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之下》作者:心知杜明 文案: 孟玉成曾打算把自己藏一辈子, 活在yīn暗里对他而言早就习以为常了。 只是意外遇到了夏青,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青年, 活生生地将他拉到了烈日之下。 他快要被晒死了。 夏青说:“我会让你涅槃重生!” 【现实向】 内容标签: nüè恋情深 yīn差阳错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玉成、夏青 ┃ 配角:孟玉娇、孟玉庭、夏珞、郝凡、张乔 ┃ 其它:现实向 ☆、第 1 章 桌上手机屏幕一直亮着,没有备注的号码不停的跳动,一遍又一遍,隔壁正在讲话的李总目光扫过来,孟玉成赶紧拿起手机塞进口袋,手机屏幕还在亮着。 漫长的新项目展示会终于结束了,孟玉成长吁了一口气,快步走出会议室,刚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身后传来李总的声音。 “小孟,你来我办公室,跟你聊聊。” 孟玉成把刚拿出来的手机重新塞回去,转身跟着李总进了他的办公室。 “还适应吗?” 孟玉成还没有坐下,李总就问他。孟玉成打量李总,四十岁的男人目光如炬,仿佛已经看穿他。 孟玉成压下心中的不安,镇定回道:“还行吧。” “最近怎么样,和学校那边接触得还顺利吗?”李总坐下后问他,扬手让他也坐。 孟玉成坐到李总对面,对方依旧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今天开会展示的项目是公司花了三年时间研发出来的学校智能办公系统,将会弥补国内老师数字化办公的空白,甚至有可能颠覆传统的学校模式。公司对这个系统寄予厚望。 但是系统的推广不乐观,教育部门不买单,公立学校进不去,私立学校也不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 孟玉成斟酌后回答:“不太顺利。” 李总轻轻皱眉,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 孟玉成喉咙发紧,想要补救,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大家都知道,和政府单位打jiāo道,可不能单纯地靠技术过硬,门门道道太多了。 孟玉成一直没说话,李总问:“那你有新方向吗?” 孟玉成摇头,他要是有早就提出来了。他刚到公司,试用期还有一个月,他也想做出些成绩。 李总听到他诚实的回答,再度皱眉。孟玉成低头,避开他不满意的眼神。 安静了几秒后,李总说:“你先出去忙吧。” 孟玉成赶紧灰溜溜地逃离了李总的办公室,独自上了大楼天台,迎风抽了一支烟后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21个夏青的未接来电,自从孟玉成搬到他家同居后,他已经很久没这样打过电话了。 还有三条他的未读微信。孟玉成先点开微信,连续三个小视频。他点开最上面的那个,视频里出现一个年轻女孩的脸,熟悉的面孔让他脸色大变。 女孩半长头发,整齐的刘海,穿着暗红色的格子衬衣,半旧的粉色拉链运动外套敞开着,露出格子衬衣胸前的蕾丝花边,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怯生生地盯着镜头,一边啃着手指头一边含混不清地说:“我找哥哥。” 镜头外的夏青戏谑地问着:“你哥哥是谁啊?” 同样的语气,孟玉成已经听了十多年。他没有看完视频,匆忙地回了办公室,借口外出谈事情往夏青住处赶。 夏青的公寓在这座城市最贵的地段,有着这个城市最好的视野,俯瞰huáng浦江,遥望明珠塔。 如果不是因为意外认识夏青,孟玉成这辈子都没法住进这样的公寓。他也从来没有妄想过,能够住进这样的公寓。他甚至做梦都不曾想过,会和夏青这样的人牵扯到一起。 孟玉成开着他的二手马自达进了公寓大楼的地下车库,从A区绕到C区,停在了一辆红色复古宾利和一辆红色改装悍马之间,两辆红色车的车主都是夏青。 孟玉成下车时太着急绊到了腿,狠狠地歪倒在悍马的车头处。他顾不得被撞疼的背部,锁好车后头也不回地冲向电梯。 电梯的数字一路往上跳,孟玉成的心也一直跟着跳。电梯终于停在了21楼,电梯门还未完全打开,孟玉成已经冲了出去。 整个21楼只有夏青一户,指纹锁的金色防盗门被走廊里的灯光照出幽幽的光泽。孟玉成的手悬在指纹锁的上方,犹豫了几秒按了下去。 清脆的“叮”声后,孟玉成旋动门锁,抬脚进去。刚踩上玄关地毯,便听到夏青的声音。 “蛋糕好吃吗?” “好吃。”后面跟着孟玉娇满足地回答。 夏青突然笑起来:“你说你哥哥叫孟玉成?” “嗯,还有孟玉庭。”孟玉娇嘴里含着东西,说得含混不清。 “啊,你家里人还挺多。” 孟玉娇抬高声音辩解,清亮的女声里带着天真的语调:“不多不多,一共5个,爸爸,妈妈,哥哥,我。” 夏青又笑了:“那是四个。” 孟玉娇急了:“五个!” “你说的是四个啊!” “五个!” “你是个傻子吧,你说的就是四个啊!” 孟玉娇被成功惹恼了,大吼道:“我不傻,你才傻!” 孟玉成听不下去了,赶紧快步走到客厅,孟玉娇已经站起身来,脸上沾着黑色的巧克力酱,手里抓着蛋糕正准备往夏青身上扔,而夏青双手环胸坐在沙发上,嘴角挂着孟玉成最熟悉的嘲讽笑,完全没有要躲的意思。 孟玉成急忙呵斥道:“孟玉娇,你gān嘛?!放下蛋糕!” 恼怒的孟玉娇看到他,马上喜笑颜开,举着蛋糕就要跑过来,结果绊到桌子角,劈头盖脸的摔扑在地上,手里的蛋糕都抹到头上。 夏青指着她哈哈大笑:“孟玉成,你看你妹是不是个傻子!我刚在楼下看到保安也是这样,把她逗得满地打滚,傻子真好玩啊!” 孟玉成狠狠地瞪他,咬着牙什么也没说。夏青无视他的眼神,继续旁若无人的大笑,边笑边说他是怎么把孟玉娇带上来的。 “你们兄妹长得可真像,尤其那眉眼,一模一样。我一见她就知道她是你妹妹。”夏青故意凑近了打量孟玉成,手指在他眼睛上方打着圈:“一模一样,一个傻,一个更傻——” 孟玉成沉默地绕开他把孟玉娇从地上扶起来,抽了纸帮她擦头上的蛋糕。孟玉娇鼻子都摔红了,特兴奋地抓着他,一个劲儿地喊:“哥哥,哥哥。” 孟玉成边擦边问她:“你怎么来这里的?” 孟玉娇瞪着大眼睛回答:“坐车。” 旁边好不容易停住笑的夏青再次爆笑:“你这妹妹傻得还真好玩儿!” 孟玉成咬牙,把孟玉娇拉近了,帮她擦掉脸上的巧克力酱,手上力气有点大,孟玉娇被擦得咧嘴喊疼。 他再次问道:“你怎么来这里的?谁送你来的?” 孟玉娇看着他严肃的脸色,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答:“哥哥,孟玉庭,他说了,短信,电话。” 孟玉成皱着眉头掏出手机,这才看到孟玉庭发来的微信,就在他看完夏青微信后发来的。 “哥,大娘要把玉娇嫁给村头的刘瘸子,日子都定好了,就下个月,他们没跟你说,我也是回去才知道。我偷偷把玉娇带出来了,送到你上次寄快递的那个地址了,小区不让进,楼下保安人还挺好的,我先让她待那儿了。你回来把她接走吧。” 孟玉成骂了一句“操”,给孟玉庭打电话,连打了两次都被挂断了。 这时,止住笑的夏青跟孟玉娇搭话:“你要吃糖吗,很大很甜的棒棒糖?” 孟玉娇露出渴望的神态,刚准备应声,被孟玉成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她摇头说不要。夏青失望地叹气:“你这哥哥怎么这样!” 孟玉成盯着他看了很久,从他脸上看到了很多,好奇、嘲弄、讽刺、不屑……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永远装着对他的看不起。从两人认识开始,夏青就是这样的,明明就看不起他但偏偏又不放过他。 夏青从来没有被孟玉成这样看过,他被看得很不舒服,yīn沉着脸起身走开了。 孟玉成发微信问孟玉庭:“你呢?你人在哪儿?” “我在动车上,准备回学校了。” 孟玉庭微信回得倒是挺快,不接电话应该是怕挨骂。 孟玉成刚准备发语音骂他怎么能把孟玉娇一个人留在陌生地方,孟玉庭又发来微信了:“哥,对不起,我知道这样会给你添麻烦,但我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玉娇嫁过去没有好日子过的。” 孟玉成一声长叹,心口的酸水一阵接一阵地往上涌。孟玉庭也不过十九岁,却要承担比同龄人更多的东西。他深呼吸后,调整语气问他:“你钱够吗?来回车费花了不少钱吧?” 孟玉庭回:“够的,哥就别操心我了。” “缺钱跟我说,少打点工。你才刚大一,学习任务重,不要耽误学习了。打工时注意安全,别遇到坏人了。别gān那些又脏又累的话,多不了几个钱。”孟玉成有点啰嗦地叮嘱他,他们哥俩一样,不自己挣扎着往上爬,就只能等着被溺死了。 孟玉庭听了回复:“哥你自己也要好好的。” 孟玉成这才把注意重新放到孟玉娇身上,她正低头抓着地上的蛋糕,像捏泥巴一样,刚刚擦gān净的手又弄脏了。 “别弄了,玉娇。”孟玉成没控制住,语气有点重。 孟玉娇马上扔了手上的东西,抬头怯怯地看着他。 孟玉成知道吓着她了,缓了脸色拿了纸巾重新帮她擦手,盯着她的大眼睛再次教育她:“玉娇,地上的东西脏,不要再碰了,知道吗?” 类似的话他已经说了几万遍了,从孟玉娇开始能听懂话起。可是,作用不大。只有五岁智商的孟玉娇,就是个孩子,还是个傻孩子。夏青说的一点都没错。 对于他的话,孟玉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孟玉成帮她把外套的拉链拉好,这才注意到她脖子上戴的长绳子,绳子下方挂着一个外表生锈的圆形吊坠。 孟玉成捏着吊坠摩挲,这是他们母亲生前唯一的首饰,还是个铜做的。之前说丢了,也不知道孟玉庭哪里找到的。 孟玉娇看孟玉成有点难过,摸着他的头说:“哥哥,孟玉庭给的,不能丢。我没有丢,你别难过。” 孟玉成无奈地轻笑,捏开吊坠,里面贴着纸,用很小的字写着他的电话号码。孟玉成想了想,又给孟玉庭发了条微信:“你不该把玉娇一人留在那儿的,她脑子不好,要是遇到坏人了怎么办。” 这一次孟玉庭没有回他。孟玉娇还在摸着他的头安慰他:“不难过,不哭,不要哭。” 夏青在厨房转了一圈,又出来了,拿了一罐啤酒,边走边喝。他走到两人身边,忽然从背后拿出一根彩虹棒棒糖,在孟玉娇眼前晃:“要不要?” 孟玉娇马上伸手去抓,嘴里喊着:“棒棒糖!” 夏青故意把棒棒糖举高,让她够不着:“你喊我哥哥我就给你!” 孟玉成瞪夏青,夏青假装没看到。他只好低声呵斥孟玉娇:“不准喊!” 他话音未落,孟玉娇已经脆生生地喊出口:“哥哥!” 夏青笑眯眯地递给她棒棒糖,孟玉娇还没接到手里,就被孟玉成抢过去了,捏着棒棒糖质问夏青:“你什么意思!” 夏青无辜地耸肩:“我能有什么意思,想给你的傻妹妹吃糖呗。” 孟玉娇抓着孟玉成的手,哀求道:“哥哥,糖,要吃糖。” 孟玉成把糖狠狠地砸进垃圾桶里,掰着孟玉娇的肩膀吼她:“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能随便吃别人的东西,不要随便跟不认识的走,跟你说了多少次了!” 孟玉娇被他突然的怒火吓得嚎啕大哭。 孟玉成心里又后悔又难过。换谁有这样一个傻妹妹,都不会好过。 偏偏夏青还是一副看热闹的嘴脸,唯恐天下不乱地火上浇油:“你这妹妹哭起来还挺好看的,看外表不像是个傻子!” “你闭嘴!”孟玉成瞪他。 夏青歪倒在沙发上:“你这么凶,好怕怕哦,我也会哭哦!” 耳边是孟玉娇停不下来的哭声,眼前是等着看热闹的夏青,孟玉成想,不管他怎么努力,他这辈子都注定正常不起来。不正常的妹妹,不正常的性取向,还放纵自己惹上了不正常的夏青……他的生活正一步一步脱离正轨。 他得把自己拉回来。哪怕只有一点点都好,总好过越走越偏。 孟玉成没有理会夏青的yīn阳怪气,拉起蹲在地上哭个不停的孟玉娇,轻声跟她道歉:“对不起,哥不该凶你。待会儿我再给你买糖吃好不好,我们还去吃肯德基。” 孟玉娇眨着泪眼问:“真的吗?” 孟玉成揉揉她的头发:“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夏青插话:“对啊,肯德基,哥哥我请你吃。” 孟玉成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不用了,谢谢你。” 孟玉成突然如此客气,夏青瞬间有点晃神,脑子里嗡嗡的,听见孟玉成对孟玉娇说:“你在这儿等会儿,哥去拿点东西,拿完我们就去吃肯德基。” 他看到孟玉成进了两人同chuáng共枕了两个月的卧室,没过几分钟他就出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小行李箱。 夏青看到行李箱,脸色立马变得很难看:“你要走?” 孟玉成轻轻点头:“嗯,这两个月来,真是麻烦你了。”说完他转身环视了一周,最后目光定在落地窗方向,蜿蜒的huáng浦江,耀眼的明珠塔,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在这里,能看到这个城市最耀眼的那一面。他转身面对夏青:“谢谢你,让我有机会看到这样的景色。还有——” 孟玉成停顿了几秒,似有犹豫,最终没有把话说完。这是夏青从没见过的孟玉成,脸上挂着释然与坦dàng,话语里带着他不多见的真诚。但这种真诚不是夏青想要的,他忍不住冷笑讥讽孟玉成:“也是,像你这土包子,如果不是遇到我,怎么会有机会住到这样的房子,看到这样的风景。” 换做以前,孟玉成一定会bào躁地反唇相讥,但是今天他什么难听的话都没说,反倒顺着他的话说:“对,你说的没错。所以我谢谢你。” 夏青脸色铁青地看着变得温顺到陌生的孟玉成,胸口好像被ca了一百把刀,刺得他五官都扭曲了。 孟玉成拉起一旁的孟玉娇:“我妹妹小时候生过病,脑子病坏了,她是个傻子,行为举止有时候不受控制,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他说完拉起孟玉娇往门口走。 夏青猛得起身扔了手中没有喝完的啤酒罐,砸碎了玻璃茶几。巨大的声响吓得孟玉娇往孟玉成身边缩,孟玉成回头看到bào怒的夏青怒视着他,一双漂亮的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 孟玉成张嘴想说点什么,结果夏青拎起一个花瓶扔了过来,他赶紧把孟玉娇挡到身后,花瓶碎在了他的脚边。 那是夏青上个月从西班牙买回来的纯手工玻璃瓶,据说是在某个旧货市场偶然遇到的,第一眼很喜欢就买了,如今也不过是他脚边的一堆碎片。挺像两人的关系,偶尔遇到,惨淡收场。 孟玉成想过很多种结束两人关系的方式,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样,来的突然和意外,不过看起来也是最合理的。 “夏青,你不要这样!”虽然只相处了两个月,但在孟玉成的眼里,夏青不是坏人,他很优秀,正常的时候很讨人喜欢。他就是脾气太坏了,喜怒无常,让喜欢他的人不敢靠近。他没什么朋友,要不然也不至于找上他孟玉成。 “你其实挺好的,就是脾气太爆了,你改一改,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你的。”孟玉成难得说点真心话,想要劝劝夏青。 “轮得到你这个土包子教训我?!要滚快点滚,别在这儿装模作样了,看得我恶心!”夏青说完,又砸了一个玻璃瓶,这次是扔到墙上的,砸落了一副油画。 夏青砸完了冲还没走的他吼道:“滚,快点滚,都滚得远远的,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孟玉成咬咬牙,拉着吓到发抖的孟玉娇出了门,在电子门合上的瞬间,孟玉成最后回头,他的视线穿过门缝,在心里说完了刚刚吞回去的话: “谢谢你,夏青,谢谢你给了我这一段经历。” 虽然偏离了正轨,但起码曾经让他拥有过,也曾快乐过。这辈子,也就够了。 孟玉成牵着孟玉娇进了电梯,看着电梯楼层一层一层地往下降,最终停在了负一层。孟玉成想,这才是他的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孟玉成和夏青的故事 不甜 老明明大概写不了轻松的故事 喜欢甜文的小朋友 大概要绕路走了 ☆、第 2 章 上午的排练很不顺利,朱颜一直在骂人,主要都是在骂夏青,越骂越重,也越难听。 这不,夏青又是一句台词没接上,导致表演停顿,朱颜冲上去,用剧本指着他的鼻子劈头盖脸地骂: “你怎么回事?词儿都没记住!你想gān嘛呀?你到底还要不要演了?要能演就好好演,不能演就滚回家做你的小少爷去!在这儿làng费大家时间呢!” 舞台上的其他演员都被吓得缩到一边,不敢出声,台下正在等戏的演员们也都停下动作,纷纷看向夏青。 他瞪着朱颜,脸色青白,胸口剧烈起伏着,平日里的高傲与桀骜都变成了此刻的难堪和愤怒。 朱颜的剧本都快戳到他脸上了:“你瞪什么瞪,你还不服气了,这场戏你才几句词,都记不住,这段戏都排几次了,你还有脸瞪我!” 在幕布后面候场的游星河忍不住钻了出来,软着音调先喊了声:“朱老师——” 朱颜还在气头上,回头气哄哄地问:“gān嘛?” 游星河笑嘻嘻道:“我看夏青今天状态不对,我们先排其他的戏好不好?给他一点时间调整下。” 没想到朱颜立马火冒三丈:“给他时间?都给他快一周时间了!他是谁啊?要签大公司当大明星了,就不好好排戏了是吗?不想演滚蛋,想要演的人多着呢!” 他刚说完,这边夏青已经脱掉戏服,甩到地板上,头也不回地下了舞台,往大门口走。 游星河喊:“夏青!” 夏青脚步停顿。 “你让他走,他不演自有人演,杨伊你来!”朱颜已经气得浑身发抖,随便指了一名台下的青年。 那青年扭头看着夏青疯狂地摇头。 游星河急了,也没了好语气:“朱老师!”完了又喊:“夏青,你回来!” 夏青最终还是大踏步地走了出去。把游星河气得直跺脚,转身特无奈地看着还在气头上的朱颜,他和夏青,一个bào一个傲,顺利的时候是啥啥都好,不顺的时候就是修罗场。 这么一闹,主演跑了一个,导演朱颜也气得扔了剧本宣布改天再排,一帮演员们在后台长吁短叹。 游星河跟其他人打听:“你们知道夏青最近怎么了吗?” 刚刚被朱颜指着代替夏青主演的杨伊一声长叹:“看样子是失恋了。” 他和夏青是大学同学,今年刚毕业,一起签了星河剧场。两人虽然关系一般,但是杨伊见过夏青大学时失恋的样子,跟现在的感觉差不多。 “他不像是那种会把失恋当一回事的人啊?!”游星河不敢相信。其他几个老演员也都表示诧异,大家都觉得夏青不像是那种人。 杨伊耸肩,他原来也这么认为的。夏青天生主角脸,人又聪明,大学时就是风云人物,听说家里条件也不错。他不缺人喜欢,也不是什么深情的人。在杨伊的印象中,夏青谈过很多次恋爱,每次都是他甩别人,被甩的人还没啥呢,他倒是要疯好一阵子,课不好好上,戏不好好排,见谁都没好脸色。 “我也只是猜测。”杨伊不敢百分百笃定。他说完了又补充一句:“星河学长,你能劝劝朱老师吗?我演不了夏青的角色,能不换吗?” 游星河白了他一眼,小声骂他没出息,换上自己的衣服走了。 下午夏青接到梁明月的电话时,他正坐在车里看着路对面穿着黑色冲锋衣的孟玉成蹲在路边买水果,几个橙子他挑了又挑,还拿了苹果和葡萄。他跟老板还价,老板看着很不情愿,搭着脸说了他什么,他赔着笑扫码付钱,完了拎着水果进了旁边的旧小区,门口连个像样的保安亭都没有。 夏青知道,孟玉成一直没退租。从他那里搬出来后,孟玉成又回到了原来住的地方,一室一厅的旧房子,采光不好,屋子里有股难闻的霉味儿。夏青进去过,待了十分钟不到就出来了,当场bī着孟玉成搬去了他家。 直到看不到孟玉成了,夏青才接起一直响不停的电话,居然是前阵子找过他的星耀金牌经纪人李蓉。 李蓉问他:“晚上有空吗?” 夏青说有。 “那见个面吧。”李蓉没说具体什么事,报了见面的会所后,先挂了电话。 夏青把头伏在方向盘上,头疼得厉害。自从孟玉成走后,他天天失眠,无法集中jīng神做任何事,跟以往一样,甚至更严重。偏偏这个时候,星耀要挖他做明星,剧场又要排新戏,他一个都不想做。 静安寺附近的高楼会所,夏青在服务生的引导下,穿过一个又一个金光闪闪的欧式雕花大门后,终于到了目的地。服务员帮他推开门,夏青走进去发现不止有李蓉,她左边坐着梁明月和游星河,右边坐着大明星张炀,和牵着他手的星耀老板李东耀。 游星河先跟他打招呼,夏青没搭理他,大喇喇地坐在了李蓉对面,在其他四人脸上扫了一圈,很不客气地问道:“你们商量好怎么买卖我了吗?” 李东耀先笑,摇了摇张炀的手:“炀炀,你看,像不像你?” 夏青扭头,直视张炀,这个刚拿下金马奖最佳男主的影帝,他的眼睛细长,眼神锐利。对于李东耀的问话,他只是轻轻努了努嘴。 夏青和他对视几秒,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觉得没意思,又转头看梁明月,梁明月正在看游星河,他的眼里只有游星河。 孟玉成的眼里没有他,以前谈过的男男女女眼里装得也不是他。大家爱他的脸,爱他背后的夏家公司,唯独不爱他。就算做万人瞩目的明星又如何,大家爱的都不是他。 夏青心情瞬间萧索,萧索完了又有点愤怒,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仰着下巴目光再次来回转了一圈,撇嘴冷笑:“你们有话直说!” 游星河笑着说:“别急嘛,先吃饭,你饿不饿,我快饿死了!” 李蓉抬手招呼服务生,说这边的法国大厨不错。 夏青不耐烦地摆手:“不用了,我不饿。说完我就走。” “就吃点嘛!”游星河一边劝说着,一边跟梁明月商量着点单。李东耀也是捧着菜单,和张炀商量着点单。服务生递了一份菜单给夏青,夏青推开了,他哪有胃口吃饭。 不过游星河自作主张地给他点了,居然都是他爱吃的那些,也不知道他哪里知道的。他点完了还说:“我就随便给你点点咯,这边东西都挺好吃的。” 夏青没说话,也不想搭理其他人,放下抱在胸前的手,拿出手机翻了一圈微信,最后点开了孟玉成的朋友圈,又是转发他公司的东西。夏青轻轻咬牙,在删掉和拉黑孟玉成之间犹豫了很久,最终什么也没做。 游星河他们已经聊起来,张炀的新电影、李蓉正在捧的乐队、梁明月和李东耀的合作…… 都是夏青不感兴趣的话题。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对什么感兴趣。 游星河见他不玩手机了,凑过来问他:“明天的排练你去吗?” 夏青低头又拿出手机:“不去,不演了,朱老师不是说换杨伊吗?就换他呗。”他不喜欢唱歌,大学老师也说过他不热爱表演,那他到底爱什么呢? 游星河努力劝说:“朱老师是气话啊,他多看重你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杨伊说他演不了,我也觉得他演不了,他唱跳都不如你。现在这剧都快排完了,不能缺你啊。演出信息都发出去了,喜欢你的人可都等着呢!” 夏青抬头看游星河,他的眼睛特别明亮,身上有一种无忧无虑的气质。夏青瞟了眼梁明月,虽然他在跟李蓉他们说话,但是他的眼神不曾完全离开过游星河。 夏青直接问:“如果我不演会怎么样?” 游星河被他问愣了,梁明月插话进来:“距离正式演出还有两个月,如果你不演,换人还来得及。” 游星河扯梁明月手臂,瞪他乱讲话。 夏青无所谓地耸肩:“那就这样吧。”说完起身要走。 游星河拉住他:“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想换人,和你演对手戏挺好的!” 李蓉也出来打圆场:“先吃完饭再走嘛!” 夏青挣开游星河,没有坐回去:“谢谢你,星河学长。”说完又看向李蓉:“蓉姐,谢谢你。” 最后他冲李东耀和张炀勉qiáng挤出一个抱歉的笑之后转身就走。一直没吭声的张炀突然出声:“他哪里像我了?” 夏青一顿,张炀继续说:“亏你们两个还跟我chuī了那么久,这种不入流的新人,哪儿像我?你们的眼光真是越来越糟糕了!” 夏青捏着拳头回头,张炀的嘲讽脸很刺眼:“你说谁呢!” 张炀冲他淡淡一笑,并不应话,不过眼底的看不起表露无遗:“你压根就不爱表演,也没有当明星的动力,我在你的眼中看不到对舞台的热爱。你这样的,还是趁早转行吧!” 被他彻底激怒的夏青几步冲回桌前,李东耀急忙起身挡在张炀身前拦住他:“有话好好说!” 夏青隔着他指着张炀破口大骂:“你丫谁啊,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老子爱不爱表演关你屁事,别以为拍几个露屁股的电影拿几个影帝就了不起,就可以对别人指手画脚了,你知道个屁啊!” “露屁股都比你露脸qiáng,起码我开心,我享受,我乐意!”张炀冲他笑得很开心。 看着张炀得意的样子,夏青恢复了一点理智,他记起曾经网上看过的报道,评价说张炀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毒舌烂脾气,一张嘴跟浸过毒药似的。一双眼也是。他自知不是张炀的对手,推开李东耀,一天之中第二次头也不回的当众离去,灰溜溜的,像一个没人要的弃儿。 游星河在他身后大喊:“夏青——” 夏青走到门前,服务生拉开门又关上门,将游星河的声音关在了门内。 站在金碧辉煌的走廊里,夏青一时有点茫然,竟不知道下一步该迈向哪里。幸好有服务生,十分恭敬地将他带出了会所,还给他按了电梯。 电梯门打开时,一直在门口等候的服务生冲他鞠躬:“欢迎下次光临!” 夏青瞥到他衬衫领上的银色领撑,和暗色花纹的领带很配,看样子像是自己搭的。他西服笔挺,皮鞋锃亮,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到脑后,身上有着靠近了才能闻到的淡香水味。他的胸牌上写着他的职位和姓名,只是个寻常的服务生。 “你喜欢你的工作吗?”夏青问完看到服务生略显惊讶的表情后,才发觉自己问得很莫名其妙。 那服务生也只是小小的惊讶了下,很快转成职业的礼貌微笑:“喜欢啊。” 夏青见他回答了,追着问:“真的喜欢?” 那服务生愣了下,挺直了腰背正色回答:“真的喜欢。” 不知为何,夏青很想问继续追问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服务生都说爱他的工作。 电梯门即将合上,服务生伸手按住开门键,微笑着提醒他:“客人,您的电梯等很久了。” 夏青瞥了眼服务生的银色领撑,扭头进了电梯,他按了停车场的负二层,看着电梯数字一路向下,喉咙里从来没有过的发苦,在别人眼里,他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家少爷,从出生起,就已经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可那又如何?普通人的人生都是在往上走,他的人生却一直不停地往下往下,像这电梯一样。电梯终会落地,而他人生的谷底到底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老明明只想nüè。 ☆、第 3 章 孟玉成洗完澡出来,发现电视还在放着,孟玉娇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大拇指咬在嘴里,单薄的身体蜷成一团,像只小猫。孟玉成坐下来,抽出她含在嘴里的手,又把她滑到脸侧的头发拨到脑后,露出清秀的脸庞。 在老家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孟玉娇,因为太好看和太傻。从小到大,见过她的人无不摇头惋惜,长得那么好看,却是个傻的。 孟玉成摸着孟玉娇的脸想,如果她不傻,现在应该跟孟玉庭一样,是个大一学生,应该有很多男生追她,哪会沦落到被大娘随便许配给一个大她20岁的残疾男人。 这几日,父亲孟常胜一直给他打电话劝他把孟玉娇送回去,说收了人家彩礼,婚礼必须如期举行。 孟常胜还说:“那刘瘸子不是个讲理的主,这事儿不成的话,人家是会到家里闹的。” 听得孟玉成差点破口大骂,明知道对方不是个讲理的主,还偏偏收人家彩礼,把孟玉娇往火坑里推。他问孟常胜:“这是大娘的主意吧?” 孟常胜不说话,算是默认了。他能有什么主意,当年的车祸不仅夺走了孟玉成母亲的命,也压断了他半个手掌。手上残疾了,心上也落了残疾,总觉得矮人一截,不顾孟玉成他们反对非得和村里大家都看不上的寡妇母子凑成了临时家庭,对方好吃懒做,还带着一个同样好吃懒做的儿子,他还样样都听对方的。 “你让大娘直接跟我说,她要不敢就让她把彩礼钱退回去。”在孟玉娇的事情上,孟玉成没得商量。 孟常胜很为难,大娘就是怕孟玉成,才让他出面的:“成儿啊,你也知道,收这个彩礼钱是为了给小安结婚,他——” “他结婚就他结婚,凭什么要卖我妹妹?他没钱不知道自己去挣吗?他是缺胳臂还是少腿?”说起这个大娘的儿子胡小安,孟玉成就来气,曾经差点让他欺负了孟玉娇,“别跟我提他,你要想帮他娶老婆,你自己想办法,不要总想着打玉娇的主意,更别想找我要钱。我说过,我只负责玉庭和玉娇。”孟玉成停顿了半秒,加上了:“还有你。” 孟常胜“这这那那”的接不上话。他拿孟玉成没办法,他拿谁都没办法,每次到最后都是无奈地挂掉电话。 有这么一个爹和这样一个家庭,孟玉成也没办法。他默默叹息着把孟玉娇从沙发上抱起来,放到了里间的大chuáng上,仔细地给她拢好了被子,再回到客厅拿起遥控器准备关电视,门口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他握着遥控器疑惑地打开门,却没有人,楼道灯是亮的。他走出门在楼道里上下都望了一遍,也没看到什么人,他想大概是楼上住户小孩的恶作剧,进屋关门。 他这边门刚关上,躲在楼上的夏青面无表情地慢慢走下楼,在他门口又站了很久,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而他刚走,紧闭的门被拉开了一条缝,孟玉成的半张脸被昏暗的楼道灯照得有点模糊。 隔天排练,游星河晚到,第一眼就看见了夏青,脸色很糟糕,yīn沉地坐在角落里看剧本。他上前跟他打招呼,夏青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眼底都是红血丝。他故意转了个方向坐,拿背对着他。 游星河想起昨晚夏青走后张炀说的话:“他明天会去排练的!” 李东耀问他为什么那么肯定。张炀翻着白眼说:“你不说了,他跟我像吗?” 两人确实还挺像的,都有一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气势。只是游星河不大懂张炀说的:“他享受舞台,但并不是因为喜欢。” 游星河转身准备去换衣服,夏青喊了声“学长”,这是他第一次喊他学长,游星河略感惊讶。 夏青背对着他,声音低哑:“这次的戏我会好好演完的。” 游星河说好,夏青微微侧了侧身体,似乎还有话想说,但最终又转了回去。 这天的排练,夏青很投入,虽然嗓子有点哑,脸色看着很疲惫,但还是高水准的完成了所有表演。 朱颜心里很满意,嘴上却忍不住挖苦他:“把你的少爷脾气收好了,不是演不好嘛!” 夏青没有生气,而是当着其他演员的面儿,特恭敬地反问他:“朱老师,如果我不是夏家人,你是不是不会这样对我?” 把朱颜问得在舞台边上愣了很久。 从剧场出来时,天色已晚,下了点小雨,路面都被打湿了。湿漉漉的地面映着城市夜晚五彩的倒影,更显得光怪陆离。夏青站在剧场门口,不知道该去哪里。他不想回家,家里已经被砸得稀巴烂了,还没有找人收拾。 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夏青扭头看到气喘吁吁的游星河跑到他面前站定,上气不接下气道:“你走真快,转眼不见人了。要不要一起去喝酒,我请你!” 夏青看着游星河脖子上的月亮项链,轻轻嗤笑:“我们俩?” 游星河瞪眼:“不行吗?” 夏青翻了个大白眼,没有接茬。 刚好杨伊经过,见两人在一起,打了个招呼。游星河趁机拽住他:“一起去喝酒?我请客。” 没等杨伊答应,夏青已经走下台阶,顶着小雨往前走了。游星河赶紧拽着杨伊跟了上去。 游星河挑的地方是餐吧,又能吃又能喝,不是夏青想要的能用酒jīng装疯卖傻的酒吧。 三人坐了一桌,夏青喝酒,游星河吃肉,杨伊尴尬。一开始,气氛有点奇怪。好在游星河努力地找着话题,从吐槽朱颜开始。 游星河今天挨骂了,心里憋着气,说朱颜更年期,狂躁症,心理有病,还扬言要给他找个心理医生,最好开点药什么的。还说改天要把他送到网上的杨教授那里电一电。 越说越不着调,听得杨伊直笑。游星河还一个劲儿地问两人,要用多少伏的电才能电好朱颜。 吐槽完了朱颜,游星河又开始吐槽最近热播的电视剧,里面的主演是他们校友,演技一塌糊涂。游星河说,真不知道他毕业没有。杨伊还一本正经地百度,说毕业了,是94级的师哥。 游星河立马做出惊讶状:“94级?那他得多老了!他是不是改年纪了?”杨伊掰着指头傻算,还算错了,被游星河吐槽数学不好。两个人吵吵闹闹的,拉着夏青一起推算这个师哥的真实年纪。 这是夏青第一次和人这样玩儿,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没有群魔乱舞的人群,没有喝不完的酒,没有摇不完的色子。虽然话题是无聊的,但是他意外地感到满足。 孟玉成就爱说这些无聊的话题,公司里的傻bī同事,小区里新来的狸花猫,不合理的电视剧情,超市的芒果涨价了,中美的贸易战要停了……两个人在一起时,他总是说个不停。 曾经他嫌弃孟玉成,在他吐槽别人时,会故意说些让他撒泡尿先照照自己的话惹他生气。孟玉成常被气到骂脏话,他骂脏话时带着很重的山东口音,听起来土土的,又会被他嘲笑。 他好像一直都在嘲笑孟玉成,他离开的那天,他也嘲笑了他。不止嘲笑了他,还嘲笑了他的傻妹妹,把他真惹恼了。原来他真生气时,是不会骂人的。 不知不觉,夏青已经喝到了第六瓶,游星河的话题已经换到了他和梁明月,说当初他是如何看梁明月不顺眼,后来又是如何喜欢梁明月。 杨伊听完大笑:“‘真香定律’再一次见证了奇迹!” 夏青不懂什么叫真香定律,杨伊给他解释。夏青听完沉默了很久。 杨伊追问游星河当年他和梁明月相识的细节,游星河说了一些,都是他故意为难梁明月的,有些还挺过分。 夏青插话:“他不生气吗?” “生气啊。” 夏青无法理解:“生气还跟你在一起?” 游星河笑得很不好意思:“因为他生气了我会哄他啊,他知道我对他好啊。” 夏青轻轻一声“哦”,整个人缩进皮质的沙发椅子里,被酒jīng搞得有点浑浊的脑子开始转动回忆他对孟玉成的好,给他买新衣服新鞋子,让他开自己的车,让他住自己的大公寓,还给他上。孟玉成对他好吗?动不动就骂他变态,动不动就咒他去死…… 但是孟玉成在chuáng上很温柔,把他当珍宝一样生怕弄疼他,还会抱着他睡觉。他生病时,会给他炖粥,会哄他吃药,会半夜起chuáng给他测体温。会在天气变凉时,提醒他多穿点。会在他喝多酒胃疼时,啰里啰嗦劝他少喝点…… 又怎样呢?最后他还是走了,头也不回,跟以前jiāo往过的人一样,都不曾想过挽留他。他们都不爱他。 夏青全身发冷,他不得不双手抱住自己,没人会真正爱他。从小到大,没有人真正爱过他。 杨伊先发现了夏青的异常,他歪靠在座椅里,整个人蜷成一团,双手搂着膝盖,眼神不知落向何处。杨伊轻轻喊他:“夏青?” 夏青没有马上应他,不过转动的眼珠表明他听到了。他用很慢的动作扭过头来盯着杨伊问:“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杨伊愣了半秒,尴尬地笑着:“你喝醉了吗?” 游星河也说:“你喝多了!” 夏青坐直了身体,看着甚是清亮的眼睛扫过两人,忽然咧嘴笑了起来。他知道杨伊不喜欢他,班上很多同学都跟杨伊一样。虽然杨伊和他都进了星河剧团,但杨伊从未主动跟他有过演出之外的jiāo集。如果今晚不是游星河硬拉着杨伊,杨伊怕是绝对不会和他同坐一桌喝酒。就像当初若不是他主动勾引孟玉成,孟玉成是绝对不会上他的chuáng的。 夏青又忽然止住笑,面无表情地站起,俯视着游星河和杨伊道:“好了,饭吃了,酒喝了,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就走,游星河忙拉着杨伊一起追出去。 外边的毛毛细雨已经变成了大雨,加重了冬夜的寒意。夏青停在门口,嘴里叼着烟仰头望着夜色里绵绵不断的雨。雨天总让他想起很多不好的事情,母亲去世、得知出生真相、离家出走发生车祸……好像都是发生在这样的雨天。 孟玉成离开那天下雨了吗?夏青一边努力回想着孟玉成离开时那天的天气,一边抬脚迈入了雨中。身后有人在喊:“夏青!”他没有回头。 追到门口的游星河差点跟着冲进了雨中,被杨伊拽住了。 “天这么冷,他穿那么少,会生病的。”游星河担心地直跺脚,“早知道不拉他出来喝酒了,本想着开导开导他的。” 杨伊看着夏青离去的方向想,他应该不需要开导吧。还有,他从没有讨厌过夏青,更多的是羡慕和嫉妒。他不知道夏青为何突然那么问。 作者有话要说:老明明的文每次都没啥人看。 ╭(╯^╰)╮ ☆、第 4 章 等红灯时,夏青看着雨中的车流在他面前有序地穿过十字路口,车辆的灯穿透雨雾,车轮溅起的水花洒到了他的身上。很快绿灯亮了,另一个方向等待已久的车流开始流动。斑马线上一个人都没有,夏青双手插兜,用一种潇洒的姿态大跨步的踩着雨水往前走,同时歪头扫过停在斑马线前的那一排车,雨刷滑动,车内人影模糊,好像都在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 夏青想,他们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呢?又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看自己。他渴望他们看着他,又觉得他们看得不是他。冰冷的雨被冷风chuī到脸上,夏青全身上下已经湿透,打湿的头发垂到眼前挡住了眼睛,他不得不抬手将头发拨到脑后。 走到马路的另一侧时,他陡然停下脚步,因为他听到了冻得麻木的胸口突然裂开的声音。他痛苦地四下张望,左拐向南,右拐向西,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也始终想不起孟玉成离开时那天的天气,到底是下雨还是天晴。脑子里却开始自动播放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从两人第一次相遇开始。 孟玉成不像圈里人。过于硬朗的长相和冒着土气的衣着使得他很显眼,在红吧一众妖魔鬼怪之中。他像是走错了门,紧张地四处张望。夏青被他撞到时,看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还有他一连说了三个对不起。 夏青记住他,毫不费劲。他记得孟玉成在吧台边站了一会儿,才找了高凳坐下。他拿着酒水单看了很久,点了一瓶寻常的啤酒。他喝得很快,马上要了第二瓶。 有人上前搭讪,他侧着身体和人说话,刻意后仰的身体bào露出他的不安和警戒。那人碰了一下他的肩膀,他跳下椅子闪开了,惹得搭讪的人很不痛快地走开了。经过夏青这桌时,夏青听到他很大声的骂:“神经病!” 搭讪的人接二连三,结局都差不多。坐在夏青身旁的一夜情对象也注意到了格格不入的孟玉成,他打赌说,如果他能在五分钟之类搞定孟玉成,今晚夏青就得在下面。 那个酒吧里,和夏青睡过的人不少。多数都是被他睡,只有少数睡过他。很多人都想睡他,夏青再清楚不过。他没吭声,那人当他默认了,信心十足地过去了。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暧昧地动手动脚,而是坐在孟玉成身侧,一边喝酒一边跟他聊天。 孟玉成还是那副保持距离的姿势,向另一侧侧着身体。 两人聊了很久。夏青记不起孟玉成离开时的天气,却能记起当时的时间,一夜情对象23点23分过去搭讪,23点40分时,一夜情对象一脸遗憾的回来。他坐下来想要跟夏青解释失败的原因,夏青说:“我去洗手间!” 夏青记得他没有去洗手间,而是在酒吧后门抽了两根烟。酒吧后门正对着一片荒地,有几棵歪脖子梧桐,落光了叶。夜色里的树影模糊地像是鬼影,晃来晃去。 他还记得有人在后门角落抱在一起激烈地接吻,他沉默地经过他们,去附近的夜摊吃了一碗面。 他转了一圈又回到了酒吧,一夜情对象已经走了。一夜情对象应该是不想做下面,他更不想,每次都被弄得很疼。 男人在chuáng上都是自私的,他也一样,经常弄疼别人。 孟玉成没有走,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吧台边,时不时喝一口啤酒。再没有人上前搭讪。 夏青趁他低头摆弄手机时,悄悄坐到他身边的。他见他玩手机玩得入迷,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让他看到了孟玉成的秘密。他最擅长捏人软肋,他故意贴着孟玉成的后背笑了几声。 孟玉成被惊到,猛回头时碰倒了酒瓶,金huáng色的酒液顺着桌边滴到了夏青的大腿上,酒液冰凉。 夏青记得孟玉成眼睛里的惊慌,像被判了死刑一样。他盯着他的眼睛,假装看光了里面的东西。 孟玉成被他看得手忙脚乱,想要把手机藏起来,却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刚好落在他脚边,孟玉成扑过来要捡,被他用脚踩住了。 “要不要和我睡?”夏青记得,他是盯着孟玉成头顶说的,他头发剪得很短,后脑勺很饱满。 孟玉成蹲在地上,慢慢抬起头看他。他冲他笑,用上舞台的那种笑,迷人的魅惑的。 尽管孟玉成很快低下头去,但他还是捕捉到了他一闪而过的停顿,充满了纯情的诱惑。他知道,自己有机可乘。 孟玉成在地上蹲了很久,夏青记得自己不停地骚扰着他,摸他的头发和耳朵,说了很多挑逗的话。孟玉成颤抖的身体和发烫的脸颊让他兴奋不已。 吧台后的酒吧见状特意跟他比划,告诉他孟玉成今晚已经喝了六瓶。 孟玉成终于忍不住站起时,被他趁机拉到了怀里,咬着他的耳朵说:“我在下面,随便你怎么弄。” 孟玉成想要推开他,但手上没有用力。他趴在他怀里结结巴巴地解释着:“我,我,我不玩的。” 他闻到了孟玉成嘴里的酒气,带着麦芽的苦香。他不抽烟,身上没有烟味。他在孟玉成耳边轻笑,故意将热气呼到他的耳朵里。孟玉成的身体轻微的颤抖着,他抚上他的脖子,从脖侧摸到下巴,那里有着坚硬的胡渣。 他称赞他的胡渣性感,想要被它们扎遍全身。孟玉成的呼吸渐渐加重,要再次推开他。当然,他没有让他得逞,他贴紧了两人的身体,尤其下半身。 孟玉成眼底的火和顶在他大腿上迅速变化的部位一样,再也无法遮拦。他再一次问他:“要不要和我睡?” 这一次孟玉成没有拒绝。他很满意,他不喜欢被拒绝。 接下来的一切快乐的像梦,jiāo缠的躯体,温柔的触碰,紧密的连接,所有的细节都让人沉醉。 夏青走在雨里,努力地想要展开那些细节。 他记得孟玉成说他以前没有做过,这是他第一次。记得孟玉成把他抱到chuáng上,俯下身来取悦他,动作生疏但温柔。记得孟玉成不停地问他:“舒服吗?疼不疼?”记得孟玉成小心翼翼地清理他的身体,检查他有没有被弄伤。记得孟玉成把他包裹在被子里,说别着凉了。记得孟玉成揽着他给他chuī头发,夸他头发浓密。 他被孟玉成抱着入睡,像一对深爱的情侣。那一晚,他做了很多梦,梦里的人都是真心爱着他。 夏青是被人晃醒的,全身上下好像被人打过一顿似的,疼得厉害。不仅疼,还很沉,他甚至都没办法好好睁开眼睛。 有人抓着他的胳臂不停地晃,在他耳边重复着:“起来,起来,起来!” 他使劲睁开眼睛准备骂人,却对上孟玉娇突然凑近的脸,她趴在他身侧,黑亮的大眼睛都是兴奋和喜悦。 “吃药。” 她高兴地揉着他的手臂,劲儿很大,揉得他疼得皱眉。孟玉娇又重复了一遍:“吃药。” 夏青忍着疼没理她,转头看了一圈,竟然是在孟玉成的租房里,陈旧的家具摆设没变。屋里开着空调,热烘烘的暖气chuī得人脸皮发gān,他身上穿着孟玉成的衣服。他想不起怎么来的,只记得在大雨里走了很久。 就在他发呆的片刻功夫,孟玉娇双手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放到他面前,旁边还有两杯已经凉掉的水,和放在手折小纸盒里的药,已经都分好了,胶囊和药片清清楚楚。药盒旁边搁着体温计,纸盒下压着一张写着字的纸条,夏青抽出来看了,是孟玉成留的。 “我上班去了。起来记得测□□温,如果还在发烧记得去医院。没烧了记得吃药,走时关好门,别让我妹跑出去了。”他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最后把纸条揉成一团扔了出去。 孟玉娇把水捧到他面前:“吃药。” 夏青撑着沙发艰难地坐起,接过水杯,烫得他一哆嗦,差点顺手扔掉。他瞪了孟玉娇一眼,忍着烫手的痛把水杯搁到桌子上。他翻看自己的手,都红了。他心情很差地瞪了孟玉娇好几眼! 孟玉娇被他吓到,缩到了一边,双手搭着茶几边缘害怕地望着他。 夏青不耐烦地招手让她过来。孟玉娇反倒缩得更远了,整个人几乎埋到茶几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心地看着他。 夏青见她那副样子,烦躁地想要摔东西。他拿起一杯凉掉的水,一口气喝完。 孟玉娇怯怯地说:“喝冷水不好。” 夏青没看她,又抓起纸盒里的药倒入口中,还没吞咽,已经尝到苦味,他赶紧拿起第二杯凉水帮着吞下满嘴的药丸。 孟玉娇还是怯怯的:“喝冷水不好,肚子疼。” “那也比烫死好!”夏青没好气道。 孟玉娇好像听懂了他的话,整个人缩到茶几后面背对他不说话了。 夏青躺回沙发,没躺一会儿又坐了起来,起身绕到孟玉娇身前。孟玉娇正掰着手指,见他过来赶紧将手背到身后。夏青蹲下身,粗鲁地扯出她的手,发现她手指都烫出水泡了。 “你不知道疼吗?”夏青控制不住地吼了她,吼完发现孟玉娇整个人都在抖,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看他,嘴里发出嗡嗡地声音:“哥哥,吃药,哥哥,睡觉生病,哥哥喊醒他,哥哥不要凉的,哥哥热水,哥哥生病睡觉,按一下,热水,哥哥,吃药,哥哥,热水……” 她说的颠三倒四,夏青听了几遍也明白了。大概孟玉成jiāo待过她,让她照顾他。让一个傻孩子照顾他?孟玉成他是不是脑子坏了!夏青气得头疼,快要炸开的那种疼。他低声骂了孟玉成几句,孟玉娇突然抬起头来冒出一句:“我傻,我笨,对不起。” 夏青看着孟玉娇的大眼睛,又黑又亮,gāngān净净的不带一点杂质。一股没办法描述的酸痛感从他的脚底蹿到头顶,像一道闪电,把他击倒在地。他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口,向所有人道歉:“对不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只是隐隐察觉到不管是父亲夏秋繁,还是姐姐夏珞,甚至是母亲金玲都希望他说对不起。 他像孟玉娇一样坐到了地板上,抓起孟玉娇的手chuī了chuī,压着嗓子问她:“疼不疼?” 孟玉娇轻轻摇头,夏青又chuī了chuī她的手,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拿出茶几底下的药箱,翻出烫伤膏给她涂上,又剪了纱布给她包好,然后跟她反复qiáng调:“不能玩水,一定不能玩水,碰一下水都不可以。” 孟玉娇似懂非懂地点头应好,又开始不计前嫌地亲近他冲他笑嘻嘻了。 做完这一切后,夏青叫了外卖,把孟玉娇喂饱了又陪着她看了会儿动画片,最后把她哄睡了才关好门离去。 离开前,他换回了自己早就烘gān的衣服,捡回了扔到墙角的字条,仔仔细细地摊平了折好放到最贴近胸膛的内侧口袋。他发微信给孟玉成:“别把你妹妹关在家里,不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慢 大家随便看 老明明在修佛 ☆、第 5 章 收到夏青的微信时,孟玉成和公司的技术主管老廖刚给隔壁市教育局一帮领导演示完他们公司的产品。领导们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说局长去北京出差了,得等他回来再看看。 这话一听就是托辞。孟玉成和老廖走出教育局大门,不约而同地转身回看人家门口的标语:“一切为了教育。” 老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孟玉成默默看了他一眼,拿出手机盯着夏青发来的微信看了半天,回了两字:“谢谢。” 老廖突然问他:“你知道金石川吗?” 孟玉成沉浸在夏青的微信中,一时没回过神,愣了几秒后点头说知道。金石川是主管教育的副省长家的大公子,为人处世颇为高调,很多人都上赶着巴结他。孟玉成稍微知道一点,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知道没用,认识都没用。”老廖说到一半叹气,掏出烟盒,先递了一根红南京给孟玉成。 孟玉成吸了一口烟,烟味呛鼻,他始终没办法习惯。 老廖边抽边说:“要能跟他搭上,事情就容易多了。李总之前努力过但是没成功,听说李总去拜访他,人家连个秘书都没出来过。以他那个身份,不见李总很正常。不知多少人排着队求他办事呢,都见才怪呢!不过听说人也是真傲。” 孟玉成没吭声,他觉得老廖话里有话。 果不其然,老廖吐完一口烟之后,话锋一转:“这种人啊得投其所好,才能办事,李总啊他毕竟是做技术的,很多事不懂。” 孟玉成瞟着老廖,心想你不也是gān技术的吗。他自然不会把心里的嘀咕说出来,摆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问老廖:“你知道金石川喜欢什么?” 老廖嘿嘿一笑,拉着他往停车的地方走:“我们去车里说。” 两人到了车里,孟玉成正系着安全带,老廖一句话敲到了他头上,将他整个人都敲愣住了。 “他喜欢男人,金石川是个走后门的!”老廖说完,还比划起来。他左手虎口成圈,右手食指不停地戳那个圈,表情说不上的猥琐。 孟玉成一分神,安全带扣了两次才扣上。他过于明显的反应惹来老廖一阵大笑。 “哈哈哈,很震惊对不对?哎呀,小孟啊,你还是太年轻咯!” 老廖笑个不停,孟玉成陪着笑了几声。待车启动后,他故意问老廖:“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像金石川那样的人,你应该也没接触过吧。” 老廖嫌弃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没见过他?他是天皇老子啊,见他还不容易。” 孟玉成见他有点生气了,赶忙赔笑,说他不是那个意思。 老廖哼哼了两声,算是原谅他了,继续道:“我还真见过他一次,跟一男的这个,在马路边上。” 老廖做了个亲嘴的姿势:“当时我还想,那俩男的抱一起gān嘛呢,走近了才发现在gān这个。我那会儿不知道金石川,后来才知道其中一个男的就是,搂着另一个男的,搞得那叫一个忘我。” 老廖回忆起当时的情形,露出极其嫌弃的表情。孟玉成跟着附和了一句:“两个男的亲嘴,确实有点那个。” 老廖点头说:“你懂的。”说完他又补充道:“这事儿啊我跟李总讲过,但是李总那人死脑筋,说不搞歪门邪道。他去求人家和歪门邪道有啥区别!” 提起李总,老廖有很多不满。他和李总以前都是gān技术的,据说是大学同班同学,如今李总是老板,而他帮他打工。老廖心理上应该是不平衡的,孟玉成很能理解他。因为类似的不平衡感,孟玉成前阵子从张乔身上体会过。不过他是不会和老廖一起议论李总不是的,他故作惊讶地感叹:“金石川真喜欢男人啊!” 老廖得意地大笑:“绝对是真的,我可是找了很多人求证过的!” 孟玉成拍他马屁:“还是廖哥厉害。” 老廖很受用,满足地靠在座椅上,一只手放在腿上拍着节奏。孟玉成趁他心情好,请教了几个工作上的问题,想转移话题。 老廖敷衍的回答了,在一个红灯路口突然整个人向孟玉成这边靠过来,直直地盯着他神秘地问道:“你知道金石川喜欢什么样的男的吗?” 孟玉成摇头,他都没见过金石川怎么会知道。 老廖抬手指着他的脸歪嘴坏笑:“就你这样的!” 前方红灯最后三秒,孟玉成没等绿灯亮起,已经踩下油门滑到了斑马线,吓到了一个抢着过马路的行人。 老廖也被吓得大叫:“有人!” 孟玉成猛得踩下刹车,惯性将他拉向前,磕到了方向盘。老廖捂着胸口说:“吓死了!” 这会儿绿灯亮了,后面的车鸣笛催促。孟玉成重新上路,从惊慌中恢复的老廖忍不住说他:“我开个玩笑而已,你反应那么大,至于吗?!” 孟玉成赔着笑道歉,解释说他以为他是认真的,为了证明还特意反问老廖:“正常男的听说被一个男的喜欢,都会有点那个吧!” 老廖想想觉得他说的没错,马上就说能理解他的反应,又指出他心理素质太差,嘲讽他胆儿小:“一句玩笑话嘛,就算是真的,人金石川又不能拿你怎么样,你反应太大了!你这芝麻大的胆儿啊!” 孟玉成只能赔笑,这时候不解释最好。说的多,漏dòng也多。夏青就是这么说他的,说他浑身上下都是漏dòng,让他别费尽心思装了,早就被人看穿了。 想起夏青,孟玉成拿起了手机,瞟了眼微信,并没有夏青的回复。 身旁的老廖不知为何又提到了金石川:“我上次看到的那个和金石川在街上搞的那个男的,其实真的跟你有点像,浓眉大眼的,看着不像是搞那个的。” 孟玉成斜睨老廖,老廖没看他继续说:“我后来打听过,金石川就喜欢浓眉大眼的帅哥,真的跟你都是同类型的,都是帅哥,大帅哥!” 老廖特意qiáng调是“大帅哥”,说完看了孟玉成几眼,啧嘴道:“一定有很多女人喜欢你吧?我知道前台小姑娘对你有意思,每次都只帮你叫外卖。我们部门的女人们也都说你帅!” 对于老廖太过刻意的夸赞,孟玉成勉qiáng扯出一个笑,他看着前方笔直的路途,再次想到了夏青。昨晚夏青来找他了,浑身湿透,发着高烧,说着胡话。 他说:“你不要丢下我。” 他像个脆弱的孩子,非得抱着他才让测体温,才啃乖乖吃药。他烧得太严重了,孟玉成本想送他去医院,但是他死活不去,哪怕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却不停地喊:“不要去,害怕。” 两人同居时,有次夏青喝多了酒伤了胃,他劝他去医院看看,他也是很抗拒,不愿意去,宁愿在家疼得摔东西。最后还是他看不过去,qiáng制带他去社区医院随便看了看,拿了一些药,吃完才好。 孟玉成搞不懂像夏青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为什么会那样恐惧医院。 夏青半夜才退烧,睡得很不安稳,嘴里嘀嘀咕咕地一直说着什么,一会儿方言一会儿普通话,孟玉成支着耳朵听了半宿也没听个明白。 孟玉成想,夏青应该是烧糊涂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不要丢下我”,一点都不像他。 刚到公司,助理告诉孟玉成,说李总让他回来后去他办公室。孟玉成想,大概是询问今天去隔壁市拜访的事情。他整理了一下过去,推门进去时发现办公室里居然还坐着张乔。 张乔看到他先打招呼:“好久不见。” 一段时间不见,孟玉成发现张乔看起来比之前温和了一些,眉宇间的疏离冷淡少了很多,大概是因为爱□□业都发展得不错吧。他听朱尚武说过,张乔和郝凡在一起了,虽然没有公开,但公司的人基本都知道他们的事。背后嘀咕闲话的人也有,但不多。 “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两人还真得很搭,能力都很qiáng,双剑合璧,所向无敌。”朱尚武说一开始面对他们也不自在过,时间长了发现和寻常情侣差不多。更何况,新公司在两人分工配合下,进展得非常顺利。朱尚武说,已经拿到第二轮融资了。 “你怎么有空过来?”孟玉成摆出礼貌的笑。 张乔说是顺路过来坐坐,看看老学长,说完要走。李总是他大学学长。他起身拿了大衣穿好,李总将他送到门口。 张乔走到门口,转身喊了一声“孟玉成”,似乎有话要说。孟玉成看向他,张乔微微笑过,只说了“再见”。 等他走了,李总问孟玉成:“你和张乔很熟?” 孟玉成差点条件反she地说还可以,这是他常用的套路,毕竟他确实是张乔大力推荐进来的。可是话到嘴边突然很心虚,最后不得不诚实回答:“不是很熟,我们只共事了两个月不到。”毕竟,他是耍了一点手段,张乔才愿给他推荐的。 李总接着问他:“今天教育局那边怎么说?” 孟玉成用上了刚刚准备好的说辞,尽量委婉客观地表达了教育局的态度,也尽量委婉客观地说了一些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可以先去农村的学校试试。 不过他没说完就被李总否定了:“城里都走不通,还想走农村?你以为打仗啊,农村包围城市?” 孟玉成想要继续解释,被李总摆手打断了:“你不用说了,你这个想法很不切实际。哪怕农村学校愿意用我们的系统,设备也是一个大问题。” “那我们可以找一个设备没问题的学校先做啊。”孟玉成有点急了,他做过调查,上海周边很多农村小学配套设备都很完善。他也和几个民办校长聊过,他们愿意试用,如果免费的话。 先免费试用,用的话再收费,也不是不可行。只是李总好像从没想过免费。 李总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突然冒出一句:“他挺关心你的。” 话题转得太生硬了,孟玉成完全没搞明白他在说什么,懵懵地看着他。 “就张乔啊,刚刚问了很多你的事呢。” “啊!”孟玉成很吃惊,张乔居然问他的事。他没多想,话赶话地追问:“他问了什么?” 他问完才意识到不对,果然李总挑着眉毛没有回答。他僵硬地笑了两声,一颗心早沉到谷底。试用期还有半个月,他还是一事无成。 “后天晚上跟我一起去见一个人。”李总没什么表情看向他,孟玉成马上应好,没问是见什么人。他起身准备离开,李总突然从上到下地打量他,来来回回地看了三遍。 孟玉成不明所以,小心地问:“怎么了?” 李总皱眉道:“你最近可不如刚来那会儿有气势!” 孟玉成哑然,他并不迟钝,李总太过明显的眼神bào露了这句话背后隐藏的意思。他确实不如刚进公司那般有气势了,因为他从夏青家搬出来了,穿不了夏青的大牌衣服了。他尽力维持着体面的笑容,出了李总办公室。 回到自己办公室后,孟玉成再次拿出手机看夏青中午发来的微信,他没有回复,一个嫌弃的表情都没有。孟玉成想,清醒后的夏青一定很后悔昨晚说了那么没出息的话,他应该不会再来找他了,他那么骄傲。 想到这个结果,孟玉成竟感到胸口隐隐作痛。他忍不住再次发了一条微信给夏青:“你身体好点了吗?”如果很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去医院。他没打出后面的字,就把刚刚发出去的信息撤回了。 而结束排练的夏青刚拿起手机,便看到了孟玉成发来的信息,几秒内对方又撤回了。夏青冷笑不止,游星河问他怎么了。 “胆小鬼!”游星河看到夏青对着手机咬牙切齿地骂,“胆小鬼,都是胆小鬼!” ☆、第 6 章 孟玉成打开家门后,发现孟玉娇正坐在沙发上吃着什么,全然没有注意到他回家。他心中一惊,上前查看,发现她正忘我地抱着一颗巨大的宇宙星球棒棒糖舔得不亦乐乎。 他在她身旁坐下了,她才看到他,犹豫一番后把棒棒糖放在了桌上的大碗里,举着沾满糖的双手往他身上凑,被他及时拦住。 “脏死了,先去洗手。” 孟玉娇摇头:“不能洗手!” 孟玉成刚想问为什么不能洗手,便看到她手指上缠着纱布,已经染上了糖色,看起来黏黏糊糊。 孟玉娇把双手藏到身后:“漂亮哥哥,不能洗手。” 孟玉成反应一会儿,才意识到她口中的“漂亮哥哥”应该是指夏青,应该是他帮她包的手,也是他买的棒棒糖。 孟玉成想起夏青发的微信,胸口酸软的疼。他哄着孟玉娇拆开了她手上的纱布,原来是烫伤了。 “还疼吗?”孟玉成问她。孟玉娇摇头:“不疼,漂亮哥哥说,有药,不疼。” 孟玉成想象不出夏青耐着性子给孟玉娇上药的模样。 “他有骂你吗?像这样?”孟玉成瞪着眼睛学夏青,做出一副凶狠模样。 孟玉娇点头又很快摇头:“不怕,漂亮哥哥说,不怕,不凶。” 孟玉成一时愣住,他听懂了孟玉娇只言片语的描述,想不到夏青居然还有这样一面,让他不止是意外。他摸摸她的头发一声叹息,进屋取了温水帮她擦gān净手,给她换gān净的纱布。 孟玉娇突然冒出一句:“笨蛋,哥哥笨蛋。” 孟玉成停下动作,觉得有点莫名:“你说谁笨蛋?” “哥哥。”孟玉娇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 孟玉成稍加思量:“谁说的?” 孟玉娇看他表情变得严肃,犹豫着小声回答:“漂亮哥哥。” “哦,他还说什么了?”孟玉成缓了脸色,继续包扎。 孟玉娇翻着眼睛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死脑筋,装模作样。” 这种复杂的词汇孟玉娇可编不出来,肯定是听过才能复述的。她虽然傻,但不是一无是处,记性还是可以的。 孟玉成夸完她记性好,顺嘴唠叨了一句:“怎么教别的,你都记不住呢?这些话倒是听一遍都记住了!” “哥哥,不是笨蛋。”孟玉娇很小声地辩解。 “说哥哥的坏话都能记住是吗?”孟玉成故意问她。 孟玉娇非常认真地点头,孟玉成刚好给她缠好手指,把她拉到怀里狠狠地抱了一下。他曾经反复地假想过,如果当年孟玉娇真被他们给扔了会怎么样?他的生活会不会好过一点?每次这么想的时候,良心都会很不安。他很庆幸当年他返回去抱回了孟玉娇,很庆幸现在孟玉娇还在自己的身边。 “笨蛋,哥哥的玉娇是笨蛋。”孟玉成捏着孟玉娇的脸玩,眼角的余光扫到桌上大碗里的棒棒糖,胸口的酸软再次如cháo水般涌过来。他哄好孟玉娇,说棒棒糖今天不能吃了,待她答应后把棒棒糖包好放进了冰箱。 在冰箱里他看到了没有吃完的外卖,德州扒jī、葱烧海参、油焖大虾、九转大肠、菜煎饼……外卖盒子上印着餐厅的名字“齐鲁一号”。 舍不得棒棒糖的孟玉娇跟在他身后,看到冰箱里的菜马上兴奋地大喊:“好吃,好吃。” 孟玉成说:“晚上继续吃?” 孟玉娇连连点头,撒娇似的凑到他身边说好。孟玉成揉着她的头:“你喜欢漂亮哥哥吗?” 孟玉娇毫不犹豫说喜欢。孟玉成问她有多喜欢,孟玉娇摊开双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喜欢。” “给吃的就喜欢,真是小馋猫!”孟玉成拿出外卖,心里湿湿软软的。他看不透夏青。 他热了两道菜,端上桌喊孟玉娇拿筷子吃饭。孟玉娇拿了筷子坐下,吃了几口饭突然停下来,特严肃地望着孟玉成说:“哥哥,不是吃的,喜欢漂亮哥哥。漂亮哥哥对我好,喜欢他。” 孟玉成停下夹菜的动作,孟玉娇重复了一遍:“漂亮哥哥对我好,对玉娇好,喜欢他。” “他骂过你。”孟玉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 孟玉娇举起饭碗藏住半张脸,说:“哥哥也骂。” 孟玉成说不出话,夹了一块肉给她。孟玉娇看到肉,马上开开心心地继续吃饭了。这顿饭,孟玉成吃得五味杂陈。 一觉醒来,夏青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看样子不像是酒店。他从chuáng上起身,有人从洗手间出来,是个个子娇小的年轻男人,luǒ着身体,一头短而翘的卷发。他看到他醒了,马上扑到chuáng上,搂着他嗲着声音说:“你终于醒了!” 夏青看到他胸口的齿印和吻痕,完全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卷发男孩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地撒娇:“昨晚你好猛啊,把我弄得疼死了。” 夏青拉开他,不想说话。连续两天的失忆经历让他感到烦躁。卷发男孩又凑过来,一只手探到被子里面摸他。 刚起chuáng的身体很敏感,夏青不耐烦地扯出他的手:“不是疼死了吗?” 男孩顺势倒入他的怀里,薄薄的嘴唇贴上他的脸,另一只手在他胸口打着转:“痛并快乐着,你懂的呀!” 夏青冷哼一声,把他掀到一边。力气太大,男孩差点滚下chuáng。 “懂不懂怜香惜玉啊!”男孩不满地抱怨。 “不懂。”夏青冷漠地进了浴室,开始冲澡。热水浇到头上时,才断断续续想起一些片段。 从他收到孟玉成撤回的微信开始,他去了酒吧,和很多人喝酒跳舞,和一些人舌吻互摸,把卷发男孩压在chuáng上做到他哭…… 他洗到一半,男孩在外边喊他:“你手机响了!”他没应。过了一会儿,男孩又嚷嚷:“那个夏各一直打你电话!” 夏青想什么夏各,洗完出来发现男孩正撅着屁股趴在chuáng上自摸,一边摸一边发出各种诱惑的□□。夏青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拿起chuáng上还在震动的手机,发现是夏珞。他回头瞪了男孩一眼,骂他文盲。男孩故意屁股撅得更高,叫得更大声。 夏青走到阳台接电话。 “你在哪里?你在gān嘛?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电话里的夏珞藏着怒气。 “朋友家。”夏青说完轻佻地笑了一声:“还能gān嘛?” 夏珞冷笑:“你别乱搞搞上病!” “搞上病也不会传染给你!” “你——” 每一次噎到夏珞,夏青都会感到莫名的开心。 “我很好,我的姐姐。染上病也不会跟你有什么关系的,你别担心!你公司事情那么多,为我担心不值得。” 夏珞一声冷哼。 夏青知道,她压根不是为他担心,只是怕他搞出病说出去丢夏家的人。毕竟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叫“夏青”,而不是什么柳青张青。 “你家里怎么回事?”夏珞问他,“搞得乱七八糟的!是不是带人回家乱搞了?” 夏青皱眉:“你又去我家了?!你怎么进去的?”上个月,他刚换指纹锁。 “撬门。”夏珞理直气壮。 气得夏青踢了一脚阳台上的玻璃门,他换指纹锁就是为了让夏珞不能再随随便便地出入他家。 夏珞说:“你不会聚众吸毒吧?” 夏青又踢了一脚阳台上的玻璃门:“下次可以试试!” 夏珞抬高了声音:“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夏青你要敢碰毒品,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夏珞咬牙切齿的,夏青知道这回是真惹恼了她。夏珞发起火来比夏秋繁还要可怕,他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 “你找我什么事?” “夏青,你跟我保证,你不能碰毒品。”夏珞却要揪着不放了。 夏青知道这会儿要是他不服软的话,今天肯定要被迫与她见一次面。她那几个保镖,动起手来可没轻没重了。 “我不是三岁小孩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那你家怎么回事?” “我砸的。”夏青说完微微愣怔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孟玉成离开那天的天气,白天太阳很好,晚上下了一夜雨。 夏珞骂他:“你有病啊!” “对,我有病。”谁能给他一点药,治治他的病。他真病得不轻了,竟渴望孟玉成那样的人来爱他。 两姐弟话不投机半句多,夏珞懒得再跟他废话:“爸叫你周末回家吃饭,舅舅他们也会来。你别找理由又不来!” 夏青敷衍地应着好,顺便问了一句:“金石川也要来?” 夏珞冷笑:“怎么,你还像小时候一样怕他?” 夏青不屑地嗤鼻,屋内的男孩不知何时走到窗边来,趴在窗户上对着他做高cháo状,夸张的□□都让夏珞听到了。 “你在gān嘛?你旁边有人?”夏珞似乎不敢相信。 夏青故意把手机贴到窗户上,男孩叫的更卖力。等他再拿回手机,夏珞已经挂了电话。夏青冷着脸进屋,男孩表演到高cháo,趴在窗户上颤了好大一会儿,又软着腿贴到正找衣服的夏青背上蹭,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夏青骂他骚货,他蹭得更来劲了,还问他喜不喜欢更骚的。夏青一个过肩摔,把他扔到了chuáng上。男孩脑袋撞到chuáng头,疼得他呲牙咧嘴,眼泪花都流出来了,带着哭腔骂他禽shòu! 夏青都都懒得看他,穿好衣服准备走人。还在揉着脑袋的男孩yīn恻恻地冒出一句:“昨晚你男朋友给你打电话了,不小心让他听了一段现场。” 夏青心中陡沉,拿出手机翻看通话记录,昨晚十二点半孟玉成打了一个电话,通话时间34秒。 男孩娇滴滴地笑着:“是你非得接电话的呢,说要让他听听,还故意喊我宝贝慡不慡,还让我叫得热情点,还——” 夏青冷眼扫过去,男孩被他眼中的怒火吓得马上闭嘴,往chuáng头缩了缩。夏青寒着脸转身离去,脑袋跟被炸过似的疼,完全想不起孟玉成打电话这件事。导致他没有听到身后男孩的冷笑,以及带着恨意地咒骂:“夏青,我会让你后悔的!” 作者有话要说:嗯,大家快点看。 ☆、第 7 章 夏青走出公寓大楼,外边又是yīn雨绵绵。他站在门口台阶处歪着头看了会儿,在他的记忆里,上一次晴天是孟玉成离开那天。 那天的太阳大得有点晃眼,中午他出门时没有开车,所以他看到了孟玉娇,好像一切早就提前安排好了。孟玉娇和孟玉成太过相似的眉眼,让他不注意到她都难。更何况,还有两个保安围着她动手动脚。 孟玉成很少主动提起他自己的事情,他父母是否建在,他家中兄弟姊妹多不多,他在哪里念的大学,他曾经是否喜欢过什么人……他都不知道。可是看到孟玉娇时,他毫不犹豫地认为,她是孟玉成的妹妹,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上前问:“你是不是在等你哥哥孟玉成?” 还好,孟玉娇没有傻到连哥哥的名字都记不住。他带走了孟玉娇,顺便给物业打了个电话,说保安非礼他妹妹。 有雨丝顺风飘到了脸上,夏青眨眨眼,扯上皮衣外套的领口遮住了半张脸,淋着雨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 司机问他:“去哪儿?” 他脱口而出:“红松路700弄44号。”孟玉成租住在那儿,4栋504。 说完他忍不住轻声嗤笑,大概嘲讽意味太浓,司机回头看他。他摇头改口:“算了,不去那儿。”他迅速报了剧院地址,司机掉头驶向另一个方向。 周五上班出门前,孟玉成特意换上了之前为了见郝凡买的定制西服,夏青给挑的款式,双排扣的三件套。夏青说要送给他,被他拒绝了。 为此,夏青和他吵了一架,在定制店里,当着老板店员的面,骂他土鳖。那是他第二次见到夏青,跟第一次一样,都是意外。 孟玉成对着镜子费力地绕着领带,虽然之前夏青手把手的教过他,但他始终不大会,绕了半天打出来的还是红领巾结。他不得不拆开重新再来。 那日在定制店里夏青不停地骂他,很不留情面。他虽然生气,但没有反驳什么。他想大家以后应该不会再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跟他计较没有意义。 再说了,他没有底气跟他计较。他害怕夏青,害怕他录的两人在chuáng上的小视频。他只想离他越远越好。但事与愿违,他根本没有想到夏青居然会追着他不放…… 孟玉成看着镜子中有点歪的领结,默默叹了口气,心想歪就歪吧,只要没有打成红领巾就好。 他冲着镜子挤出一个微笑,嘴角努力上扬,仅仅维持了三秒。双眼之中过于明显的红血丝,bào露着他连续两个晚上没有睡好的事实。 前天晚上他给夏青打电话了,用攒了半个晚上的勇气,又花了一个半晚上的时间后悔打了这个电话。如果不打那通电话,此刻镜子中的他就不会看起来那么可怜又可笑了。 孟玉成套好夹克,再套外套。铜制袖扣划到了手背,冰冰凉的,让孟玉成起了一手的jī皮疙瘩。 桌面上的手机此时震动起来,孟玉成拿过手机,是李总助理发来微信特意提醒他今天要穿正装,之前李总也暗示过一次了,足以证明今晚见的客户很重要。 李总助理还说:“成哥,我觉得你刚来那会儿特别帅!” 孟玉成回了一个“好”,对着镜中的自己嘲讽地笑了笑。借来的体面,都是要还回去的。就像灰姑娘的魔法,时效有限。 孟玉成整理好衣服,开始喷发胶收拾头发。刚弄完,孟玉娇光着脚从卧室出来了,跟往常一样像只小猫似凑过来挨着他蹭个不停,黑眼睛盯着镜子里的他。 她蹭了一会儿后,咧嘴笑出声。他问她笑什么。 孟玉娇指着镜子里的他细声细气道:“哥哥,好看,漂亮哥哥,好看。” 孟玉成微愣之后,挤出笑脸逗她:“我好看还是漂亮哥哥好看?” 孟玉娇被难到了,歪着头想了好大一会儿,才犹豫着小声道:“漂亮哥哥。” 孟玉成假装不高兴地板起脸:“我不好看吗?我才是你亲哥呢!” 孟玉娇把脸藏到他身后,依旧小声坚持道:“漂亮哥哥。” 孟玉成没话说,他身边见过夏青的人,都被惊艳过。他搬到夏青那里后,不止一次听到有人问夏青:“你怎么挑了这么一个人?”夏青怎么回的,他没有听到。他不知道夏青究竟看上他什么。 孟玉成把孟玉娇从身后拉出来,帮她理顺了一头睡乱的头发,看她冻得脚趾蜷缩,让她去穿鞋。 孟玉娇听话的回屋穿鞋,孟玉成转身继续盯着镜中的自己,挺直了腰背,西装包裹下的身体看起来挺拔有力,刻意收拾过的脸也比平时jīng神很多。他调整着眼神,尽量遮掩着眼中的疲态,让自己看起来qiáng势自信。这是夏青教他的,驾驭他那些名牌衣物的方法——装模作样。 夏青说:“反正你本来就擅长!” 所以当到了有山茶舍门口,李总告诉孟玉成马上要见的重要客户是金石川时,他心中虽然万分惊讶,但表面上还是淡定地笑着:“我猜到是他了!” 反倒李总瞬间变了脸色,反问他:“你,你知道今天要见金石川?”语速都比平常快了一些。 孟玉成假装没有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老廖前几天提过。” 李总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孟玉成看出了他的不悦,大概是对老廖的。他猜不透老廖那日提起金石川的意图,可能有提醒,也可能是试探,但没准是同情。 李总抬脚往里快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盯着他的脸说:“我们这是工作。” 孟玉成看着十米开外的李总,挺直了腰背说:“我知道。” 李总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往里走。孟玉成走在他身后,看着他后脑勺的白发,心中的悲凉慢慢盖过了别的东西。 有山茶舍是不对外开放的茶舍,能开在繁华的静安寺附近,足以说明茶舍的非比寻常。里面的工作人员都身着素净的改良汉服,样貌气质都很好。 李总跟前台人员通报后,出来一名年轻的女工作人员,她将两人引到一处茶室,开始给两人泡茶。她手法娴熟,动作优雅,很快茶室茶香萦绕。 女工作人员一边泡茶一边给两人介绍这泡茶,武夷山的正岩肉桂,烘焙方式特殊,口感霸道。 孟玉成不会喝茶,第一口茶汤入口,苦得他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李总比他qiáng点,喝了一口后称赞说:“好茶。” 女工作人员笑而不语,给两人喝空的茶杯满上。孟玉成没有再去碰茶杯,李总倒是一杯接一杯地慢慢喝了起来。 喝到一半,李总终于按捺不住:“金总——” 他话未问完,被女工作人员截断了话头:“茶需慢品。” 李总赶紧赔笑,双手捧着茶杯小口地啜饮着。女工作人员倒了孟玉成茶杯里凉掉的茶,重新倒上热的:“不妨再喝一杯。” 孟玉成摆手:“喝不惯。” 李总转头瞪他,孟玉成冲他一笑,依旧不碰茶杯。女工作人员微微一笑,不再勉qiáng。 这时茶室的布帘被人掀起,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进来邀请道:“两位请。” 李总马上起身,孟玉成没动,屁股好像黏住了板凳,双腿好像灌了铅。李总看他没动,轻轻拉了拉他的手臂,眼神有点着急。 中年女人又说:“金总在隔壁等着两位。” 孟玉成这才起身,走在李总身后跟着中年女人穿过一道长廊,长廊两则种着半人高的青松,看似随意的歪扭着,又能从枝丫的走向里看出修剪的痕迹。三人又从另一道长廊折回来,绕过几个绣着梅兰竹的屏风后,到了中年女人说的隔壁茶室,确实就在他们刚刚喝茶的茶室左边,明明横跨几步就可以到达,偏偏设计了绕来绕去的长廊。 和中国人说话办事的风格如出一辙,孟玉成苦笑着想,他该怎么做才能让李总如愿。 茶室门口挂着一块木雕牌匾:“沐chūn风。”牌匾漆色斑驳,看样子是收来的旧物。 中年女人将两人送到门口,便转身离开了。李总扯了扯衣服,又回头看了孟玉成好几眼,才迈步进去。 孟玉成深呼吸后,紧跟其后。 茶室内琴音缭绕,孟玉成进去了才发现是有人在弹古琴,弹琴人半长头发,低垂着头,头发掩住了半张脸。他穿着斜襟的条纹衬衫,衬衫宽松,可以从脖子看到胸口。他脖子上挂着一块红玉,跟着他弹琴的动作,悬在胸口轻轻晃动。 茶席后坐着一表情严肃的短发男子,穿着西装,戴着眼镜,看到两人进来,扬手做了一个“请坐”的动作。 李总先落座,刚张嘴想说点什么,被短发男子嘘声打断。李总讪笑着作罢,孟玉成在他身侧坐下,看到他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 短发男给两人倒了两杯茶,李总拿起茶杯慢慢喝着,孟玉成看了一眼,没碰,疑惑着到底谁才是金石川,是看起来不好说话的西装男,还是故弄玄虚的长发男。他斜瞟着额头上汗越来越多的李总,心想他要是能早点开诚布公地告知今日要见的是金石川,或许这件事情并不难办。起码,他不会连金石川是谁都不知道。 孟玉成揣摩着两个“金石川”的个性,想着应对之法,连琴音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都没察觉到。 直到李总用手肘暗中怼他,他才发现西装男正在鼓掌,而古琴长发男也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正居高临下地打量他。 孟玉成终于看清了长发男的脸,心中一惊,一时没控制好表情,他赶忙低头,避开长发男的眼神。 长发男玩味的笑出声,长腿一迈在他身旁坐下,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故意地用膝盖碰了碰他的大腿。 孟玉成后背发寒,尽量不着痕迹地挪开了腿。谁知长发男的膝盖追过来再次碰到了他。 孟玉成全身僵住了,耳边嗡嗡的,西装男和李总的声音忽远忽近: “石川,你最近琴技大有长进嘛!” “金总,想不到你古琴弹得如此好,真是厉害啊!” 作者有话要说:猜,为何孟玉成看到金石川的正脸后,瞬间慌了 ☆、第 8 章 “李总过奖了。” 