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撞冰》作者：颜乙 文案： ☆破镜重圆/带球跑/商战/sc，he★ 文案一： 当年A大所有人都知道顾焱追唐婉追得轰轰烈烈，分手后性情大变，大家都当他是受不了女友出国的刺激。 但只有唐婉自己知道，当年她把最爱她的那个男孩推下了深渊。 四年后她得知当年的误会后回国，想尽办法接近他、撩拨他，奈何男人却始终不给她一个正眼。 唐婉觉得顾焱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因为他知道怎样才是折磨她最好的方式，把当年她加诸于他的痛苦统统还了回来。 他把她留在了身边，却让她亲眼看见他挽着其他女人流连于名利场，想让她亲眼看到她家的商业帝国化作废墟。 后来她觉得顾焱的心实在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将当年的债还清之后果断抽身离开。 寻求复合未果，男人把她圈在墙角，钳住她的下巴，红着眼睛恶狠狠地说道：“你觉得你这次回来之后，我还会放你离开吗？” 文案二： 顾焱，年纪轻轻蝉联两届百花奖影帝，当下最炙手可热的男演员。 爱慕他的人不少，但他对谁都是一幅冷漠寡淡的样子，让人望之却步。 他曾说：“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虚伪的东西。” 粉丝觉得自家偶像大概率要注孤生了，直到…… 他的无名指上戴上了婚戒， 他发微博说：“你是火，温暖了我的余生。” 1v1｜sc｜he｜女比男大两岁 阅读指南： 1.狗血，狗血，狗血 2.感情与剧情并行，反转较多 3.涉及商战，可能会有不准确的地方，大家不要过多探究，如有错误还请温柔指出 一句话简介：当初踹掉影帝后 立意：不轻易向困难低头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婉，顾焱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纽约孙悟空 城市的夜晚早已看不见点点繁星，只有月亮孤伶伶地挂在夜空中，偶尔还被云层遮盖住光亮。 凌晨一点，首都国际机场。 深夜机场大厅依旧灯火通明，承载着无数人的重逢与离别。 唐婉推着行李，脚步轻快，在人群中搜寻着接机好友的身影。 今天晚上接机口处的人出奇的多，有很多都是看上去还很年轻的女孩子，她们一边伸长脖子张望着，一边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 唐婉穿着一件果绿色的薄棉袄，搭着白色卫衣，牛仔裤，运动鞋，马尾高高束起，背着一个上面挂了可妮兔的帆布包，就像是一个刚从学校里走出来的大学生。 唐婉有着标准的鹅蛋脸和标准的杏眼，睫毛浓密，根根分明。她皮肤白皙，就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一般，气色很好，完全看不出长途飞行之后的疲惫。 这时，接机口突然发生了骚动，引得唐婉回头看去。 有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走了出来，女孩子们都拿出了手机，围了上去。 “啊！顾焱！”、“火火我爱你！”…… 顾焱，集运气和实力于一身，出道三年就夺得百花奖影帝。 人们常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而顾焱毋庸置疑是那种风骨和皮相都极佳的人。 所以，即使他对人永远都是一副冷淡的样子，这座行走的冰山依旧是当下最炙手可热的男演员。 顾焱188cm的身高在人群中很是显眼，他浑身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清冷的气质，与周围的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戴着黑色的口罩，只露出一双令人心神荡漾的桃花眼，唐婉感觉到顾焱的视线向她这边扫来，然后立马就移开了，连一秒钟都没有停顿。 看着那双曾经饱含深情的桃花眼如今如此冷淡的看向自己，唐婉的心就一个小锤子狠狠地敲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闪身躲在了一根柱子后面，眼眸低垂，将眼中百转千回的情绪尽数遮掩，但是紧抿的嘴唇暴露出了她此时的不宁静。 他们在一起有一年的时间，顾焱从来没有对自己冷漠过，即使是生她的气，眼神中也是小小的哀怨和委屈，用顾焱的话来说：“我永远都不会对我家婉宝使用冷暴力。” 所以，顾焱刚刚只是因为距离太远没有看到她的吧？或者他的身份不允许他们在这样的公共场合上演一出饱含深情的别后重逢。 听着女孩子们的尖叫声，她还是忍不住偷偷看去，她也很想再看一眼，那个四年未见的男人，分开四年了，如今的他名利双收，应该过得很好吧？ 顾焱已经从登机口走出来了，尽管粉丝们很懂事地没有往上挤，可是顾焱早就被里三层外三层给围住了。 即使唐婉踮起脚尖，也看不到那个男人的身影。 她失望地扭过身，伸手揉了揉心口，想要缓解心跳过快带来的不适感，盯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有些愣怔。 “啊！” 这时，她的肩膀被人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直接被吓得叫出了声。 看着好友杏眼微瞪，一脸不满地看向自己，周采薇抓了抓头发，四年不见，重逢的情景不应该是这样的吧？ “你怎么缩在这个角落里呢？在看啥呢？”周采薇看见唐婉向她身后张望，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有些空的机场大厅，没有任何毛病。 原来早就走了啊……唐婉收回视线，有一股酸涩感涌上心头，说不出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 整理好情绪，她看向四年不见的闺蜜。 周采薇还穿着正装，即使是浓妆也掩饰不住深深的疲惫，底层金融民工应该刚刚才下班。 四年的时间，让一个刚刚走出校园的女大学生迅速成长为一个在职场上摸爬顿打的社畜。 “欢迎回家，我的小公主。”周采薇眼中噙着笑，朝唐婉张开了手臂。 唐婉努力压下想流泪的感觉，让自己看上去不要那么矫情。 “想你想你想你。”唐婉紧紧抱住好友，在她的颈间蹭了蹭。 “好了，让我看看，我的小公主该不会是哭鼻子了吧。”周采薇这么说着，自己的眼中却泛着泪花。 唐婉撅起嘴巴，擦去周采薇眼角的泪水，“什么小公主啊，都当妈的人了。” “我干儿子啥时候回来？之前不是说好了这次跟你一起回来的吗？”谈起唐婉家那个软萌的小包子，周采薇眼睛都亮了亮。 “九月份开学，现在还早，让他多陪陪我妈，老人家舍不得他。我哥过几个月要回国，到时候让他把小宝带来。”唐婉挽着好友的手，一边向外走，一边说。 “你说说你，当初我都不知道你怀孕了，孩子生下来才告诉我。”周采薇绷着脸，絮絮叨叨地数落着闺蜜。 “好了好了，这话你都说了三年了，到时候小包子回国，你多揉揉他的脸，手感真的超级好，就当给你赔礼道歉了。”唐婉晃着周采薇的手臂撒娇。 周采薇差点没有维持住生气的表情。 还当妈呢，分明就还是那个小女孩。 周采薇的车限行，她们上了早早就等待在路边的网约车，司机是一个看上去很和善的大婶，对她们比约定时间迟了一点表示理解。 “嗐，接人嘛，哪有那么准时。” 标准的家乡话让唐婉倍感亲切，回来了，真好。 尽管夜已经深了，四年不见，她们有说不完的话。 “当初你和顾……”周采薇说道这里，来了一个急刹车，她差点忘记了车里还有第三个人。 “你和顾学弟是怎么回事啊？”周采薇觉得之前觉得这是唐婉的伤疤，所以一直没有开口问，但是既然唐婉愿意回国了，说明她心里对于这件事的看法一定有着质的改变。 今天第二次听人提到顾焱，唐婉心里一紧，下意识抓紧了包包上的那个可妮兔的挂件。 “当年是我误会他了。”她大拇指摩擦着兔子耳朵，冰冰凉凉的感觉仿佛从指尖一直蔓延到了心尖。 “分手你提的？”看好友不想细说，周采薇也不再追问原因了，现在确实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嗯。”一阵苦涩的感觉在唐婉心上蔓延开来。 这个月以来，每次想到这个问题，唐婉的心里就像是浸泡在了中药罐子里，极度的苦涩让她彻夜难眠。 当初，但凡他们两个人之间多一点信任，她的儿子也不至于三岁了还没见过父亲。 “好啦好啦，没事啦，你大学的时候也没少拿分手来威胁他。既然是你主动提的，见到他之后就好好道个歉，撒个娇，说不定他就原谅你了呢。” “大学的时候没少拿分手来威胁他。”这几个字就像是大石头一样压在了唐婉的心上。 是吗？唐婉努力回忆，好像确实是的。 “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作了，把这么好的一段感情给作没了。”周采薇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 她看见唐婉一直在望着车窗外发呆，不满地用手肘捅了捅她：“你知道我在说啥吗？” 唐婉认真地点了点头，“放下身段，不当作精，撒娇道歉，父子相认，阖家团圆，请你吃饭。” 回到周采薇家已经快两点了，唐婉的父亲和继母也在首都，唐婉本来打算下了飞机直接回自己家的，但是四年没见到好友的周采薇说什么都不肯。 “你忍心看到叔叔阿姨等你等到凌晨？你今天就住我家顺便陪陪我嘛。” 话虽这么说，可是周采薇回到家里卸完妆倒头就睡着了，她最近跟的项目是实在是事情太多了。 时差还没倒过来，唐婉毫无睡意，她抱着电脑到了书房和儿子视频。 “婉婉，到了？” 屏幕上出现的是母亲的脸，她虽然年过五十但是保养极好，只有笑起来才能看出眼角有细纹。 她说话声音温柔，行为举止间姿态优雅，一看就知道是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 “妈，我刚到采薇家，小包子呢？”唐婉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小家伙平时可粘她了，今天是周末他在家，知道是妈妈的电话后应该飞奔过来才对，就像每次唐婉回到家那样，扑到妈妈的腿上，做一个肉乎乎的小挂件。 “他刚刚哭完鼻子，变成了一个小鼻涕虫，觉得不好意思见你。” “没有，我才不是小鼻涕虫呢，外婆错了外婆错了。”屏幕里一个肉乎乎的人类幼崽奋力爬上唐母的膝盖，眼睛红的跟一个小兔子一样，还冒着鼻涕泡。 小男孩有一双很像唐婉的杏眼，婴儿肥的脸颊肉肉的，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唐小宝，你跟妈妈说说，你今天为什么哭？之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小男子汉不能轻易掉眼泪。”唐婉板着脸，一脸严肃地问儿子。 “外婆说。”小包子有点不好意思，拉了拉外婆的袖子，轻声哀求。 “你自己说。”看见儿子可怜兮兮的样子，唐婉觉得有点好笑。 “Mike说我没有爸爸，所以像《东游记》里的孙悟空一样,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跟Mike说我有爸爸，但是他不信，还给我取了一个外号，叫我纽约孙悟空。” “《西游记》、《西游记》。”唐母纠正道。 小包子说完，嘴角一撇，又要哭了。 唐婉心里一酸，脱口而出：“你当然有爸爸，等你回国之后，我就带你去见他。” 说完，唐婉和唐母都愣了一下，唐婉顿了顿，继续说道：“以后别人再这么说你，你不要放在心上，妈妈答应你，很快就带你去见爸爸，别哭了，知道吗？” “真的吗？那好，我不哭了。”小朋友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他用小胖手抹了一把脸，把眼泪鼻涕抹得到处都是。 唐婉扶额，顾焱这种高智商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儿子，她的基因真有这么差？ “妈妈你要注意安全，我不在你身边，就没有男子汉可以保护你了，遇到困难要积极面对，不要掉眼泪哦。”小包子一板一眼地说，把之前唐婉教他的都用上了。 唐婉听到前一半还觉得很感动，听到后面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我哪里掉眼泪了？小屁孩。” “我看到了，妈妈这个月总在掉眼泪，哈哈哈，妈妈是个小哭包，羞羞脸。”人类幼崽扮了个鬼脸。 “再说我揍你噢。”唐婉举起拳头对儿子说。 “妈妈又威胁我，妈妈羞羞。”小屁孩笑得一脸灿烂。 对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唐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叫来佣人把小宝抱走洗脸。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孩子的存在告诉顾焱？”唐母问道。 “等他原谅我，我们复合之后。”唐婉眼中笑意退去。 “你先告诉他孩子的存在，可以让他心软。”唐母提醒女儿。 “我才不要，如果他不原谅我，我就带着儿子走得远远的，他休想知道儿子的存在。” “你……”女儿那股任性劲儿又上来了，唐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好说，“那你尽快。” “放心，晚上剧组聚餐就能见到他。” 唐婉是一位职业小说家，她的一本书改编成了影视剧，唐婉就是跟组编剧之一，而顾焱则是男主角。 他们之间有三四个月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多撒几个娇，他们就能复合了吧，就像大学的时候一样。 后天，她要化着大学的时候他最喜欢的妆容，衣服也要选他那个时候最喜欢的款式，好好跟他道个歉，告诉顾焱她和儿子都很想他。 再等等，晚上马上就到了。 第2章 他竟然不！理！我！…… 唐婉在大学的时候主修专业就是中文系，之前写小说只是因为兴趣，当时她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靠这个吃饭。 《深宫传》是唐婉的第三部 作品，讲述了一个帝后情深，携手开创盛世的故事，反响很不错，赶上了近几年小说改编IP的热潮，卖了影视版权。 当时姜同导演给她打电话，邀请她亲自操刀做编剧，她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接下了这份工作，这是她的第一本改编成电视剧的小说，她害怕最后的作品会失了原著小说的神髓。 影帝加盟、原著作者亲自下场指导，再加上名导演指挥，这部剧可以说是未拍先火了。 这对唐婉来说，是不小的压力。 唐婉拿起手机，点开剧组的微信群，这个群是所有参与拍摄的工作人员都敲定之后导演拉的。 群里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导演几个小时前再一次确认剧组聚餐的时间和地点，后面跟了一堆人的“收到”。 查看群成员、点进顾焱的头像、点开他的朋友圈，动作一气呵成，唐婉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她今天第几次这样做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 顾焱的头像还是四年前的那个，是行楷的“焱”，和四年前一样，没有个签，也没有朋友圈的背景，朋友圈的内容也不对陌生人开放。 唐婉曾经吐槽过顾焱的头像根本不像一个二十岁的人会用的，当时顾焱只是笑了笑，亲了亲她的额头，说道：“这是我爷爷写的字，爷爷的一生很传奇，以后我再跟婉婉说。” 可是，还没等到那个“以后”，他们就分开了。 退出朋友圈界面，唐婉看着那个“添加到通讯录”，怎么都下不去手。 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叫做理智，一个叫做情感。 情感说：“加吧加吧，他肯定会通过的，大学的时候，你的消息他不是经常秒回吗？先加个好友探一探他的态度。” 理智说：“唐婉你是傻的吗，顾焱现在肯定还在因为当时的事情在生气，你之前入群的时候都已经做了自我介绍，他不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吗？先见面好好道个歉，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最后，情感战胜了理智，唐婉手一抖，发送了好友申请。 折腾了这么久，已经凌晨三点了，唐婉终于有了睡意，沉沉睡去。 唐婉起床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她迷迷糊糊间拿起手机，想到凌晨发的那条好友申请，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来，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心跳骤然加快，期待、兴奋、刺激，仿佛已经看到了顾焱和她互诉衷肠的画面了。 诶，一条消息都没有吗？ 唐婉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一条消息都没有。 难道在工作，忙到没有时间看消息？还是在摆架子，耍脾气，等着自己当面跟他道歉？ 期待落空最是难受，唐婉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脾气上来了，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先在小本本上记下了，以后让顾焱跪搓衣板。 今天正好周采薇休息，唐婉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早餐已经弄好了。 她俩认识快二十年了，唐婉的微表情代表的情绪她要比唐婉自己还清楚。 “你这是怎么了，大早上的谁又惹你生气了？” “我今天凌晨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给顾焱发了好友申请，但是他到现在还没有通过。”唐婉皱着眉头，用力咬着口中的包子，像是在发泄自己不满的情绪。 “大小姐，当初你和人家说分手之后，消失了整整四年，音讯全无，是个人都会生气的好吧？”周采薇点着唐婉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啊你，一手好牌被你打得稀烂。你今天晚上好好表现吧，” 她又开始了，唐婉揉了揉额头，赶紧转移话题，“你今天打算做什么？” “好不容易休息，当然是去约会啊。”周采薇冲着唐婉翻了个白眼。 “和那个心理医生？” “嗯哼，帅气的李医生，下次有空带你见见。” * 晚上。 唐婉在电梯里对着电梯壁整理着自己的妆容。 她今天选择了奶油肌妆容配斩男色的口红，头发放下，发稍微卷，是当年顾焱最喜欢的。 着装上她选择了一件很有版型的黑色风衣，显得很干练。 大学的时候，她喜欢小裙子和可爱粉嫩的衣服，但是顾焱偏偏就觉得简约大方的深色系更符合唐婉的气质。 唐婉不只一次吐槽顾焱“思想落后，审美直男”，有一次还冲他发火了，从那之后，顾焱再也没有说过了。 后来事实证明，顾焱的眼光是没错的。 电梯很快到了二楼，包厢里传出来大家说笑的声音，气氛很活跃。 唐婉深吸一口气，双手有些颤抖地摸上冰凉的门把手，将门推开。 看到有人进来了，包厢里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打量着站在门口的那个女人。 唐婉一眼就看到了顾焱，桃花眼、高鼻梁、薄唇，五官立体分明，面部线条硬朗，与四年前相比，褪去了青涩，更有男人味了。 这部剧的女一号白眉儿正在和他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他正好挑起剑眉表示诧异。 环境嘈杂，为了能听清对方讲话，他们的距离很近。 这次唐婉确定以及肯定，顾焱是看到了他，但是他的眼神如同古井无波，他竟然……用打量陌生人的眼光来打量着她。 唐婉的手捏紧包包的背带，用力到指尖都有点泛白。 很巧，顾焱今天也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最尴尬的是，他和唐婉穿得还是情侣款。 这两件衣服是某品牌发布的情侣装，唐婉实在是太喜欢了，就单买了一件女款。 那他呢？他为什么买了男款，是因为有女朋友了吗？ 唐婉稳定住心情，笑着向大家打招呼，“大家好，我是唐婉，是《深宫传》的原著作者兼编剧，很高兴能和大家一起共事，接下来的时间里还请多多指教。” “欢迎欢迎，小唐是一位非常有才华的作家。”姜同导演带头对唐婉的到来表示欢迎。 唐婉找了个空位坐下来，和周围的人打着招呼。 很快，有其他人发现了唐婉和顾焱衣服的问题。 “诶，焱哥，你的衣服和唐编剧是情侣装吗？”有个人直接就问出来了。 包厢里又陷入了一片寂静，问出这个问题的人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今晚第二次，顾焱用那种冷冰冰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唐婉觉得顾焱的眼睛里能飞出刀子，直至戳进自己的心脏。 “不是。”三秒过后，顾焱移开目光，蹦出了两个字。 他这话是“不是情侣装”的意思还是“不是和唐婉穿情侣装”的意思？ 那个名为情感的小人在唐婉的心中一边咆哮一边转圈圈，唐婉只觉得头疼。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焱哥助理，老大的衣服都是我买的，我不知道那件是情侣装。”有一个略有点熟悉的声音在包厢响起。 唐婉循声望去，说话的人是江淮，在大学的时候就是顾焱的小跟班，目睹了他们从恋爱到分手的过程。 四目相对，江淮有些歉意地朝着唐婉笑了笑，由于他的问题，老板和前女友穿上了情侣装，他才是全场最尴尬的崽。 唐婉松了一口气，还好，是单身，否则他们第二次恋情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看来唐编剧是年纪轻轻就爱□□业双丰收啊，你这么优秀，男朋友也一定很优秀吧。”白眉儿笑着说道。 唐婉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没有男友，我买它纯粹是觉得好看。”说完，她有些紧张地看向顾焱，发现顾焱像是根本没有在意白眉儿的话，一直在跟身边的人低声交流。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小唐毕业于A大吧？”姜导问道。 “对的。” “小焱，你和唐婉是校友啊？A大可真是人才辈出啊，你们之前认识吗？”姜导把话题抛给了顾焱。 唐婉心提到嗓子眼，顾焱会怎么回答？初恋女友？新闻会怎么写？“惊！《深宫传》作者竟是顾焱前女友”，难道她刚刚回国就要登上明天的娱乐头条了吗？粉丝会不会要她写一本小说来讲述她和顾焱的恋爱史？那她可一定要好好想想怎么写。 唐婉甚至连小说大纲都要捋出来了。 “不太熟。”顾焱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来。 唐婉高高吊起的心脏加速坠落，摔在地上，血肉模糊。 不太熟？她盯着顾焱，有些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 可是男人根本就没有想和她进行眼神交流的意思。 人很快就到齐了，推杯换盏，包厢里又恢复了原来热闹的氛围。 唐婉咬了咬唇，暗戳戳地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菜。 臭顾焱，他们连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小屁孩都三岁了，还不太熟？ 唐婉真的不知道顾焱是因为现在人太多不好谈私事还是真的因为当年的事情很生气。 应该是前者吧，唐婉想着，虽然当年是她做错了，但是以之前顾焱爱她的程度，不至于对她这种态度。 真不愧是影帝，演技真好，为他打call，不过他这么不喜欢公开自己的私生活，那以后岂不是约会都要小心翼翼的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真的很生气，要不然好友申请怎么到现在还没通过呢，吃完饭，她得和顾焱单独聊一聊，得把人哄好了。 唐婉天马行空地想着。 “小唐年纪轻轻就有现在的成就真的很不错了，但是写剧本和写小说可不一样。”坐在她对面的人开口说道。 那位也是《深宫传》四位编剧之一，四十多岁的样子，经验挺丰富的。 唐婉明白了，这是给职场新人的下马威呢？ “我明白，我一定会多向您学习的。”唐婉朝她举了举酒杯。 这顿饭唐婉吃得并不轻松，她大学毕业后出国，由于她的职业不需要太多的社交，尽管现在她已经26岁了，还是一个职场新人。 剧组里大多数人都很友善，但是还是少不了一些阴阳怪气的人。 对于唐婉来说，应对这些职场上的事情并不轻松，而且顾焱一星半点帮她的意思也没有。 聚餐接近尾声，顾焱有事带着助理先行离开了，唐婉也随便找了一个借口紧跟了上去。 两个大男人大步流星地往外走着，唐婉跟得有些吃力，鉴于餐厅人多眼杂，她也不好喊顾焱的名字。 就这样一直跟到了地下车库。 “顾焱！”见周围没有其他人了，唐婉喊出了他的名字。 男人听出了他的声音，脚步一顿，但是并没有停留或者是回头。 江淮摸清了自家老板的态度，放慢脚步，拦着唐婉，“诶，学姐，学姐，老大晚上还有其他事情，您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唐婉急得直跺脚，“都这个点了，他还能有什么事情。” “顾焱，如果你不停下来，你一定会后悔的。”唐婉冲着顾焱的背影大声说道。 这句话像是触碰到了某个机关，令在场的人都有点恍惚，顾焱下意识脚步放慢。 在她们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唐婉和顾焱闹脾气，顾焱那天大概也是心情不好，把背影留给了唐婉，没有去哄那个发火的小作精。 他腿长，很快就拉开了和唐婉的距离，他听到唐婉在他的身后喊了一句“如果你现在不回头，一定会后悔的。”，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没有回头。 走了一段，他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回头去找唐婉，发现女孩坐在地上流着眼泪，膝盖上是不小心摔跤后的伤口，混着泥土流着血，有些狰狞。 后来，顾焱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唐婉哄好，并且向唐婉保证“再也不把背影留给她。” 趁着顾焱愣神，唐婉甩开了江淮，冲到了他的跟前。 追了这么久，她还在小口喘着气，脸颊有些微红。 “我在后面追了这么久，你为什么不理我？”唐婉质问道。 江淮很有眼力见地走开了，顺便确认周围没有狗仔在偷拍。 “我每到一个地方，都有人在后面追着我，我需要停下来跟所有人打招呼吗？”顾焱皱了皱眉头，不带任何情绪地说。 唐婉做梦都没想到，时隔四年，顾焱和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我……我和他们能一样吗？”唐婉气地胸口起伏。 “不一样吗？那你是我的谁呢？”顾焱抱着双臂，用一种打量的眼光看着她。 “一分钟，有事情就快说。”还没等唐婉回答，顾焱就不耐烦地说道。 看着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中不加掩饰的厌恶与冷漠，唐婉的心跌落谷底。 冷静下来后，她也想到了此行的目的。 之前被生气赶走的愧疚的情绪又回到了她的心头。 唐婉活了26年，这是她第一次向人示弱，在大多数的关系中，她都是属于强势的那一方，是从小被父母和老师捧在手心长大的“天之骄女”。 唐婉心跳如擂，眼神有些躲闪，不想直视顾焱的双眼，因为那里面冷淡的情绪会让她没有办法和顾焱交谈下去。 “今天主要是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当年分手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我们复合好不好，我们还有一个……” “唐婉，或许你自己没有意识到，从一开始，你的感情就像是对我的一种施舍。”唐婉还没有说完，顾焱就打断了她的话，“你开心了，就给我多一点，生气了，就把它们收回去。” “不是的，当年我主动提出分手只是一场误会，我们两个人都是这场误会的受害者，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我这几年过得也很煎熬。”唐婉气得眼角发红。 “我现在对于你当年为什么提出分手一点都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你这几年的心路历程，既然我们现在都有各自的生活，那就没有出现在对方生活中的必要了。”顾焱的声音不大，但是很坚定。 “我不要，我才不要什么一别两宽，不管你怎么想，至少我们工作上就有交集。”唐婉双手握拳平复着情绪。 “你不要想太多了，如果我知道这本书是你写的，我是不会接这部剧的。”顾焱淡淡解释道。 “你怎么这么过分？！你之前跟我说过不会对我用冷暴力，可是今天一直对我这么冷漠，你说不把背影留给我，我跟在你后面一直追我，你都不理我！我跟你解释你都不听，我都已经跟你说对不起了，顾焱，你到底想怎样？” 唐婉气极，她这句话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略带哭腔的声音在地下车库回荡着。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你无缘无故的分手短信？对不起在我众叛亲离的时候离我而去？对不起当年那份一点也不纯洁的感情？还是对不起当年那颗被你踩在脚下的真心？” 顾焱额头上青筋暴起，朝着唐婉步步紧逼。 唐婉在顾焱的压迫中后退，直到背抵墙壁，退无可退。 “顾焱，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认识五年了，唐婉第一次看顾焱生气的样子，她的气势不自觉地减弱了。 顾焱把唐婉圈在墙角，钳住她的下巴，红着眼睛恶狠狠地说道：“意思就是，当年的你把我亲手推开，如今你连说怀念的资格都没有。” 第3章 那晚有个男孩在等你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唐婉蹲在地上，有些恍惚地抬起头，看见一位老奶奶慈祥地望着她。 “谢谢奶奶，我没事。”唐婉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扶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眼眶还是红着的。 她看着那辆黑色卡宴绝尘而去的方向，微微有些出神。 顾焱和江淮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但是他临走前那看向唐婉的眼神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子里。 愤怒、憎恶与不屑。 唐婉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现在的顾焱和之前那个热烈而温柔的他完全不一样。 结合造成顾焱和她分手的那场人为造成的误会，唐婉只觉得后背发凉，她仿佛置身于一阵迷雾之中，能看见隐隐约约的光亮，却不知道通向光明的路。 她深刻地感觉到了有些事情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 但是她唐婉从小到大就不是柔弱的小羔羊，等她把这些事情查清楚，当年害得她和顾焱感情破裂、小屁孩三岁还没见过父亲的人，都要遭受应有的惩罚。 事成之后，她要把证据摔在顾焱的跟前，让他为他的冷漠而道歉，到了那个时候，她才不会那么轻易就原谅他，也要让他尝尝冷暴力的滋味。 唐婉回到周采薇家的时候，她还没有回来，唐婉留了张便签贴，拖着自己的行李回到了自己家。 远远地，唐婉就能看到父亲唐川和继母曾姨在别墅门口等着她，他们身后是家里温暖的灯光。 四年了，她回家了。 “爸。”唐婉扑进父亲的怀中，抑制不住哽咽，将着几天受到的委屈发泄出来。 就算顾焱现在一副不要她的样子，这世界上还是有一扇家门永远为她敞开着。 “哎哟，我们的宝贝女儿可算是回来了。”唐川眼泛泪花，轻轻拍着女儿的背，“怎么哭成这样？是谁欺负你了，爸爸帮你去教训他。” 曾姨也在一旁抹着眼泪。 唐婉的父母在她三岁的时候就离婚了，她跟着父亲一起生活，而双胞胎哥哥唐灼则跟着妈妈去了国外。 在唐婉五岁的时候，唐川和现在的妻子结婚了。 唐川本来就是一个十足的女儿奴，对于没能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庭非常愧疚，总是在其他方面尽力弥补唐婉，再加上唐家本就家境优渥，唐婉从小就过着公主般的生活。 唐川从来就没有拒绝过女儿的任何请求，就算是四年前唐婉发现自己怀孕后为了逃避现实选择留在美国，他的震怒也只是单方面对于他不知道的那位孩子的父亲。 作为一个老父亲，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唐婉能够无忧无虑地生活，尝遍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当唐婉的“作”的开始冒头时，他也没想过要遏制，因为他觉得，只要女儿开心就好了，只要不触碰底线，其他的事情他都可以帮她摆平。 后来，唐婉也确实只在爱她的人面前作。 “你的房间还是老样子，里面的东西都没有动过。旁边的客房改成了儿童房，等到时候小宝回国，他再大一点就睡这间。”曾姨一遍领着唐婉往楼上走，一边说道。 唐婉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看着和四年前原封不动的摆设，她甚至觉得，桌上的书都摊开在四年前的页码。 “那……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曾姨对唐婉说，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唐婉看到曾姨眼角有着明显的皱纹，她和唐婉的亲生母亲一样大，但是看上去却至少老了五岁。 唐婉知道，这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被她折腾的。 在唐婉四岁的时候，父亲领了一个陌生女人回家，对她说：“婉婉，以后就让曾姨和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 小唐婉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懵懵懂懂地点了一下头。 第二天，她对邻居家的小男生说：“我们家里来了一个漂亮阿姨，她给我带来很多礼物，爸爸说她以后就要和我们一起生活啦。”语气里颇有些炫耀的意思。 没想到，那个小男生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唐婉，你是不是傻的？你爸爸是要和那个漂亮阿姨结婚，你知道结婚是什么意思吗？结婚就是要生小宝宝，等你爸爸有了其他的小宝宝，你就不是他的宝贝女儿了。” 小唐婉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就在那个她“明白”了结婚是什么意思的那个下午，她趁着大人不注意，跑了出去。 她不要那个阿姨，如果爸爸要和那个阿姨结婚，她也不想要爸爸了，她只想要妈妈，她最后一次见到妈妈是在一个有飞机的地方，她只要在找到有飞机的地方，就能找到妈妈了。 一个小不点只身一人在街上乱窜很引人注目，很快就有好心的路人报了警，很巧的是，那个派出所的一名民警正好是唐川的朋友，连忙给他打了电话，而那个时候唐川找女儿都要找疯了。 唐川接到电话之后和曾姨第一时间赶到了派出所。 那是唐川唯一一次对唐婉发火。 “唐婉，你为什么要到处乱跑？” 看到爸爸这么凶，唐婉委屈极了，小小的脑袋中已经脑补出爸爸和曾姨结婚后她的家庭地位了，小嘴一瘪，哇地一声哭出来，“爸爸结婚之后就会有其他的宝宝了，爸爸不要我了，我要去找妈妈。” 在场的大人都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曾姨蹲下来为唐婉擦去了眼泪，柔声说道：“爸爸不会有其他的宝宝，我们家只有你一个小公主。” 曾姨并不是在哄小孩，这个承诺，她坚守了二十年，从三十岁到五十岁。 唐婉自己做了母亲才知道，一个女人要说出这样的话来有多么不容易。 而她唐婉呢，她做了什么？ 年龄稍微大点之后，她听亲戚说曾姨才是父亲的初恋，当时她的父母结婚只是因为来自家族的压力，她就理所当然把曾姨当成了她父母离婚的□□，她认为就算不是□□，也是催化剂。 在唐婉的心里，妈妈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即使妈妈离开之后，她也在不自觉地维护着妈妈在这个家的地位，知道有一天，家里的佣人都管另一个女人叫“太太”。 从一开始，唐婉就把自己放在了和曾姨的对立面上，觉得对方做什么她都看不惯。 将近二十年，她一直没给人家好脸色看，而父亲对她无理取闹的行为虽然肯定不会纵容，但由于心疼女儿也没有因此责罚她。 看着曾姨现在还在用这种小心的语气和她说话，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心里的两个小人又开始打架了。 理智说：“快道歉，赶快道歉，人家之前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一直都视而不见。” 情感说：“唐婉，你不要面子的吗？你们之间battle了二十年，你要现在示弱吗？” 曾姨看着唐婉没说话，笑了笑，转身准备走了。 “曾姨……”唐婉叫住了她。 唐婉的拳头攥的紧紧的，道歉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变成了“您早点休息，晚安。” 继母走之后，唐婉懊恼地锤了锤脑袋。 房间里的摆设果真和四年前的一样，连窗台上那束白玫瑰都在原来的位置。 白玫瑰，是唐婉最喜欢的花， 唐婉收拾好东西，打开电脑，准备在睡前再工作一小会儿。 这时，有人敲响了她房间的门。 来人是家里的管家张妈，张妈已经在唐家工作三十年了，她是唐婉学生时代在这个家里除了父亲以外最亲近的人， 张妈手上端着牛奶和切片面包，就像学生时代一样。 “牛奶是为了助眠，面包是促进吸收。”张妈一边搁下手中的盘子，一边说道。 唐婉觉得有些恍惚，觉得这四年只是一场梦，她从未离开过。 “张妈，谢谢你，你真好。”唐婉抱着张妈的手臂撒娇。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张妈对唐婉说，“婉婉，你四年没回家，有一件事情我也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 “嗯？什么事情啊？”唐婉端着热牛奶，疑惑地问道。 “你去美国的那天晚上，下着大雨，有个男孩子一直在咱们家大门外淋着雨，喊你的名字，当时先生和太太都不在家，我也没法儿，就去跟他说你已经去美国了，但是他不相信，一直不肯走。” 张妈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当时凌晨三点起床上厕所的时候特意去看了看，那个时候他还没走。” 那天是个暴雨天，是唐婉的二十二岁生日，是她和顾焱分手的日子，也是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一天。 听到张妈的话，唐婉的心仿佛被电流击中了一瞬，她双手颤抖地连牛奶都有些握不住。 张妈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她对着电脑发了好一会儿呆，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有密码锁的盒子，里面装着曾经的少女心事。 唐婉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她和顾焱的合影，照片上的男孩冲着镜头开心比耶，青春洋溢。 当天晚上，唐婉做了一个梦，梦里全是白玫瑰，娇艳欲滴的，糜烂的。 她和顾焱缘起白玫瑰，缘灭白玫瑰。 第4章 缘起白玫瑰 唐家的产业是唐婉爷爷中年的时候创立的，唐爷爷是一个很有商业头脑的企业家，唐家的产业华佑集团在当地也是能排的上号的。 唐爷爷眼光很毒辣，早在十年前就把主营业务逐渐向互联网金融方向转移，近几年互联网金融的快速发展，让华佑集团的市值水涨船高。 唐婉的父亲唐川和叔叔唐军都被安排在自家公司上班。 第二天，唐婉没什么事情做，打算去大学看看，A大的环境是出了名的好，也对外人开放，周末天气好的时候，有不少附近的居民带着小孩子去散步或者露营。 唐婉出门的时候，正好赶上唐川去公司，就蹭了父亲的车。 “这几年爷爷的身体还好吧？每次我给他打电话他都说自己身子骨硬朗的很，我就怕他报喜不报忧。”唐婉挽着父亲的胳膊嘟囔着。 “爷爷老了，身体不如之前是肯定的，这几年公司发展迅速，他要操心的事情也很多。”唐川叹了一口气。 “爷爷年纪这么大了，还不打算放权吗？”唐婉在美国的时候，也不太关心公司的事情，如今听父亲的意思，唐爷爷似乎还在事事把关，有些诧异。 “最近公司有小道消息，爸打算把一把手的位置交给你叔叔。”唐川不在意地说道，“婉婉，你知道的，你爸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生意场上那些弯弯绕绕，可惜生在了商人家啊。如果是你叔叔接管了企业，我也乐得清闲。” 唐婉扑哧笑了，“公司的小道消息还能传到你们管理层耳中呀？” 唐婉明白父亲说得没错，唐川性格直来直往，与人交往的时候没有那些弯弯绕绕，他不太适合硝烟四起的商场，也不适合当一个大企业的管理者。 至于叔叔唐军……想到这里，唐婉撇撇嘴，他们兄弟二人的性格完全是相反的。 唐军的手段是出了名的狠辣，他就像是黑暗中蛰伏的动物，伺机而动，而且正中猎物的要害。 唐婉一直觉得，唐军不但在生意场上是如此，他在与其他人交往的时候，也是如此。 被他盯着看久了，都会觉得后背发凉。 回到了学校，唐婉漫无目的地走着，四年了，学校的变化不大，只是有些建筑的外观重新粉刷过了。 一路上，唐婉与不少正在跑步的男男女女擦肩而过，A大的学生每个学期都要完成一定的体育运动量，跑步是其中的一项，学生们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跑完相应的公里数。 唐婉那个时候也要跑，只不过每次她和顾焱一起出来跑步，都是顾焱跑两个人的量。 “唐婉？”唐婉听见有人在后面喊她的名字。 “秀秀阿姨！”没想到还遇上熟人了，秀秀阿姨是唐婉大四时调到她们寝室楼的宿管阿姨。 “婉婉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阿姨都快认不出来你了，走，去管理室坐坐，和阿姨聊会天。”秀秀阿姨笑眯眯地说道，唐婉也不好拒绝，就随着阿姨来到了宿舍一楼的管理室。 “26岁了吧？找对象了没？”和大多数许久不见的长辈一样，开口必问你有对象吗？ 唐婉只是摇了摇头，也不想语出惊人，告诉阿姨她儿子都三岁了。 为了避免阿姨继续问一些令人窒息的问题，唐婉打算掌握对话主动权。 她看到门口空荡荡的桌子，问道：“秀秀阿姨，您现在不喜欢白玫瑰了吗？” “白玫瑰？”秀秀阿姨听到她的话有些诧异，“你为什么这么问，阿姨什么时候喜欢白玫瑰了？” 唐婉眨了眨眼，听到秀秀阿姨的回答，觉得有些奇怪。 之前进宿舍楼门口放着一张桌子，上面除了晚归签到表还有一个玻璃花瓶，每天早上那里都会插上新鲜的白玫瑰。 由于玫瑰花是唐婉大四的时候才插上的，正好是秀秀阿姨调来没几天，所以唐婉以为那是宿管阿姨插上的。 唐婉对白玫瑰爱得深沉，所以每天出门看见那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心情似乎都要变好一点点。 “那花难道不是您插上的吗？” “噢噢噢。”秀秀阿姨也记起来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摆摆手，“嗐，那花是我插上的，但是别人拜托我插的。” “拜托？” “对，之前有一个男生跟我说，他女朋友住在咱们这层楼，喜欢白玫瑰。他就每天都放一束新鲜的白玫瑰在管理室的窗台上，希望我能插到花瓶里，放在一个出门的时候能够一眼就看到的地方。” 秀秀阿姨继续回忆，说道：“这个情况持续了快一年吧。对，就是你们这一届毕业搬走之后，他就没有送过了。” 唐婉的心脏跳得很快，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您还记得那个送花的男生长什么样吗？” 顾焱现在是公众人物，保不准阿姨知道他，所以唐婉没有办法直接把顾焱的照片给她看。 “记不大清了，只记得他个子很高，长得很帅，笑起来很好看。怎么？你认识啊？”秀秀阿姨随口一问。 唐婉没有说话，她胸口就像是有一团棉花，堵的难受。 秀秀阿姨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年轻人的恋爱真是美好啊，不像我们，整天都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美好？确实很美好，认识顾焱是她大学时期最美好的事情。 唐婉，A大中文系系花，肤白貌美大长腿，满足了大家都女神的全部幻想，却是一朵高岭之花，难摘。 从唐婉上大学的时候到她毕业的这四年间，问她要联系方式或者直接用各种方式表白的男生拉起手来肯定能绕学校操场一圈了。 无论是从外貌到专业实力，唐婉从小到大都习惯于做众人视线的焦点，她也一直觉得在大学这种春心萌动的年龄对异性产生爱慕之情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她去食堂吃饭，那段时间唐婉的脸有些过敏，洁白无瑕的脸蛋上红了一片，看上去有些吓人，所以她就带着口罩。 好巧不巧，她在排队的时候，听见身后的男生在议论她。 “过几天就是情人节了，你打算怎么过？”一个男生问道。 “单身狗还能怎么过，我给女神写了一封情书，不求她能答应，只求她能看到我的名字。”另一个男生回答道，听这语气，还挺深情脉脉的。 “诶，你这小子，还有女神了？谁呀？” “中文系的系花唐婉。” “你不是喜欢那种小鸟依人型的吗？唐婉估计都要和你差不多高了吧，怎么，口味变了？” “无论标准型是什么样的男生都会想追唐婉这种类型的吧，像她这种女朋友，带出去多有面子呀。” 那两个男生很快就聊起了别的话题，唐婉一直没有回头，她一点都不生气，她只是很不屑，真是有点搞笑，就算你们追我只是因为我“带出去很有面子”，我还压根就看不上你呢。 这一天，唐婉明白了，并不是所有的追求都是源于爱，并不是所有的爱都是纯洁无暇的。 这一天，唐婉和顾焱初次见面。 大概是情人节要到了，大家都很想在情人节前脱单，连着好几天，唐婉都遇到了非常令人不适的表白方式。 什么用蜡烛摆成心、宿舍楼底下唱情歌、九十九朵红玫瑰、半路上塞情书……二十一世纪了，有点新意行不行？ 唐婉走在校外的路上，刚刚打发了一个半路拦着她表白的学弟，就听见后面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从学校的一个区到另一个区，走外面的大马路会比较近，所以为了赶时间，大多数学生都不会走学校里面弯弯绕绕的路。 听出来是陌生人的声音，唐婉懒得回头，而且还加快了脚步。 之前别人向她表白，她还会很有礼貌地拒绝，自从中午听了那个男生的话之后，她就真的是既不屑也不耐了。 改装的摩托车发出不小的轰鸣声，引得不少学生回头，那个男生将摩托车非常帅气地停在唐婉的身前，挡住了她前进的路。 男生穿着黑色的皮质夹克，脚踩一双马丁靴，有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五官立体而深邃。 唐婉扫了他一眼，长成这样，大概就是那种“带出去很有面子”的类型了。 “学姐，我喜欢你，你做我女朋友呗。” 他的身后还有一些人在跟着起哄。 空手表白不是第一次见，但是一句话表白唐婉还是第一次见。 “不好意思，我对学弟不感兴趣。”唐婉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笑了笑，回道。 那个男生大概也没想到唐婉会这么回他，愣了一下。 就在唐婉准备绕过他离开的时候，男生神情挑衅地说道：“学姐，我一定会追到你的。” 那一眼就让唐婉不喜，只当笑话。 后来，唐婉总是在路上被顾焱拦住，不过之后他就不是空手了，每次她都会给唐婉带来一束白玫瑰。 第一次看见他手捧白玫瑰，唐婉有点吃惊，后面次数多了就没什么感觉了。 在他们在一起前，唐婉只接过一次他的花，那一次唐婉心情不好，顾焱又缠得紧，她直接接过那束玫瑰丢进了垃圾桶。 现在想想，顾焱当初是怎么喜欢上她的？怎么知道她喜欢白玫瑰？这些问题在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唐婉一点都不感兴趣，等以后有机会，得好好问问。 * 在宿管阿姨那里坐了一会儿，唐婉回去的时候正好是中午饭点，有大批的同学往食堂的方向走。 她夹在人流中，听着周围的同学在议论一些明星八卦。 她非常敏感地捕捉到了几个词“顾焱”、“热搜”。 她心里一紧，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掏出手机，点开微博。 果真，热搜第一就是和顾焱有关的——“心疼顾焱”。 第5章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 顾焱是在20岁那年进入娱乐圈的，他的伯乐就是《深宫传》的导演姜同，同年，他凭借着处女作一炮而红。 唐婉对娱乐圈的事情不感兴趣，当时知道顾焱进了娱乐圈也是听一个大学同学说的。 在美国四年，唐婉一直有意避开与顾焱有关的一切消息，自从顾焱一炮而红，常驻八卦和娱乐新闻后，唐婉连微博都卸载了。 直到前段时间，当年的分手的事情发生反转之后，唐婉才有意去收集顾焱的消息。 知道了他现在名利双收，一年前已经拿到了百花奖影帝，是当下最炙手可热的男演员。 但是一直有一个疑问在唐婉的心头存积很久了——顾焱当时为什么会进娱乐圈。 顾焱在唐婉大学的时候学的是商科，他和唐婉家里的情况有些相似，爷爷辈创办了一个企业天启集团，在父亲的手上发展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金融科技公司。 在唐婉认识顾焱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家境殷实的富二代，只不过和那些只会花钱贪图享乐的二世祖不一样，顾焱是一个聪明且勤奋的人，否则他也不会进国内的顶尖学府。 凭借着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年唐婉对顾焱的认识，顾焱的父母都是属于比较保守的一类人，在他们所处的阶层，上了年纪的父母对于子女进娱乐圈这件事其实还是挺介意的，他们很多人都希望子女学成归来可以继承家族产业。 没想到，这个疑惑能在今天得到答案。 点进那个话题，第一条微博是几个小时前发的，却已经有几百万的评论和点赞量了。 那位博主不知道从哪里翻到了姜同导演三年前的一个采访，采访的时间就是在顾焱的处女作上映前，主持人提了几个关于这部作品的问题。 主持人：“近几年与你合作的都是一些非常有名的演员，那么您这部剧为什么会想到启用新人呢？” 姜同没有做过多的思考，回答道：“我一年前第一眼看到小顾的时候，就觉得他非常符合这部剧男主角的气质。” 支持人继续问道：“我很好奇，据说男主是国内某知名学府的在校大学生，姜导您是怎么说服他进入演艺圈的呢？” 看到这里，唐婉心跳加速。 姜导笑了笑，说道：“大概是因为我给的片酬吸引人吧。” 看到这里，唐婉皱了皱眉，非科班出身的新人第一部 剧能赚到多少钱？顾家怎么可能会缺这点钱？ 视频只截取了采访的一小段，唐婉看完了就退了出来，阅读起了博主配的一大段文字。 其实光从姜同的话来看，无心的人就仅仅只会觉得那是一句打趣的玩笑话，但这位博主显然是一个有心人，他去查了顾焱的资料。 他扒出来顾焱原是某企业的继承人，后该企业遭受债务危机破产被收购，家人住院急需用钱，后阴差阳错遇上了姜同，这才进了演艺圈。 后来，顾焱有了一定的资本，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在投资领域颇有建树，现在已经在筹备创立自己的公司了，弥补当时的遗憾。 顾焱方暂未对这条微博做出回应。 娱乐圈里的新闻真真假假说不清楚，而且博主可能也怕透露太多的顾焱个人信息会被追究，也没有把顾家的企业名字放出来，评论里也有一堆人对他的消息表示质疑。 尽管如此，凭借着顾焱现在的热度，这条微博还是爆了。 网友或许没有查证的渠道，但是唐婉有。 唐婉急打开浏览器，急匆匆搜索天启集团的消息，由于太着急了，她一直打错字。 她心跳的很快，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小道消息恐怕是真的。 有很多相关新闻都蹦了出来，发表的时间都是在四年前。 加粗的大标题刺痛了她的双眼——“天启集团被华佑集团收购，具体方案今日已正式公布。” 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唐婉觉得脑子里仿佛有无数朵烟花炸开，迷茫和震惊让她觉得呼吸都有一点不顺畅。 周围叽叽喳喳的学生的交谈声仿佛已经褪去，唐婉觉得她现在只能听见自己的心在剧烈的跳动。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一家处于上升期的企业会因为资金运营问题而破产被收购？ 唐婉拨通了唐川的电话，开门见山地问：“爸，当年华佑收购天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唐川听到女儿的质问愣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毕竟那起收购当年在整个行业里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那个项目啊，当年是因为天启本来资金管理就有点问题，倒也不至于破产。而且正好当时有一个大企业要做互联网支付，在招标，天启是投标人之一，只要拿到那个项目，这些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但是说起来也奇怪，天启应该是最有可能中标的企业，后来竟然没中，打那以后，天启就在走下坡路了，最后也不知怎么，就演变成了债务危机，没过多久就破产清算了。” 唐婉攥紧了拳头，气息不稳地问道：“这个项目当时是谁在负责的啊？” “你叔叔。” 唐婉闭了闭眼，以唐军的行事作风，当年的事情可能不会这么简单。 她的心有些慌张，大学的时候，顾焱不只一次在唐婉面前透露出对爷爷的敬仰之情，那么这家公司对于他来说是极其重要的。 顾焱之所以对她这么冷淡是不是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如果当年不是她走得那么决绝，如果她当年施以援手，最后可能就不是这个结果了，他是不是在怪她？ 看来她和顾焱之间的矛盾，要比她想象的多很多。 至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过两天回唐家老宅吃饭的时候，她一定要问清楚。 只是要委屈儿子了，不能那么早就和父亲见面。 那位博主还提到了顾焱家人生病了，顾焱有一个小他四岁的妹妹，唐婉见过她几次，四年前她还是一个高中生，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 不知道是谁生病了，现在好了没有，唐婉有一个表叔在市中心医院工作，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唐婉越想越着急，顾焱的微信她没有加上，他的电话号码她也没有，要怎么才能联系上他？唐婉有些焦虑。 突然，她福至心灵，打开了《深宫传》的微信群，姜导之前发了一份工作人员联系表，上面果然有顾焱助理江淮的号码。 她毫不犹豫地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人接起来。 “喂，您好。” “江淮，我是唐婉，我有事找顾焱，你能不能让他听一下电话？” “学姐，这……”江淮有些犹豫。 “拜托你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他。” 江淮对唐婉的性格很熟悉，听到唐婉这样示弱，他愣怔了一下。 电话那头顿了将近半分钟，江淮应该是去请示顾焱了。 “抱歉学姐，老大现在不太方便接电话。” 唐婉知道，顾焱是不想接她的电话。 “我听说……顾焱家里有人生病了，现在好了吗？”唐婉打算直接问江淮了，作为顾焱的助理，他肯定知道一些他家里的事情。 “学姐你是看微博了吧？那些营销号发的东西只是为了博人眼球。” 也没说是真是假，江淮很聪明的把这个问题避开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是真的，我表叔在市中心医院工作了几十年，有一些人脉，我可以帮上忙的。”唐婉急急忙忙想要解释道。 “学姐，如果真如新闻里所说，老大他也有能力找很好的医生的。” 听到江淮的话，唐婉愣了一下，确实，以顾焱现在的身份地位，什么专家请不到？她真的在瞎操心，其实，她也只是想弥补一下当年的错误。 挂了电话，唐婉揉了揉长时间低头看手机而有些酸痛的脖子，她抬起头，这才看到不远处挂着的横幅——“热烈庆祝A大成立100周年，欢迎各位校友回家。” 今年是A大100周年校庆，学校邀请了不少在各个领域的校友回来参加校庆活动，唐婉前段时间也接到了通知。 之前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现在想想，顾焱应该也是会回来的吧，没想到还能在进剧组前见到他，唐婉还是很开心的。 * 电话那头，江淮硬着头皮对顾焱说：“老大，学姐刚刚打电话来是问你有没有家人住院。” 顾焱在看剧本，头也不抬，冷冰冰地说道：“我有问你她刚刚说了什么吗？” “啊……没有。”江淮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以后和她有关的事情都没有必要告诉我，我一点都不感兴趣。” “好的，我知道了。” 这大概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时过境迁，这两人现在的关系竟然会到这么一种水火不容的地步，江淮有些感概。 他和顾焱是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大学室友。 当时顾焱追唐婉的时候，不但自己到处收集唐婉的有关“情报”，也要求他“一旦有关于唐婉的消息，立马上报。” 四年前的他打死都不会相信有一天顾焱会这么对唐婉。 不过话又说回来，唐婉四年前对顾焱造成的伤害实在是太深了，放在他身上，恐怕也是无法释怀，无法原谅的。 第6章 你错在了哪里？ 父母在年幼的时候离异这件事情给唐婉带来了不小的影响,她变得敏感而缺乏安全感。 如果说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是一张纯洁的白纸，随着他们年龄增长，这张白纸被画上不同的色彩，那么这张属于唐婉的白纸肯定比同龄人的色彩更加丰富些。 她从小就对大人们情绪的变化很敏感，对于那些跟在她后面讨好她的人她也能分出有几分真心。 对于叔叔唐军和堂妹唐恬，唐婉从小到大就没有什么好印象。 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甚至不敢单独跟叔叔待在一起，因为她觉得那双笑眯眯的眼睛后面藏着一些令她看不懂的情绪。 唐恬年龄小，没有她爸爸那么善于伪装，她是把对唐婉的不喜明晃晃地挂在了脸上，唐婉也懒得跟她维持表面上的平和，所以从唐婉记事的时候开始，她们姐妹二人一见面就呛声。 这天，唐婉和父亲还有曾姨回唐家老宅吃饭，叔叔一家也会去，一家人在几个月内一定要聚几次是唐家不成文的规定。 叔叔一家比他们到的早，他们一进门，唐军就热情地朝他们打招呼：“哥，嫂子！”，而后，他把目光移向了唐婉，“婉婉可算回来了，都四年没看到你了，真是越长越标志了。儿子呢？没跟着一起回来？” 唐爷爷一直非常介意唐婉未婚生子这件事，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这件事情，而唐军趁着唐爷爷不在就这么明晃晃地提了出来。 唐婉不欲和他过多解释，只是摇了摇头，说道：“他还没回来。” 唐恬在一旁嘟囔：“就算是回来了也不敢带到爷爷面前吧。” 唐婉刚想说什么，这时候听见唐爷爷洪亮的声音响起：“唐婉，上来。” 一家人抬头望去，老爷子站在二楼的栏杆旁看着他们，面无表情，说完这句话，他就扭过头走进了书房。 唐婉转过身，吐了吐舌头，唐婉在自己家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但她从来不敢在爷爷面前造次，唐爷爷对于他们这些晚辈是出了名的严厉。 来到书房，这里的陈设和四年前没有太大的变化。 唐婉知道，在这些小辈里，爷爷是最疼她的，她在这间书房里学会了围棋、书法、沏茶，爷爷在书房处理公务的时候，只要她在家，就一定要把她叫到书房里。 爷爷望着窗外，背影有些寂寥。 四年不见，爷爷的头发几乎全白了，背也佝偻了，唐婉眼底发酸。 “爷爷……” “跪下。”爷爷背对着她，中气十足地说道，声音十分威严，不容人质疑。 爷爷第一次和她这样说话，唐婉抖了抖。 果真，她真的太让爷爷失望了。 唐家在当地算是很有名望的家族了，其实她未婚生子这件事情令家人都很失望吧，只不过父母都选择了无条件地包容和接纳，今天是她第一次直面自己的错误。 唐婉咬了咬唇，跪在了冰冷的木质地板上。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爷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未婚生子，令家族蒙羞。”唐婉低着头，眼圈发红。 “你……在你眼里爷爷就是这么一个古板的人？”老头子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 唐婉听见爷爷的话，错愕地抬起头。 “你在老宅里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这个书房里度过的，你还不明白爷爷的意思吗？”唐爷爷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 “爷爷，您……”有一种可能性出现在了唐婉的脑海中，令她的神经都变得紧绷起来。 虽然唐婉高中的时候学的是理科，在她高考填志愿选专业的时候，家里人支持她根据自己的兴趣主修中文系，爷爷也没有反对，只是希望她能够辅修金融。 当初唐婉仅仅以为爷爷觉得唐家的女儿一定要对这方面有所了解，没想到爷爷竟然抱了让她进入公司管理层的想法。 这么一想，之前爷爷总是在她面前处理公务不就是想让她耳濡目染多多接触公司的事情吗？ 而她做了什么？这四年一直没有回来，对华佑的事情更是从来都没有关心过。 “再说说，你错在了哪里？”爷爷的语气比刚在更加严厉了。 “我辜负了爷爷的教导，让您失望了。”唐婉的声音有些哽咽。 看见孙女这个样子，老人家也不忍心，挥了挥手叫她起来了。 唐爷爷坐到了摆放着茶具的茶几，指了指他对面的位子，让唐婉坐下了。 唐婉摆弄茶具，泡起了茶，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娴熟。 “我以为爷爷是准备把公司交给叔叔。”唐婉小声地说道。 唐爷爷没有直接回答孙女的问题，只是说道：“你爸爸的性格你也知道，他做不了公司的一把手，你叔叔做事格局小，眼光不够长远。” 他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你从小眼光很准，考虑问题也周到，而且认准了一件事情是对的就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我能在你身上看到我当年的影子，你是这些后辈里头最像我的。” 唐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妈说我那是执拗。” 唐爷爷对晚辈的夸奖点到即止，问道：“听你爸爸说，你写的书卖了影视权，你马上就要去剧组做跟组编剧了？” “对，没过多久就要进组了。” 唐爷爷教导孙女：“少说多做多观察，多多学习人情世故，商场如战场，全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就看你能不能接招了。等你这个工作结束，就回公司来帮忙吧。” “好的，谨遵爷爷教诲。” 真好趁这个机会，查一下当年华佑收购天启的案子。 唐婉顿了一下，撒娇道：“爷爷，你刚刚吓到我了，我以为你想把我丢出唐家了。” 唐爷爷把茶杯放在茶几上，力气有点大，发出了一声脆响。“哼，不对你严厉一点，你至今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你就是被惯出来的毛病。” 唐婉撅了撅嘴，那你也得舍得罚我啊。 “你妈妈和哥哥还好吧？” 唐婉笑咪咪地说：“挺好的，哥哥过几个月回国，到时候我让他第一时间来看您。” 爷爷顿了一下，问到：“你妈妈还是一个人吗？” 唐婉点了点头，“对，妈妈说她有我和哥哥就够了。” 老人家叹了一口气，“当初也是我们老一辈的错，强行把你的父母凑在了一起，现在想想，我还挺愧对你母亲的。” 老一辈之间的事情唐婉不太清楚，她不喜欢看见爷爷叹气的样子，试图活跃气氛。 “我倒觉得这个错误还是挺好的，否则也就不会有我和哥哥了。” “哈哈哈。”唐老爷子爽朗地笑了，“确实，你和你哥哥都很优秀。” “好了，下去多陪陪他们吧，让我这个老头子独自待一会儿。” 唐婉走到门口，唐爷爷开口道：“等你儿子回国，带他来见见我。” 唐婉顿住脚步。 “他很可爱，您一定会喜欢他的。” 唐家吃饭倒是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定，老人家有时候反而觉得热闹些好，唐婉的奶奶是一个性子活泼的人，她还在世的时候，饭桌上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唐爷爷率先开口，“过几个月唐婉也会进入华佑，她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这些长辈多带带她。” 他的话令桌边的人都愣了一下，叔叔眯了一下眼，唐恬睁大眼睛看着唐婉，有些不可思议。 接着，他又看向了唐婉，“你也要多向他们学习，你叔叔这几年进步也很大。” 机会来了，唐婉心跳加速，问到：“据说天启那个收购案很成功。” 爷爷对唐婉说道：“对，那算是华佑创始以来最成功的收购案了，下手快狠准，预判非常准确。” 唐婉听到这里，就不再说话了。 究竟是怎么样，她还得亲自去查一查。 饭后，唐婉在唐家的花园里散步，花园里的花是奶奶生前最喜欢的品种，被照顾地很好。 身后传来了高跟鞋的哒哒声，不用回头唐婉就知道是唐恬来了。 “姐，你可算回来了，现在顾焱的身价这么高，你再不回来，你儿子就要管别人叫后妈了，你当时说走就走可真是太令人伤心了。” 唐恬只比唐婉小了半岁，和唐婉是大学同学，她是这个家里唯一知道她和顾焱关系的人。 唐恬的阴阳怪气引起了唐婉的极度不适。 她皱了皱眉，说道：“唐恬，我一直不明白了，从小到大你就一直在处处针对我，你有这个心思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不好吗？” 唐恬冷笑，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我看你是被人踩到痛处了吧，我想都不用想，现在顾焱肯定没有那么容易原谅你。先不说四年前你走得那么决绝，当初就连你决定和他在一起，难道不是受到我的刺激了？你这种对待感情散漫随意的态度，就根本不值得人原谅！” 决定和他在一起……唐恬的话让唐婉愣怔了一瞬。 厚厚的云层慢悠悠飘走了，月亮终于露了脸，花园里的花在清辉下变得清晰起来。 连同那段褪了色的记忆。 第7章 酒吧事故 唐婉和顾焱关系的转折点是在唐婉大四生活刚开始没过多久。 这天是唐恬20岁生日的前一天，她找了一个酒吧开生日party。 唐恬当着爷爷的面向唐婉发出了邀请，这令唐婉根本没法拒绝。 唐婉根据手机上地图的指示，走在嘈杂的街道上，这条路晚上很热闹，有很多临街的餐馆在晚上都把桌子摆在了外面，吹着自然风，很凉爽。 小餐馆传来的吆喝声和各种各样食物的气味刺激着唐婉的感官。 走到那个名为朝夕的酒吧门口，唐婉狠狠地皱了下眉。 酒吧门店并不大，里面彩色的射灯有几束打在了外面的马路上，流转变换，酒吧里面男男女女欢呼尖叫声隔着很远都能听到，无一不彰显出这里面是怎样一种疯狂。 有好几个喝醉酒的年轻人互相搀扶着走了出来，打着酒嗝，言语粗鄙，用着半睁不睁的眼睛打量着唐婉，和同伴开着低俗的玩笑。 真不知道唐恬把钱花在了什么样的地方，来这种地方开生日party。 唐婉一边在心里暗骂唐恬一边抬脚走进去。 唐婉从小就不喜欢嘈杂的环境，所以她从来没有到过这种酒吧，说实话，第一发来到这种地方，看到一堆喝得神志不清的人，她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 迎面而来有很多喝醉酒在走廊里跌跌撞撞的人，扑鼻而来的酒气让唐婉产生一种生理性的不适感。 她快步来到了唐恬订的包厢，里面全是年轻的男男女女，还有几个唐婉眼熟的，是唐恬在A大的同学。 唐恬被一群人拥簇着，朝刚刚进门的唐婉挥了挥手，示意她自己找个地方坐下。 “姐姐来了。”其中几个A大的学生挤到了唐婉的跟前，“喝点呗。” 唐婉端起桌上服务员刚刚端上来的鸡尾酒，抿了几口。 包厢里人很多，闹哄哄的打成一片，没待多久，唐婉觉得呼吸都有些不太顺畅了，于是她找了个借口出去透透气。 她找了一个角落，靠着在二楼的栏杆，看着一楼舞池里的人随着音乐疯狂扭动身体。 “小妹妹一个人？” 唐婉转头，看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笑眯眯地看着她，满面红光，他左手扶着栏杆，右手端着一个酒杯，衬衫胡乱塞进裤子里，皱巴巴的。 眼里散发出食肉动物看见猎物时的精光，露骨地令人不适。 酒鬼。 唐婉扭头就走，不欲与喝醉酒的人过多纠缠。 显然，那个男人并不想放开她。 “来，哥哥请你喝酒，陪哥哥喝一杯呀。”那个男人说着便上前抓住唐婉的胳膊。 “你别碰我！”唐婉触电一般地甩开他。 男人喝了酒本就晕晕乎乎重心不稳，唐婉的反抗让他差点摔了一跤，扶住栏杆才堪堪站稳。 唐婉摸了摸口袋，心里咯噔一声，发现手机落在了包厢里。 “你这个**，给脸不要脸，我今天就要让你长长教训。”男人放下手中的酒杯，拉着唐婉，想把她往没有灯光的地方拖。 “你放开我。” 唐婉力气自然比不上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这个角落人本来就少，再加上环境嘈杂，她的呼救别人根本就听不见。 唐婉的心快要跳出来了，她人生第一次那么紧张，一股浓浓的无助感包裹着她。 在男人的咸猪手伸来的时候，唐婉毫不犹豫地用力咬了下去，直到她甚至能够闻到铁锈味。 “啊啊！你……”男人把唐婉推开，把唐婉堵在角落里，断绝了她的去路，抬手就想扇她巴掌。 唐婉紧咬下唇，神情紧绷，死死地瞪着那个男人。 男人刚刚把右手抬起，就感觉有人死死地扼住了他的手腕，痛的他嗷嗷叫。 唐婉抬起头开，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的顾焱。 看到顾焱，唐婉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靠着墙壁无力滑落。 顾焱一脚踹上了男人的肚子，将他翻倒在地。 他蹲下身，钳住那人的脸颊两侧，用力收紧，男人面部表情都扭曲起来，他说不出话，只能疼得大声的哼哼。 “刚刚说的话还敢再说一次吗？” 酒鬼躺在地上，拼命摇头。 顾焱拽住他的肩膀，把他从地上提起来，一把按在了冰冷的墙面上。 男人一个激灵，酒都醒了一大半。 “还不快道歉。”顾焱又加了一分力量。 “对对对……对不起，姑娘，实在是对不起。”男人吓得说话都结结巴巴。 这时候酒吧的工作人员听到动静也跟过来了。 唐婉稳住还在发抖的身子，“报警吧。” “我带你去休息一下。”