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贵妃被迫搞基建 作者:纸扇轻摇 文案: 陆云筝身为帝师独女,貌美聪慧,独得圣宠,本是后宫里最大的一条咸鱼。 万万没想到,某日落水,鬼门关里走一遭,突然记起了前尘往事,原来她竟然是穿书了,穿的还是个大写的炮灰! 而书里最大的反派居然是独宠了她十余年的皇帝?还是被原女主那个超级绿茶海王给逼黑化的? 这如何能忍? 扒拉出绑了十年的基建系统,兑换高产良种、畜牧论著、日用精品、技术革命…… 誓要把皇帝捧成盛世明君,走主角的路,让主角无路可走! -恭喜宿主完成新手任务,时长十年零三个月九天,超越99.9%的宿主,希望宿主再接再厉! 本文双c,1v1! 这是篇轻松解压之作,全文架空架空架空,大家抱着轻松的心态看看就好,切勿较真,气大伤身啊! 内容标签: 女强 穿书 基建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云筝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炮灰?不存在的! 立意:待人诚心,终有收获 第1章 谁还不是个装茶小能手呢?…… 夏日炎炎,树上的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吵得人耳鸣心慌。 但在陆云筝耳里,这蝉鸣却恍如天籁,将她从无边的噩梦拉扯回到人间。 “娘娘!您终于醒了!”白芷还来不及欢喜,却被自家娘娘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哀伤悲愁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又喊了一声:“娘娘。” 陆云筝侧过头,看着面前红着眼圈儿的丫头,一时有些恍惚,这是自幼跟在她身边的丫鬟白芷,在梦里,白芷为了救她惨遭毒手,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我没事,莫哭。”陆云筝闭了闭眼,敛去眼底的情绪。 这时候,其他人也终于回过神来,整个寝宫都跟着活泛起来。 三日前,应皇后邀约,陆云筝前去赏荷,却不知怎得掉进了荷花池里,受了惊吓,一直昏迷不醒,如今可算是醒来了! 才三日吗?她还以为过了一个世纪,毕竟梦里发生的一切太过真实可怕了,好似多活了一辈子似的。 等太医来请过脉,确认身体无恙,陆云筝立刻就要沐浴,虽然只躺了三天,但梦里的晦气太重,得洗洗。 泡在汤池里,陆云筝舒服地喟叹了一声,阖上眼,默默整理思绪。 原来她是胎穿进了一本书里,父亲是当朝大名士,自己也是个美人坯子,六岁那年还绑定了系统,本来是妥妥的人生赢家。 奈何也是在六岁那年,她为了救还是皇子的谢长风,被刺客重伤,失去了记忆。失忆的这十年里,她跟谢长风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于三年前大婚。 两年前,先皇病逝,谢长风继位称帝,而她虽然不是皇后,却是谢长风最宠爱的贵妃,独宠后宫的那种。 至此,她也能算是人生赢家。 但是! 谢长风他在书里是个大反派啊!在未来的五年里,他虽然贵为皇帝,却一步一步被逼到绝境,最终黑化成大反派,最后被男女主里应外合,推翻皇位,下场格外凄惨! 这书分明三观不正,女主是个心狠手辣的海王绿茶婊,鱼塘里养了成群的大鱼,钓不了的男人就干脆毁灭掉,明明已经是皇后,最后竟然还能跟着造反的男主当新朝的皇后! 那男主好似某点龙傲天出身,小弟成群,女人成堆,不问出身,不看品行,唯一一个对他全然无感的就是陆云筝,最后却还是被他囚禁了起来。 这样的人,即便当了皇帝,又哪里会心怀百姓?这样的女主,即便当了一国之母,又岂能母仪天下? …… “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陆云筝睁开眼,眼底一片寒光:“她倒是来的快。” “皇上之前吩咐过,若是娘娘不愿,任何人来了都可回绝不见。”白芷问道:“娘娘要去吗?” “去,当然要去!” 在原文里,陆云筝心思单纯,错信了皇后这个极品绿茶的虚情假意,一次次帮她说情,甚至被利用当了工具人都不自知,如今,也该让皇后尝尝被婊的滋味了。 在互联网畅游长大的,谁还不是个装茶小能手呢? …… 吕静娴等了将将一炷香的功夫,才把陆云筝给等出来,她不紧不慢地搁下茶盏,淡淡扫了一眼过去,只一眼,面上的神情差点儿没绷住。 面前的人似乎刚刚沐浴而出,身姿婀娜,乌黑的长发还带了些许湿意,淡粉色的肌肤若凝脂般透亮,五官好似精心描摹过。柳眉之下,是一双明眸杏眼,带着点点水润星光;唇角微微翘起,未语便带了三分笑意,整个人纯真而又美好。 吕静娴本也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奈何到了陆云筝的面前,却生生被她对比成了绿叶,从小到大皆是如此,叫她如何甘心? 看到吕静娴眼里一闪而过的嫉恨,陆云筝心下满意,不枉费她特意打扮一番。 “叫皇后娘娘久等了。” 吕静娴笑得温婉大方,道:“妹妹平安无事,真是万幸!这几日妹妹昏迷不醒,本宫亦是寝食难安。” 陆云筝愧疚道:“都是妾的不是,劳您挂心了。” “你我姐妹,何须如此客气?况且,当日若非本宫邀约,妹妹也不会有这无妄之灾。” 陆云筝微微笑着,并不接话。 吕静娴笑容微顿,又道:“那日,妹妹怎的突然就落水了呢?” 陆云筝满脸诧异:“您竟然不知吗?” “当日妹妹落水之后,本宫亲自严查,在场众人却只道妹妹是自己跌落水中,唯有妹妹身边的丫鬟,本宫尚未来得及询问。”吕静娴一派真心实意:“如今妹妹既然醒了,不若将她们唤来,你我一同问话?” 陆云筝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吕静娴关切问道:“怎么?” 陆云筝看向白芷,白芷会意,忙道:“禀皇后娘娘,皇上三日前便审了奴婢几个,也各有惩治,有两位姐姐至今还不能出门。” “既如此,那便罢了。”吕静娴面上的笑容倒是没变:“只是,不知妹妹落水的缘由可有查明?” 白芷这回却没吭声了,自家贵妃落水时她就在旁边,确实是因为贵妃摘莲蓬的动作导致小船突然晃悠得厉害,一个心慌没站稳就掉下去了,当时她也跟着栽下水里,只是她毫发无损,贵妃却昏迷不醒。 屋里静了片刻,陆云筝才道:“既然皇上没有追究,您也问过了其他在场之人,那应当就是意外吧。” 是不是意外你自个儿心里没点数么? 吕静娴今日来,等的就是这句话,然而此时此刻,看着面前的人,吕静娴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一趟怕是来错了。 想到皇上很快就会过来,吕静娴心里萌生了退意,正想要离去,却与迎面而来的桂嬷嬷碰了个正着。 桂嬷嬷是领了太后的旨意来探望陆云筝,也带了不少东西,太监唱了许久才念完,人参鹿茸、雪莲灵芝,甚至还有一颗夜明珠,那是吕静娴都眼热的好东西! 只随意带了一支参过来的吕静娴觉得自己的面皮被打得生疼。 还不等陆云筝谢恩,外头又传来“皇上驾到”的唱声。吕静娴心跳得有些快,有喜且忧,她躬身行礼,却只等到一道明黄的身影与她擦身而过,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曾给她一个。 谢长风显然刚下朝就匆匆赶来了,朝服都没换,他的模样随了煜太妃,生得精致俊美,好似精心描摹过的上等美玉。不苟言笑的时候,颇有几分冷然的天然贵气。 陆云筝看着迎面走来的人,风神俊朗、龙章风姿,不是梦中困兽一般的落魄模样,眼圈儿瞬间便红了,晶莹的泪珠渐渐蓄起,将坠不坠。 谢长风握住陆云筝的手,目光在她面上转了一圈儿,问道:“怎的哭了?” 陆云筝摇摇头,用力忍下心中的酸胀,道:“几日未见皇上,却好似隔了一辈子之久。” “朕一直都在。” 陆云筝抿着唇没再出声,她心中有万语千言,但眼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面前的人自幼娇气,谢长风也没多想,拍拍她的手稍作安抚,目光一扫:“嬷嬷也在。” 桂嬷嬷笑道:“太后这几日一直挂念着娘娘,听闻娘娘醒了,忙遣了老奴先来探望。” “让母后忧心了。” 陆云筝这才想起还没谢恩,忙要行礼,却被谢长风握住手不放。 桂嬷嬷何等精明的人,忙道:“娘娘不必多礼!养好身子才是要紧。” 谢长风捏了捏陆云筝的手,道:“等养好了,去母后跟前儿谢礼。” “是这个道理。” “谢母后。” 三人自顾说着话,似乎谁都没想起旁边还有个人在,吕静娴垂头躬身,捏着帕子的手指快要刺破掌心。 陆云筝轻轻扯了扯谢长风,冲皇后那边示意了一下。 谢长风仿佛才看到旁边还有个人:“皇后?” 吕静娴暗暗咬了咬牙,忍住双腿和内心的酸麻,声音四平八稳:“见过皇上。” “皇后既然来了,不如说说当日是怎么回事。” 吕静娴的胸口一窒,细细密密的疼痛弥漫开来,果然,陆云筝一醒,谢长风就开始替她追究了!这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事,可亲身验证一遍,却仍止不住的心痛。这个男人,眼里心里永远都只有陆云筝一个人! “当日妹妹见那荷花中结了莲蓬,想要亲手摘了给皇上,结果却……”吕静娴说完,露出懊恼之色:“妾当时就该拦着妹妹的。” 陆云筝也道:“皇上,妾落水只是个意外,皇后娘娘也不知情的。” “她邀人赏荷,人人都没事,唯独你落了水。” 吕静幽幽道:“大家都只是赏荷而已,只有妹妹,心系皇上,想要亲自去摘莲蓬,这才不慎落了水。” 陆云筝低眉顺目:“皇后娘娘说的是,是妾自己任性,怪不得旁人。” 谢长风看向皇后,目光清冷:“人是皇后邀的,船也是皇后备的,皇后难辞其咎。” “皇上!”陆云筝语气带了几分娇软:“妾昏迷三日,本就牵累大家忧心,如今能好生站在这里,已是万幸,皇上就别再追究了。” 谢长风无奈地看了陆云筝一会儿,才道:“依你。” 吕静娴只觉一口血梗在喉头,她倒是情愿认了这失察之罪,总好过如此难堪! 看着吕静娴略显匆忙的背影,陆云筝只觉得心里盘桓的郁气终于散了些许。 想要利用我的心善来洗白你的名声,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毒妇就要有毒妇的自觉,心肝肺都黑成墨汁儿了居然还妄想装白莲! 桂嬷嬷将一切看在眼里,苍老的眼眸带了几分洞悉的了然。 第2章 贵妃落了一次水,性子果真…… 等人都走了,谢长风抱起陆云筝往暖阁走:“去请太医过来。” 陆云筝忙道:“陆大人刚刚来过了。” “朕要亲自听他说。” 陆云筝没再吭声,乖乖地靠在谢长风怀里,贪恋着这份独属于她的温柔。 “刚刚为何哭?皇后欺负你了?” 吕静娴不在,陆云筝自然也不会再婊里婊气,摇摇头道:“她想我帮她解释,但我不愿。” “不愿就罢了,若非她相邀,你也不会落水。”似乎想起什么,谢长风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况且她本就不怀好意。” 说话间,谢长风进了暖阁,太医陆北玄已经微喘着气在那儿候着了。 仔细询问了一番,确认陆云筝昏迷三日只是受了些惊吓,如今醒来,身子骨儿康健,并未落下什么病根,谢长风这才点头放人。 “朕这几日都陪着你。” 陆云筝一听,忙摇头:“那可不行!皇上还要批阅奏折的!” 谢长风捏了捏她的脸,道:“整个朝堂后宫,只有你总惦记着让朕当个好皇帝。” 这话听得陆云筝心里发酸,眼泪忍不住又弥漫上来。 “我昏迷的这几日,做了一个好长的噩梦。” 谢长风顿了顿:“关于朕的?” 陆云筝并不意外谢长风的敏锐,两人自幼相识,又感情深厚,十年的相处,早就足够了解彼此:“嗯,梦到皇上被奸人陷害,还被构害成了残暴的君王。” 谢长风不由失笑:“只是个梦罢了,当不得真。” 陆云筝扁了扁嘴,此时的谢长风虽然只是个大半权力都被架空的傀儡皇帝,但他并不气馁,一直有在暗中部署,打算一步步夺回政权。可当他的左膀右臂被一点点的折断,他的骄傲、他的理想,就都成了桎梏他的囚牢,最终一步步把他逼成了困兽,只能徒劳挣扎。 见陆云筝似乎又要哭出来,谢长风只得哄道:“朕答应过你,要勤勉亲政,不会食言的!” 陆云筝心酸得更厉害,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谢长风心知怀里的人儿是被吓着了,抱着她轻声细语地哄着,可他越是如此,陆云筝哭得越是伤心,到最后,竟在他怀里哭睡过去了。 修长的手指滑过熟悉的眉眼,轻轻拂去尚未滴落的泪珠,谢长风的唇角一点点地勾起。没人知道这三日他是怎么过来的,也没人知道这三日他心里都谋算了些什么。 如今,陆云筝醒了,娇软可人,一如往昔。 那一切就都不重要了,曾经汹涌澎湃的嗜杀恶意仿佛从未出现过,他依然是她心中胸怀仁义的夫君,既然她想,那他便是! …… 一连数日,谢长风都呆在陆云筝这儿,前朝后宫,却无一人置喙。 陆云筝心底冷笑,那些人怕是巴不得他当个爱美人胜过江山的昏庸皇帝,哪里会多说什么?若是谢长风能干脆安安分分当个傀儡,那更好! 不过,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一同用过膳食,陆云筝照例赶人去看折子。 谢长风倒也不恼:“朕就在书房,有事唤朕。” 陆云筝点头应了,等他走远,立马屏退了众人,只留了白芷:“替我研磨。” 这几日,她趁着印象还深刻,把梦里的剧情尽可能的记录下来,唯恐漏了些什么。她想尽力把谢长风手底下的明人暗哨都保住了,然后才能对付那些个弑君杀臣、弄权误国的奸臣们! 还有皇后!她那鱼塘里的鱼也要一条条的数清楚,绝不错漏! 眼看着陆云筝又趴在案上写写改改了一个多时辰,白芷鼓着一张小圆脸:“娘娘,皇上让您好好休息呢!” “乖,马上就好。”陆云筝又写了几笔,盯着面前满满几张宣纸看了会儿,自觉没什么遗漏,这才搁下毛笔。 揉了揉酸胀的手腕,陆云筝莫名有些怀念记忆里上辈子那个世界了,至少日常用品要方便很多,等眼下的事忙完,日用品的改革必须得提上议程。 陆云筝将宣纸叠好,放进了白芷捧来的小木箱,里面已经有薄薄一沓了。 认认真真将小木箱藏好,白芷倒是不好奇纸上写的些什么,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娘娘突然就对皇上起了藏私的心思,但她自幼跟在娘娘身边,从不会质疑她,娘娘这么做总是有原因的! 陆云筝长舒口气,懒洋洋靠到软榻上,阖眼假寐。 眼下是景元三年夏,整个朝堂后宫在各方的默许下已经达到了一个微妙平衡。但是好景不长,就在明年春,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打破了各方势力的制衡,也给了谢长风一记重锤,还让未来男主的头号打手得到了发展的机遇。 谁能想到,这一切的起因只是一个女人因为求而不得所以决心毁掉心头的白月光呢! 陆云筝懒得去琢磨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刺激得吕静娴发疯,总归她不可能劝谢长风去接受吕静娴的爱意。 从她恢复记忆的那刻起,她跟吕静娴就注定不死不休! 但对陆云筝来说,眼下最要紧的显然不是吕静娴,而是系统! 最近重新梳理了一下记忆,她才恍然记起,当年为了救她和谢长风,系统耗尽了能量,还等着她完成新手任务才能重新启动。她的新手任务是种植并收获一筐土豆,而那筐土豆她在十年前就已经种下了。 当年种土豆的地方是她和系统一起精挑细选的,位置足够偏僻,土壤也算肥沃,哪怕过了十年,以系统的品质,土豆应该还在。在梦里,那土豆确实在,后来还成为男主招兵买马的资本之一。 只是,那个地方,如今的她想再去一趟却是不大方便了。 …… “娘娘,该起了。” 陆云筝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今儿初一,您该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似乎是有这么回事儿,陆云筝翻了个身,努力睁开眼:“皇上呢?” “今早是朝会的日子,皇上五更天就走了,特意吩咐不要惊扰了您。” 陆云筝终于清醒了,瞧见床边的人不是白芷:“你们的伤养好了?” 青黛和菘蓝跪下磕了个头,道:“谢娘娘恩典,奴婢们养好了。” “起来吧,当日之事是个意外,怪不到你们头上。” 青黛和菘蓝是谢长风当年送到陆云筝身边贴身保护她的丫鬟,虽然比不了白芷,但在陆云筝心里,也仅次于白芷了。赏荷那日,两人身子均不适,便被陆云筝留在宫里,却不曾想偏偏那日就出了事,后来她们主动请罚,谢长风允了,一直卧床养了这些天才能下地。 梦里走一遭,陆云筝对她们的信任更甚:“你们的伤尚未痊愈,应当再养几日。” 菘蓝性子活泼一些,回道:“奴婢们是习武之人,伤痛好得快,已经无事了。” 陆云筝心知她们的固执,只得道:“那等陪我请安回来,再去养着。” 两人这才应了。 待收拾妥当,陆云筝便上了轿舆,一行人往凤仪宫走去,要给太后请安,得先去皇后那儿。 到了凤仪宫,后宫妃子们坐得齐齐整整,吕静娴笑道:“本宫还当妹妹今儿不来了呢。” “是妾来迟了,还望娘娘赎罪。” 只是,嘴里说着赎罪,面上却毫无歉意。 吕静娴的笑容敛了些许:“既然都来了,那便走吧。” 其他妃嫔纷纷起身,乖乖跟在两人身后。 路上,吕静娴道:“妹妹真是叫人好生羡慕呢!不过受了一场惊吓,就叫皇上心疼如斯,还要带妹妹出宫去游玩。” “出宫?何时的事?妾怎的不知?” 吕静娴捂嘴轻笑:“妹妹就别装了,皇上今早就在朝会上提了,要去别苑避暑。这夏天都快要过了,还避什么暑?不是为了妹妹又是为了谁?” 陆云筝也笑起来:“皇后娘娘当真是耳聪目明,这会儿朝会怕是还没散呢,您就知道皇上说了什么。” 吕静娴顿了顿,转头看向陆云筝,却见她眉眼带笑,似在嘲讽。 后头跟着的妃嫔把脑袋埋得低低的,只当什么都没听见。心里却想着,贵妃落了一次水,性子果真有些不一样了,往日里可不会这般与皇后争锋。 直到进了仁寿宫,被太后召见,陆云筝依旧笑得灿烂。 太后出身名门,如今虽已过不惑之年,却因保养得宜,又礼佛参禅,气质卓然。 见了礼,赐了座,太后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冲着陆云筝:“瞧你这么开怀,是有什么好事?说来我也听听。” 陆云筝笑道:“妾好久没见着您了,心里高兴呢。” 太后被逗笑了:“身子可养好了?” “早就好了,只是皇上一直拘着,非让妾吃完了药才许出宫。若是陆大人再多开两副药,妾今儿还不能来见您呢!” 吕静娴道:“皇上这是心疼妹妹,怕妹妹落下病根儿。” 太后颔首:“落水受惊不是儿戏,陆大人医术高明,既开了药,自是你身子尚未痊愈。” 陆云筝乖乖应了声。 吕静娴叹道:“皇上对妹妹真真是疼到骨子里,先前妹妹昏迷那会儿自不必说,近日却仍日夜陪在妹妹身边,若非生在帝王家,该是叫人何等羡慕。” “皇上近日都在怡心殿?” 吕静娴道:“是啊,除了两次晨会,皇上这十来日,都不曾出过怡心殿。” “这于礼不合吧。”一个软糯娇甜的声音响起。 陆云筝侧过头,出声的是曹昭仪,太后娘家嫡亲的侄女,也是太后懿旨册封的第一个妃嫔。 谢长风即位两年,并未选妃,后宫的妃嫔也不多,除了皇后和贵妃,不过五六人,都是太后做主纳进来的。谢长风没有忤逆过太后的意愿,却也从未临幸过谁,但太后似乎也不恼,依旧隔三岔五便纳一个进来。 曾经的陆云筝不明白太后此举是何意,如今却是懂了。谁能想到,那张伪善的面孔下,竟还有一颗垂帘听政的心呢。 第3章 果然,煜太妃的死也有蹊跷…… 太后端坐在上,捻着手里的佛珠,沉吟不语。 “妹妹,并非姐姐有意为难你,自古帝王专宠都绝非好事。与皇上是,与妹妹亦是。”吕静娴看着陆云筝,语重心长地劝:“况且,皇上日夜宿在妹妹宫中,确实于理不合,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咱们总不能不遵从。” 依照规矩,陆云筝即便是皇后,都不能独占皇帝这么长的时间,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妃。若非谢长风是个受挟制的皇帝,若非陆云筝的父亲是位桃李满天下的帝师大儒,只怕他们这会儿已经被口诛笔伐了。 “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妾也劝过皇上,只是人微言轻,并未被采纳。”陆云筝面露愧色:“倒是皇后您,前几日来妾宫中,怎得也未曾劝谏皇上呢?” 吕静娴轻叹一声:“当日妹妹刚醒,皇上一心牵挂着妹妹,眼里也看不到旁人。” “那今日应当是劝谏的好时机,不若您再试试?” 吕静娴没想到,自己想靠着太后压一压陆云筝,反倒被对方如此拿捏着,她倒是不避讳皇帝的专宠! “皇后。”太后出了声:“身为国母,劝谏皇帝是你的职责。” 一锤定音。 吕静娴只能应了。 …… 打发走了众人,太后坐了会儿,起身去了小佛堂,里头正跪着一道湖绿色的纤细身影,在虔诚礼佛。 “过几日,准备随皇帝出宫。” 跪着的那人转过身,竟是个明艳娇俏的绝色少女,她似有些许不解,但仍乖乖应是。 太后垂眼望着她:“若只是为了陪我这老婆子礼佛,你也不必费心进宫来。” 少女心思被戳穿,恭顺地跪着,一动也不敢动。 “机会就这一次,端看你自己造化,去吧。” 少女按捺住内心繁杂的思绪,一丝不苟行了礼,乖乖退了出去。 桂嬷嬷搀着太后,轻声问道:“您让九姑娘随行,曹昭仪怕是要不乐意。” 太后膝下子嗣单薄,只育有一儿一女,对模样肖似她的曹昭仪诸多宠爱,自幼便时常召进宫来小住,得知曹昭仪心悦皇帝想入宫,太后立刻将她纳进后宫,封为昭仪。 眼下听桂嬷嬷提起,太后揉了揉眉心,叹道:“谁让她沉不住气,非要去招惹云筝?惹恼了皇帝。” 今日在殿上,竟然还不知死活地接茬儿。皇帝独宠贵妃,那是大家都默许且喜闻乐见的,皇后把事儿捅出来,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关她什么事儿? “曹昭仪毕竟还小,不懂皇后险恶用心。” “罢了,先让她吃点儿教训。”太后吩咐道:“着人来替我拟旨。” 桂嬷嬷会意,问道:“是要给九姑娘分位吗?” “嗯,就给个……美人吧。”若是再高,那丫头怕是真要难受了,毕竟九姑娘是她素来瞧不上眼的庶女罢了。 …… 离了仁寿宫,吕静娴周身冷意森然。她入宫已经两年有余,若三年无所出,即便她是皇后,也要落人口实。更何况,陆鸣桃李满天下,怕是有数不清的人都等着三年期满好对她笔诛墨伐。 她没料到谢长风的心竟然能这么狠,两年多了,她竟还是完璧之身。 最近这两回,是她心急了。她只是没想到,陆云筝鬼门关里走一趟,性情竟然跟以前不一样了。 不,也许并不是不一样了,而是终于不再装出那副纯真良善的模样。也是,后宫里的女人,天真烂漫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 陆云筝倒是心情大好,待见了谢长风,立刻把今日的事说了一遍,还笑道:“临走时太后提到了母妃,让我得空去探望,要不我明日就去?” 他们的母妃便是煜太妃,谢长风的生母,是先帝南巡时偶遇带进宫的民女,曾得先帝盛宠八年之久。 但在十年前,得知谢长风遇刺,煜太妃受惊小产,虽保住了性命,却伤了根本,无法承恩,渐渐便失了圣宠,如今在后宫好似隐形人一般。 谢长风道:“去吧,陪她说说话。” 陆云筝颔首,转而想起一事,又问:“听皇后说,皇上打算出宫避暑?” “嗯,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陆云筝不答反问:“怎么突然想起出宫避暑?” “你不想?” 陆云筝张了张口,还真不能直言不想,否则谢长风怕是真的就不去了。 谢长风早就看出她这几日心神不宁想出宫,只是她不说,他就当不知,只道:“朕有私库,不动国库的银子。没旁的事,就想带你出去转转,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原来如此,陆云筝安心不少,便道:“我想去趟长临观。” 谢长风静默不语。 陆云筝见状,不由生出些忐忑,自十年前的那场大乱之后,长临观几乎就成了禁地,甚至一度连提都不能提,如今先帝已经故去,也不知谢长风心里作何感想。 陆云筝正想着要再解释几句,却突然被捏住了下巴。 “你都记起来了?”谢长风的声音突然有些沙哑,似乎有莫名的情绪在其中。 陆云筝点了点头:“记起来了。” “记起当年追着朕叫美人,直言非朕不嫁,还跟朕交换了定情信物的事了?”谢长风的语速越来越慢,语调越来越低,最后近乎呢喃:“那你现在该相信朕对你是真心的,并非只是图你年轻貌美了?” 陆云筝呆住,那都是十年前的老黄历了,怎么还记得那么清楚啊?谁让当初的谢长风长得软萌可爱,跟瓷娃娃一般,还偏要故作老成,她可不就想逗他开怀么! 谢长风看着眼前微张的红唇,好似无声的邀约,一低头,便叼住了。 陆云筝不明白刚刚不是还在说正事么?怎么突然就开起车了。然而很快,她就已经没精力去思考正事不正事了。 深夜,陆云筝累得早已入睡,谢长风抱着怀里软玉温香,手指轻轻摩挲着陆云筝胸前淡粉色如桃花盛开的疤痕,好似失而复得的珍宝。 陆云筝生而知之,是早慧之人,那年重伤失忆之后,方才有了孩童的娇憨,众人非但不觉得惋惜,反而都很欣喜,毕竟早慧之人大都早夭,失忆或许是上天给与的一线生机,是以大家都刻意淡化此事,只继续将她捧在手心宠着。 谢长风对陆云筝的喜爱是日积月累的深情,那段被刺杀的惨烈记忆忘了也就忘了,有他记着就够了。 如今时隔十年又被想起,于他而言,倒是意外之喜,好似两人感情里那唯一的一点点缺憾也被弥补上了。 …… 等陆云筝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想起今儿还要去煜太妃那儿,她连忙起身,察觉到身上的不适,低头一看,雪白的肌肤上,满是深深浅浅的印子,看得人面红心跳。 昨晚不知怎么回事,谢长风兴头十足,把她翻来覆去地折腾,还逼着她喊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全然没了往日里的温柔,她恢复了儿时那点儿记忆就那么值得高兴? 思及昨晚的荒唐,陆云筝的面上泛起潮红,一旁服侍的白芷和青黛都微垂着头,当什么都没瞧见,自家娘娘面皮儿太薄,但凡她们露点儿思绪,怕都要被赶出去了。 听到太监的回禀,谢长风撑着头,轻笑出声,似乎可以从这只言片语中瞧见那匆忙逃避的身影。 …… “筝儿是有什么心事?” 煜太妃来自江南,生得精致,因着身子羸弱,更多了几分温婉娇弱,岁月的沉淀让她的气质愈发的优雅,沏茶的时候,美的好似一幅画。 陆云筝盯着看了半天,是真没瞧出她眉宇间有丝毫郁气,反而觉得十分豁达通透,这样的煜太妃,会因为胞弟重伤落下残疾而在一年不到的功夫就郁郁而终吗? “筝儿?” 陆云筝回过神:“母妃。” “我前阵子落水昏迷,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到了过去的事,还梦到了一些别的事。”在煜太妃温柔的目光中,陆云筝继续道:“皇上只当我做了场噩梦,我不知要不要告诉他。” “那你可想说来我听听?” 陆云筝自是想的:“我梦到,十余年前,皇后曾救了宗鹤鸣一命,第二年,宗鹤鸣便中了武状元,第三年……” “第三年,他便与小戟去了边关。” 陆云筝颔首,煜太妃口中的小戟是她的胞弟,孔戟,如今已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军,而宗鹤鸣,因着跟孔戟一同出生入死多年的情谊和不凡的身手,已然成了孔戟的心腹。 而就是这个宗鹤鸣,为了心爱的女子,不惜对自己多年的兄弟挥刀,将孔戟的左膀右臂尽数毒倒,还亲手废了孔戟一条腿,让他不得不交出兵权,也因此让谢长风失去了最大的倚仗。 煜太妃沉吟片刻,道:“此事就交由我来,可好?” 陆云筝松了口气:“那是最好不过了,谢母妃!” 不论宗鹤鸣到底是不是吕家的派系,此刻心里又是否已经对孔戟起了谋害之心,他镇守边疆十余年的功劳是实打实的,他跟孔戟十余年的兄弟情也是做不得假。 如今孔戟和宗鹤鸣远在边关,鞭长莫及,让煜太妃这个当姐姐的去沟通远比让谢长风这个当皇帝的侄子更恰当,也更能让孔戟信任。 毕竟孔戟是煜太妃一手教养长大,又一同在皇宫这个吃人的地方生存下来的,两人的感情远非寻常姐弟能比。 陆云筝能想到的,煜太妃自然更能想到,她道:“往后若有烦心事,不便告诉皇上,你就来找我,不要闷在心里,瞧你都清瘦了。” 陆云筝自是笑着应了。 “娘娘,陆大人来了。” 陆云筝惊讶道:“陆大人怎得来了?” “今儿是请脉的日子,皇上不知娘娘何时回去,便让陆大人跑一趟。” 看着陆云筝面上故作的惊讶,再看陆北玄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煜太妃暗暗笑了一声,果然没多久,就见陆云筝貌似不经意地提起让陆北玄也替她请个脉。 “那便有劳陆大人了。” 陆北玄行了礼,这才上前请脉,半晌,他后退一步:“太妃娘娘身体康健,无需调理。” 煜太妃的目光微闪,她自十年前落下病根,便从未有一日断过药,何来无需调理一说? 陆云筝暗道:果然,煜太妃的死也有蹊跷! 第4章 我与皇上青梅竹马十余载,…… 陆云筝到底什么也没说,若无其事陪了煜太妃大半日,这才起身离去。 临走时,煜太妃握着陆云筝的手,轻声道:“若想见我,告诉皇上便是,他有法子。” 陆云筝点头应了。 坐上轿舆,陆云筝便蹙了眉,这两年,煜太妃一直告病不出,她与谢长风也鲜少去探望。 今年已过去大半,她才见了煜太妃两回,谢长风甚至一次都未见过。 到底是谁要对煜太妃下毒手?皇后?还是太后? …… “母妃她怎么了?” 谢长风道:“被人下了毒,所幸毒性不烈,下毒时日亦不久,只要好生调理几月便能清除。” 陆云筝稍稍放下心来。 谢长风道:“今日若非是你,母妃怕是难逃一劫,也是朕疏忽了。” 煜太妃如今身边的人都是跟她走过风雨的老人了,这么多年都没起过旁的心思,是以大家都没放在心上,却忘了,人心最是善变,尤其皇宫里的人。 “我们这次出宫,带母妃一起去吧,正好给她治病。” 谢长风将人揽到怀里:“不急,陆北玄还要琢磨下解药怎么弄,母妃应当也有自己的盘算。” 陆云筝点点头:“我们何时动身?” “很心急?” 确实是有些急切,特别今日确定煜太妃的死是被谋害,陆云筝更想早日跟系统联系上,至少能多个倚仗,而且系统里面可以兑换各类物品,很多都是保命的好东西。 谢长风也不逗她:“五日后启程。” …… 送走陆云筝,煜太妃回到亭子里,悠悠泡了壶茶,入口时发觉味道不正,她轻叹一声,将茶水倒了,起身进了屋子。 夜里,煜太妃早早就安置了,静菡守在外间,目光看着跳跃的烛光,只觉得脑子昏沉沉的,困得厉害。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却没能醒神,没多久,就睡死过去了。 片刻后,煜太妃走出来,淡淡扫了眼静菡,便径自来到书桌边,取了一个长形匣子,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静菡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她忙起身去里间瞧了瞧,见煜太妃也还睡着,她舒了口气,揉了揉酸痛的颈脖,暗暗庆幸自个儿跟了个好说话的主子,否则该要受罚了。 煜太妃起身后,吩咐道:“今儿无事,你把东西送过去吧。” 静菡看了眼桌上的匣子,躬身应了。 等人走远,煜太妃突然道:“去吧。” “是。” 本该空无一人的屋子突然闪出几道人影,飞快地进了静菡的居所,迅速查探起来。 …… 一炷香的功夫不到,本该送往御书房的匣子却摆在了太后的面前,里面的那幅画也被展开了。 “这是何时画好的?” “太妃三个月前就动笔了,半月前画好的。” “怎么今日才想起来送?昨日云筝过去,怎得没给她带给皇上?” 静菡暗道煜太妃的心思她哪里能明白呢? “奴婢也不知。” “本宫听闻陆北玄昨儿也去了,给你主子请脉了没有?” “奴婢没看到,应当是没有的。”人有三急,昨日陆北玄来的时候她正好不在,不过也只半盏茶的功夫,陆北玄就走了,按理是来不及同时给两位娘娘请脉的。 太后敛眸,手里缓缓摩挲着佛珠,若真被陆北玄看出什么,依着陆云筝的性子,不会跟没事人一样,不过陆云筝如今跟以往也有些不一样了。 半晌后,太后道:“罢了,去吧,盯紧点。” “是。”静菡犹豫片刻,又问:“那药还要给吗?” “暂且停一停,皇上就要出宫了,等他走。” 静菡应了。 太后又盯着面前的画仔细看了看,没瞧出什么旁的,便挥了挥手:“去吧。” 桂嬷嬷将画收拢,放回到匣子里,递还给静菡,亲自把她送了出去:“你娘家侄子已经安排进了国子监。” 静菡露出欣喜之色:“奴婢谢太后恩典!” “太后娘娘对你很是器重,你若做得好,你娘家侄子的前程无量。” 静菡道:“奴婢定不会辜负太后娘娘的信任!” “去吧。” …… 当晚,陆云筝也看到了这幅画,这是煜太妃特意为孔戟画的,再过一个月就是孔戟的生辰,煜太妃每年都会给他画一幅画当生辰礼。 哪怕明知道煜太妃就是通过画来跟孔戟联络,陆云筝也依然看不出其中的猫腻,在她看来,这就是一副普普通通的画,完全找不到煜太妃想要表述的东西。 这简直就是拿到了参考答案也猜不到解题思路的节奏啊!煜太妃不愧是连他爹爹都敬佩不已的人! 似乎猜到陆云筝的心思,谢长风揽着她的腰身,修长的手指点了其中几处,在她耳边低语:“这是他们姐弟独有的联络方式,旁人看不透的。” “皇上也不行吗?” “朕没学。” 陆云筝忍不住好奇:“为何?” “朕不想与他们离心。” 陆云筝心里一下就软了,转过身道:“那等日后闲来无事,我也想个联络方式,我们两个用。” 就算她想不出来,不还有系统么?哪怕系统没有,上一世的时候,也有不少密码,她努力回想一下,应该也能行的。 一心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陆云筝没有看到谢长风眼底的情绪,直到被拦腰抱起,压在了柔软的被褥中,她还没回过神来。 又是腰酸背痛让人面红心跳的一夜。 …… 又到了给太后请安的日子,这一回,太后身旁多了个美人,在场的众人都明白,这是后宫里又要进新人了,只是这个新人美得过于妖娆啊。 这个人,陆云筝也是知道的,曹家嫡系庶出的女儿,因为娘亲出身卑微又太过貌美,一直被欺压得厉害。 此番进宫也是被逼无奈,不过是个被太后拿来当育儿工具的可怜人罢了。在太后的有心算计和刻意安排下,她与皇上有了肌肤之亲,并且成功怀了子嗣。 这对谢长风来说,不啻于奇耻大辱,若非太后拦着,怕是当场就要将人杖毙。 后来,她在生子时难产而亡,孩子也被太后接走了,这个女人就像昙花一般,在最好的年纪凋零了。 吕静娴笑盈盈地称了声妹妹,还同太后商议起把人安置在哪个宫里。 “云筝啊,此去长临观,路途遥远,你近来身子不好,不若就让曹美人同去伺候?”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陆云筝,陆云筝心静如水,这么个可怜的女人,又有什么错呢?该防备的是太后罢了。 “若是曹美人愿意,那再好不过了。” 莫说众人,连太后都有些意外,站在太后身边的曹美人更是忍不住抬头看向陆云筝,只见她的眼里带着清浅的笑意,并无一丝一毫的嫉恨。 唯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皇上一心一意的宠爱啊! 吕静娴笑道:“既如此,不若就让曹美人去妹妹宫里吧?闲来无事多说说话,日后在路上也好作伴。” 陆云筝也笑:“如此甚好,不知曹美人意下如何?” 曹美人福了福身:“谢娘娘恩典。” 太后将那一丝诧异按捺下去,笑道:“那就这么办吧。” 众人也跟着笑起来,心里想的却是,贵妃仗着得宠,着实胆大妄为,也不怕这位曹美人勾走皇上的魂。 唯有曹昭仪,面沉如水,带着恨意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盯着那个美人。 路上,陆云筝没有多言,曹美人低眉顺目跟在后面,白芷几次三番气得鼓了腮帮子,被身侧的青黛拽住衣袖,生生咽下去了。 到了怡心殿,陆云筝将人安置在偏殿,曹美人乖顺应了,跟着宫女离开,全程规规矩矩,一如书里所写。 谢长风得知后,捏了捏陆云筝的脸,笑道:“你倒是不吃味儿的,嗯?” 陆云筝道:“我看太后和皇后在打机锋,不忍她被磋磨,这才带回来的。”言罢,又将曹美人的身世过往说了。 谢长风其实早就知晓,此刻还是认真听着,道:“你既心软,那便收着,日后若不安分了,再赶出去。” 陆云筝应了。 再有两日就要出宫了,哪怕陆云筝想要轻装简出,收拾出来的东西也还是有很多。 “这些都是必须带着的,可不能再少了!”白芷叉着腰,气势十足。 陆云筝无奈:“依你依你。” 白芷这才满意了,挨过来给陆云筝捏捏肩膀,顺带吹耳旁风:“那位曹美人每日都坐在房里发呆,也不知是不是在算计些什么!” “应当只是不愿出来惹人眼吧。” “娘娘!您就是太心软了,自小就这样!” 陆云筝故作羞恼:“我若不是心软,还容得你这丫头骑到我头上!” 一旁的青黛和菘蓝捂嘴轻笑,白芷哼道:“您不识好人心。” “那曹美人也是个可怜人,着实不必将她看作敌对。” 白芷道:“奴婢也不是存心针对她,实在是她的模样太招人了,奴婢这不是怕……” “我与皇上青梅竹马十余载,我信他。” …… 眼看到了出宫的日子,陆云筝内心雀跃,恨不得连夜出发。 “娘娘,曹美人求见。” 陆云筝愣了下:“让她进来。” 片刻后,曹美人走进来,行了礼后,单刀直入:“娘娘,皇后今日要算计皇上!” 陆云筝露出惊讶之色:“你从何得知?” 曹美人只犹豫了片刻,就坦言道:“太后今日召妾过去,就是告诉妾这件事,想要妾借此机会跟娘娘卖个好。” 陆云筝心思百转,不论书里还是梦里,视角终究有限,不可能将所有发生的事都呈现出来。 她确实不知道这一年里,吕静娴跟谢长风之间发生了什么,才让吕静娴决意毁掉谢长风。 片刻后,她起了身:“去凤仪宫。” 曹美人似乎没料到陆云筝这就信了她的话。 陆云筝看着她道:“你就不必去了,皇后拿我不得,处置你还是容易的。” “谢娘娘!” 第5章 当真是一石三鸟的好谋算!…… “皇后,你疯了!真当朕不会治你?” 吕静娴倒是没有疯,只是算计得太好,等到年后,谢长风就登基三年了,她想要留在谢长风身边,想要继续当一国之母,就必须要有个孩子,这个孩子不一定得是谢长风的,但谢长风不碰她,孩子就不可能有! 所以,吕静娴才想着趁谢长风出宫前对他下药,只要有了夫妻之实,她就能名正言顺的怀孕。 况且,明日谢长风就要出宫了,他断不会为了她放弃带陆云筝出游,等他回来,她早就怀了龙种,更不可能被惩治! 只要她诞下皇长子,谢长风总归会对她心软的!她不相信谢长风能宠陆云筝一辈子,她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思及此,吕静娴心中愈发的坚定,她缓缓脱去外衣,露出里面大红的纱衣,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眼波流转间仿佛带着小勾子,声音更是娇软:“皇上,我是为你而疯啊!我是你的嫡妻啊,我爱慕了你这么多年!你就一点都不心动吗?” 谢长风只觉得体内的热潮一阵高过一阵,龙袍之下早已经起了反应,他没想到吕静娴居然会对他用药!即便他刚进殿就察觉到了不对,却还是迟了一步,这药着实太过霸道。 “堂堂皇后,竟然用烟花柳巷的下作法子,你还有半点廉耻之心?”谢长风内心有多火热,面上就有多冰冷:“你曾与朕的太子皇兄有过婚约,皇兄暴病而亡,你转身便千方百计要嫁给朕,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慕多年?” 吕静娴连连摇头、泫然欲泣:“不是这样的!当初跟太子的婚约非我本意,我想嫁的一直都是你啊!” “吕家那么多嫡女,你若不愿,有的是旁人去,怎就偏落到你头上?”谢长风冷哼一声:“即便没有云筝,朕也不会碰你,你当朕同你一般不知廉耻?” 这话太伤人,吕静娴忍不住叫道:“你怎能这样说我!若非因为我嫁给你,吕家岂会对你倾囊相助?若没有我吕家,你能否坐稳龙椅都犹未可知!” “吕家即便没有你,也一样会助我,当年为了太子皇兄的那份从龙之功的承诺,吕家不惜构害八皇兄,若让他当了皇帝,第一个就要拿你们吕家祭天!” 谢长风之所以在这里费唇舌,实在是因着吕静娴挡在门前,若要离开势必要推开她,但药效太烈,他忍得发抖,他不敢赌。 之前吕静娴说手里有太后母族曹家谋逆的罪证,他才来这一趟,此事事关重大,自是要将所有人都遣出去,却没想到吕静娴居然有这样的胆子! 到这会儿,吕静娴已经没有退路,她看出谢长风在强撑,当即不再理会他的话,举止妖娆地往他面前走。 谢长风抓住桌上的茶盏砸到吕静娴脚边:“站住!” “皇上!” 砰的一声,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陆云筝逆着光站在门口:“哟!皇后这是要在宫里开青楼?” 吕静娴倏地转身,怒道:“乱说什么!” 看着眼前的场景,陆云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眼里喷着火,面上带着讽刺的笑容:“这不是皇后吗?原来您不是要开青楼,是打算自个儿当暗娼?” “放肆!”吕静娴气得脸都红了:“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容你胡言乱语?谁准你进来的!” “到底是谁放肆?堂堂皇后,青天白日的穿成这样,你这么不要脸你爹娘知道吗?” 谢长风不由轻笑一声,看着陆云筝嚣张跋扈的模样,眼角眉梢都带了些许笑意。 自殿门被踹开的那刻起,他提着的心就放下了,身体里依然难受,但他能忍到某人发完脾气。 吕静娴听到笑声,脑子轰的一声,都要爆开:“你不过一个小小妃子,仗着皇上的宠爱,竟敢擅闯皇后寝宫,你可知罪!” “你对皇上用药,你又可知罪?” “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情趣,干你何事?” 陆云筝没想到,都到了这份上,吕静娴居然还这般有恃无恐,这是当真没把谢长风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她敢如此,无非就是仗着背后有吕家! “呵!我跟皇上结发夫妻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个角落里哭!”陆云筝道:“皇后在宫里呆久了,怕是不知道外头百姓都是怎么说的。” 吕静娴当然知道百姓都是怎么传言的,当年谢长风和陆云筝大婚,先帝赐婚不说,还亲自当了证婚人! 陆铭的学生满天下,不知写了多少美文佳作赞美这一段青梅竹马的佳话,说是举国同庆都不为过! 所以她才不甘心,所以她才要不择手段的孕育皇子!她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睁大狗眼好好看看,她这个皇后到底够不够名正言顺! “愚昧无知的百姓之言你也能当真?皇上若当真那般爱你,又岂会答应娶我为后?” 陆云筝冷笑:“皇后莫不是忘了你这后位是怎么得来的?” 吕静娴面色微变。 陆云筝一字一句道:“当年,皇后之位本该是曹昭仪的,是你跪在煜太妃和皇上面前,口称,太后在后宫只手遮天、曹昭仪心狠善妒,若皇上只带我一人入宫,势必逃不过她们毒手,所以你愿意入宫,替我遮风挡雨,与太后对抗!” “你的后位,从头到尾就是一场交易,是你们吕家与皇上的交易,而这个交易,是你一手促成的!” “当年,皇上只提了一个条件,让你不得以皇后分位欺压我,在他心里,我永远是唯一的嫡妻!你说你不在乎,怎么,不过区区两年,皇后就全忘记了?” 吕静娴没有想到当年的事陆云筝竟然知道的一清二楚,所有的阴暗交易都被摊开在阳光下,她的晦暗心思也被彻底挑明。 “爱慕皇上?呵,你不配!” 陆云筝出了口恶气,走到谢长风身边想要搀扶他:“皇上,你怎样了?” 谢长风制止了她的动作,柔声道:“朕中了药,怕伤了你,让小旭子进来扶朕。” 陆云筝转身去找小旭子,之前她不知殿内情形,没敢胡乱带人过来,这会儿自然不怕了。 小旭子很快跑来,见到皇上面色潮红的模样,吓了一大跳,赶紧过去扶着他离开。 吕静娴已经不在了,也不知这么会儿功夫躲到哪里去了。 一行人刚出凤仪宫的大门,却见太后也乘着轿舆到了。 双方人马一碰面,太后竟然比陆云筝更惊讶:“云筝怎得来了?” 陆云筝立刻挤出几滴猫眼泪,哭诉道:“午时,我做了噩梦,醒来却找不到皇上,一时心急,便到皇后这里寻他,却没想到,皇后,皇后她……” 凤仪宫的事太后心知肚明,此刻看着面前的陆云筝,只心下暗恼,又觉可惜,如此天时地利的好时机,竟生生错过了。陆云筝是万不会在此刻把谢长风交给其他人的,即便是她这个太后也不行。 对于陆云筝,即便是太后,也不敢在明面上苛责她,更不会轻易对她下手,毕竟她爹陆铭是天下学子仰慕的大名士,而陆铭对陆云筝这个独女更是疼到了骨子里。 心中千回百转,面上却依旧一片和蔼:“龙体要紧,你先带皇上回去歇着,此事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若皇后当真如此肆意妄为,我绝不轻饶她!” 陆云筝含泪点头,乖顺地离去。 转过身的刹那,电光火石间,陆云筝终于想明白了一直不解的关窍! 吕静娴为了争宠,不惜对谢长风用药,却让守株待兔的太后捡了便宜,太后趁机让曹美人跟皇上发生关系,事后诉苦,拦住了盛怒中的谢长风,保了曹美人一命,还平白得了个皇嗣! 当真是一石三鸟的好谋算! 而吕静娴,万般算计落了空,还凭白递了个天大的把柄给太后,让整个吕家都陷入了被动,毕竟她一个皇后,哪里能弄到这般烈性的药呢? 谋算皇上是大逆不道的重罪,诛九族都不为过,自此过后,吕家就彻底要倒向曹氏一族,还是不得反抗的那种,这种境地下,吕家又如何甘心? 也难怪吕静娴突然发疯,不惜搅乱朝纲也要毁了心头白月光,到头来竟还是为了她自己,可笑她还口口声声称爱着皇上! …… 回到怡心殿,谢长风彻底撑不住了,整个人都有些神志不清,偏生这几日陆北玄在准备药材,没在宫里,而其他的太医陆云筝一个都不相信。 看着面前的人眼睛都红了,如玉的面庞都有些狰狞,陆云筝挥退了所有人,上前抱住谢长风:“皇上,是我。” 谢长风想要推开她,身体却下意识把人抱得紧紧的,他只能低喃道:“筝儿,对不起!” 陆云筝却再也不想看他难受的模样,抬起头,主动吻住了他的唇。 干柴烈火,一触即然。 等陆北玄匆忙赶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陆云筝强撑着没有晕过去,谢长风却依然精神。 情急之下,陆北玄也顾不得礼仪,伸手进了床帏,替谢长风把脉。 “皇上再坚持一下,臣立刻配药。” 谢长风哑着嗓子:“好。” 听到这话,陆云筝终于安了心,她露出一个笑来:“皇上,很快就没事了。” 谢长风低下头,克制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 曹美人一直呆在房里,抱着膝盖,看着窗外的天色,从申时到酉时,再到戌时,直至天黑。 上一世,皇后也是对皇上用了药,却在最后关头被提前得了信儿的太后给拦住了,太后强行带走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皇上,却让她同皇上圆了房。 这一世,贵妃突然落水,皇上执意出宫,皇后提前下手,刚好碰到她葵水,一切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 太后并没有让她跟贵妃卖乖,这样好的机会,太后又岂会放过?没有她,也还有别人,太后要的只是个名义上的皇嗣罢了。 若这次也让太后得逞,那她就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曹昭仪是不会让她好端端活下去的!这后宫里,皇后跟太后都是吃人的,只有贵妃才是真的心善,她只能赌这一把。 昏暗的房间里,曹美人的眼睛亮得出奇,她要努力地活下去,然后才能想报仇! 第6章 恭喜宿主完成新手任务 这一夜,曹美人终于还是等到了陆云筝。 “太后并没有让你与我卖好,她原本想让你伺候皇上的,是不是?”陆云筝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曹美人如实道:“是,太后今日叫妾去,本是想让妾留宿,只是妾来了葵水,这才被放回来。” “为何要告诉我?太后那般精明的人,事后回想,势必会怀疑到你头上。” 曹美人道:“妾不愿眼睁睁看着太后的谋划得逞。” 陆云筝没有说话。 “妾本不想入宫,是被吕家的人逼的,太后和吕家主母都答应妾,会善待妾的娘亲,可是,妾才刚入宫,娘亲就被他们害死了!”说到后面,隐约带了几分啜泣。 曹美人很快收拾好情绪,继续道:“此番若是太后的谋算成事,妾就成了个无用的棋子,曹昭仪是妾的嫡姐,自幼恨妾入骨,她不会容忍妾安生活着。” “妾别无所求,只想活着。” 半晌,陆云筝轻叹一声:“起来吧。” “我在凤仪宫外遇到了太后,只说午时做了噩梦,急着找皇上,这才寻了过去。太后已经派人来打探过了,得知我出去的时辰几乎与你回来的时辰相若。想来能替你隐瞒一二。” 曹美人一直屏着气,听完这话,猜到陆云筝的决断,这才骤然松了心神,深吸口气,感觉到轻微的刺痛,她却觉得松快极了:“谢娘娘!” “这次是我欠你的,只要你不对我和皇上起旁的心思,我会尽力护着你。”陆云筝顿了顿,又道:“若你只想活着,安心待在我身边便是。若你还想做旁的事,最好先知会我一声,我得把自己摘出去,再看其他。” 曹美人跪下行了个大礼,哽咽道:“谢娘娘大恩!” “夜深了,早些歇着吧,明儿还要赶路。” “恭送娘娘!” 目送陆云筝离去,曹美人再也忍不住,跪伏在地,失声痛哭。重来一世,她想尽了办法都没能逃脱入宫的命运,更没能保住娘亲的性命,她恨自己无能,却又不甘心就这么寻死。 入宫后,她防备着所有人,一直活得战战兢兢,生怕漏出一星半点儿的情绪,让太后瞧出不对,如今得了陆云筝的承诺,终于不用再担心悬在头上的利刃会随时落下! 身后隐约传来细微的哭声,在夜风中飘出老远,陆云筝不由轻叹一声,若曹美人当真没有异心,那便待她好些吧。 …… 谢长风灌了好几轮汤药,又泡了一宿的药浴,这才彻底恢复过来。 看着陆云筝满身的伤痕,即便是睡着了也蹙着眉心,似有万千忧愁。谢长风心里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暴虐又在肆意疯涨,叫嚣着让他立刻将吕静娴斩杀! 当年就不该听了煜太妃的劝告,让吕静娴入宫来与太后抗衡,结果是引狼入室! 陆云筝心里装着事儿,睡得不沉,手被捏的有些疼,便幽幽转醒,瞧见谢长风,面露喜色:“皇上,你没事啦!” 沙哑的嗓音让谢长风的眸光更暗了:“嗯,没事了。” “那我们今日能启程吗?” 谢长风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一圈儿,笑道:“能,这会儿还早,你再睡会儿。” “不了,路上有的是时间睡,这会儿我也睡不着。” “好。” 一个时辰后,陆云筝被谢长风抱着上了龙辇,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出了宫。 吕静娴得知谢长风当真如预期那般一个字都没有留地离了京城,非但没有半分逃过一劫地喜色,反而大哭了一场,自己在他的心里,当真是不如陆云筝一颦一笑。 …… 随着龙辇缓缓驶出京城,陆云筝愈发的欢快,昨日种种已然被她抛到脑后,不论是太后皇后还是她们背后的曹氏吕家,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对付的,等她跟系统取得联系,增加筹码,再来慢慢收拾她们!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更何况,跟万千黎明百姓比起来,她们也算不得要紧的事。 此番同谢长风一道出行的人并不多,四位辅助大臣都留在了京城,一众大臣们自然也不会上赶着跟皇帝跑,毕竟朝中大权可都握在辅助大臣手里。 起初得知谢长风想去长临观,大臣们的表情意味深长,毕竟那个地方对他来说,可不是个好地方。 十年前的那场变故后,先帝几乎血洗长临观,大臣们至今想起来都有些后背发凉。 不过后来,大家想起陆铭如今就在距离长临观不远的地方讲课,再思及前阵子落水受了惊吓的贵妃,皇上想去长临观也是情有可原了。 是以同行的大都是陆铭的故交老友,亦或是有所求的。 曹美人的马车就跟在龙辇后面,里面布置得很舒适,还有两个人陪着她,都是陆云筝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白芷和玉竹。 白芷前几日还偷偷对她横眉冷眼的,今日却殷勤得很,玉竹倒是老样子,但也会主动给她准备吃食。曹美人知道这都是陆云筝的安排,心里对她的感念更深。 出了京城没多久,陆云筝那股子兴奋劲儿一过,慢慢记起身上的不适,人也开始犯困了,没多久就靠在谢长风身上睡着了。 马车走了一路,陆云筝几乎就睡了一路,谢长风那日在药物的作用下,着实把她伤得不轻,偏又都是些难以启齿的地方,她又不愿让旁人看,只得慢慢养着。 …… 太后当日没能见到谢长风,自然也抓不到吕静娴下药的实质把柄,而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又都已经甩手出游,不会来做这个证。 吕静娴自下药失败后,似乎也懒得再维持往日贤良淑德的模样,与太后对峙起来丝毫不让。 到最后,太后也只不轻不重地罚了一个月的禁闭,以及半年的俸禄,这对吕静娴来说不痛不痒。 那日过后,吕静娴回过神来,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比起突然冲过来的陆云筝,太后的举动显然更匪夷所思了,堂堂太后,突然带着大队人马气势汹汹地过来,显然是胸有成竹,知道她在做些什么。 那日若是没有陆云筝横插一杠,让太后把谢长风带走,那她可就真真是惹了天大的祸事! 谢长风不过是个傀儡皇帝,陆云筝也不足为惧,太后和曹家却是要吸人血的!一旦握住了她的把柄,吕家不死也要去层皮了。 到了这会儿,吕静娴不得不承认,她身边出了叛徒,这叛徒还出自她最信任的那一拨人,这个认知让吕静娴又惊又怒且后怕,今日叛徒只是将她的消息泄密出去,他日若是太后要取她性命呢? 这样一想,吕静娴心底的那一丝怜悯不舍顿时便没了踪影,亲信可以重新培养,叛徒绝不能放过!宁可错杀一万,不能放过万一! 于是,凤仪宫关了宫门,开始了一轮大清洗。 …… 得知宫里发生的事,陆云筝倒不觉得意外,太后此番行事张扬,并无丝毫遮掩,与她以往的行事风格大不相同,也许本就存了这份让吕静娴猜忌身边人的心思。 凤仪宫的这番大清洗下来,即便是原本忠心的人,多少也会生出些兔死狐悲的哀切。 后宫两个神仙打架,对陆云筝来说是再好不过了,只是可怜了那些宫女太监们,也不知多少无辜会被牵连进去。 “普通宫女太监是进不了凤仪宫的。”吕静娴控制欲极强,整个凤仪宫从上到下都在她的掌控之下,是以也就愈发容不得背叛。 “太后的仁寿宫也不遑多让。” 如此想来,倒确实如此,自己的怡心殿不也是铁桶一个么? 不过经由凤仪宫这一事,陆云筝觉得自己也不能太自信了,毕竟人心难测。 ……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晴朗天气,长临观终于到了。 先帝曾一度痴迷炼丹,长临观便是他替当时的国师所造,虽是别苑,却极尽奢华,建成后,先帝更是每年都要来住上几月,俨然将此地当作是第二处皇宫。 虽十年无人入住,但毕竟是皇家别院,当年用料又好,倒也没怎么破败,得知皇帝要来,匆忙修整了一番,清理出来的几个宫殿瞧着都颇为气派。 陆云筝偷偷看了看谢长风的神情。 “怎么?” 陆云筝赶紧摇头。 谢长风哪里猜不出她的心思,轻笑:“都是过去的事了。” “对!我们大家都好好的,过去的事也不必多想。” 谢长风笑而不语,牵着她的手踏入了长临观。 这里是他们相识的地方,也是他们两小无猜时定情的地方,虽然也曾有过惨烈的回忆,但与谢长风而言,却是甜多过苦,如今陆云筝已经想起了往事,似乎对那段被刺杀的记忆也不甚在意,那他自是愿意陪她故地重游的。 陆云筝倒是没那么多的感慨,她心里惦记的可是土豆啊! 长临观选址在一处连绵山脉的山窝处,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冬暖夏凉,气候宜人,风景亦是极好的。 稍作修整,谢长风要接见地方官员,陆云筝换了身轻便的衣装,只带了贴身伺候她的几人便急匆匆往后山去了。 在她走后不久,谢长风就得了信儿,只道:“保护好她的安危,别让她察觉,旁的随她去。” “是。” 陆云筝当初跟系统一起选择的地方就在长临观后面一处不高的山坡上。说起来,当初谢长风之所以会遇刺,也是因为陪她一起来看土豆的缘故! 那会儿陆云筝的想法很简单,土豆这样好的东西,当然要让谢长风献上去才好啊!只有多看看,将来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对吧? 这个地方陆云筝当年不知跑了多少趟,这些日子又在脑中回忆了无数遍,是以哪怕十年没来,仍然熟得很,就连宫墙上的小洞都很快找到了! 只是十年没见,这洞好像大了点?陆云筝没心思多想,拿开挡在洞外面的稻草,矮身钻过出去,她记得,再往外走一段,就…… 看着面前漫山遍野的低矮叶子,以及如星星般点缀在其中的蓝紫色小花儿,陆云筝一时怔住了。 “恭喜宿主完成新手任务,时长十年零三个月九天,超越99.9%的宿主,希望宿主再接再厉!” 第7章 何其有幸,今生能与她相见…… 明明是平平无奇的电子音,陆云筝愣是听出了那么一丝嘲讽。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当年遇刺后我大病一场,失去了记忆,上个月才恢复,这不立刻就赶过来了。” -好的,原谅你了。 “谢谢?” -希望宿主能够积极完成任务,弥补这十年的空缺。 “应该的!我现在能接哪些任务?” -任务发送中,请宿主注意查看! 陆云筝刚要纳闷任务怎么还需要发送,就见眼前一米开外突然出现一块硕大的屏幕,下一刻,屏幕上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字,几乎铺满了整张屏幕。 陆云筝:“……” -宿主失忆的十年里,任务自主生成,总计一千零一个任务,宿主,加油! “任务有时间限制吗?” -宿主新手任务花了十年零三个月九天。 “……”行吧,她懂了。 陆云筝松口气,开始认真看那些任务,任务总体分为两大类:经济建设、文化建设。 经济建设名目下,农牧发展的任务占了绝大多数,然后是改善民生方面的,其中还夹杂了几条武器改进的。 文化建设名目下的任务目前不算多,系统解释是因为如今百姓都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生存都无法保障,谈何文娱?毕竟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陆云筝越看越激动,这些任务涵盖的范围非常广泛,只要照做,就能在最短的时间最大程度的改善百姓的生活! 最关键的一点,这些任务绝大多数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都不算难事! “我能同时接多个任务吗?” -可以,但建议宿主合理规划。 这边陆云筝在脑海里迫不及待跟系统沟通该如何有效完成任务,跟在她身后的几人,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一脸茫然。自家娘娘打从进了长临观,就变得不一样了。 唯独当年陪着一起来过的白芷依稀有些印象,自家娘娘这是要来找当年跟皇上一起种下的种子吗? “谁在那里?” 一声呵斥惊醒了陆云筝,面前的光屏也被系统收起来,她转过身,就见青黛押着一个宫女模样的人跪在她身前。 “娘娘,她在后面鬼鬼祟祟。” 白芷上前半步,挡在陆云筝身前:“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奴婢是长临观负责打扫的宫女,有要事禀报娘娘。” 白芷看了眼陆云筝,这才问道:“何事禀报娘娘?” 宫女道:“此事事关重大,奴婢只能说给娘娘一人听。” “放肆!” 宫女忙道:“娘娘可先将奴婢五花大绑,奴婢要说的事,事关天下百姓,请娘娘明鉴!” 陆云筝开口:“既事关百姓,直说便是。” 宫女犹豫片刻,才道:“奴婢发现了一样可当饭吃的果实!” 不同于其他人的震惊,陆云筝只略微挑了挑眉:“先起来说话。” 宫女站起身,手指绞在一起,有些拘谨:“就在这后山,有一种埋在土里的果实,一两个就可以吃饱肚子,一株可以长很多果子,是奴婢无意间发现的。” -她在撒谎。 陆云筝沉下脸:“这等大事本宫是要禀报皇上的,可容不得半点作假,否则便是欺君之罪,你最好实话实说。” 宫女吓得又跪了下去:“娘娘赎罪,奴婢说的是实话,这后山确实有一种果实,奴婢此前从未见过,奴婢几人吃过好几年都没事。但这果实不是奴婢发现的,奴婢并不是想要居功,只是,只是……”似乎是太过害怕,说到后面哭了起来。 陆云筝缓声道:“这果实不论是你还是你朋友发现的,都是天大的功劳一件,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才需要你仔细地说个清楚,我也好禀报给皇上。” 青黛俯身将宫女搀扶起来,劝道:“我们娘娘最是仁慈,你若有难处,直说便是,娘娘会帮你想办法的。” 片刻后,宫女如实道来。 她名叫三丫,被家人发卖为奴,当时年纪太小,性格也怯弱,在长临观的日子自然是不好过的,经常被其他太监宫女欺压,食不果腹是常有的事。 后来她遇到了护卫陈初一,见三丫可怜,明里暗里帮了她不少,两人就这么相识了。 再后来,陈初一家里出了变故,只剩下一个年幼的妹妹十五,担心她被亲戚磋磨,就把十五偷偷带到长临观。 为了帮陈初一照顾十五,三丫主动要求打扫最偏远的几个宫殿,这些宫殿里都有供下人们住的屋子,在给管事打点了之后,管事默许她挑一间屋子住着。 于是三丫就选了最靠近后山的位置,想的是万一有人告发,十五起码可以逃。 十五就是在管事突然过来的那次在后山发现了这种可食用的食物,当时她实在太饿,看到有小动物挖这种果子吃,她也跟着挖了啃。 “这几年,我们手里的银钱大都给了管事,饿的时候就靠着这种果子活下来的。也试着自己种了,发现不难,于是就多种了些。” 陆云筝可算是明白眼前这漫山遍野的土豆是怎么来的了。 “怎么没想着拿去换些银钱?”明明日子已经过的这么难了。 “奴婢们虽然身份低贱,却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所以一直想等着皇上来,再禀报给皇上!”三丫想了想,道:“原本奴婢是想回来拿些银钱去孝敬下管事,看能不能安排奴婢去娘娘附近的宫殿打扫,却意外发现娘娘,便斗胆跟了上来,还请娘娘治罪!” 陆云筝这才明白她先前为何撒谎,道:“你们立下这等功劳,过往种种自是不必追究的,况且,你们也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你大可安心。陈十一应当在值守,那十五现在何处?” 压在心头多年的重担瞬间空了,三丫高兴得有些语无伦次,半天才说明白:“她藏在我们偷偷在后山挖的地窖里。” 陆云筝是真心佩服这三个人了:“你叫她过来,我们带些果实回去,你做几道菜我尝尝。” 很快,陈十五就被带过来了,小丫头不过七八岁的模样,小脸圆圆的,个子不大,但并不瘦弱,能看出被养的很好,许是路上被教导过,这会儿也不见惶恐,只乖巧地站在三丫身侧。 陪着三丫一同前去地窖的青黛回来后一脸的震惊:“娘娘,他们囤了满满一地窖的那种果实。” 三丫听到这话,轻声道:“不止一个地窖,我们挖了五个。” 陆云筝:“……”虽然土豆原本产量就高,系统出品更是精品,但你们是不是也太勤劳了些? -建议宿主向他们学习。 陆云筝:“……” …… 等谢长风回来,等着他的是满满一桌菜,以及笑盈盈的陆云筝。 “皇上快过来,尝尝这些新菜!” 谢长风顺势坐在桌前,任由陆云筝殷勤地给他布菜,将每一道菜都仔细地尝了一遍。 “味道如何?” “软糯清香。”谢长风笑道:“朕从未吃过这等美味,你从哪里找来的?” “我刚刚去了后山,遇到一个宫女,她特意来告诉我的,这是一种种在土里的果实,拳头大小,却能饱腹,种植容易,产量也高。” 随着他的话,谢长风面上的神情渐渐严肃,身为心系百姓的一国之君,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陆云筝心知他心里想的什么,拉起他就往外走:“跟我来。” 片刻后,谢长风站在墙外,看着三丫和十五麻利地挖出一株植株,下面坠着十来个拳头大地黄色果实。 一株植株就能结出这么多果实,那这漫山遍野地一大片…… 饶是淡定如谢长风,内心都变得火热起来。 “除了这些,他们还挖了五个地窖,里面也囤满了果实。”陆云筝凑到谢长风耳边,轻声道:“舅舅他不是缺粮草么?这些果实给他送去,应当能解燃眉之急。” 何止是燃眉之急,眼下夏季未过,听三丫的意思,这果实两三月就能收获,今年还能再种一轮,那明年的粮草也不愁了! 谢长风几人没有多留,很快就回去了。看在外人眼里,便是他们故地重游,也更加坐实了谢长风来长临观,全然就是为了陪陆云筝的。 回到殿里,谢长风径自去了书房,他要好好规划一下。 陈初一已经被带过来了,看到三丫和陈十五,脸色顿时就变了。 陆云筝温声道:“你们发现了这果实,还私下摸索出种植方法。明明囤下这么多,却没有想过据为己有,反而一直守着,直到今天,我厚颜,先替百姓谢谢你们了。将来皇上必会昭告天下,让百姓们都知道你们的功劳。” 三个人之所以一直掖着藏着,一来觉得这是皇家别苑,所有的东西都该是皇家的;二来也是觉得这果实太重要,得禀报给皇上才能安心。 哪里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听到这话,不喜反惊,齐齐跪了下来。 “你们有心愿想要达成,或是有什么想要的,不论是金银财宝,还是房屋田地,或者是高官厚禄,都可以告诉我。” 陆云筝看他们一副受了惊吓的呆滞模样,道:“这果实属你们了解最多,往后少不得还要你们做事,别怕,这都是你们该得的。这几日你们就在我这里住下,好好想想今后打算怎么办,商量好了再来告诉我便是。” 三人晕乎乎的点头谢恩。 -请宿主接任务。 陆云筝精神一振,等面前亮起熟悉的光屏,她立刻认真挑选起来。心里盘算着,把所有的种植任务都接了,明儿就找花盆种上,等回京就直接带回去。至于养殖任务,常见的个头不大的,也可以挑着养一些。 -宿主,切勿贪多。 陆云筝动作一顿,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勾选了三百来个任务,确实太多了。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话音刚落,光屏上瞬间空了大片,只留下了50个任务,陆云筝挨个儿看了一遍,觉得比较合理,果断接了。 -恭喜宿主完成土豆进阶任务一(种植土豆五十亩),积分+5! -恭喜宿主完成土豆进阶任务二(种植土豆五百亩),积分+50! 陆云筝:“……这都是他们三人种的吗?” -请宿主向他们学习! …… 夜里,陆云筝已经陷入梦乡,谢长风睁开眼,看着她唇角带笑,似乎梦里也有好事,不由也笑起来。 真当他都忘了?这果实,他早在十年前就见过了,当年,还是这丫头拉着他一同偷偷摸摸去种下的,种下之后,还隔三岔五去看一回,若非如此,也不会被刺客逮了机会,守株待兔。 只是没想到,这瞧着不起眼的东西,竟然是这样的宝贝。 陆云筝自恢复记忆后,似乎就多了点小秘密,谢长风对此并不在意,她满心满眼里依然是他,那就足够了。 只是到了今日,谢长风才知道,陆云筝这些日子都在偷摸盘算些什么,原来早在十年前,她就已经开始为他谋划了! 何其有幸,今生能与她相见,得她亲睐! 第8章 -宿主十年前曾跟他说过同…… “将军,听说京城送好东西来了?” 孔戟仔细地将面前的画卷收拢,放回到匣子里,听到来人问话,头也不抬,冲旁边示意了一下:“不能吃的好东西。” 副将郑衍忠骂了一声:“送这劳子东西有屁用!去年你生辰,好歹还送了些粮草装装样子,怎么,眼看着没仗打了,打算饿死我们?” “去年年岁不好,收成比往年减了三成,实在挤不出余粮,要等今年秋收过后再议。” “狗屁连天!”郑衍忠想骂娘,可对着一脸淡定的孔戟,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儿又咽了回去,谁让人长得那么好看呢,跟白面书生似的,哪里像个行军打仗的粗人! “皇上也没说什么?” 孔戟拿起信纸摇了摇:“送了银子,让我先想办法采购一些,不能饿着将士们。” 郑衍忠摸了一把大胡子,叹了口气:“这两年全靠你和皇上拿私房补贴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皇上自个儿都难呢。” “总有办法的。”孔戟看完信顺手就烧了,直到彻底化作黑灰,这才收回目光:“过两日,我出去采购粮草,你留下坐镇。” 郑衍忠瞪眼:“这事儿不都是我们轮流去的吗?”采购粮草本该是钱粮官的事儿,但自从去年初被人劫过一次之后,孔戟就派将士们轮流随行了。 “皇上在长临观,我去见他一面。此事你一人知晓便罢。” 郑衍忠点头:“行,我懂了。” 当天傍晚,军营里突然倒了一片,不少将士们上吐下泻,整个军营里都是一片哎哟声,间或夹杂着抢茅厕的叫骂声。 孔戟:“……” 原来郑衍忠上午离开后,借着心情不好的由头,邀了几个人去了附近的山林,逮了几只猎物,又摘了些蘑菇回来熬汤喝,结果那蘑菇里头夹了几个有毒的。 