孟玉成听到金石川在他身侧低声笑着,他的膝盖抵着他的腿侧,身体的温度渡过来,烫的孟玉成浑身都不自在。他咬着牙齿压下心头的慌乱和紧张,转头望向李总,他冲他笑着,眼神却没有看他。 金石川指着他问李总:“这位是?” 李总眼神在孟玉成身上停留了半秒,很快挪开:“我们公司的孟玉成经理。” 孟玉成转头冲金石川勉qiáng笑了笑,金石川挑着左边眉毛,往他身边挪了半个身位,两人腿侧挨到一起。 烫得孟玉成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他小心地往一侧动了动腿,勉qiáng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金石川很轻地笑了一声,没有继续紧追不放,转头叫蒋夜的短发男给他倒茶。 蒋夜从桌侧取了一个月白釉色的茶杯,开水烫洗后倒满新泡的茶汤,带着木质茶托放到他面前。 金石川声音很响地啜了一口茶,抿嘴品了片刻,说:“好茶。” 蒋夜抿嘴一笑:“那可不,从李岩那里硬抢过来的,能不好吗?” 孟玉成发现李总提到李岩这个名字时,眼睛都亮了。他细细想了下,才反应过来这个李岩好像是省教育厅的gān部,官职不大,他在浏览资料时看过,略有印象。 金石川和蒋夜开始旁若无人地聊茶,从这泡武夷山的二十年老枞说到茶舍刚到的云南三十年普洱,从茶叶说到茶器,让李总和孟玉成没有插话的机会。 两人像傻子一样,坐在一旁听着。李总偶尔还能附和几声,赔上一些笑,而孟玉成完全跟听天书似的。 好在蒋夜没有忘记给两人上茶,不然更尴尬。孟玉成在李总的眼神bī迫下勉qiáng喝了两杯后,便再也不碰茶杯了。他看着侃侃而谈的两人,又看着满眼讨好与急切的李总,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之前夏青常说的没意思。 当夏青给他演出门票时,他才知道夏青是音乐剧演员,还是主演。他本来打算不去的,但还是忍不住偷偷去了,他好奇舞台上的夏青是怎样的。 舞台上的夏青真的很不一眼,光芒四she让人挪不开眼。他以为夏青很热爱舞台,没想到在一起后每次听他提起表演最常说的居然是“没意思”。 孟玉成一直无法理解他说的“没意思”,觉得他少爷脾气,身在福中不知福,可是此时此刻突然懂了一点点。 其实孟玉成挺后悔那次去看演出的,人就是这样,在暗处待久了,总会对发着光的东西产生奢望。 “你不爱喝茶?” 金石川猛得转头问他,孟玉成盯着他和夏青非常相似的五官,足足呆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一时错乱,忘了回答。 金石川挑起左边眉毛笑了:“很多人第一次喝茶,都喝不惯。” 孟玉成再次有种见到夏青的错觉,他想不通为什么两人会如此相像。 李总见孟玉成呆愣,赶紧接话附和:“那是那是,我们家小孟平时不喝茶。” 金石川的膝盖再次碰到了孟玉成:“多喝就好了。” 孟玉成这次移开腿的动作有点大,李总脸上的笑瞬间凝固了,顿了半秒才僵硬地笑着附和:“是,茶得多喝,得多喝。” 金石川看起来倒不是很在意,伸手取了孟玉成喝过的杯子,让蒋夜给他倒上刚泡的金骏眉。 “这茶柔,好喝。”他把茶杯放到孟玉成身前的方木茶托里“你喝一口。” 孟玉成垂着眼拿起茶杯喝了半口,甘甜柔和,比刚刚的茶顺口多了。他又喝了半口。 金石川见他尝到了滋味,笑道:“是不是很好喝?” 孟玉成默默点头,李总见他不说话,赶紧帮腔:“金总的茶肯定好喝!” 孟玉成撇嘴放下茶杯,金石川斜眼望向李总,李总赶紧赔笑:“金总——” 金石川截断他的话:“你们公司的东西我看过了。” 李总期待地看着他,孟玉成也转头等着他往下说。 金石川将滑到脸侧的头发拨到耳后:“还不错。”他冲孟玉成眯眼一笑。 孟玉成脸微热,又有片刻的晃神,金石川和夏青何止长相相似。他让孟玉成想到了刚认识夏青时的情形,qiáng烈的不安与恐惧,,无法抑制的向往与好奇。 不过金石川给人的感觉更危险,他比夏青年长。孟玉成对他只有不安和恐惧。 金石川说完转了话头,继续聊茶,给孟玉成介绍这泡金骏眉有多珍贵。 孟玉成一言不发地听着,像块木头。可急坏了旁边的李总,一边附和着金石川,一边有意的把话头往孟玉成身上引。 孟玉成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心里百味杂陈。他知道这只是一份工作,很多人都经历过,他见过很多女销售被男客户吃豆腐的场景,哪怕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还不是得笑脸迎人。他很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怎么说,但好像有人捆着他的手脚捂着他的嘴,他无法挣扎。 喝完金骏眉,金石川让蒋夜泡水仙,水仙泡完改大红袍,都是茶舍里数一数二的珍藏,一泡接一泡,一杯接一杯,孟玉成喝到要上洗手间。 孟玉成去洗手间时,发现金石川也跟过来了。厕所只有两个小便池,挨在一起。 孟玉成虽然非常尴尬和别扭,但还是硬着头皮站到了便池前。金石川占了另一个便池,先解了裤子,孟玉成尽量让视线集中到自己身上,西裤的门襟和休闲裤的门襟略有差别,他磨蹭地解着裤子。 水声响起时,金石川开口说话了:“你这身西服不错,武康路那边定制的吧?”他说了那家店的名字。 孟玉成盯着小便池上的出水孔,轻轻“嗯”了一声。 “有考虑过跳槽吗?” 金石川话锋陡转,吓得孟玉成手一抖,终于解开了裤子,他能感受到金石川马上看过来的视线,不加掩饰,明目张胆。孟玉成别扭极了,尿得很不顺畅。 金石川低声哼笑,孟玉成尿得更不顺畅了。金石川穿好裤子后突然凑到他耳边说:“你穿这身特好看!” 吓得孟玉成急忙歪头躲他,没想尿歪了,she到了小便池外。金石川拍拍他的肩膀,揶揄地笑着:“我建议你换份工作。”说完他大声笑着洗手离开了。 等孟玉成郁闷地回到茶室,发现金石川和蒋夜都不在了,换了一名女工作人员泡茶,李总脸色不好地望着他,想要说点什么,但瞥了眼正专注泡茶的女工作人员,最后只是摇头叹息。 离开有山茶舍后,李总问孟玉成:“金总有跟你说什么吗?” 孟玉成摇头,总不能告诉他金石川调戏了他,还劝他跳槽吧。 李总紧紧盯着他,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话。孟玉成无奈地苦笑:“他能和我说什么!” 李总被他的语气堵住了,盯着他看了好大一会儿,欲言又止。 两人沉默地走到附近的停车场取车,上车前,李总终于憋不住了,喊住了已经拉开车门的孟玉成,说:“金总说会再约你见面的,我把你微信给他了。” 孟玉成回头,隔着几辆车远远地看着李总,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只知道心里很凉,比刮在脸上的冷风还要凉。 李总继续说:“我知道你来公司是渴望做出成绩的,我知道你也是有理想有野心的,希望你能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争取帮公司搞定这个项目。” 他用的是恳求的语气,孟玉成知道他对这个项目寄予厚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总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开发这个项目的初心不过是为了更好地和他女儿的老师们进行沟通。同时,他也是个敢于冒险的商人,认为未来的教育市场潜力无限,想要抢占先机。 要比能力和眼界,孟玉成自知肯定不如李总,面试时说的那些理想抱负都是走过场,骗骗老板,也骗骗自己。孟玉成清楚自己的野心,不过是想爬得高一点,多挣点钱,维持在这个城市体面的生活,帮助他的家人们过得更好一点。不管是郝凡还是李总,都认为他野心大,只有夏青骂他胆小鬼。 “李总,如果你早点跟我说今天要见的是金石川就好了。”孟玉成苦笑着坦白。 李总恳切的神情瞬间变成了愧疚,但孟玉成坦白的目的不是让他愧疚。他叹了口气,继续道:“你说这是工作,那为什么不按工作的程序走呢?” “我——”李总想要辩解,但估计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辩解。所以他停下来,微张着嘴望着孟玉成。 从背后chuī来的冷风掀起了他羽绒外套的帽子,歪扭地扣在他半秃的头上,看起来沧桑的láng狈。 孟玉成突然想笑。 这个世界光照不到的地方,除了黑,还有灰。孟玉成早就过了计较黑白的年纪,只是被人当成傻子的感觉并不好。以前他不懂,这次总算体会到了。他想,那次就算是他向郝凡告白了,郝凡应该也不会答应他的。 郝凡可比他聪明,他早就看穿他了,告白不过是另一种利用。夏青也看穿他了,他愿意和他在一起,不只是因为受到了威胁与qiáng迫。 “我会努力的。”孟玉成冲李总喊道,喊完了又觉得说这种话的自己有点傻。他自嘲地笑了几声,假装轻松地问李总:“会有额外奖励吗?” 李总愣了下,郑重地点头:“必须的。” 孟玉成笑了笑,冲他挥手再见,转了一半身后又转回去问:“那个李岩很厉害吗?” 他突然想起来就突然问了,属于没话找话,并没有别的意思。 李总倒是挺严肃的:“等回去,我发资料给你。” 孟玉成耸耸肩应了声好,转身钻进了车里。李总同时也进了车里,两人一前一后驶出停车场后,李总往东,孟玉成往西。 孟玉成前脚到家,李总的资料后脚就发过来了,同时发过来的,还有金石川的微信好友申请。 孟玉成先看了李总的资料,是一份关于李岩的详细介绍。孟玉成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发现和之前看的没有多少差别。他想让李总提点下,但不知道该怎么问。 金石川的微信头像是一杯茶,看起来像是上了年纪的中年人,老气横秋。这倒是和夏青毫无相似之处,夏青的微信头像是他自己的脸,眼神锐利,神态张扬。 他叹着气点了通过,犹豫了一番后先发了一个“你好”。金石川没有马上回复,这让他松了口气。他扔了手机换了衣服后,带着孟玉娇一起做饭。 他正在教孟玉娇做饭,想让她学会一些基本的生存技能。孟玉娇乖巧听话,他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虽然切菜切得歪歪扭扭,炒菜控制不好油盐,但好歹能做熟。最关键的是,她学会了用火和用刀。现在他忘记关气阀,都会被她警告:“会炸,关,会炸!” 吃完饭,孟玉成陪着孟玉娇看了会儿动画片,是灰姑娘的故事。当王子出现时,孟玉娇兴奋地拍手,冲着孟玉成大喊:“漂亮哥哥,漂亮哥哥。” 孟玉成明明知道她说的是夏青,但偏偏装作不知道地反问她:“你是说王子是漂亮哥哥吗?” 孟玉娇死命地摇头,磕磕巴巴地给他解释,是给她棒棒糖的漂亮,还捏着自己的头发给他描述:“头发,长长的,漂亮哥哥。” 孟玉成揉她的头,说知道了。他突然好奇那天夏青究竟对孟玉娇做了什么,竟让她如此地念念不忘。 可是好奇有什么用呢?夏青身边不缺人的。想起之前的那通电话,孟玉成觉得胸闷得厉害。他搞不清楚究竟是难过多一点,还是不甘多一点。可不管是难过,还是不甘,他都没有立场。拥有这些情绪的他,不过是个可怜的傻瓜。 为了缓解这些不该有的情绪,孟玉成拿起手机玩了会游戏,游戏玩到一半,金石川回了微信。他退出游戏,点开了微信。 金石川说:“周末有空吗?” ☆、第 9 章 孟玉成重新回到游戏,没玩几分钟,金石川又发来微信:“想让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孟玉成心不在焉地玩完了一局游戏,退出游戏回复金石川:“什么忙?” “小忙!”金石川回了一个笑脸。 周日难得出了一点太阳,孟玉成看着天气不错,后悔答应金石川帮他忙了,挺想反悔说今天他去不了了。他想带孟玉娇出去玩。孟玉娇来上海大半月了,他没怎么带她出门过。 不过他也就想一想,哪敢真放金石川鸽子。金石川能找他帮忙,已经给足了他面子,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出门前,他再一次跟孟玉娇jiāo待,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不要随便跑出去,有事给他打电话。孟玉娇认认真真地听完,认认真真地告诉他:“记住了。” 末了还拉着他的手安慰他:“哥哥,放心,好好的,我,没事的。” 孟玉成心口一酸,把她拉到怀里紧紧地抱住,告诉自己很多事没那么重要,不管是感情,还是自尊。比它们更重要的事,太多太多了。 孟玉娇虽然傻,但异常敏感,察觉到他的情绪后仰着头问他:“哥哥,哭了。” 孟玉成捏捏她的脸,掩饰地笑道:“玉娇才爱哭鼻子呢,哥哥不在家,不准哭鼻子哦。” 孟玉娇乖巧地摇头保证:“不哭,不哭鼻子,我不哭。” 孟玉成看着她的模样笑得眼睛疼。 从家里出来后,孟玉成收到金石川的微信,问他出发了吗。 孟玉成回:“已经在路上了。” 金石川发来笑脸表情:“等你。” 孟玉成一路开进旧法租界,在上汽文化广场四周转了两圈,才找到一条单行道进入金石川微信定位的旧别墅后门,又绕了一圈后才到了前门,特别不起眼的一处红砖别墅,门口的老梧桐被砍了头,光秃秃的大枝丫像人的手臂一样,一前一后滑稽地举着。 金石川问:“你到了吗?” 孟玉成回:“到了。” “按门铃!”金石川指挥他。 孟玉成照他说的,下车走到别墅的旧镂空雕花大铜门前,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一个红色的像是门铃的圆按钮,轻轻按下去。 金石川问:“你按了吗?” 孟玉成回:“按了。” “多按几次,那门铃有点旧,要用力。” 孟玉成翻着白眼用力地连续按了好多下,然后回金石川:“听到了吗?” “等我。”金石川说。 孟玉成站在门口,透过门上的缝隙朝里看,似乎里面还有一道门,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他转身面朝街道,马路对面也是一排旧别墅,临街的墙面被破开了,做了店面,炸jī店、好德便利店、理发店……什么都有。而他站的这一边旧别墅,有院子围着,里外都有高大的梧桐树,矮处种着四季常青的青松。里面住着什么人,应该没什么人知道。 单行道的马路上偶尔有车,孟玉成无聊地踢着脚,金属相撞的声响在背后响起,他回头看到了金石川,今天他穿着长款的黑色羽绒服,戴着包头的黑色棉帽,藏起了一头长发,方框的眼镜架在脸上,看起来挺路人的。 金石川看到他,露出笑容,往前加快了几步。孟玉成看到了跟在他身后的人,半长头发,黑色机车皮衣外套敞开着,米色薄毛衣的领口很低,破dòng牛仔裤下是一双脏兮兮的黑军靴。他的脸色很青,嘴里叼着烟。两人视线相撞之后,那人拿掉了嘴里的烟。 “你怎么在这里?”夏青几乎脱口而出,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瞪着眼睛扫向金石川。 金石川扶着眼镜退到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孟玉成不敢看他,更不敢看夏青。他转身望向街对面,好德便利店里走出一对年轻的小情侣,穿过马路时,男孩紧紧抓着女孩的手,将她护在身边。两人的影子挤成了一团。 他听到夏青的笑声,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嘎吱嘎吱地带着寒意。他微微抬头,阳光刺眼。 夏青说:“嗬,本事不小嘛!” 孟玉成更加不敢回头看他了,他知道夏青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嘲讽的,看不起的。他向来如此。 夏青等了一会儿,孟玉成始终没有转身看他的意思。偏偏金石川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狠狠地瞪着孟玉成的背影,各种难听话都堵到了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有种!”他说完转身就走,冷风迎面扑来,chuī得他眼睛发酸。他只能加快脚步。 等夏青走到五十米开外后,金石川喊孟玉成:“走了。” 孟玉成慢慢地转过身来,眼神先落到远处。金石川看到他发红的眼睛和额头上凸起的青筋,勾了勾嘴角。 “走吧。”金石川伸手去拉他手臂,被他偏身躲开了。金石川微微一笑,收回手插进兜里,静静地看着他收回视线,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向路边停车处。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往前走,是金石川先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他一回头,便被拳头击中了脸,打掉了眼镜。他捂着脸刚站直了,腰上迎来一脚,踢得他后退很多步,撞到路边的树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等孟玉成回过神来,他已经条件反she地挡在了金石川身前。夏青的拳头停在了他的嘴边,他看到夏青眼底的难过,像水一样,从他的眼底漫到了他的心里,很快淹没了他,让他无法呼吸。 孟玉成脱口而出:“那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了。” 夏青眼神一滞,瞳孔紧缩。孟玉成看着他咬着牙齿伸出食指,指着他的脸低吼道:“你行,你行!” 孟玉成不想说的,像个翻旧账的怨妇,太难看了。可是他快淹死了,他得爬出来。 夏青气到嘴唇发抖,他瞪着孟玉成,孟玉成看着他,都说不出话。 被打破嘴巴的金石川默默地从地上捡起眼镜,默默地戴上,默默地看着两人,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成功分开了两人胶着的眼神。 夏青转头冲他竖中指:“人渣。” 金石川摸着破皮的嘴轻描淡写地回了个中指:“彼此彼此。” “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夏青质问孟玉成。 金石川嗤笑一声。孟玉成低头,不想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夏青恨不得跺穿路面:“他是一个人渣,金石川是一个人渣,他最喜欢玩弄别人的感情了,玩完了就扔,有人为他自杀的!你玩不过他的——” 孟玉成抬头,静静地看向他。我也玩不过你,孟玉成在心里说。他玩不过任何人,也从没想过和任何人玩。 为什么你要闯入我的生活,孟玉成用眼神质问夏青。 夏青看到他的眼神后,吞下了后面的话。他转身离开,这一次的冷风不止打得眼睛疼,心更疼。他从来没有这样疼过。 没等他走远,孟玉成主动招呼金石川:“走吧。” 金石川冲夏青离去的方向挑了挑眉,跟在他身后上了他的车。 上车后,孟玉成才发现他嘴角有血:“要去医院吗?” 金石川摇头:“小事。” 孟玉成犹豫着:“对不起。” 金石川反问:“你道什么歉?” 孟玉成一愣,摇摇头,沉默地发动了车。 阳光透过车窗,落进车里。梧桐的树影在车里流动。金石川一直盯着孟玉成,看他浓烈的有点杂乱的粗眉,看他下巴没刮gān净的胡渣,看他专注开车紧抿的嘴角,看他黑不溜秋的山寨防水冲锋衣。 和夏青在饭桌上描述的一样,是个很普通的男人,没什么特别的。如果之前他没见过孟玉成的话,他应该会相信夏青的话。 夏青对夏珞说:“不值得你上心。” 夏青还说:“他早就被我甩了,玩玩而已。” 越是真正在意的人,越是假装不在意。口是心非大概是金家人的特色之一,夏青也算是半个金家人。想到此,金石川故意长叹一声。 孟玉成好像没有听到,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金石川不得不喊出声:“孟玉成——” 没想到吓到了他,踩了一脚刹车,车速猛得降下来,两人身体跟着惯性同时往前扑。后面的车辆马上不满的鸣笛。 “对不起,对不起。”回过神的孟玉成赶紧道歉,重新恢复车速。 金石川这次真正地叹了一口气:“我还不想死。” 孟玉成抱歉地赔着笑,刚刚他走神了,因为想夏青,想他没有说完的话,想他眼睛里的难过,想他冻得发红的胸口…… 他怎么穿那么少?孟玉成还在忍不住去想。 金石川看他表情难过,主动问道:“你不好奇我和夏青的关系吗?” 孟玉成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好奇又不好奇,因为不敢好奇。不管是夏青还是金石川,他都招惹不起,对他们了解的越少越好。可是他还是竖起耳朵等着金石川回答。 “他妈是我小姨,我爸是他舅舅。我是他表哥,他是我表弟。”金石川说完笑了两声,孟玉成觉得他笑得奇怪,转头一看,他的表情更奇怪,像是讽刺又像是难过。 “我刚好大他十二岁,生肖一样,生日一样。”金石川哼笑:“还真是巧!” 孟玉成听出了他话语里的难堪。 金石川拿掉眼镜,摘下帽子,修剪整齐的半长头发悬在肩头。 “是不是觉得我们两个很像?”他故意晃着头发问孟玉成。 孟玉成扫了他一眼,无法否认地点头。 “我还想,你那天是不是被我美貌吓到了,原来是早就见过我的另一张脸。” 孟玉成无语地撇嘴,金石川的自恋倒是和夏青如出一辙。今天两人站到一起时,孟玉成才发现两人其实也不是那么像。 “我们关系不好。”金石川说。 孟玉成看出来了,夏青不喜欢金石川。 金石川趁着等红灯的机会,凑到他面前问:“想知道我们关系为什么不好吗?” 孟玉成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靠,躲着他靠得太近的脸。 金石川不依不饶地往前凑,直到被他推开。 “该走了。”孟玉成皱着眉头说。 孟玉成把金石川送到浦东他公司大楼下,金石川问:“上楼坐坐?” 孟玉成毫不犹豫地拒绝:“你让我帮的忙我已经帮了,我得回家了。” 金石川假装很失望:“不谈谈你们公司的事情吗?” 孟玉成面无表情:“今天不适合谈事情。”他怎会不懂金石川不过是在逗他,就像前天在有山茶舍一样。今天的帮忙也是。他不会因为帮了金石川一次忙,就妄想着对方给他好处。 金石川不是夏青。夏青是那种你对他好,他就会对你好的人,他不会耍人玩。孟玉成对此非常确定。 “嗯,确实不适合谈正事,不过别的事倒是可以谈谈。”金石川压低了声音,表情暧昧。 孟玉成gān脆扭头望向别处。 金石川遗憾地叹息,下车前对孟玉成说:“希望下次你不要拒绝我。” 孟玉成很想回他一句:“希望你下次不要为难我。” 孟玉成从浦东往家赶时,在过江隧道里遇到了堵车,等出隧道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太阳没了,天色很暗,huáng浦江上起了雾。 让他有点小郁闷,他本想赶回家带孟玉娇出去玩一会儿的。他绕去静安寺附近,排队买了一家网红蛋糕,兴冲冲地拎回家,故意敲门,想给开门的孟玉娇一个惊喜。可敲了很久都没人应,孟玉成马上有点慌了,一边安慰自己她在睡觉,一边拿出钥匙开门。 转动钥匙的瞬间,孟玉成就知道完了,门没有反锁,孟玉娇跑出去了。 ☆、第 10 章 孟玉成怀抱着侥幸的心理进屋,玄关处孟玉娇的拖鞋一只在鞋架上,一只在地上。客厅电视开着,在演小魔仙,演员正举着魔法棒,夸张地喊着:“变——” 洗手间的门关着,他敲门喊孟玉娇,无人回应,他推开门,洗手间的窗户开着,冷风不停地灌进来。他走到厨房,电磁炉旁边放着一碗胡萝卜,他过去摸了摸,是温热的,电饭煲没有关紧,里面的饭是保温状态。 他赶紧跑到卧室,chuáng上的被子没有铺平,孟玉娇的睡衣扔在chuáng头。 他回到客厅,脱下外套扔到椅子上,小魔仙里浮夸的台词和劣质的特效声很吵,他去拿遥控时,看到桌上烟灰缸里的半只烟头,红双喜的牌子。他关了电视,横躺在沙发上,望着头顶很旧的花型琉璃吊灯,回想着上午的一切。 有点像做梦,金石川是夏青的表哥。他和夏青又在一种奇怪的情形下相遇了,第一次他酒吧买醉,第二次他西服定制店买要见郝凡的西服,第三次他和郝凡吃饭。每一次都让他措手不及。 夏青还是那样咄咄bī人,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可能会觉得他很下贱吧,为了工作不折手段,出卖色相都无所谓。这又给了他一个看不起自己的理由,孟玉成想。 他闭上眼睛,赶走所有关于夏青的思绪,开始想孟玉娇的事情,总把她关在家里不是办法,她不能一辈子都这样。父亲孟常胜最近电话虽然打得少了,但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希望他把孟玉娇送回去,就算不嫁给刘瘸子,也得找个稍微好点的人嫁了。 “女人都是要嫁人的,我们又不能养她一辈子。”孟常胜说这话时,孟玉成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他知道,在孟常胜心里,孟玉娇是个负担,嫁出去还能换点彩礼钱。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孟玉娇是否适合结婚,结了婚之后会不会受委屈。 在他们老家,女人只要能生孩子,就得嫁人。脑子有问题也没关系。不嫁人的女人和娶不到老婆的男人,都是异类,会被大家看不起。很多身体有问题的光棍,都会花高价买外地女人回来结婚。像刘瘸子这种没什么钱的,只能花钱买傻子。他们把女人买回家后,根本不会把她们当人,要打要骂都随心情。 这种事情,孟玉成从小看到大。当他决意抱回孟玉娇时,就已经预见到她的命运。他拼了命地读书,拼了命地往外跑,不单单只是为了自己。 现在他还能照顾孟玉娇,万一哪天他没办法照顾她了呢?她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孟玉成其实已经想过几万遍了,但每次都是以头疼结束,他找不到答案。 这一次也不例外。 孟玉成自bào自弃地想,就这样吧,还是像以前一样,走一步看一步吧。他放空脑子,任由睡意袭来。 从旋转木马下来后,夏青有点想吐,孟玉娇倒是很开心,抓着他的手一直兴奋地喊着:“好玩,好玩。” 他敷衍地应和着:“你开心就好。” 没想到孟玉娇马上小心地问他:“哥哥,不好吗?” 夏青qiáng打起jīng神,微笑着回她:“好啊,哥哥也觉得好玩啊!” 他话音刚落,孟玉娇有点冰的手放到了他的额头上。他看到她脸上没有任何掩饰的担心。 “不烫。”孟玉娇说完,又微微用力地按了按他的胸口:“疼吗?” 夏青陡然明白了她说的“不好”的意思,他几乎是颤抖着握住了孟玉娇的手,蹲得跟她一般高后平视着她的眼睛说:“我不疼,我没有生病。” “哥哥,难过。”孟玉娇抽出手,轻轻戳他脸颊:“难过。” 夏青也戳她脸颊,边戳边想该怎么解释。他想了想,回头指着不远处的旋转木马对她说:“转得头晕,难过。” 他以为他直接说清楚了就没事了,没想到孟玉娇抿紧嘴巴,很小声地说:“对不起,是我,玩,哥哥,难过的。” 虽然是一个一个的单词,但夏青还是听懂了,着急地摆手解释:“跟你没关系,哈,娇娇,跟你没关系啊,哥哥也想玩,但是没想到哥哥不能玩,哥哥昨晚没睡好,头本来就疼,转一转就更疼了。” 如此乱七八糟地说了一通,孟玉娇才懵懵懂懂地换上了笑脸。夏青长吁一口气,更加想吐了,头也更晕了。 孟玉娇见他不舒服,也不贪恋游乐场了,拉着他说:“回家,睡觉,哥哥,睡觉。” 夏青知道她根本没玩够,嘴上说着回家,眼神却是飘向路边卖气球的。他给她买了一个粉红色的大气球,问她要不要再玩一会儿。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地摇头:“不玩,回家,哥哥,睡觉。” 夏青心里很暖,点着她的鼻子说:“你可比你哥好多了!”起码,对他的关心都是真心的。 在送孟玉娇回去的出租车上,夏青一直qiáng忍着不适,结果一下车,他就吐在了路边,把孟玉娇吓坏了,气球都扔了,抓着他的手都急哭了。 夏青只好一边吐,一边安慰她:“没事儿,哥哥没事,哥哥只是中午吃多了。” 他是中午把孟玉娇带出去的,路过必胜客时,孟玉娇被玻璃窗上贴的披萨广告吸引了。他带她进去把她喜欢的披萨口味都点上了,一共五个,孟玉娇吃满意了,他吃撑了。 夏青以为这个理由可以说服孟玉娇,没想孟玉娇哭得更大声了,边哭边口齿不清说着对不起。夏青差点扯烂自己的嘴!他好不容易吐完了,把孟玉娇拉到怀里又乱七八糟地哄了一通,帮她擦gān眼泪后,才拉着她进了小区。 爬楼时,夏青差点晕过去,还好有孟玉娇在旁边扶着他,一直把他搀上了三楼。 夏青搭着孟玉娇的肩膀进屋,一眼便看到了沙发上的孟玉成,两条长腿不舒服地折在沙发里,半边脑袋都在沙发外,睡得一脸沉重。 夏青开始后悔上午不该头脑一热,不管不顾地就跑来找孟玉娇了。 孟玉娇看到孟玉成在家,马上高兴地大喊:“哥哥!”声音又脆又尖。 孟玉成打了个激灵醒来,睁眼看到他和孟玉娇后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揉着脖子说:“你带她出去了啊。”好像早就知道。 夏青表情不自然地应着“嗯”,眼神越过孟玉成的脸,落到他搭在沙发背的手上,他抠着沙发,似乎在酝酿着说点什么。 孟玉成还未开口,就被扑过来的孟玉娇撞个满怀。孟玉娇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着急跟他汇报:“好玩,骑马,好玩,坐车,好玩……” 她边说边手舞足蹈地给他比划,马有翅膀,会转圈。车长着红色的角,开起来很快。孟玉成好久没见她这么开心了,一时心酸到愧疚,想说完刚刚没说的话,可是抬头发现他表情冷淡,眼神望着别处,好像不想看到他似的,好不容易攒得一点勇气又都没了。 孟玉娇说不来完整的话,都是单词单词地往外蹦,说得最多的就是“高兴”和“好玩”。夏青见她高兴,感觉也没那么后悔了。虽然他带孟玉娇出去玩别有用心,但起码让她玩高兴了。 孟玉娇说到一半,扭头起身把夏青拽到沙发旁,抓着他的手向孟玉成展示:“哥哥,和我,好玩。” 孟玉成顺着两人紧牵的手一路向上看,视线最终落到夏青的脸上,他脸色和早上一样,有种惨淡的白,嘴唇都没了血色。他半垂着眼睛,目光都在孟玉娇身上。 孟玉娇说:“喜欢,漂亮哥哥,喜欢,很喜欢。” 夏青轻轻笑开,虚弱的笑声里夹着两声没忍住的咳嗽。 咳得孟玉成有点苦涩,他对夏青说:“谢谢你带玉娇出去玩儿。” 夏青没有应他,又咳嗽了两声,一个闭眼,笔直地朝沙发倒了下来。吓得孟玉娇尖叫着大喊:“哥哥——” 孟玉成赶紧伸手去接,但还是让夏青磕到了沙发角,疼得他连声闷哼。孟玉成把他揽到怀里,摸过他的额头后,心急地破口大骂:“卧槽,你都烧成这样了,还在外边乱跑,你不要命了!” 夏青皱着眉头,半睁着眼睛,寻了他的手没有力气地握住,只能发出气声:“你不要这样。” 已经吓哭的孟玉娇在旁边抓着夏青的另一只手,紧张到单词变成了单字:“吐,吐,疼,头——” 孟玉成一边安慰孟玉娇让她别哭了,一边握紧夏青的手,摸完了他的额头探脖侧,嘴上忍不住地骂人:“谁叫你穿那么少的,这么冷的天,穿多一点会死啊!” 谁叫你穿那么少,还要自作主张带孟玉娇出去玩的。谁叫你穿这么少,把自己烧成这样,自nüè给谁看呐。 孟玉成心疼地扯过羽绒外套,把夏青包起来。 夏青本能地往他怀里凑,迷迷糊糊地一直念:“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 失去意识前,他听见孟玉成嘶哑的低吼:“你想叫我怎么样!” 不要离开我,夏青模糊地想完,再也支撑不住。 孟玉成看着彻底陷入昏迷的夏青,眼泪夺眶而出,落到了夏青脸上。 孟玉娇见他哭了,又跟着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口是心非的下场 ☆、第 11 章 夏青已经好久没有做过那个梦了。 梦里的他又回到了六岁那年,独自站在医院的走廊里,透过门缝看着病房里的人。哭泣的夏珞,严肃的夏秋繁,难过的金石川,他们围在病chuáng边,chuáng上躺着奄奄一息的金凌。 她躺在白色的chuáng上,白色的被子搭在她的胸口,露出半截蓝白条纹的病服。她面色苍白。 他们在等待她jiāo待最后的遗言。 金凌什么都没说,迟缓地转过头来,苍白的脸对着门缝外的他,复杂的眼神让他害怕。 夏秋繁厉声喊他:“你还不过来?” 他犹豫着挪动脚步,看到金凌费力地摇头。他停在原地,看着夏珞突然瘫软在chuáng边,医疗仪器尖锐的声音响起。 白色的医院在那一刻坍塌成了废墟,发黑的植物爬满了破碎的窗户和断裂的走廊,吐着暗绿色汁液的花一朵接一朵的绽放。 无数的汁液滴到了地上,迅速地四处蔓延,像怪shòu一样。他转身逃跑,一直跑,一直跑…… 嘴里本能地喊着:“妈妈,救我。” 夏青喊出这句话后就醒了,和以前一样。他睁眼发现手被人紧紧握着,一脸憔悴的孟玉成正担心地看着他。 “你还好吗?”一夜未睡的孟玉成眼睛发红,声音嘶哑。 夏青皱眉问他:“你听到了?” 孟玉成呆了下,默默点头。夏青瞬间变脸甩开他的手,挣扎着从chuáng上坐起。 孟玉成轻轻扶着他:“你想gān嘛?是要上厕所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夏青扭身避开他,一言不发地掀开被子下chuáng,穿好鞋子后发现身上穿着医院的病服。发白的chuáng,条纹的病服,空气里的消毒水味道,梦里的一切突然变成了真实,他开始止不住地全身发抖。 孟玉成赶紧握住他的手,夏青再次甩开他,对着他咆哮:“谁叫你送我来医院的!” 孟玉成被吼得愣住了,他从夏青脸上看到了恐惧和难过。他再次伸手,被夏青非常大力的甩开了。 夏青头也不回地冲向门口,撞到了推门进来查房的医生。医生还没来及发问,夏青已经侧身跑出去了。 孟玉成急忙追了过去,医生在后面大喊:“他的身体还不能随便乱跑,要留院察看呐!” 孟玉成跟着夏青一路跑出医院,出了医院大门后,夏青才放慢脚步。孟玉成趁机加快脚步跑到他身边,把他拽住:“夏青,你想gān嘛?!” 夏青这次没有甩开他:“我讨厌医院!” 孟玉成看着他惨白的脸,叹了口气,脱下外套给他披上:“那我送你回家。” 夏青表情骤冷,扬手扯下身上的外套扔给孟玉成:“不必了。”扭身走到路边,伸手拦车。 街边车辆路过时带起的冷风时不时chuī开夏青的长发,孟玉成看到他冻得打颤的下巴。孟玉成一声叹息,上前再次把外套给他披上。 夏青撇着肩膀不让他披。衣服被甩到地上两次后,孟玉成火大地吼他:“你到底想gān嘛,想死吗?想死滚远点,别让我看到!” 夏青瞪着他冷笑:“不想看到我死,你滚开不就好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孟玉成捡起衣服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退回来,把衣服扔到夏青脸上。 也不知是他力气太大,还是夏青实在太虚弱了,居然被衣服砸得后退了几步。孟玉成见状赶紧上前扶住他。 两人挨得近了,孟玉成看到夏青湿润的眼角。夏青不想给他看,别着头把衣服再次塞回孟玉成怀里。 孟玉成轻轻叹气,一辆出租车停在两人身侧,司机降下车窗问:“去哪儿?” 孟玉成把外套硬按到夏青身上:“我家,去我家总行吧?!” 司机以为是在跟他说话:“你家是哪儿啊?” 孟玉成报了地址,按着夏青硬塞到了车里。还好,夏青这回没闹了。 孟玉成疲惫地上了车,让师傅暖气打高点。夏青斜眼看着窗外,外套搭在他的腿上。 yīn天的街道,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孟玉成看着另一侧的窗外,沿途都是砍得光秃秃的大树,断口包着塑料和稻草,树身刷着□□,像得了重病的老人。老人难过冬,树应该也一样吧。南方的冬天,比北方的冬天更让人提不起劲。 孟玉成突然开始怀念起北方家乡的冬天。 夏青说:“我讨厌医院。”声音低得像是自语。 孟玉成转头看他,他偏头盯着窗外,半边侧脸被头发挡住了。 “那个女人到了医院才死的。” 孟玉成张嘴想问“哪个女人”,又猛得想起来夏青喊了一夜的“妈妈”。 “她恨我。”夏青说完,整个人都转向了另一侧。孟玉成只能看到他背上高耸的肩胛骨。 这是夏青第一次说起他自己的事,孟玉成感到胸口酸痛,同时又觉得不安。他不想知道夏青太多事,就像他很少跟夏青讲自己的事一样。 还好,夏青没有继续往下说。孟玉成既觉得庆幸,又觉得失落。复杂的情绪纠缠着他,让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就这样,两人一直沉默地到了红松路700弄。 天上飘起了细雨,路面被撒得湿湿的。孟玉成在前面走得很快,夏青走不动,渐渐被他甩开。 孟玉成走了很远才发现夏青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发现他双手撑腿弯着腰站在远处,看上去无比虚弱。 孟玉成走回去,发现他满头满脸的水,一张脸好像刚从冰柜里爬出来。都这样了,还要拽得不行地反问他:“你跑回来gān嘛?!” 孟玉成半蹲在他身前:“不想死就上来。” 夏青没动,孟玉成反手把他捞到背上,不顾他的挣扎走得飞快。 “你放我下来!”夏青捶着孟玉成的背,并不用力。 孟玉成把他箍的更紧,脚步迈的更快。夏青渐渐也安静了,脑袋搭在他肩膀上,发烫的额头贴着他的脖子,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后颈。 “孟玉成——”夏青捏着他的耳朵喊他。 孟玉成没应,但抓紧了他的腿弯。 夏青一只手指插进他的耳朵:“我重吗?” 孟玉成偏头躲他手指:“别戳我耳朵。” 夏青轻声笑了,听起来心情不错,起码比刚才好。孟玉成搞不懂他。 爬楼时,孟玉成有点气喘。夏青在他背上晃着腿说:“你说你,放着好好的电梯房不住——” 他话音未落,孟玉成突然停下来,一个挺背差点让夏青滚下楼梯,如果孟玉成没有及时拉住他的话。 “你是摔死我吗?!”夏青惊魂未定。 孟玉成面无表情地松开他:“到了。” 夏青抬头一看,已经快要看不清的302房号挂在贴着乱七八糟小广告的铁门上方。 孟玉成掏出钥匙对了好几下,才插入锁孔。钥匙转到一半,他突然扭过头来,视线停在夏青脸上。 全身无力的夏青倚着楼梯拐角扶手,被他看得很不自然,没好气地问:“怎了,钥匙断了?” “我觉得没有电梯的房子挺好的。”孟玉成说完转身继续转动钥匙。 夏青觉得头疼。他扶着额角看着孟玉成的背影,终于还是没忍住:“你以前可没这么玻璃心!” 孟玉成手上微顿,他觉得夏青说的对,他以前没有这么脆弱的,不会因为别人一句话随便难过,更不会因此解释什么。 他擅长把自己放得很低,这样可以光明正大地占别人便宜。不管是曾经利用郝凡,还是后来搬进夏青家里。 他何尝不喜欢有电梯的房子呢?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玻璃心的?孟玉成在心里问了一遍自己,没有答案。 一声“咔嚓”声响后,门打开了。孟玉成往里走,边走边喊:“玉娇?” 孟玉娇没应,孟玉成又喊了几声。孟玉娇这才含含混混地应了:“嗯,哥,来了。”好像刚睡醒。 孟玉成轻声问着:“吃过午饭了吗?吃的什么?” 孟玉娇回答:“饭,gān妈。” “没吃别的?不是还有红烧肉在冰箱吗?” “火,坏了。” “哦,我去看看。” …… 门敞开着,夏青看着孟玉娇像个小尾巴似的,揉着眼睛跟着孟玉成进了厨房。过了会儿,两人一前一后的出来。孟玉成看到他还站在门口,什么也没说。 倒是孟玉娇飞快地跑到门口,热情地招呼他:“哥哥,进来,坐。” 夏青没动,孟玉娇居然光着脚跑出来拉他。夏青被她硬拽进了屋,被她按到沙发上坐下。 孟玉娇拿起他的手翻来覆去的看,夏青问她看什么。孟玉娇指着他手背上的针孔说:“疼。”说完还认真地抱着他的手chuī。 夏青反手握住孟玉娇:“你chuī了就不疼了。” 孟玉娇听了很高兴,紧挨着他坐下,指着他的外套说:“哥哥的。” 夏青看孟玉成,他从厨房拿了一个水壶出来,又从放在一旁的包里翻出几盒药,看着说明书分好了药。他把分好的药放到夏青面前。 “吃了睡一觉。” 夏青盯着他看,孟玉成翻了个白眼:“你光看我病是不会好的。” 夏青撇撇嘴,乖乖地倒水吃药。孟玉娇在一旁看的龇牙咧嘴,好像自己吃药一样,夏青故意把一颗胶囊放到她面前,没想到吓得她弹到了沙发另一边,捂着嘴大喊不要。 孟玉成瞪夏青:“别吓她!” 夏青瞪回去:“我哪知道她怕这个!” 孟玉成拿他没办法,只好去哄孟玉娇:“哥哥逗你玩呢,不是真的让你吃药。你没有生病,不用吃药。” 夏青看着温柔又耐心的孟玉成,一口吞下剩下的半把药,还特别狠嚼了两口。不过嚼完他就后悔了,连喝了两杯水都没有缓解嘴里的苦味。 孟玉成被他气笑了,骂他活该。夏青苦着脸比中指。 药效来得很快,夏青昏睡前听到孟玉成问孟玉娇:“今天哥哥睡你的chuáng好吗?哥哥不舒服。你睡沙发可以吗?” 孟玉娇不知道回答了什么,反正夏青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chuáng上,身上盖着很厚的被子,压得他全身都疼。窗帘半拉着,白光透进来。旁边的枕头上放着孟玉成的手机,浴室里有水声。 夏青拿过孟玉成的手机看时间,刚按亮屏幕一条微信消息进来,“金总”和金总熟悉的头像让夏青绷紧神经。 “后天有空吗?”金总问。 “有时间见个面,请你吃饭。”金总连发两条。 “吃你麻痹!”夏青骂骂咧咧的一脚踹开身上的被子,疯狂地点着手机,可惜手机有指纹锁,气得他抬手要摔手机。 浴室里传来孟玉成轻声的咳嗽,夏青顿了下,转手把手机扔到chuáng上,砸进了被子里。 夏青气得七窍生烟,被子里的手机又开始连续震动,屏幕上跳动着“李总”。 夏青气呼呼地划下接听,电话那头的李总似乎很激动,没等他说话就先问起:“听金总说,他约你后天吃饭?” 夏青捏紧手机。 李总继续说:“小孟啊,金总说对你印象很好,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这个项目成不成就看你了!” “你们公司是卖什么的?”夏青yīn恻恻地问:“是卖项目还是卖人?” 电话那头的李总愣了下,反问道:“你是谁?” “我是你大爷!”夏青举起手机想要朝地上扔,举到头顶了又换了个方向,再次狠狠地砸到被子上。 浴室的门被拉开,冒着热气的孟玉成穿着短衣短裤出来,看到夏青穿着单薄的睡衣睡裤坐在chuáng头,被子搭在chuáng沿。 “你这烧刚退——”孟玉成话说到一半,发现夏青表情不对,眼神像是要吃人,“你瞪我gān嘛?一大早又发什么神经!” 他走到chuáng边,弯腰去拿被子里的手机。夏青猛得扑过来,把他压到在chuáng,一只凉手掏进了他的胸口。 “你gān嘛!”孟玉成吓得大叫。 夏青的嘴堵上来,咬着他的嘴唇和舌头,好像要把他吃掉。孟玉成把他推开,夏青又扑上来。孟玉成不得不翻身把他压到身下,制住他的双手双脚。 两人都喘着粗气,互相瞪着彼此。孟玉成低声吼夏青:“你发什么疯,玉娇在外边呢!” 夏青手脚没法动,半仰起脑袋在孟玉成下巴咬了一口,又伸出舌头舔他。 “f**k me!”夏青声音嘶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芒果怎么了 1枚、共鸣 1枚、梔香烏龍茶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唐船 10瓶、梔香烏龍茶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 12 章 这一刻的夏青头发凌乱,衣服半敞,发红的眼睛里水波dàng漾。天生的尤物! 但孟玉成没有心情,可是身体太过诚实的反应让他无处躲藏。偏偏夏青直勾勾地盯着那处看,脸上的得意和嘲讽一样明显。 “小成成好像很喜欢我!”夏青故意用气声,吐出的气息全都喷到了孟玉成脸上。 “你有病啊,一大早发什么情!”孟玉成羞恼地加大手上力气,夏青的手腕被折出扭曲的姿势,疼得他直皱眉。 孟玉成很快松了手上力气,低吼着:“别在发神经了!” 夏青冷笑:“你不gān我,是准备被别人gān吧!” 孟玉成没听懂他的话:“你瞎说什么?” “金石川啊,他最喜欢gān你这样的男的了!” 孟玉成死死地盯着满脸嘲讽地夏青,想从他的脸上找出点别的什么,担心或者嫉妒,他都认了。可惜都没有,夏青的脸上除了嘲讽还是嘲讽。 他是真的看不起他。 孟玉成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他松开夏青,换了语气劝道:“别闹了,玉娇在外边,我还要去上班。” 这一幕似曾相识。眼前的孟玉成明明触手可及,夏青却觉得他已在千里之外。他看着孟玉成爬下chuáng捡起被子盖到他身上,动作克制生疏,好像在帮助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弄完被子起身走,夏青急忙抓住他的手,脱口而出:“别走!” 孟玉成一愣,夏青又补充:“话还没说完呢!” 孟玉成又恢复成之前疏离的样子,低头掰他的手,身上一点暖意都没了。 “别再生病了。”孟玉成轻描淡写,好像不过随口一说。 夏青抓紧他的手腕:“金石川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离他远点!” “那也跟你没关系。”孟玉成使劲甩手,夏青坚持不放。两人眼神对峙,一个看似平静无波,一个已经怒火中烧。 “我要上班了,再不走就迟到了。”孟玉成将手抬到半空。 夏青使劲往下拽:“你那个出卖色相的班有什么好上的!” 孟玉成低头深深地看着他,恨不得从他的眼睛穿进他的身体。他好想知道夏青脑袋里的他究竟是怎样的。夏青好像已经习惯了,贬低他的一切,从他的口音到他的工作。在他眼里,他孟玉成一文不值。 尽管孟玉成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可是胸口还是像扎了一根刺,细细的,不着痕迹的扎进了深处,让他一动就痛。他讨厌这样,像他这样的人,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比感情重要,比自尊心重要。 “我需要钱,有钱了才能住有电梯的房子。”孟玉成说完对着夏青歪头一笑,“我也喜欢有电梯的房子,但是现在的我还住不起。所以我要上班。” “你认真的吗?”夏青抓紧他的手腕,眼里寒气bī人。 孟玉成叹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夏青一声冷笑,抛开他的手。孟玉成收回手,发现手腕红了一圈。他转身发现房门不是何时被打开了,抱着粉色佩奇猪的孟玉娇站在门口,光着脚,头发炸开,鼻子上挂着没gān的鼻涕,黑眼睛定定地看着他,里面噙着泪珠,不知道憋了多久。 孟玉成心里一沉,夏青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辞职吧,别工作了,我养你。”他能说出这句话,费了很大力气。 孟玉成看着孟玉娇,头也不回地回夏青:“你,养得起吗?”他一字一顿,同样用了很大力气。 “你——”夏青声音抬高。 孟玉成往前一步,慢慢蹲下身来。夏青看到了门口的孟玉娇,孟玉娇看到他,马上转过脸去,似乎不想看到他。 孟玉成把脚上的拖鞋换给孟玉娇,一边给她穿鞋一边教育她:“玉娇,哥哥跟你说了很多次了,要记得穿鞋,不能光脚。光脚会生病,生病要打针,要吃药。” 吓得孟玉娇抱住他的头,刚刚攒下的一点眼泪全出来了:“不打针,不吃药。穿鞋。” 孟玉成哄了一会儿,才把她从身上扯开,帮她擦了眼泪鼻涕,又帮她拢好了头发,这才起身回头对chuáng上的夏青说:“待会儿你走时记得把门窗关好,厨房里有白粥,你先喝点粥再吃药,药都放在茶几上。” 夏青想继续刚刚没有说完的话:“你——” 被孟玉成打断:“下次如果你还想带玉娇出去玩,记得跟我说一声。” 孟玉娇听到这话,怯怯地躲到孟玉成身后,一边偷瞄夏青一边很小声道:“不玩,哥哥,不玩,玉娇,不玩。”也不知道刚刚看到了些什么。 夏青心凉了半截,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孟玉成默默看了眼他,搂着孟玉娇出去了。 等他们一走,夏青扯过被子把自己包的什么都看不见,眼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但就算如此,他还是能听见屋内的动静,孟玉成进来换衣服了,孟玉成拿走了chuáng上的手机,孟玉成jiāo待孟玉娇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孟玉成走了。孟玉娇安安静静。 夏青掀开被子,站在chuáng前的孟玉娇吓得掉头就跑。夏青学着孟玉成的语气喊她:“玉娇。” 孟玉娇躲到门后面,露出半张脸看他。夏青下chuáng,孟玉娇藏起了整张脸。 夏青走到门前,看着孟玉娇没有藏好的半只脚,穿着粉色的毛绒保暖鞋。 “你不喜欢哥哥了吗?”夏青轻轻问她。 孟玉娇没有回答,夏青接着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哥哥?” 门后的孟玉娇慢慢移出半张脸,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夏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孟玉娇又慢慢移出整张脸,她的眼睛黑亮黑亮的,没有一点杂质,睫毛很长,很漂亮。 “打,哥哥。”孟玉娇说的很小声。 “我打你哥哥?”夏青盯着她的眉眼看,和孟玉成很像。 孟玉娇轻轻地“嗯”完,又缩回到门后。 “是你哥哥打我。”夏青辩解。 “哥哥,不喜欢,哥哥。”孟玉娇突然声音很大。 夏青愣了几秒,苦笑着问孟玉娇:“你的哥哥不喜欢我,所以你也不喜欢我,是吗?”、 孟玉娇回“嗯”。 夏青这次没法笑了,连孟玉娇都看得出来孟玉成不喜欢他,他偏偏还要跑上门来自取其rǔ。 他许久不说话,孟玉娇又悄悄探出头来。他冲她挥挥手:“不管你喜不喜欢哥哥,哥哥都喜欢你。” 孟玉娇抿着嘴,也不知道听懂了还是没听懂他的话。夏青也懒得去细问了,他翻了一套孟玉成的旧衣服换上,又找了一条旧围巾和旧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孟玉娇站在远远地看他。夏青弄好了,检查了一遍门窗和燃气,又把早上孟玉成jiāo待过的话重新jiāo待了一遍,确认孟玉娇听懂后准备离开。 他刚拉开门,本来站在厨房门口的孟玉娇突然跑到玄关,看着他一言不发。 夏青问她怎么了。 孟玉娇伸手抓起他的手,又很快松开,像是确认什么。 “哥哥,害怕,哥哥,我的哥哥,害怕,哥哥。”孟玉娇说。 夏青觉得自己没有听懂她的话:“你说,你哥哥怕我?” 大概他表情太严肃了,让孟玉娇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她捂着嘴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 夏青不得不挤出一点笑,揉揉她的头,又把她拉到怀里狠狠抱了一下。 “再见了,玉娇。” 夏青走到楼下,抬头看向三楼,孟玉娇趴在窗户上,像一个被圈养在家的小动物,可怜巴巴的。他冲她招手,孟玉娇也扬起手臂。 不知道为何,他的脑中回响起孟玉成的那句话:“你,养得起吗?” 他说的不只是他自己一个人吧。夏青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但好像也没什么用。他决定跟孟玉成说再见了,让他去巴结金石川吧,让他□□烂屁股吧,让他去赚他的电梯房吧。 去他妈的孟玉成,去他妈的——pào友情,夏青终于给他和孟玉成的关系来了一次利落的定性,就像以前一样。 夏青对着孟玉娇最后一次挥手,gān脆地回头转身,大步向前走。 孟玉成迟到了。他刚进办公室,助理马上转述:“李总让你到了之后去办公室找他。” “他有说什么事吗?” 助理摇头:“不过他亲自过来好几趟,看你来没来。他还一直问,你的病是不是很严重。” 孟玉成故作轻巧的一笑:“李总对员工真好。” 助理是从别的部门调过来的,进公司两年了,听到他的话挑了挑眉毛,表情微妙。 孟玉成假装没看到,进到办公室稍微整理一番后,去了李总办公室。 李总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套茶具,正在装模作样地泡茶。他不熟练,茶盘上的水都溢到了桌面上,整张会客用的桌子被弄得湿哒哒。 李总看到他进来,神情微微有些不自然,但很快调整成平时的样子,不过又跟平时的样子不大相同。 孟玉成心里感到奇怪,但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地喊李总好。待他坐下后,李总一边给他泡茶,一边问他:“你的病没事吧?” 孟玉成解释说不是他生病,是家里妹妹感冒发烧了。 “哦,是吗?”李总居然轻轻笑了一下,手里的茶碗抖动,茶汤洒到地毯上。 他自己都觉得尴尬,孟玉成也有点尴尬,他不懂他为何笑,他又没有撒谎说是自己生病,只是把夏青生病换成了孟玉娇生病。 “没事了就好。”李总给他倒了一杯茶,“听说这是福建顶级的铁观音,你尝尝。” 孟玉成端起茶杯,淡青色的茶汤看起来和茶π没两样。他喝了一口,就是带着涩味的白开水,远远不如在有山茶舍喝到的茶。 “不错吧?”李总兴冲冲地问他。 孟玉成点头:“嗯,挺好的,是好茶。” 李总嘿嘿地笑开,孟玉成这才意识到,今天的李总好像心情很好,动不动就笑。他以前不这样,起码对他不这样。 “不过跟金总的茶相比,还是差远了的。”李总望着孟玉成笑,“小孟,你说是吧?!” 孟玉成随便点了点头:“那是。” 李总端起茶杯嘬饮了两口,声响很大。金石川也是这么喝茶的。李总转着手中的茶杯,装得好像很无意地问起:“听金总说,他约你后天吃饭?” 孟玉成料到叫他过来是问这个,他看到金石川的微信了,不过还没回复。 “看来金总很喜欢你啊。”李总边说边打量着孟玉成,视线扫来扫去的,带着莫名的探究和好奇。 他以前并不这样,孟玉成压着心里的不舒服,陪着笑道:“也谈不上喜欢吧。” 李总愣了下,马上变话:“那是,那是,金总说了,觉得你是个做事的人,他喜欢做事的人。” 孟玉成看着李总藏都藏不住的讨好,竟走神想起夏青来。他说:“你辞职吧,别工作了,我养你。”他突然有点后悔,当时没有转身看一下夏青的表情。 李总又说了什么,孟玉成一会儿听一会儿没听,脑子里断断续续地想着夏青,担心他会不会好好吃药,又担心他离开时会不会多穿点衣服。他乱七八糟地想着,眼睛直直盯着李总手上转个不停的茶杯。 “小孟,你可要把握住这个机会。”李总放下茶杯,发现孟玉成的眼神跟着下走,神情微微呆滞。 “小孟?”李总抬高声音。 孟玉成眼神上移,回到他脸上。“你说的是。”他应得很快。 “我知道——”李总话到一半,欲言又止。 孟玉成回过神来,专心等着他后面的话。 李总没有往下说,重起了话头:“你要重视这次见面,人家金总可是主动先约你,不,我们的。他是给我们机会,你要珍惜啊。” 孟玉成嘴上应着“那是应该的”,心里却始终提不起什么gān劲。他又想到金石川和夏青的关系,更加没什么动力了。 “这个项目落地后,公司肯定会好好奖励你的。”李总搬出糖衣pào弹。 孟玉成表现出渴望和期待,这让李总很满意。他拍着孟玉成的肩膀,特别笃定地说:“我知道你一定可以!” 与之前的态度判若两人。 孟玉成觉得不对劲,但又找不出究竟哪里不对劲。 聊完了正事,李总留孟玉成喝茶,孟玉成看着满桌的茶水,摇头说还有工作。 李总好心情的呵呵笑着:“那你去忙吧。” 孟玉成松了一口气,他刚起身要走,埋头准备泡茶的李总漫不经心地扔了一句:“早上我给你打电话了!” 孟玉成被他说懵了,他没有接到过他的电话。 李总抬头见他发愣,笑着摆摆手:“你去忙吧。” 孟玉成边往外走边掏出手机查看通话记录,最新的一个通话就是李总,早上七点半打过来的,通话时间居然长达十多分钟。 孟玉成努力回想着这个时间段的一切。他早上七点二十起chuáng,随便冲了澡,出来时夏青突然发疯…… 孟玉成想到头皮发麻。 背后李总突然说话:“新资料我让老廖部门重新准备了,你别忘记找他们要。” 孟玉成从头凉到脚,头也不回地应了声“好”,落荒而逃。 ☆、第 13 章 早上剧场排练,每个见到夏青的人都要惊叹一番。对于大家的围观,夏青不以为意,他不过是剪掉了长发而已。 游星河问他:“你怎么舍得的?” 剧场的人都知道,他长发很多年了。前一部剧要求主演剪发,他直接放弃了主演,演了一个戏份不多的长发配角。 夏青反问他:“有什么舍不得?” “你长发很好看啊!”游星河说。剪掉了长发的夏青看起来更不好接近了。 “我短发更好看,不是吗?”夏青故意挑着眼角看他,看起来像是在勾引游星河。 游星河推开他,骂他胡闹。 夏青还真就开始胡闹,趁他不备把他拉到怀里,凑到他耳边轻佻地chuī气:“如果哪天梁明月不行了,可以找我哦!” 游星河狠狠踩他脚:“神经病。” 夏青夸张地跳着脚喊疼,游星河翻着白眼走开了。 早上排练开始,夏青前所未有的投入,可惜只演了半场,便因体力不支晕倒在舞台,把游星河他们吓坏了。 从李总办公室出来后,孟玉成在办公室坐了一上午,什么也没gān,就对着电脑发呆。 开始想夏青。 早上夏青不仅接了李总打给他的电话,还看到了金石川发给他的微信。他不是突然发神经。他总是喜欢gān些让人误会的事情。 又想了会儿金石川和李总,让人头疼。 孟玉成从过去想到现在,从现在想到未来。命运给他的选择,少的可怜。一步错,步步错。根本没有回头路。 中午金石川打来电话,问他怎么不回微信。孟玉成说忘了。 金石川笑得暧昧:“孟总这么忙啊!” 孟玉成沉默。金石川直接问他后天有空吗。孟玉成想说没空,可是说的却是有空。 “请你吃饭啊!”金石川说。 孟玉成抠着机械键盘的空格键,换了个语气:“哪能让您请我吃饭啊,得我请您啊!您看哪个时间有空,我去找您。” 突然的客套让金石川静默了几秒,语气冷淡了很多:“哦,这样吗?” 孟玉成察觉到他的变化,轻声笑了。金石川和夏青一样,都不喜欢被敷衍呢。 金石川问他笑什么。 “没什么。”孟玉成答得很快。 金石川说:“你真有意思!”语气重新暧昧。 孟玉成沉默,等着他继续说。反正金石川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李总说的,都是工作。 “怎么了,不愿意跟我一起吃饭啊?”金石川故意问的。 “哪能呢。”孟玉成客套着。 “那就这样吧,后天下午3点来我公司。”金石川没有跟他废话,说完正事直接挂了电话。他这点也和夏青挺像的,霸道gān脆,想要什么就是什么。 孟玉成瘫坐在办公椅里,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和对面同样灰蒙蒙的写字楼,暗色的玻璃上印着他们这栋楼。对面楼里相同的位置上,是不是坐着跟他一样的人?应该不同吧!对方可能是女孩子,上海人,有一个爱她的男人。下个月准备结婚。婚房在徐汇,90平,两室一厅。 寻常的,但令人羡慕的人生。孟玉成想到苦笑。 助理敲门进来,后面跟着开发部的老廖。老廖张口就说恭喜,孟玉成挤出笑脸问:“恭喜什么?” “听李总说,金总很看重孟总的能力呢!”老廖坐下来,放下手里的文件袋,笑得格外热情,“这是李总要的,让我亲自给你送来呢。” 孟玉成拿过文件袋,打开翻看。 老廖说:“还是孟总厉害,能搞定金总!牵上了金总这条线,以后可就好办了。刚刚我去找李总,他一个劲儿的夸你厉害呢。” 孟玉成随便翻了翻文件,指出两处错误。 老廖还不信,问哪里。 孟玉成挨个指出来,都是些外行人看不出来的小错误。孟玉成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错误。” 老廖表情瞬间变了:“可能下面的人没注意。” 孟玉成只笑不语,他是故意指出来的。这些问题他早就发现了,但一直没说,毕竟是开发部的事情。这些问题遇到不懂的人,就是无关紧要的小问题;遇到懂行的人,就是大问题。孟玉成刚进公司,从没想过为难老廖。 “金总约我后天下午见。”孟玉成说完,老廖开始额头冒汗,那俩错误可不是两天能搞定的。 “后天一定能给孟总一份新的。”老廖心虚地保证。 “那就麻烦廖总了。”孟玉成笑得很假。 老廖匆匆忙忙走了,孟玉成敛去一脸假笑,并没有因此感到轻松。 下班时,孟玉成在地下停车场看到了李总和HR主管,肩并肩地走在前面,不知道李总说了什么,HR主管发出很大声的惊叹,惊叹完还回头四处看。 孟玉成及时闪身躲到了一边,一等到两人开车离开后才露面。他在车库里来来回回走了两遍,才找到自己车,左边一辆上海车牌的奔驰,右边一辆苏A车牌的奥迪,他的二手马自达挂着鲁D车牌夹在两车之间。 外地车牌早晚高峰期不得上高架,违反规定车辆单次罚款200元。孟玉成刚买车时被罚过一次,那会儿他对这个规定一无所知。孟玉成打开车门坐进车里,准备绕道回家。 一个多小时后,孟玉成开进小区,常停的车位被人占了,他在小区绕了十几分钟,找到另一处停车处。他刚下车,带着huáng袖章的小区保安走到车前问他要这个月的停车费。 “一共780元。”安徽口音的保安举着收钱的扫码器说。 孟玉成记得上个月才720元,他问保安怎么回事。 保安说领导要涨价,他按照领导说的做而已。 孟玉成忍不住抱怨停车费一年涨了三次,保安也跟着一起抱怨:“啥都涨,就我们的工资不涨。” 小区的保安都是外地人,平时都住在保安亭的小屋里,一张折叠chuáng短得连腿都伸不直,上厕所得从东边跑到西边。一个月工资四千不到。在上海的外地人,谁都没有资格说自己最惨。 保安的抱怨越来越多,孟玉成听了几句赶紧给了付款二维码。保安收了钱,嘀咕着天气冷跑向另一辆新开进来的车,挂着赣字牌儿。 这个旧小区70%都是外地人。 孟玉成顶着寒风回到了家,家里黑乎乎的,孟玉娇见到他直喊饿。 他问孟玉娇为什么不开灯,孟玉娇说灯不亮,煮饭的火也不亮。他检查发现是家里停电了,和燃气灶坏了。 楼道里都有电,就他家没电。他下楼查看电箱,发现电闸被人掰下来了,也不知道是谁弄的。他把电闸推上去,孟玉娇在楼梯间细声细气地喊:“亮了。” 孟玉成上楼,刚好遇到楼上住户下楼,是个高瘦的年轻人,穿得很cháo,看起来很面生,大概是新搬进来的。他看到门口的孟玉娇,很明显的放慢了脚步,边走边回头看。毫无戒备心的孟玉娇还冲着对方笑,孟玉成赶紧把她推进屋。 晚饭孟玉成叫了必胜客的外卖,孟玉娇特别喜欢吃,孟玉成不喜欢,随便吃了一块。孟玉娇láng吞虎咽地吃完了剩下的,还喝了很大一瓶可乐。 孟玉成问她:“吃饱了吗?” 孟玉娇打着汽水嗝儿,满足地拍着肚子说很饱很饱,又对孟玉成说:“哥哥,真好,哥哥,好。” 想到她饿了一整天,孟玉成都不敢看她眼睛。他摆弄着桌上的披萨盒子,试探地问孟玉娇:“你想回家吗?” 孟玉娇语气瞬间变了,少有的gān脆:“不想。” 孟玉成抬头看她,孟玉娇躲闪地低头掰手指,这是她紧张时的表现。 “玉庭说,回家不好。他说不好。不能回家,不能回家。玉庭说,不回家,不让回家。” 她说得很慢,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难得不是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 孟玉成听出了大概,问她:“玉庭说不能回家,是吗?” 孟玉娇没有回答他,缩着脑袋大声重复了一遍,听起来有点害怕。孟玉成想,大概孟玉庭当初带她出来时,故意把事情说得很严重吧。孟玉娇胆子小,不经吓。 孟玉成心疼地拉住她的手:“那哥哥跟你一起回家呢?”说完他自己都有点懵,他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居然就这样脱口而出。 孟玉娇怯怯地抬头看他,兄妹俩你看我我看你。孟玉成看到孟玉娇眼中的自己,再无当年初到上海的模样,默默叹了口气。 孟玉娇抓紧他的手:“哥哥,不回。” 孟玉成点头:“嗯,不回。” 孟玉娇往他怀里靠:“哥哥,不想回。玉娇,不回。”她说的特别小声,像是说给自己听。 孟玉成眼角酸得说不出话。孟玉娇双手紧紧抱住他,紧贴的身体传递着暖意。 抱了一会儿后,孟玉娇说:“漂亮哥哥,抱我。” “嗯?”孟玉成没听清。 孟玉娇从他怀里挣开,双手环抱着自己给他比划:“漂亮哥哥,抱我,这样,很大,再见,漂亮哥哥,难过。” 孟玉成只注意到了难过。 “你说夏青走时,很难过?” 孟玉娇认真点头:“哭,漂亮哥哥。” “他哭了?”孟玉成不敢相信夏青会哭。 孟玉娇说:“伤心,哭,脸,伤心。” “你是说他看起来很伤心,像是要哭了?”孟玉成勉qiáng拼凑出她的意思。 孟玉娇一边点头一边模仿夏青伤心的表情,两条眉毛拧在一起,看起来怪可怜的。孟玉成揉她的头,表示他明白了。 “喜欢,漂亮哥哥。”孟玉娇说的很小声,好像怕他不高兴。 孟玉成知道她喜欢夏青,不想让她为难,只好岔开话题问她要不要看动画片。白天停电,孟玉娇大概无聊坏了,马上被兴高采烈地坐到电视前。 孟玉成给她放海绵宝宝。这会儿,他才看到夏青的药原封不动地摆在茶几上。以前两人住在一起时,都是他哄着夏青吃药。没人哄夏青就不吃,像个小孩子,还不如孟玉娇听话。 孟玉成不自觉地陷入回忆。 两人住在一起时,夏青生病的次数挺多的,喝多了酒生病,挨冻了生病……生病的原因很多,生病的时间也是莫名其妙,好像每次都在两人吵架后—— 这两次夏青生病也是。 很多事情如果不是累积到一起,根本发现不了里面藏着的秘密。孟玉成感觉自己抓到了一点什么,但又没有底气确定。他拍了一张药的照片发给夏青。 “你的药没带走,记得去药房买点差不多的。” “就图片里的这些,你照着买就好。” “药房里可能买不到一模一样的,你可以问药房里的人,说要类似的就好。他们应该知道。” “吃完药要好好休息。” 孟玉成啰里啰嗦地发了一堆。一直等到晚上十二点,夏青都未回复。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期待,就这样很快烟消云散。 孟玉成想,自作多情大概真的是一种病。他怎么能得这种病! ☆、第 14 章 离病房还有十几米,夏珞已经听到了夏青响彻整个走廊的咆哮:“我要出院”。他像个疯子似的,吼个不停。路过的医生病人,都不约而同地探头往病房里看。 夏珞皱眉小声骂道:“丢人。” 跟在一旁的女助理语带嘲讽:“夏少jīng神头真不错!”来之前,她给医院打过电话,医生说夏青的病情不容乐观。 夏珞不高兴地扫了眼女助理,女助理笑容凝固在脸上。 “你知道我上个助理是怎么走的吗?”夏珞冷脸问她。 女助理马上道歉,说对不起。她当然知道上个助理是怎么走的,因为自作主张参与了夏家的家务事。 “你回公司吧,不用跟着我了。”夏珞把女助理遣走,又赶走了病房门口几个看热闹的病人,寒气bī人地进了病房。 她走到喊个不停地夏青面前,甩手就是一巴掌。 “你闹够了没有!” 夏青的左脸迅速肿起来,他瞪着夏珞,二话不说想要还手,被夏珞抓住了手腕顺势一转一扭,整个人被摔到了chuáng上。 夏珞让两个护士先出去。等护士一走,夏珞欺身上前,把正欲起身的夏青重新按回chuáng上。 夏青闹了半天,早就气力不济,此刻被夏珞桎梏着,只能勉qiáng动弹。他瞪着夏珞,有气无力地咆哮:“我要出院,我不要待在医院!我要出院!” 夏珞反手又是一巴掌:“夏青,你给我听好了,你他妈是26岁了,不是6岁,能别再任性了吗?!” 夏青被打得头晕眼花,但还想要还手反击,无奈使不上力,只用一双眼狠狠地瞪着夏珞,咬着牙嘶吼着:“我他妈不要待在医院,你听不懂人话吗?!” “不想死你就乖乖在医院待着!”夏珞气得双眼冒火。 夏青冷笑:“我要死跟你有关系吗?你们不是巴不得我死吗?!” “你——”夏珞被气得说不出话,只能瞪着满脸挑衅的夏青,他剪去了长发,锋利的下颌骨bào露在外,左脸红肿着,眼底深处的恨意和绝望一样多。 这熟悉的眼神让夏珞全身发寒。这么多年了,夏青一点没变,和六岁时一模一样。当然,这不全是他的错。 “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呢?因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脆弱的?”夏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因为她不知道不管她怎么说,夏青都会反应很大。 “你查我!”被激怒的夏青爆发时力气很大,夏珞用了很大力气才把他按住:“你以为是我想查你吗?你自己不搞出这些事,谁愿意查你,你以为你谁啊!你他妈要是不姓夏,我见你都绕路走!” 夏珞说完,夏青突然放弃了挣扎,冷冷的看着她,眼底的东西让她很不舒服。 “我不姓夏。”夏青开口,好像怕她听不懂似的,重复了一遍:“你们都知道的,我不姓夏。” 夏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夏青轻轻笑起来,胸口抖动。慢慢地越笑越大声,一直笑到咳嗽不停,不知道是咳出来的还是笑出来的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滴到白色的枕头上,浸入其中,留下一团水印。 夏珞松手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chuáng上泪流不止的夏青,想起母亲金凌被毁掉的日记里曾经有写:“孩子是无辜的。” 不管是她还是父亲夏秋繁,都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没有一个人,哪怕是金凌,能够做到坦然的面对夏青。他的存在,就像是一根刺,永远地扎在大家心里。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只要户口本上你还姓夏,你就是夏家人。”夏珞取了纸巾弯腰给夏青擦脸,被他偏头躲过。夏珞直起腰,一声叹息:“只要你姓夏,你的死活就跟夏家有关系。我劝你还是好好待在医院养病,不要胡闹。你也知道,我的员工们都很霸道。” 夏青轻轻冷笑,闭上眼睛表示不想听。 夏珞偏偏说个不停:“虽然我一直希望你能好好定下来,但是这个姓孟的不是什么好选择。他不适合你,你也不适合他。我劝你还是尽早脱身,别越陷越深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说出去都是笑话!” 夏青扯过被子蒙住头,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夏珞这才不说了,把医生叫进来问了一下具体情况后,又打电话让助理安排两个人到医院看着。 夏青被夏珞软禁在了医院,病房有穿着黑西装的壮男24小时看守。他离不开医院,偏偏手机被落在了剧场。一直到晚上,手机才被排练结束的游星河送到医院,一同来的还有梁明月。 游星河对病房门口的西装壮男表示惊奇。 “夏家少爷,果然非同凡响。”游星河还记着前日被夏青调戏的仇,说话故意yīn阳怪气。梁明月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对他的态度比以往要更冷淡。 好在夏青并不在意,他的注意力全在手机上。他拿过手机,发现除了夏珞的八个未接电话之外,还有孟玉成的五条微信,发送时间是昨晚半夜。 夏青激动地马上回复:“我在医院。”结果消息发送失败,灰色提醒框里“你还不是他(她)的好友”刺得他破口大骂:“孟玉成,你混蛋!” 门口的西装壮男探头查看,发现病房内的两位访客表情和他差不多,都是同样的惊讶和疑惑。 与此同时,下班回家的孟玉成爬到二楼拐角,突然莫名的鼻子发痒,连打三个喷嚏。他揉着鼻子往上爬,又看到了楼上那个面生的高瘦年轻人,停在他家门口。 孟玉成警惕地大声喝问:“你gān嘛?” 年轻人回头看到是他,邪气地歪嘴一笑,不慌不忙地往楼上走了,边走边chuī口哨。孟玉成听得十分不舒服,开门进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叫来孟玉娇,再次郑重其事的教育她:“不准给陌生人开门,不准和陌生人说话,不准跟陌生人走,不准吃陌生人的东西……” 一堆不准。孟玉娇已经听了几万遍了,早就听烦了,皱着一张脸敷衍地说记住了。 孟玉成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想着改天得和房东商量下,能不能换一扇门。 吃过晚饭,孟玉成接到孟常胜的电话,绕来绕去说了一堆,最后还是落到孟玉娇身上。孟常胜兴奋的告诉孟玉成,给孟玉娇找了门新亲事,隔壁村的一个鳏夫,好手好脚,家中富裕,为人老实勤快,就是年纪大了点。 “其实也没很老,四十出头。”孟常胜颇为得意地说,“这次你大娘可是托了很多人才说上这个人的,人也不嫌弃玉娇傻——” 孟玉成不耐烦地打断他:“对方啥都好,gān嘛找玉娇?” 孟常胜又开始绕来绕去,说东扯西。不过最后还是坦白了,说是对方以前的老婆生了三个女儿,他娶玉娇,主要是为了生儿子。 “老大你也知道,无后为大。玉娇嫁过去肚子争气的话,帮添个儿子,以后的日子不会难过的。”孟常胜大概还觉得自己想的周全。 孟玉成反问他:“要是生不了儿子呢?” 孟常胜被问住了,隔了一会儿后小声答道:“那就一直生出儿子呗。” 孟玉成听到了电话那头淅淅索索的动静,知道这些话应该都是大娘教的。他不想再多说,先挂了电话。 孟玉娇听出了是孟常胜打来的电话,包着小毯子缩在沙发里,见他放下电话,小声说道:“不回家,不回。”一张小脸紧张地皱巴巴的。 孟玉成知道那天他的随口一问或多或少给孟玉娇留下了一些yīn影,当然,也不全是随口一问。孟玉娇虽傻,却比普通人更能察觉真假。 对此,孟玉成感到愧疚,为自己一时的私心与懦弱感到难过。因为一点无关紧要的感情就想着退缩,这样的自己,是孟玉成以前最鄙视的。因为他骨子里便是这样的。 孟玉成安慰孟玉娇:“不回不回,玉娇说不回就不回。”他话音刚落,手机再次响起。 这次是好久不联系的孟玉庭。孟玉成接的很快。孟玉庭喊了一声“哥”后,开始沉默。 这是有事的前兆。孟玉成追问什么事。 孟玉庭艰难开口:“哥,你能借我点钱吗?” 孟玉成习惯性地问:“要钱gān嘛?”这是孟家人的习惯,希望知道每一笔钱的去处,希望每一笔钱都能花在该花的地方。没钱的人都这样。 孟玉庭再次沉默,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变得沉重。孟玉成回过神来,他不该这么问的。这个话就像是一个挡箭牌,好像不说出个正当理由出来,就不能花钱。他就是这么过来的。 孟玉成想起夏青曾经嘲讽他的话:“你们这些穷人啊,越不敢花钱就越穷,省来省去,脑子越变越穷,脑子一穷,要么畏畏缩缩要么贪得无厌。” 话是很难听,但并不是没有道理。穷,能限制很多东西,也能滋生很多东西,孟玉成深有体会。他知道孟玉庭很懂事,一边上学一边打工,很少主动找他要钱。 “要多少?”孟玉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和缓。 孟玉庭依旧沉默不语,孟玉成不得不小心地询问:“很多吗?” 孟玉庭轻轻“嗯”了一声。 孟玉成心里一紧,但还是尽量用不在意的语气问道:“多少?我转你支付宝。” “一万二。”孟玉庭说的特小声。 孟玉成倒抽一口冷气,差点喊出来:“怎么这么多!”他顿了几秒,小心地问着:“你要做什么啊?” 孟玉庭又不坑声了。孟玉成默默叹气,尽量平静地说:“好,我待会儿转给你。”末了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别乱花。” 孟玉庭轻轻地“嗯”。 孟玉成不知道该继续说点什么,理智告诉他,他不缺这一万二,他也相信孟玉庭不会乱花。但多年的习惯的又让他很不舒服,他受不了不明不白的花钱,好像一定会làng费似的。他知道这不对,但就是不痛快。 “我下学期会还你的。”孟玉庭说。 孟玉成听到这话,更不痛快了:“拿钱就拿钱,说什么还不还。” “我会还你的!”孟玉庭更大声了,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坚定,也带着一点生分。 孟玉成胸口堵得慌,只好转了话题问他学校的事情。还有几天,孟玉庭就要放寒假了。孟玉庭说他不回家,孟玉成问他去gān嘛,他没说打工。孟玉成又开始抑制不住的想要追问,他拿这一万二gān嘛。他无法直接问,只好旁敲侧击的问他,寒假怎么安排。 孟玉庭口风很紧,说有事。 孟玉成假装八卦的问他:“谈恋爱了?” 孟玉庭否定得很快:“没有。”怕他不信,还发誓说没有。 “我不会谈女朋友的,大学不会。”孟玉庭跟他保证。 孟玉成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他。普通的大学生,谈谈恋爱很正常。他希望孟玉庭能像他的同龄人一样,该学习时学习,该恋爱时恋爱,不必像他念书时那样,老是为了钱斤斤计较。想到此,孟玉成总算释怀了一点点。他鼓励孟玉庭谈恋爱:“遇到喜欢的人,就赶紧追,别总瞻前顾后的。”他想,孟玉庭应该能过上他求而不得的理想生活的。 孟玉庭被他说害羞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两兄弟又扯七扯八说了几句,末了孟玉庭快要挂电话时,才问了一句:“玉娇还好吗?” 孟玉成扯过正专心看动画片的孟玉娇,把手机递给她:“玉庭问你呢!” 没想到孟玉娇挥手打掉了手机,完了二话不说扭头就往房间跑。 孟玉成很震惊,孟玉娇以前从来没有对他这样过。他捡起手机,孟玉庭已经挂掉了电话。他走到房门口,看到孟玉娇包着被子缩在chuáng头,全身发抖。他上前摸她头,孟玉娇拦腰抱住他,整张脸贴在他的腹部,反反复复地说:“讨厌,不喜欢,讨厌,不喜欢。” “你不喜欢玉庭?”孟玉成试探地问。 孟玉娇哇的一声哭出来,听着特别伤心难过,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孟玉成哄了好久,才把她哄好。 等孟玉娇睡着之后,孟玉成发微信问孟玉庭:“上次你跟玉娇说了什么?” 想想又补了一句:“玉娇现在提到你就哭。” 孟玉庭回得很快:“没什么,就骂了她几句。” “你骂她什么了?” 孟玉庭稍加犹豫:“灾星,赔钱货。” 孟玉成心里一沉,这话孟玉娇从小听到大。孟常胜他们一不痛快,就冲她发火,骂她灾星赔钱货。有时候孟玉娇gān了蠢事,他也会在心里骂。他没资格教训孟玉庭。 孟玉庭小声说:“对不起。” 孟玉成头疼地叹息:“下次别这样了,钱我待会儿转给你。” “谢谢大哥,我会还你的。”孟玉庭又回。 孟玉成打开支付宝,输了“1200”后,迟迟按不下最后的一个“0”。最后咬牙输入了“0”,不容多想地输了密码,快速转账。钱转出去后,孟玉庭又在支付宝上说:“谢谢大哥,我会还你的。” 孟玉成不舒服了一夜,因为孟玉庭的一万二和赔钱货。 而夏青也不舒服了一夜,因为孟玉成的好友验证,和恶化的肺炎。