顾焱把男人用力一推，他又摔了个狗吃屎。 顾焱把自己的外套批到唐婉的肩头，“你还好吗？” 唐婉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们刚走没几步，就听到了身后传来惊呼声，酒鬼趁着工作人员不注意，拿起脚边的酒杯朝他们狠狠掷去。 她瞳孔骤缩，知道这飞来的横祸怕是躲不过了。 突然，她眼前一黑，有人把她按进怀里，不一会儿，耳边就传来了男人的闷哼声和酒瓶的破碎声。 * 医院。 “算你小子运气好，伤口不深，头发长出来之后也看不出来。”缝完针，医生对顾焱说道。 唐婉接完电话，走进病房。 “我家人已经去处理这件事情了，那个人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 顾焱脸上的血迹还没擦干净，他本来就是冷白皮，现在更是有一种病态的苍白。 这和那个阳光有活力的少年完全不同，唐婉不知觉拿出湿巾，替他擦干净了残留的血迹。 唐婉放下手，她和顾焱两个人都愣住了。 “今天谢谢你。”唐婉出声打破了寂静。 “没事，我应该的，只要你没事就好。” 唐婉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当晚，唐婉就做了一个噩梦，她被几条恶犬追着跑，绝望之际，画面一转，顾焱站在阳光下冲她灿烂地笑着。 * 酒吧事故发生一个月半月后。 “作为作者，你一定要学会和你笔下的人物共情。”老师推了推眼镜，对站在她对面的学生说道。 唐婉这学期选了一门写作课，她这次抽到的作业是写一个关于恋爱中情侣的小故事，显然，她的表现令老师不是很满意。 “有些没有体会过的感情，我在表达它们的时候会觉得有点吃力。” “我们当然不能体会到人间所有的酸甜苦辣，但是你要去观察，去感受。”老师拍了拍唐婉的肩膀，“多多在意生活中的细节吧，你是个很优秀的学生，我相信你是可以做到的。” 老师顿了一下，说道：“你这个作品老师是准备拿去参赛的，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好好准备一下。这个是个国家级的奖，拿下这个奖，对你未来的发展是很有帮助的。” 唐婉应了下来，和老师告别。 上午的课已经上完了，走廊上的学生来来往往，唐婉叹了一口气，她在学业方面，能说每件事情都力求尽善尽美，从小到大因为课业完成不够好而被老师批评更是屈指可数。 她看着被老师退回来的作业，有些发愁，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她要怎么去准备呢？ 就在她准备扭头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感觉到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学姐，好巧啊。”顾焱站在她的身后，桃花眼弯了弯，笑容满面，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头上的纱布已经拆了。 唐婉看到他，脑海里冒出他那天在酒吧揍那个酒鬼的样子，脸颊有一些热。 她下意识地把失败的作业往身后藏了一下，弯了弯嘴角，“好巧，” “一起去吃饭？”还没等唐婉回答，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补偿我，请我吃饭。” 中午的食堂人很多，大家端着盘子来来往往的走着，顾焱一直站在唐婉身边，伸手挡在她的身侧，怕别人的盘子撞上唐婉。 唐婉抿了抿唇，感觉一种奇怪的、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情绪充斥着自己的内心。 他们旁边的桌子上坐着一对小情侣，两人从一个锅里夹着麻辣香锅，男生还时不时喂自己的女朋友，那个女生露出一脸幸福的娇笑。 唐婉想到了老师上午的话，看着他们，吃饭的动作都不自觉放缓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邻桌人的“专注”的目光，那对小情侣都有些拘谨了，老老实实吃着饭，不再腻歪。 “学姐。”顾焱伸出手在唐婉面前打了一个响指。 尽管顾焱放轻了力道，但是唐婉还是有点被吓到，“干嘛？”她美眸微微瞪圆。 “这个感受恋爱嘛……看别人效率多低啊，自己试一下多好，实践出真知。” “你偷听我们讲话？”唐婉脸颊微红，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气急败坏。 “没有没有，我在一旁等你，不小心听到的。”顾焱微微思索了一番，“我听得应该还听光明正大的。” 看到他那个混不吝的样子，唐婉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一句，“这不是条件不允许吗。” 唐婉只是随口一说，她的意思是她是单身，没有办法实践，到了顾焱那里，却理解成了，她很像尝试恋爱的感觉，但是苦于没有男朋友。 “学姐，你看看我嘛，我保证，和我在一起，你决定能够找到那种感觉的，一能创造出好的作品，一定能拿奖，试一试嘛。” 唐婉看着一个将近一米九的男生对自己撒娇，有点想笑。 不是怎么，她突然想到了昨天做的梦，心下一颤。 “好啊。”她说。 * 唐恬虽然不知道事件全貌，但是顾焱为唐婉受伤她是知道的，不久之后两人就在一起了，再根据唐婉的性格，她多多少少能猜到一点。 起风了，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唐婉回过神来。 “无论以何种方式开始，既然能在一起，那就是缘分。”唐婉淡淡地说。 说完这句话，唐婉就转身往房子里走去。 “你不觉得你现在理直气壮的样子很可笑吗？不过也是，只有被宠爱的人才有资格任性，你也就只能在家人面前耍耍威风了，顾焱那里，你恐怕连闹脾气都不敢吧，因为你怕他更讨厌你。” 唐恬的话令她脚步一顿，这话虽然尖酸刻薄，但是并没有错。 第8章 同学聚会 “哟～漂亮的。”唐婉上车后，周采薇朝她吹了一声口哨。 今天校庆，唐婉确实精心打扮了一番，美得惊艳却不具有任何攻击性，她的长相是不管男人女人都会喜欢的那种。 “毕竟校庆嘛，都四年没有见到同学和老师了。”她系好安全带，扭头对周采薇说。 “你这肩膀上有点皱了。”唐婉扭过身子，帮周采薇抚平肩膀上的褶皱。 “今天顾焱也会去，他还要上台讲话。”周采薇冷不丁地冒出来这么一句。 唐婉动作一顿。 唐婉虽然早已经猜到了他会去，但是得到了确定心里的石头才算是完全放了下来，她舒了一口气。 “上台讲话？” “对，我大学室友的表妹也在A大，而且是这次活动的主持人，她看到了节目单。”周采薇顿了顿，委婉地说道，“以青年企业家的身份，他前几年开的那家金融公司发展还挺好的，他这两年也给学校捐了不少钱。” 顾焱的家族企业在四年前就被唐家收购这件事周采薇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 感觉到肩膀上的力气不断加重，周采薇轻轻拍掉了唐婉的手，“你想谋杀闺蜜嘛！” “抱歉。”唐婉收回手，问道：“顾焱现在大概是要恨死我了吧？四年前，爱情因为我而毁灭，事业……如果我当时帮他一把，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唐婉啊唐婉，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反正马上要见面了，这个问题你去问他吧。”周采薇发动车子，两人向学校的方向驶去。 这个点路上的人不是很多，不到半个小时就快到了。 等红绿灯。 周采薇跟着音乐哼着歌。 唐婉往向车窗外，学校附近有很多餐厅、奶茶店。 同种类型的店面如此密集地开在一个区域，竞争注定是十分激烈的，唐婉看着那些名字陌生的店面。四年的时间，同一个位置的店面，老板都换了好几轮了吧。 现在不是饭点，大多数店面都很冷清，只有一家奶茶店例外，门口还排着不短的队伍。 唐婉一眼扫去，目光一滞。 “这家店还在啊，都开了有十多年了吧。”唐婉喃喃道。 周采薇顺着唐婉的目光望去，点了点头，“可不是嘛，我平时路过这里，如果有时间排队，也会去买一杯奶茶。” 这家奶茶店是一家老店，美味又实惠，不但A大的学生禁不住它的诱惑，也吸引了很多社会上的人。 “我那四年的奶茶几乎都被这家承包了，这真是一家承载了大学四年记忆的奶茶店，我感觉不管什么时候去，都要排队。”周采薇感叹道。 承载了大学的记忆…… 唐婉听到周采薇的话，愣了一下，可不是吗？时间太久了，这家奶茶的味道她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些随着奶茶咽下去的酸甜苦辣的时光。 * 顾焱刚刚追到唐婉的时候，恨不得昭告天下：他，顾焱，历时半年，终于追到了大多数男生的梦中情人。 他自然是恨不得天天跟唐婉待在一起，那个黏糊劲儿，就像是怎么都甩不掉的牛皮糖。 偏偏唐婉很忙，主修专业、辅修专业，临近毕业还有一堆事儿。 “婉婉，今天周五了，这周截止到现在……”顾焱顿了顿，看了看手表，“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零五分钟。” 唐婉坐在他对面吃饭，颇有些狼吞虎咽的意味，她晚上九点之间还有一个报告要交。 听到他这话，差点把刚刚入口的汤喷出来。 “你就没有别的事情做了吗？”唐婉擦了擦嘴，收拾东西准备回寝室继续赶报告。 “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你重要。”顾焱咬字很重，一脸真诚，那双桃花眼很亮，就像盛满了细碎的星光。 顾焱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小锤子在唐婉心上敲了一下，她在心里把自己周末的安排快速过了一遍。 “你明天上午有空吗？” “没有诶，要约会吗？”顾焱的眼睛越发亮了，欣喜就像要溢出来似的，两人已经在一起一个月了，这是唐婉主动约他。 唐婉想起了母亲养的那只小奶狗，每次唐婉和它一起玩球的时候，它是这种欣喜的眼神。 唐婉撇开眼，“嗯，那去看电影吧。” 首都的冬天异常寒冷，唐婉缩在围巾里，对于这么冷的天出来约会这个提议有些懊悔，这种融雪的周末早晨，不就应该在被子里补觉吗？ 她差点睡过头，天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从床上爬起来。 学校附近就有一家电影院，出了校门大概走十分钟。 唐婉是踩点到的，刚走进就看到顾焱站在门口一脸兴奋地朝她挥手。 男生没有戴围巾，毛衣也是低领的，只能把下巴往羽绒服领口里缩。 唐婉视线往下，看到顾焱手里抱着个东西。 唐婉认出来了，那是顾焱的围巾，围巾里包了个东西。 “婉婉你来啦。”顾焱的声音都有些打颤，白气从嘴巴里面呼出来。 看来他等的时间不短。 她看男生冷得瑟瑟发抖的样子，疑惑地问：“怎么不进去等？” “周末电影院里人太多了，我怕我找不见你，在这里多好，一眼就看见了。”顾焱笑得没心没肺。 唐婉有些不敢接触他的视线，指了指怀里，“这是什么？” “婉婉，电影马上要开始了，你现在最想拥有的东西是什么？”说完，他就做了一个喝东西的姿势。 唐婉一脸疑惑地望着他，这孩子，冻傻了吗？ “当然是奶茶了。”顾焱弹了弹唐婉的脑门。 随后，他收回手，把围巾里的东西剥出来。 冰凉的触感加上轻微的痛觉激得唐婉颤了一下。 唐婉脱口而出：“我不要，我昨天刚和我哥打赌接下来的一个月都不要喝奶茶了。” 顾焱举起奶茶的手顿了一下，他一手一杯奶茶，围巾挂在手臂上，样子有些滑稽。 “你已经够瘦的了。”顾焱说道，“你是最喜欢的口味，尝尝嘛。” 后来，唐婉只喝了几口就放下了，那两杯奶茶几乎都进了顾焱的肚子里。 * 近五年后的今天，唐婉才想到，奶茶店和电影院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那个寒冷的冬日清晨，顾焱得起多早去排队啊？ 唐婉努力回忆着那杯奶茶，是芋圆还是波波茶？她忘记了。 当时应该多喝几口的，唐婉有些懊悔地想。 就在唐婉愣神的时候，周采薇已经把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地下停车场。 两人一同往礼堂走去。 顾焱在大四的时候因为处女作一炮而红，一跃成为学校风云榜榜一。 两年后，他再次回来，身边也不乏别人的追捧，他永远都是众人目光的焦点。 这次毕业典礼也会有在校生参加，能来的顾焱粉丝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与顾焱接触的机会。 唐婉一进礼堂就看到顾焱在给人签名，之后有一个女生把手机伸过来，似乎是想加联系方式，顾焱抬了抬手，礼貌拒绝了，周围围了一圈女生。 看到这么多女生围着顾焱，唐婉心像是被一个小勾子轻轻勾了下。 顾焱喜欢大学时候的她，唐婉想了想，那个时候的她在外面的人看来应该是挺高冷的，这些女生太热情了，顾焱应该看不上。 唐婉不错眼地盯着那个坐在不断扩大的圈里的最中心的人，看来他也不是只对她一个人冷淡嘛。 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灼热的视线，顾焱抬起头朝她这个方向看来，唐婉心跳骤热加快，眨了眨眼。 顾焱的视线冷漠地从门口滑过，并没有做任何停留。 唐婉皱了皱鼻子，不得不承认，她回来这么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丝毫改善。 “走啦走啦，在看眼睛都要歪了。”周采薇在唐婉身后推着她，催促她典礼快开始了，快点走。 顾焱的座位被安排在了第二排，而唐婉和周采薇的则在后面，从唐婉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后脑勺。 典礼开始了，围在顾焱身边的女孩子总算是散去了，唐婉心情不自觉地变好了一点。 顾焱目不斜视地看着主席台，坐姿端正，背影挺拔，他右边的那个座位的主人还没来，是空着的。 非常公示化的开场白，唐婉看着那个背影，有些出神，曾经顾焱非常不喜欢这种活动，每次他都是翘着个二郎腿，昏昏欲睡，有好几次顾焱和她一起听讲座的时候，顾焱都靠在她的肩膀上睡着了。 四年了，作为公众人物，他经常要参加这种活动，应该早就习惯了吧。 唐婉任由着思绪驰骋着，这时候，一抹艳丽的红色出现在了唐婉的视线里。 顾焱右边的座位主人来了，唐婉认得她，某企业的千金，一毕业就进了家族企业。 唐婉看着那个穿着红裙，不断侧头跟顾焱说话的人，心里有点不爽。 迟到了还不知道安静，真不知道当年老师是怎么教的。 显然不是唐婉一个人注意到了顾焱那边的动静，唐婉听见她身后的人在窃窃私语。 “你看，顾焱右边的那个小姐姐，还挺漂亮的。” “你说顾焱会喜欢那种款吗？” “不好说，我看他们两个好像还聊得蛮开心的。” 唐婉皱了皱眉，没有忍住，回头说道：“顾焱不喜欢这样的。” 烈焰红唇，性感妖娆，不是顾焱的菜。 唐婉还想说点什么，被周采薇即使制止住了，她的声音不算小，引得周围的一小圈人都朝这边张望。 唐婉扭头，瞪着那两个背影。 她听到后面的人还在议论，说什么“前女友”、“甩了”、“分手”…… 唐婉觉得“前女友”听起来非常刺耳，她迟早要把“前”字给摘了！ 第9章 他的冷漠 终于到了校友讲话的环节，由于顾焱的年纪尚轻，虽然在他这个年龄有这样的成就是很不错的，但是和一些真正的商界大佬比起来，资历还尚浅，所以他的发言被安排在了靠后的位置。 前几个校友都已经上了年纪了，地中海、啤酒肚。 他们无一不以“在A大的日子是我人生中最美好、最快乐的四年”开头。 唐婉撑着脑袋听着，心想，如果顾焱也这么说了，他在A大的美好与快乐应该也有她的功劳吧。 好不容易轮到了顾焱，男人在正装的衬托下显得更加英俊挺拔，他开口后，整个会场都静了一瞬。 “在A大的日子是我目前22年的人生中最难忘的、大起大落的四年……” 唐婉撇撇嘴，果真啊，看来的确是不是很美好。 顾焱的声音很好听，低沉而有磁性。 不像之前的那几个人说了很多虚头巴脑的套话，顾焱非常认真地分享了他这几年的创业心得。 当初因为资金短缺而被拒之门外、几个人的团队如何在短短的两年内发展成一个现在已经有几百人的公司…… 唐婉听着觉得鼻头一酸，曾经那个热情似火的男生，在她缺席的这四年的人生道路上，也在很努力地生活着，褪去一身青涩，成长为一个成熟优秀的男人。 * 举办晚宴的酒店就在学校的附近，参加毕业典礼的晚上有空的校友都可以去参加，大多数人都把这次晚宴看作是扩展人脉的好机会。 衣香鬓影，推杯又换盏。 水晶吊灯发出绚烂的灯光没有一丝暖意，只让唐婉觉得有点头晕。 顾焱被一堆衣着体面的男男女女围着，脸上挂着礼貌得体的笑容，那些人大多数是一些商界的人物，顾焱的公司现在势头正猛，很多人都在寻求和他合作的机会。 唐婉站在人群的外围，香槟入喉，只能品尝到苦涩。 “唐婉学姐？”有一个穿着红色晚礼服的女人走到了唐婉的对面。 女人是唐婉的直系学妹，比她小一级，两人的关系仅限于在路上遇到点头示意。 唐婉也认出了她，和她碰了碰杯。 女人顺着唐婉的视线看过去，“学姐，你和顾焱还没复合吗？” 唐婉脸上的笑容一僵，险些挂不住，她抿了一口酒，沉默不语。 学妹大概猜出来了，连忙道歉：“抱歉啊，我只是觉得挺可惜的。” 唐婉神色淡淡，“没事。” 学妹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我这记性，有一件事情早就该告诉你了，一直忘了。” 唐婉微微挑了一下眉，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学姐你还记得咱们学校附近有一家店可以给未来的某个人写信的店吗？” 学妹说的那家店名字叫做未来的你，顾客可以给未来的某个人写信，可以是自己也可以是别人，到了时间之后可以根据暗号取信，过了一定的时间期限的无人认领的信将会被统一处理。 “记得，当时我身边也有不少人存了信。” “四年前，我在那家店里做兼职，遇到顾焱来存了两封信，都是给四年后的你。但是由于你一直没有来取信，它们上个月就要被处理掉了，那天正好我去店里取信的时候看到了，把那两封信拦了下来。” 学妹的话让唐婉变了脸色，“信？”，她喃喃道：“我不知道这件事。” “他可能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吧。那你看大概什么时候有空去拿一下，我跟他们打个招呼。” “今天晚上这边结束我就过去，谢谢你。”唐婉看着学妹，真诚地说。 学妹走开之后，唐婉环视宴会厅一圈都没有看到顾焱的身影，她有些懊恼地跺了跺脚。 这时候，周采薇路过，在唐婉面前打了一个响指，往宴会角落的某个地方指了一下，还没等唐婉做出反应就离开了，她在这儿遇到了同事，她们一直在谈工作上的事情。 唐婉望去，顾焱和两位老教授坐在宴会厅角落的一个不起眼的沙发上。 唐婉惊喜的发现，一位就是她的导师，就是当年鼓励唐婉要多观察生活，学会共情的老师。 唐婉抿了抿唇，走了过去。 “王老师，好久没看到您了。”唐婉笑着朝导师打招呼，她注意到她的靠近让顾焱脸色微变，她的心也沉了沉。 “婉婉！”导师热情招呼唐婉坐在她的旁边，向她介绍道，“这位是詹老师，是我的丈夫，也是小焱的导师。” 王老师握住了唐婉的手，笑咪咪地说道：“你当时那篇得了奖的作品，灵感来源就是小焱吧？那段时间总是能看到你们待在一起。” 詹老师一拍大腿，对自己夫人说；“哟，咱俩的学生还有这种缘分？现在怎么样了？处了这么多年了，该结婚了吧？到时候可别忘记请我们这对老头子老太太。” 唐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脸上血色褪尽，下意识地看向顾焱，之间他垂着眼，掩去了情绪，晃着手中的红酒杯，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 唐婉觉得自己的心神就像是那杯子里的红酒一样，一荡一荡的，寻不到片刻的安宁。 宴会现场气氛越发高涨，只有这个角落透露出有些诡异的宁静。 看着一脸期待的二老，唐婉咬了咬唇，说道：“我们……” 顾焱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唐婉的话，“抱歉，我去接个电话。” 唐婉也顾不上解释了，和老师们打了声招呼，就追了上去，她只想着他们今晚一句话都还没说，她可不想再把人跟丢。 顾焱穿过了人群，举着屏幕闪烁的手机，向那些想要围上来和他交流的人致歉。 他推开了宴会厅的一扇小门，走到外面接电话。 唐婉看着那扇木门开启又合上，她从一旁侍者端着的托盘上取了两杯酒，皱着眉头一口闷。 还是不要这么清醒吧，否则待会儿听到那些伤人的话心该有多痛啊。 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推门走了出去。 晚风裹挟着凉意吹在身上，唐婉裸露的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外面是酒店的一个小花园，灯光很暗。 长椅上男人指尖夹着的香烟烟头发出闪闪烁烁的光亮，唐婉走进，男人的脸隐藏在烟雾中，看不清表情。 没想到着酒的后劲来得还挺快的，唐婉觉得头有些昏沉。 “你怎么学会抽烟了？”唐婉嘟囔着。 顾焱掀起眼皮，看见唐婉坐在了她的旁边，大概是喝得有点多，脸上红红的，眼中泛着水光。 他没理唐婉，吸了一口烟。 唐婉侧身，扒上了顾焱的领口，大声问道：“顾焱，我问你话呢！你为什么要抽烟？你为什么要不理我？” 扑鼻而来的酒气让顾焱皱了一下眉，他灭掉香烟，“唐小姐，请自重。”说完拨开唐婉的手起身准备离开，不欲与喝醉酒的人过多纠缠。 他刚刚站起身，唐婉便从后面抱住了他，他身形一僵。 唐婉双手交叉在顾焱身前，时隔四年，她再次感受到了顾焱温热的体温，只觉得晚风都要变得温柔起来。 顾焱一把把唐婉扯到身前。 他抑制住内心燃烧的怒火，低声问道：“唐婉，你到底想怎样？我觉得我们之间该说的早就已经说清楚了。” 唐婉打了个酒嗝，“说清楚？我们之间的事情这辈子都掰扯不清楚的。” 说完，她摆了摆手，“先不说这个了，上次我的解释你没听完，这次……这次你必须要听完，否则你今天就别想走。” 说完，她后退一步，张开双臂摇摇晃晃挡在了顾焱的面前，一副不让人走的架势。 顾焱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她。 “四年前，我生日那天。” 这个日子仿佛触碰到了顾焱的禁区，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下来。 唐婉继续说道：“那天我收到了一个录音文件，听到你追我是一个赌约，所以我才跟你提分手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顾焱皱了皱眉头，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录音不小心掉了，否则我是可以放给你听的”唐婉喃喃道。 顾焱觉得有些好笑，为唐婉的拙劣的借口，也为自己竟然愿意再一次停下来听她说话。 不过他不会再一次把自己的信任交给她了。 周采薇找到唐婉的时候，她蜷缩在长椅上，神情暗淡，脸上还挂着泪珠，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 “你们吵架了？”周采薇回想起刚刚和顾焱擦肩而过时，顾焱阴测测的表情，在寒风中打了个寒颤。 唐婉头疼欲裂，刚刚顾焱跟她说的话一帧帧在她的脑海里重放，撕碎了她坚强的伪装。 他说：“唐婉，你现在对我纠缠不清，你的骄傲呢？” 他还说：“我们之间就到此为止了，不要让我更加看不起你。” 唐婉揉了揉心口，说话带着哭腔，“采薇，我这里好疼啊。” 看见这个样子，周采薇也忍不住红了眼睛，“我带你回家，你今晚就住我家吧，你喝了多少啊？能自己走吗？” 唐婉点了点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虽然喝了不少，但是也没醉。 在顾焱面前，只有装作不清醒，他大概才不会这么讨厌自己吧？ 喝醉酒的人说话不能信，清醒的人对醉鬼说的狠话，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唐婉安慰自己道。 回去的路上，唐婉让周采薇在未来的你门口停车，她去取了那两封信，薄薄的两封信，沉甸甸地压在了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 回到家，周采薇给唐婉煮了醒酒汤，她看着那个失神落魄的女人，狠下心来，再次问道：“你和顾焱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她知道，现在问唐婉这个问题，无异于在唐婉的伤口上撒盐，但是如果唐婉一直把这件事情闷在心里，她怕唐婉会生病。 唐婉看着好友，声音有些颤抖，“好，我今天就告诉你。” 第10章 当年 自从那次看电影后，在顾焱的软磨硬泡之下，唐婉终于松口答应他，以后每个周六都和他待在一起。 亲密关系持续了大半年，两人的感情逐渐升温，唐婉早就忘了她答应顾焱的追求初衷在于去体验恋爱的感觉，逐渐对顾焱敞开心扉，完全接纳。 “婉婉，我感觉你最近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室友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唐婉把自己的视线从窗外的绿荫上拉回来，摇了摇头，说没事。 不知道是今天多少次按亮手机，干干净净的手机桌面，没有一条新消息进来，唐婉的情绪愈发低落。 她和顾焱在一起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顾焱都是消息秒回，电话秒接。可是自从上个月开始，顾焱回她消息的速度越来越慢，甚至有的时候她发的一串消息他不会每个都回。 是恋爱的新鲜感过去了吗？还是得到之后就不懂珍惜了？还是……唐婉烦躁不安，一个念头在唐婉的脑海中形成，便挥之不去了。 上个星期，她在车上看见了一个很像顾焱的人，那个男人搂着一个小女孩，由于那地方不好停车，两人在唐婉面前一闪而过，她没有办法辨别是否是顾焱。 于是她当即就给顾焱打了一个电话，顾焱只说和家人在一起。 “你们听说没？琳琳她被她男朋友绿了。”琳琳是她们隔壁寝室的一个姑娘。 听到敏感词汇，唐婉刷的一下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室友问道：“怎么回事？” 可能是消息太劲爆，大家都没有发现从不参与八卦的唐婉今天的反常行为。 “其实我一点都不吃惊，上次琳琳跟我说她男朋友现在总不回她消息，我就已经猜到了。”一个室友分析地头头是道，“一般来说，冷处理是分手的信号。” 说完，大家就围在一起谴责那个出轨男。 热恋中的女孩子对出轨这种行为总是义愤填膺的，唐婉打开和顾焱的聊天界面，发现上一条消息还是五个小时前她发给顾焱的，顾焱一直没回。 【给你一个小时，你再不回我消息，就分手吧。】 唐婉用力地按着手机键盘，宣泄着心中愤怒的情绪。 五十分钟后，在唐婉心中的郁闷以很大的加速度往最高点冲的时候，顾焱打来了电话。 “婉婉，怎么了？”顾焱的声音有些疲倦，没有之前的朝气。 听着电话那头嘈杂的背景音，唐婉气笑了，说道：“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这句话不应该是我问你吗？你已经快六个小时没有回我消息了，你现在在哪里？！” “婉宝乖，我现在在公司，最近公司出了一点事情，我在这边处理。”顾焱压低声音哄着唐婉。 “公司那么多高层，就算出了事情，你一个大学生能帮上什么忙？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是不是对这段感情已经厌烦了？”唐婉不依不饶。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不爱你了呢，因为这是我家的公司啊，我就算帮不上太多的忙，也要和员工一起面对这些困难。”顾焱耐心地说道。 唐婉还没说话，她就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在喊顾焱。 “后天就是周六了，我们后天见面再聊好不好，我先去忙了，拜拜。” 顾焱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唐婉说话，于是就把电话挂断了。 唐婉在电话的另一头气得胸口起伏，这是顾焱第一次挂她电话。 那个周六是他们约会顾焱第一次迟到。 唐婉瞪着满头是汗的男生，将他带来的、赔罪用的白玫瑰狠狠地扔在了地上，抬着下巴踩着那束白玫瑰走过。 她要告诉顾焱：她，唐婉，生气了。 小公主生气了不好哄，以顾焱这么多次的经验，知道这事儿绝对不能留到第二天，连忙上前从后面抱着了唐婉。 “婉婉，对不起，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回你消息不及时，今天还迟到了。”顾焱把头埋在唐婉的颈窝里，闷闷地说。 热呼呼的气息喷洒在颈间，唐婉觉得痒痒的，“你放开我，我还在生你的气，你不要离我这么近。” 顾焱把人抱得更紧了，说道：“今天我带你去公司看看，好不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才不要去你家公司，我要回家。”唐婉扭着身子，想从顾焱的怀里挣脱。 “你是未来的老板娘，怎么能不知道自家公司长啥样呢？” 顾焱半拖半抱地把唐婉带去了天启。 天启虽然没有华佑集团那么大，但也算是业界很有名气的金融科技公司了。 公司应该是真的出现了一些问题，周六还有人在加班，有不少员工都是一路小跑，和唐婉悠闲地转悠成了鲜明的对比。 公司所有的员工心里都知道顾焱是下一任掌权人，对他都十分尊敬，见到他都会点点头，叫一声“小顾总”。 顾爸爸也有意培养儿子，给了他一间独立的办公室，桌上的文件堆得很高。 唐婉发现办公室里还有一间小的休息室，顾焱近段时间吃住都在这里。 “现在相信了吧？”顾焱倾下/身，额头抵着唐婉的额头，柔声问道。 唐婉撇撇嘴，没有说话，神情有些恹恹的。 顾焱知道小公主气消的差不多了，就是嘴硬。 看她有点打不起精神，顾焱把她领到休息室的床上，摸了摸她的额头，说道：“婉婉陪我睡一会儿吧，我已经快三十个小时没合眼了。” 唐婉这才注意到顾焱的黑眼圈，没有拒绝，脱了鞋子躺上床去。 顾焱从身后抱住她。 “这段时间是我不对，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我太作了，会有点烦啊？”唐婉绞着手指头，小声问道。 身后没有人回答，只有平稳的呼吸声传来，唐婉侧了侧头，发现顾焱已经睡着了。 算了，唐婉算了算时间，她的生日马上要到了，顾焱那个时候应该已经忙完了，生日那天她把人约出来，为她这些天的所作所为道歉，诚意应该足够了吧。 转眼间就到了唐婉生日那天，尽管哥哥唐灼专门从美国飞回来给她庆生，她还是推掉了所有的饭局，约了顾焱一起吃晚饭。 他们约在了下午五点，路上路过了一家花店，唐婉叫司机停了车。 白玫瑰算是她和顾焱之间的信物了，今晚他们一起吃饭，怎么能没有白玫瑰呢？ 由于花店离餐厅走路不到十分钟，唐婉就让司机先回去了。 可谁知，盛夏的天，说变就变，唐婉抱着一束花出来的时候，天空中下起了倾盆大雨。 雨来得很急，也叫不到车，家里的司机刚刚走不久就堵在了路上，挪不动。 唐婉看着时间朝六点一点点接近，急得不行。 她打给顾焱，也一直没人接。 趁着雨小了一点，唐婉护着花一路小跑到了餐厅，尽管雨已经小了，但是唐婉到的时候已经淋得半湿了。 刚进餐厅，制冷的空调让她打了一个寒颤。 四点五十五，顾焱还没到。 唐婉叫服务生拿了个花瓶，她把花摆在了桌子的正中间，沾着水珠的花更显的娇艳欲滴。 唐婉不断调整着角度，满意之后，她才拿起服务生送来的毛巾擦了擦头发。 餐厅里是中央空调，还有很多其他的顾客，唐婉也不好意思让人家把空调关了。 她搓了搓手臂，试图使自己身上变得温暖一点。 五点一刻，顾焱还没到。 吹了那么久冷风，唐婉觉得脑袋已经有点晕晕乎乎的了。他给顾焱打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微信聊天记录停留在一个小时前，唐婉告诉顾焱她出门了，顾焱没有回复。 唐婉的火气一点点往上冒，今天是她的生日，顾焱这是想放她鸽子吗？ 五点半，顾焱依旧没来。 唐婉每隔一分钟打一次顾焱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机，顾焱今天怎么回事？ “请问你是唐婉小姐吗？一位名叫顾焱的先生让我把这个转交给您。” 就在唐婉的愤怒值到达顶点，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位服务生将一个盒子交给了她。 唐婉愣了愣，这难道是惊喜？ 唐婉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个小巧的U盘，“请问有电脑吗？” “有的有的。”工作人员把一台笔记本电脑拿来放到唐婉的身前。 唐婉把U盘插上，发现里面只有一段音频文件，由于她的位置在一个角落里，旁边没有人，所以她也不怕被人听到，于是她很顺手的点开了。 唐婉没想到的时，这个电脑大概是店里的工作电脑，一般也会拿来放歌。 顾焱的声音在餐厅里回荡： “当初我追唐婉只是一个赌约罢了。” 唐婉的大脑在那一瞬间当机了，她怀疑是自己吹多了冷气头太晕了，把顾焱表白话听错了。 但是音频文件却是循环播放的，唐婉听到第三遍时，才确认顾焱说的话时什么意思。 店内的顾客都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打量着唐婉，疑惑与愤怒让她头晕目眩，她稳住心神，打车去了顾焱的公司。 巧的是唐婉在公司楼下遇到了顾焱的助理，唐婉上次来过一次，对方认识她。 “你们小顾总在哪儿？我要见他。” 对方只是眼神闪烁地说道：“小顾总不在公司。”，说完这句话，他就离开了。 没过一会儿，唐婉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顾焱的消息。 他说：“该说的都已经在录音里说了，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唐婉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心灰意冷，当晚就和哥哥去国外看望母亲了。 * 周采薇听到这里，目瞪口呆，“所以那个音频是有问题的？” “对，两个月前，小宝一个人在房间里玩，不知怎么倒腾着把U盘给翻了出来，音频放出来了，不对劲还是他发现的，他的观察能力非常强，听出了里面的电磁音，后来我去找专业人士鉴定过了，确实是合成的。” “可是你当时拿到U盘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众目睽睽下已经够丢脸的了，而且我当时淋了雨，身体不舒服，在餐厅的时候没有听出来，后来也没有再去听了。” 周采薇点头表示理解，谁会去一遍遍地撕扯自己还未结痂的伤口呢？ “那U盘呢？”周采薇问道，“把那个U盘给顾焱，一切问题不都解决了吗？” “U盘掉了，我妈养了好几条狗，当时我把它放在桌上，转个身就不见了。不知道被狗叼到哪里去了。” “电视剧都不这么拍的好嘛？！”周采薇一脸震惊地看着唐婉。 “可是你没有联系到顾焱吗？这种事情只要你们一对上不就露馅了吗？”周采薇还是有些地方不明白。 “短信一进来之后，他的手机就关机了，我根本联系不上他，后来我实在是太生气了，微信上说了分手，去美国后，国内的号码也没用了。” “之后呢？” “过了好几天，顾焱回了我的消息，他说好。” 周采薇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顾焱回的是那条说分手的消息。 唐婉继续说道：“到了美国后不久，我发现有了小包子，当时也纠结过这个孩子是留还是不留，但是孩子是无辜的，我……” 唐婉从小父母离异，虽然远在国外的母亲给她的关心也不少，但是她就是觉得自己从小是一个缺少母爱的孩子，现在让她去亲手扼杀自己孩子的生命，她实在是做不到。 “我当时就觉得，就算没有男人，我一样有能力把孩子养大，而且我以后可能也不会想要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为什么不把孩子留下呢？” 周采薇拍了拍唐婉的肩膀，欣慰地说道：“还好你当时把小包子留下来了，看看他现在多可爱。” 想到儿子，唐婉笑了笑，悲伤的气氛也冲散了一些。 “所以当年的录音和顾焱给你发的短信其实都是有问题的，那你找到那个在背后做小动作的人了吗？” 唐婉眼神冷了冷，“还没有，但是等我把他揪出来，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唐婉蜷缩在沙发里，小小的一团，头埋在手臂里，漏出纤细而脆弱的脖颈。 周采薇叹了一口气，说道：“难怪顾焱现在对你这种态度，我倒是完全可以理解了，无缘无故被分手，是谁都会觉得莫名其妙的吧。” 唐婉抬起头，说道：“我不明白的是，我已经把分手的原因告诉他了，可他还是不能理解我，还对我那么冷淡，再说，那件事情我确实有错，难道他就没错了吗？他当年为什么放我鸽子，手机为什么会被别人拿走？这些事情我都还没有质问他呢！他倒是一幅理直气壮坦坦荡荡的样子！” 她越说越激动：“我明明也是受害者，现在搞得就像整件事情全部都因我而起一样，我背负着双重的压力，难道我不累吗？” 周采薇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叹了一口气，四年了，唐婉的性格果真没变多少。 * 顾焱公寓。 床上的手机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响着，他从浴室走出来，发梢还有水珠滑落，他看了眼备注，接通电话。 “淼淼。”男人声音虽然冷清，却可以从中细品出温柔。 电话那头的女孩子听上去声音有些焦虑，“哥，我听别人说那个女人回国了。” “嗯。” 电话那头的女孩声音陡然拔高，“你千万别忘了，如果不是她欺骗你，我们家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别……” “放心，我忘不了，她会为当年的事情付出代价的。”男人顿了顿，声音冰冷。“我不会原谅她的。” 第11章 你到底行不行 一个月后，《深宫传》剧组。 唐婉站在刺眼的阳光下，吃力地搬着一箱道具，汗水顺着她白净的脸颊流下来。 “小唐，你怎么在这里搬东西？”一位前辈路过，看到唐婉纤细的胳膊抱着一个大箱子，走路都摇摇晃晃，从她的手中接过箱子。 “刚才王姐让我把这些东西搬到摄影棚。” “虽然这些不是你的工作，但是新人嘛，刚开始总是要帮忙做点杂事的，不过你也要学会拒绝，自己的工作可不能耽误了。”前辈开导她。 之前唐婉常听周采薇抱怨，职场是个技术活，她现在深有感触。 跟组编剧的工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改剧本改到大半夜、导演一个电话就要在五分钟之内出现。 由于她年龄小、没有工作经验，还免不了被一些人打压，指派一些跑腿的活。 这部剧已经开机整整一周了，唐婉和顾焱一句话都还没有说上。 这几天的工作安排很密集，这天，唐婉忙到凌晨两点才睡，六点钟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跟着车和大家一起到了剧组。 早餐都没来得及吃，午饭只扒了两口就被导演叫去改剧本了。 下午五点，唐婉早就已经感觉到饥肠辘辘了。 “唐婉，你去给顾焱和白眉儿讲一下半个小时后要拍的那场戏。”姜导在不远处叫道。 唐婉翻了翻剧本，下一场戏是顾焱饰演的太子和白眉儿饰演的贵族小姐在长大后的第二次见面，贵族小姐不知道对方只当朝太子还趾高气扬地使唤他。 唐婉走到拍摄场地，正好看到白眉儿给顾焱递水，顾接过之后，她还冲着顾焱笑了笑。 这不是唐婉第一次看到顾焱的古装扮相了，但还是再一次为之惊艳。 他穿着带有精密大气滚边刺绣的玄色锦袍，头发高束起来，意气风发，非常符合这个角色前期的人设。 但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此时却没有过多的情绪，他抬起眼眸看了一眼唐婉，又低头看剧本。 “唐编剧。”白眉儿发现了她，笑着和她打招呼。 “你好，我来给你们讲一下戏。” 唐婉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她指着不远处的一块空地，“女主是在中间的地方放风筝，然后风筝掉在了地上，后来男主要从最西边那颗树下走近。” 白眉儿站了起来，专注地听着，顾焱则还是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唐婉讲话。 “当时女主看到男主，不知道男主是当朝太子，使唤他捡风筝，女主一定要表现出高门小姐那种高傲的态度，直接指使男主就好了。” “男主……”唐婉顿了顿，她看着剧情提示,有些说不下去。 她当时构思这篇文的时候，为什么设定是让男主一开始就爱上了女主呢？唐婉心中闷闷的想。 “男主应该怎么样？你到底行不行？姜导呢？为什么派你来说戏？”顾焱见唐婉一直不说话，皱起眉头质问道。 他的声音不小，周围一圈人都听到了，都用一种打量的眼神看着他们。 “新人编剧刚来就惹恼影帝”，唐婉已经在心里为这群吃瓜群众想好了标题。 顾焱又不是不知道唐婉是新人，虽为原著作者却难以在这群资深工作人员中间站稳脚跟，他这一次当众提出质疑对于唐婉现在的处境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他怎么能这样？不帮忙就算了还来踩一脚，他难道不知道我说不下去的原因吗？唐婉心里恨恨地想，咬肌紧绷。 唐婉在大学的时候，辅修的金融恰好是顾焱的主修专业，她当时有不懂的问题也会去问顾焱，顾焱总是会很耐心地回答她，然后开玩笑道：“我们两个人之间有一个人弄懂就好了。” 当众被指责，羞愧和懊恼的情绪涌上心头，加上这几天她在剧组遭受的下马威，唐婉觉得自己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什么叫做我行不行？这些人物都是我塑造出来的，我当然行。”唐婉冷冷地回了一句，周围的人可以感受到弥漫着的浓浓的□□味。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个时候男主其实认出了女主就是小时候就喜欢扮猪吃老虎的那个玩伴，从一开始男女就对女主有不一样的情愫，他觉得女主颐指气使的样子很是可爱。” 唐婉顿了顿，继续说道：“在这样的背景下，男主并不想在现在就亮出自己的身份，所以他在回应女主的时候，笑容应该是有些调皮但又带着一点宠溺的，其实他这时候又有一点把自己放在了旁观者的角度，他很想知道，自己马甲掉了之后女主的反应是什么。” 最后唐婉总结，“所以他这时候的感觉并不是一国太子被冒犯了，更多的是一种好奇、好玩和包容的态度。” 唐婉说完，四周都静了静，不得不承认，唐婉确实挖掘出了人物更深层次的内在性格。 “咕噜”一声，唐婉的胃部传来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 “唐编剧没吃午饭吗？”白眉儿问道。 “今天太忙了，没吃多少。” “今天下午有好几场戏，晚饭可能要比较晚了，以后可以带一点小零食之类的来片场。” 姜导这时候走了过来，“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就开始拍了。” “小唐，后天的有两场戏还需要改动一下，你最晚明天下午搞定。”姜导给唐婉下达了新的工作指令。 唐婉退到一旁，看着他们做开拍前最后的准备工作。 顾焱入戏很快，导演一喊开始之后他就完全进入了剧中的角色。 这个时候他还没有经历家仇国难，还是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今日他再次遇到了那位这几天一直出现在他梦境里的姑娘。 唐婉看着顾焱眼中流露出来的久违的宠溺，她的心脏仿佛被一把利剑刺穿。 四年前，这个眼神只属于唐婉一人，四年后，唐婉却成为了那个旁观者，亲眼目睹他对别人流露那种眷恋的爱意。 只有唐婉知道，面对爱人是那双桃花眼流露出的克制的爱意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疯狂。 他演得太好了，所有的感情都表现得很到位很自然，这使得四年前两人在一起的种种回忆一下子涌上了唐婉的心头。 唐婉有些恍惚地想，他看着白眉儿的脸，其实脑海中应该有四年前唐婉的影子吧，那个他唯一爱过的女孩。 尽管这是拍戏，但是唐婉却还是忍受不了顾焱用这样一种宠溺的眼神看着别人。 她悄悄地从人群中退了出去，就在附近找了一个阴凉的台阶坐下。 远离片场的喧嚣，只有黄昏时的晚霞与寂寥的风。 大四那一年的快乐与幸福如同走马灯一般在唐婉眼前略过，让她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唐老师。” 唐婉回头，看见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朝她走了过来，圆脸，齐耳短发，看起来大学毕业应该没有多久。 “你好呀。”唐婉主动跟她打招呼。 “您没事吧？”女孩子看见唐婉的眼睛有点红，关切地问。 “没事，刚刚有灰尘进了眼睛，就揉了揉。” “我叫张琳，是剧组招的临时助理，唐老师，我是您的书粉，当时知道了您来做编剧，我们别提多高兴了，看到《深宫传》剧组在招助理，就立马投了简历。”女孩子兴奋地说。 “谢谢你对我作品的肯定呀，”唐婉笑了笑，“你别叫我唐老师了，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 “那我能叫你婉姐吗？”张琳小心翼翼地问。 “好的呀。” “我也是学中文的，现在也有在自己写东西，以后也想成为婉姐你这样的作家和编剧。” 既然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那么共同话题就多了起来，唐婉和她聊了一些这几年的经历，小姑娘认认真真地听着，一个小时的功夫很快就过去了，天已经完全黑了。 “大家都过来，顾影帝请大家吃火锅了。” 她们听到身后有人喊道。 “哇塞，真不错，我还以为要到晚上拍完才有东西吃。”张琳兴奋地说。 晚上只有男女主的两场戏，没有工作安排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已经下班了，现在留下的人也没有很多。 他们在山里取景，晚上还是有些凉的，火锅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她们走进，江淮正在从几个超级大的购物袋里面取出东西来。 白眉儿和顾焱戏服还没有脱，顾焱坐在一旁正跟着姜导说些什么。 由于这边条件有限，只有一个锅，中间隔了开来，可以做鸳鸯锅。 “你们有谁不吃辣吗？如果没有的话，可以都加辣的锅底，这个锅本来就不大，咱们人还挺多的。” “吃的吃的。”周围的人连忙附和道，“晚上还挺冷的，等下还要拍到挺晚的，吃点辣锅暖和。” 大家都开始动手处理食材，劳累了一整天，晚上有美食的慰藉，大家情绪都很高。 唐婉皱了皱眉头，她不吃辣，但是要不要提出来呢？要让所有人都迁就她的的习惯吗？ “我……我不是很会吃辣。”在她旁边的张琳小小声音说。 四周突然安静了一瞬。 “嗐，没事的，可以学着吃一点，这种普通锅底的火锅辣不到哪里去的。”一位前辈发话了。 张琳的脸红了红，也不好再说什么。 果真是人微言轻啊，唐婉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 这边动静也引起了顾焱的注意，他的目光朝这边扫来。 两人四目相对，唐婉愣了一下，她不吃辣顾焱是知道的，他会提出来吗？就像四年前那样。 第12章 吃就吃 唐婉不是不太会吃辣，而是不吃辣，她从小吃东西就很挑，有辣椒的菜从来不碰。 大学的时候，唐婉顾焱经常和朋友一起去聚会，每次一起吃饭的时候，顾焱都会保证桌上有一定量的没有辣椒的菜。 那个时候朋友都笑他被“女朋友吃得死死的。” 然而这次，他只是看了唐婉一眼，就转移了视线。 只要顾焱说一句把火锅弄成鸳鸯锅，想必大家都不会有异议，可他偏偏就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不值得动用他在众人心中的影响力。 想到这里，唐婉的心仿佛坠到了冰窟里，冷飕飕的，尽管猜到了是这个结果，她的心里还是非常难受。 火锅汤咕噜咕噜冒着泡，夜晚温度比较低，火锅的热气形成的白雾从沸腾的锅里往上冲，模糊了对面人的眉眼，顾焱冷漠淡然的脸也呈现出一种温柔的假象。 大家都在兴致勃勃地聊着天，聊工作安排，聊明星八卦。 “婉姐，你不吃吗？”张琳还是动了筷子，辣得吐着舌头，一边用手扇风，“虽然我不怎么吃辣，不过吃起来还真的挺爽。” 唐婉看着汤上浮着的辣椒油，犹豫不决，这时由于空腹太久胃里传来了一阵抽搐，令她不适地皱了下眉头。 唐婉看见对面的白眉儿正和顾焱聊着天，他们的手边还放着剧本，看样子是在讨论工作上的事情，顾焱认真地听着，还时不时点头表示同意，发表一些意见。 由于周围的环境有些嘈杂，他们之间靠得有些近。 唐婉的心就像是被泡在了醋坛子里，酸酸的。 大学那会儿顾焱由于出众的长相在女生中也很受欢迎的，又一次唐婉亲眼目睹有个学妹给他塞情书，吃醋生气了好一会儿，那次之后，顾焱就向她保证以后一定和女生保持一定的距离，看到女生靠近他绝对立马躲开。 虽然他们已经分手这么久了，但是前女友就坐在他的对面，难道他不会想起当年许下的诺言吗？ 是忘记了还是不在意？就像今天他不再想照顾她的口味一样。 只下辣锅是白眉儿提出来的，她不但没有质疑她的提议，现在还那么轻松惬意地和她说着话。 为什么他对别人可以那么温和，那么彬彬有礼，每次见了她都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感觉。 唐婉咬牙忿忿地想，不就是吃辣吗，她有什么不行的？ 唐婉想明白了，其实这顿饭就像在剧组的工作一样，现在的她没能得到大家的重视，但是她难道就要依靠顾焱吗？依然他不愿意帮她，那也无所谓了，她照样可以在这个团队中获得一席之地。 唐婉夹起一片羊肉，在蘸料里过了一遍，觉得辣味应该不会那么浓了，才小心翼翼地往嘴巴里放，一种已经多年没有感受到的陌生的味觉刺激着她的口腔与神经末梢，灼烧着她的食道。 带了那么点赌气的性质，她把还带着辣椒油的食物一口一口往嘴里送，仿佛已经麻木了，只有涨得通红的脸和眼眶里逼出的眼泪暴露出她的真实处境。 一旁的不停喝水的张琳注意到了唐婉一直低头不语，扭头看了过来，看见唐婉如此疯狂地吃辣方法简直目瞪口呆，她吞了一口水，说道：“婉姐，你好厉害。” 冲动与怒气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又褪去，取代而来的是来自口腔、喉咙和食道的强烈的不适感。 唐婉放下筷子，抓起一旁的纯净灌下去，直接去了大半瓶。 “好辣啊。”唐婉吐着舌头对张琳说。 顾焱在对面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捏着剧本的手紧了又紧。 唐婉的脸颊红红的，眼中似有水光。 不知想到了什么，顾焱有些烦躁地起身离席，去准备下一场拍摄，他几乎没动筷子，不过这丰盛的晚餐他本来也就不是为自己准备的。 口腔中的辣意被冰凉的水冲淡，而胃部的灼热感被短暂压下后又死灰复燃了，渐渐转变为轻微的刺痛。 虽然没吃多少，但是唐婉已经食欲全无，揉了揉不太舒适的胃部。 “婉姐你没事吧？”看到唐婉脸色不太好，张琳有些担忧的问道。 唐婉摇了摇头，说道：“问题不大。” 习惯清淡饮食的肠胃太娇弱了，遇到刺激一点的食物就觉得不舒服。 围坐在一起的人都陆陆续续继续去工作了，张琳虽然不太放心，但是也不得不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唐婉只得通过看剧本开转移注意力，可是却痛得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终于熬到了收工，她随着大家一起回到了酒店,在车上，她闭着眼睛缩在角落里，车上的人都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强撑着回到房间，唐婉蜷缩在床上，胃部的刺痛感越来越明显，她抬手摸了摸额头，摸到了一手的汗。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了“哒哒”叩门声。 “谁啊？”她问道，气息有些不稳。 “学姐，是我，江淮。” 唐婉呼吸一窒，这个点他来做什么？是顾焱让他来的吗？ 唐婉撑起身子去开门。 “有什么事吗？” 门口江淮的笑容有些尴尬，他举了举手中的东西，说道：“学姐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这是胃药。” 唐婉皱着的眉头舒展开，轻声问道：“是顾焱让你来的吗？”语气里有不加掩饰的欣喜和雀跃，原来他都看在眼里啊，原来他现在依旧会关心她啊。 江淮挠了挠头，神色有些复杂地说：“不是老大的意思。” “那他有说什么吗？”唐婉不甘心，继续追问道。 “没，他什么都没说。”江淮不敢直视唐婉的眼睛，眼神飘忽看向别处。 仿佛一桶冰水兜头而下，浇灭了所有欢喜的小火苗。 “好，知道了。”唐婉的声音有些颤抖。“谢谢你，我不需要。” * 顾焱房间。 “你刚刚去哪儿了？”顾焱靠在床头看剧本，助理回来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刚刚给学姐送胃药了，她问我是不是老大你的意思，我想你肯定不想告诉他是你给他送药，就说不是，结果她没有接。”江淮把药放回医药箱，看到里面又多了一瓶安眠药，他问道：“老大您又睡不着了吗？” 顾焱没有回答江淮后面的问题，“谁示意你给她送药了？”语气及其不悦。 江淮愣了愣，眨了眨眼睛，回道：“我……我看桌子上有盒胃药，以为是你给学姐准备的。” “你什么时候学会揣测我的想法了？”顾焱冷冰冰地问道。 “不敢不敢。”江淮举起双手，说道，“我的错，我的错。” 趁着顾焱进一步发脾气之前，他赶紧溜回自己的房间，走之前说了句，“学姐她脸色很不好，老大你自己看着办吧。” 顾焱靠在床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可是剧本久久没有翻页，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关灯，拧开床头安眠药的瓶子，就着水吞了几片，沉沉睡去。 第13章 提升一下业务能力 唐婉做了一个怎么都醒不来的梦，她一直在拼了命的奔跑着，仿佛身后有什么猛兽在追赶她，一直到了一个断崖处。 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周围是浓浓的迷雾，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她一直在坠落，失重感和疼痛感汇聚成了一根名为绝望的带刺的藤蔓，紧紧裹着她鲜活的心脏，刺痛又压抑。 唐婉第二天是被人摇醒的。 “婉姐，你醒醒啊，没事儿吧。” 一道焦急的女声撕破了浓雾编织而成的网，把唐婉从绝望中拉了起来，她缓缓睁眼，觉得浑身黏腻，睡衣全部都湿透了，头发也贴在了额头上。 胃部的痛觉让她瞬间清醒。 “我今天早上一直敲你门但是没人应，于是我就叫工作人员开了一下门。”张琳舒了一口气，“吓我一跳。” “我胃疼。”唐婉秀眉紧蹙，声音很小。 “从昨天疼到了现在吗？”张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我带您去医院吧。” “你的工作……”唐婉爬了起来，发现自己这个情况好像确实不能一个人去医院。 “没事，我上午请个假。”张琳爽快地说。 “你先不要告诉别人我去医院了。”唐婉的工作时间相对来说比较自由，在导演规定的时间内把剧本改好就行了，只是有时候会接到导演的紧急电话，如果导演上午给她打了电话，她再向导演解释吧，她也不想让别人还要分心来操心她的事，职场新人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 医院。 “急性胃炎，需要输液。”做完检查后，医生下了结论。 “你先回去吧。”唐婉对张琳说，“我这儿应该还有挺久的，不到下午搞不定。” “可是你……”张琳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已经26岁了，可以照顾好自己了，”唐婉笑了笑。“真的。” 在唐婉的极力劝说下，张琳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唐婉靠在输液大厅的椅子里，看着输液管滴壶里药一滴滴落下，这与记忆中四年前的场景吻合，唐婉陷入了回忆。 * 唐婉其实从小到大都很怕打针，但是每次生病的时候由于父亲忙再加上她不想让继母陪着，所以次次都是一个人。 直到大学顾焱的出现。 有天晚上唐婉感冒发烧需要输液，顾焱看着唐婉视死如归的表情，忍不住调侃道，“不会吧，打针你都怕。” 唐婉没有搭话，紧张地注视着护士手中正在调试的输液管，一边缩着手。 “不不不，我真的不行。”护士拉过她的手，往上面涂着碘伏，唐婉的声音里略带上了哭腔。 夜已经深了，输液室里只有唐婉一个病人，护士也有点不耐烦了。 这时，顾焱走到她的面前半蹲下来。 唐婉看见顾焱略带笑意的桃花眼不断在她眼前放大，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顾焱的眼睛，她可以在那双眼睛里看见她的影子，里面也只有她的影子。 唇上柔软的触觉把唐婉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觉得自己的大脑“轰——”地响了一声，初吻被夺，她茫然又有些惊恐地眨着眼。 “闭上眼睛，傻瓜。”顾焱低低地笑着。 一吻结束，针早就已经稳稳插进了血管。 * 周围小孩子插针时撕心裂肺的哭声把唐婉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她看过去，一个小女孩被妈妈抱着怀里哄着，拼命缩着手，年轻的护士站在一边有些一筹莫展。 只有在怜惜自己的人身边，人才会毫无顾忌地摈弃自己坚强的外壳，露出自己的真实与柔软，这是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怜惜她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身边了，所以她只能穿上盔甲，独自一人面对恐惧。 包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两下，唐婉用一只手有些费劲地从包里拿出手机。 姜导在工作群里@所有人：导演组和主演于下午四点到酒店会议室讨论剧本。 姜导还单独私聊了她，提醒她改完昨天给她的剧本。 他们的拍摄进行到了一个比较关键的阶段，下午是剧组安排的休息时间，导演组召集大家讨论下一阶段的拍摄问题。 唐婉当时来医院的时候胃痛得都有点不清醒了，哪里还会记得带上剧本。 她只能调出电子版，对着手机屏幕工作，忍着胃痛，一只手在备忘录里费力地打着字。 拔了针已经两点多了，回去的路上又堵了一会儿，唐婉一路小跑，急匆匆地往回赶，胃痛的感觉并没有完全消除，但她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回房间拿上剧本，唐婉几乎是踩着点到的会议室，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 顾焱长腿交叠，穿着休闲装，轻松地靠在椅背上，翻看着手中的剧本。 唐婉挑了个位置坐下，松了一口气，整理着在输液的时候做的笔记。 《深宫传》有四个编剧，大家轮流阐述自己负责的那部分修改后后一阶段的走向，再由导演和主演提出修改意见然后进行进一步的修改。 顾焱和姜导轮流抛出质疑和建议，让人难以招架。 这是唐婉第一次看见对工作伙伴如此严厉的顾焱，可能是已经有了自己的公司，他身上隐隐有着上位者的气势。 “这个地方情感的表露也太明显了，符合温文尔雅的气质吗？”质疑声在不大的会议室里回荡着，大家都静了静，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看着其他人都做了ppt，条理清晰地表达自己的观点，都能被怼成这样，唐婉心里咯噔一声，看着临时在剧本上写的几个关键字，脑中只剩下三个字——完蛋了。 她读书的时候没有体会到没好好完成作业被老师当场抓包的刺激，没想到在工作的时候补上了。 唐婉掌心冒汗，着急地对观点进一步补充，可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越是着急越是想不出东西。 觉得自己的胃隐隐又越来越痛了。 “唐婉。”姜导点了点放映台，示意唐婉可以开始了。 轮到她了。 唐婉站了起来，没有准备ppt，她只好拿着剧本直接说。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传进了她的耳朵，“她没准备ppt。”、“完了完了，要被怼得很惨了。” 唐婉把自己的那部分阐述完，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这也太敷衍了吧，这本书真的是她写的吗。”一个资深的编剧嘟囔了一声，估计是被比自己年纪小的人说了一顿，心情不太好，所以对别人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唐婉心知会被怼，但是对顾焱的点评还是有些期待，昨天江淮回去应该和顾焱说了她的情况，既然他明白她身体不舒服，对他应该不会这么严厉吧？甚至会不会安慰她？对于那些人的窃窃私语，他听到也会生气的吧？ 顾焱坐在主位上皱着眉头，一边写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 “其他人都做了演示文稿，只有你一个人毫无准备，首先你的工作态度就令人十分不适。”顾焱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其次是你的专业水平真的还有待提高，剧本和写小说不一样，你要考虑到你制定的这些方案的可行性，你写得东西对于理想化了，没有考虑到完成的成本。” 唐婉咬着下唇，手紧紧捏着剧本，指尖发白。 “希望你能认真对待接下来的工作，虽然你是原著作者，但是到了这里，你和其他编剧都是一样的。” 顾焱冷淡的声音不带一点起伏，唐婉的心就像利刃上走了一遍，鲜血淋漓。 * 开完会已经七点多了，顾焱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出了电梯，过了转角，他一眼看到了蹲在他房间门口的女人，就像是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可怜兮兮。 唐婉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抬起头，视线撞进了顾焱冷漠的眼中，在那里，唐婉觉得自己已经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了。 她扶着门框站起来，挡在了顾焱的身前。 “我今天上午去医院打针了。”唐婉盯着顾焱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点情绪的波动，但是她失败了。 “所以呢？这和你蹲在我房间门口有什么关系吗？”顾焱扯了扯嘴角，有些嘲笑的意味。 “所以我才没时间做充足的准备，你不知道我从昨天晚上身体就不舒服了吗？你今天为什么要在大家面前这么说我。”唐婉扬起下巴像是一只被踩着尾巴而炸毛的猫，实则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不关心你身体舒不舒服，我只关心你的工作结果和整个剧组的工作进度。”顾焱回视着唐婉，视线丝毫没有躲闪。 唐婉没有说话，只是倔强地盯着顾焱，可是泪水早就簌簌而下，模糊了眼前人的眉眼。 “这里是剧组，不是华佑集团，你在这里不是公主，不要想着别人迁就你。” “别人不迁就我，你为什么不能呢？你之前不是说过我永远是你的公主吗？”唐婉喃喃道。 唐婉的声音很小，顾焱没有听清，他继续说道：“唐婉，你已经26岁了，就像是一个毫无工作经验的毕业生。” “如果不是你，我会像今天这个样子吗？”唐婉的火气也上来了，她23岁生下儿子后，不忍看到从小没有父爱的儿子因为母亲工作忙而缺少双亲陪伴，所以近几年一直没有出去工作，而是选择了陪伴在儿子的身边。 虽然唐婉从来没有后悔当初的决定，但她说的也确实没有错。 “什么意思？”顾焱皱了皱眉头。 唐婉扭头，撇了撇嘴，“你知道我不能吃辣，昨天为什么没有制止？”她现在还不想让顾焱知道孩子的存在，她不希望男人只是为了儿子跟她维持表面上的平和，尽管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得到丝毫改善。 “我是你的代言人吗？”顾焱气笑了。“你连合理提出自己的诉求都不会，还不如趁早回到温室里做你的花朵。” 顾焱顿了顿，眼神犀利，语气越发冰凉，“小心哪一天温室也毁了……” “你这句话什么意思？”唐婉皱了皱眉，顾焱的语气令她不适。 “意思是你有时间来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东西，还不如去提升自己的业务能力。” 顾焱说完，就越过唐婉，进了门。 唐婉靠在外面的墙上，摸了摸脸颊，一手冰凉。 第14章 自残 唐婉回到自己的房间，缩在床上，丝毫不想动弹，她把头埋在枕间，任眼泪肆虐。 气愤、丢脸又委屈，怨顾焱也怨自己，唐婉觉得人生26年头一回像现在这么失败，事业和感情双双遭受滑铁卢。 昨晚没睡好，她躺在床上有些昏昏沉沉的，但是持续震动的手机把唐婉从睡梦的边缘拉了回来。 她拿过手机一看，是儿子发来的视频电话邀请。 她愣了三秒之后立马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冲到洗手池旁洗了把脸，冲干净脸上的泪痕，顾不上浮肿的双眼，匆匆忙忙接起电话。 “小宝～”唐婉笑眯眯的对着屏幕里的儿子打招呼，“这段时间有没有听外婆和舅舅的话呀？” 小男孩没有接话，只是盯着唐婉，大大的眼睛中疑惑的神情逐渐转为肯定，“糖糖，你又哭了，眼睛红红的，想电视上的小白兔一样，但是你没有小白兔可爱。” 肉乎乎的小包子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话，唐婉觉得有点逗。 “我没有，刚刚只是有睫毛进眼睛里了，我揉了揉。” “才不是呢，揉出睫毛来怎么会两个眼睛都是红的？”儿子大声说道。 唐婉扶额，为什么这个小屁孩这么不好糊弄。 “妈咪，是不是有哪个人欺负你了，如果有的话，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回国之后帮你报仇。”小家伙毁了毁拳头，刚刚起床脑袋上还有几根呆毛翘了起立，毫无威胁可言。 但是唐婉还是觉得有一股暖流划过心间，她的眼眶又有些微微湿润了，她想了想，问道：“如果是你爸爸欺负我了，你会帮我报仇吗？” 唐婉知道儿子从小就缺少父爱，父亲在他心中的形象很是高大，就像不少父母会开玩笑问孩子“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一样”，她也忍不住知道儿子心中的想法。 人类幼崽愣了一下，揉了揉头发，头发更乱了，他想了想说道：“你先得让我见到爸爸，还要让我们说上话，如果是他的错，我一定会帮妈咪欺负回来的。” 过了一会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所以什么时候能让我见到爸爸呢？” 唐婉被儿子逗笑了。 看着儿子一脸期待的样子，她只是说：“等你回国之后。” 又和儿子说了一会儿话，挂断电话后，唐婉拨通了周采薇的电话，有些事情没有办法和儿子说。 “喂，采薇。”唐婉声音很低落。 “咋了宝贝？” “我和顾焱又吵架了。” “你俩关系还那么僵呢？”距离她们上次见面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周采薇本以为事情应该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觉得他就像是一只刺猬，只要靠近一点就会被他扎伤。”唐婉抽了抽鼻子，“我觉得我现在心上全是洞。” 周采薇没有说话，唐婉继续说道：“我知道当年我有错，我也很懊悔，想要弥补，先不说他当年也有错，就算错都在我他也不应该拿这种态度对待我，我真的很想放弃了，有时候真的想带着儿子走得远远的。” 唐婉顿了一下，声音有些颤抖，“你说他是不是真的不爱我了，所以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在意。”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几秒。 “这个月你们对分手当天的事情沟通过吗？” “没有，完全没有机会。”唐婉泄气地说。 “婉婉，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说一下。”周采薇在电话那头有些犹豫。 “嗯？什么事情？” “我现在正在交往的那个男朋友是个心理医生，你知道的吧？” “嗯嗯，姓李，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 “就在你进剧组前几天我去他的咨询室找过他，我在门口碰到了江淮和顾焱，虽然顾焱戴着口罩和帽子，但是我还是认出他来了，他是李医生的病人，我问李医生，但是他要保护病人的隐私不能说，还叮嘱我让我也不要说，但是我看你们现在这个情况，觉得还是要和你说一声。对不起，不该瞒你的，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你骂我吧呜呜呜。” 周采薇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唐婉都听懵了。 有一种可能性在脑海中形成，唐婉觉得有小烟花在脑中绽放，脸色发白。抓过桌子上的水杯，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冰凉的水滋润了干涩的喉间，她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是说，他有抑郁症？” 唐婉声音很轻，难以置信，那个阳光热情有肆意洒脱的男孩，怎么都不会和抑郁症这三个字联系在一起。 “也不一定了。”周采薇也不是很确定，“不一定是抑郁症，也有可能是压力太大造成的其他心理方面的一些问题。” 周采薇措辞道：“我现在跟你说这个主要是觉得他对你的伤害可能并不是本意，或许他只是心里藏了太多的事情了。” 唐婉不信，一个公众人物冒着被偷拍的风险去看心理医生，仅仅只是因为压力过大造成的一些小问题？ 她有预感，对于这些年来顾焱的转变她应该是推动者之一。 她在电话这头匆匆应了几声就把电话掐断了，从床上翻身而起，想要去问问顾焱。 抹上金属质感的门把手，冰凉的触感使唐婉瞬间清醒，因为焦虑而燃起的熊熊大火也瞬间被扑灭。 她坐回到椅子上，捋了捋头发，将脸埋入掌心，长叹了一口气。 刚刚他们两个关系闹得这么僵，顾焱肯定不会说的，如果她现在去，可能连顾焱的面都见不到。 再等等吧，再等几天。 当天晚上，唐婉失眠了，直到微弱的晨光通过厚重窗帘的缝隙射进昏暗的房间，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接连好几天，顾焱都没有到片场来，他的戏也重新排了时间。 唐婉忍不住去问了姜导，这才知道他最近有一部电影要上映了，现在正忙着飞全国各地宣传。 令她没想到的是，顾焱刚刚回来就因为这几天过度劳累生病高烧住院了。 * 按照从剧组工作人员那里“套”来的地址，唐婉来到了市医院，走得太快了，她的鼻尖都出了一层薄汗。 站在医院大门口，她平复着过快的心跳，不知是因为着急还是害怕近在咫尺的答案。 救护车的鸣笛和人们的喧闹声如同潮水般褪去，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点见到他。 唐婉走到vip病房，这层比楼下安静多了，只有走廊上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810……顾焱的病房在最里面。 “哎呀，我知道那份文件很紧急的嘛，但是我这不实在是走不开嘛。” “老大还没醒呢，他还在输液，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要怎么去取文件呀。” “玉姐她也不在。” “我想办法，我怎么想办法呀，我又没有□□术。” “一个小时之内肯定赶不到了，喂喂喂……” 唐婉知道玉姐，她是顾焱的经纪人，业内一姐，她最近听到不少关于玉姐的八卦，说是遭遇婚变在打离婚官司，忙到打转，所以这个月来几乎没有来剧组，至少唐婉没有见过她。 江淮在门口打电话，即使是刻意压低声音，还是不难听出语气里的不满，他一手插着腰，面色气得涨红。 “江淮。”唐婉小声唤他。 “学……学姐，你怎么来了？”