在整个事件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殊尘漱了漱口,躺回床上休息了。催眠一个人也是需要体力的,她现在很累。 傍晚,严简河来叫她吃晚饭。 晚饭是严简河亲自煮的牛肚面。 现做的手擀面劲道而爽滑,配上鲜美的汤汁,浸满汁水的牛肚柔软鲜香,上面还撒了香脆的炸黄豆,还没有被汤汁浸透,又鲜又脆。 殊尘吃得很满意。不管严简河是什么货色,他做饭的手艺似乎还是不错的。严简河殷勤地给她添汤添菜,还连连问她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程妙却心不在焉。她频频看向殊尘,表情有些奇怪。每当殊尘看回去,她便迅速地移开目光。 殊尘想了想,悄悄地贴了一张追踪符过去。 程妙匆匆吃完晚饭就拿着手机躲到阳台去了。殊尘听到她在打电话。 “你周末不要回来。”程妙说。 对面似乎是严殊萱的声音:“为什么?我都多久没回去了?你难道不想我吗?” “我当然想你,但是你暂时不要回来……” 严殊萱非常不满:“又是这样,每次都说暂时不要回去,我是你亲生的吗?” “不是我亲生的我管你做什么!”程妙的声音也有些激动,“我是为了你好!” “什么为我好?我再不回去,家里还有我的位置吗?我怎么觉得自从严殊尘进门,你们眼里都只有她了?先是我爸,现在你也这样,严殊尘是你们哪个人的私生女吗?” “你胡说什么呢!”程妙失控地叫道,“她算什么东西,哪里能和你比!我只有你一个女儿,你相信我,我不可能害你的!” “那你告诉我要在学校待到什么时候!” “不会太久了……” 严殊萱没有等程妙说完,挂断了电话。 殊尘看着程妙发疯似的在阳台砸东西,切断了追踪符。 看来程妙知道一些什么。 殊尘若有所思。 晚上,殊尘在卫生间洗漱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 殊尘觉得很奇怪,因为她的卧室有独立的卫生间,谁闲着没事来敲她卫生间的门做什么? “谁?”她问道。 “是我。”门外传来严简河的声音。 殊尘:“……”呵呵。 她干脆不理会严简河。 片刻之后,敲门声再次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程妙尖利的声音:“严殊尘,开门!” 殊尘拉开门:“怎么了,妈妈?” 程妙的表情有几分狰狞:“你为什么不给你爸爸开门?!” 殊尘奇怪地望着她:“您觉得呢?” 程妙:“翅膀还没硬,就敢不听话了吗?” 殊尘感到莫名其妙:“妈妈,我姐姐在洗漱的时候,爸爸也会敲她的门,您也会让她开门吗?” 程妙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抬起手,疯狂地挥舞着扑向殊尘,殊尘虽然虚弱,但那也要看跟谁比。殊尘轻轻地往旁边一闪,程妙一巴掌拍在镜子上。 镜子碎了,几片碎片刺进程妙的手掌,她更加疯狂地尖叫起来。 外面传来严简河的声音:“妙妙,你怎么了?” 殊尘看了一眼程妙,伸手拿起一块玻璃碎片,在手臂上划了几下。 严简河跑过来时,便看到殊尘满脸惊恐地缩在角落里,两条手臂鲜血淋漓,程妙发疯似地摇晃着殊尘的肩膀,还在尖叫连连。 第46章 养女的复仇 严简河开车送二人去医院的路上,程妙依旧在破口大骂,她在骂殊尘,也在骂严简河。 在养女面前被妻子痛骂,严简河觉得有些难堪。他不快地道:“妙妙,你能不能别说话了?” 程妙瞪着血红的双眼:“禽兽!你不是人!——停车!我要下车!”她说着便伸手去推车门,严简河吓了一跳,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路边。程妙跳下车,往回便走。 严简河急忙下车去追她:“你别闹了行不行?” “我闹?我闹什么了?要不是你做出来的那些事,我用得着这样吗?”程妙愤怒地叫着。 “你想怎么样?” 程妙回头看着殊尘——他们都下车以后,殊尘也慢吞吞地跟了下去——程妙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乎在压抑着什么:“让她自己走回去!” 严简河怔了怔:“你讲点道理好不好?天这么晚了,你让一个小姑娘自己走回去?” “今天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自己看着办!”程妙见严简河不应,扭头便走,严简河急忙拉住她。 “好好好,你别闹了。”严简河拉着她上车,路过殊尘身边时,他塞了几张钞票给殊尘。 看着严简河的车绝尘而去,殊尘打了个哈欠:【666,这俩人居然扔下我就跑……】 666急忙附和:【他们真不是东西!】 【……他们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还是对我太放心了?】殊尘继续说着,【你看看,我还没想好用什么理由出门呢,他们就自己把我放出来了,真是蠢。】 666:【……】合着它的宿主不是气愤,而是单纯的感慨吗?这话让它怎么接? 殊尘用力蹭了蹭胳膊上最深的一条伤口,往脸上抹了点血。她看了看路牌,在原主的记忆中搜寻了一下这个地段,然后转身向旁边的一条街走去。 那条街上人很多,殊尘一走过去就受到了很多人的侧目。 这世上有很多种人。有些人喜欢看热闹,有些人看到热闹就躲起来。有些人不爱管闲事,有些人看到不顺眼的事情就想管一管。 ——人多的地方,自然哪一种人都会有。 一个老人看到殊尘,先是愣了愣,然后颤巍巍地走过来,问殊尘道:“小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殊尘满面惶恐地摇头。 老人看到殊尘衣袖上的血,揉了揉眼睛,又拉起殊尘的胳膊细看。殊尘被她拉着,触电般地后退几步,撞到了另外一个人。 很快便有人报了警。 去医院的路上,殊尘紧紧地抱着一个女警不肯放手,谁跟她说话,她就一头扎进女警的怀里,浑身发抖。到了医院,看到医生,殊尘放开女警,拔腿就跑……然后被逮回来了。 “我会听话的,不要把我关起来……”殊尘躲到床后面,瑟瑟发抖。 医生和民|警面面相觑。 殊尘下手不轻,她胳膊上的几道伤口都很深,医生一遍给她清创缝合一边摇头:“应该说你运气好还是运气差,说你运气好吧,你又伤得这么重,说运气差吧,神经血管都没伤到……” 殊尘装没听懂,茫然地看他。 一个小时后,严简河赶到了医院。他进来说自己是殊尘的父亲,旁边几个家属便翻起了白眼。 “什么人啊,自己闺女受伤了,这么半天才赶过来,是亲生的吗?” “你懂什么,”另一个家属故意大声说道,“你没看见民|警吗,这说不定就是他干的,啧啧,这种人,都该抓走蹲局子去!” 严简河的脸色越发阴沉。殊尘看见他,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后退几步,躲开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一定听妈妈的话,我一定会听话的!” “闭嘴!”严简河喝道。殊尘惊惧地看看他,又看看民|警,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我说什么来着?”围观的人摇着头散开了。 殊尘和严简河还是被带到了派出所。严简河做了笔录,又被那个女警劈头盖脸地教育了一番,这才被允许带着殊尘离开。 回家的路上,严简河一句话也没说,车也开得和平时不太一样,刹车和油门都踩得非常用力。殊尘怀疑,他如果不是担心扣分太多,恐怕连红灯都要闯了。 到家以后,严简河看也没看殊尘一眼,摔了车门就走。殊尘也不说话,只是慢慢地跟在后面。 进了家门,程妙一看见殊尘,指着她的鼻子又骂了起来。殊尘乖巧地坐在小凳子上,听着她骂。殊尘觉得自己非常善解人意:程妙现在显然很生气,不让她骂个痛快,憋坏了怎么办? 可惜程妙开骂之前忘了给自己倒水,不到半个小时,她的嗓子就哑了。然而她非常坚强,扯着沙哑的嗓子还是骂得很起劲。最后还是严简河受不了了,拉着她出去了。 “你别闹了行吗?”殊尘听到严简河的声音,“丢人都丢到外面去了!” “你不怕丢人我难道还会怕!”程妙哑着嗓子叫道。 “行了行了,”他们似乎走远了,只有隐约的声音传来,“我跟她说说……” “连个小丫头都管不住,你还能做什么!” “你管我呢!”严简河也来了火气,“我不是都答应你了吗,你就不能不闹了吗?” “严简河你不是人!” “嘭”地一声巨响,似乎有人用力地关了门。片刻之后,严简河再次走进了房间。 他走到殊尘身边,蹲下|身,视线与殊尘的视线相平,“好殊尘,你听爸爸妈妈的话,我们不会害你的。” 殊尘怯怯地点头:“我会听话的。” 严简河伸手抚了抚殊尘的头发,站起身离开了。 殊尘对着他的背影啐道:【我信你个鬼,信你的我怕过错年!】 666弱弱地冒泡:【宿主,刚才的机会好像不错啊,你为什么不报警呢?】 殊尘:【你以为现在报警会有人管他吗?法盲真可怕。】她停了片刻,冷笑了一声:【就算现在能解决了他,我还不乐意呢,他死了有什么用,程妙会有报应吗?】 666:【?】 殊尘懒得仔细解释,只说道:【为虎作伥,就别怪我杀虎的时候连着她一起解决掉!】 666听得云里雾里:【……】我的宿主,这次要做打虎英雄?? 第47章 养女的复仇 666有些不理解殊尘的做法。现在这个世界又不用维持什么人设,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了。殊尘想要节外生枝的做法,在它这个系统看来,实在不太明智。 不过它只是一个辅助性的系统,没有权限干涉宿主的行为。所以它保持了沉默。 殊尘却没有去关心666的想法。她又在用追踪符监视严简河。 严简河回到卧室。程妙已经躺下,听到有声音,立刻坐起身,尖叫道:“滚出去!” 严简河烦躁:“你能不能不闹了?” 程妙根本不听他说了什么,抓起枕头,向他扔了过来:“滚出去!滚出去!” 严简河还想说什么,但程妙见他不走,开始在床头柜上找东西,水杯,台灯,剃须刀……严简河被砸了几下,终于闷闷不乐地去了书房。 “啧啧。”殊尘看着摇头:“两口子战斗力都这么差?那就来点好玩的吧。” 严简河睡得很不安稳。 清晨起床,他看了看窗外阴沉沉的天空。昨晚的事情给他留下了阴影,他既不想面对满身伤口的殊尘,也不想面对歇斯底里的程妙。于是他连早饭都没吃,随便洗漱一下就出了门。 天气预报明明说是晴天的,严简河走出门,却发现天空里飘着细细密密的雨丝。路上的车很少,丝毫没有早高峰应有的拥堵。他恍恍惚惚地开着车,忽然发现,油箱快没有油了。 严简河觉得奇怪。他明明几天前刚刚加过油。不过油表已经报警,他也只能就近找个加油站去加油。 每天相同的路,此时看起来有些陌生。他仔细看看又觉得和平时差不多。 严简河开车进加油站。加油站中没有一个人。他走下车,看到远方有一片红光,映红了整片天空。 着火了吗?严简河茫然。 似乎只在一瞬间,火焰已经迅速蔓延到他的面前。 严简河大惊失色。 火焰之中传来孩童稚嫩的笑声。如果在往常,严简河很喜欢听到这声音,而此时,他只觉得毛骨悚然。 严简河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跑去。身后的笑声渐渐远去,他正松了一口气,忽然感到脚下一空,紧接着,便坠入了冰冷的水中。 他拼命地划水,让自己浮出水面。好在落水的地方离岸不远,他向岸边游去。 “嘻嘻嘻。” 他伸手触到岸边时,头顶传来笑声。他抬起头,看到殊尘坐在岸边,歪着头看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严简河已经精疲力尽。“拉我……上去。”他说道。 殊尘笑得更加灿烂。她抬起手,轻轻地一推。 严简河猛地从床上坐起,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他茫然地望向窗外,看到了阴沉的天空。 天亮了。 他觉得浑身冰冷。他跳下床,跑到殊尘的门外,开门进去,却看到殊尘坐在床上,歪头看着他,在他开口之前,对他灿烂地一笑。 严简河全身都在发抖,他猛地关上门,深吸了几口气,再次开门, 殊尘笑得更加灿烂。她起身跳下床,向严简河走来。 严简河觉得眼前发黑。他抱着头,拼命地惨叫起来。 “大早上的,鬼叫什么!”程妙本来心情就不好,又无端被吵醒,气得头都疼了起来。她跑出卧室,看到严简河坐在殊尘门口惨叫,心里更气。她一脚踹开殊尘卧室的门,叫道:“你们怎么回事!” 殊尘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茫然地望着她:“怎么了,妈妈?” 程妙一时语塞。她看看殊尘,又回头看看依旧在惨叫的严简河。“他这是怎么了?”她问道。 殊尘无辜地看她:“我不知道啊,我也是刚刚被吵醒的。” 程妙俯身推了推严简河,严简河却根本没有反应。 殊尘走到她身旁,探着头看了看:“爸爸怎么了?” “鬼知道他怎么了!”程妙没好气地说。 看到殊尘出来,严简河的叫声一顿。然后他从地上跳起来,冲下了楼。 “神经病啊!”程妙瞪了殊尘一眼,殊尘却更加无辜地看着她。 程妙想了想,觉得不能让严简河这样莫名其妙地跑出去,便追了下去。 殊尘慢悠悠地走到楼梯口,看到严简河倒在沙发上,拼命地抓自己的头发。 “你发什么神经!”程妙问道。 “没什么,”严简河一边揪头发一边说道,“做了个噩梦。” 程妙怀疑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不再鬼叫,打了个哈欠,回去补觉了。经过殊尘身边的时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看什么看,回去睡觉。” “好的,妈妈。”殊尘甜甜地答道。 小小地收了一点利息,殊尘觉得神清气爽。到了傍晚,她觉得更开心了。 严殊萱回家了。 程妙看见她,神色剧变。她甚至顾不上正在吃饭的另外两人,跳起来扑到了严殊萱面前:“萱萱,你怎么回来了?” “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会来?”严殊萱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便坐到了餐桌旁,“给我盛饭去!”她看着殊尘说道。 殊尘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饭。 “你要撑死我吗?”严殊萱不满,殊尘拨了半碗出去,她又说道:“盛这么一点,又不是你买的,你给谁省钱呢?” 殊尘也不生气,随手将碗放在她面前:“不够可以再盛嘛,姐姐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他们怎么可能不让你吃饱呢?” 严殊萱哼了一声,拿起了筷子。 “我不是让你先在学校里住几周吗?”程妙急切地问道。 严殊萱摔了筷子。“凭什么?”她伸手指着殊尘:“她三天两头的请假住家里,我就连家都不能回。到底谁是你亲生的?我是你亲生的吗?” 程妙还想说什么,严简河咳嗽了一声:“妙妙,你别说了,萱萱想住家里不是应该的吗?学校里什么条件,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我女儿用不着你心疼!”程妙顿时调转枪口,冲着严简河发火了。“我为什么不让她回来你心里明白,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回头看看严殊萱,冲严简河喊道:“吃饱了就回去待着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严简河自知理亏,放下筷子上楼了。 殊尘乖巧地站在一边,程妙看到她,依旧没什么好气:“你也是,回去待着去!” “好的,妈妈。”殊尘灿烂地笑了笑。 经过严简河书房门口时,殊尘又顺手贴了一道符。 “让我来看看,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殊尘轻声说道。 严简河听到门外似乎有声音,他拉开门,门外却什么也没有。 夜幕降临,整个世界,一片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她在深渊里向你求救,你却将她推入火海。 ——现在,轮到你了。 第48章 养女的复仇 殊尘站在黑暗的阴影之中,似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严简河又做梦了。这一次的梦中,有他最期待的场景。 蔚蓝的天空,绚烂的阳光,翠绿的草坪,清澈的湖水。严简河坐在草坪上,身边,是他美丽的妻子,和年幼的妻妹。 妻妹是他岳父岳母的老来女,他与程妙结婚时,程妍还只有十岁。 程妙带着程妍放风筝。严简河望着程妙,或者说,望着她身旁的程妍。 那是多么美好的年纪!她天真,纯洁,如同清晨草叶儿上那一滴晶莹的露珠,在初升的朝阳里折射着璀璨的光辉。严简河看得呆了。他觉得他之前二十几年的人生都白活了,他竟然,刚刚发现这种惊心动魄的美。 他觉得,他在程妙身上那渐渐流逝的热情,忽然又回来了。 他觉得,他看到了爱情的模样。 眼前的景象迅速变幻。严简河只是眨了眨眼,程妍已经不见了。 她去了哪儿?严简河有些惊惶,他才刚刚看到他的爱情,她为什么就消失了?他仓惶地起身,却看到程妙牵着一个小女孩,向他走来。 严简河拍了拍脑袋。 他大概眼花了。 程妍已经死了几年,他怎么会觉得他刚刚看见了她呢? 小小的严殊萱跌跌撞撞地向他走来,扑进他的怀里,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个带着口水的印记。 “爸爸!”严殊萱奶声奶气地叫道。 严简河心中有一根弦,现在,它断了。 如果她,不是我的女儿……严简河并不是很清楚他在遗憾什么,他只知道,他似乎失去了什么。 “萱萱永远爱爸爸!”严简河听到严殊萱的声音。 他再次从梦中惊醒。他的心中,还充满着没来得及消散的柔情蜜意。 为什么不可以呢?为什么不可以呢?——这个念头如同毒瘤,在他的心口生根,发芽,牢牢地占据了他所有的理智。 为什么,不可以呢? 严简河翻身下床,侧耳听了听程妙卧室那边。 没有声音。 他蹑手蹑脚地走出去,推开了严殊萱卧室的门。他没有发觉,墙边的阴影中,有一个人,正在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 殊尘本来不想占用自己睡觉的时间的。她这副身体还很年幼,睡眠不足可是会长不高的。但是她没想到严殊萱回家了。 前一天晚上,殊尘给严简河用了入梦符,入梦符可以让一个人看到他最恐惧的事情,也可以让他看到最渴望的事情。 殊尘现在基本已经可以肯定,严简河不是好东西。如果他沉浸在梦中,混淆了梦与现实,她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别说她现在还没有肯定严殊萱是什么人,便是她已经确定严殊萱是帮凶,她也不会用这种方法去报复。 成年,平等,自愿。 这是殊尘对于爱情的底线。如果严殊萱已经成年,她今天大概不会来管这件闲事。可惜,严殊萱还没有。所以无论怎样,殊尘都不会让严简河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入梦符生效后,她便悄悄地来到严殊萱的门外,随时准备出手。 “爸爸……”殊尘听到严殊萱带着睡意的声音。 “萱萱,”严简河痛苦地说道,“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呢,你明明说过,你会永远爱爸爸的!” “你是我爸爸,我当然一辈子都会爱你。”严殊萱莫名其妙地说。 “那你为什么远离我,为什么,为什么呢!” 严殊萱沉默了片刻。 “你在说什么,爸爸?” “你不是爱我吗?你不是爱我吗?” 严殊萱尖叫了一声。“爸爸,你要做什么?” “你说过你会永远爱我的!” “你神经病啊!”严殊萱惊叫,“你是我爸爸,我只会拿你当爸爸。我妈不是给你找了严殊尘吗,你去找她啊!——你别碰我!” ——殊尘正准备动手的时候,听到了严殊萱的这句话。 忍着恶心动手救人,或者突破自己的底线,似乎都不是令人愉快的选择。殊尘犹豫了一秒钟,转身走到了程妙的门口,一脚踹开了门。 程妙惊得坐起:“谁!”黑暗之中,她只看到窗前一个模糊的身影。这时严殊萱的惊叫声传来,她瞬间完全醒了。 程妙大叫一声,跳下床冲了出去。 殊尘听到严殊萱那边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然后是程妙声嘶力竭的叫喊和严殊萱的哭诉——殊尘打了个哈欠,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去补觉了。 他们三个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血脉相连的一家三口,她一个外人插手算什么事呢?叫醒程妙,让他们心平气和地解决问题,她既不用违背良心,又不用忍着恶心,完美! 听,他们开始心平气和地吵架了呢!殊尘睡着之前,迷迷糊糊地想着。 然而她这一觉还是没睡好。 她睡着没一会儿,便被人从被窝里拖了出去。她刚刚睁开眼,便看到程妙张牙舞爪地向她扑过来。殊尘懒洋洋地抄起床边的垃圾桶,挡下了程妙的巴掌。 “妈妈,天还没亮呢,您有事吗?”殊尘问道。 “你这个扫把星,我打死你!”程妙再次扑上来。 殊尘随手又用垃圾桶挡了下来。程妙不仅在垃圾桶上磕痛了手,还被撒了一身废纸,气得火冒三丈:“你这个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要不是我,你还在捡垃圾,你还敢还手?” “妈妈,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殊尘站起身,跳到书桌旁,拿起了一支笔——严家大概很有钱,垃圾桶是全金属的,很重,原主这副身子又很弱,殊尘挥了两下垃圾桶,便觉得手有点酸,果断决定换一把武器——“妈妈,我还没成年,您如果打我,是违法的,我挡住您,是为您好。” “小杂种,小娼|妇!”程妙显然听不进去她的话,继续追打她。 殊尘随手用笔在程妙身上戳了几下,便戳得她惨叫连连。 “妈妈,”殊尘义正辞严地说,“第一,人类与其他物种存在生|殖隔离,我既然长了这么大,我认为我是个纯种的人类,第二,娼|妇是指从事某种特殊行业的女人,您和爸爸是我的监护人,难道你们准备让我去做那种行业?这是违法的!” 程妙又痛又气,干脆整个人扑了过来。殊尘虽然体弱,但敏捷值还是不低的,躲开一个没吃好没睡好还气得昏头的中年妇女不在话下。她向旁边一闪,程妙尖叫着扑到了窗边的茶几上,撞破了一个鱼缸。 严简河闻声而来的时候,殊尘站在门口,红着眼圈看他:“爸爸,妈妈怎么了,一早上砸了我的垃圾桶,还用头撞碎了我的鱼缸——妈妈流了好多血,我好害怕啊!” 第49章 养女的复仇 殊尘一觉睡到天亮才起来。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其他人都不在。 随便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她想起了严简河的那个梦。她无意去探究严简河对程妍到底是爱情还是单纯的欲|望,她根本不关心这个。如果那个时候,严简河是同样十岁的小男孩,殊尘倒是会有兴趣了解一下他的想法,然而他不是。——他是成年人。一个成年人,对一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未成年人,即便是真爱,殊尘对他也只会有唾弃。 她只想知道,程妍是什么时候死,又是为什么死的。 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殊尘忽然觉得房子大了也是有缺点的:比如现在,她想找找这家里有没有程妍留下的东西,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殊尘认命地叹着气,决定从严简河的书房开始。 严简河的书房里没有什么东西,殊尘翻了许久,只找到一张照片,是严简河、程妙和程妍的合影。照片上的程妍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模样,非常瘦弱,嘴唇泛着几分病态的青紫,纤细的手指搭在程妙的肩头,指尖似乎也泛着紫色。照片上用金色墨水写着日期,以及“MY LOVE”。殊尘摇着头,将照片收了起来。 程妙的卧室、严殊萱的卧室里没有找到任何东西。殊尘擦了擦汗,看看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她不知道其他人什么时候会回来,所以她打算先不吃午饭,把家里翻个遍再说。 直到午后,她终于发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她在杂物间里找到了一个破旧的书包。这书包看起来有些眼熟。殊尘掏出刚才那张照片看了看,发现这书包和照片里程妍抱着的那个长得很像。 殊尘打开书包,里面有一团东西。她拿起来捏了捏,感觉应该是个本子,但不知为什么,外面缠了很厚的胶带。 窗外传来汽车的声音,大概是严简河几人从医院回来了。殊尘将书包放回原位,揣着本子,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剪开几层胶带,又撕开一层层泡沫纸,里面果然有一个本子。本皮已经泛黄,内页翻不开,但不是因为受潮,而是被胶水粘成了一团。殊尘打了一盆水,将本子泡进去——她现在只能祈祷本子的主人用的是防水的笔,不然这样泡在水里,恐怕字迹要全部消失了。 整个下午,殊尘都在慢慢地分离本子的内页。她的运气不错,大部分的字迹都能够看清。 这是程妍的日记。殊尘默默地为她念了一遍往生经,翻看起来。 庚子年五月二十日 今天是我十岁的生日,姐姐明天结婚。 我不喜欢我的姐夫。他们说我还小,什么都不懂。 其实我懂。我只是不喜欢他看我的样子。 庚子年七月四日 姐姐和姐夫带我出去玩,我很久没有出去过了。 我很高兴,但我真的不喜欢我的姐夫。 庚子年十月十四日 我不喜欢姐夫看我的目光。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姐姐不相信我的话。为什么? 辛丑年一月七日 姐姐终于肯相信我,但她不肯帮我。 早知道这样,我宁可她不相信我。 辛丑年四月一日 爸爸妈妈,请你们带我走。请你们告诉我,我没有错。 殊尘继续向后翻,每一页都写满了“爸爸妈妈,请带我走”和“我没有错”。她有种不太好的猜测。 严简河的梦里,他对程妍有一些妄想。所以他对程妍做了什么?程妙发现了什么?她又做了什么?程妍的死,和程妙有没有关系? 晚饭时,每个人都表现得很正常,程妙和严简河没有继续吵架,严殊萱也没有继续对殊尘冷眼相向。这顿饭吃得虽然沉默,但。 “暑假我带你们去旅游吧。”程妙忽然说道。她说着“你们”,却只看着殊尘。 “去哪儿?”殊尘还没有回答,严殊萱似乎产生了一点兴趣。 “雁宁湖。”程妙回答。 “哦。”严殊萱顿时又没了兴趣,“又去雁宁湖,去过好多次了,没意思。” “殊尘,你去吗?”程妙见严殊萱不想去,又问殊尘。 “姐姐不去,那我也不去了。”殊尘乖巧地回答。她不知道程妙有什么目的,不过和严殊萱凑近一点总不会错。她就不信程妙会对自己女儿做什么。 程妙沉默了一会儿,推开碗筷,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严殊萱冲着殊尘翻了个白眼,没有说什么,也离开了。 严简河之前一直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此时妻子女儿都离开,他忽然回过神来,看着殊尘。 “殊尘,你喜欢爸爸吗?”严简河梦呓似地说道。 殊尘也想翻白眼。她忽然很想把严简河打死然后直接离开这个世界——不过如果那样做的话,严简河所做的那些恶心事儿,显然便要和他一起埋进土里了。殊尘接下的任务里,虽然原主们都说她们想开了,想要做个坏人,但殊尘一直都认为,这只是她们在绝望之时的无奈之语。 殊尘对这些原主始终都保持着一些善意,毕竟如果没有她们发布的这些任务,她大概早死了。能够在任务世界苟延残喘,殊尘珍惜这种机会。 严简河自然无从知道,他面前的这个小女孩满脑子想的都是要不要打死他。他见殊尘没有作声,再接再厉道:“殊尘,你不喜欢爸爸吗?” 殊尘的思绪被他哀怨的声音拉了回来,她忽然有点恶心。 “你喜欢的人,应该是我的姐姐。”殊尘细声细气地说,“她才是你应该喜欢的人。” 这句话是殊尘在程妍的日记里看到的,她觉得此时说出来,效果应该很好。 果然很好。 严简河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他扶着餐桌站起身,踉跄着退了几步,碗筷被他碰到地上,砸了满地的汤水。 “你是谁?”严简河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殊尘满脸无辜地看他:“我是我姐姐的妹妹啊。” 严简河见鬼似地睁大了眼睛,他的双手开始颤抖。 殊尘目送着他,抽风似地全身颤抖着,上楼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辛丑年是庚子年后面的一年。 因为想模糊一下年代背景,就用天干地支纪年代替了。别去查庚子年是哪年,我看了一眼日历,然后就抄了个年份……与现实年份无关。 第50章 养女的复仇 严简河被吓跑了,下一个……是程妙还是严殊萱呢?殊尘掏出一枚硬币抛向空中。硬币打了个转,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然后,滚到了床底下。 殊尘打着手电筒,在床下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便放弃了。大概命运就是想这样无理取闹一下,连掷个硬币,都会变得没有结果。 这天夜里,殊尘从无梦的睡眠中醒来。她有一种被盯上了的感觉。她睁开眼,借着窗外映进的昏暗的光,看到床前站着一个迷迷糊糊的人影。从身高上看,大概是程妙——如果没有人私闯民宅的话。 黑暗之中,殊尘连她在看哪里都不知道。她似乎没有觉察到殊尘已经醒了,只是站在殊尘的床边,既不说话,也没有什么举动。许久之后,居然默默地离开了。 殊尘于是继续睡觉。 666感到奇怪:【宿主,你居然不害怕的吗?】 殊尘困得要命:【她不是什么都没干吗?我为什么要害怕?】 666:【如果她动手了呢?】 殊尘已经快睡着了:【她又打不过我。别吵了我要睡了。】 第二天一早,程妙叫殊尘起床,让她赶紧收拾好东西,等会儿要去上学。 殊尘震惊了:上学!她在柜子里翻了翻,果然翻出一个书包,打开看看,里面是小学四年级的课本。抬头看了看日历,殊尘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日子怎么看怎么不吉利,看起来就好像快要期末考试了。 然而原主只是因为身体不太好而经常请病假,并不是在休学,所以无论多么不情愿,殊尘也只能怀着悲痛的心情,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这座无论对她还是对原主来说,都十分陌生的校园。 座位在教室的角落里。殊尘猜测大概因为她总是请假缺课,所以才安排了一个后面的座位吧,毕竟按照原主的身高,是应该坐在前面的。 殊尘心不在焉地听了两节课。课间操的时候,她被班主任叫出去了。 班主任姓陈,是个面容慈祥的妇女,鬓边有几缕白发。“你的病怎么样了?” 殊尘不记得这次请假是什么原因,早上她也没来得及问别人,不过一般老师问这种问题的时候,也不是在期待详细的回答,所以她只是简单地答道:“好了很多了,谢谢陈老师。” 陈老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殊尘,老师知道你的情况有些特殊,但是你上次的话实在有些过分,老师也没想到你会想那样做。现在的孤儿很多,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有好心人收养你,给你一个完整的家的,你应该学会感恩。” 殊尘低下了头。她不想让陈老师看到她眼里的诧异。 她的确有些诧异。她原本以为,原主只是遇到了一家不太正常的人家,没想到……连老师也不太正常? 陈老师对她说了许久,直到课间操快要结束,才放她回教室里,让她“好好想想”。殊尘努力想了很久,才想起对方说的“上次”是什么。 大概半个月前,严简河半夜跑到原主的房间里,偷偷亲原主的脸,原主被吓得半死。虽然她还年幼,但她也懂得,在这个家里,严简河、程妙和严殊萱三人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她始终没有融入这个家庭。她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对家里其他人说,便向自己的班主任求救。 陈老师是个很有名气的老师,教学功底扎实,对学生一视同仁,而且非常和蔼和亲,原主非常信任她。然而在原主对她哭诉了养父半夜到房间里亲她,她很害怕,要不要告诉警|察叔叔,让警|察叔叔来帮她之后,陈老师却严肃地对她说,她应该对严简河一家充满感激之情,不能恶意抹黑别人。 原主很想问,那为什么严简河从来不会半夜里去亲严殊萱呢?但是她没有问出口,她被陈老师严肃的表情吓到了。她开始怀疑自己,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如陈老师所说,是一个不懂的感恩的人。 ——或许前些天的那场病,也和那次的惊吓有关呢。 殊尘本不想去怀疑所有人,因为那样会过得很累。但是陈老师的话过于微妙了。什么叫“你要学会感恩,不要恶意揣测他人”?当得知一个小学四年级的女孩子,被一个名义上是她的养父,但实际上没有血缘关系的中年男人半夜里偷亲,如果她相信,她应该马上报警,如果她不相信,她难道不是应该说“这不可能,你看错了”,或者“你大概误会了,父亲对自己的女儿绝对不可能是成年人之间的那种感情”之类的话? “学会感恩”,“不要那样对家人”?殊尘怎么感觉陈老师像是要用道德压住她,然后息事宁人? 下楼去做课间操的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这个年代的小学生,很少接触成年人世界里那些弯弯绕绕。他们表达爱恶的方式很简单——喜欢的就做朋友,不喜欢的,就不理她。 殊尘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周围的人们嬉笑着,欢闹着,时常有人从她的座位边走过,但很少有人与她说话。 “殊尘,你病好了啊!你这次病了好久!”殊尘正在沉思的时候,一个苹果脸的小女生笑嘻嘻地问她。 殊尘抬头看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一个瘦高的女生便把她拉到一边,还在她耳边悄悄说:“你别跟她说话,陈老师说她会撒谎,跟她一起玩,我们会学坏的。” 瘦高女生的声音并不小,殊尘听得清清楚楚。苹果脸不好意思地冲殊尘笑笑,被瘦高女生拉着走远了。 殊尘礼貌地回应了一个微笑,不知道苹果脸有没有看到,不过瘦高女生显然看到了,她挑衅似的冲着殊尘扬起下巴,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殊尘叹气。 她真的对小朋友们之间的弯弯绕绕不感兴趣。她注意到的,只是瘦高女生的那句“陈老师说她会撒谎”。 可是陈老师在教育原主和殊尘的时候,都只说了要她学会感恩,她半句也没提起过要诚实啊! 如果她认定了原主在说谎,作为一名老师,她为什么不让原主学会诚实呢? 或者,她知道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黑教师这个职业!陈老师偏向严简河,因为是亲戚! 第51章 养女的复仇 殊尘记得,她在原来的世界时,网上有这样一句话:人受到伤害之后,或许会成长,但不要感激那些伤害你的人,因为让你成长的,并不是伤害你的人,而是帮助你走出低谷的人。 所以,感恩是有的,但绝不会是对严家人。也不会是对这位散发着圣母光辉的陈老师。 殊尘很快将这位陈老师抛在了脑后。现在还没到找她算账的时候。 这天半夜,殊尘又被程妙惊醒了。这一次,借着微弱的光,她看到了程妙手中有什么东西闪着光。 “既然醒了,就不要装睡了。”黑暗之中,响起程妙的声音。 “哦。”殊尘坐起身,默默地开了灯。灯光亮起,程妙没有防备,被照得闭着眼退后了几步,殊尘看到,她的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 程妙好不容易适应了明亮的灯光,眯着眼看向殊尘,看到殊尘面色平静地看着她。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程妙挥舞着手中的注射器,满怀恶意地说道。 殊尘瞟了一眼里面清澈透明的液体:“这一次,你想要用什么理由说服我呢?” 程妙没有细想殊尘话语中的含义,依旧盯着殊尘,脸上带着疯狂的笑容:“你为什么不听话呢?只要你听话,我就不会伤害你的。” 殊尘沉默了几秒钟,她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话是不是太含蓄了,居然没有吓到程妙。她抬起手,惨白纤细的手捂着心口:“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他是你的丈夫。你的丈夫是个罪人,你也是罪人。” 程妙走到床边,俯身看着殊尘:“如果你不听话,那我很抱歉……”她将注射器举到殊尘的眼前,“没有人会发现你的死因。没有人会发现。” 殊尘:“……”现在的程妙,为什么看起来像个白痴?她忍住了一个哈欠,看着程妙说道:“姐姐,你准备用同样的方法,杀死我第二次吗?”——她不信程妙连这句话都听不懂。 程妙听懂了。她震惊地看着殊尘:“什么?” 殊尘笑了笑:“可现在的我没有心脏病,这一次如果我猝死的话,怎么会没有人怀疑呢?” “怎么可能?”程妙失声叫道,“你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你……不要装神弄鬼——”她说着不让殊尘装神弄鬼,却似乎已经信了几分,一边说一边向后退去,很快退到了墙边。 “爸爸妈妈让你照顾我,你就这样照顾我吗?”殊尘轻声说道,“十五年前,你为了自己害死我,十五年后,你为了你的女儿,又要害死我。” 程妙尖叫起来:“不!是你的错!是你害他变成那个样子!如果没有你,我的家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殊尘根本没打算和程妙讲道理:即便在冷静的情况下,程妙也未必能听得进去,更何况是现在?殊尘只是继续说道:“十五年前,我十一岁,我死了。十五年后,我十一岁,你准备再次杀死我吗?” 事实上,在今晚之前,殊尘并不能肯定程妍的死和程妙有没有关系。她只是看到了程妙手中的注射器,准备试探一下,谁想到试探的效果出人意料呢? 她慢慢地蹭到床边,慢慢地下床,慢慢地走向程妙。 “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我做错了什么呢?”殊尘抬起手,指尖滴落着殷红的液体,“你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你用什么来偿还呢?” 程妙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我有错吗?”殊尘问道。 “没有,你没有错,你没有错——错的是他!”程妙尖叫道。 殊尘轻笑起来:“十五年前,你说我错了,所以你杀了我。现在,你说他错了。”她继续靠近程妙,伸手在程妙的睡衣上,印下了一个暗红色的手印。 程妙踉踉跄跄地跑出了殊尘的房间。殊尘不紧不慢地跟了出去。程妙回头看她时,她看着程妙,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笑容。 程妙发疯似地叫喊起来,她在茶几上抓起了一把水果刀,冲进了严简河的书房。 殊尘回到卫生间,洗干净了手上的墨水——在这个世界,她的物品被限制使用。她已经给严简河贴过一张入梦符,只能再用一张。有特殊效果的东西,还是要省着用的,所以她翻出了一瓶会自动褪色的墨水。遇水褪色,万圣节必备道具,物美价廉,值得拥有。 此时严简河的书房里传来几声惊叫。殊尘看向严殊萱的卧室:严殊萱坚持不要住校,今天也回家来了。殊尘有些犹豫该不该让她亲眼目睹旁边书房里的这场惨剧。 她心软了。 严殊萱,毕竟是个未成年人……殊尘这样说服着自己,进去把严殊萱打晕了。然后她靠在客厅冰冷的墙壁上,静静地听着书房里传来的声音。 