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爱之画帝为牢》作者:花十一少 文案: 她是骄傲跋扈的公主,他是敌国乖戾残暴的公子。 在最叛逆最狂妄的年龄遇到他,她用尽手段讨好他,绞尽脑汁想要得到他,不想却铸成大错。 他灭了她的国,毁了她的家,杀光她的家人。 于尘埃里挣扎流亡,她逐渐成长强大。 三年后,她带着仇恨回归,做了他的宠妃。 倾他心,夺他位,她发誓,定要让他曾经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加倍地讨回来。 “我才是罪魁祸首,你杀了我,放了他们吧!” “孤恨不能把全世界都给你,恨不能把自己的心剜下来取悦你,孤怎么会杀你?洛倾璃,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这么狠,这么狠......好,要孤放了他们,可以,你先侍寝700天再说!” 正文 第1章把他绑起来,带上! 郊外,人烟稀少的官道。 洛倾璃骑在黑色俊马之上,短发胡乱地披着,白色的衣服上沾了不少灰尘,显得有些狼狈。 天,都两天了,整整两天! 这样风餐露宿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她,洛倾璃,洛国最养尊处优的嫡公主,居然已经过了两天,说出去,不止她自己不信,全洛国的百姓都不相信。 但她确实这么熬了,不为别的,就因为十一天前,洛国王上准备将她许给夜国的公子流光。 太阳有些毒辣地照下来,她不由得放慢速度,回头瞅了瞅身后的黑衣青年,语气十分不好地道:“洛羽你什么时候能给本公主......子弄些吃的来?都两天了!你不是很厉害的吗?” 声音稚嫩,是纯正的童音。 黑衣青年看着前面那个小不点,满脸黑线:“我没带钱,去哪里弄吃的?” “没钱你不能去找钱吗?我很饿!很饿!”稚嫩的童声再次响起,“洛羽,你不饿吗?” 洛羽抿了抿唇:“公主......”在洛倾璃逼人的视线下,洛羽生生改口道:“公子我们还是回去吧!大王会担心的!” “闭嘴!”洛倾璃目光直直看着洛羽,“我就是饿死也不回去嫁给那个要死不活的什么流光。流光?女里女气的,一听就不是个好东西!” 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十一天前,大王与王后接待了来自夜国的使者,夜国公子流光想要与洛国联姻,洛国的嫡公主只有两个,一个是已成了亲的倾颜公主,另一个就是年纪尚不满十三岁的倾璃公主。夜流光是嫡子,能配得上他的,整个洛国,也只剩下倾璃公主了。 可是这事却遭到倾璃公主的强烈反应,公主自小聪慧且美丽,又是皇上最小的女儿,因此就养得格外骄宠。公主一天到晚惹祸,三天两头往宫外跑,现在,竟然做出了逃婚这样的事情来了! “你连他的画像都没见过怎么就如此断定?”洛羽苦口婆心劝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不!” “可是我们没吃的。” “你去弄。去偷,去抢,本公子会补偿他们的!” “这里荒芜人烟的......” 两人的对话凝固在了此处。此时,两人的目光都被远方的马匹吸引住了。三个人,三匹马,风驰电掣般逼近。 “好马!”洛羽凝眸。 “他们身上一定有吃的。”洛倾璃垂涎欲滴。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洛倾璃负责躲起来,洛羽负责绊倒那倒霉的三人,从他们身上找些钱或者是吃食。 这里荒郊野地,方圆几十里都无人烟,因此三人并未过多警惕。 转过弯时,马倒,人落。 为首的男子反应极为迅速,他先是对眼前的情形吃了一惊,然后迅速掠起。雪白衣摆在半空中轻舞飞扬,他身姿矫健如同一只振翅飞翔的雄鹰。 那一刹那,洛倾璃呆呆地望着他,心跳几乎停止了。 雪衣男子身后的两人反应也不慢,他们自马上摔下之后便就地打了一滚,瞬间爬起,后退几步,拉开架势准备迎击。 但是洛羽比他更快。 洛羽稳稳地站在原地,手一抬,也不见他怎么动作,下一刻,白衣男子的身子忽然颤了一下,然后跌落地上。 按计划,洛羽这个时候应该问他们要钱要东西,要完了之后跑路了事。 计划很顺利,执行起来呢......也很顺利。 洛羽如期绊制住了三人。 只是,发生了一件意外。 自那男人越来越近,终于进入洛倾璃的视线之内的时候,洛倾璃的目光直了。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极为好看的男子。 他的脸没有丝毫的瑕疵,鼻子和嘴唇线条完美,脸型清秀又不失刚毅,他那双润唇好似初春的花瓣,是这么地红润,看起来就想冲上去咬上一口。 很难想象,在这样热的天气里,这样赶路,他的脸还那么白皙。 洛倾璃将他看了又看:“把他绑起来,带上!” 洛羽很难得地呆住:“你说什么?带他?为什么?” 公主当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公主的注意力全部落在了那个年轻的男人身上,公主站在男人身边,娇小的个子只到那男子的胸膛,但是,这一点也没有影响洛国公主的尊贵气势。 洛倾璃仰起脸,鼻孔朝天,气势逼人:“喂,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而英俊的男子在遇袭的第一时刻便敏锐地感觉到了。他反应迅速地站起来准备迎战,要知道,他自八岁起便遭遇大大小小的刺杀无数次,至今已十一年了。对于这种事,他向来是敏锐的。 他一点都不慌张,甚至可以说是从容不迫地应对的。 跟在他后面的两人虽然对这样的状况习以为常,但是责任所在,他们立即扑上去,企图用自己的身体为主子挡住攻击。 但是,他们被制住了! 在这么快的时间内,他,骁勇善战身经百战战无不胜的季国公子竟然被一无名小卒给轻易地制住了! 男子眯起锐利的眸子,看来,洛国比他想象中的要强。正思忖间,冷不防地,一记童声传来,白衣男子不悦地皱了皱眉,低头看那不知何时站到自己跟前的小孩。 这是个漂亮的小孩。脸蛋小小的,下巴尖尖的,一双眼睛大而黑亮。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有些脏了,那面料却是上乘,应该是个纨绔子弟。而且,这语气......一听就知道是个被家里人宠坏了的小孩,非常没有礼貌。 男人转过脸看向洛羽,摆明了将洛倾璃当空气。 洛倾璃不高兴了,她大声道:“本公子在问你话呢!你哪里人?从东平过来的吧?你,听好了,跟你说话的时候你得看着本公子!” 男人给她的回应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不过,这一记冷哼换来了刀剑加身。 男人的目光冷了冷。若不是双手被洛羽所擒,他如何会被一个小孩刀剑架脖? 洛倾璃举着剑,下巴高扬:“敢对本公子无礼,信不信本公子现在就杀了你?再问你一遍,你叫什么?哪里人?年纪多大?” 正文 第2章钱,是可以挣的嘛! 洛倾璃举着剑,下巴高扬:“敢对本公子无礼,信不信本公子现在就杀了你?再问你一遍,你叫什么?哪里人?年纪多大?” 男人的眸子一点点眯起,而后,倏地睁开。嘴角轻轻上扬,男人笑了笑,慢慢俯身,直到下巴勉强靠近洛倾璃的头顶。 “颜渊,东平人氏,再过三个月满二十。现在,你满意了?” 他靠过来的时候,有一种隐秘的淡香在洛倾璃鼻端萦绕。她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有些淡,有些暖,让人莫名地有些热。 这么近距离看他,她发现他更好看了! 这人气质好,长得好,不胆怯,虽说目光比她高了许多,但是她现在才十二多岁,会长高的嘛! 什么夜国?什么流光?能好到哪里去?难道还能比颜渊还强?! “满意!特别满意!”洛倾璃抹了一把即将流出来的口水,越发坚定了要他做自己驸马的念头。转回头看向洛羽,洛倾璃摆了摆手,道:“洛羽,把他绑好,放你的马上。” 洛羽:“这怎么行?他来历不明......” “本公子的话也不听了?!”洛倾璃强行打断洛羽,“现在,咱们往回走。” 别人不知道洛倾璃到底想做什么,洛羽可是非常清楚的。 洛羽十一岁的时候被洛国国君赐给了刚刚出生的洛倾璃,也是在那一年,他成了倾璃的死士。死士,代表着服从、以生命为代价的保护。十三年来,洛羽看着她从一个可爱甜美的婴儿慢慢成长为一个骄傲又无所顾忌的少女。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便知道她想做什么。 她逃婚已然是不对,如今,她竟然还想要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 这事实在是太过荒唐。 可是,他阻止不了。身后被绑的男人一点都没有慌乱之色,不但没有,反而还有一种对此次行程的向往之情。这人来路不明,神情镇定,是个极大的危险! 此刻,这个危险的男人一边观察着他,一边试图套他的话。 “这位少侠,功夫了得啊!不知少侠是哪里人氏?” 洛羽的回答是假装没听到。 颜渊并不放弃,继续套话:“前方不远处是夷陵城,少侠不会是夷陵人吧?” 洛羽扬鞭重重打了一下马,马儿吃痛,猛然发力,狂奔而去。毫无防备的颜渊被颠得显些摔下马背。 于是,两人的谈话至此结束。 三人走走行行,停停走走,终于在天快黑的时候赶到了夷陵城。在这期间,他们吃光了颜渊身上的所有干粮,喝光了所有的水,但是还是不够。为此,洛倾璃搜光了颜渊的钱财,向两个农民换了六个红薯。 天快黑的时候,洛倾璃让洛羽去找客栈,她自己则亲自把守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准驸马。想到这个好看又不凡的男人很快就要成为自己的人了,洛倾璃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先跟他多聊聊天增进增进一下感情。 “颜渊,谢谢你的干粮和钱币。” 颜渊冷笑:“你喜欢便好。” 洛倾璃:“好了好了,我承认我是不对,我今天绑你,抢你的东西,但这只是权宜之计,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我们都饿了两天了,实在是扛不住了啊。但是你相信我,我绝对会补偿你的,加倍地补偿,真的!” 颜渊:“是吗?” “当然!反正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洛倾璃信誓旦旦地保证,片刻,洛倾璃话头一转,“呃,颜渊,你还有钱吗?” 什么?这人绑了他,抢了他的吃的,抢了他的钱,现在竟然还来问!太不要脸了好不好? “公子你不是已经搜过来了吗?怎么又来问我?” “我是搜过了,可是钱用完了啊!”洛倾璃表示头疼,“我们晚上住店还得要钱。” “用你们的钱。” “我们没钱。” 颜渊气晕了。他们绑了他,不但不提供吃的喝的,竟然还敢搜他的身抢他的钱!抢了一次还不算,还想要从他这里搜刮! 看来他是想错了,他碰到的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而是一土匪崽子! 这一大一小俩土匪是活得不耐烦了,他的钱是那么好抢的?! 颜渊嘴角扬起一抹奇异的笑来,若是那两个侍卫跟着,此时见到这笑必定会颤抖如惊弓之鸟,因为他们了解:一旦季国嫡公子弦歌这样平静地笑,那就说明他已到了愤怒的边缘,他愤怒了,就表示有人即将倒大霉了。 “没钱啊......没钱就不能住店呢,这可是是麻烦事。”颜渊亲切地凑过来,亲切地半蹲着身子,与洛倾璃面对面地谈心,“你这么金尊玉贵的小身板怎么受得住呢?话说你满十岁了吗?” 他这样亲切微笑的模样着实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亲近,洛倾璃扁了扁嘴:“什么嘛,我马上就要满十三岁了。” 十三岁?十三岁能矮成这样?看来他的确是猜对了,眼前这孩子就是一个土匪或者逃跑的奴隶!颜渊目光闪了闪,脸上自带着圣洁亲切的笑容,道:“哦,真没看出来呢。你看,我告诉了你我的名字,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我们是不是应该互相认识认识?” 洛倾璃不疑有他,下巴一抬,道:“我叫离洛,住在洛都。” 洛都啊......太好了! 颜渊笑了笑:“嗯,好地方,那么贵府上是?" 就在这时,洛羽找好了客栈,正走来向洛倾璃汇报。洛倾璃一见洛羽,立马将准驸马丢在一边,上前问道:“怎么样?” 洛羽轻轻地摇了摇头。 “是没找着他们还是客栈不让我们住?”洛倾璃压低了声音问道。 洛羽:“两者皆是。”片刻,洛羽问道:“现在怎么办?” “没找着他们也好。他们与我们汇合了之后,我的行踪便很容易暴露了。”洛倾璃沉思着,“好,我们去住店。” 洛羽愁眉苦脸地看着洛倾璃:公主,我们没钱啊! 洛倾璃接受到他眼神中的讯息,眉毛一挑:“钱,是可以挣的嘛!” 正文 第3章生米煮成熟饭 天色已然全暗下来了。 整个夷陵城笼罩在夜幕之下,除了城西的花街。 花街,是夷陵城的夜生活之所在。街上挨家挨户都挂着红灯笼,远远望去,就像是镶嵌在夜幕之上的银河。 街上人很多。人多,便有说话声,熙熙攘攘、嘈嘈窃窃、欢歌笑语,中间还夹杂着某些娇软而香糯的女声。当然,主旋律还是琴声、萧声、琵琶声。 不过,花街所有的乐声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某处。 灯火最明亮的地方,人群最中央,正在进行着一出绝美的表演。 一个粉妆玉琢般的小公子盘腿坐在桂花树下的台阶上,腿上放着一把古筝,素白的指尖在古筝上行云流水般滑过,立马有优美的旋律幽幽传来,直击人的心灵。赫然是一首邶风。 小公子旁边站着一个俊美无双的青年男子,男子身形高大,眉如画眼如辰星,随着音乐,年轻的男子开始唱起:“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来来往往的众人纷纷驻足而观。花楼里的姑娘们闻之亦加入围观。 年轻的男子继续唱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好!好!”人群中发出热烈的掌声。 与众人的狂热相反,洛羽抱剑站在一边,目光没有温度地落在唱歌的颜渊身上,一刻不敢离开。因为公主交待了,要他看紧那个男人,不让那男人有任何一丝逃脱的机会。 他是洛羽,百战百胜的洛羽,一只蚊子也从未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脱过的洛羽。他会看住颜渊,那个危险到令他不安的男人。 ======== 洛倾璃拿着颜渊卖唱挣的钱,心满意足地住进了客栈。 可事不凑巧,他们挣的钱本就不多,又去酒楼吃了一顿好的,因此,三人所剩的钱只够住一间房。 “到底要几间?”掌柜的见洛倾璃迟迟不出声,便将目光对准了颜渊。 颜渊双手紧握成拳,努力将情绪平复了又平复,才勉强从牙缝间挤出让他觉得耻辱的两个字:“一间。” 三个人,只住一间? 这话音一落,掌柜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他不自觉地哼了一声,目光探询地在三人脸上来回逡巡,似是想要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颜渊见状,脸黑了。 洛倾璃咳了咳,将脸一扭,看向洛羽。 洛羽无法躲,只得硬着头皮,在掌柜极度鄙视的目光下开口:“他们俩是我弟弟,我们兄弟三人形影不离,一直都是吃在一起,睡在一起的,这样我们能互相照应。” 为了配合洛羽,洛倾璃两只手同时上,很适时地抓住颜渊的手,并甜甜地唤道:“二哥!” 颜渊忍了又忍,终于没有将洛倾璃给甩出去。 三人相继来到房间,这是一间不太好的房间,房间不大,一张桌子,四张椅子,一个床。 洛倾璃率先扑到床边,将自己整个身体摔到床上,舒服地叹道:“啊,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洛羽则一声不响地查看了一下地形,然后走到床边,径直抱了一床薄一些差一些的被子。他抱着被子走到窗边,打地铺。 颜渊站在屋子中央,眼见着这两人自说自话地分配了房间的使用权,心中冷冷地哼了一声:果真是土匪!他们绑他,不给他好吃的好睡的,还逼他卖唱!卖唱得来的钱他一分也没得到,现在,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三人一起露宿街头算了! 洛倾璃在床上滚了几圈之后看着屋子中央的男人道:“颜渊,两个选择,要么跟他一起睡地上,要么和我一起睡床上,你自己选。” 这话将正埋头打地铺的洛羽给惊着了,洛羽立马放下手中的活,风一般卷过来,冲向床边。 你说什么?你是个女孩子,女孩子!洛羽以眼神提醒着洛倾璃。 洛倾璃自然看明白了,她自小便与洛羽一起,他的每一个眼神所代表的意义,她闭着眼睛也能知道。他们之间十二年的默契早已熟悉了彼此。 女孩怎么了?人家不知道的嘛!我现在可是男孩的打扮。洛倾璃同样以眼神告诉洛羽。 洛羽:不行不行不行!那个男人来路不明,危险! 洛倾璃:什么来路不明?放心,本公主能降得住他,早晚收了他! 洛羽:好吧,即便如此,这事也得让王后安排。 洛倾璃:等她安排就晚了,没见这男的桀骜不驯吗?时间紧迫,刻不容缓,本公主今天便要将此事敲定! 洛羽恍然:哦!原来你想要......生米煮成熟饭? 洛倾璃不再看他,那意思很明显,她是默认了。 转头看向颜渊,洛倾璃笑得可爱而圈萌:“怎么样?想好怎么选了吗?” 颜渊朝床边走来,一脸平静:“想好了。” 洛羽一把抓住欲要往床上躺下的季弦歌,凶狠地道:“你睡地上!” 颜渊耸耸肩膀:“你主子让我睡床上。” 其实他本来也是想睡床上的,但是一想到是和这个熊孩子睡就万分地不想了。可是睡地上呢,又不能离间这主仆二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让他们窝里斗的法子了,他为何不用? 所以,他坚定地选择睡床上。一来,舒服。二来,让这俩土匪起内讧。 洛羽:“......” 洛羽愤怒地看向洛倾璃:公主的决定是错的,今晚洛羽就是死也要阻止到底! “洛羽!放开他!洛羽,洛羽!”洛倾璃连续叫了好几声也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只得缓了语气,“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捆了他的手脚,扔床上来吧!” 什么?! 颜渊眼见形势不妙,立马改主意:“我睡地上,地上。” 洛倾璃:“这可由不得你!今天晚上你睡也得睡,不睡也得睡!” 正文 第4章姑娘,你是来葵水了吧? 洛倾璃:“这可由不得你!今天晚上你睡也得睡,不睡也得睡!” 洛羽什么也没说,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两条绳子来,三下两下就将颜渊给绑了,末了,将颜渊往床里一推:“这是你自找的!” 颜渊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全身在颤抖,内心在叫嚣:两强盗,等我出去,一定杀了你们! 在颜渊的认知里,这已然是最糟糕的结局了,却不想,这不是终结,这仅仅只是开始! 事情发生在第二天的早上,颜渊刚刚醒来的时候。 眼睛刚刚睁开,颜渊看到了一个既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少女,少女半躺在他的身边,以手托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颜渊惊得往后缩了缩:“你,你是谁?这是......” 莫不成昨晚他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那俩强盗被比他们更厉害的强盗给打败了? 目光迅速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颜渊惊讶地发现:这里还是昨天的房间。 将颜渊的慌乱看在眼里,洛倾璃笑眯眯地道:“颜渊,是我啊!” 一样的脸蛋,一样的眼睛,一样的声音! 没错,她还是他,可是,有谁来告诉他,她是个女的! “你......你你你你是离洛?” “嗯。”洛倾璃轻轻应了一声,倾身向前,靠近颜渊,道,“夫君。” 颜渊惊得一骨碌坐起来:“你你你......” 阴谋!这里面绝对有一个惊天大阴谋! 事实证明:他,所向无敌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他,再一次被俩强盗给算计了! “昨天晚上我们同床共枕了,你可要对我负责哦!”洛倾璃又往前凑了凑。 看吧! 果然!! 颜渊心中愤怒无比,对洛倾璃的靠近更是十分厌烦,加之这一天一夜来的惨痛经历,颜渊暴走了! 趁着洛倾璃靠过来的瞬间,颜渊亦同时向前,用肩膀撞向洛倾璃。 洛倾璃不曾想到他手脚被绑了竟然还能动,猝不及防间被颜渊撞得倒在了床上。她倒在床上想了一会儿,随即爬起来,很不服气地瞪向颜渊:“大胆!信不信本公......子把你丢到河里喂鱼?!” 颜渊眯起眸子:“好,丢!快些丢!马上丢!我等着!” “你......”洛倾璃这回是真生气了,她自出生以来便享尽荣华富贵,要什么有什么,人人都喜欢她巴结她迎合她,恨不能得到她的喜欢,成为她的人,可是这个男人竟然不愿意!她很生气! 她坐在床中央,目光逼视着被绑的男人:“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你绑我,抢我,侮辱我,我能喜欢你?”颜渊道。 “我不是故意的,我保证会补偿的!” “是吗?你若是真想补偿,那就将我放了。” “不行!” “那你就别指望我会喜欢你。” 这话严重地伤害了倾璃公主那颗脆弱的玻璃心,这几天她经历的事没有一件顺心的,尤其是现在!“啊!”她大叫一声,愤怒地坐起来,愤怒地去推眼前的男人。 事实上,她只是太生气了,她只是想要打他两下以减轻刚才被拒绝的愤怒。 可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用力了,她这一动却引来肚子一阵强烈的绞痛。 非常非常痛! 洛倾璃顿时抱住肚子,呜呜地哭了。 颜渊无动于衷地望着床顶,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肩膀从某女的额头边移开。 “呜呜......我肚子好疼,都是你害的!呜呜......你为什么不愿意做我的夫君?我很差吗?我不好看吗?呜呜......我承认我是错了,不该绑你,我错了还不行吗?”洛倾璃一边哭一边思考:该死的男人竟然敢不喜欢她?!哼,先拖住他,等会儿洛羽回来了她定要给他些厉害看看! 颜渊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觉得她哭起来特别厌烦,遂缓和了语气:“好了,别哭了,你长得还是很好看的......唉你听到了没有啊?别哭了好吗?” 洛倾璃向来最为察言观色,多年的经验告诉她,此刻应该说什么才能拿下敌人,于是她声泪俱下控诉道:“你不喜欢我!呜呜......” “你做的那些事......” “我已经认错了,呜呜......” “能先不哭吗?” “不能!除非你答应做我的夫君。” “你想得倒美!” “哇......”这回是大哭。 颜渊忍无可忍,怒道:“爱哭就哭吧!随便你!” 这一吼,洛倾璃反倒不哭了,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默默地捧着肚子,默默地下床。动作进行到一半,洛倾璃目光扫到自己刚刚坐的地方一抹鲜红。 “你!”洛倾璃惊惧地指着床上的血,“你害我肚子痛,还害我......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我绝对会让你比我死得更惨!” 颜渊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半晌,慢吞吞地道:“那个,姑娘,你是来葵水了吧?” ====== 洛倾璃半躺在铺了十二层被褥的床榻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雕龙画凤的床沿上打着拍子,惬意十足地听琴。 作为洛国最小也是最受宠爱的公主,初潮这件事是一件极为重要的大事。自三天前在那偏僻客栈闹出那一桩天大的乌龙之后,洛羽便联络上了前来寻找他们的公主的侍卫们,然后找到了一处幽静又不寒碜的住所。从此主仆二人不用再风餐露宿,好吃好喝地住着。 “好!弹得特别好!”一曲结束,洛倾璃赞道,“来人,赏!” 片刻,帘子微动,一个娉婷的少女掀帘而入,恭敬地道:“公主,现下要喝点汤吗?” 洛倾璃摆了摆手:“每天都喝,我会长胖的!不喝了!” 正文 第5章我考虑考虑 洛倾璃摆了摆手:“每天都喝,我会长胖的!不喝了!” “可是嬷嬷说,公主第一次来葵水,是件大事,得好好补一补。再说,公主前些天受了些苦,得多喝些汤补回来。” “少拿嬷嬷来说事!”洛倾璃眉毛一挑,那侍女会意,走近了些。洛倾璃凑近侍女的耳朵:“我那未来驸马怎么样了?” 侍女亦压低了声音:“好着呢!天天都有吃东西。” 洛倾璃:“他想见我吗?” “他自然想见公主,只是......”侍女迟疑了一下:“呃,公主,洛羽大人不想你去看他,他说那人很危险。” 洛倾璃起身:“关了他三天,也该是可以了,本公主现在就去看看他。” 当再次看到颜渊的时候,洛倾璃险些没有认出来。 这三天来,他被关在地窖里,想来是挨了些打吃了不少苦头。此刻的他,早已不复初见的英俊健硕神采奕奕,他的头发凌乱不堪,衣服上到处都是污渍,脸上更是白一块黑一块红一块的。 “颜渊!” 颜渊也一直在打量着洛倾璃。今天的她穿着一件桃花色的衣服,雪白的下裙,裙摆处绣了一朵鲜艳的桃花。她梳回了少女的发式,鬓边一支金色凤凰发贊,贊尾坠着长约六七寸长的流苏,流苏尽头坠着一颗颗珍珠,雪白珍珠映衬着少女乌黑浓发,异常美丽。 可是,这些都不及她的脸蛋美。 她的脸形很好看,很小,下巴尖尖的,皮肤如雪,又似那荷花的娇嫩花瓣,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摸一摸。 “我说过我很好看的,那时候只是没有洗干净脸罢了!现在你信了吧?”见他直直看着她,洛倾璃扬起下巴,“你现在后悔了吧?” “后悔什么?” “后悔不喜欢我!” 颜渊哼了哼,什么也没说。 “你哼什么哼?!”洛倾璃道。 “没什么。”颜渊嘴里说着没什么,眼神却是极为不屑的,这越发引起了洛倾璃的兴趣,洛倾璃不依不饶起来,她扯着他的袖子大声道:“你哼什么?给本姑娘说清楚!” 颜渊猝不及防之下被她这么用力一扯,膝盖一弯,倒在了地上。这三天他被关在这里,没有饭吃,一天只喝一次水,还时不时地被侍卫们虐待,因此非常虚弱。 他一倒,洛倾璃扑过去:“你,你怎么了?” 颜渊抿了抿唇:“没怎么,暂时还死不了。” “不要动!”洛倾璃两手定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仔仔细细察看了一遍,道,“他们打你了?” “别跟我说这不是你的授权!”颜渊眯起眸子,“我没有奉承你,你就让人抓我、困我、折辱我,离洛,现在你满意了吗?” “我......对不起颜渊,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洛倾璃伸手去拉他,“走,我带你出去。” 她个子小,他长得又异常高大,因此她各种生拉硬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将他高大的身躯挪动一分。她急了,扭头朝上面喊道:“来人,过来帮忙!” “姑娘还是不要了吧?免得颜某又要受些皮肉之苦。” “你......”洛倾璃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洛羽不喜欢颜渊,侍卫们唯洛羽马首是瞻,想来是得了他的授意故意为难颜渊。再者,她当时愤怒之下并没有交待清楚,只说“先关他几天,让他知道本公主的厉害”,侍卫们不知具体情况,定是认为他触怒了她,自然会“好好招待”。 这些说到底的确是她的错。 她两只手臂都一起出动,扯着他一只胳膊:“起来吧,我保证再不为难你了。我承认我做得有些过分......我其实只是想要吓一吓你,好让你屈服。” 洛倾璃越说声音越低:“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你,我想让你做我的夫君,你......只要你答应,我便不再为难你,还会一直一直对你好。” 颜渊:“......” 洛倾璃:“我有时候有些任性,但是我其实也有很多优点的,嗯,我会弹琴,这个你已经听过了,我弹得很好的,对不对?哦,我还会跳舞,我跳得特别好哦!最最重要的是:我会对你好,真的!” 被她眼巴巴地看着,颜渊不自觉地移开目光:“咳,那个,我考虑考虑。” 一瞬间,洛倾璃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颜。 她本就长得美丽,这般天真地笑着的时候更是甜美,颜渊眸子不自觉地黯沉下来。他飞快低下了头,就在刚刚那一刹那,有什么东西绚烂无比,炫伤了他的眼。 史上最危险的男人出了地窖,这是一件令所有人都很不安的事情。 第一时间得知消息的洛十七忧虑地皱了皱眉,飞快跑去报告洛羽。 正在洗浴的洛羽闻言,匆匆披衣而出,直奔到洛倾璃跟前。 彼时,洛倾璃正站在颜渊的身边,细心地为他梳头。 “我已经吩咐过他们去给你弄吃的了,很快就好,你耐心等等,好不?”洛倾璃笨拙地将抓住颜渊的头发,正准备绑,头发从她掌间滑落,一连几次都是如此。 “呃,你的头发太多了,怎么抓也抓不住。”洛倾璃嘀咕着。 颜渊好心地提醒道:“是你自己非要抢着梳的。” 洛倾璃:“我会梳好的!” 洛羽一脸黑线,目光紧紧锁住洛倾璃。若是以往,他这么看着她,她定会很快发觉,然后抬起头来以眼神问他:有什么事? 可是现在,她眼睛里看到的心里想着的全是那个男人,他站了半天她都不曾发觉! 这让洛羽恐慌。 ====== 洛国王宫。 华彩浓墨、厚重低垂的内宫深处,王后与洛王正说着话。 “息国即将与季国对我用兵,息国倒是不怎么样,可是那季国,王后你是知道的,季王长子季弦歌可是个战无不胜的战神!等到他们两国一起进攻,我们腹背受敌,被灭国都是有可能的!”洛王声音有些大,“这个时候,作为洛国的公主,璃儿难道不该保卫国家吗?” 正文 第6章她的婚事怎么能由得了她自己 王后凤繁芜叹了一口气:“大王息怒,璃儿虽说偷溜出宫了,但是与夜国的使臣那儿,臣妾已然给了璃儿的画像,与夜国这婚事,就算是办妥了。” 季王稍稍安慰了些,叹道:“唉!璃儿这孩子,就是被你给宠坏了!这么大的事,她一声不响地就跑了,那夜流光是夜国的嫡公子,温润如玉一表人才,将来必成一代贤君,哪里辱没了她?王后,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两天之内一定要将她给抓回来!马上就十三岁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往宫外跑,以后怎么做夜国王后?” 王后道:“她这不是还小吗?等满了十三岁,臣妾定让她每天待在宫中。” “早就应该这样的!”洛王道,“这事得秘密进行,千万不能让夜国使者知道。不然,璃儿的名声就毁了。唉!一个女孩子三天两头往外跑像个什么话?孤就是太宠着她了!从今往后,再不能让她胡来了!” “是是是,都是臣妾的错。” “好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好在她身边有洛羽,安全倒是不用担心。孤听说她如今就在夷陵,快些派人去接她回来吧!都五天了,她怕是也吃够苦头了。” “是,大王的关心和爱护,是璃儿的福气。”王后笑道,“臣妾这就派人去接她回来。” 洛王走后,王后神色微微抬起头,神色凝重地对着窗外某一处道:“进来!” 她的话音刚落,便有一黑色的影子风一般地卷了进来。黑影飘在地上,赫然是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男子单膝跪地:“公主,有什么吩咐?” 王后目光漂浮在半空,徐徐道:“刚刚洛羽从夷陵传来消息,说是倾璃看上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你先赶过去,悄悄将那男人给杀了。其余人等会晚一些到,你们在夷陵汇合后,不管用什么办法,务必将倾璃秘密地带回来。” 男子沉默了一下,道:“公主,这事让姬十三去吧,属下不能离开公主半步的。” “没事的,我在洛宫里很安全。姬十三我不放心,你知道的,姬念,我最放心的人,是你。”王后道,“有姬十三在宫里保护我,你还担心什么?” 姬念迟疑了一下:“可是......” “好了,姬念的武功不及你,做事不如你可靠,正因为如此,夷陵那儿你去才最合适。倾璃那孩子你最是清楚,她性子犟,发起脾气来姬十三哪里有办法?只有你去我才最放心。好了,去吧!” 姬念只得点了点头:“好,属下这就去,定当办好此事,公主保重。” ====== 姬念经过洛都长兴街的时候,突然间停下了脚步。 长兴街临水,为了预防有人不慎落水,临水的一面以低矮的竹栅栏围着。因为栅栏不高,因此并不那么安全,平时基本上是没有人来这里的。 如今,这里却站着一个人。 站着别人也不足以令姬念停下来,这个一动不动站在竹栅栏边神情异样的人竟然是洛倾颜---洛国的嫡公主,洛王后的大女儿。 “公主!”姬念一路走过去,惊讶地发现洛倾颜身边竟然连一个侍女也没带。 “公主!”姬念一连唤了两声才让陷入沉思中的女子回过神来。 这是一个很美很尊贵的女子,苗条高挑的身材,身段婀娜曼妙。她一身华服,容颜如花,若是在以往,天上的月亮见着她也会害羞地躲进云层。 可是今天,这张绝美的脸上有一滴疑似眼泪的不明液体。 “哦,姬念叔叔。” “公主怎么了?驸马怎么没在?” 一听到“驸马”两字,洛倾颜目光一下子黯下来,她不自然地转开目光,看向波光粼粼的河面:“没什么。” 声音有些低。 姬念一下子明白过来:“驸马在哪里?我去教训教训他。” “不要!”洛倾颜急忙道,“只是有些误会,我自己能解决,不用麻烦你了姬念叔叔。” 姬念没再说什么,却更坚定了去将驸马狠揍一顿的想法。公主就两个宝贝女儿,可是这两人个性南辕北辙天差地别。倾颜公主最是善良,就是因为太善良了,别人不怕她。如今她嫁了人,以她的个性,该是受了些气。倾璃公主则蛮横无礼、骄纵过度,她自己是不受气了,她是给别人气受!还时不时地会闹一出逃跑之类的事情来,比如说现在...... 洛倾颜迅速转移话题:“母后出宫了?她在哪里?” 姬念道:“王后没有出宫。” “那叔叔为何出现在此?” “呃......王后让我去办些事情。” 洛倾颜挑眉。自她记事以来,便知道母亲身边有一个武功极高的死士,那人与母亲形影不离,时时保护着母亲的安危。后来她才知道,那人是姬念。在洛倾颜的记忆里,姬念从未离开过母亲身边半步的。 可是今天...... “什么事情?”她本不该问,可是姬念的表情挑起了她的好奇心,于是便问了。 这一问,姬念更为难了。 “是为了倾璃?”洛倾颜猜测着。 姬念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又惹祸事了?” 姬念叹气。 “她又出宫了?” 姬念继续叹气。 “出宫就出宫了吧,反正她又不是第一次......”突然想到什么,洛倾颜不自觉地捂住嘴,“不对哦,与夜国的联姻......这怎么了得?她真是太不懂事了!” “她若是有倾颜公主一半的懂事便好了。”姬念道,“这是公主说的。” “所以你这次去是要把她抓回来?” “是,也不全是。”姬念想了半天,道,“她在外面遇到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她想要让那男的做她的驸马。” 什么?荒唐!这简直是太荒唐了!她是洛国的公主,她的婚事怎么能由得了她自己? 正文 第7章你放心,我不偷看 “母后让你去杀了那男人吧?是,的确是该如此......”洛倾颜突然顿住,一张熟悉至极的脸庞没来由地在她脑中浮现,他爱笑,他曾经跪在她的面前说:倾颜,你愿意嫁给我吗?我会爱你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眼眶突然间有些热,洛倾颜扬起脸。 “倾颜小主......” 洛倾颜转过脸来:“这件事叔叔还是要慎重地考虑一下。倾璃这个性我们都是知道的,她可不像我这么......她若是真心喜欢那男人,必定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到时,与夜国的联姻,恐怕便真的是永无可能了。” 这话一针见血,直说中姬念的忧虑。 “以小主子之见,我应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 休养了一天,颜渊身上的伤已然好了大半。 这天天刚刚亮,洛倾璃便早早地起了床,敲开了颜渊的房门。 她先将颜渊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伤好了?” 今天的颜渊没了初见时的风尘仆仆,亦不像被囚禁时那般蓬头垢面萎靡不振,伤好之后的他极为好看,长身玉立,气质绝伦。特别是那一双眼睛,比初见时更加光芒万丈。 洛倾璃抚了抚自己那跳得极快的小心脏,得意地笑了。 哇!他好俊好有魅力!她洛倾璃真的是没有看走眼! “嗯。”颜渊目光亦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有事?” 被这般优秀的男人这么看着,纵使胆大妄为如洛倾璃,也不禁红了脸。 见她半天不说话,颜渊又问:“有什么事?” 他的声音低沉,极有磁性,洛倾璃再次抬起头来,如狼似虎地看着他。 现在,她打定主意了,必须绝对一定无论如何要将他弄到手! 洛倾璃自信满满地笑了笑:“已经过了一天了,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那件事是指的什么颜渊清楚,他说要考虑考虑其实只是一种拒绝,因为在这世上,哪有一个姑娘家去眼巴巴地追着男人不放的?别的姑娘一听到那话,纵使还有什么想法,只要对方不主动提起,她们是绝对不会再提起的。 但是很显然,他错误地估计了眼前这个姑娘的脸皮之厚度。 她问了,还问得这么坦然。 “那件事啊,是这样的,昨天很早就睡了,没有来得及考虑。”颜渊道。 “那你现在就开始考虑!要快些,你只有一个上午的时间。”洛倾璃不由分说抓住他的手往外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的手小小的,嫩嫩的,这般猝不及防地撞过来,落在他的掌心,就像是流水星光一般包围他。她人小,力气却大,这般不管不顾地拽着他的时候,有着一种山洪般的气势。 自八岁他遭遇第一次刺杀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靠近他身侧一丈之内,更遑论拉他的手。 被她拉住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几乎都已成了木雕。脑子是空的,身体是木的,他如同一只木偶,而引线就在她的手中。 他就这么迟钝地不明所以地被她攥走,没有方向,没有目的。 她在奔跑。 她欢快地笑着,肆意地奔跑。 拉着他。 他们跑过开满鲜花的小径,跑过幽深而沓沓作响的木头长廊,跑过浓密树荫,跑过阳光被树叶切割成无数碎片的池塘。 季国、战争、谋略、刺杀统统消失,整个世界只有她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以及她那飞舞着的雪白裙裾。裙子上,一朵桃花艳丽娇嫩,栩栩如生。 “到了!”一记脆嫩的声音将他唤醒,颜渊定睛一看,发现眼前有一条小溪。小溪蜿蜒而流,却原来,他们刚才便是沿着小溪一直跑到了这儿。 眼前这里是小溪的发源地,一股股泉水从山间流出,叮叮咚咚流进这个水潭,坑底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石头,鹅卵石更是不计其数。水潭不算深,约摸一丈的样子,水极清澈,水底隐隐有小鱼儿在游来游去。 四周树木掩映,树荫一大团一大团地投下来,这水潭愈发显得清幽而迷人。 “很美吧?”洛倾璃站在水潭边上,微笑着回望季弦歌,“你去洗吧,我在附近帮你守着。” 颜渊怔了怔。他是季国公子,嫡长子,想要引-诱他的女人这些年来从未间断过,她们会用尽各种办法、使出浑身解数,她们自认为风情万种活-色-生-香,可是,她们却忘了一点:他最是厌恶她们眼中那赤-裸-裸的情-欲。 同样的话,可是在眼前的这个少女说来,就显得那么天真烂漫,她的眼里是干净的。即便说喜欢,也是让人觉得很舒服的那种纯粹的喜欢。 比如现在,她说走便走,坦然地走到二三十丈远的地方,背对着他,洒脱地坐下。一直不曾回头偷看。 这些天被她如此纠缠,他虽不喜,却并没有一点厌烦。或许,这便是原因吧? 颜渊盯着洛倾璃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确定她实在是没有偷窥的意图,这才开始脱衣服。 正脱着,听得洛倾璃远远地道:“你放心,我绝不偷看。” 颜渊:“” 颜渊三下两下脱掉衣服,滑入水中。 水温正好,在这初夏的早晨,这么泡在水中,心中的郁闷和烦忧一忽儿便清空了。颜渊将自己扎进水中,游了一阵。 半晌,他从水中抬起头来,目光幽深落在树梢某处。 “出来。”颜渊用极低极浅的声音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人从山后一棵树后面飘下来。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飘,很轻很快,如一片叶子从树间落下一般。 正文 第8章逃跑 “公子。”灰布衣服的暗卫轻轻落在水潭边上。他注意到:就在他落下来的瞬间,他家公子往远处的少女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 颜渊声音低沉:“怎么现在才来?” “那少女手下的人着实厉害,属下没能找着机会。”暗卫汗颜。 “行了,事已至此,再行追究也于事无补。” “那么公子,我们现在便走?” “......”颜渊沉默了一下,目光再次落在洛倾璃的背上,眸子眯了眯,“走吧。” 他的反常让暗卫忍不住看了看远处的少女,少女个子还很小,不过背影笔直修长,黑发如瀑,一看就让人觉得她定是个美若天仙的女孩。 “公子,她呢?” 颜渊快速地收回目光:“不用管她。” ======== 洛倾璃背对着水潭,无聊地拨弄着地上的花花草草,弄着弄着,她忽然抬起头来。 前面不远处走来一个黑衣的青年,那人沉静如水,容色如月,洛羽。 洛倾璃轻盈地跑过去,远远地便将洛羽堵住。 “不能再往前走了。”洛倾璃强硬地说道。 洛羽皱了皱眉“颜渊呢?” “在水潭。” “你在这里做什么?帮他把风?”洛羽不可置信地看着洛倾璃。 洛倾璃默认了:“他被你们整得已经够惨了,以前的恩怨就算了吧!” “你确定?”洛羽的目光越过洛倾璃的头顶,幽深沉静地落在水潭,“那里根本就没人。” 洛倾璃表示质疑:“怎么可能?他就在里面,我一直守在这里的!” “公主若是不信,不妨过来看看。” 洛倾璃三步两步跑过去一看,瞬间气坏了:“啊!他竟然敢跑?气死我了!来人啦......把他抓回来,本公主这次要给他点厉害看看!” 这次公主很生气,情势很紧急。因着这个缘故,侍卫们快速集合,快速出动,在两刻钟的时间里便追上了逃跑中的颜渊。 洛倾璃赶到的时候,地上倒了一大片,颜渊摇摇晃晃站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中间,披头散发,面色惨白,衣服上是斑斑点点的血渍。 “两个选择,要么被杀死,要么跟我回去。”洛倾璃袖手站在边上,冷冷地走向颜渊,“你自己选。” 颜渊冷冷地笑了笑:“我若是一样都不选呢?” “不行,你必须选。” 颜渊身体晃了晃,以剑支地,勉力支撑才不至于倒下。他看向洛倾璃,突然间奇异地笑了,低低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你为什么这么做?我自然知道为什么!”洛倾璃步步靠近,“因为你不识抬举呗!” 颜渊摇了摇头:“不,你还太小了,你不懂。” “是吗?我只需要抓住你就可以了,其余的,我不需要懂!”洛倾璃眯起眼睛,“至于你,活着才是最重要。你说是不是?” “是,也不是。”颜渊声音愈发低下去,到后面几乎已然听不到,“过来,我告诉你......” “不要过去!”洛羽道。 但是洛倾璃已然凑近了颜渊。 下一刻,变故骤生! 颜渊瞬间化身狡捷的猛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住了洛倾璃。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侍卫想要阻止,却已然为时已晚。 他以她为盾,挟持着她,让洛羽为他寻一匹高大的马。 “公......” “不要过来!”洛倾璃高声喊道,“谅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我没事,你们先退开吧!” 原本一出擒人的大戏,到头来却演变成了一出被擒的悲剧来,洛羽恨声道:“颜渊,你若是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可是,这也不能遏制让颜渊的嚣张气焰,他甚至还眼睛也不曾眨一下。 马蹄声渐远,留下一众侍卫悻悻然站在原地。 ========= 当马停下来的时候,颜渊已经晕过去了。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衣服,血在他衣服上渲染、渗透,往下滴。洛倾璃无意间伸手摸到了,于是才知道他伤得极重。 洛倾璃恨恨下马,颜渊的身体失去支撑,摇摇晃晃着往下倒。她忙接住他,无奈他的体型着实是太过高大,她没能撑住,被他重重地砸在地上。 “喂!颜渊!喂,你起来!醒过来!猪!重死了!”洛倾璃又骂又推,推了半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脱离这座大山的压迫。 她四处看了看,这个地方极为偏僻,虽有路,可是十分狭窄,四周都是农田,田里绿油油的一片,间或有两三农夫,停下手中活计,向这边看过来。 洛倾璃如遇救星,朝一个看起来最具爱心的农夫挥手:“大爷,可以帮帮我吗?” 这一叫,所有的农夫都热心地走过来。 “呀!这伤很重!得尽快救治!”一个年老的妇人道。 “可不是嘛!血都把衣服湿透了,还在滴,再不治恐怕性命不保!”另一个胡子稀疏的老者道。 “姑娘,他是你什么人啊?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这附近没有大夫,他的伤又这么严重......”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洛倾璃脸上焦急之色愈增:“那怎么办?” 众人摇摇头,看颜渊的样子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洛倾璃见状,鼻子一酸,眼泪便流了下来。 一个老者道:“小姑娘不要哭,他说不定还有救,这附近有一种药草,只要找到捣碎给他敷在伤口上,能止血。” 洛倾璃闻言立马喜笑颜开:“是吗?它在哪里?我去找!” ======== “什么?那男人将公主挟持了?!”姬念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洛羽,“倾璃公主一向聪明,断不可能被一个连站都站不稳的人挟持。除非,是她自愿。她是自愿被挟持的,洛羽,我说得对吗?” 洛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说得没错。公主她......她喜欢他。” 姬念怒道:“她喜欢,你不知道不让她喜欢啊?” “她是公主,我哪里拦得住?” “那你不知道杀了那男人?” 一提到这个,洛羽更是窝火:“我是想杀,可是公主盯得紧,我根本都找不着机会!再则,她那么喜欢,我若是贸然动手,保不准她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我们做死士的,即便是为主子万死也是应该的!”姬念道,“杀了那男人,你再自杀,这样也不行吗?” 洛羽:“......我一时没想到。多谢师父提醒。” 姬念摆了摆手:“罢了,为师说的只是一时气话。唉,也不知道那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么多天了竟然连一丝消息都没有!当务之急是我们得先找到公主的下落。” 正文 第9章定情(1) 颜渊是被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吵醒的,醒来的瞬间,他闻到了一阵淡雅的香气。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让这香气慢慢飘过鼻尖,在他周身环绕了一圈,才睁开眼睛。 果然,她在。 她趴在床沿上,如墨的发丝瀑布般铺陈开,落在他的手臂上。 那触感很是奇特,软云一般,落叶一般。 颜渊轻轻抬起手,掌心朝下,按住了那铺了半个床榻的头发,并来回摩挲了几下。 想来是他动作太笨拙,不小心扯到了她的发丝,洛倾璃动了动,醒了。 颜渊慌忙收回手。 在她抬起脸之前。 洛倾璃揉了揉朦胧的眼睛:“你醒了?” 颜渊抿唇:“你......这是哪里?” “你昏倒了,失血过多,幸好有好心的人们路过,救了你。”洛倾璃坐起来,远离颜渊,“这几天里,我已经想过了,如果你实在是不喜欢我,那就算了。你现在醒了,该是没什么大碍了,我们就此别过。” 她一边说一边挪动到门边:“我先走了。你吃些东西再走吧。” “你想把我丢在这里?”颜渊眉头皱了皱,“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现在又不管,想一个人跑,你觉得我会允许吗?” 洛倾璃站在门边:“这里出去没几步路就是官道,马留给你,你沿着官道走就行了。” “那可不行!”颜渊强烈反对,“我的同伴都被你的人杀死了,我受了这么重的伤,能往哪里走?出去也会被你的人再次找到。” “那你想怎么办?” “你得留下,等我的伤好了之后再说!” 就这样,洛倾璃留了下来。 这是个有些偏僻的村子。说它偏僻,主要是因为与外界隔绝,唯一一条通往外界的官道在村子的背后,要走些路才能到。 虽然如此,但是这一带地势倒是十分不错,有山,有河,有平坦的农田耕地。再往里走,其面积更大,有大片大片的草地,草地上牛羊成群,有红衣的少女绿衣的男童在草地上放牛嬉戏。 洛倾璃因为男人的压迫气恼了一刻钟,然后她该干嘛干嘛,片刻间就与隔壁家及隔壁的隔壁家的阿花阿春阿牛做了朋友。在新朋友的带领下,洛倾璃很快就将这一带给玩了个遍。 下午的时候,颜渊下了床,神色十分不悦地拦住了欲出门的洛倾璃:“我被你的手下弄成这样,难道你没有一点表示吗?” 洛倾璃眨了眨眼:“我道过歉了。” “嗯?” “你的伤我也给你治好了。” 啥?伤是隔壁家的王大爷给治的好吧?颜渊抓住洛倾璃的胳膊:“你又要去哪里?一个女孩子,至少也应该做做饭......” 洛倾璃下巴一扬:“你是饿了吧?” 这女孩,心思通透得很呢!是他喜欢和欣赏的类型。不过,这语气......怕是在生他的气呢! 颜渊嘴角抽了抽:“不饿。” 洛倾璃下巴一抬,哼道:“不饿你还让我做饭?” 颜渊:“......” 好了,他收回他刚才的判断! 这女孩简直是蛮横得让人想揍她一顿! 洛倾璃趁他愕然的空当,挣开某人的手掌,不多时,身影已消失在了大门外。 颜渊正待追出去,听到她如是说道:“阿花说了,只要我陪她走一趟,回来她就给我们五条烤鱼。” 颜渊立马不追了。 他就知道,她做不来饭。 这几天来他还没有被饿死真是万幸。 ======== 四月二十六日,年轻的姑娘小伙们纷纷盛装打扮,走出房间,走上山边那块空地。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摘花节”。 何为摘花节? 洛倾璃算是见识到了。 这里是一片平整的无法种庄稼的空地,年轻的男女们脸上洋溢着幸福而期待的笑,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或谈或笑,或坐或站,亲密而开心地将场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场地的中间搭着一排竹架,木架两边低,只一层,慢慢地向中间加高,越到中间,层数就越高,到正中间处,已搭了约摸十二层竹架了! 在第十二层的正中央,端端正正挂了一朵极鲜艳极美丽的扶桑花。 所谓摘花,便是摘下第十二层竹架上那朵扶桑花。 凡是情投意合的男女便相约着在每年的四月二十六日这天来到这里,在场任何一个青年男子都可以参加,只要谁拿到了十二层的那朵扶桑花,便是胜者。 胜者可以将这朵千辛万苦抢下的花送给自己的心上人,收到扶桑花的女子不能拒绝,得无条件的接受。然后两人的恋人关系便会被所有人认可,男方无需再找媒婆说媒,两人的爱情将会受到上天的庇护。 这对恋人会被所有人羡慕,他们将在众人诚心诚意的祝福中成亲,成为本年度最幸福的人。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见证爱情的节日,也是比赛。 因为参与者众多,胜利者只有一个,这些人便会发生激烈的抢夺。高空之中,一旦掉下去很可能会断胳膊断腿,重者送命。非常危险。竞争者们不仅需要良好的体力和强硬的功夫,还得需要极大的勇气。 如果一个男子不是那么爱一个女子,那他是绝对不敢参加这比赛并且努力赢得胜利的。 所以说,如果一个女子若是想要验证自己的恋人是不是爱不爱自己,那么,带恋人来这里便可。 场中央有一面大鼓,鼓手亦是司仪,他一边敲着鼓,一边依程序向众人介绍比赛规则。 洛倾璃左手被阿花拉着,右手臂被阿春抱着,两只耳朵都被这俩少女叽叽喳喳的声音给荼毒了。听完规则,洛倾璃突然举直手臂,大声道:“我可以参加吗?” 正文 第10章定情(2) 胜者可以将这朵千辛万苦抢下的花送给自己的心上人,收到扶桑花的女子不能拒绝,得无条件的接受。然后两人的恋人关系便会被所有人认可,男方无需再找媒婆说媒,两人的爱情将会受到上天的庇护。 这对恋人会被所有人羡慕,他们将在众人诚心诚意的祝福中成亲,成为本年度最幸福的人。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见证爱情的节日,也是比赛。 因为参与者众多,胜利者只有一个,这些人便会发生激烈的抢夺。高空之中,一旦掉下去很可能会断胳膊断腿,重者送命。非常危险。竞争者们不仅需要良好的体力和强硬的功夫,还得需要极大的勇气。 如果一个男子不是那么爱一个女子,那他是绝对不敢参加这比赛并且努力赢得胜利的。 所以说,如果一个女子若是想要验证自己的恋人是不是爱不爱自己,那么,带恋人来这里便可。 场中央有一面大鼓,鼓手亦是司仪,他一边敲着鼓,一边依程序向众人介绍比赛规则。 洛倾璃左手被阿花拉着,右手臂被阿春抱着,两只耳朵都被这俩少女叽叽喳喳的声音给荼毒了。听完规则,洛倾璃突然举直手臂,大声道:“我可以参加吗?” 此言出,众人皆转过脸来,将诧异的目光投在洛倾璃身上。 “呀,她?她是女孩啊!” “是啊,从来没听说过,女孩也能参加?” “这怎么行呢?” 众人议论纷纷,都纷纷摇头。 洛倾璃在众人的目光下挺直了脊背,她大步走向场中央的司仪,道:“请问摘花节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是要检验一个人的勇气和爱情。” “我也想要向一个人来证明我的勇气和爱情。”洛倾璃目光晶亮,“为什么我不可以参加?” “可是你......你才多大啊?” “我十三。我有勇气,我不怕。”洛倾璃昂首扫视了一下四周,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人群后面的颜渊脸上。 “我一定会摘到那朵花!”洛倾璃信心满满,“你们这些男的,是害怕会输给我一个小女孩吗?” 这话说得狂傲至极。 年轻的男子们个个表示不满:“什么?我们会怕你?!好好好,你既然想要跟我们一起比赛,那就来吧!只不过,等会儿可别哭!” “这竹架虽然只有十二层,可是每两层之间相隔了四五丈远,很高很难爬。十二层,也就是说,距地下有五十多丈,是相当高的。小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参加了。”司仪道。 “是啊,你一个小女孩,人小力气更小,怎么比得过那些身强力壮的年轻男人们?别去了,等会儿掉下来摔伤了怎么办?”众人齐齐劝道。 “离洛,你可千万不要去啊,那个很难爬的!前年隔壁村有个男的爬到第十层的时候被别人挤下来,摔断了腿。真的,我不骗你。”阿花劝道。 “是啊是啊,一个男的若是摔着了还好说,你一个女孩子摔着了就不好了。刮花脸还是小事,若是被摔得不能生养了可怎么办?女孩子嘛,等别人向你提亲就是了,何必要如此冒险呢?” 听闻着众人的劝说,洛倾璃毫无退却之意,反而抬头看着竹架,思索着怎么上去才是最佳路线。 “好了司仪,她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您别当真,开始吧!”颜渊挤进人群,黑着脸往洛倾璃身边走去,“离洛,过来!” 他这一喊,洛倾璃果然退了好几步。 司仪看了一眼颜渊:“管好你妹妹。” “不好意思,扰乱你们比赛了。”颜渊诚恳地道歉。 司仪不再理会这段小插曲,他目光扫视了在众年轻男人身上一一扫过,而后,重重地在鼓上敲了一下:“比赛开始!” 鼓声与话音同时响起,年轻的参赛者们如同离弦的箭,齐齐冲向竹架,往上攀爬。 正文 第11章定情(3) 鼓声与话音同时响起,年轻的参赛者们如同离弦的箭,齐齐冲向竹架,往上攀爬。 就在这时,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场中突然多出了一个小姑娘! 洛倾璃混在男人们中间,争先恐后地爬竹架。 众人呆住。 颜渊满脸忧色,大声道:“离洛,回来!” 但是这显然没有用。 洛倾璃不但没有回来,反而冲得更快了。她呼哧呼哧地抱着竹架,笨手笨脚地往上爬,爬两尺滑一尺,爬两尺滑一尺。爬上第一层的时候,她转过脸来,对着人群中的颜渊灿烂地笑着。那眼神分明在说:我要摘下花送给你!我要你做我的男人! 这不是在胡闹吗?这么多男人,你一个小姑娘,你能赢?行了,到时碰壁了你自然会下来! 这般想着,颜渊不再说什么,抄着手站在圈外,冷眼看着洛倾璃。 有一个人爬得最快,已然上了第三层竹架。他的手脚刚刚挨着竹架,立马被下面的人拉的拉拽的拽拖的拖,不一会儿,他便落了下来,成为众人的垫脚石。 竹架因为众人在上面攀爬的打斗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顶端上大红的扶桑花在半空中晃来荡去,越发显得美丽迷人。 洛倾璃混在人群中,很快就成了倒数第一名。也是最狼狈的人。她头发乱了,衣服被磨破了,手很快红了肿了,爬到第二层的时候,她的手心已然被磨破,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染得竹架上血迹斑斑。 “离洛,快下来!”阿花叫道。 “离洛!下来吧!”阿春叫道。 洛倾璃不为所动,一边奋力攀爬一边道:“花是我的!谁都不能从我这里抢走!” 她说得很用力,爬起来更是费力,血迹在她的手触碰到竹架的时候便倏地印了上去,等她慢腾腾地爬上去的时候,那血便沾在了她的脚上。 时间长了,竹架上到处都是她的手掌印和脚掌印。 全场寂静。 除了观看的男孩女孩们,连参加比赛的年轻男人们都纷纷看她。 第三层、第四层...... 洛倾璃爬得越来越困难,她额头上渗满了汗,手上脚上疼得不得了,全身的力量像是被透支了一般。但是,她咬紧下唇,只稍稍休息一下,便继续往上爬。 第七层、第八层...... 选手们齐齐停下,目光纷纷落在洛倾璃那笨拙的身上。 “唉......”人群中,有人发出低低的叹息。 四周极静。 说话声没有了,鼓声没有了,竹架吱嘎吱嘎的声音也没有了。 只有洛倾璃艰难上爬的声音。 当洛倾璃取下那朵火红的扶桑花时,全场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我拿到了!我做到了!”洛倾璃目光炙热地看着季弦歌。突然,腿脚一软,洛倾璃自十二层竹架之上,摔了下去! “天啊!” “危险!” 在众人的惊叫声中,颜渊如同一支离弦的箭,飞奔至场中央,稳稳接住了洛倾璃。 当落入颜渊怀中的那一刹那,洛倾璃心中仿佛满城的花同时盛开。她搂住他的脖子,笑颜如花。 “喏,这花送给你。”洛倾璃将那朵火红的扶桑花递到季弦歌面门,补充道,“你不能拒绝,必须得接受。” 颜渊目光灼灼看着她,一个字也没有说。 “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洛倾璃头一歪,晕在颜渊肩头。 她的手几乎红的红青的青紫的紫,可是,却死死攥着那朵扶桑花。 颜渊再次震了震,将她抱紧了些,大步离去。 从她冲向竹架的那一刻,他的心便悬在了半空。他原本以为她只是闹着玩的,像她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姑娘,一定会在碰壁之后自动离开的。 可是她没有。那么多层,那么多对手,那么危险的竞赛,她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也不放弃! 看到她一步步笨拙地爬,踩着自己的鲜血义无反顾的样子,他那颗冷硬的心,不可遏制地震了震。 如今,抱着她小小的身体,他豁然惊觉她轻得如同一片羽毛。 离洛,我记住你了。 ===== 洛倾璃是被一阵熟悉而隐秘的体香所惊醒的。 睁开眼睛,触目所及之处是那人放大的脸,五官深刻俊美,脸上肌肤白皙中又不失刚毅。 颜渊微微俯身注视着她,那双眼睛黑而幽深,仿佛一口古井,充满了致命的深邃和诱-惑。而他的唇,水润水润的,水蜜桃一般,又如同带着晨露的草莓,让人一看就想要扑上去咬一口。 洛倾璃眼睛张得大大的,一眨不眨望着他,嘴角有可疑的口水渗出。 见她如狼似虎地看着自己,颜渊苦笑了一下,抬手在她额头上轻敲了一下,道:“哼,花痴,口水都流出来了!” 洛倾璃被看穿心事,十分不快,凶道:“咬一下又怎么样?你又不会少块肉!小气!” 颜渊听得一头雾水:“咬什么?” 洛倾璃自吼出那话就懊悔得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刚刚怎么了?她竟然把想要咬他一口的想法给说出来了! 天啊!丢脸丢大了! “啊!”她恼羞成怒地推了他一把。 因为愤怒,她的力气便很大,又因为是突然发力,猝不及防的颜渊被推得后退了好几步,并重重地摔倒在地。 颜渊坐在地上,看看洛倾璃,又看看自己,一时间有些懵。 正文 第12章抱抱 颜渊坐在地上,看看洛倾璃,又看看自己,一时间有些懵。 这时,隔壁家阿花正端着一碗汤过来。 见此情景,阿花惊道:“呀,颜哥哥你怎么坐在地上?快些起来!”又转头对洛倾璃说:“离洛,你可不能欺负他,你昏倒之后他对你可好了!他给你找草药,忙前忙后给你敷上。他还给你洗脸擦身熬汤做饭,为这,险些把他的衣服和头发都烧了!不信你看看,你看他头发,是不是有问题?那是给你做肉吃的时候被火烧的!还有还有,他眼睛被烟熏了,他手被柴禾刮破了好几道口子呢!” 洛倾璃看向颜渊。 颜渊被她看得很不自在,他咳了一下,假装有事,快步往外走。 阿花眼疾手快抓住他,并将别扭的男人拉到洛倾璃跟前,道:“你们两个人啊,喜欢对方就要好好说嘛!离洛,我承认我以前也喜欢过他,但是当你摘下花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把让给你了。因为我知道,你才是最喜欢他的人。既然那么喜欢他,你就不能这么凶,女孩子应该温柔一点才行哦。” 洛倾璃:“......呃,那个,我有说喜欢他吗?” 颜渊挣开阿花,哼道:“那是最好,因为我也不喜欢你!” 说罢,愤而离去。 洛倾璃怒道:“滚滚滚,滚远些!” 阿花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女孩子要温柔吗?现在好了,他被你气跑了。看你怎么办。” 洛倾璃狡辩道:“跑了就跑了,我不稀罕。” “你不稀罕?”阿花摇头道,“你不稀罕又怎么会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 “那只是一时觉得好玩而已。”洛倾璃仍不承认,但是说话声音明显弱了很多。 “我的大小姐哦!那花是随便摘的吗?那是多少人挤破了脑袋也要抢到的!”阿花道,“我就是看在你为了他敢去抢花的份上才成全你们俩的。既然你不喜欢他,那好,我去追他了。” “不行!”洛倾璃一骨碌从床上蹦起来,想也不想地大声阻止。 一说完她就后悔了。 因为阿花正用一种“看吧就知道你是在说气话,你其实是很爱很爱他的”神情看着她。 哎,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智力严重下降的说! “好了,喜欢就喜欢呗,有什么不好承认的。”阿花道。 洛倾璃扭捏了片刻,凑近阿花:“我昏迷的这段时间,他真的为我呃,那个洗脸擦身?呃,那个,我衣服也换下来了,难不成是他” “那还用说?!”阿花重重地点头,“你花都送了,身子也被他看了,他必须娶你,不娶是绝对不行的!” 洛倾璃脸烧得厉害:“” ======== “喂,起来吃饭了。”午饭的时候,颜渊站在门边,冷冷地喊了一声。 洛倾璃没有应声。 颜渊不耐地走近了些:“吃饭了。” “嗯?”洛倾璃细声细气地应了一声,“娇弱无力”地爬起来,一个起床的动作,她做起来就如同是在挑一百公斤的水一般,格外费力非常缓慢。 事实上,她也不完全是装的,毕竟昨天爬那竹架还真是累死她了! 见她一副艰难万分的模样,颜渊皱了皱眉,上前半抱着她扶她坐起。 当他强壮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背托在她腋下时,她的脑袋后面是他宽阔坚实的胸膛,他的发丝落了下来,铺陈在她的手臂。他们之间靠得那么近,近得让她有一种被拥抱的感觉。可是,这又跟母后的怀抱完全不同。这是一种阳刚的、男性的、纯力量的、让人脸皮发热心跳加快的感觉。 让人害怕、恐慌、想要逃避,却又有些欢喜雀跃的陌生的情感体验。 “让你别逞强,让你不要去,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吧?弄成这样......”颜渊冷着脸教训着。 不过,他嘴上虽然唠唠叨叨的,手上却没闲着。他将她安置在床头后便飞快去端来一碗汤,送到她跟前。 “你身体还有些不好,先喝点汤再吃饭。” 洛倾璃谨记着阿花的教诲,抬起怯怯的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轻言细语地说道:“谢谢。” 颜渊手抖了抖,险些弄翻汤碗。 洛倾璃轻轻咬了咬下唇,先是“啊”地呻-吟了一声,然后继续温柔地说:“我的手很疼,手臂也没力气,你看......” 颜渊嘴角抽了抽,随即道:“我喂你。” 洛倾璃仰起脸,嫣然一笑:“谢谢渊哥哥。” 颜渊:“” 洛倾璃半靠在颜渊身上,眼巴巴地望着他,十分乖巧。 颜渊难得见她如此温顺的一面,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洛倾璃眼珠子一转,偷偷地伸出狼爪,不动声色地、润物细无声地、轻轻地、试探性地,放在了颜渊的 腰侧。 随后,洛倾璃悄悄抬头看他,见他没有一丝不耐的推拒,心中乐了。 女孩还是要会撒娇卖萌比较好。 看来阿花教她的,是对的。 洛倾璃抑制住心中的激动,胆子更肥了些,放在颜渊腰际的爪子一点点地挪了挪,又挪了挪 最后,轻轻抱住了他。 阿花从外面经过的时候,便看到了这唯美的一幕:高大挺拔的男子微微倾身向前,眼神温柔。娇小娴静的女子身子不及男子的一半,小鸟一般依偎在男子怀中。两人是如此地契合。 ====== 这些天来,洛倾璃发现颜渊对她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转变。 他仍然冷着一张脸,话依然不多,可是他已经不拒绝与她待在同一间屋子里了。 这可是个好现象。 看来要搞定这个男人也不是不可能的,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便成。 正文 第13章终究是得不到他 看来要搞定这个男人也不是不可能的,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便成。 可是,洛羽与姬念却不会给她时间。 他们找到了她。 彼时,洛倾璃正将她的处女作品手绣的香囊挂在他的腰带上。 颜渊冷着一张脸,别扭地侧过头不看她。 “你必须时时刻刻戴着它,不许取下来,知道吗?”洛倾璃凶巴巴地说。 “好了知道了!”颜渊冷冷地哼了一声,“还要系多久?不是说了让我自己来吗?” “马上就好了,你耐心些嘛。” “咳咳!”一记熟悉的声音传来,洛倾璃侧头,一眼便看到了洛羽与姬念。 她直起身子,上前半步,微微张开双臂,将颜渊挡在自己身后。 洛羽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他跟在她身边十三年,第一次看到她费尽心思地想要保护一个人。 ======= “姬念叔叔,你怎么来了?母后呢?”寂静的房间里,洛倾璃一边闲闲剥着瓜子,一边看向站在三步开外的姬念。 “王后她很好,就是很想念公主。公主,出来玩了这么久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回去啊?对,我是要回去的。”洛倾璃眨了眨大大的眼睛,“不过我要带上一个人。” “谁?” “颜渊。” 姬念冷冷地回道:“不可能。” 姬念叔叔生气了! 不过,洛倾璃可不怕。从小到大,她没少惹他生气,有一次害得他掉进河里生病了,为这事,母后有两天没跟她说话!不过,最后姬念叔叔不还是为她求情了吗? 洛倾璃脖子一扬,下巴一抬,道:“要是不能带上他,我就不回去。” 姬念头疼地瞪着洛倾璃。 洛倾璃不为所动,专心剥自己的瓜子。好不容易要搞定颜渊了,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哈!颜渊,你迟早是本公主的! 见她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姬念更生气了,道:“若是我没有记错,公主以前可不爱吃瓜子。” “对啊,我不爱吃。”洛倾璃剥得十分用心,“我是给渊哥哥剥的。” “公主请慎言!” “我喜欢他,就是喜欢他。” “公主!” 洛倾璃不耐地挥挥手:“本公主累了,叔叔要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去吧,母后那里不能没有叔叔您的保护的。” 姬念:“......” 姬念走出房间,快步离去走到一半,他停下来,回头看向洛倾璃,道:“公主,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对不起你的母亲你的父王你的国家了吗?如今息国与季国对我们洛国虎视眈眈,国之将灭,你作为洛国的嫡公主,难道不该负起你该有的责任吗?” “什么国之将灭?什么息国季国?”洛倾璃不想再谈。 姬念:“季国与息国欲进攻洛国,洛国立马就要腹背受敌,唯一的出路,便是夜国相助。公主出门这些天,看来是玩得很凶。” 洛倾璃脸色白了白:“我不在的这些天发生什么事了?” ======= 夜深沉。 没有月光。 繁星满天。 洛倾璃站在星光下,孤寂的身影沉默而萧索。 息国和季国陈兵边境,对洛国虎视眈眈。 她出宫大半个月的这段时间里,却不想洛国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姬念叔叔说得对,她太自私,她只想着自己的幸福,却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公主应该承担的责任。父王母后宠她这么多年,别说是让她嫁人,便是让她万死呢又何妨。 只是,生平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第一次想要得到一个人,就遭到如此惨败。 她得不到他。 永远也得不到。 心很难过,眼眶有些热,洛倾璃蓦然抬头,挺胸、收腹、抬臂,桃花色的长袖翩然起舞,随着她的动作一会儿变成流云,一会儿变成拂过湖面的风。 旋转、跳跃、甩袖、回眸,洛倾璃如同一朵盛开的桃花,在树枝头春风里摇曳生姿。 舞步越来越快,桃花由一朵变成了一树,再由一树变为百树千树,最后,千树万树粉红化成旋转的风,冲入云霄,化作天上的云。 不远处,颜渊站在树下,指尖绿叶轻飘飘地掉落。 他失神地看着她,良久,轻轻地笑了笑。 这是他所看过的最惊艳的舞。没有之一。 她才十三岁,便如此美丽妖娆,若是长大了,不知该是何等的勾魂摄魄! ======= 第二天,洛倾璃一袭男装出门,身后跟着一身黑衣的颜渊。 两人骑在马上,一前一后在官道上奔跑。 行至某处,洛倾璃勒马,回首看向季弦歌:“好了,就是这里。你沿着这条小路进去,行至大约一里远便有一个水潭,到了水潭往右走就可以了。那里面有人家,你若是不知道路可以再问问。” 颜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吐出两个字:“谢谢。” 洛倾璃轻轻地笑了笑:“这些天对不住了,耽误了你不少时间,这条近路就当是赔罪了。你走吧。” 颜渊有些不大相信:“你真的要放我走?” 不放又能如何?她终究是得不到他。 不放又能如何?她终究是得不到他。 “还不走?我若是改变主意你就走不成了。” 颜渊看了看那条近路,又看了看洛倾璃,她骄傲地挺直脊背,脸对着遥远的云端,明明很难过却又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突然间就想起了初见她时的模样,当时她也是这般,骄傲又蛮横。可是,感觉却不一样了。 低头看了一眼腰间她送的那个香囊,颜渊目光柔和了几分,自怀里摸出一块扇面玉佩,递到洛倾璃面前。 “送你。” 正文 第14章息姬 洛倾璃挑眉:“送我?你确定?” 颜渊不自然地别开目光:“你送了我东西,作为回礼,我理当还你一样东西。” 洛倾璃:“......” “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 “要!”洛倾璃一把抓住,紧紧捏在掌心。似是怕他变卦收回,她飞快将玉佩放进自己怀中。玉佩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温度,一瞬间,他冷艳的暧香扑面而来。 她觉得脸上出奇的烫,似是要烧起来了。 咦?怎么会这样? 见洛倾璃怔怔地抚着脸,颜渊心中一荡,欺身近前,将少女搂在怀里。 “等我。”他轻声说道。然后,迅速放开她,策马而行。 等他?不,她不会等他。 此次一别,天南地北,便是永别。 他走了。她终究还是没能得到他。 贵为公主又怎样?还不是一样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这是洛倾璃第一次尝到挫败的滋味。 永生难忘。 许久许久之后,洛倾璃慢慢地往回走。转过一个弯道的时候,迎面突然吹来一阵急速的风,她不及避让,香风入鼻,她脑子昏了昏,眼前一黑,倒在马背上。 ======= 洛倾璃是被滴水声所吵醒的,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黑暗。她伸手摸了摸地上,满手泥土,还有一块一块突起的石块。 没有人。 四周极度安静。 她还穿着她晕倒前的那身衣服,全身上下除了脑子有些昏沉外,倒无其他不适的地方。她以手着地,慢慢地试着站起来。 黑暗中传来缥缈的女声:“公主,我劝你还是不要浪费力气了,乖乖地待在这里吧。”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但是洛倾璃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她哼了一声,扬起高傲的下巴:“大胆!你让本公主待在这里本公主就会待在这里?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本公主面前大放厥词?!” “我有没有大放厥词公主殿下您很快就会知道了。对了,公主,你觉得怎么样?饿吗?冷吗?”黑暗中那人似乎在得意地笑。 “本公主有皇天庇佑,自然死不了。不过你就不好说了,保不准一走出去你便人头落地了。”洛倾璃强硬地说道,“如果不想死得太难看的话,本公主奉劝你现在就放我出去。” “放你出去?哈哈哈哈,我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把你引到这里来,又怎么会放你出去呢?公主,你就好好待在这里面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 “公主这就猜不到吗?我这样做自然是不想要看到洛国与夜国联姻啊,哈哈。” 洛国与夜国联姻,是息国与季国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洛倾璃想到了什么,道:“大胆息姬!你竟敢冒犯本公主!” “你......”黑暗中的声音明显弱了几分,“你怎么知道是我?” 现下,洛倾璃全明白了。在皇宫内她无意中偷听到几个宫女说夜流光如何如何跋扈残暴原来都是息姬所设计的。目的就是要为了让她出宫,在她出宫之后她再想办法除掉她。 洛国嫡公主逃婚,夜国必定不会出兵相助,息国与季国便能一举拿下洛国。 好算计! “果然是你。”洛倾璃道,“刚才我只是诈你的,没想到你自己就承认了。息姬,你与世无争与人为善原来只是蒙蔽世人的假象。当年你差一点就被野兽吃掉了,是我的父王救你收留你,你不感恩也就罢了,为何要如此狠毒?洛国也是你的家!” 息姬沉默了一会儿,纠正道:“公主你错了,我并不是息国人,我今天所做的这一切,全是为了对付你母后凤繁芜。很不巧,你是她的女儿,所以就请你永远地待在这里吧。” “我母后怎么了?你回来,我警告你,不许伤害我母后!息姬!” “来不及了,谁让公主您这么配合,非要出宫呢?现在姬念也出宫了,他要找你恐怕得费些时日,那么凤繁芜那边......哈哈,公主,谢谢啦!”息姬的声音渐渐远去,最终消失。 洛倾璃在四周拼命摸索寻找出口,母后有危险,洛国有危险,她一定要找到出口,一定要出去!姬念叔叔说得对,她是洛国的公主,为洛国死一千次都是应当的,何况只是嫁往夜国?别说对方是年轻的嫡公子,他就是个快死的糟老头子她也得嫁! 她一定要出去!她不能死在这里,不能让姬念叔叔找不到她。 母后需要姬念叔叔! ======== 三天之后,洛羽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洛倾璃。她醒过来时,已然是四天之后的事了。 四天的时间,足够发生震动天下的事情。 洛历元15年五月五日,息国与季国同时从东西南北四方出击,进攻洛国。洛国腹背受敌,败。同年五月七日,季弦歌带着他的精锐先锋军由一条秘密通道直袭洛都,攻入洛室皇宫。 皇宫内人仰马翻鬼哭狼嚎一片狼藉。 帘幕低垂的深宫内,王后凤繁芜目光慈祥地看着跪在自己膝边的大女儿,保养得极好的手指纤长白净,轻轻地落在洛倾颜的发间。 “颜儿,你向来性子柔弱善良,所以母后才早早地将你嫁了,其实就是不想让你为了国家而联姻。远离国家,你的性子,应付不来。” “母后......” 凤繁芜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颜儿,那些事情交给你妹妹做就好了。你妹妹性格强硬,虽然骄傲是骄傲了些,但是她很坚强。谁曾想,她竟然......哎,算了,这就是命!你要记住,你已经出嫁了,你不是洛家的女儿,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的。你快些离开,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 “母后我不走,倾璃不能陪着你,倾颜要永远陪着母后,生死都在一起。” “傻孩子。母后知道你还在为那件事生气,你恨母后,恨母后杀了洛华生生拆散了你们是不是?颜儿,你看他是谁?” 正文 第15章洛王后之死 洛倾颜抬起头来,便看到一个男子站在门口,他眉目清秀,宽肩细腰,正是洛华。 洛华半跪在地:“参见王后,参见公主。” 凤繁芜摆了摆手:“起来吧。” 洛倾颜仍在震惊中:“母后,他,他......” 凤繁芜点头:“颜儿,你姬念叔叔根本就没有杀他。之所以那样做,只是为了让你乖乖出嫁而已。现在母后终于知道了,你喜欢的不是驸马,是他。颜儿,把一切都忘记了吧!和他一起走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说完,凤繁芜拉着洛倾颜的手,将她交到洛华手上。 “走。” “可是母后你呢?”倾颜回首。 “你忘了母后有姬十三,还有你姬念叔叔?你先走,母后随后就到。”凤繁芜雍容华贵地笑了笑,“洛华,快些带她走。” “是!”洛华得令,一把抱住洛倾颜,风一般消失。 待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宫门之外,凤繁芜笔直地站在大殿中央:“出来吧。” 很快,一个黑影轻轻落在跟前。 凤繁芜叹了一口气:“找到倾璃了吗?” 黑影:“没有。” “姬念现在在哪里?” “正在赶往皇宫的路上,一个时辰之内必定就能赶到。” 凤繁芜凤眸轻轻眯起:“拖住他,不要让他过来。” “公主?”黑影表示不理解,“属下必定誓死保卫公主,姬念大人......” “从现在开始,我要你们去保护倾璃。我不再是你们的主人,倾璃才是。现在,你们撤离皇宫,去寻找倾璃。” “公主!” “这是命令!走!” ======== 夜,深了。 皇宫渐渐地安静下来。 该走的都走了,该逃的也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极少数的人在内。 凤繁芜便是其中之一。 宫倾人走,偌大的殿宇,孤寂冷清夜深人静之际,却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有人来访。 “王后怎么还没走?”来者一袭艳丽宫装,珠衩玉饰。 息姬。 “息姬不是也还没走吗?”凤繁芜淡淡地笑着。 “这不同。我有法术,是不会死的,可是王后娘娘你就不同了。”息姬笑得极为高兴,“哎,真是想不到,洛国就这样灭了!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你的女儿倾璃呢。” “要不是你故意散播谣言诬蔑夜国公子,倾璃哪里会逃婚?”凤繁芜气愤地盯着息姬,“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洛国灭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我有什么好处?嘻嘻,王后娘娘你难道忘了吗?我不是这里的人,你也不是。” “你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多年,有多少人帮助过你,有多少人带给你欢笑,你难道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你怎么忍心让他们国破家亡流离失所?” “感情是什么东西?我们蛇族从来都不知道。”息姬活动了几下四肢,并扭了扭身子,瞬间,她变成了一条水桶那么粗的蟒蛇。 蟒蛇在地上滚了滚,道:“装人装了这么久,让我浑身酸痛得很。还是做蛇好!小凤凰,你不累吗?” 凤繁芜向它投去恶心的目光:“凰族早已经灭了,我虽然是唯一的幸存者,但是那一年我只有七岁,早就不记得那些事了!我来到人间,就表示不想与你们为敌,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三十多年了,我一直把人间当成自己的家,从未有过重回凰族的念头,你追我这么多年有意思吗?你到底想怎样?” 蟒蛇:“不想怎么样,就是看着你死了才放心。凰族最后一个幸存者,只有你死,我才能完成任务。” 凤繁芜:“是不是只要我死了,你就会回去你原来的世界?” 蟒蛇:“当然。” 凤繁芜:“好,我现在就死。我死了之后,请你履行你的承诺,回到你该待的地方去。” 蟒蛇在地上盘旋了几圈:“好。人类我也待腻了,正好回去交差。” 蟒蛇走后,王后凤繁芜抬眼,将整个宫殿看了好几遍,似是要将它们画在她的脑子里,印在她的记忆里。 二十年了。 她在洛宫生活了二十年了。 当年就是在这里,她生下了倾颜。生下倾颜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是无尽的冰雪,大地、河流、山川、森林,全是雪。雪地里,有母女二人艰难前行。力竭的母亲背着8岁的女儿,絮絮地说着什么。 从那以后,凤繁芜会断断续续地做那个梦。 其实她隐隐地觉察出了什么。 又过了几年,也是在这里,倾璃出生。 倾璃出生的那天晚上,凤繁芜再次做了那个梦。不过,这一次,却更加清晰了。她能听见母亲说的话。母亲说的是什么呢? 只有集齐了快乐、善良、诚实、勇敢、自信、勤奋、上进、独立、仁爱、正义、怜悯、宽恕这十二种品质,才可重回神殿、光复凰族。繁芜,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她确定,这便是母亲用尽生命对她的嘱咐。 什么凰族,什么十二种品质,她不知道。她对八岁之前的记忆,毫无印象。 联想到息姬,想到息姬的种种反常,凤繁芜隐隐猜到了什么。 有关凰族,她一点印象也无,因此并未有太多想法。 可是息姬一再地挑衅,伤害她没有关系,如若威胁到倾璃,那她凤繁芜是万万不允许的! 有些事情,倾颜做不到。 那么,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倾璃身上了。 倾璃一定不可以有事。 ======= 当天夜里,王后的宫殿发生了火灾。倾天烈火熊熊燃烧,烧红了半边天。 全洛都的人都看到了那烈火。 火整整烧了一个时辰,火光冲天,云彩俱红。 可是,就在火快要熄灭的时候,灰烬里突然出现一只火红的凤凰,它扇动着巨大的翅膀,朝天鸣叫,冲入云霄。 凤凰绕着倾塌的宫殿飞了三圈,最后长嘶一声,飞向天际,失去踪影。 第二天,“洛王后是凤凰转世”这一说法便开始在民间流传开来。酒楼、茶馆、客栈、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关于洛王后化身凤凰的话题。 正文 第16章你是弑母的罪人 第二天,“洛王后是凤凰转世”这一说法便开始在民间流传开来。酒楼、茶馆、客栈、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关于洛王后化身凤凰的话题。 “你们那天晚上看到了吗?洛王后从火中飞出来,变成了一只凤凰呢!”一个卖菜的兴冲冲地道。 “呀,原来洛王后竟然是凤凰转世!难怪这么些来洛国一直国运昌盛。”买菜的忙围过来,一边选菜一边说。 “什么国运昌盛?国运昌盛的话怎么会被灭国呢?”卖豆腐的小哥道。 “这你们就不懂了。洛王后本来是极好的,可是奈何她生了个不争气的女儿。”见众人向自己投来崇拜加探询的目光,算命的先生越发得意了,于是滔滔不绝地开讲道,“倾璃公主大家都知道吧?洛王后的小女儿,命带凶兆,克父克母。她出生那年洛河就发涝灾,从小就骄傲跋扈,一点都没有公主的尊贵,成天到晚出宫瞎混。这一次若不是因为她,洛国也不会灭!” “啊?为什么是因为她?”众人好奇心越发浓郁,纷纷围着问道。 “她偷跑出宫,逃婚......” 洛倾璃回到洛都的时候听到的便是这些。 一路上听到有人说洛国灭了,她还不相信,此刻,听闻这消息,她身子晃了晃,拔腿就往皇宫跑去。 洛羽一把抓住她:“不许去!” 洛倾璃眼睛泛着水光:“我不相信,我要看母后,我要去看她!” “不要去。” “不!” 就在两人拉扯之际,姬念从拐角处走过来,沉痛地看着洛倾璃:“公主,王后已经去了。” “不!”洛倾璃只觉心口痛得厉害,眼前一黑,她再次昏过去了。 ====== 洛倾璃醒来的时候,外面正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她躺在一张破旧的木床上,有风和雨时不时地从破败的屋顶、墙壁的缝隙里挤进来,正梁边上,一只破了一半的蜘蛛网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一夜之间,她由尊贵的公主便成了落魄的逃犯。 洛羽和姬念挤在一处没有漏雨的地方,沉默着。 另外一处没有漏雨的地方,赫然坐着灰头土脸疲惫不堪的洛倾颜。 她的姐姐,全洛国最美丽最平静的女子,洛国嫡公主洛倾颜,如今形容枯槁满眼通红,不细看,与村妇并无不同。 一瞬间,洛倾璃的眼泪便流了下来。 她一哭,洛倾颜立马站起来,大步走到床前。“洛倾璃,是你,你这个罪人,凶手!是你害死了母后,是你让洛国灭亡,是你!你这个洛国的罪人!你还我小语,还我母后,还我洛华!” 洛倾颜愤怒地扑上来,疯狂地撕扯着洛倾璃的衣服、头发:“从小你就嚣张跋扈不可理喻,可是父王母后从未亏待过你!你想出宫便出宫,想要什么有什么,母后如此这般地宠着你,你抢走了母后所有的爱,她最爱你,只爱你,可是你呢,你就是这样报答母后的吗?!洛倾璃,你不是个东西!你要是不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就好了,我恨你!恨你!!” 洛倾璃一动不动任她撕扯,只木然地瞪着倾颜:“母后在哪里?” “洛倾璃,别跟我装傻,母后已经没了!没了!”洛倾颜声音更加尖锐,“你便是罪魁祸首!我要杀了你!” 说着,她的手用力地揪打着洛倾璃的耳朵、脸蛋、肩膀、脖子,逮到哪里打哪里。 洛倾璃仍旧一动不动:“我不相信,你骗我,姐姐你在骗我对不对?母后那么高贵美丽,那么有智慧,她怎么会死?不是姬念叔叔他们保护着的吗?” “姬念叔叔?问得好!哈哈哈哈!”洛倾颜大笑着,“问得真好!若不是你出了宫,母后怎么会派姬念叔叔出去找你?若不是你看上了一个来路不明不知深浅的男人,姬念叔叔又怎么会在夷陵耽误那么久的时间?洛倾璃你给我记着:母后是被你害死的!你是弑母的罪人!” 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洛倾璃将脸转向姬念,小心翼翼地道:“姬念叔叔,母后真的已经......” “公主请节哀。” 一瞬间,洛倾璃只觉得世界轰然坍塌。她睁着眼睛,可是眼前却一片极白的白光,什么也看不清。耳朵里除了嗡嗡的声音,再容不下其他。 母后没了。 是她的错,她是罪人。 “有一件事你还不知道吧?你喜欢的那个男人不叫颜渊,他叫季弦歌,就是他带着人攻入洛都的。我的好妹妹,你可真行啊,你竟然帮着敌人攻打我们的国家残害我们的父王母后!” 洛倾璃一震:“你说什么?” 洛倾颜残忍地笑着:“季弦歌对洛都周围的地形根本就不熟悉,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你帮他指的路,对吧?” “你说什么?不,不!我不信!你骗我,你骗我!他是颜渊,他是东平人,他怎么会是季弦歌呢?姐姐你不要骗我了好吗?姐姐,姐姐......” “我骗你?你要是不信,你问洛羽!”洛倾颜疯狂地笑着,“你要是再不信,你自己出去看!你去问去看!看你是如何引狼入室,看看季弦歌是如何杀死我们的亲人,如何让我们国破家亡的!” “不,我不看,我不听,我一定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假的,我在做梦,我在做梦。我要再睡会儿,我定是没睡好,这是梦,是梦......”洛倾璃机械地摇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声音越来越微弱,呼吸越来越困难,然后,陷入浓墨般的黑暗里。 洛倾颜还想打她,一旁的洛羽劝阻道:“倾颜公主,你不要再怪倾璃了好吗?她不是故意的,她虽然蛮横不讲理,可是她对王后的爱不比你少。求你别再说了,她会受不住的。” 正文 第17章颜渊就是季弦歌 “她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就可以这样吗?”洛倾颜尖锐地吼着,“我忍她、让她,父王母后一味地纵容她,即便她抢走了我所有的爱我也没有怪过她一丝一毫!可是,她怎么可以这么自私这么不分清重?!她受得住也好,受不住也罢,那是她洛倾璃该得的!是她自作自受自掘坟墓!” 洛羽轻轻叹息一声。 姬念走过来,将洛倾璃的手递到洛倾颜眼前:“倾颜你看,她的十个指甲全断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眼前的手哪里还是手?指甲翻飞,骨节上全是疤痕,手心手背全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我赶到的时候对她说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她听后就意识到错了,她早就想要赶回来的,却不想被息姬关在了山洞里。她在里面饿了三天三夜,她找不到出口,便用自己的手一点一点地刨,这些伤就是她那时弄出来的。” 姬念顿了顿,继续说道:“她那时就知道了息姬欲加害王后,这些天她完全是凭借着最后一点信念才能支撑下来的。倾颜,王后走的时候让我保护你们,你现在只剩下她这一个亲人了,还是不要再逼她了吧?她若是出了什么事......” “她若出了事最好!我恨她!我一刻也不想再看到她!”洛倾颜说着,发疯似地跑出去,冲进漫天雨雾里。 ======= 夜幕低垂。 风急天高。 却有一人,站在呼啸的野外,任孤寂的身子被夜色侵袭、拉长。 姬念。 他一动不动站在树下,仿佛一尊雕塑。 他在等人。 更确切地说,是在等一只鸟。 许久许久之后,有翅膀划破长空的声音传来。 姬念抬起头,目光朝着声源处望去。 黑夜里,一只巨大的五彩鸟长嘶一声,落在姬念身旁的梧桐树上。 姬念目光一眨不眨看着那只传说中的凤凰鸟,凤凰亦看着他。 这样的目光,这样的神色 太熟悉,他看了三十多年,不会错。那一年,他遇见奄奄一息的八岁女孩,从此,他的全部喜怒哀乐和时间,都给了她。一路走来,他亲眼见证着她从一个茫然无知的孩童蜕变为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她太美,太聪明,太优秀,终被公子看中。 那时候,姬念对她是恨着的,他怨她,怒而离开。却不想,因为他的负气,她遭受了命运无情的摧折。公子狠心,送她去洛国联姻。和亲途中,各种困折磨难,她九死一生。 听说了她的事,他痛彻心扉坐立难安。几千里的路程,跑死了八匹马,他不眠不休,用了三天,几乎是形容枯槁地找她。那时他便对自己说,只要她活着,即便是要他去死呢,也行。 如果,如果当初他勇敢一些,大胆一些,自私一些,她有没有可能嫁他? 片刻,姬念身子一颤,呼吸不稳地问道:“是公主吗?” 凤凰轻轻点了一下头,尔后,动了动脖子,示意姬念走近。 姬念走近了些,抬手。 一个制作精美的小瓶子落在姬念的掌心。 “这是做什么的?”姬念捏着瓶子,问道。 凤凰自然不能回答,它看着姬念,眨了眨眼睛。 姬念与凤繁芜主仆三十几年,他看着它的目光,试探性地道:“给倾颜小主子的?” 凤凰摇头。 “那是给倾璃小主的?” 凤凰点头。 “这药是外用的吧?哦,那是涂在伤口上?什么?不是?那手上?也不是?那腿上也不是?那么,不会是脸上吧?什么?就是脸上!可是倾璃小主脸上并没有公主到底是怎么想的?什么好,姬念定当不负公主所托,尽力办好此事。公主放心,姬念会一直保护倾颜公主的” ======= 一场战乱,洛都明显冷清了许多。 昔日繁华的街头如今只剩下了死亡的气息。 季国的士兵两个一组四个一群,在街头巷尾寻找尸体,每找到一个便抬走,集中到某地一起运往城外乱葬岗。 穿着破旧衣服的洛倾颜拉着有些失魂落魄的洛倾璃走走停停,最后躲在某街角。 “你看,季弦歌便住在那里。你既然跟他有交情,你就出面去求他,让他放过父王和公子衍。”洛倾颜用力地推了一洛倾璃一把,“快去!还有洛华,你也一并求他放了。” 洛倾璃被推得踉跄地倒在地上,膝盖被坚硬的青石地板磕得生疼,但她一无所觉,默默地爬起来,呆呆地往前面走去。 不会的,颜渊怎么会是季弦歌呢?不会的,他不是。 颜渊是她第一次喜欢的人,季弦歌是她的仇人。 他们分明是两个人,两个人 这时,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他五官冷峻,容色逼人,正是颜渊。 洛倾璃颤了颤,她想要冲上去质问他到底是颜渊还是季弦歌,可是脚却如同生了根一般,怎么也挪不动。她的目光散漫地落在他的腰间,那里系着她亲手绣给他的香囊。 他是她的颜渊啊...... 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走到颜渊面前,单膝下跪:“报告公子弦歌,洛氏皇族所有人等已经全部收押,请公子指示。” 公子弦歌? 