江淮瞪大了眼睛，有些惊恐地看着她。 “听说他生病了，我来看看。”唐婉指了指病房，“你是有事要离开吗？你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有一份重要的文件要取一下，但……”江淮看着唐婉，神色有些复杂，“如果老大知道我把你放进去了，我会死得很惨的。” 江淮说完才发现自己话说快了，有些不太好听，两人都愣怔了几秒。 唐婉抿了抿嘴，神色并未不悦。 “你快去快回，他这几天这么累现在好不容易睡着了，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唐婉朝江淮挥了挥手，示意他快点走。 “哎呀！”江淮叹了一口气，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无奈又有人打电话来催了，他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唐婉推开病房的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正午已过，阳光透过窗户斜斜照进房间，在地板上留下大片橙黄色的光亮，给苍白的病房注入了唯一的活力。 男人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双放在身侧，左手手背上还插着针头输液。 唐婉搬了把椅子在他身旁坐下，支着下巴看着顾焱，他好像又瘦了，下颌线愈加优越，面部棱角显得更加分明。 顾焱本来就是冷白皮，由于发烧面部产生的红晕未褪，倒是比他清醒时冷着脸的样子更加鲜活些。 唐婉靠近了点，伸出手摸上了顾焱的脸，她心脏跳动好似密集的鼓点，虽然总是在放狠话，但是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她现在不清楚顾焱对当年事情的态度，但她确定自己放不下眼前这个人。 这种感情冲破她一直引以为傲的盔甲，在他不知道的时间和空间尽情释放着。 唐婉温柔地描摹着顾焱的眉眼，时隔四年再一次的带着爱意的亲密触碰，唐婉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兴奋和激动。 她用冰凉的手背贴上了他的额头，滚烫，还是没有退烧。 唐婉皱了皱眉头，抬头看了滴壶，透明的药液一滴滴落下，视线顺着输液管一路向下，滑到了了顾焱插着针头的手背，顾焱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她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擦着他的手背，试图缓解一下药液入体带来的冰凉。 视线落在了顾焱手腕上的表上，唐婉抿了抿唇，江淮做事太不仔细了，手表都没帮他摘，真不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照顾顾焱的。 唐婉小心翼翼地把顾焱的手抬起，动作轻柔地解下他的表带。 大概是长时间戴着的原因，被表带覆盖的一圈肌肤比周围的还要白一些。 挪开表盘的一瞬间，唐婉的瞳孔骤缩。 顾焱的手腕上有一个疤痕，不难看出是字母“W”，扭曲而丑陋，绝望又深刻。 第15章 碎片 唐婉的双手触电般的收回，揪住自己的衣领，按着疯狂跳动的心口。 她不错眼地盯着那道丑陋的疤痕，脑海中仿佛装了个小喇叭，颠三倒四地放着之前周采薇跟她说过的话。 “心理医生”、“抑郁症”…… 唐婉觉得仿佛有两座大山压在她的心上，让她喘不过气。 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双手颤抖着想要再去摸一摸那道疤痕，可是手刚伸出到一半就被人死死地钳住了。 “啊！”唐婉惊呼出声，她抬眸对上了顾焱有些猩红的双眼。 “顾焱……”唐婉喃喃道。 “谁让你碰我的？”顾焱恶狠狠地问道，另一只手把被子拉过盖过了输液的那只手，眼神有些躲闪。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帮你把手表取下来……”唐婉有些语无伦次，轻轻地摇着头，她怕动作一大，会把眼眶中的眼泪晃下来。 她知道当年她的离开给他带来了打击，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顾焱会变得这么偏激，以至于做出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 她从两人在一起时就知道顾焱对自己的感情，但她也没想过他的爱是如此之深，以至于在他们分开后他选择了这种方法来表达，来独自承受这份蚀骨灼心的疼痛。 一想到这里，当年的刀仿佛划在来她如今的心上，而且是一把迟钝的断刃，用力地、缓慢地凌迟着她的神经。 “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顾焱闭上了眼睛，重新靠在了枕头上，他现在有一种被人看透的窘迫，除此之外就只剩下深深的疲惫，没有和唐婉交流的欲望。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唐婉把自残两个字吞下，她闭了闭眼睛，眼眶里蓄了许久的眼泪也流了下来，“没有人值得你这么伤害自己。” 她不值得他把自己困在一份执念中，走不出，逃不掉。 顾焱并没有要理她的意思，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仿佛睡着了一般。 唐婉努力平复着心中的痛楚与错愕，她不知道顾焱的抑郁症现在处于一个什么阶段，她不想再刺激他了。 她胡乱抹了一把眼泪，隔着被子把手盖在顾焱的手上，柔声问道：“当时很疼的吧，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傻的事情了。” 顾焱睁开眼，冷笑，“唐婉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安慰我？还是可怜我？你难道不知道你是最没有资格对我说这种话的人吗？” “我没有，我只是——” 顾焱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把手腕上的疤对着唐婉，额头上青筋都起来了，“曾经有一个男人为了你可以连命都不要，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还是我所做的一切在你眼里看来就只是一个笑话？” “顾焱，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呢？我怎么会这么想啊？”唐婉看见顾焱插着针头的手在她眼前乱晃，有些胆战心惊，她握住顾焱冰凉的手，“你小心点，不要碰到针头了。” 顾焱甩开了她的手，“你不会这么想，因为你从来就不会在意我的感受，我的喜怒哀乐在唐家大小姐的世界里根本就排不上号。” “对于当年的事情我真的非常抱歉，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尽力弥补你的。” 顾焱手一挥，床头柜上的一个玻璃杯砸在地上，发出了尖锐的响声。 他指着那堆玻璃碎片，指尖有些颤抖，“碎了的东西就是碎了，补偿毫无意义。” “你胡说！我不相信我们的关系已经像这个杯子一样稀碎。”唐婉红着眼睛，努力让眼泪不流下来，不要让自己显得那么狼狈。 “嘿！你们在干嘛呢？大老远的就听见你们在这里囔囔，顾焱你病好了？”一个穿着风衣的短发女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的眼神一直在唐婉身上，十分锐利。 唐婉认出了她，顾焱的经纪人——玉姐。 “如果你还想在这个剧组待下去，就赶紧离开吧。”顾焱躺了回去，淡淡地说道。 唐婉俯身拿起在床头的包，“我是不会放弃的。”她在顾焱耳边轻轻说道。 顾焱偏过头，没有说话。 唐婉走远了，玉姐的视线才从门口收回，她坐在椅子上，拿起床头一个橘子剥了起来，“当年的小女友？长得还挺漂亮。” 顾焱不说话。 “实在不想见到她，我跟姜导说一声，让她别跟组了，反正我听别人说她的业务能力好像也不怎么样。” 顾焱睁开眼睛，看着床边即使是浓妆也遮盖不住疲惫的女人，“不劳你费心你有时间还是好好处理你自己的事情吧。” “诶，你这个臭小子，我还不是怕你重蹈覆辙？想想我当年捡到你时候你的落魄样就知道她肯定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我还不是怕她再坑你一次。好心当成驴肝肺！” “心只能被所爱之人伤害，这个前提假设一单不成立，就谈不上伤害。” * 江淮拿着资料往回赶，刚走到医院门口就被唐婉给叫住了。 “江淮，我们聊聊吧。” “老大他还在上面呢，我得我陪他，咱们改天改天。”江淮说完话就抱着资料准备开溜。 “玉姐在上面陪他，就半个小时，我不会耽误你太多的时间，” 江淮最后还是妥协了，唐婉和他去了医院附近的一个咖啡馆， “顾焱有抑郁症，对吗？”唐婉盯着江淮的眼睛，问道，她认识江淮这么多年了，知道江淮有一个习惯——撒谎的时候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我不能透露老板的个人信息的，这涉及到职业操守，学姐你别逼我。”江淮一脸委屈地对唐婉说。 “我现在问你这个问题，是以朋友的身份，在这个问题里，顾焱也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上司。”唐婉抿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道，“你知道他的心病是什么，难道你不觉得我应该知道这一切吗？因为只有我能解开他的心结。” 江淮觉得自己要被唐婉给绕晕了，直接说道：“哎呀，怎么说呢，是也不是。” 从理性的角度来讲，唐婉说的没错，唐婉确实是最应该知道这件事情的人。 从感性的角度来讲，作为顾焱的兄弟，他确实气不过，想让这个女人知道当年顾焱遭受过的苦难。 唐婉皱眉，“什么意思？” “他之前确实有过抑郁倾向，三四年前比较严重，但是后来经过积极的治疗和心理疏导，至少从表面上来看问题已经不大了。” “那他为什么上个月还去看了心理医生？”唐婉说道，“抱歉，我不小心看到了。” “哎呀，就……就你回来之后，老大他失眠又犯了，我担心他就带他去看了一下。” 唐婉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因为我？”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老大的心思我怎么猜的到。” “好，那四年前，除了当时我和他分手和天佑集团被收购，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唐婉一直觉得很疑惑，以顾焱的性子，不大可能把自己困在偏执的牢笼里。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江淮摆摆手，拿起文件夹就准备走。 转过身背对着唐婉，他顿了顿，说道：“学姐，我不知道你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拜托你好好对待阿火，他这些年真的很不容易，他因为你失去了太多的东西了，我希望你能尽力……弥补当年对他造成的伤害，因为他值得被很好地对待。” 江淮唤了顾焱的小名，这一刻，顾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而不是那个冷冰冰的上司。 * 唐婉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 甜美的歌声从路边的点里传出，“爱上你的时候还不懂感情，离别了才觉得刻骨铭心。” 唐婉明白了，顾焱给自己的内心上了一把锁，她却把钥匙弄丢了。 第16章 怎么追男人 唐婉过了两天才缓过劲来，既然她把打开顾焱心房的钥匙弄丢了，那她就去找回来，如果实在找不到，那她就把门给砸开。 顾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在那些她知道的原因中，她占了很大的一部分，就像是江淮说的那样，她应该补偿他。 最重要的是，她无法忽视自己内心深处的感情——她还爱着他，也不敢想象别的女人和他并肩的情景，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她都会去争取，这次也不例外。 * 唐婉坐在椅子上，看着不远处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她今天的工作完成了，所以比较闲。 “你说要怎么追男人啊？”唐婉给周采薇打着电话，长裙下只露出了细白的脚踝，在阳光下如同上好的羊脂玉，白皙而细腻。 “想明白了？肯放下身段了？”周采薇佯装挖苦。 “那还能怎么办呢？小宝就要回国了，我和顾焱之间的关系不但没有改善，反而越来越僵。”唐婉很苦恼，“但是我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他现在除了工作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乐趣了，还成天给人摆着一张臭脸。” “追男人我不是没追过，但是顾焱能和普通男人比吗？顾焱大学的时候追了你这么久，最保险的方法就是你用当初他来追你的方法来追他，肯定没有错。” 挂了电话，唐婉撑着下巴回想起当年顾焱追她的情景。 每天送花？唐婉想到这里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有点油腻，而且就算顾焱会收她的花，可他天天在拍戏，花放在酒店也没人欣赏。 送美食？唐婉直起腰来，看到远处顾焱在和其他演员对戏，她想到了顾焱似乎每餐都吃的不多，不知道是不是剧组的饭菜不合他胃口。 可是顾焱喜欢吃什么呢？以前一起吃饭点餐的时候唐婉问他，他回回都说只要她喜欢就好，后来唐婉也懒得问了。 唐婉想起来，在大学的时候她有段时间对阳城生煎情有独钟，于是顾焱只要没有早课，他就会去离学校有五站地铁的生煎店帮唐婉买早餐。唐婉觉得这样很麻烦，但是顾焱却说他也喜欢。 在唐婉的记忆中，那好像是顾焱唯一一次对一样东西说喜欢。 想好之后，唐婉打开手机APP搜索这个城市有没有阳城生煎的连锁店，她惊喜地发现，确实有一家，不过和片场隔了半座城，唐婉看了看时间，动作快一点大概能当晚饭了。 于是她当机立断，和导演说了一声之后。找了一个干净的保温饭盒就出发了。 * 绕了半座城到了店门口，看着门口长长的队伍，唐婉觉得自己脚都软了，都已经这个点了，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 唐婉看着长队，目光有些呆滞的样子引起了旁边一个阿姨的注意。 “小姑娘，一看就是第一次来吧，其实这个队伍还算好的，早上队伍更长呢。” “没想到阳城生煎现在这么火了啊。”阿姨是队伍的最后一个，唐婉站在了她的身后。 “小姑娘你这话就错了，阳城生煎已经火了很多年了啊，不止是这座城市，我之前去别的地方情况也差不多。” 唐婉愣怔了一瞬，之前顾焱明明说“买个早餐而已，很快的。”而她也从来没去求证过。 熟悉的酸楚感又涌上心头，她觉得有两股方向相反的力在拉扯着她，一边的力代表着顾焱现在对她的冷淡程度，一边的力代表着顾焱曾经对她的付出。 唐婉觉得这两股力越来越大，连同她的心脏都有撕裂一般的疼痛。 唐婉站在太阳下排了很长时间的队，脸颊被晒得红红的，心满意足地盖上了保温饭盒的盖子。 * “老大，该吃饭了。”江淮把盒饭拿到了顾焱的跟前，“吃饱了才有力气工作啊。” 顾焱的视线从剧本上移开，瞟了一眼后再次回到了剧本上，“放那里吧，我现在没有什么胃口。” “虽然剧组的伙食确实不怎么样，但至少荤素搭配还挺有营养的，医生说了，你工作这么辛苦，不好好吃饭身体会吃不消的。再说了，淼淼待会儿不是要过来吗？你肯定也舍不得她为你心疼。”江淮把筷子掰开，递给顾焱。 “你真的是越来越啰嗦了。” 唐婉从远处走来，虽然没有听清他们的这番对话，但是看到一脸抗拒的样子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她抱着保温盒内心十分雀跃，投其所好虽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只要他开心就好。 她把保温盒打开，食物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顾焱，给你买的，你吃这个吧。” 唐婉脸上被太阳晒出的红晕还没有完全褪去，两缕汗湿的头发还黏在额头上，杏眼很亮，里面有着欣喜和期待，透这一股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俏皮。 顾焱觉得眼前的唐婉和记忆中21岁的唐婉重叠在了一起，他们没有跨越无情的四年，没有隔着那么多恩恩怨怨与是是非非，只是一对普通的情侣，他就要迷失在女孩眼中的光亮里，下意识地去看了看保温盒中的东西。 看到里面的生煎，顾焱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拿走吧，我不需要。” 唐婉的心就像过山车一样，从高峰直冲低谷，“为什么呀？你明明喜欢的。”她看到了身边的江淮，努力想要求证，急急忙忙地说，“他说过他喜欢的。” 江淮面露难色，瞟了眼顾焱然后快速收回视线，支支吾吾地说：“其实老大不喜欢的，只是因为学姐喜欢，所以……” 唐婉看向顾焱，男人并没有被揭穿后的懊恼与窘迫，只是非常平静地看着手中的资料，对江淮说的话不置可否。 唐婉明白，那代表着无所谓和不在乎，抱着保温盒的双手紧了又紧，她一下子有些慌了，正想开口说什么，就被人怒气冲冲地打断了。 “唐婉！”有一个女孩一阵风般冲了过来，狠狠地推了她一把，手中的保温盒掉落在地上，里面的生煎骨碌碌地滚了一地。 站在唐婉面前的女孩子面容还有些稚嫩，她有着极像顾焱的桃花眼，妆容精致，双目猩红，纤细的手指指着唐婉，“你竟然还有脸勾引我哥。” 看着女孩的面容，唐婉愣住了，这张脸她见过，五年前她在车里看到顾焱搂着的就是这个女孩子，这么久过去了，当年的一瞥竟然留下了这么深刻的印象，虽然女孩长大了，但是唐婉觉得自己并没有认错，除了五官相似，还有一种直觉。 原来，她是顾焱的妹妹。 她陷入了自己回忆里，并没有注意到女孩冲她扇过来的手掌。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只手已经被另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控制住，堪堪停留在她的脸侧，只有掌风吹起了她的几根发丝。 “顾淼淼！”顾焱的声音有些愠怒。 “哥，”顾淼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被捏红的手腕，“你怎么还护着她，我知道你舍不得她，可难道她不要为当年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吗？至少她带给我的痛苦，我要找她讨回来！”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哪里会给你造成伤害。”唐婉一脸莫名其妙。 “哥，你看看她！她——”顾淼淼气得跺脚。 “好了，你看看这里是说话的地方吗？”顾焱压低了声音。 顾焱休息的地方虽然离密集的人群距离较远，但是他们的动静还是引来了一些人疑惑的目光。 “我好不容易碰到她，今天一定要好好问问她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做，哥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吗？”顾淼淼也压低了声音，但是她由于情绪激动而脸色涨红，胸口快速起伏着。 听到他的话，顾焱也愣了一下。 * 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没有其他人的化妆间。 “你到底想问我什么事情？”唐婉靠在桌上冷冷地问，她现在对于这个一来就想扇她巴掌的小姑娘可给不出什么好脸色。 “你当年做过的事情你自己不知道吗？” “对不起，我实在想不出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唐婉顿了顿，看了眼坐在不远逆光处神色莫辨的男人，“难道你指的是我分了你哥的宠爱。” “你你你……”小姑娘气得都结巴了，“脸皮真厚，既然你说你不记得了，那我就帮你好好回忆一下。” 顾淼淼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四年前，我们家公司参加一个项目的招标，输给了报价只比我们低了一个百分点的鼎禾，最后天佑没有摆脱财务危机，被你们唐家的华佑集团收购。当年的定价是我哥和我爸两个人做出来的，没有经过他人之手，后来查证，有人夜晚潜入过我哥的办公室窃取了我们的报价，那个人是用门禁卡开的门，而你，唐婉，是除了我哥以外，唯一一个有门禁卡的人。” 顾淼淼说道最后已然是咬牙切齿。 @泡@沫 那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事情再一次被挖了出来，犹如尚未痊愈的结痂伤口硬生生得再次被撕开，鲜血淋漓，顾焱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顾淼淼的话犹如惊雷一般在唐婉的耳边炸开。 第17章 你愿意亲手摧毁你的温室…… 唐婉大学有段时间和继母的关系很僵, 就连平时很宠着她的唐川也觉得这次的错在自己的宝贝女儿。 有一个周末，唐婉和家里大吵一架，气冲冲地从家里跑了出来。 她站在热闹的大街上, 周围的喧嚣与繁华和她之间仿佛有厚厚的无形的壁垒，满身孤寂。 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不断在她面前晃过的行人, 她有些悲哀地发现，她似乎没有地方可以去，在这座偌大繁华的城市里, 除了那个有继母在的家，她好像没有其他的归属了。 天空中下起了丝丝小雨, 她却找不到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 这个时候她想到了顾焱，那个似乎可以包容她所有的男人，于是当机立断去了顾家的公司。顾焱之前跟她说过，这个周末他都会待在公司。 赶到公司才发现，写字楼的大厅里有人脸识别, 只有大楼里的员工刷卡或是刷脸才能进。 “我是天佑集团小顾总的朋友，我找他有事。”唐婉跟前台解释道。 “这位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我们不能随便放人进入的, 您可以给您的朋友打个电话, 让他下来接一下您。”前台的员工一脸歉意。 唐婉也不想为难别人, 拿出手机给顾焱拨电话。 一遍又一遍, 顾焱一直没有接通。 外面的雨渐大，唐婉无处可去。 唐婉蜷缩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 被细雨打湿的衣服在制冷的空调下给她带来的肌肤上的寒冷远远比不过从心底散发的寒意。 父亲、继母、远在国外的母亲，亦或是顾焱，唐婉觉得她在大家心中的分量似乎没有她以为的那么重, 所以她这次对顾焱不接她电话的事情没有生气，只是迷茫又无措。 胸腔就像开了一个口，呼啦啦往里面灌着冷风。 不知过了多久，十七楼会议室。 顾焱刚刚开完了长达三个小时的会议，活动着脖颈，注意力一直都高度集中让他浑身上下不舒坦，拿起手机一看，有来自唐婉的将近二十个未接电话，他吓了一跳，赶紧回拨。 这不是他第一次没接到唐婉的电话，却是唐婉第一次这么疯狂地打他电话。 “喂，婉婉，我刚刚才开完会，没接到你的电话。”顾焱快步往外走着，挥退了上前准备把文件递给他的助理。 “我在你公司楼下，可不可以下来接下我？”女孩的声音有些嘶哑和无力。 两人在一起以来，唐婉一直都是属于强势的那一方，她很少这样和顾焱说话，但是顾焱也已经顾不上想这么多了，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赶到一楼大厅，顾焱看到他放在心尖上的那个女孩此时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样缩在沙发上，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他快心疼死了，抚摸着唐婉有些苍白的脸颊，他的指尖都有些颤抖。 顾焱把唐婉带回了自己的休息室，后来发生的事情，顾焱这辈子都不会忘，那次是唐婉第一次也是两人认识以来唯一一次在他面前情绪崩溃，那天他也知道了唐婉家里的情况。 一想到唐婉从小父母就离异，她和继母关系又不好，顾焱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抽搐着疼。 他一遍遍安抚着怀中的女孩，直到唐婉沉沉睡去。 这件事情对于唐婉来说只是生活中一个小小的不如意的插曲，她并没有很在意，但是顾焱却把它放在心上了。 唐婉22岁生日前夕，在两人一次约会的时候，顾焱像往常一样，给唐婉带了一束白玫瑰，花束中间夹了一个小信封。 “婉婉，信封里有我公司的门禁卡，可以通过一楼大厅的门禁、还打开我办公室的门，以后你要是再遇到上次那种情况，直接到我办公室来，如果我不在，你可以自己先到办公室休息一会儿。” 唐婉接过花束的时候打开看了一眼，深蓝色的门禁卡安安静静地躺在白色的信封里，天启集团的logo正对着她，唐婉愣了一下。 看着顾焱一脸期待的样子，唐婉嘴唇动了动，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那天晚上唐婉回的是唐家老宅，叔叔一家也在，恰巧那天她身体不舒服。头疼得厉害。 进了门，她难受得揉了揉额角，浓郁的花香熏得她有点难受，于是把花束往客厅角落的柜子上一搁，兀自上楼了。 “姐，你约会回来了？花还挺漂亮的。” 唐恬趴在栏杆上，问道，眼睛亮晶晶的。 唐婉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示意这个家里唯一知道她和顾焱关系的人噤声。 随后她便扭过头去继续上楼，消失在了拐角处，也成功地错过了唐恬的三秒变脸。 过几天唐婉再次想到这束花的时候，她打开了信封，但是惊奇地发现卡的位置不是logo朝外了。 回想到这里，唐婉打了个寒颤，她曾经以为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现在想想，那张卡恐怕早就已经出现问题了。 “我当时……”唐婉脸色煞白，呆呆的立在那里，脑子里一片混乱，阵阵冷意仿佛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钻进了她的体内。 “怎么？想起来了？”顾淼淼抬起下巴，尽管只有十九岁，但是周身的气场却不容忽视，她双手撑着桌子，有些嫣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唐婉，“你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不等唐婉回答，顾淼淼就说道：“公司的财务危机加重，我爸爸他——” “顾淼淼，够了。”顾焱声音低沉，制止了妹妹，“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 顾焱的声音使唐婉如梦初醒，她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顾焱的身前，抓住他的胳膊，声音颤抖，气息不稳，“顾焱，你难道一直认为这件事请是我做的吗？” 顾焱看到女孩眼中深深的悲戚，身侧的拳头紧了紧，声音却一如既往地冷静自持，仿佛在叙述着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鼎禾拿下这个项目的第二个月就和华佑签订了一份长期合同，不到半年之后，天启破产被华佑收购，难道你不能看出来天启破产这件事情对谁最有利吗？不从利益的角度来分析，除了我之外，也确实只有你有我办公室的门禁卡。” “你别告诉我卡是丢了或者被偷了，有谁会知道你有天启的门禁卡？又有谁能在你这里偷到这么重要的东西？这简直过于荒谬。”顾焱的声音有些嘲讽，“你当初来公司找我的时候恐怕就已经目的不纯了吧，或者说你当时答应和我在一起的也在你的计划之内？华佑的手段可真是高明。” 顾焱的目光如同利刃一般插入唐婉的心脏，再一次鲜血淋漓。 如果唐婉猜的没错，门禁卡应该是被人拿走之后照着原卡配了一个新卡，甚至是直接被人调包了，但是顾焱的话却将她之后的话都堵死了。 是啊，没有人可以从她这里偷到这么重要的东西，除非她不够重视，唐婉明白，这种话对顾焱的感情来说很残忍，但是她必须要解释清楚。 “真的不是我做的，那天我身体不舒服，把花和卡放在了楼下，那天家里的人比较多，可能是那个时候被人动了手脚。”唐婉急急解释道，脸由于激动而涨红，“窃取商业机密是违法的事情，我不可能那么做的。” 看着顾焱一脸冷漠地看着自己，眼神充满着怀疑和不屑，唐婉觉得自己心都要碎掉了，她握住顾焱胳膊的手不断用力，“我可以以我最珍贵的东西发誓，这件事情绝对不是我做的。” “放在楼下？”顾焱甩开了唐婉的手，“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竟然都能忘掉？你是对我的东西根本就不重视，也从来没有重视过我们的感情。” 唐婉的手撞到了一旁的柜子上，发出不小的声响，但是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对不起，那个时候我真的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些事情，你说得没错，华佑集团是最大的受益者，那么动手脚的人肯定和华佑脱不了干系，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一定不惜一切代价把那个人找出来。” 顾焱看到唐婉白皙的手背上红了一片，瞳孔缩了缩。 他冷笑一声，“怎么？你愿意去亲手摧毁你的温室？窃取商业机密足以让华佑的股市震荡了。” “如果华佑做错了，自然要受到惩罚。”唐婉眼神坚定。 “够了，你走吧，我现在不想见到你。”顾焱把视线移开，恶狠狠地说。 唐婉咬了咬下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 唐婉一走，顾焱如同脱力一般，紧绷的脊背送了下来，长长叹了一口气。 “哥，你真的相信她说的话吗？”顾淼淼走到他的面前，眉头拧成一团。 要不要相信？顾焱在心里问自己，其实他也不知道，唐婉说的话可不可信，他20岁的时候就出道了，这几年他见过太多的人了，真真假假多少也能分清，但是唯有唐婉的话，他分不出真假。 “其实你潜意识里相信了，对嘛？”顾淼淼逼问道，肯定地说：“你还爱着她。” 顾焱嗤笑一声，“你才多大年龄就成天爱不爱的，情情爱爱的事情你不懂。” 顾淼淼并未因为顾焱的指责恼羞成怒，她的声音软下来，“哥，这些年来你够不容易的了，早点走出来不好吗？你和唐婉……别说爸妈不会同意，难道你就能跨过那个坎吗？算我求你了，你理她远点吧，当年受到的伤害难道还不够深吗？” “离她远点？我为什么要离她远点，当年我视她如性命，但是这份感情她说抛弃就抛弃了，因为唐家，你从公主沦落到灰姑娘，这一切的一切，我都没有忘记，她要补偿我，我为什么不接受？” 第18章 顾焱，我是不会放弃的…… 唐婉把自己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只有被绵软的被子包裹着，她才能感到一丝心安。 她向姜导请了两天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昏昏沉沉地睡着，厚厚的窗帘拉了起来, 没有一丝光亮的房间里辨不出白天黑夜。 “哒哒——”敲门声不急不缓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把唐婉从光怪陆离的梦中拽了出来。 “唐婉，开门。”是周采薇的声音, 唐婉愣了一下。 打开门，外面的光线争先恐后地往房间里涌入, 唐婉有些不适应眯了眯眼睛。 “你怎么来了呀？”唐婉小声问道，嗓音有些沙哑，还带着鼻音。 周采薇关上门，走到窗前，握住窗帘, 用力一拉，正午的阳光直直地照了进来，室内的一切都无处遁形，地上擦过眼泪的纸团、东倒西歪的酒瓶, 还有唐婉苍白的脸色与红肿的眼眶, 以及躲闪的眼神。 唐婉穿着白色的睡裙显得整个人更加苍白羸弱, 下巴尖细, 锁骨如同刀刃一般。 周采薇胸中憋着一口郁气快要把她梗死了，她把午饭往桌上重重一放。 “我怕你把自己饿死, 收拾一下过来吃饭吧。” 唐婉滑到椅子里，目光有些呆滞“吃不下。” 周采薇拖着一把椅子坐到她的面前，椅子有点重, 摩擦着地面，发出了有些刺耳的声音，让唐婉回过神来。 从顾焱那里离开后，她给周采薇打电话说明了事情的原委，还哭了一场，没想到周采薇抛下手头上的工作直接从首都飞过来了。 “擦干眼泪，抬起下巴，继续向前走，这才是我认识的唐婉。”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也只想过着普通人那种简单模式的生活，可是为什么老天爷要给我开玩笑，把我的生活硬生生调成困难模式？”唐婉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现在觉得自己已经没脸见顾家人了，我没有一刻不想离开，但是我不甘心，我也舍不得，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单就这个问题来说，你要做的并不是一个多么复杂的选择。” 周采薇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你离开，去首都以外的任何一个城市生活，永远不见顾焱，小宝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顾焱以后会娶别人为妻，有另外的孩子，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他还有一个儿子，或者顾焱有一天知道了孩子的存在，他有可能会来和你争孩子的抚养权，小宝会管其他的女人叫妈，会有兄弟姐妹来分他爹的宠爱，我可得提醒你一句，可不是所有女人都像曾姨那么无私，那时候——” “不可能，我不可能会接受这种结果的。”还不等周采薇说完，唐婉就出声打断了她。 “所以说啊，你没什么好纠结的，因为你是唐婉，所以你根本就不会选择逃避。”周采薇耸了耸肩，“其实你心里知道应该怎么做，但是你跨不过那个坎。” “是啊。”唐婉苦笑，像是含着中药罐子底层厚厚的药渣，苦的人太阳穴直跳，“现在想想，顾焱几个月前第一次见到我时，没有直接掐死我还算仁慈。” 周采薇撑着下巴道，“你想想看，顾焱之前对你那个样子是因为他一直以为是你害了他们家，他甚至会以为你当初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动机不纯，现在你至少把这个问题跟他解释过了。” “当年天启破产，我要负主要责任。”唐婉眼神黯了黯。 “当年的事情是一场意外，你被有心人给利用了，商场如战场，那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就算不通过你，他们也一样可以找到其他让天启破产的方式，你确实有错，你可以愧疚，但是不要把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 周采薇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我们无力改变，现在最重要的是勇敢面对自己的错误，去弥补。没有一段爱情里争吵和误会会缺席，但是这些都不能阻止你奔向你的爱人。” 唐婉闭上了双眼，让自己沐浴在阳光中，驱散着体内的寒气。 当年天启一事的幕后主使是谁？其实她是不敢深究的，因为华佑是爷爷一手创建起来的商业帝国，是那么多人生存的保障，也是唐家人的骄傲。作为唐家后辈，她应该做华佑的守护者，而不是推倒这座爷爷用血汗建立起来的大厦。 “你要亲手摧毁你的温室吗？”顾焱不带温度的话在耳边回荡，突然明白了这句话里的深层含义，唐婉只感觉到一股冷意爬上了脊椎。 唐婉不知道要怎样去调查这件事情，四年过去了，还能查到多少证据？她只觉得宿醉之后头更疼了。 唐婉刚想说什么，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疯狂振动起来。 唐婉拿起手机一看，是妈妈打来的视频电话，她有些惊讶，美国那边夜已经深了，按照他们以往的作息这个点应该早就睡下了，是儿子出什么事情了吗？短短的几秒内，无数念头涌进了她的脑海。 “喂，妈。”唐婉急急接起电话。 还不等唐母说话，儿子的哭嚎声就透过手机传了过来。 唐婉没能在手机屏幕里看见儿子，听到他的哭声，觉得心都要碎了。 “妈，小宝这是怎么了？都这个点了怎么还在哭？” 唐母解释道：“本来是睡着了的，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梦，惊醒之后就一直在哭，喊着要爸爸妈妈，我实在没办法只好给你打电话了，没有打扰你工作吧？” “没有，我今天休息，让我看看他。”唐婉惦记着儿子。 镜头一转，就看到家里的佣人抱着儿子在哄，儿子缩成小小的一团，扯着嗓子哭。 “宝宝，来跟妈妈说说话。”唐婉柔声说道。 母亲的声音有着神奇的效果，小孩子一下子止住了哭声，朝镜头的方向看来。 在屏幕里看到了妈妈，小包子伸出肉乎乎的小爪子去拿手机。 “你怎么又在哭呀，还一直在哭，你看看你一哭，外婆和阿姨都从床上起来哄你了，宝宝三岁了，是大孩子了，不能那么任性。”虽然很心疼，但是该教训的时候还是得教训。 “因为我梦到，我梦到爸爸一点都不喜欢我，他不要我了，还说我不是他的宝宝。”小包子委屈地说，抽抽嗒嗒。 唐婉听到这里，心口一窒，眼眶也泛红了，“爸爸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他和妈妈一样爱你。” 只是，他还不知道你的存在，一旦他知道了，他一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唐婉在心里默默说。 “真的吗？”小朋友彻底止住了哭，大大的扑闪扑闪，“爸爸在旁边吗？我能跟他说说话吗？他还没见过宝宝吧。” 唐婉咬唇，想以痛意逼走眼中的潮湿。 周采薇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从唐婉手中抽走了手机，“爸爸不在这里，但是干妈在这里，小包子，那么久没见到我，有没有想我呀？” 唐婉仿佛全身力气被抽走一般，重新做到了椅子上，不得不说，周采薇哄孩子很有一套，不一会儿，小朋友就被她逗得咯咯笑。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互道晚安，周采薇回到了唐婉身边。 “你看看，就算不是为了你自己的爱情，为了儿子你也得振作起来，你看看他那么期待的样子，你舍得让他没爸爸吗？好了，吃点东西吧，待会儿带你去一个地方。”周采薇把温度尚存的食物往唐婉跟前推了推。 “去哪儿？你对这座城市很熟吗？”唐婉疑惑地问道。 “一个好地方，买午饭的时候发现的。”周采薇故作神秘地说道。 * 正午的天有些热，广场上行人寥寥无几，大多步履匆匆，一个大型的喷泉在正中央欢快地喷着水柱，驱散着暑气。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呀？”唐婉站在喷泉前，往下拉了拉帽檐，阻挡着毒辣的阳光。 周采薇没回答她，冲着喷泉喊道：“唐婉！”陡然拔高的音调吓了唐婉一跳。 她赶紧去扯周采薇的袖子，“你在干嘛呀。” 突然，喷泉的水柱像是蓄足了力气，一下子窜出很高。 是尖叫喷泉，唐婉有些惊讶地挑了眉。 “啊！唐婉要勇敢，唐婉加油！”周采薇还在扯着嗓子叫着。 唐婉眼眶潮湿，父母、儿子、好友，都是坚实的后盾，虽然她是一个过着困难模式生活的普通人，但是她却是一个幸运的普通人。 她要去追逐那一束属于她自己的光了，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之前。 “唐婉会加油的，顾焱，我是不会放弃的！”唐婉也跟着叫了出来，连同胸口憋着的那一口气，一同消散在了风中。 第19章 唐婉，你来 工作人员在酒店楼下集合, 一同前往片场，唐婉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视线就没从大门口挪开过, 算算已经两天多没有见到顾焱了。 经过她的那通解释之后，顾焱有没有相信？对她的态度会不会好转一些？ 正想着, 顾焱就从门口出来了，步履匆匆地走上了前面那台车，皮肤在黑衣黑裤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白。 和往常不一样, 今天跟在身后的不是江淮，是一位唐婉不认识的男助理, 白白净净的看上去很年轻，像是还没毕业的学生，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背着一个与他瘦小的身材很不相衬的大大的双肩包。 男助理跟在顾焱身后小跑，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唐婉手上的动作一顿, 朝窗外抬了抬下巴，“那是谁啊？江淮呢？” 张琳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噢，那是小王, 江助理家里有点事情请假了, 他是顾影帝公司派来的临时助理。” 张琳顿了顿, 在唐婉耳边小声说道：“婉姐你这几天没来所以不知道, 这几天顾影帝发了好几次火呢，前天我头一次见他发火, 有点被吓到了，不过他就连生气的时候都这么帅——” “因为这个助理么？”唐婉打断了这位顾影帝粉丝的碎碎念。 “对。”张琳皱了皱眉头，“对顾影帝的喜好不清楚, 拍戏的时间表也整不明白，导致整个剧组的进度都被耽误了，真的不知道公司怎么派这种人过来。” 唐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江淮和顾焱从小就认识，两人的熟悉程度就像是亲兄弟一样，处理起工作来自然是游刃有余，换了个新人，肯定是需要一段磨合期的。 “说起这个，那个先来的编剧脾气也挺不好的，这两天都冷着一张脸。” “新来的编剧？”唐婉愣了愣，“什么情况？” 这下轮到张琳愣住了，“你请假的第一天，你们导演组来了一个编剧，说是合同早就签好了，但是人家由于工作安排，最近才回国，姐姐你不看群消息的吗？” 这两天唐婉确实没有注意群消息，今天早上起来看到99+，也没有去爬楼。 “就他就他。”张琳搁在腿上的手指小幅度指了指窗外。 有一个男人朝他们这辆车走来，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唐婉，好久不见。”男人回头冲她们笑了笑，他看上去温文尔雅，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 唐婉噗嗤笑出声，“夏天学长，原来是你呀。” “他是我学长。”唐婉向张琳解释道。 夏天，A大才子，同为中文系，比唐婉高一届，两人之前同在辩论社，但是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很优秀，毕业四年已经有了这么高的成就，当初我看到《深宫传》原作者的时候，还在想是不是学妹。” “我在这个圈子里还排不上号呢。”唐婉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在编剧这方面我做的不够好，还请学长多多指教。” 在同一个圈子里的四年未见的校友有着不少共同语言，进入剧组这么久了，唐婉第一次有轻松的感觉，不用去想顾焱的冷漠，也没有同行间莫名其妙的敌意与拉踩，只是和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聊天叙旧。 夏天愿意教，唐婉也学得快，才不到半天的时间唐婉就已经觉得自己学到了不少东西。 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次她给顾焱和白眉儿讲戏的时候没有受到情绪的干扰。 “婉婉你和夏老师很熟啊？”白眉儿眼波在他们两人时间流转，“这几天下来我第一次看他给人好脸色，他对我们也是不冷不热的感觉，你们相处很自然很有默契。” 听到这话，唐婉下意识看向了坐在白眉儿身边的顾焱，他只是掀了一下眼皮，视线就有移向别处了，只有不到一秒钟的视线相交依旧让唐婉心跳如雷。 “他是我学长，我们之前一起打过辩论。”唐婉解释道。 “噢～原来是学长和学妹啊，你们还挺配的，加油。”白眉儿冲着唐婉竖了一下大拇指，用一种大家都懂的眼神看着她。 “没有，我们就是……”唐婉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摆手解释。 “好了，现在开始吧。”顾焱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唐婉的话，径直走向了拍摄地。 “不好意思啊。”白眉儿有些抱歉地朝唐婉笑笑，连忙起身快步跟上。 “没关系。”唐婉脱口而出之后愣了一下，心里很不是滋味。 * “顾老师，先吃饭吧。”小王把午餐送到了顾焱的跟前。 顾焱打开一看，牛肉，鸡胸肉，青菜，西兰花，胡萝卜。 “这是剧组的盒饭？” “是。”小王战战兢兢地说道，视线不敢看向顾焱。 “说实话。”顾焱皱了皱眉头，剧组的盒饭不可能有设么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偏偏这个临时助理总是有些拎不清，和他一起共事让顾焱倍感头疼。 “不是，这个是唐婉给我的，我看您不想像其他主演那样搞特殊，每天工作那么忙就只吃那么一点，我……” “谁的东西你都敢接？入职培训的时候没学过吗？”顾焱沉这一张脸，冷若冰霜，语气也是一点都不客气，“扔掉。” 小王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趁着唐婉不注意，把饭菜偷偷倒掉了。 他很疑惑，这些天剧组工作人员也经常会送点小东西，顾焱也会收啊，为什么今天就这么生气，于是他给江淮发了一条消息以寻求答案。 “不怪你，这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以后不要让学姐和学姐的东西近他身，至少表面上要这样。” 小王看到江淮的回复后，似懂非懂。 晚上收工时已经很晚了，这边晚上气温还是挺低的，唐婉正好在生理期，很怕冷，搓着手臂取暖，寒冷让小腹的不适感更加明显了。 “是不是很冷？”夏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唐婉的身边，他一边说，一边脱下外套往唐婉身上披。 “谢谢学长，我不用了，你穿着吧。”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唐婉有些不舒服，她闪了一下。 夏天的手举在半空中有点尴尬。 这时候，唐婉的小腹抽痛了一下，她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用手无助。 夏天看到她这个样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把外套往他身上一披，腾出手扶着她。 “你没事吧？”他关切地问，“身体不舒服还逞能。” 唐婉没辙，只好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朝夏天笑了笑，道了声谢。 女人的眼睛亮亮的，像是盛满了稀碎的星光，夏天愣了一下，觉得耳朵根有点烧，不过还好灯光很暗，对面的女孩子发现不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女人的笑和男人红了的耳朵都落在了另一个人眼里。 顾焱许久才把视线从车窗外移回来，捏着手机的手用力到泛白。 结束了一天的拍摄，顾焱和助理回到了酒店。 “顾先生，这里有您的东西，是一位姓唐的女士放在这里的。”前台叫住了顾焱，从身前的桌子上拿起了一束白玫瑰，花上还绑了一个小信封。 顾焱看到花的时候瞳孔一缩，并没有动作，小王谨记江淮的话，小跑上去把花接过来，又连忙折到了大堂里的垃圾桶旁。 “诶诶诶，你要干嘛？！”一道徒然拔高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小王吓了一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唐婉跑过来，从垃圾桶的正上方，小王的手中解救出白玫瑰。 她拉起顾焱的手，将手指头掰开，把花塞到他的手中，“不喜欢也得接着，大学的时候你给了我这么多都接了，你现在也得接着。” 还不等顾焱说话，唐婉连忙转身走了，留下了一个看似豪气实则脆弱的背影，她很怕顾焱再说出一伤人的话，所以她在他开口之前落荒而逃。 顾焱看着那个视线一直没有从唐婉身上挪开的新来编剧，扯了扯领口，莫名烦躁。 回到房间后，顾焱对助理说道：“桌上的手写材料是我对下一阶段剧本的一些想法，你整理一下，做成演示文稿，下次开会的时候用，我可能没时间过目，做得条理清晰就好。” 说完，他就把花往桌上一放，进了浴室。 顾焱简单冲了个凉，他从浴室出来后，看见小王还没走，犹犹豫豫地伸手把花上的卡片给取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顾焱制止住了他的下一步动作。 “顾老师对不起，我就是好奇，我……”小王支支吾吾地说，脸色涨红。 “我见到你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 “不要对您的私生活过于好奇。”小王小声地说。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你可以去人事部结算工资走人了，回去！”顾焱指了指门口。 等人走后，顾焱把擦头发的毛巾随手一扔，从信封里拿出了卡片。 “今天是我第一次做饭，你觉得怎么样呀？我可能在这方面实在是没有天赋，不但浪费了很多食材，手也被热油溅到了，红了一块，但是这边好像也没有药膏。 如果不好吃的话，我一定会抓紧练习的，以后每天都做给你吃，好吗？ 晚安，My love.” 落款处唐婉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时间写的是唐婉追顾焱的第一天。 落地灯发出的黄色暖光照在顾焱周身，营造出一种温柔的假象，他嘴唇紧抿，看不出情绪。 像是下了某个决心，他把卡片往垃圾桶里一扔，但是过了不到半分钟，他有把卡片捡起来了，搁在了抽屉的最深处。 顾焱坐在沙发的角落里，是房间里的照不到的地方。 他点了一支烟，也不抽，扔由它在指尖明明暗暗。 手机的震动声引起了顾焱的注意，是经纪人玉姐的电话。 “喂。” “喂，顾焱啊，小王怎么样啊？你有没有不习惯？” 说到这个顾焱就来气，“公司没人了吗？派一个实习生来跟着我。” “有啊，目前有时间的都是一些小姐姐，你自己说的不要女助理咯，那就只有这个实习生了。先凑合着吧，有合适的人时候我再派新人来，江淮那边也就请了两个月的假。” …… * 一周后，剧本会议。 唐婉抱着资料走进会议室就看到夏天笑着朝她挥手，还指了指挨着他的一个位置，示意唐婉坐到他身边来。 唐婉也冲他笑笑，脸上的笑容还没收回扭头就看到顾焱冷着一张脸朝他们这边看来。 唐婉收回了笑容，摸了摸鼻子，连续送了一周的爱心午餐和花，怎么看上去好像没有效果？ 会议开始，顾焱第一个发言。 “小王，你把做好的ppt放一下。”顾焱站了起来。 底下没有人回复他，他皱了皱眉头，这才看到那个实习生在电脑上飞速打着字，脑门上全是汗，周围一圈人在窃窃私语。 “顾老师，对不起，你之前交代给我的任务我忘了，我两个小时前听说要开会时我才想起来的。” 小王站了起来，由于愧疚和慌张微微颤抖着，还不等顾焱说话，他接着说道：“顾老师，我觉得我真的没有办法胜任这份工作，我的能力实在有限，我干不来。” 二十岁出头的大男孩第一次遭受社会的毒打，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 白眉儿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说道：“你说不干就不干，那么之后的工作你让我们怎么办？这是一份正正经经的工作，没有觉得自己做不好就撒手不管的道理。” 白眉儿开口，会议室的气氛降至冰点，大家的议论声更大了。 顾焱环视会议室一周，除了两个人，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了这个冲突上。 唐婉和夏天正在讨论剧本，两个人小声讨论着。 突然，夏天在唐婉的耳边轻声说了什么，唐婉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然后两人的距离拉进了，夏天从唐婉的头发上捏下了什么东西，动作轻柔，眼神中是近乎宠溺的情感，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没人比顾焱更加清楚这种眼神的含义。 顾焱看到这一幕，就像是火花遇到了粉尘，砰的一声怒火中烧。 房间里的人都各怀心思，小王等待着顾焱给他最后的判决，其他人大多都怀着一种看戏的心态。 “唐婉，你来。”顾焱下意识地说道，“你来接替小王的临时助理的位置。” 这句话像是触碰到了某个神奇的开关，会议室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静可闻针，大家都向顾焱投去惊愕的目光。 其实话脱口而出的那一刻顾焱就后悔了，他皱了皱眉头，很久没有这么冲动了。 “也可以啊，小夏来之后，小唐的工作任务少了很多，她对拍摄任务也熟悉，女孩子也更加细心，小唐你自己的意思呢？”姜导出来打圆场。 “我当然可以。”唐婉马上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取之而来的是一阵狂喜。 求之不得，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不知道顾焱出于怎么样的想法让她来当助理，但是她必须在顾焱反悔之前应下，众目睽睽，他赖不掉！ 唐婉应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或错愕或羡慕，唐婉统统视为不见，她细心地在顾焱的眼中捕捉了一丝懊恼的情绪，她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找到一点大学时顾焱的影子，那个热烈冲动的学弟。 没有PPT，顾焱就直接开讲，唐婉撑着下巴看着台上的男人，成熟优秀又自信。 会议开完后，顾焱以及白眉儿还在和姜导说着什么，唐婉先出去了，在门口等着他。 “唐婉，如果你不想做这份工作的话，可以跟我说，我来帮你想办法，我跟姜导挺熟的，他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夏天走到唐婉身边，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再者，当时签的合同里没有这部分的工作，你可以选择不接下的。” 他的一番话令唐婉有些纳闷，摸了摸脸颊，她的神情是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吗？ 唐婉请了清嗓子，说道：“谢谢学长，能当顾影帝的我很助理开心，我也很乐意接下这份工作。” 夏天愣了一下，“你是顾焱的粉丝？” 他的声音有些涩涩的，但是唐婉没有发现。 “对，我是他忠实的粉丝，所以学长你不用担心我，我真的十分乐意。”唐婉对顾焱粉丝这个身份很是满意。 他们俩在聊天的时候，顾焱大步从会议室里走出，瞥了他们一眼，没有停下脚步，唐婉赶忙过跟夏天挥手作别，跟了上去。 一路上有不少剧组的工作人员，两人一路无语，一直到了顾焱的房间。 “顾焱，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进了房间，唐婉说道。 “唐婉，你不是要追我吗？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第20章 我不需要助理来教我做事…… 唐婉抬了抬下巴, “那就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了，我会好好把握的。” 顾焱盯着唐婉的眼睛，“如果我想让你尝一尝我当年受过的伤害, 你也愿意吗？” 其实唐婉没有太明白顾焱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没问题。”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顾焱的眼里闪烁着唐婉看不懂的情绪。 顾焱径直走向沙发, 坐下，长腿交叠，没有了白日里的压迫感。 “做我的助理首先要记住一下几点。”顾焱掀唇, “首先，你这两个月就负责我在演艺圈的这部分工作和我在剧组的生活, 我的日程按照给你的时间表来，如果有其他事情，我会主动找你，没有工作的时候不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相信A大的高材生不至于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如果做不好的话, 你就和小王今天一样，自己收拾东西离开吧。” “其次，不要跟我聊工作之外的任何事情，少问我问题, 尤其是为什么。” 唐婉当上顾焱助理的第三天他就要去邻市参加一个活动, 头一天晚上, 唐婉来到顾焱的房间帮忙收拾东西, 顾焱坐在远处的沙发上开着视频会议，唐婉叠完了衣服之后整理一些充电器之类的小东西。 不知道顾焱习惯带一些什么东西, 唐婉把手伸进床头柜的抽屉摸索着，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冰凉凉的小瓶子，唐婉一愣, 回头看了眼顾焱，他正在专注着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唐婉快速地把小瓶子抽出来，纯白的瓶身，上面什么都没有，她想到了顾焱的抑郁症，心跳骤然加快，于是快速从瓶子里倒了一小片药出来，再把瓶身塞回抽屉深处。 她有朋友在这个城市的医院上班，可以拜托她帮忙检查一下药物成分。 顾焱吃不管酒店里的早餐，所以第二天，唐婉早上六点就下楼去买了早餐，早餐店离酒店大概有二十分钟的路程。 “你好，请问豆浆需要烫的还是温热的呀？”老板是一个中年女人，围着围巾笑眯眯地问她。 唐婉想了想，离顾焱吃上早餐应该还有一段时间，“烫的吧。” “哎！老板！给我来两个肉包。”耳边传来了粗旷的男声。 唐婉拎着两杯豆浆，一袋包子馒头的瞬间不小心和身后的中年男人撞上了。 “啊。”豆浆没有盖好，滚烫的液体撒上了唐婉的白嫩的手背，红了一片。 唐婉疼的直吸气。 “哎呀，姑娘你没事吧，快来店里的凉水下冲冲！”老板娘看见了，连忙放下手里的生意，招呼着唐婉。 唐婉看了看时间，快要来不及了，“我没事，没有很烫，麻烦您在给我来一杯豆浆吧。” 她匆匆忙忙回到酒店，最后踩着顾焱日程表上的时间准时敲开了顾焱房间的门。 门打开，顾焱应该是刚刚冲了一个澡，裹着浴袍，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水滴顺着发梢滴下，滚落到露出的胸膛上。 唐婉没想到大早上能看到一幅美男出浴图，她眯了眯眼，不得不说，他的身材比四年前好太多了。 “助理小唐为您送来早餐。”唐婉把早餐举起来抖了抖，笑眯眯地说。 “时间来不及了，带去车上吃。”顾焱扔下一句话就走进了浴室，等他再次出来的时候，就是一幅穿戴整齐的样子，唐婉有些遗憾地啧了声。 临出门前，唐婉看到沙发上有一个大的黑色的双肩包，是之前小王背过的那个，这里面应该装了顾焱自己收拾的东西，她自然而然准备背上，可是没有想到这个包这么沉，唐婉仿佛回到了噩梦一般的高中，书包里全是沉甸甸的书本，压的人直不起腰来。 等唐婉调试好书包的带子，顾焱已经出去了，她连忙拖着墙角的行李箱跟上，一手早餐，一手箱子，她的行动并不迅速，还是迟了一步，看着电梯门在她的面前缓缓合上，顾焱面无表情的脸消失在了视线里，唐婉懊恼得跺了跺脚。 好在电梯有两部，另外的电很快就来了，唐婉急匆匆地下了楼。 等到了楼下，唐婉才知道这次活动白眉儿也要参加。 “你们好慢呀。”白眉儿娇嗔道。 明明是你自己来早了，唐婉心想，撇了撇嘴。 她的视线落到了白眉儿身上，淡妆短裙长筒靴，紧身上衣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不得不说，白眉儿很美，而且美得没有侵略感。 她又看了看自己，为了行动方便，她素着一张脸，穿着简单的卫衣牛仔裤运动鞋，这大概就是女助理和女明星的区别了。 白眉儿对顾焱的心思表现得太露骨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之前在大学的时候，也有不少女生追顾焱，但是那时候仗着顾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唐婉都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虽然顾焱对谁都是一幅冷漠寡淡的样子，但是娱乐圈美女如云，他会不会对其他女人动心呢？每次想到这里，恐慌感就油然而生。 “我们坐一辆车，在路上可以讨论一下剧情或者下午的采访，助理坐一辆车吧。”白眉儿的声音把唐婉的思绪拉了回来。 唐婉微微睁大了眼，讨论工作？确实是个好理由，她看向顾焱，紧抿的唇显示出她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顾焱应该会拒绝的吧，通过这一个月的观察，他似乎从来不和异性走得太近。 顾焱静默了几秒，点了点头“好。” 白眉儿的脸上立马绽放出花一般的笑容，映衬得整张脸熠熠生辉，“那走吧。”她自然而然挽上了顾焱的胳膊，顾焱全身的肌肉有一瞬间的绷紧，但终究没有甩开她。 “诶，顾焱，你的早餐。”唐婉在后面叫道。 “噢，谢谢你，正好我也还没吃呢。”白眉儿走了过来，把唐婉手上的袋子全部接过，连同唐婉的那一份。 唐婉的心就像是泡在了醋坛子里，酸酸胀胀的。 “他们怎么这样啊，不知道避嫌的吗？如果被人拍到了，妥妥的头条啊。”唐婉和白眉儿的助理坐在后面的那辆车上，郁闷地揪着卫衣帽子上的抽绳。 白眉儿的助理是一个圆脸女孩，看上去和唐婉年龄差不多大。 “反正我觉得挺好的，白姐开心了，我们的日子也好过了。”助理不甚在意地说。 “我们老板和你老板平时走得近吗？”唐婉问道。 对方只当唐婉这个新上任的助理想要多了解一些情况，想了想说，“白姐对顾影帝的印象还挺好的，但是顾影帝好像一直不冷不热，今天他答应和白姐坐一辆车，说实话我也挺吃惊的，但是话又说回来，因戏生情的情况不也不少吗？说不定顾影帝对我家白姐动心了呢，毕竟她那么漂亮又优秀。” 唐婉听了只觉得一口闷气梗在胸口处，不上不下。 没想到当时唐婉一句无心的酸话，在下午就一语成谶了。 他们到达邻市后，首先去了主办方安排的酒店休息、化妆换衣服，顾焱和白眉儿一前一后进入酒店的时候，两人都戴上了口罩和帽子全副武装，没想到还是被蹲守在酒店门口的狗仔拍到了。 不到半个小时，通稿就发了出来，话题#顾焱白眉儿#以非常快的速度在热搜榜上爬升，顾焱出道四年第一次因为绯闻上了热搜，全网沸腾。 营销号把当时顾焱和白眉儿怎样从一辆车上下来，怎样环顾四周注意有没有狗仔，怎样一前一后进入酒店，“两人看上去十分亲昵”。 【他们不是现在在拍《深宫传》吗？这是因戏生情了吗？】 【不会吧不会吧，虽然我对白眉儿不讨厌，但是她离我心中顾焱的标准确实差了好几个level。】 【我不相信，开机仪式上两个也有互动过啊，当初没有一点火花，怎么可能短短不到两个月就在一起了？反正我不相信。】 【不要关注过多关注我男神的私生活好吗？请关注一下他的作品，下半年他有一部电影和一部电视剧要上映。】 【晚上的板栗视频举办的那个盛会他们不是会一起出席吗？我总觉得有好戏看了，蹲！】 …… 顾焱一边任造型师倒饬着一边给经纪公司公关部的人打电话。 电话开得是外放，工作人员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现在这个情况您看看是及时发公告澄清呢？还是再等它发酵一会儿？晚上您和白小姐要一起走红毯，这个新闻让你们这活动得到更多的关注，对《深宫传》的宣传也是有好处的。” “直接说你们紧急会议的结果吧。”顾焱的语气有点不耐烦。 “好的好的。”那边的人就怕惹这尊大佛生气，连忙应声，“这次活动后主办方会单独给您和白小姐安排一个采访，到时候他们会先问一些关于《深宫传》的问题，之后会问到这个新闻，您到时候澄清一下，随后公司会发正式的声明。” “好的。”顾焱简短而有干脆地应了下来，挂了电话。 “你们是怎么一回事啊？”唐婉气得在房间里打转，她紧皱眉头，“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难道不应该尽快澄清吗？” “你是《深宫传》的原书作者兼编剧，你不明白怎么使利益最大化吗？”顾焱闭着眼睛，淡淡说道。 “但是你不需要这样的炒作，你——” “是，我确实不需要，但是我要站在集体的角度上考虑，作为主创团队的一员，我需要让集体的利益最大化。”顾焱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唐婉的话，“我不需要一个助理来教我做事。” 第21章 都是从泥潭里爬上来的人…… 双方一直都没有表态, 网上的舆论愈演愈烈，有很多网友都跑到顾焱和白眉儿的微博底下询问他们，虽然没有回应, 但是这些评论在短时间内被顶到了最上面，双方一些理智一点的粉丝都控不住评了。 顾焱和白眉儿的CP粉数量正在疯长, 新开超话#顾焱白眉儿正式官宣了吗#粉丝数量正在激增。 【我越看越觉得他们俩很配，快来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 【楼上的，你不是一个人。】 【虽然还没有拍完, 但是好期待《深宫传》啊，想知道晚上走红毯的时候, 白眉儿是不是顾影帝的女伴。】 晚上板栗视频即将举办的年度庆典得到了自板栗视频成立以来的最大的关注，不过确实是被粉丝们说中了，白眉儿的确是顾焱的女伴，双方的经纪公司的本意是借机宣传一下《深宫传》，不过谁也没料到这个时候竟然会爆出绯闻, 事情的发展真的出乎意料。 “你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这不像你的作风。”白眉儿坐在车里拿着一面小镜子仔仔细细检查着妆容，一丁点儿瑕疵都不放过。 “我只是选择了最优选项。”车子正缓缓移动，向会场驶去, 顾焱看着车窗外, 已经来了不少记者, 他们正在兴奋地交流着什么。 “不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你顾焱才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白眉儿啪地一声把镜子合上，“不过我喜欢。” 顾焱没有理她。 “关于你为什么做出这个选择, 我想了很久，唯一能找到的合理解释就是你喜欢上我了。”白眉儿凑近，在顾焱耳边说道。 “我们都只是各取所需罢了。”顾焱冷淡掀唇,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狗仔是谁安排的。” “狗仔是我安排的不假，但是我对你的感情也不假。”白眉儿她没有否认顾焱的话，狗仔确实是她安排的，她希望能借此炒一炒自己的热度，就算顾焱方及时否认了，对她来说也能获得很大的利益。 但是顾焱说这次炒作是“各取所需”，顾焱需要得到什么呢？白眉儿没有问，因为她知道顾焱肯定不会回答她这个问题。 对于顾焱来说，这不是白眉儿第一次在他面前直白表露出自己的心思，他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白眉儿对顾焱的冷漠并不介意，继续说道：“虽然这件事是我做的，但是这么大的反响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白眉儿把车里的隔音板升了起来，让前座的人听不到他们的交谈。 她压低声音，说道：“听说你最近急需用钱，你创办的那家什么金融公司最近是不是要有大动作了？据说你家之前的那个公司破产是被人算计了，所以你现在是想——”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焱打断了，“你调查我？”男人眼眸微眯，闪烁着寒光，白眉儿觉得自己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白眉儿有些瑟缩：“你们最近在融资，发展银行的那个行长是我表哥，他上次喝多了就和我说了一嘴，你放心，当时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事后我也叮嘱过他让他管住自己的嘴，再说，这又不是什么行业机密。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你们在为上市作准备，那是他们不知道你们需要的钱到底有多少。当年整你的那家公司也应该没想到你会卷土重来吧，你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最好如此，如果你敢多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听到白眉儿的话，他的心一突，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聪明。 他心里又有些暗自懊恼，一旦他现在想要做的事情败露了，那他这四年的准备都打了水漂。 “你不用威胁我，我很欣赏你，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都是从泥潭里爬出来的人。”白眉儿笑了笑，“你的野心我完全能够理解。” 顾焱没有接话，他不喜欢拿自己过去的伤痛出来议论，对白眉儿的过往也没有丝毫的兴趣。 “商场上的事情我不懂，但是我知道融资有风险。”白眉儿说道，“你现在不得不四处融资是因为你缺钱，当时家族集团的债务危机把你们家掏空了。虽然你现在很火，但是毕竟出道才四年，没有丰厚的身家来支撑你即将要做的事情。” 白眉儿说得一点都没有错，但是顾焱非常不喜欢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 顾焱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多管闲事的人往往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我是想和你做交易。你今天也看到了，我们俩的绯闻能带来多大的轰动，一旦我们俩绑到了一起，能够带来的流量不可想象。” 白眉儿继续分析道，“你现在想要在事业上更近一步，有两个方法，一是靠话题，二是靠实力。你确实很有实力，但是不用我说你自己也能感受的到，你现在到了一个瓶颈期，短时间内实力很难有很大的提升了，但是话题能让你短时间内获得更多的关注，有了关注就有了更多的流量和资源，你流动资金紧缺的问题就能得到解决，到时候，你的计划就少了很多阻碍。” 顾焱看了白眉儿一眼，在商场他见过不少有野心的女人，但是如此直白地把心里的想法表现出来，白眉儿是第一个。 顾焱淡淡地说：“协议恋爱你想都不要想，我也不想和别人炒CP。”白眉儿说得不无道理，但是他也有自己行事的底线，欺骗自己和粉丝的事情他做不到。 “不用协议恋爱，至于我们两个今天的绯闻你到时候该澄清澄清，有些话题比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会更有吸引力。”白眉儿顿了顿，“只要你答应和我合作，你什么都不用做，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了。” “无论怎样，有件事情你必须明白，我是不会对你动感情的，你不要对我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顾焱出声提醒她。 “为什么？”白眉儿问道。 就在她以为顾焱不会回答她的时候，他淡淡开口，“就如同你所说的那样，我们是同一类人。” 都是从潮湿的、阴暗的泥潭里爬出来的人。 …… 唐婉在场外抱着手机守着，心里非常焦躁，一想到另一个女人要挽着顾焱走红毯，她的心就蚂蚁啃噬一般难受。 直播已经开始了，观看直播的人数正在激增，但是弹幕显得非常冷清，显然，他们等的那两个人还没有轮到。 