她现在只担心她给严简河吃的药有没有起效,程妙能不能制服一个浑身无力的禽兽。 严简河的惨叫声渐渐地低了下去,渐渐地,消失了。程妙踉跄着走出书房,她看着殊尘,溅满鲜血的脸,抽搐着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你满意了吗?” 殊尘看着她被血浸透的睡衣,和刀尖上滴下的血珠,摇了摇头:“我报警了。” 程妙还想说什么,却忽然觉得精疲力尽。水果刀落在地上,她伸手捂着脸,眼泪夺眶而出。她渐渐瘫软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别哭。”殊尘走到她身旁,程妙猛地扑过来,抱住了殊尘的腿。殊尘伸手,轻轻地抚摸着程妙的头发,用轻柔的,安慰人的语气说道:“别哭,你的妹妹,你的父母都在地下看着你呢,程妍死的时候都没有哭,你凭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呢?” “对不起,对不起……”程妙不知有没有听到殊尘的话,她似乎将殊尘完全当做了程妍,只要殊尘原谅她,程妍便会原谅她。 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殊尘温和地说道:“你去开门,问问他们,有没有人愿意原谅你。” 民|警开始以为程妙疯了。程妙冲到门口,拉开门,脸上血迹模糊,却是笑嘻嘻对民|警说:“她复活了,她来复仇了,她复活了,她来复仇了……” 他们赶到的时候,严简河已经死亡。殊尘坐在客厅里,满面惊恐地看着他们。严殊萱躺在卧室里,昏睡不醒。 随后,从程妙的口中,殊尘得知了程妍的死因。 十五年前,程妙与严简河结婚,严简河却对年仅十岁的程妍做出了禽兽不如的事情。程妍向程妙求助,却被程妙疯狂地辱骂。程妍跑到父母的墓前哭诉,程妙担心事情败露,将程妍骗回家,给她注射了致死量的氯|化|钾。程妍本就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而且确诊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手术机会,因此程家的亲戚早已接受了程妍活不到成年的事实,她死后亲戚们虽然很痛心她竟然连十一岁都没有活到,却无人能想到她竟然是被人害死的。 ——正常的人,谁又会想到,她同父同母的亲姐姐会杀死她呢? ——正常的人,正常的成年人,又有谁会对一个十岁的孩子产生欲|望,还美其名曰“爱情”呢? 严简河被拉走冷冻起来,程妙被拘留。严殊萱躺在病房里沉睡不醒。 殊尘对自己下手的轻重还是心里有数的,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她坐在严殊萱的病床前,慢慢地削苹果。她觉得严殊萱怪可怜的,亲爹死了,亲妈进去了,如果她这个做妹妹的不来,她就只能一个人躺在医院了。而且殊尘认为严殊萱有了解真相的权利,等到严殊萱醒来,她一定要马上告诉她这几天发生的一切,让她安心地养病。 ——我真是越来越善良了呢,殊尘感慨。 护士看到着她,惋惜地叹了口气,说道:“你姐姐昏迷几天,很久没有吃东西了,醒了也不能马上吃这个的。” 殊尘腼腆地冲她笑了笑,看了看手里的苹果,面露不舍,然后犹豫着,咬了一口。 护士叹着气离开了。她是晚班,所以她不知道,这几天,殊尘每天会削好几个苹果,每次护士说严殊萱醒了也不能吃,她便会带着“这么好的苹果不能浪费”的表情,自己吃掉。 殊尘刚刚吃了一半,严殊萱的手便动了动。 殊尘看了看挂钟——护士姐姐刚刚交班,现在应该忙得很,反正严殊萱也死不了,就让她等一会儿吧。 夜班护士巡完房,换完药,便看见那个腼腆的小姑娘在护士站等着她,看到她回来,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张护士,我姐姐好像醒了,可以帮我叫一下医生吗?” 严殊萱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醒来,她就躺在了医院。 “我爸我妈呢?”她看到床边除了医生护士只有殊尘,皱着眉问道:“怎么是你在这里?” 殊尘看了看医生护士,怯生生地回答:“他们……他们不能来……” “我手机呢?”严殊萱气愤,“给我手机,我打电话问问!” 殊尘将手机递给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殊尘:手机给你,你能打通算我输。 第52章 养女的复仇(完) 严殊萱接过手机,按了几下屏幕没有亮,才发现竟是关机了。她狠狠地瞪了殊尘一眼:“都不知道给我开机的吗?有人找我怎么办?” 殊尘静静地看着她。 严殊萱忿忿地开机,SIM卡刚刚读出来,便有几十个未接来电刷了出来,严殊萱翻了一下,发现是同一个陌生的固定电话号码,便没有理会,先是拨了严简河的号码。 殊尘在旁边看她拨号,凉凉地说:“他走了。他不会接电话了。” “你神经病啊?”严殊萱觉得殊尘脑子有点问题。她拨了几次,对面都提示已经关机,她狐疑地看了殊尘一眼,又开始拨程妙的号码。 殊尘提醒她:“如果你想找程女士,可以试试未接来电那个号码。” 严殊萱不想理她。程妙的号码拨通了,但接电话的并不是程妙。话筒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严殊萱听了两句就脸色苍白地挂断了电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求助般地望向来查房的医生和护士。 医生:“……”我只会治病救人,不会处理别人的家务事啊! 殊尘给他们解了围。她礼貌地向他们道谢,并表示了歉意。其他人全部离开后,她关上病房的门,转身看着严殊萱:“有两个好消息,两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严殊萱没做声。 “那我就一个一个地说?”殊尘征询着严殊萱的意见,见她没有反对,便说道:“第一个好消息,你小姨的死因查出来了。” 严殊萱讶异地抬头:“什么?”严殊萱没有见过她的小姨,因为她出生之前,程妍便已经死了。她只从一些亲戚口中听说过那个美丽却短命的女孩子。 “坏消息是,她是被你妈杀的。”殊尘不想给严殊萱打端自己的机会,一口气说了下去:“第二个好消息,你爸爸再也不会逼着你考重点高中了。坏消息是,他也被你妈杀了。” 严殊萱愣住了。她能够听懂殊尘说出的每一个字,但是这些字连在一起……为什么如此令人费解呢? “他,他们人呢?”严殊萱梦呓般地问。 “你爸在殡仪馆的冰柜里,你妈在看守所……大概吧。” 严殊萱沉默了几分钟。然后她突然抓起枕头,砸向殊尘:“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再敢说一句试试?” 她刚刚醒来,手上没什么力气,枕头飞到一半便软绵绵地落在地上。殊尘点头:“你不想听那我就不说。”她想了想,又说:“你伯父伯母今天已经到了,不过他们好像先去找你妈了,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给你妈妈请律师,不过他们晚些才会来看你。” 严殊萱这才注意到殊尘对程妙等人的称呼,瞪着眼睛问道:“你叫他们什么?你连爸妈都不叫了吗?” 殊尘笑了笑,也不去解释。“我先走了。” 严殊萱目送她走出病房,忽然感到一阵心慌。她知道程妙收养殊尘的目的,她知道程妙收养殊尘,就是为了保护自己。但她从来不喜欢殊尘。一方面,殊尘的存在是为了保护她,这让她在面对殊尘时,有一种微妙的优越感,但是另一方面,每当她看见严简河盯着殊尘,她又总是感到气愤。那种感觉很难描述清楚,就像是……殊尘的存在,玷|污了她心中严简河的形象。 现在殊尘头也不回地离开,严殊萱觉得,她大概不会回来了…… 殊尘的确没打算回去。她的监护人一个死了,一个即将入狱,她可没打算继续赖在严家。说句矫情的话,严简河待过的地方,她嫌脏。 严简河的葬礼上,殊尘又见到了陈老师。这个时候,殊尘已经解除了严家的收养关系,回到了福利院,不过死的那个人毕竟曾经是她的养父,她当然要出现一下,一方面是为了给原主刷刷外人的好感度,另一方面……是想来看看热闹。 陈老师开始想装作没看到她,不过殊尘主动走过去打招呼,众目睽睽之下,陈老师总不能直接扭头便走。但她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板着脸教育殊尘道:“严殊尘,我是你的老师,我很愧疚我没有将你教育好。你是未成年人,即便你做错一些事情,法律也不能将你怎样。但是简河一死,他整个家都倒了,你作为罪魁祸首,难道没有一丝愧疚吗?” 殊尘静静地看着她说得激昂慷慨,连失魂落魄的严殊萱闻言都痛哭起来。她等到陈老师说完,才缓缓地开口:“陈老师,严先生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我怎么会是罪魁祸首呢?” 陈老师用朽木不可雕的目光看她:“你不是说过,他对你——” 这一次殊尘打断了她的话:“陈老师,您想清楚您要说什么。”她看看旁边的严殊萱,微微笑道:“您是警|察,还是法官?您有资格定我的罪吗?您是我的老师,在我对您倾诉烦恼的时候,您做了什么呢?如果我是罪魁祸首,那么您在这件事当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您想过这些问题吗?” “不可理喻!”陈老师嗤之以鼻,将严殊萱拉到身旁:“萱萱,别理她,她就是个疯子。” 殊尘伸手摸到了口袋里的入梦符。这些日子,她犹豫过第二张符要对谁用,用哪一种。她甚至认真地考虑过,要不要等到严殊萱成年以后,对她用一张。 不过现在,她决定了,陈老师,就是你了。 她相信,等到程妙的案子审完,严殊萱的一生都不会过得太顺心,所以她也不必在严殊萱身上浪费符纸。而陈老师…… 殊尘走过陈老师身旁的时候,顺手将入梦符拍了过去。 这种放任个人感情压过良知的人,还是不要去玷污教师这个神圣的职业了。 她不配。 殊尘在这个世界度过了很多年,直到严简河被钉在耻辱柱上,时不时还被拉出来鞭尸;直到程妙死缓改无期,无期减有期,最后出狱;知道陈老师变得疯疯癫癫,总是胡言乱语,被提前退休,送进了精神病院;直到严殊萱结婚生子,还发誓与她老死不相往来…… 事实上,严简河死亡的时候,666便提醒她,任务已经完成,是否离开。殊尘拒绝了。 她想为原主做些什么,即便原主的灵魂已经不知何去,但是她占据了这副身体,又从原主身上赚到积分,总不能拿了积分就甩手走人。 殊尘大学毕业后,利用上个世界从林维风那里偷师来的知识,发了几笔财,然后只留下了必需的生活费,剩下的都拿去成立了一个基金会,用来帮助那些求助无门的孩子们。 这一次回到系统空间后,666很快做出了评价:【恭喜宿主完成任务,获得积分500。是否查看原剧情?】 殊尘选了是,虽然她已经大概猜到剧情。 剧情与她的猜测也没有相差很远。原主被严家收养,被严简河猥|亵,向李老师求助,却被指责不懂感恩。原主在痛苦与自我怀疑中挣扎了几年,在一次严简河对她动手动脚时拼命反抗,被严简河推下了楼梯,不治身亡。她死后,程妙与严简河销毁了证据,然后对外声称,严简河是正当防卫。 一个体弱多病的小女孩,想要杀死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人,然后成年人防卫过当,导致小女孩死亡。——听起来是天方夜谭,但原主已死,没有人为她说话,这件事最终便草草了之。几年之后,严家又领养了一个养女。 殊尘摇摇头:【下一个任务。】 一片白光闪过,殊尘被传送到了新的世界。 第53章 包办婚姻 殊尘睁开眼,看到一片雾蒙蒙的红色。她抬起手摸了摸面前遮挡的红布,耳边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我的小祖宗,你别动,不吉利……” 殊尘便收回了手。她低头看了看,发现身上的衣服也是红艳艳的。 【这次是什么任务?】殊尘问道。 666:【当前任务,儿女双全,名利双收。】 殊尘:【……】什么鬼。 她觉得哪里不对。最近几个任务都是复仇类型的,这一次,为什么是这种听起来岁月静好的? 殊尘正在沉思,门外传来喝彩的声音。紧接着,一杆喜称挑起了她的盖头。她微微抬头,看到了对面那个同样身着红衣的新郎官。 然后她移开了目光——这三少爷,长得有点……提神? “三少爷,新娘子害羞啦!”众人哄笑起来。 喜婆从新郎官手中接过喜称放到一边,又端过来一碗饺子,夹起一个送到殊尘嘴边。 殊尘:“……”这就是传说中的生饺子吗?她可以拒绝吗? 她低头咬了一口,用袖子挡着,吐到了储物戒指里。 “新娘子,生吗?”喜婆笑眯眯地问。 “哦。”殊尘一点也不专心地敷衍着。喜婆的动作顿了顿,不过她随即笑了起来:“恭喜三少爷,祝三少爷早得贵子!” “走喽走喽,三少爷要洞房喽!”看着两人喝完交杯酒,众人一哄而散——殊尘当然没喝,她才不想从别人刚刚用过的杯子里喝酒呢!她又是用袖子挡着,把酒倒了。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她和三少爷两个人。 三少爷一声不吭地脱了外衣,一声不吭地爬上床,一声不吭地倒头便睡。 殊尘取下头上的钗环,回头看到三少爷把整张床都占满了,顿时怒了:“你让让。” 三少爷猛地坐起:“凭什么?” “凭这张床是我的。”殊尘说道。 她刚刚查看过原主的记忆。这是个特殊的年代,旧朝覆灭,列强纷争,新旧思想激烈碰撞。原主叫温殊尘,父亲是个旧朝的举人,嫁到的这家姓洪,这位三少爷名叫洪成焱,是个去西洋留过学的先进知识分子。洪家老爷夫人看上了温家是个书香世家,便为自家三儿子求娶了温殊尘。然而六礼走过了五礼,温举人失散多年的大儿子温灵均回来了……带着几千军队。 洪老爷当时气了个倒仰,他看上的是世代读书的温家,不是自甘堕落去当武夫的温家,然而五礼都过了,这时候悔婚两家都要沦为笑柄,便只能捏着鼻子给儿子成亲。 今天,便是温殊尘嫁进洪家的日子。 洪成焱虽然崇尚西方先进思想,但是婚姻大事,他也做不了主。洪老爷洪夫人给他办的,自然是旧式婚礼。温家做主的人也是温举人而不是温灵均,所以嫁妆什么的也都是按照旧礼来的。 按照旧礼,此时新房之中所有的家具都是温家的,自然,也包括这张床。 洪成焱脸色涨红,双手发抖。 殊尘觉得辣眼睛:洪成焱本来就长得不怎么样,现在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更难看了。她凑上去,随手把洪成焱打晕,用被子卷了卷,踹到了旁边。 这一晚上,殊尘睡得还不错,直到天光微亮,才有丫鬟婆子进来伺候二人起床。洪成焱捂着脑袋,狐疑地看着殊尘。他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喝交杯酒之后,他就……断片了? 这酒有点厉害啊,喝了还头疼的……洪成焱苦着脸,让丫鬟给自己穿衣服。 殊尘梳妆打扮完毕,扶着丫鬟翠枝的手,跟着洪成焱去正房给洪家长辈们敬茶。 正房里黑压压的一片。洪老爷洪夫人坐在主位上,身后站着洪老爷的两个姨娘;他们的右手边坐着大少爷大少奶奶,左手边坐着二少爷二少奶奶,最后面坐着四小姐。 敬茶没什么说的,都是些套话废话,敬完茶,洪老爷叫上大少爷二少爷去了书房,只剩下一屋子女人,还有一个洪成焱。 洪夫人此时脸色阴沉得像死了亲爹似的:“成焱,你昨天晚上为什么没和你媳妇……”圆房两个字她有点说不出口,只能含糊带过。 洪成焱也不好意思当着两个嫂子的面说这种事,他也想含糊待过。 于是洪夫人转向殊尘:“老三媳妇,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殊尘犹豫地看了看洪四小姐。洪夫人这才发现,这屋里还有个没出嫁的姑娘。她回头看着一个姨娘怒道:“没用的东西,你们没长眼还是没长耳朵?这种事情是姑娘家能听得的吗?还不赶紧带她出去?” 两个姨娘诺诺连声,带着洪四小姐离开了。洪夫人瞪着殊尘:“怎么回事?” 洪四小姐是姨娘生的,三个少爷都是太太生的,此时屋里只剩下了自己人,前面两位少奶奶顿时放飞了自我。 “母亲,这还用问吗?兵痞子的妹妹,哪有招人喜欢的?”大少奶奶说道。 “我本来还以为是个好的,现在看看,连男人都伺候不好,她还能做什么?”二少奶奶也附和。 殊尘说道:“夫君昨晚喝了酒,倒头便睡了,我也不知……”她一边说,一边用怀疑的目光往洪成焱的下三路瞄了一眼。 其他人没注意到殊尘的目光,老太太居高临下却是看见了,当场便怒了:“混账东西,还有没有点规矩?给我去祠堂跪着!” 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都幸灾乐祸地望着殊尘:现在的天儿可不怎么暖和,洪夫人罚跪,怎么也要跪到晚上,这么娇娇弱弱的小媳妇儿,可是要受罪了! 殊尘弱弱地抗议:“母亲,现在的天儿可冷着,我若将膝盖跪坏了,过两日回门儿家里人问起来,我怎么说?” 洪夫人更怒了:“没规矩的东西!你嫁进我们洪家就是洪家的人,温家人管不着你!你婆婆跟你说一句话,你便有十句来顶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你还懂不懂孝道?” 大少奶奶慌忙起身,奔到洪夫人身边给她顺气儿:“母亲,您没事吧?”又回头指责殊尘:“老三家的,你怎么回事,刚嫁进门儿就这么气母亲,你太不孝顺了!” 殊尘面带慌张地说:“母亲,我自然懂孝道,可是我哥哥手里的枪子儿……它未必懂啊……” 正房里瞬间一片死寂。 几秒种后,洪夫人抄起茶杯往地上一摔:“成焱,带着你媳妇回去待着!” “媳妇告退。”殊尘行了个礼,袅袅婷婷地随着洪成焱回自己的小院儿了。 一进屋,洪成焱便冷笑一声:“温氏,你不要以为你嫁进洪家,我就一定会喜欢你,我告诉你,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们是自由恋爱,和你这种没有感情的包办婚姻是不同的!” “哦。”殊尘觉得满头的首饰重的要命,坐在梳妆台边,让翠枝一件件给自己摘下来,“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我又管不着你,你想纳妾去找夫人说去。” 洪成焱继续冷笑:“现在已经是新时代了,你这种封建守旧的女人是没有前途的,女性应该学会独|立自主,掌握自己的命运。” 殊尘懒洋洋地给他鼓了两下掌:“说得真好听。不过现在是你有了真爱,而不是我有了真爱,我急什么?莫不是你要逼着我提出和离,好吞了我的嫁妆?” 洪成焱听她“真爱”来“真爱”去,早气得涨红了脸:“你还想有喜欢的人?不守妇道的东西,我这就去让我爹娘休了你!” 殊尘诧异地回头看他:“什么妇道,洪少爷你是不是有点健忘了?你刚刚还说封建守旧的女人没有前途呢,怎么又要我守妇道,‘妇道’不也是封建的东西吗?” 洪成焱一时语塞,又不愿服软,哼了一声“不可理喻”,甩袖子便走了。 翠枝见他走了,刚才绷紧的脸顿时放松了下来:“小姐,你真厉害!”门外还有洪家的丫鬟婆子在,她不敢大声,只悄悄在殊尘耳边说着,随即又惴惴起来:“可是小姐进门儿第一天就惹怒了他们夫人还有少爷,以后会不会不好过?” 殊尘拿起一把梳子递给她,示意她给自己梳一个简单的发型:“这有什么好不好过的,从大哥回来那天,他们就看不上|我了,我上杆子讨好他们也未必能得了好,还不如现在这样,我的嫁妆够我吃两辈子都吃不完,我怕他们什么?”从镜子里见翠枝小脸皱成一团,眉毛拧在一起,她笑道:“你身契在我这儿,我有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你,你只要好好跟着我,怕什么?” 翠枝想不明白这么复杂的问题,不过见自家小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对小姐又是一向信任有加的,便也放下心来:“嗯嗯,我听小姐的。”一边说着,一边麻利给殊尘绾了个发髻。 “放开放开,”殊尘连忙阻止她:“没听他们家夫人说让我滚回来别出去吗,不出去弄这个做什么,拿个头绳扎起来就好。”——可惜了,这年代没有头绳,真是不方便。 殊尘补了个觉,又整理了一下嫁妆,忙忙碌碌地度过了一天。 这天晚上,洪三少爷,一夜未归。 作者有话要说: 殊尘:断片?明明是被我打得脑震荡了,哼。 第54章 包办婚姻 天刚蒙蒙亮,殊尘又被吵醒了。 “又怎么了?”殊尘有点不高兴。来这个世界两天,每天都要早起,这谁受得了啊? “小姐,今天您要回门儿的,姑爷还没回来,夫人叫您过去呢……”翠枝惴惴地说。 “事情真多。”殊尘嘀咕着,让翠枝给自己换了衣服,往正房去了。 正房里又是一群人。殊尘给洪夫人问好,话还没说完,洪夫人便劈头盖脸地问道:“你男人一晚上没回来,你都不知道问一句吗?到现在了我和你们老爷才知道?” 殊尘疑惑:“昨日母亲叫我回房待着,我又是新妇,府上有什么人是我能支使的?” “哟!”大少奶奶怪声怪气地说,“父亲母亲,你们听听,三弟妹这是一进门儿就要夺权吗?” 殊尘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洪夫人年轻时候被婆婆压得死死的,好不容易熬死了婆婆,儿媳妇又进门了。她刚摸了府上对牌没几天,当然不愿意放手,洪大少奶奶这话,怕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吧? 洪夫人果然瞪了大少奶奶一眼,又转回来瞪殊尘:“连自己男人都笼络不住,你还有什么用!” “母亲,我嫁进洪家的门儿这才一天,”殊尘用关怀智障的目光,包容地看着她,“一天就能笼络住男人的,那不是媳妇儿,天仙儿也做不到啊。”她一边说,一边特意看了看洪夫人身后的两个姨娘——要说笼络不住男人,洪夫人这不是五十步来笑百步吗? 洪夫人被她气得头疼,正准备训斥几句,洪老爷发话了:“老三媳妇你先去旁边坐着,等成焱回来再说。” 殊尘于是施施然坐到二少奶奶下手,二少奶奶“哼”了一声,扭头不看她。 殊尘:“……”她怀疑自己走进了幼儿园,旁边坐了一个“我不喜欢你所以不跟你好了”的幼稚鬼。 不到半个时辰,正房门外一阵喧闹,一个叫喊声由远及近,隐约能听出是洪成焱的声音。 “放开,你们这是做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 殊尘跟着众人一起,向门口望去。 洪成焱被几个人连拖带拽扯进正房,看到洪老爷洪夫人,才稍稍收敛了些:“父亲,母亲,这才几点钟,你们这么早找我做什么?” “混账东西,今天什么日子都忘了吗?赶紧收拾东西,陪你媳妇回门!” 洪成焱不敢顶撞洪老爷,却是转头狠狠地瞪了殊尘一眼。 “滚滚滚!”洪老爷不耐烦地摆手:“赶紧滚,我看了心烦!” 洪成焱不想陪殊尘回门,但洪老爷派了几个人盯着他,他走不掉,只好上了去温家的马车。殊尘也上去,还没坐下,便听着洪成焱厌恶地说:“离我远点。” 殊尘压根不管他说什么,就坐在他旁边:“马车就这么大,我就坐在这儿,你嫌我离你近了你自己找地方。” 洪成焱面露嫌恶。 殊尘却不准备放过他:“你给你岳父岳母准备什么礼物了?” “你以为我愿意娶你,还礼物,我看你像礼物!” “哟!”殊尘学着大少奶奶的语气来了一声,觉得果然很爽,“你们洪家连新媳妇的回门儿礼都出不起啦?翠枝快去,把我昨天准备好的礼盒拿过来!” 翠枝应了一声,外面却有个婆子黑着脸递给她一个礼盒:“三少奶奶莫要随便编排,我们洪家是知书达理的人家。夫人早备好了。” “快拿来。”殊尘回嗔作喜:“我也不是故意这么想的,你听听三少爷说的那是什么话,他那话说出来,我能不误会吗?翠枝上来,咱回娘家瞧瞧去!”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街上人来人往。洪成焱不想理会殊尘,靠在靠背上装睡。殊尘也没打算理会他,自顾自地挑起窗帘,往外看去。 报童怀里抱着小包,手里挥舞着报纸,一边跑一边叫喊着;街道两边的店铺门口贴着大幅的海报,挑着挑子的小贩来来往往;有轨电车拖着长长的尾巴飞驰而过,汽车被堵在路口,不耐烦地鸣着喇叭;她正张望的时候,街边一个穿着短袖旗袍披着披肩的女子远远地招手,车夫拉着黄包车跑过去,殷勤地说着什么…… 殊尘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旁边的洪成焱“哼”了一声。 “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洪成焱嘀咕着。 殊尘懒得与他说话。见世面?洪成焱知道什么叫大世面吗?大概他觉得坐几个月的船去西洋留过学,喝过洋墨水就叫见过世面了? 马车很快到了温家,进了大门,二人刚刚下车,一个穿着长衫的老者便走过来,满脸愧疚地拉着洪成焱说道:“女婿,我对不起你们洪家啊!” 洪成焱面对长辈时还是人模人样的,他笑着与温举人寒暄着,两人互相吹捧了几个来回,听得殊尘牙都酸了。 “你这孽女,”温举人拉着洪成焱走进中院,都快到书房了,才想起自家女儿,皱着眉头瞪殊尘,“还不去后院见你娘,你这一出嫁,你娘哭了几天了。” 殊尘随口应了一声,带着翠枝去后院了。 温夫人的眼睛确实肿肿的,不过殊尘试探了几句,发现她并不是想自己想的。 “我只你和你大哥这么两个孽障,你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大哥早年不知去了哪里,没个踪迹,让咱们娘儿俩在这受那个妖精种子的辖制,现在回来了,却又自甘堕落去当了兵,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哟!”温夫人抱着殊尘,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你嫁出去了倒是享福去了,我孤孤单单的,在这家里可怎么过哟!” 殊尘无奈,“大哥不是回来了吗?你哪里孤身一人了?” 温夫人哭得更伤心了:“你爹要他退了伍回来念书,可是他不答应,你爹就拿我撒筏子,又不是在我身边儿长大的,我说他哪里会听……” 殊尘不想接话。她总觉得只要她再接一句,温夫人铁定要她去劝温灵均。 “我的儿啊,你哥哥小时候和你最亲了,你帮娘劝劝他,要他别和你爹作对了……”然而即便她没有接话,温夫人也把话头扯了过来。 还能怎么办呢,殊尘叹了口气,这是原主的亲娘,大概不能揪过来骂一顿的,那就一起卖惨比比谁更惨吧。“娘,我嫁过去头一天,洪家三少爷一个指头都没碰我,昨天晚上更是不知跑哪里花天酒地去了,我才嫁过去两三天,他连爹的面子都不看,女儿以后可怎么过啊……” 她这一哭,把温夫人镇住了,温夫人呆呆地看着她,不知说什么是好。 这时温举人怒气冲冲地从前院过来,推开门,指着殊尘便骂道:“我们温家的脸都叫你丢尽了!我若是不问,还不知道你在洪家竟然是个搅家闹事的!你这些年的教养都喂了狗吗?我真白养了你这个孽女!” 殊尘正准备怼他几句,院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洪三少爷,我妹妹给我们温家丢脸了吗?嗯?” 随着这个声音,院子里又传来各种尖叫声,其中隐约夹杂着洪成焱愤怒的骂声。 殊尘走到门边伸头看去,见洪成焱被一个高个子年轻人踩在地上,年轻人手中拿着枪,枪口正对着洪成焱的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不是男主。真的不是。 第55章 包办婚姻 殊尘正在想这年轻人是不是温灵均,温举人已经怒气冲冲地向温夫人道:“看看你生的好儿子好女儿!” 温夫人又哭了起来。 温灵均抬头看见殊尘,笑着冲她招招手:“妹妹,你听咱爹也夸咱们好呢——洪三少爷,听见举人老爷说什么了吗?你回家以后该怎么说,明白了没有?” 洪成焱叫得很惨,嘴却很硬:“姓温的你放开我!我爹认识副市长,你敢动我一下,他不会放过你的!” 温举人也叫道:“逆子,还不放开我贤婿……”不过他见温灵均手里有枪,只是站在门口喊,没敢往前面凑。 温灵均听见洪成焱说副市长,愣了一愣,连忙抬起脚,伸手将洪成焱从地上拉起来,亲切地问道:“这是怎么说的?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不知洪伯父认识的是哪位副市长?” 洪成焱先前被他一脚踹翻在地,浑身骨头架子散了一样地疼,见温灵均服软,他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怕了?晚了!我爹和张副市长关系甚密,他就是管你们这群兵——嗷——”他一句话没说完,又被温灵均踹翻了。 温灵均一边用鞋底碾着洪成焱的腿,一边疑惑道:“好奇怪啊,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个姓张的副市长——大壮,你们苏长官任命谁做副市长了?” 旁边一个小兵模样的小伙子道:“报告,苏长官刚刚接任市长,前任副市长均被罢免,尚未委任新任副市长!” 温灵均弯下腰,轻声问洪成焱:“洪三少爷,听见了没?现在没有副市长,那你告诉我,你爹认识的是哪个鬼?” 他的声音明明很温和,洪成焱却觉得像是看到了地狱之中爬出来的魔鬼,生生打了个寒战:“……你耍我?” 温灵均笑道:“不耍你耍谁?”说着,他直起身,将洪成焱踹到一旁,“给我看着,别让他跑了!”然后他转身向房门走来。 “温老爷,”温灵均怪声怪气地说,“我算着妹妹出嫁的日子紧赶慢赶总算赶来了,您怎么把日子提前了?我妹妹出门儿的日子我不在,谁背她出的门儿?” 温举人在没见到温灵均之前,背地里骂过他不知多少次,此时见了人,或者说见了他手里的枪,两条腿几乎不像自己的了,但妻女都在门内看着,他不得不强打起精神,颤声道:“逆子!若不是你自甘堕落,我怕影响了两家交好,我用得着提前婚期吗?” “怎么?”温灵均疑惑,“他们敢嫌弃我妹妹?” 见温灵均看向了自己,殊尘笑着说:“哥哥……” 温灵均也笑了:“妹妹,我回来迟了,你受委屈了。” 殊尘一瞬间觉得鼻子发酸,胸口闷闷的,像有无数的话想对面前这个人说。这种感觉并不是她的,应该是……来自原主?有了这种想法,殊尘忽然觉得背后发寒。如果原主的感情还能够影响到她,那么原主现在是死是活?她来到原主身上,到底是不是原主的意愿? “怎么,见到哥哥,不会说话了吗?”温灵均轻声问道,打断了殊尘的思路。 这种问题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想明白的——殊尘决定先不去管,对温灵均说道:“哥哥回来了便好。” 温灵均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还早,走,哥哥带你吃好吃的去。” 听着温灵均哄小孩一般的语气,殊尘哭笑不得:“哥哥,今天是我回门的日子……” 温灵均满不在乎:“他们算什么东西。”他斜眼看了看温举人,“咱爹老糊涂了,给你找了这么个玩意儿,你知道今儿早上洪家在哪儿找到这小子的吗?”他面现厌恶,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仙华书寓!而且找到人的时候……啧啧啧,我说出来都怕脏了你的耳朵!” “知道脏了你妹妹的耳朵你还说!”温举人在后面跳脚,“你这逆子,从小就不听管教,现在,我——”温灵均凉凉地看了一眼,他瞬间哑火了。 “这门儿婚事,成不成的了,现在说还早呢。”温灵均嗤笑一声。 洪成焱本来被几个小兵按着,听见这话,竟挣开几人,从地上跳了起来:“你胡说什么!” 殊尘奇怪:“洪三少爷,你不是说你有真爱,不喜欢我这种封建守旧的女人吗,我哥哥都给你搭梯子了,你顺着下来就好,怎么还这副模样?” 洪成焱憋红了脸。在他心里,殊尘嫁给他便是他的人了,他有喜欢的人,自然不会再喜欢殊尘,他也打算好了,要为那人守身如玉。先前会挤兑殊尘,也是因为他们的婚姻是两姓之好,两家都不可能同意他们离婚。而现在,这个兵痞子开口就说这门婚事以后可能不作数,他顿时有种自己的所有物被人染指了的感觉。 殊尘看洪成焱的脸色,便将他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也懒得再与他废话,只对温灵均说:“哥哥,我早饭还没吃呢……”一边说,一边揉了揉肚子。 温灵均顿时慌了:“人呢?人呢?快来人,抬我妹妹出去。”说着又转头向屋里喊:“娘,你去不去?城东大酒楼,咱这最好的旧楼!” 屋里传来温夫人的哭声:“你这不孝子,哪有逼着亲娘抛头露面的……那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能……” 温灵均擦了把汗,看手下已经抬来软轿,立刻扶着殊尘上去,催道:“快走快走!”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声嘀咕:“最怕咱娘哭了,要不是怕听她哭,我至于这么多年没回来吗……” 殊尘捂着嘴,在软轿里偷笑——她也不太受得了温夫人这种哭法…… 到了大门外,温灵均亲自给殊尘掀开轿帘儿。殊尘往外一看,眼睛顿时亮了:“哥哥,你还有车啊!”她跳下软轿,围着那辆福特牌小汽车转了几圈:这时候的车,无论是在这个年代,还是在后世,都是稀罕物啊,她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呢! 温灵均见她高兴,也不催她,等她过饱了眼瘾上车,才慢吞吞地上车,坐在她旁边。 “我要考驾照!”殊尘兴奋地说。 温灵均白了她一眼:“你年龄不够。” 殊尘:“……” “十七岁以上才能考,你等明年吧。”温灵均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得出了结论。 殊尘:“……”这哥哥为什么看起来有点傻?? 街上人很多,车开得很慢。殊尘觉得她下去跑都比这车快些。每开一段路,司机还会伸手出去,殊尘盯着看了许久,才发现这车没有转向灯,司机伸手出去,是要转弯…… 殊尘:“……”她低头看着原主小小的手,开始忧心起来。 城东大酒楼,顾名思义是在城东头。温灵均领着殊尘去楼上雅间,一边走一边说:“在这吃饭可贵呢!不过咱不用自己花钱,这是老苏自己开的,他请咱们吃饭,你等会儿挑贵的点,吃他十块八块大洋……” 到雅间门口,小二为两人拉开门,里面已经摆好了酒席,正位上坐着一个人,看模样与温灵均年龄相仿,此时正捡着盘子里的花生米吃。 温灵均身后的几人已经立正行礼:“苏长官好。” 那年轻人“嗯”了一声,便当做知道了。他抬头看见温灵均二人,站起了身。 温灵均走过去,大大咧咧地坐在他旁边:“文恪,咱俩谁跟谁,你还用站起来吗?”说着招呼殊尘:“妹妹快过来坐,现在不兴讲究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了,咱们随便坐——这位是我的老朋友,苏文恪,现在是咱们奚州的市长。” 苏文恪却没理会温灵均,走到殊尘面前,伸出手:“苏文恪,字维风,请多关照。” 殊尘:“……”好吧,又见面了呢。她木着脸,伸出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维风:听到我的名字,你就没有感觉吗? 殊尘:有!感觉超级高兴!有你在,我就可以专心学习啦! 维风:(╯‵□′)╯︵┻━┻ ps:书寓相当于高级的青楼……本文架空,总体背景大致相当于那个时代,人名地名请勿对号入座! 第56章 包办婚姻 “习习谷风,维风及雨——苏先生的字很好听。” “是先母为我取的,”苏维风说,“当年她说如果我能有个妹妹……”他摇摇头,“可惜了。” “节哀。”殊尘莫名有种对方在咒她的感觉。 “你们两个,”温灵均两手抓着半个肘子,啃得满嘴流油,“好端端的掉什么书袋,酸死我了!——老苏,怎么没有酒?不喝酒这肘子都不香了!” “怕你喝酒误事。”苏维风为殊尘搬了椅子,在水盆里浸湿毛巾,拧到半干递给殊尘,殊尘擦过手,他又接过毛巾,这才坐下来。 “我什么时候误过事?”温灵均不满。 苏维风不理他,只拿着公筷给殊尘夹菜,“你尝尝这个怎么样,我让厨师研究的新配方。” 温灵均拍着桌上的铃叫道:“你们这有什么好酒,给我拿上来!” 小二就在门外候着,听声音进来陪笑道:“温帅,我们老板不让给您拿酒……” “凭什么不给我?你信不信我一炮轰了你这破酒楼?”温灵均拍着桌子嚷嚷。 苏维风瞟他一眼:“信,你去吧。” 温灵均:“……” 苏维风继续说:“这个炸了我就盖个新的,钱从你的分红里面扣。” 温灵均:“……” 苏维风见温灵均老实了,回过头来对殊尘说:“你知道这次我们为什么回来晚了吗?就是因为你哥哥喝酒误事,在祁州耽搁了一天,要不是我反应快,这次恐怕要被齐大帅咬下一大块肉去。” “苏先生真厉害。”殊尘一边吃着对方给她夹的菜,一边随口夸道。 温灵均不乐意了:“妹妹你怎么回事,今天要不是我打了姓洪的一顿,你能出得来吗?你看看文恪那细胳膊细腿,能帮你打那个姓洪的吗?” “哥哥也厉害。”殊尘敷衍道。 温灵均啃完肘子,扯了块毛巾擦擦手,抄起茶壶,一口气喝了大半壶,“老苏你这茶有点淡——我说妹妹,洪家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看洪老三那副样子,他配不上你啊,我妹妹又不是嫁不出去,凭什么送到他手里去受气?” “不行就分呗。”殊尘全无所谓地说,“不过我得先搞清楚一些事情,如果洪成焱的事情洪家知道,我总得报复他们一下。” 温灵均拍桌子:“干得漂亮!真不愧是我妹妹!” 殊尘:“??”我好像还没有做什么吧? 吃完饭,殊尘准备回洪家。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洪家新媳妇儿,不回去总不大好。几人刚刚走出酒楼,街对面便冲过来一群人,为首的一个正是洪老爷,他指着殊尘,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 “我们洪家倒了什么霉,娶回你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他喘着粗气,指着苏维风说:“就是这个人吗?温殊尘,你嫁进门才几天,就来这套,你就那么欲求不满吗?” 殊尘接过温灵均递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擦脸:“父亲,您这话,好说不好听啊。您这是听谁在您面前说了闲话,如果别人当真了,您这是准备逼死我了吗?” 洪老爷冷笑:“我儿陪你回个门,弄出一身的伤,现在你又和个陌生男人饮酒作乐,你当我们洪家都是死人吗?” 温灵均不高兴了:“你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当我是死人吗?什么叫和陌生男人饮酒作乐,我不是人吗?而且他根本没给我酒喝好嘛!” “我在教训我儿媳妇,没有你小辈说话的份儿!”温老爷唾沫横飞,“我今天要把你这个贱|人沉塘!有辱门风,有辱门风啊!” “这么说来,您是相信洪三少爷对您说的胡话了?”殊尘平静地问。 “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洪老爷用拐杖敲着青石地面,敲得咚咚直响,“警察署江署长是我旧交,我要把你们这对奸——” “洪先生。”苏维风打断了洪老爷的话,他从台阶上一级一级地走下,走到洪老爷面前,却仍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祸从口出,请慎言。” 洪老爷满面通红,殊尘看了一边感慨洪成焱生气了就脸红果然是遗传的,一边担心洪老爷如果被当场气死到底算谁的——他气得浑身发抖:“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苏维风冲门内招招手,一个伙计跑过来,苏维风对他说了什么,伙计一溜烟地跑了,片刻之后,带了几个人出来,在酒楼门前的空地上,为众人摆了几张椅子。他转过头来看着洪老爷:“洪先生,请坐。本来呢,我不应该在这种不遮风不挡雨的地方招待你,不过如果不这样,我怕别人坐实了我的罪名,那可就不好了——灵均,你说呢?” 温灵均正在走神儿,被殊尘戳了几下才反应过来:“老苏说得对!谁说不对我崩了谁!” 洪老爷本来已经坐下,听着话差点气得蹦起来。温灵均连忙让一个小兵过去扶着:“快坐快坐,别随便起来,这地有点滑,你要是一不小心摔死了可怎么办?” 人群外传来汽车喇叭声。人群让开一条路,一辆汽车开到酒楼门口,后面还跟着一群穿警服的人。 洪老爷连忙起身,到门边等着人下车。 “江署长,”那人一下车,洪老爷双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腕,“您可要帮帮我……” 江署长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江文朝,原来洪先生的靠山,是你啊。” 江文朝愣了愣。这声音,好像有那么一点耳熟……扭头一看,果然应该耳熟,那不是他们刚上任的苏市长嘛!旁边那个——江文朝眼前一黑,额头顿时就冒了冷汗,他挣开洪老爷的手,急忙跑到苏维风面前,敬了个礼:“苏市长好!