颜渊就是季弦歌,季弦歌就是颜渊。 原来,姐姐说的全都是真的。 颜渊就是季弦歌,季弦歌就是颜渊。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是罪人,纵使万死也不足以平民愤的罪人! 她帮着敌人攻打她的国家残害她的父王母后,她引狼入室,她弑母,她是洛国的罪人,她永生永世都不配为人! 她不是人。 不是人。 “吧-嗒”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断裂了。 “洛倾璃,你不快去?他要走了!”洛倾颜见她半天不动,急得跑出来推她。才不痛不痒推了一下,洛倾璃便倒在了地上。“起来!快给我起来!”见她倒下去就不动了,洛倾颜愤怒地骑在她的背上,手掌用力地按了一下她的头,“你听到没有洛倾......” 洛倾颜的话生生地停住。 她的妹妹洛倾璃此刻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她的额头磕破了,汩汩的鲜血顺着眉毛眼睛往下流,瞬间就糊了一脸。 正文 第18章好久不见 她的妹妹洛倾璃此刻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她的额头磕破了,汩汩的鲜血顺着眉毛眼睛往下流,瞬间就糊了一脸。 洛倾颜慌乱地滚下来,惊恐地跪坐在地上,呼吸几尽停止。 倾璃,你不可以死!在没有救出父王和洛华他们之前,你,绝对绝对不可以死,不可以! 转角处,季弦歌若有所感,抬眸看过来。 目光所及之处,一个邋遢的村妇正跪坐在地上,她衣服破旧,头发蓬乱,脸上黑一块黄一块的污浊不堪。乞丐妇人抱着一个小孩,悲痛地哭喊着:“倾璃,倾璃,你醒醒,你不能死” 原来,不过又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 这样的场景,季弦歌看得多了,对此也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季弦歌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季军入境,洛氏皇族押送,与后方将领交接还有,他派出了很多人去夷陵寻找离洛,却迟迟没有她的消息。 “公子弦歌” 季弦歌摒弃掉心中给烦的思绪,道:“先关着吧。呃,有没有离洛的消息?洛羽的也行。” 侍卫摇了摇头。 “再查。一定要找到他们两个!”顿了顿,季弦歌的目光在一众拉死人的板车上扫过,尔后,敛眸。 他不再说话,侍卫久等不到命令,便悄悄抬头看向自家公子。 公子的衣摆与衣袖在风中猎猎飞舞,公子神色很幽沉。虽说公子平日话也不多,神色也是冷冷淡淡的,但是今天却与往日也很大不同。 今天的公子看起来非常孤寂和忧伤。 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找到那个小女孩吗? 看来那小女孩在公子心目中的地位很不一般呢 正思索间,季弦歌闷闷地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 两年后。 季国信都。 申屠上大夫府。 浣衣池。 一大群女奴隶蹲地水边,熟练而用力地搓洗着衣服。她们每个人的篮子里都装满了衣服,衣服堆得很高,若不是注意看,根本看不到水池边有人。 不过,却有“梆梆梆”的声音时不时地响起,那是或者身强力壮或者年老色衰或者毫无姿色的女奴们在用木棒捶打着衣服。 不远处的大门口,走来一个富态的中年男人,主管申屠允。 申屠允伸手捂住鼻子,停在门口便再不愿往里走了,其一:地方太脏,他怕弄脏了他的干净的新鞋。其二:里面实在是太臭,女奴们整天做这做那,汗臭味太重,他害怕熏坏了他尊贵的鼻子。若不是宫中的贵人非要见一个人,他是绝对不会亲自跑到这个鬼地方来的! 如今,他捂着鼻子,远远地喊道:“黑疤女!黑疤女快些出来,有人找!” 堆得如同小山一般的衣服里抬起一颗头来,那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身材娇小,脸蛋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面黄肌瘦。她的脸上有一块黑色的胎记,从右眼角开始,差不多覆盖了右脸颊三分之一。 她叫洛倾璃。 她是申屠大夫家的奴隶。 本是如花的年龄,她完全可以做舞姬或者歌姬的,但是因为脸上的疤,她被划分成了丑女一列。作为丑女,便只能做粗重的活了。 洛倾璃站起身来,因为长时间的蹲着,她的腿不停地打颤,她努力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站直。 头有些眩晕,她闭着眼缓了一阵,这才睁开眼睛,将手上的水渍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向申屠允走来。 “管家,谁找我呀?”她在这里一年零八个月,对于奴隶的本分知道得清清楚楚,身为奴隶,本不该问东问西。可是,如今正是紧要时期,容不得半点差错,所以,她问了。 没想到申屠允并未责备她,他只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脸上的黑疤上时,猛然收回目光,轻轻地摇了摇头。 可惜! 如若不是因为这块疤,这女孩脸型还是极好的。 “大王的宠妃,公子子文的生母,洛姬。” 什么?洛姬?!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叛国者? 有关洛姬的事,洛倾璃知道得不多,因为没有人敢多说半个字,更无人提起。 洛倾璃之所以得知,纯属偶然。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半夜,洛倾璃拉肚子,在通往茅房的路上,不小心听到两个女人啜泣着骂她。不久,那两个女人便莫名地死了。再不久,洛倾璃注意到,人们一听到她的名字时便会流露出敬畏而惊恐的神色。 总之,洛姬不是好人,洛姬心狠手辣,洛姬通敌叛国,洛姬比毒蛇还要令人畏惧。 如今,这条毒蛇是打算找上她了吗? 洛倾璃有些战战惊惊地跟着申屠允后面,穿过几条长廊,终于来到一座院子。 “就是这儿了。我告诉你,洛姬可是大王最宠爱的夫人,她是公子子文的生母,她问你话你得好好答,不然小命丢了也说不准。”申屠允交待了她一句,转身离开。 洛倾璃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时,门自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面无表情的侍女。那侍女不怀好意地瞪了洛倾璃一眼,冷冷地道:“我家夫人有请,快些进去吧。” 于是洛倾璃便进去了。 房间内坐着一个女子,一个极其艳丽的女人,满头的珠玉,华丽至极的衣裙闪得洛倾璃睁不开眼。 洛倾璃默默地跪在地上:“奴婢参见洛夫人。” 沉默。 许久许久的沉默。 洛姬把玩着季王昨天新赏的东海珍珠,像是忘了地上跪着一个人一般。 “好久不见,倾璃。”许久许久的沉寂之后,洛姬的声音缥缈地在空旷的大殿里响起,让倾璃有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这语气,这声好久不见...... 据说洛姬是一年多前才叛国来到季国信都的,这近两年来她被大王极尽宠爱,从未出过瑶华台,然后便是养胎、产子,半年前才开始出入瑶华台...... 正文 第19章刺弦(1) 据说洛姬是一年多前才叛国来到季国信都的,这近两年来她被大王极尽宠爱,从未出过瑶华台,然后便是养胎、产子,半年前才开始出入瑶华台 洛倾璃抬起头来。 洛姬惊得后退了一步,目光重重地落在洛倾璃的脸上。 “你,你的脸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什么意思?洛姬认识她? 洛倾璃一时拿不准状况,斟酌着道:“那是,在云鬓花颜美丽无双的洛姬面前,这世间任何稍有姿色的女子都会黯然失色变成丑女,就如同明珠之于瓦砾一般,更何况奴婢本就相貌丑陋。但愿没有惊住贵人才是。“ 话毕,大殿里寂静至无声。 洛姬一脸的惊讶与不敢置信,她的目光重重地在洛倾璃身上扫过,从对到脚,最后落在她的右眼角。 半晌,洛姬笑了。 她笑得很惬意,很讽刺,很复杂,末了,她道:“我听说你失忆了,如今看来,果然是真的了。曾经那个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倾璃现在也已经沦落到......” 她不再说下去,那眼神里的快意和侮辱却是那么清晰。 “洛姬今天找奴婢前来,不知有何训诫?奴婢斗胆揣测,夫人如今已生下大王的第二十八子公子子文,应该不只是为了羞辱奴婢的吧?”洛倾璃不卑不亢地望着洛姬。 对,她洛倾璃是失忆了,而且长得很丑,身上更是臭不可闻,可是那又如何?这个洛姬不过是一个卖国求荣的叛徒罢了,她洛倾璃还轮不到这样的女人来羞辱! 洛姬再次呆了呆,她的目光狠狠地落在洛倾璃身上,许久,移开目光。“你说得没错,我在信都举目无亲,如今公子子文极受大王宠爱,这引来了其他夫人及诸公子们的嫉恨,他们巴不得将我们母子二人除之而后快。倾璃,你要帮我。” 洛倾璃眸子眯了眯,缓缓道:“夫人,奴婢只是一介罪奴。” 真是奇怪,她的身份如此低微,她的能力如此不堪,竟然还能入得了洛姬的眼。她实在是不明白到底哪里惹到了贵人。 洛姬道:“帮我做成了这事,我为你免除奴籍。” 免除奴籍?! 如若如此,她便可以不用为奴为婢,更不用日夜担心着被申屠上大夫家的少主们养的老虎吃掉。 不得不说,这是件十分诱人的事。是她毕生的梦想。 她洛倾璃没有理由不答应。 可是...... “怎么?你还在犹豫?”洛姬笃定地看着洛倾璃,“你答应就最好了,不答应也得答应,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把你们那一帮奴隶准备逃出申屠大夫家的事向大王告发。” 一刹那,洛倾璃如同被人当头打了一棒。 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她霍然抬头,目光灼灼看向洛姬。 “倾璃,你是不是想问,我是如何得知你们的计划的?”洛姬轻轻笑道,“可是我现在不想告诉你呢。倾璃,季国对逃跑的奴隶是如何处置的想必你很清楚吧?呃,让我想想,是五马分尸?还是剁成肉酱?双或者是扔入蛇窝?哦,也不一定,说不准是扔给一群饿狼分食......” “不!”他们的计划很完美,几乎没有一丝破绽,洛倾璃想了很久,实在想不通洛姬是如何知道那个计划的。 没道理。 完全没道理。 可是如今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她闭着眼睛想了很久,再睁开眼时已然换上了一张笑脸,“你想让我做什么?” 洛姬亦笑道:“很简单,刺杀季弦歌。” 季弦歌,季氏的嫡长子,其人文韬武略,龙章凤姿,战功显赫,十分了得。据说,他性格乖戾残暴,落在他手上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洛姬要她去刺杀他,无疑是让她去送死。 她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但是,她不能不答应。 她抓住了她的秘密,并以此要挟她。 ====== “什么?夫人想让奴婢以舞姬的身份去行刺季弦歌?”洛倾璃嘲讽地勾起唇角,“别说奴婢不会跳舞,即便日夜苦练侥幸练得像些样了,也是不行的!夫人忘了奴婢这张脸了吗?” 就凭她如此丑陋的容貌,也能做舞姬? 洛姬什么也没说,她只静静地看着洛倾璃,唇角微弯,轻轻扬起。 半晌,洛姬笑了笑,目光落在洛倾璃脸上,道:“嗯,的确是很丑。嗯,皮肤很粗糙,肤色很暗沉,的确不像是一个舞姬。” 这话里面嘲讽意味颇浓,洛倾璃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她隐隐觉察出洛姬应该与她有天大的仇恨,但到底是什么,她实在是不清楚。 哎,如果没有失忆就好了 洛姬嘲笑了一阵,还意犹未尽。她凑近了些,又看了一会儿,道:“这样,多上些粉。离得远或许别人也不会看出什么来,只要保证粉不往下掉就行了。哎,你说你怎么会变得这么丑了呢?” 三次!她已经被侮辱了三次了! 这次,洛倾璃再不能忍了! 从鼻孔里发出一记“哼”声,洛倾璃反唇相讥:“哦?是吗?如若夫人像奴婢这样每天在阳光下暴晒,并日日洗衣做活,不出一个月,夫人也会变成像奴婢这般粗糙且暗沉的。” 洛姬愣了愣。 片刻,洛姬才意识到自己被顶嘴了。 呵!都这个时候了,她还一如既往地骄傲呢! “呵呵。”洛姬轻笑出声,“别的本宫不敢说,但是脸上长出黑色胎记这种事情,本宫还是相信是绝计不会发生在本宫的身上,哦不,脸上。” 太可恶了! 洛倾璃手掌握成了拳头。 洛姬并未看到这一幕,因为她此时心情很好地吩咐侍女小语:“还不让人来给倾璃上妆?记住,一定得多擦些粉,让她看起来白一些。” “是。”小语语气平平,可是抬头的时候看了洛倾璃一眼,眉梢眼角都隐藏着讽刺和侮辱。 洛倾璃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盯着小语的背影,洛倾璃语气不善:“夫人或许忘了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奴婢不会跳舞。” 正文 第20章刺弦(2) 盯着小语的背影,洛倾璃语气不善:“夫人或许忘了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奴婢不会跳舞。” 不会跳舞?十二岁的倾璃公主便一舞倾人国了,这也叫不会? 洛姬,也是洛倾颜极富深意地看着洛倾璃:“没试过你怎知自己不会?说不定你很有跳舞的天分,一看就会了呢?”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呢?”洛倾颜站起身来,优雅地离开,“必须学会。请记住,你只有一天的时间。明天本宫会让人来检查,如果你做不到,那么,就等着给你的同伴们收尸吧!” 掌心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洛倾璃低头,摊开手掌,发现掌心已被自己的指甲戳得鲜血淋漓。 洛姬么?果真是阴险狠毒!只是,为什么要找上她 ===== 从申屠府出来,洛姬脸上一直挂着一抹谜之笑意。 服侍洛姬上了马车,侍女小语正要退下,洛姬突然开口:“小语,坐这儿来。” 小语原本想说这不合规矩,但是心思一转,她便将身子往马车里挪了挪。 “小语,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本公主非要去找倾璃?”洛姬看着几次欲言又止的小语,主动为她解惑。 这正是小语所不明白的,因此,她也不拘谨,回道:“是的。她之前做了那样的事,如今做了奴隶,那也是她咎由自取公主为何还要去找她?” 洛姬脸上的笑消失了:“让她去刺杀弦歌,你觉得她的胜算有几成?” 小语:“不到一成。” 似想到了什么,小语道:“可是公主,弦歌认识她,他们之前交情颇深。即便她失败了,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大事的吧?” “我原本就没想过要让她现在死。”洛姬眸子里的恨意瞬间迸发而出,浓烈而张扬,“死,太便宜她了。” “那公主的意思” “弦歌公子已经二十二岁了吧?早到了该结亲的年龄了,王后有意让月大夫家的女儿做儿媳妇。”洛姬突然转换话题,一时间让小语没能明白。 “这个时候倾璃出现,你说弦歌会娶月姑娘呢,还是倾璃?”洛姬笑道。 小语不知道。 在小语看来,洛国已灭,倾璃如今只是个奴隶而已,还毁了容。而月姑娘家世显赫,但凡是不傻的,都知道选择谁。 可是既然公主这么说,也必定有她的道理。 所以,她一时拿不准了。 见她踌躇,洛姬笑了笑:“可别小看了倾璃。我那个妹妹有什么本事,我们都心知肚明。即便成不了事,让她去闹一闹,给季王后添些堵也是好的。” 小语恍然大悟:“公主高明!” 洛倾璃穿着五彩美丽的衣裳,盛妆而立。 尖尖的下巴,小小的脸蛋,大大的眼睛,不同于以往的黑而粗糙的脸,今天的洛倾璃因为妆容而显得很美。 前提是:没有那块胎记。 那胎记很大,从右眼角开始,向上下蔓延,几乎占据了脸上面积的五分之一。 今天,她将以领舞的身份出场,趁着季弦歌不备,一举杀之。 季弦歌身形高大,骁勇善战,练习功夫至少十年以上,他身边还有不少死士。而洛倾璃个子矮小,体重不及他的二分之一。 最最要紧的是,她只跟着洛羽学了一年的功夫。 与其说是洛姬要她去刺杀季弦歌,还不如说是想看她如何被季弦歌剁成肉泥! 这时,一个侍女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将一个盒子递到洛倾璃的手中。 “洛姬让奴婢给姑娘传句话,只能成功不许失败。”侍女面无表情地说着,将盒子一推,“把这个戴上。” 说完,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洛倾璃打开盒子,一个金光闪闪的黄金面具立马呈现在眼前。不,与其说是面具,不如说它是眼罩来得更贴切些。 它不大,做工尤为精致,黄金打造,小巧闪耀。 戴上它,洛倾璃的额头、下巴、脸颊和两只眼睛都露在外面,只那块胎记被严严实实遮盖了!戴上它,她的颜值和整个形象立马飙升了好几个档次。 看着镜中的人儿,洛倾璃惊呆了。 不得不说,那真是一个美人儿。尖下巴、小脸蛋、大而清澈的眼睛、雪白光滑的皮肤,简直太令人目眩! 音乐声起,洛倾璃斜身倚靠在柱子边,于紧张中无端地升起一种熟悉来。仿佛这些音乐她已在梦里听过多次,第一次排舞的时候她竟然能无师自通,跳得极好。 华服霓裳,广袖宽领,戴着事先准备好的黄金眼罩,洛倾璃轻轻地走上舞台。 匕首被细细地绑在她的大腿内侧,随着走动,它时不时地摩挲着她的肌肤,让她清醒,提醒着她意识到自己的任务。 音乐起转,洛倾璃舒展身姿,如同一朵徐徐盛开的睡莲。 一刹那,满堂沉静。 她似乎听到了众人的抽气声。 各式各样的目光聚集过来,重重地落在她的身上。 洛倾璃轻轻地叹息一声,谁能想到这个舞她只看了两遍便会跳了?不但会跳,她还跳得比众人都好,因此做了领舞呢? 看来,以前做的那些梦也不是全无用处的。 她唇边扬起一抹笑意,缓缓看向季弦歌。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就在他看到她的那一瞬,他失神了。 他全身一动不动,微微张着嘴,目光一眨不眨锁住她。 正文 第21章刺弦(3) 他全身一动不动,微微张着嘴,目光一眨不眨锁住她。 她难道很惊艳么? 也对,在面具的遮掩下,没有了那个黑色胎记,今晚的她的确是惊艳的,这从众人的反应中可以看出来。 只是,像季弦歌这样见惯风月的,也会为她着迷? 他似乎不那么难对付。 他跟别人不一样,他的目光鹰隼一般,盯着她上上下下看,他目光灼热,看她的时候就如同她此时......没有穿衣服一般! 她今天晚上真的很美吗? 她不再看他,专心跳起来。她踩着节拍,身子随着音乐舞动。 她跳得越来越得心应手,每一个旋转,每一个下腰,每一次回头都越发行云流水了。 临近尾声,洛倾璃瞅准季弦歌的方向,不动声色地将舞台往他身边挪移。 近了,越发地近了。 又一记乐响,她开始慢慢绕着圈子,将圈子绕大,不动声色地将季弦歌锁定在她的狩猎范围之内。 她的猎物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将近,他侧坐在席案上,身体松懈无一丝警惕,雪白的宽袖轻飘飘地在垂在他的身侧,他一手持杯,一手闲散地在桌案上有节奏地叩着。 他眉目如画,风神俊朗,真是一代佳公子,只可惜,他很快就要丧生在她的匕首之下了。 她轻轻松松畅通无阻地转到他的身边。 她应该先将舞袖甩到他的面前以作试探,如若他没拒绝,她应该再试探着将一只手碰触他的胳膊,如若他仍没有拒绝,那么她便可以大胆地将双手放在他肩膀上,在他失神的瞬间果断出手。 她照自己的计划做着。 当她试探性地将右手拂过他的胳膊的时候,变故骤然发生了! 他的确是没有拒绝,但是,他出动主击了! 他的动作很快,快得她丝毫没有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的。 她只知道当她的手碰到他并试图离开的时候,她的手臂便被他抓住了! 他抓着她往下拽,她脚下不稳,踉跄着摔下去,不偏不倚,正好摔倒在他的怀中。 腰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紧紧搂住,她半倒在他的怀中,目光与他俯视下来的目光激烈地撞击在一起。 他好看的眸子细细地眯起,神色中几分惊喜几分深思...... 很复杂。 这样的眼神 洛倾璃心中登时出现一个念头:他认识她! 他一定认识她。 那么,她是不是先向他打听下她的事情? 他很快就会死,他死了,她的身世便少了一条线索了。 这个机会,她不愿放弃! 即便他是敌人。 于是她脱口而出:“我是谁?” 他愣了一下,随即道:“离洛,你又想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好听,有着一种低沉的磁性。 可是,他叫她离洛。 离洛?! 她叫倾璃,这一点已然非常确定了,他叫她离洛,那只能说明:他认错人了。 他不认识她。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洛姬说了,只要她杀了他,她便会放过她的同伴们。 几百人的生死都掌握在她的手上,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杀了他! 洛倾璃脸上假笑着(这是为了迷惑他,让他继续错认她),右手却悄悄地摸出了事先藏在大腿上的匕首。 他似乎没有发现异常,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她虚伪假笑的模样,但是他自己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心中雀跃,扬起手中匕首,划向他的脖颈。 脖颈是一个人最脆弱最容易致命的地方,不需要多大力气,只要够快,划断它便成。 在申屠大夫的府上,她曾亲眼看见洛羽用拳头打碎了二少主养的那只大黄虎的脖子,然后那老虎便倒地不起。在那之前,那只大黄虎已经咬断了几个奴隶的脖子,并将他们的身体撕裂,吞入腹中。 不管是人还是兽,都逃不开这个宿命。 只要这一刀下去,洛羽等人的性命便也保住了。 然而,她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洛倾璃虽然出手快,但是季弦歌出手更快! 她的匕首是伤到了他,可是,也仅仅只是刺破了他的皮肤而已。刀痕很浅很浅,浅得连血丝都没有流出来。 季弦歌抓住她的右手手腕,阻止她将他刺得更深的举动。 他的力气很大,纵使她已然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也无法让匕首再前进分毫,相反,匕首在逐渐远离他,向着她这边移过来。 音乐声早停止了,舞姬们惊慌失措四散逃跑,座中众人纷纷离席,不少人大声呼喝着,有杂沓的脚步声自远而近,向这边赶来。 她知道,那是季弦歌的死卫们。 一旦他们过来,她将立即被剁成肉泥。 可是,季弦歌还没有死呢。在她被剁碎之前,她得保证他能死。即便他不死,至少也要出血。 只有这样,洛姬才有可能放过那几百人的性命。 那些人是她的同伴,他们是战俘,他们一起从洛国来,他们一起做了申屠大夫家的奴隶。她曾经信誓旦旦地对他们许诺,一定会带着他们逃出申屠府。 可是,洛姬发现了她的秘密。 洛姬以此要挟她。 她能怎么办?即便是螳臂当车,即便是以卵击石,她也得尽力一试! 洛倾璃大叫一声,以身体为盾,将季弦歌压在身下。 她身体所有的力气都倾注在右手上,凶狠地刺下去。 正文 第22章刺弦(4) 洛倾璃大叫一声,以身体为盾,将季弦歌压在身下。 她身体所有的力气都倾注在右手上,凶狠地刺下去。 她看到了鲜血。 很好,他流血了。 很好。她只需要再努力一点点,再一点点,就成。 “砰”,一声重响,洛倾璃被扔了出去,重重地落在地板上。 背很疼,可是她不敢停留,爬起来再次扑向季弦歌。 在没有确定他死之前,她不会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关乎着她上百个同伴的性命。 “季弦歌,你去死!”她扑过去,犹作困兽之斗,试图中伤季弦歌。 死卫们纷至沓来,一半将她团团围住,另一半死死护住季弦歌。 刀剑雨点般向她袭来,她左突右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力气用尽之故,她那引以为傲的快动作竟然失灵了。 刀剑纷纷落在身上,洛倾璃目光渐渐模糊起来,听觉也随之颓废,隐隐约约间,她似乎听到了季弦歌的声音。 他在说什么?她听不清楚,她只觉得四周似乎安静了下来,她模模糊糊看到,季弦歌一手按住脖子上的白布,慢慢朝她走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回光返照的原因,她竟然还能挥舞着手中的匕首扑向季弦歌。 她杂乱地、毫无章法地靠近他,如同一条被砍去头颅仍全身抽动的蛇。 刺中他了? 没有刺中他? 这个问题她已经无从得知了。 在跌入永久黑暗的那一瞬间,她心中并没有太多遗憾。 她早就与洛羽提过,如果她出了什么变故,计划取消。 现在,她故意将这件事情做得很大很轰动,这事必定会很快传遍信都的每个角落,洛羽一定会知道。以洛羽的智慧,他应该能发现些什么,他定能让洛姬的阴谋无法得逞。 这样的结局,也不错。 桌翻椅倒,杯倾盏斜,酒菜散落了一地,混合着点点殷红血迹,着实令人作呕。 而眼下,季弦歌便站在这满室狼藉之中,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某处,半天没有说话。 从她站在台上跳舞的那一刻,他便认出了她。即便戴着眼罩,即便她长高了不少,他就是认出了她。 她的舞姿,独步天下,他不会看错。 可是,她为什么不认识他了?还胆大地想要刺杀他 “天啊!竟然敢刺杀公子弦歌,简直是罪大恶极!依我看,直接将她杀了,砍成肉泥才是!”一个官员心有余悸,刚才那场景着实吓人,那刺客都杀红了眼了!他为了躲避,撞到了案角,现在膝盖还疼得厉害呢! “杀了她?那岂不是太便宜她了?依我看,应该先将她关进大牢,十八般刑罚一一伺侯,再扒皮抽筋,挫骨扬灰才是!”另一个官员扶着柱子,勉强能保持着站姿。太可怕了!刚刚那女刺客发疯一般乱砍,差点要了他的老命,到现在,他的心还突突突地跳个不停呢。 “你们说的是后续,首先得毒打,打得她招出幕后主使,然后再行处罚才是。公子觉得呢?”老成持重的谋士侃侃而谈,得意地看向季弦歌。 季弦歌恍惚的眸子瞬间清明,他目光转了转,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这才道:“先生说得极是。她一介舞姬,断不可能平白地刺杀本公子,定是有幕后黑手。” 季弦歌看向一旁的季中:“去查一查,她叫什么名字?是怎么进入舞姬队伍的?以前在哪里?前些天和谁有过接触?” 季中拱手:“好,属下即刻去办。” “慢着。”季弦歌看向季中,强调道,“她的伤她万不能有事,不要把她关在牢里,先放到我府里,呃,凝晖阁还空着,将她安置到那里去吧。找个人好好治她的伤。” 季中:“好。” 季弦歌:“去吧。” 季中领命而去。 众人:“” 官员甲疑惑了:“公子,为何要轻饶刺客?” 官员乙:“即便要审问,也不用将刺客放置在公子府中。万一她再次行凶,再伤了公子可如何是好?” 官员丙眼尖地看到了季弦歌的锁骨处有一丝血迹,遂惊道:“公子你受伤了!” 众人:“公子受伤了,快快请太医!” 有人已经开始往外走,打算吩咐人请太医来为季弦歌诊治了。 “站住!”季弦歌冷冷出声,声音不大,却令那些欲图往外走的人给生生停住了脚。 众人惊了惊,一动不敢动,十几双眼睛都齐齐看着季弦歌。 公子弦歌冷酷,话语不多,每一个字都如同金子一般珍贵。他的话,从未有人敢质疑。 季弦歌目光如深雪里浸润过的刀,寒芒毕露。每扫过一个人,那人便不自觉地哆嗦着。 “今天发生的事,本公子希望大家都烂在自个儿肚子里。如若有谁胆敢走漏了风声”季弦歌停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众人瞬间觉得自己如被乱刀加身一般,个个腿脚发颤,通通跪在地上。 “不敢说出一个字。” “公子放心,我等绝不泄露!” 季弦歌冷冷地看着众人:“很好,本公子先行谢过了。” “不敢当,不敢当。但凡公子吩咐,吾等誓死不敢乱说。” ===== 季国王宫。 瑶华台。 洛姬一身红衣,妖娆而立。 树影婆娑,阳光被树叶分割成无数细小的光斑,星星点点地落在她身上,远远看去,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良久,侍女小语轻手轻脚走过来。 “公主,你在这里站了一个时辰了,还是进去吧。” 正文 第23章沦为奴隶,食不果腹 洛姬绝美的脸上浮现一抹凄色:“我哪里还是什么公主啊,小语你忘了吗?父王母后早已经不在了,洛国已经亡了。如今我是季王的洛姬。” 是啊,洛国已经灭了。 侍女小语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段提心吊胆的日子来,战争、死亡、被迫失散的家人、牢房、强人、敌兵、恐惧 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切,都是拜那个目中无人骄傲跋扈的倾璃公主所致! 洛姬,也就是洛倾颜似是想到了什么,那哀伤的眸子顿时布满仇恨。 “我不会放过!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她!”洛倾颜声音有些失控,“她以为她失忆了便可以逃脱吗?不!不够!比起她所做的事,这些惩罚根本就不够!做了两年的奴隶么?呵呵,比起我所受的屈辱,她这两年算得了什么?!害死父王母后,洛倾璃,我会将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一点一点地还回来!” 洛倾颜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扬起高傲的下巴,转身道:“小语,去安排一下,本宫要见洛羽。” 小语躬了躬身:“是,夫人。” 小语退下,很快来到外间,径直走出瑶华台。走了约摸一刻钟,小语来到马场,数千匹马中间,一个黑衣的男子正半跪在地上,给一匹白马擦洗蹄子。 男子身形高大,露在外面的手臂一如既往的强壮,却黑了许多,想是两年来的风吹日晒辛苦劳作所致。他的小腿也是裸露在外的,腿也黑了,上面布满了各种伤痕,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触目惊心。 而,他的两只脚踝上,套着两根粗大的铁镣。他每动一下,那铁链便发出腐朽而沉重的响声,在空中晃荡。 小语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这还是记忆中那个英俊挺拔的洛羽大人么? 还是那个让洛国许多女子思慕着的洛羽大人吗? 洛国第一武士,拥有雄鹰般的敏锐,猎豹般的迅捷,无上的尊荣。 如今,沦为奴隶,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这一切,都是拜洛倾璃所致! 洛羽许是想事情想得出了神,因此并未发现有人到来。他将马的四个蹄子刷干净,这才慢慢站起。 这时,小语才发现,他没有穿鞋。 小语先是愣了一阵,随后才想起,在季国,奴隶是没有鞋子穿的。也就是说,这两年,不管是数九寒天刮风下雨,洛羽大人便是这样赤着一双脚做着永远做不完的重活。 她死死盯着他的脚,那脚早已看不出颜色,上面凹凸不平,莫不是生了冻疮磨成了茧? 洛羽似有所感,蓦地抬头,这一看便看到了一个宫装的丽人,丽人目光一手捂着自己的嘴,脸上有未干的泪痕。 “你”他觉得这个女子有些熟悉。 小语哽咽着:“大人洛羽大人” 她认识他? 洛羽眯起眼睛,半晌,走近,试探着道:“你是倾颜公主身边的小语?” 小语飞快抹掉脸上的泪痕,朝他笑了笑:“大人还记得奴婢。” “我现在这样子”洛羽动了动脚,将两条沉重的铁链露出来,“不是什么洛羽大人。” 小语闭上眼睛: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救我性命的洛羽大人。 “对,对不起。” “我现在这身份,姑娘还是少与我说话得好。” 小语:“大人” 在洛羽警示的目光下,小语默默地咽下话,目光却坚定不移地看着眼前这个落魄的男人。 “那个公主想要见你。” 确定了对方身份,洛羽眯了眯眼:“看来公主的确是受季王宠爱,不然,也没有这些手段。我被调到宫里来,是公主安排的?” 小语:“公主也是被逼无奈。” “被逼无奈?”洛羽讽刺地看向小语,“亲自带人找到洛氏皇族的藏身之地,并处死自己的父亲,也是被逼无奈?” 小语:“公主别无选择。大人是知道的,公主一向善良” “如果连叛国也算是善良的话”洛羽不再说什么,眼里的鄙夷却不言而喻。 小语羞愧地低下头,半晌,道:“这一切,罪魁祸首终究不是公主,公主也是受害者,大人心里最是清楚的不是吗?” 洛羽目光落在别处:“她已经失忆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公主要见你,大人。” ======= 这是继两年后洛羽与洛倾颜的第一次会面。 时间:下午。 地点:马场。 洛倾颜一身红裙,华贵而妖艳。 “好久不见,洛羽。”洛倾璃手里握着缰绳,斜斜地靠在马背上。 洛羽低头,敛眸:“好久不见,洛姬夫人。” 洛倾颜目光在洛羽那奴隶装扮上打量了一翻,淡淡道:“曾经听人说过,季国的奴隶即便是在冬天也没有鞋穿,现在看来,我倒是信了。” 顿了顿,洛倾颜又说:“不过还能有衣服穿,想来你们的日子也不是那么难过。上次看到倾璃,她的衣服倒是齐全,没有露胳膊露腿。” 洛羽不说话。 洛倾颜继续说道:“如今她倒好了,不用做奴隶了。” 洛羽终于不耐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在帮你们啊。”洛倾颜无辜地道。 “帮我们?帮我们你还让她去刺杀季弦歌?季弦歌是什么情况,她是什么情况?你是在害她吧?” 正文 第24章她死,我便开心 “害她?我哪里有那个本事呢?”洛倾颜笑了笑,“从小到大,从来都是她害别人,哪里有人能害得了她?她出身好,有上百人宠着爱着,犯了错也有人帮她兜着扛着,母后对她百般溺爱,她是全洛国最尊贵最骄傲的公主,被父王当做易碎的珍宝呵护在掌心,哪里有人能害她?即便是要害,也是她自己害自己罢了。” 洛羽叹了一口气:“她还小” “是啊,她还小。所以她就可以肆意妄为,所以她就可以抢男人,为了讨好那男人,她可以连国家都出卖,连所有人都可以牺牲。”洛倾颜笑道,“即便她犯下了这么大的罪孽,你也对她不离不弃。以前她是公主也罢了,毕竟你跟着她也有荣华富贵可求,可是如今,她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奴隶,你也跟着她!洛羽,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蠢呢还是愚蠢呢?” 洛羽抿了抿唇:“公主,我是她的死士。如同你一样,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洛华必定也会生死相随的。” 一说起洛华,洛倾颜心中的火气更大了,当初若不是出了那件大事,她现在一定和洛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也不至于变成如今的模样。 不理会洛倾颜的失神,洛羽道:“公主今天找我,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的吧?” 自然不是。 洛羽是申屠府的奴隶,即便她贵为季王的夫人,要弄一个来自洛国的奴隶进宫,也是有些难度的。她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欠了一个很大的人情才做到的。 如若仅仅是为了跟他说这些,她犯不着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倾璃去刺杀季弦歌,你知道这若是判刑,会怎么判吗?”洛倾颜好整以瑕地掠了掠鬓边碎发,笑道,“季弦歌可是大王的长子,还同时是嫡出,哎......这罪到底有多重,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来。杀是一定要杀的,就是不知道怎么杀。再则,季弦歌这人乖戾残暴,其手下握有重兵,我可是听说他一向主张设营妓的。如今他被刺,那么倾璃不知会不会被先拉去慰劳他的士兵们” “她是你妹妹!”洛羽愤怒地看着洛倾颜,“她认都不认识季弦歌,怎么会去刺杀他?这一切是你设计的吧?她若是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自然有好处,我开心。”洛倾颜笑道,“她犯下那么大的罪孽,总得要偿还,是不?她死,我便开心。特别开心。我想,那些死去的人们若是泉下有知,必定会更开心的。你说是不是?洛羽?” 洛羽:“” ====== 洛倾璃不是没有想过会醒过来,毕竟她刺杀的是季国当今地位仅次于大王的人,公子弦歌。 她这人一向秉持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观点。她觉得,他的伤情一定不容乐观。 公子弦歌遇刺并且身受重伤这么大的事,作为刺客的她必定会成为重要人物,各方人马必定会对她进行轮番审讯。 所以,她应该不会死得那么容易。 不用睁眼洛倾璃便知道自己一定是躺在潮湿而昏暗的牢房内,身下应该是不太干净的稻草,身旁定是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还滴着血沾着肉的邢具。 但是她错了。 这个牢房跟别的牢房很不一样,它有门,有窗,还能从窗外看到阳光照射进来。至于人居环境嘛...... 呃,她能说它比申屠大人家的房子要好一千倍吗? 首先,它有床,是真正的床,不是我这一年多来睡的那种用石头垒起来,上面垫了一层稻草,然后铺了几块破布要抓半晚上痒,还有许多老鼠成群结队地爬过的床。床下面铺了三层棉絮,请注意,是真正的棉絮哦!人躺在上面软软的,一点儿都不硌背! 至于身上盖的,一看就是很好很值钱的那种被子,比她的上上级领导盖的被子都还要好! 她转动了一下因为睡得太久而显得不太灵活的脖子,还好,她的脖子还能动,证明伤得并不是太重。手脚能动,腿能动,还好,她还不至于是个废人。 要知道申屠家对待奴隶们是非常残忍的,一旦那奴隶生病或者老得不能走动,其下场要么是被送与大黄虎为食,要么被丢到荒郊野外被野狼野狗们分食。 为此,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心中惶恐而忧虑得吃不下饭,因为刚好那段时间洛羽伤得极重,她每日每夜担心着他再也不能起来。 那个时候,她觉得他们就如同是一群被关在笼中的待宰的牲畜,每天惶惶不可终日。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萌生了逃跑的念头。 当她将这个天大的罪念讲给洛羽听时,她以为他即便不当场惊骇得说不出话来也定会再不与她往来,毕竟这想法太过疯狂和反动。 可是,洛羽没有。 在她才说出两个字的时候,洛羽便伸过手来捂住了她的嘴巴。他将她拖到墙角,凝重地道:“以后这话千万不能再说与别人听知道吗?” 她点头:“我知道,我只说给了你一个人听。”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她,道:“这事情你不要出面,我来安排。” 没过多久,他们的队伍便慢慢扩大了。 其实洛倾璃知道,洛羽不让她出面,是为了保护她。如果他们的逃跑计划一旦被泄露,申屠家至多只能查到他的身上,她半点也不会被牵连到。 洛羽...... 洛羽是她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他武功高强,他心思缜密,他是她的师父,她最亲的人。 如今她洛倾璃命大,上天让她落入这样的境地也没有死,她定会与季弦歌与洛姬斗争到底,守护她该守护的人。 就像他曾经守护他一样。 “醒了?”一记男声传来,瞬间让她从杂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 正文 第25章终于找到你 洛倾璃抬起头来,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那个她曾经的猎物季弦歌。 他的声音那么低沉有磁性,那么有特色,凡是听过的他说话的人都不会忘记。 当第一个字出口时,洛倾璃便猜到了。 这男人,想忽视都难。 洛倾璃立马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全身的毛发都竖立了起来,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见她极为警惕,季弦歌的眸子眯了眯,目光中那些尖锐和锋芒渐渐地淡了很多。 虽然如此,洛倾璃却并未因此而感到放松。这一年多来,自做了申屠大夫家的奴隶之后,她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任何人都有权利选择高兴或不高兴,脆弱或者坚强,大笑或是大哭,但是他们不可以。他们只有选择忍受,忍受,再忍受。 可是,她不想再忍了。 所以她到了这里。 到了这里,她更不能脆弱、怯懦、恐惧。 “你想怎么样?我刺杀你纯粹因为嫉妒你的美貌和动听的声音,是一时起意,你若是不服,直接将我砍死得了,如若再不解气,还可以将我的尸体悬挂在城墙上暴晒个几天几夜。”洛倾璃一边警惕地观察着他的反应,一边悄悄地将右手伸向枕头底下摸索。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摸什么,但是,万一枕头下面有利器呢? 如果有,她说不定可以...... 再次刺杀他应该是不可能的了,但是如若趁其不备,胁持一下他是不是可以呢?如果成功,她便可以逃出去,再不用做奴隶。 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今她已处于这种绝境了,但凡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都会试上一试的。 季弦歌神色一变再变,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眼睛,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洛倾璃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到,正心中失落,便听到这句话。闻言她怔愣了一下下,随即心中升起一阵狂喜来。 他把她错认成了别的女人! 并且,他对那个女人似乎有感情。 依她之见,他对那个女人的感情似乎还很深! 洛倾璃笑了。 抑制住心中的激动,洛倾璃试探着道:“我应该记得你么?呃,我失忆了,以前的事全都不记得了。请问你是......哦不,我以前是个怎么样的人?怎么会在......” 她一边说话一边察言观色,说到后面,她的声音渐渐地低下来。 因为季弦歌似是在听她说话,又似是没有在听,总之他对她所说的内容似乎不感兴趣,想来是这些天他的脑子有些不好使吧? 他只皱眉听了一会儿,身子便慢慢地靠了过来,当她说到第三句的时候,他已然靠近她,并突兀地抱住了她。 被他这么一抱,洛倾璃立马噤了声。 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笼罩着她,像......呃,有些像数九寒天里那紧紧裹着身体的被子。但是,又有些不同。 她说不清楚。 想不清楚,便不再想了。 他紧了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他的气息那么强烈,强烈到令人颤栗和兴奋。 他的身上有一种隐秘而温暖的冷香,莫名地有些熟悉。 洛倾璃怔了怔。 然后,她觉得他身上的热气强烈地沾染到了她的全身。脸很烫,手臂、背、肩膀所有与他接触的地方,都很烫。 他抱着她,很紧很用力。 没有人说话。 许久许久之后,她觉得脑子没那么烫了,渐渐地清醒过来。 他爱那个女人,并把她当成了她。 她猜对了! 这让她既兴奋又紧张,既欢喜又忐忑。 欢喜,是因为他的的确确把她错认成了他喜欢的人。这样她便可以装成那个人,然后再怎么怎么样。忐忑,是因为...... 这事经不起推敲啊! 第一,她是洛国人,他是季国人,在洛国灭之前他们是根本不可能见过面的。一旦他查出她来自于洛国,她的身份不就拆穿了吗?忧愁! 第二,倘若她运气够好,季弦歌喜欢的那人的的确确与她同一国人,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季弦歌是何等身份何等眼光,他能看得上长得像她这个样的丑女?!很显然,他是绝对绝对看不上的!除非那个女子皮肤比她的更白更水嫩,并且,她脸上绝对没有一块占了脸部五分之一面积的黑斑! 综上所述,洛倾璃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季弦歌认错人了! 那她该怎么办?将错就错,将计就计?呃,这个,到时候被拆穿了可怎么办?必定是罪加一等。 在洛倾璃左右犹疑的时刻,季弦歌放在她腰间的手掌开始移动,从她的后脑勺开始摸,再摸到她的背,最后在她的背上来来回回地抚过。 他的声音在我的头顶飘过:“是我不好,离洛,离洛......” 他的声音委实太过好听,他身上的味道也委实太过美好,洛倾璃竟然一时怔住了。 她想那时她一定很傻很白痴,因为她脑子里嗡嗡嗡的,脸上热,头脑热,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季弦歌将他那宽大厚实的手掌再次放到我的后脑上,如同抚摸一只猫咪一般轻抚着我,用他那低沉好听的声音说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正文 第26章如同一只被扒了爪子的老虎 季弦歌大步走在长廊之上,边走边询问季中:“你说什么?你确定那人真的是洛羽?” 季中道:“属下确定。当年在夷陵,属下差点死在他手里,他的样貌,属下永生之年都不会忘记的。” 季弦歌立马停住脚步,侧首看向季中:“我们找了他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却原来,他一直就在申屠府” “可不是吗?洛羽是洛国第一武士,凭他的身手,是绝对不可能被擒的。”季中表示万分不理解,想当年,洛羽只一招便将他们的马绊倒,并制住了他们! “他怎么会做了奴隶呢?这太不可思议了。” 季弦歌幽深的眸子突然亮了亮。 洛羽是洛国第一武士,奉命一直保护着洛王的小女儿 当年洛羽与离洛在一起,洛羽对离洛言听计从 莫不成 离洛是洛王的小女儿? 洛倾璃? 离洛洛璃洛倾璃 离洛就是洛倾璃! 季弦歌震了震。 如果离洛就是洛倾璃,那么,她怎么会出现在夷陵城? 不,当时洛国正在与夜国商议联姻,作为公主,是绝对不可能出宫的。 或许她只是恰巧认识洛羽罢了。 一定是这样! “他现在看起来挺可怜的。”季中没有注意到季弦歌的走神,兀自滔滔不绝地汇报着情况。一想到生平遇到的最厉害的敌人如今的情况,季中就觉得万分激动和感慨,当然还有一丝丝的幸灾乐祸。就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将此事报告给公子弦歌。 “谁能想到像他那样的人也有今天呢,当年的他是多么地不可一世啊!他现在就如同一只被扒了爪子的老虎,公子想要怎么收拾他?”季中非常兴奋,“呃,要不要先给他些颜色瞧瞧?” 季弦歌道“他在哪里?” “王宫,做杂役。” “走,会会他去。” ======= 二月二十六日,季王后三十九岁生辰。 作为王后的长子,季弦歌一大早便进了宫,祝贺母亲生辰。 白露台,季弦歌与季雪音拜见过季王后,被王后留下用膳。 “弦歌,你前些日子是出了什么事情吧?”季王后替儿子盛了一碗汤,又将一个鸡腿放到季弦歌碗里,问道。 “谢母后。”季弦歌端起汤喝了一口,“母后忧虑了,无事。” “怎么可能没事?”季王后明显表示怀疑,“上回有人见到季中慌里慌张地来宫里,他是想做什么?难道不是为你请太医?” 季弦歌:“自然不是。” “什么不是?难不成他是自个儿给自个儿找太医?也没瞧见他有什么病。”季王后坚持己见。 季弦歌一口咬定:“真不是。儿臣实在不知他来宫里做什么,想来是看上了母后宫里的哪个宫女也说不定。” “什么?他看上母后的宫女了?是哪一个?”在一旁吃着菜的季雪音兴致勃勃地凑过来,“哥哥,你知道吗?快告诉我!” 季弦歌扯了扯嘴角:“我也不知道。” 季雪音嘟起唇:“不好玩!哥哥什么事都不告诉我!” 季弦歌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道:“雪音你再有几个月便十四了吧?十四岁,似乎也不小了。” 这话成功地将王后的注意力给转移到了季雪音身上,王后开始数落道:“雪音,你也不小了,怎么还一天到晚到处跑?各国的公子你可有中意的?” 季雪音:“母后!” “这么说就是没有了?”王后穷追猛打,“那这样,母亲帮你留意着,看看谁比较适合我家雪儿。别怪母后说你,这事你迟早是要考虑的,你若是不提早做好准备,到时你父王随便给你指派一个,是个年轻英俊的倒也罢了,若是个又老又多子嗣的可怎么成?你别不爱听,这种事情多了去了,你还记得安容公主吗?就是你父王的妹妹,你可别步她的后尘!” 安容公主,十六岁出嫁,嫁给年已五十岁的息国国君,没几年便守寡了。 这事全季国的王宫人人皆知。 季雪音自然也知道,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小,也没多想,如今想来,倒是令她有些畏惧。 见女儿突然间愁眉苦脸的模样,季王后心道自己说重了些,把女儿吓成这样倒不好,于是又道:“好了,你也不必太过担忧,如今咱们季国强大,你哥哥是战无不胜的战神,和亲这种事必不会落在你身上。只是咱们也要早早防着些才是,雪儿觉得呢?” 季雪音:“母后可一定要帮女儿!” “那是自然。雪儿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呢?” “不能太老,不能太色,不能太花心,他要爱我疼我的就成。” “好。雪儿觉得,夜国公子流光如何?” 季雪音:“流光是谁?” 季王后:“” 用完午膳,季弦歌表示想去骑马。 季雪音十分赞成,也吵着要去。 于是兄妹两人便一起来到马场。 马场很大,里面马儿众多,季弦歌挑选了一匹高头黑马,季雪音眼馋,挑了一匹毛色光滑特别漂亮的 白马。 季弦歌骑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围着白马转了好几圈,却一直不敢上去的季雪音,道:“这匹马烈得很,你不要选它,换一匹。” 季雪音却不依:“不,我第一眼就相中它了,我就要它!” 正文 第27章洛羽遭哄抢 季弦歌提醒道:“你的骑术并不高,这马又高又烈,你驾驭不了它的。” 季雪音:“谁说我驾驭不了?哥哥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我就要它!” “你” 季雪音不想听他唠叨,脚一蹬,大着胆子爬上马背,抓着马鞍,强行坐了上去。 马儿狂躁地嘶鸣了一阵,撒开蹄子,狂奔而去。 季雪音被摇得七荤八素,只得紧紧抓着缰绳,身体前倾伏在马背上。 马儿越来越狂躁,它乱跳,甩蹄子,狂奔,介图将身上的人给甩下去。 季雪音坐在上面,好几回都险些摔下去,苦不堪言。 季弦歌策马追在后面,试图救下季雪音,无奈鞭长莫及,一时接近不了。 季雪音的情况越来越糟糕,眼见着就要跌下来! 这时,一道飓风般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前面。 季雪音原本就停不下来,这时见前方还多出一个人,遂狂躁地喝道:“何人挡在此处,给本公主滚开!” 洛羽并没有退开。他微微抬首,迎着刺目的阳光,眸子一眯。 上前一步,洛羽抬手,生生抓住季雪音的胳膊,向上一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且有力地,将之拽下马! “啊” “嘶” 当季弦歌大步赶来的时候,季雪音已不在马上了。 洛羽力量惊人,一把将她从高速狂奔的马上精准迅疾地拽下来,其手法之准,速度之快,令人震惊。 洛羽将之拉下后便迅速放开季雪音,默默地垂首站在一旁。 季雪音在马上的时候早已吓得肝胆俱裂,突然间被那大力地一扯,她尖叫着,身体在空中翻腾,光影翻复间,她全身上下已惊得没了知觉。 当洛羽放开她,她身子晃了晃,险些瘫倒在地! 但是,下一瞬,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她的意识清醒了些,她也算有定力,脚只抖了抖,终究没有倒下去,维持住了季国公主的尊严。 转头看向那刚刚救下自己的男子,季雪音目光深了两分。 “你” “雪音你没事吧?”季弦歌跳下马,一把扯住摇摇欲坠的季雪音,“让你不要选那马,你非是不听!现下知道厉害了吧?那马性子烈,你又才初学,根本驾驭不了它。” 季雪音低下头,垂眸的瞬间,却是又多看了洛羽一眼。 这时,季弦歌才发现站在一旁的洛羽。 将洛羽看了看,季弦歌眸子幽幽地暗了几分,道:“你叫什么名字?身手倒是不错。” 洛羽抬头:“罪奴洛羽。” “洛羽?”季弦歌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声音低沉,“今天你救了公主,立下大功,可想要什么赏赐?” 洛羽不卑不亢地回看着季弦歌:“这是罪奴份内之事,赏赐什么的,实在愧不敢当。” “哦?洛公子身手了得,为人更是方正,本公子实在是喜欢。”季弦歌唇角笑意更深了些,“你明日就去弦歌公子府上伺侯吧。” 季雪音险些从马上坠下来但幸好被一个叫做洛羽的奴隶给救了的事很快传到了季王后的耳朵里,季王后二话不说匆匆赶到。 一到马场,就见自己的女儿和儿子都安然无恙,遂长出了一口气。 季弦歌将事情的前后给王后说了,王后将女儿安抚了一下,目光看向边上的洛羽。 洛羽只飞快看了王后一眼,随即垂首不语。 季弦歌道:“母后,儿臣想要了这个奴隶。” 不就是一个奴隶吗?公子弦歌想要,自然可以随便要了去。 季王后正想说准了,目光突然瞥见一抹红色的裙摆,遂止了声。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一艳丽宫装女子正缓缓而来。女子身姿高挑苗条,窈窕优美,肤若凝脂,面如桃花,妖娆万分。 洛姬,洛倾颜。 “王后,公子弦歌,你们也在这里?”洛倾颜走近,只虚虚地行了一礼。 不待季王后说话,洛倾颜已然看向洛羽,道:“还不跟本夫人走?”洛羽迟疑了一阵,抬脚 “慢着!”季弦歌对着洛倾颜的背影道,“洛姬什么意思?” 洛倾颜慢慢地转过身来,下巴扬起,缓缓道:“我的意思弦歌公子不明白?” 季弦歌:“不明白。” 洛倾颜:“我那里缺人手,这个奴隶我要了。” 季弦歌还没说什么,季雪音已哼了一声,大声道:“洛姬来得真不巧,这个奴隶是本公主的!” 季王后与季弦歌皆看着季雪音。 季雪音不躲不闪地迎着他们的目光,然后,转身,亦高傲地看着洛倾颜:“本公主的东西,莫非洛姬也敢觊觎?” 洛倾颜艳丽的眸子轻轻眯起:“他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了?我怎么不知道?” 季雪音目光重重地撞着洛倾颜的目光:“刚才。” “刚才么?”洛倾颜轻轻地笑着,声音妖娆,“很不幸,他昨天就成了我的奴隶了。” 季雪音:“” 季弦歌:“呵呵,无耻。” 王后:“大胆!你一个小小的夫人,在本宫面前还敢这么张狂,你当真以为本宫不敢治你的罪吗?来人!” 话音落,立马有一个侍卫模样的人站出来,伸手去抓洛倾颜。 洛倾颜脸上一丝惊慌也没有,她直直地站在原地,眼神里透出一股淡淡的嘲讽。 “啊!”侍卫一声惨叫,捂着自己那抬起来欲要拉洛倾颜的左手臂,哀号着弯下了身子。 “你”季雪音脸色白了。 洛姬这个贱女人,果然有高手在暗中保护着她! 季弦歌和季王后:“” 正文 第28章矛盾重重 泰安殿。 四十多岁的季王着绛紫色衣服,有些疲倦地坐在椅子里,目光在眼前四张脸上来回逡巡。 “父王,你不知道啊,女儿今天差一点就没命了!幸得有那奴隶相救。父王,那奴隶武功可高了,女儿身边没有得力的侍卫,求父王将那奴隶赐给女儿吧!”季雪音抱住季王的胳膊,撒着娇。 季王后:“雪儿身边侍卫原本就少,是该有一个得力的人了。” “嗯?”季王看向另一边的洛倾颜,“那” 洛倾颜冷冷一笑,她生得极美,即便是这么冷淡地笑着,也美得惨绝人寰,一下子将人的魂儿给勾走了。 季王咽下后面的话,目光有些发直。 “大王,公子子文即将周岁,大王答应过臣妾,要赐一个侍卫给子文的。” 季王:“” 季雪音:“父王,侍卫那么多,她可以去别的地方选嘛!” 洛倾颜:“大王,臣妾就要他了。” 季雪音:“我也要他!” 洛倾颜:“大王。” 季王抚额。 “父王,那人是我先定下的!” “大王,子文年幼,更需要侍卫保护。” “父王” “大王” 季王将桌案一拍:“走!都给孤滚出去!” 一刻钟之后,泰安殿清静了。 又过了一刻钟,季弦歌进殿:“父王,那人名叫洛羽,是洛国第一武士,儿臣觉得,这样的人如若不能用在战场上,那便是太浪费了。” 季王点了点头:“那你的意思是?” 季弦歌:“那人是洛国人,洛姬也是洛国人,他们俩不会是旧相识吧?再则,他长相英俊,年龄又与洛姬相仿,放在她身边不太妥。” 季王:“你说得很对。那就赏给你了吧。” “谢父王。” 洛倾璃无法想象在好了做了那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之后还能保住性命,哦,不对,不但保住了性命,还逃离了申屠府! 洛倾璃被季弦歌安排在了一个清静雅致的院子里,名叫凝晖阁。 每天,有最出色的大夫来诊治上药。 有两个侍女伺候,其中最重要的是一个聪明伶俐的美人儿,叫做绿旋,长得非常水灵,很会说话,很会宽慰人,精明又能干。 洛倾璃醒来后,第一顿吃饭,将桌上三个鸡腿一条水煮鱼半盘牛肉给吃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彼时,绿旋看呆了,但却并未说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季弦歌下令,给凝晖阁修一个厨房,请三个厨师,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轮流给洛倾璃做好吃的。 从那以后,洛倾璃每天必要吃五餐,每餐都必定要有荤腥。鱼啊鸡啊鸭啊兔啊海鲜啊什么的她倒是不挑,只要有便成。 说起来,在这府中,洛倾璃唯一满意的地方便是这个了。 毕竟两年的奴隶生涯,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她已是骨瘦如柴。 当然,除了这个好处外,她大多数时候是忧愁的。 她刺杀过季弦歌,季王的嫡长子,这罪到底有多重用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来。故,她时时刻刻忧虑着不知哪一刻便会有人站出来,对她厉声斥责,然后将她送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这个“有人”的范围可就广了,它包括府里所有的人,所有的奴隶,所有的侍女,当然,还包括全季国人民以及季弦歌本人。目前来看,季弦歌是把她认错了,可是保不准哪一天她就露馅了啊! 有时候想来也很是后怕。毕竟她这样做非常不道德,她在假装别人! 洛倾璃的心里是很矛盾,也很愧疚的。但是,一想到这样做能保住自己,她便胆大包天地做了。瞧,她就是这么自私!为了不用像牲畜一样活着,她什么事都可以干。 醒来后六天了,季弦歌除了她醒来那一天来看过之后,就再没来过。 为此,洛倾璃是忧喜参半。 她在假装他喜欢的女人,他不来,那么她露馅的机率就会小一些。 而,从另一方面来看,说明他对与她长得有些像的那个女子是有一点点感情,但绝非洛倾璃曾经以为的那么深。 她本来就长得丑,还要去冒充别人,然后自己还是个犯了死罪的人! 所以,她还是得谨慎,再谨慎。 如果能逃出公子府,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而现下,最重要的是养好伤,再作打算。 “绿旋,呃,我又饿了,能不能吃午饭了?”洛倾璃半靠在床榻上,忍受着伤口又痛又痒的侵袭,烦躁地开口。 绿旋满脸黑线:姑娘,你一个时辰前才吃过晌午饭好不好? 想归想,绿旋回答得倒是利索:“好,姑娘先等着,我去催催厨子。” 洛倾璃满意地道:“嗯。午饭都有什么好吃的吗?” 绿旋:“姑娘放心,有肉。公子交待过,每顿感给姑娘准备三五样不同的肉类。” 洛倾璃非常满意地挥挥手:“快些去吧。” “好的姑娘。” 绿旋走后,洛倾璃脑中便回想起鸡腿的美味来,边想边流口水,越流口水越想吃,越想吃心里越发难耐。 就在这时 “在想什么?口水都流了一地!” 低沉而带着磁性的声音骤然传来,洛倾璃惊了一惊,忙起身迎向季弦歌。 正文 第29章重逢 “你伤还没有好透,别乱动!”季弦歌眼疾手快地掠过去,托住洛倾璃的臂膀,将她安置回床榻上靠着。 洛倾璃不太自然地往后缩了缩。 每每他靠近,她都会莫名地紧张。她不自觉地想要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 她的闪躲,季弦歌何尝看不出来? 他目光沉了几分,也不说话,身子往前靠了靠。 洛倾璃心中一紧,身子不动声色地往后缩了缩,后背紧紧抵在床头,磕得生疼。 季弦歌继续靠近,手,落在洛倾璃的右脸颊。 洛倾璃抖了抖:“公公公子” 季弦歌并不说话,他神情古怪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叹息一声,道:“你要吃午饭了?” 洛倾璃惭愧地低下了头:“呃其实晚一些吃也无妨。” 季弦歌:“你想吃便吃吧,吃多些也好长高些、胖些。你瘦成这样子,是该好好补一补的。” 洛倾璃更加不好意思了,要知道这几天她的食量可堪比一只猪!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洛倾璃吞吞吐吐地说道:“呃啊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饿,想吃东西。明明肚子已经饱了,可是嘴巴还是想要吃每回吃过了之后感觉像是没吃过一样” 季弦歌脸色变了变,他的目光涣散地盯着虚空,似是陷入某种回忆里。 见他长时间不说话,洛倾璃也不敢说什么,只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身体挪开了一些。 冷不防地,季弦歌突然出手,强壮有力的手臂落在她的背上,将她按向自己的胸膛。 洛倾璃:“” 片刻,季弦歌放开她,勾唇一笑:“你正在长身体,吃得自然要多些。你想吃什么尽管告诉绿旋,即便是龙肝凤脑,也能给你做出来。” 很快,午饭上桌了。 一大碗猪蹄汤,一盘凉拌牛肚,一个蘑菇炖乌鸡,再几样小菜。 季弦歌坐在洛倾璃对面,给她盛了半碗鸡汤。 洛倾璃也不客气,一口气喝光,目光如狼似虎地盯着两只肥美的鸡腿。 季弦歌会意,将那鸡腿夹到洛倾璃碗里。 “慢慢吃,不急。” 季弦歌不忍再看洛倾璃那狼吞虎咽的模样,遂转头对绿旋道:“还有菜吗?菜太少,以后每顿至少要准备十二个菜。不含点心。点心水果饭后要上,每天不得少于十盘。” “好,奴婢记下了。” “还不再上些菜来?” “是。” 吃过午饭,洛倾璃打着饱嗝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季弦歌给她递了一杯水,她也不喝,只嚷着说肚子撑得厉害,再喝不下了。 季弦歌只得给她揉了揉肚子,边揉边说道:“离洛,这些天闷坏了吧?去外面走走可好?” 洛倾璃不想动:“可是,我想睡觉。” “等会儿再睡。吃了饭要走走。” “可是我撑得厉害,走不动。” “没事,咱们走慢些。” 洛倾璃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来:“多谢公子。” “跟我还这么客气?”季弦歌突然低下头,呼吸尽数落在她耳边,微微的痒。洛倾璃全身一震,跳将起来:“嗯,那个,快些走吧!” 见她耳朵和脸红得似要烧起来,季弦歌一扫心中的阴霾,唇边漾起一抹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笑。 手被季弦歌的手攥在手心,洛倾璃表示:她热得厉害,手心都冒汗了! 为此,她很不满。 她手心那么多汗,他又紧捏着她的手,汗水不是也跑他手里去了吗?这样,他也不觉得难以忍受吗?也不知道放开她?! 她动了动手指,想以此提醒他。不料,却被他握得更紧了些。 洛倾璃:“” 好吧,她忍。谁让她要冒充别人喜欢的人呢?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洛倾璃特意将心思落在府中的建筑和景致上。 这一看,洛倾璃惊呆了。 天啊,公子府好大好漂亮啊! 一排排的树,一条条的规整划一的过道,一座座别致幽静的亭子,修得这么精致,至少得一百多个奴隶没日没夜地干五年才能完得了工吧?风吹日晒、忍饥挨饿......唉,奴隶主们真是太坏太奢侈了! 咦?那个背影有些眼熟,似乎是 洛倾璃眼皮跳了跳。 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指甲刮上了季弦歌的手背。 季弦歌侧首:“怎么了?” 洛倾璃:“没,没什么。” 片刻,洛倾璃又看向那个熟悉的背影,道:“他那人是谁?” “你说的是他?”季弦歌顺着洛倾璃的目光看过去,眸子不动声色地眯了眯,“他叫洛羽,洛国人。离洛,你认识他么?” 洛倾璃:“认识。在申屠府的时候,我们见过面。” 季弦歌:“哦,那么,咱们过去打个招呼吧。” “好。” 两人一同走过去。 越走近,那背影就越发清晰。 洛倾璃快步上前。她的手被季弦歌拉着,这么快速移动间,便带得季弦歌也小跑了几步。 “洛羽” 她微微仰起小脸,眸子里,眉毛里,每一寸每一处都充满了欢喜。如同蜜饯瞬间在喉间溶化,浸润至满脸满身,刹那间,整个人都舒坦,每一根毛发都在轻轻颤栗。 正文 第30章确定身份 洛羽转过身来,嘴角颤抖了两下。 “洛羽!”洛倾璃笑着又唤了一声。 洛羽笑了笑。 洛倾璃笑得越发开心,声音越发大起来:“洛羽!” 洛羽:“嗳!” 洛倾璃挣开季弦歌的手,炮弹一般冲上去,撞向洛羽 抓住洛羽的手腕。 洛倾璃还想要抱他,却被一记咳嗽声给生生打断。侧首一看,季弦歌已然站到他们身侧,并且,正用一种凌厉的目光看着她的手。 洛倾璃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洛羽将她推了推,以眼神告诉她:倾璃,不可胡来,这人是季弦歌。 季弦歌又如何? 季弦歌是不如何,不过你现在扮演的可是季弦歌喜欢的女子。 洛倾璃霍然收手,后退一步,忙将脸上的欢喜之色掩去几分。 是的,不能胡来。 这里是公子府。 身为奴隶的他们,绝对不能行差踏错,一步也不行! 一旦错,便是万劫不复。 是她疏忽了。 “她到底是谁?” “不是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吗?她是离洛。” “她是哪里人?父母是谁?” “不知道。” 季弦歌冷冷地哼了一声。 又是不知道。 好一个不知道! 这些天来,他明里暗里各种旁敲侧击,可是,却无法从洛羽嘴里得到一丝有价值的信息。洛羽到底在隐瞒什么?不就是一个身份吗?他为什么不敢说?莫非真如他的猜测是对的? 不,不会的! 他见过洛姬,离洛跟她长得一点都不像。她们不可能是姐妹,一定不是的 可是,如若不是,洛羽为什么不敢说出离洛的父母家人? “洛羽,当年在夷陵城,你是怎么对待本公子的,本公子永生难忘。”季弦歌华丽一笑,露出四颗整齐的白牙,“还有离洛,你们两个抢我的钱绑我的人逼我卖唱,这笔账,现在可以好好算一算了。你自然是逃不掉的,离洛也不能免。哦对了,她还多了一条罪:刺杀公子。这条罪足可以让她生不如死了,你说是吧?” 洛羽:“” 季弦歌:“还是不想说?今天我可看明白了,她一见到你特别高兴,让我猜猜看,你们是什么关系。呃,你是他师兄?” 洛羽:“” 季弦歌:“不对,不对,师妹对师兄只有尊敬,是万不可能直呼其名的。嗯,兄长就更不可能了,那么,你是她的未婚夫?” 洛羽脸涨得通红,大声道:“不是!” “自然不是!当年在夷陵,她心心念念着要我做她的夫君,而你对她百般顺从,俯首帖耳”季弦歌得出结论,“因为你是她的侍卫。洛羽,洛国第一武士,生平的主人只有一个。她是你的主人,她是洛倾璃。” 洛羽:“不是。” “那她是谁?” “不知。” 季弦歌冷笑一声,走了。 答案已经很明朗了不是吗? 是夜,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 洛倾璃早早地睡下了。 黑暗里,她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屏息静气,直望着帐顶。 时间一分分过去,洛倾璃轻轻咳了一声,试探着道:“绿旋!” 没有回音。 洛倾璃不放心地又唤了一声,仍然没有回音。 洛倾璃大喜,一骨碌爬起来,在黑暗里摸索着穿上衣服,轻手轻脚地滑下床。她在黑暗里蹲了一会儿,猫腰趴在柜子边,伸手往里捣鼓。 很快,洛倾璃从柜子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将之塞在袖子里。踮着脚尖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洛倾璃推开窗户,嗖地一声跳下去,消失在夜色里。 两刻钟之后,躺在床上睡着的洛羽,眼皮突然跳了一下,倏地睁开。 门外有人。 洛羽坐起来,侧耳听了一会儿,脸上渐渐现出了欣喜之色。 站在门外的洛倾璃正抬起手,门“吱嘎”一声,开了。 洛倾璃笑了,上前一步,飞快跨进屋内。 “你”洛羽拿她没办法,也不说什么,顺手将门给关上。 洛倾璃笑嘻嘻地看着洛羽的背影,开始从袖子里掏东西。 “洛羽,我给你带了吃的来。嗯,是鸡腿,十个,呃,还有烧鸭,还有糕点、水果,洛羽,你快些过来吃!”洛倾璃献宝似地将东西放到桌上,边说边打开。 洛羽走近一看,便见桌上有两块布,上面有荤菜无数,水果两个,点心十来个。 洛倾璃拉着洛羽的袖子,献宝似地看着他,示意他吃东西。 她的意思,洛羽一眼便明白了。 以往在申屠府,他们每天只有两个馒头,常常饿得头昏眼花。那时,倾璃便一有空便给他送吃的,他不接,她便硬往他手里塞,非得看着他吃完了才肯走。 现今,他在公子府,吃得比申屠府好了很多。可是她不知道,所以将自己的吃食藏起来,半夜偷偷跑来送给他。 洛羽颤了颤,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 “快些吃。”洛倾璃望着洛羽。 “倾璃” “好了,说这些做什么?”洛倾璃将一个鸡腿递给洛羽,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季弦歌有没有为难你?哦对了,那件事情,洛姬知道了,没有牵连到你吧” 屋外,季弦歌站在黑暗里,一动不动。 倾璃? 洛羽叫她做倾璃。 果然,是她。 正文 第31章竟然敢亵渎本公主 弦歌公子府也有马场,约摸五六十亩大小,与王宫的比起来,就小了很多。洛羽仍在里面负责管理马匹。 在奴隶们所从事的劳作中,管理马匹这种事算是十分轻松的。大多数马性子还算温顺,也不挑食,这活不算多,好做。并且,危险系数不高。 不知是不是因为倾璃的缘故,季弦歌对洛羽还算可以,给他换了副轻巧一些的脚镣手镣,每天吃三顿,有菜,运气好的时候,还有肉。 这天,风和日丽,洛羽蹲在水塘边给马匹洗蹄子,洗着洗着,便听到了远处传来季雪音的声音。 洛羽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季雪音风风火火一般,三五下便卷到跟前。 “你,抬起头来!”季雪音站在洛羽面前,道。 洛羽手上动作并不停歇,抬头看着季雪音:“公主有何吩咐?” 季雪音亦看着洛羽。 此时阳光正盛,晒得人懒洋洋、暖和和的。年轻的男子半蹲在河边,仰起的脸刚毅有型,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给他太过男性化的脸镀上一层温暖柔和的色泽。 季雪音不自觉地看入了神。 良久,得不到她的回答,洛羽不再理她,去河里提了一桶水,掬一捧在马蹄上,刷第三遍。 因为季雪音站得有些近,有几滴水便溅落在了她的衣角。 季雪音回过神来,恼怒地瞪着洛羽:“你这个笨手笨脚的奴隶!” 洛羽垂首:“公主恕罪!公主若是站得远一些,也不至于被水溅污衣服。” 季雪音:“” 季雪音愤愤地哼了一声,目光扫过一匹已经被刷过的马,指着那马,道:“这黑马你可给它洗澡了?” 洛羽:“早已经洗好了。” 季雪音:“可洗干净了?” “自然是。” “本公主要检查检查!” 季雪音一边说一边走向黑马,围着它转了一圈,也看了一圈,道:“干净倒是干净了,只是不知道被调教好了没有。” 洛羽眼观鼻鼻观心地道:“公主,罪奴只负责洗马,不负责调教马。” “那就是你没本事了!”季雪音哼了一声,“这马场这么小,马这么少,你光洗马,是嫌日子过得太悠闲了吧?王兄不说,难道你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吗?” 洛羽:“那公主觉得,罪奴应该做些什么才对得起弦歌公子的厚爱?” 季雪音:“若不是王兄和本公主,你现在早被洛姬那个妖女给毒害了。你应该感恩戴德才是。如今,正是你报恩的机会。这样,这匹马给本公主骑一下。” 洛羽:“可是,公主您似乎不会骑马” 季雪音怒道:“谁说我不会?” 洛羽:“那上次” “上次只是因为那马太烈了!你看不起本公主?” “没有。” “你就是看不起本公主!”季雪音愤而骑上黑马,道,“本公主就让你瞧瞧,本公主的真正实力!” 说完,她揪住黑马的鬃毛,简单粗暴地在马尾处拍了一下:“走!” 黑马吃痛,一溜烟地跑了。 洛羽看着这一重复着上一个错误的行为发生,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匹黑马虽然温驯,可是它身上根本就没有缰绳和坐鞍,它还是一匹未成年的小马,季雪音做什么事情都不长脑子的吗? 正腹诽着,只听“哗”地一声巨响,水浪滔天,溅起朵朵浪花在脸上身上。 洛羽抬头,便看见一个人在半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重重地落在水塘里。 季雪音被马甩下,落在水中。 她奋力往上,头露在水面,朝洛羽大喊:“救命!我不识水性!救” “咕咚”两声,她沉入水中,吞了一大口水。 洛羽:骑个马也能掉进水里,真是服了! 洛羽手上脚上戴有铁镣,原就走不快,此时还要下水,更是难行!身子刚刚走入水塘,洛羽便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拉扯他,将他生生拉向水底。 铁镣重,他无法自由地游泳,只能凭着一股子蛮劲,奋力游向季雪音。 水中,季雪音感觉有人向她游来,立马抓住来人,手脚并用地紧紧抱着来人,恨不能将自己的全身重量都挂在来人身上。 瞬间,洛羽身上如同绑了千钧一般! 洛羽使出全身的力气,奋力游动,明明只有几米远,他却游了许久才到岸上。 上了岸,洛羽长吸一口气,看向身边的季雪音。 季雪音紧闭着眼,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情况极为凶险。 在季国,奴隶照顾主子不周,会受到跺手跺足之类的刑罚。如若主子死了,奴隶轻则陪葬,重则大卸八块、剥皮抽筋。 季雪音在这里出了事,他难逃重责。 看了看四周,没有一人可以求教。洛羽半跪在地上,伸手在季雪音胸口大力按了几下,过了一会儿,季雪音吐出一口水,悠悠醒来。 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一张英俊的脸,再往下看 那男人的手还停留在自己胸前! 一刹那,季雪音怒了! 季雪音坐起来,一个巴掌甩过去,重重地摔在洛羽的脸上。 “大胆!”季雪音打了一巴掌还觉不解气,脖子一歪,又打了洛羽一巴掌,“下作的奴隶!竟然敢亵渎本公主!” 她神情激愤,打得极为用力,很快,洛羽的脸上便出现了十个红色的手指印。 正文 第32章伤药 洛羽默默地后退一步,缩回手。 手臂上,一条四寸长的伤口,渗出了殷红的血迹。 那是刚才拖季雪音上岸,被她头上的金贊给划伤的。 季雪音恨恨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洛羽:“若不是看在你救过本公主一命的份上,本公主定要挖你的眼!” 说罢,转身离去。 洛羽湿淋淋地站在原地:“谢公主不杀之恩!” 季雪音走了十几步,回头看了看,目光在洛羽手臂的伤口处扫了一下,然后,快速离去。 晚上,洛倾璃照样偷溜出门,给洛羽送吃的。 虽然昨天晚上洛羽已经跟她保证,说他吃得很好,一点都不饿,但是洛倾璃仍然来了。在申屠府近两年的光景,她已经习惯了。 那时,洛羽每天都要做很繁重的活,一天两个馒头根本无法支撑。洛倾璃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幸她是女的,女奴们大多吃得不多,她便将同伴们吃不了的拿来自己吃,而自己的那一份完好不动地留给洛羽。 起初,洛羽不肯收。洛倾璃便各种耍赖哀求,硬是逼着他接受。后来,洛羽说,要他接受也可以,但是他必须要报答。 报答便报答吧,洛倾璃如是想着。 于是,洛羽便提出教她习武。 也就是这样,她跟着洛羽学了一年的剑术。 学了武术之后,她的身体渐渐地好起来,平时干起活来也不像以前那么辛苦了。因此,她更加卖力地学习。 也因此,她养成了有吃的必先给师父留着的习惯。 在洛倾璃的心里,洛羽是她最亲的人,是家人,是同伴,是这世上她最最重要的人。 “真的不用了,我现在吃得很好,有肉有菜还有饭。”洛羽看着一桌子的肉类,说道。 洛倾璃不管不顾地看着他:“我有吃不完的肉。一天五顿,每顿十几个菜,我哪里吃得了那么多?都做出来了,不吃不就浪费了吗?洛羽,你说是不是?” 洛羽:“” 洛倾璃凑近他,低声道:“你也过来了,那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洛羽摇了摇头:“现下不行。倾璃,这件事洛姬知道,她很可能会去告密。如今之计,我们只能什么都不做。” 洛倾璃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只是,一想到同伴们在申屠府过着朝不保夕猪狗不如的生活,她就觉得难过。 不过,好在洛羽出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洛倾璃目光落在洛羽的手臂上,“你受伤了?” 洛羽:“没关系,一点小伤,很快就会好。” “什么一点小伤?疤这么大,一定流了不少血!不行,我去给你找些药。”洛倾璃说着,便要往外跑。 洛羽一把抓住她:“别去!你这么来来回回地跑,不怕被发现?” 洛倾璃小声地道:“我,我很小心的,应该不至于” “什么不至于?要是被季弦歌看到据我所知,季弦歌很喜欢那个人。”洛羽看着洛倾璃,“倾璃,你一定要记住。她叫离洛,年纪跟你差不多大。在夷陵,她与季弦歌相识,那时,季弦歌化名为颜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今天是洛倾璃醒后的第十天,值得庆幸的是,她没有被发现是假冒伪劣产品。 伤好得差不多了,绿旋服侍过洛倾璃吃完早饭,与往常一样说了会儿话,末了,道:“今天天气很好,姑娘的伤也好了不少,在院里待了这么久,要不要出去走走?” 若是以前,洛倾璃绝对不出门。 可是今天嘛 “好啊!这么多天,人都快发霉了。出去晒晒太阳也不错。”洛倾璃伸了伸胳膊,活动了一下,“走吧。” 两人便出了凝晖阁。 外面春光甚好,百花盛开,姹紫嫣红,极为好看。 洛倾璃走走停停,观赏了半天,道:“绿旋,我想去马场看看。” 绿旋道:“好啊。只是现在快到午饭时候了,奴婢先回去通知厨子们给姑娘做饭,要不姑娘下午再去吧?” 洛倾璃:“没事,你回去吧,我自己去转一转,很快就回来。” “可是” “这里是公子府,侍卫们那么多,不会有事的。” “好吧,那姑娘午饭想吃些什么?” “随便。做些你想吃的就成。”洛倾璃道,“你给我指下路,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绿旋爽快地应下了。公子交待过,姑娘交待什么她就做什么,可以看出,公子对她极为用心。另外,洛姑娘对下人们极好,有什么好吃的都会赏给她们,用洛姑娘的话说就是:不吃就浪费了,浪费了多可惜! 洛姑娘对她这么好,她想去马场看看有什么不行的呢?别说是马场,洛姑娘就是要去公子的房间看看,也没人敢说什么。 支走了绿旋,洛倾璃飞快跑到马场,寻找洛羽。 洛羽正在给马喂青草,洛倾璃远远地看到他,眉开眼笑地跑过去。 “洛羽!” 听到熟悉的声音,洛羽抬头,一眼就看到朝自己跑来的洛倾璃。脸上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洛羽上前两步,看着停在他面前的女孩。 “倾璃。” 洛倾璃从自己的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瓶子,递过来:“这是伤药,你擦一擦。” 正文 第33章季雪音的愤怒 洛羽怔怔地看着那个瓶子:“你从哪里弄来的?” 一时间,他神思有些恍惚。 许多年前,年仅三岁的小小女孩迈着小步子跑到他身边,将一瓶药递过来,对他说,你爱伤了,这个给你。 那时,十四岁的少年低头看着小女孩,说,公主,洛羽没事。 小女孩仰起脸,阳光也是像今天这般照在她的脸上,她美得不似人。她对他笑了笑,说,姬念叔叔对你太严厉了,把你伤成这样。 他说,师父严厉是对的,只有这样,洛羽才有能力不让公主受伤,洛羽受伤是小,公主受伤就是大事了。 她眨了眼睛,似是在想什么,然后,又说,我不会受伤,你也不受伤,我们都会好好的。 我们都会好好的。 真是个美好的梦想。 “怎么还站着?快些擦!洛羽,洛羽!” 洛羽回过神来:“什么?” 洛倾璃将瓶盖揭开,用指尖挑了一点药膏,不由分说靠过来。 洛羽退了退:“倾璃不可。” “怎么不可?这可是好药!我用过,止痛。”洛倾璃将瓶子塞到洛羽手中,然后拽着他的胳膊,将药细细地涂在那条疤痕上面。 “对了,以后冬天来了会很冷,我会想办法帮你弄几双鞋。”洛倾璃说着话,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喷洒在他的手臂、面颊。 洛羽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 两人靠得极近,洛羽高大,洛倾璃娇小,从远处看,就仿佛两人正在拥抱一般。 事也凑巧,季雪音正拿着一瓶伤药,往马场而来。 想到昨天洛羽救了她,而她让他受了伤,季雪音心中略略有些过意不去。想了一夜,今天她便拿了药来找洛羽。 想到那个男人强壮有力的臂膀,想到他那好看的脸,想到他不卑不亢的挺拔身影,季雪音心中微微发热,脚步便轻盈了许多。 马场上,马儿们悠闲地吃着草。 高大挺拔的男人一动不动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他的怀里,一个娇小的女子正依偎着他,不知在说些什么。 一瞬间,季雪音瞪大了眼睛。 好,好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 大白天的,竟然在这里搂搂抱抱! 洛羽是她的! 不许任何人抱! “啊!”季雪音大叫一声,“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这声音太大,惊得树上鸟儿齐齐飞上天空,盘旋一圈,离去了。 洛倾璃转过头来。 洛羽亦抬起头来。 季雪音大步走过去,便见洛羽的手臂被洛倾璃抓着。 “不要脸!”季雪音的目光利剑一般落在洛倾璃的手上。 洛倾璃眨眨眼,顺着季雪音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还抓着洛羽。 呃,其实她这只是为了防止洛羽逃跑才抓住他的。 洛羽此时亦发觉不妥,刚才,他与倾璃,挨得似乎太近了些。 洛羽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洛倾璃放开洛羽,转头看向季雪音。 季雪音道:“不要脸的东西,来人,给本公主把这个丑女人抓起来!” 洛羽惊道:“公主不要!” 洛倾璃盯着季雪音,手指,抓住洛羽的衣角,示意洛羽不要轻举妄动。 洛羽却急了,对于季雪音这个人,他也接触过两回,她的脾性他虽说不是百分百了解,但是至少也有六七分清楚。她骄傲跋扈,心性冷硬,绝不是良善之辈。她说要抓倾璃,那便一定是要抓的!倾璃若是落到她的手里,指不定会被怎样对待呢? 他冒不起这个险。 他也绝对不会让倾璃冒这个险! 因此,洛羽将洛倾璃往边上一扯,而自己则上前一步,挡在洛倾璃前面。 对面,季雪音的目光阴冷了两分。 洛羽迎着那越来越黑的神色,不为所动。 洛倾璃斜边两步,越过洛羽,挡在洛羽前面。 洛羽眉头一皱,手臂一拨,轻轻松松将洛倾璃拨到自己后面。然后,手臂格挡着洛倾璃,不让她有一丝上前的机会。 洛倾璃急道:“她要抓的人是我,你让开!” 洛羽恍若未闻,铁塔一般挡在前面。 季雪音的脸,更黑了。 “让开!” “让开!” 两记声音同时响起,季雪音眸子冷厉地看向洛羽,又从洛羽身上看向洛倾璃。 此时,洛倾璃正抓着洛羽的手臂,介图拉开他。而洛羽则将自己另一只手抓上洛倾璃那抓着他的手腕,介图让她不乱动。 就这样,三只手叠罗汉似地叠在一起,季雪音的目光,彻底地寒凉了! 季雪音很愤怒。 仿佛有一要刺,凶猛地钻进她的心里,刺得她难受。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这一瞬间,她就是觉得非常刺痛! 季雪音的手,紧紧地握着。手心处,是她今天一早从母后那里骗来的小瓷瓶。她想着昨天那人的手臂不小心被她头上的金贊划伤,于是特意寻了这药来。想不到,竟然碰上了这样的事! 季雪音扬起手臂,又用力地落下,手中的小瓷瓶,重重地被砸在地上,便听“啪”地一声,极速地左右转了两下,摔得粉碎。 正文 第34章公主与奴隶 “来人!把他们两个都给本公主抓起来!” 此时,侍卫们已然跑到跟前,哗啦啦一声,围住了洛羽与洛倾璃。 让你不要挡,你非要挡,现在好了,连你也要被抓了! 洛倾璃瞪着洛羽。 洛羽没有看洛倾璃,他看着季雪音,道:“公主息怒,她做错了什么你要抓她?” 季雪音:“我是公主,你们是奴隶,我高兴抓谁便抓谁,还用跟你一介罪奴解释?” 洛羽:“是不用。只不过,我的确是奴隶,可是这位姑娘并不是。” 季雪音这才细细打量着洛倾璃,片刻,道:“哦?是吗?即便她不是奴隶,也只不过是王兄府里一个可有可无的侍妾罢了。本公主要打死一个侍妾,是给她脸,别不知好歹!” 洛羽冷冷地笑了一下:“哦?公主也知道她是你王兄的人?既是你王兄的人,这里也是公子府,罪奴窃以为,这事还是得让公子弦歌做主才是。公主觉得呢?” 季雪音:“王兄府中下人不知廉耻,不敬本公主,本公主帮王兄教训下下人,有何不可?” 洛羽:“” 洛倾璃:“” 季雪音看向侍卫,声音拔高了八度:“还不抓人?!” 洛羽伸出双臂,死死挡在洛倾璃面前:“谁敢过来?!” 侍卫们笑了。一个手上脚上皆戴着铁镣的奴隶,竟然也敢拦他们?!也不想一想,他们是受了多年正规训练的武士,他们有剑,身法灵活,人还多。而他呢?他一个人,还带着三四十斤重的镣铐,他能打得过他们?口出狂言,还敢威胁他们,想来只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 洛倾璃不满洛羽挡在自己面前,她目光森凉地看向季雪音,道:“你刚刚不是说只抓我一个人吗?为什么要抓他?你放了他!” 季雪音冷冷地嗤了一声,头高扬着,不屑与丑女人说话。 “我在跟你说话!”也不知怎么地,洛倾璃对季雪音此时的行为觉得万分愤怒,她眼皮突突地跳着,老虎一般瞪着季雪音,气势惊人,“我再说一遍,放了他!” 话音落,原本欲要上前的侍卫们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这丑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这语气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像是季王后?不对啊,她不过就是公子府的一个侍妾罢了,可是,怎么会让人有一种被女王震慑住的感觉? 季雪音的眸子紧紧一缩! 这语气,这气势,哪里是一个妾侍?!她的母后都不及其万中之一!这分明是久居上位者所有的! 她到底是谁? 眼见众人都怔在那里,洛倾璃挣开洛羽,走到洛羽身前,脊背挺得直直的,下巴微扬,居高临下气势惊人地看着季雪音:“抓我。他与此事无关,放了他。” 虽然她是一介奴隶,可是她也有想要保住的人。动她,可以。动洛羽,不行! 季雪音恍惚了一阵,随即清醒。刚刚,她怎么了?似是被这个女人给震慑住了 天!她是季国公主,她怎么可以被一个奴隶的气势所惊? 不成! 目光落在洛倾璃右脸颊的黑色胎记之上,季雪音终于找回了自信和骄傲,下巴一扬,季雪音嗤道:“不过一个又丑又卑贱的奴隶罢了!” 洛羽那原本松开的手指再次握成拳头,垂在身侧,不颤而抖。 洛倾璃却没多大感触,丑这件事情她早就已经接受了,奴隶们以此羞辱她,公子小姐们以此羞辱过她,洛姬等人亦以此羞辱她,她不是不难过,只是她难过不起罢了。 骂了人,季雪音觉得心里舒畅多了许多,她看了看洛羽,灵机一动,道:“你长成这样,怎地就做了王兄的侍妾?王兄这人眼睛不瞎,怎地就看上了你?” 洛倾璃:“” 季雪音笑了笑:“哦,我知道了,定是你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勾引了我王兄!一个女人堕落到这种程度,也是可悲。不过,本公主思来想去,以你的条件呵呵,定是夜里灭了灯,让人看不到你的脸,然后在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定是用了不少肮脏污秽的下作方法” “公主请自重!”洛羽再听不下去,愤怒地打断季雪音。 季雪音:“难道本公主说得不对?她那么丑,不用些方法,又怎么做得了王兄的侍妾?既是有夫之妇了,还这么不知检点,到处勾引别人,与洛姬没什么两样。” 洛姬是什么?洛姬是叛国者!是洛国的罪人!是毒蛇妖姬! 季雪音竟然拿她与洛姬相提并论!! 洛倾璃直直地站在原地,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尖锐的疼痛细细密密地传来,她立在那里,恍若未觉。眸子,一处寒凉。 季雪音仍不肯放过,继续道:“不过人家洛姬好歹命好,是洛国的嫡公主,还生有一副倾国倾城的美貌。而你呢?” 洛倾璃霍然回眸,狠狠看向季雪音。 “闭嘴!”洛羽上前两步,目光欲裂,刀子一般盯着季雪音。太过分了!她怎么可以这样羞辱倾璃?!不可以!不可以!! 洛羽涨红着眼,一眨不眨冲过去:“收回刚才的话!” 他冲过来的时候,眼睛充血如同魔鬼,季雪音吓得后退一步,转头看向侍卫,尖叫道:“还不拿下他们?!” 侍卫们回过神来,齐齐冲上前去,长剑围住洛羽。 洛倾璃见状,张开双臂,挡在前面。脸,险些撞上前来的长剑。 正文 第35章公主与奴隶(2) “倾璃!”洛羽欲拉洛倾璃。 剑尖突然停下,在距离洛倾璃的脸颊三寸处定住。 “别动!再动就杀了她。” 洛羽:“” 一股寒凉的剑气袭来,割得洛倾璃的脸生疼。洛倾璃直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眸子,轻轻地眯了眯。 绿旋与洛倾璃分别后便回了凝晖阁,吩咐厨子要做十一个菜,又检查了饭后水果,觉得都妥当了,便回屋里看了看。 将该收拾的都收拾完毕,洛倾璃还没有回来。 绿旋又等了一会儿,洛倾璃还没有回来。 对于如今这个主子,绿旋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大约半个月前,公子带回洛倾璃。也是在这个房间内,公子召见她,对她交待了很多。 “她是你正经主子,你要好好照顾她,万事以她为重。她好,你便好,她若是不好,你第一个受罚。在这府里,除了我,你只听从她一个人的。你要成为她的心腹,做她最信任的人。她的事,愿意告诉你你便听着,不愿说的,你一个字也不许问,更不许让别人知道一星半点。如若被人知道了什么后果你该清楚。” 后来的许多事情,证明了这一点。 洛姑娘刺杀公子,这是十恶不赦之大罪,可是全府上下都瞒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人知道。不光是府中,外面的人也是无从知晓,即便是王后与公主,也是不知情的。 所以,洛姑娘现在还能活着。 公子对她的心意,可见一斑! 再比如洛姑娘半夜出门给一个奴隶送东西吃,公子也是知晓的,她看得出公子对此事并不高兴。可是公子一句责怪洛姑娘的话都没有,他什么都没说,只让她以后装睡的时候装得更逼真一些更早一些。 如今,这么久了,洛姑娘还没有回来 绿旋不敢耽搁,对下面的人交待了两句,风风火火地奔往马场。 等赶到地儿的时候,绿旋惊呆了。 四处一片乱。 雪音公主抱胸站在一边,她的侍卫都在旁边,阵仗十分大。 绿旋觉得不妙,踉跄着走近。 一走过去,就听雪音公主愠怒的声音:“把这公然敢于藐视本公主的贱奴给捆起来!至于这个丑女人嘛给本公主拖过来,本公主要亲自教训她。” 绿旋心道糟糕,立马跑上前,大叫道:“公主不可!” 此时,洛倾璃与洛羽已然被分开,洛羽被六个侍卫按住手脚,以绳索缚之。洛倾璃则被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着胳膊,拖拽到季雪音身边。 季雪音得意地看着洛倾璃的脸,抬手,就要打过去。 “公主,公主不可以这样!”绿旋冲过去,跪在地上,抱住季雪音的腿,哀求着,“这里是弦歌公子府,洛姑娘即便是再有错处,也要等禀报了公子,让公子定夺才是啊!公主三思” 季雪音脚一抬,将绿旋踢开,道:“不就是一个贱奴吗?难道本公主还不能随便处置了?” 绿旋被踢开,却并不放弃,又不依不饶地回来,再次抱住季雪音的腿。“公主,洛姑娘不是奴隶!她是公子心上最重要的人!” “哈!你在说什么?王兄心上最重要的人,是她?!”季雪音像是听到本年度最搞笑的笑话一般,“就她这个样子?!我看你这贱奴是活得不耐烦了吧?竟然敢侮辱王兄!” 绿旋颤了颤。 这件事情她也觉得荒唐,毕竟这洛姑娘确确实实只是一个奴隶,而且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皮肤差得要死,吃还吃得多!她实在是无法想象卑贱丑陋如同洛姑娘,如何能得到公子的喜欢。 可是,若说公子不喜欢洛姑娘,她却是不信的! 不管如何,从公子将她召到凝晖阁的那一天起,她绿旋的命便已经拴在洛姑娘身上了。洛姑娘生,她便生,洛姑娘若有不测,她第一个死。 “奴婢没有。” “没有便好。”季雪音看也不看绿旋,扬手,扇向洛倾璃。 “不可以!”绿旋见劝不住,连忙爬起来,挡在洛倾璃面前。季雪音那一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了绿旋的耳朵上。 “啪”地一声之后,全场寂静。 绿旋只觉耳朵好一阵轰鸣,脸上火辣辣地疼痛着,脑子里烧得厉害。她不敢呼痛,也不敢捂脸,只直直地站着,眼里却有泪花在打着转。 痛! 非常非常痛! 想不到公主看起来年纪小,力气却这么大。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如预期来临,洛倾璃抬眸,便见护在自己面前的绿旋疼得流出了眼泪。 洛倾璃心中一暖。 随即,升起一股愧疚。 “傻绿旋,你挡在这里做什么?凭白地她想打的是我,你让开。” 绿旋摇头:“不,有奴婢在,姑娘就不会受到欺负的。” “你” “公子说过,绝不让姑娘受辱。奴婢只是尽自己本分罢了。” 这句话分明是在警告季雪音,言下之意便是:弦歌喜欢洛倾璃,并有心不让她受辱。那么作为弦歌的妹妹,如若是实趣,就此停手,不然,撕破了脸打了人,在弦歌那里便不好交待了。 季雪音自然听出了这话里的弦外之音。不过,她并不这么认为。 第一,这女人长得极丑,绝对不可能是她哥哥心尖上的人。这两个卑贱的奴隶在这里一唱一和,分明是在撒谎! 第二,她今天实在是愤怒得很,若是不给这丑女人一个教训,她心里这口气便永远不能出。 第三,她是公主,那丑女人是妾侍,她想怎样羞辱她便可怎样羞辱,绝轮不到别人来置喙! 综上所述,所以今天,她一定要打她! 正文 第36章只愿她永远不要想起 季雪音冷冷地笑了笑,手指,捏住绿旋的下巴:“你,滚开。” 绿旋身子不停地颤抖:“公公公主” “本公主再说一遍,滚开。”