过了好一会儿，一辆加长版的商务车缓缓停止了红毯的入口处，顾焱率先从车上下来，然后绕道了车的另一端帮白眉儿打开了车门。 白眉儿颔首浅笑，扶上了顾焱的胳膊，弹幕瞬间就爆了，今晚注定是CP粉的狂欢之夜，唐婉隔着屏幕仿佛能听到她们的尖叫声。 今晚顾焱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装，打着温莎结，显得更加成熟稳重。白眉儿则穿着一身银色的露肩礼服，红唇齿白，纤纤细腰不足盈盈一握，挽着顾焱的胳膊走来。 两人的出现引发了一阵骚动，在场的摄影师都激动了起来，一扫疲惫，扛着□□短炮对着他们俩疯狂拍着。 顾焱和往常一样没有过多的表情，而白眉儿笑得很妩媚，大波浪卷让她看起来确实很有女人味。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让人眼睛疼，“般配”、“在一起”等字眼刺痛了唐婉的双眼，她重重地戳了戳手机屏幕，把弹幕关掉。 主办方有意无意给了他们很多的镜头，之后的盛典直播中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顾焱和白眉儿的座位被安排在了一起，镜头也总是有意扫过他们俩，通过镜头，白眉儿总是在和顾焱靠得很近说些什么，顾焱或面无表情，或微微颔首。 两人就像是一对很熟悉的朋友，有着说不完的话。 真能装，反正采访的时候顾焱会澄清，白眉儿你到时候就坐等打脸吧，唐婉忿忿地想。 第22章 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虚伪…… 终于到了万众瞩目的环节, 活动结束后，顾焱和白眉儿二人接受采访。 记者问：“二位现在合作的剧《深宫传》得到了很大的关注，可以说是未播先火了, 这是二位第一次合作，请问二位有什么感想吗？” 顾焱示意女士优先。 白眉儿道：“那我先来说一下我的感受吧, 首先顾影帝的实力很强，跟他搭档我学到了很多，其次我觉得顾影帝和传闻中的高冷不近人情的形象不太一样, 在这几个月的相处中，我觉得他是一个有耐心, 很温暖的人。” 温暖？弹幕一片哗然，唐婉的嘴角也抽了抽，就顾焱平时那冷冰冰的样子，怎么能跟温暖挂上钩，真不知道这个白眉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接着顾焱跟着说了一些套话, “我觉得白小姐是一个非常有灵性的女演员，虽然这次拍摄还没有结束，但是我相信这一定是一次非常成功的合作。” 白眉儿听出了顾焱话里有话，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 记者又问了一些关于《深宫传》的话题, 这些问题都很常规, 其实这些问题都是一早就设计好的, 旨在帮助《深宫传》做宣传。 最后, 吃瓜群众最关心的问题被抛了出来，“对于现在仍在热搜第一的二位的绯闻, 二位有什么想说的吗？二位一直没有澄清，难道是有什么好消息打算和我们分享吗？” 现场顾焱接过话筒，缓缓开口澄清道：“谢谢大家对我们的关心, 但是我们只是同事关系，只是恰好一起从片场过来，下榻酒店也是主办方统一安排的。” 记者穷追不舍，问道：“您出道四年，一直专心于事业，那请问您对爱情有什么样的看法呢？您对之后的感情生活有怎样的规划呢？还是打算以事业为先吗？” 一般被问到这种问题，大多数人都会说，“顺其自然”、“现阶段以事业为重”。其实这个记者也是赌了一把，他是杂志社的新人，被委派到这个任务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如果能抓住这么好的机会，他以后的事业会顺畅很多。 他在来之前研究过顾焱之前的采访，发现顾焱其实说话很直，不想说的话他会回绝，只要他想接这个问题，他回答的大部分都是心里真正的想法。 顾焱接过话筒，记者的心脏疯狂跳动，他仿佛已经看到加薪升职正在朝他招手了。 在场外的唐婉也感觉到很紧张，她同样很期待顾焱的回答，顾焱二十四年的人生中，只谈过一场恋爱，所以顾焱对感情的评价，很大可能会依照他仅有的这段经历，而唐婉很想知道顾焱对这段感情的评价。 曾经觉得无所谓的事情，现在竟然如此渴望知道答案。 唐婉觉得，大学的时候，顾焱爱她至深，即使结局很不愉快，但是对他来说，能和自己深爱的女孩子在一起，过程肯定是美好的。 唐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有一种等待判决的心情，她期待得到顾焱对这段感情的肯定，这会让她对他们之后的感情更有信心，但是她也同样焦灼，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 “我觉得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虚伪的东西。” 他的声音像是玉珠敲击在磁盘上，如此干脆有力以至于唐婉觉得自己的耳膜都疼了。 在场的记者和工作人员都愣住了，没有人能够想到顾焱的回答竟然会是这个，那位年轻的记者也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紧张的面色涨红。 这个时候，另一位记者把球踢到了白眉儿脚下，“白小姐，那请问您的爱情观是怎样的呢？您是否和顾影帝有不同的看法。” 白眉儿笑了笑，“没想到顾影帝的感情观这么独特，其实我一直觉得爱情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我相信顾影帝一定会遇到他的命中注定，从而感情观发生转变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要因为曾经受到的伤害就对爱情失去了信心，或许，可以考虑一下身边的人……” 白眉儿的一番话在这次盛典即将结束的时候把气氛推向了高潮。 不久后，顾焱的工作室发出声明，证实了顾焱确实是单身，而白眉儿工作室的声明就非常耐人寻味了——“白小姐现在为单身，但是我们也期待能尽快有好消息传来，届时一定和大家分享。” 顾焱之前明确说了不炒CP，就算顾焱不说，白眉儿也没觉得这是一个最优选择。 白眉儿确实是很聪明的女人，演员因戏生情的有不少，比她和顾焱咖位高的也有，事实证明，这种新闻带来的影响力只能持续很短的一段时间，之后顶多就是报道二人如何恩爱。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顾焱继续做他的高冷男神，白眉儿的身份一变，成了顾焱身边的默默爱慕他、追他的女人。 这样的新闻往往要比两人在一起了更有吸引力，因为大家会对故事后续的发展产生期待，从而会持续关注。 或许会有人骂她痴心妄想，但是也会有人佩服她敢于把爱说出来的勇气。 唐婉也愣住了，她没想到白眉儿会这么敢说。 今天晚上的微博注定不平静。 热搜第一是#白眉儿单恋#，第二则是#顾焱情伤# 唐婉点开了第二条，指尖有些颤抖。 【天呐，好心疼，这是受过多重的伤才会说出这种话呀，没想到顾影帝这种人都能有人不珍惜。】 【他出道之后应该没谈恋爱，看来是出道之前的了。】 【真羡慕他前女友，和顾焱在一起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羡慕死了羡慕死了。】 【好想知道他前女友是谁，肯定也是个大美女。】 【我总觉得顾焱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他不会要单一辈子吧，虽然我是女友粉，但是对自己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其实还是打心眼里希望有人能来治愈他的。】 很快，就有知情人士透露，“顾焱的前女友也是他的初恋，是A大中文系的学姐，比顾焱大两岁，两人的恋爱关系因为学姐出国而终止，顾焱一夜之间性情大变。” 这则爆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石块被重重掷到了本来就波涛汹涌的河面上，激起了更大的水花。 有不少网友摸到了A大的论坛，好在论坛两年换了新的网址，旧的那个已经关了，所以他们并没有找到顾焱前女友的照片，而有唐婉照片的都是一些关系还不错的校友，自然不会把她推上风口浪尖。 唐婉坐在场外的车子上，身边的其他工作人员都在议论这件事情，她揪着车上的一条毛毯，心里迷茫又痛苦，今天晚上，她这位始作俑者正在遭受声讨。 活动结束已经很晚了，大家今晚就先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赶回剧组拍戏。 唐婉跟在顾焱身后回到了酒店房间。 “你跟过来做什么？”顾焱径直走向了沙发。 “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唐婉站到了顾焱的对面。 “我记得我之前说过，我和你之前不聊工作之外的事情。”顾焱坐下，淡淡地说。 “我不是以助理的身份问你，我以……”唐婉顿了一下，有些艰难地开口，“以前女友的身份问你。” 顾焱抬眸看了她一眼，“你说吧。” “那段感情对你来说真的只有不好的回忆吗？你今天为什么要这样说？” “唐婉，你作为加害者，你有什么资格问出这个问题呢？”顾焱冷笑。 唐婉见顾焱的表情越来越冷，深吸一口气，急急开口，“今天白眉儿说她喜欢你，那你会对她动感情吗？你说过你要给我一个机会的，在这之前，你不能喜欢上别人。” “感情这种东西，不是我能控制住的，我就算不喜欢白眉儿，也有可能会喜欢别的女生。”顾焱冷漠地说，“无论是作为我的助理还是前女友，你都没有权力过问我的感情生活，至于你提的要求，你自己难道不觉得无理取闹吗？” 唐婉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窗外夜色很浓，她觉得她和顾焱的未来就如同这夜色一般浓重毫无光亮，她在黑暗中漫无目的地行走着，也不知道何时能迎来白天。 这时候手机震动了起来，在医院工作的朋友给她回了消息，“婉婉，查到了，这个药是一种安眠药，药效挺厉害的，但是副作用不小，尽量少吃。” 唐婉把头埋进蓬松的枕头里，温热的眼泪从眼角留下，滚入发间，变得冰凉。 她打开手机相册，翻出儿子的照片，这大概支撑她走下去的唯一动力了。 于此同时，顾焱站在窗前，眼底的情绪如同浓重的化不开的迷雾，自从家里出事之后，就没有人告诉他要怎么做了，爱情、亲情、事业……他仿佛站在了天平上，随时都有可能失衡。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选择是否正确，但是他肩上扛着的东西太多了，他不能回头，只有一直向前走，才能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顾家当年所遭受的耻辱，不能被遗忘。 第23章 在想你啊 没有人是可以随随便便成功的, 顾焱也不例外，他现在在演艺圈混得风生水起除了他有一幅好皮囊和有天赋之外，还有就是他很努力。 唐婉当了他的助理之后才发现他真的是一位非常敬业的好演员, 每拍完一场戏之后他都会和导演一起过一遍，有时候导演觉得OK, 他还是会提出质疑然后要求重拍。 或许他最开始进入娱乐圈是因为走投无路了，但是很后来真的倾注了很多的心血。 唐婉跟在他后面学到了很多，他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和观点, 而且都在点子上，她有时候会感叹, 原来一个人在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的四年内能够有这么大的成长和进步。 唐婉还发现了一点——顾焱拍戏很少用替身，除了一些专业上难度系数很大或者危险程度特别高的镜头。 这一场戏是打戏，顾焱有一个摔到峭壁上的镜头，考虑到还原度，所以威亚吊到一定程度之后, 真的是实打实地摔，用后背去撞石头，为了拍摄效果，后背绑缓冲的东西也不能太厚了。 嘭的一声闷响, 唐婉站在一旁听着都觉得疼, 手上的塑料水瓶都被她捏的变形了。 拍了三次, 顾焱和导演才对这个镜头满意。 唐婉就站在不远的地方, 她清楚地看到顾焱被放下来的时候，疼得扯了扯嘴角。 她连忙小跑过去, 却有人比她的动作还要快，她硬生生地刹住了车。 白眉儿扶着顾焱的胳膊，轻声问道：“疼不疼啊, 你也太拼了。” 不疼是假的，怎么可能不疼，但是顾焱已经很多年没有把自己的脆弱和疼痛示人了，他呼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不行，还是让我看看。”白眉儿说着竟要去扒顾焱的衣服。 顾焱连忙把自己的戏服拢紧，语气充满了不乐意“我都说了我没事。” “我带了药过来，晚上给你送过去。”白眉儿看出了他的硬撑，皱了皱眉头。 他们已经这么熟悉了吗？唐婉站在一旁觉得眼眶都被酸得热热的。 顾焱还想说什么，一抬头就看到他的临时助理站在不远处呆愣愣地看着他们，心中烧起无名怒火，“唐婉，把我的剧本拿过来。” “来了来了。”唐婉这才回过神来。 今天的拍摄结束的比较早，但是恰好投资方来了，几个投资人约了导演和主演一起吃饭，唐婉既是顾焱的助理，又是编剧之一，没有不去的道理。 顾焱左边是姜导，右边是投资人，而唐婉则和其他几位编剧坐在了一起，她旁边是夏天， 今天顾焱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投资人对这个年轻人很是满意，特别是知道了顾焱也是混商场之后更是拉着他说个不停。 唐婉看着顾焱一杯接一杯喝着酒，满面愁容，在她印象中，顾焱并不太会喝酒。 夏天看见她心情不太好的样子，问道：“学妹你最近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自从唐婉当上顾焱的临时助理之后，他们几乎都没怎么打过照面了，上次见面还是顾焱指认唐婉当助理的那次会议。 周围的环境很嘈杂，再加上唐婉注意力全放在了顾焱身上，所以她并没有听清夏天，所以凑近了一点，问道：“你刚刚说啥？” 唐婉突然靠近，头顶暖黄色的灯光照在她的巴掌大的小脸上，更显美丽温柔。 夏天一下子心跳加速，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耳朵腾的一下烧红了。 他们的互动被对面的男人看在了眼里，他眼眸沉了沉。 晚饭过后，虽然顾焱走路还是很稳，还能跟那几位老总谈笑风生，但是唐婉肯定顾焱喝高了。 大学的时候，顾焱也喝醉过一次，在人前还没事，但是一到只有他们俩的时候，他仿佛就变成了一只粘人的小奶狗，脑袋趴在唐婉的颈窝里撒娇不起来。 四年过去了，不知道现在顾焱醉酒后还能不能对身边的她这么依赖。 到了酒店的时候，顾焱的脚步已经有一些踉跄了。 白眉儿和顾焱住在同一个楼层，唐婉扶着顾焱开门的时候，她问唐婉，“你一个人能照顾好他吗？” 她眼中的担忧不是假的，正是这样，唐婉心中才更加难受。 “当然可以，你放心吧，以前他……”唐婉本来想说“以前他更醉的时候我都能照顾好。”还好及时止住了，“以前我照顾过比他喝的更醉的人。” 顾焱不知道是不是嫌她们两个太啰嗦了，推开了扶着他的唐婉，从唐婉的手里夺过房卡，开了门径直走了进去。 唐婉向白眉儿投去抱歉的目光，赶忙跟了上去，然后把那张令她感到厌烦的脸隔绝在了门外。 顾焱觉得身上黏腻，也不管有没有其他人在，反手掀了上衣，八块腹肌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清晰，唐婉连他肌肉的脉络都看得清清楚楚，觉得脸上热热的。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顾焱已经走到去浴室洗澡了。 她赶忙竖起耳朵听着，生怕顾焱喝多了之后一不小心在浴室摔倒。 唐婉撑着下巴听着哗哗的水声，浴室的磨砂玻璃上出现顾焱的剪影，身材真的太好了，顾焱以前……她觉得自己的脸又热了，她这个样子太像偷窥美男洗澡的色女了. 唐婉连忙闭上了眼睛，默背起了清心咒。 突然，她听见了“嘭”的一声，急忙睁开眼，竟不知道水声何时已经停止了，生怕顾焱摔倒，她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连忙冲进了浴室，反正该看的不该看的，四年前都看过了，孩子都已经三岁了。 浴室的水汽还没有消去，顾焱的模样在白雾中不甚清明，他只穿了一条松松垮垮的睡裤。 唐婉冲进来的时候他正在背着手给自己上药，由于实在不方便，药在背上蜿蜿蜒蜒流了一片，但是总是完美错过伤处，在酒精的催动下，顾焱的耐性耗尽，把玻璃的药瓶往大理石洗手台上重重的一放，于是就有了那一声响动。 还好不是他摔倒，唐婉松了一口气，但是很快就被他背上一大片的有些狰狞的淤青吸引了注意力。 她连忙凑到了顾焱的身后，看着伤处，都不敢用手去碰，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痛得揪成了一团。 浴室里的灯光昏暗看不清楚，唐婉把顾焱扯到了外面，让他坐到床上，准备帮他上药。 顾焱知道他一个人没法涂药，如果任性耽误下去只会影响后续的拍摄，于是对唐婉的这一连串动作也没有表示拒绝。 到了外面的灯光下，唐婉才发现顾焱的背上有一些疤痕，长长的几条虽然不深，但是仍是肉眼可见。 这不像是拍戏受的伤，倒像是被人抽的。 这个认知让一股子寒意从唐婉的脚底升起，让她在温度适宜的房间里打了个颤。 “你磨磨蹭蹭的在干嘛？”顾焱见她久久没有动作，不耐烦地问道。 “顾焱，你背上的这些疤痕……”唐婉的声音都打着颤。 顾焱听到唐婉的话，顿了一下，扯过身边的浴袍就要往身上套。 唐婉见状，连忙说：“我不问我不问，我帮你上药。” 她制止住顾焱的动作，问道：“疼吗？” 自知不会等到顾焱的回答，她轻轻吹了吹，轻声哼到：“吹一吹，疼痛就飞走了。” 儿子疼的时候她都是这么哄的，她无意识的呼气令顾焱的身子僵了僵。 始作俑者并没有察觉，她把药涂在了顾焱的伤处，轻柔的抹开。 顾焱的背上和腰上都有伤，为了促进药的吸收，她轻轻地揉搓着，时不时还吹着气。 唐婉的手摸上顾焱的腰的那一刻，顾焱就后悔了，这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酷刑，他的身体越绷越紧，手攥着床单。 唐婉感受到了手下肌肉的紧绷，杏眼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就如同一只小狐狸一般。 就在她的手快要摸到顾焱身前的时候，纤细的手腕被顾焱一把拉住，她整个人都被拉到了床上，顾焱整个人罩在了她的上方。 “唐婉，你工作上业务能力这么差，这四年都去干什么了？”男人眼尾微红，眼底不甚清明。 他们靠的太近了，唐婉都能闻到顾焱呼吸中带出的酒气。 唐婉本来就喝了点酒，现在觉得自己都要被熏得更醉了。 她抬起头，吮着顾焱的耳垂，“在想你啊。” 他们太了解对方的身体了，唐婉吻上顾焱耳垂的那一刻，顾焱全身都绷紧了。 看着顾焱眼中难以掩饰的情动，唐婉摸上了顾焱的头发，湿湿的，还有点扎人。 她抬起头想要吻上顾焱的唇，那整整四年没有触碰过的地方。 就在他们的唇即将触碰的那一瞬间，顾焱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唐婉，从她身上翻身而下，径直去了浴室。 第24章 【一更】 辞职的保姆…… 唐婉发现上次醉酒后短暂的失控并没有使他们两人的关系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顾焱反而更抗拒她的靠近了。 他问公司再要了一个男助理，虽然业务能力上没有比上一个小王好多少，但是确实是一个很好的电灯泡, 顾焱尽量减少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机会，而且也不再让唐婉进他的房间。 顾焱有意拉开和她之间的距离, 和她说的话能减则减，如果唐婉再问一些与工作无关的事情，顾焱直接选择无视。 两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 唐婉跟着顾焱学到了不少，再加上她本身的悟性也不低, 最终得到了导演组的肯定。 江淮还是在顾焱杀青前赶回来了，接过了唐婉手头上的助理工作，唐婉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江淮回来之后得知唐婉是顾焱助理时的表情。 那双瞪大的眼睛显示出了他们主人心中的诧异，但当他看到另一位助理的时候，这份诧异又转为了茫然。 剧组的杀青晚宴, 大部分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到场了，剧组包下了一家自助餐厅，进行着最后一场狂欢。 等到晚宴结束唐婉见到顾焱的时候，她已经站在顾焱的车子边等了半个小时了。 “顾焱。”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 唐婉拉住了他的胳膊。 顾焱没有花多少力气就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脚步不停。 “我这次回去一定会尽快把当年的事情查清的, 还天启一个公道的, 你等一等我，我……” 关上的车门把她剩下的话阻隔在了外面, 看着顾焱冷漠的侧脸消失在视线里，明明就要很久都见不到面了，还是那么冷漠无情, 唐婉想着，眼圈一下就红了。 包里的手机震个不停，是唐川的电话。 “喂，爸。”唐婉的声音有些无精打采的，还带着些许鼻音。 “婉婉，怎么了？感觉你兴致不高，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唐川关切地问。 “今天杀青了，我就是有点舍不得……”唐婉顿了顿，“舍不得同事。” 唐川在电话那头爽朗地笑了，说道：“恭喜婉婉。今天在手机上看到了你们杀青的新闻，爷爷的意思是后天一家人一起聚一聚，给你庆祝庆祝。” 唐婉在电话那头应了下来，她本来就订了明天的机票，而顾焱因为还有其他安排晚上就要回首都。 挂断了父亲的电话，唐婉攥紧手机，当年门禁卡失窃的事情只能从唐家老宅查起，但是已经过去四年了，她要怎么查呢？还会有遗漏的证据吗？ 整件事情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叔叔唐军，当初华佑收购天启在整个行业都引发了不小的震动，而唐军作为收购的负责人，他的能力也得到了唐爷爷的认可，从那时候开始就跻身公司的管理层，而他的女儿唐恬也成功进入了公司。 一想到唐军那双藏在镜片后的微眯的眼睛，唐婉就觉得寒意遍布全身。 * 家庭聚会当晚，唐婉穿着一袭红裙回到了唐家老宅，鲜艳亮眼的红色显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明眸皓齿让人挪不开眼。 作为老一辈的人，唐爷爷是喜欢晚辈穿得素净一点，唐婉平时也会照顾到爷爷的审美，但是她也不知道一个小时前在自己家里挑衣服的时候为什么选中这条红色的裙子，就像一朵罂粟花一样华美绚烂，但是又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出发前唐婉和周采薇打了个视频电话，她开玩笑说是“唐婉要从衣着上找到气场与胆量。” 虽然好友是打趣，但是唐婉愣了愣，觉得她说的一点都没错，如果说叔叔唐军是一匹穷凶恶极的老狼，那她顶多算是一个刚刚断奶的狼崽子。 唐恬今晚穿了一身淡蓝色连衣裙，领口很高，锁骨都没露出来。 看到唐婉的衣着，她阴阳怪气地说道：“姐，你怎么一回来就穿成这样，是在剧组被压得太狠了吗？听说新人刚刚到剧组一般都是跑腿的，原书作者难道去剧组也是干一些跑题的活吗？” 她们两姐妹从小就不对付，唐婉对于唐恬这种语气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回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我和大家这几个月的相处很愉快，天天都能见到帅哥真的很养眼，到时候这部剧上映你一定要去贡献点热度，这可是你姐姐好几年的心血呢。” 唐恬刚想顶回去就被她妈妈也就是唐婉婶婶用眼神制止了，唐婉歪头朝她一笑，唐恬非常不甘心地瞪了她一眼之后就去花园给朋友打电话了。 唐恬走了之后，唐婉环视客厅一周，发现只有婶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唐川两兄弟以及曾姨都被叫道唐爷爷的办公室了，大概是要讨论公司的事情以及唐婉进公司的相关事宜。 “婶婶，我们好久都没有这样坐下来好好说话了。”唐婉靠在婶婶的肩膀上撒娇。 唐婉小的时候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叔叔婶婶这种性格全然不同的人为什么会结婚，婶婶是那种非常文静善良的女人，是一个全职家庭主妇，对唐婉也很好。 后来她长大了才知道，婶婶是爷爷好友的女儿，只是后来他们家家道中落，爷爷疼惜这个性格温婉娴淑的女孩，再加上对老友的情谊，就让两家联姻了，而以叔叔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拒绝爷爷的。 等到唐婉明白这一点之后，她愈加疼惜婶婶，因为她从未在唐军的眼中看到过对自己妻子的爱意，仿佛只是视对方为自己拿到公司更多股份的筹码罢了。 婶婶听到唐婉的话，也是很感慨，她握住了唐婉的手。“我感觉你和恬恬一眨眼就长大了，而我们都老了。” 她摸了摸唐婉的头，“当年的小女孩都当妈妈了。” 唐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唐恬呢？她也不小了，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吗？” 婶婶皱了皱眉头，和所有恨铁不成钢的父母一样，叹了口气，说道：“反正正经带回家的就只有四年前的那一个，也是你们A大的学生，我看着觉得还挺好的，大四的时候就在天启实习，还说是给哪个高层做助理，能力也挺强的，也不知道后来怎么分手了。” 唐婉敏锐地抓到了关键信息，“他之前在天启实习？还给高层做助理？” 婶婶想了想，说道：“对的，我应该没记错，有什么问题吗？” 唐婉回过神来，连忙摇了摇头，“没事，我就是有点好奇，因为我之前也有个朋友在天启。” “噢。”婶婶应了声，之后就和她讨论电视剧的剧情了。 唐婉一直漫不经心地答着，她的心跳得很快，觉得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了。 在饭桌上，爷爷也宣布了他们晚饭前商讨出的结果——唐婉先暂时做华佑董秘的助理，跟着董秘熟悉一下公司的事宜。 爷爷做出这个决定的意思很明显——让唐婉尽快熟悉公司的大小事务，锻炼自己的能力，以便能早日进入公司高层，在董事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唐恬心有不甘，她狠狠地戳着碗里的菜，当初她费尽心思进了华佑却只能分配到一个闲职，什么都学不到不说还天天听别人对自己的议论，说自己是老二的女儿得不到董事长的重视，受气之后为了维持自己形象还不能发火，凭什么唐婉什么都不做还能当上董秘的助理，接触到公司最核心的数据。 “相关资料晚上你曾姨会发给你，后天就去上班，你能做到吗？”唐爷爷问道。 曾姨在当上唐夫人之前就已经是华佑的董秘了，而唐川是华佑的总经理，就是因为两人这层职务关系，唐婉小的时候一直觉得是曾姨插足了她父母的婚姻。 “当然没问题，我晚上回去就去看，仔仔细细地看，保证不让您失望。”唐婉笑吟吟地说。 唐婉以为自己要从基层做起，还在想着得猴年马月才能接触到公司的核心数据，没想到她刚到公司爷爷就给了她这么一个职务，为她行事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唐婉看了看对面敢怒不敢言的唐恬，抿了抿唇，爷爷这心确实偏到没边了。 唐婉回来的前一天给家里所有人都带了点礼物，包括管家张妈。 晚饭后，唐婉见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也没人注意她，于是她拎着礼物就去了张妈的房间。 张妈在唐家工作很多年了，人事、财务什么都管。 “张妈，我回来啦。”唐婉叩响了张妈房间的门，把精心选的礼物递给了她。 “大小姐你回来就回来嘛，还给我带什么礼物。”张妈语气有些责怪，眼中尽显慈祥。 她是看着唐婉长大的，对待唐婉就像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您是长辈啊，我给您带礼物不是天经地义的吗，爷爷他们也都有的。”唐婉撒娇道。 唐婉视线落到张妈房间的书柜上，上面密密麻麻全部都堆满了笔记本，张妈是一个很细心的人，唐家很大，但是这几十年的人事变动和每一笔她经手的花销都记录得清清楚楚，要不然她也不会当唐家几十年的管家而没有被别人挤下去。 唐婉也不绕圈子了，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张妈，四年前的人事变动记录还在吗？能不能拿给我看看。” 张妈停下了手头上的工作，回道：“在的呀，十四年前的都在的呢。” 她起身从书柜上抽出来一本本子，递给唐婉，“你要这个干什么？” 一般的佣人不会问这种问题，但是唐家人早就把张妈当自己人了，既然是如同家人般的相处，唐婉早就料到了张妈会这样问她，于是把之前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 四年后她依旧记得那天的日期，因为第二天就是爷爷的生日，所以一大家子人头一天就回了老宅。 “四年前爷爷生日的前一晚我在老宅丢了条项链，之后才想起来的，那条项链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我得把它找到，但是我刚刚在下面问了一圈但是没有人说见过，我就想着是不是有的离职人员对项链有印象，我就来看看了。” 唐婉的思路是，既然当天有人明目张胆地从花间信封里抽出了门禁卡，一楼佣人来来往往肯定会有人看到，看到的人一定不会在唐家待太久，窃取门禁卡的人一定会想办法让他们离开。 唐婉翻到那天的注释，爷爷生日那天没有人辞职，但是生日后一天有三人辞职，理由都写的是因为个人原因，除此之外，三个月内也没有其他人辞职了。 “张妈，这里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这一天会有三人辞职？”唐婉这个问题不算突兀，因为唐家对待佣人待遇很好，所以人员流动也不多，这一下子走了三个人确实挺扎眼的。 张妈对这个也有印象，“这三个人是好朋友，我也不知道那天她们为什么要一起辞职，时间过去太久了，理由我也记不得了。” 唐婉点了点头，问道：“有她们的联系方式吗？说不定她们知道我项链的下落。” 张妈抽了另一个文件夹出来，“这里有她们入职的时候填的信息，地址电话都有的，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有没有变。” “我试试看，一般上了年纪的人都不会想要变动电话号码的。” 第25章 【二更】 挂断的电话…… 唐婉把那三个人的入职文档都小心翼翼地拍了下来, 回到家之后已经很晚了，唐婉决定第二天再打电话询问她们。 唐婉之前几乎不主动关心公司的事情，小时候很多都是听爷爷说, 在国外的这四年，她对华佑的情况更是一无所知, 直到拿到了几百页的公司情况介绍，她才知道爷爷在几十年间打造了一个怎样的商业帝国，这是他大半辈子的心血。 她也更加能理解爷爷尽快把她安排紧公司的急切的心情, 爷爷年事已高，急需一个继承人, 但是叔叔和爸爸他都不满意，好在唐爷爷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在唐婉很小的时候，唐爷爷就告诉她，唐家儿子能做到的事情, 唐家的女儿也能做到，甚至可以做得更好。 唐婉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热，作为唐家的后辈，她有职责和义务去建设这个帝国, 让它更加强大。 可是查清当年的事情真相之后, 为了还顾家一个公道, 她必须把这些黑暗的交易公之于众, 可是到时候，她又该怎么保全华佑？ 唐婉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上午，唐婉拨通了入职文档上的电话，三位女佣人一位叫胡小兰, 一位叫张红，一位叫李小云。 唐婉昨天就发现她们三人年龄都有50多岁了，而且都来自邻省某县城的一个小村庄，看样子是一同来首都打工的同乡。 后两位的号码都是空号，当胡小兰的电话接通时，唐婉的心里才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喂？”电话响了很久才被人接起，那头的女人带有很浓重的口音。 “喂，胡阿姨您好，我唐家的孙女唐婉，您还记得我吗？我……” 唐婉刚刚自报家门，还没有说明来意，电话就被挂断了。 她有些无语的捏着手机，这件事情的漏洞已经太明显了，那三个人一定是知道些什么，才被人威逼利诱然后辞职了。 她点开出行APP，输入三位辞职佣人的地址，火车四小时，大巴两小时，步行半小时才能到达那个村庄。 唐婉看着自己排得满满的工作日程表，有些头疼地在周五的日期上做了个标记，她看来只有周五亲自去那个偏远的小山村拜访一下了，也不知道这个周末能不能把这件事查清楚。 这件事情确定下来后，唐婉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研究公司的主营业务和财务报表。 她大学辅修了金融之后，在美国的这四年除了写作，也没有放弃对相关领域的进一步学习。 她考了几个含金量比较高的金融和会计相关领域的证书，哥哥唐灼的意思是等小宝长大一点后就让唐婉去他公司帮他，没想到她会这么早就回国，而这些知识也派上用场了。 上市公司的财报每年都经过了严格的审计，终稿自然是十分完美的，唐婉深知从报表上看不出什么东西，想查唐军恐怕还得从那些零碎的会计凭证入手。 第二天，唐婉把头发高高束起，穿着一身严谨的黑色正装跟着曾姨走进了华佑集团。 四年前，她来到这栋建筑是以华佑公主的身份，现在她却是以守护者的身份再次回归。 所有员工都拿着文件夹，步履匆匆，见到曾姨都会礼貌叫一声“曾总”。 今天是周一，要开例会，在会议上唐爷爷以董事长的身份把唐婉正式介绍给了公司的所有高层人员，大家都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了，即使表面上什么都没有显现出来，但是心里早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思量。 “华佑公主强势回归，继承人选拔再增不确定性。”这则对于公司未来发展有着极大影响力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为了员工们枯燥工作中的调节剂。 唐婉对于自一整天被挂在嘴边议论这件事情倒没有显示出很大的反感，反而她行使更加方便了。 她看着桌上五年前六个月一堆金额涉及到五万元以上的交易的原始凭证，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干上了审计的活儿。她打算从五年前查起，如果华佑内部真的有人勾搭上了鼎禾，不可能不留下证据。 作为华佑的“明星”，她只是说“要了解一下华佑近几年的业务”，财务处的负责人就非常殷勤地把凭证给了她。 “曾姨，你也太厉害了吧，你给了我写都市职场女强人的灵感。”唐婉把下面送来需要曾姨过目的文件递给她，真心实意地说。 唐婉一直觉得曾姨是那种柔柔弱弱的女人，也一度以为自己爹被这种外表蒙蔽了双眼，一直到今天她才看到了面前的这个女人不一样的一面——雷厉风行的董秘，才知道原来的偏见是如此可笑。 曾姨笑了笑，说道：“今天晚上有一个晚宴，业界很多知名企业都拿到了入场券，你爷爷的意思是你跟着他一起去，涨涨见识。” 唐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是一次扩展人脉的好机会，顾焱大概率也会去。 下班后，唐婉去做了一个造型，换上了礼服，跟着爷爷一起去了晚宴大厅。 这次唐婉穿了一条黑色的抹胸鱼尾裙，烫了一个大波浪卷，涂了颜色鲜艳的大红色口红，显得更加成熟了。 唐婉想得没错，顾焱确实收到了邀请，只身一人来到场地，他正准备进去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个脆生生的女声。 “顾焱。” 顾焱一转头就看到了白眉儿站在他身后，朝着他笑。 顾焱环顾四周，发现大家都没有注意他们这边，他们干演员这一行，放在普通人中间，或许会因为你的流量而会引起围观，但是在上了层次的商人眼里，他们只关心你的正面的社会影响力，正面的影响力大，说明你的商业价值就高，他们才会给你正眼，期待之后的合作。 “有事？”顾焱挑眉，冷冷地说。 “我没有邀请函，你带我进去呗。”白眉儿想要搭上顾焱的胳膊。 顾焱不动声色地避了避，“没有邀请函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表哥是发展银行的高层，今天我是作为他的女伴跟他一起来的，但是他临时有事情刚刚走了，但是我想认识几个投资人，所以要参加这次活动，这不就遇到你了吗。”白眉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非常有耐心地说了出来。 她没有入场券，只能作为别人的女伴入场。 顾焱想了想，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何况他们现在还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不宜闹得太僵，就由着白眉儿挽上他的胳膊，二人一同入场了。 他们没有看到，就在他们转身的那一瞬间，不远处的树丛后藏了一个照相机，快门被人疯狂按动。 会场另一边。 唐婉和爷爷一进入会场就有很多人围了上来和他们打招呼，爷爷向他们介绍唐婉的身份，唐婉露出了很职业的微笑，向他们问好。 “唐老，这就是您的宝贝孙女啊，长得真好，看上去也很干练，您把公司交给晚辈之后也可以好好享受天伦之乐了。” “听说唐小姐还是一位作家？哎呦，真不错。” 唐婉未婚先孕的事情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但是自然不会在这个地方拿出来说。 唐婉也不会把那些人的夸奖放在心上，他们这么做纯粹是哄爷爷开心，还年少有为呢，他们连她唐婉的wan是哪个wan都不知道。 脸上的肌肉因为长时间保持微笑变得有些僵硬，唐婉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远离了人群。 这次宴会年轻人虽然数量不多，但是还是有的，唐婉想从桌上拿块小点心来满足一下几乎空空如也的胃部，这个时候就听到有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在她的身后议论。 “那是顾焱和白眉儿吗？你别说，还真的挺配。” 唐婉听到这两个名字，手一抖差点没端稳托盘，顺着那两个女孩子的视线看过去，唐婉确实就在宴会厅的另一端看到了顾焱和白眉儿。 作为一名合格的女演员，白眉儿一直都知道怎样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出来，她穿着红色的裙子，挽着顾焱的胳膊，和站在他们对面的一个中年男人交谈。 唐婉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膈应，都说女追男隔层纱，难道白眉儿真的和顾焱在一起了？她这时候心里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的男朋友被外面的小妖精给勾搭了一样，尽管顾焱和她现在还什么都不是。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委屈感也油然而生，她在这儿费劲心思找证据，都准备下乡找人了，顾焱日子倒是过的很舒服，美酒在手美人环绕。 在这种又酸又气的想法下，唐婉已经忘记了她现在所做的都是她应该要做的，行动总是要比理智快一步，她还没有想清楚的时候，她已经快步走到了顾焱和白眉儿的身前。 顾焱看到她之后已经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已经猜到她会来一般。 白眉儿看到她之后还是挺惊讶的。 “唐编剧，你也在这里啊？” “白小姐，晚上好。”唐婉朝白眉儿微微颔首，“我有点事情要跟顾先生商量一下。” 看着白眉儿还站着不动，唐婉顿了顿，说了句“私事。” 白眉儿有些尴尬地捋了捋头发，对顾焱留下一句：“我先去吃点东西。”说完她便走了。 “怎么，有事儿？”顾焱看向唐婉。 “你都不好奇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唐婉皱眉问道，她觉得顾焱一点都不关心她。 顾焱扯了扯嘴唇，露出一抹冷笑，他把玩着酒杯，红酒在里面小幅度摇晃，“唐家的公主一出生就拥有了入场券，我有什么好奇的。” 唐婉也没听出顾焱的话中不太正常的语气，她看着杯中的红酒，就在那么短短的几秒钟之内做了一个决定。 “我找到当年门禁卡失窃的关键目击证人了，但是她很抗拒跟我聊这件事情，我这周五要去H省找她们，你有时间和我一起去吗？ 唐婉一方面觉得这么重要的事情顾焱不知道想不想亲自去调查，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一个女人遇到一些事情会不太方便。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第一次一个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找一个陌生的人，多少还是有点害怕的，她当然希望顾焱能够陪在她的身边，即使他什么都不做，依旧可以给她前进的勇气。 顾焱愣了愣“你怎么确定她们是不是目击证人，住在哪里？” 看到顾焱对这件事情感兴趣，心中欣喜，就把她的推断原原本本有理有据地说了一遍，还给顾焱看了看她昨天拍的一些“证据”。 “本来我是不确定的，可是她毫无掩饰地把电话给挂了，说明这件事情肯定不简单。” 顾焱的神情也逐渐认真起来，“我回去看看我那几天的工作安排，晚点再给你答复。” 当天晚上。 “老大，你真的要推掉那个开业剪彩仪式陪学姐去H省？”江淮继续叨叨叨，“我回来之后看到她成了你的助理我就觉得事情很不简单，你们要是复合了就告诉我一声，我也得改变战略，对老板娘可不能——” “你说完了没有。”顾焱不耐烦地打断了江淮的话，“我去H省与她无关，只是这件事情很重要，我不可能假手于人，所以我自然不能缺席。” “可是，老大你怎么就相信学姐她说得是真的呀，毕竟这件事情牵扯到了整个唐家的利益，她最后真的会不顾唐家吗？”江淮想了想，但是还是把提醒的话说出口了，因为顾焱是他老板，更是他的好兄弟，他不想看到好兄弟再一次受伤。 “我等了四年了，真假我会自己去证实，她最好不要骗我。”顾焱的眼神愈来愈冰冷。 第26章 避而不见 唐婉对顾焱发出这个邀请还是挺有把握的, 因为她根据这几个月的相处发现，现在的顾焱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他不会因为和唐婉之间的矛盾就错过这么重要的事情。 看到顾焱发来的微信, 尽管就一个“好”字，她还是难以抑制地勾起了唇角。 当顾焱助理的时候, 她“名正言顺”地加上了顾焱的微信，唐婉往上翻聊天记录，屏幕几乎全是绿色, 与工作无关的消息顾焱一般直接无视，与工作相关的消息也只是寥寥数语。 “明天下午两点, 首都火车站见，记得带上换洗衣物噢，我们当天不一定能回来。” 那三位辞职佣人所在的乡镇地方偏远，每天只有两点半这一趟车，到那里四点多, 还要找到她们家里，只有非常顺利的情况下他们才能当天就赶回来。 唐婉敲下这句话后心满意足地去睡了个美容觉。 * 第二天唐婉穿了一身非常轻便的运动装，马尾扎起，显得活力又减龄。 为了出行方便, 顾焱也是一身运动装, 唐婉仿佛又看到了大学时候的顾焱。 通往那个小县城没有高铁, 唐婉26年来做绿皮火车的次数屈指可数, 虽是邻省但是两地相隔很远，火车是最好的选择。 车厢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各种气味的怪味, 不知道哪位乘客在外放着短视频，还有几个小孩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身边的中年男人正在唾沫横飞地打着电话，还脱了鞋试图把脚搁上座位, 唐婉往顾焱的那个方向缩了缩，两人免不了发生肢体上的触碰。 胳膊被人轻轻撞了一下，正在闭眼浅眠的男人一下子就惊醒了。 顾焱带着鸭舌帽和口罩，只露出了一双桃花眼。 他扭头看见唐婉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没说什么继续闭目养神，但却不动声色地往外面挪了挪。 唐婉刚刚想和顾焱说些什么，两个人的目光好不容易对上，又都不自觉的被对面嚎啕大哭的小婴儿吸引了注意力。 对面坐着的明显是一位新手母亲，她怀里的孩子一直在哭，但是这位母亲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轻声细语的哄着，但是却没有起到半点效果。 那位母亲看到对面的一对长相不凡的男女都看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们笑笑。 唐婉也温柔地回以一笑，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自己的儿子，虽然有母亲和月嫂的帮衬，她相对来说比较轻松，但是这种手忙脚乱的时候也不少。 “他是不是饿了或者拉了？”唐婉说道，就像是新手妈妈之间交流育儿经一样。 对面的年轻女人赶忙检查了一下尿不湿，唐婉说得果真没错。 “谢谢你啊。” 唐婉冲她笑了笑，等回过神来才看到顾焱正盯着她看，“你怎么会知道”这几个字明晃晃地摆到了脸上。 唐婉心里咯噔一声，一时间母爱泛滥忘记了身边这个还不知道自己当了爹的男人。 她凑近顾焱，用对面女人听不到的声音小声说道：“常识、常识。” 火车上人很多，大家都在拥挤推搡，唐婉紧紧跟在顾焱的身后，悄咪咪抓住他的衣服下摆，怕自己会因为人流与他冲散。 走出了火车站，唐婉松了一口气，“还不放开？”顾焱冷冷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她愣了一下，连忙把手松开了，觉得脸上有些热热的。 尽管已经是下午了，但是太阳的威力还是不减，唐婉觉得自己都被晒得有些蔫了，看到火车站门口停着的车身油漆斑驳的乡镇大巴，她觉得自己已经要迈不动脚了。 等她反应过来，顾焱已经朝着大巴停车站的反方向走去了，“诶，顾焱，我们要坐大巴。”唐婉连忙跟上。 “我们开车去。” 唐婉刚想问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就有一个男人走了过来，“顾总，下午好。”说着便恭恭敬敬地递给顾焱一串车钥匙。 “你怎么会认识这边的人呀？”上了车，这是一辆非常适合乡间小道的越野车，唐婉心情舒畅了不少。 唐婉扭头看向顾焱，此时他已经把口罩摘下来了，傍晚的阳光从他的左侧照过来，显得他的五官更加立体。 “江淮安排的。”顾焱掀唇。 唐婉看出他不欲多说，也没有多问。 顾焱紧抿着唇，专注地看着前方。 如果唐婉没记错的话，顾焱在成年后不久就拿到了驾照，不过在大学的时候，顾焱开车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最爱的还是他那辆改装的摩托。 记得五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唐婉当时心情不好，做什么事情都是蔫蔫的，顾焱就提出带她去兜风，那是她第一次坐上顾焱的摩托。 摩托车在一段没有人烟的废旧公路上疾行着，唐婉刚开始还有点害怕，紧紧地圈着顾焱的腰，靠在他的后背上，见她这么害怕，男生发出了爽朗的笑声，胸腔震动着。 后来怎么就不害怕了呢？是耳边呼啸着的风渐渐吹走了愁绪与恐惧，还是前面坐着的那个男生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唐婉已经不太记得了。 然而毫无疑问，之后的五年就没有像那样放松的时刻了，顾焱呢？成了公众人物之后他更难以觅得那样的轻松的瞬间吧…… 唐婉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正好到了村庄门口，顾焱熄了火。 唐婉伸了个懒腰，从中间的储物格中拿了瓶水大口喝着。 放下水之后，她才发现顾焱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怎么了？”唐婉疑惑地问道。 “你难道没有发现你没费什么力气就拧开瓶盖了吗？” 言下之意是唐婉喝的那瓶水其实是顾焱的。 “对、对不起，我没发现……” 顾焱没有说什么，径直推开车门下了车，唐婉连忙跟上。 这个村庄很偏僻，除了年节很少有外人进来，更别说一对外表出众的男女开着一辆他们连牌子都没见过的车子了。 几乎所有路过的人见到他们都要停顿几秒，小孩子也躲在大人的身后探头探脑。 唐婉刚刚想问他们话，他们就散去了，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警惕。 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和一个女孩子留了下来，唐婉向她打听那三位辞职的佣人。 这个村庄不大，一般来说，大家都是相互认识的，家长里短都会成为饭后唠嗑的内容，尤其是对这些上了年纪的人来说。 这个想法是没错的，但是唐婉没有料到老人家不会说普通话，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她听不懂的方言。 就在唐婉觉得尴尬又无措的时候，那个初中生打扮的女孩子开口了。 “哥哥姐姐你们好，姐姐你刚刚提到的胡小兰阿姨我认识，就住在我家隔壁的房子里，我可以带你们过去，我奶奶刚刚说其他的两位几年前已经搬走了。” 女孩的普通话并不标准，操着浓重的家乡口音，皮肤很黑，眼睛很亮，头上别着一个廉价的水晶发夹。 当了妈之后对孩子都有一种天然的亲近，唐婉忍不住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发，“好的，谢谢你们。” 祖孙两人把他们带到胡小兰的家门前就告别了，分开前，唐婉从包里摸出了一个发夹别在了女孩的头发上，上面有着碎钻，这个价位的东西对唐婉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这个小女孩来说算是天价了。 “姐姐我不能要。”女孩的眼睛亮了一下，但是还是犹豫着拒绝了。 “你今天帮助了别人，这是给你的奖励。”唐婉摸了摸她的脸蛋，“加油。” 顾焱在一旁看到唐婉和那个女孩子的互动，一种别样的情愫油然而生，他原本的打算是到了大学毕业后他到了年龄就向唐婉求婚，可惜……他和华佑之间免不了有一场仗要打，他和唐婉的未来注定充满了未知。 他之前没有想到唐婉那么喜欢孩子，如果他们没有分开，孩子可能有了，唐婉会是一位好母亲的。 唐婉和祖孙俩告别后，看见顾焱一直盯着自己看，一位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摸了摸脸颊，“怎么了？” “没事。”顾焱回过神来，“我们走吧。” 唐婉点了点头。 从外观上来看，胡小兰住的是最普通的那种一层的自建房，家门敞开，但是到了她家门口，唐婉吃了一惊。 她曾经认为家徒四壁是最清贫的了，但是她没想到胡小兰家的房子内墙都没有，房间和房间之间只用了油布隔开，一阵风吹过，呼啦啦地响。 一个年轻的女人在给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喂饭。 唐婉走在顾焱的前面，处于礼貌，她并没有直接跨进去，而是轻轻扣了扣门。 “你好，请问胡小兰在吗？” 年轻女子瞟了她们一眼，随后扯开嗓子叫道：“妈，有人来找你了。” “诶，来了。”胡小兰掀开油布，走了出来。 她眼睛很小，脸上皱纹深刻，虽说四年的时间让她看上去老了很多，但是唐婉可以认出，她就是入职档案里的那个人。 唐婉和顾焱都逆着光，胡小兰走近之后才看清楚他们的长相。 她看到唐婉之后，瞳孔骤缩，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双手颤抖着就想把门合上，“我不认识你们，不认识你们，你们赶紧走，赶紧走。” 唐婉赶紧伸手抵着门，但是没想到胡小兰的力气这么大，门在唐婉面前缓缓合上，她看着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顾焱，气不打一出来，“你怎么跟没事人一样啊？刚刚也不知道帮我一下。” 顾焱皱了皱眉，“你看她这个样子，肯定是什么都不会说的，村委会现在已经下班了，我们先找一个地方住下，明天找村委会反映一下情况。” 虽心有不甘，但是唐婉知道顾焱说的不无道理，她最后看了一眼门上贴着的门神，扭头走了。 两人又回到了县城，随便找了一个面馆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在这种穷乡僻壤根本就没有什么宾馆，顾焱开着车在县城转了一大圈，等到天已经黑透了，才找到一家勉勉强强像是旅馆的两层店铺。 这个旅馆夹在一家网吧和一家破旧的酒吧之间，里面的环境和它的外观一样破旧，但是它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的生意并不差。 唐婉和顾焱站在一楼等着办理入住手续，站在他们前面和后面的是几个中学生，男男女女，头发染成五颜六色，身上一股子的酒味。 他们看到唐婉之后，还非常轻浮地冲她吹了口哨。 正在办理入住的应该是一对情侣，看样子应该都没有成年。 柜台的老板娘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打趣道，“年轻人，要节制。” 那个染着黄毛的男生嗤笑了一声，也不理她，揽着自己女朋友的腰就上楼了。 轮到了他俩，老板娘抬眸看了他们一眼，问：“开几间房。” “两间。”、“一间双人间。” 唐婉把顾焱拉至一旁，双手合十，“拜托你了，我不想一个人住，这个地方看起来一点都不安全，你看了前几天的那个新闻吧？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不好？” 后面的几个男生笑了，冲唐婉又一次吹了口哨，“小妹妹，要不要和我们住一间？”说完便一阵哄笑。 顾焱凌厉的眼风扫过他们，那几个毛头小子都噤声了。 虽然那个男人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但是一看就是他们惹不起的人。 第27章 不要对对手仁慈 “只要你不开门, 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顾焱面对唐婉的请求依旧不为所动。 唐婉又磨了一会儿，后来也没法子，不情不愿地跟在顾焱后面去办理入住手续。 “两位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刚刚在你们后面的那些男孩子订了最后一批标间，现在只剩下双人间和大床房了, 你们看选哪个比较合适呢？”老板娘笑眯眯地说。 顾焱愣了一下，看了眼老板娘，老板娘非常平静地迎上了顾焱极具压迫力地目光, “你们从外地来的不知道，别看我们这个店地方小, 但是晚上生意很好的，毕竟总有些小孩子晚上不想回家。” “未成年人没带身份证您也让他们住？”唐婉问道，她刚刚观察了一下，无一人出示身份证。 “我们这个小地方不讲究的。”老板娘摆了摆手，示意唐婉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双人间。”顾焱打断了他们的话, 他接过房卡就走了。 在顾焱转身之后，老板娘冲着唐婉眨了眨眼，用顾焱听不到的声音说道：“我们这个店，女孩子一个人住确实不太安全。”说罢, 朝顾焱的方向看了一眼, “加油, 看好你。” 知道老板娘是误会了, 但是唐婉也没有解释什么，道了声谢就追上了顾焱。 他们俩奔波了一天不得不洗澡, 但是小旅馆里设施实在是简陋，也就只能草草冲一冲了事。 @泡@沫 比设备简陋更要命的是，这家店的隔音效果极差, 不说隔壁酒吧的摇滚乐声能听到，隔壁房间的动静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床嘎吱嘎吱地摇晃着，女人的娇/喘声，男人的低语……一些面红耳赤的声音根本就是让人难以入眠，唐婉恨不得塞住自己的耳朵，真没想到那群学生花样这么多。 她翻了个身看向顾焱，男人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是非常标准的睡姿，唐婉知道顾焱此时跟她一样难以入眠，她好想和顾焱聊聊天来转移椅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顾焱。”唐婉小声唤道。 就在唐婉以为顾焱不会搭理她的时候，顾焱发出了一个单音“嗯？” “你不要灰心，今天虽然胡小兰不见我，但是我明天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唐婉躺在床上说话，声音有些软软糯糯的，顾焱睁开眼看向她，此时只有床头灯发出昏暗的光，她的面部轮廓模糊但是在灯光下却异常温柔，眼睛有些亮亮的，像是有一层水光。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顾焱问道。 “昂，什么意思啊？”唐婉不明白顾焱在说什么，他们之间明明合作很愉快啊。 “你口口声声说要帮当年天启讨回公道，但是你是唐家的人，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会做出对唐家不利的事情？” 唐婉原本因为顾焱愿意搭理她有些雀跃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如果真的要在顾焱和华佑之间做一个选择，她真的没有办法舍弃任何一个。 唐婉实话实说：“这个问题其实我也不知道，华佑是爷爷的心血，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败落，但是你，我也不能辜负。” 唐婉顿了顿，继续小声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都各退一步好不好？” 思来想去，其实只有顾焱的原谅是最好的选择，唐婉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要求顾焱去宽恕华佑的错误，但是此时此刻，她是真的希望顾焱可以说一声“好。” 唐婉的话音刚落，隔壁房间有开始了新一轮“征战”，但是唐婉已经听不到别人的动静了，因为顾焱的话一个字一个字传入了她的耳中，坚定而又清晰。 “我不会这样做的，天启当年失去的东西我会一件一件讨回来。我们注定有一天会站在对立面上，唐婉，不要对对手仁慈。” 明知道顾焱肯定会这么说，但是唐婉的心还是好疼好疼，不是希望落空之后的失望，是接受最后一道死刑审判的绝望。 顾焱，我永远都不会把你当成对手的，唐婉在心里默默说道。 * 隔壁的人折腾到很晚才消停，外面的天都要亮起来了唐婉才沉沉睡去。 唐婉顶着一双熊猫眼坐在副驾驶上，看见顾焱仍然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不由问道：“你不困吗？” “习惯了。”顾焱又是惜字如金。 是拍夜戏辛苦还是处理他公司的事情辛苦，或许二者兼而有之，唐婉脱口而出，“你工作好辛苦，你自己创办的那家公司最近怎么样了？” 话刚刚说出口唐婉就后悔了，人家都准备和华佑battle了，发展能差吗？而且作为搞垮他上一家公司的唐家人，问这种问题确实欠考虑。 顾焱没有回答她，唐婉也选择闭嘴，二人便一路无话。 到了村委会，唐婉和顾焱下了车，得知他们二人是大老远从首都赶来的时候，村长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并且派了三个人跟着他们。 唐婉看到三个壮实的小伙子有些无语，她是去跟胡小兰讲道理的，又不是去打架的，或许村长担心他们不敌胡小兰的力气，又被关在了门口。 等到他们到了胡小兰家里的时候，唐婉不得不佩服村长敏锐的直觉。 还没走到门口，唐婉就听到了胡小兰家里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和砸东西的声音。 他们一行人赶忙跑过去，发现一群彪形大汉在和胡小兰发生激烈的争吵，有一个人用力推了她一把，胡小兰倒在地上。 “你们在干什么？快住手！”村委会的工作人员大吼一声，那几个彪形大汉也是村里人，村委会的威信还是在的，没费多少功夫双方就都冷静了下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一堆大男人在这里欺负一个女人家。”工作人员质问道。 “王书记，我们也没有办法，她儿子欠了我们那么多钱，人跑了，我们也是要吃饭的呀。” 胡小兰没有说话，只是低声抽泣着。 双方之间的矛盾被简单调和之后，那群人瞪了胡小兰一眼，心有不甘地走了。 听着他们的对话，唐婉大概了解都是怎么一回事了，胡小兰的儿子嗜赌成瘾，欠了一屁股债，几个月前跑路了，只留下了妻儿和老母亲。 唐婉正思忖着怎么样开启和这个命运悲惨的女人的谈话，这时候，房子里的另一个角落突然传来了年轻女人的一声尖叫。 胡小兰赶紧掀开一个油布走了进去，众人也紧随其后。 那些人来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正在吃早饭，胡小兰的儿媳妇带着儿子躲在了角落里，女人听着外面的动静神情恍惚。 宝宝突然呛咳引起了这位母亲的注意，但是这个时候小朋友已经呼吸急促，面部发紫了。 手足无措的母亲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吓得尖叫。 唐婉看到地上一个装着花生米的碗，心头一跳，应该是在大人没有注意的时候，小孩子往嘴里塞了花生，他年龄太小了，没有咬就直接吞下去了，现在卡在了气管里。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胡小兰的声音由于着急，声音带上了哭腔。 “快叫救护车。”王书记连忙拿出了手机。 “没有时间了，我来试试。” 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唐婉利落地从年轻女人怀里接过了孩子，坐到了椅子上，把孩子倒立着抱了起来，她一只手臂放在孩子的前胸下，白皙细腻的皮肤和孩子灰蒙蒙的外套成了鲜明的对比，纤细葱白的手指轻轻捏住了孩子的颧骨，小朋友脸朝下趴在了唐婉的膝盖上，唐婉的另一只手拍打着孩子的背部，力道适中，没几下，花生米就被吐了出来，孩子重新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哭声。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唐婉的额头上也沁出了细细的汗水，这个急救法是儿子还没出生的时候学到的，实操还是第一次。 村委会的工作人员都还年轻，家里没有孩子自然不知道，至于胡小兰和她的儿媳妇，应该也没有人给她们普及这些急救知识。 “唐小姐，谢谢你，你就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胡小兰说着说着竟要跪下。 唐婉连忙弯腰扶住她，“胡阿姨，这是我应该做的，但是你能不能也帮帮我呀。” 胡小兰儿媳妇给他们倒了水，一群人围坐在家里唯一的那张破旧的木桌子周围。 “唐小姐，还请你不要为难我，有些事情我也是没有办法的。”胡小兰愁的皱纹都挤在了一堆。 “看样子你果真是知道当年的事情。”唐婉淡淡地说。 胡小兰愣了一下，脸上有些烧烧的。 “有一点你要明白，当年那个人给你的承诺，我也能给你；如果那个人威胁你，我也可以帮你解决。我们家的情况你知道，我甚至可以比那个人做的更好。”唐婉握住了胡小兰枯瘦的手，“胡阿姨，他当年盗窃了很重要的东西，而且泄露了商业机密，这已经算是违法了。这件事请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拜托你，帮帮我好不好。” “在……在法律上，我……我没有义务帮你，这件事情我不用负责任的，我顶多会受到道德上的谴责，你也不要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指责我，我也有苦衷。”胡小兰把自己的手从唐婉的手中抽了出来，支支吾吾地说道，眼神躲闪。 唐婉了然，她怎么会知道这些，看来当年那个人连说辞都已经准备好了。 唐婉的火气蹭蹭往上冒，“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当年盗窃的那个人让很多人都承受了不小的痛苦，这些年大家都不好过。” 胡小兰还是无动于衷，唐婉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算了，你开个价吧，你要你愿意开口，我……”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顾焱开口了，打断了唐婉的话，“我有能力查到你儿子的行程，我会把他的行程报给他的那些债主，在法律上，我没有做错事什么，在道德上，我也是伸张正义。” 唐婉错愕地扭头看向顾焱，不知道他话里真假，但是顾焱冷漠严肃的样子确实很唬人。 胡小兰的儿媳妇这个时候也忍不住了，说道：“妈，你就告诉他们吧。” 胡小兰这时候才慌了神，“别……别这么做，他们会把他打死的，我说，我告诉你们。” 唐婉明白了，原来真的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对付无赖就是要用无赖的办法。 “等等，我来录音。”唐婉掏出了手机，点开录音机。“您先做一下自我介绍，然后把当年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 唐婉不是学法律的，对有效的证据也不太了解，但是她觉得把在当事人自愿的情况下，把她的话录下来，或许能有用，否则一旦胡小兰反悔，那他们的努力就毁于一旦了。 胡小兰听到唐婉的话，瑟缩了一下，但是她扭头看到了顾焱严厉的眼神，终究还是缓缓开口。 “我是胡小兰，四年前我还是首都唐家的一个佣人，四年前，在唐老爷生日前的那一个晚上，我和另外两个佣人看见唐家的二小姐唐恬从唐家大小姐唐婉花上绑着的信封里拿了一个东西出来，我们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唐恬看到我们的时候明显慌了神。”胡小兰说道。 “之后你们离开唐家是被她逼迫的吗？”唐婉问道。 “第二天下午，唐恬小姐给我看了一张东西，说是我儿子欠别人五十万的一张欠条，她说只要我离开，可以帮我家把这五十万还清，虽然我不认识多少字，但是我认得我儿子的名字，上面确实有他的签名。” “然后你答应她了，并且立马办了辞职手续。”唐婉接道。 “对的，因为这五十万我们家这辈子都还不清啊。” “那另外那两位佣人呢？她给了她们什么条件？”唐婉继续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们没有交流这个事情。” “那她们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不知道。” 唐婉关掉了录音，果真是唐恬干的，她心里发凉，她一直以为唐恬只是喜欢与她吵架拌嘴，但是那些小打小闹她根本就不在意，没想到唐恬的心思竟然这么恶毒，或者是说，她身后有人指使她这么做？ 唐婉冷冷地说：“谢谢你的配合，欠条的事情我会查清，如果是真的话，那50万不会让你还的。” “您的意思是那欠条可能是假的？”胡小兰儿媳妇音调拔高，她怀中的孩子都被吓哭了。 “我也不知道，我不能保证这是真的。”唐婉说道，按照唐恬的行事作风，就算是假的唐婉也不觉得奇怪，但是她也不会同情胡小兰一家人。 唐婉把事情都处理好，从胡小兰家里出来的时候，看到顾焱站在外面望着远处的飞鸟出神。 “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唐婉走到他的身边，和他并排站在一起，这个地方在一个坡上，视野很开阔，可以看到远处田野间忙着干农活的人。 “我以为你去美国的这些年在做幼师。”顾焱没有回答唐婉的话。 唐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顾焱说的是她对哄孩子以及海姆立克急救法这么熟悉，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说道：“我只是比较闲，所以什么书都看了一点，知道的自然也比较多，再说这种急救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唐婉靠近顾焱一点，小声说道：“我还学会了人工呼吸呢。” 顾焱扭头，看见女人狡黠地冲她眨了眨眼，眼里盛满了笑意，他的心脏猛地一跳，连忙别开了眼。 大学的时候，他知道唐婉自信美丽，但是今天这样沉着冷静又条理清晰的唐婉他还是第一次见。 唐婉见顾焱没有回答，知道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连忙转移话题，“虽然有了门禁卡，但是摸到你办公室的位置，还要知道投标书在哪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件事情绝对不是唐恬一个人可以完成的。” “从监控上来看，当年进我办公室的是一个男人。”顾焱说道。 “男人？”唐婉皱了皱眉头，“我记得我婶婶说过唐恬的大学时候的男朋友在天启实习，好像还跟在了一个高层身边。” “他叫什么名字？”顾焱的声音严肃了起来。 唐婉努力回想着，“魏……好像叫魏什么廷的。”之前婶婶说他也是A大的学生，唐婉就问了一下他的名字，但是有点记不太清了。 “魏泽廷。”顾焱的声音不带一点感情。 “对，对的。” “他是我助理带的实习生。” 唐婉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就是我几次去你公司的时候，总是跟在你后面的那个男生？” 顾焱点了点头，唐婉突然想到了四年前生日她拿到分手录音的那天，就是魏泽廷把她拦在了公司的楼下，告诉她顾焱不在的。 答案呼之欲出，当年的录音事件恐怕唐恬也脱不了干系，但是这件事情她暂时还不想告诉顾焱，当年的分手是他们两个人心中的一根刺，贸然去拔恐怕只会鲜血淋漓，这件事情太过复杂了，还是等找到魏泽廷再说吧。 “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唐婉问道。 “不太清楚，天启被收购之前他的实习期就已经满了。” 唐婉点了点头。 顾焱提醒唐婉道：“我会尽快找到他的，唐恬那里你先不要打草惊蛇。” “嗯，我会配合你的。” 第28章 用她的后半生还华佑一个…… 他们周六下午就回到了首都, 唐婉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回到了公司，周日公司人很少, 但是还是有些员工在加班。 唐婉埋头于一大堆会计凭证，继续寻找破绽, 但是依旧没有收获，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 这时候，桌上的手机震了起来, 唐婉伸手拿来一看，是哥哥唐灼的。 “喂, 哥～”唐婉的声音软软的，有点撒娇的意味。 “我回国的时间提前了，改成了下个月，到时候把小宝给你带回来。”由于时差，那边是晚上, 男人声音有些低沉喑哑。 “啊？你们就要回来了啊。”唐婉听到哥哥的话，直起了身子，有些烦躁地捋了捋头发。 “什么叫就要回来了？你不想你儿子吗？小包子可是天天吵着要妈妈。”男人低低的笑透过话筒传来。 唐婉撅了撅嘴，“想啊, 但是他一会国肯定吵着要爸爸, 那时候我该怎么办啊？” “事情还没解决吗？”唐灼问道。 “真正的腥风血雨还没开始呢, 在天启的事情上, 顾焱是不会放手的，我也没找到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唐婉叹了口气, “哥，如果我真的把华佑推上了风口浪尖，爷爷把我赶出唐家了怎么办呀？” 男人懒懒地说道：“那就来我这儿呗, 我养你和我外甥。” “哥哥对我最好啦。”唐婉撒着娇。 “话说回来，我刚刚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唐军和鼎禾的证据，这一张张对下来，根本就是无从下手啊。”唐婉继续哀嚎道。 “我觉得你可以查一下四五年前财务部门的重要人事调动，就像你当时查唐家老宅那样，你从那个时间点往后查，我估摸着是三个月之外半年之内，你先看看这段时间的账目有没有什么异常，如果没有的话，你再从半年之后查到投标那天。” 唐灼的意思是如果唐军要动手脚，会选择安插自己的人，但是新官上任也不会很快搞幺蛾子。 