军中素来都是同吃大锅饭的,没有开小灶的习惯,这不就放倒了一大片。 孔戟面无表情:“好了之后自去领罚。” “是!”惹祸的几人都缩着脑袋不敢吭声,这若是放在战时,打死都是活该! 孔戟道:“采购粮草是大事,耽搁不得,此番就我和鹤鸣去吧。” 众将士自是没有异议的,谁让他们都喝了毒蘑菇汤呢?得吃上好几天解毒药才行。 “你小子怎么就没事?说起来,前天好像就没瞧见你!” 宗鹤鸣笑道:“家里来了书信,我嫂子生了个胖小子,这不急着准备礼物,就没顾上吃饭,倒叫我逃过一劫” “嘁!没义气!” 孔戟淡淡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商议好具体行程,孔戟和宗鹤鸣分别带了小队人马连夜出行。 宗鹤鸣骑马跑了一段,突然扭头看了一眼,见孔戟已经连人带马没入夜色之中,只依稀看到一小团黑影。 紧跟在宗鹤鸣身侧的那人似乎是下意识地也抬头看了他一眼。 宗鹤鸣收回视线:“走吧。” 另一边,行至后半夜,孔戟突然掉转马头,换了个方向行进,他身后众人动作一致地勒马换道,没人发出一声质疑。 …… 陈初一的愿望简单而朴实,就想给三丫脱离奴籍,然后娶了她,最好再有个一亩三分地,一家人能安安稳稳过日子。 三丫当即哭了一场,然后把他骂了一顿,这样好的机会,当然要建功立业,怎么能痴迷儿女情长? 陈十五被两人用心照顾长大,虽然干活儿很麻利,但心性单纯:“我也想姐姐能当我嫂子,我们一家人过一辈子!” 三人哭闹了半宿,让人想要听不到都难。 一大早,白芷就同陆云筝说了这事儿,末了叹道:“当真是有情有义啊。” 可不是,若非心性好,哪里守得住这座金山这么些年? “不如娘娘就成全了他们?”Pao pao 陆云筝摇头:“他们三人孤苦无依,不论我赏了什么,都未必能保住。”人心险恶,陈十五当年差点儿就被嫡亲的二叔卖给人伢子了,否则陈初一也不会冒险将她带在身边藏在长临观。 于是,在三人小心翼翼提完要求后,陆云筝道:“三丫的卖身契现在就可以给你们。若你们想要成亲,我可以替你们操办。” “此外,我想问问你们,可否愿意为我办事?”陆云筝道:“这种果实势必要推广开去,让百姓都能饱腹,如今只有你们三人最懂如何种植,我想让你们去教别人。” 这是陆云筝昨晚就决定了的,这么厉害的种田小能手,既然没有太大的野心,也没有太好的去处,那就来给她做事吧,高职高薪的那种哦! 在陈初一和三丫他们看来,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自是欢欢喜喜地应下。 那头,谢长风也抽调了一些人手,专门跟陈初一和三丫学习种植这果实,至于十五,则被陆云筝留在身边,又给了她一把种子让她种着。并非陆云筝偷懒,而是种地种菜这种事,她两辈子加起来就没做过几回。 这两日,陆云筝从系统那儿得知,她虽然穿越到了书里,但这本书已经自成小世界,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小世界的形成都是随机的,但如果天下大乱,怨气冲天,那这方小世界很快就会崩塌。 早些年,经常有小世界形成又崩塌,影响恶劣,后来就有了系统来干预维护。他们会选择合适的宿主,引导辅佐宿主进行基础建设,改善这方小世界居民的生存环境,维护小世界的稳固。 是以,除了新手任务需要陆云筝亲手操作外,其他的任务要求就宽松多了,只要能达到普及的目的即可,这样一来,陆云筝能做的事就更多了。 而陆云筝不知道的是,之所以系统把任务条件放宽松这么多,还是因为她失忆了十年,十年里,这方小世界的发展着实称不上好,依照模拟数据推算,最多四五年,就会出现末世预兆,最终走向崩塌。 如果照着规矩严格要求,系统还真怕来不及。不过看宿主最近努力上进的样子,系统觉得自己这次任务的能量奖金或许还是能保住的。 …… “说来,这果实该起个名字了。” 谢长风笑道:“你想叫什么?” 陆云筝故作谦虚:“还是皇上来吧。” 谢长风沉吟片刻,才道:“朕看它从土里长出来,又与那豆子有几分相似,不若就叫土豆吧。” 陆云筝:“……”怎么抢了她的台词! -宿主十年前曾跟他说过同样的话。 陆云筝:“……”她都忘了!那谢长风岂不是知道这些土豆到底是怎么来的了? “这个名字如何?” “不错!是个好名字,就叫这个吧!” 不就是装傻,谁还不会呢! 谢长风看到某人眼底的那一丝心虚和满满的狡黠,心下一动,将人揽进怀里,低头吻了下去。 陆云筝猛地睁圆了眼:“做什么!这是书房!” 谢长风手指灵活地扯开系带,攀上玉脂般滑腻地肌肤,在她耳边低笑:“正好试试。” 不过三两下的功夫,陆云筝腰都软了,不肯承认自己内心的那一丝激动:“不要,皇上,不要!” 却不知,这口是心非的娇软腔调更是叫人欲罢不能。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长风餍足地叹了一声,将怀里羞得不肯抬头的人拦腰抱起,放在了贵妃软榻上,转身去叫人送水来了。 陆云筝扯过薄被捂着头,脑子里却忍不住回想起细滑的笔尖在肌肤上游走的感觉,感觉整个人都热起来了! 谢长风怎么能这样!不就是骗了他一回么!怎么能在她胸前画土豆?还是连枝叶带果实的画了个仔仔细细!画完还偏要她去看,简直羞死人了! 也是经过这一次,陆云筝彻底破罐子破摔,都懒得去找借口哄骗了,直接就说那些种子都是谢长风替她寻来的! 谢长风也由得她去闹,只在夜深人静之际,问她:“这些东西你需要什么代价才能拿到?会不会对你自身有损?” 陆云筝明白他的意思,道:“不会,反而有大大的好处!” 谢长风自幼便知道她的与众不同,只是失忆后那些特质都消失了,如今再次出现,他竟也不觉意外,只是担心会折了她的寿命。 为了让谢长风相信,陆云筝道:“当年我能活下来,也是因为得了那好处。” 谢长风将人揽进怀里:“保护好自己。” …… 在他们抵达长临观的第五日,陆铭来了,他本就在附近的永锦县,收到谢长风的亲笔信后,就跟着侍卫过来了。 原本清冷的长临观难得热闹起来,随谢长风同来的大臣们腰也不酸了,腿也不软了,一个个争相与陆铭邀约。 陆铭谁都没理,只看着自家宝贝闺女笑呵呵。 陆云筝有两年多没见着陆铭了,心里也是极为想念的,虽然她恢复了记忆,记起了前世种种,但到底与陆铭有十七年的父女情份,瞧见陆铭就忍不住想撒娇:“爹爹!女儿好想您!” 陆铭白胖的圆脸笑成了副弥勒佛的样子:“爹也想你,你这丫头,来了这里怎么也不早说,爹也好早点过来等你。” 等到父女两腻歪够了,谢长风才道:“老师。” 陆铭颔首:“这两年,你做的不错。” 谢长风微微松了松握住的拳,面对这位自幼教导他的帝师,他总会不由自主地紧张,能得他一句不错,便是褒奖了! 当晚,谢长风和陆铭在书房里呆了半宿,等出来时,两人的面上都带了几分笑意。 同一时间,孔戟披星戴月、日夜奔波,若非挑选的坐骑都是万里挑一的良驹,怕是要撑不住了。 第9章 娘娘稀奇古怪的东西可多了…… 难得一个人入睡,陆云筝跟系统打商量:“可以看看商城吗?” -稍等。 片刻后,陆云筝眼前出现熟悉的硕大光幕,上面列着一排排整齐的图片,连风格都是一个系列,图片下面标注了名字和所需的积分数额,一眼望去,全部都只需要一积分。 这么便宜的? 然而等陆云筝仔细看过去,却发现那上面几乎都是种子,名字还都很眼熟,可不就是她刚接了任务的那些吗?而且标价是一积分一粒种子!只有排在第一的土豆最便宜,一积分能买到五百颗土豆。 -宿主目前积分65,购买权限内的商品都在这里了,请宿主再接再厉,多做任务,多攒积分。 陆云筝倒也不失望,仔细地看过每一样商品,遇到不熟悉的还会点开看看详细介绍。 这些种子看上去跟她上一世常见的果蔬种类差不多,不过都是经过系统精心培育的超级种子,即便在各种恶劣环境下,也能保证产量和口感。 大部分她都可以通过接任务获取,少部分一时半会儿她也不急着种。 看到最末尾的位置,发现有两个不一样的商品,陆云筝顿时眼睛一亮。 一本名为《土豆种植指南》的书,售价50积分;另一个是《海盐提纯方案》,售价100积分。 早在宫里的时候,陆云筝就想过制海盐的,毕竟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原理她懂,却实在是不知道具体操作方法,也没有海水可以供她试验,就想着回头看看能不能在系统里获取,没想到还真有!积分看起来也不算太多。 但土豆种植也是关乎民生的大事,光靠陈初一和三丫摸索出来的那点经验肯定是不够的,而且长临观的土豆是系统出品的超级种子,所以几乎没有病虫害,产量也高,繁殖力超强,但后面的土豆可就说不准了,还是要防患未然才行! 思量许久,陆云筝还是把那本《土豆种植指南》给兑换了,这几年年岁不太好,收成一年不如一年,再加上地方官员横征暴敛,百姓的日子过得很艰难,卖儿卖女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了,举家为奴的情况也并不少见。 几乎在点了确定的同时,那本指南就进了系统的储物格,陆云筝把书取出来,看着是线装书的模样,但翻开一看,里面的字却是熟悉的印刷体,这样的书怕是不能直接拿出去,得誊抄一遍才行。 谢长风回来时,陆云筝还在仔细翻看那本指南,想着先熟悉一下,回头誊抄起来也更快点。 见他回来,陆云筝随手把书放到一边:“皇上。”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在等朕?” 陆云筝起身替他更衣:“睡不着,便看了会儿书。” “朕和老师商议了一下土豆该如何处置。” “不交给户部吗?此番崔大人好像也来了吧?”农田一事属户部职责。 “这是你发现的,干他何事?”谢长风道:“交给户部,还不知猴年马月能分到百姓手里。” 那倒也是,如今朝廷大权都握在那四个辅助大臣手里,再加上其他皇亲国戚、簪缨氏族,几乎垄断了各行各业,为了壮大己身,都不择手段,卖官鬻爵都快被摆到明面上了,整个朝堂都乌烟瘴气。 “崔大人虽然有心却无力,他如今年事已高,那些人早就等着他致仕了。” 陆云筝不由叹了口气,若非崔大人出自崔氏一族嫡系,而崔氏是传承几百年的世家大族,他怕是也坐不稳户部尚书的位置.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被束缚了手脚,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朝堂一日比一日腐败,看着天下百姓一年比一年凄苦。 许是已经看出整个皇朝衰败之气,崔氏一族这些年已经无人出仕。 “崔大人他,也想致仕吗?” “老师说他若想走,早就走了。” 陆云筝轻笑起来:“那便是了,崔大人忧国忧民,若是叫他知道有土豆这样好的东西,自然不舍得致仕。” 听到这与陆铭相似的话,谢长风也笑起来:“那明日就让他来瞧瞧。” 陆云筝喜道:“我近日研究了几道新菜,正好明日请崔大人来试试。” “好。” 两人靠在一起轻声说着话,不知不觉便一同睡了过去。 第二日,陆云筝亲自在厨房里督着,指导手艺最好的玉竹烧了满满一桌好菜 ……。 在听闻皇上和贵妃在来长临观的第一天就去了后山,崔鸿白就猜到他们这一趟怕是另有谋算。 谢长风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一直宠着那丫头,但也还是有分寸的。再说了,即便是他脑子发热非要来,那丫头也不会同意,这么大老远跑过来,必有所图。 后来崔鸿白倒也踱去后山看了一眼,却没瞧出什么不同来,只有那漫山遍野低矮的野草,倒是那野花儿还挺别致,看得他都想赋诗一首。 后来就等到了陆铭,崔鸿白抚了抚花白的长须,哼着小曲儿,一点儿都不介怀自己的邀约被拒。 “叔公,陆先生都不肯应邀,您还这么高兴?” 崔鸿白笑道:“他今日拒了我,明日必来请我。” “为何?” 崔鸿白却笑而不语了。 第二日一早,崔鸿白正在廊下背着手逗弄笼子里的八哥儿,就见崔子言急匆匆过来,惊道:“叔公!陆先生邀您过去一叙。” “都多大的人了,稳着些。” 崔子言忙站直了:“叔公教训得是!” “态度倒是好,就是屡教不改。” 把八哥儿逗得炸了毛,崔鸿白这才丢了小棒子,转身慢悠悠地往外走:“今儿不必跟着我,自个儿玩去吧。” “叔公,您少喝点儿!” “啰嗦!” …… 陆云筝见过崔鸿白,闲话几句话,便乖乖退到暖阁里,安心誊写土豆种植指南。 给她研磨的依旧是白芷,瞧着自家娘娘不知又从哪里弄出来本奇奇怪怪的书,她都见怪不怪了,只是看着那厚厚一本,再看看自家娘娘那慢吞吞地动作:“娘娘,要不奴婢来帮您吧。” 陆云筝想了想,觉得也行,当即取了把小剪子,把书脊给剪了,可把白芷心疼坏了! “娘娘您歇着就好,奴婢来誊抄就是了,何必把好好地书给拆了!” 陆云筝头也不抬:“去,把青黛她们三个也叫来,让小包子在外头守着,别让人靠近。” 等几人到了,陆云筝按照目录把书分成几小份,一人分了一份,让她们一起誊抄。 青黛几人看着面前淡黄色的薄薄纸张上印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每个字都大小相当、排列得工工整整,好似拿尺子量过一般,不由有些惊叹。 她们这还是第二次直面陆云筝的奇特,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神情。 白芷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娘娘稀奇古怪的东西可多了,往后你们就知道了,快来誊写吧!” 三人回过神,连连点头。 陆云筝道:“不必写得太工整,这是印刷出来的,不是手写的。” “印刷?” 陆云筝道:“对,等我们回宫,也琢磨琢磨这个。” 这下子,连白芷都心生敬佩了,自家娘娘可真厉害! …… 崔鸿白到底还是喝醉了,陆铭也差不离,两个加起来都百岁的人了,这会儿正举着筷子在殿内手舞足蹈,嘴里还念着飞花令。 谢长风刚开始还能跟着应上几句,但很快就败下阵来,到底不是这两位大文豪的对手。 崔鸿白遥遥向着谢长风点了点筷子:“你还差得远呢!” 谢长风躬身:“学生惭愧!” 谁知老小儿还不满意:“你是他的学生,不是我的,老夫可没这么蠢的学生!” 陆铭不乐意了:“那是你家把蠢的都关家里不让出来!” 崔鸿白吹胡子瞪眼:“我让子言过来,现在就比比!” “比就比!就你身边那个子言,那么蠢你也好意思带出来!” 眼看着两人就这么吵嚷起来,谢长风唇边的笑意加深,最后竟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臭小子,真不懂礼数!该打!” 陆铭点头:“该打!回头就打!” 说着说着,又接起了飞花令。 …… 崔鸿白跟陆铭这一喝就连喝了三天,直到孔戟赶来。 “如今边关稳固,可以让士兵们轮流开地种田。” “这如何能行?将士们为国戍边,还要他们自个儿种粮草,叫我们以何颜面安居?” “战时自是不能,但眼下并无战乱困扰,与其坐以待毙等着朝廷送粮,倒不如自给自足。” “与其让士兵开地种田,不若先考虑帮他们成家立业。” “说来容易,当年城破时,方圆几百里,百姓十不存一,如今亦是贫瘠荒芜。上哪儿去找那么多适龄女子?” “前朝有过将罪臣之女送给将士们婚配。” “这如何能行?且不说她们一个个娇滴滴,能否适应边关,万一有那心怀不忿之人,挑唆将士们,岂不要成祸害?” “也可在各地牙行买些人去边关,若是踏实肯干,就为他们脱去奴籍,于当地落户,里面总该会有合适的姑娘。” 因着有发现土豆的功劳,陆云筝才能厚着脸皮赖在这里旁听,原本只想偷偷听一耳朵,这会儿却忍不住提了个小意见。 孔戟笑道:“此法倒是可行,只是所需银两太过庞大,若无朝廷支持,怕是无力为继。” 陆云筝目光扫了一圈,见几人都带着鼓励的目光等她开口,便道:“眼下有土豆,买粮草的银子可以省下,不若先拿来买些人回去试试再说。” “若是当真可行,银子再慢慢想法子,总能挤出来的。人就在牙行,随时也可以买。” 第10章 一句话,得赚钱! 其实在陆云筝看来,挣钱还真不是件难事,毕竟她如今也算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群之一了,而且还背靠皇上这棵大树。 以至于恢复记忆以来,她虽然想了方方面面,却唯独没有想过要赚钱。 谁能想到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呢? 不过今日倒是给她提了个醒儿,想要全国范围内全面铺开基础设施建设,那需要的人力物力财力是难以计数的。 一句话,得赚钱! 《海盐提纯方案》若是能换到手,那绝对是个能生金蛋的老母鸡,奈何积分不够,只能先想别的法子了。 正琢磨着,陆云筝的面前突然浮现一块小光屏,上面显示了一条任务。 肥皂! 对啊,怎么就忘了这么个好东西呢!制作工艺简单,成本低廉,关键还是个消耗品! 系统布置任务很贴心,把原材料以及制作方法都写的很明白,填鸭式傻瓜教程,包学包会! 陆云筝仔细看了一遍,自觉还是比较容易的,迫不及待就想要试试。 材料是青黛亲自去准备的,猪油、火碱、盐巴、水,还有几口铁制的汤锅以及一杆小称。 白芷也兴致勃勃:“娘娘这次想要做什么?” 陆云筝不敢托大:“先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来吧。” 这肥皂的制作说起来真不难,锅内加入水和火碱,等全部均匀化开后再把猪油添进去,一边加热一边搅拌。 等煮沸后再改用小火,继续加热搅拌,使油脂充分皂化。待皂化充分完成后,再添加盐,促使其凝固,然后就是静置两三个时辰,等凝固成型后就基本可以了。 这其中,唯一不好把控的就是充分完成这个度,不过有系统提示的对比卡片,应该也不算太难。 总的说来,是个考验耐心的细致活儿。更别提,系统还贴心的标注了所需要的材料比例。 然而,就是这么个看起来不难的活儿,陆云筝还是失败了,且不止一次。 …… 不提陆云筝多次尝试失败,谢长风这两日也不得闲,难得能见陆铭和孔戟一次,有很多事需要商量,更何况这次还意外拉拢了崔鸿白,户部尚书啊!那可是手里掌着国库的人! 许是不太看好这个被挟持的年轻新皇,崔鸿白以往在朝堂上并不热络,凡事一推六二五,平日里最爱的是遛鸟听戏,可把其他人恨得牙痒痒,偏又奈他不得。 先皇大半辈子做的最睿智的一件事,大约就是让崔鸿白当了户部尚书!这才让国库不至于被早早蛀空。 只是,此刻正叉着腰跟陆铭争得面红耳赤的崔鸿白,哪里还看得出半分昔日的闲散? “这等利民的好东西,你怎能妄想私吞?纵然朝中有奸臣,但天下百姓是无辜的!” “我这不也是交给百姓的?只不过是避开了朝廷而已。”陆铭的话愈发的犀利:“利用厚生的道理你不懂?若让你把土豆带回京城,你如何能保证它们可以一个不少的落到贫苦百姓手里?” “老夫掌管户部多年,自然有的是法子!” “多年遛鸟听曲儿?” “你……” “户部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你心里没数?” 谢长风和孔戟似乎已经见怪不见,孔戟甚至还拿了炸薯条吃起来:“只是过油炸一炸就能有如此美味,还能饱腹,当真是好物。” “确实如此。” “臣明晚启程。” 谢长风颔首:“京城那边恐怕已经得了消息,这几日应当就有人过来,舅舅先走也好。” “臣年底回京。”孔戟又道:“代臣转告太妃,她的事我记着了。” “好。” 具体什么事谢长风没问,孔戟似乎也不打算说。 谢长风举了举手里的茶杯:“预祝舅舅一路顺风。” “皇上也多保重。” …… 在陆铭和崔鸿白吵出结果前,陆云筝可算是把肥皂给制出来了,虽然丑了点,但却是实实在在的肥皂,去污能力是现有洗护产品完全无法比拟的! -恭喜宿主完成皂基制作,积分+5! 制作成功之后,陆云筝把肥皂切成了几块,拿出来的时候,人手一块儿,再建议大家洗个澡,好好体会一把肥皂的妙处。 “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从浴房出来,崔鸿白只觉得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连带着火气都降下去了。 “就是味道不太好。” 陆云筝笑道:“那下次我试试添些旁的香料进去。” 崔鸿白笑得和蔼:“娘娘若是想用这个赚银子,倒是个不错的财路,只是这肥皂做起来可容易?成本如何?” 陆云筝留了点儿小心思,道:“成本不算太高吧,只是做起来颇费时间。” 崔鸿白何等人精,也不点破,只笑道:“若是娘娘打算制些来售卖,可否先给老夫预留上一些?” 陆铭哼了一声:“我闺女捣鼓出来的东西,你若想要,直说便是!” 陆云筝也道:“其他的已经在做了,等做好就给您送去。” 崔鸿白抚了抚长须,没有拒绝。 陆铭借机道:“崔老哥,这批土豆送到百姓手里是能拿来救命的,你若实在想要,等三个月后便有了,何必非要争这一时?” 崔鸿白张了张嘴,终是一声长叹:“罢了罢了,就如此吧。” …… 谢长风倒是知道这几日陆云筝在捣鼓什么新玩意儿,却没想到竟又是一样好东西。 “这肥皂制起来极为简单,成本也极低,主要就靠猪油火碱和少量食盐制成,不仅如此,还能制成各种模样,连不同的颜色和香味儿都能有!” “我想着,咱们不是缺银子么?等这肥皂制出来以后,好看的就专门卖给那些达官贵人,至于价格,自然是越贵越好,毕竟,物以稀为贵嘛!” 谢长风夸赞:“朕的爱妃怎么如此聪慧?” 陆云筝大言不惭:“我生来便知道了,只是一直没想起来罢了。” 谢长风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又俯身亲了两下。 陆云筝偏了偏头,道:“另外,我还想再制些今日这种简单的,就以成本一倍的价格卖给百姓,让大家都能用上。” 谢长风微微一怔,柔声道:“好,都依你。” “只是,这肥皂制造起来太过简单,怕是很容易就会泄露出去。”说着,陆云筝将肥皂的制造过程细细讲了一遍:“其实不难,就是费时,也有点儿费人力。” 谢长风认真听完,心里便有了谱,道:“此事交予朕来。” 陆云筝原本也是这个打算,有大树在身后,自然是要靠一靠的。 将生产的重担彻底交出去以后,陆云筝又开始兴致勃勃地计划该如何销售,是清风细雨的慢慢渗透,还是大张旗鼓务必一炮打响? 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时代,陆云筝见识过的各种宣传营销手段简直不要太多,该烦恼的是要选哪一种。 与此同时,还要多设计一些花样出来,卖相好才能骗,啊不,卖更多的钱。 “玉竹,你看这几个造型好不好看?” 白芷性子活泼玩心重,这会儿还在跟肥皂较劲儿,陪在陆云筝身边的是素来沉稳内向的玉竹,听到这话,道:“奴婢觉得都好看。” 陆云筝笑了笑:“那你最喜欢哪个?” 玉竹又仔细看了看:“奴婢最喜欢竹子的。” “那好,等回头制出来,先给你试试。” 玉竹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奴婢谢娘娘恩典!” “起来说话。”陆云筝无奈道:“你啊,若是能跟白芷中和一下该多好。” 玉竹不懂中和是何意,也没想过询问,倒是白芷欢快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娘娘,您又在夸奴婢了吗?中和又是何意?” “就是让你别那么活泼,让玉竹再活泼些。” “那可不行!”白芷笑嘻嘻道:“娘娘您看,奴婢也制好了!”说着,将手里捧着的肥皂递到陆云筝面前。 陆云筝垂眸看过去,只见还算平整的肥皂上刻了一朵小花的模样,许是还不熟练,许是不好下笔,线条歪歪斜斜,只依稀能看个大致,却也是不错了。 “做的真好!赏!” “谢娘娘!”白芷笑得眼睛都眯了,一旁的玉竹盯着那块肥皂,若有所思。 …… 得知孔戟要走,陆云筝几个丫鬟连夜制了一批肥皂,虽然失败了大半,但成功的也不少,都能凑满两个小匣子了,其中有几块甚至做成了半圆柱体的模样,圆胖胖的,中间还有竹节呢,看得陆云筝惊叹不已。 “这是谁做的?如此精巧!” 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玉竹,玉竹微红着脸,细细道来。 原来她是受了昨日启发,砍了几节竹子,对半劈开,中间再用竹片隔成大小合适的部分,另外又削几个竹节大小的细棍子放在每个隔间区域的中间位置,在皂液制成之后将其倒入,在将干未干之际,再用刀片将做底部的那一面上刮平。 等彻底干了,倒出来,取出细棍子,再仔细雕琢一番,就成了一个个竹节模样的肥皂。 陆云筝赞许道:“玉竹素来手巧,做这种事最是擅长不过。” “其实也不是奴婢一个人的功劳,若非三位姐姐帮奴婢照看皂液,奴婢也制不成这个。” 菘蓝笑道:“姐姐们手笨,就做皂液,你手巧,就做精巧的活儿,不正合适嘛!” 白芷不服气:“昨儿我也雕了花儿呢!” “你那也能叫花儿?也就娘娘心软,才会赏你。” 玉竹忙道:“奴婢确实是跟白芷姐姐学的。” 这功劳白芷可不敢当:“你这做的可比我强多了!” 陆云筝笑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别谦让了,总归是你们一道做出来的,都有赏!” 经此一事,陆云筝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艺术再加工方面的天分,可能还不如这几个丫鬟。 于是,陆云筝也不自个儿琢磨了,把已经画好的几张图纸拿出来,把思路给她们讲了讲,然后就让她们广开思路、集思广益。 至于她自己,当然是要去找客户啦! 第11章 十九年的主仆情谊,今日…… 四个贴身伺候的丫鬟都被委以重任,如今跟在陆云筝身边的是两位嬷嬷,都是谢长风的乳娘。 “皇上现在何处?” 嬷嬷回道:“皇上与几位大人都去了后山。” 陆云筝颔首,便也准备过去,刚到院子就见陈十五气喘吁吁跑过来,匆匆行了个礼,欢喜道:“娘娘!您给我的种子发芽啦!” “这么快!发了几颗?” 陈十五的声音瞬间弱了几分,道:“只发了一颗。” 陆云筝笑道:“那也很好了,十五当真厉害。” 听了这话,陈十五又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娘娘要去看看吗?” 陈十五到底年幼,这些年又远离人群,被陈初一和三丫护得紧紧的,性子很是单纯。起初还记着哥哥姐姐的叮嘱规规矩矩行事,几日下来见大家都对她很好,贵妃娘娘也和善可亲,胆子就大了起来。 陆云筝当然想看! 片刻后,陆云筝和陈十五蹲在一起,一同盯着面前刚刚从土里冒出来的那一抹嫩绿。 “娘娘,这能长出什么?” 陆云筝摇头:“我也看不大出来。”她这次笼统给了陈十五十余个蔬菜瓜果的种子,都是系统建议这个时节种的。 -辣椒。 陆云筝眼睛顿时就亮了,居然是辣椒吗! “不过这应该是好东西,你仔细照顾着。” 陈十五认真地应了。 继续盯着那小苗看了一会儿,脑子里畅想了一番各种辣味美食,陆云筝终于起了身:“我正要去找你哥哥,要不要同去?” 陈十五连连点头:“要的要的!” 陆云筝便带着她一道走了。 这些日子,三丫和陈初一忙得脚不沾地,要教不少人如何种植收获储存,一面还要赶紧把已经成熟的土豆给挖出来,一面又要趁着天气好把之前准备好的出了芽的种子给种下去。 并不是每个人都是会务农的,特别是孔戟带来的那些人,看着孔武有力,打仗或许都是好手,但干活儿就只会添乱,三丫和陈初一已经被那些人气得没了脾气。 这也是为何崔鸿白不放心把土豆就这么给分下去,他怕糟蹋了这些好东西。 不过陆铭的思量也有他的道理,没法子,崔鸿白只得把手底下的人抽点过来帮忙,到底是户部,总归有擅长农事的,而甘愿在户部务农的,几乎都是崔鸿白的门生了,这趟出行也大都跟了过来。 陆铭也在当地找了些务农好手过来帮忙,如此这般日夜抢收,才算能在短短几日的功夫,把要给孔戟带走的土豆准备好。 至于剩下的,也分作几批,偷偷送往今年灾情最为严重几个县。 而种在长临观的这一片,则就交由崔鸿白来处置,也是经由他的手交给朝廷了。 这次跟着谢长风过来的人不少,多的是人往京城递消息,来人都已经在半道上了,因着有两位身居高位,行进速度并不算快,估摸着还得有个六七日才到。 如今土豆都分完了,谢长风自然没必要继续呆在这里。 “皇上明后两日回京吧,此地有我和崔大人在就够了。” 谢长风从善如流,道:“辛苦老师和崔大人了。” 陆铭看了眼崔鸿白:“只要皇上不忘初心,老夫的辛苦便不算白费。” 崔鸿白的语气亦是难得的温和:“皇上言重了,这是臣分内之事。” 孔戟望着不远处一车车装好的土豆,默然不语,他一心守护的外甥,也许终于等到要展翅的时机了。 陆云筝过来的时候,就见几人正谈笑风生,她不由也微笑起来,快步走过去,将准备好的小匣子分别递给了崔鸿白和孔戟。 给孔戟的那个匣子里除了肥皂,还装了一本土豆种植指南,那是在问过谢长风之后决定的,边城的土豆种植不论从眼前还是长远来说,都是很重要的。 只要能让土豆扎根繁殖,就能养活那些被迫卖身为奴的人,继而容纳更多人口,若是能以此为契机,在边关起一座热闹繁华的城镇,与邻国通商,或许也能减少两国摩擦。 至于崔鸿白,他太聪明了,谢长风不愿陆云筝的这种犹如神降的本事让旁人知晓,准备待日后再慢慢透露给他,所以这会儿匣子里装的就只是先前答应过的肥皂。 …… 京城皇宫里,煜太妃斜靠在贵妃榻上,一手托着茶盏,一手捏着茶盖,正一下一下拨动着里面的茶水,看着里面的茶叶随着水波轻轻摇摆。 “静菡。” “奴婢在。” “你来我身边多久了?” “娘娘,奴婢伺候您十九个年头了。” 煜太妃笑叹一声:“时间过的真快。” 静菡轻轻笑了一声:“娘娘怎得突然生了这感慨。” “我记得,当初你在我身边,我问过你几次,你想走还是想留。”煜太妃轻言细语:“你若想走,我便送你走,替你安置好家人;你若想留,我便尽力护着你。” 静菡面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了,后背窜起一股凉意,压下内心地惶恐,软声问:“娘娘!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惹您生气了吗?” “这么些年,我是真心把你当做妹妹的,你想让家人来京,我便安排他们来,你想让侄子念书,我便厚颜为他请最好的老师。” 煜太妃又叹了一声:“为什么,最难的时候,你对我忠心耿耿,连命都可以不要,如今日子好了,却又对我起了杀心?” 静菡心知自己再也瞒不住了,不住地磕头:“娘娘!奴婢错了!奴婢也是受了蒙蔽!当初她们给奴婢的时候,说其他贵人就是用这香助眠,奴婢当真以为那就是凝神香,奴婢想着娘娘夜里经常睡不安稳,就想试试!” “哪里知道竟然是害人的东西!奴婢后来无意中知道了,就再也没敢用了呀娘娘!奴婢对您忠心耿耿!娘娘您信奴婢!” 事到如今,竟还在狡辩,煜太垂下眼眸,没人看到那里面一闪而过的哀痛。 “你觉得我是不会动你,还是动不了你?亦或是,动不了你那已经进了国子监的侄子?” 静菡如雷击顶,猛地打了个寒蝉,她怎么忘了,面前这位看着较弱的人若当真算计起来,到底有多厉害! “奴婢错了!奴婢是一时糊涂!娘娘!求求您就原谅奴婢吧!” 煜太妃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人,起初在得知她身上的毒不足以致命的时候,她还想着,若她能收手,那便当作不知罢了,是人就总有一时糊涂的时候,却没想到…… “起来吧,去找你的新主子,让她给你做主。” 静菡停下动作,抬眼看向榻上的人,短短几下的功夫,她额头已经磕除了了血,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来,滑过眼睛,看过去,好似将煜太妃也度了一层血色。 “我放你离开,总归得有个说法。太后身份尊贵,自是不会要我性命的,是不是?” 静菡到底跟在煜太妃身边多年,只一眨眼便明白她的意思,也明白自己已经彻底被她放弃了。 “奴婢明白了。” “去吧。” 静菡慢慢起身,转身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身跪下:“若娘娘三个月前也是这般模样,奴婢断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 “事已至此,奴婢无话可说,只希望,往后奴婢不在娘娘身边,娘娘也要照顾好自己!” “不要太相信身边任何人,您是,皇上亦是!这是奴婢最后能给您的话了。” 言罢,静菡一脸决然的走了。 煜太妃没有阻拦,只从开着的窗户看着她一步步走远,她眨了眨眼,泪珠缓缓滑过脸庞。 十九年的主仆情谊,今日终是一刀两断。 …… 是夜,凤仪宫,吕静娴摔了手里的茶盏:“简直一派胡言!煜太妃是我嫡亲的母妃,我害她作甚?我看就是太后想要害人,却反被抓了把柄,如今倒来栽赃于我。” “太后连夜宣您过去,娘娘去吗?” 吕静娴冷笑:“这分明就是鸿门宴,我若去了,怕是未必能回!” 也是在这一晚,太后连夜下了懿旨,斥责皇后心思歹毒、谋害太妃,且不知悔改,草菅人命。派人围了凤仪宫,不许出入,等皇上回来再做定夺。 吕静娴这才知道煜太妃身边那个告发她的宫女竟然死了:“太后竟敢!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她真当我吕家都是死的不成!” “宫门都被封了,不让出也不让进,咱们怎么办?” “拖,等皇上回来!”她就不信,谢长风会任由太后借着这莫须有的罪名打压他们吕家。 朝中几大势力已然是平衡之态,一旦贸然打破,谁都别想好过! …… “娘娘,静菡姑姑她,服毒自尽了。” 煜太妃一愣,问道:“她是自尽?” “是,是自愿服毒自杀的,太后原本想留她一命。” 煜太妃闭了闭眼,良久,才道:“照顾好她的家人。” “是!” 第12章 想要大规模生产,还得先…… 目送孔戟连夜离开,陆云筝得知他们也要准备启程回京了,心里顿时生出浓浓的不舍。 “这次与爹爹相见,竟都没能好生叙旧。” 陆铭笑道:“你我都好好的,便是最好的叙旧。” 两年不见,陆铭其实长得更圆润富态了些,他本就生的白净,整个人看着,并不像是名扬天下的大名士,反倒更像个乡绅老爷。但他眼角密集的细纹,和依稀见白的头发,终究还是泄露了几分真实心态。 陆云筝直到今日才看得分明,心里既愧疚又心疼:“是女儿不好,让爹爹忧心了。” 自家爹爹明明不过四旬啊! “瞎想!与你有何干系?”陆铭道:“这世道早就显出乱象,只是这两年愈发地明显。我既为帝师,得幸被世人尊一声‘先生’,总不能独善其身。” 见陆云筝仍旧忧心忡忡,陆铭安慰道:“明年就是秋闱了,最迟秋闱过后我就回京,莫要伤心了,乖。” 陆云筝知道陆铭离京定居此地的缘由,因为这里地处腹地,亦不似京城那般鱼龙混杂,各地学子过来求学也相对容易。在这里,他可以一视同仁,帮助更多的寒门学子,也能借此广纳良才。 “爹爹,您信女儿吗?” “为何突然这样问?爹爹不信你还能信谁?” 陆云筝道:“那就请爹爹放宽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皇上定能治下太平盛世!” 陆铭微微一怔,似是想起什么,片刻后展颜笑了:“好!那爹爹便等着这太平盛世。” …… 纵然再不舍,也依旧是要分别的。 龙辇行进之后,陆云筝便再也忍不住,眼泪滚滚而下。 谢长风哄着她哭了一会儿,才道:“肥皂的事朕已经安排好了,暂且就在咱们以前的府邸里做,你看如何?” 他们当年的婚事是先帝钦赐,极尽奢靡,府邸亦是规制内最大的,里面的布局也极为精巧,如今竟拿来做肥皂? “这也太……” 谢长风道:“朕派人去查过了,肥皂的成本虽低廉,但猪油却无法长期大量供应,与其断断续续,倒不如就慢慢少量的做。既如此,便也不必特意寻旁的地方,在府里,至少不必担忧泄露出去。” 说到猪油,陆云筝才想起这里的猪很难吃,又柴又腥,油脂也少。肥皂的成本是很低,但油脂的消耗巨大,想要大规模生产,还得先从养猪开始! 陆云筝突然觉得,想挣点儿大钱似乎也没有那么容易。 -宿主的储物格里存有十头精品大白猪,请宿主尽快挑选适宜场地养殖。 -另,除了猪油,其他油脂也可用于制皂,比如菜油。 -已为宿主接受榨取菜油任务。 有个贴心的系统是个什么样的体验? 陆云筝觉得,有此系统神助,她但凡积极点,怕是很快就能累积积分,兑换物资,走上人生巅峰了! 见陆云筝不吭声,谢长风不由问:“怎么?不愿意?那换个地方便是。” 陆云筝回过神,摇了摇头:“不必换了,就在府里吧。我只是在想,若要大量制造这肥皂,是不是得先多多养猪?” “此事已经安排下去了,但再快也要一年,否则猪太小,油脂太少。” 这些自然不是谢长风自己能懂的,他甚至连猪油是个什么模样都不知,只是听属下禀报,便记下了。 陆云筝点头,本地猪要一年才能宰了吃,而精品大白猪只要三个月就能出栏,虽然比不上饲料喂养那么肥,但也很好了,毕竟系统出品,品种还是有保证的。 只是十头猪太少,繁殖起来也需要时间,先让皇上养一批本地猪倒也不错。 既然肥皂的产量跟不上,那暂时就不能考虑卖给百姓了,得先紧着那些肥羊薅点羊毛才行。 这样一来,陆云筝之前的销售计划就要调整了。 有了事做,便也顾不上离别愁苦,可惜得力干将都在后面的马车上誊抄指南,陆云筝只能自己写写画画。 倒把谢长风看得稀奇:“这是何物?” “这是炭笔,就是用柳树的细枝,去皮放在铁罐里烧黑就好了,写起来比毛笔轻便不少。” 谢长风捻了一根细细打量,又试着学陆云筝的姿势写了几个字,下了定论:“不若毛笔好用,但胜在轻便,倒是适合贫寒人家的孩子用。” 陆云筝笑道:“贫寒学子确有不少用这个的。” 谢长风点头不语。 陆云筝心思一动,虽说有人会用,但也不是人人都会啊,如果制成铅笔,应该还是会有人买的吧?此外,除了铅笔,钢笔也是好东西啊,能琢磨出碳水笔就更好了! -宿主切勿好高骛远。 好吧,是她想多了,她一个手残,连知道材料比例的肥皂都失败那么多次,还敢妄想铅笔。 突然,龙辇的速度慢了下来。 “皇上,前面似有人想拦路。” 谢长风问:“是何人?” “是流民。” 谢长风猛地起身,就要下去看看,却被人劝住了。陆云筝不由皱起眉,此事也太蹊跷了。 皇帝出行,声势浩大,即便谢长风再怎么不进城、不扰民,那也是有人在官道上提前开路的,沿途行经的各省各地官员都会提前清空官道,并亲自带人护驾,断不会出现眼下这种被人拦路的局面。 “之前怎么探路的?” “皇上,这些都是附近的流民,据说是半个时辰前听了流言,说有贵人路过,只要拦住,就能讨得吃食。”那会儿探路的早就回了。 此地属陵州,陵州知府曹延马出自太后母族曹氏。 这下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此番发现土豆这等好物,直接越过了朝廷径自分了,甚至明知有人来还要启程回京,这番举动,怕是惹得朝中不乐意了。 “皇上,该如何处置?” 谢长风道:“既是流民,准备些吃食安抚,听听他们的意愿,让曹延马滚来见朕!” 陆云筝见谢长风神色并无不虞,便也没出声劝慰。 所幸这些流民得了吃食,并未继续闹事,只在被询问有何意愿的时候,大多数都只想要更多的粮食,有那少数贪婪之人,所求甚多。 谢长风得了回禀,吩咐道:“要粮要银子的,应了便是,不过要坦言是何人造谣教唆;余下的,暂且不必管他。” “是。” 半个时辰后,曹延马带着人急匆匆地赶过来,乌拉拉跪了一片,他自个儿一副衣衫不□□尘仆仆的模样:“罪臣来迟!还望皇上赎罪!” 谢长风质问:“为何会有流民?” “是罪臣治下无方!连年灾祸不断,百姓民不聊生,罪臣看得心痛,却力有不逮,如今竟还让这流民惊扰了圣驾,罪臣实在是该死!还请皇上治罪臣之罪!” 这一番话说得是声泪俱下、情真意切。 谢长风冷冷道:“曹大人乃国之栋梁,你既自请入狱,朕自然是要成全的。来人,将曹知府打入大牢,待新任知府上任后,再酌情定罪。” 曹延马尚未从激动情绪中回过神来,就已经被人押着取了头顶乌纱帽,一时间如遭雷击,他哪里想到谢长风竟然真敢对他下手! 一愣之下,曹延马张口欲言,却被人一把堵住了嘴,直接拖了下去,他瞪圆了眼,努力想要挣扎,却已经迟了。 谢长风转而看向余下众人:“你们可有罪?” 其他官员心跳如鼓,匍匐在地,哪里还敢出声,皇帝再怎么无用,那也是皇帝,金口玉言,他不敢当场斩杀曹延马,可未必不敢杀他们,若死在这里,可就当真是死的不明不白了。 “连是否有罪都不自知,如此糊涂官,留着何用?杀……” 顿了一下,谢长风继续道:“杀了太便宜你们了,先一并收押吧。” 话音刚落,便有侍卫上前,麻利地捂嘴拖走,不给半点挣扎机会。 不远处的流民看得胆颤心惊,有不少已经生了退意,反而有几个人却两眼放光。 堂堂一洲之府不可能一日无知府,谢长风貌似不经意问:“离此地最近的县,县令是何人?” “回皇上,离此地最近的是九南县,县令是韦元朗。” 谢长风道:“拟道圣旨送过去,任命他为陵州知府,即刻上任。” “是!” “留下几人照看流民,愿意留下的交给韦元朗,应允的粮草和银两都给足,不愿留下的就让他们跟着。” 如此安排后,龙辇未作停留,继续往京城的方向走。 “皇上要带着这些流民作甚?” 谢长风反问:“筝儿觉得应该赶走?” “为何要赶走?若是我,就要将他们全部带回京城!区区几个流民,京城官宦人家那么多,每家分摊上一些,不就能养活了?” 谢长风失笑:“倒是个好法子!” “或者皇上可以赏他们一人一个碗,看上谁家就坐在门外,奉旨讨饭,看谁敢不给。” “好!依你!” …… “韦大人,韦大人!” 一道懒洋洋地声音自屋内传来:“何事如此惊慌?” “圣、圣旨来了!” 几乎眨眼的功夫,一道青色的身影从里面急冲出来,边跑边整理衣衫,到了前厅,规规矩矩跪下,听完旨意后:“臣领旨。” 他身后跪着的一众人等,发誓从未见过也未听过自家县太爷这般认真的模样。 等等!这圣旨写的啥?县太爷突然就升知府了?还要奉旨查抄原知府及其连带官员的家,查抄出来的银子全部用来赈灾? 第13章 果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人市里,王大牛护着老婆孩子缩在角落里:“孩他娘,你好点了吗?” “我没事。”答话的妇人瘦瘦小小的个子,正弓着腰,把三个半大的孩子揽在怀里:“都怪我这不争气的身子,你也是,干嘛非要救我,就该让我死了算了!” 王大牛道:“瞎说什么!就算你死了,我还不是要去卖身挣钱?一样都逃不掉!” 他们老家的村子去年被山洪埋了,他们侥幸逃过一劫,原本是来这边投奔亲戚,却没想到亲戚早就不在了。连番打击之下,妇人病倒了,王大牛想法设法挣钱,甚至不惜卖身做长工,却没想到遇到了黑心肠的,得知他们的来历,竟把他们抓来当奴隶给卖了! 妇人哭道:“那也未必就会遇到那个杀千刀的!等会儿指不定我们会被卖给谁,我可怜的孩子哟!” 几个孩子也跟着抽抽嗒嗒地哭。 “哭什么哭!晦气!” 听到这声呵斥,妇人顿时收了声,王大牛冲着人伢子低声下气地讨好:“不哭不哭!您别气!孩子不懂事儿,我这就教!” 许是看在王大牛身高体壮,是个能卖好价钱地,人伢子也没再计较,只敲了敲栏杆:“等下有人要过来,你们都给我放精神点儿!坏了买卖,你们知道规矩地!” 原本麻木的人群抖了抖,不少人都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片刻后,两个人在人伢子的陪同下走了过来,王大牛随着大家一起看过去,不由抽了口气,这两人的模样气度可真不一样!比他见过的那个当官儿的大户人家的少爷俊美多了! 来人正是孔戟和属下薛明成,目光扫过人群,孔戟声音微冷:“这都是自愿卖身的?” 人伢子满脸堆笑:“当然,当然!咱们这人市是隶属朝廷的,您放心,这些都是来路清白的!” 王大牛不由捏紧了拳头,脱口喊道:“公子!” “闭嘴!”守在旁边的人伢子猛地呵斥一声,阴沉着脸狠狠地盯着他。 王大牛心下一惊,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来,再也不敢出声,一旦这两位精贵的公子没把他们买走,这些人伢子铁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让他说。” 人伢子顿时换了副面孔:“好,好,还不快说!” 王大牛将人伢子眼里的威胁看得明明白白,道:“我,我力气大、干活儿好,能不能买了我们!”到底还是使了点儿小心思。 薛明成看了孔戟一眼,见他颔首,他道:“除了你,还有谁?” 王大牛忙道:“我媳妇儿,还有我三个儿子!我媳妇儿会烧饭,我们村儿但凡红白喜事都是她掌勺,我儿子力气也大,求公子买了我们一家吧!” “行了行了!”人伢子打住了他。 王大山讪讪笑了笑,住了嘴。 薛明成冲着人伢子道:“他们一家记上,还有谁会种田?我家公子要开荒地,需要大量好手。” 人伢子一看是大买卖,笑得见牙不见眼,立刻热络的介绍起来。 原本因着王大山而浮动起来的人群又安静下来,竟然是买人开荒地,那可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而且荒地的收成还很差。这公子明显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莫不是被人诓骗了?万一到时候荒地没有收成,这少爷还会给他们饭吃吗? 王大牛却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想带着一家人离开这个鬼地方,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哪怕吃苦也乐意。 没多久,王大牛就跟着其他人一起被带走了。两位少爷买了不少人,连年长的和年幼的也都买了些,说是要让他们烧饭养牲畜。 等出了城,才发现两位少爷还带了三辆马车,大家可以轮流上去歇着,以便能快速赶路。 期间,薛明成还一一问询了大家都是为何卖身,王大牛这才发现跟他一样被强行卖掉的竟然有不少,大都是外乡前来投奔亲戚的,有一些甚至是被亲戚给偷偷卖了的,一时间唏嘘不已。 当晚,大家原地休息了一夜,王大牛半夜里起来方便,迷迷糊糊看到一匹马飞奔而来,顿时吓得一个激灵,正要张口呼唤。 “是我。” 王大牛这才发现原来是薛明成,此刻的他一身黑色劲装,腰间挎着一把长剑,杀气腾腾,哪里看得出半分白日里的随和? 薛明成翻身下马,抹了把脸,笑着拍了拍王大牛的肩:“别怕,我只是回去送样东西。” 王大牛愣愣地点头应了一句。 “快些回去睡吧,我也要睡了。”说着,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往孔戟那便走去。 王大牛乖乖摸回妻儿的身边,送东西,送什么东西还带着血回来呢? 不过,王大牛发觉自己竟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心感。 另一头,孔戟在薛明成靠近的时候就睁开了眼。 “东西送到了,顺手宰了几个。” 孔戟皱了皱眉:“把衣服换了。” 知道是一回事,碰到又是另一回事,既然亲眼所见、亲耳所听,那到底是要替这些无辜百姓出口恶气的。 …… 原本以为谢长风杀鸡儆猴之后,后头再想动什么心思的人,总归要收敛着些。 却没想到几日后,在下一个州,仍然有流民,这次的知府陈崇亮甚至还像模像样在城外搭了施粥棚亲自施粥,排队领粥的流民人数还不少。 御林军的回报,夹杂在前行乐队的奏乐中,谢长风听着,只觉得分外讽刺。 “让乐队停下,加速前行,朕要去看看。” 陆云筝此刻正在脑子里询问系统:“真的已经有这么多流民了吗?” 实在不怪陆云筝有此一问,她在宫里,所见所闻都是别人想让她知道的,莫说是她,就连谢长风恐怕都是如此。 之前在陵州拦路的那些流民,她远远看过了,虽然大抵瘦弱,但并没有那种面黄肌瘦的感觉。 这里毕竟是古代,贫苦百姓的生存需求其实很低,但凡能活下去,都不会生旁的心思。会去做流民的,几乎都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无物可食,只能随着人流四处乞讨、挣扎求生。 -依照系统目前统计的数据,此刻此地流民出现的概率0.09%。 居然才万分之九的概率,陆云筝懂了:“那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会大概率出现流民?” -依照模拟数据推算,今年秋冬季会陆续出现流民,大规模流民应该是在明年,而发生流民暴动则在后年。希望宿主大力推广主粮种植、提升粮食产量,减少流民出现概率。 “土豆已经在推广了,那今年还会出现流民吗?” -这几天,流民出现概率正在降低,宿主推广土豆初见成效,还望宿主再接再厉。 “玉米的必须要等明年开春才能种吗?” -是的,今年种植期刚过,宿主记忆恢复得太晚了。 陆云筝:“……”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没有早点掉水里清醒一下。 “那小麦和稻谷也不能种吗?” -主粮产品必须在上一个产品种植面积达到一定规模后才会生成新的任务。 简而言之,这个系统是为了整个小世界服务的,想要更多好东西,就得先把手里已有的传递给更多人才行。只有宿主心怀天下,无私奉献,才能得到系统的全力相助! 陆云筝心里有数了,准备回头再跟谢长风商量一下,还是得先种土豆,把眼前因缺粮而导致的流民危机给解决了才行。 得知流民并非是真正的流民,陆云筝心里的底气也足了,看着谢长风有些郁郁的样子,安慰道:“皇上,这应当也是他们的主意,就为了给您添堵。” “朕知道,今年的年岁固然不好,但秋收将至,还不至于出现如此多的流民,陵州的那些流民都只是当地村民罢了。” “那皇上为何不悦?” 谢长风道:“为了一己私欲,将朕与百姓玩弄股掌之中,当真可恨。” 陆云筝伸手过去,握住谢长风的手,无声劝慰。 谢长风恨恨道:“终有一日!” …… 早在两日前,陈崇亮就得知了陵州发生的事,在他看来,拦路的流民不杀,明显敷衍的曹延马不杀,就连那些官员也一个都没杀,谢长风这个皇帝当得也忒心慈手软了! 闹到最后,不想着趁机安插下属,竟然只随意提拔了一个小小县令当知府,如此怯弱无能,果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是以,他非但没有改变计划,甚至还变本加厉,找来更多流民,想要让这位新皇好好体会一下民间疾苦,知道都是谁在帮他遮风挡雨,治理天下!将来得了好东西,不至于就那么随意分了去。 然而,当陈崇亮真的见到谢长风,却被问得哑口无言。 “朕记得,年前就已经拨下赈灾款用以安置灾民,为何至今尚未安置,还让他们都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民?” 去年发生水患,淹了不少村庄,陈崇亮上奏要求迁移沿岸居民,被允。朝廷分拨了不少款项来实施此事,万万没想到陈崇亮居然还拿这个当借口! “拖下去斩了!” 第14章 不杀了他,又如何能挑起…… 陈崇亮到死都没想到自己居然才是那只被拿来儆猴的鸡!谢长风他怎么敢这么做!他可是皇后的亲舅! 天威震怒,御林军的手脚更是利索,陈崇亮几乎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被斩杀的,一刀下去,鲜血四射,头颅滚地,那双瞪圆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其他官员简直都被吓蒙了,不远处的流民更是诚惶诚恐地跪了一地。 “进城,抄家,朕倒要看看,赈灾移民的银子到底都用到哪里去了!” 皇帝亲致,御林军将一个个官员府邸尽数翻了个底儿朝天,抄出来的财产数额之大简直骇人听闻,谢长风怒极而笑:“这附近县令,哪个最穷?” “回皇上,通八县县令刘重远为官清廉。” 谢长风颔首:“拟旨,任命刘重远为知府,速来上任。” 等刘重远匆忙赶来,就被兜头扔下一桩大案,始作俑者却两手一甩,再度启程回京了。 刘重远顿觉喉头梗了一口老血,若非看在老师的面上,他绝对要撂担子不干。 然而,等看到抄家的清单,刘重远面上又浮出笑容,这下子,他再也不用担心这个冬天会有人熬不过去了。 只是,为何这清单上的银两这么少?难道都用来囤粮了?竟然在荒年囤积居奇,真真是其心可诛!该杀! 龙辇上,陆云筝正在一张张数着银票,心里默默感慨:果然还是黑吃黑来钱最快啊! “皇上,不如咱们就一路抄过去吧?” 这副小财迷的模样把谢长风逗笑了:“朕也正有此意。” 陆云筝也笑起来:“皇上不一直都在宫里嘛,世间民情如何又不懂,哪里见过如此多的流民?一时怒极,斩杀几个贪官罢了,又何错之有呢?” 谢长风颔首不语。 终于过足了数钱的瘾,陆云筝将银票分别装入一个个小匣子里,里面各自堆了不少金银,都是这些日子抄出来的。 稍后,谢长风便会派人把这些送去本该送去的地方。既然从朝廷拨下去的赈灾款无法尽数用到百姓身上,那就只能越过朝廷,私下补贴了。 有贪官,自然也是有心系百姓的父母官,而往往那些贫瘠穷困的地方,官员反倒清廉,越是丰裕富饶之地,越出贪官!人心便是如此贪婪复杂。 …… 京城得到消息的时候,满座皆惊。 “胡闹!简直就是胡闹!堂堂四品外派大臣,岂能说杀就杀!” “眼下正值秋收之际,连下两州知府连同一干官员,皇上这是要做什么?不怕激起民怨吗?” “还不速速去请皇帝回京!” 吕盛安面色铁青,曹延马不过是被抄家入狱,将来有的是机会把人捞出来,他的妻舅,可是被当场斩杀的! 压抑着怒气回到府邸,尚未进屋就听到一阵哭闹声。 “我那可怜的弟弟啊!” 吕盛安心里不免也多了几分酸涩,他的这位妻舅,自小与他亲近,只是为人高傲,意气用事,是以才给他谋了个外派的差事,就怕他在京中惹了祸事,却万万没想到,竟然碰上皇帝出游,终究还是出了事。 “老爷啊!你可要给崇亮做主啊!他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吗?哪里是个会主动惹事儿的,不都是听信了旁人的挑唆!” 吕盛安眉头一跳,刚刚在议事的时候,曹国公虽然口称荒唐,但眼底却不见多少怒意。 之前曹国公提议弄些流民拦路,让皇帝“清醒清醒”,他是不在意的,也全然没放到心里去,只想着就让曹家去出这个头,他回头跟着分杯羹就是了,却没想到最后被斩的反而是陈崇亮! 再想到如今还被太后围在凤仪宫里不得出的吕静娴,吕盛安心里对曹家不由生出了几分警惕。 …… 京城最终定下前去迎接皇帝回京的是大理寺卿龚正卿,这么个烫手的差事他原本是不愿去的,奈何推不掉,只能硬着头皮启程了。 此时谢长风离京城已经不远了,只要再过一个绥州就能到京了,龚正卿思量许久,终究还是决定照正常速度赶路,其他的就交由老天来决定。 龚正卿的这个盘算打得如意,然而世事却不如他所愿,他见到皇上出行仪仗的时候,远远就瞧见那一长排的人马都停在原地,连点声乐都没有,他心里一突,暗道不会这般巧吧! 王旭琨跪在地上,汗如雨下,早在得知陈崇亮被斩杀之后,他就收起了全部的心思,连夜派人清理了官道,连带附近的城镇村落都有安排,务必不让任何一个人影出现在官道及周围。 绥州临近京城,百姓的日子并不难过,流民更是不存在的。其实莫说是绥州,便是先前的那两个州,也是不应当有流民的,这其中的缘由大家心知肚明。 眼看着皇帝被激起了真火,王旭琨自然不会顶风作案,那陈崇亮不就是前车之鉴?平白无故掉了脑袋,这冤屈找谁说去? 可这流民还是出现了!就如同陵州那般,明明先前还有探子探过并无异动,转眼就冒出成群的流民,还好死不死刚刚碰上皇帝走过! 王旭琨知道自己是被人给暗害了,可对着震怒的天子,他的脑子也有一瞬的空白。 “绥州就在天子身侧,历来便是富庶之地,在王大人的治下,竟还能出现如此多的流民,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不知往年那些夸赞王大人治下有方敬请表功的折子都是怎么来的!” “皇上!这并非是臣治下的百姓,这是有人陷害微臣,还请皇上明鉴啊!” “哦?你倒是说说,谁要害你?” 王旭琨张口无言,谁害他?这一时半会儿的,他哪里知道是谁在害他? “朕来告诉你,这些流民一早来到绥州,本是听闻绥州富庶,想求一个安身之地,但王大人却不愿费神费力,非但不安置,还将人赶到荒郊野外,任其自生自灭。” 王旭琨听得额头冒汗,这是莫须有的罪名,他如何能担:“皇上明鉴,臣从未听过有流民啊!这些刁民,素来奸猾,皇上勿要轻易听信了谣言。” 言罢,他微微侧头,想让身后的官员们也替他说说话,然而,其他人一看到身旁御林军手里明晃晃的长刀就吓得两股战战,谁还敢多说一个字? 谢长风怒道:“抬起你的狗头,好好看看你口中的刁民是何模样!再看看你自己又是何模样!” 陆云筝在龙辇上,假惺惺同情了王旭琨一秒钟,这些流民,都是之前家乡被淹没又未得到安置,最终流离失所的百姓,也确实是遭到过驱逐,但驱逐的人是谁就不好说了。 但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王旭琨身为绥州知府,贪墨的银两比之前头两个只多不少,这只猴也是逃不掉了。况且,不杀了他,又如何能挑起曹、吕两家的新仇旧恨? 龚正卿不过一个犹豫的功夫,就见一道银光闪过,王旭琨人头落地。 “龚大人来的正好,不若就由龚大人亲自去王家查查,看他到底是个清官,还是个蛀虫!” 龚正卿只有苦笑着应下,这下子,他怕是再也不能如户部尚书崔大人那般谁也不靠保持周正了。 而谢长风,杀了该杀的人,安置好需要安置的百姓,补足了空缺的银两,扔下这么个烂摊子,心情愉悦地回京去了。 这一路,倒是再也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一路顺顺利利地回了京。只是回京之后,便在朝会上被伊正贤指着鼻子骂了足足大半个时辰。 不愧是陆铭最得意的大弟子,旁的不说,就这一身才气,便教人自叹弗如。引经据典,骂了大半个时辰,愣是没重样的,倒是叫原本也憋了一口气想要发难的几人生生住了嘴。到最后,心里的那口气都快要被骂散了,伊正贤还没有歇住的意思。 最后,德亲王实在是看不过去,张了张嘴,想要劝两句,却愣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朕下罪己诏。” 伊正贤一顿,道:“皇上倒是有自知之明,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谢长风态度诚恳:“此事是朕行之无据,自当悔过。” 伊正贤的面色这才好了些许,德亲王趁机劝告几句,这事儿似乎就要这么揭过了。 曹国公眉头一皱,抬脚就要出列,却被谢长风的话钉在原地。 “朕不该轻易斩杀了他们,明明已经有了曹延马的认罪书,陈崇亮贪墨赈灾银的证据,当按律法诛杀才对!” 第15章 今日,谁敢阻拦朕,朕便…… “朕不该轻易斩杀了他们,明明已经有了曹延马的认罪书,陈崇亮贪墨赈灾银的证据,当按律法诛杀才对!” 朝堂上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莫说是众大臣,便是那几位辅助大臣中的曹国公和吕盛安,也都只想着如何弹奏皇上一言不合斩杀重臣的暴虐行径,却没想到会被反将一军。 回过神的曹国公第一个不信,证据?什么证据?曹延马竟然会签认罪书?那是傻了不成! 吕盛安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打鼓,陈崇亮贪墨赈灾银是众所周知的事,也经不起查,但在场众人都是分了好处的,否则当初又岂会同意大规模迁移沿江百姓?无利不起早。 谢长风将手放在一旁的小木匣上,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这是朕进京前,韦元朗和刘重远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 “朕当初关押曹延马,不过是初见流民,又气又急,想要其他官员以儆效尤,好生安置百姓。却万万没想到,陈崇亮变本加厉,竟然就让流民围聚在城外,朕一怒之下便斩杀了他。” “朕从未想过,朕治下的百姓,日子过得竟是如此艰难!陵州渭州绥州,都属富庶之地,尚且有如此多的流民!那些贫瘠之州的百姓,过得又是怎样的日子?” “罪己诏,朕会下。贪墨案,朕亦会追查到底!” “朕要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言罢,谢长风猛然起身,抽出一柄长剑,剑光寒寒,铮铮之声在大殿回荡,不少大臣顿时吓了一跳,有那胆小的甚至忍不住后退。 “朕虽无用,甘于平庸,却也不会任由祖先基业毁于朕之手,今日,谁敢阻拦朕,朕便斩杀了谁!” 谢长风的那柄剑其实离得很远,可大殿上每个人都觉得那柄剑似乎就正对着自己,只要说出一个不字,就会被利剑穿胸而过。 没有人想到这个一向温顺怯弱的皇帝竟也有如此赫赫天威,就连曹国公都下意识避开了那双杀意冷然的眼,不敢直撄其锋。 伊正贤突然行了个大礼,高呼:“皇上圣明!” 德亲王老泪纵横,伏地不起:“皇上圣明!” 两人的举动似乎打破了殿内的寒冰,不敢动弹的大臣们纷纷跪下,颤着声音高呼:“皇上圣明!” 曹国公和吕盛安面色铁青,然而形势比人强,不得不跟着跪下。 朝会解散后不久,谢长风就写好了罪己诏,同时也公布要彻查赈灾粮贪墨案,至此,此事再无回旋余地。 如此一来,竟然再没一个人提及土豆一事。 …… “娘娘,您是不知道,皇上今日在殿上是何等威风,将满朝文武都震慑住了!大殿上无人敢言一个不字。若非伊大人开口,他们甚至连话都不敢说呢!” 陆云筝虽然没见到,却能想象到:“这案子最后给谁查了?” “刑部尚书方大人、御史大夫伊大人、大理寺卿龚大人三方联合审查,宰相谭大人、德亲王、户部崔大人督察。听闻皇上还要亲审。” 很好,这是把黑猫白猫都摁到一起去抓老鼠,除了曹家和吕家两家的派系,其他几家也都安排上了。 只是这些个辅助大臣们的关系网早就盘根错节,彼此手中捏了太多不为人知的把柄,即便他们两家明面上没能插进去手,暗地里能做的事也是很多的,想要靠这个案子按倒他们,却是不可能的事。 谢长风原本也没打算就此将他们搬到,百年大树,非一朝一夕能撼动。但到了这一步,至少也能让他们去上一层皮,割上几层肉,倒也足够了。 …… 谢长风在前朝搅风搅雨,陆云筝在后宫亦是摩拳擦掌,她一回宫便乖乖去了太后宫中请安,同时还不忘奉上几颗土豆。 “这是长临观一个宫女无意中发现的,正好皇上去了,她便将此物献报给了皇上。”陆云筝说得眉飞色舞:“正巧崔大人也在,仔细询问了过后,又亲自去发现此物的地方看了,最后确认此物竟能当主食!真真是天助我谢氏王朝!” 太后能说什么?自然是要跟着夸一夸的。 陆云筝喜滋滋地:“说来,我们去的时候可太巧了,若是早一步,此物未能成熟,那宫女怕是还未发现;若是再晚一步,此物成熟期过,那宫女怕就要献给旁人了。这样一来,如何能第一时间就将此物送到需要的人手里?” 太后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知此物就被送到百姓手里去了?而非有人另有所图?” 陆云筝道:“当然!皇上发现此物之后,想起边关将士们粮草不足久矣,而朝廷至今未能挤出粮草,当即书信一封,让孔将军亲自来运走的!” 土豆的发现早就传进京城,谢长风闷不吭声地把土豆运走的事大家也都知道,所以才会心生恼怒,但众人并不知道运走土豆的是谁,只当谢长风是想暗中种植,培养自己的势力。 这会儿听陆云筝这般坦然道来,太后这才知道原来土豆竟是被孔戟带走了,难怪派出去的探子一个都回不来!谢长风倒是真不怕孔戟势大啊! 太后一口气梗在喉头,不由端起茶盏抿了几口,借此顺顺气儿。 陆云筝眼睛一转,又道:“此番妾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小玩意儿!” 太后的语气不复之前的热络:“什么小玩意儿?” 陆云筝侧了侧身,青黛立刻奉上一个小玉盒,陆云筝亲自将玉盒子放到太后面前,轻轻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朵花,咋一看去,相似白玉,可却又没有白玉的润泽,片刻后,鼻尖充斥着淡淡的香味儿。 许是从未见过,太后来了点儿兴致:“这是何物?” “这是白玉洁肤膏,是妾在长临观的一本古籍中发现的方子,试了一试,没成想竟让妾做成了!” “白玉洁肤膏?” 陆云筝点了点头,命人端了盆清水过来,亲自伺候太后洗了手。 片刻后,太后赞叹:“这倒是个好东西。” 陆云筝笑道:“您喜欢就好,回头等做好了,我再给您送些过来。” 太后自是点头应了。 许是心情好些了,太后正想着将煜太妃一事告知,却见桂嬷嬷匆匆过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太后的目光一凝,面色也多了几分沉重。 陆云筝低着头一心一意地喝茶。 半晌后,太后道:“我有些乏了,你先回去吧,改日再来陪我说话。” 陆云筝乖巧地起身告辞。 目送她离去,太后怒骂:“皇上这是要翻天不成!” …… 一连几日,谢长风都在前朝同大臣们商议要事,一次都未到过后宫,连陆云筝的怡心殿都不曾踏足,仿佛对皇后被太后囚禁宫中的事毫不知情。 太后那日被打断了话头之后,似乎也忘了再提及,陆云筝便也当不知,她这会儿正琢磨着肥皂的推广。 早在得知肥皂无法长期大批量生产之后,陆云筝就打算把这玩意儿炒出天价,最好跟身份地位挂个勾,那就不怕人不心甘情愿地掏大把的银子买。 再过半个月,就是长公主的生辰,她打算借机送出一批试用装,然后再来个隆重的开售日。 说到长公主,当真是个奇女子,她本是先帝元皇后的嫡长女,然而元皇后去的早,偏又只生了长公主一个孩子,先帝纵然是宠着她的,但随着皇嗣的增加,再加上太后从中作梗,到底渐渐忽视了她。 十余年前,太后想让先帝把长公主嫁出去和亲,而先帝竟然未曾当机立断地拒绝。 当时,方才五岁尚未失忆的陆云筝偶然碰到哭得伤心欲绝甚至想要自杀的长公主,给她出了个馊点子。没成想,长公主居然实施了,在先帝终于下了决心想要让她和亲的时候,她直言自己已非完璧之身,且早已与人私定终生,非君不嫁。 先帝怒极,却无论如何都问不出那个男人是谁,最后失望至极,赏了个府邸,把长公主打发出宫去,眼不见心不烦。 长公主手里有元皇后留给她的巨额陪嫁,再加上元皇后母族的支持,这些年过得那叫一个肆意潇洒,在先帝重病之际,似乎终于记起了对这个女儿的亏欠,然而彼时的长公主再也不复当年柔软乖顺的模样,叫先帝好一番懊悔,连番追加了无数封赏。 “你终于恢复记忆了!这些年,我都不敢接近你,生怕把你给教坏了,皇上和先生可不得撕了我!” 见到长公主,陆云筝着实愣了一下,眼前这位鲜衣怒马的长公主当真跟记忆里那位温柔如水的病美人相差太远太远了。 这十年间,因着长公主的刻意避让,陆云筝还真没见过她几次,每次也只是点头之交,没成想,不知不觉间,长公主竟然长成了这番模样。 “还不都是你当年教我的?” 是陆云筝说,女子也当独立存于世,在她前世的世界里,女子并不逊色于男子。是陆云筝跟她描述了一个她不曾想过的男女平等的世界,给她讲述了一个个惊才绝艳的女性故事。 两人的友谊跨越了时间和年龄,因为在这世上,只有长公主知道陆云筝并不仅仅是那个被万千人捧在手心宠着的小哭包,也只有陆云筝知道长公主心里的那个男人是谁。 第16章 想做礼服?可以,先把布…… 陆云筝表示,这个锅她不想背,可她没处甩。 当年她太小,受限于身体年龄,让她实际年龄没能很好的发挥,所以出的点子确实是有点馊,可万万没想到,长公主居然有勇气去实施,还成功了! 十年过去了,长公主依然未嫁,而当年与她有过一夜情的那个男人也还未娶,只是两人相隔千山万水,如何能在一处? 元皇后出身名门,容貌大气、端庄贤淑,尽显一国之母风范,与先帝感情甚笃,长公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若非如此,太后当年也不至于费尽心思打压她,生生将她逼成了病西施。 陆云筝看着眼前的女子,一身红装、丰容盛鬋、明媚张扬、热情如火,虽已近而立之年,肌肤紧致细腻,宛如少女。也难怪早几年先帝见过她之后,赏赐跟不要钱一样往她怀里送。 “我知道那些个名门贵女心里都瞧不上我,我偏就喜欢看她们瞧不上我却又拿我无可奈何的模样。” 陆云筝:“……姐姐高兴就好。” 长公主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说吧,想我帮你做什么?” 面对这样的长公主,陆云筝突然改了主意:“我有一个绝妙的点子,不知姐姐有没有兴趣!” 长公主挑眉:“你都认为绝妙了,那必须有兴趣!” 两人相视一笑。 接下来的日子,陆云筝又开始了写写画画。 -恭喜宿主完成肥皂进阶任务一(制作肥皂五千克),积分+10! -请宿主打开商城。 陆云筝心里一喜,积分增加,商城立马就上新吗? 等她仔细看完,果然在最下面一排发现多了两样东西!《礼服设计手稿汇编》、《饰品设计手稿汇编》,再一看下面的兑换数额,前者居然只要10积分,而后者则要50积分。 陆云筝只犹豫了半秒钟,果断换了《礼服设计手稿汇编》。 拿到手稿,陆云筝迫不及待翻阅起来,不愧是系统出品,那一件件礼服看起来可真叫人心动!哪怕她经历过现代社会的洗礼,也完全抵挡不住这份手稿的诱惑,谁还不是个小公主呢! -已替宿主接取两个新任务。 陆云筝抽空瞄了一眼,新任务是文化建设类目下的,其中一个任务是制作一款全新风格的服饰并展示给本土居民,另一个任务是制作一款全新风格的饰品并展示给本土居民。 这两个任务跟她计划要做的事简直不能更契合,再结合商城物品出现的时机,陆云筝由衷道:“系统,我怀疑你给我开了后门儿,不过我是不会说的,你放心,我会努力多做任务的!” -言而有信是人类最美好的品质之一,往宿主能够保持。 陆云筝:“……”行吧,还是熟悉的系统。 有了手绘稿,陆云筝的计划进程并没有加快,实在是好看的礼服太多了,她挑花了眼!最后还是系统看不过去,用残酷的现实打破了她想要每样做一件的美梦:想做礼服?可以,先把布料做出来吧! 最后,陆云筝含泪选了第一页第一张设计手稿。 制衣这种事,陆云筝依旧不如白芷和玉竹,她也不勉强,直接让她们自己参考手稿,制出适合长公主的礼服。 至于青黛和菘蓝,这两丫头似乎也不太擅长这些精细活儿,回宫以后不用制作肥皂了,两人都去陪十五挖地种菜了。 