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 ☆、第 15 章 雨下了一夜,早上还没停,冬雨很少这样。窗户上挂着朦朦胧的雾气,窗外的世界好像浸在水里。 孟玉成没睡好,下半夜睡睡醒醒,一会儿梦到夏青重病去世,一会儿梦到孟玉庭被坏人劫持,再不就是孟玉娇不见了,他欠下巨债,每个梦都让他胆战心惊。 对着镜子刮胡子时,孟玉成发现自己的鬓角居然有了几根白发。他找了镊子,拔了几根。白发扔在水池里,被水流冲走,有一根沾在池壁上,没有冲下去。他用手抹了一把,白发沾到他手指上。他把手指放到水龙头下,终于冲走了它。 以后还会长的,孟玉成知道,这些白发就是他的烦恼,拔不尽的。 在挑选衣物时,孟玉成着实苦恼了一番,像样的衣服只有那组定制三件套,其他都是夏青嘴里土气的垃圾货。他选来选去,挑了一套稍微看起来不那么土气的衣服,毕竟今天要见金石川。 出门时,孟玉娇还在熟睡,孟玉成照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家里的门窗水电。他打开门,发现楼上的高瘦青年又刚好从门前经过,这次是下楼。青年看到孟玉成,又冲他邪气地歪嘴一笑。 孟玉成忍着脏话,从外边锁好了反锁,这样孟玉娇就没办法从里面开门了。这楼上的青年看着真不像什么好人,孟玉成虽然知道反锁不好,万一家里发生点什么,孟玉娇都没法逃,但暂时又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先这么做让自己稍微安心那么一点。 孟玉成特意跑到楼上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他下楼,在一楼遇到对门的邻居退休老夫妻,他们都是老上海,以前打过照面但是从来没有打过招呼。全国人都知道,上海人看不起外地人。 孟玉成看到他们迟疑了一下,主动跟他们打起了招呼。老夫妻俩似乎还挺意外的,用带着沪语腔调的普通话友好地问他:“上班去啊!” 孟玉成说是。三人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分头走了。孟玉成计划着等再熟悉点没准可以找他们帮忙看着点孟玉娇。 到了公司,李总助理给孟玉成拎来一盒茶叶,说是李总花高价买的顶级铁观音,让他当礼物送给金石川。 孟玉成看着喜庆的大红色包装盒,想了下有山茶舍的环境,觉得金石川大概不会喜欢这种浮夸的风格。他收下茶叶,已经可以预想到金石川收到茶叶时的不屑模样了,大概跟夏青差不多。 想到夏青,孟玉成胸口发闷。那天他等了一晚,都没等来夏青的回复。他想过打电话,但是又怕遇到上一次的情况。他已经听过一次现场chūn宫表演了,不想再听第二次。 夏青不是非他不可,在坚定这个认知后,孟玉成决定微信删他好友,电话也一起删了。他不想再给自己与夏青牵扯不清的机会。 明明可以拉黑的,拉黑更彻底。可是,孟玉成不愿意,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意。他还有期待,像以前一样,一边期待,一边害怕和逃避。正儿八经的胆小鬼,夏青说的一点没错。 不知道他的病好了没。孟玉成想完,又自嘲的苦笑,不得不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夏青不是非你不可。” 医院里,戴着口罩的护士拉开窗帘,看着外边下个不停的雨叹气。病chuáng上的夏青面色发灰,眼睑微张,每一次呼吸都很用力。 同样戴着口罩的医生正在查看他的情况,轻声询问着他还有哪里不舒服。夏青嘴唇翕动,医生凑近了才能听到他的声音。 “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出院。”哪怕已经这样了,他还是不愿意待在医院。他说完开始咳嗽,胸口剧烈的起伏,好像下一秒就会喘不过气。 医生抚摸着他的胸口,帮他慢慢舒缓下来,无视他出院的要求,继续她的询问和检查。检查完毕,医生jiāo代护士一些注意事项。 门口一直端坐的西装壮男突然起身,喊:“夏总好。” 医生和护士纷纷回头,看到穿着浅色羊绒大衣的夏珞,蓬松的卷发上和衣服上都沾着一些水珠。她也戴了口罩,不过在进病房后就扯下来了。 年轻的护士嘀咕:“她怎么又换了衣服。”早上夏珞刚来过,穿着一身商务套装,头发还是抹油往后梳的。 夏珞问医生:“情况怎么样?” 医生耸肩:“不太乐观,他这病拖太久了。” 夏珞扫了眼chuáng上的夏青,他正昏昏入睡,看到她勉qiáng睁开了眼睛,嘴里嘀咕着:“我要出院。” 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生这么严重的病,重到夏珞没办法放任不管。夏秋繁私下里叮嘱过了,说实在不行赶紧转院。她这次来,就是帮夏青转到更好的医院。 帮夏青诊断的专家医生说了,他这肺炎弄不好会影响他以后唱歌,得抓紧时间治疗。 夏珞难得温柔地摸了摸夏青的脸,发灰的脸有点烫:“都快死了,还要搞事。” 夏青抓住她的衣角,固执的求着:“出院,让我出院。” “出什么院,出院找死吗?!”夏珞看着虚弱不堪的夏青,心情复杂。 “出院,要出院。”夏青忽然松开她的衣角,偏头转向一边,轻轻地念着:“害怕,我害怕。” 夏珞憋了一口气。她在chuáng边坐下,抓住夏青的手:“嗯,我来就是带你出院的。” 夏青回头盯着她看,夏珞笑了笑。夏青咳嗽几声后慢慢闭上了眼睛。他说:“谢谢。” 很快,他陷入了昏睡,肺炎患者都这样。夏珞看着睡梦里依旧皱着眉头的夏青,胸口憋得那口气始终顺不过来。他是她的弟弟,却又不是她弟弟。她想对他好却不知道该如何对他好。他们的关系,又远又近。 她松开夏青的手,起身跟医生商量转院的事情。 中午雨停了一会儿,下午又开始了。孟玉成准备出发前,老廖才把重新做过的东西发给他。他翻看检查时,一旁的老廖紧张到搓手指。 虽然改动了,但是问题依旧存在。不过也不是那么重要,孟玉成本来就没打算为难老廖,他只是让他知道,他不是软柿子。 孟玉成看完,对老廖说:“真是辛苦廖总了。” 老廖客套着:“哪里哪里,幸亏孟总指点啊,不然就闹笑话了。” 孟玉成没有跟他废话,拿了东西就走了。 外边的雨越来越大。 延安高架上三辆车追尾,堵成了长龙,好在孟玉成听到jiāo通广播提醒后,绕路避开了。他准时出现在金石川的办公室,金石川不在,他的秘书给他泡了一杯热茶,说他正在开会,让他稍等。 结果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求人办事很难,孟玉成已经习惯了。他拿出笔记本电脑一边看老廖改过的东西,一边试着自己改。改的过程中他发现,这个系统其实挺粗糙的,不过胜在框架扎实,可以延展的方向很多。 孟玉成骨子里还是个程序员,他改着改着灵感来了,开始细化其中一个方向。 秘书再次进来时,先喊了一声“金总”,孟玉成往他身后看,并没有看到金石川。他低头继续写,秘书走上前问:“你要喝水仙还是肉桂?” 孟玉成头也不抬:“都可以。” 身后有人笑了,孟玉成回头,看到头发绑在脑后的金石川,不知何时进屋的,他倚在沙发背上,探着脑袋离他很近,盯着他的电脑屏幕,轻轻感叹着:“你会写代码啊!”说话时的气息拂在他耳侧,孟玉成不得不往旁边歪着身体,略显慌忙的合起电脑,说以前是程序员。 金石川直起身,绕到他对面坐下。他上身穿着对襟盘扣的暗绿缎面刺绣短袄,下身是同样颜色的缎面阔腿裤,看起来颇像古装剧里的贵族少爷。 他跟等在一旁的秘书说:“水仙。” 秘书转身出去端来一套月白釉色茶具和茶叶,又帮着烧好了水才离开。 “我知道你以前是程序员。”金石川暧昧地看了他一眼,剪开茶包,将茶叶倒进茶碗里。 孟玉成很不自然地端正做好,心里默默想着你查个人还不容易。 “夏青说的。”金石川挑着眉毛。 孟玉成假装低头摆弄电脑,避开他明显带着探究的眼神。 “他以前的男朋友和你不大一样呢。”水开了,金石川开始泡茶。第一泡茶汤出来后,他掀起茶盖给孟玉成闻。 孟玉成没动,他自己闻起来:“真香。” 孟玉成见过几个夏青以前的男朋友,都是跟他一样漂亮的男孩。夏青以前是上面的那个。遇到他之后,他才做下面的。 金石川将盛着清亮的褐色茶汤的茶杯推到他面前:“尝一下。” 孟玉成喝了半口就放下来了,拿出李总让他送的铁观音。果然,金石川看到礼盒笑出了声,虽然没有很明确的嘲讽,但孟玉成还是有种被看扁的感觉,他硬着头皮说:“这是李总的一点心意。” 金石川让他放到一边,淡淡地笑着:“回去转告李总,我不喝铁观音。” 孟玉成嘴上赔着笑,心里却在冷笑,李总也不好好调查下,非得马屁拍到马腿上。其实他以前也犯过类似的错误。自从认识夏青后,他知道了有钱人的马屁,没那个能耐的话不拍最好。 金石川像盘问似的,又问他:“你怎么认识夏青的?” 孟玉成不想回答,但还是老实说了:“酒吧。” 金石川啧嘴:“夏青最爱泡吧了。” 孟玉成觉得他不了解夏青。夏青确实喜欢泡吧,喜欢蹦迪,喜欢喝酒。如果没有排练演出,他可以夜夜笙歌。 夏青说他自己是一辆没有刹车的车,失控时最快乐。 “你也喜欢泡吧啊?”金石川笑眯眯的看着他,和夏青相似的眼角微微上挑着。 “不喜欢。”孟玉成摇头。他讨厌放纵,害怕失控。他是走在独木桥上的人,走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他已经跌下去了,只是下落得很慢。他希望可以抓住点什么,重新爬回独木桥。 金石川哼笑:“我觉得也是。” 孟玉成不喜欢他一副“我已经看穿你”的模样。 金石川今天很奇怪,一直追问跟夏青有关的问题。孟玉成不得不提醒他:“金总,我今天是来谈事情的。” 金石川放下手里的茶杯,望着他一声轻叹,眼神里有遗憾,更有挑逗:“不是来请我吃饭的吗?” 孟玉成不敢跟他对视:“也要请您吃饭的。” 秘书敲门进来,说人都到了。 金石川马上切换成正儿八经地严肃模样,对孟玉成说:“我约了几个学校的领导,还有教育局的领导,你跟他们讲一下你们公司的项目。” 孟玉成想不到金石川居然这么慡快,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开会。 金石川带着他进了会议室,里面坐了八个人,孟玉成环视一圈,发现有3个都是之前打过照面的,来自拒绝他的学校。 金石川稍微引荐一下,便把主席台让给孟玉成,坐到一边围观他讲演他们公司的系统。 孟玉成站在主席台上,弄好电脑和投影后,先是环视了一周,目光从每个人脸上依次扫过,最后在金石川脸上停留了几秒,开始讲演。 这套视线热身是夏青教他的,名字也是他取的,说是可以让他看起来不那么猥琐和土气。 “领导们好,我叫孟玉成,来自OT科技。有几位领导应该之前见过我,也见过我们公司的这套智能办公系统。” “我们公司的这套办公系统主要是为了更好的帮助中小学实现智能办公,提高学校老师的办公效率,更加方便学校与学生,老师与学生,老师与家长们之间的沟通和联络,它主要功能有以下几大板块……” 这套东西孟玉成已经讲过很多次,但只有这一次他严格按照夏青曾经教过他的办法,时不时和大家进行眼神jiāo流,全程关注大家的反应但又把握着分寸,不要被大家的反应影响。他以前讲演时,要么不关注大家的反应,要么太在意大家的反应,很难给人留下好印象。 这一次他发现,他能清楚的把控着讲演的节奏,甚至还能插科打诨的幽默下。同时,还能清晰明确的观察到每个人的反应,那些领导对这个系统感兴趣,大家比较关注系统哪些点,都可以从大家的脸上实时得到反馈。 除了金石川,他没办法从他脸上读到任何有用的讯息。不过也正是因为有金石川在,孟玉成才能时刻提醒自己,严格执行夏青教过的那些技巧。金石川偶尔低头看手机的时候,孟玉成会有夏青坐在那里的错觉。 讲演完毕,开始答疑。孟玉成条理清楚的回答着领导们提出的问题。问到最后大家都没问题了,教育局的张处长问金石川:“金总,您有问题吗?” 金石川对着孟玉成微微一笑:“晚饭吃什么?” 他挑着眼角,神态语气极为亲昵,孟玉成一晃神又把他想成了夏青,老脸一红。 “您定,您定。”孟玉成掐着自己的腿,藏起脑中多余的联想。 金石川再次冲他一笑,眼神里已经没有刚才的亲昵和热络,看起来有点冷漠。他冲他摆摆手:“改天吧,今天我约了张处。”转头又笑眯眯地跟身边的张处长jiāo头接耳,问他吃什么。 这说风就是雨的个性,也和夏青如出一辙。哪怕到了这种时候,孟玉成先想了一遍夏青,才开始着急和疑惑,金石川这变来变去的,究竟是天性如此,还是他惹他不快了。 金石川和张处长先走了,剩下几个对系统有兴趣的学校领导约孟玉成改日再聊。 离开金石川公司时,外边的雨已经停了,乌云散了,天边露出一点夜至未至的霞光。孟玉成惆怅地走出大厦,回头仰望着上百层的高楼,金石川的办公室在66楼,如果没有电梯,高不可攀。 孟玉成又走回大厦,下到地下一层取车,出来后没有着急过江,而是顺着大厦背后的两车道一直往前开。 今天几个学校领导的反应让他看到了希望,他可以以此为突破口,乘胜追击。不过金石川的态度,又让他捉摸不透。他已经从金石川这里拿到了想要的,那金石川想要他什么呢? 孟玉成想起之前老廖的那些话,什么金石川和跟他长相相似的男人在路边热吻什么的。还有夏青说的,金石川是个人渣,喜欢玩弄别人。金石川和夏青有些相似处,但不同处更多。和夏青相比,金石川复杂多了。他可不敢跟他有什么牵扯。 为工作献身什么的,孟玉成光是想了一下,便起了一身的jī皮疙瘩。他那并不灵敏的直觉告诉他,金石川绝对是在上面的。他那种人,不会愿意被人压的。 那夏青为什么愿意被他压的呢?那天酒吧里那么多人,夏青为什么偏偏看上他了呢?夏青还会再找他吗? ……孟玉成乱想着,发现车开进了一条窄巷里,两边都是过去的红砖老房子,高高低低的,错落分布着,看样子是还未被拆迁的城中村。巷子坑坑洼洼,到处积着水。 孟玉成找到一处拐角,本想掉头往回走,但听到了以前念书时学校独有的人工敲钟声,一声一声,清清脆脆的,从巷道那头传到了巷道这头。 孟玉成把车停在拐角,踩着水坑走过去,先是看到了栅栏后的操场,有几个学生正在那里打篮球,笑声格外大。然后看到了学校的大门,门口挂着白底蓝字的手写毛笔字体竖招牌:“星火特殊教育学校”。 作者有话要说:慢慢写,慢慢看。 ☆、第 16 章 在门口徘徊两圈后,孟玉成踏进学校,被保安叫住了。 “你找谁?”保安从保安室里探出头来问他。 “你们这里,还收学生吗?”不知为何,孟玉成既紧张又激动。 天边的云缝里透着光。 “哦哦,家长是吧?”保安了然,给他做好登记后,让他上二楼找校长。 “就是前面那栋楼,刷绿墙的那个,你直接上去后,左拐就是了。”保安热心地指着路。 孟玉成道谢后往里走。 走廊里有钢琴声和儿童唱歌的声音,有点走调。远处有孩子的嬉笑声。暗绿色的灌木丛围绕着建筑种了一圈,大概不常修剪,枝丫横飞。几栋建筑都是以前那种老式的楼房样式,方柱子撑起来的走廊,漆色斑驳陈旧的格子窗。有的房间门锁着,锁门的是老样式的挂锁。有的房间没锁,孟玉成探头朝里看。 很旧的方木条桌摆了四五排,凳子整整齐齐的倒扣在桌面上。后面的黑板画着圣诞雪人,写着立体的复古美术字“圣诞快乐”。前面的黑板上gāngān净净的,讲桌上放着粉笔和粉笔刷,以及一盆水仙,花开正旺,满室幽香。 孟玉成有种回到了过去的感觉。时光好像被滞留在了这所学校,明明千米之外,就是万丈高楼。 他上了保安说的那栋刷着绿色的小楼,其实不过是方柱子刷着绿色,漆色已经失去原有的绿色,呈现一种日晒雨淋后的浅绿色,泛着白,有些地方脱落了,露出打底的白色墙面。接近地面的地方,大概最近雨水太多,长出了黑色的霉斑。 楼梯是以前的木楼梯,木面踩得发亮。孟玉成慢慢地往上走,拐角遇到三个穿着蓝色制服并排往下走的女孩子,gāngān净净的,模样不超过16岁,都绑着马尾辫。其中一个,正挥舞着手,做出各种灵活的手势,口型也随之变化着。另外两个边走边看着她,无声地大笑着。 隔壁楼里的钢琴声再次响起,换了集体的童声,gān净透亮没有走调。孟玉成看着三个女孩,觉得胸口挤出了水,甜的,酸的苦的。他不忍心打扰她们。女孩们看到他马上错开靠右变成前后走,给他让路。 孟玉成加快脚步爬上二楼,左拐,校长室,房门半掩。他敲门,里面女声很有力量:“请进。” 孟玉成推门进入,首先看到的是一扇小窗,正对着门口,窗口摆放着各种植物和彩色的像是木雕一类的东西。窗户两边都是书架,书放到满满当当。 右边角落放着沙发和凳子,沙发上也堆着书。前面的玻璃茶几上,放着两摞试卷。 孟玉成视线环转,最后落到左侧靠走廊窗边的办公桌后,那里坐着一个银发老人,穿着黑色的羽绒棉袄,带着金丝边眼镜,长相和善。她停下手中书写不停的笔,抬头微笑地看着他:“您有什么事?” “您是校长?” 老人点头:“我是,您——” “你们这里,需不需要智能办公系统?”孟玉成灵光一闪,脱口而出。 老人愣了下,问:“什么智能办公系统?” “就是专门方便学校办公的智能系统,是我们公司开发的。”孟玉成在办公桌前的长凳上坐下,开始给老人讲那套系统。他莫名地兴奋着,尽量jīng简着语言,想用最通俗的解释让校长明白,那套系统很好,很值得用。 老人没有打断他,耐心专注地听他讲完了,问他:“很贵吧?都是电脑办公啊。” 孟玉成嘴巴微张地看着老人,刚刚的兴奋感像阵风似的,chuī过耳边不见了,剩下沮丧和后悔。他踏进学校不是想说这个的,但他又不想让老人失望。 “这些都不是问题,我们可以帮忙找慈善机构捐赠的。”孟玉成脑子转的很快。 老人扶着眼镜笑了,她合上桌上的手写笔记本,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你是好心的。”老人移了凳子,在孟玉成对面坐下,“你们的那个智能办公系统啊,我觉得挺好的,但是可能不太适合我们。” “我叫孟玉成,是OT科技公司的,我是一名程序员。”从踏进这所学校开始,孟玉成就觉得自己开始变得奇怪。他用了最朴实的程序员的身份,而不是什么销售总监一类的。 “那这个系统是你写的?”老人问他。 孟玉成摇头:“不是,但是我觉得它不错。” 老人笑了,笑起来的她看起来更加和善,带着让人想要靠近的亲和力。 孟玉成脑子一热:“系统也可以免费给你们试用,硬件配置的问题我可以帮你们想办法解决,绝对不花你们一分钱。” 老人听完,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不是钱的问题。” 孟玉成咽口水,他当然知道不是钱的问题。他就是想要这么说,和想要这么做,哪怕他很清楚,他不一定做得到,但是他想努力下。 老人低头沉思了半分钟,起身道:“我带你在学校转转。” 孟玉成马上点头:“好。” 老人带他下楼,指着隔壁孟玉成刚刚经过的一排楼说:“那是我们的教室,你刚刚过来应该看过了。二楼和三楼也是教室,不过和一楼的不一样,一楼是文化课教室,二楼和三楼是既能培训教室。” “技能培训?” 老人见孟玉成面露疑惑,一边按亮走廊里的灯,一边带着他走向教学楼:“我带你上去看看。” 二楼有的教室亮着灯,有老师在大声讲着什么。老人说他们在上课。她带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第一间教室里,十几个学生安安静静地围在两名老师周围,正在观看他们使用缝纫机。有学生飞快地比划着手势,在跟另一名学生jiāo谈。 老人说:“这里一半都是聋哑人,他们学点技能,出去后比较容易找工作。” 第二间教室也是聋哑学生居多,每个人桌前都放着一颗假人头,正安安静静地练习剪头发。 第三间教室里有人讲课,和时不时响起的钢琴声。孟玉成走过去一看,发现教室里六个盲人学生,有大有小,正围着两架旧钢琴摸索。 老人说:“这是盲人班,隔壁还有一个,学中医推拿的。” 孟玉成看着那些盲人学生专注认真的摸着钢琴上的零件,刚刚好不容易chuī走的兴奋感又来了,太阳xué的神经突突地跳着。 老人带他上了三楼。三楼比二楼热闹,哭哭喊喊的。走廊里有一名年轻的保安坐在角落,看到老人上来,亲切地喊:“老师好。” 孟玉成发现,他脖子是歪的,眼睛也是歪的。 “小儿麻痹症。”老人小声说。 孟玉成赶紧收回好奇的目光,转向旁边的教室。只有两间教室亮着灯,里面学生不多,一间五名学生和一个老师,一间七名学生和两个老师。 孟玉成看了一眼便马上想到孟玉娇,他们有相同的神态和表情。 两个教室的学生都在学习最简单的叠衣服。有很多学生不会,甚至有几个都没办法好好地坐下来,在教室里乱跑。 没有老师训斥他们,只是柔声唤着他们的名字,喊他们坐下来。 “来,我们一起玩叠衣服的游戏,待会儿还有剥桔子的游戏。”老师哄着乱跑的学生。 孟玉成看到角落里的竹筐,放着红橘子和青柚子。 “都是些基本的小事情,常人可能看下就会,他们得学很久。”老人站在窗前,面带微笑地看着教室里的孩子。孟玉成听出了忧愁,和希望。一股暖流冲上头顶,让他想要说点什么。 老人先开口:“他们能够学会照顾自己,就是最好了。” 孟玉成握起拳头,刚想开口,老人又说:“后面还有教修车和洗车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孟玉成摇头:“不用了。” 老人笑了:“你看,你觉得我们这里还需要智能办公系统吗?” 孟玉成坚定地点头:“需要。” 老人微愣,孟玉成掉头望向楼下操场上追赶打闹的孩子:“他们,需要更多帮助。” 老人什么也没说,转身向楼下走。孟玉成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满头的白发。他猜测着她的年纪,应该很老了。 快走到一楼时,老人放慢了脚步:“其实我们需要的不是智能办公系统。” 老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从下往上地看着孟玉成,面容温和坚定,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光。 “我只希望他们毕业后,能融入社会,被社会接纳,找到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 孟玉成脑中“啪”的一声,像是玻璃碎了,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破壳而出。他握紧拳头,压制着内心难以名状的激动。 “不过,这挺难的。”老人叹着气,转过身继续下楼。 孟玉成站在原地,伸手想要叫住她,但犹疑两秒后,所有的激动变成了沮丧。特别真实的沮丧,像洪水一样瞬间淹没了他,让他哑口无言,只能沉默地往下走。 到了一楼,老人跟孟玉成道歉:“抱歉,没有条件体验你们的系统,不过我听着觉得那很厉害,要是能推广出去一定很好。” 孟玉成苦笑:“是我太冒昧了。” 老人摇头:“你是个善良的人。” 孟玉成望向远方的高楼,天暗了,高楼上的电子灯光照亮着夜空。 “校长,你们收十八岁的学生吗?”这才是孟玉成走进学校的真正意图。 “十八岁?” “太大了是吧!”孟玉成看着老人为难的样子笑了,其实在看到那三个年轻聋哑女孩学生时,他已经有了答案。 老人颔首:“确实大了,我们这边都是10-16岁之间的小孩。” 孟玉成了然一笑,恭敬地弯腰鞠躬,跟老人说再见。他走了几步,被老人叫住:“是你亲人家的小孩吗?” “我亲妹妹。”孟玉成指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只有7岁。”其实不如七岁,孟玉娇经常表达不清楚,很多事情要教很多遍才能学会,对人没有防备心。 也不是没有长处,起码懂事乖巧听话,不胡闹。孟玉成已经感激不尽。 老人淡淡地笑着,再次跟他挥手再见。 孟玉成转身走出学校,天上又飘起毛毛细雨了。 遇到浦东隧道堵车,孟玉成比平常晚了一个小时回家。到家时,孟玉娇正在热菜,灶面上弄得很乱,但好歹剩菜热好了,新鲜的米饭煮好了,气阀没忘记关。 孟玉成夸她:“玉娇最厉害!” 孟玉娇很开心。 吃完饭,孟玉成教她洗锅洗碗,收拾灶面。跟以前一样,他把清洁流程像分解数学题那样分成一个个的步骤,让孟玉娇按照步骤来。 他已经教过孟玉娇十多次了。孟玉娇每次都学的很认真,但下一次还是会忘这忘那。 孟玉成看她洗碗时问她:“玉娇,你以后想gān什么啊?” 他是第一次问孟玉娇这个问题,孟玉娇似乎不能理解这个问题,停下洗碗懵懵地看着他。 孟玉成心里叹息,耐心地给她解释:“比如,哥哥以后想买个大房子,和玉娇玉庭住在一起。比如玉庭,他想上大学,想当一名英语老师。你呢,你以后想gān嘛?” 孟玉娇歪着头想了半天,皱巴着脸说:“不知道。” 这个问题对她来说,还是太难了。大家都把她当傻子看,而不是人。在这种环境里,她又如何能够知道,她以后想要做什么。 不如说,她能做什么。 孟玉成想起老校长的话:“我只希望他们毕业后,能融入社会,被社会接纳,找到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 他开始默默地难过。孟玉娇转身继续洗碗,然后洗锅,把灶台擦gān净,把装满的垃圾袋绑起来,换上新的垃圾袋。 这一次,她一步没错。 “哥哥,跟你,在一起,以后。”孟玉娇做完一切后,看着孟玉成认认真真地说。 “嗯,一起。”孟玉成努力笑着。他大孟玉娇十四岁,他会比孟玉娇先老去。孟玉庭要有跟他不同的人生。 他不是走在独木桥,他是在死胡同。他哪里是悬在半空啊,他一直都在谷底呢。居然还妄想着,夏青的那点光。能照亮什么呢? 孟玉成恨不得扇自己巴掌。 夏青转了院,情况时好时坏。主要还是因为他抗拒医院,抗拒打针,抗拒吃药。没人看着,他就拔针、偷跑。 夏珞不得不派了四个人24小时不闭眼的轮班看管他。但就算这样,他还是死命地折腾自己,一副求死的模样。 这日晚上,结束一天行程的夏珞特意绕路先去看夏青,医生说他肺炎有加重的迹象,因为他下午故意淋了一个冷水澡。 夏珞走进病房时,已经准备好一肚子骂人的话,却在看到病chuáng上昏睡的夏青后,无话可说。他看起来太像一个死人了。 医生发愁地告诉她:“他实在太不配合治疗了,我觉得他可能需要心理gān预。” 夏珞说:“我会考虑的。” 医生离开后,夏珞坐在病chuáng前,盯着夏青灰白的脸,他比她长得更像金凌。她摸他的鼻梁,高挺笔直,是金家人独有的鼻梁。她摸他的眼睑,薄薄的一层,睁开时眼尾上挑,和金凌一模一样。她摸他的嘴巴,纤细薄透,如果他是女孩,应该很漂亮。她摸他的耳朵,耳廓外翻,耳垂小且薄,上面有两颗痣。只有耳朵不像金凌,沾染着那个人的基因痕迹。它缩在两侧,安安静静,不动声色。没人说,就不会有人发现。 夏珞扯夏青耳朵,拉起来松开,委屈的弹一下。 如果夏青是她亲弟弟该多好,如果夏青是别人的弟弟该多好,夏珞不止一次这样想过。 或许她太用力了,chuáng上的夏青发出很轻的呻吟。她松开他的耳朵。几秒后,夏青的呻吟声慢慢变大,很快变成带着哭腔的低唤:“妈妈,妈妈,不要丢下我,妈妈,不要丢下我——” 夏珞像石头一样,僵在了chuáng前。 夏青开始嚎啕大哭,眼泪从紧闭的眼睛里溢出,顺着灰白的脸往下。 “孟玉成,孟玉成,孟玉成,不要走,孟玉成,不要丢下我,孟玉成——” 作者有话要说:孟玉成是夏青的妈变的,你们信吗? ☆、第 17 章 连续好几晚,孟玉成都睡得不好,眼皮总跳,每晚都做乱七八糟的梦,大多跟夏青有关,不是被车撞死了,就是被人砍死了。他都在旁边无动于衷地旁观,看着他活生生地死去。 这种不好的预兆让他忧心忡忡,但始终没有打电话给夏青问一声:“你还好吗?”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怕被夏青讽刺,像块牛皮糖,沾着他不放。 孟玉成记得夏青的手机号,尽管已经删了。他的手机号就是他的微信号。孟玉成来来回回地在微信添加好友栏里输入那串熟悉的数字,出现夏青的头像后,又无法去点后面绿框里的“添加好友”。 整个早上,孟玉成啥事都没gān成,就在这件事上纠结犹豫了。最终也没个结果。 助理进来,放下三份让他签字盖章的文件,同时转告李总的话:“李总说,这三个学校的合同,要抓紧走流程。还有另外两个学校,让我们再多跑两趟。” 孟玉成拿过文件,草草翻了一遍,说他知道了。 助理难得发次牢骚:“李总还真是,生怕夜长梦多。” 自从三所民办高中确定要买公司的系统后,李总几乎每日都要骚扰孟玉成的助理,让她时刻提醒孟玉成,要慎重对待。李总不信任孟玉成,助理都看出来了。 孟玉成当然也清楚李总的心思,马上打电话向李总汇报最近的工作进度。助理看他眼睛发红眼圈发黑,但还要打起jīng神应付李总,默默给他泡了一杯安神的玫瑰茶。 下午,孟玉成按照李总的指示,拜访了另外两个对系统感兴趣的学校。一个是贵族高中,从欧式校门开始,一切都彰显着它的不同寻常。 里面的学生都穿着偶像剧里才有的校服套装,短裙西裤皮鞋,扎领带。多媒体教室里,老师讲课都戴着耳麦,电动黑板、电子投屏一应俱全。 校长室大得不像话,校长的办公桌上放着两台苹果电脑,一台台式,一个笔记本。校长是个穿着名牌套装的中年女人,短发,画着jīng致的淡妆,耳环上的小钻石闪闪发光,起身召唤助理给孟玉成泡茶。 女校长开口就说:“昨儿跟看到金总他们,金总有提起你们公司呢。” 孟玉成陪笑:“承蒙金总关照。” 女校长的目光不离他的脸,带着很多人都会有的好奇和怀疑。求金石川办事的人很多,他愿意帮忙的人却很少。孟玉成是其中一个,还是个没来头的。 怀疑比好奇多,这是孟玉成从女校长脸上看出来的。金石川的花边新闻,虽然没几个人敢当面说,但私底下还是传的风风火火。往他身边送人的人不少。 金石川帮了没来头的他,现在就算他跳进huáng河也无法撇清他和金石川的关系了。可有谁能相信,自从上次开完会后,金石川再也没有找过他。 想到这里,孟玉成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不觉得金石川是真觉得他们公司系统好,他从始至终都没发表过对系统的任何看法,他更不会觉得金石川就是一时好心想帮帮他们公司。需要他帮助的公司多着呢! 但要说金石川对他有啥额外的兴趣,孟玉成只能感觉到一点点,不过这一点点兴趣未必是喜欢他。孟玉成很有自知之明,他和夏青之间都隔着银河的距离呢,更何况金石川。 可能新鲜吧!等新鲜劲儿过去就好了。孟玉成这样安慰自己。不管怎样,总算有学校愿意使用他们公司的系统了。虽然目前只有三所学校,但孟玉成已经计算过,提成已经不少了。 女校长问了一些关于系统的具体问题,孟玉成一一解答完毕后。女校长说,她还需要和校董会的人商量下,会在这周之内给他答复。孟玉成还挺喜欢她身上那股gān脆劲儿的,连连应声说好。 孟玉成准备离开时,女校长突然感慨了一句:“还是金总介绍的人靠谱。” 这明显是恭维金石川的话,孟玉成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他礼貌的笑了笑,默默走了。 下楼时,遇到三个个子很高的女学生,同样的长发马尾,怀里抱着不知道是试卷还是文件的东西,边走边说笑着。 中间的那个女孩说:“我爸说今年过年去澳洲,我不想去,我想去英国。” 她左手边的女孩接她的话:“我妈也说去澳洲,说暖和。” 右边的女孩也抱怨着:“我妈已经在加拿大了,这学期完了我就得去加拿大上学了。” 三个女孩同时叹气。 孟玉成错身体让她们先过。 第二所学校也是私立高中,虽然没有前一所贵族高中豪华,但校内环境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校长不在,是副校长接待的,打了一堆官腔,没个准话。孟玉成草草聊了几句,便告辞了。 从学校出来时,刚好遇到放学,门口发传单的人很多,钢琴班、雅思考级什么的,孟玉成被误会成家长,收了一叠。他走到路边扔掉,手机震动了下。他掏出手机,是好几天都没动静的金石川:“晚上有空吗?” 孟玉成头皮发紧:“有。” 金石川发来语音,笑得缱绻暧昧:“你欠我一顿饭呢!” 孟玉成抹着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您想吃什么?我订座。” 金石川压低了声线:“吃你!” 孟玉成后背发凉,不知道怎么回才好。 “逗你玩呢!”金石川恢复正常:“来有山,附近有家私房菜不错。” “那把名字告诉我下,我先定个座。” 孟玉成回复的时候,手指都有点抖。 “不用,我是那里的VIP。”金石川轻轻笑着。 孟玉成勉qiáng回复:“好的。”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身侧都是成群结队的年轻学生,勾肩搭背追赶打闹,叽叽喳喳,很吵闹。看起来无忧无虑的,让人嫉妒。他回想了下自己高中时的模样,住校生,没什么朋友,每天都在拼命的背书学习,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挤进年级前十,只有这样孟常胜才会答应让他念大学。哪有空笑,不哭已经幸福了。 可上了大学又如何?想要在这座城市扎根往上走,还得绷得更紧。孟玉成逆着学生人流往前走,目光从各种年轻的面孔上扫过,心底的凄凉渐渐由淡转浓。 去有山的路上,本来晴了一天的天又开始飘雨,夹着一点雪,温度陡降。路上很堵。孟玉成看着车龙,反倒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恨不得堵到明天,转念想到家中的孟玉娇,又觉得自己想法荒唐。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孟玉成认命的开到有山,前台接待告诉他,金石川有客人,让他等一会儿。 又是等一会儿!孟玉成叹着气在前厅坐下,前台叫了一个女孩给他泡茶,他说不用,gān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后,金石川出来了。 军绿色双排扣长大衣,系带黑皮靴,长发披肩。如果他没有戴眼镜,孟玉成会以为看到了夏青。 金石川慢慢走到他面前,孟玉成看到他大衣上的铜扣,想起来夏青的那件大衣好像跟这一件一模一样,他无法直视金石川,怕被他看出什么,只好瞥眼看向院子外边儿。 雨没了,雪下大了。天暗了。 金石川说:“你来得挺快!” 孟玉成笑了笑。 金石川突然伸手搭上他的肩:“走,去隔壁院子吃饭,带你认识个人。” 孟玉成全身僵住,无法动弹。金石川抓着他的肩头,硬生生地往外带。两人个子差不多高,金石川第一下没带动。等孟玉成反应过来后,金石川才能带着他往外走。 孟玉成边走边咽口水,喉咙里咕隆咕隆地叫着,每一口呼吸都要先憋口气,再小心地吐出来。 金石川笑得促狭:“怎么,很紧张?” 孟玉成紧张地赔笑。 “又不会吃了你!”金石川凑到他耳边低语:“要吃,也不是今天。” 孟玉成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手脚僵硬得差点同手同脚。 金石川大笑出声,孟玉成转头看他,金石川冲他挤眼睛:“你真可爱!” 和夏青相似的脸,做着夏青常做的动作,说着夏青曾经说过的话,语气都是相似的。孟玉成差点绊了个跟头。 金石川揽着他走出院子,风大且凉,雪花扑打在人的脸上。孟玉成打了个寒颤。 金石川说:“今天是德胜集团的老总请吃饭,我介绍你们认识下。” 孟玉成又差点了绊了个跟头,德胜集团是华东地区有名的教育集团,今天孟玉成拜访的贵族学校就是他们集团下面的。 金石川很满意他的反应,得意了捏着他的肩膀,带着他跨进隔壁小院,两个院子一墙之隔。 “听说,夏青快死了呢。”金石川幽幽来了一句。 孟玉成脚步微滞,左脚踩进隔壁院子,右脚在有山。 “要切肺呢,他不切,说宁愿死呢。”金石川跟着他一起,放慢脚步。 孟玉成迈不动落后半步的右腿了。金石川终于松开了他,先跨半步进了隔壁小院,跟他面对面。 “此刻夏青正在医院闹呢,说死也不要手术。” 孟玉成觉得金石川的声音很冷酷,比打在他耳朵上的冷风还要冷酷。 “我表妹说,嗯,也就是夏青的姐姐说,他昏迷时,经常喊一个名字。” 金石川的表情很多淡,眼神却像刀一样,扎到孟玉成的心里。 “孟玉成,孟玉成,不要丢下我,孟玉成——”金石川模仿的夏青,就像是本人站在孟玉成面前。他演技和夏青一样好。 孟玉成望着他不敢出声,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声,身体一半在水里一半在火里,难过和喜悦jiāo杂一起,汇聚到胸口心尖,巨大的酸疼感慢慢扩散到全身。 金石川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隔壁院子的服务生走过来,轻声告知:“金总,唐总他们已经到了,正在包间泡茶。” 风里的雪花没有方向,四处乱飞。有些钻进了孟玉成的脖颈里,雪水冰凉。孟玉成觉得自己被扒光了,光溜溜的,像一个小丑。 “金总,我们进去吧,别让唐总他们等久了。”孟玉成深吸一口冷气,缩着脖子叹道:“好像越来越冷了呢!” 金石川轻笑一声,重新揽上他的肩膀,孟玉成身体一沉,放低了肩背,跟着他往里走。 作者有话要说:标题看起来好吓人 不过也就是看起来吓人 ☆、第 18 章 雅致的包间里,满室茶香,屋子中间烧着炭盆,暖烘烘的空气里带着炭火香。一道透纱薄帘将房间分割成两半,帘子后面有人演奏古琴,琴音古朴缥缈。 金石川和唐总打过招呼,介绍孟玉成,寥寥几句,说清来路。孟玉成跟他们握手问好,唐总吩咐身边的秘书:“你安排下,把采购主管他们叫上,跟小孟他们好好了解一下这个系统的事。” 转头又对金石川感慨:“刚好我们也有这个需求,金总真是雪中送炭。” 这话点明了是冲着金石川来的,孟玉成不会看不明白,他只是顺带。 金石川笑而不语,孟玉成很有自知之明地站在一旁陪笑。后面压根没孟玉成的事了,金石川和唐总聊起了他们正在合作的项目,投资上亿,牵扯甚广。 两人毫不避讳,敞亮地聊着。孟玉成一开始还觉得别扭,毕竟听着都像是很重要的东西,但旁听了一会儿后就无所谓了。因为他发现他们聊的东西,他是够不着的,哪怕从中捡点剩菜吃吃,估计也得大动gān戈,好生运筹。就算是他跑出去乱说,估计也没几个人信他,大家只会当他chuī牛。他不是金字塔顶端的人,有些东西光知道是没用的。 更何况,孟玉成惦记着夏青。金石川的话,他不敢全信,又不敢不信。 饭吃好后,金石川和唐总泡上老枞继续聊。孟玉成借口上厕所,顺便到前台结账,服务生说那个包间是高级VIP,不用付钱。孟玉成为自己的多此一举感到可笑。 外边雪没停,院子里已经落了薄薄一层。有人带着孩子在院子里拍照,小孩子一两岁的样子,冻得小脸通红,笑嘻嘻地依偎在妈妈怀里。 年纪偏大的爸爸站在对面,拍完照片拍视频。幸福的小家庭,简单的快乐。 孟玉成走到外边寻了安静的角落,拨通夏青的电话,很快接通。接通的瞬间,“夏青没事”的惊喜一闪而过,孟玉成悬着的心落了一半。 那头没人说话,孟玉成小心翼翼的“喂”。 “你就是孟玉成?!”一个听着略显严厉的女声钻进耳朵,孟玉成愣住了,回落的心又高速提了上去。他倒吸一口冷气。 “我是夏青的姐姐,夏珞。”女声自我介绍。 “他还好吗?”孟玉成屏住呼吸问出。 “不好。” 硬邦邦的两个字砸到孟玉成心上,从头疼到脚,所有的担心再也憋不住了,一口气吐出来:“要切肺吗?他是不是不愿意做手术?他不能切肺,他以后还要唱歌的。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能不能不切肺?吃药不行吗?现在医学那么发达,肺炎很好治的——” “谁跟你说他要切肺?”夏珞也是惊奇,这个夏青口中每天都要念上几十遍的人,听起来真是奇奇怪怪的。不过,关心倒是真情实意。 夏珞说:“他不用切肺,你要来看他吗?” 孟玉成呆了半晌,意识到被金石川骗了。 “我建议你来看看他,他应该会听你的话,他现在很不配合治疗。继续拖下去,早晚切肺。”夏珞照实告诉他。夏青折腾起来,谁的话都不听,她拿他没办法。 孟玉成沉默着,夏珞不喜欢拖泥带水:“现在你有空吗?要来的话,赶紧来。我把地址发给你。” “我,我现在有事。不好意思!”孟玉成匆忙挂了电话,转身看到了金石川,双手插兜安静地站在不远处,不知道听了多久,廊柱的影子盖住了他的半张脸。孟玉成看不清他的表情。 冷风将外边的雪chuī到了走廊里,边沿上铺起薄薄一层。 “唐总走了。”金石川开口凉凉的。 孟玉成疲惫地笑着:“真不好意思,刚好出来上厕所。” 金石川转身面朝院子,伸手接chuī进来的雪花:“你说,要是李总知道你今天见的是唐总,他会怎么说?” 孟玉成看着金石川和夏青酷似的侧脸,深深地叹气:“金总,你到底想gān什么?” 雪花落入掌心,瞬间即化。一朵接一朵,慢慢湿了手掌。金石川甩着手上的水,冲孟玉成歪头一笑:“你猜?” 孟玉成弯腰抓了一把围栏边上的雪,捏成小小一团,凉意从掌心渗透到脚底,冰水从指缝融化。他猜不着,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毛病很多,土、怂、胆儿小、势利、虚荣、小气,溜须拍马,欺软怕硬,捧高踩低,会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沾沾自喜。 他想的也都是普通人的事,升职加薪,买车买房,结婚生子。如果不能全部做到,能够完成部分也不错。不管是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戏码,还是攀上权贵jī犬升天的好运,他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 他又如何能够猜到,金石川的心思呢?当然,还有夏青的,他同样猜不出。 他沉默不语,金石川倒是笑了,凑到他身边说:“其实你吧,还挺讨人喜欢的。” 孟玉成与他对视。或许是他眼里的东西太沉重了,金石川后退好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那今天就这样吧!”金石川潇洒地走入雪中,消失在隔壁。 孟玉成抬头看天,雪花从夜空里不停落下,不远处的静安寺商业区的灯光照亮了半边天,上海的夜色,浓郁不起来。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夏青的姐姐用他的手机发来医院地址短信,jiāo待了一些事情,比如医院晚上也是可以探视的,被医生撞到要怎么解释;比如病房门口她派了保镖守着防止夏青逃出医院,最后跟着一句:“夏青昏迷时,常常喊你。”金石川说的,不全是假话。 孟玉成拼命吸了一口冷气,又大口的吐出来,嘴边白色的雾气很快散开。他没有去医院,直接回了家。 又比平时晚了两个小时才到家,孟玉娇已经自己吃好饭,裹着毯子在沙发上睡着了,手脚抱在一起,像只猫。电视里放着冰雪奇缘。 艾沙正在唱:“Let it go, let it go,Can。't hold it back anymore——” 孟玉成关了电视,抱起沙发上的孟玉娇。她被弄醒了,睁开眼看到是他,迷迷糊糊地喊着“哥哥”,本能地往他怀里凑,贴上他的胸口安心地蹭了两下,又闭眼睡去了。 把孟玉娇放到chuáng上时,孟玉成发现她瘦了很多,原本肉肉的双颊上都瘪下去了,下巴尖细,没穿袜子的脚腕细得好像一捏就碎。 孟玉成给她拢好被子,孟玉娇在被子里打了个滚,抱上chuáng头的粉色小猪佩奇,嘴里呻吟嘀咕:“哥哥,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金石川模仿夏青时,也是发出类似的低吟:“孟玉成,不要丢下我,孟玉成,不要丢下我。” 孟玉成站在chuáng前,盯着熟睡的孟玉娇看了很久,直到双腿有点发麻,才返回客厅,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儿,又跑到卫生间抽了两只烟。完了在厨房转了一圈,把灶面上孟玉娇没有整理好的东西收拾好。脱了衣服想要洗澡,进了浴室后觉得太冷又放弃了。重新穿好衣服后,又跑到卧室看了会儿孟玉娇。 来来回回的没有方向,像无头苍蝇,不知道gān点什么才能缓解内心的焦灼。 孟玉成站到阳台窗前贴着窗户往外看,雪已是鹅毛大雪,小区里全白了,小区外的马路上车辆放慢了速度,小心翼翼地驶过。 他将窗户拉开一道小缝,冷风往屋里灌时,带着细细的啸声。他合上窗,啸声消失。如此反复几次后,他拿了车钥匙出门。 走出居民楼时,迎面的风雪bī得孟玉成睁不开眼睛,脑子里有个声音说:“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腿却还是毅然往前迈了。 医院在徐汇钦江路。下了雪,路上难走。孟玉成开的很慢,并且故意绕了路。等到医院,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早就过了正常探视时间。 脑子里的声音又在说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孟玉成还是进了医院,在急诊大厅里转了一圈,又在医院区域指示牌上,找到了住院区单人病房的位置,夏珞短信里说的很清楚,三号区2号楼607房。 他在候诊区坐了一会儿,私立医院的晚上依旧热闹,打破头的外国情侣,突然生产的台湾孕妇,突发脑梗的有钱商人……看起来非富即贵,一个接一个的,照样哭的哭喊的喊,让人头疼。 孟玉成觉得好好的自己夹在其中,像个神经病。他起身离开急诊大厅,停在门口看雪。脑中的声音特别大声:“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他扯起衣领子,左转绕到急诊大楼后面,进了住院区。 三号区2号楼607。门口坐着黑西装的保镖,跟夏珞短信里说的一样。 孟玉成慢慢地挪到隔壁605,605病房门敞开着,里面没有病人。607的保镖注意到他,轻声地问:“是孟先生吗?” 脑中的声音在咆哮:“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孟玉成止步不前,虽然疑惑他怎么会认识他,但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明白,夏青的姐姐夏珞肯定已经把他查了个底朝天。偶像剧里的戏码,并不全都是胡编乱造。 保镖起身拉开607的门,转身冲孟玉成非常职业的微笑颔首,然后走开了。 孟玉成艰难地挪到607,病房内灯光调暗了,屋内空调开得很暖和,chuáng头放着加湿器,不知道什么仪器每隔几秒嘀一声。chuáng上平躺着夏青,被子隆起的是他身体的形状,跟着他的呼吸起伏着,他的左手折在被子上,搭放在胸口心脏的位置。 孟玉成扫了眼保镖离去的方向,他并没有真的离开,笔直地站在走廊尽头,远远地看着这边。他放轻脚步走进病房,坐到chuáng边的凳子上,静静地看着chuáng上的夏青。 他居然剪掉了一头长发!没有了长发的遮掩,加上消瘦了很多,五官轮廓更加尖刻。睡梦中的他,眼睛闭得很紧,嘴巴抿得很直,看起来一点都不轻松。 孟玉成先碰了碰他搁在胸口的手,手背上贴着医用胶布,看来天天都得打针,他那么怕打针。又碰了碰他像颗毛球的头,最后手虚空悬在他的脸上,从额头描到下巴。 “gān嘛折磨自己?生病多难受,肺坏了你以后怎么唱歌。你真不让人省心啊,都没玉娇听话!”孟玉成曲起手指,假装捏了捏夏青的高鼻子,轻声叹息,“别老跟自己过不去,你和我不一样,你长得那么好看,能唱能跳的,家境又好,要什么没有,何必折腾自己呢?” 孟玉成张开手,假装抚摸夏青的脸庞。 “外边下雪了,特别大,明天估计整个上海都白了,估计又得堵车了,可能地铁上班都比开车快。上海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之前天天下雨,现在还下起了鹅毛大雪。大概有什么冤情吧!” 孟玉成为自己的胡扯笑了两声,他收回手,又碰了碰夏青的毛头,毛绒绒的,居然不扎手。 “玉娇会念你呢,她挺喜欢你的,虽然你之前不是捉弄她就是凶她。她不长记性,只记得你带她玩了,天天惦记着你带她吃过的披萨。别人吃披萨长胖,她隔三差五的吃,还瘦了。你说的对,总关在家里不好。她又不是宠物。” 孟玉成终于收回手,搭在chuáng边,和夏青的身体仅仅隔了一层被子。手指可以感受到被子后面身体微热的暖意。 “我查过了,你这病不严重,好好听医生的话,很快就好了。这样就能快点离开你不喜欢的医院了。你越折腾,待的越久,何必呢?你要好好的,希望以后可以在电视里看到你。你唱歌真的很好听。” 孟玉成想到什么说什么,之前两人住一起时他也常这样,夏青总嫌弃他废话多、啰嗦。其实,他并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chuáng上的夏青微微侧了侧头,孟玉成赶紧闭嘴,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最后鼓起勇气摸上他的脸,从侧脸滑到下巴,最后落到他的嘴角,轻轻按住往上勾。 “你都不怎么笑,长这么好看居然不爱笑,耍酷有什么好的,亲和力也很重要的,你看那些巨星,刘德华,郭富城,下了舞台都很有亲和力的!”孟玉成又开始碎嘴地埋怨:“你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了。你都不知道,你在舞台上一笑,台下好多人都喊好帅。” 孟玉成自顾自地模仿了那些女孩子花痴的表情,完了又自嘲,他叹息着收回手,chuáng上的夏青突然睁开眼睛,抓住他撤到一半的手。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神清澈明亮,直直地望着他,像是等了很久。 孟玉成被他看得忘记了思考。 “我知道你会来!”夏青抓紧他的手。 孟玉成回过神,既尴尬又慌乱地想要抽回手。夏青用力,抓着他的手贴到了脸侧。 ☆、第 19 章 两人对视了很久。 夏青先松手,大概有点累了,侧了侧身体,旁边的仪器一声长“嘀”。孟玉成紧张地问:“没事吧!” 夏青撇嘴笑出声:“大惊小怪。” 孟玉成对上他的眼睛,熟悉的嘲讽和得意。他扭身要走,夏青轻吟:“口渴。” 孟玉成脚步微顿,眼角余光看到角落里的饮水机,正在烧水的红色指示灯一闪一闪。 身后的夏青不满地抱怨:“为了等你,我晚上都没吃饭,吃饭了容易困,饿死我了。” 伪装的冷漠瞬间化成了水,孟玉成改变方向走到饮水机前,倒了一杯温水走到chuáng前,夏青纹丝不动地看着他。 孟玉成把水放在chuáng头,夏青说:“帮我弄一下chuáng头,我要坐起来。” 孟玉成弯腰托起他的头,帮他垫高。夏青伸手不知碰了哪里,chuáng头缓缓升起,倾斜成半躺的角度。 两人的距离随之越靠越近,夏青的呼吸里都是滚烫的热气,孟玉成想要起身,被夏青揽住脖子下拉,一个带着药味儿的深吻,让孟玉成失去了方向。 夏青的舌尖上有火,被他舔过的嘴角,被他扫dàng过的牙齿,被他追逐的舌头,都一起着了火。这火蔓延的很快,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烧得孟玉成失去了理智。他反客为主地抱住夏青,把他压在chuáng上,让这个吻变得漫长缱绻。 chuáng上的孟玉成总是温柔的不像话,让夏青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想要更多。他的手试着探进孟玉成的胸膛,却只摸到了一层光滑的加绒秋衣。他试着往下,刚碰到皮带的金属扣,就被孟玉成抓住了手腕。 孟玉成咬着他的下巴,声音沉哑压抑:“夏青。” “你是不是又穿那件淘宝29.9包邮的秋衣,还穿反了?”夏青不满地抱怨着,扯开他的衬衫领口确认。 孟玉成抓住他的手一声叹息,低头埋进他的脖侧叹气:“刚刚出来有点急。” 夏青紧紧抱住他,两人互相深嗅着彼此身上的气息,像寻找什么,又像是在确认什么。昏暗的灯光下,两人像被家人反对的怨侣,好不容易聚到一起。 夏青踢开被子,单腿环住他的腰往下压,孟玉成挺着腰没动,夏青用脚踩他屁股,脚跟在他屁股上按来按去。 “就抱会儿,别动。”孟玉成嘴里的热气全都喷在了夏青的脖子上,湿热滚烫。 夏青勾起脚趾掐孟玉成屁股上的肉,他穿的西裤太滑,里面还有一层秋裤,他弄了半天都没有夹住。反倒被孟玉成反手捉住了脚腕,他手很大,满满一圈。温热的掌心裹着脚骨,温柔有力。夏青转动脚腕。 “别动,就抱会儿。” 孟玉成难得用了命令口气,夏青安静了十几秒,又开始转脚,带着孟玉成的手。他翘着脚趾头,晃呀晃,柔声喊着: “孟玉成。”像个撒娇讨人疼的小朋友。 这样的夏青让孟玉成不自觉的柔软:“嗯。” “好饿。” “谁叫你不吃饭的。” “吃多了困,我就知道你会偷偷摸的来。” “那你活该。” “我姐很烦人。” “她担心你。” “屁!” 孟玉成无奈地叹气,想从夏青身上起来,被他手脚并用地按在身上。两人胸口贴胸口,心脏挨心脏,扑通扑通,节奏一致。 “好饿!”夏青戳孟玉成的背。 “这里没放吃的?”孟玉成捏他的耳朵,薄薄的耳廓,没有耳垂。 “没有,被我连冰箱一起扔了。” 夏青任性起来,恐怕上帝都敢打,孟玉成能够想象夏珞电话里微妙的无奈从何而来。 “又乱发脾气了吧?” 夏青撇嘴。 “我帮你叫点吃的?” “不要。” “那你饿——” “吃你好了!”夏青一口咬住孟玉成下巴,两人再次抱成一团。 或许是太激动了,夏青轻轻咳嗽了一声。孟玉成马上松开他,着急地问着:“你,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医生!” 夏青把他拉回去咬他脖子:“别大惊小怪!”刚说完又开始咳嗽,这次停不下来了。 孟玉成哪还有心情继续,赶紧拾起滑落在地的被子把夏青包的严严实实,调高空调温度,倒掉杯子里早就凉掉的水,换成一杯热的搂着夏青喂他喝。 夏青一边喝水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孟玉成,孟玉成被看得脸烫,故作自恋地问他:“是不是很帅?” “帅个屁!”夏青嗤笑。 熟悉的对话让两人同时愣住了,眼神撞到一起,一个追逐,一个躲闪。两人住在一起时,常发生类似的对话。怼来怼去,互相嫌弃。 都听不到对方的什么好话,都总说让对方去死。 但夏青不会忘记,他生病时孟玉成通宵达旦的照顾不去医院的他,熬红了眼睛也会破口大骂。嘴上说着让他死了算了,喂他吃药时的手劲儿却很大。 还有他生日时,小气鬼孟玉成生日蛋糕都不舍得买一个,躲在厨房花了几个小时给他蒸了一锅怪模怪样的狗头馒头。孟玉成bī着他一口馒头一口葱,在他辣的眼泪横流的时候,给他唱走调的生日快乐。 他特别不喜欢孟玉成的那辆二手破马自达,又脏又旧,还动不动这坏那坏,他bī他开他的宝马,孟玉成开了一次就把钥匙扔了,嫌弃底盘太低。 他还特别讨厌孟玉成穿淘宝山寨货,看起来土里土气。他给他搭配名牌衣服鞋子,孟玉成反过来抱怨衣服要gān洗,làng费时间。 他最受不了的是孟玉成身上的穷酸气,gān什么都抠抠搜搜,吃个海底捞都要犹豫半天,他给孟玉成的金卡,现在还放在玄关的鞋架上,早就落了一层灰,里面的钱一分未动。 “帅个屁!”夏青重复了一遍。 孟玉成转身将水杯放到一边,夏青拦腰抱住他,整个人贴到他怀里。像孟玉娇一样,亲密的,无所顾忌。 “好饿。”说完又咳嗽,夏青此时很怨恨生病的身体。 孟玉成抚摸他的背:“叫点吃的吧,外卖能进来吗?” “想吃馒头。”夏青用脸蹭他胸口。 “大半夜的哪有馒头!”孟玉成揉他头,带着一点宠溺的惩罚与抱怨。 夏青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像只狗:“想吃狗头馒头。” 孟玉成心跳微滞,他只给夏青做过狗头馒头,快手上现学的,歪七扭八不像样。夏青一口气吃了半锅,剩下半锅隔天也都被他解决了。夏青以前只吃面包,半个都没给他吃。毕竟是他的生日。 夏青使劲箍他腰,整张脸埋在他怀里。 手机响了,孟玉成的。夏青故意箍得更紧,不让他掏手机。孟玉成轻轻拍他头,柔声哄他:“乖,我看下是谁打的电话。” 夏青只听过孟玉成用这样的语气和孟玉娇说话,他乖乖地松开手让他拿了手机。 是个陌生号码,孟玉成犹疑着接通了。 “是302住户吗?我是303的。侬不在家的呀?屋里锁得是谁呀?一直在捶门哭,听着好瘆人!整栋楼都被吵醒了好伐!有人要报警了呀!” 一半上海话一半普通话,事情倒是说明白了。声音不小,夏青也听得清清楚楚。 孟玉成推开夏青:“我要回家了,玉娇一个人在家里,我没跟她说我出来了,我不知道她怎么会中途醒了,她没见我肯定很害怕。” 他啰里啰嗦地解释着,夏青倚在chuáng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我得走了,你饿的话让外边的大哥,保镖给你叫点吃的上来。”孟玉成说完要走,夏青扯住他的手:“你让你邻居帮忙照顾下呗,或者你现在给她打个电话,跟她解释一下,她,她白天一个人在家不也好好的吗,你……” 夏青底气不足地越说越小声。 孟玉成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冰凉的眼神里有失望,还有其他。孟玉成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 夏青扯过被子,蒙住头脸。孟玉成走得悄无声息。 保镖重新回到607,chuáng上的夏青面朝窗户躺着,缩成一团,被子掀在一边。他想进去帮忙盖好被子,刚迈了一步就被里面的人喝止:“关门。” 保镖拉上门,里面的人开始摔东西,玻璃砸到地面上碎掉的声音脆得尖锐。 ☆、第 20 章 这个雪夜注定冰冷漫长。 午夜的雪依旧很大,路上很滑。孟玉成焦急地往家赶,刚开出医院没多久,便遇到一起车祸,一辆现代侧翻在路边,撞死了一个美团外卖员。120的车还未到,jiāo警在路边指挥过往车辆,提醒司机们放慢车速驾驶。 孟玉成再着急也只能慢慢地往家开,等进小区时,已经是一个一个小时后。小区里已经积满了雪,路很不好走,孟玉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家。 302的房门半敞。孟玉成冲进去,看到楼上那个让他不舒服的青年,穿着大红色的运动服蹲在孟玉娇身前,孟玉娇缩在电视柜和墙之间的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浑身发抖,像个被欺负得无处可逃的小动物。 孟玉成大步向前,愤怒地拎起青年的后脖子,将他甩到一边。青年磕到沙发,一声闷哼。 孟玉娇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居然没有马上扑过来,脸上都是怀疑和犹豫,以及像小动物似的无助和脆弱。 孟玉成不敢主动抱她,只敢伸着双手喊:“玉娇,哥哥在。” 孟玉娇这才不管不顾地扑过来,紧紧抱住孟玉成,哭喊着:“哥哥,不要,不要玉娇,玉娇,听话,不要丢下玉娇,玉娇听话,玉娇洗碗,玉娇扫地,玉娇做饭,玉娇乖,不要,不要玉娇……” 孟玉成肠子都悔青了,他搂着孟玉娇,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重复着:“没有不要玉娇,哥哥不会不要玉娇的,哥哥错了,哥哥错了,不会不要玉娇,哥哥错了,哥哥真的错了。” 直到有人拍他肩膀劝他先别哭了,孟玉成回头,这才看到屋里还待着一男一女两个警察,一身红的青年站在一旁,鼻孔里塞着染红的纸巾冷眼看着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孟玉娇还在怀里啜泣不停,孟玉成喝问青年:“你怎么会在我家?你来我家gān嘛?” 青年撇嘴翻了个白眼,气得孟玉成骂脏话,恨不得起身揍他。 男警察及时插话:“今天要不是他,你妹妹就出事了!” 孟玉成疑惑地看向警察。 女警察解释了来龙去脉,孟玉娇在家哭闹,吵醒了整栋楼。有人跑去敲门,孟玉娇受到惊吓,爬到阳台窗口。他们没赶来之前,楼上青年从楼上阳台翻下来,把孟玉娇哄进了屋里面。 女警察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让孟玉成出了一身汗。女警还说:“你妹妹倒是毫发无损,你这位邻居为了救她,手都磨破了。你倒好,进来就打人。” 孟玉成这才注意到红衣青年沾满血的手。青年又冲他翻了一个大白眼,孟玉成知道误会了他,很不好意思但也没说谢谢。因为青年看孟玉娇的眼神,实在无法让他产生好感。好在青年也没要求什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警察给孟玉娇做了登记,又简单地询问了孟玉成一些问题,孟玉娇什么时候来的上海,他白天上班时孟玉娇在哪里……孟玉成都如实回答,女警察得知孟玉娇白天都是被关在家里后,发出心疼的叹息。 男警察小声感慨:“这不跟我家那只猫一样。”被女警察瞪了。 孟玉成觉得孟玉娇还不如一只猫,猫起码不会担心主人不要它。 女警察又问他今晚为什么不在家,去哪儿了。孟玉成撒谎说公司加班。他怎敢说实话,光是想想今晚的事都恨不得扇自己嘴巴。 两警察对视一眼,什么都不问了,jiāo待了几句不痛不痒地话后离开了,大概觉得孟玉成很不容易吧。 等警察走后,孟玉娇还趴在他怀里,时不时啜泣几声,搂着他的肩膀细声细气地说着:“玉娇听话,玉娇听话。” 可怜的模样使孟玉成想起以前,每次孟玉娇犯傻gān错事时,总被孟常胜关在屋外,饿一晚上或者冻一晚上。母亲刘香会在旁边添油加醋,恐吓她说不听话就扔掉她。他心情不好时,也会这样吓她。 年纪不大时,孟玉成还天真地相信过大人们的话,傻子不记事,傻子什么也不懂。欺负她也没有关系,对她说一些狠话也没有关系。其实,怎么会什么也不懂呢? 猫狗都懂点事,何况她是个人。孟玉成自责得心都碎了,一遍又一遍地跟孟玉娇qiáng调:“哥哥不会丢下你,哥哥不会丢下你,哥哥爱你,哥哥会永远跟你在一起。” 死也死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孟玉成看过一些案例,母亲带着自闭症儿子一起自杀什么的,常有发生。如果哪天他没办法照顾孟玉娇了,那就一起去死。当初孟玉成自作主张抱回冻得半死的孟玉娇时,就是这么想的。那会儿,他刚满十四。 孟玉成哄了孟玉娇一夜,她一会儿睡一会儿醒,睡时做噩梦,醒了就哭。孟玉成不敢离开她半步。天微微亮时她才因为哭累了,真正的熟睡过去。 孟玉成这才有空上厕所,憋了一个晚上,膀胱都快炸了。从厕所出来,他看到阳台窗外,由远到近白雪皑皑。有几只圆滚滚的黑鸟停在靠窗的树尖,在上面轻盈地蹦跳,树枝上积攒的雪被抖落。 对面两栋居民楼的缝隙处,冒出一丝红光。天晴了。 卧室里传来一声动响,孟玉成赶紧跑过去,孟玉娇翻身弄掉了怀里紧抱的小猪佩奇,孟玉成捡起佩奇重新塞回她怀里。她抓紧佩奇,嘴里小声嘟囔了什么,继续安睡。 早上七点,孟玉成通过公司系统请假,理由严重感冒。没想到李总打来电话询问:“怎么,你感冒啦,很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 过度关心的话语里带着很容易让人觉察的其他意味,孟玉成假装听不懂,含糊其辞的说家人生病。 李总没有多问,慡快地准了假,最近项目进展顺利,他心情不错。说完了请假的事,李总冒出一句:“金总是真喜欢你。” 孟玉成继续装傻:“啊?” 李总打着哈哈立马换了说辞:“金总说,他很欣赏你,觉得你踏实能gān。” 孟玉成胸闷气短的沉默不语。 李总尴尬地笑了几声,又道:“德胜集团那边,你得好好跟进啊。” 这话听得孟玉成压力山大,喘不过气。他原本不打算让李总知道他和德胜有过接触这件事的,肯定是金石川说的,也不知道他怎么说的。孟玉成知道想要搞定拿下德胜集团,他得抱紧了金石川的大腿。金石川的大腿,哪有那么好抱。 李总大概觉得很容易。孟玉成突然怀念起郝凡说过的话,他说他只想做一名简单平凡的程序员。他骂过郝凡没出息,如今才懂他的纯粹,衣食无忧的纯粹,才华过人的纯粹,孟玉成也就怀念了一下,三秒钟不到。 李总终于挂了电话,但孟玉成依旧呼吸不畅,他开门跑到楼下走了一圈,没过脚面的雪踩上去不如家乡大雪的松软,风却是差不多的,刮得人脸疼。 孟玉成只穿了一件单衣下楼,chuī到脸皮发麻才往楼里走,遇到对门303的老夫妇。 老夫妇看到他就说怎么能把脑子不好的妹妹独自留在家里。孟玉成自知有愧,一个劲儿的道歉和感谢。 两老并没有因此住嘴。 老头说:“以后得注意啊,不能让一个傻子独自待在家里啊。” 老太太轻言细语地补充:“煤气泄露怎么办,着火了怎么办?像昨晚那样爬出窗户怎么办?这栋楼老人住的多,真出点什么事,那就麻烦了。还有她哦,。” 冷风从楼道口不停地往里灌,孟玉成不停地说对不起。等老夫妇上楼后,他才慢慢地爬上楼回屋,双手双脚像冰一样沉。 孟玉娇还在房间熟睡。 手机里有陌生号码发来的未读短信。 “我是夏珞,谢谢你昨晚来看我弟弟。你走后,他把病房砸了。” “还有,他今天乖乖吃药了。非常感谢你,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随时告诉我。” 孟玉成将夏珞的号码拉黑。 一周后,夏青出院,保镖把他送回huáng浦的江景公寓。沿途还有未化的雪,脏兮兮地堆在绿化带。 朱颜在微信上问他:“明天的排练能来吗?” 夏青回:“能。” 朱颜回了一个冷笑表情:“要不是你,我早换别人了。” 他住院一周多,剧团启用了B角演员jiāo叉对戏。游星河说,朱颜天天在现场骂人,B角演不出他想要的感觉。 夏青对朱颜说:“谢谢老师。” 这是他第一次对朱颜正儿八经地道谢,如果没有朱颜,他进不了星河剧团,更不可能上来就是主演。朱颜曾当着别人的面说他是天才,当着他的面却总嫌弃他。 朱颜可能受到了惊吓,语音回复:“你吃错了药了吧?脑子瓦特了?”毫不掩饰的怀疑和嫌弃。 夏青没有再回复,扭头望着窗外陷入回忆。 前几天,夏珞告诉他,孟玉成拉黑了她的电话,因为她给孟玉成发短信道谢。她调查过他,知道他家境不好,母亲早逝,父亲出过车祸坏了腿,有个智障妹妹,还有个念大学的弟弟。借钱念完了大学,毕业后头两年都在还债。 都是夏青不知道的事,孟玉成从不跟他讲这些东西。 “一家人都靠他,负担很重,典型的凤凰男。”夏珞如此总结。夏青不喜欢这个总结。 夏珞问他:“你跟他在一起,就没给他点什么?” 夏青生气得没有回答。 夏珞大概也调查过了,孟玉成没有拿他任何东西。她评价孟玉成:“也不是一无是处!” 今天出院前夏珞来看他,又问他:“你知道金石川最近和孟玉成走得很近吗?” 夏青恨不得扔东西砸死她。 “金石川可比你大方,帮人家签了德胜集团的单,一单上百万呢。”夏珞总喜欢在他心上插刀。 夏珞又变了对孟玉成的评价:“他还挺有眼力见的。” 夏青降下一点车窗,冷风钻进车里,带着没有融化完的雪的味道,冰冷刺鼻。保镖没有经过他同意,升上车窗锁死。 夏青瞪他,保镖说:“夏总说了,你要保重身体。” 夏青哼哼,在他住院期间,夏珞也不知道怎么了经常来看他,偶尔拎着家里煲的汤,说是夏秋繁让带的。 保镖只把他送进公寓电梯。夏青按下21,电梯楼层数字跳动,电子显示屏里正放着锦江乐园的视频广告,巨大的摩天轮挂在天边,镜头切换,摩天轮里的小朋友指着天空开心地许愿。 21层到达,夏青走出去又退回来,按下“1”。 公寓大楼外,正午的太阳让冷风有了一点温度。夏青走到街边,拦了一辆出租:“红松路700弄。” 夏青想起来他答应过孟玉娇,要带她坐一次摩天轮。 作者有话要说:请好评。 ☆、第 21 章 旧小区里堆起来没有融化的积雪更多,太阳一晒,雪水流得到处都是,旧小区排水不好,不少地方积起了水洼。 走到孟玉成楼下时,夏青不小心踩进了一个水洼弄湿了鞋面。他突然不敢上楼,在楼下徘徊来去想要找烟抽,还是孟玉娇先发现了他,大概被关久了,拉开窗户特别亢奋地喊他:“哥哥——青哥哥,哥哥,夏青哥哥。” 还记得他的名字,夏青非常意外又非常高兴地向她挥手,发现原本没有防盗窗的玻璃窗装上了新的不锈钢防盗窗,铁栏杆比一般防盗窗密集。孟玉娇扒着防盗窗上,恨不得钻出脑袋,兴奋得喊个不停:“夏青哥哥,青哥哥,哥哥——” 四楼有人拉开窗户往下探望,是个年轻男人,夏青瞪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地冲上楼。孟玉娇已经打开门,站在门口高兴地转圈跺脚,像只兴奋的小鹿,嘴里喊着:“哥哥,哥哥,哥哥。” 对门的303老太太打开门警惕地往外看,正好看到夏青冲上来,抱起孟玉娇转了一个圈。老太太提醒:“声音轻滴,中午有人要困觉!”一口上海话,听着客客气气的,不满和警告却很明显。 夏青回头不慡地盯了眼老太太,他气场和孟玉成完全不同,老太太说完赶紧关上了门。他怀里的孟玉娇已经自知有错地捂住了嘴,特别小心地告诉他:“哥哥说,小声,不吵,不闹。打扰邻居,不好。” 夏青再次回头瞪303,飙了几句经典沪语骂,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对方听见。孟玉娇可能知道他在骂人,一个劲儿地拉他:“哥哥,进来,哥哥,进来。” 夏青被她拽进了屋,发现原本老旧的防盗门换成了新门,加上阳台上新装的防盗窗,夏青起了疑虑,问孟玉娇:“怎么门窗都换了?” 孟玉娇茫然地“嗯”,夏青指着门问她:“这个,怎么换了?” 孟玉娇听懂了,一脸严肃地回答他:“哥哥说,不能爬窗,不能,陌生人,开门。” 夏青听出来了,她在重复孟玉成jiāo待的事情。 “那你还给我开门!”夏青忍不住吐槽。 孟玉娇被说愣了,足足呆了好几秒才小声地回:“你是,夏青哥哥。可以。” 小模样看着还挺委屈。夏青开心地揉她脸:“逗你玩儿呢,看到我可以开门,其他人不可以哈!” 还怕孟玉娇不够重视,又特意加重qiáng调了一遍:“其他人,一定不能开门,一定一定一定哦,只有我可以!” 孟玉娇特别认真地点头,夏青很满意,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里面倒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孟玉成穿过的鞋子放在玄关的塑料鞋架上,沙发上搭着大衣,茶几上有笔和杯子,还有几张纸上面写着东西,他随便瞄了眼,都是他看不懂的符号,旁边还画着奇怪的图。大概是工作上的东西。 想到孟玉成的工作,夏青心里很不舒服。夏珞说的没错,金石川可以给孟玉成的东西,他没法给。他问孟玉娇:“还想坐摩天轮吗?”孟玉娇立马激动地双眼发光。 大冷天的,又非周末,锦江乐园人不多,夏青带着孟玉娇没有排队就坐上了摩天轮。 摩天轮慢慢爬高,没有阻挡的太阳光照进来,带来几分暖意。夏青抻着长腿舒展地坐在孟玉娇对面,看着她贴着窗户往外看,金色的阳光铺在她脸上,照得整张脸毛绒绒的,gāngān净净的大眼睛里都是纯粹的喜悦。 “好看。”她告诉夏青。 夏青拿出手机,对着她拍照。手机里的孟玉娇看起来清纯可爱,姣好的五官掩盖了她的憨态。如果她不傻,应该很讨人喜欢。 他问孟玉娇:“你最喜欢谁?” 孟玉娇毫不犹豫:“哥哥。” 夏青故意指自己,孟玉娇摇头那叫一个快:“孟玉成,哥哥。” “为什么?为什么最喜欢他呀?” 孟玉娇歪着头,眼神飘向窗外,看起来这个问题不是那么容易回答。 夏青发现就算是没有正常人的智商,孟玉娇也有不输正常人的复杂情绪。比如此刻她的悲伤,让夏青说不出话。 在摩天轮快要转到顶端时,孟玉娇才特别小声地开口:“哥哥,不会,丢下我。” 夏青看到了她眼底的水光,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居然会问哭她。 “我听话,哥哥不会,丢下我。”孟玉娇重复了一遍。 “你不听话,你哥也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夏青坐到孟玉娇身边,拉住她的手。两人的手都是冰冰凉的。孟玉娇没让他久握,抽回了手趴在窗户上,额头顶着玻璃往下看。 “变小了。”她小小声地哼了一句,话音未落眼泪已经掉在了腿上。夏青看到了她的眼泪,赶紧扭头看向另一侧,眼泪来的太快,他一下没收住。 从摩天轮下来,夏青请孟玉娇吃必胜客。孟玉娇很快忘了摩天轮上的事,开开心心的吃完了一个披萨,喝了半瓶可乐。夏青看着她开心满足的样子,突然很羡慕她。她的悲伤有开关,她的快乐却随时都能有。 下午五点,太阳已落,夏青送孟玉娇回家。他把送进屋,又给她qiáng调了一遍,除了他和孟玉成,不能给其他任何人开门。孟玉娇一个劲儿地点头。 完了夏青又多叮嘱了一句:“不要告诉你哥我带你出去玩了。”他不想让孟玉成知道,他带孟玉娇出去玩了。暂时不想。 孟玉娇又是一个劲儿的点头,看起来压根没听懂。夏青无奈地掐她脸:“你不说,我以后还能偷偷带你出去玩。你要说了,你哥肯定不会再让你给我开门了。所以,你一定不能跟你哥说。知道吗?” 孟玉娇似懂非懂地看着他:“不说,不跟哥哥说,玩,吃披萨。” “对对对,你不说的话,以后我天天带你吃披萨,喝可乐。”夏青赶紧用吃的诱惑她。孟玉娇这次是真听明白了,不停地说:“不说,不跟哥哥说,不说。” 夏青满意地离开,下楼时遇到一个抱着滑板的青年,高高瘦瘦的,穿着大红色的运动服,看着颇为张扬。青年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夏青不以为意地反看回去,青年匆匆忙忙地跑上了楼。 夏青忍不住嘀咕:“有病啊。” 隔天上午排练结束,夏青又按照约定跑去找孟玉娇了。他问她有没有跟孟玉成说昨天出去玩的事,孟玉娇说没有,还特别委屈地告诉他:“哥哥,回来,很晚。” “哥哥工作很忙,要赚钱。有钱了玉娇才能天天吃披萨。”夏青不想让孟玉娇对孟玉成失望。 夏青带孟玉娇去虹口一家有名的手工披萨店吃了手工披萨,吃完陪她玩了一会儿,就把她送回家了。孟玉娇被送回家时还有点不情愿,夏青如实告诉她:“你哥要上班,我也要上班啊。哥哥不上班时就来找你玩!” 孟玉娇一听“上班”,立马变得很乖。 夏青再次跟她qiáng调,不能告诉孟玉成他们吃披萨了。他本想说明天他还来,可想到是双休日,孟玉成在家,只好改口:“哥哥明天后天都要上班,星期一再来找你玩。”孟玉娇特别开心。 周一中午十二点,夏青准时接孟玉娇出去吃饭,然后在附近的公园玩一会儿,送她回家后,赶回剧场继续下午的排练。 只要是工作日,天天如此。遇到特殊情况时,比如排练时间变更或者特殊节假日,夏青都会提前跟孟玉娇说好,她很听话并且非常信任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跟孟玉娇相处的次数越多,夏青越能感受她过分的乖巧和异于常人的敏感,让他常常忘记她是一个智力不正常的女孩。 偶尔,夏青也会套她话,打听一点孟玉成的事情。孟玉娇嘴里的孟玉成,除了忙还是忙,陪她的时间很少。有时候周末都要出去工作。 其实夏珞透露的消息更直接,最近孟玉成都在跟着金石川混。 “看起来这个孟玉成很对他胃口,gān什么都带着他,给他介绍了不少人脉。我可从没见过他对谁这样上心过。”夏珞觉得金石川这次是认真的。 夏青觉得金石川根本不可能对孟玉成认真,夏珞笑他不会看人:“没准金石川就吃这一套呢,他也是个怪胎啊,跟你一样,都喜欢剑走偏锋!” 夏青被气得全身都疼,他想过直接找孟玉成,可是见面了说什么呢?他已经厌倦了吵架,和不欢而散。 夏青想要一点改变。 剧场的人都说他变了,整个人感觉静下来了,沉了很多。朱颜特别欣赏他现在的状态,对他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其他人以为他扛不住魔鬼朱颜的压力会反抗什么的,游星河还让梁明月私下找过朱颜几次,让他不要对夏青过于严格,没想到他都抗下来了,并且完成的很好。 夏青渐渐也从辛苦的排练中找到了一些表演的乐趣,舞台对于他而言,不再是可有可无。他主动联系星耀的王牌经纪人李蓉,表达了想要合作的意愿。 李蓉再见他,也感慨说他变了不少。夏青不知道这种改变有用还是没用。 李蓉问他:“我签你进星耀,是要把你捧成和张炀一样的巨星,你要付出很多牺牲很多,你愿意吗?” 夏青迟疑了,他不确定他对舞台的渴望是长久的还是暂时的。 李蓉说:“当然,得到和牺牲一样多。登上更大舞台,和厉害的合作,创造伟大的作品,被更多人知道和喜欢。” “也会有更大的影响力吗?”夏青问李蓉。像金石川和夏珞他们那样,随便一句话就能影响一个人的饭碗。 李蓉微微一笑,点头:“当然。” 夏青想,或许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又是一个周末,刚过元旦,天气转暖了一些。孟玉成难得周末在家休息,趁着天气不错带孟玉娇出去玩,就在家附近的公园。没想到孟玉娇兴致不高,对于那些简单的游乐设施毫无兴趣,若搁以前,她肯定兴奋地不知所措。他带她去吃必胜客,她也是兴致缺缺,看起来食欲不佳。 可吃起路边摊的炸土豆时,她又是以前的好吃模样了。孟玉成这才发现,孟玉娇比之前胖了一点,瘪下去的脸又圆回来了。这段时间他很忙,没有多少时间关心孟玉娇。每天除了处理公司的一堆事情,还要应付金石川。 自从签下德胜的单后,金石川开始频繁地带着他出入各种场合,见各种人。武康路的百年别墅招待,外滩需要刷卡才能进的高级会所,教育局的官员,集团的CEO……让孟玉成见足了世面,刷够了脸。 很多人背地里都会打听:“孟玉成到底是谁?” OT科技的销售总监,毫无说服力。能让金石川带着进出的人,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孟玉成毫无背景,金石川有特殊嗜好,合在一起,就是最佳的艳闻八卦。像孟玉成公司的人,从上到下提起他都是一脸不可说的暧昧。 周五孟玉成还在公司洗手间听到一出好戏,都是销售部的同事。他可以通过声音分辨出来谁是谁。 有人先提:“孟总还是挺厉害的,能搞定德胜。” 一人不屑:“他还不是靠屁股上位!” 另一人惊讶:“真的,假的?” 不屑的那人压低声音:“大家都知道的,听说金总的初恋和孟总长得很像。” 这种八卦传言孟玉成已经听过很多次了,当然,还有更多别的说法,他chuáng技很好什么的,千奇百怪。 那群人继续说他。 “那孟总还真是赚到了,不过我看他挺直的呀。” “直不直不是用眼睛看的,而是用这个说的!” 说话的人大概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动作,一帮人猥琐的笑开。笑完了有人提醒说:“孟总现在可是李总的红人呢,大家不要再乱说了。” 等他们散了之后,孟玉成才从洗手间慢慢走出去。他一人完成了销售部整年的业绩,那些背后议论他的人都分了不少奖金。没有人念他的好,也没有人为他的牺牲感到不平。多数人都在嫉妒他和怀疑他,为什么金石川看上的偏偏是他? 为什么金石川偏偏看上的是他呢?孟玉成想了一个多月了,都没想明白。他也始终没有想明白夏青当初为何偏偏看上他。不过他唯一始终特别明白的是,这俩像双胞胎的表兄弟,他都招惹不起。 下午,孟玉成带孟玉娇去逛家乐福。孟玉娇最喜欢超市了,在超市里跑来跑去,一会儿想吃这个一会儿想要那个,完了又怕孟玉成说她,不敢拿想要的东西。 孟玉成把她看上的东西都扔进了手推车,孟玉娇开心地差点表演原地打滚。孟玉成说:“哥哥工作挣钱了,挣钱了就能给你买好吃的。” 孟玉娇嘀咕了一句:“青哥哥也说,哥哥工作赚钱。” 孟玉成正忙着取她看上的薯片零食没听清,问她说了什么,孟玉娇却跑远了。 