温大帅好!”敬完礼,他点头哈腰地解释道:“误会,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苏维风扬了扬下巴,旁边的伙计给江文朝递了块毛巾过去,江文朝擦着脸上的汗,连连道谢。 “误会呢,可能有,也可能没有。”苏维风拍了拍江文朝的肩膀,“温大帅的妹妹今天回门儿,大帅和我什么关系你也是知道的,我一听洪家是我好兄弟妹婿的家,以前做过些建材的生意,便想起市政厅要翻修一下,所以拜托大帅叫温小姐过来打听个一二,托她回去问问她公爹,肯不肯给我面子帮这个忙。”他摇着头叹了口气,又拍了拍江文朝的肩膀,“可惜呀,洪老爷不打算给我这个面子,是吧?” 洪老爷此时眼前也有点发黑,不过他在家里向来说一不二,在奚州市里也横着走了许多年,此时见苏维风二人都只是年轻人,便想倚老卖老,让对方先服软:“苏市长,便是说生意,哪有叫女人出来问的,苏市长便想与我谈,来我洪家,我必定扫榻相迎,何必如此弄得大家误会……” “放你娘的屁!”温灵均骂道,“你家的面子很大吗?还想让老苏亲自上门?让你们家做生意,那是给我妹妹的面子,不是给你们洪家的面子,懂吗?”——虽然他不太知道明白,市政厅翻修的生意早就谈好了,现在怎么又要给洪家,但是骂人这种事情,他还是很擅长的。 “误会误会,老子跟你没有误会!你听洪三一面之词,就往我妹妹头上泼屎盆子,还要把我妹妹沉塘,我看你洪家怕是刀山火海,我妹妹可不敢再去!”说着,他转头看着殊尘,声音顿时变得异常柔和:“妹妹,去我的大帅府小住几日吧,等玩儿够了再说。” 洪老爷想要提出异议,被江文朝一个眼神制止了。殊尘跟着温灵均坐上汽车,几人扬长而去。 他们走后,洪老爷还不服气地问江文朝:“江署长,您用得着这么怕他们吗?一个黄口小儿,一个领着几千兵的兵痞……” “闭嘴!”江文朝看见酒楼门外几个斜眼往这边看的小兵,又开始冒汗了:“你胡说什么!”他扯着洪老爷到一旁,压低声音说道:“看在咱们俩以前的交情上,我最后提醒你一句,那两个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人家十几万大军在城外,血洗你洪家百八十次都轻而易举,你莫要再去招惹他们了!”说着,不顾洪老爷的追问,径直上车走了。 大帅府那边,温灵均带着殊尘进门,回头一看苏维风也跟过来了,奇道:“你不是说刚上任有点忙吗?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苏维风很想直接告诉他我想拐你妹妹回家,不过他担心一旦这样说了,不仅温灵均要跟他割袍断义,恐怕殊尘也会对他痛下杀手,无奈只好说:“今天没什么事了,来你家蹭饭也不行吗?” “饭桶!”温灵均摸摸肚子,转头对殊尘说:“妹妹,你以后踹了那个洪三,也千万别找老苏这样的,刚吃完饭就又想着蹭饭,你多少嫁妆都养不起!” 苏维风:“……”下次还是直接说我想泡你妹妹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殊尘:你如果敢那样说,你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维风:明天阴天? 殊尘:不,我会把你打晕,明天一天你都别想醒过来。 第57章 包办婚姻 温灵均这座帅府,据说本来是某位前任市长还是副市长的府邸,但温灵均率进城之前,这位副市长弃城而逃,宅子便被温灵均捡了个便宜。 温灵均在门前草坪上支起了躺椅,懒洋洋地对殊尘说:“咱可是文明人,不做那些丧良心的事儿,不信你问文恪,我们真的是有省长的任命书的,但是原来的市长和副市长都不信,我能怎么办呢,这么大一所宅子空着多浪费,我就替他住着了。” 苏维风也支起了躺椅,不过是给殊尘准备的,他殷勤地扶着殊尘坐上去,给她调整靠背的角度,还命人抬了一把伞来给她遮挡午后猛烈的阳光。听到温灵均说这话,他回头冷笑:“是啊,要不是我找省长自荐,给咱们俩讨了任命书,你还真成了乱臣贼子了呢。” 殊尘好奇:“找省长讨任命书?怎么讨的?” “唔,”温灵均满不在乎地说,“这个啊,文恪带了几十条枪过去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讨来的。” 殊尘:“……”算你狠,真·硬核自荐。 “我也没白要他的东西。”苏维风又叫人抬了桌子来,一边给殊尘榨果汁,一边留意着阳光的角度,看遮阳伞是不是还要调整位置,“我还留了几百人保护他的安全呢,都没找他收费。” 殊尘:“……”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这么凶! 他们正在这边打着嘴仗,房子那边有人喊着:“苏文恪你怎么又来了!”那人走得很快,不多时便走到了几人旁边,殊尘抬头看去,发现是个极美的姑娘,穿着这个时代最流行的学生装——盘扣斜襟儿上衣,浅蓝色下裙,梳着及肩短发,面上不施粉黛,却是面如桃花,眉眼带笑。 温灵均顿时跳了起来:“殊尘,这是你嫂子,你好好陪你嫂子聊天,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殊尘听见说是嫂子,急忙也跳下来,正要说话,美人已经冲到她面前,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你怎么这么急,这草地上午刚刚浇的水,你连鞋子都没穿,打湿了袜子感冒了怎么办。”说着又对苏维风怒目而视:“苏文恪,我手下的小美人儿你调|戏就算了,现在居然跑到我家里来调|戏,你当我死的吗?” 殊尘:“??” 苏维风咳嗽了一声:“你这是诬蔑我……” 美人转向殊尘,瞬间又是一副笑脸:“我叫秦宁宁,以前是省城中学的学生,你哥哥救了我,我就以身相许了,你叫我宁宁也可以,叫我嫂子我更高兴。” 殊尘:“嫂子……?” 秦宁宁笑得像花儿开了一般:“苏文恪,你看我妹妹嘴多甜,你就不能学学吗?只会跟我抢人,你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忙了吗?” 苏维风无奈:“你说话可要讲道理,我那叫抢人吗,我……” 秦宁宁再次打断他的话:“还不叫抢人?我好不容易调|教出来的人,你说要走就要走。你要走的人,我到现在连见面儿都不行,妹妹你说,这世上哪有这种道理?” 苏维风见殊尘望着自己的目光越来越诡异,连忙解释道:“殊尘,你嫂子说笑呢,她几个月前建了个医务班,我从她那里要了几个护士去当医务兵……” “要去当兵就不是抢我的人了吗?”秦宁宁显然也不是真的生气,见他已经急着对殊尘解释,便也不再逗他了,“我培养出来的,个顶个儿的是拔尖儿的人才,苏文恪,他们若是哪天刀枪无眼死在战场上尚可,若是别的原因,别怪我跟你不客气!” 苏维风急忙点头:“是是是,我知道的,你培养出来的人,待遇绝不会比任何人差!” 秦宁宁看殊尘穿好了鞋,拉着她起来:“你哥哥也不知什么毛病,这府里空荡荡的,除了我请来的老师还有没出师的学生,只剩下那几个粗人了,现在总算来了个美人儿,你可要好好陪陪我。” 殊尘被秦宁宁拉着逛了半个下午花园,试了半个下午衣服,晚上又被拉去泡澡。坐在热气腾腾的水池里,殊尘忽然一阵恍惚:她为什么有种被嫂子调|戏了的感觉?一定是错觉吧?一定是吧? 当天晚上,秦宁宁甚至是拉着殊尘一起睡的,前半夜一直在叽叽喳喳地跟她讲温灵均白手起家的壮举,然后又讲到打进奚州市,拿下市政厅,又讲到苏维风之前在省城开了一家汽车厂,大概不到年底,就可以生产整台的汽车投入市场了。 殊尘:“……”我觉得我才是土生土长的这个时代的人,看看别的穿越者,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后半夜,殊尘也没睡好他,她一直在思考自己能做什么。 既然有了靠山,洪家就可以暂时不去理会了,等找个适当的时机,一份离婚书打发掉就可以了,温家那边……有点麻烦,不过温举人交给温灵均,温夫人嘛,只要哭得比她更惨,她就拿殊尘没办法。 这个世界又是一个无灵世界,她那些道具大多又不能使用,而且这次世界的限制更多,连灵力都无法修炼,她来了这几天,也只从灵石里面吸收了一点点灵力,然后就没办法继续了。 她还能做什么呢? 第二天,她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起床了,秦宁宁一看见,便大呼小叫起来,正好是早饭时间,温灵均在门口探头探脑,不知道家里是否安全,被她抓了个正着。 “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秦宁宁怒声说,“你们昨天都干什么了?是不是又当着妹妹的面儿动粗了?我告诉过你多少次,妹妹是家里当成娇花养大的,你要慢慢来,不能一下子给她看那么血腥的东西,你看,妹妹被你吓得没睡好,都出黑眼圈了!” 温灵均连连点头:“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今天早上吃什么,我都饿了。”一边说着,一边可怜兮兮地按着肚子。 秦宁宁没好气地说:“早饭可以给你,但是我亲手做的可没你的了,都给妹妹吧。” 于是一顿饭的时间,殊尘觉得自己的头顶快要被温灵均的目光烧出两个洞了。 她草草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哥哥,你要跟嫂子要秀恩爱,别把我夹在中间可以吗?我着你惹你了?” 秦宁宁也点头:“妹妹招你惹你了?” 殊尘:“……”这日子,没法过了_(:з」∠)_ 她把苏维风叫出来,问道:“你开了家汽车厂?” 苏维风:“对啊。” 殊尘:“在省城?” 苏维风:“对啊。” 殊尘诧异:“省城那边我听说是齐大帅的地盘,你们这次占了奚州,我就觉得有些奇怪,现在怎么,省城……?” 苏维风笑了笑:“齐大帅啊,现在他已经退出奚省了。” “他居然愿意退?”殊尘更诧异了。 “大概是自愿的吧,”苏维风说,“毕竟我的军|火厂开在省城,他不退出去,我怎么放心卖给他呢,所以他就自愿退出奚省了啊。” 殊尘:“……强行自愿哦。我嫂子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她跟我哥哥怪怪的?” 苏维风又笑:“秦宁宁不是说了,她是你哥哥在省城救下的,那时候齐大帅撤兵,手下有些人闹事,伤了一些学生,她是带头的。然后……”苏维风惋惜地摇了摇头,“你大哥的本事,都是在战场上杀敌用的,对上她,又不能下狠手当然打不过咯,人家要以身相许,他不答应还能怎么着?” 即便秦宁宁不在现场,殊尘也想给她竖个大拇指:“真乃女中豪杰,我辈之楷模也!” “之乎者也个头!”苏维风抬手想弹她的脑袋,想了想又舍不得下手:“有本事你也抢一个回来啊!” 殊尘摇头:“这个世界不能修灵力,我谁也打不过啊!”她发现她和苏维风的话题好像跑偏了,急忙拉了回来:“你看,连土生土长的学生妹,现在都是为前线输送医务人员的大佬了,我觉得我也要做点什么啊,不然不是白来了?” 苏维风听她夸秦宁宁,不知怎么,忽然觉得有点酸:“我也很能干啊,你怎么不夸我呢?” 殊尘推了他一把:“别捣乱,你这个不知多大年纪的老妖精了,还跟小姑娘争什么——你不帮忙就算了,我找我嫂子商量去。” “别啊,”苏维风连忙拦住她,“就像你说的,我怎么也经历过好几个世界了,我见的总比她多一点,再说了,”看到殊尘不善的目光,他忍着牙酸给秦宁宁说好话:“小秦培养医务员也是很忙的,咱俩能自己商量出来的事情,就别去打扰她了呗!” 殊尘点头:“你这话有道理。” 于是两人坐在客厅里喝茶。 干掉了三壶茶水、两盘桂花糕、一斤鸭锁骨之后,殊尘打着嗝说:“我记得我好像做过医生的,不能跟我嫂子抢生意,那我学学制药吧!” 苏维风灌了一肚子水,此时头晕眼花,也不知听没听清楚殊尘在说什么,便习惯性地赞成道:“好啊,我支持你!” “好!”殊尘拍板儿:“就这么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殊尘:(伤心)我武力值有点低,抢不回来人啊! 维风:我啊我啊!我绝对不还手。 结婚当天就被殊尘打晕的洪成焱哭晕在厕所。真·武力值低·只能拍翻三个洪成焱·殊尘。 第58章 包办婚姻 定是定了,不过“制药”这个范围,未免太大了。殊尘又思考了一个上午,这个年代最缺什么药。 中午时候,温灵均的一个警卫员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有个在攻打市政厅时候被弹片射|中的士兵,感染死了。 殊尘这才想起来,这个年代还没有抗生素,最早的青霉素,这时候大概还在实验室制备阶段,也不知有没有申请专利。 那么,就从抗生素开始吧。或许,等她有了成果之后,可以救下一些本不应该死的人呢? 她问了苏维风,苏维风也不知道青霉素是什么时候申请专利的。于是殊尘决定换一个思路。现在国家的事态非常微妙,她可不想因为一个专利再起争端——霉菌的种类多得很,能产生抗生素的也多得很,何必一根绳上吊死呢? 她说做便做,很快便在大帅府的跨院里建起了一座实验室:当然,屋子是现成的,常用的设备也是买来的,她只负责写单子交给苏维风,让他去买而已。 紧接着,她便投入了快乐的科研生涯。 在以前的世界里,她也搞过生物方向的科研,对此她略有经验。虽然这个时代的设备、器皿和后世有些差距,大多数试剂也买不到现成的,需要自己制备,而养小白鼠小白兔之类的,更是要她亲自看着开头,毕竟这个时代可没有现成的动物房给她用;不过,她还是慢慢地搞出了一点成果。 在她沉迷于刷试管培养细菌和霉菌的时候,666曾经悄悄冒头问她:【宿主是否需要帮助?宿主的空间里有成品的抗生素可以使用……】 殊尘这才想起来她还有个略有些黑心(划掉)的系统,她连忙说:【快帮我查查,有没有生产抗生素的资料。】 666:【……天然或半合成的需要50积分,人工合成的需100积分……】 殊尘这次非常大方:【天然的啊,现在有没有耐药菌株,人工合成的也没用。】 666热泪盈眶:它的宿主!学会花积分了!可!歌!可!泣!它激动地将资料传送给殊尘,然后请假回主系统空间,去找它曾经的小伙伴们炫耀去了。 殊尘根本没关心它去了哪里,总之资料在手,研究顿时突飞猛进。 不到两年,她拿出了红霉素的成品。 温灵均看着那个小小的玻璃瓶挠头:“这个能救命?真的?不骗我?” 殊尘不想理他。秦宁宁这两年也忙得很,送出了一批又一批医务员,见殊尘居然拿出了这么神奇的东西,说道:“我那里有个伤员,发烧两天,我已经没办法了,妹妹你来试试吧。” 三天之后,那个伤员已经活蹦乱跳的了,还特地到大帅府来感谢温灵均。 “大帅!我以后只听你一个人的!我的命就是你的!” “放屁!”温灵均爆了粗口,“你的命本来就是老子的!”他想了想又说:“药是我妹妹的,你……” “我的命以后就是小姐的……” “滚出去!”温灵均和苏维风同时吼道。 建厂这种事情,殊尘不在行,她看了苏维风友情提供的几份资料,看得眼冒金星:“我不看了,你看着办吧,我有时间再去搞点药出来比较好。” 苏维风无奈。他现在还当着市长,很忙的好嘛!不过拒绝是没办法拒绝的,谁让这是殊尘拜托他的呢!他随即便叫人过来,准备筹建药厂了。 殊尘再次住进实验室没几天,洪家派人送了封信来大帅府,邀请几人去参加洪成焱与殊尘长子的百日宴。 殊尘:“???”把话说明白啊,我什么时候喜当妈了? 她想问清楚,来送信的人却死活不开口,只说求三夫人可怜,饶她一命,放她回去给老太爷老太太回信。 殊尘满头雾水地放她回去了。当天晚上,她把信给温灵均看了。 温灵均狐疑地先瞟了一眼殊尘的肚子,然后看向了苏维风。 苏维风:“……”我倒是想,你妹妹给我那个机会了吗? 秦宁宁拿起信冷笑:“跟咱们玩儿这套,这都是我玩儿剩下的!妹妹别怕,明天嫂子跟你一起回去!” 殊尘:“……”不是啊我只是想知道我怎么突然多了个儿子,我什么时候怕过他们了? 不过她很快便被秦宁宁推翻,脸上被涂了厚厚一层不知什么东西,弄得她不敢张嘴,生怕她一张嘴,秦宁宁就会把那一碗糊糊倒进他嘴里。一边折腾她的脸,秦宁宁还一边说:“还用想吗,这是洪三不知道跟哪个小妖精好上了,弄出人命了。洪家这是要把那孩子放在你名下,让你替他们养儿子呢!呸!——这是嫂子刚刚研究出来的面膜,你好好调理一下,后天过去,狠狠打他们的脸!” 那也不能把我的脸当培养基啊……殊尘不敢张嘴,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嘀咕。 敷了两天面膜,泡了两个晚上热水澡,百日宴那天早上,殊尘又被秦宁宁拉起来折腾头发。 殊尘在镜子面前坐着补了个觉,醒来的时候,秦宁宁已经给她画好了妆:“走!嫂子带你砸场子去!”见旁边的人都站得远,秦宁宁又低声说:“我知道你跟你哥一样,不怕事,但是有些事情你来说总不如我来说,我是你嫂子,我就算过分些,洪家顶多暗地里骂几句,你要是闹起来,怕他们出去胡诌,坏了你的名声。” 殊尘本想说名声不要紧的,但666突然上线,提醒她道:【儿女双全!名利双收!】 殊尘:“……”好吧,向万恶的积分认输。 两年过去,殊尘仍然没有驾照。所以她依旧只能眼热地看着。司机慢慢地将车开到洪家门口。洪成焱站在门口,满面春风地迎着客人,洪老太爷——就是原来的洪老爷,既然殊尘从三少奶奶升级成了三夫人,府中这群人的辈分自然都是升了一级,洪老爷也就升级成为洪老太爷了——洪老太爷和洪老太太在里面,只是负责接待贵客。 大帅府来的客人,自然应该是贵客。殊尘一下车,便看见洪老太爷洪老太太乐颠颠地出来。一见是她,洪成焱的脸色顿时都不太好看。 洪成焱最先走过来:“你怎么从前门来,成心让别人看笑话吗?” 秦宁宁一把将他的手拍到一边,排的洪成焱嗷嗷叫:“放肆!你是什么人,敢来拉我们大帅府的千金!” 洪老太太这两年去参加过一些宴会,认识这位大帅夫人,见状连忙过来赔笑:“温夫人,这是我儿子,贵府上的千金,正是我家的三媳妇儿……” “呸”秦宁宁一口啐了过去:“三媳妇儿?你也说得出口!癞蛤|蟆想吃天鹅屁!两年前你们家老太爷在大帅面前大发威风,诬蔑我妹妹,还说要将我妹妹沉塘,我妹妹不敢与你们作对,躲到帅府,一躲便是两年整!这两年你们来探望过一次半次吗?现在你家三少爷又不知和谁弄出个儿子,竟想记在帅府千金名下,你们配吗?” 她说着掏出手绢擦起眼泪来,还转身向着围观的人哭道:“我妹妹在家里两年,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这都是被你们洪家作践的!你们来评评这个道理,我们家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怎么就叫他们这样往死里逼啊!” 洪家在奚州算是大家,这次来参加小少爷百日宴的,也有不少奚州官员的家眷。她们只见过秦宁宁温文尔雅的大家风范,哪里见过她这般委屈的样子,顿时交头接耳起来。有相熟的夫人大着胆子过来安慰道:“温夫人,您别伤心了,大帅会为您做主的!” 洪老太爷听见这话,有些茫然。他自从前两年知道温灵均的身份,一直都夹起尾巴来做人,这次也是想借这个机会向殊尘示好——但温大帅的妇人在说什么?什么叫洪成焱搞出个儿子想让殊尘背锅?背什么锅?他一边想着,一边回头去看老妻。洪老太太见他看来,不禁躲闪着他的目光。洪老太爷知道事情有些不妙,却也不敢对大帅夫人争辩什么,不过他看到人群外往里面挤的一个人时,眼睛顿时亮了,连忙过去扶着:“温老兄,您怎么也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同样升级为老太爷的温老太爷一眼便看到了殊尘:“孽女,大喜的日子,你在这里捣什么乱!” 温老太爷来了,秦宁宁暗中翻了个白眼:她怎么忘了还有两个老家伙向着洪家了呢?她装了好一会儿的可怜人,总不能再去骂她名义上的公公吧?这可有点麻烦了。 她正发着愁,人群外传来几声汽车喇叭声,众人让开一条路,贴着市政厅的车开到了洪家门口,门一开,温灵均和苏维风先后走了下来。 “我听说洪家要把一个小杂种记在我妹妹的名下?”温灵均首先开口。 “逆子!你……”温老太爷刚刚骂了一句,温灵均便招了几个警卫兵来。 “长没长眼睛,没看见我家老爷子这么大年纪了吗?赶快扶他去休息!——轻点轻点!敢磕了碰了我崩了你们!”目送着温老太爷被强行搀走,他又回头问道:“是不是啊?洪三呢,小杂种抱出来我看看,到底是仙童投胎还是哪吒再世啊,竟然敢让我妹妹给她当妈?” 洪老太爷知道这事自家做得理亏,但是当着众人,又拉不下面子来承认错误,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温大帅,咱们大家里的规矩,正妻无子,把姨娘的孩子记在名下,这是皆大欢喜的事啊!” 殊尘终于有机会说出她来洪家之后的第一句台词:“我不欢喜。洪成焱,离婚吧。” 第59章 包办婚姻 一言既出,众人皆惊。 此时确实已经有了离婚的说法,不过很多人在这方面还是旧有的思想,真会提出离婚的,无论在哪里,都算得上惊世骇俗了。 洪老太爷眼前一黑,颤声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殊尘平静地说:“当年洞房花烛之夜,洪三少爷,不,是洪三爷便指责我不该硬要加入洪家,他已有真爱之人,我不过是挡在他与真爱之间的绊脚石。如今洪老太爷洪老太太既然对我不满,洪三爷又与真爱之人有了爱的结晶,我自然应当退出。洪三爷,你说呢?” 洪成焱此时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不知道应该为殊尘揭破他的真面孔感到愤怒,还是应该为可以与真爱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感到高兴。他只是隐隐地觉得气闷,他觉得殊尘名义上是他的妻子,他可以不要殊尘,但殊尘却没有资格不要他…… 但是两年的时间,让他从洪三少爷升级成了洪三爷,也多多少少学会了看人眼色。此时温灵均一只手放在枪上,身后不知多少全副武装的卫队,他自然不敢当众说什么。 “三夫人。”一个娇娇怯怯的声音传来,殊尘抬眼看去,一个娇娇怯怯的女子走到洪成焱身旁,跪了下去:“三夫人,奴出身低微,不敢肖想夫人之位。奴有幸得三爷垂怜,肯容我辅佐中馈,奴断不敢破坏三爷与三夫人的感情,只求三夫人给奴一席容身之地!”说着,磕头到地,泪如雨下。 洪成焱急忙扶起那人,对殊尘怒目而视。 殊尘淡淡一笑:“洪三爷怎么看中了个聋子?我刚刚说过,洪三爷洞房花烛之时,便说了他只恨我占了他正妻之位,致使他的真爱无处容身——洪三爷,”她伸手从袖子里取出两张纸,在洪成焱面前抖开:“洪三爷,签下离婚书,我们一别两宽,不好吗?” “孽子,孽……”洪老太爷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洪成焱飞奔过去,正准备指责殊尘几句,秦宁宁尖声叫了起来: “洪老太爷被洪三爷气晕啦!”她不等洪成焱反驳,便喊了起来:“洪成焱!你当年撇下妻子另寻所爱满城皆知,如今又要认贱出之子为嫡子,你看看洪老太爷被你气成什么样了!快来人,叫大夫,叫大夫啊!” 洪成焱也快被气晕了。不过他还是忧心洪老太爷的身体,叫了几人,将洪老太爷抬了进去。此时来赴宴的宾朋都悄然散去,最后只剩下温灵均等人跟了进去。 过了半晌,洪老太爷才幽幽醒转。他醒来第一眼看见洪成焱,一巴掌便扇了过去。洪成焱不敢躲,好在洪老太爷刚刚晕过,手上没有什么力气。“你这个败家的东西!”洪老太爷扭头看见温灵均,面露颓败之色:“温大帅,是我们家对不起你妹妹,我愿替小儿写下离婚书,从此,洪家与大帅……”他停顿了一下,只觉得心痛不已,“……与大帅再无关系!” 温灵均听着一乐:“好,妹妹,快让洪老太爷签字——洪老太爷,还是你懂事……” 洪老太爷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吩咐下人:“将温小姐的嫁妆单子拿来,去你们三爷院子里核对,如有缺少,让他补上来。” “老太爷……”洪夫人有些舍不得殊尘那副她见了都要流口水的嫁妆,想要阻拦,被洪老太爷狠狠地瞪了一眼,不敢说话了。 今天这事,洪老太爷没想到会闹这么大。他儿子有三个,嫡出的孙子已经有四个,姨娘生的孙子也有好几个,哪里会在意一个书寓先生出身的姨娘生的孙子?他只不过是对前两年还没搞清楚温家的情况便对殊尘口出狂言感到有些后悔,想借着这个机会缓和一下关系。 按他所想,殊尘与洪成焱毕竟是夫妻,女人嘛,怎么能对丈夫没有一点感情,这次回来,见到洪成焱身边有了争宠的人,那位又先有了儿子,她一担心,不就会回来住了?回来住了,不就能生个有温家血脉的孙子了?洪老太爷很清楚,温老太爷根本管不着他那个儿子,温大帅那里明显是只认这个妹妹的,到时候大帅有一个流着她妹妹血的姓洪的外甥,能不对洪家照看一二? 可是谁想到,他那个糊涂妻子竟然送去了那样一份请帖,居然想把一个书寓先生的儿子记在大帅府千金的名下!还满城叫嚷着要办百日宴!呵,书寓先生?说难听的,还不就是个技女!别说他两年前便看出殊尘是个有气性的,便是殊尘没气性,大帅会由着洪家这样羞辱他妹妹? 温灵均的手下将殊尘的嫁妆整理好抬走,并大度地大手一挥,表示我妹妹说了,占了你们家这么久的名声,搞得洪三爷不能迎娶真爱,她已经很内疚了,剩下的价值百八十块大洋的东西她就不要了,留给洪三爷当新婚贺礼吧!然后,殊尘在洪家门口命人劈了自己的三进拔步床—— “看什么看?”她对娇娇柔柔的书寓先生笑道,“你不是说,不想占我的位置吗,那怎么还睡了我的床?”转头对温灵均喊道:“哥哥,太大了劈不开就算了,一把火烧了,干干净净!” 他们走后,洪老太爷长叹一声,从此一病不起。 第二天的奚州日报上,刊登了温家千金怒骂薄情郎的报道,还附上了二人的离婚书。 殊尘看着报纸纳闷:“怒骂薄情郎?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秦宁宁偷笑:“肯定是老苏搞出来的,他呀,醉翁之意不在酒!” 殊尘依旧纳闷:“关他什么事——不行,我得问问,我上个月托他买的设备到了没有,他厂里汽车都出第三个型号了,我这里第二种药还没个影子呢!”她说着,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秦宁宁哈哈大笑:“苏维风啊苏维风,你也有今天!” 温灵均在一边也挠头:“怎么回事?你在说什么?” 秦宁宁冲他招招手,温灵均把耳朵凑到她旁边,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温灵均大叫一声跳了起来:“什么?他想勾|引我妹妹?!”说着也想往外跑。 “回来!”秦宁宁横眉怒目,温灵均心不甘情不愿地蹭了回来:“你说什么,快点啊,我得赶紧去找老苏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朋友之妹不可欺他没听说过吗?” “别去捣乱,你想让妹妹一辈子没有贴心人儿吗?”秦宁宁揪他的耳朵,“你别跟妹妹说,你要是说了她保准马上躲起来,你们一辈子都找不到她!等她自己开窍了,这事儿也就成了。” 温灵均不死心:“那要是她一辈子都不开窍呢?” 秦宁宁嗤之以鼻:“你这么大一个大帅,难道养不起妹妹一辈子?”她看见温灵均顿时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你以为我是你娘,生怕妹妹嫁不出去吗?只是看到有个真心对她的人,不想打扰她罢了。如果妹妹不愿意,姓苏的敢来硬的,老娘第一个让他吃枪子儿好嘛!” 温灵均给她赔笑:“我这不是让妈催得怕了吗?怕你也和妈一样……我错了,我错了!” 另外一边的殊尘……开窍是不可能开窍的,至少在科研方面成为大佬之前,她根本没去想这方面的事情。苏维风倒是过上了每天能接到心上人电话的日子,只不过殊尘每次只是问他设备到哪里了,到没到港口,港口什么时候发过来,有没有派兵去迎接她亲爱的小设备什么的。 苏维风只能泪流满面地安慰自己:至少现在每天都有电话,你看之前那个世界,手机比现在的电话方便多了,还不是一个月不联系他一次? 然而当新设备到位后,殊尘又不给他打电话了。 苏维风:你们敢相信吗,想跟我争宠的,不仅有她亲爱的嫂子,还有一!台!设!备! (╯‵□′)╯︵┻━┻ 但是殊尘很快就会告诉他:不,不止一台设备,还有更多的设备。 此时的国内,形势乱成一锅粥,温灵均在奚州偏居一隅,没怎么被卷进纷争,苏维风还能安心地卖点东西,殊尘还能安心地培养霉菌。 不过他们知道,以他们几人之力,有些事情是不可能挽回的。 殊尘研究出第二种抗生素的时候,苏维风决定,出国。 不过他这个出国也不是普通的出国,他在太平洋上占了一座岛,据说很大的那种…… “过去之后,咱们继续搞科研。”苏维风对一心搞科研的殊尘死心了,只能通过一起搞科研来拉近与她的距离,“过几年他们打到这边来了,你就没时间搞这些了。” 殊尘同意之后,其他人就很容易搞定了。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殊尘和她的哥哥嫂子,苏维风,被灌醉了醒不过来的温老太爷温老太太,还有温灵均的一队亲信,从就近的海港,登上了去那座岛的船。 到岛上的时候是白天,殊尘站在船舷上,惊呆了。 这个港口,比他们离开的那个港口建得还漂亮!走出港口,面前宽阔的柏油马路,街上飞驰的汽车,街道两边来来往往的人群,远处还能看到显然是工厂里冒出的白烟…… 苏维风还凑上来向她邀功:“怎么样,挺好的吧?” ——何止挺好的,简直难以置信!殊尘彻底给大佬跪了_(:з」∠)_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还没完,【名利双收】差不多了,但还有【儿女双全】呢…… 第60章 包办婚姻(完) 殊尘的震惊不止于此。她目送着一辆无轨电车在宽阔的马路上渐行渐远,目光刚刚收回,便看到一队穿着军装的士兵走到众人面前,整齐地列队,整齐地行礼,整齐地喊道: “大帅好!” 温灵均在办这些正事的时候,还是显得很正经的。他表情严肃地对着众士兵挥手致意:“兄弟们辛苦了!” “大帅最辛苦!”众士兵声音洪亮地答道。 殊尘:“……”好像有点厉害呢,就是不知道这岛上驻了多少兵…… 苏维风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你哥哥的亲信队伍都在这岛上,大概几万人吧,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当时你哥哥要亲自安排,我就放手给他去做了。” 殊尘:“……”厉害了我的哥。 岛上的工厂都建了好几座,众人的住处自然也是早已建好的,是在与港口相对的那个方向上,整齐的几排小洋房。温灵均与秦宁宁自然是同一座洋房,殊尘有一座单独的,不过秦宁宁拉着她去了她的洋房,把温灵均赶到了殊尘的那一座。 “你去给妹妹看房子。”秦宁宁说。 殊尘不解。这岛上目前可以说全都是自己人,还需要看房子? 苏维风听懂了秦宁宁的意思,但是他不能说…… 众人到岛上的当天晚上,团聚宴还没吃完的时候,殊尘听说苏维风给她准备了实验室,当即放下筷子,要求对方带她去看看。 苏维风略带得意地,领着殊尘去他特意建造的实验室了。 这里的条件比在奚州的时候好很多,如果不要求那些数字设备的话,看起来和后世的实验室几乎一样了。洁净的房间,整齐的实验台,配备了抽风机和紫外灯的洁净台——在这个时代,这或许是苏维风能做到的最好的条件了。 殊尘很满意,以至于她在岛上的第一个夜晚,是在实验室里度过的。 苏维风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些个殊尘沉迷于实验而将他忘在脑后的日子…… 他似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呢。 苏维风的汽车厂,平均每两年推出一款新的汽车型号,殊尘的药厂,平均每两年研制出一种新的药品进行动物实验。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国内,战势越来越紧张起来,确定了可以将外国人赶出国境后,原本如同处在蜜月期的两派关系破裂,正式开战。 曾经经历过后世的苏维风和殊尘,都早已决定顺应历史,支持得道多助的那一方。于是苏维风悄悄地运送了许多物资回国内。不过他也曾经悄悄告诉殊尘,他高价卖了很多过时的武器给几个中立国,毕竟他们在后期是会出力的。 殊尘侧目:“你说的过时的武器,只是对你的工厂来说吧?” 苏维风感到奇怪:“那是自然,我的技术不领先个二十年三十年的,好意思说自己是穿越者吗?” 殊尘拒绝和他继续说话——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假的穿越者,还是个已经经历过许多个世界的快穿者。 温灵均和秦宁宁的二儿子出生的时候,国内的局势已经稳定下来,人们在这片耕种了几千年的土地上,建立了崭新的国度。 而这时,苏维风已经开始研究飞机了,用他的话来说,“男人的梦想是天空”。殊尘陷入了沉思:莫非女人的梦想是大海,所以我应该去造船? 她刚刚对秦宁宁提了一句,秦宁宁便诧异地看她:“咱们来时候坐的船是老苏造的,他这两年好像已经研究出潜艇了。” 殊尘:“……”大佬,你这是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吗? 苏维风安慰她:“术业有专攻嘛,你研究出了那么多种新药,那几种提前出现的抗生素在这个年代能救多少人的命你知道吗?如果你去国内问问,三个人里面恐怕就有一个人知道你的名字,剩下的两个人也知道一些神药可以救人的命。” 殊尘略略安心了一点点。不过她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就好像自己忘记了什么。 【这才是开挂的人生啊!】殊尘对666感慨道。 666:【你也可以开挂啊,你有那么多积分,只需要1000积分,你就可以兑换你能想到的各个领域的金手指……】 殊尘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积分!!我还有任务来着!!” 不过她的任务是什么来着……? 666有气无力地提醒她:【儿女双全,名利双收。】 殊尘认真地思考:名利双收,她大概已经做到了。作为几种抗生素的发现者,她大概已经有个好名声了,至于利……她没怎么注意她有多少钱,不过苏维风每个月定期给她送来药厂的分红,好像也已经有很多了。 不过儿女双全…… 殊尘:【66,你怎么不提醒我还要有孩子!我都没想起来我还要有孩子!】 666拒绝搭理她,潜水装死去了。 殊尘向苏维风抱怨:“你的系统怎么样,我的系统真不靠谱,明明有两个任务,我只完成了一个,这么多年它居然一句都不提醒我,我看它就是想等我不能完成任务,然后扣我的积分!” 苏维风:“……”还好他在殊尘进门的时候就屏蔽了系统,对其他任务者或者非任务者提起自己的任务,这不是找抽吗?这不是等着系统强制让她离开这个世界吗? “有时候是会有点意外的,”苏维风说,“不过你可以想办法让它帮你,我等着你成为大佬然后带飞我呢!” 看着苏维风期待的目光,殊尘叹了口气:“我没做的那个任务是要我有孩子,我上哪里给它变出孩子来?这不是逗我玩儿吗?” 苏维风克制住蠢蠢欲动的心,压抑住即将喷涌而出的喜悦,努力用平静的声音问道:“那现在呢,你打算怎么办?” ——生孩子啊!我可以帮忙啊!生一个小公主一个小王子,全跟你的姓!苏维风喜滋滋地想道。 殊尘继续叹气:“我看国内的形势已经安稳下来了,咱们回去吧……” ——对对对!回去领结婚证!苏维风眼睛发亮,毕竟祖国的结婚证才有仪式感,他买下的这个岛,过几十年能不能被承认还两说呢! “……回去建一座孤儿院,收养一些因为战乱失去父母的孤儿吧,我来给他们当妈妈!”殊尘充满母爱地说道。 苏维风:“???”我连二胎的名字都取好了你就跟我说这个? 然而殊尘的意见,他怎么可能反驳呢?苏维风只能忍痛含泪说道:“好啊,建一座孤儿院,你给他们当妈妈,我给他们……” 殊尘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好!就这么办了!”她兴高采烈地冲出门去,决定向秦宁宁汇报这个好消息。 身后的苏维风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当爸爸。” 然而哭完了,心上人的事情还是要努力去办的。苏维风迅速联系了战时交好的几位将军,提出回国发展。 国家经历过多年战乱,百废待兴,需要各个方面的人才。一行人回到祖国时,受到了热情的欢迎。当一位老将军知道殊尘就是研制出几种抗生素的那位药学家时,眼睛亮得像两个闪闪发亮的灯泡——这是苏维风的原话。 老将军知道殊尘还未婚的时候,眼睛更亮了,当场就想把自己的大孙子介绍给殊尘。 苏维风:?? 相亲是不可能相亲的。苏维风找老将军促膝长谈一番后,老将军放弃了这个打算,然后认殊尘做了干孙女:小子,想抢我看好的孙媳妇,我倒要看看你有几个胆子,敢不敢当我的孙女婿。 苏维风表示,抢他看好的孙媳妇,他当然是敢的;然而,他惹不起的,是被抢的那个孙媳妇…… 殊尘当了晨风福利院的院长妈妈,她每周末的两天都会去福利院中亲自照顾那些孩子,几乎每个孩子都会亲切地叫她“妈妈”。 【66你看,我不仅儿女双全,而且有上百个儿女,厉害吧?】殊尘得意地向666炫耀。 666:【……】我的宿主是凭本事单身哒! 其他的时间,殊尘依旧泡在实验室里。她想到了这个时代人们短暂的寿命。这个年代当然也有很多年迈的老人,然而居高不下的幼儿死亡率,极大地拉低了人们的平均寿命。 抗生素已经够多了,再多,就该培养出一大批耐药菌了。毕竟在这个抗生素刚刚兴起的年代,人们还不知道细菌也有抗药性这种东西,还把它们当做神药,可以随便用呢…… 几年之后,苏维风建立了晨风医院,特别设立了新生儿科。这可是个新鲜玩意儿,这年代很多人生孩子还都在家里,剪脐带都是用旧剪刀,很多新生儿还没睁眼就死于破伤风。至于早产儿,自己能吃奶的还能活下来,月龄小的不会吃奶的,只好输一点糖水,然后听天由命。 很多人等着看苏维风的笑话。 然后,晨风医院里收治的早产儿们,用上了静脉营养。几个月后,记者们挤在医院门口,争相采访那些来接早产儿回家的家长们。 国外的很多医生拒绝相信这个消息,在这个时期,成人的静脉营养都处于刚刚发展的阶段,没有人相信在这个东方的刚刚结束战乱的国家里,会有人研究出婴幼儿都可以使用的静脉营养。 苏维风:我心上人就是这么厉害,我有什么办法呢~ 或许蝴蝶的翅膀真的能影响很多事情。原本的一些事件没有发生。殊尘在这个世界安安稳稳地待到了寿终正寝。 她离开之前,福利院最早的一批孩子都赶了回来,派出代表围在她的床前。而她的身边,最小的一个坐在她身旁,抱着奶瓶乖乖地喝奶。 “温妈妈,你不要走……”很多孩子泣不成声。 殊尘满足地看着他们:“你们要好好地,要为社会继续做贡献,知道吗?” 苏维风也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他坐在殊尘的床边,幽怨地看着殊尘。 “幸亏有你帮我呢。”殊尘笑着说道,“幸亏有你在。” 苏维风:“……谢谢?”然而不知为什么,他一点也不感动,而且还感到心很累,非常地累…… 历史记载,著名医学家,药学家温殊尘女士与著名实业家苏维风先生于同一天,与世长辞。 他们二人都一生未婚,后世流传着许多他们二人的绯闻,然而绝大多数人都嗤之以鼻: “苏先生和温女士终生为了祖国而奋斗,哪有时间搞这些?你们快别辱没先辈了!” “温女士说过很多次啦,福利院的孩子们就是她的亲生孩子,她的真爱是福利院的孩子们,她不会变心的!” 回到系统空间的殊尘看着这些评论:“……”他们真是好闲哦,有这个时间自己找个对象不好吗,非要关心我这个快穿者有没有对象。 666:【恭喜宿主完成任务,获得积分500,除去购买抗生素资料积分50,本世界共获得积分450。宿主影响世界进程,经主系统评估,获得额外积分500……】 殊尘:【哦……等等!影响世界进程是什么?额外积分是什么?】 666解释道:【影响世界进程,是指宿主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对既定的历史事件产生显著的影响,如果该影响是好的,获得额外积分,如果是不好的,会扣除惩罚积分。比如这个世界里,宿主挽救了很多人的生命,而且避免了一些事件发生,所以有额外积分。】 殊尘顿时觉得自己亏了一个亿:【以前你怎么不说呢!】 666:【以前宿主并没有影响世界进程……宿主,是否查看原剧情?】 殊尘:【……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本的剧情里,温灵均一去不返,苏维风压根儿没有出现。原主嫁入洪家,当天便被洪成焱告知,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他绝不会喜欢原主这种封建守旧的女人。原主是温举人和温夫人带大的,以夫为天,听了这话并没有很在意。她告诉洪成焱,他喜欢的人,让她进门做姨娘便好,有什么关系。