唐灼的话确实给了唐婉新思路，她匆匆忙忙挂断电话，去了人事部门，这时候正好有人在加班，唐婉凭借着职务便利进了公司内网，查看人事变动。 唐灼说的没错，现在的财务总监名叫张齐，五年前空降华佑，简历上显示的是从国外挖回来的，推荐人就是叔叔唐军。 唐婉匆匆回到了办公室，把张齐上任3～6个月，金额在二十万元以上的交易凭证单独拎了出来，她打算从金额大的查起，究竟要查到什么时候就只能看运气了。 不知不觉夜已深了，唐婉透过办公室的落地窗向外望去，万家灯火早已点亮，唐婉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已经检查过的票据工工整整地放到了一旁，并没有发现任何漏洞，唐婉匆匆忙忙去整理还没检查过的那一堆零碎的票据。 指尖触碰到一张票据后仿佛触电一般快速收回，唐婉心跳加快，她双手颤抖着把那张票据拿近，放到灯光下。 为了记账方便，财务部门开出的票据都是连号的，而正常的连号票据的编号会和日期的顺序相一致，但是这张的日期并没有在它前后两个票据的日期之间。 唐婉之前并没有考虑过虚假票据的问题，因为按道理来说，这种非常低级的造假行为在审计的时候很容易查出来，但是这张票据却成了漏网之鱼。 这张票据是开给一家叫做瑞祥的公司的收货单，唐婉上网查了查，瑞祥也是鼎禾的一位大股东的名下的产业。 她把这张票据以及之后的明细账小心翼翼拍照存档，手机、电脑、U盘都留了一份，然后再把账目锁进了保险柜里。 做完这一切，唐婉虚脱般缩在椅子里，觉得自己连抬起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唐恬偷窃门禁卡的证据有了，如今唐军联合财务部总监造假的证据也有了，还有一个关键人物——魏泽廷，找到他之后，一切都能解决了，找人就是顾焱的工作了。 想到顾焱，唐婉拿出手机，点开和顾焱的聊天界面。 【我找到唐军和鼎禾勾结的证据了，你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唐婉拇指停在了“发送”的上方，一阵迟疑后，把第一句话删掉了。 【你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发出去唐婉才意识到，在这件事情上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对顾焱有所保留，她觉得自己被一张带电的网给拦住了，如果她把手伸出去，必定遍体鳞伤。 拿到证据之后她要怎么做？想清楚这件事情的过程远远比寻找证据更加煎熬。 唐婉很清楚公司高管因为丑闻锒铛入狱会给公司带来怎样的震荡，华佑正值巅峰，有多少眼红的人希望华佑能够倒下啊，一旦这件事情被曝光，华佑集团的损失将是不可估量的。 但是她不能辜负顾焱，对于华佑她唯一能给的承诺是她会用她的后半生来还华佑一个盛世。 顾焱那边不一会儿就回复了，【已找到，并且已在电话里谈妥，明天会面谈，要一起来吗？】 唐婉真的惊了，她今天能找到证据纯粹是运气好，她怎么都不会想到顾焱竟然动作这么快！ 【绝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顾焱那边很久都没有回复，唐婉冷静下来之后才意识到了顾焱问了她一个问题，她连忙答复道【去的去的，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找他！】 唐婉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没想到父亲和继母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听到她回来，曾璇连忙起身，“听公司的同事说婉婉今天在公司待了一整天，工作辛苦了，现在肯定很累吧？” 唐婉笑了笑，有些不自然地捋了捋头发，回答道：“我刚刚进公司很多业务都不太熟悉，就想着趁着周末补补课。 ” 唐川笑了笑，“好，你爷爷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会很欣慰的。今天晚上你曾姨特地给你炖了鸡汤但是你没回来，一直在保温桶里装着呢，现在喝掉吧。” 这话听得唐婉鼻尖泛酸，她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但是家人却信了她拙劣的谎言。 尽管唐婉现在很需要一个长辈来告诉她她该怎么做，但是这件事情她没有办法跟曾姨说，因为曾璇作为公司的董秘，自然凡事都要以公司为重，她不会任由唐婉曝光这件事情的。 唐川先上楼了，曾璇把汤从厨房里端出来，“快趁热喝。” “曾姨，你年轻的时候有没有做过什么当时义无反顾，但是现在想起来却非常后悔的事情？”唐婉问道。 曾璇把鸡汤搁在了唐婉的面前，拉开唐婉对面的椅子坐下。 “没有，既然当初我义无反顾，事后我就绝对不会后悔，即使这个决定在我现在看来不是那么正确，但是我依旧感谢曾经犯下的错误让我成长，我只后悔年轻的时候想做却没有做的事情。” 鸡汤的热度通过瓷碗的传导，从唐婉的指尖开始温暖了她的全身。 第29章 大义灭亲 曾姨的话让唐婉一夜未眠,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财务部的老大是唐军的人，那她这几天大张旗鼓地从财务部调取凭证恐怕已经引起了唐军的注意, 到了做决定的时候了，这件事情越拖恐怕变数会越多。 曾姨说得没错, 如果她不检举唐军，她一定这辈子都会活在愧疚之中，以前不知事情全貌的时候, 她可以厚着脸皮赖着顾焱，但是现在她已经没有办法去面对顾焱了。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 她不单单是为了顾焱，爷爷一辈子都是一位正直有良心的企业家，他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在暗地里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唐军勾结鼎禾被唐婉发现了，但他私底下到底做了多少错事实际上无人知晓。 唐军留在华佑，是一枚定时炸弹,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枚炸弹的威力只会越来越大，如果任其发展，总有一天会把华佑炸得只剩下一片废墟, 按照现在的情况只能及时止损。 尽管损失惨重, 但这绝对是最好的方法了。 想到这里, 她从床上爬起来, 打开灯，写了一封检举信。 唐婉和顾焱约在了上午十点, 她八点钟就去了一趟公司，打开保险柜发现东西都还在，她松了一口气, 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她把证据寄了出去，写完地址，她的手心全是汗。 “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寄到？” “您这个文件情况特殊，我们会有专人送去警局，上午就可以寄到了。” 做完这一切，唐婉重新回到了公司，等到了九点，公司的人才陆陆续续来齐。 一小时过后，唐婉收到了顾焱发来的消息，他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匆匆下楼，她从电梯走出来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唐恬。 “姐，最近工作怎么样？还习惯吗？”唐恬冲她笑了笑，歪了歪脑袋，“上班时间你准备去哪里啊？”身后还跟了一个抱着一大堆东西的跟班。 唐婉冷笑，“我去哪里需要向你这个业务部员工汇报吗？” “你——” 还不等唐恬说完，唐婉就径直走了，她多待一秒钟想给唐婉一巴掌的冲动就越强烈。 唐婉不知道的是，这是她很长一段时间内，在监狱外见唐恬的最后一面。 唐婉怎么都没有想到，顾焱说的面谈竟然是带她到了警局。 “顾先生，请跟我来。”一位警察接待了他们，把他们带到了一个能看审讯室监控的房间。 魏泽廷坐在椅子上，有两个警察坐在他的对面，一边询问一边记录。 唐婉四年前见过他，虽然时间使得她的记忆变得有些模糊，但是有一点她可以确定，魏泽廷在这四年的时间是变化很大。 记忆中的他是一个身形瘦削，白白净净，不善言辞的人，带着一副黑边框的眼镜。 但是眼前的魏泽廷不修边幅，胡子拉碴，身上穿的也是十分破旧。 他们进去的时候，魏泽廷正好在交代作案经历，唐婉不错眼地盯着屏幕里的那个人看。 “当时我是顾先生身边助理带的一个实习生，带我的助理工作很忙，所以顾先生工作和生活上的一些琐碎的小事很多都是由我负责的。那段时间天启参加了一个项目的竞标，顾先生和他的父亲也就是当年天启的一把手一起参与定价。” 魏泽廷就像一个牵线木偶一般眼神混沌，盯着审讯室的地板。 警察问道：“你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听到这里，魏泽廷抬起头来，眼睛转了转，眼中终于有了一点生机。 他说道：“是我的前女友唐恬，她当时给了我一张门禁卡，说那张卡可以打开小顾总办公室的门，她让我把天启的投标价告诉她，原本我是不同意的，因为我知道当时天启遇到了危机，而这次招标在当时可以说是解决危机的唯一的方法了，我不能这么做。” 说完，他眼中涌起深深的悲戚，“可是我当时太爱她了，她说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我问她天启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也不说，我一天不松口她一直缠着我一直哭，直到有一天她吞了安眠药，我当时觉得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回她可能就……” 听到这里，唐婉冷笑一声，没想到唐恬为了搞垮她和天启，竟然用生命来冒险，她曾经以为这个堂妹只是小肚鸡肠，没想到是从骨子里就已经坏透了。 魏泽廷深吸一口气，把头深深埋了下去，过了几秒钟他再度抬起头，已是双目猩红，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可谁知道，唐恬就是一个贱人，她用完我就把我踹了。” 警察问道：“为什么不报警？” 魏泽廷重新倒回椅子上，眼神涣散。“我父母在我高中的时候就离世了，我和我妹妹相依为命，可是我妹妹生病了，医生说她很有可能活不到二十岁，只能一直在疗养院住着，用很好的进口药吊着命，但是我那时候刚毕业实在无力承担医药费，唐恬跟我说只要我能帮她保守秘密，就能帮我付医药费，直到我有经济能力承担起妹妹的治疗费用，于是我们签了一份合同。” “那你现在说出来是为什么？” “我是一名IT人员，我的工作很忙，几乎天天都在熬夜加班，妹妹的疗养院在邻市的郊区，所以我一般只有年节的时候才有时间去看她，直到上个月我妹妹去世了，那个时候我在外地出差，没能赶回来见她最后一面，对于她的病情突然加重我很疑惑，因为她的情况在这几年来一直很稳定。后来我才知道，唐恬半年前就已经把我妹妹的进口药换成了普通药，讽刺的是，那家疗养院根本就没有人联系我，告诉我妹妹的情况，明明我才是她的哥哥，我才是！” 魏泽廷异常激动地用手拍打着自己的前胸。 唐婉脚下一软，连忙用手扶住了桌子，在顾焱说他已经搞定魏泽廷的时候，她想过很多魏泽廷开口的原因，但她万万没想到竟会有一对阴阳相隔的兄妹。 警察接着又问了一些魏泽廷作案的细节，审问结束之后唐婉提出要单独跟魏泽廷见见，他们之间的恩怨还没有结束。 唐婉扭头对顾焱说道：“顾焱，你跟我一起吧，当年我们分手应该也有他的手笔。” 争取到了探视时间，魏泽廷在看到唐婉的那一刻神情有些恍惚。 “好久不见，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唐婉冷着脸，死死地盯着魏泽廷。 “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当年小顾总的那段录音确实是我合成的。”魏泽廷早已经心如死灰，也没有什么要瞒着她的了。 魏泽廷看了一眼顾焱，继续说道：“那是我大学的时候研究的一个非常不成熟的技术，唐恬知道后就要我合成的了一段小顾总的录音，当时我在小顾总身边工作，取样也很容易。” 唐婉猛的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声响，她指着魏泽廷，指尖颤抖，气到说不出话，“唐恬究竟有什么好的，你为什么可以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你不要急着骂我，我已经遭到报应了，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唐恬为她做过的恶付出代价。”魏泽廷咬牙切齿地说。 顾焱一直都非常冷静，开口道：“魏泽廷，你一点都不可怜，你的前途是你自己亲手毁掉的。” 事已至此，很多事情都在唐婉的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魏泽廷是A大非常优秀的学生，可惜他遇到了唐恬，聪明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 探视的时间到了，魏泽廷被警察带走，唐婉和顾焱并肩走出警局，心中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唐婉扭头看向顾焱，他的眼中有前所未有的轻松，是啊，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他应该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他们之间当年分后的误会已经澄清了，那她和顾焱之间……但是她现在并没有在顾焱的眼中看到什么异样的情愫，是他隐藏的太好，还是顾焱根本就不在乎？唐婉的心中有些慌乱。 “我送你回去？”顾焱挑眉看向她。 “不要。”唐婉摇了摇头，“警察刚刚去华佑带走唐恬，现在那里肯定乱成一锅粥，我不想回去。” 唐婉没有说完的是，过一会儿唐军应该也要被带走了，她也没有办法面对着由她一手造成的这个混乱的局面。 “你下午有事儿吗？”唐婉问道顾焱。 “没有，我这两天都休息。” “那好啊，这件事我也是大功臣，你请我吃饭吧。”唐婉冲着顾焱扯了扯嘴角，努力露出一个笑容，“地方你定，找一个不会被人拍到的地方。” 唐婉心里十分煎熬，华佑马上迎来一场大的变动，按理说她应该第一时间赶回去跟爷爷解释这一切，但是她真的没有想好要怎么开口，怎么跟爷爷说自己往他的商业帝国扔了几枚炸弹。 在面对腥风血雨之前，就让她逃避这么一回，任性这么一回吧。 正值中午，交通堵塞，顾焱选的地方也不近，他们将近两个小时才到地方。 二人到了一家餐馆，选了一个隐秘的小包间，这家餐馆是顾焱一个朋友开的，他出来吃饭一般都选这个地方，没有被拍到的风险。 “还是老规矩，你们扫二维码点餐就好，你们这间我亲自送，放心，不会被人拍到的。”老板笑呵呵地说，毕竟如果顾焱被拍到和一个陌生的美女吃饭，网上又要炸锅了。 顾焱一踏进包厢，门“咔嗒”一声合上，身后的女人就从后面抱住了他。 “当年竞标的事情鼎禾也参与其中了，中间人是我的叔叔唐军，我今天早上已经把证据寄走了。”唐婉的声音闷闷的。 女人的双手交叉放在他的身前，顾焱抬了抬手，终究还是放下了。 “我猜到了。”顾焱的声音很平静。 唐婉放开顾焱，走到他的身前，牵起了他的手，看进他的眼中，“华佑对你有愧，我现在已经履行了我的承诺，而我们当初分手的误会也已经解释清楚了，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我现在的情况你已经看到了，这些事情爆出来后，我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但是只要有你在我的身边，腥风血雨我都不会怕。” 顾焱看着唐婉，她大大的杏眼中全是期待，可是他仿佛失去了发声的能力，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咙中，但就是没有办法表达出来。 这时候，唐婉的手机催命般地响了起来，是唐川的电话。 “婉婉，你在哪儿？爷爷进医院了。” 第30章 转让股份 顾焱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把唐婉送到了唐爷爷的所在的医院。 唐婉下车后，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一直目送着唐婉, 直到她的背影混入医院大厅的人群中彻底消失不见，顾焱才接起了电话。 “顾总, 第一阶段的收购计划已经完成了，现在是否要按照原计划继续进行第二阶段？” 顾焱开口道：“等等吧，华佑的股价应该马上就要大滑坡了, 那个时候再开始第二阶段吧。” “是。” 挂断电话，顾焱看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在地上留下的斑斑驳驳的光点出神。 他是顾焱, 也是顾家的儿子，就如同唐婉是唐家的女儿一样，他们的出身从来就不由他们选择，他们的立场也不受他们自己的控制，他很清楚, 这场游戏一旦陷入就难以抽身，但是他是局内人，这场游戏的开始和结束都由不得他。 顾焱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只留下在阳光下飞舞的灰尘。 * 唐婉双手颤抖着紧握手机, 爸爸发来了爷爷的病房号, 但是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怎么都记不住，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看, 可是眼前早就已经起了雾，唐婉用手背狠狠将眼泪抹去。 唐婉推门而进的时候，爷爷已经醒了, 爸爸、曾姨还有医生都围在爷爷的病床前。 “唐董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没有大碍，只是气急攻心晕倒，以后要注意控制情绪，不能这么激动了。” 医生的话令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唐婉知道自己应该走上前去，承认自己做的事请，但是她的双腿犹如灌了铅一般，不能向前迈出一步。 “爷爷，爸，曾姨。”唐婉声音有些颤抖。 医生离开了病房，爷爷吩咐道：“唐川你去警局看看情况，曾璇你去公司稳定一下军心，一连带走了三个人，现在肯定是一团乱。” 唐爷爷顿了顿，朝唐婉挥了挥手，“婉婉，到爷爷这边来。” 听到爷爷叫自己的小名，唐婉的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 等到病房里只剩下他们爷孙俩的时候，唐婉在唐爷爷的病床前跪下，低着头不敢看他，哽咽道：“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叔叔是我检举的，唐恬也是我送进去的，就连爷爷你当初让我进公司我也是想着要找证据。” “抬起头来。”爷爷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是威严不减。 唐婉抬头看见爷爷脸上的皱纹更加深刻了，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她的眼泪又摇摇欲坠。 “好了，起来吧。”唐爷爷叹了口气，指了指病床旁的椅子，示意唐婉坐下。 “你觉得你的这些动作能逃得过我的眼睛吗？”爷爷缓缓说道。 唐婉停住了哽咽，不解地看向他。 “你刚来公司那会儿，财务部的人见着我就献宝似的更我说，唐董啊，您那个大孙女太优秀了，一进公司就来我们这里拿了一大堆资料，说要熟悉一下公司的日常交易。我今天早上刚进公司，又有人来跟我说，哎呀唐董啊，您的大孙女可勤奋了，昨天一直在加班，从早上九点一直坐到了晚上九点多。” 唐爷爷模仿得惟妙惟肖，若是放在平时，唐婉早就忍俊不禁了，但是现在她却更想哭了。 唐爷爷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从小就不是一个会接受家里安排的人，三个月前我让你进公司你立马就答应了，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你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这个星期你的做法只是印证了我的猜想。” “爷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跟您说这件事情。” “你是怕我拦着你吧。” 唐婉抿唇不语，默认了爷爷说的话。 “年轻时候的爷爷肯定会支持你这么做，现在的爷爷可能真的会把你拦下吧。”唐爷爷叹了一口气，“毕竟是人老了，心态变了。年轻的时候创建华佑凭借着一番热血，头几年带领华佑经历了不少狂风暴雨也是凭借着一番热血，可是现在早就已经不会像一个愣头青一样往前闯了，只希望能够稳一点。” “爷爷，我辜负了您的期望。”唐婉低声说道。 “那你说说看，我对你的期望是什么？” “你希望我能进入公司，能够做一个合格的领导者，以后能够带领华佑更上一层楼。”唐婉鼻尖一酸，“可是我刚刚来公司一个星期就把公司弄的鸡犬不宁。” “那你觉得一个合格的领导者是怎样的？”爷爷继续问道。 “从长期来看，是能够带领一个公司稳定健康发展的。” “说得不错。”爷爷点了点头，“那你觉得自己还做错了吗？” “爷爷？！”唐婉错愕地看着爷爷。 “在这件事情上面，我并没有觉得你做错了，要说错啊也是错在我。”唐爷爷有些痛心地说道，“我曾经以为你叔叔只是目光狭隘，手段过于狠辣，没想到他竟然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子不教父之过啊。” “爷爷您别这么说。”唐婉握住了爷爷干瘦的手。 “我早就知道我的两个儿子都没有办法挑起华佑这个大梁，婉婉，你要时时刻刻记住，你是华佑未来的领导者，你的做法就代表了公司，虽然你的做法很直接，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由你直接来检举正好代表了公司对于这种暗箱操作绝不姑息的态度。” 唐爷爷拍了拍唐婉的手，说道：“接下来我跟你说的话你要记好，华佑的股份唐家有30%，全都在我手上，剩下的几个大股东都是之前我和一起打江山的前辈，其余的散股在一些机构投资者和个人投资者手上，最近两天我会把我手上的股份全部转让给你。” “爷爷。”唐婉心头大跳，语调陡然拔高，“您这是在做什么？华佑不能没有您。” 唐爷爷示意唐婉冷静下来，“我没说我要撒手不管公司的事情，我、你爸爸还有你曾姨都是你坚强的后盾，我们会给你提建议，但是很多事情还是要靠你自己做决定。” “可是我……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啊。”唐婉喃喃道。 “前两天我给你哥哥打电话的时候，知道你在国外的这几年考了几个证书，进行了相关的学习，你只是没有经验罢了，我本来也是想给你时间成长的，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为什么呢？”唐婉十分不解。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华佑即将面临着一场腥风血雨，在企业初创的那几年，再大的风浪我都见过，你在疑惑为什么不是我来解决这场危机，而是把毫无经验的你推到了最前方。” 唐婉点了点头。 “我年纪大了，经验丰富但是思维固化，公司高层需要年轻血液，我希望你能带领华佑挺过去，获得新生。” …… “华佑集团高管锒铛入狱，股价大幅度跳水。”财经新闻的记者冷冰冰地播报着新闻，唐婉叉掉视频，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扔，将自己埋进柔软的枕头中。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唐婉烦躁地揉着头发。 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着，发出闷闷的嗡嗡声，唐婉拿过来一看，是周采薇的电话。 “喂。”唐婉有气无力地说道。 “婉婉你没事吧，我看到新闻了？”好友在那边担忧地说。 唐婉做的这些事情以及华佑和天启之间的关系她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周采薇，周采薇在这个行业里摸爬滚打四年了，给唐婉提了不少建议。 “有事，有大事，爷爷准备把股份转给我了，我要去面对暴风雨了。”唐婉生无可恋地摊在床上。 “啊？！”周采薇十分惊讶，“你这刚上任要打仗啊。” “嗯。”唐婉弱弱地应了一声。 “哎呀，你需要我吗？我去华佑帮你吧。” 唐婉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真的吗？可是你不是说你马上就要升职了吗？那可是你盼了两年的职位诶。” “但是那也没你重要啊。”周采薇柔声说道。 “呜呜呜，宝贝你怎么这么好。”唐婉心里一片柔软，她刚刚进公司，手底下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周采薇来了不但可以帮她，更能让她的心安定下来。 “那你以后有肉吃了可不要忘记给我喝口汤。” “你放心吧，肯定饿不着你的。”唐婉心里轻松了一点，和周采薇唠起了家常，“你现在在哪儿啊？” “我在李想这儿。” 唐婉愣了愣，才想起来李想就是周采薇的现任男友，那位心理医生。 “乖乖，你这是认真了吗？” 周采薇在大学的时候和初恋男友分手之后就爱情观大变，之后光是唐婉听过名字的男友一双手都数不过来，但是无一例外都不超过两个月，但是这段已经超过三个月了，唐婉倍感欣慰。 周采薇就如同一只被踩着尾巴的猫咪，一下子就炸毛了，“谁认真了，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跟他说好了，我是不会认真的。” “行吧行吧，我就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唐婉也懒得管她了，挂断了电话，这种话她不是第一次听了。 电话那头。 “你跟谁说好了？”男人从后面抱住了周采薇，把头埋在了她的颈窝里，刚刚洗完澡之后还是湿漉漉的头发蹭着她的脖子。 “宝贝，跟你说好了呀。”周采薇转身，摸了摸李想的耳垂。 “你跟我说了什么？”李想把头凑过去想要亲她。 刚刚洗完澡，李想的眼睛湿漉漉的，有点发亮，他的皮肤很白，整个人看上去乖巧又柔软，身上散发出来的牛奶沐浴露的香味和他毫不违和。 周采薇之间点上李想的嘴唇，大红的指甲和葱白的手指对比鲜明。 “我说，弟弟你不要爱上我，因为我不会动心的。”周采薇声音很小，语气轻柔，就像是爱人间的呢喃。 第31章 在烂泥里滚过的屈辱的记…… 唐婉举报自己叔叔的消息在整个华佑不胫而走, 她今早踏入公司大多数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或敬佩或诧异或不屑，不过这些她统统都不在乎。 迈入专用电梯, 她再次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深色西装，这是早上父亲亲手为她套上的、她的盔甲。 经过一个晚上的思考以及和长辈的交流, 她想明白了很多，她现在是华佑的最高领导人，这个兵荒马乱的地方是属于她的战场。 跨进了会议室, 唐婉有些恍惚，前几天她刚刚来过这个地方, 只不过前几天是她跟在曾璇的身后，现在是曾璇跟在她的身后。 她走进会议室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小唐总好。” 唐婉扫视一圈，发现大家脸上多多少少都带着焦虑和疲惫, 应该是担心了一个晚上没有睡好觉，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大家都是公司的高层，自己的职业规划和华佑的命运息息相关, 不可能不担心。 唐婉示意大家都坐下, 她清了清嗓子, 说道：“爷爷年纪大了, 身体不好，以后就由我接手他的工作。现在华佑确实遇到了不小的困难, 但是在座很多都是公司的老人了，比现在更大的风浪你们都见过，我相信大家齐心协力, 一定能闯过这次难关的。” 在座的人里面有几个高管之前都是在唐军手下做事的，如今唐军倒台，他们的升职加薪梦一夜间破灭，对着唐婉这个“始作俑者”根本就没有什么好脾气，阴阳怪气道：“小唐总真是大义灭亲，举报起来丝毫不留情面，怕是根本就没考虑到我们这些靠华佑吃饭的人吧。” 会议室里一些大股东皱了皱眉头，还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看着唐婉目光闪烁。 曾璇重重咳了声，刚想说什么，就被唐婉用眼神制止了。 唐婉缓缓开口，声音清澈，让人联想到了能够融化冬日寒冰的春日溪水，给人安定与信念，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却是和声音丝毫不相符合的严肃。 “大家静一静，请听我说。华佑是唐家一手创办的，我敢说在这个会议室的所有人没有人比我更在乎这个企业的生死，这是因为唐家人不仅仅靠华佑吃饭，华佑的兴衰更是代表着唐家的兴衰，所以我身上的担子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重。” “但是。”唐婉话锋一转，“我叔叔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就像是一个长在人身体里的毒瘤，即使一刀切下去会使人元气大伤，但是必须要尽早切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唐婉顿了顿，语气愈加坚定，眼里闪烁的光芒让人移不开眼。 “我在这里向大家保证，只要我在华佑就不会倒下。” 最后，唐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几个挑事的人，说道：“相关机构会来做具体的调查，绝不会有漏网之鱼。” “好！”一个孤零零的掌声在会议室响起来，唐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掌声来自一个年轻人，染着藏青色的头发，看起来跟唐婉年纪差不多大。 剩下的人也在那个人的带动下鼓掌，掌声响彻了会议室，真真假假却分不清楚。 激情澎湃的演讲结束，唐婉松开了紧紧攥成拳头的手，一掌心的汗。 “下午华佑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对这次事件给大家一个解释，那我们现在来讨论一下针对华佑现阶段股价下跌的应对措施……” 会议结束，唐婉走出会议室，扭头小声问曾璇，“曾总，刚刚那个一头蓝毛的人是谁啊？” “噢，那是许凛，公司的一个大股东许董的儿子，近几年老许身体不好，所以……” 唐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子承父业，和她一样。 * 下午，首都国际机场。 顾焱站在接机口，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他有些不耐烦地隔几分钟就看下腕表，直到肩膀上被人不轻不重地锤了一拳。 “顾影帝，现在一分钟多少钱啊？”来人不正经地调侃道，他穿着一身休闲装，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刚从大学里面走出来的学生，但是后天形成的那种上位者的气质却令人无法忽略。 顾焱挑了挑眉，“从你工资里面扣。”他的声音通过口罩传出来闷闷的，但却掩盖不住笑意。 “我大老远跑回来为你卖命，你就是这样对待兄弟的吗？”姜俞又锤了顾焱一拳。 顾焱把口罩往上拉了拉，勾住姜俞的脖子，“好兄弟，欢迎回来。” 姜俞是顾焱的大学室友，大三那年顾焱一脚踏入娱乐圈，而姜俞参加了学校的一个交换项目出国待了两年，之后又在那边工作了两年，现在收到顾焱抛来的橄榄枝，邀请他回国一起创业。 这是顾焱的私人行程，助理江淮就没有在一旁跟着，顾焱自己开着车把人带了回去。 电台播报着实时的财经新闻。 “接下来由在场的记者为大家转播华佑新任领导人唐婉的发言，据了解，唐婉是之前华佑董事长的亲孙女，这次也是她检举了自己的叔叔唐军。唐军的倒台牵扯出了四年前天启集团的破产背后的真相。” “大家好，我是唐婉，首先我要代表华佑向大家说一声对不起，尤其是看好华佑的各位投资者以及当年天启集团的所有人，我在这里向大家表达诚挚的歉意……” 顾焱用力按了开关键，唐婉的声音骤然掐断，只有余音在车内回荡着。 几秒钟过后，车内很安静，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车内的气氛就像是蘸了水的棉花，沉重而又潮湿。 “你决定了？你真的有看清楚自己的内心吗？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如果唐婉和天启只能二选一，你要怎么选？”这种气氛让姜俞感到窒息，他忍受不住了，向顾焱抛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顾焱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微笑，但是以失败告终。 “你错了，首先我没有选择，你刚刚也听到了，当年的事情一经爆出，华佑和天启是对立面这已经是在所有人脑海中根深蒂固的认知，并不是我把天启推向了华佑的对立面。其次，我不是在唐婉和天启之间做选择。” 遇到了红绿灯，顾焱停了下来，扭头看向自己的好兄弟，“你明白的，我们口中的天启不仅仅是这个名叫天启的集团，那是顾家四年前的在烂泥里滚过的屈辱的记忆，我们家所有人都为此付出了代价，现在我作为顾家唯一的健康的男人，我没有办法无动于衷。” “我把你叫回来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 姜俞看到好友眼中深深的悲戚晃了神，“叔叔他……” 可是他的话被后面催促他们前行的喇叭声盖过了，他不知道顾焱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因为顾焱并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第32章 唐家人和唐家人是不一样…… 唐婉开完发布会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下就赶去了警局, 因为唐恬提出要见她，她也很想问问唐恬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是初夏，气温已经缓缓回升, 但是唐婉觉得她坐着的椅子依旧是非常冰冷，凉意顺着她的大腿蔓延到了全身, 令她打了个寒颤。 唐恬很快就被带了上来，看见她的那一刻，唐婉瞳孔微微缩了缩, 按在桌上的手指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指尖微微泛白。 看着坐在她对面的那个面容憔悴, 眼睛红肿的女人，唐婉微微晃神，她很久没有看到唐恬素颜的样子了，在她的印象里，唐恬即使周末不出门也要化妆。 记忆中的那个连家里厨师杀鸡都不敢看的小女孩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记忆中永远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唐家什么时候变得四分五裂了。爷爷是非常注重一家团圆和兄弟间情谊的人，一到周末就会叫唐川和唐军两兄弟回家…… “唐婉。”唐恬把她从游离的思绪里唤出来，声音有些沙哑。 唐婉动了动冰凉的身子，问道：“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唐恬闭了闭眼,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蜿蜒流下, “因为我有些话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说, 我进来了, 你在外面也别想过的潇洒。” 唐婉想到了堆积如山的工作和一堆现在还没有出解决方案的难题，轻笑了声, “托你们的福，我一点都不潇洒。”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唐恬的目光移向这见房子里唯一的一扇小小的窗户，露出了笼子里的鸟儿渴望自由的表情。 “说说看, 我们都是唐家人，就算做不到相亲相爱，但你为什么要用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陷害我，为了挑拨我和顾焱之间的感情，你竟然把整个天启都计算进去了，你是疯了吗？”唐婉说到后面，早就不能保持最开始的冷静，眼中隐隐有些泪花。 唐恬瞥了她一眼，说道：“你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你和顾焱之间的事情只是顺带的。你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我们都是唐家人，但是你不知道的是，唐家人和唐家人之间是不一样的。” “什么意思？”唐婉不解。 “唐川和唐军，唐婉和唐恬。老大永远都是所有人目光的焦点，老二永远都是陪衬的绿叶。” 听到唐恬的话，唐婉觉得荒谬又好笑，“唐家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家里有两个孩子，自然就免不了对比。但是从小到大，从零食到零花钱，但凡有我一份，爷爷什么时候会不给你准备？” 唐恬咬牙切齿地说道：“物质上的东西算什么？我根本就不在乎那些东西，我爸费尽心思才在公司高层有一席之地，伯伯明明无心企业管理职位却比他要高，我大学的时候放弃自己兴趣学了商科，进公司之后只挂了一个闲职，而你呢？你明明是辅修的商科，现在却坐到了公司一把手的位子。” 唐恬顿了顿，平复了一下心情，冷笑了声，“哦不，爷爷应该在你很小的时候就想把公司交给你了吧，姐姐你很小的时候就被爷爷带到书房里听他开会，但是我永远都是被关在门外的那一个，难道你不觉得爷爷的心偏到没边了吗？” 听到唐恬这么说爷爷，唐婉的火气蹭蹭往上冒，“你闭嘴，你以为你真的有你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努力吗？我离开了四年，四年里你有多少机会接触到公司的项目，但是你把握住机会了吗？但凡你有所作为，今天站在董事面前开会的就不会是我了，你说的那些只不过是自我感动罢了。” 唐恬仿佛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就炸毛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撸起袖子，“你凭什么说我不努力啊，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穿袖子在手肘以上的衣服吗？” 没有了袖子的遮盖，唐恬手肘以上的手臂上是纵横交错的伤疤，有烟头烫的，有鞭子抽的……唐婉一时间说不出话。 “看到了吧，因为你爸爸比我爸爸优秀，所以我爸爸不允许我被你给比下去，有件事情你不知道，从初一开始，你们上一届的每一次校统考的排名都会贴在我的房间，一年之后只要我的排名比你低，我爸爸就会打我。我好不容易跟你考上一个大学，可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优秀的男生都围着你转啊？你的男朋友是很多女生的崇拜对象，你一定不知道，因为你根本不在乎，可就算你不在乎，顾焱照样对你死心塌地的。” “魏泽廷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理工科奇才，你非但不珍惜他的感情，你还引诱他做那些犯罪的事情，还有她的妹妹，人家小女孩最错了什么啊，最终因为你送了命！” “魏泽廷。”唐恬轻轻念了念这个名字，摇了摇头，“毫无身份和地位，你觉得我爸爸真的会答应我和他在一起吗？我当时接近他不过就是因为他手头上的人声合成技术和他在天启实习的身份。至于他的妹妹，我当时跟他签的协议里清清楚楚写了截止到他能够支付起医药费为止，已经三年多了，他当我是取款机吗？再说我跟她妹妹说了她的药已经被换成普通药的事情，谁知道她根本就没有跟她哥哥说，这能怪到我头上？” 唐婉动了动嘴唇，看着唐恬那哀伤中掺杂着狠辣的眼神，她有千言万语想说，最终化作一声叹息，“这一切都不能作为你伤害无辜者的理由，你只是在为你的偏执和嫉妒找借口，作为唐家的女儿，无论你努力的终点在哪里，你都不会受到任何亏待的，在爷爷那里是，在我这里也是。” 唐婉苦笑了下，“我不记得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对付的，大概就是你说的初中吧。但是尽管如此，如果你和叔叔没有做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就算是老大接手了唐家的产业，老二该得到的东西我们绝对不会少了你们……” “你闭嘴，不要在这里假惺惺的。唐婉你不要忘记，我和我爸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你们害的！” 知道和她根本就说不通，唐婉闭了嘴，冷眼看着歇斯底里的唐恬。 探视时间到了，唐恬被带走前说了一句话令唐婉遍体生寒。 “你别想着你为顾焱做到这个地步他就会原谅你，我很早之前就发现了，他早就有所动作了，你可得守护好华佑啊，唐总。” 唐婉走出警局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她在附近随便找了一家餐厅，给周采薇打了一个电话，越她出来一起吃饭。 周采薇听出唐婉兴致低落，打趣道：“打工人真是命苦啊，今天刚刚办好离职手续就要被新老板一个电话叫出去。” 尽管如此，她还是挂掉电话就赶了过来。 在等周采薇的这段时间里，唐婉时隔几天后再一次接到了亲哥唐灼的电话。 “喂，老妹儿，时间又提前了，一个星期之后我会带着小宝和妈一起回国。” 唐灼的公司在国外上市之后，有意在国内开设分公司，并且有把总部搬到国内的意思，所以这次是处理公司的事情，由于变数比较大，所以时间也总是在变。 唐婉还没有从他们又提前回来的震惊中回过神，听见母亲也终于要回国了，十分欣喜。 自从当年父母离婚后，母亲就很少回国了。 想着想着，周采薇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唐恬说的那一番话，虽然周采薇对她这个好朋友的妹妹很不喜欢，但是听了她的犯罪动机之后也不免唏嘘，心里沉甸甸的。 两个人兴致都不高，吃完饭之后时间还早，“我们去清吧喝两杯吧，你明天正式去华佑之后肯定会很忙的。”唐婉提议道。 唐婉很少喝酒，更别说借酒消愁了，但是她今天就是觉得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得不到舒展，难受的慌，为了华佑的一堆糟心事，也为了下午唐恬说的那些话。 她当然不会认为叔叔一家变成这个样子跟她有什么关系，但是再怎么说都是一家人，血浓于水是自然界没有办法改变的真理，她为他们的偏激感到惋惜，更为爷爷感到难受。 这一带的清吧有不少老板都是外国人，一到晚上就有很多外国顾客，放着异域的音乐，耳边是各个国家的语言，手边放了一个装饰的烛台，唐婉趴在桌子上，看着在摇曳的烛火下颜色变换的鸡尾酒发呆，烛火也印在了她大大的杏眼中。 “采薇啊，你说公司这个情况应该怎么办呀，今天开会的时候大家一直在吵，最终也没能拿出一个令大家都满意的方案。” 唐婉抬眸向周采薇抱怨都道，却见周采薇盯着一个地方出神，她坐姿僵硬，手紧紧攥着酒杯。 唐婉顺着周采薇的方向看去，在这间不大的清吧的另一个角落里看到了顾焱和姜俞。 两个男人靠在椅子上，姿势放松，正在聊着什么。 许是她们两个人的视线过于灼热，两个男人也朝她们看过来。 四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第33章 之前天启董事长的儿子，…… 在酒精的作用下, 唐婉觉得自己身上有些热热的，与指尖触碰着的冰凉的鸡尾酒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觉得自己已经失去思考能力了，她们到底该不该过去打招呼？华佑的事情在大众的视野中曝光之后她还没跟顾焱联系过, 现在当然是想去和他说说话，试探一下他的态度的, 更何况姜俞是四年未见的老朋友了，不去打招呼有失礼数。 但是…… 唐婉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周采薇，她的视线已经收回来了, 只是有些空洞茫然，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她轻轻握上了周采薇的手, 周采薇仿佛受惊一般抬眸撞入了唐婉的眼中。 她们认识那么久了，对彼此都非常熟悉，唐婉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丝深藏着的哀伤。 周采薇翘了翘嘴角，反握住她的手，“我没事, 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 “如果你不想去就算了啊，不要勉强自己。”唐婉轻声说道。 “我没事了，都四年了，只是觉得有点……意外, 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他。” 她们二人拿上包就换了场地, 两位男士也非常绅士地为她们拉开了椅子。 “姜俞, 好久不见。”气氛有些尴尬, 唐婉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道。 “是啊，四年了, 你们都还好吗？”姜俞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周采薇看，连唐婉都能感受到他眼中的温度。 他们这张桌子静默了几秒, 连店里的音乐仿佛都变慢了，唐婉看向顾焱，发现他只是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并没有抬眸，唐婉也就索性闭嘴不说话了。 “不好意思，我待会儿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婉婉，明天见。”气氛压抑到了极致，周采薇实在受不了了，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不好意思，我也先告辞了，学姐，下次有机会再约。” 周采薇前脚走出店门，姜俞就起身离开了。 他们走了之后，就只剩下唐婉和顾焱面对面坐着。 唐婉撑着头看向顾焱。 “顾焱，我承诺的事情都已经做到了，华佑已经在大众面前把当年的事情都说清楚了，那次收购案也会有专人重新调查，鼎禾也会付出应有的代价，虽然失去的东西已经回不来了，但是你……你心里好受些了吗？” 唐婉看向顾焱，店内灯光昏暗，连对面人的面容都看不太真切。 “你也知道失去的已经回不来了，既然如此就只能重新开始了。”顾焱的声音也是淡淡的。 唐婉知道顾焱两年前就重新开了一家公司，这两年发展不错，在业内也挺有名气的。 谈不上喝醉，但是唐婉确实有点微醺了，或许是酒精给了她勇气，她喃喃说道：“那我们之间呢？我们之间能重新开始吗？或者说，你能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吗？” 顾焱望着对面目光灼灼的女人，她的视线仿佛有温度一般，烘得顾焱浑身发烫，他扯了扯自己的领口，“这件事情从来都不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是天启和华佑之间的事情，但我们……” 唐婉的心随着顾焱的话高高提了起来，听到顾焱这么说，她松了一口气，原来他没有把对华佑的恨意转嫁到她的身上啊。 “也就是说你从来就没有收回我你对我的感情是吗？你之前是不是觉得我们两个之间隔了两家企业的恩恩怨怨，所以才对我那么冷淡的？但是现在事情都已经得到了解决。”唐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想了想，说道，“下周你要出差吗？我有一个惊喜要给你。” “我最近没有通告。”顾焱揉了揉眉心，最近公司有点事情，他把能推的通告都推掉了，他没有回答唐婉前面抛出的几个问题，一些东西靠言语根本表达不清楚，等过几天唐婉自然会知道他的态度。 与此同时，酒吧外。 “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啊？”周采薇有些不耐烦地回头对姜俞说道。 “有些话我一直想要跟你说，我们找一个地方坐一下吧。”姜俞已经收起来在酒吧的失态，有恢复了冷静清明的样子。 “我们之间早就已经无话可说了，姜俞。”周采薇一字一句道，“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周采薇扭头就走，可是手腕却被人拉住了。 “那我就在这里说。”姜俞语气坚定，一副不说完不放人走的架势。“采薇，对不起，我四年前因为学业放弃了我们的感情，我无时无刻不后悔，其实这次就算不是顾焱叫我回来我也打算回来了，我再也不是四年前那个一无所有的人了，我可以给你很好的生活了。” 周采薇石化般定在了那里，分手之后，她确实过了长达两年行尸走肉般的日子，如今她等了整整两年的话穿越了四年的时光落在了她的耳朵里，她比原先想象中的要平静很多。 周采薇趁着姜俞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些连忙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姜先生。”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我们之间的故事早就在四年前被你亲手画上了句号，作为这个故事的女主角，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个故事不会再继续下去了。” 她朝姜俞微微一笑，“欢迎回来，祝你一切顺利。” 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周采薇知道自己说了谎，故事的结局不是在四年前由姜俞划上的，是刚刚由她亲手划上的，原因是在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已经是释怀了。 眼泪不是因为不舍，而也是因为释怀。 释怀是一个很奇怪的事情，就是在某一个瞬间，过往的一切仿佛云烟般消散，真的就一点都不在乎了。 姜俞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攥紧了拳头，其实他早就猜到了会是今天这个结局，之前周采薇一直不通过他的好友申请，甚至还把他拉黑了，但是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放弃的，四年前就是因为放手得过于轻易。 * 华佑唐婉办公室。 唐婉坐在办公桌后面，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和肩膀，桌子上的咖啡已经见了底。 她有些烦躁地把杯子一推，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闭目养神。 唐军的丑闻一出，华佑股价大跌，现在投资者对华佑的前景并不看好，股价也没有回升的兆头，更要命的是有不少合作伙伴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华佑提出了质疑，他们一旦解约，华佑的资金链就有断裂的风险。 唐婉在会上虽然是信心满满，但是有些事情实际操作起来真的很难，尤其是对于她这种几乎没有什么实操经验的人来说。 门口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 “请进。”唐婉直起了身子。 进来的人是曾璇，她眉头拧着，看上去有些不解和焦虑。 唐婉的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了？”仔细听能发现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现在一点风吹草动都让她心里不安。 曾璇在唐婉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我发现了一件有些不对劲的事情，由于公司的丑闻造成了不好的社会影响导致投资者对我们失去了信心，有很多股民在股市上抛售我们公司的股票。” 唐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这种情况我们早就料到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意外地发现有一个个人账户最近在疯狂购入我们公司的股份，这件事情引起我的注意之后我去调查了一下，我发现这个人从两年前开始就在源源不断购入华佑的股份。”曾璇说道，“到现在他的持股比例已经接近6%了。” 唐婉皱了皱眉头，“这有什么问题吗？可能是这位投资者对我们公司的前景看好呀，正好碰到华佑的股价下跌就增持了。” “关键是这个人的身份让我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曾璇担忧地说道，“我现在很焦虑，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唐婉也认真起来，曾姨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二十年，她既然这么说了，那这件事情很有可能有猫腻。 “谁啊？” “之前天启董事长的儿子，顾焱。” 第34章 【一更】 我也是你手里的…… 两年前……唐婉打了个寒颤。 “那曾姨您的猜测是……”唐婉在公司很少称呼曾璇为曾姨, 一般都叫她曾总，但是现在有一个猜测在她的脑海中悄然形成，她觉得仿佛有一道闪电劈过, 大脑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唐家持有华佑30%的股份，目前来说是第一大股东。一旦顾焱手上的股份超过了你, 那么实际控制权就不在我们手上了，毕竟我们30%不算太多。” “可是为什么唐家只有爷爷持有公司的股份啊？您和爸爸还有叔叔为什么都没有呢？”唐婉不解地问道。 “这是你爷爷的意思，华佑当年是你爷爷牵头, 和几个好友共同创办的，他不希望唐家掌握太多华佑的股份了, 这会挫伤其他股东的信心。他大概也没有料到会有今天这个局面发生吧。” “但是除了我们唐家，剩下几个掌握较多股权的家族都是华佑当年的创始人，按道理来说他们应该也不会把华佑的股份这样卖掉，顾焱的计划操作起来是有一定的难度的。”唐婉稍微冷静了一点，理智地分析了一通。 “当年的创始人确实是对华佑有不一样的感情的, 但是开会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有几个老股东在呢？那些叔叔伯伯有的已经去世了，有些因为身体原因早就不管公司的事情了，他们的后代对于华佑可就没有这么深的感情了。” “所以现在华佑遭受了危机, 一旦他们对华佑失去了信心, 再加上顾焱承诺给他们高价, 他们就很有可能会把华佑的股份给卖掉。”唐婉轻声说道。 “对,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地方。”曾璇叹了一口气，捏了捏眉心。 唐婉看见继母眼中深深的疲惫和眼底下的乌青, 就知道她肯定没有休息好。 曾璇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顾焱是《深宫传》的男主，那你们……” “对, 我们认识。”唐婉的声音有些涩涩的 ，“这件事情我去找他问清楚。” 曾璇走了之后，唐婉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整个城市。 华佑坐落在全市最高的建筑之一的上层，小的时候唐婉每每路过，总是跟爸爸说，“爸爸，你看那栋楼真的好高哦。” 这个时候唐川会捏一捏她的小鼻子，“我们家公司就在那里，那是爷爷一手打造的商业帝国。” “那我以后也要做一个像爷爷那样厉害的人。” 现在唐婉站在这个地方，之间碰上冰凉的玻璃，凉意顺着指腹传向全身，竟生出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从心底泛起的凉意反而使她的头脑清醒了些，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顾焱的电话。 “喂。”男人的声音似乎永远都是那么冷静自持。 自从上次在酒吧巧遇之后两人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联系了，听到顾焱的声音唐婉有些恍惚。 “我有事找你，我们见一面吧。”唐婉顿了顿，补充道，“华佑的事情。”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我在公司，你方便的话直接过来吧。” 顾焱两年前成立的公司名为卓远，今年年初和华佑搬到了同一个商圈里，步行大概一刻钟就可以到。 由于顾焱事先和前台打好了招呼，唐婉非常顺利地到了顾焱的办公室。 这是唐婉第一次到卓远来，虽然卓远远没有华佑大，但是业内成长最快的企业果真名不虚传，一眼望过去，大家都在自己的工位上忙碌着，所有人都是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 推开磨砂玻璃门，顾焱坐在办公桌后面处理着公司的文件，白色衬衣的袖子挽了起来，露出了肌肉线条分明的小臂。 唐婉屈起食指在门上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响声，引起顾焱的注意。 “坐吧。”顾焱抬起下巴点了点，示意唐婉在沙发上等他。 顾焱把手头上的文件签完字后，打了个内线电话让秘书把处理好的文件全都收走。 处理完之后，他才起身绕过了办公桌坐到了唐婉对面。 茶几上摆着茶具，顾焱倒了两杯热茶，一杯推到了唐婉面前，一杯放在了自己面前。 唐婉进来之后一直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顾焱的动作，由于爷爷热爱茶艺，从温壶到送茶唐婉从小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大学他们俩还在一起的时候，唐婉把这个技能教给了顾焱。 现在再看到顾焱泡茶，唐婉有一刹那间的恍惚。 “实在不好意思，公司最近事情太多了，我实在是走不开，所以只能约在这种地方了，还麻烦唐总跑一趟。”顾焱语气疏离。 这么客气冷淡，这是连掩饰都不愿意了吗？唐婉的心脏跳动速度加快，如同毫无规律的鼓点，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她和曾姨的猜测，她来是为了问清楚，只要顾焱否定了，那她一定会选择相信他。 “你从两年前就开始收购华佑的股份，也是看中了这家公司未来的发展，对吗？”唐婉的声音有明显的颤抖。 顾焱端起茶抿了一口，热气在他的面前形成了白雾，让唐婉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唐总心中其实早就有答案了，何必自欺欺人。” 顾焱冰冷毫无情绪的话，如同一把坚硬的小锤子，把唐婉心中一块名为希望的玻璃一点一点敲碎，锋利的玻璃渣嵌入了心脏，疼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我对这件事情的处理你不满意吗？可是坏人都已经付出代价了啊。”唐婉的声音中有不加掩饰的茫然。 “你也知道这件事情我从两年前就开始做了，所以与你无关，至于唐总做的那些是华佑内部的私事，我没有资格评价。” “为什么？”仿佛灌下了一大碗中药，苦得舌尖发麻，唐婉声音发颤，执着于找寻一个答案。 “唐总是华佑的领导者，应该也知道作为一个商人，利益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一个公司一旦衰弱下来，就是落在了食物链的底端，只能成为更强大的捕食者的盘中餐。这么多年以来，有多少企业对华佑虎视眈眈？前些年，他们迟迟没有动作，就连到了现在他们依然在徘徊在观望。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华佑干的那些龌龊事，但是我知道，我早就料到了华佑会有今天，所以我两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唐婉紧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今天代表的是华佑，所以她绝对不能示弱。 顾焱的视线飘向了落地窗外，“华佑在亲手结束天启生命的时候，也给了天启涅槃重生的机会。” “那我呢？”唐婉面色苍白，颤抖着问，“我也是你手中的一把刀吗？” “你回国不在我的计划之内，如果你不回来我也有其他的办法查到当年的真相，但是你确实加快了我的计划。”顾焱的声音如同古井无波，但是唐婉的心中早就已经波涛汹涌。 “说到底你还是放不下当年的那些事情，对于当年天启的遭遇我感到非常的抱歉，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偏执，学会宽恕，好吗？”唐婉恳求道，顾焱放手是这件事情最好的解决办法。 “宽恕是自己对自己的要求，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要求别人这么做。”顾焱看着对面的女人，皱了皱眉头。 “我知道我这个请求很自私，你经历过家族企业倒闭的痛苦，自然也能明白华佑对我的意义。唐军的错误不能由整个华佑来承担啊。”唐婉站了起来，绕过了茶几，坐到了顾焱的身边。 “顾焱，就算是为了我，你能不能放手，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好吗？”她言辞恳切，握住了顾焱的手，冰冷的手与顾焱温热的掌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焱愣了一瞬，仿佛被唐婉掌心的凉意惊到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把自己的手从唐婉的手中抽了出来，“唐总，在商言商。” 唐婉苦笑了一下，“华佑和我们之前的感情你注定只能选择一个，你要怎么选？” “天启被华佑收购的那一刻起，选择权就已经不在我的手上了。” “你不要急着做出选择，好好想想吧，你的行动就是答案。”唐婉转过身子，在顾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唇已经覆上了顾焱冰凉的唇，眼睫扇动，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流下，“顾焱，我爱你。” 顾焱尝到了咸咸的味道，他的心跳骤然加快，无论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两人重逢，在今天之前，唐婉从来没有对他说过着三个字。 那只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两人的唇相碰之后唐婉就挪开了，她拿上了自己的包，动作迅速地离开了，快到顾焱都来不及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唐婉在办公室门口顿住了。 “但是我和你一样，我的私人情感远远没有公司利益来的重要，我曾在公司高管面前立下誓言，只要我在，华佑就不会倒，我现在非常非常自私地把我们之间情感的选择权交到了你的手上，如果你执意要与华佑作对的话，那我们再一次见面的时候，也只能是对立面了。”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姜俞进总裁办公室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一推开门他就被烟味呛得直咳嗽。 “你在干嘛呀？”他一只手把挥动着文件，试图把鼻尖的烟味吹散一点，另一只手去开灯。 霎那间，办公室的灯亮了起来，顾焱抬手遮住了眼中的苦涩。 “四年不见，抽烟喝酒坏毛病都有了。”姜俞把文件啪地一声放在了顾焱的面前，“既然舍不得就不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啊。” “今天是我妹妹的生日。”顾焱的声音有些沙哑。 “？”姜俞觉得自己跟不上顾焱的脑回路了。 “三年前的今天，我从外地的剧组赶回家给淼淼过生日，很晚才到家，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什么？”看见顾焱这个样子，姜俞也严肃了起来，斜靠着的身子也不自觉地挺直。 “有债主上门了，三个大男人围着我妈，言语粗鄙，动手动脚，只要我晚到了一步，后果都可能不堪设想，当时淼淼被我妈关在了衣柜里，她听到他们的动静吓得连哭都不敢哭，她那个时候才多大啊。” 顾焱脖子上青筋暴起，双目通红，姜俞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也很痛苦，声音不自觉放轻了，“现在都过去了，一切都在变好，淼淼考上了很好的大学，阿姨的幼儿园也很好，你的事业也很成功。” “你觉得我这么做错了吗？我就是想要让那些人看看，当年被他们踩在脚下的顾家人现在有多么强大。” 第35章 【二更】 我们之间就到此…… “目前已经有两家合作伙伴和我们提出解约了。”周采薇把文件和咖啡轻轻放到了唐婉的桌子上。 唐婉有些难受地揉着太阳穴, 咖啡杯磕上办公桌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惊得她睁开了眼睛。 “有不少合作伙伴还在处于观望的阶段，当务之急还是得重振大家对华佑的信心, 否则解约的会越来越多。”唐婉看了一眼文件就放下了。 现在的情况虽然在她的预计之内，但是却依旧使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对的, 现在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唐婉用食指敲击着桌面，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们需要一个更强大的新的合作伙伴, 给大家吃一颗定心丸。” 唐婉话锋一转，“对了, 敏敏她老公好像也是商圈的，消息还挺灵通的，晚上敏敏生日聚会的时候我们可以跟他聊聊。” 敏敏是唐婉和周采薇的大学同学，也是唐婉的室友，今天她过生日, 邀请了不少朋友。 公司事情太多了，唐婉和周采薇一下班就赶去了聚会所在的酒店，从车上下来，拐角处一闪而过的身影让唐婉愣在了原地。 “这是怎么了？”周采薇顺着唐婉的目光看去, 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没什么。”唐婉摇了摇头, 那个背影很像顾焱, 自从前几天唐婉去找他之后他们就没有联系了, 不过顾焱那边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唐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这是本市一家挺有名气的酒店, 不少聚餐和商务洽谈都在这里进行，即使在这里遇到顾焱也没什么奇怪，只不过今天右眼皮一直跳, 跳得唐婉心神不宁，她摇了摇头，努力将这种很不好的感觉抹掉。 “小宝他们是不是马上要回国了？”周采薇问道。 “后天。”唐婉想到这件事情，心情有些复杂。 她自然是希望儿子和母亲早点回国，已经小半年没见着儿子了实在是想的紧，但是儿子回来之后问爸爸在哪她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上周在酒吧的时候，她本来已经决定告诉顾焱这件事情了，但是谁能想到后来竟然会出现这种事情。 “婉婉，采薇，好久不见。”唐婉乱想了一路，走到了包厢的门口，敏敏给了她们一人一个熊抱。 “想死你了。”唐婉把头搁在好友的颈窝里。 “我看到华佑的新闻了。”敏敏拍了拍唐婉的后背，“辛苦你了，很累吧。” 唐婉需要她老公的帮助，所以也不想瞒着她，说道：“今天已经有两个合作伙伴提出解约了，华佑需要更强大的新合作伙伴，这有利于恢复投资者的信心。” 敏敏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我老公今天也来了，他的交友圈还挺广的，看看他手头上有没有什么消息。” 敏敏的老公唐婉大学的时候见过，那个时候他还是敏敏的男朋友，当初他们俩在一块的时候，他还请她们寝室吃了饭。 都是老朋友了，大家也没有什么拘束的，开门见山地谈起了华佑的事情。 “最近确实有一家挺大的互联网公司在开发一个项目，需要和金融企业合作，我去帮你联系一下他们的负责人吧，有结果了我让敏敏告诉你。” 唐婉道谢之后松了一口气，至少还是有希望的。 朋友见面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唐婉今天见到了很多四年没见的朋友，一餐饭吃了将近三个小时。 时间差不多了，她和周采薇一同告辞离开，仿佛又回到了大学的时候，同学之间刚刚聚餐，大家都吃饱喝足心情舒畅，仿佛忘记了工作和生活中的那些不容易。 唐婉挽着周采薇的胳膊，有说有笑。突然走廊上一个包厢的门开了，看见从里面走出来的人，唐婉脚步一顿。 四目相对，笑容还来不及收掉的除了唐婉，还有顾焱。 顾焱身边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红光满面的中年男人，他们两个人都是华佑的股东，上周开会的时候唐婉见过，她有印象。 心脏仿佛被人刺穿了一个洞，呼啦啦地灌着冷风，明明是炎热的夏季唐婉仿佛感到了刺骨的寒冷。 唐婉看向顾焱，对方脸上神色如常，丝毫没有做了坏事被抓包的恐惧，仿佛他现在做的事情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唐总。”那两个华佑股东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白。 “你们……”周采薇站在唐婉的身边，脸色早已煞白。 “晚上好。”唐婉极力平复着心情，使自己的语调听上去自然一些，“采薇，你和二位股东先走吧，我还有些话单独跟顾总说。” 两人重新回到了顾焱之前所在的包厢，桌子上的残羹剩饭还来不及收拾，开着的昂贵的红酒见证了刚刚那场顺利的谈判。 唐婉面对着墙，背对的顾焱，她的指尖用力抵着椅背，抑制身体的颤抖。 “你已经决定了。”唐婉语气及其肯定。 女人的声音有些凄凉，六个字如针一般扎入了顾焱的心脏，泛起了细密的疼痛，他的喉头滑动了一下，看着前面女人的背影，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 “顾焱你知道吗？前几个月我们刚刚重逢那会儿，你说我根本就不懂得珍惜别人的感情，我仔细想了想，四年前我确实错了，无论是在咱们的感情上还是我们两家企业上，我都对你有愧。我知道当年的事情给你带来的伤害，因为这一段时间你对我很冷淡，甚至是视而不见。” 唐婉轻轻笑了笑，“对，我确实很后悔，我想和你重新在一起，所以我把你对我的冷淡与伤害视作是我该承受的，因为我要为我当年的事情赎罪，所以就算你不理睬我我也对你很热情，就算白眉儿公开表示对你的仰慕，我也只是暗自躲起来吃醋。” 她的声音逐渐带上一些哽咽，“但是在华佑的事情上，我绝对不能让步，我不会让你掌握华佑的实际控制权的。” 唐婉用手用力抹了一把脸，一掌心水。 她扭头，看见顾焱眼中神色莫辨，那一股子冷淡矜贵之前有多么令她仰慕，现在就有多么令她心痛。 她用通红的杏眼瞪着顾焱，“我，唐婉，有我自己的尊严和底线，我的底线就是我的家人，你即将要对华佑做的一切是在踩踏我的底线。当年两件事情的始作俑者都已经受到了惩罚，我已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去弥补了我当年的失误。” 眼泪簌簌而下，早就已经模糊了眼前人的模样，“既然你执意要这么做，那我们之间就到此为止吧。我们其实都是同一类人，你在我和天启之前选择了天启，我选华佑。” 