说到十五,陆云筝觉得自己真是捡到宝了,之前给十五的那些种子全部都发芽了,她大喜过望,好生夸了十五一番,又给了不少奖励,把小丫头高兴得不行。 系统任务派发种子还是很大方的,在确定十五非常有种植天赋以后,陆云筝也很大方地把所有的种子都交给她来种。还让她在花园里选了块最适合种植的地儿,把花花草草都掘了,剩下的种子全部种上。 因着陈初一是男丁,不便入宫,他和三丫就被安置在谢长风当初的府邸里,只有十五跟着陆云筝进了宫。许是跟哥哥姐姐分开了,十五进宫以后颇有些拘束,青黛和菘蓝有空都陪着她,想让小丫头能开怀些。 把差事分配完,陆云筝又开始琢磨首饰了,比起衣服,首饰画起来容易多了,就是材料不太好确定,如果可以,钻石的效果肯定是最好的,国库里确实也有钻石,个头还不小,但钻石要好看主要靠切割工艺,目前这块儿的技术还不够。那就只能用珍珠和宝石和翡翠了,所幸这类东西国库也很多。 等设计好款式,陆云筝把图纸团吧团吧,准备去找谢长风了。 说来,她也有好几日没见着人了,心里还颇有些惦记。 …… 王大牛一行人走走停停,已经走了好些天了,每到一个城镇,两位公子就会进去一趟,再带些奴隶出来,不少人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被带去哪里,干些什么! 王大牛的媳妇儿也害怕得紧,但王大牛却出奇的镇定:“我看那两位公子都不是坏人,别担心,指不定咱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前面,薛成名耳朵动了动,冲孔戟笑道:“我觉得那个谁还挺不错的。” 孔戟没应声,只道:“通知下去,全速赶路。” “嗯?前面应当还有几个镇,咱不去了吗?” “不去了。” 薛成名心下了然,将军怕是又没钱了,他叹了口气,转身却挂上笑脸,通知大家目的地就要到了。 到了这会儿,也没必要再瞒着,这些人终于知道自己这是要去边关替将士们种地。 王大牛激动得脸都红了:“我就说是好事儿吧!” 他那三个儿子也是满脸喜色,唯独他媳妇儿低声骂道:“什么好事儿!那可是边关,万一打起仗来可怎么办哟!” 王大牛道:“你糊涂吧!孔将军前年不就把人给打服气了,签订了那什么约,说是十年内不敢再犯。” “就算打仗,咱们离得近,可以入伍参军啊!”大儿子王小猪插了句嘴,当即被他娘赏了一巴掌。 王大牛却笑着拍了拍儿子尚有些单薄的肩膀:“说得对!有志气!” 许是被他们一家子传染,周围原本还有些担心的人也渐渐松快起来,他们这是要去帮孔将军种田,有什么好怕的呢!只要好好干活儿,孔将军总不会饿着他们的! 有那胆子大的,还拉着薛明成问起边关的事儿来,薛明成生了一张娃娃脸,又常年爱笑,也难怪大家都愿意亲近他。 “田地倒是有一些,不过荒了几年,得靠你们去整整。” “住的地方也有,以前村子里有房子,将军已经命将士们帮你们修整了一番,不过时间紧迫,房子不太够住,你们先挤挤,回头再慢慢盖房子。” “放心,只要你们好好干活儿,将军肯定不会让你们饿肚子的,但若是耍滑头,那可就不好说了。” 众人连连表忠心:“不敢不敢!我们旁的本事没有,就会种田。” 薛明成笑而不语,横竖他也不怕人偷懒,军中旁的没有,整治懒汉的法子可不要太多。 …… 谢长风这些日子都在议政殿,陆云筝特意先派小包子去问了,这才等到晚膳的时辰来,里面果然只有谢长风一人。 “皇上。” 听到声音,谢长风放下手里的折子,一面宣人传膳,一面起身牵着陆云筝的手往里走。 “晚点伊大人要来,朕得在这儿等着。” 陆云筝道:“没关系的,皇上有正事要忙,我也没闲着呢!” 谢长风闻言,笑道:“忙些什么?朕听闻你跟皇姐走得亲近,你们是有什么盘算?” “有好东西哦!”陆云筝说完,从怀里取出几页纸递过去:“皇上你看!” 谢长风接过,仔细看了一会儿:“这是衣裙和首饰?” “对!皇上觉得好看吗?” 谢长风不置可否:“倒是别致。” 陆云筝鼓了鼓脸颊:“等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谢长风戳了戳她的脸,哄道:“可要朕帮你寻能工巧匠来做?” “自是要的,而且不能泄露出去,我可还要靠这个挣银子呢!” 谢长风笑道:“好。” 两人一同用过晚膳,陆云筝便回怡心殿去了。这一次,谢长风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贪墨案牵连甚广,各家各户都忙着扫尾巴去了,倒叫他趁机揽了不少权回来,而先前看似被儿戏般提拔起来的几位知府,也靠着这案子坐稳了位置。 眼下是最要紧的时候,陆云筝旁的忙帮不上,努力挣钱总还是能行的,至少可以多买些粮食去赈灾不是? 这些日子,从系统反馈得知,流民产生的概率越来越低了,会出现的区域也越来越少,说明孔戟已经把那些土豆送到了该去的地方。但百姓的综合幸福指数,却并没有提升多少,依然是正负数两边徘徊,说明改善民生,任重道远。 就在长公主生辰的前几日,她再次应邀入宫,在看到陆云筝送给她的生日贺礼的那一瞬,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在加速,有多久没有这种心动的感觉了? “真不愧是你!” 莫说是长公主,哪怕是亲手画出这件礼服图纸的白芷和玉竹,都不敢相信实物做出来竟会这么漂亮! 第17章 这些可都是未来可持续薅…… 九月初七,秋高气爽,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最适合在院子里品茶赏花了。 “长公主的生辰,娘娘为何不去呢?长公主府离皇宫也不远。” 陆云筝懒洋洋打了个呵欠,窝在贵妃榻上不想动:“再近那也是出了宫门的。” 谢长风此番动了太多人的奶酪,谁知道这会儿有多少人正暗搓搓地等着套麻袋?她这一出宫,给了坏人可乘之机怎么办?陆云筝向来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敌人。 反派通常死于话多,而炮灰几乎都爱作死。 “娘娘就不想看看其他人见到长公主之后震惊的模样?” 陆云筝斜了一眼过去:“是你想看吧。” 心事被戳破,白芷嘟了嘟嘴,不吭声了。 “迟早会看到的,不急。” 这才哪儿跟哪儿啊,往后震惊的地方才叫多呢! “有功夫琢磨这个,还不快去帮我瞧瞧猪圈围好了没。”系统仓库里可还有十头精品大白猪没放出来呢,这可是关乎民生和小钱钱的大事! 白芷应了一声,立刻小跑着出去了。 …… 天色尚早,长公主府邸门外却已经停了不少马车,来的都是京城世家贵女,亦或是新婚燕尔尚未生子的少妇,不为别的,只因这位长公主年近而立,却尚未婚配。年纪太小入不了她的眼,年长些已生儿育女的又不合适,着实叫人尴尬。 对于这位长公主,全京城上下都颇为一言难尽,敬佩者有之,但更多的是鄙夷。若非生在帝王家,有个好的母后,只怕早就被磋磨得不成样子了,常伴青灯也是大有可能的。 可再鄙夷又能如何?当初犯了那么大的错,先帝不也就只是冷落了她几年吗?长公主该有的可一样也没少了她!后来甚至嫌弃原来赏的府邸太小,委屈了她,又在皇宫附近建了一座大的,里面雕梁画栋、精美至极。 新帝继位,对这位长姐竟也十分敬重,所以今儿,大家可不得捏着鼻子乖乖来了,想着若是运气不错,或许还能碰到贵妃娘娘也不一定。 这些时日,京城官员们人心惶惶,身为儿女的自然也颇为忧心,皇帝独宠贵妃,若是能与贵妃娘娘套个近乎,指不定就能让自家长辈逃过一劫呢? 长公主一如既往的架子大,眼看着该来的人都来齐活了,大家客套话和情报都交流完一轮了,还不见她的身影。 “长公主到!” 众人压下心底的不耐,陆陆续续转过身,却在下一刻被钉在了原地,甚至都忘了行礼。 迎面走来的那个人是谁?那一身雪白的纱裙是大家从未见过的样式,上半身与肌肤紧贴,细致的腰身尽显,腰腹部以下却又突然变得蓬松起来,薄纱层层叠叠,如浪翻滚,随着她的行走,硕大的裙摆还闪烁着细碎的亮光,光彩熠熠。 长发高高梳起,挽了个极简单的发髻,露出纤细修长的颈脖,脖子上戴了一串绿宝石项链,头顶戴着一个简单的圆环,圆环上面也镶嵌着绿宝石和珍珠,与项链交相辉映。 “嗯?” 长公主眉头一挑,红唇微启:“怎么,本宫可是有何不妥?”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行礼,心里一阵惊涛骇浪,不为别的,实在是长公主这一身装扮太匪夷所思,却又美得惊心动魄! 瞧着这些往日里眼高于顶的贵女们一脸羡慕想问却又不敢开口的模样,长公主心里甭提有多欢快了,那丫头果然点子多,可惜失忆了十年,不然这京城该多有趣啊! 到底还有那么几位与长公主关系亲近的,小心翼翼地靠过来,将长公主从头到尾夸了个遍,这才拐着弯儿地想要打听这衣服是谁做的。 长公主颇为受用,倒也不瞒着:“这是贵妃娘娘赠与本宫的。”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哪儿来这等好看的裙子?那自然是皇帝为她寻来的!明明前些日子在朝堂上一脸正气凛然要替百姓为这江山社稷向众大臣拔剑,转身却又如此宠幸贵妃!真真是个庸君! “贵妃娘娘在长临观的时候,夜入一梦,去了一处仙境,里面的仙女各个肤白貌美、高贵典雅,礼服鲜艳华贵,珠宝首饰璀璨夺目,是与我等全然不同的样子。” “娘娘醒来后,若有所感,便将梦中所见所闻尽皆画了出来。又听闻本宫帐下良工巧匠居多,便想要本宫将人借她一用,是本宫厚颜,要了这一身来。”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难怪美得不似凡人,原来竟真是仙人穿的! 再一想长公主话里的意思,竟还不止这一身吗?也是了,贵妃娘娘都去了仙人之境,所见自然不只这么一两套。 这一想,众人心头火热,身为女子,谁能抵抗漂亮的衣裳首饰呢?更何况在场的众人,可都是世家贵女,鲜少有求而不得的时候,此番更是心痒难耐。贵妃娘娘素来和善,既能赠与长公主,或许也能赠与她们也说不定? 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如众星拱月的长公主,乐宁公主一口银牙快要咬碎,她是太后的长女,也是宫里唯二的嫡公主,按理也应当是受宠的,可先帝眼里却只看到长公主,从来没她什么事儿! 当年若非乐宁公主实在年幼,怕是都会被先帝送去和亲!也是自那以后,太后不敢再对长公主动什么旁的心思,唯恐一不小心,落到了自己女儿的头上。这让乐宁公主对自个儿嫡长姐如何能敬爱起来? “公主莫气,贵妃娘娘既然能送她,自然也会送您的。” 乐宁公主抿了抿唇,没吭声,虽然她面上跟陆云筝关系亲近,但她知道,陆云筝并不喜她,就如同她也不喜欢陆云筝。这满京城与她们年岁相当的世家贵女,都是被陆云筝压在头上长大的,有几个不怨她的? 长公主炫耀够了,也暗示了陆云筝手里还有更多的礼服图纸,便将众人请到席上入座。 这次的宴席就摆在了庭院里,两人一座,众人看着长公主那条快要闪瞎人眼的长裙,默默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若是她们也有这样一身衣裳,怕是也恨不得全天呆在阳光下。 入座后,便有侍女鱼贯而出,在每个人面前放下一个雕工精美的木盒,再放上一盆清水,长公主笑道:“这是贵妃娘娘从古籍里淘出来的好东西,大家试试。” 听了这话,众人的目光落到面前的小木盒上,打开盒子,里面放着半个掌心大小的一物,呈乳白色,雕刻成梅兰竹菊、花鸟鱼虫等各种形状,透着淡淡的怡人香气。 咋一看觉得不错,可细看之下,却又显得很是粗糙,远不如玉雕来得精美,但那透出的淡淡香气,却又是白玉所不能及的。 再看这摆放的样子,也不似白玉那般是拿来佩戴的,更不会是拿来吃的,莫非是放在水里把玩的? 这又是什么稀奇玩意儿? “长公主与贵妃娘娘交情真好,什么好东西都往您这儿送。” 抬眼望过去,开口的是曹国公家的姑娘,曹琬儿,再看看她身旁坐着的那位,长公主漫不经心地笑了:“谁让娘娘与本宫投缘呢?” 言罢,也不去理会她,冲众人道:“此乃白玉洁肤膏,是用来洁面净手沐浴用的,大家可以一试。” 怎么试? 长公主抬了抬手,旁边就有侍女上前,挽起衣袖,先沾湿手,拿起白玉洁肤膏在手心手背手指来回擦一擦,将白玉洁肤膏放回原处,双手来回揉搓,搓出一堆细小的白色泡泡,片刻后,再用清水洗净。 简单方便,那白色泡泡看起来就觉得有趣,不少性子活泼的已经挽了袖子去尝试,有那成熟稳住的依然坐着没动,但目光却也看向身旁学着洗手的人。 “这个好滑呀!” “这泡泡一搓就有了也!” “洗得好干净,手上还香香的呢!” “……” 惊叹声越来越多,有的人甚至忍不住洗了第二次、第三次…… 若非顾忌着场合,怕是忍不住要试一试洁面的功效了。 曹琬茹儿咬着唇,面色涨的通红,想要一试,却又碍于颜面强撑着不伸手。坐在她身旁的乐宁公主气得面色铁青。 坐在不远处的曹燕茹看在眼里,暗自冷笑一声,便收回视线仔细洗手,这白玉洁肤膏可当真是好物,若是用来洁面,应当也能洗得干净清香吧,真想带回去试试呀! 眼看着大家越洗越开心,长公主温和出声:“这白玉洁肤膏用一次就能洗干净,若是多次清洗,手会干的。” “呀,那多久能洗一次?” “洁面的话一日一两次便好,净手三次吧。”长公主说完,笑道:“今儿先开席,剩下的你们带回去慢慢玩儿。” “谢长公主赏赐!” 这大约是众人最发自内心的一次谢恩了。 长公主弯了弯眉眼,按那丫头的说法,这些可都是未来可持续薅羊毛的肥羊,得好生供养着,这样一想,莫名觉得大家都顺眼起来了呢! 第18章 谢长风怎么那么可! 长公主府邸里发生了什么,陆云筝并不太在意,不论是那套白纱礼服,还是头上的皇冠,亦或是肥皂,都不是大家轻易能抗拒得了的。她这会儿正站在猪圈旁,看着里面十头精品大白猪哼哧哼哧地吃东西呢! 系统比较厚道,给的十头大白猪里,正值壮年的有五头,三母两公,长得是膘肥体壮,看着就让人流口水。剩下的五头是猪崽,不过个头也不小,估摸着也该有五十斤上下,一个个圆滚滚的,颇有几分可爱。 白芷她们几个也看得稀奇:“这猪瞧着怪可爱的,跟我们以往见到的都不太一样,也不知皇上从哪儿寻来的。” “这是大白猪,塞外的品种,长得快,三个月就能长成,专门养来吃肉的。” -宿主,三个月出栏的前提是投喂精品饲料,依照宿主的喂养方式需六到八个月。需要帮宿主接饲料制作任务吗? 目前并不是很想投身畜牧业的陆云筝:“……暂时不了,谢谢,半年能出栏也不错了!” -好的,系统商城刷新,建议宿主查看。 陆云筝果断同意,然后发现商城里多了一个大白猪,和一本《精品大白猪养殖技术要点》,前者一积分一头,后者只需要10积分就可兑换,陆云筝看着自己可怜兮兮的20积分余额,再看看前头那本得100积分才能兑换的《海盐提纯方案》,无语凝噎。 系统这是不相信她能养好这十头猪吗?任务的积分都还没挣到,居然就要开始往里头倒贴了? 陆云筝很想硬气地忽略掉,然而最后还是妥协了,默默自我安慰一下,早点掌握养殖技术,早点繁殖起来也好! 失去了宝贵的10积分,陆云筝再看这些大白猪都不香了,准备回宫去睡会儿,回回血。 猪圈安置的地方离怡心殿有些距离,负责照顾的太监宫女都是谢长风安排的,陆云筝很放心。若非养殖任务需要她偶尔亲自喂食,她甚至不介意谢长风直接把猪送出宫去找人养,毕竟专业的事还是需要专业的人来做,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陆云筝兴致缺缺地回到怡心殿,进了暖阁,却不由愣住了。 房门不知何时被关上,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贴上来:“怎么,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呢! 面前挂着一件雪白的纱裙,咋一看,跟长公主那身相似,却又更漂亮,纱裙里面用金丝线绣了暗纹,最外层的那一层纱衣似乎织入了大量银丝线,隐约闪着光,裙摆上镶嵌了无数圆润的珍珠,夹杂着银色的小叶片,陆云筝甚至都无法想象这条裙子穿上会有多美。 因为没有钻石,陆云筝只想到用更柔软好加工的银饰替代,尽可能制作更多的反光面来增加光的折射,好让裙子更闪耀一点。 没想到那些巧匠们一点就通,制出了小叶片形状的银饰,每个只有小指甲盖大小,上面起起伏伏,好似叶片脉络,放在阳光下,十分漂亮。 而这种工艺,如今被用到了皇冠上,皇冠是纯银色的,底座上绕了一圈儿叶片,而皇冠上面,则镶嵌着一圈儿纯净剔透的红宝石,简直不能更美! 陆云筝从震惊中回过神,转身飞快地在谢长风脸上亲了一记:“皇上!你真好,太好了!” 谢长风笑道:“不试试?” “要试要试!” 谢长风伸手按住某人的红唇:“朕帮你。” 陆云筝的耳尖悄悄地红了,眼睛滴溜溜乱转:“皇上。” “放心,朕不做旁的。” 身上的衣裳得一层层脱下,礼服得脱光了从下而上的穿,谢长风从背后拥着她,慢悠悠地解开细带,一件件地脱下,那不紧不慢地样子,与平日里在□□上的急切全然不同。 这下子,不只是脸,陆云筝连身子都红透了。谢长风的眸光渐渐暗了,手指在光滑的后背上流连不舍,直到掌下的身子轻颤,这才慢悠悠地提起细带,一根根穿上。 陆云筝咬着唇,不敢吭声,唯恐激得某人兽性大发,要在青天白日里来一发,这可是万万不行的! “好了。” 听到这话,陆云筝大大松了口气,却在下一刻,被含住了耳朵,只被那么一吸一咬,她身子都软了,整个人跌在谢长风怀里,软软唤了声:“皇上。” 谢长风猛地收紧手臂,将怀里人转了个身,压着亲了个够。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陆云筝回过神来,气呼呼地推开谢长风,只觉自己亏大发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说什么不做旁的,却比做了旁的还要磨人! 谢长风顺着后退几步,哄她道:“贵妃今日绝美,不若让母妃也瞧瞧?” 陆云筝抬起头:“可以去见母妃了吗?” “去吧,往后你想去便去,不必再顾忌太后。” 陆云筝不由笑起来,曹家终于开始退让了! 三年了,自从煜太妃为了助谢长风登上皇位,选择低头跟曹家妥协,曹家便一直都是盛气凌人的姿态,太后更是在后宫只手遮天。如今终于叫他们等到了翻身的契机! “贪墨案已经有了大致的眉目,再深的查不出什么了,这次已是意外之喜。” 陆云筝用力点头:“他们往日里那般张扬跋扈,露出来的尾巴多不胜数,咱们慢慢抓!” “朕谨遵贵妃娘娘教诲。” 面前的人大约不会知道,自己之所以敢对、能对曹吕两家动手,是因为孔戟再也不必受粮草制约。说到底,亦是她一人之功! 看着陆云筝开门出去,听见外面几人惊叹地赞美声,不用看也能知道她这会儿欢喜的小模样,谢长风的唇角渐渐泛起笑意。 …… 再见到煜太妃,发现她宫里的人换了不少,虽然她依旧是笑着的模样,但陆云筝却莫名觉得有些忧伤。 “母妃。” 煜太妃抬头,眼睛倏地一亮:“筝儿这一身装扮,倒是精巧绝美。” 陆云筝却高兴不起来:“母妃,我该早些来陪你说说话的。” 煜太妃微微一怔,随即轻叹一声:“我没事,只是……” 煜太妃从一个无依无靠的贫民之女,走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可谓是步步惊心,曾无数次被旁人构害诬陷,也曾手染鲜血地去算计旁人,甚至几度陷于绝境,可她都走过来了。 只是没想到,最后竟会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虽未致命,却伤了心神。 “若我知道她会寻死,我不会让她去的。”言罢,煜太妃又叹了一声:“许是年纪大了,心肠也软了,竟觉得她罪不至死。” 陆云筝静静地听煜太妃说完,才道:“静菡她之所以在下毒时有所保留,是因为太后想暂且留着您的命,让您在适当的时机离开,而并非是静菡不忍对您下手。” 她的声音很冷:“而她之所以会自尽,是因为她太了解您了,也太不信任太后,若非如此,您如何会保她的家人?” “母妃,您还记得我做过的梦吗?梦里,舅舅遭人背叛,却到底留了一条命,而母妃,却已经不在了。” 煜太妃握住陆云筝的手指猛地收紧,道:“是我不好,让筝儿担惊受怕了。” 梦里那种哀伤绝望似乎又回荡在胸前,陆云筝突然就红了眼圈儿:“母妃,您一定要好好的,不要为了那等不相干的人难过!您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和皇上还有舅舅都会很伤心的。” 此刻的煜太妃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主仆情分,只恨自己没能早点防备。她也终于明白为何陆云筝病了一场后,性情会变,原来竟是在梦里经历那样可怕的事。 “筝儿放心,母妃不会再糊涂了!也不会有事,莫哭。” 哄了好一会儿,陆云筝才止了哭,她倒也不羞,反正从小到大就是个娇气的性子,如今更是懒得改了。 煜太妃眉宇间的阴霾一扫而光,整个人的气势竟也变得不一样,她笑着夸了夸陆云筝的裙子和首饰。 “母妃喜欢,等我回去再想想,给母妃也做几身。” 煜太妃一口应了:“好,我这里还有一些稀奇玩意儿,你带些回去,能用的就用上。” 陆云筝拉着煜太妃撒娇:“母妃给的,我哪里舍得用!要用就用皇上私库里的。” “好,用他的!” 煜太妃留着陆云筝一直待到傍晚,直到谢长风也寻了过来,这才把人放走。 …… “你同母妃说了些什么?她这般高兴。” 陆云筝道:“不告诉你!” 谢长风也不恼,只抓了她的手把玩。自静菡自尽后,煜太妃的精神一直不太好,陆北玄曾说她这是有了心结,但今日得见,似乎是开怀了,明儿再让陆北玄来瞧瞧。 这时候,系统突然提示两个文化建设的任务已完成,看来长公主那边的进展不错。 上午因为兑换扣掉的10积分如今又涨了回来,陆云筝心情大好,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在这一身衣服的衬托下,纯真无暇,美的不似凡人。 这一宿,谢长风留宿在怡心殿,将白日里亲手穿上的衣裳又剥了下来。 “给你穿上的时候,朕就想着帮你脱了。” 陆云筝羞得捂脸,谢长风怎么那么可! 第19章 谢长风莫名有些同情那几…… 宗鹤鸣这一趟出来,采购的粮草不多也不少,他原本已经想好了说辞。 却没成想,回到军营,孔戟尚未回来,坐镇的郑衍忠似乎也并不太关心他带了多少粮草回来:“你回来了,正好!赶紧的带人开地。” “开地?我们要自己种地?” 郑衍忠道:“那倒不用,将军带了人回来种,咱们先把地犁一遍,回头好赶时间下种。” “我才刚回来,气儿都没喘匀,你好歹让我歇一歇,” 郑衍忠哈哈大笑:“那你先喘喘气儿,喘够了就来帮忙。” 宗鹤鸣笑着应了,等转过身,面色却渐渐沉下来,孔戟若是自己开荒种地,那朝廷可就再也拿捏不住他了。 况且,自本朝开国以来,边防将士都是靠朝廷补给粮草,可从未有过自己屯田的,听郑衍忠的意思,孔戟还带了不少人回来专门种地? 孔戟这是起了异心?还是皇帝起了旁的心思? 郑衍忠在宗鹤鸣转身之后,也没了笑意,大家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眼看已经快要熬出了头,只希望他不要做糊涂事才好。 …… 长公主的生辰,在京城名门贵族后院儿的夫人小姐们之间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她那身装扮实在太美,然而也正因为美过了头,从人嘴里形容出来的时候,就格外的不真实。 “她能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 “我只知亵衣才会贴身而穿,外衣裹得那么紧,那是良家女子会穿的衣裳吗?这等伤风败俗的装扮也能称之为美?” 听闻是贵妃娘娘夜有所梦,这才画出样式制成的裙子,众人神情各异。 “贵妃娘娘送的?呵。” “若当真是那般好,贵妃娘娘为何自己不穿?宫里都不曾有消息传来,连她都不敢穿,可见还是不合时宜。” 话虽如此,但总归还是对那套装扮起了些好奇心,就是不知何时能再见了。 如果陆云筝在场,她必然会大喊冤枉,她不穿,还不是因为没得穿!哪里会是不想穿? 比起衣裳,大家显然对那白玉洁肤膏更感兴趣,只是陆云筝准备的赠品实在是太小了,即便带回去,用不了多久也就没了。 饶是如此,却也让人惦念不忘。毕竟洗完之后那种清爽干净的感觉实在叫人喜欢,更何况过后还会留有淡淡余香。 得知这也是贵妃娘娘弄出来的玩意儿,大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有精明的倒是猜到贵妃娘娘怕是想要卖这个白玉洁肤膏,可她还会缺银子吗?皇上的私库不都是任她取用的? …… 乐宁公主从长公主府邸出来,转身径自进了宫,在太后跟前大闹了一场:“陆云筝她什么意思?送给那个坏女人都不送给我?诚心要我难堪吗?” “胡闹!那是你皇嫂和长姐。”太后呵斥了一句,又劝道:“那是她的生辰礼,你生辰不是还没到吗?再说了,你堂堂一个公主,为了身衣裳跟我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乐宁公主素来不怕太后,梗着脖子道:“我就要!母后,你是不知道,那身衣裳有多好看!还有那个坏女人,简直要得意死了!她一个不知廉耻没人要的老女人,凭什么穿那么漂亮的衣裳!” 太后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她用心教养出来的两个丫头,性子都如此单纯直率、毫无城府,喜乐都挂在脸上,曹昭仪是,乐宁公主亦是。 “那你想怎样?” “我要陆云筝也送我一身,要比坏女人那一身更好看的!” 乐宁公主撒泼打滚,闹得太后头晕眼花,却偏又拿她不得,最后只得应下:“好了好了,明儿她就要来请安,我与她说说,看她愿不愿。” “母后开口,她哪里会拒绝!” 太后叹了一声,若是往日,或许不会拒绝,如今却未必了。 这时,曹昭仪却又来了,太后一瞧,竟也红着眼圈儿的。 “这都是怎么了?” 听曹昭仪委委屈屈说完,太后才知道,原来她是在宫里碰到了陆云筝,也瞧见了那一身新衣裳。 太后按了按额角,摆手道:“莫哭了,那衣裳不是皇上专门给她做的,是她自个儿梦见,画了图纸,托长公主做的。” 曹昭仪的眼泪这才收了回去:“姑母,那衣裳真的好看!” 乐宁公主听了这话,忙道:“母后,女儿没骗您吧?那衣裳是真好看!” “罢了罢了,明儿我替你也讨一件。” …… 陆云筝迷迷糊糊醒来,翻了个身,发觉身旁的人还没走,嘟囔了一句:“皇上。” 谢长风合上手里的白皮书,目光下意识扫了自己的下身一眼,这才应了一声。 等陆云筝清醒了些,谢长风才道:“这书朕带走了。” “你找人誊抄吗?” “嗯。” 陆云筝随口应了,反正也是要给他的。 谢长风又问:“你看过吗?” “昨儿刚拿到手的,还没来得及看,怎么了?” “没事。”谢长风道:“今儿该去给太后请安了,你若不想动,不去也罢。” 陆云筝在被子里滚了两圈儿:“还是去吧,穿新裙子去!” “朕帮你穿?” “不!” 谢长风畅快地笑了,被陆云筝恼羞成怒地赶了出去。 进了书房,谢长风将白皮书展开,片刻后,又合上,也不知这是何人所著,竟然能想出给猪割骟的法子,可真是个狠人。 将白皮书交给暗卫去誊抄的那一刻,谢长风莫名有些同情那几头大白猪,不,也许该同情所有的猪了。毕竟,依照书中所言,除了种猪,所有的猪都得割骟,才能去其腥味儿。 …… 再度穿上礼服,陆云筝其实是羞耻的,可谁让这裙子那么美呢?曾经只能隔着屏幕舔的华美裙子如今就摆在眼前,谁又能拒绝? 今日的发髻是白芷照着陆云筝画出来的样子梳的,更适合戴上皇冠,再加上昨晚的滋润,整个人美得出尘。 陆云筝站在镜子前臭美地看了好一会儿,心里颇有些遗憾这镜子还不够清晰。 -需要帮宿主接镜子制作任务吗? 陆云筝果断转身:“……不了,谢谢!” -恭喜宿主完成肥皂制作进阶任务一(制造肥皂5000克)积分+10! -宿主已囤积大量肥皂,若全部出售,可以完成一个进阶任务,奖励10积分。 “……我会尽快出售的。” -检测到宿主身边有医学潜能高的人群出现,已为宿主开放医学典籍,可前往商城查看。 “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太闲了?” -宿主目前的种养植任务进行良好,无需宿主费心。宿主可考虑挑选部分新任务同步进行。 陆云筝放弃了步行的打算,选择坐上轿舆,然后查看商城。 只见最底部出现了一本《中草药汇编》,所需积分30点。陆云筝默默看了眼积分余额,心里认定了系统这就是在明目张胆的开小灶。 “为什么只有中草药汇编,类似青霉素之类的抗菌药有吗?临床外科之类的技术指导也很需要啊!” -基于宿主所处的时代背景和医学技术,请宿主先普及中草药汇编,前置任务完成后,会自动生成其他任务。 “你指的医学潜能高的人应该是陆北玄吧?我也觉得陆北玄医术高明,应该能弄出青霉素,不如先给个配方试试?” 陆云筝说完,感觉系统商城似乎闪了闪,片刻后,在《中草药汇编》的后面,多了一个《青霉素提取方案》,所需积分10点。 暗自欢呼一声,陆云筝果断将《青霉素提取方案》给换了,然后不忘承诺:“我一定尽快把肥皂卖出去,然后兑换《中草药汇编》!” 然而系统并没有理她,只将任务版面怼到她的面前,当着她的面又勾选了十个任务。 陆云筝哭笑不得,再三保证一定会积极完成任务,这才让系统不再怼她。 等到轿舆停在仁寿宫外,陆云筝刚好跟系统沟通完毕,她挺了挺腰杆,举止优雅地步入宫内。 跟在她身侧的,是曹美人,说来这曹美人自从表了衷心、得了陆云筝的承诺后,当真是安分守己,简直跟隐形人一样。在长临观的时候就一直呆在院子里,回到宫里,依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里都在房里看书。太后曾派人想要寻她过去,却连人影都见不到。 陆云筝曾让她不必如此拘谨,曹美人却道,她喜欢现在的生活,从小到大她几乎不曾有过如此安宁的日子,能自自在在的看书睡觉,不必看人脸色,不必担惊受怕。 今日若非是例行给太后请安的日子,曹美人怕是都不会出门。 临近殿内,陆云筝侧首,道:“莫怕,有我在。” 曹美人心下微松,抬头冲陆云筝笑了笑:“谢娘娘。” 在陆云筝进殿的刹那,殿内众人的目光齐齐投了过来,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惊艳。 “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第20章 除了没穿越成女主,我也…… 乐宁公主眼睛都直了,陆云筝这一身,可比长公主的好看得多! 太后细细打量了一番,不得不承认,虽然看着有些不伦不类,但这一身衣裳装扮确实是极美的。 饶是她再挑剔,也只能吹毛求疵说一句,这衣裳的上半身有些不雅,太贴合腰身了,不够含蓄。 “这身衣裳倒是好看,我听安宁说,是你梦中所见?” 陆云筝笑容甜美:“是呀,妾在长临观的时候,有一日读书睡着了,梦里飘飘忽忽到了一处世外桃源,呆了一日方才醒来。后来回想,心中实在羡慕,便偷摸画了些下来。” 太后还没说什么,安宁公主倒是忍不住了,两眼放光地问:“你还有旁的好看的样式吗?” “有呀!” 安宁公主难得露出讨好的笑容:“给我看看好不好嘛!” 陆云筝笑道:“图纸都在长公主那儿,安宁公主若是想要看,自去寻她便是。” 安宁公主的笑容垮了下来,委委屈屈嘟囔了一句:“怎么都给她了?” “妾私心想试试图纸的衣裳能不能做出来,又不敢劳烦尚衣监。恰逢长公主来访,便与她提及,得知她麾下能人巧匠众多,便将图纸都交由她去试试,不曾想竟真能制成两身。” 安宁公主道:“那能不能让她给我也制两身啊!” “自是能的。”陆云筝笑得愈发甜美:“只要公主出银子就好。” 安宁公主顿时沉了脸,就连太后面上的笑容都淡了些许。 陆云筝仿若未察,道:“妾得上天馈赠,梦中入得那世外桃源之处,见人人衣食无忧、悠闲自在,心中感触良深,若我大谢王朝亦能如此,该是何等美景?” “然而回宫途中,妾瞧见的却是那些流民衣衫褴褛、食不果腹,心中悲痛,却又无能为力。在将图纸赠与长公主时,便与长公主商定,这图纸若当真能制成,便要拿来出售,所得银两,均用于赈灾百姓。” “妾惟愿,有朝一日,我朝子民,亦能如梦中那般!” 良久,太后方才开口:“多少银子。” “礼服一百两白银,首饰一百两黄金。” 殿内顿起一阵轻微地吸气声,便是曹美人,都不由抬眼头看了陆云筝一眼。贵妃娘娘当真是半点不惧太后啊!居然敢如此漫天要价。 “你怎么不去抢!” “安宁!”太后叱道:“此乃用于赈灾百姓,意义非凡。” 陆云筝笑道:“还是您懂我!其实,这个价格是看在太后您的份上才会有的。若是旁人想要,还得竞价得出。毕竟这礼服,用料上乘、做工繁复,一个月也才能制成一两件而已。” 一口价?不存在的,这种顶级奢侈品量身定制的机会,当然是要拍卖才行啊! …… 从仁寿宫出来,陆云筝的面上挂着计谋得逞的笑容,长公主在生辰宴上如此高调,原本就是冲着安宁公主去的,这礼服想要在贵族圈子打开市场,还得靠安宁公主才是! 依着安宁公主的性子,一旦裙子到手,怕是要满京城的炫耀,到时候,可不就是个活字招牌? 公主裙的设计款式固然多,但目前能做出来的也只有那么几款,当然不能大批量的去制作,况且,这种衣服,多了可就不值钱了! 至于那白玉洁肤膏,更是不愁销量啊,没见刚刚太后见了也夸好? 等陆云筝回到怡心殿,长公主已经恭候多时。 “姐姐倒是来的早。” 长公主今日没穿那一身,这会儿细细打量了陆云筝一番,啧啧道:“果然好东西都紧着你用的!我那皇弟当真是偏心。” 陆云筝抿唇笑了笑,她这件确实比长公主的要好,连纱都用得不一样,更别说那珍珠和宝石了。 “你今日见太后,可还顺利?” 陆云筝顿时笑得像只小狐狸:“太后替安宁公主订了一套,至于曹昭仪,我估摸着也等不了多久。” 长公主也笑了:“你还真敢要!” “为何不敢?为了天下百姓,谁能说我半句?” “倒也是。”在这点上,长公主也是敬佩,若是换了她来,未必有这等魄力:“那曹昭仪若是寻来,什么价格给她?” “当然是拍卖咯!等安宁公主那一身拿到手,自然会有人找上门来,到时挑个吉日,让大家竞拍,价高者得。往后每个月最多就只卖一身,若是拍卖价格有所下降,就停一个月再来。” 长公主抚掌大笑:“你这招当真是狠,不过我喜欢!” 陆云筝笑而不语,饥饿营销嘛,那可是经历过市场多次验证过的营销手段了。 长公主今日来,倒不仅仅是为了礼服:“这几日,陆续有人来问我白玉洁肤膏的事,我已经选好了铺子,按照你的图纸在布置,已经快布置好了,你要的木匣子也做了不少。我着人看过了,再过十日便是开业吉日,你想好怎么卖了吗?” “想好了。” “说来听听?” 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终于将开业那日的计划大致敲定了,至于具体的细则,还可以再慢慢完善一下。 长公主由衷叹道:“不如我将手下铺子都交予你来,亏损归我,盈利咱们对半分?” “姐姐莫急,将来还有的是好东西要卖呢!” 长公主再次叹了一声:“那该死的刺客,害你凭白失忆了十年,可真是亏大发了!” 可不是呢!陆云筝也很想把那刺客再揍一顿,若是她没有失忆,这会儿哪还有女主什么事儿呢?她早就跟谢长风一生一世一双人了!百姓也不至于如此凄苦! -宿主能及时醒悟,也不算太迟。 陆云筝:“……” 长公主惦记着开店大业,连午膳都不用就急匆匆走了,刚刚与陆云筝一番讨论,她也有了点新思路,得再去店里瞧瞧。 等她走了,白芷疑惑问道:“娘娘为何非要与长公主合作?铺子娘娘不是也有很多?”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谢长风再怎么不济,在京城也是有几条街的铺子,哪怕是陆云筝,手里也有不少。白芷着实不明白为何非要让长公主插一手,礼服和肥皂分明都是皇上手底下的人在做。 陆云筝笑道:“做生意总要有个代言人的,我与皇上都深居宫中,人家想买也未必能找到我们。再者,皇上国事繁忙,哪能总拿这等琐碎之事去烦他?” 更何况,陆云筝将来要做的事太多了,不可能事事躬亲。 傍晚十分,太后命人送来了礼服的金银,彼时谢长风也在,听着桂嬷嬷转述太后的话:娘娘心怀百姓,甚好,只望能从一而终、不忘初心。 陆云筝大大方方应了,然后毫不客气地将元宝收下,看得桂嬷嬷眉心一跳,这可都是从太后手里流出来的白花花的银子啊,贵妃可真是胆大! 看得谢长风挑眉轻笑。 送走桂嬷嬷,陆云筝将那一堆元宝推到谢长风面前:“拿去吧!” 谢长风握着她的手将人拉进怀里坐下:“朕暂时还不缺银子,你可有什么想做的?” “有,我想在各地建福利院和医院、学院。” “福利院、医院、学院?” “恩,福利院专门收养孤寡老人和孤儿,还有身患残疾之人;医院则专门替人看病,学院则是读书的地方。” 谢长风仔细思量片刻:“你是想由朝廷出资,无偿供养?” 陆云筝道:“是。”这三个机构即便能盈利,也是入不敷出,朝廷供养是必然。 谢长风静默不语,这三院全然是为了造福百姓,若从长远来看,自是利国利民之事,但…… “眼下怕是还不行。今年秋收收成不好,得先顾着百姓的口粮,才能谈其他。” 陆云筝道:“我知道,我这也只是个初步设想,具体怎么做,其实我也不知道。” 谢长风轻轻碰了碰她的脸:“你能想到这些,便足够了,旁的,朕来做。” 陆云筝点了点头:“那这些银子,就先用来赈济灾民吧,希望不要再有流民。” “好。” 是夜,陆云筝睡得香甜,谢长风却缓缓睁开了眼。三院的建设听起来带了些天方夜谭的天真,但未必不能行。 一夜未眠的谢长风早早召了人进宫议事。 而陆云筝终于想起昨儿换的《青霉素提取方案》还没拿出来,忙道:“去请陆大人入宫!” 等陆北玄匆匆忙忙赶过来,陆云筝径自把白皮书递过去:“这是我在长临观的书房里寻来的,似乎是好东西,你且瞧瞧能不能制出来。” 陆北玄接过书,只是愣了片刻,也没说什么,便席地而坐,就这么认真看了起来。 陆云筝似乎也见怪不怪,把房间留给他,自己出了门,打算去看看大白猪。 -宿主就不怕秘密曝光? 陆云筝:“他是我堂弟,自幼在我爹爹身边长大的,是自己人!” -宿主倒是好命。 陆云筝:“那是,除了没穿越成女主,我也没别的遗憾了。” -难为宿主还记得女主。 陆云筝:“……”不提她还真快忘了,吕静娴已经被困在凤仪宫快两个月了吧? 第21章 少年强,则国强啊!…… 被困月余,吕静娴最初的淡定早在谢长风回宫之后对她的不闻不问中烟消云散,而后因着嫡亲的舅舅被斩杀,她闷在房里痛哭了几日。 因着之前的大清洗,她身边的人都有些战战兢兢,唯恐惹了她不快,也不复往日那般贴心,竟任由她这么哭了几日。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又得知谢长风要彻查贪墨案,吕静娴如坠冰窟。 到了这时候,她反而冷静了下来,她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煜太妃见到吕静娴的时候,倒是有些意外她的从容。 “不知母妃驾到,有失远迎,望母妃赎罪。” 煜太妃上前一步,将人搀扶起来,温声道:“起来吧。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吕静娴的眼底瞬间盈满了泪:“母妃,儿臣从未想过害过您啊!” “我知道,你是个乖孩子,自不会做这等糊涂事。” 煜太妃对吕静娴大体是满意的,这两年多来,吕静娴基本履行了当初的承诺。若非三年将至,以她的聪明隐忍,怕是也不会中了太后的挑唆,贸贸然使出那等下三滥的手段。 这对见惯了尔虞我诈的煜太妃来说,着实都是小事。当初之所以答应立她为后,一为安抚拉拢吕家,二为制衡曹家,三则是为了拖延时间。 如今,时机似乎已经成熟了。 “这些日子,前朝事务繁杂,皇上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后宫,让你受委屈了。” 吕静娴摇摇头:“有母妃您这句话,儿臣不委屈!儿臣就怕您信了旁人的话,误以为儿臣当真要对您下毒手。” “我知道不是你。”煜太妃道:“但这件事终究要给人一个交代,毕竟太后下了懿旨,便是皇上也不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吕静娴又行了一礼:“儿臣全凭母妃做主。” …… 将煜太妃送走,吕静娴回到房里,将一直捏在手心的细纸条烧了,长临观的土豆原来都被运往边关去了,难怪谢长风如此大张旗鼓地在京城搅和,竟是为了能让孔戟趁机屯田。 一旦粮草无忧,孔家军将如蛟龙入海、虎豹得幽,当年被朝廷掣肘多年,孔戟仍旧帮谢长风坐稳了皇位,如今他能放开手脚,谢长风也将不复往日的怯弱。 也难怪煜太妃都不装病了。 只是不知,有朝一日,失去这一大助力,谢长风会是怎样的神情。 昏暗的室内,吕静娴的表情冰冷如霜。 …… 太后同贵妃订了一套首饰裙子的事很快就在京城传开了,这下子,如冷水入了油锅,将大家都惊炸了起来。 再一听那价格,更是目瞪口呆,竟然要百两黄金百两白银才能得一套?这怕不是金缕衣吧!那衣服当真就这么美? 安宁公主这些日子等裙子等得抓耳挠腮,可她既不敢找长公主讨要,又不敢进宫去跟太后墨迹,那日陆云筝走了之后,太后的面色十分难看,虽然没有骂她,那种压抑的气氛却更叫人心慌。 安宁公主虽然任性,却也还是有几分畏惧太后的,见她动了真火,还哪里敢进宫来触霉头? 陆云筝当然知道安宁公主着急,其实裙子一早就做好了,但陆云筝还是等到肥皂店开业前一天才送到她手上,一同送去的,还有一张做工精致的小木牌,一面刻了漂亮的雕花,一面刻着“VIP”的图案,还填了金箔。 许是那套裙子实在太美,许是安宁公主有心想要炫耀,她没有让陆云筝的盘算落空,当日就放出消息说明日会去长公主的新铺子捧场,还扯了个幌子说是要亲自为太后挑选白玉洁肤膏。 这下子,原本还并不打算亲自去的人也都纷纷改了主意,命人开了柜子,打算好好挑件好看的衣裳明儿穿。 听到这事儿,长公主只笑了一声:“倒还识趣儿。” 陆云筝道:“明日你就可以宣布第一次竞拍的日子了。” “这么急?可不是你的性子。” 陆云筝笑了一声:“没办法,谁让我缺银子呢!” 长公主脑子转了一圈儿,道:“你是想要救济灾民?以你一人之力,怕是不容易。” 陆云筝摇摇头:“并非如此,我有旁的计划,需要不少银两才能实施。” “罢了,回头我送些银票给你,若你想要粮食,我也有。” “姐姐,你不必如此!” 长公主摆摆手:“百姓于我,亦是责任。往日里我也只是私下里施粥,旁的我也不知要做些什么,倒不是舍不得银子粮食,而是不愿凭白便宜了那些人。” 陆云筝明白长公主的意思,想到自个儿确实很缺钱,也就接受了,反正将来她也会帮长公主挣回来的。 “明儿就要开业了,你说我穿什么衣裳好?” 陆云筝失笑:“明日的风头得让给安宁公主,要委屈姐姐一下了。” 长公主道:“我本就没将她放在眼里。” “那我建议姐姐穿身干净清爽的裙子,发髻首饰以简练为主,切莫太过庄重。我猜测明日大家都会盛装而来,姐姐就要出其不意,既不会压过众人的风头,亦不会被人忽略了过去。” “好。” …… “你给了陆北玄什么好东西?” “嗯?” “他刚来跟朕要人要地要银子,说要做什么实验?” 陆云筝哦了一声,搁下笔:“要就给吧,若是真能弄出来,应该能救千万人的性命。” 谢长风听着这轻描淡写的话微微一愣:“制药?” “对!”陆云筝将手里的纸递给谢长风:“我最近仔细想了想,现在就开三院确实有心无力,但皇上可以先网罗人才,以免将来想要做什么,人手不足。” “这个老师一直都在做。” “我知道,但爹爹他寻的更多是治国之才,可我们缺的,是方方面面的人才。”陆云筝认真道:“皇上,只有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才能让事情做的更好。” 不知为何,谢长风突然就想起那本《精品大白猪养殖技术要点》,深感戚戚然:“确实如此。”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咱们若只是一味的发赈灾粮,解决不了问题,反而有可能会养出一群祸患,毕竟很多人都是背井离乡,已经找不到事做了。我觉得,咱们可以给他们提供干活儿的机会,让他们以工换粮。” 谢长风洗耳恭听:“作何解?” “命人带上银两口粮,去各州各省贫困之地,打听民间的能人,砸钱聘用他们来传授经验,同时,或去买、或去招募贫民百姓一同来做事,边学边做,趁机选拔好苗子。” 谢长风道:“如此安排,倒是不错,只是,未必有这么多差事供他们来做,若只是随意做点事就能换得口粮,时日长久,也会使人懒惰。” “能做的事太多了,我们不是有土豆吗?与其让朝廷拿去,层层克扣后再发给百姓,倒不如我们安排集体种植,既保证了产量,还能将种植技术更好的传播出去。” “我们想要扩大肥皂的制作,不是必须先养猪嘛?不如就先去各地养着,大白猪的数量目前是少了点儿,但我们本地的猪也可以根据那本指南来养啊,都是猪,很多技术应该是通用的吧?” “技术上来了,猪肉的产量高了,咱们还可以便宜卖给百姓,让大家都能吃上肉。等我们把大白猪养好了,我就能拿到更多的养殖指南,到时候,其他牲畜也都能养!” “还有医术,民间懂医术的人其实很多,只是许多人一辈子都不曾到过别处,没有见识过更多的医术,若是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个交流学习的机会,得利的终是百姓。” “最后,便是学院,皇上,其他可以暂且不论,但若是力所有余,请先顾上老人和孩子。老人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孩子,则必须要早日启蒙,哪怕不读书,学点旁的一技之长亦是好的。” “少年强,则国强啊!” 谢长风久久不语,他看着手里的薄纸,感觉有千斤重,这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各种想法,不只是种田养猪、纺织刺绣,还有各种厨师泥人匠工等等,几乎将她能想到的都写上去了。 细细看去,竟都有可行之处,并非无的放矢。 “今日是长公主店铺开业的日子,应当能有笔不小的进项。”陆云筝轻声哄道:“银子不够可以慢慢来,我也会多想些挣钱的法子,咱们先选一两个地方试试看这办法能不能行,好不好?” 谢长风将人抱进怀里,一口应下:“好。”冲着这份心意,即便不行,也必须能! 第22章 没有谁会永远忠诚。 边城,王大牛一大家子人挤在一起躺着,虽然累了一天,大家却都很是高兴,来之前没想过日子会这么好。 能吃饱穿暖,有现成的房子住,虽说挤了点,但将军已经安排了人在继续盖新房子,只要好好干活儿,就能住到新房子里去! 说起来,他们一家到这里已经有好些天了。这些日子,他们白天要去犁地,夜里跟着别人学着种植一种叫“土豆”的庄稼,他本就是个种田好手,再加上学的用心,前两天还分得了一个土豆进行所谓的育种。 就在今天下午,他干活儿回来,发现他的土豆发芽了!这意味着他有了种植土豆的资格!这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喜事了。 “还是爹厉害,这么快就学会了!” “你们也要用心学,我今天听刘管事的说,这地就快要耕好了,过两天就要下种,能赶在年前收一波呢!” “这土豆可真是好东西啊!又好吃,又长得快,伺候好了还长的多呢!” “是啊,这么好的东西竟然分给我们吃,将军真是太心善了!” “所以我们更要好好干活儿!不能偷奸耍滑。”王大牛说着,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侧头一看,发现自家婆娘已经睡着了,难怪感觉少了个人似的。 “娘每天要烧好多人的饭呢,许是累着了吧。” 王大牛不免有些心疼,可想想将来的日子,又充满了干劲,只有一家子人都努力干活儿,才能早点儿住进新房子。 经历过一无所有的绝望,才更加珍惜眼前可以看到的明天。 一大早,王大牛就捧着那颗发芽的土豆去找刘管事了,刘管事是个和善的中年人,对土豆的了解非常详细,说起来都不带停的,方方面面的要求也都很高。 他拿起那颗土豆仔细看了一圈儿,夸道:“不错!明天起你就跟着我一道去下种,耕地的事儿就不必做了。” 土豆必须要深耕种植,是以这些日子,大家都在一遍遍的犁地,下种的事都是刘管事亲自去做的,这会儿得了他的话,王大牛欢喜得快话都说不利索了:“好、好的!” 刘管事是孔戟的心腹,这些日子早就把众人的表现看在眼里,对踏实肯干的王大牛一家子都挺满意:“好好干活儿,将军不会亏待你们的。” 不远处的军营里,郑衍忠道:“他传了消息出去。” 孔戟只是顿了顿,淡淡道:“知道了。” “有没有可能是给家里捎信儿的?他嫂子不是才刚生了个侄子嘛!” 孔戟抬头:“若真如此,你也不会来报我。” “他在军营里散布你要屯田的消息,还说这是等同谋逆的大罪。”郑衍忠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声:“你说他图啥?啊?一步步爬到今天他容易吗?” 孔戟道:“人各有志。” 郑衍忠气得不行,骂骂咧咧,恨不得把人捞过来撬开脑壳儿看看。 孔戟这是屯田吗?好吧,这确实也算是屯田了,可这不是朝廷不给饭吃吗?连最底层的士兵们都懂的道理,他居然还往外递消息,还想着动摇军心!得亏现在非战时,否则宰了都是活该! 孔戟任由他发泄,半晌才道:“挑些沉稳可靠的人,过阵子有事要做。” “是!” …… “娘娘!长公主派人来说,店里的东西都卖疯啦!” 陆云筝失笑:“也就卖一个肥皂而已,听你说出来倒好似开了个大超市似的。” 白芷问:“大超市是什么?” 陆云筝露出些许怀念的神情:“将来你就知道了。” 白芷嘟了嘟嘴,又道:“长公主问,先前准备的那一千盒礼盒装的都卖光啦,单个的也快卖完了。需要补一些吗?” “不。照原计划行事。” 今天之所以销量超预期,是因为安宁公主带来了大量人气,很多人都是冲着她那身衣裳去的,顺手买了一波肥皂。 可不见得就是特意冲着肥皂去的,毕竟先前送出去的那些小样太小,还不够大范围流传开的。 不过,等这一波肥皂卖出去,白玉洁肤膏的名气就会渐渐传开。 陆云筝有自信,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这玩意儿都会供不应求,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限量。 “长公主又派人来问,趁着人多,大家也都很想要,今儿就竞拍一套裙子,可行吗?” 陆云筝笑了,这长公主倒是有当奸商的潜质,这是想引导人冲动消费嘛? “可以,拍两套都可以,不过要说明,一个月只能出一套。” 白芷应了一声,欢快地跑出去回复。 陆云筝摇头失笑,继续给大白猪喂食,自从把养猪白皮书给了谢长风,猪圈很快就大变样,两头公猪被分开养着了,这才多久的功夫,三头母猪有两头都怀了崽子,这效率真是很可以! 而那五头猪崽也不遑多让,肉眼可见地肥了一圈儿又一圈儿,看来也不一定非要吃饲料才涨得快吧。 -请宿主仔细看看手里的猪食。 陆云筝:“……” 喂完了猪,陆云筝又去菜地里看了看,之前种下去的种子全都长出来了,郁郁葱葱,满眼都是充满生机活力的颜色,看着就舒心。 这些蔬菜瓜果眼下都还没结果,陆云筝也分不清什么是什么。作为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城市女孩儿,辨认没结果子的蔬菜这种事还是有点难为她了。 回到宫里,陆云筝突然觉得有些无所事事,所有的任务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而她自己能想到的法子也都想得差不多了。 “娘娘不如歇一会儿?”菘蓝其实很心疼自家主子了,自打落水醒来之后,就没怎么休息过,整日里琢磨这个琢磨那个,连午间的盹儿都不打了。 陆云筝立刻从善如流地躺下了,靠在柔软的贵妃榻上,舒服地叹了一声,她也觉得自己这些日子辛苦了,她本就是条咸鱼,奈何被逼成了战斗机。 -已帮宿主刷新任务,请宿主查看。 陆云筝:“……” 看了眼新任务,竟然是牙刷的制作,陆云筝顿时来了精神,这个她早就想过的,但她不会啊!手残党就是这么可悲! 菘蓝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何才躺了那么一会儿又翻身而起。 “快去给准备些材料,我要做好东西啦!” 趁着等材料的功夫,陆云筝又跟系统打商量:“只有牙刷吗?牙膏制作的任务有没有?” -牙膏制作所需小苏打,宿主制不出来,宿主完成制造牙刷任务后,将为宿主开启《制碱法》兑换。 陆云筝:“……” 这是瞧不起谁呢! …… 仁寿宫。 看着面前的人,太后已经连面上的功夫都懒得做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作甚?” “来给您送样东西。” 煜太妃抬了抬手,她身后的侍女上前几步,将手里的东西呈上。 太后扫了一眼,似是一封书信,她略一颔首,桂嬷嬷将书信接过来,打开,只看了两眼,脸色微变。 “桂嬷嬷怎么不念呢?” 太后侧目,桂嬷嬷往她身前走了几步,躬身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太后目光微闪,抬手接过书信,自顾看起来。 煜太妃端起茶盏,垂下眼眸,不紧不慢地拨着茶水,看茶叶在杯中起起伏伏。 “您大概没有想到,静菡并不敢信任您,所以与您的每一次交易,她都仔细记录了下来,为的就是以防有朝一日,莫名身死,还能有个伸冤的机会。” 太后怒道:“放肆!” 煜太妃抬眼:“这是静菡的亲笔书信,太后若是不信,自可寻人来比对字迹。” 太后怒视着煜太妃,煜太妃分毫不让。 “奉劝您别想着毁尸灭迹,这样的书信可不只一封。” 良久,太后咬牙切齿地问:“你想怎样!” “静菡莫名死在仁寿宫,总要给我这个当主子的一个交代不是?” “她是自杀而亡!” 煜太妃缓缓道:“我不信。” “你到底想怎样?” 煜太妃的目光缓缓扫过桂嬷嬷:“静菡谋害太妃,证据确凿,死有余辜,可她的同谋却还逍遥法外。太后,若是换了您,您会如何?” …… 良久,煜太妃从仁寿宫缓缓而出,也不坐轿舆,就这么缓步行走在宫墙之中。 当年,她刚入宫时,斗大的字都不识一筐,是静菡,趁着夜深人静之际,躲在被窝里,一笔一划教她的,没人比她更清楚静菡的字迹。 没有谁会永远忠诚,她身边的人会背叛,太后身边的人亦会。 第23章 长公主怕不是个被公主身…… “这都是贵妃娘娘想出来的?” “是。”谢长风道:“崔大人以为如何?” “臣自愧不如啊!”崔鸿白叹道:“这等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若真能做到,那我朝将会是何等繁荣昌盛的景象。” “只是,让所有人都能读书识字,让各行各业的翘楚都倾囊相授,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谢长风道:“云筝在梦里所见之国度,便是如此,人人知书达理、安居乐业,如礼运大同篇所述无差。” 崔鸿白目光微闪:“那可还有世家贵族?” “有世家无贵族,那里的世家,底蕴深厚、学子遍地,是人人尊崇的学术圣地。” 崔鸿白静默良久:“此事重大,容臣再思量思量。” “崔大人忧国忧民,否则何至于困顿多年?还望崔大人不要让朕失望。” 崔鸿白摇头不语,这个承诺太重,他不敢轻易允诺。 …… “系统,我不是很明白,想要改善民生,那类似印刷造纸、火药指南、建桥修路之类的任务怎么都没有呢?” -以宿主目前的能力,还不足以完成该类任务。 “你对我是有什么误解吧?就算我不会,我可以找会的人去做啊!” -这类任务需要大量人力财力去推广普及,系统判定宿主还不能很好的完成。就算宿主勉强完成,百姓目前也没有能力去享用,建议宿主专心解决温饱问题。 “那要解决温饱也很简单啊,你把主粮任务给我多来几个不就好了?光种红薯风险很大啊,万一有病虫害,大家不还得挨饿。” -任何新物种新技术的推广都需要时间精力,一口气吃不了胖子,只会吃坏肚子。 陆云筝心下一动:“你老实说,你把海盐提纯标价那么高,是不是就只是吊着我做任务而不是诚心想给我的?” -海盐提纯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持续投入,若不能保证,以目前的局势,有一定概率引发内乱,宿主确定现在就想要吗? 陆云筝:“……”好吧,说到底还是谢长风如今的拳头不够硬,掣肘太多,海盐这种重要战略物资,必须要死死捏在自己手里才行,否则即便开发了,最终获利的也不会是百姓。 想要放开手脚地干大事,果然还是得先把那些个绊脚石给弄掉才行啊! 不过,眼下还是先把牙刷制出来吧,然后看能不能弄出小苏打,毕竟海盐这只会下金蛋的母鸡短期指望不上了,得再想点旁的点子来挣钱,有钱才能办事。 看了系统的步骤,陆云筝感觉这牙刷制作可太简单了,先用木材制成牙刷柄的模样,再在顶端椭圆形的部位钻四排细孔,把猪鬃毛对折,用细丝拉扯住塞到细孔里面,然后在后背部位将细丝固定好,按照一定长度把猪鬃毛剪断,一个简易的牙刷就制好了。 说起来很容易,但让陆云筝自己来做,光第一步制成牙刷柄都难,不过有擅长雕刻的玉竹在,这都不是事儿了。没多久的功夫,就制成了好几把。除了猪鬃毛,还试了试马尾毛。 “娘娘,这是什么?” “这是牙刷,洁牙的,试试看?” 往日里,陆云筝用的都是杨柳枝,提前泡在水里,每日用的时候用牙齿咬开,里面会支出来一些杨柳纤维,类似小木梳子,倒也方便,就是没有牙刷来的清洁彻底。 白芷她们几个就没见过了,学着陆云筝的样子,试探着刷完之后,眼睛都亮了:“这个感觉刷的好干净!” 陆云筝笑道:“若是有牙膏,刷得更干净。” “牙膏是什么?” “一种清洁牙齿的东西,等以后有机会再琢磨下看能不能弄出来。你们可以沾点细盐粒刷牙,也不错。” 四人笑着应了。 瞅着天色还早,材料也还有多,几人又忙活开了,准备再多做些。 陆云筝听着系统提示任务完成,默默点开商城,花了10积分兑换了那本《制碱法》,刚到手的五积分还没捂热就花出去了不说,还倒贴了5积分,说多了都是泪。 在宫门关闭之前,长公主派人递了消息进来。看到今天最终进账的账目金额,饶是陆云筝都意外地挑了挑眉,这长公主怕不是个被公主身份埋没的营销天才吧。 还是谢长风替她解了惑:“竞拍成功的是曹吕两家,她们今日在长公主店里杠上了。” 陆云筝顿时了然,拍卖嘛,最怕的可不就是脑子一热,数字脱口而出容易,等掏银子的时候才惊觉那是笔多大的金额。不过后悔也迟了,谁让几乎全京城的贵族都见证了她们这番比拼呢? 再说了,比起他们这么多年贪墨的银两,区区几百两又算得了什么? 见到谢长风,陆云筝将刚兑换出来的白皮书递给他。 “这是何物?” “好东西,特别好!若是能制出来,便能造出很多好东西!” 碱的应用简直是方方面面,小到吃喝,大到轻工建材化学工业,都离不开它。 系统之所以提前作弊给了她,怕也是担心将来需要的时候供应不上吧。 谢长风顺手翻开看了两眼,他自认也是博览群书的人了,却发觉自己竟完全看不懂书中内容!这如何能行?当即坐到桌前,仔细看了起来。 陆云筝抿唇偷笑,却没提醒某人,化学方程式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摸透的哟! 是夜,瞧见陆云筝幸灾乐祸的模样,谢长风捏了捏她的脸:“桂嬷嬷没了。” 陆云筝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才道:“没了?” “母妃今日去了太后宫中,拿着桂嬷嬷指示静菡谋害她的证据,桂嬷嬷当场触壁而亡。” 陆云筝愣愣道:“母妃哪儿来的证据?”这种事,还能有证据?是静菡傻还是桂嬷嬷傻? “是静菡的亲笔书信。”谢长风拍了拍陆云筝的后背安抚:“桂嬷嬷知道太后太多私密事儿,她心知太后不会放她离开,而母妃也不会放过她,与其被迫叛主,倒不如一死了之。” 陆云筝一时间有些茫茫然,不同于吕静娴身边的那些人,桂嬷嬷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宫人了,即便知道桂嬷嬷跟在太后身边,手里肯定是沾了血的,可到底在面对她的时候,一直都是个慈祥老人。 前两日还见过的人,突然就这么被煜太妃给逼死了,虽说并不无辜,可到底也让人唏嘘,陆云筝说不上来是怎样的滋味,只有种莫名的淡淡哀伤,后宫争斗,先死的从来都是跑腿的奴仆。 谢长风低声道:“别多想,在这皇宫里,是非对错本就难断。桂嬷嬷这些年,也没少帮太后做事,她大约心里也有准备,否则不会如此干脆赴死。” 到了桂嬷嬷这种身份地位,她要想保命,其实并不难,但她显然不愿苟且活着。 “她帮太后谋害母妃,本也是犯了死罪的,道理我都明白,但我还是有些难过。” 谢长风收拢了手臂:“朕明白。” …… 同在怡心殿的曹美人听闻桂嬷嬷自戕的消息,微愣之后,眼泪竟是滚滚而下,上一世,她就是被桂嬷嬷亲手灌了一杯毒酒走的。 那杯酒下肚,疼得她生不如死,饶是重来一世,她在面对桂嬷嬷的时候,都会下意识想要发抖逃离。却不成想,桂嬷嬷竟然就这么自戕了! 明明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为何好像很多事都不一样了? …… 夜已经深了,太后却睁着满是血丝的眼,毫无睡意,桂嬷嬷死前血肉模糊的样子一直在她眼前晃悠。 “那个该死女人!我就不该放过她!我早该杀了她,早该杀了她!” 辛嬷嬷轻声劝道:“娘娘,您别气!别气啊!” “桂嬷嬷她是我的乳母啊!是我的乳母啊!她怎么敢!怎么敢就这么逼死她!” 辛嬷嬷道:“桂嬷嬷她也是为了您,才会这样做,您更要保重身体,不能辜负了桂嬷嬷一片心意啊。” 太后哪里听得进去,她这一生顺遂,唯一苦的也只是与先帝的感情不睦,可后宫里哪个女人不是如此?古往今来哪个皇后能得圣宠不衰? 那个女人刚入宫的时候,先帝正宠着瑜妃,在太后眼里,那个无依无靠又无知的民女还不是轻易就能拿捏住了?事实也正如她所料,那个女人很轻易就投靠了她,太后把她当作一把刀,将先帝身边得宠的妃子都诛了个干净! 可谁知道,那个女人竟是把双刃剑!不声不响就将她那胞弟送到了军中。从那时候起,太后就想要除掉她了,可她滑溜得很,防备心也重,竟一次次叫她逃脱。 十年前,在长临观那次,本该是万无一失的,却仍然叫她逃了一劫,但到底垮了身子,再也没了往日的风光,太后竟然想不起来自己当年为何就那么放过了她! 两年多前,太子暴毙,先帝驾崩,那个女人又出现了!亲手将她那个不起眼的儿子推上了皇位,太后本不甘心,可又没的选择,她当年下手太狠,与太子年岁相当的皇子能活下来的太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如愿。 这两年,太后将她压得死死的,眼瞅着谢长风日渐不安分,才想着要等个合适的时机,再让她死,给谢长风一个重创。 却没想到,人没杀成,竟还折了她的乳母! “我恨啊!” 在袅袅的清香中,太后不甘的怒吼响彻殿内。 第24章 你这小脑瓜子里装的都是…… 一大早,长公主一脸喜气地入了宫,啪的一声,将账本拍在陆云筝面前:“你瞧瞧!” 陆云筝原本有些恹恹的,见状倒是提起些许精神:“姐姐生意兴隆啊!” “是我们生意兴隆!这里头有一半儿是你的呢!” 陆云筝眯起眼笑了:“听闻姐姐昨日将那两身礼服卖出了天价?” “哪儿啊,这不是赶巧,吕家那位泼辣的跟曹家那位性子冷傲谁都瞧不上的碰上了么,既然大家那么想一争高下,我当然要成全她们,你说是不是?” 陆云筝笑着点头:“那当然,不然当面闹起来,岂不是要砸了我们的招牌?” “所以嘛,我瞧着势头不对,赶紧就把礼服给拍卖了!大家有气互相撒。”长公主笑得好似一只狐狸:“安宁本还想着再拍一套呢,加了两次价就瞧着不对,不吭声了。” 能把那两家猛宰一顿,陆云筝也是高兴的:“下次姐姐若是看谁不顺眼,可以暗地里找两个相熟姑娘,适当抬抬价格,烘托一下气氛也是好的嘛。” 长公主是何等人精,只眨眼间便懂了她的意思:“你这丫头,鬼点子可真多!” 陆云筝笑道:“也不是我想的,书里看到的。” 长公主又道:“昨日竞拍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不若我再建个用来竞拍的地方吧,就这么随意坐着有些乱糟糟的,而且,有些家里官位低的夫人小姐都不太敢当面出价。” “那就再建个拍卖行,做些小隔间,多设立几个入口,每次入内都戴上及地的黑纱帷帽,遮挡身份,以达到公平竞拍的目的。” 长公主抚掌:“好主意!” 说干就干,陆云筝拿了笔墨过来,画了个大致的模样,正中央是供卖方展示拍卖物品的地方,四周围上一圈儿小隔间,供买方坐,若想竞价,举牌子示意就好。 若是有单向玻璃就好了,只能看外面,不能看里面,就能够百分百隔绝窥视了。 长公主没想到她不过是随口一提,面前这丫头眨眼间竟然连图都想出来了,瞧着竟还不错。 陆云筝道:“大抵就类似这样的,也不一定要做成圆形,同戏楼里那般也成的,只要把大家隔离开,互不干扰,让所有人都可以肆无忌惮地出价就行了。” 长公主看着那画那字,不由叹了一声:“先生一代丹青圣手,我那皇弟亦是妙笔生花,怎得到了你这里,连点皮毛都没学到?这字儿写的,连我都不如。” “姐姐的才情可是名满京华,我如何能及?” “你怎就不能及?我看你就是懒。” 陆云筝乖巧笑着,也不辩驳,字画都是练出来的,她打小就贪睡贪吃,哪里坐的住那么久?陆铭对她素来宠溺,自不会强行拘着她练,可不就写的不好么。 “我来时,瞧见你似乎不大高兴,发生何事了?” “桂嬷嬷昨儿自戕了。” 长公主默了片刻,宫里的事她虽不大过问,倒也略知一二,早些日子,太后突然派人围了凤仪宫,声称皇后谋害煜太妃。她在得知煜太妃的身子无大碍后,便没怎么往心里去,左右也不是她能插手的,没成想这事儿拖到如今才有了个不算定论的定论。 果然是太后贼喊捉贼。 “太后惯来如此,桂嬷嬷她,也算是善恶有报吧。” 陆云筝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长公主知道她素来心软,便岔开话道:“白玉洁肤膏昨日准备的那些都卖光了,今日又有人寻来想买,我按你的意思推说无货。” “这个暂时无法大量制造,只能省着点卖。” 长公主下意识问:“是不好做吗?那价格再翻一倍吧。” “……倒也不是,是材料不够,白玉洁肤膏需要大量油脂,得先养猪才行。” 长公主倒没有嫌弃猪肉低贱,只叹道:“竟是猪身上之物制成!” “所以,得先养猪,才能大量生产。” 长公主道:“难怪你在宫中都养起猪来,竟是为了这。” 陆云筝在后宫里建了个猪圈的事很早就传开了,但朝中一直大事小事不断,似乎都略过了这事。 “说来,我昨日制了个小物,姐姐拿去试试看喜不喜欢。” 言罢,白芷便放了个小木匣到桌上,陆云筝道:“这是牙刷,洁牙用的。” 长公主拿起来看了看,又听陆云筝讲了用法,道:“我那儿有一秘方,也是用于洁牙的,我嫌弃太黏糊,一直懒得用,若配上这个牙刷倒是刚刚好!” 陆云筝眼睛一亮,道:“那正合适!可以搭配成套出售!” “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长公主笑道:“我原本正愁店里东西不够卖,想着再跟你商量下,不成想这就有了。” 有钱挣,陆云筝顿时精神了:“这牙刷还能做得再精细些,我目前就用了猪鬃毛和马毛,应当还有其他毛可以试试。口感上,有人喜欢硬毛刷,有人喜欢软毛刷,咱们各自都备一点。” 长公主就眼睁睁瞧着三言两语的功夫,某人又画了满满一张纸出来,甚至连装洁牙膏的器皿都画了好几样,叫人叹为观止。 “真不知你这小脑瓜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哪儿来这么多的鬼点子。” 陆云筝抿唇轻笑,她哪儿来的鬼点子?还不都是上辈子的见识,只是自个儿一时半刻想不出来,但若是起了个头,那便是滔滔不绝。 长公主开店的兴头正浓,拿了满满两张点子急匆匆就走了:“你且等着我的好消息!” 经长公主这么一打岔,再看看长公主特意送来的真金白银,陆云筝感觉自己还是不能太闲,得再想点儿日常中消耗大但制作工艺不那么复杂的东西。 …… 谢长风得了那本《制碱法》,越看越觉得奥秘,他倒也不拧,当即决定再找些人来一同琢磨。 崔鸿白应召入宫的时候,还暗道谢长风太心急,等看到他手里的书,眼睛顿时亮了,与他一同应召入宫的宰相谭怀鲁和御史大夫伊正贤也是一副如获至宝的样子。 这三人可是朝廷中学问最好的,两个出身世家嫡系,一个是陆铭亲传。眼见他们也是一脸困扰,谢长风莫名得到了些许慰籍。 另一头,听闻谭怀鲁被谢长风召进宫,陆云筝猛地想起一事,在梦里,今年年底,谭怀鲁似乎就要上折子致仕,谢长风多番挽留无果,终于还是在明年科举后放手让他回了老家。 而接替宰相一职的,是谭怀鲁亲自举荐的人,也是吕静娴鱼塘里的一条大鱼。 !!! 这必须不能让谭怀鲁致仕!其实他身子骨儿硬朗得很,也有一颗为民之心,之所以想致仕,大抵也同崔鸿白那般,对谢长风对朝廷彻底失望,最终黯然离去吧。 先前的贪墨案,之所以能拉下那么多人,抄出如此多的银两,谭怀鲁功不可没,陆云筝觉得,若是谢长风能有所作为,应当是能留住他的吧! 比如今天让他来一同探讨那本制碱法,就是很明智的做法了! “谭大人就有致仕之心,只是职责所在,也未寻到合适的接替之人,所以才一直未提。”谢长风道:“朕今日召他入宫,也存了将他留住的心思。” 陆云筝不由问:“谭大人对制碱法可有兴趣?” 谢长风笑道:“何止是兴趣,他们三人今晚都留在宫里了。朕再陪你一会儿也过去瞧瞧。” “那皇上快去,我不用人陪!” “好好好。” 赶走谢长风,陆云筝也来到桌前,开始琢磨还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制出来,其实她能想到很多挣钱的法子,但她大都制不出来,比如护肤品,比如彩妆。 就连最爱吃的火锅,她都不知道底料该怎么配!更别说八大菜系西餐点心之类了。手残党就是这么卑微无用! -需要帮宿主接新任务吗? 陆云筝从自我怀疑中回过神:“我又有新任务啦?” -宿主的土豆推广种植初见成效,是时候推广土豆菜谱。 陆云筝道:“接!那个,其他的菜谱有吗?” -种植任务后续会有相对应的菜谱推广任务。 “那行吧,我先种菜。” 菜谱拿到手,薄薄一本,陆云筝迫不及待翻开一看,图文并茂,看得她都饿了,赶紧将白芷她们几个召进来,一同琢磨下做法。 