但洪成焱更加不高兴了,占了他妻子位置的女人,竟然想让他的真爱做妾?真是岂有此理!他从此流连书寓,再不回家。几年之后,奚州市被齐大帅攻陷,温家人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只有原主保护着老夫人逃了出来,逃出的路上,遇到了领着书寓先生跑出来的洪成焱。 洪老夫人看不上那个书寓先生,逼着洪成焱和原主生孩子,原主拼死拼活生下一个儿子,当天便被洪老夫人抱走,亲自抚养。洪成焱自觉对得起原主,再次与书寓先生远走他乡。原主的儿子在老夫人膝下长大,从小对这个亲生母亲横眉冷对,指责她不能容人,逼走了父亲和姨娘。 几年后,洪成焱回来,带着个小姑娘。小姑娘的母亲,是书寓先生,小姑娘的父亲,不是洪成焱。但是白月光的女儿,当然要比讨人嫌的发妻来得高贵。小姑娘被宠着长大,十几岁的时候,与原主的儿子相爱了,原主惊怒交加,含恨而终,临死前,还听到她的亲生儿子对那个小姑娘说:“现在那个老太婆不会阻拦我们两个了。” 殊尘:“……”什么狗血!呸! 【下一个任务。】 一阵熟悉的白光过后,殊尘来到了新的世界。 她刚刚挣开眼睛,面前,出现了一个没穿上衣的年轻男人。 殊尘:“???” 第61章 六种性别 殊尘很快便淡定下来。毕竟曾经做过皇帝的她,可是见过大世面的…… 那个男人还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殊尘忍无可忍:“你就不能穿个上衣吗?” 那人奇怪地回头看她:“你怎么了?怎么跟Omega似的?” 殊尘:“???” 她看了看所在的房间。这屋子看起来像个学生宿舍,共有三个床铺,有阳台有卫生间,面积不算小。她正看着,卫生间又走来一个没穿上衣的……男人。 殊尘:有点辣眼睛…… 她本能地觉得这个世界并不简单——查看了一下原主的记忆,果然如此。 这个世界有六种性别,Alpha、Beta和Omega,每种之中再分男女。原主所在的这个房间是Alpha宿舍,既有男Alpha,也有女Alpha……没错,虽然有六种性别,但是男女并不是性别的主要区分条件,Alpha、Beta和Omega才是。Alpha和Omega都是少数,前者大多是强壮骁勇,后者大多柔弱温和;占人口大多数的Beta,则介于两者之间。Omega和Beta可以生孩子,Alpha和Beta可以让别人生孩子,女ALpha和男Omega既可以生孩子也可以让别人生孩子,但是概率很低…… ——殊尘看到这里的时候,不幸地被绕晕了,半晌才恢复过来,继续看下去: 原主叫冉殊尘,从小父母双亡,没车没房。她父母的旧友收留了她,资助她上学。性别分化时,她分化成了Alpha,和她一起长大的那位旧友的儿子申云宁,分化成了Omega。另外一个和他们一起长大的小孩子,夏文恪则成了一个平凡的Beta。 申云宁将和自己竹马青梅的冉殊尘当做了私有物,上了大学以后疯狂地追求她,而原主并不喜欢他,又碍于长辈的面子,不好拒绝她。从原主的记忆中来看,她喜欢的,好像是夏文恪…… 文恪这个名字让殊尘有了一些不妙的猜想,她迅速压下熊熊八卦之火,问666:【任务是什么?】 666:【保护申云宁,让原主与其二人免于战死。】 殊尘:【……你认真的吗,申云宁是个Omega啊,他为什么会战死??】 666:【任务就是这样的,不信你自己看。】 殊尘:【不看。】 在殊尘的强烈要求下,她的两个男Alpha室友,闻逸和宋锐泽,不情不愿地套上了大背心,配上松垮垮的睡裤,看起来活像殊尘前世见过的遛鸟大爷。 闻逸大大咧咧地说:“说你像Omega你还来劲了,我有的什么你没有啊,还在乎这个?” 宋锐泽在一旁帮腔:“就是,咱们都是Alpha,还在乎这个?” 殊尘:“……”对不起,我给Alpha丢脸了? 正准备说些什么改善两人对自己的印象,殊尘忽然闻到了一股很香的气味。闻起来就像是——撒了胡椒粉的烤地瓜? “好饿啊!”殊尘往他们两个的桌子上瞄了一眼,然而并没有看见什么可以吃的东西,“你们拿了外卖回来吗?” 宋锐泽满头黑线:“那是我们的信息素!信息素!冉殊尘你成心的吧?” 殊尘在原主的记忆中搜了好久,才搜到了关于信息素的解释。 简单地说,就像某些动物会用气味标记领地,这个世界的人也会用信息素来区别身份。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比较浓郁,Omega在发|情|期的信息素更会对Alpha产生异常的吸引力,而Beta的信息素都比较淡,他们也不怎么会受到其他人信息素的影响。 所以这两个人的信息素,一个是胡椒粉,一个是烤地瓜?殊尘想着,就更饿了。 闻逸也无奈:“你不要每次看到我们都吞口水好吗,我们还是很紧张的……” 殊尘擦了擦口水:“我去吃晚饭了,你们一起吗?” “不要!”两人异口同声。 殊尘刚刚走出门,通讯器振动了一下。她点开看了看,发现是申云宁发过来的一条信息: 申云宁:尘尘,我在你的楼下等你,我给你做了晚饭,爱你~ 殊尘:“……”怪不得那两人不想一起呢,是怕被撒狗粮吗——可是她没打算全盘接受原主的感情啊,再说,原主对申云宁,根本没有爱情啊! 她走出宿舍楼,在盛开的栀子花丛边,看到了记忆中那个身影。 申云宁的外貌非常出色,即便放在同为Omega的人群中,他也是极其抢眼的一个。更何况现在他站在Alpha宿舍楼下,在来来往往的强壮的Alpha群里,纤细柔弱的他,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见殊尘出来,申云宁如同一只蝴蝶,轻盈地扑进她的怀里:“尘尘,我好想你!每一个见不到你的瞬间,我都度日如年。” 殊尘敏锐地感觉到,周围有几个Alpha投来艳羡和嫉妒的目光。 申云宁还在给她拉仇恨,他拿出一个纸袋,递给殊尘:“你晚上不喜欢吃太多东西,这是我亲手给你烤的饼干,你可不要分给别人哦!” 殊尘:“谢谢,不过我并不需要。”既然决定了不打算接受申云宁的感情,她就准备快刀斩乱麻。继续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申云宁泫然欲泣:“尘尘,你不爱我了吗?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一定会改的……” 有那么一瞬间,殊尘觉得自己是个绝世渣男_(:з」∠)_ 不过话还是要说明白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只把你当成弟弟,我不爱你。” 申云宁呆呆地看着她,似乎不相信这话是从她的口中说出的。随即,他捂着脸泪奔而去。 殊尘:“……”这个桥段,看起来莫名地眼熟呢。 她回到寝室,宋锐泽酸溜溜地说:“你还真是的……如果有个Omega对我这样死心塌地,我把命都给他!” 闻逸有些忧心:“殊尘,我听说隔壁班有个人喜欢申云宁,他入学的时候精神A体能S,你当心他报复你……” 殊尘莫名其妙:“他喜欢申云宁就去追好了啊,我拒绝了,他不是正好有机会了吗?为什么要来找我的麻烦?” 闻逸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拒绝了什么啊!你知道现在Alpha和Omega的比例有多少吗?你有个喜欢你的Omega还不知道珍惜,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殊尘无法认同他们的择偶观。不过她也不想改变他们,没有这个必要嘛!反正现在那个喜欢她的Omega被她拒绝了,其他的Alpha都应该感谢她才对嘛! 第二天上午,殊尘和寝室里另两个人一起,去上理论课。 他们出发很早,因为这所大学是帝国最好的大学之一,能够考进来的,每个人都会珍惜这个机会,所以绝大多数人都是努力学习的,如果他们来晚了,就只能有后排的座位了。 殊尘找了个前排的座位坐下,感觉旁边有谁在看她。回头一看,申云宁正在用幽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殊尘:“……”同学,你要这样看我两节课吗?你还听不听课了?太不像话了吧? 她收回目光,却发现座位前面站了一个人。抬头一看,还是个熟人。 她从小在申家长大。申家几十年来一直处在社会上流,十几年前更是一跃成为帝都的首富,现在这个人,他家里在十几年前也是比不过申家的,现在更是拍马也赶不上了。这人姓方,叫方永浩,好像也是……申云宁的爱慕者? “你凭什么这样对他!”方永浩义愤填膺地指责,“你作为一个Alpha,竟然如此粗暴地对待一个Omega,你配和我们坐在同一个教室里吗?” 殊尘莫名其妙:“我有没有资格坐在这里,你找我说什么,你去找招生办和教务处啊!我哪有权力说我自己有没有来这里?” 方永浩:“……”这个Alpha怎么不按套路来! 他再接再厉:“你不能这样伤云宁的心!” 殊尘更加莫名其妙:“知道他伤心,你去安慰他啊,我是个粗人,我哪里懂得Omega的心思?” 申云宁见他们争吵起来,袅袅婷婷地走过来,眼中含泪地看着方永浩:“方家哥哥,你不要怪尘尘,我爱她,我愿意为她付出一切,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不怪她,你也不要怪她……” 殊尘顿时觉得气闷:刚来这个世界一天,她的白莲花人设又被抢了!天理何在! 方永浩听见沈云宁叫他“方家哥哥”,却亲昵地叫殊尘“尘尘”,眼睛都要红了,他冷笑道:“云宁,这与你无关,这样对待Omega的人,任何一个Alpha都有义务教训教训她!” 说着他将一只手伸到殊尘面前,冷声说道:“今天课后,训练场,敢不敢?” 殊尘:“……”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啊!! 第62章 六种性别 Alpha接到的约架,默认是不可以拒绝的,除非是赌下生死的那种。方永浩还没有冲动到那种程度,而且即便他有那么冲动,他也没资格约死斗。 这个世界并不安宁,依旧战乱不绝,不过并不是人类内部的争斗,而是与虫族之间的战争。每一个Alpha,都可能是以后在前线浴血奋斗的战士,所以帝国对于Alpha和有较大概率生下Alpha的Omega,都有特殊的待遇。 Alpha天性好斗,在约斗令发布之前,有很多Alpha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了莫名其妙的争斗之中,帝国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发布了约斗令,Alpha约斗,必须去训练场,利用虚拟技术将双方投影到比赛场中,然后才可以决斗。 这条法令挽救了无数Alpha的生命。不过从那时起,Alpha默认不能拒绝其他人的约斗了,毕竟大家都以上战场杀敌立功为荣,连虚拟决斗都不敢,还上什么战场杀什么虫族?趁早回家领救济补助去吧! 所以殊尘无奈地答应了。方永浩冷笑道:“你等着瞧!” 殊尘点点头:“好的,我等着,不过你还是先回座位吧,讲师已经来了。” 方永浩回头看看讲台,瞪了殊尘一眼,不情不愿地回了座位。 宋锐泽小声问殊尘:“你真要和他打啊?你两项都是A,他体能是S!” 殊尘无奈:“还能怎么办,又不能拒绝的。” 宋锐泽同情地点点头:“也对,输了总比不敢去要好……” 申云宁也给她发来了消息:“尘尘,都是因为我……不管是输是赢,我爱的人只会是你!” 殊尘:“……”为什么每个人都是觉得她铁定会输的样子?原主的精神和体能都不弱啊——哦不对,原主的体能评级还是比不上方永浩的。 不过……殊尘回忆了一下训练场上双方比斗的过程,放下心来:体能不够,精神来凑,原主的精神力如何她不太清楚,但她的精神力还是不错的。更何况,原主在入学考试的时候是隐藏了实力的呢?单论体能,她也未见得会输。 这两节课,殊尘听得津津有味。这是她第一次来这种设定的世界,这些新知识对她来说非常有趣。下课的时候她拉着讲师问东问西,直到方永浩在一边冷笑: “不敢来就直说,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勤奋好学呢?” 殊尘:对哦,还有课后约架呢,怎么就忘了! 她恋恋不舍地放开了讲师,抱着课本和方永浩一起走向了训练场,身后跟着一群看热闹的人。然后,方永浩和她进了同一个更衣室。 殊尘:“……” 还好更衣室里面有很多隔间,殊尘松了口气。虽然方永浩身上有的零件她这个女Alpha都有,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不习惯就是不习惯。 换好一身劲装,殊尘与方永浩二人走进训练场,分别进入场地两端的虚拟机甲,开启投影后,两人的形象被投影到场地中央。 学校的训练室,没有特殊预约的情况下,只提供制式机甲,两人的外形看起来一模一样,只有颜色不同——这是对战系统为了区分双方而做的设定。自约斗令发布以来,对战系统已经发展了数十年,现在的系统,从操作手感到受伤时的痛觉,从对战时的视角到与机甲沟通时对精神力和体能的消耗,在各个方面,几乎做到了与实战完全相同。 “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方永浩说道。 殊尘在原地停留了几秒钟,然后她的机甲抽风似地扭动了几下,引得方永浩哈哈大笑起来。 “你刚才动手,还有机会。”殊尘回敬道——她现在只有一个感受,实际操作和记忆真的是两码事!她用了几秒钟才适应了这玩意儿的操作!不过她也不是单纯地放狠话,她说的是真的。既然方永浩给了她这几秒来适应操作,那么,他现在就没机会了。 一股精神力悄然笼罩在方永浩身上。殊尘觉得这个世界的精神力很有意思,操控起来……说实话,和她在修仙世界修的灵魂之力颇有些相似。她在一个个世界之间穿梭,每到一个新的世界,她都会换成原主的身体,所以身体素质自然而然是受到原主身体的制约的。不过若是灵魂之力,她经历过这么多世界,始终没有放弃过修炼,灵力无法带走,灵魂之力却是始终跟随着她。 冥冥之中,她甚至有一种感觉,如果她的灵魂之力修炼到极致,或许……她就可以挣脱系统对她的束缚,不再受人之约。 殊尘的精神力控制得十分巧妙,接触到方永浩的机甲时,选择了一个刁钻的角度渗入进去,方永浩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操作了几下之后完全没有反应,他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这玩意儿坏了吗?”他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个,所以当他发觉到他的精神力被全面压制,整个机甲丝毫不再受他的控制时,他已经倒在了地上。 “我说过,你没有在第一秒动手,就已经没机会了。”殊尘撂下一句话,退出了虚拟系统。 方永浩:“……” 围观众:“???” 方永浩还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只是不敢相信。而围观群众,他们只看到殊尘抽风似地抖了几下,然后上前几步,方永浩一动不动,接着倒在地上。 发生了什么? 他们面面相觑。 半晌之后,方永浩面色苍白地走出虚拟系统。 “你的精神力,是怎么回事?”方永浩有点抓狂,甚至有点委屈。他的精神力是A,能在几秒钟之内将他全面压制的,SS是起码的了吧?一个SS跑来和他对战,不是欺负人吗?……不过仔细想想,这次约架貌似是他发起的来着,这样想着,方永浩想哭的心都有了。 殊尘奇怪地看着他:“什么怎么回事?” 方永浩:“你你你……你欺负人!”然后他就跑了。 殊尘挠了挠头:应该是她来问这家伙怎么回事才对吧?还有,对方可是男Alpha,怎么就这么一副受到重大刺激的样子……泪奔了呢? 围观众渐渐反应过来。不是因为他们反应快,而是因为方永浩平时太嚣张。他如果赢了,绝对要再放出一车狠话来,现在不声不响地跑了,那肯定是输了。 所以,殊尘这个双A,几秒钟的时间,干掉了一个体力S精神A? 一群人当中,申云宁最先跑出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殊尘:“尘尘,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赢的!” 殊尘:“……”怎么忘了还有这个家伙!她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吗? 在方永浩之后,殊尘也落荒而逃,原因不明。 第63章 六种性别 这一天她没有再遇到什么意外,可以安安心心地学习这些对她来说十分陌生的知识,只是每当下课的时候,总有人跑到教室门口来围观她。 殊尘:有啥好看的?这个世界的Alpha之间互相约架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一天的课结束,殊尘回到了寝室。刚走上楼梯,还没走到寝室门口,便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方永浩。 走廊里的灯光不太明亮,昏昏暗暗的,殊尘有点看不清方永浩的表情,不过对方肯定没有笑得很开心就是了。 方永浩向她走过来,抬了抬手,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这时候,宋锐泽和闻逸不知道出来做什么,撞到两人在走廊里面对峙,顿时围了上来: “怎么着?输了就来找茬吗?”宋锐泽问道。 “约斗还是你约的呢,这么输不起,你约什么斗啊?”闻逸帮腔。 他们出来的时候打开了门,这时候天还没黑,傍晚的阳光穿过整间寝室,斜斜地照在方永浩的脸上。 方永浩的脸通红通红的,殊尘一时间都不知是夕阳的光红,还是他的脸本来就红。 “那个……”方永浩挠了挠头,“你的精神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殊尘不知道他想说什么,随口答道:“什么怎么回事?” 方永浩的脸更红了,他憋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你……你入学的时候,我记得,你不是体能和精神力双A吗?为什么现在,这还没有道一个学期呢,现在就这么厉害了?” 殊尘想了想:“咱们学校Alpha的话,双A就有资格进来了啊,所以我为什么要那么努力啊?能入学不就可以了吗?” 方永浩、闻逸和宋锐泽:“……”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清奇的说法。虽然他们学校只要双A就有资格进来,但是,Alpha天性好斗,谁会容忍自己居人之下?只听说过有人使用违|禁药物提高自己的评级,谁会闲着没事儿不出全力拉低自己的评级啊? 方永浩却是想到了更多:“那么你的体能……不会也是……” 殊尘摇头:“你以为我是神仙吗,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我拼了老命也只有个A而已。” 方永浩继续挠头:他还是不能理解殊尘的想法,在他看来,或者说在其他所有Alpha看来,殊尘这样做,都是个天大的奇葩。 “你……”方永浩不知为什么忽然变得扭扭捏捏起来,他似乎有点难以启齿,“那个,咱们学校的测试站,最多只能测到S+,SS他们都不一定测得出来,你今天那么快就击败了我,我觉得你的精神力绝对不止S+,我姑姑在军队任职,你能不能来测试一下?我想知道,我到底是怎么输的。” 殊尘果断拒绝:“不必了,知道了你也只是更加绝望而已。” 方永浩:“……”他知道殊尘的精神力厉害,但是她能不这么直白吗?这样很伤人的好嘛(╯‵□′)╯︵┻━┻ 他继续劝说殊尘:“我没有招揽你的意思,实话说吧,我姑姑在军中职务并不高,只是个副将而已,我请你去也只是想输个明白。我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你这么强的精神力,如果我估计的没有错,我姑姑那个级别的军官,是没有资格招揽你的,等你的测试结果出来,军部肯定有更高级的军官负责与你接洽,你不用担心我们家的人会私自报复你……” 方永浩这说的是实话,自从他几秒钟被殊尘干翻,他就知道,殊尘是他惹不起的人了,他真的只是想牵线搭桥,给未来的将军洗白一下印象而已…… 殊尘依旧不为所动:“不需要,你不用劝我。” 方永浩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个通常情况下无法打动人心的理由:“那个……如果评级很高的话,军方会提前预定你进军部,到时候会全额提供你这几年的学费,而且还会有一大笔奖学金……” 他这么说着,心里已经觉得没戏了。在他的估计中,殊尘的精神力至少有SS,SS那是什么概念?在他们星球上,SS级的体能也不是大白菜啊,一年都出不了几个,SS级的精神力,更是少之又少,最近一个……方永浩都有点记不清楚了,是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前出过一个来着?那人现在已经是将军了。殊尘这种评级,她会缺钱吗?方永浩觉得自己真是脑子进水了,居然想用钱来打动一个SS。 然而,殊尘听到“一大笔奖学金”时,眼睛已经亮了,她丝毫不矜持地问道:“一大笔?那有多少?举个例子来?” 宋锐泽和闻逸面面相觑,方永浩也觉得奇怪,不过他理智地没有问出“你可是可能有SS级精神力的强者啊,对一点点奖学金这么激动你掉不掉价”这种话,他谨慎地回答道:“当年的奖学金,大概能卖一台普通的机甲吧?——如果你签订协议,毕业后进入军部服役的话,大概能定制一台了。” 殊尘在原主的记忆里面翻了翻一台定制机甲值多少钱,有点激动了:“咱们什么时候去?” 方永浩:“……如果你不想服役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啊?你同意了?” 殊尘不满:“别废话,什么时候去测试?” 方永浩:“……”他对精神力双S的印象有点幻灭了,怎么破?不过他还是故作平静地回答道:“我姑姑的权限不高,明天要先申请一下,等审批通过了,才能去……” 殊尘顿时有点泄气:“好吧,明天见。”她回头看到呆若木鸡的宋锐泽和闻逸,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怎么了?傻了?我先回去睡觉了!” 走廊里的三人对视了一眼,在其他人的眼中,他们都看到了“这真的是一个精神力超群的人吗”的疑问。 第二天一早,殊尘从床上爬起来就去敲方永浩的门了:“开门!你有本事约架你有本事开门啊!” 方永浩睡眼朦胧地拉开门:“冉殊尘啊,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预约啊!早点预约,万一早点审批通过了呢?”殊尘对方永浩这种视钱财如粪土的精神丝毫不欣赏,甚至还有点谴责。 方永浩:“……”好吧。于是他擦了把脸,迷迷糊糊地领着殊尘去了学校的军事部,说明来意后,开了一台专用的通讯仪,在上面调出进入军部的申请界面。殊尘看了看,也没什么特殊的——这个年代,个人的所有信息几乎都会上传到天网,这个申请实际上真的只是个申请而已,她只要填一下名字和个人信息号码,再核实一下确属本人就完成了,其他的内容,军部自己都能查到,用不着她填写。 填完了,殊尘有点发愣:“这就完了?” 方永浩点头:“……是啊。真是不好意思,如果是权限更高的军官,他们个人就可以审批的。”他想了想,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对殊尘说清楚,否则以后她从别人那里知道了也是个事儿…… “申家认识政|府的一些官员,他们那边可能也会有高等级的测试台,如果你想更快得到结果,可以问问申云宁。” 殊尘:“……”那还是算了吧,她现在躲着申云宁都来不及呢,去拜托他?万一他因此认为自己对他旧情难忘……算了算了,还是算了。 提交了申请之后,殊尘觉得自己再着急也没什么用了,于是拎起书包,准备去教室上课。方永浩殷勤地跟在她身后:“冉老大,以后我绝对再也不会和你抢申云宁了,他这样纯洁美丽的Omega,只有老大您这样的强者才有资格拥有!”他一边说,还一边竖起大拇指,以此表明自己的真心实意。 殊尘:“???” “停!我根本不喜欢他!”殊尘板着脸说道。 方永浩表明心迹:“冉老大,我是说真的,以前我不知道您的实力,觉得您只是个体能和精神力评价都是A的平常人,所以才胆大包天和您争人——现在我知道您是大隐隐于市的天才,我是真心实意祝福您和申家小少爷,我绝不会再破坏你们……” 殊尘翻白眼:“我真的不喜欢他!”——这个方永浩是听不懂人话吗?她都说得这么清楚明白了,怎么对方还是在撮合她和申云宁? 方永浩却以为她是碍于自己身世问题,不好意思答应申云宁,继续劝道:“老大,您和申家小少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们是天生一对啊!您不要觉得您现在家世不如他就配不上他,我实话跟您说,凭您的精神力,不出十年,绝对会成为申家只能仰望的存在!” 殊尘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一拳挥了过去:“我说了我不喜欢他!”然后便大步离开了。 方永浩惨叫一声,下意识地在旁边的玻璃上照了照,看看自己的熊猫眼,又看看殊尘的背影,几乎要痴迷了:“哇,我老大好厉害!一拳就能打出这么漂亮的熊猫眼呢!” 第64章 六种性别 殊尘没听到方永浩对她的夸奖,如果听到了,她恐怕会在他另外一只眼睛上也打一圈,给他个夸她打两个熊猫眼都这么对称的机会。 她依旧认认真真地上课,勤勤恳恳地练习,她觉得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可能是个机会,虽然是什么机会她暂时也想不清楚,不过多学习一点东西总是好的。 唯一不愉快的,就是申云宁始终没有放弃联系她。 要不是原主对申云宁有些感情,她都想把对方拉黑了——现在她不太好意思拉黑对方,只能冷处理,不回复申云宁的任何一条信息,以免让对方误会。 这天晚上,殊尘照例在图书馆自学了一会儿才回到寝室。刚回去,宋锐泽便对她说:“殊尘,追你的那个Omega托人送信来,让你今天晚上在阳台上,他有个惊喜给你。” 殊尘:“……”又来了。她记得在高中的时候,申云宁就搞过“浪漫的小心意”,在她的阳台下面点起了九十九支蜡烛,排成一个心形,然后没等她下楼,就被自动灭火器浇灭了——这个世界预防火灾的设施无处不在,露天的小火苗照灭不误,也亏得申云宁居然能搞到蜡烛,这在这个世界可是稀罕玩意儿,古董级别的那种,一般人就算能搞到,也未必舍得拿来用,更何况是一口气点九十九个那么多? 这次不知道申云宁又搞出什么幺蛾子了。殊尘心好累,好想提前睡觉。 不过她想睡觉,宋锐泽和闻逸可不想放她去睡。大一最漂亮的Omega之一,申云宁!要给他们的室友冉殊尘一个惊喜!这么好的戏,他们怎么可能放殊尘去睡觉? 于是到了约定的时间,两人强行拉着殊尘到阳台上,按着她的头,逼她探头往外面看。 殊尘:“……”她莫名其妙体会到了满身大汉的感受? 天色渐暗。深蓝色的天幕之上,璀璨的星星渐次亮起,闪烁着。 在离她们最近的一片操场上,忽然亮起一片璀璨的光芒。 殊尘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小型闪|光|弹的光芒。不过她有些奇怪,因为即便是最小型的闪|光|弹,也是要用机甲才能够发射的——这又不是烟花,拿在手里就能放的。 可是申云宁是个Omega啊!在这个世界里,Omega的体能评价,平均只在D左右,而驾驶即便是最普通的机甲,体能评价至少也要在B以上,或者,体能低一些也不要紧,如果你的精神力评级可以达到S+,那也可以使用一些单纯依靠精神力的机甲。 不过申云宁并不是这种情况,他的精神力,好像是A+。D+级的体能,A+的精神力,是不可能驾驶机甲的,还是说,现在殊尘看到的闪|光|弹,并不是对方给她的惊喜,他所说的“惊喜”,另有所在? 殊尘继续看着。那些闪|光|弹先是射向半空,在半空里炸裂成一个心形,紧接着,机甲再次发射了一批闪|光|弹,这一次,闪|光|弹炸开之后,在半空中排成了一排字: 殊尘,我喜欢你! 后面还有一个火红的心形。 殊尘看着这行字,有种奇异的感觉浮上心头。这一台机甲的,当然不会是申云宁驾驶的,但是这行字…… 她突然有种她必须立刻、马上过去看看的感觉。她转身推开身后的两名大汉,匆匆走出寝室,向那片操场跑去。 宋锐泽和闻逸对视一眼,嘿嘿一笑:这家伙,嘴上说着不愿意,身体还不是很诚实?这不是一看到对方表白,就忙不迭地奔下去了?两人互相对着目光,也跟着殊尘跑出去了。 殊尘到达那片操场的时候,操场周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人。 毕竟在这个年代,Omega是非常稀有的,相比于Alpha来说,即便每个Alpha都能找到愿意与自己结成良缘的Omega,大概也要有一半的Alpha要孤独终老,或者找个Beta对付着过日子。 Omega如此稀有,这样奔放豪迈主动向Alpha当众示爱的,大概可以说是百年一遇了。毕竟只要看上哪个Alpha,他们只要勾勾手指,甚至于勾勾手指都不必,随便放一点信息素出来就可以了,他们什么时候见过殊尘这么难搞的Alpha? 见正主出现,众人主动自觉地给她让开一条路。不过隔着这么远,这条路又是弯弯曲曲,殊尘还是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人。 但是她的心跳忽然不由自主地加速起来。 闪|光|弹的光影还没有散去,那一行令所有Alpha嫉妒的表白依旧挂在半空,殊尘仰头望去,见那一行字在群星的映照下,依旧夺人双目,璀璨无比。 在稀薄的光影之中,殊尘向操场正中走去。 她刚刚穿过人群,一个娇小的身影便扑了过来:“尘尘!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你绝不会拒绝我的!” 申云宁如同乳燕投林般向她扑来,即便这里的灯光昏暗,殊尘也能看到他美妙的身姿。不过她淡定地向旁边一闪,躲开了。 在申云宁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殊尘走向那台机甲。 机甲打开,里面跳下一个人。 那人在璀璨的光影中,向殊尘微笑:“好久不见。” 殊尘愣愣地站了许久。 是夏文恪。 原主上高中以后,就鲜少见到这个童年的玩伴了,不过殊尘知道,他说的并不是这个“很久”。 灵魂之力——或者在这个世界应该叫精神力——修炼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会产生一些很玄妙的感觉。从刚才在阳台上,她感觉到应该过来看看,到夏文恪出来之前,她觉得机甲之中那个人应该与她有什么关系……这些,都是灵魂之力带来的感受。 殊尘愣了许久,终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大步向夏文恪走去。她张开双臂,大大咧咧地和对方拥抱了一下,趁机在对方耳边低声说道:“久什么久,不是前几天还见过吗?” 夏文恪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殊尘所说的几天,是对她来说的。但是对他来说…… 不过他并不打算告诉殊尘他的经历,至少短期之内不会。因为他所经历的一切,并不是殊尘要求的,而是他心甘情愿,他告诉殊尘又能怎样呢?徒然增加对方的负担罢了。 他微笑着接下了殊尘的拥抱。殊尘拍了拍他的背,放开了他。 “你现在可比我矮多了!”殊尘幸灾乐祸地说。她是Alpha,夏文恪现在是Beta,从身高上来说,她终于占了一次优势。 夏文恪不以为意。他从来也没在意过身高这种事情,比对方高固然不错,比对方矮又有什么关系?他又没打算用身高吸引殊尘的心。 申云宁此时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好像引狼入室(?)了,他只是叫夏文恪过来帮个忙,怎么这两个搞在一起了?他冲过来,指着殊尘和夏文恪,气急败坏地叫道:“你们……你们……你们竟然背着我在一起了?你们对得起我吗?” 殊尘满头雾水:“什么叫背着你,我们不是当着你的面吗?还有,我从来没答应过你吧?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 申云宁脸涨得通红,捂着脸转身跑了。 夏文恪没有理会围观的人,只是笑着问殊尘:“我把机甲送回去,我先走了。” 殊尘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下巴:这家伙怎么在每个世界都很有钱啊?这次……她回忆了一下她赚钱的经历,手腕忽然有点痛。要不,就还是入个股算了? 第二天,殊尘继续认认真真地上课。第一节课还没有结束,她忽然收到了宋锐泽的信息。 宋锐泽:冉殊尘你快来东五302,你抱过的那个Beta被逮捕了!! 殊尘茫然了几秒钟。然后,她的大脑做出反应之前,她已经跑出了教室。 她的教室离那边不远,她赶到的时候,宋锐泽远远地站在旁边。见她来了,宋锐泽连忙过来:“我来看热闹,发现是你认识的那个,罪名好像是破坏AO恋爱,是怎么回事啊?” 殊尘挤进人群,看到夏文恪正在与几个警员对峙。 “……我还是单身,怎么破坏AO恋爱?”夏文恪平静地问道。 殊尘窜到他身边,问道:“怎么回事?” 警员出示了证件:“一位Omega控告夏文恪先生破坏他与他的Alpha之间的恋情,按照法律,我们需要请夏先生询问一些情况。” 殊尘沉默了半秒钟——虽然有记忆,但是她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世界一些奇奇怪怪的法令。其中就包括警员刚刚提到的这一条。 Omega人数稀少,Omega与Alpha结合后有较大概率生下Alpha,所以Omega被标记后,有权控告任何一个抢他的Alpha的Beta。当然,如果他的Alpha标记了另一个Omega,那么他是没资格控告的,因为另一个Omega同样有较大概率生下Alpha…… 然而殊尘有一点不明白—— “文恪,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我怎么不知道?” 夏文恪无奈的目光中,申云宁冷笑了一声:“冉殊尘,你竟然自甘堕落,喜欢一个Beta!我不允许!” 殊尘这才发现,原来申云宁也在。不过她更糊涂了: “你是说,我和夏文恪?”她纳闷地看了夏文恪一眼:“就算是吧,我谁都没标记过,破坏AO恋情?他破坏谁了?” 第65章 六种性别 申云宁听她这样说,眼中的怨毒更深:“你果然变心了……” 殊尘觉得和他已经说不明白,回头去看那几个警员:“你们请别人去喝茶,随随便便就可以的吗?不经过任何调查,就想捉人走?这是哪里的道理?” 警员不为所动:“我不负责调查真相,我只负责出任务。上级让我来带人回去,我便只带人回去,不问其他。” 夏文恪安抚殊尘:“殊尘,这个世界上有些时候是不能够讲道理的,他们不会听。只要他们最终还是公正的,我就没有什么好怕。” 殊尘觉得夏文恪立了一个天大的FLAG。 警员见她不再说废话,带着夏文恪便要离开。围观的人下意识地为他们让开一条路。 然而此时,一股异常的气息以殊尘为中心,迅速地扩散开去。一种冷如冰雨,潮湿如泥土,又带着植物根系淡淡腥气的,并不强烈的气味笼罩了每一个人。 众人开始并没有在意,因为这气息并不浓烈,然而接触之后,在场的Alpha们,却齐齐色变。 几个警员抬起手,手臂上的武器闪起光芒:“你要拒捕吗?” 殊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空气中这股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的气味,好像是她的信息素……不过她现在没时间去思考她的信息素的成分为什么这么复杂,几个警员对着她虎视眈眈呢。 “我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殊尘说道,“什么时候,个人的意志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了吗?你们这样做,又是用什么理由禁止我反抗?” 申云宁在一旁冷笑起来。他是Omega,对殊尘的信息素反应更加剧烈,好在他与殊尘从小一起长大,对她还有些抵抗力,此时只是扶着旁边的一个Beta勉强站着,并没有倒下去。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申云宁冷笑道,“你难道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国家吗?” 殊尘没来得及答话,人群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咦,什么时候,你们也能代表整个国家了?真是没听说过。” 话音未落,那人已经走到殊尘等人面前。那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女子,身姿挺拔,英姿飒爽,看模样应该是个Alpha,她的身后跟着一个人,低眉顺眼的样子,看起来乖巧极了,殊尘差点没认出来他是方永浩。 那女军官似笑非笑地问几个警员:“几位警员,你们要对付的这两位,是我正准备请到军部去做客的人,你们要和军部作对吗?” 警员们面面相觑。他们心里很清楚,这次说是要逮捕夏文恪,但所用的罪名十分牵强,而且他们接到的并不是正式的逮捕令。如果真有,他们倒是可以与军部的人讨价还价。现在这种情势,他们有必要为了一个口头的命令和军部作对吗?即便他们敢,如果军部的人想对付他们,上面的人肯为他们出头吗? 大概不会_(:з」∠)_ 带头的警员客客气气地对女军官说:“既然军部有正事,我们便先回去了。不过如果我们调查清楚,仍然要逮捕夏先生,希望您不要再做阻拦。” 女军官挥挥手,像是在赶苍蝇:“既然不敢和我抢人,还在这里碍我的眼做什么?快走吧!” 几个警员敢怒而不敢言地走了。 然后女军官拉着殊尘,其他人跟在她们身后,便离开了。 夏文恪走在最后,经过申云宁身边时,他微笑着看了申云宁一眼。 申云宁觉得浑身发冷。殊尘收起信息素时,他本来已经恢复了一些,此时被夏文恪冰冷的目光看了一眼,却又手脚发软起来。 “怎么可能?”申云宁回过神时,一行人已经走远了,他看着他们的背影,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不知是在说殊尘两人被军部请走,还是在说夏文恪的一个目光就能将他吓住。 去军部的飞行器上,方永浩向殊尘介绍了那位女军官。那是他的姑姑,叫方洛文,现在是帝都的副将。 方洛文靠在飞行器的窗边,笑着看殊尘两人:“你很好。”她对殊尘说。 “谢谢。”殊尘说道。她不知道方洛文在夸她什么,不过既然是在夸她,她答应了就是。反正她也觉得自己挺好的。 夏文恪此时靠在殊尘怀里,据他所说,是被殊尘的信息素影响到了,所以手脚有点没力气——殊尘也没仔细去想他一个Beta为什么会对信息素反应这么强烈,不过朋友感觉不舒服想靠一会儿,她就让他靠一会儿呗。 方洛文看着夏文恪笑道:“你也很好,不过并不完美。” 夏文恪有些没精打采地说道:“这种时候还能完美,不是太可惜了吗?” 方洛文大笑起来。她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没错,不过……”她看着殊尘,又摇了摇头,“没什么用啊。” 殊尘看着他们两个打哑谜,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干脆也靠在窗边看风景。方洛文看着她,不禁摇了摇头。 到了军部,几人核对过身份以后便被放行了,方洛文做事也跟干脆,没说什么废话,直接带着几人去了她所在部门的测试台。 军部的测试台与学校里的测试台,结构上也差不了太多,不过所用的材料更加高级,能够承受更高级别的冲击,所以能够测出更高等级的能力罢了。 首先进行的是体能测试。殊尘坐进测试台,将手放进面前的测试槽中。 其他人站在测试台之外,盯着显示面板。 体能测试很快结束,方永浩看着面板嘀咕:“还真的留力了吗?她入学的时候明明是A的……” 方洛文看了他一眼,他顿时低下头,不敢插话了。 精神力测试所用的时间比较长。方永浩紧张地盯着面板,他很想知道,可以在几秒之内击败他的人,精神力到底是什么水平。他无意中回头,看到夏文恪平静的模样,不禁诧异道:“你不担心吗?我还以为你们很熟呢!” 夏文恪摇头:“我为什么要担心她?” 方永浩:“……”他不禁陷入沉思,他要不要提醒他家老大一声,她喜欢的这个Beta,好像并不是特别在意她? 他正在沉思,旁边忽然传来惊呼声。方永浩茫然抬头,在看到面板的时候,只是点了点头。 测试还在进行中,但是显示精神力等级的进度条,SS等级已经被点亮。 