孟玉成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孟玉娇刚刚嘀咕的是长句,她说话口齿好像清晰了很多,会连贯的表达了。他细细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如此。但至于为何会如此,他没有多想。他跑到海鲜区买了螃蟹和大虾,准备给孟玉娇做一顿海鲜晚餐。 回到家后,孟玉成在厨房忙了半个小时,做出一桌海鲜,白灼虾,红烧蟹,清蒸带鱼,香煎鱿鱼管。孟玉娇吃到舔手指。 看到孟玉娇那个馋样儿,孟玉成别提多满足了。可惜这顿饭还没吃完,金石川打来电话,似乎喝醉了,用一种醉醺醺的语调要求他:“来接我。” 孟玉成果断拒绝:“我没空。” 他和金石川的关系没有外界想的那么不堪,他没有费尽心思的巴着金石川,金石川也没有对他gān过越界的事情。虽然金石川经常说些暧昧不清的话让别人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偶尔也会占点他的便宜,但孟玉成深知,金石川绝对不是外界传的那样看上了他。他只是金石川的一个玩物,给点小恩小惠就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金石川并不理会他的拒绝,说了第二遍:“来接我。” 孟玉成不得不耐心给他建议:“其实你找你助理更快,我的车一个多月没洗了,很脏,暖气也坏了。” “嗯,我让我助理开我的车去找你,到时候你开我的车来接我。”金石川说完挂了电话,根本不给他再次拒绝的机会。 果然,十几分钟后,他的助理打来电话,说在小区门口等他。孟玉成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也不敢真得罪金石川。他刚放下碗,孟玉娇哇的一声哭了,抱着他哀求:“哥哥不要走,哥哥休息,哥哥不想工作,哥哥陪玉娇。” 大概她也听出了孟玉成的不情愿。孟玉成不得不花了一点时间哄她,又jiāo待了一些不要给陌生人开门的事情,这才迈着沉重的脚步出门。 外边下着雨,还挺大的。孟玉成没有返回楼上取伞,缩着无畏地冲进了雨中。 作者有话要说:补了一些夏青的东西。 他在改变。 ☆、第 22 章 金石川的助理已经撑着伞站在车边等他了,见他冒雨过来稍显吃惊,但很快恢复正常,大概早就见怪不怪。 孟玉成湿淋淋地跑到车前,二话不说扯开车门坐上了驾驶座,助理的眼皮跳了跳,什么也没说,退后半步目送他倒车离开。 等开到金石川说的地址,孟玉成身上已经gān透了,只是车里的水渍恐怕不好处理。 又是一处藏在繁华闹市中的别墅小院,改成了酒庄,门口封闭的设计明显不对外开放。孟玉成给金石川打电话,接电话的不是他,是一个女人,柔柔的说:“你进来吧。” 电话未挂,设计感十足的小门自动启开。孟玉成往里走了几步,遇到一个穿着西装的青年,带着他左拐右拐的进了别墅主楼。青年指指楼梯上面,转身离开。 跟金石川出去的次数多了,孟玉成已经见惯了这种装模作样的神秘做派,但依旧不喜欢。他爬上二楼,进了门打开的房间,金石川就在里面,姿势不雅的斜躺在沙发上,房间里别无他人。 孟玉成上前,本来闭着眼的金石川陡然睁眼,锐利的眼神扫过他的脸,很快变得浑浊。 “我喝多了。”金石川向他伸手:“扶我一把。” 孟玉成拉起他,金石川晃了两下,歪倒在他身上,一只手蹭过他的屁股。孟玉成挡开他的手,金石川趴在他耳边轻轻哼笑。 孟玉成扶着金石川下楼,出小院,沿途没有碰到任何人。孟玉成问金石川:“你是不是装醉?”他见识过金石川的酒量,深不可测。 金石川抓他屁股:“你说呢?” 孟玉成扯开他的手,后悔问了一句废话。 上车后,孟玉成沉默地开车,金石川也安静地躺在副驾驶,半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孟玉成偶尔看他一眼,觉得他很像一条蛇,外表美丽深藏剧毒的蛇。 半个小时后,到达金石川中山公园附近的住处,和夏青一样的高层公寓。孟玉成走进金石川家时,差点以为进了毛坯房,客厅就一张沙发,空dàngdàng地搁在那里,旁边孤零零地立着一盏歪脖子灯。 孟玉成把金石川扔到沙发上,掉头就走,刚跨出半步就被金石川一声轻吟叫住:“头疼。” 孟玉成回头,金石川横躺在沙发上,半死不活地哼着:“好渴。” 孟玉成环视一圈,对这个毫无家样的房子没有任何好感。他找到所谓的厨房,一个冰箱,两个玻璃杯,再无其他。冰箱里装满了依云的水。 跟夏青比起来,金石川才是真的有病!孟玉成站在冰箱前,浑身不舒服。他赶紧取了一瓶水,还未转身就被人从背后拦腰抱住了。 微微的酒气入鼻,是金石川。孟玉成左肩一沉,是金石川的脑袋搁了上来,亲昵地蹭着,蹭出了孟玉成一身jī皮疙瘩,他放下水想要挣开。 不想金石川掰着他的肩膀扭过他的身体,就这样笔直地咬了下来,孟玉成没想到金石川力气会这么大,一时躲闪不及,被咬了嘴角。他挣扎着推开金石川,又被他拽了回去,锁住双手卡在了墙角。 在看到金石川过于清醒的表情后,孟玉成大吼:“金总,你别发疯!” 金石川贴近他的脸,孟玉成扭头躲开,可惜耳朵bào露给了金石川,温热的唇擦过他的耳朵:“孟玉成,你是不是真以为我天天带着你就是为了逗你玩儿啊?” 孟玉成浑身一僵。金石川伸出舌头,舔过他的耳垂。孟玉成浑身一颤。 “我对你这么好,你对我还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吗?”金石川在他耳边chuī气。 孟玉成使劲侧着身体:“金总,你不要再逗我了!” 金石川把他掰正了,两人面对面。 “我没有逗你,我是认真的,我想让你喜欢我。” 孟玉成在金石川的脸上找不到认真。 “金总能别开玩笑了吗?你不喜欢我。”孟玉成说完,金石川哈哈大笑:“你果然不太一样呢!” 孟玉成挣扎:“那金总可以放开我了吗?” 金石川再次欺身上前,凑过去吻他,孟玉成闭嘴扭头不让他吻。 “我帮你那么多,总得有些回报吧!当初你接近我,不也是因为这个吗?”金石川提起膝盖,顶他□□。 孟玉成从金石川眼中看到了让他恐惧的欲望,他拼尽全力挣开金石川,金石川差点被他推翻。 金石川脸色一沉,再次欺身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孟玉成躲了下还是被扇中了后脑勺,左边耳朵嗡嗡地响。 金石川继续扇他耳光:“你他妈真以为我做慈善啊!”再无平日的斯文儒雅。 孟玉成没想过他会动手,连着被扇了四五下后也急了,握拳反击。两人扭打成一团,很快体型更为高大的孟玉成占了优势,金石川被他打翻在地,他骑到他身上一顿猛捶,直到金石川再无还手之力。 孟玉成这才放开他,金石川被打得鼻青脸肿,他也没有占到便宜,止不住的鼻血流的到处都是。 “我是人,不是玩物。我也玩不起。” 孟玉成捏着鼻子走了。 金石川yīn森地说:“你会后悔的。” 孟玉成苦笑,他早就后悔了。从认识夏青起,就开始后悔了。 下降的电梯里正在播放BOSS的APP广告,一群年轻人举着双手亢奋的喊口号:“找工作,直接跟,老板谈。找工作,上BOSS直聘。” 孟玉成看到发笑,这广告搞得好像员工能和老板平起平坐。他一笑,鼻血流的更厉害了。他打金石川是有留手的,但金石川没有,恨不得打死他。要是李总知道他打了金石川,今晚肯定睡不好了。OT是容不下他了,甚至有可能上海都容不下他了。 孟玉成感到一阵茫然,感觉眼前都是坑,怎么走都是死路。电梯停在一楼,孟玉成走到门口,大雨刚停,扑在脸上的冷风夹着湿冷的雨气,吸进嘴里的空气带着血腥味。 保安看到他,露出非常惊讶的表情。孟玉成找他借了一些纸巾,好歹堵住了鼻血。保安问他:“要不要去医院?” 孟玉成摇头,保安欲言又止。大楼里有晚归的住户,穿着体面,有着和金石川差不多的倨傲神态,看到孟玉成的样子,眼神里的鄙夷多过好奇。 孟玉成看着他们的样子,想到了夏青说过的“姿态好看”。 “在上海想要往上爬,哪怕月薪只有3000,也要看起来好看。只有姿态好看,才能把3000变成30000。”夏青总想着把他改造成一个姿态好看的人,看起来体面。 “体面?”孟玉成默念着这个词,摇头走出大厦外。片刻之间,他做了一个决定,离开OT。与其被人不好看的赶走,不如好看的主动离开。夏青说的一点没错,姿态好看了,别人才不会看扁你。 孟玉成跑到街边拦了出租回家,付完车费后他检查了两张银行卡的余额,因为他刚过试用期,多数项目提成还没有全部到账。他的存款数如果回老家,不上班能撑很久,但想要不工作留在上海,远远不够。 离开OT是必然的,可是离开后该怎么办呢?孟玉成发愁的进了小区,走到楼下时才反应过来他这一身伤恐怕会吓到孟玉娇。他停下来想好了说辞,才慢慢地爬上楼。 旁边的绿化带里缓缓站起一个人,个子很高,头发很短,手里夹着烟,昏暗的灯光下五官鲜明。是蹲麻了腿的夏青,望着孟玉成消失的楼道,站了很久,最终转身离去。 他看到孟玉成脸上的伤了,两只眼睛都青了。他差点冲上去拉住孟玉成,带他去医院,问谁打的他。孟玉成应该不会听他的。 夏青现在谨慎了很多。他在绿化带蹲很久了,因为夏珞说,金石川把孟玉成叫去他家了,金石川从不带人回家的。也不知道她哪里知道的,反正她是故意告诉他的。 他没有去金石川家找人,而是选择在这里等着。说来奇怪,他觉得今晚一定能够看到孟玉成。只是没想到是遍体鳞伤的孟玉成。 夏青回到车里,给夏珞打电话:“你能不能问问金石川,今晚发生了什么?” 夏珞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他被你的孟玉成打到进医院了,现在正在抢救呢!你的这个孟玉成脾气还挺大!” 作者有话要说:慡不慡 ☆、第 23 章 午夜的医院,不比白天冷清。夏青刚到医院,遇到一群医生护士从急救车上抬下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过于浓烈的血腥味让他退出来,在门口酝酿了很久才重新走进去。问了一圈医生护士,都说急救室没有接待过一个叫“金石川”的病人。 夏青了然,径直走向高级病房区,果然半路撞上了金石川的私人助理,正和一个年轻的医生边走边聊,神色轻松。 夏青故意躲开了,没让助理看到他。他很快找到了金石川的病房,但是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在门口凝重了站了很久,才推门进去。 病房里的陈设一如既往,夏青眼神先落到窗口,再转回到chuáng上。金石川正半躺着玩自拍,咧着破皮的嘴似笑非笑,左边脸肿得跟包子似的,额头上包了一圈白纱,手上也缠着纱布。 都这幅模样了,还要自拍,夏青忍不住冷笑。金石川转头看过来,左眼肿得眯成了一条线。 “夏珞说你快死了,我想死人是不会自拍的吧!”夏青嘲讽道,他就猜到夏珞故意夸大其词。 金石川放下手机,冷眼看着他。 夏青走到chuáng前,凑近了打量他,发现他都是皮外伤,只是看起来吓人,孟玉成肯定留手了。想到此,夏青有点不舒服。 “看够了?”金石川眼神不善。 夏青往后退了几步:“你都没死,怎么够?” 金石川忽而歪了歪嘴:“你居然敢到这个医院来,病好了是吗?” 夏青沉下脸色,金石川笑出声,青肿的半边脸看着特别yīn森可怖。 “你是为了那个孟玉成跑来这儿的吗?” 夏青握拳。金石川遗憾地叹息:“本想吓吓那个胆小鬼的,没想到你为了他都敢直闯这儿了,看来爱的不浅呐,我还以为你早就把他甩了呢!” 夏青想,孟玉成确实是个胆小鬼,换成他,肯定不会让金石川有机会说这些废话。 金石川见他沉默,更加得意:“记得小姨死前,就躺在——” 夏青冲到chuáng前,用力掐住他的脖子,金石川本身有伤无力反抗,很快被掐得喘不过气,只能瞪着眼睛狠狠地看着他。 熟悉的怨恨和鄙夷撕开了夏青的记忆。 “把他送到国外去。医生说了,你不见他最好。”是夏秋繁略显冷酷的声音。 夏青缩在衣柜里,放慢了呼吸,小心地动着脚趾。夏秋繁要把他送到国外去,夏珞跟他说过了,金石川也跟他说了。他们都很开心,他终于要被送走了。 “这不行,我不同意。”妈妈金凌拒绝了夏秋繁的提议。 夏青抠着脚趾头想,为什么不行呢,明明她不喜欢他,看到他就会发病。他想离开,去哪里都可以,只要她不再发病。 “你真是不可理喻!”夏秋繁开始摔东西,他生气时总爱摔东西。 “他是个孩子!”金凌开始哭泣。 夏秋繁咆哮着:“可是你没办法接受他,我们都没办法接受他,把他送出去不更好吗?他好你好我们都好!” 金凌哭得更大声。夏青的耳边只剩下金凌凄厉的哭声,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心。 “你在gān什么!” 一声爆喝将夏青拉回现实,耳边的哭声停下,眼前的金石川双目圆瞪,双手使劲掰着他的手,张开的嘴巴里发出难受的嘶嘶声。 他还未松手,就已经被人大力拉开了。金石川躺在chuáng上,拼命的咳嗽着。 “金总你没事吧!”把夏青拉开的是金石川的助理,按响了呼叫铃。医生很快推门而入。 夏青像个木头人似的站在一旁,看着医生仔细地给金石川检查身体,他的助理担心地追问着:“有没有事,有没有事?” 金石川躺在chuáng上,直直地盯着夏青,怨恨和鄙夷加剧。夏青看到他微微地张开嘴,无声地喊着:“杂——种!” 夏青落荒而逃,一直逃到孟玉成家楼下,整栋楼只有他家还亮着灯。他跑上楼,又跑下来,反复几次后,最终还是停在了楼下,蹲在之前蹲过的地方,望着孟玉成家的亮光,一支烟接着一支烟。 夏青蹲到天亮。 孟玉成写了一夜代码,绕了一圈,还是写代码最简单。那次从特殊学校回来后,他就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但一直摸不着具体的方向。昨晚BOSS的广告让他看到了一束光,点亮了某些东西。 路,总是人走出来的。孟玉成想,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小区里开始有人走动,夏青抽完最后一支烟,遥遥望了一眼三楼的阳台,起身离开。天晴了,朝阳略刺眼。 孟玉成写完一页代码,看到窗帘透出的亮光,抻着手臂走到窗前拉开窗帘。远处已经升起太阳。 当鼻青脸肿的孟玉成把辞职信放在李总面前时,李总不知道是该惊讶还是该诧异,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话:“小,小孟,你的脸,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玉成早就想好说辞:“对不起,李总,我觉得以我的能力不配待在OT。” 李总太意外:“这,这是哪里的话!你的脸怎么回事?” 孟玉成本想微微一笑,但无奈扯到发肿的脸,最终笑得歪嘴斜眼:“我知道大家都在背后议论我,我也确实名不副实。之前进公司也是qiáng求张乔推荐的,如果不是他帮我,我是没有能力进OT。” 李总忙着否定:“你不要听他们瞎说,张乔一直说你很好!” 听到张乔说他很好的话,孟玉成微微一愣。 李总赶紧补充:“真的,张乔一直觉得你很有能力!” 孟玉成盯上李总的眼睛,他不自然地避开了。孟玉成苦笑,他很清楚张乔绝对不会说他很有能力的话,这都是李总为了留住他编造出来的。 “他们那些议论不全是瞎说,李总您是最清楚的。”孟玉成故意说。 李总表情僵硬,不过很快恢复正常,他大概误解了什么,开始语重心长地劝他:“哎呀,小孟你不要一时冲动嘛!谁说的你,你告诉我,我去说他们。他们纯粹就是嫉妒!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不要说气话嘛!” 他把辞职信塞回到孟玉成手里:“别冲动,冷静冷静。还有你的脸怎么回事?摔跟头了?” 孟玉成拿着信无奈地说不出话。 李总又说:“我知道,你这个月累到了,公司不会亏待你的。你这伤有没有去医院看看啊?哎呀,小孟我知道你很辛苦,你刚到不久,就要负责这么多事情,肯定很累。同事们对你还不熟悉,闲言碎语少不了,你别往心里去。你这个伤真没事吗?要不要我让我助理送你去医院看一下?” 尽管孟玉成知道李总的关心都是客套,但他还是有点动摇和退缩,侥幸地想着金石川不一定会拿他怎么样。大不了就是攀不上他的关系了,以后签单得靠真本事了。或许,辞职不是最好的办法。或许,还能熬一熬。 他犹豫了。片刻之间,昨夜的决心就碎成了渣,所谓的姿态好看在一地jī毛的现实面前,太不值一提了。 孟玉成拿回了辞职信,李总松了一口气,拍着他的肩膀一直安慰他不要太在意别人的想法,批他病假让他去看医生,并且当天就让HR找了那些常在背后说孟玉成小话的人谈话。公司不大,哪些人爱说是非,其实大家都知道。 起码李总暂时还不知道他打了金石川,孟玉成暂时把辞职信锁进了抽屉。 好几天过去了,金石川那边毫无动静。对于孟玉成而言,这种安静是一种折磨,头上悬着刀的感觉很糟糕,导致他想法很多,一会儿想要姿态好看的辞职,一会儿又觉得应该没什么,每天都很煎熬。 晚上常常做噩梦,不是梦到金石川起诉他,就是梦到警察来抓他,再不就是孟玉娇流落街头被人欺负的场面。偶尔也会梦到夏青,他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被警察抓走,无动于衷。 每次噩梦醒来,孟玉成都会没办法继续安睡,gān脆起来写代码。只有在写代码时,他才能放下心中那些忧愁。他因此睡眠不足,常常双眼发红蓬头垢面的去上班。李总觉得他是故意的,怕他再提辞职更怕他消极怠工,动不动就叫他吃饭和谈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什么好听的话都说尽了,以前没给的承诺都给了。 尤其在年终奖这一块,李总暗示孟玉成,他会比别人多很多。孟玉成常常因此心动,一时放下心中担忧,但嘴上不敢给李总任何确切的保证。毕竟,金石川是颗定时炸弹。 如此拉拉扯扯,半个月过去了。之前因为金石川的关系谈到一半的几个大单,孟玉成也在忐忑不安之中都拿下了。那些公司并没有为难他,甚至有些老板还想着巴结他想让他给金石川chuīchuī枕头风啥的。 金石川好像没有让人知道他被打了的事,孟玉成想,他可能是要面子。他同时也打听到,金石川去了美国,好像要年后才能回来。他稍微松了口气,不过并没有因此就认为金石川会真的放过他了。金石川行事诡异,突然回国也说不定。他家大业大,想什么时候收拾他都可以。 孟玉成还是得继续为以后做准备。他旁敲侧击李总,新签的单子想要多拿提成;他开始查看广州深圳的工作和租房价格;他继续熬夜写着代码;他更加省吃俭用…… “哥哥说披萨贵,要省钱。”这是孟玉娇第五次跟夏青告状说孟玉成不给她买披萨吃了。她还说:“哥哥不睡觉,工作很晚很晚。” 夏青知道孟玉成最近每天很晚才睡觉,他最近除了剧场的排练之外,也开始跟着李蓉见一些导演和制作人,混个脸熟。影视圈的人和音乐剧圈的人感觉完全不同,装模作样的很多。夏青很反感这种应酬,但李蓉说这是套路和规则。哪怕像张炀那种已经站到顶端的巨星,也没办法完全逃开的。 “你得学会适应和接受。”李蓉一直在教他。 夏青知道她的用意,但始终心里别扭,委屈自己的感觉并不好。每次应酬完,他都会拐到孟玉成楼下待一会儿,抽几支烟,然后再回家。 偶尔应酬晚了,他过去时已经是半夜,三楼的灯还亮着。孟玉成有时候会拉开窗户透气,夏青站在暗处遥遥望着他,常常会有和他对视的错觉。这种错觉让他觉得,那些虚情假意的应酬好像并不是那么难以忍耐。所有的委屈都是暂时的,所有的委屈都是有意义的。 偶尔夏青也会在白天过来,离得远远的,看着孟玉成在路边买打折的蔬菜和水果。或许是熬夜太多,他看起来瘦了很多,眼睛总是红红的,一如既往的邋遢和土气,挤在一群大妈中抢着打折的菜也毫不违和。 有时候夏青也会疑惑,他究竟看上孟玉成什么。就那样的一个人,插在他心上,拔不掉挖不出,时不时让他痛一下,难过一下。 “我看你是被下蛊了!”夏珞是这么说的。夏青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 临近年关,孟玉成熬夜熬得越来越凶,夏青看他状态也越来越差,不得不趁着把孟玉娇叫出来玩的功夫,哄着她去做点什么。 这日,孟玉娇又在他的故意引导之下,说出孟玉成一夜未睡的事。 “哥哥说工作很多,要不睡觉做完,才能拿到工资。”孟玉成是这么哄孟玉娇的。 夏青翻着白眼骂孟玉成骗子,嘴上却假装无意地说起:“听说人不睡觉会死的。” 孟玉娇听完大惊:“哥哥不会死!” “你说你要是一天不睡觉,不难受吗?”夏青故意反问孟玉娇。 孟玉娇想想点头:“难受。” “对啊,你一天不睡觉都难受,要是天天都不睡觉呢?”夏青循循善诱。和孟玉娇相处多了,他发现她是有学习能力的,他也慢慢总结出了一些经验。 “那就难受死了!”孟玉娇想明白了,相信他的话了。 夏青目的达成,做出一副心痛模样:“你哥哥再不睡觉,会死的!” 吓得孟玉娇吃饭都没胃口了。 果然,当天晚上,夏青见完某大导演后跑去孟玉成楼下,发现灯都灭了,整栋楼终于都有了夜晚该有的平静。 夏青有点失落,又有点高兴。他站在路灯下,抽完了两只烟后,默默离去。 他刚走不久,三楼的灯亮了。孟玉成站在窗前,望着夜色里他消失的方向,抿出了一丝苦笑。 ☆、第 24 章 过年前一周,孟常胜打来电话,亲热地问孟玉成什么时候回家过年。往年,他问得最多的是,年底发了多少钱。 孟玉成拆穿他:“大娘是不是又给玉娇看了人家?”就等着他把人带回家了。 孟常胜否定:“哪有的事,你们都不回家,过年不热闹啊!” 孟玉成知道他有一部分是真心的,玉庭早早跟他说过,过年不会回家。三个孩子都不回家,只有他和大娘母子,过年确实不热闹,最关键还会被人说三道四。不过这个真心很少。 “我暂时不会带玉娇回去的,我知道她回去了就出不来了。”孟玉成说的很直接。 孟常胜想骂他又不敢骂他,在电话里吭哧吭哧地喘粗气。过了会儿,才僵着语气道:“你是打算带着她过一辈子吗?” 孟玉成不吭声,算是默认了。 孟常胜说:“你带着她没有哪个女的愿意嫁给你的!” 旁边的大娘补了一句:“现在的女的都jīng得很!” 孟玉成冷笑出声:“那也是我的事。”若搁以前,他是绝对不会这么说的。认识夏青后,他才认清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结婚生子。 他没那个能力,更不想骗一个无辜的女人,就跟他不想让孟玉娇嫁人一样。 孟常胜急了:“你这是什么话?”大娘也跟着起哄:“我看玉成你也不小了,今年都三十多了,再不找就真得打一辈子光棍了!” 孟玉成听不下去了,直接挂了电话。孟常胜再打,他又挂。最后他给孟常胜卡里转了5000块,才消停了。 他打电话时,孟玉娇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看着。等他放下手机后,才软软地凑过来,靠在他身上说:“我不回去。” “嗯,不回去,哥哥不回去。”孟玉成揉她脑袋,最近她头发长了,夏青大概带她去过什么高级的理发店,帮她护理得油光水滑,跟广告模特似的。 如果不是孟玉娇那晚说漏嘴,他大概要很久之后才会反应过来孟玉娇身上的那些小变化是因何而起。 比如她能连贯地表达长句了,不仅口齿清晰了不少,还会很多复杂的表达;比如她学东西快了很多,以前他要教好多遍的事情,现在两三遍就够了;比如她知道爱美了,会自己选择要穿什么不穿什么;比如她突然监督他睡觉,监督他吃饭,监督他穿衣服…… 都是夏青教的。 孟玉成曾想从孟玉娇嘴里问出点什么,没想到她很警惕,被问急了gān脆沉默。孟玉成拿她没辙,只好找时间偷偷跟了她几次。 前两次都没有跟到,第三次终于跟到了。从夏青在小区露面开始,孟玉成就发现自己激动到手抖。他已经很久没有在白天看到过夏青了,虽然晚上常见,但夏青总藏在暗处,黑黑一团,只能见到模糊的身型。 夏青好像哪里变了,又好像没变。他远远地看着,心里头除了好久不见的激动,更多的还是酸楚。夏青宁愿偷偷地做这一些,也没有主动联系他跟他见面的意思。他挺想上前跟夏青说一声谢谢,可是谢谢之后呢? 夏青带孟玉娇出去没gān什么特别的事情,吃饭逛街上公园,一人捧着一支冰淇淋坐在路边瞎聊。也不知道聊了什么,两人能笑成一团。坐在夏青身边的孟玉娇看起来和正常的女孩一样,有着灵动的表情,看起来自在、开心。 像是一对异性恋小情侣。孟玉成跟了几次后,脑中冒出这种想法。可是,孟玉娇监督他早睡时说的那些话,又分明是夏青的口气。他觉得有那种想法的自己卑鄙到可耻。 说到底,孟玉成还是看不懂夏青。 小年那天,夏青终于决定去星耀签约。他没想到,他前脚刚到,后脚夏秋繁和夏珞就跟来了,两父女的保镖塞满了星耀大楼七层的走廊。 夏秋繁往沙发上一坐,就跟黑面神差不多,搞得李蓉都紧张了,一屋子星耀的高层都不敢大声说话。夏珞还带了律师,把夏青要签的合同拿过去翻了半个小时,又改了半个小时。 最后星耀的老板李东耀都亲自出面了,他气场和夏秋繁不同,笑眯眯的,看起来脾气很好,不过说起话倒是铿锵有力。 “星耀签夏青,不是随便说着玩玩的,星耀有能力也非常愿意把他捧成下一个巨星,像我家张炀一样的巨星。个人觉得夏青有这个潜质。并且,我们和夏青接触过一段时间了,也是充分了解过他的个人意愿,我相信,他会做得很好。” 李东耀说完这些,微笑着环视一圈,最后目光定在夏秋繁身上:“夏青已经是成年人了。” 李蓉跟夏青说过,是李东耀发现他的,也是他执意要签他进星耀。星耀也做过夏青的背景调查,但从来没有因此打扰过夏家其他人。李蓉总说,星耀和娱乐圈其他的公司不一样,是因为老板不一样。 夏秋繁冷着脸没有说话,夏珞把律师改好的合同递给李东耀:“李总你再看看,我们添了一些东西。星耀必须做到,我们才会让夏青签这个约。” 李东耀刚翻了一页,被夏青抢走了。前面的条款一条未改,后面添了几条新的,都是要求星耀必须无条件保证他的个人隐私的条款。 夏青看完将合同撕成两半,夏珞急呼:“你gān什么!” 夏青一眼未看夏珞和夏秋繁,转身对李东耀弯腰鞠躬:“抱歉李总,给您添麻烦了。我想,我和星耀签约的事情还是改日再说吧。”他又冲一旁的李蓉鞠躬:“对不起,蓉姐,我不知道这件事会这么麻烦。” 夏青说完捏着合同往外走,保镖拦住他。他转身终于和夏珞对上视线:“抱歉,我差点忘了我姓夏,谢谢你们来提醒我。”他将视线转到夏秋繁身上,他已经是个老人了,容颜的苍老没有让他变得和善,眉目间更加犀利和冷酷。 夏青已经不再怕他了,但依旧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他想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和星耀接触这么久,前前后后想了那么多,竟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身份和夏家的立场。果然,爱情让人变得愚蠢。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麻烦你们亲自过来。”夏青给夏秋繁鞠躬。他起身面朝夏珞:“你说得对,我姓夏就该负起姓夏的责任。是我的错。” 他话音刚落,夏秋繁陡然起身,走到夏青身边。两人差不多多高,夏秋繁面对面的bī视他。夏青不躲,仰着下巴回看。 “谢谢你,让我姓夏。”夏青说。 夏秋繁脸色大变,夏青笑了,默认的事实被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还是第一次。 夏珞呵斥他:“你瞎说什么!” 夏青没有搭理她,掉头往外走,这一次保镖没再拦他。他没有乘坐电梯,一路跑到楼下。 街道上张灯结彩,但路上车辆已经减少了一半。没有外地人的上海,不是上海。 夏青拿出手机,按下那串滚瓜烂熟的数字,没有不在服务区,也没有在忙,清晰的三声“滴”音后,是孟玉成刻意压低的声音:“你好,夏青。” “你好,孟玉成。”夏青学他。 同时沉默。 一头是呼啸的风声,一头是来往的车流声。 “你在楼顶?” “你在路边?”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 夏青抬头望天,天蓝的不像话,路边的红灯笼好像在发光。一辆电动车擦着他跑远了,车上放着歌: “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福大家新年好……” “新年快乐。”夏青说。 孟玉成笑了,笑声和风声一起,钻入夏青的耳朵。 “应该说,小年快乐。”夏青快乐地改口。 孟玉成笑得更大声了,夏青跟着一起笑。时间和距离,好像都被笑没了。 夏青记起刚bī着孟玉成搬到他家那会儿,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从《欢乐喜剧人》看到《王牌对王牌》,孟玉成笑点奇低,沈腾歪个嘴都能让他哈哈大笑。他笑孟玉成傻,孟玉成骂他装bī。谁也不让谁。 恍如昨日。 夏青问孟玉成:“过年回家吗?” “不回。” “那过年就你妹和你?” “嗯,你呢?” 夏青回头看星耀的大楼,夏秋繁和夏珞应该已经走了。 “我,刚刚和——”夏青寻找着措辞:“和家里人吵架了。” 孟玉成一声叹息。 “不是我找他们吵架的,是他们找我吵架的。”夏青急着解释。 孟玉成低声笑了,夏青觉得自己的解释好像挺多余的。 “今天我蒸馒头。” “狗头馒头?” “嗯。” “今年又不是狗年。” “要不要来我家?” 夏青咽口水。 “玉娇,嗯,很想你。”孟玉成声音越说越低。 夏青将手机移到嘴前,大吼:“好呀!” 很快,孟玉成大骂:“神经病,耳朵都被震聋了!” 夏青站在路边大笑,有行人停下来看他。他开始抱怨:“你上次做的狗头馒头可难看了!” 孟玉成不屑地嗤鼻:“你还不是吃光了!” “那是给你面子。” “哼,谢谢你哦。” “不用谢,希望这次做好看点。” “爱吃不吃。” “孟总,现在脾气大了哈!” “过奖过奖,哪能跟夏少爷比。” “除了狗头馒头还有啥?” “大葱?” “我就知道——” “咋了?嫌弃啊?嫌弃别来!” “我偏要去,我现在就去。” “我让玉娇不给你开门!” “她最喜欢我了,她才不会。” “别自恋了,她才不喜欢你!” “哼,变态妹控,你就是嫉妒!” “你才变态!” “变态妹控!” …… 说来说去,最后还是变得跟以前一样,互不相让,吵吵闹闹。没有人愿意停下,如果没人喊孟玉成的话。 “不说了,我要去工作了。” “去吧,孟总。我去找玉娇玩。” “嗯,好。” “晚上见。” “晚上见。” 谁都不想先挂电话。有人第二次喊孟玉成了,听起来很着急。夏青说:“你先去忙吧,孟总。” “好。” “晚上见。” “晚上见。” 终于挂了电话。夏青在路边转圈,张开双臂S型的往前奔跑。他内心的喜悦太多,让他膨胀到快要飞起来了。 ☆、第 25 章 “小孟,小孟?”李总喊了两遍,孟玉成才听到,懵懵望过去。 主席台上的李总面露不悦:“想什么呢?” 孟玉成赔笑,他在想夏青。夏青的电话打进来时,他差点扔了手机,毫不犹豫地用最快的速度冲出了会议室,跑到露台,假装平静地跟他问好。 “你好,夏青。” 小心翼翼,生怕bào露。 夏青祝他新年快乐,夏青说和家里人吵架了。他说今晚蒸馒头。没头没脑的对话。 一直如此。 他和夏青,差的十万八千里的两个人,竟也能走到这一步。孟玉成想,大概是命。 电话那头的夏青还是那样疯疯癫癫,大声说话,大声笑,大声地嘲笑他,没怎么变。夏青说,晚上见。 晚上见。想到此,孟玉成忍不住地嘴角上扬,恨不得马上下班。 李总见他又走神了,不得不敲桌子:“小孟,轮到你了!” 孟玉成再次定神,发现大家都在看他,有好奇,有质疑。下午是公司年终高层大会,他不仅中途不管不顾的跑出接电话,现在又光明正大地当众跑神。李总脸黑得不像话。 “说说你明年的计划。”李总很不耐烦了。 孟玉成赶紧走到前面,打开PPT,给大家讲述他销售部明年的计划。虽然不确定还能做多久,但孟玉成还是认真地想了明年的工作。万一呢?偶尔他也需要一点不切实际的乐观。 好事总会发生的。但是好事来临之前,总会先来点不如意的事。高层会一直开到晚上七点,都没有结束的苗头,主要还是卡在了研发部那边。 研发部的老廖提出来的新年计划看着华丽无比,其实内容肤浅。李总很不满意,七七八八的意见提了一堆,老廖很不服气,七七八八地反驳了一堆。 两人针锋相对,会议僵持到八点。李总脾气上来了,说话非常难听,话里已经透露出要赶人的意思。最后还是老廖扛不住了先服软,以重新做一份计划结束。孟玉成再次现场围观了一次,什么叫做胳膊拧不过大腿。哪怕老廖也是公司创始人之一。 孟玉成想,要是让李总知道他打了金石川,恐怕不用金石川做什么,李总都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肯定会闹得很难看,!孟玉成默默吐槽了一遍夏青,狗屁姿态好看,站着说话不腰疼! 吐槽完了,他又拿着手机看了一遍时间,顺便翻了下微信,他把夏青加回来了,不过对方貌似没啥反应。大概是他看手机的次数太频繁,李总问他:“小孟,你晚上有约?” 孟玉成知道散会后李总要请大家吃饭,这是早就约好的,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去了,赶紧顺势点头:“啊,是。” 人事部经理插话提醒:“孟总,今晚李总请吃饭呢!” 孟玉成为难地看着李总:“今晚我真的没法跟大家一起吃了。” 李总反问他:“有事吗?谁啊?谁约你啊?” 孟玉成看到他眼里的探究与八卦,灵机一动故作神秘地凑到他身边,小声说:“金总突然——” 他只说了半截,李总眼神一亮,马上明白了,慡快地准了他,拍着他的肩膀说:“小孟,明年加油啊。” 孟玉成赔着假笑,如果不是搭上金石川,他在李总眼里屁都不是,可能早就赶人了。不过这种时候搬出金石川,倒是有点讽刺。但孟玉成顾虑不了那么多了,厚脸皮的想着物尽其用挺好的。 一路都是红灯,还遇到jiāo警拦车查酒驾,等孟玉成赶到家,发现夏青和孟玉娇一人一头窝在沙发里睡得正熟,他进屋动静那么大都没吵醒两人。 餐桌上放着吃了一半的芒果千层蛋糕,旁边搁着几支烧过的小蜡烛。另一边放着几排捏得看不出形状的面团,白色的面粉撒得到处都是。 沙发上的两人脸上都沾着面粉,尤其孟玉娇,头发都白了。孟玉成戳夏青沾着面粉的脸:“尽教些坏的!” 他手指头刚碰上对方的脸,夏青就打开了眼睛,不满地躲开了他的手:“凉!” 孟玉成赶紧收回手。夏青揉着眼睛问他:“怎么这么晚?” “年底天天开会,每天都要念PPT,还要和老板扯皮。今天我们老总发了点脾气,就搞得有点晚了。”孟玉成找到空调遥控,调高了温度,又帮孟玉娇盖上毛毯。 “冲你发脾气?”夏青从背后抱住他,他记得有次不欢而散就是因为接了那个李总的电话。 孟玉成身体微僵,很快放松下来,抓了抓夏青的手,暖烘烘的:“不是冲我,冲别人。” “要冲你,我去揍他。” 孟玉成笑着转过身,帮夏青抹去额头的面粉:“好啊,下次他骂我,你去帮我揍他!” “我出场费很贵的!”夏青傲娇地仰着下巴。 上面也沾了些面粉,孟玉成轻轻蹭了蹭,微凉的手指在下巴挠啊挠的,夏青咬他手:“好饿!” “不是已经吃过了吗?”孟玉成捏住他的下巴,让他不要乱动。夏青突然使劲把他扯到沙发上,翻身骑到他身上。 沙发加了个人陡然陷下去很多,孟玉成急忙看向另一头的孟玉娇。夏青掰正他的脸:“我还没吃呢,我又不吃芒果的!” 孟玉成记起来了,他对芒果过敏。 “那你买什么芒果蛋糕!” 夏青瞥了眼睡熟的孟玉娇:“玉娇喜欢啊。” “你怎么知道她喜欢?” “之前带——”看到孟玉成的眼神后,夏青赶紧停下来,搂着他的脖子往他身上一靠:“我好饿!”转了话题。他才不要这个时候让孟玉成知道,他经常趁他不在带孟玉娇出门吃吃喝喝呢。 “桌上不是做了馒头,怎么不蒸?”孟玉成用下巴蹭着夏青的脑袋,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夏青十年如一日的用同一种香水,香水和体味早就融成一体,是他才有的味道。孟玉成一直以为夏青身上的味道就是那种香水的味道,直到在商场闻过一次后才知道,二者有着微妙的不同。 “你觉得那能吃吗?”夏青委屈巴巴,他照着网上食谱搞了两个多小时,就捏出了一堆被孟玉娇形容为“粑粑”的东西。 孟玉成忍着笑:“吃还是能吃的。” 夏青抬头,盯着他的脸:“可是我想吃你做的,狗头馒头。” 孟玉成眸色变黯,夏青低头,湿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脸畔,微凉的唇落在他的嘴角,舌尖小心翼翼地试探。 他以前可不是这样!孟玉成心口泛酸,扶住他的身体,张嘴含住他的舌尖,仔细碾磨和怀念。 孟玉成的唇舌一如既往的温柔,夏青感觉自己登上了云端,整个人轻飘飘的,有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平静,像气流一样,从头流到脚。他轻轻地喊:“孟玉成——” “嗯?” “孟玉成——” 孟玉成抬头,看到夏青的眼底,是他从未见过的依恋与脆弱,像个孩子。他啄吻他的眼睛,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夏青的睫毛在他唇下发颤。 “哥哥——”孟玉娇一声轻喊。 沙发这头的两人同时僵住,孟玉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夏青猛得推翻了。他看着夏青跳下沙发,脚上一崴,整个人后仰磕到了茶几,滚到在地,抱着头喊疼。孟玉成急忙扑上前看他,扯开他的手查看,磕出了一个大包。 孟玉成一时心急,破口大骂:“你有没有脑子!” 夏青不服气地回骂:“你他妈才没脑子,要不是我——” 沙发另一头的孟玉娇“哇”的哭出声:“你们不要打架,哥哥,你们不要打架!”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叹气。孟玉成拉起夏青后,坐到孟玉娇身边,细声哄她:“没有打架没有打架,我是看你夏青哥哥有没有受伤。” 夏青也一边揉头一边插话:“对对对,你看我脑袋磕出了好大一个包。” “你不要打我哥哥,你刚刚骑在我哥哥身上打我哥哥”孟玉娇看着夏青哭得一抽一抽的。 夏青瞪孟玉成,孟玉成回瞪,两人你瞪我我瞪你,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孟玉娇解释这件事情。 孟玉娇哭得更大声。 夏青不得不硬着头皮跟她解释:“我没有打你哥哥,我那么喜欢你,我知道你那么喜欢你哥哥,我怎么会打你喜欢的哥哥呢?刚刚是我眼睛里进了沙子,我让你哥哥给我chuī沙子呢!” 他转向孟玉成:“你说是不是?” 孟玉成连忙点头:“对对对,chuī沙子chuī沙子。” 两人都出了一头汗。 孟玉娇盯着眉来眼去的两人看了很久,终于停下来不哭了,但嘴上念个不停:“不要打架,打架不好,哥哥不要打夏青哥哥,夏青哥哥也不要打哥哥。” 孟玉成和夏青坐成一排,异口同声地保证:“对对对,打架不好,我们绝对不打架,绝对不打!” 把孟玉娇哄好了,夏青又开始喊饿。孟玉成换了衣服重新和面,为了让面发得快一点,加了一些米酒。 夏青和孟玉娇趴在旁边围观。 夏青问:“为什么加酒?” 孟玉娇跟着问:“为什么加酒?” “发面快。”孟玉成回答完了,两人又问:“为什么会发的快?” 孟玉成白夏青,夏青看孟玉娇:“你看你看,你哥瞪我!” 孟玉娇拉孟玉成:“别瞪夏青哥哥。” 孟玉成把两人赶走:“别添乱!” 十分钟后面发好了,三人围在一起做馒头。孟玉成做的狗头依旧很丑,夏青一边吐槽他一边自己搓面玩,搓了半天拼了一坨东西给孟玉成看:“兔子!”孟玉成属兔。 被孟玉成吐槽像是一坨屎, 夏青气得半死:“待会儿这坨屎你吃!” 孟玉娇也揉了一团东西出来,圆脑袋,大耳朵,鼻子上两个孔。是一只像模像样的小猪头。比两人的狗头和兔头都要好看。 夏青捧着她的猪头啧啧称赞:“玉娇很厉害诶,以后没准能做个厉害的馒头西施,专做猪头馒头。” 孟玉娇受到鼓舞,嚷着还要做兔头馒头。夏青忙找来手机,给她找图参考。 孟玉成停下手上动作,认真地看着凑在一起的两人。孟玉娇看上了一个图案,夏青说:“很丑。”孟玉娇撇嘴不高兴,他也不管,坚持说要换一个好看的。两人吵吵闹闹了一会儿,终于挑出了一个两人都认可的兔子馒头图片。孟玉娇开始做,夏青在旁边指手画脚。孟玉娇被他说得烦了,把他推到一边,不让他看。 夏青不屑地嗤鼻,一抬头发现孟玉成正盯着他看的出神。 “gān嘛?” 孟玉成微微一笑,低头继续揉他的狗头馒头。孟玉娇和孟玉庭是龙凤胎,晚他半个小时。她刚出生不久,就被查出脑子有问题,眼睛不如孟玉庭灵活,饿了不会哭,屎拉得满身也不知道闹。 医生说,可能治得好可能治不好,反正要花钱就是了。孟常胜说带她去看病,其实是把她扔了。他胆儿小,没敢往河里扔,偷摸摸地搁在了河边。他们那边很多人生了不想要的女孩或者残疾孩子,都会抱到河边,一般都是扔到河里。隔壁县的下游常捞起死小孩。 那年北方雨水足,河里三天两头的涨水。孟玉成那年14,初二下学期,冒着雨打着手电筒顺着河道找了一夜,终于在一个树杈子里找到了冻得全身发紫的孟玉娇。他再晚一点,她就被上涨的水冲走了。 他把孟玉娇抱回家,全家人都骂他。包括母亲刘香。 “女娃儿本来就是个累赘,还是脑子有问题的女娃儿,你不要给我们找麻烦哦!” 他确实抱回了一个麻烦。没有人善待孟玉娇,都当她是傻子,随便欺负和rǔ骂。他对她好,也是因为他发自内心的觉得她是个傻子,他该多照顾她些。 但是,夏青好像不是。他照顾孟玉娇,不是因为她傻。和他在一起的孟玉娇,看起来像是个正常孩子。孟玉成想,这应该才是孟玉娇口语表达越来越顺畅的原因。 他认认真真地做了一个像样的狗头馒头放到夏青面前:“像不像你?” 夏青嫌弃得皱眉:“这么丑的狗,怎么会像我!” 孟玉成凑过身去,飞快地掠过他的嘴。夏青双眼瞪得很大,急忙转身挡住身后正专注做兔头的孟玉娇,低声骂他:“有病啊!” 孟玉成低头看着桌上的一排歪歪扭扭的狗头,笑到眼角发酸。他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夏青要跟他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有些低智儿虽然低智,但不低情商。比如七号房的礼物里的爸爸,我是山姆里的山姆。比起同情,他们更需要善意。 ☆、第 26 章 大葱蘸酱加馒头,一盆酱油炖菜肉,是孟玉成最熟悉的饭桌组合,从小吃到大,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记着这一口。 夏青吐槽说是猪食,孟玉成说:“给猪吃的,当然是猪食咯!”夏青翻白眼。他一天没吃东西了,实在饿极了,左手抓着馒头放到嘴边,一口咬下大半边狗头,馒头松软,带着微微的酒甜,是外边的馒头店做不出的味道。右手筷子不停地伸向炖菜,猪肉、白菜,都是酱油的颜色,看起来黑黢黢一堆,吃到嘴里入口即化,有点咸,配馒头刚刚好。 夏青吃得嘴边冒油。 孟玉成见他吃得快和急,提醒他慢点,手上掰了大葱最好的一段递给他。他顺手接过,沾上酱啃下一截,再咬一口馒头。上海大葱比如孟玉成老家大葱,不够甜嫩。夏青腮帮子用力,嚼得费力,嘴上不忘抱怨:“葱太老了,真费牙!你说你老家葱有苹果味儿,骗人的吧!” “不止有苹果味儿,还有西瓜味儿,香犁味儿,甜萝卜味儿……”孟玉成胡说八道。 夏青的白眼一个接一个。 正在看电视的孟玉娇回过头来,天真地问道:“哥哥,那有芒果味儿的大葱吗?” 孟玉成被问得哑然,夏青笑到喷馒头,嚼碎的馒头屑飞到孟玉成脸上,被他嫌弃地抹掉:“你脏不脏啊!” 夏青故意张嘴让他嘴里嚼乱的食物,孟玉成骂他幼稚。 夏青一口气吃了两段大葱和四个馒头,炖菜也被他吃了半锅。孟玉成看他还在炖菜锅里挑挑拣拣,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提醒夏青:“别吃撑了。” “我饿!”夏青瞪他:“连顿饱饭都不给吗?小气鬼!” 孟玉成投降,给他挑出炖菜里的肉。夏青边吃边说:“你说你从小就吃这些啊,难怪你黑!”说完掉头望了眼孟玉娇:“她怎么那么白,你们是亲生的吗?” “这你都怀疑,你不觉得她长得很像我吗?”孟玉成微微一笑,直直地看过来,眼睛很多东西。 夏青撇嘴,他眼睛又没问题,两兄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要不然当初怎么一眼认出孟玉娇。 “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弟弟?”夏青问道。 孟玉成点头。 “他和你长得像吗?”夏青好奇。 孟玉成摇头:“我和玉娇长得像妈妈,他像爸爸。” 夏青长长地“哦”,低头轻声道:“我长得也像我妈妈。” 孟玉成自然地接话:“那她很漂亮。” 夏青抬头,黑漆漆的眼眸看得孟玉成心口发酸,他记得夏青说梦话时的凄惶无助的模样,和他说“她恨我”时的悲伤,像滚烫的水,浇在他心上。 孟玉成早就发现了,夏青的张牙舞爪是伪装。和他一样。 夏青笑了,嘴角扯出的笑弧很漂亮,凌厉的眉眼瞬间变得柔和。他的眼睛里是有星星的,孟玉成记得在网上看过的这句话。 “超漂亮的,我找给你看!”夏青拿起手机,翻了好大一会儿后竖起手机屏幕给孟玉成:“好看吗?” 夏青的妈妈是短发,凌厉的轮廓和眉眼,眼神坚定有力,英气十足的美丽。夏青长得和她一模一样。 “我一直以为你妈妈是长发。”孟玉成实话实说。 夏青盯着手机的人看了一会儿,说:“她是一个很有理想与抱负的女人。” 孟玉成刚想说点什么,夏青又道:“可惜生了我。” 孟玉成吞回嘴边的话,看着夏青放下手机,拿起一段大葱,狠狠咬下一段,嚼了两口后大概太辣了,赶紧咬了半边馒头。 “以后我带你去山东吃苹果儿的大葱,要不要?”孟玉成问他。 夏青停下嘴里的嚼动,怀疑地望向他:“真的假的,苹果味儿的大葱?” 孟玉成挑眉:“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爱去不去,爱吃不吃。” 夏青噗嗤一笑:“那有芒果味儿的大葱吗?” “有,吃到你嘴肿的那种,遍地都是。” 夏青嗤鼻,拿起手边的大葱沾上huáng豆酱,大咬一口,无奈碰到一段老葱,一口没咬断,他用力扯了两下,才啃断。过分漂亮的脸皱成了一团。 孟玉成笑到颤抖。夏青用筷子戳他:“笑屁笑,你买的这什么葱,肯定又是别人挑剩的打折货!” 晚上,夏青留宿。孟玉娇已经有经验了,主动让出大卧室给两个哥哥,特意叮嘱两人:“不要打架。” 夏青当着孟玉娇的面突然从背后抱住孟玉成:“你看,我这么爱你哥哥,不会打他的。” 孟玉成明显身体微僵,夏青马上撒手,被孟玉成拉住了手腕。 “你看我们这么好,不会打架的。”孟玉成举着和夏青十指相扣的手给孟玉娇看。 孟玉娇终于放心地离开了。 她刚走,孟玉成就被夏青推倒在chuáng,依旧十指相扣。夏青的眼神如火,孟玉成被他看得全身发烫。 “你看我们这么好,不会打架的。”夏青学他刚才的语气,故意缩紧手指,抓紧两人的手。 没想到孟玉成一个抬腿,夏青身体翻转,变成他在下孟玉成在上。孟玉成右手托着他脖颈,左手护着他的头顶,生怕他碰到。 夏青记得两人第一次上chuáng,孟玉成就是这样全程托着他的脖颈,温柔又霸道地抱着他。明明两人只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他抱着他像抱着一件宝物,两人胸口紧贴,身体相连。夏青人生中第一次真正的高cháo,就是那次孟玉成给他的。 “孟玉成,你想gān嘛?”夏青搂着孟玉成的脖子,故意问他。 孟玉成不说话,眼睛里火光弥漫,夏青凑过去咬他嘴角。 一触即燃。孟玉成压着夏青,从温柔到凶猛。身体是不会骗人的,他渴望夏青,夏青同样渴望他。他耐心细致地开拓着夏青的身体,夏青被撩拨得全身着火,小声地求他:“快点。” 孟玉成咬他耳朵,温柔哄劝:“再等等。” “弄坏我。”夏青无法忍耐。 “我不想弄坏你。”孟玉成停下来,双手托着他的脖颈认真诉说。 他就是这样,他总是这样。他是那样保守,没有花样,只喜欢面对面。可以看到你的眼睛,孟玉成曾经说过。 也可以看到你的眼睛,夏青看到了孟玉成眼底过于真切的疼惜,身体痒到酸疼。孟玉成和别人不一样,他是真的在疼他,第一次见面时,夏青就发现了。 抓牢他,这是一种本能。夏青狠狠地抱住孟玉成,等待着被他占有。 身体的想念,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消解。夏青沉醉在孟玉成怀里时,终于确认了一点,他不只是爱这个身体。以前,他总有怀疑。所以,才会摇摆不定。 幼稚鬼,他在心里骂自己。孟玉成吻上他的眼睛,他很爱吻他眼睛。 “要不要送给你?”夏青摸着孟玉成的眼睛,从眉毛摸到眼眶,再到眼皮和睫毛。孟玉成的五官有种八十年代男星的硬朗,一板一眼的好看与帅气。只有他发现了,他曾经想要展示给别人看,qiáng迫孟玉成换上昂贵的衣装,给他灌输很多他的想法,说虚荣也好,说炫耀也罢,那会儿他想证明的东西很多。 他不曾认真了解过孟玉成,孟玉成也从没给过他机会。孟玉成也不了解他。 扯平了。夏青笑得莫名灿烂,孟玉成问他:“送我什么?” 夏青曲起手指,做出挖他眼睛的手势:“我的眼睛送给你,你的眼睛送给我,好不好?” “不好。”孟玉成伸出舌尖,舔他眼角,那里有他刚刚兴奋过度时留下的眼泪,咸咸的。从左眼到右眼。 “很好看。”孟玉成说。 “你很喜欢不是吗?”夏青咬他鼻尖:“喜欢就送给你,我也喜欢你的眼睛。” “那要怎么jiāo换?”孟玉成心口一软,将人紧紧搂在怀里,贴着他的耳根说。 夏青下巴抵着孟玉成的肩膀,搭在他腰上的脚晃了一圈:“我们去医院,做jiāo换眼睛手术,国内第一个眼睛jiāo换手术,到时候肯定轰动世界,我们就是名人啦!” 不切实际的想象,让孟玉成笑个不停,两人搂在一起,笑得翻滚。夏青蹭着他的脖颈喊:“孟玉成——” “嗯?” “嗡嗡嗡——”chuáng头柜上手机震动。 夏青想说的话被打断,不悦道:“谁的手机?”他以为是孟玉成的。 孟玉成探头瞄了一眼:“你的。” 夏青往孟玉成怀里凑,抱着他不说话,等手机停下震动。手机震动了一会儿,停下来没几秒,又开始震动。 夏青恨不得钻进孟玉成身体,后悔忘了关机。孟玉成拿过手机,屏幕跳动着“夏珞”。 “好像是你家里人。”孟玉成把手机递到他眼前。 夏青瞄了一眼,没有接的意思。孟玉成知道他白天刚吵架,但还是劝说他:“这个点打电话,没准有急事。” 夏青瞪他,孟玉成划下接听,把手机贴到他耳边。 “你在gān嘛?这么久才接电话。”夏珞语气不善。 “你有什么事?”夏青硬邦邦,孟玉成摸他额头。夏青翻着眼睛看他,孟玉成与他脸贴脸。 “刚刚和朋友在一起,手机没在身边。”夏青放柔了语气。 夏珞声音放低:“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夏青哼哼:“能有什么事。” “可别再进一次医院。” 孟玉成也能听清夏珞的话,他看夏青不自然地垂眼。他指指洗手间,把手机塞到他手里,光着屁股翻身下chuáng。 夏青看着他的luǒ体消失在洗手间,翻身坐起。 “你真想签星耀?”夏珞问他。 夏青望着洗手间门口,里面响起断断续续的水声。 “嗯。” “为什么?我知道当初你考音乐剧是因为不想当那种演员。” 夏珞的话让夏青想起当年考大学时的情形,夏秋繁要送他去国外,他不想去。夏珞那会儿说,不想去就别去。夏秋繁才没bī他。他想读表演,夏珞问他你以后想万众瞩目吗?他说不想,所以读了音乐剧。小舞台,唱唱歌跳跳舞,不用万众瞩目,不用去计划复杂的未来。 “人总是会变的。”夏青说。洗手间水声停了,孟玉成没有出来。他听到夏珞叹气。 “姐。”他很少这样喊她:“我想登上更大的舞台。” “你之前太乱来了。”夏珞冒出一句。 夏青笑:“黑历史太多是吗?张炀也有很多黑历史。”他不是没想过。 夏珞沉默。 “星耀应该能够保护我,李总是个好人,李姐也是。” “你不是张炀。” “不是还有你吗?”夏青反问,又把夏珞问安静了。自从金凌去世后,夏珞对他的态度也变了。以前是不理不睬,后来是大小事都管。像是金凌的替身,同样的疏离,也同样的亲近。他对夏珞的感受,同样复杂。 “我再问你一次,你真想万众瞩目吗?”夏珞认真地再问了一遍。 夏青望着洗手间门口,孟玉成还没有出来。 “嗯,我确定。”夏青肯定回答。 “好,我知道了。”夏珞恢复成平时语气,老板对下属的感觉。这样的夏珞让夏青感觉熟悉和安心。 “新年快乐。”夏青先说。 孟玉成终于出来了,全luǒ的身体虽然没有漂亮的八块腹肌,但是天生肌肉线条分明,肩正腰细,四肢修长匀称。不穿衣服的他比穿衣服的他更迷人。孟玉成坐到他身边,拿起被子裹住他的背。 夏青顺势靠近他怀里,夏珞在电话里说:“你也新年快乐,爸爸其实很担心你。” 他轻轻地反问:“是吗?” 夏珞挂了电话。 夏青放下手机,整个人缩进孟玉成怀里:“我要和星耀签约了。” 孟玉成不知道星耀是什么,轻轻“咦”了一声。 “我要做大明星了,孟玉成,像张炀那样的大明星,你知道张炀吧?”夏青仰头看孟玉成,孟玉成低头看他。孟玉成当然知道张炀,娱乐圈有名的出柜影帝,他看过张炀的每一部电影。 “为了你。”夏青从孟玉成怀里起身,与他平视。 ☆、第 27 章 尽管孟玉成已经竭力掩饰,但夏青还是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惊愕,和畏惧,是他预想中的反应。所以,心里没有别的多余情绪。夏青重新靠回到他身上,用脸贴着他胸口的皮肤,微微热又微微凉。 “逗你玩儿呢,是我自己想要演电影,演电视剧,或许还会唱歌。你不是说我唱歌很好听?”他故意用鼻尖去嗅孟玉成xiong凶前那一点。 孟玉成那里很敏感,被他闻得身体一抽。夏青故意凑近了深嗅,孟玉成全身抖个不停,双手扶着他的头,没有推开他的意思。夏青最后停在他的xiong兄口,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身。 “就算演一辈子音乐剧,也没几个人认识你,舞台就那么点大。我们班好多同学都转行了。”夏青说得很丧气,“刚好遇到星耀的老板,就是那个张炀的对象,觉得我很有潜质,费了老大力气来挖我呢,我觉得他们诚意挺足的。” 孟玉成的手隔着被子搭上他的肩背。夏青搂着他的腰晃啊晃:“今天本来是要签约,结果被我姐他们一闹,搞得场面很难看,人李总啥也没说,但我觉得很不痛快。我忍住没有发脾气哦,也没有摔东西!” 夏青仰头看着孟玉成的脸发誓:“真的没有发脾气哦!”孟玉成不喜欢他乱发脾气,不喜欢他摔东西,他很清楚。因为他自己也不喜欢,像极了夏秋繁,明明毫无关系。 孟玉成低头亲他眼睛:“你真的想做明星吗?”边亲边问,用一种类似低喃的声音。 “嗯。”夏青闭着眼睛,用眼皮感受孟玉成嘴唇,特别柔软。孟玉成不再说话,从眼睛亲到鼻梁,再到嘴唇。唇舌jiāo缠后,身体再次被唤醒。这一次的孟玉成动作激烈了很多,夏青在他身下止不住地喊出声,被孟玉成qiáng硬地捂住了嘴。 四目相对,浓烈的情yu之下都藏了别的东西。夏青再次慡到哭泣,他抱紧孟玉成,很想这样一直连在一起。孟玉成趴在他身上,沉重地喘息。尽管此刻身体紧密相连,但孟玉成知道,夏青一直离他很远。以后会更远。 早上两人被闹钟叫醒,孟玉成要上班,夏青扒着他不让他起。 “都要过年了!”他趴在孟玉成背上哼哼唧唧。 孟玉成把他塞回被窝里:“过年还差几天呢!” “你都是孟总了,也要上到那么晚?”夏青在被窝里滚来滚去,孟玉成看到他脖子上的红印,白天很明显,他摸摸的自己脖子,上面肯定情况不妙。 “孟总要更努力!”孟玉成起chuáng穿衣。 夏青躺着看他穿衣,条纹的四角大裤衩,一看就是淘宝上的19.9买二赠一。他站在衣柜前选了半天,抽出一件起球的高领衫,又套上昨天穿过的秋裤和牛仔裤。穿上衣服的孟玉成,看起来灰扑扑的。 夏青想说点什么,想想又忍住了。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他拿起一看,是李蓉。孟玉成钻进洗手间,开始洗漱。 “你姐跟我聊过了。”李蓉很直接,“今天来公司吧,把合同签了。” 夏青懒懒地应着:“哦。”并不意外。 “其实你家人都是为你好。”李蓉说。 夏青轻轻地“哼”,李蓉笑了:“你姐挺有意思,说你是小孩子。” “在她眼里,我一无是处。”夏青爬下chuáng,摸了半天没有找到自己的内裤,他喊孟玉成:“借我一条内裤。” 孟玉成回:“衣柜里自己翻。” 李蓉听到两人的对话,机警地问道:“你,昨晚和男人在一起?” “啊?不行吗?”夏青无谓地应着,蹲在衣柜前,翻翻捡捡找可以穿的内裤,都是买二赠一的老头款式。 李蓉轻声地咳嗽:“你姐特别jiāo待过,要处理好你的感情事情。” “然后呢?星耀还要我吗?”夏青勉qiáng挑出一条内裤,套上去发现有点大,松松垮垮的,看起来像是沙滩裤。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李蓉说,“你和张炀,真的很像。” 夏青微愣,随即笑道:“张炀会吃醋吗?李总执意要签我?” 李蓉笑了很久:“那不更好?” 夏青好像明白了什么,心里原有的一点担忧随之消散,他又拿了条孟玉成的旧运动裤套上,都穿得起毛边儿了。 “那我九点到。”他跟李蓉约定好。 孟玉成洗漱完出来,发现夏青一身都穿着他的旧衣服,蓝色的夹克外套和黑色的运动裤,土气过时的款式到了他身上,完全变了味道。 天生的明星。孟玉成走到他身前,问他:“怎么不穿自己的衣服?” “脏了。”夏青提提腰身过大老是往下滑的裤子,他在孟玉成面前摆出拍时装大片的姿势:“有没有很帅?” 孟玉成笑笑,学夏青以前嘲讽他的口气:“土死了,像我们村里挖地的。” 夏青上下打量自己:“那也是衣服土!” “那你脱下来!” 夏青瞥孟玉成,对方已经走出卧室了,他提提裤子,拿了手机跟着出了卧室。 大概昨晚玩太累了,孟玉娇还在熟睡。孟玉成没有叫醒她,轻手轻脚地在旁边整理着上班要带的东西。夏青趴在沙发边,看着孟玉娇睡得粉红的脸,忍不住去拨弄她的长睫毛。 孟玉成看到,冲他做出警告的手势。夏青收手,两人一起轻手轻脚地出门,夏青轻声感慨:“玉娇真是好看!”孟玉成回头扫了他一眼。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下走,孟玉成又看到楼上的那个青年,一身大红色,抱着一个同样红色的滑板。 青年看到两人,直直地看过来,表情似有疑惑。孟玉成快步错身走开,夏青走过青年身边时,摸了摸他的滑板,说:“你的滑板不错!” 青年像是受到惊吓,嗒嗒地飞快跑上楼。夏青皱眉:“什么毛病!”上次青年见到他,也跟见到鬼似的。 他问孟玉成:“你这个邻居怎么回事?” 孟玉成不想多说:“不知道。” 夏青撇嘴:“你对门那家好像也是一对奇葩,上次被我骂了。” 孟玉成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什么时候?” 夏青一愣,赶紧提着裤子往下跑:“快走,我得九点赶到星耀!”一不留神,差点说漏嘴。 孟玉成看着他背影,摇头叹气。 八点四十五分,夏青提前到了星耀。李蓉未到,张炀在她办公室,一身黑戴着鸭舌帽,手里翻着剧本,撩眼扫了一眼他,继续看自己的。 夏青坐到他对面,笔直地盯着他。看来看去,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夏青觉得无聊,刚收回目光,张炀放下剧本,摘下帽子,笔直地回看过来。夏青不甘示弱,挑着下巴与他对看。 李东耀进来,看到目光jiāo战的两人,表情似有惊喜。他坐到张炀身旁,讨好地问着:“你不是在剧组拍戏吗?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你助理呢?” 张炀斜斜地瞥他,慢悠悠地回答:“剧组临时休息。” “你怎么不通知我,我去接你啊!”李东耀面露惊讶,夏青觉得他的惊讶很假。 张炀黑着脸冷哼:“临时。” “你早点跟我说,我去接你嘛!” 李东耀往他身上凑,被张炀毫不留情地推开,他也不恼,继续凑。张炀骂他:“死皮赖脸。” “我都半个月没见你了!”李东耀笑着去拉张炀的手,被张炀挡开了:“你可要点脸吧!” 李东耀不管,就是要拉他的手。一个要拉,一个要躲,扯成一团。全当对面的夏青是空气。 夏青突然感受qiáng烈的尿意,一声不吭地出去找厕所。出来时撞到李蓉,李蓉抬手看表:“你很准时嘛,跟你姐说的完全不一样!” 夏青提提下滑的裤子,夏珞总要在外人面前把他说的很糟糕。 李蓉上下打量他:“今天挺特别!” 夏青挑眉:“不好看吗?” “好看,你就是披块布都好看!”李蓉笑着带他走到办公室门口,夏青抢在她前面先敲了敲门。就在李蓉疑惑他的举动时,里面传来李东耀刻意整理过的声音:“请进!” 李蓉看夏青,夏青耸耸肩,推开门请她先进。 沙发上的张炀正在整理头发,本来放在桌子上的帽子掉到了地上。李东耀满面chūn光:“早上好,李蓉。啊,夏青你来了!” 夏青斜眼看天,心想刚刚坐在你对面的人是鬼吗? 李蓉大概见得多了,面无表情道:“李总,全星耀的人都知道你的办公室比我大,比我好,还有一间堪比五星级酒店客的房间。” 李东耀挠头:“是吗?大家都知道吗?” 夏青啧嘴,发现张炀同时也在啧嘴,两人对看一眼,张炀做出扶额的无语姿势。 夏青小声吐槽:“真会装傻。” 张炀扯起李东耀:“滚回你的办公室,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夏青想,张炀应该没有看起来的那么不好接近。 张炀拿了剧本推着李东耀往外走,李蓉叫住张炀:“你不是在剧组吗?” “临——时——休——息!”张炀咬着牙一字一顿,夏青觉得李蓉再多问一句,他恐怕就要当场爆发了。 还好,李蓉只是轻轻地“哦”。等两人离开后,李蓉无奈地摇头:“上梁不正下梁歪。” 夏青心里莫名一紧,赶紧澄清:“我不会学他们的!” 李蓉瞟他,夏青低头假装看地面,后悔刚刚接话太快。他想象如果孟玉成变得跟李东耀一样,瞬间起了一身jī皮疙瘩。 “他们俩关系很好。”李蓉插了一句。 夏青撇嘴,他不瞎,看得出来李东耀很在乎张炀,张炀也非常在乎他。他猜测,张炀今天突然跑来公司,可能是因为他。彼此在乎的感觉真好,夏青突然有点茫然。 李蓉见他走神,敲敲桌子:“想什么呢?” 夏青摇头:“没想什么。” 李蓉拿出合同递给他:“你姐的律师已经都核对过了,该改的也都改过了。本来我提议她说今天派一名律师过来看看的,她说不用了,怕你闹。” 夏青翻着合同,大致地浏览了下,和之前差不多,星耀没有艺人不能谈恋爱的条款。他翻到后面,发现保护艺人隐私那一块还是特别加重了,还有艺人人身安全保护方面的,也是特别qiáng调过。 等他签好了,李蓉说:“你姐说,你以前恋爱谈得多,她怕你以后红了,这一块被人拿来做文章。” “怕什么,夏家只手遮天。”夏青嘲讽:“张大影帝有李总保驾护航,我可是背靠着夏家呢!” 李蓉哑然,夏青把自己的那份合同折好:“既然决定走这条路,有些事情肯定是没办法控制的,该来的都会来,等来了再说吧。” 李蓉感到意外:“你倒是豁达。” 夏青撇嘴,如果没有遇到孟玉成,他这辈子大概都会顶着夏家的少爷身份,混一辈子。衣食无忧是没错,夏家养得起。可是,在夏秋繁夏珞金石川他们眼中,他大概永远都是那个需要被同情被照顾的可怜虫。 以前舞台上别人给的那点光亮,他不在乎,他们要拿走就拿走。可是现在不同了,他要站上更大的舞台,获得更多的光亮,别人给了就拿不走的光亮。像张炀那样。像金石川那样。他想用一种更有力的姿态,站在孟玉成身旁,谈不上遮风挡雨,但起码可以让孟玉成不必再为金石川那种人折腰。 哪怕他对万人瞩目并不热衷,哪怕他很厌烦娱乐圈的曲意逢迎和虚情假意。光亮的背后,必然有一处黑暗的地方支撑,那里搁着他的委屈和忍耐。 夏青记得以前他跟孟玉成吵架后,孟玉成喜欢反复念叨:“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那会儿他觉得孟玉成一身穷病还死鸭子嘴硬,毛病很多。后来看到孟玉成被金石川牵着鼻子走时,才理解了那句话的意义。外人都知道他是夏家少爷,却不知那只是一副没用的空壳。 “生活所迫。”夏青笑言。 李蓉一怔,她看到了比以往都要沉重的夏青,虽然只是瞬间。她开始对李东耀之前说过的话坚信不疑。李东耀说:“夏青会是个好演员。” “既然这样,那这几个剧本你先拿回家看一下,公司给你挑了几个角色,虽然都是小成本的网剧,但剧本很扎实,制作团队很专业。”李蓉拿出一叠剧本递给他。 夏青拿到手中,随便翻了翻,冲李蓉扬手:“我会好好看的。” 李蓉满意点头,她已经在心中默默规划起夏青的未来。 此时另一头的孟玉成正被李总拉着喝茶,从据说几千块一斤的铁观音喝到据说藏了二十年的生普,喝了一早上,七七八八扯了一堆,李总一直套话。 孟玉成特别后悔昨天找了金石川这个借口脱身,虽然有用但也后患无穷。 李总问他:“金总昨天回国了啊?” 孟玉成笑笑不吭声,等于是默认。 “这刚回国就找你——”李总话说一半。 孟玉成继续笑而不语。 李总又问他:“明年的产品方向,你怎么看?” 孟玉成说了自己的想法,李总听完又问:“金总怎么看?” 孟玉成突然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想法,脱口而出:“金总觉得我们公司很不错,他说人工智能教育是未来的方向。” OT科技一直有在做人工智能教育方面的研发,昨天开会李总不满老廖,就是因为他对这方面的想法不多。 李总果然变了脸色,似喜似忧。孟玉成胡说完了又开始后悔,想要补救:“他也只是提了那么一下。” 李总呵呵地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终于到了中午,李总邀请孟玉成一起吃饭,孟玉成没有拒绝。出门时,李总忽然指着他的耳后道:“你这里一块很红,是过敏吗?” 孟玉成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可能是吧,昨晚很痒。” 李总看着他,笑得深刻。孟玉成望向别处,心想金石川永远留在美国就好了,转念又想到夏青,像他那样的人,应该很快就能成为大明星吧。 吃饭途中,李总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再回来神色变得很奇怪,盯着孟玉成一直打量。 孟玉成问他什么事。 李总说:“金总的助理问我,金总打不通你的电话,你是不是把他拉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人对金石川感兴趣吗? ☆、第 28 章 孟玉成第一反应是四处张望,有种金石川无处不在的错觉。李总跟着他一起张望。他低头拿出手机翻看,将金石川从黑名单里释放。这种自欺欺人的拙劣避难方式,也就他想得出。孟玉成默默自嘲。 李总小心地试探:“昨晚,不愉快吗?” 孟玉成苦笑,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他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侥幸。 李总大概又误会了,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拐着弯告诉他,能够得到金石川的赏识,多少人求之不得。 “人嘛,都有点小毛病的。我刚结婚那会儿,我老婆特别热别受不了我抽烟,现在不也随便我抽嘛。”李总一副过来人姿态。 孟玉成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李总讪笑,给他夹菜:“先吃饭,吃饭。” 孟玉成的手机响,屏幕两个刺目大字闪动:“金总。”李总探头看到,马上移开目光。 孟玉成当着李总的面接通,李总转身问服务员:“你们洗手间在哪边?” “好久不见啊。”金石川在那头笑。 孟玉成说:“金总你好。”李总起身去了洗手间。 金石川叹气:“让你喊我石川,你也不喊。金总金总的,多生分。” 孟玉成头皮发麻。 “突然很想你,纽约的夜跟白天一样。”金石川莫名的感性有点异样。 “过年回家吗?”金石川用一种情侣之间才有的亲昵语气问他。 孟玉成不想回答,金石川轻轻笑了:“李总说你不回呢。” “嗯。”孟玉成勉qiáng吭声。 “怎么,怕我了?德胜集团那边跟你签约了吧?乐风那边应该也搞定了吧?”金石川随意地问着,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一点哑。 手机里有风声,孟玉成想他可能站在某个高楼的窗边,俯望午夜的纽约。 “就是突然想你了,没别的意思。”金石川说。 孟玉成无法分辨他话里的真假,但被人这样告白,心里的防线或多或少松动了一点:“你的伤,好了吗?” “哎呀,你终于问了。”听起来,金石川很开心。 孟玉成说:“对不起。”如果金石川是真心的,或许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孟玉成想。 金石川轻飘飘地反问:“对不起就完了?” 孟玉成叹气,他就知道不会那么容易,对方可是金石川。他咬着牙说:“你也打我了。” 手机里传来金石川放肆的笑声,他笑了很久。 “你是真的讨人喜欢。”金石川说。 孟玉成又感觉自己成了他的玩物,后悔片刻之前的松动与妥协 “其实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你了,给你打个电话,别紧张。我年后回国,到时候请你喝茶。”金石川恢复正常。 是孟玉成熟悉的高高在上的疏离,他听见那头有人喊:“金石川——”柔柔的声线,雌雄莫辨,哪怕声音不大,也能听出话语中意外的惊喜。 金石川突然喊他:“玉成。”从来没有过的黏腻与亲热,带着装腔作势的刻意。 孟玉成感到qiáng烈的不适。 “爱你。”一声暧昧的“啵”声后,金石川挂了电话,匆匆忙忙。 孟玉成摸不着头脑,但头上悬着刀的感觉又回来了。去了一趟洗手间的李总回到桌前,见他脸色不好,什么都不敢问。 离开星耀后,夏青回了剧场,进行年前最后一场带妆排练。他前所未有地投入,演到中间动情处,甚至落了泪。跟他演对手戏的游星河也被触动,两个演员同时落泪,气氛很好。 朱颜很感动,难得表扬夏青:“发挥不错,希望保持到正式演出。” 排练结束后,游星河问夏青签约的事:“以后有什么打算?” 夏青把剧本给他看:“公司已经安排好了,先演演网剧。” 游星河叹气:“我还以为你会跟我们一起,坚守剧场呢。”夏青唱演俱佳,形象也非常好,虽然才演两部剧,但已经小有人气,有一定的票房号召力。对于他的离开,游星河感到遗憾,但没有阻拦。 “等我红了再回来,你说会不会一票难求?” 游星河被夏青问得一愣,夏青笑着把剧本收好放到包里,如果没有孟玉成,他确实想过一辈子待在剧场,做个不那么靠谱的音乐剧演员,喜欢的角色就演,不喜欢的角色就拒绝,由着性子来。 “著名戛纳影帝夏青回归音乐剧舞台,重新诠释不一样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夏青挺着胸脯,假装巨星。 游星河被逗笑:“那你可得努力了,争取大红大紫,什么戛纳啊奥斯卡都去一遍。星河剧场的未来就靠你了!” 夏青大笑。梁明月这时进到后台,看到笑得开心的两人,默默站到游星河身边。 游星河告诉梁明月夏青已经签约星耀的事情,梁明月早就知道了,夏青与星河剧场的合约是他处理的,但还是耐心听完,听到游星河说觉得遗憾,笑笑说:“年后剧场会再招新人进来的。” 游星河又把刚刚两人的对话告诉他,边说边笑,梁明月就歪着头一直看着他,看着平平淡淡的,眼睛里的笑意很浓。 夏青想到了李东耀,又想到了孟玉成。他提提裤子,跟两人说再见。 游星河叫他:“晚上不一起吃饭?” 夏青看着梁明月的面瘫脸,摇头说不了。他走出剧场,发现剧场门口不知何时摆放了一盆大金桔,上面挂着很多红色小灯笼,旁边的灯箱广告里,是他和游星河面部jiāo叠的水墨画风格的新剧宣传海报,首演时间在大年初二。这是星河剧场的一次尝试,把演出安排在新年假期,票务说已经卖出八成,因为他和游星河是主演,换别人卖不了这么好。 他走到停车场,发现绿化带里开了几朵huáng色迎chūn花,在傍晚的夜风里抖动花瓣。他迎风深呼吸,冷空气入肺,呛得鼻子疼。 chūn天只是刚冒了一点头。 孟玉成还未进家门,便已经听到夏青和孟玉娇嘻嘻哈哈声。他进屋一看,是两人在厨房做饭。夏青切菜,孟玉娇炒菜。孟玉娇说夏青胡萝卜切太厚,夏青说她酱油放太多,像两个小朋友,争论不休。 孟玉成发现,孟玉娇词汇量猛增,都会骂夏青“你是手残”了。夏青见他回来,扭头打了个招呼,顺便提了提裤腰。孟玉娇说:“哥哥,你出去等一等,就好了。” 孟玉成退出去,看到桌子上放着夏青的剧本,一共五本,每本都厚的像他大些时的编程教科书。他坐下来挑了最薄的那一本,封面写着《本色王朝》,编剧贺季青。他翻到里面,主演是有多重人格的摇滚巨星,一半似火一半似冰,人设复杂癫狂。 孟玉成觉得夏青演这个角色轻而易举,他翻到中间,看到一句台词:“我知道你想救我,但是你递过来的绳子太细。我怕扯断了,你也跌下来。我想自己爬出去。” 他盯着那行台词看了很久,脑中冒出一串公式。他赶紧放下剧本,拿出电脑计算,几分钟后,之前卡壳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他继续之前的代码,一行接着一行,流畅如水。 最近他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很多之前没有理顺的东西慢慢也有了明确的方向。好像又回到刚上班那会儿的状态,脑子里的想法很多,让人充满gān劲。有时候孟玉成也会疑惑这种亢奋,究竟是退路还是逃避。 夏青端着大碗菜出来,看到孟玉成对着电脑敲得认真,放下碗后,绕过去瞄了一眼,长串长串的数字符号看的他眼花缭乱。 “你写什么呢?”他从背后抱住孟玉成。 孟玉成手上不停:“一个小程序。” 夏青看着跳动的小光标,觉得很神秘:“做什么用的?” 孟玉成抬眼扫向桌上的大碗:“那是什么?” “胡萝卜白萝卜炖肉,孟玉娇夏青联合出品。” 孟玉成质疑:“能吃吗?” 夏青咬他脖子:“怎么就不能吃了?” 孟玉成偏头避开他,保存好刚刚写下的代码,夏青看到他的电脑桌面有个文件夹叫“星火特殊学校”,他还没来及问什么,孟玉成已经快速合起电脑。 孟玉娇又端了一个大碗出来。 夏青兴冲冲地介绍:“土豆炖牛肉,孟玉娇夏青联合出品。” 孟玉成拿起筷子尝了一块:“有点淡。” “少吃盐少吃油,活到九十九。”夏青边念叨边从厨房拿了碗筷。孟玉成看他笨手笨脚地盛饭,一时有点恍惚,总觉得这场面像是在做梦。 夏青给他盛了满满一碗饭,他接过饭碗看到夏青提了提裤腰。 “裤子大就不要穿了。” “别的更大。”夏青给孟玉娇也是满满一碗。 “那穿自己的。” 夏青头也不抬:“没带。” 孟玉成夹了一块白萝卜,淡淡的甜。夏青坐下来吃饭,先给孟玉娇夹了一块牛肉:“你自己做的,自己尝尝。” 孟玉娇吃完说好吃。夏青笑她自己做的屎都好吃,孟玉娇气鼓鼓地瞪他:“屎不能吃。” 夏青笑到喷饭。 像是在一起生活很久了,孟玉成恍惚地扒饭,快速吃完一碗。离饭锅近的夏青见他吃完,自然地把饭锅推到他面前,他添了第二碗,问:“今天签约顺利吗?” 夏青正舀着汤汁浇到饭上,他最喜欢汤拌饭:“顺着呢,估计年后就能接戏了。” 孟玉成低头扒饭,没接话。夏青看不清他表情,搅着碗里的饭:“也没那么快,公司还没具体的安排。那么多剧本,看着都头疼。” 孟玉成依旧埋着头,夏青又说:“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演戏和演音乐剧差别很大。我是个新人,要学的东西很多。” 孟玉成终于抬头:“听说有些导演特别会骂人。”他是看张炀访谈里说的,某著名导演就喜欢在现场骂人。 夏青撇嘴叹气:“那也没办法,这个行业只是看着光鲜而已。” 孟玉成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没说。夏青转头和孟玉娇说话,问她明天要不要做馒头,他想吃馒头。 孟玉娇天真地问:“小猪馒头吗?” 夏青说:“小兔小jī小狗小猫都可以,只要你能做。” 孟玉娇说她不会做小jī和小猫,夏青说那就学着做呗。 孟玉成听了会儿,还是问了:“过年你不回家吗?” 夏青扒饭的动作一顿:“怎么,不行吗?” 孟玉成看桌上吃了一半的菜:“你家人没意见啊?” “有什么意见?”夏青语气已经不悦了。 孟玉成看到他放下筷子,拿起了旁边的水杯。他以为夏青会扔掉水杯,结果他起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坐下来一口气喝完。 “如果我告诉你,我爸不是我亲爸,你还会赶我走吗?”夏青放下水杯。 孟玉成看着他搁在桌边的手捏起了拳头,脑中有过片刻的空白。他抬头呆呆地盯着夏青,漂亮的脸上除了不高兴之外,还能找到些许紧张和委屈。他没想过,夏青的身世比他想的还要复杂。他以为夏青的任性与骄纵,都是因为他是夏家少爷。 他不敢相信:“你又骗人?” 夏青的怒气来得很快,孟玉成以为他会拍桌而起,扔掉手边的水杯,却见他眼神偏向旁边专注吃饭的孟玉娇。孟玉娇见他不吃了,懵懂地问:“哥哥你吃饱了?” 夏青一声不吭地点头,孟玉娇看到他碗里剩了半碗饭,给他夹了一块肉:“哥哥要吃完,剩饭不乖。” 夏青夹起肉放到嘴里,嚼得特别用力。孟玉娇表扬他:“哥哥真棒!”一听就是在模仿夏青平时夸她。 夏青挤着笑:“玉娇也很棒。” 孟玉成看着他僵硬的笑脸,感到前所未有的悲凉,以后这样同桌吃饭的机会还有多少呢? “我知道你不是骗人。”孟玉成说的很轻。 夏青扭头看他,孟玉成尽力笑得轻松:“那就一起呗,人多热闹。”说完又问孟玉娇:“你夏青哥哥说要和我们一起过年,你说好不好?” 孟玉娇端着饭碗往夏青怀里凑,不停地问:“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夏青将她太过兴奋的脸揉成一团:“当然真的,你哥说的。”他说完瞟孟玉成,他正默默地注视着他。 “三个人热闹个屁啊!”夏青吐槽。孟玉成叹气:“那你说怎么办?” “买点pào回来炸炸!”夏青兴奋地提议,好像忘了刚才那一茬。 孟玉成翻白眼:“那你去派出所过年吧!” “我买电子的!”夏青诱惑孟玉娇:“插电的鞭pào,你没见过吧?” 孟玉娇听不懂,夏青手舞足蹈地跟她描述。孟玉成想,这样也挺好,有一日是一日。 ☆、第 29 章 离过年还有两天,孟玉成还要上班。夏青看到他们老板发的朋友圈:“坚守到最后一天!” 他骂孟玉成老板是吸人血的资本家,早起的孟玉成因为昨夜写代码睡得太晚困倦地打哈欠:“希望你能当面骂他。” 夏青作势要跟他一起上班,他演得太像,孟玉成吓到,骂他神经病。夏青把他按回chuáng上,乱吻乱摸了一通,才放他离开。 节前的上海处处通畅,马路上空dàngdàng的,街边很多店铺挂上了休息的招牌。整个城市的人被抽离了大半。 孟玉成摸着脖子上被夏青咬出的牙印,心想他总是不管不顾的乱来。昨晚他写代码时,夏青就在旁边看剧本,时不时念几句台词。两人各gān各的,一起到半夜。晚上相拥而眠,像一对寻常的老夫妻。 究竟什么才是永远?停下来等红灯时,孟玉成不停地想,没有答案。前行的绿灯亮起,他跟着稀疏的车流往前,暂时放下了这个无解的问题。 早饭夏青带孟玉娇去吃了有名的老扬州,汤包豆浆粢饭团。吃完带她去剧场转了一圈,她长得清秀乖巧,几个老演员看到她特别喜欢,拉着她问东问西。夏青一听他们哄小孩的语气,就赶紧把人带走了。 离开剧场时,遇到游星河和杨伊。游星河问他孟玉娇是谁,夏青说:“我妹妹。” 杨伊惊讶:“你居然还有一个妹妹!”大学同窗四年,大家都只知道他有一个qiáng势厉害的姐姐。 