丫鬟随主,陆云筝是个吃货,白芷和玉竹也是个嘴馋的,就连原本不重口腹之欲的青黛和菘蓝这几年都嘴刁起来。 …… 千里之外,陆铭看着面前的几位门生。 “商之大者,为国为民。以儒者之仁心经商,重守诚信,见利思义,富而好礼,兼济天下。”陆铭素来和善带笑的圆脸庄严肃穆:“这是你们自己选的路,愿你们此去,能克己守礼,坚守本心。” “学生们谨记先生教诲!” “去吧。” 看着几人坚毅挺拔的身影,陆铭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不舍,这几人,若能出仕,都将是国之栋梁啊! 如今,竟愿意舍弃前程,只为他画下的虚幻蓝图。 陆铭遥遥看向京城方向,久久不语。 第25章 君臣到底有别! 又是朝会的日子,天刚蒙蒙亮,大臣们陆续到了宫里候着,间或三三两两闲言几句。 “崔大人近来倒是勤勉。”频繁入宫不说,连朝会都不装病躲懒了。 崔鸿白抚了抚长须,叹道:“没法子,谁让皇上得了本孤本,偏又不肯让老夫带回家去看,可不就得往宫里多跑两趟。” 一旁的德亲王起了好奇心:“哦?是何孤本?” “制碱法。” 众人听了一耳朵,似乎没听过。 德亲王顿觉不满:“怎得不叫上我。” 谭怀鲁老神在在:“书就那么一本,等我们看够了你再去找皇上。” “那不行!我也要看。” “……” 曹国公抱胸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他身边围着的几位大臣虽也有些好奇,但并未过去插话,天下孤本千千万,不至于为了这一本惹曹国公不快。 另一旁的吕盛安冷笑两声,什么孤本,怕是打着看孤本的幌子在谋算什么吧。谭怀鲁和崔鸿白可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狐狸,就为了一本孤本,见天儿的进宫,谁信呢? 可宫里的人报过来的消息确实是说他们三人在看孤本,偶尔谢长风在场也是在争论书中内容。 罢了,等朝会后,他也去瞧瞧便知。 不多时,有太监来宣,众人整了整仪容,鱼贯入殿。 许是前阵子贪墨案闹得太凶,如今大家都比较懒散安分,朝会也无什么新鲜大事,大部分的奏折都由几位辅佐大臣处理了,眼下最大的事儿莫过于秋收,户部也早早安排下去了,并无疏漏。 谢长风正要散朝,却见兵部尚书突然出列:“眼下秋收的粮草已经陆续上缴,臣请为边城将士们送粮。” 崔鸿白微微眯了眯眼,这老儿,当初要他松口送粮死活不肯,这会儿倒是积极。 谢长风面不改色,温和的目光投向为首的几位辅助大臣:“众卿以为如何?” “臣附议。” “臣附议。” 最后,曹国公道:“臣附议。” 谢长风这才道:“准奏。”仿佛丝毫不知这提议的背后意味着什么。 大殿内隐约有微风起,私有暗流涌动。 谭怀鲁抬了抬眼皮子,目光掠过高坐殿上的年轻帝王,脑中回想的却是昨日之语。 “皇上就不怕被人偷学了去?” “此法关系重大,若能制成,便是利国利民之大事,自无需遮掩。” “朕既制不出,那便让能制出的人来,不论那人是谁,只要最终用之于民,在朕看来,便是值得的。” …… Pao pao 怡心殿里,陆云筝正在小厨房里指挥众人照着菜谱弄吃食,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若是没有食谱,陆云筝自然是抓瞎的,因为她所知的很多调料这个世界目前还没有。 但有了食谱就不一样了!自认吃过无数遍的某人瞬间有了底气,指挥起来那叫一个挥斥方遒。 偏生在场的众人都对她莫名地信任,青黛和菘蓝烧饭手艺一般,但武艺高强、刀工好啊,只听那一通剁剁剁,陆云筝想要的细丝就出来了,粗细均匀,根根分明,哪怕用机器削也不过如此了。 陆云筝看着灶台上分不清什么是什么的调料,默默问:“系统,调料任务什么时候能接?” -等宿主这一批果蔬种植任务完成,后续会刷出的种植任务会出现调料作物。 “那酱油醋和酒之类的呢?” -宿主多做任务,后续会自动生成。或者宿主自行研发。 陆云筝:“……”我要能研发出来我还问你作甚? 恢复记忆后,陆云筝最怀念的,其实是万事能查的某度和万事能买的某宝,那真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人家找不到。 陆云筝不抱希望地问:“系统,你能不能提供搜索功能?” -宿主权限不够,积分不够,无法开启自动搜索功能。 陆云筝瞬间来了精神:“还真可以吗?” -是的,只要宿主累计消费足够的积分,就能升级权限,开启自动搜索。 陆云筝觉得自己又有新的奋斗目标了,只要能自动搜索,那她还不是想做什么都行! 看着激动的宿主,系统私下运行了几行程序,最终判定还是不透露升级权限所需的积分数额,以免增加宿主的咸鱼值。 一上午的功夫没有白费,最终还是整出了这么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土豆宴,为了这一桌,陆云筝把偷偷藏在系统仓库里的土豆都拿出来用了。 其实陆云筝准备这一桌子也是存了私心的,因为谭怀鲁除了爱书,还好食,放她前世就是个吃货。 其实过了这么久,土豆谭怀鲁肯定是吃到嘴了的,但要说弄的多好吃,那显然不太可能,今日就让他尝尝鲜。 然而,等到午时,谢长风却派人来说,中午留了十来位大人吃饭,都是看了制碱法后赖着不肯走的。 陆云筝:“……” 也行吧,反正她原本也准备了不少,分一分也够尝尝滋味了,又不用管饱。 于是,陆云筝每样留了点儿,其他的,让人给谢长风都送过去了。 …… 吕盛安也看了那本《制碱法》的誊抄本,果真晦涩深奥,不愧是孤本,也难怪能勾的那两个老家伙往宫里跑。看看其他那些个爱书如命的大臣们,都已经挪不动步了。 亲眼见过之后,吕盛安这才稍稍放了心,只要不是谢长风又在暗地里搞事就行。 吕静娴却不这么认为:“事出反常必有妖。” 看着明显瘦了一圈儿的女儿,吕盛安难免有些心疼,道:“那书我也看了,并无不妥之处。” “爹爹都读不懂的书,世上又有多少?这本就是最大的不妥。” 吕盛安想说,你爹我读的书还真不够多。 “爹爹莫不是忘了,皇上和贵妃去了一趟长临观,生出多少事端?”吕静娴虽然被困在凤仪宫,但该知道的消息都知道了,便是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长临观怎么就突然出现那么一大片成熟的土豆?女儿虽不通农务,却也知道,野生的作物可不会高产。” 吕盛安道:“此事大家早已彻查过了,确是人为,但那三人与皇上并无关联,只是碰巧罢了。” “女儿不信,世上哪有如此巧的事呢?” “但此事已成定局,便是曹国公也没继续追究了。” 吕静娴道:“陆云筝自长临观回来,又是全新的衣裳首饰,又是那白玉洁肤膏,如今皇上还寻了本孤本。长临观早就被先帝清过一轮,不知烧了多少好物,这十年间少不得还会被那些个奴才淘几轮,哪儿来这许多的好东西留给他们去寻?” “大家何尝不是心知肚明,但贵妃弄出来的都是些小玩意儿,皇上手里那孤本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便是想要弹劾,也无从下手啊。” 吕盛安长叹一声:“君臣到底有别,即便皇上再忌惮我们又如何?即便他平日里再温顺听话又如何?当真豁出去天子一怒,谁又敢直面天威?你小舅舅不就是前车之鉴?便是那曹延马,不也没能保住脑袋?” 吕静娴默然良久,才轻声问道:“舅舅家,还好吗?” “命是保住了,但家产都没了,其他人都还好。倒是你娘,眼睛哭伤了,我怕你们见了面又得哭,没让她来。” “娘一辈子没受过委屈,这次的打击委实大了些。”吕静娴也擦了擦眼角:“只要人在,将来总会东山再起。” “我也是这么说的,只要你我不倒,咱们有的是机会。”吕盛安道:“你娘其实也挂念你,要不是见了你的亲笔信,她得一直跟我闹。” “这些日子,爹爹都苍老了。都是女儿无用,帮不了您。” 吕盛安道:“说什么糊涂话,你被太后那般对待,我都不曾帮到你。说来,为何不让我弹劾曹家?便是太后,也不能如此肆意妄为!” 吕静娴摇头轻笑:“若非女儿老老实实受了这一场委屈,煜太妃又岂会亲自出马与太后对上?” 父女两说了好一会儿话,吕盛安便起身要走了。 临告别时,吕静娴道:“爹爹,君臣虽有别,但也并非人人都是背信忘义之辈。飞鸟尽、良弓藏的事,也非人人都能做的,小舅舅他不会白死的。” 吕盛安下意识抬眼,看到女儿平静无波的眼眸,下意识应了一声,直到走出凤仪宫,后背渐渐窜起凉意,女儿她,这是何意? 第26章 皇上若当真临幸了她,这…… 吕静娴不是没看出吕盛安的惊疑, 但她没有解释,如今的谢氏王朝早就千疮百孔。早些年连番征伐,这两年又是各种天灾, 百姓民不聊生, 朝中奸佞当道,皇帝昏庸无能。 这样的王朝,本就大厦将倾, 取而代之又有何不可? 她也曾少女怀春,恨不能将自己的一切都奉上, 奈何一片真心被人弃如敝屣。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在得知陈崇亮死讯的那日,她的心就彻底死了。 想要得到一个人,有的是法子,何必拿自己的真心、拿全家人的前程性命去换呢? 吕静娴只恨自己醒悟得太迟! …… 朝会过后,本该各自散去, 因着几位辅助大臣开口,几乎大半的大臣们都跟着留下了, 着实是对崔鸿白口中的孤本好奇得紧。 谢长风早有所料, 直接命人将誊抄后的《制碱法》分发与众臣阅看。 最先离开的是曹国公, 随即又有不少人跟着走了,最后留下的这十来位,都是爱书成痴、亦或是对这碱心生好奇之人。 是曹国公吕侯爷他们不知这书中之法可能大有好处?自然不是, 不过是觉得此法过于晦涩,不愿钻研罢了。又自信,不论谁制出,终究少不了他们一杯羹,既有旁人去操持, 他们又何必劳心费神? 《制碱法》深奥晦涩,但在场众人都是博览群书之辈,再加上早就研究过几日的谭怀鲁崔鸿白伊正贤三人也不藏私,不过半日功夫,竟真让他们论出了些许眉目。 谢长风一直静坐在一旁,谦逊地听着,偶尔会问上两句,也都提到了点子上,倒叫这些老臣们心里对他的感官又好了几分。 到底是被陆铭教导长大的,并非当真就是那般平庸无为。 “朕已命人照着书中所绘制了几套器皿,届时诸位大人若有兴趣,大可一试。” 众人一听,连连点头:“理当如此,须知,有其言,无其行,君子耻之。” “既是制碱法,总归要上手一试,才知深浅。” 谢长风微微一笑:“朕欲命人在宫中独辟一处,专用于此法研制,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自是极好的,皇上圣明!” 谢长风继续微笑:“朕欲组一小队,专攻此法研究,不知众位大臣可有贤能举荐?” 此话一出,屋内静了片刻,众人下意识看向谭怀鲁和崔鸿白,见两人老神在在,再看一看那伊正贤,那匹夫竟在假装看书! 这事儿,有点儿烫手啊,若是应了,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倒是德亲王张了张嘴,正要出声替自家侄子挽一挽尊,却被谢长风打断了。 “时辰不早了,诸位就在宫中用膳吧,贵妃今日亲自下厨,为大家添了几个小菜。” 听到这话,大臣们顿时就来了精神,须知陆铭可是个实打实的老饕,他的闺女也不遑多让,能拿来添菜的,多半味道不会差。 谢长风也不多言,径自宣人传膳。 皇帝与大臣们共膳,都是分而食之,人手一份,公平公正。 大臣们看着一碟碟品相香味俱佳的菜肴,不由暗暗咽了下口水。偏偏传菜的侍女还站在一边,将每道菜的名字都报了一遍,菜名倒是不花哨,反而过于真实,听起来倒更想吃了。 待饭菜上齐,谢长风举起筷子,尝了一口,忍了许久的一众大臣们几乎迫不及待伸出手握住了筷子。 食不言、寝不语。 直到宫人撤下碗筷,殿内这才又有了声儿。 “土豆竟还有如此做法!臣本以为清蒸煮汤已是极鲜,却不成想还能更美味。” “土豆泥入口即化,酸辣土豆丝酸麻开胃,土豆鸡丁口感鲜嫩,炸薯条酥脆可口……” “娘娘真是费心了。” “……” 谢长风听够了一通马屁,这才慢悠悠道:“朕打算,待年后,全面推广此作物。” “确当如此!” “味美、饱腹、高产,此等良种必广而告之才好。” 谢长风话头一转:“朕先前所提之事,亦是出自内心,朕深居宫中,孤陋寡闻,手下能人亦不多,《制碱法》想要成功,还要靠众位大人才行啊!”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声音慢悠悠响起:“若在宫中钻研此法,不知贵妃娘娘可否管饭?” 谢长风唇边笑意加深:“着人立即去问。” 片刻后,来了回复:“娘娘说,《制碱法》若能成,是利国利民之大事,饭自是要管的。娘娘还说了,她别无所长,若能制成,愿将食谱拱手相送。” 一众大臣们的眼睛瞬间亮了,谢长风的眸色沉了沉。 …… 同一时间,陆云筝也在用膳,虽说调料少了点儿吧,但照着食谱做出来,味道还是不错的,只是跟前世的美食依旧是完全没法儿比的。 酸辣土豆丝吃起来就只有胡椒的麻和梅的酸,虽然味道也还行,但到底不如纯粹的醋和辣椒来的滋味鲜明。 皇上派人来问话的时候,她正想着是不是该去找找酿酒的,看能不能把醋给弄出来,听到那些大臣们赞不绝口的夸奖,陆云筝笑而不语,没吃过的东西第一次吃,当然都是惊为天人的,更何况还是照着系统出品的食谱制出来的,至少在这个世界里算得上是美味了。 能不能提供饭菜?那当然必须是能的!科研人员的待遇若是不好,怎么留得住人呢? “问话的是谭大人?” “是。” 陆云筝满意了:“管饭!不仅管饭,若能成功制出碱,本宫亲自送食谱!” …… 是夜,听闻谢长风打算在宫里组织专人专项攻坚《制碱法》,陆云筝拍手称赞:“如此甚好,不若就叫研究院吧?” “研究院?”谢长风品了品:“倒是贴切。” 陆云筝道:“我觉得,研究院就只招揽喜欢钻研的人才,不拘出身格局,只要人品和能力,不仅仅是研究《制碱法》,将来有别的好东西也都可以交给研究院去钻研。” 谢长风心下微动,道:“你是说,特设一个部门,专门招揽各方面人才?” “对!不给予官职,只授予荣誉,福利要足够好,买房买车、包吃包住包治病的那种。只要能研究出成果,就大大地奖励!无需勾心斗角,不必汲汲营营,也无性命之忧,只要专心做自己擅长的事,就有希望出人头地。” 谢长风细细想过,方道:“甚好!甚好!” 陆云筝眉开眼笑,她是没想到谢长风居然会把《制碱法》公开来让大臣们一同钻研,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搞个大的,趁机让尽可能多的人才都聚拢过来,出了成果直接归到朝廷,再由朝廷出资办厂。 虽然如今的朝廷,并非全然归属谢长风,但总归大部分收入还是能入国库的,至于剩下的,就当时提前交给那几家存起来了,毕竟这里可没有海外供他们转移资产。不管什么时候弄死他们,都能靠抄家把钱都抄出来! 这样一想,竟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瞧着面前的人越笑越灿烂,谢长风不由轻笑:“在想什么?” 陆云筝便把想法说了,谢长风听后,哈哈大笑:“确是如此,朕受教了!” “皇上,研究院事关重大,院长一职很是重要,一来要能服众,二来也要有足够的声望,才能吸引人才加入。” 谢长风问:“你有何想法?” “我觉得谭大人、崔大人都不错,伊师兄也挺好,当然,我爹爹若是在就更好啦!”陆云筝掰完了手指头,又道:“不过谭大人似乎想要致仕,不若就先用这个吊着他吧,他今日好像对伙食还挺满意。” 谢长风突然将人抱在怀里压到床上,开始秋后算账:“管饭,还要亲手送食谱?” 陆云筝尚且没意识到危机,犹自得意道:“对啊,你不都差人来问了嘛?可见我这一招还是做对了吧?投其所好才能把人留住啊!” 谢长风捏住她小巧的下颌,拇指摩挲着滑嫩的肌肤:“如此美味,你竟不是做给朕吃的,嗯?” 这个锅陆云筝必然是不会接的:“就是做给你吃的!不然我岂会亲自下厨?” “不是为了投其所好?投谁所好?” 陆云筝终于后知后觉到了危机:“当然是投我的夫君所好呀!” “朕不信!” 陆云筝一脸冤屈:“我把外头的人叫进来,你亲自问去!” “朕要听你说!” “我昨晚才拿到食谱,今日就做了一大桌,正盼着你来呢,结果你就冷冰冰给我传个话!”陆云筝越说越来劲儿:“可怜我独守空闺,你非但不怜惜,这会儿还来怪我!” 谢长风低头啄了琢红唇,压低的嗓音听的陆云筝身体发酥:“让爱妃独守空闺是朕的不是,朕得好好补偿才行。” 窗外夜正浓,屋内春色无边。 守在门外的白芷和菘蓝听着自家娘娘娇软的声音,耳根都红了,便是听再多次,也还是觉得羞羞。 …… 陆云筝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有事说事儿,到最后都成了深入交流,每每吃亏的还都是她。 “吃亏?难道不是享受?瞧你这一副被滋润后的水嫩模样,姐姐都忍不住要羡慕了。” 陆云筝的俏脸顿时红了个透,在她失忆的十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使得原本柔顺贤淑的长公主变得如此豪放不羁。 长公主哪里看不出她心中所想?在意的人一个个离去,她又何必循规蹈矩、自我束缚?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生活,那是试过一次便会上瘾的滋味。 “姐姐今儿怎么来了?不是说这两日要去庄子里吗?” 长公主摆摆手:“牙刷和洁牙膏卖不成了,方子被泄出去了,怪我御下无方。” 她早该知道,经过白玉洁肤膏和礼服的大卖,肯定会有人盯着她了,却没想到,身边的人竟如此轻易就被收买了去,得知她要卖洁牙膏,迫不及待高价把方子卖了出去。 许是她这些年太过豁达,给人以错觉,觉得即便做错了事,只要装得可怜一些,便也不会被怎样,真真是可笑至极! “姐姐无需自责,只是暂时卖不了罢了,皇上已经着人研制碱,一旦成功,我就能制出洁牙膏了。” 长公主面上多了点笑意:“我倒是听闻了此事,《制碱法》竟是制洁牙膏的?” “那倒不是,碱的用处可多了,洁牙膏只是其中一处罢了。”陆云筝劝道:“所以姐姐不必烦恼,将来能卖的东西,真的太多了。” 长公主笑了:“那姐姐就等着了!” …… 研究院的设立比预想的还要顺利许多,许是因为谢长风直言,研究院不予以官衔,虽设在宫中,却不在朝堂之内,只做研究,无权插手旁的事务。人员月俸,均由谢长风私库所出,但研究出的成果,可共享。 曹国公和吕盛安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丝困惑,谢长风此举所谓何? 彼时的曹国公吕盛安们还不明白,研究成果与研究成果也是不一样的,有的研究成果,人人见而知之,有的研究成果,哪怕是制出来的人,都未必知道该如何用。 此提议通过以后,谭怀鲁兼任研究院院长,崔鸿白和德亲王为副院长,目前设立两项研究,其一为《制碱法》,研究成员尚未确定;其二为《青霉素提取方案》,由陆北玄带领,其下目前只有一人,亟需新的成员加入; 就在当日,谢长风拟了圣旨,城外贴了皇榜,广招有专长之人。 其实依照陆云筝的意思,土豆种植和大白猪养殖都可以让研究院去研究,但土豆种植技术崔鸿白及户部都已经掌握了,而大白猪的饲养人目前都是太监宫女,如此一来,只能暂且作罢。 来日方长,慢慢再添项目吧。 研究院不设官职,现有官员有工作不太忙的倒是可以兼任,但出成果之前是没有月俸的,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混双份儿银钱。 而且,想入研究院,得通过三位院长的考核,并非你说你有能力你就能进的。 如此一来,谭怀鲁忙得焦头烂额,崔鸿白倒是游刃有余,他往日里就惯会躲懒,户部做实事的人也比较多,至于德亲王,本就是个闲差,如今替自己侄儿办事,那叫一个认真。 …… 吕静娴听闻后,递了话,让吕盛安也送点人进去,务必要送对吕家忠诚且有真才实学的去,最好是吕家嫡系。 其实不必她说,吕盛安也早有安排,但连嫡系都送?那可是要准备春闱出仕的。 不过他这个女儿自幼便有主意,吕盛安同老太爷商量了小半宿,决定还是听从吕静娴的建议。 除了吕家,其他人家也都心思浮动,各自准备了合适的人选,想要进那研究院,以便将来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 研究院的建设热火朝天,陆云筝也没闲着,只因谢长风为她寻来了菜籽,她终于可以试着榨油了! 一旦成功,肥皂就不必非得等猪养肥了才能做了!此时的陆云筝全然忘了油菜花的种植也是需要推广的,此时的百姓还真没几个种这玩意儿的。 系统的任务指导非常详细,步骤也很繁琐,但陆云筝自认有的是时间,准备慢慢试。 菜籽都是精选过的,杂质早在装坛之前就清理干净了,这几日天公作美,几个丫鬟带着其他宫女太监们将菜籽都晒了几轮,今儿便打算炒制了。 “真的不用朕安排人来弄?”谢长风也是看了步骤的,这活儿可不轻巧。 陆云筝果断拒绝:“我自己能行!就算我不行,殿里还有那么多人呢!” 谢长风失笑:“依你,朕先去研究院瞧瞧,那些方程式似乎有了眉目。” 陆云筝点点头,只恨自己毕业多年,又穿越多年,初高中学的那点儿化学早就还给老师了,不然哪里还用折腾这么久! -宿主是文科,化学知识储备并不充足。 陆云筝:“……” 炒菜籽是个辛苦差事,仗着有系统帮忙,陆云筝命人在院子里架了几口大锅,准备让人同时炒制。 说到这铁锅,还是陆云筝恢复记忆后特意命人制成的,在此之前,陆云筝吃的大都是蒸煮类的食物。 这个时代铁的冶炼工艺也很落后,产量极低,百姓都不能随便用,陆云筝准备等碱制出来后,再跟系统磨一下,看能不能磨到冶铁技术的白皮书。 第一个上手的是白芷,圆圆的脸蛋儿一本正经的,陆云筝看得失笑:“别紧张,你只管翻炒,好了我会告诉你的。” 院子里这么大的动静,饶是一直在偏殿种蘑菇的曹美人都被勾起了好奇心,不由问了一句:“娘娘这是在作什么?” “娘娘得了一古方,想试试能不能榨出油来,娘娘吩咐过了,美人若想看,可自去旁观。”回话的侍女语气轻快,里面带着满满的跃跃欲试,若是曹美人愿意去,那她也可以跟着去瞧瞧啦! 榨油?曹美人思量片刻,终于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书,起身走了出去。 若说这一世最大的不同,便是贵妃娘娘了吧?上一世的贵妃娘娘也是这般温柔良善,被皇帝捧在心尖尖上宠着,却并没有失足落水,也没有出宫去长临观,继而得知土豆的存在,似乎也不曾梦到仙境,制出这许多新奇的东西。 怡心殿的建筑并不算庞大,但庭院却不小,院子里昔日种满奇珍异草,如今已被拔了大半,圈出了一小块种上了不知名的菜,剩下的大块空地如今摆满了各种绝不该出现在怡心殿的东西。 曹美人来时,几个临时搭建的灶台都已经生起了火,每个灶台的大铁锅前都站了一两个人,挥舞着铲子翻炒着什么,其中一个小巧纤细的身影在来回穿梭,间或说上一两句话,惹得众人轻笑,不经意间的回首、抬眸,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如此纯真美好,叫曹美人都生不出嫉恨之心。 见到曹美人来了,陆云筝笑着冲她招招手:“难得见你出门。” 曹美人快步走过去,如实道:“听闻娘娘在榨油,心中委实好奇,便忍不住来看一看。” “那你且看着,近日秋高气爽,多出来走动走动,小小年纪别整日闷在房里。” 曹美人应了一声,也不去提醒她自己这身子似乎也就比她小了一岁而已。 “娘娘,这是何物?闻起来好香。” 陆云筝笑道:“是菜籽,油就是从它里面榨出来的,这不算香,后面还有更香的呢!” 言罢,似乎想起什么,转身快步走到白芷身旁,仔细看了看她锅里的菜籽,道:“好了,你这个可以起锅了。” 炒好的菜籽被提到旁边的石磨上,等着被碾磨成细细的粉末状,那儿早就有身强力壮的侍卫们在摩拳擦掌。 而另一边,趁着碾磨的功夫,几口大铁锅被撤下,换上了大蒸笼,准备将碾磨好的菜籽入笼蒸。 全程每一个环节都靠陆云筝一人来指示,而陆云筝则靠着系统提示,否则这一步步的下来,环环相扣,哪个做不好都会影响最终的出油率,甚至还有可能不出油。 这才是陆云筝没有交给别人来做的原因,菜籽有限,还是不要浪费资源了,她亲自榨过一回,只要能成功,自有人会将一切详细记录下来,方便下次制作。而且依照系统的惯例,只要她成功一次,应该大概率会出现榨油指南白皮书。 粉末状的菜籽足足要蒸一两个时辰,陆云筝终于能歇上一会儿,其他宫人侍卫们却不舍得走,都围在那儿继续看。 曹美人亲自沏了壶茶:“娘娘辛苦了。” 陆云筝抿了口茶水,歪倒在榻上,懒洋洋道:“确实有些累了。” 曹美人道:“妾替娘娘锤锤可好?” 陆云筝摆摆手:“不必,你陪我说说话便是。” 曹美人便乖乖坐着:“是。” “除了读书,你还有什么喜欢做的事?” 曹美人想了想,才道:“不瞒娘娘,妾并无特别喜好,小时在府中,但凡喜欢的,都被人抢走毁了,久而久之,便对外物无所求了。” 这话倒也不是为了卖惨,而是事实罢了,更何况面前之人一早便知道的。 陆云筝暗叹一声:“那你可有擅长之事?” “为了让妾入宫,曹家曾让妾学了弹琴跳舞,不过都只是略通皮毛。” 陆云筝笑道:“我倒不曾见过你的舞姿,可喜欢跳舞?” 曹美人如实道:“算不上喜欢,但跳舞排舞都需一心一意,便顾不上想别的。” 陆云筝懂了:“那你愿不愿跳给我看看?” “娘娘想看?” 陆云筝颔首:“你想跳吗?” 曹美人笑道:“娘娘想看,妾便想跳。” 陆云筝原本只是觉得曹美人惹人怜惜,想给她寻点旁的事做,总好过年纪轻轻整日呆在房里。她实在是不想看着她就这么无所事事被困在宫中一辈子,这样性子沉稳又漂亮的小丫头,应该有个更好的人生。 等到曹美人翩然舞动,陆云筝才知道她可当真是谦虚了,这何止是略通皮毛啊!这等舞姿可太优美了!这还是没有配乐呢,若有合适的伴奏,再换身漂亮的衣裳,该是怎样的风采! 曹美人一舞毕,略微有些气喘,正要说话,却在瞧见旁边明黄色的身影后,猛地跪下,俯首在地。 陆云筝转过头,这才发现谢长风不知何事过来了,身后还跟着正怒目瞪视着曹美人的白芷等人。 “皇上怎得来了?” 谢长风这才走进来:“本打算来看看你油榨得如何了,见你在躲懒欣赏舞姿,便没打扰你。” 跪在地上的曹美人闻言,轻轻颤了一下。 陆云筝看在眼里,扯了扯谢长风的衣袖,道:“你吓到人家了。” 谢长风这才道:“起来吧。” 曹美人又磕了个头,这才起了身,头垂得低低的,不敢有半分动作。 陆云筝见她实在怕得厉害,便柔声道:“你且先回去歇着吧。” 曹美人忙不迭地行礼退下了,路过白芷她们几人的时候,还听到了一声轻哼,不用抬头也知道是为何,曹美人心下发苦。 等人走远,陆云筝嗔道:“皇上不喜她吗?” “她姓曹。” 陆云筝叹了一声:“曹家也不全然都是坏的,她也是个可怜人。再说了,当日若非是她及时通风报信,我未必能及时救下你!” 谢长风知道她心软,也不与她争辩:“你若怜惜她,朕可送她出宫,不说安稳一生,至少衣食无忧,只要她愿意。” 陆云筝下意识想起那天夜里的那双眼睛和凄厉哭声,莫名觉得曹美人或许并不甘心就这么离宫,否则,早在长临观的时候,她就有机会离开的。 “你不应,想来也是知道她心思的,那又何必与她走这么近?” 陆云筝无话可说,半晌,鼓了鼓腮帮子,躺回贵妃榻上,不理人了。 谢长风哭笑不得,也侧躺上去,将人揽进怀里:“那曹美人的舞姿优美,你不担心朕被勾走了魂儿,还来同朕生气,这是什么道理?嗯?” 陆云筝瞪他一眼:“你又要无理取闹了是不是?” “朕无理取闹?你没瞧见白芷她们几个刚刚的眼神?好似在看狐狸精,也就你这傻丫头毫无芥蒂,若是换了个多情帝王,你这会儿指不定在哭呢。” 陆云筝道:“若是换了旁人,我才不会入宫当贵妃呢!” 谢长风一顿,满怀愧疚道:“是朕委屈了你。” 陆云筝最受不了得就是这个,当即翻了个身,撞到谢长风怀里:“好了好了,我不生气,你莫要再说了!” 埋在怀里的陆云筝没看到头顶谢长风唇角溢出的那一丝得逞笑意,靠着靠着竟睡过去了。 谢长风就这么侧着身子,任由她在怀里沉睡。 被系统叫醒后,陆云筝急忙赶到院子里继续指挥榨油,将蒸好的菜籽用油绳绑成圆柱体,再用大木棰慢慢使力,一点点压结实了,这一道工序折腾了许久,才弄出系统满意的成品。 谢长风看得饶有兴致,还将先前的记录也仔细翻阅了一番。 油坨包好后,放进一个地下带了一条凹槽的大石坑里,开始了最关键的一道工序,捶打出油。因着所需力道要大,手要稳,被选中的都是侍卫里的好手,早几日就开始练习,这会儿上手也不心虚。 听着那一声声沉闷且规律地捶打声,陆云筝一眨不眨地盯着石坑,直到看到凹槽里流出了黄色的透明液体,她欢喜地喊了一声:“成了!” 谢长风也笑起来:“这就是菜油?” 陆云筝对于自己第一天就成功制出了菜油十分惊喜,眉开眼笑道:“对!这就是菜油了!等下稍作加工就可以直接食用,比油脂熬出的油对身体更好。” 等油冷却到常温后,陆云筝取出了一小部分,剩下的大部分照着系统提示的比例加入干净的水和盐,进行进行水化、脱磷、脱脂、脱胶,将油菜籽自身所含的不利于身体健康的成分通通去除,营养更健康。 “这就成了?” 陆云筝道:“先取一些,咱们试试味道,余下的,等一个月后再食用更好。” 谢长风颔首。 于是,当晚,怡心殿众人都尝到了菜籽油炒制的菜,只觉得分外的香,便是谢长风,也觉得味道不错。 陆云筝道:“菜籽油对身体好,适合炒菜,且成本低廉,普通百姓也能吃得起。” 谢长风颔首:“待明日,朕与崔大人商议一下,看明年春播能否多种一些,种田之事还是户部更为精通。” “倒也是。” 是夜,在陆云筝睡下之后,谢长风起身出了殿门。 守在门外的白芷瞪圆了眼,竟不顾尊卑脱口问道:“皇上这是要去哪儿!” 一旁的青黛拉都拉不住她,只得扯着她一同跪下。 谢长风倒是不恼,甚至还回了一句:“朕去趟曹美人那儿。” 白芷简直要疯,她说什么来着!就不该把那个女人留在怡心殿!看看,这才过了多久,狐狸尾巴藏不住了吧!竟真的把皇上给勾过去了!自己天真的娘娘哟!怎么那么傻! 青黛倒是觉得白芷丫鬟随主,也挺单纯的!皇上明显不是被勾走了魂儿,而是怕贵妃娘娘被勾走了魂儿,今日娘娘看那曹美人跳舞都快看呆了,皇上的脸色可不太好看。 拼死摁住了想要去叫醒陆云筝的白芷:“你忘了娘娘说过的话?男人的心若是想要走了,谁都拉不住!越拉跑的越快!” 偏殿里,曹美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朕给你两条路,其一,诈死离宫,朕保你一生衣食无忧;其二,去煜太妃那儿,让她教你报仇。” 良久,曹美人的声音响起:“妾要如何见太妃娘娘?” “朕今夜宠幸了你,明日,煜太妃会亲自来带走你。” 曹美人闭了闭眼:“妾谢主隆恩。” 谢长风思及陆云筝白日里的样子,终是加了一句:“贵妃很怜惜你,想必不愿看你为了报仇不择手段。” “娘娘的恩德,妾今生无以为报,但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 第二日一早,陆云筝睁开眼便瞧见白芷一脸憔悴的悲切模样,不由问道:“怎么了?” 白芷终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娘娘!皇上昨夜临幸了曹美人!” 陆云筝一愣:“?” “昨夜娘娘睡着了以后,皇上他就、他就去了曹美人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的!”白芷哭得肝肠寸断:“娘娘,如今宫里都传遍了!您要失宠了!” 陆云筝起床气都还没过,这会儿被哭得有点晕:“这其中定有误会,先别急着哭。” “能有什么误会!我亲眼瞧见皇上过去的!我还斗胆问了一句呢!” 陆云筝看向一旁的玉竹,问道:“皇上现在何处?” “今日是朝会的日子,皇上天不亮就走了。”玉竹说完,又道:“皇上早上是从娘娘房里出来的。” 陆云筝点头:“那曹美人呢?” “太妃娘娘一早突然来了,说听到宫里传言,担心娘娘见了曹美人心里难过,就把人给带走了,也不让奴婢们惊扰到娘娘。” 陆云筝:“……”她不过就是睡了个懒觉,怎么感觉后宫里跟变了个天一样? 白芷哭道:“娘娘您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呀!” 陆云筝无奈扶额:“皇上不会临幸她的,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等我见过皇上就知道了,你先收着点儿眼泪,等我真失宠了你再哭也不迟。” 白芷简直快要愁死了,自家娘娘的心怎么这么宽呐! 谁知,谢长风没等到,倒是等来了长公主。 “姐姐今日怎么来了?” 长公主细细端详了一下陆云筝的脸色,才道:“我听闻皇上宠幸了一个美人,便赶着入宫来瞧瞧,不过见你这模样,似乎另有隐情?” 陆云筝老实摇摇头:“我今日醒来,尚且还未见到皇上,曹美人也一早叫母妃接走了,我也正一头雾水呢。” 长公主看着陆云筝,犹豫着开口:“若只是谣传,太妃她不至于亲自来这一趟吧?” 陆云筝却笑了:“正是母妃亲自来了一趟,才叫我意外呢。” “怎么说?” 陆云筝摩挲着手里的茶杯,缓缓道:“姐姐,我这怡心殿,不说铁桶一个,至少不至于昨儿半夜发生的事儿,一夜不到的功夫,消息便都传到宫外去了。” “皇上若当真临幸了她,这会儿谁都不会知道。” 长公主瞬间安了心,她拍了拍胸口:“一大早的,把我吓得早膳都没用,就急匆匆赶来宫里。” 陆云筝失笑,连忙叫人上了些吃食。 “听闻你昨日在宫里捣鼓好东西,可制成了?” 陆云筝道:“昨日试着榨菜籽油,倒是制成了,不过要等一个月后才能吃,到时给姐姐送点儿尝尝鲜。” 一听是吃的油,长公主有些意兴阑珊。 陆云筝见状,笑道:“姐姐不是想要好东西卖吗?这菜籽油不就是现成的买卖?比现有的油脂更健康,更醇香绵长。大家若是知道,会不会争相购买?” 长公主立刻来了精神:“那自是要买的!” “此法成本低廉,皇上已决定同户部商议明年推广油菜花的种植,继而将菜籽油的制法也传扬出去,但至少到明年秋季,这法子都在我手里攒着的。” 长公主笑道:“有一年的时间呢,够咱们赚个盆满钵满了。” “便是一年后,咱们也照样可以卖的,只是获利少点罢了。”陆云筝也笑:“不过眼下种植油菜籽的人少,还需姐姐派人去多加收购才行。” “此事包在姐姐身上!” …… “皇上临幸了曹美人?” “回娘娘的话,宫中都是这般传言,煜太妃一早便将曹美人带走了,甚至都不曾惊动贵妃。”回话的宫女想了想,又道:“昨日,曹美人在贵妃面前,一舞动人心,却不知皇上突然驾临,听闻皇上当场就看呆了去。” 一舞动人心,呵!曹美人那张脸,那个身段儿,若是善舞,倒确实勾人得紧,而陆云筝,从不跳舞! 吕静娴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瞬间翻滚而出的诸多情绪,问道:“贵妃什么反应?” “贵妃自醒来至今,未曾出殿门半步,她身边的白芷姑姑,眼圈儿一直是红着的,其他三位姑姑,面色也不太好看。” 吕静娴静静看向窗外,良久,轻嗤一声,她倒是真的,很想去看看陆云筝此刻的模样。 第27章 皇帝家也没有那么多的余…… 九南县自打县令韦元朗人在家中坐、喜从天上来, 突然被皇帝提拔为陵州知府后,这九南县就没有县太爷了,平日里诸多事宜都是由师爷暂代, 若有不决之事, 便去问一问已是一州知府的韦大人。 近日,县城里突然来了个面白斯文的俊俏书生,这本不算什么大事, 不至于惊动忙碌的师爷。 但这书生来了之后,一掷千金, 先是在县城购置了一间三进三出的大宅子,连带周围的好几间两进的宅子也一并购入,眼瞅着都快把一条街给买了,而后又买了另一条街的五间相邻铺子,还收购了一家因生意难做想要转让的酒楼,看那架势还不打算停手。 这还不算什么, 但他随后又大张旗鼓在城外购置大量良田,甚至还有意向想要收购家禽。 师爷听了汇报后, 随手拨了拨算盘珠子, 顿时觉得, 这事儿,得跟韦大人说说,不能让九南县在他手里乱起来不是? 韦元朗的回信很快:让他买!买的多给他再行点方便! 但开店总要请伙计吧?田地总要请长短工吧?这些人得在九南县招, 不够了也要在陵州招,不能全部从外地带人来。 师爷见了,眼睛一亮,这主意好啊! 几乎在同一时间,有五六处县城都在发生类似的事情, 而各地县太爷的处理方式,竟也都相似。 若是有人手里有张全国地图,就会发现,这些人去的地方,虽然都是不起眼的小县城,却都毗邻交通枢纽之地,有的甚至地理位置更好,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被毗邻的大城挤压了生存空间,导致贫困落后。 这几处是谢长风与陆铭和孔戟书信往来多次协商后挑选的地方,一为试验陆云筝的建议能否可行,二来也是为将来做准备。 …… “老奴去的时候,娘娘同长公主相谈甚欢。” 谢长风问:“没说旁的?” “娘娘让老奴转告皇上,皇上有正事要忙,不必管她。” 谢长风舌尖顶了顶牙,半晌轻笑了一声:这小没良心的。 今日朝会上,伊正贤又寻了个由头把他训了一顿,要说不是为了陆云筝出气,谢长风是万万不信的,御史大夫这差事可真被伊正贤用到了极致,偏生他还不能说什么。 许是因着伊正贤开场一顿训,以至于接下来整个朝会大家都比较平和,哪怕是商量给边城送粮人选,也都是三言两语便敲定了,唯独给孔戟送粮的人,大家推诿了一番,也还是定下了。 谢长风依旧凡事由大臣们商量着来的谦和姿态,好似结果如何全然与他无关,好似当真不知道孔戟私下屯田一般。 曹国公的目光带了几分深究,他如今越来越看不透这位年轻的帝王了。 朝会后,众大臣散去,谢长风本欲先去趟怡心殿,谁知却被绊住了脚:“碱制出来了?” 崔鸿白笑道:“幸不辱命,昨夜侥幸制出来了。” 伊正贤冷哼一声:“原本想连夜禀报皇上这个好消息,谁知皇上深夜繁忙,便只得作罢。” 谢长风哭笑不得,难怪刚刚被骂那么凶,倒是不冤,任谁正高兴的时候被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都得来气,谁让人家是陆铭的亲传大弟子,看着陆云筝长大的呢。 谭怀鲁老神在在:“听闻娘娘昨日制成了好东西,午时莫要忘了。” 崔鸿白抚了抚长须,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谭大人怕是要失望咯,娘娘今日可未必有心思琢磨吃食。” 伊正贤又是一声冷哼。 被这般打趣挤兑,谢长风倒也不恼,若非他们带人一门心思钻研,这碱怕是还制不出来。 制成的碱是白色颗粒状,像是提纯过后的细盐,尝之生涩,略带苦味。 虽说东西制出来了,但众人其实并不明白有何作用,《制碱法》上也没写,所以大家才急吼吼请来谢长风,看他是否知道,或者还有没有旁的孤本。 “朕也不知。” 崔鸿白意味深长道:“不若皇上去问问娘娘?” 谢长风从善如流:“那朕先走一步。” 谭怀鲁站在门边儿,隐约挡了半边道儿:“午时了。” 谢长风:“……” …… 等陆云筝见到谢长风,已经是午后的事了,她也不开口,只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谢长风道:“朕没有。” “我知道,但皇上为何非要逼她走呢?” “是她自己选的。” 陆云筝叹了一声,轻声道:“曹家迟早要败,何必非要让一个无辜的丫头搅和进去?” 谢长风伸手去揽她:“那也是她自己选的。” 陆云筝侧过身子,躲过了他的触碰。 谢长风眉头一挑。 “宫里宫外都在传闻,贵妃要失宠了,皇上,戏要演全套!” “嗯?” 陆云筝道:“皇后这些日子过于安分了,不论是被太后冤枉困在宫中,还是母妃替她洗清了冤屈之后。这不像她以往的行事方式,我总觉得有些心慌。” “那与你失宠又有何干?” “她心里一直爱慕着皇上呀!若知道你当真临幸了曹美人,不再专宠与我,定然是坐不住的。”陆云筝道:“只要她有所行动,狐狸尾巴自然会露出来。” 谢长风眉头微蹙:“你怎知她不是自知无望才安分下来的。” 陆云筝摇头:“你不了解她的执着。” 谢长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离京前吕静娴那次下药彻底惹怒了他,他迟早要废后,不只吕静娴,整个吕家他都不会放过!但这些事他不愿拿来污了陆云筝的耳朵。 “《制碱法》里的纯碱制出来了。”谢长风将装了碱的木匣推到陆云筝面前:“能制出什么好东西?” 陆云筝果然就不再去想吕静娴,连忙询问系统这是不是纯碱,系统直接怼了她一条制碱任务完成的提示,紧接着,又把系统商城打开,让陆云筝自己去看最下面新生成的两件商品。 一看积分刚刚够,陆云筝果断把两本白皮书都兑换了,满脸欣喜:“皇上,咱们这回真要发财啦!” 牙膏和玻璃!这两样可都是原材料足够多,市场足够大的好东西啊!!! 谢长风失笑:“好。” 自从答应了陆云筝要试一试,他便开始了布局,陆铭挑选的几位学生已经在各地大张旗鼓地购置产业,一掷千金地行事手法,也是为之后的招贤做准备。 这些日子,银两如流水般从他的私库里淌出去,若非前些日子抄家赚了不少,他还真吃不消。 真是,皇帝家也没有那么多的余粮啊! 如此看来,想要整个天下都实现三院普及,所需银两当真不知几凡,然而到了此刻,谢长风竟然莫名腾起了一股斗志,似乎当真想要试一试能不能亲自做到那一步。 陆云筝直接将刚兑换出来还没捂热的《玻璃制作工艺》白皮书递给谢长风:“这个玻璃,用途比较多,但目前最实用的就是装在窗户上,这样一来,刮风下雨也不必掀开窗户就能看到屋外的景致了。” 谢长风翻开看了几页,便懂了陆云筝的意思,这玻璃瞧着与琉璃相似,但比琉璃更为通透,若制作工艺合格,竟似不存在一般,这等好物确实适合装在窗户上。 “皇上,事不宜迟,快去安排人制作吧!”陆云筝把人往外赶:“这阵子就先别来我这里了!多去母妃那儿坐坐。” 谢长风无奈道:“你倒是真不怕我看上了旁人?” 陆云筝撅嘴佯怒:“你敢!你若是敢,我就离宫去找我爹爹,然后闷声赚钱,再也不理你啦!” 谢长风忍不住抱住她,在她唇上用力亲了两下:“你敢!” “你敢我就敢!” “好好,是朕错了!朕哪敢!” 两人又拌了几句,谢长风终于依依不舍地被推走了。 守在外面的宫女太监们只听到砰的一声响,片刻后,谢长风沉着脸大步走了出来,身后也没见贵妃娘娘,一时间,众人噤若寒蝉,眼睁睁看着谢长风怒而离去。 几乎在同时,贵妃娘娘恃宠而骄,终于惹怒了天子的消息随着秋风吹遍京城。 …… “娘娘她,当真因为妾惹了皇上不快吗?” 煜太妃淡淡扫了她一眼:“这就心软了?那也不必想着报仇了,趁早去筝儿跟前认个错儿。” 曹美人咬了咬唇:“妾没有回头路了!妾只是,只是感念娘娘的好。” “但你现如今想要复仇,就只能踩着她的痛处上位。” 曹美人的眼底闪过一抹痛楚和挣扎,陆云筝对她的好咋一提说不上来,却又是在细微末枝的地方处处可见,除了娘亲,从没有人对她这般好过,她当真是不愿意伤了她。 煜太妃泡茶的动作没停,只偶尔扫一眼面前的人,看着她的目光从犹豫到坚定,这才慢悠悠倒了一杯茶放过去:“在后宫里,感情是最无用的羁绊。” “你的性子若是不变,即便吃了那假孕的丹药,也不过是个借腹生子的美人罢了,想要太后为了你舍弃曹昭仪,你总要有些不一样的价值才行。” “明日是给太后请安的日子,我会陪你一道过去,早些睡吧。” 第28章 这个孩子,不能放在煜太…… “娘娘放心, 我一定把您打扮得美美的!绝对让那曹美人自惭形秽!” 陆云筝失笑,白芷似乎认定了曹美人不安好心,虽然勉强相信了自家娘娘跟皇上的感情情比金坚, 但依然对那曹美人很是讨厌。 “衣服和发髻可以美一点, 但妆容上要收着点些,最好是美中透出一点儿憔悴。” “娘娘可一点儿都不憔悴!”白芷不乐意了,玉竹见状, 上前一步,细声细气道:“今儿让奴婢来给娘娘上妆吧。” 白芷只得气鼓鼓退到一边, 陆云筝摇摇头,这孩子,就是缺少来自宫廷的毒打,若是换了其他主子,怕是活不过三集。 这一日请安,陆云筝将四个近身伺候的都带上了, 连带着宫女太监也带了不少,浩浩荡荡一队人马行走在宫墙里, 气势十足。 瞧见她这排场, 饶是淡定从容的吕静娴都略微挑了挑眉, 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既然都来齐了,走吧。” 一行人又朝着仁寿宫而去。 吕静娴打量了陆云筝一圈儿,笑道:“妹妹今日, 倒是与往常有些不一样了。” 陆云筝也笑了:“妾倒觉得,皇后娘娘与往日里也有些不一样了。” 两人相视片刻,齐齐转过头,不再交谈。 跟在后面的妃嫔依旧垂首默不作声地走,唯有曹昭仪抬起头, 盯着前面的两个轿舆,暗暗捏紧了手心,有朝一日,有朝一日,她也要高高在上! 自桂嬷嬷自戕后,太后的精神一直都不太好,还在床上躺了一些时日,只是消息都被太后压下去了,是以并未传开。 今日,太后的神色依旧有些憔悴,瞧见陆云筝也没了往日里的热络,只含笑招呼了两句便作罢。 闲话几句,太后就住了口,似乎没了说话的兴致,吕静娴便开始汇报这些日子宫里的事。 后宫里人少,妃嫔们又都比较安分,吕静娴这个皇后当的还比较轻松,十天的事儿似乎很快就说完了。 眼看着太后就要让大家回去了,却突然听到一声通传,说是煜太妃和曹美人觐见。 殿内所有人都下意识挺了挺身,目光或明或暗扫向陆云筝。 陆云筝不动如山,好似没听见一般,慢悠悠将手里的茶盏搁下,发生一声极轻的脆响。 反倒是太后的神情有些晦暗。 很快,煜太妃就领着曹美人进来了,殿内众人只觉眼前一亮。 煜太妃本就是个美人,只是这些年深居简出,大家下意识便忽略了,然而,岁月从不败美人,今日站在这里,竟让人觉得那同身气度竟不逊于太后。 而跟在她身后的曹美人,昔日见时,都是一副恭顺怯弱的模样,一身衣裳也都是淡雅居多,今日着一身大红石榴裙,昂起头颅,竟是娇艳动人,如盛开牡丹,夸一句天姿国色也不为过。 曹昭仪紧紧咬着唇,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会这样!这个贱人!她的娘亲当年就是这样勾走了她爹的全部心神,她如今又勾走了她的男人! 陆云筝看着眼前美得颇具攻击性的曹美人,哪里还有半点昔日在怡心殿的恬静安乐?心底默默叹了口气,谢长风说得不错,路是她自己选的,她一心想要报仇,谁都拦不住。 曹美人没想到还能从陆云筝眼底看到惋惜,她移开目光,不敢再与之对视。然而这番举动落到其他人眼里,便是这曹美人一朝承恩,便不把陆云筝放在眼里了。 太后看着好似变了个人一般的曹美人,神情莫名。 煜太妃不紧不慢道:“既已承了宠,若还只是个美人,怕是不大合适,您以为呢?” 太后淡淡道:“此事你当与皇上说才是。” 煜太妃笑了笑:“您才是这后宫当家作主的人,皇上政务繁忙,哪好拿这等琐碎之事烦他?” 太后端了茶盏,并未言语。 倒是曹昭仪实在忍不住,道:“不过是侍寝罢了!” 煜太妃面上依旧笑着,看也不看曹昭仪:“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曹昭仪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她下意识看了眼太后,见太后并无所动,她用力咬了咬唇,跪下在地:“妾不该多嘴,是妾错了,还请太妃娘娘赎罪。” 煜太妃也端起了茶盏,不言不语。 殿内的气氛顿时仿佛凝住了。 “不过是承宠一次,急什么?” 煜太妃看了眼曹美人,曹美人上前,盈盈拜倒:“禀太后娘娘,妾本月月信未至。” 一言激起千层浪。 饶是太后也变了脸色:“宣太医。”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在暗自盘算曹美人承恩是何时,至今有几日,太医请脉能否确定有孕与否。 只有陆云筝知道谢长风那晚并没有碰过曹美人,那她是如何怀孕的?难道为了怀孕再去找个男人?不,太后或许会做这样的事,但煜太妃不会。 那就是假孕了?不,也不可能,后宫可不比旁的地方,太医院的太医可没那么多为了主子命都不要的!假孕,那可是欺君之罪! 吕静娴静静坐在那里,看似平静无波,却下意识转动着手里的扳指,眼底各种情绪闪过,曹美人竟然受孕了?谢长风当真移情了? 陆云筝固然是美的,可从小到大看了十余年,再美也该腻了,自己当初不也一直等着谢长风腻味? 如今谢长风倒是当真移了情,可那个人竟然还不是她! 吕静娴只觉得原本静如止水的心又起了阵阵涟漪,隐约还带了些许刺痛,她用力闭了闭眼,敛去万千思绪,她心痛个什么劲儿,最该心痛的,不是陆云筝吗! 太医来的很快,除了在宫里当值的两位外,沉迷制药的陆北玄也被同僚拉过来了。 三人依次为曹美人请脉。 “如何?” “恭喜太后娘娘!” 陆北玄低着头,垂下眼睑,下意识搓了搓指尖,这脉象有点儿不对啊,但既然大家都没瞧出来,那就这么着吧。 皇上前几日不还刻意叮嘱过,只管给煜太妃解毒、提取青霉素,其他不用多管嘛! 陆云筝对自己这堂弟的小动作一清二楚,顿时便知曹美人怀孕一事有猫腻。 煜太妃再度提起升分位一事,这次,就连太后都带了几分笑意,难怪这女人急不可待把人接走护着,竟是为了这,皇上怕不是只临幸这么一次吧! “那便升为昭容。” 煜太妃似有不满。 太后淡淡道:“总要等肚子里那个平安生出来才是,莫要贪心。” 曹美人,如今的曹昭容施施然行礼:“谢太后恩典!” 太后略一颔首,目光短暂与她碰了一碰,这个孩子,不能放在煜太妃手里! 第29章 孔将军这是想要囤兵自重…… 陆云筝一路都在好奇曹昭容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可谢长风被她赶走不许来,煜太妃那儿暂时又不能去,陆北玄那臭小子又溜得太快, 真是叫人抓肝挠肺! 这副蹙眉沉思的模样落在白芷眼里, 便成了自家娘娘在黯然心伤。 等陆云筝回过神来,便对上了白芷那双哭得跟桃子似的圆眼。 “娘娘,您别难过!” 陆云筝不知道这小妮子又脑补了几出大戏, 只得转移了话头,问道:“昨日制成的牙膏你可试了?感觉如何?” 白芷抽噎两声, 心知自家娘娘不愿提及这等伤心事,便道:“试过了,特别好用!梳洗过之后,特别干净,还带了香味儿。” 陆云筝又问了其他人,得到的答复都是很好用, 她想了想,道:“给长公主送个帖子, 请她入宫一趟。” 白芷应了差事, 转过身的时候, 用力抹去眼角的泪,自家娘娘这是想要用旁的事来分心,免得过于悲伤, 那她也要忍住眼泪,不能惹娘娘伤心!这样好的娘娘,皇上不疼惜,她疼惜!皇上迟早会后悔的! 谢长风已经后悔了,他着实没料到, 煜太妃竟有这后手:“母妃,此事不妥。” 煜太妃倚在栏边,随手撒了点鱼食下去,看着金色的鱼儿争相抢夺,慢悠悠道:“我瞧你身边的太监换人了,想必是查出皇后的那些事儿了?” “朕倒真是小瞧了她。” 煜太妃瞧着他的模样,笑了:“永远不要小看了女人,特别是爱慕你的女人。” “朕倒觉得她爱的唯有她自己。” “她不过是爱慕你的同时,又贪恋你的权势罢了。”煜太妃道:“她牵扯的人太多,不只是你舅舅麾下的宗鹤鸣,京中亦有不少世家子弟是她的裙下之臣,连谭大人的得意门生都没能逃过她的掌心,此人留不得。” 拿到暗卫交上来的信息,谢长风也很意外,他没想到一个闺阁女子竟也有这样的能耐,难道她过去十余年一直都在到处勾搭? “谁让你早早把筝儿给定下了呢?可不就让她出尽风头?”煜太妃的目光有些悠远:“少年艾慕,最是纯情,偏他十有八、九都是求而不得,便也最难忘,只要给一点丁点儿的念想,就会成了执念,为此不惜飞蛾扑火。” 谢长风冷冷道:“愚蠢。” “曹昭容必须有孕,只有谋害皇嗣的罪名,才足以让她让出后位。”煜太妃道:“或者,你舍得让筝儿来?” 谢长风淡淡看了煜太妃一眼。 “我也舍不得。” “孩子是怎么回事?” 煜太妃这次是真的笑了,笑得十分愉悦:“我还当你不在意呢!” 谢长风抿了抿唇。 煜太妃道:“放心,她还是处子之身。” …… 曹昭仪回到宫里,再也忍不住滔天怒火和恨意,砸了满屋子的东西,这才稍稍消了气:“去请曹国公夫人入宫!” 她绝对不会容许那个贱人生下皇嗣!绝不! …… “娘娘。”身旁的嬷嬷轻轻唤了好几声。 吕静娴回过神:“嗯?” “娘娘,太后下了加封的懿旨,皇上得知后,亲自去了趟煜太妃那儿,赏了不少好东西。” 吕静娴冷笑一声:“我还当他不在意子嗣呢。”毕竟陆云筝可是实打实的三年无所出。 嬷嬷道:“谁家不想要子嗣?皇上若是不在意,又怎会请太妃出面,亲自把人接过去看着。” “曹昭容可是太后的人,太妃此番怕是要给他人做嫁衣了。” 嬷嬷道:“到底也是皇上的子嗣。” 吕静娴被这一声声的“子嗣”刺得心尖儿泛疼,谢长风明知道她想要孩子,陆云筝生不出来,他转身竟就让曹昭容怀上了! “能平安生出来才是皇嗣,在肚子里的不过是一团肉罢了。” 听到这带了森然冷意的话,嬷嬷垂首,似不敢再言。 …… “曹昭容她,当真有孕了?” 听到这话,陆云筝暗暗叹了口气,她是不知道别人宫斗都是怎样的,她是真心觉得心里藏了秘密好难受。她跟长公主如此亲近,却也不能同她说曹昭容肚子里没孩子! 半晌,才干巴巴挤出一句:“是。皇上总要有个子嗣。” 见她如此,长公主莫名有些难过,暗恼自己当真是蠢,一见面就拿这事儿来惹人伤心。 陆云筝忙扯过一旁的木匣:“姐姐,这几日,我制出了几种牙膏,你看看如何?” 长公主见她一副不想多提的样子,也将闲杂心思抛到脑后,一心打量起这牙膏来:“看着比我那洁牙膏好多了,闻着也舒心,我试试。” 片刻后,长公主洗漱回来,赞道:“当真不错!有了这个,那陈家怕是要后悔重金偷走我那方子了。” 陆云筝笑道:“姐姐觉得能行就好。” “自是能行的!”长公主又问:“这牙膏可能大量制作?” 陆云筝将方子推过去:“方子不难,只是需要研究院新研制出的纯碱。” 研究院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人都在观望着,前几日刚出了成效,谢长风大肆封赏了众人,虽没有高官厚禄,但那黄白之物也足够动人心弦啊! “所需的纯碱怎么办?” 陆云筝道:“我与皇上商量过了,纯碱单独从研究院购置就好,其他的我们自己做。” 这也是一早就考虑好了的,研究院出了成果,可以拿来共享,但你得出钱,或者买方子的使用权,或者直接买成品。 也是到了这会儿,其他人才总算明白了谢长风当日为何那样大方,原来竟是等在这儿的! 但是,碱虽然制出来了,可没人知道该怎么用啊,会有人花钱来买?不成想,还真有,长公主这不就来了! 当盛装打扮的长公主走进研究院的时候,所有人都下意识整了整衣摆,试图抹去衣袖不知何时蹭上的粉末,即便长公主此刻与他们隔了好几面墙。 此时坐镇研究院的是惯会躲懒的崔鸿白。 长公主见只有他一人,也不绕圈子:“我是来购置纯碱的,崔大人只管开价。” 财大气粗,与那通身珠光宝气的气场十分贴合。 崔鸿白笑了。 …… 是夜,崔鸿白笑道:“看来这碱不是皇上想要,而是娘娘想要啊。” 谢长风不紧不慢地拿出一物,放在桌上。 看到这熟悉的白皮书,德亲王、谭怀鲁崔鸿白和伊正贤当即站起了身,似乎下一刻就要伸手去拿。 谢长风却伸手盖住名字:“此物朕打算私下研究,不放入研究院。” 崔鸿白暗示道:“研究院所得银两,入的也都是皇上的私库。”谁让当初谢长风提出月俸由他出,大家都没反对呢?这会儿自然也没道理要把银两往国库里搬。 “制碱是为了天下百姓,而此物,暂且怕只有达官贵人用的起。” 在场的都是人精,听到这话,便懂了谢长风的盘算,这是同那白玉洁肤膏一样,瞄准的是世家贵族的钱袋子啊! “……” 谭怀鲁离宫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回到府里,景旭然竟还在等着他。 “老师回来了。” 谭怀鲁嗯了一声:“何事?” 景旭然是他最得意的门生,当年连中三元,殿试一举夺魁,年纪轻轻已是翰林院学士,谭怀鲁若是致仕,当首推他来继任。 “学生想入研究院。” “糊涂!”谭怀鲁道:“研究院连个闲差都不算,你前途大好,入他作甚?” “学生也想一睹孤本。” 谭怀鲁道:“你不是已经看过了?” “正因为看过,才愈发觉得深奥,学生私以为,皇上既能拿出一本,自然能拿出更多,学生着实好奇。” 景旭然的心思,谭怀鲁也懂,读书人嘛,几个不爱书的?那《制碱法》好似一个全新的体系,引人入胜,再思及今晚的那本《玻璃制作工艺》,就连他自己,不也心甘情愿入了谢长风的套? 也罢,谭怀鲁道:“辞官入研究院这等胡话就莫要再提,自明日起,散值后来寻我。” 景旭然面露喜色:“学生多谢老师成全!” 玻璃的研制也在研究院,只不过不过一处院子里,谢长风划了一整片的区域做研究之用,其中院落不知几凡。 第二日傍晚,除了德亲王和伊正贤依旧是孤身一人,谭怀鲁带了景旭然,而崔鸿白身后,亦跟了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人是崔子言,另一个也是崔家子弟,崔子庄。 不同于谢长风只打算拿来掏钱袋子,身为户部侍郎的崔鸿白,看到了玻璃更多的用途,自然也就更上心。 “子言和子庄并无官职在身,可全力研究此物。”崔鸿白开始讨价还价:“但玻璃制成后,获利我要分三成。” 谭怀鲁默默看着这老狐狸,脑中的念想来回滚了两圈儿,终是没出声,他被套住了没事,左右他也有一颗为民之心,但谭家还得再观望观望。 伊正贤垂眸不语,他会来,不过是为了老师和小师妹罢了,就冲着谢长风近日做的事儿,他一天三顿骂都嫌少! 德亲王很肉疼,崔鸿白这老匹夫张口就要了三成,可真敢开口!就算按人头算也,按人头还不止三成,罢了罢了! 谢长风等了片刻,含笑应了:“可。” 《玻璃制作工艺》的誊抄本一早就送到了陆铭手里,这会儿已经有了眉目。现在拿出来本就只是个诱饵,能让崔家上船,是意外之喜。 于是,在场几人又开始了夜宿皇宫的日子,深夜,结束了探讨各自回房,景旭然目光不经意扫过后宫嫔妃住的方向,眼底是不可言说的情愫。 …… 眨眼就是朝会的日子,一封奏折打破了朝堂短暂的宁静。 “孔将军在边关私下屯田,已有千亩之多!” “不仅如此,他还从各处广招人马,那千亩良田,便是他招来的壮汉所开。” 众人一惊,仿佛滚油入锅。 “其心可诛,孔将军这是想要囤兵自重吗!” “自古屯田等同谋逆!” “……” 大臣们义愤填膺,为首的那几位反而老神在在,曹国公和吕盛安不动如山,谭怀鲁满面肃容,似乎在思量什么。 德亲王简直操碎了心,孔戟可是他侄子最大的倚靠了,这些人显然是要拖孔戟下水,这是要砍了他侄子的左膀右臂啊! 谢长风神色淡然,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众大臣吵得不可开交,孔戟多年战功摆在这里,有人想拉他下来,自然也有武将们想要保住他,毕竟,兔死狐悲。 “伊大人以为如何?” 终于有人问道伊正贤头上了,殿内顿时静了片刻。 伊正贤道:“孔将军也有两年多未回京了,不若皇上召他回京,一问便知。” 谢长风淡淡出声:“众位大臣以为如何?” “臣附议!” “臣附议!” “……” 谢长风道:“那便召孔将军回京。” …… 陆云筝这些日子倒是难得的清闲,牙膏的方子交给长公主之后,她就完全不用操心了。长公主动作很快,当日就去同崔鸿白敲定了纯碱的买卖,随后立刻安排人开始制作牙膏,不过几天的功夫就开始在店里出售了,真真是效率! 通过系统,她得知谢长风派人去了几处贫困之地,大肆购置房产地产,买奴隶、请各种长短工,倒是让产生流民的概率又降低了些。 之前交给陈十五种下去的果蔬种子,有一波快要收获了,陆云筝想着即将进账的积分,还有一波好吃的,每天都乐滋滋地等着。 让她意外的是系统居然也没变着法儿的催她做任务或是在商城兑换东西。那她可不就心安理得地宅起来了。 -宿主积分值:0 陆云筝:“……” “娘娘!皇上来了!” 陆云筝猛地坐起身,算算日子,他们有十来天没见面了,还怪想念的! “朕可没觉出你哪里想着朕了!” 陆云筝任由自己被抱进熟悉的怀抱里,笑眯眯道:“因为知道皇上在忙正事,所以我才不打扰你嘛!” “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 “我又不出宫,哪里知道他们都在说些什么?”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陆云筝不在意地笑笑:“皇上快跟我说说最近的事!” “曹昭仪趁着太后召曹昭容去仁寿宫的时候想要毒害她,被太后察觉了,这会儿正在闭门思过。” 陆云筝道:“太后对她倒是纵容。” “倒也不全是纵容,若闹开了去,曹昭仪性命难保,曹家也得被咬下一大口。” 陆云筝啧啧两声:“怎么就没闹开呢?” 谢长风笑着捏捏她的脸:“还不到时候,不能打草惊蛇。” 陆云筝品了品,半晌才咂摸出一点儿味儿来:“母妃是故意放曹昭容去太后那儿的?母妃不是想对付太后?” 谢长风不答,笑问:“没人跟你说宫里发生的事?” “都怪你!没事儿逗白芷做什么!她现在认准了你是负心汉,又怕我伤心,不让任何人跟我说外头的事儿呢!” 谢长风埋首在陆云筝颈脖间,闷声发笑:“是朕错了,朕以后不逗她了。朕让人每日给你送情报,一丁点儿的消息都不漏,可好?” 陆云筝这才满意了,又想起一事:“那曹昭容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儿啊?” 谢长风在她耳边轻声道:“母妃手里有假孕丹,服之与怀孕无异,只要多吃些,腹部也会隆起。” 陆云筝道:“那对身体有损吗?” “是药三分毒。” 陆云筝轻叹一声,终究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谢长风不愿见她这般,低声哄道:“朕好不容易来一回,陪朕说说话,你不知道,这些日子,伊正贤日日指着朕骂!” 陆云筝被逗笑了:“要不我给师兄写封信,让他悠着点儿骂?” “罢了,让他骂吧!你让朕多亲几下就好了。” 陆云筝被亲的手脚发软,推了推他:“玻璃制的如何了?” “老师已经制出来了,朕傍晚得了信儿。” 陆云筝很是骄傲:“爹爹真厉害!” “嗯,老师厉害,他身边能人亦多。” “皇上打算如何?” 谢长风道:“老师准备去边关开厂制玻璃,拉到关外去卖。京城的,就让谭大人崔大人他们几个去制。” 陆云筝轻笑:“若是将来让他们知道,得跟爹爹闹吧。”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败给老师,应当也习惯了。” 第30章 真真是多年的偏爱让她恃…… “妈了个巴子, 劳资就知道那帮人没按好心!”不然怎么会巴巴地跑来送粮草?往年可都是要等到立冬过后才会送那么一点陈芝麻烂谷子的过来。 孔戟道:“土豆收成之前,就靠这些粮草了,你去安排妥当。” 郑衍忠应了一声, 准备回头去跟粮草官再商量商量。 宗鹤鸣一脸关切:“将军, 皇上召你回京,你去是不去?” 孔戟抬眼:“你以为呢?” “我觉得还是不去为妙,京城指不定打算怎么对付你。”宗鹤鸣顿了顿, 又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将军不应召回京,也算不得大事。” 郑衍忠心说放屁!不受军令那也得在战时特殊情况才立得住脚,眼下边关太平,邻国自顾且不暇。孔戟若公然抗旨,那不是把现成的把柄往人家手里头递吗? 如今他对宗鹤鸣已是极为失望,听他这话, 张口想要骂两句,却被孔戟一声轻笑打断。 “便是龙潭虎穴, 又能奈我何?” 宗鹤鸣心下微动, 似有些意外, 孔戟素来内敛,何时这般张扬? 孔戟道:“不过是参我私下屯田,意图谋逆。我问心无愧, 何惧之有?” 对上孔戟的目光,宗鹤鸣下意识想转过头,却生生忍住了,略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 孔戟冲他颔首:“你去问问大家,此番谁愿与我一道回京。” 郑衍忠道:“我这就去!” 孔戟道:“让鹤鸣去, 你先把粮草安置好。” 宗鹤鸣不疑有他,领命而去。 郑衍忠等他走了,忍不住凑到孔戟身前,压低了嗓音道:“你怎么能让他去?” “为何不能?” “你明知他……”说到一半,郑衍忠突然就明白了孔戟的意图:“将军此举太冒险了!” 孔戟写完折子,搁下笔:“先前让你安排的人,此番回京,我都带走。” 郑衍忠道:“好,他们都在林子里等着,到时候让他们跟在你后头,算了,还是我亲自带队!” “不必,有更要紧的事需要你去办。”孔戟抽出另一封信:“宗鹤鸣如果要反,回京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必会带心腹与我一道走。等我们走了,你将军中整治一番,然后照着书信里的图纸去制窑。” 郑衍忠:“???” 孔戟与他对视几眼,叹了一声:“等我走了,你把图纸交给粮草官,让他去安排。” 郑衍忠不明就里,却老老实实应了:“好。” 孔戟想了想,道:“待这个制成,咱们日后就再不缺银两了。” 郑衍忠的眼睛瞬间亮了:“将军放心,此事我一定给你办得妥妥的!” 孔戟颔首。 …… “你是没看到,从我店里开始卖牙膏牙刷套装那日起,陈家的铺子就再无人问津,今日可算是闭门谢客了,真是解恨!” 陆云筝一面翻着长公主送来的账簿,一面听她说话,面上也带了些许笑意:“明珠弹雀,得不偿失。” “可不是!”长公主笑眯眯地推过来一个沉甸甸的木匣子:“我近日发觉一乐趣,便想着给你也带了一匣子,你试试?” 陆云筝打开木匣,感觉被金光晃到了眼,愣了一下,不由失笑:“姐姐的乐趣是数金叶子?” 长公主伸手从匣子里抓了一把:“我觉得,每日数着店里的进账,真真是其乐无穷,换成金叶子就更舒服了。你说我名下这许多的产业,怎就偏偏对那间铺子爱不释手呢?简直恨不得日日亲自坐镇。” 陆云筝笑道:“那是因为旁的产业都有人替姐姐打理,这间铺子,从一开始便是姐姐亲自在打点,亲生的自然不一样。” 长公主笑得花枝乱颤:“你这丫头,可真会说,亲生的!感情其他产业都是我继子不成?” 陆云筝笑着转了话头:“姐姐手底下如今产量如何?可能多匀我一些?” 长公主豪气道:“你要多少只管说。” “我在京城外其他几处地方也开了几间铺子,想要姐姐匀点牙膏牙刷我拿去卖。” “好说,只管去拿便是。” 陆云筝却道:“姐姐订个价钱,我让他们自个儿去采购。” 长公主只顿了顿就明白了陆云筝的意思,思量片刻,道:“那便在成本上加五成给你,自家人,不必跟姐姐客气。” 陆云筝道:“成本价翻一倍吧,总要顾上月俸开销不是?” “依你。” 陆云筝又道:“姐姐,其实,牙膏牙刷和肥皂这等东西,我希望将来有一天,寻常百姓都能用上。” 听到这样的话从陆云筝嘴里说出来,长公主竟丝毫不觉得意外,她道:“你什么时候想便宜了,就同姐姐直说,这些东西成本不高,便是白送,姐姐也是送的起的。” “眼下还不到时候,等到那时候,我保证姐姐店里还会有其他好东西卖!” 长公主含笑应了。 眼看到了午时,陆云筝的笑容带了一丝狡黠:“今日让姐姐尝个新鲜的味道。” 长公主挑了挑眉:“你种下的那些东西结果子了?” “对,今儿摘了几个辣椒,味道有些辛辣,不知姐姐能不能承受。” “就我上次瞧见的那个红红的小果子?” “是的。” 长公主笑道:“那我倒真要好好尝尝。” 由于调料有限,厨艺有限,陆云筝直接来了个爆炒辣椒,白芷和玉竹被呛得眼睛鼻子都红了。 等端上桌,长公主迫不及待就夹了一筷子,陆云筝甚至都来不及提醒,只得眼睁睁看着长公主白皙的面庞一点点变红。 白芷和玉竹的目光瞬间带了丝丝同情。 陆云筝忙端了凉水递过去:“快喝点水。” 却不料,长公主张口第一句竟是:“好吃!” 陆云筝:“……” 莫非这辣椒不够辣?抱着这样的疑惑,陆云筝也夹了一筷子,然后,久违的火辣辣的滋味在舌尖炸开,好似一把火一路从唇上烧到喉咙,后又直冲脑门儿,连头皮都要炸开的感觉。 长公主眼睁睁看着陆云筝把原本要递给她的凉水又端回去喝了,不由哈哈大笑:“原来是你怕辣!” 陆云筝眼泪汪汪:“我没想到这辣椒竟如此之辣。” “你自己种出来的,你竟不知?” 陆云筝有苦说不出,系统出品的辣椒,真是过于给力了。 最后,这一盘子爆炒辣椒,大都进了长公主的肚皮,若非陆云筝几番劝阻,她怕是能吃完! 午后,长公主前脚刚走,谢长风后脚就来了。 “那辣椒你种了几株?” 陆云筝不明所以:“有五株,但只有一株果子熟了,怎么?” “崔大人尝了那爆炒辣椒,非要同朕讨要。” 陆云筝失笑:“崔大人竟也不怕辣?” “何止是他,谭大人也觉得好吃,只是让崔大人抢了先,他没好意思开口罢了。” 陆云筝道:“辣椒其实一株能结不少果实,回头摘几颗送他们便是,你告诉他们,辣椒虽好吃,却也不能多食。” “崔大人想要一株回去育种。” 陆云筝眨了眨眼:“那可不行,我还想着多种些,回头留着卖钱呢!” 谢长风提议:“不如让崔大人去种,日后卖了,咱们坐等分钱便是。” 崔鸿白掌管户部多年,若真做起买卖,可没人是他的对手。 “那你把这株带过去吧,等我再给你一本《辣椒种植指南》。” 谢长风自是应了。 “对了,我刚同长公主商量好了牙膏牙刷的价格,你派人去店里采买便是。” “好。” 陆云筝又道:“其实今儿番茄也熟了,但我想留着等你来了一道吃。” 谢长风心下微软,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朕明日来陪你用晚膳。” “嗯,舅舅他回京了吗?宗鹤鸣跟他一道回的?” 谢长风知道她担心什么,轻声道:“舅舅自有安排,别怕。” 陆云筝点点头,梦里,孔戟是在离京路上被宗鹤鸣暗算的,不知这一次,宗鹤鸣打算何时动手。或者说,吕静娴打算何时动手。 …… “皇上只去坐了半个时辰就走了?” “是,走时带走了一株植株,上面结了不少红色的小果子,怪好看的,似乎是崔大人想要。” 吕静娴摩挲着扳指,自曹昭容承宠受孕以来,谢长风似乎就没再在怡心殿留宿过,便是偶尔去一趟,也匆匆就走了,走时面色都不太好看,想来两人的感情确实出了嫌隙。 没想到陆云筝的气性竟是如此之大,都这么久了,谢长风堂堂一国之君,几次三番低头哄劝,她竟也不退让,真真是多年的偏爱让她恃宠而骄啊!就是不知谢长风的耐心还剩几何了。 “曹昭容怎样了?” “曹昭容似乎上次在仁寿宫被曹昭仪吓到了,眼见太后并未帮她做主,这些日子一直跟在煜太妃身边,寸步不离。太后几番召见,均被煜太妃以曹昭容身子不适推拒了。” “倒是学聪明了。” 吕静娴挥挥手,让人退下了,她靠在软榻上,阖眼假寐。 …… 曹昭容放下碗筷,下意识抚了抚明显鼓起一点的肚子,做到一半又顿住了。那假孕丹当真是神奇,若非她确信自己还是处子,怕是都要相信自己有孕了。 只是,眼看都快三个月了,除了曹昭仪那日漏洞百出的谋害,其他人竟都没有丝毫动静,太后连番被拒绝也不见恼怒。 “谋害皇嗣可是抄家重罪,当然要想个万全之策、等待最合适的时机才好动手。” 曹昭容渐渐安了心:“是。” 煜太妃道:“那药有些伤身子,你多吃点,将来才好调理。” 