方永浩不禁嗤之以鼻:能几秒钟击败他的,高于SS不是很正常吗?真没见过世面!你们看看我姑姑,还有旁边那个Beta多淡定,一点都不惊讶的! 不过很快,他也笑不起来了。 进度条还在逐渐继续增加。SS+,SSS依次亮起。SSS亮起的时候,方永浩已经震惊了,方洛文也微微色变。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 “你之前说,她是多长时间击败你的?”方洛文问道。 “几秒钟吧,”方永浩苦着脸说,“当时我也没怎么注意,不过肯定是十秒钟之内。” 方洛文点点头,继续盯着面板。 SSS+终于也亮了起来。然而,进度条已经走到尽头,但闪烁的灯光提示着众人,测试仍然没有结束。 军部的测试台,能够测量的上限是SSS+,也就是说,殊尘的精神力,超过了测试台的上限。 殊尘发觉这一点后,停止了精神力的输出,推开测试台的门,走了出来。 方洛文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亲眼看到这种等级的测试过程。”说着又叹了口气:“本来我还有招揽之心,现在看来,我是没有这个资格了,冉女士如果想要从军,至少也要将军亲自出面了。” 殊尘笑了笑:“我能够来测试,也是托您的福嘛!” “这算什么!”方洛文不以为意,“借用测试台不是很正常吗,要我说,政|府那边也是小气,你们那是帝都最好的大学,居然连个SSS+的测试台都不给配,也不知道他们的钱都用到哪里去了。” 这话殊尘不好接,方洛文是军部的人,自然可以说这样的话,不过殊尘现在还是个学生,还没有决定毕业后的去向,所以现在说哪一边的坏话都不太合适。 方永浩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哭丧着脸问殊尘:“老大,我现在向您认错还来得及吗?” 殊尘故意逗他:“来不及了,你想吃什么好吃的,趁这几天抓紧吧。” 方永浩更悲痛了:“真的吗?” 方洛文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闭嘴,蠢货!”她知道她这个侄子有点蠢,但从来没有人告诉她有这么蠢啊!殊尘那明显是开玩笑的话,这蠢货居然能当真?! 殊尘的测试结束,方洛文沉思了片刻,对夏文恪说:“小夏,你也去试试?” 方永浩不解:“姑姑,他是个Beta,有这个必要吗?” “我的地盘,我说有必要就有必要。”方洛文没好气地说。她看着夏文恪,等着夏文恪的答案。 夏文恪微微一笑:“那我就试试。” 他坐进测试台,几秒种后,体能的结果就显示了出来: E级。 作者有话要说: 殊尘的信息素是一种我曾经最喜欢的香水,DEMETER的THUNDERSTORM。 第66章 六种性别 在这个星球上,体能和精神力从低到高,评级依次为F至A,之上还有S至SSS。 体能的F级是个什么概念呢,举个例子,在街上随便拉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来测试,很大概率也能达到F。夏文恪的这个E……比起Omega们的平均值D都不如。 方永浩看着这个结果,一脸无语:“老大,你要不要考虑换一个配偶啊?这个体能连Omega都不如,你以后在床……咳咳,我是说,他禁不起老大的折腾啊!” 殊尘:“???”折腾什么?她是不是听到了奇怪的东西? 不过她还是要为夏文恪略略正名一下的:“你别看不起人,昨天他开着机甲给我放闪|光|弹来着,虽然是个辅助型的机甲,但那也是机甲啊!” 方永浩:“老大你别逗我了,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小孩……”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因为面板上,精神力的进度条已经增加到了S。 方永浩:“……”不愧是老大看上的人!一个Beta精神力都有S!——要知道,他这个Alpha,精神力都只有A啊!虽然说理论上精神力性别无关,但是……这是S,不,现在已经是S+了啊!夏文恪他还是不是人!方永浩简直想要大哭一场。 夏文恪精神力的进度条,最终停在了SS上。他走出测试台时,方洛文迎了上去:“夏先生,你有加入军部的意向吗?”她一边说着,还看了看殊尘:“不怕你生气,冉女士这个等级的,我即便想招揽也没有资格,不过如果是夏先生同意加入军部,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给您最高的待遇。” 夏文恪摇头:“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方洛文惋惜地摇摇头:“我很遗憾。” 夏文恪笑了笑:“我并不觉得遗憾。” 殊尘想翻白眼:这两个人,又开始打哑谜了——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智商不够,怎么总是听不懂别人的话呢? 方洛文看看夏文恪,又看看殊尘,点了点头:“好吧。”她又看了看方永浩,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一巴掌:“混小子,你今天就别回去了,去我这里的训练场,我亲自教育教育你!” 方永浩哭丧着脸,跟着她走了出去。 几人走出测试室,方洛文手下的一个助手跑了过来:“方副将,警部发了一篇公告,指责我们军部干涉执法,包庇嫌疑犯!” 方洛文查看了一下助手发来的消息,冷笑道:“警部的那群杂碎,虫族未灭,周围几个星都快被占了,他们还是只会内斗,一堆垃圾!”她骂完,回头看看殊尘,又有些忧虑:“冉女士,你的测试结果暂时还不能公布,你们现在回去,我怕警部还会找你们的麻烦——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殊尘说道:“他们逮捕文恪的理由,是他破坏我和申云宁之间的AO恋。但事实上,我对申云宁,连一个临时标记都没有过。我记得,这个罪名,只在已经结成伴侣的AO之间才能够成立吧?” 方洛文并不知道殊尘几人复杂的感情,听到这话不禁惊讶道:“临时标记都没有过?申家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这种事情都能想得出来。——不过申家那个老东西不像是这么没谱的人啊,他又不是白痴,怎么这次搞出这种脑残的事儿来?” 她口中的申家那个老东西,时申云宁的父亲,申家现在的掌权人。申父现在也是震惊无比。他在一天之内,先是看到警部发了指责军部干涉执法的公告,不到一个小时,军部又发了一篇警部滥用执法权,随意拘捕无辜公民的公告,并且表示,警部想要逮捕的人军部刚好了解,是一个从未标记过任何Omega的纯洁的Alpha,警部以有人破坏这位Alpha与一位申姓Omega之间的恋情为由,想要拘捕这位Alpha以及一位无辜公民,简直是不知所谓!长此以往,帝都的普通公民将陷入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看到申姓Omega的字样,申父坐不住了。他很清楚,在帝都之中,只有他们这一个大家族姓申。如果军部说的“申姓Omega”与他们这个申家无关,那么他们完全没有必要指出“申”这个姓氏——没看那位“纯洁的Alpha”和“一位无辜的公民”,军部连提都没提到他们的姓吗? 他正在掂量今天这事要怎么办,他的秘书便主动联系他了:“申先生,您看到警部和军部的公告了吗?我调查了一下,今天的这两篇公告,起因是云宁小少爷……” 听完秘书的解释,申父差点掀了桌子。他也坐不住了,坐上飞行器就回了家。到了家中,看到申云宁正在客厅里发脾气,不禁气道:“申云宁,你是白痴吗?你就算想要教训别人,用得着用这种理由吗?你以后还想不想嫁人了?” 申云宁气鼓鼓地道:“嫁什么人!如果不是冉殊尘,我谁也不嫁!” 申父更气了:“嫁给她?这世上的Alpha是死绝了吗?你为什么要嫁给她?——申云宁,要说是青梅竹马吧,和咱们交好的世家那么多,你从小认识的同龄人也不少,也不是没有其他的Alpha,随便哪个不比她强一百倍?” 申云宁听不得别人说殊尘的坏话,反驳道:“冉殊尘就是最好的!哼,别的Alpha随便看到一个Omega就走不动路了,冉殊尘就不会!我追了她那么久,她连理都不理!她就是最好的!” 申父听到这话,眼前一黑:“什么?你还主动追求她?什么时候的事?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全校都知道!”申云宁自豪地说。他做事从来不会遮掩,事实上,从高中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追求原主了,等到上了大学,更是肆无忌惮起来,现在说全校都知道,那都是含蓄的说法了,事实上,隔壁几个学校,都已经知道了…… 申父气急败坏地叫了保姆进来:“快快快,快把你们小少爷关起来,我看他是要疯了!——我不说话,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看着申云宁被强拉硬拽到楼上,申父气得终于掀了桌子:“冉殊尘!你竟敢勾|引我儿子!你还敢拒绝我儿子!——你这是要与我申家为敌吗?当初我留你一命,如今,你是自寻死路!” 殊尘自然不知道申家这一通人仰马翻。 军部发布了公告之后,警部很快撤销了那篇公告。后面自然也没有人再来找她和夏文恪的麻烦,于是她心无旁骛地再次投入了知识的海洋,愉快无比。 另外一件让她愉快的事情,就是申云宁不再给她发骚|扰信息了,这让她轻松了许多。毕竟她并不愿意和一个喜欢自己的人来往,那会让她很有压力,即便她可以选择不回复,但是原主发的任务里面提到了申云宁,说是阻止他死在战场,那么她觉得,如果申云宁哪天因为追不到她自杀了,原主大概也不会很开心…… 不过方永浩开始每天过来找她了。但她早出晚归,只是偶尔遇到他,遇到的时候也说不上几句话。更多的时候遇都遇不到,还要宋锐泽和闻逸两个室友告诉她的。 她对此没有在意,不过有一天,宋锐泽神神秘秘地凑过来问她:“冉殊尘,你觉得方永浩怎么样?” 殊尘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什么怎么样?他人还不错啊,愿赌服输,是个Alpha。” 宋锐泽似乎有点难以启齿,纠结了很久,又小声问她:“那……你是要跟他来一段禁忌的AA恋吗?” 殊尘:“……”这家伙在说什么?虽然在她的潜意识里,男性和女性才是两种不同的性别,但是她怎么可能喜欢方永浩???宋锐泽是有什么毛病吗?? 宋锐泽看到她的表情,便知道她的答案了,脸上露出了遗憾(?)的神色,他想了想,又说道:“其实那天你抱过的那个Beta也不错,他长得多好看啊!如果他是个Omega,我都想追他——不过你放心,就算他是个Omega,我也不会真的追他,毕竟他是你喜欢的人嘛!” 殊尘:“???”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大笑起来。 这次轮到宋锐泽纳闷了:他刚才的话很好笑吗?还是他这个室友真的受到什么刺激,脑子出毛病了? 其实殊尘只是忽然想到了他说的话,“如果夏文恪是个Omega”……那他现在不是在装B吗哈哈哈哈哈! 殊尘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还差点岔了气。 宋锐泽见她只顾着自己笑,都没工夫打理他,摇着头走开了,暗自下决心,以后一定要找个Omega当伴侣,看冉殊尘找了个Beta,现在脑子都坏掉了不是? 殊尘笑够了,找了个机会,把这个笑话发给了夏文恪。 夏文恪:_(:з」∠)_ 作者有话要说: 夏文恪:你的笑话好冷!啊!我好冷!必须要你抱一抱才能暖过来…… 殊尘:??? 第67章 六种性别 殊尘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然而,她想得太简单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她遇到了各种各样的意外。 先是去图书馆的一条人不太多的路上,突然出现了地陷,如果不是她反应快,不仅她要受伤,旁边的几个路人也落不了好。 然后是她在学校的训练室练习体能的时候,一台训练机忽然死机将她困在里面,而且她的通讯仪还坏掉了,发不出信息。不过那台训练机也不算太结实,她发现没办法联系外面,就砸开训练机爬出来了。 再然后,她走在路上的时候,空中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个坠物。当时地面上的人尖叫着四散开去,但是坠物的速度极快,如果不是殊尘下意识地用精神力将其击碎,恐怕又要有一批人受伤。 类似的意外一次次发生后,殊尘终于觉察到了异常。殊尘自认为不是个倒霉的人——虽然她年纪轻轻就一命呜呼也不能说不倒霉,但是绑定了666,能够在不同的世界里代替别人活下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种幸运。这些意外在一个月之中接连发生,显然有人在暗中策划。 殊尘回忆了一番,觉得原主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而她来这个世界只有一个多月,还一直沉迷学习不能自拔,大概也没有得罪谁。如果让她来猜,这些事情应该是申云宁做出来的。不过申云宁不是一直在追她吗?难道这么快就由爱生恨了? 殊尘纳闷。 她正纳闷着,意外再次发生了。 那一天殊尘夜里从图书馆出来,没走几步,便看到路旁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 她随便看了一眼,见不是自己认识的人,便打算从旁边走过去。然而那人听到她的脚步声,抬起头,迷茫地看着她。 有点不对。 殊尘看到那张脸的一瞬,便觉察到了。 那人的脸与夏文恪有几分相似,不过即使灯光再昏暗几分,殊尘也知道这人不是夏文恪。因为夏文恪不可能有这样的表情。 那人满面潮红,眼中充溢着水光。他看到殊尘,起身踉跄着向她走来。随着他的走近,空气中一股潮湿的水气越来越浓。 殊尘退了几步:“你怎么了?” 那人并不答话,只是“嘤”了一声,便伸出双臂,向殊尘抱了过来。 殊尘本想躲开的,不过让一个病人,特别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很像是Omega的病人摔跤,这不是她的作风——殊尘一向觉得自己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来着。 于是她只躲开了一步,伸手扶住了他。 那人拉着她的手,继续向她黏了过来。 水气却来越浓重,殊尘忽然觉得很烦躁,她一边自我催眠道“男Omega是男人不是女人”,一边把对方打晕了,然后她给校医院打了个电话。 校医很快赶到。一个校医看着眼前的景象愣住了。 校医是个女Beta,她冲过来,把黏在殊尘身上的那个人撕了下来,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 殊尘疑惑:“他受伤了吗?” 校医检查过了那个人,往殊尘的下三路瞄了一眼。 殊尘:你什么意思!虽然我把自己当女人,但我可是女Alpha!你用这种怀疑的目光看我的下三路是什么意思! 校医确实怀疑殊尘的下三路有问题。这个男Omega显然是发|情了,她一个Beta都能闻到空气中那股浓重的信息素的气味——她不会对别人的信息素有什么反应,但是对面那个可是个Alpha!一个Alpha在路上遇到一个发|情的Omega,然后什么都没做? 她带着对殊尘的同情,带着那个Omega回校医院了,殊尘纳闷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挠了挠头,也回寝室了。 没过几天,殊尘发现自己的信用点被冻结了。信用点是这个世界通用的货币,信用点被冻结,也就是说,她没钱吃饭了…… 祸不单行,发现信用点被冻结的当天,殊尘被学校通知,她这个学期的奖学金,提前被取消了。 殊尘:“……”什么情况,我最近出门没看黄历吗? 原主是个孤儿,父母双亡。她说是在申家长大,事实上,申家并没有在她身上花过什么钱。这年头福利很好,对她这种孤儿,帝国会负责从小学到高中的全部学费和每月一定的生活费。现在到了大学,生活费和学费,帝国是不会负责了,但是她也成年了,作为一个Alpha,她可以找到很多勤工俭学的岗位,学校也会根据成绩,优先给她这样的孤儿提供奖学金。 现在,奖学金没了,信用点也被冻结了,殊尘,莫名其妙地破产了…… 殊尘找到教务处,准备问一下奖学金的事情,不想教务处看到她过来,直接甩了一份退学通知过来。 殊尘:“……” 她接过退学通知,看了看上面给出的理由:违法给Omega使用催|情|剂。 殊尘下意识地问道:“催|情|剂是什么玩意儿?” 教务处的老师满脸厌恶地看着她:“别装傻了,五天之前,在图书馆外面,你这么快就忘了?” 殊尘:“那真是个Omega啊,不过催|情|剂是怎么回事?我看到他不对,就打电话给校医院让校医带他走了,如果是我给他用了催|情|剂,我为什么要给校医院打电话?我趁机标记了他不是正好吗?” 那个老师皱眉:“你?给校医院打电话?”他接到的通知,是几个校医无意中在图书馆附近发现了一个发|情的Omega,过去查看时,发现殊尘欲行不轨,于是将那个Omega带回校医院,检查后发现,他被人使用了催|情|剂。 殊尘听了他的说法,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笑了笑:“我明白了。”然后她拿着那张退学通知走出教务处,然后直接联系了方洛文。 她的反应很及时,因为方洛文赶到的时候,她已经被警员包围了。 由于Omega有较高的概率生下Alpha但本身的体质非常柔弱,被Alpha完全标记后,又终生只能和这个Alpha在一起,这个世界对于Omega的保护十分周密。催|情|剂这种东西,几十年前就是违法的了。 如果一个Alpha在路上意外遇到一个发|情|期的Omega,那么发生什么都不违法,因为Alpha天生对Omega的信息素没有什么抵抗力。 然而如果一个Alpha对一个Omega使用了催|情|剂,那么即便他其他的什么都没做,也是违法的。 现在,有人说殊尘对那个Omega用了催|情|剂,学校又以这个理由强制殊尘退学,那么接下来,就该是警部的拘捕了。 方洛文相信殊尘是无辜的。这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相信殊尘的人品,而是因为她知道,申云宁在追求殊尘。 有帝都首富申家的小公子追求,那位小公子还是帝都大学的校花,殊尘有必要为了得到一个Omega对其使用催|情|剂?开什么玩笑? 更何况殊尘告诉她,她连临时标记都没有对那个Omega做过…… 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说话的,只要一个简单的检测就能做出来,所以方洛文完全相信殊尘。她一边自己赶过来,一边联系了帝都军部的冯将军。 殊尘能够猜到这件事有人背后作祟,她自然也能猜到。如果是帝国的高层,她这个帝都的副将,未必能够与对方对抗。 事实确实如她所想。赶到殊尘身边时,她认出包围殊尘的警员之中,有一个是帝都警务厅的厅长,单纯从官职上来说,比她略微高那么半级。 方洛文:我这暴脾气根本控制不住我自己啊,真想直接干他们!(╯‵□′)╯︵┻━┻ 殊尘比她淡定多了。见她过来,殊尘还笑着问好:“方副将,好久不见?” 方洛文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以后再找你算账。” 看到警务厅厅长的时候,她直接越级联系了中央星的元帅。她相信,一个精神力SSS+的人,元帅不会介意的。 “咦,这是谁,这不是周厅长吗?”方洛文先发制人,阴阳怪气地对周鹏义说道,“怎么几年不见,你还是厅长?申老鬼没给你走关系升个官吗?那你给他们当狗,不是亏大了?” 周鹏义脸色阴沉:“方副将,这次你又要干涉我们执法吗?” 方洛文掏了掏耳朵:“什么?你说什么?什么叫又要干涉你们执法?我什么时候干涉过你们了?” 周鹏义气得要死。方洛文一个月前就在他手下一群警员的眼皮底下带走了两个人,虽然后来警部碍于军部的强硬撤销了公告…… 周鹏义冷静了下来。警部撤销了公告,所以他现在不能拿一个月之前那件事来说事儿了。他哼了一声:“口误口误。那么现在,方副将为什么要干涉我们执法?” 作者有话要说: 方洛文:(皱眉)为什么要说“又”呢? 第68章 六种性别 方洛文没想费心思去和他争辩殊尘到底有没有罪。这种事情短期之内掰扯不清。即便殊尘有全校最漂亮家世最好的Omega追,没有必要去设计别的Omega;即便殊尘没有购买催|情|剂的渠道,即便她没有对那个Omega做任何事情…… 但是这些理由都无法作为殊尘无罪的证据,就像你不能说一个人有钱所以他就不可能抢别人的钱一样;在这种时候说这些,除了让人觉得她在胡搅蛮缠之外,没有任何用处。反正她也只需要拖延时间,等到将军来了,周鹏义自然没有办法再用官职压她。 所以她根本不接周鹏义的话,只是揪着对方的“口误”,冷笑着问:“口误?周厅长真是张口就来,我看你是不小心说出心里的想法了吧?在周厅长的心里面,军部就是这样的形象?不知道你这个想法是代表你个人,代表警部,还是代表整个联邦政|府?” 一顶大帽子给周鹏义扣了过去,周鹏义不为所动:“你如果一定要这样认为,我也没有办法,你做过什么事情,大概心里清楚。不过今天,我们拘捕冉殊尘的证据明确,手续齐全,你仍然阻拦的话,恐怕是你们军部先对我们宣战了吧?” “咦,原来这个算宣战啊?”方洛文啧啧称奇,“那你们几十个混蛋闯进军部算什么?要不是我手底下不收废物,你们都要得逞了——你给我说说,这算什么?” 周鹏义和她交锋过多次,自然明白这家伙是在拖延时间。不过对方叫来谁做救兵他也不怕,冉殊尘本来就是他们想挑起争端的一个棋子,对方出来的人职位越高,反而更有利于他们掌控舆论。 ——他是这么想的,然而当“救兵”出现的时候,周鹏义还是震惊了。这个救兵……也太离谱了吧?周鹏义目光呆滞地看着中央星元帅夏冰河,脑中一片空白。 “元帅!”方洛文可不管周鹏义在想什么,迎了上去,行了个军礼。 夏冰河点点头,看了看在场的人,目光最终落在殊尘的身上:“这个就是你说的小家伙吗?” “报告元帅,是的!”方洛文回答。 “人我带走了,”夏冰河看了周鹏义一眼,“明早之前,陛下的特批会发到你那里,在这之前,我不希望看到任何抹黑军部的言论,你懂吗?” 她的声音很平静,周鹏义却硬生生地打了一个冷战。他想要说什么,却在夏冰河的气势之下无法开口。 夏冰河并没有等他的回答,大步离开了。方洛文和殊尘跟在她身后,她一边走,一边随口问方洛文:“冉殊尘什么时候做的测试?一个月前?那怎么现在才告诉我?早告诉我,哪里会让这群龟孙儿闹出这么多破事儿?” 周鹏义隐隐约约听到几句,下意识地跟上去,想听个清楚,但几人走到楼外,便坐上飞行器离开了,他只能呆呆地看着飞行器远去的影子,愣了许久,这才想起来向上级汇报。 方洛文平生最敬佩的人,便是夏冰河大元帅,自从夏冰河出现,她便兴奋起来。上了元帅的飞行器,更是眼睛闪闪发亮,左看看右看看,左摸摸右摸摸,好像刚刚进城的隐居者似的。 “你看你,”夏冰河无奈地看着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看看你旁边那小家伙,她都比你淡定。” 方洛文理直气壮:“冉殊尘是精神力SSS+的天才,我为什么要和她比?” “你还有理了!”夏冰河没好气地说。她问殊尘:“你怎么打算?” 殊尘坦然道:“若非元帅相助,我今日已经身陷囹圄。他们想让我身败名裂,我自然想要他们付出同等的代价。” “哦?”夏冰河来了兴趣:“你想怎么做?” “上战场。”殊尘说,“去最外围的战场,我要做点刺激的事情。”原主不太关心帝国的局势,殊尘在这段时间却了解过一些。 帝国治下共有星球数十个,范围极广。如今虽有虫族入侵,但全在外围,尚未波及中央星,因此上层之中有很多人持保守态度,对于时时刻刻作战在第一线的军方却处处排挤。军方的人也不是软柿子,自然要针锋相对。像今天这种,警部想抓的人被军部强行带走,或者方洛文提到的,军部被警部无端闯入的事情,每年都要发生个几次——殊尘这事,绝不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殊尘对于帝国上层掩耳盗铃的做派非常鄙视。她也是做过皇帝的人,她做皇帝的时候……敢犯边境的,甚至是有一点苗头要犯她边境的,她都是第一时间亲征揍扁,哪里会像现在这个皇帝,一副“只要我不承认,虫族就不存在”,“只要我不爆料,民众就不知道”的鸵鸟样? 不过皇帝年纪也大了,是时候退休享清福去了。几位皇子皇女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整天斗来斗去,有什么成就大家都没看到,反正太子是被他们逼得跑到外围星打虫族去了。 殊尘有个很大胆的想法,但是这想法只靠她自己是无法做到的,她便悄悄对夏元帅说了。 夏冰河听了之后:“……”她挑起拇指:“你真是个Alpha!” 殊尘纳闷:“我本来就是Alpha啊!” 夏冰河忽然觉得很无力:“敢甩个烂摊子给我处理的,你是第二个。” 殊尘立刻虚心求教:“第一个是谁?” 夏冰河狠狠瞪她一眼:“你熟悉的人里面,还有几个姓夏的?” 殊尘:“???” 提到夏文恪,夏冰河几乎咬牙切齿起来:“混小子,别让我见到他,等我见了他,我一定要揍得他妈都认不出来!” 不过夏冰河注定要失望了,直到殊尘离开中央星,夏文恪再没出现过。大元帅的满腔怒火只能对着帝国政|府去了,在新闻发布会上,不带脏字地骂得一群记者丢盔弃甲,恨不得从来没有在现场出现过。 殊尘这边也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她乘坐元帅安排的飞船赶往帝国外围星,出发没多久,她在飞船上意外遇到了一个老熟人。 夏文恪。 夏文恪一见到她就严肃地对她说:“咱们认识好久了,你可不能帮我姑姑打我。” 殊尘:“……”对方这么一打岔,她都忘了她本来想说什么了。她皱着眉想了很久还是想不起来。 一个尉官看到夏文恪,也愣住了:“我们是要去玩儿命的,你一个Beta为什么来趟这趟浑水?” 夏文恪挺胸自豪地道:“保卫祖国,人人有责!” 殊尘:“……”你可别忽悠了,你看把旁边那几位忽悠得,都快热泪盈眶了,你好意思吗? 不过夏文恪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和语气都十分真挚,没说几句话,便与旁边那些人称兄道弟起来。半天之后,已经有几个人拍着胸脯向他保证,飞船上Alpha多得很,夏文恪看上哪个,只要对方没有Omega,他们一定负责说服那个人与他喜结良缘。 这种交际能力,殊尘甘拜下风。 一个月后,飞船到达了与前线距离最近的一颗行星。 殊尘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表情凝重地问旁边的人:“虫族都长什么样?”帝国上层不想让民众知道虫族的存在,军部倒是想,但是殊尘刚刚加入军部,就火急火燎地上了飞船。这些天她认真地阅读了很多文字资料,连一张虫族的图片都没有看过…… 其他人莫名其妙:“就虫子样呗,你见过的虫子什么样他们就什么样,只是大一点。” 殊尘觉得眼前有点发黑,她现在只想祈祷,虫族的女王,千万不要和蜚蠊一个样…… 不然她边吐边打,边打边吐,打得过才有鬼啊(╯‵□′)╯︵┻━┻ 作者有话要说: 蜚蠊,节肢动物门昆虫纲蜚蠊目蜚蠊科昆虫,俗称蟑螂。 第69章 六种性别 飞船缓缓降落在星球的表面。众人坐进机甲,离开飞船。 一个尉官还叮嘱夏文恪:“你如果感觉不对就赶紧回来,不要冒险。”夏文恪没有说话,只是腼腆地笑了笑。 殊尘走下飞船。 这个星球接近前线,长期受到战争波及,环境渐渐恶化,连大气层也日渐稀薄,现在已经没有常住居民,只有几座哨所。 殊尘等人降落的地方正是其中一座哨所附近,核对过身份之后,众人进入了哨所。 “你们这儿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一个尉官似乎对这里很熟,一进门便说道,“上次来的时候还刮风,现在我看连风都刮不起来了。” “是啊。”另一人淡淡地说。 殊尘早已坐在操控台前,开始观看监控的画面。 “听说虫族的母星出事了,”所长有点发愁,“虫族最近跟疯了似的,也不知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我们想做什么,他们就像做什么呗。”殊尘将画面转向了虫族的母星——好像有点远呢。 “什么意思?”所长觉得上面派下来的这个人是来前线镀金的,大概也就是个草包。 “我们想攻占虫族母星,杀死虫族女王,他们当然想是占领中央星,消灭人类。”殊尘经过一番操作,终于搞清楚了虫族母星的……大概方向。 没办法,星图与地图不同。地图是平面的,而星图对她的空间想象能力提出了极大的挑战。她有种感觉,在这个世界,她莫名其妙地成了一个路痴…… 所长的通讯器响了起来。他出去接了个通讯,回来的时候,面色凝重:“有一队虫族冲破阻拦,向着这里来了,大约十二小时后到达。”他这话是给刚来的这些人说的,因为哨所的其他人,只需要一句—— “进入备战状态,准备迎敌!” 殊尘悄悄问夏文恪:“你怎么样?没问题吧?” 夏文恪斜眼看她:“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殊尘只是随便问问,她相信,他这种经历过不知道多少世界的老妖怪,会有问题才见鬼呢。 夏文恪看到她跃跃欲试的神情,警惕地问:“这里和普通世界不太一样,你别乱来。” 殊尘不为所动:“我有个大胆的计划。” “什么计划?”夏文恪疑惑。这里马上就要开战了,殊尘这是准备做什么?难道是要炸了整个星球?应该不会吧,他记得,殊尘不是一个会随随便便殃及无辜的人…… “擒贼先擒王!”殊尘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她是真的不太记得路,不过就顺着那个方向飞呗,哪里虫子多去哪里就好。 “你准备怎么擒王?”夏文恪略感好奇。 殊尘本来没有具体计划的,但夏文恪这样问了,她觉得凭他们两个的关系,如果她说一句“我还没有计划”,万一对方觉得她在敷衍他怎么办?所以殊尘认真地思考了几秒钟,慎重地说:“摸进虫族母星,找到虫族女王,拖到老巢外面,然后打死。” 夏文恪:“???” 殊尘最终还是出发了,因为夏文恪打不过她,想要阻拦她的时候,被她堵住嘴巴捆起来塞到桌子底下了。众人集合的时候发现少了两个人,找了一圈,才把夏文恪拖了出来。 然后他们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情况,夏文恪坐进机甲就飞走了。而且方向……还是向着前线那边,看起来不像是要逃跑的样子,除非他是个绝世路痴。 尉官和所长面面相觑,作出决定:不管了,敌军都要来了,汇报前线那边一声,让他们盯着点就是了,他们这里小门小户的,能顶住虫族的进攻就不错了,哪里还有精力去找人? 寻找虫族母星的过程,比殊尘预计的顺利。 离开那颗星后,殊尘顺利抵达前线。此时前线已经杀成一团,各种绚烂的光影在漆黑的背景下炸开,让殊尘想起了夏文恪给她放的“烟花”。 殊尘只略微停留了一瞬,便向着记忆中的那个方向飞去。 整片空间中,都弥漫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精神力,这些精神力如同一缕缕丝线,从它们的源头延伸出来,缠绕在每个虫族的身上。殊尘差点想停下来研究一下这种对精神力精妙的控制,不过想到自己完美的计划,还是遗憾地放弃了,只是在前进的途中,随手解决掉了几个不长眼的虫族。 到了虫族稀少的地方,那股精神力仍然在。殊尘仔细地感受了一下,发现来源正是虫族母星的方向。 这让她有些震惊。从星图上估计,从前线到虫族母星……有多远来着?殊尘不想去计算这个详细的数字,不过如果换成她,她大概做不到。 来都来了,做到做不到,总要试一试嘛!殊尘一边想着,一边继续朝着那个方向飞去。 虫族母星比她想象的荒凉,看起来比她几天前离开的那颗星还要荒凉。星球表面狂风不止,砂石漫天,殊尘降落到地面再往天上看,连星星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一片昏黄。 她降落的位置,已经很接近那股精神力的来源。虽然距离近了,但是精神力的强度并没有增加很多,仍然像是一缕薄烟,若有若无。 但殊尘不敢有丝毫轻视。事实上,做到“弱”,比做到“强”更难。能够在如此的距离之内仍然保持着淡如薄烟,对方对于精神力的控制,她自认不如。 殊尘谨慎地在母星表面移动着,一边移动,还一边感受着玄妙的精神力。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或者,并不应该叫意外的。殊尘,她顿悟了。 她只是尝试着将自己的精神力如同对方一样,压成轻轻柔柔的一缕然后向远方延伸。开始她很难做到,后来——她就突然顿悟了,或者说,精神力爆发了。 殊尘想给万恶的主系统比一个中指。不过这个念头只在她的脑海中停留了一瞬,紧接着,她的意识便模糊起来。 如果在平时,这种程度的爆发没有什么危险,虽然有点小影响,但总会慢慢好起来的。然而现在,精神力爆发的一瞬间,殊尘就感觉到,有一股陌生的精神力想要侵入她的识海。 殊尘挡住了对方的侵入,但是如此一来,她便无法完全控制自己正在爆发的精神力。殊尘进退两难,感到有点头疼。 她既不能放任对方精神力的入侵,因为她已经感觉到,对方的精神力早已撕下了虚无缥缈的伪装,此时化作利刃,想要搅碎她的精神力;但她也不能只顾抵抗,任由自己的精神力爆发,那样早晚也要玩儿完。 在她准备孤注一掷的时候,她的身周,一股水汽弥漫了过来。 水汽之中,带着清冷的檀香气味,不似庙堂之上的焚香,而是新鲜的檀木气息,并不热烈,却充满生机。这股气息迅速地融进殊尘的精神力中,让她正处于暴走边缘的精神力,迅速地平静下来。 殊尘的意识恢复清明时,那股想要搅碎她的精神力已经消失了,她的周围,除了檀木的气息,又只余下缈若游丝的精神力。 殊尘从地面上爬起来,昏黄的尘沙之中,她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这身影还有点眼熟。 她忽然觉得……有点渴,想喝一杯檀木泡的水。于是她走过去,看到夏文恪打开头盔,静静地看着她。 “你又救了我一次。”殊尘说。 夏文恪理了理衣领,指着自己的脖子问道:“来个标记吗?这样效果更好。” 殊尘沉默了片刻:“男人,你在玩火。” 夏文恪哈哈大笑:“你的台词老掉牙了。”他走到殊尘身边,打开了殊尘的头盔。 殊尘:“……”打开头盔以后,那股带着水汽的檀木气息更加浓重了,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想把对面这个人敲晕了绑回家。 “老掉牙了?”殊尘冷笑,“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的牙有没有掉。”她将夏文恪揽到怀中,低下头,准备做个临时标记。 但是牙齿即将接触到夏文恪的皮肤时,她忽然停住了。 我在……做什么?殊尘又开始恍惚了。 现在她知道,夏文恪是个Omega,临时标记虽然可以慢慢消退,但……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她现在真的清醒吗?她对夏文恪当然是有好感的,不过这种好感,真的有现在这种程度吗?她想标记夏文恪,到底是因为好感,还是单纯地因为信息素? 如果是后者,她拒绝这种接近动物本能的行为。 夏文恪抬头看她:“怎么了?” 殊尘仗着身高,敲了敲夏文恪的头:“别动,信息素让我多吸一会儿。”标记当然不是交流信息素的唯一方式,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类,她就静静地抱着夏文恪,效果也是不错的。 夏文恪:“……”他计划了这么久,只差临门一脚了,怎么就停了! 意志过于坚定,好像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夏文恪觉得,他大概也要暴走了,真的,他现在非常想要暴走,立刻,马上。 作者有话要说: 殊尘的攻城计划:我,把城门砸开来,然后我就冲进去。 殊尘的杀虫计划:我,把女王拖出来,然后我就打死她。 第70章 六种性别(完) 星历3749年,是一个特殊的年份。 在这一年,人类第一次生擒虫族女王。 殊尘自然不知道她在历史上会成为什么样的存在。她只是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好像被夏文恪算计了。 当时在虫族母星,殊尘搂着夏文恪,利用对方的信息素安抚了自己爆发的精神力,然后二人联手,经过一番苦战,擒住了虫族女王的精神体。 殊尘曾经担心过,如果虫族女王是一只超大号的蜚蠊,她会不会当场吐出来。不过真的看到虫族女王时,殊尘忽然发现,再可爱的东西,如果放大了几千倍几万倍,也可爱不起来了。 好在精神体是可以随意改变大小的,殊尘从库存里面掏了很久,掏出了一个灵兽笼,把化形成迷你蚕宝宝的虫族女王塞了进去,她想了想,觉得对方毕竟是一个种族的领导者,还是要适当给予对方一些尊重的,于是大发慈悲,塞了几片桑叶进去。 虫族女王:???谁告诉你本王吃桑叶?我俏丽吗? 回中央星的路上,遇到了一点点意外。夏文恪的发|情|期到了。一群人翻遍了整座飞船,都没有找到半支抑制剂。看着面色潮红的老朋友,殊尘无奈之下,给他做了临时标记。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殊尘没敢见夏文恪。她知道夏文恪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在原本的世界里,他是个正常的男性,到了这个有很多种性别的世界,他不仅意外变成了个Omega,还被老熟人给标记了……殊尘以己度人,觉得夏文恪现在肯定不想见她。 然而殊尘不得不承认,夏文恪的信息素味道真好,如果有机会的话…… 带着复杂的心情,殊尘回到了中央星,夏冰河元帅亲自来迎接他们。殊尘有点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过去向夏元帅问好。 夏冰河只是看了殊尘一眼,然后从人群里把夏文恪拎出来就走了。殊尘正在发愣,便听到夏文恪的惨叫声伴着夏冰河怒气冲冲的声音飘了过来:“……混小子,以后别说你是我们夏家的人,Omega追Alpha追了十年才追到,你还有脸回来?” 殊尘:“……”追谁?什么十年??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没有时间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帝国准备向军事法庭起诉夏元帅和夏文恪。 罪名便是将Omega伪装成Beta,而且混进军部,意图扰乱与虫族斗争的前线。 夏文恪除了殊尘,就没怕过谁,何况他觉得他并不理亏。在记者蜂拥而至的时候,他将当年的体检报告投影在一块巨大的屏幕上,理直气壮地说:“……这家检验所,可是帝国批准的检测机构!他们的检测导致我没有防备地进入战场,而且还遇到了发|情|期!我已经联系律师,起诉那家检验所,他们差一点让帝国失去了一个优秀的Omega!” “……为什么长这么大第一次发|情?我怎么知道?我以为我是Beta来着,我们家又没有Omega,我怎么知道我以前为什么没有发|情过?” “……为什么以前没有怀疑过?你们谁以前怀疑过正规检验所的结果吗?我当然完全信任帝国!——不过这种信任只到半个月前为止了,在一飞船的Alpha面前发|情,要不是有我喜欢的人……不对,我是说有一个熟人,刚好在飞船上,我会遇到什么你们想过吗?” 殊尘听着他的慷慨发言,脸差点绿了:夏文恪说什么?夏文恪说的“喜欢的人”,是她吗?是吗?不是吗? 帝国这一次,在舆论上输得一败涂地。正在皇帝大发雷霆的时候,皇太子和夏冰河一起发表声明,强烈谴责帝国在各个方面的不作为。 从向公众隐瞒虫族的真实情况,到政|府各部门干涉军部的正常运作,到这一次冉殊尘生擒虫族女王,帝国居然想要与虫族议和,将虫族女王放归…… 帝国从上至下,一片震荡。 不过殊尘没关心这次的政|变,因为她觉得如果皇太子加大元帅都搞不定一个老糊涂了的皇帝,那她干脆还是杀了皇帝和元帅,自立为帝吧。 皇太子带兵冲进皇帝的宫殿的时候,殊尘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夏文恪的书房。 “你来啦!”没等殊尘开口,夏文恪懒洋洋地冲她招了招手:“别这么凶嘛,别人看到你对Omega这么凶,会打死你的。” 