唐婉向前一步，看着顾焱的眼睛，非常坚决地说道：“顾焱，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们走着瞧。” 包厢的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顾焱送开了紧攥着的手，掌心有四个明显的月牙。 他看着自己的掌心，眼神空洞。 难过吗？自然是难过的，但是难过的时候一旦多了，就变成了麻木，快乐的时光是一种常态和奢侈，只有难过和痛苦才是生活的主导。 顾焱走到楼下，助理江淮已经在车子里等了他很久了。 “去A大。”顾焱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声音有些沙哑。 “啊？A大？现在已经九点了。”江淮有些诧异，虽然A大是允许校外人员进入的，但是现在有点太晚了。 顾焱没有接话，江淮知道了自家老板的意思，让司机把车开进了A大。 这个点操场上还有不少学生在夜跑，顾焱坐在操场的观众席上，左前方有一对情侣在甜蜜拥吻。 在唐婉和顾焱读书那会儿，每个学期每位学生都要完成一定的运动量，有个APP专门记录跑步的公里数。 那个时候唐婉不愿意跑，每回他俩出来，唐婉的任务都是顾焱帮她完成的。 她那个时候总是理直气壮地说：“你是我的男朋友，你帮我跑步有什么不对的吗？” 得逞之后，她总是做在操场中间的草坪上，冲顾焱开心的笑，身后是绝美的落日。 由于从小的成长环境，大学时候的唐婉身上有一种闪闪发光的自信与傲气，他们重逢后，唐婉对顾焱总是少了一份傲气，多了一份小心翼翼。 今天晚上，他好像又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女孩，只是，这个女孩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这个认知令他惊慌失措，看着女人远走的身影，顾焱很想去追上她，从身后抱住她，温柔地亲吻她，哄她回来，告诉她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但是他的身体被藤蔓紧紧缠住了，喉咙也被人扼住了，迈不开步子和发不出声音，只能任由唐婉离自己越来越远。 第36章 儿子回国 深夜的医院很安静, 少有病人和家属在走廊上走动，只有查房的医生表情严肃，神色匆匆。 顾焱穿过长长的走廊, 放轻了步子，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房内只开了一盏夜光灯, 暖黄色的光给这个冷冰冰的房间增加了一点温馨。 今年是顾焱的父亲顾霆成为植物人的第四年。 顾焱轻轻拉开父亲病床前的椅子，握住了父亲的手。 这四年真的好累啊，爸爸您管理公司的时候也是这么辛苦、这么难以抉择吗？顾焱在心里无声地问道。 这四年来, 他独自闯荡，遇到过无数次的分叉口, 但是没有一个信得过的、经验丰富的人来告诉他他该走哪条路，最后的结果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都是他凭一己之力走出来的，他多么希望父亲可以睁开眼，给他指一条明路。 “儿子，你来了。”即使顾焱的动作再轻, 他还是惊动了母亲张莹。 这四年的每一个夜晚，张莹都睡在这个病房的另一张陪护床上。 “妈，我最近太忙了，已经很久没有来看你们了。”顾焱有些惭愧。 张莹想要起身, 顾焱连忙去扶她, 让她靠在床头。 “钱是赚不完的, 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多休息少熬夜，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张莹摸了摸儿子的肩膀, “华佑的新闻我看到了，这件事情总算是水落石出了，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你爸爸肯定也为你感到骄傲。” 张莹眼含热泪的样子令顾焱心里十分难受，今晚本来想要刻意遗忘的、唐家给他们带来的伤害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脑海中，呼吸间都能带起丝丝缕缕的疼痛。 顾焱转移话题，“您最近工作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啊？如果有难处就跟我说，我来帮您解决。” 张莹笑了笑，“幼儿园暑假能有什么事情啊，就是等着小朋友们来报名，每天都有老师在那里值班，我只要有时间去看看就好，就在咱家小区里也很方便。” …… 当晚，白眉儿收到了一条消息。 “我们的合作到此结束，下次如果我们再次被捆绑在了一起，我会第一时间澄清，届时还希望你配合。” 发信人是顾焱。 但是他们合作的时候顾焱就和他说好了，他有随时喊停的权力。 白眉儿挑了挑眉，她对此并不感到奇怪，随着认识的加深，她越发觉得别说得到了，她靠近、看懂顾焱都很难，或许，这世界上就没有女人能够拿下他，他此生注定孤独。 两天后，机场。 “妈！妈！妈妈！”小宝被舅舅唐灼抱在怀里，唐灼紧紧箍住他的两条短腿，他的上半身努力朝唐婉探去，莲藕一般白白胖胖的手臂朝唐婉挥动着，活像一只被人拉住了双脚却依旧执着扇动着翅膀想要起飞的小鸟。 他穿着海绵宝宝的黄色T恤和背带裤，露出了肉乎乎的手臂和腿，头上还戴着一个大人的棒球帽，大概是唐灼不想戴也不想拿，就随便往自家外甥头上一放。 唐婉一靠近，脖子就被儿子用力地搂住了，脸上也被人“啵叽”亲了一下，小孩子身上熟悉的奶香味时隔半年又萦绕在了鼻尖，唐婉这几天高度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不少。 “妈，哥哥。”接过儿子，唐婉向母亲沈莉和哥哥打招呼。 沈莉走上前隔着外甥抱了抱女儿，捏了捏小宝翘翘的小鼻子，“天天哭鼻子吵着要妈妈，现在终于见到了吧，可把我们小宝高兴坏了。” 小宝不好意思地把头埋进了妈妈的脖子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凑到唐婉的耳边悄悄地说：“有好多阿姨抱过小宝，但是她们都没有妈妈香，妈妈最香了，小宝最爱妈妈了。” “妈妈也最爱小宝了。”唐婉也学着小宝的样子，悄悄在他的耳边说道。 每次和小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能够年轻十岁。 小孩子两只肉乎乎的手兴奋地拍了一下，“Mike曾经跟我说，他的爸爸说最爱他的妈妈，否则他的妈妈会吃醋。妈妈你在爸爸那里也要说最爱他哦，不然我的爸爸也会吃醋的。” 唐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抱着儿子的手也不断缩紧。 “你们俩在嘀嘀咕咕说什么悄悄话呢？”唐灼看到唐婉脸色有点不对，走了过来，朝外甥伸出手，“你个小胖子，超重了那么多，你妈妈都要抱不动你了，到舅舅这里来。” “不要不要。”小宝朝着唐灼做了一个鬼脸，又把头埋到了唐婉的颈窝里。 唐婉甸了甸手上的肉团子，确实更重了。 唐婉在一周前得知他们要回国之后就从唐家搬了出来，父亲和继母虽然很不舍，但是他们依旧表示理解，唐婉再三保证每个周末都回带儿子回家看他的外公外婆。 唐灼之前虽然常住国外，但是在首都有好几套房产，这次回来他就去离他公司近的那套房子住下了。 唐婉同样也是，虽然出国前一直和爸爸还有继母住在一起，她的名下也有几套公寓。 在小宝一岁的时候，唐川买了一套房子，说是要送给外孙，房子在市中心，去超市医院都很方便，保密性也很好，有不少有钱人和公众人物在这里购置了房产，小区里面还有一个私立的幼儿园，唐婉决定带着母亲和儿子住在这里。 开门之后，唐婉放下儿子，小宝自己把鞋子蹬掉之后，撒开小短腿就往房子里面跑。 “你慢点啊。”唐婉在他身后提醒道。 “爸爸！爸爸！”他扯开嗓子叫，跟一个音量开到最大的小喇叭一样。 唐婉石化在原地，心高高悬起，刚刚刻意躲过的话题现在如同一个杆子横在了她的面前，她要怎么跨过去？ 房子里全是小孩子软软糯糯的叫喊和回音，只是没有人应他。 小宝转了一圈又跑了回来，抓住唐婉的裙摆。 “妈妈，爸爸呢？”他问道，脸上的兴奋还没有褪去，他和爸爸妈妈一样属于冷白皮，这样脸上因开心而升起的坨红更加明显。 “你爸爸不在。”唐婉冷漠地说道，任由儿子拽着自己的裙子，脱了鞋。 听到妈妈的话，小朋友翘起的嘴角立马就耷拉下来。 “妈妈骗人，妈妈说我一回来就能看到爸爸的，啊啊啊！妈妈坏蛋！骗人是小乌龟！” 小孩子扯开嗓子嚷嚷，唐婉已经连续一周每天睡不到五个小时了，此时太阳穴就像有一根针刺一般疼。 “好了好了，小宝别闹了。”沈莉在一旁哄着外孙。 唐婉直愣愣地站在玄关处，看着儿子那张极其酷似顾焱的脸。 四年来，她一个人忍受辛苦的孕期，一个人在产房痛苦产子，一个人忍受未婚先孕的指指点点，顾焱什么都不知道。 四年来，唐婉虽然和顾焱之间有矛盾有隔阂，但是在她知道自己怀孕之后从来没有要把孩子打掉的想法，儿子出生后她更是把儿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她从来不觉得辛苦也不觉得委屈。 或许是因为现在顾焱还在对华佑步步紧逼，一副不把唐家整垮不罢休的样子，或许是因为太久的缺觉导致她神经衰弱，在儿子的叫声中，四年堆积的难以言说的委屈与辛苦在着一刻爆发了。 唐婉重重地把钥匙往玄关处的大理石鞋架上一拍，发出了尖锐又刺耳的响声。 如同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小宝的哭喊声立马就被掐断了，他看着妈妈眼中的怒火，往外婆怀里缩了缩。 他知道，妈妈生气了，妈妈好久都没有这么生气了，他怕怕。 家里静可闻落针。 “你给我听着，你没有爸爸，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唐婉的声音尖锐，就像针戳破了气球发生了巨大的声响，小宝大声地哭了起来，扑到唐婉的腿上，两只小胖手紧紧扒拉着。 唐婉掰开他的小胖手，把儿子往沈莉怀里一塞，自己快步上了楼，不让他们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 关上门阻隔儿子的哭喊与嚎叫，靠着门缓缓滑落，唐婉坐在地毯上，缩成一团。 她有些烦躁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感情上不顺，工作上不顺，还把火气撒在小孩子身上，她确实骗了他，之前她确实说过等儿子回国就让他见到爸爸。 凭什么呀？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来承受着一切，她只是想好好生活，想和爱的人在一起，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阻碍？ 唐婉小声抽泣着，肩膀小幅度地颤抖着。 哭累了，她躺到床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做着光怪陆离的梦，即使严重缺觉唐婉也没睡踏实，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 唐婉睁开眼，觉得怀里软乎乎的，一低头，儿子果真窝在她的怀里。 小宝虽然醒着，但是也没闹她，一个人拽着被角玩，刚刚哭完小朋友的眼睛还是红的，睫毛湿漉漉的。 唐婉有些心疼，把儿子搂紧了，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发现妈妈睡醒了，小孩儿伸出胖胖的手指点了点唐婉的眼角。 “妈妈别哭了，我会心疼的。” “是妈妈对不起宝宝，我不该冲你发火的。”唐婉摸了摸儿子软软的头发，把竖着的一缕毛给压平了。 “宝宝再也不问爸爸了，如果要在爸爸妈妈之间选一个，那我选妈妈。” 说完，小宝搂上了唐婉的脖子，唐婉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在洁白的枕头上映出一个小小的圈。 * 加班到很晚，唐婉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 时针已经指向了10，儿子已经睡觉了。 刚回国的时候，儿子天天吵着跟妈妈睡，但是唐婉连续好几天加班，每次还没等到她回家，小宝就躺在外婆的怀里睡着了，闹腾了几次之后，他晚上就乖乖和外婆睡了。 唐婉轻手轻脚地关了门，发现沈莉还没有睡，正在一楼客厅看着电视。 “妈，您怎么还没睡啊？”唐婉拿了个皮筋把披肩的头发扎了起来，有还有几缕落在了肩膀上，她走去厨房倒了杯水，白日里的强势荡然无存。 “这不是想跟你说会儿话吗，天天早出晚归的，整天连句话都说不上。” 沈莉示意女儿坐到她的对面。 “我今天带着小宝去小区里的那家幼儿园报了名，见到了园长，园长姓张，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看上去挺和蔼的。” “这个幼儿园虽然是私立，但是还挺好的，只对小区里的人开放，所以小朋友也不多，安全性也有保障，而且离我们家步行不到五分钟，您接送也很方便。”唐婉喝了口水，润润嗓子。 “今天填入园资料的时候，小宝的第一联系人填的是我，反正我也没事儿，你天天这么忙，人家老师还联系不上你呢。” “妈，你……”唐婉欲言又止。 “我这次回来之后就不走了，儿女都回国了，我一个人在外面有什么意思呢。” “妈，您真好。”唐婉撒娇道。 “婉婉啊，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沈莉从桌上拿起了遥控器，把电视关掉了。 “您说。” “今天下午我带着小宝去见了几个老朋友，其中一位是国内挺有名的一个导演。她有部电影在筹划阶段，一直在找适合扮演男主小时候的小孩子。她今天一看见小宝就觉得他很像顾焱，所以就想请小宝去……” “不行，我绝对不会同意的。”沈莉还没说完，唐婉就打断了她的话，脸色煞白，“我不会让顾焱知道小宝的存在的。” “你真的想好了吗？如果你真的打算独立抚养孩子的话，这可能是小宝唯一和父亲亲密接触的机会了，你昨天也看到了他对父亲有多么渴望。” “风险太大了。”唐婉态度坚决。 “这件事情不需要你出面，孩子我带着，有那么多长相相似的人，他不会多想的。如果小宝长大以后知道你拒绝了这件事，他会怎么想？” 唐婉皱了皱眉头，神色有点犹豫，想到昨天儿子的样子，在这件事情上他越是懂事，她这个当妈的越是心疼。 第37章 这就是你的办法吗？ 唐婉看着茶几上的玻璃杯, 她还没来得及卸妆，刚刚触碰过嘴唇的杯壁上留下了一枚小小的唇印，客厅的水晶吊灯只开了一层, 发出了幽幽的光。 就在沈莉正准备开口劝说几句的时候，唐婉说道：“什么时候拍？” “一个月之后, 九月中旬，拍一个星期。” “好吧，妈你跟着去。”唐婉顿了顿说道, “小心些。” 人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就过的很快，九月如期而至, 暑气也消散了不少，唐家的小宝贝唐珏也开始了学生生涯。 华佑的危机一直没能得到解决，唐婉一直处于早出晚归的状态，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已经开学一周了, 唐婉从来没有去过儿子的幼儿园一次，从入园手续到接送小孩子上下学，都是由外婆一手包揽。 就连周末带儿子去唐家老宅看看父亲和爷爷她也一直抽不出时间，但是也没有人责怪她, 因为顾焱已经拿到了华佑25%的股份了, 不知道他开出了什么条件, 之前的那两位股东都答应把股份转让给他, 并且董事会半数以上的股东都同意了。 * 酒店的地下车库。 “不行，我还是陪你上去吧。”周采薇伸手想要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 被唐婉一把按住。 “他说让我一个人去，毕竟是我们在寻求和别人的合作，也没有什么提要求的资格。”唐婉淡淡地说。 “可是一般的饭局也不会有不能带助理这种要求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不放心你。”周采薇一脸焦虑。 “人家正儿八经的上市公司，还能有什么幺蛾子？安啦，我走啦。”唐婉轻轻弹了一下周采薇的额头，拉开车门下了车。 “诶……我就在这里等你，有什么事情立马给我打电话。”周采薇冲着唐婉身后叫道。唐婉比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知道了。 敏敏的丈夫消息果然灵通，最近确实有一家互联网公司要开展新的业务，需要和金融公司合作一个线上支付的项目，华佑和那家公司在敏敏老公的帮助下联系上了，双方约好了今天晚上一起吃一个饭，好好聊一聊。 说不紧张是假的，这是她第一次独自一人去应酬，之前都有曾璇或者周采薇陪着，她们两个应付起这种场面来游刃有余，即使对方再怎么抛出尖酸刻薄的问题，她们都能挡回去。 看着那些人唇枪舌战，为了百分之一的利润可以争上老半天，唐婉虽然很努力地在学习，但是相对于那些商场老油条来说，她还是太嫩了，这大概就是别人不愿意她带助理的原因吧。 @泡@沫 唐婉穿着一身黑色的裙子，成熟又端庄大方，她叹了一口气，笑容又重新挂在了脸上，轻轻推开了包厢的门。 包厢里的光线并不太亮，如果唐婉不是事先知道这是一个谈判场，她甚至认为光线昏暗到有一些暧昧。 包厢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中年男人，身材矮胖啤酒肚，有些秃顶，看见唐婉进来，他眯了眯眼，眼神有些精明，这种眼神唐婉这些日子看了很多，她知道这位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主儿；另一位是年轻的女人，应该是他的助理。 “王总好。”唐婉朝男人伸出了手。 “唐总来了。”王总也跟唐婉打了招呼，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男人的拇指在唐婉的掌心轻轻刮了一下，唐婉心中一下子警惕起来，只不过面上不显。 她注意到餐桌周围有四把椅子，其他多余的椅子搁在了墙角，看到两把空椅子，唐婉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头，还有其他人会来？ 唐婉不动声色地想着，笑吟吟地拉开了那个男人对面的椅子，和他之间隔了一把空椅子。 “王总真是大忙人，约您吃个饭都排了半个月。” “诶，小唐你怎么做那么远，到我身边来。”王总拍了拍他身边的那把椅子。 唐婉用余光瞄了一眼王总的助理，女人面上并无异样，或许已经习以为常了，虽然王总的举动热情到有些令人不适，但是一方面他们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另一方面如果她过于谨慎得罪了王总也不行，所以唐婉略微思索了一下就坐到了王总的身边。 “王总，您公司的项目我已经看过了，我觉得……” “诶，唐总你怎么一上来就谈工作啊，来来来，先喝一杯。”王总话音刚落，他的助理就往唐婉的酒杯里倒了满满一杯白酒。 “来，干了它。”王总和唐婉碰了碰杯，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间不大的包厢里格外清晰，唐婉眉心一跳。 看着王总杯子里的酒已见底，唐婉端起酒杯喝了起来，不低的度数和刺鼻的味道都让她觉得胃酸翻涌。 “咳咳咳。”最后一口呛着了，唐婉咳得满脸通红。 “哎哟，小唐你慢点。”王总抚上了唐婉的背，轻轻拍着，动作有些说不出的暧昧。即使隔着一层布料，被陌生男人触碰到依旧令唐婉浑身不适，唐婉的身体僵硬。 唐婉一放下酒杯，王总的助理又给唐婉倒了一杯酒，唐婉连忙用手去拦。 “我酒量不好，再喝就要谈不了工作了。”唐婉推辞道。 “没事的，现在时间还早，毕竟现在华佑的情况有点不太妙。”王总一副要阻止唐婉的样子，手扣在唐婉的手上，食指轻轻抚摸着唐婉白皙细腻的手背，示意助理继续倒酒，他的另一只手还在唐婉的背上，似乎没有要放下的想法。 这酒的后劲十足，唐婉的太阳穴都开始发疼，头脑也逐渐不甚清明，这个老男人是在拿华佑的情况威胁她？ 这一刻唐婉真的好像甩开男人的咸猪手，再把桌子上的酒都倒在他的头上，让他清醒一下。 但是她不能这么做，这个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王总背后是一家不小的公司，如果得罪了他，华佑的处境恐怕只会更加艰难。 唐婉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她注意到了身边的那个空椅子，只希望那个人快点过来，来打破这个听人头疼的局面。 她刚这么想着，包厢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抱歉各位，我来晚了。”男人的声音如同一泓清冽的泉水，冲淡了空气中的粘稠与燥热。 唐婉先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她有后知后觉发现这个声音很耳熟，惊讶地朝门口望去。 唐婉抬眸，与来人四目相对。 顾焱一进包厢门就看到了唐婉脸颊红彤彤的，杏眼迷蒙泛着水光，一个男人一手摸在她的背上，一手搭在她的手上，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唐婉的侧脸，一副顺从的样子，他的心里燃起一阵无名的怒火，如果他晚到了一步，这里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不敢想象。 “哎哟，顾总。”王总连忙起身与顾焱握手，比对唐婉殷勤多了，男人终于离她远了一点，唐婉松了一口气，靠在了椅子上。 顾焱脸色沉得可以滴出水，并没有理会他伸来的手。 王总悻悻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来掩饰尴尬，他以为顾焱是看到了华佑的人所以不开心了，毕竟当年华佑和天启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他连忙解释道：“卓远和华佑都有和我们公司合作的意向，所以我就想不如大家一起来谈谈。” 顾焱颔首，他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处理，一直冷着脸在发消息，虽然有些不太礼貌，但是王总并不介意，还在一直找话题与他聊天，试图活跃气氛。 唐婉心里咯噔一声，卓远要和华佑抢生意吗？看着王总这个明显的态度上的差距，华佑几乎是没戏了，这个顾焱真是阴魂不散。她的眼神与顾焱的在空中交汇，她瞪了顾焱一眼，顾焱没有理她，轻飘飘地转移了视线，态度称得上冷漠。 “来来来，一起喝一杯，干了它。”一阵寒暄过后，王总招呼他们喝酒。 唐婉看着那杯白酒都有点反胃了，她刚刚端起酒杯，王总的手机就响了。 “你说什么？这么大的漏洞怎么早没发现？公司是养了一群饭桶吗？”男人顾不上有外人在场，破口大骂。 王总气急败坏地挂断电话，对唐婉和顾焱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了，公司一个新研发的项目出了很大的差错，大家都还在加班，我得赶回去开一个紧急会议，我们改天再谈啊。” 说罢，王总就和助理匆匆忙忙离开了。 包厢里只剩下唐婉和顾焱两个人，唐婉已经有点醉了，脑袋里昏昏沉沉的，跟塞了浆糊一样，胃里一阵翻涌，唐婉连忙冲到了包厢里的洗手间。 “呕——”唐婉觉得自己的胃酸都要吐出来了。 唐婉撑着墙壁站了起来，掬起一捧水漱了口，她扭过头来看见顾焱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唐婉虽然醉了，但是她能辨认出男人的脸色沉得可怕。 “我打扰你的好事了吗？”顾焱冷冷地说。 唐婉对顾焱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她听不懂顾焱再说什么，于是就没有理他。 “这就是你的办法吗？用陪男人喝酒这种方法来换华佑的合作？喝酒之后下一步呢？你还想做什么？”顾焱咬牙切齿地说道。 唐婉难以置信地看着顾焱，愤怒和委屈一下子涌来上来，虽然喝了酒之后大脑转的比较慢，但是这一刻唐婉的动作却要比她的想法快多了。 “啪——”清脆的声音响起，顾焱的脸被唐婉打得偏过去了一点。 “我怎样为华佑拉投资你管得着吗？你看到我走投无路，华佑大厦将倾的样子是不是很有报复的快感？” 顾焱一愣，视线重新落到了唐婉的身上，女人双眼通红，倔强地不让眼泪流下来。 第38章 你的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 二十分钟前。 周采薇在地下车库等着唐婉, 用手机办公，车窗降到了一半。 “滴滴——” 身旁一阵喇叭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向外看去, 姜俞坐在旁边那辆车的驾驶座上朝她挥手。 周采薇撇撇嘴，升起车窗, 把姜俞那张笑脸隔绝在了外面。 几十秒之后，车窗被人敲响。 “你干嘛呀？”周采薇不耐烦地说。 姜俞对周采薇的态度并不介意，笑了笑, 温柔地说：“还没吃饭吧？我们一起去吃个饭？” “不了，我在等唐婉。”周采薇冷冰冰地说。 “那我去楼上帮你打包点吧, 我记得你的胃……” “我的胃早就好了。”周采薇打断了他，“我们四年没有联系了，你对我的认识停在了四年前，现在的我们对于彼此来说都是陌生人，我也有新的生活, 拜托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采薇，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直放不下当年的事情，这四年来我从来都没有想和别人开展新的感情，我自始至终都只想着你一个。” 周采薇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实在是抱歉了, 你耿耿于怀的那些事情我早就已经不在意了。” 她两只手掌心朝里对着他, “这四年来我交往的男友是这个数, 而且我现在也不是单身，姜总肯定不会想做插足别人感情的人。” 姜俞还维持着弯腰的姿势, 僵在了原地，周采薇不再等他说什么，升上了车窗, 强迫自己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面，不去看窗外。 过了十分钟，她余光往外瞟去，姜俞不在了，似乎是已经回到了他的车上。 周采薇收回视线，正好看到唐婉过来了，看样子应该是喝的有点多，步履有些不稳，顾焱就跟在她的身后，脸色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漠。 这两人怎么碰到一起去了？周采薇来不及细想，连忙下车去扶唐婉，她冲着顾焱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他们虽然是朋友，但是自从唐婉出国后，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上一次联系还是唐婉刚刚出国那会儿，顾焱问周采薇唐婉去哪儿。 “怎么喝成这样了？没事儿吧婉婉？”周采薇看见唐婉眼眶有些红，连忙问道。 “没事儿，你送我回家吧。” 车子绝尘而去，顾焱也坐上了自己的车。 “你这是怎么了？”看到姜俞望着前方发呆，顾焱问道。 “时间还早，我们去喝一杯吧，待会儿喊江淮来开车，你等下没有工作吧？” 顾焱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走吧。” * 酒吧。 姜俞看到身边的人一杯酒接着一杯酒，有些蒙，不是他想借酒消愁吗？怎么顾焱喝的这么猛？ “你差不多得了啊，悠着点，后天就要进组了，你已经差不多醉了。” “姜俞，今天她问我在华佑的事情上有没有报复的快感。” 姜俞想了想才反应过来顾焱说的是什么。 “那你有吗？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事情，你现在已经有25%的股份了，也另一个股东也已经联系上了，只要你这边收购意愿确认了，他手上6%的股份应该问题不大。” 顾焱皱了皱眉头，酒杯的的射灯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线在他的脸上滑过，照出了他脸上的迷茫。 “没有，筹划了四年的事情马上就要收尾了，但是我完全没有一点兴奋的感觉。”顾焱又灌了一口酒，“之前那些瞧不起我们家的人现在对我恭恭敬敬的，华佑的实际控制权马上就要到我的手上了。但是我现在一点都不高兴，想象中的那种成就感其实完全不存在，我有一种预感，只要我往前再走一步，就会彻彻底底失去她。” “说到底你就是放不下她。”姜俞和顾焱碰了一下杯，“你是公司的老大，就算你现在放弃对华佑股权的进一步收购，公司上下对你来说也不会有异议，毕竟现在卓远已经是华佑的大股东了，这是卓远的一个质的进步。” “放弃？如果我在最后一步放弃了，我放弃的不是对华佑的股权收购，我放弃的是支撑我这四年的信念。” 姜俞一时语塞，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他轻笑出声，“其实我还挺羡慕你的，你和唐婉之间虽然隔了很多现在看上去难以跨越的障碍，但是即使了四年，你们依旧对彼此有感情，但是我觉得我已经是彻彻底底失去周采薇了。” “我就是对自己太自信了，以为四年前她深爱着我，那她四年后也一定还会站在原地等着我。”姜俞拍了拍顾焱的肩膀，“现在选择权在你的手上，我们帮不了你，你慎重一点，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 两个小时后，顾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姜俞和江淮合力把他搬上了床。 “我的天呐。”姜俞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想喝酒的明明是我，结果他喝成这个鬼样子，那你留下来照顾他？我先走喽。” 姜俞扭头正准备离开，却看见了床头柜上的几个药品，他心下一沉，拿起瓶子来一看，是安眠药和抗抑郁的药。 “他怎么又在吃这种药？”姜俞皱了皱眉头，“不是早就已经停药了吗？”他这几年虽然国外，但是顾焱的事情他也知道。 江淮也愣住了，“我也不知道，这周老大说公司有事，通告都推掉了，也给我放了一周的假，一周前他还好好的呀。” 姜俞看着顾焱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 唐珏第二天要去剧组拍戏，就要连着一周见不带儿子了，唐婉这天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早早就回家了。 晚上和儿子躺在一个被窝里，她摸了摸唐珏的小脑袋。 “这个星期要听外婆的话，妈妈有时间就和你打视频电话。” “妈妈～”小宝肉乎乎的手揪住了唐婉的手，掰着她的手指头玩。 “小屁孩，怎么了？”小宝侧躺着，还有婴儿肥的肉乎乎的脸压在枕头上，可爱得唐婉心都要化了，她真的希望时间能够慢一点过，她无比珍惜陪伴儿子成长的时光。 “妈妈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呀？”小宝撅着嘴问道。 “为什么要妈妈和你一起去呀？” “外婆说拍戏很好玩，我想让妈妈也一起去玩。”小孩子天真的话语让唐婉心里暖暖的。 “可是妈妈还要上班呀，等到了那边，宝宝要听那些叔叔阿姨的话。还有，妈妈昨天教你如果有人问你的爸爸妈妈是谁你该怎么回答，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小宝蹬了蹬被子，“妈妈都说了好几遍了，小宝又不是小笨蛋。” 唐婉笑了笑，在儿子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 “妈妈，我会想你的哦。” …… * 两天后，剧场。 “刘导，这孩子你在哪儿找的啊？我的天这也太像了顾焱了吧。”工作人员感叹，随后又补充道，“除了眼睛不像，哪哪儿都像。” 三岁多的小孩闲不住，对于剧组那些奇奇怪怪的设备感觉很是新奇，整个剧组到处跑，什么都要摸上一摸。 沈莉年纪大了，自然不可能跟在唐珏后面跑，只是保证外孙不离自己太远，剧组调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这周的工作就是照顾唐珏，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顾焱，你看那边那个小孩子，跟你还真像。”女一和顾焱对戏，被不远处的那个小孩子吸引了注意力。 顾焱看着剧本，头都没有抬起来，“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导演在全国范围内找了找了那么久，不像才觉得奇怪啊。” 他工作的时候最不喜欢别人打扰他，也不喜欢把自己的思绪从工作中抽离出来，去在意外面的环境。 “小宝贝，快到姐姐这边来。”女一家的孩子也才两岁，对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很是喜欢。 唐珏才来剧组半天，可可爱爱的小包子已经征服了剧组所有小姐姐的心，成为了团宠。 “叔叔叔叔，你的衣服超级好看啊。”顾焱发觉有人在拉他的戏服，这是一部古装剧，他身上还穿着古装。 顾焱低头，就看见了一双含笑的眼睛。 这个小孩子杏眼圆溜溜的，黑白分明，笑起来可以让人联想到世间一切美好的词汇，春风、星辰、大海……就如同她的一样。 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顾焱自己都愣了一下，自从上次和唐婉不欢而散后，最近总是能想到她。 看到小孩子的样貌，他自己也吃了一惊。 鬼使神差地，他蹲下身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的名字叫唐——珏——”小朋友站得端端正正，咬字清晰。 “那你的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呢？” 第39章 爸爸也会喜欢我吗？…… 小朋友盯着顾焱, 皱着脸想了一会儿，随后开口，语气有些迟疑, “叔叔虽然你长得很帅，你的衣服也很漂亮, 但是妈妈说不能把自己的私人信息告诉给别人。” 他停了一下，昂首挺胸地坚定说道：“给我糖也不行哦。”说完他便捂嘴笑了，眼睛弯弯的。 顾焱一愣, 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了摸小朋友的脸。 “那你能告诉叔叔你今年几岁了吗？” 小宝把自己的脸放在顾焱的掌心里蹭了蹭，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咪一样, 这是唐婉摸他脸蛋的时候他的习惯性做法。 小朋友的皮肤很柔软细腻，就像是一块嫩豆腐一样，顾焱手一抖，觉得有细弱的电流从身上经过，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小宝今年三岁了！”小朋友伸出三根白白胖胖的手指, 在顾焱的眼皮底下晃了一晃。 顾焱吃了一惊，虽然他甚少和小孩子打交道，但是他也知道很少有这个年龄段的小孩能够把话说得这么流畅，条理清晰。 “那是谁陪你来这里的呀？”唐珏的头已经从顾焱的掌心移开了, 顾焱心里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失落。 “是外婆。”小宝声音软软的, 朝外面指了指, “外婆就在那里。” 顾焱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看到一位保养得十分好的中年妇女，他确定自己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她。 沈莉就站在不远处, 看着小宝和顾焱的互动，眼眶有点热热的，她是自己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 自然知道其中的艰辛，没想到女儿不但选择了一条和她一样的路，连孩子的父亲都不知道孩子的存在。 华佑和天启以及两个孩子之间发生的事情唐婉都告诉她了，虽然她是唐婉的母亲，但是她也不怪顾焱，确切地说，她觉得两个孩子都并没有错，只是造化弄人了。 当初好友提出让小宝演小时候的顾焱时，她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说：“答应她答应她。”可能是年龄大了，她早就没有了当初只身带着儿子离开家乡的那种勇气，相反地，她很希望外孙能和他的父亲多一点相处的时间，如果唐婉执意不让顾焱知道孩子的存在，那么这短暂的一周将是小宝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 看到顾焱带有探究的眼神朝这边扫过来，她淡淡地回了一个微笑，顾焱不认识她，即使他觉得小宝长得很像他，他也很难会怀疑小宝就是他的儿子，沈莉十分肯定地想。 顾焱收回视线，摸了摸前面小孩子的头，“叔叔要工作了，你去玩吧，慢一点。”唐珏的戏份从明天开始，沈莉今天就是带他来熟悉一下环境的。 他毕竟年龄还小，初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难免会紧张。 目送着小孩子离开，顾焱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思绪也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 “没想到顾老师您这么喜欢小孩子。”女一在一旁笑吟吟地说，顾焱比女一的咖位高，所以她在和顾焱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用上了尊称。顾焱各种性格冷淡的人看上去可不像一个会很喜欢孩子的人。 “他很可爱。”顾焱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下，其实他对孩子谈不上有多喜欢，但是刚刚那个小朋友就是给了他一种不一样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去亲近，但是他也没有对一个外人多说什么。 “是呀，才三岁就可以把话说的这么流畅，很可爱也很聪慧。他长得很像您，以后您的孩子也会这么可爱的，刚刚看您这么有耐心，以后肯定也会是一位好父亲的。” “他长得很像您。”、“除了眼睛都很像。”…… 周围工作人员的声音在顾焱的脑海中回荡着，除了眼睛都很像……小孩子的眼睛是杏眼，杏眼……和唐婉一样是杏眼，他姓唐！ 一阵惊疑袭来，顾焱狠狠地皱了下眉，这个想法令他心跳骤然加快，周围的嘈杂声如同潮水般褪去，他身子晃了晃，抓住了身边的桌子。 “老大，你怎么了？”江淮看见顾焱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差，连忙放在手上的东西，过来扶着他，“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顾焱冲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里种下就很容易发芽生长，他凭借着这个孩子的相貌对他的身份存疑，但是他并没有任何证据。 而且这件事情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一方面是他从未想过唐婉会生下他的孩子，并且瞒着他这么多年。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对他来说唐婉就像是一个误入人间的仙女，身上都没有什么烟火味，分手之后他更是不会去想这种事情。另一方面，如果唐珏真的是唐婉和他的孩子，那么唐婉怎么可能会允许唐珏和他待在一个剧组？ 顾焱捏了捏眉心，下次或许可以和孩子外婆聊一聊。 * 顾焱看了看安排表，今天是唐珏的第一场戏，行动比想法快了一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唐珏拍摄的地方。 现在是九月份，暑气未消，小朋友却穿着一身红色的喜庆长袍，头上还戴着一顶圆圆的帽子，活像一个年画娃娃，是太子幼年时候的造型。 只不过小朋友眼里含着一包眼泪，抽抽嗒嗒地往他外婆怀里钻，嘟嘟囔囔说着不要，就像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狗。 沈莉一手搂着外孙，一手给他扇着风，向众人投去抱歉的目光。 唐珏确实很聪慧，但是他终究还是一个三岁多一点的小孩子，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机器对着他，一堆不认识的叔叔阿姨围着他，他也会害怕。 工作人员也都理解，他们在排小朋友的拍摄时间的时候已经考虑到了这个情况，所以即使唐珏的戏不是很多，他们预估的时间还是一周。 看到这么可爱的小朋友哭的这么伤心，拿着糖哄都没用，大家都挺心疼的，一筹莫展。 顾焱一撩拍戏穿得袍子，蹲在唐珏面前，捏了捏他有些发红的小鼻子，问道：“为什么哭啊？” 唐珏或许是被那些大人哄烦了，扭过头不理他，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脸蛋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 顾焱蹲下还要比唐珏高，以他现在的视角看去，周围全是大人们的腿和一些奇形怪状的机器，看了眼小朋友，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到叔叔这里来，把你心里的想法告诉叔叔，叔叔可以帮你解决。”顾焱温声细语地说道，向唐珏张开了胳膊，一副宝贝快到叔叔怀里来的样子。 沈莉的身子僵了一瞬，迟疑了一会儿，在唐珏耳边说了些什么，唐珏眨了眨，摇摇晃晃地走向了顾焱。 沈莉的犹豫被顾焱看在了眼里，他抿了抿嘴，在小朋友走过来后稳稳地把他抱了起来，还挺沉。 “呀——”小宝连忙搂住了顾焱的脖子。 顾焱身高接近190cm，比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要高，再加之他有意把小朋友举高，唐珏的视野突然变得很开阔。 之前平视的时候只能看到架子的摄像机现在异常清晰，“哇塞。”他小声惊叹，肉乎乎的小手捂住了嘴，杏眼瞪得圆圆的。 “小宝平时会看电视吗？有没有喜欢的演员呢？”唐珏自我介绍的时候自称小宝，顾焱就猜测小宝是他的小名。 “会，会跟着外婆看。”小宝思索了一下，“喜欢漂亮的小姐姐！” 在场的工作人员都笑出了声。 “那小宝看的电视剧和电影都是这样拍出来的，小宝现在也在拍电影，过一段时间之后别人也可以在电视上看到你了，大家都会很喜欢你的表演的。”如果姜俞在场，他一定会被这么温柔的顾焱惊掉下巴。 “叔叔叔叔！”小宝突然兴奋起来，“那妈妈是不是也能看到我了？” “当然可以的。” “那……”小宝停顿了一下，瞟了一眼自家外婆，在顾焱耳边小声地说，“那爸爸呢？爸爸会看到我吗？他也会喜欢我吗？”自从回国第一天他问唐婉爸爸在哪儿，唐婉冲他发了一通大火之后，他就不再在妈妈和外婆面前提爸爸了。 顾焱愣住了，心脏没由来地抽痛一瞬，“爸爸能看见的，你这么可爱，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小宝惊喜地拍了拍肉乎乎的手掌，蹬着小短腿，“叔叔放我下来，我要拍电影。” 负责这里的副导演松了一口气，蹲下来给小朋友讲戏。 沈莉在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把顾焱和唐珏的互动都拍了下来。 …… 晚上，顾焱回到宾馆内，犹豫了许久还是拨出去了一个电话。 “姜俞，之前我让你联系王总的助理，询问那天在包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有结果了吗？” “她说了，她就说王总一直在劝学姐喝酒，我还在被人那里打听到这个王总动不动就对他们公司的女员工动手动脚的。” 顾焱想到了那天的事情，悔恨和愤怒交织。 “卓远和他们公司最近有合作吗？” “有的，不包括你上次和王总谈的那个，有一个合同已经快谈妥了。” “停、掉。”顾焱一字一顿。 “啊？” “你就跟那个姓王的说，等他什么时候学会做人了，再来和卓远谈合作。”顾焱冷哼道。 “啊？哦。”姜俞有一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再帮我打听一个事情。”顾焱吐出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你说。” “帮我去查一下唐婉在国外的这几年有没有生小孩？” “啊？！你再说一……” 顾焱掐断了电话，姜俞由于惊讶和难以置信而音调陡然拔高的声音戛然而止。 第40章 母亲一栏：唐婉 顾焱放下手机, 不小心误触了手机图库，下午和唐珏的合照就这么跳了出来，看着小孩子的那张脸, 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连带着整个胸腔都在微微颤动。 他想了一会儿, 下定决心之后，用那张合照发了一张朋友圈。 他的想法是，如果唐珏不是他的儿子, 就算唐婉看到了这条朋友圈也没什么关系，但是一旦唐珏是他的儿子, 不知道唐婉是出于什么心理答应唐珏进剧组，但是唐婉肯定担心他发现唐珏的身份，看到他和唐珏关系亲密，自然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唐婉早就忙得没空看朋友圈了。 顾焱很少发朋友圈, 照片发的更是少，不一会儿，朋友圈的消息数量就激增。 “这个小演员导演找得也太好了，真的很像你啊。”、“太像了太像了。”除了点赞, 评论都是类似的话。 令顾焱没想到的是, 母亲的电话这时候打了进来。 “喂, 儿子啊, 我看到你刚刚发的朋友圈了。”张莹在电话那头说道。 “怎样？和我小时候像吗？”顾焱挑了挑眉。 “那鼻子和嘴巴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是唐珏吧？”张莹问道。 “您怎么认识？”顾焱疑惑地问道, 想伸手去拿茶几上的装了水的玻璃杯。 “他就是在我幼儿园的呀，八月底他和他外婆来报名时候我当时也在场，见到他的时候也吃了一惊。” 顾焱手一抖, “啪”地一声，杯子倒在了茶几上，随即滚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晕开一阵水渍。 没想到这个孩子和唐婉在一个城市，他的猜想又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 那个小区的房子是在他名下的，当时幼儿园的场地也是他租的，他自然知道只有那个小区的孩子才能进那个幼儿园，因为当时父亲出事之后，母亲一度沉浸在低落的情绪中，于是他就想着要让母亲做点事情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在张莹年轻的时候，也做过公立幼儿园的园长，所以在这方面她也有经验。 “那，他的父母是谁？”顾焱问道，仔细听不难发现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张莹并没有发现儿子的异样，只是回道：“他接送都是由外婆负责的，他的父母我还真不清楚，怎么了？” “妈，你帮我查一下吧。”顾焱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声音有些嘶哑，“尽快。” “行，虽然明天是周末，但是我早上去查一下他的报名资料。” “明天一早。” “好。” 顾焱还保持着坐在沙发上的姿势没动，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直到手机再一次震动，这次是姜俞的电话。 “喂，查不到啊，唐婉的就医记录被保护得很好，我们没有办法啊。”姜俞顿了一下，在电话那边说道，“如果唐家有意不让人知道，那我们也很难查到，兄弟啊，你……你……” “有什么话就直说。” “虽然我不知道你猜到了什么要查这种资料，但是唐家既然把唐婉的信息保护得这么严，你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但是，你也别太伤心了，天涯何处无芳草……” 两个小时之内，顾焱第二次挂断了姜俞的电话。 顾焱一晚上都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浅眠状态，时而梦到唐婉，时而梦到唐珏。 他被床头柜上手机的震动惊醒，看了一眼时间，才早上七点半。 张莹给他发了一条微信，她把唐珏的报名资料拍了下来发给了顾焱。 顾焱双手颤抖着点开图片，放大，冷汗顺着鬓角留下。 母亲一栏：唐婉。父亲一栏是空着的。 第41章 【一更】 我也舍不得叔叔…… 手机摔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声响。 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 顾焱的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尽管昨天想了很多，给自己做了很多的思想工作, 现在的这个情况还是令人震惊。 震惊、疑惑、愤怒与喜悦好几种看起来毫不相关的情绪就如同涨潮的海水一般要将他淹没，让他呼吸困难。 唐婉竟然给他生了个孩子？她为什么要瞒着他？四年了, 为什么要剥夺他当父亲的权力，如果不是他心细发现了，她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告诉他了？ 顾焱觉得自己脑海中就像一团浆糊一样, 思绪纷杂，头疼欲裂。 他双手颤抖地从地上捡起手机, 翻出了唐婉的电话，拨了出去。 “喂。”尽管时间还早，但是电话那头的女声却很清醒，还有一丝丝疲倦，明显是早就已经起床并且开始工作了。 但是听到唐婉声音的那一瞬间, 他后悔了。 “等我回去之后，我们聊聊吧。”顾焱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他顿了顿补充道“华佑的事情。” 唐婉冷笑了一声，“怎么？顾总已经等不及要拿到华佑的实际控制权了吗？你别太得意了, 事情还没有到最后一刻就还有转机。” 相比她来说, 顾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很多, 只是说道：“聊聊。” 挂断电话后, 顾焱靠着床滑坐在地上，十指插入发间。 打出这一刻电话的时候他是想现在就让唐婉把话说清楚, 但是听到唐婉电话的那一瞬间他又冷静下来了。 现在绝对不是好的时机，无论她承认还是否认，他现在都没有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 打草惊蛇的结果很有可能是她把儿子强行带走, 但是他最近都在拍摄，他不可能抛下整个剧组飞回去，而且这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解决的。 唐珏饰演孩童时期的太子，戏份不多，所以他在剧组的时间只有一周，而顾焱每天的戏份都排得很满，他也唐珏之间也没有对手戏，所以有时候一天都见不到唐珏，就算是见了面顾焱也不能把自己的情感外露，听见儿子叫自己“叔叔”，顾焱心中很不好受。 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唐珏顺利杀青，在剧组一周，他收获了很多漂亮小姐姐的糖果和亲亲，小屁孩别提多开心了，在剧组的最后一天，大家都舍不得他走，每个人都要抱一抱他，逗一逗他。 他在剧组跑来跑去撒着欢，突然看到之前把他举高高的那个穿着漂亮衣服的帅叔叔一个人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 叔叔心情不好？他撒开步子就跑了过去。 拍完了一场戏，顾焱一个人坐在石阶上休息，他强迫自己不去回头看那个小孩子，最后一天了，再次见面少说也要两个月之后，他怕自己忍不住会做出脱离计划的事情。 “叔叔叔叔。”软软糯糯的稚嫩童声从身后传了过来，顾焱的心脏跳动速度骤然加快。 “小宝你怎么来了？”顾焱捏了捏唐珏的鼻尖，抹掉他头上因为奔跑出来的汗珠。 “小宝看叔叔心情不好，叔叔你抱我一下吧，每次妈妈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会抱我。”唐珏一边说着一边挤上了顾焱的怀里。 顾焱搂着儿子，眼眶有些发热，“你妈妈她经常心情不好吗？” 小孩子奶声奶气地说道：“妈妈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小宝经常只有早上才能看到妈妈，外婆说了妈妈工作辛苦，所以她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叔叔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呀？” 听到他的话，顾焱愣了一下，闻着小孩子身上的淡淡奶香味，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小宝明天就要走了，叔叔舍不得你，所以才会心情不好的啊。” “我也舍不得叔叔诶。”唐珏学着大人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胖乎乎的小脸皱成一团，跟个小老头似的。 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电话手表，“叔叔你把你的号码存到我的电话手表里吧，这样我想你的时候我就可以打电话给你。这里面我只存了妈妈、舅舅和外婆的电话噢。” 顾焱接过电话手表，调出通讯录，上面的号码果真是唐婉的。 他把自己的号码存了进去，“那叔叔想你的时候可以打你的电话吗？” “当然可以啊，不过上课时间不能噢。” “真乖。”顾焱揉了揉他的头发，他只是随口一问，自然不会随意打儿子的电话，否则如果被唐婉发现了就不好办了。 * 看到儿子回来后，唐婉高悬了一周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还好顾焱没有发现，其实在小宝进剧组的第一天她就后悔了，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了，她不该心软的。 生活风平浪静，顾焱对华佑的动作也放缓了，唐婉总算能够稍微松一口气了。 小班的小孩子刚刚进幼儿园都会有一个适应期，唐珏进幼儿园已经三个月了，她以为儿子已经适应了幼儿园的新生活，直到有一天她好不容易五点能够按时下班回家的时候，在家里看到了嚎啕大哭的儿子，见她进门之后就飞扑到她的怀里，把眼泪鼻涕全部都蹭到她的衣服上。 两个小时前，唐珏规规矩矩地坐在教室里上课。 才三岁的小孩子没有什么学习任务，老师主要是想锻炼一下孩子们的语言表达能力，所以每天下午都会定一个小主题，引导孩子们做一些简单的思考，并且让他们畅所欲言。 而在这群小屁孩在中唐珏的语言表达能力非常好，所以每次老师都会请唐珏第一个发言。 今天的主题是“我的家人”。要求小朋友们介绍一下家里的家庭成员。 照例还是唐珏第一个说，他把外婆妈妈和舅舅都轮流说了一遍，结束了他的发言。 这个时候台下有一个小男孩问道：“唐珏，你的爸爸呢？” 唐珏想到了妈妈之前生气的时候说过的话，“你以前没有爸爸，之后也没有爸爸。” 他站在讲台上撅着嘴巴想了想，说道：“我的爸爸是超人，他要去帮助别人，等他完成任务了，他就会回家。” “笨蛋唐珏，我哥哥说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超人。”小男孩反驳道。 “有超人，我也有爸爸，我的爸爸就是超人！”唐珏倔强地说道，大大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没有没有就是没有。” 于是一个班二十多个小朋友，分成了以唐珏为首相信有超人以及以那个小男孩为首相信没有超人的两个队伍，争执起来，三岁的小孩子吵起来乱糟糟的，老师花了好长的时间才让他们都安静下来，暂时是唐珏他们组占了上风。 事情并没有结束，在他们班上下楼玩的时候，碰到了大班的孩子，那个相信没有超人组的组长就去找他的哥哥告状了。 那个大班的孩子冲唐珏大声叫道：“世界上才没有什么超人，你要不然就是没有爸爸，要不然就是你爸爸不要你了，所以才一直不见你。” 这句话是实实在在戳到了小朋友的痛处，唐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你骗人，我爸爸才没有不要我，我那么可爱，我爸爸才不会不要我。” 小朋友哭起来最愁人，就像是开关键坏了的一个小扩音器，让人只想捂着耳朵逃离，谁劝都劝不住。 他这架势甚至惊动了一楼园长办公室的张莹，她听到这哭声吓了一跳，以为是小朋友在玩滑梯的时候摔着了，赶紧从办公室跑了出来。 “怎么了这是？”她大老远就看见一堆小孩子聚到一起，抓住一个大班的孩子就问。 小孩子表述不太清楚，但是她差不多也弄明白了前因后果。 “呜呜，我就是有爸爸，我爸爸也没有不要我。”唐珏哭得打嗝，依旧还在不断重复这句话。 张莹走进一看，这不就是那个非常像他儿子的唐珏吗？两个月前他儿子还要过他的报名资料。 看着那张酷似儿子的小脸，张莹心疼极了，她知道唐珏父亲那一栏是空着的，虽然他们家确实是和大多数家庭不太一样，但是怎么能在孩子面前这么说呢？ 张莹搂着唐珏，哄道：“宝贝不哭了，你爸爸肯定很爱你的。” 唐珏瘪着嘴，泪眼婆娑，“真的吗？” 张莹保证道：“我是你们之间年龄最大的，我说的自然要比那个哥哥说的对。” 眼泪是暂时止住了，但是那双眼睛一直到下午沈莉来接他的时候还是红肿着的。 幼儿园的老师向沈莉解释了下午发生的事情，小宝委屈地往外婆怀里钻。 沈莉把整件事情向唐婉说清楚的时候，唐珏已经哭累了，趴在妈妈怀里睡着了。 “这样下去真的不是个办法，你可以给予他双份的母爱，但是难以弥补父爱的缺失啊，我是怕对他的成长不利。”沈莉叹了一口气。 “妈，我已经决定了，你没有必要再劝我了。”唐婉用指腹抹掉儿子脸上的眼泪，“等他再长大一点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我不会瞒着他，我希望我的儿子能够健康坚强地成长。” 现实生活中总是事与愿违，唐婉怎么都没有想到所有的事情在短短的一周之后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42章 【二更】 叔叔？叔叔是谁…… 一周之后, 顾焱新戏杀青，婉绝了当地的几个好友一起吃饭的邀请，第二天就赶了最早的一班航班回到了首都。 不知道粉丝从哪里得到了他今天回来的消息, 他一出登机口，就有不少的粉丝围了上来, 人声鼎沸，大家都在喊他的名字，闪光灯也在此起彼伏地亮起来, 顾焱不习惯很多人围着他转，一般就只有江淮一个人跟着他。 他在江淮和几个机场保安的带领下艰难突围,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不远处的一根根罗马柱。 半年前的深夜机场，时隔四年他再一次看到了唐婉，但是现在那里已经没有那个小心翼翼躲在柱子后面往这里打量的女孩子的身影了。 顾焱呼吸一窒，有些艰难地移开了目光，觉得喉咙突然变得有些干涩, 最终无声的叹息还是淹没在了汹涌的人潮中。 终于到了车上，江淮舒了一口气，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 “总算是回来了，老大, 怎样？回老地方吗？” 江淮口中的老地方是离卓远很近的一间单身公寓, 顾焱没有档期、不要加班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是睡在那里。 “回梧庭, 以后我就住那里了, 你尽快找个时间叫几个人把我的东西都搬过去。” “梧庭？”江淮很诧异，顾焱在梧庭的房子是接近300平方米的复式楼, 一个人住空空荡荡的，所以顾焱很少回到那里，由于顾焱的母亲在梧庭开了一家幼儿园, 所以只有她有时候会在那边待一会儿。 顾焱没有回他，江淮继续问道：“老大是想多一点时间陪阿姨？” 话音刚落他又自己否定了自己的话，“不对啊，阿姨晚上在医院陪叔叔啊。” “不要猜了，过几天你就知道了。”顾焱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色，顾焱心头浮上一丝丝害怕又期待的情绪，期待和儿子以及孩子妈妈的再次见面，害怕事情的结果不会如他所愿，也害怕自己在感情上以及在处理华佑的事情上迷了路。 这几个月，唐珏也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说他最近又看了什么动画片，说妈妈最近又给他买了什么有意思的玩具。 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充实感填满了顾焱的心房，只是只有当了父母才知道的感情。 唐珏在剧组认识了那么多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也就只有他这个“叔叔”让孩子一直记着，这就是血缘关系的神奇之处吗？ 当天下午，#顾焱新戏杀青#、#顾焱现身首都机场#接连关于顾焱的两条消息都在微博热搜上，唐婉撇了撇嘴，退出微博，叹了一口气，顾焱回来了，是不是意味着他要对华佑发起下一轮攻势了？ 她蜷缩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个毛毯，手里捧着一杯热水，入秋之后流感来得很急，唐婉也不幸中招了。 “女儿，你真的行吗？实在不行妈妈就不去了，在家里照顾你们。”沈莉把一个小行李箱放在了玄关处，不放心地问唐婉。 唐婉这周末好不容易休假，体谅母亲这几个月带孩子太辛苦了，于是就让沈莉趁着周末和她的几个好姐妹去周边城市玩两天。 “妈，我真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啊。”唐婉朝沈莉摆摆手，“快去吧快去吧，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沈莉一边换鞋一边絮絮叨叨，“药要记得吃，小宝晚上可能会踢被子，你也得注意一下啊。”她顿了顿，“要不然让小宝和我一起去吧？我怕孩子被你传染，就这样说好了，孩子我带走，你一个人在家好好休息。” 想到这里，她立马扬声叫道：“小宝，你和外婆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唐珏正在客厅，坐在地毯上玩玩具，听到外婆的话，头也不抬立马就拒绝了，“不要，我要和妈妈待在家里。” 唐婉哭笑不得，“我就是小感冒，不打紧的，而且我会注意不离小宝太近的。再说了，您出去玩不就是为了享受小孩不在身边的闲暇时光吗？您把他带在身边这怎么说啊？我就自己带两天，您好好休息下吧。” 朋友打电话来催了，沈莉最终还是不放心地走了。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通过客厅的大的落地窗洒进了家里，温暖地笼罩着唐珏，小宝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下显现出温暖的金黄色，他一边拼着积木，一边嘟嘟囔囔地在和积木交流。 唐婉靠在沙发上，看着儿子一个人玩的起劲，自从小宝回国后，这还是她第一次闲下来，有时间就这么和儿子待在一起。 唐婉点开微信朋友圈，第一条动态就是周采薇和李想的合照。 这丫头，嘴上说自己不会仔相信爱情了，只是看不清自己的心罢了。 唐婉脸上的笑意加深了。 人果真不能对自己太过于自信了，否则是要栽跟头的，唐婉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第二天一早，她觉得自己全身发冷，头昏脑涨的，眼皮有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 “妈妈，妈妈你快醒醒。”儿子带着哭腔的呼喊声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听不真切。 唐婉费力地掀开眼皮，发现此时天已经大亮了，看见她醒了，唐珏手脚并用爬到了她的床上，用冰凉的手搂着她的头，抽抽嗒嗒地说：“妈妈你没事吧，我一直在叫你，但是你一直不理我。” “对不起，妈妈感冒了，宝宝快下去，离妈妈远一点，别被传染了。”唐婉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是灼热的。 一只冰凉的软软的肉乎乎的小手搭在了她的额头上，“妈妈你发烧了，你得去医院。” 唐婉从被子里抽出手来，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给哥哥唐灼打电话，一连好几个都没有人接，但是她的身体状况显然是不可能自己走到医院的，唐家离这里很远，给父亲打电话肯定也来不及了，她也不想让老人家担心。 “小宝，妈妈跟你说的话你要记住了。”唐婉咳了两声，“妈妈待会儿会打电话叫救护车来，家里离医院不远，可能医生叔叔十分钟就会到，等会儿有人敲门，你就问是谁，医生叔叔会回答他是医生，然后你就帮医生叔叔开门，你知道怎么开门吧？妈妈待会儿会跟医生叔叔说家里除了我之外只有一个小宝宝在家，我会拜托护士姐姐照顾好你，你到了医院之后要听护士姐姐的话，不要乱跑，否则妈妈会找不到你的，听到了吗？” 唐婉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你不要害怕，妈妈待会儿会和楼下保安叔叔打电话，保安叔叔会和医生一起上来的。还要记得带上你的电话手表。” 这个小区的安保唐婉还是很放心的，每个单元的大厅里24个小时都有至少两名保安值班，进单元要输密码或者刷卡，遇到面生的人保安还会询问清楚。 “听……听到了，会开门，外婆教过我。”妈妈声音很小，小孩子吓得直哭。 唐婉拨打了120，把自己家里的位置和家里的情况都告诉了医生，随后又给楼下的保安打了电话，她努力保持着一丝清醒，虽然脑袋晕晕乎乎眼睛也睁不开，但是她的耳朵还在费力捕捉着声音。 她听见儿子的哭声，听见儿子在用电话手表打电话，听见他在叫别人叔叔，叔叔？叔叔是谁？小宝的电话手表里什么时候存了别人的号码？她努力想去想明白这件事情，但是脑袋就跟一团浆糊一样，怎么都想不明白。 最终，她听见了急促的敲门声，听见了楼下保安和医生的声音。 最终，她陷入了昏睡。 第43章 【二合一】 你有什么话要…… 唐婉再次睁开眼睛, 脑袋还是有些昏沉，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病房的白墙，鼻尖是医院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意识清醒的那一刻, 她首先想到的是唐珏在哪儿，她神色慌乱地环顾四周, 却撞进了顾焱那双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睛里，而唐珏正在顾焱的怀里睡得香甜。 唐婉瞳孔骤缩, 流入身体的药水似乎变得更加冰冷，她全身小幅度地颤动起来, 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外泄地太明显。 顾焱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小宝之前电话说的叔叔就是他？看到顾焱这个样子，他是已经知道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深深叹了一口气, 没有输液的手抓紧了身下的床单，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你怎么在这儿？”她的声音沙哑。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顾焱语调平静，和他此时汹涌澎湃的内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有什么好说的？”唐婉紧闭双眼, 长而浓密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样小幅度地颤抖着, 显示出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你有什么好说的？”顾焱顾忌着睡午觉的儿子, 声音放低了些, 但是这句被他说得咬牙切齿的话显示出了他心中的愤怒。 没错，唐婉还是和四年前一样, 他们之间闹了矛盾，她似乎从来都不会去主动解释，永远是这么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只给顾焱留背影或者是一个高高抬起的下巴。 顾焱心里明白，在剧组追着他跑的那个唐助理早就消失了，四年前的那个唐婉又回来了，冷静到近乎冷漠，克制到令人无话可说。 顾焱想要离唐婉近一些，于是把唐珏轻轻放在了沙发上。 “别，他会滚下来的。”唐婉不知道什么时候睁了眼，出声制止道。 顾焱心里有一丝丝奇异的情愫滑过，之前是有了当父亲的感觉，但是在刚刚那一刻，他心里有了一种他们一家三口和谐相处的错觉，心细如发的妈妈阻止粗心的爸爸。 顾焱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这时候周采薇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冲了进来。 “我来晚了，来……”她看到顾焱的那一瞬间，脚下和嘴上同时一个紧急刹车，眼睛跟见了鬼一样睁的老大。 “他他他——”周采薇指着顾焱，指尖颤抖，用目光询问唐婉。 三个大人都僵持着，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病房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静可闻落针。 “妈妈，叔叔。”一道软软糯糯的奶音打破了僵局，不知道是他们的动静太大还是时间到了，唐珏睡醒了。 唐珏从沙发上爬下来，他还没有睡醒，揉了揉眼睛，像一只小企鹅摇摇摆摆朝唐婉走去。 “宝宝饿了。”唐珏撅嘴，揉了揉扁扁的肚皮，唐婉这才想起儿子连早饭都没有吃，而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周采薇如梦初醒一般，把孩子抱起来，“小宝饿了呀，干妈先带你出去吃饭好不好，你看妈妈和叔叔也没吃饭呢，我们也帮他们去买饭，好吗？” “问问妈妈。”唐珏扭头看向唐婉。 “去吧。”唐婉朝着儿子笑了笑。 顾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唐婉和孩子相处，她不再是一只刺猬，而是连眼神中都是满溢的柔情。 病房的门关上了，唐婉眼中的温柔立马被收了回去，换上了疏离和戒备。 顾焱拖了一把椅子在唐婉病床旁坐下。 对于唐婉来说，这么些年来，她无数次梦到向顾焱坦白这件事情，但都是会让人惊醒然后满身冷汗的噩梦，但是真正到了这一刻，她心中其实是有一种奇异的释然感，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的秘密终于要说出来了，她以后再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担惊受怕了。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们今天就把话一并说清楚好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我都会尽力回答的。”不得不说，接管华佑的这几个月真的对她磨练很大，无论睁眼看到顾焱的时候她有多么无措和慌乱，现在她能够快速地对当下的情况进行一个判断，明确她现在应该要做的事情。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顾焱问道，“如果不是我发现了，那你准备瞒我一辈子么？” 唐婉撑着床坐了起来，顾焱攥紧了拳头，抑制住自己想要去扶她的欲望。唐婉端起床头柜的一杯水，指尖触碰到玻璃杯，发现水还是温的，她有一瞬间的愣怔。 “那你真的是错怪我了。”唐婉咳了咳继续说道，“首先，我出国之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时我们分手了，我想留下这个孩子，不跟你说的原因是这是我一个人的选择，不论你的选择是怎么样，我都不希望这件事情打扰到你的生活。” “唐婉，你……” 唐婉抬了抬手，示意顾焱让自己把话说完。 “后来孩子三岁的时候，我发现了当年的事情有误会，于是带着小宝回来找你，我以为我们之间问题不大，可以很快解决，那样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团聚了。” 