季雪音声音幽森冷寂,仿似恶鬼,绿旋一介婢女,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阵仗,吓得瘫软了身子。 没了障碍,季雪音目光森寒看着洛倾璃:“好了,该你了。” 洛倾璃迎着她的目光,下巴一扬:“好,我等着。” 死到临头了,还敢这么说话?! 一副高高在上无所畏惧的模样,她以为自己是什么?公主吗?啊呸!她不过是一个又丑又卑贱的贱人罢了! 季雪音恨不能一拳打烂洛倾璃那骄傲的嘴脸,扬手,一记耳光重重地落下。 但是 却并未落到实处。 季雪音的手腕,被捉住了。 顺着那只手看过去,季雪音脸色变了变:“王兄!” 季弦歌牢牢抓着季雪音的手腕:“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王兄难道没看出来?自然是替王兄教训教训下这个丑女人了!” “本公子的女人,本公子自会调教,不需要王妹你来教训。” “你”季雪音脸色白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季弦歌,又看了看旁边那没有一丝慌乱的洛倾璃,恨恨地甩开季弦歌的手。 洛倾璃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季弦歌的背上,停留片刻,随即,收回。 侍卫们见形势不妙,已然放开了洛倾璃。洛倾璃眉头也没皱一下,弯腰,扶起瘫倒在自己面前的绿旋。 “王妹若是没什么事,就请回去吧,免得母后担心。”季弦歌的目光一直停在季雪音的身上,从未回头,“对了,母后给王妹找的夫婿,似乎已经有些眉目了,王妹不急着赶回去看一看吗?” 季雪音哼道:“我从来不知道,王兄的眼光竟然这么差!王兄就好好地调教自己的女人吧,本公主实在是不忍直视!” 说罢,鄙视地看了一眼洛倾璃,扬长而去。 松了一口气的洛羽走来,目光一眨不眨看向洛倾璃。 此时,洛倾璃也正好回过头,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洛倾璃朝他笑了笑:没事。 洛羽收到她的目光,轻轻地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季弦歌背着手,目光跟随着季雪音的脚步而飘出老远。待回过头时,便看到洛倾璃与洛羽二人的互动,顿时,季弦歌的脸黑了。 手,一把捉住洛倾璃的手腕,季弦歌将洛倾璃拉到自己跟前,语气不善:“干嘛要乱跑?惹这么多事,你满意了?” 说这话的时候,季弦歌是侧对着洛羽的,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洛倾璃的身上,从未离开过,可是,洛羽的反应仍然一丝不落地进入他的眼底。 他注意到:就在刚才,在他抓住洛倾璃的手腕的时候,洛羽神情十分不对,并有扑上来的打算。 洛倾璃不自觉地挣了挣。 季弦歌察觉,眼角露出一丝不满。连带地,手上动作也倏地一紧。 洛倾璃皱了皱眉,这才察觉出自己行为不妥。作为季弦歌的爱人,在这种情况下,是不该想要挣脱他的才是吧? 季弦歌眼风往洛羽那个方向扫了扫,看着洛倾璃的目光深了一分,道:“别是刚刚被吓坏了吧?” 洛倾璃:“没。” “是吗?那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季弦歌手指搭在洛倾璃的脸颊处,摸了摸,又摸向额头。 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男人这样摸着,洛倾璃的脸一下子红了。 她退了退。 腰间突然一紧,下一刻,季弦歌那好看的脸近在咫尺。 洛倾璃颤了颤。 洛羽上前一步。 季弦歌侧首,眸子轻轻眯起:“怎么?洛羽你似乎对她极为关心?” 洛羽:“” 洛倾璃:“他是我的师父。” “是吗?”季弦歌唇角一勾,“我从不知道你有师父。我只知道你有一个十分忠心的侍卫,从你出生起,跟了你整整十五年。” 洛倾璃疑惑地看向季弦歌,季弦歌却勾唇看着洛羽。洛倾璃顺着季弦歌的目光看过去,最后,重重地落在洛羽的眼睛上。 她眼里的询问是那么地清晰,洛羽心中一跳,猛然低下头,不看她。 季弦歌唇角勾得越发邪魅:“十五年的跟随,自然是与主人心意相通,事事以主人的安危为重了。洛羽,你说是吧?” 洛羽:“或许吧,罪奴不知。” “好一个不知!难不成你连自己的身份都不知道了吗?你是洛国公主的侍卫,这是全天下尽知的事情” “公子弦歌!”洛羽出声打断。 他不得不出声,再不说话,倾璃就会疑心了!以倾璃的性子,但凡是疑心的事情,必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她好不容易从极度的自责自弃中走出来,他绝对不许别人再提起!她的身世,就当成是永远的过去,沉睡河底吧。他只愿她,永远不要想起。 “每个人都会有一段不愿提起的过往,有些事,还是永远不要知道的好。公子你说对吗?” 迎着洛羽坚定的目光,季弦歌的手指,倏地一紧。 是的,有些事,忘记了最好。 正文 第37章你以前认识我吗? “你终于肯承认了。” 幽闭的书房内,季弦歌坐在油灯后面,目光闲闲地落在站在前方的挺拔男子身上。 年轻的男子手上脚上皆戴着沉重的枷锁,但这并没有压弯他的身体,相反,他站得越发挺拔了。 “是,我就是她的侍卫。公子说得没错,我跟了她十五年。” 季弦歌将背靠在梨木雕花椅背上,眸子深不见底:“那么,她是洛倾璃?” “是。”洛羽道。 放在扶椅上的手,轻轻颤了颤。片刻,季弦歌道:“两年来,一直找不到你们,原来她是改变了容貌,而你为她隐姓埋名,做了申屠府的奴隶离洛洛倾璃果然是同一个人!” 洛羽淡淡地道:“过去的事情,她都忘了。公子若是对她真有一点点情意,就不要再提起了吧?那样的事,她承受不住。” 承受不住? 好一个承受不住! 爱上自己的敌人,这个敌人通过她,灭了她的国,杀了她的家人,害得她四处流亡沦为奴隶,她如何承受得住?! 胸口,似是被人打了一拳,闷闷地疼痛。 季弦歌以手抚胸,神不守舍地闭上眼睛。 “她失忆,就是因为这个?”虽然已经隐隐猜到了,可是,他还是想要问一问。 洛羽笔直地站在那里:“颜渊是季弦歌,季弦歌是颜渊。” 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心头,有什么东西,永远地碎裂了。 “她定是恨极了我了吧?我不知道是她,我不知道她是洛倾璃,我真的不知道” 你若是知道又如何?难道就会放弃攻打洛国吗?不,你不会。所以,季弦歌,这份罪,这种苦,是你应得的。 洛羽心中想着,表面上却什么都没有说。 “那,她脸上的伤也是因为厌恶我?” “不是。是为了生存。”洛羽永远不会告诉他,倾璃脸上的黑斑不是伤,更不是洗不掉,到她成亲后,那斑便会自动脱落。 倾璃出生太高,容貌又生得很好。这于她,既是殊荣,也是悲哀。这会蒙蔽她的双眼,让她看不清楚,到底谁才是最爱她的人。 如若有一天,有一个人疼她爱她,不是因为她的出身,也不是因为她的美貌,那么,那必定是真爱。 洛羽缓步行走在公子府中,风起,他的头发在夜色中凌乱地摇摆,可是,他身材笔直,如寒风中永不低头的白杨,挺拔、刚硬。 耳边,似是还回响着季弦歌的威胁: 既然只是侍卫,那么,记住你自己的本分,不要与她走得太近。比如说,她夜里去找你的事,我不希望再有发生。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你好自为之。 洛羽嗤笑着摇了摇头。 倾璃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她天性善良,极有孝心,后来只不过被宠得厉害了些,以致于有些骄横狂妄。那也只是洛王后为了保护她而加诸在她身上的外壳。实际上,她骨子里还是善良而有爱心的。 在申屠府这一年多,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把他当做亲人,所以不免与他亲近。结果,季弦歌就担心了。 看来,她在公子府中的日子,的确是不错的。 发生了季雪音大闹公子府这一事,洛倾璃连续两天都心事重重的。 特别是想到季弦歌与洛羽说的那些话,洛倾璃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了。 会是什么事?定是与她身世有关。 近两年前,她迷迷糊糊醒来,脑中一片空白。两年来,她所见到的,也唯有洛羽与那些同伴。而洛羽,是与她最为亲近的人,要问,她也只有问洛羽。 可是,这两天夜里,绿旋睡得极迟,她躺在床上还未等到绿旋睡着,自己就先睡着了,所以也没有机会找洛羽。 这天早上,洛倾璃醒来,在床上坐了半刻钟,然后急忙下床。趁着侍女们洗漱没人在,洛倾璃身子一闪,溜了。 在马场找到洛羽,洛倾璃忙上前问道:“洛羽,季弦歌以前认识你吗?” 洛羽教了她整整一年的功夫,在她心里,他就是她的师父,再生父母。可是他不允许她叫他师父,也不许她拜他,她平时叫他都是直呼其名的。 以前她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经过季雪音这事后,她隐隐觉出有哪里不对。 洛羽摇了摇头:“不认识。” 洛倾璃表示不信:“不认识他跟你那样说话?” 洛羽:“或许认识吧?” 洛倾璃:“为什么叫或许?” “你忘了,攻下洛国的主帅便是季弦歌啊!在洛国,我们见过面。” 这个逻辑说得通,洛倾璃点了点头,又道:“那你以前认识我吗?” 洛羽愣了一下,随即不自然地转过脸,咳了咳:“认认识......算是认识。” 什么叫算是认识? 不过洛倾璃可不管那么多,直接将“算是”二字忽略掉,她期待地问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家住在哪里?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洛羽:“” 洛倾璃:“洛羽!” 洛羽:“” 洛倾璃:“你到底想要隐瞒我什么?我的身世,真有那么不堪吗?我是侍女?” 洛羽摇头。 “我是舞姬?” 洛羽:“” “不对!”洛倾璃自己给否定了,“舞姬哪有长成我这个丑样子的?一定不是。” 洛羽:“” 洛倾璃:“我到底是谁?” 洛羽嘴张了半天,终于吐出三个字:“我师妹。” 正文 第38章谁丑(1) 洛倾璃一听,高兴地笑起来:“呀!是吗?以前怎么问你都不说,现在怎么说了?你怎么不早些跟我说?害我担心了好久!那我的爹娘呢?” 洛羽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呃,既然你在冒充别人,那就不要老往我这儿跑!不然,被季弦歌疑心了就惨了!” 想了想,洛羽又补充道:“今天最后一次见面,以后你别来了,晚上也不要来。至于吃的我有,这里不比申屠府,一天两有两个馒头。这里每天三顿,有肉有菜有饭,可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季弦歌对我还是不错的。” 洛倾璃一听,觉得很有道理,遂什么也不敢再问,快速告辞了。 松了一口气的洛羽望着洛倾璃远去的背影:“终于走了。看来,得把这个谎编圆些才好。” 因为洛羽的告诫,洛倾璃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 洛倾璃每天都是吃了睡睡了吃,美其名曰:养伤。 她哪里也没有去,偶尔季弦歌会过来看看她,过得倒也平静。十多天过去,她没有被发现是假冒伪劣产品。 这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洛倾璃身上的伤早已养得差不多了,又兼之在床上躺了很久,便寻思着去外面走一走。 春已经过了大半,天气十分温暖,园子里树木葱郁、百花盛开,蝴蝶们在花间翩翩而舞。真是好美的景致。 不过,洛倾璃的胳膊肘突然间被身边的绿旋碰了碰。 自从上次季雪音大闹马场之后,洛倾璃便真心喜欢上了绿旋。两人年龄相仿,绿旋又温柔懂事,对她又百般照顾,很快,洛倾璃与绿旋建立起了友好的关系,私下里两人什么都聊,宛如朋友。 “怎么了?”洛倾璃瞪向绿旋。 绿旋回了她一个“有人来了,小心些”的眼神。 洛倾璃顺着绿旋的目光看过去,便看到了一个白衣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白衣白裙,披一肩乌黑的秀发,娉婷婀娜地向着这边走来。 美女。 身材很好气质不错的美女。 这女子一看就是个有身份的,洛倾璃一时拿不准她是什么来头。 恰在这时,绿旋已然屈膝向那女子行礼:“夏姬。” 夏姬?季弦歌的小妾之一?不得不说,季弦歌的眼光是极好的,这个夏姬气质很好,白衣胜雪如仙如画。脸也好看,皮肤很白很水嫩,下巴尖尖的,眼睛大大的,脸蛋小小的,脸型十分好看。 只是 洛倾璃怎么觉着这脸型似乎在哪里见过呢? 有些眼熟呢 “这是谁?”夏姬在询问绿旋,目光却有力地落在洛倾璃的身上。 她先是打量了洛倾璃的身形和衣服,然后才看向她的脸。 当目光落在洛倾璃脸上的黑斑上时,夏姬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五秒钟之后,夏姬如梦初醒,然后发出了轻蔑的嘲笑声。 “哈哈,天啊!你就是公子前些日子带回来的那个女人?竟然长得这么......哎呀我原本以为你貌美如花呢......想不到竟然是这样......” 她长得丑。 这件事情洛倾璃早就深刻体会到了。 当她浑浑噩自从混沌中醒来的那天,她便知道了自己长得丑。 看着镜中那个黑色的胎记,洛倾璃深深地惊着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是女子,她也爱美。她也想要跟别人一样有一张好看的脸,不那么白也没关系,只要没有那块黑斑便成。 她使劲搓它,每天用力地洗它,介图将它洗掉洗没,但是她失败了。不管她用什么办法,用胰子洗,用酒洗,用醋洗,都洗不掉。它就像是烙印在她的脸上她的血液里一般,越洗它反而越黑亮了。 她很挫败。 也很难过。 人们用鄙夷和同情的目光看着她,她整天情绪低落。 有一天摘桑叶的时候,她神情恍惚,将桑叶顶端很小很嫩的都一并摘了。 为此,她被打了。 好几条带刺的鞭子间杂着抽向她的胳膊、腿脚、身体、脸颊。 她被打了很久,全身都是血,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然后,她被关进猪圈里,三天没有给饭吃。 那时候,她以为她会死去。 可是没有。 洛羽给她送了吃的。 洛羽将自己的那份吃食省下来,给她吃。 申屠家的奴隶一天只吃两顿饭,一顿饭只有一个馒头。也就是说,洛羽将他每天一半的食物给了她。 洛羽正当青年,每天要干很繁重很繁重的活。像抬石头啊背砖头扛木头之类的,她试过,真的很重很重。于他来说,两个馒头本来就不够,可是他还分一半给她! 她说,让她死了算了,要死之人,何必浪费馒头? 洛羽什么都没说,洛羽将馒头撕成一小片一小片,塞进她的嘴里。 洛倾璃吼道:“我长得这么丑,身份这么卑微,日子这么难过,活着只是屈辱。” 洛羽道:“容貌的美不如心灵的美来得长久。” 洛倾璃嗤笑着:“像这样活着,猪狗一样地活着,你觉得有意思吗?” 那时,洛羽被她噎得满脸通红,好半天没有说话。 就在她以为他已经被气走了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道:“倾璃,有时候我们活着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我们的亲人想要看到我们活着。对,我们现在是活得不好,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们会永远这样。只要努力,会好起来的。” 正文 第39章谁丑(2) “努力?”洛倾璃笑得流出了眼泪,“像牲畜一样?!我相信我们的亲人定不愿看见我们活成这个样子。” “你不是他们,如何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洛羽直直地看着我,道,“现在我们是奴隶,做奴隶的没有资格选择脆弱!” 她是奴隶。 她长得丑。 她长得丑怎么了?招谁惹谁碍着谁了?为什么人们一个个地都要这么鄙视她羞辱她?! 起先是申屠家的家奴们,然后是侍女们,再然后是所有人。 “哈哈哈......”洛倾璃也大声地笑起来。 她的声音来得突兀,音量又大,完全盖过了夏姬的声音,引得夏姬立马停住笑,怔愣地看过来。 不待她说话,洛倾璃抢在前头,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笑什么?” 夏姬一时之间被洛倾璃的装聋作哑没心没肺给惊着了,她张着嘴微眯着眼傻乎乎地看着洛倾璃。 片刻后,夏姬道:“你长得......” “我长得跟你差不多,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你有的我都有!”洛倾璃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强行打断她,“我们的脸型也是一样的。哦,对了,你对此有何看法?” 很显然,夏姬对于“我与她的脸型是一样的,我跟她长得差不多”这一说法极为不满,甚至还很愤怒,她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几个音阶,尖声尖气地道:“你这个丑八怪!” “我丑八怪?那夫人是在变相地骂自己是丑八怪了?”洛倾璃严肃认真地曲解她。 夏姬更愤怒了,她颤着手指,指着洛倾璃脸上的疤,“好心”地提醒:“你难道没照过镜子吗?你瞧你脸上这个......” “我的脸很正常,该有的都有,并且,还多了一样别人没有的。”洛倾璃以一种“瞧,这多划算!”的眼神看着她,“还有问题吗?” 夏姬石化了。 洛倾璃看也不看她一眼,下巴一抬,扬长离去。 想羞辱她?!没门!如今的她脸皮厚如城垛浑身刀枪不入没有弱点,这世上任何人都休想再伤害她洛倾璃分毫! 曾经她也因为脸的事情而觉得低人一等,但是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她不再自暴自弃,也不自怜自怨,因为,她是奴隶,她没有资格脆弱! 这世间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唯独她,不行! 尊严、脆弱这些奢侈的东西,不是她配拥有的。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不为别人,只为亲人。 “嗳,跟夏姬长得一样美的美人儿,别走得那么快嘛,本少爷......” 就在洛倾璃最斗志昂扬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公主的当头,一记突兀的声音很不合时宜地响起,这使她一下子转向声源处。 那是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年,一身的华服美裳,一看就是个贵人之子。 洛倾璃正处在强烈的阶级不满中,一看到他,她立马眯起了眼睛。 他看着她,目光先是落在她脸上的黑斑之上,然后,他很快地移开目光,片刻之后,他又看回来。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有说。 洛倾璃亦回看着他。 相较于他的闪烁不定,她是不卑不亢从容不迫坚定不移的。 他继续看着她。 洛倾璃继续毫不退让地,如同一只竖起了浑身的刺的刺猬一般,警惕地看着他。 仿佛只要他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或者做出什么侮辱性的神色来,她便会用她尖利的刺将他的全身扎出无数个血窟窿一般。 洛倾璃是如此的充满敌意。 毫不掩饰的强烈到令所有生物都退避三舍的敌意。 他似乎发现了这一点。 他脸颊不自觉地抽了抽,咧开嘴角,露出了十颗雪白的牙齿。“你长得还真......” 他笑,洛倾璃亦笑了笑,不过眼神却不那么友善。 许是察觉出只要他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她便会扑上去将他暴打一顿的我的想法,少年僵硬地笑着,硬生生地改口:“特别。很特别。” 洛倾璃朝他点了点头,道:“告退。” 说着,大步而去。 被晾在原地的月下:“” 走出去两步,洛倾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不该出来转悠的。 她长得这么难看,这么出来,多容易吓着贵人啊!刚刚那两人,一个是季弦歌的小妾,一个一看就是贵客,她刚刚用那样的态度对待他们...... 不用想都知道她闯祸了。 她又闯祸了。 那个大祸还没有完全消解,她便又闯了祸。 她怎么这么笨这么愚蠢?!她本来就丑,让人家笑一笑怎么了?会少吃一顿饭吗?!她怎么就不能忍了呢?这样的事她见得还少吗?为什么就不能再忍一忍呢? 洛倾璃好恨她自己。 她觉得自己命将不久矣。 对于这一点,她是喜忧参半。 不是她不想活,只是这一年多来,她实在是活得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的日子已经够磨人的了,最近她还得去假装别人! 或许是她生得笨吧,假装别人这件事她真的做不到。 她曾经幻想过跟她长得像的那个女子是季弦歌心尖上的人,他疼她,然后将对她的感情转移一点点到她身上来,然后她便利用这一点,摆脱奴籍。紧接着她就出府,在外面接应洛羽等人出逃。 她想了很多种方式,不管哪一种,成功率都比原计划要高上好几倍。 为此,她跃跃欲试。 可是,季弦歌就是不开口。他不开口,她也不好将话题往这方面谈。毕竟她心里有鬼,更是猜不透季弦歌的心思。 于是便一直拖到现在。 今天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正文 第40章生病 洛倾璃觉得糟透了。 不过,既然祸已经闯下了,再怎么担心如今也是于事无补。这般想着,洛倾璃反而不担心了。 大不了就是死嘛! 反正她活着也是个奴隶,整天提心吊胆过日子,活得跟猪狗一般,毫无尊严。死,对她而言,不见得就是坏事。 想通了这些,洛倾璃什么也不怕了。 “去给我弄些好吃的好喝来!别问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只管把能弄来的吃的都给我拿来便是,必须得是最好吃的最名贵的!”洛倾璃吩咐绿旋。 绿旋:“” 绿旋眼瞅着洛倾璃心情不错,便将今天遇到的那两个人拣要紧的说了。 夏姬是夏国的公主,季弦歌带兵打进夏国,夏国国君便献出了自己的女儿。因为夏姬是庶出,所以就只能做个贵妾。 一国公主给季弦歌做妾,想想也挺可悲的。于是洛倾璃打算再也不怪夏姬了,毕竟她长得是真的丑,那个夏姬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罢了。 “那躲在树后偷听我们说话的那个人是谁?也是公子吗?”洛倾璃问道。 绿旋摇了摇头:“不是。他是月大夫家的三少爷,叫做月下,十五岁,精通箭、射、驭、棋,倾慕他的女子可多着呢。” 那你应该也是其中之一吧?洛倾璃揉了揉因为吃得太多而显得有些胀的肚子,道:“那他到这里来做什么?” “月公子他经常来这儿的,他的姐姐很快要成为弦歌公子的妻子了。” “什么?!”洛倾璃诧异了,“大夫家的女儿做弦歌公子的正妻,夏国的公主却只能做个妾?” 这也太...... 夏姬也混得太惨了吧? 这个季弦歌,做事真的特狠特绝! 绿旋却不同意洛倾璃的看法,她道:“话不能这么说。夏姬虽然是公主,可她的母国极弱,月姑娘虽是大夫家的女儿,可是那可是我们季国的大夫啊!论起对咱们公子的帮助,一个夏国无法与我们季国的一个上大夫相比。再则,夏姬虽是庶出,月姑娘是嫡出,那当然是月姑娘为尊,夏姬为妾了。” 听绿旋这么说,洛倾璃才算是知道了一个事实:那便是季国现在很强大很强大。 难怪洛国会被灭国。 哎,这么看来,他们原先计划的出逃,怕是比她原本想象中的还要艰难! 洛倾璃烦躁地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下去吧,我想要午睡一会儿。” 绿旋立马识相地退下去了,临走还特意细心地关好了门。 洛倾璃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整个人整个心都十分不舒服。 季弦歌灭了洛国,又险些灭了夏国,这人的能力是不是太强大了一些? 季弦歌这人这么狠,又这么聪明,他会不会察觉出她是假的? 她刺杀了他呢!对于这事,他竟然只字不提!这本身就很不合常理。可怕的是她还自以为捡个个天大的便宜呢! 仔细推敲一下,这事疑点太多。 假设一下,假设他当时知道她是假装的他的心上人,那他为什么要故意错认我? 他会不会有别的什么目的? 他是不是已经察觉什么,然后把她当诱饵来引出洛羽他们? 洛倾璃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她人太假了,演戏更假,季弦歌那么狡猾的一个人不可能认不出! 怎么办?她会连累到洛羽他们吗? 就在洛倾璃忧心忡忡即将承受不住的时候,一记熟悉而好听的声音蓦地传了过来:“听说你睡了,怎么还没睡着?” 季弦歌来了! 对于这个人,洛倾璃以前只知道他很厉害,如今越了解他越发觉得他深不可测让人觉着可怕。 洛倾璃不敢再胡思乱想,立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面对他,生怕自己再出一点纰漏来。与季弦歌这样的人过招,小心谨慎是非常必要的,一个不小心便足以毁了许多人的性命。 洛倾璃揉了揉并不酸疼的眼睛,假装出一副很疲倦的样子。一来是为了将他的问题糊弄过去,二来嘛...... 她揉了半天,最后将手有气无力地搭在自己的右眼角上(请记住,她手的摆放位置恰好能遮盖掉整块黑斑),以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季弦歌。 然后她慵懒地迷糊地半皱起眉头:“心里乱,睡不着。” 说完,洛倾璃还故意扯出一个无奈而略带忧伤的苦笑来。 请别误会,她并不是想要色-诱季弦歌,她纯粹只是想要试探正主在他心中的分量而已。 “怎么乱?说来听听看。”季弦歌微微俯下身子,好看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他温柔地看着她,眸子里水波一样,倒映出星星点点的柔光。 一刹那,洛倾璃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这人真是个妖孽,长得好,声音好,专注地看人的时候直看得人心惊肉跳! 洛倾璃只看了他一会儿,便觉得心跳得厉害。 她忙闭着眼,抚着胸往里面缩了缩,有气无力地道:“别这样看着我,我难受。” “难受?”季弦歌突然伸出手来,轻轻地覆在洛倾璃的额头上,“让我看看,怎么突然间就不舒服起来了?” 他不碰还好,一碰洛倾璃就觉得更难受了。 “我,我我我不知道,胸口有些疼,身上很热,还,还有些喘不过气。”洛倾璃颓败地道,“怎么办?我好像生病了。我不能生病,不能......” 不能生病,一旦生病,就意味着被放弃。一个奴隶被放弃,就等于是在等死,或者是被野兽吃掉。 现在,她还不能死。 正文 第41章从此我就是你的家人 她答应过洛羽他们,一定会带着他们逃出申屠府的。 所以她不能生病。 她要活下去! “你没有生病。”季弦歌轻轻地笑了笑,他身子俯得更低,他鬓边的发丝垂了下来,落在她的脸颊上,霎时,有一种高贵而清冷的香气冲向她的鼻端。 几乎是立刻,洛倾璃张大了眸子,怔怔地看着他。 然后,眼前一暗,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温温的,软软的,如同一片羽毛划过掌心。 又如同一只蠢萌的小兽,不由分说地撞了过来。 他将他的额头轻轻触在她的前额。 “咚”,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下来。 她惊住。 他轻笑道:“傻丫头。” 然后,他如一个月前一样,抱住了她。 就像是在太阳的暴晒下连续采摘了三天桑叶并且中途还不给我水喝一般,非常热,非常渴,非常眩晕......洛倾璃身子颤了颤,用手推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好像中暑了。” 季弦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他嘴角上扬,将她搂在怀里拍了拍,道:“没有,你好着。” 片刻之后,她不再那么难受了,便听他他道:“过去的事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过去的事,过去能有什么事? 洛倾璃木然地摇了摇头。 “那洛羽呢?你记得他吗?” “我应该认识他吗?”洛倾璃愣愣地看着他,“在申屠府相见,我还以为是第一次呢,难道不是?” 季弦歌没有说话,手指落在洛倾璃的右眼角,轻轻地覆在那黑色胎记上。 这块黑疤是洛倾璃的耻辱,是她生命中所有自卑和磨难的起源,它如同一根刺深深地卡在她的心上,别人只需轻轻一碰,便会令她溃不成军支离破碎。 洛倾璃脸一偏,想要让开。 可是季弦歌的手指那么沉稳那么有力地扣住她。 她未能如愿躲开,心中便莫名地烦躁,然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想她定是用了一种看月下的目光看他,有很多次当别人将注意力集中到她的耻辱上时她都会用桀骜而有些狠毒的目光看他们,这是自动自发形成的,是本能。她知道这不好,她想要控制,可是她就是做不到。 她想她这回是真的要完蛋了,她竟然这样子看季弦歌。 事实却出乎意料,季弦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将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个遍。离得近,她看得清楚,他在笑,他整张脸都在笑,眸子里仿佛盛满了一湖星光,闪闪烁烁,起起落落。 他道:“你跟以前一点都没变。” 洛倾璃:“......” 天啊!难不成那位正主跟她的性格脾气都是一样的?! 季弦歌将洛倾璃的胎记摸来摸去,眼神里没有半点嫌恶和不快,相反,他的目光是非常温柔的,仿佛她脸上长的不是难看的黑斑,而是什么奇珍异宝一般。 这个人太怪了,她决定以后能离他远点就远点。 “不记得便不记得了吧。”季弦歌道,“有些事,忘记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洛倾璃想了想,道:“我是洛国人,他也是。我们一起从那边过来,以前认识也是有可能的。哎,我什么都记不得了。公子,你也认识洛羽?你知道他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季弦歌摇了摇头:“我对他也不太了解,只知道他武功很高强。” “哦。”洛倾璃失望地道,“早知道他认识我,我应该问问他我的家人的。他们都有家人,我......” 额头上一热,季弦歌的手又覆上了洛倾璃的额头。 他看着她,道:“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洛倾璃:“” 洛倾璃觉得季弦歌有所隐瞒。 她直觉地不信他。 想到他以前的所作所为,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洛倾璃默默地将自己往里侧缩了缩,以摆脱季弦歌对她的控制。 “呃,我今天闯了祸,还请公子责罚。”洛倾璃郑重地坐起来,飞快下了床,跪在地上,谦卑地向季弦歌请罪。 很奇怪,脱离了他的魔爪之后,洛倾璃觉得自己的脑子又开始好使了。 “你做了什么?”季弦歌问。 洛倾璃谦卑地跪着:“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对夏姬无礼的,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了,就......就顶撞了她两句,我定是生病了,说话言不由衷,请公子治罪!” 夏姬是夏国的公主,夏国虽然不济,但是总归身份摆在那儿。再说,她还是季弦歌的女人,她若是给他吹些枕边风,添油加醋将那件事给说一通,她这个做奴隶的定是不死也得脱层皮。所以她索性先招认了,说不定还能为自己争取到一个轻一点的处罚。 洛倾璃如此想着,便直直地跪在地上,额头紧紧抵在冰冷的地板上,尽量让自己显得胆怯而敬畏。 季弦歌没有说话。 洛倾璃亦大气不敢出。 室内安静得厉害,她听见了自己紧张的呼吸声。 洛倾璃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罚她,心里一边想着这处罚应该不会太轻,一边后悔着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忍耐一下子。 胳膊突然一紧。洛倾璃抬起头来,便见季弦歌半蹲下身,双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扶起来。他眉头微皱着,嘴唇抿得紧紧的,脸色似乎不太乐观。 洛倾璃觉得脑中“轰”的一声,心道:完了! 正文 第42章回来再吃你 她得罪了他的女人,那女人长得那么美丽,他脸这么黑,说不定是想要将她大卸八块! 洛倾璃垂着头,认命地叹息一声。死就死吧,反正她早就不想活了,不是吗?早死晚死都会死,死早一些就少一些担惊受怕,也好。 “我可不可以自己选一种死法?”好歹和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子长得也是有些相像的,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在这份上满足她临死前最后一个要求。 季弦歌脸色更黑了。他瞪着洛倾璃,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你想要什么样的死法?” 完了,他好凶! 洛倾璃心中害怕,浑身颤抖,色厉内荏强撑着:“鸠酒,白绫......” 洛倾璃的声音渐渐淡下去,因为我每说一个字他的眸子便眯起一分,现在,他的眸子几乎眯成一条线了。 不过,他越是凶她就越觉得有必要将话说完,不然,他赏她个五马分尸可怎么办? “匕......匕首也行。” 季弦歌不说话,洛倾璃心中害怕,觉得自己的胳膊被他捏得很紧很疼。 洛倾璃继续道:“你若是都不允,那......好歹给我留个全尸吧?我主动认错,理应从轻处罚的,对不对?” “够了!”季弦歌突然出声,音量虽不大,却透露出生气与危险的信号来。 在她觉得胳膊快要被他抓断的时候,他的手离开了她的胳膊,转而落到了我的脸颊上。他托起她的脸,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微微仰着脸与他四目相对。 “洛倾璃,我告诉你,十个夏姬加在一起也不及你的一根头发丝,你知道吗?!” 怎么可能?夏姬又美丽又高贵,还是他的女人,而她,又丑又卑微,一个月前还刺杀过他,他这是在说反话吗? “我没有说错一个字。”季弦歌直直地看着洛倾璃的眼睛,“倾璃,不许看轻自己。你是我的女人。是我季弦歌找了很久很久的人。” 洛倾璃:“......” 她很想提醒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唤她做“离洛”,而现在他却唤她做“倾璃”,他脑子是不是抽筋了。 但是洛倾璃终究没有。她不会傻到这种地步。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时刻,在得知了离洛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之后。 洛倾璃此刻在心中作了一个决定,不管他叫她离洛还是倾璃,她必定都欢欢喜喜地答应,哪怕是现在他让她改姓季她也感恩戴德地应下来。 不过现在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洛倾璃故作疑惑地看着他,特意眨了眨眼睛,以使自己显得天真而可爱:“真......真的吗?” 他没有回答,只低下脸来,将自己的嘴唇落在她的眉间。良久,她听到他的声音:“当然。” 他很温柔,眼神很宠溺,如同一个恋爱中的男子。 洛倾璃感受到了他今天的与众不同,却仍然觉得有些不太放心,问道:“那,今天这事,你会不会治我的罪?” 说完这话,洛倾璃觉察出他的身子僵硬了。 随后,季弦歌突然重重地捏了一下洛倾璃的耳垂,随后,凶猛地咬住她的唇瓣,恶狠狠地道:“治,当然治!” 洛倾璃很不安:“那你打算怎么......” 季弦歌咬了她一下又一下,嘴唇、脸颊、耳朵、额头,连那胎记处都没能逃脱他的血盆大口。不仅如此,他的手还伸进她的衣服里,蹂-躏我的肌肤。 洛倾璃觉得整个人非常不好,心中思忖着为何自己从未听过这样的“惩罚”,说是给狼吃吧.....呃,他的牙齿没有狼尖利,他咬了她半天也未咬下过一块肉,甚至连血都没有出...... 这更让人胆战心惊,指不定他哪一刻就咬到她的脖子。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个念头刚一闪过,他的嘴唇便移到了她的脖子上。 洛倾璃全身猛地一颤,大叫道:“不要咬我!你还是给我一把匕首吧!” 上一刻还沉浸在情欲之中的季弦歌愣愣地看着她:“什么?” 洛倾璃回看着他:“......” “公子弦歌,大王召见。”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洛倾璃看向门边,身子悄悄离季弦歌远了一些,道:“公子,大王要召见你。你看,你还是......” “知道了!”季弦歌语气十分不善,脸色十分难看,眼神十分凶狠。他恨恨地看向前来报告消息的人,对方立马低下头,不敢看他。 然后,季弦歌用力地将洛倾璃圈在他怀里,使劲地抱了一下,直箍得她快喘不过气来才放开。 他凑近洛倾璃耳边低声道:“别胡思乱想,先睡一会儿,等我回来,嗯?” 洛倾璃如蒙大赦,忙点头:“嗯。好的。” 季弦歌又笑了,笑得很有深意很复杂:“回来再吃你。” 正文 第43章会好起来的 洛倾璃永远忘不了他临走时突然回过头来看她时的眼神,嗯,他的目光很灼人,钩子一般,那是饿得发狂的猛兽看着垂死挣扎的猎物的眼神。 为此,洛倾璃心惊胆战惊惧难安。 但,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因为季弦歌特别忙,忙着安排这安排那,收拾这个打点那个。洛倾璃很少看到他,但凡看到的时候,他都是行色匆匆疲惫不堪的样子。 季国又要对别国宣战了。 那天大王召见季弦歌,就是跟他商量这事。两人商量到深夜,然后,季弦歌毫不意外地做了此次征战的主帅。 洛倾璃有惊无险。 还有一件更高兴的事,那便是:洛倾璃又见着了洛羽。 那是季弦歌威胁洛倾璃的第二天下午,那时,她正躺在床上醒脑,然后便听到绿旋带人过来,在门外请示。洛倾璃不耐地爬起来,全副武装地装备“应战”。门开,一个挺拔的青年矗立在边上,默默地看着她。 他有一张刚毅而好看的脸,头发很短,只到肩上,他站在那里,石雕一般安静。 洛羽。 洛倾璃站定,望着他,轻轻地、欢喜地笑了。 绿旋很识时务地退了下去,洛倾璃奔到洛羽身边,又是笑又是一连串地发问。 “你来了?” 洛羽:“嗯。” 洛倾璃:“你不是被安排在马场吗?那个是季弦歌让你来的?” 洛羽笑了笑:“是的。” 他笑起来的时候极为好看,洛倾璃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就仿佛久旱逢甘露那种。洛倾璃认识他将近两年,她发誓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看到他笑。 细细地将他看了看,洛倾璃惊喜地道:“你你没有戴铁镣了!洛羽,你,你被取消奴藉了?” 洛羽:“是。” “也就是说,你现在不再是奴隶了?”洛倾璃大喜,“太好了!我们都出来了,真好!到了这里,我们至少衣食无忧性命得保。真的很好很好。” 开心地给洛羽倒了水,洛倾璃询问了一下他的情况,道:“季弦歌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相信他有那么好心。” “不管如何,这些都是公子弦歌的功劳。”洛羽道。 说到季弦歌,洛倾璃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他一定有别的条件。”洛倾璃笃定地说。 洛羽笑笑,目光落在洛倾璃的脚上。 然后,洛倾璃听到了某人大惊小怪地说:“倾璃,你怎么没有穿袜子?一个女子是不能这样的,容易着凉。” 洛倾璃对此非常不理解:“我在申屠府的时候不也是天天没有穿袜子?很多时候连鞋子都是没有的,也没见你说什么。” 洛羽不赞成:“那不同。” “哪里不同了?” 洛羽“那个时候是没有袜子穿,现在有条件了,你应当珍重。” 洛倾璃:“......” 洛倾璃觉得他在强词夺理。 洛羽也不管她高兴不高兴,直接走到柜子边上,翻箱倒柜地找袜子,一边找还一边说:“倾璃,在申屠府的事只是你生命中最黑暗的一段,只当它是一段成长和磨练便是了,以后不要提起,更不能以那样的标准来影响你以后的人生。会好起来的,倾璃,会越来越好的。” 洛倾璃原本对他有些意见,可是此刻,听他如此语重心长的语气,看他如此关怀备至的模样,洛倾璃心中的那些不快一下子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不管如何,他是她的亲人,是这世上第一个关心她的死活的人,这证明她至少不是一个人。 她很高兴他重获自由。 ======= 王宫。 瑶华台。 侍女小语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招头一瞧,床榻上的小公子已然安睡,胖短的小胳膊还攀在洛倾颜的手臂上。 小语轻声道:“公主。” 洛倾颜身子一僵,尔后,温柔而谨慎地将儿子的胳膊扯开,再将它放回去,牵起被子,给小儿盖上。将儿子看了又看,洛倾颜将手覆在孩子的额头、脸颊,轻轻地抚摸了几下。 “子文乖,自己睡会儿,母亲有事,去去再回。” 再转过身时,她已然收起祥和安宁的笑意。 “去那边说。”洛倾颜缓步走过来,脚下没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小语跟在她身后,亦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走到另一个房间,洛倾颜看向小语:“季弦歌要出征了,该安排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小语:“好了。运送粮草的官员,已经接受了夫人的条件。那人与奴婢说好了,前面两次会认真运到,第三次的时候” “很好。”洛倾颜笑了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纵使他季弦歌再是能征善战,本宫相信,没有粮食,他做什么都是枉然。” 小语:“公主高明。” 洛倾颜:“想当年他与息国联手,攻下洛都,杀光我们的族人,这笔账,我洛倾颜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次,即便是不能杀死季弦歌,本宫也要重创他!” 小语:“公主所说的没错,只是只是洛羽大人也跟他一块去了。奴婢担心,担心洛羽大人也” “洛羽也去了?!”洛倾颜怒道,“一个亡国之奴,竟然要帮着自己的敌人?!说什么我叛国?叛国的明明是她洛倾璃!” 洛羽武功好人尽皆知。原本还计划着在此战中除掉季弦歌,却不想,洛羽竟然在保护他?! 这如何不让人愤怒? 正文 第44章你是我的女人 小语:“公主息怒。奴婢以为,洛羽大人必定是不愿去的,他之所以去,很可能是倾璃公主所托。公主是知道的,倾璃公主是他的主子,她的话,他不能不听。” “该死的洛倾璃!不许叫她公主,她不配!”洛倾颜一掌拍在桌案上,肩膀因为怒气而不停地起伏。 小语见状,跪在地上,不发一声。 良久,洛倾颜平复了怒气,道:“这样,有两件事要做。第一,派人去通知洛羽,让他趁机杀掉季弦歌。” 小语觉得这很荒唐。洛羽只听命于洛倾璃,如今洛倾璃是季弦歌的人,他怎么会去杀季弦歌? 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公主的命令,她不能违抗。 “至于第二件事”洛倾颜目光落在自己的蔻丹指甲上,闲闲道,“王后为季雪音选的那个未来夫婿,似乎是夜流光吧?夜流光倾璃洛羽这下有好戏看了。” 没过两天,季弦歌出征了。 他走就走吧,可是却带上了洛羽。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洛倾璃一拳恨恨地打在枕头上。 她就知道季弦歌不会那么好心的,看吧,果然! 洛羽的奴藉是被取消了,可前提是他得去战场上挣军功! 战场上凶险万分,他季弦歌想要送死自己送去,为什么要拉洛羽下水? 再则,她可没有忘记自己的国家是被季弦歌灭了的。季国是他们的敌人,季弦歌是最大的敌人。他们在季国为奴为婢,她可以忍。但是,若要帮着季国去攻打别的国家,那就是不行! 那是助纣为虐! 可是这话洛倾璃不能说。 她自己就是一个奴隶,哪里还有抱怨的资格? 于是她很压抑很郁闷。 为此,她对季弦歌爱搭不理的。 不过,季弦歌这人脸皮挺厚的,他不但不会察言观色,反而比以前更唠叨了。 他没脸没皮地凑过来,靠洛倾璃极近。说话就说话吧,他还一直要抓着她的手不放,害她非常非常不舒服! 洛倾璃对此的反应就是扭过头不看他,不听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唉!”季弦歌说到一个段落便开始叹气,她心想他终于知道自己不对了吧,说不准下一刻便会更改主意了吧,遂转过头看他:“你叹什么气?” 季弦歌的眸子眯了眯。他看着她,幽深漆黑的眼睛里,倒映着她越来越近的脸。 等洛倾璃意识到不太妙的时候,季弦歌眼疾手快靠过来,粗大的手掌,贴在洛倾璃的后背上。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渗透进她的肌肤,裹着他滚烫而强势的气息,霸道地侵蚀着她。 被他摸住的地方,霎时变得火热。 洛倾璃没来由地颤了颤。 颤过之后,她上半身僵硬地往一侧让了让,介图脱离某人的魔爪。 不过,季弦歌并不让她逃。他的手掌微微使力,紧扣着她,将她按向他的怀中。 他力气极大,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轻轻松松将她按住。两具身体重重地撞在一起,然后,贴合了。 当她的柔软抵着他坚硬的胸膛,季弦歌的呼吸粗重了几分。 洛倾璃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怔怔地望着俯视着自己的男人。 季弦歌亦看着她,眸子迷迷乱乱、流光璀璨,波光一般荡漾。 他慢慢低下头,另一只空着的手配合默契地移到她脑后,托住了她的后脑。 洛倾璃脑子一片空白,怔怔地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微微张着嘴:“”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湿湿的,热热的,羽毛一般轻软。 季弦歌将自己的唇贴在洛倾璃的唇上,轻轻压下,碾磨,触碰,含住,最后,重重地碾压下去。 洛倾璃:“” 洛倾璃用力推季弦歌:“不要咬我!” 虽然,这跟上次的咬还是有很大的不同。但是,万一呢?万一他先只是轻轻咬,到最后便咬掉她的肉嚼碎她的骨头呢? 申屠家的老虎吃人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她可没有忘记季弦歌曾经说过的话。他说,要吃了她! 推他不动,洛倾璃越发用力了些,嘴里道:“我身上没有肉,只有骨头,这些肉还不够你塞牙缝呢!我不好吃!我的肉是酸的、臭的!” 季弦歌:“” 季弦歌挫败地将脸颊腻在她的额头,粗重地喘息两声,摇了摇头,下巴上移,落在洛倾璃的头顶。 “好了,别动,再动我真的吃了你!”季弦歌狠狠地威胁着。 洛倾璃立马不动了,木雕一般杵着。 季弦歌心中不快,手在她身上用力地摸了几下,这才放开她。 “有好多天都不能看到你了。”半晌,季弦歌不甘心地捏了捏洛倾璃的脸蛋,道。 看不到就看不到吧,她巴不得呢! 见洛倾璃不吭声,季弦歌怨气更深了:“没心没肺的臭丫头!” 没心没肺就对了! 你是我的仇人,你时时刻刻要将我吃掉,我还在此强颜欢笑。我要是软弱有羞耻心,我早就死了几百回了! “哎!”季弦歌再次伸出手臂,将洛倾璃抱住。 这一次,他抱得很轻。 静静地将她搂了一会儿,季弦歌道:“倾璃,这些天我不在家里,你尽量不要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洛倾璃心里表示不爽。她招惹麻烦?是麻烦招惹她好吗? 季弦歌见洛倾璃不回应,也不生气,继续说道:“记着,不要看轻自己,你是很重要的人,是我的女人,我已经交待下去了,说你是离国人,离姬。” 正文 第45章等我回来 什么?离姬!将她的国她的姓都给改了?! 洛倾璃表示强烈反抗:“就我长成这个样子,还离姬?!你这是在讽刺我吗?” “你长成这样子很好看啊。”季弦歌平静地道。 洛倾璃决定不再跟他理论了,这人不仅变态,而且心瞎,眼瞎!倘若像她这样的脸都能算是好看的话,那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顶尖美人了! 嘴唇上突然一热,却是季弦歌突然发动偷袭,又咬了她一口! 洛倾璃不爽地瞪着季弦歌。 季弦歌一点也不生气,笑呵呵看着她,用他那低沉的略微有些暗哑的充满磁性的声音诱惑着她:“等我回来。” 洛倾璃:我答应你才怪?! 季弦歌又笑了笑,凑近洛倾璃的耳朵:“答应我,等我。说!” 洛倾璃脖子发痒,往后一缩,嘴里却回道:“嗯。” 天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竟然答应他了! 苍天作证,她原本是不想搭理他的! 见她一副懊恼的样子,季弦歌又笑了笑。 季弦歌用自己的额头在洛倾璃的额头上蹭了几下,温柔地说道:“倾璃,你想洛羽留下来,是吗?我知道你想,可是不行啊。” “为什么不行?”洛倾璃奋力推开他,目光迫切地看着季弦歌。 “他是奴隶啊,他要想摆脱奴籍只有一个办法,便是在战场上立下军功。”季弦歌很认真地看着洛倾璃,“我问过他了,这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 洛倾璃不相信:“那我去问问他。” 季弦歌牢牢扣住洛倾璃的腰,洛倾璃挣扎了半天,也动不了分毫。 洛倾璃生气地瞪着他。 季弦歌有些无奈地道:“好了,别闹了,我知道他对你的重要性,我会害他吗?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洛倾璃不敢苟同:“战场上凶险。” “没事,他武功好。” “刀剑无眼。” “没事,我会安排好。总之,我会和他一起平平安安地回来。” 洛倾璃还想再说什么,季弦歌却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往他怀里用力地按下去,她的嘴唇被迫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他的手还按在她脖颈,让她呼吸都困难,更别提说话了! 她挣了挣。 他觉察出她的挣扎,却并不放开,反而将她搂得更用力了些。 她的鼻子便撞上了他丝质外袍。刹那间,她闻到了他身上高贵冷艳的香气,及温暖热烈的气息。 然后,洛倾璃的脑子死机了三秒。 等她脑子正常运行的时候,便发现季弦歌在揉她的脸和头发。 她很想一巴掌将之打掉,但是不知为何,她抬了抬手,却始终没有那么做。 她有些慌乱。 有些莫名其妙。 或许她真的生病了吧?每次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她都会有一种自己不再是自己的感觉。 看来,这是老天爷对她冒充别人的惩罚。 季弦歌摸着洛倾璃的头发,柔声道:“在家里好好休息,嗯,吃了睡,睡了吃,少出门,将你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别让我担心知道吗?我走了,等我。” 季弦歌走了,洛倾璃心中没有一点惆怅。 可是洛羽也要走了,这就不好了。 一想到洛羽要走,洛倾璃便特别难过。 洛羽说过,不让洛倾璃送他。 可是,洛倾璃哪里肯依? 军队出发的那一天,洛倾璃早早地换了衣服,戴上洛姬为她量身打造的黄金面具,偷偷地出府,混在送行的人群中。 出征的队伍着穿统一,斗志激昂,士气极高,洛倾璃却一点都激动不起来。 她的心被悲伤和焦虑所笼罩着。人太多,洛倾璃在人群中找了好久好久,直找得眼泪快要掉下来才找到洛羽。 他站在最中间的一队士兵中间,脸上一如既往地平和和安宁。 洛倾璃紧紧地盯着他,心中又难过又酸楚。 洛羽却未看到洛倾璃。 因为,就在洛倾璃刚刚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洛羽所在的队伍开拔了。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开始响起,他背对着洛倾璃,渐行渐远。 当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洛倾璃眼眶红了。她紧紧地盯着他的背影,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点地被人群淹没,然后,她的眼泪便流了下来。 这一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活着回来。 年老的夫妇互相携持着,年轻的姐妹紧紧攥着彼此的手,人们互相拥抱着,或垂首,或转过脸,或仰起脸,无声地啜泣。 天高地远,人流如织,他走了。 这世界那么大,人那么多,可是,洛倾璃第一个认识的人,是他;给她温暖和方向的人,是他;让她深深依赖的人,还是他;她最最亲近的人,仍是他! 自两年前从混沌中醒来,她成了一颗被全世界所抛弃的砂子,她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她的世界里,只有他。 只有他啊! 他在,于她便是全部。他走,于她便是崩毁。 如今,他走了,他走了...... 连看一眼他的背影,都已然成为了奢侈! 当第一声哽咽刺透这离愁别恨之时,洛倾璃蹲下身子,牙齿死死咬住自己的胳膊,泪如雨下。 她恨季弦歌,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恨他。 就在她哭得稀里哗啦天昏地暗的时候,一记不合时宜的声音突兀地在耳边响起,苍蝇似地,惹人厌烦。 “咦,你......你是弦歌公子府的......离姬吧?我们见过面的,我叫月下。” 正文 第46章她可是个狐狸精、妖孽! 月下? 她如何会不记得? 只是,这人在这个时候出现,非常非常地令人厌烦! 洛倾璃悄悄地抹掉了脸上的泪水,慢慢地转过脸去,看向声源处。 那人仍是一身的华服美裳,头发用白玉冠绾着,鲜活明亮,张扬艳丽。 月下看着洛倾璃,道:“你戴着这个面具很好看。它做工精致,高贵华丽,很适合你。” 这是洛倾璃生平第一次听到别人对她如此高的评价,她立马谦虚地回道:“哪里,不及月公子你风华绝代,贵不可言。” 月下展颜一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特别迷人,就像是日光不经意地跳起了你的眼睛里,很绚很眩。 不过下一刻,洛倾璃便不这么认为了。 因为月下问她道:“你是来送弦歌的?” 什么?她来送弦歌?! 啊呸!她巴不得他立马走快些滚分分钟滚出季国!她送他?! 她哭,只是因为舍不得洛羽。 似是察觉出洛倾璃的难过,月下很识实务地跳过这个问题,笑呵呵地道:“你似乎是一个人出门的,这样不太安全,不如我们一起结伴同行,然后我送你回去吧!” 洛倾璃正想要拒绝,月下已然拉住了她的胳膊,半推半拖地将她带走了。 “好了好了,别哭泣着一张脸,他那人我了解,一定能平平安安回来的,我保证,不用为他担心,真的!” 他以为她在担心季弦歌? 她洛倾璃怎么会担心他?! 她巴不得他永远不要回来才好呢! “弦歌这人精通兵法、骁勇善战、文武全才,胸中有丘壑,手段够硬够狠,这一仗绝对又是个漂亮的大胜仗!”月下滔滔不绝地讲道,“我保证,不出三个月,他一定会凯旋而归。” 洛倾璃原本不想听别人讲季弦歌的好话,不过闲着也是闲着,而且月下说话的声音很是奇特,呃,他正处在变声期,嗓音听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所以,便将就着听一听吧。 “你可能不知道吧,他打过好多仗呢!他可厉害了!”月下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对偶像的膜拜感,“叶国、洛国、夏国都是他打下来的,他很快,都是用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打败了各国,若要问这世上还有没有第二个像他这样的全才,我只能说:没有!他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存在......” 洛倾璃非常不高兴。 她可是洛国人呢! 他在她面前大力夸赞她的敌人这算是个什么事?这是侮辱,是挑衅! 于是洛倾璃冷哼了两声,对着月下探询的目光,下巴一抬,鼻孔朝天:“他厉害?他厉害到现在二十二岁了还没被立为世子?他是嫡出,又是长子,还这么多军功,怎么就迟迟不被立储?” 洛倾璃这话非常恶毒,直指人的痛楚。 月下被刺得噎了好一阵,然后,他叹了叹气,弱弱地道:“这些都是因为洛姬。” 过了一会儿,月下又问道:“你不知道洛姬吧?她可是个狐狸精、妖孽!” 洛倾璃不置可否:“嗯,远远地看过一次,长得的确很漂亮。不过季宫里比她漂亮的女人应该也有吧,她是洛国人吧?没家世没背景的,怎么就入了大王的眼了?” 一说到这个,月下立马来了精神,他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在洛倾璃耳边低声道:“别小看她,她厉害着呢!她是洛国的嫡公主,洛国被灭之时,她本来是要成为战俘的。可是她爬上了大王的床,并亲自带人找到了洛国世家的藏身之处,将皇族余孽一网打尽了。” 天啊! 这还是人吗? 洛倾璃一直都知道洛姬狠绝,却从来不知道,她竟然能狠到这种地步!为了保住自己,她竟是不惜以亲人的血肉为其垫脚石!难怪大家一提到她的名字都害怕得浑身发抖! “那洛国被灭,是不是因为她?”半晌,洛倾璃问道。 “这个啊,我倒是不清楚。”月下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洛国之所以能这么轻易地灭国,的确是跟一个女子有关。听说,就是那个女子帮助弦歌找到了一条荒废了好多年的秘道。” “一个女子?她是洛国人吗?” “应该是的......吧?” “那便是她了!”洛倾璃恍然大悟,一定是这样的!洛姬是叛徒,于是她带季弦歌攻入洛国,这两人狼狈为奸做尽坏事,关系好得不得了。呃,至于现在为什么关系恶化......也很简单,一定是两人都发现了对方不是好东西,于是互相看不起,然后季弦歌另娶了别人,洛姬没能如愿嫁给他,于是因爱生恨,一气之下嫁给了他老爹。 要不然她怎么会那么恨季弦歌? 一定是这样的! 当然,凡事皆有因果,洛姬为什么叛国这一点洛倾璃也给推理出来了,那便是:季弦歌生得实在是太好看太非凡了,洛姬看上了他的皮相,于是愿意为他铤而走险万劫不复。 哼,这对不要脸的奸夫淫妇! 啊哈,她的推理实在是太完美太天衣无缝了! “是她!一定是洛姬!”洛倾璃笃定地说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弦歌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就刚刚我说的那些事,还是我千辛万苦偷听来的。”月下摆了摆手,“管他那么多做甚?反正不关咱们的事。” 洛倾璃深以为然。凡是有关季弦歌与洛姬的事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她知道得少一些反而能让她少堵心一些。 正文 第47章验证爱情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无闲逛着,送别的人们已然散去了大半,剩下的无不是情绪低落惆怅郁结。 看到这一幕,洛倾璃的心情却更加沉重了。 只觉得世界都要末日了一般。 就在这时,一声低沉的雄浑的声音自地平线而来,“咚”,紧接着,又“咚-咚-咚”地响起,直撞耳膜。 是鼓声。 仿佛是从遥远的时代传来,带着岁月的沧桑,浸润着远古的记忆,一下一下,震憾。 洛倾璃霍然侧首。 不知为何,她觉得有一种强大的力量震颤她,莫名的吸引她。 心,跳得很厉害。 不知是因为鼓声,还是别的什么。 洛倾璃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脚步慕名地被它牵引,不由自主地向着声源处狂奔而去。 “喂,你去哪里?离姬!”月下在后面追着,大喊道。 洛倾璃不理他,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去吧,倾璃!去吧!” 心,跳得越发厉害。仿佛下一刻便会炸开一般。 洛倾璃抚着胸口,大步往前走,不曾回头。 鼓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它们越发地低沉雄壮,一声一声,直敲到她的内心深处。 只是一场比赛。 是有关爱情的比赛。 信都是大都市,季国之首都,各豪门贵族之聚集地。但是这里是郊外,郊外是平民的家园。平民不需要看人脸色,不需要看权势地位,他们只需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老天爷的脸色。在爱情上面,他们看的是个人喜好。 这里是一片平整的无法种庄稼的空地,年轻的男女们脸上洋溢着幸福而期待的笑,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或谈或笑,或坐或站,亲密而开心地将场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场地的中间搭着一排竹架,木架两边低,只一层,慢慢地向中间加高,越到中间,层数就越高,到正中间处,已搭了约摸十二层竹架了! 在第十二层的正中央,端端正正挂了一朵极鲜艳极美丽的扶桑花。 比赛规则很简单,凡是情投意合的男女便相约着在每年的四月初六来到这里,在场任何一个青年男子都可以参加,只要谁拿到了十二层的那朵扶桑花,便是胜者。 胜者可以将这朵千辛万苦抢下的花送给自己的心上人,收到扶桑花的女子不能拒绝,得无条件的接受。然后两人的恋人关系便会被所有人认可,男方无需再找媒婆说媒,两人将会在今年之内成亲。 这对恋人会被所有人羡慕,他们将在众人诚心诚意的祝福中结合,成为本年度最幸福的人。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见证爱情和求婚的比赛。 因为参与者众多,胜利者只有一个,这些人便会发生激烈的抢夺。高空之中,一旦掉下去很可能会断胳膊断腿,重者送命。非常危险。竞争者们不仅需要良好的体力和强硬的功夫,还得需要极大的勇气。 如果一个男子不是那么爱一个女子,那他是绝对不敢参加这比赛并且努力赢得胜利的。 所以说,如果一个女子若是想要验证自己的恋人是不是爱不爱自己,那么,带恋人来这里便可。 “咦?这是什么游戏?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月下挤进人群中,问旁边的人。 “这是从洛国那边流传过来的游戏,去年就开始了,今年已经是举行第二届了。”旁边的人热心地为月下解说规则,末了加上一句,“能准确快速地检验出自己的在恋人心目中的地位,可好了!” 月下一听这话来了兴趣,他扯着洛倾璃的袖子,道:“好玩,发明这个游戏的人真厉害,竟然能想到这样的快速看透人心的好主意。” 洛倾璃骄傲地扬起下巴:“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发明的?” “洛国人。”月下眨着眼睛想了想,道,“不过洛国被我们打败了,这说明季国人比洛国人更聪明更厉害。季国最强,耶!” 洛倾璃不高兴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瞧这一副天下第一的模样,真是没风度! 对于这样的人,洛倾璃不想再跟他计较了。 洛倾璃鄙视地看了一眼月下,随即转过脸,以避免某人继续影响她的好心情。 比赛开始了。 年轻的参赛者走上场中央,个个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 鼓声起,参赛者如同离弦的箭,齐齐冲向竹架,开始往上攀爬。竹架虽然只有十二层,可是每两层之间相隔了四五丈远,很难爬。十二层,也就是说,距地下有五十多丈,是相当高的。 这么多人同时向上,争先恐后,相互竞争,打来打去,使这一过程变得越发地艰难和惊险。 有一个人爬得最快,已然上了第三层竹架。他的手脚刚刚挨着竹架,立马被下面的人拉的拉拽的拽拖的拖,不一会儿,他便落了下来,成为众人的垫脚石。 望着竹架上那上上下下摇摇晃晃的人们,听着鼓声,洛倾璃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似乎也是在这样的蓝天白云之下,也是这样一个场合,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子混在众多男子之中,爬竹架。 洛倾璃轻轻地摇了摇头,大白天的,她竟然产生了幻觉!幻觉就幻觉吧,那里面竟然有女子!这幻觉也太天马行空了! 竹架因为众人在上面攀爬的打斗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顶端上大红的扶桑花在半空中晃来荡去,越发显得美丽迷人。 洛倾璃望着它,耳边突然响起一句缥缈如风的话语:“它是我的!” 正文 第48章求亲 是一句女声。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洛倾璃抬头四顾,想要寻找是谁在说话,可是她一无所获。 众女子个个神情紧张,大气也不敢出地望着自己的恋人。气氛如此紧张而沉重,哪里有人说话? 洛倾璃看向月下,月下跟其他人一样,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竹架上。 只有她一个人反常。 只有她一个人听到了。 难道是她出现幻听了? 头突然有些疼,有些晕,洛倾璃想着定是面目戴得太久了有副作用,人很累,所以产生幻听。 这么一想着,她觉得自己果真是累极了。 她怕是该回家了! 后面的比赛越发精彩,可是她却打不起精神来观看了。 ====== 回去的时候月下一路上不停地说着话,表达他今天的喜悦之情。 洛倾璃有些心不在焉。 自她有记忆以来,便一直待在申屠府,每天有洗不完的衣服,做不完的活,从未出过门,更无从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后来刺杀季弦歌,被季弦歌错认成了别人,她便小心翼翼地假装别人,也未出过门。 今天好不容易出一趟门,洛倾璃目光便忍不住地四处张望着。 天空、房子、树、草、街道、商贩、货物、小河无不成了她关注的目标,就连河边停靠的那只小船都被她看了又看。 船上有人。 人们穿得很破旧,除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好吧其实她只看到了他的背影,一袭青衣,黑发如墨),他站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 月下也关注到了他。 月下把他打量了好一会儿,道:“信都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么一个俊俏公子来的?嗯,那气度,当真是极俊雅!” “不就一个背影,你也能看出他长得好?”洛倾璃揉了揉疲倦的脑袋,打了两个呵欠,“有可能是跟我一样,轮廓看起来惊艳,其实脸上有一块疤。” 月下噗嗤一声地笑开:“你这人......心里有阴影吧?怎么老是觉得别人不好?” 洛倾璃表示不赞成:“阴影全长我脸上了,我心里没阴影。” 月下怔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大笑,止也止不住。 洛倾璃懒得理这二货,送走了洛羽,她本就心情不佳,索性闷闷地回家了。 月下一直将她送回公子府。 担心她被质疑,月下特意与总管说了一下。 “弦歌出征,离姬心中记挂得紧,情之所至,这才悄悄出门躲在人群中相送。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正望着弦歌的背影默默地流泪呢。”月下如是说着,说完还轻声叹息一声。 总管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洛倾璃,见她果然是垂头丧气没精打采的模样,遂也叹息了一声,自认为了然地劝道:“公子威武,自有上天护佑,定能凯旋而归的。” 洛倾璃:“” 总管又看向月下:“感谢月公子将离姬夫人送回,一路上辛苦,月公子不如进去喝杯茶再走吧。” 月下:“也好。” 遂进了府。 信都最热闹的街道,当属津门街无异,街道两旁商贩众多,各种小吃吸引着吃货的脚步。街上有不少茶楼客栈,来来往往的行人在这儿歇脚住店。整条街大半时候是人山人海。 若说到最为繁华的街道,却不是津门街,是达官贵人所聚集的清幽雅致的翠微街。 翠微街上多为高档的茶楼客栈,其中一家叫做“凰栖凤苑”的客栈,便是来季国用来招待他国高层人士的指定客栈。 如今,凰栖凤苑里,住着几位尊贵的客人。 夜国公子流光、息国公子长沮、陈国公子南容、卫国公子辟疆、商国公子荆。 如今季国强大,以季弦歌为首的公子们无不文能安邦定国,武能开疆拓土。季弦歌一连打下几个小国,其余各国为了各自生存计,无不纷纷前来与季国交好。 国与国之间最好的交好手段,自然是联姻。 五大公子齐聚信都,其目的只有一个:求娶季国公主雪音。 谁能娶到季雪音,那么谁的国家便能暂时牢靠稳固,至于以后嘛,那就各凭本事了。 雅致而不失气势的屋子内,夜流光正襟危坐,与一旁的洛倾颜说着话。 侍女侍从们皆已被摒退,屋里只剩下这两人。 “还没有谢过洛姬呢,若不是洛姬帮忙,流光又如何能找到倾璃?”夜流光拱了拱手。 洛倾颜轻轻地笑了笑:“哪里,哪里,我与倾璃之间的误会太深了,若不是流光公子从中帮忙,我们姐妹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冰释前嫌。所以,该是我感激流光公子才是。” “你们本是亲姐妹,即便不是流光,你们也会言归于好,毕竟血浓于水。” “公子谦虚了。公子如此出类拔萃,当年的婚事是倾璃没有福气,也是我们洛国没那个福气。” “终是我不好”夜流光微微低头,“如果早日出兵,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洛倾颜眼底闪过一抹怨恨,但,很快便消失。随之,取而代之的,是那一惯的温婉和大方。 “这怎么能怪你呢?原是我们福薄要说怪,就怪息国,息姬在洛宫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息国便在后面与她里应外合,他们才是元凶。”洛倾颜怨愤地道,“这一次息国再想要生事,即便是本宫可以不管,大王那儿,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任那公子长沮长得再好,也是枉然!” 夜流光:“多谢洛姬。” 洛倾颜:“哪里,本宫还有很多地方需仰仗公子。” “好说,好说。” “过些天小儿子文周岁,届时有不少人会到,呃,雪音也会来的,还望公子赏光。” “一定。” 正文 第49章流光 与夜流光告别后,洛倾颜并没有离开。她在空地上站了一会儿,掉头去了另一间院落。 那是商国公子荆的下榻处。 公子荆,商王庶子,洛王的庶出妹妹之子。虽有才,却因着庶出身份而受到众兄弟排挤,日子过得并不顺畅。 两年前洛国灭,公子荆的日子越发不好过,原本还领着事情做着,后来是什么职位都没有了。 所幸,他平时为人谦和贤能,在国中倒是有几个大臣明里暗里支持着他。 商王年事已高,太子正当盛年,很有一翻抱负和志向,如若不出意外,两年之内太子必定取代商王,成为商国新王。 在这种情况下,公子荆只有一条路可选。那便是赢得太子的好感,并为之助一臂之力。可是,在众多有背景的兄弟面前,他的身份与地位,还入不了太子的眼。 所以,公子荆来到季国求娶季雪音,如此尚可搏一搏。 在来之前,公子荆与母亲洛氏在谈了很久。洛氏曾修书洛倾颜,让她帮忙转寰。 如今,公子荆带着母亲的家书,于昨天下午抵达信都。 作为商荆的表姐,洛倾颜自然要过来看一看。 门开,洛倾颜便见着一位年轻而俊逸的公子,模样依稀有些眼熟。 见她走近,男子起身,目光在洛倾颜脸上转了一圈:“你便是表姐么?早听母亲提起,说舅母凤凰转世,命格无双,大公主继承了舅母的所有优点,果真是生得倾国倾城风华绝代。” 洛倾颜:“公子荆也是一表人才龙章凤姿。” “姐姐谬赞,荆惭愧也。” “说起来表弟你今年已有十六了吧?” “牢姐姐记挂,荆年十六。” “季雪音十四岁,与你也算相配。只是,她是季国嫡公主,而你只是商国无权无势的庶公子。”洛倾颜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这事情,得好好筹谋” 商荆道:“劳烦姐姐了,一切但凭姐姐吩咐。” “我知道,姑母信中跟我说过了。我会想办法,另外,你自己也要想想别的办法。嗯,比如说倾璃那里,你可以试着跑一跑” ====== 夜、息、陈、卫、商各公子齐聚信都,一时之间,以翠微街为中心,方圆几十里的信都,空前的热闹了起来。 季国强大,其武力值高居不下是其强大的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却是与各国在经济、人文、地理方面的紧密联系上。 比如:前些年,季国许多公主都嫁了各国国君,放多士大夫家的女儿因为各种原因,不同程度地嫁往了各国。而,季国各贵族阶层,不管哪一家,或多或少都有别国的女子做媳妇或者孙媳妇。 就拿公子弦歌来说,今年22岁的季弦歌尚未娶妻,不过侍妾却是有了4个,一个来自于夏国,一个来自商国,一个来自陈国,另外一个是季国一个官员家的女儿。 在所有公子中,季弦歌的后宫团是最少的,别的公子们、士大夫家的少爷们,哪一个不是成十上百个美妾?他们府中的女子,来自于各国各地,因此,但凡别的国家有什么消息,季国总是有其特定的人际关系网,总能在第一时间打探到。 此次五大公子来了,那些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亲戚们,自然要开始走动了。 一时之间,街上的马车比平常多了不少,车夫们比平常多干了几倍的活。送拜帖、回帖、送主人、接主人、帮主人送客当然比平时跑得多了。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弦歌公子府宾客云集,门前人来人往。 而,在凝晖阁养病的洛倾璃,想要出门也便容易多了。 逛遍了信都的大街小巷之后,洛倾璃累得不行了,便摸到南湖边上的亭子里乘凉。 绿旋见她口渴,去买喝的了,一时之间,亭子里便只剩下我一个人。 三月的正午微微有些热,但是这亭子因为座落在湖上而显得凉爽无比。 树木葱郁,清风送凉,坐在背光处,有一种独坐幽篁里的雅致。 洛倾璃眼眸微闭,陷入了思考。 很突然地,一个陌生人闯入了她的眼底。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丰神俊朗,深人雅致,气度非凡。 洛倾璃几乎是立刻便被他吸引住了目光,脑中顿时浮现出一句诗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是那种典型的翩翩佳公子,那是天神之手以玉为骨,以雪为肌,以梅为其血肉,遁入芝兰为其魂魄,一笔一刀雕刻而成,完美至极。 他直走到洛倾璃身旁,在她身边尊贵而潇洒地坐下。 一刹那,洛倾璃呼吸不自觉地窒了窒,身子默默地往边上挪了挪。 “你不记得我了?”美男突然发问。 洛倾璃断不敢认为他是在跟自己说话,他高洁得如同天边的一朵云,而她,肮脏得如同地上的一滩烂泥,他怎么会和她说话呢? “我现在应该叫你离姬还是倾璃?”他继续看着洛倾璃,“我是流光,你把我忘了吗?” 正文 第50章她不信 洛倾璃霍然抬首。 将他仔仔细细打量了几回后,洛倾璃最后将目光凝固在他的脸上。 嗯,丰神俊朗! 嗯,深人雅致。 嗯,气度非凡。 嗯,很好看很好看。 只是 天地良心,洛倾璃发誓,她从来不知道流光是何许人也。即便她在弦歌的府上这么多天,也没听绿旋提及过这个人。 “你认错人了吧?” 怎么回事?季弦歌认错她,这个男的也认错她,虽然他真的很尊贵很高雅的样子。 流光眯起眸子,这一眯,他整个玉般的人儿如同活了一般,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洛倾璃,你竟然忘了我。我,夜流光,是你的未婚夫,你连这也忘了吗?” 洛倾璃觉得这世界太玄幻了,他说他是她的未婚夫,季弦歌说他是她的男人。 洛倾璃很怀疑,这俩人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你认错人了。”洛倾璃冷冷地道。 “我眼睛还没有瞎!”夜流光骤然出手,闪电般地揭下了洛倾璃脸上的黄金面具。 视线停留在洛倾璃的右眼角,夜流光的目光凝固了。 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当年画像上,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怔怔地看着她右眼角的黑疤,许久,道:“你......你的脸......” 洛倾璃当场被人揭开面具,羞愤难当,恼羞成怒地吼道:“看什么看?!我说你认错人了你还不信!” 说完,愤恨地站起来,仓皇而去。 跑出去一段路,她听到后面传来夜流光的声音:“洛倾璃,你真的要嫁给季弦歌吗?他可是你的杀父仇人!他灭了你全族你都忘了吗?!” 洛倾璃当然知道季弦歌是灭掉洛国的仇人。 但是,洛国灭了,不一定所有人都死了啊!一个国家的灭亡,从其根本上来说,是上层贵族的灭亡,平民们是完全不受影响的。 所以,说他灭了她的全族,她是不信的。 见她一动不动,夜流光道:“你不信?好,你去问问洛姬!” 洛姬?那个心狠手辣的叛徒?! 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洛倾璃回过头来:“洛姬?” “你不知道吧?洛姬是你的亲姐姐。”夜流光眸子凝视着她,“你是洛侯的小女儿,倾璃公主。不信的话,你可以亲自去问洛姬。” 洛倾璃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自己的身世,也曾隐隐地期待过自己或许出身良好,但是她至多觉得父母或许是比平民富裕那么一点点,而已。 如今这人说她是洛国公主,呵呵,公主有长得像她这样丑的吗?!公主有像她这样跟一群老鼠抢食的吗?! 他是在玷污“公主”这个称号还是在玷污她? 至于洛姬,她看她的目光就如同在看杀父仇人,她怎么可能是她的姐姐?! 这个人简直在胡说八道。 他凭白无故地冒出来,她不认识他,也从未听绿旋提起过他,她为什么要信他? 她不信。 商荆也写好了拜帖,让人往弦歌公子府送出两封,往申屠府送出了一封,往月大夫府送出了一封。然后便是等信。 送帖的人分了三拨,同时出门。 商荆站在门廊下,目光幽幽地看着天际。 “公子,时辰尚早,洛姬那边应该不会这么快来消息,要不先回房歇息一下吧。”侍卫商翼道。 商荆一动不动:“再等等吧。嗯,让你查的事,都查清楚了吗?” “查到了一些。夜流光前些天出去,在河边遇到过洛倾璃。两人聊了一阵,听说,洛倾璃失忆了。” “哦?原因是什么?” “不知。似乎是因为季弦歌。” “那就再查,查清楚些。” “是,公子。” 两人在廊下又站了一会儿,商荆道:“申屠府的时莹,昨天可有与你联络?” 商翼:“联络了。” “她说了什么?” “前些时间,洛姬让人弄走了洛羽,而后,洛羽又被季弦歌给弄走了,这里面,似乎还牵扯到了季雪音。公子,看来季氏兄妹对洛倾璃与洛羽十分在意。”商翼想了想,又道,“还有,申屠二小姐似乎中意季弦歌。”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洛姬似乎说过,季弦歌将要迎娶月大夫家的小姐。那这申屠二小姐与那位月小姐之间” 商翼:“势同水火。” “知道了。”商荆点了点头,“那事情,你告诉时莹了吗?” 商翼:“说了。” 商荆:“很好。下次见面,她应该会有好消息了。” 商翼:“一切都是公子筹谋得当。” “记着,下次见,让她给我们多准备一个位置。” “是,公子。” “好了,你先下去吧。” “是。” 正在这时,一只信鸽自东南方向飞来,扑噜噜地扇动翅膀,商荆手臂一伸,信鸽头一歪,黑豆般的眼睛将他看了看,眸子亮了亮,欢快地飞过来,稳稳地落在商荆的手臂上。 商荆平淡无波的脸动了动,他一只手在信鸽的头上摸了摸,柔声道:“小白。” 信鸽:“咕咕” “你做得很好。”商荆用手掌再次摸了摸它,伸手从小白的脚上解下一张布帛来。 布帛展开,上面一行娟秀小字:巳时二刻,城南宝安寺,上香毕。 商荆嘴角微扬,将布帛揉成一团,捏在掌心,片刻,布帛消失,只余一掌飞灰。摊开手掌,粉末随风而逝。 “洛姬的好消息。商翼,行动。” 正文 第51章角斗(1) 太阳升高,气温一点点暖起来。 香客云集的宝安寺,人满为患。 香客们虔诚地跪在佛像前,祈祷佛祖保佑自己实现愿望、一生顺遂。 寺院厢房内,季雪音跪于蒲团之上,双手合十,一脸肃穆。 拜了几拜,季雪音起身,离开。 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因此人还不算太多。以往每逢初一十五,这里必定是接踵比肩,一只脚也是落不下来的。 季雪音一身普通贵族女子装扮,带了一个侍女四个护卫,乘马车而去。 行至一片树林处,驾车的护卫胸口骤然遇袭,一瞬间,鲜血从嘴角流出,护卫只叫了一声,便倒了下去。他倒下去了,可马还在走,因此,车轮便从他身上碾了一下。 “啊!”护卫大叫,却也止住了车轮的行进。 其余三个护卫闻声,立即围到马车边,一人勒住马,查探车轮下的人的伤情,一人防守敌人进攻,另一人则盯住车帘道:“主子!主子你没事吧?” “没事。”里面久久没有回音,护卫正犹疑着要不要掀开帘子看看的时候,季雪音开口了。 “那” 此刻,季雪音脸色铁青,身体僵直。 因为,一把雪亮的长剑正架在她的脖子上。 “你想做什么?要钱?我这里倒是有一些,在外面那几个奴仆身上,要不,我们先出去,我让他们取给你?”季雪音眸子冰寒,声音平静。 “别耍花招!”蒙面的男子沉声道。 “我命都在你手里,我怎么敢?”季雪音眸子深处波涛翻涌,随即,很快敛去。 男人将剑往季雪音脖子上紧了紧:“那就快些吧!你也别怪我,我也只是想图些钱,好回去给家人们买些吃的。” 季雪音:“不敢。”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里面的对话,护卫们都听见了。 此时见两人下来,护卫们望向自家主子。季雪音朝他们使了个眼色,道:“把钱给他。” 护卫甲:“是!” 遂开始摸银两。从上衣兜里摸出一两碎银,放到地上,护卫又开始掏自己的袖子。 护卫乙见状,也开始掏。 两人掏了半天,也才掏出十来两银子。 蒙面男子脸色不太好,怒道:“你们是不是故意的?你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可能只这么些钱?这是在耍我吧?看我不” 说着,男子手上一个用力,眼看就要划破季雪音的脖颈! 这时,一颗石头倏地飞来,正好击中蒙面男子持剑的手腕! 男子惨呼一声,手中长剑“哐当”一声落地。 而,季雪音眼疾手快地侧身,后退几步。 原本正掏银两的护卫反应极快,上前几步,将季雪音挡在了身后。 “想不到你们竟然还有同党!”蒙面男悔得肠子都青了,愤愤然捡起地上的剑,与护卫们打了起来。 男子虽然出身不怎么样,可武功却很高,几个回合下来,护卫们死的死、伤的伤,再无战斗力。 季雪音见势不妙,悄悄往后退。 蒙面男人撇下众护卫,身子一掠,追上季雪音。 “拿钱来!” 就在这危急时分,一个风度翩翩、俊雅不凡的少年从密林深处掠来,挑开了蒙面男人的剑。 “还有一个?”蒙面男轻蔑地哼了一声,仗剑攻来。 少年温润地一笑,不急不慢地抽出腰间长剑,道:“要钱,这里有,何必要去抢一个小女子?” “哼!要你多事!”蒙面男话也不说,剑尖直指少年眉间。 少年脸上的温和没有丝毫消散,他身子一弯,微微后退,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下一刻,便见人手中长剑将蒙面男子的剑轻轻挑开。 蒙面男惊了惊:“好剑法!” “那便束手就擒吧!” “哼,想得美!”蒙面男舞了几个剑花,趁着少年不注意,一招虚晃,逃之夭夭。 季雪音朝少年点了点头:“多谢相救。”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介怀。”少年拱手道。 季雪音:“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眸中一抹潇洒和温和:“无名氏,姑娘不知也罢。告辞!”说罢,清风一般,洒脱离去。 阳光透过树叶照到地上,有什么东西在熠熠生光。 那是一块温润的玉佩,玉佩的一面刻有一个字:荆。 从三月十六日起,信都各大府邸开始陆陆续续地收到了申屠府发来的请帖。 请帖大致意思是这样的:春天来了,天气暖和了,日子越发地长了,无聊的时候也越来越多了。为了消遣娱乐,我们申屠府特意为大家准备了一场角斗表演,请到时务必赏脸观看。谢谢,生活愉快。么么哒。 弦歌公子府也收到了这样的请帖。 为此,公子府顿时热闹了! 名额只有两个,可是公子府姬妾可不只两个啊! 弦歌公子府姬妾总共有4个,商姬、夏姬、陈若烟、季羽兰。当然,还没有将洛倾璃算在内。 4个人为争取这2个名额,女人们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角逐,不停地上演着各种宫斗戏,直看得洛倾璃惊诧不已。 各姬妾们纷纷盛妆出了自己的院子,当然,出来的理由各种各样千奇百怪。夏姬是为了去青莲台看荷花有没有开,季羽兰是为了察看一年前在某不知名的角落里栽种的一棵桂花树存活了没有。 商姬倒是不看花也不看树,不过她的理由更充足,用她自己的话说,便是“离姬来了这么久了,我还没有去拜访过,真是失礼得紧!” 还有一个陈若烟,人家更绝,她说她只是出来转转,结果转着转着就遇到了商姬,于是便与商姬一同前去拜访离姬。 正文 第52章角斗(2) 洛倾璃从来不知道,即便她不去惹麻烦,麻烦也会自动找上门来的。 当商姬与陈若烟来拜访她的那一刻,她便深深体会到了。 因为天气已然有些热了,又是在自己的地盘里,洛倾璃便没有戴面具的习惯。结果就被前来拜访的两人给惊着了。 两个美女目瞪口呆看了洛倾璃半晌,脸上那神色完全可以用“惊悚”两个字来形容。 不过,那两人却不走。 半晌,定力较好的商姬率先反应过来,讪笑着道:“妹妹长得真是......特别......” 特别?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这么一个词来形容,反应够快啊! “怪不得公子那么喜欢妹妹呢,公子常在我面前夸赞妹妹,说妹妹......” 编!继续编! 见洛倾璃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商姬的脸不受控制地抽了抽,笑道:“说妹妹你率真可爱,有活力。” 眼前的女人很友好,端庄又漂亮,洛倾璃本不该对她产生敌意。可是,那闪烁的眼神让她有一种被鄙视的感觉。 是她太敏感。 而另一个让她对商姬不那么敌意的原因嘛...... 她长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尖尖的下巴,大而黑亮的眼睛...... 再看向一旁的陈若烟,我惊住了!这俩人脸型怎么很相似呢?这让我不由自主想起了夏姬,话说夏姬似乎也长成这样呢...... 季弦歌的后宫团目前总共就四名成员,除了季羽兰她没见过外,其余三名成员皆长了一张跟她洛倾璃相似的脸,这里面的深意让她心花怒放。 她猜对了。 季弦歌原来真的喜欢那个洛国女子,为此,他不择手段,不计前嫌,连她这个半残的瑕疵品也不放过。所作所为简直是令人发指! 洛倾璃也笑了笑,道:“妹妹?你怎就知道我比你小?” 一瞬间,商姬的脸僵住了。 一旁的陈若烟亦笑了笑,道:“公子说过,他说你下半年才满十五岁。” “可不是嘛!”商姬立马找到台阶下,“我今年十六岁,陈妹妹已经过了十五了,就你最小,还没满。” 真是这样? 季弦歌所说的现今还未满十五岁的那个人,是他喜欢的人,不是她吧? 洛倾璃故作惊讶地道:“原来公子这么疼两位姐姐,把什么都告诉了你们。” 洛倾璃觉得女人真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原本相互竞争的敌对的人,不但没有打起来,反而还愉快融洽地相处在一起。 她是个冒牌货,与她们本就没有什么利益关系,加之自己的身份处境,洛倾璃格外需要朋友,需要联盟。以前找不到机会,如今有人自己送上门来与她建立友好关系,她自然不会傻到拒绝。 新建的三人联盟相谈甚欢,商姬将她的小时候家里养了几只猫的事事无巨细地对自己的姐妹们说了。作为回报,陈若烟将她小时候如何受欺凌如何遇到季弦歌的事也大致讲了下。 洛倾璃呢? 洛倾璃实在是没有什么能爆料的,自有记忆以来,她便一直生活在申屠府。对以前的事,她一点印象也无。 洛倾璃道:“真羡慕你们,有记忆真好。” 商姬与陈若烟互相交换了个神色,她们早听说离姬失忆,原本还不信的,如今 陈若烟状似为难地道:“呃离姬妹妹什么意思?” 商姬也道:“听妹妹这话,莫不成是没有记忆?” 洛倾璃有些黯然地点了点头。 商姬忙安慰道:“失忆有时候也是一件好事,什么伤心的事后悔的事都不用记着了,多轻松啊!” “是啊,也不用记着那些不好的事。就当是从头来过。” 洛倾璃只轻轻笑了下:“谢谢。” 两人又将洛倾璃安慰了半天,临走的时候,三人俨然已经是知心姐妹一样的存在了。 商姬说:“妹妹,姐姐我今天过来,是想求你一件事。你知道,我是商国人,前些天我收到父亲一封家书,说是我的一个哥哥这些天便到信都了。他给我带了很多家乡的特产,还有父亲母亲兄弟姐妹们的信。妹妹,我有一年没有见过家乡的亲人了,我真的好想好想出去看看哥哥!” 说到这里,商姬已然红了眼眶,晶莹的泪花在眼里打着转,似乎下一刻便会掉出来。 “这事你应该去跟季姨娘说才是,毕竟如今是她在当家。”洛倾璃道。 陈若烟摇了摇头,道:“妹妹有所不知,并不是季姨娘当家。” 洛倾璃:“哦?那是谁?” 陈若烟:“没人当家。如今都是蒋总管说了算。而公子走的时候交待过,若是有什么事情,便让蒋总管来询问妹妹你的意见。” 什么?询问她的意见? 不是吧? 洛倾璃脸抽了抽。那个,她,能有什么意见?她是最后才来的! 商姬看向洛倾璃,道:“妹妹,我出身不高,但凡有什么事必定轮不到我。可是这一次,哥哥好不容易来一趟” 公子府的规定,所有姬妾无事不得出门。而外人如果要来拜访,也必定得经过蒋总管的同意。想来商姬知道自己没戏,所以趁着申屠府邀请之际出门。 洛倾璃笑了笑,道:“哦,我知道了。只是,这种事情,蒋总管怎么会来问我?” 陈若烟接道:“妹妹如今是公子最在乎的人,总管一定会来询问你的意见的。” 她是季弦歌最在乎的人?这人不是在说笑吧? 洛倾璃也不点破,回道:“如若他过来问我,我一定推荐陈姐姐与商姐姐前去。” 正文 第53章角斗(3) 目的达到,商姬与陈若烟自然就回去了。 两人刚刚出去,绿旋就跑进来:“姑娘为何要答应她们?我觉着她们俩必定没安好心。” “哦?为什么这么说?” “说不上来,就是感觉。”绿旋道,“那个陈姨娘最是讨厌,说什么你的年纪是公子告诉她的,她以为她侍了几次寝就了不起了?公子喜欢的是姑娘,可不是她!” 她说得很是义愤填膺,洛倾璃好笑地道:“我长得这么难看,你确定你家公子喜欢的人是我?” “当然!十分确定!”绿旋底气很足,“我从未见公子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 闲来无聊,洛倾璃索性逗逗她:“怎么个上心法?免了我的罪便是上心?” 话未尽,绿旋早已一副天要塌下来的表情。她急切地伸出手,想要捂住洛倾璃的嘴巴,手伸到一半,她似是才发觉自己的行为极为不妥,于是生生地僵在了半空。 “这件事情可千万不要说!”绿旋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公子说了,这事只能他知、你知、我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旦被别人知道,公子保是能保住姑娘,可是却担心姑娘受委屈。姑娘,公子是真的爱你呢!这么大的事,他硬是封锁住了消息,没有传到大王的耳朵里。我们府里面那些姬妾们,没有一个知道的。” 洛倾璃一直奇怪自己在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竟然没有受到处罚,却原来,都是季弦歌只手遮天保密工作做得好!这么大的事他都能该灭口的灭口,该镇压的镇压,其手段之血腥、野心之强大,由此可见一斑。 这越发坚定了她想要远离季弦歌的决心。 当年的他便是这样,一步一步将洛国灭国了的吧?洛国灭,她失忆,亲人们...... 哎,申屠府的角斗 等等,角斗?! 那是会死人的! 她怎么没有想到,洛羽走了,她也离开了,那些同伴们还在申屠府呢! 三月十八日,申屠大夫府上,宾客云集。 原因是:看角斗。 在各个国家的上层贵族阶层里,有两样最受欢迎的活动。赛马与角斗。 邀请亲朋好友看角斗更是十分盛行。 如今五国公子齐聚信都,这样的盛景并不多见。为了一睹众公子的风采,申屠家可谓是花了不少功夫。 早在之前,申屠家便放出了消息,说已邀请到五国公子共同出席观看。 信都顿时炸开了锅。尤其是女眷们。 头天傍晚,还有不少人徘徊在门外欲图高价购买得到一张邀请帖。 所谓角斗,便是腾出一块空地,让强壮的奴隶在空地上打斗,直到决出生死为止。 空地的四周围了铁丝网,以防止奴隶逃跑或者伤人。 四周建高台,呈阶梯形的高台,一级比一级高,无限向四周延伸。客人便坐在这高台上观看表演。 此时,看台上坐满了人,兴致勃勃地等着开场。 “你们听说了吗?申屠府这次要放老虎出来。”有人迫不及待地向别人说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 “是吗?早听说申屠府的二小姐养了一只黄黑相间的老虎,这次,终于可以有幸一见了。”一个紫衣男子道。 “那太好了!我还没见过老虎呢!也不知长成什么样儿。”一个少女满怀期待。 “老虎难捕,我也是央求了许久才有幸得到一只。呃,真的很凶猛!”另一位老者答道。 “啊?是吗?我好想看看哦!” “好期待啊” 洛倾璃坐在人群中央,听着众人的议论,眉头,紧紧地蹙着。 对于角斗,她不是没见过。 以前,她是作为奴隶的身份看过。 那一次,洛羽是选手。 雪花飘飘的时节,寒风刺骨,他们将洛羽脱光,只给他穿上一条短裤。 其余选手也是一样。 也是在这里,她的同伴们,被关在铁丝网内,与一只半岁大的老虎搏斗。 那一天,嘶吼、哀号、恐惧布满整个上空。 那一天,鲜血喷洒,满地断臂残肢。 那一天的惊悚与心悸,从此布满洛倾璃整个人生。 即便是许久许久之后,那一天的场景还一次次入梦,一次次将她惊醒。 不,不能这样下去。纵是死,她也不愿他们如野兽般地担心吊胆地朝不保夕地活着! 弦歌公子府的座位在第三排,正中央。一、二排太近,不太安全,三排正正好,不远不近,安全无害,是最好的位置。 这是一个独立的看台,看台不大,只能容两个人坐。 如今,洛倾璃便坐在其中一个座位上,绿旋作为她的贴身侍女,随侍在一旁。 另一个空着的位置,是商姬的。 商姬自来到申屠府起,便与洛倾璃说了,要去见自己的哥哥。此时,申屠府的某后院墙角处,商姬站在紫薇树下,与商荆说着什么。 “公子,情况这是这些了,请问鄢昀的哥哥怎样了?鄢昀走的时候哥哥已经被抓入大牢,现下,他可是出来了?”商姬道。 商荆:“鄢姑娘放心,令兄已无大碍,如今他已投靠太子府,前途无量。” “太子?太子怎么收留哥哥?鄢昀惶恐。” “你已来了季国,他即使再不甘,时间长了,太子已然消了气。再则,他总也得顾忌三王兄。” “鄢昀多谢公子从中斡旋。公子交待之事,鄢昀必定想方设法办成,请公子继续照拂鄢家。” “这是应该的。鄢家也是因为我才落得那般田地的,我不会坐视不管,昀儿不必如此见外。”商荆伸手扶了扶鄢昀的手臂,“你自己一个人在信都,千万要小心谨慎。季弦歌对洛倾璃很不一般,你尽量与她交好。好了,快些回看台吧!