曹昭容轻声道:“妾这身子,无关紧要。” “你不在意,筝儿可还挂念着的。我既把你接过来,日后总要好好的还回去。” 曹昭容心下微颤,她没想到到了今时今日,陆云筝还惦记着她,她咬着唇,逼回眼底的泪花,又重新端起了碗筷。 第31章 让这天下在皇上手里变得…… 自打番茄开始挂果, 陆云筝就一直眼巴巴的盼着,好不容易盼到系统说可以摘了,她却又生生忍住了, 好东西, 还是想要跟谢长风一起分享。 不论外界如何传闻,在她看来,谢长风是在为更好的将来做努力, 那她又有什么理由不理解和支持呢? “娘娘,这个要怎么做呢?也是辣的吗?” 陆云筝笑道:“这可不是辣的, 是酸酸甜甜的。”番茄真是最有争议的蔬菜了,因为它确实又很像水果,可甜可咸说的就是它了。 想着让大家都尝一尝它的味道,陆云筝一口气把第一穗上熟了的番茄都给摘了,有四个,每个都有拳头大, 她洗干净两个,切成片状, 叫来陈十五, 加上四个侍女, 就这么挤在厨房里分着吃完了。 熟悉的酸酸甜甜的沙沙滋味,叫陆云筝高兴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想到以后经常能吃到喜欢的番茄, 她笑得更开心了。 “娘娘!这个果子也太好吃了吧!” “是啊是啊!” 陆云筝笑道:“若是有白糖,稍微腌渍一下更好吃呢!” “白糖?那是何物?” “是甜的,等明年种出甘蔗就能制糖了。”陆云筝下意识舔了舔唇瓣,其实还有一种麦芽糖,好像用小麦还是啥的就可以做, 但她不会! 跟系统讨要的结果就是,系统给她提前发布了甘蔗种植任务,但陆云筝看了提示,得明年开春才更事宜种植。 所以,只能耐心地等待了! 不能吃糖渍番茄,那就吃番茄炒鸡蛋吧!说到番茄炒鸡蛋,大概是陆云筝唯一拿手的一道菜了,她决定亲自来。 白芷和玉竹哪里肯!便是她们,往日里也鲜少会亲自下厨。陆云筝拧不过,只得把步骤告诉她们。 先用开水烫一烫番茄,再剥皮,切成小块儿,准备四个鸡蛋,加一点点盐巴和清水,充分搅拌均匀,热锅热油,小火把鸡蛋液倒进去,稍等片刻,等它将凝为凝的时候,用筷子将鸡蛋划散,然后盛起来备用。 加点油,添点火,翻炒西红柿,等到炒融了,番茄的汁儿都炒出来了,再将炒好的鸡蛋加进去,翻炒均匀后起锅。 红红的汤汁包裹住金黄的鸡蛋,看着就食欲大开,若是再尝一尝,爽口又开胃,更是欲罢不能了。陆云筝只觉得舌口生津,特别想来一碗大米饭,淋上一勺,那滋味,简直了! 就在这时,谢长风来了,陆云筝只匆忙吩咐了一声:“你们分出一些自个儿尝尝。”便转身去迎接谢长风了。 白芷看着自家娘娘欢快的背影,感觉心又痛了,这傻乎乎的娘娘哟! 青黛和菘蓝互看一眼,这傻乎乎的白芷哟!不是没人暗示过她皇上并没有移情曹昭容,但白芷似乎就是不明白,特别在曹昭容有孕之后,白芷连陆云筝的话都不信了。这事儿到底牵扯到主子们的大计,知道内情的青黛和菘蓝并不敢多言。 至于玉竹,她似乎有颗玲珑心,虽也不明所以,但她从陆云筝和谢长风的相处看出两人的感情毫无芥蒂,想来曹昭容一事八成有隐情。 “这么高兴?” “等下给你尝道新菜!” 谢长风含笑应了:“好。” 等到饭菜上桌,谢长风看着那一盘红彤彤的菜,默默往后靠了靠:“这是?” 陆云筝虽然知道他怕辣,但看他这副样子,不由起了逗弄的心思,殷切地舀了一小勺到他碗里:“对,就是这道菜!番茄炒蛋,可好吃了!皇上快尝尝。” 谢长风捏着筷子的手指紧了紧,面容沉静如水,小心地挑起一点点,慢慢送进嘴里,顿了顿,他抬眼,看向陆云筝的目光带了些无奈的笑意。 陆云筝却仿佛没看懂:“味道如何?” 谢长风不答,换勺子又舀了一些尝了,品过之后,道:“确是你喜欢的味道。” “皇上喜不喜欢?” 谢长风笑道:“你喜欢的,自是朕喜欢的。” 陆云筝心里甜丝丝的,暗道果然糖衣炮弹难抵挡,这甜言蜜语实在太动人心啦! 谢长风说喜欢倒真不是哄陆云筝开心,他是真的也挺喜欢的,甚至还学着她的样子也拌了小半碗饭,若非是跟陆云筝关起门来用膳,怕是这盘菜都得撤下去。 吃饱喝足,陆云筝道:“这番茄我谁都不给!来年我要种一大片!” “好,朕在怡心殿外给你种一片番茄园,说来,这番茄有何说法?” 陆云筝整个人懒洋洋地,听到这话,随口道:“大家都这么叫,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因为从海外引进的,所以取了这名儿吧。” “大家?” 陆云筝暗恼自己说漏嘴,抓过谢长风的手指捏了捏,道:“是我上辈子的事,那次落水醒来,我陆续记起了上一世的事。” 谢长风问道:“上一世可有朕在你身边?” 陆云筝愣了愣,似没想到谢长风竟会有这一问,片刻后,她笑道:“我上一世只是个普通女孩儿,可没机会见到你这样的。” “那你身边有谁?” “谁都没有,只有家人和朋友,后来跟家人一起出了事,醒来时,就已经是这一世了。” 谢长风将她抱进怀里:“是朕不好,没有早一世到你身边。” 陆云筝原本因想起上一世的父母而有些落寂,听到这话顿时哭笑不得:“你又不是神仙,哪是说早一世就早一世的!咱们过好这辈子就够啦。” 谢长风亲了亲她的鬓角,道:“玻璃制出来了。” 陆云筝抬头:“真的吗?这么快?能大量生产吗?” “那就要看崔家想不想要银子了。” “嗯?” “崔大人想要三成利,总不是白拿的,开窑生产的事都归崔家。” 陆云筝问:“那皇上呢?拿几成?” “五成。” 陆云筝满意了。 谢长风失笑:“朕觉得,事事躬亲太过辛苦,倒不如让给他们去做,拿了朕的好处,总不至跟朕作对。” “对!拿人手短,只要皇上不断拿出各种好东西,有钱大家一起赚!谁还跟银子过不去呢?” 谢长风问道:“所以你拿出来的这些,都是你上一世的东西?你先前描述的梦中的那个世外桃源,就是你上一世?” 陆云筝心知这事儿还没过,想了想,道:“是,那个世界,与我们这里迥然不同,但我希望,我们能努力,让这天下在皇上手里变得如那个世界一般和平而强大。” “朕如你所愿。” …… “老师,玻璃制作就这样让给崔家了?” 谭怀鲁道:“崔大人有心想要,给他也无妨。我凭白吃红利,也是不错的。” “可这分明是老师研制出来的!” 谭怀鲁看了他一眼:“这是大家一起研制出来的,崔家那两个小子,旁的不行,倒是钻研这些的好料子,崔家有心了。” 景旭然依然有些不忿:“这玻璃的利润……” “旭然啊,你急躁了。” 景旭然倏得一惊。 谭怀鲁道:“皇上能拿出《制碱法》,能拿出《玻璃制作工艺》,将来就能拿出更多。这可都是钩子,愿者上钩。你若也想,只要忠于皇上,将来有的是机会。” 景旭然心跳渐快,不敢应声,他这老师,太通透了! “玻璃既已制作成了,你也在家歇歇,不必日日往宫里跑了。” “是,老师。” “时辰不早了,今日就在府上歇息一晚,明日再走吧。” 景旭然垂在袖子里的手握成拳:“学生明日告了假,想在家多睡会儿,今晚就不叨扰老师了。” 谭怀鲁静静看了他片刻,道:“也罢,去吧。” 景旭然躬身行礼:“学生告辞。” 转身进了府邸,谭怀鲁轻轻叹了一声,或许他也该让族里送几个子侄到身边来了。 当初忧心国事,没能与谢长风一道去长临观,如今倒是让崔鸿白占了先机。 …… “娘娘,皇后今日放了风筝。” 煜太妃正在作画,并未应声。 曹昭容看了眼煜太妃,又看了眼禀报的宫女,吕静娴放风筝?近日秋风瑟瑟,当真不是个出门溜达的好天气,但后宫近日风平浪静,许是无聊了? 许久,煜太妃停下笔,细细端详了自己的画,似觉无需修改,便搁了笔。 曹昭容见状,凑过去看了眼,煜太妃画的是一副花鸟图,一朵盛开的牡丹花,枝干上有一只螳螂,两只钳子正钳着一只黑色的小虫,不远处的树上,蹲着一只小雀儿,振翅欲飞,角落里,站了一个半大的小子,手里正举着一只网。 这寓意不言而喻,曹昭容心下一动,煜太妃这是打算要收网了吗? “今日起,你不必时刻跟在我身边,所有入口的东西,除非你与我一同用膳,都莫要咽了下去。” 曹昭容沉声应是。 “给你的袖套时刻穿戴着。”煜太妃目光沉沉:“记住,自现在起,不论发生任何事,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曹昭容敛容:“妾谨记娘娘教诲!” 煜太妃挥挥手,曹昭容退下了,她走到窗边,看向凤仪宫的方向,那里依然飘着一只燕子风筝,似乎是因为惹了皇后娘娘不快,那小宫女被罚要放一天一夜的风筝。 只是不知,这只风筝,又是放给谁看的。 第32章 孔将军出事了! 孔戟行事素来干脆利索, 在干路上亦是如此,一行人行进的速度很快,白日里纵马狂奔, 晚上便随意寻一处合适的地方休息, 如此这般赶路,眼看着再过两日就要到京城了。 “今晚在此地歇息。” 得了命令,将士们翻身下马, 有人结伴入了树林去打猎,有人牵着马儿去吃草休息, 有的在小溪边寻了处干燥之地开始捡柴生火,众人分工明确,行动间搭配密切,有条不紊。 宗鹤鸣见孔戟正看向京城方向,不由问道:“将军可想过回京之后,要如何应对?” “我本无谋逆之心, 直言便是。” “将军坦坦荡荡,但旁人却未必肯信, 更何况, 欲加之罪, 何患无辞?将军还是要多加防备啊。” 孔戟道:“依你之见该如何?” 宗鹤鸣道:“将军可曾与皇上商议过?皇上仰仗将军,想必不愿见将军出事。” 孔戟勾了勾唇角:“你怎知不是他容不下我?” 宗鹤鸣微微一怔,孔戟莫非连皇上都不信了?那先前又为何私下里去长临观与皇上见面?皇上又为何要将土豆都给了他。 “到了京城再看。” 宗鹤鸣问不到想要的消息, 装作去帮忙,转身走开。 大半个时辰后,打猎的将士们拎着猎物回来,这边的土豆汤将将煮沸,将猎物清洗干净, 部分剁碎了扔进汤里,部分串起树枝架在火上烤起来。 他们这趟出来带的土豆不多,还都是沾了孔戟的光,孔戟从不吃独食,素来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带出来的土豆每逢煮汤的时候切几个进去,每人都能尝几块儿,解解馋。 据说再等一两个月,地里的土豆就能收成了,到时候大家都能分不少呢! 吃饱喝足,大家围在一起唠唠嗑儿,不多时,便都有些犯困,连日奔波本就劳累,夜里除了轮值的人,大家都睡得比较早。 今晚留宿之地是在一处树林里,秋季天气干燥,地面也不潮湿,大家将火堆分了几处,分别围着就地一躺。 孔戟寻了棵树爬上去,靠着粗壮的树枝,也闭眼睡了。 今夜轮值的是宗鹤鸣和另外三人,分别守在四个方位。 夜深人静,偶尔从树林深处传来几声动物的嚎叫,宗鹤鸣伸了个懒腰,似乎看到火堆不如先前旺盛,起身抱了一捆柴火,往每个火堆里添了一些。许是柴火还不够干,添进去之后,起了一点烟雾,这是常见之事。 加完柴火,宗鹤鸣回到自己的位置,靠着一棵树,微微仰起头,眼角余光扫过旁边那颗大树上若隐若现的身影。 不知何时,响起几道轻微的闷响,宗鹤鸣抬眼,就见另外三人不知何时倒了下去,而围着火堆而睡的一众将士们,似乎也睡得更沉了。 宗鹤鸣再度抬眼,看向那颗大树,依旧瞧不分明。他摩挲着手指,心里犹疑不定,思量片刻,跟着身子一软,也倒下去了。 树上的孔戟睁开眼,眼底带了几分惋惜。 小半个时辰后,树林里传来悉悉索索地动静,几支利箭齐齐射向孔戟所在之地。 孔戟闷哼一声,从树上掉落,箭头被鲜血染出一片暗色,几乎在他落地的同时,一支响箭射出。 刺耳的鸣声听得宗鹤鸣心头一跳,莫名生出一股子心慌,孔戟果然没被迷晕!他的响箭是发给谁的?此处距离最近的县城也要一两个时辰的路程,谁能来救? 孔戟落地,看着齐齐向他挥刀而来的蒙面人,目光沉沉。 …… 既然玻璃已经制出来了,那窗帘也该提上日程了,陆云筝画了几款记忆中用的比较多的窗帘盒罗马柱和窗帘的款式,突然想起来,好像这个世界的布艺还不够发达啊。 -宿主已接取棉花种植任务,待秋收后将生成织布任务。 陆云筝:“……”好吧,有个智能且贴心的系统也是件省心事儿。 那这窗帘还要设计吗?当然要!有了新布再换便是了,用得起玻璃的人家儿不缺这点儿银子! “崔大人前几日差人往我府上送了一小块儿通透的小玩意儿,说是玻璃,可安在窗户上,若是想要,自去崔氏商铺预定即可。” 陆云筝略有些惊讶,这崔鸿白这么会做买卖的吗?直接上门送小样儿? “那姐姐想要吗?” 长公主道:“有点儿兴趣,若是窗户装了玻璃,屋子里想必亮堂许多。” “何止,若是下雨下雪的,不必出门也能瞧得清楚了。” “但旁人也容易瞧进屋里。” 陆云筝笑眯眯道:“这就是我今儿请姐姐来的目的啦!”说罢,拿过先前画好的各种样式,同长公主细细解释起来。 长公主看完,看向陆云筝的眼神意味深长:“实话实说,这玻璃是不是也是你弄出来的?也是那个纯碱制成的?” “具体怎么制成我并不清楚,但确实要用到碱。”陆云筝笑道:“是皇上同那几位大人研制出来的,我只会捣鼓些小玩意儿罢了。” 长公主叹了一声:“那玻璃的价格我差人去问过了,当真是一寸玻璃一寸金,崔大人可真会做买卖。” 陆云筝已经从谢长风那里听过一次价格,这会儿仍是忍不住惊叹:“崔大人不愧是能执掌户部多年的人呐。” “玻璃都这么贵了,没道理我的窗帘太便宜对吧?否则哪里配得上那玻璃窗户?” 陆云筝失笑:“姐姐说得对!” “对了,那个辣椒还有没有?” 陆云筝没想到长公主居然嗜辣:“昨日正好结了一些果子,稍后给姐姐带些回去吃吧。” “罢了罢了,让白芷给我炒一盘便够了,左右你也不多,等明年多种些,我再来跟你讨要。” 陆云筝笑着应了:“崔大人先前讨了一株过去,想必来年就能够姐姐吃个痛快了。” “当真?户部能人多,崔大人若是上了心,那是大大的好事!” “崔大人也嗜辣呢,据说先前想摘几颗回去,户部的大人们都不许,说只有一株,果子都得留着做种子,来年好多种些。” 长公主捂嘴轻笑:“倒还有这般趣事,那我倒是有口福的。” 陆云筝也笑:“我不太爱辣,姐姐若是想吃,只管来拿便是。” 两人正说笑间,外头似乎来了人求见,片刻后,青黛快步走进来,轻声道:“娘娘,孔将军出事了,皇上刚刚得了消息,正巧太妃娘娘在旁边听到,晕了过去,皇上请娘娘去照看太妃娘娘。” 陆云筝面色一变,正要说话,却听耳旁砰的一声脆响,她侧过头,见长公主面色发白。 “可是孔戟出事了?” 其实这话问不问都不重要了,会让煜太妃晕倒的,除了孔戟还能有谁? 长公主豁然起身:“妹妹我先走了。”言罢,也不等陆云筝出声,便快步离开了。 陆云筝问道:“皇上还说什么了?” 青黛道:“只说让您快去看看太妃娘娘。” “好。” 一路上,陆云筝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在梦里,孔戟应该是年后离京的时候才出事,怎的如今提前了呢?那他到底有没有防备?宗鹤鸣当时可是废了孔戟的双腿,让他再也不能回到军中了。 煜太妃的宫里,吕静娴静静站在床前,看倒昏迷不醒的煜太妃,面色淡然。 在她身后,是屈膝行礼的曹昭容。 吕静娴却仿佛不知有这人的存在,直等到她腿脚发软,身形微晃,眼看就要站不住了,这才冷冷道:“起来吧。” 曹昭容暗暗咬了咬唇,:“谢娘娘。” 陆云筝赶到的时候,瞧见曹昭容正在暗自垂泪,连一点声儿都不敢发出,陆云筝的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离上次相见倒是丰腴了不少,腰腹部也明显有些隆起。 见到陆云筝,曹昭容忙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母妃如何了?太医可来过?” 曹昭容回道:“陆大人刚刚来请过脉,这会儿正在开方子煎药,说娘娘是急火攻心,得仔细养着。” 陆云筝颔首,正要走到床边,这才瞧见那里已经坐了个人。 “见过皇后娘娘。” 吕静娴原本不想轻易放过她,奈何陆云筝压根就没等她免礼,自顾就已经站了起来,还凑到了床边,伸手去握煜太妃的手。 对煜太妃,吕静娴已经没了指望,甚至还想她就此一病不起,此刻倒也懒得继续装贤淑孝顺,当即后退几步,将位置让给了陆云筝。 陆云筝轻轻握住了煜太妃的手,她心里这会儿也没底,煜太妃本就中了毒,还未彻底根治,这会儿又急火攻心晕倒,想也知道是伤身的,也不知陆北玄能不能治好。 正忧心着,煜太妃幽幽转醒,陆云筝忙弯下腰身,轻声道:“母妃,您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煜太妃摇摇头,捏了捏陆云筝的手,薄唇微微张开,无声道:“没事,不必担忧。” 而后,才虚弱道:“我没事,皇上呢?孔戟他怎样了?” 陆云筝心下大定,面上却仍旧一脸关切:“皇上去了议政殿,临走时交代过,让您好好养着身子,等他得了消息立刻就来告诉您。” 第33章 吕家果然起了反心。…… 曹昭容立在一旁, 想要上前却又不敢,身子似有些难受,几次三番偷偷抚摸腰腹部。 吕静娴不经意间看到后, 目光倏地变冷。 似乎察觉到目光, 曹昭容下意识抬眼,却撞进了吕静娴那双冰冷的眼,顿时吓得一颤, 忙垂下头,双手却护住了腹部。 这番举动, 却惹得吕静娴愈发的恼怒,区区一个庶女,竟也敢怀上谢长风的皇嗣,该死! 陆云筝不知身后两人的动作,她正轻声同煜太妃说着话。 煜太妃这一病,竟就卧床不起了, 她早些年本就伤了身子,前阵子又被太后暗害, 身体亏得厉害。 陆云筝一连数日都守在煜太妃的跟前儿, 曹昭容竟也不甘示弱, 日日待在煜太妃房中,即便每日只能同煜太妃说上只言片语,也不曾离开半步。 只是那原本圆润的身子, 却是日渐消瘦,显得肚子愈发的明显了。 “也不知这是做给谁看的!” 吕静娴道:“既是做给皇上看的,也是想要保住肚子里的孩子,毕竟,煜太妃倒了, 可没人那么护着她了。” “可她也不想想,就这么日日杵在贵妃娘娘眼前,贵妃娘娘能容下她?” “是啊,便是原本不打算理会她,这会儿怕是也要被激得忍不住了吧。”吕静娴轻轻笑了:“是时候了,动手吧。” “是。” …… “副将,人都拿下了。” 郑衍忠虎目圆瞪,染血的脸庞显得有几分狰狞,身上的盔甲也被鲜血染红了半边,他手臂被砍伤了,军医正在替他包扎,听到下属来报,怒道:“劳子要去问问那帮龟孙,好好的日子不过,跟兄弟动刀子是什么意思!” “要按军法处置吗?” 郑衍忠顿了顿,冷哼一声:“直接宰了倒是便宜他们了,都拉去给劳子挖矿!” 军医拍了他一巴掌,怒道:“别动了!伤口要崩开了!” 郑衍忠龇了下牙:“劳子亏大发了!” 粮草官在一旁冷眼看他:“将军走时都叮嘱过你,你还着了道,能怪谁?” “劳子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没想到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会对你动刀子?”粮草官语气嘲讽:“就你这样的,居然没死在战场上,可真是好命!” 郑衍忠气得面红脖子粗。 军医瞪了粮草官一眼:“你少说两句!气倒了他烂摊子可就都归你了!” 粮草官耸了耸肩,两手一摊:“我只是个粮草官罢了,军中要事哪里轮得到我操心?” “狗屁!你就是懒!也就将军忍得了你!” 粮草官道:“要不是我,你今晚可就不止手臂被砍一刀了,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郑衍忠喘几口气:“我不管,这些人你都带走去挖矿,将军走时吩咐了,让我遇事不决就找你商量。” 粮草官叹了口气:“人我先带走了,今晚的事,先瞒下来,等将军回来再说。” “也不知道将军怎么样了,宗鹤鸣那小子阴着呢!” “你当将军是你?”许是看郑衍忠这副样子着实凄惨,粮草官的语气稍缓:“更何况,还有薛明成在后头跟着,不会有事的。” …… “娘娘,曹昭容她消瘦得厉害,这样下去,恐会伤了胎气啊。” 太后面色不虞:“都到了这个时候,竟还指望着那个女人庇护她,我管她做什么!” 辛嬷嬷轻声道:“曹昭容她原本也是想亲近您的,只是曹昭仪她,曹昭容许是上次被吓着了。” 上次的事,也确实是太后疏忽了,她没想到曹昭仪这么蠢,但到底是她疼了多年的丫头,人又没事,何必闹大了去? “她还是日日杵在那个女人跟前儿?” “是,贵妃娘娘这些日子也一直没离过太妃床前,您说她会不会……” 太后摆了摆手:“云筝那孩子,就是个傻的,就算心里不高兴,也不至对曹昭容做什么。皇后呢?” “皇后娘娘她,每日早晚也都会去一趟,只是待的时间都不长。” 太后蹙了眉心,道:“去把曹昭容带过来,你亲自去一趟。” 辛嬷嬷领命:“是。” 另一边,陆云筝看着煜太妃咳得越来越厉害,不由忧心忡忡:“怎得这药越喝咳得越厉害呢?” 煜太妃抿了口温水,轻轻拍了拍陆云筝的手,安抚道:“不碍事,虽说咳得厉害了些,但我身子骨儿却舒坦多了,想来是这药在起效。” 陆云筝轻声抱怨道:“您就不该冒险!”为了布下这个局,竟然一直压着体内的毒不肯吃药,非要拖到现在!不然何至于如此? 煜太妃轻轻笑了,面前这受万千宠爱长大的丫头哟,哪里经历过这世间险恶,哪里看到过人心至暗?有时候,为了活下去,莫说是不会死人的毒药,便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的身子,也能亲手毁了去啊! “她有动静了吗?” 煜太妃这话问得没头没尾,陆云筝没应,就见一直未出声的曹昭容上前几步,轻声道:“陆大人给我开了安胎药,但煎药的人今日换了。” 煜太妃颔首:“太后这两日也该来接你过去了。” 曹昭容沉声道:“妾都准备好了。” 陆云筝不知道她们的具体计划,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自然明白曹昭容此番是比较凶险的。更何况,在梦里,曹昭容就是死在仁寿宫里的。 虽然剧情发生改变,但她还是握住曹昭容的手腕:“我会让皇上抽空去趟仁寿宫,你记着,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你娘想必也不愿见你为了复仇把命都搭上,更何况,你也要亲自确认仇人是否都得到报应不是?万一漏了那么一两个,你活着才能补刀!” 听到最后,煜太妃都不由笑了两声,也跟着叮嘱了一句:“记住贵妃娘娘的话。” 曹昭容福了福身,语气郑重的应了。 这时,青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娘娘,辛嬷嬷求见。” 辛嬷嬷进了暖阁,鼻尖充斥着一股汤药的苦香味儿,她走到床边,低眉顺目:“太后娘娘挂念太妃娘娘的身子,忧心曹昭容身子重,惹太妃娘娘挂心,特命奴婢带曹昭容去仁寿宫。” 煜太妃看向曹昭容:“你可愿去?” “妾愿意。” “去吧。” 言罢,煜太妃闭上眼,不再理会她。 曹昭容咬了咬唇,似有些难过,但她看了看陆云筝,终究还是跟着辛嬷嬷走了。 辛嬷嬷将一切看在眼里,回了仁寿宫后,一一报给了太后知晓。 太后面色和蔼:“你这孩子,受了委屈怎的也不来寻我?” 曹昭容轻声道:“怕给您添麻烦,让您为难。” 太后笑容顿了顿,又道:“你那姐姐也是一时糊涂,我已将她禁足,你只管在我这里安心养胎,不会再有人能伤到你。” 曹昭容面露感激之色,忙行礼谢恩,只是垂首时,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和恨意,这一幕跟上一世是何等的相似,只管安心养胎,谁都不能伤到她,但只要等到孩子落地,她的死期就到了。 …… 孔戟浑身是血,长剑撑在地上,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而他的对面,是一身整齐的宗鹤鸣,而他身后的蒙面人,则都举着手里的长刀指着昏睡中的将士们。 宗鹤鸣原本不想暴露自己,奈何孔戟的武艺太高,他下的蒙汗药似乎也没起什么效果,这些蒙面人竟都拿不住他,未免夜长梦多,他只能亲自出马。 宗鹤鸣的眼底闪过一丝疯狂:“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但只要有你在,我想要的,就永远也得不到!” “你所图为何?” 宗鹤鸣道:“我要执掌孔家军!” 宗鹤鸣勾了勾唇角,俊美的容颜因着鲜血带了几分妖艳:“凭你背叛兄弟?” “你当我愿意,都是你逼我的!” “逼你当了吕家的走狗?逼你心悦皇后?还是逼你谋逆?” 宗鹤鸣心头大震,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底牌早已被对方拿捏得死死的,心底深处弥漫起丝丝凉意,孔戟竟然早就知道了?他既然知道了,那今夜又怎会中招? 几乎下意识的,宗鹤鸣挥刀而上,想要趁着孔戟重伤将他斩杀。 一支箭破空而至,饶是宗鹤鸣有所察觉,却仍旧被擦伤了。几乎在同时,原本昏睡不醒的将士们突然翻身而起,一刀砍翻尚未回神的蒙面人。 与此同时,树林里奔出无数身影,几乎眨眼间,就将那些蒙面人拿下。 而宗鹤鸣,也已经被人用剑抵住了咽喉。 孔戟慢慢站直了身子,不紧不慢脱了衣裳,露出白的发光的肌肤。 宗鹤鸣猛地瞪圆了眼,孔戟竟然没受伤! “你竟然骗我!” 孔戟扫了他一眼,淡淡道:“若非如此,怎能逼你现行?” “卑鄙无耻!” 薛明成将手里的长剑往前送了送,眼底满是不屑:“你还有脸说将军卑鄙?你个小人!” 宗鹤鸣不顾脖子上的鲜血,哑着嗓子道:“成王败寇,今日是我输了,但你们也不会有好下场!” “私下屯田是要诛九族的谋逆大罪!京城早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你以为你们逃得过?” 孔戟将手里带血的衣物团成团,扔到一边,闻言道:“吕家果然起了反心。” 第34章 此事朕要彻查到底!…… 孔戟出事的消息在朝廷引起轩然大波, 上月刚有人上奏说孔戟私下屯田,逼皇上下旨将人召回京,结果却在半道上把人给埋伏了, 其心甚毒啊。 谢长风面沉如水, 端坐在朝堂上,一言不发,却无端地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众大臣你一言我一语, 却没人敢提到点子上去。 “皇上,臣以为当派人前去接应。” “你怎知是去接应还是去暗杀?” “伊大人你这话是何意?” “除了在场之人, 谁知道孔将军已秘密回京?又有谁有这个本事埋伏他?”伊正贤字字铿锵。 有大臣不服气:“敌国恨他入骨,怎就不会暗杀他?” “若非孔将军伤了他们主帅,你当他们新皇能如此轻松上位?”伊正贤冷笑:“自顾且不暇,哪有那个能耐深入我朝腹地埋伏孔将军?” “更何况,为何敌国会知道孔将军的行踪?” 被反问的大臣们纷纷禁言,不敢再接这个话头, 若是再论下去,恐怕通敌叛国这种大罪就要落到自己头上了!伊正贤那张铁齿铜牙, 可没几个人能说得过! 一时间, 大殿内又安静下来, 大臣们偷摸去瞄首位的那几人, 曹国公心下也是一阵烦躁,不知到底是谁如此迫不及但对孔戟下手, 明明如今已经有了孔戟私下屯田的证据,只要等人来京,多的是法子让他留在京城,只要把人控制住,到时候再对孔家军徐徐图之, 还怕不能拿下? 如今尚未进京就对孔戟暗下杀手,若是孔戟趁机发难,带兵入京,谁人能挡?就凭那些京城守备军吗?孔家军可都是历经战场厮杀多年的精兵强将,真打过来,禁卫军能以十敌一都算不错了! 更不提禁卫军这些年吃空饷的不知几凡,说是有数十万精兵,真正能调动多少,还是未知之数,在场的哪个不是门儿清? 饶是心狠如曹国公,也从未想过要孔戟的命!孔家军可都是群疯子,若是孔戟有个三长两短,孔家军群龙无首,还不知会惹出多少祸来。 谢长风依旧不言不语,半晌后,谭怀鲁出列。 “我们如今只是根据孔将军的响箭以及现场尸体和孔将军衣衫上的血迹判断孔将军遇袭,到底是何情形尚未可知,孔将军伤势如何也不确定。但根据现场可判断,孔将军应当还活着。” 谭怀鲁不缓不急道:“臣以为,当派人去接应,目前还不知偷袭者为谁,又有多少人马,万一孔将军应对不了,岂不成了大祸?” “再者,若是我们无动于衷,岂不更显得心虚?” “派谁去?”曹国公道:“孔将军遇袭后,并未去附近城镇医疗,想来也是对我们起了防备之心。便是派了人去,又如何能找到他们?” 吕盛安出列:“臣愿亲自领兵前往!” 曹国公凉凉道:“侯爷这是要去救人呐,还是要去补刀子?” 吕盛安的脸色也变了:“国公慎言!” 曹国公冷眼看着他,吕盛安分毫不让,如今御林军握在两家手里,要去也得他们都同意了才能派兵。 “臣与孔将军尚有几分情谊,不若由臣跑这一趟吧。” 谭怀鲁的提议,出乎众人预料,这位辅助大臣素来只管民生之事,却不料此番竟主动参与这等争斗,他这一趟,意义太过鲜明。 德亲王随即出列:“臣愿与谭大人一同前往。” 曹国公躬身附议,他只想削减孔戟的实力,他从未想过公然与孔家军作对,此等大将之才,可遇不可求,万一边关起了战乱,还需要他上场的。 这大约也是曹国公和吕盛安的区别,曹国公只贪恋权势,并无谋反之心,他大抵还是希望能国泰明安,曹家才能长盛不衰。 比起世袭罔替的曹家,吕家不过是靠着从龙之功爬起来的新贵之家,从吕盛安的行事作风亦能看出一二。 眼见附议的人越来越多,吕盛安心知已成定局,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附议。 一直沉默的谢长风终于出了声:“可。” …… 下朝后,谢长风亲自去探望煜太妃,将朝中之事大约提了几句:“有谭大人和德亲王一同前往,舅舅可以省事不少。” “谭大人竟然主动愿意跑这一趟?” 煜太妃靠坐在床头,道:“他是个老狐狸,这些年倚老卖老装糊涂,眼下是看出皇上今非昔比,所以才愿意出洞了。” “崔家愿意应承下玻璃的制作,甚至不惜让出七成利,对他亦是触动,听闻他派人去了谭氏家族,想来不久后,研究院又有能人进驻了。” 这才是真正的好消息,崔氏和谭氏都是历经数朝的名门望族,这些年一直都是不出仕的,若能得到他们的支持,朝中的格局很快就会发生变化,谢长风的皇位也只会越来越稳固。 “曹昭容让太后接走了,你若得了空,去一趟仁寿宫。” 谢长风看向陆云筝。 陆云筝道:“看我作甚?虽说她也是为了报仇,但到底也是在帮我们,总要尽量顾着她不是?” 谢长风只得应道:“好。” 陆云筝这才满意了,谢长风和煜太妃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谢长风没有久留,离开之后便径自去了太后的仁寿宫。 听闻皇上驾到,太后还有些意外,似乎没料到曹昭容竟已如此得圣眷。 似乎也觉得自己在此刻还顾着儿女情长,似有些不妥,谢长风面色微赧,道:“朕成婚多年,只有这一个子嗣。” 太后笑道:“初为人父,自是上心的。”更何况那曹昭容还生的如此貌美。 言罢,太后派人去请曹昭容过来,然而,派去的宫人尚未出殿门,却有宫女急匆匆进来:“禀太后娘娘,曹昭容她,她见红了!” 太后和谢长风的脸色均是变了。 一个时辰后,太医们跪在两人面前,战战兢兢地回禀。 暖阁里,曹昭容哀切压抑地哭声,饶是再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难免心下恻然。 谢长风站起身:“母后,朕先去看看她。” 太后满面怒容,她万没想到,她刚把人接过来,这才过了一宿,孩子就没了!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谋害皇嗣!竟还嫁祸到她的头上! 谢长风进了暖阁,挥了挥手,辛嬷嬷会意,招呼众人退下,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等人都走了,谢长风走到床边,递过去一个小锦囊,低声道:“每日早晚各一粒。” 曹昭容面容平静,哪里看得出半分凄惨?她小心翼翼避开谢长风的手指接过锦囊,轻声道:“谢皇上。” “保重好身子,你如今是朕的新宠,有任性的资本。” “是。” 谢长风便静坐在床前,不再多言。 曹昭容紧紧攒着锦囊,眼底起了盈盈泪光,虽然落胎是假,但疼痛却是真的,好似真有什么从体内流出去了似的。 煜太妃曾说过,此药极为霸道伤身,有可能余生就毁了,当初服下的时候她无惧无悔,可今日孤零零躺在这里,却仍然觉得害怕,上辈子临死时的情形不自觉出现在脑海里,她以为自己会再次在这冰冷的寝宫里死去。 但现在,她知道自己不会死了,因为那个善良的人想要护着她,她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她觉得自己还能做的更多一点! 似乎听到门外有脚步声,谢长风伸出手,在门推开之际,再收回。 太后装作没看到谢长风的动作,走到床边,温声问道:“你现下觉得如何?” 曹昭容抬起头,眼圈儿都是红的,眼底盈满了泪,欲坠不坠,怎一个娇媚了得,她咬着微薄的红唇,似乎竭力忍耐,却未能如愿,开口是声音都呆了哭意:“妾没事,都是妾不好,没能保住孩子,还要劳烦娘娘和皇上费心。” 但你看着可不是没事的样子!不愧是能从陆云筝身边勾走皇帝的人,莫说这模样,光是这手段也能将陆云筝比到天边儿去! 太后劝道:“莫要伤心了,此事与你无关,是有人刻意算计。” 曹昭容微微一愣:“是谁?谁要害我的孩儿?” 谢长风抬手,轻轻拍了拍曹昭容的手背:“养好身子要紧,孩子总还会有的。” 太后心道,刚还说是惦记着孩子才急匆匆赶来,如今露了心思吧?真真是,自古帝王多薄情啊,此刻的谢长风可还记得怡心殿里那位? 两人安慰了曹昭容几句,便都起身离开,出了暖阁,谢长风便沉了脸色:“母后,曹昭容这是糟了谋害?” 太后道:“几位太医都是这般推测的,如今,只能等曹昭容情绪稳定些,再仔细问问她这几日入口或是用过的东西,再一一排查。此外,煜太妃那儿……” “谋害皇嗣是大罪,此事朕要彻查到底!母妃那儿,朕亲自去!” 太后满意了:“好。” …… 听闻曹昭容堕胎时,谢长风正在太后宫中,吕静娴终是忍不住摔了手里的茶盏。 “他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就去了太后宫中?那陆云筝可还守在煜太妃病榻前!” 跪在下面的宫女瑟瑟发抖:“回娘娘的话,皇上从太妃宫中出来,便径自去了仁寿宫。” 吕静娴怒道:“陆云筝那个没用的东西!也就敢在本宫面前耍威风!当初竟然让这个女人活着走出了怡心殿!” 第35章 这怕是要让整个京城都血…… “没想到谭怀鲁居然会横插一脚!” 吕静娴嗤道:“许是看到皇上将玻璃制作给了崔家, 眼热了吧?自古财帛动人心,哪怕是世家望族又如何?” 那玻璃确实是个好物,吕盛安都想要得紧, 奈何谢长风太算计, 早早把崔鸿白和谭怀鲁都拉上了,更别提还有个德亲王,连曹国公都没办法虎口夺食, 他也只能认了。 这会儿倒不是想玻璃的时候,吕盛安拉回思绪:“也不知孔戟那边怎样了, 万一宗鹤鸣失了手,可如何是好?” “不会的,宗鹤鸣心思缜密,蛰伏十年,只为这一击,若是失手, 如何对得起他自己?”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好好想一想, 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吕盛安苦口婆心地劝道:“孔戟那个杀神, 若不能一击必中,那就只能避着。” 吕静娴垂下眼眸,心想孔戟如今自身都难保, 还能杀得了谁? “爹爹不必忧心,孔戟再无翻身可能。” 吕盛安知道吕静娴私下里同宗鹤鸣有联系,这次为了配合宗鹤鸣行动,吕盛安将族里的死士全权交给了吕静娴安排,如今听到她这话, 想必也是得了确切回复,心里也算松了口气。 “那就好,只要孔戟折了,孔家军必然会乱,若能趁机把宗鹤鸣推上去,咱们的大业就有望了。” 吕静娴应了一声,面上却并无多少喜色,配合宗鹤鸣埋伏孔戟的死士基本殆尽,宗鹤鸣也伤了手臂,她不明白宗鹤鸣为什么不干脆要了孔戟的性命,堂堂男子汉如此妇人之仁,如何能成大事? 算算日子,她送出去的消息应当也到了,只是不知宗鹤鸣有没有下手,孔戟这样的人,必须要斩草除根才能叫人安心! …… “曹昭容怎样了?” “据说身子有些弱,太后召了太医要给她细细调理。” 在梦里,曹昭容顺利产下了皇嗣,而后便香消玉殒。如今,她孩子没了,反倒被太后如此看重,也是讽刺得很。 煜太妃见她不语,道:“你不必担心她,她自幼便在吃人的后宅里长大,心机手段都不差的,如今太后以为皇上看重她,更加不会动她了,毕竟太后还指望她给曹家再添一个皇嗣做筹码。” 陆云筝摇摇头,道:“我在想太后会如何查皇嗣被谋害一事,这都过去两日了,还没什么动静,是不是证据不足?皇后似乎把自己摘得挺干净的。” “时候未到,太后自然不会发难。”煜太妃捏了捏她的脸,笑道:“放心!便是没做过,太后都有的是法子,更别说她做过的事,更何况,还有我呢。你啊,去研究那些稀奇古怪的新玩意儿就好,这等算计人心的事儿,不要去想,乖。” 陆云筝叹了一声,她确实不是宫斗的料,她甚至都不知道煜太妃和曹昭容到底是怎么计划的。 罢了,既然煜太妃胸有成竹,她就不费这个脑子了,如果这一次当真能把吕家扳倒,那来年开春,或许她就能拿到那本《海盐提纯方案》了。 还是得多琢磨些任务积攒积分才行啊! …… 宗鹤鸣被关了几日,脖子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但血迹却未洗去,再加上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看来形同恶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要用我对付别人的话,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孔戟纤长的手指夹着细长的薄字条:“只要你活着,你背后之人自然会露出马脚。” 看到熟悉的字条,宗鹤鸣目眦尽裂:“你卑鄙!” 薛明成眉头一挑,抬脚就要踹,却被孔戟拦住了。 “你今日才知我手段?” 冷淡到极致的语调叫宗鹤鸣的后背起了一股子寒意,是啊,他怎么忘了,面前这人看起来有多风光雯月,骨子里就有多不择手段! “我原本打算私下入京,再找你和吕家勾结谋逆的罪证,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宗鹤鸣目光警惕地瞪视着他。 孔戟不紧不慢道:“你说,我若再书信一封回过去,说孔戟已重伤残疾,想要留他一命,吕静娴会不会再来一道催命符?” “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谋划!与她无关!她是无辜的!” 孔戟道:“那是谁指使你对我下手?” 宗鹤鸣咬牙切齿:“无人指使,我不甘心屈居你之下!想要趁着你回京复命的时机要了你性命,栽赃到朝廷头上。等我回了边关,孔家军迟早会被我纳入麾下!” “你放屁!”薛明成骂道:“就凭你,也配?” 孔戟淡淡道:“我能升到将军之位,煜太妃功不可没,你也是平民出身,能爬到副将,靠的是什么,你心知肚明。” “宰相谭大人还有两日就要到了,你有两天的时间考虑。” 孔戟走到门边,突然道:“别想着一死了之,你死了,有些人就再也洗不清了。” 离开房间走远之后,薛明成恨恨道:“这等背信忘义之辈,将军何必留他,咱们手里的证据足够让吕家抄家灭族了,若是有谁敢不服,咱们直接杀进皇城!” 孔戟看他一眼:“你也是世家出身,怎就一身匪气?” “……”薛明成果断甩锅:“都是跟他们学的!” 孔戟咳了两声:“谭大人和德亲王这两日要到,你去接应一下。” “照我说,就不必理他们。他们带来的都是御林军吧?指不定有没有包藏祸心的人,将军你受了伤,还是稳妥些吧。” 孔戟道:“不必,宗鹤鸣只有交给谭大人手里才最稳妥。” “那我让将士们都回来守着,以防万一。” 孔戟不说话了,转头静静看着薛明成,薛明成也意识到自己这次胆子有点儿肥,摸了摸后脑勺,嘿嘿傻笑。 第二日晚上,薛明成主动等在谭怀鲁和德亲王前行的路上,将他们一行人带到住处。 “将军受了重伤,我们就近寻了一处山谷供他养伤。”这就解释了为何没去附近县城,倒不是怀疑朝廷,而是迫于无奈。 谭怀鲁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关切问道:“孔将军现下如何了?” 薛明成叹了口气:“性命倒是保住了,但伤势颇重。”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重,谭怀鲁和德亲王心里纵有诸多疑问,也都按捺不提,一行人静静地赶路。 到了山谷外,天已经黑透了,薛明成径自往里走,谭怀鲁和德亲王也纵马跟上,两人身后的御林军们莫名觉得脖子有些发凉。 往里走了小半个时辰,瞧见一处开阔之地,有两间茅草屋,四周搭了几个简单的帐篷。 薛明成指着茅草屋道:“将军就在里面。” 谭怀鲁吩咐道:“你们就在帐篷外围休整,莫要惊扰了孔将军。” “是!” 谭怀鲁和德亲王下了马,跟着薛明成走近了茅草屋。 “将军怎样了?” “将军刚刚醒来,用了药,尚未入睡。” 薛明成先进去通报了一声,这才请两人进屋。 谭怀鲁快步走进去,只觉一股子血腥气和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他心里一沉,孔戟的伤势竟如此之重? 德亲王则直接得多,他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床边,语气满是心疼:“怎么伤得这么重?” 昔年煜太妃带着年幼的胞弟跟着先皇入京的时候,孔戟瘦瘦小小的,却模样精致,也格外懂事,因着后宫不能让外男入住的规矩,孔戟曾在德亲王府中住过好一阵子,后来是太后松了口,让他作为太子侍从入了宫。 德亲王自己的儿子是个不成器的二世祖,是以对聪明乖巧的孔戟格外喜欢,孔戟的第一位老师还是德亲王给他请来的,若非没有适龄的闺女,怕是恨不得要招来当女婿了。 孔戟面色苍白:“是我不好,劳您亲自跑一趟。” “你感觉如何?伤着哪里了?” “都是些皮外伤,看着凶险,其实不碍事的。” 德亲王虎着脸:“还想骗我,只是皮外伤你会躺着下不来床?是不是还受了内伤?” 孔戟露出一个瞒不过您的表情,道:“内伤也不重,真的,不信您问大夫。” 薛明成何时见过这样的孔戟?简直惊呆了好么! 德亲王却不信他,转身出去将陆北玄招进来:“你给他瞧瞧!” 陆北玄走到床前,同孔戟对视了两眼,这才开始请脉。 等到折腾完,天早就黑透了,孔戟原本强撑着不肯睡,被陆北玄一碗药灌下去,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德亲王一把抓住想要溜走的薛明成:“偷袭的人抓住了没?人在哪儿?” 薛明成老老实实一指隔壁:“就在旁边。” 德亲王看向谭怀鲁:“谭大人?” 谭怀鲁道:“你我一道去看看?” 德亲王等的可不就是这句话,当即大步走到隔壁,毫不犹豫推开门。 跟随其后的谭怀鲁在看清里面的人之后,无声地叹了口气,果然如此! 早在离京之前,谭怀鲁就知道此事无法善了,如今见到宗鹤鸣,他心道,这怕是要让整个京城都血流成河啊! 第36章 既然想要害人,就要有被…… 然而等到连夜审完宗鹤鸣, 谭怀鲁只觉得后背都渗出了一层凉汗,他万没有想到,京城里跟宗鹤鸣联络的人, 竟然不是旁人, 而是他最得意的门生景旭然! 沉稳了大半辈子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谭怀鲁只觉得两眼发黑,差点站立不稳。 德亲王伸手扶了他一把:“谭大人,没事吧?这只是宗鹤鸣的一面之词, 未必属实。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胡乱攀咬也是大有可能的。” 谭怀鲁苦笑一声:“王爷不必劝我, 学生的字我还是认得的,哪怕他用的是左手。”孔戟手里那张字条上的字,他看了那么多年,又如何会错?以前他只当景旭然是兴趣使然才左手练字,如今才明白其中缘由。 德亲王也没想到景旭然竟然私下里还跟宗鹤鸣有联系,他一个清贵翰林学士, 又是谭怀鲁的得意门生,先前传闻谭怀鲁有致仕之意, 似乎就打算举荐景旭然接任。 有如此大好前程, 景旭然还跟孔戟身边的副将暗自联络个什么劲儿?而且那字条的意思, 就算再隐晦,也是在劝宗鹤鸣斩草除根吧?要斩的是谁,那还用说吗? 德亲王本想再说两句, 但见谭怀鲁的神色,到底把话咽了回去。 宗鹤鸣承认,与景旭然是当年偶然相识,这些年一直断断续续有联络,景旭然认为孔戟本该是护国将军, 却插手夺嫡之争,拥护一个庸君当皇帝,违背了老将军的初衷,也害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而宗鹤鸣则是一直对孔戟心有不服,自认不比他差,念念不忘想要对孔戟取而代之。 得知朝廷对孔戟私下屯田多有不满,两人一合计,便想要趁此机会伤了孔戟,让他落下残疾,只能留在京城,再也不能回到孔家军。 但这番供词仍有漏洞,孔戟不是旁人,孔家军更不是轻易就能被下药的,伤了孔戟的那些死士是哪儿来的?宗鹤鸣可没这个能力背景培养死士,景旭然同样没有! 然而死士一个活口都没,宗鹤鸣又缄口不言,谭怀鲁因为景旭然被牵扯其中,心绪不稳,也没能问出更多。 两人走出屋子,天边儿已经泛白,宗鹤鸣狼狈地往后一靠,他如今只庆幸,吕静娴每次跟他联系,从来都是假手他人,偶有亲笔书信,也早就被他烧毁,不敢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而最近这一次,是通过景旭然之手与他联络的,就连那些死士,也都是一路跟着他留下的痕迹寻来的。 孔戟虽然认定了他是帮吕家做事,但他并没有实质的证据,吕家这棵大树,轻易可无法撼动。 如今,宗鹤鸣只希望景旭然有所准备。 …… “将军,您这装的也太过了些。” 孔戟:“怎么?” 陆北玄由衷建议道:“您装内伤就好,外伤不好控制,昨日若非天色已晚,王爷就该瞧出不对了。” “他眼神不太好,瞧不出来的。” 陆北玄:“……”王爷知道您这么说他么? “有人想我残疾,我只能坐着回京。” 陆北玄懂了:“您是要装装样子,还是?我这里倒是有一味药,服下后四肢无力,难以站立,您要不要试试?” 孔戟幽幽看了他一眼。 陆北玄立刻站直了,道:“您放心,包在我身上,保管给您包严实了,谁都瞧不出不对!” 得知孔戟醒了,薛明成进了门,怒道:“那小子把事儿都揽下了,旁的都推到了景旭然的头上,其他人一个没透露!” “预料之中,有一个景旭然就够了。” 薛明成道:“光凭那字条也足够给景旭然定罪了!” “不要小看文人的固执。”孔戟道:“只有听宗鹤鸣亲口承认这一切谋划都跟景旭然脱不了干系,谭大人才更愿意相信,继而才会去查他那得意门生背着他都干了些什么勾当。” 陆北玄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你们怎知谭大人就不知道呢?万一他也是知情人?” 薛明成杀气腾腾地比了个姿势:“不是最好,若他也是,那就一并解决了!” 陆北玄不由缩了缩脖子。 孔戟闭眼假寐,显然不想再多费唇舌了。 午时,谭怀鲁和德亲王同孔戟商议出发时间。 德亲王语重心长劝道:“早日回京也早日安心,将军的伤还需静养才是。” 孔戟颔首道:“王爷说得对,我随时都可以启程。” 于是,第二日一早,众人启程返京,孔戟躺在马车里,陆北玄和军医随行照顾。 薛明成纵马跟在马车旁,右手牢牢按在剑柄上,目光淡淡扫过一众御林军,只看得众人汗毛直立,下意识就想往后退。 孔戟此次随行的将士有一百来人,此刻分散包围在孔戟的马车附近,将御林军隔开老远,分为前后两部分。 原本此处离京只有两日的路程,回京之路一路顺畅,四日后,一行人便到了京城。 御林军大部分止步城门口,孔戟所在的车马一路未停,围在马车周围的孔家军也仿佛不知自己该留在城外,自顾围着自家将军的马车往城里走。 谭怀鲁和德亲王手里有圣旨,径自带着孔戟进了皇宫,随行的只有一个薛明成,还是卸了兵器才能进宫门。余下将士们都侯在宫外,整整齐齐一大片,似乎要等孔戟的命令才会离去。 这一幕,看得众大臣心惊肉跳,这可都是一群大杀器!谭怀鲁怎么就把他们也都带进城了呢?还让他们就这么停在宫外!万一他们突然打进皇宫,一时半刻谁能拦得住? “你们去拦一个试试?更何况,皇上一早就下了准许通行的圣旨。” “那也太不成体统!” 伊正贤理了理衣摆,淡淡道:“你们该愁的可不是这百来号人,而是边关那些孔家军,孔将军是躺着进皇宫的,若他当真重伤,孔家军又会如何行事?” 众人:“……” 此事不能细想,细思极恐啊! 吕盛安微微垂首,眼底带了几分凝重,孔戟竟然没死?那宗鹤鸣呢?按理说,跟在孔戟身边的不该是宗鹤鸣吗?怎么是薛明成那厮? 景旭然面色淡然,拢在袖子里的手指却握紧成拳,眼下的形式不对,大大的不对!宗鹤鸣十有八九出了事,那他最后一次递过去的条子,落到了谁的手里? …… 孔戟道:“皇上,臣来了。” 谢长风看到孔戟的那一刻,再也不复平日里的镇定:“怎会这样!” 陆北玄躬身道:“禀皇上,将军内伤颇重,需调养几月方能恢复,只是将军还受了一刀致命伤,恐会不良于行。” 谢长风怒意滔天:“是谁!下此毒手。” 德亲王看了谭怀鲁一眼,道:“是副将宗鹤鸣,趁夜偷袭,将军一时不查,着了道儿。” 谭怀鲁闭了闭眼,上前一步,伏地不起:“是臣教徒无方,让将军受如此大难。按律臣当回避,但臣厚颜,请皇上特许臣督察此案。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绝不姑息!” 谢长风似有不解,德亲王道:“与宗鹤鸣密谋之人,是景旭然。” 谢长风深深地看向谭怀鲁:“那就请谭大人将人带进宫来,朕要亲自问他。” “臣遵旨!” 德亲王道:“臣与谭大人同去。” “也好,劳烦皇叔了。” 等人都走远,谢长风走到孔戟身前,满眼关切:“舅舅伤势到底如何?” 孔戟轻轻摇了摇头,才道:“皇上打算让臣住在何处?臣的伤势需静养。” “朕不信旁人,舅舅就在朕的议政殿养伤!” 孔戟推辞不得,只得作罢。 …… “孔戟进宫了?宗鹤鸣呢?” “没见到人,陪着孔戟进宫的是薛明成。” 吕静娴心下一跳,终于后知后觉生出些害怕来,不应该啊! “替我更衣,我要去看看。” 身为皇后,关心将军伤势也是情理之中,更何况这将军还是煜太妃的胞弟。 然而,当吕静娴走出宫门口的时候,却被御林军拦住了,对方腰间大刀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寒光。 “娘娘请回吧!” 吕静娴目光沉静:“谁命你来的?” “臣奉皇上和太后旨意,守在凤仪宫外,任何人不得出入!还请娘娘不要让臣为难!” 吕静娴的心跳渐渐加快,太后和皇上一同要关她?这是为何? …… “舅舅进宫了?他人还好吗?受伤重不重?” 陆北玄看了眼煜太妃,见她颔首,这才老老实实道:“将军受了些内伤,约莫快好了,外伤也不重,不过将军说要坐着回京,臣想了想,还是让他躺着回京更合适。” 陆云筝原本提着的心,听到这里,差点儿没憋住笑意,这小子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拿孔戟试药。 “瞧不出你小子倒是胆大。”煜太妃笑着看向陆云筝:“你现在可以安心了吧?我早说过不用担心。” 陆云筝抿唇笑了,孔戟没事,那真的是太好了! 接下来,就该是清算的时候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既然想要害人,就要有被人反杀的觉悟! 第37章 要吕家倒,何须谋逆之罪…… 谭怀鲁步出宫门的时候, 才发觉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细雨,后头有人小跑着追过来,捧着把雨伞给他:“皇上瞧见下了雨, 特命老奴给您送把伞, 雨湿路滑,大人您可要当心些呐。” “臣谢皇上体恤。” 撑开雨伞,透过薄薄细雨, 眼前的景象也带了几分朦胧,谭怀鲁莫名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是老了, 竟然看不透自己的学生。 走到翰林院,得知景旭然因夫人身体不适告了假,谭怀鲁叹了一声,转身就走。 一路上,他都在回想往日里与景旭然师徒相处的情形,原来很多事, 早已有蛛丝马迹,只是他处处往好了想, 蒙蔽了自我, 也美化了他这个徒弟。 “老师。” 谭怀鲁道:“这声老师我恐怕担不起。” “老师何出此言?” “你真不知?” 景旭然垂下了眼眸, 神情颇有些寂寥:“老师也认为学生做错了吗?” 谭怀鲁问道:“孔将军若有三长两短,边关不稳,朝中党派之争再起, 百姓受无妄之灾,你对在何处?” “老师不也明白朝中早已是沆瀣一气?皇帝昏庸无能,朝臣结私营党、朋比为奸,百姓苦不堪言,谢王朝的气数分明已尽。”景旭然昂然道:“大厦将倾, 何必去救?楼塌了,再起高楼便是!” 谭怀鲁怒斥:“混账!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学生哪里说错了?那昏君当年就只会风花雪月,既然与贵妃青梅竹马,又为何要娶皇后?既然娶了,至少也该举案齐眉,可他呢?专宠贵妃,这样的人也配当皇上?” 谭怀鲁叱道:“那也是皇家的家事,哪轮到你来置喙?” “他在位两年,朝中大小事务均由辅助大臣们处理,遇事不决,优柔寡断,说他是昏君都是称赞之词!”景旭然似乎早就想讲这番话宣之于口:“那孔家军在孔戟手里,只会助纣为虐!倒不如让旁人取而代之!” 良久,谭怀鲁方道:“你既有如此大义,可曾想过天下百姓当如何?” 景旭然反问道:“如今的百姓又好过到哪里去了?连年的天灾人祸,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颠沛流离。即便学生什么都不做,也迟早会有人揭竿而反!” “改朝换代,说来容易,但哪一个朝代,不是踏着尸山骨海建立起来的?你以为死的都是谁?” 谭怀鲁的眼底不再有哀痛:“纵然你说得再大义凌然,也掩盖不了你内心的卑鄙龌龊。” “你谋害孔戟,为的不是什么天下百姓,你怒骂皇上,为的也不是什么江山社稷,而是为了你心里的小娴!” 景旭然仿佛被当头棒喝,面上的神情差点没绷住,先生是怎么知道小娴的? 谭怀鲁冷冷道:“当初,我曾在一本书中无意看到一封情诗,落笔小娴,我一直以为你思慕的是小娴,甚至不惜拉下老脸为你保媒,却没想到,你的小娴竟是皇后!” “你当日求我带你入宫进研究院,研究是假,为了见皇后是真。皇后命人起风筝那一夜,我亲眼见你出了研究院,去了哪里,你心知肚明。” “你为一己私欲,罔顾礼法人伦,与吕家勾结,谋害将军,意图谋反。” 景旭然下意识道:“我不是!我没有!” “你有!” 一声娇斥在书房外响起,房门被推开,门外站着的是一位年轻妇人,正是景旭然的妻子,冯娴儿。 看清来人,谭怀鲁只觉羞愧难当,当年是他一念之差,将好友爱女推入了火坑之中!不过短短两年,昔日那个明艳娇俏的少女仿佛笼了一层哀愁,消瘦的身子一阵风就能吹跑,哪里看得出曾经的丰腴? “您不用觉得愧疚,错的是他,是他人面兽心、包藏祸心,利用那张好皮囊欺骗了世人。” 景旭然怒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冯娴儿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冲着谭怀鲁跪了下去:“娴儿斗胆,想进宫面圣,请大人帮娴儿这一回。” “你是疯了吗?你去面圣,揭发自己的夫君?我若出了事,诛九族可少不了你们冯家!” 谭怀鲁虚虚托起冯娴儿:“我带你去。” 景旭然按捺内心的慌乱,沉声道:“老师!我是您得意门生,亦是您曾举荐继任宰相之人,我若出了事,皇上能相信您是清白无知的?纵然皇上不追究您,朝堂里那些奸臣贼子能放过您?” 谭怀鲁淡淡道:“我谭氏祖训,谭氏子弟出仕致仕,绝不背主。” 朝代更迭,自有天命,谭氏子弟,不得妄断天意。 …… 景旭然是被谭怀鲁五花大绑进宫的,再也没了半分翰林清贵的体面。 冯娴儿嫁给景旭然没多久就察觉到他心里另有他人,在失望伤心之余,难免生出些不甘来,想要弄清楚那个人到底是谁,等到真的弄明白了,她也彻底死了心。 原本不敢说,是怕诛九族冯家被牵连,如今将所有证据呈上,却仍然是为了能换冯家老小的性命,她已经不幸了,不能再牵连了爹娘。 谢长风看着跪在殿上瘦弱的身影,道:“你若愿意,今日便可和离,你与冯家,都将与此事无关。” 冯娴儿泪流满面,哭道:“谢主隆恩!民妇愿意!” …… “皇上圣明!那景旭然可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凭白连累了一个好姑娘!他有本事装深情,他就不要成亲啊!我记得他对外的好名声有一个还是夫妻恩爱吧?” 陆云筝看着手里的书信,简直想吐了:“吕静娴可真有本事!口口声声说心悦你多年,结果呢,跟别人写起情诗来可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儿啊!” 谢长风淡淡道:“她贪恋的本就是权势。” 冯娴儿呈上来的是一匣子信,都是景旭然和吕静娴多年往来书信,景旭然自认藏得很好,却小看了一心想要追寻真相的妻子,或许也是因为他从未真正把这位妻子放在眼里。 陆云筝全部看完,突然道:“不对啊,怎么只有情诗,没有密谋其他的信?” “吕静娴素来谨慎,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饶是这些信,也大都是她进宫以前写的,入宫后只写过两封,但看内容并无太多不适。” “那我们还是拿他们没办法了吗?” 谢长风勾了勾唇角:“要吕家倒,何须谋逆之罪?只要让众人明白,朕能让吕家楼塌了,想要吕家楼塌了,那么吕家就必然无后路可退。” “太后已经有了吕静娴谋害皇嗣的证据,只等着合适的时机。” 陆云筝想不太明白:“等什么时机?” “明日你就知道了。” 第二日是朝会的日子。 这一次的朝会,尚未开始就多了几分风雨欲来的气息,这份气息在众人看到坐在轮椅上被人推过来的孔戟后愈发浓郁了。 两年不见,众人似乎又被孔戟的俊美容貌惊了一惊,但想到此人的雷霆手段,又默默移开了目光,据说他的双腿可能要治不好了,若真如此,那孔戟就只能在京中当个闲散将军了,而孔家军就该另择其主了。 杀神被人给弄残了,指不定要拿谁祭刀,这一刻,但凡跟孔戟有过龊语的人都默默擦了擦额角,更别提当初参他谋逆之罪的人了,简直悔不当初! 当谢长风进殿坐稳,宣布朝会开始。 谢长风果然是第一个开口:“听闻有人参臣私下屯田,意图谋逆?” 殿内顿时静了一静,下一刻,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兵部尚书,他硬着头皮出列:“是。敢问将军可有此事?” “臣要在戍边屯田一事,早已上奏,各位辅助大臣们莫非不知?” 曹国公道:“确有此事,但经众人商议过后,已驳回。” “臣又上了第二次。”孔戟慢悠悠补充:“就在皇上回京途中,被流民拦路之时。” 谢长风唔了一声:“朕记起来了,确有此事。将军在折上提议,徙民实边,使边关无屯戍之事。朕当时见流民四起,若是趁机将他们迁徙至边关,既安置了流民,又能为将士们屯田,还能在边关重新建城,一举三得,便准了。” 言罢,谢长风愧疚道:“是朕的不是,因着贪墨案一事乱了心神,竟忘了曾批过的折子,让将军受不白之冤,凭白奔波一趟,还被偷袭重伤。” 众大臣:“……” 既然早已批复,为何上次早朝的时候不说?还要问众人的意思,把这个杀神给召回来很好玩儿?忘了两年前他是如何在京城搅风搅雨?搞得人心惶惶的? 而且折子呢?折子难道不应该存档的?批复过后难道不应该由通政司传达? 若是孔戟不在,在场怕是有不少大臣会当即出列,将谢长风说教一通,如此行事无章岂可行?但有孔戟在,众人都成了个鹌鹑。 此刻的众人早已经忘了想要将孔戟召回京的初衷,或者说,在看到孔戟的那一刻,众人都默契地想让他一辈子都呆在边关,别回京了! 吕盛安暗暗咬牙切齿,果然孔戟留不得,他一回京,哪怕已是个残疾,都能让众人忌惮不已! 第38章 只要皇上雨露均沾,自然…… 陆云筝今日起床, 隐约听到窗外似有北风呼呼的声音,她侧过头,透过新换的玻璃看向窗外。 “娘娘, 快要立冬了。” 陆云筝微微一怔, 她落水那会儿方才夏日,如今竟已入冬了吗?时间过的可真是快。 “今日要给太后请安,娘娘您该起了。” 陆云筝回过神, 起了身,自打孔戟回京, 煜太妃便不让她继续守着了,许是有要事要合计。 “太妃娘娘派人传了话来,让娘娘吃饱些,今儿可能会耽误得久一点。” 陆云筝想起昨晚谢长风的未尽之语,顿时精神一振。 -今年是长寒冬,宿主要早做准备。 陆云筝:“……你不早说?”这都要立冬了才跟我说今年是冬天会很冷很漫长? -宿主已经做了不少任务, 只要不懈怠,有望在这个寒冬收获满满。 陆云筝:“……”所以你就是见不得我稍微偷个懒, 特意拿长寒冬来吓唬我? 不过, 系统不会有假, 在梦里,这一年的冬天也确实死了不少人。 眼下不过立冬,距离寒冬腊月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应该还来得及想法子帮助百姓熬过这个寒冬,只要坚持到明年,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 大殿内,寂静无声。 伊正贤终于出列:“徙民实边是劳心劳力且伤财的大事,屯田戍边亦是需要磋商的大事, 皇上掠过众位大臣们,轻易应允此事,事后又将其忘之脑后,如此种种过于草率!” 谢长风道:“是朕的错,朕当时连番被流民所扰,一时心惶惶,只觉孔将军的提议极为合适,便允了。之后,又察觉贪墨案,一心想要查明,竟将此事忘了,着实不该。” “既如此,臣便再上一次奏折,劳烦众位大臣再商议一次。”孔戟淡淡道:“边关九城自当年被屠殆尽,血流成河,至今人烟罕至,只靠将士们戍边,长此以往,恐难顾全。臣请徙民实边,在边关再起几座新城。” 谢长风问道:“众位大臣以为如何?” 德亲王第一个赞同:“臣以为可,因着贪墨案,长江沿岸本该迁移的百姓,如今大都成了流民,全靠朝廷周济,长此以往,国库不足,若不趁早想法子安置了他们,等到积水成渊,流民成群,难保将来不成大祸。” “王爷又怎知将流民引去去边关,不会成祸?” “历朝历代,拥兵自重,圈地为王的藩王将军之流还少了吗?不然祖宗们为何不许在边关屯田?” “边关都是空城,若是将来被敌人绕过军队驻守之地,岂不是要等到他们一路杀到腹地,我们才能知晓?” 一旦吵起来,文臣们的脑袋又可以挂到裤腰带上了,丝毫不惧孔戟这个大杀器就在旁边虎视眈眈。 吕盛安的目光屡屡扫过坐在轮椅上的孔戟,他至今不知宗鹤鸣是生是死,但从景旭然被带进宫后便仿佛消失了一般,他也能猜到他们都出了事,只是不知两人有没有牵扯到他们吕家。 曹国公沉着脸,一言不发,本该是问责孔戟的大好机会,眼下却被他四两拨千斤,他竟不知孔戟的心如此之大,竟不只是要屯田,还要建城! 一旦边关稳定富足起来,那些人心里可不会记得劳心劳力的朝廷,只会对孔戟感恩戴德! 思及此,曹国公不由抬眼看向高坐在上的年轻帝王,他当真对孔戟如此信任?还是为了夺权,不惜一切? 不过,既要建城,那自然就要委派官员,倒也不是全然不可行。只是,孔戟腿上的伤到底是真是假?他还能不能站起来,乃至行军打仗? 有孔戟的孔家军和没有孔戟的孔家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有如此思量的不止曹国公,不少人都在暗暗猜测孔戟的伤势到底多重。 既然伊正贤都说了是大事,那自然不是一次朝会就能吵明白的。 眼见越吵越凶,到最后已经都是车轱辘话,谢长风出声,将此事押后,命大家散朝后再去吵,吵明白了再来。 接着又议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 眼看就要结束这次朝会了,孔戟再次出声:“臣此番回京,沿途并未惊动任何人,却仍遭了埋伏,不止臣受了重伤,将士们也死伤不少,他们没能马革裹尸,却倒在死士刀下,如何甘心?臣请皇上彻查此事。” 谢长风道:“理当彻查到底!” 大理寺卿龚正卿只觉得后背一凉,果然,下一刻,这案子又落到了他的头上,还好还有刑部尚书方章与他作伴。 “臣请督察此案。” “可。” 这一刻,在场众人仿佛隐约嗅到了一股子血腥味儿。 ……Pao pao 吕静娴被禁足多日,突然得太后召见,她心知十有八九是鸿门宴,却仍面色坦然地去了。 踏进仁寿宫,吕静娴抬眼一瞧,太后和煜太妃竟然同坐一堂,其他几位近乎神隐的太妃们也都在场。今日所为何事,吕静娴心里也有了几分计较。 陆云筝坐在煜太妃身侧,太后下首原本属于她的位置竟然坐着曹昭容,吕静娴看了眼似乎毫不在意的陆云筝,心底对她愈发的鄙夷,也难怪当年太后能以性格太过纯善不适合为一国之母来拒绝让她当皇后。 “儿臣给母后请安,给母妃请安,给……” 吕静娴跪伏在地,却久久不曾听见太后让她起身,太后不开口,其他人都作壁上观,殿内鸦雀无声。 陆云筝来的比较早,这会儿坐得有些腰酸,便略微动了动。 太后眉眼未抬,却出了声:“怎么了?” 陆云筝动作一僵,见众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动了动唇角,正要说话,却被煜太妃打断了。 “皇上近日事务繁忙,这后宫之事,还是请太后做主。” 太后淡淡道:“到底牵扯到皇嗣,还是由皇上亲自来审的好。” 原本还有些不明就里的人,此刻也都明白今日这一出为的是什么,再看看被太后晾在一边的吕静娴,心里一惊,曹昭容肚子里的孩子竟然是被皇后弄没的? 煜太妃道:“皇上素来敬重太后,况且,这后宫里的阴私事儿,皇上未必能懂,由您审问,自是再公正不过。” 太后摩挲珠串的手顿了顿,终于抬起了眼。 吕静娴暗暗冷笑,这两人敌对了一辈子,在后宫几十年,不知谋害过多少皇嗣,今日竟因为曹昭容肚子里那个孽种坐在一起来审问她,倒真是讽刺! “皇后,你可认罪?” 吕静娴直起身:“儿臣何罪之有?” “谋害皇嗣。” 吕静娴道:“儿臣与曹昭容连面都没见上几次,谈何谋害一说?更何况,曹昭容此前在太妃娘娘那儿养胎,后又被太后接到仁寿宫,儿臣可从未插手过任何安排,这谋害皇嗣一事实在是荒谬。” 太后似乎知道她不会认罪,抬了抬手,辛嬷嬷会意,将一众证人都带上殿来。 看清来人,吕静娴的面色倏地沉了下去。 陆云筝看着她的神情,不由微微勾了勾唇角,不得不说,太后当初那招可真是厉害,逼得吕静娴将身边人从上到下大清洗了一遍,最后反而将对自己不忠的人留下了。 太后和煜太妃一旦联手,区区一个吕静娴远不是对手,不过几个来回便不再开口,似乎默认了这个罪名。人证物证俱在,也由不得她不认了。 吕静娴并不慌乱,到底只是个昭容肚子里的胎儿,便是她谋害的,也罪不至死,只要不死,总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番模样落在太后眼底,不啻于□□裸的挑衅。 此时,谢长风也匆匆赶到,听过太后的陈述,只淡淡扫了吕静娴一眼,道:“全凭母后做主便是。” 太后冷冷道:“囚禁凤仪宫,非诏不得出入。” “皇后谋害皇嗣,到底是丑事一桩,暂且压下不提。待年后,再行废后之事。” 谢长风恭顺道:“是。” 吕静娴微微一颤,她抬起头,看向那个俊美无俦却无情至极的男人,突然顿悟了什么。 “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让我们都知道你宠幸了曹昭容,还让曹昭容有孕,然后眼睁睁看着我们为了这个皇嗣明争暗斗!” 陆云筝道:“没有谁明争暗斗,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人想要谋害这个皇嗣而已。” “我还当你真是虚怀若谷,原来你是知道这个孩子压根就活不下来!” 虽说这话也没错,但陆云筝岂会输了气势:“怎么?皇后这是面对铁证如山,无从辩驳,便想要四处攀咬?” 吕静娴怒目而视,她竟然敢将她比作畜生! 陆云筝冷冷地看着她。 良久,吕静娴移开目光,暗劝自己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凭白失了分寸。 不等宫人来到跟前,吕静娴自顾起了身,挺直着脊背步出了仁寿宫。 面对太后探究的目光,煜太妃淡淡一笑:“这后宫里,再没有比我更想有皇嗣诞下的人了。” 太后淡淡道:“只要皇上雨露均沾,自然能早日开枝散叶。” 煜太妃笑而不语。 第39章 好似她与这个后宫的最后…… “皇后娘娘, 还请您交出凤印宝册。” 吕静娴冷冷看着辛嬷嬷。 辛嬷嬷全然不惧:“请交出凤印宝册。” 禁足自省本是后宫常见的惩戒手段,不足为虑,但要交出凤印宝册, 就是要剥夺吕静娴身为皇后的权柄, 太后那句年后再行废后之事,并非是存心拖延,而是她当真就有这个盘算! 这一次, 吕静娴输得心服口服,那么多人合谋来算计她, 连太后和煜太妃都不惜联手,她又如何能赢? 递出凤印宝册的那一刻,吕静娴仿佛隐约听到一声轻响,好似她与这个后宫的最后一丝联系也断了。 “娘娘。”身旁的宫人隐约带了哭腔。 吕静娴淡淡道:“我还活着,哭什么?” …… “太后这是想要废后了?” 谢长风道:“她何时不想?” 两年前太后费尽心思不惜威逼利诱才让谢长风退了这一步,同意另立他人为后, 结果却被吕家横插一道,凭白抢走了皇后之位, 能忍到现在已是难得了。 陆云筝道:“废后不难, 但要将吕家一同扳倒才行。” “好。” 陆云筝眼睛一亮:“皇上有盘算了?” 谢长风凑到她耳边, 轻语:“吕家既有反心,定然不止有宗鹤鸣和景旭然这么两个棋子,得知吕静娴后位不保, 他们自然会有后招,咱们等着便是。” 陆云筝点点头,问道:“舅舅不回边关了吗?” “他腿伤不愈,徙民实边才有望被众臣采纳。他在京城,远比在边关能做的更多。” 听到孔戟留下, 陆云筝莫名就觉得安心许多。在梦里,孔戟重伤残疾、昏迷不醒,朝中才混乱不堪,各方人马趁机抢夺边关兵权。等他终于醒来的时候,身边得力心腹已经被各方诛杀殆尽。 彼时,煜太妃也已身亡,孔戟重病在身,已无力回天。后来在长公主的帮助下逃离了京城,但直到五年后,陆云筝都不曾在梦里再见过他。 保住了最重要的两个人,陆云筝觉得自己这小半年的功夫没有白费,虽然她自认并没有做多少事。 -宿主不必妄自菲薄,对聪明人来说,一句提点就足够了。 陆云筝:“……谢谢,但我并没有觉得有被夸奖到。” …… 后宫里的事瞒不过众人,更何况太后和皇帝都没打算隐瞒,吕盛安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也明白吕静娴的后位怕是不保了。 这一夜,吕家的书房灯亮如昼。 对同在京城的其他官员们来说,也同样是个不眠之夜。 孔戟的提议让人惶恐又心动。