唐婉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但是你一直对我很冷淡，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我在想四年过去了，你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那样的话我就更加不能让你知道孩子的存在了，因为我不希望用这个孩子来绑架你。” “再后来，华佑和天启之间的矛盾曝光，你不听我的劝阻，执意要对华佑下手，于是我进一步确定了我的做法是对的，一方面是我希望孩子在一个有爱的家庭里长大，另一方面，我想象不到儿子长大后知道父母在商场发生的这些事情心里会是怎样的想法。” 顾焱盯着靠在床头那个面色苍白的女人，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那我呢？从头到尾，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么？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个与我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来到了这个世界上，而我却被剥夺了做父亲的权力？你凭什么替我决定这些？” 不等唐婉回答，顾焱继续问道：“还有小宝，你为什么觉得他的爸爸不会要他，不会爱他？为什么会觉得对他来说，双倍的母爱可以弥补父爱的缺失？你没有发现吗？你在替我们所有人做决定，你只是理所当然地觉得事情会朝你认为的方向走。” 孩子是她的软肋，唐婉的声音陡然拔高，“我确实对不起你们，至于你说的我过于想当然了，那现在你知道了儿子的存在，在华佑的事情上你会放手吗？” 说这话的时候，唐婉紧紧盯着顾焱，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却转瞬即逝。 顾焱一直不愿意面对的问题就这样被唐婉提了出来，他沉默了一瞬，他的眼神很深很沉。 他默认了，即使是现在，即使他知道了孩子的存在，他还是不肯放手。 唐婉自嘲一笑，她刚刚竟然还对顾焱抱有一丝的希望，“你不会的，你已经被所谓的仇恨蒙蔽了双眼，你变得我都不认识你了。” 唐婉很是失望，疲惫地说：“事实证明，我的判断并没有错。事已至此，我会找一个时间告诉小宝他爸爸回来了，也不会阻止你和他接触。” 唐婉失望的眼神带着没有丝毫温度，让顾焱的心颤了一瞬。 唐婉的话音刚落，顾焱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秘书在那边苦哈哈地说道：“顾总，下午约了张总谈合作的事情，您现在还没有到公司，这次合作很重要，也没法推掉啊，您看这……” 顾焱深知他和唐婉的这次谈话已经没有办法进行下去了，“我马上就到。” “你有事就先去忙吧，之后的事情我们电话联系，我会尽快安排唐珏和你见面的。”唐婉淡淡地说，眼睛一直没有睁开。 “你好好休息，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病房的门被关上，唐婉睁开了双眼，眼睫颤颤巍巍，一行清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下。 她重新躺回病床上，看着天花板，目光空洞无神。 刚刚她对顾焱说的那些话，冷静又富有逻辑，那是在她已经在脑海中演示过无数遍的了，在梦境中、也在想象中……唐灼、沈莉还有周采薇，这些知情人都曾跟她开玩笑，“如果之后你实在是斗不赢他的话，你干脆告诉顾焱儿子的事情好了。” 唐婉一直说是不想用这种不太光彩的事情取胜，但是其实顾焱究竟会不会妥协她心里是一点底气都没有。 看吧，他果真还是不肯放手，究竟是为什么呢，事情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大学的时候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好胜心这么强的人，唐婉昏昏沉沉地想。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她和顾焱都是肩负着责任和重担的成年人，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两个人相爱不一定会走到一起，顾焱应该早就明白这一点，和她之间相处的分寸也把握的很好，她早就应该看开这一切的。 亲情、爱情、友情、事业都是很重要的东西，但是在每个人心里面，这些东西的优先级都不同，她总算是顾焱为什么对她一直那么冷漠，顾焱把他心里大块的位置都留给了他的事业和报复，亏得她之前还想不明白，总是腆着脸往他跟前凑。 不过现在明白这一切还不算太晚，她以后和顾焱就仅仅是孩子的父母了，及时抽身，以后就不会再受伤了。 周采薇和唐珏回来的时候唐婉早就已经平复好了心情，“咦，叔叔呢？”小宝挠了挠头，疑惑地问道，周采薇已经带他出去吃过一顿了，他现在小肚子圆圆的。 “叔叔他有事情先回去了。” “啊？可惜了，他喜欢吃青菜，我让干妈买了好多青菜呢。”小宝学着大人的样子，有些遗憾地啧了声。 “小宝为什么说叔叔喜欢吃青菜？”唐婉对顾焱喜欢吃什么一点都不感兴趣，但是她很想知道儿子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毕竟小孩子的思维还需要进一步的引导，在他这个年龄，前因后果有时候分不太清。 “因为在和叔叔一起拍电影的时候，叔叔总是把肉给我吃。”小宝骄傲地抬起了下巴，“所以我就知道叔叔喜欢是青菜呀，然后我就把青菜全部都给叔叔了。” 唐婉和周采薇：…… 唐婉打完针之后就退烧回家了，晚上，周采薇以“两人已经好几年没有所在一个被窝里聊天”为由，不顾被传染的风险，坚持要和唐婉“夜聊到天明”。 唐婉白天睡了很久了，晚上没有丝毫睡意。 “白天不好问你，顾焱是怎么知道的？”周采薇问道。 “是我大意了，我不应该让小宝和他待在一个剧组的。”唐婉叹了一口气。 “你也别太责怪自己了，这可能就是他们父子之间的缘分吧。”周采薇打了一个哈欠，安慰好友道。 “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这些年的做法是对的吗？”唐婉眯了眯眼，“我之前不断告诉自己，我的做法没错，瞒着他才是最好的选择，这其实也是一种自我催眠吧，我不想回过头来审视当年做出这个决定的自己，因为我非常害怕，害怕我现在的想法会和当时的想法有出入，我强迫自己不去想是不是因为我的自私伤害到了儿子。” 唐婉叹了一口气，“好在这一切总算是结束了。” “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把事情做到完美，当你选择了一件事情之后，就一直往前走就好了，不要往身后看，你这些年来已经做的很好了，如果换作是我，我应该是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的。”周采薇嘟嘟囔囔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睡了过去。 好友的呼吸声在夜晚非常清晰，唐婉也闭上了眼睛。 唐婉在家休息了几天，身体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就赶去上班了，几天的工作堆积如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助理敲了敲她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唐总，有位女士说要见您。” “我今天没有任何预约啊。”唐婉头也不抬地说道。 “对的，但是……”小助理支支吾吾，“但是她说她是之前天启的董事长夫人，我们不敢拦她，所以先请她去会议室休息了。” 一般人没有预约是肯定见不到唐婉的，但是天启在华佑是一个敏感词，下面的人也不能代替唐婉做决定。 唐婉抬起头来，眼底尽是惊讶，顾焱妈妈？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马上就过去。” “那……要不要叫保安跟您一起去啊？”助理小声询问道。 “你说什么呢？”唐婉哭笑不得，“没事的，你去忙你的吧。” 助理走之后，唐婉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软塌塌地靠在椅背上，顾夫人找她什么事情？如果是为了天启的事情，她还真没有脸见她，难道是为了小宝的事情？也不能啊，顾焱不像是那种还没和小宝说清楚之前就把这事告诉他妈妈的人。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唐婉换上了一个得体的微笑，走进了小会议室。 张莹一个人坐在会议室的沙发上，举止优雅，小口饮着茶，唐婉很清楚，这种气质是除了有一部分天生的原因，大部分还是得靠后天的金钱堆积，可以看出来她之前也是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的，但是仔细看，又能看出她的鬓角有几根白发，显示出这几年生活的不易。 想到这里，唐婉的心中又泛起了一丝的酸楚。 “顾夫人，实在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唐婉在张莹的对面坐了下来。 “要说抱歉的应该是我才对，是我叨扰了。”张莹笑得十分和蔼，唐婉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因为天启的事情来找麻烦的。 尽管如此，唐婉还是站了起来，对张莹深深鞠了一躬，“对于当年天启发生的事情，我深感抱歉。” 张莹脸上的笑容明显变淡了，但她还是露出了一个很得体的笑容，“我今天来是有其他事情找你，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莹，是梧庭幼儿园的园长。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会有些突兀甚至是有些无理，但是我希望能和你好好聊一聊。” 唐婉从张莹的身份回过神来，连忙摆手说道：“不不不，您是长辈，您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了。” 张莹从自己的包中抽出了一张薄薄的纸，放在桌子上，示意唐婉接过去，自己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亲子鉴定书”这几个大字晃得唐婉眼睛疼，她张了好几次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知道了？” 张莹放下茶杯，磕出了一声轻响，“从我第一眼看到唐珏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孩子的除了眼睛都很像我儿子，但是这世上长得像的人有这么多，我一开始也没有怀疑，直到大概两个月之前，顾焱知道唐珏在梧庭幼儿园之后托我查了一下他的入园资料，我知道了知道了他的母亲叫唐婉。” “其实放在半年前，我还真不知道唐婉是谁，但是你接收华佑之后开了一个发布会，由于天启的原因，我就关注了一下。”张莹说得非常委婉。 “那您为什么要到现在才来找我呢？”唐婉不解地问道。 “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一个老人家其实不便插手的，但是我看我儿子这几天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大致也能猜到你们闹了不愉快。” 唐婉抿唇不语。 张莹笑笑，“天启还在的时候，顾焱也算是一个富人家的小少爷，你知道我当时教育儿子放在首位的原则是什么吗？” “是什么？”自从当了妈之后，唐婉对孩子的教育问题十分关心。 “我不希望儿子成为一个妈宝男，所以我很少替他做决定，在顾焱很小的时候很多事情上他已经独当一面了。所以你别担心，我来这里不是要逼迫你做什么或者是要抢小孩，大家都是女人，这么些年你独自一人养孩子的辛苦我可以理解。” 张莹看了看时间，对唐婉说道：“你待会儿有时间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然后我们一起吃午饭吧，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说。” 尽管工作任务繁重，但是长辈的邀约不好推辞，唐婉跟周采薇说了一声就同张莹一起离开了公司。 唐婉怎么都没想到，张莹会带她来医院。 唐婉跟在张莹的身后，走在医院的长廊上，她有一种预感，接下来她要面对的事情以及张莹要和她说的话会让她措手不及。 第44章 【一更】 希望你们一家三…… 张莹率先推开了病房的门, 唐婉深吸一口气跟了进去，发现病床上躺了一个中年男人，护工看见她们走了进来, 跟张莹打了声招呼，“顾夫人, 您来了。” 张莹朝护工点了点头，“你先出去吃饭吧。” 护工轻轻将门关上，病房里又陷入了一片沉寂, 张莹拿起一条湿毛巾，替病床上的男人擦了擦脸, 她的眼神极尽耐心与温柔，一种可怕的猜想升上唐婉的心头，一股子寒意从毛孔中渗了出来。 随后张莹柔声对唐婉说：“这是我的爱人，顾焱的父亲。” 尽管有心理准备，可还是如同晴天霹雳般, 唐婉的身子抖了抖，脸上的血色迅速脱去，“叔叔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千万别和华佑有关。 可是却事与愿违, “当年天启竞标失败之后陷入了财务危机, 到后来实在是支撑不住的时候, 公司有好几个元老主张进入破产程序, 老顾他不依，那些日子他整天忙得焦头烂额, 吃喝住都在公司，终于有一天他要回家了，可是在路上却因为疲劳驾驶发生了车祸。” 张莹的声音里带上了哽咽, 唐婉紧攥着自己的手来抑制身体的颤抖，“对不起对不起……”唐婉心如刀割，觉得自己呼吸不畅了，她之前觉得把唐军当年的事情公之于众就是对顾家最好的补偿了，太可笑了，她欠顾家的恐怕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张莹控制住情绪，对唐婉说道：“半年前，我对天启当年竞标失败原因的认识还停留在顾焱的门禁卡被偷。” “被偷？” “对，四年前顾焱就是这么给我们交代的，前些日子警方公布的调查结果显示了是你的堂妹窃取了门禁卡，别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我当时很疑惑，一方面顾焱他心很细，丢了这么东西不会不引起警惕，另一方面是顾焱很少让女孩子近他的身，一个女孩子偷了他的东西这种事情实在是说不通的。” 张莹的目光沉了下来，“我想不明白是因为当年儿子谈恋爱没有告诉我，但是自从我知道你是唐珏的妈妈之后，我一切都想明白了，顾焱应该是因为一些原因把卡给了你，然后你妹妹是从你身边窃取的。” “是。”唐婉艰难地说道，“都是因为我不小心。”无论她之后再做什么补偿，唐婉都会觉得可能她这一生都没有办法直面这件事情。 张莹冲着唐婉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不要说下去了，“当年唐军的手段是业界出了名的狠，被他盯上的企业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我今天叫你出来不是为了追责的，我只想告诉你这四年来顾家发生了什么。” “来，你坐下说话。”张莹让唐婉和她面对面坐到了沙发上。 时间推进到四年前。 竞标失败了，这个消息对于处于财务危机的天启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原本信心满满的天启的高层怎么都想不通，鼎禾怎么会用比天启低了一个百分点的价格赢得了这次招标。 顾霆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撇下了怨声载道的股东们，回到了办公室，调出了他和顾焱办公室的监控，仔细地盯着屏幕，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天启只有两个办公室装了非常不起眼的摄像头，顾焱的办公室和他自己的办公室，这件事也只有他们父子俩知道。 半个小时后，果真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了顾焱的办公室，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两点钟…… 顾霆按住了自己的额头，觉得血压飙升，咬牙切齿地拨通了儿子的电话，“你、在、哪、里？” “在家里，今天有一个朋友过生日，我待会儿马上就要出门了。” “过生日？你知道天启的竞标失败了吗？你知道为什么这次竞标会失败吗？你在家里给我等着，要是你敢在我回来前出门，你这辈子都不要进顾家的大门了。” 顾霆把那段视频拷了出来，拎着U盘气冲冲地回了家。 顾焱接电话的时候，张莹就站在儿子的旁边，听着丈夫的咆哮声从听筒中传出来，她不解地问：“这是怎么了？” 顾焱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 顾焱只知道女朋友今天约了他一起过生日，他一直焦急地看着手表，不到半个小时之后，顾霆总算是回来了。 “把你的电脑拿来。”顾霆声音低沉地对顾焱说道。 “爸，你到底要干嘛呀？我约了人，再不去就要迟到了，公司的事情我们回来再商议，待会儿的事情很重要，我不能迟到啊。”顾焱声音带上了焦灼。 顾霆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想把儿子踹翻的冲动，“拿来！”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顾霆脾气不错，上次都顾焱这样发火的时候还是在顾焱的叛逆期，她害怕他们父子俩起争端，连忙把自己的电脑拿了出来。 那段视频就这么在一家三口面前放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顾焱捧着电脑，脸上血色褪尽，豆大的汗珠滑落。 “这个人畅通无阻地通过了一楼的门禁和你办公室的门禁，你的卡呢？”顾霆质问道。 在上班期间，顾焱办公室的门可以由顾焱和顾焱秘书助理的指纹打开，但是在下班之后就只能通过顾焱手上的门禁卡打开。 顾焱脑袋里嗡嗡地响，我的门禁卡，我的门禁卡在钱包里啊，为什么这个人可以进入我的办公室，还有谁有我的门禁卡？ 唐婉！我之前把备用的卡给了她，怎么会这样？顾焱的瞳孔骤缩。 “你说话啊！”父亲的咆哮还在继续。 “我之前有一天一直找不到卡，但是后来它又回来了，我就没有在意……”顾焱小声说道。 “你给我跪下，你这个混账。”顾霆指着儿子的手指都在发抖。 * “后来，孩子他爸就对孩子动手了，儿子长这么大顾焱第一次动手他，之后还把他关在家里不让他出门。” 唐婉觉得自己的意识都要从身体里面抽离了，全身都在发抖，说不出一句话，那天不就是她的生日吗？ “当然，那孩子最后还是跑出去了，然后我们第二天一大早接到电话，他晚上淋了一晚上的雨然后高烧晕倒被人送到了医院，他一连病了好几天，整天都昏昏沉沉的。” 张莹看到唐婉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加重你心中的愧疚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曾经发生的事情，你和顾焱之间的事情确实挺复杂的，我今天跟你说这些话是因为我知道这些事情顾焱不会告诉你，但是我认为你在做出任何决定之前都需要知道事情的全貌。” “我明白了。”唐婉轻声说道。 “这是第一件事，我来找你还有一件事情，是关于唐珏的。” “唐珏在幼儿园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唐婉紧张地问道。 “之前我看到了唐珏因为没有父亲被其他的孩子嘲笑欺负，那件事情你应该知道吧？那次他哭得很惨。” “我知道。”唐婉叹了一口气。 “前后加起来，我已经做了十年的幼儿园园长，对儿童成长和心理这块也进行了比较深入的学习，首先我不否认缺少父爱的孩子是可以健康成长的，但是没有父亲的引导，他们的成长之路往往会艰难一些。” 张莹顿了顿说道：“顾焱在唐珏的生活中已经缺席了三年，这对于孩子来说已经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我和他的相处时间不多，但是我都能看出这个孩子对于父爱的强烈的渴望，当然我不否认并且十分敬佩你在孩子成长过程中的付出，但是对于唐珏来说，父爱是不可缺少的。” “我知道，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唐珏他爸爸回来了，应该就在这个周末。” “嗯，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您说。” “我希望你能带着孩子搬到顾家来，顾家在梧庭也有房子，你们可以搬到那里。” “这不合适。”唐婉下意识地回绝了。 “你先不要急着拒绝，好好考虑一下，仔细想想我跟你说的话，我只是希望孩子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而不是刚刚认识爸爸之后就发现自己的爸爸妈妈和别人的不一样，至少在他懂事之前，我希望你们一家三口能住在一起，弥补一下这三年孩子父爱的缺失，等他长大后懂事了，你们可以向他坦白。” “这是我的意思，顾焱还不知道，我会和他说的，但是我不认为他会拒绝。我之前说过我不会逼迫你做任何事情，你自己考虑好。” 唐婉望着窗外的飞鸟，叹了一口气，这个选择要怎么做，她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第45章 【二更】 带你去见爸爸…… “顾总, 华佑的那一位姓王的股东想要约您进一步谈股权收购的事情，您看，我要不要回绝他呢？”一大清早, 秘书在向顾焱汇报工作。 之前顾焱收购华佑那几位股东开出的价格实在是太诱人了，现在有几个之前选择观望的股东都后悔没有早点和华佑合作, 毕竟现在股价还没有上升的趋势，更重要的一点是，现在的华佑已经经不起一点动荡了, 但是相关机构对华佑前总经理唐军的调查还处于进行中，按照唐军之前的行事作风, 指不定又会爆出什么惊天新闻，到时候只怕连现在这个价格都拿不到了。 顾焱按了按眉心。 “这件事情暂且先放一放，只要我没告诉你我打算有下一步动作之前，类似的应酬你都帮我推掉。” “好的，顾总。” 秘书突然觉得有点看不懂自家的老板了, 前段时间把收购华佑的股权设为工作的重心，现在反而是一点都不着急了，难道他还有什么别的安排？ 秘书刚刚走，顾焱放在桌上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一看, 是唐婉给他发的微信, 顾焱的心提了起来, 这些天他一直都在等唐婉的消息。 【这周六中午，华悦酒店, 我们见个面吧，我把小宝带出来，让他认认你。】 顾焱松了一口气, 眉心终于舒展了些。 【好的。】 * 和所有三岁上学的娃一样，唐珏小朋友最喜欢的就是假期和周末了，每天都可以在床上赖到很晚才起来，妈妈不要上班的时候妈妈还会亲自叫他起床，把他抱起来。 “小宝，起床了。”唐婉摸了摸儿子的头发，小胖子软乎乎的肚皮随着呼吸起伏，唐婉用手轻轻戳了戳。 可是在这个周六妈妈上阵都没有用，唐珏眼睛睁了睁，然后非常不给面子地再次闭上了，翻了个身继续睡。 “诶你个小屁孩，我知道你已经醒了。”唐婉轻轻扯了扯他的耳朵，“今天带你去见爸爸，你不起床就别去了。” 小宝的耳朵动了动，妈妈在说什么？爸爸？ 他终于睁开了惺忪的睡眼，脸上是被枕头压出来的红痕，嘴角还有口水的痕迹，“爸爸？”他小声询问道，奶音软软的，又带着一丝丝的慵懒。 “对，爸爸。”唐婉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搬出爸爸比妈妈管用多了，唐婉有预感，可能中午过后她就不是儿子心中最重要的人了。 唐珏瞬间变成了一个灵活的小胖子，不但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还从站到了床上，张开双臂，“穿衣服快穿衣服。” 唐珏的小床放在了沈莉的房间，他虽然只有三岁，但是房间的大衣柜里三分之一都是他的衣服，全是干妈舅舅外公外婆送的，唐婉从衣柜里抽出一个印了米老鼠的连帽衫，谁知小宝把头摇得跟一个拨浪鼓一样，叉着腰拒绝道，“不要，这个太幼稚了，我要穿舅舅送给我的那套小西装。”真像一个小霸王。 “你还知道幼稚呢？”唐婉觉得有些好笑。 这时候沈莉从外面走了进来，听到了外孙的话，哈哈大笑，眼角的细纹更加明显了，“好，外婆这就帮你去拿。” 唐婉看到哥哥之前送的那套藏青蓝的西装，西服西裤衬衣皮鞋小领带一应俱全，她的嘴角抽了抽。 “先吃饭，吃完饭再换衣服。” 说罢，唐婉从衣柜里给自己拿了一件藏青蓝的风衣。 今天早上唐珏吃得格外少，沈莉有些担忧地问道：“小宝，你怎么吃这么少，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唉，吃多了会长胖的，如果爸爸不喜欢小胖子怎么办？”说罢，他还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小肚子收了起来，冲着沈莉歪了歪脑袋，眨了眨眼睛。 “唐珏——” 妈妈说话的时候尾音拖长=要生气了，是熟悉的预兆，唐珏连忙把那口气松了下来，小肚子又鼓了出来，抓起调羹继续吃饭。 “别总是对小孩子发火。”沈莉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 唐婉有些无奈地捋了捋头发，如果说再教育孩子的过程中，父母一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那她肯定是唱白脸的那一个，不过得跟顾焱好好说说，孩子还是不能太宠着了。 想到这里，唐婉愣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想到和孩子爸爸谈论教育问题，其实感觉并没有这么糟，至少以后不用什么事情都她一个人做决定了。 随后，她又想到了张莹前几天提出的让她带小宝搬到顾家的提议，她这几天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从孩子的角度来说，爸爸妈妈住在一起肯定是最好的，否则他那么聪明肯定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的父母和别人的父母不一样。 唐婉自小父母离异，深知这种家庭会给孩子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但是让她和顾焱待在同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心里又膈应。 还是得好好想想。 唐珏小朋友今天上午绝大部分的运动量都是跑去照镜子贡献的，问了他外婆十多遍“我这个样子爸爸会喜欢吗？” 唐婉在一旁听着，觉得好笑又心酸。 唐婉这次是自己开车带着儿子去和顾焱见面的，由于害怕堵车，他们选择了早一点出发，结果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四十分钟。 刚开始的时候，唐珏还整个包厢到处跑，后来活动范围就缩小到了以唐婉的椅子为中心的一小块地方，每过两三分钟就要抬头问一下，“妈妈，爸爸还有多久到啊？” “还有二十分钟，你不要再问了。”唐婉觉得自己的耐心都要被这个小屁孩耗光了。 本来唐婉没什么感觉，但是儿子总问她，她的心中有一点焦虑，甚至是一丝丝期待。 唐婉的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交谈声，“顾先生，就是这间了，唐小姐已经到了。” 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唐珏一骨碌地手脚并用爬上了唐婉的膝头，并且在他爸爸开门之前，摆好了乖巧靠在妈妈怀里的姿势，甚至双手还交叠着放在了他的小肚子前面。 顾焱把门推开，裹挟着雨后潮湿的空气与微冷的风走了进来。 很神奇，他今天也穿了一件藏青蓝的衣服，只不过是一件休闲装，头发也没有做造型，遮住了一点眉眼，周身凌厉的气质一下子就收敛起来了。 那双桃花眼显得很温柔。 “咦，叔……爸爸！你就是我爸爸吗？”唐珏从唐婉膝头滑了下来，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顾焱的面前，扒拉着他的裤腿，眼睛瞪的大大的。 顾焱蹲下来，眼中噙着笑意和可疑的水光，他的大手握住了唐珏的小手，“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顾焱，是你的爸爸，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你好，我是唐珏，是你的儿子，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终于到了这一刻。 唐婉深吸一口气，扭过头去，右手拇指指甲按在了食指的关节处，逼迫自己把眼泪收回去。 这一刻唐婉心中有些庆幸，还好小宝和顾焱已经在剧组认识了，甚至是熟识到可以在他的电话手表里留名、遇到危险可以求助的程度，否则要让小宝对一个陌生人叫爸爸，别说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子了，就连她这个大人也不能适应。 幸好唐珏是一个性子活泼的人，面对变换了身份的顾焱的时候才能放得开。 还好，她之前担心的事情一件都没发生。 等到顾焱的视线扫向她的时候，她又恢复了平静，似乎与顾焱进门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除了食指上那一块小小的、月牙状的指甲印。 顾焱抱着孩子坐到了唐婉的对面，唐珏搂着顾焱的脖子一直在甜甜地叫爸爸。 @泡@沫 “爸爸，你之前是不是不要我了呀？”唐珏小心翼翼地问道。 唐婉和顾焱的心里都如同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这种疼痛一直从心房传到四肢百骸。 他可以看似坚强地对小伙伴说“我的爸爸才不会不要我呢”，但其实自己都跨过去心里这个坎。 “我怎么会不要你了呢？爸爸之前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办法和你相见。”顾焱柔声细语的哄着孩子。 “我知道了！爸爸你是不是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呀？就像动画片里演的那样。” 顾焱想了想说道：“你也可以这样想。”他这些年在卓远做的那些事情，可不就是秘密任务吗？ 唐珏用胖胖的小手拍了拍胸脯，“那就好，我在想如果你不要我了，我是原谅你呢还是不原谅你呢。” 还不等顾焱回答，唐珏又问道：“那……那爸爸你爱我吗？”他别扭地顿了一下，“你会永远爱我吗？” 好不容易抑制下来的那种酸涩感现在又涌了上来，唐婉想起了沈莉转述的老师对小宝的评价：“这孩子太懂事了，有时候懂事到让人心疼。” 因为唐婉的原因，儿子很少提起父亲的事情，所以这是唐婉第一次知道原来唐珏在这方面是如此缺乏安全感。 唐婉这个时候突然明白了，对于在生活中缺席了三年的父亲，唐珏心里不可能一点抗拒都没有，但是这么多年来他对父亲的期待转变成为了巨大的喜悦和强烈的不安，所以他才能很快地适应他有了爸爸这个事实，并且还会担心爸爸再次离开。 想到这里，唐婉抬头看向他们父子俩，正好和顾焱投来的视线撞到了一块，顾焱也是神色复杂，眼神中有责怪也有心疼，唐婉移开了目光。 “我爱你，我也会永远爱你。” 得到了爸爸的保证，唐珏高高兴兴地吃起了饭。 唐婉下午要去公司加班，吃完饭就准备带着儿子回家，可是唐珏却挽着顾焱的脖子，说什么也不肯松开，把他逼急了他直接哭出来了。 小孩子的哭声在地下停车场回荡，惨烈到路过的司机都要往车窗外朝他们这边看上一眼。 “不要回家，要和爸爸在一起呜呜呜。” “宝宝你别这样，妈妈下午还有工作要做呢。”唐婉有些着急，想从顾焱手里接过孩子，但是儿子一直不依。 “小宝你先和妈妈回家，从明天开始，我们每天都打视频电话，好不好？”顾焱对儿子说。 唐珏果真止住了哭声，抽抽嗒嗒地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那……那我们拉钩盖章。” 这下唐珏终于肯被唐婉抱走了，她把孩子放进安全座椅之后被顾焱叫住了。 “下次我们单独聊聊吧。” “好。”唐婉没有回头，钻进了车子里。 车子缓缓启动，顾焱在他们的视线中慢慢变小，然后消失，唐珏又哭了起来。 “你这又是怎么了？”唐婉问道。 “爸爸会不会又去执行任务然后突然消失了啊？” 唐婉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儿子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淡淡地说道：“不会。” 晚上下班回来，唐婉给儿子讲睡前故事，平时一般都是沈莉给唐珏讲故事，但是今天唐婉看到了儿子对顾焱的样子，担心自己“地位不保”，于是就主动接过了这个任务。 小孩子躺下后，唐婉把书摊在床头，她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讲故事的时候，小宝问了她一句：“妈妈，我什么时候过生日啊？” “明年三月，还有三个月。” “噢。”唐珏听了妈妈的话，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讲完故事之后，唐婉准备和儿子说晚安的时候，儿子又问：“妈妈，我可不可以零月份过生日啊，这样的话还有零个月。”说完，他还伸出胖乎乎的小拳头在唐婉的眼前晃了晃，代表着“零月份”。 唐婉看穿了他的小把戏，问：“你为什么这么想过生日？” 小宝眨眨眼睛，说道：“因为过生日就可以许愿了啊。” 唐婉来了兴趣，问道：“那你想许什么愿望呢？” “妈妈，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看动画片里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小宝撇了撇嘴。 “马上就要到圣诞节了，圣诞节的时候会有老爷爷来送礼物，你把你的愿望告诉妈妈，妈妈转述给老爷爷，这样的话，不用等到过生日，你的愿望说不定很快就能实现了呢？” “真的吗？”小宝高兴地拍了拍手，大大的眼睛中倒映着床头灯的光亮，又像是细碎的星光。 他大声说道：“我想要爸爸跟我们一起住，还想和爸爸妈妈永远在一起。” 唐婉愣了一下，某个思虑了很久的决定逐渐坚定起来，她在儿子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晚安吻。 “圣诞老人说他考虑一下，晚安，宝贝。” 第46章 他不能失去她 对于顾焱来说, 见到了儿子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但是当他冷静下来后，兴奋退去只余下丝丝缕缕的苦涩, 如同潮水褪去之后留下空气中的腥咸。 尽管和儿子只相处了短短几个小时，但是顾焱依旧可以看出这几年来他在唐珏生命中的缺席给儿子造成的影响, 每次想到唐珏小心翼翼又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样子，顾焱心里都如同针扎一般难受。 第二天一早，张莹上班前先去了一趟儿子家, 一开门就有一股淡淡的香烟味在鼻尖萦绕，尽管天已经大亮了, 但是由于客厅的窗帘都被拉了起来，整个房子里很昏暗。 张莹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将窗帘拉开，太阳光一下子照射进来，点亮了整个房子, 张莹扭头就看了看在沙发上枯坐了一宿的儿子，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全是烟头。 她皱了皱眉头，去厨房倒了一杯水之后坐到了顾焱对面，把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放到了桌子上。 “妈, 你怎么来了？”顾焱开口问道, 声音沙哑。 “打你电话没人接, 给你秘书打电话他说你还没去上班, 我就找到这里了。”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张莹没有回答他，只是说道：“我前些天遇到了你们公司的一个股东, 他跟我说你对华佑的股票收购计划暂时搁置了？” 顾焱知道母亲虽然不在公司，但是一直都关注着卓远，毕竟在顾家人心里, 卓远就是第二个天启。 顾焱喉结滚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开口道：“对不起，有件事情我瞒了你，唐珏是我和华佑现任董事长的儿子，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在你让我查唐珏个人信息的时候我就猜到了这孩子和你的关系肯定不简单，我前几天已经去找过唐婉了。”张莹倒了一杯热水淡淡地说。 “妈！”顾焱有些错愕，但是反应过来之后又有些许的无奈和紧张，“您去找她做什么？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您不要太担心了。” 张莹伸出手点了点儿子的额头，“你都这么大个人了，你的事情当然要你自己解决，我纯粹是心疼我孙子，你别紧张，我又没跟她说什么，我给她提了一个建议，希望她能带着唐珏搬到这里来，你们现在关系这么僵，还不是苦了孩子？” 顾焱苦笑，“她应该不会愿意吧。” “不一定，没有一个母亲愿意看到孩子受苦的。” 顾焱抿唇不语，张莹把手搭在了儿子的手上，“儿子，我也是这样，我不希望看到你的压力这么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做坏事的人已经付出了代价，之后要怎么做你要自己权衡好。” “我也不知道，我想了很久不知道要怎么办，妈，你难道可以放下当年的一切吗？” “四年了，恨也恨过了，人年龄大了，很多事都能看开了，我现在只希望你爸爸能早点醒来，晚辈能健康成长。”张莹叹了一口气，“儿子啊，你现在所做的事情都是在弥补当年的遗憾，可是现在留下的遗憾你打算什么时候弥补呢？难道你一辈子都要活在对过去的愧疚中吗？” 顾焱听到母亲的话，愣了愣。 “时间不早了，我现在说正事。”张莹一边说着，一边从文件袋里拿了一个东西出来，“你看看这个。” 顾焱接过那一沓薄薄的纸，因为时间太久了，纸张已经泛黄了，并且散发出一股子淡淡的霉味。 “股权认购书？这是一个股东之前对天启的股权认购书？”顾焱疑惑地问道，不知道母亲想干什么。 “对，你翻到最后面看看。” “唐建国……”顾焱喃喃道，“这怎么会？！”他惊愕地抬起头，脊背突然挺直，锐利的目光盯着母亲。 顾焱努力想要压下声音中的颤抖，“这份文件您是从哪里找到的？怎么会这样？” 唐建国，唐婉的爷爷，华佑的前董事长。 张莹的淡然和顾焱的激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昨天在找一份文件的时候翻到的，你的猜测没错，唐建国曾经是天启的大股东之一。” “可我为什么不知道这件事情？” “我打电话问过之前天启的股东了，唐建国当年是天启的天使投资人，也算是天启的恩人了，只不过在天启上市两年后华佑出了点事，他急需资金用于华佑的周转，所以就把天启的股份全部都卖掉了，这是很早之前的事，知道这件事情的人现在都已经上了年纪。” 顾焱把文件放到茶几上，靠着沙发无力地滑落，苦笑了下，“没想到顾家和唐家有这么深的渊源。” 张莹重新把文件装好，然后拍了拍大衣站了起来，“我告诉你这些就是不希望你有这么大的压力，我先走了，你少抽烟。” 大门在身后关闭，顾焱望着茶几，目光空洞，他也想放下，也想主动去改善他和唐婉之间的关系，但是他又不甘心。 * 自从和顾焱见面之后，唐珏每天晚上睡前都吵着要和顾焱视频通话，抱走手机不撒手，每次都只有等他睡着之后，唐婉才能把手机从他手里拿出来。 他们两个人都深知这不是一个办法，但是他们都在等着对方妥协。 顾焱深知母亲的话说得很对，唐婉对他的态度愈加冷淡，儿子成为了他们之间唯一的关联，他对于唐婉来说似乎成了一个普通的商业合作伙伴，他们只是合作让儿子健康长大，每次他和唐珏视频通话的时候，唐婉都会刻意回避。 这座城市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下雨了，旱了这么多天，一场冬日的暴雨来得很急，在大风的裹挟下，雨点噼里啪啦敲打着玻璃，发出不小的声响，显得整个屋子里更加寂静。 顾焱站在落地窗前，背影看上去十分落寞，白日渐短，糟糕的天气使得整座城市更加阴郁，对面的楼层的万家灯火在雨幕中显得迷糊又有点扭曲，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原因，顾焱今天总觉得心中有一股子郁气难以消散。 放在裤兜的手机震了下，他拿来一看，是一条新闻推送——“本市颐达路发生重大交通事故，五辆汽车追尾，伤者已经送入医院进行医治，目前情况尚不明朗，雨天路滑，小心驾驶。” 颐达路是商圈到梧庭的必经之路，顾焱下班的时候才路过那里，他只是瞟了一眼，但是视线捕捉到的图片令他瞳孔骤缩。 一辆白色的奥迪撞上了道路防护栏，车头严重变形，加之后面追尾的汽车狠狠撞了上去，整辆车呈现出一种极度扭曲的状态，车牌已经经过了模糊处理。 顾焱双手颤抖着把图片放大，隐隐约约看到车内后视镜上挂着的一个黄色的挂饰。 上次唐婉带唐珏来见他的时候开的是同一款的白色奥迪，前两天小宝跟他视频的时候还说他给妈妈挑了一个礼物，是一个黄色的皮卡丘，可以挂在妈妈的车上……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他双手颤抖着播出了唐婉的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给儿子打电话结果他的电话手表处于一个关机的状态。 顾焱直接冲出了家门，冬日刺骨的寒风裹挟着豆大的雨滴打在了他的脸上，但是他感觉不到疼痛，唐婉所在的单元只和他的隔了两栋楼，一分钟的路程现在却显得如此漫长。 在这短短的一分钟里，和唐婉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在他的脑海中快速掠过，高傲的她、青涩的她、娇羞的她、热情的她、冷淡的她…… 一声沉闷的巨雷响起，远空的一道闪电把黑夜撕开，这些记忆在顾焱的脑海中也成了粉末，他费力的捕捉着，只余下白色奥迪的残骸。 这一刻他想明白了，如果他把他这些年的坚持和报复比作一株从一颗种子长大的小树，那么他对唐婉的感情就是浇灌这株幼苗的甘霖，爱也好，恨也罢，这些都是在唐婉离开的这几年支撑他重新站起来的动力。 这一刻所有的纠结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明白了——他不能失去她。 既然还爱着，为什么要互相折磨？ 潮湿寒冷的室外和温暖的单元楼内只隔了一道玻璃门，顾焱拍着门，发出的声响引起了楼内保安的注意。 “先生，请问你找谁？”看到门口淋得透湿的男人，保安礼貌地问，却不动声色地用身子堵住了门口，不让顾焱进去。 “你好，我是18栋的住户，我的朋友住在这一栋，我一直联系不上她，我想上楼找她。”刚刚跑了一路，顾焱还在喘着粗气。 保安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顾焱没有穿大衣，上身只穿了毛衣，下面是宽松的运动裤和棉拖鞋，确实是一副居家的打扮。 这个男人看上去怎么那么眼熟？但是保安没有多想，只是思索了一下，觉得应该是小区的住户所以他才会觉得眼熟，于是放他进来了，说道：“您的身份不能被证实，所以我陪您上去吧。” “妈妈！有人敲门！” 沈莉今晚去儿子家了，唐婉刚从浴室出来，就听到儿子在客厅叫道，她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来啦。” 唐婉一开门就看到顾焱全身湿漉漉地站在门口，他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头发耷拉在额前，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狼狈不堪。 唐婉错愕地看着他，“你……” 下一秒她就被男人拽入了冰冷的怀中，男人的身子战栗着，旁人觉得他是冷得发抖，之后他自己知道这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唐婉愣怔了几秒，想用力推开他，但是顾焱抱得太紧了她根本就挣脱不开，“你到底怎么了？” 顾焱声音都在发抖：“我以为我把你弄丢了。” 唐婉虽然不明所以，不知道顾焱为什么要对他说出这话，但是听到他说的这话还是觉得有些恍惚，这个阔别了四年的拥抱，这句她等待了半年的话，如果能够早一点来该多好。 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半年前那个回国一心想找前男友复合的唐婉了，她现在肩负着太多的责任和使命，原先那个单纯的唐婉确实已经被弄丢了。 保安在一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你们认识，那我就先下去值班了。”说完他便走了。 这边这么大的动静也把儿子引来了，唐珏朝他们办了个鬼脸，说道：“爸爸羞妈妈羞脸。” 唐婉好不容易挣脱了他的禁锢，沉声道：“你不解释一下么？” 顾焱点开那条新闻，递给唐婉，“我以为……” 唐婉看了一眼，打断了顾焱的话，“我没事，我们都没事，你现在可以走了。” 谁知道这下好不容易见到爸爸的唐珏不依了，“我不要，我不要爸爸走，我要爸爸今天就住在这里！” 第47章 同居协议 唐珏看着唐婉, 大眼睛眨巴眨巴。 “阿嚏——”顾焱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妈妈，你再不让爸爸进来他就要感冒了。”唐珏抱着顾焱的手，作势要把他往家里面拖。 “可是家里没有你爸爸的衣服啊。”唐婉对儿子说道。 唐珏的眼睛咕噜咕噜转了下, 拍掌说道：“我知道了，家里有舅舅的衣服, 爸爸可以穿舅舅的衣服！”唐灼一周有几天会来这里住，所以家里备了一些男士的衣服。 “儿子你可真聪明。”唐婉皮笑肉不笑地对儿子说。 “妈妈之前教我的呀，方法总比困难多, 遇到困难要善于想办法。”唐珏抬头看着他妈妈，甜甜地说。 唐婉没有理他, 对顾焱说道：“进来吧。” 家里的暖气驱散了寒意，唐婉从衣柜里找出了哥哥的睡衣，递给顾焱，“这是我哥哥的，你们身材应该差不多, 你将就穿下吧。” “谢谢。” 顾焱走进浴室，发现架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洗发水沐浴露和他不知道是什么的瓶瓶罐罐，有小孩子专用的、有唐婉用的，和他家的浴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心里升起了一种温暖与满足, 这是上了大学从家里搬出去之后就没有的感觉了。 客厅, 唐婉吹干头发之后盘腿坐在沙发上办公。 “妈妈妈妈, 你能不能帮爸爸泡一杯姜茶啊，我够不着。”唐珏晃着唐婉的腿, 撒娇道。 唐婉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淡淡说道：“让你爸爸出来后自己泡。” “哼！”唐珏叉着腰哼了一声之后就哒哒哒跑去了餐厅，拖着一把椅子, 费力地往厨房移动。 椅子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听得唐婉头神经一跳一跳的疼。 “你在干什么？你这样拖凳子会打扰到住在楼下的叔叔阿姨呀。”唐婉放下膝头的笔电，走了过去。 “哼，妈妈不泡姜茶，我自己来泡！”唐珏冲唐婉说道。 “行行行，我来我来。”唐婉举手投降，她怎么可能让三岁的小孩子碰开水，“你去一旁待着去。” “嘿～妈妈最好了。”小胖子刚刚生气插在腰上的手都还没放下，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搞定了姜茶，风一般的小胖子又跑去了客厅的角落里，把一箱子玩具一件一件地拿了出来，放在了地毯上。 唐婉对他这种行为很熟悉，每次家里有他喜欢的客人来的时候，他都会把自己的玩具拿出来摆弄一番。 起初唐婉还会恼火，觉得孩子不体谅大人打扫卫生的辛苦，但是后来一想，这不和女生把自己喜欢的化妆品和护肤品和姐妹们一起分享是一个道理吗？所以后来唐婉也就由他去了，只要不太过分，她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唐珏听到浴室的门打开了，就迈开小短腿，哒哒哒跑了过去，首先把顾焱拖到了餐厅，“爸爸，这是我让妈妈给你准备的姜茶，快拿着它，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 顾焱看了唐婉一眼，她坐在沙发上，闻言也不回头，只给他们留下了一个后脑勺。 顾焱端上茶杯，又被儿子扯走了。 顾焱被带到了客厅，盘着腿和他面对面坐着。 唐珏从身边移来一个框放到他和顾焱的中间，框里装着乐高大型游乐场的积木，他翻出图纸放到顾焱的面前，“这个小火车和滑滑梯我拼出来了，但是这个东西我也不知道叫什么的东西拼不出来。” “这个是旋转木马。”这种2～5岁的儿童积木对于大人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是顾焱并没有上手自己拼，而是一直在引导儿子，“宝宝你看，首先这里要搭建一个用于支撑的地方……” 唐珏本来就聪明，再加上顾焱的引导，一个旋转木马很快就拼好了。 “爸爸你真厉害！”唐珏拍了拍自己的小胖手，“我好想去玩旋转木马，爸爸你什么时候可以带我去游乐场玩呀？”，唐珏看着顾焱，双眼亮晶晶的。 顾焱对上那双像极了唐婉的眼睛，又愣怔了一瞬，“冬天太冷了等到天气暖和一点，爸爸就带你去，好吗？” “好耶！爸爸最好了！” 唐婉虽然一直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但是此刻儿子激动的心情还是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她。 之前儿子也会邀请她和他一起搭积木，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儿子已经习惯于一个人玩了？ 是一次次被工作电话打断还是她白天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自从儿子回国后，他在这边暂时还没有什么好朋友，这是唐婉第一次看见他这么激动和兴奋。 还有顾焱，无论是大学的时候在唐婉眼中有些混不吝的他，还是重逢后冷漠的他，唐婉在哪个时间段都想不到顾焱会是一个这么合格的父亲。 耐心又温柔，愿意引导和陪伴。 唐婉注视着他们，没想到顾焱也朝她这边看来，两人的目光相汇，顾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对儿子说：“我们要不要邀请妈妈一起来玩呀？” “好！妈妈，你过来跟我和爸爸一起搭积木吧？”唐珏手放在嘴边做小喇叭，冲着唐婉喊道。 “不了，你和你爸爸玩吧，妈妈要工作。” 唐婉的视线回到了电脑上，切出了工作的界面，新建了一个word文档，标题写着“同居协议”。 唐珏和顾焱又玩了一会儿，又想把顾焱往房间拉，还神秘兮兮地说要给顾焱看一个东西。 他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一个一夜暴富的土豪，拉着别人炫耀他的资产，“看，这是我的别墅！”、“看，这是我的豪车！”、“看！这是我的项链，纯金的！”…… 唐珏刚想撒开步子带着爸爸往房间跑，下一秒就被爸爸拉住了，“宝贝，这些东西是刚刚是你把它们拿出来的，你是不是现在要把它们放回原处？爸爸和你一起放好吗？” 唐珏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外婆和妈妈之前跟他说过，他今天太兴奋了，又给忘记了。 “爸爸，其实我经常收的，只是我今天忘记了……”他小声辩解道。 * 顾焱看到唐珏小心翼翼地从抽屉里拿出来、献宝似的递给他的东西，也愣怔了一瞬，那是一本厚厚的相册。 顾焱翻开，发现里面全是唐珏的照片，从刚出生时候全身红红的、皱巴巴的小老头样长成了现在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孩子。 除了照片，相册里还有唐婉手写的、对于每张照片的注释，有日期、地点和感想。 “爸爸，之前那几年你不在我身边，现在我给你看这个，以后如果你想知道我之前是什么样子的，你就可以来翻翻这个相册。” 一股暖流在顾焱的心中流过，他的眼眶有些发热，看着着一张张照片，感觉心里有一块一直空缺的地方确实被填上了一些，就好像这几年他一直都在关注儿子长大一样。 唐珏坐在顾焱的腿上和他一起翻看每一张照片，还一直在顾焱耳边问：“宝宝可不可爱？” 不知过了过久，唐婉来敲他们房间的门，“已经十点钟了，小宝你该睡觉了。” 唐珏一骨碌地从顾焱腿上滑下来，跑到唐婉面前抱着她的大腿，“我要爸爸妈妈陪我睡，爸爸在我的左边，妈妈在我的右边，我要躺在爸爸妈妈的中间。” 唐婉拒绝，“我不要。” 唐珏委屈极了，声音里一下子带上了哭腔，“可是别的宝宝都有爸爸妈妈陪着睡，我就不可以？” 顾焱走过去牵住了唐珏的手，把他抱了起来，“今天妈妈还有工作要忙，今天爸爸先陪你睡好不好？” 小家伙都快四岁了，从来没有和爸爸睡一张床上的经历，一下子被吸引了，尽管眼中的泪还没有收回去，还是点头说了声好。 顾焱把孩子哄睡之后，去客厅找了唐婉，“我们聊聊吧，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和你商量，你先说。” 顾焱看着唐婉，说道：“这几年，辛苦你了。” 唐婉没有想到顾焱会跟她说这个，也愣了一下，“不辛苦，我很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时光。” 唐婉不想和他聊这么煽情的话题，于是强行换了话题，“之前你母亲来找过我，说到了让我搬去顾家的事情，你怎么看？” “只要你愿意，我自然随时欢迎。” “好，那这件事情就好办了，你看看这个。”唐婉从茶几上拿起一张薄薄的纸递给唐婉，标题是四个大大的字“同居协议”，刚刚从打印机里出来，纸张还带着温热。 顾焱把上面列出来的合约条文都仔细浏览了一遍。 “不许干涉对方的工作和私生活。”、“不许随意进出对方的房间。”、“两人为室友关系，不得越界。”……“若有遗漏，随时都可以补充。”、“女方享有对本协议的最高解释权”。 最后一条是：“若有一方违反了上述条约，另一方可随时解除同居关系。” 唐婉已经签好了她的名字。 顾焱看完之后没有提出异议，立马拿起桌上的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就如同怕对方会变卦一般。 “打算什么时候搬？” “一周之后，圣诞节。” 第48章 圣诞老人会把爸爸送给我…… 第二天沈莉回来之后, 唐婉和她说了这件事情，她也表达了理解和支持，“父亲的陪伴对于孩子的成长来说确实挺重要的。” 但是唐婉有一件事情一直放不下, 如果她带着儿子搬到了顾家，沈莉就是一个人住了, 母亲嘴上说着没事，但是唐婉依旧放心不下母亲，沈莉也不愿意搬去顾家, 所以经过两家人的商议之后，结果是让顾焱搬到唐婉家里, 唐珏小朋友的生活即将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前些日子妈妈说愿望可能会在圣诞节实现，唐珏小朋友可是一直记着呢。 他隔三差五就问母亲，“妈妈，圣诞节什么时候来呀，圣诞老人答应我了吗？” “圣诞节前夜叫平安夜, 如果圣诞老人答应了你的愿望，在平安夜的时候他就会出现。” “那……那圣诞老人会把爸爸送给我吗？”唐珏一脸认真地问唐婉。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唐婉只是说道。 这个圣诞恰逢周六，唐婉和唐珏都放假了，顾焱马上要来了, 沈莉一身轻松, 又找好姐妹出去玩了。 虽然唐婉不知道为什么顾焱没有对华佑的股票进一步收购了, 也不知道他的下一步计划是怎样, 但是她现在确实是松了一口气，每天的压力也没有这么大了。 平安夜这天是唐珏上幼儿园之后她第一次接孩子, 唐珏牵着妈妈一个劲地往家里冲，嚷嚷着如果这时候圣诞老人来了会没人开门。 可是他回到家之后却发现家门口一个人都没有，“圣诞老人要晚上才能来, 现在还不到五点钟呢。”唐婉摸了摸儿子的头。 唐珏叹了一口气进了家门，让他妈妈搬了个凳子放在大门旁，便于他站上去就能够着门把手开门，除了吃饭他一直坐在那个凳子上盯着大门看。 小孩子到了晚上容易犯困，他缩在椅子上，脑袋一颠一颠的，一直到时针指到了九，才传来了门铃的声音，“来啦～”他马上站到了椅子上去开门。 门打开了，进门的是一个穿着红衣服，带着圣诞帽的人，他用巨大的礼品盒遮住了脸。 “你好，请问是唐珏小朋友家吗？”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 “是的，请问你是圣诞老人吗？”小包子仰着头问道。 “对，我是来给你送礼物的。”圣诞老人用手指了指他的盒子，可是脸还是被遮住了。 “可是我不要这个礼物，我要爸爸！要爸爸！”唐珏气呼呼地说，希望如同泡沫般破碎了，满心欢喜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唐珏扭头就跑还边跑边哭，“妈妈骗人！”，一下子扑到了唐婉的怀里。 “唐珏！”顾焱在儿子身后叫道。 唐珏的眼泪一下子收住了，他好像听到了爸爸的声音？他疑惑回头，发现那个穿红衣服的人不就是爸爸吗？ “爸爸！妈妈你看，那是爸爸！” “嗯。”唐婉淡淡地应了一声，看着儿子朝顾焱奔去，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 顾焱陪着孩子疯玩了一会儿，终于到睡觉时间了，唐珏和爸爸躺在床上，小胖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对着站在房间门口的唐婉说道：“妈妈，快来睡觉，快和我们一起睡。” 顾焱这回似乎没有帮她的打算，他没有开口，只是撑着脑袋看着她。 唐婉举起手机晃了晃，“我还要跟你干妈打电话，你们睡吧。” “噢，那妈妈晚安～” 唐婉自然是不会想和顾焱睡在一张床上的，但是她要跟周采薇打电话也是真的，每周五晚上视频电话谈天说地，这项活动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了。 唐婉走到二楼另一边的书房，打开灯，关上门。 她站在高层落地窗前，书房是朝外面的，站在她这个角度可以俯瞰市中心。 不远处的写字楼还有很多窗户是亮着的，远处的车灯连成一片光之海，尽管已经十点多钟了，这座城市的人还在为生活奋斗着。 周采薇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直到快要自动挂断时才被人接起来。 唐婉把手机靠在桌上的支架上，自己找了一个舒适地坐姿靠在椅子上。 她挑眉看向周采薇，“我以为今天晚上见不到你了。” 周采薇撒娇道：“这不是在忙嘛。” 唐婉指了指脖子，“是是是，在忙，在和李医生一起忙，我这电话打得真不是时候。” 周采薇不甚在意地提了提领子，遮住了脖子上的吻痕，“怎么会，还是姐妹更重要。” 她轻易就把话题引到了唐婉身上，“怎么？今天顾焱搬来了？你有什么感受？” 唐婉轻扣着椅子的把手，眼神飘向天花板，似乎是在回味，她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别扭，不适应，甚至有些抗拒。但是从孩子的角度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他今晚很开心。” 唐婉顿了顿，补充道：“他以后也会很开心，站在母亲的角度来说，我已经做了所有我该做的事情了，至少以后想到这件事情，我不会再觉得我对不起孩子了。” 唐婉用了“再”这个字，她的意思周采薇懂，她感叹道：“母亲真的是太伟大了，为了孩子真的能牺牲很多东西。” 唐婉笑了笑，“等你以后当了妈就知道了。” 周采薇翻了个白眼，“姐可是不婚族，你们的烦恼我这辈子都不会遇到。” 说罢，她想起了什么，问唐婉道：“咱们高中QQ群里的消息你最近看了吗？” “没，好久没上QQ了，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都这个年纪了，都在聊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你还记得我高一第一个学期的同桌何津津吗？” 唐婉想了一会儿，“是那个喜欢扎双马尾的小姑娘，我记得她前两年结婚了。”那次婚礼也邀请了唐婉，只不过那时候她不在国内，所以没有去。 “对，就是她，她的遭遇还和你挺像的，她当时是奉子成婚的，婚后发现和她老公性格不合适，孩子生下来之后天天吵架，她也成天和大家吐槽，很多人都劝她离婚，但是她为了孩子说什么都不肯。” 唐婉和周采薇都不是喜欢八卦别人私生活的人，但是偶尔也会聊到老同学的现状。 唐婉笑了笑，“我和她哪里像了。” 周采薇一本正经地分析道：“你们都为孩子付出了很多啊，她为了孩子不肯离婚，你为了孩子和顾焱同居了，我刚入这行的时候，从卖保险做起，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也遇到过不少已经没有感情但是为了孩子不得不维持表面婚姻的夫妻。” 唐婉伸出食指，在周采薇面前晃了晃，表示她并不认同周采薇的观点。 “无论我们是不是单身，首先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人，随后才会有很多其他的身份，为孩子提供一个良好的充满爱的生活环境是每一位父母的责任，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父母双方要因为孩子在一起，如果这么做的话，不但父母会有压力，孩子长大后会有很大的压力的。” “两个人相爱不一定能走到一起，但是至少对于我来说，情侣关系、夫妻关系都是因为纯粹的爱才缔结的，因为这样的关系是承诺也是约束，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周采薇听得入神，“那你说说你和顾焱呗。” “我和顾焱之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所以我不会和他在一起，但是为了孩子我们选择了一种实际上互不约束的同居，我们只是孩子的父母，对对方没有责任也没有约束，我们不会干涉对方的私生活。” 周采薇不理解，“但是你们现在这样住在一起无形之中就给对方约束了呀？你想想看，如果你们两个人之间有任何一个人想要发展一段新的恋情，都会因为眼下的情况受阻。” “我知道这并不是一个长久之计，只是唐珏现在年龄还太小了，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要爸爸，等他稍微长大一点之后我会把事实真相都告诉他的，爸爸妈妈即使不在一起但是都爱着他，即使有一方不在身边，但着并不意味着爱会缺席，等他有了一定的理解能力之后就会明白这些的，他也会明白父爱并不等同于父亲时时刻刻的陪伴，他会是一个在父母的爱中健康成长的孩子。” “这就是我和津津最大的区别。” …… 唐婉去睡觉前路过了唐珏的房间，不知道是她刚刚没有关上还是他们出来过，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 唐婉走上前，她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本来想帮他们把门关严，却听到了房间里传来了他们父子两的交谈声，他们还没睡。 儿子问道：“爸爸，为什么我觉得妈妈每次看到你都不太高兴啊。” 顾焱没有立即回答他，似乎是在思索，过了一会儿，他好像叹了一口气，隔得太远了，唐婉听不真切，他回答道：“是我惹你妈妈生气了吧。” 唐珏严肃地说：“爸爸你爱我吗？” “爸爸当然爱你了。” “爸爸爱我，我爱妈妈，所以爱屋及乌爸爸也要爱妈妈，看在小宝的面子上，爸爸能不能不要惹妈妈生气了？我早就听说了，女人是要靠哄的！” 顾焱哈哈大笑，说道：“好，爸爸看在小宝的面子上，不惹妈妈生气了，时间不早了，小宝快睡觉吧。” 唐婉扶着墙站了一会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第二天一早，唐婉就被床头柜上的手机震醒了，是周采薇的电话，她一看时间，七点半。 自从她接管华佑之后，手机就不再设置成静音状态了，就怕公司有急事。 “喂，这个周末休假，你怎么这么早呢？昨天跟你聊了那么久还没聊够吗？”唐婉不满地嘟囔道。 周采薇声音颤抖，“相关机构对唐军的调查结果出来了，果真出事了。” 第49章 并肩作战 自从上次唐婉举报唐军之后, 就有相关调查机构对此展开了详细的调查，通过充分的调查和取证之后，唐军之前做的一系列违法犯罪的事情全部都公之于众了。 他被查出来和鼎禾的女老板有婚外情, 除此之外，他与好几家公司都有违背规定的交易, 而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还是华佑的总经理。 唐婉接到周采薇的电话之后立马回了公司，并且召集公司高层开了紧急会议, 尽管他们之前早就做了应急方案，但是收效甚微, 一方面是之前谁都没有想到唐军竟然能够这么浑，另一方面也有墙倒众人推的意思。 华佑的股价再一次大幅度下跌，公司的市值蒸发地很快。 合作伙伴的电话简直要打爆了，唐婉这一天都在外面奔波，希望能和几个大的合作伙伴面谈, 但是无一例外都吃了闭门羹。 一天下来，唐婉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她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回唐家的老宅见见爷爷, 唐珏回国之后她就想找一个周末带孩子去见见爸爸和爷爷, 但是之前一直在加班, 本来以为现在时间终于松一点了, 她的计划是这周日就把孩子带回去，没想到在前一天遇到了这样的情况。 虽然唐爷爷在劝说唐婉接手公司的时候说他会在背后一直支持自己的孙女, 但是事实上唐婉在接手公司之后就没有麻烦过老人家，其实她知道爷爷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她的决策，他没有对她的任何决策提出质疑就是希望她能够放心大胆去做, 去革新，而不是限定在上一辈人所制定的条条框框之中。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洒在院子里，唐婉一回家就看到爷爷在侍弄花草，她知道爷爷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喜欢摆弄他这些花花草草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定已经全部传入了他的耳中了。 “爷爷。”唐婉的声音有些颤抖。 唐爷爷一回头，就看见孙女穿这一身正装，逆着光站在院子门口，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唤他的时候尾音微微颤抖着。 “哟，来了。”唐爷爷放下手中浇花的喷壶，往屋里走，示意唐婉跟上。 “最近一段时间很忙吧，我都没看见你人，听说儿子也回国了？什么时候带来跟爷爷看看？”爷孙俩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爷爷，对不起，我本来打算是趁着这个周末休假就把他带回来的，但是公司有出事了，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唐婉头埋得低低的。 老人叹了一口气，“唉，现在这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大家最开始是真的没有料到啊，子不教父之过啊。” 唐婉抬头，发现爷爷脸上的皱纹似乎又加深了，白头发也多了很多。 “爷爷这怎么能怨您呢，叔叔一不小心走错了道。” “那如果时间真的可以倒流，你当初还会选择揭发唐军吗？”爷爷问唐婉。 唐婉的声音有些沙哑，“会的，一方面叔叔他做过的事情终究有一天会被发现的，他待在华佑越久，犯下的错误就更多。另一方面，由于我的一些私人原因，我也不得不这么做。” 唐爷爷对此不置可否，只是问道：“那现在事情发展成了这个样子，你打算怎么办呢？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们现在虽然接到了很多合作伙伴的问责电话，但是还和之前一样，有不少企业其实都是处于一个观望的态度，毕竟在华佑还处于鼎盛时期的时候与华佑签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我现在的想法是可以先稳住一些大的合作伙伴。 “但是，我今天一直在吃闭门羹，他们似乎都不想给我这个面子。 “我就想，爷爷是华佑的老人了，和那些老总也合作了很多年，在华佑现在这个生死关头上，爷爷能不能亲自出面，我想他们不会不给爷爷面子的。” 唐爷爷摇了摇头，“我不在华佑的这些日子，已经把华佑的事务全部都交给你了，你对外的身份是华佑的老大也是我的孙女，你觉得如果他们真的想给华佑面子，你会连他们的面都见不到吗？”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唐婉问道：“那……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一方面要尽量安抚合作伙伴，另一方面找到新的投资。” “这次震荡会给华佑带来多大的影响呢？会不会……”最后的几个字唐婉没能说出口，只是光想想就让人遍体生寒。 “华佑不至于倒下，但是如果有大量的新的资金注入的话，华佑之后有些事情就不是唐家能说了算的了。”唐爷爷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爷爷，我们是不是毁了您一生的心血？”唐婉哽咽道。 “是祸躲不过啊，我当时一心扑在事业上，疏于对孩子的教育，这都是报应啊。”爷爷拍了拍孙女的肩膀，“我已经退休了，更多的事情落在了你们晚辈的身上，你一定要和你爸爸还有你曾姨一起，把华佑这个担子扛起来，爷爷相信你一定可以的，爷爷一直觉得你是最优秀的晚辈。” …… 唐婉回到车上，看着逐渐变暗的天空发呆。 虽然这次希望爷爷出山的目的没有达成，但是爷爷也给她提供了新的思路。 找到新的投资唐婉不是没有想过，但是那是下下策了，毕竟新的资金注入以为着唐家手上的股份很有可能被稀释，她现在已经只有35%了。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她把头埋在反向盘上，眼泪止不住地滑落，难道一代枭雄真的要这样没落了吗？她选择揭发唐军，把华佑推上了风口浪尖，却没有能力保护好华佑，她真的错了吗？ 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唐婉狠狠地用手背把脸上的泪水擦去。 来电显示是周采薇。 “喂。” “快快快，我给你分享了一条财经新闻，你快看看！”周采薇的情绪异常激动。 唐婉听到“财经新闻”四个字，心尖跟着颤了颤，今天早上的消息就是业内某著名财经新闻爆出来的，现在听到这四个字她立马就联想到华佑又出事了。 唐婉立马挂了电话，点开了那条推送。 ——“卓远董事长顾焱：已成为华佑的第二大股东，会和华佑一起并肩作战。” 第50章 不是爱，是作为孩子父亲…… 顾焱这是向她妥协了？ 唐婉看到那一则新闻之后, 心跳得飞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滑动屏幕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着。 她此时很想集中精力看清楚新闻上的每一个字, 但是神经的高度紧张让她的理解能力变得迟缓起来。 她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才提取出关键信息。 顾焱今天下午正好接受一个财经杂志的采访, 记者正好问到了他对华佑上午爆出来的丑闻有什么看法，虽然上市公司的股东会公示，但是也不会有太多人关注这些, 今天顾焱亲口说自己已经是华佑的第二大股东。 