离姬那里,怕是很需要你呢!” “是,鄢昀明白,鄢昀这就回去,公子保重。” 正文 第54章角斗(4) 今天天气极好,看台上座无虚席,人人都伸长了脖子,目光落在角斗场中央的年轻的奴隶们身上。 那些奴隶们脱了精光,只腰间围了一条短短的兔皮,其余什么都没有穿。 兔皮是真的短,刚好能盖住屁股,下面露出两条结实修长的大腿。 申屠府的奴隶平均年龄在20到25岁之间,大多为两年前洛国的战俘。洛国水土好,男女相貌皆好,身体俱佳,因此,才有了今天宾客云集的场面。 前来观看的人中,绝大部分是贵族女眷。与其说她们是来看角斗的,不如说是来看猛男秀。 年轻而英俊的猛男,在场中作生死搏斗,向世人展示他们雄性的力量与健美,这自然吸引众熟女的眼球。 所以,当申屠府的请帖发出时,信都的贵族妇女们很是疯狂了一阵子。 “呀,真的是洛国的战俘们呢,好帅哦!哇咔咔咔咔”一个手执羽扇的女子遮着半边脸,口水流了一地。 “说话小声些,也不怕被别人听了去。还有,收起你那口水。”她旁边的女子看起来年纪大些,应该是其姑母。 羽扇女子收敛了一点点,嘟囔着:“实在是太好看了嘛,人家忍不住了啊” “忍不住也得忍。不然,下次不带你来了。” “嗷别,我不说话了好吧?” 另一边,三个女子也在那里谈论着话: 一个说道:“你们看,那身材!那长腿!那手臂!哇,好粗壮好多肌肉!” 另一个道:“屁股好!呃,那个很大。” 第三个显然要文明些,道:“能小点声吗?能表现得矜持些吗?” 先前的两人:“受不了了,天啊天啊天啊!” 另一边的说话声要杂乱一些,有人如是道:“今天来真是赚到了。” 有人道:“洛国的奴隶果真是名不虚传!如果我能买到两个就好了,只可惜,申屠家从来不卖奴隶!” “洛国的奴隶只能看,不能买,哎!” “谁是洛羽?听说他是洛国第一武士,我们这次来就是专门看他的!” “夫人莫急,奴婢去帮您打听一下,很快就回。” 看着角斗场上的人,听着耳边一声盖过一声的议论声,洛倾璃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这是耻辱。 是挖心剖肺般的折磨! 奴隶 洛国 季弦歌 季弦歌让洛国灭,季弦歌让他们变成了奴隶 她恨季弦歌! 第一排的看台上,分别坐着来自五国的公子们。 夜流光坐在第三个位置,目光似有若无地扫向洛倾璃。看的次数多了,随侍在侧的侍卫夜幕道:“公子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夜流光揉了揉眉心:“她怎么来了?” 夜幕:“这些人毕竟是她以前侍卫。” 夜流光:“她已经失忆了,哪里还记得那些?我瞧着她有些不好,保不齐要出事。夜幕,你去给月公子传个话,就说弦歌府的离姬有事请他帮忙,另外,如有可能,将此事也透露给季弦歌那个未婚妻,毕竟事关弦歌府。” 夜幕:“我走了公子怎么办?” 夜流光:“没事,你先去。” 陈国公子南容回头看了一眼洛倾璃的位置,目光晦涩难辩。身边的侍卫忙在其耳边低语道:“弦歌公子府来了两人,一个是商姬,另一个是离姬。若烟这次没有来。” 公子南容眉毛一挑:“哦?离姬?” 侍卫:“离姬是季弦歌新得的美人,据说就出自申屠府” 公子南容眉头一点点松开:“哦?那应该很有意思。” 铁丝织成的网边,第一排的前面,立着一面鼓。 申屠府的总管申屠允手中握着两个鼓槌,扬在半空,流利地落下。 “咚咚”两声鼓音落,申屠允大声道:“角斗开始!第一轮,混战!20人参赛,留10活口!开” “等一下!”三排最中央,一记女声穿石裂云般响起,划破长空,生生截断了申屠允! 全场所有目光,齐唰唰地移过来,落到洛倾璃身上。 夜流光蹙眉。 陈南容嘴角一勾,目光深远。 刚落座的商荆眉头不自觉地跳了跳。 坐在四排最左边的季雪音,眸子亮了亮。 坐在第五排中央的申屠姬黛,愤愤然站起。 主事的申屠大公子申屠忻看向三排最中央,弦歌公子府里的那个黄金面具女子,拱了拱手,道:“请问尊驾是弦歌公子府的离姬吗?” 洛倾璃迎着众人的目光站起来,下巴一扬:“正是。” 申屠忻:“角斗即将开始,离姬为何让等一下?莫非是有什么要紧的话想说?” 有人开始低低地议论着:“有什么话完了再说也不迟啊,非要现在说,真是扫兴!” “她算什么?不就是一个观看的客人吗?还能容她在主人面前大放噘词?依我说,不用理她,比赛继续就是。” “真是太没礼貌了!把弦歌公子府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弦歌公子府什么时候多了个离姬的?我都不知道呢!别是冒充的吧?” “你们瞧,她还戴个面具,别不是冒充离姬吧?” 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若是换成一般人,必定羞愧得无地自容,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但是洛倾璃不是一般人。 洛倾璃脊背挺得笔直,冰雕一般站在台上,道:“20人角斗,留十个活口,意思便是有十个人必须要死,是吗?” 正文 第55章角斗(5) 众人:那是自然,你连这个也不知道,未免太蠢了吧? 申屠忻耐心地道:“是。不知离姬有何指教?” 众人:瞧,申屠大公子多有涵养!不似那个离姬,一点礼貌一点常识都没有! 洛倾璃华丽丽地无视众人的鄙视,脖子一扬:“指教倒是谈不上,只是有一点我不明,还望申屠公子赐教。” 申屠忻:“离姬请讲。” 洛倾璃目光在角斗场中掠过,最后落在申屠忻脸上:“他们都是申屠府的奴隶吧?” 众人齐齐鄙视洛倾璃,那还用说?! 申屠忻亦微微摇了摇头:“是的。离姬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洛倾璃哼了一声,道:“既然是你申屠府的奴隶,那他们定当为你申屠府做过不少活。看他们年纪都不大,却已为你耕地、种粮食、挑水、凿井、建房,他们做了这么多事情,不但不能得到赏赐,反而要让他们在这里自相残!” 洛倾璃又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他们既然能创造出这么多的价值来,满足你各种享受,离姬实在不懂,你为何要杀了他们?思来想去,离姬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你申屠府的奴隶实在是太多,多得怎么用也用不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有人曾说过王宫里奴隶用都不够用,雪音公主与洛姬还曾为了一个奴隶而闹得不可开交。申屠府果然厉害,小女子佩服!” 这话说得 申屠忻脸白了,冷汗不住地往下滴。离姬这话说得很是别有用心,她说他家奴隶多得用不完,而王宫却没有奴隶,这等于在变相地说他们申屠府目无王上,有僭越王上之意! 这怎么成? 今天来得客人有不少公子公主!如若这话不小心给传到大王耳朵里,那 见申屠忻好一会儿不说话,申屠姬黛笑了笑,道:“离姬怎么可以这么说呢?咱们申屠府的奴隶是大王赏赐的,我们怎么用是我们自己的事,大王怎么会如你这般计较这么多呢?” 洛倾璃侧身看向申屠姬黛,挑眉:“这位姑娘不知如何称呼?” 夜流光眉毛扬了扬。 商荆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陈南容没能绷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洛倾璃侧目而视,眸子眯了眯。将这人暗自记下,洛倾璃决定回去好好问问绿旋。 申屠姬黛脸色涨得通红,将头一扬:“本小姐是申屠家二小姐,申屠姬黛!” 说完,很是得意地看了洛倾璃一眼。那目光在说:瞧,我是嫡出小姐,而你,只是一个见不得人的侍妾! 洛倾璃一点被羞辱的自觉也没有,她笑了笑,道:“哦,原来是申屠家的二小姐,申屠姬黛小姐啊!申屠姬黛小姐作为主人,想来是早就看惯了这些奴隶们了。可是今天却还要坐在第五排观看” 众女子脸色有些不好,为申屠姬黛凭白地多占了一个位置! 她是主人,她早就看了无数遍了,可是今天还要看!哼! 洛倾璃继续说道:“申屠小姐,他们好看吧?他们今天穿得这么少,比平时更好看了,是吧?难怪申屠小姐年纪这么大了还未成亲,原来是喜欢这种调调啊” 申屠姬黛脸烧着了:“你” 洛倾璃仍不放过:“既然小姐喜欢,奴隶们又多得用不完,申屠二小姐干嘛不要些过去?” 申屠姬黛:“我” 众妇人:呃,我们的确是想要来着,可是人家不给啊!如果能卖,那确是不错!离姬,我们支持你,你快些说,只说到申屠家愿意卖奴隶才好。 于是众人不吭声,却是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看着洛倾璃。 申屠忻见自家小妹被辱,忙道:“离姬请自重!” 洛倾璃并不看申屠忻,此时,她的目光落在虚空,看似在看着每一个人,实际上是一个都没有看。 “农夫们即便是杀一头为自己耕种的牛也会觉得难过,因为他们知道,牛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多年,吃得少,却帮他们做不少事,在他们心里,那是他们的朋友,是他们唯有的财富!”洛倾璃望着角斗场上的奴隶,眼睛有些发红,“他们做的事比牛更多,他们是人!是活生生的命!让他们这样子死,难道你们不会觉得难过吗?将你们的欢乐建立在鲜血死亡之上,你们不会做噩梦吗?” 众人:“” 说得似乎有一些道理,可是,隐隐有哪里不对。 众奴隶望着洛倾璃,胸腔里的心,跳得那么快,那么用力。这是他们的公主,是他们曾经誓死也要追随的倾璃公主。纵然她犯下大错,纵然她已经沦落至此,可是,她仍然气度不减!她没有忘记他们,这便够了。 “我从来不知道离姬竟然有如此善良高尚的心胸。”一记略显苍老的声音登时打破全场的寂静。 洛倾璃霍然回首,便见申屠大夫正悠悠走来。 申屠忻躬身:“爹。” 申屠大夫摆了摆手,示意申屠忻闭嘴,继续说道:“自古成王败寇,输了就得做奴隶,至于奴隶,身份卑贱,没名没姓,就得听从于主人,主人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离姬有见过一个人对畜生的死而做噩梦的吗?” 这是个厉害角色。 洛倾璃不敢大意,却也无惧:“申屠大夫说得不错,这的确是您的权利。小女子在离国的时候便听说了,申屠家对奴隶是最为残酷最为无情的,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了。申屠大夫您的威名不但享誉全信都,就连别的国家都极富盛名呢。” 正文 第56章角斗(6) 申屠忻脸色越发不好看,正欲反驳,被申屠大夫再次制止。 “老夫觉得好奇,离姬怎么对我府中的事情知晓得这么清楚?莫非” “申屠大夫威名,如雷贯耳,小女子想不知道,也难哪。”洛倾璃傲然立在人群中央,咄咄逼人,“毕竟虐待奴隶这种事情,能像申屠大夫这般说得冠冕堂皇且坦然的,这世上可再无第二人了。” 她的神态、站姿、动作,无一不透露出嘲讽的意味,看台上的客人不知是被她说动了,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个个都在沉思。 一片寂然。 一瞬间,申屠忻觉察出一种无形的压迫,似乎他们家成了千夫所指的对象。至于原因嘛:他们虐待奴隶,毫无人性。 可是正如父亲所言,自古以来大家都是这样做的啊!以前不觉得怎样,也没有人说什么,可是今天,怎么会有人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来呢?而且人家这话说得还似乎是有那么一点点道理的 相对于申屠忻的茫然,申屠大夫便显得老练多了。 申屠大夫淡然看着洛倾璃,道:“离姬是离国人?请问家住哪里?令尊在何处高就?什么时候来的信都?” 洛倾璃手指不自觉地颤了一下。这些问题,问得好!这老家伙这般狡猾,莫非是看出什么来了?也是,她除了换了一身衣服和发型外,其实没什么改变,虽然脸上多出一副面具,但是要被认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即便他认出来了又如何?如今的她,还会怕他?! 洛倾璃笑了笑:“申屠大人为何对小女子的家世如此关注?小女子虽说相貌是好了些,引得不少人生出了非分之想,是小女子之错。只可惜,小女子如今早已嫁给公子弦歌,为了君臣一心,信都和平,申屠大人倘是真有什么心思,也最好是收起来才是。” 商荆以手掩面,袖子下嘴角不由一勾。 坐在第六排正中的一名戴面纱少妇轻轻地笑出了声。 众人:好想笑啊!可是只能忍! 申屠大夫那万年不变的平静之色终于皴裂了:“离姬是公子弦歌的人,老夫不敢有什么介图。” 洛倾璃:“没有介图便最好。” 申屠大夫再次被噎,索性开门见山地道:“离姬的身形和模样与老夫府上的一个女奴看起来有几分相似,实不相瞒,那个卑贱的女奴前些天逃跑了。只是有一事很奇怪,她逃跑不久,离姬便来到了信都。哦还有,那卑贱的女奴狡诈得很,说话的声音与离姬也很像呢!对这件事情,离姬你怎么看?” 在座不少人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对于离姬的身世,不少人都是清楚的,可是公子弦歌明摆着是铁了心要护着这个女人,他们纵是知道,又哪里敢说出去半个字?申屠大夫倒是胆大得很,竟然敢质疑?! 哦?竟然下猛药了?! 不过,她洛倾璃不怕。 有季弦歌撑腰,她即便是横着走谁又能奈她何?! “呵呵!”洛倾璃笑了两声,闲闲地道,“世界这么大,有几个长得相像的人也不奇怪。申屠大夫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在质疑我吗?我可是公子弦歌找了许久的人,如若对我的身世有疑问,申屠大夫若是非想知道不可,为什么不去问公子弦歌呢?想必他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耐心细致地为大夫你担忧解惑的。” 众人张大了嘴巴:这个离姬好跋扈好不尊重老人啊! 刚刚摸到第三排的鄢昀闻言,惊得合不拢嘴。 站在洛倾璃身侧的绿旋默默地低下头,以手掩面。 洛倾璃:不就是给季弦歌丢人吗?嘿嘿,但凡是所有能令季弦歌蒙羞和不好的事情,她都会去做!季弦歌狠绝,申屠大夫毒辣,若是能挑拨他们的关系,弄得他们打起来,那倒是十分好! 申屠大夫脸色铁青,片刻,他摇了摇头,道:“离姬教训得是。” 众人:连当朝大夫都被她教训!就离姬这样的,也能得到公子弦歌的宠爱?!不出半年,她必定失宠! “说了这么多,离姬是不是该坐下了?挡着后面的人看角斗可不好。” “看角斗?!”洛倾璃好笑地看着底下的老狐狸,“你这角斗,便意味着要死人。这么年轻力壮的男子,若是死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角斗就是这样。” “哦?是吗?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不信的话你问问大家,看看大家是想看活人还是死人?” 申屠大夫:“” 众人:“” 坐在第六排左边突然站起来一个清丽而优雅的女子,女子端庄大方地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在这万物复苏的春天,流血死人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发生的好。” 洛倾璃看过去,对女子点了点头。 扯了扯绿旋的衣摆,洛倾璃问道:“她是谁?” 绿旋:“她便是公子的未婚妻,月家小姐,月西瑶。” 洛倾璃:“哦?她看起来还不错。” 季弦歌还挺有眼光的嘛!女子亦对洛倾璃点了点头,继续道:“申屠大人,角斗自然可以有,但死人这种事,其实也是可以避免的。双方打斗,点到即止。这样一来,我们既看到了角斗,又避免了流血,岂不是更好?” 申屠大夫:“这个,这这自古以来皆是如此,从未有过啊” 坐在第六排中央的面纱女子突然站起来:“这两位姑娘说得对!你们男人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整天打打杀杀,血流一地,要死不活的,有什么意思?我说申屠大夫,你家的奴隶若是多得用不完,干嘛不送几个给本公主啊?” 洛倾璃给跪了:什么?这位是公主?!这德性 正文 第57章角斗(7) 坐在第一排的商荆目光有一下没一下的打量着面纱女子,随即,侧身,碰了碰身边的护卫商翼。 商翼会意,立马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商荆对着他轻轻地眨了一下。 商翼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迈步往外走。他一直走到后台,途中经过一个身穿绿色衣服的侍女身边时,商翼的脚步停住,看向那侍女。 侍女被他看得有些娇羞,遂低下头。 “你东西掉了。”商翼又看了她一阵,道。 侍女抬起头来,手中已经被塞入了一样物事。正待说什么,商翼已迈步离开。 侍女捏紧了手中的东西,想了一下,抬手去摸自己的发髻,结果什么也没摸到。 “果真是掉东西了呢” 角斗场。 面纱女子说话的时候,商姬凑近洛倾璃,道:“妹妹知道她是谁吗?” 此问正中洛倾璃下怀,洛倾璃亦倾身向商姬:“姐姐你知道?” “当然。”商姬笑了笑,道,“这位是大王的父亲的侄女,也就是先王的侄女。名字不知道了,只听说她当年被先王封为百花公主,嫁给已故的洛王的父亲。当时百花公主年仅十五,生得极为美丽。而那个洛王已然七十,百花公主嫁给去才几天洛王便没了。老洛王去了,洛王登基,这个百花公主无子无嗣,过得非常凄凉。她多次向大王求情,费了好多周折,终于在八年前回到信都。” 百花公主,老洛王的继室 洛倾璃揉了揉额头,有什么模糊的片断一下子跳入脑海,转瞬即逝,待她想去捕捉时,只徒劳地看到一团乱麻。 商姬没有看出洛倾璃的走神,继续说道:“或许是在洛都受了不少苦的缘故,百花公主回到信都后性情大变。住美宅、出入皆豪车,吃山珍海味,据说她府上的厨子比王宫里的御厨还要多上一倍。其奢侈程度令人侧目。不仅如此,她还大量豢养男奴隶,呃,不是一般的奴隶,是专门用于内室那种的” 见商姬一时想不出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个事,洛倾璃补充道:“男宠?” “对!就是跟男宠差不多的意思。”商姬赞赏地看了一眼洛倾璃,“百花公主今年三十四岁,相貌生得好,又出身高贵,在这个如狼似虎的年纪你懂的,她守寡多年,便对床帏之事有些迷恋。据说她的裙下之臣涵盖各个阶层各个行业。” 洛倾璃回过味来:“她是看中了场中那20个奴隶了?” 商姬笑道:“我看是。” 洛倾璃:“” “你家的奴隶若是多得用不完,干嘛不送几个给本公主啊?” 当百花公主这句话音落下后,全场寂然。 众人都为她的大胆与淫荡而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女眷们有鄙视的,有不忍续听的,也有一部分却在心底呐喊:好样的!就在等你开口说这句呢!啊哈哈哈哈,只要你这里开了先例,后面的事不就好做多了吗?百花公主,加油!力挺你!加油加油加油!耶! 申屠大夫眼睛里快速闪过一抹鄙视和厌恶,很快,又消失不见。咳了咳,申屠大夫微笑着道:“哦,是百花公主啊!百花公主心直口快,倒也不失可爱,呵呵公主看上老夫府上的奴隶,那是他们的荣幸。对于送奴隶这件事呢,呃,咱们可以私下里说,啊,私下里说说。呵呵,现在嘛,我们还是先看角斗。” 百花公主也不是省油的,她一眼看破申屠大夫的诡计,道:“那可不成。本公主看中的那人等下要是被打死了可如何是好?本公主喜欢活的,死的有什么意思?” “那” “这也不难办。”百花公主想了想,道,“就照月小姐所说,让他们打,但是不能打死。跌到地上爬不起来的便为输,输了的奴隶接受惩罚即可。” “这”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至于怎么惩罚,本公主也想好了!”百花公主目光扫视了一下全场,妩媚地撩了撩自己鬓角的一缕乱发,嫣然一笑,道,“输了的就站在那块高台上,任全场的客人随便摸几下或是打几下便成。大家觉得怎样?” 申屠大夫:“” 洛倾璃头疼地抚了抚额。 场中人却开始议论纷纷了。 “可以摸,嘿嘿,我觉得好。” “比起死人流血,我觉得这个主意特别人道,特别有爱心,特别好!”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组浮屠。好,甚好!” “真的可以摸吗?哦呵呵呵呵,那个,臂膀特别宽的那个特别帅,一看就很有力气。” “我觉得那一个好,你看,最边上那个,眼神很有杀伤力那个,腿很长,要是能买下他就好了。” “是吗?我倒是觉得他旁边那个更好,你瞧出来了他的气质了吗?很狂野,很狷狂的。” “这么远你也能知道?” “那是,本夫人阅人无数,只一个动作便看得出来。” “哈哈哈” 洛倾璃以手抚额,表示再听不下去了!哎!好不容易赶走了恶虎,没想到后面却来了一群豺狼!她是不是做错了?现在可如何收场?! 申屠大夫的脸一点点地黑下去,不过,百花公主可不给他时间思考。 在强大的民意支持下,她获得了碾压性的大胜,现下,她自然要一鼓作气乘胜追击! “申屠大夫都听到了吧?对我的提议,大家都赞成呢!你快些宣布一下,修改规则,让角斗继续吧!” 正文 第58章虎患 百花公主话音刚落,不少人异口同声地说道:“申屠大夫,就按公主说的办吧!” 申屠大夫还在犹豫。 看台上的人们吵得更大声了:“还考虑什么呀?都耽搁了这么久了,再不开始,太阳就大了!” “是啊,这么好的日子,让大家看得开心就好了嘛!非要弄得流血死人才好吗?晦气!” “对啊!死人流血什么的最是晦气了,就照百花公主说的做嘛!” “百花公主见多识广,她的主意甚好!” 就在众人吵吵闹闹乱成一团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首先是众人听见了一声长啸,紧接着便见从后台处走来一只黑黄相间的老虎,老虎很有气势,尊贵高雅地环视着众人,两只眼睛里发出睥睨天下的霸气来。 “嗷” 这一啸,地动山摇,风云变色,众人皆惊。 “啊!” “老虎!快!老虎!” “啊!” 看台上众人乱成一团,纷纷起立,向着出口狂奔! 商姬快速站起,拉起洛倾璃的手就往外跑:“妹妹快些跑!” 洛倾璃亦被吓了一跳,不过想到同伴们今天不用死了,心里却很高兴,这么一高兴,连恐惧都减了不少! 老虎见众人被自己吓得魂飞魄散,不由仰起了尊贵的头颅:“嗷” “啊!” “娘啊!” 众人开始哭爹喊娘,脚下跑得更快。 申屠大夫摇摇欲坠站在人群中央,时不时被这个撞一下,被那个挤一下,没两下他便被挤到了墙上。 申屠忻忙拉住他:“爹,怎么办?” 申屠大夫:“那畜生是谁放出来的?!” 申屠忻:“不知道啊。铁笼明明锁得很好的,有十个大汉在旁边看守,它是怎么逃出来的?” “这还用说?!一定是被人放的!” “啊?怎么会怎么敢!是谁?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还能有谁?!所有看守的人、接近过那牢子的人、在后台做事的人,都有可能!” “那爹,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眼下,先找人制住那畜生才是!这么多的人啊,它要是伤了任何一人我申屠府便没好日子过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申屠大夫的话音刚刚落下,便听见第二排传来一记撕心裂肺的叫声。 “啊!”一个女子尖叫着,被老虎扑倒在地。 老虎先前见众人哭喊着乱跑,已然被激发出兽性,如今一爪子抓伤一个女子,鲜血流出,便彻底激发了它的血腥之气。 它仰天长啸了一声,抖落抖落自己的皮毛,意气风发地趾高气扬地寻找下一个目标。 猎物太多,猎物们惊惶失措,让它觉得十分满意。 它被饿了两天,早已是饥肠辘辘了。它迫切地想要饱餐一顿。 环视一圈,它将目标锁定在了一个看起来很嫩很肥胖很可口的两岁小男孩身上。 它盯着小男孩,一步步走近,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巴。 “啊!”抱着小男孩的女人看出它的意图,飞快将孩子护在自己怀里,拼命往后跑。 “哇”小男孩也意识到了危险,大哭起来。 申屠大夫脸色惨白,喝道:“拦住它!拦住它!那是老三的孙子!” 可是没有人敢动。 申屠大夫怒了:“谁敢不动,剁碎了丢去喂狼!” 这一下仆人们不敢不动了,他们想要阻拦,可奈何手上没有兵器,一时间不太敢动。 “来,接着!”第一排的商荆抽出腰中剑,丢给仆人。 他一动,卫国公子辟疆持剑而出,带头攻向老虎。 有公子辟疆带头,众公子皆出手,围的围,堵的堵,将老虎围在中间。 申屠大夫松了一口气,忙指挥申屠府的护卫拿兵器来增援。 很快,老虎被众人齐齐围住。 场面最终在五国公子的带头下安定了下来。商公子荆不惧个人安危,有勇有谋,将老虎引入铁丝网覆盖的角斗场,将危险彻底地解决。 申屠府护卫与角斗场中20个奴隶一起动手,历经生死一瞬、万般艰难,终于将老虎杀死。 一场角斗,最终以一出惊险的闹剧收场。 不过,有些人,却因为这场惊险而成为全信都女子倾慕的对象。比如:商公子荆、卫公子辟疆、夜公子流光。 当那决定性的一剑掷出时,全场侧目。 季雪音看着那个风一般洒脱的男子,眸子深处,波光浮沉。 “他是?”季雪音问旁边的侍女。 侍女正痴痴地望着商荆,闻言脸红了一下,道:“回公主,他是商国公子荆。” 季雪音:“嗯。” 侍女突然想起什么,惊喜地道:“公主,他,他,他像不像上次在宝安寺救我们的那个男子?” 另一边,洛倾璃动了动被商姬牢牢握着的手,道:“呃,那人是谁?” 商姬道:“商公子荆。” “哦。”突然想到了什么,洛倾璃看向商姬,“你也是商国人,应该认识他了。” “是。他是大王的第七子,因为母亲是洛国的公主,所以不太受宠” 洛国公主?那不是洛姬的姑姑? 洛姬是你的亲姐姐,你是洛王的小女儿,洛倾璃。 夜流光的话再次回响在耳畔,洛倾璃摇了摇头,他说的一定不是真的!洛姬恨她入骨,怎么可能是她的姐姐?不,不是的! 一定不是。 正文 第59章真相是什么? 从申屠府出来,洛倾璃被人叫住了。回头一看,是月家姐弟。 想到刚才月西瑶的出面相助,洛倾璃停信脚步,感激地道:“见过月姑娘、月公子。刚刚多谢月姑娘了。” 这么近距离地观看,月西瑶五官很是温婉清丽,肤色亦白嫩,气质端庄而娴静,令洛倾璃越发有好感。 月西瑶淡淡地笑了笑:“不谢。你出自弦歌公子府,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不大牵涉到公子弦歌,我帮你,也只是为了帮弦歌。帮弦歌,也便是帮我自己。” 洛倾璃略有些尴尬地咳了咳:“呃,也要多谢月姑娘。”目光转啊转,与月下揶揄的目光撞个正着,她愣了愣,便将月下朝她做了个鬼脸。 洛倾璃嘴角抽了抽。 “妹妹以后在公众场合,说话做事还是要注意些分寸才是。”月西瑶道,“刚刚妹妹与那申屠大夫说话,语气似乎有些过了。” 洛倾璃心道,还没进门便如此替季弦歌考虑了,真是贤妻,贤妻啊! “公子弦歌这些时日不在,妹妹若是没什么事,还是少出门的好,不然,凭白地惹了什么事,谁来给你善后?”月西瑶道。 洛倾璃:“” 商姬:“姐姐教训得是,妹妹们定当谨遵,不给公子府丢脸。” “总之你们好自为之吧。今后我不想再看到类似的事情。”月西瑶说完,施施然离开。 月下跟在月西瑶身后,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两眼洛倾璃,深沉地笑了笑。 洛倾璃挑眉。 月下“噗嗤”一声笑了,然后朝洛倾璃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转身,大步离去。 月家姐弟俩上车走后,百花公主出来了。 洛倾璃与商姬拜了拜:“公主万安。” 百花公主慵懒地挥了挥手:“起来吧!” 目光却长时间地落在洛倾璃的脸上。 “你这面貌,跟小时候没太大的改变。” 突兀的一句话,令洛倾璃豁然抬头。她看着百花公主,一时间,心中惊涛骇浪,翻滚不息。许久,又似乎只是片刻,她听到自己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响起:“公主认识我?” 百花公主也不拐弯抹角:“我在洛都十二年,又怎会没见过你?” “那公主知道我是谁吗?”这个问题,困扰了她两年,她要知道! 面对着洛倾璃期待的目光,百花公主眸子转了转,顾左右而言他:“啊,如今我府里的花都开了,令我这百花公主也黯然了几分呢。” 洛倾璃心思斗转,接道:“不知小女子有没有那个荣幸一观呢?” 百花公主侧首看着她,没说话。一旁的商姬忙开口道:“花再美,又哪里及得上公主之十中之一呢?贱妾鄢氏倒是想去看看公主府的花呢!” 百花公主:“既是弦歌的人,自然是可以的。” 百花公主的府邸果然是建得极为奢华。占地面积广,侍卫极多,奴隶多,除了几个重要的侍女外,其余服侍的人都是清一色的男奴。 这么一路走过去,洛倾璃至少看到了十个衣着艳丽气质不凡的男子。那些男子见到百花公主,无不是笑脸相迎极尽谄媚讨好之能事。 百花公主摸小狗一般拍拍男子们的头,哄道:“乖,我晚些再去找你。” 令人惊奇的是,她这一招十分管用,男子们无一不受用,不管体形看上去多凶悍的,被她这么一摸,皆变成了听话温顺的绵羊,乖乖地回屋去了。 在一个湖边的亭子里,百花公主终于停下来,扯下脸上的面纱,看着洛倾璃。 没有面纱,百花公主那娇艳的容颜终于暴露在空气里。 洛倾璃看着那张脸,介图从上面看出什么来,但是,她失败了。 跟以往一们,她一点记忆也没有。 百花公主:“戴了大半天了,你这面具还不取?” 洛倾璃一把取下面具。 百花公主盯着她看了良久,道:“嗯,脸型没怎么变,只是比小时候更妩媚些了这块黑斑是怎么弄上去的?你母亲的杰作吧?” 洛倾璃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百花公主沉默了一阵,似是想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 洛倾璃问道:“公主,你知道我,那你可以告诉我,我是谁吗?” “你是我的孙女啊。” “公主不要说笑了,你这么年轻怎么会是”突然想起商姬的话,洛倾璃如遭雷击!百花公主是老洛王的继室,她说她是祖母,那么,她不就是洛倾璃吗?洛王的小女儿就叫洛倾璃,她也叫洛倾璃!! 那么,夜流光所说的,是真的了?! 这太荒谬了! 太荒谬了! 洛倾璃尚处于极度震惊之中,百花公主却已然转移话题:“你今天在申屠府做的那些事,是为了给弦歌树敌吧?倾璃,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想做什么,但是有一点你得牢牢记住!你今天所拥有的,不过是仗着弦歌喜欢你罢了!如果没有他,你算什么?!” 洛倾璃眸子缩了缩。 她知道!她竟然什么都知道! “你与弦歌的事,虽说是他对不起你在先,可是毕竟这个时候了,我认为你还是得先想想自己的处境再决定怎么做比较好。” 洛倾璃的心思还在自己的身世里,对于百花公主后面说的话她有听没有进,因此,她默默地坐了半天,竟是一句也没有发问。 此刻,她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的父母死了,都死了而他们被迫流亡成了奴隶,爱心凌辱,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季弦歌。 季弦歌是罪魁祸首。 难怪,他对她这般容忍! 正文 第60章周岁宴(1) 洛倾璃已记不清自己是怎样离开百花公主的府邸的,她只知道,就在她掀开车帘准备上车时,意外地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人。 那人约摸十五六岁,身形清瘦,温润俊美,商荆。 洛倾璃的眸子重重地眯起。 “你怎么在这里?” 商荆温和地笑了笑,道:“表妹不认识我了?” 洛倾璃强硬地回道:“表妹?这从何说起?” 商荆从衣兜里摸出一封信,递给洛倾璃:“这是家母让我交给你的信。你看了便知道了。” “你的母亲,与我何干?” “离姬你还不知道吧?家母是洛国人。” 洛倾璃:“” “大王,这几个公子,您觉得哪一个好?”瑶华台的寝殿内,季王躺在床榻上半眯着眼,一旁的洛倾颜一边逗弄着子文,一边问道。 “夜国公子流光”季王想了想,“夜国与我季国相邻,一旦打起来,先被灭掉的必定是夜国。并且,那夜国十分狡猾,两年前便说要与洛国联姻,结果没联成。之后便不停地与各国接触,哼,是个有野心的。” 洛倾颜:“那大王就是不想将公主嫁给他了?” 季王笑了笑:“息国公子长沮息国与洛都相邻,如今洛都由洛梁座镇,情况不容乐观,不过也还在可控制范围内。” 洛倾颜:“那大王到底怎么想的?就别绕弯子了,告诉颜儿吧,颜儿猜得实在是辛苦。” “你呀”季王宠溺地刮了一下洛倾颜的鼻子,道,“你操心这么多做什么?你现在要做的事情,便是将自己养好,将子文养育好便是了。其余的事,就别管了。” 洛倾颜:“哎呀我好奇嘛!” “孤还不知道你?你定是想为你那表弟说情吧?商荆这个人倒是不错,长相好,有勇有谋,只可惜了,他是庶出!雪音是嫡公主,他的身份是配不上雪音。” 洛倾颜面色变了变,不再说话。 季王发现了她的异常,手伸过去,拍了拍她的手背。 洛倾颜一把挥开他的手掌,一言不发地抱着子文,往外间走去。 “怎么又生气了?我说的都是事实。”季王道。 洛倾颜仍然不理会他,脚步迈得更快了些。 季王:“你好吧,孤实话告诉你,这件事情很重大,孤需要慎重考虑。如今弦歌出征在外,等他回来再说。” 洛倾颜回头道:“什么都听弦歌的,什么都是弦歌,弦歌!弦歌对我恨之入骨,倘若哪天他即位了,便没了我们母子的容身之地了!与其到时被羞辱被赐死,我们母子二人还不如现在就死了,一了百了!” 这一席话说得季王心疼得紧,他叹了一口气,起身,上前,手臂紧紧抓着洛倾颜的肩膀,道:“说什么傻话呢?不是还有我吗?你放心,不管将来怎样,我必定为你们谋划好,绝不让你受一分委屈!” “还能怎样谋划?再怎么谋划也抵不过弦歌的虎狼之师啊!大王,颜儿好怕!” “不怕,不怕啊,你若实在是担心,等将雪音的事情了了,孤便考虑公子们的封地事宜。子文是孤最小的孩子,孤定不会薄待他。” 三月二十五日,瑶华台的公子子文满周岁。 作为季王的嫡长子,目前最有身份地位的公子弦歌是完全没有必要去的。可是不然。季王似乎对这个最小的儿子极为偏宠,他要求所有人都得去。 如今季弦歌出征在外,府中的女人们倒是争着抢着要去。 围绕着该谁去这一重大事情,府中的女人都卯足了劲,纷纷想要争得这个机会。比上次争夺得要激烈百倍不止。 洛倾璃一言不发地坐在窗前,脑子里混乱得厉害。 “姑娘,我觉得你应该去瑶华台赴宴。”绿旋走来劝道,“你前些天问我知不知道一个叫做‘夜流光’的人,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他是夜国的公子,来信都已经好几天了,公子子文周岁宴,他也会去的。” 洛倾璃不感兴趣:“前天在申屠府,见过他了。” “他与其他四公子来信都是为了向雪音公主求亲。” “这个我也知道了。”洛倾璃突然想起什么,不太确定地问道:“听说他曾经与洛国的公主定过亲,有这事吗?” “啊?什么?!他定过亲?!”绿旋不可思议地道,“既然都订亲了,他怎么还敢来?真是太不要脸了!把我们季国当什么了?简直是侮辱!哼!大王怎么不请他离开?” 侮辱季国 也对,季国是强国,不是那个处处需要找人联姻的洛国。强国说什么便是什么,谁让人家拳头硬呢? 绿旋不知道洛倾璃心中所想,一个劲地劝道:“姑娘,你以前与洛姬似是有些嫌隙,要不趁着这个机会和解一下?” 洛姬是你的亲姐姐 明明不可能,可是为什么很多事都在证明这一点? 好,她去!她要把这件事情弄明白。 洛倾璃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季弦歌的后宫团对参加公子子文的周岁宴有一种迷之向往,直到此刻,当她站在瑶华台那挂着无数红的白的纱幔的大殿中时才总算是知道了原因。 瑶华台很美很奢华。据说,它是全季宫最华丽的地方。 它的设计者独具匠心,依水而建,水是瑶华台最常见的景致。 据说这里的夏天很是清凉无比,是消暑的最佳胜地。 但它的作用远不止这些。水后有山,山挡住严冬凛冽寒风。地底下有温泉,可以说,瑶华台的一半是过冬的好去处。 正文 第61章周岁宴(2) 这样一个冬暧夏凉的地方,便这般赏给了洛姬,可见洛姬在季王心目中的地位。 纱幔翩飞,贵客如云。 大殿里到处都是人,连下脚的地方都难以找到,洛倾璃转了一圈,目光自动搜索洛姬的身影。 洛姬今天是主角,她身边一直围绕着达官贵人家的女眷,那些女眷眼看着好不容易走两个,立马就会被后面的补上。洛倾璃甚至连她的脸也没有瞧见。 洛倾璃站在大殿一角,努力地想要回忆起洛姬的面目,但是她一点印象也没有了。毕竟以前一直将洛姬当成叛徒,对她各种鄙视,对她的容貌,她只有厌恶,哪里会真的看上一眼? 所以,她只有来了。 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不管结局如何,她今天一定要知道真相! 事实上,洛倾璃心中是极度矛盾的。她想过了,如若她真的是洛倾璃的,以季弦歌对她的态度来看,当年那个给季弦歌指路的那个人,很有可能是她。 这是她最恐惧的事情。 如果是 不,她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她不敢想象! 但凡她识相一些,聪明一些,就不该找洛姬。 可是,失去记忆呢?那些缺失的人生应该怎么办? “等会儿有宴席,现在人太多,我们不如去殿外转一转吧!”一个世家小姐如是对身边的小姐妹说道。 她身边的伙伴道:“好啊,外面风景甚好,我们正好可以去观赏下。等回家也让父亲照着瑶华台的样子给我设计。” 两个小伙伴开心地拉着手,出去了。 洛倾璃看着这两人的背影,唤道:“绿旋!” 绿旋正被满殿的贵人与装饰迷住,忽然收到吩咐,身子一抖,端端正正站好:“主子,有什么要吩咐奴婢做的?” 洛倾璃:“我想出去走走。” “哦,好!”绿旋什么也不看了,陪着洛倾璃出了殿。 殿外也有不少人。 不过,相对于殿内,外面的人便少了很多,风景也格外漂亮。 主仆二人走过两条小径,又绕过一处水池,途中绿旋给洛倾璃指了好几个人介绍。 “姑娘看得那个穿红裙子的少女了吗?她是百里家的三小姐,今年十四岁。” “看那边,在喂锦鲤的那个百花裙的少女,她是公西影,公西家的大小姐,今年十五岁,已经指给了公子遇,说是下半年就要成亲了。” “还有那个,呃,那位好像是咦?九公主瑾然怎么也来了?传言说她是不轻易出宫门的。” 洛倾璃没心思去管别人,只随意地看了一眼,道:“公子子文生辰,她来贺个喜也是正常。” 绿旋:“是倒是。只是九公主出生不太好,她的母妃早早地死了,她这个人平时也孤傲得很,一年有三百天都是待在自己闺房的。” 正说着话,绿旋看到前面有个无人的亭子,忙道:“姑娘,我们去那里吧,清静,也无人。” “挺好。”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亭子里。 绿旋从袖子里取出一块手绢,垫在石凳上,这才看向洛倾璃:“姑娘坐这里。” 洛倾璃笑着看了她一眼,坐好。 “这次夏姬季羽兰陈若烟都没能来,心里定是恨透了我了。”洛倾璃淡淡道。 “她们哪敢?不过是些侍妾罢了”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绿旋尴尬地跪下请罪,“奴婢是说她们,没有说姑娘!姑娘跟她们可不一样!” 明明都是侍妾,又有哪里不一样?唯一的不同,便是她们进府早,她要晚一些。 “姑娘,公子待你是真心。奴婢在府中伺侯了十年了,从未见过谁能像姑娘这般得公子真心相待的。” 绿旋还在试图洗白,洛倾璃平静地摆了摆手:“好了,我都明白,我没有生气。” 不久,便有人施施然朝这边走了来。 紫衣飞旸人面如玉,不是夜流光还是谁? 洛倾璃不太友善地盯着他,介图用目光令他远离自己。 不想,夜流光没有被击退,反而径直走过来,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老熟人一般与洛倾璃打着招呼。 “离姬,又见面了。” 洛倾璃眸子眯了眯:“是,又见了。” 夜流光在洛倾璃的身边停下:“你真的来了。” 洛倾璃不着痕迹地将身体往边上挪了挪,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流光公子。” 然后便没了下文。 夜流光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湖。 这里是季宫,夜流光又与季雪音有关系,洛倾璃等了半天也不见夜流光说话,便决定离开。 这时,夜流光突然说话了:“洛国的战俘们,都在申屠府?” 洛倾璃立马警觉地看向他:“我不清楚。我失忆了。” 夜流光笑了笑,道:“这一年多来,他们对你如何?” 洛倾璃不语,心中在思考他想做什么。 夜流光:“你对他们倒是不错。上次角斗,你为了救他们,不惜当众翻脸,得罪申屠大夫。” 洛倾璃:“公子说的哪里话?我只是看不惯申屠大夫太残暴而已。” 夜流光也不戳穿,一双眼睛深深地看着她:“那你不想知道他们如今怎么样了吗?” 洛倾璃:“他们如何,不是我所能决定的。” 夜流光:“是啊。连季弦歌都拿此事没办法,更遑论你?” 洛倾璃不语。 夜流光又笑了,他一笑,如同一颗明珠缓缓落入一方暗室,刹那间,满室生辉。“你不信我,没有关系,你心里想着什么,我大约也能猜出来。这样,我把他们弄出申屠府,作为我的诚意,你怎么看?” 正文 第62章周岁宴(3) 洛倾璃怎么看? 她觉得他是在诈她! 他一定是想套她的话! 洛倾璃嗤了嗤:“关我什么事?” 随即大步而去。 他没有再如第一次见面那般在后面叫,洛倾璃如蒙大赦,快步回到大殿。 刚刚进去,洛倾璃就看到洛姬的侍女小语正满殿找人。 小语看到洛倾璃,眼睛一亮,忙快步过来,道:“请问你是弦歌公子府的离姬吗?” 洛倾璃呼吸一轻:“我是,小语姑娘有什么事?” 小语:“洛姬在找你。” 洛倾璃垂在身侧的右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小语已然转过身,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洛姬有请,请跟奴婢来。” 与洛姬的见面,是偶然,更是必然。 时间:宴席开始之前。 地点:空无一人的内室。 人物:洛倾颜与洛倾璃。 “对不起,我失败了。”空无一人的内室,死一般寂静,许久许久之后洛倾璃只好率先开口,“我已经尽力了,我杀不了他。” 寂静无言,洛倾璃说完,还能听到自己的回声。 就如同雨点打在葱绿的芭蕉叶上,只余一室凄清。 就在她以为这寂静会永无止境地延续下去的时候,洛倾颜终于说话了。 “所以你就做了他的女人,叛了国,改了姓,呃,是叫离姬,对吗?”洛倾颜慢条斯理地剔着自己的手指甲,并不抬头看洛倾璃,“恭喜。” 这分明是讽刺,可是洛倾璃却无法反驳她,因为她说的也是事实。 “他帮你救出了洛羽,你应该很感激他吧?”洛倾颜又道。 洛倾璃手指紧了紧:“不感激。” 洛倾颜笑了笑,抬头看着洛倾璃,一张脸灿若春花,让洛倾璃微微失了神。 “那你可真是绝情啊,倾璃。” 洛倾璃正想说什么,洛倾颜又补充道:“我忘了,你一直都是这么绝情来着。” 这话 说得好像她们之间很熟似的 洛倾璃心中似有所感,她急切地望着洛倾颜,道:“你认识我,你告诉我我是谁。” 一刹那,洛倾颜的眸子不停地变换。 洛倾璃知道机不可失,上前了一步继续追问:“我们有仇?即便你不告诉我,最起码让我知道我的家人们怎么样了吧?” 一时之间,洛倾颜的眸子已然眯成了一条细细的线,她紧抿着唇,那樱桃般艳红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着,她的肩膀、手臂也在轻轻地颤抖。 这定是洛姬发怒的前兆,她若是识相,此刻就该就此打住。 可是,错过了这次,她恐怕永远无法得知真相了。 洛倾璃不管不顾地回视着洛倾颜,问道:“他们都活着,是吗?” 虽然人们说得有根有据,可是只要得不到洛姬亲口说,她都不会信的。 如果那些人说得都是对的,那么洛姬便是她最亲的人,她的话,最有说服力! 洛姬豁然站起来,然后,她冷冷地笑了笑,残酷地看着一脸期待的女子,一字一句地道:“死了,都死了!” 洛倾璃不相信,她直视着她,问道:“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你猜不到吗?!”洛倾颜的声调一下子变高,声音粗嘎,音量加重,“季弦歌带人攻入洛国,季兵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多少人的性命如同蝼蚁!你的家人不死,谁死?!” “不,我不相信!” 她的亲人只是平民,不可能会遭受这样的事! 眼前的洛姬似是变成了两个,在跟前飘来荡去,每个都模糊不清。可是,她们都在说:“他们死了,死了,都死了。” 有什么东西,从洛倾璃的眼眶里滚出来,唰地一声,滑过她的脸颊,很冰很冷。 “我不相信。你跟我有仇,所以你骗我,对不对?”洛倾璃声调有些不稳,可是竟然还算平静。 洛倾颜发出了一阵奇异的笑声:“我跟你有仇?洛倾璃,你失忆了,连心也跟着一起瞎了吗?!在你的心里,人人都跟你有仇,你就是最可怜的人是不是?那我告诉你,你错了!你是洛国的罪人,你会下地狱,你会不得好死,你的灵魂永生永世都会不得安宁!” 什么?她是洛国的罪人?!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她不可能是! 她这一生最恨的就是叛徒! 洛姬是疯了吗? 怎么可以这样诅咒她污蔑她?! “不,不!你才是罪人!你是叛国者,是你!你才是!你,洛姬,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叛徒!”洛倾璃大喊道。 “哈哈哈哈!我是罪人?我是叛国者?!”洛姬冷笑着,或许是因为笑得太用力太愤怒,笑着笑着,眼泪便流了下来,从她发热的眼眶滚出来,在她绝美的脸上不停地滑落,“好,好,好!这个罪人就由我来洛倾颜来承当!你现在可以滚了,永远不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看到你!” 如果她听不出洛姬说的是气话那洛倾璃就真的是蠢得无可救药了。 她让她滚,她洛倾璃偏偏不滚! 她还没有从她嘴里问出真相,她不滚! 洛倾璃上前一步,极快地出手,紧紧地拽住洛倾颜的衣袖! 毫不畏惧地迎上洛倾颜那杀人一般的目光,洛倾璃双腿站得笔直,寸步不让。 有许多念头在脑海中闪现,有许多话语在舌间打转,她洛倾璃不能退。 正文 第63章周岁宴(4)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么此时的洛倾璃早已被凌迟了无数次了。 攥住洛倾颜衣袖的手,不停地颤抖,却,死死的,紧紧的,从未松动过半分。 那自见到夜流光起便纠结着她的问题,如今是问? 还是不问? 就在这犹豫间,洛倾颜那带着强烈怨恨的目光一眨不眨看着洛倾璃,大喝一声:“放肆!” 洛倾璃眸子缩了缩,手,颤抖了两下。 “放开!”洛倾颜目光如刀,似是要将洛倾璃的身体捅上一千刀一万刀! 洛倾璃打了个寒战,不过,她的背却挺得更直了些。 微微倾身向前,洛倾璃不管不顾,问出了那个困扰了她许久的问题:“你是我的姐姐吗?” 叮 满室冰雪。 一室冷然。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永远地凝结了。 两个美丽绝伦的女子,面对面,鼻尖几乎触着鼻尖,额头几乎碰着额头。但是,其中一个的目光却寒凉如同冰雪,怨毒如同砒霜! “啪嗒” “啪嗒”洛倾颜的泪水夺眶而出! 那眼睛里的泪水是那么多,仿佛怎么流也流不尽。刚滚出一颗,立马又被新涌出的晶莹液体给蓄满。 这朦胧,洛倾璃看不穿,看不透。 “就你?你配吗?!”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惊雷般的巨响,洛倾璃尚未反应过来,便觉得自己的身体在移动! 下一刻,手上传来一记巨痛,她踉跄了几下,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 是她甩开了她。 “你配吗?!” 她的愤怒如此清晰,她的仇恨如此明显,她如此伤痛,就仿佛被人戳到了内心深处的伤疤。 洛倾璃震了震。 被洛倾颜甩得跌倒在地,洛倾璃怔怔地坐在那里,浑身的力量似是被掏空了一般,竟不能爬起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轰隆一声,地动山摇。她试着想要看清楚什么,可是只能徒劳地看到一片空白。 那是极白极白的白。 因为白,她什么都看不到。 可是,心,却莫名地狂跳着,那么快,那么大声。 然后,隐隐有一个声音从身体深处传来:是,你不配,你是洛国的罪人。 那声音的主人,是她自己。 洛倾璃震了震。 洛倾颜霍然转身,目光刀子一般,似是要将洛倾璃扎上上百刀一般!片刻,将头转开,洛倾颜高扬起漂亮骄傲的头颅,嘴里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洛倾璃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灰头土脸地离开的,她只知道,当洛姬那声“滚”之后,洛姬的侍女就走了进来。 侍女用一种很冷很鄙视地看着她,就如同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该下地狱的恶魔。 恶魔吗? 罪人吗? 明明洛姬才是罪人,可是为什么,她们看她的样子,让她以为自己才是? 她脑子里全是洛姬的话,它们不停地提醒她、刺激她,让她难过又屈辱。 她洛倾璃是什么人? 她知道什么?! 她什么都不知道,却还要去问洛姬! 洛姬是洛侯的女儿,是洛国的嫡公主,她什么都不知道竟然就敢冒冒失失地去问洛姬是不是她姐姐?!她长得这么丑,这么卑微,她怎么配做人家的姐妹? 对,她不配! 她就是在自取其辱! 她活该! 洛倾璃昏昏沉沉走在人群里,她不知道,有一双怨毒而仇恨的眼睛在某处,一眨不眨地、紧紧地盯着她。 洛芙。 洛国的另一位公主。 两年前洛宫易主,洛氏皇族除了王后,其余人等死的死、逃的逃、被押送的一路颠簸流亡到了信都。在信都的大牢里待了一段时间,季王旨意下来,洛芙与自己的侍女互换身份,侍女死了,洛芙以侍女的身份活了下来。 虽然活了下来,洛芙却恨不能自己已早早地死去! 一国公主,与侍卫、士兵、下等嬷嬷、宫女一样,沦为申屠府的奴隶! 奴隶,是比猪牛更为卑贱的存在。 而女奴,是奴隶中最下贱的一种! 因为女奴不如男奴隶那般力气大,能干重活,因此,作为主人的一方便合理地认为吃亏了。吃亏了怎么办?那自然是万万不允许的!于是,女奴们除了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外,还多了一条规定,那便是:无条件无下限服侍男主人。 如果女奴隶生了小孩,那就更悲惨了!其小孩的下场无外乎两种:第一,沦为奴隶。第二,被女主人带走,各种虐待,直至虐死为止。 洛芙沦为申屠府的奴隶。 她长得漂亮而娇嫩,自然不像一般的女奴那样干些挑水插秧采摘棉花的重活,她被分到了歌姬舞姬的队伍。 原以为活轻松些,却不想,这才是苦难生活的开始!不,简直是一场噩梦! 被轻贱,被折辱,被肆意玩弄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洛倾璃。 她恨她。 在洛国的时候,恨她是嫡公主。国破的时候,恨她帮季弦歌,让她们家破人亡。沦为奴隶的时候,她更是恨透了她!即便是在得知她已然变丑毁容的时候,她仍然恨她,恨她运气太好,因为作为女奴隶,其实丑才是最好的保护。 明明她洛倾璃才是罪人,可是一切后果都被别人替她承担了! 洛芙很恨。 于是,但凡是有机会,她必定要踩她、为难她。好多次,她害她,每每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关键时刻,洛羽总能冲出来,破坏她的计划。 她恨她,也恨洛羽。 正文 第64章周岁宴(5) 如今,洛羽走了,洛倾璃得罪于洛倾颜,开罪于申屠府,此时正是绝佳的下手时机! 洛芙露出几颗大白牙,不动声色地、志在必得地跟在洛倾璃后面。 申屠姬黛对她承诺过,只要她能揭穿洛倾璃的奴隶身份,便可以免了她的奴籍。 所以,即便是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洛芙都是要试上一试的!即便为此搭上性命,她也毫不在意!死于她来说,反而是一种慈悲和解脱。 她跟着她。 而恍惚走在人群中的洛倾璃,却一点都未发觉! “离姬。” 似是有人在唤她。 离姬么? 洛倾璃自嘲地撇了撇嘴,慢慢地回过头。 今天是公子子文周岁,瑶华台的客人本来就极多。她这么看过去,便看到了一大堆装扮得精细的美人们的脸。 到底是谁在唤她,洛倾璃一时还真的无从分辨。 就在她狐疑的片刻,一张熟悉的脸蓦然出现在跟前! 洛芙? 那个在申屠府总是刁难她陷害她设计她的女人! 几乎是立刻,洛倾璃全身如同响起警铃,戒备地看着来人。 但是,洛芙的迅捷和反应很快,快得超出了洛倾璃的认知。 洛芙大步穿过人流,挤到洛倾璃跟前,脸上带着虚假的笑意,谦卑有礼地行了一礼:“离姬。” 洛倾璃侧头:“什么事?” 洛芙:“洛姬在找你。” 洛姬找她?怎么可能呢?她刚刚才把她赶出来!这女人,不会又想甩什么阴谋吧?心里这般想着,嘴上便慢了些:“什么?不可能” 就在洛倾璃怔愣的空隙,洛芙心中大喜。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两人本就离得近,洛芙手一抬,轻轻松松地摸到了洛倾璃脸上的黄金面具。 捏住它,欲掀开 很快,这个女人便要名誉扫地重做奴隶了! 很快,她洛芙便可以不用屈辱地活着了! 这如何不令人激动? 手上一个用力,洛芙嘴角勾起一抹兴奋的弧度。她甚至可以想象,当面具落下,洛倾璃那颓败的样子,以及四周众人那鄙夷的目光 一切,只需这最后的一点时间。 她看到了洛倾璃惊恐的神色,她还看到了洛倾璃伸手按住了面具。 呵呵,愚蠢的女人!不自量力!以为这样便能阻挡我了吗? 洛芙摇了摇头,手指一个使力,面具滑下 马上,全殿的人都会看到她那张丑陋无比的脸了! 却不想,变故陡生! 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洛芙的手腕! 顺着那只手看过去,洛芙看到了一个美轮美奂的男子。他目光似有寒芒,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不让她有丝毫乱动的机会。 明明就要成功了,却在最后这一刻功亏一篑。洛芙如何不愤怒? 洛芙恨恨看向来人:“公子流光!” 夜流光勾唇一笑,不动声色间将洛芙的手扯下:“这位姑娘,咱们借一步说话。” 洛芙眼里恨意浓重:“不!” 夜流光:“哦?即便如此,你这样挡在离姬面前,似乎不太好。” 洛芙:“” 此时,洛倾璃已将面具复位,感激地看了夜流光一眼。 夜流光接受到信息,朝洛倾璃笑了笑,低声道:“今天人多,自己注意些。她,我先带走,帮你问问情况。” 说罢,看向洛芙:“如果不想死得很难看的话,马上跟我出去。” 殿外,无人的花园尽头,夜流光迎着洛芙那愤怒的目光,道:“你想要做什么?” 洛芙冷冷地哼了一声:“我想做什么,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夜流光愣了片刻:“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为什么?还能为了什么?自然是因为恨了! “流光公子似乎对她十分关心嘛。”洛芙阴阳怪气地看着对方,“不过可惜得很,人家已经是有主的人了。你再关心她,她也未必会领你的情。” 夜流光呼吸窒了一窒:“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劳姑娘费心。” “你与她如何是不用我费心,毕竟当年她逃了你的婚,在宫外结识了季弦歌,从此便非他不嫁了。为此,不惜让整个洛国为她的爱情殉葬。”洛芙声音更加冷冽,“全洛国,上万人的生死,无数人的命运,不过在她一念之间,而已。这样的她,你要得起?!” 夜流光侧首,一眨不眨看着洛芙:“你是”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该为她的作为付出代价!”洛芙挺直脊背,坚定无惧地回望着他,“流光公子也真是的,当年既然没有帮助洛国,现在又在这里假惺惺地关心她,有意思么?” 这个女子,容貌上等,气质上等,虽然穿得妖艳而俗气,但是其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尊贵和气度。对世事洞若观火,其观点精辟一针见血。那么,她应该是 “你是洛国公主。”夜流光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洛芙身子颤了颤。很快,她镇定下来,笑道:“公子说笑了。洛国的公主除了那两位,其余的全死了。” 夜流光却已然笃定了她的身份,他未置可否,不过语气却温和了许多:“姑娘叫什么名字?” “洛芙。” “哦,洛芙姑娘。姑娘是在申屠府吧?” “是又如何?” 直面洛芙强烈的敌意,夜流光温润如同月光:“姑娘想要换个地方住吗?” 正文 第65章周岁宴(6) 洛芙惊了一惊:“大牢?” “我与百花公主交好,洛芙姑娘想要去百花公主府吗?” 一瞬间,洛芙由地狱直升天堂。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夜流光,双腿因为太过激动而不停地打颤:“你,你说的可当真?” “是不是真的,只需洛芙姑娘静等三日便可知晓。” 自洛芙突然出现之后,洛倾璃的心思便转到了别的方向。她上次公然得罪申屠府,自己又有许多把柄在申屠府,这次如若是被揭穿真实身份,怕是连季弦歌也保不住她! 看来,真得多多感谢夜流光。 四处转了转,终于在花园里看到了夜流光的衣角。 洛倾璃上前,真诚地道谢:“谢谢。” 夜流光笑了笑:“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 这句话,彻底勾起了洛倾璃的惆怅。有些呆呆地看着园中怒放的红花,洛倾璃道:“你真的认识我吗?” 夜流光:“认识。” “我是谁?” “洛国公主,洛倾璃。” “可是我问过洛姬,她说我不是。” “许是她口不择言言不由衷。” “口不择言?”洛倾璃唇齿间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口不择言好一个口不择言!她那样子,分明是” 突然想到了什么,洛倾璃脸色一白,呆在原地。 夜流光也不打搅她思考,半晌,低低道:“我知道你还不太信任我。当年我见过你的画像,在很小的时候也曾见过你,我不会认错你。” “画像上的我?不会也有这样一块黑疤吧?” “那倒是没有” “这不就对了?这个谜团,我深陷其中,怎么解也解不开。既是如此,那便不解了吧。”洛倾璃抬起头来,重新又充满了希望,“今天的事,谢谢你。” “不必。”夜流光浅笑,“你最担心的那件事,我定会帮你解决。” “什么事?” 夜流光但笑不语。 洛倾璃也不再多言,起身告辞。 三百多个奴隶,要一下子全部弄出来,根本不可能!这样的大动作,便是季弦歌也无法做到,何况他一个外国的人? 洛倾璃走后,夜流光也跟着离开。 过了一会儿,从一棵高大的树下走出来一个绿衫的侍女。侍女望着夜流光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与夜流光道过谢,洛倾璃刚刚走入大殿,宴席便开始了。 因为今天是公子子文的周岁生辰宴,因此,季子文被洛姬抱在怀中,坐在首位。 洛姬的旁边是年过四旬的季王。 季王老来得子,洛姬又生得如此美丽高贵,季王笑得眼都合不拢,他一边与洛姬低声说着话,时不时地抱子文。直看得在座众人纷纷侧目。 “恭贺大王得此佳儿,公子子文聪明可爱,龙章凤姿,一看就是天人下凡呢!”一名年长的命妇率先恭喜。 “公子子文这么小便如此聪明,真是难得一见啊!”另一个妇人道。 “大王的儿子,能差到哪里去吗?” “大王的公子们,个个都强!” “大王英勇,我季国才一直称霸列国。大王的公子们,更是青出于蓝。我等作为季国的子民,深感庆幸。” “是啊是啊,全靠大王福泽庇佑!”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着,坐于左边第二个位置的洛倾璃,只垂着头,手指摩挲着酒樽,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扣着。 她今天是代表弦歌出席,季弦歌是众公子之首,所以位置便很靠前,除了左一的月大夫、右一的申屠大夫,便是季弦歌最为尊贵了。 洛倾璃左边是月大夫的夫人,右边是夜国公子流光,对面是息国公子长沮、卫国公子辟疆、陈国公子南容、商国公子荆。 再往后,才是季弦歌的兄弟们的位置,由此可见,季弦歌在季国的尊贵地位。 大家极尽恭维了一番,季王眼瞅着五国公子面色似有些不喜,这才摆了摆手,道:“这话平时说着也就罢了,今天当着五国公子的面,众卿家就不必自我吹嘘了,显得我们狂妄自大不识礼数了些。” 众人:“大王说得是,咱们妇道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凭白地让众公子们看了笑话了。” 五公子:“哪里,夫人们所说的也不完全是没有道理。” 季王见震慑的目的已达到,立马摆出一副热情好客的主人面目来:“来来来,寡人今天实在高兴,能与各国众公子相聚,实在是成分荣幸,来,大家一起举杯,先干一杯!” 随着季王的话,宴席正式开始。 首先是歌舞表演,舞姬们着大红轻纱舞裙,露出雪白的大腿、莲藕般美好的玉臂,翩翩起舞。 洛倾璃提着筷子,不停地吃着桌案上的菜,一口一口又一口。 对于这些的宴席,歌舞她毫无兴趣,别人的谈话,她更无兴趣,酒她是不能多喝的,因此,就只剩下低头吃菜了。不得不说,宫里的菜肴果真十分美味,其中有一样看起来像猪肉又像鱼肉、鸡肉的菜引起了洛倾璃的强烈兴趣。 此菜腊香浓重,咸甜适口,色泽红亮,柔韧不腻,稍带厚汁,且味道互补,各尽其妙。 洛倾璃吃了一口又一口,每嚼一下,脑中便似有无数美好的东西涌上来。那些东西,来得极快,去得也快,她尚未捕捉到,它们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正文 第66章周岁宴(7) 吃到第六口的时候,洛倾璃骤然停了筷,眼前突然模糊起来,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狡猾而无声地钻进了她的眼眶。 她直直地盯着面前那道菜,不敢眨眼。 因为眼睛只须轻轻一动,便会有不该流出的东西流出来。 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场景,她如果流泪,必定会被当成疯子。 是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刚看见这东西的时候便觉得顺眼,吃下第一口的时候,就觉得特别特别地熟悉。这世上或许就是有一种这么奇怪的菜,只吃上几口,便会让人泪流满面。 所幸席间有歌舞,席间人们的注意力都没有在她身上,所以,没有人发现她的异常,她才不至于难堪。 这时,坐于上首的洛倾颜突然看过来,道:“离姬觉得你面前这个菜怎么样?” 说的正是那道菜。 洛倾璃忙俯了俯身,道:“很好吃。” 洛倾颜笑了笑:“离姬很会吃。实不相瞒,这道菜是我的家乡菜,是我们那里特有的菜。除了我们那地方,别的地方是没有的。即便是有,也做不出这种味道来。也是大王抬爱,大王知道我许久没吃了,便特意将那厨子找到宫中来,为我做此菜。不曾想离姬也这么喜欢。看来我们两个的喜爱相差不远呢。” 洛倾璃震了震。 “离姬喜欢,就多吃些。”洛倾颜说着,已笑着移开目光。 可是,因为她的原因,公子子文便也看了过来。当他的目光移到洛倾璃脸上时,便再也移不开视线了。他圆圆的眼睛盯着洛倾璃,嘴巴张大,笑了。然后,他开始在母亲身上扭来扭去,试图挣脱母亲的怀抱。 “姨姨,姨姨!”一岁的季子文已然会说一些简单的词语了,他看着洛倾璃的方向,满身满脸都是想要扑过去的意思。 坐于左边第一个位置的月夫人见了,道:“看来公子子文喜欢离姬得很,他这模样,是想要离姬抱吧?” 月夫人一说,对面的申屠夫人眼尖地看过来,开口道:“可不是嘛!公子子文一天都没有跟谁说过话,却偏偏叫了离姬!这得是什么缘份啊!” 两位夫人都这么说,季王也发现了,季王看了看自己的小儿子,又看了看呆若木鸡的洛倾璃,一把抱过子文,亲切地问道:“你可是想要去离姬那里?” 公子子文圆圆的大脑袋用力地点了两下。 季王起身,将子文抱到洛倾璃跟前,递了过去。 洛倾璃被迫接受这么个小孩子,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季子文却很是高兴,他的身子刚挨过去便伸出短胖的小手,伸向洛倾璃的 黄金面具。 这一刻,洛倾璃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自己抱了。 这家伙,分明是对她的面具感兴趣! 不行!她的面具不能摘下! 申屠夫人就坐在斜对面,一旦看见她的真面目,必定会指出她的奴隶身份来! 今天是怎么了?先是遇到洛芙,好不容易安全了,又遇到这个小不点! 这些人,简直能要了她的命! 就在他的小爪子离她的面具只有零点零零一寸的时候,洛倾璃迅速将他抱远了些,以他的小短手,这个距离,根本摸不到她的面具。 “子文乖,让你娘亲抱好吗?”洛倾璃试着哄他离开。 便是季子文并不领情,他将自己身体的所有重量都向洛倾璃扑去,介图缩短他与面具的距离。一只白白胖胖的小手,在洛倾璃面前挥舞着,大有不摸到面具绝不罢休之势! 洛倾璃有头不自觉地出汗了。 却在这时,对面的申屠夫人道:“离姬,既然公子子文喜欢你的面具,那你便面具送给他就是了。” 另一个夫人也接道:“是啊是啊,这么热的天,吃个饭还戴着面具做什么?不如揭下来嘛!” “戴着面具多累啊!” 洛倾璃冷汗狂涌。看来,今天她是不能活着走出去了! 早知如此,她不该为了一句不知道是真还是假的话而来瑶华台的。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是夜流光在害她还是洛姬在害她。 季王也好奇地看着洛倾璃,问道:“对了离姬,为什么不揭下面具呢?” 洛倾璃斜对面的商荆蓦地抬起了眼眸,看向洛倾璃。 他旁边的陈国公子南容则抬起脸,兴味地看着洛倾璃。 夜流光握着酒樽的手指,不由地紧了一紧。 而,坐于上首的洛倾颜,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底,洛倾璃眸子一眯,随即张开,缓缓道:“实在不好意思,小女子眼睛疼,见不得光,必须长年累月戴着面具。不然,这双眼睛,怕是就要瞎掉了。” “哦?这么严重?既是如此,那便算了吧。”季王道。 洛倾璃松了一口气。 坐在右边第一个位置的申屠夫人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她明明已经得到消息,这个离姬根本就不是什么离国人,只是她府中的一个卑贱的女奴。女奴与他们这些贵族夫人们平起平坐,这是在侮辱她!所以,她要揭穿她!早先派了洛芙去做这事,没想到失手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竟然再次失败了!这如何不让人恼恨? 洛倾璃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季王要将季子文抱回去的意思。洛倾璃抬头看向洛倾颜,洛倾颜假装没看见,侧脸与旁边的申屠夫人说着什么。 怀中的季子文就如同一颗烫手山芋,洛倾璃抱着他,只想将他甩出去。 正文 第67章周岁这宴(8) 又与这小子僵持了好一会儿,洛倾璃看向上座,季王与洛姬正谈笑风生说着什么,那神态、那高兴的模样,仿佛早将自家小孩跑进别人怀里的事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又那么一瞬,洛倾璃很怀疑这小子不是那两人亲生的。 他们不将小孩要回去,洛倾璃又不能自己送回去。不但不能,她还得对季子文只对她的独有的亲近表现出欣喜若狂受宠若惊的样子来。 挫败地叹了一口气,将他按着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洛倾璃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从自己头上取下一朵鲜艳的绢花哄小孩。 “你看这个好看吗?是不是很漂亮?”洛倾璃将那绢花在季子文眼前晃来晃去。 小家伙果然被吸引,一把伸出手,将绢花拿过来,先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然后拿在手里扯。 洛倾璃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夹了一些颜色看起来比较鲜艳的菜放在自己面前的碟子里。季子文玩了一会儿绢花,注意力便转移到了菜上面。 “你想吃哪一样?这个?那个?那是那个?”洛倾璃指着菜,一个一个地问道。季子文很是高兴,一会儿指这个,一会儿指那个,指到哪一个,洛倾璃便飞快夹住,塞进他嘴巴里。 眼见着洛倾璃已完全将季子文制住,申屠夫人目光阴冷地低着头,筷子用力地戳中一颗水晶包子。 洛倾颜低声对季王道:“要不然臣妾让乳娘来抱走子文吧。老是麻烦着离姬,不太好。” 季王道:“没关系。离姬是弦歌的人,让子文多和离姬亲近亲近,也是让他与弦歌亲近的意思,对他将来也是有好处的。” 他这样说,洛倾颜便不好再多说什么了。眼见着座下那一大一小两人相谈甚欢,洛倾颜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洛倾颜第六次看过来的时候,季子文终于吃饱喝足了。按理说,吃好了就该回去了,可是这小子一点都没有要回去的自觉。虽然说手已经不乱动了,但是他整个人赖在洛倾璃怀里,昏昏欲睡。 洛倾璃心中大喜,忙抚摸着他的额头,用温柔的声音哄道:“睡吧,睡吧!” 直到哄得季子文睡着,洛倾璃就如同是打了一场硬仗一般,浑身上下都是汗。小心翼翼将这小不点交给乳娘,洛倾璃不敢再待,逃也似地出了瑶华台。 今后像这种宴会,她说什么也不会再参加了。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够发生很多很多的事情。首先,百花公主举办了一个宴会,请了些上流社会的夫人们玩。然后,百花公主集结了不少公卿家的夫人、小姐,以看角斗时受惊了为由,到申屠府去买奴隶。 申屠府理亏在先,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答应。 于是,申屠府的奴隶买卖开始了。 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到了信都的大街小巷。 也不知怎么地,许多人听说了都非常动心,纷纷掏钱要买。 一时间,申屠府的门槛都被人踩塌了。申屠府的奴隶供不应求,价格奇高,而买家竟然脸色都不变一下,买了! 不到两天,新奴隶们几乎被卖了个干净。 洛芙没有被百花公主买去,因为自瑶华台失手之后,申屠夫人对她恨之入骨。她一回来就命人将洛芙给吊打了一顿,然后关在柴房里。 如今的洛芙,满身是伤,气息奄奄,想卖也卖不了。 当外间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到柴房时,洛芙实际上已经听到了,她知道是夜流光在履行承诺,可是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出去不了。 纵使所有人都自由了,她却得不到。 身上很痛,头脑也是昏昏沉沉的,洛芙躺在肮脏的泥土地面上,感觉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失。 如果能这样死了,就不用做奴隶了,嗯,很好,真的很好很好。 就在她陷入昏迷中时,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似乎被人拖了出去,有很多人在说话,她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似是过了许久,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人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隐秘的清香,就如同当年父王身上的味道。 醒来的时候,洛芙发现躺在栖凰客栈,夜流光的住所。 彼时,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夜流光的身上,静谧美好。洛芙抬眼看着那幅画面,泪如雨下。 从瑶华台回来,洛倾璃人累心累,睡了三天。在此期间,商荆来信,百花公主亦来信,请她出去玩。她看也不看一眼,扔掉,倒头继续睡。 第四天上午,绿旋递过来夜流光的请帖,洛倾璃接过来看了一下,神色大变。 “快些给我梳头洗脸,我要起床!”洛倾璃急急忙忙爬起来,哪里还有前些日子的颓废? 匆匆梳洗完毕,洛倾璃早饭也没有吃,直接上了马车,奔城郊而去。 信都城外,一座半新的宅子内,洛倾璃那三百多个同伴,一个不少,全在。 洛倾璃震惊了。 要知道,像这样的大规模地弄出几百个人这事,是很大很难的一件事,别说是季弦歌做不到,即便是季王亲自下令,也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 所以,以前不管夜流光如何说,她都只是当个玩笑,听一听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今天,这样的事,竟然成真了!与众人打过招呼,洛倾璃才慢慢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约摸夜流光跟百花公主有些什么天在的情谊在里面,百花公主出面,这事情就显得不那么突兀了些。其次,百花公主只是一个幌子,事实上,她只买了十来个奴隶而已。真正的顾客才是其大手笔的杰作! 仅仅只是一些散客,却能将三百多人凑齐,那么,夜流光在信都的人脉,该是有多可怕! 正文 第68章她不是罪人 他做这样的事情,不惜暴露自己的实力,仅仅只是为了一个承诺,这其中的恩情,她洛倾璃即便是万死也难以报答! “感谢公主大恩!”众人的声音将洛倾璃拉回到现实,一听到那两个字,洛倾璃脸色白了白,慌忙摆手道:“不,不,我不是什么公主!” 众人看着她,目光真挚,态度诚恳,那眼神分明在说:是的,你是! 连着这么多天的遭遇,洛倾璃对自己身世有了一种恐惧和逃避的意味。 如果她是洛王的小女儿,那么与夜流光的事,便是真的了,如此一来,夜流光所帮的这件事,也合情合理,说得过去。 可是,如若她是,那么她就是他们口中的“罪人”。 不! 她不是罪人。 她一个生得又丑又怯懦的女人,怎么有资格做一个罪人?他们太抬举她了! 简单地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洛倾璃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 临近正午,阳光有些毒辣地照下来。 洛倾璃坐在阳光下面,晒得眼冒金星。 “你怎么坐在这里?”当夜流光赶到城外的一个驿站小亭时,看到的便是洛倾璃的死鱼样。眼前这个女子好似魂魄丢失了一般,呆呆傻傻的,木头一样杵在阳光下,那双生动水润的大眼睛,已然完全失去了光泽。 “倾璃”他唤道。 洛倾璃一点点地抬起头,呆滞的目光在见到他后蓦然亮了一下,随即,她站起来,急切地看着他。 “公子流光,你知道我是谁,你真的没有骗我?” 在来的路上,他想过她第一句话会说什么,他想了很多,但是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句。 看来,她对自己的身世还在耿耿于怀。 这说明,那件事对她的打击,是致命的。当年她为了那件事将自己弄成这个模样,如今他不知道她会因为那件事而变成什么样。 “我真的如她们所说,害得洛国灭了吗?如果是这样,那么那些同伴们的悲惨遭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还有,还有父亲母亲,是我害死了他们?”洛倾璃脸色惨白,手指紧紧攥着,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僵硬颤抖不已。 夜流光目光落在她摇摇欲坠的小身板上,到嘴边的话生生改了:“这个其实我不是太清楚。我只是多年前见过你一面,两年前也见过你的画像,但是那时候的你,脸上是没有这个胎记的。按理说,这些事情洛羽才是最清楚的,你要问就去问洛羽吧!” 洛羽? 洛羽说她是他的师妹。 那么她一定不是倾璃公主了? 一瞬间,洛倾璃活过来了。她笑了笑,大声道:“对啊!我长成这样,怎么可能是公主呢?公主要是长成这样,她的父亲母亲还不得被活活气死?还联什么姻?哈哈哈哦,差点忘记一件大事!” 洛倾璃看向夜流光,郑重地庄严地伸直手臂,平于胸前,交叠,身子绷直,跪下,朝夜流光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夜公子大恩,倾璃铭记在心,今后夜公子但凡有什么驱使,倾璃便是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他曾经施恩于不少人,看过无数人道谢,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如眼前女子这般令人动容。仿佛他生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天人。 夜流光轻轻地笑了:“也不必你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如若愿意,嫁我可好?” 洛倾璃惊了一惊:“啊?!” 夜流光:“不愿意?” 洛倾璃:“我很丑!” 夜流光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洛倾璃不可思议地侧首:“就因为我有些像那个公主,所以长成这么丑你也不介意?” 夜流光笑道:“不是。你是你,她是她。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像她。” 眼前的男子实在太过完美,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就如同珠玉一般,满室生光,令人目眩!阳光下的他,更是圣洁绝美得如同一朵昙花,洛倾璃怔怔地看着他,竟移不开视线! “什么?你确定你真的看清楚了?”翠微街上的一间雅间里,作少年装扮的季雪音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侍女,问道,“离姬与夜流光?” 绿衫的侍女十分肯定地点头:“奴婢很确定。十分确定!公主还记得上次吧,就是瑶华台,奴婢亲耳听见她与公子流光在说话,他们两个很早就认识了,以前订过亲。还有,流光公子说,那件事要帮她解决。” “太不要脸了!”季雪音拍案而起,“与商荆书信来往三次,见面三次,与夜流光见面五次,与月下见面三次,一个有夫之妇,竟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她是想将王兄的脸面给丢光吗?哼!大闹申屠府、拜访百花公主、居心叵测见洛姬现在,夜流光竟然为了她买光了申屠府的奴隶,这是什么情意?能是什么情意?!她是什么东西?不过一个阶下之囚一个下贱的奴隶罢了,竟然敢刺杀王兄,还能这么大摇大摆招摇撞骗!是可忍,孰不可忍!本公主定要让她好看!” “那公主打算怎么办?现在她正与流光公子在一起,我们要不要去抓她个现形?”侍女道。 季雪音摇了摇头:“不行,我们去,他们不会跑么?” “那就这样便宜她?” “哪能呢,过些天不就是” 正文 第69章史鱼之死(1) 残阳如血,茫茫荒原。 季国大军在此安营扎寨。 中军帐内,季弦歌冷冷看着瘫软在地的一名官员,凉凉地道:“克扣粮草,不按时送到,这其中任何一样罪名足以令你死上十次了。怎么?你没有什么要交待的?” 那人神色一凛,脸色青白,嘴唇哆嗦:“下官下官不是故意的,奈何路上路到了贼人那些贼人好生厉害,抢了粮草下官自知是死罪,却也不敢即刻赴死,苟延残喘至今,不过是为了回来报信” “贼人?!”季弦歌咀嚼着这两个字,“哪里来的?” “下官下官也不知他们的身份” 见再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况,季弦歌摆了摆手,那人很快被士兵拖走。 一旁的季中不太放心地道:“公子,这人不需要再审了吗?他是百里大夫举荐的人,属下觉得” “不外乎就是洛姬。”季弦歌不屑地哼了一声,“她那些伎俩,本公子还从未放在眼里过。” “可是她这次手伸得这么长” “一介妇孺,还不足为惧。” 季中不好再说什么了。这次的事,公子弦歌早就预料到了,所以早早地囤积了不少粮草。 季弦歌却发了一会儿呆,随后,看向季中,道:“对了,府里有什么情况?她没惹什么事吧?” 季中的脸抽了抽:“呃,除去申屠府和瑶华台那两件事,其余的嘛小事,小事!” “是吗?夜流光与她见了几次面?” “这个我们的人已经盯得很紧了,只是人少,难免有些力不从心”眼见着季弦歌半眯起眸子,季中不敢打马虎眼,老老实实答道,“只有四次。” “只有四次?” “嗯。” “你觉得少?” “嗯。” 季弦歌想了想,道:“这仗也打得差不多了,立马召集将领们过来议事。” 已经三天了。 自伤好病好之后,洛芙终于成功堵倒了商荆。 “有什么事?”见实在是躲不掉,商荆将洛芙请到自己的住处,开门见山地问道。 洛芙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原本不想来打搅你,可是角斗场那天的事,我帮了你很大的忙。现在,我要求回报。” 商荆脸色阴沉了一分:“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洛芙道:“很简单,我要见洛姬。” 商荆沉默了一阵,道:“这一段时间都不行,公子子文刚刚过完生辰,我找不出进宫的理由,洛姬也出不来你如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何不去找离姬?” 找她?! 不,她就是死,也不会去找洛倾璃! 她洛芙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是因为洛倾璃,所以,她绝不求她。 洛芙浑浑噩噩走在街上,不料,撞上了一个熟人。 那人长得极矮,极瘦,一头油亮的头发仿佛有一年没洗过一般,脏、乱、臭,上面长着白白黑黑的东西,白点的是头皮屑,黑的是汗渍。他的脸更是丑得可以,脸不大,一张纵欲过度的黄皮包着的皮包骨,嘴又大又长,牙齿又稀又黑,左脸颊上长着一颗豌豆般大小的黑痣,痣上还长了两根长黑毛! 史鱼。 见着洛芙,史鱼那死鱼般的眼睛立马睁大了,眼睛里闪着猥琐淫邪的光,盯着洛芙的胸使劲看,嘴角,已然流出了一长串的哈喇子。 “哟,哟,哟,这不是申屠家的那个美人吗?怎么出门了?” 洛芙拼命给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声张。 史鱼便笑得更猥琐了。 “你是偷跑出门的?”史鱼凑近洛芙,轻声问道。 洛芙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是,所以请你不要声张。” “不声张,不声张嗯,这偷跑出门,罪责可大得很,轻则打死,重则剁手剁脚再打死。”史鱼玩弄着自己黑痣上那两根长毛,不怀好意地盯着洛芙的胸,淫笑道,“不过你可以求我,你求我我便不告发你。” 洛芙眼中闪过一抹杀意,不过,转瞬即逝。她微微低着头,肩膀不停地颤抖着,显得十分可怜。 “史公子” 美人楚楚可怜,语气更是令人怜爱,史鱼已完全被勾走了魂。一想到眼前这美人儿那雪白的身体,那起伏窈窕的身材,史鱼下身立马有了反应。色授魂与之下,他一把拉住洛芙的雪白手腕,扑上去抱了抱,恨不能立马吃了她。 洛芙眼中杀意更甚,忍住作呕的冲动,轻轻推了推史鱼,道:“史公子别急嘛,这里可是在街上呢” “明白,明白!我只是快忍不住了!”史鱼急切地在洛芙身上乱摸了一通,这才不甘心地放开,拉着美人走。 走了一段,史鱼惊喜地发现不远处便是一条无人的死胡同。原本打算找客栈去解决的他立马忍不住了,拉着洛芙进了那胡同。 “来来来,这里近。啊,真是憋坏了爷了。” 洛芙打量了一下四周,三面是墙壁,只有一面可以进来,不过入口很窄,只能容一个人过。 史鱼自进来后便急不可耐地脱裤子,脱完自己的,便要去脱洛芙的。洛芙不好意思地看着入口,害羞地道:“如若有人从外面经过可怎么好?” “不会的,这里根本没有人!”史鱼保证。 正文 第70章史鱼之死(2) “万一有呢?”洛芙仍然不放心。 “真的没有人!这条巷子我走过很多遍了,没人的!”史鱼急得快发疯了。 “不,我还是担心。”洛芙死活不肯,羞红着脸道,“我不过是个舞姬,被人看到了便看到了,也没什么打紧的。只是史公子你就不同了,你是有身份的人,这事要是传出去,像什么话?” 史鱼家世还算不错,与申屠氏相比,只差两个级别而已。 这种风流艳事,在府里玩玩也就罢了,但倘若是在街上,被人知道的确不好。 可是美色当前,史鱼原本很久没见过洛芙了,此时相见,他早已经按捺不住不想再等了!欲火焚身的男人早已经不管不顾了! 巷子不远处有一扇废弃的木门,史鱼见外面无人,索性大着胆子就这般光着腿,跑到外面去搬木门。呼哧呼哧搬回来,史鱼将门放在入口,里面便安全无忧了。 做完这一切,史鱼抱住洛芙,上下其手,淫笑着:“美人,终于安静了,来,让大爷我舒服舒服啊!你怎么这么美呢?” 洛芙一动不动靠在墙壁上,问:“你身上有钱吗?” “有,有!先别说话了,伺侯好了爷,爷身上的钱全赏你!啊” 洛芙眼中的杀意越发明显,藏不住,她也不想再藏了! 在申屠府一年零七个月,她沦为舞姬。什么是舞姬?所谓舞姬,便是任人玩弄的对象。申屠家的男人玩,申屠家的朋友亦可以玩。她被申屠家送去陪客,史鱼便是其中之一。 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些人加诸在她身上的耻辱! 她没有自杀,他们没死,她绝不先死! 她留着这条命,苟延残喘至今,便是为了报仇的! 那些伤害她的人,那些羞辱她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洛芙手指勾着自己的腰带,嘴角勾起一抹笑,将腰带缠上史鱼的脖子。然后,在史鱼最兴奋最疲累的那一刻,双手扯住腰带的两端,用力一拉。 “羞辱我是吗?好,这便是你的下场。” “你”史鱼喉咙被缠,拼命想要挣脱,无奈经过刚才一翻“激战”,体力用尽,怎么挣也挣不开,想喊救命,可是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在你玩弄我的那一天起,就该知道会是这样的下场。”洛芙勾唇。 史鱼脑子里浮现起第一次见洛芙的情景。那天,她着红色纱裙,缓步走来。她神色清冷,目光高远寒凉,在所有舞姬中,他第一眼便注意到了她。 那天,他说,即便你是洛国的公主又怎样?我们仍然可以玩。她则嘲讽地回道,笑话,我怎么可能是公主呢?公主遇到这种事,是该自尽的。 “你是谁”扑腾了几下,史鱼最终断了气。 洛芙担心他没有死透,又用力地勒了一阵,直到勒断他的脖子才放手。 “我是谁,你没有资格知道。”洛芙淡定地穿好衣服,系好腰带,伸手在史鱼身上摸钱。一般女子遇到尸体,会吓得尖叫连连,恨不能逃离。但是她却冷静地搜身,冷静地装好钱,淡定地推开巷子口的废弃门板,仿佛这事已经演练过了无数次一般,离开。 她不知道,就在她快要走远的时候,另一端走来一个人,望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 洛倾璃冥思苦想了一天,做出一个决定:逃跑。 眼下同伴们都出来了,她没必要再去假装季弦歌的爱人了。如今季弦歌不在,公子府的武装力量并不强大,正是逃跑的绝佳时机。 只是有一点不好,洛羽跟季弦歌在一起。 看来,季弦歌这人或许是早料到了这一天,所以故意要把洛羽带上战场。 该死的季弦歌! 洛羽在季弦歌手里,她能跑吗? 对于这个问题,洛倾璃想了许久,矛盾了许久,痛苦了许久,最终想得头疼得要命,也没想能想出个好办法来。 将一些值钱的细软东西收拾妥当,洛倾璃鬼鬼祟祟地放在自己枕头下,在严厉禁止任何人不得靠近她床铺后,睡了。 一个晚上都在做梦。梦里一会儿是硝烟满天的战乱之象,一会儿是巍巍宫墙、汉白玉地砖,一会儿是帘幕重垂的女儿闺阁。梦里,一个女子站在满地淋漓的血泊里,疯狂大笑,那声音像极了洛姬。下一刻,披头散发的洛姬转过脸来,瞬间化为厉鬼,幽幽道:“洛倾璃,你是罪人,你才是叛国者!是你,是你!你害死了父王母后,害死了所有人,你,下地狱去吧!” 洛倾璃从梦中惊醒,汗湿衣襟。 她坐在黑暗里,全身无助地颤抖,泪水,无声地流淌。 第二天上午,月大夫家的小公子月下来访。 洛倾璃精神不振,对他爱搭不理。 月下也不见怪,瞧着她似是不太好,打趣了几句,道:“我今天要出城,收地租,你去吗?” 洛倾璃懒懒靠在椅背上,眼皮也没有抬一下:“收租这种事,也要劳烦你?” 才说完了这话,洛倾璃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自有记忆以来,她一直生活在申屠府,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担不完的心,她非常确定她从未听说过收租这样的事情,可是刚刚,不知为何,她就是直觉地认为收租是不应该月下去的,她觉得,应该管家去。 很快,月下证实了她的猜测。 “是啊,是本不该我去的。只是,管家有别的事,你还不知道吧?”月下突然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眨巴着眼睛,压低了声音道,“史家的一位公子被人杀了。呀呀呀,死在一条巷子里,死相极惨。被发现的时候,他呃,没有穿裤子。” 正文 第71章跟你说话简直要把人气死 洛倾璃对这种富家公子被杀之事不感兴趣,再说,她也不认识!因此,她只是随意地撇了撇嘴:“活该!” 月下对她的幸灾乐祸表示不满:“怎么叫活该?被杀了,被杀了呢!” 洛倾璃:“被杀了就很了不起?奴隶们天天被杀,也没见有什么嘛,日子还不是一样过?” 月下非常非常不满了!他站起来,生气地说:“奴隶是奴隶,怎可与人相提并论?!离姬,我发现你有些奇怪,特别喜欢偏袒奴隶!” 洛倾璃丝毫不为所动,云淡风轻地看了月下一眼,道:“奴隶也是人。” 月下十分不赞同:“奴隶不是人。你看,奴隶是什么?是战俘。战俘,战俘,就是原本该死之人,是主人怜悯他们,给了他们一条生路,就好比人类给猪牛马马羊鸡鸭等生命一样。这么大的恩情,他们应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洛倾璃:“” 月下继续说道:“不要同情奴隶,奴隶们都是不知好歹的动物,主人给他们吃给他们喝,为他们提供住的地方,给他们看病,可他们呢?不但不知道报答,反而要造反。史鱼被杀一事,便是奴隶所为。” 洛倾璃挑眉:“哦?你怎么知道?” 月下:“定是女奴隶趁他不备,勾引于他,然后伺机杀死。” 洛倾璃:“人家勾引他,他便上当了,我是该说他蠢呢,还是蠢呢?” 月下:“不跟你说了,跟你说话,简直要把人气死!” 洛倾璃:“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便不高兴了?若是季国哪天败了,你,我,我们所有人不是也变奴隶了?” 月下抖了抖:“我们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洛倾璃:“这种事,谁说得清楚?这世上,难道有长胜不败的国家?” 月下:“我们有公子弦歌!有他,便永远不会败。” 洛倾璃:“他不死吗?” 月下瞪着她:“什么?” 洛倾璃亦回看着他:“他没有年老的那一天?他永远不会死?你们都指望着他,若是哪一天他死了,那这季国” “不要再说了!弦歌不会死!即便是哪一天他年老了,也会有别的人出现。”月下不愿再深究这个话题,“我去城外收租,你到底去不去?” 洛倾璃眼珠一转:“去!当然去!” 有机会逃,她不去她是傻子! 自出城后,外面的景色便越发明丽了起来。 太阳高照,绿的树郁郁葱葱,在这初夏的日子里,格外张扬而蓬勃。 洛倾璃一路上都在注意着一些分叉路,暗暗思索着怎样走从哪里走才更为容易。 至于她走了之后嘛,月下是月大夫家的公子,朝廷重臣之子,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况且,她不过是个冒牌货,即便是走了,季弦歌应该不会太在意才是。 怎么说都是有些对不住月下的 想到此,洛倾璃对月下的态度便好了许多,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她一句都没反驳来着。就比如刚才,月下说:“这里的人很好。” 她连人都没见着,便道:“是很好。” 她不反驳,月下倒不习惯了:“你为什么认为好?” 洛倾璃:“你说好便好呗。” 月下:“” 正在这时,前面出现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桑树林。巨大的桑叶在阳光下显得绿油油的,十分生机盎然。而,三五个年轻活泼的少年少女背着背篓,置身绿色中,采桑叶。他们有说有笑,快乐得就像是过年一样。其中一个麻衣的少女倒是没说话,她一边认真地采桑叶,一边欢快地唱着歌谣:“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歌声穿透茂密的桑叶,婉转明媚地传来。 洛倾璃听得心情十分舒爽,她贪婪地看着桑叶田中那些欢快明丽的少年少女们,安静地听着少女的歌声,良久,道:“好美好宁静!如果我也可以住在这里便死而无憾了。” 月下侧脸看向洛倾璃,笑了笑。 马车继续前行,到一个小村子的村口的时候,缓缓停下来。 贵客造访,平静的村子顿时不那么平静了。人们纷纷走出自家的茅草屋,或站在屋檐下,或躲在门后面,或从窗子缝隙处往外看。 马车停下,先是下来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紧接着,又下来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少女身段十分好看,不过,脸上却戴着一个面具。 洛倾璃向村子里张望了一下,便听到身旁月下说道:“先不进村子,我们去另一个地方。” 然后,洛倾璃便注意到,月下手中那个包袱。包袱不大,不过看起来很沉,难怪这么长的路她都没有发现。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小包袱,洛倾璃心下一松,跟在月下身后。 车夫与一个家仆留在原地,只月下与洛倾璃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崎岖的小路上,这一路山石交错,曲曲折折,是逃跑的绝佳地形。 走了约摸一柱香的时间,月下停在两堆土堆跟前,跪了下去。 洛倾璃诧异地眯了眯眼。 月下跪在土堆前面,解开手中包袱,从里面拿出两块肉,两个酒樽,又取出一壶酒,几支香。 这是要上坟的节奏? 果然,下一刻,便见月下将香点燃,拜了拜,插在泥土里。将酒樽放好倒上酒,在一个土堆前洒下,缓缓道:“祖父,祖母,孙儿来看你们了” 这里埋着的人,是月大夫的父母?! 正文 第72章梧桐台洛芙 天啊!月大夫位高权重,他的父母竟然葬在这荒山野岭之间? 太不可思议了! 就在洛倾璃惊得不行的时候,月下已然祭拜完一个土堆,然后他照着先前的程序再在另一土堆前跪下:“大伯” 大伯?这是一家三口?! 祭拜完毕,回去的路上,月下缓缓道出了实情。 原来,月下的祖母是洛国皇室中人,许多年前嫁到月府,生下一子两女。后来洛国灭,月下的祖母与大伯皆受牵连。死去多年的月老夫人尸骨被移出祖坟,葬在了这里。而月家大爷是月老夫人的亲儿子,亦被季王赐死,亦埋在了这里。至于祖父,在临死前说要与发妻葬在一起,因此,也在这里。 也就是说,如今的月大夫,并不是嫡出? 也是,如若他是月老夫人的亲子,现今恐怕也化作黄土葬身于此了吧? 月下对有着洛氏血液的月老夫人与自家大伯到底是怎么想的?羞愧?还是遗憾?或许都有吧,毕竟,如若不是因为他们,他的父亲也不能承袭爵位,官越做越大。 可是若说是,他不会至今还对当年那一段担惊受怕的日子耿耿于怀。 如他所说的:“那时候月府上上下下人人自危,就怕受到牵连。好在,大伯自动请死,将所有罪责一并揽在了自己身上,我们才免遭一难。其实我们都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大伯是无辜枉死的。毕竟那个时候,祖母都已经死了十年了,根本就不存在说同情洛氏。只是大伯身上流有洛氏的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也不算冤了他。” 他如此说,洛倾璃表示十分不服:“要这么说的话,大王也有罪。” 月下:“大王能有什么罪?” 