两人盯着孟玉娇打量,孟玉娇认生,躲到夏青身后。两人都没有看出孟玉娇和夏青外表上的相似之处,反倒从孟玉娇过于gān净羞涩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点异样。 夏青把孟玉娇揽到身后,眉毛一撇:“我男朋友的妹妹。”十分坦dàng。 游星河了然地长叹:“哦。”杨伊温柔地笑着:“你们和好啦?” 夏青一愣,点头敷衍地应着:“嗯,是。”随便说了两句,便带着孟玉娇走了,边走边想,杨伊还真是敏锐。 孟玉娇问他:“什么是男朋友?” 夏青说:“你哥就是我男朋友。” 孟玉娇闷头闷脑想了一会儿,又问:“那为什么我是你妹妹?” 夏青瞥眼看她,大眼睛满是疑惑。他忍不住笑了:“因为,我爱你哥哥啊。” 孟玉娇皱眉:“你不爱我吗?” 夏青认真摇头:“我不爱你,我是喜欢你。爱和喜欢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孟玉娇不懂。 夏青挠头,这个问题有点难。他想了好大一会儿,给孟玉娇答案:“我会和你哥哥结婚,但是我不会和你结婚。” “结婚?”又是一个新名词,孟玉娇依旧满脸疑惑。 夏青捏她脸:“反正呢,就是我很爱你哥哥,因为他是我的男朋友,将来我是要跟他结婚的。我很喜欢你,你永远都是我妹妹。懂了吗?” 孟玉娇摇头,夏青揽着她往前走:“不懂也没关系,你只要记得我爱你哥哥,我很喜欢你就行了。” 孟玉娇轻轻地“嗯”。 夏青又把她的脸掰向他,看着她的眼睛严肃道:“这些话你记在心里就好,不要跟你哥哥说。” 孟玉娇虽然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做,但通过夏青的表情明白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她慎重地点头,向他保证:“玉娇不会说。” “真乖!”夏青很信任她,开心地揉她头:“走,哥带你去哥哥家拿点衣服。” “拿什么衣服?” “我穿的衣服。” “你不想穿哥哥的衣服了吗?” “不是不想,是太大了,你看我走几步拎一下,像不像个流氓?”夏青当着孟玉娇的面提了提下滑的裤腰,这几日他都穿孟玉成的旧衣服,上衣还好,裤子的裤腰全都大一点,时不时要提一下。本来昨天在超市买菜时,夏青要买点超市打折的衣裤的,被孟玉成阻止了。 “你就图个新鲜,穿两次就扔了。làng费。” 夏青确实是这么打算的,那些几十块的衣物在他眼里就是一次性的东西。 孟玉成不仅说他làng费,还说他锦衣玉食惯了饱汉不知饿汉饥。 “一名优秀的演员需要体验不同生活。”夏青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孟玉成翻他白眼:“那请问我们尊贵的夏少爷,这几日微服私访体验如何?”酸里酸气的。 夏青被他酸得很不高兴,气呼呼地什么也没买,只能今天回趟公寓取点能穿的衣服了。 乘坐电梯上楼时,孟玉娇说:“我记得这里。”一个多月前,是夏青把她先领进了这栋楼,孟玉成又带着她一起离开。 “记性不错。”想起一个多月前的不欢而散,夏青心里已经没有多少波澜。反正兜兜转转,他还是想抓紧孟玉成。 公寓有人定期打扫,gān净整洁,没有人气。夏青给孟玉娇拿了一只冰淇淋,让她在客厅等他。他进到衣帽间拿衣服,挑挑拣拣选了些看不出品牌的衣物,款式普通。 他把身上过大的运动裤换下,刚准备套裤子,便听到外边孟玉娇很大声地喊他:“哥哥,夏青哥哥,哥哥,夏青哥哥。” 一声接一声,喊得挺急。他忙套好裤子出去,先看到缩在角落的孟玉娇,手足无措地举着冰淇淋惶恐地看着他。 另一边站着夏珞和她的女助理,两人一身黑,气势bī人。 夏珞脸色不善,点着下巴问他:“这谁啊?你不是喜欢男人吗?怎么又女人回家乱搞?她成年了吗?” 夏青走到孟玉娇身边,跟她说:“别怕。”扭头瞪夏珞:“别瞎说!” 夏珞冲女助理摆手,让她先出去。完了脱下大衣坐到沙发上,一副刑讯bī问的架势。 “孟玉成他妹。”夏青不耐烦地解释完,转头继续安抚孟玉娇:“别怕,她不吃人。”语气判若两人。孟玉娇抓着他的手躲到他身后,舔一口冰淇淋偷瞄一下夏珞。 夏珞看过来,她马上扭头,举止像是小朋友,和她的身高体型不太一致。夏珞看着看着,发现了端倪,表情开始变得奇怪。她没有仔细调查过孟玉成,只知道他来自山东农村,家境不好,有两个弟妹。 “这个女孩子,是不是低智?”夏珞问得很不客气。 夏青不慡地皱眉:“你想怎样?” 夏珞盯着夏青看了很久,他身后那个叫孟玉娇的女孩子紧紧地抓着他的手,露出来的半张脸过分清秀,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她刚刚就是因此没有发现异常。 “听说星耀给你排戏了,年后开拍,名编剧贺季青的本子。”夏珞陡然转了话题,夏青警惕地反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快?”他也是昨天才得知消息,编剧贺季青看到他的音乐剧表演片段后,指明要他主演。 虽然是个网剧,但因为本子好,贺季青名声在外,想要演这部剧的人男演员非常多,成名的实力派小鲜肉都有好几个。连李蓉都没想过,这角色会落到夏青头上。 夏珞说:“你知道吗,演过贺季青本子的新人,都红了。” 夏青不了解贺季青,还没想过红不红的问题,无所谓地撇嘴:“那不更好。” “你想过你红了会怎样吗?” 夏青看着夏珞,慢慢笑出声:“怎么,特别怕我红了之后被人挖出不是夏家正牌小少爷?那又如何呢,生我的人已经死了。这还重要吗?” “你——”夏珞指着夏青的鼻子,气得全身发抖。夏青看着愤怒的她,想到当年如果不是她和金石川,他也不会知道这些事。他只会单纯的认为,因为他不讨人喜欢,爸爸夏秋繁和妈妈金凌才不喜欢他。 “你们早就处理好了不是吗,不然我怎么能安然无恙的一直待在夏家?”直到今日,夏青也只知道他和夏秋繁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至于他的亲生父亲,他曾经尝试追查过,但一无所获。 夏家抹掉了那个人的存在,gāngān净净的。当时他的举动还招来夏珞监控他,每天派俩保镖跟着他,怎么甩都甩不掉,烦死他了。 “比起我那点小事,金石川的事更严重吧?”夏青冷冷地反问。他上高中时,金石川玩死了一个男人。如果不是夏家和金家合力压下了那件事,恐怕夏家也走不到今天,更别说金石川他爸了。金石川也不能像现在这样逍遥。 夏珞被彻底激怒,大声呵斥他:“你什么都不知道,别瞎说八道。” 夏青冷笑:“那你们也别管我的事!” “你——”夏珞被气到说不出话。 “你们不用担心,我进星耀不是想给你们添麻烦的,我知道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夏青也不是故意要气夏珞,只是她先挑起话头,他不得不趁机把话都说明白了。 夏珞瞪着他半天说不出话,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张口又是一句:“我劝你最好跟孟玉成分手。” 这次轮到夏青被激怒:“我都说了,你们不要管我的事!”吓得孟玉娇弄掉了手上的冰淇淋,吃到一半的冰淇淋掉在地上,软塌塌一团。她松开夏青的手,惊恐地跑到角落,躲在了柜子后面。 夏珞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看到她的那个样子后,小声地说了一句:“我是为你好,夏青。” 夏青说:“我不需要。” 她看着夏青走到孟玉娇身边蹲下来想要抱她,被她躲开了。 “别怕,我是夏青哥哥,我不是在凶你。”夏青放柔了语气,看起来很好亲近。 夏珞从没见过如此温柔的夏青,让她感觉陌生。孟玉娇在他的安抚下,慢慢放下了戒备,靠进他的怀里,特别小声地念着:“我要回家。” 夏青说:“好,哥哥马上带你回家。” 夏珞看着他拉起孟玉娇,揽着她往外走,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拎起搁在一旁的包。 “你去哪儿?”夏珞问他。 夏青都不看她,夏珞继续问:“过年你回家吗?” “不回。”夏青已经拉开门,夏珞的助理在门口等着。她挡上了夏青的去路。 “我今天过来,就是想看看你的。打你电话也没人接。”夏珞说。 夏青摸口袋,发现手机没带。 “爸叫你回家过年。” 夏青呼吸微滞,抓紧孟玉娇的手。“今年就算了吧。”他说。 夏珞从沙发上起身:“你去年也没回!” “都不开心,何必呢?”夏青说完,瞪着她的助理道:“麻烦借过。” 女助理不动,夏青知道夏珞的助理个个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没有硬闯,沉默地等着。直到夏珞发话:“就这样吧。” 女助理让开,夏青牵着孟玉娇往外走,没有回头。倒是孟玉娇回头看了一眼夏珞,gāngān净净的一张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夏珞看着她,心里cháo水翻涌。 她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孟玉娇让她想起了母亲金凌。她是在金凌去世后才知道当年夏青出生的真相的。很残酷,让人无可奈何的残酷。 如果夏青哪天知道了真相,他该如何面对那一切呢?放他进娱乐圈,究竟是对还是错?夏珞总感到不安。 ☆、第 30 章 都二十九了,孟玉成还是要工作。新签的职校进行系统调试,负责这一块的同事回老家了,走前拜托他帮忙盯一下。 夏青很不满,骂他滥好人,被人利用了。孟玉成没有解释,他愿意做这个事,不光是体谅已经三年没有回家过年的陕北同事,主要还是想了解职校的具体运作,尤其学生求职这一块。据他所知,这所职校的学生就业率很高。 孟玉成去上班,夏青在家看剧本,孟玉娇看做馒头的教学视频,上午很快过去。下午夏青带孟玉娇出门玩,就在小区附近的公园。 放假了,公园里有些大大小小的孩子在玩儿,有玩轮滑的,有玩滑板的。孟玉娇长得好看,有半大的男孩故意在她旁边绕来绕去,试探着想要搭讪。 孟玉娇害羞地躲在夏青身后,夏青鼓励她加入他们。孟玉娇不敢。 夏青没辙,借口接电话把孟玉娇晾在一边。等他聊完,回头一看,孟玉娇正被一个高瘦的红衣青年搀扶着站上滑板,青年牵着她慢慢地往前滑,在她失去平衡时,及时地扶住她。 青年很规矩,手没有乱放乱摸。他牵着孟玉娇滑了几个来回,孟玉娇兴奋地脸都红了。很快,孟玉娇被青年鼓励自己上板。孟玉娇不敢,青年比划着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孟玉娇小心翼翼地站上去,滑了一米不到整个人后仰,青年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这次可是搂腰,孟玉娇趴在他身上尖叫。青年慌忙举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 坐在不远处的夏青微笑啧嘴:“看不出啊,臭小子!” 他已经认出了红衣青年,是孟玉成的邻居,之前在楼道里碰到过两次,每次看到他都很惊慌。看来这惊慌不是因为他。 大概知道有人护着自己,孟玉娇鼓起勇气再次上板,这次滑的远一点。青年一直跟在她身边。 夏青放松地躺下来,一边抽烟一边晒太阳看天。这几日上海的天特别蓝,太阳有了温度,风里都是淡淡的腊梅香。 早上李蓉发微信告诉他,初二贺季青会去看他的音乐剧。让他演出结束后,跟他打个招呼。她还说,进组的时间已经敲定了,就在三月初,拍摄地主要集中在浦东。 星耀的速度很快。夏青没有特别高兴,反倒有点害怕。拍戏和演音乐剧差别挺大,他并不确定自己一定就能做好。他挺怕被导演骂的。朱颜骂他就算了,毕竟朱颜是他老师,大家彼此了解。换了别的人,那就不一定了。他的坏脾气,要是没控制住当面跟人吵起来,可怎么办啊? 夏青叹气,其实他就是不喜欢娱乐圈,没有做音乐剧演员自在,可是自在换不来更大的舞台。夏青想的头疼,他闭上眼,头顶飘来yīn影,他睁眼,是孟玉娇红扑扑的脸,额头上挂着汗。 不远处,站在滑板上的红衣青年静静望着这边。 “哥哥,你不高兴?”孟玉娇忧心地看着他。 夏青坐起来:“哪有。” “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和你玩?” 夏青看着孟玉娇自责的脸,弹她脑门:“小脑袋,瞎想什么!” 孟玉娇被他弹得脑袋后仰,红衣青年马上滑近了一点,但还是保持距离,不敢真正靠近。 夏青冲他勾手:“小子,来点厉害的!” 青年不动,夏青指孟玉娇:“给她见识下你的厉害!” 孟玉娇问夏青:“什么是厉害的?” 夏青朝青年努嘴,青年踩动滑板,加速,踩飞板尾,滑板和人一起腾空。青年手拿板侧,在空中将滑板翻了个面儿,然后滑板落地,他人也稳稳落在滑板上,弓着身体往前急速滑了一段。一个骤停,滑板飞快转了方向,青年又滑了回来,最后停在孟玉娇身前。 孟玉娇目瞪口呆,青年轻挑着下巴看向夏青。夏青冲他竖大拇指:“厉害啊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转动眼珠,小心地看向孟玉娇,没吭声。 “我叫夏青。”夏青主动自我介绍,又推孟玉娇:“你跟人家自我介绍了吗?” 孟玉娇扭头紧挨着夏青坐下,整张脸埋到他背后。夏青一愣,马上将人拎出来:“怎么,看人家那么厉害,不敢跟人说话了?” 孟玉娇脸红的滴血,对面的青年也是别开头去,不敢看这边。 夏青看着异常害羞的孟玉娇有过瞬间的疑惑,但没有深想。在他眼里,孟玉娇已经和正常女孩没两样。他喊青年“喂”,青年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看他。 夏青指着躲在他身后的孟玉娇跟他介绍:“她叫孟玉娇,有点害羞,今年18岁。你呢?” 青年躲闪着他的眼神,依旧不吭声。 夏青看着他紧抿的嘴角,回想刚刚他带着孟玉娇一起玩的情形,脑中有了答案。他自然地拿出手机,调出记事本,递给青年:“你可以写给我看,玉娇不识字,我会告诉她。” 青年先是错愕,后是惊喜,表情一下子明媚起来。他接过手机,低头写了很久,久到孟玉娇从夏青身后悄悄抬头,满脸通红地偷看他。 夏青惊讶孟玉娇眼中从未有过的羞怯与渴望,青年写好了,把手机还给他,孟玉娇又躲起来了。 记事本上写:“我叫方雨,今年19岁。我不能说话,但耳朵没问题。” 夏青看完,发现青年特别紧张地看着他,歪嘴一笑:“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玉娇?” 青年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低头不敢看他。 “玉娇也喜欢你。”夏青说完拉扯身后的孟玉娇:“喂喂喂,你抬头啊,你这个‘新’哥哥叫方雨,比你大一岁。他刚刚没有跟你讲话对不对?不是他不想,是他没办法。方雨哥哥说很喜欢你呢!” 他话音刚落,方雨踩着滑板头也不回地逃开了。过了一会儿,才重新绕回来,在旁边打转。 孟玉娇想上前跟他玩儿,又害羞地迈不动腿,只好求助夏青。夏青凑到她耳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孟玉娇终于扭捏地走向青年。青年不动,等着她靠近。 “我叫孟玉娇,我想和你一起玩。”孟玉娇走到他身前,慎重地向他伸手。青年抓抓裤腿,从滑板上跳下来,伸手牵住孟玉娇,让她上滑板。 两人再次玩到一起。孟玉娇时不时尖叫,大多时候都是大笑,方雨不出声,但嘴角上扬,眼神一直追着孟玉娇跑。 围观的夏青感觉很奇妙,他特别好奇刚刚方雨是怎样让孟玉娇放下戒备给他一起玩的,他们之前的吸引是爱情吗,像那些正常的少男少女们一样? 一直玩到太阳落山,夏青才带着孟玉娇回家,方雨跟着一起。在三楼分别时,方雨对孟玉娇做了一个手势,夏青没看懂,孟玉娇貌似看懂了,红着脸对他说:“再见。” 方雨三步一回头的上楼。 回到屋里,夏青和孟玉娇一起准备晚饭。孟玉娇还在兴奋的余韵中,一边做饭一边哼着乱七八糟的歌。夏青被她感染,整颗心都很柔软轻盈,想着等孟玉成回来,一定要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事情。 结果先等来了孟玉成的加班电话,系统调试出了点小问题,他们想熬夜处理完。夏青虽然不满,但也没有办法。他故意拿孟玉娇堵孟玉成:“你以前也常这样加班吧?玉娇真可怜,被孤零零地丢在家里,还不如别人家的小猫小狗!” “不是还有你在吗?!”手机里的孟玉成笑得无奈。 一句话就让夏青心头的怨气化成了烟,他气哼哼地提醒孟玉成:“明天就是三十了。” “嗯,明天一起去超市买点年货。对,可能是这边的问题,可是先试着调一下。”孟玉成跟他说话的同时,还在应着别人。 夏青恨恨地想,等他红了有自己的钱了,一定让孟玉成做老板,不用加班的那种老板,专门命令别人加班。 “听说明天有些超市下午就不营业了,我们得早点过去。对,确定是这边的问题了吗?明天超市人肯定很多,要不要买点花什么的?你不是喜欢吗?试着把B区换到C区,再试一下。花市那边人肯定也多。饺子你要吃什么馅儿的……你想想哦,要买些什么。”孟玉成一边啰里啰嗦地跟他说话,一边指挥着工作。 夏青听得心口疼,不耐烦地扔下一句“你早点回来”先挂了电话,躺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滚到半夜gān脆起来看剧本,做角色分析,写人物小传。 等孟玉成做完系统调试回家,天都蒙蒙亮了。他在楼下买了豆浆油条,上楼时撞见穿着睡衣头发很乱的高瘦青年。青年看到他,依旧直直地望过来,然后冲他抿嘴一笑。 孟玉成微愣,青年跑过他的身边,嗒嗒地下楼了。不知为何,孟玉成觉得青年是在向他示好,他虽然感到奇怪,但已经没有之前的警惕感。 他爬到302,刚拿出钥匙,对门的303开门了。老太太先出来,看到是他,非常明显地皱了皱眉毛。孟玉成淡淡一笑,心想自己真不会看人,之前居然妄想着跟他们搞好关系后能够帮忙照看下孟玉娇,真是天真!他插入钥匙开门进屋,孟玉娇在客厅的沙发chuáng上睡得酣熟。他轻轻放下公文包和买来的早餐,走到卧室,夏青趴在chuáng上,手边握着剧本,写满字的纸散落在chuáng边。被子只盖了一半。他帮夏青盖好被子,捡起一张纸看,歪歪扭扭的小学生字体,写着人物的家庭背景社会背景分析,以及对人物性格的影响。错别字很多。 孟玉成将纸张收好放到一边,又去拿夏青手边的剧本,刚抽动一下,夏青就醒了,微张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着:“你才回来?” “嗯。”孟玉成轻轻应着。夏青翻身仰躺,窗边已经冒出微光,孟玉成背朝窗户站在chuáng边,逆着光的脸带着夜归的疲惫和温柔。 明明攒了一夜的话,打算见到孟玉成就说,此刻却变成了安静的沉默。夏青起身抱住孟玉成,将他搂到自己怀里,安安静静地抱了一会儿后,他松开孟玉成,帮他脱掉厚重的外套,把他塞到被窝里,然后再次把他搂到怀里,亲吻他的头发和额头,跟他说:“累了就睡吧。” 孟玉成将脸贴在夏青的胸口,听着他均匀有力的心跳声,心口涨得发酸,但又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他慢慢合上眼睛。 夏青望着窗边的微光,好像越来越亮。在孟玉成沉睡的呼吸声中,他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关注过残疾人的情yu需求这一块。 第一次读到相关的书时,给老明明很多震撼。 ☆、第 31 章 客厅防盗门被打开的声音惊醒了夏青,趴在他怀里的孟玉成还在熟睡,下巴脸侧冒了一圈胡渣,眼睛周围黑了一圈。夏青像摸小狗似的,挠挠他的下巴,然后小心地推开他,起身下chuáng。 客厅沙发chuáng上的被子掀到了地上,孟玉娇不在,夏青心头一慌但很快又冷静下来,跑到阳台向下张望,果然孟玉娇正和方雨在一起,方雨左手抱着滑板,右手拎的应该是早餐。一个没法好好说话,一个不能说话,但还是无法阻止两人凑在一起,安安静静地,你看我我看你,笑得羞涩甜蜜。 夏青chuī了声口哨,方雨抬头,孟玉娇跟着抬头。孟玉娇似乎怕挨骂,往方雨身后靠。 “别跑太远!”夏青说完觉得自己的口气特别像孟玉成。 方雨严肃地点头,孟玉娇也跟着一起。两人并排向别处走去,方雨把手里的早餐递给孟玉娇,孟玉娇接到手里后拿了一个包子递给他。方雨接过,两人相视一笑。 孟玉娇喊了声什么,方雨举着包子脚踩滑板滑远了又滑回来,急停的动作利落潇洒。孟玉娇仰着小下巴,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夏青啧嘴:“嘚瑟!” 孟玉成是突然惊醒的,因为听到有人喊他:“超市要关门了!”他睁眼发现窗口的太阳都照到了chuáng上,心中大惊,慌忙跳下chuáng。赤脚踩地的瞬间才回过神来,根本没有人喊他,是他自己一直惦记着去超市。他从枕头下翻出手机,发现刚过十点。夏青的剧本也在枕头下,被压出了印子,他抽出来折了折,放到一边。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孟玉成走出卧室,夏青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茶几上放着喝了一半的豆浆。夏青听到动静,回头看他:“这么早就醒了?” “光太亮,待会儿还得去超市呢,下午就关门了。”孟玉成倒了一杯水喝完,环望一周后问夏青:“玉娇呢?” “出去玩了。”夏青漫不经心地回答。 孟玉成瞬间头发都炸了:“你怎么可以让她一个人出门?” 夏青从沙发上坐起,盯住孟玉成:“你觉得我会故意让她一个人出门吗?” 孟玉成一怔,夏青翻着白眼重新躺回沙发上:“你家玉娇有喜欢的人了,你知道吗?” 孟玉成没有听懂,疑惑地看着夏青,等待他的解释。夏青已经找不回昨晚轻盈柔软的心情,三两言语gān瘪瘪地跟他讲了昨天的事,完了问他:“你说,人和人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玉成没有心情理会他的问题,指着他的鼻子大声质问他:“你怎么可以让玉娇跟一个陌生男人出去?” “方雨就住你家楼上。”夏青歪着头看着孟玉成。 孟玉成被他脸上的无所谓激怒:“要是玉娇出了事,我跟你没完。”说完夺门而出。 等他走了,夏青发现自己的牙齿都在抖,一颗心跟被冻过似的,稍微动下身体,便听到它噼里啪啦地裂缝声。他捂着胸口,痛到无法呼吸。 孟玉成跑到楼下就看到了孟玉娇和方雨,孟玉娇站在滑板上,方雨牵着她,慢慢地从远处滑过来。 哪怕隔了一段距离,孟玉成也能感受到两个人之间特别的气氛,如夏青所说,方雨喜欢孟玉娇,孟玉娇也喜欢方雨。 夏青说:“玉娇虽然脑子不好,但身体是健康的。她和方雨年纪相当,方雨对她有好感,她喜欢他很正常。” 孟玉成脑子麻麻的,看着两个年轻人由远及近。孟玉娇先看到他,兴奋地冲他挥手:“哥哥!”不料动作太大,身体失去平衡,刚歪倒便被方雨扶住了。孟玉娇站稳后跳下滑板,蹦跳着跑到他面前,特别高兴地喊他:“哥哥!” 她急不可耐地告诉他,刚刚方雨带她去了公园,玩了滑板,吃了包子,她很开心。 “昨天我们也去了,夏青哥哥也在。”孟玉娇还说。 孟玉成把她牵到身边,不远处的方雨单脚踩着滑板,直直地望过来,眼神里有小心和紧张,还有一点青年的傲气。孟玉成脑中闪过每次和他遇到的片段,好像都是这种眼神。那日孟玉娇爬楼,也是他出手帮忙的。 方雨冲他抿嘴一笑,弯腰抓起滑板。 夏青刚才说:“我不会看错人的。”孟玉成咽口水。他冲方雨道谢:“谢谢你陪我们家玉娇玩。” 孟玉娇跟着一起说:“谢谢方雨哥哥。” 方雨别过头看别处,面红耳赤。 三人一起上楼,孟玉娇和方雨在门口依依不舍的告别。方雨做了一个手势,孟玉成看不懂,孟玉娇很快红着脸回了相同的手势。 方雨三步一回头的上楼,孟玉娇的目光追着他。哪怕看不到了,孟玉娇还望着楼上。一个哑,一个傻,他们之间是靠什么吸引彼此呢?孟玉成想起夏青刚刚问他的话:“你说,人和人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玉成站在门口苦苦思考着这个问题。直到孟玉娇问他:“哥哥,我们为什么不进去?” 孟玉成摸口袋:“没带钥匙。” 孟玉娇立即准备去敲门:“夏青哥哥在。” 被孟玉成拦下:“他,他在睡觉,敲门会打扰他。” “那等他醒了我们再敲门。”孟玉娇在门口坐下,双手抱膝,望着楼上。 孟玉成很想来一支烟。 两人在门口没有等多久,防盗门从里面打开。夏青拉起门口的孟玉娇,问她:“玩得开心吗?” 孟玉娇狂点头,大声的笑着,兴奋地把刚刚对孟玉成说过的话对他说了一遍,她和方雨去了哪里gān了什么。 夏青一边听她讲,一边把她带进屋里。孟玉成默默跟在后边,偷看夏青,他嘴角带着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等孟玉娇讲完了,夏青转头问孟玉成:“我们什么时候去超市?” 孟玉成愣住,忘了回答。他以为夏青不会跟他说话的,起码此时此刻不会。 “你不去我带玉娇去了。”夏青说完问孟玉娇:“待会儿我们一起去超市好不好?”孟玉娇欢快地说好。 孟玉成说:“等我换个衣服。” 夏青瞥他,孟玉成扯扯身上的秋衣秋裤,他刚刚太着急了,就这样冲了出去。 “我很快!”孟玉成冲进卧室。 夏青嗤鼻:“换不换都一样。” 孟玉成冲进卧室,第一件事不是找衣服,而是扇了自己一巴掌。他没省力气,巴掌砸在脸上,脆生生地疼。他骂自己混蛋,骂完了才开始翻找衣服。 衣柜里也挂着夏青的衣服,四五件,普通的棉麻和牛仔,看不出品牌,都不是他常穿的款式。孟玉成摸了摸其中一件,又回头扫了一圈卧室,夏青公寓的衣帽间是他这个房间三倍大。他又扇自己脸,这次用力轻一些。 他刚扇完,门口传来夏青催促的声音:“你能不能快点!”他赶紧随便换了一身衣服,出去就被夏青嫌弃吐槽:“白瞎你那张脸!” 孟玉成看着他:“那我再去换一身?” “切,你谁啊,又不是去开发布会!”夏青没理他,揽着孟玉娇走了。孟玉成深吸一口气,没拿车钥匙跟上去:“今天开你的车?” 夏青给他送了一个大白眼:“不然呢?你那破车什么时候报废?” “早着呢!”孟玉成耸肩,“你车是哪辆?大路虎还是小奔驰?” “红jeep!”夏青扔他车钥匙,孟玉成伸手接住:“你那车改得野死了,每次都开的我心惊胆战。” “胆小鬼,爱开不开。”夏青转身找他讨钥匙。 孟玉成把钥匙塞到屁股兜里,学他翻了个白眼。 夏青骂:“臭德行!” 孟玉娇说:“哥哥不要吵架。” “谁跟他吵架!”两人异口同声完,对看一眼。孟玉成先说:“对不起。” 夏青别过头去:“哼。”在孟玉成面前,他总是特别的没有尊严。但又没办法,都是他自找的。谁叫他喜欢孟玉成呢?他已经骂过自己一万遍:“真贱。” “晚上给你做狗头馒头?”孟玉成试探的问。 夏青回头瞪他:“我要吃鲍鱼海参大螃蟹大龙虾澳洲牛排,才不吃你的狗屁狗头馒头!” 听得孟玉娇流口水:“我也要。” 孟玉成叹气:“好好好,都吃都吃,大鱼大肉才叫过年嘛!”他说完碰了碰夏青的手,夏青躲了下,他又碰了碰,大胆的抓了一把又松开了。 对面有人走过来了。 夏青反手抓住他,对面的人越走越近,孟玉成想要挣脱,被夏青瞪了:“你要甩开,我马上就走!” 他是认真的,孟玉成看着他,不再挣扎。 “你以为对不起就完了!”夏青将他抓得更紧,另一只手揽着孟玉娇,迎着对面的人无谓地往前走。孟玉成低着头跟着他的脚步,感觉自己变成了过街老鼠,阳光刺得头皮疼。 他们和对面的路人擦身而过。孟玉成听到路人们在jiāo谈: “白菜都涨到五块五一斤了!” “牛肉也涨了,前天33,今天53。” “超市的没涨这么多,我女儿刚从家乐福回来,听说才43呀。” “早知道上次就多买点了呀。” “肉还是吃新鲜的好呀。白菜多买点倒是没错。” …… 孟玉成回头看,发现是三个老太太,手里拎着菜,应该刚从附近的菜场回来。没有人看他们。 “我们得快点,超市人肯定很多,东西肯定卖的特别快。”夏青加快脚步,孟玉成被他抓着一起加快脚步。 ☆、第 32 章 到底还是没买龙虾螃蟹,夏青嫌弃品质不好。jī鸭鱼肉倒是各买了很多,孟玉成一直问夏青:“还要不要加点别的什么?” 夏青牵着孟玉娇早在拥挤的人群里挤出一肚子火,气呼呼地说什么都不要,赶紧离开最好。经过水果区时,孟玉成还是绕进去想买点夏青最爱的蓝莓,以前住一起时,常见他当饭吃。 新西兰进口蓝莓,198元一斤。“简直是抢钱!”孟玉成虽然舍不得但还是闭着眼拿了一箱。 夏青看到那箱蓝莓,问孟玉成:“怎么不拿点芒果,玉娇爱吃?” 孟玉成说芒果要称重,排队的人很多,夏青没有多想,牵着孟玉娇往人少的地方冲。孟玉成看着购物车里的蓝莓,忍不住再次叨咕:“真是吃钱!” 从超市出来后,孟玉成犹豫了下问夏青:“要不要买点花回去?”以前在特殊节日,夏青总会叫阿姨买些花放在家里,说是情调。有次孟玉成回家,夏青甚至搞了一chuáng的玫瑰花,躺在中间假装自己是睡王子,非得叫他脱光了去gān醒他。 想起当时的旖旎画面,孟玉成红了老脸。夏青一边往后备箱放东西一边特别不耐烦地回他:“花市人更多,刚差点挤死我了!”完了问孟玉娇:“你是不是也快被挤死了?” 孟玉娇摇头:“很好玩!” “就不该问你!”夏青合上后备箱的车门,转头看到脸红红的孟玉成,心里一动,说:“那就去呗。” 花市人更多,都挤成了河。夏青远远看着,不想过去。孟玉娇倒是蠢蠢欲动,很想过去凑热闹,被他按住了,说人多容易走丢。 “走丢了你就没有哥哥了。”夏青非常直接。 孟玉成刚想说他不要这样吓孟玉娇,没想到孟玉娇听完一点被吓到的反应都没有,正常地应着他:“嗯,我知道了,人真的好多啊。” 夏青和孟玉娇之间的jiāo流更像是朋友,孟玉成算是看懂了一点,在夏青眼中,孟玉娇就是个普通的妹妹。他问夏青:“你想要什么,我去给你买?” 夏青怕麻烦:“随便买点得了。”他指着举着大把玫瑰经过的路人说:“就这个吧!” 孟玉成看到大红色的玫瑰,又想到之前那一chuáng玫瑰花以及躺在玫瑰花中间的夏青,再次红了老脸。 夏青看他红脸,碰了碰他耳朵:“想什么呢?” 孟玉成掉头冲向花市,脚步很快。 夏青撇嘴:“神经兮兮。” 孟玉成进到花市,照着之前的印象买了几捧花,天堂鸟尤加利,名字都很奇怪,关键是特别贵。每付一次钱,孟玉成都要肉疼一次。经过卖玫瑰的摊位时,孟玉成挑来选去买了一束浅粉色玫瑰,没选大红色。 他抱着花回去,夏青远远看到就开始吐槽:“天啦,你买的什么鬼!” 等他走近了,夏青抽出那捧粉色玫瑰要扔掉。孟玉成一边拦一边小声地叨咕:“比那个大红色好看啊!” 夏青眼神一闪:“什么大红色?” 孟玉成又是老脸一红。 夏青歪头盯着粉色玫瑰看了半晌,勾起嘴角收起粉色玫瑰,转手递给孟玉娇:“喜欢吗?” 只要是花儿,孟玉娇都喜欢。她抱着粉色玫瑰一脸陶醉。夏青从孟玉成手中拿过其他花,放到后备箱。孟玉成坐到驾驶座发动车,爬上副驾驶的夏青盯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幽幽冒出一句:“再来一次?粉色王子?” 孟玉成脚上一滑,差点误踩油门。 “别làng!”孟玉成红了耳根。 夏青得意地嗤鼻:“谁làng啊?!” 孟玉成启动车,夏青一直盯着他笑得放làng暧昧。孟玉成偶尔也会偏头瞪他一眼,小声骂他:“别发SAO!” 如果后座没有孟玉娇,夏青挺想马上抱着孟玉成狠狠吻一通,最好车里来一发。纯洁的粉色玫瑰被身体碾碎的样子,应该也很性感吧。夏青想到身体发热,眼神更热。 孟玉成被他看到脖子发烫。 一直回到家,夏青才赶走脑中的huáng色画面,而孟玉成卷起袖子开始准备年夜饭。夏青在孟玉成的指挥下笨拙地帮忙备菜,孟玉娇在夏青的指导下找了一些瓶瓶罐罐插花。 电视里放着闹腾的综艺节目。小房子里的空气里,都弥漫着过年的味道。 下午五点,年夜饭做好,不大的桌子挤满了碗盆,夏青教孟玉娇手机拍菜。孟玉成厨艺粗糙,不管什么都是加酱油煮一锅,jī鸭鱼肉都煮成了一个模样。照到手机的菜,黑黢黢的很没有卖相。 夏青看着孟玉成忙得满头大汗的模样,难得不想吐槽,带着孟玉娇坐在桌边左夹一筷子右舀一勺的尝菜,每吃一口都被孟玉成问一句:“还行吗?” “看着不咋样,吃着都还行!”夏青也不客气。 孟玉成笑:“总比中看不中吃好!” 夏青把黑黢黢的菜发到朋友圈,配字:“味道不错。” 游星河和杨伊他们迅速点赞,李蓉祝他新年快乐。夏珞问他:“你还在孟玉成那里?” 夏青看到夏珞的回复,把手机设置静音。 吃饭前,孟玉成多摆了一副碗筷,碗里盛着半碗白饭,端端正正地放好,在旁边静默地站着。 夏青不解,问他gān什么。 孟玉成说:“老家习俗,先给孟家祖宗吃一遍。” 夏青听完若有所思,孟玉成又多拿出一副碗筷,照着盛了半碗米饭摆好,然后看着夏青。夏青问他gān嘛,孟玉成笑笑:“叫你妈也来吃呗!” 夏青一愣,说:“没必要。”但还是学着孟玉成的模样,在碗筷边上静静站了几秒,然后迅速的收起碗筷,坐到桌边喊还在摆弄花草的孟玉娇:“别玩了,过来吃饭。” 三人入座。孟玉成和夏青手边都搁着酒杯,孟玉娇是可乐。孟玉成举杯:“夏青,玉娇,新年快乐!” 夏青跟两人碰杯,说:“大家,新年快乐!” 孟玉娇坐在他左手边,不管吃什么都说好吃。孟玉成坐在他对面,动不动就给他夹菜,絮絮叨叨地说些有的没的话。 “现在的chūn晚一年不如一年好看了!” “过年不让放鞭pào,感觉都没啥年味儿。” “我小时候,就过年能吃上肉。” “玉娇最喜欢吃jī爪了,jī头都是玉庭的。” …… 夏青听着他的絮叨,偶尔应上一句,大多时候都是静静地听他讲。自从认识孟玉成后,他才有了这种体验。一个人在身边说个不停,每一句话都跟他没关系,但每一句话都让他倍感安宁。以前也有人在他耳边不停说话,但那些话都是为了讨好他,带着这样或那样的目的。只有孟玉成,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不管他听不听。 他不忍打断孟玉成,希望他一直说下去。 孟玉成给他倒酒时问他:“晚上饺子想吃什么馅儿的?” 夏青偏着脑袋认真地想,孟玉娇抢答:“肉馅儿的!”夏青揉她头发:“嗯,肉馅儿的。” “那白菜猪肉好了,刚刚白菜多买几颗。”孟玉成说,“还是超市好,蔬菜没怎么涨。要去菜场,肯定贵死了,白菜都吃不起。” 夏青拿起酒杯跟他碰杯,歪头看到角落里的蓝莓,四斤装,大手笔。 从五点吃到七点,收了饭桌后,孟玉成又开始忙着包饺子。夏青和孟玉娇在旁边转来转去的帮倒忙,被孟玉成嫌弃。 电视里chūn晚已经开始,一排主持人喜气洋洋地跟全国人民说:“新年好。” 城市远处有鞭pào响,上海每年都会集中几个地方放烟花礼pào。总得有点喧闹的声响,才叫过年。 孟玉娇打翻了一只水杯,杯子落到地上,碎得七零八落。孟玉成赶紧说:“碎碎平安。” 夏青笑他像个老太婆。 孟玉娇问他:“什么是碎碎平安?” 夏青想了想,跟她解释:“就是希望你每年都快快乐乐。” 孟玉娇似懂非懂,但知道是好话,跟着孟玉成一起念:“岁岁平安。” 夏青看飞快地擀着饺子皮的孟玉成,孟玉成也看他,两人相视一笑。 夏青说:“这是我长这么大过得最舒服的一个年了。” 孟玉成手上动作一顿,圆圆的饺子皮不圆了,他滚动擀面杖,又将饺子皮滚圆了。夏青的话让他心里酸酸涨涨的。 “我家过年都在酒店过。”夏青说:“五星级酒店的大厨做的菜,特别漂亮,萝卜不像萝卜,白菜不像白菜。” 孟玉成被逗笑:“那像什么?” 夏青嫌弃道:“萝卜搞成龙,白菜搞成花,中看不中吃。” 孟玉娇插话:“龙是什么?” 夏青跟她解释了一遍,又比划着说:“我爸坐那边,我姐坐那边,我坐这边,中间隔着银河一样的距离。旁边还杵着一排服务员,吃什么都给你夹。” “吃个饭,比演戏还累。” 虽然听起来夏青说的挺轻松的,但孟玉成还是从他脸上看了一些疲惫和厌倦。豪门少爷的生活,也不全是快乐。 “有时候金——”夏青顿了下,他不想在孟玉成面前提金石川。 “有时候舅舅们也会一起,过年都要谈公事。好像不谈公事,就没话说。” 孟玉成进屋端出饺子馅。夏青拿起一块饺子皮,包上馅儿后东捏西捏,包出一个圆球。他把圆球放到铺着面粉的碟子上,作为今晚第一个“饺子”。 孟玉成笑他包的丑,迅速捏了一个有着漂亮花褶的饺子,给到圆球旁边。孟玉娇也捏了一个像样的,搁在其后。 夏青看着三个不同的饺子,笑了笑:“和他们一起过年,常常觉得自己是外人。”其实不用觉得,就是外人。 孟玉成盯着半垂眼眸的夏青看,待他抬头时扭头看向电视。电视里几个明星在串唱去年的流行金曲,首首都是大热神曲。舞蹈演员穿得花花绿绿。 明明那么热闹,孟玉成心里却觉得萧条,替夏青萧条。从他和夏青住一起时,他就常常感受到他的萧条。张狂都是伪装。 夏青问正专注包饺子的孟玉娇:“明年哥哥还和你一起过年,好不好?” 孟玉娇头也不抬就说好,她包的饺子和孟玉成的一样漂亮。北方人的天赋,南方人比不了。 孟玉成转头对上夏青的目光,微微扯了扯嘴角:“玉娇说好,那就是好。” 夏青笑到露牙,凑到孟玉娇身边,缠着她教他包饺子。孟玉娇虽然自己会包,但是不会教,给夏青展示了三遍,夏青包的还是不像样。把她搞得不耐烦了,嫌弃夏青说:“真笨,笨死了!” 气得夏青呲牙咧嘴,yīn阳怪气:“对对对,就你聪明。会包饺子有什么了不起!” 孟玉娇被他说生气了,扭身死活不教他了。夏青开始没有章法的乱包。 结果煮出一锅饺子汤。 三人坐在电视前,吃饺子,喝饺子汤,吐槽chūn晚小品瞎说八道。 中途孟玉成进卧室打电话,夏青假装上厕所,猫在洗手间偷听。 “玉娇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年后没空。” “我知道你们想gān嘛,别想了。玉娇跟着我,我不觉得有问题。玉庭那边也不用你管。” “我不想再说这件事了,没得商量。” “我的事你就更不用操心了。” “爸,你能不能别老是被大娘撺掇?” “以后再说。” “我知道了,待会儿给你转。再多也就那么多,我和玉娇也要生活。” “就这样吧,再见。” 虽然孟玉成说的是方言,但北方方言好懂,夏青听懂大半。他从洗手间出去,孟玉成坐在chuáng边,面容惨淡。看到他出来,又硬挤出一个笑脸。 “真难看。”夏青吐槽。 孟玉成难看地笑笑,低头摆弄手机。夏青坐到他身边,看到支付宝的转账页面,一万块,转账成功。 夏青靠到他身上:“你刚刚说,公司分红很多?” 孟玉成轻声“嗯”。 “我老师的儿子也是程序员,听说挣得挺多的。”夏青听朱颜提过一些他儿子郝凡的事。 孟玉成苦笑:“有的多,有的少。多的是少数。” 夏青把他的脸掰向他:“你算多的吗?” “我现在gān的是销售,专门跑业务。”孟玉成盯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他想要的关心。 夏青不知道他的具体工作内容,但只要听到业务就想到金石川,只要想到金石川就觉得孟玉成肯定很不容易。 “你比我qiáng,还给家里钱。”他揪孟玉成耳朵,“我都是家里给我钱。” 孟玉成半垂眼眸,夏青补充:“也不是要多少给多少,花多了会被说。也没办法自己做点什么,他们都觉得我什么都做不好。” “你演戏很好。”孟玉成抓起他在耳边捏个不停的手。 夏青嘿嘿一笑:“也就那么点东西了。” 孟玉成把他的手放到胸口:“不止。” “是吗?” 孟玉成认真地看着他:“你会成为和张炀一样的大明星的。” 夏青抱住他:“托你吉言。” 孟玉成把头埋在他的肩膀,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他可以想象夏青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模样,却没办法想象他站在他身边的模样。大概是滑稽的,不般配的,孟玉成悲凉的想。 “你弟呢,你弟过年回家了吗?”夏青问起。 “没有,他没回家,留在学校了。”孟玉成闷闷地回答。 “在学校gān嘛?” “他说上课。” “上什么课?” “不知道。” “他不跟你说?”夏青揉孟玉成的后脑勺,特别饱满的圆头,头发有点长了。 孟玉成叹气,提起孟玉庭他又开始头疼了。年前孟玉庭给他打过电话,说上课后会很忙,到时候怕没时间跟他拜年,提前说了一堆祝福话,客客套套的。没提孟玉娇。 夏青问他:“你弟弟是不是和你不亲?” 等了半晌,孟玉成在他肩膀上“嗯”了一声,特别沉闷。 夏青抱紧孟玉成。家对于他们而言,好像都不是港湾。 ☆、第 33 章 跨年夜,两人都特别投入的拥抱彼此,身体亲密的接触可以代替所有言语。一直闹到凌晨,两人才相拥睡去。 隔天,孟玉成先醒,他只是动了动腿,身旁的夏青就无意识的抓紧他的手,好像生怕他离开。他躺着不动,盯着夏青的脸看,雕塑一般的轮廓,闭着眼也同样迷人。这样的脸,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焦点。他忍不住碰了碰他睫毛,没想到夏青马上睁眼,眼神迷蒙了一会儿后聚焦了。两人你看我我看你。 孟玉成说:“新年好。” 夏青重新闭上眼睛,凑到他怀里,贴着他的胸口小声地抱怨:“你怎么醒那么早!” 孟玉成抚摸他的背:“没睡好就再睡一会儿吧。”他看到夏青肩胛骨上的吻痕和牙印,是他昨晚弄上的,夏青非要换个姿势,说是那样感觉更亲密。确实更亲密,他的胸膛紧贴着夏青的后背,缠绕紧密,好像没有缝隙。夏青像是完全属于他,他从来都不知道,这种带着征服感的姿势会让人产生这种错觉。 夏青在他怀里眯了一会儿后,哼哼着说:“下午要去剧场,明天要演出了。” 孟玉成摸他背上的牙印,一个坑一个坑的,昨晚咬得挺用力的。夏青之前跟他提过这场演出,说可能是他在剧场的最后一次演出。 “给你和玉娇都留票了。”夏青又说。 孟玉成轻轻的“欸”,夏青抬头看他:“你欸什么?” “我也买票了。”孟玉成摸他眉毛。 夏青撇嘴:“前排票很贵的!” “我买的后面的,380的。”孟玉成笑。这个票他买的很早,在夏青打那个电话之前就买了。 夏青一边嗤鼻,一边重新凑到他怀里,在他胸口嗅来嗅去:“你有家属票的,làng费。” 孟玉成被他嗅的全身发麻,不得不把他推开了:“你再睡会儿吧,我去煮点饺子。” 他想要下chuáng,被夏青拦腰抱住了:“再躺一会儿,十分钟。”结果躺了不到五分钟,外边客厅有开门声。孟玉成条件发she地翻身而起,被他甩开的夏青懊恼地闷哼:“肯定方雨!” 孟玉成跑出去一看,果然是方雨,他正跟孟玉娇比划着什么,孟玉娇脸红红地看着他。他出声问方雨:“吃早饭了吗?” 方雨闻声抬头,点头又摇头。孟玉成说:“玉娇也没吃,你带她出去吃吧。”末了补一句:“别跑太远。” 方雨瞬间眼睛发亮,非常认真地点头。孟玉成又喊孟玉娇:“你换身衣服再出去,头发梳好了。” 孟玉娇换好衣服梳好头发,兴冲冲地跟方雨走了。夏青也起chuáng了,裹一身毯子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靠,等着厨房里的孟玉成煮饺子。 孟玉成端着煮好的饺子出来问他:“下午什么时候去剧场?” “说是两点半。”夏青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孟玉成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你先吃点东西,吃完再睡会儿。” 夏青抻着懒腰摇头:“算了,白天越睡越困。”完了走到桌边,手拿了一个饺子塞到嘴里:“下午你送我去?” 孟玉成倒醋的动作一顿。 “反正你也没事。”夏青在桌前坐下,眼睛始终看着孟玉成。 “如果玉娇想去,大家一起。不过我觉得她应该更想跟方雨在一起。” 孟玉成把调好的酱料推到夏青面前,问:“开你的车,还是我的车?” “当然我的!”夏青嘴里包着饺子,眼睛瞪着孟玉成:“我可是男一号啊,男一号的坐骑——” 他话没讲完,因为看到孟玉成不自然地垂下头脸。他本意不过是想开个玩笑。 他话锋一转:“你要开不惯,开你自己的也可以啊!” 孟玉成抬头一笑:“还是开你的吧,我的男一号。”男一号的夏青,以后应该不需要他当司机了吧,他刚刚只是想到了这个。 中午那会儿,孟玉娇和方雨回来了,方雨从楼上抗了一大一小两个滑板下来,说是要带孟玉娇去附近的滑板公园玩滑板。 孟玉成不放心地jiāo待方雨千万别让孟玉娇摔跟头,还有千万别把人弄丢了。他说的很多,方雨很慎重的听着,倒是孟玉娇很不耐烦地嫌弃他啰嗦。 在一旁吃蓝莓的夏青学孟玉娇:“哥哥真啰嗦!”被孟玉成瞪了,夏青扭头对方雨故作凶狠地说:“你小子听好了,要是玉娇少了一根头发,她哥会杀了你的!我不会杀你,我会剁你手脚!” 把方雨吓到咽口水,但还是执着的点头保证不会让孟玉娇受伤的。 待两人离开后,孟玉成站在阳台上向外张望了很久。夏青望着老父亲姿态的孟玉成,往嘴里连续扔了两颗蓝莓,完了又抓了一把蓝莓走到孟玉成身边,给他喂了两颗:“是不是特别甜?” 孟玉成点头,夏青要再喂,孟玉成摇头不要了,太贵了吃的他舌头疼。 下午,孟玉成送夏青到剧场。夏青要带他去后台看看,被他拒绝了。夏青没有勉qiáng,只问他:“那你去gān嘛?” 孟玉成指指车后面的电脑:“我找个地方坐坐,你完事儿给我打电话。” 夏青说:“随你。”头也不回地走了。孟玉成知道,他有点不高兴了。 夏青进到后台,杨伊看到他就问:“怎么了,不高兴?” 夏青瞥他一眼,杨伊淡淡笑过,不再多问。等换好衣服候场准备演出时,夏青站到杨伊身边,小声问他:“我不高兴很明显吗?” 杨伊稍愣,很快点头:“挺明显的。” 夏青盯着他看了好大一会儿,叹气道:“要是他像你好了。” 杨伊挠头:“谁?” 夏青歪头一笑:“我对象,本来想把他介绍给你们认识的。” 杨伊了然地“哦”,问:“他来了?” 这时舞台音乐起,夏青表情秒变,一个转身,灵巧地蹦入舞台,开始歌唱,情绪饱满。 杨伊羡慕地看着他舞台上的身影,心想他真是天生的演员,入戏真快。 孟玉成在剧场附近的麦当劳找了个位置,chūn节店里人不多。他稍作整理后,打开电脑开始之前未完的工作。他想要的框架已经初步搭好,接下来就是细节的填充了。依旧有很多模糊不清的地方,他边写边梳理,心里的想法一步一步越来越清晰。 夏青电话打来时,孟玉成刚好写到关键处,他没有停下来。电话响了三遍。他花了半个小时后写完关键处,给夏青回电话,对方没接。他再打了两次,夏青才接。 孟玉成理亏,不敢先吭声。夏青问他:“怎么不接电话?”语气淡淡的,听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刚在忙。”孟玉成解释。 “嗯,来静安寺接我。”夏青说。 “你不在剧场?” 夏青语气陡然变得很差:“你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在门口巴巴等你吗?” 孟玉成不说话,听到夏青疲惫的叹气声:“你来静安寺吧,我在芮欧百货门口。” 孟玉成赶紧收了电脑赶过去。 静安寺人不少,车流量很大。孟玉成停在夏青旁边时,他正站路边抽烟,衣服穿得薄,冻得缩头缩脑的,左手拎着华为纸袋。 他降下车窗喊夏青,夏青拉开车门跳上车,黑着脸一言不发。孟玉成默默调高了暖气温度。离开静安寺附近后,夏青脸色好转了些,孟玉成跟他解释刚刚为什么没接电话。 夏青反问他:“代码比我重要吗?” 孟玉成被他问得无话。 “刚刚要是我出了车祸呢?”夏青扭头盯着孟玉成:“那可是我打给你的最后一个电话。” “你不好好的嘛!”孟玉成努力地笑。 夏青扭头望向另一边,车窗外的街道挂满了红灯笼,看起来喜庆极了。大过年的,他其实不想生气的。昨晚的年夜饭吃的很开心,今天的排练很顺畅,朱颜表扬他了,票务那边说明天演出的票全部售罄,后面的场次也卖的很好。李蓉说,给他拉了一个厉害的广告,和张炀一起拍,作为出道预热。甚至夏珞都给他发了一个大红包。一切都很好,除了孟玉成。 前面十字路口是红灯,孟玉成踩下刹车。夏青把手里的纸袋扔给他:“给玉娇的。” 孟玉成掏出纸袋里的东西,是华为最新出的儿童腕表。 “玉娇出去连个手机都没有,真出事了你都找不着人。”夏青倚着车窗都不看他。 孟玉成看着腕表,愧疚和感动像cháo水一样,瞬间淹没了他。等绿灯亮起时,才特别小声地说:“谢谢。” 夏青终于扭过头来看他:“以后要接我电话。” 孟玉成点头:“嗯。” “还有,不准拉黑我。” “好。” “骗人变成猪!” “嗯。” 孩子气的诅咒让夏青终于畅快了一点,但心里依旧是发闷的。孟玉成见他脸色好转,问他晚上吃什么,他没好气地回答:“吃屎。” 噎得孟玉成不敢再说话。 一直到家楼下,夏青才重新跟他说话:“背我上去!” 孟玉成没明白他的意思。 夏青指着楼道口说:“你背我上去,今天我就原谅你了!” 孟玉成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稍微犹豫后老老实实地蹲在了他身前。夏青往他背上一趴,双腿夹着他的腰喊:“驾——” 孟玉成像头老牛似的背着他上楼,夏青报复地咬他耳朵:“哼,叫你不听话!” 孟玉成理亏地苦笑,刚转上二楼,遇到对面303的老夫妻,老夫妻打量的眼神让孟玉成不自觉地低头避让。 夏青很不客气地回瞪过去:“看什么看!” 老夫妻皱着眉小声地骂了一句上海话,夏青大声地回骂了一句上海话。孟玉成连忙加快脚步,一口气上了三楼,未到门口就要放下夏青。夏青缠在他身上不下:“得背进屋。” 孟玉成拿他没办法,掏出钥匙刚准备开门,大门从里面打开了。孟玉娇和方雨站在门后,一高一矮地看着两人。孟玉娇歪着头不解地问夏青:“哥哥你受伤了?” 夏青搂紧孟玉成的脖子:“对,受伤了。” 孟玉成叹着气把他背进屋。孟玉娇紧张地追上来问:“哪里受伤了?” 夏青从孟玉成背上跳下,故意看着孟玉成指着自己的心脏说:“这里,受伤了。” 孟玉娇赶紧扑过来,抓着他问要不要紧,是不是要打针,这下轮到夏青苦恼了,该怎么跟她解释。幸好有方雨在身边,把她拉开了,跟她比划了一堆,她才反应过来夏青是在跟她开玩笑。 她开始生气夏青骗他,气呼呼地说不想再跟他说话。孟玉成把夏青买的腕表给她:“你夏青哥哥给你买的,你别生他气了。” 他边说边看夏青,夏青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的郁闷终于彻底散了,但还是冲他翻了一个大白眼。他让方雨教孟玉娇用那个腕表,孟玉成让方雨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方雨没有马上同意,打字给孟玉成看:“我要先问问我舅舅。” 孟玉成这才知道他是跟舅舅一家住在一起,爸妈住在崇明,他是崇明人。他在舅舅开的体育用品店打工。 方雨上楼待了一会儿,抱着一只烤鸭下来了,说是舅妈给的。孟玉成既意外又感动,笨嘴笨舌的说了一堆谢谢,把方雨搞得很不好意思。 夏青站出来像个主人似的跟方雨说:“待会儿让你孟大哥包点饺子带回去给你舅舅舅妈,给他们尝尝北方的大饺子。” 方雨没有推脱,慡快地答应了,这才自在起来,坐下来教孟玉娇使用腕表。夏青跟孟玉成挤眉:“瞧你那笨样儿,把人小孩儿都吓到了!” 孟玉成长吁一口气,心想幸好有夏青在。他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 吃完饭后,孟玉成忙着剁馅儿,剁完馅儿又和面擀皮,孟玉娇负责包。夏青和方雨俩个不会包饺子的南方人,趴在一边看的津津有味。 因为方雨在,孟玉娇有点显摆的意思,包了各式各样的饺子,让方雨惊叹不已。他看了一会儿后,突然拿出手机打了一段话给夏青看,夏青看完举着手机给孟玉成看。 方雨说:“我姐姐姐夫在附近有个早餐店,卖包子馒头,饺子也卖。之前的工人说不gān了,年后要招人。他们人都很好,工资也挺高的。可以让玉娇去试试吗?” 孟玉成盯着手机反反复复看了三遍,有点不敢相信。他问方雨:“真的吗?” 方雨点头,夏青忍不住吐槽:“人小孩儿拿这个骗你gān嘛?” 孟玉成一激动,擀饺子的手都在抖,全然忘了后面该说什么。方雨渴望地看着他,希望他能给个答复。夏青把手机还给方雨:“你先把玉娇的情况跟你姐姐姐夫他们说一下,他们觉得可以,玉娇再去试试。”完了问孟玉成:“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孟玉成感激地看着夏青,夏青翻白眼:“傻样儿!” 方雨立马给他姐姐发微信,如实说了孟玉娇的情况,又给她拍了孟玉娇包饺子的视频。 姐姐回得很快:“过完年你带她来店里看看。”顺嘴还夸了一句:“小姑娘长得真好看!” 方雨把回复给夏青和孟玉成看,夏青揽着方雨说:“小子,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孟玉成看看专心包饺子的孟玉娇,又看看比他还要高兴的夏青和方雨,有种不真实感。他一晃神,连续擀歪了好几张饺子皮。 孟玉娇不满地提醒他:“哥哥,不好看。” 夏青也吐槽:“你这样儿人家会怀疑咱们玉娇的手艺的!” 孟玉成赶紧聚神,把没擀好的饺子皮重新擀圆了。孟玉娇拿起饺子皮,熟练的裹上馅,快速捏出跟之前不一样的花褶,特意递给方雨看。 方雨给她竖大拇指,把她搞得脸红红的。 一旁的夏青啧嘴起哄:“哟,哟,哟~”把本来不脸红的方雨也闹红了脸。孟玉娇见他欺负方雨,冲他撒面粉,气得夏青哇哇叫:“玉娇你这不对啊,你这胳臂肘往外拐得厉害啊!” 孟玉成被撒白了头的夏青,突然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夏青在chuáng上缠着他说过的话:“很多事,要试了才知道行不行。”他后面还说:“你不试,怎么知道不会迷上我?” 孟玉成发现,他居然记得和夏青很多细枝末节的事情。 这个晚上,孟玉成一直睡不着,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被闹得无法安睡的夏青qiáng制搂到怀里:“我明天还有演出,睡不好演砸了可都怪你!” 孟玉成马上趴在他怀里乖乖不动了,夏青轻轻摸着他的背,跟摸小动物似的,一边困倦地打着哈欠一边絮叨:“你这个当哥的,跟当爹没两样。换了我,早累死了。” 听得孟玉成眼角发酸,刚准备说点什么,头顶传来夏青均匀的呼吸,他睡着了。孟玉成贴着他的胸口,蹭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后,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慢慢也找回了平静,久违的困意来袭。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五一劳动节快乐 ☆、第 34 章 临近演出,化好妆的夏青抽空给孟玉成打电话:“你到了吗?” 孟玉成正在剧场门口,混迹在几个huáng牛之间,卖他那张380的票。他回夏青:“到了,在门口呢。我看人还挺多的!” “玉娇和方雨来没来?”夏青又问。 “方雨说今天有板友聚会,带玉娇去那边玩儿了。”孟玉成说完被一个姑娘拦住了:“你这票多少钱?” “380。”孟玉成说。 夏青问:“你在gān嘛?” 刚好姑娘同时问:“微信还是支付宝?” 夏青听明白了:“你在倒票呢?小心被huáng牛打!” 孟玉成赶紧看四周,疑似huáng牛的人都在不远处站着,见人就问:“要票吗?” “真是服了你了,你赶紧进来吧!”夏青对他很无语,说完就挂了电话。 孟玉成回复买票的姑娘:“都可以。” 姑娘微信支付给他380,说:“你不是huáng牛吧?” 孟玉成反问:“你觉得我像吗?” 姑娘拿了票后上下打量他,灰扑扑的长款羽绒服裹着一身,高领子挡住了半边脸,偏偏脚下一双锃亮的皮鞋,不伦不类。姑娘没说像不像,但是眼神就是在说:“像。” 孟玉成不好意思地挠头,后悔没有听从夏青的建议外边儿套件呢子大衣,和里面的定制西服比较配。 这是他第二次来星河剧场了,之前来过一次,也是夏青送的票。那次他故意迟到了,还特意和别人换了位置。他假装没去看演出,没想到被夏青追到家里,bī着他承认他去看演出了。 “你喜欢我!”当时夏青特别笃定:“你喜欢我但是你不敢承认,因为你是个深柜,胆小鬼!” 那会儿孟玉成很怕他,因为夏青说他拍了很多两个人在chuáng上的照片,就像他之前威胁郝凡一样。直到他被bī着搬到夏青家后,他才发现夏青根本没拍什么过分的照片和视频,都是他抓着夏青的手熟睡的样子。 孟玉成后来才发现自己有抓着夏青手睡觉的习惯,夏青说他早就发现了:“在威尔士那次,你害得我差点被尿憋死,死抓着不放!” 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夏青问他:“你想睡我吗?”喝了酒的人乱七八糟的,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就滚了chuáng单。那时候他去酒吧没想gān别的,就想看看别的同性情侣是怎么牵手怎么接吻的。当初他就是这样拍到郝凡的。没想到被夏青搭讪了,还睡到了一起。当在酒店看清楚夏青的模样时,他真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谁知道后来……后悔过吗?当然是后悔过的,夏青的疯狂让孟玉成恐惧过很长一段时间,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但和夏青靠得越近,孟玉成越觉得自己走了狗屎运。 孟玉成拿着夏青送的家属票找到了位置,第一排中间靠右。虽然不是正中,但视野很好。孟玉成脱掉大衣坐下来,旁边的位置很快也坐了人,是一个戴着眼镜的漂亮男人,长得像外国人。孟玉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发现漂亮男人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旁边还坐了另一个年轻男人,两个人气质都很文艺。漂亮男人一直凑在年轻男人耳边说话,年轻男人浅浅笑着。 孟玉成难得有了点外界传说的基佬直觉,心想这两人应该是一对。漂亮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年轻男人忽然面红耳赤地捶他肩膀,小声骂着:“贺季青,你现在怎么这么不要脸!” 这时全场灯光熄灭,待观众席安静下来后,舞台帷幕缓缓拉开,音乐声起,一束光打在舞台。穿着戏服的夏青唱着歌走到灯光下,他走到哪里,灯光追到哪里。他跟着音乐起舞,四肢舒展,灵动优雅。 他沉浸在剧情里或忧伤或快乐,每一个表情都被灯光照得清楚。孟玉成望着他,忍不住掐自己大腿,这样的人怎么会跟他在一起呢?天鹅眼里的癞□□,也还是癞□□。 夏青唱:“我亲爱的人啊,你在哪里?我的泪水里,都是你,都是你……” 他唱到声音颤抖,孟玉成很快眼眶湿润。 第一幕结束,夏青跟着沉重的音乐缓慢退场。剧场帷幕拉起。孟玉成不知道自己是陷在了剧情中,还是陷入了夏青的魅力中,感动地手指都在抖。 旁边的贺季青小声地点评着演员们的演出:“游星河名不虚传,刚刚呼喊那一幕处理的很好。夏青欠缺一点舞台经验,刚刚有些小失误。” 孟玉成闻言立马转头瞪他,差点怼他:“就你懂!” 大概他眼神太qiáng烈,贺季青转过来,孟玉成冲他翻了个大白眼,心想长得好看的人也不过如此。 贺季青被他的白眼翻得一愣,然后凑到林舒耳边说:“旁边那个肯定是夏青的粉。” 林舒瞟了眼孟玉成:“那你就不要再议论别人了。” 贺季青撇撇嘴,不以为意。 第二幕很快开始。贺季青发现,只要是夏青在场,旁边男人的表情就跟喝醉酒似的,一副沉醉其中的模样。夏青走到哪儿,他的眼神就追到哪儿。明明不是感动的剧情,他也一副要落泪的模样。 贺季青将自己的发现偷偷告诉林舒:“绝对是夏青的真爱粉。” 林舒扯他,让他专心看剧。 最后一幕表演结束,夏青和游星河抱在一起,全场静默了三秒后,掌声雷动。帷幕再次拉起。 林舒感动的泪流满面。贺季青将早就准备好的纸递到他手里,顺便把人搂到怀里安慰,待林舒平静下来后才松开他,扭头一看,旁边的孟玉成双手捂脸,哭到全身发抖。 贺季青惊讶地戳林舒,让他看孟玉成:“有比你还厉害的!” 林舒羞恼地掐贺季青:“别这样。” 在全场观众的掌声中,演员出来谢幕。有人往台上送花,夏青收到了好几捧,他一边跟人道谢,一边看着台下的孟玉成,他低着头不知道在gān什么。 剧场安排了互动环节,让演员挑选观众上台互动。夏青本来想叫孟玉成上去,可是见他一直低着头,便兴致索然,让杨伊帮忙选了一名观众。 那名观众也是奇怪,上台后非得紧挨着夏青站,紧拉着他的手不停地表白:“夏青,我好喜欢你哦,我喜欢你很久了哦!”其他上台的观众都不像他。 剧场主持人跟着调侃说:“看来选到一名夏青的忠实粉丝哦!” 夏青最反感自来熟,以前也从没遇到过这样不知分寸的剧场观众,压着心头的不悦多看了那人两眼。小小个儿,看起来年纪不大,一头棕色卷发,长得白白嫩嫩的。有一点眼熟,但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见夏青看他,居然冲他抛了个媚眼。 夏青暗暗使劲想要甩开他,被他抓得更紧。 “我真的好喜欢你的,夏青,你演得所有戏我都看过!”小男生冲他灿然笑着:“你今天演得真的好好,太感动了!” 夏青从他脸上看不出多少感动,觉得他假模假样的,让他想起以前那些看重他的身份故意接近他的人。他眼神示意主持人帮忙解围,没想到主持人误解了他的意思,说难得遇到这么喜欢他的人,特意把话筒给男生,让他说一些观剧感想。 男孩拿到话筒,深情款款地看着夏青把刚刚喜欢他的话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末了还补了一句:“我从以前就很喜欢很喜欢你了!” 台下的观众跟着起哄,主持人也说很感动。夏青不得不挤着笑脸说:“谢谢。” 孟玉成已经整理好情绪抬头看台上了,他发现观众上台后,别的演员都挺高兴,就夏青不太高兴。 主持人让夏青和男生抱一下,话音未落,男生已经冲到夏青怀里,狠狠地抱住他。夏青敷衍地回抱,没想到男生的手居然抓了一把他的下半身。他又惊又怒,刚发力准备推开男生,男生已经跳到一边,一脸陶醉地跟主持人说:“今天我真的太幸福了!” 夏青吃了哑巴亏,气得牙都咬碎了,还不得不陪着笑说谢谢他的喜欢。男生冲他比“耶”,夏青握拳qiáng忍怒气。 孟玉成皱起眉,他看出来了夏青不喜欢那名观众,他也不喜欢那名观众,妖里妖气的。贺季青也察觉到夏青的不对劲,不过他觉得更不对劲的是旁边的孟玉成,怒视着舞台,手里的衣服被他挤成了一团,看起来很生气,和刚刚掩面哭泣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又戳林舒,让他看孟玉成。林舒扭头不愿意看,吐槽他幼稚:“人刚刚不就翻了你一个白眼嘛,一直抓着人不放!” 贺季青厚脸皮:“我这是观察生活,作家必备技能。”林舒把他拉到自己这边,捏着他的脖子不让他再看孟玉成。 互动结束,观众下台。男生经过夏青身边时,又冲他抛媚眼。夏青偷偷竖了一个中指。主持人说,待会儿大厅会有签名会,大家可以拿票去签名。 演员再次谢幕,观众退场。有工作人员过来,请贺季青去后台,孟玉成这才知道原来他是个名作家。他给夏青发微信:“我在停车场等你。”马上又补了一句:“那名观众看着真讨厌!” 没想到夏青回得很快:“想打人。” 孟玉成回:“我也是。” 夏青看到孟玉成的那句“我也是”,心头的郁闷散了大半,开心地笑出声。 游星河和杨伊凑过来,问他什么事那么开心。 夏青脸色一沉,抓着杨伊凶巴巴地问:“你认识那个观众吗?” 杨伊不明所以,摇头说不认识。夏青松开他,冷哼一声:“你这手气可真够烂的,抽上来一个变态!” 杨伊更加不明所以,和游星河面面相觑。夏青把刚刚男生骚扰他的事跟两人说了,想不到游星河反应特别激烈,嚷嚷着要让保安去抓人。杨伊也是非常震惊,说没有想到居然会叫上来这种人。他跟夏青道歉,夏青知道不是他的错,问他也不是为了责怪他,只是心里实在气不过。 “下次让我再见到他,非得打断他的手!”夏青恨恨地说。 杨伊想起刚刚拍了合照,提议把照片要过来让大家都认识下,以后要避开这个人。毕竟,那男生在台上也说了,夏青的每一场演出他都有看,以防以后互动时再喊到他。 游星河觉得杨伊的建议不错,又吐槽说想不到音乐剧演员也有会有这种变态粉丝,他一直觉得这种变态粉丝只存在娱乐圈。 “你现在都有变态粉丝了,以后怕是更多哦!”游星河好心提醒。夏青没好气:“谢你吉言啊!”他又跑去把负责主持的同事呲了一顿,说他没有眼力见。 给观众签名时,游星河一直护在夏青身边,像个贴身保镖,非常警惕地查看人堆里有没有那名男生。他说抓到一定先揍一顿。夏青看着他瘦长的身板,心想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孟玉成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在停车场遇到了张乔和郝凡。郝凡依旧消瘦,但看起来jīng神了很多。两人并排走着,像是在讨论工作上的事情,郝凡一直说:“不可能,不可能,你那样做是行不通的。”语气坚定qiáng硬,他以前从不这样说话。 要说不酸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孟玉成清楚他的酸不是因为郝凡和张乔在一起了,而是郝凡因为张乔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孟玉成默默走到夏青的牧马人前,刚打开车门,张乔的大众停在了他身边。 “嗨,好久不见。”张乔降下车窗跟他打招呼。副驾驶的郝凡也探过头来说:“好久不见。” 孟玉成有点尴尬。 郝凡说:“夏青演得好棒哦,我特别特别喜欢他!” 孟玉成笑得更尴尬,郝凡和张乔貌似都知道他和夏青的关系,尤其郝凡还知道他和夏青是怎么认识的。 郝凡问:“我可以拜托你件事吗?” 孟玉成还没问什么事,张乔把郝凡推到一边:“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啊!” 郝凡扒着他的手:“张乔你怎么这样!” 孟玉成啥都还没说,张乔的大众已经驶离视线,留下懵bī的他站在车前猜测郝凡到底是想拜托他什么。 在和贺季青短暂的见过面之后,夏青终于结束了所有工作。他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孟玉成:“出来接我!” 孟玉成收到消息,赶紧把车开出去。夏青就在剧场的路边等他,看到车来,远远地挥手。 孟玉成把车停在他身边,夏青爬上车就喊:“累死了!”孟玉成递给他一个保温瓶,说:“大家都说你演得好!” 夏青哼笑:“你不觉得好?” 孟玉成想到自己哭到全身发抖的样子,忍不住红了老脸。 夏青得到答案,愉快地晃着保温瓶问他:“什么?” “虫草花炖雪梨。” “你做的?” “买的,我哪会儿做。”孟玉成踩下油门,车向前行。 夏青拎开保温瓶,喝了两口,温热清甜的汤汁流入喉咙,特别滋润。 “在哪儿买的?” “什么厢里汤。” 夏青去过这家店,排队的人挺多。他问孟玉成chūn节店里是不是人不多,孟玉成马上反驳:“一群饿了吗美团的人在那等着,每个人都拎个十来罐的,浦东都送,太夸张了。” 夏青笑得狡猾:“那你岂不是等了很久?” “还好,就一会儿,很快。”孟玉成越说越小声,完了转头问他:“那个观众怎么回事?” 夏青只说他觉得那个男生假惺惺的,没讲男生还抓他dang了。他说得轻描淡写的,听得孟玉成眉头皱成一团:“就这样?” 夏青嘴里嚼着雪梨块点头:“嗯,就这样。” “我看你很生气!”孟玉成眼角的余光一直落在他脸上。夏青笑嘻嘻:“我本来就是bào脾气,特别是对我不喜欢的人。” 孟玉成一声轻哼。夏青看他嘴角绷得紧紧的,趁着等红灯的功夫叉了一块雪梨塞到他口中。 孟玉成含着雪梨块说:“其实你演技也没那么好。” 夏青一愣。 孟玉成又扭过头去瞪着前方恨恨地嚼着入口即化的雪梨块:“下次让我看到那小子,我会揍他!” 夏青撇嘴:“随你,你进派出所了我去保你。” 孟玉成瞥他,两人眼神撞上,夏青噗嗤笑开:“都过去了,这种人不多啦。” 孟玉成想想也是,问他饿不饿晚上想吃什么。夏青说想吃肉,孟玉成定下晚上的菜单红烧肉和炖排骨,还有昨晚没有吃完的烤鸭。 说起烤鸭,夏青拿出手机给孟玉娇打电话。响了好久孟玉娇才接。夏青问:“你表没戴手上?” 孟玉娇根本不听他的问题,叽里呱啦地跟他报告今天坐地铁了玩滑板了吃披萨了,特别兴奋。 夏青开着免提,孟玉成都听到了,顺嘴问她:“你回家了吗?” 孟玉娇说:“我在姐姐家。” “哪个姐姐?”夏青和孟玉成同时问。 旁边响起一个稍沉的女声:“你好,我是方雨的姐姐,今天玉娇留我家吃晚饭哦,吃完我们送他们回去。” 孟玉成看夏青,惊讶的眼睛都瞪圆了。夏青一副大哥口气:“那就麻烦你们了。”顺嘴跟人家拜年,说了一堆吉祥话。 对方也笑呵呵地祝他们新年好。 挂了电话后,孟玉成望着夏青欲言又止,他没想到方雨居然今天就带孟玉娇去见他那个姐姐了。看样子,方雨家人还挺喜欢玉娇的。 夏青感到奇妙:“你说,方雨和玉娇两人是怎么沟通的?”虽然方雨会手语,也会打字,可是孟玉娇既不懂手语,也不认字啊。他一直想不通这个事情。 孟玉成指自己脑子:“脑电波?” 夏青翻他白眼。 孟玉成大笑,笑完了叹气:“我一直把玉娇当成我的累赘。” 夏青皱眉,他听出了孟玉成的内疚,低头搅保温杯里的雪梨块。 “我有时候会想,当初要是没有把她抱回来就好了。”孟玉成说。 夏青抬头:“抱回来?” 孟玉成苦涩一笑,跟他讲了孟玉娇小时候的事。这是孟玉成第一次主动提起他家里的事,夏青听得很认真。 孟玉成讲完后沉默了很久,夏青静静地看着他。孟玉成发出一声长叹,苦笑道:“当初我该早点把玉娇接出来的,送她去特殊学校念个书什么的。这些我都知道的,我初中时就看过很多相关方面的书。其实我就是在逃避,心想只要她冻不着饿不着就好,我觉得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我也是在逃避,我是真的在逃避。”孟玉成反复念了好几遍。夏青把保温杯合上,扭头盯着他的侧脸,上面内疚和惭愧越来越多。 前方是红灯,孟玉成踩下刹车,转头对上夏青关切中带着无尽心疼的双眼。他凄然一笑:“如果不是你,我会一直逃避。” 夏青不自然地撇嘴:“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让我知道,玉娇是可以好好说话的。她以前说不好话,是因为没人跟她说话。我们家里人都把她当动物养的。”孟玉成认真地看着夏青。 夏青急忙扭头看向窗外:“我又没做什么。” 孟玉成没有拆穿他。 前面绿灯亮起,孟玉成踩下油门,驶过十字路口,前方再转个弯就到家了。孟玉成第一次觉得那个租房是他的家。 “其实我现在挺后悔的,后悔以前没有早点带玉娇去做个仔细的检查。我知道智力障碍分很多种的,玉娇应该属于不太严重的那种。如果早点经过训练,她的情况应该会比现在好。或许——”孟玉成话没讲完就被夏青打断了。 “现在不也挺好的吗?”他歪头斜睨着孟玉成。 孟玉成笑笑:“也是。” 夏青捂着肚子喊:“好饿。” 孟玉成淡淡笑着,提了车速。 后面紧跟的一辆黑色本田雅阁也跟着一起提了车速。 ☆、第 35 章 星河剧场chūn节场演出很成功,李蓉帮夏青买了微博热搜。当孟玉成看到微博上的报道时,着实震惊到了,下面上百条留言都是夸夏青的。网友说他既有颜值又有实力,喊着让他赶紧出道。还有网友找出了几段以前他的唱歌视频,狂野自信的表演风格让大家惊叹。 孟玉成将那几段视频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越看心里越凉。夏青的未来,注定光芒环绕。他该站在哪里呢? 夏青外出试镜回来,便看到孟玉成愁眉苦脸地痴坐在桌前,桌上的电脑开着,满屏的代码。他凑过去瞄了眼,拍他肩膀:“唉,怎么了,遇到难题了?” 孟玉成抬头看他,今天夏青化了妆,修饰过的眉眼跟画似的。他抓住夏青搁在肩膀上的手,呐呐来了句:“你真好看!”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的夸赞夏青,夏青明显受到惊吓,一把抽出手,点着他的脑袋道:“说什么胡话呢?又受什么打击了?” 孟玉成低头笑笑,再抬头已经恢复正常。 “我想辞职。”他歪头望着夏青,说出这句话后整个人感觉轻松不少。 夏青还准备再推他一下的,手上动作微滞,最后转了方向,重新搭在他肩膀上:“怎么了?” 孟玉成重新抓上他的手,这才发现他的手很凉。他紧紧握住,将夏青拉到身边坐下。 “给你看个东西。” 夏青努嘴:“什么?” 孟玉成单手操作着桌上的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来回翻飞,时不时点一下鼠标。电脑屏幕上很快出现一个淡蓝色的网页,中间嵌着很多照片和视频小框。孟玉成点开其中一个视频小框,是孟玉娇在捏包子,十几秒的视频很快放完,画面停在孟玉娇的脸上,上面出现三个按钮,点赞、转发和联系。 孟玉成又点了联系按钮,跳出新的页面。夏青凑近看,发现是一份简历,上面有孟玉娇的照片和详细介绍,前面是基本个人信息,后面跟着她的智力障碍情况说明,最后她的技能简介。 夏青看完后,见孟玉成点着鼠标退回到主页,又点开另一个页面,和之前的页面略有差别,是一家早餐店的详情介绍以及发布的招人需求。 “你这是做了一个招人的网站?”夏青疑惑地看着孟玉成。 孟玉成点头:“我想做一个专门针对残疾人的求职APP,不仅针对求职方,也针对需求方。” 夏青从孟玉成手里接过鼠标,自己点击看了一遍,越看心里越震动:“你想辞职专门做这个事情?” 孟玉成轻声“嗯”。 “那就去做,我觉得特别好。”夏青反手抓紧孟玉成的手。 孟玉成看着满脸期待与鼓励的夏青,刚才瞬间而起的坚定又化成了一滩泥,黏黏糊糊地粘在心底。他轻轻地叹气:“还差些东西。” “差什么?”夏青追问。 孟玉成关了页面,准备关机。 “钱吗?” 夏青的声音在耳边变得很轻,孟玉成摇头说不是。他确实缺钱,不过更缺的是别的东西。 夏青看着犹豫的他,没有说你缺钱我给你。他只是轻轻抱住孟玉成,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 “原来你这么厉害。” 孟玉成笑:“哪里厉害了?” “哪里都很厉害,尤其——”夏青摸他下半身:“chuáng上很厉害!” 他就轻轻碰了一下,孟玉成便红了耳根,打开他的手骂:“胡闹。” 夏青故意还要伸手,被孟玉成推开:“别闹!” 两人面对面,夏青扑进他怀里,紧紧搂住他,想说的话有很多,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孟玉成摸着他的背,发现他手凉是因为穿得太少。早上夏青出门时他一再地jiāo待过他,今天天气不好让他多穿点。说了一堆,结果还是穿得薄薄一层。 “等我。”夏青下巴顶着孟玉成的肩膀:“等我红了,我给你的APP免费代言。” 孟玉成心脏一顿,凉意从脚底而起,一丝一丝地蔓延到全身,让他不得不把夏青抱得更紧。 “你一定会大红的。”孟玉成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像是自语一般的低喃。夏青笑着:“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孟玉成默默闭上眼睛,专心享受此刻的温存。以后这样的机会,还有多少呢?他不敢让夏青知道他此刻的悲凉。 从初二开始,李蓉开始马不停蹄地给夏青安排各种各样的工作。夏青越来越忙,出现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chūn假结束前,孟玉成常去接送他,从剧场到广告拍摄场地到星耀公司,暂时充当着夏青助理的角色,多晚都等着他。 不过,不管夏青如何要求,孟玉成都不愿和他一起出现在别人面前。他说自己上不了台面,夏青很不喜欢他的这个说法,每次他这么说都会挨骂。 倒是李蓉无意间撞见过一次孟玉成,抱着刚买来的热咖啡,两个杯子倒腾得不烫了,小心地倒进保温杯。等夏青一出现,一手递着保温杯,一手给他披大衣,把人半搂着塞到车里。再换到下一个拍摄场地时,本来早就疲惫不堪的夏青又是一副jīng神抖擞的模样,努力地配合着拍摄。每次拍摄一结束,他就往车里跑,比兔子还快。一开始李蓉还讲他这样不好,后来看到孟玉成后,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李蓉私下里和李东耀闲聊,说:“我们公司以后可能会变成同志公司,拥有娱乐圈最多的同志,还都是公开的那种。”李东耀笑呵呵:“那挺好,业界榜样。” 可惜,夏青的好日子没过几天,孟玉成开始上班了。李蓉发现,夏青的工作积极性明显受到影响。遇到繁琐的拍摄工作,他常常控制不住的黑脸,一声不吭地躲到一边抽烟,抽完了又qiáng打起jīng神回去继续拍。镜头前的他笑是笑的,但始终笑不到眼睛里。虽然摄影师们都挺喜欢他这股冷傲感,因为成片的感觉很高级,但李蓉还是隐隐担心,毕竟开头的工作都只是平面拍摄,过完元宵可是要拍电视剧的。 李蓉找夏青聊天,问他:“是不是还不太适应?” 夏青没说是,因为压根不是适应不适应的问题,而是他不喜欢。他不喜欢现在的工作氛围,他是新人,但圈子里好像都知道他夏家人的身份。不少人面对他时是一副面孔,面对别人又是另一幅。虽然才拍了几场,巴着他讨好的人他已经见过一堆了。 李蓉劝他说:“你得学着适应。” 夏青也清楚,他得学会适应,越快适应越好。可是,要一下子改变真挺难的,不管之前做了多久的心理准备,真开始了夏青还是觉得很勉qiáng。 所以,夏青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收工回家了,有孟玉成的那个家。不管他回去多晚,孟玉成都会等他,有时候孟玉娇也会一起,进门就喊:“哥哥上班辛苦啦。”她那张嘴可是越来越会说了。年后孟玉娇开始在方雨姐姐家的早餐店上班了,虽然手脚不够快,但是做的东西漂亮,只试了半天方雨姐姐就决定留下她了。 方雨姐姐还特意到家拜访过,跟孟玉成说她知道家里有个残疾孩子的难处,方雨因为没法说话,从小备受歧视。家里人也操心很多,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最担心的就是他以后的生活。 “有哪个正常姑娘会喜欢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呀?”孟玉成把方雨姐姐的这个话转给夏青听时,夏青笑到直不起腰:“人家这哪是找员工啊,分明就是给方雨找媳妇儿呢!” 孟玉成却笑不出来,因为他觉得方雨挺正常的,除了不会说话之外哪儿都挺好,人长得好,又是正儿八经的上海人,家里都是做小生意的,在崇明老家有地有房就算,听说家里还准备凑钱给他在松江买房。上海本地姑娘可能看不上他,可是外地姑娘肯定是愿意的。不会说话只能算是个小缺点,孟玉娇和他不一样。现在方雨喜欢孟玉娇,可是以后遇到更好的呢? 当然,这些想法他是不会跟夏青说的。夏青倒是觉得方雨和孟玉娇男才女貌,非常般配,能够走到一起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孟玉成有时候特别羡慕他这种乐观。 自从上次听孟玉成提过辞职的事情后,夏青偶尔也会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辞职?” 