殊尘:“……”她积攒了几天的气势,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 殊尘憋了好久,才憋出了一句:“结婚可以,我现在不想生孩子。” 夏文恪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好巧,我也不想生。” 殊尘:“……”对哦,夏文恪才是Omega,如果他们两个人之中只有一个能生出孩子,那肯定是夏文恪而不是她…… 虽然女Alpha理论上也有生育能力,只是比较低来着…… “想我啦?”二人在不要孩子这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后,夏文恪问道。 殊尘:“男人,你又在玩火。” 夏文恪叹气:“你是只会这一句老掉牙的情话吗?” 殊尘也很委屈:“我好多年没看过电视剧了,我怎么知道现在流行什么情话?” 夏文恪将书本扔到桌上,起身向她走来。他拦着殊尘的脖子,在她耳边说道:“只要是你说的,我都喜欢。” ——如果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踮着脚尖,气氛相当完美。 半个月以后,他们走出书房时,已经尘埃落定。 皇帝退位,皇太子登基,帝国各个部门大换血,虫族女王被当众处刑——女王死了,虫族至少百年不会有高级的个体出现,也就是说,帝国将迎来几十年乃至上百年的和平时代。 殊尘在这个世界继续度过了几十年,和夏文恪一起。 夏冰河每次看到他们,目光都很微妙。没办法,殊尘对于多出来的零件没有什么感情,甚至有冲动割以永治,夏文恪原来就有的零件又不太能用——你毕竟不能指望一个Omega的某种零件有多好用——所以两人的信息素交流,始终停留在临时标记的程度。 这几十年之中,曾经有人责问过他们,有那么好的基因,却不为帝国生孩子,基因不是浪费了吗? 殊尘当时就喷了回去:“尊夫人是Omega,你们俩怎么生了一堆Beta出来?你就对得起帝国吗?” 喷走了这些人之后,殊尘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回到系统空间后,666终于忍不住问她:【宿主,你是不是又忘了你的任务?】 殊尘纳闷:【没忘啊!保护申云宁免于战死——虫族女王都死了,他去哪里战死?】 666:【宿主捕捉虫族女王的目的是这个?】 殊尘更加纳闷了:【不然呢?不然我为什么千里迢迢去逮虫子,我很讨厌蜚蠊的好不好!】 666:【……】好吧,它还是太天真。 【任务完成,获得500积分。是否查看原剧情?】 【查看。】 原剧情中,申云宁喜欢原主,在学校时热烈地追求她。原主不忍心让他伤心,便只能含蓄地拒绝。申云宁对她的拒绝视而不见,照追不误。 原主在毕业后进入军部,前往战场,申云宁瞒过申家和军部其他人,也去了前线。在战场上,申云宁找到了原主,原主虽然不爱他,但也是朋友,她不可能看着朋友去送死,便将申云宁送回周围星的哨所。 申云宁不想被送回去,便想方设法逃了出去。在原主找到他之前,他的发|情|期到了,并且他此次出行没有带抑制剂,因此引起了大规模的混乱,原主为了保护他,被虫族重伤。申家为了掩盖申云宁的行为,便声称原主违规将Omega带到战场,还向军事法庭起诉了原主。 原主在悲愤之中死去了。她生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如果有来生,她一定要远离申云宁——至于军功,她相信,只要没有申云宁的搅局,军功不是问题。 666:【是否继续任务?】 殊尘:【……等等!】要不是她动作快,就让这个小系统忽悠过去了。【冉殊尘生前唯一的愿望是远离申云宁,你发给我的任务是什么鬼!这是刻意的误导!】 666:【嗯……是这样的,宿主需要做的任务,全部由主系统收集而来。宿主现在选择的模式,任务内容是经过调整的。我只能保证,主系统传过来的是什么样子,宿主看到的就是什么样子。】 殊尘:【骗子,以前还说过你们不生产愿望,只是愿望的搬运工,现在连愿望都给改了!】 666:【这个我也没有办法呢,任务调整只有主系统才有权限进行,我真的只是一个搬运工呢……】 殊尘:【……算了继续任务吧。】 666:【世界状态检查完毕,即将开始传送……】 第71章 亡国公主 殊尘打量起眼前金碧辉煌的宫殿。一圈看下来,却发现殿中的东西看起来虽好,却都是不能吃不能用的。桌上一壶茶是冷的,一碟点心是硬的,看着看着,她腹中还传来饥饿之感。 殊尘:【真不怎么样。666,这次什么任务?】虽然她觉得系统告诉她的任务已经不可信,不过还是要装样子问问的。 666:【文国安宁。】 殊尘眼睛一亮:这个任务有趣,而且可操作性空间很大,她喜欢。 她觉得有点累,往铺着柔软被褥的床上一躺,开始查看原主的记忆。 这是一个类似战国后期,诸侯割据的世界。原主所在的国家名为文国,国姓为姬。原主名为姬殊尘,是先王的女儿。几年前,叔王发动政变,血洗王室,与原主自幼定亲的薛元德从火中将原主救出。 先王的其他子女尽数死去,只剩下原主这一条血脉,故而朝中群臣上书,请原主继承王位——殊尘回忆了一下原主看过的史书,现在这个时期,女子的地位还未降到低谷,百姓家的女儿有田产的继承权,皇室与诸侯的女儿,也有王位的继承权,女子可以带兵打仗,也可以出任一些专为女子设置的官职;虽然比起男子还是差了许多,不过比起殊尘了解的某些朝代,还是好上一些的。 原主继承王位,薛元德与她自幼定亲,以后自然是要做王夫的。此时虽未成婚,但原主从小并不是作为继承人被培养的,政事一窍不通,全靠薛元德帮助她。而她自小娇生惯养,先王后想多留她几年,还没有开始教她管家,是以她对于管理后宫也并不擅长,薛元德便从宫外为她招进一名女官,名为尹玄雅,帮助她管理宫务。 现在,原主登基已经半年,除了开始几天还去朝堂,余下的时间皆在后宫,因为薛元德劝她,既然不喜欢做,那么便不要费心费力去学,总之有他在,他必定尽心尽力替原主将文国治理得井井有条。 这种话原主信,殊尘却不信。尽心尽力确有可能,至于是不是替原主治理,那就只有薛元德知道了。 殊尘正在思考当前的状况,侍女阿羽进来禀报:“公主,尹女官求见。” 殊尘随口应道:“传她进来。” 阿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了。殊尘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尹玄雅走进殿中,草草地行了个礼,没等殊尘说话便跑到殊尘身边,笑着说道:“姬姐姐,这几天怎么没见你出来玩儿啊!如今正是春暖花开,王宫里的花开得可好看了!” 她见殊尘没有接话的意思,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姬姐姐,这些天,宫里也没有什么事务,我总算清闲了一些,前些天好多事情,我都累坏了,没有时间来找姐姐,姬姐姐,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情,你怎么感谢我呀?” 感谢?殊尘的内心毫无波动。她抬了抬手,说道:“我累了,你出去吧。” 尹玄雅的眼中顿时盈满了泪水:“姬姐姐,你嫌我烦了吗?” 殊尘懒得陪她演戏,只说到:“孤为国主,你为臣子,孤叫你出去,你听命出去便是,何必问为什么。” 尹玄雅面露惊愕,愣了许久,才回过神,面露哀怨:“公主,我哪里做的不好吗?你以前从不如此对我……” 殊尘心里叹息。这个年代,还没有像后来的朝代一般,“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过也幸亏不是后来,毕竟君权达到顶峰的时候,父权和夫权也达到了顶峰,现在不用顶着“女子不可参政”的骂声就可以做一些事情,她对此还是比较满意的。 殿门口光线一暗,殊尘抬头,看到一个身着黑袍的人走进了内殿。尹玄雅一见那人,眼睛亮闪闪的,忙过去行礼。薛元德随口应了几句,打发她出去了。 “公主,”薛元德走到殊尘床榻边坐下,温声说道:“我听说你今天又与尹女官拌嘴了?你不会打理后宫,尹女官是进宫来帮你的,你应该好好待她才是。” 他扶着殊尘坐起来,继续说:“公主,先王已经去了,公主不通政务,又娇生惯养,受不得苦,文国上下除了我,哪里还有人对公主全心全意?我在前朝日夜操劳,公主既不能整顿后宫,总也该善待贤才。” 殊尘看了他一眼:“你既然嫌累,我再寻一人替我打理政事如何?” 薛元德脸色微变。他觉得殊尘今天有点不对,又想想宫中最近有人说他对尹玄雅有意的留言,觉得殊尘大概是吃醋了,心里不耐,却也只能安慰道:“你不要想那么多,你我多年情谊,即便如今时过境迁,我也绝不会嫌弃于你。” 殊尘听得新鲜。薛元德也配嫌弃她?若不是自小与原主订了亲事,薛元德现在算是个什么人物?替别人管着家,还没管几天,便真把别人家当成自己的了? 薛元德说得口舌发干,却见殊尘无动于衷,心里也生了恼,他将殊尘一推,站起身说道:“公主,你好好想想吧,如今这天下,除了我,还有谁肯如此待你?”一边说着,他已经走出了内殿。 阿羽跑了进来:“公主,薛公子怎么了,我怎么见他生着气就走了?公主,薛公子待你不薄,公子料理国事如此辛苦,现在到了后宫,公主怎么还惹他生气?” 殊尘一拍床榻直起了身子:“我惹他生气?你怎么不关心他有没有惹我生气?你到底是谁的侍女?你若心仪他,自去与他说,让他把你调到身边,你们长长久久地做一对去吧!”阿羽从未见她如此模样,心里十分委屈,哭哭啼啼地跑了。 殿中终于安静了。殊尘起身去床底下的暗格里,摸出一个小箱子。打开箱子,里面放着兵符和印玺。 此时宁朝尚在,文国为宁天子分封的诸侯之一,兵符印玺便是宁天子赐予文王的凭据。这些天来,薛元德一直在忽悠原主把文国的印玺交给他,说是没有印玺,他在前朝处处受制,许多人并不服从他。原主已经被他说动了,如果殊尘没有来,大概这几天便会将兵符印玺交出。殊尘不太明白,原主到底是怎么样天真的性子,才能被薛元德忽悠得对他言听计从——不过如果原主不天真,大概也轮不到她来这里做任务。殊尘摇摇头,随手把箱子整个扔进了戒指。 晚饭时候,阿羽捧着食盒又来了。她将食盒放在桌案上,将碗碟一件件拿出来。 殊尘瞟了一眼。菜色没什么问题。这年头烹饪的手法有限,除了烤就是煮,翻来覆去的就那么几样。不过她是公主,这些饮食看上去也算精致。。 阿羽一边往桌案上摆菜,还一边埋怨:“公主,你今日也太任性了……” 殊尘等她摆好了,淡淡说道:“赏你了,你吃吧。” 阿羽愕然:“公主,你午后便没有吃过东西,若是把身子饿坏了,薛公子会心疼的……” 殊尘说:“你不想吃就送给别人吃,没有人想吃你便倒了去,总之拿出去别让我看到。” 阿羽不知道她在闹什么,默默地将碗碟收起,行礼退下了。 没有人打扰,殊尘一觉睡到天光放亮。其实她本想睡到日上三竿的,可惜天刚刚亮,薛元德来了。 殊尘满肚子起床气:她与薛元德势不两立!他当是来她这里打卡吗?还让不让人睡懒觉了? 薛元德依旧温情脉脉,似乎忘了昨日的争吵:“公主,今日朝会,我去前朝了。” 殊尘皱眉问道:“公子可是对朝事不喜?若你真无意上朝,我可习宁天子旧例,请天子派遣新王,你我皆可重归清闲。” 薛元德微微一顿:“公主何有此意?” 殊尘冷哼一声:“近些天时时有人在我耳边闲言,说公子为我打理国事十分辛苦,而我却在后宫白得清闲。你我之事怎能容外人置喙?不过若是你真无意于此,我也不能强逼着你去做不喜欢的事情。” 薛元德忙道:“能为公主分忧,我怎会有不满?公主莫要听外人胡说。公主身为先王之女,自然应当守住文国基业,切莫听信谣言,使先王地下不安啊!” 殊尘做出一副被说服了的样子:“那就好——我听了他们的胡言乱语也生着闷气呢,薛公子又不是那等贪慕荣华之人,竟有人说公子是为了王位才勉强容我——朝会的时辰快到了,公子去前朝吧。” 她叫了阿羽来给她梳头,装作没看见薛元德的表情。 666见殊尘又闲了下来,疑惑道:【宿主,你这样试探薛元德,会不会打草惊蛇?】 殊尘随口答道:【蛇?他算什么蛇?充其量算条蚯蚓罢了。】 666:【……】 梳洗完毕,殊尘将人全部打发了出去,说是要向上天祈祷,求先王先后在地下平安康乐。她命人将宫殿封起来,只留下一个又老又哑的宫婢服侍,叫人每天从窗口送进素斋清水,不许打扰。 然后她给那个老宫婢贴了道迷神符,翻出一套轻铠套在了衣服外面。 666见状不禁疑惑:【宿主这是做什么?】 殊尘理直气壮:【打天下去啊,不是说要文国太平吗?】 666:【……】想要文国太平就要打天下?它读书少,宿主不要骗它!(╯‵□′)╯︵┻━┻ 作者有话要说: 殊尘:(理直气壮)天下太平了文国不就太平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三岁小孩都懂! 第72章 亡国公主 殊尘顺顺利利地出了王宫。这年代王宫的守卫不甚严谨,她一路上甚至没有遇到守卫。当然,即使遇到守卫,她也不会担心。 殊尘离开王宫之前,在轻铠外面又套了一层衣服,所以在人群中并不显眼。她走在街道上,看着王城之中的热闹景象。 不过她也算个见过大世面的人,这种程度的热闹还没有办法提起她的兴趣。于是她直接去了马市。 在付钱的时候,她遇到了一点麻烦,因为她没钱。或者说,她没有这个年代的货币。于是她黑着脸找666,用一个积分换了钱。 666还不依不饶:【宿主你就知足吧,你现在是公主,公主每年有多少钱你知道吗?你如果穿成普通人,我看你那点积分都花了也不够买一匹马……】 殊尘只装没听到。 身上有了钱,她又去集市买了些面饼带在身上,准备路上吃。 离开王城十几里,殊尘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此时正是春季,天气温暖,前些日子已经下过了几场好雨,正应该是播种的季节,可是殊尘一眼望过去,所见的土地都不是光秃秃的,连杂草都稀稀拉拉。路边有几株榆树,榆荚被撸了个干净。 殊尘走了几日,途中见了几个村子,不过她没进去,因为远远望着便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吃饭的时间,村子里一处炊烟都没有。 过了几座城,每处城郊都是如此,殊尘的心情越来越沉重。她隐隐觉得,这次的任务,不太好做…… 十几日后,殊尘赶到了文国与明国的边境。见到了镇北将军姜星汉。 “吾王驾临,不知何故?”姜星汉知道王城最近发生的事情,知道殊尘已经登基为王。殊尘听到这个称呼有些欣慰:过来这么多天,终于有个人记得她才是国君,薛元德只是她的未婚夫了。 殊尘说道:“孤欲取宁天子而代之,将军可愿助孤一臂之力?” 姜星汉再次行礼:“吾王为君,臣自当从命。” 殊尘笑了笑:“将军答应,只是因为我是文国之主,并非因为真正信服我吧?如此将军与我走上几招如何?” 姜星汉陷入了沉思。 他不待见薛元德,只是因为看不上这种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家伙,至于现在的国君,从前的公主……姜星汉恍惚记得几年之前去王城觐见先王,先王膝下那位文雕玉琢的白团子,摔了一跤还哭鼻子的那个,就是这位吧? 现在这位白团团,要和自己交手?姜星汉开始认真思考这是什么套路。 殊尘知道对于这种武将,只有真刀真枪干一架,才能够真正获得他们的友谊,所以她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将军若是怕了,就不打了。” 姜星汉:我会怕你???他当即命人取来他的大刀:“吾王既然要战,末将便陪您走上几招,不过刀枪无眼,末将若是不小心伤了您,还望您不要怪罪。” “废话少说!”殊尘跟着他走到外面,四处望了一圈,挑了一匹马。 “是匹好马。”姜星汉点头——看来他们文国这位新主,还是有点眼光的,能骑上这匹马却没有被马摔下去,看来还有点技术。 殊尘没搭理他:最好的马明明被他骑着呢,现在夸她选的马好,是在说反话吗? 殊尘觉得有人讥讽她,那对方就快要倒霉了。半柱香之后,姜星汉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姜星汉: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什么??? 回过神后,姜星汉起身理了理衣袍,再次向殊尘拜倒:“吾王神勇,文国之幸也!” 把姜星汉揍翻之后,军中将领看着殊尘的目光都亲切了起来。他们以前听到的,一直都是先王暗弱,继位的公主又是个不管事的,他们便想忠于王室,只怕最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姬家的王位被姓薛的夺走,既然如此,他们在边关便只想熬日子罢了。 如今见殊尘武力过人,他们总算有了个盼头。 殊尘拿出兵符,姜星汉见了不禁松了口气:他是想忠于姬氏,但是他是武将,如果薛元德拿来兵符命他出兵,他也左右为难,现在看到兵符在殊尘手里,也是件安心之事。 “主公如今想往何处?要回王城杀了薛元德吗?”姜星汉跃跃欲试。 殊尘摇头:“如今文国上下,还记得我是国主的,百无其一,朝中还有些文官整天喊着女子为王,文国要亡。我看着像亡国之君吗?”殊尘说着,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拍掉了一个桌角。 姜星汉:“……”不瞒您说,您和我干架之前,我也觉得您就是一个亡国之君。 不过现在他是不敢这么说了,只好敷衍道:“主公英名,主公英明。” 他们正说着,外面有士兵进来禀报:“报将军,明国有使臣前来,是否容其通行?” 姜星汉立刻摇头:“我不管!主公在这儿呢,这种事情怎么还要我动脑子?不行不行,让他来问主公,我才不管!”说着,让士兵叫使臣进来见殊尘。 使臣进来,见了姜星汉便跪下了:“请将军容我至贵国王城传信!康国二十万大军压境,我明国弹丸之地,怎能受得康国如此作为?请将军救命啊!” 姜星汉望向殊尘。 殊尘望着姜星汉。 姜星汉不情愿地将明国使臣扶起:“莫要惊慌,我明国国君在此,你有什么话,尽管对我家主公说。” 于是使臣刚刚站起身,又跪下了。 姜星汉:“……”早知道我不扶你了! 殊尘看了明国国君的求救信,递给姜星汉。姜星汉扫了一眼:“哎哟,还有这好事?” 明国国君在信中写道,若文国帮助他们击退康军,明君愿意以国为谢。 明国位于文国北面,面积极小,大概只有文国的十分之一,康国位于文国东北,三国互相接壤。 殊尘忽然想起什么,问姜星汉:“将军姓姜,与康国国君是亲戚吗?” 姜星汉无所谓地答道:“先父是康国先王的族叔,康国先王不容兄弟叔侄,连我先父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堂叔都杀了,我当时年幼,我母亲就带我投奔了先王。” 殊尘:“那我如果杀了康国国君,将军应该不会拦着吧!” 姜星汉一拍大腿:“杀死他个龟孙儿!我给主公磨刀牵马!” 殊尘放下心来,对明国使臣说:“孤听父王说过,明国之君无愧于国名,是圣明的国君,如今明国有难,孤自然应当相助,请明王放心,孤亲率十万大军,定叫康国军队有去无还!”一边说着,她命军中文士拿来绢帛,给明国国君写了回信,还盖上了印玺。 使臣离开,姜星汉兴奋起来:“要打仗了?我都闲了多少年了,终于能打仗了,主公你说,先打谁?” 殊尘看着他在桌案上摊开的地图,指着康国的王城说道:“你不是想杀康王吗?咱们先去杀他。” 姜星汉:“???” “主公,”姜星汉半晌才回过神来,哭丧着脸:“你可不能因为我一句话就这么乱来啊,要是明国因此被康国拿下了,他们非骂我是红颜祸水不可!” 副将段和在旁边直翻白眼:“将军你多看点书不行吗?就你,还红颜祸水?你知道什么叫红颜吗?” 姜星汉理直气壮:“我的脸不红吗?你们平时都叫我红脸大汉,我怎么就不是红颜祸水了?” 殊尘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家主公我冲冠一怒为红脸,将军感不感动?” 姜星汉:“……”不敢动,确实不敢动,毕竟他刚刚被殊尘揍趴下过,现在动一动主公万一砍了他的脑袋怎么办?那玩意儿砍了可是长不回来的! 几日之后,殊尘与姜星汉率领边军,向东绕过明国边境,从文国与康国接壤的台延山,直接进入康国,留下段和在后面跳着脚骂街——他们这群人好几年没打过仗了,各个手痒得很。 台延山说是群山,但在殊尘看来,只是几座小土丘而已。不过康国似乎对此很是放心,山上山下都没有派兵驻守。 “主公,再往前去,山中时有毒瘴,我们这些人,恐怕会有折损啊。”姜星汉劝了殊尘多时,但她执意要走这里,他也无法。现在大军即将翻山入康国之境,他少不得再劝几句。 殊尘在怀里掏啊掏,掏了许久,掏出一个玉瓶:“分下去,等会儿埋锅造饭的时候,每口锅里放十粒八粒,保你们没事。” 姜星汉:“……”主公你确定这么小的瓶子能装下十万人吃的药吗? 片刻之后,他差点哭了,因为瓶子里的药丸,不不不,应该叫药末,每一粒比针尖也大不了多少,他数的眼睛都要瞎了。他这双眼睛和这双手平时是做什么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啊! 殊尘过了好久也没见他回来,过来找他,看到他苦着脸分药末,不禁奇怪道:“将军,你在做什么呢?” 姜星汉委屈极了:“主公,你这药粒比我家的面粉还碎,每口锅里放十粒八粒,我在数药啊!” 殊尘面不改色:“哦,我开玩笑的,你找个大桶把药放进去,每口锅里放一勺就行,用完了我这里还有。” 姜星汉:(╯‵□′)╯︵┻━┻ 别以为你是主公我就不敢打你! 要不是打不过,我现在就敢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 参考了战国时期的情况,但大体上是我瞎编的。 第73章 亡国公主 姜星汉没有动手,最终只是憋了一肚子气,决定等到见了康国将士,一定要杀他们个落花流水。 他们翻过台延山,进入康国。康国举国攻打明国,余下的兵力不多;他们又对台延山的瘴气十分自信,在这边的防备甚弱,所以殊尘带兵如入无人之境,没过半个月,已经过了几道关隘,只余百里便可到康国王城了。 此时有探子回报,说康王下令让康国将军回兵保卫王城,许将军已经率兵赶回,再有五日便会追上殊尘的队伍。 姜星汉问殊尘:“主公,我们来攻打康国,只是为了逼迫康军撤兵,以此保护明国,如今他们已经撤兵,咱们是不是也得撤了?” 殊尘摇头:“谁告诉你我是为了救明国?我不是早告诉你,是为了帮你报杀父之仇吗?” 姜星汉无语凝噎:“主公,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了,咱们再不走,许祁就打回来了,到时候他们王城的守兵打个包围,咱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殊尘:“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姜星汉:“……听主公的。” 殊尘:“听我的就跟我走,在姓许的打回来之前,把康都打下来!” 姜星汉:“……”主公好任性,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他和几个副将悄悄商量了一下,决定就陪着殊尘去康都周围过过瘾,等到许祁快到的时候,他们几个就合伙把殊尘打晕了带走,到时候殊尘总不能把他们几个都治罪吧?虽然殊尘很能打,但是她只是一个人,把他们都治了罪,殊尘一个人带这么多兵吗? 打定了主意,他们淡定下来,跟着殊尘奔向康国王城。 他们到城下时,康王紧闭城门,拒不应战。殊尘明白,这是康王有意拖延时间。无论他们用什么方法,康都建于平原之上,城外地势开阔,易守难攻,他们五日之内总不大可能攻下来。 殊尘建议姜星汉去城下骂街。 姜星汉:“???” 殊尘苦口婆心:“将军是康王的族叔,听说康国那群人谄媚至极,朝中官员都以认康王做干爹为幸,将军上去就叫孙子,他们一定觉得很荣幸——不过将军切莫再骂康王是龟孙儿了,康王是龟孙儿的话,那康王室就全成了乌龟,这样的话,您父亲在地下大概也不会很高兴的……” 姜星汉一肚子闷气,却只能带了几个亲兵去城下骂战。殊尘却找到军中铜匠,问他那柄大刀有没有打好。 铜匠道:“主公,打是打好了,可是一百多斤的大刀,主公要给谁用?” 殊尘两眼发亮:“快拿来给我看看!”铜匠唤人用车将大刀拉来,殊尘伸手摸了摸,赞道:“师傅手艺真不错,不过下次给我就不用铸花纹了,这样还能省点时间。” 说着,她拎起大刀跳上战马,叫上几百士兵,奔着康都去了。 铜匠:“……”不是啊,主公你等等,你拎着我打的大刀就跑了,出了什么事,将军他们回来我怎么解释啊!!!! 殊尘当然没听他的,她将刀背在背后,去找姜星汉了。 姜星汉见她来了,有点慌张:“主公,千金之躯怎能至险地?您快回去,快回去啊!” 殊尘说:“我来帮你攻破城门啊!” 姜星汉都快哭了:“主公你就别跟我开玩笑了,这可是康王城的城门,如果能攻破,我早就派人去攻了,可是他们城门建得厚重,咱们的石车都砸不开!” 殊尘远远望了一眼:“他们没建瓮城?” 姜星汉点头:“宁天子的都城才可建瓮城,诸侯国与外夷交界处才可以建,康都当然没有。” 殊尘“哦”了一声:“瓮城都没有,将军跟我冲进去!”说着,她策马向城门奔去。 姜星汉慌忙派人跟了上去:那可是国君啊!主公你等等啊,城头上还往下射箭呢,你怎么就跑上去了! 殊尘抽刀在手,左右挥舞拨开箭矢,转瞬便到了城门之下。城上守将高呼命人抬开水锅和石头来,殊尘只当没听见,抡起大刀,便向城门砍去。 守将此时也不急了,叫人将开水和石头都收起来了,还往下喊道:“文国无人可派了吗,派你这个娇娇弱弱的小娘子来?小娘子想要进城,咱们弟兄马上放个篮子下去拉小娘子上来如何?”城头之上笑成一片。 笑声之中,康都的城门,被殊尘劈出了一个洞。 姜星汉:??? 成门内的军士:??? 殊尘:呵呵,铁门我都砸开过,这个木头包铜皮的门,真以为我弄不开吗? 姜星汉直到攻破康王宫的宫门,都像是在梦里。 在这个梦里,他们文国娇娇弱弱的小国君来边关,点名要和他单挑,没过几招,一剑把他的衣服划破,他还没在姑娘面前光过膀子呢,这一害羞,就跌下马去输掉了。然后小国君带着他们翻过台延山,长驱直入,直打到康国王城。到了康都,小国君抡起大刀,劈开康都城门,打到康王宫门口,康王率王室来降…… 姜星汉在梦里砸了咂嘴,觉得这个梦虽然有点离谱,但还是挺美的,他真想多做一会儿…… “姜星汉赶紧起来!再不起来孤要掀你的被子了!”梦中他还听到小国君叫他起床。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呢! 紧接着,他就浑身一凉。睁眼一看,殊尘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告诉你今天早起,耽误了受降仪式,许祁打回来了你把康国赔我吗?” 姜星汉迷迷糊糊的,听得半知半解,无意中一低头,发出了一声惨叫——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他今天睡觉只穿了短衣短裤,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和没穿衣服见异性也差不了多少了。 殊尘放过了那只惨叫鸡,走出门,看到几名副将都垂着头,乖巧地排着队等她,满意地点头:“还是你们听话,说了寅正起床就是寅正,不像那个淘气鬼,多大的人了还睡懒觉?” 副将们诺诺连声——他们觉得将军以后肯定也是不敢了,主公是女人啊,还是个会掀被子的女人,万一哪天当着老婆的面被掀了被子,将军那张老脸要是不要? 于是康国的大将军许祁赶回康都时,康王已经归降殊尘。许祁在城外失声痛哭,自刎而亡。 殊尘笑着对原来的康王,现在的姜太守说:“灭人国者,人恒灭之,老姜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姜太守:“……”我敢说不对吗?我要是敢说,你旁边那位,我族叔就敢杀我你信不信!(╯‵□′)╯︵┻━┻ 姜太守忍气吞声,低头喝酒,喝的酩酊大醉。当天晚上,他死在了太守夫人的床上。 殊尘假惺惺地给他写了篇祭文,然后叫了太守夫人的小儿子过来:“夫人,昔日我与姜太守同为诸侯,如今姜太守不幸身亡,虽然太守之位并无世袭的道理,不过我总不能让太守泉下遗恨。这样吧,我看这小孩儿不错,我与姜将军情同兄弟,算起来也是你儿子的奶奶了,我就认下这个干孙子,你带他去延郡上任吧!” 太守夫人·先康国王后:“……”道理我都懂,但这是我小儿子啊姐姐,不,姑姑! 见她纠结,姜星汉冷笑一声:“怎么?侄儿媳妇,你对这个安排不满吗?主公说这是你长子,这就是我侄儿的嫡长子,你若说这个不是,那么谁是?” 他话中的威胁之意,就连殊尘新鲜出炉的大孙子都感觉到了,当场哇哇大哭。 殊尘将大孙子抱到膝上,摸出一块麦芽糖逗他:“叫奶奶,叫奶奶就给你吃。” 大孙子就着她的手舔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奶奶!” 太守夫人也是无法了,只要她敢说一句这个是她小儿子不是她大儿子,恐怕殊尘马上就要将她大儿子砍了,把这个小儿子变成她的大儿子…… 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跪倒拜谢,叫母亲了——没错,她儿子的奶奶,她不叫母亲叫什么呢? 殊尘派了个副将随着她大孙子姜衡和干儿媳妇去延郡上任了,其他的康国前王室留在康都派人看守。 派去延郡的副将气鼓鼓地走了。他终于明白段和当时为什么不高兴了。于是他决定马上写信给段和,就说主公一刀劈开康都城门,但是他就是不说详细的过程。 哈!这么一想,他顿时心平气和。 殊尘带着军队去往宁国。 如今天下共有六国,宁天子居中,另外五国均为宁天子分封的诸侯。从文国向东,依次为明国、康国、旻国、越国,越国位于文国东南,五国正好将宁国围了一圈。 天下名义上还是宁天子的,不过如今宁天子式微,对五国国君只有名义上的君主之名,事实上他谁也管不了…… 还没到宁国边境,殊尘便派几个士卒,命他们换上宁国服饰,去宁都散布谣言,就说文国公主乃天上神女下凡,美貌无双。神女有言:梧桐歌兮凤于飞,凤于飞兮天下归! 姜星汉:主公,你的脸皮是不是太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瓮城的规矩是我编的,架空,架空,别太认真。 神女的两句话也是我编的,如有雷同,我没抄你…… 第74章 亡国公主 殊尘原定的计划是,先散布谣言,让宁国的百姓都知道他们文国有一位公主,是神女下凡,这位神女心怀天下,悲悯众生,是上天派来拯救众生的救世主…… 然后她就可以趁机率军打过去,逼宁天子退位。 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她刚刚从百姓口中听到她亲自派人散出的谣言,准备感慨一下手下人办事真利索,那边宁天子的归降书已经送到了。 殊尘:“???”真的假的,这是诈降吧?宁朝六百年基业,堂堂宁天子会向她投降?? 她命人请使者来,使者还没进门,使者身边的一个胖娃娃就冲了过来:“姑姑姑姑!我姑姑是仙女!”然后扑到她脚下,抓着她的衣襟就往上爬。 殊尘:“……” 使者无奈:“姒真,莫要无礼!”一边说,一边向殊尘行礼:“姒青见过文王。” 殊尘愣了一会儿,终于想起,原主的亲娘,是宁天子的堂妹,宁天子是殊尘的堂舅;所以这个叫她姑姑的,大概……是宁天子孙子辈儿的人? 姒青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想:“不才是宁君长子,那个……”他指了指殊尘怀里的胖娃娃,“是我的长子。父王确欲归降,此次让我带着真儿前来,是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 殊尘请姒青坐下。她逗着怀里的姒真,觉得奇怪:“堂舅怎么想的?宁国占据中土,堂舅乃是天子,何故来降我?” 姒青笑了笑:“文王如此行事,不就是想要我们归降吗?” 殊尘摇头:“没有啊,我还是喜欢打架。如果不是军师劝我欲图大事者当爱惜天下百姓,我是想直接打到你们王城去的。” 姜星汉:“……”主公你醒醒,我们哪有军师,你哪来的军师? 姒青离开时,把姒真留给殊尘了,他的说法,自然是为了取得殊尘的信任。不过殊尘怀疑宁王室是不是养不起这个小家伙儿,才把人送到她这里,准备吃穷她。 接下来的三天里,姒真每天要吃两只鸡,一只兔子,还要吃一大盆豆饭。如果有人不让他多吃,他就会摸着肚皮委屈地说:“姑姑,他们不给我吃饱,我的肚子都饿瘪了……” 殊尘被他吵得头疼,当即下令,命大军以最快速度赶往宁王城,把这个小饭桶给宁王室送回去! 宁天子姒和本来是准备向殊尘交降表或者直接禅位给她的,不过殊尘跟他谈了两个时辰后,他改主意了,下表封殊尘为神女,代天子伐四方诸侯,一统天下。 姜星汉不太明白殊尘这通操作是什么意思。他悄悄问殊尘,是不是宁天子威胁她什么了。殊尘看怪物一样看他:“我堂舅那小体格能威胁我?他如果能威胁我,姒真早把我打趴下了。” 姜星汉不知道,姒和听到殊尘这话以后,是会觉得高兴还是悲愤。 不过殊尘还是向他简单解释了一下。 虽然姒和不太想当这个宁天子,他儿子们各个身怀绝技,斗鸡遛狗琴棋书画什么都会,就是不会老老实实学治国之道。孙子……孙子还是算了,他大孙子还是个小白团团呢,其他的孙子连影子都没有更加指望不上。 其实姒和早有撂挑子不干的想法了。但他是宁天子,任何一个人夺他的王位,都不太可能留下他这条命。他虽然不想继续做天子,但还是想继续做个活人的。还有他那些儿子……算了,儿子可以洗洗扔掉了,但是他大孙子多可爱啊,他还想看着大孙子娶妻生子,给他生个小小团子的。 殊尘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宁天子听到王城之中的传言,又派人查探,王城之外这些传言也流传甚广,他便知道了殊尘的打算。他左思右想,觉得殊尘既然自诩神女,大概……会留他这条命? 所以,宁天子还是在赌。 殊尘当然不会杀宁天子。她也不想这么快就接受禅位。一旦接受禅位,旻国与越国,还有现在并不在她掌控之中的文国,都可以用为宁天子报仇的理由来攻打她,而像现在这样,她只是接受宁天子的封赏,奉宁天子的旨意讨伐诸国,便可以免去很多麻烦。 说到底,殊尘还是懒……她懒得向天下人解释她是不是正统,也懒得把说她不是正统的人全杀了。所以像现在这样,有个名正言顺的名义,刚刚好。 宁天子现在是自己人了,殊尘又开始计划去诸侯国干架。 姜星汉建议她攻打越国,因为旻国地势险要,而越国王城离宁国边境很近,他们去打越国,会比较顺利。 殊尘却不这么认为。她说:“旻国民风彪悍,而越国温和以致怯懦;现在文国内乱,如果我们攻打越国,旻国必定自危,到时他们很可能联合文国一起对抗我们,我们必然腹背受敌。但如果我们攻打旻国,以越君的性子,他必然固守观望,不敢轻动,而文国想要支援旻国,却要远道而来,即便越君默许,但我们仍然可以提前得到消息,如此可以转圜的余地就更多。” 姜星汉不太确信:“越君确实有点……那个,不过你如果打旻国,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下一个就轮到他吧?他还会继续当缩头乌龟?” 殊尘表示,姜星汉对社恐和拖延症的了解还不够透彻。像越君这种人,她怀疑即使她打到越王城门口了,他也只会说一句“哦,神女来了啊,你看你想要什么,随便拿,别打扰我就行”。 现在军中管事的是殊尘,所以姜星汉骂骂咧咧地接受了她的决定。 “主公是不是糊涂了,”他出去还跟姒真抱怨,“薛元德再糊涂,也不会帮着外人打自己没过门儿的老婆吧?还腹背受敌,我怎么不相信呢?” 姒真本来在啃着鸡腿听他唠叨,此时却突然跳了起来:“哪个坏蛋敢娶我姑姑,先过了本公子这一关!”他三口两口咬光了鸡腿上的肉,皱着眉看了看自己油汪汪的小手,眼珠一转,在姜星汉肩膀上拍了拍:“将军,我去劝我姑姑!”说着,他便跑了。 姜星汉目瞪口呆地看着肩膀上的两个油印,过了半天才骂道:“小兔崽子,你今晚上的烤鸡没有了!” 第75章 亡国公主 旻国这块硬骨头比殊尘预想的难啃。不过越国和薛元德比殊尘预想的更软。 刚到边关,旻国守军便疯狂反击,殊尘还截获了几封旻君送往越国和文国的求援信。 她能够截获不止一封,那可以想到旻君派人送出的信肯定更多。 从旻国王城到越王城大约需要月余,到文王城约需两月。然而三个月后,殊尘带兵已经深入旻国数百里,到旻王城只有百里之遥,探子从越国和文国传回消息,越王和薛元德依旧毫无动静。 越王没有作为,殊尘早有预料,毕竟越国向来这样,说好听点叫与世无争,说难听点就是胆小怕事。几十年前,凌国——一个如今已经被康国吞并的诸侯国,国君向当时的越王求娶公主,那位凌国国君年逾半百,王后换了三四个,膝下子孙成群,而当时的越公主是二八妙龄。越王当时二话没说,亲自派儿子将自家女儿送到了凌国,后来那位公主莫名死在凌国,越王连个屁都没放。 不过薛元德也毫无动作,殊尘觉得奇怪。薛元德在文国内欺国君(曾经的),外持朝政,显然不是个没有野心的人。她现在如果攻下旻国,即便到时候薛元德再与越国联合,先不说越王那个性子会不会与他合作,即便真的联合,薛元德有信心以两国之力抵挡殊尘的大军吗?——不,不应该说两国之力,现在明面上,文国的国君是姬殊尘,殊尘觉得,如果她回到文国,还是会有那么几个人支持她的……吧? 殊尘心中有疑,手底下可丝毫没有放松。其实旻国边境被打开之后,再向内打,抵抗就没有那么强了,毕竟王城还是比周围的州郡重要那么一些的。随着殊尘军队的推进,旻国的守军已经渐渐回到王城,以增强王城的守卫力量。 距离旻王城三十里,殊尘扎下营寨。 此次出兵旻国,姒青跟着来了,或者说,姒真非要跟着姑姑一起出来,宁天子就逼着姒青来了。如此一来,宁国给他们送粮饷送得非常勤快,毕竟王太子和王太孙都在殊尘手里呢,他们敢让殊尘一顿吃不饱,万一殊尘就饿死王太孙怎么办?——没错,宁天子的原话就是这样的,他眼里只有姒真这个小胖墩。 好在姒真比较懂事,虽然偶尔要拉着殊尘练大刀,但是多数时候,就在她营帐外面挖坑埋土,撒尿和泥,还是很听话的。现在他又在撒尿和泥,他爹姒青在营帐里面苦劝殊尘。 “殿下,”姒青说道,“引咕咕江之水淹旻王城,恐怕城中百姓遭殃,不利于殿下之名啊……” 殊尘“嗯”了一声:“我奉天子之命讨伐诸侯,旻王不归降,反而派兵抵抗,我已经写信给旻王,如果他归降,城中百姓自然平安无事;他旻王城百姓的生死,由他来决定。” “可是……”姒青的两条眉毛都快扭到一块儿了,“百姓何其无辜……” 殊尘望天。姒青这个性子,真的不适合当国君,特别是这种诸侯割据时期的国君。她觉得她要是宁天子,早打死这个儿子了。 “他们现在的国君是旻王而不是我,所以爱惜他们的应该是旻王。你如果觉得他们无辜,我现在就送你去劝旻王归降,怎么样?保下城中数十万百姓,全靠你了。”殊尘诚恳地说道。 姒青:“……”他叹了口气,怅然若失地陪着儿子和泥去了。殊尘旁观了一会儿,决定先不告诉他,他手里的泥是用他儿子的尿和的…… 不过殊尘最后也没有水淹旻王成,她把城中的水源断了。因为旻王城先是断粮半月,开始杀老人和妇女充饥了。殊尘一怒之下,直接断了他们的水,她倒要看看,旻王会不会把别人的血也放出来喝。 旻王大概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或者他丧心病狂了却没有人知道。断水三天后,殊尘接到了旻王的归降书和印玺。守将打开城门,向殊尘投降。 殊尘率军进城的时候,旻王一把大火烧了王宫,旻王宫中几百人,命丧火海。直到殊尘稳定了城中的局面,旻王宫还在冒烟。 殊尘召集旻王城原有官员时,有一半人正在痛哭。 “苍天何故如此待我旻国!”一个白胡子老头哭得鼻涕都拖到地上了。 “大王只要再坚持十日,我必定将你这妖女杀死啊!”一个武将被扒了铠甲,穿着里衣坐在地上嚎啕。 姒青低声对殊尘说:“这是旻国的大将军晁生,就是他下令杀老人和妇女以做军粮的。” 殊尘走到晁生面前,用刀背拍了拍晁生的肩膀:“你老婆呢?” 晁生咬牙切齿:“你这妖女,我城中粮绝,本将身先士卒,杀妻供我军中兵士充饥,若不是你,我旻国怎会遭此劫难?” 殊尘点点头:“哦,记下来,晁将军对天子不满,欲违诏叛乱——晁将军,你爹呢?” 晁生不语。旁边有人告诉殊尘,晁生五十多岁的父亲还活着呢。 这个年代的五十多岁……殊尘笑了,她命人将晁生的父亲带了上来。老头子已经不会走路,两个人搀着都摇摇晃晃。眼睛花了,头发白了,耳朵还不好使,别人说十句他一句都听不清。 殊尘用刀尖托起了晁生的下巴:“晁将军,你看看你爹,都这么老了,你老婆正值壮年,便不能上战场,为军士缝补衣物还是可以的,紧急时候搬运点砖石更是不在话下,你为什么不杀了你爹,却杀你老婆呢?” 晁生理直气壮:“妻子死了可以再娶,我父亲却只有一个,当然先杀妻子!” 殊尘笑得很温柔:“现在旻国是我的了,大将军的位置只有一个,大将军死了却还可以再封一个,来人,送晁将军去和他老婆团圆。”说着她挥了挥手,不顾晁生的惊叫怒骂,命人将他拖出去砍了。 “把他的头挂在城门上,”殊尘冷冷地道,“百姓之中主动献出妻子供旻军杀食的,早点出来自首,回去自觉守妻孝三年,终身不再娶,我便饶他们不死,否则,晁将军便是他们的先例。” 姜星汉和姒青不明白殊尘为什么这么做,他们觉得殊尘这是多此一举,如果弄不好,还会激起旻王城的百姓抗拒之心,空有后患。