洛倾璃道:“大王娶了洛氏女,洛姬生下公子子文,按他的观点,第一个死的便是洛姬,第二个是子文,他有牵连,他也得死。” 月下摇了摇头:“他是大王!” “大王做得,别人便做不得?” “当然。” “那么季弦歌呢?” “季弦歌也做不得。” “那就没有人说什么吗?” “怎么说?心里知道就行了。大王也知道,所以在有些事情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比如说你与弦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你以为大王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洛倾璃眼皮跳了跳:“你也知道?” 月下:“那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早已是信都人尽皆知的秘密了。弦歌不让说,谁敢说出半个字?信都各门各派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谁没有一点把柄在别人手里,不过互相牵制罢了。” 洛倾璃不再说话,陷入沉思。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村口。 马车旁已多了一个身姿不俗的中年妇人。 妇人原本在与车夫与仆人说着话,眼见有人来,立马看了过来。她的目光先在月下脸上停了一会儿,眉开眼笑地道:“月公子来了!民妇已备好了点心饭食,请月公子赏脸,移驾一吃。” 月下与她显然是熟人,温和地道:“每次都麻烦芸婶。” “有什么麻烦的?月公子能来,我们全村的人都高兴,恨不能都请了去。”妇人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往洛倾璃身上瞧,当看到洛倾璃的脸时,妇人突然呆了,目光直直落在洛倾璃的脸上。 月下发现发妇人的异常,道:“芸婶,这位是公子弦歌的人,叫做离姬。” “离姬?”妇人如梦初醒,尴尬地笑了笑,“离姬夫人长得着实好看,把老妇都看傻了呢!夫人,公子,去我家吃饭去吧。” 然后,妇人又看了看车夫和仆人,道:“他们两位也辛苦了,民妇也有准备他们的饭食。” 车夫与仆人听了这话,双双咽了咽口水,眼睛发亮。 她热情相邀,让人无法拒绝。 月下道:“好吧,一起去吧。” 于是一行四人便跟着妇人进村。 一路上有不少人在看,洛倾璃发现,大多的人都在看着她。她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想来是这东西太惹眼了吧? 妇人的家很简陋。 两间土屋,一间茅草房,一个土院。 但是屋子里收拾得十分整洁。桌椅是竹子与木头制成的,被擦得一尘不染,宛若新的一般。就连地上也一丝灰尘也看不见。 不大的屋子,因为干净和摆放有序,竟然显得十分宽敞。 男主人热情地招呼着月下吃饭,女主人则趁人不备,引着洛倾璃来到另一间屋子。 关上门,妇人神色凝重地跪下,瞌了三个头,再抬起头时,道:“奴婢芸娘拜见公主殿下!” 洛倾璃颤了颤,后退一步:“我,我不认识你。” 芸娘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将自己的脸往前凑了凑,道:“公主记起来了吗?奴婢是服侍芙公主的芸娘啊!梧桐台,芙公主!” “洛芙?” “对!就是!倾璃公主,您知道芙公主吗?她,如今还活着吧?” 洛倾璃没有想到,跑没有跑成,反而摊上了大事。 在那个村子里,她见到了许多熟悉的陌生人。别人都认识她,可她不认识别人。 清一色的女人。 这些女的有老有少,平均年龄大约在三十岁左右,平均长相为中上,性情大多很好,如今的身份无一例外,都做了当地村民的妻子。 而这个村的村民,大多数是月家以前家奴,服侍月下的大伯的那些人。 正文 第73章反正你的罪有人为你顶 真相呼之欲出,洛倾璃基本上不用动脑也知道,这些人说的都是事实,她们确是洛国人,来自洛国王族,原本是要死的人,因为月老夫人的缘故(更多的应该是月大夫的哥哥的缘故),没有做奴隶,她们下嫁给当地村民,隐姓埋名活了下来。 当然,洛倾璃更倾向于认为是季王因着自己的私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致。毕竟,这些人不是主犯,只是洛氏的仆人而已。 洛倾璃原先经过桑叶地时所听到歌声,那唱歌的人不是别人,是洛倾璃以前的侍女语冰。 如今语冰已经嫁了人,丈夫待她很好。 “公主,奴婢虽然已经不能伺候你了,但是公主的相貌,奴婢是绝对不会记错的!”语冰如是说。 洛倾璃不敢与她多说,落荒而逃。 回到府中,府里的人个个都在谈论着史鱼之死。 “这案子闹得好大!大家都说是奴隶所为。”绿旋如是说道。 洛倾璃心下觉着不太好:“也不一定吧?妓女也是有可能的。” 绿旋摇着头:“不是!出事那天,有人曾在街上见过史鱼,他那天根本就没有去妓馆。这一定是哪家逃跑的女奴干的。不过官差们说了,这些天根本就没有奴隶出逃,只除了申屠家。所以,嫌犯基本已经确定,是申屠家的女奴。前些天去申屠家买奴隶的人这下可着急得不得了。他们一个个地都被叫去问话,史家是大族,对这事相当怒,他们可说了,不管是谁,定要严惩” 买奴隶? 这次夜流光可惨了! 洛倾璃心道不好,忙急得去翠微街找夜流光。 夜流光不在。 他作为最大的嫌疑人,显然是被请去衙门喝茶了。洛倾璃如是想着,心中的愧疚便浓浓地冒出来。作为一个异国公子,他最应该做的事是明哲保身,可是他却做了那件事情 这事如若是牵连上他,她即便是万死也不能赎其罪。 站在门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洛倾璃转身欲走。 “洛倾璃!” 一句女声,打断了洛倾璃的思绪。她侧首,看到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洛芙。 几乎是立刻,洛倾璃走到洛芙跟前,咬牙道:“人是你杀的吧?” 没有震惊,没有疑惑,洛芙平静地看着洛倾璃:“为什么你会觉得是我?” “因为你认识史鱼,史鱼喜欢你,你们两个交情匪浅。”洛倾璃笃定地看着面前的女子,“最重要的是,你有那个时间。” “你也认识史鱼,你更有足够的时间,我觉得你杀人的可能性更大。”洛芙笑了笑,“如果我能证明你不是离姬,是洛倾璃的话。” “我不是离姬?” “难道你是?” 两人针锋相对,目光冰冷。片刻,洛倾璃退开一步,轻轻地笑了笑:“芸娘是你什么人?” 洛芙的目光,瞬间直了:“你,你记起来了?” 洛倾璃观察着洛芙的一举一动,在对方急切的注意下,缓缓道:“我见着她了。她托我问你的近况。” 洛芙目光晶亮得如同天上的太阳:“你真的见着她了?她在哪里?” 看来,她的确认识芸娘!也就是说,芸娘的说法,极有可能是真的。 只是她还是不能相信。 洛倾璃心下一紧,声音有些颤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在你对我和洛羽下了那么多次手之后,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 洛芙:“我对你下手,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对你下手吗?哦,我忘了,你失忆了!失忆了真好,什么罪孽都不用背了,反正你的罪,有人为你顶,你所做过的恶,有人为你接受惩罚。” 洛倾璃指尖颤了颤:“你说什么?” 洛芙理了理鬓边的一缕乱发,笑得风华绝代:“没什么。” 说罢,开门,进屋,关门。 洛倾璃一把顶开欲要合上的门,挤进去,道:“你给我说清楚。” 洛芙脊背挺得笔直:“说什么?我都忘了。” 洛倾璃默默地咽了一口血,良久,道:“你是说我牵累了洛羽,是吗?” 洛芙:“” “我还牵累了许多人?” 洛芙:“” “我牵累了谁?害了谁?你给我说清楚!” 洛芙细细地抠着自己的指甲:“” “你不要告诉我,你今天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我害的。” 洛芙继续看自己的指甲:“” “洛芙!” 洛芙怜悯地看着洛倾璃:“你说得没错,史鱼是我杀的。你去告我啊!去吧!” 洛倾璃手指紧握成拳,身子不停地颤抖。许久许久之后,她问:“为什么要杀他?” 杀了他,你会死得很惨。 洛芙读懂了那潜台词,只哼了一声,道:“他凌辱我、折磨我,难道不该死吗?还有申屠家的那些人,申屠忻、申屠良、申屠庸,他们兄弟几人数次折辱我,这些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我要让他们死,我要他们将那些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和屈辱,加倍地奉还给他们!” 洛倾璃:“你觉得你做得到?就史鱼这一件事,你就要完蛋了。” “我昨天做不到,不代表我今天做不到。就算我今天也做不到,不代表我明天也做不到!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洛芙不是可以被欺凌的对象。” 洛倾璃淡淡指出:“你还活得到那天?” 正文 第74章你去问洛姬啊 洛芙脸色瞬间灰白下来:“是啊,活不到了。以前总是想着,撑下去,撑下去让那些人后悔让他们付出代价。可是这么久,这么久过去,我还是做不到。我做不到。忍了那么久,努力了那么久,还是做不到啊。死就死吧,死了,就彻底解脱了,死了便再也没有痛苦了。” 洛倾璃静静地听着,良久无言。 她不喜欢洛芙,如若有机会,她定会狠狠踩上她一脚。 可是此刻,洛倾璃在心中升起了一丝很奇怪很陌生的情愫来。 如果换了她,她也会那么做。 她们原本是一种人。 许久许久之后,洛倾璃问道:“我到底做了什么坏事?” 洛芙已然平静下来,勾唇一笑:“你去问洛姬啊。” 洛倾璃:“洛姬与你什么关系?” 洛芙:“你去问洛姬啊。” 洛倾璃:“洛芙!” 洛芙还是清清爽爽地笑看着她:“你去问洛姬啊。” 洛倾璃愤而离去。 现在,她收回刚才对洛芙的认可! 亏得她还想帮她,没想到她如此不知好歹! 既然问不出什么,她不问便是! 洛倾璃太生气了,因为生气,不想却撞着了一个人! 脑袋撞上一个坚实的硬梆梆的东西,直撞得她眼冒金星。 “你”待看清楚来人之后,洛倾璃强忍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礼貌地道,“公子南容,失礼了。没有撞伤你吧?” 陈南容被撞得往后退了一步,稳住身形,他看向洛倾璃:“离姬这是怎么了?到这里来找夜流光?” 洛倾璃勉强笑了笑:“只是随便看看。” 陈南容锐利的眼神仿佛看穿一切:“找他就找他吧,离姬完全没必要掩饰,对吧?” 洛倾璃:“” 陈南容笑了笑,翩翩有礼平易近人地道:“夜流光这些日子有些忙,本公子猜测,他此时应该是在百花公主的府里。离姬,不如赏个脸,与南容一起去百花公主府可好?” 洛倾璃笑了笑:“公子南容怕是有所误会,我不是来找他的。现下时辰不早了,告辞。” 说罢,点了一下头,就要离去。 “离姬别走啊!来都来了,去舍下坐一会儿吧。”陈南容拦住去路,“再说,我还有许多事想要问一问离姬呢。呃,不知我那堂妹如今近况如何,好久不见她,甚是挂念。” 陈南容的堂妹是谁? 洛倾璃想了好一阵才想清楚,是陈若烟! 申屠府角斗时,陈若烟原本想去,结果没去成。瑶华台公子子文生辰,陈若烟也想去,结果也没有去成。 现在想来,陈若烟是陈南容的堂妹,他们原本应该早就盼着见面,结果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抢走了机会,他们一次都没见着! 难怪这人阴阳怪气的! 难怪这些天陈若烟也不去她凝晖阁走动了。 原来,她无意之间的举动,已然令别人十分不满了。 她原本没想到这些,如若早知道 洛姬那里一点线索没问到,反而惹了一身事。 也真是够了。 洛倾璃站在原地,嘴角一勾:“那个,不好意思啊。公子若是有事,其实也是可以去看若烟的。” 陈南宫迟疑了一下:“呃?这似乎于理不合” 洛倾璃:“公子是若烟的娘家人,多年不见,哪有到家门口的还不让相见的?公子若是想见她,大可登门拜访。” 陈南容脸上笑着,嘴上可不含糊:“那蒋总管那里” 洛倾璃立马明白过来:“明天上午,我亲自到府门口迎接公子。” “那便有劳离姬了。” “应该的,应该的。” 出门一趟,没见着夜流光,反而惹出一身事端来。 洛倾璃发誓,她再也不出门了。 她的身世,她不想知道了。 如今,她就只想等着洛羽回来,然后商量着一起出逃。 而现下,她最要紧的事是多多地存些钱,以备逃跑。 可是,很多事情根本都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比如说,现在,百花公主来了。 百花公主来得突然而凝重。 正屋,百花公主坐于上首,将茶杯放下,道:“我昨天见过夜流光了。申屠府的奴隶买卖之事,是夜流光找的我,让我出面的。可是如今,史鱼被杀,我脱不了干系。史家的人天天找我,在我府上闹腾得厉害。” 洛倾璃忙跪在前面:“是离姬连累了公主。公主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 百花公主眉头轻轻蹙着,好看的脸一下子添了不少忧愁:“你这孩子倒是实诚。夜流光并没有供出你来,你倒自己先认了。其实我早就猜到是你了,那天的角斗现场,你表现得那么强悍,不是你还能是谁?我只是没想到,夜流光肯为你做到这种份上” 洛倾璃:“是我的错。是我逼他那么做的。” “你哪里能逼他?你甚至都不记得他是谁。能让他那么做的,是他自己。以前你们俩的事,他总是觉得亏欠了你,想补偿一二,其实我倒觉得,不是他负了你,是你负了他。”百花公主叹了一口气,“倾璃,是你负约在先,看中了弦歌。” 洛倾璃颤了颤:“那便是我当初瞎了眼了。” “你是瞎了眼了。” 正文 第75章你敢去吗? 洛倾璃:“” “所以,你配不上他。你自己放弃了他,如今还有什么理由要他为你身陷险境?弦歌做不到的事,他做到了。弦歌不肯为你做的事,他也做到了。你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现在知道了,便想要反悔了吗?” 仿佛有什么东西扎进了心口,洛倾璃跪在地上,手无意识地捂着胸口,心痛得似要无法呼吸。 以前的她,真的错得那么可怕吗? 百花公主的话还在继续,刀子一般划破她的肌肤:“在这波谲云诡的信都,有多少明里暗里的势力在互相牵扯,有多少人对他虎视眈眈,稍有不甚,便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倾璃,我知道你善良,既然当初就遗弃了他,那便靖你遗弃到底吧。”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百花公主看着洛倾璃,不答,将话题引开:“你的身世,你不是想知道吗?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也省得你再去问这个问那个,凭白地被人利用。你叫洛倾璃,你的父亲是洛王,母亲是洛王后凤繁芜。凤繁芜生有一子两女,长女洛倾颜,便是如今的洛姬。次子公子衍,两年前战亡。” 洛倾璃伏在地板之上,泪水一滴一滴落在砖缝之中,继而,消失不见。很快,那缝隙慢慢地变了颜色,湿辘辘一片。 “原本你父亲给你指了一门婚事,那人便是夜流光。可是生性骄纵顽劣的你百般不愿,你跑出宫,看上了弦歌,你为了他,给他指了一条通往洛都的秘道” 不,不可能! 洛倾璃抬起头来,泪水流满了一脸:“不可能的!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的!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洛倾璃不可能、绝对绝对、一定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百花公主怜悯地看着洛倾璃:“你要信便信,不信便不信罢。我只是想提醒你,如今你是离姬,是弦歌的女人。既然如此,那便放过流光吧。另外,你如若想救他,后天早上记得打扮漂亮一点,来我的府上。” 百花公主已然离去,她的话却一声一声在屋子中回响。 洛倾璃不知道她是何时走的,她只是木然地跪坐在地上,指甲,紧抵着坚硬的地转上。忽然,“啪”地一声,断裂。 照着百花公主所说的时间,洛倾璃早早地起了床,收拾打扮一番,出门,去拜访百花公主。 马车刚刚驶到,一扇深红大门半开着。门外台阶上站了不少人,远远看去,清一色的青年才俊环绕,百花公主众星捧月一般站在最中央。 洛倾璃心下十分不安,但是,她答应过她,即便今天要面对的是洪水猛兽,她也得尽力向前,绝不退缩。 走到台阶下,洛倾璃正待说话,百花公主已然先一步走来,并拉住了洛倾璃的手。 “你来了。” “公主相邀,不敢不来。” 百花公主点了点头:“那么敢不敢和我一起去王宫?” 洛倾璃手心里冒出涔涔冷汗:“公主什么意思?” 百花公主直直看向洛倾璃:“怎么?怕了?若是害怕的话,你现在还可以反悔。” “不。”洛倾璃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只是想知道,去王宫做什么。” 百花公主:“很抱歉,恕我现在不能相告。” 洛倾璃:“跟帮流光有关系?” 百花公主肯定地道:“当然有。” 洛倾璃:“那为什么不能相告?是有人要挟于你?” 百花公主:“你可以这么认为。” 洛倾璃想了想:“我明白了。” “那么,去不去?” “去。” “好,你把你的马车停在这里,坐我车上去。” “好。” 季王宫,白露台。 季雪音着雪白轻纱裙,坐在高高的露台上面。她的裙摆宽大,孔雀尾一般铺陈开去,远远看去,就如同一只骄傲美丽的孔雀。 因为洛羽的事情,季雪音怨恨她。 因为季弦歌当时没有帮她,季雪音必定更加怨恨她。 如今季弦歌不在,她又有把柄在她手里,现下,正是季雪音解决她的绝好时机。 几乎是刹那,洛倾璃便预见到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手臂突然传来一阵疼痛,洛倾璃低头,便看到百花公主抓住了她。 “你现在想反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洛倾璃唇角微微一勾:“我没有想反悔。” “很好。希望你等会儿也可以这么硬气。” “如你所愿。” 说话间,两人已经一前一后来到露台下面。 “雪音公主,你今天可真漂亮。”百花公主望着季雪音,笑道。 季雪音居高临下地看着台下的两人,道:“本公主每天都很漂亮。” 目光特意落在洛倾璃身上,季雪音得意地勾起嘴角:“这个,这个人是谁?” 百花公主立即答道:“她啊,她是我的侍女,叫做离洛。” 季雪音明明认识她,却故意发问,说明必有阴谋。而百花公主那句回答便十分巧了,她不说她是离姬,说她是侍女。这两人一唱一和,显然是早有商议。 怎么?是想要将她当成普通侍女,然后除之而后快? 很好,这样一来,季弦歌即便是追究起来,她们就说不知道,因为离姬本就是常年戴着面具的,她们根本都没有见过离姬,不认识离姬也是正常。一边是季国最尊贵的嫡公主,一边是百花公主的一个侍女,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季弦歌自然也不能拿她们怎么样。 果然好计谋。 正文 第76章把她抓起来喂阿黄 就听坐在上面的季雪音轻快地笑了一声,道:“你的侍女怎么戴了一个面具?” 百花公主道:“哦,我家这侍女最近长了几颗痘,不好看,没脸见人便戴了。” 季雪音:“我还以为她是想学离姬呢。” 百花公主:“她怎么敢?离姬出身名门望族,身份尊贵,离洛不过一介奴隶出身,哪里敢学离姬?只不过是遮遮丑罢了。” 季雪音笑得更加欢快:“那就好。不过公主这么说我倒是好奇得紧了,真想看看她到底长成什么样呢。” 百花公主:“这有何难?” 说话间,转头对洛倾璃道:“还不把面具揭下来给雪音公主看看?” 一瞬间,心底似有什么东西汹涌地呼啸而过,轰隆一声,恰似海啸袭来。洛倾璃晃了晃,几欲摔倒。但是,她深吸了一口气,生生地压下,尽量让自己不颤抖。 看着百花公主,洛倾璃低声道:“是不是我把面具揭下来,你们就能让夜流光不被卷入史鱼的案子?” 百花公主定定地看着她:“是。” “好,我知道了。”洛倾璃不再看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抬手 一旦取下这东西,她便被动了。 她会被人耻笑,被人侮辱。 她的人生,会像两年前一样,被打上申屠氏的烙印,永远永远只能是个奴隶。 奴隶是什么?是最卑贱最屈辱的所在! 任何人都可以上来踩上她一脚。不,任何人都可以,要了她的命。 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轻松。 她不愿意做奴隶。 即便是冒着被抓的危险,即便是被千刀万剐,也不愿! 但是 洛倾璃抓着那面具,手指在上面摩挲了两下,取下。 一张完整的脸便露了出来。 尖尖的下巴,小小的脸型,如红蔷薇一般艳丽的朱唇令人羡慕而嫉妒,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黑而晶亮。 非常美。 可是令人遗憾的是:右眼角的那一块巨大的黑疤。 那脸型有多美,配上这个黑色胎记,便显得有多狰狞! 整个白露台,寂静无声。 洛倾璃挺直着背,迎着众人充满恶毒与嘲讽的目光,一动不动。 良久,季雪音发出一记鄙视的声音:“长成这样,可真够可怜的。” 她一说话,侍女们便开始叽叽喳喳议论开了:“天!她长的可真丑!怪不得要戴面具呢!” “是啊,说什么只是几颗痘痘,那哪里是痘痘?那大得都可以盖住她的脸了!” “哎,一个女孩子,长成这样可要哭死了。” “我要是长成这样,早就一头撞死了!” “是啊是啊,每天照镜子都要被自己吓死,晚上做梦都尽会梦到鬼。” “真是倒人胃口,我今天晚上恐怕得做噩梦了。” “哎呀她怎么还站在那里啊?怎么不快些消失?真是的!想害我们每天晚上都梦见女鬼吗?” 不怕,不怕!别人说什么就当成耳边风。 不怕!不就是说两句吗? 这两年来,这样的话她听得还少吗? 她早就应该习以为常了。 因为人们说的,也是事实。 事实是:她丑,她卑贱! 洛倾璃眼睛不停地眨着,终于没有让泪水掉出来。 她不会哭。她若是哭,那才如了她们的意了! 这般想着,努力着,突然,一记熟悉的声音传来:“啊!这不是我家的那个奴隶吗?影妹妹,你来说说,她是不是?” 申屠姬黛! 洛倾璃眼睛眯了一眯,紧紧看着申屠姬黛,以及她旁边的公西影。 原来,她们也在这里! 为什么她先前没有看见?莫不是她们事先串通好,藏在这里的? 今天这一出,是季雪音的一出连环计。 其目的不是要羞辱她,而是,要她的命! 公西影将洛倾璃打量了一阵,道:“真的是耶。公主,我可以作证,这个奴隶的确是申屠姐姐家的那个逃跑的奴隶,我在申屠府见过。” 申屠姬黛说:“公主,我家这个奴隶可真不是个东西,她伙同外人逃跑,如今还敢假装是百花公主的侍女,简直是胆大妄为不知死活!我强烈建议,将她打死了事!” 季雪音想了想,从高台上走下来,犹豫着道:“呃,可是百花公主说,离洛是她的侍女” “她撒谎!她明明是我家的奴隶,怎么会是百花公主的侍女?哦”申屠姬黛想到了什么,恍然道,“我知道了,她定是逃出去之后遇到了百花公主的侍女,为了逃脱追捕,她杀了那侍女,自己假装。一定是这样!要不然,她为什么要戴面具?戴面具就是因为她心虚!她是凶手!” 季雪音看向百花公主,道:“百花公主,你怎么看?” 百花公主:“我不太清楚。你们知道的,我身边一般由男奴隶伺候,侍女得几天才能伺候上一回” “那就是说,百花公主也不确定她是不是你之前的侍女了?”申屠姬黛道,“可是我很确定,她就是我家的女奴!百花公主,你定是被这奴隶骗了。” “百花公主,这个人是以前服侍你的那个侍女吗?”公西影问道。 百花公主:“原先那个侍女因为一些原因已经离开了,这个是才调上来不久的。” “这就对了!她就是趁着这空隙,杀了那个原本该掉上来的侍女,自己顶了包。难怪不得,我们家的人到处找她也找不到。”申屠姬黛说。 “说不定史家那个公子也是她杀的。” “这个女奴可是个厉害的。” “好了!”季雪音出声,众人都不再说话,静静听着。“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这个女人,是申屠府的奴隶,她逃跑了,先杀了百花公主的侍女,然后又杀了史鱼。简直是罪大恶极!来人,给我把她抓起来,喂阿黄!” 正文 第77章虎口脱险 阿黄,是季雪音豢养的一只小老虎。 自始至终,洛倾璃只冷冷地看着众人的表演,一个字也没说。 她能说什么?在绝对的强权面前,她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不过是凭白地浪费口水罢了! 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她不后悔。祸本就是她闯出来的,自然应该她来承担后果。 只是,被老虎咬死这样的死法,她害怕。 那一年,她亲眼看见过申屠家的老虎咬死了一个奴隶,残肢断臂散落一地,五腑内脏凌乱破碎,那场面,她怕。 洛倾璃被人拉扯着,头上发衩掉了,耳环手镯也散落了,那个洛倾颜所送的黄金面具,被凌乱的脚步践踏,踩得支离破碎。 很快,洛倾璃被拉到笼子跟前。 季雪音与申屠姬黛一众人等已然站在高台之上,关阿黄的笼子就在台下,站在这里,刚好能看到一场人与兽的撕扯,却又不被虎所伤。 百花公主看了看下面,欲言又止地看着季雪音:“公主,我看,要不就直接把她杀了就是了” “那怎么成?”季雪音道,“我阿黄这些天可闷得很,那些小鸡小羊现在已经满足不了它的需求了。它正在成长,正是需要磨炼的时候。给一个人给它玩玩,它定会开心得紧。” 百花公主:“” 申屠姬黛道:“百花公主,你就是太仁慈了!她一个洛国人,你同情她做什么?难道你忘了当年在洛国的那些事情了吗?” 一说起这个,百花公主脑海中记起了那些年在洛国的艰难时光,嘴唇颤了颤,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见她脸色不好,一旁的公西影忙打起圆场:“好了好了,公主仁德宽厚,我们不及万一。这本是好的,可是这个女奴不知好歹,竟然利用公主的仁慈做坏事,当真是可恶!不给她点教训是不行的。公主不必介怀,只当她是罪有应得就是了。” 季雪音道:“你们且看着罢,等会儿阿黄发威,看她还如何得意?” 这样惊险刺激的一幕,可不是经常有见的。众人都兴奋且激动地看着下面,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底下安安静静的。 除了开锁的声音、老虎的咆哮声,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死到临头,洛倾璃反倒不吵不闹了。 她们想听到她求饶,她们想听到她尖叫嘶吼,那么她就偏不如她们愿! 不就是死吗?被咬死,比起扒皮抽筋来,还是好了太多了。 锁,即将打开。 洛倾璃闭上眼睛。 她知道,下一刻,她就会被人抓起,丢进笼子里。然后,人们会锁上笼子,然后,她会被撕碎。 可是,等待中的事情,没有来。 四周忽然间变得十分凝重,有呼呼的风声,自天际而来。 然后,她的手脚自由了。 而,她的腰,被人抓过,下一刻,她被拉起,身体没有腾空,稳稳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是一个风尘仆仆的怀抱。汗味、阳光味混合在一起,却隐隐有一种香气,隐秘而狡猾地,钻进了她的鼻子。 洛倾璃霍然睁眼。 是季弦歌。 果然是季弦歌! 季弦歌脸色铁青,手臂紧紧抱着她,望着高台上的季雪音,危险地眯起了眸子。 自季弦歌橫空出现的那一瞬,季雪音的脸便白了。此刻,迎着兄长杀人般的目光,季雪音也不禁颤了颤。众人都说公子弦歌为人凶狠毒辣,做事乖戾残暴,可是她从未见识过这一点。因为他在她面前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慈爱的兄长。 可是今天,此时此刻,为什么她觉得他想要杀了她? 就为了那一个丑女人? 警告了一下季雪音,季弦歌马上低下头去看洛倾璃。此时她正看向他,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便再也分不开。 “你怎地面具也揭下来了?”连着十几天赶路,他日夜兼程,休息不好,声音沙哑得仿佛有好几年都不曾喝过水。 “是她们”原本是想说是她们让她揭下来的,可是一想到众人的说法,一想到她与他的不堪过往,洛倾璃硬生生地改口,“洛倾璃这么丑,你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 一瞬间,她觉察出他的身体僵硬了。 而,搂在她腰间的大掌,明显地紧了三分。 “你啊”季弦歌轻叹了口气,似无奈似逃避,“成天都想些什么?” 他的声音原本就低沉,就像是重鼓敲在地表,每一下便让人觉得震颤。此时,那低沉中还带着沙哑与宠溺,在她耳边响起,简直让她的心脏颤悠悠的。 洛倾璃只怔住了一般,望着他,竟再也移不开视线! 这个男人啊,真的不简单,当年的她哦不,或许是她,也或许是那个叫做洛倾璃的公主,便是这样被他蛊惑了的吧? 不对,她就是洛倾璃。 不,不对,她不是洛倾璃,她没有做过那样的事! 忽然,季弦歌另一只手已然抬起,轻轻落在她的脸颊上。手指在上面拂了拂,他那停在她腰间的手离开,摸到她的手,抓住了。 “我们先回去。”他说,声音温和,目光柔软。 直到这一刻,洛倾璃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哭了。被人拖着扔进打算扔进笼子里的时候,她因为害怕,竟然哭了!她那软弱的丑态,怕是早被众人看在了眼里,想必她们一定很得意很畅快吧? 好在,她的腿还没有瘫软。 季弦歌看了洛倾璃一眼,那布满血丝的眸子突然紧地一缩,心口,便是说不出的疼痛。刚刚,若是他迟来了一步 正文 第78章弦歌归来 手,不自觉地攥得紧了几分,直到洛倾璃吃痛地望过来他才反应过来。 对上她吃痛的表情,也不知怎么了,他的手臂便不经大脑地,紧紧地箍住她的肩膀,将她不由分说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高台上,众人齐齐抽气。 大庭广众之下,他竟然抱她两次! 申屠姬黛看着季弦歌那不容置疑的占有欲,那强硬的态度,心狠狠地抽痛着。为什么?为什么那丑的一个女人,便得到了他所有的爱?她那么丑那么卑贱,她凭什么?! 季雪音的目光则死死落在季弦歌的手上,他的手紧箍着洛倾璃,微微张着,手背上青筋毕绽是真的很紧很用力,可是,他的手心却又充满了柔情与怜惜,绝不会伤害那女人一分一毫! 她从未见过她的王兄对哪个人有这般在乎过!即便是对着她这个亲妹妹,他也从未这般关心过! 王兄,爱那个丑女人! 不!她那么丑那么卑贱,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她?洛羽喜欢她,夜流光喜欢她,就连她的王兄也喜欢她?! 望着季弦歌如同母鸡护小鸡一般小心翼翼拥着洛倾璃,季雪音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王兄!” 那紧紧依偎在一起,状如一人的两人顿住了脚步。 季弦歌缓缓回头,冷冷地看着季雪音:“我告诉过你,不能动她。” 季雪音发疯般地叫道:“你知道她是谁吗?她做过什么吗?她是个奴隶!她还杀了” “够了!”季弦歌的脸色一分分阴冷下去,目光如同雪里浸过的寒刀,阴森而寒凉地落在季雪音脸上,“王妹慎言,有些话说的时候容易,可是后果嘛承受起来可痛苦了。我季弦歌的东西,绝不容许别人说半个‘不’字!” 季雪音颤了颤。 她旁边的申屠姬黛和公西影等人皆垂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刚刚季弦歌的目光和语气,好可怕! 许久许久之后,申屠姬黛惋惜地道:“可惜了,凭白丧失了一个这么好的机会!这样她都不死,接下来,她定会开始反击,我们就要完蛋了。” “就凭她?”季雪音冷冷地哼了一声,“本公主可以杀她一次,便可以杀她第二次!” 公西影犹豫着道:“呃,可是刚才公子弦歌说” “一个女人,杀了便杀了!杀了一个还有第二个,而我,是他的亲妹妹,我即便是杀他几个女人又怎么样?”季雪音道,“大不了再多送他几个更漂亮更乖巧的便是了。” 申屠姬黛:“公主所言甚是。女人可以有很多,可是妹妹只有一个。” 公西影也道:“这话倒是在理。那个女人嘛,长得也不行,跟在公子弦歌身边,凭白地丢了他的脸面。” 季雪音下巴一扬:“我这可是在帮他。” 申屠姬黛:“那公主决定怎么做?” 季雪音笑了笑:“再过五天你们便知晓了。” 一离开白露台,洛倾璃的双腿便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踉跄了一下。 季弦歌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忙下滑,揽住了她。 两人的身体彼此挨着彼此,紧紧相贴。 洛倾璃在季弦歌怀里靠了一会儿,待腿上那股无力散去后,随即推开了季弦歌。 “倾璃” 他的嗓音仍是那么低沉好听,仿佛来自最美好的梦里一般让人心动,可是,洛倾璃却勾起唇角,嘲讽般地笑了。 “我记得原先的时候你叫我做离洛,现在怎么改口了?” 她早就应该发现的不是吗? 可笑的是,她还自以为是认为自己扮演“那个女人”很逼真! 季弦歌站在一旁,伸手想要去牵她,被她巧妙地躲开,遂只能放弃。“离洛是你,倾璃也是你。” “哦?是吗?什么时候发现的?是洛羽告诉你的吗?” 她连洛羽也开始怀疑了吗?她都知道了些什么? 看来,这么长的时间不在信都,那些人对她说了不少事情啊 季弦歌眼中闪过一抹狠绝,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他扯了扯嘴角,手掌不由分说放在洛倾璃肩上,手臂一使劲,再次将她拉向自己怀抱,道:“好了,我现在困得很,为了见你,我好多天都没合过眼了,先让我回去睡一觉,醒了再告诉你,全告诉你,好不好?” 不知道是他的求饶起了作用,还是他那句“全部告诉你”起了作用,原本在大力推拒他的洛倾璃立马不动了,她半信半疑地眨着眼睛,问道:“真的?” “嗯,真的。”季弦歌说着话,脸颊已然靠过来,落在她肩膀上。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季弦歌抱着她蹭了蹭,道:“累得厉害。” 然后他就这样站着睡着了。 洛倾璃被迫承受着这人的体重,身体晃了晃,几欲倒下。她用力地推他的身体,推不动。她只好腾出一只手来,去推他的脸。 季弦歌被推得摇晃了两下脑袋,眼睛睁开,迷惑地道:“怎么了怎么了?” 洛倾璃愤怒地看着他:“回去睡。” 季弦歌目光在四周看了看,这才发觉还是在王宫里,遂清醒了一些。摇了摇头,季弦歌从怀里取出不久前在白露台草丛中捡回的黄金面具,郑重地戴在洛倾璃的脸上,道:“先戴上,咱们回家再取,嗯?” 他这是在哄她? 担心她的面目被更多人看了去,徒增隐患,所以给她找回面具,还细心戴上。 另一方面,又怕触动她的伤心和屈辱,所以温柔地哄她,用上了“咱们”这两个字。 不得不说,这样的男人,这样风尘仆仆赶来,只为救下她,然后又百般维护她、宠着她,她如果不是洛倾璃,定会感动得交出心吧? 那么,她是不是洛倾璃呢? 正文 第79章不要脸的暴露狂! 为洛倾璃戴好了面具,季弦歌四处看了看,正巧看到一个小太监往面前经过。季弦歌叫住那小太监,道:“快去给我准备一辆马车来!” 小太监领命而去了。 洛倾璃这才发现什么,道:“季中怎么没有跟着你?” 季弦歌又往她肩膀上靠:“嗯,他还在后面,今天晚上应该可以到了。” 看来他真的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 因此救了她一命。 洛倾璃心中乱糟糟的,没有注意到他已然靠着自己,又睡着了。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耳后,让人心惊肉跳。而,他的脸贴着她的脖子,他的头发丝落在她的脖颈里、耳朵上、颊边,那混合着男人汗与隐秘暖香的气息便浮上来,萦绕着她,让她恍惚且 战栗。 所幸季弦歌平日淫威过甚,他随随便便一句话便能让小太监跑断了腿。小太监眼观鼻鼻观心,不该看的一眼也没有看。 还自告奋勇地帮着洛倾璃将季弦歌弄上马车。 一路上都十分不安生。 回到府里,季弦歌也不回自己住处,直接跟着洛倾璃去了凝晖阁。二话不说,回去就扑床榻而去。 洛倾璃嫌弃地挡在床前,目光重重地落在他那雪色衣服上,那里已然沾了不少污渍,灰扑扑的一片。 季弦歌顺着她的目光看着自己,似也发现了不妥之外,道:“好多天没梳洗了,果真是脏乱。来人,给弄些水来,我要洗澡!” 洛倾璃推了推他:“回你自己屋里去洗。” 季弦歌反问:“难道这不是我自己屋?” 洛倾璃强调:“这是我的屋!” 季弦歌笑笑:“你是我的人。你的屋,自然也是我的。” “你” 好过分! 洛倾璃想要与他好好讲道理,并寻思着要将所有的礼义廉耻都给他讲上一遍,正组织词汇的时候,蒋总管已然站在面前,并笑嘻嘻地道:“公子,一切都已准备就绪,请公子沐浴。” 洛倾璃回头一看,便见两个身形高大的仆人一人挑着一担热水,正往里这里来。而,她屋里那个洗澡用的大木桶,已然准备多时了! 两个仆人将水倒进木桶里,一声不吭地出门,一看就是再去担水。 “哦,公子的衣服奴才也已经准备好了,放在哪里?”蒋总管四下看了看。 季弦歌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往木桶走去,挥了挥手:“随便。事情办好了,速速下去吧!” “是!”蒋总管目光瞟到正欲退出房间的洛倾璃,随即飞快上前,将手里的衣服硬塞到洛倾璃的手里,“这是公子的衣服,离姬给保管下吧!” 说罢,不待洛倾璃反应,风一般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洛倾璃抱着衣服,看着瞬间就空荡荡的屋子,怔愣良久。 季弦歌已然站在木桶边缘,他伸手试了试水温,侧首看着门边的洛倾璃,道:“把门关上。” 把门关上。这句话听着怎么让人觉着脸红心跳? 洛倾璃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随即,迅速将季弦歌的衣服放在桌子上,飞快地跑到门边,跑出门外,关门。 “嗳,你跑什么?你回来!”季弦歌大喊着。 洛倾璃假装没听见,撒腿狂奔。跑出去老远,心还怦怦地乱跳个不停。 天啊!他在说什么?那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她留在那里,岂不是就看到了他洗澡? 天啊 洛倾璃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抬手捂住了自己滚烫的脸。 过了一会儿,担水的两人又担来两挑水,两人看了看关闭着的门,踌躇了一阵,期期艾艾地退回到院子里,大着胆子询问洛倾璃:“离姬这水,到底是送进去还是” 洛倾璃不太自然地道:“嗯,你们问问弦歌吧。” 一听到弦歌这两个字,那两个仆人不自觉地打了一阵哆嗦,说话更是结巴了:“不不不敢问。” 洛倾璃摇了摇头,弦歌真是猛于虎啊! “送进去吧。” 那俩人松了一口气,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可是,那门是关着的啊!” 门关着,打开就是了嘛! 不过,这两人哪里敢开?只眼巴巴地望看着洛倾璃。 洛倾璃被看得无法,只得走过去,对着里面问道:“公子,水够吗?他们又担了一些水来,你还要不要?” 里面静了一会儿,然后才听到季弦歌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传来:“要。让他们进来吧!” 洛倾璃将门开了一半,朝两个仆人点了点头:“去吧!” 俩人一前一后进去,过了一阵,又安安静静地出来了。经过洛倾璃身边时,走在后面的仆人道:“离姬,公子让你进去。” 什么?! 她进去做什么?看他?! 啊!不要脸的暴露狂! 她才不!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里面再次传来季弦歌的声音:“倾璃” 洛倾璃身子一僵,果断地打断道:“你刚刚回来一定饿得很,我去让厨子给你做些好吃的!啊你洗你的,稍等一下就有吃的了。但是也不要洗得太慢了,不然饭菜都要凉了!就这样我现在就过去催一催!” 说罢,一溜烟地跑了。 季弦歌坐在水中,无奈地笑了笑。 因为在马车上睡了一觉,洗完澡后的季弦歌便觉得没那么困了。吃过饭后,正是午后时分,太阳很好,季弦歌坐到院子里的紫藤架下晒头发。 “刚刚叫你进来帮我洗下头发,你死活不肯。现下你自己看吧,洗成这样,你梳!”季弦歌不满地瞪着洛倾璃,将一把木梳塞到洛倾璃手中。 洛倾璃被动地接过梳子,梳了两下,道:“呃,洗得挺干净的。” 季弦歌:“干净?我胡乱揉了几下。实在是累得很,连胳膊都抬不动了你也不进来帮帮忙。” 他语气中饱含责备和控诉,洛倾璃原不想理他,但是想到今天这虎口脱险全靠他,心中不免澎湃起伏不能自已。一点消息也无,这个原本应该在千里之外的人便出现了,倘若说那一刻她没有感动,必定是假的。 她不怕死,但是她不想要那样的死法。 正文 第80章你让我睡会儿 他的头发不算长。 或许是因为考虑到要行军打仗的原因,他特意剪短了,只到肩膀下面两三寸而已。 这么短的头发,还是好清洗的。 洛倾璃有事求着他,又被他救了,心下难免有些虚,也不好说什么,只一言不发地、一点点地给他梳理。 太阳很大,他的头发很快就干得差不多了。 将所有头发都梳理顺畅,并全部梳到脑后,洛倾璃终于组织好了语文,问出了她心中那盘旋多时的疑问。 “你说你知道我是谁,那你说说看,我是谁?” 季弦歌坐在洛倾璃对面,手牵着她的,道:“你是离洛,也是洛倾璃。” 洛倾璃:“哦?” 季弦歌凑近了些,道:“从何说起呢?嗯,就从我第一眼认识你开始吧。那时候你十三岁,装扮成一个小男孩,说实话你那样子一点都不像十三岁的样子,嗯,很矮,很凶,很强悍嗯,你带着洛羽,你们俩就像一大一小两个强盗,见人就抢,见钱就拿” “我是强盗?和洛羽?!”洛倾璃表示不信,“我以前不认识洛羽。好吧,我失忆了,以前认识些什么人我是不知道,可是洛羽洛羽绝对不可能骗我!他若是先前就认识我,那他为什么从未说起过?” 季弦歌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你应该问他。” 洛倾璃:“他不说,肯定有原因。或许是有苦衷,或许是” 我真的是个罪人。他怕伤害我,所以不肯说。 想到人们所说的,洛倾璃觉得这个推测十分合理。 “我是洛国公主吗?”她问道。 季弦歌:“是。” “那么,我给你指路了吗?” 季弦歌眼皮也没有动一下:“指什么路?” “秘道。” “秘道?!”季弦歌不可思议地看向洛倾璃,“什么秘道?为什么我竟然不知?” 洛倾璃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季弦歌:“你真的不知道?没有说谎?” 季弦歌无辜地眨着眼:“我为什么要说谎?说谎的是你!那时你对我说,你叫离洛,是离国人,害我派了不少人到离国找你,结果一找就是两年。我找了那么多地方,也猜测了那么久,却从未想到,原本你一直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倾璃,你说过你喜欢我,要我做你的夫君,你说的那些,还作数吗?” 洛倾璃:“啊?我有说过吗?” 季弦歌肯定地道:“有。” 洛倾璃:“谁可以作证?” 季弦歌答道:“洛羽。因为当时你们两个就在一起!” “在哪里?” “夷陵城。” “时间?” “两年前!” 呃,时间地点都有,连证人都有,莫非这人说的是真的? 天啊!她是会说出那种话的人吗?! 不不不,不对,骗她的,这些人全都在骗她! 他也说了,她是洛国公主。这证明夜流光、语冰、芸娘、百花公主他们没有说谎。如果他们都没有说谎,那么洛姬便真的是她的亲姐姐。洛姬与洛芙都说她是洛国的罪人,可是季弦歌说她没有给他指路。 谁在说谎? 谁没有说谎? 她不知道。 “他们说,我叛了国,给你指了路,所以你才这般容忍我,是吗?” 季弦歌摇头,无奈地笑了笑,手指细细捏着洛倾璃的脸颊,叹道:“你啊你怎地这么傻?他们,他们这些人一个串通一个,一会儿这么说,一会儿那么说,说得天花乱坠就跟真的一样。可是我只问你一句,你认识他们吗?” 洛倾璃:“不认识。” “你看,你都不认识他们,为什么就要相信他们?”季弦歌表示不理解。 “可是他们所说的,是真的。” “都是真的吗?”季弦歌摇了摇头,“三分真,七分假吧?” 洛倾璃震了震。 季弦歌温柔地注视着她:“倾璃,这些人知道你失忆了,便故意来到你面前,对你说你是坏人你不好你做了多么可怕的事。可是他们所说的,难道就是真的了吗?如若是真的,你大可让他们来这里,与我当面对质。可是他们不会的,对吧?因为他们不敢,因为他们在说谎!倾璃,有时候我们听人说话不需要用耳朵听,要用心去听。用心,你才能分辨出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洛倾璃:“可是我也不认识你” “嗯。所以,你也不要完全信我。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今后自可以用事实,一点一点向你证明。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日久见人心。”被太阳晒了这么久,季弦歌又开始昏昏欲睡,“你若是真不信我,洛羽你总该信吧?再过两天他也就回来了,到时你问他吧。倾璃,我困得很,你让我睡会儿再慢慢跟你讲,好吧?” 说完,他歪在洛倾璃身上,睡着了。 沐浴过后的他极为清爽,九成干的发丝瀑布一般,尽数倾洒在她身上,丝丝地痒,淡淡地香。雄浑而令人心跳加速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而来,笼罩她、包围她、分崩离析她。 洛倾璃的脸,火一般烧起来,连右脸颊那块黑色斑块,也微微地泛红。 王宫,白露台。 季雪音拉着季王后的手,撒娇卖萌各种求饶:“哎母后我真的知错了,你就原谅我吧!我这样做也是为了王兄和母后考虑啊!” 季王后脸色十分不善:“还说是为了你王兄?!今天他好不容易回来了,我连他的面都没见到,他人就走了!你说,你整天弄出这些事到底是为了哪般?不就是一个姬妾吗?跟你一点关系都算不上,你干嘛就非要与她过不去?” 季雪音撒娇道:“我觉得她长得实在是太丑了,怕她影响王兄的脸面嘛!哎我都是为王兄着想,那样的女人,带出去多丢人啊!王兄是谁?是季国的嫡长子,是军功最多的公子,自然要有最美丽最尊贵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嘛!” 正文 第81章不要吃我 季王后松动了些:“哎,你王兄喜欢,就让着她些吧。左不过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姬妾,长相丑了些,不带出门便是了。呃,弦歌今年也二十有二了,以前总推脱着要找到那女子才肯成婚,如今人也找到了,他是该成婚了。” 季雪音一听有戏,忙道:“母后说得极是。王兄这次又打了胜仗,按理说父王应该给他举行一个庆功宴。到时母后多请些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事敲定。王兄成亲了之后,过上一两年添了小公子,立储不就是水到渠成之事吗?” 季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想不到你这丫头想得还挺多的!你说得对,立储之事是大事,而眼下他成亲之事是最大的事。” 季雪音道:“既是王兄要成婚了,到时自然要叫上月家的人。另外,王兄的那些姬妾们,应该全部出席,也算是提前见一见她们未来的主母,母后觉得怎么样?” “甚好。” “那这件事我便去办了。我去月家给月小姐说,让她到时候打扮漂亮一些。” “行了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记住,这次可不许再胡闹了。” “知道了。王兄的大事,我绝对不会乱来的!” 第二天,瑶华台。 洛倾颜纤长的手指倏地抓紧了茶杯:“你说什么?” 一旁的小语重复道:“奴婢怀疑雪音公主想要在庆功宴上揭下离姬的面具,让她当众被申屠府指认。到时公子弦歌即使再喜欢她,也是保不住她的。她最好的结果便是被弦歌买下,做公子府的奴隶。至于坏的嘛欺君之罪、刺杀公子之罪、逃跑之罪,哪一条都能令她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 洛倾颜眸光不停变换,良久无言。 小语亦不说话。 主仆二人齐齐陷入沉思。 半晌,洛倾颜叹了一口气,道:“我恨不能好好地教训她,让她生不如死。” 小语:“可是洛羽大人必定不会同意。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是啊!我怎么忘了还有一个洛羽呢?”洛倾颜嘲讽地哼了哼,“即便全天下的人都恨透了她,想让她死,洛羽也绝不会背叛她。” 小语:“那所以公主是相要阻止这件事情?” “阻止?”洛倾颜勾唇一笑,“能让她受点羞辱的事,我怎么可能去阻止?” “可是她如果死了,便不能帮助公主对付弦歌了,之前公主所做的那么多都白费了。”小语道。 洛倾颜美目中闪过一抹深沉的笑意:“你下去吧。” “是。”小语依言退了下去。 房门被一一关上。 空无一人的房间内,洛倾颜盯着虚空某一处,突然出声:“姬念叔叔。” 她的话音落下,房梁下飘下一身黑衣的姬念。 “刚刚的话,你都听见了吧?”洛倾颜看着姬念。 姬念:“倾颜公主打算怎么做?” 洛倾颜:“倾璃脸上那黑疤是你弄出来的吧?” 姬念:“那是洛王后的意思。” 洛倾颜点了点头:“既是如此,叔叔应该知道如何除去吧?” 姬念:“知道。但是” 果然!洛倾颜自嘲地摇了摇头,她与倾璃两个在母后的心里果然是不同的,她那么听话那么乖巧,而倾璃从小到大就不停地惹事生非,可是,母后最喜欢的仍然是倾璃!母亲最偏袒的永远是倾璃!即便是倾璃沦为奴隶,她也要让洛羽去保护她,让丑陋的疤痕去保护她! 洛倾颜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个疤,当初是因为迫不得已才点上去的,如今,它必须消失。姬念叔叔如若是不愿见她,那把解药交给我就行了,我让洛羽去做。” 姬念:“没有解药。” 洛倾颜:“什么?” 姬念重复道:“没有解药。” 季弦歌一睡便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天光刚刚透进来的时候,季弦歌醒了。 陌生的地方,却透着股熟悉。 季弦歌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锦被,将脸颊贴在被面上来回蹭了几下。鼻端全是那女子浅淡幽冷的馨香,季弦歌笑了笑,起身。 室内光线还不太好,朦朦胧胧中,季弦歌精准无比地走到偏殿。偏殿有床,平时是绿旋的歇息之处。如今,因为季弦歌睡了洛倾璃的床,洛倾璃便将绿旋支走,睡在了这里。 榻上,洛倾璃睡相很是不好。她侧躺着,一只腿压着被子,雪白的脚踝露在外面,一双玉足小巧而肉嘟嘟的,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要握在手里,捏上几把。 事实上,季弦歌也这样做了。 他坐在床沿,手掌落在那如玉般的脚上,来回摸了几下。呃,触手温凉,如暖玉质,手感很好,令人爱不释手。 睡梦中的洛倾璃“嘤咛”了一声,脚挣开季弦歌的手掌,翻了一个身,面朝着外面,正好对着季弦歌。 季弦歌微微俯身看着她香甜的睡颜,嘴角,温柔地勾起。 少顷,季弦歌将洛倾璃往里一推,自己躺上去,与洛倾璃并肩而睡。 巨大的动作,以及强烈张扬的男性气息的突然靠近,令洛倾璃醒了。 一看到旁边多出了个人,洛倾璃的瞌睡虫全然跑光,腾地一下就跳起来。 “啊,你” “早上好,夫人。”季弦歌微笑着打招呼。 洛倾璃抖了抖,继续爬起,往后退开,半跪在锦被间,警惕地看着季弦歌:“你你” 季弦歌将头枕在手臂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是老虎?” 洛倾璃:“比老虎还可怕!” 季弦歌笑了:“我哪里可怕?” 你哪怕可怕?你到处都可怕!你还会吃人! 想到几个月前他的那句“回来再吃你”,她就觉得十分害怕! 老虎吃人,他也是吃人的! 她怎么就忘记了呢? 她昨天真是蠢翻了!怎么就没把他送走反而还引狼入室了呢? 完了!现在他就堵在外面,她可怎么办? 季弦歌看着她如临大敌惴惴不安的小脸,好笑又心疼地伸手去拉她。不曾想,他的手指还没有碰到她的衣角,她便大声地闹起来了:“啊!不要吃我!” 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正文 第82章有天大的事也不能进来 季弦歌愣了一下,摇了摇头,随即想到许久以前那件事,眼睛眨了眨,道:“好好好,不吃你。乖,别吵!等会儿把人都吵醒了。” 洛倾璃将信将疑:“真的?” 季弦歌肯定地点头:“我保证。” 洛倾璃还是不太相信,她警惕地看着他,身子慢慢往外面挪。 挪啊挪 季弦歌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小动作,突然出手,闪电般地一扑,将她扑倒。两人滚落锦被之间。 被他连压带抱,洛倾璃呼吸一窒,瞬间红了脸。 “你”她推他。 “别动!就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季弦歌的嘴唇一张一合落在她颊边,“乖,不吵,嗯?” 在凝晖阁吃了早饭,又陪着洛倾璃说了一个时辰的话,季弦歌在书房召见了门客们。 对于季弦歌的提前回府,门客们纷纷发现意见,提出了自己的见解,绝多大数都对此表示十分担忧。 “公子这么早回来,见过大王了吗?公子实在应该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先去见大王的。” “公子走得这么早,到时功劳又要被别人分了去。” “在公子未被立为储君之前,还是要谨慎些的好。” 季弦歌淡然置之,又询问了许多事情,便令人散了。 然后,季弦歌询问一旁的蒋总管:“我不在的这些时间里,离姬都见过谁?与谁通过信?事无巨细都说一下。” 蒋总管一五一十地将有关洛倾璃的事都说了,末了,补充道:“因为公子您吩咐过,所以奴才也不好拦着她。奴才若是早知道百花公主骗离姬去王宫,昨天是绝对不会放她出去的!” 季弦歌听完,道:“也不能完全怪你,府中人手不多,有些事你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谢公子不怪罪。”蒋总管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道,“哦对了,昨天晚上宫里有人来,说王后想见公子,让公子您今天务必去宫里一趟。”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即刻进宫。” 半个时辰之后,季弦歌在白露台的梅树下,堵住了意图逃跑的季雪音。 “王王兄。” “你又想做什么?”季弦歌冷冷地开口。 季雪音嘴巴一撇:“我哪里想做什么?刚刚母后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吗?她想让你尽早完婚。一切都是父王与母后的主意,我什么都没说。” “是吗?”季弦歌表示不相信,“庆功宴没有问题,参加的人有问题。按理说,这种事只有朝臣们参加也就可以了,你为什么要弄出这么多人来?连朝臣女眷们都必须得出席,这是哪门子的庆功宴?我看你是故意想要针对倾璃吧?你想在那天当众揭下她的面具,让父王处死她,是吗?” 季雪音眼皮跳了一下,随即矢口否认:“没有!她是王兄喜欢的人,我怎么敢害她?” 季弦歌:“你有不敢做的事?” 季雪音:“” 季弦歌脸色不好:“我跟你说了很多遍了,她不是你能动得了的。你若是想打什么坏主意,你一定会后悔的。” 说罢,大步离去。 季雪音追在后面,愤怒地道:“王兄,你的眼睛被蒙蔽了吗?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她成天东跑西跑,一点都不守妇道!还有,她长成那样,妹妹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这般维护着她?” 季弦歌身形顿住:“我跟她的事,你不明白。” “是,我是不明白!我只知道一件事,你定是中了她的盅着了魔了!”季雪音恨恨道,“她姐姐洛姬是个妖女,她也是!我就是要揭穿她的真面目,让她不能再蛊惑你!” 离开白露台之后,季弦歌去拜见了季王。小别重逢,父子二人都很高兴,在一起交谈了很久,并就军事、内政、人事等方面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 末了,季王再次重申道:“你母后说得极有道理。弦歌,你年纪不小了,你的几个弟弟都已经成家生子,你那二弟如今已有三个孩子了,哦,听说他的一个姬妾如今又怀孕了。你要努力啊!” 季弦歌:“” 季王一锤定音:“你妹妹立马就要嫁人了,你作为长兄,怎可不先娶妻?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好好准备。至于那个离姬嘛,情况太复杂,你若是能控制得了她,随你。若是控制不了她虽然是洛姬的妹妹,可是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一切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洛倾璃现下非常后悔。 季弦歌不声不响回来了,可是洛羽却还没回来!现在要逃跑,怕是很难了!早知如此,她应该早些跑路的。 洛倾璃将枕头下的包袱取出来,打开检查了一遍,没有少东西,说明季弦歌还没有发现这东西。可是枕头下也不安全了,得找个更稳妥的地方藏起来! 她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放这里觉得不合适,放那里又觉得容易被发现,踌躇许久,直到绿旋在外面唤她吃饭她才心下一横,将包袱塞进一只长统靴里,再将长统靴踢到床底。 因主惦记着那东西,洛倾璃吃饭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并没有听到绿旋在唠叨什么,她只是认为,绿旋这丫头高兴得过头了,状似癫狂,是不是要请个大夫来给看看? 吃完了午饭,洛倾璃对绿旋道:“不要进我屋里,有天大的事也不能进来,我要午睡。” 绿旋笑嘻嘻地应道:“那是自然,姑娘晚上会很忙,现在午睡下正好,正好!姑娘快去睡吧,等一觉醒来,什么事都好了。” “记着了啊,千万不要进来。”洛倾璃挥了挥手,突然想到什么,道,“你刚刚说什么?晚上有什么事吗?” 绿旋笑道:“没事,没事。” 洛倾璃不太相信:“没事笑得这么欢快?” 绿旋:“公子回来了,姑娘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奴婢是替姑娘高兴。” 季弦歌回来,她的日子就要很不好了!虽然现下不再为冒牌一事担心了,可是为什么她却觉得似乎比冒牌货更惨了呢? 洛倾璃不耐地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快走,迅速消失在我眼前。” 正文 第83章洞房花烛夜 绿旋笑眯眯地退下去了,临行前还特意为洛倾璃带上门,并消失在千里之外。 洛倾璃不放心地拴好门,在屋里转了两圈,不放心地跪在床边,往里查看。靴子被踢得很远,靠墙挨着,极为隐蔽。 洛倾璃放心不少,倒在床上睡觉。 季弦歌昨天上午就回来了,即便是他提前了,现在过了一天多,最迟洛羽晚上一定能回来。说不定等她一觉醒来,他便回来了呢? 刚才绿旋说对了一句,就是今天晚上的确是很忙,得趁着现在补补觉。 洛倾璃做了一个梦,梦里洛羽回来了,洛羽一切安好,并说要带她一起逃跑。她高兴得不得了。两人趁乱浑水摸鱼出了府,出城,与城外的同伴们集合在一起,远走高飞。 正激动的时候,洛倾璃醒了。 更确切地说,她是被吵醒的。 屋外,侍女仆人们来来回回穿梭不停,挂红绸子、红缎子、红灯笼。门一开,一伙人便争相挤进屋,七手八脚换红纱账、红帷幔,床上的被子被换上大红色的,床单席子一并也换了个干净,最令人不解的是:这些人竟然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支红蜡烛! 众人忙进忙出,倒是谁也没注意到洛倾璃。 洛倾璃站在屋内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遂溜了出去,寻思着去找找看洛羽回来了没有。 如她所料,洛羽果真也提前回来了,她去的时候,他刚到一个时辰。 洛倾璃大喜。 相互交换了这一段时间各自的近况后,洛倾璃问道:“那么,立下军功,你现在就不是奴隶了?” 洛羽点了点头。 洛倾璃欢喜得手舞足蹈:“太好了!哦,那些人现在就在城外,我们一起过去,找他们汇合!” 洛羽:“找他们汇合后做什么?” 洛倾璃:“跑啊!” 洛羽闻言一怔,随即目光落在了洛倾璃的面具上。 洛倾璃已然挽住了洛羽的手臂,拖着他就要往外走。 洛羽回过神来,盯着洛倾璃,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行。” “为什么?” “现在不行。等过些天,你不需要这个面具的时候再走。” 洛倾璃表示不理解:“这个面具我现在就可以不要啊!现在季弦歌似乎很忙,这个时候走正好。” 洛羽摇了摇头:“再等等。等他成亲的时候再走。再者,关于如何走这事,我们还需要从长计议。” 洛倾璃想了想:“也是。我准备了银票银两,可是我们目标太大,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是得想个稳妥的法子才行。” 洛羽看着她,欲言又止:“倾璃,你是希望自己呃变美呢?还是像现在这样?” “这不是废话吗?有谁愿意丑?能变美自然非常好。不过,美丑这些事是上天的安排,改变不了的。我虽然丑,但是我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虽然有时候会有一点点难过,但是,也没什么,等再过个几十年,人老了,也就习惯了。”洛倾璃奇怪地看向洛羽,“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洛羽支支吾吾:“呃,只是,随便问问。” 凝晖阁,被红色给覆盖了。 大红的蜡烛高燃,红色的帷幔在房中飘荡,洛倾璃坐在朱红的床沿,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着一身红衣的季弦歌,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好吧,她从未见过季弦歌穿红衣,虽然他这样子穿的确是十分好看,让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但是,谁来告诉她,她为什么在半个时辰前被架着也换了衣服? 她知道洗衣的奴隶辛苦,因此衣服都是一天一换的。她穿的时候小心,那件杏色的衣服真的一点都没有脏。 现在,她就穿着一件红色的裙子,坐在这满屋的红色之中,说不出的怪异。 季弦歌已然走了过来,并挨着她坐在床沿。 “我好看么?” “好,好看。” 季弦歌勾唇一笑,笑容说不出的邪魅:“那我让你看个够。” “好”什么?! 洛倾璃硬生生收回自己发直的视线,往边上让了让:“呃呵呵我刚才时间不早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真是的,这人上午好不容易走了,下午又来了!他难道就没有事情可做吗?! 季弦歌手臂一抬,手指扣住洛倾璃的手腕,另一只手则稳稳落在洛倾璃的腰间。 “倾璃,咱们的洞房花烛夜,我自然要与你一起过。” 洞房花烛夜?! 啊,这些东西,原来是因为这个? 大家不是说了吗?他是她的仇人,她怎么可能嫁给他? “你在说笑吧?”洛倾璃挣扎着。 “你看我的样子是像在说笑吗?” 洛倾璃:“” 季弦歌:“你说你无论如何都要得到我,让我做你的夫君的。” 洛倾璃:“”她有吗? 有说过无耻的话吗? 季弦歌看着她,倾身向前,唇,轻轻地落在她的唇畔。 落花一般清香。 蝴蝶的羽翼一般,柔软。 刹那间,满城烟花绽放。 洛倾璃觉得自己化成了一池春水,随风荡漾。 他又咬她。 但是却与几个月之前的感觉完全不同。那时的他,似是想要把她吃掉,而这次…… 纷乱的吻杂沓地碾压下来,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两人唇齿相依,呼吸交缠 一种陌生而厚重的情愫铺天盖地砸下来,洛倾璃只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一把,直烧得她全身通红。 “唔”她想要尖叫,想要推开他,可是发出的声音如同猫咪一般柔软无力。而,趁着她张口,他的舌头狡猾地滑进去,侵袭她、诱惑她。 他的手指,稳定地、强硬地落在她的衣襟上,瞬间,红衣落,层层红色帐幔纷纷落下 大红的帐子,无风而自动,那弧度时而快,时而慢,极无规律。 有什么奇异的声音,自里面发出。 正文 第84章如此“解药” 约摸半柱香的功夫之后,帐幔内发出巨大的声响,“扑通”一声,然后帐幔急速晃动,依稀有一个人从床上滚了下来。 同时,响起了洛倾璃略微惊恐而不明所以的声音:“你你想干什么?” 季弦歌衣衫不整地从地上爬起来,二话不说往爬上床,回答得理所当然:“干该干的事!” 里面安静了下来。过了一阵子,又是一声人体落地的声音响起,然后,传来某女变了调的声音:“你不要脸!无耻!下流!” 季弦歌这次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再次爬上了床。 里面再次安静下来 如此周而复始,闹腾了一个时辰后,季弦歌不敢再有所动作,只强硬地抱着洛倾璃,语气十分不好:“好了,睡觉!我保证不再动手动脚!” 这句话之后,动静终于被平息下来。 又一个时辰之后,洛倾璃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已然熟睡。 季弦歌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洛倾璃那裸露在外的雪白手臂,心痒难耐。时间一分分过去,怀中的人儿睡得十分熟。 季弦歌咽了一口口水,抬手,十分熟练地、迅捷地、轻手轻脚地剥光了洛倾璃 不动她已是十分憋屈,但总得有点小福利不是?只要不弄醒她,摸一摸,总还是可以的吧? 五大公子齐聚信都,季弦歌作为东道主,自然是要招待的。 回来的当天他休息了,第二天处理了一些家事,第三天,便是在府中正式招待五位贵宾。 贵宾们对于此次被邀请没有一丝疑惑,并表示非常荣幸。他们早早地来了府中,在蒋总管的带领下,去了各自想去的地方,见了各自想见的人。用季弦歌的话说,便是许久不见,府中不少人甚是想念。 陈南容去了陈若烟的住处,商荆照常去见了商姬。 夜流光,则被蒋总管直接带到了凝晖阁。 彼时,洛倾璃才起床不久,精神还不太好。而季弦歌,还没有起床。 当满院的红色铺天盖地袭来时,夜流光脚步微顿,眸子里闪过了一丝迷惑。 “流光公子,到了。你先坐一会儿,离姬马上就出来。”蒋总管说完,便告辞了。 过了一会儿,洛倾璃揉着还有些发酸的眼睛,走了出来。这次她没有戴面具,眼角的黑疤便清清楚楚地展现在夜流光眼前。 夜流光微笑着看过去:“这么早就来了,打扰你了。” 洛倾璃这才发现来者,不禁一怔。 她今天醒得本就很晚,迷迷糊糊中听说有人来了,也没有听清楚是谁,便觉出身边有人,登时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楚是季弦歌之后,她才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心下不知怎么地,十分慌乱。她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迅速穿好衣服跳下床,生怕惊醒了季弦歌。 因为慌乱,她只匆匆洗漱了一下便出来了。 却不想,来者是夜流光。 “流光公子。” “离姬。” 洛倾璃吩咐绿旋:“去给公子备些茶点来。” 然后招呼夜流光:“请坐。” 两人落座后寒暄了一阵,夜流光道:“前天听说你与百花公主一道去了宫里,我心里觉得很是不安,她们没有为难你吧?” 洛倾璃笑了笑:“呃,没有。” 夜流光有些不太相信:“真的吗?那你为什么没有坐你的马车去?” 洛倾璃:“百花公主的马车够宽敞,并且她有些话想跟我说,所以我便坐了她的马车。” 夜流光:“那你们去了哪里?瑶华台不太可能,百花公主与洛姬平时关系并不好。大王并无召见,那你们是去了白露台吗?” “流光公子是否管得太多了些?” 洛倾璃回头,便看见季弦歌从内窒走出来。他身上只穿着一件里衣,里衣凌乱不堪,衣襟半开,露出里面好看的锁骨和小半个胸膛。他打着呵欠,头发披在身后,一看就是才睡醒的模样。 一刹那,夜流光想到了什么,身体一僵。 洛倾璃看了一眼季弦歌,下意识地转回头看向夜流光,不知为何,她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一个词语瞬间涌上心间:捉奸在床。 洛倾璃喉头发紧,脸皮发烫,尴尬不已。 三人都没有说话,场面顿时十分微妙。 好半天夜流光才摇摇晃晃站起来,拱了拱手道:“你们,你们” “如你所见。”季弦歌的目光犀利地落在夜流光的脸上,“这么早的确是有些打扰。” 夜流光身子颤了颤,随即看向季弦歌,道:“前些时日你不在信都,离姬遇到了不少事。你若是关心她,就不该让她身处险境。” 季弦歌笑道:“我会记得流光公子的忠告的。” 夜流光不再说什么:“既是如此,那我便告辞了。” 季弦歌:“不送。劳烦流光公子先去正殿等着,我很快就到。” 夜流光离去后,季弦歌上前一步,手掌放在洛倾璃肩膀上,沉声道:“嗯,为夫要去接见各国公子了,嗯,夫人是不是应该替夫穿衣?” 洛倾璃:“” 洛倾璃觉得,他是故意的! 这次宴会除了夜流光偶尔有些走神外,大体上还是十分和睦的。有歌舞,有美酒,客人们心情好,主人又招待得十分到位,因此气氛融洽。 以至于筵席散去公子们出了府还保留着在府中的惬意与满足。 今天的翠微街,比往日更为热闹了。 各国公子回到客栈后,各自都接见了不少客人。 是夜,季弦歌再次歇息在凝晖阁。 有了头天晚上的有惊无险,洛倾璃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这人也没做什么过分下流的事情,于是也便由着他了。 一连几天,两人都是以这样的方式相处的。 直到季弦歌的庆功宴头夜。 那天夜里,季弦歌照样抱着洛倾璃入睡,当然,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实在是很难入睡的。好不容易等到洛倾璃睡着了,他便开始不老实了。手到处摸,摸着摸着,便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然后,呃,然后情况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洛倾璃醒了。 洛倾璃半眯着眼看着他,无限娇媚且吃惊:“你,你在做什么?” 她声音不够大,态度不够坚决,模样又太过沉沦,语气太过诱人,然后季弦歌觉得轰地一声,烧着了。 后面的事情便水到渠成、如鱼得水、操之过急了 一夜旖旎。 天快亮的时候,洛倾璃才沉沉地睡去。 她不知道,季弦歌俯身看着她,手指在她的右脸颊轻轻滑过。那里,原本黑而大的胎记,赫然已经消失。她脸上的肌肤,迅速地发生了变化,原本那些因为劳累与暴晒而留下的色斑与暗沉,已然褪去。如今,她皮肤越发地白了嫩了,一颗细小的疤痕也无。宛如刚剥开的蛋白。 “从此,再没有人敢说你是奴隶了。”季弦歌将脸贴着她的,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正文 第85章豪赌(1) 王宫,麟德殿。 季王在此为公子弦歌举办庆功宴。 此次弦歌再次凯旋而归,为季国立下了不朽的功勋。 除了他以外,还有不少有功的将领也被季王请了来,一一封赏。 因此,今天宴会上的人极多。 朝中大臣及其家眷,差不多都到场了。 因为人太多,出席的女眷也多,因此王后布置场地的时候特意将男女分开。朝中官员在麟德殿正殿,而女眷们则在偏殿。 季弦歌作为此次宴会的主角,因此他的五个姬妾都来了,被安排坐在左下首前五个位置。 洛倾璃坐在第一个位置。 她的对面是洛倾颜,洛倾颜旁边是月夫人与月西瑶,月氏旁边是申屠夫人与二小姐申屠姬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洛倾璃总觉得众人看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怜悯。尤其是申屠姬黛,目光如同淬了毒汁的利箭,似是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 洛倾璃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面具。 因为昨天晚上太过劳累,她浑身上下如同散了架一般,酸痛得厉害。而季弦歌又闹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她才睡去。还没睡多久,又被叫起来梳妆打扮。因此,她坐在这儿便觉得困,时不时地就想要眯一会儿,好在,有面具替她遮挡,也没出太大的事情。 王后坐在上首,目光在众女眷身上掠过,雍容地笑了笑,道:“今天是公子弦歌的庆功宴,弦歌作为季国的嫡长子,为大王分担了不少事,今天再次凯旋归来,也全仗着天佑我季国与满朝文武的齐心协力。多谢众位了!那么我们先干一杯!大家不要拘礼,就当是在自己家里,随便用。” 话音落,众人皆举起案前酒樽:“多谢王后!” 王后身边坐着季雪音,季雪音喝了一杯,缓缓道:“母后说的哪里话?王兄是嫡长子,自然文武双全。父王膝下公子那么多,有哪一个能及得上王兄的一根手指头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似有若无地看了洛倾颜一眼,那意思在说,你能生下公子子文又怎么样?父王疼爱他又能怎么样?不过一个庶子,能比得上我那能征善战而又天人之姿的王兄么?他能不能好好长大还是一个未知数呢! 洛倾颜正待说什么,不料旁边的月西瑶已然附和着道:“弦歌文能安邦定国,武能开疆拓土,这样的人,全天下也只弦歌了。” 季雪音满意地笑了笑。 众人亦道:“是啊,世上只有一个弦歌。” 季王后谦虚地笑道:“那也是因为上天庇佑。” 众人忙说是。 洛倾颜嘴角轻轻地勾起,举起酒樽又喝了一口。 光是喝酒吃饭是很单调的,很快有人提出:“大家好不容易聚到一起,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听一听乐曲。” 这一提议得到了申屠姬黛的高度赞同,她笑了笑,道:“是该如此。小女早就听闻弦歌公子府的夏姬琴弹得甚好,不如让夏姬来一曲,如何?” 她这一说,众人都将目光落在洛倾璃旁边的夏姬身上。 夏姬笑了笑,道:“不知申屠小姐是听谁说的,我的琴嘛说来惭愧,以前或许是很好的,但是在听了月家小姐弹琴后,我便不敢再弹了。月家小姐的琴才是最好的。” 人们开始议论纷纷:“哦,月小姐比夏姬的琴技还要好?怎么没听说过?” “月小姐的琴技,说来我们也从未听过,也不知到底如何。” “如若说比夏姬还要厉害,那可真的是不错了。” 听着众人的议论,季王后道:“西瑶,要不你弹奏一曲?” 月西瑶温婉地点头:“是,王后娘娘。” 很快,琴被送上来。 月西瑶抚着琴,琴声悠扬,响彻殿内。 果然是不错。 不过,洛倾璃便睡着了。 那琴音如同催眠曲一般,她不想睡觉也很难啊! 一曲毕,众人皆称好。 只有洛倾璃半靠在案几上,状似睡着。 月西瑶看了她一眼,眸子里染上了一分怒气。 不过洛倾璃睡得正香,头都没有抬一下。 坐在洛倾璃旁边的商姬瞧着情形不对,抬手推了推。 洛倾璃一惊,醒了。 月西瑶看着这一幕,眸中的怒气越发深了些。 季雪音亦看到了这一幕,她笑了笑,道:“月小姐是我王兄未过门的妻子,才貌双全、品行端庄,也只有她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我王兄了。” 她这一说,月西瑶脸上便染了笑意:“公主抬爱,令小女愧不敢当。” 季雪音:“王嫂怎么这么说?王嫂马上就要成为雪音的嫂子了,以后该雪音讨好王嫂才是。” 月西瑶脸红了红,没有说话。 季王后道:“雪音说得没错。瑶儿,你马上就要本宫的儿媳妇了,本宫高兴得紧。雪音这孩子性子本就不太好,本宫真希望瑶儿能快些嫁过来,也好替本宫管管雪音。” 月夫人笑道:“王后别太抬举瑶儿了,她啊,性子也不太好。” 季王后道:“她性子还不好?她的性子若是不好了,那全天下可就没有好女子了!本宫真是羡慕月夫人,生出了这么个又乖巧懂事又才貌双全的女儿呢!” 月夫人:“王后抬爱,愧不敢当。” 季王后道:“瑶儿与弦歌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大王找人看了日子,说是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 月夫人:“初八?那老身得好好准备了。” 季王后:“是该好好准备准备了。” 这边两人说完了,众人立马道:“恭喜王后,恭喜月夫人、月小姐。” 众人说完,目光便陆陆续续往洛倾璃一等人身上看去。 特别是申屠姬黛,看向洛倾璃的目光中充满了讽刺。 洛倾璃不悦地瞪回去。 申屠姬黛突然笑了笑:“离姬,你是不是很不开心啊?” 洛倾璃亦回笑了道:“我为什么不开心?申屠小姐哪只眼睛看见我不开心了?” 申屠姬黛哼了哼:“弦歌马上就要成亲了,你这个侍妾怕是很快就要没有容身之地了吧?” 这句话恶毒,当着这么夫人的面,说她是侍妾,这是在贬低她的身份。 而今天的位置安排得更是惹眼,季弦歌的五个姬妾,全被安排在了最尊贵最显眼的位置。可是她们是什么?是妾!与其说是尊重弦歌,不如说是想要羞辱她们! 因为她们坐在这里,窘态便可以被所有人看到。 洛倾璃怔了一下,旁边的商姬已然替她接过话头:“申屠小姐何以如此说呢?公子弦歌待我们极好,而月小姐又是大度之人,想必将来必定不会为难我们这些人的。” 正文 第86章豪赌(2) 这一说,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申屠姬黛。 信都在传申屠姬黛喜欢公子弦歌,希望嫁给弦歌,可惜未能如愿。她心中有气,于是便看离姬很不顺眼。如今看来,却是真的了! 申屠姬黛脸色一白:“我,我没那个意思!” 洛倾璃并不放过她:“原来你不喜欢弦歌啊?我见你每次都针对我,以为是在忌妒我呢!” 申屠姬黛气得眼睛都绿了:“我忌妒你?!你也不拿镜子照照” 洛倾璃:“我每天都有照镜子,嗯,还不错,比你还是要好看一点。” 申屠姬黛快气昏了!她好看?!她竟然说她比她还好看! 那丑模样,一看就让人倒胃口,她竟然敢有脸这么说! 她今天就要揭穿她的真面目,让大家都知道,她们两个到底谁更好看! 申屠姬黛笑了笑:“哦?是吗?你要是觉得自己好看,那为何还要整天戴着个面具?” 洛倾璃:“这件事情我已经解释过了,我的眼睛有些问题,不宜见光,所以戴了面具。” 申屠姬黛呵呵了:“是吗?恐怕不是这样的吧?” 洛倾璃:“申屠说笑了,如若不是这样,我为什么要戴?要知道,这个东西整天戴着也是很辛苦的,夏天这么热,很不透气。吃饭的时候又重,很不方便呢。” 申屠姬黛立马抓住其中弱点,道:“既然离姬觉得戴着它不舒服,那何不取下来?” 洛倾璃无奈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了,我眼睛不好。” 申屠姬黛毫不退让,步步紧逼:“你说你眼睛不好,那便是眼睛不好了?离姬,别不是你在骗人吧?” “我怎么敢骗人?” “你有什么不敢的?!” “申屠二小姐这句话说好笑了,你我素不相识,毫无交情,最多也只是见过一面而已,申屠二小姐何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好似很了解我似的。” 申屠姬黛冷笑着:“我对你自然了解,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清清楚楚,你是个不要脸的女人,你是我家的奴隶!” 申屠姬黛这句话落,众人都惊呆了。 有人道:“什么?离姬怎么可能是申屠大夫家的奴隶呢?” 有人道:“离姬是离国人,弦歌的女人,怎会与申屠小姐有关系?” “不过申屠二小姐说得振振有词,不会是真的吧?” “说来也是,这个离姬一天到晚都戴着面具,难怪有人会怀疑。” “你们觉得,离姬为什么不敢取下面具?难道真的是怕被人认出来?” 又有知情人悄悄道:“我听说离姬长得不好看。” “那离姬到底是不是奴隶啊?” “不摘下面具,谁知道呢。” “除非摘下面具,否则她们两个永远也争论不出个所以然来。” 众人议论纷纷,洛倾璃脸色冷了冷:“申屠二小姐,你说这话就太过分了!你,你竟然说我是奴隶?!” 洛倾璃说这话的时候身子已然霍地站起,语气十分凶狠,目光十分冷戾,大有冲上前去揍申屠姬黛的样子。 众人都惊了惊,目光在这剑拔弩张的两人之间来回盘旋。 不过,却没有人说话,这么大的一出戏,不看白不看。 洛倾颜似笑非笑地夹了一块肉,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上首的季雪音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好整以暇地看起好戏来。 洛倾璃凶狠的样子令申屠姬黛的肩膀不自觉地缩了缩,不过,想到洛倾璃此时已然到了恼羞成怒的边缘,她心中便觉得畅快! 这个又丑又卑贱的女人,凭什么能得到公子弦歌的喜爱? 而她申屠姬黛,要相貌有相貌,要身份有身份,凭什么还要输给这样一个丑女人?!她不甘心! 她想弄死她已经很久了! 如今眼见着这贱女人已然上当,她要一举将她除掉! 申屠姬黛抬起下巴,轻蔑地哼了哼,道:“是的。你是奴隶,是我申屠府的奴隶。” 这句话落,人群中发出一阵阵抽气声。 奴隶怎么能配得上公子弦歌呢?就是做侍妾也是不行的!如若申屠姬黛所言属实,那么这个离姬做出逃跑之事,还这么顶撞主人,怕是要身首异处了。 洛倾璃显然已经气坏了,她狠狠盯着申屠姬黛,绕过面前的几案,扑向申屠姬黛! 眼瞧着就是一场战争。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季雪音大声道:“大胆!” 季王后亦出声阻止:“离姬,注意你的言行。” 洛倾璃扑到一半,站在正中间,看向上首,道:“她污蔑我诽谤我羞辱我,我难道不该给她点教训吗?” 季雪音道:“她有没有污蔑你诽谤你羞辱你我们也无从得知。或许她说的是真的,或许你说的是真的,你今天不取下面具怎么令人信服呢?” 季雪音的话刚说完,申屠夫人抱着瑟瑟的抖的申屠姬黛,也怒视着洛倾璃:“我女儿到底有没有乱说,离姬心里清楚得很。离姬如此恼羞成怒是为哪般?莫不是承认了我女儿的话?” 众人目光都看向洛倾璃,不少人纷纷附和道:“揭下面具。” 洛倾璃眸子眯了眯,道:“我说了,我这面具不能揭。” “不能?怕是你不敢吧?!”申屠姬黛道,“你揭下来,我便能认出你,所以你怎么都不会揭的,是吧?” 洛倾璃:“不是!” 申屠姬黛:“那你取下啊!” 洛倾璃:“我说了,对我眼睛不好!” 申屠姬黛笑了笑:“只一下下,哪里就会伤到眼睛了?再说了,这殿中没有强光,也不会怎么伤你。” 申屠夫人道:“你若是问心无愧,就取下面具让大家看看,否则又要说我们冤枉了你。” 季雪音有些不耐烦地道:“离姬,本公主命令你,立刻取下你的面具!” 洛倾璃站在正中央,身子有些颤抖。 这时,坐在洛倾颜旁边的月西瑶亦说话了:“离姬,取下面具给她们看看,证明你的清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好让人知道到底谁是谁非,不然,还会有不少人说弦歌公子的人藏头露尾的,凭白惹人笑话遭人非议。” 申屠姬黛道:“你敢把面具摘下来让大家看看吗?今天你不取就证明你心里有鬼,而我说的是真的。” 季王后皱眉看着洛倾璃:“离姬。” 洛倾颜喝完一杯酒,闲闲道:“到底取不取啊?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正文 第87章豪赌(3) 季羽兰唇角掠过一抹讽刺的笑,道:“妹妹,虽然公子宠着你,但是你也不能如此无礼啊!既然大家都想看看你的真容,那就取下来吧!只此一次。以后申屠小姐才不会再说什么了呀。” 洛倾璃终于动了。她的目光扫视了一下众人,除了商姬以外,所有人都兴致勃勃盯着她,她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众人都说洛倾颜是她的亲姐姐,可是如今,她跟别人一样,想要害她! 只有商姬,是真正待她好的。 “既然大家都想看我的真面目,那好,我今天便满足大家的好奇心。”洛倾璃将手放在面具边缘,作势取下,只是好半天都没有取下来。 申屠姬黛见她犹豫的模样,讽刺地笑了:“怎么又不取了?” 洛倾璃看向申屠姬黛,道:“我这面具从不离身,今天申屠小姐让我取我便取,申屠小姐为免太伤人!” 申屠姬黛:“如若你真的不是我家的奴隶,大不了我跟你道歉就是。” 洛倾璃:“申屠小姐如此羞辱于我,岂是一句道歉就能了事的?” 申屠姬黛挑眉:“那你想怎么样?” “怎样?申屠小姐伤我如此之深,又害我眼睛,我的眼睛将来若是有什么事,申屠小姐打算如何赔?除非”洛倾璃顿了顿,“申屠小姐愿意自刺双目。” 众人哗然。 看来,这是穷途末路了!申屠姬黛笑了笑:“好啊。如若你不是我家奴隶,我便自刺双目赔偿你,如何?” 申屠夫人闻言,大力推了一下自己的女儿,示意她不要乱说。申屠姬黛自信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洛倾璃紧抿着嘴唇,声音有些颤抖:“还不够!” 申屠姬黛心中更是得意,嘴上便也松了口:“还不够啊?那你还想要什么?一并说出来,我全部答应!” 洛倾璃手指颤了颤,不语。 这一幕却被众人看在了眼中,众人摇了摇头,看洛倾璃的目光已然在像看一个死人。 季雪音亦开口道:“离姬还想提什么要求,本公主也答应。唉,毕竟申屠二小姐冤枉了你!” 洛倾璃又颤了颤:“我,我要三千万两银子。” 申屠姬黛笑得越发轻蔑:“什么?让你揭面具,你便要我三千万两银子?离姬,你确定你的脸能值那么多银子么?” 三千万,怕是整个季国的国库里也没有那么多吧?离姬提出这个要求,简直是无耻之极!不过,这也从反面证明了,离姬在心虚! 也难怪,她马上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在临死前,是要做些垂死挣扎的。 季雪音亦笑了:“离姬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三千万,就是将整个申屠府卖了,也不值三千万啊!” 洛倾璃身体放松下来:“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说完,她自顾自地走回自己的席位,似乎连刚才申屠姬黛对她的侮辱也忘了。 众人都能看出,她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申屠姬黛也看出了这一点,她站起来,道:“慢着,我答应。” 此话一出,正夹着一只鸡腿的洛倾璃手抖了抖,鸡腿啪嗒一声,掉到桌案上,又滚了滚,滚到地上。 申屠姬黛瞧着眼前这一幕,笑得越发高兴:“离姬说得对,离姬是公子弦歌的人,可是竟被我污蔑为奴隶,心中肯定是不高兴的。也不是我想要污蔑离姬,实在是离姬和我府中那个逃跑的贱奴长得太像了,我每每看到离姬,总会想起那贱人逃跑的事,所以心中十分不快。不过离姬不必担心,那贱人长得极丑,脸上有一块疤,那疤我已然试过了,怎么弄也弄不掉的。所以只要离姬脸上没有疤,便能证明是我错了。如果真是我错了,我一定赔偿” 申屠夫人用力地扯着申屠姬黛的袖子,示意她再考虑考虑,不过申屠姬黛的眼睛看也不看自己的母亲一眼,继续说道:“三千万是吧?好好,就三千万!” 申屠姬黛话音一出,众人又抽了一口气。 三千万,可是天价啊! 这个申屠二小姐,眉头都不皱一下,胆子太大! 申屠夫人狠狠地瞪着申屠姬黛:“你,你简直疯了!” 申屠姬黛却露出一个“没事”的神情。 申屠夫人急得想要掐死自己的女儿:“三千万啊!就是把我们全家人都卖了,也拿不出来啊!” 申屠姬黛笑了笑:“放心,我们会赢的!”安抚好了自家母亲,申屠姬黛看向洛倾璃:“好了,取面具吧!” 洛倾璃牙疼般地抽了一口气。 申屠夫人道:“这不公平!我们若是输了,就要赔三千万,那离姬呢?离姬若是输了,是不是也得赔三千万?” 洛倾璃想也不想就答道:“是不公平,所以,申屠夫人,好好劝劝你的女儿,别赌!” 申屠姬黛可不这么认为,好不容易有机会整死她,她怎么能放过?!什么三千万?不过是那贱女人用来吓唬她的借口而已,她才不上当! “我就赌!” 这边吵得不可开交,上首的季雪音终于插话了:“既然申屠二小姐一心想赌,离姬你便答应了吧?不过只取下面具而已,就能赢这么多钱,这局怎么说也是离姬你占尽了便宜。不过丑话可说在前头,如若你真的是申屠家的奴隶,那么本公主只能把你交给申屠二小姐,让她处置你。” 洛倾璃:“我可不可以不赌?” 申屠姬黛与季雪音同时说道:“不可以!” 洛倾璃为难地摸了摸额头。细心的申屠姬黛发觉了:她是在擦冷汗! 申屠姬黛笑得十分畅快:“是你自己说的,只要我敢跟你赌三千万,你便取下面具。” 洛倾璃目光往殿门口望了望,迟疑着道:“只要我取下面具,脸上又没有疤,你就会赔给我三千万,是吗?” 申屠姬黛点头:“对!现场这么多人可以作证。” 洛倾璃:“可是我占了便宜。” 申屠姬黛:“无所谓。” 洛倾璃又迟疑了一阵:“好吧,那你得写下来。白纸黑字,呃,还得印上大王的御印,盖上你的手印,才好作数。” 正文 第88章豪赌(4) 申屠姬黛想也没想便应下:“好。” 洛倾璃又犹豫了一下:“呃,申屠二小姐的手印怕是做不得数,得盖上申屠大夫的手印才好。还有,要一式三份。一份由我保管,一份由大王保管,另外一份,由申屠小姐自己保管。” 申屠姬黛恨道:“别太过分了!” 洛倾璃两手一摊:“那就算了呗!” 申屠姬黛再次怒而起身。不过,她这次没有扑向洛倾璃,而是直接走出殿外,去找申屠大夫了。 她一出去,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在洛倾璃身上,这次,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殿内寂静无声,连一根针掉到地上也能听得清。 今天这一出,着实令人害怕。 这是一场豪赌,要么离姬死无葬身之地,要么申屠府倾家荡产,怎么看都是离姬占了天大的便宜。可是,申屠姬黛竟然同意了! 今天这事到底谁是谁非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个女子,胆子太大!太可怕! 不过季雪音却不担心,她打了一个呵欠,道:“这个赌约真有意思,要不我也来下个注吧!呃,我以十万两银子赌申屠二小姐赢。” 洛倾璃不明所以看着季雪音:“公主你什么意思?” 季雪音笑了笑:“很简单啊,若是我输了,便赔给你十万两银子。若是我赢了,离姬你就得赔我十万两银子。” 洛倾璃:“公主觉得我会输?” 季雪音:“难道你还会赢?” 洛倾璃不语,开始吃菜。 季雪音又道:“其实我亦想看离姬的真面目呢。奈何离姬总是不肯。” 洛倾璃:“如果公主也想赌,不妨也请先立个字据,盖上大王与公主的印,再来!” 季雪音:“你说得不错。”说罢,立马唤来一个侍女去取笔墨来。 很快,季雪音的字据写好了,又过了一阵,申屠姬黛也拿着盖好印的字据回来了。 洛倾璃将字据看了一阵,道:“我先去问下弦歌,稍等。” 说罢,将三份字据带了出去。 没过多久,洛倾璃回来,道:“印是真的。现在,请在座的月夫人与申屠夫人过来作证,在这里按个手印。” 洛倾璃这次说得郑重,神色也不太惊慌,让申屠夫人微微有些退缩。她站在那里,看看自己的女儿,又看看季雪音。 季雪音向她点了点头,道:“申屠夫人尽管去,别担心,我还押了十万两呢!” 申屠夫人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她看了看那字据,在证人一栏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洛倾璃将自己那一份字据交由季弦歌保管。 回来的时候,申屠姬黛道:“现在可以取了吗?” “可以。”洛倾璃不再说话,也不犹豫,取下面具。 这是一张十分好看的脸。脸的轮廓很小,下巴尖尖的,肤若凝脂,眉若秋水,唇若樱桃。脸上一点瑕疵也无,如同一块上好的美玉,莹润生光,夺人心魄。 这哪里是申屠姬黛口中所说的丑女?这分明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众人呆呆地看着她,许是许久都戴着面具的缘故,离姬的脸比所有人都要白,那是跟雪一样的白! 整个季国,除了洛姬以外,再找不出比她更美的女子了。 如若说洛姬是大美人,那么离姬便是小美人了。 “不,不可能!”良久,申屠姬黛发出一记惊天动地的声音来,“你怎么可能长成这样?怎么可能?我明明看到过,明明看到过” 洛倾璃嘴角一勾:“该看的你也看了,现在,申屠二小姐还想要诬蔑我么?” 申屠姬黛脸色惨白:“你,你,你的疤是怎么消掉的?” “疤?”洛倾璃好笑地看着她,“我脸上什么时候有疤了?” 申屠姬黛心下恐惧得不得了,她奔过去,想用手去蹭洛倾璃的脸:“你这里明明有疤的!明明有的!你做了什么?是不是扑了很厚的粉?一定是的!” 洛倾璃身子一让,让开申屠姬黛的袭击:“大家觉得我这脸上有抹粉么?” 离姬的脸虽然很白,但是却灵动,哪里像扑了粉的样子? 洛倾璃又道:“你若是不信,我便去洗个脸再出来见你们,如何?” 申屠姬黛身子一颤,瘫软在地。完了完了!三千万!三千万啊! 倒是季雪音还稍稍沉得住气,她盯着洛倾璃那张完美无缺的脸看了一阵,道:“离姬的脸上的确是没有疤,但是这也不能证明你就不是申屠府的奴隶啊!或许是你那疤治好了呢?” 申屠夫人亦是吓得哭了出来,此时听季雪音这么一说,她立马活过来一般,道:“对对!一个疤并不能证明什么!” 洛倾璃:“哦?你们是想说,我换了脸?真是笑话!一个人的身份不看脸,还能看什么?” 申屠夫人道:“我们家的奴隶屁股上都有烙印记,离姬,你敢让我们看一看你的屁股吗?” 洛倾璃眸子眯了眯:“你放肆!你是什么东西,竟妄想着看我的隐私!我告诉你,我们离国虽然离得远,但是要对付你一个申屠家,还是绰绰有余的!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我,是想要开战吗?!” 申屠夫人颤了颤,不敢再说了。 申屠姬黛早坐在地上,哭成了泪人。三千万啊! 季雪音倒是开了口:“她们是不是诬蔑离姬,现在也不好说。毕竟申屠夫人所言也有理。” 洛倾璃:“公主真是奇怪,竟然帮着一个外人来欺负我。难道我是奴隶,你的王兄脸上便有光了么?” 季雪音:“你” 季王后忙道:“好了,今天是弦歌的庆功宴,你们却在这里大吵大闹,像什么话?!” 季雪音委屈地道:“可是她,我真的看过她的脸的,她脸上的确有一块疤!” 申屠姬黛也哭着道:“我也看过的,她脸上明明有的!我发誓,我绝对没有看错。” 季王后:“那定是你们看错了!你们见的那个人,或许是另有其人。” 申屠夫人走出来,跪在中间,向王后重重磕头:“王后,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到我申屠满门。光凭一个疤的确是不能说明什么啊!求求你了!王后!” 正文 第89章我的女人谁敢看 季王后想了想,看向洛倾璃,道:“既是如此,离姬,你就让申屠夫人看一看吧!为了不必要的误会。” 洛倾璃笑了笑:“王后,若是今后人人都像申屠夫人这般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为此咄咄逼人几番羞辱揭人隐私,那以后别国的女子怎么敢嫁入信都?我无端被人怀疑,几次三番被人羞辱,当真是令人绝望!” 季王后:“今天委曲了离姬了,不过你也不想继续被人诬蔑吧?不如今天把所有事情揭开,以后看还有没有人敢再怀疑你?如若再乱说一个字,本宫定让她不得好死!离姬,好孩子,你就配合一下吧也是为了你自己的名声。” 洛倾璃气得发抖:“王后,她们污蔑我便是在污蔑弦歌啊!” 季王后:“” 事情已然到了这个份上,再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了!申屠夫人继续磕头,将头都磕破了,血很快流出来,沾在地板上,格外触目:“王后,疤可以消,烙印是永远不能消除的!王后,请相信我!如若我真的冤了离姬,我愿意用我的性命赔给离姬!” 申屠姬黛早吓得只知道哭,此时见状,也道:“我敢以性命担保,她确是奴隶!” 两人都这么说了,季王后只得看向洛倾璃:“那么,检验吧!” 洛倾璃合身颤抖,手指紧握成拳:“不!” 季王后:“这是证明你清白的唯一机会。” 洛倾璃扬头:“我本来就是清白的,何须证明!” 奴隶,是最卑贱的存在,是比猪狗还要不如的存在。