边关那一州,在前朝素来是富庶之地,只是本朝屡屡被敌国进犯,一直未能很好的休养生息,此番若是能一举建城,或许也是件好事。 但这些都与陆云筝无关了,她被谢长风按在床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好似要将这段时日缺失的情事都补回来。 “皇上,不要了!”陆云筝觉得腰都酸了,她还没怎么动,不明白某人为什么体力这么好。 谢长风的嗓音带了些许沙哑:“嗯?还想要?” 陆云筝气啊,这人怎么在床底之间这般无赖!比她这个在现代社会走过一遭的人还要骚! 等到云雨渐收,已经是半夜了,陆云筝懒洋洋地一动都不想动,被谢长风抱着去洗了身子,又抱回来。 原本昏昏欲睡,却突然想起什么,陆云筝拉着谢长风的手臂道:“皇上,今年会是寒冬,而且持续时间会比较长。” 谢长风侧首看她:“朕知道,钦天监上过几次折子,所以徙民实边势在必行。” “不仅是流民需要安置,其他贫苦百姓也有冻死的风险,我觉得还要多多烧制木炭,分发各处,以防万一。” 谢长风心下微动,问道:“你有更好的烧制之法?” 这个陆云筝还真有,下午刚刚兑换的,除了《木炭烧制工艺》,还有一张火炕的工艺图,这是她额外跟系统讨来的,只花了一积分兑换。 对于《木炭烧制工艺》,谢长风只略微看了一下就搁置一边,打算明日交给崔鸿白去操心,那张火炕工艺图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这火炕倒是巧妙。” 陆云筝连连点头:“这个最适合寒冬腊月了,左右也无农事可忙,一家子人窝在炕上,吃喝睡觉都可以,就算被子不暖和也没关系。” “制作工艺看起来也不繁复,倒是可以推广开去。” 陆云筝道:“要尽快!有了这个火炕,再加上木炭,寒冬再长也不怕了!” “好,朕明日就与他们商议。”谢长风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笑道:“还不困?那再来一次?” 陆云筝立刻闭上眼:“我睡着了。” 谢长风闷声笑起来,胸腔震动,听得陆云筝想打人。 第二日,谢长风召集了几位辅助大臣及六部尚书,商议应对寒冬一事。 钦天监的折子大家也都看过,虽然也想了些应对的措施,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这几年的年岁都不太好,大家似乎已经习惯了。 但此次谢长风召集大家来,还拿出了一张火炕图纸,在场的没有蠢人,一眼就看出了这火炕的好处来,确实是适合百姓人家用的。 “朕欲大力推行此炕,从北往南,众位意下如何?” 崔鸿白第一个表态:“皇上圣明!臣愿督办此事!” 谭怀鲁道:“臣以为大有可行!” “只是,这其中花销……” 谢长风道:“朕偶得一制炭法,欲大量制炭,卖炭所赚银两用以填补火炕推广花销。将来若要徙民实边,亦可从中抽取银两。” 此言一出,众人微微一惊,随即心头起了盘算,皇上这半年来,偶得的好东西可太多了!这制炭法听起来不过尔尔,跟那什么《制碱法》、《玻璃制作工艺》等没法儿比,但木炭是个损耗之物,家家户户都要用上许多的,便是盈利再小也很可观。 曹国公已经错过了太多赚钱的机会,几次三番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从眼前飞过,这次终于按捺不住:“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大量制炭?” 鱼儿上钩,谢长风的语气愈发温和:“朕在深宫之中,行事诸多不便,最好也如同那玻璃制作一般,交由诸位来做,朕分红利便是。” 第40章 你果然是装的!!!…… “所以曹国公就这么把制炭的机会公然抢走了?” 谢长风颔首:“他开了口, 其他人想要也不敢要了。” “皇上不担心他偷偷动手脚吗?” 谢长风笑道:“你觉得呢?” 陆云筝觉得谢长风怕是担心他不偷偷动手脚,感觉这就是个摆在明面上的钩子,然而曹国公还是毫不犹豫地咬了, 可见财帛动人心啊! “还是崔大人太会做生意, 玻璃挣的银子太多,叫人眼红了。” 谢长风笑道:“长公主也不遑多让,那间铺子可是日进斗金。” “大量制炭成本低廉, 若是曹国公手下有能人,一样可以给他带来大量财富, 就不知道他如何想了。”陆云筝言罢,又问:“他能做好吧?毕竟这可是关乎民生的大事!” “曹家可不是吕家,区区制炭罢了。” “主要我们时间不多了!” 谢长风道:“不必忧心,朕已经加派人手分布于北方各处,若朝廷实在无力,咱们私下补给便是。” “银两够吗?” 听此一问, 谢长风笑容多了几分惬意:“自是够的。” 秋收过后,各处的税银都陆续上缴, 谢长风的私库很是多了一大笔进项, 这也是往年每年里最大的进项。另外, 崔鸿白卖玻璃的分成也十分可观,崔家似乎是想要卖个好,并未等回本, 直接按照销售额给了分红。虽然产量还不够高,但架不住卖的贵,也是很大一笔了。 “而且,边关已经制成了玻璃,私下卖到关外去了, 据说卖得比崔大人还贵,已经无需朕忧心。或许等到年底,还能给朕送些银子来。” 这可真是不容易,孔家军就是个深坑,这几年可把谢长风坑得够穷,如今终于能自给自足,也是叫人唏嘘。 陆云筝笑道:“难怪皇上近日都不要我的银子了。” “本就该是朕给银子你花。” 陆云筝道:“皇上可不要得意,往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不知贵妃还有何吩咐?” “那可多啦!等皇上再多攒点儿家当再说吧!” 瞧着面前人得意的小模样,谢长风心痒痒,双手渐渐不规矩起来,嘴里笑道:“谨遵娘娘旨意!” …… 对于利国利民的大事,崔鸿白一向上心,没几天的功夫,就带着户部能工巧匠们将那火炕完全制出来了。 试用当天,其他大臣们都去瞧了个稀奇,发现当真是个好东西,最关键是造价低廉,当即一致通过将其大肆推广。 谢长风顺水推舟,将此事交给户部和德亲王督办。 工部尚书默默闭上嘴,为自己晚了一步而叹息,眼下六部,吏部兵部忙于年末官员回京之事,刑部忙着查孔戟遇袭一事,户部就不用提了,礼部向来就是那些闲杂事儿。 唯有他们工部,几乎无所事事。只恨他目光短浅,信了吕盛安的鬼话,没能及时察觉朝中风向早已发生改变。 与此同时,曹国公也召集了大量人手,如火如荼开始制炭,为求速度,竟不惜亲自向谢长风借研究院的人一用。 谢长风在狮子大开口要了一大笔银子后,果断同意了。 曹国公一边谢恩,一边磨了磨后槽牙,暗暗发誓定要把这新的制炭工艺弄成咯,否则对不住这白花花的银子和自己舍下的一张老脸! 此刻的曹国公似乎全然没有察觉,他已经快要把当初想要留孔戟在京城的事儿给忘光了。 至于孔戟,自是乐得清闲,因住在议政殿里,甚至连上门打扰的人都没有。 然而,世事都是经不起念叨的。 “孔大人可真是悠哉乐哉。” 正在看书的背影似是一僵,孔戟转过身,道:“公主怎么来了?” 长公主一脚踏进门,昂首阔步:“怎么,本宫就不能来了?” 孔戟拱手行礼:“臣不敢,是臣失言,还请公主责罚。” 长公主一字一句似咬牙切齿:“确实该罚!” 孔戟垂首,听着脚步声一步步靠近,最终视线内出现大红色的裙摆,裙边用金丝线绣着大团大团盛开地花朵,不用抬头都能想象出面前这人明艳矜贵的模样。 长公主盯着面前这人,果然如当年一样可恨! 半晌,道:“孔将军冲撞了本宫,本宫要将其押回府里,好生惩治!” …… “皇上,长公主要带走孔将军。” 谢长风:“???” “长公主说孔将军冲撞了她,要带孔将军回府好好算算帐。” 谢长风扶额:“将军说什么了?” “将军让老奴来请皇上去求个情。” 谢长风仔细思量了一番,近日似乎并无要紧事要与孔戟商量,便道:“朕分身乏术。” “老奴明白了。” 于是,孔戟就这么被长公主给带走了,大摇大摆,光明正大。 陆云筝是在煜太妃宫中听到的消息。 “姐姐她……”如今居然这么霸气的吗? 煜太妃淡淡笑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必理会。” 陆云筝想想也是,孔戟是谁?那是区区一个长公主能强迫得了得吗?这般说起来,当年他们两那事儿,孔戟当时又是怎样的心态呢? 见陆云筝不语,煜太妃又道:“之前你舅舅重伤的消息传回京,长公主亲自带人去找,却扑了个空。据说当时薛明成好像是碰到过他们的人马,但他避开了长公主,任由她没日没夜地寻了几日。” 那就难怪了!薛明成并不知道当年两人之间发生的事儿,自然会担心长公主坏了计划。不过这个锅可就得孔戟来背咯! 陆云筝瞧着煜太妃的神情,似乎并不反对他们二人。 “当年我都没拦着他们,如今更没必要了。” 长公主当年也不是随便拉个人就成的,总归也先接触了解一番,那会儿正是煜太妃得宠之时,对唯一的弟弟更是仔细得很,若真想拦着,长公主怕是也不能轻易把人偷偷带走这样那样。 陆云筝莫名有些心虚,当年那事儿可都是年少无知的她给瞎出主意弄出来:“姐姐她,也挺好的。” “是挺好的,寻常女子也拿不住你舅舅。” 最关键的是,孔戟他心甘情愿!煜太妃这一辈子都身不由己,真心希望自己的胞弟能有个幸福美满的家。 见状,陆云筝暗暗松了口气,她原本还担心煜太妃会反对,毕竟孔戟和长公主可差了一个辈分呢! 真要说起来,就是先帝的嫡长女跟妃子的弟弟在一起了,可不是什么佳话呢! …… 坐上奢华的马车,孔戟问了一句:“公主想要怎么惩治臣?” 长公主一路冷着脸,看都不看孔戟一眼,更遑论搭理他。 孔戟也不恼,自顾倒了杯茶水,借此机会将人细细打量了一番,多年未见,长公主与当年的变化太大了,曾经精致的眉眼长开,大气明艳,当年温柔贤淑的人儿如今霸气矜娇,却也更让人移不开眼了。 长公主面上从容,唯有拢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攒着,今日这一身装扮,可是费了她不少心思的。 待进了公主府,长公主冷声道:“把人绑上,给我抬到床上去。” 孔戟挑了挑眉,却乖乖任由自己被五花大绑,放平到香软的闺阁之中。 “都下去吧。” “是。” 等众人都退了下去,孔戟轻笑一声:“公主这是要做什么?” 长公主瞪他一眼,转身从床底拖出个大木箱子,打开,里面尽是些五花八门儿的小玩意儿。 孔戟瞧不见箱子里的东西,却也知道应当不是什么放得上台面的玩意儿,不知想到什么,竟又笑了一声。 长公主抿了抿唇,凤目闪过一丝恼怒,她懒得挑拣,顺手抄起一把剪子,在孔戟略微有些讶异的目光下,将他的外袍掀开,直接将裤子自膝盖往下给剪开了。 “公主你这是……” “闭嘴!”长公主怒斥,扔了剪子,伸手便去解那膝盖上的白布。 白布绕的很紧很厚实,拆了一圈还有一圈,长公主的面色越来越沉,等拆到后面,甚至还隐约有些手抖,但当最后一层白布被小心翼翼的拆开,长公主的动作顿住了。 孔戟暗叹一声,轻轻唤了一声:“公主。” 长公主猛地转头,目光紧紧盯着他,语气里满是风雨欲来的气息:“你没受伤?” “不是!” 长公主的眼神越来越凌冽。 孔戟道:“伤了的,但陆北玄医术不错,外伤都好了,只余下内伤,还要好生调理。” 长公主依旧盯着他,似是要分辨出这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孔戟本就息怒不幸于色,自是不怕她看。 良久,长公主动了,她突然抬手,褪去了厚重的外衣,慢悠悠上了床,双腿分开,跪坐在孔戟的大腿上。 孔戟原本悠闲的神情随着长公主的举动渐渐变了。 “一别十年,不知将军可曾有过知己?” “边关都是男儿。”孔戟笑问:“公主可有蓝颜?” “将军竟不知?” 随着长公主的动作,孔戟微微闷哼一声,再听她的话语,眼底的调侃之色渐退,不知何时弥漫了一丝血色,好似沉睡的巨兽将醒。 长公主恍然未知,手下动作不停,慢悠悠道:“将军若是好奇,想见一见,也是行……” 眼见手中巨物就要泄出,长公主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她便被人按在了柔软的锦被中,那个自称有伤的人,正伏在她身上。 “你果然是装的!!!” 第41章 公主您这是想干嘛? 孔戟俊美的面庞染了几分红晕, 素来无波的面容带着笑意,好似冰雪初融,叫人心都化了, 他修长的手指握着长公主的皓腕, 竟然分不清谁更白:“公主真是好手段。” 长公主气息有些乱,眼神却很亮:“不及孔将军。” 孔戟垂首,带着清浅的笑意, 静静看着身下之人,早有人说过, 他若笑起来,便是星河灿烂,那此刻,他的满天星河里,仿佛就只有长公主一人。 如此温柔缱绻的时候,他张口, 轻声问道:“蓝颜很多?” 长公主也笑了,声若银铃、艳若桃李, 晃花了人眼:“京城繁华, 地灵人杰, 本宫当然不会虚度年华。” 孔戟握着长公主的手微微紧了紧,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腕处,良久, 他挑眉一笑,邪魅狂狷:“既如此,想必公主也不介意多臣这一个入幕之宾?” “放肆!”长公主叱道:“你一介粗鄙武夫,何来资格当本宫入幕之宾!” 孔戟单手压着长公主,另一只手顺着手臂游走:“武夫也有武夫的情趣, 公主不想试试?” 长公主这些年虽然任性妄为、肆意张扬,却唯独没有养过面首,先前那话都是拿来气孔戟的,动动嘴皮子还行,真上了手,哪里会是对手? 但输人不输阵,长公主强忍着羞涩,一动也不动,冷冷看着孔戟,只是愈发红润的面庞和眼角,终究还是泄了那一丝丝的心意。 孔戟哪里看不出她的虚张声势,正要说话,却突然觉得脑子有些昏,他动作一顿,道:“公主真是好手段。” “不及将军万分之一。” 孔戟只觉得越来越昏沉,哪里还不知自己着了道,只来得及暗道一声大意了,人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长公主这才长舒一口气,她还以为费尽心思从陆北玄那儿骗来的迷药对孔戟也没用呢!没成想他竟然能撑到现在,多年未见,他的内力更厉害了! 丫鬟们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孔戟整个人将长公主笼在身下,顿时吓得变了颜色,忙跑到塌前:“公主,您没事吧!” “无事,把他抬下去,仔细些。” 丫鬟们应了一声,七手八脚把孔戟抬到一边,见自家公主衣衫完整,并未见凌乱,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再看向孔戟已经变了眼神:这人看着高山白雪一般,竟是个登徒子!腿都不能动了还敢轻薄公主! 长公主见了,也没解释,从床边的木箱里扒拉出一套锁链:“给他锁上。” 丫鬟们:“……” 公主您这是想干嘛?这么一大箱乱七八糟的东西您是何时准备的?我们竟然都不知道! 话虽如此,丫鬟们还是很积极地把人给锁住了,这位可是战神!哪怕瘸了腿也不是自家娇滴滴的公主能对付的,还是锁住最好!公主想得就是细致周到! …… 谭怀鲁这些日子过得颇为不顺心,但在看到面前不请自来的吕盛安,这种不顺达到顶峰。 “吕侯爷既然知道老夫从不与蠢人来往,今日又何必跑这一趟?” 吕盛安顿了顿,他没想到谭怀鲁如此不留情面,不过从某种程度来说,也是好事不是?至少不必再互打官腔、彼此试探。 于是,吕盛安也不再拐弯抹角:“谭大人是聪明人,应当猜到我的来意。” “老夫猜不到,也不愿猜,侯爷生了个好女儿,勾得我那蠢徒晕头转向,今日来此,不论为的是什么,老夫都不想听,请回吧。” 吕盛安道:“得意门生被冤枉,谭大人有气吕某能理解,但眼下当务之急,不是先替旭然洗清冤屈吗?” “老夫为何要帮他洗清?他私通皇后,谋害将军,本就是死罪!” 吕盛安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谭大人这话未免过于难听。” 谭怀鲁一甩袖子:“吕侯爷,你若有谋逆之心,只管自去,老夫断不可与尔等为伍。” 吕盛安终于知道谭怀鲁不留情面并非是想要与他一路,而是当真瞧不上他,当即也没了好脸色:“谭大人当真是清正廉明!只是不知,当今朝堂,谁会信你!可别到最后,赔了谭氏数百年基业!” “这番话,我倒要原封不动送给侯爷才是。” 吕盛安扭头就走,谭怀鲁气得半天没动。 “叔父,您消消气。” 谭怀鲁怒道:“此等愚夫,我竟与他同朝数十载!” “老夫错了,刚刚就该假意逢迎,赶紧劝他反了,让皇上趁早诛了他,省心!” 两个年轻的子侄刚从谭氏祖宅过来,瞧见叔父如此暴怒失态,心道传言果然不可信,明明都说宰相谭大人性情温和、波澜不惊,这亲眼所见,分明是暴躁如雷。 谭怀鲁骂了一顿,终于觉得心头畅快了些,转头见两个子侄乖巧听话的模样,道:“明日我先带你们去研究院。” “全凭叔父安排。” “崔家那两个子侄跟你们年纪相当,如今已经研制出好几样东西,希望你们也不要坠了我们谭氏的名声。” “是!” 谭怀鲁颔首,又温言同他们聊了一会儿,考验了一番功课,这才打发走了他们。 虽然谢长风近日对他冷淡不少,但谭怀鲁知道,自己并没有失去信任,否则刑部和大理寺早就找上门来了,毕竟景旭然是他的得意门生,景旭然出了事,真要追究起来,他无论如何都逃不开责任。 谢长风的盘算谭怀鲁也能猜到几分,左右不过是君王御下之策,但只要谢长风有本事将这天下治理得更好,想要谭氏助他一臂之力也无不可。 果然,在听闻谭怀鲁想要送两位子侄进研究院,谢长风一口应下,亲自带着他们进了研究院,还赏了一本《水泥制作工艺》的孤本。 “朕继位两年来,若非有谭大人居中回旋,朕撑不到今日。朕信你,也希望你能信朕一次。” 谭怀鲁哽咽道:“老臣自是信您的。” …… 原本陆云筝并不想这么早就兑换水泥的,虽说要致富,先修路,但眼下温饱不是都还没解决吗?就拿钱来修路,是不是不太合适? 而且修路需要的银两也是个天文数字,陆云筝很想先换了海盐那个能下金蛋的母鸡再考虑别的。 但系统有它的运算法则,要想得到更多的东西,就得先把水泥弄出来,陆云筝没能争过它,只能含泪兑换了水泥工艺,然后怒接一批新任务。 正好,谢长风也想拉拢谭氏,平衡一下崔氏,这个水泥交给谭怀鲁最合适不过,就是工部尚书他日若是知晓了,怕是又要跟他哭诉一番了。 “他不是一直跟吕家交好?吕家都要谋反了,他还跟皇上哭什么?指不定混个从龙之功,还能再进几步呢。” 谢长风失笑:“他跟吕家交好,未必是真心。并不是谁都敢去谋逆的,便是吕盛安手里那些御林军,若是知道自家上司的心思,怕是得跑一大半。” “那要不要私下透露出去?让他反不成?” 听了这种孩子气的话,谢长风却也认真回了:“吕家手里还握着更多的东西,得逼他们露出来,” 陆云筝便不说话了,朝堂上这些事儿她并不太懂,谢长风随口说给她听听,她也就随口应两句,并不会有想要干预改变什么的想法,她对自己太有自知之明了。 她这几日还把之前刚醒时记录的东西翻出来看了下,发觉大多数事情都发生了改变,她原本想要护着的人似乎都已经不需要她去拯救了,而还未发生的事,她也不知道何时会发生,甚至还会不会发生。 自我反省一下,陆云筝觉得自己怕是最咸鱼的炮灰女配了。 “长公主这几日可有来找你?” 陆云筝摇头:“不曾,只派人送了书信和分红来,说近日要好好同故人叙叙旧,就先不来寻我了。” 谢长风不由笑道:“看来舅舅此番是躲不过去了。” 陆云筝也笑起来,觉得这对冤家牵扯了十余年,缘分竟还未断:“若是他们想要在一起了,皇上会给他们赐婚吗?” 谢长风想了想,道:“不合适,他们毕竟差了一辈,朕不能公然表态,会惹众议。” 陆云筝哦了一声,觉得也是这个道理。 谢长风以为她不开心,道:“他们若是想在一起,不会在意这些世俗之名,朝臣们怕是也不敢骂。” 毕竟孔戟是个大杀器,而长公主也是个肆意妄为不听劝的主儿。 “也对,是我想岔了。” “后日立冬,你随朕一道祭祀,这两日好好休息一下。” 想到祭祀那日天不亮就要起来,陆云筝下意识就想拒绝,可想到这是为了天下百姓,也是为了谢长风,到了唇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应道:“放心吧,不过是祭祀,我能行的!” “既如此,那今晚……” 谢长风边说,边将陆云筝压到柔软的被褥之间,两手也渐渐不规矩起来。 陆云筝忙道:“不不不!我需要休息!” 谢长风逗了半天,只把人逗得面红耳赤,这才放开了她。 陆云筝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被骗了,祭祀前三日分明要斋戒沐浴的!怎能行房事?可恶! 第42章 有些锅是绝对不能背的!…… 孔戟撑着头, 晃了晃手腕上的镣铐,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轻笑出声, 可惜如此盛世美颜, 竟无人得见。 几年不见,当年那个娴静文雅的丫头,竟变得如此豪迈不羁。 倒是有一点没变, 明明心虚得要命,却偏要故作高傲, 叫人忍不住就想顺着她逗一逗,看她恼羞成怒,再也装不下去的模样。 想起昏迷前的事,孔戟啧了两声,那丫头的手法生疏的要命,哪里像是阅尽千帆的模样?他竟差点被骗过去了。 薛明成翻身进屋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自家将军笑得春心荡漾的模样,惊得他差点儿一个没站稳从窗户滚下去。 “将军?你没事吧?”没被下什么奇怪的毒吧? 孔戟敛了笑:“你怎来了?” 薛明成无语:“你被长公主带走, 一天一夜没个信儿, 我能不来瞧瞧么!” 言毕, 薛明成瞧见孔戟四肢上竟然还绑了锁链,那厚度,快赶上门板儿了!长公主竟然这么凶残的吗?关键是, 自家将军居然忍了? 孔戟看他一眼。 薛明成摸了摸鼻子,将满心的好奇都压了下去,说起了正事:“吕家这几日在京城走动颇为频繁,还搞了几次赏花诗词会,赏到半夜还不见客人离去, 欲盖弥彰!” “吕盛安还亲自去找了谭大人,但没多久就负气出走,谭大人转头领了两个谭家的子侄进宫找皇上进研究院了。” “吕静娴在宫里暂且没什么动静。” 孔戟颔首:“谭府不必盯了。” “这就不盯了?我觉得还是盯着吧,景旭然可是谭大人得意门生呢!谁知道他跟谁一边儿的?” “他哪边都不是,谭氏一族素来不搅合党派之争,若不是皇上拿了那几本孤本勾住了他,这会儿都该上折子致仕了。” 薛明成哦了一声:“他那两个子侄倒是挺有才名的,就是不知有几分真才实学。”贵族圈子里可太多名不副实之辈了。 孔戟道:“不必管这些,盯紧吕家,过两日是立冬祭祀大典,吕家必有所为。” 薛明成称是,正要说话,耳朵一动,顿时转身打算原路返回。 孔戟打断了他:“上梁。” 薛明成也不含糊,当即翻身蹲上了梁。 片刻后,房门被推开,长公主迎着光立在门口,吩咐道:“守在院子里,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进来。” 蹲在梁上的薛明成暗吸一口气,还好他没出去! 然而,还没等他这口气喘匀,就见长公主走到塌前,淡淡道:“人呢?” 孔戟故作不知:“谁?” “刚刚飞进来的。”长公主抬了抬下巴:“孔将军可不要太瞧不起人,本公主府可不全是酒囊饭袋。” 孔戟抬起手略微晃了晃:“公主将我带回府,迷晕了锁在床上,如今还想要逮我的属下,恐怕不合适吧?” “怎么?你的人乱闯我公主府,还不许本宫拿人了?” “明成他不过是避过公主一回罢了,他不知你我交情,否则断不至于让公主着急一场。” 薛明成捂着嘴巴,瞪圆了眼,下面这位还是他追随多年的将军吗?莫不是被什么脏东西上了身吧? 长公主挑眉:“本宫与你能有何交情?” 孔戟笑了:“公主都让臣进了香闺……” 扑通一声。 长公主垂眼,与摔在自己面前的薛明成看了个对眼。 薛明成翻身而起,当即跪倒:“公主明鉴,臣偶遇公主却避而不见是得了将军之命。” 师傅曾说过,有些锅是绝对不能背的! 孔戟扶了扶额,突然觉得哪怕是宗鹤鸣都比眼前这个傻子要好的多! 长公主道:“不知者不罪。” 薛明成心下一喜:“谢公主!” “往事可不追,但你今日擅闯公主府,本宫却不能不计较,来人……” 薛明成万万没想到长公主说翻脸就翻脸,不由转头向孔戟求救,孔戟叹了一声:“公主要如何才能放过他?” 长公主道:“一千两。” 孔戟:“……” 薛明成:“……”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值一千两! “黄金。” 孔戟:“……” 薛明成:“……”完蛋,将军定不会救他! 孔戟又是一声长叹:“臣囊中羞涩。” “没关系,本公主允你打欠条。”长公主看向薛明成:“你去写,让你家将军签字画押。” 薛明成:“……” …… “今儿是立冬了吧?” “是,娘娘。” 吕静娴站在廊下,静静看着外面。本朝规矩,每年立冬,天子要携百官祭祀,往年里,她都是站在谢长风身侧的那个人。虽然得不到君王宠爱,但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母所带来的权势地位也足以让她满意。 如今,她虽依然住在凤仪宫,却是什么都没有了,多年算计成了一场笑话。 可是,陆云筝就能笑道最后?呵! 陆云筝跟在谢长风身后,按照近些日子学的规矩,一丝不苟的执行,梦里的这个立冬并未发生什么大事,但那会儿吕静娴还在憋大招,所以陆云筝的一颗心还是提着的,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祭祀的过程很顺利,陆云筝正要松口气,却突然听到天边儿传来一生闷响,紧接着,地面都晃动了起来。谢长风转身将陆云筝拉进怀里,所幸这场晃动不怎么厉害,也未持续很久。 “皇上!城郊西北那座山林起火了!” “皇上!急报!” 如此大的动静,城中百姓也都有所感,想到今日是立冬祭祀之日,却突降天灾,一时间人心惶惶。 祭祀已经完成,陆云筝被护送回宫,留下谢长风及大臣们处理后事。 “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提前在山体埋伏了大量炸药,同时引爆,造成轻微地动。 “你怎么没提醒我?” -这是人祸。 系统只会提醒天灾,不会干预人事。陆云筝深吸了口气,稍稍平复了下内心的怒意:“那你知道有没有无辜人员伤亡吗?” -并无无辜百姓因此伤亡。 万幸! 这事儿是谁做的根本不必多言,为的大约就是造势,想来不用等到明日,京城就会有流言四起。 …… 地动的时候,孔戟正跟长公主在房里讨价还价。 “可否将这锁链撤下两个?” 长公主正对着账簿拨弄算盘珠子,霹雳巴拉,清脆悦耳,听在她的耳朵里都是金钱的声音,想到铺子里每日的流水,长公主的唇角不自然带了几分笑意。 孔戟靠坐在床头,一手执书,一手撑着下巴,目光落在桌边那道倩影上。 长公主头也不回:“不行。” “那撤一个?” 回应他的只有一串金石相碰的声音,长公主连算盘珠子都是用金银打造,着实贵气! 孔戟挑了挑眉,正要再说什么,突然听到一声闷响,他目光一凝,锁链寸寸皆断。 长公主侧目,就见一道身影飞身而至,将她拦腰抱住,鼻尖充斥着熟悉的冷冽气息,等回过神时,人已经到了屋外。 还不等她开口说话,就感觉一阵地动,她心下一惊,下意识就搂住了孔戟的脖子。 孔戟低声道:“莫怕,不是地动,你看。” 顺着他的手,长公主这才发觉他们似乎正站在屋顶上,遥遥可见西北方向有浓烟滚滚。 长公主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孔戟道:“有人想要装神弄鬼。” “公主!公主!” 一叠声地呼唤,总算让长公主回过神来,她看向孔戟,孔戟抱着她落到地上,将人放下,举止坦荡,好似理所当然。 丫鬟们连忙上前,将长公主团团围住,趁机隔开孔戟。 孔戟被挤得后退两步,似笑非笑,他可从未受过这样的冷遇。 安抚好丫鬟们,长公主重新进了房,顺带将孔戟召进去了。 顶着丫鬟们防贼一般的目光,孔戟悠哉游哉进了房门。 屋内,长公主径自走到床边,看着已成一盘散沙的锁链,淡淡道:“这是本宫花了重金打造的。” 孔戟道:“显然,公主被人骗了。” 长公主侧目:“不,是被将军你弄坏了。” “这锁链太差了,困不住人,公主若是想要,臣替公主再打造一副。” “能困住将军吗?” 孔戟道:“怕是有些难。” 长公主轻轻笑了:“将军赔银子吧。” “公主可真是无情。” 长公主却不理,径自拉了孔戟的衣袖将人带到桌前:“写吧。” 孔戟:“写什么?” “欠条,黄金百两。” 孔戟:“……” …… 这一日,不止京城城郊地动,其余几州也有几处山体地动,若是有人能将那些地方画出来,就会发现那形状竟一条卧伏的龙。 陆云筝当晚才得知此事,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梦里确有此事,但那是在几年之后了!那会儿,男主已经有了一定势力,正打算挥师进京,为了显得师出有名,男女主凑一起才想出这样的法子。 难道他们并非后来才相识的?那男主竟也是吕静娴鱼塘里的鱼?只是后来才变大的? 似乎是想要验证陆云筝的猜测,第二日,就有急报传来,说是有山匪作乱。 山匪!是了!应该就是男主了! 第43章 不愧是执掌国库多年的老…… “皇上打算派谁去平乱?” “吕侯爷已经自请前去剿匪, 朕允了。” 陆云筝摸了摸下巴,九狐山所处的位置比较微妙,离京城不远不近, 历来都有山匪, 但因九狐山三面环水、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山上似乎还能自给自足,是以山匪并不是太猖獗。 一旦山匪频繁袭击过路行人, 朝廷就会派兵去剿的,只是这个兵, 若是京城有合适的皇子或是世家子弟想要刷军功自请上阵,那便是京城派兵,否则就是调动其他州的守备军去剿。 但也从未出现过堂堂一个侯爷去争这份功劳,吕盛安口称是为了带家中子侄去练练兵,谢长风也就从善如流的应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谢长风道:“朕前些日子查到, 吕家似乎跟那山匪有些联系。山匪这些年劫的大都是富户和镖局,因为从未伤人, 所以事情都被当地官员按下去了。如今突然开始大肆劫财伤人, 想必是有所图谋。” 陆云筝心下一动:“皇上可知山上人多吗?” “似乎不少, 而且严防死守,不易查探。”谢长风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画了几笔:“九狐山是一座主峰连着八座小峰,互相簇拥成团, 里面可轻松容纳万人。且因地势原因,想要不动声色上山都不容易。” 陆云筝道:“那他们会不会这几年都在山里私下屯兵炼器?” “十有八九,九狐山临近的那些县城,几乎没有闲人,更无流民, 想来都被陆续带上了山。而且那附近的州县,青壮年的比例过于少了些。” 原来如此,那就说的通了,男主定然是一早就被吕静娴给圈进了鱼塘,这些年都在九狐山暗搓搓地发展势力,直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带人揭竿而起。 她就说在梦里,男主怎么就那么厉害!起初揭竿而起的时候,瞬间就有无数人响应追随,后来还有宗鹤鸣带着收拢的孔家军投奔,好似当真是天选之子。原本以为是男主光环,如今想来,或许都只是吕家一早算计好的罢了。 “吕盛安就这么带着人过去,会不会直接跟山匪汇合然后杀进京城啊?” 谢长风道:“若真如此,朕倒是放心了。” 陆云筝突然想起旁的:“各地发生地动,可有什么流言传开?” “自是有的,不过是说天降惩戒,龙脉有损,谢氏王朝气数将尽。” 果然想造反,都得先扯大旗,不是抬高自己天降之子的身份,就是贬低对方太作死以至气数将尽。 陆云筝嘀咕道:“都没点新意。” 谢长风失笑:“这倒是无意中帮了朕,原本朝中还在争执是否要徙民实边,如今流言四起,大家又怕流民被有心人鼓动,当真造反起来,今日已经同意徙民实边。” “那可真是太好了!不过,崔大人忙的过来吗?他不是已经离京去北部推广火炕了吗?” “人手不够可以借调,火炕推广不是难事,朕已转交工部接手,省得那老儿总跟朕哭诉。” …… “臣久不露面,似乎不大好。” 长公主一面拨动算盘珠子,随口应道:“近来朝中热闹得紧,将军还是不要出去吓唬人了,若是他们看到将军,反悔同意徙民实边了,将军岂不得不偿失?” 孔戟笑道:“公主这是关心臣?” “本宫只是关心百姓罢了。” “那公主可否告知,皇上派谁主持徙民实边?” 长公主看他一眼:“薛明成没告诉你?” 孔戟长叹一声:“他被公主那一千两黄金吓到了,怕是不敢再进公主府。” 至于其他人,在有了薛明成前车之鉴,对公主府简直避之不及。 长公主想了想,似乎确实有一段日子没人来给孔戟通风报信了。 “徙民实边由崔大人和谭大人主持,翰林院及其余六部均抽调人手增援,御林军也拨了不少人一同去了,同时,各省各地官员及守备军也需全力配合,有些已经启程打算回京述职的官员们又都原路返回了。” 孔戟若有所思:“那京城岂不是空了许多?” “有将军在,京城再空又有何妨?” 孔戟笑了:“臣谢公主厚爱。” 长公主咬了咬唇,转过头不再搭理他,这人当年明明是一副天山雪莲的高冷模样,如今再见,竟变得如此油嘴滑舌!看来得派人去边关查一查,到底是不是当真只有男儿! 孔戟却双手枕在脑后,神情惬意。 …… 不过几日的功夫,京城大部分官员都陆续离了京,就连京城的守备都少了大半。 谢长风难得偷个闲,窝在怡心殿,闲来无事陪陆云筝转转她的菜园子,还去猪舍看了看,三头母猪的肚子都很大了,眼看着就快要生了,负责饲养的宫女太监们每日照看得十分仔细,那几头猪崽长大了不少,瞧着就肉实得很。 陆云筝看着就想流口水,然而谢长风的目光却总下意识扫过猪的后下方部位。 先前种下的那些蔬菜种子陆续都结了果,有些是本地本就有的蔬菜,但品种更好,有些是本地没有的,大都获得了谢长风的赞许。剩下还没成熟的果子里面,陆云筝最期待的就是草莓了,也是她每天都往菜园子跑的动力。 果蔬种植任务大部分都完成后,后续终于生成了新任务,竟然是陆云筝一直期盼的酱料任务!看着任务列表里那一溜排的调料,陆云筝简直喜笑颜开,等她集齐五味调料,还怕弄不出好吃的菜吗? “何事如此高兴?” 陆云筝眨了眨眼:“皇上还记得我提过的酸辣土豆丝吗!很快就能吃到正宗的酸辣土豆丝了!” 原来竟是为了一口吃食,谢长风哑然失笑,道:“那朕可要好好尝一尝。” 然而,等陆云筝看清楚制醋的步骤,感觉自己的牛皮吹得有点早,也许等她种完甘蔗把糖都弄出来了,醋还没成功。再看看酱油的制作过程,同样十分繁复,且需要长时间的发酵。 行吧,是她天真了。 不过,陆云筝对于这些任务还是很积极的,自认光靠自己怕是搞不定,她果断将步骤抄录下来,交给谢长风。 谢长风垂眼看了半晌,心中了然,道:“朕命人去制。” …… “大人,流民不愿迁徙。” 崔鸿白和谭怀鲁面色凝重,他们早知此事不易,特别在有心人鼓吹龙脉已毁、王朝将倾之后,流民们更是不愿千里迢迢去边关,唯恐成为国破后第一批刀下亡魂。 “谣言太多,流民大都无知,极容易被煽动。” “但迁徙一事势在必行,若放任他们继续流浪,迟早要成大祸。” 道理大家都懂,但任凭他们如何劝说,流民仍旧不愿去,甚至因为他们的好脾气,使得谣言愈演愈烈,甚至还有说皇上为了巩固皇权,要拿流民当祭品,杀人祭天! “这等荒谬的事怎会有人相信?还以讹传讹,闹得如此沸沸扬扬?” “不若我们也弄出几个神迹,让这些愚民们看看,谁才是真正天之子。” “那就落了下乘。” “依我说,直接带走便是,何必要与他们多言?等到了地方,自然知道我等良苦用心。” 众人群策群力,但似乎都不太合适。徙民实边,非一朝一夕,也非几批流民就能够的,得从全国召集众人去边关,若有怨气的人太多,即便去了边关,也会图惹祸端,凭白让好事成了坏事。 “此事不宜再拖,一旦等到天寒地冻,迁徙会变得愈发艰难。” 突然间,崔鸿白想起那夜陆云筝提议用钱买奴隶带回边关的情形,脱口道:“直接用钱买人头吧。” 众人一静,齐齐看向崔鸿白。 崔鸿白道:“既然讲不清道理,那又何必讲道理?对一无所有的流民来说,银子和粮食是最实在的东西。就按人头算,只要愿意去边关落户,赠粮赠银,还有军队沿途护送、有大夫一路随行。” 当即有人赞同:“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鬼都爱财,莫说是流民了。此法甚好!” “崔大人妙计!” 大家这么一思量,确实是个好法子啊,给钱给粮,那还不去?那就等着挨饿吧! 朝廷把施粥的粮拿来发给流民用以迁徙之用,那么留下来的人就得好好想想,一旦朝廷的粮食和银两都发完了,他们是不是就要断了口粮,到时候他们又能何去何从? 唯有谭怀鲁依旧冷静:“口粮原本也该是我们准备,只是银子从何出?” 场面再度寂静无声。 崔鸿白语重心长道:“他们去了边关,落了户籍,想要踏实过日子,总有人会买房买地,这银子不就又可以赚回来了?哪怕有那守着银子过日子的,他们总要度日,衣食住行哪样不花钱?咱们多开些铺子,也总能再挣回来一些。” 众人顿悟,纷纷夸崔鸿白好计谋,心里却想:不愧是执掌国库多年的老狐狸啊!这钱还没撒出去呢,就想好了回头怎么再原封不动地捞回来! 谭怀鲁问道:“就算只是垫付,所需银两亦是天数,从何而出?” 第44章 这是金钱带来的自信!…… 大家看向崔鸿白:“崔大人, 国库的银两不够吗?” 崔鸿白道:“自是不够的,皇上自登基以来,每年都有施行利民之大举措, 国库就未曾有过富余。便是今年, 先有流民,皇上下旨赈灾,这月余, 粮食和银子流水一般花出去。”更不提,还给边关送了那一大波粮草, 也都是钱啊! “再者,徙民实边开支甚大,银子更得算着用。” 众人暗道:那你还提出用钱买人头的主意? 没钱是个大问题,更何况这缺的还不是一星半点儿,众臣们便是想凑也不敢开这个口。 良久,有人提到:“皇上前些日子曾提过, 制炭法给曹国公,将来卖炭所得红利可抽取部分用以徙民实边。” 大家看向他, 默默不语, 这位大人, 您将皇上哄骗曹国公干活儿的话记得如此清晰…… “那得先去催催曹国公才是,毕竟火炕的推广所花银两也是皇上拿私库在垫的。” 于是,曹国公莫名其妙被人催上债了, 他对这制炭法是上了心的,而那新法子确实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如今已经能成功制出多次了,但想要同时大批量制炭,还在摸索中, 不过已经初见成效。 万万没想到,来催他的不是谢长风,而是这群本该去忙着徙民实边的大臣们。 曹国公道:“你们缺银子,跟皇上去讨啊,他应下的事,你们找我作甚?” 众人道:“总要你先制出炭来,分了红利给皇上,吾等才好开口吧,毕竟火炕推广还花着皇上的钱呢。” 曹国公无言:“老夫也想早日制好了早日挣钱啊!再者,皇上私库丰盈着呢,不缺老夫这一星半点儿。” 这话可就过了啊!若盈利真只是一星半点儿,你曹国公能这么任劳任怨?连徙民实边这种大事儿都不搅和了?要知道之前沿岸迁徙的差事儿你可捞了不少银子回家! 曹国公默默翻了个白眼,有谭怀鲁这个老狐狸和崔鸿白这个貔貅在,谁能捞银子? 许是仗着谢长风不会拿他怎么样,曹国公继续出馊主意:“再说了,不还有贵妃娘娘么?她同长公主弄出来的那铺子,可是日进斗金!” “徙民实边是孔将军上的折子,皇上心里头也想做成的事儿,你们只管去哭穷,皇上和娘娘总不会不管的。” …… “所以皇上这是被他们惦记上了钱袋子?” “不是我,是我们。”看着幸灾乐祸的某人,谢长风也笑着坐过去:“朕无心之言,倒被他们惦记上了。说来,崔大人能想出这法子,还是跟你学的,于情于理,贵妃娘娘也不能袖手旁观不是?” 陆云筝笑道:“这法子确实是不错,秀才遇到兵素来说不清道理,还不如将利益直接摆在他们眼前,让他们心甘情愿去边关,等去了就知道好了。” “所以他们理直气壮来跟朕要钱了。” 陆云筝又想笑了,那画面实在是喜感。 笑过之后,陆云筝才道:“出银子可以啊,那边关几座新城的规划得按我的设计图来,所有房屋商铺的地契也都得归我。” 谢长风笑道:“这是自然。” 转头,对上一众大臣们,谢长风道:“朕出了银子,边关新城所有田地土地宅屋,就都归朕私有之物了。” 谭怀鲁和崔鸿白对视一眼,暗道果然白来的银子都烫手。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往年土地所得大都归的还是国库,少数才入了皇帝的内库,毕竟取之于民、要用之于民嘛,这一旦进了皇帝的私库,那就不好说了。 “只是地契归朕所有罢了,该缴纳的都会上缴,朕若想买卖租赁,也得经过牙人,该抽的税还是得抽。” 一种大臣们凑一起商量了一下,觉得这样倒也行吧,就当是皇上提前花银子买了地契,回头卖给百姓,那银子就又回来了,与崔鸿白之前的盘算不谋而合。 等到众人商量一致,谢长风才慢悠悠敲了敲桌面:“这里是新城的规划图纸,众位就按照这上面的去造吧。” 谭怀鲁和崔鸿白眉心一跳,顿时生出一股子不妙的预感,等到图纸徐徐展开,那种不妙终于落了实处。 倒不是说图纸不好,这图纸规划得太好了,哪怕隔着纸张,都能想象出这城若是建成,该是何等的恢宏大气。 可这是要给边关建新城,不是迁都啊!这么大的城,不是一座,而是一连四五座,这也太暴殄天物了! “边关诸城一旦强大起来,敌人若是想要再犯,也得掂量掂量。”谢长风意味深长道:“徙民实边,意义重大。” 崔鸿白心下一动:“皇上这是,想要以商止战?” 谢长风颔首。 众臣皆惊,大家起初看到孔戟上的折子,只以为他是想要趁机壮大己身,而谢长风因为要借助孔戟之势,所以一力促成。到了后来,大家渐渐变了想法,觉得将流民安置到边城确实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然而到了此刻,看到面前的图纸,以及谢长风提出的条件,众人这才惊觉,这位年轻的天子,竟然想得那么远,他不只要边关短暂的太平,他想要一劳永逸! 若是在一年前,在场诸位可能都要觉得这天子怕不是异想天开的傻子,但回想这半年来的种种,他们突然觉得,或许此事或许能成也不一定呢! 良久,谭怀鲁和崔鸿白躬身道:“臣等誓不辱命。” 谢长风道:“有劳众位了。” 直到出了宫门,众人才回过神来,这图纸如此恢宏,一旦建成,怕是数十年乃至百年都不必再往外扩,皇上手里的那些地契田地,将来可当真是值钱得很呐! 罢了罢了,谁让大家没有皇上银子多呢? …… 一箱箱的银子从皇宫里的库房搬出去,连先帝留下来的内帑也一并搬走了,短暂回京的众位大臣们很快又离开了,身后拖着长长一串一眼望不到边的运银车,声势浩荡。 这一回,每个人都带了几分势不可挡的气势,这是数额庞大的金银带来的自信! “朕这回当真是一贫如洗了。” 陆云筝笑道:“我养你!” “谢娘娘恩典!” 陆云筝眉开眼笑:“我掐指一算,皇上还得再穷几年才行。” 毕竟,除了徙民实边,还要建桥铺路,之前提过的三院倒是可以稍微缓解一下,毕竟徙民实边不只是迁徙流民,各州各县孤寡老人和乞儿也一样会带过去,此外,连牙行里的奴隶们也大有机会去边关新城。 新城百废待兴,能做的活儿太多,男女老少只要勤劳,都能找到挣钱的法子,更何况,还有朝廷从中安排调和。 担心人太多会起乱子?怕不是没听过孔家军的威名吧。 …… “皇上怎么就让他们一次把银子都搬走了呢?万一路上被人劫了怎么办?”长公主说着,又默默估算了一下银两,顿觉更忧心了。 孔戟道:“带队的是谭大人和崔大人,不会有事的。” “他们都是治国的文臣,哪里懂抢劫打仗的事儿?”长公主着实心疼自家皇弟的钱,难得对孔戟有了好脸色:“你是不是有安排了?” “想知道?” 长公主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孔戟笑道:“你唤我一声,我就告诉你。” “孔戟!你可还欠着本宫一千一百两黄金!” 孔戟举手告饶:“我被你困在府邸,能有什么安排?不过,谭大人和崔大人联手办事,你不必太担心。” 听了这话,长公主当真就放心了,再也不看孔戟,转身又去打算盘珠子了,她得给宫里送点儿银子去,谢长风的内库都搬空了,那陆云筝手里头的银子应当也都拿出来了。 …… 边关,郑衍忠接过圣旨,打开一并送来的图纸,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想要骂娘。 “这是把我们当匠人使唤了啊?这么大一座城,怎么建?” “您莫急,工部很快就会来人,您届时配合工部行事就好。” 郑衍忠一瞪眼:“凭什么是劳子配合他们?” 粮草官暗暗扯了他一把,郑衍忠不情不愿道:“那等他们来了再说。” 送旨的官员擦了擦脑门儿的汗,暗暗松了口气。 等人走了,粮草官自袖子里取出两封密信,道:“这是皇上和将军的密旨,咱们配合工部圈地建城,卖玻璃挣的银子也要拿出来。” 郑衍忠顿时就炸了:“凭什么?不行!” 片刻后,他似想到什么,又炸了:“为何密信都是送到你手上的?” “因为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粮草官幽幽叹了口气,不明白自己明明只是个粮草官,为什么要操将军的心:“徙民实边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与我们也大有裨益。” “那也不至于出人又出钱!” 也难怪郑衍忠不愿意,任谁穷了十来年,一朝富裕,银子都还没摸热呢,又得撒出去,多少都会心疼。 粮草官苦口婆心地劝:“只要有玻璃,银子迟早会有的。” 这倒是句实话,郑衍忠当即道:“价格再涨三成吧。” 粮草官:“……你高兴就好。” 不过,郑衍忠又想起旁的事:“朝廷来了人,若是发现咱们造了玻璃往邻国卖,不会又要参咱们通敌叛国吧?” “你终于想到了。”粮草官摊开手:“所以我们要把赚的银子拿出来建城,将来他们才不好参我们。” 原来如此! 郑衍忠道:“我明儿就去安排。” 第45章 吕家的谋反大计定然是不…… 有了银子, 一众官员们的行事作风变得简单粗暴起来,再也不必苦口婆心的劝,直接将那一箱箱的真金白银, 和那一车车的干粮拉到城门口, 只要愿意迁徙去边城,就能领钱领粮! 也不必担心会有人抢,因为沿途都有官兵护送, 但凡有手脚不干净的,一律按律处置。此外, 还有大夫随行。 等到了边关,立马就能落户,手里的银子想买房买地都可以,若是不愿,自己开荒也是成的!此外,新城各种活儿多, 也需要大量人手。孤寡老人和孩子会统一安置,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还都是有酬劳的。 总而言之, 只要手脚勤快, 不怕找不到活儿干,填饱肚子是很容易的事儿,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吃了上顿盼着下顿,时刻担心朝廷突然停了施粥。 饼画得再大,不如一个馒头来得实在,如今真金白银摆在眼前,很快就有人忍不住上前询问, 听了官员们耐心的解答后,立马签字画押,领了银子和干粮,走到旁边画出来的圈子里等着,那里还停了不少马车,是供大家赶路的时候轮流休息用的。 有了第一个,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等到大家发现当真可以领钱领粮,几乎快要疯了,哪怕有人在旁边蛊惑,谁知这是真是假,万一等干粮吃完了,要大家花银子去买,岂不是一场空? 然而,已经没有人愿意去听那些反对的话了,不管以后真假,至少眼下是实实在在的银子和干粮! 等凑够了一定的人数,官员们立刻安排官兵护送启程,沿途各州县都设置了休息的地方,大家白日里赶路,晚上一起挤着睡觉,路上还有人给他们说朝廷在边关建新城的目的,听得多了,大家陆陆续续对未来生出些许期盼来。 皇上舍下那么多银两和粮食,沿途官员们费心费力,总不至于就为了骗大家去边关赴死的。 于是,迁徙的队伍越来越多,若能从足够高的地方俯视,会发现一条条黑色的长龙正在往同一个目的地汇聚。 徙民实边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开始了,后世对此的评价相当之高,普遍认为,正是从这一年冬天的大迁徙开始,谢氏王朝拉开了盛世的帷幕。 当徙民实边送钱送粮的消息传开之后,几乎瞬间就盖过了之前多处地动带来的恐慌,百姓哪里还有心思去操心龙脉的事?都在琢磨这送钱送粮到底是真还是假,每个人送多少,有些家里揭不开锅的都起了心思,想要打听一下。 如此一来,把吕盛安一党气得够呛,好不容易等到了合适的时机,费心费力还费钱的搞出这么大阵仗,四处散布流言造势,眼看着已经有点儿效果了,结果谢长风突然来这么一手!生生把火给扑灭了。 “侯爷,那么大一笔银子,若是能到手,与我们是一大助力啊。” 又有人道:“大业要紧,银子总不会跑的,等拿下京城,再去抢来也不迟。” “一旦侯爷登上大统,只能行封赏大赦之事,如何再去伸手拿银子?” “况且,大业若成,侯爷要忙的事多如繁星,怕是很难腾出手来干旁的事。” “那你怎知这不是陷阱?” “徙民实边是皇上和孔戟一力促成的,想要赶在寒冬前将人都迁到边关,否则也不会如此急切搬空国库内库去办此事。” “不若我们兵分两路?” “不可!” “为何不可?京城如今已经空了大半,守备力量薄弱,咱们出其不意攻进去,未必就需要这许多的人马。” “你忘了还有孔戟?” “他已是残废之躯,又能如何?更何况,侯爷不是已经探明,孔家军都在边关按兵未动,即便到时候他发现不对,也来不及了。” “大业成败在此一举,不能有任何闪失。” “……” 众人争执不休,吕盛安沉吟不语,半晌,他看向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年轻人。 湛镇川挺直着脊梁,任由吕盛安打量,他生了一副好样貌,剑眉星目、丰神俊朗,若没有十年前先帝血洗长临观一事,他本也应是官宦子弟,而不是沦落为一介山匪。 便是这山匪,当年若非吕盛安私下里将他掉包救出来,他怕是都没得做。 “镇川以为如何?” “私以为此举不妥。”湛镇川道:“眼下京城的守备军固然不多,但孔戟始终是个大患,他回京时那般高调,后来却突然消失匿迹一般,甘心被困长公主府,这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大理寺和刑部此番动了真格,我们至今无法得知宗鹤鸣和景旭然的供词,还是稳妥些的好。” “大业不容有失,一旦能成,银子迟早会有。” “有什么?内库和国库都被搬空了!” 湛镇川淡淡扫过去:“大人您跟着侯爷,就只是为了那点儿黄白之物?” 那人被噎住,扭头不语。 吕盛安其实心里对那笔银子也很心动,这些年为了招兵买马,他也是捉襟见肘,但听了湛镇川的这番话,觉得也有道理,只要能成事,迟早会有银子的,实在不行,杀几个大户抄家便是了! 如此一想,吕盛安定了心:“依照原计划行事。” 纵然有人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多言,毕竟确实大业为重。 …… “咱们带了这么多银子上路,居然没人来劫?” 谭怀鲁没应声,他知道崔鸿白的意思,但不愿搭理。 崔鸿白抚了抚长须,道:“如今看来,皇上其实也挺好的。” 谭怀鲁斜他一眼:“玻璃挣得不少吧?” 崔鸿白哈哈大笑:“皇上不是给了你水泥的方子?等弄出来,定然也是挣钱的买卖。” 谭怀鲁道:“都是身外之物罢了,老夫又不似你这般。” “那你为何闷闷不乐?” “明知故问!” 崔鸿白收了笑,道:“吕家早晚有这一遭的,早来总比迟来的好。” “为了一己私欲,不惜置百姓于水深火热,当真是可恨之极!” “倒也未必会祸及百姓。”崔鸿白道:“他手里兵马不多,大抵会趁着城中空虚趁机而入,错过这次的机会,再等不知何年何月。” 谭怀鲁长叹一声:“如今只望皇上和孔将军有雷霆手段。” “你我一介文臣,与其操心这个,倒不如好好将这徙民实边的事儿办好,或许有生之年,能有幸见证一个盛世之始。” “确是如此。” …… 得知迁徙的事进展顺利,陆云筝心情大好,日日守着那草莓,看着它一日红过一日。 这一日,陆北玄突然带来了好消息,他制出了青霉素,还小范围试验过了,药效显著! 谢长风随不懂医术,但从陆北玄口中明白了青霉素的珍惜,见他成功制出,龙颜大悦,赏了不少奇珍异宝。 看着陆北玄有些懵的模样,陆云筝失笑,也跟着赏了些银两,这银两还是长公主昨日派人送进来的,都还没捂热乎呢! 这件大喜事被谢长风按下来了:“暂且还不到时候,你近日辛苦些,多制点药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陆北玄躬身应了。 等人退下,陆云筝不由问道:“吕家当真要反了?” 谢长风也不瞒她:“朕把京城的人手都快调空了,他若还不反,那以后也没机会反了。” 一切都跟梦里不一样了,这次谢长风和孔戟布局请君入瓮,吕家的谋反大计定然是不会得逞的。 而那湛镇川,没了吕家替他打前锋,没了宗鹤鸣带领的孔家军前来辅助,没了大批的粮草做后盾,他若还能推翻谢长风,那陆云筝也无话可说了。 …… “公主不如进宫去小住几日?” 长公主抬眼,盯着孔戟看了一会儿,才道:“你要走了?” 孔戟原本想说的话很多,但对上长公主的目光,最终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长公主点了点头:“那你去吧。” “你呢?” “我自然是要在公主府。” 孔戟道:“还是进宫吧,我怕顾不上你。” 长公主傲然道:“本公主府这里虽说不是铜墙铁壁,等闲之人想进来却也不容易。” 孔戟笑了:“薛明成这两日来了几回,你可知道?” 长公主撇过头,不搭理他了。 孔戟走到她身前,语气难得地认真:“去宫里,陪贵妃小住几日,可好?” 长公主抿着唇,不言不语。 “待此间事了,我随你处置。” “当真?” 孔戟颔首:“当真。” 长公主抬了抬下巴:“算算日子,本宫也好久没见娘娘了,进宫去看看也好。” 孔戟轻笑。 长公主当日便进了宫。 陆云筝笑道:“这两日我正念着姐姐呢,姐姐就来了。” 长公主也笑了:“可是有什么好事想着我了?” “我种的果子又熟了些,想邀姐姐来尝尝,不若姐姐这几日就在宫里住下吧?” 长公主自是一口应下:“左右也无事,便陪陪你吧。” 就在长公主进宫的第二天夜里,吕盛安带着大队人马悄无声息回了京城,南门的守门将士一早开了城门,迎接他入内。 “其他人呢?” “侯爷放心,他们都被末将迷晕了,一时半刻醒不过来。” 吕盛安颔首,策马直奔皇宫。 第46章 只要拿下谢长风的人头,…… 这一夜, 城中百姓战战兢兢,几乎一宿没睡,听着外面哒哒哒的马蹄声, 声声不绝, 到了后半夜,还隐约可以听见打打杀杀的呼喝声,有那胆大的, 爬到屋顶偷偷看了眼,只见一串串的火把, 好似一条条火龙,齐齐烧向皇宫的方向。 吕盛安带回来的人都穿着御林军的盔甲,但其实里面已经换了芯子,都是吕家这些年在九狐山上偷偷练出来的兵,平日里没少干些抢劫富户的事儿。 长公主的府邸距离皇宫只有一条街的距离,早早被人围住了, 等到破开大门,众人一拥而入, 才发现偌大的府邸, 竟然没看到几个人影, 领头的人顿觉不对,高声呼喝:“快退!” 然而,已经迟了, 屋顶上的箭雨齐齐落下,瞬间将他们射了个对穿,一阵箭雨后,才有大量护卫从廊中跑出来,将半残的叛军给解决掉了。 莫说是孔戟和长公主, 就连丫鬟下人的人影都没能瞧见一个。 领头那人瞪着圆圆的眼,不甘地倒了下去,心里生出一丝悲怆,此番大业怕是不能成了! 除了长公主府,曹国公的府邸也被团团围住,调配御林军的另一块虎符,就在曹国公手里,吕盛安不可能轻易放过。 然而不凑巧,曹国公近日都在京郊忙着制炭的事,他的府邸虽然也有护卫,但远不是这些叛军的对手,很快就被破了府邸,叛军没有找到曹国公,连杀了十余人,却仍问不出虎符的下落,只得自己去搜。 等到曹国公得知消息带人赶了过来,国公府已是血流遍地,死伤大半,只剩下些老弱妇孺了,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宗鹤鸣和景旭然被关在大理寺的监牢里,已经久未见到外人,起初刚被关进来的时候还被提出去审讯过,但最近十来日,几乎再没有人搭理他们,仿佛被遗忘了一般。 虽然没有被上大刑,但常年被困在昏暗的地方,无人交流,心理上的压力也并不少,景旭然比之刚下大狱的时候消瘦了许多,精神萎靡,身上再无半分翰林清贵的风采。 宗鹤鸣是习武之人,又是孔家军出身,倒是不在乎这里的环境,只是日子拖得越久,他心里越不安,他虽然不知道吕家的具体谋划,但能做出对孔戟下手的打算,那吕家所图定然不小。 可恨这里的看守太过严密,他受了内伤,一时半刻寻不到合适的机会逃出。 正胡思乱想间,突然听到外面有开门的动静,宗鹤鸣竖起耳朵,听见有人匆匆进来,随后,看守的侍卫们也匆匆跑远,似乎一个都没留。 宗鹤鸣没功夫去想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是机会来了。然而,还不等他打开锁门,就听外面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还有刀枪砍到牢门的声响。 “宗鹤鸣、景旭然在不在?” “在,在最里面这里!” 原本昏沉沉的景旭然也被惊醒了:“我也在,我也在!” 不久后,两人被人救了出去,其他犯人见状,也跟着求相救,却被无视了。 看到来人穿的是御林军的盔甲,脖子上却系了一条红绸,宗鹤鸣微微眯了眯眼,心里浮出大胆的猜测,景旭然脑子有些混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犹自问道:“怎么是你们?发生什么事了吗?” “侯爷让我们来救你们走!快点儿跟上!” 宗鹤鸣一把扯住身边的人,道:“赶紧告诉侯爷,孔戟他没受伤!” …… 吕盛安亲自率领大部分的叛军杀进了皇宫,宫里的防卫果然松懈不少。 “镇川,娴儿就交给你了。” 湛镇川应下,带了小队人马换了方向,直奔凤仪宫。 这会儿是夜里,谢长风十有八九在怡心殿,但吕盛安仍旧去了议政殿,不为别的,只为那玉玺日常就放在议政殿,先拿到玉玺再去抓人也不急。 议政殿黑漆漆的,连个守夜的太监都无,吕盛安挥了挥手,让人去撞开门。 很快,议政殿灯火通明,吕盛安看着书桌上那个熟悉的摆件儿,心跳得厉害,他用力捏了捏掌心,大步走进去,伸手将玉玺拿下来,抱在怀里。 “去怡心殿!”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在议政殿的四个角落里,静静燃着的香料,即便是吕盛安,激动之下,也并未察觉殿内香气有何不妥。 怡心殿外守着大量护卫,吕盛安的人马刚刚靠近,迎面就是一阵箭雨袭来,众人急急后退。 吕盛安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意:“难怪一路攻来如此容易,原来都等在这里!给我杀!只要拿下谢长风的人头,我就是皇帝,在场人人重赏!” 一时间,杀声震天。 …… “娘娘!不好了,宫里有人打进来了!” 宫女慌乱的从跑进来,却发现本该就寝的皇后竟然一身盛装的坐在那里,好似在等着什么。 “娘娘?” 吕静娴放下手里的茶盏,慢悠悠道:“来了?” 宫女觉得不对,刚转头要往后看,后背突然一阵剧痛,她被一刀砍倒,她痛得发不了声,耳边听到一个声音:“你惊到小姐了。” “属下错了!” 随即,宫女被人捂住了嘴巴,像布袋一样拖了出去,没多久就咽了气。 吕静娴仿佛没看到,她只是站起身,看向一步一步走来的湛镇川。 “你来了。” “我来了。”湛镇川上前几步,握住吕静娴的手:“我来迟了,让小姐受苦了。” 吕静娴微笑:“只要你能来,多晚都不迟。” 湛镇川也笑起来:“侯爷亲自去拿谢长风了,我们先离京吧。” 吕静娴有些不解:“为何要走?” “为防万一,小姐先随我离京,待侯爷坐稳宝座、尘埃落定再迎小姐回京。”湛镇川道:“不只是小姐,夫人少爷他们也都离京了。” 吕静娴摇摇头:“我要亲眼看到他们跌落尘埃!” 湛镇川知道她指的是谁,温声劝道:“眼下正乱着,小姐若是贸然过去,恐会惹侯爷分心,更何况,孔戟还未找到,随他入京的孔家军也不见踪影,咱们小心为上。” 吕静娴微微蹙起了眉,似乎仍不想就这么离开。 “小姐,你我许久未见,属下有许多话想同小姐说说。” 吕静娴展颜一笑:“我也有很多话想同你说,也罢,我们先离京,待日后再回来。” 湛镇川这才满意了:“我带小姐走一条特别的路,旁人都不知道。” 吕静娴任由他牵着,心甘情愿地跟着他走。 谢长风,是你对不起我在先,那就别怪我不讲夫妻情分! 吕静娴万万没想到,湛镇川带她走的竟然是一条地道,而这条地道就在她住了两年多的凤仪宫里! 似乎知道吕静娴心里的想法,湛镇川轻声道:“前朝的皇帝当年修这宫殿的时候命人修了这条暗道,只是知道的人都被灭了口。我也是偶然得知,提前来探过几次路。” 吕静娴想起什么,突然道:“去年我生辰那日,你也来了是不是?” 湛镇川轻轻笑了一声:“嗯,本想给小姐个惊喜,但见小姐似乎挺开心的,我便走了。” “哪里开心,不过是强颜欢笑,总不能过个生辰都哭丧着脸。” 湛镇川停住,转过身,看着吕静娴道:“往后的每个生辰,我都陪小姐过,可好?” 吕静娴道:“那你可不能食言。” “君子一言九鼎。” 地道修得很长,幸好还算宽敞,许是湛镇川来过几次,并不太憋闷,也不知走了多久,吕静娴腿都有点酸软了,听到拉着他走的湛镇川道:“到了。” 走出地道,四周竟然是一片荒山野岭,但旁边停着一辆马车,不远处还有不少人守着。 湛镇川将吕静娴送到马车上休息,这才走到一边问道:“可有消息?” “并无。” 湛镇川皱了眉头:“什么都没?” 众人皆是摇头,湛镇川转过头,看向京城的方向,若是成事,吕盛安会命人放烟花示意,届时,城外这些剩余的人马会带着吕氏族人进城,再接手城门守城。 湛镇川暗暗算了下时辰,他随吕盛安打进皇宫后,就分道扬镳,径自去接了吕静娴过来,在地道里也没走太久的路。孔戟虽然重伤,但有他在谢长风身边,总归会有些部署…… “寨主,我们刚刚救下宗鹤鸣,他说孔戟没受伤!” 湛镇川心下一沉。 “寨主,攻打长公主府邸的人全军覆没,至今并未见到孔戟和长公主的身影!” “侯爷知不知道?” “已经有人进宫去禀报侯爷了!” 又有人急速奔来:“寨主不好了!城门将士换了人,刚刚关了城门!” “夫人他们呢?” 那人摇了摇头。 湛镇川用力闭了闭眼,吩咐道:“命令所有城外的兄弟,立刻集合,回九狐山!” 马车里的吕静娴听到动静,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怎么了?” 湛镇川轻声哄道:“侯爷刚派人传了话来,让我先送小姐回九狐山,待他稳定了局面,再接小姐回来。” 吕静娴静了片刻,问道:“爹爹他,是不是出事了?” 第47章 活着,有时候比死更难过…… 当孔戟持着长枪出现在怡心殿外的时候, 吕盛安好似被人兜头一盆冷水浇下,受伤的孔戟和全盛的孔戟,代表的意义迥然不同。 而这时候, 偏偏有人大喊一声:“孔戟!竟然是孔戟!他没受伤!” 一时间, 哪怕是早已杀红了眼的叛军都下意识想要后退,孔戟征战沙场十年,凶名早已传开, 没有人愿意成为他的敌对。 吕盛安用力握紧了拳头,指甲戳破掌心也毫不自知, 他怒吼:“孔家军远在边关!这里只有一个孔戟,杀了他!你们就是将军!” 话音刚落,还不等叛军们什么反应,薛明成大声嘲笑:“你倒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谁说孔家军远在边关?你们回头去瞧瞧,皇宫早就已经被包围了,你们逃不掉了!” 薛明成一挥手, 怡心殿屋顶上突然冒出许多的人影,人人手里举着点燃了火把的弓箭, 一眼望去, 叫人心慌。 吕盛安此番带来的人马有几万人之多, 哪怕进京后分散了几波去各处,这会儿也还是有不少,乌泱泱占满了小半个皇宫, 但在皇宫这种地方,并非人越多越好,聚在一起,反而更容易被射杀。 “现在投降还来得及,皇上仁慈, 缴枪不杀!” 然而到了这会儿,吕盛安断然不会甘心,怒道:“给我冲!” 两边人马顿时绞杀到一起,但若有心人细看,叛军们似乎早就没了先前一往无前的气势了。 怡心殿内,谢长风立在廊下,远远望着殿门外的方向,煜太妃和长公主在屋内,饶是素来镇定的她们,面上也带了几分忐忑。 陆云筝倒是不太紧张,因为系统正在时事播报战况,吕盛安带回来的叛军,情况并不大妙。 孔戟此番回京,明面上只带了几百人,这些人后来还都被安置在京郊外,但暗地里还跟了几千人马过来,这些日子,已经陆续混进了京城。 别看只有几千人马,都是战场上厮杀过来的,是吕盛安这些年偷偷摸摸在九狐山上训练出来的叛兵完全不能比的,不说以一挡十,至少挡下五个问题不大。 这几千的人马,早已经带着京城原本的守备力量牢牢守住了京城的大门。 到了这会儿,京外的曹国公已经得了消息,正带人往京城赶,而城中各个官员府邸里也都养了不少护卫,到了这种紧要关头,护卫们也都被派出来,绞杀京城中的叛军。 自从见到孔戟,吕盛安心里就慌乱起来,眼见带来这么多人竟然都攻不下一个怡心殿,他的内心愈发焦躁不安。在他原本的预计里,这会儿早该抓住了谢长风,那头再灭了国公府,他就能彻底控制住御林军,然后便可以挟天子令诸侯。 吕盛安的眼睛越来越红,心跳的也越来越快,抱在怀里的玉玺似乎也变得沉重滚烫起来。 突然,夜空中飞上一支响箭,随后又响了六支,薛明成哈哈大笑:“吕盛安!这京城你怕是插翅也飞出不去了!” “你胡说!” 薛明成道:“你们确定还要跟着他吗?城门已经没了你们的人,若是再执迷不悟,杀无赦!” 吕盛安哈哈大笑:“你以为你能吓得了他们?要不是我,他们早就死了!皇帝昏庸,朝臣奸佞,这些年不知有多少百姓枉死!纵然你杀了我们又如何?外面多的是人在等着打进京城!” 言罢,吕盛安一指怡心殿:“你们还指望那昏君饶命吗?” 叛军们怒吼:“不!” 薛明成的眼睛眯了眯,倒是孔戟,从头至尾,一言不发,狭长的眼眸清清冷冷。 “他们不怕死,你也不怕么?看看你那抱着玉玺的手。” 吕盛安心下一跳,忙低头去看,却发现不知何时,他的手掌已经是一片乌青,这玉玺竟然有毒! …… “他会投降的,他谋反,是为了当皇帝,不是为了让别人当皇帝,哪怕那个人是他儿子都不行。”谢长风淡淡道:“否则他又怎会中毒?” 陆云筝啧啧叹了两声,吕盛安进入京城后,瞧见京城守备空虚,竟然把身边得力干将都分配到不同的地方去了,就连男主湛镇川都被他打发去接吕静娴了。 虽然湛镇川可能是自愿的,但吕盛安确实司马昭之心,还没坐稳皇位呢,就迫不及待的赶人了。若是让湛镇川跟着,指不定主角光环笼罩下,还能带他一起逃走呢。 得知湛镇川和吕静娴已经逃离京城,陆云筝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没开口告诉谢长风。穷寇莫追,更何况是男女主,陆云筝很怕莫名其妙折了人进去。 罢了,来日方长,只要谢长风统治下的国力强盛,只要让湛镇川成为光杆司令,他就掀不起大风浪!左右不过让吕静娴多活几年好日子罢了,对她来说,窝在九狐山,可能比杀了她还难受。 此外,宗鹤鸣和景旭然也一道逃走了,三条大鱼相见,不知吕静娴能不能稳得住他们。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曹国公终于带兵赶到,看到城门上的将领还是熟悉的人,他提了大半宿的心终于放下些许,然而,还不等他松口气,就有人道:“国公大人,您快回府去瞧瞧吧,昨夜有叛军攻进城,围攻了国公府。” 曹国公的身子晃了晃,几乎是强撑着一口气回到府邸,远远就听见里面的哭嚎声,等进了大门,得知自家人被杀了大半,当即吐出一口血,几欲晕厥。 随他一同回来的嫡长子流着泪扶住他:“爹,大仇未报,您可不能倒下!” 曹国公咽下血泪,沙哑着嗓子咬牙切齿道:“随我进宫护驾!” 等到了皇宫附近,到处都是倒下的尸体,曹国公顺着尸体往里冲,一路赶到怡心殿附近,见那儿已经到了不少大臣,旁边还绑了一大片的俘虏,正陆续被人押解出去。 曹国公红着眼睛去找吕盛安,却被谢长凤叫住了:“吕盛安中毒昏迷,已经收押了。” “皇上!臣的家人死得好惨啊!” 曹国公嚣张了大半辈子,何曾想过竟会栽这样大的一个跟斗,他知道吕盛安起了反心,为防万一,也一直都派人死死盯着他家的府邸。可谁能想到,吕盛安竟然连家人都不顾了,自顾就这样带兵反了! 谢长凤上前,托住曹国公,轻声道:“国公节哀。” 曹国公仍旧跪了下去,道:“臣救驾来迟!” “不怪国公,谁也想不到吕盛安竟胆大至此。”谢长凤劝道:“国公要保重身体,太后已经病倒了,国公府还靠着国公的。” 曹国公这才颤巍巍地起了身,家里死伤大半,太后身子本就不大好,病倒也是意料之中,该庆幸吕盛安没有派人去仁寿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也是到了这会儿,曹国公才看到站在谢长凤身后不远处的孔戟,一身戎装,染了半身血迹,由此可以想见昨晚的惨烈。 下一刻,曹国公猛地回神,孔戟竟然没事! 不只是曹国公,其他大臣们也早已发觉,但眼下谁都没去提,只当眼瞎心盲,左右眼下还有大把善后工作需要去做,何必要上赶着触霉头,没见孔戟又多了一个天大的功劳吗! …… 宫里这么大的动静,仁寿宫自然也能得到消息,太后一宿没睡,曹昭容在后半夜得知曹家的下场,静静呆坐片刻后,便哭着跑到了太后跟前儿,做出六神无主的样子,将这事儿说了,太后本就担惊受怕,哪里听得了这些,当即就晕过去了。 曹昭容守在塌前,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太后,如今面色惨白的躺在那儿,心里说不出的畅快,煜太妃说得对,活着,有时候比死更难过。 太后依仗的无非就是曹氏,当曹国公被人屠戮大半,她还能一如既往吗? 只可惜,曹国公和他那两个嫡子都在宫外忙着制炭,逃过了这一劫。 煜太妃一宿没睡,只等到天亮时分,仁寿宫传来太后晕倒的消息,她才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恰逢陆云筝又来劝说,她示意宫女退下,道:“好好,我先去歇着,你自个儿也休息一下。” 陆云筝应了,亲自送煜太妃去歇着,这才回到殿前。长公主熬了一宿,这会儿却也精神得很:“还好我入宫来了,不然这会儿怕也遇了难。” “姐姐可别说这样的话,有舅舅在,怎么都会护着姐姐的。” 提及孔戟,长公主撇过头:“要不是他,吕盛安也不会围我公主府,我还没让他赔呢!” 门外,正往院子里走的孔戟脚步一顿,转身又走了出去,不过是一点血迹罢了,也不是不能忍。 屋里的两人全然不知,陆云筝道:“这几日,姐姐还是在我这儿继续住着吧,等此间事了,再回去也不迟。” “也好,我那府邸许是也不能住了。” 一想到那里面坑杀了多少叛军,陆云筝觉得换了她自己,确实也不敢再住进去了。 “不行,还是得要他赔!” 见孔戟刚离开不久又回来,谢长凤不由问了一句。 孔戟道:“待此间事了,怕是要求皇上赐一座府邸。” 谢长凤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含笑应了:“好。” 第48章 母亲在上,曹家终于罪有…… “小姐, 此地不宜久留。” 吕静娴终究还是含泪跟着湛镇川离开了京城,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爹爹竟然没有提前安置好家人, 就这般反了。 湛镇川道:“原本的计划是借着剿匪之名, 将我们的人替换到御林军里带回京,然后伺机混入各处,再寻个合适的时机谋事。” “侯爷听闻朝中忙着徙民实边, 京城守备空了大半,便认为时机已到, 想要杀个措手不及。” 吕静娴哽咽道:“这原本也没错,只是没想到孔戟竟然无事!” 湛镇川叹了一声:“确是如此。孔家军早就渗透进了京城,在我们夺下城门后,趁我们不备,又将城门夺了回去。而宫里,也早被孔戟亲自设下埋伏。” 输给孔戟, 并不算冤,只是不甘心啊!多年筹谋一朝成空, 吕氏一族怕是只有她一人能逃过此劫了。 想到此处, 吕静娴只觉得心痛得厉害, 一时间不知活着还有何意义,倒不如跟随家人一同去了。 湛镇川眼睁睁看着她眼底的光渐渐黯淡,心下焦急, 握住她的手,劝道:“小姐,九狐山上还有人马,将来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吕静娴喃喃道:“九狐山?” “是。侯爷此番并未将所有人马都带下山,原本的那些御林军也被关押在九狐山, 只要能将他们拢到麾下……” 湛镇川劝了良久,终于让吕静娴打起些许精神来,吃了些东西,靠着他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怀里的人睡沉,湛镇川面上的神情一肃,开始思索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此番下山的人折损大半,余下的这些都是他当初为防万一留下的。他之所以带着吕静娴从密道离开,其实也是看出吕盛安的防备之心,所以才主动退了一步,却没成想,吕盛安当真没成,他却因此逃过一劫。 轻轻将吕静娴放倒躺好,他下了马车,独自去找了宗鹤鸣,此去九狐山,定然会有人追踪拦截,得想办法才行。而最了解孔戟的,莫过于宗鹤鸣。 宗鹤鸣也没想到不过短短时日,吕盛安居然就反了,还跟孔戟正对着杠上了!若是他早一点知道,定然会劝住吕盛安,这根本就赢不了! 但眼下说什么都晚了,得知湛镇川的身份,宗鹤鸣提起精神,开始琢磨逃离路线,对方毕竟是孔戟啊! …… 吕盛安谋反的事很快就传开了,谭怀鲁和崔鸿白当即将银两分成数份,让人运往各地,继续迁徙之用,而他们两则带着剩余的银两蹲守在城里,势必不给余下的叛军机会。 “听闻景旭然被救走了,当时城门口乱得很,没能拦住。” 谭怀鲁道:“他是死是活,已与老夫无关。” 崔鸿白叹了一声:“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不过了,没想到吕盛安竟然跟九狐山的山匪勾结,还在山上养兵!” 谭怀鲁冷冷道:“当年他们原本追随八皇子,后见形势不对,立刻转投太子,甚至不惜构害八皇子,等太子病重,又毫不犹豫支持皇上,可见吕家本性便是如此。” “幸好有孔将军在,不然此番怕是当真要叫他得逞了。” 谭怀鲁看了他一眼,不吭声。他倒是觉得,即便没有孔戟在,吕盛安怕是也不会如愿。 …… “不知众人得知舅舅身体无恙,还会不会心甘情愿徙民实边。” 煜太妃道:“吕盛安一反,不知多少人夜不能寐,唯恐受了牵连。徙民实边的差事在他们眼里,怕是都成了救命稻草,若是办好了,指不定能逃过一劫。” 陆云筝一想,是这个理儿啊!朝中官员素来盘根错节,哪怕是再不对付,也能扯出些牵连来,莫说是那些同吕盛安走得亲近的官员。那些个铁了心跟他一同谋反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官员都只是眼热吕盛安手里的实权,想要图个亲近罢了。 整个皇宫内外足足清洗了三日才彻底没了痕迹,孔戟亲自带人搜了几遍,确定宫中再无叛军,宫内这才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陆云筝踏出怡心殿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猪舍,里面那几头母猪许是那晚受了惊吓,几乎同时产下猪崽,还好平日里养得精细,猪崽都很健壮活泼。 看到系统提示任务完成,陆云筝长长松了口气,等这些猪崽子长大,就可以分别送往各处,继续繁殖了。 随着大白猪饲养任务完成,系统商城刷新出了一本饲料制作指南,涵盖了常见的几种家畜饲料制作。 陆云筝看着角落里那还没捂热的积分,咬咬牙忍住了没换。然而没多久,就见面前被系统怼了一个大屏幕,已接任务上面又多了几个饲养任务,是几个不同品种的鸡鸭牛羊,仔细看看,都是改良过的精品品种。 “本地的牲畜都不行吗?” -这个世界的物种相对较为单一,需要宿主帮忙扩充。 “行吧,我换!” 陆云筝老老实实换了那本《饲料制作指南》,至于那些牲畜,打算等过阵子再拿出来,总要等谢长风忙完前朝的大事,再来帮她给这些小事打掩护不是? …… 谢长风这些时日都在前朝忙碌,他倒没有急着审问吕盛安,这番举动反而让一众大臣们愈发惴惴不安,唯恐这位年轻的帝王跟孔戟那个杀神在暗地里谋算着什么。毕竟谋逆这等大罪,必然都伴随着朝中各方势力的大清洗。 近日也是谢长风自登基以来行事最为顺畅的时候,往日里想要做的一些事都可以放手去做,趁着几个辅助大臣都没心思插手,而剩下的大臣们又不敢说不。 在孔戟在帮助下,谢长风几乎将京城守备力量尽皆掌控在手心,除了曹国公手里的那些兵马。 吕盛安中的毒已经被解了,这会儿押在刑部大牢,吕家一众人等也均被收押。 追查剩余叛军的差事被曹国公揽了去,曹家几十口人命官司,这口恶气若是不出,曹国公恐难安心。 就连那制炭的差事,都被曹家许以重金交由研究院的众人全权负责。 唯一觉得安心的恐怕只有百姓,这场谋逆来的快,去得更快,于百姓而言,是天大的幸事。 还有一件大事,就是陆北玄制出的青霉素,在这次谋逆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不少重伤的将士们都是靠着这药熬过来的,死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饶是孔戟,在得知这神药的作用后,都心头火热,恨不得当场就把陆北玄抓走关起来专门给孔家军制药。 曹国公也在出发前厚着脸皮跟谢长风要走了剩余的药丸,不给钱的那种。 谢长风倒也大方,左右这药丸的功效已经见证了,挣钱是迟早的事。 陆北玄精力十足,一边将药丸的制作方法教给谢长风安排过来的人,一边又继续带着两个属下继续研制新药。 太医院的其他太医终于坐不住了,纷纷主动请缨想要参与研制,却被谢长风轻飘飘地打发了。 得知消息匆忙赶回京的德亲王一阵后怕,还好他忙于火炕推广一事,并不在京中,王府也没被吕盛安看在眼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当真不要臣去追?有宗鹤鸣在,光凭曹国公怕是抓不住。” 谢长风道:“京城更需要舅舅。” 孔戟便也作罢:“九狐山虽易守难攻,但吕家这些年偷偷摸摸的也招不了太多人马,此番应当是元气大伤,只要守住了山下,他们纵然回了九狐山,也成不了气候。” “朕也是这般考量的。” …… 曹国公到底没能抓回叛军,只狙击了部分人马,终究还是让宗鹤鸣他们几人逃回了九狐山。 回到京城,曹国公立马上奏,请皇上彻查谋逆案。 谢长风允了。 京城一时间风声鹤唳。 在外办差的大臣们恨不得不回京,留守京城的官员们暗恨不已。 曹国公这些年跟吕家暗别苗头,对于他的势力再清楚不过,不过短短时日,就拉下成串的官员,这些官员眼见性命难保,豁出去互相攀咬,又牵扯出更多的人。 眼看着再查下去,徙民实边的差事儿都不够人手去办了,谢长风才叫了停,除了证据确凿罪大恶极的,一律收押,其他人暂且不做处置,待将手里的差事办完,再以功过或赏或罚。 如此决策,让众臣心服口服,直呼皇上圣明仁慈。 曹国公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强撑的身躯再也受不住,卧床不起,堂堂国公府,只余下嫡长子一人撑着。 后宫里,缠绵病榻的太后听闻曹国公也病倒了,当即捂着胸口,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 曹昭仪原本被禁足,但太后病倒后,将她招到了身边,聊以慰籍。到了这会儿,素来骄纵的曹昭仪终于生出一丝害怕来。 经此一事,子嗣几近断绝的国公府必将不负往日盛景,哪怕曹国公手中权力再大,百年过后,没有子嗣继承,又有何用? 不知不觉走到偏殿,却见曹昭容在院子里摆了案几,上面供着供果,似乎正在给谁上香,曹昭仪的眼底闪过一抹恨意,她放轻了脚步靠过去,却听见曹昭容轻声道:“母亲在上,曹家终于罪有应得,您在天有灵,可以安息了。” 第49章 可以放心去搞钱钱了!…… “你这贱人!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曹昭容的眼底划过一丝锋芒, 她转过身,冷冷看向来人。 曹昭仪被她的目光刺了一下,许久未曾仔细打量过她, 今日一见, 竟觉得她与昔日有些不一样了,她骂道:“你也是曹家女儿,家里遭逢大难, 你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还是个人吗?” 曹昭容淡淡道:“当初我娘暴毙的时候, 你不就是如此这般说我娘是活该自作自受?怎么,轮到你的娘亲横死,我就不能说一句罪有应得了么?” 曹昭仪大怒:“你那贱人娘亲如何能与我娘亲相比!她也配?” 曹昭容突然快走两步,一巴掌扇了过去:“你才是贱人!要不是你爹贪图美色,横刀夺爱,我娘本可以一世无忧!你娘面慈心黑又善妒, 自从我娘进了府,她就变着花样的折腾我娘, 没有让我娘安生过一天!是她不配与我娘相比!” 曹昭仪觉得面前这个女人简直是疯了:“我爹不是你爹?我娘不是你嫡母?我娘若当真容不下你们母女, 你们还能活?若不是曹家, 你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能入宫来承受皇恩?” “你以为我想进宫?我本来只想用我的婚事换我娘一个去庄子养病的自由,可因为你不争气,进了宫也入不了皇上的眼, 曹家才逼我进宫来。” “原本你娘答应,只要我进宫,就放我娘自由,结果我入宫不过短短半月,我娘就被灌了一碗毒汤暴毙了!” 不仅如此, 你们甚至连我都不放过! 新仇旧恨在曹昭容的胸口燃烧,她本以为她的仇要等很久很久,甚至未必能等到,可万万没想到,吕盛安谋反,进京第一件事便是屠了曹氏近乎满门,这可真是报应,报应啊! 可恨她身在宫中,不能亲眼去看看尚且还活着的曹氏老祖宗和曹国公这会儿是个什么模样,生不如死,不外如是! 曹昭仪被眼前的曹昭容吓得连连后退,她本该是理直气壮的,这会儿却莫名有些怕:“若是皇上知道你这个模样,你以为他还会宠幸你?还有太后,难道你就不怕太后知道了容不下你?” 曹昭容道:“那也得你有命告诉她。” “你什么意思!” 曹昭容道:“你不是早就想要我死了吗?真巧,我也一直想你去死!” 说完,她猛地一个用力,将曹昭仪推进了旁边的荷花池里。 曹昭仪不会泅水,这荷花池并不算浅,眼下又是冬季,她惊慌失措地在水里扑腾,张口想要叫唤,却被曹昭容拿棍子往身上捅,将她往水里压。 曹昭容眼睁睁看着她呛了许多水,挣扎地力度越来越轻,眼看着就要沉下去,脑子里突然闪过陆云筝的话,她咬了咬唇,扔了棍子,大声喊道:“快来人啊!救命啊!” 太后服了药,好不容易睡了一个安稳觉,一觉醒来,却又得知曹昭仪与曹昭容起了争执,不小心落了水,如今高热不退、昏迷不醒,太医都说要听天由命。 “这一个个的,是要我老婆子的命啊!” 曹昭容跪在跟前儿,泪流满面、低眉顺目:“都是妾的错,姐姐心绪不佳,妾不该与姐姐起争执。” 太后喘着粗气,摆摆手:“她那性子,也怪不到你头上,且下去吧。” 等人走了,嬷嬷凑上前,轻声道:“这事儿,怕是有蹊跷。” 太后的目光沉了沉,良久,长叹一声:“罢了,曹氏如今还得指望着她。” 曹氏子嗣已经凋零,唯一活着的那嫡长子也已经四十有余,却不成大器,否则也不至于曹国公一把年纪还要把持朝堂。 如今的曹氏,虽然看着显赫,却已经是外强中干,即便那嫡长子还能诞下子嗣,子嗣的培养至少也得十余年了,他们这些老骨头未必能撑那么久,曹氏荣光只能靠曹昭容的圣宠来维持了。 …… “娘娘,妾还能回来吗?” 看着面前跪下的纤细身影,陆云筝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仁寿宫里发生的事,她已经知道了,当初曹昭容被煜太妃接走的时候,她是真的没想到她能这么狠! “你不杀她,不怕她醒来之后告发你?” “曹家已经没有女儿了,便是她告发,太后也不会动妾。”曹昭容抬起头,望向陆云筝:“不敢欺瞒娘娘,妾原本是抱着拼死也要杀了她的决心的,但妾突然想起娘娘曾经说的话,突然就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陆云筝颔首:“你若想来怡心殿,便来吧。你若有其他去处,也可告诉我,便是宫外,也行的。” “依我看呢,你先在我这里,把身子养好了,再考虑将来。” 曹昭容瞬间便落下泪来,而后行了大礼,哽咽道:“妾谢娘娘大恩!” “去吧。” 看着曹昭容的背影,陆云筝不免有些感慨,这个姑娘,终究得偿所愿,也没有被仇恨迷了心智,真好。 -宫内外的危险都已清除,宿主可以安心继续做任务了。 陆云筝不知想到什么,笑道:“好。” 如果只是做做任务就能改变这许多人的命运,陆云筝觉得她完全可以。 于是,宫里继猪舍外,又多出了牛舍、羊舍和鸡鸭舍,原本观荷养鱼的池子也被鸭子给占了去,每日隐约听着嘎嘎嘎的叫声,倒是给这寂静的深宫带来了几分活力。 “第一批迁徙的流民已经到了边关,这会儿正跟着一起建新房,除了少数疲懒的,大都干劲儿十足。便是那些疲懒的,也都被安排着去干重活儿了,边关新城可不需要闲人。” 就在前不久,谢长风发了一道旨意,迁徙边关的百姓,免三年赋税,若是参与朝廷发布的差事,除了能领月钱,还能免费住朝廷提供的房子。 这也是陆云筝根据前世的经历提出的政策之一,边关建设远非一朝一夕,光靠朝廷出力太慢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只有将大家的力量都集中起来,共同建设,才能尽早起一座座繁华而有朝气的新城。 这些政策,目前只是在边关试行,等到时机成熟,将来还可以在全国推广,届时,朝廷想要做什么新的举措,也更容易招募百姓。 眨眼已经到了腊月,陆云筝某日醒来,突然收获了一大波积分,均是来自土豆种植的进阶任务。因为土豆的种植面积已经初步达到系统的普及要求,因此,主粮任务终于刷新出来了,是玉米。 “为什么只有玉米?水稻呢?小麦呢?” -水稻和小麦当前小世界已有不小的种植面积,只是品种略差,玉米是新物种,所以优先生成玉米。 “那行吧,把系统商城给我打开。” 等到面前亮起熟悉的屏幕,陆云筝毫不犹豫将《海燕提纯方案》给兑换了,目光继续扫视,接着又将《中草药汇编》收入囊中,除此以外,还多了《医学基础理论》,看封面,似乎像是西医理论,果断换了。 看到后面,还有两本烹饪相关的书籍,兑换所需积分不多,那是必须要换的。 “我换这些没问题吧?” 陆云筝问的主要就是海盐,她馋这个实在太久了。 -朝中隐患已被消除87%,海盐制作可以提上日程。 到了如今,陆云筝已经不去追究系统的各项具体数值是怎么来的,反正大部分隐患已经消除,四舍五入就是没问题了!可以放心去搞钱钱了! 于是,这一晚,于谢长风来说又是个不眠之夜,毕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海盐所代表的意义,实在是太重大了。 孔戟这些时日也住在宫里,这会儿也被谢长风召来了。 “你且看看。” 这类薄薄的孤本,孔戟近日看了不少,每一本记录的都是足以颠覆认知的好东西,此刻见了,不免带了几分庄重,等他翻开,只看了短短几行,面上的神情就变了。 谢长风给自己倒了杯茶,缓缓平复内心的激荡,顺带等孔戟看完。 到底比谢长风年长了十岁,又是威震一方的大将军,孔戟仔细看完后,沉声道:“照书中所绘,海盐的提炼方法并不难,难就难在工程量大,难以保密,不过比起收获,也算不得什么。” 谢长风道:“此事朕想交由舅舅去办,可行?” 孔戟抬眼,静静看着谢长风。 谢长风坦然回视:“朕说过,京城更需要舅舅,朕亦是。” 良久,孔戟道:“皇上欲让谁接管孔家军?” 谢长风却摇摇头:“眼下边关太平,孔家军有两位副将坐镇已是足够,舅舅不必交出兵权。” 孔戟屈指敲了敲桌面:“皇上如此信任臣,只怕将来臣功高盖主的那日,皇上会后悔。” “贵妃曾与朕描述过她梦中所见之国度,国力强盛、百姓富足、物产丰饶、官民和谐,能使万邦来朝。” 漆黑的夜里,点点烛光下,年轻的帝王眼里似有漫天星辰:“朕亦想成就此等盛世伟业。” 孔戟轻轻笑了,好似冰雪初融,他躬身行礼:“臣领旨。” 第50章 这个腊月,注定是不安宁…… 这段时日的后宫是前所未有的宁静祥和, 太后卧床不起,久未见人;皇后牵连进谋逆大案,自那晚后就不见踪影, 也不知是被杀还是被抓, 使得后宫里原本就不多的妃嫔们各个安分得不得了。 陆云筝去过几次仁寿宫,太后的情况并不太好,但主要是她忧思过重, 神伤大于身体的病痛,太医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至于那曹昭仪, 倒是救过来了,但即便她告了状,太后也只是让她忍着,曹家如今活着的人是一个都不能再少了。 曹昭仪连番几次都在曹昭容身上栽了大跟斗,这一次甚至连命都要丢了,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她如何能甘心?郁结于心, 又逢天寒,竟是常病不起了。 曹昭容自回了怡心殿, 又恢复了之前深居简出的生活, 每日都在房中看书, 偶尔才会在院子里转一圈儿,从不曾踏出偏殿半步。 白芷这会儿也知道自己先前冤枉了她,心下有些愧疚, 交代宫人们伺候的时候上点心,偶尔还会送些这边的吃食过去。 陆云筝终于吃到了冬日里的第一颗草莓,熟悉的浓郁的果香味扑鼻而来,咬一口,甜中带着微微的酸, 叫人口齿生津。 谢长风原本正拿了一颗草莓在细细打量,这果子确实生了一副好模样,鲜艳红嫩,却有种剔透的感觉,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破了,香味也极为霸道,便是这般看着就能想象出味道必然是不错的。 “皇上怎得不吃?”陆云筝说着,挑了个大的,递到谢长风唇边:“快尝一尝,很甜的!” 谢长风抬眼,将手里的那颗也递了过去。 陆云筝自是不客气地咬了,还示意皇上也吃。 谢长风看着陆云筝的樱桃小口,眸光渐渐深了,也不知是草莓的汁水更红,还是她的唇瓣更红,他伸手,将面前的人拉到怀里,低头吻了下去,勾着那细软的舌尖一同品尝草莓的香甜。 陆云筝被这个吻弄得腰酸腿软,哪里还尝得出草莓的味道? 良久,谢长风轻笑一声,声音低哑,叫人骨头都酥了:“确实很甜。” 于是,就这么小小的一盘草莓,两人愣是尝了半日,期间还叫了水。 “等来年,朕让人多种些。” 陆云筝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恼羞成怒道:“不要!”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好心好意邀他一起品尝草莓,结果浪费了大半! “哪里浪费了?朕不是都吃了?” 陆云筝又羞又怒,实在不想承认,她活了两世竟然还不如一个古人会玩儿!那种吃法,还不如不吃呢! 看着裹得好似蚕蛹的某人,吃饱喝足的谢长风知道自己该适可而止了,不然怕是又有好几日不能近身。 “朕先走了,晚上再来。” 陆云筝嫌弃的声音隔着厚厚的被子传出来:“走走走!” 谢长风不由失笑。 …… 即便再心急,海盐提纯的事儿也得往后挪,其一人手不够,其二银子也不够。到了这会儿,谢长风倒是有点后悔之前把内库都掏空了拿去徙民实边。 所幸没过两日,谭怀鲁和崔鸿白上了折子,如今天气已冷,建议等这最后一批流民到达边关之后,将迁徙一事暂且搁置。待开年后这些流民在边关全部安置妥当,再继续行迁徙之事。 谢长风自是准了,几日后,他们带着剩余的银两又浩浩荡荡地回京了,至于各省官员们,也都陆续准备回京述职。 这个腊月,注定是不安宁的,从曹国公手里逃脱的叛军,居然悄无声息的摸到了长临观,想要将长临观种下的土豆给偷走。 原本是得逞了的,毕竟长临观现如今的守备力量着实不多。然而,因着吕静娴的不甘和恨意,宗鹤鸣私下里带人想要去抓陆铭,却与孔戟安排接陆铭的人马碰了个正着。 对上孔家军,没人能讨到好,宗鹤鸣比谁都明白,当即弃了属下自个儿逃了,连带着偷红薯的行径也暴露了,自然是被人一锅端了。 宗鹤鸣带了上千人下山,最终却只孤身一人回去,湛镇川的脸色难看至极,知道内情的吕静娴心下愧疚,忙轻声劝解,誓要保住宗鹤鸣。 湛镇川目光沉沉,心下已经起了疑心,但面上不显:“既然小姐求情,此次就算了。但眼下山上粮食不多,该如何是好?” 宗鹤鸣道:“请寨主再给我一次机会。” …… 谢长风和孔戟知晓此事的时候,均庆幸不已,因着京城局势不稳,他们人手不足,便派了孔家军过去接陆铭回京,没想到竟意外救了他一命。 饶是孔戟都没想到吕静娴居会如此卑劣,想要抓了陆铭为人质,而宗鹤鸣竟然助纣为虐! “宗鹤鸣应当是冲着红薯去的,吕盛安当初带去剿匪的御林军有大部分失了踪影,十有八九被困在九狐山。这些人可是他们仅有的筹码,应当不会轻易斩杀,养着这些人,得需要不少粮食。” “先前九狐山上可以自给自足,但现在就未必了,粮食又不会自己从地里走出来,宗鹤鸣素来有野心,会带人出来劫粮草也是情理之中。若非谭大人和崔大人一路谨慎,护卫众多,怕是也会被宗鹤鸣盯上。” “是臣一时心软,当初没有一剑斩杀了他,臣亲自去一趟九狐山吧。” 陆云筝知道此事的时候,亦是后怕不已,但她更怕孔戟出事:“皇上,眼下最要紧的不是九狐山,爹爹幸运逃过一劫。宗鹤鸣的阴谋没有得逞,即便回到九狐山,想必日子也不好过,没必要让舅舅冒险跑一趟。” “再者,强龙难压地头蛇,叛党在九狐山潜伏当地多年,地形地貌都吃透了,舅舅贸然前去,万一吃了亏,得不偿失!” 见谢长风仍在犹豫,陆云筝又道:“皇上,想想徙民实边、海盐和水泥,哪一样不是劳心劳力的大事?咱们眼下要做的事太多,实没必要立刻就去清剿九狐山。没了吕家,他们成不了气候,就是一群山匪罢了。” 谢长风知道陆云筝还有未尽之言,但她难得如此态度鲜明的反对,自是有她的道理,再加上他原本对此事也有些犹疑,如此一来,便不用再考虑了。 孔戟到底没走成,因为长公主一脸高傲地拦住了他:“此间事了,任凭处置?” 夜里,谢长风笑道:“是你让长姐来的?” 陆云筝偷笑:“对呀,这不是怕皇上说服不了舅舅嘛。” 第51章 不然臣守身如玉十年,为…… “是你让宗鹤鸣去找陆铭的吗?” 吕静娴目光微闪。 湛镇川轻叹一声:“长临观离九狐山并不算近, 想要找粮草本不必跑那么远。以宗鹤鸣的本事,不会无故干这种舍近跑远的事。” 吕静娴捂脸,颤声道:“是我的主意, 我想用陆铭换我爹爹!” “我没有责怪小姐的意思, 只是,小姐为何不同我商量呢?是不信任我吗?”湛镇川轻叹一声:“若是我知道小姐的心思,断不会让宗鹤鸣孤身前去。” 吕静娴忙道:“我没有!我没有不相信你。其实, 我原本只是随口一提,我没想到宗鹤鸣当真就去了。我本想等粮食的问题解决了, 再与你商量的,我不想你为难。” “如果当年不是侯爷,我早就被一并斩杀了,我的命是侯爷救的,又怎会为难?”湛镇川语带愧疚:“是我不好,思虑不周。” 两人说了许久的话, 湛镇川也将自己的打算细细说给吕静娴听了,吕静娴这才知道他竟然谋划了这么远, 心下感动不已。 不远处的山林里, 宗鹤鸣蹲在树枝上, 看着湛镇川进了吕静娴的屋子,久久不见出来,目光沉沉,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孔将军治军严谨,令行禁止,怎得到了本宫这里,就言而无信呢?是看本宫一介女流,不必放在眼里?” 孔戟哪里敢认:“公主近日住在宫中, 臣一介外男,不好出入后宫。” 长公主冷哼一声:“本宫早就搬出宫了。” 孔戟近日忙着研究那海盐提纯,还真不知此事,不过那座府邸,她还敢住? “谁说本宫只有那一座府邸?” 孔戟:“……”他倒是忘了,面前这位尊贵的公主殿下,可是个实打实的金娃娃。 于是,孔戟又被长公主绑回去了。 深夜,薛明成鬼鬼祟祟小心翼翼钻进孔戟的房间,他实在是不想来,但没办法,将军有令,便是龙潭虎穴也得闯。 孔戟凉凉看了他一眼。 薛明成凑到孔戟身前,连声音都压低了:“将军有何吩咐?” 孔戟展开手里的舆图,薛明成看过去,画的是九狐山:“将军要围攻九狐山?” “不,守住他们下山的点,将他们困在山上。” 只要宗鹤鸣在九狐山,那山上可不会太平,他可不是安心屈居人下的主儿,那九狐山原本当家作主的若只是个傀儡还好说,若也是个有手腕的,假以时日,必定会起内乱。 薛明成道:“好,带咱们的人去吗?” “不必,曹国公手里还有一半御林军,他跟叛军可是死仇。” 薛明成了悟。 “等皇上下旨,你随军出征,部署好兵马就回京,年后我另有安排。” “是!” 第二日是朝会,曹国公撑着病体颤巍巍到了殿上,谢长风体恤他,特意准他坐着上朝。可到了最后,曹国公才发觉自己这一趟当真是不该来。 可纵然不来又能如何?京中守备御林军,小半被吕盛安带走,回来就成了叛军,余下的大部分都掌在他手中。纵有千般无奈、万般不愿,曹国公也只能乖乖交出虎符,任由谢长风派兵去守住那九狐山。 万没想到,不过三年时间,手里的权柄就这样被收了回去,曹国公几乎可以预见曹家的落败。 御林军即刻离京,奔赴九狐山。 …… 到腊月底,京城一片喜气祥和中,所有官员到京述职,吏部忙成一锅粥,其他五部也没闲着。 得知皇上暂时压下了吕盛安谋逆案,并不打算大开杀戒,所有人心里都大大松了口气,这会儿不杀,将来或许也不会杀,毕竟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 谭怀鲁和崔鸿白连带几位主事的大臣熬了几个通宵,终于拟出了折子,为这次徙民实边请赏。 德亲王和工部尚书的火炕推广一事办得也很不错,自然也是要上表请功的。 曹国公也来凑了个热闹,毕竟火炕要起作用,也离不开他家造出的炭不是?总要趁着太后和他这俩老骨头在,多替家族讨些封赏,将来才好再起高楼。 唯有谢长风有点发愁,囊中羞涩,该拿什么赏? 陆云筝笑得幸灾乐祸,看来属下太能干也不是好事啊!果然当老板的都不太喜欢过节过年的吗? 谢长风抱着她揉了一通:“爱妃不替朕谋划谋划?” 陆云筝微微喘着气告饶:“不一定非要赏银子嘛,皇上内库里不还有好多珍宝?堆在仓库里不见天日太可惜了,倒不如赏给大臣们。” “不赏金银,会不会太寒酸?” 陆云筝道:“那有什么?皇家也没有余粮呀!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皇上为了徙民实边,可是把内库都搬空了!” “若皇上觉得不合适,那就把俸禄提一提吧,总有那些为官清廉之人需要。” 对员工来说,除了年终奖,就只有涨薪是最喜闻乐见的大喜事了吧。 谢长风沉吟片刻:“这倒是可行,待我与崔大人商量一下。” 陆云筝默默同情了崔鸿白一把,毕竟给官员涨薪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行的,涨多少,该怎么涨,得多方思量,想来他年前怕是睡不了安稳觉了。 了了心头大事,谢长风内心蠢蠢欲动,只怪怀里的人又香又软,不吃两口似乎说不过去。 “唔……” 芙蓉帐暖度春宵。 …… 在孔家军的护送下,陆铭安全抵京,在家休养了两日,便被谢长风召进了宫。 师徒两照例先在书房里细细聊了一番,这才轮到陆云筝,她也在意,笑盈盈道:“爹爹,我琢磨了些新的吃食,您可要好好尝尝。” 陆铭已经听谢长风说了,知道她捣鼓了不少新的果蔬,等到菜品上桌,他一盘盘细细品尝,赞许不已。 对于陆云筝的与众不同,他作为亲生父亲,自是一早就知道的,如今见她如此,心中既是欣慰又是感慨。有些人有些事都是命中注定,该来的终究会来,即便因为失忆晚了十年,却终究还是想起来了。 “娘娘放宽心,老夫此番回京,便不走了。” 陆云筝欢喜道:“那太好了!” 再没有什么比亲人聚在一起更幸福的事了,哪怕隔着重重宫门,但至少想念的时候就可以见到不是吗? 结果,陆云筝在年前就只见了陆铭这么一次,身为大名士,朝中大半臣子都曾听过他的课,如今他回了京,自然是要登门拜访的,更不提那些心思活泛的,还有那想要拜师的,陆府的门前日日车水马龙。 这一年,谢长风免了国宴和宫宴,但不论前朝后宫,无一人说二话。 除夕夜,在探望了太后之后,谢长风和陆云筝陪煜太妃一同用了年夜饭,这是这么多年来头一次。 “可惜舅舅不在。” 煜太妃笑道:“他在温柔乡里舒服着呢。” 陆云筝抿着唇偷笑。 煜太妃捻起一粒草莓,赞叹道:“这果子生得真漂亮,都叫人舍不得吃了。” “这果子不耐放,不吃明儿就坏了。” 谢长风瞧着陆云筝一心扑在美食上,全然不懂煜太妃的感慨,唇角翘起,染了几分笑意。 煜太妃满腔“红颜薄命”的哀愁莫名被冲散了,看着陆云筝一口一口吃得欢快而满足,眼底渐渐荡开笑意。罢了,儿媳都成婚多年了,她还自怨自艾个什么劲儿? …… 长公主府邸的年夜饭异常丰盛,但却只有长公主一人坐在桌前。 孔戟看着她一杯接一杯,不由劝道:“这酒后劲儿大,不易多饮。” 长公主抬头扫了他一眼,眼底水光潋滟,与那水润的红唇相得益彰:“本宫要你管!你是本宫什么人?” 孔戟挑了挑眉,夹了一筷递到她唇边,哄道:“来,尝尝这个。” 守在旁边的丫鬟们顿时瞪圆了眼,恨不得把这个登徒子乱棍打出去! 谁知,长公主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竟一口吃了。 “味道如何?” 长公主细细咽下,略一颔首:“不错。” 孔戟眼底泛起淡淡的笑意,一筷一筷喂得仔细,直到长公主摇头,这才放下,躬身道:“臣送公主回房?” 丫鬟们再也忍不住,几步上前,挡在长公主身前:“将军自重!” 长公主坐着愣了一会儿,才道:“你过来,把本公主抱回房去!” 孔戟轻笑,不顾丫鬟们喷火的目光,讲长公主抱起,缓步走进暖阁,在丫鬟们想要跟进来的时候,抬脚关上了房门。 丫鬟们面面相觑,想要跟进去,却又没这个胆子,而且,自家公主对这人的态度也实在是暧昧。 长公主被孔戟抱着,突然用力戳了戳孔戟的胸膛:“你说,你为什么要跑?你是不是看不起本宫!” 孔戟道:“是臣自觉配不上公主,想要先建功立业。” “鬼话连篇!你当上将军,也没见你回来找我。” “边关不稳,是以耽搁了几年。” 长公主的语气愈发的委屈起来:“我皇弟登基你也回来了,也没来找我!” “朝中大权旁握,局势不稳,臣怕牵连了公主。” 长公主眼圈儿都红了,显然不信孔戟的鬼话。 孔戟将人放到床上,却被拽住了衣襟,他的目光沉了沉,终究顺应心意亲了上去:“不然臣守身如玉十年,为了谁?” 第52章 这位是真的很敢想了! 景旭然裹着狐裘, 站在山峰处,看着皑皑白雪,内心却充满了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湛镇川待他还不错, 安排了独立的院子,开窗即是风景,吃食上也未曾亏待他, 一切似乎比在京城更好。 但景旭然并没有解脱的感觉,宗鹤鸣刚一上山就自请去找粮, 说得再好听,也掩盖不了打劫的事实。他这么干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山上的人,而是想要趁机树立自己的威信,从湛镇川手里夺权。 湛镇川并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害,端看这九狐山上的规矩就知道了, 偏偏宗鹤鸣心高气傲,还没站稳脚跟就迫不及待想要插手山中事务。 这些事儿景旭然看得太通透了, 可越通透, 越觉得可笑, 他在朝堂上所不齿的一切,在这里依然在上演,那他为什么不留在京城, 至少京城里有他的锦绣前程。 还有吕静娴,离开京城,没了吕氏撑腰,她变了太多,每日游走在湛镇川和宗鹤鸣之间, 哪里还有当年天真纯善的模样? 若他当初没有进宫见吕静娴,那么此刻除夕之夜,他该是在家中,与温婉的妻子吃个年饭,再与她一同看看书,虽不交谈,但很温馨,偶尔抬眼看过去,能看到她柔顺的眉眼。 等到明日一早,去老师家里拜个早年,谈论下时事,再展望一下新年,或许还能遇到同僚,互相吹捧几句,言笑宴宴,尽显新年气象。 景旭然用力闭了闭眼,让自己不去想这些,想的越多,越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他的老师已经不认他了,他的妻子也跟他和离,他亲手葬送了自己的无量前程,只为了内心那一抹白月光。 …… “今儿初一,我要进宫的!” 孔戟撑着头,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突然道:“我们成亲吧。” 长公主动作一顿,随即冷笑一声:“别以为本宫宠幸你一次就得寸进尺!” 孔戟微微眯了眯眼,随即又释然了,是他心急了,十年的误会,岂是一朝一夕三言两语就能尽释前嫌的?左右如今边关和朝中局势大抵已稳,他有的是时间和精力慢慢来。 最终,长公主带了孔戟一同进了宫。 太后起了身,见了众人,不过短短月余,她竟苍老了许多,再也不复往日的雍容华贵。接见众人时,她捻着佛珠,面上神情淡淡。 长公主昨夜贪欢,本就身子不适,之所以来这一趟也是为了礼数,见殿内死气沉沉,毫无新年喜悦之气,她也不愿多言,只坐了片刻就起身告辞。 太后面色不虞,挥挥手,让众人都退下了。 出了仁寿宫,陆云筝盛情邀约:“姐姐去我宫里坐坐吧?昨日草莓熟了,我给姐姐留了一株的。” 长公主想了想,应了。 “待边关新城建好之后,我想去开间铺子,就卖姐姐铺子里的东西,可好?” 长公主倒是听孔戟提起过,知道徙民实边的另一个目的是以商止战,这会儿听陆云筝说起也不意外,道:“自是好的。” 陆云筝笑道:“那要劳烦姐姐多费心了。” 长公主听出她的意思,不由失笑:“你可真是,甩手掌柜做上瘾了?” 陆云筝抿唇笑了笑,又道:“姐姐,边城的铺子,我想把肥皂和牙膏牙刷分两种,好看的精致的继续包好看点卖高价,再另外做些普通的便宜卖给百姓。” “都依你。” …… 王大牛在成为奴隶之后,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将来会有这样大的成就,他如今不仅脱离了奴籍,还得了军爷的亲睐,能随他们一道去关外做买卖! 因为他模样生的老实周正,是个踏实肯干的性子,最初学着种土豆的时候就是最早学会的,胆子也大,敢想敢问,早早就脱离了奴籍,只是一直等到皇帝下令,徙民实边建新城,这才得以落了户。 在落户那天,他哭得不能自已,哪怕是当初在人市那暗无天日毫无希望的日子,他也不曾落过泪,因为还有妻儿指望着他,可如今,却再也忍不住了。 有了户籍,他就有了根!妻儿都在身边,从今往后,他们的家就在这里了! 与王大牛一样的人还有很多,他们大都是当初被孔戟买回来的奴隶,因为一直安分守己,如今基本都脱了奴籍,只有少数那些个手脚不干净的偷奸耍滑的,也都被抓去挖矿干重活儿了。 如今的边关已经大变样了,圈了好几块地,迟早都要建成新城,如今虽然只建了其中一座,但从划分出来的各个区域,以及正在建设的城墙来看,这个城将会是空前的大。 眼下是农闲期,王大牛的妻儿都在新城里找到了新活计,都是朝廷发布的任务,而他自己,则跟着商队去关外卖东西。 说是商队,但商队里主要都是孔家军,领头的是位斯文俊秀的年轻人,面上常年带着几分笑意,说话也好听,瞧着着实不像是商人或是军爷,更像是个考了秀才的读书人。 王大牛就是被他挑选出来打下手的,据说是因为随行的军爷们对关外之人态度不太好,搅黄了几单生意,那斯文的年轻人就自己挑选了两人,王大牛就是其中一个。 年前的时候王大牛第一次随他们去关外,得知主要卖的是一种叫玻璃的好东西,他当时还心惊了一下,这么宝贝的东西居然偷偷卖到关外!后来得知这玻璃除了通透好看没什么太大的用处,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他在边关的日子过得太好,着实不愿意再起叛乱。 领队的年轻人也没瞒着他们,只道:“这玻璃是皇上命人研制出来的,高价卖到关外,也是为了换取银两造福百姓。” 后来,王大牛终于见识到什么叫高价,简直就是一寸玻璃一寸金的价格!就这么贵的价格还有不少人要,就为了装饰在自家窗户或是马车上。 而在此刻的京城,玻璃已经不仅仅是拿来做窗户了,各种造型的玻璃花瓶也已经被陆云筝提上了日程。 新年的第一个朝会,谢长风宣布暂停徙民实边,等春耕过后再进行第二批迁徙。这几年百姓的日子愈发艰难,主要是天公不作美,收成年年在减少,是以春耕是重中之重,再多的利民举措都不如仓禀充实让百姓来的安心。 此外,研究院又研究出了新物种:水泥。在亲眼见识过水泥的强度之后,所有人都心头火热。有了此物,城墙必将更加坚固,更不提若是拿来铺路,该是何等平坦! 工部尚书精气十足,一扫先前的颓废,也不担心自个儿被吕盛安牵连获罪了,一个劲儿往谢长风跟前凑,连连请奏要将水泥推广各地,甚至还想将官道全部铺满水泥。 这位是真的很敢想了! 谢长风被缠得没法子:“非朕不愿,但这银子从何而出?” 工部尚书愣了愣,道:“年前不是还剩了些银两?” 钱袋子被人觊觎的感觉并不好,谢长风冷冷道:“孔将军有大事要办,朕的银两都给了他。” 想要?去找孔戟讨吧! 工部尚书安静了,谢长风终于耳根子清净了,他之所以暂停徙民实边,一是为了保证春耕,二来也确实是没钱了,徙民实边固然重要,但海盐亦是重中之重,得先把海盐弄出来才安心。 …… “你要离京?” 孔戟颔首:“事关重大,臣要亲自去一趟。” 长公主哦了一声,淡淡道:“那去吧。” 言罢,继续拨弄起算盘,只是,那声音多了几分忙乱,没了平日里的从容。 孔戟走到桌边坐下,道:“公主可愿与臣同行?” 长公主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 孔戟道:“此行并不危险,只是需得保密,公主若愿意,臣去求皇上。” 长公主哼了一声:“本宫还需你去求?” “那公主可要去?” 长公主合上手边的账本,良久,才道:“本宫才不要放着荣华富贵,跟你四处奔波劳累。” 孔戟淡淡笑了:“好,那公主等臣归来。” 长公主撇过头,不再搭理他。 是夜,孔戟带着大部分的孔家军悄然离京,随行的只有研究院的数人。 等到工部尚书终于下定决心去找孔戟,却发现人早就不见了,他不由垂足顿胸。 …… 另一边,陆云筝将崔鸿白召进宫,把玉米和棉花的种子交给了他:“玉米可当主粮,棉花可做保暖之用,也可织布。” 崔鸿白何等聪明,光从这描述就能明白这两样作物的重要性,他郑重接过:“臣必不辜负娘娘重托!” 陆云筝颔首:“有劳崔大人了。” 崔鸿白急匆匆进宫,又急匆匆出宫,而后便一头扎进了户部。 陆铭回京的时候是被孔家军护送回来的,并未惊动其他人,但年后,陆续有不少学生得知消息追随而来。而其中有不少不愿出仕,却对研究院兴趣较大。谢长风自是求之不得,大手一挥,统统招揽进来。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朝着好的方向进行,唯一缺的只有时间和金钱,陆云筝不由再度感慨:还是要再开点赚钱的门路啊! 第53章 如今皇上可是有银子了。…… 赚钱的法子很多, 但一口气赚大钱的法子真心不多,若是谢长风心黑一点,借着吕盛安谋逆的事儿大做文章, 同去年贪墨案那般, 斩上一波儿,再抄上那么几家,大把的银子可不就来了么。 陆云筝突然坐直了身子,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不一定非要抄家斩首才能拿到银子嘛!让他们自个儿上缴也是行的呀! “以银抵过?” “民间不早有交银子免去徭役的做法吗?咱们效仿就行了。” “吕盛安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行,平日里那些个同他走得近的官员可不少, 谁知道心里头有没有大不敬的想法?当然得排查一下才能安心对吧?皇上仁慈,不妄开杀戒,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啊,大家都得为自己的言行举止负责任对不对?不想受罪?那就用银子来赎吧!” 说着,陆云筝还掰起了手指头:“长公主的铺子每日生意好的不行, 我那订制的礼服首饰可从来都没流拍过,崔大人的玻璃更是卖得火热, 那说明朝中大部分人可都不缺银子呢!” 谢长风笑道:“确是如此。” 当日, 谢长风将谭怀鲁和大理寺卿龚正卿及刑部尚书方章都召进了宫, 年也过完了,该审一审吕盛安的谋逆案了。 三人神情一肃,暗道果然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吕盛安在朝多年, 结党营私,他此番能悄无声息带兵进京、打入皇宫,是有人跟他里应外合,朝中少不得还有不少替他望风之人,于朝于国而言, 这些人都是隐患,还望三位大人不要放过了。” 三人心下叫苦,这是要彻查的意思了?谋逆这种大事,素来都是上位者的大忌,十年前长临观血流成河,不就是前车之鉴?只是不知这一次,又要斩杀多少人。 龚正卿硬着头皮劝谏:“皇上,眼下朝中多项举措并行,正值用人之际,若是大张旗鼓地查抄,恐闹得人心惶惶,无心办事啊。” 谢长风慢悠悠道:“朕也不欲大开杀戒。” 饶是谭怀鲁,也有些摸不清谢长风的意思,不由试探般问道:“那皇上的意思是?” “该查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这些年靠着吕家贪墨了多少银两都乖乖吐出来,朕可以酌情处置。” 龚正卿下意识想起去年贪墨案时,皇上一路走一路斩一路抄家的情形,所以,皇上其实是缺银子了? 在场三人都是人精,龚正卿想到了,谭怀鲁和方章自然也想到了,再一想前阵子工部尚书日日追着皇上想要用水泥建城铺路,心下都跟明镜儿似的。 “臣等遵旨!” 谢长风颔首。 等出了宫门,龚正卿道:“皇上这是想让他们拿钱买命?”说的是这些年贪墨的,但贪墨了多少从何而知?还不是得让皇上满意了才行。 方章淡淡道:“总好过诛九族,杀完抄家不一样有银子?” 自古以来,哪一次谋反不是血流成河?不论成与不成皆是如此,如今皇上不杀人,只想要银子,已经是非常仁慈了。 两人说完,看向谭怀鲁,谭怀鲁淡淡道:“吾等为人臣子,自当为皇上解忧。” 行吧,那就查吧,左右眼下各省官员还没来得及动身,趁早查! …… “银子够了,你还有什么想做的?” 陆云筝翻看谭怀鲁交上来的账簿,啧啧道:“朝中这么多人跟吕家都有牵扯吗!” 谢长风笑而不语,这是谭怀鲁他们几个猜到了他的心思,趁机将朝中上下都敲打了一通,除了那些个当真两袖清风爱民如子的,其他多少都受了点牵连,就连工部尚书都不例外。 “姐姐昨儿还说,这阵子铺子里的生意都差了许多,原来是银子都让皇上捞来了。” 谢长风笑道:“花钱买命保官职,不是你想的招儿吗?” 陆云筝突然就有点点心虚:“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谢长风失笑,将人拉到怀里:“放心,除了朕,没人知道是你的主意。” 陆云筝正翻到后面银两的总数,当真是笔巨款,难怪谢长风问她想干什么。 她还真有想干的,今年就是三年一次的秋闱了,不知道能不能趁机选几个地方建学院试试,暂且就只招收想要识字启蒙的人,按年龄分小班中班大班。 先生就从考生中招募,毕竟,不是每个考生都能参加明年的春闱。秋闱落选,家境不好的考生可能就失去了继续读书的机会,但是这些人若是愿意进学院教人识字启蒙,可以多份进账,也有机会继续苦读。 “我这里还有造纸术和印刷术,若是学院能建成,也不必担心书本太贵,贫苦人家的孩子承担不起。” “对了,将来咱们还可以在每个城镇建一座超大的书馆,大家可以在书馆里免费借阅书籍。” 谢长风听完,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她或许并不知道,她说的这些意味着什么,也许她知道,但仍愿意去做。 古往今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而书籍作为身份地位的象征,往往都掌握在贵族手里,至于万千百姓,他们又何须识字? “皇上?” 谢长风回过神:“此事朕要与大臣们再细细商议一下,毕竟事关重大。” “好。” 得到承诺,陆云筝便将这事暂且搁到一边,其实她还想办女子学院,但眼下并不是好时机。 与百姓而言,儿子有读书的机会或许会送去试试,女娃儿?那还是乖乖在家吧,还能帮着干活儿呢!只有等到日子好过了,才有可能会有疼爱自家闺女的人家愿意送闺女去学院。 …… 工部尚书在刑部大牢走了一趟,绝望之下得谭怀鲁的提点,当即让家人凑够了银子,又写了一份悔过书,没两日就被放回家了,回家第二日还得去点卯。 他很是萎靡了几日,倒不是心疼交上去的银子,能换皇上一句不追究,哪怕倾家荡产也值得!他就是回过神来一琢磨,觉得皇上此举来得突然,似乎就是在他追着想要推广水泥之后。若真是如此,那他可就成了坑害同僚的罪人了。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崔鸿白哼哼了两声。 工部尚书苦笑:“崔大人快别笑话我了。” 崔鸿白拖长了调子,道:“如今皇上可是有银子了。” 按照惯例,抄家的银子都得搬进皇帝的内库,这次虽说不是抄家,却也差不多了,一箱箱的真金白银如流水般淌入内库,皇上可不就有银子了么! 工部尚书眼底渐渐有了神采。 “皇上仁慈,不愿牵连无辜,是以诸位大人还能站在此地。咱们也要多为皇上分忧,不能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心意不是?” 工部尚书道:“对!” 必须要上折子奏请推广水泥! 第54章 明君可比庸君难当多了。…… 大臣们一心想要为朝廷办事, 谢长风还能说什么呢?当然只能赏银子,让人放手去干了! 工部尚书满意了,转头盯上了谭怀鲁, 没办法, 谁让水泥是谭家那两个后生在研究院研究出来的呢?谢长风便顺水推舟将水泥制作交给了谭家,想要水泥可不就只能找谭怀鲁了。 谭怀鲁这些日子就没个空闲,被工部尚书缠得没法子, 便带他去了郊外的工厂:“时间有限,暂且只有这一处能制水泥, 你便是着急,也得等东西做出来不是?有这功夫,你倒不如先琢磨琢磨该先用到哪处。” 工部尚书这才按捺住了内心的急切,回去与部下商量调整方案,谁让水泥的产量太低了呢?他又不敢说我来帮你造吧。 随着谭家水泥厂的建成生产,陆云筝的水泥制造任务完成, 系统商城也刷出了钢铁冶炼法,她毫不犹豫兑换了。钢铁冶炼, 小了说可以造福百姓, 大了可是事关军备力量, 好钢制出来的兵器自然更锋利! 谢长风拿到这本册子的时候,内心火热,饶是他原本没有开疆扩土的野心, 此刻也不免有些蠢蠢欲动,但他很快压下了这股子野心,战争实在劳民伤财,还是安安稳稳发展罢。 陆云筝道:“只要我们足够强大,邻国自然不敢来犯。” “正是。” 对于谢长风时不时拿出来的孤本, 朝臣们除了惊叹就是惊叹,虽然私下里没少胆大妄为地猜测皇上这怕是挖了哪个神仙墓吧,但面上却是一个字都不敢提,就只当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这一次钢铁冶炼,谢长风直接交给了兵部。 吕盛安谋逆,兵部损失惨重,受牵连的有不少,再经过前阵子的查抄,如今剩下的这些也几乎都是上缴了银子保命的,连兵部尚书都不例外。 此番握着谢长风赏下来的孤本,兵部尚书热泪盈眶,哽咽道:“臣必不辱命!” 谢长风面色淡淡,只略一颔首,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若是这钢铁冶炼之法制成,又得花费一大笔银子去给将士们更换兵器。 银子怎么就那么不够花呢! 大臣们哪里知道青年天子的忧伤,只恨不得鞠躬尽瘁。 唯有崔鸿白暗暗叹了口气,皇上将此法交给兵部,看来是不打算从私库掏银子了!他已经可以遇见等兵部把那钢铁冶炼之法吃透,他就该成为那个被追着要银子的人了! 难呐! …… 自孔戟离京后,长公主又成了怡心殿的常客,陆云筝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想不想出宫去转转?宫外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不知不觉间,朝中上下的风气变得跟以前全然不一样了,连带着,京城的氛围也有些不同。平日里作威作福当街行凶的人少了,百姓似乎也过得更安心了。 陆云筝想了想,终究是摇头拒绝了:“出去一趟太麻烦,算了。”她早已经从系统那里得知这个国家的变化,不只是京城百姓,全国百姓的日子都好过了些,毕竟当官儿的也怕掉脑袋不是? 长公主倒也不觉意外,面前这丫头打小就是个不爱动的。 “曹国公似乎不太行了。” 陆云筝抬起眼:“去年不还能带兵去追叛军吗?” “那会儿是凭着一口怨气撑着的吧?回京之后不就病倒了吗?”长公主顿了顿,才又道:“初几那会儿,他们府里一个姨娘有孕。” “曹世子还在丧期吧?不禁房事?” 长公主道:“说是那晚之前怀上的,许是看曹家太惨了,也没人参这个事儿。但后来没多久,那姨娘却被偷偷处置了,她娘家人不甘心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没了,遂去击鼓鸣冤。” “那后来呢?”这事儿陆云筝还当真不知道,许是谢长风不想拿这些糟心事儿污她的眼。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传出了曹世子其实不能使人受孕,那姨娘与人私通,原本想偷偷打了孩子,却在看到曹家落败后起了别的心思,这才被曹家处置了。” 这可真是一场大戏。 “曹国公本就病着,这一气,竟是怒急攻心,不良于行了,似乎连话都说不明白。” 陆云筝了然,这是气中风了。 “曹家已经打算从旁支选孩子了,但想要恢复往日荣光,怕是难了。” 陆云筝轻叹了一声,在梦里,曹家作为吕家一直以来的主要竞争对手,一直坚持到几年后才轰然倒塌,是败于湛镇川之手,没成想,如今吕盛安提前造反,连带着曹家也提前被毁了。 “也不知太后知不知道此事,若是知道,怕是又要病一场。” …… “你胡说什么!” 煜太妃看着太后骤然失色的脸,淡淡道:“太后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你身边的嬷嬷。” 太后猛地转头:“辛嬷嬷!” 辛嬷嬷立刻跪下:“禀太后,是皇上交代不要告诉您,怕您伤心伤身。” 太后抖着手:“我那侄儿,不能有孕?” 辛嬷嬷摇了摇头:“皇上将太医院的太医都宣了过去,无一能治。” 太后哀嚎一声:“天亡我曹家啊!” 良久,太后喘着粗气,瞪着煜太妃:“你满意了?” 煜太妃问道:“我满意什么?” 太后冷笑:“你也不必来笑我,你那好弟弟跟长公主不清不楚,这是乱伦!”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步出仁寿宫,煜太妃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跟太后争斗了十几年,曾经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苟着一条贱命,如今终于一朝翻身,她却并没有感到多少快意。 当年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她身上的曹家,落败起来也不过一两月的功夫,甚至只在那一夜过后,就已经注定不复荣光。 这便是天意么? …… 孔戟离京不过大半个月的功夫,就给谢长风送来了一小包白细的盐,并附上一封书信。 谢长风看完后,当即去了怡心殿:“海盐提纯可行!” 陆云筝看着难掩喜色的谢长风,也高兴起来:“这么快就提取成功了吗?那要不了多久,就有用不完的海盐啦!” 谢长风道:“恐怕还不行,研究院的人已经成功从海水里提出了盐,但想要大量晒制海盐还要继续尝试,舅舅已经选好了地方,只是带去的人手不大够。” 不愧是孔戟,行动力就是强! 不过,陆云筝倒是没想到,晒海盐竟然会这么麻烦,不止要选合适的地方,还得挖大量的盐田,此外,还要结合自然气候,毕竟海边台风也多,这跟她之前预想的不太一样。 “那皇上准备派谁去呢?” 谢长风道:“朕也正在思量,盐池本该是工部的事,但朕暂时不愿他们插手。” 陆云筝眨了眨眼:“我这里倒是有个法子。” 谢长风笑道:“说来听听?” “每年各地不都有不少囚犯?与其关在牢里虚度光阴,倒不如就近安排他们去干活儿,白日里干活儿,晚上再派人对他们进行说教,让他们改过自新。” 谢长风万万没想到陆云筝竟然把主意打到囚犯身上,但仔细想想,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还有那被判流放千里的,为何非要流放那么远呢?那些人大都在途中就病倒了,哪怕侥幸到达千里之外的,也很少有身子骨儿好的。” 谢长风暗道这些人本就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所以才会被判千里流放。 “海盐提纯是需要保密的大事,让囚犯去做不大合适。” 陆云筝想想也是,便道:“那还是另外找人吧。” 谢长风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不过你提的劳动改造朕倒是觉得不错,待日后有合适的机会,姑且试一试。” 陆云筝点点头。 夜里,一翻云雨过后,谢长风搂着陆云筝,久久无法入睡,怀里人是当真想要助他成为盛世明君,好东西一样接一样。 便是曾经被挟制的时候,他都不曾感到这般窘迫,不仅缺银子,如今还缺人! 明君可比庸君难当多了。 第55章 银子再多怕也还是缺的。…… 眨眼便是立春, 当日,谢长风领百官进行了盛大的祭祀,陆云筝随行出宫, 沿途百姓欢呼, 人人面上都带了几分喜色。 自去年夏季以来,谢长风斩杀了不少贪官污吏,再加上吕盛安谋逆一事, 朝中大小官员们都缩起了脖子,京中竟是难得的安宁平和, 连仗势欺人的事儿都少见了,百姓的日子比以往好过多了。 听着一叠声的皇上万岁,陆云筝唇边带笑,要不了多久,百姓会更感念皇上的。 等到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出了城门,陆云筝突然发现城外官道上竟然铺了一条长长的水泥路, 水泥路并没有铺的太宽,刚好够御辇及两旁的护卫们走过, 若是寻常马车, 大概能宽松并行三辆。 工部尚书这是打算先铺路?倒也不错。毕竟想致富, 先修路嘛! 只是陆云筝哪里知道工部尚书的苦?他只是想通过这条路,让皇上和百官都瞧瞧这水泥的妙用,继而能间接督促谭怀鲁能上上心多制造点水泥来给他用。 陆云筝见怪不怪, 却架不住其他人是头一回见,哪怕是谢长风都觉得这条路当真不错,或许可以多抽点银子修路? 有这个想法的可不止是他,其他各州知府也很是心动,有了这水泥道, 赶路的时间可以再省不少吧? 于是,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谭怀鲁,谭怀鲁早有所料,淡定道:“想要的话先下订金吧,按序发货。” 工部尚书一个踉跄,突然觉得自个儿似乎做了件蠢事! 立春过后,虽然北方土地尚未解冻,但南方天气已经回暖,可以准备春耕了。 每年的春耕都是大事,今年尤甚,因为多了土豆和油菜花要大量种植,崔鸿白带着户部不眠不休忙活了一个月多月,总算都安排得差不多了。 然而还不等他喘口气,谢长风大笔一挥,徙民实边再度开启。 与此同时,陆云筝从系统兑换出《造纸术汇编》和《印刷术汇编》。 《造纸术汇编》里面精选了五种造纸术,包含了日常的厕纸,堪称贴心小指导。而《印刷术汇编》里,也描述了几种印刷方式,以供选择。 陆云筝在拿到印刷术的当天,突然奇想,想要制作一本刊物,将朝廷进行的各项行动政策刊登出来,让百姓对朝廷多点信任,少点叛逆之心,顺便也宣传一下谢长风的功绩。 谢长风按住陆云筝的手:“此事暂缓一缓。” 陆云筝不解:“为何?” “你的心意朕明白,但这造纸术和印刷术需要时间去研究,再则,朝中之事未必需要人人皆知。” 陆云筝乖乖点头:“那便罢了,舅舅那边如何了?” “盐田已经挖好了,等下次潮汐海水淹进盐田,就能开始晒盐。” 陆云筝道:“不知有几分把握。” 谢长风笑道:“他们试过少量海水制盐,均制出了海盐,只是量多量少罢了。” 陆云筝放心了,果然孔戟办事就是靠谱,那些研究员也没白养。 “等盐田能大量晒出海盐,皇上就不缺银子了!” 听闻此言,谢长风的笑容不由一顿,伸手点了点旁边的两本白皮书:“再多怕也还是缺的。” 陆云筝抿唇轻笑。 …… 边关的第一座新城已经建好了大半,年前迁徙过去的百姓也都全部落户,大部分人选择住在朝廷提供的屋子里,打算等住满了一年再搬出去,只有少部分人选择自己购置房产。 因着是新城,百姓也大都是流民,手上银子其实是不够买宅子的,但没关系,可以借贷买房,剩余欠款按月偿还就可以了,不过需要付少量的利息,当然,若是有余款,也可以随时提前还款。 这也是陆云筝提出来的建议,毕竟整个边城的地契房契都在她和谢长风手里,想怎么卖也是她说了算。不过最终贯彻实施的方案是崔鸿白和谭怀鲁商议出来的,他们原本以为不会那么快就有人买,却没成想几乎当天就有人去问了,第二天就卖掉了好几个宅子! 事实胜于雄辩,饶是崔鸿白都起了兴趣,不由想起谢长风当日所提之事,或许可以在新城一试? …… 王大牛在得知可以借贷买房的第二日就去定了一套临街的大宅子,虽然也借贷了不少银子,但他一点都不慌。自家人自家知道,他们如今一家子人全都在挣钱,两个儿子的年纪也不算大,娶亲的事可以再等一等,家里又没有别的开销,每个月最低要还的银子数目对他们而言不算多,而且如果手头有余钱,还可以提前还款的。 他媳妇虽然也没拦着他,但到底有些心疼多出的利息。 “别心疼了,这么好的宅子,多出来的那点利息就当咱们提前住的租金了。”王大牛说着,又道:“再说了,别看这宅子的价格贵,但它位置好啊,而且也够两个小子娶亲,放到以后,可未必还是这个价了,咱们稳赚不赔的!” 他那两个儿子也跟着劝:“是啊,娘,咱们一起挣钱,提前把欠款还上就不用出利息了。” “我做梦都没住过这么好的宅子呢!爹买的对!” 妇人瞪了他们几眼,没好气道:“我就说了一句,你们爷仨就没个停了!我也没说不该买!” 王小猪笑嘻嘻道:“爹,咱们什么时候能搬进去啊?” 王大牛笑道:“今儿我交银子的时候就已经把房契过户给我了,咱们随时都可以搬进去!” 这下子,莫说两个小子,便是妇人也高兴起来,一家四口就在盘算该买些什么家什搬进去,既然是新房子,家具当然也要打新的才好,这一算下来,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想到是花在新家里,他们又觉得没啥了。 同他们家一般欢喜的还有其余一些人家,都是最早被孔戟买回来后又脱了奴籍的人们,他们来的最早,辛苦工作小半年,手里头也攒了些银子,而且对孔戟有种莫名的信任,虽然边城是朝廷建的,但没瞧见帮忙干活儿的都是孔家军? 没几天的功夫,第一批借贷买宅子的人,都陆续搬进了新家,鞭炮齐鸣,喜气洋洋,看着着实叫人羡慕。 于是,更多的人去问那买宅子的事儿了,就连徙民实边过来的那些人也有内心蠢蠢欲动的,不过掏银子买的还是不太多,他们眼下还不够信任朝廷,担心所谓的借贷买房也许只是个大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房子给收回去了,到时候他们的银子可都要打了水漂。 就这么一日日的过着,第二批徙民实边的人也陆续启程了,这一次,里面的流民倒是不多了,更多的是奴隶。 这些奴隶是被朝廷出面买下的,他们没有银两,但有粮食拿,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天大好事了。毕竟一旦入了奴籍,再想要赎身就太难了。 这些人的到来,让边城的新城充实不少,建好的屋子都有些不够用了,趁着人多,工部又马不停蹄开始了第二座新城的建设,孔家军依旧出钱出人出力。 就在谭家第二批水泥生产完成,水泥的制作方法已经被送到了郑衍忠的手上,他一巴掌拍到粮草官身上:“皇上和将军果然没让咱们白忙活!看看这好东西!” “知道是好东西,还不赶紧的找人去做!” 郑衍忠大步走出去,开始挑选合适的人去办这事儿了,原材料得尽快派人去找,制石灰的厂子也得建。 粮草官却不似他这般欢喜,玻璃也就罢了,左右不过是个摆设,水泥这样要紧的东西,皇上就这么给了他们,其他大臣们若是知晓了,该如何去想? 想了想,他还是书信一封,派人给孔戟送去了。 …… 孔戟这些日子守在海边,风吹日晒,那身白皮却愈发的透亮,接到来信,他随意扫了一眼。 粮草官心思倒是细腻,但水泥本就要用在边关,不论是边关还是新城都要用水泥筑墙,待日后水泥产量富足,还得用它铺路呢。 谭家制造的那些水泥还不够京城及各省分的,边城这边自是要再开一个水泥厂子,自产自用。 这也是皇上一早就同几位大臣商议过的,只有边关强大了,才能保证敌国不会轻易入侵。 想要以商止战,不只是要有足够好的商品,还得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不然那就不是以商止战、而是引狼入室了。 若是以往,大臣们或许会劝皇上三思,边关过于强盛并非好事,要防孔家军拥兵自重。但如今,这话在心里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却没人提了,或许是皇上这小半年来拿出的孤本太多,也或许是不经意间发觉皇上身上的气势越来越威严了。 算了,有心思担心孔家军拥兵自重,倒不如求皇上赐一本孤本,也好跟着吃肉喝汤,没瞧见崔氏和谭氏在京城的那几间宅子都启用了吗!明年春闱,怕是两家就要有人下场了。 第56章 我有孕了。 一直等到三月中旬, 京城的土壤才彻底化了冻,陆云筝迫不及待就让陈十五种下了甘蔗,有了甘蔗, 糖还会远吗?有了糖, 各种甜口还会远吗?蜂蜜虽好,但也不能代替白糖啊! 陈十五不明白贵妃娘酿怎么突然那么积极,但也猜到这些种子种出来的怕都是好东西, 于是,便更加用心了。 自进宫以来, 不过半年的功夫,陈十五养的白胖了不少,五官也渐渐开了,是个浓眉大眼的漂亮姑娘。她的兄嫂如今都谋了差事,小两口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过年那会儿陈十五出了宫, 陆云筝本以为她会留在兄嫂那边,却没成想, 年后, 小丫头又回宫了。 小丫头乖巧懂事还会干活儿, 合了陆云筝的眼缘,她也不介意多养她一个,捏了捏陈十五的小圆脸:“若是想你哥哥嫂嫂了, 就来跟我说,我送你去见他们。” “好。”陈十五又道:“哥哥嫂嫂白日里都要去干活儿,留我一个人在家,我觉得宫里挺好的,有姐姐们带我玩儿, 还能读书识字。”还能学绣花呢,但这个还不能跟娘娘说。 陆云筝笑了:“宫里人多,你就在我这儿住着,多学点东西,将来总没有坏处的。” 陈十五重重点了点头,她的嫂嫂也是这么说的。 陆云筝在院子里陪了她一会儿,便又想回房去躺着了。 -你想生子吗?商城里有生子丹。 陆云筝的手指紧了紧:“怎么突然这么说?” -你的身体不能有孕,这个世界的医术尚不足以治疗,但有了生子丹,可以让你孕育一个孩子。 陆云筝一言不发,窝在贵妃榻上。 当年让出皇后之位,所有人都觉得她太傻,觉得谢长风无用,保不住自己的嫡妻。可真正原因却只有极少数几个人知道,她不能受孕,连太后都被瞒在鼓里,只以为是谢长风对他们曹家的妥协。 身为皇后,岂能无所出?那将会被千夫所指,哪怕她爹是名扬天下的大名士也保不住她。 谢长风放轻了脚步进屋,却看见一滴晶莹的泪珠从陆云筝的眼角滑落,他心下一痛,快步过去:“怎么了?” 陆云筝被抱进温暖的怀里,终是忍不住失声痛哭,若她当年没有失忆该有多好?若是系统电量没有放空该有多好?若是她在三年前就恢复了记忆该有多好? 那她就不用故作大方地劝心爱的夫君去娶别的女人为后,即便谢长风没有碰过她,即便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没有丝毫改变,可到底不如曾经那样纯粹,就像一张画卷多了一个黑点,哪怕并不影响整体,但总叫人心有不甘。 谢长风不知陆云筝为何哭得这般厉害,细细回想近日发生的事,分明一切都在顺利的进行,刚刚他进来之前,还听闻她刚刚兴致勃勃与陈十五一道种了新种子下去,怎得转眼的功夫就一个人偷偷哭了? 陆云筝哭了许久,回过神来之后,却又有些羞赧,个中心思着实无法宣之于口。 谢长风似乎也看出些什么,倒也没再追问,只笑着说起旁的事:“今日朝堂之上,朕拿出海盐,吓了他们一大跳。” “舅舅成功了吗?” 谢长风颔首:“这次算是成功了!故而连夜派人送来京城,今日一早才送到朕跟前儿,朕便拿去给那些大臣们掌掌眼了。” “皇上怎的还有空来我这里?没人追着要海盐吗?” 不提还好,一提谢长风就想叹气:“怎么没有,在朝堂上就要起来了,所以朕才来你这里躲躲。” 陆云筝忍不住笑了,她刚刚才哭过,眼角泛红,眼底带了些湿意,这么一笑,勾人得紧,谢长风忍不住抱着亲了一会儿,才压着她的唇,低声道:“看朕出糗,就这般高兴?嗯?” “哪有!分明是你自己说的。” 谢长风哪里会听她说,手指已经灵活的伸进了她的衣衫。 陆云筝身体一僵,没来由想起刚刚系统的话。 -已为宿主兑换生子丹一枚,请宿主自行服用。 陆云筝:“……” -即将开启屏蔽模式,无事勿扰! 陆云筝:“……” 似乎是察觉到怀里人的不专心,谢长风不轻不重捏了把手心里的桃尖儿,听到陆云筝轻哼一声,心下一动,埋首含了过去。 陆云筝只来得及趁着谢长风看不见的时候取出生子丹放进嘴里,只觉得一股清甜的暖流在嘴里化开,随即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等谢长风亲够了,抬首吻住微张的红唇,缠绵间低喃道:“甜的。” …… 海盐的出现着实让朝臣们震惊了,而更让他们震惊的,是那位年轻的帝王,他说:要在两年内,将盐铺开遍各处,降低盐价至最低,要让所有百姓都能随意吃上盐。 从古至今,盐几乎堪称立国之本,盐税历来都是国库的重要收入,谢长风此举,简直闻所未闻! 一时间,朝堂哄闹如菜市场,谢长风却一脸淡定,只等到大家吵够了,才淡淡道:“此乃海盐,由海水晒干而成,只要方法得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殿内顿时一片寂静,良久,德亲王颤声问道:“皇上此言,可当真?” 谢长风缓缓道:“君无戏言。” “天佑我谢氏王朝啊!” 德亲王不顾殿前失仪、老泪纵横,其他大臣们也心有戚戚焉,谁不想自己辅佐的是盛世明君?谁不想成为一代名臣?谁又不想见证一代盛世! 便是谢长风自己,内心也远不如面上那般沉静,所以他才会一下朝就去了怡心殿,原本想要与陆云筝叙说一二,却不成想看到她在伤心。 云收雨歇之后,谢长风抱着怀里温香软玉,虽然还不知道她为何痛哭,但既然她不愿说,那他便不问。如今海盐有了着落,看群臣那激动得恨不得为了天下肝脑涂地的模样,想必建学院一事并不会太难。 第二日虽然不是朝会,但大臣们依然结伴入宫,想要找谢长风好好商讨一下海盐。既然想两年内开遍各地,那产量总要上去吧?怎么个开法也得拿个章程出来吧?京城是不是该先开个盐铺试试? 谢长风一口否决:“待海盐囤够数量,从边关新城开始,沿途往京城开盐铺。” 众大臣:“……” “盐铺开业,必须大肆宣传,让所有人知晓真正的盐价,且限人限量,杜绝贩卖私盐。” 到了这会儿,大家终于明白了谢长风的决心,是当真要放弃盐税这一大税收。 面对朝臣们的劝诫,谢长风淡淡道:“海盐的成本低廉,盐价便宜,百姓用得起,自然也会多用,该赚的银子一样能赚。”只不过这钱大都进了他的私库罢了。 崔鸿白这阵子和谭怀鲁忙着徙民实边,昨夜刚回京,错过了朝会,但没有错过众位大臣们的惊叹,这会儿,他一眼看穿谢长风的盘算,盐价便宜,盐税自然也高不起来,卖的再多,还能比现在多几十几百倍? 圣意已决,他们又能怎么样呢?更何况,这海盐的制法如今还捏在皇上手里,皇上想要当个明君,想以天下百姓为先,他们谁又能拦着? 面对同僚明里暗里地示意,崔鸿白一概装傻不知,谭怀鲁这会儿还在外地没回,他不过是个户部尚书罢了,难道还要管皇帝怎么挣钱? “皇上,那盐商该怎么办?”海盐一旦铺开,对盐商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 谢长风道:“朝廷照价回收他们手里的盐及盐引。” 于是,这么件天大的事儿就这么轻飘飘地被揭过了。 只是又过了一月,谢长风将工部尚书招来,命他带人去配合孔戟扩建盐田,而这些扩建的盐田,盈利归属国库。 工部尚书感慨万千:“皇上圣明啊!”Pao pao 崔鸿白默默望天,皇上怕是不想再掏内库补国库了。 后宫里,谢长风无奈叹了一声,似乎如今不仅缺钱,还很缺人。 “那是因为皇上将所有的差事都揽在自己身上,若是分出去些,便能轻松很多了。” 谢长风摇了摇头:“眼下还不行,如今的局势下,若是将海盐之类贸贸然交出去,获利的绝不会是百姓。” 