孟玉成说没想好。夏青又问他那个APP做的怎么样了,他说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完善。夏青没有多问。孟玉成也会问他工作是否顺利,拍摄开不开心。 “就那样吧。”夏青不愿意跟他多说自己的工作。孟玉成能够感觉到他的不开心,因为每次回家都是一副累的半死的样子。以前他熬夜排剧时都不这样。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夏青,只能在生活上对他多点关心,天冷提醒加衣,回来晚了准备一碗热汤,晚上睡觉帮忙按按肩背。 夏青特别享受孟玉成给他做的这一切,虽然都是些小事,但每次都能得到安慰。孟玉成就是他的充电站,让他每天都能打起jīng神去面对那些他不喜欢的工作和人。 转眼元宵节过了,chūn节正式宣告结束。 夏青开始进组拍戏,头半个月还能每天回家,毕竟拍摄场地都在浦东。后面开始集中拍夜戏了,夏青没办法天天回家了。每天的工作开始变得特别煎熬。 拍电视剧和舞台表演完全是两个模式,舞台表演是连贯的,拍电视剧是一个镜头一个镜头抠的。哪怕已经演了半个月了,夏青仍旧很不习惯电视剧的表演方式,好不容易情绪上来了,导演一声卡,说换个机位,他又得把掐断了的情绪重来一遍。次数多了,他也就不耐烦了,臭脸是常态。 这日碰上李蓉去探班,刚好遇到一场情绪爆发的大戏。第一遍表演夏青就表现很完美,导演也说没问题,可是要补个机位,让他重来一遍。第二遍夏青表现依旧出色,导演很满意,大手一挥:“再来一遍!” 夏青当场就打翻了助理递过来的保温杯,说不演了。如果不是助理机灵拉得及时,只怕这一幕就被其他人看到了。李蓉赶紧上前,夏青甩开助理后,yīn沉着脸走到角落里点了一支烟,脸上除了不耐烦,更多的是情绪耗尽后的疲惫。 “快疯了,再这样下去我会疯的!”夏青冲李蓉低吼。 李蓉听助理见过他的不适应,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是不行。 “导演一直说你演得好呢!”李蓉试着安抚。 夏青冷哼:“好个屁!” “拍电视剧确实没有舞台剧表演轻松,需要演员不断的调整自己。对你来说,确实挺难的。”李蓉不是不理解夏青的烦躁。 夏青大口的吸烟,烟雾被周边的摄影灯照着,模糊了夏青的脸。李蓉站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这几天一直拍夜戏吧,没睡好是吧?” 夏青埋头抽烟不吭声,确实没睡好,也确实演得累,更重要的是没办法见到孟玉成,也有点惦记孟玉娇,听方雨说她终于可以自己玩滑板了。虽然微信视频不断,但还是想每天都能回到那件小破屋里,听孟玉成的唠叨,逗逗孟玉娇。 李蓉说:“我给你姐看了你的剧照,你姐说要给剧组加投资呢。” “还不如直接给我。”夏青好歹说了一句话,夏珞前几天也给他打电话了,讽刺他第一部戏居然是网剧。 “早知道演网剧,还不如我投点钱给你拍个电影呢。”夏珞嫌弃网剧low。她嘴上说low,隔天又让助理给剧组安排了两台餐车,全天候供应烤肉水果。 这下可好,原本不知道他夏家少爷身份的人,都知道了他夏家少爷的身份。搞的几个配角女演员,动不动就钻他化妆室,这也是他烦躁的源头之一。 “你那对象有过来看你吗?”李蓉又问他。 夏青瞪她,哪壶不开提哪壶。孟玉成最近工作也是忙得昏天暗地,跟他视频时都还在对着电脑敲个不停,黑眼圈跟粘上去似的,又大又黑。他好像瘦了,脸颊都瘪了。 “他工作忙。”夏青没好气。 李蓉踩到雷点,不敢多问。 夏青自己说起:“他养家压力很大的,工作很拼命,周末都在加班。” 李蓉一时不知如何接话,沉默半晌后说:“那不跟你一样?” “他比我辛苦。”夏青把烟头狠狠地怼到墙上,用力地按灭了火光。 李蓉再次拍他肩膀,之前夏青主动找她时就说过,他想出道是为了他对象。 “想凭我自己的能力,堂堂正正的帮他。”夏青当时是这么说的,那会儿意志非常坚定,不管李蓉怎么吓他都坚持要选择这一条路。 “灯光准备好了,演员重新就位。”那边副导演拿着大喇叭在喊了。助理也跑过来提醒,要再拍一遍了。李蓉捏着夏青肩膀,说:“加油!” 夏青双手击打着自己的脸,然后闭眼深呼吸,再睁眼又是角色中的夏青了。他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后重新走到镜头前。 第三遍有人穿帮,再来第四遍。第四遍配角演员台词不连贯,再来第五遍。李蓉看着镜头后等戏的夏青,仰头望着棚顶,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他紧握的拳头可以知道,他在忍耐,他在努力适应。尽管这很难。 李蓉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张炀总不承认夏青像他。张炀是真正的享受舞台,享受表演,而夏青显然不是。不过好在夏青有往前走的动力,只要有这个动力,李蓉还是很有信心把他推出去的。 这天又拍到半夜,夏青洗完澡后瘫在chuáng上先给孟玉成发微信:“睡了吗?” 孟玉成发来视频,镜头里他坐在桌边,桌上放着电脑和几本书。 “你是不是该剪头发了?”夏青看到他侧脸的头发都戳耳朵了,半长不短的寸头特别没有形状。好好的一张脸,搞得像个农名工。 孟玉成抬头摸了一圈脑袋,笑道:“还行啊,不长!” 夏青哼哼:“你明天就去剪了,不剪不要跟我视频。” 孟玉成笑:“在chuáng上呢?今天拍到几点啊?” “□□点吧。”其实是十二点。夏青不想说实话,“拍完剧组聚餐了,今天蓉姐来了。”李蓉确实请吃饭了,不过是午饭。 孟玉成对着镜头点头,网络卡顿,整张脸都卡成了幻影。夏青让他别动了,他就乖乖不动了。 夏青盯着他那张脸,莫名红了眼眶。他不想让孟玉成看到,扭头假装拿东西,待瞬间而起的情绪下去后,才重新回到镜头前。 他掩饰地再好,还是被孟玉成看出了端倪。 “是不是拍的不顺利啊?”他问着。 夏青搭着眼皮说不是。 “导演骂人了?” “都跟你说过了,我们导演不骂人。”夏青呲牙,屏幕里的孟玉成表情渐渐浓重:“那怎么不开心?” “想玉娇了。”夏青冲镜头做鬼脸:“她最近表现好吗?方雨还是天天在咱家吃饭吗?她玩滑板有摔跟头吗?听说再过几天她就要发工资了哦!” 问了一堆,孟玉成也不回答,就盯着镜头直直地看着他。夏青假装生气:“你哑巴了?!你不说话我挂了。” 孟玉成对着镜头叹了一口气。 夏青听着他的叹气声,眼眶又酸了。 孟玉成说玉娇表现很好,方雨姐姐特别喜欢她,店里的客人也特别喜欢。方雨每天都跟他们一起吃晚饭。玉娇玩滑板没有摔跟头,因为压根就不敢滑快,没有机会摔。方雨姐姐要按照正常员工的价格付给玉娇工资,一个月三千块。 啰里啰嗦的把每个问题都回答了,还顺便提了一些玉娇和方雨的趣事,比如两人有时候互相没搞懂对方的意思,一个急得哇哇乱叫,一个急得四处乱转,场面搞笑。 说起这些事时,孟玉成总是不自觉的带上一些山东腔调,倒装句很多,夏青跟听相声似的,不好笑的地方都笑。笑完了不忘叮嘱孟玉成:“你要给玉娇办张银行卡哦,帮她把钱都存起来。你不能偷花她的钱哦!” “我怎么会花她的钱。”孟玉成假装生气。 “对哦,你个抠门鬼,花自己的钱都不舍得。”夏青指着手机屏幕嘲笑他。 孟玉成翻白眼。 转眼就是凌晨两点。夏青问孟玉成:“你怎么还不睡觉?” 孟玉成顶着黑眼圈:“你不也一样!” “我明天可以晚起,你个搬砖狗还得早起上班,赶紧滚去睡觉吧。”夏青准备结束视频,先听到孟玉成一声轻叹,屏幕上的他半垂着眼,表情别别扭扭的:“有点想你了。” 夏青一愣,手机黑屏,原来是没电了。他把没电的手机贴在胸口,轻轻地说:“孟玉成,我也很想你。”说完,眼泪瞬间涌出眼眶。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俩人都挺别扭的不是。 ☆、第 36 章 夏青那边挂断的很快,孟玉成惆怅的都没心思继续写代码了。夏青不在,他又开始失眠了。他合上电脑,躺到chuáng上翻来覆去很久,还是忍不住给夏青发微信:“刚刚是不是手机没电了?” 他还没有发出,夏青的信息先进来:“我很想你,孟玉成。”他发的语音,说的很轻。孟玉成反复播放,惆怅没减少半分反而越攒越多。 “早点睡吧。”他回夏青。夏青没再回复。孟玉成抱着手机,一夜未能合眼。 隔天,夏青起的很早,晚上没睡好,断断续续地做着乱七八糟的梦,一会儿孟玉成一会儿金凌,也没个具体的内容,反正就是让人睡不好。同样早起的助理看到他的黑眼圈,提醒他今天的戏份都在下午和晚上。 “要不要吃完早餐再去睡一会儿?”助理善意地建议夏青。 夏青摇头说不用了,让她回去继续睡觉。他想去附近走走。助理见他不想自己跟着,给他取了件羽绒服后识趣地忙别的去了。 三月天挺凉的,尤其早上,冷风chuī得夏青眼睛都睁不开,他裹着羽绒服沿着街道一直往前走。周围都是高大的写字楼,路边种着光秃秃的矮树,偶尔经过的车辆卷起一阵风,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夏青漫无目的地一直向前,不知不觉绕到了高楼后边,居然有一群矮楼。街道变窄了,他钻进去没走几米便看到一所学校。 围栏后的操场有学生在做早操,歪七扭八的一团糟,几个老师在前面一边示范一边鼓掌。夏青瞥了眼只觉得奇怪,待走到学校大门后,才明白那群学生为什么歪七扭八。 “浦东星火特殊学校”大门上的竖匾招牌漆色都剥落了,门口横着老式的电子门。夏青记得他在孟玉成的电脑桌面上看过名为“星火特殊学校”的文件夹。他走到侧面小门,传达室里的老保安探头出来,问:“你找谁?” 夏青扯下挡住了半边脸的领子,冲保安微微一笑:“我有个妹妹,有智力方面的障碍,想问问能不能来这里上学。” 保安问:“多大了?” 夏青流畅对答:“八岁。” 保安递出一个本子:“你登记下,去找我们校长吧,今天教务主任不在,直接找校长就好。” 夏青做完登记,老保安从保安室出来,给他指路:“就在前面那栋刷绿漆的楼,三楼左拐就是了。” 夏青道谢,重新扯上领子往里走。 沿途的迎chūn花开得如火如荼,明艳的huáng色让人不由自主的心情变好。夏青边走边四处张望,拐弯时没有留意到前方,撞到了人。 是一个穿着中式职业套装的银发老人,被他撞的脚步不稳。夏青连忙扶好她,同时扯下领子露出脸跟她说:“对不起。” 老人看到他的脸,表情瞬间凝固了。 夏青被她吓到,连忙追问:“是不是撞到哪儿了?” 老人抓过他的手,有点颤抖:“你,是姓夏吗?” 夏青仔细打量过老人,陌生的苍老面容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他确定以前从未见过她:“您怎么知道我姓夏?” “你母亲是不是叫金凌?”老人又问。 夏青大惊,从老人手里拽出自己的手,警惕地看着老人:“你怎么知道我妈妈的名字?” 不过几秒的时间,老人的表情由激动到悲切。 “孩子,你怎么找到这里了。”老人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感叹。 “您,认识我妈妈?”夏青盯着老人的眼睛,小心地问出。 老人盯着他的脸看了良久,可能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转身就走。夏青紧紧跟在她身后。 “您认识金凌对吧?你肯定也认识夏秋繁也对不对?为什么你看到我会如此惊讶?”夏青迫切地追问着。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能在这么一所学校里,遇到金凌的故人。他直觉老人知道很多金凌的事情,甚至有可能知道他的身世。 老人突然转身,恢复平静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孩子,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夏青压下汹涌的情绪,诚实回答:“演员。”他看到老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 老人笑着:“演员呐,挺好的。”又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夏青直视老人的眼睛:“您认识我妈妈,您也知道夏秋繁。那您知道我爸爸是谁吗?”他gān脆地单刀直入。 老人再次想要转身,被夏青拽住了手臂。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老人确实知道他的事情。 “孩子,这里没有你要的答案。”老人叹了一口气,但依旧没有转过身来面对夏青。 “您明明都知道!”夏青开始激动。 “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知道真相很容易,但是如何面对它,你想过吗,孩子?”老人看着他。 夏青浑身一震,但还是执拗地追问:“我有权利知道。” 老人叹气:“他们不说都是为了你好,孩子,你要知道,人得朝前看的,很多事情没有答案的。” 学校里响起钟声,孩子的喧闹声由远及近。 “早课要开始了,我得去上课了。”老人轻拍着夏青的手背,示意他松手。 夏青紧抓不放:“您不告诉我,我是不会松手的。” 老人也不说话了,扭头望着远处。夏青看着她的满头银发,开始细想她刚刚的问题。“如何面对它,你想过吗?”夏青问自己。接近真相的激动渐渐被别的情绪替代,夏青有点呼吸不畅。 第二遍钟声响起,学生的喧闹声又渐渐远了。有两个抱着教案的老师经过,见老人被人抓着,上前关心询问:“校长——” 老人冲他们摆手:“你们去忙自己的吧。” 两个老师边走边回头,慢慢消失在走廊尽头。 夏青看着空dàngdàng的走廊,轻轻说起:“校长,您知道吗,金凌死前都不愿意看到我。她很讨厌我,但是她又生下了我。我被讨厌时,都不知道该恨谁。您知道这种感觉有多难过吗?” 他第一次对外人说这些话,他曾经在脑中排练过很多遍,有各种版本,每一种版本都带着愤怒和不甘。没想到说出口时,居然如此平静。 老人听到他的话,下巴微微颤动,被夏青抓住的手臂也止不住的发抖,但是她还是轻轻柔柔地劝着他:“孩子,都过去了。她也不在了。” 夏青一声长叹,然后开始大笑。笑声在走廊里传的很远。 “是的,她不在了,死人最好过了。”夏青感叹着。他恨过金凌,不过很快又不恨了。他很小就懂得观察别人,观察周围的一切,他知道金凌生下她也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但她还是生下了他。她一边讨厌他,又一边保护他。她是被痛苦折磨死去的。夏青都知道。 老人终于回头看他,同样是难过的。她抚摸着他的手背:“孩子,你该向前看,你该好好地生活,好好的工作。” 夏青扭头看着外边热烈的迎chūn花,一丛挨着一丛,晨光照在花朵上。远处的楼里传来读书声。不管什么学校,看起来都是生机勃勃的。 “你有对象吗?”老人将他的手抓到手中,粗糙gān燥的掌心覆盖着他的手背。 夏青想到孟玉成,终于嗅到了一口新鲜空气,他默默点头。 “真好。”老人笑了,她放开夏青的手,说:“孩子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 夏青沉默地看着老人,老人抬手碰碰他的脸,又轻轻抱过他,转身离开。夏青没有拦住她。因为他害怕了,害怕真相太过残酷,他根本承受不住。老人说的对,有些事情不知道可能比知道好。 该向前看,该向前看。夏青望着老人离去的背影默念着她的话,越念胸口的空dòng越大。一阵风来,chuī来一些柳絮,毛绒绒地在空中飘摇,不知道落在何处。夏青伸手去抓,除了空气什么也没抓到。他看着柳絮随风飘向远处。他转身走向校外,又时不时回头。放下如果能有那么容易,他也不用一直做着有关金凌的噩梦了。 真相到底有多残酷呢?夏青边走边想,压根无暇注意躲在暗处拿着手机拍个不停的人。 整个早上,孟玉成都在处理两所签约技术院校的系统问题,他查看了技术人员反馈回来的数据,初步判断出问题所在,是系统本身存在的先天bug。在第一次系统升级时,他就发现了,并且早就想出应对之策。但是他没有告诉老廖。他将报告书发给老廖,结果老廖说是安装上的小问题。他直接将报告发给了李总。下午,李总找老廖了,两个人在办公室里吵得不可开jiāo。整个公司的人都听到了。 孟玉成的助理偷偷跟他说:“我看廖总是待不下去了。” “那不一定,李总和廖总都不是小气的人。”孟玉成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只是不喜欢老廖。 助理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孟玉成一个眨眼示意,助理回头看到灰头土脸的老廖。她退出孟玉成办公室,关好了门。 老廖垂头丧气地坐到孟玉成对面,问他:“学校那边怎么说?” 孟玉成斟酌着措辞:“他们希望尽快处理好。” “你有什么好建议吗?”老廖看着他。 孟玉成沉吟半晌,简单地提了下自己的处理思路。老廖听到后面,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我看你早就发现问题了。”老廖听完后说。 孟玉成不以为意地笑过:“我只是销售。” 老廖沉下脸:“你是不是对我有很多不满?” 孟玉成想起老廖第一次跟他提到金石川的样子,一副等着看好戏的嘴脸,现在想来仍旧是心里窝火的。 “哪能呢?大家都是同事,有什么好不满的。”孟玉成随意地笑着。 老廖起身离去,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转身yīn沉地望着孟玉成:“你别以为李明就是什么好人!”李明是李总的大名。 孟玉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老廖开门离去。助理拿着一叠文件进来,让孟玉成签字。孟玉成翻过文件,都是最近新谈下来的合同,还是蹭的金石川的人脉谈下来的。如果没有金石川,李总怕早就让他滚蛋了。孟玉成怎会不懂。 孟玉成刚签完文件,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赫然跳动着“金总”。孟玉成心里一沉,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等助理出去后,才划下接听。 “金总你好。”孟玉成不带感情。 “你这硬邦邦的语气,好都是不好了。”金石川又是那副懒洋洋的暧昧口气:“我回国了哦。” 孟玉成还是有点紧张的。 “最近好吗?”金石川问。 “托您的福,又签了两个大单。”孟玉成装得很自如。 “那不错啊,怎么感谢我?”果然,金石川又来这招。 孟玉成沉默不言,他也大概知道怎么应付金石川了。 金石川变了语气:“啧,连顿饭都不请吃啊?你上次打的我头现在都还疼呢!” 孟玉成深呼吸:“您想怎么办?” “后天有空吗?”金石川问。 孟玉成很想回没空,但若这样说了,金石川肯定又会想别的招儿。他翻下了后天的工作日程,下午是空的。他说下午有空。 金石川笑着:“来有山吧,最近到了一批早chūn龙井,给你尝尝鲜。” 孟玉成说好,金石川低声笑着:“很想你啊,我的玉成。” 孟玉成想吐,金石川大概猜到他是什么表情,放肆的笑了几声后挂了电话。 孟玉成瞬间没了上班的心情,他跟助理jiāo待好下午的工作事物后,借口拜访客户离开了公司。一路疾驰,开到了浦东。去的路上一直想夏青,想他的“我很想你,孟玉成”,等到了浦东又犹豫了,在见夏青和不见夏青之间挣扎。 最后绕来绕去,绕到了之前去过的星火特殊学校。他在门口作登记时,意外看到了夏青的名字,到访时间是早上七点半。他很惊讶,问保安记不记得这个人。 下午的保安和上午的保安不是同一个,保安说不记得了。孟玉成登记完后,一边想着夏青为什么来星火一边熟门熟路地去拜访老校长。 孟玉成给老校长看了自己做的APP雏形,校长看完后激动到手抖,又听说APP是他独自一人做出来时,湿了眼眶。把孟玉成搞得挺不好意思的。校长问孟玉成什么时候上线,孟玉成挠头:“还说不准,东西还不像样。” 校长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开发经费之类的?” 孟玉成没说是,也没说是。他告诉校长APP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完善。 校长叫来几个学校gān部,一起看过APP后,给孟玉成建议:“你这个可以申请国家补贴的。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弄?我们可以帮你。” 孟玉成不是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他跟着金石川混过那么多局,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很多,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 校长说:“我这边也有很多慈善企业和商家,明年都有一定的招聘名额,到时候可以联络他们。还有一些个人团体,也是有这个招聘需求,到时候我们宣传下,让大家都用。” 一个学校gān部说她可以联系残联那边,另一个gān部说她还有隔壁苏州无锡等地残联的关系。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着APP的未来,越说越兴奋。 孟玉成一口气得到太多建议和讯息,有点消化不过来。但某些以前只是模糊影子的想法渐渐有了具体的模样,甚至某些开发上的细节难关也因此找到了新的方向。 他跟校长表达感激:“看来不能闭门造车,还是得跟你们这些专业人士多聊聊啊,一聊什么都清晰了。” 校长立马给了他自己的联系方式,让他以后有空多来学校找她。几个gān部也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说要建一个微信群,方便讨论相关事情。 校长问孟玉成:“你这个APP准备叫什么?”之前一直叫“玉娇”。 孟玉成看着校长脱口而出:“星火您看怎么样?” 校长撇嘴:“不好不好,再想想。” 孟玉成不好意思地挠头笑。 这边聊完了,校长一直把孟玉成送到校门口,握着他的手说:“在我们国家,残疾人都是站在影子里的人,一般人看不到他们,也想不到他们。你做的这个东西,没准可以改变他们。” 这话听得孟玉成脸都红了,他没有想过这么多,他只是想让那些残疾孩子能够找到工作养活自己,像玉娇一样,钱少点都没有关系,能靠自己挣口饭吃,饿不死就好了。孟玉成知道自己就是个普通人,做的也是普通事。他不会因为校长几句话,就把自己看得伟大。 跟校长道别后,孟玉成跑到附近买了一堆贵得他肉疼的进口蓝莓和樱桃,然后毫不犹豫地给夏青打电话:“你们的拍摄场地在哪儿?我在浦东,我去找你。” ☆、第 37 章 助理听着手机里兴奋地说个不停的人,看了好几眼不远处正在走戏试机位的夏青后,为难地回道:“不好意思啊,我是夏青的助理,我叫小雅。他正在走戏,您是?” 她刚跟夏青一个月不到,夏青很少跟她提及自己的事情。这个叫孟玉成的人听起来和他挺亲密的。对方听到她的话,明显停顿了,似乎很意外。 助理见走位快要结束了,赶紧补话:“您等一下,别挂电话。夏青他很快就过来了!” 孟玉成懊恼地捶脑袋,为自己过于兴奋忘了夏青可能在工作。他跟助理说:“没关系,等他忙完了你跟他一声就行。”他没等助理回答便匆忙地挂了电话,坐在车里盯着路边的枯树反省一激动就脑子不好使的毛病,副驾驶上放着两大盒洗好的蓝莓和两大盒洗好的樱桃。 待他平复好情绪后,夏青的电话打过来了。 “你来浦东了?”夏青听起来也挺兴奋的。 孟玉成说了自己在哪儿。 “你怎么来浦东了?”夏青非得问。 孟玉成叹气:“你说呢?” “我去找你吧!”夏青笑着。 孟玉成跟着笑:“别了,你不是还在拍戏吗?我去找你吧!” “切,你又不进来片场。” 助理发现,夏青给那个叫孟玉成的人回电话时,情绪明朗了很多,跟走戏时的低沉完全不同。 夏青说了片场的地址:“你就在附近等我,等我这边完事了去找你。” “要多久?”孟玉成问。 夏青撩眼望着远处还在调试灯光的工作人员,皱眉道:“大概还得要一俩小时吧。”他回头问助理:“下午的戏导演是不是说有一场挪到明天了?” 助理点头,小声提醒他:“导演说下午这场戏很重要。” 夏青眉头皱得更紧,这个导演一旦说哪场戏重要,就非得拍到他满意为止,磨到晚上都是有可能的。 孟玉成听出了他的为难,主动问起:“外人可以进片场吗?” 夏青拔高音量:“别人不行你可以,我让我助理带你进来。” 助理见他笑得满脸得意。 孟玉成已经发动车,边走边说:“那行,我进去找你吧。” “怎么,你觉得自己上得了台面了?”夏青非得嘴上酸孟玉成一下。手机里的孟玉成拖着声调“欸”,夏青笑:“我让助理注意点。” 和孟玉成通完话,夏青让助理十分钟后去外边接人,他给她看手机里孟玉成的照片:“就是他,记住了,别接错了。” 助理看着屏幕上浓眉大眼的男人,虽说长得还可以,但装扮普通甚至有点土气,特别路人甲。 夏青凑她耳边说:“记住了,他是我对象,不是圈子里的人。要被人问起来,你机灵点。” 助理震惊不已,夏青拍拍她肩膀,把手机留给她后再次进入拍摄。 等助理在片场附近的停车场看到孟玉成真人时,震惊变成了疑惑,夏青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她冲孟玉成挥手示意,孟玉成从车里拎出水果,远远地望了助理一眼,这才埋头走近。 助理跟他打招呼:“你好,我是夏青助理小雅。” 孟玉成挺不自然:“你好,你好。”这是他第一次见夏青身边的同事。小雅见他不自在,没有跟他多聊,带着他往片场走。孟玉成拎着水果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侧。 小雅偷偷用余光打量他,个子比她想象的高大多了,肩膀很宽,臃肿的摇线绒套装都遮不住的长手长脚。如果他能把头发稍微整出个型就好了,小雅开始犯职业病。 远处就是片场所在的大楼了,一排七八层高的房子,后边跟着一排像厂房的建筑。小雅指指前方:“快到了。” 孟玉成心跳得快了,小心地问小雅:“你们片场是不是人很多啊?” 小雅瞥他:“还好,就几十个人吧。”她发现孟玉成脚步慢了,想起夏青的叮嘱,说:“我们从后边小门进去,正门管的比较严。” 孟玉成笑笑,不再多问。 小雅带着孟玉成绕了一段路,从侧门进了片场。路上遇到几个搬东西的场工,孟玉成看到他们把头垂得很低。小雅留意到他的动作,莫名觉得难过,和明星谈恋爱的普通人,好像都会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反正她见过的都这样。 两人进去时,夏青正在拍戏。四周的工作人员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小雅将孟玉成带到夏青等戏的角落,远远看夏青拍戏。摄像机前的夏青跟舞台上的夏青有很多不同,舞台上的他舒展张扬,而镜头前的他是克制隐忍。虽然离得远看不清楚细节,但孟玉成还是能感受到夏青的专注和投入。 一个镜头因为灯光设备突然出了问题没过,导演喊再来一遍。夏青趁机朝角落张望,很快发现了隐在暗处的孟玉成,一副呆样儿。他问副导演:“还要来几遍才行啊?” 副导演看导演:“他满意的那一遍。” 夏青猛翻白眼。副导演见过他黑脸,知道他不是个好脾气,举着大喇叭提醒全场:“大家抓紧了,争取一遍过好吗?灯光那边抓紧了啊!” 换灯需要时间,夏青想跑去和孟玉成说几句话,被导演和编剧贺季青叫住了,说是改几句台词。夏青眉头都拧成麻花了,不情不愿地过去。贺季青给他讲了一遍修改的地方,问他能否理解。等了半天夏青都没动静,贺季青抬头一看,人偏着脑袋斜着眼睛正看别处了。他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发现了角落里的孟玉成,瞅着有点眼熟。他拍夏青:“喂喂喂,夏少爷,认真点!” 夏青猛回头,瞪他的眼神都快she出刀子了,他最烦别人喊他夏少爷。尤其贺季青喊的口气和朱颜一模一样,带着讽刺。 贺季青不管他,把改过的戏重复了一遍,一直沉默的导演也提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夏青这次没敢再走神,专注地听完,给导演演示了一遍他想要改动的地方,导演看完说很好。 演了三遍后,这场戏终于过了。夏青放下道具就往角落里冲,全然没有听到副导演喊他说导演还有事找他。夏青一口气跑到他休息的角落,孟玉成坐在靠边的塑料凳上,正低头玩手机,灰头土脸的样子和剧组工作人员没两样。他脚边放着两个装着盒子的塑料袋。小雅看到夏青刚要说话,被夏青示意闭嘴。 夏青轻手轻脚地走到孟玉成身前,踢他腿:“喂,你是道具组的还是灯光组的?” 孟玉成猛的抬头,看到夏青恶作剧得逞的笑脸,跟着笑了:“你拍完了?” 夏青在他身旁的塑料凳上坐下,弯腰翻他脚边的塑料袋:“嗯,下午的是完了,晚上还有三场呢。”他翻出了蓝莓,抓了一把塞到嘴里:“哇,好甜。” 孟玉成拿出另一袋里的樱桃:“路边看到,就买了点。” 夏青吃得嘴边冒蓝汁儿:“家里那些吃完了?不是还剩半箱吗?怎么没带过来。” “我从公司过来的。”孟玉成抽纸巾给他擦嘴。 夏青惊呼:“你翘班,孟经理上班摸鱼啊,我要告诉你们李总,让他开了你!” 孟玉成抓了一把樱桃塞他嘴里:“吃你的吧,废话真多。” 被塞满嘴的夏青坐在他身边轻松地晃动身体,看起来很开心。 小雅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活泼的夏青,拍戏时的他常常冷着一张脸,不怎么跟她说话,也不怎么跟剧组其他的人玩。 贺季青这时找了过来,看到夏青嬉皮笑脸地揽着孟玉成,孟玉成正给他嘴里塞吃的。近距离看到孟玉成后,他记起来了。 “原来你真是夏青粉丝啊!”贺季青张口就来,调笑语气。 孟玉成看到他,塞蓝莓的手停了,推开夏青。夏青不满地瞪贺季青:“你gān嘛?” 贺季青没管他,笑眯眯地跟孟玉成打招呼:“你好呀,夏青的铁粉。” 孟玉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夏青挡在他身前:“贺大编剧你有病吧!” 贺季青笑道:“夏少爷你知道你这个铁粉上次看你演出哭得稀里哗啦吗?”见夏青面露不解,又补了一句:“上次你首演这铁粉坐我隔壁呢,我说你不好你铁粉还瞪我了!” 夏青看孟玉成,他脸都烧透了,搭着眼皮根本不敢看他。看来贺季青说的都是真的,他抓了抓孟玉成的手,扭头瞪贺季青:“你找我?” 贺季青挑眉:“晚上的戏改了一场,我们来对对。” 夏青不满:“又改!” 贺季青耸肩:“没办法,导演说的。” 夏青刚和孟玉成十分钟都没待够,结果又要离开。他气恼得骂骂咧咧,孟玉成抓他手:“你先去忙吧。”顺手拿了一盒樱桃给他:“带一盒去吃。” 夏青噘嘴:“我要蓝莓。” 孟玉成微微皱眉:“樱桃不行吗?”蓝莓比樱桃贵,他可不想夏青带出去后分给别人吃。 夏青撇嘴接了樱桃,跟着贺季青走了。 这一去又是一个小时。小雅怕孟玉成无聊,想带他回酒店等着。孟玉成不愿意:“我就在这儿等他,你忙你自己的吧。” 夏青不在,小雅也没什么忙的,一边玩手机一边偷看孟玉成,发现这男人真是沉得住气,居然还拿出电脑了,对着电脑神情严肃地敲个不停。她故意经过瞄他的电脑屏幕,发现都是她看不懂的符号堆在一起。小雅觉得,夏青这个对象认真工作的样子还是有点迷人的。 等夏青回来,到了晚饭时间。小雅懂事的先走了,夏青坐到孟玉成车里:“想吃你做的馒头。” 孟玉成无语:“你就不能想点别的吃啊!” “那吃什么?”夏青的手搭到了他的腿上乱动,孟玉成打开他的手:“开车呢,别乱来。” 夏青摸自己的嘴唇:“我想吃你!” 孟玉成红着老脸骂他:“不要脸!” 夏青的手再次放到他的腿上,轻轻抠挠着:“我说真的!” 孟玉成被他挠得身体麻麻的,夏青偏头冲他脸上哈气:“我们去开房吧!” 全身的血液瞬间冲到了腿间,孟玉成喑哑地应着:“好。” 结果因为夏青没带身份证,两人只能网上就近订了一家Airbnb的小公寓,就藏在附近的老居民楼里。一进屋两人就迫不及待地抱到一起,从门口吻到chuáng上,衣服扔了一地。 完了,孟玉成给夏青洗澡,边洗边检查有没有给他身上留下痕迹。他怕影响他拍戏。夏青趴在他身上,搓着他身上的沐浴露,挤出一个又一个的大泡泡,安慰他:“放心就算有痕迹也没关系,反正有粉底液遮瑕膏,我的化妆师可厉害了,化的伤口妆那叫一个以假乱真。” 孟玉成给他冲水:“那你晚上还有力气拍戏吗?” 夏青抬起左腿勾住他的腰,蹭他身体:“再来?” 孟玉成拿花洒冲他脸:“醒醒吧。” 夏青被冲的闭眼:“你是怕自己不行吧!” 孟玉成懒得再理他,给他冲gān净后,又给自己随便冲了冲。夏青趴在他背上,懒懒地哼着:“今天好不想gān活啊!” 孟玉成没吭声,拿了浴巾给他擦身体。夏青摸他头:“你该剪头了。” “嗯,明天就去。”孟玉成帮他擦gān头发,就着他用过的浴巾给自己随便擦了擦。两人出去,捡着地上的衣服穿好一起离开了小公寓。 孟玉成真带夏青去吃了馒头,东北菜馆的馒头。吃完饭后,离晚上的夜戏开拍时间还有一段时间,夏青不想那么早过去,坐在孟玉成车里跟他聊天,聊孟玉娇和方雨,聊方雨的姐姐姐夫,聊孟玉成最近的工作,聊夏青讨嫌的几个演员,聊两人不在一起时发生的各种新鲜事…… 大多时候都是孟玉成在说,夏青举着烟,边抽边听,时不时嘴贱吐槽几句。说着说着孟玉成突然停下来,问:“你今天早上去过星火?” “星火?” “浦东星火特殊学校,就在这附近。”孟玉成提示完,发现夏青的表情僵住了,扭头把手伸出窗外弹烟灰。 “你去那里做什么?”孟玉成只是好奇。 傍晚有了夜色。夏青看着弹掉的烟灰被风chuī散带走,烟头的火光在风里燃烧更旺,很快烧到烟尾。 孟玉成在耳边说:“我找你之前去那学校,看到登记表上有你的名字。” 夏青将烧尽的烟头按灭在车门上:“刚好路过,有点好奇就进去看看了。你之前不是说,要是早点把玉娇送到学校就好了嘛,我想你说的学校应该就是星火这样的吧。” 他回头看孟玉成,孟玉成的眸色在朦胧的夜色里发暗。 “嗯,是。”孟玉成点头。 夏青看到他放在方向盘的手,伸手抓到自己手中。 “那个学校的校长,认识我妈妈。” 孟玉成瞪圆眼睛,夏青拿起他的手贴到自己脸侧:“她不止认识我妈,应该还知道我爸。”说完他用脸蹭孟玉成略显gān燥的掌心:“不是现在的这个爸,是我亲爸。” ☆、第 38 章 “然后呢?”孟玉成压着声音,问得很小心。 夏青看到他眼中的担心,挑眉笑了:“她说要向前看,什么都不说。嘴巴紧得很!” 孟玉成抽出手,摸他向上的嘴角,明明不想笑但偏偏bī着自己笑。 “不用担心我,我没事。不说就不说吧,我也不是那么好奇。”夏青拿开他的手,又点了一支烟,顺便看了眼时间,助理给他发微信了,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走吧,回片场吧。”夏青吐着烟圈说,孟玉成没动。夏青转头看他:“怎么了?” “你真不好奇?”孟玉成似乎比他还要忧心,夏青扔掉没抽完的烟,往他身上一靠:“其实挺好奇的。” 孟玉成搂住他肩膀,把他往怀里紧了紧。他就知道是这样。 “但是也害怕。”夏青用头磕孟玉成肩膀:“当年我想查这个,被我姐知道了,监视了我半年。那时候我就想,我的出生应该挺不堪的吧,亲妈都讨厌我,夏秋繁也一直说当初应该打掉我。我的亲生父亲应该是个很糟糕的人,所以谁都不想让我知道他。那个老校长也问我,你想过如何面对真相吗?” 孟玉成捧起夏青的脸,用拇指轻轻揉他微微上挑的眼角。他小时候听过一句话,眼角上挑的孩子眼泪是倒着流的。 “孟玉成——”夏青喊他。 孟玉成将他眼角向下拉扯,夏青转着眼珠,睫毛颤动。孟玉成低头,吻上他的眼睛。夏青搂上他的脖子,抬头主动凑上嘴巴。 孟玉成温柔地含住他的唇舌,像对待世界上的名贵宝物一般。夏青主动递出自己的一切,他渴望得到更多孟玉成的安抚。两人都没有闭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个沉醉一个痴迷。夏青的手忍不住乱动,被孟玉成拿开了:“别闹。” 夏青咬他鼻尖:“小气。” 孟玉成反咬:“你总乱来!” 夏青狠狠地咬了他脖子一口后,推开他坐正了:“快点,送我去片场,还有15分钟。” 孟玉成弹他脑袋,被他躲开了:“我这脑袋里面装的都是台词呢,被你弹没了我让贺季青找你!” 孟玉成想起贺季青那张混血脸,打了个冷颤,长得好看的人都不惹。夏青顺势问他铁粉的事情,孟玉成假装专心开车。 “我的铁粉,下次哭要当着我的面哭哦!”夏青说。 孟玉成随便哼了两声,跟他说起今天去星火给校长演示APP的事情,讲了一下他们提出的建议和方向。 夏青听完后说:“挺好的啊,我觉得那校长人挺好的,她应该是真心想要帮你。” 孟玉成觉得他说的没错。 十分钟后,孟玉成将车停在了片场门口,夏青下车,关车门时问孟玉成:“你什么时候辞职?” 孟玉成微愣,夏青又说:“你可以试试自己出来做啊,校长都说了,不是有国家补助吗?!” 夏青的表情很认真,孟玉成苦笑:“再说吧。” 夏青撇撇嘴,关上车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孟玉成看着他跑进楼里,呆了一会儿。这时外边进来了几辆保姆车,被他挡了车道,鸣笛提醒。孟玉成赶紧向外开。 在去有山前,李总找孟玉成谈话,问他觉得老廖这人怎么样。孟玉成说他人挺好的,李总让他诚实回答:“我又不会跟老廖说,就当是朋友之间的闲聊。” 孟玉成看着李总一副要跟他敞开聊的样子,换了个说法:“我来的时间不长,对他了解不多。他们部门都挺配合我们部门的。” 李总撬不开他的口,只好转了话题,聊来聊去又聊到了金石川。 “听说金总回国了。”李总明明比孟玉成更早得到消息。孟玉成没吱声,看着李总给他倒茶,又是什么很贵的老普洱。 “你上次说,他对我们公司的项目很感兴趣。”李总提起。 孟玉成不自然地扯嘴角:“嗯,就提了一下。” “我看金总他们最近动作挺大的,听说要收购佰盛。” “佰盛?”孟玉成不敢置信,佰盛是目前国内最好的科技公司,人工智能方面一直独树一帜。 “佰盛他们前几年一直在搞医疗机器人开发,最近听说突破了一些技术瓶颈,正准备搞发布会呢。”李总一直关注着相关的讯息。 孟玉成一直埋头做自己的东西,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关注这些事情了。他知道金石川一直专注于政府项目,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个野心。 “不过跟金总竞争的人很多。”李总又说。 孟玉成摇头表示他不清楚。 李总又东拉西扯了一堆,始终没有从孟玉成这边探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便放他走了。 在去有山的路上,孟玉成一直苦想李总今天找他谈话的真正意图,又时不时担心金石川为何找他。在无限的纠结中,孟玉成到了有山。前台服务生将他引到金石川所在的茶室。 茶室就金石川一人,盘腿坐在地上拨弄着一把乌黑色的古琴。琴身上有一道非常漂亮的裂纹,像流水一样,从琴头蜿蜒到琴尾。 孟玉成脱鞋进去,金石川抚摸着琴身上的裂纹问他:“好看吗?” 孟玉成沉默地坐下。 金石川随便抚弄了几下,琴音比一般古琴低沉。孟玉成打量金石川,他头发长了很多,随意地披在身后,之前被他打破的眼角已经看不出伤痕。不过金石川脖侧有一道非常明显的红印。孟玉成移开视线,望向茶室的圆窗,窗外有一丛细竹,中间夹着几根鲜绿笔直的新竹。 “最近怎么样?听说夏青搬去你家住了。”金石川放下古琴。 孟玉成看他,金石川故作伤心状:“我以为我还有机会。” “金总今天找我来,不是聊这个的吧?”孟玉成直接问。 金石川叹气:“我觉得玉成你对我有误解。” 孟玉成也叹气:“金总你就不要耍我玩了。” 金石川转身喊人,叫拿一泡新茶来。很快,穿着改良汉服的工作人员送来茶叶,金石川开始烧水泡茶。 “也没别的事,就想看看你,想你了。”金石川盯着孟玉成的脸:“都瘦了。” 孟玉成起了一背的jī皮疙瘩。金石川给他斟茶:“早chūn龙井,特别甜。” 孟玉成胡乱地喝了一口。 金石川笑他:“你还是不会喝茶。” 孟玉成撇着嘴,心想茶不就是饮料吗,有什么会喝不会喝的。 两个人静对着喝完了一泡茶后,金石川问:“玉成,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孟玉成放下手里的茶杯,皱眉看着他。 金石川被他的表情逗笑:“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什么都不藏着。” 孟玉成想学夏青,冲他翻一个大白眼,但又害怕金石川yīn晴不定的怪脾气。 “你跟我认识的那些人不一样,有点野心,但野心就那么点大。”金石川捏着手指比划:“你倒是看得清楚,该要什么不要什么。” 他突然说这些jiāo心的话,让孟玉成很不自在,他本能地挪着腿想往后坐,尽量离金石川远一点。 金石川看到他的身体动作,又笑了:“你是不是很怕我?” 孟玉成瞥他,不知道该说实话还是不该说实话。 金石川自己说了:“我知道你怕我。”他抬高眼神望向虚空:“很多人都怕我。”这一刻他的表情是哀伤的,孟玉成觉得他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人。 “也不是很怕。”孟玉成老实回答:“你也没对我做过什么过分的事,还帮了我不少。” “生意罢了。”金石川说。 孟玉成这次真翻白眼了,他又不是不知道。那些愿意和他签约的集团公司,有哪个不是想从金石川身上捞到更大的好处。 他的真实反映让金石川开怀大笑:“你是真有趣啊,我说你有趣不是客套,是真觉得你有趣!” “所以你帮我?”孟玉成试探着问。今天的金石川和平时不大一样,没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不然呢?”金石川反问:“真以为我看上你了?” 孟玉成头皮一紧:“哪敢?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像我这样的,怎么可能入得了你的法眼!” 金石川忽然伸手碰他放在茶席上的手,孟玉成一惊,及时躲开了。金石川没抓到,转手拿走了莲花香盒,开始点香。他边弄香边说:“对你动过心思的。” 这话吓得孟玉成马上正襟危坐,表情严肃。 金石川看他一眼,低声笑开:“不过不是因为你有趣,而是你像我一位——”他停顿了,歪着头想了会儿措辞,重新开口:“爱人。” 孟玉成的第一反应是:“你也有爱人?”他不敢说。 “你们都挺拎得清的!”金石川说。 孟玉成突然想到夏青说的金石川玩死过人,他想死的一定不是这个拎得清的,可能是拎不清的。他觉得那个人是个聪明人。 “还有,你们都很穷!”金石川猛一抬头,孟玉成对上他眼睛,里面寒意凛然。 孟玉成低头:“这世界上穷人占多数。” “是啊,所以他们都喜欢不折手段地往上爬。”金石川语气也变寒了。 孟玉成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他老是觉得金石川高高在上,为什么他总有被他当成玩物的感觉,因为金石川打从心底看不起穷人。 孟玉成不想和金石川争辩什么,因为他能走到今天,也确实使用过一些非常手段,溜须拍马阳奉yīn违,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踩着别人往上爬过,比如利用郝凡。甚至大学时,为了拿到奖学金,故意向辅导员卖惨。穷人为了好好活着,确实需要放下很多。 氛围变沉重了,两个人都不说话。金石川摆弄完香,又冲了一泡茶,他给孟玉成倒茶,孟玉成没再拿起茶杯。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金石川再次开口,似乎想要补救什么,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孟玉成端正地坐在他对面,就像他第一次来有山一样,全副武装。金石川知道补救无望后,换了话题:“我找你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辞职来我这边?” 孟玉成刚准备拒绝,金石川又道:“最近我想收一家公司,需要找点人帮忙。” “佰盛吗?”孟玉成问。 金石川笑:“你们消息还挺快!” “我做不了,金总您也知道的,我是程序员gān不下去了,才转销售的。这销售如果没有您帮忙,肯定也是一事无成的。我能力也就这样了,在这个行业混口饭吃还行,成不了大事。”孟玉成实话实说。 金石川盯着他一直看,孟玉成坦dàng地和他对视:“穷人也有厉害的穷人,和不厉害的穷人,我属于后一种。” 金石川眼里的东西渐渐变了:“玉成,你真是讨人喜欢。” 孟玉成低头,摆弄手边的茶杯,里面的茶水翠绿清透,映着他的脸。金石川看着他的头顶,沉思半晌后苦笑,该留的不留,不该留的一直放心上。所谓变态,不过如此。 金石川第一次主动送孟玉成出去,到了有山门口,孟玉成跟他说再见,他叫住孟玉成:“你们老板是不是叫李明?” 孟玉成点头。 “他心眼儿小,跟着这样的老板赚不了钱的。以后你要想换工作,可以找我。”金石川说。 孟玉成笑笑,金石川想他应该是不会找他的。他又道:“夏青那边你提醒下他,最近他被人盯上了!” 孟玉成表情骤变:“什么意思?” “夏家生意上挡了一些人的道儿,有人报复呗。”金石川稍顿,思量一番还是如实说了:“夏青的身世比较复杂,牵扯很多,我怕有人拿这个做文章。虽然我和夏珞他们已经有所防范了,但是你也知道,夏青很不听话,总爱搞事,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孟玉成心里一沉,心想夏青的担心果然没错,真相未必是他可以承受的,大家瞒着他是为了他好。 “我该怎么做?”他问金石川。 金石川突然又不想说了,他嫉妒夏青了。 “我该怎么做?”孟玉成着急地追问。 金石川叹气:“让他自己注意点,别老跟夏珞对着gān,别被人利用了!” 孟玉成记下他的话,准备回去就提醒夏青。他没有马上转身离开,金石川问他:“你有话要说?” “夏青前天去星火了。”孟玉成觉得应该告诉金石川。 “星火?” 但金石川好像不知道这个地方。 “浦东星火特殊学校,那里的校长好像知道什么,夏青遇到她了。”孟玉成说。 金石川皱眉:“他还在追查这些事情吗?” 孟玉成急忙摇头:“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走进去的。”他想了想又补了句:“因为我妹妹智力有点问题,他对这些东西好奇。” 金石川的表情变的凝重。 “我不想他受到伤害。”孟玉成难得在外人面前流露出真心:“你们是他家人,肯定也不想他受到伤害。” 金石川和他对视,再次叹气:“该来的总会来的。” 孟玉成一颗心沉到谷底。这时金石川的手机响了,他扫了眼屏幕,脸色大变,跟孟玉成匆匆告别。 孟玉成就在有山门口给夏青打电话,这次不是助理,是夏青本人。他迫不及待地把金石川的话转告给夏青。 夏青听到一半打断了他:“嗯,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了?”孟玉成很惊讶。 “那天我们在小旅馆被拍了!”夏青语气很差,听起来心情很不好。孟玉成如遭晴天霹雳,脑袋被夏青的话炸的一片空白。 ☆、第 39 章 隔了很久孟玉成才能听到夏青的声音:“你是不是在金石川那儿?他公司还是那个狗屁茶舍?” 孟玉成根本无暇察觉夏青话语里的警惕与不悦,懵懵地应着:“在有山。” 夏青嘟囔:“又去他那里gān嘛,不是让你离他远点嘛!” 孟玉成脱口而出:“他想让我去他那边做事。” 手机里的夏青瞬间静默,孟玉成回过神来,急忙解释:“我拒绝了,我去哪儿都不会去他那边的。” 夏青一声冷哼,孟玉成想要继续解释,便听到夏青压着声音说:“来我公寓吧,见面再说。” 孟玉成没有多问,他也想快点赶到夏青身边,此刻的他本能地想跟夏青见面。他开车到了夏青公寓楼下,拐进地下停车场时差点走错通道,被保安追着喊:“错了,错了!”他开进停车场后,又绕了三圈,才找到了近在眼前的一排空出的停车位,下车后又转了两圈后才循着之前的记忆找到了上楼的电梯。 他站在电梯前,多次深呼吸后,按了上楼键。按电梯楼层时,他手控制不住地抖,脑子里过着那日在小旅馆发生的一切,每一幕都是甜蜜的,每一幕都是不堪入目的。如果被公开,夏青以后是不是就不能演戏了?很多当红艺人就是因为被拍到所谓的不雅照后,中断了演艺生涯。夏青的演员生涯才刚刚开始…… 孟玉成看着不断上升的楼层,心里越来越沉。 电梯停在了21层,孟玉成再次多次深呼吸后迈出电梯,一层一户的布局,拐角就是夏青的公寓大门,房门半敞,隔老远就听见夏青在吼:“别跟我提什么夏家的生意,你们要死要活跟我没有关系!我不会跟孟玉成分手的,死也不会,别拿这些东西威胁我!” “夏青,你清醒点。我可以肯定,孟玉成绝对不适合你!”熟悉的女声斩钉截铁。孟玉成听出来那是夏青的姐姐夏珞,他们之前通过电话。 夏青哈哈大笑:“你们觉得哪个人适合我过?我jiāo的哪一个男朋友让你们满意过?你们不就是嫌弃孟玉成家境不好吗?所谓的凤凰男一个,家里拖油瓶一堆,跟你们有关系吗?” 孟玉成低头,看到脚上皮鞋尖上沾了一些灰。他蹲下去,却找不到擦掉它的东西。 屋里的夏珞说:“你那个孟玉成是一般的凤凰男就算了,我也不会说什么,反正你以前的那些男朋友也都没好到哪里去!但孟玉成有个智障妹妹,我不会让你跟这样的人在一起!” 孟玉成直接用手擦鞋尖上的灰,手心有汗,擦得很容易,可惜划痕擦不掉。 屋里有什么东西被推倒了,夏青大吼:“智障怎么了?智障也比你们正常人高级!孟玉成就算有一堆智障妹妹,我都要跟他在一起,别拿这些东西说事!你们这样让我觉得恶心!” 夏珞也在吼:“你会后悔的,夏青,你会后悔的!” 夏青又开始大笑:“后悔也是我的事,跟你们有半毛钱关系吗?” “你——”夏珞被气到说不出话了。屋里又打翻了东西,大概是玻璃花瓶之类的。 孟玉成单手撑着墙起身,伸手握住门把。 夏珞换了个语气,没有之前那般激烈:“夏青,我劝你别总是意气用事!你想过没有,如果这些东西没有被我拦下来,你现在还能安生的站在这里跟我吵架吗?你早就上新闻头条被大家指手画脚了!” 夏青冷笑:“你拦下来是为了我吗?如果我不姓夏,你会管这些东西吗?” 夏珞也笑:“夏青你真以为做大明星那么容易吗?这些视频放出去,你的那个烂网剧马上就会换掉你,娱乐圈将容不下你,你还想当跟张炀一样的大明星,做梦吧你!” 夏青低声笑了很久:“对啊,我就是在做梦。夏珞我想问你,我有的选吗?你们给过我选择的权力吗?在你们夏家人眼里,我不就是个废物吗?被夏家养着的废物?” 夏青说的每一句都像刀一样深深插进孟玉成的心里,让他全身发软,不得不收回放在门把上的手,转身靠墙才能稳住身形。 夏青继续笑着:“夏珞我知道如果没有夏家给我这一个姓,我什么都不是。我哪有机会这样当面跟你吵架,我哪有机会住这样的高级公寓,我甚至哪有机会活着?什么狗屁大明星,什么音乐剧,应该通通都跟我没关系。你觉得孟玉成一无是处,那我比他更要一无是处,不是吗?” 这些话听得孟玉成喘不过气,他不得不把全身的力量都靠在墙上,张着嘴像缺氧似的大口大口地呼吸。 “夏青!”夏珞一声大吼,声音颤抖。 “怎么了?”夏青平静地反问。 屋里传来玻璃瓶被砸碎的声音,破碎的声音里夹杂着夏青的笑,一声接着一声,划烂了孟玉成的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内恢复平静。夏珞说:“夏青,不管你怎么想,我从来没有想过害你。” “我知道。”夏青应得很快。 “我听说,你还在追查自己的生父是谁。” 孟玉成捂住痛得稀里糊涂的胸口,站直了屏住呼吸。 “不是听说吧,你是不是又派人跟着我了?” “我都跟你说了,最近有人在搞夏家。”夏珞似乎也疲惫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 夏青低声笑:“看来我不仅仅是夏家的累赘,还是夏家的漏dòng呢!我是不是该开个新闻发布会,主动公开说我跟夏家没——” “夏青!”夏珞厉声打断了他:“你闭嘴!” 门里陷入寂静。孟玉成站稳了,挪到门边再次握住门把。 “我会注意的,我也不想给夏家添麻烦。但是孟玉成的事没得商量,我也不希望你们以后再拿他的妹妹说事。”夏青说。 孟玉成握紧把手,刚准备发力,门从里面推开。疲倦的夏珞看到他,身形微滞,低头抹了一把脸,再抬头换上了yīn沉的表情:“你来gān什么?” 孟玉成看着夏珞发红的眼睛和脸上没有擦gān净的泪痕,挺直了背说:“你好。”他曾经想象过和夏青家人见面的情形,但从来没有想过会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以为自己会紧张或者恐惧,但真到了这种时候,内心反倒是空白的,空白的很平静。 夏珞瞪着他,眼神凌厉骇人。孟玉成坦然地与她对视,夏珞指着他的鼻子说:“我劝你最好跟夏青——” 屋里夏青大喊:“夏珞!” 夏珞回头恨恨地瞪向屋内,夏青又喊:“孟玉成,你进来吧,别跟她废话。” 夏珞抬脚狠踹门,又指着孟玉成的鼻子点了几下,最后气冲冲的走了。孟玉成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苦笑。 夏青继续喊他:“孟玉成!” 孟玉成深呼吸,抬脚往里走。屋内一片láng藉,洗手间的玻璃门被敲碎了,墙上的名画全都掉下来了,书架也被推倒了,书本杂物落了一地,钢琴上倒了一瓶酒,淅淅沥沥的酒液顺着琴键往下淌。 夏青光着脚盘腿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窗外,面无表情地不知道在想什么,捏成拳头的手都是血。孟玉成走到钢琴边上,扶起横倒的威士忌酒瓶,忍不住心疼地唠叨:“早就说过了,钢琴上不要放酒,多贵啊。” 夏青闻言转头瞪他,孟玉成冲他一笑,快步走到他身边坐下,拿起他的手掰开了检查,还好只是中指上划了一个口子,伤口不大但挺深的。他熟门熟路地走到电视柜前,从下面的柜子里翻出了药箱,给夏青消毒包扎。 等包扎完了,夏青说:“不准跟我提分手。” 孟玉成擦他手背上的血迹,夏青点着他的胸口重复:“不准跟我提分手,想都不准想。” 孟玉成呵呵笑:“你还真是霸道!” 夏青用力捶他胸口:“不准想!” 孟玉成抓住他的手:“吃晚饭了吗?” 夏青盯着他不说话,孟玉成看到他眼底的氤氲,揉他手背:“你说不准想那就不想呗。” “不准骗我!” 孟玉成抓着他的手按住自己的胸口:“那要不要找把刀,剖开看一下?” 夏青眼底的氤氲这才散去一点,孟玉成帮他擦眼角,睫毛都是湿的。 “饿不饿?”他边擦边问。 夏青噘着嘴:“都气饱了!” 孟玉成笑:“哪有馒头顶饱!” 夏青侧身歪头靠上他的肩膀,孟玉成将人揽到怀里:“晚上还有戏吗?” 夏青在他肩膀蹭了蹭。 孟玉成将他受伤的手握在掌心,轻轻地揉捏。过了会儿,夏青闷闷地喊他:“孟玉成。” 孟玉成应:“嗯。” 夏青抽出被他揉捏的手,双手环住他的腰:“孟玉成,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跟上次一样,说走就走。” 孟玉成眼角一酸,眼泪来的很快。他不得不仰着头把眼泪bī回去。夏青趴在他的肩头,继续说着:“我知道你害怕这个害怕那个,但是我希望不管你有多害怕,都不要放弃我,就像你不会放弃玉娇一样。” 孟玉成好不容易bī回去的眼泪,最终还是流出了眼眶。他赶紧抬手擦掉,可是越擦越多。夏青抬头,孟玉成别过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泪流满面的模样,夏青把他揽入怀中,不停地亲吻他的头顶。 孟玉成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放肆的汹涌的流淌着,打湿了他的脸,也打湿了夏青的胸口。夏青望着落地窗外的夜色,huáng浦江上映着两岸的灯火,对面的高楼灯光不停的变幻颜色。这座城市白天黑夜都一个样,繁华的像是假象。 不知何时,夏青发现自己的眼角也湿了。他低头靠上孟玉成的肩膀,开始放纵眼泪。 两个人都哭得压抑沉重。 过了很久,孟玉成在夏青胸口蹭着抬头,两双发红的泪眼撞上了,夏青扯他头发:“你怎么还没剪掉这乱七八糟的头发!” “很丑吗?”孟玉成的声音都哑了。 夏青扯他眼角:“很丑!” 孟玉成一笑,鼻孔里挤出个鼻涕泡。夏青被逗笑,两人再次抱到一起,笑到停不下来。 孟玉成说:“丑也没办法,就那样了。你又不想退货!” 夏青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想退货?” 孟玉成推开他:“你要退货?” 夏青板着脸:“怎么,不准?” 孟玉成叹气,夏青嗤鼻:“不准就不准!” 孟玉成笑了,夏青也笑了,这次轮到夏青鼻孔里挤出一个鼻涕泡。孟玉成举起手臂,夏青扯过他的袖子揩鼻涕:“我晚上的两场戏都有特写。” “你这眼睛怎么办,都红成兔子眼了!” 夏青擦完了甩开他手臂:“都怪你,从来不哭的人突然哭什么哭!” 孟玉成别开脸,夏青将他掰正了:“你是不是被吓哭了?害怕自己的yan照被公布在网上?” 孟玉成配合地点头:“是是是,超害怕。” “我就是知道!”夏青气哼哼:“胆小鬼。” 孟玉成附和:“嗯,我是胆小鬼。” 夏青话锋一转:“你想不想看自己的yan照?” 孟玉成急忙摇头说不想,夏青已经打开手机,递给他看。孟玉成闭着眼睛死活不看,夏青说:“你不看我就发出去!” 孟玉成极其不情愿地睁开右眼,屏幕上的夏青嘴里含着他的东西,一双眼睛魅惑地望着镜头。 “是不是拍的很好?”夏青一脸兴奋地凑过来:“还有视频呢!” 孟玉成赶紧抢走他的手机,扔到沙发另一头。夏青推他肩膀:“你gān嘛?” 孟玉成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留着这些东西gān嘛?!” 夏青笑嘻嘻:“纪念啊,都删掉多可惜!”说完猛得拉过孟玉成的头,咬住他的嘴,孟玉成没有推开他,主动递jiāo出唇舌,吻到俩人都气喘吁吁。 最后,孟玉成恋恋不舍地松开夏青,夏青顺势滑到他腿上,仰躺着一边平复呼吸一边伸手挠他下巴,上面冒出了一层薄硬的胡渣,刚刚接吻时磨的他脸疼。 “下楼吃饭,还是叫外卖?你今晚什么时候的戏?”孟玉成也挠他下巴,一直挠到他的脖子,最后停在他突出的喉结上。 夏青挑着眼角反问他:“你去有山gān嘛了?” 孟玉成把金石川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他,包括金石川说他像他曾经的爱人。 夏青边听边捏他下巴,有时候轻有时候重,尤其听到金石川说对他动过心时,捏得孟玉成下巴都歪了。 “以后离金石川远点!”夏青从孟玉成身上起身,特别认真地捧起他的脸:“我提醒过你很多次哦,他是个变态!” 孟玉成无奈地笑了笑,他对金石川已经有所改观,忍不住好奇问道:“你说他玩死过人,是真的吗?” 夏青嫌弃地撇嘴:“你不信我!有个男孩因为他得了抑郁症,跳楼死了。赔了好多钱呢!” 孟玉成听完皱眉:“他一定不喜欢那个男孩。” 夏青不置可否。那男孩得病不全怪金石川,当年他跑到夏家闹过,非得要金石川只爱他一个。怎么可能呢?那男孩明知道金石川把他当替身,居然认为自己可以代替那个人,可不是一般的天真。夏青知道金石川后来玩的每个男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那个人的影子,包括孟玉成。 “反正你离金石川远点!”夏青不想让孟玉成知道太多金石川的事情。 孟玉成摸他肚子:“走吧,下楼去吃点东西,然后送你去片场。” 夏青趁机亲他嘴:“想吃你!”被孟玉成推开了:“走啦,别闹了,先吃东西,你晚上还有工作呢!” 夏青耍赖哼哼:“不想工作。” 孟玉成捏他脸:“未来的大明星,你是想现在就开始耍大牌吗?” 夏青朝他伸手:“那你背我下去!” 孟玉成叹气:“我在你眼里,就是头牛!”说完起身找来鞋亲手给他穿好。 夏青跳到他背上,孟玉成背着他走到门口,关门时看到一屋的láng藉:“要找人来弄一下吗?” 夏青懒洋洋地趴在他背上:“放心吧,我姐会弄的,反正都是她摔的!” “你没摔?”孟玉成锁好门。 夏青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钢琴上的酒是我打翻的!” 孟玉成心疼得翻白眼。 两人在附近寻了一家拉面馆,吃完后孟玉成送夏青去片场。刚开出没多久,夏青就扯孟玉成:“注意后面那辆车!” 作者有话要说:算是,告白了吧 ☆、第 40 章 孟玉成紧张兮兮地看后视镜,跟着的车很多。他问夏青:“哪一辆?” 夏青指右手边的车道:“车牌号3Z02的迈腾。” 那辆迈腾跟在孟玉成车的右后方,灰色的车身脏兮兮的,沪B的车牌。偶尔会跟着车流跑到孟玉成车前方,但始终在他们周围行驶。 走了一段路后,孟玉成也看出了端倪。他问夏青:“你怎么看出来的?” 夏青指挥他:“你左转。” “左转就得绕路了!”孟玉成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听从夏青的话拐到了左转车道。右侧的迈腾本来在直行通道的,硬生生地插进了左转车道。被它挤开的车辆司机降下车窗大骂。 “傻bī!”夏青一边骂着一边降下车窗,故意冲那车方向比中指。 吓得孟玉成扯他:“别这样,激怒对方怎么办?!” 夏青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如此傻bī的跟车方式,你觉得是会害我的人吗?” 孟玉成傻傻地看着他,夏青抬手敲他脑袋:“我姐啊!” 孟玉成还是不解:“她怎么这么快?”明明刚刚才吵完架,转眼就派人跟上了。 夏青觉得有必要趁机跟他科普下夏珞是个什么样的人。 “夏珞,我同母异父的姐姐,今年36了,未婚,没有男朋友,夏氏集团当家人。她最有名的战绩就是不花一分钱,收购了国外非常有名的耀光。” 夏青说完,孟玉成倒抽冷气,他在新闻上看过相关报道,很多财经评论都说这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奇迹,毕竟耀光是国外百年品牌,就算最近这些年发展式微,但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啊。 夏青看着孟玉成的震惊样儿,补充道:“我就跟你说吧,我姐在收购耀光前,足足准备了三年,给耀光挖坑。” 听得孟玉成额头冒汗:“那她现在是不是准备弄死我啊?” 夏青上下打量他:“你是太看得起你自己,还是太看得起我?” 孟玉成小心地瞥眼看他,夏青噗嗤笑开:“放心啦,我姐不会把那些手段用在我身上的,更不会用在你身上。” 他说的颇为自信,孟玉成小声道:“那可说不准!” 夏青见他不信,嘿嘿一笑:“不过呢,还是得堤防着她点。她钱太多了,我怕你受不住诱惑。” 孟玉成委屈撇嘴:“我在你心里就这样儿啊?” 夏青没接他话茬,说起夏珞以前派人跟他的事。 “我刚上大学那会儿,不想住家里,在外边租了一个房子。你知道我姐啊,派了一堆人跟着我,上课也跟,回家也跟,去夜店也跟,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夏家的少爷。”回想起那段时间,夏青直皱眉头。 “你姐为什么要跟你啊?” 夏青支吾了一下,才答:“其实我也不过就是找了一个不靠谱的私家侦探,帮我查查我亲爸是谁。结果人没查到,被骗了五万块,还被跟了半年。” 听得孟玉成哭笑不得,沉默很久后挤出一句:“其实你姐挺爱你的!”说完又怕夏青不高兴,赶紧补上一句:“她也是关心你,只是方式不对。” 夏青翻着白眼:“我知道啊,我姐不会害我。” 孟玉成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 夏青说:“虽然我很烦我姐,但她是我为数不多的亲人。她不会害我,我知道的。”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金石川也不会。” 虽然夏青看着玩世不恭,但他活得比谁都清醒。这一点从遇到夏青时,孟玉成就发现了。他用余光打量夏青,他眼神坚定,看起来轻松、无所畏惧,孟玉成很羡慕。 “玉娇最近怎么样?”夏青突然转头问他,孟玉成对上他的眼神,感觉被他看穿了。 夏青没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着:“方雨前几天给我发了一段玉娇玩滑板的视频,她貌似学了很多新花样嘛!” 孟玉成点头:“嗯,进步挺快的。” “方雨还说他去参加什么国际滑板比赛?” “好像是吧,听说那个比赛挺难的,奖金挺多的。” “诶,你就看钱!你见过方雨玩滑板吗?” “见过,很厉害,他都不怕摔跟头的。” “你就不懂了吧,滑板技术都是摔出来的!” “那我让玉娇不要玩了!” “你是傻bī吗?” 孟玉成看到夏青嫌弃的眼神,忍不住噗嗤笑开,夏青也跟着笑起来。 “她想玩我又拦不住!”孟玉成也很无奈。他见过孟玉娇腿上的伤,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确实吓人。孟玉娇怕被他念,都说不疼。 “那是,人家现在有方雨,你个哥哥算屁啊!” 孟玉成无法反驳,只好叹气。遇到红灯,他刚踩下刹车,夏青突然扑上来,掰着他的头亲了一口。孟玉成躲闪不及,被他弄了一嘴口水。 夏青满脸坏笑:“没事,玉娇不要你了,还有我!” 孟玉成擦着口水骂他胡闹。 等绿灯亮起后,夏青说:“以后你还是得注意下,我怕那些人在我这儿捞不到东西,会跑去打你的主意。” 孟玉成心想应该不至于,又被夏青看穿了:“他们拿你来威胁我,也不是不可能的。” 孟玉成心中一震。夏青神情严肃:“他们怎样对付夏家都没关系,我就怕他们对付你。” 车进了隧道,后面的迈腾也紧跟着进了隧道。隧道里都是huáng色的灯光,照得人脸huánghuáng的。 孟玉成说:“你不担心你自己吗?” 夏青不屑地哼哼:“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孟玉成目视前方,隧道里的一切都被照得昏huáng,后视镜里的迈腾紧跟不放。孟玉成听到夏青的低吟:“我什么都不担心,哪怕他们翻出我的生父是个大混蛋都没关系,我就怕你被吓跑。” 孟玉成深呼吸:“我不会被吓跑的。”他说的很轻,夏青好像没听清,猛得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我不会被吓跑的。”孟玉成抬高声音,说的很用力。 夏青挑着眼角:“那就好。”说完又降下车窗,冲后面紧跟的迈腾竖中指。 孟玉成劝他:“别这样!” 夏青撇嘴:“我就是要气夏珞。” 孟玉成骂他幼稚鬼。 刚到片场,夏青助理打来电话问他在哪儿。夏青说已经在片场门口了,助理说:“你先别下车,我去接你。” 夏青不解,大喇喇地想下车,被孟玉成拽住了:“人家说接你肯定是有原因的!” “有什么原因?难不成小视频已经被传出去了?现在外边一堆记者等着我?”夏青压根不当一回事。 孟玉成真不知拿他如何是好,还好助理赶到了,同行的还有另一个男生,国字脸看着很硬朗,身高体型和夏青差不多。他上来便跟夏青自我介绍:“夏青哥你好,我是新来的助理,我叫李嘉,木子李的李,嘉兴的嘉。” 夏青趴在车窗上,从上往下的打量男生:“怎么要换助理吗?” 女助理塞了一件外套进车里:“李嘉是蓉姐配给你的保镖。你先披着吧,蓉姐说最近可能会有记者在附近偷拍。” 那大衣遮头遮脸的,夏青磨磨蹭蹭地不想穿,转身对上孟玉成担忧的眼神,还是乖乖披上了,遮得只剩一双眼睛,不慡地抱怨着:“有必要搞成这样吗?我又不是张炀!” 等他穿好后,李嘉给他拉开车门。他下了车,小雅给他整理衣角:“蓉姐还说了,最近星耀不太平,好几个新人都被爆出不好的新闻,她担心你,所以多给你找了个人。” 夏青好奇:“还有谁被爆出不好的新闻了?”他以为这次风波只涉及到他。 小雅拿出手机给他看,夏青看完眉头锁紧,跟他差不多同时签进星耀的两个新人都被拍到了跟他和孟玉成差不多的照片,就在今天上午全被爆出来了,媒体标题用的很惊悚,说他们无法翻身。 孟玉成见他脸色不妙,赶紧拿出手机搜索相关新闻,一个赛一个的露骨夸张。如果这次不是夏珞出手,夏青恐怕就是第三人。孟玉成后背发凉。 “怎么会这样?”夏青终于有了危机感。 小雅摇头:“我不也不大清楚,反正蓉姐让我们看着你。” 夏青转身趴到车窗上,对车里的孟玉成说:“这次的事情看来不简单,你要注意点,知道吗?” 孟玉成连连点头。 夏青伸手隔空做了一个抚摸他的手势,跟他告别。 送走孟玉成后,夏青进了片场,趁着等戏的功夫给夏珞发微信:“你要找人看着孟玉成。” 夏珞发来语音:“怎么,怕他出卖你?” 夏青懒得跟她废话,直接威胁她:“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情,我可保不准自己会gān出什么事情!” 微信里的夏珞火气很大:“夏青我跟你说你别乱来啊!” 夏青笑嘻嘻:“大家都好好的,我就不乱来!” 夏珞气得直哼哼:“真想找人打你一顿!” 过了会儿,夏珞又说:“你以为我派辆迈腾是跟着你的吗?我跟你说,你以后别在车里跟孟玉成搞那种小动作了,还怕不够拍吗?” 夏青说:“我故意的!” 夏珞给他发了一把刀。 夏青认真地打下两个字“谢谢”,按了发送。 回家的途中,孟玉成发现那辆迈腾还在跟着他,让他不禁开始怀疑是别的什么人派来跟他的。他故意绕了很多路,都没甩掉迈腾。他不敢直接开回家,直到夏青发来微信,告诉他迈腾是夏珞派去保护他的,让他别太担心,他这才放心地开回家。 只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孟玉成难免紧张,回到家后跑到阳台看了很多遍,又跟夏青再三确认过后,才相信一直在楼下徘徊的几个不起眼的男人真的是夏珞派去保护他的。 这一晚,孟玉成睡得很不踏实,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动不动就是夏青死了,每次都会把他吓醒。他睡不着,起来刷了会儿娱乐新闻,经过星耀的处理后,微博上那两个新人的热搜终于被撤销了,网络上再也找不出他们的不雅照。他搜索夏青的名字,目前都是正面的新闻,他换了关键词继续刷,翻了十多页后一个不起眼的微博爆料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明显是个小号,关注的人不多,阅读量很少,说夏青抢走了某著名影帝的新片角色,并且暗示影帝就是张炀,又说夏青是靠潜规则上位的,他和他的经纪人关系暧昧。孟玉成明明知道这些都是瞎扯,但还是异常火大,毫不犹豫地点了举报,刚准备关了,眼神瞟到一句话: “我知道夏青的亲生父亲是谁!” 孟玉成大惊,继续往下看。后面才是真爆料。那人说夏青是个同性恋,以前jiāo过很多男朋友,喜欢玩弄别人感情。又说夏青有个表哥姓金,以前玩死过人。还爆料说夏青的几个舅舅都身居高位,他进娱乐圈不过就是玩票而已。 甚至还提到了他!说夏青现在的男朋友是个凤凰男,不仅吃夏青软饭,还吃夏青表哥软饭。还说夏青只是为了图新鲜才和他在一起,预测他很快就会被夏青无情抛弃。 中间含含混混地插着那一句:“我知道夏青的亲生父亲是谁。” 孟玉成看出一身冷汗,想马上给夏青打电话,但又怕影响他工作。孟玉成跑到客厅,漆黑的客厅空无一人,最近孟玉娇都留宿方雨姐姐家,说是早起上班方便。早餐店从四点就得开始准备了。孟玉成打开灯,沙发上堆着没洗的脏衣服,桌子上放着喝到一半的水。有一扇窗户没关紧,漏进来的风chuī得窗帘飘起。 孟玉成走到窗边向楼下张望,楼下只有一盏路灯,旁边一排垃圾桶,有野猫坐在垃圾桶盖上,仰着脑袋一动不动。远处传来马路上车辆疾驰而过的声响。 夏珞派来的那几个人好像下班了。孟玉成折回去,在茶几下方翻出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泰山烟,又找了很久的打火机,终于点燃了一支烟。 烟有点cháo了。孟玉成努力地吸了几大口后,晕晕乎乎地躺到脏衣服里,望着窗户方向,窗帘被风掀起,玻璃上映着室内的光。孟玉成又深吸了几口,慢慢习惯了尼古丁侵入肺部的感觉。他连续抽了两只烟后,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握着拳头从沙发上弹身而起,快步回到卧室抱出电脑,趴在桌上忙到天亮。 另一头的夏青听到导演说“过”,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好在合作的对手演员及时扶住他。他跟对方说谢谢,对方却莫名其妙地拥抱了他一下。夏青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擦过对方的屁股,他下意识地察觉不对,及时推开了对方。那名明显比他年长很多的对手男演员,长着一张娃娃脸,看着很年轻,但其实是圈内的老前辈了。由于外型限制,一直不温不火。他好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似的冲夏青淡淡一笑,说着明天见先走了。 夏青盯着他的背影,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他跟这个男演员的对手戏并不多,平时几乎没有jiāo流。这时李嘉赶过来,给他递上热水和外套。小雅在后面跟着。他问小雅关于对手男演员的事情。 小雅也不大清楚对手男演员的事,他在圈内很低调。夏青打听不到有用的消息,心想应该是自己想多了。有种草木皆兵的感觉。 回到酒店后,夏青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但还是qiáng打起jīng神给孟玉成发微信:“我姐派出的人没gān什么多余的事吧?要是他们做了,你就揍他们。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好了。你要好好睡觉,还有那个头发赶紧去剪了,不要再让我看见你那个jī窝头了。我问过我姐了,她说她在想办法,没有她搞不定的事的。你不用担心我,我这边人多,一切都挺好的。” 孟玉成听完夏青的微信语音后,跑到洗手间冲了一把冷水脸,浇得凉凉的脑袋竟有了点混沌的睡意。他坐到桌前抽完了最后一支烟,对着电脑又是噼里啪啦一阵敲。十分钟后,他看着电脑上最终的成果,满意地合上了电脑。他回复夏青:“你以前说过我是打不死的小qiáng的。” 那是夏青和他吵架时讥讽他的话,说他这种人,就是下水道里的小qiáng,打不死灭不尽。当时孟玉成很生气,不过如今他觉得自己就该做一只这样的小qiáng。 夏青看完他的回复,也想起了之前的话,以为他在翻旧账,叽里咕噜地骂了一堆,骂到后面孟玉成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带着口齿不清的睡意。 孟玉成说:“好梦。” 夏青收到回复,勾着嘴角转眼陷入沉睡。 孟玉成放下手机,也打了个哈欠,刚准备回屋补觉,手机一声震动,屏幕上跳出“对方微博已上线”的提醒。孟玉成赶紧拿起手机,点开一个程序,开始追踪。 对方IP位置就在浦东夏青所在片场附近。 作者有话要说:关键处了,需要慢一点。 ☆、第 41 章 孟玉成睡意全无,一边紧盯着手机一边迅速地重新打开电脑,进入到之前设置好的页面,想要定位对方的jīng准位置,可惜对方很快下线。对方似乎还挺警惕的,就像他注册的小号,完全没有规律,让人无从展开追查。孟玉成沮丧地敲自己脑袋,恨自己学艺不jīng。如果换成郝凡,恐怕早就抓到对方了。 想到对方可能就是夏青身边的人,孟玉成坐立难安。他想直接告诉夏青,但想到夏青那不拐弯的个性,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他思量一番,拨通了金石川的电话。 大清早的,被吵醒的金石川带着浓浓地睡意:“从来没有谁敢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哦!” 他低声笑着,搞不清楚是不慡还是高兴。孟玉成管不了那么多了,快速讲完了自己想要讲的,包括他追查失败的事情。 金石川笑他:“看来你技术不行。” 孟玉成被他嘲笑的哑口无言,他确实能力有限。 金石川又说:“这些人胆子还挺大!” 孟玉成听出了他话语里的寒意。 金石川似乎起chuáng了,jiāo待他:“你那边继续跟着,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 孟玉成问他:“不用通知夏珞吗?”提到夏珞的名字时,他顿了下。 金石川笑问:“我们有什么不同吗?” 孟玉成想到夏青说过的话,说夏珞不会害他,金石川也不会,跟着笑了。 金石川幽幽叹着气:“我真不喜欢夏青那小子啊,但是没办法,谁叫他是我小姨的孩子。” 孟玉成被堵住了胸口,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哪怕是血亲,中间也有跨不过的鸿沟。 前几天孟玉庭打电话来又跟他借钱了。他多嘴问了几句,孟玉庭说:“你不想借就算了”,然后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他怕孟玉庭真遇到什么无法开口的难事了,给他转了两万。孟玉庭微信回了一张手写的借款签字单,单子上红色的指印特别扎眼,还特别提醒他一定要保存好。过于生分的态度让孟玉成想到就难过。 过了会儿,金石川又说:“你呢也不用太担心,看好夏青就行。其他事jiāo给我和夏珞就好了。” 孟玉成跟他说谢谢。金石川低声笑,孟玉成一听这笑声就知道又要被他逗弄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金石川就不正经了:“光说谢谢够吗?” 暧昧的语气吓得孟玉成赶紧挂了电话。 和金石川通完电话后,孟玉成心中仍有不安。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楼下蹲着昨天见过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人正好抬头,看到他站在窗前,友好地冲他挥手。孟玉成皱起眉头极不自然地转身走开,他一时半会儿没法习惯。 孟玉成如常上班,灰色的迈腾明目张胆地跟着他。他故意绕去绕去的开,想要甩开迈腾。但不管他怎么开,迈腾都跟得紧紧的。他突然有点理解夏青的挣扎了,所谓的夏家少爷,失去的和得到的差不多。 到了公司后,迈腾没再跟了。孟玉成整理好心情,像往常一样正常工作。他刚坐下来没多久,就被李总叫去了,找他打听金石川那边的事情。 孟玉成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他,时不时瞄一眼手机。