猪狗尚不需要在身上烙上烙印,而奴隶,却得脱光了衣服,在屁股上烙上象征着疼痛与屈辱的烙印。 当年洛倾璃醒来的时候,人便已经在申屠府了。是屁股上的疼痛将她惊醒的。她伸手摸了摸,满手的血泡,满手的溃烂。 她看到过别人被烙印。 一个铁模子,上面刻着“申屠”两个字,在火中烧得通红,落在奴隶们的屁股上。青烟滚滚,血肉模糊,焦味与血腥味冲满屋子,混和在一起的,还有那人撕心裂肺般的惨叫。 那一幕,她永远不会忘记。 想到洛羽也是这般过来的,她便觉得难过。 那般屈辱地被人看光自己的隐私,已然有过一次了,她怎么能够容忍再被羞辱? 她是奴隶。 死没有关系,可是一想到她将要被众人看光,她便觉得不能忍受! 季王后也微微有些动怒了:“离姬,只此一次,我保证以后再没有人敢质疑你了。” “你们把我当成了什么?!因为被质疑我就要脱光了衣服让所有人看光吗?”洛倾璃怒道,“那好,如若我怀疑雪音公主和申屠小姐是奴隶,那么是不是她们两个也要脱了衣服让我看?!” 众人:“” 季雪音怒道:“你也配?!” 季王后也怒了:“离姬,请注意你的措辞!” 洛倾璃毫不畏惧地看着季王后:“若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这么被怀疑,那么今天是我,明天保不准就是众位当中的谁了。” 说到这里,洛倾璃嘲讽般地看向众人:“难道你们就不怕吗?” 众人看看季王后,又看看季雪音,默默地低下了头。 只有公西夫人道:“申屠夫人和申屠小姐既然敢以性命担保,说明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离姬若不想再被怀疑,验证一下便可。我也相信从今往后再无人敢说离姬一个不字了。” 季王后也缓和了一下语气:“去内室看。放心,人不多的。大家都是女子,没什么不妥。” 洛倾璃叹了一口气:“好,我应下了!不过如若我不是她们口中的奴隶,那么申屠夫人和申屠二小姐的命,我便要了!” 申屠姬黛颤了颤,最终咬牙道:“好!” 申屠夫人则恶狠狠看向洛倾璃:“如若你是,你的命也没有了!” 洛倾璃眸子眯了眯,没有说话。 一直坐在席上沉默不语的洛倾颜,闻言,手指一紧,握成两个拳头。眸子缩了缩,看向对面的洛倾璃。 此时的洛倾璃脸色十分不好,她微微垂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洛倾颜眸子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她举目四顾,目光落在殿口,对小语眨了眨眼。 殿门口的小语对上洛倾颜的目光,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小语的身影飞快地消失。 洛倾颜松了一口气,继续低头吃饭。 季王后从众位夫人中选了十个人,加上申屠夫人和申屠姬黛和王后,总共十三个人看着洛倾璃。 “走吧。”申屠姬黛在一边提醒着。 “去哪里?”一记低沉的男声传来,众人转过头,便看到金尊玉贵的季弦歌正大步而来。男子生得极好,俊美无双、身形挺拔,那一双如深井般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洛倾璃身上,目光中怜惜与宠溺意味明显。 少女们看着这样的季弦歌,心脏怦怦地跳个不停。再看向洛倾璃时,目光便多了几分羡慕忌妒恨。 那是弦歌的女人啊!如果换成是自己,该是多好! 洛倾璃看向季弦歌,眸子瞬间一亮:“公子,公子你来得正好!她们,她们要我脱了衣服!” 季弦歌凝眸:“什么?脱衣服?母后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王后:“” 季雪音道:“申屠夫人与我怀疑离姬是申屠府出逃的奴隶,所以想要证实一下。” 季弦歌冷冷地笑了一下:“想要证实?怎么证实?她的面具已经揭下来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季雪音被看得缩了缩身子:“呃,看看她的有没有申屠府的标记。” 季弦歌:“这么说,果然是要脱衣服了?” 季王后道:“是的,这些都是女子,看一眼也没什么。” 季弦歌笑得冷淡,一步步走过去,拉住洛倾璃的手,并轻轻捏了捏。掌心里,她的手冰凉得厉害。季弦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悄声道:“别担心。” 转头看向众人,季弦歌的目光如同寒冰一般:“我的女人,谁敢看?” 众人瑟瑟,纷纷移开目光。 正文 第90章验身 申屠夫人与申屠姬黛不敢说话,只得将希冀的目光投向季王后。 季王后不敢正视季弦歌的目光,避重就轻地道:“弦歌,为了证明她的清白,你还是让大家看一眼吧。这也是一劳永逸的法子。我保证,从此以后,再无人敢说什么了” “她是不是清白的,我最清楚。母后可以问我啊,何必这样?” “可是” “是不相信我?” 季王后:“” 季雪音:“我们自然相信王兄,可是别人不相信啊。她若是行得端坐得正,又哪里会害怕?不会是心虚吧?” 季弦歌愤然看向季雪音:“雪音!” 季雪音迎着季弦歌冷硬的目光:“王兄不必如此,我可是赌了十万两银子,自然要见证最后一刻。”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季弦歌不好再说什么,伸手将洛倾璃鬓边的头发拨到耳后去,他靠她极近,嘴唇在她耳边低声道:“放心去。” 洛倾璃惊疑不定地看着季弦歌,季弦歌却已然看向季王后,淡淡道:“母后和申屠夫人既然如此坚持,那我也不说什么了。只是丑话说在前头,如若有问题,我无话可说。如若有问题嘛,呵呵别怪我没事先提醒。快些去,我就在这里等着。” 他这一说,申屠姬黛倒是有些疑虑了,不过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申屠姬黛道:“如若不是,不还有三千万和我与娘的性命吗?” 季弦歌勾唇一笑:“很好。我记着了。” 众人不再说话,季王后走在最前面,洛倾璃走在中间,十三个人浩浩荡荡走向内室。 一层层帷幔放下,帘幕亦放了下来,众夫人将洛倾璃团团围住,目光一眨不眨。 洛倾璃脸色十分不好看,她谁也不看,一动不动站在中间,伸手,扯开了自己的衣带。 衣裳滑落,女子凝白如玉的肌肤便展示在众人面前。 这真是一具极美的身体,虽有些稚嫩,但是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又出奇地小,是增一分则显胖,减一分则太瘦。 只是,这么美丽的身体上却布满了欢爱后的痕迹。从脖颈到前胸,到后背,每一处斑斑点点的吻痕都让人脸红心跳。 这战况,着实惊人! 现在,众人终于明白为何离姬与弦歌都不愿脱衣服了。 申屠夫人与申屠姬黛可没注意到这些,她们所有的心思都落在洛倾璃的屁股上。 雪白的臀部饱满而美丽,微微上翘着,右侧边的确是有异色,红色的一块,但是却不是“申屠”二字,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图案! 一瞬间,申屠夫人跌坐在地。 众人看过来,皆发出一声惊叹。 这,太美了! 离姬的身上,竟然有一只凤凰胎记! 申屠姬黛惨叫一声,兀自不死心地伸手去摸:“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 洛倾璃身子一让,无比厌恶地道:“大家都看清楚了吗?” 众人尴尬地咳了咳:“看清楚了,看清楚了。” 洛倾璃冷哼一声,目光里全是冰冷的寒意,飞快穿衣服。 季王后见状,尴尬地道:“离姬,的确是她们诬蔑你了。” 洛倾璃冷冷道:“是吗?能还我清白就好。” 季王后羞得无地自容,该死的,都怪申屠家这个臭女人!害得她儿子的女人被朝中命妇看光了!看光了也就罢了,偏偏还让她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那些欢笑过后的痕迹 咳咳,好多好羞人! 她这张老脸都跟着丢光了! 此时,申屠姬黛还兀自不死心地要去抓洛倾璃的衣摆,口中喃喃道:“不可能” 季王后看向申屠姬黛的目光充满了不满:“好了,申屠夫人,把你的疯女儿带回去吧!记得,你们家还欠离姬三千万两银子!” 申屠夫人彻底瘫软了,三千万,整整三千万啊! 申屠姬黛则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洛倾颜永远不会忘记,她的妹妹倾璃从内室出来的时候那睥睨天下的气质。 这样的倾璃,明明是她记忆中最熟悉的模样,可是,又隐隐有些不同。 以前的倾璃大多数时候就是这样,身子笔直,下巴微微扬起,永远都是一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样子。她任性、骄纵、四处惹是生非,令母后头疼,令父王生气,可是,她却永远是父王和母后最爱的孩子。 她忌妒过,愤怒过,伤心过。尤其是这两年来,她盼望着她受苦,盼望着她出丑。可是,一旦有人欺负了倾璃,她又会担心她。 她就是这么矛盾。 她就是不想看到她。 此刻,洛倾颜终于明白了自己不如倾璃的地方。至少,倾璃的勇气,她是万万不及的。 “小语,你说我是不是误会她了?” 小语道:“夫人怎么这么说呢?当年的事,原本就是她错了。” 洛倾颜摇了摇头:“我曾经也是这般认为的。可是今天她像极了小时候,小时候的她虽然骄傲跋扈,可是她的心眼并不坏。她爱母后,爱父王,她的爱绝不会比我少一分一毫!你还记得有一年母后生病吗?那时倾璃十一岁,她当时忙前忙后,亲自取水,亲自烧火给母后煎药,母后喝了药之后,她更是衣不解带陪着母后,与母后同吃同睡。正是因为她的精心照顾,母后才能很快痊愈,连当时的太医都惊叹不已,说公主才是这世间最好的药。” 小语亦被勾起了往事,神思有些恍惚。 “别的公主从生下来都要与自己的母亲分床睡,可是她不一样,她很聪明,总是能巴巴地求着母后,她六岁的时候才有了自己的寝殿。虽然如此,她从未一个人睡过。她整日整夜地粘着我,要与我一起睡。”洛倾颜目光飘得很远,似是透过时光,回到了当初。 那雕栏玉砌的重幕之后,小小的女孩披散着头发,粉妆玉琢一般,小手拽着自己姐姐的手指,可怜巴巴地眨着漆黑的眼睛,道:“姐姐,姐姐,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十一岁的洛倾颜皱眉道:“不行。” 六岁的洛倾璃“哇”地一声扑倒在她怀里,手脚并用紧紧缠着她:“我不会乱动的,我身上暖,还可以给姐姐暖被。” “唉!过了这么多年,我仍然忘不了她香甜软糯的身子依偎在我怀里的情景。小语,她真的不坏的!”洛倾颜眼泪流下来,“后来我订了亲,她就私下里派人查驸马。她担心驸马对我不好,曾暗自教训过他。后来我成亲了,她便让姬念叔叔留意驸马的动静,一旦他有什么不对,姬念叔叔必定要揍他一顿。这些事情她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性子软弱,她便强硬。很多时候我倒是觉得她才是姐姐,她只是想要保护我罢了。” 正文 第91章申屠氏完了? 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洛倾颜继续道:“我出嫁后,她便一直住在我的寝殿,时不时地去缠着母后。其实我知道,母后表面上虽训斥了她,实际上心里却是高兴的。倾璃,没法不让人喜欢。她那样爱着我们,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呢?小语,你说她是不是或许不是故意的?” 小语:“我不知道。” 洛倾颜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挥手让小语退下。 事情已然发生,是不是故意,如今又有什么关系呢? 既然已经对对她失望透顶,为何还要让自己生出一丝希望来呢? 过了一阵,洛倾颜轻唤道:“姬念叔叔。” 很快,姬念不知从哪里飘进来。 洛倾颜道:“洛羽说,当年是息姬将倾璃关在一个山洞里,这才误了事的,是吧?” 姬念点了点头:“是的。只是王宫起火后,就再没有人见过息姬的下落,如今要找她,是不容易的。” 洛倾颜道:“也不一定。如今息国公子长沮不是就在信都吗?你再去查一下他,这次查仔细一些。他身边的那些侍女小厮所有人,都不要放过。另外,过几天我会想办法让他进宫来一次。” “这样也好。” 一场好好的庆功宴,因为某些人而演变成了一场豪赌。 季国最尊贵的公主季雪音脸色惨白,白白失了十万两银子,真可谓是既输掉了面子又输掉了里子。 申屠府更是可怜,一夕之间便输掉了所有,万劫不复。 而被季雪音与申屠姬黛心心念念想要除掉的洛倾璃不但毫发无损,而且还凭白地添了不少钱财,更是赢得了众人的同情和艳羡。 很快,当天在庆功宴上发生的事情传遍了大街小巷,一时为人们津津乐道。 少女们谈起,无一不纷纷感叹离姬的从容不迫与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的霸气来。 贩夫走卒们一谈起离姬,无不赞叹其冷静高超的心理素质。 夫人太太们则叹道:“那离姬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引得公子弦歌几天几夜流连在她的房间的?啊!公子弦歌能力好强!” 朝中官员想的就深远得多了:作为季国的最重要的大臣之一,申屠氏竟然败在了一个十五岁的女子手里,可见这个女子的手段有多狠绝!那完全是将申屠氏连根拔起啊!这绝不是一个深闺妇人能有的,这定是季弦歌的手笔!看来,季国的太子之位,非公子弦歌莫属! 一时之间,信都城流传着一个传言:离姬美艳无双,深得季弦歌宠爱,极大地威胁到了月西瑶的位置。 作为传言中的当事人之一的月西瑶,愤怒了! 其实当季弦歌强硬地站在洛倾璃身边时,月西瑶就已经愤怒了。或许季弦歌自己都不知道,在看向离姬的时候,他的目光是多么地温柔和不同寻常。可是月西瑶看见了。她看着他们,心中升起了强烈的嫉妒。 不,离姬只会给弦歌惹麻烦,只会害弦歌,可她就不同了,她全心全意爱弦歌,并能在大事上对他有所帮助,那个女人对弦歌的爱意哪里及得上她月西瑶的十分之一? 她恨! “贱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一个亡国的奴隶而已,竟然敢抢我的太子妃之位?!”月西瑶在听到第十次人们谈起离姬与弦歌之事的时候,气得将绣帕摔在了桌子上。 一旁的月夫人闻言,叹气道:“瑶儿,这种话可不能乱说!那天的事已经证明了,她根本不是申屠府的奴隶。不仅不是,反而让申屠府一夜之间就没了,这手段,可不是咱们能比得了的。况且,弦歌对她唉,总之你不要去惹她就是了,再怎么说你也是未来的太子妃,而她不过是一个侍妾,再怎么得宠也在你之下,你就大度一点,索性承认了她,也好让弦歌觉得你贤惠有度量。” 月西瑶愤怒地道:“我不!我就是不喜欢她!不喜欢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瑶儿你可不能这样” “母亲你知道别人是怎么说的吗?”月西瑶哭道,“她们都说,说离姬身上有一只凤凰胎记,她们说那是王后的象征。传说当年洛王后死的时候化身成了凤凰!母亲,如若她是未来的王后,那我算什么?” “胡说八道!”月夫人道,“当年洛王后要真是凤凰转世,那为什么不能保佑洛国千秋万代?可见传言并不可信。她身上那胎记我也看了,我倒不觉得像凤凰,我瞧着倒是像一只山鸡。” “真的吗?”月西瑶闻言破涕为笑,“母亲说像一只上不了台面的野鸡?” 月夫人笃定地道:“那当然了,我看得仔细。” 月西瑶笑道:“这还差不多。” 因着庆功宴的由头,洛芙扮成商荆的小厮,也跟着进了宫。因为是下人,洛芙没能进得了正殿,便默默地等着,以待机会。 她的运气不错,没过多久便看到了小语。 小语看见洛芙的时候大吃了一惊,记忆里,洛芙公主光鲜亮丽温婉安静,可是此刻,那个娇嫩得如同一朵花的洛芙公主身形消瘦、脸上颧骨突出,如同一片枯干了的树叶,十分憔悴。 小语顿住身形。 洛芙看到小语那惊讶不已的模样,苦笑了一下,大步走过去,道:“小语,我想要见见倾颜姐姐,可不可以帮我通传一下?” 小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但也不好直接拒绝了洛芙,看得出来,这些年来的洛芙怕是受了不少苦。可是她哪里管得过来呢?别说是她,即便是受尽宠爱的洛姬,也是万分艰难的!洛芙想见洛姬,无非是想求得一个安稳,可是,她哪里知道洛姬自己其实也是不安稳的?! 洛芙见小语迟疑不答,心下有些急,道:“拜托你了!” 小语又叹了一口气:“夫人不方便见你。实话告诉你吧,夫人现在在公子弦歌的庆功宴上。自夫人生下公子子文后,与王后弦歌他们的关系就越发紧张。你所求的事,洛姬帮不了。你若实在是紧急,何不找离姬?” 洛芙生生退了一步。 离姬,离姬,又是离姬! 她今天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不都是拜洛倾璃所赐吗? 她恨她,她绝不会求她! 许久许久过去,庆功宴结束,人们三三两两走出宫殿,嘴里无一不在谈论着一件事。 起先洛芙没有去听,可是每人都在说着这事,她不听也听了满满一耳朵。 她惊得几乎站立不住! 申屠氏完了?就这么一个宴会的时间,便完了?! 怎么可能? 怎么做到的? 洛倾璃那个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傻子,怎么可能一举击溃士大夫申屠氏?! 正文 第92章以彼鲜血,祭奠 洛芙震惊极了。 直到回到客栈,天色一分分暗下来,她依然不能相信。 她冲出客栈,风一般往申屠府卷去。 如今的申屠府人心动荡、惊慌失措,门半开着,可以瞧见里面乱糟糟的,不少人在大声说话、狂奔,门口一个护卫都没有了。 过了一会儿,申屠大夫脸色铁青,一边走一边大声叱骂着车夫与随行的小厮,很快走到门外,上了马车。 车夫见申屠大夫坐好了,一刻也不敢耽搁,诚惶诚恐地驾着车,往季弦歌的府邸而去。 躲在暗处的洛芙想也没想,奔跑着跟在马车后面。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洛芙望着门匾上“弦歌公子府”几个大字,久久地合不上嘴。 庆功宴结束之后洛倾璃便回来了。 因着头天夜里几乎没有睡觉,洛倾璃困得不行,一到府便直奔了凝晖阁而去,一回去便寻到自己的床榻,头一挨枕头便睡着了。 季弦歌知道她累,便也没打搅她,只轻手轻脚帮她脱了鞋袜,又让人拿了热毛巾来,他将毛巾拧干,在她面上擦了擦,才打了个呵欠,在她旁边睡下。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季弦歌被季中唤醒。 “申屠大夫拜访。” 季弦歌坐在床上,朦胧的眸子渐渐变得清明。轻轻起床,将锦被盖在还在睡熟的洛倾璃身上,季弦歌这才大步离去,去见等候多时的申屠大夫。 洛倾璃见到洛芙的时候,天色已然完全黑了。 洛倾璃看着洛芙。 洛芙看着洛倾璃。 两人都没有说话。 半晌,洛芙上前一步,跪在洛倾璃面前。 洛倾璃吓了一跳,后退一步:“你什么意思?” 洛芙眼眶通红,望着洛倾璃道:“感谢你。” “谢我除了申屠氏?”洛倾璃反应过来,淡淡地看着地上的女子,“没有必要谢我,我也很恨他们,除掉他们,是为了我自己,与你无关。” 与她无关么?不!那是帮她报了仇! 洛倾璃:“你起来吧。如果只是为了这件事来,那你现在可以走了,我很忙,没空招待你。” “让我看看你的脸!”洛芙突然开口,“我想要确定,你是不是那个人。” 洛倾璃怔了怔,信她?还是不信她?毕竟,她说的或许是假的。可是,季弦歌说的,便全是真的了吗? 洛羽的话,表面上看似正确,仔细一推敲,实际上也是千疮百孔。 她到底该信谁? 当自己不可信任时,她要相信谁? 洛芙见她犹豫,徐徐道:“我是洛国的公主洛芙,洛羽是倾璃公主的死士,今年二十六岁,洛国第一武士。洛国败了之后,我们一起沦落至信都最后归于申屠府。如若你不是洛倾璃,为什么洛羽会愿意忍受那些屈辱一直陪在你身边?” 洛倾璃震了震。 “我、洛倾璃、洛姬、洛羽,我们一起长大,除了他们两个,也只有我,最了解洛倾璃。你确定你不要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吗?” 洛倾璃知道自己无法拒绝。 抿了抿唇,洛倾璃抬手取下自己的面具,一张脸便彻底地暴露在灯光下。 洛芙盯着她,片刻,道:“以前有那个疤,你尚可以欺骗自己。如今没有了,你如何解释与那个人的关系?” 洛倾璃身子晃了晃:“我没有做那样的事情,我绝对不可能做下那们的事情!” 洛芙像是没听见一般,继续说道:“可不可以把申屠忻他们兄弟几人交给我?” “你要他们做什么?”突然想起什么,洛倾璃原本那漫不经心的神态顿时一紧,“你要杀了他们?洛芙,别忘了你还有史鱼的案子!史家的人正在四处找你!” 洛芙无所谓地笑了笑:“如今你虽然让申屠府欠下巨债,但是人家根深蒂固,难保不会死灰复燃后患无穷,不如交给我,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洛倾璃眸子里波光浮动,半晌不语。 洛芙道:“你不是最怨恨我的么?如今有我帮你做这件你想做但却做不了的事情,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洛倾璃想了想,道:“正如你所说,申屠府根深蒂固,你根本动不了他们,反而只会白白地赔上自己的性命!” “即便赔上我的性命又如何?”洛芙身子笔直,神情坚定,“他们,必须得死!我洛芙的耻辱,必须用他们的鲜血祭奠!哪怕,万劫不复!” 洛倾璃:“” “只要能让他们死,我什么都可以做!” 眼前的女子姿态高贵,神情坚定悲壮,她微微仰起脸,细长白嫩的脖子如同天鹅一般高贵不可侵犯。 洛倾璃震了震。洛倾璃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洛芙,良久,道:“为什么?” 问她,似乎又是在问自己。 “为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王后当真是爱极了你,连死了都不忘替你筹谋。你的丑,恰是救了你!女奴你知道是什么吗?是比奴隶更卑微比妓子更低贱的存在!他们他们羞辱我,还请来府中的史鱼羞辱我”洛芙头一扬,一滴泪从脸颊滚落至尘埃,她抬起手背,狠狠地抹掉脸上泪痕,“如今我的肚子里有了一个不该存在的野种,我不知道是谁的,所以他们几个,都得陪葬!” 如果说之前洛倾璃不懂,那么在经过昨天晚上之后,她也懂了。脸上的疤,身上的烙印,都在告诉她一个事实,那事实是那么残忍,残忍得她不敢面对。 她是罪人,是她害了洛芙! “你一个女子,又怀了身孕,如何杀得了他们几个?”洛倾璃的目光落在洛芙的小腹处,嘴唇颤了颤,“这事你不用插手,我来做。” 洛芙摇了摇头:“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件事情,我想自己来做。” “你如何做?” “我既然能杀得了史鱼,便能杀得了他们。” 许久许久之后,洛倾璃叹道:“洛芙,芸娘在找你。你我是说等事情了结了之后,我带她来见你。洛芙,你要活着。” 拜托你,要活下去。 正文 第93章因为我是叛徒 那天,申屠大夫与季弦歌在书房里交谈了很久。起先里面倒是挺安静的,没过一阵便响起了两人的争吵声,再后来,里面又安静了。 到最后申屠大夫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 申屠大夫身子如同一张薄纸,颤颤巍巍地飘在汉白玉铺就的地面上,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其吹走。 申屠大夫离开后,季弦歌神色如常从书房走出来。 黑暗中,季中悄无声息地走上前,道:“时间不早了,公子要用晚膳吗?” 季弦歌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不用准备,我去凝晖阁。” 今晚的洛倾璃有些不一样。 她没有如往常一般大吃大喝,她坐在那里,异常冷淡。 季弦歌不明所以地坐在她旁边:“怎么了?” 洛倾璃扯出了一个有些牵强的笑:“没什么。今天的事情,想想觉得后怕。” 季弦歌长臂一伸,揽住洛倾璃的肩膀:“都过去了。你看,你最后不是赢了吗?呃,话说,咱们两个还是很有默契的,我只给你提示了一下,你就明白了。我们真是有缘,说不定前几世都是夫妻呢。” 夫妻?你马上就要有妻子了,还什么夫妻?! 太讽刺了! 洛倾璃心下想着,开口却道:“我也觉得奇怪得很,你说,我脸上的疤怎么突然间就没有了呢?” 季弦歌:“早上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从夏国带来的药。” 洛倾璃:“那那里的烙印呢?也是那药给弄的?” 季弦歌:“应该是的。” 洛倾璃:“我只听说过药能祛斑,却从未听说过它还能改变烙印的形状。夏国的药?夏国王宫吗?” 季弦歌:“这种小事就不要太计较了。或许你身上原本就有胎记,后来被烙了印。现在用药一抹,烙印消失,原先的胎记便显露出来了。” 洛倾璃眸子闪了闪,唇角自嘲地勾起:“或许是吧。” 季弦歌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只将鼻子抵在洛倾璃的鼻尖,笑道:“我们睡觉吧!” 洛倾璃脸一偏,手抵着季弦歌的胸膛,冷漠地道:“全身上下疼得很,我想一个人睡,你回去吧。” 季弦歌:“” 洛倾璃已然站起来,看也不看他一眼。 季弦歌心中不快:“我只抱着你睡,什么都不做。” 洛倾璃语气有些生硬:“我不想看到你!” 季弦歌:“你怎么这样?你今天见了谁吗?” “没有!” “我不信,你肯定见了谁!”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洛倾璃说话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我一个奴隶,不劳你季国公子挂心!” 季弦歌也怒了:“我没有把你当成奴隶。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是!” 是啊,我不是奴隶,因为我是连奴隶都不如的叛徒! 我帮了你,我自然处处容忍我帮助我。 我于你有恩,倾国之恩啊! 洛倾璃冷冷地笑了:“呵呵,因为我帮你指了一条秘道,你才能那么快地攻下洛国,对吗?” 季弦歌颤了颤:“不是。” 洛倾璃却已然闭上了眼睛,只留给他一个绝然的背影。 有很多事,她早该想到了。 脸上的疤,她试过很多次,也用过很多药,根本都没办法除掉的。这足以说明,一切是洛王后的手笔。至于洛王后为什么愿意这样帮她,还用得着问吗? 洛姬恨她,洛芙恨她,小语恨她 对啊,她做下了那样的事情,谁不恨她? 至于洛羽,很简单嘛,洛羽是她的死士,别无选择,所以只能帮她。 原来,她洛倾璃是个这样的人! 午后,阳光强烈,洛倾璃在午睡。 屋子里异常安静。 洛倾璃悄悄起身,将藏在床底的东西取出来,装进自己的衣袖,轻手轻脚开门,没有惊动一个人地,走出了院子。她要去找洛羽。 把自己搜刮来的钱财及从季雪音申屠姬黛那里得来的五十万两银票交到洛羽手中,洛倾璃道:“你先带着这些钱出去,买些马车和马匹,将郊外那三百多人送走。做好了这一切,你快些回来,接应一下洛芙。如果洛芙事情办完了,你带着她去城外找芸娘。” 洛羽游移不定地看着洛倾璃:“你,你恢复记忆了?” 洛倾璃愣怔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是的。” 洛羽闻言惊得手指发颤,反复地打量着眼前的洛倾璃。只见她身形笔直地站在那里,褪去了昔日的稚嫩与骄傲,显得沉稳而高贵,与洛王后倒是有些相似之处。 一时之间,洛羽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半晌,道:“那你是要站在弦歌一边,还是要站在洛姬一边?” 她怎么忘了,洛姬与弦歌是死敌?! 洛倾璃笑了笑:“那你希望我站在哪一边?” 洛羽:“不管你站在哪一边,我都站在你身后。” 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过。 可是,洛倾璃想不起来。心中一暖,洛倾璃道:“好了,你先把这些事情办好,回来我们再谈。” 洛羽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洛倾璃又道:“洛羽,你恨我吗?” 洛羽:“公主怎么这么说?公主怎样做都是对的,洛羽怎么会恨公主?” 洛倾璃:“我等着你。回来之后你去给洛姬传个话,说我想要见她。” 洛羽:“好。” 城东,一破败的废屋里,洛芙抄手靠在门框上,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申屠忻。 此时的申屠忻十分狼狈,手上脚上都有伤,额头处更是破了一个洞,血正沿着他的脸颊一滴一滴流下来。他的衣服上,有不少的重叠凌乱的脚印子,一看就知道是被人踹过很多脚了。 “没有想过你也会有今天吧?”洛芙将一把雪亮的匕首拿在手上,看一眼匕首,便看一眼申屠忻。 申屠忻见着洛芙,恨声道:“你这个贱妇!我提醒你,快些把我放了!不然我定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哟?还这么有力气啊?看来还得多饿你两天!”洛芙缓缓走近申屠忻,雪亮的匕首落在申屠忻的左手腕处,“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虽然你现在受了伤没有力气,可也不能保证你不会跑。但如果伤了筋脉嘛” 正文 第94章和好 申屠忻身子往后缩:“你,你敢?!” 话音落,他便觉得左手处一痛,鲜血,如泉水一般,汩汩而出。 申屠忻疼得大叫:“你,你最好是杀了我!” 洛芙不为所动,如法炮制,将他的两只脚筋也一并挑断。 “杀你是自然要杀的,不过在你死之前,我还指望着你把你的几个兄弟都骗出来呢。所以,你现在怎么能死呢?” 申屠忻又痛又愤怒,骂道:“贱人!贱人竟敢杀自己的主人,反了反了!” “我就是反了,你能耐我何?”洛芙不为所动地扯了扯嘴角,“你以为你们申屠氏还像从前一样吗?早就败落了!你们的生死,没有人在意。这些,都怪你们自己。谁让你妹妹非要置离姬于死地白白地输了三千万两银子呢?谁让你一看到我便迫不及待地追出来,企图抓住我,把我转卖给别人呢?你以为我是那么好抓的?” 申屠忻怒道:“原来你有同伙!到底是谁在帮助你?” “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你再多说一句话,小心我现在就结果了你。” “你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样你看不出来吗?”洛芙轻笑,“杀了你们。” 这时,外面响起了一些动静。 洛芙将匕首装进自己的衣袖,躲在门后面。 这次来了不少人。 申屠宁带队,十一个护卫。 洛芙从缝隙里往外看,眼睛里有些慌张有些害怕,却没有一丝退缩之意。 今天,不是他们死,便是她亡。人多,她能杀一个算一个,哪怕是同归于尽,她亦无悔! 回头看着地上的申屠忻,洛芙道:“叫!把你那哥哥叫过来!” 申屠忻凶恶地看着她:“你马上就要死了!” 洛芙:“你现在就要死了。”说罢,匕首扎进申屠忻的胸膛。 申屠忻挣扎着,惨叫着:“哥,哥!”然后便断了气。 搜索的申屠宁听到这边的动静,带着十一个护卫齐齐冲了过来。 洛芙杀死申屠忻之后便迅速抽出匕首,躲在门后面。 冲过来的护卫们来一个洛芙便预备杀一个,但是洛芙毕竟是女子,力气小,她尚未杀死来人,反而被第二个护卫给拧住了胳膊。 胳膊被人拧着,再用力一拧,洛芙惨叫一声,匕首从她的手中掉下,落在地上。 申屠宁抬眼看了洛芙一眼,不太确定地道:“劫走忻弟与杀了忻弟的人,是你一个人?” 王宫,瑶华台。 洛羽将一身男装的洛倾璃带到内殿,便与小语一起,悄悄地退了出去。 室内,便只剩下洛倾璃与洛倾颜两人。 “洛羽说以前的事你想起来了。” 洛倾璃神色如常:“基本上都想起来了。” 洛倾颜看了她一阵,道:“既然想起来了,你便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你是洛国的公主,季弦歌是洛国最大的敌人,你知道你应该怎么做吗?” “洛姬是想要我再去刺杀他吗?” 是,季弦歌的确是她的敌人,可是洛姬便不是了吗?洛姬要挟她,几次三翻要置她于死地。最最要紧的一点:洛姬杀了洛王! 她不喜欢季弦歌,同样不喜欢洛姬! 洛倾璃不喜欢洛倾颜,洛倾颜也不喜欢洛倾璃。之所以拉拢她,帮她除掉她身上的烙印,完全是为了对付季弦歌。 洛倾颜:“倾璃,我知道我以前对你太凶了,但是那不能怪我啊,是你自己做下那样的事,你害死母后,害我们沦为奴隶,我怎么可能不恨你?可是再怎么恨,也抹杀不了我们是姐妹的事实。倾璃,我是真的不知道你竟然反应那么激烈,我不知道你会失忆和毁容,我要是知道,当初就不会让你去求季弦歌的。” 洛倾璃飞快地将这些信息消化吸收。如今四面是敌,人们说出的话形形色色,她谁都不能信,所以只能这样子四处搜集信息。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知道过去的那些年来,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想了想,洛倾璃低声道:“姐姐,是我做错了事,你打我怪我恨我都是应该的。” “都过去了。”洛倾颜叹道,“我当初真的是恨不得打死你,哎,你那时若是不出宫便好了,便不会遇到季弦歌了。后来我想过了,你其实也不是故意的,你是被季弦歌给骗了,一直以为他叫做颜渊。” 什么?她被季弦歌骗? 那么,那条秘道是不是她不小心泄漏出去的? 她就知道,她不是那么坏的人! 洛倾璃心里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对不起,我当初太任性了!我更不该冤枉姐姐是罪人,我才是!这两年来,原来姐姐一直在帮我顶罪。” 洛倾颜叹道:“洛国已经亡了,还能怎样?虽然你有罪唉我又何尝没有呢?当初刚到信都的时候我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可是倾璃,我们败了,败了,便是奴隶了啊!我当奴隶没有关系,可是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要给人为奴!我不能!所以我才找上的大王。” 这个消息让洛倾璃惊呆了。 季王一直宠爱着的公子子文,竟然不是季王的儿子! 这,是真的吗? 洛倾璃有些怀疑地看向洛倾颜:“那么大王就没有怀疑过?” 洛倾颜:“我不知道。当初小语与我只一口咬定我是早产了。再则,子文长得像我。” 直到这一刻,洛倾璃完全打消了对洛倾颜的怀疑。 她将如此隐秘的事都告诉了她,可见,她是真的想要原谅她了。连犯下过那般罪行的人都能原谅,不是亲姐妹还能是什么? 洛倾璃走近,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抱住了洛倾颜的手臂。刹那间,有一种熟悉而莫名的感觉萦绕心头,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她们就是这般亲热一样。 洛倾璃眼眶一红:“姐姐,我能帮你做些什么?还要杀季弦歌吗?” 洛倾颜摇了摇头:“你杀不了他。你就想办法去破坏他与月西瑶的婚事吧。” 正文 第95章只要是真的,我便信 洛倾璃在瑶华台又待了许久,也问了洛倾颜不少有关自己的问题。直到今天她才知道了一个情况:那便是洛羽一直与洛倾颜有联系!他们两人都希望她尽快恢复记忆,于是洛羽将她与季弦歌的事告诉了洛倾颜,洛倾颜听后灵光一现,精心安排她去刺杀季弦歌,希望以此来刺激她恢复记忆。 回去的时候洛倾璃很沉默,她不说话,走在后面的洛羽也不言不语。两人走了很久,洛倾璃突然道:“原来我们那逃跑的计划,是你泄露给洛姬的。” 洛羽:“是的。” 洛倾璃不知道该说什么,生气吗?有一点。 但是,转念一想,他们也并无害她之意。毕竟之后的事实强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季弦歌没有杀她,不仅如此,季弦歌给了她新身份,使她不用再做奴隶。再后来,洛羽也出来了,所有的同伴也都出来了。 她没有理由责怪他们。相反,她更应该感激他们。 见洛倾璃半天没说话,洛羽道:“对不起,有些事情我骗了你。” 洛倾璃:“没什么对不起的。你没有对不起我。即便是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对不起我,你也从没有对不起我过。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我在对不起你。” 洛羽慌了:“没有没有,我为你做什么事都是应该的。” 洛倾璃心中一动,道:“洛羽,我还想问你一件事。我当时是怎么失忆的?” 洛羽疑惑地道:“你不知道?” 洛倾璃不置可否,半天,悠悠道:“姐姐让我去求季弦歌放人,我见着了他,然后就疯了。” 洛羽更疑惑了:“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问?” 洛倾璃:“告诉你一个秘密,只你知我知,其实我并没有记起从前的事来。” 洛羽:“” 洛倾璃:“保密,不能告诉别人。” 过了一阵,洛倾颜问道:“对了,洛芙呢?” 洛羽:“她杀了申屠忻,不过又被申屠宁抓了。我原本想上去帮忙,结果,夜流光出现了。他杀了申屠宁,救走了洛芙。公主,我觉得他们两人似乎有些情愫” 夜流光,洛芙。 洛倾璃怔了怔。 洛芙落得这样的地步,都是她的罪过造成的。如若被夜流光看上,那该是极好的归宿了。 出一次府不容易,虽然天气有些晚了,洛倾璃还是决定去见一见洛芙。 路经一家医馆的时候,洛倾璃突然停下脚步,站了一会儿,洛倾璃走进医馆,抓了两副药。 洛芙虽然沦落至此,但是她骨子里还是那个高傲的公主,有些事,她是不能容忍的。这一点与洛倾璃倒是很相似。所以洛倾璃自作主张地买了药。 洛芙手臂受了伤,脖子处也有不少淤青,想来是在搏斗中被人掐住了脖子。看那伤势,说明当时十分凶险。 让洛羽在外面守着,洛倾璃走近去,将药放在洛芙面前:“都解决了?” 洛芙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面前的药上:“这是” 洛倾璃的目光落在洛芙的腹部,意有所指:“连这也一并解决了?” 洛芙会意,急忙伸手抓住了那药,再次看向洛倾璃时目光中充满了复杂:“谢谢” 心下一痛,洛倾璃慌忙避开对面女子的目光:“我问过大夫了,煎服,二个时辰内便可见效果。如若没有效,便煎下第二副。是我把你害成这样,我”深吸了一口气,洛倾璃再次看向洛芙,道:“可以给我讲一些我从前的事吗?” 洛芙:“你信我?” 洛倾璃:“只要是真的,我便信。” “即便那些事情很难堪很令你蒙羞?” “是。”洛倾璃手指颤了颤,随即坚定地看着洛芙,“不管我曾经做了什么,那都是我。既是我做的,我担了便是!我洛倾璃可以错,可以失败,但是绝对不会再逃避!” 这一刻,洛芙眼中浮现出一抹赞赏来:“好!不愧是我洛国的公主父王的女儿!” 从翠微街离开后,洛倾璃心情越发沉重。 原来,她竟做了那般可怕的事情! 虽然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可是,她仍会觉得害怕和愧疚。 一路上慢慢地走着,任人来人往车去车回,她只觉得格外孤寂冷清。盛夏的天气,她却如同身在数九寒天。 她的人生,彻底地毁了。 在做下那样的事情之后,她便没有资格笑了。 她只配活在地狱里,被千刀万剐,被烈火焚身! 所以,当初的她便懦弱地选择失忆。是啊,失忆了便永远不会被后悔和痛苦绞得支离破碎了! 呵呵 洛倾璃自嘲地笑了笑,腥红的液体涌上喉间,再顺着她的嘴角流出,滴到雪白的衣服上,溅开朵朵血梅。 走在后面的洛羽没有看见这一幕,他见她身子在晃动,忙冲上去,扶住她。 手刚刚触及她的胳膊,洛倾璃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倒下。 “倾璃!” 清晨的王宫安静而带了一丝难言的压抑。 息长沮在这种沉重中见到了洛倾颜。 没有等来季王,却等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凰族后裔。 息长沮心下一沉,面上却恭谨有礼地拱了拱手:“见过洛姬。” 对于洛姬,他从心底是有些忌惮的。当年,息国与季国合作,令洛国灭。洛姬作为洛王后的嫡长女,肯定是恨透了他们。 原本以为洛姬会沦为奴隶生不如死。可是,这个原本软弱的女人不但没有失掉尊严被人凌辱,反而活得比谁都要尊贵! 她是如今季国最炙手可热的女人。儿子聪明又深得季王宠爱,而她更是深得季王信任,不然,他也不会在此见到她。 洛倾颜并没有因为息长沮的礼貌而对他有好脸色:“是息国公子吧?” 息长沮:“是的。” 洛倾颜丝毫不掩饰眼中的鄙视,冷言道:“息国与季国不是很好的吗?怎么还公子还需要过来联姻?莫不是白白地做了别人的狗,又被别人抛弃了?所以才死不要脸地往上贴?” 正文 第96章我希望一辈子都不要看到你这张脸 不管是谁在听到这样的话后,相信再好的风度都会荡然无存当场翻脸。 可是息长沮没有。毕竟眼前的女人太可怕了,为了荣华富贵,她抛夫弃子,连自己的父亲也敢狠下杀手。这们的女人,已经没有人性了,哪里是他能惹的? “洛姬今天找我来,便是为了羞辱我的吗?如果是,请快些做,做完了我还要去见季王。” 洛倾颜笑了笑:“难道直到现在公子还以为是大王想要召见你?” 息长沮怔了一怔:“洛姬你是在干预朝政?” “如若公子有疑问,等会儿尽可以询问大王。”洛倾颜将话题引入正轨,“息姬如今可还安好?劳烦公子代我告诉她,我很想她,十分想要见见她呢。” 息长沮脸色一沉:“洛姬在说什么呢?息姬自嫁给洛王后便是洛国的人了,自洛王宫起火后,我们便从未曾见过她!她定是被洛王后烧死了!” 洛倾颜:“当年洛宫着火,并未烧死过一人!” 息长沮:“那你说她去哪里了?” 洛倾颜:“这正是我想问你的。你们息国把她藏哪里去了?” 息长沮:“我说过,我没有见过她!她在你洛国出的事,我应该问你要人才对!” 洛倾颜两手一摊:“你尽可以在这里乱扯一通。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如若不将她交出来,你想娶季国公主的事,便免谈。你尽管去打点,看看最后能不能如愿。我说到做到。” 说罢,洛倾颜看也不看他一眼,扬长而去。 季弦歌赶到的时候,绿旋与洛羽惊慌失措地站在一边,大夫坐在床边,手指正搭在洛倾璃的手腕上看脉。而,躺在床上的洛倾璃脸色苍白,眼睛泛着青色,嘴角尚留有一丝没有擦干净的血渍。 季弦歌看了一眼洛羽,洛羽接触到他的目光后,不自然地将自己的脸对着别处。 “情况不容乐观啊”大夫号完了脉,收回手,捋了捋下巴的白胡须,慢条斯理地道,“嗯,气血亏,肝火旺盛” 季弦歌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说重点。” 老大夫立即正色道:“好好养着,不宜动怒。我现在就给夫人开几副药剂,早晚煎服。切记,万不能动怒和多思,否则后果很严重。” “知道了。”季弦歌看向绿旋,“跟着大夫去取药。” 绿旋拂了拂身,引着大夫离开。 季弦歌坐在床沿,伸手握着洛倾璃的手,神色间有些忧虑:“怎么会这样?” 洛倾璃看了一眼洛羽,示意他离开,洛羽会意,轻声退了出去。见洛羽离开,洛倾璃这才看向季弦歌,想说什么,喉头再次一紧,又吐出一口血来。 季弦歌大惊,伸出袖子擦拭那鲜血,道:“你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我,我定不会瞒你一丝一毫!你若是不想见到我,我走便是,只是,你别生气了,好吗?” 洛倾璃惨淡地躺回床上,道:“我希望一辈子都不要看到你这张脸。” 季弦歌身子一僵:“你,你说什么?” 洛倾璃缓缓闭上眼睛。当年,就是这个人,带领大军攻入了洛都,攻进王宫。所有的亲人都死了,剩下的人苟延残喘受尽凌辱。姐姐、洛芙、洛羽 那么多的人的死,那么多人的疼痛和屈辱,全是因为她。 她错爱了人! 如果可以,她希望现在就杀了他,与他同归于尽。哪怕杀不了他,她被剁碎了呢,也是好的。 可是,不行啊!姐姐独立难支,子文的身世一旦被人发现便是万劫不复,她已然错过一次,怎么能一错再错? 所以,她得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对季弦歌虚以委蛇。 这么想着,洛倾璃便觉得自己的胸口血液翻腾得更厉害了。 季弦歌见她脸色难看,手抚在胸口,忙将一粒丹药放进她的嘴里。 “吃掉。” 吃?不!他的东西,她才不吃!死也不吃! 季弦歌捂住洛倾璃的嘴巴,将其下巴一抬:“要找我报仇也得有条命在啊!那么艰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现在死,对得起你自己受的苦吗?” 洛倾璃闻言不再挣扎,清凉的药丸滑入喉咙,有一股淡淡的冷香。很快,她整个人不再难受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 洛倾璃侧过身子,面向着墙壁躺着。 季弦歌一言不发地站起来,沉重地离去。 他知道,他与她之间不会长久,他们是敌人,他们之间隔着比天涯海角还有远的血海深仇。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这么早 经过一个多月的观察与筛选,季王在听取过季弦歌的意见后,决定将季雪音许配给夜流光,将公主季瑾然许给商公子荆。而那个因为打赌原本要死的申屠姬黛侥幸逃过一劫,不过却被季王后收为侍女,打算给季雪音做陪嫁媵妾。 作为堂堂世界最强国的上大夫女儿,申屠姬黛原本可以嫁得很好。谁知她自己心胸太小,做事情还一味咄咄逼人,非要与洛倾璃打赌。若不是输了那三千万,她又何尝落得被父亲贱卖的下场呢? 好在王后与公主有意救她,她作为季雪音的媵妾,嫁的是夜国那个风度翩翩的公子流光,也是一个好去处了。只是,她不会想到,更可怕的未来还在夜国等着她。 她一向看不起人,更不会注意到洛芙这样一个小人物。她哪里会知道,那个被她欺压了两年、在申屠府受尽屈辱的洛芙,已然与流光有了密不可分的联系。 季雪音的亲事虽然定了下来,但是她心中不甘,再三要求要了洛羽去做她的侍卫。季王与季王后为此问季弦歌要人,都被季弦歌给回绝了。季雪音与季弦歌关系开始日渐疏远。 前来求亲的五大公子也各自离开了信都。 但是,息长沮所带的人中,有一个其貌不扬的瘦子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间停下,并沿原路返回。在信都城的城门之下,这个瘦子进了一个竹棚,过了一阵,竹棚被掀开,走出来一个容貌俊秀而身材俊郎的少年。 这个少年顺利地进了信都城。 而,过了许久许久之后,那个曾进去过一个瘦子的竹棚,便再没有走出第二个人。 正文 第97章你想走吗? 季雪音的事情定下之后,季弦歌的婚期也来临了。 这天,府中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十分忙碌。可是凝晖阁便显得分外冷清了。屋子里热,绿旋便让人放了许多冰在里面。可是洛倾璃仍觉得闷,于是便挪到外面的院子里乘凉。 听得四处人声喧闹,洛倾璃问身边的绿旋道:“今天怎么这么热闹?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吗?” 绿旋闻言,神色十分不自然:“咳咳,能有什么事呢?没事,没事。” 洛倾璃挑眉:“真的没有?” 这么多天她便在这里静养,是真正意义上的静养。没有一个人来看过她,就是洛羽也不曾来过。她想,或许是自己得罪了季弦歌,所以洛羽便被忌恨上了,这些天必定是被季弦歌支使得团团转,连来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她就是沉不住气。 绿旋有些慌张地环顾四周,道:“夫人,外面吵,不如回屋里去吧。” 正在这时,外面的一个侍女报告道:“夫人,季夫人求见。” “季夫人?”洛倾璃想了想,“是季羽兰?” 那个在庆功宴上想着与敌人一起打击她的季羽兰。想到她当时那笃定的神情,洛倾璃便不难推测出那人在此事中所起的重要作用。 若不是季羽兰将她脸上有疤的消息传出去的,申屠姬黛与众夫人又怎么会上当呢?说起来,季羽兰也算是无意中帮了她一个大忙呢。 洛倾璃笑了笑:“让她” “夫人不要让她进来!”绿旋着急地道,“公子明明吩咐过,所有人都不许接近这里,特别这几天。这个季夫人明明知道,还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过来,定是不安好心!” 洛倾璃瞧着绿旋慌里慌张的神色,心中疑惑更甚:“绿旋,你亲自去将季夫人请进来。我有很多话想对她说。” 绿旋:“” 过了一会儿,季羽兰便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过来了。与洛倾璃互相道过礼后,季羽兰坐在洛倾璃旁边,笑道:“离姬妹妹的眼睛好些了?” 如今天气越发热了,戴着个面具实在是难受,再者,脸上的疤已然没有了,洛倾璃自然不会再戴着了。 “这段时间由大夫为我调养,我的眼睛已然好了许多了。”洛倾璃笑道,“这个龚大夫医术真是不错。” 季羽兰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道:“是吗?那真是恭喜妹妹了。” 洛倾璃没有接话,只若有所思地看着季羽兰。 季羽兰似恍然大悟:“哦对了,明天公子便要大婚了,以后像如今这般我们姐妹一起聊聊天这种悠闲的日子,怕是也没有了。哎!” 洛倾璃的脸白了白,季弦歌与月西瑶明天就成亲了?! 天!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姐姐让她去破坏季弦歌的婚事,她竟然什么都还没有做! 季羽兰将洛倾璃惨白的脸色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快意来。见目的达到,季羽兰也不再多留,只勉强劝了两句便离开了。走出凝晖阁,季羽兰心道:“你不是最得意的嘛?如今公子娶了正夫人,你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妾!哈哈,太好了!以后公子府可有热闹看了。” 季羽兰一走,绿旋便担心地上前扶着洛倾璃:“夫人不要听她的!她这是在嫉妒夫人。” 洛倾璃摆了摆手:“没事。如今外面闹得厉害,是不是众人在布置婚事?” 绿旋:“公子虽然要成亲了,但是公子心里只有夫人一个。” 洛倾璃怔了一下,知道绿旋是在宽慰自己,遂笑了笑,道:“好了,我没有生气的。他本就与她有婚约,我早就知道了的。我只是在想,这么多天了,我一个人很闷的,想要出去走走。” 绿旋想了一阵:“夫人想要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只是姑娘生了病不如这样,奴婢先去请示下公子,夫人暂且等一下。” 洛倾璃笑笑:“好。” 找到洛羽的时候,已是夕阳时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洛倾璃才知道在她生病的这段时间里,季弦歌不让任何人来看她。而洛姬得知她出了事,也不好让她做什么了。 “现在季弦歌要成亲了,你打算怎么做?”洛羽问道。 怎么做?他做他的事,她做她自己的,两不相干。只是,她真的是再也不想看到他了。如果可以离开 “你想走吗?”洛羽通过她的神情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想法,“倾璃,如果想走的话,我们便离开吧!所有人都安顿好了,我们再无后顾之忧了。” 洛倾璃心中一喜:“可以吗?” 洛羽:“自然可以。” “可是姐姐那里怎么办?”洛倾璃还是有些担忧。 洛羽道:“她没事。有师父一直在暗中保护她,她要自保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另外,季王对她不错。” “是吗?可是子文” “子文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当年没有泄露出去,我相信以后也不会。” “那她与季弦歌相争,不知道结局会怎样,总是有些不放心。” 洛羽劝道:“那是她与弦歌的事。你现在的状况摆在这里了,你帮不上她的忙。而且,你在弦歌手里,季弦歌这人心思难测,你在他手里说不定还会成为人质,将来还指不定是助她还是拖累她呢。” 洛倾璃想了想:“你说得有道理。那我们真的可以走?” “可以!”洛羽肯定地点头,“明天府中会十分热闹,进进出出的人也会多出很多来,出去十分方便。我们随便混在哪支队伍里都能出去。季弦歌会去月府接亲,等他回来之后还要敬酒行礼,这么长的时间,我们已然出城走远了。” 洛倾璃大喜:“好!” 洛羽:“今天晚上早些睡,明天就走。” 在这个世界上,洛姬与季弦歌有再大的恩怨又如何?他唯一在意的人,只有倾璃。倾璃好,他才能好。 正文 第98章暗度陈仓(1) 季国公子弦歌今日大婚。 府内宾客云集,丝竹声连绵不绝,热闹非凡。 洛倾颜着一袭水蓝色宫装,雪色烟萝披帛拖曳至地。发髻高耸,软云一般堆在头顶,金凤流苏步摇垂在耳侧,惊艳夺目。 对于洛姬的到来,蒋总管还是惊讶。毕竟她与公子势同水火。不过,人既然来了,说明人家表面上还是想要维持和平的。 此时季弦歌已然去月府接亲,虽有季王与王后主婚,但是府中大小事务皆由蒋总管负责。蒋总管自然不敢怠慢,忙殷勤备至地迎到府中。 “啊!这位就是大王最宠爱的洛姬啊!果然生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呢!”有人赞叹着。 “洛姬之美貌,冠绝天下啊!” “今日能一睹洛姬,真乃平生最大的美事啊!” “死也无憾了呢!” 众人的议论没有传进洛倾颜的耳朵里,此时,她走在人群中,目光却在寻人。 昨天晚上洛羽对姬念讲,今天他与倾璃会趁乱跑出去。对于这件事,她是赞成的。毕竟倾璃那个脾气,眼里揉不得一粒沙,洛倾颜太了解了!以前倾璃不知道事情还好,一旦知道,她是要彻底与季弦歌撕破脸皮的。 罢了,她留下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凭白地做了季弦歌的人质。走了,洛倾颜便可以毫无顾忌地与季弦歌相争,虽然双方实力悬殊太大。 走到一处僻静的回廊下,四下无人,洛倾颜便在一根柱子边停下。片刻,身着太监服饰的姬念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跟前。 洛倾颜对此已然见怪不怪,只看向姬念,道:“他们两个呢?” 姬念道:“不在府中,显然是已经混出去了。” 洛倾颜挑眉:“哦?我还以为他们会混入咱们的队伍中出去呢。” 姬念道:“这正是她的高明之处。弦歌知道她与你的关系,一旦发现她不见了,必定怀疑你。可是,她却反其道而行之,待他们将主要精力盯着你时,她已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 洛倾颜的眸子里升起一抹深邃而悠远来,宫墙青瓦间,当年那任性的小女孩总是几次三番翻墙逃跑,令母后头疼不已,却也令她羡慕不已 “公主,我会再去制造些迷雾,让府里的人误会倾璃与洛羽装扮成了我们的人。” 洛倾颜回过神来:“好。我也假意四处打探。” 姬念赞赏地点了点头:“公主聪明。” 两人分开后,洛倾颜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亲切有礼地与公子府的下人们打招呼,下人们受宠若惊,不多久便将该说的和有一些些不该说的都告诉了洛倾颜。洛倾颜微笑地与他们告别,并开始与下一个人交谈。 她这过分热情的举止立马引起了季中的高度注意,季中盯着洛倾颜与人亲切交谈的背影,手一挥,唤来了一个着仆人衣服的男子。 “你再派两个人去盯着她。她今天十分可疑。” 男子领命下去。 这时,蒋总管已向着季中走来,道:“大人,申屠大夫来了。” “他来做什么?”季中边说边跟在蒋总管后面,“别是来惹事的吧?带我去看看。” 鞭炮声大作,新娘到。 众人笑嘻嘻地将一对新人迎进来。 洛倾颜站在人群中没有说话,但是,季弦歌一进来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洛倾颜朝他投去挑衅的一瞥,随即,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嘴角轻扬,嘲讽般地看向别处。 原本就不太安心的季弦歌,在见到洛倾颜后,心中越发慌乱了。他生来性子沉静,鲜有什么事能引起他情绪波动。外间传言他乖戾残暴,其实那只是他为了达到震慑敌人的目的而装出来的。 在季弦歌看来,世上万事皆引不起他的在意。直到那一年,他被洛倾璃与洛羽所捉。 洛倾璃是所有安定因素中唯一的不安定因素。 季弦歌十分不安。 “弦歌,你在听吗?” 季王后的声音又一次加大了音量传来,季弦歌如梦方醒,那一向清明的眸子还有些错愕与惊呆:“母后你刚刚在说什么?” 季王后叹道:“我说,该拜堂了!” “哦。”季弦歌应了一声,目光在众宾客的脸上来回移动,脚,却不由自主地迈向了人群后面的季中。 此时,季中脸上虽带着笑,可是神色却有些不自然。 季弦歌心中有事,并未注意到这些,只悄声道:“她怎么样?” 季中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他的公子从不会对除了洛倾璃以外的人用这么简短的称呼语。 “好着呢。她在凝晖阁,一直没出来。” “是吗?”季弦歌有些不放心,“外面这么大的动静,她会不会听到什么?” 季中:“不会。今天早上她吃了大夫开的药,会睡到晚上才会醒。” “是吗?我怎么忘记了这个?” “是啊。公子你就放心吧。吉时到了,该拜堂了。” 季弦歌:“季中,你现在去凝晖阁看一看,我想确定她到底在不在。” 季中愣了一阵:“好吧。” 新人拜过堂后,新娘被送入洞房。新郎则向宾客们敬酒。 喜宴进行得十分顺利,直到洛倾颜早早离席。 洛倾颜只吃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她一走,季弦歌便坐不住了。 季弦歌看到季中眉眼中掩藏不住的慌乱,倏地站起,走向季中。 两人走到僻静处,季弦歌道:“出了什么事?” 季中:“离姬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季弦歌声音有些大,一把扯住季中的衣襟,“找!快些把她找出来!” 正文 第99章暗度陈仓(2) 宾客们一个个散去。 偌大的公子府,喧嚣渐消,慢慢地回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有大红的灯笼和大红的帐幔在提醒着众人:今天是公子弦歌的大婚之日。 可是,一身红衣的季弦歌此时却没有在新房陪着新娘子。 他正坐在凝晖阁的床沿,脸色铁青。 地上,跪了一排的侍女,个个浑身发抖,大气也不敢出。 季弦歌森凉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一排跪着的侍女身上:“你们这么多人眼睛都瞎了吗?连离姬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留你们还有何用?” 不一会儿,季中自外面奔来,道:“公子,洛羽也不在,想必他们是趁着公子你今天大婚混入洛姬的仕女中出去的。不过其余的地方我们也已派了人盯着,只要一有消息,属下便能得知。” “我知道了。”季弦歌再次看向地上的侍女,道,“我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谁能把离姬找出来,并能让她永久地留下来,这件事我便不追究了。” 侍女们忙道:“谢公子。” 季弦歌大步走出屋子,边走边问:“派人手去追了吗?” 季中跟在季弦歌后面,道:“派了。很快就能追上他们。不过,公子知道的,洛姬恐怕不好说话” “就说已去父王那儿请了旨。你们尽管去搜便是。” “是!”季中告辞,很快带着一部分人急速消失了。 与此同时,洛倾颜坐在马车上,行驶在最热闹的津门街时,对面一个黑衣的男子也正骑着马过来。他骑得太快,撞倒街道两旁的小摊无数,引得四处怨声载道。 可是,男子并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往前冲去。 “啊!” “拦住他!快拦住他!” 侍女们惊恐的声音响起,侍卫们则齐齐出手,以绳子截住惊马。 很快,马腿被绳子一绊,暂时停住了冲势。 马上的男子被震下马背,身子炮弹一般被弹进了洛倾颜所在的马车里! “啊!”洛倾颜尖叫一声,正要喊人,目光落在男子的面上,突然间就定住了。 男子长得很好,熟悉的眉眼,是两年前便失踪了的洛华! 洛倾颜心下一震,随即,手指扣住了男子的胳膊:“洛华” 男子亦喜道:“颜儿。” 季中接到命令后,马不停蹄地带着人去追洛倾颜。过了一会儿,有人回来报告:“洛姬的马车现在正在津门街。似乎出了些意外。” 季中:“甚好。你快些去堵截住她的车队,一个人也不能放出去。” 很快,季中带领的大队人马在津门街围住了洛倾颜。 彼时,洛倾颜正与洛华相谈甚欢。 “怎么停下来了?”洛倾颜不满地问道。 回答她的除了小语外,还有季中不痛不痒的声音:“请洛姬到马车下面休息一下吧。” 洛倾颜立马就怒了:“大胆!你是谁?胆敢当街拦截我的马车?” 季中:“我是弦歌公子府的人,公子府有人失踪,还请洛姬配合一下,让我检查检查。” 洛倾颜:“你怀疑本宫藏了公子府的人?你什么东西?!竟然敢口出狂言拦下本宫的马车?!” 季中不为所动:“夫人如若没有藏人,让我们检查一下又有何妨?” 洛倾颜冷哼了一声:“是弦歌让你来的还是大王让你来的?如果是大王嘛,想必他不会派你来做此事。如若是公子弦歌嘛容本宫说句不中听的,他有什么资格?!” 季中:“那洛姬夫人想要怎样?” 洛倾颜:“我想让你们滚。”顿了顿,洛倾颜吩咐手下:“我们走。” 季中眼见着车队要走,忙看向四周护卫:“拦住!不准他们走!” 车夫为难地看着挡在前面的护卫,又看了看自己这边明显弱于敌人的兵力,终是没有动。 洛倾颜眸子一眯:“这大喜的日子,别逼我动粗。” 季中:“请夫人不要为难属下。” “这是你们逼我的!”洛倾颜低声唤道,“姬念叔叔。” 刹那间,天地间如同刮起了一阵黑色的旋风,所经之处,万物伏倒。季弦歌的护卫们,原本都是很不错的高手,可是此时,竟看不清对方是如何下的手!更令人惊奇的是:他们的兵器原本是想要指着东方的不知为何生生改向指着西方!原本要左边一步进攻的,不知为何竟变成右边一步退守! 并且,这样的身不由己,竟不只是一招一式!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季中忙道:“退!大家快退!” 原本惊惶失措的众护卫们闻言,惊得退开了两步。 就在这时,洛倾颜的马车已然从包围圈中安然而出。 惊呆在原地的季中看着那已然走远的马车,恨声道:“再追!注意那个黑影!他是个高手。” 与此同时,月府的宾客们也开始一一散了。 “表舅,小甥这便告辞了。”一个华衣男子携妻子在门口作揖。 “你们这一路远,走得晚了会误了时辰。我就不留你们了,慢走。”月大夫看了一旁那个无所事事的儿子,道,“月下,你不是想出城去弄些柑橘吗?正好,去送送你表哥。回来多带两箱。” 月下看了看马车上那两个大红木箱子,不太情愿:“好吧。” 华衣男子向月下拱了拱手:“那就多谢表弟了。” “没事,顺路而已。走吧!” 于是,一行人四辆马车,出城了。 一路上畅通无阻。 出了城又前行了一里路,月下与华衣男子告别。在一个树林里,月下独自一人站在两个大木箱子跟前,伸手,开箱。 箱子里钻出两个人来。 正是化了妆的洛倾璃与洛羽。 月下看这两人,没有一点的吃惊:“好了,我如约将你们送出城了。离姬,这事情我可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啊!” 洛倾璃:“多谢月公子。不过帮我其实也等于帮了你们啊!你说是不是?” 月下:“好了好了,咱们之间也不必这么客气。我帮你们准备了两匹马,喏,就在那边。你们快些走吧,被季弦歌追上了就怪不得我了!” 洛倾璃拱手:“多谢!以后月公子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正文 第100章连环计 时间一分分过去,天色已然暗下来,可是,季中还没有回来。 季弦歌焦躁地站在庭院里,第十一次问身边的蒋总管:“他回来没有?” 蒋总管:“老奴已经吩咐过,季大人回来必定第一时间通报。此时,怕是还没有呢。” “他怎么这么久?”季弦歌看了看天色,“也该回来了!” 蒋总管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要不,老奴再派人出去看看?” “不是已经派出去两拨人了吗”季弦歌烦躁地搓了搓自己的手指,“也好,叫他们快一些。” 这时,一个护卫匆匆跑来报道:“公子,情况有些不妙。” 季弦歌:“怎么不妙?” “我们的人与洛姬的人此时都堵在宫门口。洛姬很生气,派人通知了大王。” “什么?!”季弦歌不可思议地看向来人,“季中这次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追到宫门口?这么长一段路他不下手,非要闹到大王跟前去?!” 护卫:“洛姬手下有一个高手。” “是不是洛羽?” “似乎不是。” “那人呢?有没有从你们眼皮子底下溜走?” 护卫这次倒是十分肯定:“没有。我们虽然无法靠近,但一直围着他们呢,没一个人跑出去。” “好!”季弦歌看向蒋总管,“备马!我要亲自去追!” 蒋总管:“公子这样不太好吧?今天是你的大婚,正夫人” “没事,我会很快回来!”季弦歌头也不回地往大门口走去,“快些!” 季国的嫡公子弦歌成亲,这本身就是轰动全信都的大事,人们都睁大了双眼关注此事。不曾想,成亲当天,公子弦歌一身红衣烈马,过津门街,一路直闯王宫。更离奇的是:新郎官大人不在家陪自己的新娘,反而与洛姬在宫门口发生争执,这一争便引来了大王。 众人纷纷揣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能让公子弦歌连新娘也丢下了呢? 季弦歌与洛倾颜的人马在宫门口对峙了一阵,便有内侍匆匆从里面赶来。 “大王有令,令洛姬夫人速些回瑶华台。” 洛倾颜站在马车外,笑盈盈看了一眼季弦歌,这才看向传报的内侍:“洛姬遵旨,多谢常公公。” 季弦歌见洛倾颜嚣张地进宫门,怒道:“慢着!” 洛倾颜原本已准备往里走,听得季弦歌的话,脚步顿了一顿,随即,当是没有听见,继续往前走。 季弦歌眼见如此,声音大了些:“洛姬,请你的人让开,我想看看你的马车。” 洛倾颜:“公子弦歌未免太无礼了。这是我的马车,你凭什么检查?” 季弦歌:“就凭我家丢了两个人。” “笑话。你家丢了人与我何干?”洛倾颜吩咐手下,“大王有令,你们不这不快些回宫去?若是迟了,仔细你们的皮!” 她这句话表面上是在骂下人,实际上是在警醒季弦歌。 大王要她回去,说明大王知道了这事,并有意向着她。季弦歌若是识趣,便会顺着台阶下,当今天什么事也没发生。季弦歌若是不识趣嘛,那就落了个惹怒大王藐视大王之罪。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对洛倾颜有利。 所以,洛倾颜不怕。 不过,季弦歌的反应还是超出了她的意料。 “待我看了,你们再走!”季弦歌森然地抓住车夫的手腕,将他摔下马车,“本公子会很快的,不会耽搁太长时间。” 洛倾颜心里一慌,她可不敢让弦歌搜出洛华来,遂叫道:“公子弦歌,你竟然敢藐视大王圣谕?!” 季弦歌恍若未闻,倏地出手,撩起帘子。 “公子弦歌!” 帘子被撩开,季弦歌的目光落在了马车上那个人身上。那是一个女子,白衣、长发、鹅蛋脸、樱桃唇、齐刘海眼若横波,面如春花,十分美丽。但却不是他的倾璃。 季弦歌足足呆了小半刻。 此时,若是洛倾颜看到眼前这一幕,必定会惊得花容失色。毕竟黑衣的洛华秒变年轻时的白衣息姬这事,任谁见了,也会以为自己撞了鬼。 不过洛倾颜并未看到这些。她的目光死死地落在季弦歌身上,心里正在纠结要不要让姬念暗中除掉季弦歌,除吧,季弦歌身边能人异士太多,不好下手。不除吧,季弦歌看到了洛华!一个宫妃,出宫一次便带回来一个英俊的男人,怎么说也是死罪! 该死的季弦歌,胆子太大,手脚太快! 现在惨了,若是他抓着洛华去见大王,她该怎么办?以死谢罪?不!若是再将此事牵涉到子文,那可如何是好?!她死没有关系,子文是洛国最后的血脉,他绝对不能出事! 想到这里,洛倾颜焦急地四处寻找,以期找到姬念,让他速速杀掉季弦歌。 可是姬念的藏身之法太妙,她找不到。 就在她绝望之时,季弦歌已然放下车帘,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打扰了,抱歉!” 一瞬间,洛倾颜在地狱和天堂之间来回走了两圈。她扯了扯嘴角:“还要检查吗?” 季弦歌脸上失望之色十分明显:“不了。今天之事,是我唐突了,改日必当登门致歉。” 洛倾颜不明白这里面出了什么事,她也不敢过多逗留,只敷衍着:“再说。” 便走了。 直到人迹稀少的地方,洛倾颜奔至马车边一看,发现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原来洛华已经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离开了,难怪那不依不饶的季弦歌看了马车后是那番表现。 不过,洛华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去了哪里?他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骑着月下准备的马,洛倾璃与洛羽一路狂奔,马不停蹄地离开信都。 一路上十分顺利。 过了五个城池之后,洛倾璃终于放下心来,休息了一天,在东平的一个镇子上置办了一辆马车,慢悠悠地往洛都而去。 “你说,当初我们便是在这附近遇到季弦歌的?”洛倾璃从马车里钻出来,与洛羽并肩坐在外面。 洛羽一边赶着马,一边回道:“是的。”其实那件事情他是不想说的,可是洛倾璃天天问天天问,软磨硬泡各种手段都使了,扬言说如果他不告诉她,她便撞死。洛羽一时心志不坚定,便说了。哎!他很后悔! 正文 第101章我是谁 洛倾璃看着荒芜人烟的官道,不时问一句:“是那里吗?” 不时看向不远处的山凹:“是那里吗?” 又或者是:“到了吗?” 直问得洛羽脸色黑了好几分。 “那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何必要去追究呢?”洛羽第十二次提醒道,“你的事,我全部知道,你只需问我便是。” 问他?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只会告诉她好的,但凡于她不好的,他是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失去记忆的日子,真不好。她一定要把那些记忆找回来,好的、不好的,都是她曾经做下的事,她应该承受的。 “我遇到季弦歌,抢了他,绑了他”洛倾璃有些不太认同地道,“我会做那样的事情?” 洛羽:“” 洛倾璃没有再说话,望着两旁的景色,陷入沉思。 又过了一阵,洛羽停住马车:“到了。” 洛倾璃跳下马车,站在官道上,仔细地看每一处地形,看了半天,没能将眼前之景与记忆中的事物建立起联系。 “唉!我还是想不起来。” 洛羽站在拐角处,指着地上一处坑洼处,道:“当年季中与他的一个同伴便是在这里被打败的。”又指着离坑洼不远处:“这里,是季弦歌被擒的地方。” “这里?”洛倾璃看过去,轻轻闭上眼睛,试图从空白的脑海中搜索出一丁点线索,哪怕是蛛丝马迹呢,也行。可是,她想了很久,想得头都疼了,也没有想出来什么。 “没事。”洛羽安慰着,“我们先回洛都,你在那里生活了十三年,到了那里,说不定会想起些什么。” 之后,洛羽带着洛倾璃住到了两年多前他们与季弦歌同住的那家客栈,还开了当年的那间房。在房间里,洛羽道:“当年我将季弦歌绑了,扔到了这里” 洛倾璃望着那空空如也的床榻,不明所以。既然是要绑,说明她并不在意他,直接扔门口或者哪个角落就成了,为什么又要扔床上?并且,这个房间,似乎只有这一张床啊!他们不是说她是公主吗?公主有花不完的钱,她怎么会穷到只开一间房间的? 因为疑惑,便没有注意到洛羽在说什么,她只微微点头。突然,一个字眼跳进她的脑海,她看向洛羽:“你刚刚好像在说‘流血’?” 一瞬间,洛羽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呃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我回房间了。” 说完,逃也似地消失了。 第二天,两人继续前行。洛羽带洛倾璃去看了当年他们所住的那个院子,又带她去了当年季弦歌逃跑的那个水潭,还遇见了洛倾璃昔日落难时遇到的阿花,可是,洛倾璃仍然没有一点印象。就好似将所有有关季弦歌的记忆生生地从她的记忆中摘除了一般。 一路毫无所获。 最后,倾璃与洛羽回到了洛都。 如今的洛都,与往日一般繁华热闹。 当今的掌权者,是洛国原先一个皇族的旁枝。洛国灭后,便彻底沦为了季国与息国的国土,洛都是归属于季国。洛国皇室旁枝当权,被封为洛君。 原先在申屠府的那三百多奴隶在洛倾璃与洛羽的帮助下,早已秘密回了洛都。他们在本就生于洛都长于洛都,在洛都有不少的人脉。回来之后便很快分散了开,找到了各自的去处。 洛倾璃回来之后,众人得到消息,聚集到一起求见洛倾璃。 然后,众人帮洛倾璃找到了住处,城东忠烈街,一个不大不小的宅子。洛倾璃粗略看了一下,比申屠府要小三分之一的样子。不过,她与洛羽两个人住,便显得很大了。 洛倾璃暂时便这样安顿下来了。 炎热的夏天一天天过去,终于将近尾声。立秋后,早晚天气稍稍凉了些,只是,中午还是十分热的。 这天,知了在树上不厌其烦地叫着,洛倾璃回来这么久也没能恢复记忆,心中郁结,便坐在树下小憩。 洛羽匆匆赶来,道:“倾璃,有人来看你了,你看看他,还记得他吗?” 洛倾璃立马睁开眼,看向洛羽身后的男子。男子年纪大约二十岁,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容貌中等偏上,不过一双眼睛看起来格外深邃。 洛倾璃开始在她空白的记忆中搜寻,半晌,无果。 洛羽看出她的想法先是怔了一会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笑道:“他叫冉子由,信阳长公主的外孙子,当年想要考进公主你的侍卫队,结果考了十次都没考上的那个。他们家原本已经搬到衮州去了,听说你回来了,子由便快加鞭地赶来见你” 长公主的外孙子赶着要来给她做侍卫?这个,太荒谬了吧? 正想着,便听到冉子由道:“公主,请收下子由吧!” 洛倾璃不知该说什么:“我现在已经不是公主了。” “在子由心中,倾璃你永远都是公主。”冉子由说话间,从自己的衣袖里取出一只圆形翠玉,“倾璃你还记得这个吗?这是你当年赠给我的,你说我拿着这个来找你,你便会收留我,你还记得吗?” 那是一只绿得养眼的玉,周身的翠绿,在阳光下如同活物一般,甚是美丽。洛倾璃盯着它,耳边似响起一记若有似无的女声:“倾璃,倾璃” 那是在她梦里出现过很多次的声音。那么温暖,那么亲切,每每听后,总会莫名其妙流泪。 “这是你两岁生辰时王后送你的礼物。” 王后? 那个声音便是王后么?她的母亲,被她害死的女人 头,突然疼得厉害。 当天下午,洛倾璃偷偷去了趟洛宫,在里面待了约摸三个时辰。 当天夜里,洛倾璃头昏脑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天快亮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睡去,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端庄而美丽的女子,女子微笑着看着她,道:“恭喜你倾璃,你终于拥有了可以直面自己错误的勇气。要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都做不到。母亲为你骄傲。倾璃,你要快些长大,快些变强,保护姐姐和她的孩子。你姐姐有危险。” 正文 第102章婚事 洛都的冬天来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了。 外面的积雪厚厚一层,寒风一吹,格外凛冽。 屋子里烧着两盆碳,暖烘烘的,不少人围坐在旁边,小声地说着话。 洛倾璃坐得最近,却仍觉得冷。 毕竟,这里跟洛王宫比起来,的确是太冷了。更冷的,是她的心。 她恢复记忆了。 自从见过冉子由之后,她开始陆陆续续想起些往事。不久,冉子由隔三差五地带人来看她,所带的那些人,都是洛倾璃曾经认识的人,有玩伴,有朋友,有亲戚,有侍女,有内侍的家人。渐渐地,她将那些零星的东西一点点拼凑,终是记起了一切。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倾璃,我爹爹让我告诉你,我们赵家愿意支持你。”坐在洛倾璃左边的一个红衣少女道。 洛倾璃笑着看向少女:“谢谢你芸儿。今天雪已经停了,明天我会亲自去府上与赵大夫商议。” 赵芸儿笑着将手臂挽着洛倾璃的胳膊:“我总是最爱你的。” 坐在洛倾璃右侧的黄衣少女可不依,忙拽住了洛倾璃另一只胳膊,道:“我才是最爱倾璃的。倾璃马上就要做我的嫂子了!” 赵芸儿怒道:“倾璃才不会做你的嫂子!你也不看看你哥哥那些德形,才不过二十岁的人,竟然已经有了十个侍妾了,那么花,身子恐怕都已经被掏空了吧?就他,哪里配得上我们倾璃?!” 黄衣的连映寒也怒了:“我哥哥配不上倾璃,难道你哥哥就配得上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哥哥前些天不是已经与洛君的女儿定亲了吗?他马上就要攀上高枝了,恭喜!” 赵芸儿心下一寒,目光下意识地瞥向洛倾璃,见她脸上没什么生气的表情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手,却不经意地将洛倾璃搂得更紧了些。 “倾璃,这件事是洛君的主意,我们家都不愿意的。我爹爹说了,要进宫婉拒这门亲事。倾璃,好倾璃,你知道的,哥哥一直喜欢你。他为了你可一个侍妾都没有。” 洛倾璃笑着看向赵芸儿:“没事的,我没有生气。” 另一边的连映寒摇晃着洛倾璃的胳膊:“倾璃,那我哥哥” 洛倾璃:“我也不生气。他从小就喜欢美的东西,有侍妾也很正常啊。” 赵芸儿亦笑道:“是啊,连公子小时候一直追着倾颜公主,说长大了要娶倾颜公主当妻子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 洛倾璃眼前浮现出多年前大家一起嬉闹的场景。她三番五次出宫,大多数时候是去找他们玩,她养了一匹马在赵家,还养了一匹马在连家,经常跑到两家去与他们赛马。 那时,她被洛王宠得无法无天,赵大夫与连大夫根本都不敢管,她就在两家疯玩。 小孩子玩闹,总会吵架打架。她仗着自己是公主,总是把那些伙伴欺负得很惨。不过,却也得了两个怎么甩也甩不掉的跟屁虫,赵芸儿与连映寒。这两人一见面就掐,总是抢着将她留在自己家里午睡。 那时的生活多么美好!有父王母后,有姐姐,有玩伴,有欺负的男孩子们 可是,这一切,都被她毁灭了。 “倾璃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赵芸儿叫起来,“手这么冰,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先去睡会儿?” 洛倾璃摇了摇头:“我没事。” 赵芸儿不依,强行将她拖回床上:“还是睡会儿吧。”过了一会儿,她自己也脱了鞋子与外套上了来。 “我抱着你,暖和一些。”赵芸儿笑嘻嘻搂着洛倾璃,“有四年没睡一起了,倾璃,我想你得很。好在你终于回来了。” 连映寒则气鼓鼓地看着床上那两人,哼,这么大了还睡一起,真是的! 第二天,洛倾璃拜访赵大夫。 赵芸儿将洛倾璃带到书房,也陪在一边,不肯走。 赵大夫久赶她不走,又见她的确安静怪巧,索性也就随她去了。 两人就如何起事商议了很久,就连一些细节的方面也谈妥了。最后,洛倾璃起身,向赵大夫道了谢,问道:“有一事我实在是不明,想向大夫请教。” 赵大夫:“公主但说无妨。” 洛倾璃想了想,道:“当初那事确是我的罪过,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还愿意原谅我。比起我,洛君所做的也不算什么,至少他保住了洛都。” “公主怎么这么说呢?当初你年纪小不懂事,那事又是息姬的错,哪里怪得了你?”赵大夫道,“当年最伤心的人恐怕就是你了,不然你也不会出那么多事。公主将小侄从申屠府救出来,这是多大的恩情?我们赵家绝对不会忘记公主的大恩大德的!再说,公主才是大王的嫡亲,是洛国的正统,洛君算什么?只会一味地依附季国!他将我们的国都卖了,我们怎么会支持他?” 洛倾璃仍觉得不妥:“我是女子,将来即便是起事成了,也” “这点公主可以放心,到时公主掌政,娶个夫婿,生下子嗣便姓洛,由他继承王位,名正言顺。” 说到子嗣,洛倾璃突然想起了季子文。子文,如今却是洛氏最后的血脉了,也不知他与姐姐在信都安全不安全。至于她,在经历了季弦歌的事情之后,她失望透顶,这一生都不愿意嫁人了。 “小儿仲由倒是一直记挂着公主,如果公主不嫌弃,老臣愿意让仲由服侍公主。” “这可使不得!仲由是大夫的嫡子,将来必定是世子,怎可如此委屈了他?”洛倾璃摆摆手,沉吟片刻,道,“不妥。仲由之才,可堪任宰相。不如” “仲由愿意的。”赵大夫道,“他心里一直记挂着公主,他愿意嫁与公主,你们两个所生的孩子,长子必定要姓洛,至于其他的孩子,公主怎么说便姓什么。” 洛倾璃心下一颤:“仲由厚爱,愧不敢当也。” 赵仲由,洛倾璃的发小之一,比洛倾璃大三岁,算起来,今年也十八了。 正文 第103章你愿意让我做你的驸马吗 洛倾璃对他的印象至今仍停留在小时候。 那年,洛倾璃只有五岁,赵仲由与连家那小子一起进宫,做了公子衍的陪读。公子衍是洛王后所出,嫡子,原本是册立了太子的。赵仲由与连平子与公子衍年龄相仿,自小又交情深厚,因此顺理成章地做了太子陪读。 那时候,三个八九岁的男孩子便十分疯,常常逃课出去玩。有一次,是夏天,天气十分炎热,三个小子趁着夫子打瞌睡,便偷偷溜出去,到一个十分偏僻的池子里洗澡。 这事恰巧被洛倾璃撞上了。 洛倾璃站在岸上,看着三个光溜溜的小子,道:“母后说不能下池子,会淹死人的。” 公子衍想拿出长兄的威严来,不过意识到自己光着身子,便使劲往水里沉了沉,说出的话却更加凶了:“你不许告诉母后!” 洛倾璃歪着脖子指责道:“那你快些上来,我便不告你。” 公子衍正玩得起劲,自然不愿意上来,道:“我就不上来!你快些走远些,不许告诉任何人!” 洛倾璃向来最是喜欢洛王后,洛王后常忧心忡忡地担心公子衍的身体,一个人的时候叹了不少气掉过不少泪,因此,洛倾璃心中便有些吃味。此时见自己的王兄在这偏僻的池子里不肯上来,知道会令母亲忧虑,故而更是愤怒。她决心要教训一下王。 她大声道:“王兄,母后说池子里危险,有好多人都掉进池里淹死了。呃,那个息姬的侍女,就是淹死的。呃,还有父王的一个内侍也是掉进水里淹死的。王兄,你快些上来吧!你上来我便不告诉母后。” 公子衍原本有些松动了,不料后面那俩熊孩子就是不愿上来,不仅如此,他们还用鄙视的目光瞥了公子衍一下。如此一来,叛逆的公子衍便故意不上来了。 洛倾璃气得与他吵了半天。 而池子里那三人,不但不上来,反而玩得更欢了。 洛倾璃气不过,便威胁他们:“再不上来,便拿走你们的衣服!” 七八九岁的小子,正是叛逆时期,别人越是说什么,他们越是不信,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小丫头片子?三人自然不信,洛倾璃不管三七二十一,抱走了他们的衣服。 后来,天黑了,公子衍没有回来。 夫子交此事告诉了洛王,洛王派侍卫和宫女们四处寻找。最后,众人在假山后面找到了三个裸奔的孩子。被找到时,这三人腰间系着一个以树枝编织成的环状物,介图遮掩住重要部位,但实际上没多大效果。见自己的身体被众人都看光了,三人羞得满面通红。 从那以后,赵仲由与连平子一看到洛倾璃,必要夹着尾巴逃跑。 再后来,洛倾璃慢慢长大些了,便将这事忘了。她常常出宫去玩,很奇怪的是,经常能碰到赵仲由。 再后来,赵芸儿成了洛倾璃最好的朋友,三人便经常在一起玩。 在洛倾璃的印象里,赵仲由稳重、成熟,话也不多,跟她也没说过几句话。却不想,他对她竟然有这样的心思。 “倾璃你知道吗?自从你不见了之后,这些年来哥哥也离了洛都,他不知是从哪儿听到了消息,说你在离国,于是不管父亲母亲的劝阻,只发了疯一般去离国找你。前些天你回来了,我们将你的消息告诉他,他一听说便赶回来了。”赵芸儿拉着洛倾璃边走边说,“哥哥今天天快亮的时候才到家,怎么也不肯休息,说是要先见了你才行。我就对他说你今天要来,他才洗漱了休息的。他只跟我说,等你到了就第一时间通知他。哥哥他是真的很喜欢你的。” 堂堂卿大夫的世子,入赘如今已没有权势的洛氏,这事情怎么说也令人不信啊。 洛倾璃也并不认为自己有多厉害,至少论相貌,她是比不过她的姐姐。论坚韧隐忍,她比不过洛芙。论智谋权势,她比不上季国那位百花公主。 如今,她唯一所想要的,只是尽力弥补自己的过失,并找季弦歌报仇而已。 刚刚走到赵仲由所住的院落,洛倾璃便见到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少年身材笔直,着一件青色长袍,雪色披风。满面风霜,一看就是才回来不久。 “哥哥!”赵芸儿道,“你才睡了两个时辰,怎么就起来了?” 赵仲由笑了笑:“我睡不着。”然后,目光落在洛倾璃脸上,瞬间亮了起来。 “公主长大了,也长高了。” “你也是。我都快认不出你了。”洛倾璃亦打量着他,“比以前高出了许多。呃,还是跟以前一样,叫我倾璃吧。多年不见,怎么反而客气了?” 赵仲由面色虽疲倦,精神却很好,他将洛倾璃又打量了许久,才道:“我给你带了礼物,你过来看看。” 洛倾璃笑着走过去:“怎么好意思拿你的礼物,我忘了给你礼物。” “没事没事!我们两个还用分得那么清吗?” 似是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突兀,赵仲由脸红得厉害,迅速低下头,顿了顿,随即似做了什么重大决定,又飞快抬起头来,一把抓住了洛倾璃的袖子,眼睛直直看着她,脸上发烫,嘴角颤抖,全身发抖地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流光,因为你不想嫁出去。倾璃,你其实可以不用嫁去别国。你,你愿意让我做你的驸马吗?将来我们的孩子不用姓赵我跟父亲商量过了,世子给二弟做。你,你怎么看?” 洛倾璃怎么看?洛倾璃自然觉得很不可思议。她在赵家待了一天,安抚了赵家几句,第三天被连映寒带到了连家。 很令人惊讶的是,连家也极力帮助她重回洛宫,条件是:她必须嫁与连家的公子连平子。 洛倾璃当时没有答复,第二天则让人旁敲侧击地告诉连家,说她约了赵家公子赏雪。 连家人得到这个消息时,怒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她看中了赵家她会后悔的。”不过过了一会儿,连大夫又叹道:“不过说起痴情来,平儿你的确是比不过赵家那小子。这么多年来,他可一直等着她呢。这么好的机会,将来全是赵家的了” 正文 第104章他愿意的 这天,雪化。 城郊有一座山,名曰梨山。因为山上种满了梨树,春天一到,满山的梨花盛开,有风的时候看是美得耀眼,故而叫梨山。 春天的时候来这里的游人很多,因此山中修了不少亭子。 此时,洛倾璃便站在山顶的亭子里,俯视着底下的皑皑白雪,雪与梨花同色,身后的赵仲由身上的香囊装的是晒干的梨花瓣,清风袭来,有一种仿若春天的感觉。 “公子衍是怎么死的?”许久,洛倾璃望着远方,轻声问道。 许多年前,她也是这样,与哥哥姐姐们跑到这山上,肆意疯玩。那时,梨花香,春日好,风光美,人声鼎沸。不似如今,这般凄凉与孤寂。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她是罪人,万死而不可饶恕的罪人! 寒风吹来,有些冷。洛倾璃蜷起指尖,将手拢在一起。 突然,身上骤然一暖。 赵仲由手里拿着一件雪色披风,正细心地给她系带子。 “战死的。他死的时候很悲壮,很有尊严,没有给我们洛国丢脸。” 洛倾璃眼泪就滚了下来。 “不关公主的事。两国交战,男儿浴血沙场,不是应该的吗?”赵仲由道,“战争并不是因公主你而起。” “战争的确不是因我而起。可是他们在流血牺牲的时候,我又在做什么?”洛倾璃恨不能咬破自己的嘴唇,“我在逃避,我在耍公主脾气!” 姐姐说得对,她不配做她的妹妹! “公主所言差矣!保家卫国从来都是我们男人的责任,如若让公主一个人去和亲,那我们这些七尺男儿还有何面目立于这世?”赵仲由双手紧紧抓着洛倾璃的胳膊,“公主你看着我,阿衍临死的时候跟我说,能为洛国流尽最后一滴血,他觉得很光荣。” 洛倾璃怔了怔。 “倾璃,你没有错。错的是夜国,他们本无意结亲,如若有意,他们早就派兵了!他们原本就指望着季国,夜流光与季雪音的联姻,不就是证明吗?你没有错,你即便是嫁过去,他们也不会出兵,相反,他们还会以你为质,索要城池。” 是吗? 她真的没有错吗? 不!她有眼无珠错认了季弦歌。路是她指的,她怎么会没有错?! “此次行动父亲已经筹备了一年了,有九成胜算。倾璃,我们的婚期定在十二月初六,届时,洛君会来,我们便在那天动手。”赵仲由道。 洛倾璃点了点头,道:“此事委屈了你。以你之才,做宰相都是绰绰有余的。不如” “我对阿璃之心,永不改变。”赵仲由道,“除了你,我不娶。” 这一生,第一次喜欢一个男人,便落得了万劫不复的下场。可见,感情之事,最是不可靠。 再深的爱恋,也会在时间的消磨中趋于平淡。 也罢,以后慢慢和他说吧。 洛倾璃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沉吟道:“我回来后派人查过哥哥的府邸,姬妾们的下落也一一查过,可唯一有一个人的去处不清楚。仲由,你还记得阴姬吗?” 赵仲由茫然地摇了摇头。他心里只有倾璃,公子衍的那些姬妾们他并不多见,即便是见了,也从未正眼瞧过,哪里还知道她们的名字? 洛倾璃在努力回忆:“二十个人,只有一个人没了踪影。每人的名字我虽说记不全了,可是,对阴姬我是有些印象的。三月的时候她被母后召见,是因为她怀孕了。如果她没有死,那么,哥哥的孩子便有可能活着。” “如果阿衍有孩子,那便太好了!倾璃,你别急,我派几个得力的人给你,秘密地去查这事。” “多谢了。” 赵仲由将洛倾璃送回家后,两人站在门边说了一会儿话,留下几个人,告辞了。 洛倾璃慢慢走回卧室,洛羽跟在她后面,没有说话。 走进内室,洛羽道:“将阴姬的事告诉他,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不会。”洛倾璃分析道,“第一,我是女的,即便我们起事成功,我也做不得主,赵家更是名不正言不顺。如若手里有王兄的孩子,事情便解决了。第二,我觉得他不会背叛王兄。” 洛羽想了想,不太确定:“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公子衍大权在握,赵家连家自然不敢怠慢。如今,公子已经不在了” “正是因为王兄不在了,赵家连家更想要从龙之功。拿捏住了阴姬,他们便等于拿捏住了洛国。权势、地位,不比现在高得多吗?” “那到时他们若是想要自立为王怎么办?” 洛倾璃笑了笑:“所以我才要与赵仲由成亲啊。他与别人成亲,必会有世子。等到世子长到两三岁,他们给阴姬的孩子寻个错处,将之杀了,扶植赵世子可怎么办?” 洛羽:“那公主你与他成亲便不会添世子了吗?”突然想到什么,洛羽抬头,便看到洛倾璃那不同寻常的目光,然后他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 “公主打算与他假成亲?可是这事,他必定不愿的!” “他愿意的。”洛倾璃道,“这事我今天与他商量过了,他愿意。” 赵仲由明知与洛倾璃的婚姻是假的,他也愿意。用他的话说,他这一生只会娶她。 其实洛倾璃知道,他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要在她与赵大夫之间周旋,将来如若赵大夫看她不顺眼,想要将她除掉,他也能以自己为质,胁迫父亲放过她。 赵仲由如此忠心为她,她又怎会怀疑他?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风中有什么声音划破长空。 洛羽凝神听了听,然后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师父回来了!” 姬念回来了。 信都一别,至今已有四个多月了。 说起来,洛羽倒是快半年不曾见过他了。洛倾璃在信都的时候浑浑噩噩,即便是见过姬念,也跟陌生人一般,硬要算起来,她已是两年半都没见过他了。 姬念一直在洛倾颜身边保护,如今突然回到洛都,不免令人有些不安。 正文 第105章新王后的雷霆手段 “那边没我什么事了。”一想到洛倾颜与洛华的重逢,姬念便觉得万分不真实。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洛华变了很多,连带着,洛倾颜也变了很多。 对于姬念的回答,洛倾璃疑惑越发深了:“找到洛华便找到吧,可是这跟您回来有什么关系?他们俩的事,不是什么好事,若是被人揭穿,可是万分凶险的大事。” 姬念不以为然:“如今季国的公子们死的死伤的伤,被分封的分封,你们或许还不知道吧?倾颜很快就要成为季国的王后了。” 洛倾璃惊了。 季国的形势,变化得太快太突兀。 事情的开端,要从季弦歌大婚那天说起。 季弦歌在大婚当天犯下大错,在宫门口纠缠洛姬。洛姬怒,跑到季王那里哭诉了两天。季王大怒,先是责备了季王后,怪她没有母仪天下的风范,没有管教好儿子。然后又将季弦歌召进宫大骂了一通,双方不知说怎么了,在殿中争吵了起来,随后,季弦歌暴走,季王则气得吐了血。 这个消息传到白露台后,季王后当场犯了心绞痛,然后便一病不起。半个月之后,季王后薨。 季王后的尸身尚未入土,季王于朝堂上宣布,册封洛倾颜为新的王后。 此举引得众人哗然。 季弦歌与季雪音当众顶撞季王,父子三人再次争吵,然后,季王被气得晕了过去。 季王生病的这段时间,季王的儿子们开始病的病、伤的伤、死的死。 就连季弦歌也没有例外。 季弦歌有一次骑马,不慎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断了一条手臂。 从此,信都人心惶惶。 洛倾颜在联合了多家势力,终于如愿以偿赶走了季王的各个儿子们。 军功最盛的季弦歌请旨去平陵(以前洛国的东平与夷陵合并,如今称为平陵),季王很快回复,册封季弦歌为平陵君,即刻就任。 “你说,季弦歌愿意放弃信都,前来平陵?”洛倾璃神色一紧,“平陵离洛都极近,以他的野心,绝对会想要侵吞洛都!” “公主考虑得极是。所以,倾颜公主让我快马加鞭赶回来,协助你守住洛都。到时,我们与信都一起用兵,围死季弦歌。” 原来如此。 姬念这次回来也是为了帮她取得洛都的。 没想到,她们竟然想到一块去了。 只是,姬念叔叔已然回来了,那么季弦歌应该也会很快到达。她必须赶在季弦歌之前,夺下洛都! 洛倾璃将计划与姬念说了,姬念十分赞同:“为今之计,是要快些找到公子衍的那个孩子!洛羽,把你这些天查到的情况告诉我,我们即刻去找阴姬。” “我只知道时间很急,不过叔叔你刚刚才回来,还是先休息一下,明天再出去找吧!”洛倾璃道,“外面还有几个赵仲由的人,可以让他们先去跑跑腿。” 一听说是赵仲由的人,姬念表示很放心。 “倾璃,那个孩子不错,值得托付。” 洛倾璃只笑了笑,未置可否。 当这年的冬天过去一半的时候,季国王宫内一场权利的血腥较量终于落下帷幕。 寒风呼啸,雪花飘飘。 上万人行驶在泥泞不堪的路上。 前面是三千军队开路,后面七千将士殿后,中间,则是侍女、奴仆簇拥着二十辆马车。 第三辆马车里,季弦歌侧躺在榻上,尚未痊愈的手臂以绷带细细缠着。 “公子,你干嘛非要到平陵去?以我们的力量,联合朝臣,将洛姬母子二人杀掉也不是不可能的。人人都道洛姬是妖姬,我不信她能永远统治下去!”季中成分惋惜。 对于要刺杀洛姬这事,他早已提过多次,可是公子并不赞同。为此,他曾两次派人下手,可是没有一次成功过。第一次,他派出去的人死光了,他恨得打了自己三个耳光。第二次他费尽心思布置,结果更惨,洛姬抓住了刺客,并下令将所抓之人生生剥皮,结果有人受不过便招出了弦歌。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公子弦歌才失去了太子之位落得个去平陵的下场。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害了弦歌。 季弦歌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很平静的样子:“你觉得你能杀得了她?” 季中一下子被戳中痛处:“公子,你说她到底是不是妖孽?公子大婚那天,属下的人一直监视着她,在街上明明看到有一个男子进了她的马车,可是后来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人。她是怎么做到的?” 季弦歌:“不管她是谁,有什么能耐,如今都是我们惹不起的。