殊尘却不管他们说什么,执意下了这道命令。 旻王城的百姓果然都是硬骨头,当天晚上一群人直接造了反,殊尘早有准备,亲自率兵平乱,带头的那个远远看到殊尘,指着她破口大骂:“你这不仁不义的妖女!我献出妻子乃是大义,她为国而死,死而有荣,你这妖女怎能懂我们的忠义之道?” 殊尘叹了口气:“你这人的确忠义,既然这样,我送你去地下和旻王团聚吧。”她说话时,手上已经拈弓搭箭,一语未毕,那人咽喉中箭,睁大双眼倒地而亡。 带头的人死了,其余的人渐渐安静下来。但他们看着殊尘的目光,仍然充满了仇恨。 殊尘不以为意。她敢在这个年头带兵打到天子城下,难道还会在意一群百姓怎么看她?不过,虽然不在意,她还是要给旻王城这群人一个教训的。 她派人去找旻王城各坊的坊主,叫他们回去统计一下,让把支持晁将军的都点出来。 坊主们无法,各自回去忙碌。十日之后,殊尘拿了死去的旻王的兵符印玺以及归降书,带兵离开了旻王城。 离开的时候,她带走了城中一半百姓。那些支持晁将军的,以及前些天死了老婆的,都被留下了,当然,他们家中的妻子女儿,还有不想和亲娘分开的儿子,全被带走了。 城中只剩下了想要主动送妻子给旻国将士当晚餐的男人们,一个女人都没有,包括刚出生的女婴。然后,殊尘下令封城。 既然他们都觉得爹比媳妇重要,那就让他们和爹自己过呗。这年头民风淳朴,又战乱连年,王室中人都可以改嫁,平民百姓更是不在乎这种事情,所以他们的妻女姐妹呢殊尘就带走了,并再三保证不会让她们回来打扰他们与他们亲爹的甜蜜生活的。 今天的我,又是个好人呢!殊尘仰天长叹。 作者有话要说: 别吐槽殊尘的战术,因为我没脑子…… 第76章 亡国公主 旻国已亡,接下来,该是越国了。 殊尘的计划依旧简单粗暴,假意攻打文国,向越国借道而行,经过越王城的时候,要求越王出来犒赏他们的军队,然后趁机把越国拿下。 姜星汉:“……”主公你高兴就好。 殊尘的计划当然算不上高明,不过,姜星汉觉得,殊尘想要一统天下的主意,本身就不是很高明。然而他跟着并不高明的殊尘,一步步走过来,五个诸侯国竟然只剩下了一个半,而名义上的天下之主,宁天子,姜星汉觉得如果殊尘哪天要他让位,他也会兴高采烈地双手奉上——他就没见过这种把王位当累赘的人。难道,他姜星汉有朝一日竟然能成为辅佐主公一统天下的开国之臣? 他怀着对殊尘近乎盲目的信任,认真执行着殊尘的计划,写信给越王要求借道,然后带兵入越国之境,从越王城郊经过,再派人去要求越王犒劳他们。 越王能怎么办呢?他本身连个守成之君都算不上,因为他觉得他马上就要成为亡国之君了。旻王向他求援的时候,他既担心出兵会引起殊尘和宁天子的迁怒,又担心不出兵会使殊尘势力壮大威胁到越国,几番犹豫下来,直到旻国亡国,他也没有拿定主意。 这一次殊尘要求他犒军,他依旧在犹豫。从情感上讲,他当然不想拿自家的东西去让殊尘好吃好喝,但是从理智上,他很清楚他惹不起殊尘。连彪悍善战的旻国都被殊尘灭了,他其实对这一天,是有一定的预感的。只是这一天来的,未免太快了些。 于是他又开始犹豫了,直到殊尘在王城之外数十里驻扎下来,他还是没有拿定主意。 越王后却已经有了主意。越王后身着盛装,自信地对越王说:“大王不必多虑,妾身去与姬殊尘说几句话,保证她会恭恭敬敬地来拜见大王,说不定她还会将天下拱手相让呢!” 越王觉得他的王后得了癔症,现在大概是在发疯。“你胡说什么呢!” 越王后胸有成竹:“妾身的妹妹出嫁到文国,夫君姓薛,她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外甥,名薛元德。” 越王听得糊涂:“那又如何?” 越王后道:“我是她婆母的姐姐,她如何能不尊重我?” 越王任然觉得他的王后在做梦。不过……他仔细想了想。这事好像也没什么坏处,就让王后去拉拉关系,大家都是亲戚嘛,以后见面也好说话。至少即使他的越国被灭,他也有勇气要求殊尘不要封他的儿子做太守,他可以亲自去的,他保证不死在王后的床上…… 于是越王后自信满满地出城了。带着几百人的仪仗队。 她前脚出城,殊尘立刻便知道了。 “跟我摆谱?”殊尘皱眉。这个世界的手工业和农业都比较原始,即便是宁天子,吃的用的也就那么回事,所以殊尘根本没计较过她的排面,现在一个越王后居然跑到她面前来摆谱…… “宣她来见。”殊尘想了想,叫人抬了她一百多斤的大刀过来,立在一边,然后便命人带越王后过来。 进了军营,越王后的仪仗队被拦住了大半,最后只有四个宫女一个史官被允许带进去。越王后对此非常不满。 殊尘坐在帅帐之中等她。越王后走进帅帐,看到殊尘稳稳地坐在主位上,连个正眼都没看她,当即怒从心起。 “公主好大的威风,见了长辈连礼都不行一个吗?” 殊尘仍然没正眼看她。姜星汉冷笑道:“来者何人?我文国王室上下数十口皆已身故,你这女人是从地底下爬上来的吗?” 越王后昂着头,神情高傲:“吾乃薛元德生母之姐,公主既已许嫁,便当按照夫家论辈。” 殊尘扭头问跟着越王后来的那位越国史官:“贵国太上公主,所嫁何人?” 这个史官是跟在帝后身边记录各种琐事的,对于王室的这些人,还是很了解的。他答道:“太上公主越妘嫁于天子长子。” 殊尘做出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越王后,你姑姑嫁给我表哥,这个辈分,你排明白了吗?” 越王后脸色变了几变,由青变红,又由红变黑,看得殊尘啧啧称奇。 “公主既已许嫁,自当与夫家论亲……”越王后还试图说服殊尘。 殊尘什么时候做过那种会被别人说服的人?她问道:“你嫁了越王,怎么还按照你娘家的辈分来和我算。”说着,她拍案而起:“孤看你就是来占孤的便宜!”她伸手取过刀,便向越王后挥去。越王后只觉得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她还来不及惊叫,便觉得头皮一凉。 等她回过神,发现自己还活着,顿时恼羞成怒:“妖女!不尊长辈的妖女!”说着,她转身欲离开。跟她进来的四个宫女惊叫连连。 “鬼叫什么!”越王后觉得宫女给她丢人,黑着脸向帐外走去。 殊尘淡定地看着越王后……的头发,飘落了半个帅帐。 “你们就干看着吗?”殊尘不满,“这里是帅帐,帅帐!还不叫人给我扫干净?” 姜星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个副将出去喊人了。这时营帐外传来一声惊呼:“王后!王后你怎么了?”——殊尘远远望了一眼,看到越王后在发现她的头发被剃掉了一半后,不幸晕倒了。 殊尘看看两边的人,问道:“真是秃如其来的悲伤啊!” 其他人都不做声,姜星汉恨不得马上昭告天下,他根本不认识姬殊尘。 越王后被抬着回城了。没过多久,越王出城投降。 越王后出城走的是正门,吊桥一旦放下,殊尘就没打算让他们再收上去。 她这边和越王后说着废话,还免费给越王后换了个发型的时候,越王城那边,已经有人带兵打了进去。 越王自认无法抵挡,又见越王后被抬着回来,更加不知所措;左思右想,只能出城投降。 他率领群臣跪拜迎接殊尘,殊尘让姜星汉接过越王手中的印玺,低头看着越王:“吾奉天子之命劝诸公归权,汝何顽固至此?” 越王低头认错:“是吾之过,是吾之过!” 殊尘继续说:“汝等之权,皆来自天子,如今汝等势大,反不尊天子,该当何罪?” 越王:“……”这话他不想接,如果说该当死罪,这位杀神是不是就要把他扔出去砍了? 越王沉默了,殊尘却没有放过他。她伸手放在越王头顶,拍了拍越王的发髻:“汝妻以吾长辈自居……”她回头看看姒青,“越王,你姑父在这呢,你来跟他说说?” 越王:“……”我就知道那婆娘不靠谱(╯‵□′)╯︵┻━┻ 作者有话要说: 作话:殊尘将手放在越王头顶。 男主:不开心,吃醋醋。 第77章 亡国公主 越王胆战心惊地说:“将军乃神女下凡,吾等凡人,不敢与将军相提并论。” 殊尘拍了拍他的头:“你真懂事。” 姒青几乎想捂住眼睛了:他这个表妹是不是太记仇了,越王后在她面前充了一回长辈,她就抚摸越王狗头夸他懂事??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啊。 殊尘接下了越王的印玺,照例将越王封为一郡太守,然后将惊吓过度还没缓过来的越王后和越王一起送走。“抬手明白我的意思吧?”殊尘问道。 “下官明白。”姒·前越王·太守跪倒在地,连连称是。 安顿好越国的事情,殊尘将目光投向了文国。 说起来有点讽刺,现在的文国国君,明明是她来着,如今她想要掌控文国,却要从薛元德手中夺权。 正在她想在众人面前长吁短叹一番,表现一下她有国难归的悲痛之情时,她收到了薛元德送来的信。 薛元德给她写信?还早不写晚不写,偏偏等到她即将一统天下的时候写,殊尘没办法不往阴暗的方面想。打开信一看,果然是。 信的大致意思是,公主抛下我们无故失踪,国不可一日无主,我薛元德固辞不能,勉为其难做了文王,虽然公主不守妇道,整天在军队里和一群大老爷们待在一起,但你毕竟与我有婚约,我是不会嫌弃你的,将四国印玺跪献给我,我就勉强原谅你,让你做文国王后,爱你哟么么哒。 殊尘看着信,忍不住笑出了声,她随手将信递给姜星汉:“你来看看。” 姜星汉有点不好意思。薛元德毕竟是主公的未婚夫,人家小两口写封信,轮得到他来看吗?但是殊尘开口了,他只能扭扭捏捏地接过信,红着脸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的脸更红了,不过不是羞得,而是气得。 “无耻匹夫,安敢如此!”姜星汉拍案而起。他现在对殊尘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薛元德这样羞辱殊尘,他恨不得马上砍了薛元德替殊尘报仇。 “莫气莫气,”殊尘安慰他,“咱们马上打回去,到时候我把他交给你出气,你爱怎么打就怎么打,怎么样?” 姜星汉连连点头。点着点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他好像是想给殊尘出气啊,怎么现在说的好像是他自己想找薛元德报仇似的? 不过他还是挺高兴的——殊尘将他当成自己人了嘛,不然怎么会把这种信也给他看。 于是他美滋滋地出去调集军队了。 在越国与文国的边境,殊尘的军队便被拦下了。 守边的将军告诉殊尘,文国的兵符已经更换,殊尘手上的已经作废,他需要上书给薛元德,请示是否能放她入境。 殊尘冷笑:“叛臣贼子,统统拿下!” 守将被捆起来时还在叫嚷:“公主何故杀我?” 殊尘用马鞭指着他:“孤乃文国之主,薛元德不过是一介臣子,现在孤没有禅位,尔等却以他为国主,孤说你是叛臣贼子,你不服吗?” 守将梗着脖子叫道:“薛君已经封公主为王后,公主有什么不满意的?” 殊尘都懒得对这种人动气:“孤封你为我朝阴间的将领,你有什么不满意的?都是死人吗?给孤拉下去砍了!” 守将的血染红了一大片土地,殊尘跳下马,从背后抽|出长刀,随手将边疆处的一块界石劈成两半:“文国乃我姬氏基业,薛元德以臣子之位作乱犯上,夺我姬氏百年江山,今日我姬殊尘誓与薛元德恩断义绝,从此不共戴天!如违此誓,有如此石!” 边将是薛元德的亲信,其他人却未必是。军中许多小吏还记得当年先王在世时,他们边关的守军粮草从来不缺,逢年过节还能吃到一点肉汤改善伙食,年景好的时候,甚至还能吃到肉。如今薛元德在位,他们不忍饥挨饿都是好的,现在先王之女归来,从另外几个国家传来的消息,公主现在是闻名天下的女战神啦!他们还听说,公主是天上的神女,为了拯救天下的百姓才会下凡。 ——这个原始宗教尚未完全匿迹的年代,人们很吃这一套。许多年后,在文国这片土地上还流传着殊尘的传说,他们说当年薛氏作乱,百姓受苦,边关将士即将饿死的时候,公主身披火红色的盔甲从天而降,以一己之力诛杀乱党,文国的百姓从此才过上了能吃饱饭的生活。 殊尘当然不知道百十年后她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她现在忙着带兵搞死薛元德。 不是每个人都像前面那个边关守将一样对薛元德忠心无二,文国之中还是有很多人顾念旧主的,即便不念旧主,他们多多少少也总听说过殊尘的威名,想向薛元德表忠心,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殊尘一刀砍的。 殊尘几乎毫无阻碍便到了文王城。 薛元德似乎是急了,一天之内派了三四个使臣来责问殊尘。 殊尘看都没看,直接命人将使臣捆起来排成一排,跪在帅帐外面,她自己拿着所谓的诏书,一边敲使臣的头一边问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你们把这玩意儿给孤是什么意思?” 一个大胆的使臣答道:“此薛君给公主的问罪书。” 殊尘额外赏了他几下:“如今文国,国君何人?” 使臣低头不语。 他当然不敢说话。当年先王死后,王氏之中,姬姓之人只剩下了姬殊尘一个。这个年代并没有女子不能继承王位的规矩,只是有个潜|规则,有儿子的话,王位不会传给女儿。不过既然是潜|规则,便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朝中群臣拥立姬殊尘为国主,而薛元德不过是因为与姬殊尘定过亲事,所以提前以王夫的身份辅佐她罢了。 这年头可不流行臣子推翻无德之人取而代之的事情——就像殊尘,她早就想接下宁天子的禅位书了,只是她一旦接受禅位,再讨伐诸侯国便没有合理的名义了——这时候流行的是文死谏武死战,君王无德,臣子应当争先恐后地向君主谏言,即便君主不听他们的话,他们也要前仆后继。 使臣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没办法说,公主你已经不是文国之主,现在文国之主是薛元德。 殊尘继续敲他们:“窃钩者诛,薛元德代孤理朝政,却行窃国之举,此应何罪?” 姜星汉有点迷糊:“主公,薛元德其罪当诛,可是主公和他订过亲……” 殊尘冷笑:“吾父乃文国先王,薛元德因婚而地高位,今其窃国,孤与其已经义绝,此等禽兽,怎能做我的王夫?天下之大,孤想找个王夫很难吗,为什么要找这么个垃圾?” 姜星汉一拍大腿:“主公说的对!主公英明!” 他们正说着,一个军卒来报:尹女官求见。 殊尘笑笑:“终于来了吗?带进来,我倒要听听,她想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我的上帝,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敢打赌,我爱的人已经忘了我的存在,她该不会看上了姜星汉那个老家伙吧?那真是太糟糕了! 殊尘:把你的翻译腔收起来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男主:嘤QAQ 第78章 亡国公主 尹玄雅袅袅婷婷地走进帅帐,温温柔柔地行礼,娇娇怯怯地开口:“王后安好。” 殊尘:“……”你不说话我还觉得你是个美人儿来着。 姜星汉冷笑道:“王后?那是什么?小女官,你连国主都不认识了吗?” 尹玄雅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怯怯地望向殊尘:“……薛君是公主的夫君,女子柔弱,当以夫为天,薛君如今是国主,公主自然是王后……” 殊尘有些诧异。如果换一个朝代,她觉得尹玄雅说出这话还情有可原,毕竟数百年以后,这片土地上的女子连离婚的权利都被剥夺,她们被夫权与族权束缚,生死都全由他人做主,一旦被男人抛弃,她们就只有一死。 可现在明明还不是那个年代啊!殊尘从史书中推测,着应该是与她原来世界的商周比较接近的时期,女子可以带兵打仗,公主可以继承王位,王后可以临朝执政;民间的男男女女互表爱意,互定终身的事情大家喜闻乐见,两口子过得不顺心互相踹了另寻他人,也不会有人跳出来说你离了婚就是二手以后嫁不出去还是对付着过吧——所以这个尹玄雅是哪里来的奇葩,居然会说出“以夫为天”这种垃圾言论? “谁教你的这种话?薛元德吗?”殊尘好奇。 尹玄雅仍然柔柔弱弱地开口:“女子以贞静为德,君为臣纲,父为……” 殊尘不想听这套三纲五常,当即便打断了她的话:“你既然知道君为臣纲,孤乃先王之女,孤为君,薛元德为臣,你叫孤以他为天?岂不是乱了君臣之道?” 尹玄雅还想说什么,殊尘早已不耐烦地挥挥手:“拉下去关起来,孤不想看见她。” 料理了尹玄雅,殊尘决定玩一把大的。当天晚上,她潜入王城,把薛元德打晕带了出来。薛元德也不知什么毛病,她的军队都快到城下了,城中的守兵居然和平时差不多。这倒是给了殊尘方便。她一路上畅行无阻,直接把薛元德拖回了帅帐。这时天还没亮,她把将领们召集过来,给他们开动员大会。 看到被捆成粽子扔在地上的薛元德,姜星汉都风中凌乱了:“主公,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殊尘道:“就刚刚。” 姜星汉过去踹了薛元德两脚,薛元德没醒。 “主公,他这张脸还不错,我踩两脚你不会心疼吧?”他问道。 “就这?”殊尘嗤之以鼻,“你是没见过美男子吗——不过也难怪,你长得还没薛元德好看呢,难怪你觉得他不错。” 姜星汉脸色涨红,又不敢顶撞殊尘,只好泄愤般地在薛元德脸上踩了几脚。 “轻点,等会儿守军认不住来,还怎么拿他做人质。”殊尘随口说道。姜星汉听了,又踩了薛元德几脚。 “小心眼的男人。”殊尘摇头。薛元德是扣过边关的军粮,可那个时候她已经带着姜星汉出去干架了,姜星汉怎么还这么记仇? 她对众位将领布置了一番,亲自带着一队人马,前往王城城下。离城门数十步,城头上有人向下喊话: “来者可是王后?” “放你祖宗十八代的屁!”姜星汉暴躁开口:“此乃文国国主,尔等叛臣,还不速速开城谢罪!” “王后无旨率兵来此,请王后卸甲归降,我等上报薛君!” 殊尘只当他们在说梦话。她从姜星汉手中接过弓箭,一箭射出,城头上一个人惨叫着摔下了城楼。 城楼上一片混乱,殊尘见守兵也张弓搭箭,叫人将薛元德和尹玄雅带了上来。 “有本事你们就放,看看是孤先死还是姓薛的先死。”殊尘用箭尖戳了戳薛元德的腿,戳得他嗷嗷惨叫。 城上又是一片混乱。半个时辰后,城门打开,太尉与郎中令率着守城的军队,出城归降。 太尉跪在殊尘马前,恳求道:“吾愿献出城池,求公主饶恕薛君。” 殊尘扬起马鞭子就抽了过去:“孤看你是做梦!孤乃先王唯一血脉,文国乃孤之国土,文王城乃孤之城池,汝等以王城为质,换这个龟孙?谁给你的资格?”说着,叫人将薛元德拖了过来。 薛元德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看到殊尘,咬牙切齿地道:“你这个妒妇,我与尹女官两情相合,轮不到你来置喙!我要休了你!” 殊尘冷笑:“孤还以为你既敢窃国,也算一时的枭雄,不想你竟是个棒槌。你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那些事吗?还妒妇?你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让我费心?” 姜星汉也点头:“主公说的对!” 殊尘叹了口气说道:“薛元德身为驸马,行窃国之事,又对孤口出妄语。孤看这里风水不错,择日不如撞日,择地不如来都来了,就在这里把他剐了吧。” 薛元德又惊又怒,他看着殊尘冰冷的目光,发觉她眼中已经全无从前的情意,这才有些明白,殊尘是真的想杀他。殊尘下令之后,几个军卒已经走过来拖他,他终于叫道:“公主!公主!我对公主是真心的,都是尹女官,尹女官她勾|引我!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殊尘沉默了片刻,她回头问太尉:“你们之前就是认这种人为主吗?” 太尉此时也抬不起头来,恨不得马上拔刀自尽。 殊尘看了看满面难以置信的尹玄雅,挥手拦住了几个军卒:“等等——薛元德,你说,你做的事,都是尹女官蛊惑你?” 薛元德如同捉到了救命稻草:“公主明鉴,公主明鉴!” 殊尘点点头:“可是尹女官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她说她以夫为纲呢——你们两个各执一词,不如这样吧,你们两个打一架,谁赢了孤就信谁,如何?” 薛元德狂喜:他就算是个文人,但也是个男人,收拾一个较弱女子,还不手到擒来?但还没等他谢恩,殊尘的下一句话便如一盆冷水,将他从头到脚泼了个遍: “不过薛公子是个男人,这样有点不公平,来人,将薛公子打断一手一脚,让她和尹女官决斗去吧!” 扔下这句话,殊尘策马扬鞭,走进了这座她离开数月的文国王城。 作者有话要说: 殊尘:见多了垃圾,忽然有点想我的小维风呢! 维风:全……全靠同行衬托??? 第79章 亡国公主(完) 殊尘在文国杀了一批官员。她不问他们之前是否忠于薛元德,毕竟很多人对薛元德效忠只是因为他掌了权,现在她重新掌权,这些人只要回来效忠于她,她就可以暂时留他们一命。不过在她回来之后还偷偷议论她不守妇道的,全死了。 “所以‘妇道’这个词,是谁想出来的?”殊尘问了好几个史官,发现并不是她没文化,而是这个世界此前的典籍之中的确没有这个词,所以她很奇怪,一个新兴的词汇被这么多人推崇,是谁给他们洗了脑。 “是尹女官。”姒青顶着两个黑眼圈说道——殊尘在进城之后,就开始血洗王城,整个文国的政务,殊尘都扔给了他。包括一些本来不需要国君处理的政务……因为文官也被殊尘砍了一大片。 殊尘并不是个噬杀的人,但她也不是个会任由别人破坏她计划的人。她这么懒的人,好不容易振作一次想一统天下,怎么可能让这些人闹出的幺蛾子毁了? 她觉得这个世界还不错,虽然是古代世界,女子的地位却并没有低到谷底。等到她接受宁天子的禅位以后,再从亲戚里面选一位女性继承人,如此几代之后,女子的继承权低于男子的现状大概也能改善一些,至于再往后,她没办法管,也懒得管了,如果有了这样的开端,后面还会被搞砸,那也不关她的事。 所以当下,殊尘决不能容忍有人说出三从四德之类的屁话。所有敢说的,她亲手一个一个砍过去,一边砍还一边问:“女子柔弱?你们现在还不是跪在这里任凭孤斩杀?女子卑下?宁天子要禅位于孤,孤今后就是天子,孤哪里卑下,你们来对孤说一说?” 杀了上百个官员后,殊尘拎着滴血未沾的大刀,带着几个将军赶往宁国王城。姒青顶着他的黑眼圈……继续在文国王城给殊尘干活。 殊尘到宁王城后,她的堂舅宁天子兴高采烈地禅位给她,然后拖家带口去文王城养老去了,连三请三辞的程序都没走。宁天子振振有词:“咱们俩什么关系,还用得着三请三辞那一套?没时间没时间,我还着急找我大孙子去玩儿呢你赶紧闪开!” 送走了堂舅,殊尘改国号为晋,取消了分封五国诸侯的传统,并改郡为州,将原本五国改为四十一州,原本宁国的地域改为九州,每州设置州牧。此时农耕不太发达,殊尘组织手下的将士深耕堆肥,次年的秋收之后,五十个州的官员带着农具的制作方法和堆肥的方法,回到各个州去发展农业了。 收成多了,赋税自然可以减下来,几年之后,晋国的田税降到了十五税一,与此同时,国库之中的粮食却快要堆满了。 殊尘正觉得无聊,有人来禀报她,薛元德快死了。 殊尘:“???”薛元德是谁来着?她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薛元德是那个想要夺她劝的人,于是命人将他带过来。 尹玄雅也没有死。而且因为薛元德是被打断了手脚之后才和她关在一起的,薛元德根本打不过她。这几年里,薛元德过得比她惨多了。 看到他们,殊尘擦了擦眼睛:“尹女官,你不是说你要以夫为天吗,我怎么觉得你的天要被你打死了?” 薛元德只剩了一口气,瞪着殊尘含糊地骂道:“妖妇,妖妇!” 殊尘看着他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心生怜悯:“快来人,薛公子怪可怜的,赶紧拖出去砍了,让他少受点罪。” 尹玄雅疯疯癫癫的,殊尘不知她是真疯还是假疯,叫人将她继续关回去,管吃管喝——晋国现在粮食多得很,养一个没用的人不在话下。 就这样又过了十几年,原本替她打理政务的官员纷纷告老还乡,殊尘顿时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她忍无可忍,当即禅位给她表妹的女儿。至于为什么禅位给表妹的女儿而不是表妹…… 那因为表妹年龄大了不好忽悠。在看到殊尘累死累活只为了天下太平时,表妹就誓死不当晋王。而表妹的女儿年纪尚小,被殊尘几句话忽悠得热血沸腾,立志要比殊尘做得更好,所以殊尘就将王位推给她,然后孤身一人,离开了晋王城。 回到系统空间,殊尘依旧没能从烦劳的公务之中完全恢复。过了好久她才问道:【666,你还活着吧?】 666:【任务完成,获得积分500,是否查看原剧情?】 殊尘选择了是。 前面的一段剧情与殊尘知道的相同。叔王血洗王室,原主姬殊尘继位,但不善政事,所以驸马薛元德代理朝政。薛元德表面上对原主安护有加,实际上处处打压原主,每当原主想要学着做些什么的时候,他便告诉原主,你现在是国君,难道谁还敢说你做得不对吗?学那些做什么呢,有我在不就很好了吗? 原主相信了薛元德,不仅对朝政淡了心思,后宫之中,由于有尹玄雅帮她打理,她也毫不过问。因此她也就不知道,薛元德以她的名义发布了许多苛政,文国的百姓苦不堪言。没过几年,各地出现了起义军,薛元德带兵平乱,原主留在王城。此时叔王卷土重来,杀进王宫,尹玄雅去搬救兵,却迟迟不归,直到原主被一剑刺穿胸膛,才带着太尉前来救驾。 原主死后,薛元德火速回兵,悲痛欲绝地杀了叔王为原主报仇,此时朝中众臣拥立薛元德为新主,他们相信,在薛元德的带领下,他们一定能走出原主苛政的阴影,让文国成为天下最强大的诸侯国。 尹玄雅后来嫁给薛元德,当了王后,成为了宁朝女德班的创始人,从这时起,文国的女性在王后的教导下,温柔娴淑,以夫为天,天下人争相求娶…… 原主最大的怨念,不是薛元德和尹玄雅背叛了她,而是他们以她的名义陷文国百姓于水火之中。所以她的愿望,是让文国太平。 殊尘:“???”她忽然有点后悔留了尹玄雅一命。早知道这样,她就把尹玄雅和薛元德一起砍了,还能留她苟活那么多年?? 她正满肚子不爽,666已经开始发布任务:【当前任务,离开吴家。】 殊尘顿时警觉:【什么任务,还没传送到任务世界呢,为什么现在就发布任务?】 666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白光闪过,殊尘已经到了新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到底有我没我啊!!!! 第80章 契弟之妻 鸟鸣声从窗口传进来,殊尘从睡梦中醒来。她虽然醒了,却躺在床上没有动。她在发呆。 最近她每天都会做同样的一个梦,醒来后却记不起什么,只记得梦里的自己骑着高头大马,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飞驰。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殊尘自嘲地笑了笑。她从记事起,连吴家的大门都没有走出去过,怎么可能见过草原呢?她站起身,脚下传来刀割般的疼痛。 她为什么会觉得奇怪呢?明明从三岁起,夫家就给她缠足了啊…… 殊尘拍了拍脑袋。 这里不对。所有的事情都不对。她有一种错觉,似乎世界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丫鬟走进来,伺候她净面更衣,简单地吃了一点早饭后,她让丫鬟扶着她去花园里转转。 在花园里,她遇到了吴江晨。 “大哥。”殊尘盈盈施礼。吴江晨对她点了点头,又匆匆地离开了。 殊尘望着他的背影发呆。 吴江晨有个兄弟,叫胡念安。胡念安比殊尘略大几岁,殊尘刚进吴家的时候只有三岁,胡念安七岁。她名义上是吴江晨的义妹,事实上,是胡念安的童养媳。 吴家是书香世家,规矩很大。胡念安作为吴江晨的弟弟,他的妻子自然也要裹足。殊尘的记忆里有那一段令她痛不欲生的过程,只是现在想起来,记忆中的一切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隔了一层轻纱一般,看得到,却无法触碰。 包括吴江晨,包括她从小定了亲还没办喜事的未婚夫胡念安,包括和她一起长大的小丫鬟,也包括,这座她从未走出去过的胡宅。 ——这是她丈夫的家,也是她的家,女子应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为什么会想要离开这里呢?殊尘站在温暖的阳光中,陷入了沉思。 一切都不对,非常不对。 几天前胡念安出去喝茶,带了一包点心给她,她无意中看到了包装纸上的字,认出了那座酒楼的名字——可是她明明不认字。吴家向来古板,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她到吴家七八年,从没有人教过她认字。 所以,她到底是谁? 是神仙?是妖怪,还是借尸还魂的孤魂野鬼? 殊尘扶着丫鬟的手,慢慢地走回了她的小院。 她只能够确定,如果她是吴殊尘,她不可能认字,不可能有那些她从未接触过的想法……所以,她真的不是吴殊尘吗? 殊尘开始认真地回忆她这些年的经历。心中有了怀疑,她的记忆便如水中的倒影,水面平静时虽然没有破绽,但只要一阵微风拂过,便瞬间原形毕露。 现在,那些记忆的真实感完全消退,在她看来,如同一场无声的电影——等等,电影是什么?是和皮影差不多的东西吗?“电”,又是什么呢? 殊尘百思不得其解,她只知道,比起她看到的这个世界,她梦中的那个……似乎更好。在那里她可以策马驰骋,可以在阳光下奔跑,可以在蓝天下欢笑,而现在,她只能用这一双站起来都痛得要命的脚,在花园里走一走。 午饭过后,开始下雨。 殊尘的心情如同外面的天空一样阴沉。 好想离开这里…… “小姐,您当心着凉。”她坐在窗口看雨,丫鬟轻轻地为她披上一件外衣。 “翠枝,你来吴家多少年了?”殊尘问道。 “小姐,我五岁到这里,现在已经十年了。”翠枝的声音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清清脆脆的,好听得很。 “十五岁了啊,该……”殊尘的脑海中闪过“十五岁该嫁人了”的想法,忽然又觉得,十五岁明明还没有成年,怎么可以嫁人。 可是……女子十五岁及笄,已经算是成年了啊…… 翠枝见殊尘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没话找话地逗她开心:“小姐干嘛说我,小姐过几年也要大婚了,老夫人前几天还催我,让我多和您一起绣绣花,说到时候喜被她请绣娘去做,不过喜帕喜服都要您自己动手呢!” ——原来,她也要嫁人了。殊尘忽然觉得很烦躁。翠枝小心地看着她的神色,想了想,抱了一只猫儿站在她面前。 “小姐,小橘儿又长胖了!”翠枝笑吟吟地说。 那只猫吸引了殊尘的注意。她接过猫,放在腿上,猫儿懒洋洋地在她膝盖上翻了个身,舔了舔爪子,躺下了。 然而不过片刻,她又开始胡思乱想: 她想离开。 她一定要离开。 傍晚雨停的时候,殊尘看着外面红艳艳的晚霞想道:是不是我死了,就离开这里了? 这种想法一旦出现,便迅速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翠枝将晚饭端上来时,她脑子里已经想过了十几种自杀的方法。 在她膝上睡了一下午的小橘儿忽然醒来,立起身,舔了舔爪子,在殊尘的腿上踩了踩。 轻微的刺痛将殊尘的思绪唤回。小橘儿“喵喵”叫了几声,跳到地上跑得没影了。 殊尘忽然觉得背后冒出了冷汗。 她不信神佛,但有时会陪着老夫人念经。老夫人念完经,经常会对她说:“丫头啊,神佛都是劝人向善的,邪神都是劝人去死的,丫头以后莫要走偏了路……” 如果她不是吴殊尘,那么她来到这里,肯定有某种超凡的力量送她来。那是神的力量吗?如果是神,那种力量应该让她向善,她刚刚,为什么会想要自杀呢?如果那股力量不是神,那又是什么呢?如果是什么邪恶的东西送她来这里,它想让她做什么?它想得到什么? 借着夕阳的余晖,殊尘懒洋洋地绣了一朵小花,就把绣绷扔回给了翠枝。翠枝叹气:“小姐,您都学了多久了,还是只会绣这个,老夫人知道了会扣我月钱的!” “无妨,我有几两私房钱,就算全被扣了,我也能补贴到你成亲。” “哎呀!”翠枝跺脚:“我又不是为了银子,我是为了小姐!”她羞得捂着脸跑了出去,出了门,却无端地想道,小姐今天,和平时好像不太一样呢,小姐平时可从来不会这样打趣她。 她回过头,看着殊尘点起油灯,闪烁的灯光下,她家小姐还是一副娴静的样子,看起来和往常没有什么差别。 ……大概,是她眼花了吧? 第81章 契弟之妻 又过了几天,殊尘仍然没有见到她名义上的未婚夫胡念安。她与胡念安说是一起长大,实际上,这些年来,她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见到胡念安;殊尘和他说过的话,大概还没有和吴江晨说过的话多。 殊尘想到这里又觉得奇怪,未婚夫妻当然应该避嫌的,她为什么会觉得她应该与胡念安很熟悉呢? 小橘儿又拖了半只血淋淋的老鼠放到殊尘脚下。她照旧面不改色地唤翠枝进来把死老鼠扫走。翠枝还笑她,说小姐最近胆子变大了好多,以前小橘儿这样,小姐准会吓得嗷嗷叫。 这天老夫人找人叫殊尘过去。翠枝扶着她慢悠悠地走了好久才走到老夫人的院子——她脚疼。翠枝还一脸艳羡地看着她裙子底下微露的鞋尖,她每次看到殊尘的脚,都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见她进来,老夫人拿出几张纸递到她手里:“这是我的嫁妆,希望你能帮我守住。” 殊尘看了一眼,发现是几张地契,不过她应该是不识字的,所以她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这是西街上的两间铺子,”老夫人叹了口气,“我给你,你便收着。” 长者之赐不可辞,殊尘只好将地契收了起来。 “你哥哥这以后若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多担待些。”老夫人叮嘱道。 殊尘这次是真的茫然了。她名义上是吴家的小姐,但江城里谁不知道她只是吴家少爷认的义弟的童养媳?她永远都不会是吴家真正作主的人,她担待吴江晨?她拿什么去担待他呢?她有什么资格呢? 老夫人见她这样,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只叹了口气,让翠枝扶她回去。 外面又开始下雨,今年春天的雨似乎格外地多。殊尘看到院子外面一株盛开的桃花,此时花瓣已经被雨打落了大半。 她在桃花面前站了很久,翠枝小心翼翼地说:“小姐,桃花谢了明年还会开的……” “可是……”殊尘的心情依旧有些低落,“桃花这么早就被打落了,也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吃到好桃子了。” 翠枝:“……”她家小姐最近怎么回事,怎么关心的东西奇奇怪怪的? 殊尘不知道翠枝在想什么,即便知道,她也不会在意。桃花哪有桃子重要?当然,如果桃花酿成了酒,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殊尘正准备进院,无意之中向花园那边望了一眼。 吴家在江城算是富户,宅院不小,与她的院子一墙之隔有一汪小池塘。每到夏季,池塘里的荷花都开得很好,荷叶拿来泡茶味道不错,秋冬的时候莲藕也很好吃。 这个季节,池塘上当然是什么都没有的。殊尘看的是池塘边站着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看穿着是吴江晨,另外一个……殊尘回忆了一下,应该是胡念安。 此时胡念安靠在吴江晨的怀里,双手揽着他的腰,头斜靠在吴江晨的肩头;吴江晨手中执伞,低着头,不知在说什么。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两人亲昵非常。 翠枝顺着殊尘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那两人。她的手一抖,手中的伞歪了歪,一阵斜风裹着雨点,落在了殊尘的肩头。 “小姐……”翠枝的脸都白了。殊尘回头看了看她:“怎么?” 回到房中,翠枝担忧地看着殊尘:“小姐……” 殊尘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两位少爷……”翠枝嗫嚅着,似乎不知说什么好。 殊尘并不关心吴江晨和胡念安是什么关系。她根本就不在意。莫说她一个童养媳其实没有资格在意这种事,便是有资格……她都已经在计划离开吴家了,又为什么要在意那两个人? 自从对自己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怀疑,殊尘对于吴家,甚至对于这个世界便再也没有了认同感。从前很多她原本觉得顺理成章的事情,她此时看着,却变得奇怪起来。 她是胡念安的童养媳,却住在吴家,还跟着吴姓。 吴江晨每次看着她,眼里都带着深深的敌意。 胡念安从来没有来她的院子看过她,如果说这是因为有婚约的人不宜私下见面……那么他今天和吴江晨搂在一起,又算怎么回事呢? 今天的小橘儿特别乖,甚至准许殊尘晚上抱着它睡觉。一觉起来,天已经放晴,老夫人又派人传话来,说准许殊尘去那两件铺子看一看,还让她身边的老嬷嬷陪着殊尘过去,说是怕几个掌柜欺生。 于是,殊尘此生第一次,走出了吴家的大门。 出门的那一刻,殊尘有种非常微妙的感觉,她的心情陡然放松,似乎挣脱了某种牢笼。她从窗帘的缝隙向外看去,觉得眼中的景色都仿佛有了生动的色彩。 小橘儿趴在她的膝盖上睡觉,张嬷嬷看着问道:“这猫儿,是老夫人那只绒球儿生的吗?” 翠枝答道:“是的。” “这猫儿叫什么?”张嬷嬷伸手摸了摸小橘儿的头,小橘儿转了个圈,把头拱到了殊尘的上衣衣襟底下。 “叫小橘儿。”翠枝说。 “当年绒球儿生了五只小猫,只有这一只和它毛色一样,”张嬷嬷笑着说,“看这脾气,也和绒球儿一样。” 小橘儿似乎听到了张嬷嬷的话,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又在殊尘的衣襟上磨爪子。 “真是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张嬷嬷眉开眼笑。 “可是绒球儿是母猫呀?”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殊尘根本不记得,翠枝却还有些印象。 “是啊,”张嬷嬷点头,“别人都说黄色的母猫生的黄猫特别多,绒球儿也不知怎么,只生了这一个,”她看着殊尘叹了口气,“老夫人当年本来想留着这只自己养的,就当又养了绒球儿一次,可是它一看见小姐,就跟着小姐跑了——老夫人疼小姐啊……” 殊尘不知该说什么,便低下头,羞怯地笑了起来。 老夫人给殊尘的两间铺子,一间是杂货铺,一间是小吃铺。在小吃铺的门口,殊尘闻到了里面飘出的卤汤味儿,心中一动。 “张嬷嬷,”殊尘问道,“我隐约听说有种熬老汤的方法,我可以让他们帮我熬吗?” 张嬷嬷不以为意:“老夫人将铺子给了小姐,小姐自然做得了主。” 殊尘便吩咐掌柜给她备一口小锅,将店里的老汤装上一些,每天放新鲜的蔬菜进去,每隔一两日再放些腌肉。 掌柜满头雾水,不过张嬷嬷叫他听小姐的,他便按着吩咐做了。 殊尘回府之前又叮嘱了掌柜,让他千万别忘了这口小锅,掌柜连连答应。 她上车之前又回头看了看:她的计划,已经开始了呢。 第82章 契弟之妻 日子继续波澜不惊地过着,殊尘每天除了看院子里的花,就是听张嬷嬷给她念那两家铺子的账本——老夫人把张嬷嬷送到她身边了,说帮着她管管事——反正殊尘现在才十岁,无论是结婚还是什么,距离她还有好几年呢,在那之前,殊尘觉得自己能够找到离开吴家的办法。 她也请张嬷嬷教她认了写字。虽然她实际上是认字的,不过总要过个明路才是。 认了一些字以后,她开始看书。首先看的,是几本游记和逸闻。吴家先人有做过官的,不过现在家道中落,这种书也颇有几本。 她看书也不是为了科举,所以看得很是漫不经心,一页一页翻得很快。但在看到一页之后,她的手顿了顿。 “百余年来,城中多溺弃女婴者,满城稚童,女子仅十之二三,男子无偶,多向外乡求娶,然贫者无奈何。契兄弟遂成风。贫贱之家有童姣好者,寻富户中岁长者,结为兄弟,此契兄弟也。名曰兄弟,实行夫妻之事,富户为契弟聘妻,名为弟妻,实二者同狎,更有甚者,三人同榻也。呜呼,尧舜不再,周公已死,礼乐崩坏,世风日下,奈何,奈何!” 殊尘:“……”哦呵。 她脑子里隐隐记得她知道契兄弟这回事儿,不过这本游记上记的,和她脑子里冒出来的,好像不是同一回事儿……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倒是能够理解老夫人为什么将铺子给她了——她以后也要给吴江晨生孩子的嘛! 殊尘有点恶心。她将那本游记塞到了书堆里面,拿起了另外一本。 张嬷嬷是认字的,别叫她发现自己看了那本书才好。她和老夫人打的什么主意,殊尘还打算试探一下呢,这么早撕破脸皮……老夫人本来就老,撕破了就更不好看了。 还没等她找到机会试探老夫人,翠枝这边先出事了。 翠枝的爹娘要为她议亲。