他做的追踪程序不太稳定,经常自动退出。 李总见他不专心,心里很不满但面子上还是和和气气的。 “老廖提辞职了。”李总忽然说起。 孟玉成放下手机,瞄了眼李总。对方笑眯眯地看着他。孟玉成也学他,眯眼笑回去,他早就看穿了李总。 李总大概没有料到他会如此坦然,全无之前的谨慎与小心。他先泄了气,开始说老廖的好话,说老廖的离开是公司的损失,他感到很痛心。 孟玉成看着李总的表演,心想金石川眼光挺毒的。李总这打你一巴掌再给一个枣的做法对他而言,已经没用了。他对这份工作目前最大的留恋就是工资了。 李总说完老廖,不知为何开始说起公司未来的计划,都扯到上市了。孟玉成听到一半才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李总想要通过他搞好和金石川的关系。他想拉金石川入伙。大概是金石川公司最近收购科技公司的动作让李总看到了什么苗头。 孟玉成假装没听懂,李总拿他没辙,又不敢把意思挑的太明。两人牛头对马嘴的说了一上午,李总才放孟玉成走,还特别提醒他:“改天把金总约出来吃饭,我请客。” 孟玉成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当一回事。他回到办公室,先写了会儿APP的程序,最近星火的校长给他提供了很多详细的数据,他根据这些数据调整细节,让APP可以应对更多不同的残疾人。 APP程序写累了,他又换上跟踪程序继续写,解决了它自动退出的问题。 下班时,迈腾又来了。孟玉成心想他们还真是爱岗敬业,虽然不习惯但也只能认了。他一边开车一边开着追踪程序,为了测试追踪程序的准确性,他还在网上找了几个经常说夏青坏话的账号,不仅追踪还监控着对方的行为,只要对方在网络上发表对夏青不利的言论就自动报警。 他刚开到外环,手机就哔哔的报警。他扫了眼,是其中一个微博账号发微博说夏青抢了她本命的戏,骂夏青丑八怪。 孟玉成看得发笑,又点出想要追踪的那个微博账号,它一直安安静静的。孟玉成很想知道它背后究竟藏着什么人,他想对夏青做什么。 可惜半个月过去了,那个微博再也没有上线过。金石川告诉孟玉成夏珞已经采取行动了。其实不用他说,孟玉成也都知道,新闻上每天都要爆出一两条夏氏集团和对手集团谈判的消息。新闻里偶尔出现的夏珞,看着非常盛气凌人。 所谓的争端,不过是利益的博弈。大家互让一步,昨日的敌人今天又成了朋友。两个集团达成合作的新闻传出后,孟玉成以为迈腾会撤走的,结果隔天出门又被迈腾跟到了公司。 孟玉成想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夏青倒是提前放下了戒备,经常趁着他偷偷看他的功夫,qiáng留他在酒店过夜。他若不留,夏青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过被跟的时间长了,孟玉成慢慢也习惯了。有时候撞到了迈腾里的两个哥们儿,他会主动跟对方打招呼。对方有时候也会主动递烟给他。 一来二去大家熟了,孟玉成常下楼找他们抽烟,顺便聊天打听些他想知道的事情。比如问他们还要跟多久,两哥们都说不知道,因为上面没有说撤走。 孟玉成好奇他们跟他的具体内容,负责管事的那个说除了他吃喝拉撒不跟之外,其他都跟。主要目的是为了保护他。 孟玉成感慨他们的工作辛苦,跟他们道谢。那人大概被他的真诚打动了,偷偷告诉他:“我们也有特别任务。” 孟玉成不懂:“什么特别任务?” “如果你和什么人来往亲密的话……”尽管那人话只说了一半,孟玉成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问对方:“是夏老板的主意,还是夏少爷的主意?” 那人知道说过了,马上闭嘴不言。隔天,孟玉成请他们两人吃饭。几杯啤酒下肚,对方坦白了,说是老板和少爷都有份。 孟玉成灌了一肚子啤酒,回家后马上打电话给夏青,劈头盖脸地问为何不信任他。 刚下片场的夏青被他问懵了,待听完来龙去脉后,问孟玉成:“你是不是喝酒了?” 孟玉成大着舌头回他:“对啊,我就是喝酒了!你为什么不信任我?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 夏青被他气的火冒三丈,大骂他酒疯子。他今天拍了一天的演出戏,对着镜头反反复复唱跳了一整天,嗓子早哑了,骂人时撕扯的声音听着特别刮耳朵。 孟玉成听完酒醒了一半,小声哼哼着:“我就是小小的不高兴一下。”完了又心疼地问夏青:“你声音怎么回事?怎么哑成那样?” 气得夏青骂他:“孟玉成你怎么这么怂!” 孟玉成还委屈地承认了:“对啊,我就是怂,孟玉成很怂。” 夏青被他气笑了,孟玉成见笑了,也跟着笑起来。夏青拿他没辙,只好解释说都是夏珞自作主张:“她自从知道我要在你这棵树上吊死后,可紧张了,生怕我被你甩了!” 听得孟玉成一个劲儿的傻笑。夏青问他:“你今天喝了多少?” 孟玉成掰着手指算了半天:“6瓶,7瓶,还是8瓶啊,不知道。” 夏青又问他跟谁喝的。孟玉成嘿嘿笑着,反问他:“你今天累不累啊?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哑,嗓子疼吗?要吃金嗓子喉宝哦!” 醉得他山东腔都出来了,夏青边听边笑。孟玉成怕他不听话,又重复了一遍,叮嘱他一定要吃金嗓子喉宝。 夏青连声应着好好好,孟玉成又大着舌头说:“今天是不是很累啊?跟我说说就不累了。” 如果换成平时,打死孟玉成也不会说这样的话。喝完酒后的他比平时坦率多了,也可爱多了。夏青按下录音键后,像往常一样抱怨着拍戏的种种,尤其特别提到一个叫林梦的对手演员。 “他平时挺靠谱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不在状态,台词都说错。” 夏青说的这个林梦,就是之前被他怀疑过的娃娃脸男演员。小雅特意查过他的底细,很清白,是踏踏实实拍戏的好演员。 不过夏青始终觉得林梦对他的态度有点奇怪,但又找不出具体哪里奇怪。他告诉孟玉成:“我觉得这个演员今天特别不正常,很奇怪!” 孟玉成一听不正常,立马来劲了,声音变得特别大:“哪里不正常?是不是经常故意靠近你?故意做些奇怪的举动?” 酒鬼的反应比平时要过度一百倍。夏青将手机拿远,等孟玉成吼完了,才重新放回耳边:“你把我耳朵都快震聋了!” 孟玉成马上像哄小孩似的,跟他说对不起,还对着话筒呼气。夏青哭笑不得,特小声骂了一句傻bī。 孟玉成居然听到了,委屈地辩解:“我不是傻bī!” 夏青哄他:“好好好,你不是傻bī。” 孟玉成对着话筒嘿嘿嘿的傻笑,笑到一半又突然停下来,特别沮丧地说:“我找不到那个黑你的人。”沮丧完了又带着哭腔道:“我怕他伤害你,夏青,我怕坏人伤害你。” 说完居然真的呜呜呜地哭起来。夏青一开始差点笑出声,但是孟玉成越哭越大声。 “我怕他们伤害你。我好怕他们伤害你。我知道你也害怕,我知道你害怕的。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夏青渐渐笑不出来了。 小雅进屋时,看到夏青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捂着眼睛,肩膀微微地耸动着。她又默默退了出去,跟准备采访的记者商量,把采访时间往后推迟一会儿。 待她再进去,夏青已经恢复如常,但依旧举着手机,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 小雅向他示意,说外边记者等待多时。夏青挥手表示知道了,他跟电话里哭得一抽一抽的孟玉成说:“我待会儿有个采访。” 孟玉成哽咽着问:“不去可以吗?我还想再跟你说会儿话。” 夏青无奈地叹气,冲小雅示意说再等会儿,小雅面露为难,但还是出去跟记者说明情况了。 夏青告诉孟玉成接下来的采访是公司安排的,问题和答案都是提前对好了的。他很反感这种采访。 “假惺惺的,有时候说着说着都嫌自己恶心。”夏青边笑边说。 孟玉成听完又哭了,边哭边大声地反驳:“你哪里恶心,是他们恶心!” 夏青笑出声,跟着附和:“对对对,是他们恶心,不是我恶心。” 电话那头的孟玉成不知为何突然停止了哭声,一点动静都没了。夏青喊:“孟玉成——孟玉成——” 手机里的孟玉成重新出声,好像在说悄悄话,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厚重的鼻音。 “夏青,你回来继续演音乐剧吧!” “夏青,我知道你不喜欢当大明星。” “夏青,别勉qiáng自己,我不想看到你勉qiáng自己。” 夏青差点没握住手机。 孟玉成说:“夏青,你对我最好了,你真的特别特别特别好。我配不上你。我是癞□□,你是天鹅。我是癞□□,你是天鹅。我会对你好的,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夏青——” “夏青——” “夏青——” …… 夏青听着孟玉成越来越低的呼喊,对着手机骂道:“傻bī!” 隔天,孟玉成一觉睡到中午。手机因为没电关机了,被他枕在了脸下边,流的满屏口水。他记起昨晚给夏青打了电话,说了很多话,但具体说了什么又都想不起来。 不过做的梦倒是记得非常清楚。他不停地喊夏青,夏青都背对他不应他,像一座失去生命的雕像。 想起这个梦,孟玉成觉得心里麻麻的,感觉很不舒服。他起chuáng给手机充上电,刚开机便收到追踪程序提醒,那个一直没动静的微博小号昨晚半夜发了一条微博。 “我得不到的东西,谁都别想要。” 看的孟玉成后背发寒。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之前的不大顺。 ☆、第 42 章 可惜人工追踪不及时,程序追踪只查到大概方位,依旧在浦东。那个人一直躲在夏青身边。 孟玉成后悔地揪头发,如果昨晚没有喝醉就好了。他打开电脑,一番冲动地操作,想要直接黑了那个号。可是执行到最后一步,他犹豫了。他很清楚这样做只会让那个人藏得更深,想要找出他就更难了。 孟玉成没了头绪,心乱如麻,将小号昨晚发的微博截图后反反复复地看,不知道对方究竟在暗示什么。他给夏青发微信:“你今天好吗?”发出去没三秒又被他撤回了,改成:“晚上有戏吗?我去看你?” 一直到晚上,夏青都没回复。孟玉成心中不安,直接打电话过去,夏青手机关机。他拨通小雅电话,张口就问:“是出了什么事吗?夏青还好吗?” 小雅被他问得一顿,小声地“咦”。 “他,他手机怎么关机了?”孟玉成急着追问。 小雅解释说:“今天拍大戏,夏青需要化特效妆,手机搁在酒店了。估计得拍通宵呢。” “那没发生什么事吧?”孟玉成还是放不下心。 小雅突然笑得意味深长:“听夏青说,你昨晚喝醉了?” 孟玉成不好意思地承认:“嗯,酒量不太好。” “昨晚夏青差点因为你的电话耽误采访。” “我给夏青打了很长时间电话?” 孟玉成完全想不起来了,只记得给夏青打过电话了。 “嗯,说了有一个多小时呢。”小雅笑着。 孟玉成拿出手机检查通话时间,一个小时二十四分钟。 小雅又说:“夏青昨晚采访态度特别好,今天拍戏也特别有劲儿。大家都夸他呢!” 孟玉成想这跟他有关系吗? 小雅像从他心里走过:“每次你来看他,他都特别开心。他拍戏拍的不顺时,就喜欢给你打电话,打完就顺了。” 她的话像一股暖风,缓缓地从孟玉成的耳朵chuī入身体,穿过他的心脏,掀起的热气流让他眩晕地说不出话。小雅笑着挂了电话。 孟玉成捂着胸口呆坐在沙发上,耳边反复响起小雅的话,回想着他和夏青之间的点点滴滴,发现能记住的都是夏青的好。以前他总觉得遇到夏青是个劫,现在他觉得夏青一定是老天派来拯救他的。 孟玉娇进屋时,看到孟玉成捂着胸口表情难过地窝在沙发里,以为他不舒服,冲上来就抱住他:“哥哥,你哪里疼,哥哥你哪里不舒服?” 孟玉成差点被她勒断脖子,使足了劲推开她:“你怎么回来了?” 孟玉娇盯着他的脸观察了很久,确认他是真的没事后才松开他。这时方雨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大包,他冲孟玉成笑,露出一口白牙。自从和孟玉娇在一起后,他开朗了很多, 孟玉成指着他的包问:“这是要gān嘛,准备出门?” 方雨点头,眼神瞟向孟玉娇。孟玉娇接收到他的眼神后,马上跟孟玉成解释:“方雨去比赛,滑板比赛哦。姐姐说要拿第一名,舅舅舅妈说不拿第一也可以。” 孟玉成想起这事了,方雨之前跟他提过。他最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夏青那边,早就忘了这茬了。他跟夏青提过一嘴,夏青还说要给方雨赞助。 他问方雨:“去哪里比赛?” 回答问题的是孟玉娇:“北京,798。” “今晚就走?” 方雨点头,孟玉成皱眉:“飞机还是动车?” 孟玉娇说:“飞机。” “你也要去?”孟玉成看着孟玉娇,她不好意思地点头,方雨一个劲儿地咽口水。 “你又不比赛!”孟玉娇没有单独出过远门,孟玉成不放心。 孟玉娇急了,抓着他的手一顿狠摇,一双大眼睛委屈得跟没讨到吃的小狗似的,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嘴里呜咽着:“哥哥,哥哥——” 方雨也凑过来,期盼地看着他。 孟玉成打孟玉娇的手:“放开,你快掐断你哥的手了,你这手劲儿怎么越来越大了!” 孟玉娇赶紧松开,孟玉成的手腕已经被她掐红了一圈。孟玉娇哼哼着说:“我去,我要去。” 方雨也放下包,疯狂地打着手势拍着胸膛,那意思是他会照顾好孟玉娇的,让孟玉成放心。孟玉成虽然看不懂他的手语,从他那坚定的表情也能看出他想说什么。他冲两人一挥手:“去吧去吧,比完赛赶紧回来。” 孟玉娇再次狠狠地抱住他,被他推开了,点着她的鼻子道:“去了北京要跟着方雨,要听话,不能乱跑,知道吗?” 孟玉娇瞟方雨,方雨望着她,两人脸上都是藏不住的开心。孟玉娇说:“方雨会照顾好我的,我也会照顾他的。” 孟玉成学着夏青的口气:“那你可得说到做到。” 孟玉娇特别认真地点头:“我一定会做到的。” 孟玉成被她傻样儿逗笑,问了飞机起飞时间后,催她赶紧去收拾东西,他送两人去机场。 待孟玉娇进屋收拾东西后,孟玉成叫方雨坐到他身边,问他:“两间房还是一间房?” 方雨红脸,用手机打出:“双chuáng房。” 孟玉成警告他:“不准乱来,玉娇还小,什么都不懂。” 方雨被他说的满脸通红,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嘴巴着急地开开合合,喉咙里都是嘶嘶地气流声。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用手机打字给孟玉成看:“我不会的!!!!!” 一连串的感叹号足以表明他的决心。孟玉成见教育有了成效,满意地拍他肩膀:“我知道你是好孩子。” 在送两人去虹桥机场的路上,孟玉成问了很多关于滑板比赛的事情,都是孟玉娇代方雨回答,虽然有些用词特别孩子气,但表达很清楚。孟玉娇甚至喊出:“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估计跟着方雨的家人学来的。听得孟玉成直笑。 方雨打字给孟玉成看:“玉娇是我的发言人。”孟玉成看他一脸得意。 把两人送进安检口后,孟玉成返程回家。他被迈腾跟久了,养成了观察四周的习惯。上高架后,他发现车后一直跟着一辆黑色大众,是外地车牌。下高架后,他故意假装开错路,在路边停了一会儿,大众迅速拐弯开走了。等孟玉成再次上路,那辆大众不知从哪个旮旯里又跟上来了。 它比迈腾跟得隐蔽,如果孟玉成不够警惕,肯定发现不了。孟玉成在小区附近绕了两圈后,大众可能察觉到被发现了,第三圈时就不见了。孟玉成以防万一,多绕了一圈,确认大众真的离开了,才开回家。 回到家后,孟玉成一边完善APP,一边开着追踪程序,除了监控那个微博小号之外,还实时追踪着各种跟夏青有关的新闻。 隔天,孟玉成发现车后没了迈腾。他加过迈腾兄弟的微信,问他们怎么回事。迈腾兄弟说他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孟玉成把昨天偷偷拍下的大众照片发给他们,让他们帮忙查一查。两兄弟很快帮他查到了,大众车是套牌。孟玉成心里不安,连续警惕了好几天,没再发现任何可疑。夏青的剧快要杀青了,后面都是大戏,他不想影响夏青,加上觉得可能是个巧合,所以没有告诉他。 他开始每天定时给夏青发微信和打电话,以前都是夏青打给他。他跟夏青汇报APP的进程,吐槽自己的工作,中午吃了什么晚上吃了什么。夏青也会说些剧组的事,吐槽编剧贺季青反复无常,抱怨不知名的女演员总喜欢跑他化妆间。两人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一人说一人听,如果没有别的事打扰,每次都能聊上一个小时,甚至更久。 小雅曾经好奇地问过夏青:“你们天天打电话,有那么多话说吗?不会嫌烦吗?” 被夏青翻着白眼怼了:“你每天拉的屎都不一样,我们说的话怎么会一样?” 气得小雅想辞职。 北京的国际滑板锦标赛经过一周的PK赛,进入到了最后的冠军突围赛。方雨是全场唯一杀入突围赛的残疾人滑手。孟玉成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夏青,夏青听完在电话里夸张地吼叫,嚷嚷等方雨回来要给他奖励。 可惜,突围赛qiáng手太多,加上方雨第一次比赛经验不足,只拿到了第七名。失利的他和孟玉娇抱在一起遗憾痛哭的视频被某体育网红拍到,放到了网上。网红为了吸引流量,故意点出方雨和孟玉娇的残疾人身份,还特别qiáng调两人是情侣,一时招来很多营销号转发。 等孟玉成看到微博热搜时,孟玉娇在包子店工作的照片,方雨和她在滑板公园玩滑板的照片已经传的都是了。孟玉娇甚至被灌上了“中国最美傻子”的称号。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无良博主发出这样的投票:“如果你的女朋友美成这样,但是个傻子,你会接受吗?” 气得孟玉成直接黑了那个博主的号,删了他的投票微博,改了他的登陆密码。不过这些孟玉成勉qiáng还能承受,因为网友们的反应挺友好的,都是夸孟玉娇和方雨的。 夏青还特意截图了很多夸孟玉娇好看的留言,读给孟玉成听。那些夸张的彩虹屁,被夏青故作深情的读出来,听得孟玉成起jī皮疙瘩。 两人的热搜很快被新的新闻取代了,孟玉成也没再放在心上了。 方雨和孟玉娇两人因为不上网,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比赛结束后,两人没有按照约定马上回上海,而是去嘉峪关爬长城了。拍了很多照片视频发给孟玉成和夏青,视频的两人动不动就闹在了一起,搂搂抱抱,姿势亲密。 看的孟玉成眼睛疼,给方雨发了很多警告微信。方雨被吓得发来长串的话解释,后面两人又去故宫天坛玩了,但再也没有给他和夏青发过两人的照片和视频了。 夏青故意吓唬孟玉成:“你看你把好好的地上情bī成了地下情,地上情你还可以监督,这地下情可就不好管了,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哦!” 孟玉成气得肝疼,但又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他怕两个年轻人孤男寡女时间长了真做出点什么事情,所以一个劲儿地暗示方雨早点回来。 这天早上孟玉成收到方雨微信,说是下午五点的飞机,七点左右到上海浦东。孟玉成兴冲冲地算好时间计划提前下班去接两人。夏青让孟玉成接到两人后顺便一起吃个饭,早早预定了一家私房菜。 可是夏青没有等来他们三人,而是先等到了孟玉成的电话: “玉娇不见了!” ☆、第 43 章 “怎么回事?她怎么就不见了?!”夏青失控地大吼,引来片场其他人的注目。 “方雨说他们一起去吃披萨,他中途去拿饮料,回来玉娇就找不着了。我就不该让她跟着一起去的,我当初就不该让她一起去的,我怎么就放心让她跟着去呢?” 夏青听着孟玉成后悔的自责,问他:“你在哪儿?” “虹桥机场。”孟玉成得到消息后马上买了机票。北京那边方雨已经报警了,警察正在帮忙找人。 “你等着我,我也要去,虹桥那边可能来不及了,你帮我定下浦东这边的机票,最近的航班!”夏青边说边脱戏服。 一旁的小雅警惕地问他:“你去哪儿?下场戏马上要开始了,你要去哪儿?” “我妹妹不见了!”夏青不耐烦地吼完,扔了戏服往外走,被小雅拉住了:“你不能走,今天这场戏很重要的!大家准备了好几天,你不能走!” 夏青甩开她,接着问孟玉成:“机票订好了吗?什么时候的?我身份证在酒店,得先去取一下,应该很快。” 孟玉成突然笑起来。夏青不满地问他:“你笑什么?” 孟玉成劝说他:“我先过去看看情况,没准就找到了呢!你别去了,安心拍戏吧,别让其他人说你不敬业。” “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夏青脚步不停。 孟玉成叹气:“你是怕我一个人搞不定是吗?” 夏青一顿。 “相信我啦!”孟玉成难得柔软,让夏青想起那晚喝醉酒的他。 “那你先去,有事打我电话。我让我姐帮下忙。” “好。” 和孟玉成通完话,夏青马上给夏珞打电话,电话还没打通,人高马大的李嘉从身后急速扑过来,拦腰抱住他。小雅气喘吁吁地跑近了,指挥李嘉:“抱紧了别让他再跑了!” 夏珞那边接通了:“哟,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夏青掰李嘉的手:“你放开我!” 李嘉和小雅同时说:“不能放。” 夏珞一听这边动静很多,立马严肃起来:“你又惹什么事了?” “我妹不见了!”夏青二话不说,开门见山。 夏珞顿了半秒:“你哪个妹?” 夏青瞪小雅:“快放开,我不走了!” 两人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夏青回夏珞:“哪个妹?孟玉成的妹!” 夏珞冷哼:“她怎么了?” “她在北京不见了,我怀疑是不是针对我的那些人做的!”夏青最担心这种情况。 夏珞的反应比他想的要激烈:“她不是一直在上海吗?怎么跑去北京了?你那个孟玉成到底是怎么回事?连自己妹妹都看不好!” 夏青虽然觉得奇怪,但没心思细究了,三言两语讲完了来龙去脉。夏珞听完扔了句:“我找人看看。” 夏青听到这句话安心地挂了电话。李嘉还死抱着他不撒手,小雅在一旁严阵以待。他放下手机,拍李嘉的头:“松手,都说我不走了!” 小雅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示意李嘉松手:“你要真跑了,我和李嘉就完了!” 夏青当然知道,今天他要真跑了,小雅和李嘉可能会丢工作:“晚上给你们发红包!” 小雅说:“红包就免了,你赶紧回去换衣服吧,妆也得重新补一下。” 三人往片场走,后面有人追上来喊夏青,夏青回头,看到了林梦,他穿着戏里的紧身T恤和皮裤,勾勒出纤细的身型,看起来像是未成年,偏偏涂上了夸张的黑色眼影。鲜明的对比让他看起来有股妖异的魅惑感。 他冲夏青微微一笑:“你怎么还没换衣服?” 眼底的水光让夏青心神一dàng,他突然觉得对方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他盯着林梦上下打量。 林梦露出害羞状:“我从来没有化过这么浓的妆呢!” “是吗?”夏青觉得今天的林梦比平时造作。 林梦低声笑开,眼中的狂热一闪而过。他问夏青:“你觉得这个妆适合我吗?” 夏青说:“还行吧!” 林梦突然靠近他,两人手臂刚碰上,夏青加快脚步,跟他错身走开。 林梦也快步追了上来。夏青忍下心头不适,故意找小雅聊天。拐进片场时,林梦突然一声惊呼,笔直地朝夏青方向倒过来。夏青眼疾手快地扯过一旁的李嘉,他反应很快,张开双臂将林梦抱了个满怀。 林梦趴在他胸口,红着脸说谢谢。 李嘉将他扶正了,一脸正色地提醒他:“注意脚下。” 林梦委屈地望向夏青。 夏青目不斜视地快步走开,小雅跟在他身后小声吐槽:“怎么都喜欢表演平地摔倒!” 夏青被她逗笑:“对啊,要不你去采访采访他?” 小雅凑到他身边小声道:“我觉得今天的林梦跟平时不大一样!” “哪不一样?” 小雅回头,林梦已经回到自己助理那边了,正面无表情地翻看剧本。 “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和平时不一样。”小雅也说不上来。 夏青也有类似感觉,习惯性地留了个心眼。 正戏开拍。这一场戏主角乐队在酒吧遇到了流氓挑衅打起来了的群戏。夏青按照之前的排练,拿起吉他疯狂地砸人,其他演员也拿着各自的乐器跟别人打架。 一群人一直打到门口。扮演贝斯手的林梦突然朝夏青倒了过来,按照之前的排练,这个戏份应该属于扮演键盘手的女演员。导演没喊停,夏青只好一手接住林梦,一边偷空瞄女演员,她似乎也很吃惊被人抢了戏份。 林梦趴在夏青怀里,冲他凄然一笑后大力推开他,假装被群演的棍子击中,瘫倒在地。这也是之前女演员的戏份。 导演还没有喊卡。夏青不得不蹲下去,将他从地上扶起。林梦突然伸出手拉他脖子,凑近了他亲他。夏青早有防备,一把推开他。林梦没有得逞,想要再来一次。夏青赶紧起身,和别的群演打成了一团。 导演这时终于喊卡,说过了,准备下一场补细节。被抢了戏份的女演员跑来问夏青怎么一回事。她以为他和林梦改了戏。夏青望向不远处的林梦,他也正好望着这边。两人视线撞上,林梦冲他眨眼。 夏青竖中指。没想到林梦居然故意扭出屁股,还拍了拍。女演员见状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故作懂事地走开了,都不给夏青解释的机会。 而对面的林梦居然变本加厉地搔首弄姿!如果不是小雅和李嘉拦着,夏青差点冲过去打人。看到他生气了,林梦笑得前仰后合,对他送出飞吻。 连李嘉都看不下去了,骂他是变态。小雅把夏青拉到角落安抚,一边疑惑道:“这个林梦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夏青冷哼:“没准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细节戏开拍,夏青尽量不与林梦接触,但扛不住对方不要脸。再被摸了两次屁股后,夏青一张脸黑透了。林梦偏偏还不知死活的凑上来,被夏青推倒在地。他没收劲儿,林梦摔倒在地后,半天没爬起来。 夏青假惺惺地凑上去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劲儿没收住,没摔坏吧?” 林梦也是个不要脸的,尽管摔的眼泪直流,还不忘揉着屁股发lang:“哎哟,可疼死我了,要不要你帮我揉揉?” 夏青笑嘻嘻地凑近了,狠狠地掐住他的屁股,在他耳边道:“你还想再摔一次吗?” 没想到林梦反手抱住他,咬着他的耳朵说:“被你摔死是我的荣幸!”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夏青不好发作,只能报复性地狠掐了他记下后不动声色地推开他,一回头对上女演员暧昧的笑脸,心烦气燥地跑到外边抽烟。 孟玉成发来微信:“我到北京了。” 夏青直接打电话过去,孟玉成接的很快:“我现在在派出所。” “警察怎么说?” “暂时还没到人。” “我姐联系你了吗?” “嗯,刚给我打电话了,警察那边她打好招呼了。” 夏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孟玉成说:“谢谢你,你姐说如果不是你,她才懒得帮我。” “她怎么总是喜欢说些废话!” 孟玉成不说话了,夏青光是听他的呼吸就知道他现在很焦急。 “方雨呢?方雨吓坏了吧?”夏青问起。 “他出去了,说是在北京的几个滑板群放了消息,大家一起帮忙找人去了。” “这小子——” 两人同时长叹,又同时沉默。 孟玉成说:“这次不怪方雨。” 夏青说:“这些人可能是冲我来的。”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孟玉成小小声:“怎么会?” 夏青苦笑:“我姐愿意帮忙确实是因为我,我没想到会牵扯到玉娇。”他和孟玉成的关系已经不是秘密。那些人知道孟玉成对他很重要,所以从孟玉成下手也不是不可能。他只是想不通,他们究竟为什么要揪住他不放?为什么夏珞他们对他的事,总是那么紧张。他的身世究竟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居然可以成为威胁夏氏的存在。夏青从来没有这样好奇和憎恶过自己的身世。 “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们会找上——” “夏青!”孟玉成严肃地打断了他:“现在警察那边还在调查,不一定就是你的原因。” “但——” “就算是跟你有关系,那也不是你的错。” “可——” “夏青!” 夏青听出了孟玉成的怒意。两人再次陷入沉默。李嘉跑出来喊夏青,说下场戏准备开拍了。 “有什么消息马上告诉我。”夏青准备挂电话。 孟玉成语速很快:“你要相信我。” “相信什么?” 孟玉成沉默,夏青再问了一次:“相信什么?” “相信玉娇没事的。” “她肯定没事的。” “青哥,快要开始了。”李嘉开始催促了。孟玉成听到了,急忙喊:“夏青——” “嗯。”夏青扭身背对李嘉。 “所以你要相信我。”孟玉成再次qiáng调。 夏青喉咙发紧:“好。”他知道孟玉成想说什么,他只是假装听不懂。如果孟玉娇真是因为他出事,他该如何面对孟玉成呢? ☆、第 44 章 夏青回到片场补妆,小雅看他心事重重,都不敢问他孟玉成妹妹的事怎么样了。 副导演那边忽然一声大吼:“什么?要等多久?” 夏青和小雅同时掉头望过去,副导演正怒目瞪着林梦的助理,挥舞着双手不知道在说什么,林梦的助理不停地鞠躬道歉。 小雅环视一周,没有看到林梦。 副导演又大吼:“你们这样真的很不敬业,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你们这样不敬业的!哪有拍到一半跑掉的,你们真是太过分了!以后谁敢找你们拍戏!”林梦的助理被骂哭了。 副导演吼她:“哭什么哭,赶紧打电话催他回来!” 这下子,大家都知道林梦中途跑掉了,所有人得停下来等他。副导演骂个不停,导演是个好脾气,坐在监视器后慢悠悠地喝茶。 小雅感叹:“可惜贺编不在。” 夏青笑她:“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要是贺季青也在,估计林梦助理就不只是哭了,把林梦写死都有可能,直接让他没戏,哭都没地方哭。 小雅不岔:“谁叫林梦刚刚那样对你!” 夏青撇嘴,心情变好了一点。 半个小时后,林梦才回来,不知为何竟卸了妆,gāngān净净的一张娃娃脸,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进来就跟大家道歉,见人就说对不起。副导演不耐烦地赶他去化妆,让他别再耽误大家时间。林梦回到自己常待的角落,几个化妆师一起上阵,给他上妆。 从林梦进来开始,夏青就放下了手中的剧本,一直盯着对方看。他问小雅:“你有没有觉得林梦有什么不一样?” 小雅看了会儿,也发现了端倪:“感觉像是另一个人。” 林梦的妆容和早上变化不大,厚重的烟熏妆,贴身的无袖背心和皮裤勾勒出纤细的身型,感觉更冷峻,而不是魅惑。换好装的林梦从夏青身旁经过,眼神都没偏一下。 目睹这一切的小雅望着夏青渐渐露出惊讶甚至有点惊悚的表情:“多重人格,人格分裂?” 夏青嫌弃地推她脑袋:“你傻bī电视剧看多了吧?!” “那怎么回事?这,这很奇怪!” 小雅已经吓出一身jī皮疙瘩,夏青沉思半晌,问她:“你上次有查林梦的家庭情况吧?他是独生子?” 小雅非常肯定的说是:“林梦父母都是大学老师,家里就他一个孩子。” 夏青再次陷入沉思,隔了会儿指挥小雅:“赶紧查查他的表兄弟和堂兄弟。” 小雅不解,夏青懒得跟她解释,让她照做就好。 拍摄继续。夏青对林梦仍有戒备,只要他靠近就会自动地产生排斥,和他的互动很不自然,而林梦似乎比他更紧张,肢体特别僵硬。两人连续四次都被导演喊卡。 副导演上来给两人讲戏,引导两人放松。夏青边听边打量身旁的林梦,他专注地看着副导演,对他的打量毫无察觉。 等副导演讲完,林梦转身对夏青说:“对不起,是我状态不好,我们再来一次吧!” 夏青没说话,林梦又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早上真是对不住了。” 夏青皱眉,刚想追问什么对不住,副导演正在高喊:“各单位,注意了,各就各位。” 林梦马上调整呼吸,进入角色状态。夏青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放下了戒备,专心投入角色。 第五次两人的对手戏顺畅了很多,两人一条过。林梦演完,长长地吁气。夏青默默地观察他,从头到脚。林梦察觉到,回头冲他点头微笑。 夏青故意问他:“你有兄弟姐妹吗?” 林梦微愣:“没有,怎么了,突然这么问?” 夏青观察他,愣怔与疑惑都恰到好处,看起来就是平常的反应。他笑了笑:“就随便问问,我有个姐姐。” 林梦说:“真好,我小时候就想要个姐姐。” 夏青耸肩:“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林梦捂嘴笑:“好像有兄弟姐妹的都会这么说。” 对方的所有反应看起来都很正常,不过就是因为太正常了,夏青反倒觉得很不正常。拍摄结束后,他再次提醒小雅:“赶紧查查林梦的堂兄弟和表兄弟。” 回到酒店,夏青给孟玉成打电话询问进展,孟玉成说还在找,语气中已经听不出多少焦急。 夏青问他:“是不是警方那边有线索了?” 孟玉成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反过来问他:“今天拍戏顺利吗?” 夏青觉得他反应奇怪,心中存疑但没有追着问他,本想跟他讲讲林梦的事,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他不想这个时候给孟玉成添乱。他说拍摄顺利,那头孟玉成小小声地追问:“真的吗?” “骗你gān嘛!”夏青笑着敷衍了过去,转头又问他:“警察那边怎么说?” 孟玉成那头瞬间陷入沉默,夏青耐心地等着他。大概等了五分钟,孟玉成才重新开口:“回去跟你说。”语气里的疲惫听得夏青胸口痛。他不知道孟玉成遇到了什么事,但肯定跟他家里人有关。只要跟他家里有关的事,他都是这样遮遮掩掩,生怕被人看到láng狈不堪的一面。夏青以前不理解他,总认为他不够坦dàng。其实他不是不够坦dàng,而是背负太多,没办法坦dàng。 夏青将手机拿开,用力地深呼吸后将手机重新贴回耳边,故作轻松地问道: “玉娇怎么样?” “还行吧。” “没受伤吧?” “没有。” “那就好。” “方雨呢?” 孟玉成一顿:“陪着玉娇呢。” 夏青笑了:“幸好有他。” 孟玉成嗫嚅着:“嗯,是啊,幸好有他。”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也不知道笑什么,就听着对方的笑声跟着笑个不停。好像所有的yīn霾都能被笑走似的。 夏青先停下来,喊:“孟玉成——” 孟玉成止住笑,低声应着:“嗯——” “要是这个时候我在你身边就好了。” 夏青说完,孟玉成那头传来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啪嗒一声还挺响。夏青趁着响动继续说:“突然很想你。” 孟玉成的声音变得很远:“你说什么?” “想——被你——gān!”夏青对着手机大吼。 孟玉成那边瞬间变得很安静,夏青压低嗓音诱惑他:“要不要放松下?” “怎,怎么放松?”孟玉成已上钩。 夏青笑得得意:“我们来玩个我说你做的游戏好不好?” 孟玉成没说好,夏青已经开始指挥他:“我现在就在你的身边,正抱着你咬着你的耳朵说话。” 孟玉成一声低吟,夏青笑了:“不要太快哦!” 孟玉成说:“好。” “游戏正式要正式开始了哦,准备好了哦,第一步,脱掉上衣——” 游戏进行到最后,孟玉成已经不受控制。他对着手机不停地喊:“夏青,夏青——”夏青用他最熟悉的呻yin应他。 很快,夏青听到熟悉的急促喘息,孟玉成已经走到云端。拉长的低吟后,孟玉成那头没了动静。夏青想象着孟玉成此刻的模样,跟着到了云端。 在夏青平复喘息时,孟玉成突然笑了起来。夏青还在贤者时间,懒洋洋地问他:“笑什么?” “感觉我们像是电影里演得那种变态。”孟玉成在性事上向来保守,超出他想象力的性行为通常被他归类到变态。 夏青不得不再次纠正他:“寻欢作乐是人类的本能,哪里变态了!” 孟玉成放低声音:“对着电话——” “这叫与时俱进,没准以后都不是对着电话,而是对着我的模拟电子人呢!”夏青想象力爆发。 电话那头的孟玉成低声笑了很久。夏青点了一支烟,打开蓝牙音箱,放起了音乐。他对孟玉成说:“都会过去的,不好的事都会过去的。” 孟玉成轻轻地嗯,两人又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夏青吐着烟圈说:“真好!” 孟玉成笑问:“好什么?” “再来一次?” “洗洗睡吧。” 挂掉夏青电话后,孟玉成没有真的洗洗睡了,而是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微博页面,愁眉不展。 那个微博小号今天上线很频繁,这一次跟前几次不同的是,对方在用手机登陆。孟玉成尝试追踪对方的MAC地址,想要定位对方手机,可惜对方每次上线时间都不超过一分钟,让他无从下手。 傍晚时小号突然上线,快速发了一条微博:“我知道你很多秘密哦,夏青。”当时孟玉成在派出所,警察告诉他孟玉娇找到了,他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出了一身冷汗。 孟玉成关掉微博,犹豫一番后还是拨通了找金石川要来的夏珞的电话。对方接的很快。 没等孟玉成开口,夏珞张口就问:“听说你妹妹找到了!” 孟玉成正奇怪她怎么知道是自己的电话,夏珞又说:“我还以为你只敢找金石川呢!” 孟玉成心想他们这家人说话好像都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他也懒得绕弯子了:“我想跟你谈谈夏青。” 夏珞冷笑:“怎么,想通了,要跟他分手?” 孟玉成直接跳过她的问题:“我怀疑有人搞夏青。” 遇到夏青的问题,夏珞恢复正常:“怎么说?” 孟玉成把微博的事情说给她听,特别提到了夏青的身世。夏珞听后很久没说话,孟玉成刚想说点什么,夏珞yīn森森地开口了:“我看有些人是活得不耐烦了!” 孟玉成想起之前夏青讲过的夏珞的事,对着手机打了个冷颤。他问夏珞怎么办,夏珞说:“我劝你最好离夏青远一点。” 孟玉成非得追着问:“为什么?” 夏珞毫不客气:“你觉得你配得上他吗?” 孟玉成苦笑,他确实配不上。他踢了脚chuáng边的纸篓,里面扔着几团卫生纸,里面包着他和夏青电话荒唐的证据。 夏珞见他不吭声,以为他被戳中了,赶紧乘胜追击:“你配不上他,你只会成为他的负担!” 若搁以前,孟玉成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肯定早被击得粉碎。不过他现在倒不是很在意这些东西了。他将纸篓踢回chuáng脚:“这你说了不算,夏青说我配得上那我就是配得上!”他故意学了些夏青平时的赖皮语气。 夏珞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气得大喊:“孟玉成!” 孟玉成忽然明白为什么夏青热衷于气夏珞了。他怕真把夏珞惹毛了,到时候拿他出气,赶紧认怂:“我没别的意思,都是夏青让我转达的。我觉得吧,夏青那人就是你越不让他gān什么他越gān什么,天生反骨。你不让他跟我分手,没准哪天就……” 孟玉成没说完,他怕夏珞录音,到时候给夏青听到,估计不会让他好过。夏珞听完,怒气消了一半,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孟玉成准备挂电话,夏珞却叫住他:“你不好奇夏青的身世吗?” 孟玉成一愣,他本来不好奇的,被她这么一问倒是勾起了一点好奇心。但他嘴上还是说:“夏青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好奇没用。” 夏珞一声冷哼:“你倒是识趣。” 她的夸奖也像是骂人,听得孟玉成耳朵疼。 “其实我们从来不是担心夏家的生意。”夏珞忽然说起,孟玉成竖起耳朵。 “不管是我,还是石川,我们从来没有担心过这些。” 孟玉成轻轻地“嗯”,这些夏青都知道。 “夏青的亲生父亲——”夏珞说到一半停下来了,她似乎很不愿意提到这个人:“我不想让他知道真相。” “怕他承受不住?”孟玉成试探地问。 夏珞突然话锋一转,特别认真地说:“我劝你跟他分手。” 孟玉成不想跟她在这种问题上继续纠缠,gān脆装哑巴。 夏珞继续道:“你和他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怕到时候受伤的是你!”她顿了下,又补充道:“还有你的家人。” 她说完挂了电话,孟玉成走到窗边,点了一支烟。五月北京的夜晚,天空呈现一种透亮的黑蓝色,星星们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孟玉成朝着天空伸手,虚空抓了一把,摊开手,什么也没有。家人、爱情、工作……他好像什么都没有抓住。 就在一支烟快要抽完的时候,一直没有回复他微信的孟玉庭终于发来了微信: “哥,你报警了?” 作者有话要说:(暗搓搓地改了一丢丢) ☆、第 45 章 孟玉庭的话让孟玉成沉默了几秒。几秒后他才语音回复:“现在可以接电话了吗?” 带着微微的反讽,为几个小时前孟玉庭的拒接电话和拒回微信。 孟玉庭主动发来微信视频请求。孟玉成抹了把脸,按下接通。镜头里是孟玉娇,包着被子缩成一团躺在chuáng上,一头长发乱糟糟地铺在chuáng头。孟玉庭把镜头凑近,孟玉成看到她脸上的泪痕,以及额头上的一点磕伤。 孟玉成的怒火上来的很快。 镜头一转,镜头里出现了孟玉庭。孟玉成看到他的脸,感觉有一桶冰水浇在头上,蓄势待发的怒火瞬间被灭了个gān净。 “你的脸——” “不碍事,过几天就好了。”对于他的惊讶,孟玉庭无所谓地歪了歪嘴角。 他半边脸都肿了,额头上包着一圈纱布,鼻梁上有伤口,眼角也是。右眼眼球已经看不到眼白了,都是充血的红。脖子上一圈发青的指印。露出来的左耳下方有撕裂。 警察给的视频里,没有多少孟玉庭被打的镜头。孟玉成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被打成这样。 “你还有伤到其他地方吗?”孟玉成问完,发现自己手都在抖。他要拼命克制,才能让声音不抖。 孟玉庭摇头,也不知是真的没有,还只是不想告诉他。孟玉成突然特别心酸,为镜头前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孟玉庭,为镜头后睡得防备的孟玉娇,为对这一切无能为力的自己。 他曾经发过誓,要好好照顾他们两个的。他要让孟玉庭跟他一样,摆脱以前的生活,过得比他更好更自由。他要让玉娇一辈子衣食无忧。 可是,为什么就成了眼前这样呢?当警察指着监控拍到的孟玉庭问他“这个人是不是你弟弟”时,孟玉成拒绝相信那是孟玉庭。他跟警察说:“不可能,我弟弟不在北京,他在广州念书呢,他没跟我说他去北京了!” 警察为了证明那是孟玉庭,调出了他从广州到北京车票凭证和学校证明。他是一个月前到北京外国语大学jiāo流学习的。 但他还是拒绝相信镜头里把孟玉娇扔在素食店门口掉头就走的人就是孟玉庭。打死他都不信。他跟警察解释,说孟玉庭可能只是要去忙什么事情,让玉娇在那儿等一会儿。 可是警察偏偏调出很多视频证明孟玉庭并没有忙什么事情,他就在附近,看着孟玉娇被店家轰赶,被路人取笑,甚至差点被人拽走。 孟玉成还是不信,他指着后面的视频跟警察说:“你看,你看,他去帮忙了,他赶走了那个老头。” 警察们都对着他叹气,安慰他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孟玉成想,为什么就我家的经那么难念。 孟玉庭问:“你什么时候回上海?” 孟玉成很无力:“明天。” 孟玉庭说“哦”,眼神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孟玉成说:“你和玉娇呢?” 孟玉庭耸肩:“明天,下午四点虹桥火车站,你来得及就去接我们吧。” 孟玉成说好。chuáng上的孟玉娇突然发出一串shen吟,听着挺难受的。孟玉庭将镜头对准她,她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整张脸埋进枕头里面,被子下的腿轻轻抽动着,似乎在跟什么对抗。 孟玉庭在chuáng边坐下,抓住了孟玉娇放在外面的手,握在掌心。chuáng上的孟玉娇慢慢恢复平静,但还是保持着蜷缩的睡姿,像只很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 “你,到底想gān什么?”孟玉成艰难问出。 孟玉庭抓着孟玉娇的手晃了晃,镜头跟着摇了摇。 “看着她过得那么好,我很嫉妒。” 孟玉成脑中闪过一道白光,眼前的手机屏幕好像变成一个黑dòng,即将吸走他的灵魂。他将手机盖到桌上,挡住屏幕。 “我看到网上的新闻了,她看起来像是个正常人,真好啊。为什么她可以过得那么好?哥,你说为什么她可以过得那么好?她甚至有了男朋友!哥,你对我为什么没有那么好?” 孟玉庭冰冷的声音,带着寒气,像刀一样刮着孟玉成的耳膜、脑壳、牙齿、舌头、心脏……让他牙齿打颤,血流不畅。他不敢再去碰手机,他拼命地挪到窗边,打开窗户拼命的呼吸。北京的空气是苦的,苦的他鼻子疼,哭得他流眼泪。 他不得不找烟,双手颤抖地摸出烟盒,连续失败三次后终于取出来一根烟。他捏着烟想要送到口中,却戳中了下巴。他好不容易叼住了烟,却因为手指无力按不动打火机。 他倚在窗边,努力了很久终于点燃了烟,第一口烟雾吸进肺里时,孟玉成突然想起母亲去世时的那个晚上,刚满四岁的孟玉庭趴在他怀里,指着一旁熟睡的孟玉娇像个小大人似的问他:“哥哥,玉娇以后怎么办?” 他说:“玉娇以后就要靠你照顾了,她是你妹妹,你要疼她,不能让别人欺负她。” 孟玉庭握着他的手说好,完了又问他:“那我呢?” 对啊,那玉庭呢,谁来疼他呢?孟玉成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男孩子还需要人照顾吗?他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孟玉庭应该也可以。 有次孟玉娇被人欺负了,孟玉成带着锄头冲到人家里把人揍了一顿。后来孟玉庭也被相同的人欺负了,孟玉成骂他没用,说:“你是男人,你得打回去!” 孟玉庭是打回去了,只是断了一只手,在医院打石膏时问他:“哥哥,你是不是更喜欢玉娇?”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呢?当时他根本没空回答。他发愁骨折的治疗费,发愁下一顿饭吃什么,发愁下个月的学费能不能凑够……他发愁现在,也发愁未来。他得拼命找钱,还得拼命读书,他要拼命地走出去,带着他的弟弟妹妹。他不能重复父辈们的生活…… “回去你把苞谷磨了,晚上吃馍馍。”他好像是这么回答孟玉庭的,因为他没空,他得去村口的砖厂搬砖,搬一车挣五块,还是十块,具体的他记不清了,反正搬慢了会被砖厂老板说。 孟玉庭手好后,也跟着他一起搬过砖。他吃过的苦,孟玉庭一口没少。 这一晚,孟玉成难以入眠。闭上眼不是夏青变成了石头,就是孟玉娇掉进了河里,再不就是孟玉庭被人捅死在路边,他在一旁看着,无能为力。照应着他的现实。 早上夏青有戏,五点就起了。化妆时无聊,给孟玉成发微信:“你什么时候回来?”昨天电话里胡闹了一通,什么都忘了问。 他以为这么早,孟玉成应该还在睡觉,没想到孟玉成秒回:“今天。” 夏青发了一个“咦”的好奇表情,孟玉成问他:“你怎么这么早?” 夏青问他:“你晚上没睡?” 孟玉成回“嗯”。 夏青盯着对话框里孟玉成光秃秃的“嗯”问一旁早起哈欠不停的小雅:“晚上怎么个安排?” 小雅拿出时间表,说晚上是群戏。 夏青听到群戏,皱起眉头。化妆师停下动作,让他放松点。夏青放松脸部后举起手机,拍了一段他化妆的视频发给孟玉成:“用我的脸安慰没睡好的你!” 孟玉成看着视频里被化妆师乖乖摆弄的夏青,总算找回了一点脚踏实地的真实感,被噩梦搅得混乱的脑袋慢慢找回了一些头绪。 他给夏青回了一张自拍,黑色的码农专用套装被夏青吐槽:“土死了!” 孟玉成回:“你就喜欢土的,不是吗?” 夏青发来一个巨大的白眼表情,表示他的嫌弃。孟玉成抱着手机哈哈大笑,一直笑出了眼泪。他觉得在自己一无是处的人生里,最幸运的事便是遇到了夏青,更幸运的是夏青愿意把他当成珍宝对待。他无比感激。孟玉成迅速整理好心情,出发机场,准备回上海。 吃过晚饭后,浦东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空气里都是雨雾。远处的高楼都不见了,只有彩色的灯光穿透而出。 夏青和几个演员在片场外的露台上对戏。林梦也在,他没化妆,穿着一身白衣服,看起来简单gān净。 这场戏中,夏青需要和他有一些肢体上的配合。两人对戏时,夏青偷偷观察林梦。林梦察觉后,大大方方地让他看。夏青看到他坦然的模样,心中的疑惑更甚。 对完戏后,夏青跑去问小雅:“林梦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小雅说资料已经发他手机了。夏青浏览了一遍,林梦的兄弟姐妹不多,看着大多都是普通人。他的兄弟姐妹大多都是小眼睛,只有林梦一双大眼睛。夏青又翻出之前林梦父母的资料,林梦的父母也都是小眼睛。 夏青正疑惑着,李嘉突然跑过来:“今晚的戏要取消了!” 夏青一个激灵,放下手机双眼冒光地望着李嘉:“真的吗?” 李嘉说一个重要布景塌掉了,道具组得重新做。副导演已经通知下去今晚的戏取消了。 夏青激动地弹跳而起,一边扒身上的戏服,一边对小雅说:“我要出去!” 小雅不用问都知道他要去哪儿,她听到两人打电话了。她吩咐李嘉送他过去。 雨下不停,整个城市像被罩在水雾里。yīn沉沉的感觉丝毫没有影响到夏青的好心情。他一路哼哼唱唱,给李嘉表演他以前演过的音乐剧唱段。 李嘉第一次现场听他唱音乐剧,有点新奇也有点感慨,唱着歌的夏青看起来比演戏时快乐。 夏青连续唱完几个选段后,对李嘉说:“还是唱音乐剧容易。” 李嘉问他:“演戏不容易吗?” 夏青望着窗外的雨雾摇头:“没有唱音乐剧容易。” 李嘉刚想问他那你为什么跑来演戏,夏青说:“我家孟玉成也觉得我当一名音乐剧演员就够了。小舞台更适合我。” 李嘉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拍戏时,常常觉得夏青不好接近。夏青又唱了几首类似告白的唱段,听得李嘉如痴如醉。 夏青停下来问他:“你谈过恋爱没?” 李嘉摇头,他之前都在部队。 夏青笑道:“以后你谈了就会知道,心里有惦记的人,是可以因为那个人去做很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的。” “可是,对方要是知道你勉qiáng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应该会很难过吧。”李嘉来不及细想,脱口而出。 夏青脸一拉:“就不能感动吗?” 李嘉见他不高兴了,知道自己嘴快了。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补完了后面的话:“感动自己和感动别人是两回事。” 夏青从后面死死盯住他的后脑勺:“你再说一遍?” 李嘉不敢说话了。 过了会儿,李嘉从后视镜看到后面的夏青笑了。 “我觉得你说的没错,我只是找个理由罢了。”夏青望着窗外的雨雾笑着:“我想为他做点什么,不是为了感动他,是因为我心里有他。” 李嘉突然开始好奇,为什么夏青会这样喜欢那个孟玉成,明明两个人看起来很不搭。那个孟玉成看起来实在太平常了。 外边的雨渐渐变成了毛毛细雨。到孟玉成家楼下时,毛毛细雨都没了。夏青没等车停稳,就跑去拽车门,把李嘉吓了一跳。他刚停好车,还没来及问“什么时候来接你”,夏青已经跳下车飞奔离去。 旁边楼道里的灯亮到了三楼,李嘉确认好位置后,一边给小雅打电话一边慢慢开出小区。 夏青一口气冲到302,心想孟玉成突然看到他会不会很惊喜,孟玉娇可能会哭吧。他贴在门上偷偷摸摸听了一下,确定屋内有人后,装模作样地摆好造型后准备敲门。手指刚挨着门,门里孟玉成突然加大的声音吓得他往后退了半步。 “孟玉庭,你闭嘴!” 夏青从来没有听过孟玉成这么大声说话,嗓子都喊劈了。他停在门口,皱眉听着屋内的动静。 孟玉成吼完后,大概安静了三秒,有人开始大笑。是夏青不熟悉的人声,他猜测是孟玉庭。 “哥你猜的没错,我当初带她出来时,就是想把她扔掉的。”夏青想,他没猜错,里面边笑边说话的人就是孟玉庭。他跟他想象不大一样。 孟玉庭声音高的有点夸张:“我本来想在火车站把她扔掉的,但没想到她还有点脑子,怎么扔也扔不掉。我是故意把她扔给保安的,那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如果对方看上她把她拐去做老婆,毕竟她脸还不错,其实也挺好的不是吗?对啊,我就是希望她被人拐走,从小就这么想。如果她被人拐走就好了,我每天都这么想,我——” 夏青蓄力踢了门一脚,铁门被他踹得哐当作响,里面瞬间死寂。夏青拍门大喊:“孟玉成,给我开门!” 里面的人没有动静,夏青踹得更大力。对面303的老夫妻拉开了一条门缝,看到yīn沉沉的夏青,又默默把门合上了。 孟玉成开了门,蓬头垢面,双眼发红。夏青挤开他往里冲,被孟玉成拉住手臂:“你要gān嘛?!” 夏青甩开他,冲到里面找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孟玉庭。夏青看到他的样子,就听见了漏气声,扑哧扑哧的,从他的头顶往外泄。 孟玉庭跟孟玉成差不多高,但身形单薄多了,过于消瘦的体型像是营养不良。再加上满头满脸的伤,看起来像是从难民营里逃出来的。孟玉庭看到气势汹汹的他,防备地后退了几步。 夏青一口气接不上来,只好假装到厨房找喝的。孟玉成跟在他后边看他开了一瓶冰啤酒,仰头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孟玉成说:“你,你少喝点!” 夏青抹着嘴角的酒沫子:“怎么,怕我喝醉,还是怕我进来拿刀?” 孟玉成望着他苦涩的笑。夏青放下酒瓶,挤开他回到客厅。孟玉庭挪到了窗边,正望着窗外。外边雨雾茫茫,小区的灯火朦胧不清。 夏青坐到沙发上,远远地观察他,看到他脚上穿着一双很旧的运动鞋,鞋底都磨偏了。他不止脸上有伤,脖子上手上都有伤。捏紧的拳头和紧咬的下巴,bào露了他的紧张。 “喂,孟玉庭!”夏青喊他。 孟玉庭微微侧过头,眼角的余光和他相遇,又很快缩回去了。他畏惧夏青身上的煞气。 “你怎么回事?你刚刚说的那是什么话?玉娇可是你的亲妹妹!你希望她被拐走?你那是人说的话吗?”夏青越说越来气。 站在他身后的孟玉成抓了抓他的肩膀:“夏青——”夏青回头看他,看到他眼中的哀求和眼泪。 “你不要再说了!”孟玉成求他。 夏青胸口被堵住了。他知道孟玉成有多不容易。他拉过孟玉成的手,抓到手中。孟玉成凄凉一笑,反手握住他,那里有他想要的依靠。两人十指相扣,一起看着窗边的孟玉庭。 夏青的话似乎刺到了他,他背对两人,不停地抬手抹脸。微微颤动的佝偻背影,找不到一点年轻人的朝气。他身上有着和孟玉成相似的气息,那是生活压在他们身上的痕迹。 夏青默默抓紧孟玉成的手。 孟玉庭的身体慢慢恢复了平静,他转过身看到两人jiāo握的手,略微愣了下。孟玉成抓紧夏青。 孟玉庭也没有多震惊,他看着孟玉成说:“哥,太晚了我得走了,再不走就赶不上车了。”他挪到之前站立的角落,拎起了地上的书包,那是一个洗的发白的旧包,装得鼓鼓囊囊的。 孟玉成走过去,挡在他身前:“改签吧,明天再走。” 孟玉庭摇头:“明早有课,我是过来jiāo流学习的,不能缺课。” 孟玉成叹息着欲言又止。 孟玉庭背好包往外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背对着孟玉成说:“那些钱我报雅思班了,还有口语学校。我的基础差,花的时间要比别人多。我没有乱花钱。我想把英语学好,这次来北京jiāo流是为了以后出国念书,有一些相关的项目。” 孟玉成走到他身旁:“我,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孟玉庭侧身,抿了抿嘴角。他这个神态和孟玉成很像,带着隐忍与克制,还有倔qiáng。夏青以前很不喜欢孟玉成这个神态,他形容有穷人的味道。如果不是认识孟玉成,他可能会一直这么想。 孟玉庭说:“哥,我要出国,我以后是不会待在国内的。” 孟玉成轻轻点头:“那也好。” “所以,玉娇我——”孟玉庭说完一半停下了,低着头继续往外走。孟玉成拿着车钥匙追出去:“我送你——” 夏青跟着跑出去。 孟玉庭跑得很快,孟玉成和夏青跑了一段才拦住他。孟玉成抓着他说:“我送你去车站!” 孟玉庭甩开他后瞄了眼夏青:“你还有客人,我自己打车过去。” 夏青瞪他:“别拿我当借口!” 孟玉庭不自然地别开脸。孟玉成瞥夏青,夏青推他:“不用管我。” 孟玉成转身伸手要取孟玉庭肩上的包:“走吧,我送你去车站!” 孟玉庭偏身躲过:“真的不用了!” 孟玉成缩回手,受伤地望着孟玉庭。家人面前的孟玉成总是特别的脆弱,夏青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准备骂孟玉庭。孟玉成淡淡地望过来,冲他摇头。 夏青只能咽下这口气,瞪着孟玉庭。孟玉庭被他瞪得头都不敢抬,他嗫嚅着把刚刚没有说完的话说完了:“哥,玉娇以后就要麻烦你了!”他说完转身就跑,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很小的时候,孟玉庭曾经发过誓,要一辈子照顾孟玉娇,和哥哥孟玉成一起。让她吃饱穿暖,不受人欺负。可是长大后,他发现这并不容易,需要搭上他一辈子。他决定放弃,他决定把这一切扔给哥哥孟玉成。他是个逃兵。 孟玉庭一口气跑了很远,然后蹲在路边嚎啕大哭。 孟玉成追了两步,被夏青拉住了:“这是他的选择。” 孟玉成站在原地,久久地望着孟玉庭离开的方向。夏青抓着他的手,耐心地等着他。渐渐的,夏青意识到不对,他拉过孟玉成,看到哭得泪流满面的他。 被人看到眼泪后,孟玉成再也控制不住了。他哭着问夏青:“你说,他为什么要那样说呢?他明明就不是那样想的!他明明就没有想过扔掉玉娇,他为什么要那样说呢?” 孟玉成是真的想不通孟玉庭为什么要把自己说的那么坏。他知道孟玉庭当初是跟孟常胜打了一架,才把孟玉娇带出来的。他现在都不敢回家。如果他真的跟他说的那样,他又何必把孟玉娇带出来呢? 孟玉成哭到喘不上气,抓着夏青一直问:“他为什么要那样说呢,他为什么要那样说呢?” 夏青被他哭得全身都疼,平时巧舌如簧偏偏此时舌头打了结,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他只能将孟玉成紧紧地揽到怀中。孟玉成趴在他肩头,哭到全身抽动:“你说,他为什么要那样说呢?他为什么要那样说呢?” 夏青给不出答案。他只知道,伤害一个人最好的武器就是家人。 李嘉返回来接夏青时,看到他和孟玉成在楼下抱在一起。天上飘了毛毛细雨,两人身上都被打湿了。他等了一会儿见两人没有分开的样子,下车喊夏青:“小雅姐说我们该回去了,明天早上还有戏。” 夏青转身,李嘉撞上他的眼神,重新缩回车里,给小雅发微信说:“夏青哥今晚回不去了,怎么办?” 孟玉成抹着眼泪推开夏青:“你回去吧,我这边没事。” 夏青摇头:“今晚我不走。”孟玉成需要他,他一定不能走。 孟玉成双手捂脸,做深呼吸,一次两次三次……他想要快点恢复,告诉夏青他真的没事了。夏青拉开他的手,与他对视:“都说了今晚我不走。你敢赶我走,我跟你急!” 孟玉成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李嘉看到这一幕,没等小雅回复,默默开走了。 夏青抹着孟玉成脸上的泪,这才注意到下雨了。他抬头望天,漆黑的雨幕里都是雨丝。孟玉成抓着他的一根手指头,紧紧地攥在掌心。 夏青说:“雨下大了,我们回去吧。” 孟玉成说:“好。” 两人互相搀扶着上楼。夏青问孟玉成:“你说我们老了会不会就是这样?”没等孟玉成回答,他就笑了:“到时候我们得买个电梯房。” 孟玉成笑着笑着眼泪又出来了。还好,他还有夏青这根救命稻草,让他不至于一沉到底。 两人回到楼上,一起冲了个热水澡。冲澡时,夏青这才问起孟玉成:“玉娇呢?怎么没看到她?” 孟玉成指楼上:“在上面呢,方雨陪着她,她受了点——惊吓。”他用了惊吓,而不是其他。孟玉庭把她送回来时,她整个人是没办法说话的,谁碰她都躲。 夏青弹他xia面:“你昨天跟我说,方雨陪着玉娇,骗我的吧!”孟玉成不擅长说谎,夏青早就发现了。 孟玉成转身躲开他的手,取了毛巾准备离开浴室。被夏青从背后抱住了:“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知道你们家这些事。” 孟玉成身形一顿。夏青说中了,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尤其当警察给他分析完孟玉庭的举动后。他无法不自惭形秽。 他的沉默让夏青叹气:“有些事情,两个人面对总比一个人面对,要轻松的多。就像我演戏,如果没有你在我后面,我怕是早就撂挑子不gān了。” 孟玉成嗫嚅着:“我不是不想让你知道。” 夏青将脸贴到他背上,从背后听他的声音有点发闷。 “我是觉得我们家就是个笑话!”孟玉成说到哽咽。真正让他抬不起头的,并不全是物质上的缺乏。他觉得自己很没用,连最亲的家人都照顾不好。他顾到了孟玉娇,却忘了孟玉庭。 “都是我的错,不然玉庭不会这样。”孟玉成很自责,夏青用力地抱紧他。 孟玉成慢慢说起这次孟玉娇失踪的事。一开始确实是意外。孟玉庭也没想到自己会遇到孟玉娇。 “玉娇是自己跑出披萨店的,她看到了玉庭,几个人正在打他。” “他身上的伤就是那样来的?” “也不全是。” “他为什么被人打?” “他在那边广场发传单,不知道怎么惹到了几个小混混,小混混们揍他,被玉娇看到了。她跑出去帮忙,后来玉庭就带着她一起跑掉了。” “然后呢?”夏青问起。 孟玉成难过地苦笑,后面的他说不下去了。警察调取的监控显示,孟玉庭带走孟玉娇后,曾经有两次想要扔掉她。为了能够扔掉她,他甚至摘掉了孟玉娇的腕表手机。 第一次是在王府井大街,他把她扔在一家素食店门口。第二次是在晚上大栅栏附近的胡同,他趁她上厕所时跑掉了。监控记录得清清楚楚,包括孟玉庭的犹豫不决,和孟玉娇的恐惧无措。 孟玉成不想把这些东西说给夏青听。警察给他看监控时,他一直在替孟玉庭辩解:“他可能是忘了,他记性不好,他在跟妹妹玩呢。”那也就他骗骗自己而已。 “他就离开了一会儿,就有痞子缠上玉娇了。他为了救玉娇,跟他们打起来了。三个人打他一个,如果不是遇到巡警,估计得被人打成残废。”说起孟玉庭身上的伤,孟玉成又难过了好大一会儿。孟玉庭都跟他说“不疼,没什么,我是自找的”。他说他讨厌孟玉娇,想要扔掉她,可是真当看到她被人纠缠时,他还是跑出去了。 夏青忽然明白了孟玉成为何阻止他质问孟玉庭。他故意把自己说的那么坏,因为他也在煎熬啊。 “玉庭一直觉得,如果没有玉娇,我们的生活可能会好过一点。”孟玉成曾经也这么想过,在累得撑不下去的时候。他不觉得孟玉庭的想法有错。 夏青听完许久说不出话。孟玉成取了毛巾帮他擦gān身体,两人一起走出浴室。 夏青走到chuáng边,把chuáng上孟玉娇的衣服拨到一边:“玉娇也知道自己是你们的麻烦的吧?”一个人乖乖地待在家里,不哭也不闹;听到可以去上班赚钱,兴奋地几天几夜睡不着。看到哥哥被人欺负,毫不犹豫就要上去帮忙……她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应该吧。”有时候孟玉娇的懂事会让孟玉成忘记她的智力不正常。 夏青在chuáng上躺下,看着给他翻找衣物的孟玉成,晃着腿说起:“小时候我常常希望自己没有出生,如果我没有出生,我妈就不会死,我爸也不会每天看到我就不开心。我姐也不用操心我。” 孟玉成听完起身,手里拿着gān净的内裤,掰着夏青的腿给他套上。夏青仍由他摆弄,继续说着:“你说你的家庭是个笑话,我的又好到哪里去?提起我的亲爹,每个人都是一脸吃到屎的表情。没有人敢告诉我真相。甚至我姐他们还怕这个会影响夏家的生意。我想,我亲爹一定是个大垃圾!” 孟玉成给他穿好内裤,又给他套了件背心,夏青抓着他的手问:“你说我妈当初到底为什么愿意生下我呢?既然我亲爹是个垃圾,当初就应该把我打掉啊!生下我就是为了讨厌我吗?” 孟玉成抽出手摸他的头,这次轮到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夏青了。被他摸了几下后,夏青忽然咧着嘴角嘿嘿一笑,一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他:“跟我比起来,是不是觉得自己其实没那么糟糕,是不是好过了点?” 孟玉成被他笑愣住了,他记得夏珞的话,她说她并不担心夏家的生意。他知道,她是担心夏青。 作者有话要说:重新改过 ☆、第 46 章 “别愁眉苦脸的,你这样可丑了,来,给爷笑一个!”夏青扯着孟玉成的嘴角,孟玉成顺着他的劲儿挤出笑脸。 “对嘛,这样特别帅!”夏青说完,对准孟玉成的嘴吧唧就是一口。他吻完,孟玉成又接着吻了一个。两人像比赛似的,互相啄着对方,直到磕到牙齿。两人疼得抱成一团,又笑成一团,像两个傻子。 夏青笑得没劲儿了,将腿搭在孟玉成肚子上,冒出一句感慨:“我觉得这样就很好。”孟玉成不吭声,夏青踩他肚子:“你觉得不好吗?” 孟玉成握住他乱来的脚踝:“你这样踩我很不好。” 夏青翻身趴到他身上:“我不止要踩你,还要压你。”说完抱着孟玉成的头吻下去。 孟玉成很快回吻。两人一起暂时放下那些不好。 隔天早上七点不到,李嘉上来接人,说是早上八点有戏。平时起chuáng气很重的夏青二话没说,爬起来就走,眼睛都没睁开,在客厅里差点摔了一跟头。 等在门口的李嘉看到这一幕,脸都吓白了。孟玉成也吓了一跳,跟在他身后像个老母jī似的护送他下楼。下楼下到一半,夏青突然停下来,对着身旁的孟玉成摊开双臂,懒洋洋地命令着:“背我。” 孟玉成看看前面的李嘉,李嘉赶紧加快脚步跑下楼。孟玉成抻抻手臂晃晃腰,装得跟老人家似的蹲到夏青身前:“唉哟,真是欠你的!” 夏青嘿嘿笑着,趴到他背上。 到了车前,孟玉成发现就那么一段路,背上的夏青都睡熟了。他背着夏青问李嘉最近拍戏是不是特别赶,同样顶着黑眼圈的李嘉说是。 “下周就杀青了,我们是网剧,边拍边制作,最近改动比较大,补了很多镜头,每天拍摄量很大。” 听完李嘉的话,孟玉成回头看了看背上的夏青,张着嘴睡得一点负担都没有,想必是真的累。他让李嘉打开车门,调整好椅子后小心地把夏青放到后座。 夏青眯着眼睛哼哼着:“没睡好。” 孟玉成摸他额头:“谁叫你昨晚非得——”他说到一半停下来,瞟了眼车外的李嘉。李嘉假装看别处。 夏青单手拉过他,吻了一下他,帮他把话补齐了:“谁叫我晚上非礼你是吧?哼,得了便宜还卖乖!” 孟玉成红着老脸推开他,跟车外的李嘉说等一会儿,啪嗒啪嗒跑开了。夏青趴在车窗上看着他跑远的背影,小声骂了句:“真土!” 一旁的李嘉:“……” 孟玉成很快跑回来,买了一堆早餐,包子饭团油条豆浆,牛奶三明治和面包,一股脑儿地塞给夏青。夏青吐槽他:“你喂猪吗,买这么多,我一个人又吃不完!” 孟玉成帮他拆开了一盒牛奶,递到他手上:“不知道你今天想吃什么,就什么都买了点。” 夏青咬着牛奶吸管骂他:“làng费可耻!” 孟玉成开始叮嘱他,不要空腹喝咖啡,烟少抽点,晚上不拍戏要早点睡。就那么些话,反反复复说了好几遍。 听得夏青耳朵起茧,但也没有打断他。坐在驾驶座的李嘉默默记下孟玉成说的这些话,想着平时提醒夏青。夏青总说他和小雅工作不走心。李嘉想,可能因为他们都不是孟玉成。 李嘉提醒两人时间,孟玉成准备给夏青关车门,被夏青拦住了:“玉娇那边记得帮我问好,对,还有方雨和他的家人。” 孟玉成说我知道,准备拉车门。 夏青单手抵着车门,继续道:“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孟玉成一笑:“好。” 夏青撇嘴:“就这样?” 孟玉成瞪眼,不明白他的意思。夏青不满地噘嘴,刚想说“你就不能多说点好听的吗”,发现红着老脸的孟玉成突然低下头,迟疑地左顾右盼后,飞快地亲了他一下。 李嘉急忙闭上眼睛,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夏青被他亲愣了,他压根没想过让孟玉成亲他,还是当着别人的面。他只是想听点好话,没想到居然……夏青脑内开始炸烟花,砰砰砰,一朵接一朵,五彩斑斓的。 孟玉成亲完就跑,车门都忘替他拉了。夏青自己拉好车门,跟李嘉说:“快点,去片场。” 李嘉发动车,夏青开始吃东西和唱歌,什么“今天是个好日子”“爱的魔力转圈圈”……一首比一首土。李嘉的耳朵被荼毒了一路。 到了片场,夏青迅速进入状态,连从不夸他的贺季青都夸他了,说他像个真正的摇滚巨星。夏青回了他一个白眼。贺季青马上改口,建议导演重来一条。 两人的幼稚行为惹来大家的集体白眼,除了林梦。他盯着和贺季青斗嘴的夏青,眼中都是难掩的狂热。他痴狂的神态刚好被之前的女演员扭头看到,她心里一动,拿出手机偷偷拍下了这一幕。 晚上拍群戏时,夏青察觉林梦又变得怪怪的,动不动就往他身边凑,说一些奇怪的话,做一些奇怪的举动。夏青被他搞得很恼火,gān脆把他拉到一边直接问:“你到底想gān什么?” 林梦被他抓着手臂,看起来很委屈:“你终于正眼看我了!” 夏青赶紧甩开他:“别装模作样!” 林梦扭着腰肢往他身上靠,被夏青嫌弃地躲开了。林梦居然挤出两行泪:“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夏青看他装出来的可怜模样,脑中突然闪过一副画面,卷头发的小个子男人趴在chuáng上,扭过头来喊他:“你进来!” 不愉快的回忆让夏青感到恶心,为自己曾经的荒唐,也为眼前这个变态男人。他转身要走,被林梦拽住了手臂:“你别走!” 夏青毫不留情地甩开他,露出非常嫌恶的表情:“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别在这儿跟我装了,你到底想gān嘛?!” 林梦委屈地看着他:“我不想gān嘛啊,我就是喜欢你呀!” 夏青盯着他的眼睛,里面除了装模作样外,没有半点他说的喜欢。夏青冷哼:“你不喜欢我!” 林梦又要凑过来,被夏青抓住了手腕:“你不是林梦!” 林梦表情骤变,他挣开夏青,狠狠地瞪了他几眼,转身跑走。夏青赶紧叫来李嘉,叫他跟着林梦。 这一边,孟玉成面红耳赤地逃上楼后,冲了个冷水澡才恢复正常。他也搞不懂自己胆子为什么突然那么大,反正脑子一热,就那么做了。没想过其他。 冲完澡后,孟玉成倒有点后怕了,特别担心被有心人拍到。他赶紧打开电脑,登陆自己做的程序,全网搜索今天关于夏青的新闻,这已经快成为他每天日常了。 作为新人的夏青今天多了几条新闻,某大导演的电影官宣了,男三号是他。之前一直传男一是他,惹了某演员粉丝的不满,追着夏青工作室骂了好几天。夏青跟他解释过,那是一种炒作手段。孟玉成表示不解。 还有某大众品牌的代言人也官宣是他了,说在下个月有场活动。夏青主演的网剧也开始放各种宣传新闻了。孟玉成看了一遍,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不开心的。 他翻出那个小号微博,发现自从前天频繁上线后,这个号这两天都没有上线过。孟玉成想,或许就是某个不喜欢夏青的人无聊搞出来的吧。但他翻出那条爆料微博再次看了一遍,还是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事情的关键还是在夏青身上,在他那不可说的身世上。 孟玉成想,夏青的亲生父亲真的很糟糕吗?他第一次产生了怀疑,也产生了好奇。他打开百度,输入“金凌”,百度上关于她的信息很少,但并不是没有,夹在夏氏创始人夏秋繁的新闻里。孟玉成是借助了自己的搜索程序才发现的。 金凌,毕业于北京大学心理学专业,上海智力障碍协会创始人之一。1999年抑郁症去世。去世后,夏秋繁没有再娶。 “上海智力障碍协会”几个字被孟玉成抓取出来,作为新的关键词继续搜索。最早的新闻从2001年开始,上海智力障碍协会被某公益团体收编,里面再也没有提到金凌。 孟玉成不死心地换了很多关键词去检索关于金凌的信息,可惜除了看到的那些,再也挖不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倒是看了不少夏秋繁和夏珞的新闻,其中有一条引起了孟玉成注意。 新闻里说,夏珞这些年一直坚持公益事业,帮助建立了很多残疾人教育学校。还配有她到学校参加活动的照片,里面居然还有金石川。 孟玉成感觉抓到了一点什么,他合上电脑,上楼看孟玉娇。孟玉娇还在睡觉,方雨出去买早餐了,方雨的舅妈陪着她。提起玉娇,方雨舅妈一脸心疼,说她晚上睡觉一直做噩梦。 “一直哭一直哭,喊都喊不醒。”方雨舅妈给他模仿孟玉娇哭得样子:“看着可难受了。” 孟玉成都不敢想她遇到的那些事情。 方雨舅妈又说:“不停的喊,‘不准打玉庭不要打玉庭’,喊完了又呜呜地哭。” 孟玉成很想把这些话录给孟玉庭听。 “你跟你那个弟弟说说啊,以后别再不声不响地带走人了,挺吓人的,你没看到我家方雨,都急成什么样儿。要玉娇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不好过啊。”方雨舅妈说完又补了句:“他是真喜欢玉娇,我们也是真喜欢。” 孟玉成说:“我知道,我知道的。” 他从楼上下来,遇到了方雨。方雨看到他,头一撇招呼也不打一个就上楼了。他见过那些视频,也听到了警察的分析,他知道孟玉庭想要gān嘛。他在警察面前袒护孟玉庭时,方雨差点动手揍他。 方雨给他发过微信,说:“你不配做玉娇的哥哥。” 孟玉成看过一些写残疾人心理的书,很多身体有残疾的小孩都像方雨这样,他的世界非黑即白,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他们活在极端里。 孟玉成没有解释,有些事情他自己都搞不明白。 看完玉娇后,孟玉成去上班,路上等红灯时看到路边某英语培训机构的广告,拿出手机给孟玉庭转了十万块,那是他存款的四分之一。他发微信给孟玉庭,让他以后少打工,专心学习。 孟玉庭还是跟之前一样,发来一个盖着红手印的欠条照片,和一句“谢谢”。 他的回复依旧让孟玉成感觉很不舒服,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如果夏青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孟玉成想,他应该会把孟玉庭臭骂一顿,说“你爱要不要,不要马上还我”之类的话。 孟玉成不敢这么做的这么过分。他想了想回复孟玉庭:“不用你还,你也还不起。”完了又补了句:“一家人,别总是说两家话。” 孟玉庭回了一个“嗯”。孟玉成这才畅快和轻松了一点。 到了公司,孟玉成先见了两个之前因为孟玉娇的事推迟约见的客户,都是冲着金石川来的,还以为OT跟金石川有什么关系。孟玉成发现,他好像不是很介意被人误会他和金石川的关系了,自从金石川在他面前袒露过真心后。甚至觉得能够利用一下他的影响力也不错,让对方快速签单,这样他能能多拿点提成,在辞职前。 送走客户后,李总又叫他和研发部新来的总监开会。会上,他不断地走神,从夏青的妈妈想到星火的老校长,又从老校长想到可以进行测试的APP。APP想完后,又想到要不要辞职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想得孟玉成一个脑袋两个大。 生活的变化来的太多太快,孟玉成一口气应付不过来。不过,他不会像以前那样惧怕改变了。虽然依旧底气不足,但还是想着迎难而上。夏青没有说不行之前,他绝对不会先说不行的。 开完会后,李总又想拉着孟玉成说点什么,被他假装接电话躲开了。下午,孟玉成翘班跑去浦东星火特殊学校拜访老校长,给她展示了已经成型的APP。老校长体验过后赞不绝口,问他什么时候可以上线。孟玉成说要等许可证。 “不过可以先测试了,需要校长帮点小忙。”孟玉成又说:“先进行内测,企业端和学生端的都要有,测试一下基本性能,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调整的。” 老校长立马给他推了几个人的微信,其中一个就是某公益团体的负责人。老校长特别给他介绍了那个人,说他一直致力于帮助残疾人就业。 老校长说:“他那边认识很多爱心企业,改天约一下,当面聊更好。” 孟玉成翻了翻那个人的朋友圈,是个很平常的中年男人,长得一张和善的脸。朋友圈发的大多都是他和爱心企业谈成合作的合影。 孟玉成一边说好,一边假装无意地问题:“听说这个公益团体前身是上海智力障碍协会,那是中国第一家这方面的协会吧,我大学时在某本杂志上看过。” 老校长一愣:“你怎么知道?” “您也知道我妹妹也是个傻的嘛,就一直比较关注这方面的东西。”孟玉成半真半假地说着:“我记得协会的创始人叫金凌来着,报道上说她经常来星火做活动。” 老校长表情骤然变得很严肃:“哪本杂志,你什么时候看的?” 孟玉成随口说忘了:“都大学那会儿的事情了,在隔壁同学宿舍翻到的,他们是医学系的,知道我妹妹的情况,有时候也会特意把相关的东西找给我看。” 老校长信了他的话,一声叹息。孟玉成看出了她脸上的无奈与遗憾,甚至还有点痛惜。她不仅认识金凌。 孟玉成继续说:“我当时在北方念书,还想着说有朝一日来南方找金凌老师呢。” 老校长摇头苦笑:“她99年就去世了。” 孟玉成假装惊讶:“怎么去世的?” 老校长摇摇头,望着窗外不说了。她似乎陷入了过去往事的回忆里,自然流露出来的悲伤让孟玉成感到难过。他没有继续往下问,准备告辞。 老校长慢慢地转过身,低着头轻声感慨:“她就是太激进了,总想着做出些不一样的东西。她太看不起残疾人了。”好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好像是说给孟玉成听。 孟玉成心中一震,老校长抬头望着他笑道:“你跟她不同,我相信你,你家里有残疾人,你知道他们真正需要什么。” 孟玉成不知道是该点头说是,还是该说点其他什么。