与其留在信都遇害,倒不如先远远避开。” 季中又怎么不知道这些,可是,一想到他们一走,洛姬会更加肆无忌惮一手遮天,他便觉得心里堵得慌。洛姬是什么身份?不过长得漂亮些,哪里有资格做王后?公子子文才一岁半,路都走不稳,哪里比得过公子弦歌?别说公子弦歌,他连其余所有公子都比不上!可是,偏偏是他一个人留在了信都。 以洛姬如今的受宠程度,将来季国的王上必定非季子文莫属。而一生征战的公子弦歌还得向他称臣,真是令人不能忍受! 突然想到什么,季中道:“大王一向对公子你十分器重。这个洛姬一来,他便越发看你不顺眼。公子,你说会不会是洛姬对大王使了什么妖法?” 哎,他怎么就忘了呢?他们一走,洛姬无后顾之忧,定会害死大王,让自己的儿子做王上。 他们不能走! “公子,你说洛姬会不会” 季弦歌斜斜看过来:“她做什么,我们阻止得了?” 季中一下子就蔫了。 大王有令,不许公子进宫,公子纵是想要进宫侍疾也是不行的。大王没收了各个公子的兵权,将兵符交给洛姬,众公子再恨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里吞。反抗洛姬,无异于是以卵击石,白白地丢了性命。公子胥不就是个例子吗? 洛姬这个女人真是可怕。不过两年半的时间,她硬是在信都站稳了脚跟! 季弦歌仿佛毫不在意这些事情,他忽然问道:“派往东陵的探子们有离姬的消息了吗?” 都这个时候了,公子弦歌竟然还在想着离姬?!季中不可思议地瞪过去:“公子,你该不会是故意要去平陵的吧?为了离姬,你就甘愿被流放?” 季弦歌瞪了季中一眼:“少废话?今天之内必须将她的落脚处报给我。” 季中:“” 真是跟大王一样,被女色所惑!洛王后的那两个女儿,都是妖姬! 正文 第106章阴姬 这里是揽月楼。 洛都二流的风月场所。 大红的灯笼高挂在门外,里面隔一丈便点一个灯笼,弯弯曲曲,延伸向远方。 大堂里,灯火通明。 中间有一舞台,台上着大红纱裙的女子在翩翩起舞,乐伎们坐在台子左侧,或弹琴,或击鼓。 台下坐着站着不少醉酒的男子。男人们左拥右抱,色迷迷的目光在台上流连忘返,手指则肆无忌惮地伸进身边女子暴露的衣裙内,肆意揉搓 洛倾璃一身黑色棉袍,简约的男装,勾勒出细细的腰身。窄袖,高领,领口绣着银色的丝线,头发在头顶绾成一个成年男子的发髻,素白玉的发贊,越发衬出她风流倜傥。 她的身旁,跟着同样一袭黑衣的洛羽。 相较于她的清瘦,洛羽便显出青年男子所独有的强壮与力感。 两人都是俊朗而不俗的男子,一进门便引得不少女子频频侧目。 洛羽看向舞台左侧一个弹琴的女子,悄声对洛倾璃道:“她便是阴姬。” 洛倾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落在那个女子身上,半晌,道:“似乎有些不像。” 洛羽道:“这些年来找她的人很多,她也聪明,便稍稍改了些面目。要不然也不能安然无恙至今。” 洛倾璃心里暗暗称奇。想到当年事变,所有人都死了,独独阴姬全身而退隐匿于此,若没有些本事,也是做不到的。也不知当初她的孩子生下来没有,如若她生的是个男孩便好了。 如今万事具备,就差阴姬的孩子了。 “倾璃,她下台了。” 洛倾璃会意,立马抬步往后台走去。 阴姬在后台换了一件素色的衣服,与众人告别,回家了。 洛倾璃与洛羽远远地跟着。 走过一个路口,阴姬突然停下脚步,往后看了看。见无人跟着,她目光一闪,身子猫一般灵活,迅速闪进一条巷子。 洛倾璃从屋角转出来,便再找不到阴姬的身影。 “跟丢了?!” 洛羽却不以为意,身子一掠,瞬间便到了路口。 “跟着我!” 洛倾璃大步跟着洛羽,七弯八绕,转了好几个巷子,直转得她晕头转向不知东西南北。 前面,传来洛羽与阴姬的对话。 “阴姬!” “洛洛羽?公子已经死了,你不跟着倾璃公主,追着我是想做什么?” “倾璃公主找你。” “别骗我了!她不是在季国吗?” 洛倾璃大步上前:“阴姬。” 素衣的女子,霎时眸光闪动。 自出事以来,有很多人在找她。她知道,他们不会放过她,便隐姓埋名甚至藏身于青楼。没有人会想到她会躲在那里,青楼里漂亮的女子太多,人们也不会把目光注意到她身上。可是,她仍觉得胆战心惊。没有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碰到了倾璃公主!她与景儿的面,算是可以保住了!不过 这是一处很小的院落。四间房,两个院子,一个老婆子,一个丫环。 此时,老婆子与丫环皆在清扫院子里的积雪。积雪太多,老婆子很不高兴,便在那里絮絮叨叨地骂着什么。见阴姬回来,那老婆子不但不住口,反而说得更大声了。 “我说夫人,这个家里得再请两个人才是。我婆子年纪大了,要在厨房做事,还要打扫内院外院,还得负责看门。这么多的事情,原本就是几个人的活,夫人您也太狠心,让我老婆子一个人做。今天我可不干了,不给我加薪,我立马走人!” 阴姬还未说什么,一旁的小丫环道:“好了,夫人平时也要做不少活计的,你就体谅体谅夫人的难处吧。厨房的事,我不是也帮着你做了吗?昨天你的衣服,不也是我帮你洗的吗?” 两人又说了几句,这才注意到阴姬后面的洛倾璃,遂低下头,不再说什么。 这时,一间门开了,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跑出来,扑在阴姬怀里:“娘!” 洛倾璃原本要走上去,闻言脚下一顿,呆了呆。 这孩子还小,两岁的模样,长得倒是有些像阴姬。输两个小羊角辫,扎两朵大红的绢花,声音软糯清甜,分明是个女孩! 洛羽身子亦僵了僵,上前一步,仔细打量了一阵,遂将惊疑不定的目光投向洛倾璃。 洛倾璃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朝他投去一个安抚的神色,然后走到阴姬身边,笑眯眯地看着小孩。 母女二人抱了一会儿便分开了,阴姬摸了摸洛景的小脸蛋,道:“快来见过这位叔叔。” 洛景眨着漆黑的眼睛,有模有样地拱了拱手:“叔叔。” 洛倾璃温柔地伸出手臂,将洛景抱起来:“真乖。” 阴姬见状,将洛倾璃与洛羽引进屋子:“外面凉,快些进屋。” 又对院子里的下人道:“这么晚了,雪不用扫了,你们去烧些碳来,然后端些洗漱的水来,便休息去吧。” 洛倾璃抱着洛景,问道:“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也不怕生,甜甜道:“景儿。” “今年几岁了?” “两岁。” “哦,两岁了。过了生辰了吗?” “过了什么叫过生辰?” “过生辰便是可以收很多礼物,娘亲给你做很多好吃的,还给你买漂亮衣服。” “哦那没有。” 洛倾璃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一块扇面玉佩,挂在洛景的脖子上:“喏,这是姑姑送你的礼物,收好了,不许弄丢了。” 阴姬盯着那玉佩看了看,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洛倾璃:“这么贵重的东西,怎可送给景儿?你还是” “正因为贵重,我才要送给她啊。”洛倾璃看向阴姬,“没事,她受得起。” 洛景高兴极了,将那扇面玉佩摸了又摸,纠正道:“叔叔什么时候变成姑姑了?” 洛倾璃摸着她的小脸蛋,高兴地道:“不管变什么,都是景儿的亲人。景儿,愿意跟你娘一起去姑姑家吗?” 阴姬眸子里波光翻复,摇曳不息:“她她是女孩儿!” 正文 第107章我是这世间最大的笑话 洛倾璃看向阴姬,目光深邃悠远:“不管她是男孩女孩,只要她是你阴姬的孩子,便足够了。” 阴姬颤了颤,话已说得如此明白,她若是还不知道他们的用意,那便是瞎了。这条路,虽可以富贵,可是,充满了风险与荆棘。这些她可以不在乎,因为景儿是公子衍的孩子。 如果她是男孩也罢了,那是她的责任。 可是,要让她用自己的女儿去承担那些风险,她有些难以接受! “她是男是女,你不说,谁会知道?这块玉,是季弦歌所赠。如若真有什么事,你可以拿着它去找季弦歌。”洛倾璃看向阴姬,“我洛倾璃以项上人头担保,定会保护好景儿。如若我食言,你砍了我的头去随便玩。” 于是,当晚阴姬便收拾了东西随洛倾璃走了。念在那丫环对她不错,她随便将丫环也一并带了过去。洛倾璃将洛景头上的绢花取了,并将她打扮成了一个小男孩的模样。 当他们一行四人回到家的时候,众人都认为洛景是男孩。 过了几天,阴姬见众人对洛景的身份从未生疑,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了。 的确,洛景才两岁,她是洛景的母亲,对于她的性别,她说什么便是什么。这么小的小孩,一开始就扮成是男孩,哪里会有问题? 是她多虑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大雪封路的缘故,几天过去了,仍没有洛都的消息传过来。 季弦歌那阴冷的面颊便更阴冷了几分。 前路难行,又兼天寒地冻,车队行驶得很慢。 一人一马突然自远处驶来,渐渐接近,是去洛都探听消息折回来的探子。 季弦歌听闻嘶鸣声,对季中道:“让他速速到我这儿来,我要亲自听他汇报。” 季中一眼看穿主子的心思,自从离姬逃跑之后,公子整个人十分伤心,如今好不容易来了,自然是急切地想要知道她的消息了。 只是,离姬都已经跑了,说明心里并没有公子。公子此番痴心,怕是要错付了! 果然,他听到了那名探子如是说道:“这月初六,赵家世子娶亲,新娘是倾璃公主。” 季中下意识地竖起耳朵,静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没有声音。让人觉得异常地压抑,死静一般。季中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抬头望了望天,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许久之后,车帘子掀开,那个探子似吓坏了,连滚带爬、战战兢兢地跳下马车,仓皇跑远了。 甚至都没有给季中行礼。 又过了一阵,季中装作若无其事地进去,发现季弦歌一动不动坐着,神色冷凝。他的一只手吊着,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未受伤的那只手微微蜷缩着,指尖有腥红的液体在一滴一滴落下。 他的脚边,一只茶杯已然裂开,静静地躺在地上。 季中惊了一惊:“公子!” 季弦歌冷冷道:“我的人也敢娶!” 季中:“” 季弦歌说话间已然跳到车外,大步往前走去。 初六是吗?好!我定能赶上! 为了快,季弦歌弃了车,改为骑快马往洛都追去。他一定要赶在初六之前处理好这件事情。 生气、愤怒如同冲出身体的魔鬼,碾压他的理智,粉碎他的平静与安宁。只要一想到倾璃要嫁给别人,他整个人都如同被架在火上熏烤一般! 他很生气,很愤怒! “啊!”一鞭下去,狠狠地抽在马身上,马儿在旷野上发疯一般狂奔。季弦歌也如同疯了一般,策马快行。狂风如同刀子一般,凛冽地割着他的脸上肌肤,疼痛不已,却远不及心里狂躁的万分之一。 再有两天便是初六了,按理说,此时是最忙的时候,可是洛倾璃却仍是十分悠闲。宴席布置宾客安排等所有事情洛倾璃一概不管,赵仲由派了人得力的管事过来帮衬着阴姬在办。 洛倾璃睡到很晚才起来,吃过饭后便一直与洛景在一起玩。 洛景年幼,洛倾璃便将赵家送来的鸽子蛋大小的珍珠拿来,与洛景在床上滚珍珠玩。 正玩得起劲,洛羽站在门边徘徊。 洛倾璃一眼瞧见了,脸色变了变,对洛景道:“乖乖地在这儿玩着,姑姑出去一会儿便回来。”又对侍女交待了两句,才起身走向洛羽。 两人都没有说话,一路沉默着来到一处僻静的地儿。 “季弦歌来了。”洛羽脸上神色有些不惊慌,“最迟傍晚便会进城。” 季弦歌来,洛倾璃有些意外,毕竟她与他说明白了。以前喜欢他,只是她年少无知不懂人心险恶,为此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如今她不再纠缠他,他应该感到解脱才是。 “怎么,他还想来杀了我不成?”除了这个原因,洛倾璃也实在找不到他丢下众人快马加鞭赶来洛都的理由。 突然间又想起几个月前在信都,他也是那般急匆匆赶回来,为此,憔悴得站着也能睡着。彼时,他的头靠在她肩头,那揉合着风尘与力量的气息,熏得她心跳得厉害。 “杀倒是不会,我猜,他应该是要来破坏你的婚礼。”洛羽分析道。 专程跑这么一趟,就只是为了破坏她的婚礼?破坏了,对他有什么好处?难不成他心里有一些惦记她舍不得她? 不!他从未喜欢过她。那些年她百般纠缠,绑了,捆了,睡了,能做的她都做了,也没见他动过心。相反,他拿着她的好意,转过身来便给她致命的一刀! 那一击,灭了她的国,毁了她的家,斩断了她所有的生路。 真狠啊。 每每想起,都会令她如万箭攒心撕心裂肺。 从此,她活在地狱。 每活一天,都是在赎罪。 她不说话,洛羽知晓她心中所想,因此也不问,两人安安静静地站着。 许久许久之后,洛倾璃轻轻地笑了笑:“我真是这世间最大的笑话。” 正文 第108章李代桃僵 许久许久之后,洛倾璃轻轻地笑了笑:“我真是这世间最大的笑话。” “公主” “不要这么叫我” 因为我不配。 是我自己侮辱了自己。 洛羽颤了颤,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来。 自从恢复记忆以来,她便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责和悔恨里。为此,她一天天憔悴下去,那在信都原本已经胖起来的身体,一寸寸地瘦了开来。多少个夜里,她蒙在被子里失声痛哭。虽然她极力地忍住,可是他还是知道。那时不时传来的哽咽声,几乎让她透不过气。 他知道她害怕被他听到。骄傲如她,在被伤得遍体鳞伤的时候,害怕被人怜悯,她唯一想做的,便是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如小兽一般,孤寂地舔舐自己的伤口。 国破家亡,她的骄傲、尊严已然被碾得粉碎,她一无所有,所剩下的,也只有复国了。他不能毁掉她最后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她要复国,他便帮她。 “季弦歌此次前来,赶得很急很匆忙。听说,他的大部队都还在前往东平的路上。倾璃,你看,咱们要不要” 与洛羽十几年的默契,让洛倾璃瞬间明白了过来:“他带了多少人?” 洛羽道:“不超过十人。但是,他应该不至于贸然进城洛君那边定会去城门口迎接。” “是吗?那我们先行一步,去城外等着他,你觉得如何?”洛倾璃笑眯眯地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不管他想干什么,总之只要他敢来,我便敢抓他。呵,他以为这里还是他的信都吗?如今信都有姐姐,他已然惶惶如丧家之犬了,此时不抓,更待何时!” “公主的想法未免太大胆。你想要擒他,可他不傻,他不会那么容易上当。” 洛羽瞬间明白了洛倾璃的意思,但是他不同意。很明显,季弦歌此来是为着倾璃,倾璃想诱捕他,必定要现身,不然,以季弦歌的警惕,是断然不会应的。别到时季弦歌没有抓住,反而被季弦歌所抓! 一旦倾璃被抓,还不知道会被如何折磨! 太冒险了! 洛倾璃却很坚持:“我们多埋伏些人。城门口那里放上自己的人。不会有事的。抓住了他,东平夷陵便是我们的了。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拿下两座城池,这么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百年也难得一遇!一旦错失,必懊悔终身。” 洛羽思虑了许久:“要不这样,我退一步,你也退一步。你写一封信给我,我带人出城去会他。到时,我伺机行动,一举擒下他。” 洛倾璃:“我若不去,他未必会上当。” 洛羽:“你即将成亲,哪里有空去见他?你不去,他反而更心急。相信我,这件事交给我,我一定办成!若办不成,我绝不回来!” “成与不成,你都要回来。”洛倾璃不再坚持,从内心深处来说,她不想看到季弦歌,让洛羽去,也好。 “洛羽,我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回来。” 两人商量妥当,洛倾璃写了一封信,装好,又取下手上一个手镯,一并交给洛羽。 “你只需交给他,他便明白了。信上有我事先洒上的药粉,如若他晕了,你趁机掳走他。如若他没有,你自己想办法。总之,要找个僻静的地方,与他单独相谈,切记!能抓回来便抓,抓不回来便跑,千万别落在他手里,知道吗?” 洛羽临行前,洛倾璃再三交待。 洛羽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去了。 洛倾璃心中纷乱,与洛景玩了一会儿便心不在焉地唤阴姬抱回去了。抽出一卷书来,看了半天,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洛倾璃只得丢下书,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 对于季弦歌,她恨透了。如果可以,她希望他们永远不要见面。 可是,这人来了。 她原本不想要擒下他的,可是既然他自己要送上门来,那她自然不会客气。 对,是应当这样的! 他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杀了他都是应该的! 可是 如洛羽所言,季弦歌不傻,他不会那么容易上当。他若耍什么花招,洛羽会怎样? 哎!他干嘛要来? 她真是恨死他了! 混乱了半天,洛倾璃心中担心,决定还是去找洛羽。一路心急火燎地奔往城门口,正待出城,眸子倏然一亮! 那个正进城的人,不是洛羽还能是谁?! “怎么回来了?”没在他身后看到季弦歌,洛倾璃心底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问道,“事情有变?” 洛羽低声道:“季弦歌临时改了主意。他返回了夷陵,想来是等人齐了再说。” 他的人至少要三天之内才能到达夷陵。也就是说,她与赵仲由的婚礼,他不会来捣乱了。 这样,就最好了。 “看来他果然谨慎,不傻。”洛倾璃边走边跟洛羽说,“总算是可以放心了。洛君那边应该会有所动作,还是抽一些人过去监视着吧!另外,阴姬那里,也要盯紧。人手有些不够,你就别管我了,有赵仲由的人保护我,暂时没事。” 因为季弦歌没有进城,洛倾璃悬在心上的石头落了地,睡得便好了。第二天早上,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这是她在家里的最后一天了。明天,她便要嫁到赵府。虽然事先说好了,是赵仲由嫁给她,可是在明面上,还是要说成是赵家娶媳。 所有的准备工作已然就绪,只等着明天的婚礼。 到时洛君会来参加,她与姬念会在赵府拖住洛君。而赵大夫的人则埋伏在洛宫,只等时辰到,便杀入洛宫,抓世子,夺玉玺。而洛羽则会护送着阴姬与洛景,入主洛宫。 计划已经经过了无数次推敲,每一条路线、所要乘坐的马车,都经过了仔仔细细的推演,每一个可能发生的意外都被提了出来,为此还附送了三套备选方案。 洛倾璃是有些紧张的。 阴姬的紧张更甚,她一大早便抱着洛景来到洛倾璃的房间,好像只要能与这小姑子待在一起,便会很安全一般。 洛倾璃梳洗了一番,拍了拍阴姬的肩膀:“放轻松些。有洛羽保护你们,你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阴姬的脸有些苍白:“可景儿她毕竟是女” “景儿会是洛国的大王。”洛倾璃提醒阴姬,“而你,是她的母亲。沉住气吧,阴后。” 正文 第109章你想一女侍二夫? 任何人在权利面前都会腿软,阴姬也不例外。相反,她比别人更为喜欢权利。她有美貌,有心机,有胆量,当年那么凶险的情况下,她尚且能脱身,更何况如今这大好形势之下?当年为了逃跑,她强迫她的侍女与她对换衣服。后来,那侍女被人凌辱,投了井。她在另一个侍女的保护下,逃了出来,然后隐姓埋名生下洛景。 如今,都过去了。只是,侍女一直服侍她们母女二人,虽然忠心,但是难保不会说出去 不行,景儿的身份不能出任何意外! 眼瞧着洛倾璃正逗着洛景玩,阴姬笑了笑,温柔地道:“公主,景儿喜欢你得紧。” 洛倾璃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阴姬又笑道:“公主天皇贵胄,气度令人佩服,不像贱妾,小门小户出来的,膝盖都软了,让公主见笑了。我去看看可有什么好吃的点心没有,就当是压压惊。” “多转转也好。只是别走远了。”洛倾璃意有所指地看向阴姬,“事有轻重缓急,明天的事是大事,可别为了一些不足挂齿的小事而毁了大计啊。” 阴姬:“” 阴姬走后不久,洛倾璃的新侍女端着一盅汤,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洛倾璃头也没抬,和洛景玩猜中指的游戏。 侍女将汤盅搁在桌案上,并没有走,反而上前一步,身子挨到了洛倾璃的臂膀。 一瞬时,洛倾璃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香气。 很熟悉的,带着那个人体温的,隐秘的体香。 洛倾璃霍然抬头。 然后,她便看到了季弦歌。 着女装的,侍女季弦歌。 他是如何进来的?还穿着侍女的衣服?! 洛倾璃尚未从眼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季弦歌的手掌已然稳稳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之上。 他捏得很紧,她有些疼,皱眉瞪着他,目光里是不加掩饰的凶狠。 季弦歌的眸子微微眯着,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很生气。 “听说你要成亲了。和谁?”他居高临下看着她,仿佛只要她说出一个令他不满意的字,他便会碾碎她一般。 洛倾璃却不怕。 平静地看了看门外,洛倾璃将怀里的洛景放下来,温柔地对她说道:“景儿乖,先去找你娘亲。” 洛景看看洛倾璃,又看看季弦歌,觉得这两人之间似有什么悄悄话要说,遂点了点头。 “嗯。有话,慢慢说,我回避。” 等到洛景离开,屋子里便只异常安静。季弦歌按在洛倾璃肩膀上的手开始往上移动,直停在洛倾璃的脖子上。 洛倾璃摔开他的手,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你胆子很大嘛,敢一个人来。就不担心我设下天罗地网擒住你?” “哦?是吗?你想要谋杀亲夫?”季弦歌的脸庞一寸寸逼近,“不过我觉得,那样的事,你是不会做的。” 什么叫她不会做?这男人,简直自大得可笑! 就听季弦歌又道:“别闹了。” 这口气,这语调,他当她是什么?闹?他以为她离了他就活不了是吗? 洛倾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稳住心神:“你是怎么进来的?” 季弦歌手一捞,抓住了洛倾璃宽大的袖子:“你真的要成亲了吗?” 洛倾璃厌恶地再退一步,并甩开他:“我成不成亲,与你何干?” “当然与我有关!”季弦歌生气了,“你已经嫁了我,莫不是想一女侍二夫?” 洛倾璃愤怒了! 他的女人,一个一个地娶回家,他竟然还敢说她一女侍二夫?! 见过无耻的,还没见过像他怎么无耻的! 她冷冷地笑了笑,将心中那股愤怒生生压下,道:“弦歌公子,请保持你尊贵的风度。我与夜流光的婚约,早就作废了,他娶他的,我嫁我的,哪来的侍二夫之说?至于我们两个,呵呵,我们从未有过婚约,你这么义正辞严地跑来指责我,请问你是以什么立场?!” “我们没婚约?!在信都的那些事,那些朝夕相对同榻而眠的日子,难道不是?” “你说的是离姬吧?”洛倾璃扬起冷淡的嘴角,“离姬是你的姬妾,难不成我洛倾璃也要做你的妾室?” 季弦歌眸子不自觉地一缩。 洛倾璃扬起下巴,骄傲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我是洛国最尊贵的公主,你,不过是一个被放弃的公子,即便你从未娶过妻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你还妄想着我做你的妾?!季弦歌,你让我觉得恶心!” 季弦歌心中一紧。似乎有一条无形的丝线,缠绕住了他的心,丝线的一端,在她手中。她每说一句话,便如同攥紧了丝线一分。 他知道她的骄傲,却不知道,她记起来了。 她,定是觉得被侮辱了。 他若是早知道 “你带了多少人来?他们在哪里?” 洛倾璃的话,让季弦歌凝眸。 沉默了一阵,季弦歌道:“倾璃,可不可以不要成亲?” “不可以。” “那我呢?” “你有你的妻子,我有我的丈夫,咱们各过各的,互不相干,不好么?” “不!” 什么各过各的?什么叫互不相干?当初,明明是她自己争着闹着要他做她的夫君的!最放不下的人,明明应该是她,可是为什么她这么决绝?! 要他的时候,千方百计讨好他,待到他喜欢她了,她却毫不留情地将他踹掉! 她当他是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则去的玩物吗?! 他不答应! 自她招惹他之后,她便该有一辈子是他的人的自觉,她只能是他的! 季弦歌上前一步,迅速攥着她:“跟我回去!” 洛倾璃轻蔑地笑了一下:“你?就凭你一个人,也想带走我?!” 季弦歌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很紧很用力地。然后,在洛倾璃激烈的挣扎中,他一手按住她的腿,一手抓住她的手,将她扛在肩膀上,往外面走。 洛倾璃挣扎不过,怒道:“外面都是我的人,你跑不掉的!” 正文 第110章长公主大婚 季弦歌却无所谓地道:“我跑不掉便跑不掉吧,你也休想成亲。” “你” “你尽可以大声叫,引来了旁人我便告诉他们你是我的女人,到时看你还怎么嫁人?” “你无耻!”洛倾璃怒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不过是我一时新鲜看中了的玩物罢了!我如今不喜欢你了,厌倦你了,你但凡是还有点自尊就滚回去躲起来!死缠烂打辱没了你的风度,少在我这里丢人现眼!” “你说什么?”季弦歌眸子里似有两团火在熊熊燃烧,他愤怒地捏着她的下巴,恶狠狠地吼道,“你再说一遍!” 下巴被捏得生疼,洛倾璃却丝毫未觉察,她迎着他阴沉的目光,无畏地道:“我说我玩腻了你了!你长得倒是可以,不过却不够俊美,我见到了比你更好的,自然就不需要你了。你这模样,只让我” “住口!”季弦歌气得全身都在颤抖,他的手指倏地往下,掐着洛倾璃的脖子,阻止了她对他的侮辱,“不是这样的,你是故意气我的,你是故意这样说的,是不是?!” 她说的话,字字诛心,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字字刺在他的心口。他听不得,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 “倾璃,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当年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我若是早知道你是洛倾璃,我绝对不会” “你不会与息国一起打进洛都?”洛倾璃讽刺地笑了,“季弦歌,你不觉得这个谎言太拙劣了吗?你是什么样的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难不成到嘴的肥肉你还会吐出来?!是我的错,是我瞎了眼,我有眼无珠,才会引狼入室!我恨你,每每看到你我就觉得恶心!就算这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死光了,我嫁猪嫁狗也不愿意嫁给你!” 季弦歌震了震。 洛倾璃趁着他怔忡的时候狠狠地咬在他的手背上,并大力推开他,后退两步,道:“来人!给我抓住他!” 她一边喊一边后退,很快,十几个侍卫赶到,将她与季弦歌隔绝开来。 洛倾璃看了看四周,没见接应季弦歌的人,道:“他是平陵君季弦歌,谁抓了他,赏黄金一千两!” 季弦歌最终还是没有被抓住。他武功极高,很快就将侍卫们打倒了一大片。洛倾璃见情况不妙,改了口吻,死活不论。 因此,众人才勉强与季弦歌打成平手。 后来季弦歌吹了一记口哨,接应他的人出现,将他救走了。 洛羽与姬念回来的时候,季弦歌已然被人救走。 “看来他在这府中有内应。洛都也有他的内应。”姬念道。 “真可惜没有抓住他!明天的事事关重大,也不知他会不会来捣乱。”洛羽十分担心。 洛倾璃摇了摇头:“他受了重伤,能不能撑过今晚还不一定。派些人去找,找到了不用请求,直接带他的人头来见。明天的事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错,各个地方都盯紧些,不要让敌人有机可乘。” 当夜无事。 洛历元160年十二月初六,赵家娶亲。 十八岁的赵仲由与洛倾璃大婚。 花轿到,赵仲由接走洛倾璃。 阴姬抱着洛景,由洛羽带着,从后门出,上了一辆简朴的马车里。 洛宫,一如往常安静。 宫门口,十来个护卫躲在城垛内,围坐在火炉边,一边搓着手一边聊着天。 “啊!冷啊!”一个年轻的护卫道。 “是啊,这鬼天气!下雪天不冷,化雪天可是冷得厉害!”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护卫嘶嘶地吵着,“唉,炭火马上就要燃完了,下午可怎么过啊?” 众人都道是,纷纷指责这过于寒冷的天气来。 这时,内宫里走过来一个队长,吩咐道:“我也要去赵家喝喜酒了。这里你们要看好,洛君去赵府了,要到下午才会回来,这期间可不许一个人出入,知道吗?” 一个年长一些的护卫道:“大人,能不能给我们弄些炭火来?今天天气冷得很!” 那队长不耐烦地道:“炭火炭火,就你们事多!” “可是真的冷得厉害!”护卫道。 “大人,给里面说一下,给弄些火吧!我们手都冻僵了!” “大人,你倒是去喝酒吃肉了,可怜了我们在这里吃冷饭冷菜!” 队长被众人吵得不行,道:“好了好了,管事的公公与洛君一起去了赵府,这炭一时也是弄不到的。不过我听说了一件事,说是赵大夫今天广施善意,挨家挨户送吃的。等会儿就送到这儿了,到时有好酒好肉吃着,绝对冻不着你们。” “这事我也听说了。早上的时候经过长乌街的时候听一个熟识的说的。”一个护卫高兴地道。 “赵大夫可真好!” “赵大夫家那个丰神俊郎的世子终于成亲了,也不知新娘到底是何方神圣,能令世子动心。” “管他是谁,赵老爷高兴,世子高兴,咱们有吃的更高兴。” 正说着话,赵家一辆马车到了宫门口。车上带了不少热气腾腾的酒肉,仆人道:“今儿世子大婚,老爷高兴,给所有人都送了吃的。这些,是老爷的心意,还请笑纳。” 众人听到外面的话,立马涌出来。 人多,很快便将几大坛酒给搬了进去。 便在里面胡吃海喝起来。 守宫门的八个护卫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个个垂涎三尺。 不一会儿,众人都轮流着进去喝酒吃肉。 半个时辰过去,众护卫都喝得云里雾里。 就在众人吃饱喝足昏昏欲睡之际,一辆奢华的马车缓缓驶来。 那是洛君的马车。 两个时辰前才从宫里出去,不会错。 护卫们有心想拦下询问一番,可又害怕被洛君发现他们喝了酒,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行了。车是洛君的,车夫也还是早上那人,怎么会有错? 马车内坐着五个人,洛羽、阴姬、洛景、两个侍卫。 正文 第111章唯怕情深不寿 洛羽对那两人道:“如今赵府那边必定已传出洛君有事的消息,很快宫里的侍卫会出动一半。到时,会有人在途中截杀他们,而留守在宫门口那十几个人很快便会毒发身亡。你们只需盯紧,待到火起,便发信号,让宫外的人抓紧机会,冲进来。” 侍卫下了车,联络外面的人去了。 洛羽则护着阴姬与洛景到一处宫殿里。 “这里没人。我们等在这里,两个时辰之后再出去。” 洛历元160年十二月初六,赵大夫与其党羽突然发动政变,直取王宫,洛君死。洛都众卿大大夫联合,扶植洛景为王,洛倾璃摄政,宣布洛都脱离季国,洛国复国了。 夜,已深沉。 帘幕厚重低垂的殿内,异常安静。 最后一个侍女悄然退出去,洛倾璃取下头上的凤冠,脱去大红的嫁衣,躺在床榻上,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阵,寂静的夜里,一串不急不徐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停在帘幕之后。 “公主。”那人轻轻唤道,声音出口又觉得不对,立马改口,“倾璃。” 洛倾璃睁开眼睛,自身旁拖出一床被子,递出去:“你睡侧殿。夜里会有些寒,被子有些少,这床拿去。” 赵仲由接过被子,迟疑了一下,不动。 洛倾璃看着他立在帘幕后面笔直的身影,眉头皱了一下,道:“今天辛苦了一天,你也累了,早些歇着吧。” 这是赵仲由这一生听到的洛倾璃对他说过的最为甜蜜的话,一刹那,心中像是有什么柔软而欢愉的泡泡涌上来,每个毛孔都酣畅淋漓,他整个人都酥软了一般。 “好,今天最累的人是你,你也早些歇着。”他温柔地说。 手上的被子还余留着她的体温,他激动且幸福地将自己的脸贴上去,久久舍不得松开。 虽然没有与她躺在一张床榻上,可是一想到她就在他隔壁,他们离得这么近,他便觉得很满足很幸福了。 如此已经很好很好了,再靠近一些,吓着了她怎么办?他怕情深不寿,太过福薄。 情浅一些,只要能与她长长久久,便很好了。 自那天被洛倾璃的侍卫所伤之后,季弦歌被救回后便昏了过去。 他没有出城。 被下属们安置在洛都一座院子里,这是他在洛都所设的秘密联络点之一,二十年前便已然开始运作了,百花公主来到洛都之后,对此大加完善,曾利用此传出不少重要的情报。 如今,季弦歌躺在这里,因为受伤,再加上风寒入体,不过一天,便开始发起烧来。 脑子里浑浑噩噩,一直在做梦。 似是下了极大极大的雾,梦里混沌不清,却隐隐有一个艳丽的小女孩在对着他笑。他知道她是谁。这个人,强势地闯进他的世界,扫荡他、控制他,他明明知道,却还是忍不住地,想要靠近她。然后,画风突转,小女孩转眼长大,比以前更漂亮更迷人,她巧笑倩兮地勾着他的脖子,吐气如兰:“我要成亲了,新郎不是你哦。”他大怒,狠命地盯着她,突然,胸口处一疼,却是插着一把刀!殷红的鲜血流出来,刀身深埋进血肉,只余刀柄在外,被鲜血染透 很痛。 光影翻翻覆覆,现实与梦境交相重叠,一忽儿这样,一忽儿那样,矛盾着,相绞着,他想要醒来,却又舍不得。 待到醒来,已是三天之后了。 想起昏迷前的情况,季弦歌问左右:“今天是什么日子?” “君上,今天十二月初九。” 初九?他记得,那个人的婚礼,是初六。 也就是说,那人已经成亲了?! 季弦歌滑下床榻,未受伤的手扯过一旁的衣服,披到自己身上,同时问道:“她呢?” 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慌乱和颤抖。 一个“她”字,明明应该让人觉得混乱,可是,季中却清清楚楚地知道是谁。 这个世界上,能让公子这么惜字如金心心念念着的人,也只有那个人了。 可惜 “她很好,如今掌握着洛都的生杀大权。”接触到季弦歌投过来的杀人般的目光,季中苦笑了一下,也罢,他想听,他便只好说了,至于承不承受得住,那他也管不着了。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被隐瞒,只有公子弦歌不行。 “赵家世子对她不错” 季弦歌的眸子,怒火熊熊:“那对狗男女如今在哪里?” 季中心中觉得十分不妙:“洛宫守卫森严,如今洛羽任宫廷指挥史” 话还不及说完,那边季弦歌如同发怒的老虎一般嘶吼了起来。 “我要进宫!” 季中原本还想劝说你们俩已经结束了就彻底地做个了断吧反正如今木已成舟公子你再不舍也得舍下了之类的话,也只能咽回肚里。 如今这里是洛都,可不是信都,公子弦歌如今已不是当年的公子弦歌,是平陵君。如今的洛都早已不是当年的洛都,洛国倾璃公主更不是当年的倾璃公主了。 公子弦歌要进洛宫,无异于是异想天开。 不过,这在季中看来极为荒唐绝对不可能实现的念头竟然在两天后得以实施了,这简直是太神奇了。 十二月十一,赵府外马车安静地停在门口,季弦歌瞅着那笼着袖子哈着热气的车夫,深深地看了季中一眼。 季中尚未会意,回看了季弦歌一眼:“公子是想要属下打晕那个车夫,然后代替他的位置?这不行啊,赵小姐还没出来,等会儿上车的时候不就看出我是假的了吗?我看这事此时不宜动手,得在街上,半路上再开始动。只可惜我们没有定好计划” 季弦歌白了他一眼:“等到了街上人多的地方,你想办法把马车弄坏。” 季中想到了什么,惊道:“公子是想要钻到马车里,挟持着赵小姐进宫?不过,赵小姐可不会那么听话,她说不定害怕得要车夫回赵府!” 季弦歌冷冷道:“这便不需要你操心了。快些去路上埋伏着。” 正文 第112章我就要你 在赵仲由的处理与约束下,官员就位,各司其职,朝政渐渐走入正轨,并一日日安定下来。 长乐殿内,奏折堆得如同小山,桌案上、案几下、地上,几乎没一处落脚的地儿。 洛倾璃过来的时候,便只能看到一袭天水蓝的袖袍隐没在奏折之间。 赵仲由听见声音,抬头看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来了?” 洛倾璃对着他笑了笑:“嗯。” 从缝隙间走过去,在赵仲由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洛倾璃拿过一册奏折:“这么多,又要看到深夜了。”说着话,她打了个呵欠:“幸好有你帮我看。以后这些事还是给你做好了,我可不行。” 赵仲由的目光在洛倾璃疲倦的面上扫过,沉了沉,将手边刚沏好的茶递过去,道:“我帮你把翻开,再将重点画出来,这样也省些时间。” 洛倾璃回看了他一眼,笑了,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微微上扬,弯弯的,眸子亮晶晶的,如同繁星都落在了她的眸间一般。 “你各方面能力都很强,又周游各国,见识不凡,处理这些事来更是得心应手,将洛国交给你,我总是信你的。再说了,如今我们已然是夫妻,阿由,我看,与你看,有什么区别?” 赵仲由心中一荡:“阿璃” 洛倾璃冲他笑了笑:“好了,我们俩一起看吧,这么多折子,不知又要批到什么时辰了。” “嗯。”赵仲由轻轻应了一声,却打定主意:不太重要的他作批,十分重要的挑出来,与她一起商量着办。 殿中无人。 就他们俩时不时翻动卷册所发出的声音。偶尔他会就折子上的事问她两句,两人便头挨着头,一起看,发表各自的意见。每当这个时候,他的目光便会若有若无地追随着她,一会儿落在她雪白而小巧的下巴上,一会儿落在她粉嫩的颈间,然后,他便会不自觉地握紧了指尖。 突然意识到:他们是夫妻了!以后,他们便可以永远这么下去,这么近这么亲昵地看着她。这些天,她时常忙到深夜,他便每天等着她,直到确定她躺下后他才睡觉。 她忙,他也没闲着。 有许多许多的事等着他处理,阿璃回来不久,对许多事不了解,他唯恐她吃了亏,便自己站出来为她做。 这些天好不容易走上正轨,他便提出要过来帮她,她只想了一会儿便答应了。 可见她对他是十分信任的。也对,如今他是她的丈夫,她信任他,他帮着她,是理所当然的。 “阿由,这事你怎么看?” 洛倾璃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赵仲由神色一紧,从思绪里回过神来:“什么?” “是不是饿了?”洛倾璃将奏折放下,伸了一个懒腰,“看了一个上午了,我们吃些东西再来吧!” 赵仲由将折子看了一眼:“好。” 两人并肩而行,到另一间屋里用午膳。 席间,二人时不时说些话,其乐融融。临近尾声的时候,内侍来报,赵芸儿来了。 听到传报,赵仲由与洛倾璃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皆是欢喜之色。 洛倾璃道:“快些传她进来。” 听得她欢快的语气,赵仲由心中柔软地一荡,目光晶亮柔和地落在洛倾璃脸上,久久不肯收回。 她,是喜欢他的吧?因为他的缘故,她连带着喜欢他的家人,一听到他妹妹来了,便欢喜得不得了。以她的身份,洛都想要拉拢她的人比比皆是,连家便是比他们赵家更为得力的一家,可是她毅然拒绝了连家,与赵家达成协议。是不是因为在她的心里,她其实更属意于自己呢? 成亲五天了,她对他是真的很好的,只除了晚上。 晚上 哎! 此时,赵芸儿已经大步走了进来。她先是看了一眼赵仲由,唤了声:“哥哥!”随即,目光落在洛倾璃身上,几步上前,扑到洛倾璃身边,张臂抱住了她。 “倾璃,想死我了!” 洛倾璃笑笑,任由她抱了一会儿才将她扯开:“你呀,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小时候一样粘人!真该让你父亲给你找位夫婿,让他好好管管你!” 赵仲由笑了。 赵芸儿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我不要夫婿,我就要你!” 洛倾璃:“你还小啊?” 赵芸儿不依不饶:“我不管,倾璃你曾经答应过我,要永远和芸儿在一起的。” 三人玩闹了一阵,赵芸儿眼珠子落在洛倾璃脸上看了许久,道:“你是不是几天没好好睡觉了?瞧,眼睛很疲惫的样子。” 洛倾璃没说什么,赵仲由亦看了她半晌之后道:“阿璃,芸儿说得不错,你看起来十分劳累。下午你就不用去看折子了,好好休息一下吧,也好让芸儿陪着你说会儿话。” 洛倾璃想了想,同意了。 赵芸儿大喜,陪着她聊了一阵,洛倾璃便有些昏昏欲睡了。 “倾璃,阿璃,要不去床上睡一会儿吧!”赵芸儿道。 洛倾璃点了点头:“这些天累得很,可是一直睡不着,脑海里老是浮现出母后来。芸儿,我对不起母后,对不起洛国,我难过得紧” “不难过,不怕,阿璃你没有错,错的是息姬,是季弦歌!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有芸儿陪着你,芸儿一直陪着你。”帮洛倾璃盖好被子,赵芸儿再次安慰道。 很快,洛倾璃闭上眼睛。 赵芸儿挨着洛倾璃坐着,手指轻轻地覆在洛倾璃的额头上,来回抚摸着:“阿璃睡吧!” 很快,洛倾璃睡着了。 她睡着了之后,赵芸儿亦躺下来,从后面抱着洛倾璃的腰身,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脸颊轻碰着她的。许久许久之后,赵芸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微微侧脸,嘴唇轻轻地在洛倾璃脸颊上落了落。 然后,迅速离开,稍纵即逝。 正文 第113章还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 季弦歌提前让季中埋伏在赵芸儿进宫的路上,弄坏了马车,趁着护卫们看车无人注意的时候,季弦歌则打扮成赵家护卫模样,靠近马车,并趁机钻进马车。 赵芸儿哪里是他的对手,被挟持着进了宫。 季弦歌一进宫之后便放开了赵芸儿,自己则躲在了暗处,以待机会。 他等啊等,一直等到天黑。趁着侍卫换岗的间隙,季弦歌黑色身形迅速一闪,闪进了内殿。 此时天已然黑了。 内殿帘幕厚重,隐隐约约影影绰绰有一个人,躺在床榻之上。 几乎是立刻,季弦歌便认出了那人的身份。 赵芸儿不久前才离去,走之前为了不吵醒洛倾璃,特意很小声,并吩咐伺候的人退下了。 因此,此时殿内十分安静,侍女与宫人们都不在,季弦歌踮着脚尖,步履迅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掀开纱幔。 入目所见,是洛倾璃安静甜美的睡颜,她闭着眼睛,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嘴角翘起,笑得温软。 季弦歌下意识地走近了些。 满腔的愤怒,在见到她的这一刻,奇迹般地消散了不少。 他坐在床沿,伸手覆在洛倾璃的额头上。 “倾璃” 洛倾璃被吵到,睡梦中不悦地皱起眉头,嘟囔着:“别闹了,乖。” 这语气,分明不是在对他说话! 不是对他,那还能是谁? 想到她这么快就成了亲,想到她与别的男人撒娇卖萌各种讨好,他便觉得怒不可遏! 手无意识地落到边上的被子,发现是热的,这说明,有一个人起先一直躺在这里,不久前才离开!这热度,便是那个人的余温。 她刚成亲,睡在她旁边的人,不言而喻。 他原本以为她与赵仲由成亲是因为形势所迫,是她迫不得已的选择,如今看来,他真是太自作多情了! 她最喜欢的人,明明是他!她不顾廉耻地招惹他,害他动心,然后她不管不顾地离开,转眼间就喜欢上了别人?! 他恨! 这一对不要脸的奸夫淫妇! 他要 怒火自心底奔腾而起,蹿上全身。季弦歌突然出手,一把掐住洛倾璃的胳膊,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啊!”被这么粗暴地攥着,洛倾璃惊叫一声,彻底醒了。目光触及到季弦歌的脸庞,洛倾璃原本还有些懵懂的思维瞬间清晰了起来。 眼珠转了转,洛倾璃看着自己被抓住的胳膊,冷静而低沉地道:“放手!” 竟然敢用命令的口吻,如此冷冰冰地对他说话!看来,她是真的不喜欢他并开始厌倦他了。 季弦歌愤怒之极,手腕一个使力,将她狠狠从被子里扯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洛倾璃瞪着他,吼道:“你想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他也不知道!他觉得他疯了,他只想要弄醒她、折磨她、蹂躏她! 他将她抓过来,两只手一起,停在她有两边脸颊,指尖颤抖。不知忍了多久,才能勉强忍住掐死她的冲动。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你到底有没有有没有跟他” 睡觉两个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来。人家两个成亲了,哪有不睡在一起的道理?那男人不是傻子!并且,就在刚才,那男人还在陪她睡觉! 他应该接受这个事实的。 可是,心底深处总是不信。他总是觉得,她不会这么快就变心。 他被愤怒和忌妒折磨得寝食难安,所以,他进了宫,即便是被抓,也誓要将此事弄个清楚! 此时,季弦歌双眼冒火,浑身颤抖,恶狠狠地盯着她,似是要将她烧成一个洞一般! 手,不自觉地落在她的脸颊和脖子:“你说!告诉我你没有,说!” 他的愤怒如此强烈,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恐怖。纵使洛倾璃胆大如斯,也不禁被吓到了。她一生中从未经历过如此可怕的场景,原本的冷静早已被恐惧惊得失了踪迹,她大力挣扎,喊道:“来人!来” 她的挣扎在强大有力的季弦歌面前简直是不值一提,季弦歌捂住她的嘴巴,整个身体几乎覆盖住她,疯狂地逼近:“说!你说!快些说!” 他的手掌很大,死死捂着她的嘴,而小指和无名指便落在她的鼻间,因为愤怒,力道极大,直捂得她几近窒息! 脖子被掐着,口鼻被堵着,洛倾璃喉咙疼痛,脸色惨白。 要死了吗?被这男人杀死?呵呵,她当年做下了不可饶恕的事情,死在他手里也算是罪有应得。 只是,她不甘心! 他将她害成这样,他杀了她的母后,毁了她的一切!他这样的恶人,这样强大的敌人,他活着,洛景便有危险,他活着,姐姐与子文便有危险。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了他们,她不能再失去了! 她死了没有关系,可是他还没有死,她还没有杀掉他,她不甘心! 不就是低个头吗?她洛倾璃在做下那样的事后,在做过两年的奴隶之后,还有什么是不能失去不能做的?! “渊哥哥”洛倾璃眼底闪过一抹泪光,可怜兮兮地看着季弦歌。 疯狂之中的季弦歌骤然放开了手。目光落在洛倾璃惨白的脸上,他心中一阵后怕。他刚刚都做了什么?他差点杀了她! 他是疯了吗?! 季弦歌低吼一声,用力地抱住洛倾璃。 “倾璃我不是故意的,你有没有事?我你没事吧倾璃阿璃”季弦歌语无伦次、双唇颤抖,嘴唇寻到她的眼睛,吻了十来下,边吻边唤她。 洛倾璃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季弦歌听在耳中,更是自责和惊恐。她是他这一生中唯一爱过的女人啊,他怎么可以那么冲动那么对她?她若是就此死了,他也不要活了。 正文 第114章被擒 “好了,我不问你了。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我应该相信你的。”似是察觉到了她的颤抖,季弦歌微微放开她,伸手从一旁拎起一件棉袄,披在洛倾璃身上,“穿上,便不冷了。” 惊险的一刻已然过去。 洛倾璃顺从着穿上棉袄,心念电转,抬头看着季弦歌,问道:“你为什么还没有回平陵?” 季弦歌给洛倾璃顺了顺袄子的竖领,语气柔和低沉:“我想你。阿璃,你不要跟他成亲了。你想摄政,想要洛国,我也可以给你。我们,我们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洛倾璃有心想要叫人,但担忧着季弦歌像刚才那样,投鼠忌器之下,只得暂时隐忍下来,与之周旋。 “以前现在怎么能跟以前一样呢?”洛倾璃故意降低了声音,幽幽道,“以前你没有妻子,我不知道过去的事情。如今,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丈夫。我们两个,原本就是仇敌,不见面还好,一见面便必定是你死我亡的局面” 季弦歌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在知晓她的真实身份那一刻,他便料到了今天这样的结局。他清楚地知道这些,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面对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不能容忍她与别的男人在一起,一刻也不能! 眸子眯了眯,季弦歌在给洛倾璃穿上棉袄之后,退开一些,给洛倾璃穿鞋。 洛倾璃被动地穿好鞋后,季弦歌长臂一揽,紧紧搂着她的腰,往外面走去。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身上的伤并未好全,便想要以我为质吗?”洛倾璃神色还算平静,“你走不出去的。” “是吗?”季弦歌心中沉重,面上却丝毫未显,“你就这么狠心,真的不应我?” 洛倾璃:“事到如今,我如何能应你?” “好,好!”季弦歌警惕地看着四周那些虎视眈眈的侍卫,嘴唇靠近洛倾璃的耳边,道,“你不要后悔。” 洛倾璃:“放心,我绝不后悔。” 季弦歌:“好,今天放我走,我们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 洛倾璃在心底冷冷地笑了一声。他们之间,他欠下那么多杀孽,还想着一笔勾销?! 他怎么想得这么美?上次没能抓住他,已经让她悔得肠子都青了,这次他自投罗网,身陷洛宫,三千侍卫,还对付不了他一个吗?这么好的机会,她是傻子才会放他走! 侍卫们看到了被季弦歌挟持住的洛倾璃,瞬间便将消息传给了书房里的赵氏兄妹。很快,赵仲由匆匆赶至现场。 他刚到,赵芸儿也到了。 赵芸儿看到眼前情形,身子顿时晃了晃。 “放开她!”赵仲由大喊。 “放开阿璃!”赵芸儿同时喊道,“你放了她,我来做你的人质。” 进宫这么久,她明知道那个男人混进了宫廷,可竟然没有事先禀报,这本就是她的错! 不是她不想报告,实在是,她太珍惜与洛倾璃独处的时间,也太激动,激动得将那个危险都给忘记了。 她已然有两年不曾好好与她亲密了啊 赵芸儿与洛倾璃自幼相识,她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见着洛倾璃时的震撼与惊艳。 当年,她也不过四五岁,一身大红的裙子,艳丽不可方物。她站在那里,下巴微抬,目光睥睨,骄傲得如同一只五彩的孔雀。 自那后,她便不由自主地跟随她,羡慕她,甚至想要模仿她。 在赵芸儿心里,那个人是这世间最为美丽高贵的女子,她对她的敬仰,来得突然,持续得长久。 后来洛倾璃要定亲了,她难过得厉害,一想到她要远嫁夜国,一想到永远不能见到她,她便整日整夜地流泪。后来听说她跑出宫了,她心里顿时高兴得厉害。可以这样说,当年洛倾璃的出宫,有十分之一的原因是出在赵芸儿身上,她的确是有怂恿过她。 她没有想过后果,她只是想要永远地看到她而已。 谁会想到,不久后洛国就发生大乱,季弦歌攻入洛都,洛国败,倾璃下落不明。 那段时间,哥哥疯了一般找倾璃。其实岂止是哥哥,她也疯了。 难过、疼痛、悔恨、自责 她几乎撑不下去。 那真是一段惊心动魄灰暗惨淡的日子,好在,她回来了! 再次见到她,她憔悴不已,还失忆,可是那一身傲骨却越发清晰了。直到那一刻,赵芸儿悲哀又欢喜地意识到一点:她爱她。 可是,如今,她竟然又害了她! 赵芸儿眼泪“哗”地一声流下来,大步冲上去,也不管是否会伤到自己。 “芸儿,不要过来!”洛倾璃道。 赵芸儿哪里管得住这些,她的身子如同离弦的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上前去,紧紧攥住了洛倾璃的胳膊。她扯着她,以一种拼死要将她抢过来的决心,狠狠盯着季弦歌。 “放了她,你要挟持便挟持我好了!” 赵芸儿太过大胆,这一幕又太出人意料,因此,即便冷静慎密如季弦歌,也被惊得错愕了一阵。 四周的侍卫趁着这一刻,迅速出手,救下洛倾璃,再救下赵芸儿。 季弦歌失掉了人质,并被蜂涌而上的侍卫们所伤,负隅顽抗了一会儿,便被生擒了。 “关进地牢,严加防守。绝不允许任何一人靠近他,有靠近者,杀无赦!”洛倾璃命令道。 季弦歌豁然抬头,脸色惨白。他身上中了两刀,又加上原本的旧伤伤口裂开,雪色的衣服上,血红斑斑。见洛倾璃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赵氏兄妹身上,季弦歌自嘲地冷笑了一声,闭上眼,再不看她。 “是!”侍卫们不敢大意,押着季弦歌离去。 地牢,是洛宫用来关押最重要的人犯的地方。据说在二十多年前曾关过一个罪大恶极的人犯,后来那人死了,便再没有人进去过。如今公主下令,可见此人的可怕及重要程度。 不过这人也是,竟然敢进洛宫挟持倾璃公主,倾璃公主是谁?是洛国最有权势的公主,她让洛国复国,她是能得罪的? 所以,平陵君此举,真是自掘坟墓! 正文 第115章感谢你的不杀之恩 洛宫地牢的最重要构成部分,其实是一口深约七八丈的枯井。 井内倒是不小,可容一张床一张桌子四张椅子。井壁陡峭,很滑,想要攀上去,根本不可能。 井口处设了铁栅栏,偶尔有火光透过栅栏的缝隙里投在一方井壁上,不多,却是唯一的光线。 井外是高墙,工匠们因地制宜,沿着井修建了牢房,牢房不是很宽,就两间,每间以厚重的铁栅栏隔开,靠着井的那一边也有铁栅栏。 如果有人冲进来救人,只会注意到地面上的这两间牢房,根本不会知道铁栅栏之后的那口井。即便是知道了枯井,他们也不会认为人会被关押在井中。 所以,季弦歌被关在这里,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的。 一场挟持,竟然让洛宫在阴差阳错之下擒下了平陵君。赵芸儿稀里糊涂之下立下大功,于是洛倾璃与赵仲由将她留下来住了好几天。 赵芸儿以被吓坏了为由,晚上闹着要与洛倾璃同睡,赵仲由不知其故,便同意了。 洛倾璃原本就想要躲着赵仲由,自然更没话说。 于是,一连几天,赵芸儿便赖在洛倾璃床上,两人夜夜聊天聊到深夜。 “阿璃,你告诉我,你与那季弦歌到底有什么瓜葛?”赵芸儿第十一次问到这个问题。 洛倾璃不悦地转过身去:“不是跟你说了一千遍了吗,我与他没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季弦歌会傻到孤身一人冲进洛宫来找她? 他们之间若是没事,她不信! “阿璃,好阿璃,你就告诉我嘛,我不会告诉哥哥的,也不会告诉别人,一个人都不说!绝对!我保证!我们两个不是最好的么?你的秘密,有哪一样我告诉别人了?”赵芸儿撒娇地摇着洛倾璃的手臂,“我什么事都告诉你,你都不肯把这件事告诉我吗?我好难过的!” 洛倾璃被吵得不胜其烦,道:“好了好了,别说了!我告诉你!嗯,呃,我以前喜欢过他,在信都的时候曾投靠过他,但是,我那时是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才那样的!后来我记起来了,便十分讨厌他。就是这样。” 赵芸儿眸子闪过一抹阴狠,很快,又恢复如初。 “哦,是这样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喜欢他?!他是我洛国的仇人,我夺了他的国,灭了他的家,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我怎么可能喜欢他?!”洛倾璃大声道。 “哦。”赵芸儿勉强信了这翻话,“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还要把他关在地牢里?” 洛倾璃身子僵了僵:“他那么可恨,就这么杀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他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要一一讨还回来。我在信都两年为奴,那么,他得先偿还了再说。另外么东平和夷陵两座城池,原本就是我洛国的,难道我不该向他讨回来?” 赵芸儿那颗悬着的心稍稍放回了肚子:“竟敢让阿璃你受那么多苦,他果真是该死。阿璃你这样做很对,就应该这样对他。先抢了他的封地,让他做奴隶,折磨他几年,再杀他不迟。” 洛倾璃:“果然还是芸儿你对我最好。” 赵芸儿:“当然了。这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是我赵芸儿。” 洛倾璃:“” 第二天,洛倾璃用过早膳,侍女白亦通报:“公主,平陵君已经绝食三天了,一直吵着要见你。他说,如果你不见他,他便绝食至死。” 洛倾璃道:“他愿死便死,告诉他,我不会见他的!” 白亦:“” 洛倾璃却站起来,改口道:“罢了,我先去看看。” 地牢的入口设在一个废弃的宫殿里,很是隐蔽,别说是外人,便是长期生活在洛宫的人也很少知道。洛倾璃在这里生活了十三年,也是回来之后才知晓这个地方的。 她没有带人,一个人进了殿,在一面墙上某个突起的地方按了一下,眼前便出现了一道门,门后边是几步石阶。洛倾璃走下石阶,前方便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起先几步有些黑,继续往前走了六七步,前方渐渐宽了,两旁每隔三丈便设有一个炉台,炉内火光燃烧,将道路照得十分明亮。 继续往前走,便是一处铁门,两旁站着六个侍卫。 见洛倾璃前来,侍卫们恭恭敬敬行礼:“长公主!” 洛倾璃道:“开门。” 铁门上有三把锁,每一把锁的钥匙分别放在不同的人身上,三人同时开锁,才能将门打开。 洛倾璃等了一会儿,门开了,她走进去。 又是几级石阶。 洛倾璃沿着石阶往下走,眼前便是两间牢房。牢房里无人。边上却有一道铁栅栏。栅栏边上守了两个侍卫。 见洛倾璃来,两侍卫麻利地从身上取出钥匙,各自开门。 洛倾璃走进去,目光落在几丈外的井口。 季弦歌便被关在井底。 他要见她,她站在井上,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洛倾璃坐在井沿,让外面的人都退了出去,才道:“平陵君。” 她甚至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井底的季弦歌浑身一颤,悠悠道:“你连看也不愿意看我一眼了。” “那是自然。”洛倾璃望着牢顶,“你是我杀母仇人,我没有将你扒皮抽筋剁碎了碎狗已是网开一面,我看你做什么?多看你一眼你便会早死一天。” 季弦歌冷冷地笑了笑:“是吗?那我还应该感谢你的不杀之恩了,是吧?” 洛倾璃也不与他斗嘴,道:“听说你绝食了,活着不好?想一死了之?” 季弦歌自嘲地哼了哼:“我如今活着与死着,又有什么区别?我身上的伤,只在进来的时候稍稍处理了一下,如今我早晚都是要死的,何苦还吃饭?不过是徒增折磨罢了。” 他的伤没有给治?都是外伤,如若溃烂,必定要剜骨削肉才可。已经三天了,说不定现今已然开始烂了! 洛倾璃眸子微微地缩了一下。亲们,新年快乐 正文 第116章这是个无底洞 季弦歌的声音明显十分虚弱:“我知道原是我对你不住。可是倾璃,我们在夷陵相见,我便没有招惹你,是你抓了我绑了我,逼我卖唱,给我指路的。你对我说你叫离洛,我一心以为你是离国人,哪里会疑心到你是洛国的公主?倾璃,你恨我骗了你,那么你呢?你不是也骗了我吗?你才是这世界上最狠心的那个人,你凭白无故地招惹人,将别人弄得茶不思饭不想每天都只想见你,然后你却不告而别,反过来说你讨厌我怨恨我阿璃,如果说命运对你不公,那么它对我便好吗?如果可以重来,我定不愿踏上洛国的国土,因为这样,便可以不遇见你。我是疯了,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见你。在听到你要与别人成亲的那一刻,我便活在了地狱里。阿璃,你恨我,便用力地恨吧,已经三天了,我其实也活不成了” 活不成了? 洛倾璃被这几个字震得心中一痛:“不,不过才三天而已,怎么会这么严重?” 下面却没有了声音。 洛倾璃心中莫名地一慌,俯下身来喊道:“季弦歌!季弦歌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回答我!” 井底仍然没有声音传来。 洛倾璃只觉眼眶一热,有什么东西滚滚而落,滑过她冰凉的脸颊。 “季弦歌!平陵君!” 季弦歌的确是不好。 伤口未经处理便被丢下了枯井,终日不得阳光,天气又冷,加上几天未进食,他差不多是在鬼门关徘徊。 不过,好在他很快被挪出了枯井,有宫中最好的大夫为他医治,总算是保住了一命。 自地牢回来之后,洛倾璃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整整一天都没有出来。 赵仲由在中午的时候来送饭,洛倾璃没有让他进去,还让他将饭拿回去。赵仲由在屋外站了许久,终是长叹一声,默默走远。 傍晚的时候,赵仲由又来了。手刚刚抬起来敲门,门突然开了。 洛倾璃站在阴影里,脸色平静,眼睛微微有些憔悴。 见到赵仲由,洛倾璃嘴角扯出一抹笑来:“阿由。” 少女的声音少了平日里那削金断玉般的坚定与执着,微微有些小声,似是在呢喃,听在赵仲由耳中,觉着十分温柔。 她还从未像现在这般柔弱过。 可以想象,那个男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赵仲由心底一阵唏嘘。他与她,原本是不可能的。得知她要嫁往夜国,他生平第一次喝得大醉,然后在黑夜里哭泣。那时,他心中期盼这场联姻最好是夭折。后来,他的愿望实现了。她跑了,与夜国的婚姻也作废了。他很高兴,可是谁知后来又出了那样的事!洛国灭,她失踪,他从季弦歌的动作中寻出了她身在离国的蛛丝马迹,于是他马不停蹄赶往离国。 命运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两年来,他一无所获,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一直在季国。 她受了多少苦啊 她天生便是金枝玉叶,哪里受得了那些苦楚? 心底生出涩涩的疼,赵仲由伸手,拉住了洛倾璃的袖子。 洛倾璃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竟然拉了她!他知道她对他并无男女之情,所以他平时从未与她有过肢体接触,刚刚的举动,是他情不自禁。 现在,拉都拉了,他可舍不得放开。 洛倾璃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她望着他:“中午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心情不好,不该对你发脾气。” 赵仲由摇了摇头:“是我不好,我没能帮你解决好难题。阿璃,你一天没吃东西了,一定很饿了,我吩咐厨房做了你爱吃的点心和饭菜。我们一起去吃,好吗?” 洛倾璃深深地看着他:“阿由,你真好。” 赵仲由笑了笑:“你是我的妻子,对你好,是我应该做的。” 洛倾璃的眸子,几不可察地眯了眯。 平陵城府衙。 众幕僚及臣子坐在大殿两侧,个个摇头晃脑,纷纷叹着气。 月西瑶与月下坐在上首,脸色亦不好看。 他们来到平陵城后早已安顿好了,可是却迟迟不见平陵君。 已经八天了。 就在昨天,洛都的探子来报,平陵君被擒,已经五天了。 “让大家前来,是为了商议如何营救平陵君的,众位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月下开口道。 “唉!”一个年纪有些大的幕僚先是叹了一口气,迎着众人齐刷刷的目光,率先说道,“洛君已经死了,如今洛都是由洛倾璃与赵氏所管,新朝建立,必定要有几分动作,杀鸡儆猴这种事,他们是一定会做的。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君上落到他们手里,正合他们心意!君上的性命倒是没什么可忧虑的,可就怕他们知道了君上的身份。如若知道了,必定以君上为质,图我金银珠宝、马匹、粮食、城池” “是啊!”另一个幕僚接道,“这是个无底洞啊!” “但愿他们不知道君上的身份才是。” 这话一出,立马有人七嘴八舌地反驳:“君上两年前攻入过洛都,多少人见过他的面目,如今,洛倾璃与赵氏必定已知晓了!” “是啊,他们如今迟迟未动,必定是看中了这一点!” “哎,君上好好的,怎么就会孤身一人去洛都呢?!” 洛都今时可不同于往日啊! 糊涂!君上真是糊涂啊!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月下咳了咳:“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计较有什么用?如今得想个法子,将君上救出来才是!不知诸位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救人?开什么玩笑?你当人家洛国的地牢是绣花枕头吗?人家好不容易抓了条大鱼,能让咱们轻轻松松就将人给救走?! 众人更是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 其中一个胆大些的站出来道:“月大人,属下认为此举不妥。君上被抓,已经很令我们被动了,如若再派人去,恐怕是有去无回” “不管牺牲多少人,也要将君上给救回来!”月下强硬地打断话头,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掠过,“公子弦歌是我季国正统,他骁勇善战谋略惊人惊才绝艳,他一个人,绝对抵得过上万人。现在,不是讨论要不要救的问题,而是如何营救的问题!” 众人:“” 新年快乐 正文 第117章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季弦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井底了。身上的伤还是很痛,不过,却被仔细地处理过了。 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牢房里。牢房不大,却也算干净,墙角的稻草是干的,上面居然有两床棉被。 看来,那个人终究是没有对他做得太绝。 两年前,他也曾被她抓过。那时洛羽手下的人可没给他好脸色,他曾挨过一鞭子。 他落在她手里,她可没有给他好日子过过。 亏他还在心里以为,她待他是不错的。 季弦歌自嘲地笑了一下。 这时,外面响起一阵开门的声音。 很快,从石阶上走下来一个人。 不是洛倾璃。 是一个青衣的少年。 少年有着与同龄人所不同的高大挺拔的身材,面目端正俊朗。他的手抄在身后,行走间气度极佳,一看就是世家公子。 但是,他的身上并没有普通的世家公子所拥有的纨绔之气,他气质冷凝,如天上孤月,又如高岭冰雪,眉目间却有着一丝难得一见的温润。 洛都几大世家,他当年拜访过不少,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除了赵家那位公子。 几乎是瞬间,季弦歌便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如今,能来这间地牢的,除了与洛倾璃关系亲密的赵仲由,还能有谁? 一想到这个少年与那个人的关系,季弦歌的心,就不经意地疼痛了一下。 赵仲由在牢前站定,不急不徐地道:“平陵君。” 季弦歌站直了身子看着来人:“赵公子。” 赵仲由点了点头,闲闲道:“平陵君来了几日了,在下俗事繁忙,未来得及相见,平陵君住在这里,可还习惯?” 一副闲话家常的口气。如若此时有外人听到这话,一定会以为这两人是主人与客人的关系。 季弦歌亦心平气和地回道:“有劳赵公子费心了,此处虽然简陋,但是比起井底,还是好了太多了。” 言下之意是:我闯了洛宫,本是死罪,可是倾璃心疼我,见我又冷又痛,便差人来给我治病,并给我挪了一处干净的地方。你看,她心中是有我的! 赵仲由似是没听出这里面的弦外之音,淡淡道:“平陵君受委屈了。” 季弦歌:“我与洛国,是生死大敌。两年前攻破洛都,洛氏皇族恨透了我。此次不幸落在倾璃手中,我原本以为是非死不可,没想到竟然还能活着。还得感谢上天庇佑,感谢倾璃顾念旧情。” 你与她自小就认识又有什么用?她喜欢的人是我!为了我,她拒了夜流光的求婚。在知晓我的身份后,她没有置我于死地,这说明她心里有多在乎我。 你做了他的丈夫又能如何?她心里面的人,从来都不是你! 赵仲由一向温和的眸子终是染上了一层冷意:“是阿璃让你来看你的。你与她的事,她都告诉我了。她说她不想见到你,因为一见到你,她怕她一时忍不住,失手杀了你。对了,平陵君你知道她为什么不想杀了你吗?” 顿了顿,赵仲由目光一眨不眨落在季弦歌的脸上:“活捉下你不容易。你若是死了,你的那些军队便会很快打过来,为你报仇。哎,如今的洛都刚刚经历过政变,人心还不太稳定,实在是不宜再经动乱。可是你活着便不同了,我们已然将平陵君被擒的消息散了出去,并派了人去了平陵,让他们割几个小镇子给洛国,平陵那边如今是月公子主事,月公子为了自己的姐姐,必定会千方百计来救你,至于割让几个小镇子这样的小事,他定是毫不犹豫便会应下的。想来这事很快便会有着落了。” 季弦歌眸子眯了眯:“他不会同意的。” 赵仲由笑得轻松随意:“怎么会?我们的人可是拿了平陵君身上的一样东西去的。即便是月公子不认得,平陵君的妻子必定识得的。她至今尚未有孕,平陵君如若再有个三长两短,东平这座大城池岂不就呵呵,平陵君该知道会怎样。” “他若是同意,我们便多了几个小镇子。再过些日子,我们再去将夷陵城要过来也是可以的。”赵仲由惬意地笑道,“他若是不同意么也对,如今的平陵本就在他的掌控之中,你反正是没用了,平陵君倒是可以换人做。反正季王也已经不管事了,他的儿子们死的死伤的伤,谁做平陵君不是做呢?总好过落入洛国人之手。平陵君,我说得可对?” 他说的,季弦歌也想到了。 但是 季弦歌眯起眸子,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尽数压下,缓缓道:“你说得没错。我如今在你们手中,步步都在你们的谋划之中。只是,赵公子此次前来,应该不会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的吧?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赵仲由:“平陵君很聪明。我最喜欢跟聪明的人说话了。”顿了一顿,道:“我想要知道,阿璃在信都的时候到底发生过什么。还有,你与她之间,是怎么回事。” 季弦歌:“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赵仲由:“这可由不得平陵君了。” “从小你就嚣张跋扈不可理喻,可是父王母后从未亏待过你!你想出宫便出宫,想要什么有什么,母后如此这般地宠着你,你抢走了母后所有的爱,她最爱你,只爱你,可是你呢,你就是这样报答母后的吗?!洛倾璃,你不是个东西!你要是不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就好了,我恨你!恨你!!” “洛倾璃,是你,你这个罪人,凶手!是你害死了母后,是你让洛国灭亡,是你!你这个洛国的罪人!你还我小语,还我母后,还我洛华!” “就你?你配吗?!” “我对你下手,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对你下手吗?哦,我忘了,你失忆了!失忆了真好,什么罪孽都不用背了,反正你的罪,有人为你顶,你所做过的恶,有人为你接受惩罚。” “洛倾璃你给我记着:母后是被你害死的!你是弑母的罪人!” 一个个字,如同雪亮的匕首,一刀一刀,剜着她的心。洛倾璃双手捂着耳朵,身体蜷曲着跪在地上。 疼! 好疼好疼! 恨不能死去一般的疼! 正文 第118章我不后悔 姐姐的话,洛芙的话,是这世界上最伤人的利器。她想躲,却逃不了。 不! 不是的! 我不是故意的 不要这样子说,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阿璃,阿璃!”睡在隔壁的赵仲由被洛倾璃凄惨的哭声惊醒,然后他想也没想,跳下床,便跑到了内殿。床上,洛倾璃似是陷入了梦魇,浑身颤抖,哭得撕心裂肺,泪水湿透了枕头。 赵仲由从未见过这样的洛倾璃。 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女子永远光鲜亮丽,永远骄傲跋扈,就如同烈日一般,让人灼热,不敢逼视。她走到哪里,哪里便没有阴影。她所经之处,万物俯首。 可是如今,她在哭! 心下狠狠地一颤,赵仲由抱住了她,手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背:“阿璃,醒醒,你在做梦,你醒一醒。” 原本颤抖的身体,在他的拥抱下慢慢地平静下来,洛倾璃惊呼一声,豁然张开了眼睛。 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灯光下相撞,洛倾璃猛地清醒了。 “你,你怎么在这里?” 洛倾璃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胳膊上,那里,覆着赵仲由的胳膊。 赵仲由的身体默默地缩回去,与洛倾璃保持了一段距离。 “阿璃,你做噩梦了。我不知道,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便过来看看。” 洛倾璃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不过是一个梦没什么的,谢谢你。” 赵仲由:“我们是夫妻,我这么做只是尽一个丈夫应尽的职责罢了,不要跟我说谢谢,知道吗?” 洛倾璃点了点头,抬起手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渐渐平静下来。 “好了我没事了。你回去睡吧!” 赵仲由:“” 赵仲由的目光热烈如火,他一动不动,只直直地看着洛倾璃:“阿璃,我们成亲已有十天了,从来都是分开睡的。如果说前两天是因为你太累了,那么这些天我们是不是应该” 他原本觉得睡在她隔壁已经很好很好了,可是时间长了,他渐渐地不满足了。以前还没什么,他就当是她骄傲。可是,在得知了她与季弦歌的事之后,他便更不满足了。她可以接受季弦歌那么坏的人,为什么就不能接受他? 论心意,他才是这世界上最爱阿璃的人! 洛倾璃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阿由,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成亲前,她找到他,对他说,她可以与他成亲,但是,他们不会同房,只能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她说,如果你同意,我们便成亲,如果不同意,便算了。 当时他看了她半晌,道,好。 是的,是他自己同意了的。 可是 见赵仲由迟迟不说话,洛倾璃声音温和了一些:“夜里凉,阿由你快些回去吧!” 赵仲由惨淡地笑了一声:“阿璃,告诉我,为什么?” 洛倾璃想了想,道:“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是我有问题。我自母后和哥哥去了之后,我觉得心灰意冷,对什么事都没有兴趣了,尤其是对男人阿由我不是说你,你很好!我只是觉得这世间大多数男子都非常地面目可憎,我很厌恶。” “厌恶?”赵仲由心下一惊,“阿璃” 洛倾璃牵强地笑了笑:“对不起,你真的很好很好,可是我,我现在真的不想阿由,我真的很自私,明明这样,还要让你跟我成亲,是我害了你。你如果想要反悔” “不!我不后悔!”赵仲由道,“阿璃,我会等。我等着你。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接受我的。好了,你先睡,我看着你睡着了再走。” 洛倾璃:“” 如往常一般,洛倾璃早早起床梳洗,与洛景一道上朝。今天在朝堂上,官员们汇报了与平陵方面的交涉。据说,平陵那边对洛都的人很尊敬,割让几个镇子的事还在协商之中,依目前局势来看,十有八九会成功。 其余的事情,跟平常一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下朝后,洛倾璃牵着洛景的手走在回廊下,一眼便瞧见了回宫的洛羽。 洛羽笑着望着她,神色里颇有几分自得。 让侍女将洛景带走,洛倾璃站在原地,看着走来的洛羽,道:“你回来了?刚刚朝上还在谈论这件事呢。月下怎么说?” 洛羽目光看了看四周,没有言语。 洛倾璃会意,率先转身朝书房走去。洛羽很有默契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书房。 关上门窗,洛羽道:“平陵君在我们手里,他还能怎么说?自然是答应了所有条件。” 洛倾璃早料到这样的结果,点了点头,问道:“有信都的消息吗?” 三天前,洛倾璃写了两封信,托洛羽带去平陵城,一封给商姬,一封给了月下,明里暗里向他们打听洛姬的消息。如今洛羽回来了,她便问了。 洛羽道:“没什么大事。听说季王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不过,却未有立储的打算。” 不立储又如何?信都有洛倾颜在,季王的公子们伤的伤死的死,能问鼎大位的,也只有公子子文了。 只是,事情似乎发展得太好了些,好得令洛倾璃心中有些不安。 “信都的消息,还是不能断。得多派些人手过去,盯住才好。”洛倾璃顿了顿,“另外,各国虽然有赵氏的人盯着,但是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还是得有我们自己的人才好。对了,前些天你派往商国、夜国、卫国的人,都在那边安顿下来了吗?” 洛羽点头:“公主不用担心,都安顿好了。赵氏是不知情的。特别是夜国那边,洛芙公主在夜流光身边已站稳脚跟,我放了两个人在她身边。商国公子荆那里,也同意与我们结盟。另外” 两人又说了许久,洛羽才起身离开。 正文 第119章阿璃,我不会背叛你 快到门口时,洛羽想到什么,突然定住,转身看着洛倾璃,道:“公主,驸马这个人很不错,他对你是真心好,绝不是一般的男子。” 洛倾璃讶然地望着他,看来,昨天晚上的事情,洛羽知道了。 她也知道赵仲由着实不错,可是那又如何?被伤过一次之后,感情这种事,她是再也不想沾染了。 “他不是敌人,他与公主你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不是一般的男人。”洛羽重申道。 “好了,我知道了。”洛倾璃笑了笑,“我会考虑的。” 生平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她丢了尊严,丢了骄傲,失去了亲人。 这世上的男子,纵然千好万好,于她,都是一样的。 因为,她都不会喜欢。 没有喜欢,便不会遍体鳞伤。 自腊月二十七日夜里开始,雪便纷纷扬扬,下了起来。 一连便下了三天。 今日腊月三十日,洛历年160年的除夕。 朝臣们已然放了假,宫里这些天便显得格外清静。洛倾璃、赵仲由夫妻俩与洛景、阴姬母子二人在一起早早地吃了团圆饭之后,赵仲由便带着洛倾璃回了赵府。 赵大夫带领着一家人早早地在大门外等候,很快,洛倾璃与赵仲由到了。 “公主殿下。” “都是一家人了,父亲母亲不必多礼,快快起来。”洛倾璃笑着搀扶着赵夫人,一家人说说笑笑,走入府中。 在赵府吃了年夜饭,众人便在一起守岁。 赵芸儿亲热地拉着洛倾璃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这些天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叽叽喳喳地说了。两人聊了许久,子时过后,洛倾璃没有留宿,离开赵府。 还没走到洛宫,便有人来报,地牢被劫。 地牢被劫? 那么隐蔽安全的地方,竟然也能被敌人找到?! 洛宫里面有奸细! 而且,绝对不是一两个! 是谁? 是谁这么有能耐,窥探了地牢的秘密? 前不久,赵仲由曾去给地牢,除了她与他,便再无人去过。 这些天他们待在宫里,地牢便没事。今天只消失了半天,竟然便出事了! 那么,那个奸细,会是他吗? 洛倾璃的手指,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如今这个时候,她不想怀疑任何人,可是,事实由不得她不疑心! “什么?”洛倾璃急得从马车上跳下来,手忙脚乱地往地牢奔去,“平陵君呢?” 报告的侍卫瑟缩了一下:“被救走了。” 洛倾璃的愤怒,火山一般,刹那间奔涌而出。 好! 好得很! 竟然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救走季弦歌! 无论这人是谁,她必要将他揪出来,碎尸万段! 她的目光太过森寒,走在旁边的赵仲由也不禁吓了一跳,不过,他向来沉稳胆大,嘴唇轻启:“阿璃,你别太生气了,我陪你去” 洛倾璃豁然侧首,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匕首,深深地刮了过来。 赵仲由噤了声。他,是被怀疑了? 洛倾璃瞬间收回满腔的怒意,笑了笑,温和地道:“我刚刚太心急了,好不容易抓住平陵君,原本还以为可以兵不血刃夺回平陵城,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阿由,你心里难过得很,想去地牢看看。你今天累了一天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赵仲由闻言退了一步,片刻,道:“阿璃,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必须告诉你,对季弦歌的恨,我不比你少。他被抓了,我万分高兴。我们两个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不会背叛你,过去、现在、将来,永远都不会!” 洛倾璃眸子眯了眯。少顷,她伸出右手,拉住了赵仲由的左手。 他的手掌温暖而潮湿,想来是被气到了。 洛倾璃站近了些,两只手都覆上他的左手,嘴角一勾,温柔地笑道:“我自然是信你的。阿由,刚才我只是太心急了,才会那样。如今季弦歌跑了,来日必定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我什么都没有,唯一所仰仗的,也只有你了。” 佳人在侧,温柔如水。赵仲由心中所有的委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反手握住洛倾璃的手,紧紧捏着,道:“阿璃,我会护着你。季弦歌若是想要踏平洛都,我便要让他有来无回!” 洛倾璃笑了笑:“好,我们一起对付他,生死一起。” 从地牢的入口到枯井口,一路都是淋漓的鲜血。满地尸首,横七竖八躺了一地,遍地残肢狼藉交叠堆砌。 洛倾璃脸色青白交加,手指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亦不能止住浑身的颤抖。 几道铁门都被打开了,门上并未有被砸的痕迹,可见敌人是没有费多少力气便拿到了钥匙。能拿到钥匙,这只能说明细作太过神通广大。 枯井上的铁栅栏被强行拖开,井底并没有血迹与尸体,季弦歌被安然救走从现场的各种痕迹来看,他出这口井的时候,并未花费太多力气。 这个地方,就她来过,赵仲由来过,一个大夫来过,别的不说,那个大夫是一定有问题的。 竟然趁着除夕夜,行下这样的事! 当年季弦歌攻入洛都,看来没少在洛都与宫中埋下耳目。 她洛倾璃自诩的周全之策,却原来,在季弦歌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 果然,她还是太差了。 洛倾璃病了。 新年的第一天,她便病倒在床,初一的夜里,她开始发起烧来。 赵仲由一边照顾洛倾璃,一边忙着处理季弦歌被劫之后的事情。洛宫中的宫人,一一被关押、审问、甄别、清洗。一时间,宫中人人自危。时不时地会从某个冷凝的宫室里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号,那声音急而短促,并不持久。 而,就在这种关头,信都却传来了一个极为不好的消息:洛倾颜与洛华的事被有心人扒拉了出来,并传到了季王耳中。季王大怒,软禁洛倾颜。公子子文没有被处置,被季王交给了一位资历较深的夫人养着。 洛倾璃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喝着药,骤然听闻,脸色大变。 很快,姬念被召了回来。 “姬念叔叔,姐姐那边不太好,你还是亲自去看看吧。”洛倾璃在正殿招呼姬念,“原本母后的意思也是,让你跟在姐姐身边。只不过是后来出现了洛华” 正文 第120章太后?走狗? 提起洛华,洛倾璃心中有些奇怪:“我记得当年洛都出事,洛华已经被抓了。可是后来我们一行人被押往信都,我并未见过他。后来是申屠府,我也从未见过洛华。姬念叔叔,你见过他吗?” 姬念摇了摇头:“我也有此想法。季弦歌大婚的之后,我也曾问过他,不过他的回答也没有异常。后来我也提醒过倾颜,不过她正沉浸在与洛华久别重逢的喜悦中,也没将此放在心上。你觉得有问题?” “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有些怪。”洛倾璃揉了揉有些酸痛的额头,“自那年以来,姐姐是有些变化,但是此时未免变得太多了些。姐姐的本事你我是知道的,说她媚惑季王,那完全是为了自保。说她对付季弦歌,也是为了子文。可是,能让季王后死,能让季国的公子们远离信都,再让季王立她为后,这些事,绝不是姐姐所能做到的。一定有高人在她身后帮着她。至于那个人有什么目的,我们一无所知。所以,叔叔你最好还是去看看吧!” 姬念深以为然,去了。 洛倾璃的病一直未见好转,反反复复了好几天。洛羽帮着赵仲由全面清查洛宫细作,也是忙得脚不沾地。赵仲由一天中只有两三个时辰睡觉,为了不将病气过给赵仲由,同时不影响他的休息,洛倾璃便与之分了房,让他这段时间睡在书房里。 养病的时间总是无聊,不过,好在人洛景偶尔来待上一会儿。 “好了景儿,你玩了一会儿了,该回去了。小心姑姑将病气过给了你。” 洛景不想走,一旁的阴姬软言道:“景儿该走了,香儿做了你说的那个绿豆芝麻点心呢,你不要去尝尝吗?我们明天再来看姑姑好不好?” 见有吃的,洛景的小脸亮了。 洛倾璃笑道:“瞧,我们的景儿口水都流出来了呢!快些去吧,姑姑病着,可不能留你太久。” 洛景:“那好,姑姑你要乖乖喝药,病才会好。” 洛倾璃:“好的,等姑姑好了再陪景儿玩,好吧?” “好!” 总算打发走了洛景,洛倾璃靠在床榻上眯了眯,阴姬却去而复返了。 侍女宫人们早已退了开,这些天来,洛倾璃不喜欢吵,将他们打发得远远的,不留一个人。 今天也不例外。 因此,阴姬走进来的时候,洛倾璃几乎没有察觉。 此时的阴姬,看起来有些奇怪。 洛倾璃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有事?” 阴姬没有说话,身子却一步步走过来。 洛倾璃突然想起,在宫外的那处府邸,季弦歌扮成侍女闯入,那里,阴姬便在那里。除夕这次,她与赵仲由离宫的期间,阴姬在洛宫里,然后季弦歌便被救走了。 两次季弦歌出手,两次阴姬都在。 这,也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原来,你是季弦歌的人。”洛倾璃嘲讽般地笑了笑,“当年洛都出事,公子衍战死,公子府众姬妾全部被杀,可是却偏偏活下了你。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可笑的是,我竟然以为是你心智出众能力强大的缘故。现在仔细想想,若是没有季弦歌的授意,你怎么就能安然无恙躲在洛都两年而不被发现?” 阴姬闻言亦笑了笑,道:“公主聪慧,果然看出了我的问题。” “我若是聪慧,又怎么会让你进了洛宫?蒙骗了我,蒙骗了所有人,你很得意吧?”洛倾璃坐正了身体,重重地咳嗽一声,才抬起头,“景儿与王兄长得确实有些相像,所以我便没有察觉。我只是不明白,景儿当了洛王,你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后了,你为什么还要与季弦歌勾结,破坏自己唾手可得的尊荣与富贵?” “太后?”阴姬冷冷地笑了笑,“有你这个长公主在,在赵氏父子为你撑腰,我哪里做得了主?朝中什么事都是你说了算,有什么大事你从不找我商议,我这样的,也能算是太后?你说得对,我才是景儿的生母,即便我出身的确不好,可我也是洛景唯一的生母!垂帘听政这些事,原本就该是我的!” “所以你要杀了我,还要除掉赵氏?”洛倾璃似是想通了,“除掉了我们,你的权势你的富贵要由谁来做保障?莫非你要依靠季弦歌?季弦歌如今已是平陵君,他的封地就在距洛都不足七十里的夷陵。季国内政动荡,作为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季弦歌,你觉得他不会想要夺回原本就该属于他的一切吗?要夺信都,他的第一步便是夺下洛都。阴姬,你真是聪明得很啊,恭喜你,甘心双手将洛都奉上。你立下如此大功,想必你的主子季弦歌他日必会赏你良田千顷黄金万两吧!” 好讽刺的话!好尖利的言辞! 明里暗里讥讽她太后不愿做,非要做人家的走狗。 阴姬脸色涨得通红,道:“洛倾璃,光耍嘴皮子有什么用?你有本事就除掉季弦歌啊!” 洛倾璃平静如常:“那也得有你帮忙才行啊。你不帮着我,处处向着别人,你们两个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我哪里是你们的对手?不过我做不做长公主其实也无所谓的。女人嘛,迟早都是要嫁人的,我将来随便嫁给哪国嫡公子,随便生个儿子便能被封为大王了。太后这个位置你是坐不住的,可是对我而言还是十分容易的。” 阴姬:“” 洛倾璃不想把人逼得太狠了,转移话题:“你是什么时候进公子衍的府里做舞姬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四年前吧,你那个时候便已经是季弦歌的人了?” 阴姬:“公主您自小眼高于顶,不过对谋略一事还是知之甚少。公主只知道我是生于洛都长于洛都,却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是洛都人吧?” 洛倾璃脸色一分分变白:“哦?这个我的确不知道。那么你是哪里人?” 正文 第121章败亦从容 阴姬得意地说:“我七岁的时候,父母就死了。不得已,只能靠乞讨为生。后来便遇到了平陵君手下的一个人。那人收留了我,并把我送到洛都一户贫苦人家里。公主不知道吧,我的养父母也不是洛都人,不过却早在很多年前便扎根在洛都了。公主若是要问公子弦歌是何是开始布局的,那可不好说。以我这边看,是十多年前。以我的养父母那边看,至少得有二十年了吧。” 二十年! 洛倾璃一直知道季弦歌擅长谋略与作战,却从不知道,他竟然能在二十多年前便开始布局! 这样的手段! 这样的谋略! 这样的沉着! 难怪洛都会败! 洛倾璃颤了颤,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后怕。如此深不可测的一个人,难怪她会败得这么惨! “哦?他果然厉害,难怪你要跟随于他。”洛倾璃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那么,此次救季弦歌,是你的主谋了?除了你,这洛都城还有谁是他的人?” 阴姬笑了笑:“公主觉得我会说吗?” 洛倾璃亦笑了笑:“怎么不会?阴姬你今天跟我说了这么多话,想来我一定是活不了了。我索性是要死了,阴姬你不妨将心里话都说给我听吧,憋在心里也不好受,是吧?就当是满足我一个好奇心吧。” 两人已经说了半天话,可是,整个屋子里,一个宫人都没有。 洛倾璃心然地看向阴姬:“我身边的侍女,大半也是你的人吧?你把她们安排在我身边,无非就是在等着今天吧?” 阴姬不语。 洛倾璃继续道:“地牢如此隐蔽,你是如何发现的?”没等到阴姬的答话,洛倾璃想了想,道:“哦,我忘了,你不过是季弦歌的手下的一只狗,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如何会告诉你?整个洛宫的细作,必定多如牛毛,你一问三不知,可见人家压根儿没把你放在眼里。” 阴姬:“” 她实在不明白,洛倾璃明明已经穷途末路了,为什么眉间没有一丁点害怕的神色?她知道她曾经很骄傲,可是身份再贵重,如今也是一个将死之人,她凭什么还能如此淡然如此咄咄逼人? 洛倾璃知道阴姬不会透露再多了,遂也不再说了,只疲倦地眯了眯眼:“阴姬,最后一个问题,我必须要问你,景儿是公子衍的孩子吗?” 阴姬脸色大变,大步上前,激动地道:“公主怎么能这么说呢?我阴姬虽说是细作出身,可从来身家清白,对公子一心一意,从未做过任何一件有辱公子的事!景儿自然是公子的孩子!” “一心一意么?”洛倾璃淡淡地笑了笑,“你敢说,公子衍的死,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吗?” “自然没有!”阴姬激动地又上前了一步。 “是吗?”洛倾璃加大音量,“那你告诉我,公子衍是怎么死的?!” “公子衍是战死的”突然想到什么,阴姬脸色惨白,眼眶有些发红。 是啊,公子衍是战死的。可是,如若不是因为季国与息国,如若不是因为季弦歌那么快攻破了洛都,公子衍如何会战死沙场? 阴姬想到了,因此才会如此失常。 许是因着凰族血统的原因,洛王后凤繁芜生得极好,连带着,她的三个子女也是出奇地漂亮。 她的长女洛倾颜,艳压天下,便是各国所有的美女加在一起,也不及她的万分之一。小女洛倾璃容貌上虽是要差一些,可是气质极好,虽说骄傲了些,可反而更是令人注目。如若说洛倾颜是百花之王牡丹,那么洛倾璃便是天上那耀眼夺目的烈日了。 两个姐妹如此出众,公子衍自是差不到哪里去。他出身高贵,容貌俊美,一颦一笑间,有着一种雌雄莫辨的美,谪仙一般。 阴姬自见到洛衍的第一眼起,一颗芳心便怦怦直跳,系在了他身上。 听说他们有心送她去公子府,阴姬的心里,前所未有地掀起了惊涛骇浪。后来,她如愿进了府,每天都能见着他。 离得近了,她越发被迷住了。 府中上下的女子,没有不喜欢公子衍的,阴姬的容貌算不上绝色,因此,在头两年里,她根本没有机会接近洛衍。但是,这并不影响她对他的热情。阴姬有计谋,有城府,又得高人相助,渐渐地,洛衍的目光便开始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她身上。 她爱他。 即便知道自己是个细作,待在洛衍身边只是为了探听情报,可是,她还是不可遏制地爱着他。 因为爱他,所以在得知公子衍的死讯时,她哭得天昏地暗。原本是想要随着他一起去的,可那个时候,她发现自己怀上了景儿。 “你敢说你在公子府里,从未为季弦歌传过一个情报吗?”洛倾璃声音豁然提高,“你还说你没有害他?!阴姬,你害了公子衍,害了我,如今,你还想要害景儿吗?” 阴姬脸色惨白。 她爱他,为了他她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她怎么会害他?! 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她? “我没有,我没有!” 阴姬的反常,洛倾璃一丝不落地看在眼里。可是,她就是要这么说!因为,她就是要让阴姬失控。 “你有!洛都是景儿的,你把它献给季弦歌,你就是在害景儿!” 果然,阴姬情绪激动,一步步朝她逼近:“我没有想献给季弦歌!” “你有!” “啊!”阴姬大喝一声,泪水不自觉地夺眶而出。 如今阴姬近在咫尺,又伤痛不已,洛倾璃趁着这个机会,抬手,小指上尖利的护甲划过阴姬的脸颊,再落到阴姬的脖颈处。 阴姬回过神来,没有退开,反而抢上一步,按住了洛倾璃。 洛倾璃连续病了许多天,浑身无力,被阴姬一扑,便被死死压在了床上。 在最初的疼痛过后,阴姬整个身体压制住洛倾璃,伸手要去掐洛倾璃的脖子。 洛倾璃头一偏,扬手去扯阴姬的头发。 “哗啦”一声,阴姬头上的钗环跌落榻间。 洛倾璃虽病了,但是习过武,底子好,因此竟然也能与阴姬打成平手。 