除此之外他还认为华佑这次最近虽然遭遇危机，但是未来发展的势头依然很迅猛, 表明自己会与华佑共度难关。 唐婉看完新闻之后，一直挺着的腰背软了下来，有些无力地靠在座椅上，发觉自己的背后一片冰凉，这才意识到冷汗早已湿透了衣衫。 她落下车窗, 寒风吹了进来，为车内注入了新鲜的空气。 手机一直在震动，她没有理会，闭上眼睛, 抬起左手按压在心口处, 感受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 她觉得自己心里一直绷着的一根弦啪地一声就断了。 已经平静了很久的海面突然之间就波涛汹涌起来, 后怕、惊喜、感激……种种复杂的情绪如同潮水般疯狂拍动着沙滩。 过了好一会儿, 她平静下来，再一次确定：顾焱妥协了, 他帮了她。 首先顾焱本身就是金融专业毕业的，这几年他也一直在投资，他在投资界也算是小有名气的, 因为他几乎没有赔过。顾焱能起到“领头羊”的作用，在股市上大规模抛售华佑股票的情况会减少，这能防止华佑股票的进一步下跌。 其次，顾焱是卓远的创始人也是董事长，而卓远又是这个领域内发展最快的几家企业之一，那些之前打算解约的合作伙伴或许可以不给唐婉面子，但是他们不会不给顾焱面子。 想明白了这些，唐婉长吁了一口气，在唇边形成了白雾。 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他了，他明明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进一步收购华佑的股份，然后越过唐家成为华佑的最大股东，这样他坚持了四年的梦想就实现了啊？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放弃？因为她？想到这里唐婉的心跳骤然加快，被她刻意埋藏已久的热烈的感情似乎就要破土而出了。 但是一段记忆这时候却非常不合时宜得占据了她的大脑，唐婉想到昨天他们父子两人的对话，醍醐灌顶，顾焱这是履行了对儿子的承诺，没想到那不是随随便便哄孩子的话，他真的放在心上了。 哦，原来不是为她，是为了唐珏。 他是一个好父亲。 那块本来已经松动的土壤有被人狠狠踩上了几脚，压实了。 唐婉刚刚随便放在一旁的手机一直契而不舍地震动着，她拿来一看，有很多未接电话，来自很多人，唐婉深吸一口气，首先给周采薇回拨过去。 “看完了？”周采薇那边也平复下来了，欣喜和轻松完全取代了之前那通电话的激动。 “嗯，差不多。” “真好啊，结束了，也开始了。” “开始什么了？”唐婉看着窗外，下班了，人们步履匆匆走在回家的路上。 “华佑重生了，你也顾焱之间的感情也重生了。” “前半句同意，后半句没懂。”唐婉淡淡地说。 “诶？这有什么难理解的？你和顾焱之间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啊，没有了家族的障碍，你也可以放心大胆地去追求自己的爱情了啊，你们两个人互相折磨了这么久，看得我这个局外人都跟着揪心。” “你想多了，他做这些事情是为了唐珏，又不是为了我。”唐婉平静地说，却品出了一点苦涩。 周采薇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有……有区别吗？你会因为这个不愿意和他复合，你该不会真的已经不喜欢他了吧？” “我现在非常感激他所做的一切，我真的没有想到他能够做出这样的牺牲，他的放手无论华佑唐珏还是我的角度来说都是莫大的好事。他是为了亲情选择放手的，不是为了爱情，这就是区别。 “说到复合，我不知道顾焱现在对我是一个什么态度，但是我不瞒你，我对他的爱确实还在，但是我想要的是那种纯粹的、毫无杂质的爱情，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不想要他为了孩子和我将就着过日子。 “正是因为我爱他，所以我才希望他能够找到真正的心中所爱。” 把自己想说的话全部都倒了出来唐婉觉得自己心中舒坦了不少。 “不是。”周采薇急了，“你怎么就知道他做这件事情是完完全全为了儿子呢？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是能够随随便便放下的。” “我亲耳听到的。”唐婉想了想顾焱和儿子相处的画面，补充道，“他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想把唐珏缺失了这么多年的父爱都补上，现在想想，他能做出这个决定也不奇怪。” * 卓远董事长办公室。 姜俞拎着一瓶价格不菲的红酒走了进来，酒瓶放在办公桌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晚上一起庆祝庆祝？” “庆祝？”顾焱抬头看着他。 “庆祝你总算是想明白了，放下了那副过于沉重的担子，以后的生活一定会轻松不少的。”姜俞伸手拍了拍顾焱的肩膀，“以后就不会这么累了。” 姜俞话锋一转，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八卦之光，“来跟兄弟说说呗，什么时候开始后悔的？现在什么感受？以后和唐婉有什么打算？” 顾焱往什么的椅子上一靠，十指交叉枕在脖子后面，一副轻松惬意地样子，“其实看着唐婉工作那么辛苦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刚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难免有些沉重，但过了一会儿会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把这些仇恨都放下来了，心里会轻松很多。儿子会很开心，唐婉和我之间的隔阂也能消除了。” 说完，顾焱就露出了一个笑容。 顾焱开心的情绪也感染到了姜俞，“太久没有看到你笑了，让我有一种回到了大学时候的错觉，那个时候你和唐婉还是好好的，我和采薇也好好的。恭喜你啊，现在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妥妥的人生赢家啊。” “错过的四年确实可惜，我会努力弥补的，你的祝福我收下了，一起庆祝就不必了，我要早点回去陪儿子。” 顾焱拿起红酒，朝着姜俞挥了挥手，率先走出了办公室。 * 顾焱回到家，唐珏玩积木玩得入迷，看到顾焱回来之后只是喊了一句“爸爸”就扭过头继续自己玩自己的了。 “妈妈呢？”顾焱问儿子。 “应该……应该在楼上吧。”唐珏挠了挠头，说道。 顾焱上了楼，在书房找到了唐婉，她面对着落地窗，背对着顾焱站着，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羊毛衫。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顾焱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大衣走了过去。 唐婉察觉到顾焱想要给她披衣服的意图的时候就下意识地躲开了，但是顾焱还是把衣服轻轻搭在了她的肩头。 感受到了唐婉的抗拒，顾焱皱了皱眉头，她为什么这么抗拒他的靠近？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书房里很安静，甚至可以听到儿子在楼下玩耍的声音。 唐婉率先开口，“谢谢你，谢谢你放过了华佑，谢谢你对唐珏的付出。” 这个话听上去总觉得别扭，“我是他的爸爸，为他做任何事情都是应该的。” 果真啊……唐婉的心一下子掉落到了谷底。 “嗯。”她轻声应了一句。 气氛又降至了冰点，唐婉似乎已经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顾焱心里有两个小人在吵架，一个急吼吼地说：“她感动了！赶紧的，趁这个机会赶紧表白。”另一个则冷静很多，“你先别着急，可以先试探一下她的态度啊。” 顾焱纠结了一会儿，开口道：“既然华佑和天启之间的旧账已经算清楚了，那我们之间是不是也可以重新开始了呢？我发现唐珏很敏感，我们之间的氛围不太好他一下子就可以看出来。” 本以把儿子搬出来应该是稳了的，顾焱没想到唐婉不经思考就拒绝了，“不，不可以。” 顾焱觉得自己高高悬起的心脏已经摔得稀巴烂了，“为什么呢？我不但放弃了对华佑股份的收购，公开表示我支持华佑，我甚至愿意出资帮华佑度过难关，我已经放下了，你为什么还是放不下呢？” “这不是华佑的问题，顾焱我问你，如果没有儿子你会不会放手？” 听到唐婉这么问，顾焱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没有认清自己的心，你想要和我重新在一起只是想给儿子提供一个更加完整的家，你对我的感觉不是爱，是作为孩子父亲的责任。”唐婉看着顾焱，目光有些闪烁。 顾焱辩解道：“我既是为了儿子，也是为了你啊。” 唐婉抬了抬手，示意顾焱不要再说下去了。 “你先冷静一下，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希望你能够看清自己的内心。” 第51章 我会重新追求你 回家的路上, 顾焱想了很多种他和唐婉和好的情况，他们会倾诉衷肠会相视而笑，从此之后仿佛四年分别造成的疏远与隔阂不复存在, 他们又成为了最亲密的爱人。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唐婉对他会是这个态度，他急急忙忙地解释道：“我不用想, 我能看清楚，我这么做真的不仅仅是为了儿子。” “如果你真的会顾及到我的感受的话，之前的事情就不会做的这么绝了。”唐婉用掌根撑了撑额头, “我是一位母亲，所以非常能理解你知道自己当上父亲之后的心情, 父母都是愿意为子女付出的。”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掌控，他不知道要怎么跟唐婉解释，还是说她已经不爱他了，她不想复合，只是拿孩子来当借口？ 顾焱想到这个可能性, 觉得自己的心跳全部都乱了，他眼尾有些微红，一步步朝唐婉走进，直到将她禁锢在墙角。 “你不爱我了, 你想从这段感情中抽身, 是不是？”顾焱握住了唐婉的双肩, “你离开四年了, 你觉得这次回来之后，我还会放你走吗？” “顾焱！”唐婉挣脱开顾焱的束缚, “旁观者清，或许你自己没有意识到你对我的真实感情，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不要这么着急下结论，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你了解我的感情观，我不接受不纯粹的爱情，如果你只是因为孩子和我在一起的话，这对我是伤害，对你来说更是束缚啊。” “爸爸妈妈……”他们在楼上发生了争执，声音有些大，把楼下的唐珏引上来了。 小朋友紧张地扒着门框，眼中有泪光闪烁，“你们不要吵架。” 他的尾音上扬，话音刚落就变成了嚎啕大哭，他从来没看过大人发生争执，这次确实是吓到他了。 小孩子的哭声让唐婉和顾焱回过神来，唐婉率先走到了儿子的身边，把他抱了起来。 “你好好想想。”唐婉扭头对顾焱说道。 今晚唐珏跟妈妈睡，晚上躺在床上小宝拉着唐婉的袖子，小心翼翼问她，“妈妈，爸爸是又惹你生气了吗？你们怎么吵架了啊？我昨天跟爸爸说了，爸爸说他以后不会再惹你生气了，你原谅他好不好？” 唐婉摸了摸儿子软乎乎的头发，回答道：“爸爸妈妈没有吵架，我们只是意见相左，所以在表达自己的想法，爸爸也没有惹妈妈生气，你以后也不要和爸爸说那种话了，不要让他做不想做的事情，好吗？” “噢。”唐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学着唐婉的样子摸了摸唐婉的头发，“妈妈你头发好香噢。” 这边一室温馨，顾焱却在阳台上抽着烟，吹着寒风。 自从认了儿子之后他就很少抽烟了，但是在这个夜晚他需要辛辣的香烟和刺骨的寒风来帮助他思考。 他不能理解唐婉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表现地这么轴，他无论是为了谁，不都是不希望她这么辛苦，不希望他们的关系一直这么僵持吗？ 直觉告诉他，他正在做一个选择，决定他是离唐婉更进一步还是越来越远，可是他究竟要怎么做唐婉才会相信他呢？ 顾焱烦躁地抓着头发，指尖香烟明明暗暗，成了阳台上的唯一的光源。 第二天一早，唐婉推开房间门，被站在门口的男人吓了一跳。 顾焱看上去似乎一宿没睡，下巴上有青青的胡茬冒了出来，眼下也有淡淡的乌青。 唐珏还没有起床，唐婉关上了房门才轻声问道：“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清楚了。”顾焱看着唐婉，眼神和语气都十分坚定。 两个人离得很近，唐婉在顾焱的眼睛里只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她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声，“你想清楚了什么？” “第一点，你昨天说了，如果我在意你的感受，之前就不会把事情做的那么绝。我确实是一时间没有想清楚，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我对华佑的做的事情给你带来了很大的伤害，才会让你质疑我对你的爱，才会让你对我们之间的感情这么没有安全感。 “第二点，即使我一直没有发现儿子的存在，我也不会一直做伤害你的事情，但是我不否认儿子的存在加快了我做决定的过程，我爱他，因为他是我和你的儿子，他身上有着你一半的基因，他是我们爱情的结晶。 “我知道语言是苍白无力的，今天说的话我会用实际行动去证实我爱你，我决定了，我会重新追求你，就像大学的时候一样，五年前我能做到，现在我也能做到。” 顾焱说话的时候直视着唐婉，那种坚定不移又真诚的眼神仿佛有魔力，就像是一个漩涡一般吸引着她，让她不能分心也无法逃离。 自从重逢以来，顾焱一直都是冷静自持、情绪好不外露的模样，但是现在的顾焱与唐婉印象中那个说着“学姐，我一定会追到你的。”的学弟重合了，热情洋溢又信心十足。 唐婉觉得自己的脸上有点烧烧的，“今天公司召开股东大会，早上九点，准时参加。” 唐婉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匆匆下楼了，顾焱愣了一下，随即突如其来的惊喜就直冲天灵盖，“你没有拒绝就是答应了。”顾焱冲着楼下喊道。 * 唐婉到了公司，走到前台的时候被叫住了，“唐总。” 唐婉回头，前台的工作人员递给她一大束花，是一大束白玫瑰，“这是您的花。” “好的，谢谢。”知道她喜欢白玫瑰的人不多，她不用想就知道是谁送的。 好久没有收到过白玫瑰了，唐婉有些恍惚。 唐婉把花放在了办公室之后走到会议室，顾焱作为第二股东就坐在她的旁边。 在座的华佑的股东没有人不知道顾焱和天启的关系，气氛有些尴尬，大家懂装作不经意间往主位瞟，只有一个老股东正大光明地打量着唐婉和顾焱，眼中闪烁着精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家早上好，这位是华佑的第二大股东，顾焱先生。”尽管知道大家肯定都认出了顾焱，但是该有的流程还是不能少的。 会议室响起了掌声，大家都这位新股东的到来表示欢迎。 一位上了年纪的董事慢悠悠地开口了，“这次多亏了小顾不计前嫌，对华佑伸出援助之手啊，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啊。” 另一位董事接着道：“唐总啊，你当初可是信誓旦旦地向我们保证一定能保住华佑的啊。” 整间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不少人都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向唐婉发难的两位股东都是有资历的老人了，神仙打架他们这些虾兵蟹将就不参与了。 唐婉缓缓开口，“在这里我首先要对大家说一声抱歉，我确实做的不够好，有些事情考虑不周，才会将华佑推上风口浪尖。其实，我要代表整个华佑集团向顾焱先生表达最诚挚的感谢。” 老董事挥了挥手，“这也不能全怪你，毕竟你年纪小，经验不足，一上来就做了这么高的位置难免有些事情处理不够好，众所周知，顾先生是商界有名的奇才，如今成了华佑的第二大股东，自然就要对华佑承担起一定的责任，我觉得顾总可以在华佑有自己的办事处，以后有重大的决策唐总可以和顾先生一起商讨。” 唐婉心里咯噔一声，这群老狐狸原来早就给她挖好了坑，华佑自创立以来领导权就牢牢掌握在了唐家人的手中，难免有人不眼红，这次顾焱虽然是以第二股东的身份来到了华佑，但是在大家眼里，他和唐婉是敌对的关系。 这些人认为，顾焱会和她产生分歧，他们想利用顾焱来分她的权。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唐婉闭了闭眼，外患还没有完全解决，内忧又来了。 过了一会儿，唐婉才开口说道：“顾先生年纪轻轻事业有成，日程相比也十分繁忙，华佑的一些不用拿到董事会上商讨的琐事就不用麻烦顾先生来，顾先生，您觉得呢？” 顾焱笑了笑，“我大规模收购华佑的股票出了华佑有着很强的实力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对唐总的管理能力十分有信心，我必定会全力以赴辅佐唐总，成为唐总的得力助手，助华佑更上一层楼，不过刚刚那位董事说的我可以在华佑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办公室，我觉得这个可以有。” 顾焱的话说到这个地步，大家都明白了，他可以参与华佑的事务，但是他只是辅佐唐婉，不会僭越。 意识到自己的棋下错了，那几位老股东轻哼了声。 第52章 是陪我儿子 会议结束之后, 唐婉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顾焱匆匆跟上，“在公司你可不能对我这么冷淡了, 在那些人眼里我们可是一伙的，要是被他们发现我们不团结, 他们指不定会打什么歪主意。” 唐婉没理他的这些小九九，只是问道：“为什么要在华佑设办公室，你平时哪有时间跑到这里来？” “这样可以离你更近了呀, 缩小物理距离，近水楼台先得月。” 唐婉脚下一顿, “华佑不养闲人，既然你占了华佑的办公室就要帮华佑做事。”说完她便左拐进了办公室。 “我今天晚上接你回家。”顾焱在唐婉身后叫道。 顾焱刚刚忙完华佑的事情就被经纪人一个电话给叫走了。 等他到的时候，经纪人玉姐已经在会议室等候多时了。 “你已经休息了这么多天了，接下来应该给你安排工作了。”玉姐拿了一堆文件放在了顾焱的面前。 “《深宫传》的宣传大概在一个月之后，宣传期间会安排你们上一些综艺节目, 过年后你就要开始拍新剧了，我先帮你把关选了一些，你看一下。 “我觉得这个历史剧比较适合你的。”玉姐指着一份文件对顾焱说道， “大制作, 就是拍摄时间长了点, 大概要半年。” 顾焱听到她这么说, 伸出的手又收回来了, 皱了皱眉头，“半年？！以后超过四个月的剧如果不是特别好都尽量帮我推掉。” 玉姐愣了一下, “怎么？卓远很忙吗？你不是不怎么管底下的事情吗？” 顾焱虽然是卓远的创始人，但是只负责公司的战略决策，下面执行层面的事情都有专人负责, 姜俞回来后他更是轻松了不少，这些事情他的经纪人都知道。 “我要多花点时间陪家人。”顾焱淡淡地说。 “叔叔醒了吗？” 顾焱端起杯子的手一顿，“是陪我儿子。” 玉姐愣怔了三秒钟，反应过来后，腾得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椅子摩擦着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尽管她是见过大世面的金牌经纪人，现在也是措手不及语无伦次 “儿子？！你隐婚了？你为什么瞒着我，公司虽然没有禁止你谈恋爱，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能不告诉我？你怎么……孩子母亲呢？” 顾焱原本就没有打算瞒着经纪人，于是解释道：“我有儿子，但是我还没有结婚，目前为止也是单身，我还没追到孩子母亲。” 玉姐听出了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是其中的弯弯绕绕她知道顾焱不想说，所以她也不打算问，虽然顾焱是她手下的艺人，但是他的身价近年逐渐走高再加之公司内部有消息称顾焱想入股他们所在的娱乐公司，他们之间早就打破传统的经纪人与艺人的关系了，更想是朋友和合作伙伴。 玉姐心里明白，顾焱现在有卓远和华佑，也不靠在演艺圈的这份工作吃饭，他现在依然兢兢业业工作只是对当初的选择负责，以及他本来就是一个一旦认定要去做某件事就会尽力做到最好的人。 “那你打算怎么跟粉丝解释这件事情啊？” “我不打算瞒着他们，但是现在也不是公布的时候，等我结婚的那天我会公布的。”顾焱翻看着文件，“这部谍战片不错，我以前还没尝试过谍战片。” 按照顾焱的意思现在说公布的事确实太早了，等心情平复下来，玉姐也进入了工作状态，“我认为这部剧没有其他几部好，无论是导演的知名度还是投资上来说，都要稍微逊色一些，而且谍战片你以前从没有尝试过。” 顾焱知道玉姐的意思，他们有了一定的名气，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在剧本的选择上就更加要小心谨慎，最怕前功尽弃。 “没有尝试就更要去尝试，不断探索才能取得进步，我先拿回去看一下，如果没有什么那就是这部剧了。” * 晚上十点钟，唐婉还在办公室加班，秘书和助理想要留下来陪她加班，但是都被她“撵走了”，她想继续加班工作但是不希望下属碍于老板的威严和她一起留下来。 唐婉抬头活动了一下颈椎，整层楼只有两个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一个是她的办公室，一个是顾焱的办公室。 华佑的办公室都是磨砂玻璃门，光从办公室透出来，照亮了门外的一小块地方。 他们的办公室面对面，唐婉趴在桌子上，看见顾焱正在十分投入地看资料，他今天穿的是黑色的高领毛衣，显得他皮肤更加白。 今天上午顾焱说晚上要接她一起回家，她本来没有放在心上。她也不知道顾焱是什么时候来的，她一抬头，他就在那里了。 还有一点收尾的工作没有完成，唐婉收回心思继续工作，可是她刚刚把文件打开，整栋大楼突然陷入了黑暗。 人在黑暗中听觉会异常敏锐，但是在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耳边也没有任何声音的那短暂的几秒钟里，这种未知感让唐婉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恐惧和慌乱。 “唐婉？”顾焱在办公室喊道，“停电了，你没事吧？” 顾焱的声音遥遥传来，在这种环境下让唐婉心中一定，“我没事。” “先用手机手电筒凑合一下，我们收拾东西现在回家。” 顾焱率先收拾好东西，走到唐婉的办公室，举着手机帮她打光。 唐婉的头发今天没有梳起来，一边夹在耳后，一边自然垂落，随着她低头整理包包的动作遮住了她半边侧脸，精致的眉眼在冷光下显得更加冷漠与生人勿近。 “以前经常加班到这么晚吗？”顾焱问道。 唐婉挑了挑眉，“华佑出事之后，经常。” 看到唐婉收拾完了，顾焱帮唐婉拎起电脑包往外走，“以前我对华佑造成威胁让你加班，为了弥补我的错误，以后你的工作分我一点，你就不用加班熬夜了。” “把公司的机密文献给你看吗？我要怎么相信你不会对华佑有所图谋呢？” 唐婉问完这个问题后，顾焱没有立马回答，整层楼只有他们两个人，周围十分安静，只有唐婉的高跟鞋鞋跟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顾焱突然定住了，扭过头看着唐婉，拉起了她的手，他一只手还握着手机，手电筒打出的光圈在地面上晃动着。 他的手，干燥又温暖。 两个手机照射的方向相反，他们站在了光圈的中心，面对面，注视着对方。 “从我决定放手的那刻起，我就不会再做伤害你的事情了，我手上有25%的股份，你手上有30%，其实就相当于你手上有55%的股份。” 顾焱炙热的眼神让唐婉心神一晃，他最近为什么总用这种眼神看着她？透过这种眼神，她总能看见四年前的顾焱，但又比四年前的他更加成熟。 “为什么？” 顾焱身体向前了倾了一些，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短。 “因为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我会支持你的任何选择。” 唐婉挣脱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华佑已经经不起折腾了，我希望你能遵守诺言。” 顾焱在后面笑道：“你放心，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唐婉没有说话，因为她看到了电梯停了，整栋写字楼都停电了，不知道备用电源出现了什么故障，电梯也运行不了，所以她要穿着10cm的高跟鞋从66楼走到地下车库。 走到了安全通道门口，唐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 “怎么了？”顾焱看到唐婉的高跟鞋，了然。 他背朝唐婉，蹲下，“上来，我背你下去。” “你知道这是在几层吗？” “没事，我真的可以。” 唐婉没再理他，走进了安全通道，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扶着扶梯，到了三十层的时候已经小腿打颤。 她咬咬牙，打算把鞋子脱下来，顾焱连忙阻止，“别，现在本来就看不清，要是地上有玻璃伤了脚怎么办？” 说完他再度蹲下，“别逞能了，明天不想走路了吗？” 唐婉看了看墙上贴着的“32”，叹了一口气，趴在了顾焱的背上，肌肉僵硬。 顾焱稳稳当当地站了起来，没走两步，扶着唐婉腿的双手假意松开，然后又在更低的位置稳稳地把唐婉背了起来。 “啊，你干嘛呀？”唐婉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环住了顾焱的脖子，由于害怕，整个身体都下意识地贴近了顾焱的后背。 顾焱低低笑了一声，“你刚刚那样绷得那么紧不累吗？” “我乐意。” “行行行。”顾焱问道，“如果我今天没在你打算怎么办呀？” 唐婉想了想，“大概会在公司的沙发上凑合一晚吧。” “不怕黑吗？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怕黑。” 唐婉下意识反驳，“都当妈的人了还……”，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孩子出生之后有很多东西都不怕了，但是有新增了很多恐惧的东西，怕他生病怕他哭……” 顾焱脚下一顿，“之前辛苦你了，以后我不会让你那么辛苦了。” 唐婉没有接话，转移了话题，“你以后不要陪我加班了。” “嗯？为什么？” “爸爸妈妈这么晚都没有回来，孩子会不高兴的。”唐婉闷闷地说。 “是马上四岁的小男子汉了，也该学会独立了。”顾焱说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想到了什么，说道：“过几天就是元旦了，我们带小宝出去玩玩吧，再去医院看看我爸爸。” “嗯。” 第53章 新年快乐，我爱你 唐婉和顾焱回家的时候唐珏还没有睡觉, 爸爸妈妈今天晚上都还没有回来，小朋友抱着被子坐在床上说什么都不肯睡，沈莉也拿他没有办法。 唐珏的耳朵竖起来, 一听到门口传来电子锁开门声就蹭的一下从床上跑了下来，哒哒哒冲向了爸爸。 顾焱稳稳地接住了这个小炮弹。 “爸爸妈妈, 你们怎么才回来呀。”他把头放在顾焱的颈窝里蹭了蹭。 唐婉站在顾焱的身后，越过顾焱的肩膀，伸手捏了捏他的小鼻子, “因为爸爸妈妈要工作呀，就像小宝你现在每天都在学习一样。” 顾焱看到儿子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就跑了出来, 连忙用大衣把他裹住，抱着他往房间里面走。 “爸爸你以后能不能早点回家呀，我好想你啊。”唐珏抱着爸爸的脖子撒娇。 “妈妈晚上加班的时候，爸爸需要陪着妈妈，你在家里有外婆陪着, 可是如果爸爸不陪妈妈，妈妈就是一个人一个很大的房子里面工作。”顾焱跟唐珏解释道。 “噢，那你还是陪妈妈吧，我已经是男子汉了, 妈妈是女孩子, 爸爸你多陪陪妈妈吧。” “我的儿子真乖。”顾焱用额头蹭了蹭唐珏的额头。 看到唐婉走进浴室之后, 唐珏才小声问顾焱, “爸爸，妈妈还在生你的气吗？” 顾焱想到了之前儿子跟他说的话, 心里有些酸涩，他摸了摸唐珏软软的头发，“是爸爸做得不够好, 惹妈妈生气了。” 唐珏年龄虽然小，但是对父母之间发生的事情异常敏感，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他就是知道爸爸妈妈之间有隔阂，他的父母和那些会一起接孩子放学的父母不一样。 “爸爸做错了事情就要改正，否则妈妈不会原谅你的。”唐珏急匆匆地说。 “好，爸爸会改的，宝贝你也多在你妈妈面前替爸爸美言几句。”顾焱也压低了声音，父子二人说着悄悄话。 “笨蛋爸爸一点都不靠谱，这个事情就包在我身上吧。”唐珏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他转了转圆溜溜的大眼睛说道，“我们老师说过几天就要放元旦假了，爸爸，我们和妈妈一起去游乐园玩好吗？我想玩过山车，还想玩旋转木马。” 不知顾焱想到了什么，他浅浅笑了笑，“好的，爸爸答应你，但是你有信心说服妈妈和我们一起去吗？” “我说了，包在我身上。” “Give me five.” 唐婉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就看到他们父子二人凑在一起兴冲冲地说着什么，唐珏的小眼神还时不时往她这边瞟。 “你们说什么？”唐婉忍不住问道。 父子俩很有默契地闭上了嘴，过了几秒钟，唐珏软软糯糯地撒娇，“妈妈，我今天想和你睡。” 自从顾焱搬来和他们一起住之后，唐珏享有晚上和谁一起睡觉的绝对选择权，但是他大多数时候都会选择和顾焱一起睡，来弥补一下缺失的父亲快四年的陪伴。 唐珏说今晚他要和妈妈一起睡，唐婉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意外的，她涂完护肤品上床之后，看到儿子还眨巴着大眼睛盯着她看。 “怎么了宝贝，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吗？”热烘烘的电热毯让唐珏的脸上都有点泛红，唐婉搂着儿子，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唐珏深吸了一口气，妈妈身上总是有香香的味道，爸爸身上就没有。 唐珏嘿嘿笑了笑，狡黠的目光落在了唐婉的脸上，“妈妈你最爱的人是爸爸还是我呀？” 唐婉听到小朋友的问题哭笑不得，“当然是你呀。” “那妈妈觉得爸爸最爱宝宝还是最爱你呀？”唐珏继续问道。 唐婉脱口而出，“当然也是最爱你呀。” “但我觉得爸爸最喜欢的人应该是妈妈，爸爸说他做错了事情但是他会改的，妈妈你能不能不要生爸爸的气了呀。”唐珏缩进唐婉的怀里，“我想让你们一起陪着我。” 唐婉心中五味杂陈，儿子还小，很多事情他不明白，唐婉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只是揉了揉唐珏的脸蛋。 “妈妈，元旦假期的时候你能和爸爸带我去游乐场玩吗？爸爸已经答应我了。” 唐珏摇着唐婉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唐婉好像知道了他们父子俩之前在商量着什么了。 唐珏已经快四岁了，可是却没有爸爸妈妈两人带着他一起出去玩的童年经历，唐婉根本不忍心拒绝。 “好，妈妈答应你，时间不早了，你快点睡觉吧。” 自从顾焱说要重新追求唐婉的那天起，唐婉每天上班的时候都会在前台那里拿到白玫瑰，就如同大学的时候一样，只不过大学的时候，顾焱是每天往唐婉的寝室楼送一支花，现在则是一束花。 “唐总，每天早上八点半，花店的人都会送来一束新鲜的白玫瑰，这是您的哪位追求者送的呀，真是有心了。”前台的小姐姐虽然不太懂公司高层的那些事情，但是她看新闻也能知道华佑的危机是已经解决了的，看着唐婉近几天的心情都很不错，她也敢和唐婉开玩笑。 面对同事的打趣，唐婉只是笑了笑，不说话，来到办公室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桌子上那些已经有些枯萎了的花换掉，这仿佛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顾焱很忙，虽然华佑真的给了他一间办公室，但是他平时却很少来，但是唐婉却一直觉得顾焱就在她的身边，因为中午的时候只要她忙着工作忘了吃饭，她总能收到顾焱点的外卖，每次加班结束，顾焱都会来接她一起回家。 唐婉一度怀疑，她的助理已经被顾焱收买了，他才能对她的行程了如指掌。 日子就这么毫无波澜地过着。转眼间就到了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今年日子特殊，周末碰上元旦，于是12.31也一起放了，市里最大的游乐场在12.31有跨年灯光秀，这对唐珏来说是致命的吸引力，唐婉和顾焱拗不过儿子，于是就决定在户外跨年了。 这年的最后一天是唐珏一年中起的最早的一天，唐婉的闹钟还没响，她就被儿子拍醒了。 “妈妈快起床，太阳都要晒屁股了。” 唐婉睁开眼睛，就看到顾焱和唐珏一大一小已经穿戴整齐了，站着她的床边冲着她笑。 这是一个久违的晴天，连续多日的绵绵阴雨重要退场，想要给这年的最后一天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房间的窗帘已经被拉开了，太阳光争先恐后地涌进了屋子，想要给冬日的房间带来一丝的暖意。 在唐珏的强烈要要求下，他们一家三口穿上了“亲子装”，其实唐婉并没有买什么亲子装，唐珏只是希望他们能穿上同一种颜色的羽绒服。 小胖子兴奋极了，拽着爸爸妈妈的手就往游乐园里冲。 今天的行程都是有顾焱安排的，唐婉走到门口的时候觉得有些恍惚，在大学的时候，她和顾焱来过这里，她胆子不小，很多刺激的项目都想要尝试，但是顾焱对这些东西没有什么兴趣，由于兴奋而面色红润的唐婉和由于恐惧而面色惨白的顾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里，有他们共同的回忆。 “上次我们来这里的时候还是两个人，现在已经变成三个人了。”顾焱也有些感慨。 唐婉打断了顾焱想要继续追忆的想法，问道：“今天人很多，你确定你不会被认出来？” 顾焱带着口罩帽子，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今天温度比较低，风也有点大，很多人都戴着口罩御寒，所以顾焱的装扮倒不显得突兀。 “放心吧，认不出来的。”顾焱宽慰道。 唐珏的年龄还很小，顾焱和唐婉自然不能带着他玩刺激的项目，只能陪他玩一些类似于碰碰车、旋转木马这种温和的项目。 尽管如此，唐婉还是觉得回国以来第一次这么放松，她仿佛也变成了小孩子一样，不用去理会情场失意，也不用去理会公司高层的勾心斗角。 尽管寒风呼啸，但是唐婉和唐珏都玩得很开心，脸上有着兴奋的红晕。 顾焱大多数时候都在一旁看着他们，拿起手机给他们拍照，就像大学的时候一样，是不过那时候他关心和在意的对象只有唐婉一个，但是现在变成了两个人了。 跨年的灯光秀是今天的重头戏，他们三个人早早地来到了那片指定的空地上，挑了一个好位置席地而坐，夜晚的气温更加低，顾焱从包里拿出了早就备好的毯子，给唐婉递了一条，另一条裹着他和儿子。 小宝坐在顾焱的怀里，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在主题公园看到的那些东西，小朋友说起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嘴巴没停，唐婉坐在一旁，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微笑着看着他们。 小宝说道好玩的地方，父子二人哈哈大笑，顾焱扭过头来，两人的目光直直撞上了，夜晚昏暗的灯光照亮了顾焱脸上的柔情，那双含笑的桃花眼中满是细碎的亮光，唐婉扯着毯子的手紧了紧。 灯光秀很快就开始了，活泼欢快的音乐声吸引了唐珏的注意力，他很快就闭嘴不说话了，目光追逐着跳跃着的灯光。 “冷吗？”顾焱低声对唐婉说。 唐婉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顾焱挪动了一下位置，离唐婉更加近了，他拉过了唐婉的手，确定了是热乎的之后才放下心来，“很久没有来这里了，今天很开心。”顾焱看着唐婉的眼睛，“谢谢你。” “谢我什么？”唐婉看着变换的灯光，轻轻挣脱了顾焱的双手，没有去看他满是柔情的双眼。 “成年之后，我生命中的幸运大多都是你给的，爱情、亲情，我精神的支柱。” “可是这几年你生命中的伤害和痛苦也大多数与我有关吧。”唐婉轻笑了下。 顾焱拉起了唐婉的双手，“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隔阂，更不希望我们之间再互相伤害了。” 倒计时的钟声敲响了，天空中竟然飘起了小雪。 “3、2、1——” 在初雪中，在绚烂的灯光中，在此起彼伏的喧闹声中，在儿子的惊叹声中。 唐婉感觉到一个隔着口罩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饱含情感而又克制。 “婉婉，新年快乐，我爱你。” 第54章 做一个选择 等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唐珏早就趴在顾焱的肩膀上睡着了，他的小胖脸压得变了形，长而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时不时轻轻颤动。 唐婉帮他脱鞋子的时候他动了动, 被扰了清梦，眼睛还没睁开, 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顾焱连忙伸手去安抚他。 虽然顾焱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父亲的时间不长，但是他已经做的很好了，懂得怎样和孩子相处, 懂得在细节上要怎样去照顾孩子。 “他今天跟我睡吧，时间不早了, 你去休息吧。”顾焱对唐婉说道。 “嗯，晚安。”唐婉抿了抿唇，“今天辛苦你了。” 时间实在是太晚了，闹了一天，唐婉疲乏又困倦, 她洗漱完之后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她睡到十点多才起床，还没下楼就听到了儿子和顾焱的笑闹声。 看到妈妈起床了，唐珏拿起怀里的玩具，冲唐婉炫耀着, “妈妈你看, 这是爸爸送我的新年礼物。” 不怪唐珏这么兴奋, 唐婉从来没有在元旦的时候送过唐珏东西, 唐婉看向厨房，顾焱正好端着两杯牛奶走了出来。 他穿着灰色的毛衣, 头发柔软地耷拉下来，遮住了一点点眉眼。 “阿姨留了便签，说是去你哥哥家了, 早餐是我一早出去买的，我刚刚热了下，既然已经起床了，那就坐下来一起吃吧。” 顾焱刚刚没有听到唐珏和唐婉刚刚在谈论什么，招呼着唐婉吃早餐。 “爸爸说妈妈也有礼物！”唐珏叫道，冲着顾焱挤眉弄眼。 “啊，对。”顾焱眼睛亮了亮，走到客厅，从茶几上拿了一个东西过来。 等到他走进，唐婉才看清，所谓的礼物是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顾焱把东西递给她，双手有些微微颤抖。 “这是什么？”唐婉问道，最为一个公司高管唐婉对文件袋这一类东西有着很高的敏感度。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顾焱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把文件袋又往她的方向递了递。 唐婉抬眸，撞入顾焱那双桃花眼里，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亮光。 唐婉看到了一丝丝的紧张，还有期待，似乎是在等待着宣判。 他在紧张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唐婉拿过那份薄薄的文件袋，纤细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终究还是利落地拆开了上面缠绕着的细线。 一份很薄又很轻的文件在唐婉看来似乎有千斤重量。 “华佑股权转让意向书”几个加粗加黑的打字很醒目。 唐婉心跳如雷，一下子把整份文件全部抽出，牛皮纸文件袋轻飘飘地落下了地上。 她翻到签字栏，顾焱已经签好了自己的名字。 困惑、震撼如同潮水般涌来，唐婉脸上血色尽失。 “你这是什么意思？”唐婉声音颤抖，只觉得耳边都嗡嗡地响着。 “拿了我手上的股份之后，你持股就超过了50%，你在华佑的地位谁都不能动摇了。”顾焱看向唐婉，眼中满是柔情，“董事会那边我会想办法的，我一定会让这次的股权转让通过的，我会帮助你成为华佑真正的主人，新的一年，华佑也将迎来新生。” “我说过，我会永远在你的身后，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帮你得到的，签了它吧。” 唐婉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接顾焱递过来的笔，客厅里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稀薄起来。 唐婉心中震撼，垂着眼帘躲开他热切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扯了扯唇角，“25%的股份我可买不起。” “你说什么傻话呢，我给你的礼物是华佑的股份而不是……”顾焱急急地说着，说了一半他突然停了下来，她怎么会不明白呢，她只是不想收而已。 “她不想收，她不想原谅你，她不爱你，她讨厌你，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一个声音在顾焱心里歇斯底里地叫道。 “谢谢你，但是我不能收。”唐婉把合同塞回了顾焱的怀里，仿佛那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为什么呢？”顾焱深吸一口气，仍然在做最后的挣扎，“我手上的股份不是你一直顾忌和忌惮的吗？我现在吧它给你，你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你为什么要拒绝我呢？” “无功不受禄，这太贵重了。” 顾焱抓住了唐婉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唐婉挣脱开顾焱的束缚，那份合同掉在了地上。 “我不是讨厌你，只是我真的找不到收下它的理由，我一直都认为这个股份算是唐家欠顾家的，你能停手我已经很感激了，我不能要你手上的股份，身为顾家人你没有理由把它给我。”唐婉皱眉。 “理由？我送心爱之人礼物还需要理由吗？”顾焱眼里一片灰败。 唐婉抿唇不语，顾焱也不说话，两人一直僵持着。 “爸爸妈妈。”唐珏坐在餐桌旁边怯生生地叫他们，虽然他胆大而且皮，但是像所有的孩子一样，当爸爸妈妈吵架的时候，恐惧也会油然而生。 唐婉走过去把儿子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 这时候顾焱的手机响了起来，“喂。”他的语气生硬，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好，我马上过来。” “爸爸你要出去吗？”唐珏问道，“你刚刚不是说要陪我看电影吗？” 唐婉把儿子抱在了怀里，顾焱在他们身前蹲下，和唐珏平视，“爸爸有点事情要出门，回来再陪小宝看电影，好吗？” 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轻柔一点，但是眼中的晦涩还没有褪去。 唐珏乖顺地点了点头。 顾焱哄完儿子之后深深看了唐婉一眼，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去换衣服离开了。 大门关上之后，唐珏闷闷地说：“爸爸生气了，妈妈你惹爸爸生气了，爸爸被你气走了，呜呜呜呜。” 说完他便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听到儿子的话，唐婉心里闷痛了一下，哄儿子道：“爸爸只是有事情出门了，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呜呜呜，为什么你们总是这样啊，不是妈妈生气就是爸爸生气，我也要生气了，呜呜呜。”唐珏挣脱了妈妈的怀抱，跑开了，一个人缩在沙发上生闷气，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你……”唐婉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的眼神飘到地上的文件袋和文件上，它们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见证了刚刚的那一场争执。 顾焱手上的股份她肯定不能收的，她知道这些东西对顾焱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是顾焱这四年的寄托和心血，如果她收了，那就意味着顾焱这四年来的努力都为她做了嫁衣，她怎么能这么做呢？这简直太荒谬了，况且现在顾爸爸还躺在医院里没有苏醒。 她刚刚对顾焱说出来的话还是有点伤人了吧？ 毕竟她能想到的东西顾焱也一定能想到，他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肯定想了很久，不知道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把这份文件捧在了她的面前。 唐婉心里明白，尽管现在华佑和天启之间的那些事情已经画上句号了，但是她和顾焱之间始终有一道坎，唐家对顾家造成的伤害，顾焱对唐家的报复，这些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永远都不会抹去，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 顾焱一直都是妥协的那一方，之前的收手，现在的送股，在唐婉看来，他就是在没有底线地退让，他想用自己的方式让他们两个人从泥潭中走出来。 但正是这份没有底线的妥协让唐婉感到恐慌与难以接受，因为她知道顾焱是想让她踩在他的肩膀上从泥潭里出来，错不在他，他不能这么做。 唐婉弯腰拾起地上的东西，走回了房间。 不管怎么说，人家把一颗真心毫无保留地捧到了她的面前，但是她却把它杂碎了，还狠狠踩上几脚。 这也不怪别人会生气。 只要她不签字，那么这个合同也就是几张废纸，但是唐婉也不能把它当成垃圾扔了。 唐婉盘腿坐在地地毯上，那份合同放在床头柜上。 她真的没想到，顾焱竟然会这么做。 想到顾焱离开前那一个失望至极的眼神，只觉得太阳穴都突突疼了起来。 她知道她的拒绝会让顾焱不高兴，但是她没想到顾焱竟然会这么生气，他为什么不能理解她？ 唐婉盯着那份文件出神，一个猜想在她脑海中形成——顾焱在让她做选择。 顾焱想要把股份送给她，说明他已经把前尘往事都放下了，他妥协他道歉，那她唐婉呢？她能接受吗？ 新的一年，顾焱希望他们之间的感情能也能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心脏在胸腔里越跳越快，唐婉按了按心口的位置，颓然靠在床沿。 她能接受吗？现在她该怎么做？ 顾焱……他是爱她的吧？无关儿子无关责任，他们之间是有纯粹的爱情的吧？ 在迷雾中走了这么久，在不远处仿佛看到光亮，眼前越明晰，心中越是惴惴不安，那一抹明亮会是幻觉吗？ 唐婉头疼欲裂，她拉开床头柜，想把文件收起来，却看到了顾焱夹在她日记本里的、顾焱四年前写给她的、那两封被她刻意遗忘的信。 第55章 新的一年，就好好过日子…… 抽屉里的说是日记本, 其实也只是唐婉拿来记录心情的一本小本子，她从小就有个习惯，心事不常常说与他人听, 而是会自己写下来，有些事情写着写着就理顺了。 自从回国后, 唐婉忙于工作和照顾孩子，很少翻开这本本子，当时她把顾焱四年前写给她的那封信从店里拿回来之后, 最初是因为她不想面对，到了后面是真的忘记了。 唐婉把信抽了出来, 夹在拇指和食指之间，用指腹摩擦着信封，迟疑了一阵，终究还是拆开了那封信。 四年前的信纸现在已经有点泛黄，还有一点淡淡的霉味, 但也依旧能看清底图是粉红色的爱心，还有几朵小雏菊，唐婉能认出来，那是曾经学校超市里卖的信纸。 在大学的时候, 唐婉很少收到顾焱的情书, 那时候的顾焱不善于隐藏自己的爱意, 他会把自己的爱附在语言和行动上, 说着情话、送她礼物和白玫瑰，做一切男朋友应该做的事情。 那段时间, “给未来的ta寄一封信”风靡了整个校园，但是唐婉想不到顾焱也给那个寄往未来的邮筒投了信。 “婉婉： 展信佳。 你现在看到的这封信是我四年前写给你的，此时此刻我很难想象四年后的情景, 但是既然你收到了这封信，说明我们没有走散、依旧陪在了对方身边，而我也完成了当年暗自许下的诺言，有勇气和有底气把接下来的话告诉你。 你总是说我年龄小、幼稚、不靠谱，我从来都不介意我们之间的年龄差，但是每次听到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都会很失落、很害怕，因为我害怕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我也害怕你会遇到比我更好、更加成熟的男人，他能够带给你你想要的生活，而我却不行。 从小到大，我少有真正想做的事情，我都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但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心做出改变，我想探索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能够有所成就，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为你遮风避雨，做你坚实的后盾。你很优秀，唐家也是一个很强大的家族，我知道想要让你觉得我是一个优秀的、可以依靠的人是很难的一件事情，但是我会尽自己所能做到最好。 长大之后，身边不少好兄弟都有了自己的感情生活，但是我在遇见你之前始终是孤身一人。有不少女孩向我表白，也有朋友劝过我找一个聊得来的处一处，但是都被我拒绝了，虽然在我没有经历爱情的时候还不懂爱，但我知道爱如同火一般的热烈，而不是我在和那些女孩子相处的时候的古井无波，就如同白开水一般的寡淡。而且我并不觉得爱是一件能够随随便便就说出口的事情，一旦确认了关系、打下了烙印，就要肩负起相应的责任。 但是我也时常在想，我能早点遇见那个人，早点结束我无处安放的迷茫。 直到我遇到了你，我明白了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看不到你时会想念，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过的太快。 我不知道怎么去追求女生，不知道当初我对你的追求是不是给你带来了困扰，但是我一直觉得爱是应该说出口的，这样才不会留下遗憾。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第一次和你说话的时候，我向你表白，身后有很多男生在起哄，你皱着眉，而我觉得耳朵又热又烫，其实我那个时候很紧张，不知道你有没有感受到。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陪伴着对方走过了四年，可是生命中的每一个四年我都想陪伴在你的身边。 四年过去了，现在的我的肩膀已经足够厚实，可以给你依靠了，可以为一个家庭遮风挡雨了，我好想，每一个清晨，第一眼看到的人都是你，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婉婉，你愿意嫁给我吗？ 顾焱 2015年5月16日” 唐婉觉得心口的位置酸酸胀胀的，这些文字，承载这一个少年人的深情，有些羞涩和含蓄。 她紧紧捏着信纸，之间止不住颤抖，他们已经错过了四年，那之后生命中的每一个四年呢？还要继续错过吗？ 毫无头绪，唐婉随手翻开了自己的日记本，正好看到了自己刚刚和顾焱在一起的时候写下来的东西。 “前两天有个男生向我表白了，今天我又在路上遇到了他，他的笑容很温暖很热烈，就像是一团火一样，大一的学弟感觉有着用不完的热情与经历，不想我这个大三的老学姐，对未来感到迷茫又惶恐。” “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我喜欢白玫瑰，他总是送我白玫瑰，但是我一次都没有接，白玫瑰这种象征着纯洁爱情的花，怎么能随随便便接呢？” “我和顾焱在一起了，我们在一起的契机还挺搞笑的，其实我也说不上来我为什么会答应他，也不知道小学弟是不是想随便玩玩，但是谈恋爱的感觉也不错，就算他是想玩一玩，我也玩得起。” …… 看到自己之前写的日记，唐婉嘴角挂上了淡淡的笑容，真不愧是年轻的时候，没有顾虑和迟疑，只要一直往前走就好了。 想到这里，唐婉扬起的嘴角又落了下来，现在呢？她一直害怕顾焱对她的感情只是责任和愧疚，而不是纯粹的爱。 可是她为什么早就没有了当初的勇气，要一直为这些猜忌而停滞不前？ 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如果发现了顾焱的爱情真的不再纯粹，抽身离开也不迟啊。现在的她，有钱有事业也有了一定的社会地位，按道理来说应该更有底气。 这些日子顾焱不止一次表达出自己的感情，但是却一直没能打破她的心防。 不是顾焱的爱不够热烈，是她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建了一堵铜墙铁壁。 下定了决心，唐婉心中彻底轻松了，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顾焱回来，他们两个人好好谈一谈，华佑的股份她不能要，但是他的爱，她收下了。 唐婉把日记本翻到了第一页，一页页翻了起来，从烈日当空到日落西山。 重温之前的心境，她发现自己在很多地方都丢了初心。 一直到唐珏来到了她的房间，打破了她的思绪。 小孩子的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他可怜兮兮的抱着妈妈的胳膊，“爸爸怎么还没回来啊，我都饿了，你能不能给爸爸打个电话啊。” 唐婉惊觉已经快到五点钟了，柔声说道：“爸爸应该是去工作了，我们不要打扰爸爸工作，先吃饭好不好呀？” 听到妈妈这么说，唐珏乖巧地点了点头。 但是一直到了晚上十点多，沈莉从儿子家回来了，顾焱还是没有回来。 唐珏一直记得爸爸今天要和他一起看电影，困的眼睛都快闭上了，但是说什么都不肯睡觉。 唐婉看到他犯起倔来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给顾焱拨通了电话，铃声响了几秒钟，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来了，但是电话那头的人是姜俞，不是顾焱。 “学姐，我就在你楼下，现在准备上楼，顾焱他喝醉了，我送他回来。”一路扶着一个醉鬼，姜俞气喘吁吁地说道。 唐婉心里一惊，在她的印象里，顾焱很少醉酒。 “你们小心一点，要我下楼帮你吗？” “不用不用。”姜俞拒绝道，“我们马上就上来了。” 挂了电话，唐婉对母亲说：“顾焱喝醉了，妈你先带小宝回房间吧。” 唐珏不依了，等了那么久，还没见着爸爸呢，他双手抱胸，气呼呼地说，“我不要回房间。” “小宝乖，爸爸喝醉了，没有办法陪你玩。” “可是爸爸喝醉我为什么要回房间呀？” “因为酒后会失态呀，爸爸肯定不愿意让你看到他失态的样子。” 唐婉心里明白顾焱为什么会喝酒，也知道喝醉酒的人说话不经过大脑，唐婉并不想把他们父母之间的矛盾呈现在孩子的面前。 “好吧，既然爸爸不愿意，那我就不看了，妈妈晚安，帮我跟爸爸说晚安。” 刚刚把儿子送回房间，大门就被敲响了。 大冬天的，姜俞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顾焱几乎把整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了姜俞的身上。 姜俞把顾焱送回来就道别离开了。 一身久期，唐婉上去扶顾焱，却被他用手隔开了，“你……你都不爱我了，为什么还来管我？我不需要你管。” 唐婉没理他发酒疯，把他扶到了沙发上，“啧，还能认出来我是谁，说明还没有完全醉糊涂。” 顾焱嘟囔着说了什么。 唐婉起身去给顾焱煮醒酒茶的时候，她刚刚转身，就被人从身后拥住了。 “婉婉。”顾焱声音低沉又沙哑，“你知道我着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可是你为什么不爱我了呢？我知道我错了，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唐婉没有动，只是问道：“你觉得自己错在哪里了？” “伤害了唐家，伤害了你，还让你独自承受孕育之苦，没有陪在你的身边，不顾你的想法对华佑下了狠手，太…太绝情了。” 醉酒后的人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的，唐婉转过身，看向顾焱。 他脸颊微红，桃花眼迷蒙又泛着水光。 他又一次把所有的错误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唐婉心中酸涩又掺杂着一丝甜蜜。 她伸手抚上了男人的脸颊。 “既然如此，新的一年，就好好过日子吧。” 第56章 还有一辈子呢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照亮了卧室里的每一个角落, 时隔四年多，唐婉再一次在顾焱的怀里醒过来。 唐婉伸手描绘着他面部的轮廓，从额头到下巴, 青色的胡茬冒了出来，有点扎手。 时光还是优待他的, 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只是褪去了青涩，多了一份成熟。 顾焱的睫毛颤动了两下, 看到他要醒了，唐婉刚刚想收回手, 可是手指刚刚离开他的嘴唇，手腕就被人准确无误地捉住了。 “早。”顾焱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撞入他的眼中，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她小小的倒影，有些慌乱，有些人宿醉醒来后不记事情的, 虽然顾焱醒来后没有对他们在一张床上这件事情表露出太多的惊讶，但是她不知道顾焱是否还记得他们说过的那些话，他们和好的那些细节。 “你……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记得我们之间说过的话吗？”唐婉问道。 顾焱皱了皱眉头，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我头疼, 不太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了, 要不然你再说一边？” 唐婉心里咯噔一声, 这么珍贵的回忆，他竟然不记得了, 她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到了最后只是感动自己了吗？ “我……我说……” 看到唐婉一脸纠结的样子，顾焱眉心逐渐舒展, 压低声线笑了笑，声音有些低沉，又如同大提琴般醇厚。 “你耍我？！”唐婉咬牙切齿地问道，她掀开被子就要起床，可是身体刚刚离开床，就被顾焱捞了回去，跌到了男人的怀里，双手扶着他的肩膀。 顾焱收紧手臂，额头抵着唐婉的额头，“你说，以后好好过日子。” 顾焱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知道这句话我等了多久了吗？不过没有关系，我等到了，我们还有一辈子呢。” 唐婉抓住他肩膀的手紧了紧，随后滑落到他的背上，紧紧拥住了他。 “对，我们还有一辈子。” 唐婉缩在顾焱的怀里又闭上了眼睛，在冬日的早晨，在这个发热源旁边太舒服了。 突然间，她想到了什么，睁开眼睛问道：“有件事情其实我一直挺担心的，你是公众人物，私生活受到太多的关注了，但是我不希望唐珏暴露在公众的视野之下，我希望他能其他的小孩子一样，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长大，我不希望那些人去打扰他。” 唐婉是《深宫传》的编剧，在剧组待了几个月之后，她对于娱乐圈里的那些事情也有了更深的认识，也知道狗仔为了挖掘明星的隐私会疯狂到什么程度。 “舞台的最中央是镁光灯汇聚最多的地方，既然站在了舞台的最中央，就很难忽略那些形形色色打量的目光。我也不想你和儿子过多暴露在众人面前，所以我打算放缓在这个圈子里的发展步伐，以后我会花更多的时间来陪你们的。” 唐婉愣了愣，顾焱现在属于事业的上升期，要说出这话谈何容易，况且这个圈子本来就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你什么时候决定的？”唐婉问道。 “在我知道我有儿子的时候就在考虑这件事情了。”顾焱如实回答。 “那你会觉得可惜吗？我希望你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会支持你的。” 顾焱把怀里的人搂紧了些，“我最开始进娱乐圈是因为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我当初只想试一试，也没有想到我能到达今天这个高度。但是既然开始做了，我也倾注了热爱的努力，到后来确实也爱上了这个职业，但是它们远没有你和儿子重要。再说，我又不是息影了，我只是放慢脚步，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到现实生活中来。” 他吻了吻唐婉的眉心，“感受被爱，学会去爱。沉淀下来，才能更好地去演绎其他人的人生。” …… 就连唐珏那种小萝卜头也看出来了，爸爸妈妈之间的感觉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之前爸爸妈妈之间总是会隔着一点距离，只要超过了“安全距离”，妈妈就会不高兴地抿起嘴。 可是现在爸爸总是黏着妈妈，妈妈洗碗的时候他要凑到厨房陪在她身边，把每个洗好的碗的水渍擦干，再整整齐齐地放到橱柜里。 妈妈对着电脑工作的时候，爸爸就会拿一本书窝在妈妈的身边。 那个词语怎么说来着，哦，对，他现在就想是一个电灯泡一样。 不过虽然爸爸的目光总是放在妈妈身上，对他的关注少了很多，但是他还是很开心，因为他知道，现在的他和幼儿园里的大胖、二丫他们没有什么不同了，他有爸爸妈妈，他们一家相亲相爱。 沈莉对女儿和顾焱复合这件事情在面上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虽然她的婚姻不长，也不幸福，但是年轻人那些爱恨纠葛她还是能看得清的。 两个人相爱，还被一个孩子紧密连接着，复合是迟早的事情。 在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又出门了，他们要去医院看张莹和顾霆。 VIP病房的区域很安静，即使家属和医生在走廊里交流声音也很小。 唐珏也被这种氛围影响了，搂着顾焱的脖子，附在他的耳边，用气音小小声地问道：“爸爸，我们为什么要来医院啊？” 顾焱拍了拍儿子的背，“我们来看爷爷。” 唐婉站在病房门前，心里有些忐忑，虽然她和顾焱说好了要忘记往事，重新开始，但是顾霆的车祸追根溯源还是和唐家脱不了干系，这是不争的事实。 顾焱看出了唐婉的纠结，安抚性地捏了捏她的手。 张莹原本窝在沙发上看书，看见他们进来了，立马起身站了起来，“你们来了。” 大门敞开，唐婉看清楚了病床上的人，这是她第一次见顾焱的父亲，苍白、瘦削、安静地躺着。 “张老师。”唐珏叫道，认识她，她是幼儿园的园长老师，之前他因为“没有爸爸”被人嘲笑，哭的很伤心的时候，她还安慰过他。 “这是爸爸的妈妈，是奶奶。”唐婉对儿子说。 “诶，宝贝。”张莹冲他们笑了笑，眼里泛着泪花。 “奶奶……奶奶？”唐珏默念了几遍，“那病床上的是爷爷吗？这么晚了，爷爷为什么还在睡觉啊？爷爷什么时候睡醒了。” 唐婉心里如同针扎一般难受，蹲下跟儿子说道：“爷爷有些累，需要休息，小宝你过去和爷爷说说话吧，爷爷能听到的。” “好！最近幼儿园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情，我都要告诉爷爷，爷爷开心了之后就会早些醒来了！”唐珏蹭蹭跑到了顾霆的身边，低声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唐婉看着儿子，眼眶有些泛酸，吸了吸鼻子。 顾焱揽着唐婉的肩膀走到了张莹的面前，张莹今天看到他们三个人一起过来，就猜到两个小孩子已经和好了。 “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就不要总去想了，要珍惜以后的日子，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张莹不是爱唠叨的人，但是看到之前折腾了这么久的两个人终于又走到了一起，还是忍不住叮嘱道。 “妈，你放心，我们会的。” 张莹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一家人最终还是没能一起吃午饭，卓远集团临时有点事情，顾焱被秘书一个电话给叫走了，张莹送他们出了医院。 没人看到，病床上的顾霆食指动了动。 第57章 全文完 求婚 三月, 春暖花开。 《深宫传》距离上映的时间越来越近了，顾焱在家休假近两个月之后又投身于忙碌的工作中，全国各地跑, 为即将上线的电影进行宣传。 主持人问道：“距您的第一部 剧上映已经近四年了，您觉得《深宫传》和您以往的作品有什么不同吗？” 顾焱想了想, 回答：“当时姜文导演领着我进了这个圈子，如今一转眼已经四年了，时间过的真的很快, 在这四年里我饰演了不少角色，《深宫传》对于我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即使以后我拍再多的戏，也没有作品能超越这部剧在我心中的地位了，它给了我在演艺道路上最好的礼物。” 说完，顾焱轻笑了下，眼神中透着一股宠溺, 唐婉在屏幕外看得脸也红了红。 弹幕沉寂了几秒钟之后彻底爆发了。 【啊啊啊啊，他笑了，顾焱竟然笑了！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在剧外笑！太帅了吧！】 【我没懂啊，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礼物？啥礼物？我错过了什么吗？有人来帮我补补课吗？】 【女人的直觉告诉我, 他这是有——情——况——了——】 【……】 唐珏缩在妈妈怀里看直播间里看顾焱直播, 他还小, 顾焱的话他听不懂, 只是一个劲儿地在唐婉怀里拱来拱去。 “我明天就要过生日了，爸爸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唐珏不满地抱怨道。 “爸爸在工作, 他工作结束了自然就会回来啊。”唐婉揉揉儿子的头，“小宝你看，这部剧就是你和爸爸一起拍的呀, 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去电影院看好不好呀？” 听到妈妈的话，唐珏兴致稍微提起来了点，但是还是一直在念叨着要爸爸回家。 可是一直到了晚上，顾焱还是没有回来，唐珏是真的生气了，在晚上顾焱给他们打视频电话的时候冲着屏幕“哼”了一声，然后就气呼呼地跑走了。 “他这是怎么了？”顾焱失笑。 唐婉看向顾焱，那边的背景是酒店，顾焱穿着浴袍，头发上还挂着水珠，暖黄色的灯光衬得他五官更加深邃。 “明天是他生日，他看你现在还没有回家，生气了。”唐婉问道，“你明天能回来吗？” 顾焱没有立即回答，停顿了几秒钟之后才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尽量吧，最近工作任务比较重，每天都很忙。” 唐婉虽然知道顾焱工作繁忙，但是听到他这么说还是免不了有点生气，“这是你陪他过的第一个生日诶，你尽量回来吧，否则孩子会伤心的。” 顾焱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唐婉挂了电话之后，越想越气，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噼里啪啦地给周采薇发消息诉苦。 唐婉：【明天小宝生日，顾焱大概率是赶不回来了。】 周采薇：【工作忙吧，他今天的直播我也看了，真敢说，厉害.jpg】 唐婉：【我知道他工作忙啊，但是就是心里不开心，都已经四年了，相认之后的第一个生日还要缺席吗？他可以晚上回来陪陪儿子再走啊，生气.jpg】 周采薇：【摸摸脑袋，明天晚上我陪你们过生日！】 时间不早了，唐婉和周采薇聊着聊着就睡着了，丝毫没有意识到平常都站在她这边的闺蜜今天并没有帮着她说话。 第二天是周一，唐珏要去幼儿园上课，唐婉提前下班去接儿子回家。 “爸爸回来了吗？”唐珏见到唐婉的第一面问的就是顾焱。 从早上到现在，做爸爸的一条消息一个电话都没有，唐婉都没明白顾焱心里是怎么想的，刚刚认儿子那会儿他那么兴奋，怎么到了现在就冷了下来呢？ 唐婉心中不好受，摸了摸唐珏的脑袋。 “奶奶和舅舅还有干妈他们都会来，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今天让他们陪你过生日好不好呀，等爸爸工作结束之后，我们让他帮你补过一个。” 就是爸爸还没有回来的意思了，唐珏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 今天天气不好，天空阴沉沉的，五点钟的时候天就已经快黑透了。 唐婉打开门，家里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不但没有开灯，就连平时客厅很少会拉上的遮光窗帘都严严实实拉了起来，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唐婉心生疑窦，“妈？”她唤了声，但是没有人回答她。 就在她摸到墙上的开关准备打开灯时，客厅里突然亮了起来。 家里挂满了五颜六色的星星灯，把雪白的墙壁也染上了五彩斑斓。 “爸爸，你回来了！”唐珏惊呼。 顾焱手里捧着一束白玫瑰，站在客厅的中间，笑吟吟地看着他们母子俩，唐婉愣了愣。 顾焱走到儿子面前，蹲下身，“爸爸给你带回来了新的乐高积木，放在了那边的地毯上，你先过去玩好不好呀，爸爸有些话要和妈妈说。” “好耶！”爸爸不但回来了，还带来了新玩具，唐珏很兴奋，哒哒哒就跑走了。 唐婉看见顾焱捧着一束花，穿的西装革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不是说今天不回来了吗？” 顾焱伸手把唐婉的头发夹在耳后，捏了捏她的脸，“哪儿能啊？今天怎么可能不会来？” 唐婉有些别扭地问：“今天是儿子生日，你把他支走做什么？” 顾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单膝跪地。 “我们错过了四年多，这是我一生中最遗憾的事情，婉婉，嫁给我好不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余生来弥补。” 唐婉一时间没有说话，房子里很安静，顾焱不错眼地盯着唐婉，心里紧张极了。 唐婉垂下眼帘，掩盖眼中的湿润。 “其实我觉得，婚姻还挺麻烦的。”唐婉轻声说道。 顾焱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唐婉笑了笑，把顾焱拉了起来。 轻轻抱住了他，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所以，以后就要麻烦你啦，顾先生。” 四年了，他们终于等到了。 * 当晚，很久都没有发微博的顾焱更新了一条微博——“你是火，温暖了我的余生。”，配图是两只带了戒指的、十指相扣的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