这个道理陆云筝自是懂的,任何实用的新事物的出现,注定都是暴利,看看玻璃就知道了,谭家的水泥卖的也不便宜,至于那白花花的海盐,更是暴利中的暴利!想要当真惠及百姓,就只能靠谢长风强势而为。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谢长风只当又是有了什么新吃食或是好东西:“什么好消息?” “我有孕了。” 第57章 皇上想推行新政? 立春仿佛还在昨日, 眨眼已经快立夏了,陆云筝原本就是个懒散的性子,自有孕后, 更是理直气壮地过上了吃和睡的日子, 好似全身没了骨头似的。 如果系统有情绪,该是万分后悔主动暴露生子丹的存在。 -已为宿主兑换《矿盐提纯方案》,宿主记得交给谢长风。 陆云筝:“……”从什么时候开始, 系统已经不过问她的意思了? 不过作为一条咸鱼,陆云筝很满意现状, 系统将她的任务流程安排得明明白白,谢长风按部就班地去实施,她只要充当一个传声筒的作用就好了,简直不能更完美! -如果本系统是反派系统,宿主已经狗带了。 陆云筝:“你身在古代居然学会狗带这个词了?我这是信任你啊!”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系统提供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她照做都来不及, 哪还需要怀疑它呢? 海盐提纯的技术越来越成熟,产量一个月比一个月高, 再加上新的盐田还在不停建设, 或许等到年前就能大范围开起盐铺了。系统或许也是看到了这点, 所以又提供了矿盐提纯技术,两边同时下手,离百姓实现吃盐自由不远了! 徙民实边第二批也已经完成, 谢长风点了点内库里的银子,果断叫了停。虽然朝廷停止了大规模的迁徙,但百姓想要去边关新城安家落户,亦是可行的,若是结伴而行, 还能向各地父母官请求护送。 礼部一众人等终于结束了被四处借调的日子,迎来了属于本部的忙碌:封后大典。 礼部尚书连走路都带起了风,然而还不等他将仪式流程都写好再上奏,就被谢长风单独招进了宫。 “封后大典不必过于隆重,但要广而告之。” 礼部尚书咂摸了一下这句话,自觉品出了天子的心意,道:“臣定要让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皇上与皇后娘娘鹣鲽情深!” 谢长风目露赞许:“去吧。” …… -谢长风准备给你封后,《水利工程汇编》和《通衢之法》是给你们的贺礼。 陆云筝:“……” -不扣积分。 陆云筝:“你可真大方!” 不过最近几年,连年都有水患,水利工程确实刻不容缓,先前因为百姓温饱尚未解决,腾不出手和银子来做这事儿,但显然谢长风和一种大臣们对此都有忧虑,不然徙民实边的时候不会侧重迁移沿江百姓。 至于路,也是迟早要修的。 谢长风拿到书,不由失笑:“本该是朕给你准备礼物,你反倒给朕送了份大礼!” 陆云筝靠在他怀里,语气有些懒洋洋的:“就当是我送给天下百姓的礼物吧。” 许是系统出品,都属精品,陆云筝这次怀孕意外的顺利,也没有恶心呕吐的感觉,全然不似大部分孕妇那般难受。 谢长风将手掌轻轻放在怀里人尚且平坦的小腹上,举手投足间小心翼翼,唯恐惊动了肚子里的孩子:“好。” 陆云筝被他地举动逗笑:“其实,封不封后也没什么的。”眼下缺钱又缺人的,何必还要劳师动众搞什么封后大典。 “若是往日,朕也随你高兴了,但这次不行!”谢长风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们的孩子,当然要是嫡子!” 更何况,还是在陆北玄都判定几乎无法受孕的情况下突然来的孩子,谢长风简直如获至宝,哪里舍得委屈了小家伙和小家伙的娘亲? 陆云筝却不乐意了,嘟了嘟嘴,嗔道:“你只想要皇子么?那若是公主,你岂不是要失望了?” “朕只是随口一说,公主朕也喜欢,不,是更喜欢,若是公主,那更要让她当嫡公主了!” 陆云筝哼了一声,不理他。 谢长风搂着人,哄着说了半天的话,才终于把人哄得笑了。 没多久,陆云筝便沉沉睡了过去,自怀孕后,旁的倒是没什么,就是格外嗜睡。 谢长风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这才起了身,顺手将那两本书也一并带走了。 近些时日大臣们似乎没那么忙了,都有闲工夫来操心他后宫的事了,得再找点儿新鲜事给他们做。 若是大臣们听到这话,怕是要大大喊冤,分明就只有一人隐晦地提了那么一句,更何况,皇上登基三年,后宫仍未有子嗣,这事儿本就不妥! 陆云筝有孕一事,除了陆北玄就只有怡心殿贴心伺候她的那几个丫鬟知晓,就连煜太妃那边都没有惊动,谢长风打算等过了三个月再广而告之。 眼看皇上拿出的那两本书,忙得晕头转向的工部尚书眼睛瞬间圆了,头也不晕了,脑子也不浑了,这可真是好东西啊! “朕欲大兴水利。”看到工部尚书两眼放光,谢长风慢悠悠接了一句:“待国库充盈后,此事你与崔大人商议。” 工部尚书满腔热情被泼了盆冷水,户部尚书崔鸿白属貔貅的,想从他手里拿钱,起码得磨个一年半载! 打发走工部尚书,谢长风又招来了宰相谭怀鲁和吏部尚书,今年是三年一次的秋闱,再往年里也是重中之重,今年更甚!从去年至今,前有贪墨案,后有谋逆案,朝中上下不少职位都出现了空缺,就等着今年秋闱和明年春闱来筛选良才了。 “今年欲招多少举人?” 吏部尚书躬身道:“拟南方省各取六十人,北方省各取四十人。” 谢长风淡淡道:“少了。” 吏部尚书顿了顿,试探般问道:“那南方各省取七十人,北方各省取五十人?” “十取其一。” 吏部尚书:“……” “皇上,本朝历来秋闱,最多也是百取其三,这,十取其一,是否过于多了?” 谢长风看向谭怀鲁:“谭大人以为呢?” 谭怀鲁不答反问:“皇上想推行新政?” 朝中缺人,谭怀鲁是知道的,但也并非没有良才可选,且不提往年的进士有不少还在修习,但是追随陆铭来京的学生里,也有不少真才实学的将相之才,挑选一些出来填补朝中空缺也并非难事。 再不济,明年春闱过后也能进一批进士。皇上若是想选人,春闱多招录一些进士便罢了,不至于连举人都要扩招如此之多。 这般行事,定然是这位年轻的天子又有什么新盘算了。 “朕欲在各地修建学院,免费教百姓识字启蒙,需要大量教习先生。” 轻飘飘一句话,却恍若惊雷,饶是谭怀鲁都有点懵。 吏部尚书下意识道:“这如何能行?” 读书这等高尚之事,岂能如此儿戏?让堂堂举人去教百姓识字启蒙,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更何况,百姓碌碌一生,又何须识字? 谭怀鲁到底老谋深算,震惊过后,又问道:“不知皇上此举乃何意?” “知书方能达理,人人知礼守礼,方能成就盛世王朝。” 至此,谢长风的野心终于展露人前,他不仅仅是要当一个明君,他要开启一代盛世! 吏部尚书已经不能言语,亦不敢言语,他仍觉得不可思议。 谭怀鲁却想得更远,谢长风此举,分明还想要从百姓中选取寒门良才,让所有人都有读书识字的机会,那些因出身平凡而被埋没的人才,终将熠熠生辉。 此事一时间难以成定论,谢长风本也只是通过两人透个口风出去罢了,三日后的朝会,才是真正商议此事的时机。 短短三日,京中所有的权贵之家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饶是早已不过问朝政的太后都忍不住将谢长风招到跟前:“皇上要让百姓都读书识字?” 看着苍老萎靡的太后,谢长风依旧态度尊崇:“是。” “这岂不会天下大乱?” “为何会乱?” 太后叹了一声:“那些名门世家、勋贵之族,如何能肯?皇上此举,是在逼迫他们啊。” 谢长风道:“前朝根据出身定品级,最终导致‘士庶之际,实自天隔’的局面,最终被□□揭竿而起,朕当引以为鉴。” “可皇上有没有想过,朝中官位只有这么多……” “太后也知道朝中已经被世家贵族们侵占了?” 太后抿了抿唇,看向面前的人,他冷然清贵如往昔,无论如何都看不出那张面皮下竟然藏着这样的野心。 良久,她叹了口气:“曹家已经注定衰败,我说这番话,并非是为了一己私利,只是担心皇上。”谢长风对她并不算差,煜太妃那个女人似乎也没想要她的命,太后并不想他被推翻,再来一个新帝,未必能容得下她和曹家。 谢长风端了杯茶,亲自递到太后手里:“太后安心颐养天年,前朝有朕在。” 三日时间眨眼而过,朝会前,大臣们摩拳擦掌,胸中有万千沟壑,自觉能在朝堂上掰扯个十天半月不带咻的。 然而,等看到那道明明少见却该死熟悉的身影,满腔热情遭到了迎头痛击。 这该死的杀神,不是在帮皇上制海盐吗?什么时候回京来了!还好死不死偏赶在今日回京了! 若是长公主能听到这番埋怨,定要怒怼回去:“谁说他今日回京!明明三日前就到她的公主府了!” 第58章 终于再也不用担心皇上不…… 朝会上, 孔戟将海盐一事细细禀了,工部尚书补充一二,其他人听到海盐提取顺利, 产量也在逐月提升, 思及还在修建的盐田,心头不由火热,这可都是国力的象征! 随后, 户部尚书崔鸿白将徙民实边的事儿做了个总结汇报。 兵部尚书不甘落后,钢铁冶炼之法虽未成功, 但也有所得。 礼部尚书见状,也将封后大典的事挑了几件来说了。 吏部尚书揣着手冷眼旁观,似乎看透了这场暴风雨前的花团锦簇,大家都先可劲儿吹吹功绩,等下开骂的时候不至于被皇上一怒之下拖出殿外。 唯有刑部尚书方章如老僧入定,任你风起云涌, 我自不动如山,除非圣上有令。 很快就无事可吹了, 礼部尚书方才起了个头, 殿上就已经乱了锅。 有人就事论事, 先说皇上仁爱,心怀天下,再提国库空虚, 办大事尚且银两不足,何来多余的银钱办免费的学院呢? 也有人语重心长,皇上此举是大善之举,可结果却未必如人意,万一有那些不务正业、不事生产的懒惰之人, 借由学院躲避为人夫为人子的责任,岂不是凭白害了好好一家? 再有拿苦口婆心地劝,历朝历代,都没有说让百姓都读书识字的道理,知书固然达理,但书读多了,也可能滋生妄念,百姓若是不安分了,朝中也不稳不是? 总而言之一句话,皇上您这念头还是趁早打消了吧,真不行! 然而,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所有冠冕堂皇的理由背后,都只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岂能随随便便就让百姓有冒头的机会? 如今的书籍大部分都在上层贵族家里摆着的,外面广为流传的都是些常见读物罢了,这也是为何历来科考,中进士的大都是世家贵族的子弟,鲜少有寒门之子。 他们可不会一厢情愿认为谢长风办免费学院是闹着玩儿的,一旦让学院开起来,要不了多久,朝中就得涌出一大批出身寒门的新贵了。 也许,这才是谢长风的真正目的!而这,也真正触碰到了在场众人的逆鳞! “你们在怕什么?” 一直等到众人把该说的都说了,孔戟才慢悠悠冒了一句。 这句话简直戳人心肺,当即就有人忍不住回了一句:“将军这话说得!臣等有何可惧?” “既然不怕,为何不敢让百姓读书识字?”孔戟的目光淡淡扫过众人:“还当你们是怕家中子侄考不过寒门子弟呢。” 瞎说什么大实话! …… “皇上怎么突然想办学院,是你的意思吧?” 陆云筝大大方方承认了:“对啊,这只是开始,将来我还要办女子学院呢!” 长公主道:“女子学院?” “对啊,谁说女子就该被困在后院那方寸之地?谁说女子一辈子就该是附庸?只要给她们机会,且不说各行各业,哪怕是醉卧沙场、入阁拜相又有何不可?” 长公主的眼睛渐渐亮了,她听过太多巾帼英雄的故事,却也只敢改变自己,终究没有想过要改变世人,却不曾想,面前这个小丫头竟然有如此胆量! 心中顿时生出万丈豪情:“好!你想要的女子学院是个什么章程?你与我细细说一说,我先在京城办一家试试!” 陆云筝没想到长公主说风就是雨,这才几句话的功夫,竟然就要去办女子学院了。不过转念想想,倒也是件大好事,有长公主的名头在,有她在背后出主意,想必女子学院不至于门可罗雀。而且,有长公主亲自去请,应当也能请到又名的才女来当老师。 这么一想,陆云筝来了精神,当即将自己的想法说了,男女平等这种事暂时就不必去想了,哪怕是在现代社会,也并没有真正实现这点,更遑论古代。所以女子学院所教的东西不能太脱离现实社会,否则,即便是姑娘们想来,家里也未必允许,所以还是要循序渐进的来。 两人商量了半天的功夫,直到身旁的白芷忍不住提醒,陆云筝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听从劝告,躺上贵妃榻休息休息。 长公主见状,略微挑了挑眉,她入宫不是一两次了,何时见过这情况,再思及近日听来的风声,她心里有了数。 不过,陆云筝没提,她便也只当不知,貌似不经意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改日再来。” “姐姐这么早就走?”每次不都要一起用过午膳才走的吗? “府里有事。”见陆云筝要起身,长公主忙按住她:“不必送了,我也不是头回来。” 陆云筝确实有些犯困,便也不跟她客气:“姐姐慢走。” 长公主颔首,转身走了。 …… 这场朝会最终不欢而散,谢长风从始至终没开过口,但在场众人都明白,孔戟所代表的就是谢长风的意志。 孔戟戳中了他们内心深处不能见光的晦暗心思,哪有什么生而平等?那些愚昧百姓岂能与他们书香世家相提并论?哪怕是新贵之家,也大都觉得高百姓一等。 再者,朝中官职只有这么多,本就是僧多粥少不够分,还要让人口基数最大的百姓来凑个热闹,那将来世家贵族们要想保持荣光岂不是更难了? “此事非一朝一夕能成,但总能成的。”谢长风道:“真正世家大族并不在乎旁人读不读书,他们有这样的底蕴,只要给与的利益足够多,他们便会默许这件事。其他人也成不了气候。” 没看谭怀鲁和崔鸿白一脸事不关己?传承数百年的士族,从来不愁没有成器的晚辈。 陆云筝原本也没想过只是解决文盲问题,竟然遇到这么大的阻力,不过见谢长风胸有成竹的样子,她也安了心。 “朕欲先建书馆,谁愿意将家中藏书分享出来,朕就将造纸术和印刷术告之。” 陆云筝眨了眨眼。 “书馆就建在分享藏书的士族附近,还可以他们的姓氏命名。” 陆云筝想,论空手套白狼,面前这位值得一个大拇指。只用一个图书馆的选址和命名权,就要套人家几百年的藏书! 至于那造纸术和印刷术,总归都要将盈利的三成分过来,给谁不是给? 眨眼过了十日,又是朝会的日子,过去十天,大家回去又琢磨了一点新思路,打算再来跟孔戟杠一杠。 结果还没说上两句,皇上突然说要建书馆。 书馆???皇上这不仅仅是要给他们制造对手,这是连他们的藏书也不放过啊!!! 然而,还不等大家想好该怎么反抗以及谴责,就见那位年轻的帝王又屈指敲了敲案桌:“朕有造纸术和印刷术,谁若愿意献出家中藏书,朕欲予之。” 造纸术?印刷术? 这!这!这! 崔鸿白躬身:“臣愿献出崔氏一族藏书的誊抄本万卷。” 谭怀鲁随即出列:“臣愿献出谭氏一族藏书的誊抄本万卷。” 刑部尚书方章出列:“臣愿献出方氏一族藏书的誊抄本万卷。” 众大臣:“……” 百年世家了不起吗?上来就是万卷藏书!这让他们只有千本的该怎么开口跟皇上讨要那造纸术和印刷术? 还有,你们为何倒戈得这么快?难道最不想让寒门学子出头的不是你们吗? 方大人,您这会儿又不当泥塑了? 这朝会上得人心力憔悴,还好一旬才一次,否则得折寿啊! 学院一事似乎就这么被轻飘飘地放下了,好像谢长风原本就只是计划在全国各处开书馆而已。 但谁信呢?平白无故的开书馆,免费供天下学子借阅,实则最受益的依然是寒门学子罢了!没有藏书都能高中的寒门学子们,一旦有机会读书万卷,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啊! 可即便心里清楚这一切都只是这位年轻帝王的手段,也都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只因那造纸术和印刷术实在是叫人心动。 书馆的建设很顺利,大都赶在封后大典之前就完成了,至于藏书,家中誊抄本就有不少,真有那些个古籍孤本,也不会当真拿出来。 封后大典那日,举国同庆,与此同时,各种赞美帝后深情的诗词歌赋和编纂两人感情的小本本随处可见。 而在封后大典上,谢长风公布了皇后已怀有皇嗣的喜讯,一时间,满朝文武皆高呼万岁、热泪盈眶,终于再也不用担心皇上不肯充盈后宫以致无后了! …… 九狐山上,吕静娴摔了一地的茶盏:“不可能!这不可能!陆云筝若是能怀孕早就有了。谢长风独宠她三年,肚子都没动静,不可能现在要当皇后了就突然有了!定然有诈!” 湛镇川得到消息赶来,看到的就是一地狼藉,以及那个如同困兽一般在屋里转来转去的纤细身影,自从上了九狐山,吕静娴越发的纤瘦了。 “静娴。”湛镇川柔声唤了一句。 吕静娴动作一顿,转身扑到湛镇川怀里:“镇川!我恨啊!当初我想要借腹生子,他骂我卑鄙,如今却亲手替陆云筝借腹生子!” 第59章 这世上,你是待我最好的…… 湛镇川下意识抱住吕静娴, 听着她的哭诉,脑中不期然地想起吕盛安带兵打进京城那晚。 得知父亲起兵失败,吕静娴似乎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哪怕知道整个吕家只有她一人逃过一劫, 她也不曾哭得这般伤心欲绝过。 垂下的眼眸里,翻滚着各样的思绪,良久, 湛镇川轻声问道:“你心里还惦记着他吗?” 吕静娴的哭声一顿。 湛镇川似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又道:“莫要哭了, 既然知道他无心无情,又何必再惦记。” 吕静娴却摇摇头,擦掉眼泪:“他如此待我,我早就对他死了心,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这么多年的付出,在谢长风眼里, 却比不上陆云筝一星半点。 “感情的事本就没有道理,也许只是因为他幼年时先遇到的是陆云筝罢了, 所以你才没了机会。”湛镇川道:“当年若非那一眼相见, 我与你怕也是无缘的。” 吕静娴微微红了脸:“我知道你待我好, 这世上,你是待我最好的人了。” 湛镇川面上微笑,心里却想到:我是吗?那宗鹤鸣呢?还有那自上山以后便不曾出过那间小院的景旭然呢? 无论吕静娴内心是何感想, 面上却再也不能发脾气了。 湛镇川岔开了话题,道:“你知道鹤鸣他近日在笼络那些御林军吗?” 吕静娴目光微闪,这事她是知道的,宗鹤鸣总觉得湛镇川在打压他,有心想要做些成就出来让他看看, 可这九狐山上的人都只认湛镇川,他手里没人,想干什么都不行,就把心思动到了那些被软禁的御林军身上。 看到吕静娴的表情,湛镇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倒是与我提过的,他想下山去探听下消息,但孤身一人终归不方便。”吕静娴斟酌道:“我劝过他的,叫他不要心急,但他似乎不太听我的。” 湛镇川轻轻摸了摸她的长发,道:“我不给他人马,是怕他有去无回,山下看似平静,但各处要点都有军队守着。” “静娴,宗鹤鸣背叛的那个人是孔戟,你觉得我们如今对上孔戟,有几分胜算?” 饶是吕静娴也不得不承认:“并无几分胜算。” “我不是不想替你报仇,也不是不想救侯爷,只是眼下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湛镇川语重心长道:“他们留着侯爷的命就是为了等我们羊入虎口,越是如此,我们越不能轻举妄动。一旦我们失败了,那就再也没机会了。” 良久,吕静娴道:“我知道,我会再去劝劝他的,不要胡来。” 湛镇川柔声道:“辛苦你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湛镇川便离开了,只是转身的刹那,面上的柔情瞬间消散,只剩下一片冷然。 …… “你这孩子,连我也瞒着。”话虽如此,煜太妃面上却笑意盈盈,可见并不在意被瞒了三个月。 陆云筝有些歉然:“原本是想告诉母妃的,可我这身子,您知道的,我们自己都不安稳,不想连累母妃也跟着担忧。” 煜太妃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知道你们都是孝顺孩子,就是顺口提一句罢了,别多想。” 陆云筝笑着应了。 “虽然过了三个月,也还是要仔细些。我也不说过来照顾你的话,多听听陆太医的建议,天气也热起来了,没事儿就不必到处跑了,太后那边我去帮你说,我那儿你也别去,得空我就来看看你。” “母妃说得是。”谢长风走进来,道:“朕与母妃商议过了,后宫之事暂由母妃代理,你安心养胎。” 陆云筝道:“会不会太辛苦母妃了?” 煜太妃笑道:“辛苦什么?后宫拢共也没几个人,事儿不多。” 见状,陆云筝也就不多说什么了,煜太妃还年轻,比起整日闷在宫里,能有个差事忙倒是好事,而且,宫里的事务确实太繁琐了,她看得头痛!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陆云筝觉得自己大概是最安逸的皇后了。 倒是煜太妃又问起了旁的:“那书馆建得怎么样了?可有人去借书看?” 谢长风道:“有的,谭氏崔氏和方氏的书馆藏书最多,书馆里日日爆满,想要将书借阅出去都不容易。” “那三间书馆已经在天下读书人中传开了,着实让那三家博了一回美名,门下门客都多了不少,其他士族不甘落后,陆续有不少上书想要开书馆了。” 对此,陆云筝毫不意外,人生何处不卷呢?卷吧,都卷起来,卷到最后,获利的可不就是天下百姓? 夏日来临之际,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长公主竟然开了一间女子学院!一时间,整个京城一片哗然! “学院倒是来了不少学生,但大都是家中不受宠的庶女。” 听了这话,陆云筝便猜到了缘由,怕是看到长公主跟孔戟走的亲近,故而想要套个近乎,却又不舍得家中嫡女,便选了些不重要的庶女过来。 陆云筝都能猜到的,长公主又岂会不明白:“哼!竟敢小瞧了我,迟早教他们刮目相看!” “既然来了,那便好好教吧,她们也是身不由己,若有聪明的,能抓住这次机会,将来给自己争个更好的前程,也不枉费我们一翻心思。” 长公主颔首:“是这个道理。” 万事开头难,更何况是想要打破传承多年的封建顽固思想,更是难上加难,所幸陆云筝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她只是想尽绵薄之力,给众人心中种下一颗种子,将来如何,得靠大家共同努力,就如长公主这般。 长公主心里也清楚,抱怨两句便不再提这茬儿:“天气越来越热了,你受的住吗?要不要去别苑住着?” 陆云筝也觉得热得慌,但还是道:“算了,来来去去的,也够折腾,宫里多放点冰鉴,倒也不是很热。” “倒也是,你整日在宫里,若是闲着无趣,给我递句话,姐姐来陪你说说话。” 陆云筝笑道:“姐姐来回跑,岂不是更热?我可舍不得。”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陆云筝住在宫里,每日除了吃就是睡,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身子也渐渐圆润,总觉得自己这日子过的跟猪没什么区别了。 谢长风记着陆北玄的话,每日趁着早晚凉爽之际陪陆云筝在院子里走动走动,以便将来好生产。 陆云筝其实一下都不想动,但也知道在医学还不够发达的古代,生孩子是要冒很大风险的,该动还是得动。 “学院的事有些眉目了,但还不到时候,朕想等孩子出世。” “这么快?” 谢长风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朕答应过你的,自然会记在心上。” 第60章 还有什么比男主男二翻脸…… 某日, 陆云筝从系统处得知男女主已经生了嫌隙,九狐山上都已经乱两回了。 听系统的语气,还颇有些感慨, 似乎觉得陆云筝明明什么都没做, 竟然短短一年就将剧情改动至此,说句躺赢也不为过,实在是它带过最轻松的一届宿主。 陆云筝:“……你也承认我省心了对吧?” 系统一不小心暴露了心思, 有心想反驳几句,扫描到她鼓囊囊的肚子, 又默默忍住了。 -还望宿主再接再厉。 陆云筝:“……你是不是被别的系统穿越了?” -宿主还想知道男女主的情况吗? 陆云筝:“……我错了,请继续!” 吕静娴在面对那些男人的时候,说话做事向来优柔寡断、欲说还休,这就使得本就对湛镇川不满的宗鹤鸣更加认定了心爱的女人受了委屈,或许还被湛镇川要挟着,所以不得不在面上妥协。 宗鹤鸣的想法吕静娴到底看没看出来没人知道, 但从她的言行举止,陆云筝觉得她应当是看出来了的, 这个女人太有野心, 也并不是个恋爱脑, 开玩笑,恋爱脑可养不了一塘的大鱼。 也许是看出湛镇川想要暂时蛰伏等待时机的心思,吕静娴心生不满了, 毕竟她的家人还被关在牢里,好歹也要试试看能不能救出去吧,但湛镇川觉得机会不大,不想再损失人马,两人就此讨论了多次, 皆无果。 所以吕静娴将宝转押到宗鹤鸣身上也不奇怪,正好宗鹤鸣也不甘心窝在九狐山当个山匪,还是被湛镇川压在手里出不了头的山匪!连孔戟都不服的宗鹤鸣会服湛镇川? 宗鹤鸣说动了不少御林军的俘虏,在九狐山发动了两次内乱,虽说都以失败告终,但也伤了湛镇川的元气。再加上吕静娴明里暗里的护着,湛镇川如今怕已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急欲除之而后快。 -景旭然居然没参合他们的事儿,他不是湛镇川的头号军师? 陆云筝面露嘲讽,愿当头号军师那是看湛镇川有望称帝,他有从龙之功!现在的湛镇川不过是区区一个山匪头子,哪里值得眼高于顶的景旭然鞠躬尽瘁? -那也不至于整日思念前妻吧? “不然呢?他敢说自己已经后悔了吗?”陆云筝冷笑:“宗鹤鸣至少知道自己要什么,失败了也没自怨自艾,而是一条路走到黑。唯有他,当初背叛冷落妻子的是他,如今竟还有脸说思念,真是恶心至极!” 得知九狐山的现状,陆云筝更加安逸了,还有什么比男主男二翻脸对刚更精彩的好戏呢? …… 炎炎夏日,边关新城的建设也放缓了脚步,若是陆云筝在这里,怕是要大吃一惊,新城的城墙高大威武,灰色的水泥墙面有种说不出的肃穆之感。而四四方方的城内,以城主府所在的中轴线为基础,两边建筑对称,排列整齐,每个区域的用途都划分明确,严格按照图纸所建,几乎是理想中的古城。 郑衍忠站在高大的城墙上,看着规范整齐的城内,由衷赞叹道:“这座城可真忒娘的好看!也不知道是谁画出来的图!” 站在他身旁的粮草官难得赞同他的话:“鬼斧神工。” 两人俯首,看着城内人来人往,全然不顾烈日炎炎,每个人脸上都带了一股子蓬勃的朝气,与去年刚来之时死气沉沉绝然不同。 “那是自然,去年来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地。” “可不是,我还当我活不过腊月。” “以前做梦都没想到能住进这么好的房子,待在这么好的城里。” “谁不是呢?不说了!我要赶紧去干活儿了,争取早日把房贷还清!” 这样的对话在新城里时常出现,还有互相交换招工信息的,有合适的活儿大家都会积极去参与。 王大牛在上个月又租了间铺子,卖的是他从关外带回来的货物,都是些便宜但新奇的小玩意儿,生意竟然还不错,他已经琢磨着等手里再攒些银钱,凑够借贷买房的最低数额,就去把那间铺子给盘下来。 他这半年来跟着商队去关外跑商,学到了不少东西,有时候得那位年轻人指点,还会替他出面,去接待那些不是太重要的客人,几次下来,越发的游刃有余,深受那位年轻人器重。 之所以会想到租间铺子,也是那位年轻人指点,否则王大牛哪里敢带货回来?但他赚了钱也没忘本,拿出一半盈利分给那位年轻人,还有同行帮他带货回来的孔家军们。 无数次午夜梦回,王大牛都庆幸当年在孔将军面前鼓起勇气喊出的那一声,否则他们哪会有今日这大好日子? 提起孔将军,他已经回京半年多了,大家私下里都在猜测他会不会以后都要留在京城里。 “公主想臣留在京城吗?” 长公主撇过头:“你去哪里与本宫何干?” “那公主想去关外看看吗?” 长公主道:“不想!” “关外新城如今建得比京城还要好,公主不想亲自去看看?” 长公主抿了抿唇,道:“不想!” 孔戟轻叹一声:“那臣也只能留在京城了。” 长公主心下微颤,这人,除非皇上有要事,否则便要赖在她身边,赶走赶不走!如今姜然还想要将她拐到边关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但凡早两年,她也不会如此狠心! 见她如此,孔戟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一丝笑意。 …… 炎炎夏日,最是燥热不过,加上如今身子重,火气更旺,陆云筝简直恨不得弄两身背心短裤来穿穿。 谢长风近来难得偷个闲,许是天气太热,各部尚书们也适当减了工作量,连带谢长风也可以喘口气,陆云筝不由调侃:属下工作起来太上头也不是件好事啊! “工部尚书近来都在绘制通衢的路线,他倒是还想大兴水利,但崔大人不愿,但凡水利之事,都是大工程,劳民伤财,总要等百姓休养生息,否则只怕身子吃不消,岂不是凭白起祸事。欲速则不达啊!” 陆云筝道:“倒是这个理,其实先修路也不错,路修好了,百姓赶路方便,将来运输物资也更省时省力。” 谢长风看了她一眼:“你可知他想要重修全国的官道?还都要铺上水泥。” 陆云筝问得一脸天真:“所以皇上又缺银子了么?” “朕这都是为了谁?嗯?” 陆云筝理直气壮道:“当然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了皇上的千秋伟业!” 谢长风不由失笑:“是,都是为了朕自个儿!” 陆云筝也轻轻笑起来:“其实也就现在缺钱,等过几年,皇上的银子就要多得花不完啦!” 哪怕是现在,也没之前那么缺钱了,毕竟水泥什么的,盈利还有一半能进谢长风的口袋呢!无非就是把银子从国库搬到内库,然后再内库去补贴国库罢了。 “对了,葡萄熟了!”陆云筝说着,就想起身去摘串来尝尝,天知道她盼了多久。 谢长风拦住她:“你躺着,朕去摘。” 陆云筝从善如流躺回去,笑得眉开眼笑:“那就有劳皇上啦!” 谢长风附身亲了她一记,转身去给她摘葡萄了。 许是见得多了,陈十五如今已经不怎么怕谢长风了,见他想要亲手摘葡萄,还教他怎么剪省力,她先前可没少剪多余的果子呢。 系统出品的葡萄,品质自是没得挑,一颗颗紫色的球状簇拥在一起,粒粒圆润饱满,看着就唇舌生津。 陆云筝拿起一颗,亲手剥了,递到谢长风唇边,等他吃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问道:“好不好吃?” 谢长风侧过身,吻住了那张诱人的红唇,勾着舌尖缠绵良久,才退开少许,贴着陆云筝的唇低声问:“甜不甜?” 陆云筝喘着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锤了谢长风一记:“不正经!” 谢长风笑着又亲了几下,趁她发怒前坐直了身子,任劳任怨剥起了葡萄,喂到陆云筝嘴里。 心心念念的葡萄吃到嘴,陆云筝觉得人生都圆满了,本来怀孕的人大都会偏好酸口,这葡萄甜中带了那点儿酸,别提多对胃口了。 第61章 你突然这么上进,这让我…… 当最后一串葡萄全部进了肚子, 陆云筝幽幽叹了口气。 谢长风见状,不由失笑:“待明年多种些。” 陆云筝看了他一眼:“明年或许我就不馋了。” 谢长风如今也算是切身体会到怀孕后的女子性情喜好多有改变,只能好声好气地哄着:“如今天气转凉, 也不宜多食葡萄。” 陆云筝又叹了口气。 听得谢长风心头发紧, 赶紧岔开了话题,将近日朝内外发生的事细细说了。 秋闱已经结束,此次招录的举人人数较之往年增加了一倍, 有不少出身寒门的学子中举,其中说不得有那些书馆的功劳。 学院的事暂且还没有眉目, 但有几个书馆附近建了书舍,以供大家读完书之后交流研讨之用。本是无心之举,却大受欢迎,学问好的高谈阔论,学问一般的偶尔插嘴,学问不好的虚心学习。一些时日下来, 大家都深觉受益匪浅,寒门学子们更是欣喜若狂。 吏部尚书得了消息, 立马在各处书馆附近都推广了书舍。他先前强硬拒绝了谢长风想要大肆扩招举人的念头, 心里有点后怕, 怕被谢长风惦记上,于是便在别的事情上讨巧。 谢长风看在眼里,不置可否, 吏部尚书心里颤了颤,觉得自己八成已经被惦记上了。 工部尚书已经在外奔波数月了,边关那边已经由新城为起点开始铺官道了,据说那官道铺得宽敞又整齐,足够并行六辆马车了, 运输起物资来那叫一个方便快捷。 到了这会儿,大家早就知道孔家军也在生产玻璃水泥之类的东西了,但看着边关簇新的新城,再想想整个国家这一年来的改变,一众大臣们竟也没多说什么。 大家先一起把这盛世搞起来,至于将来会不会分裂,那是下一代君臣该操心的事儿,轮不到他们来! 崔鸿白这一年多就没闲着,身上的衣裳穿不到三个月就得往小了改,但精神气儿却比往年好了不少,能不好吗?成天被人追着讨要银子! 工部就不提了,那帮小老儿就没省心过;兵部也是个吞金兽,年年要军饷,如今竟还想要换新武器,你说换一批两批打造精锐以防万一也就罢了,竟然还妄想把整个王朝的军队都换一波武器!兵部尚书这是被工部尚书传染了吧! 没看到关外的商人一波一波地过来想要跟我们做生意吗?换什么兵器?把银子留着扩大生产再挣更多的银子不香吗? 兵部尚书哪肯罢休,跳起脚来闹:“目光短浅!正是因为他们来了,我们才要用最锋利的武器来震慑他们,让他们不敢动歪心思!老老实实拿银子来就是了!” 工部尚书也回过神来:“什么叫被老夫传染了!有本事你别走老夫铺的路!” 崔鸿白一个顶俩、不落下风:“有本事别来问老夫拿银子!” “稍安勿躁、有话好好商量。”吏部尚书慢悠悠劝了一句,又道:“我们最近推广书舍,还请崔大人行个方便。” 崔鸿白:“……” 看了一圈儿,还是刑部尚书方章最省心,每次上朝好似一尊蜡像。 听着谢长风学得惟妙惟肖,陆云筝笑歪了身子:“都一大把年纪了,就这么在朝堂上吵吗?” 谢长风也笑起来:“朕以前也没想到他们如此有趣。” 陆云筝想起什么,露出一个坏笑:“方大人很快也要讨银子了吧?” 毕竟监狱建设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啊! “钱袋子可不是那么好管的。” 谢长风深以为然。 “马上就要秋收了,今年应该不会再有人饿肚子了吧?” 谢长风轻轻抚了抚陆云筝鼓起的肚子,柔声道:“不会了,工部前些日子几乎跑遍了全国,偏远贫困之地都有记录在案,等秋收过后,会派人去劝说当地百姓迁徙,就近迁徙或是去边关都行。” 陆云筝点了点头,其实对于那些偏远闭塞之地的百姓,确实要趁早劝他们迁徙出来,一来脱贫,二来也避免近亲结婚。 “此外,舅舅还命人在边关建了两所学院,其中一所是女子学院。” 陆云筝有些不解:“嗯?” 谢长风笑了笑:“许是想请长公主去边关看看。” “舅舅还是想回边关吗?” “倒也未必。”谢长风道:“只是,长公主不愿跟他成亲,总要想想旁的法子。” 陆云筝抿了抿唇:“姐姐她,到底还是顾忌着旁人的目光,他们终究差了一辈。” 若谢长凤只是个闲散王爷倒也罢了,偏他又是皇帝,一举一动都在人眼里。一个是皇长姐,一个是嫡亲的国舅爷,若他们大张旗鼓在一起了,确实难平悠悠之口,哪怕是谢长风,也不能下旨赐婚。 “在京城,长公主断然是不肯应下这亲事的,若是去了边城,倒有几分指望。” 陆云筝不由叹了口气,那两人兜兜转转这么多年,难得还不忘初心能在一起,却又要被世俗所困。 …… “京城女子学院,来的大都是心怀不轨之人,你想办真正的女子学院,就要去边城,那里才能招到真正求学的寒门女子。” 这个道理长公主自然是懂的,但她就是不想如了孔戟的意,这几个月,孔戟闲来无事,时常想要哄她一道离京,若非她意志坚定,只怕早就跟他跑了。 但是不行!曾经她等了一年又一年,足足等了十年才把人给抓回来,凭什么那么轻易就原谅他? 孔戟缠了长公主一指长发,在修长的指尖缠绕,轻声哄道:“不想看看边关的风光?那是与京城全然不同的景致。” “你曾经说厌倦了京城的虚伪繁华,想看看书中描述的美景,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可好?” 长公主淡淡道:“如今的京城已经是我喜欢的模样了。” 孔戟也不恼,笑道:“边关的新城已经建好,皇上给了我五间铺子,要不要把京城的铺子开过去?” “贵妃娘娘送了我一条街的铺子。” 孔戟:“……” 这便宜皇外甥真是不要也罢! …… 一日复一日,眨眼天就凉了,今年秋收的粮食比去年多了四成,几乎快要赶上往年正常时候的收成了,朝廷众臣们狠狠松了口气。毕竟连年天灾,年年减产,造成的后果可不仅仅是粮食危机,还容易让人联想起国运变衰。 秋收过后,国库再度充盈起来,崔鸿白感觉自己好似被恶狼盯上的绵羊,他摸了摸长须,赶走心底这点儿莫名其妙的念头。 先前陆云筝弄出来的菜籽油,今年秋收过后也得到了大肆推广,先前被勒令种油菜花时还有些不情不愿的百姓们尝到了甜头,纷纷盘算着来年可以适当钟点油菜花,哪怕自家不舍得榨油吃,拿去卖银子也是好的。 土豆的产量分外的高,等到明年春播之际,应该就能普及到全国各地,没准儿等明年秋季就能对外出口了。 在工部尚书的规划里,官道从京城和边关两头一起修,如今水泥路已经铺过四个州的主干道了,等全国主干道修完之后,再来往各县城修。 就在腊月的第一个朝会上,素来不言不语的刑部尚书方章上了折子,要求修改律法。 崔鸿白眼皮一跳,直觉大事不妙。 果然,下一刻,就听方章提出想要修改量刑,以及对犯人的惩治。要在全国范围内修建监狱,让犯人们白日里以工抵过,晚上学礼义廉耻,洗心革面。 虽说上的是折子,但已经列好了详细的规划,一步一步,甚是完美!饶是挑剔如崔鸿白,咋听之下,也觉得这提议太可行了,必须马上落实!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在场的一众大臣们都懵圈了,方大人这是怎么了?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礼部尚书有种被背叛的感觉,说好我们一起当闲散衙门的,你突然这么上进,这让我情何以堪!同僚情谊呢? 唯有大理寺卿龚正卿抬眼望天,千万不能小看了闷葫芦啊,聪明的懒人一旦勤快起来,简直不给人活路! 最终,这个议案一次通过。 …… 一直到年底,孔戟都不曾把长公主请动,只得歇了心思,安心在京城筹备新年。到了这会儿,他其实也不太想离京了,毕竟他的小外甥孙就要出世了,不论是外甥孙儿还是外甥孙女儿他都是很期待的。 天气越来越冷,陆云筝的肚子越来越大,煜太妃终于坐不住,搬到了怡心殿。 太后的身子骨儿大不如前,大部分时间都在仁寿宫里。在立冬之后,还免了陆云筝一旬一次的请安,对于她肚子里的孩子,太后还是期许的, 谢长风去年没有在宫里摆国宴,今年却不能再推了,这一年来,朝野上下的变化肉眼可见,大臣们干得好,当皇上的当然要奖励一下。 必起去年只是赏一些中看不中用的摆件儿,今年谢长风实在多了,直接拉出一箱箱真金白银,一人赏了一箱子! 宴会的气氛瞬间就热络了起来。 陆云筝虽然身子重,精神却不错,偶尔坐一坐也无大碍,这会儿听着大臣们激动高呼,她也笑得明媚开怀,此情此景,让她想起了前世公司年会的场景了。 有前途的集团,可不就是员工们各司其职,群力群策;领导知人善用,御下有方。 第62章 谁要在这荒山野岭苟且偷…… 就在整个京城喜气洋洋过大年的时候, 远在千里之外的九狐山上,这个新年过得可不太平。 偌大的厅堂里摆了数十桌酒席,每桌上面都摆满了鸡鸭鱼肉, 饭菜的香气萦绕在每个人的鼻尖。 本该是大快朵颐的时候, 却没有一个人动筷。 湛镇川的面上再也不见平日里的温柔和煦,他的目光淡淡扫过众人,缓缓道:“九狐山收留的, 都是被世道逼得走投无路的可怜之人。国有国家,家有家规, 你们进山的那日,就该知道,山寨不许自相残杀。” “宗鹤鸣,你在这所有人齐聚一堂的时候,往饭菜里下毒,其心可诛。” 此言一出, 原本还时不时对着桌上热腾腾的饭菜流口水的人都齐齐后退半步,愤怒地眼神直逼被人压在上首台子上的宗鹤鸣。 这一年来, 因着被朝廷蹲守, 大家伙儿不能轻易下山去打牙祭了, 只靠着山上种植的食物过日子,虽然不至于饿肚子,但吃的都不算好, 好不容易盼着年夜饭能吃顿好的,竟然还下毒?这是人干的事吗? 宗鹤鸣计谋落败,心知今日无法善了,冷笑一声:“我只给你这一桌下了毒,旁人的我可没动!” 湛镇川淡淡道:“事到如今, 谁敢信你的话?” 宗鹤鸣冷声道:“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那就按九狐山的规矩来。” 吕静娴匆忙赶来的时候,宗鹤鸣已经被压着往外走了,押送的人看到她,道:“小姐,宗鹤鸣往饭菜里下毒,毒害寨里的人,犯了寨规,本该处死,但寨主念及他并未真正伤到人,决定将他逐出九狐山。” “不可以!”吕静娴断然道:“这其中定有误会。你们且等一等,我先去问问情况。” “小姐,他都亲口承认了!” “静娴。”宗鹤鸣叫住了她:“不必去了,他本就容不下我,你不要为了我与他争辩。我走了以后,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吕静娴摇了摇头,眼底泛起一层水光。 宗鹤鸣又道:“他根本无心救人,只想保全自己。事到如今,我竟觉得也不错,至少,他能保你平安顺遂的度过余生。” 吕静娴怒道:“谁要在这荒山野岭苟且偷生!” 说完,四下皆静。 不知何时过来的湛镇川道:“小姐,你醉了。” 吕静娴回过神,也知道自己刚刚失了言,她张了张口,想要辩解两句,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苍白得很,最终只晃了晃身子,任由两位妇人将她搀扶走了。 湛镇川看向宗鹤鸣:“你满意了?” 宗鹤鸣也没想到吕静娴居然会是这样的反应,他本意只是想在离开之前给他们两人之间再添根刺,并没有想过让吕静娴为了他跟九狐山反目。 遥遥看着那三人,景旭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 没过几天,九狐山发生的事就传到了陆云筝的耳朵里,其实她一早就从系统那儿看到了好戏,但没想到谢长风这么快也知道了:“皇上如何得知?” “舅舅偷偷上去过,被俘的御林军有他的暗桩。” 陆云筝:“……舅舅可真是厉害。” “但将九狐山上的一切和盘托出的,是景旭然。” “他这是想要将功抵过?” 谢长风颔首:“他还给了一份九狐山的防御图。” 景旭然此人确实是个良才,可惜能力与人品素来不相通。 陆云筝冷笑,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讽刺,万般求不得的时候,连命都能不要,如今人就在身边了,却又弃之如敝履。 谢长风道:“九狐山内乱已起,湛镇川为了得人心,没有杀宗鹤鸣,看样子是打算等宗鹤鸣再次偷袭他的时候再当场将人反杀。” “宗鹤鸣应当也懂这个道理吧?” “但他无路可走。” 陆云筝了然,眼下除了九狐山,已经没有其他地方有宗鹤鸣用武之地了,他当初背叛了孔戟,显然野心颇大,自然不会甘心东躲西藏过一辈子。 但湛镇川就不一样了,他固然有野心,但他更有自知之明,能当天下霸主更好,若是不能,当个九狐山的寨主也是不错的。否则那晚吕盛安带他打进皇宫,他也不会轻易就带吕静娴离开。 陆云筝能看出来的,孔戟自然也能。 谢长风道:“待你腹中孩儿出世,朕欲派人前去招安。” “好,九狐山上可有不少人呢,都是劳动力啊!” 谢长风不由轻笑:“皇后娘娘说的在理。” …… 二月初二,龙抬头,陆云筝顺利诞下嫡皇子,母子平安,喜上加囍,谢长风连下了几道圣旨。 其一,减免三年赋税;其二,在全国各州省开设盐铺,一包盐只要五文钱;其三,将开始修建大型水利工程。 而最后一条,则是向着所有山匪水匪,三个月内,只要主动投诚,所犯过错均可从轻处置,且能以工抵过。三个月后,孔戟将亲自领兵,挨个清扫国内所有匪患。 一时间,举国欢腾。 陆云筝躺在床上,神情疲惫,眼里却带着细碎的光芒,虽说过程辛苦了些,但能顺利生下孩子,就是最大的喜事。 谢长风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正对上一双晶亮的眼,他顿了一下,随即快步走到床边:“怎么还不睡?可是哪里不舒服?” 刚生完孩子,当然是哪里都不舒服!但陆云筝知道他的心意,只道:“我没事,就是想看看孩子再睡。” 谢长风下意识蹙了蹙眉。 陆云筝心里一跳:“孩子怎么了?” “别多想,孩子好好的,瞧着也是个健壮的,就是……丑了点。” 陆云筝不放心:“抱来我瞧瞧。” 谢长风只得命人将小家伙抱进来。 小家伙刚生下来的时候哭了几嗓子,这会儿被收拾干净,裹上包被,已经睡着了,只是整个人都泛着红,皮肤还皱巴巴的,头上没两根细毛,眉毛光秃秃,确实是丑得很。 陆云筝看了几眼,终究还是别开了眼。 见她这模样,谢长风不由失笑:“他们都说刚出来的孩子是这个样子,等过阵子长开了就好了。” 陆云筝倒是也听过这种说法,跟系统也确认过了,心里放松了些,想着终究是自己的儿子,不能太嫌弃了,于是又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包被,这才沉沉睡了过去。 谢长风眼底一片柔情。 在这方小天地外,却早已是热闹非凡。 皇长子呱呱落地,牵动无数人的心,也承载了无数人的期盼。就连斗了数十年的太后和煜太妃都默契的握手言和,开始商量起孩子后面的喜事该如何来办。 等到谢长风从房里出来的时候,两人甚至已经在商量选谁进宫来教导太子,按理说陆铭是最合适的,但隔代亲,万一教出个任性妄为的纨绔来,那可就大大不妙了!同理,孔戟教导兵法骑射那是极好的,但万一他也是个惯孩子的…… 谢长风:“……”刚刚不是还在讨论洗三礼吗? “母后,母妃,孩子还小,福气太大未必受的住。” 煜太妃一听,道:“是这个道理!” 太后颔首:“皇上还年轻,确实不必急于立太子。” “但该教的还是要教!” “儿臣明白。” “皇上觉得该请谁来教导合适?” 谢长风:“……” 朕觉得谁教导都行,但母后和母妃肯定是不行的! 第63章 皇上这是属貔貅的吧?…… 湛镇川走进房的时候, 吕静娴静静坐在窗边,侧过头看着窗外渐渐冒出新芽的枝叶,仿佛并未察觉房间里多了个人。 自除夕夜那日后, 吕静娴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人前, 起初是湛镇川让人拦着她,后来便是她自己不愿出去。 两人已经有小半月不曾见过,吕静娴似乎更清瘦了, 湛镇川走到她身前不远处。 “皇上想招安九狐山。” 吕静娴猛地回头:“你想被招安?” 湛镇川并未回答,只是道:“皇后诞下皇子, 皇上大赦天下,若接受招安,过往可不做追究。” “这话你也相信吗?”吕静娴的声音不小,还带了点沙哑,许是被陆云筝诞下皇子一事给刺激到了,她面上的神情着实说不上好看。 “我们干的可不是小事, 是谋逆的大罪!岂是能轻易被放过不追究的?就算谢长风肯,满朝文武大臣们肯吗?” 湛镇川静默良久, 才道:“若不接受招安, 三月后, 孔戟会亲自领兵攻打九狐山。” “让他来!”吕静娴猛地起身,盯着湛镇川的眼,一字一句道:“我们九狐山天险天成, 易守难攻,饶是孔戟来了又如何?难道他能飞天不成?” “还是说,你怕了?” 湛镇川暗道谁人不怕孔戟?战神之名是他用一场场大胜换来的,是敌人用鲜血和命浇筑出来的,谁敢说不怕?九狐山有天险又如何?若一声令下, 直接放火烧山,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但这些话已经没必要跟面前这个女人说了,即便说了她也听不进去。 湛镇川只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不能擅自决定。” “那你准备如何?” “十日后,我将召集九狐山上所有人共同表决。” 吕静娴怒道:“你这分明就是想要投诚!” 因着去年吕盛安谋反失败,连带着带出去的人马也折了大半,剩余的大都是湛镇川带回来的。如今的九狐山上,老弱妇孺占了将近一半。至于那些个御林军,还有不少人死活不肯归顺九狐山,被当作筹码养在那儿,吃不饱但也饿不死,还能帮着种种地。 这样的一群人共同表决,想也知道最终结果将会是湛镇川想要的那个。 湛镇川没有解释过多,对于招安,他并不排斥,比起永远躲在九狐山上,他更希望能走遍三山五岳。他是不信谢长风,但带来旨意的是孔戟,他信孔戟! 吕静娴眼底的火光越演越烈:“我爹还被关在大牢里,生死未知,你就要接受招安,你让我爹作何感想?你又置我于何地?” 湛镇川道:“你若嫁我,便是湛吕氏。” “那我爹呢?他救了你的命啊!” 湛镇川缓缓道:“我正在救你的命。” 吕静娴一顿,随即竟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哭了。 湛镇川轻叹一声:“你好好考虑吧。” …… 对于湛镇川的选择,陆云筝并不感到意外,在梦里,这人虽说是男主,野心固然是有的,但好像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斤两,他能最终登上皇位,也是各种机缘巧合下的选择。 反倒是吕静娴,机关算尽,为了皇后之位,甚至不惜将原本属于吕家的皇位算计给了湛镇川。 这一次,湛镇川没了各种机遇,跟宗鹤鸣也成了死敌,显然已经不可能再成就霸业,谢长风不过是递了个小小的橄榄枝,他就立刻接住了,果然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吕静娴怕是要气死了。” 谢长风道:“湛镇川想保住她。” 陆云筝笑道:“那就让他保嘛。”反正两个都不算好人,互相绑定吧。 见陆云筝当真不介意,谢长风的语气也随意起来:“此事朕已全权交由舅舅处置。” 两人正说着话,听说小家伙醒了,忙叫嬷嬷抱了进来。 大半个月过去,曾经看着跟小猴儿似的小家伙眉目长开了不少,皮肤也粉嫩了起来,瞧着顺眼多了,只是离白白胖胖还有好大一段距离。 陆云筝被搀扶着坐起身,抱过小家伙,准备给他喂奶。到底来自现代社会,陆云筝知道不论是对孩子还是对她自己,母乳亲喂都是件好事,所以想着自己尽量喂一阵子再看,却没料到,这个决定把大家都感动得不行。 唯独谢长风有些不满,尤其此刻,原本独属于他的白桃被小家伙一口包进嘴里,哼哧哼哧吃得香甜,小脑袋还一点一点的。 他坐到床沿,将陆云筝揽进怀里,长臂一伸,指尖在另一侧胸部徘徊,他侧过头,咬住陆云筝的耳朵,低喃道:“便宜这小子了!” 陆云筝两手不得空,只得无奈道:“这是你儿子!他的醋你都吃?” “是你太偏心,若你让朕也尝尝,朕便不醋了。” 陆云筝不知想到什么,羞得脸都红了:“儿子听着呢!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谢长风本想再说两句,但见她面红耳赤,心知不能把人惹急了,只凑过去又细细亲了亲。 陆云筝想动又不能动,简直快要被气笑了,好不容易等到小家伙吃饱喝足,再度沉沉睡去。 把孩子交给嬷嬷抱去睡觉,陆云筝转过头就要找某人算账,却被先一步按进柔软的被褥里,狠狠亲了个够。 这要不是皇上,得被打出去! 便是皇上,也不行! 陆云筝拿谢长风没法子,果断跟长辈告了状。太后和煜太妃分别把谢长风叫到跟前儿好好说了一通,就差把其他妃子脱光光送到他的床上去了。 谢长风憋了一股子火气,不能冲着自己儿子,还不能冲着别人吗? 于是,一种大臣们又有种被人举着鞭子在后头鞭挞的感觉,皇上这是喜当爹,所以要更加勤政了么? 崔鸿白算盘珠子都快敲碎了,国库里就那么点儿银子,哪里够这么多项大的支出? 就连谭怀鲁都忍不住又打起了致仕的算盘,谢长风一个眼风扫过去,将谭怀鲁派去督察今年的春闱了。 今年的春闱是大事,朝中上下急需新的人才来填补缺漏,各项措施下去,也需要人手去协查督办。 孔戟站在朝堂上,看着一众大臣们一面叫苦不迭差事重,一面又暗自欢喜自个儿分得了新差事,姿态从容,万分闲适,果然就得让他们忙起来,才没有闲工夫瞎操心整幺蛾子! “待春闱过后,朕欲再开武举。”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吹:“皇上圣明!眼下诸多工程需要体力好的官员监管,武举最合适不过!” 谢长风颔首:“朕亦是作此打算,此事就交由孔将军督办,如何?” 孔戟抬眼,默默看了上首一眼,抬脚出列:“臣领旨。” 好不容易可以借着剿匪的由头将长公主骗出京,这会儿又接了个武举的差事,哪有空带长公主游山玩水? 这便宜皇外甥,果然不要也罢! 见孔戟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满满当当,其他大臣们心里莫名觉得熨帖了不少,看,大家都一样呢! 唯有崔鸿白,一脸怆然:“皇上!国库银两有限,恐难支撑如此多的项目。” 谢长风淡淡道:“朕有,列个借据,去内库搬。” 这下子,不只是崔鸿白,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无言以对:竟然想出让国库给内库出借据的主意,这也是前无古人了,皇上这是属貔貅的吧? 第64章 你们只有活着,才会日夜…… 面对一众大臣们意味深长的目光, 谢长风只当没瞧见。 这些人啊,只知他内库的银子多,却不知他手头养的那几只吞金兽, 儿子还小暂且不提, 光那研究院都不知吞掉多少银两,更不说还有先前散布在各处做生意的陆铭的学生。 崔鸿白抽了抽嘴角,躬身领旨, 不就是写借据么?谁还不会了! …… 边关新城里,王大牛已经还清了自家宅子的借款, 至于铺子的借款,他倒并没有急着还。如今的他底气十足,做起事来更加沉稳大气,见自家铺子生意好,他还去了附近的新城也挑了间铺子买下了。 时间越久,王大牛愈发能体会到借贷买房的好处来, 不必低声下气去跟人借,也不必担忧借钱的人突然有急用上门讨钱, 只要家里的进项稳定, 就能估摸着在能力范围内买房买铺子, 早买早住早挣钱不是更好? 不只是王大牛,其他最早尝试借贷买房的人也大都买了第二间,要么是宅子要么是铺子, 许是也想通了其中关窍,许是切身体会到了好处。 如今的新城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不少人,先前还有些空落的街道如今人来人往,除了当初迁徙到这边落户的人,还有全国各地跑商的人, 甚至还有不少奇装异服的关外人。 王大牛的妻子已经没有再去朝廷提供的差事上工了,她有一手好厨艺,就在家门口摆了个小摊子,卖些吃食,因着味道好、分量足,瞧着也干净清爽,生意倒也红红火火。 大儿子已经看好了人家,也是当年跟他们一同被孔戟买回来,后又一同脱了奴籍后落户的,两家虽不知过往,但这两年来的相处下来,也算是了解彼此的性格,那姑娘是家中老二,性子活泼,干活儿麻利,是个好姑娘。 二儿子一门心思想入伍,王大牛夫妇便也不急着给他寻亲事,左右年纪也不大,随他折腾几年。 清晨,王大牛打完一套拳法,出了一身薄汗,只觉得神清气爽。他擦擦身子,打开大门,将门口那块儿地再认真清扫一遍,把桌椅搬出去摆好。 不多时,就陆续有人落座,大都是街坊四邻,早饭懒得做,就干脆出来吃口热乎的,吃完好去干活儿。 王大牛跟大家唠嗑儿,他媳妇儿已经麻利地往外端汤水,有饺子有馄饨还有削面,都是老客户了,爱吃什么她都记着的。 瞅着王大牛跟着一起也快吃完了,她忙叮嘱道:“赶紧去帮我买点盐回来再去上工,我走不开,昨儿过去晚了关了门。” “成。” 这时,有人筷子夹了一片薄腊肉,感叹道:“这腊肉可真好吃,大牛啊,你家媳妇手艺真是好啊。” 王大牛笑道:“也就是盐便宜了,才舍得这样腌腊肉,不然也吃不到这么入味儿的。” “这倒也是,一大包雪白雪白的盐巴才五文钱,想当初,那是五百文都买不到的!” “皇上圣明啊!也多亏了孔将军,才能让咱们吃上这么便宜的好盐!” “谁说不是呢!” 如今的盐铺早已开遍各地,刚开始的时候,百姓都不相信会有这样好的事,还当是皇上为了庆祝皇子诞生,特意赏给大家的。 那会儿,每天天不亮就有人堵在盐铺门口,就为了能趁着便宜多买几包盐巴回家囤着。后来还是朝廷派兵守在门口,一遍遍地告诉大家不是只有这一次,是往后都有这么便宜的盐卖。到最后,甚至下了命令,一人一个月只能买一包,这才慢慢把人安抚下来。 直到现在,大家都还觉得像做梦一样,那可是盐啊,竟然真的可以随便买还这么便宜! 王大牛一早就知道盐有很多,他还有幸跟着孔家军去运过一趟盐呢,那一车车的大盐罐子,每一罐都有大半个人那么高,罐子口不大,被封得很紧,饶是勇猛有力的孔家军,都要好几个人一起抬一罐,可想而知里面装了多少。 得知这些盐都是要放在盐铺里卖给百姓的,而且听那运输的人将士们说,过阵子还会送一批来,王大牛就知道皇上下的圣旨是真的,大家以后可能都不会缺盐吃了。所以那会儿满城都在抢盐,他们一家子却不慌。 盐铺的人依然不少,不过大家都很讲规矩,自动排队,等轮到自己,交出盐票,报上姓名住址,等盐铺的人查阅属实过后按个手印,交钱拿盐。 至于盐票,则是要去衙门里领,有户籍的人人手一张,然后凭盐票去盐铺买盐,每人一个月限买一包。 没有盐票怎么办呢?那也是能买盐的,不过一包盐得500文钱。 王大牛把盐送回家,想了想,又去了趟自家铺子,铺子如今是大儿子在守着,他也有心想要锻炼他一下,并没有过多的插手店里的事,只偶尔去看一看。 走在街上,看着道路两旁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各种各样的商铺,王大牛感慨良多。这两年,皇上手底下的研究院研究出了好多新奇的玩意儿。 但凡京城里有的,边关这边也很快会有。据说是因为新城所有的房契地契都握在皇上手里头,所以但凡有好东西,都不会忘了这边,有条消息私下里传的可快了,说是皇上可缺银子了! 不过,有这样的皇帝真好啊!未来的日子王大牛都不用去想,总归是越来越好的! …… 一个月后,湛镇川带领九狐山一众人接受了朝廷的招安。孔戟亲自带了几个亲信以及刑部尚书方章上山,与湛镇川仔细确认了九狐山上所有人曾经犯过的事,无过错者下山后即可落户,有过错者,按律从轻处罚,最终判罚大都是以工抵过,至于那小部分大奸大恶之人,自是不可能轻易放过的。 孔戟和方章带来了朝廷的诚意以及决心,湛镇川看着对自己的安排,心情颇有些复杂:“皇上这般信任在下?” “不过一个县令罢了,你若再生反意,我再跑一趟便是。” 孔戟的语气轻飘飘,却叫湛镇川心头微震,随即明白过来,谢长风这是有恃无恐,所以才会对他格外宽容。 湛镇川拱手:“在下必不辱命。” 孔戟道:“那便尽快下山吧,你还要随我一道去趟京城。” 湛镇川早有所料:“好。” 孔戟看他一眼:“把吕静娴带上。” 湛镇川露出一个苦笑,却仍颔首应了。 吕静娴得知后,面无表情,无喜无悲,她的眼泪早已经流干了,她的希望也在三日前宗鹤鸣偷袭湛镇川却被孔戟当场斩杀后破灭了。 半个月后,吕静娴再度回到了京城,孔戟并未扣押她,她坐在马车里,下意识看向窗外,却突然发现,她竟然认不出这个她自小长大的地方了。 如今的京城,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街道被拓宽了许多,铺上了整齐的水泥路,两旁还砌了一排细长的花圃,里面种了一些矮小的花草,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所有的马车行人都在规定的车道上行走,虽然车水马龙,但秩序井然,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股子生动的朝气,那是九狐山上的人所没有的。 饶是吕静娴心如死灰,也被如今的京城勾起了一丝丝好奇,然而,随着马车逐渐驶向熟悉的方向,吕静娴心底的愤懑不甘和恨意又渐渐冒了出来,啃噬着她的内心,让她几乎维持不住面上的平静。 马车在宫门外停下,方章早就回了刑部,孔戟带着湛镇川和吕静娴进了宫门。 行至半道,迎面走来一队人,为首的太监总管笑道:“孔将军,皇上得知您来,特命老奴跑一趟,皇后要见吕氏。” 吕静娴下意识捏紧了拳,那个女人! 孔戟颔首:“那便有劳公公跑一趟,将她带到娘娘那儿。” 太监总管笑着谦虚两句,一挥手,便有人上前要将吕静娴带走。 湛镇川不由看向孔戟:“皇上这是何意?” “不必担心,只是见一面罢了。”孔戟道:“君无戏言。” 湛镇川这才放下心,又看了眼吕静娴,却见她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摇头苦笑一声。 孔戟突然道:“当年即便没有吕家,先帝也没打算连坐湛家。” 湛镇川愣了愣,才道:“在下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 见他如此,孔戟也不再多言。 …… 陆云筝虽然封了皇后,却依旧住在怡心殿,吕静娴踏进殿门的时候,只觉得心里压抑地喘不过气来,她拼死拼活百般算计的东西,却被陆云筝视如草芥。 “你在九狐山过得不太好啊。” 见面第一句话,就刺得吕静娴胸口疼,她冷笑道:“娘娘故意命人把我带来,就为了看我笑话?” 陆云筝轻轻笑了:“对啊!就是为了看你过得不好的样子。” “你!” “我怎么?” 吕静娴压抑着怒气,冷冷道:“成王败寇,我愿赌服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你别想羞辱我!” “不过是说了句真话罢了,哪里算得上是羞辱?”陆云筝道:“我不会杀你,皇上也不会灭吕氏一族,你们只有活着,才能看到这天下被皇上治理得有多好,才会日夜悔恨当初!” 第65章 此生有你,朕何其有幸。…… 刚恢复记忆那会儿, 陆云筝真的想过干脆杀了吕静娴以绝后患,可如今看着她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突然明白, 她那所谓的鱼塘, 不过也是另一个名利场。 也许知慕少艾的时候是发乎情、止于礼的纯情,但当吕静娴已经入宫成为一国之母后,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愫里, 或许就已经渐渐开始参杂了其他的东西。 你看,没了吕氏这个大靠山, 又远离了京城,还在一个风景优美与世隔绝的地方,她却与他们渐行渐远,就连湛镇川也仅仅只是为了报当年救命之恩才决心娶她。她的花心薄情,最终都被返回到了自己头上。 如今的吕静娴可怜又可悲,但她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 都是自己的选择。当年爱慕她的人如此之多,不乏家世显赫的青年才俊, 但凡她的野心不那么大, 现在至少也该是个世子夫人之类。吕盛安也不会胆大妄为到带兵入京, 毕竟九狐山的山匪最初就只是为了打劫商户敛财而已。 面对吕静娴充满恨意的眼神,陆云筝风轻云淡,表示完全不在意。她早在年初就从系统那儿得知这方小世界已经在往好的方向飞速前进, 只要他们帝后夫妻不往死里作,那基本就不会死,哪怕是得这方小世界眷顾的男女主也改变不了走向。 之所以今天要见吕静娴一面,纯粹是陆云筝想要看看仇人过得不好的样子,顺带再刺激刺激她, 看看她那鱼塘里还有没有漏网的不长眼的大鱼,以防万一。 吕静娴最后是被人拖走的,在听了陆云筝的话之后,她再也忍不住,张口想要诅咒,才刚起了个头,就被身旁一直虎视眈眈的嬷嬷捂住嘴拖下去了。 陆云筝笑眯眯地看着,丝毫不在意,若是口头诅咒有效的话,她早就被咒死了。 …… 另一边,湛镇川在议政殿就要舒服多了,谢长风对他的态度十分平和,还颇有几分招揽之意,直言任命他为县令只是为了让他便于安置九狐山上的众人,若是做得好,将来朝廷进行官员考核的时候,一样可以升迁。 这结果远远超乎湛镇川的预料,他本以为自己会被授个闲差,磋磨余生;或是被借力打力,带着九狐山剩余兵力去清剿其他匪患。却不曾想,朝廷只想让他们安居乐业,融入寻常百姓,这表明谢长风是真的不打算追究九狐山的过往。 “罪臣谢主隆恩!” 谢长风也很满意他的识时务:“你并未犯下大错,不必以罪臣自居。” “谢皇上,臣自当竭尽全力,为皇上分忧!” 谢长风颔首,又赏了不少东西,这才放他去吏部报道了。 孔戟道:“此人有才,若当真能为朝廷效力,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会的。” 湛镇川是个识时务的人,眼下朝廷今非昔比,远非他一人可以撼动,重利之下,他自不会再起反心。 …… 到如今,陆云筝穿越到这个小世界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大半,剩下的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因为科技的发展总是要一步一步脚踏实地。 系统也没料到这一届宿主居然如此给力,当初新手任务的完成速度几乎垫底,如今后来居上,达到及格线要求的速度也超过了大部分的宿主,而且依照目前的发展速度,很有可能最终超额完成任务。 这还是因为耽搁了十年的原因,若是没有耽搁那十年…… 系统觉得并不存在的芯片都有点发热了。 似乎猜到它的想法,陆云筝道:“醒醒!如果不是谢长风当了皇上,这天下都是他说了算,我也不能这么快完成任务!” 而且,也还要感谢那些猪队友上赶着送人头。 过了一会儿,系统恢复了冷静。 -宿主还有什么需求? 陆云筝想了想,感觉还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现在的生活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 有了孩子以后,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小皇子乐儿已经三周岁了,陆铭结束了四处游历的生活,再度回了京城,入了皇宫,准备专心教导小外孙启蒙。 这三年,孔戟也终于成功把长公主骗出了京城,两人没有回边关,就在四处游山玩水,顺便帮帝后二人巡视下产业,毕竟他们俩的产业遍布全国。 上个月,孔戟和长公主才回到京城,两人已经领了婚书,但并未大肆操办婚礼,孔戟有心想要给长公主一个隆重的婚礼,却被长公主拒绝了,再加上她腹中已经有了孩儿,确实不易大肆张扬。 陆云筝看着面前小小的人儿一本正经地给她拱手行礼,奶声奶气地问安,心都快要甜化了。原本她还觉得才三岁就要开始早起,实在有些心疼,但谢长风却道这是身为皇子的宿命。 莫说是皇子,便是那些个书香门第之家的孩童,也都是三岁就要开始蒙学。 入乡随俗,陆云筝也只好把脑子里关于幼儿园的想法扫到一边,如今看小家伙似乎对此乐在其中,并未叫苦,陆云筝也终于放下心来。 没了孩子牵绊,陆云筝突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想了想,便去了公主府探望长公主。 如今的京城已经变了大样,后宫也不再如牢狱一般只进不出,就在去年,谢长风下旨,放了一批宫人离宫。剩下的宫人,每个月都有四天可以休息,只要提前申请调休就行。 至于后宫里的其他妃嫔,谢长风也都放她们归家了,有的甚至还下旨赐了婚。谢长风独宠陆云筝已经不是秘密,这些妃嫔都是处子之身,出宫后反而不少人求娶。 就连曹昭仪都有陆北玄求到谢长风跟前,想要赐婚。 陆云筝倒是有些意外,这几年,曹昭仪甚少出门,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里看书,偶尔会陪小皇子玩会儿,也不知何时跟陆北玄看上了眼。 陆北玄有些腼腆:“曹昭仪在医学上颇有些独到的见解,帮了臣不少。” 陆云筝不由问道:“这是你一个人的意思,还是你们两的意思?” “我问过她了,她愿意的!” 谢长风颔首:“若是你们两厢情愿,朕便给你们下旨赐婚。” 为此,陆云筝还私下里去问了曹昭仪,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这才笑着说了声恭喜。 曹昭仪红着脸,娇羞可人:“谢娘娘。若非娘娘几次三番地维护,也没有妾的今日。” “路都是你自己走的,过去都已经过去了,该忘掉的事就该忘掉。陆北玄的性子很好,你也很好,你们都会是彼此的良配。” 曹昭仪行了个大礼:“谨记娘娘教诲!” “你在我宫里多年,出嫁便从我这里走吧,太后那儿我会去说。” 曹家早已不复昔日荣光,曹国公两年前就走了,曹家后继无人,太后做主,从旁支选了两个孩子过继,即便如此,大家也都明白,一旦太后归天,曹家怕是就要泯然于众了,除非这两个孩子足够争气,但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陆北玄这些年在医学上颇有建树,他大婚当日,门庭若市,不少人自发来参礼,酒席数十桌地往上加,还好谢长风早有所料,派了御厨去帮忙,否则怕是要忙不过来。 曹昭仪临行前,给陆云筝三跪九叩行了大礼,在她心里,皇后莫过于再生父母,如何尊敬都不足为过。 陆云筝道:“往后想回娘家,就来我这儿。” 曹昭仪泣不成声,被陆北玄低声劝着,由嬷嬷搀扶着出了殿门。 太后眼底泪光闪烁,也不知是心疼曹昭仪,还是哀伤荣光不在的曹氏。 如今宫里只剩下曹昭容一个妃嫔了,她被太后拘在身边,吃斋念佛,与出家无异,看样子是不打算出宫了。 是夜,谢长风和陆云筝漫步在皇宫,头顶是姣姣明月,耳畔是清风徐徐。 “等乐儿再长大些,朕将江山传给他,我们也去游山玩水。” 陆云筝不由失笑:“他才三岁,你可放过他吧!” “大不了,我当太上皇,偶尔摄政。”谢长风显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如今朝中各部分工明确,凡事都有章程,需要朕决策的事已经越来越少了。” “朕现在已经隐约能体会到,你所谓的民主自治的好处了。” 陆云筝微微一愣:“皇上……” “不急,朕还年轻,未来还长着。” 谢长风牵着陆云筝的手,轻声道:“此生有你,朕何其有幸。” “得遇皇上,我亦三生有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