老校长看着他的眼神里,不只是赞赏和期许。 “能做一点是一点吧,野心太大未必是好事。”老校长又感慨了一句。孟玉成想起夏青来过星火之后的样子,也不想知道什么所谓的真相了。 孟玉成前脚刚离开校长办公室,后脚星火档案室的负责老师就火急火燎地冲了进去,跟老校长报告:“档案室进贼了!” ☆、第 47 章 老师说档案室被翻得一片láng藉,架子上的东西全都被扔到了地上,还有一些架子被推倒了。老校长问她有丢什么吗。 档案室老师愁眉苦脸:“太乱了根本不知道有没有丢东西!” 老校长不解:“档案室有什么偷的,都是一些旧东西。” 档案室老师也是这样觉得的。 这场蹊跷的盗窃案因为没有监控加上不知道丢了什么,警察过来看了下,觉得可能是学生的恶作剧,没有立案。老校长他们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当成一回事。 拍了三天夜戏后,夏青的第一部网剧终于杀青。最后一个镜头喊“卡”的瞬间,全场欢呼。夏青站在舞台中央,环视一圈,脑中像过电影似的,闪过这两个多月来的点点滴滴。有一些感动,但没有任何留恋,他非常确定。不过,他还是想留下点什么。他冲负责舞台音响的工作人员示意,让他开麦。然后像剧中真正的摇滚巨星一样,对着台下的工作人员比出rocker的手势,清唱起剧中主角最爱的歌。 当他开口的瞬间,全场安静。负责灯光的老师调暗了灯光,变暗的舞台让夏青感觉回到了剧场,他闭上眼,想象着剧场的一切,把自己当成音乐剧演员,放开的动情的歌唱。 最后一句歌词是:“我只属于我自己。” 夏青唱完睁开眼,台下有人在拍照有人在录像,有人在鼓掌有人默默地仰望着他。 贺季青指着还沉浸在表演的余韵中没有出戏的夏青对导演说:“真想让他把刚才的镜头重新拍一遍,用刚才的状态。” 导演笑而不语,心里也不是没有遗憾的。 贺季青又说:“得亏找的是他,换个人还真出不来这个劲儿。”剧中主角是个摇滚巨星,性格桀骜乖张,是个不好拿捏的人物。加上又要唱又要演,很多流量演员也来试镜过,但同时能够做好两样的人几乎没有。他只瞄过一眼夏青的舞台表演视频,便确定是夏青。 导演点头表示赞同。两人都很期待成片的效果。 舞台上这时出了意外,饰演贝斯手的演员林梦突然扑向夏青,当着所有的人的面吻上了他。夏青还在表演的情绪中,没有察觉地被他吻了个结结实实。林梦甚至探出了舌头。 夏青马上bào怒,把他推翻在地。林梦脑袋磕到舞台边缘,很快见血。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全场陷入死寂,看着夏青指着倒地不起的林梦骂道:“死变态,以后离我远点!” 夏青骂完,怒气离去。剩下全场的人面面相觑。饰演键盘手的女演员去扶林梦,被林梦甩开。女演员看着他抹了一手后脑勺的血,放到眼前像看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诡异的笑容让女演员起了一身jī皮疙瘩。 夏青冲到化妆室,一边脱戏服一边让李嘉准备:“待会儿送我去徐汇。” 李嘉问:“不是还有杀青宴吗?” 夏青脸色难看地说:“不去了。” 小雅跟进来,她一直在片场,看到了刚刚那一幕。她知道夏青正在气头上,但是杀青宴他肯定是不能缺席的。 夏青脱完戏服开始卸妆。他卸妆手法粗bào,抹了一手卸妆膏就往脸上招呼,一张脸很快变得乱七八糟。小雅看不下去了,上前帮他。 等快卸完了,小雅见他脸色稍霁,试探地问他:“你真要走啊?真不参加杀青宴啊?” 夏青撇嘴,他倒不是真的想走。他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被人说耍大牌。他也跟孟玉成提前说过了,今晚会晚点过去。孟玉成不知道剧组的规矩,本来都说要在家给他做饭吃来着,孟玉娇还说要给他捏一桌小动物馒头。 “蓉姐待会儿会来呢,要不你别走了?”小雅趁机劝说。夏青愤岔:“可是那个林梦——” 小雅瞟了眼李嘉:“jiāo给他?” 李嘉问:“啥?” 小雅说:“今晚林梦就jiāo给你了,一定要看好他,不要让他搞出任何幺蛾子。” 夏青补充:“还有,不能让他靠近我,十米之内禁止他出现。” 李嘉满脸不情愿地点头,小雅拍他肩膀:“辛苦了!” 剧组杀青宴定在了附近酒店,李蓉如约前来。贺季青也带了人,青年插画师林舒,负责这部剧的宣传海报设计。夏青进场后,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李蓉旁边,另一旁就是林舒。 林舒看到他,激动地张着嘴巴,跃跃欲试地想要跟他打招呼。但夏青坐下来后就开始跟李蓉抱怨之前发生的事情,边说边努嘴隔壁桌,林梦就坐在那边,侧对两人,带着一个小帽子,挡住了头上的伤。这会儿他又不知道怎么了,看着安安静静的,甚至有点痴呆。他旁边坐着吃个不停的李嘉。 这是李蓉第一次见到林梦,她觉得奇怪:“以前没听说他有什么问题啊,在圈内一直不温不火,演技倒是可以,没什么□□,就是踏踏实实拍戏的那种。” “鬼知道,像有病似的,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夏青也搞不懂。 李蓉很疑惑:“他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那样对你呢?” 夏青翻了个白眼,说起之前和孟玉成吵架后酒吧买醉的事。他总算是记起来一些了。 “他应该就是那天的那个变态。”想起那天发生的一切,夏青就恶心地想吐。 对于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李蓉不好评价。她瞄了眼林梦,掉头看着夏青笑道:“你魅力可真大啊!” 夏青听出了她的讽刺,撇头看到了旁边的林舒。林舒紧张到结巴:“你,你好,我,我是林舒。” 夏青知道他是贺季青对象,点点头说:“你好。” 林舒一张脸迅速涨得通红:“我,我可以找你要个签名吗?”说完低头从包里翻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笔,递给夏青:“就,就,签这好了。”他翻到本子中间,那里画着夏青年初音乐剧的角色。 夏青看到那张画,愣了几秒。 林舒说:“我特别喜欢你的这部剧,演得特别好,你演得那几场我都看过的。” 夏青拿过笔,在角色下面签下一行字:“我越过高上和大海,只为找到你。”那是剧中的歌词。 在他签字时,林舒问他:“你以后还会演音乐剧吗?” “大海”的“大”一捺被夏青划得很长。夏青说:“不知道,可能不了吧。” 林舒遗憾地叹息:“你演得真的挺好的。” 夏青签完把本子还给他,林舒拿到签名,跟捡到宝似的转身就跟贺季青炫耀,说他拿到夏青签名了。贺季青摸他头:“这下满意了吧,还要不要和他来个什么拥抱?” 他倒是大方!夏青瞪了贺季青一眼,转身问李蓉:“听说张炀在演话剧?” 李蓉说:“他以前没演过,尝试下。” “玩儿票呗!” “锻炼吧!” 夏青耸肩,像张炀那样的演员回到小剧场,是锻炼和学习。和只专注于剧场的演员们是不一样的。 他又问李蓉:“以后宣传期可不可以不要把他和我安排在一起?” 李蓉皱眉:“你们在剧中是一个乐队的成员,肯定有不少场合要同台的。”夏青很想现在就毁约。 李蓉又道:“这个剧是边拍边制作的,估计月底就要宣布上线档期了,到时候会有一个发布会。公司准备利用这次发布会,好好替你宣传下。” 夏青默不作声,他对走红这件事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期待了。 李蓉继续说:“后天有两个广告,他们的品牌总监都会去现场,你表现好点。他们现在都在物色新的代言人,知道你是音乐剧演员,还都挺看好你的。” 夏青疲惫地皱眉,李蓉见他兴致一直不高:“怎么,后悔了” 夏青居然点头:“有点儿。” 李蓉很意外:“你不为某人努力了?” 夏青耸肩:“他说小舞台更适合我。他说不想看我勉qiáng自己。” 李蓉不得不提醒他:“你可跟公司签了五年。” 夏青小声骂她资本家,完了又不服气地来了句:“反正我姐有钱!” 李蓉被噎得直瞪他。 整个杀青宴,林梦就跟失了魂似的,其他人找他敬酒他也不理,痴痴傻傻地坐着,别人一碰他就惊吓地弹跳而起。次数多了,大家都不愿再理他了。倒是李嘉,为了执行任务,一直看着他坐车离开了,才回去找夏青他们。 杀青宴结束后,李嘉送夏青回孟玉成家,跟他描述林梦的不正常:“一惊一乍的,我被他吓了三次。” 夏青也看到了他被人敬酒时,紧张地碰倒杯子的láng狈样,感觉和之前qiáng吻他的人换了个人。夏青越发不解。 李嘉最后总结说:“我觉得他可能中邪了!” 一向不信鬼神的夏青居然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微信问小雅有没有这种可能,要不要往这个方向查一下。 此时孟玉成正在家里抱着电脑,查看和分析APP的内测数据。在老校长的牵线下,他和公益基金的负责人马先生见面了,对方给了他很多帮助,还提出要出资协助他的项目上线和推广。 在马先生的帮助下,内测进行的很顺利。目前两端的反馈数据都显示,APP的基本性能没有问题,只是使用细节上和界面视觉需要再完善。 见过马先生后,孟玉成有了辞职的底气。老校长也劝他辞职专心做APP的事情,她愿意给他提供她所能提供的任何帮助。她甚至提到了夏氏,说她和他们有点老关系,或许可以拉到他们的投资。只是,老校长对此好像不是很有底气。 孟玉成想起老校长提到夏氏时微妙的表情,带着一点嫌弃,又带着一点可惜,还挺复杂的。这让他更加肯定了,老校长应该什么都知道。 孟玉成修改了几处界面的设置后,好久没响的监控警报突然响了。孟玉成手指跳动,秒切页面。那个小号微博终于再次上线了,追踪的红点快速闪动着。孟玉成手指叩着桌面,祈祷着对方在线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 对方发微博了:“要爆炸了,要爆炸了。”然后下线了。 时间太短,依旧只能追到大致方位。这次IP地址显示不在浦东了,而是在闵行区靠东边的位置。孟玉成一边欣慰对方终于不在夏青身边打转了,一边又为对方发的微博内容紧张。 他总觉得不安,很害怕发生担心的事情。 就在他暗暗担忧的时候,门铃响了。急促的铃声bào露了对方的急迫,孟玉成跑着去开门,门口的夏青还是不满道:“怎么这么慢!” 孟玉成接过他手里的包:“谁叫你弄丢钥匙的!” 夏青坐到沙发上,拔掉脚上的靴子,光着脚丫翘到茶几上:“谁家大门现在还用钥匙啊!” 孟玉成放下他的包,自然地接话:“我家要用!” 夏青轻哼:“我给你换个门吧!” 孟玉成把他搁在茶几的脚丫拿到沙发上,夏青侧躺进沙发:“好不好?” “gān嘛对房东那么好?!”孟玉成坐下来,夏青把脚搁到他身上,他帮他揉脚。一切自然而然。 夏青把空闲的一只脚伸到孟玉成脸前:“香不香?!” 被孟玉成拍了脚背:“脏死了。” 夏青哼哼了几声,又道:“要不搬去我那里住吧?” 孟玉成停下手上动作,夏青翘着脚趾头,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算了,不能去那儿,我姐可喜欢撬门了。要是知道你去了,没准天天撬。” 孟玉成失笑:“有那么夸张吗,之前我住那儿时都没遇到过。” 夏青撇嘴,他不愿意告诉孟玉成那是因为夏珞觉得他们是玩玩的。夏珞对于他玩玩的对象,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孟玉成继续给他按,按完左脚按右脚。夏青一边舒服地哼哼,一边打量四周。虽然他嫌弃这个房子没有电梯和指纹锁门,还有小和破,但是莫名地让人安心。夏青在酒店时,每天都在想念卧室的那张老硬板chuáng,睡得很踏实。 他看到桌上孟玉成的电脑,屏幕上居然是微博页面。他问孟玉成:“你也玩微博?” 孟玉成没反应过来:“什么?” 夏青指指电脑,上面的页面其实不是微博,而是他写的机器人程序,专门用来发跟夏青相关微博的,已经有了五万粉丝。他还特意了解下别的明星后援会的流程,准备等夏青红了,用这个号做后援会。 “你微博名叫什么?我也要注册微博,我们互关吧!”夏青已经拿出手机。对面的孟玉成红着老脸吞吞吐吐:“那,那不是微博,是一个小程序,看起来和微博比较像。” “做什么用的?”夏青好奇。 “就——”孟玉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话锋一转:“我拿给你看!” 他跑去拿电脑,趁机切到APP页面,献宝似的搬到夏青面前:“你看,都做好了!” 他给夏青切换APP的各个页面,夏青看完激动地问:“是不是可以上线了?” “还有三天就能拿到许可证了,拿到许可证后就能上线了。” 夏青抱住孟玉成,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你怎么这么厉害!”孟玉成抹着脸上的口水,暗吁了一口气,可算是躲过一劫。 夏青问他:“你还不辞职吗?” 孟玉成把邮箱里准备要发的辞职信给他看,夏青看完又抱着他一顿亲,亲完了问他:“你怕不怕?创业没钱的哦,创业要花钱的哦,哗哗的,跟流水一样。你那点积蓄不够花的哦!” 孟玉成还没回答,夏青扯着他的耳朵说:“不够的话,可以花我的。我跟你说,别看我是新人,片酬也不低呢,一集一万二。还有这个代言费那个代言费,公司抽掉后一部分后,还能剩下不少呢,你不知道吧?” 孟玉成放下电脑,猛得转身面朝夏青。夏青见他表情变得严肃,一颗心突然悬起来。他怕被拒绝。 孟玉成直视他:“要不你别演戏了,继续演你的音乐剧吧!”说完又觉得挺不好意思,低着头小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当什么明星。”夏青不像别人,他不缺关注,也不缺钱。孟玉成很清楚。 “你知道违约金吗?” 孟玉成惊讶地抬头,“啊”地望着夏青,夏青翘着下巴,斜眼看着他:“毁约是要赔钱的哦!你有吗?” 孟玉成脸色刷地白了,夏青看到他那样,知道自己的玩笑开过了,正想着补救。孟玉成握住他的手:“那,那等我赚到钱,再毁约吧。今年是不行了,明年不知道可不可以。现在有人愿意投资我哦,要给100万咯。老校长说,我的这个项目可以申请国家补助,还能……” 对面的孟玉成啰嗦地讲着他的项目和计划,说没准明年就能赚钱了,又说会不会赚钱也说不定,但这个赚不了钱他可以去做别的事。他甚至想到找夏珞借钱,他知道夏青不喜欢花夏珞的钱,特意用了借。 “我先找她借,借钱jiāo违约金,然后我们一起还她,你觉得这样可以吗?”孟玉成努力地想着办法。 夏青整个人都要化了,喉咙堵得很:“夏珞的利息很高的。” 孟玉成见有希望,摇头道:“没关系啊,我们搞分期嘛,慢慢还嘛!” 夏青又说:“你都没问过违约金是多少?” 孟玉成这才后知后觉地问起:“多少?”他问得很小心,一副害怕听到天文数字的紧张样子。 夏青不想再吓他了,一把抱住他:“没关系的,很多也没关系。你不用担心。我没有勉qiáng自己,我会回去演音乐剧的。我在逗你玩儿呢!” 孟玉成没有被他的话安慰到,反而更加忧愁了:“违约金真的很多吗?要不,就找你姐要吧,她肯定会给,她不给的话你再任性一次?” 夏青掐他脸:“咱能不能有点出息!” 孟玉成无奈地叹气,他不想看到夏青勉qiáng自己,更不想看到夏青被人中伤利用。这阵子他看了很多娱乐圈的八卦,不是所有的艺人都能很好的面对那些负面的东西。很多艺人因此得上抑郁症,甚至自杀。那个微博小号更是让他放心不下。娱乐圈不是什么gān净的地方,纷纷扰扰很多,越红的人面对的东西越多。高处不胜寒。他既怕夏青的身世被人拿去做文章,也很怕自己会成为夏青的负担。 夏青没有想这么多,他只想再多点话语权,靠自己堂堂正正地给到孟玉成遮风挡雨,不必依靠他人的力量。 “赔什么违约金啊,还不如多赚点钱买房!”夏青捧着孟玉成的脸使劲地揉:“你说好不好?” 孟玉成被他揉得鼻歪眼斜:“你说真的?” 夏青点头:“当然真的,这样夏珞再撬我门,我就可以报警抓她了!” 孟玉成被他说的挺无语。 夏青低头吻他:“我想要个我们的家。” 两个人一起努力来的家,只属于他们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甜吗? ☆、第 48 章 夏青说的很轻,并不是因为没有底气,而是怕说重了吓到孟玉成。他这人胆子很小,什么都要藏着掖着,痛苦藏着,爱也藏着,生怕被人看穿。 他揉着孟玉成的脸,再次吻下去。孟玉成看到了他眼中的憧憬和希望。他什么也没说,反手过于用力地抱紧夏青,没有往常的温柔。不温柔的孟玉成让夏青很开心。 闹到了半夜。趴在孟玉成身上的夏青,按着孟玉成的胸膛,里面的心脏跳得稳定用力。 孟玉成搂着他的腰,不停地吻他头顶。夏青埋在他胸口,喊他名字: “孟玉成——” “嗯?” “你觉得买多大的房子比较好?” 头枕的胸膛呼吸好像停了几秒,夏青用头撞了一下:“你说呢,多大的房子?” 孟玉成一声长叹:“上海的房子太贵了。” 夏青笑:“那去山东买?” 孟玉成捧起他的脸,夏青看到他下巴上的胡渣。 “我不想回山东。”孟玉成认真道。 夏青蹭到和他平视的位置:“那你到底想怎么办?” “去苏州?无锡?宁波?扬州……”孟玉成一口气说了好些个城市,都是传说中的养老城市,房价适宜,环境好。在没有认识夏青前,孟玉成考虑买房的事。不过也只是考虑。房子对他而言,是一种奢望。家嘛,更是。他曾经假想的家中,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快乐。 如果有夏青的话,那就不一样了。此刻的孟玉成只要想到房子,想到家,胸口就像火烧一样。 “其实乡下也不错,买块地自己建个房子啥的,老了种种菜,养只狗养只猫。”孟玉成理想不大,非常小农。 夏青点着他的鼻子骂他:“出息!” 孟玉成咬他手:“怎么办,就这么点出息!” 夏青翻他白眼:“没事,你老公我有出息就行了,我养你!” 孟玉成再次把他按到怀里抱住:“夏青,别勉qiáng自己,我知道勉qiáng自己有多难过。” 夏青从他怀里挣开,反手把他搂到怀里,嘴巴贴着他的头顶说:“别担心,我没有勉qiáng自己。我很享受。”享受为了你努力的感觉,真的很满足。 孟玉成很想问他真的吗,真的享受吗,真的快乐吗。他知道此刻不管他怎么问,夏青都会给他正面的回答。他趴在夏青胸口,心头仍然笼罩着yīn云。 隔天夏青休息,半天时间围观孟玉成给他蒸馒头,半天时间陪孟玉娇和方雨玩滑板。 自从上次失踪事件后,孟玉娇沉默了很多,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不少。对于她的这种变化,孟玉成是无奈,方雨是忧愁。 在孟玉娇玩滑板时,方雨打字跟夏青诉说: “玉娇没有以前那么爱笑了!” “都过去半个月了,玉娇还在做噩梦。” “玉娇什么都不跟我说。” “孟玉庭真的很坏,我恨死他了!” …… 夏青告诉方雨,孟玉娇需要时间去抚平伤痛,虽然她智力不如常人,但不代表她没有常人的感受。 “她会难过,会受伤,会恐惧,也会害羞,不好意思,惭愧,不安……等等。不要把她想的太简单。”夏青看着方雨,他似懂非懂。夏青笑着摸他头:“反正,给她点时间,她现在的一切反应都是正常的,只要我们陪在她身边,她慢慢就会好了。” 方雨终于听明白了,夏青又道:“你以后不准再对你成哥黑脸!” 方雨立马拉下脸,他至今对孟玉成都没个好脸色,今天刚好被夏青看到了。 夏青为难地挠头,方雨是个犟脾气,他得想个办法让方雨明白,孟玉成和孟玉庭对孟玉娇的重要性。 方雨打了一行字:“孟玉庭两次扔掉玉娇!” 夏青冲他摆手:“他最终不也把人带回了吗?还被人打成那样!” 方雨急了,冲他挥舞着手势,意思是说孟玉庭活该。 夏青叹气,看着他正色道:“不管是孟玉成还是孟玉庭,都是玉娇的哥哥。你信不信你打孟玉庭,被玉娇看到了,她肯定帮孟玉庭,而不是帮你。你信吗?” 方雨拼命摇头,拒绝相信这个事实。夏青无奈地笑道:“我知道你无法接受,但也没办法。那是玉娇亲哥,她看到他被人打,想也没想就冲出了。你说她亲哥扔她两次,可是哪次成功了呢?” 他轻轻说着,既是问方雨,也是问自己。他曾经很讨厌夏珞和金石川,可是每次他闯祸,都是这俩人给他擦屁股。尤其夏珞,不管夏秋繁怎么勉qiáng他,只要是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夏珞最后都会站到他那边。 血缘关系,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羁绊呢?夏青想到叹气。 孟玉娇正好滑过来,夏青向她伸手,孟玉娇与他击掌,拍完了又滑开了,滑了一段急停住,转身问方雨:“你不滑吗?” 方雨拎起滑板往地下一送,滑板快速滑出,他跑了几步,蹬上滑板,跟着孟玉娇一起滑远了。 至于喜欢一个人和被一个人喜欢,那又是比血缘关系更奇妙的存在了。夏青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起身抻了个懒腰,发微信问孟玉成:“你那边怎么样?” 孟玉成下午去公司jiāo辞职信了,这会儿都没个回音。他等了一会儿,孟玉成没回。他收起手机,踩上方雨给的旧滑板,去追孟玉娇他们。 虽然孟玉成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李总会假惺惺地挽留他一番,但是没想到谈到后面,李总的挽留有了威胁的意味。 “我知道,你来我们公司后做了不少事,几个大合作都是你谈下来的。金总很给你面子,大家都金总很喜欢你。你要知道啊,金总对其他人可没这么好的。” 李总左一声金总右一声金总,只差没点穿他和金石川的关系,听得孟玉成很不是滋味,看样子李总还妄想着继续利用他和金石川搞好关系。 李总见他脸色不快,又换了副嘴脸:“我上次跟你讲过OT未来的计划,你当时也说不错嘛。我需要你,OT更需要你。你可是一员大将啊!你现在突然说走,这,我这——” “也不是突然说走,我这边也是仔细想过的,上次跟你聊过之后吧,我觉得我的能力给不了公司想要的。” 孟玉成已经看穿李总的套路了,他早就做好了准备,没有把话说的很难听:“我这边给您准备了几个接替人选,你可以先跟他们谈一下,我觉得他们的能力是超出我的。” 李总呵呵地笑着,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慢悠悠地倒着茶,但脸上分明写着“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孟玉成死猪不怕开水烫地看着他。 李总喝完一杯茶,语气凉了很多:“这个辞职信我先给你放一边,你再仔细考虑下。” 孟玉成这回不再客气了:“李总,我已经想好了,不必再考虑了。” 他说得如此直白,李总瞬间黑脸,但是又很快恢复如常。孟玉成佩服他的变脸速度。 李总说:“你可想好了,OT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孟玉成笑道:“难不成李总还要砍下我一只手留作纪念?” 李总明明很生气,但维持着体面的假笑:“这可言重了,要砍你手,金总不得炸了OT。” 都到这种时候了,李总非得言语上占点便宜。孟玉成不想再跟他纠缠,转身要走。李总忽然幽幽来了句,语气极为暧昧:“有些事啊,我不说都是为了你好。” 孟玉成怎会不知他在暗示说什么。如果一个月前李总这样说,他会担心害怕的觉都睡不好。可是现在他差点学夏青常用的口气对李总来一句:“随你。”不过理智告诉他不能那么做。 都准备要走的人,何必把人惹毛了。他停下来,转身望着李总说:“谢谢李总,一直替我考虑。”大概他说的诚恳,李总反倒有点不知所措。 孟玉成微微一笑,转身走出他的办公室,整个人像丢掉了一个大包袱,感觉身轻如燕。他这时才看到夏青的微信,赶紧回复他:“我这边完事了,你晚上想吃什么?” 夏青没有回复。他打电话过去,电话也关机了。他马上给孟玉娇打电话,孟玉娇告诉他夏青一个小时前就走了。 “是回家了还是——”孟玉成跟她确定。 孟玉娇说:“哥哥接电话,然后走了。” 他追着问:“什么电话?他走得时候着急吗?” 孟玉娇说:“不知道电话,走得很快。他让我们早点回家。” 听到很快,孟玉成瞬间心跳加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跟当年孟常胜扔掉孟玉娇时一模一样,他等不及就走了。夏青跟他说过,今天小雅和李嘉都休息,公司没有给他安排任何工作。 孟玉成一路疾驰,他从来没有开过这么快的车。 作者有话要说:散了吧 ☆、第 49 章 这一路,孟玉成都在想着各种乱七八糟不好的事情,心脏都快跳停了,结果刚开到小区门口,便看到路边扎在大爷堆里的夏青,穿着他的旧T恤大裤衩,正叼着烟探着头全神贯注地看人下棋呢。优越的身高和不一般的长相,让人不注意他都难。 孟玉成那颗心呐,跟坐过山车似的,咻得一下落到谷底,缓了好大一会儿才恢复正常。他进了小区把车停好后,又跑出来找夏青。 夏青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支冰棍儿,一口烟一口冰棍,呲溜呲溜好不快活。孟玉成有点来气,沉着脸站到他对面,中间是俩老头在下棋,周围围着一圈老头。 夏青看到他,叼着冰棍冲他点下巴。孟玉成面无表情。夏青绕到他身边,撞他肩膀:“怎么,你老板不放人?” “你怎么不回微信,电话也不接?”孟玉成尽力克制着怒气。 夏青眨眨眼:“手机没电了。” 孟玉成看着他一脸的无所谓,所有的怒气憋到了喉咙。夏青这才察觉到他的异样:“怎么,不高兴了,因为我,不接电话,不至于吧!”他还笑嘻嘻地把手里的冰棍让孟玉成嘴里塞:“你尝尝,门口保安大爷自己冻的牛奶冰棍,奶味儿可足了!” 孟玉成推开他塞过来的冰棍,掉头就走。夏青总是这样,什么事到了他那里都是小事,搞得担惊受怕的他有时候显得特别可笑。他很害怕他的担心有一天变成真的。 夏青追上来,讨好地撞他肩膀:“刚刚我姐给我打电话,说的时间有点久,就打没电了。回家想充电,结果没拿钥匙。跑出来找人借也没借到,就想着在这边等你好了。” 孟玉成仍旧一言不发。夏青握他手,被他甩开。夏青再握,他再甩,反复几次后,他终于被夏青的厚脸皮打败,随便他牵了。夏青得逞,牵着他的手开心地甩来甩去:“听我姐说,她要看你的APP项目。” 孟玉成惊讶地看他,夏青摆手:“可不是我说的,是她自己告诉我的。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我问了她不说。” 孟玉成眉头微皱,心想夏珞不愿意告诉夏青,肯定是因为老校长找过她了。 “她还说让你自己去找她!”夏青说完看孟玉成脸色,孟玉成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又补充道:“找她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她钱多的花不完,不投你也会投别人。如果她能看上你的APP,也不错。只是——” 孟玉成瞥他:“只是什么?” “我怕她拿这个要挟你,比如让你跟我分手,让你滚得远远之类的。”夏青边说边演起来:“拿一张卡扔到你面前,说‘这里有一千万,条件就是你必须跟夏青分手,以后再也不能见他’!”他捏着嗓子模仿夏珞的语气,还挺像的。 孟玉成听完冷笑:“原来你给自己的估价是一千万啊!” 夏青甩着他的手笑得像只狐狸:“我姐觉得一千万就能打动你,没准五百万就可以!” 在夏青这里,孟玉成很少讨到言语上的便宜,他甩开夏青的手,假装生气地往前跑了几步,被追上来的夏青勾住了脖颈:“要不你自己开个价,吓吓她?一千万美金怎么样?她肯定要跳起来,骂你狮子大开口!” 孟玉成瞪他:“夏珞有你这个弟弟,真是——”他本来想说倒了八辈子霉,但想到老校长,又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夏青无所谓地笑嘻嘻:“她钱多,不坑她坑谁。” 孟玉成叹气,夏青也常口是心非。 “孟玉成我警告你哦,你去找夏珞可以,但是千万不要为了钱出卖灵魂咯,不然我就——”夏青勒紧他的脖子:“就这样,拧断你的脖子!” 孟玉成被他勒得喘不过气:“你就不能对我有点信心啊?!” 夏青松开他:“我对金钱的力量比较有信心,你也是吧!” 孟玉成瞪他,夏青也瞪他,两人瞪着瞪着笑起来。 孟玉成说:“我要去找你姐,是以APP开发者的身份,不是你夏青——的那个人的身份,咱得专业点。” “那个人是哪个人啊?不就是我男朋友嘛,不,现在应该改口说是老公!”夏青往孟玉成身上凑,肉麻地喊:“老公——” 听得孟玉成一个激灵,起了一身jī皮疙瘩。夏青被他的反应逗笑,笑完了恢复正经模样问孟玉成:“辞职谈妥了吗?” 孟玉成摇头:“那李总还有求于金石川,想着让我继续当桥梁,哪能轻易放人!” 夏青啧嘴:“你这李总,拉皮条的生意gān久了,还上瘾了不是!” 孟玉成不置可否,夏青嫌弃道:“这种人给金石川舔屁股,都嫌他舌头粗!” 孟玉成皱眉看夏青,夏青接着道:“他要为难你,你让金石川去吓吓他!”说完可能觉得这个建议不妥,马上换话:“我去帮你吓他,夏家小少爷,还是有点威慑力的!”说完他自己都笑了。 孟玉成骂他幼稚,夏青开始威胁他:“不准找金石川帮忙,你要找他我就给他发上次我们的那个视频,让他看看我们是怎么合二为一的!” 孟玉成赶紧捂住他的嘴,扯着他回家。没人注意到不远处举着手机对着两人拍个不停的人。 两人又胡闹了一夜。隔天一早,李嘉就来接人了,孟玉成开的门,脖子上一圈暧昧的红印,看到李嘉脸红心跳,不敢与他对视。 孟玉成给他倒了水,让他先坐会儿,然后回屋叫夏青起chuáng。卧室敞着门,里面的动静李嘉都听得清楚。 孟玉成好像在给夏青穿衣,边穿边念叨着:“早上有豆花和馒头,我买了牛奶,已经热好了,你待会儿也喝点。对哦,还有jī蛋。今天温度高,你不要因为热就对着空调chuī,容易脑袋疼。冰水少喝点,你胃不好。冰棍也要少吃。我提醒过小雅了,给你准备一点保护嗓子的茶。还有……” 夏青偶尔也会哼一两声,表示在听,完全没有不耐烦的意思。李嘉想,这些话换成他和小雅说,肯定要被夏青捂着耳朵嫌烦。 等了一会儿,夏青出来了,用挂在孟玉成身上的姿势。他脖子上也有红印。李嘉目不斜视地往外走,走到楼梯口回头一看,夏青已经爬到孟玉成背上,孟玉成手里拎着一堆吃的喝的,正艰难地锁门。 李嘉赶紧过去帮忙,然后三人一起下楼。孟玉成把夏青背到车上,把楼上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夏青搭着眼皮听完,冲他懒洋洋地挥手表示再见。孟玉成笑着退出车内,跟李嘉说:“慢点开。” 车上了路,李嘉看到夏青掏出馒头和豆花,一口馒头一口豆花,吃完了喝牛奶,最后才是提神用的咖啡,完全照着孟玉成叮嘱的顺序。 李嘉想到在家唠叨的妈妈和爸爸,好像没什么差别。他默默笑了,夏青突然探身到前座,看到他脸上的笑,问他什么事这么高兴。 李嘉微微红脸没有回答,夏青找他要了最近的工作日程表,回到后座随便翻了翻,工作一直安排到月底了,广告综艺平面拍摄商业活动,一个不少,让人头疼。他把日程表扔到一边,拿出手机翻看以前音乐剧的排练视频,是游星河和他的表演片段,两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里面还有朱颜指挥现场的声音:“灯光,追过来。注意走位!节奏节奏!”视频里出现的一切都让夏青怀念。 游星河前阵子微信告诉他,星河剧场签了几个新人,实力都还不错,准备下半年为他们量身制作新剧。酸得夏青假装没空回他。 遇到拥堵,李嘉放慢了车速,跟着车流缓缓往前滑动。夏青望向窗外,早高峰的马路拥挤不堪。旁边的车主降下了车窗,没睡醒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夏青问李嘉:“你喜欢你现在的工作吗?” 李嘉毫不犹豫:“喜欢啊。” “为什么?” “你和小雅姐对我很好啊,工资又高!” 李嘉乐呵呵地笑着,夏青羡慕他:“那你运气真好!” 李嘉说:“我也觉得是!”他刚从部队退伍,就被人推荐进了星耀。不管是夏青还是小雅,都不难相处,确实运气好极了。 夏青对着窗外叹气,他对孟玉成说谎了,他确实更喜欢小舞台。如果他能回到剧场,他一定好好排戏,再也不惹朱颜生气了。 端午节后,上海正式进入了夏天,天气一日赛一日的热。 李总最终不得不答应了孟玉成的辞职,条件是约金石川出来吃饭。孟玉成帮忙约了,刚从美国回来的金石川也答应了。只是正式吃饭时,孟玉成没去,夏青不准。 和金石川吃过饭后,李总对孟玉成就不冷不淡的。孟玉成一点不好奇他和金石川谈了什么,他知道对于李总而言,他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在OT的最后半个月,他gān脆心安理得地天天摸鱼,主要忙APP的事情。他准备好计划书,单枪匹马见了夏珞。 夏珞约在夏氏大楼顶层的总裁办公室见面,那里可以俯瞰大半个浦东。 从坐上夏珞专用的总裁电梯开始,孟玉成就有点犯怂腿脚发软了,脑子里全部都是夏青跟他说过的夏珞做过的事,什么不见一滴血就让谁消失之类的。 等进了夏珞办公室,看到一排四个不知道是女保镖还是女助手似的人物时,孟玉成更是差点掉头就走。 夏珞对他完全没有好脸色,但还是非常耐心地听他讲完了项目,又让他演示了APP。一切结束后才开始问话,从项目的每个环节问题,一直问到如何盈利。 前面孟玉成都对答如流,最后一个他停顿了,他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没有找到很好的答案。准确的说,是没有答案。 夏珞的眼神立马扫过来,好像马上就能看穿他。 孟玉成深呼吸,坦dàng地迎上她的目光:“暂时不知道。” 夏珞轻哼:“你这是做慈善啊!” 孟玉成不好意思地笑了,他不想说些没用的漂亮话狡辩,毕竟对面的人是夏青的姐姐,不是别人。换成其他人,他或许会用点套路。 夏珞什么也没说就让他走了。孟玉成以为这事没戏了,就决定按照原计划按部就班地慢慢来,在APP上线后,通过马先生和老校长的努力,一点一点地让更多人知道。 除了忙APP的事外,孟玉成没有停止对那个微博小号的监控和追踪,顺便成立了夏青粉丝后援会,他是会长。 说来奇怪,自从夏青的网剧结束后,那个微博小号再也没有上线过。时间长了,孟玉成渐渐也相信,可能就是某个嫉妒夏青的小演员,随后编了一些瞎话在网上说。瞎话嘛,也有编对的时候。孟玉成这段时间也看了不少别的演员的瞎话,尤其张炀的。因为很多人都说,夏青是张炀第二。 对于这个第二,孟玉成比夏青还要排斥。他觉得两人毫无相似之处,不管是从长相还是个性,甚至演技。因为张炀某个后援会的人说了一句故意引发争论的“夏青模仿张炀”,孟玉成直接控制了那个人的微博号,天天用程序发一些夏青的好话。 对此,夏青一点都不感动,反倒骂他幼稚。因为最近他在和张炀合作拍一部电影,张炀是主角,他演张炀的弟弟。两人在戏里对手戏不多,但每一场都让夏青刻骨铭心。 只要站在镜头前,张炀就不再是张炀,他就彻头彻尾变成了电影里的角色。夏青常常被他搞得很紧张,生怕接不住他的戏,但越紧张越犯错。一开始他以为张炀会嘲讽他,没想到张炀主动给他讲戏,教他如何改变舞台演员的表演方式。 短短半个月下来,夏青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是心里已经把张炀当成了真正的值得敬重的前辈。说他是张炀第二,是抬举他,他求之不得。 他找张炀讨教过关于大舞台和小舞台的问题。张炀问他:“你喜欢什么?”他没有回答。张炀说:“喜欢才能坚持,不喜欢就会敷衍。” 夏青当时听到,有种被人敲过头的感觉。他已经适应了镜头前演戏,大多时候都是享受的。但是还是没办法习惯各种杂志拍摄品牌活动,和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假装关系亲密,说一些虚伪的客套话。经常一场品牌活动结束后,他就去了半条命,需要花一些时间才能恢复。 小雅跟李蓉汇报工作时,特意提过夏青的这种情况,说他每次参加活动都很不积极,偶尔还会臭脸惹恼品牌商。每次参加完活动,都会情绪不佳。李蓉一开始以为夏青是不适应,后来次数多了,她才知道夏青根本就是很抗拒。她本来是计划找夏青好好聊一次的,结果忙这忙那就耽搁了。 很快夏青的第一部网剧就要开新剧上线发布会了,这也是他第一次正式亮相。星耀花了很多心思,计划打响这第一枪!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了。 ☆、第 50 章 发布会前一周,网上的宣传攻势已经造了起来,热搜一波接一波。夏青的音乐剧表演片段、唱歌的视频、拍广告的花絮……被各大营销号、爆料号、路人号放出来,“实力鲜肉”“张炀第二”“颜值和演技并存”等各种热搜词频频被刷上热搜榜单头条。 夏青工作室的微博,一夜涨粉五十万。就连孟玉成用机器程序打理的后援会号,也在热搜高峰期一口气涨了四万粉。 大量曝光的结果就是夏青没办法随便出门了,更没办法随便留宿孟玉成家了。他向李蓉表达抗议,李蓉的建议是搬家:“你在huáng浦不是有个大公寓吗?独门独户的,小区管理很严格,那边就挺好,离公司又近。” 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但是夏青不愿意。说来也奇怪,住惯了孟玉成的破租房,他现在都睡不惯公寓了。这几日没法住孟玉成家,他都住公寓,每晚都睡得不踏实,哪怕孟玉成过来也一样,一个人不踏实变成两个人不踏实。 夏青跟孟玉成开玩笑说:“大概我天生贱命!” 孟玉成说:“这叫嫁jī随jī嫁狗随狗。” 夏青想,跟一个人在一起久了,大概真的会被他影响。比如他现在自己买点什么,第一反应是问贵不贵有没有打折;他开始热衷穿孟玉成土气的旧衣服;他很关注自己的每一笔收入……他也爱钱,甚至有点抠门了。 他看中了崇明岛上的一块地,方雨家的,不能买但可以租。方雨特别大方,说租期一万年租金每月一元。 夏青逗孟玉成:“你这未来的妹夫真不错!” 对于方雨这个“妹夫”,孟玉成暂时是不接受的,他只接受方雨是玉娇男朋友。他还没有想好孟玉娇和方雨的事情,他总说两人都还小,未来有什么变数都说不定。 对此,夏青常常骂他:“你就是自己对玉娇没信心,所以觉得别人也会和你一样。自以为是,狭隘!” 孟玉成接受他的所有指控,但还是没办法接受方雨妹夫的身份,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 虽然对方雨的妹夫身份存疑,但孟玉成还是以孟玉娇哥哥的身份和夏青一起去崇明岛见过方雨父母了,很朴实的一对老夫妻,他们对孟玉娇就跟对正常姑娘一样,早把她当成方雨未来的老婆了,还跟孟玉成商量什么时候订婚,订婚后给多少彩礼,婚礼要怎么办…… 吓得孟玉成都不敢应话。夏青这时倒更像是孟玉娇的亲哥,知道孟玉成还没想好,跟两老打着太极,说得漂漂亮亮的。两老见两个哥哥这么重视孟玉娇,更觉得她和方雨的婚事是一件大事了。 两人顺便去看了那块租期一万年的地,就在一条河边,背后靠着小山包,前面放眼望去都是田地。两人在田间走了一圈,孟玉成边走边给夏青科普见到的每一种农作物和蔬菜,水稻棉花西红柿huáng瓜卷心菜……他不止知道它们的名字,还知道怎么种。 夏青夸他厉害,孟玉成说比起写程序,他其实更擅长种地,因为从小就学。夏青想象他种地的样子,好像也不错。他对以后充满期待。 种地肯定得要以后,眼前孟玉成正忙着他的APP推广,走访各地的特殊学校,邀请有需求的企业,都是他亲力亲为。其实他不亲自去也没关系,星火的老校长和公益基金的马先生给了他很多帮助,有时候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但是他非得自己去,说是只有那样才能了解到大家真正的需求。 孟玉成忙,夏青也忙,两人见面的时间本来就少了很多,再加上这曝光,夏青没办法随便出门,孟玉成没办法随便找他,微信视频成了两人唯一的慰藉。 发布会前一晚,孟玉成在江西九江某个电商基地,参加当地最大的残疾人求职招聘大会。 夏青在上海,早上连着接受了三个媒体采访,同样的话来来回回说了三遍。下午是杂志拍照,一起拍照的有林梦,虽然他没做什么,但是夏青看到他就不舒服。晚上又马不停蹄地录了一个广播节目,回到公寓又和小雅李嘉核对隔天的发布会的流程以及注意事项。 等夏青都有空时,已经是半夜,整个人累得不想说话。孟玉成发来视频,问他发布会的事情。 夏青说:“咱能说点别的吗?” 孟玉成见他脸色不好,问他是不是累了。就这么简单的一句问话,差点问出夏青的眼泪。他很想告诉孟玉成,他想撂挑子不gān了,他不想要什么大舞台了,也不要做什么巨星了。他讨厌出门戴口罩,讨厌被记者粉丝围着拍照,讨厌没完没了的重复同样的话…… 虽然这些话都到嘴边了,但还是被夏青咬牙憋回去了。李蓉说了,热度不会一直持续的。大家不会一直盯着他,过完这段时间就好了。更重要的是,他账户里的数字一直在变大。 孟玉成知道他是累到了,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说起自己一天的所见所闻,从真心想要帮助残疾人的企业说到只是想靠残疾人拿到国家补贴的投机者,从残联某些偷懒规定说到特殊学校的困境,还给他比划了一段手语。 夏青问他什么意思。 黑了一圈的孟玉成脸色变得更深:“就,我想你了呗。”其实,他比划的那段手语真正的意思是:“我爱你,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这是一对聋哑情侣教他的。他们正在使用孟玉成的APP,说想找到一份上海的工作。 夏青看着屏幕里红着老脸的孟玉成,瞬间又有了gān劲。不管怎样,起码孟玉成在做他喜欢做的事情,这就够了。 发布会在下午。 夏青化完妆后赶去现场,一路上都在跟孟玉成微信聊天,他正准备坐飞机回上海。孟玉成问他紧张吗? 被夏青嫌弃了:“你几时见我紧张过?” 孟玉成说:“是是是,我的大明星,天塌下来都不怕!” 夏青拍了一段自拍视频发给他:“帅不帅?” 他故意摆出各种造作的耍帅姿势,孟玉成说:“眼睛疼。” 夏青大笑,又拍了一段更夸张的视频,孟玉成说:“要是这些传到网上,你的粉丝们分分钟粉转黑!” 夏青一脸无所谓。他看过一些粉丝夸他的彩虹屁,太肉麻了导致他都不敢看第二眼。他也看到过一些所谓黑粉的评价,反倒让他觉得真实。 到了会场,夏青准备走红毯,孟玉成那边开始准备登机。夏青说:“晚上在家等你!”后面跟了一个暧昧脱衣舞表情。 孟玉成说:“请专心工作。” 夏青收起手机,暗骂他无趣。 这时音乐声起,主持人就位,开始简单的开场白。剧里乐队成员的演员陆续站到了夏青身边,就缺林梦了。他的助理一边说刚刚还在呢,一边着急地到处找人。 饰演键盘手的女演员小声问夏青:“你们没一起啊?” 问得夏青很不慡:“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女演员被问得一愣,随即嗯嗯啊啊地混了过去,不再多嘴。 主持人开场白说完,林梦就来了,穿了一身设计夸张的黑西装,画着剧中的朋克妆,笑盈盈地笔直迎着夏青走来。夏青看到他的笑,心中一紧,在林梦准备上手揽他时,甩手躲开,小声警告对方:“离我远点!” 林梦委屈地扭着身体:“你好凶哦!” 夏青嫌弃地挪到另一边,林梦要跟上,被夏青指着鼻子道:“你敢跟上来我揍你!” 他这话说的声音挺大,一帮演员都听到了,尤其那个女演员更是吃惊地张大嘴巴,不过更让她吃惊的是,虽然林梦没有继续跟过去,但他望着夏青露出的诡异笑容让她后背发凉。 林梦转头问她:“你不觉得夏青很爱我吗?” 女演员想说看不出,可看林梦那疯狂的眼神,又觉得要是她这么答了,他可能会当场发飙。她冲他笑笑,默默挪到另一边,心想难怪夏青不慡。 发布会一切正常。夏青以为林梦会搞点什么幺蛾子,一直有所防备。除了在拍合影时故意往他身上凑之外,林梦倒也没有其他什么过分的举动。 倒是有记者现场问了几个比较犀利的问题。 一个记者问他:“你以前是音乐剧演员,为什么会突然来参演网剧,是因为夏氏有投资吗?” 这个问题问的很没水准,夏青还没拿到话筒呢,就被工作人员挡了回去:“下一个。”直接跳过了该记者的问题。 不过下一个记者的问题更犀利:“网上有传你是同性恋,有一个同□□人,现在在同居是吗,请问他是什么样的人呢,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问题直接让工作人员bào走了,直接怼回去:“请提问跟剧有关的问题,不相关问题演员没有义务回答。” 夏青也黑脸了,因为记者的问题涉及到了孟玉成。他不介意自己喜欢男人的事被人知道,甚至都不介意以前那些荒唐历史被人挖出来,哪怕别人拿他的身世做文章都没关系,但是他没办法忍受记者调查孟玉成。 他这才突然意识到,他的走红不仅仅意味着他能挣到更多的钱,拥有更多的话语权,也意味着可能bào露孟玉成想要藏起来的一切。他以前总觉得这都不是事,记者的问题让他意识到,他真的想的太简单了。这个认知让夏青陷入了恐慌。 发布会结束后是酒会,夏青根本没心思参加,他让李嘉看好林梦后,大部分时间都在走神想孟玉成的事情。金石川突然站到他面前时,把他吓得连连后退。 “哟,我的大明星弟弟,一个猫这儿想什么呢!”金石川还是那副欠揍地老样子。他也剪了短发,配着一身酒红色的西服,看起来没有以前那么老气横秋了,不过眼睛里的坏水一点没少。 夏青冷哼:“你来gān嘛?” 金石川笑着:“给你捧场啊,我的弟弟。” 夏青皱眉,他才不信金石川的鬼话。果然,很快就有一个年轻的混血男人走过来,站到金石川身边。年轻男人的气质很特别,明明一张混血脸,却有着东方人才有的含蓄感,他看到夏青后,露出微微的惊讶神情。 金石川把他揽到身边:“就跟你说了,我们很像。你让我剪个短发,怕是记者都会认错哦!” 夏青翻白眼,谁要跟你像。混血男人倚在金石川身侧,淡淡笑着没有说什么。夏青盯着他看久了,觉得有点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这时林梦突然来了,夏青眉头一皱,金石川见他表情变了,顺着他的眼神回头看。林梦本来看起来非常兴奋的,不知为何半途停下来,掉头就走。他这突然的变化让夏青摸不着头脑,小声骂道:“神经病!” 他发现金石川的脸色也起了变化,在看到林梦后。只是金石川很快就掩饰过去了,拉着年轻男人说:“我们走吧!” 年轻男人冲他微微一笑,又冲夏青轻轻颔首,然后跟着金石川肩并肩地走了。夏青看到金石川抓着年轻的手,指关节都握白了。 直到酒会结束,夏青都没再见林梦。李嘉说他突然跑掉了,还在外边摔了一跟头,好像被什么吓到了。 总之,发布会很成功,当晚平台放出的两集点击量破亿,网上夏青的热度持续不下,一个接一个的热搜刷爆了热搜榜。 下了飞机后的孟玉成看到网上铺天盖地地关于夏青的新闻热搜,整个人有点懵。他没想到夏青红的速度会这么快,不过几个小时,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说夏青。 另一头回到公寓的夏青压根就没关注这些东西,他一边泡澡一边想着孟玉成的事情。睡前他问孟玉成:“你害怕出名吗?” 孟玉成问:“什么出名?” 夏青不知道怎么解释,说明天见一面。 孟玉成以为他不过是随口一问,也没放在心上,问他去哪儿见。两个人现在约会都是偷偷摸摸的。 夏青没想到什么好地方,让孟玉成去公寓。 和夏青道过晚安后,孟玉成还用小程序发了好几条夏青的新剧微博,这才满意地睡去。 想着隔天要见面,孟玉成做了一夜chūn梦。而夏青,做了一夜噩梦。 隔天,夏青的噩梦就变成了现实。夏青继续霸占热搜榜,同时进入榜单的,还有孟玉成。他出名了,以夏青同□□人的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还有一章就end ☆、第 51 章 一大早,星耀的宣传部和公关部乱成了一锅粥。李蓉的两部手机轮流响,微信已经有几百条未读消息。 星耀老板李东耀也未能幸免于难,各种电话一直打进来。张炀也收到了不少记者打听的微信。他跟李东耀开玩笑说:“这场面跟我当年差不多,不知道夏青抗不扛得住!” 李东耀看过网上相关新闻后,面色凝重:“夏青不一定受得住!”网上的爆料全都是从孟玉成下手,从偷拍的□□视频,过往工作经验,家庭背景家人信息都被曝光出来了。 张炀看过网上孟玉庭妹妹孟玉娇都上了热搜后,不仅开始替夏青担忧:“这明显是照着他的软肋捏啊,夏青怕是要疯!”如果换成别人针对李东耀,张炀不敢想自己会做什么。 “你得帮帮夏青。”张炀难得求李东耀。 李东耀还有心思逗他:“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张炀恨不得揍他:“这能混为一谈?” 就算张炀不说,李东耀也会帮这个忙。星耀是圈内出了名的护短公司,旗下艺人只要不犯法,出了其他事公司都会出面帮忙解决。 最辛苦的还是小雅和李嘉,他们遇到了堵车,赶到夏青公寓楼下时,发现几个进出口都有不少记者蹲守。李嘉刚冒头,就有记者认出他,追上来要采访。幸亏他跑得快,躲掉了。他开着车带着小雅在附近转着圈,始终找不到机会上楼。 楼上的夏青整夜都睡得很不安稳,早上七点不到就醒了。点开手机就是他和孟玉成的新闻推送,一条接一条,一条比一条夸张。 看的夏青浑身冒汗,他第一反应是给孟玉成打电话,可是他的电话居然关机。他爬起来连抽两根烟,冷静下来后开始打电话给其他人。 第一个电话打给李蓉,问公司准备怎么办。 李蓉告诉他公司已经花钱撤下热搜了,但是这次出来黑他的不是个人。 夏青追问她:“不是个人是哪些人?” “暂时还没查出来。”李蓉很抱歉。他们前脚刚撤下热搜,对方后脚又爆出新的东西,造出新的热点。一群看着好像是水军的账号,不停地刷着热度。公司查过了,那些账号并不是水军,而是真实的个人账号,共同点就是讨厌夏青。 “等过了九点,估计这热搜就没法撤了!”李蓉很担忧。网民的讨论热度上来后,才是最可怕的。 夏青已经看到了很多恶意评论,每一条都恶毒得让他想杀人。他不知道孟玉成看到是否能够承受。此刻的夏青很希望孟玉成的手机永远关机,电脑永远连不上网,这样或许可以远离那些糟糕的东西。他胆子那么小,夏青很怕他被吓得缩回去。这次缩回去了,夏青没有把握能把他再拉出来。 和李蓉通完话后,夏青又打了孟玉成的电话,依旧关机中。已经过了八点,网上的新闻开始发酵,“最美智障是夏青同性恋人的妹妹”这样的词条被刷上了热搜,里面的很多留言不堪入目。 夏青翻了几条气得在家里一顿乱跑,很想砸点什么发泄下,可是花瓶不能扔,钢琴不能碰,那些都很贵,要是砸坏了被孟玉成看到,肯定又要骂他了。他在家里跑了两圈,踢翻了一张凳子,扔了两个沙发抱枕后冷静下来,给孟玉成发微信:“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丢下我,你答应过我的!” 这时夏珞的电话打进来,开口就是严厉的警告:“夏青我跟你说,你现在最好别乱来,我劝你现在最好冷静下来,这样我们才能给你想办法。” 夏青没应,夏珞吼他:“你听到没?”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夏珞一如既往的恶劣态度,让夏青感到安心。他想哭又想笑。 夏珞说:“我和你们李总通过话了,他们已经查过了,这次的事情很诡异,好像有人专门针对你来的。不是星耀的对手公司,也跟夏氏没关系。” 夏珞问他:“你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 夏青脑中一片混沌,他说不知道。 “或者说,你那个孟玉成有得罪过什么人吗?现在网上全是他的爆料,还扯上他那个智障——”夏珞说到这里硬生生地顿了下,继续道:“网络bào力很可怕的,我劝你提前给你那个孟玉成打声招呼,做个心理准备,不然——” “不然怎样?”夏青突然反问。 夏珞冷笑:“他怎样跟我没关系,你最好别跟着一起犯傻!” 夏青脱口而出:“他生我生,他死我死。”这是和张炀合作电影里的一句台词。 “你——” “所以,姐,我求你了,千万不要让他出事。” 夏青从来没有过的低声下气让夏珞愣了几秒,咬牙骂道:“真是冤家!” 她其实从来没有讨厌过夏青。她记得他刚出生时就比一般婴儿好看,大眼睛高鼻梁,一点都不皱巴巴。第一眼看到他,她心里是喜欢的。后来夏青越大越好看,虽然个性差了点,但聪慧敏感,学东西很快,总体而言还是讨人喜欢的。不管是她还是金石川,都只是嘴上嫌弃他,心里都默认他是亲弟弟的,有什么好的都会留给他一份。 可是,他的身世又是不可回避的事实。他就像一个警示牌,时刻提醒着大家那些不能为人道的东西。夏珞不是不想靠近他,而是从来都不知道如何靠近他。就像母亲金凌一样。在这样的环境里,夏青渐渐也长成了一只刺猬。有些事情并不能完全怪他。 夏珞默默地叹气,叹完气后jiāo待助理,安排一些人马上赶去孟玉成那边。 孟玉成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他和夏青躺在海边,虽然太阳看起来猛烈到晃眼睛,但阳光意外的温柔,晒得人全身舒慡。他好久没有做过这样轻松的美梦了。醒来后,他抱着夏青的枕头在chuáng上回味地滚了好几圈,才慢悠悠地打开手机准备和夏青分享他的美梦。 没想到各种未接电话和未读微信蜂拥而至,震得他的手机差点死机。他看到除了夏青的未接电话之外,甚至还有张乔和郝凡。他疑惑着点开微信,先看了夏青发来的那段话,然后才看到不同的人给他截图的网络照片,照片上的他赤身luǒ体地趴在夏青身上,关键位置打着马赛克。 孟玉成不敢相信,直到看到李总发来的小视频,视频的主角就是他。 李总问他:“这真的是你吗?” 那些人也在问他:“这真的是你吗?” 还有新的微信进来,大家都在问他:“视频里的那个人真的是你吗?你真的是同性恋啊?” 孟玉成晃晃脑袋,觉得自己可能还在梦里。他把手机塞到枕头下,梦游时地光脚走到厨房拿了一瓶冰啤酒,一口灌下。刚走到窗边,便看到了楼下扎堆的陌生人,很多人手里端着相机。有些人的镜头正对着三楼。人群里有他熟悉的面孔,是之前夏珞派来跟他的兄弟。他们冲他比划手势,看样子是提醒他现在不能出门。 孟玉成默默退到边上,把窗帘拉实,又检查了一遍大门,反锁了三圈。他退到卧室,把窗帘拉紧,房门关实,然后一言不发地坐到chuáng边,望着窗口方向,窗帘遮光性很差,那里透着外边的光,看样子今天是个大晴天,和梦里梦到的一样。 枕头下的手机震动了三遍。他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夏青”。 他划下接听。夏青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他继续望着窗口方向,外边的太阳究竟有多大呢?跟梦里一样吗?他想拉开看看,却又没有勇气。 夏青总算开口,他的声音听起来低沉嘶哑,好像没睡好,又好像哭过了。他语无伦次,完全没了平日里的伶牙俐齿:“对不起,孟玉成。对不起,孟玉成,你说得对,我不适合大舞台,我不喜欢记者,我讨厌粉丝,我讨厌每次采访都被问到一样的问题,我讨厌对着不喜欢的人假笑……孟玉成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应该早点听你的话的。” 夏青站在窗边不停地说“对不起”,窗外阳光猛烈,huáng浦江对面写字楼的玻璃墙面反she着刺眼的光芒。 不管是夏珞还是李东耀都没能阻止住那些爆料,网上的新闻最终还是发酵了,“夏青滚出娱乐圈”的词条被刷上了热搜榜,孟玉成的过往被翻了个底朝天,网上都有了孟玉娇在馒头店卖馒头的偷拍小视频。 不管夏珞和李东耀他们如何使劲,都始终没办法完全灭掉网上那把火。嚣张的新人男演员、同性大尺度□□视频,光是这两条就已经足够让网民狂欢了。 夏青一直觉得只要自己努力攀上高处就够了,却很少想过攀上高处需要付出的不只是自己的汗水。他以前想的都是未来会变得如何好,从没想过未来有一天也能变成现在这样坏。就像金石川说的,他还是太天真了。 “对不起,孟玉成,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以为只要自己够厉害就行了,我以为自己够厉害的话就能帮到你,我以为自己不喜欢没有关系,我想自己赚钱,我想买我们俩的房子,我想……” 夏青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脑子里渐渐只剩下一句话:“孟玉成,你答应过我的,不管怎样都不会丢下我,像玉娇一样。孟玉成,你答应过我的,不会丢下我,你要说到做到,孟玉成……” 孟玉成听着夏青反反复复地诉说,想起他曾经讲过,金凌去世时,说不想见他。他见过在噩梦里挣扎的夏青,一直在喊:“妈妈,不要丢下我,妈妈,不要丢下我。” 孟玉成撑着chuáng边艰难站起,他走到窗前,还没碰到窗帘已经能够感受到外边的热意。已经六月了,太阳开始变得猛烈。他最讨厌夏天了,晒得人脑袋发晕,什么都gān不了。 孟玉成问夏青:“现在几点了?” 夏青似乎被问愣了,没有回答。他又问:“几点了?” 夏青这才小声回答,带着一点哽咽:“十一点。” 孟玉成笑了笑,抓住窗帘一角,猛得扯开,阳光猛烈,晃得他睁不开眼:“外边太阳真大!” 夏青听到孟玉成的感慨,以及窗帘被拉开的声音,刺啦刺啦的动静,应该是卧室的窗帘。那窗帘很旧了,轨道很不灵活,每次拉开都很费劲。 等了好大一会儿,孟玉成才适应了窗外的qiáng光,他睁开眼,看到楼下徘徊的记者,以及一直对着窗口的镜头。他后退了半步,他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场景。前阵子娱乐新闻看了那么多,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只是他没想过,会来的如此快,夏青都还没有大红大紫呢! 孟玉成退到chuáng边,刚好迎着外面照进屋内的光。他稍微整理了下,用平时的语调说起:“我昨晚睡得特别好,梦到我们去三亚了,嗯,也有可能是马尔代夫,我也不知道那是哪儿。反正是很大的海边,有很高的椰子树,沙子是白色的。我和你并排躺在椰子树下,太阳又大又亮,晃得人眼睛疼。但是,却不觉得晒,就那样躺着,海风chuī着,特别舒服。我睡到早上十点才醒。” 孟玉成说到这里停下了。 夏青听到手机里又有了新的动静,孟玉成在弄窗户。老式的推拉窗,推开很费劲。孟玉成发出暗暗使劲的闷哼声。 “卡嗒”一声,窗户被推开了。孟玉成虽然用力打开了窗户,但是始终躲在一边不敢靠近,跟窗口保持着四五步的距离,刚好看不到楼下。可能楼下也看不到他。他的脚踩在阳光里,头隐在屋内的yīn影中。窗外的阔叶玉兰被太阳照得油光发亮。 孟玉成望着窗外的玉兰树:“我还没有去过三亚呢,不过听说那边人很多,东北人特别多。马尔代夫人少一些,不过听说那边快被海水淹了,你肯定去过的,你说是不是啊?” 他碎碎念着,带着一点山东腔。夏青的眼泪再也藏不住了,一起涌出眼眶,他抬手去抹,越抹越多。他捂住手机,不想让孟玉成听到他哭。 孟玉成听不到他的动静,又多问了一遍:“你说呢,马尔代夫怎么样?” “我一个人跑那儿去gān嘛。”夏青故作轻松的笑着,他以为自己演技够好。 孟玉成听到了他的哭腔,轻轻叹气:“我还以为你去过了呢!”他顿了下,又道:“下次我们一起去?” 夏青再也绷不住了,哭出了声。孟玉成胸口疼得厉害:“你哭什么?” 夏青哭得更大声了,为自己的一无是处,为孟玉成因为他遭遇的一切。如果孟玉成没有遇到他,就好了。 孟玉成往前迈了第一步,第二步……第五步时他已经到达窗边,他倚在窗口,探头朝外看,记者的镜头正对准窗口。孟玉成冲他们挥手,挤出一个自认为还算不错的笑容。可是笑完低头看到身上皱巴巴的旧T恤睡衣,又赶紧缩回房里,翻箱倒柜地寻找着新衣服,尤其被夏青夸过好看的,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 他问夏青:“你上次说的那件我穿着还不错的T恤在哪里啊?” 夏青边哭边问:“什么T恤?” “就是——”孟玉成仔细回忆:“你说的那件我穿着洋气的?胸口有个M字母的,白色的?” 夏青边哭边回想:“上次你穿来我这边了。” “啊——”孟玉成想起来了:“那糟糕了!” 夏青哭得声音都抽了:“什么糟糕了?” 孟玉成长叹气:“又要给你丢脸了!” 夏青止住哭,哽咽地问:“你要gān嘛?” “能gān嘛啊,找件衣服穿啊,之前的衣服都没洗。玉娇那丫头自从有了方雨后,都不归家了,我走前堆的一堆脏衣服,回来还是一堆。”孟玉成开始抱怨,像往常一样。抱怨完孟玉娇继续抱怨方雨,说他最近对他还是那副不理不睬的鬼态度,顺便提了一嘴孟玉庭,说他给孟玉娇寄了只新手机。 夏青眼泪流个不停,不忍打断他。 孟玉成突然话锋一转:“我不会丢下你的,你要相信我。” 眼泪模糊了夏青的眼睛,他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 孟玉成又qiáng调了一遍:“你别担心,我扛得住。反正都是早晚的事,我也不是没想过。还有,你别哭了,你这从来不哭的人,突然哭起来,挺让人难受的。” 夏青努力憋回眼泪,轻轻地“嗯”。 “真乖!”孟玉成笑了笑,又像闲聊一般地问道:“只是那个视频是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已经都删没了吗,怎么又来一段,把你拍的那么难看。” 夏青边擦眼泪边把夏珞和李东耀那边查到的情况说给他听:“我姐他们一直再查,反正已经确定不是星耀对手所为,也跟夏氏的对家没有关系。都不知道哪里来的人,一波接一波的爆料。” 孟玉成听完,瞬间联想到网上那个不起眼的微博小号,他说了跟夏珞差不多的话:“你先别乱动,你楼下肯定有很多记者,我这边也是。” 夏青一听他那边都有记者,立马没了眼泪,着急地问道:“什么,记者跑去骚扰你了?我要打电话给我姐,让她派点人去你那里!” 孟玉成赶紧哄他:“他们是记者,是来挖新闻的,又不是来要人命的。你先听我的,稍安勿躁。” “可是——” “没有可是,夏青,你今天必须听我的!”孟玉成难得严肃,夏青乖乖地应“好”。 孟玉成趁此功夫,已经打开电脑,启动好久没用的追踪程序,果然一直监控的微博小号从昨晚开始,就在频繁地活动着,最新一条微博发表于二十分钟前。 “我知道夏青的生父是谁哦,有谁想知道的?” 孟玉成瞬间炸了头皮,连连深呼吸后才能维持镇定。他换上柔和的语气哄夏青:“今天你哪里都不要去,最好关掉手机,眼不见心不烦,那些网友也就热闹一会儿,热闹看完了就散了。就假装今天休息吧!” 夏青被逗笑了,带着很重的鼻音说:“你真把我当玉娇了啊?!” 微博号还在线,孟玉成有点着急,但不想被他察觉出异样,继续哄他:“那今天就做一天玉娇如何?” 夏青轻声反问:“你呢?” 孟玉成看着追踪的小红点掉跳啊跳:“我也一样,做一天玉娇,关掉手机,不会上网,开开心心地睡大觉。” 夏青笑了:“谁不关机谁小狗!” 孟玉成跟着嘿嘿了两声:“谁上网谁小狗!” 两人同时关机。 夏青躺到chuáng上,望着明晃晃的窗外,想着孟玉成刚刚说的那些话,心里总算踏实了,睡意很快袭来。只要孟玉成说不怕,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第 52 章 孟玉成关了私用手机,但电脑和工作用手机都开着。电脑屏幕上,红色光标一路跳动,结果又在快到追到时,微博下线了,红点消失了。 孟玉成焦躁地踢翻了椅子,再回到电脑前,发现监控程序里捕捉到了微博关键词:“夏青生父是智障”。他按快捷键进去,是一个粉丝数一百多万的营销号贴出来的图文爆料,转发已经过万了。 第一张图就是夏青的母亲金凌,这是孟玉成第二次看到金凌的照片,比夏青手机里藏得那张要清晰。两人五官几乎一样,甚至气质都有相似处,带着一点不容挑衅的傲气。 孟玉成把那张金凌的照片另存进电脑,接着往下看。 下面是她的详细介绍,76年出生,父母都是当年有名的海归知识分子,后来嫁给了夏氏的当家少爷夏秋繁。总而言之,家世显赫。网帖还莫名提了一句,说她上面有一个哥哥,是目前教育部的一把手,有一个儿子。 孟玉成没有放在心上,继续往下看。后面又写到金凌北京大学心理系毕业,纽约大学心理系硕士,硕士论文就是研究残疾人心理的。她在读硕士期间创立了上海智力障碍协会,该协会成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星火特殊学校合作,发起了智障青年心理调查研究。 孟玉成看到这里,心中的疑惑盖过了好奇,他犹豫着往下拉,后面用批判的笔调写着,金凌为了完成她的毕业论文,利用了星火特殊学校。她的调查对象一共有十五个,其中一个叫周爱天。周爱天是孤儿,是星火学校招聘的校工。 孟玉成快速移动鼠标,看到了站在金凌身旁的周爱天,高高瘦瘦的,模样清秀,眼神gān净清澈,带着一股少年人才有的纯真与害羞。网帖把夏青的照片和周爱天的照片拼接到了一起,这样对比时就能看出两人外貌上的相似。夏青的眉目里有周爱天的影子。 看到此处,孟玉成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他颤抖着往下拉鼠标,网帖说金凌为了拿到好的调查数据,利用了周爱天对她的好感做实验,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周爱天求爱不成对她用qiáng□□了她。 孟玉成喘不过气了,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夏珞他们不愿意告诉夏青真相。这确实不是什么美好的真相。如果夏青看到这些会怎样?孟玉成想了一遍,全身发抖。 他滑动鼠标往下。 后来,金凌怀孕,周爱天自责过度跳楼自杀。金凌没有完成她的毕业论文。她生下夏青后,得了抑郁症,于2001年去世。 帖子到此本该结束了,但后面还有一大截未读。孟玉成继续往下滑,夏青揽着孟玉娇坐在街头吃冰淇淋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他瞪大眼睛,看到了下面的描述:“夏青的生父如此不平凡,他的品位也跟常人不一般。他是双性恋,男女都行。其他的,你们懂的!” 后面又配上了几张夏青和孟玉娇在一起的亲密合影,还有他和夏青坐在车里接吻的偷拍照片。这么多的照片加上刻意引导的描述,让人没办法不产生其他的联想。 孟玉成没有勇气点开下面的评论,他僵坐在电脑前,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夏青说他想的太简单了,他又何尝不是呢? 工作用手机响了第二遍后,孟玉成才猛得回过神来,捞起手机一看,是星火的老校长。 夏青是被夏珞喊醒的,他刚睁开眼,夏珞飞过来一个iPad,砸到他腿上:“你心还挺大,都这会儿还能睡着!” 夏珞站在chuáng尾,表情奇怪地盯着他:“外边儿都已经翻天了!” 夏青被窗外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他没有理会夏珞,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扫了眼时间,一点差一刻,他睡了不到一个小时。难怪外边的阳光那么刺眼。他翻身下chuáng拉起一半窗帘,转身看到了卧室门口的小雅和李嘉,两人看着他像是快要哭出来。他不解地看向夏珞,夏珞一言不发,指了指chuáng上的iPad。 夏青拿起iPad,划开屏幕。 里面是孟玉成嘴巴微张的静止画面,他点开中间的播放键。视频缓冲了下,直接切换到了新的画面,画面的主角除了孟玉成之外,还有孟玉娇。 夏青这才注意到,孟玉成正在直播。 “这是我的妹妹,孟玉娇。玉娇,来跟大家打声招呼!” 孟玉娇听话的凑到镜头前,小心地挥挥手:“你好。” 孟玉成纠正她:“要说大家好。” 孟玉娇红着脸改口:“大家好。”说完就害羞地躲到一边去了。 下面的评论里有人刷:“挺可爱的嘛,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智障。” 也有人刷着评论说:“夏青好福气,哥哥和妹妹都长得不错!” 夏青皱眉,转头看夏珞。夏珞避开他的眼神,转头望向别处。夏青拿过手机一边开机一边盯着屏幕,穿着白衬衫打着领带的孟玉成正在端正坐姿,望着镜头的他看起来很不自在:“我的妹妹孟玉娇今年十八岁,她只有七岁小孩的智商,小时候生病烧坏了脑子。她是我和夏青的妹妹,她不是夏青的女朋友,她有自己的男朋友,叫方雨,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今天我本来也想让他跟着一起做直播的,但是他店里忙,抽不出空。他在曹杨公园附近的一个体育用品超市工作,他还是一名滑板选手,上个月的北京国际滑板比赛他有参加的,是十qiáng选手哦,大家网上可以看到他的比赛视频。证明我没有骗大家!” 夏青一边听着孟玉成的直播,一边打开手机,微博上热搜榜第三位就是“夏青生父是智障”,他稍微犹豫后,还是点了进去。 夏珞默默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打开那些爆料网帖。 直播里的孟玉成正在咬嘴巴,斟酌着后面的话:“我知道很多人对智障有看法,觉得他们又蠢又笨,不是正常人。他们确实不是正常人,智力上的缺憾这是没办法治好的。但是他们的情感跟大家是没有差别的。他们也会爱人、恨人,会伤心难过,会恐惧害怕,也会害羞……他们也不是没有学习能力,很多人经过矫正和培训,是有一定劳动能力的。比如我妹妹的包子馒头就做的特别好。还有这个APP里出现的不少智障儿都是有一技之长的。你们可以点进去看。” 夏珞看着夏青滑到了网帖最后一页,她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夏青回头冲她笑:“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你们都不说!” 夏珞笑得苦涩。夏青拨开她的手:“比我想象的要好,我还以为他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呢。” 夏珞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他轻松地笑着,把手机扔到一边,专心看起孟玉成的直播。孟玉成正在讲孟玉娇来到上海后的事,夏青是怎么带她出去玩的,怎么陪她聊天锻炼她的沟通技能的。 听得夏青都红脸了,小声嘟囔:“哪有说的那么好!” 孟玉成对着镜头感慨:“在夏青眼里,玉娇就跟正常女孩一样。他完全是把她当正常人对待的。可能就是因为这样,玉娇才能进步那么快吧。可以说,如果没有夏青,就不会有玉娇的今天。” 直播里的评论跳动地很快: “想不到夏青这么好。” “多跟社会接触,确实有助于残疾人能力的恢复。” “不以有色眼镜看待别人,更别说残疾人了,很多人都做不到的。” …… 有人问:“夏青一直都知道他爸爸是什么人吗?” 孟玉成也看到了这个问题,他对着镜头笑了笑:“他不知道啊,大家一直瞒着他。可能怕他自卑吧。他的家人都很爱护他。” 夏青反驳:“自卑个屁!” 夏珞叹气。 孟玉成继续说:“刚刚星火的老校长和我连线直播时也说了当年的那些事情,大家回放直播就可以看到。夏青的爸爸不是什么坏人,他也是被人利用了。如果当年不是有人故意灌醉他们,我相信夏青的爸爸一定不会伤害他妈妈的。老校长说了,他很善良,平时看到蚂蚁都会绕路走。你们不相信也没关系,反正事实就是这样。我也不想再多做解释。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不觉得这是一件能被人拿到调侃甚至当成一个人人生污点的事。” 说到这里时,直播里的孟玉成比之前严肃认真了很多,他坦然地望着镜头,用自己的表情告诉围观直播的观众,他不惧质疑,也不惧那些流言蜚语。 此时直播人数突破了十万人,网络有点卡顿。屏幕上的孟玉成被卡成一截一截的,不过很快恢复正常。 有人留言问他:“你和夏青的那些视频是怎么一回事?” 孟玉成眼神瞬间飘离了镜头,那是一种逃避的表现。 夏青回头看夏珞:“你看,就是这么个胆小鬼,还开什么直播!” 夏珞看着他眼里的得意与炫耀,欲言又止。 孟玉成重新盯向镜头,眼神有点羞涩:“夏青是我男朋友,我们谈恋爱,去酒店开房挺正常啊,一般情侣都这样的。我不觉得是我们的错,有错的是偷拍的那些人。” 夏青跟着道:“对,垃圾!” 夏珞看他,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她扫了眼被他扔到一边的手机,一颗心总算落了地。当她看到网帖爆料时,整个人差点爆炸了,恨不得直接给新làng大楼扔颗炸弹。不过没想到,半个小时后,孟玉成开了直播,在他那个叫做“天使桥”的APP上。 她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是金石川发来的微信:“人已经找到了。想不到他还有个双胞胎哥哥。” 夏珞回他:“这次你欠夏青很大一个人情。” 金石川说:“我知道。” 夏珞想,虽然人已经找到了,但是不管是夏青还是金石川,恐怕这阵子都不会好过。 她看向夏青,他正盯着视频笑得一脸得意。直播里的孟玉成正一脸严肃地说着:“今天是我和夏青遇到这种事,下一次也有可能是你们自己。你们自己不会知道那些偷拍视频去到了哪里,会被哪些人看到。偷拍者才是最该被大家谴责和唾弃的。” 直播评论里的风向开始发生变化。 有人开始刷: “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哇,夏青真幸福,有人这样护着他!” “对,偷拍者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 …… 夏珞看着夏青脸上止不住的笑容,心想孟玉成还是有点脑子的。这场直播挽救的可不仅仅只有夏青。 大概是那些留言触动了孟玉成,他突然笑得扭捏羞涩:“才不是什么神仙爱情呐,我又不是什么神仙,我就是运气比较好的癞□□,一不小心吃到了天鹅肉。” 夏青听到这话,冷笑了好几声。夏珞皱眉看他,心想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夏青已经拿起手机,拨通了孟玉成电话。 直播里的孟玉成看到他的电话,表情立马变得有点慌乱和紧张。他对着镜头小声解释道:“夏青的电话。” 直播观众开始刷爱心和烟花,屏幕上炸开了花。留言里开始刷整齐的留言:“祝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夏青看到,嘟囔骂道:“生屁啊!” 夏珞推他肩膀:“好好说话,有没有教养!” 夏青回头瞪她。 直播里的孟玉成侧对着镜头接通了电话,说话很小声:“你醒了?” “你接我的电话有必要这么畏畏缩缩啊,很难诶!” “啊?” “我在看你直播。” 孟玉成对着镜头,脸上写满惊讶。 “你这样很傻!” “……” “手机开外放,快点!” 夏珞看着夏青明明笑得一脸心花怒放,语气却是很不耐烦地催着孟玉成:“快点,开外放!” 镜头前的孟玉成不知道他想gān什么,犹犹豫豫地开了外放。 下一秒,夏青的声音通过直播传到各处:“孟玉成,你真是个大笨蛋!!!” 离夏青最近的夏珞,耳朵都要被吼聋了。 一直在门口看着这一切的小雅和李嘉相视一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那一头,在夏青吼完后,观众扔过来的烟花让孟玉成的手机卡的不行,他不得不宣布天使桥第一次直播即将结束,观众们留言问他下一次直播什么时候,甚至有人提议,下次可以带着夏青一起直播。孟玉成没敢瞎承诺。 直播结束后,天使桥APP上了微博热搜,各大应用商店纷纷将它挂在了推荐板块。老马那边不断传来新的数据,注册人数正在持续不断的增加。天使桥APP一pào而红。 孟玉成走到窗边,楼下记者已经扎堆了。他看了下时间,下午两点过五分。他理好身上的衬衫和领带,打开门往外走。 三楼,二楼,一楼,他每一步都迈的踏实坚定。 楼道外烈日当头。他慢慢地走出楼道,无所畏惧地站到烈日之下。记者们蜂拥而至。 半个月后,天使桥APP注册人数超过300万,其中有四分之一是正常人。注册企业超过5000家,每天都要发布3000多个职位招聘信息。 孟玉娇和方雨都在上面注册了账号,每天发他们玩滑板的视频,很快成了上面的网红情侣。他们有一个叫婷婷的粉丝,经常将他们的视频翻译后放到国外的视频网站,很多外国网友都知道了他们。 孟玉成在松江租了一个小办公室,请了三个会做编程的残疾员工,一个断臂做市场,和两个断腿做推广运营。全公司上下,就他一个正常人,每天直播一小时是他的固定工作内容。 夏珞去过一次他们公司后,不敢再去第二次,她见不得缺手断脚的人给她端茶递水。她以个人名义投了孟玉成五百万,说是看在夏青的面子。 但是夏青觉得不是这样,他告诉孟玉成:“我姐啊就是想要帮你,但又拉不开面子,把我当做借口呢。她在我爸面前一个劲儿地夸你善良,心眼好,会照顾人呢!”这些话听得孟玉成面红耳燥。 金石川也投了五百万,说是补偿。最近这段时间他过得很糟糕,美国上海两地飞,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孟玉成听说他是感情上遇到了问题,找夏青打听,夏青一句“你为什么那么关心他”就把他堵了回去。 夏青的网剧点击量一路走高,口碑爆了,各种跟剧有关的新闻频繁登上热搜。不过主演夏青再也没有上过热搜,甚至相关的宣传活动都很少参加。知情人士爆料,夏青正在排练一部新的音乐剧。 除了夏青之外,还有另一位叫林梦的演员自从剧集开播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网传说他人格分裂被关进jīng神病院了,还有网传说之前夏青的那些爆料都是他一手操纵的。更有人翻出多年前的一桩旧新闻,说林梦和那个新闻里跳楼自杀的青年长得很像。有知情人士说,那个自杀青年是某著名集团老总的情人,那名老总姓金,是夏青的表哥,两人长得像双胞胎。 反正网上的东西真真假假,有人说真话也有人乱说,有人信也有人不信。而多数网民呢,最在乎的也不是真假,而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八卦。 夏青自从回归音乐剧舞台后,便很少关注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不过他的后援会依旧在,后援会会长听说有点脑残,最爱跟夏青的黑子吵架,常常孤身一人舌战群雄,没有败绩,战绩辉煌。 夏青有次跟孟玉成提过这位后援会会长:“还挺想见见他的,看他骂人还挺带劲的,给我做了那么多事,也从来没找我要个什么。听说是个男生哦,要是个帅哥就好了。” 孟玉成听完一声不吭,夏青以为他吃醋了,后面再也没有提过。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了 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