做一对契兄弟之中,契弟的妻子。 翠枝当场就崩溃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院子,她只知道,她回过神时,正抱着小姐的腿,鼻涕眼泪擦了殊尘一裙子,小橘儿蹲在旁边窗台上,任凭殊尘怎么叫都不肯过来。 “小姐……”翠枝哭得悲惨,“我不想离开小姐。” 殊尘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她总觉得这个动作做起来非常顺手。 “翠枝,”她轻声问道,“我看着是个体面人,事实上,我和你有什么不同呢?” 翠枝抬起泪蒙蒙的双眼:“小姐,我该怎么办?” “自梳。” 翠枝愣住。 这个世上,有契兄弟,也有自梳。女子若不想嫁人,可去里正或坊正面前禀报,梳起头发做妇人打扮。只是从此必须远离人群,去朝廷规定的坊市或者村落居住。女子想要自梳,父母亲族无权阻拦,但一旦自梳,便决不能再嫁人。朝廷会专门派人守卫这些坊市或村落,保护自梳女们不受侵扰,但如果自梳女与他人私通,双方都是死罪。 翠枝知道有这回事儿,但她从没想过自梳。她还是想结婚生子的,只是不愿意嫁给契兄弟而已…… 殊尘看到她的神色,便知道了她的选择。她站起身,抖了抖裙子。 “路就在这里,你不去走,我也没有办法。” “小姐,”翠枝忽然问道,“你以后也会这样吗?” 殊尘低头看她:“我是童养媳,只要吴江晨和胡念安活着,我没有自梳的资格。” 翠枝愣愣地看着殊尘,过了一会儿,忽然打了个寒战:“小姐?”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殊尘说,“如今这世道女子不易,我们的选择并不多。” 第二天,殊尘听说了翠枝自梳的消息。翠枝的爹娘还要来闹,老夫人命人将他们打了出去。 “混账东西,自己的女儿没教好,我没找你们的麻烦,你们反而来惹我?”老夫人冷着脸,“我好好的孙媳妇被你们女儿带坏了我还没找你们算账!” 骂走了翠枝的爹娘,老夫人叫殊尘过去,亲自试探她。 “你这孩子,”老夫人躺在床上,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了,“我对不住你,挑来捡去,还是给你找了那么个丫鬟,疯疯癫癫的,又不孝顺……” 殊尘知道她想说什么,随口应道:“老夫人,我不会被她带坏的。”——因为按照你们的标准,我本来就是坏到骨子里的,连失忆了都依旧是坏的。 老夫人自然不知道她的想法,见她这样,倍感欣慰,又说了几句,便让她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她又看到池塘边有两个人搂在一起。 殊尘不禁摇头:虽然这是他们自己家吧,不过光天化日的,他们也做不了什么事,在外面呆着不晒吗?男人的心思真是难以理解。 翠枝走了,老夫人又给殊尘拨了一个丫鬟,名叫翠叶。殊尘也不管她,每天抱着小橘儿坐在窗边晒太阳。 没过多久,老夫人不行了。 殊尘去探望过几次,她觉得老夫人的脸色不大对劲,她总觉得老夫人不是病,而是中了毒……不过她只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童养媳,当然不懂这些医术,所以她便衣不解带地在老夫人床前侍奉,指挥着翠枝和张嬷嬷,每天三顿喂老夫人喝吴江晨亲手熬的药。 然而老夫人还是死了,她死前拉着殊尘的手,眼睛瞪得大大的:“乖女娃儿,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你记得吗?” 殊尘回头看了一眼吴江晨。 吴江晨对他奶奶的死亡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是死死地盯着殊尘,眼里满是……嫉妒?殊尘看得好笑,回头拉着老夫人的手,说道:“老夫人,我记得,我都记得。” 老夫人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手慢慢地松开,落在了被褥上。 殊尘用手帕捂着眼睛,呜呜地哭了起来。 不就是演戏吗,这事她熟得很——殊尘一边哭一边想道。 ——等等,演戏是什么?她以前曾经是戏子吗?殊尘疑惑。 老夫人死了,吴家的主子就只有吴江晨了,给老夫人守灵的时候,殊尘看着吴江晨和胡念安眉目传情,心里数着日子。 先让你们高兴几天,等到你们出孝…… 灵堂上的一支白烛,烛花忽然炸开。吴江晨微微一惊,转过头去,继续含情脉脉地看着胡念安。 作者有话要说: 契兄弟和自梳与真实历史上的不同,我做了一些改动。 游记是我编的。 第83章 契弟之妻 祖母亡,齐衰一年。 这一年里,殊尘倒是老老实实地给老夫人守孝,吃素的穿素的。吴江晨这个亲孙子,虽然夜吃素的,但是一直在和胡念安卿卿我我。老夫人七九那天,他们…… 好吧,他们有脸做,但殊尘不想知道。 不过殊尘也不在乎。她甚至觉得没人来打扰,她挺开心的。 一年孝满,府里可以开荤了。在吴江晨领着众人假惺惺地哭了一场,撤了孝期的那些摆设后,殊尘叫来了张嬷嬷。 “嬷嬷,”殊尘说,“前两年您领我去那间铺子的时候,我让掌柜熬了一锅老汤,现在这么久了,味道大概很好,哥哥他们一年没吃什么荤腥,直接大鱼大肉对肠胃不好,对老夫人也不尊重;我看用那汤煮点菜,过渡过渡也好。” 张嬷嬷深以为然,便叫人去将那锅汤拉了回来。 殊尘又去厨房指挥着厨子往里面加各种料,怀里的小橘儿扭来扭去,似乎有些烦躁。 “怎么了?”殊尘摸摸小橘儿的头,“想吃肉啦?这个盐太多,你可不能吃,等会儿我叫人用白水煮点给你。” 小橘儿:喵喵喵? 殊尘摸着小橘儿的猫耳朵回院子了。这只橘猫有点怪,吃得不少,但就是不胖。橘猫怎么可以不胖呢?殊尘拿了一大碗白水煮肉,亲手喂小橘儿吃。 大概老夫人死后没有人能够约束吴江晨,现在又已经出了孝期,现在吴江晨和胡念安两人算是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本来嘛,他们是契兄契弟,他们在一起,是理所应当的。 “这汤味道这么好,我们吃火锅吧。”这天午饭时,吴江晨说道。 殊尘起身离开。她知道这话不是对她说的。挑起门帘时,她微微回头,看到胡念安脸上甜蜜的笑容。 她怀里的小橘儿忽然拍了她一爪子。不过它猫小力也小,跟挠痒痒也差不多。 “淘气猫儿。”殊尘戳了戳小橘儿的脑袋,半真半假地埋怨道。 第二天,吴江晨和胡念安直到中午也没有出现,他们向来不让别人打扰,因此也没人敢进去看。到了下午,他们院里的丫鬟实在撑不住,找到了张嬷嬷说了这事,张嬷嬷便去了。 殊尘想了想,叫翠叶扶着自己往外面走,刚走到半路,主院那边便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号哭声。 胡念安断气了,吴江晨虽然还活着,但是面色青紫,口吐白沫,怎么也叫不醒。 张嬷嬷请了江城最好的大夫过来,大夫看了一眼,便叫准备后事,张嬷嬷再三恳求,大夫把了把脉,勉强开了两副药,但吴江晨已经咽不下任何东西了。 几天后,吴府再次挂上了白幡。 这一次张嬷嬷比老夫人死的时候悲痛多了。她扶着吴江晨的棺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殊尘去劝她,她还瞪着血红的眼睛质问:“少爷死了,你为什么不伤心?” 殊尘跪在她身边:“老夫人死的时候,哥哥在做什么?” 张嬷嬷哑然。在这个家中,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她。连殊尘都能知道的事,她自然也很清楚。但她再次问道:“你为什么不伤心?” 殊尘扭头看她,也重复道:“因为老夫人死的时候,他们不伤心。” 在殊尘的目光下,张嬷嬷不再说话了。殊尘从袖子里取出几张房契:“老夫人所托,我已经无法做到,还请张嬷嬷替老夫人收了吧。” 提起这个,张嬷嬷又是悲从中来:“我拿着这个有什么用,这个世道,我难道能保住老夫人的产业吗?”她不去接殊尘手中的纸片,嚎啕大哭起来。 吴家五服之内没有亲戚,不过宗族尚在,现在吴家人死了个干净,恐怕等不了几天,族里便会来人了。 “嬷嬷想要保住老夫人的心血吗?”殊尘问道。 张嬷嬷点头。 殊尘沉默了片刻,说道:“卖了家产,烧了庄子,走人。” 张嬷嬷惊得哭声都顿了一顿:“什么?” “换个地方安家,过两年我抱养一个孩子,跟老夫人的姓——这难道不是老夫人想要的吗?” 昏暗的烛光下,殊尘恬静的面容,竟带了几分妖冶。 张嬷嬷思前想后,发现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她咬咬牙:“好!不过我要你发誓!” 殊尘并不相信发誓这种东西,不过既然张嬷嬷想要,她想也没想便发誓了。总之抱养个孩子便好,又不用她生,她怕什么? 对未来有了期待,张嬷嬷看着殊尘的目光也温和起来,她叹着气说道:“为什么你不是老夫人的亲孙女儿呢?” 殊尘笑了笑:“如果我能够做到,我和老夫人的亲孙女,有什么区别吗?” 三天后,吴府遣散了所有下人。当天夜里,一场大火将整个宅院烧成了一片废墟。闻声而来的吴家族长在废墟里面翻出了两具尸体,房契地契之类的一概烧成了灰,最后他只能收回吴家的田地,骂骂咧咧地回了老家。 那场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一辆马车从北门出了江城,车里,殊尘和张嬷嬷对面而坐,殊尘的怀里抱着一只橘色的猫。 张嬷嬷对她带着猫没有什么异议,因为这猫是老夫人以前养的猫生的。在得知殊尘已经准备去临城的养生堂抱养孩子之后,她看殊尘越来越顺眼了。 到了临城,殊尘果然去养生堂抱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是十来个月大小,可以断奶又不记事的年龄。张嬷嬷高兴得眼睛都睁不开,整天抱着那个男孩喂他吃米糊。 等到寻了新的宅院安顿下来,殊尘过上了逗猫遛娃的爽快日子。 只是她总觉得心里横着一根刺。她总觉得她能做的不应该只有这些。不过每次想到这里,她又不禁自嘲:这个世道,她能够做的还有什么呢? 十几年后,殊尘抱养的那个男孩成亲的时候,张嬷嬷挺不住了。她死前紧紧地拉着殊尘的手说:“小姐,老夫人对不住你,老夫人对不住你……” 殊尘笑了笑,没吭声。她知道张嬷嬷想听她说一句,她不记恨老夫人想让她一女服侍二夫,不记恨老夫人想让她给名义上的哥哥生下血脉。 她确实不记恨,但这只是因为她觉得这些事情与她无关,她觉得她并没有资格说出这句原谅。 张嬷嬷睁大了眼,乞求地看着殊尘。 “嬷嬷别想太多,好生养着身子才是。”殊尘说道。 张嬷嬷拼命摇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殊尘想了想,叫了儿子过来:“我儿,这是你曾祖母视如姐妹的嬷嬷,她若去了,我儿可愿为嬷嬷戴孝?” 少年哭着点头:他是张嬷嬷看着长大的,他当然愿意。 张嬷嬷仍旧攥着殊尘不撒手。殊尘叹了口气,凑到她耳边说道:“嬷嬷,你知道少爷吃了火锅以后为什么死了吗?我知道,但我不想告诉你。” 她本来不想刺激这个老人家,不过老人家逼着她原谅另一个老人家,殊尘不高兴了。 听到这话后,张嬷嬷的眼睛瞪得更大,她喉咙里响了一阵,睁着眼睛便去了。 殊尘回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我跟嬷嬷说我儿以后会供着她的牌位,嬷嬷太高兴了。” 少年抱着殊尘的腿,痛哭起来。 又过了几十年,殊尘离开了这个世界。回到系统空间的一瞬间,她整个人都快炸了: “666,出来受死吧!!” 第84章 契弟之妻(完) 殊尘现在很想打死666,非常想,立刻,马上。 666发出“嘻嘻嘻”的笑声:【任务完成,获得积分500,是否观看……】 殊尘只想骂人:【我观看你个头!】 666:【宿主呀,我只是个无辜的小系统,我没有头呢!】 无辜的小系统?如果666有实体的话,它早就被殊尘打死了。然而它没有……殊尘只能忍着恶心问道:【我的记忆是怎么回事?上个世界我为什么失忆了?】 666顾左右而言他:【宿主煮老汤,努力增加里面亚硝酸盐含量的做法非常精妙呢!在那样的时代,根本不会被人发现呢!我相信如果原主知道宿主的做法,也会非常开心呢!宿主是否观看上个世界的剧情呢?】 【不看!!先给我一个解释!!】殊尘冷着脸说——别以为这样就能把话题偷偷换掉! 作为系统,666无法拒绝宿主合理的要求,只好解释道:【宿主你听我解释,事情是这样的呢!主系统认为宿主之前的任务过程过于顺利,不利于各个小世界的平衡,因此才调整了任务难度……】 殊尘恍然:【所以就让我失忆,让我不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这样就方便你们搞鬼?任务失败也不过是扣积分而已,你们还能怎么着吗?有本事你连我的思想和技能也全都洗了啊,只要我的脑子还在,你以为我会任务失败吗?】 666沉默了。殊尘从一开始,就是和它绑定的,它非常了解殊尘的风格。最开始的那些任务,都是非常智障的:原主们明明是被无视被苛待的人,却被强行说成是白眼狼,那时殊尘要做的任务,是替原主们报答那些居高临下俯视众生的“恩人”。 那时候,殊尘做任务的风格就很一言难尽,她能把每个“恩人”气到吐血,然后路人还都觉得她很知恩图报,这让系统很难扣她的分。所以主系统将她的任务换成了需要保持人设的……虽然它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殊尘的任务类型又换了,不过它觉得殊尘说得对,只要殊尘的思维方式还在,这种炮灰逆袭的任务她就不可能崩盘…… 所以现在—— 【宿主,是否观看上个世界的剧情?】666再次问道。 殊尘压了压火气:【观看。】 原剧情与殊尘想的差不多。吴江晨和胡念安是一对契兄弟,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的那种。原主吴殊尘,是吴家给胡念安买的童养媳,吴家是个诗书之家,对这些事情还不能完全敞开去说,为了遮丑,便说原主是他们收养的孤女,胡念安是给原主订的娃娃亲。随着几个孩子长大,吴江晨首先喜欢上了胡念安,他觉得原主是将胡念安从他身边抢走的人,所以处处针对原主。原主发现了“哥哥”和“未婚夫”的感情,告诉了老夫人,老夫人觉得吴江晨喜欢谁她不管,但是她不能接受吴家的血脉断在自己孙子这一代。所以她想叫吴江晨娶妻。 吴江晨对胡念安一往情深,死活不同意,老夫人便给原主和他都下了药。原主发现怀了吴江晨的孩子之后非常痛苦,想要逃出吴家。吴江晨对老夫人也非常不满,决定带着胡念安私奔。他们路上遇到山匪,双双丧命,老夫人因此加紧了对原主的监视。原主无法逃走,又过不去心里那个坎,悬梁自尽了。——她死后老夫人疯了,吴氏家族抢走了老夫人的产业,也坐实了她是个不肯为恩人留下血脉的不孝女。 ——若只是如此,原主未必能够引来系统的关注。原主死后忽然得知,吴江晨和胡念安当初都是假死,那是他们为了彻底逃走做的一场戏。正是因为得知了这一点,原主才能够狠下心,将灵魂出卖给主系统,要求派下任务者,替她重活一生。 殊尘:【又是这么一言难尽的剧情。】 666见不再提起上个世界记忆的事情,试探着问道:【宿主,你现在的积分已经满10000,宿主可以选择经历过的任意一个世界,在那里长住……】 殊尘诧异:【当初签协议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明明说,积分满一万之后,我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的。】 666说:【宿主,这么多的世界,没有一个是你喜欢的吗?你原来的世界只是一个普通的世界,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而前面的很多世界里,你是拥有漫长生命的修仙者,或者手握重权的女帝,那些世界不好吗?】 殊尘:【那些世界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 666又说:【那么宿主在那些世界里遇到的人呢?那里有你的亲人,你的朋友,甚至还有与你相爱的人,你可以选择任意一个时间点,你可以和他们重新开始,这样你可以拥有完美的生活,完全没有你原来世界里的那些烦恼啊?】 殊尘冷笑:【那些世界再好,也不是真的。那种人生再好,也不是我的。我的世界再普通,我的人生再痛苦,那也是我的。】 666沉默了一会儿,殊尘猜想它大概又去和主系统搞什么幺蛾子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666说道:【如果宿主想回到原来的世界,需要再做一个额外的任务。】 殊尘毫不在意:【那就做,都做过那么多任务了,我又不怕做任务。】 666说:【额外任务的世界比较特殊,宿主的精神力对世界的平衡性影响较大,宿主需要配合我们,封印你的精神力。】 殊尘:【……】她就知道,这里肯定有坑。不过封印精神力?她忽然想到了从前的一些猜想。 666解释道:【封印精神力需要宿主的配合,否则我们无法进行,就无法送宿主去最终的一个世界。】 殊尘沉思了一会儿:【好吧,需要我怎么配合?】 666:【在系统的精神力与宿主的精神力接触的时候,宿主不要反抗。】 殊尘:【反抗?我连精神力是什么都搞不清楚,你叫我不要反抗?啥叫反抗哟?】 于是666详细地向殊尘解释了精神力的运转方式,以及精神力会相互吞噬的原理。 殊尘:“……”这个未成年的小系统,好像真的有点天真呢。 于是在殊尘略感愧疚地,看着666用精神力,笼罩了她。 第85章 尾声上 666直到最后,都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它只知道,在它的精神力接触到殊尘的那一刻,它的数据流停滞了,就像死机了似的。等到它成功重启,却发现……它已经无法联系主系统,它尝试着发送了几个紧急求救信号,却看到殊尘奇怪地看着它:“求救?你找谁求救呢?” 666:“QAQ”宿主太可怕了,它想回主系统那边格式化一下,重新做统! 此时它已经有了形体,是一个胖乎乎亮闪闪的金属球。殊尘拍着金属球说:“好歹也跟我过了这么多年,现在彻底跟了我,你不高兴吗?” 666疯狂晃动着球身,殊尘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它是想摇头还是想点头。 “现在跟我说说你们主系统的事情吧。”殊尘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道。 刚才的情况还是有些凶险的,殊尘暗自庆幸。她用精神力控制了666之后,从它的内核之中,忽然涌出了另一股精神力,那股精神力比666的强很多,让殊尘感到非常危险。她猜想那个应该就是666经常提到的主系统了,于是她当机立断,切断了666与主系统的联系,还改写了它的部分数据,让它归自己所有—— 反正同样是被人控制,被自己控制和被主系统控制不是差不多吗?殊尘做这事做得理直气壮。 666瑟瑟发抖:它真的只是一个不明真相搬运工啊! 在殊尘的威胁之下,它将它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像666这样的系统还有很多,它说不清楚有多少。它们受主系统的控制,在各个世界寻找合适的宿主和任务委托人。在宿主做任务的过程之中,它们将宿主产生的各种情绪,主要是负面情绪收集起来。至于原因…… “我记得前辈们提到过,人在产生负面情绪的时候,会有很强的精神力波动,主系统有一种方法,可以从这些精神力波动之中摄取宿主们的灵魂,当灵魂有了较大的缺失,他就可以收回宿主的灵魂了……” 殊尘:“……”她好像无意之中躲过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666还在继续说着:“我是‘白眼狼报恩组’的系统,你是我的第一个宿主,我们这组的任务主要是让宿主委曲求全去报恩,这样宿主会产生大量的负面情绪,一般四五个任务之后,主系统就可以带走宿主的灵魂了,可是你……” 金属球并没有眼睛,但殊尘觉得666似乎偷偷地看了她一眼。 “……所以我怎么了?”她大概猜到了什么,不过还是需要让666亲自说出来验证一下比较好。 “可是宿主把报恩任务做成了打脸任务,把报答恩人做成了暴打恩人,所以主系统修改了你的任务类型。他认为宿主这样三观不容易被影响的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不由自主地维持同一个人设。经过分析,主系统认为宿主是个好人,所以他选了一些小世界中想要复仇的炮灰,让你去做个坏人……” 殊尘:“……”没脑子的东西——哦不对,666一直说那是“主系统”,既然是系统,那么大概还真是个没脑子的呢。她确实不想做个坏人,但是主系统找来的这些任务,也没有哪个是让她做真正坏人的呀!报复坏人那能叫做坏事吗?最多只能算选择了不恰当的方法而已,她爽得很呢! 不过这样的话……“后面的几个任务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这个……”666支支吾吾。 “你不说实话我揍你哦。”殊尘威胁它。 666的球身又抖动了几下。在殊尘诧异的目光下,它的球身急剧缩小,一道白光闪过,它变成了一只……小橘猫。 “喵!”666·猫扑到殊尘脚边,用猫头蹭她的腿。 殊尘把它拎了起来,小橘猫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她:“喵喵!” “说人话,不然我……”殊尘犹豫了,猫猫这么可爱,她怎么可以打猫猫呢?“……我就把你的猫毛剃光。” 666:“……”你还是人吗?居然伤害我这么可爱的小猫咪(╯‵□′)╯︵┻━┻ “不过你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经过分析,”666怯怯地说道,“这是主人最喜欢的人的原形,我变成这个样子,主人最舍不得下手。” 殊尘:“哦。” 殊尘:“???”什么?她最喜欢的人?什么时候她有最喜欢的人了?连666都知道了她还不知道? “把话说明白,我喜欢谁啊!”殊尘虚心求教。 666震惊:“主人,你竟然这么渣?”在它看来,殊尘和陈维风抱也抱了,都标记过结婚过了,殊尘对他也是真的有好感,现在居然不承认了? 殊尘:“???” 666:“你——喵,喵喵喵?”它正准备猫躯一震,替那个可怜人谴责殊尘这个负心女,却忽然发现,它说不出话了,一张嘴,出来的全是喵喵喵。 殊尘:“怎么又学猫叫?没用的,我知道你会说话,我现在就要给你剃毛。” 666拼命挣扎:“喵喵喵!”你讲道理啊,这真的不是我装的! 殊尘准备再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后面传来轻轻的咳嗽声。她吓了一跳——虽然她截了主系统的胡,把666扣下了,但是他们现在仍旧在666的系统空间里,这里怎么会有其他人? 她连忙回头,看到了陈维风。 “你怎么进来的?”殊尘问道,小猫从她怀里伸出个脑袋,和她一起盯着陈维风。 陈维风很顺手地从她手里把猫接过去,弹了一下猫头:“我的事情做完了,来看看你。” “所以为什么你能进我家666的系统空间?”殊尘可没那么容易被人转移注意力。 陈维风无奈:“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吗?” “行吧,”殊尘说,“我不知道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是我的小系统想知道,你为什么能够进它的系统空间。” 瑟瑟发抖的666:“……”我不是,我没有!你污蔑我!(╯‵□′)╯︵┻━┻ 第86章 尾声下 666保持了沉默,因为现在的它,真的弱小可怜又无助。殊尘已经成了它的新主人,而陈维风…… 当初在修仙世界一进去就死机,就是因为遇到了这个家伙啊,你说它惹不惹得起!(╯‵□′)╯︵┻━┻ 666为自己抹了一把心酸的泪水,不过看着殊尘茫然的样子,它暗中幸灾乐祸:你是大佬,你很牛,那又怎么样?你喜欢的人感情还没开窍哈哈哈! “你来说。”陈维风戳了戳它的小脑袋,“你来说说我是怎么进你的系统空间的。” 666:“喵喵喵?”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这种大佬,我也不是主系统那种大佬,你们大佬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难为我小系统! 陈维风点了点头:“嗯,它说它们的系统漏洞太多,所以我能钻空子进来是很正常的。” “喵!”666快要气炸了,它竖起背上的毛,准备和这个不要脸的大佬干一架。 “……而且,”陈维风继续慢悠悠地说着,“你虽然控制了这个小家伙,但是我们仍然没有逃脱主系统的束缚,因为我们能够存在,便是依赖于我们与主系统签订的协议。” 666竖起耳朵认真听,被陈维风把耳朵拍扁了。 殊尘决定不再纠结对方怎么进来的这种小问题,问道:“我的任务两次发生变化,是你做的吗?” 陈维风笑了笑:“第二次是的。第一次和我关系不大,我只是悄悄改了一条程序,给主系统提了个建议而已。” 殊尘叹了口气:她刚刚和主系统交过手了,不,说交手那是她往自己脸上贴金,她只是和主系统传过来的一道精神力接触了一下而已,即便这样,她已经感受到了对方的深不可测。如果现在与主系统真正对上,会是怎样的下场呢? 陈维风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摸着怀里的小猫说:“我和你差不多,也绑架了一些可爱的小系统,主系统在它们身上附着了一丝精神力,把它们搞定,主系统会受到很严重的打击。” 殊尘斜眼看他:“一些?一些是多少?” 666再次颤抖了:从前失踪的那些小伙伴,难道都被这个魔鬼抓走了吗?主人,救命啊! 殊尘没有听到它的心声,却依旧从陈维风的怀里把666抱走了:“这是我的系统,你可别对它做什么。” “怎么会呢?”陈维风无辜地看着她:“我这么善良,怎么会对你的系统做不好的事呢?” 殊尘沉思了片刻:“666,你现在还能把我送到以前的那些世界去吗?” “喵喵喵!”666拼命点头——当然可以!它是有用的!它很有用的!宿主千万不要丢下我! “那先去修仙世界吧。”她说道,“去那里修炼一下精神力,以后对上主系统,也可以多一些胜算。” 666继续点头。 陈维风:“???” “等一下,那我呢?”发现殊尘已经让666准备传送,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殊尘疑惑:“你不一起吗?”她觉得她的计划很好啊,陈维风不同意吗?不过想想也对,陈维风毕竟是大佬,或许他有更完美的计划呢? “如果你不想一起去的话……”殊尘有些遗憾,因为她觉得陈维风这人确实不错,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打算在修仙世界漫长的人生之中勾搭两下,看看能不能拐回家。 如果陈维风知道她的想法,肯定马上跪了:勾搭?勾搭谁?勾搭他吗?完全没有必要啊?只要殊尘点头,他现在就可以洗干净躺到殊尘的床上去! “当然一起啦!”陈维风生怕殊尘说出“你不想一起去我就先走了”这种话,急忙打断:“我们以后要一起去找主系统算账呢,怎么能不一起呢?” 666舔了舔自己的猫爪,心满意足:嘻嘻嘻,就算你厉害,还不是追不到喜欢的人?你喜欢的人现在抱着我呢?羡慕吗? 然后它觉得浑身发冷,仔细看看,发现陈维风正在殊尘看不到的角度,用阴森森的目光盯着它。 666害怕极了,往殊尘的怀里缩了缩。 “系统也会冷吗?”殊尘感觉怀里的小奶猫在发抖,把666举到面前仔细看了看,“我还不知道你是男猫还是女猫呢……哦,男猫啊,你得庆幸我想去的是修仙世界而不是星际世界,不然不管你是男猫还是女猫,都得去——”她对666比了一个“咔嚓一刀”的手势:“都得拉去绝育!” ……不过说起绝育这事,殊尘忽然想起了什么:“维风啊,当年我有个朋友,你还送过她一只小橘猫呢,和666长得一模一样的,送去绝育的时候叫得那个惨啊,姜聆月哭得哗啦哗啦的,好像是给她绝育而不是给猫绝育似的——那只猫不是你吧?” “不是!”陈维风矢口否认。 殊尘:“哈哈哈!我没说是你啊,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666:“喵喵喵!”你这个骗子,你是骗不过主人的! 陈维风的脸都绿了。 当年他一时想不开,送了个分|身过去,可是他怎么就没想到,猫还要绝育这件事呢!那是个无灵世界,他原身的能力还受到限制。被送上手术台之后,他没办法,花了几百积分兑换了一个幻境,才让小橘免受那一刀…… 说起来,那一把辛酸泪啊——罪魁祸首居然还有脸在他面前笑!还笑得那么高兴!(╯‵□′)╯︵┻━┻ 他只好又去盯殊尘怀里的那个小系统:这个小系统看起来又白又嫩,很适合拿来出气呢! “咦,我刚刚想起来!”陈维风拍了拍脑门,“在那个世界我可是猫咖的老板,我还考了兽医证,我可以给这个小系统做手术的!” 殊尘抚摸666猫头的手顿了顿:“真的吗?你保证不会出意外?” 陈维风拍着胸口保证:“当然啦,而且我们要去的是修仙世界,咱们都有灵力的,还保证不了一只小猫的安全?” 666惨叫起来:“喵喵喵!”不要啊! 而且,为什么修仙世界的猫也要做绝育啊,你们不怕我修炼出人形之后看着尴尬吗? 掀桌!!!(╯‵□′)╯︵┻━┻ 作者有话要说: 殊尘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第87章 番外1 XX医院。 重症病房。 一只明显超重,身手却异常敏捷的橘猫跳到窗台上,透过玻璃看里面的人。 六号床上躺着一个小姑娘。几年之前,他和隔壁山头跑来的鼠妖大战了一场,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老鼠被他咬死,但他也受了重伤,一点妖力都用不出来,腿还瘸了一条。 然后他遇到了这个小姑娘。这个小姑娘嘟着嘴,一边骂他,一边带他去了宠物医院。 “小胖橘,你是谁家的小胖橘,是不是背着妈妈偷偷跑出来了?还受了伤,姐姐带你去医院,听话哦,不然你就不能回去找妈妈了。” 他简直槽多无口。 什么小胖橘?普通的橘猫是真胖,他橘·六尾·猫怎么会胖?那是他特意调整的体型,为了吸引漂亮的小女橘的,在我们橘猫的审美中,这是最美的体型,愚蠢的人类幼崽,你懂吗? 而且,他妈妈早就死在天雷里了,他妈妈才不会担心他呢? 还有,什么姐姐!本橘已经好几百岁,可以当你祖祖祖祖祖爷爷了你知道吗,人类的幼崽? 他傲娇地扭着脖子,不肯理这个肤浅的人类幼崽……不过,她家的猫罐头真好吃!本橘要再来两罐!每天两罐! 后来他伤势痊愈,就偷偷跑掉了,因为小姑娘总是趁他吃猫罐头的时候摸他的头,一边摸他的头还一边说:“小胖橘你的家在哪里呀?你没有家吗?那我来当你的妈妈吧?——小胖橘你是男猫还是女猫?那天我忘了问医生,哪天我再去问问,顺便给你做个绝育……” 小胖橘:???本橘活了几百年,居然要做绝育?这怎么可以?以后我还怎么去找小女橘愉快地做游戏?虽然至今为止他也没有遇见过能让他怦然心动的小女橘——可是万一以后遇到了呢?某些东西切掉了,就很难长回来了你知道吗?人类的幼崽? 然后他就溜了。 现在小姑娘病了,躺在监护室里不起来,他觉得他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猫罐头了,嘤QAQ 小姑娘你快点起来啊,这次我一定一定会找你撒娇的,只要你每天给我一罐猫罐头就可以!本橘以七尾猫妖的名义起誓——没错,前几年伤势痊愈之后,他就长出了第七条尾巴。 小姑娘越来越虚弱,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有一天,小胖橘突然惊恐地发现,小姑娘的灵魂不见了! 他吓得差点挠秃了头顶的猫毛。 灵魂怎么会没有了呢?人类的寿命确实很短,死后灵魂确实会离开躯体,可是……小姑娘的灵魂上一秒还好好地留在她的身体里,下一秒,就凭空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呢?? 小胖橘吓得找隔壁城市的狗妖打了一架,打得对方狗毛满天飞。 终于,小胖橘长出了第八条尾巴。他蹑手蹑脚地去了小姑娘的家,见到了以泪洗面的,小姑娘的妈妈,另一个小姑娘。 ——好吧,他不太分得清人类的年龄,反正他几百岁了,活着的女性人类对他来说都是小姑娘,没毛病。 小姑娘的妈妈看到了他,却没有赶他出去,而是看着他说道:“尘尘当年也有这样一只小猫,可惜后来跑了……如果能让我的尘尘好起来,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愿意……” 嘻嘻嘻! 小胖橘冲小姑娘的妈妈“喵喵”叫了几声,跳上窗台跑掉了。 小姑娘的妈妈对他许愿了呢,他这就去找小姑娘,把她带回来! 小胖橘开心地去找小姑娘了。可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变成了一个人类的幼崽!还是刚出生的那种!他还回到了很久以前,回到了古代! 小胖橘不开心!古代没有猫罐头! 这个人类幼崽的爹还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停妻再娶,还软饭硬吃!小胖橘愤恨地在墙上磨爪子,深恨他的妖力不知受了什么限制,根本用不出来。 不过又过了几年……他看到了小姑娘?小姑娘就是人类幼崽的爹停妻再娶的那个妻? 小胖橘:难以置信!我找到了小姑娘! 然而……小姑娘成了他妈,或者说,他的嫡母。 小胖橘:兜兜转转了这么久,为什么你还是成了我的母亲?? (╯‵□′)╯︵┻━┻ 小姑娘的灵魂再次消失时,他做好了准备,跟着她就跑了。然而在一片虚空之中,他迷失了方向。 这时,一个自称567系统的家伙找到了他,说如果他和567绑定,完成任务之后可以获得积分,当积分到达10000,他就可以实现任何愿望。 小胖橘——不对,他现在已经有名字了,小姑娘当他的母亲的时候,给他取名叫陈维风来着——沉思了片刻,把567捉住了。 原来是个有趣的小东西。陈维风把567扯成长条,团成线团,放在脚底下踩。 567:QAQ救命啊这个宿主好凶! 陈维风玩够了,让567带他去做任务。 567:……你好意思吗,现在你都成了我的主人了,还不是你说啥算啥! 然后,他就去了一个奇怪的修仙世界。 这次他吓了一跳,因为他居然是夺舍的! 567解释道:“主人,原主的灵魂是自愿与我们签订协议的,他付出了一半灵魂,要求是让你守护他的小师妹……” 陈维风只好答应了。还能怎么办呢,对方付出了灵魂代价,他占据了对方的身体,他没办法不答应。 然而小师妹是个蠢家伙。陈维风暗中磨牙。他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直到有一天,小师妹的身上出现了异常的灵魂波动,而他在小师妹的身上,看到了和567很相似的东西…… 本橘发现了什么,一个落单的小系统! 他正准备把小师妹身上的系统抓过来做个新的毛线球,却在小师妹的身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灵魂,他顿时把系统啊毛线球啊什么的全抛到了脑后—— 小姑娘!这是小姑娘! 这次你可不能当我的母亲了,陈维风·目前名为唐明音的小胖橘美滋滋地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陈维风:这次你可不能当我的母亲了! 云行渌:嘻嘻嘻 第88章 番外2 陈维予对着镜子,看镜中的自己。她明明才二十几岁,容颜却已经显出几分苍老。 她的日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难过起来的呢?大概,是在娘死去之后吧。 从小奶奶就教她,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应当贞静柔顺,所有的女人都能做到,娘为什么就做不到呢? 爹不过是娶了二娘而已,妾通买卖,爹让她死,又有什么错呢?娘怎么可以因为这点小事就记恨爹? 陈维予甚至已经开始怀疑她娘。当年爹本来还好的,后来娘给爹侍疾,爹的病却越来越重,后来更是一命呜呼——娘真的没有做什么吗?当年她在灵堂里,想让娘发誓没有害过爹,却被那个陈大郎打了岔:呸!不过一个庶孽,有什么资格记在娘的名下当嫡子,有什么资格去考科举? 她越想气越不顺。为什么她夫家人提起她娘都赞不绝口?什么忠孝节烈,呸!陈维予想起来就生气。三从四德,她娘哪一点做到了?就连七出,她也犯了好几条吧?更别说爹都可能是她害死的。 “娘子。”门外传来她夫君的声音。 陈维予虽不高兴,但还是答应道:“夫君来了,有什么事吗?” 她夫家姓赵,夫君如今是个秀才。当年和她议亲的时候还是个童生。村中人知道她娘给她说了个童生,个个羡慕非常,说她好运气。 她觉得她是配得上夫家的。她父亲是举人,她嫁给童生,也应该算是下嫁了,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她嫁过来几年,开始与夫妻二人还算和谐,后来赵童生考中了秀才,便对她冷淡起来。 考中了秀才便要抛妻弃子吗?陈维予很委屈。她又不是她娘,她娘当年只生了她一个女儿,她可是给夫君生了儿子的,夫君凭什么这样对她? 赵秀才走进门,看见陈维予又是对着镜子满面幽怨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他这妻子整天不知在想什么,他觉得两个人是越来越远了。 他想好好对待陈维予,而且他觉得他没有什么对不起陈维予的地方。陈维予一进门就管家,上上下下对她没有不尊重的,他每次出门都记得给妻子带些礼物回来,对他们的一双儿女也是疼爱有加;他们家的规矩,四十岁无子方可纳妾,他现在儿女双全,这辈子都不会有其他女人进门,然而陈维予依旧疑神疑鬼,整天怀疑他与别人有染。他嫡子嫡女都有了,他也不是贪花好色的人,怎么可能去招惹别的女人?他可不想一大把年纪了还当着儿子的面挨家法! 还有,陈维风现在都是举人了,他这个妻子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口一个庶孽。 什么庶孽,就算出身是庶子,记在你亲娘名下的,那就是你嫡亲的弟弟!都说娘家兄弟是靠山,虽然他们赵家绝对不会做出需要陈维予请靠山的事情,可是你也不能把弟弟往死里得罪啊!逢年过节他们家都给陈维风准备了礼物,结果呢,成亲几年他才知道,她娘子每次都把礼物扣下了。 他们赵家不缺这点钱啊!同乡的举人,便没有亲戚,送点礼物都很正常,那是你亲弟弟,你就做出这种事吗?赵秀才有时怀疑他娘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他这边一走神,陈维予立刻发现了。 “夫君又在想谁。”她幽怨地问道,“在你娘子房里还想着别人,你对得起我吗?” 赵秀才不想和她吵架,只得温声说道:“小舅下个月要进京会试了,这是大事,我准备了一份礼单,他是你弟弟,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的?” 陈维予哼了一声:“这些年也没见她来看过我,我凭什么要给他送礼?” 赵秀才无奈:“娘子,小舅是外男,哪有进后宅的道理,他每次来拜望爹娘,我教你出去,是你自己不肯出去……” 陈维予猛然起身:“我是你的娘子,你居然帮外人说话?” 赵秀才也是有脾气的,好言好语说不通,转身便走。 陈维予气得摔了铜镜。 她不明白,为什么除了祖母,每个人都在说她娘好。她哪里好了!自从祖母去后,她再也找不到说心里话的人了,每个人都不认同她,每个人都说她是错的,每个人都说她娘是个烈女,陈维风是个能为陈家光宗耀祖的孝子。 呸!那个庶孽,是不是陈家的种还不知道,等着他光宗耀祖?那还不知道光谁家的宗,耀谁家的祖呢! 她的那双儿女也不孝!都不肯听她说话,只肯跟陈维风一条心。 岂有此理! 陈维予又把自己气病了。 赵秀才听说了,准备礼品的动作停了停,决定不告诉陈家——陈维风马上要进京赶考了,这个时候告诉他,只能平添麻烦。何况陈维予每年都要病上几次,他早就习惯了。只要他说一两句小舅的好话,他妻子马上就会生病。 唉!不看僧面看佛面吧,毕竟是陈举人的姐姐,他们家虽不会趋炎附势,但总也不能和一个举人交恶。只盼着陈维予哪天能够自己想明白了。 陈维予一辈子都没有想明白。 她白发苍苍,病得奄奄一息的时候,拉着她夫君赵举人的手说道:“我娘她……犯了七出,朝廷……为什么会给她立牌坊?” 陈维予死不瞑目,已经告老还乡的陈维风听到她的死讯,只是笑了笑。没过多久,他也离开了人世。 作者有话要说: 陈维予吧,真的有点毒……当年蛮可爱的小姑娘,怎么就慢慢变成这样了呢? 陷入沉思.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