正文 第122章不伦之恋 两个女人,便在床榻上,展开了激烈而持久的肉博战。两人你压我,我压你,你扯乱了我的头发,我抓伤了你的脸,各自使出浑身解数,恨不能置对方于死地。 双方已然撕破了脸皮,一改往日那虚伪恭俭让的面目,只狠命地将杀着招呼在对方身上。 几个回合下来,阴姬担心时间长了引起宫人的怀疑,便加大了力气,扬手重重地打下去。 洛倾璃头再次一偏,阴姬的拳头重重地落在床上某一处,然后,床榻晃了晃。而,床下的地板突然开出一条缝,洛倾璃一惊,滚进缝隙之中 自听说了洛倾璃生病的消息,赵芸儿便整天忧思难忘,天天闹着要进宫。 可是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赵仲由忙得脚不点地,赵大夫也跟着很忙,哪里有心思照顾赵芸儿的心思? 因此便一直拖了好些天。 不过,赵芸儿可不是省油的灯,她四处托人,各方面打点,终于寻着个空隙,进了宫。 进了宫,赵芸儿并不停留,径直朝洛倾璃的寝殿走去。 一路上,一个宫人都没在遇到。赵芸儿心中不安,脚步更快了。 终于到达目的地,便见殿外有几个宫女慌慌张张离去的背影,赵芸儿心中觉得不妙,遂提着裙摆,大步跑进内殿。 殿中一个人也没有。 赵芸儿奔到床榻前,床上的被子还是热的,可是,却没了洛倾璃! “阿璃!阿璃!”赵芸儿大喊,一连喊了十几声,也没有得到回应。 赵芸儿心中一紧,遂大步奔出去,朝着刚才几个宫女离去的方向,猛追。 追出去一段路,她便看到阴姬。 “阴姬!”赵芸儿以前就认识阴姬,阴姬身份低微,是公子衍身边的一个侍女,因此,她对阴姬并没有多少尊重。再加上倾璃不见了,她怀疑阴姬,便连礼也不行,身子一错,挡在阴姬面前,道:“你对阿璃做了什么?” 阴姬眸子一寒,捂着脸的一只手,缓缓地垂了下来。 赵芸儿这才发现,阴姬十分狼狈,头发散乱,脸上脖子上好几条深深的抓痕。 赵芸儿目光一跳:“你这头发,是被人抓下来的吧?你刚刚与阿璃动手了,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阴姬笑了笑:“赵小姐,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怎么进宫了?” 赵芸儿一把扯住阴姬的手腕,厉声道:“恐怕是阴姬多事吧?别在这里给我装蒜,我问你,阿璃在哪里?!” “她在哪里,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你刚刚从她那里离开,你敢说你不知道?!”赵芸儿凑近了些,指着阴姬脸颊处一条血痕,“这是阿璃抓的,这便是证据。走,跟我去见哥哥!” 阴姬突然冷冷地笑了笑。 这一笑,看得赵芸儿毛骨悚然。 “赵小姐无旨进宫,然后又残忍地危害长公主,毁尸灭迹,她定是平陵君派来的细作。来人,给本宫抓住她,好好审问!” 赵芸儿的手指,不自觉地颤了颤。 脑中有万千念头闪过,赵芸儿眸子一眯,手指上移,迅速而坚定地握住了阴姬的 一缕头发。 另一只手袭上阴姬的脖子,锋利的指尖停在阴姬的咽喉处。阴姬想要尖叫,赵芸儿那抓住阴姬头发的手便用力一扯! “啊!”阴姬痛得大叫,身子蜷曲着、颤抖着、痉挛着。 平时在人前,女子们都会装得温良贤淑,那是为了给自己博个好名声,将来也能嫁个好人家。可是,有些东西便是这样,越是压抑,爆发出来的时候便越是惊人。 此时在人后,一个男子都没有,赵芸儿自然便不会再装模作样了,只将自己最狠戾的一面呈现出来。 况且,阴姬害了阿璃!一想到这里,赵芸儿的愤怒便如同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既然阴姬不仁,那她赵芸儿也不客气! 赵芸儿亦带了侍女,她的侍女虽然只有两个,可都是有些功夫的。赵芸儿一个眼神投过来,侍女们便会意,袭向阴姬的侍女。 赵芸儿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侍女吃亏,她一手扯着阴姬的头发,一手卡住阴姬的脖子,将阴姬往洛倾璃的宫殿拖去,还不忘对自己的两个侍女道:“解决了这里,便去告诉哥哥,阴姬有问题!” 很快,赵芸儿拖拽着阴姬,来到了洛倾璃的寝殿。 原本赵芸儿也阴姬两人的力气和武力值差不多的,可是刚才阴姬与洛倾璃一番激战,阴姬有些精疲力竭,所以此刻再遇赵芸儿,她便处于下风,被赵芸儿整得毫无还手之力了。 “将这里的侍女都支走了,只留下了你的人,什么意思?刚刚阿璃就在这里,她病了,定是一直在床上躺着的,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赵芸儿扯着阴姬的头发,将她拖到床榻边,狠狠地一扯,阴姬的额头便碰到床沿,立马红肿了好大一片。 阴姬今天一连被洛倾璃与赵芸儿折辱,伤了身又伤了面子,心中恨极。她半跪在床边,大半个身体倚在床上,想起不久前整洛倾璃的场景,眼底闪过一抹冷凛来。 “你把阿璃藏哪儿了?说!”在赵芸儿的心里,洛倾璃永远是无所不能的,如今因为生病,或许会暂时处于下风被阴姬所制,她只是觉得她应该是被藏起来了,哪里想得到这床有问题?! 阴姬冷冷地笑了笑,将身体往床上靠了靠,装昏迷。 赵芸儿得不到答案,怒极,遂走过去,一脚狠狠地踢在阴姬的腿上。 “啊!”阴姬惨叫一声,再顾不得装晕,愤怒地瞪着赵芸儿,道,“赵小姐,你左一句阿璃右一句阿璃的,叫得未免太亲热了吧?知道的还没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男子呢” 赵芸儿的眸子,轻轻地颤了颤。 这是她心里最隐秘的事情,阴姬是如何得知的? 正文 第123章灭口 她与洛倾璃从小一起长大,她从小便依赖她、喜欢她、信任她、无条件地服从她,她以为她们会永远地这样下去。可是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对她的喜欢便慢慢地变了质,变成了这世间最伤人的毒药。听说她要嫁往夜国,她如同发了疯一般的阻止,她也曾想过,如果真的阻止不了,那么,她便去求父亲,让她做她的陪嫁媵女,那样,她们便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这样的情感,是可怕的,是为这世间所不容的。她知道,她努力地克制了,她将这个秘密小心翼翼保存着,生怕被人看穿。 可是今天,竟然被阴姬看破了! “你是不是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阴姬留意到赵芸儿脸上的神色,得意地道,“很久很久以前,我便留意到了。你没有发现吗?你看向倾璃的目光,与姬妾们看公子衍的目光是一模一样的。这些年来,你哥哥四处寻找倾璃,可是你比你哥哥做的更多。你哥哥喜欢她,找她是自然的,那你呢?你为什么比你哥哥还要着急?难道就因为她是你的未来大嫂吗?” “说得好。我从不知道阴姬你如此聪明。”赵芸儿一点点逼近,“既然如此,我便留你不得了。” 阴姬面上装出害怕的样子,藏在衣袖下的手却摸到了床边某一处,她笑了笑,用力地按下去。 床底再次开出一条缝,赵芸儿直直地坠落下去 “你不是问我把她藏在哪里是了吗?喏,就在下面,慢慢去找吧!”伴随着阴姬得意的笑声,缝隙快速合拢。 洛历年161年正月,洛王宫再次上演了一场了无硝烟的战争。长公主洛倾璃突然间无顾失踪,太后阴姬以雷霆之势清理宫廷,并以赵氏兄妹暗害长公主为由,派人缉拿赵仲由。赵仲由与阴姬展开了为期五天的较量。后,两人达成共识:赵仲由继续住在宫里,与阴姬共同批阅折子,各类大事得与阴姬共同商议才能做决定。阴姬掌握印章,宫中侍卫由赵仲由掌管。 洛宫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洛都城内各方势力剑拔弩张,一时间,形势如同回到三年前季弦歌攻破洛都的那段时间。 洛都这边风起云涌,与之相隔不远的夷陵城,却出奇地安静。平陵君安然回归,很快便稳住了局面,平陵城有条不紊地运作。 洛倾璃醒来的时候有些恍惚。 因为她如今所处的地方,隐隐有些熟悉。 而,在她身边服侍的人,也是熟人。 绿旋。 见她醒来,绿旋十分高兴,小狗一般凑在她身边,笑眯眯地道:“夫人你醒了,想要吃什么?喝什么?奴婢给夫人做。” “这一定是在做梦。”洛倾璃喃喃着,索性闭上眼睛,翻过去又要睡。 绿旋笑了笑,道:“夫人没有做梦,是真的。奴婢终于又见着夫人了。” 洛倾璃不敢置信地转过脸来:“这是哪里?” 绿旋:“夷陵城的宫殿里啊。夫人,有没有觉得这地方很熟悉?这是咱们在信都公子府的布置,公子哦不,君上特意嘱咐的,要将这里布置得跟凝晖阁一模一样呢。君上说,夫人不喜欢陌生的环境,故特意弄成这样。夫人不知道吧,这床也是从信都搬过来的呢!” 不远千里搬个床来,这人是脑袋被门夹坏了吧? 对于自己此时为什么会在这里,洛倾璃在之前已经猜到了。从自己的床上掉下去之后,她先是昏了许久,再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被人抬着在幽暗的地下行走。那些人训练有素,一声不吭,她当时就猜测很可能是季弦歌的人。而后,她假装昏迷,便听到那些人在说着赵芸儿的事。她心下骇然,有心想要提醒赵芸儿,在洛都城外的一条小径上,她终于找到机会,让赵芸儿回去。 至于后来,赵芸儿到底有没有逃回去,洛倾璃倒是不知道。 洛倾璃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笑了笑:“绿旋,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绿旋给洛倾璃倒了水喝,又让人给她准备了膳食,这才道:“君上在这里,夫人你自然应该在这里了。” 还很理所当然。 只是,不久前才将季弦歌弄到地牢里折磨了一段时间,她不信季弦歌就一点不记仇。她原本以为她会在监牢中醒过来的。 “季弦歌我是说君上看到我的时候没有生气吗?”洛倾璃换了一个方式问。 当时在信都,季弦歌大婚当天,她便与洛羽一起逃了。 那件事别的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作为贴身服侍她的绿旋,是一定知道的。 一提起这事,绿旋脸色有些不好看,道:“夫人,君上对你很好,你为什么要逃跑?你走后,君上非常伤心,经常在凝晖阁待到深夜。君上没有休息好,人都瘦了一大圈。所以才会不小心上了洛姬的当” 突然想起洛姬与眼前这个女子的关系,绿旋忙改了口:“其实到夷陵城来,也挺好的,君上只是老想着夫人你。” 想她? 到底是想她?还是内心有愧,想要弥补? 他季弦歌是她此生最大的仇人,他做的一切好意,她都不会接受!他们之间,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绝不可能共存! 当年有多爱,如今便有多恨。 不过,到了现在,她不得不承认,论心机、论谋略、论武力,她连季弦歌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 从敌人内部着手,一步步瓦解敌人,这一步,高! 她是骄傲不假,但却不狂妄。 既然连阴姬都是季弦歌的人,那么就算她此时回洛都,也是毫无用处的。 毕竟,季弦歌已不在她手里了,她完全失支了先机,倒不如 正文 第124章子嗣艰难 洛倾璃脸上露出一个惊艳至极的笑来:“绿旋,君上是不是说,我前段时间有病,所以先送到了一个什么地方静养,如今好了,所以才接回来的?” 绿旋惊讶地瞪着她:“夫人怎么猜到的?” 洛倾璃眨了一下眼睛:“因为这原本就是事实啊。” 绿旋仍有些不信,洛倾璃精神却很好,道:“我醒来的事先不要告诉君上。如今君上已有正妻,他们成亲那天我又很失礼地没有参加,月夫人定当恨死了我。如今我醒了,若是君上巴巴地跑来看我,她岂不是越发生气?所以,你什么都不要说,我再躺一躺,等到下午的时候便去拜访月夫人,任她骂一骂出出气,以后咱们的日子也好过些不是?” 绿旋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一想到离姬夫人这么忍辱负重,她心里便不舒服。明明夫人才是公子心尖上的人,可就是因为是妾室,便要委屈求全。哎,以后她一定不给人做妾! 见绿旋脸上神色,洛倾璃猜到她的想法,心中微微一暖。在这个仇人遍布的夷陵城,绿旋对她倒是真心的。 洛倾璃笑了笑,语气温柔:“我想问你一件事,呃,很重要的,你知道最近君上有没有抓一个女孩子回来?或者说,与我同时回来的,有没有一个十五岁的女孩?” 绿旋想了想:“这个,我倒是没有听说过,要不奴婢去打听打听?” 洛倾璃:“好!只是不要让别人知道了,悄悄地去。” 绿旋:“好的,奴婢现在就去!” 洛倾璃拉住绿旋的手,左右看了看,将床边梳妆台上一个匣子拿过来,从中拿出一支黄金金步摇,放到绿旋的手里:“这个送给你。” 绿旋摇了摇头:“这太贵重了,奴婢不能要!” 洛倾璃将东西紧紧按在绿旋手里:“我在这里无依无靠的,唯一关心我的人,只有你了。你若是不收,我心中会不安的。绿旋,你就收下吧!你对我的好,我一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没什么可送的,这东西你拿着,到时出嫁的时候用,让别人也不敢小瞧了你。” 绿旋眼中闪动着泪花:“谢谢夫人。” 很快,绿旋就打听到了消息,回来告诉洛倾璃,说没有。 洛倾璃一时也拿不准赵芸儿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没被抓,按理说是好事。可是最后一次见赵芸儿,是在洛都城外。赵芸儿到底是逃回去了呢?还是正在被捉拿?她如果逃回去了,会不会撞上阴姬的人?还有,洛都现在是个什么状况?阴姬敢对她下手,想来是极有信心的,说不定,如今的洛都已然被阴姬掌控了。 一想到阴姬是季弦歌的细作,洛倾璃心底便发寒。 如今她又身处夷陵城,果真的输得惨烈! 不过,比起当年在信都为奴,她觉得,如今的情况也不是那么惨。 只需装一下糊涂就好了嘛 用过午膳后,洛倾璃便隆重地梳洗了一番,换上一件素色的棉衣,去月西瑶那里请安。 季弦歌对外人说她是生病,如今病好了,自然要来拜见一下当家主母。 月西瑶自然不知道她便是前些日子囚禁了季弦歌的洛国长公主,只当她还是当年信都那个被治好了脸的离姬。当年离姬在季宫里,曾被要求验身,当时她身上的痕迹成了信都名门淑女圈津津乐道的八卦,为此,月西瑶非常没有面子。 后来,月西瑶成亲之前,洛倾璃派人找过她,向她诉说了不愿介入季、月二人之间,月西瑶大喜,便将弄走洛倾璃的事全权交给了月下。 没想到今天在夷陵城,再次见到了洛倾璃。 月西瑶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洛倾璃知道她心中所想,也不恼,只站在一旁不说话。 好半天,月西瑶才让左右的人都退了下去。 整个屋子,便只剩下了月西瑶与洛倾璃两人。 “你怎么又回来了?”没有外人在,月西瑶丝毫不掩饰心中的愤怒,“当初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自己说!” 洛倾璃苦笑着:“我哪里是想要回来?分明是被抓回来的” “那你不知道躲得远一些吗?!”月西瑶此时十分后悔,早知今日,她当初就应该狠心些,将这个贱人杀了才是!只可惜,她那个弟弟也是个心软的,白白地让她回来了! 洛倾璃忙赔不是,又道:“夫人其实不必惊慌,我回不回来也影响不到夫人分毫的。” 月西瑶才不信。 洛倾璃诚恳地道:“夫人不相信?是不信我?还是不信君上?如若是不信我,我便从今天起,搬过来住在夫人的偏殿,服侍夫人。如若是不信君上,那我只能说,夫人是正室,府中又无子嗣,夫人大可不必想太多,只要生下了世子,便可保永世荣华。” 月西瑶何尝不明白这一点?母亲、嬷嬷在她耳边说了上百次了,她自然知晓,可是,自成亲之后,公子弦歌来她房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又怎么能怀上子嗣?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突然,月西瑶想到什么,问道:“你刚刚说你愿意到这里来服侍我?” 洛倾璃敛眸,装出一副温柔恭良的模样来:“夫人为我做那么多事,我回报一下夫人,也是应该的。” 月西瑶脸上便有了笑意。 季弦歌喜欢离姬,这事情在信都都传遍了。她也是知晓的。如今离姬就住在她这里,季弦歌想她的时候,便会常常来这里走动。看离姬这么恭敬好拿捏,到时候必定会哄着君上,劝他去正室的房里歇息。这样一来,她不就容易怀孕了吗? 洛倾璃继续道:“夫人的身子也要早些调养才好。养得好了,才容易得子。” 月西瑶对洛倾璃的懂事表示十分满意,话便多了说了些:“妹妹所言极是。不瞒妹妹,我这身子一直在细心调养着,大夫说了,只要有机会,就会有孩子的。” 正文 第125章诛心 洛倾璃笑了笑:“那先恭喜夫人了。” “承你吉言。” “当初在信都,夫人在申屠府帮我解围,这份恩情,离姬一直记着,从不敢忘。”洛倾璃目光越发伏低做小,“从那时起,我便决定,定要报答夫人大恩。后来夫人又冒着大险送我离开,月公子因此也担了不少风险,此大恩,我便是当牛做马也无以为报。”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月西瑶便让洛倾璃回去了。 洛倾璃前脚刚刚离开,月西瑶便说要安排姬妾们的住所。其实宫中各个宫人的住所是早已经安排好了的,月西瑶便装模作样一番,以各种理由和借口,将洛倾璃安排到了自己的偏殿。还美其名曰:离姬妹妹身子大病初愈,身子骨太柔弱了,她要将她接到自己的住所好好照料。 洛倾璃听到这话时,眸底闪过一抹得逞。 当晚,季弦歌便怒气冲冲地见了洛倾璃。 “你到底想做什么?”凝晖阁里,季弦歌怒道。 不得不说,季弦歌这人很念旧,搬到夷陵城之后,洛倾璃所住的宫殿还叫以前的名字,里面的布置也大多与以前在信都的时候一样。 洛倾璃正在收拾东西,季弦歌一来,所有侍女都轻手轻脚退了下去。 于是两人便无所顾忌地交流起来。 “平陵君问的这句话可真是奇怪,我原本在家里好好的,突然间就被奸人所害,然后便到了这里。我想做什么?事到如今,哪里还轮得到我选择?”洛倾璃淡淡地说道,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下。 季弦歌仍在气头上,声音有些大:“你若是好好的怎么会生出这么多事端来?当初你与洛羽那些事,与赵仲由的那些事,任何一件都足以令你死一千次了!” 洛倾璃手上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你被抓了,心中不忿,所以便想要找我报仇?恕我直言,平陵君未免太小心眼了。我当年一无所有,流落申屠府,吃不饱穿不暖,每天有做不完的活,如果做得慢了,还会受到鞭打。我心中的恨,你体会不到。再来说说你,没错,你是被抓了,被关押在地牢里,可是我饿你饭了吗?让人打你了吗?让你做重活了吗?!不过十来天你就觉得被折辱了,那我呢?我所受到的两年多的屈辱,比你的要强烈一万倍!” 季弦歌:“” 洛倾璃顿了顿,又道:“我想做什么?我哪里想做什么呢?我又做得了什么呢?我只能做别人的妾室,整日战战兢兢低眉顺眼,主母让我做什么我便得做什么。离开了洛都,来到了夷陵城,我又是这么个身份,平陵君,这便是你的目的吧?看着我受辱,看着我低声下气,你应当很高兴吧?”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季弦歌心下一颤,道。 “你若不是那意思,又怎么会绑我至此呢?”洛倾璃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平陵君你若是觉得我囚禁了你,你大可现在就把我杀了,又或者是把我也关在地牢里。你大可放心,我没有你那般神通广大,更没有在你身边安插细作,我自然也不可能像你那么幸运地逃出去的。” 季弦歌:“” 洛倾璃突然弯腰朝季弦歌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夫人有令,着贱妾前去伺候,贱妾先行一步了。” 她语气温顺,态度恭谨,根本挑不出一丝毛病来。可是,季弦歌却觉得,心中某个东西,坍塌了。 她是骄傲的,她是从不低头的。可是如今,她竟然也 如今,她明明就近在咫尺,可是,他却觉得她的心,远在了天涯。 终于驯服了她,他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竟然有些想哭? 洛倾璃真的在月西瑶的偏殿里住下来。她安静又懂事,谨小又慎微,尽心尽力,令月西瑶很是满意。她也见过几次季弦歌,不过每次见着的时候,她都躲得很远,如若实在是避无可避,她便做出极恭敬的样子,惹得季弦歌心冷。季弦歌便不会再理她。 这是洛倾璃过来的第一个原因。 更重要的原因却不是这个。 洛倾璃之所以留在这里,其实是从季弦歌和阴姬那里学来的。既然洛都已经如此不堪了,有赵仲由和阴姬在,想必也不会乱到哪里去。毕竟她最后对阴姬说的话,也确实说到了阴姬的心里头去。敌人如此强大,她又如此逊色,便只能徐徐图之了。 她也要打入敌人内部,然后 “你,你你是离姬?”对于在夷陵城见到洛倾璃,月下表示十分吃惊,“你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那个,跟你一起的那个洛羽如今在洛都任职,权力极大。你跟他,我是说,他真的是你的师兄?” 洛倾璃轻轻地笑了笑,道:“是啊。我师兄七八岁是便去了洛国,因为武功好,十一岁时便做了倾璃公主的贴身侍卫。如今倾璃长公主掌权,自然会倚重他。” 月下皱了皱眉:“是吗?洛国那个长公主,似乎挺厉害的。离姬,你知道她今年多少岁了吗?” 洛倾璃眸子眯了眯,语气却还温和:“这个我倒是不太清楚呢,听说洛姬是她的姐姐,想来她的年纪应该没有洛姬大吧?” 月下的眸子却更深了几分:“在下在信都的时候听到过一个传言,说离姬你与洛姬似乎是姐妹。对于这件事,离姬你怎么看?” 关于她与姐姐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当时季弦歌严密封锁消息,她不信月下会得知。即便月下侥幸知道了,她也是不会承认的。 想到这里,洛倾璃神色没有丝毫慌张,仍然云淡风轻地道:“我若是洛姬的姐妹,那么在信都的时候,我出了那么多事,她怎么从不曾帮过我?她不但不帮我,反而时时陷害我,如此的关系,便是月公子认为的姐妹?月公子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无稽之谈?” 月下还想要说什么,洛倾璃已经轻轻然行了一礼,离开了。 正文 第126章你跟他睡了? “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吗?” 月下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转角,洛倾璃便问向一旁的绿旋。 “是。”绿旋压低了声音,“夫人前些天不是让奴婢去打探一个女子吗?这样的,奴婢当时没有打听到,可是今天上午奴婢去管事处取东西,听外间的湘儿姐姐说,她的小叔子,也就是守侧门的那个,他说这几天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说是有一个女扮男装的少女想要找夫人你。湘儿姐姐的小叔子见她鬼鬼祟祟的,便问她是哪里人,家里都有些谁,结果她支支吾吾地答不出来,而且脸上身上又脏又臭的,于是他们就没有让她进来。夫人,你说的那个人,会不会是她?” 洛倾璃眼皮子跳了跳:“不好说。你带我去看看。” “好的夫人。” 两人很快来到侧门,洛倾璃找了那看侧门的详详细细问了几遍,这时,便见一个衣着破烂头发凌乱的少年匆匆奔来,口中大喊:“阿璃!” 这声音,分明是赵芸儿的! 洛倾璃抬起头来,又惊又喜。 惊的是:这丫头竟然不听话,跑到了夷陵城来!这一来,就等于是送了个赵氏的人质给季弦歌。真让人忧愁! 喜的是:她没有走丢,小命是保住了。 只是,有这条命,干嘛不想办法回洛都,偏偏撞到狼窝里来! 季弦歌认识赵芸儿,他若是抓住她,用她去威胁赵氏,洛都城不就成了季弦歌的囊中之物了吗? 她为什么要来?! 哎! 相对于洛倾璃的患得患失忧思烦躁,赵芸儿便显得十分满足。被洛倾璃拉着去洗了澡换了装吃了饭,赵芸儿激动不已地抱着洛倾璃的腰,呜呜地哭道:“我终于找到你了,呜呜我找了你好久在城外分开了之后,我偷偷地跟在你们后面” “不是说了让你回去吗?你跟着我们干嘛?你想被扑啊?!你知道被抓住会是什么后果吗”洛倾璃眉头皱得很深,有心想说几句重话,可感觉到面前的少女身体不停地颤抖,她便无声地叹了口气。 赵芸儿哭得更凶了:“可是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你再次消失啊!上一次你一走就是三年,一个消息也没有!我不要再过那样的日子我害怕” 想到三年前的任性出宫,然后遇到季弦歌,然后铸成大错,从夷陵到洛都,从洛都到信都,又从信都回到夷陵、洛都世事无常,命运无情地翻覆,懵懂之间,她从天之骄女跌落地狱。 命运何其惨忍,但是,却不敌她心痛的万分之一! 手,无意识地搁在绞痛不已的心口处,洛倾璃眼中泪水已流干,道:“是我的错。你既然来了,便好好地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尽量避开季弦歌。他认得你,我担心他用你威胁你父亲和阿由。” 赵芸儿大喜:“我会小心的!阿璃,你不要怕,我在这里会保护你的。” 洛倾璃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照顾好你自己就是了。我没事的,你看到了,季弦歌若是真要对我做什么他早就做了,哪里会留到现在?” 赵芸儿:“那是他欠你的!” 见洛倾璃不说话,赵芸儿又保证道:“我不会惹事的。我不但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我还能帮着你。阿璃,你一个人在这里,总得有个帮手才是啊。” 洛倾璃手指轻轻地戳着赵芸儿的额头:“你呀!” 迷迷糊糊的睡梦中,洛倾璃有一种被人偷窥的感觉。 在月西瑶的偏殿中,洛倾璃原本就睡得很不踏实,更遑论被一道阴森的目光看着? 洛倾璃猛然睁开眼睛。 果然有人。 那人就坐在床沿上,离她不足一丈的距离。 他看着她,目光里有怨恨,有悲哀,有愤怒,复杂而危险,令洛倾璃没来由地颤抖了一下。 洛倾璃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季弦歌。尤其是在这春日料峭的深夜里。 她默默地往后缩了缩,好像这样,便能离他远一些。 但是,她忘记了一点:她怕冷,于是在睡觉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将被子四个角都紧紧压住了,被子如同一个蚕蛹一般紧紧裹着她,她只是稍微动一下下,便能被发觉。 季弦歌的目光落在晃动着的被子上,眸子眯了眯,嘴唇抿得有些紧。 怕他做什么?她虽然抓过他绑过他关押过他,可是比起他曾经对她做过的事,那简直是不值一提的!想来他自己也是明白这一点的,所以这次抓她回来后并没有对她进行惩罚。 对,就是这样!是他应该觉得惭愧才是,她不该怕他! 想到这里,洛倾璃嘴角轻轻勾起,嘲讽般地笑了笑:“深更半夜的,君上怕是走错房间了吧?” 季弦歌如同一根紧绷的弦,闻言,彻底地怒了:“你原本就是我的女人,我什么时候想临幸你便临幸你,怎么,你还能拒绝不成?” 洛倾璃没有想到季弦歌会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来,她只是愣了一小会儿,随即道:“君上记错了吧?君上的女人是离姬,而我,是洛倾璃。” 季弦歌身子前倾,伸手就要去抓她。 洛倾璃闪电般地往后一缩:“洛倾璃已经成亲了,与她的驸马感情极好。” 一句话,成功地让季弦歌定住了身形。 良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季弦歌的脸庞骤然欺近:“你跟他睡了?” 几乎是立刻,洛倾璃觉得,身边的空气骤然稀薄且冰凉! 仿佛被冰冻在深水之中一样。 洛倾璃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杀气。 一只手伸进了被窝,冰冷且狠戾地,抓住了她的肩膀。刹那间,强烈的痛楚袭来,她觉得自己的肩膀几乎被捏碎了! 季弦歌的声音更加近,且冰凉、凶狠:“说!” 正文 第127章你的技术实在是差得可以 洛倾璃眼皮子跳了跳。 她一出生便被万人捧着,高高在上,她性子的确是胆大又妄为,天不怕地不怕,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威胁到她,没有人可以让她畏惧,可是,此时的她,竟然感觉出了丝丝害怕。 生平第一次动心,是因为他。 平生第一次失败,第一次心痛,第一次看不起自己,第一次后悔,第一次从天堂跌落尘埃 全是他,都是因为他! 他就如同一个黑暗的妖魔,强力进入她的生命,将她所有美好的、骄傲的、正能量的东西生生剖开一个口子,然后注入眼泪、绝望、自暴自弃、恐惧等一切消极的因素! 她恨他! 恨不能掐死他、毁灭他! 就像他曾经对她做过的那样! 洛倾璃轻轻地笑了笑:“是啊,我与他本就是夫妻,跟他睡,很奇怪么?跟他,好歹我也是正妻,哪像是跟着你,名不正言不顺地。世人都道,有比较才有高下。这话说得一点都不错。比起他来,你的技术实在是差得可以!” “嘭!” “嘭!” 两声巨响,重重地落在春夜的房间里。 身体都在随着床榻而颤动,耳边还在嗡嗡作响,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未出现。洛倾璃张开紧闭着的眼睛,看到了令她惊骇的一幕。 季弦歌两只手臂都在颤抖,他紧握着拳头,四个突出的关节处已然破了皮,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 而,洛倾璃头下枕着的玉枕,已然碎裂了。 刚刚,他的拳头都打在了玉质枕头上? 如果他打的是她的脸,那么现在,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都说季弦歌残暴嗜血,如今年来,是真的了。 洛倾璃呼吸一窒,不敢再开口。 季弦歌发泄过后也没有再为难她,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往外面走去。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说一个字。 自那次深夜谈话之后,洛倾璃夜里再没有被打搅过。她很低调,从不在季弦歌面前露面,即便遇见了,也总是低着头躲着,尽量避免自己的存在感。 而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季弦歌便再不注意洛倾璃,他去月西瑶那里五次,然后哪里也不去,天天待在书房里处理政务。每次见到洛倾璃,他总是目不斜视地掠过她的头顶,若无其事地无视她的存在。 昨日季弦歌歇在了正殿,月西瑶今天早上便起得迟了许久。 夏姬、季羽兰、商姬、陈若烟、洛倾璃五人便一言不发地候在偏殿里,等着给月西瑶问安见礼。 时间一点点流逝,等得久了,便有人开始说起话来。 季羽兰与夏姬坐得近些,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夏姬说着话,说话的同时,目光却总是有意无意地瞟向洛倾璃。 洛倾璃正在与商姬说着商国的一些事情,商姬听得认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两人的头越靠越近,声音也渐渐地小起来。 这引得季羽兰十分不快。 以往在府中,在没有月西瑶和洛倾璃入府之前,就属季羽兰独大,那时商姬与陈若烟都是以她为马首是瞻,整日在她面前讨好献媚,等洛倾璃一来,商姬便立马对洛倾璃无事献殷殷勤,看得她直倒胃口! 后来好不容易洛倾璃走了,谁知道如今竟然又回来了! 也不知道这个离姬到底给君上灌了什么迷魂汤,她惹了那么多的祸,又出了那么重大的事,竟然还没有被君上嫌弃! 实在是可恶的很。 季羽兰眸子一寒,哼了一声,道:“离姬妹妹这次回来之后可真是大变了呢,以前离姬妹妹胆子大得很,大闹申屠府,又与申屠二小姐和雪音公主豪赌,白白地赢了三千多万银子,哎,离姬妹妹如今身价可大涨呢,有那么多钱傍身,怎么也不见妹妹置办家产?” 她这一说,夏姬也道:“是啊,妹妹如今可是今非昔比了,姐姐我羡慕得紧呢!” 还不止这一点,离姬的脸,她明明是见过的,丑得惊天动地,怎么那么大一块疤说没了就没了呢?真是让人想不通!而且,这人原本狂妄得厉害,怎么有钱了之后反而这般小心谨慎了? 莫非,这个离姬,是假的? 想到这里,夏姬看洛倾璃的目光便显得有些肆无忌惮了。 洛倾璃还没说什么,她旁边的商姬已经笑盈盈地打起圆场来:“陈姐姐和夏姐姐可不能这么说,离姬妹妹虽然赢了钱,可妹妹心善,把钱都给了君上呢。君上自是感激妹妹,才会在妹妹病好后便巴巴地接回来。” 言下之意很明显,季弦歌原本就很喜欢离姬,而且离姬做出了这么巨大的贡献,自然更受器重,你们两个可别傻到去得罪离姬才是。 季羽兰哼了哼,又道:“商姬妹妹说得极是。离姬如今财大气粗,富贵自不可言,想买侍女便买侍女,都不经夫人同意的。” 洛倾璃眉头跳了跳。 侍女? 她发现赵芸儿了?! 赵芸儿那里她早已串通了气,以赵芸儿的聪明,绝不至于那么容易被发现真实身份才是。想到这里,洛倾璃淡笑了一下:“姐姐可是说的芸娘?她啊,是我在东平病着的时候买来的侍女,我见她还有些眼色,又在我病中照顾,心下不忍,便带回来了。这事情君上也是知道的。至于夫人那里夫人良善,想来也不会责怪的。姐姐你说是吗?” 季羽兰:“哦?真的这样的吗?可我怎么听说那个侍女是前几天自己找过来的呢?” 连这个都查到了,说明季羽兰这次是有备而来的。不过,洛倾璃并不担心,仍然云淡风轻地道:“那丫头,着实可怜我原本给了她一笔钱,让她自己去嫁人,谁知她怎么也不肯,等我走了,她便偷偷地跟在我马车后面,一直追,从东平追到了夷陵来。” “从东平到夷陵,她是用脚走的吗?”商姬问道。 正文 第128章对质 洛倾璃点了点头:“是啊!给她的钱她都交给了生病的父母,很孝顺的一个好姑娘!没了钱,她就走了来,直走了七天七夜,脚都磨破了!一路风餐露宿的,也没怎么吃东西,等我见到她的时候都没认出她来!哎!” “呀,那可真是忠心啊!”陈若烟也道。 “谁说不是呢?这样的人,怎么舍得让她走?离姬妹妹好福气啊!” 洛倾璃淡笑。 季羽兰便不再说什么。 过了两天,凝晖阁便出事了。 赵芸儿被抓了。 “今天早上,宝婵姐姐服侍夏姬夫人梳妆,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夏姬夫人便想起了自己从夏国带来的一件头饰,于是让人去取。结果才发现,那件头饰竟然已不翼而飞。那头饰可是夏王后所赏,又是夏姬的嫁妆,夏姬便十分生气,说要彻查,结果查着查着,就查到了” 结果就查到了凝晖阁了? 洛倾璃看向愤怒得发抖的绿旋:“他们怀疑此事与芸娘有关,对吧?” 绿旋点头:“夏姬夫人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季夫人,她们太过分了,竟然不来问问夫人,便自行闯入凝晖阁!事情闹得很大,现在,整个内殿都传遍了,说不定连君上那儿也知道了。” 她在这里都没听到情况,怎么会让季弦歌给知道了?季弦歌见过赵芸儿,被他见着了就麻烦了! 季羽兰与夏姬到底想要做什么?怎么会将此事捅到季弦歌那里?她们不过是后宅女子,即便知道些什么,又能有什么想法? 莫非,这事是月下授意的? 毕竟,月下对她的身份有了怀疑 洛倾璃一边想着事情,脚下也不闲着,快步回了凝晖阁。 凝晖阁外面的守卫换了生人,在见到气势汹汹赶来洛倾璃的时候,竟然拦出了不让进。洛倾璃大怒,看也不看,直直撞上剑尖。 守卫被这不要命的气势给吓得软了手脚,再一想起自己的职责,便要去刺洛倾璃。脑子还没转过一圈,便听绿旋铿锵有力地声音在洛倾璃身后响起:“大胆,竟然胆敢阻拦离姬!” 守卫们闻言抖了抖,忙生生收回剑。 离姬是谁?离姬是凝晖阁的主子,是君上最宠爱的夫人,在信都的时候,离姬可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生生搞得申屠氏一败涂地。这样的人,哪里是他们敢惹的?! 难怪,刚才那女子,竟然面不改色便要往剑上撞。 那不是她傻大胆,那是因为,她自信他们不敢拿她怎么样! 洛倾璃大步走在凝晖阁的院子里,所经之处,仆妇跪迎。 正殿里,传出季羽兰尖锐的声音:“芸娘,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要偷夏姬夫人的头饰?你到底是哪里人?有没有同伙?同伙是谁?” 接着就是夏姬的声音:“你还不肯说?来人,掌嘴!直打到她说为止!” 洛倾璃听得心头火起,抢先一句:“谁敢?!” 人未到,声先至。 众人齐齐转过脸,便看见洛倾璃凶神恶煞一般,走上前来。 “我的人,谁敢动?!”洛倾璃的目光在季羽兰与夏姬身上轻蔑地扫过,然后落在赵芸儿身上。 如她所料,赵芸儿手脚被绑,嘴里还塞着一团布,难怪刚才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赵芸儿一见到洛倾璃,眼泪便流了出来。 洛倾璃一步步走过去,嘲讽般地瞥向季羽兰与夏姬:“我不在家中,两位姐姐竟然还来拜访,可真是好生奇怪啊。刚刚走到门口,发现连守卫都被两位姐姐换了,可真是吓了我一跳呢!这么大的阵仗,我还以为是君上要来抄我家灭我门呢!” 季羽兰面色一白。 夏姬呼吸一窒。 “真是热闹得紧!还是趁我不在的时候。”洛倾璃一边讥讽,一边令人将赵芸儿松绑。 季羽兰与夏姬对视了一眼,随即镇定地道:“离姬妹妹,这事情我们是做得有些不对的地方,但是你不在,我们害怕这贼子逃跑了,诬蔑了妹妹的清白,所以先让人围了这里,将她捉了。事急从权,妹妹就不要太记较了吧?” “贼子?”洛倾璃面色大变,声音骤然变大,“季夫人可不要血口喷人!什么是贼子?谁是贼子?哪里来的贼子?!我离姬名下不少于三千万资产,若是有贼子,早偷了我的,何必去拿夏姬一件头饰?!季夫人,麻烦你下次污蔑人的时候好好地想一想,别随便找个人污!理由太牵强,不忍一听!” 季羽兰从最初的震惊过后,慢慢地恢复了过来。这次的事情安排得天衣无缝,证据确凿,任她们如何赖也是赖不掉的。即便就是君上来了,也无法看明白。再不济,她还有夏姬、月公子、月夫人这些个同盟嘛,所以,她有什么好怕的? 形势一片大好,对她极为有利,她可不能自乱阵脚。 想到这些,季羽兰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夏姬,夏姬也想到了这些,心神便稳了,道:“离姬妹妹不要这么生气嘛,我们起先也是不相信芸娘会做那样的事的,可是如今证据确凿,人赃俱获,不能不让人不信啊” 人赃俱获? 证据确凿? 洛倾璃下巴一抬,眼里的讥笑之意更甚:“哦?是吗?把那证人带上来给我看看,也好与芸娘当面对质。” 夏姬笑了笑:“那是自然。” 说罢,便对身边的侍女使了一个眼色。那侍女极有眼色地退了下去,很快就带上来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婆子。 那婆子在侍女的引领下给季羽兰、洛倾璃和夏姬见过礼,才开始回答问题:“是她,就是她!前些天我看到她鬼鬼祟祟地在殿外溜达,她还趁机接近我们殿中的人,从那时起我便怀疑她有问题,但是我又想着,她是离姬夫人的人,想来不会做出什么难看的事情来才是。哪里想得到,她,她竟然偷了夏姬夫人的头饰!” 正文 第129章阴谋?阳谋! 赵芸儿脸色涨得通红,怒道:“我没有偷!你亲眼看见了吗?我进了夏姬夫人的房间了吗?我甚至连夏姬夫人的房间在哪里都不不知道!简直是血口喷人!” 那婆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只道:“你既然没有偷,那为何在你的屋子里搜出了东西来?” 赵芸儿:“进我屋子的人那么多,谁知道是谁放在那里的?!哦,对了,你们这些人进了凝晖阁,有谁能证明那头饰不是你们自己的人放进去栽赃我的?!” “哟,我老婆子活了这么久,直到今天才知道什么叫贼喊捉贼!分明是自己手脚不干净偷了夏姬夫人的东西,被搜出来了还敢死不认账,离姬夫人的侍女好生厉害啊!都说上行下效,芸娘可真是深得离姬夫人的真传呢!” 季羽兰与夏姬得意地看向洛倾璃。 洛倾璃却没有一点羞愧的表示,她平淡如常,挑眉:“就这些?” 季羽兰道:“这还不够么?有人看到芸娘图谋不轨,然后又在芸娘的屋子里搜到了夏姬的东西。” 洛倾璃笑了笑:“那就是说,并没有人亲眼看到芸娘进夏姬的屋子。没有亲眼看到,凭借着自己的推断便敢跑到我凝晖阁来拿人,当我是死了吗?!” 季羽兰道:“妹妹不要生气嘛,证人当然不只这些,还有呢。” 说着,便让证人们一个个上来述说。 “昨天夜里的时候,我看到有一个黑影蹿进了夏姬夫人的殿中。” “是的,昨天夜里是来了个人,穿的夜行衣,蒙了面,看不清楚是谁。但是,我们追得紧,那刺客被打跑了。” “刺客向着凝晖阁的方向逃跑的,我们不敢擅闯,便去请示了月大人。” “这些天我见着芸娘有些神不守舍的,所以便多留意了些,她昨天晚上不在屋里,很晚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动静,想来她是那个时候回来的。” 情况已经很明显,这是一起有预谋的、多人合力促成的栽赃。行事的人计划周密,布局广,人数众多,是想要借此将她一网打尽。 不过,她们真的以为,这样子便能令她被季弦歌厌恶吗? 洛倾璃的目光在地上的证人面上一一掠过,迅速地看了绿旋一眼。 绿旋接到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朝着门边挪了挪。 洛倾璃暗地里向赵芸儿使了一个眼色,赵芸儿会意,上前一步,挡在前面,将季羽兰与夏姬两人隔开。 “厉害!我从不知道,凝晖阁里竟然有这么多吃里爬外的东西。也从不知道,两位姐姐待我如此隆重!”洛倾璃声音骤然加大,一改昔日的冷淡与沉默:“来人!” 来人?她身边除了绿旋,根本无一人可用,还来人? 离姬这是气糊涂了吧? 就在这时,只听得门“哐当”一声,被绿旋重重地关上,并上了栓。 夏姬觉得不太妙,惊道:“离姬妹妹,你想做什么?” 季羽兰拉住了夏姬的手,劝道:“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她们只有三个人,能奈我们何?!” “可是”夏姬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离姬这人,她了解得虽然不多,可是着实是很厉害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果然,夏姬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原本跪在地上的证人纷纷张大嘴,手抓着自己的脖子,痛苦地、痉挛地嘶叫着。 季羽兰脸色大变:“离姬,她们怎么了?” 洛倾璃笑得温和无害:“我怎么知道?我来的时候你与夏姬姐姐早已经在这里了,谁知道你们事先对她们做了什么?” 地上那几人在地上抽搐了一阵,很快便停止了呼吸。 季羽兰后退一步:“啊!她们,她们死了!你,你是不是你给她们下了毒?” 洛倾璃两手一摊:“季夫人可真会颠倒黑白,明明是你让她们作伪证害芸娘,又害怕事后被问出端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她们灭口。东西是在我这里搜出来的,人也是死在我这里的,原本我即便全身长满了嘴也是说不清楚的,可惜的是,你们太着急了些,竟然这么快就弄死她们!” 她们对她耍阴谋,没错,她反驳不了。可惜,她们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她竟然敢当着她们的面毒死证人。 如今死无对证,季羽兰又与夏姬同时出现在凝晖阁,还换了凝晖阁的侍卫,怎么说也是她们理亏!洛倾璃要反咬她们一口,简直是易如反掌。 诬陷、栽赃、搜宫、抓人、闯入,任何一条,便能令她们伤筋动骨。 她们耍阴谋,她便大大方方地回一记阳谋! 谁让她们自己找上门来的?! 夏姬的双腿不停地打着颤:“你你你怎么毒死她们的?”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面前的人突然间就死了,而她一点察觉都没有。这太可怕了! 季羽兰脸色惨白如纸,下意识地离洛倾璃远了些。 洛倾璃露出两颗雪白的牙齿:“夏姬姐姐说这话着实好笑,明明是你们先进来的,我后来的。我来了之后,便一直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你哪只眼睛见着我下毒害人了?我若是真要下毒,你与季夫人就在我旁边盯得一清二梦,为何不阻拦?人明明是你们事先毒死的,竟然拉到了这里来污蔑我!” 自从在洛王宫被阴姬阴了之后,赵芸儿便发誓要备些稳妥的东西在身边,不为别的,起码可以自保。于是她在外面的时候便弄了些东西回来,那东西很细很小,她便将之放在自己随身佩戴的香囊里。 今天事情发展得太快,来的人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上来就绑了她,让她失了先机。不过,后来洛倾璃及时赶到,救出了她。所以她才能做成了此事。 正文 第130章正大光明地伪装 关于毒药之事,她从不瞒着洛倾璃。她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好多年的默契,只一个眼神,便能心意相通。刚刚洛倾璃看她那一眼,她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药粉毒性极大,只需一粒吸及口鼻便能致命。赵芸儿在衣袖上沾了些,刚才趁着洛倾璃在那边纠缠季羽兰与夏姬,她便故意在几人面前走过,袖子拂过那些人的脸,药粉便被吸了进去。 两人联手,天衣无缝。 季羽兰气得脸都红了:“离姬!你不要太得意,君上马上就要来了,有本事咱们到君上跟前说!” 洛倾璃弯起嘴角:“好啊,我们就看看君上会相信谁。” “你”夏姬气得喷出一口老血。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一听就是有很多人正往内殿赶来。 季羽兰对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大声叫道:“开门!好个贱婢,竟敢阻拦本夫人!” 洛倾璃看向绿旋,沉声道:“季夫人杀了我的人,便想就此离去吗?天底下可没有这么容易的事!绿旋,不许开门!”说罢,洛倾璃迅速蹲下身,手指在一个死人嘴边抹了抹,将沾了鲜血的手胡乱地涂抹在赵芸儿脸上,低声道:“快!季弦歌来了,不能让他认出你来!” 赵芸儿会意,手忙脚乱地开始伪装。 另一边,季羽兰与夏姬挤在绿旋身边,极尽威胁恐吓之能事,又逼又打,又吵又闹,恨不能将外面的人全引了过来。 她们此时是真的害怕了。所谓的证人原本就是她们找来诬陷凝晖阁的,如今被洛倾璃识破,洛倾璃不但不辩解,反而将此事闹大,若是细查起来,她们才是脱不了关系的人。好在一点,今天这事没多少人知道,如今她们只能想办法早些脱身便没事了。 外面的人听到这边的动静,很快便过来了。 “开门!”赫然是季弦歌的声音。 绿旋不敢再拖,连看也不敢看洛倾璃一眼,只得战战兢兢开了门。 “到底出了什么事?吵吵闹闹的,像什么话?!”季弦歌冲着面前一干人等吼完,目光落在洛倾璃身上时,骤然住了嘴,目光直直地。 季羽兰心中正慌乱着,见状松了一口气,顺着季弦歌的目光看过去,然后,她张着嘴,眼睛也直了。 众人齐齐回首,便见洛倾璃衣衫凌乱,钗环掉了两支,头发松松的,有几缕还狼狈地垂了下来。更绝的是,她的脸上有几团可疑的暗红色物体,一只袖子被撕掉了半边,露出雪白的手腕,那上面还留有几条血印子。 这是想要诬蔑她们打了她? 夏姬张大着嘴,从来不知道,贵为一国公主的离姬,竟然能做出如此卑劣的行径来! 季弦歌盯着洛倾璃看了一阵,又看向洛倾璃身后那个头发衣衫脸上更狼狈的女子,联想到刚才的动静,眸子一转,落到季羽兰脸上:“季夫人,今天的事,你不需要解释一下吗?” 季羽兰脸色先是一白,随即涨得通红,颤颤地跪了下来:“我我,我实在不知怎会这样。” 季弦歌的目光又落在夏姬身上,夏姬尖叫一声,捂着脸便哭了。 “我我我” 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哪里敢说什么?诬蔑别人在先,大费周章地布局设陷找人,结果半分好处没捞着,反而被人狠狠地反咬了两口! 洛倾璃也不说话,只咬了嘴唇,身子颤抖,做出欲哭不哭的样子。 季弦歌看了看地上的死人,终是吼道:“这是怎么回事?” 洛倾璃狠狠瞪着他,眸子里眼泪要流不流,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君上不喜好我,只管让我在外面自生自灭便行了,何苦要接我回来!看着我身边的人一个个地被践踏被杀光,你便满意了吗?!” 季弦歌从未见过这样子的洛倾璃,眼泪在她眼里滚来滚去,表面上看着是可怜得紧,可她却偏偏强忍着,丝毫不肯在人前显露出分毫来。 她一直都是要强而骄傲的,他知道。 正是因为如此,今天的示弱,更显得难能可贵。 若不是被逼得狠了,她绝对不会这样。 她的话明明不好听,可是他却一点都没有觉得恼怒,相反,他心中愈发柔软和愧疚。 他原本就欠她良多,因着他的喜欢,硬是将她强行留在身边,如今她过得这么不好,全是他的错。他不该对她不理不睬的。 即便她真的做错了什么,比起他曾经对她所做的,着实是微不足道。 季羽兰与夏姬辛辛苦苦大闹一场,结果不但什么便宜没捞着,反而还栽了一个大大的跟头。 洛倾璃没有受到一丝影响,反而得到了不少侍卫与赏赐。 赵芸儿这次侥幸逃过一劫,从此变得更谨慎了,每天都抹了厚厚的脂粉遮掩,又画着怪模怪样的妆容,她不出声的时候,便是洛倾璃也没有认出她来。 那件事情过后,洛倾璃仍然住在月西瑶的偏殿里,仍然不与季弦歌说话,不过私下里,却与月下交谈过数次。 “不管你回来是什么目的,只一点,不许打月夫人的主意。” 月下每次都会补上这一句警告。 “我打她的主意做什么?来夷陵城,并非我乐意。介入月夫人与季弦歌之间,更不是我所愿。”洛倾璃有些伤感地叹着气,“如果有机会,我总是要离开的。我还指望着能得到月大人的帮助呢。” 关于她与季弦歌的事,月下知道得不少,甚至于洛倾璃的身份,他也略略知道一些。他虽是有些同情她,却也与她立场不同,便不好再说什么,只让人暗中留意着。 这样过了一个月,月西瑶怀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洛倾璃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想她终于可以搬回自己的凝晖阁了! 正文 第131章第二步 果然,就听月西瑶高兴地对她说:“离姬,这段日子着实辛苦你了。你不用在这里伺候我了,搬回去住吧!君上那里,你还是和从前一样,该怎么就怎么,不用顾忌我。” 洛倾璃假推辞了一番,过后才顺着月西瑶的话同意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夫人要好好保重才是。” 晚间季弦歌过来用了晚膳,略微坐了一会儿便走了。虽然目不斜视,但是刚刚拐出了一小段路便停了下来,侧首询问身边的季中:“你可有看见离姬?” 季中怪异地咳嗽一声,含含糊糊地道:“属下刚刚一直在外殿,故不曾看见。” 言下之意便是你自己不进去了吗?怎么还来问我? 季弦歌心中便觉有些烦躁,遂黑了脸,一言不发地往前走。一时也不知道去哪里。有心想要去凝晖阁,可又拉不下脸来,有心想要将那倔强的家伙拉过来好好审问一番,又害怕那人不知好歹胡乱对他发火。真是左右为难,心里便更是焦躁了。 季中见他神色不对,遂拉了季弦歌的贴身侍卫三羊了解情况,正了解得差不多的时候,冷不防季弦歌都听兜头一句:“听说她最近与月大人走得极近,是吗?” 季中当然不会傻到去问“她”指的是谁,在这个世界上,能让公子弦歌情绪起伏的人,也只有那一个人。只是,离姬怎么会与月大人来往密切呢? 公子弦歌不是个小气的人,可是却对离姬十分的不放心。平常若是谁多看了离姬一眼,公子弦歌便会不高兴,这一点,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如今,君上是怀疑上了月大人了吗? 想到这里,季中斟酌着道:“或许是因为月夫人的缘故吧,毕竟月夫人就只月大人这一个兄弟,而离姬这段时间又服侍在月夫人身边。属下觉得,他们应该是在谈月夫人的事情。现下月夫人有孕,离姬夫人搬回凝晖阁,想来他们应该不会再有交谈了。” 季弦歌从这话里听出了洛倾璃已然回到凝晖阁的消息,心中便莫名地轻松了不少。抬眼看了看那个方向,三月的黑夜里,天上挂着的月亮只是弯弯的一缕,柳叶一般,星子也不多,显得天地异常地黑,什么也看不到。 “今天初几了?” “回君上,初三。” “她来这里,也两个多月了。”季弦歌不知想到什么,心情似乎不错,“再有五个月,便是她的生辰了。以前没有好好给她过,今年定要好好庆祝。” 季中道是。 季弦歌一边想事情一边慢慢地走着,许久,道:“等下召蒋总管来我的书房,有些事,也该好好问问了。” 尤其是他出征之后,她与月下见了几次面,说了些什么。 那天晚上,蒋总管与季弦歌说了很久的话,一直说到深夜。 季弦歌面上虽没什么表情,可自蒋总管走后,他便将桌案上的书打到了地上,一夜都没有睡觉,枯坐到天明。 过了两天,月下被季弦歌召见,两人聊了许久的天。 又过了五天,据说,月下被派去东平收租子。 “收租?”洛倾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笑了,“他府中门客那么多,这事情再怎么用紧也轮不到月下去吧?看来,他果然对他产生了疑心了。” 赵芸儿道:“这第一步就算是成了。阿璃,我们现下是不是该走第二步了?” 洛倾璃沉思了一阵:“晚一些你过去看看,顺便再打探下情况,如果时机成熟,便做吧。” 赵芸儿笑道:“好。” 洛倾璃:“这两个月来,辛苦你了,钱你不用担心,该打点的地方绝对不能含糊,月下身边那几个人,得下血本。” 赵芸儿:“你放心,我早将他们拿捏得死死的,保证不会误了事。” “你做的我放心得很。这些钱你拿好,多打点些。” “好。”赵芸儿笑嘻嘻地走出去,才到门口便碰到了一个熟悉的人,真儿。 真儿是月下府里的一个侍女,洛倾璃见过几次,也顺手帮个她一个忙,一来二去,真儿看洛倾璃的眼神就不同了。 此次真儿前来,是来求助的。 真儿家里面有一个七十来岁的奶奶,原先还好,家中虽穷,却也勉强能够糊口。可是,真儿的两个兄长特别不争气,一个与人打架,把别人的腿给打断了,受害者的家人找上门来,要求赔偿三十两银子。另一个兄长喜欢赌博,一下子将自己的老屋输了,还将老婆孩子也输掉了。老奶奶气得中了风,家中又没有照看,想要让真儿回去照顾。可是,全家的主要收入来源就是靠真儿,如果真儿回去了,家里便算是彻底地没救了。 出了这样丢人的事情,真儿没有办法,不敢四处乱求人,一来与她熟识的都只是些侍女嬷嬷,即便她们有那个心,也无那个力气。二来这事着实不光彩,她也不敢找管事,害怕被看轻,更害怕被赶出去,那样,她那一家人,便是个死了。 所以,真儿找到了洛倾璃。 “夫人”真儿也不多说,只跪在那里,眼泪不停地流。 洛倾璃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道:“一家子的重担都落在你一个女孩子身上,着实难为你了。快起来,我别的什么没有,银子还是有一些的。知道我最看重你哪一点吗?就是有担当,有魄力,善良,又知恩图报,哎,要是我身边的人个个像你这样,我便是做梦了也会笑醒。好了好了,不哭了啊。” 看了一眼外面,洛倾璃唤道:“芸娘!” 赵芸儿风一般闪进来。 洛倾璃看向赵芸儿:“你速速给真儿取一百两银子去。” “嗳。” 真儿朝洛倾璃磕了一个头:“谢离夫人。” 洛倾璃笑了笑:“快快起来吧!此次回去,要不要我派两个人给你帮忙?” 真儿想了想:“我哥哥打伤了人,他们多谢离夫人。” 洛倾璃:“芸娘,你找几个侍卫与真儿一起回去,帮她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 真儿自然又是谢恩。 洛倾璃摆了摆手:“事情紧急,我也不多留你了。快些将事情处理好,回去当差。你做得不错,任何一位主子知道了都会这样的。去吧,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千万不要客气。” 真儿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头,深深看了洛倾璃一眼,这才离去。 正文 第132章摘花节 被洛都方面在年前硬要过去的镇子,季弦歌一一收了回来。整个春天,季弦歌都在整顿平陵的事务,倒没有开疆扩土的意思。 洛倾璃继续与季弦歌冷战,谁也不见谁,谁也不多看对方一眼。 转眼春天过去了,初夏悄然降临。 四月二十六日草长莺飞,树木葱郁,平陵君季弦歌带着府中姬妾们去郊外游玩。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好不热闹。 洛倾璃与商姬、陈若烟共坐一辆马车,三人时不时地聊着天,时间倒是过得很快。 “哇!好多年不曾出来过了,郊外好美啊!” “整天都闷在宫里,我都快要发霉了。也不知君上是怎么想的,竟这么体贴,还让我们姐妹一起出来玩。” “是啊!别看君上平时不苟言笑,其实他心里是十分温柔的,尤其是对着离姬妹妹的时候。” 然后两人都将目光落在洛倾璃脸上。 洛倾璃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不置可否:“胡说,君上明明很公平,整个后宫,雨露均沾。陈姐姐,鄢姐姐这些日子来都侍过寝不是吗?” “哪里?君上的人虽在我那里,可心却在离妹妹这里呢” “心?”洛倾璃笑嘻嘻地抓住陈若烟的手,“男人最不需要的便是心,尤其是像君上这样的男人。” 三人皆愣了愣,各自开始安静下来。 这是一片森林。 很大的一块地。 林中有花有草,还有一个湖泊,侍卫们安营扎寨、埋锅做饭,好不热闹。 难得出来郊游,绿旋显然十分高兴,先打了水给洛倾璃洗了手,叽叽喳喳地说着外面的事情。 “夫人看到那湖了吗?好大!水很清澈,里面有不少的鱼儿在游来游去的,侍卫们都争先恐后地挤在湖中抓鱼捞鱼,好多人都在边上看!还有不少侍卫去了林子里打猎,季中大人这会儿已经打回来了三只野鸡和四只兔子呢!君上说中午吃烤鱼、烤野味。夫人,好热闹的,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洛倾璃摇了摇头:“我不想去,你自己去吧!” 绿旋很想去,可又不愿离开洛倾璃,为难地道:“夫人就去吧,湖边好多好多人呢!商姬与夏姬她们都在呢!” 洛倾璃笑道:“也是,侍卫们下水抓鱼,必定是十分好看的,你趁着这会儿去好好看看,看仔细些,将来嫁人的时候才不至于心里没数。” 绿旋轰地红了脸:“夫人” 洛倾璃见她扭捏得厉害,偷笑了一下,道:“好吧,你去湖边玩吧,我也正好要出去看看。” 两人走到湖边,绿旋的目光霎时被湖中的一个身影吸引了过去,落在那人身上,便生了根一般,怎么拔也拔不掉。 洛倾璃轻轻摇了摇头,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最开始还能遇到一两个侍女宫人,走得越远,人便越少了,到最后,一个人也不曾遇见。 没有人,洛倾璃闻着野外清新的树木香、花香,心情格外舒畅,脚步也迈得更大了。很快,就走出了极远。 夷陵的郊外极美极大。 天格外的蓝,格外清澈,阳光暖暖地照下来,落在水面上,跳跃着万道金光。 一望无际的田野,田野里种了各种植物,触目所及,一片绿色。 脚下的小路两边长满了野草野花,其间有黄色的蜜蜂在嗡嗡地采花粉,还有白的黑的橙色的彩色的蝴蝶在花间翩翩起舞。 一只土黄色的蜥蜴从脚边嘶嘶地爬过去,迅速没入茂密的草丛中,小草动了动,过了一阵,安静如常。 头顶的树枝突然间动了动,却是两只小巧的鸟儿在林间歇息,发现有人来了,惊得扑闪着翅膀,哗啦啦地飞走了。 远处,鸟儿们欢快地唱着歌,长长短短,一唱一和地,使整个林子更显清幽雅静。 洛倾璃张着大大的眼睛,惊喜地看着这一切,笑了。 林间回荡着她轻快明朗的笑声,这刺激了她,她提着裙子,风一般地,奔跑起来。风吹在脸上,轻轻柔柔的,太阳照在身上,温暖舒适,她是如此快乐。 她不知道,有一个人,一直跟在她身后。 这是一块极大的空地。 空地上搭了一个十二层高的竹架子,边上则围了不少的男男女女。 洛倾璃凑上前看了看,就看到了里面有一面鼓,有人正拿着鼓捶站在边上,与一众年轻的男孩子们说着话。再往竹架看去,只见竹架最高处挂着一朵红色的花。 这是 摘花节? 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四月二十六日。 四月二十六日,摘花节。 她怎么忘了? 同样的夷陵城的郊外,同样是四月二十六日,中间隔了三年的时光,却也隔了一生的挣扎沉浮。 三年前,她高高在上,意气风发,洋洋得意。 三年后,她灰头土脸、自甘堕落、一无所有、臭名昭著。 这一切,都源于那个男人,更确切地说,是怪她自己。是她自己有眼无珠,错认了人。 手,紧握成拳。 脸上,突然间有些冷。 洛倾璃抬起手背,飞快抹过,手背顿时湿冷一片。 比赛开始了。 兴奋的少男少女们大声地笑着、吵着、叫着、跳着,望着一个个勇猛攀爬的年轻男人,毫不吝啬地加油。 洛倾璃转过身,大步离去。 目光落到一处,洛倾璃停住脚步。 月下。 他怎么也来了? 月下没有看到她,他的目光落在竹架上,看得十分专注。 一年的时间过去,从信都到夷陵,他再不是当初那个纨绔的少年。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沉静和内敛。 洛倾璃朝月下走过去,在他身旁停下,道:“你也来了?” 月下转过脸来,见着洛倾璃时,先愣了一愣,随即似是明白了什么,脸色一白,霍然看向竹架。 洛倾璃:“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月下:“是吗?”顿了顿,又道:“你看到季中了吗?” 正文 第133章成亲成亲 “他也来了?我没看见。”洛倾璃踮起脚尖,四处看了看,许久也没有看到,遂摇了摇头。 这时,中间的比赛已然接近尾声。那朵大红花,已被人取到了手。 人群中齐齐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声。毕竟大红花只有一朵,也就是说,大多数人,都是失败者。 众人惋惜着、羡慕着、嫉妒着、恨着,最终只化成了一记深长的叹息。 得胜者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他穿着一件缝了补丁的棉布衣服,身材挺拔而高大,头发用一根檀木贊子绾着,面如冠玉,一双幽深的眸子显得特别黑亮,十分好看。 平陵君季弦歌。 季弦歌手里拿着那朵红花,目光一眨不眨盯着人群后面那个娇小的背影,拨开人群,大步走去。 众人自动自发地让开一条路来,等他走过后,人们又迅速占了刚才的过道,不紧不慢地跟在季弦歌身后。 季弦歌如同一条快速行驶的船,所经之处,万物披糜。待他走后,后面的水波又自动合拢来,许久之后,才恢复如初。 “你,等一等!”季弦歌虽然走得很快,可洛倾璃也在走,因此,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故,季弦歌忍不住开口叫道。 他一叫,众人都知道了即将被送花的人是谁,因此齐齐看向洛倾璃。 “呀,好让人羡慕啊!”有人低低道。 “她怎么走了?害羞么?” “为什么拿到花的人不是二狗子?哎!” 洛倾璃被众人这么盯着议论着,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她的脚步微微顿了顿。 季弦歌又唤了一声:“离洛!” 这声音,那么低沉有力,如同鼓声一般,每一下,都仿佛敲到人的骨髓深处去。 不用回头,便能知道那人是谁。 洛倾璃头皮一麻,下意识地跑。 她不想看到他,不想听到他,不想与他同时出现在同一个空间里。 第一步跨出的时候还有些犹豫不决,然后便听到了季弦歌追过来的声音。她心下一紧,不再迟疑,飞快跨出第二步,狂奔起来。 还没跑出多远,手臂一紧,却是被季弦歌撵上了。 季弦歌抓着她的手臂,不见他怎么动作,她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量扯着她,将她狠狠地扯回去,重重地撞上他的胸膛。 洛倾璃晃了晃。 季弦歌牢牢地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将那朵红色的扶桑花递到她面前:“送给你。” 一时间,万籁俱寂。 月下眯着眼,牙齿咬着下唇,脸色发白。 他竟然送她花。 他明明已经有了正妻,怎么可能再送别的女人花? 这朵花是他从竹架上取下来的,代表什么意思,再清楚不过。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既然这么看重离姬,为什么还要娶姐姐? 在他眼里,姐姐算什么?! 或许是月下的不平与悲愤太过强烈清晰,就连隔了好几丈远的洛倾璃也感觉到了。 洛倾璃不动声色地瞟了月下一眼,敛眸,似是思索着什么。 她的犹豫被众人看在眼里,人们的目光越发炙热,不少人又开始了窃窃私语。 “哎呀,她好像不想接受呢。” “她刚刚跑了,现在又不接,那个男人可要伤心死了。话说那男人长得真心不错!她不接受,早晚得后悔死。” “这个怎么能不接受呢?人家拼死拼活取下的花,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嘘,小声些!” 季弦歌固执地看着洛倾璃,手摊在半空,一动不动。 似乎是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而事实上,只是一瞬,洛倾璃嘴角轻轻一勾,伸手,接过那花。 “谢谢。” 季弦歌整张脸都鲜活了起来,那双幽深的眸子,突然间生动了、亮了。手臂一伸,在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前,他的手已然率先出击,将洛倾璃紧紧搂在了怀里。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叹声与掌声。 洛倾璃整个身体被迫沾染上那个男人的气息,在众人闹哄哄的“成亲成亲”的轰炸下,身子不可遏止地颤抖。 比起三年前,她已然长高了许多,刚好够到他的下巴,季弦歌脸一偏,微微俯身,嘴唇便落到她的额头。她的肌肤如记忆中的一样美好,嫩嫩的,滑滑的,还带着一丝弹性和清香。季弦歌心中一荡,全身的血液开始疯狂奔腾,脸红了,某个地方蠢蠢欲动,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那力度极大,勒得洛倾璃再次颤了颤。 许久许久之后,众人开始陆陆续续散去,季弦歌寻到洛倾璃的手,抓住了,与她掌心相对,手指穿插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 “我带你去个地方。”他盯着她,眼睛晶亮。 洛倾璃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她的目光。她的目光迅速扫过某一处,那里,月下那淡青色衣角飘飘荡荡,渐行渐远。 季弦歌高兴得厉害,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匹马,俯身,手在洛倾璃膝弯处一抄,将她高高抱起,放在马背上。然后,他自己也爬上马,坐在洛倾璃身后,紧紧挨着她。 他一手执鞭,一手紧紧搂着她,两人挨得如此近,再加上马在奔跑,一下一下地,他的胸膛时不时地撞上她的后背。他笑得更欢快了,将自己的下巴靠在洛倾璃的右肩上,呼吸一阵阵地喷洒在她的耳后的脖颈间。 洛倾璃身子一缩,让了让。 季弦歌立马挨过来,脸颊贴上她的,在肌肤与肌肤的摩擦间,他咧嘴大笑。 这里有一个水潭。 极清极幽静之处,在树木花草掩映之中,一个清澈见底的深潭安静地存在着。 季弦歌站在马下,仰着脸看着马上的女子,他嘴角轻扬,眉梢眼底都是笑,阳光洒进他的眸子,有细细碎碎的光亮溢出。 “还记得这里吗?” 三年前,她带他来了这里。他在水里洗澡,她就在不远处为他把风,愣是一眼也没有偷看。 洛倾璃的裙子上沾了不少东西,有草屑,有苍耳,有一些植物的叶子果实等。季弦歌将她抱下马后,便半跪在地上,细细地给她取下来。 正文 第134章她还是太嫩了 洛倾璃的裙子上沾了不少东西,有草屑,有苍耳,有一些植物的叶子果实等。季弦歌将她抱下马后,便半跪在地上,细细地给她取下来。 洛倾璃不想与他说话,慢慢地走到潭边,蹲在水边认真地洗手。洗完了手,又掬了水洗脸。 阳光照在她身上,格外静谧,季弦歌心满意足地看着她,温柔地道:“阿璃,你若是喜欢,以后每一年我们都来这里玩一玩,可好?” 他之于她,有血海深仇,他凭什么认为他们两人还能和平共处? 洛倾璃在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却淡淡地笑了笑,不语。 季弦歌上前一步,离她极近。 洛倾璃若无其事转身:“如果你能让我的母后活过来,我便答应你。” 季弦歌:“” 洛倾璃四处看了看,大步往回走:“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平陵君府一行人等浩浩荡荡回去。 季弦歌倾身向前,目光一眨不眨看着对面的洛倾璃。 天色已然有些暗了,马车轱辘轱辘行驶在夷陵城内,每颠簸一下,便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一会儿。 在看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季弦歌再也忍不住,将身子又往前倾了倾。 洛倾璃静静地看着他:“坐回去。” 季弦歌心痒难耐,闪电般地出手,攥住了洛倾璃的手指,并沿着手指上前,迅速将整个手包裹时自己的大掌中。 “阿璃。”他目光灼灼看着她,“我想你得紧,每天每夜都想,想得整夜整夜都睡不着。你可真狠” 洛倾璃心中厌恶之极,只想狠狠抽出手,再重重地打他。打死他也不足以泄她心头之恨! 但是,她忍住了。 她目光清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而残忍的弧度,道:“季弦歌,我们两个人是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从你带人出现在夷陵城的时候起,我们之间便注定了只能是敌人。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侥幸杀了你,要么同归于尽。” 季弦歌的手指猛地收紧,直捏得洛倾璃疼痛不已。 她皱眉看着他。她甚至觉察出他的身体僵了僵。 “我们难道就不可以好好的吗?” “不可以!” 真的不行吗? 难道就只是我一个人痴心妄想吗? 明明当年是你先对我动心,为什么到现在,最最放不下的人,却成了我? 这不公平。 “停车!”季弦歌摔开她的手,就要下车。可是,身子还没跳下去,他便狠狠摔下帘子,又坐了回来。 车夫久等不见人下车,便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季弦歌怒气冲冲地吼道:“还不走?!” 过了一会儿,车子继续前行。 季弦歌坐回原处,闭上眼睛假寐。 许久,季弦歌淡淡地说道:“我没有想到阴姬会将你推入秘道。那个机关,她其实并不知道,应该是误打误撞的。” 见洛倾璃不为所动,季弦歌心中轻叹一声,道:“阴姬不只是背叛了你,她连我也一起对付了。留在洛王宫的探子,大多被阴姬拔除了。如今她与赵仲由一起,做了不少事情。先前那几个小镇,她还不愿意交出来,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收回来。” 阴姬可不是简单的人,她不相信她会傻到放着一国太后不做,而甘愿做季弦歌的一枚弃子。很显然在洛王宫的那一席话,阴姬听进去了。 她当初说那些话,虽不能令自己得救,但好歹也要让季弦歌与阴姬斗个头破血流才是。 洛倾璃心中快意,道:“她不是你的人吗?你还能被她反咬?” 季弦歌似是不甚在意,平静地道:“你知道阴姬的真实身份吗?” 洛倾璃:“她不是说是你买来的乞丐吗?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 季弦歌:“她的身份可不简单。你想知道吗?” 洛倾璃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难道我说我想知道,你便会告诉我?” “自然。”季弦歌靠了过来,目光温柔,“阿璃你听说过骊姬吗?嫁给姜侯的那个,阴姬的生母便是她。” 什么?阴姬是姜国公主? 洛倾璃眼皮跳了跳:“她是姜国公主?” 季弦歌点了点头:“我们也是下了不少功夫才寻到她的。当年骊姬与姜王后争宠,失败后流落在外,那段时间生下了阴姬,然后遭到追杀,阴姬辗转多次才落到我的人手中。” 洛倾璃心下震惊不已,以前听阴姬说起自己的身世,她便觉得季弦歌深不可测。如今才知道,她所看到的季弦歌,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当年的她还是太嫩了,怎么会觉得他好看来着? 冷不防地,手上再次一紧,却是季弦歌的手掌覆上了她的。 季弦歌直直地看着她,道:“阿璃,过去的事已然过去了,我不为难你姐姐,你也忘掉有些事,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洛倾璃抿了抿唇,没说话。 季弦歌另一只手却是突然伸过来,落在她的脸颊上,来回摩挲着:“现在我们住在夷陵,远离信都,远离洛都,有些规矩也可以适当放松放松。你住在宫中若是觉得不自在,我允许你出宫。呃,你带着绿旋,我再给你拨两个信得过的暗卫,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说着,季弦歌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塞到洛倾璃手中:“拿着这个,便可自由出入宫禁。这东西,整个夷陵城只有三块。阿璃,我总是想你快乐。” 面对他的讨好,洛倾璃只是抗拒了一下便欣然接受了。其实她的确是需要这东西,他自己给的,不要白不要! 将令牌小心地收好,洛倾璃朝季弦歌笑了笑:“你打算怎么对付阴姬?那洛都” 正文 第135章怀疑 季弦歌两只手都贴着洛倾璃的脸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道:“先让她得意几天,她以为我不出手她便能高枕无忧了吗?你知道赵大夫吧?可不要小看他,他早就存了夺宫之心,当年洛都陷落的时候,使我能更快地攻进去,他可出了不少力呢!” 洛倾璃颤了颤:“你是说他背叛了我父王?” 不!不可能!赵氏是忠臣,赵仲由更是忠诚不二,背叛洛国,对他赵氏有什么好处?! 洛国灭了,好多家族都没落了,除了赵氏与连氏 对,洛国灭,赵氏丝毫没有受影响,反而比以前更为得势 洛倾璃脸色惨白,狠狠看向季弦歌:“你是说赵京也是你的人?!” 季弦歌叹息一声,有些怜悯地摸了摸洛倾璃的脸,低低道:“你总记得年前我进宫吧?那次,我便是坐在赵芸儿的马车上进去的。阿璃,他虽然不是我的人,可是,他居心不良。让你嫁给他儿子,是他最重要的一步。如果你生下子嗣,将来必定会被送上洛王的宝座,稚子年幼,赵仲由与赵京必定监国,大权都落在他们父子手上。到时再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打发了你,或者他赵氏便兵不血刃地拿下了洛国了。你觉着我分析得是也不是?” 洛倾璃震了震。 对于赵氏的私心,她何尝没有想过?所以,她才会不惜一切代价扶植洛景,没想到,这样却白白便宜了阴姬。 洛都的局势太乱了,果然不是她可以左右的。 亏得她还以为自己很能干呢! “没事,没事!”季弦歌抱住了洛倾璃,轻声抚慰道,“先让他们闹,等他们争得几败俱伤了我们再出手,阿璃,到时候我将洛都拿下来送给你,好不好?” 洛倾璃心中一跳,送她?他有那么好心吗? “我说到做到。”季弦歌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洛倾璃的背,“我再努点力,帮你把上庸、东都也一并拿下,你留着也好,给我们的孩子也好,三座城池合在一处,比夷陵和东平还大呢。呃,就封它的主人为上都君,或者洛君。你觉得怎么样?” 今天听到这么多消息,洛倾璃觉得十分疲倦,她推开季弦歌,坐正了身体,道:“快到了,君上请坐好。” 季弦歌目光狼似地盯着她:“阿璃,我晚上去你那里。” 洛倾璃:“我说过,不许任何人进凝晖阁。你,也不行。” 季弦歌眸子里的光熄灭了一些,仍不放弃:“那,你去我那里。” 洛倾璃眸子里便浮现出一丝轻蔑来:“你把我当什么?舞姬吗?君上若是欲火焚身,尽可以去找舞姬歌姬,再不济,还有各位姐姐们。” 这话实在是伤人,季弦歌愤怒地眯起眼睛。 洛倾璃毫不畏惧地瞪回去。 季弦歌心中一叹,将唇齿间那句“我不想要她们,我只要你,只想要你”给生生咬烂咬碎,罢了,今天她已然松动了不少,还是不要逼她太紧了,还是慢慢来吧! 她是要陪着他一辈子的,他耐心地等着便是了。 已经等了她三年了,再多等一等又何妨。 一夜无事。 第二天早上,洛倾璃穿了一件中规中矩的衣服,头发随意地挽了一个髻,以一根简单的白玉贊别住,拿着昨天季弦歌给她的令牌,来到宫门口。 守卫将她打量了一阵,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放行。 洛倾璃原本只是想试一下的,没想到就成功了,心下一喜,面上装成一副平淡的样子,大步走出去。 她的头上脖子上没有戴任何首饰,黑色的衣服上也没有任何装饰,这么走在街上,倒是宜男宜女,别有一番风味。 她走了一段,发现身后没有人跟踪,稍稍放下心来,去市场买了一匹马,骑在马上,大步跑远。 在三年前住过的一处院子里,洛倾璃半是意外半是兴奋地见着了洛羽。 她失踪了这么久,洛羽定会找她。昨天去城外郊游,她一个人的时候,奇异地觉得有人在跟踪她。那一刻,她便怀疑是洛羽。 没想到,竟然让她猜中了。 两人相见,有说不完的话。 “你是怎么被季弦歌的人抓走的?”洛羽问道。 “是阴姬。”洛倾璃平静地道,“我那寝殿里有机关,就在床边,床下是一条秘道,一直通往洛都城外。这事情,除了我与阴姬,便只剩下赵芸儿知道了。” “果然是阴姬!”洛羽感叹了一阵,道,“有一件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属下始终觉得赵京有问题。” 洛倾璃点了点头:“你的担忧不无道理。洛都陷落的时候,所有大家族都遭了殃,可是他赵氏与连氏却是一点损伤都没有。这原本就很有问题。洛都情况复杂,你之前派出去监视赵氏的人,可以撤回来了,放在宫里,好好保护景儿吧。” 洛羽应了:“好,那属下便过来保护公主。” 洛倾璃摇了摇头:“我这里没事,你好生看着阴姬与景儿便是了。有事的时候我会通知你。” 两人又就今后的重要事情聊了许久,这才离开。 洛羽将洛倾璃送到离夷陵的宫殿不远处,洛倾璃将马交给洛羽,两人各自离开。 在南面的宫墙根上,一个人抄手站在那里,目光犀利地落在洛倾璃身上。 月下。 “刚刚那个人,是洛羽吧?”月下好整以暇地看过来。 洛倾璃笑了笑:“月大人对我的行踪好似十分清楚,站在这里,是故意堵我的吗?” 月下:“怎么敢?离姬夫人可是君上心尖上的人,君上连出宫令牌都交给了你,属下惶恐,更为正夫人的位置担忧得紧。” 洛倾璃:“怎么会?月夫人怀有子嗣,又有月大人照料着,正夫人的位置自然是牢不可破的。不像我,没有兄弟照拂,更无子嗣傍身,我所有的,也仅仅只是君上的怜悯罢了。须知怜悯这种东西脆弱得很,也不知哪一天说没便没了。” 正文 第136章意外之喜 “你清楚便好。”月下加重了语气,“我若是你,也该觉得害怕的,毕竟你曾经逃跑过一次,还将君上关在洛王宫的地牢里,洛倾璃。” 洛倾璃脸色一变。 “除了君上,我想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也不能容忍被女子这样对待吧?”月下“好心”地提醒道,“你的姐姐逼死了弦歌的母亲,你的外甥霸占了他的太子之位,而你,与别的男人成亲,彻底地背叛了君上。你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难道不该感到庆幸吗?还是老实些吧,别到最后将君上对你的爱意给消磨了干净。” 洛倾璃轻笑出声:“多谢月大人如此为我着想。说句不中听的话,若是我做错了事,惹来季弦歌的厌恶,那么月大人你应该极力促成才是,为何要好心地跑来提醒我呢?月大人的好,我会记在心上,永不敢忘。” 从郊外回来,季弦歌便处于一种低落的情绪状态里。明明还是跟以前一样,吃饭睡觉处理公务失眠,可是,这两天失眠的症状更严重了。 前天晚上他睡得晚,因此倒是很快睡着了。昨天一天,今天一个上午,他坐在书房里看了半天的折子,却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心情越发烦躁。 季弦歌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问立在门外的季中:“你说她昨天又与月下说了话?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季中老老实实答道:“离得远,没听清。” 季弦歌便将手中竹简重重地掼到地上,声音中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怒火:“不能离得近些吗?” 季中委屈得不得了:“离近了也不行,会被发现的。君上不是说了不能被离夫人发现的吗?” “滚!”季弦歌越发愤怒了。待季中真的走了,季弦歌又出声道:“站着,你不是说派去信都的人今天会过来汇报情况吗?怎么还没来?没吃饭还是腿脚断了,走路这么慢?!” 没过多久,季中折回来,禀告道:“君上,湘儿姑娘回来了。” 湘儿姑娘,是季弦歌早些年布在洛王宫的眼线,知道的人很少,这一次阴姬反戈,挖了他不少探子,洛都那边损失惨重,但没想到会惨到这种地步,竟然连湘儿也被挖了出来。 湘儿这颗暗棋虽然已布下了许多年,但一直没有启用过,所以这次被踢出局,还是令季弦歌大大地吃了一惊。也令他对阴姬与赵仲由的手段有了更清晰地认识。 “事情就是这样的,属下什么都没做便被怀疑了,请君上责罚。”湘儿道。 季弦歌眸子轻轻眯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桌沿,沉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对了,你在洛宫中,有没有听说过一些有关长公主与驸马赵仲由的事情?” 湘儿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容貌普通,却是个心思通透之人。她虽然第一次来夷陵,第一次与主子交待事情,几句话下来,却也闻弦歌而知雅意,谨慎地问道:“长公主与赵仲由是去年腊月成的亲,成亲当天便发生了宫变,想来整个婚礼也是有些混乱的。君上是想要知道他们成亲的目的吗?” 季弦歌抿了抿唇:“这还用说?赵氏需要她的公主身份,而她需要赵氏的军队支持。” 湘儿点了点头:“君上所言极是。想那长公主是何等心高气傲之人,当年夜国的求亲她都敢拒,又哪里看得上赵氏?不过这么些年了,长公主的脾气倒是未改多少,她喜欢谁便是十分地喜欢,她若是讨厌一个人,即便那人怎么对她好她也不给半分情面。” 季弦歌眸子一跳:“哦?怎么说?” 湘儿想了想,道:“就拿赵氏兄妹来说吧,公主喜欢赵芸儿,常常与她同榻而眠,彻夜长谈。而驸马” 季弦歌只觉得心脏都快停止了跳动,呼吸微不可闻。然后,他听到了对方这么说:“驸马对公主倒是很好,只是,公主似乎并不喜欢他。” 季弦歌身子微微前倾,呼吸几乎窒住。 “公主与驸马并未”湘儿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圆房”两个字着实羞于出口,便咳了咳,对目光灼灼的上司换了一个说法,“他们两个自成亲后便是分床而睡的。” 季弦歌的手指,不自觉地捏在桌角。 “你是说他们两个人是清白的?”突然想到什么,季弦歌目光一紧,“那次我去了她的寝殿,她的床上明显有另一个人的痕迹。” 湘儿想也不想便摇头:“不可能!长公主与驸马的事虽然隐秘,但是有不少人是知道的。至于君上所说的,属下推测,定是赵小姐。平时赵小姐最喜欢陪公主睡觉,哦,对了,年前,长公主便留赵小姐住了好几天呢!大家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开始留意到公主与驸马之间不正常的。” 真是这样的吗? 可是为何洛倾璃要那么说? 湘儿是个稳重的人,她从不胡乱猜测什么,只要是她说的,便定是经过彻查过之后的,那么 季弦歌心中狂跳不已,随即招了招手,吩咐了季中一些事情,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不作声。没过多久,季中带着一个人悄悄地进来。 季弦歌让季中去外面守着,自己则留下那个人说话。 不久,那人出来,季中看了季弦歌一眼,带着那人悄悄地离去。季弦歌则坐在原地,身子一动不动,神情却是极其欢喜。 季中把人送走,又向下属安排了不少事,才回书房去复命。 季弦歌还是他走时的那副模样,人傻傻的,表情呆呆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上扬着。 这是乐坏了吧? 季中使劲咳了咳。 季弦歌如梦初醒,淡淡地瞥着他,恢复了季国嫡公子的冷静尊贵:“事情都办好了?” “回公子,都办好了。” 季弦歌应了一声:“你去请离姬过来。” 正文 第137章一念地狱,一念天堂 天气原本有些热,此时已恰逢吃过饭的午后,人们都有些昏昏欲睡。 洛倾璃与赵芸儿说了一会儿话,打了一个呵欠,躺在榻上准备午睡。 这时,绿旋进来报告:“夫人,君上身边的季大人来了,就在外面,说是有事与夫人说。” “外面?哪个外面?”洛倾璃坐起来。 “凝晖阁外面啊。”绿旋解释道,“季大人说,君上交待过,除非夫人亲自吩咐,不许任何人随便进凝晖阁,所以季大人便一直候在外面,不曾进来。” 洛倾璃心下一动,道:“他找我有什么事?” 绿旋道:“奴婢也不知道,夫人,要不要奴婢再去问问?” 洛倾璃点了点头,却也睡不了了,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 很快,绿旋走了进来,回道:“夫人,奴婢问了,季大人什么也不肯说,只说要见到夫人再当面说。” 洛倾璃道:“好吧,帮我梳一下头。” 绿旋扶着洛倾璃起来,给她整了整衣服,又重新梳了头,才扶着洛倾璃慢慢走出去。 到了外面,便看到季中一动不动立在宫墙边,见了洛倾璃,弓身行了礼:“见过离夫人。” “季大人不必多礼,起来吧!”洛倾璃笑了笑,“季大人找我,不知可有什么事?” 季中恭敬地道:“属下奉君上之命而来,请离夫人去书房一趟。” 书房?最近没听说有什么大事啊。 季弦歌找她到底是做什么? 想不明白,洛倾璃索性也不想了,跟着季中,很快来到季弦歌的书房。 “进来。”堪堪到达门边,季弦歌的声音便从里面传了出来。 季中示意洛倾璃进去,洛倾璃点了点头,看向绿旋,示意绿旋与她一起进去。季中提醒道:“君上让夫人一个人进去。” 绿旋便抬眼看向洛倾璃。 洛倾璃对她笑了笑:“你便在外面吧。” 说完,推开门,走了进去。 季弦歌听到开门声,一双明亮的眼睛便看了过来。见到洛倾璃,他的目光便灼灼地落在她身上,再也收不回。 “过来。”不等洛倾璃行礼,季弦歌低沉地唤道。 洛倾璃眨了眨眼,狐疑不定地看向季弦歌,见他面上没有一丝生气的模样,遂稳住心神,走了过去,在桌案前站定。 “有什么事?” 季弦歌望着洛倾璃笑了笑:“走过来些。” 洛倾璃只得依言上前了一步。 “再过来些。” 洛倾璃却眯起了眸子:“到底有什么事?” 话未说完,季弦歌突然站起来,毫无预警地,突兀地扯住了她的手臂! “啊!” 季弦歌扯住洛倾璃,用力一拽,隔着桌案,修长有力的臂膀将她的身体勾住,然后再一扯一拉,生生将洛倾璃从桌案这一边给拖到了自己那一边! “啊!”洛倾璃被季弦歌轻轻松松地拖过桌案,那干脆利落的手法,如同拖一只春天的乳燕一般,丝毫不显吃力。 脸,重重地撞上季弦歌的胸膛。手脚,因为惊惧而下意识地缠住季弦歌的身体。 他浓郁热烈的男性气息便扑天盖地而来,沉沉笼罩着她。 洛倾璃眼睛骤然张大,不自觉地呻吟一声。 然后,她听到了他胸腔内那急促而沉闷的心跳声。 嘭嘭,嘭嘭,嘭嘭! 跳得那么快!那么大声! 季弦歌闷哼一声,随即紧紧搂住洛倾璃,嘴唇胡乱地在她头上吻过,急切地寻她的脸颊和嘴唇。 “阿璃,阿璃” 他是如此地狂乱,以至于疯了一般扳过她的脸,不顾一切地、有些粗鲁地咬住了她的唇。 她的唇一如记忆中一样美好,他只吻了一下,便再舍不得放开。 身体内,有什么东西熊熊燃烧起来,他热得厉害,越发贪婪地吮吸着她口中的芬芳。 想要她,想要她,非常非常地想要她! 经历了最初的茫然和震惊之后,洛倾璃“呜呜”地叫着,大力挣扎。 推他,推不动,反而被他钳住了胳膊。 踢他,他不躲,顺势将她的腿夹住。片刻之后,她竟是丝毫动弹不得! 王八蛋!混蛋!流氓!! 龌龊! 再知道他会这样,她一定不来! 洛倾璃气极,索性张开嘴,狠狠地咬他。 “唔”季弦歌吃痛,终于放开她,嘴角,却有丝丝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 洛倾璃立马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季弦歌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里越发难耐,不但不生气,反而不在意地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双眼冒绿光,化身洪水猛兽,扑了过去。 洛倾璃侧身一让,怒道:“季弦歌!” 这里是书房,季中与绿旋都在外面守着,她不相信他有脸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乱来。所以,她故意弄出不小的动静来,对他也是一记警告。 果然,外面开始有了动静,听声音,该是有人想要推开门来看看究竟。 洛倾璃心下一喜,一边后退一边大声说话:“君上累了,我就不打扰了。” 季弦歌皱了皱眉头,对着大门道:“都退下!” 手摸在门上的季中:“” 侧耳细听里面动静的绿旋:“” 季弦歌的声音更大了些:“退下!” 这分明是发怒的前兆。 季中摸了摸鼻子,两根手指提着还犹豫不决的绿旋的袖子,将之拉走。 终于清静了。 在季弦歌让外面的人退下的时候,洛倾璃便开始往大门边挪动。她身法快,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已然快要跑出去了。 但是,左手腕突然一紧,洛倾璃豁然回头,便看到了季弦歌近在咫尺的脸庞。 他再次捞住她,手指,稳定有力地扣住了她。 “你到底想干什么?”洛倾璃气极,吼道。还没吼完,季弦歌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手掌来,压在她的后脑勺上,并将她用力地压向他的唇。 正文 第138章季王后的位置,我为你留着 “你到底想干什么?”洛倾璃气极,吼道。还没吼完,季弦歌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手掌来,压在她的后脑勺上,并将她用力地压向他的唇。 洛倾璃想要偏过头去,但被季弦歌扣得死紧动不了。慌忙间,她摊手,去推他的脸。 细碎的吻湿湿软软地落在手心,洛倾璃颤了颤,又羞又怒:“季弦歌!” “嗯。”季弦歌轻轻应了她一声,在她手心舔噬、啃咬。 “放开我。”洛倾璃只觉得全身发软、口干舌燥、几近瘫软,在溃不成军之前,她努力推拒他,用最后的理智介图将他拉回现实中来,“季弦歌,我不是你的玩物!” 如同一桶冷水兜头浇下。 季弦歌顿住,脸色一白。 “你就这么想我?我的心意,你都感觉不到吗?” “不然呢?”洛倾璃冷然,“没名没分,无媒苟合。我在你眼里与那些妓子又有何区别?!” 一瞬间,季弦歌愤怒得红了脸。 她怎么可以这么想?! 是,他喜欢她,渴望她,想要占有她,可是,他从未看轻过她!他恨不能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恨不能日日讨好她,她竟然这么想他?! 话音落,洛倾璃便觉察出季弦歌的身体狠狠一僵,就如同那天晚上。想起那天晚上那两记震耳欲聋的声音,洛倾璃讥讽地笑了笑:“怎么?又想像上次那次恐吓我?或者,打死我?” 季弦歌震了震。许久,他轻轻地放开她,颓然坐在地上。 洛倾璃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抬手,拉开门,就要走出去。 “慢着。”季弦歌抬起眼来,一眨不眨望着洛倾璃,道,“阿璃,你收了我的花。” 洛倾璃不置可否,抬起脚,迈出门槛。 “阿璃!”季弦歌对着洛倾璃的背影,道,“季王后的位置,我为你留着。” 洛倾璃脚步一顿,回过头看着季弦歌:“那怎么行呢?月姐姐才是你的正妻,他日你若即位为王,王后自然是月姐姐。君上何必为了一时之需而许下如此不切实际的诺言呢?万一我若是当真了可怎么办?” 说罢,也不等回话,转身而去。 洛倾璃怒气冲冲走回去,远远地,赵芸儿心下一咯噔,快步迎上去。 “怎么了?” 洛倾璃脸色十分不好看,深吸一口气,勉强忍住:“到屋里面去说。” 赵芸儿也不多问,亦步亦趋跟着洛倾璃,走到内殿,关上大门。 “季弦歌是不是为难你了?”赵芸儿给洛倾璃递了一杯茶,“先喝口水,别太生气了。” 洛倾璃喝了两杯茶,脸色好了不少,道:“他想要与我青天白日的,外面都是人他真让人恶心!” 她脸涨得通红,显然是气的。说得欲语还休、含含糊糊,赵芸儿立马就听明白了,于是也怒了:“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真不知羞!” 这话勾起了洛倾璃的同感:“我最恨男人了!” 赵芸儿深为赞同:“我也是!男人花天酒地左拥右抱,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没一个好东西!季弦歌他明明有正妻了,还娶了一个又一个女子,这也罢了,他竟敢将主意打到你身上?!真是的,也不看看自己有多脏!怎么配得上我家冰清玉洁的阿璃?他简直是痴心妄想!” 洛倾璃被说得噗嗤一笑:“我哪有那么好?” 赵芸儿:“在我心里,我家阿璃是最纯洁最美好的!他若是敢碰你一下,我定要” 砍了他的手!阿璃是我一个人的,没有人可以觊觎! 洛倾璃却是突然叹了一口气:“当初我失忆的时候其实与他往事真是不堪回首” 他们两人的事,赵芸儿是清楚的,因此越发恨透了季弦歌。又待了一阵,安慰了洛倾璃一番,赵芸儿出来的时候,眸子里闪过一抹狠戾与决绝。 赵芸儿回到自己的住处,关上门,又趴在门缝和窗子缝往外看,眼见着没有人偷窥才微微放下心来。然后,她迅速地、轻手轻脚地走跪在一个大箱子面前,弯腰,伸手在箱底摸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赵芸儿从箱子底部摸出一个张折叠起来的手绢。 将手绢一层层打开,最里面,赫然是一小堆粉末类的东西。 赵芸儿看着这东西,轻轻地笑了笑。 说起来,季国的王宫自三年前洛姬来了之后,便不停地出乱子。 洛姬得宠,洛姬产子,公子子文获宠,公子弦歌出事,季王后死,洛姬封后,一桩一桩,如同过山车一般,让人目不暇接。 谁也不会想到,近来越发得势的洛倾颜,竟然病了。 这一次生病,来得蹊跷,宫中御医都看病了,又从民间请了不少大夫来看,却都没有用。没有人能治好洛倾颜的病,甚至连病因都找不出来。季王大怒,杀了几个大夫,也不过是得了一句“如果运气好的话,王后或许可以撑到过年”。 洛倾璃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不过,洛倾璃现在就遇到了一桩比信都更为棘手的事情。 事情发生在个毫无特色的午后。 夷陵的五月,还是有些热的。天气长,气候又热,人们不免会午睡。 洛倾璃也不例外。 洛倾璃自那天严辞拒绝了季弦歌之后,便一直躲在自己的地盘,从未想过要去招惹谁。 但是,季弦歌却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 季弦歌每天都派季中过来请洛倾璃去书房,被连续拒绝了三天之后,季弦歌越发锲而不舍,再派人来时便多了一分强硬的味道在里面。 洛倾璃并不想在此时与他闹得太过难看,只得皱眉答应了。 去季弦歌的书房要经过一座小桥,小桥的一边恰好有一座弯弯曲曲的走廊。此时正是夏天,走廊边上的长春藤格外茂密,从桥的这一头看过去,走廊隐隐绰绰,十分好看。 正文 第139章扑倒 也是因为这个,洛倾璃没有看到,月西瑶正从走廊那边走来,也准备过桥。 等到看到的时候,洛倾璃已然走到了桥的五分之四处,眼看着就要走下桥进入走廊了。 谁知,月西瑶也上了桥,与她面向而行。 洛倾璃想要退回去,已是不可能。想要大步走下桥去让路,可是月西瑶已然站在了桥上。 月西瑶是平陵君府的正夫人,自然是不可能退开给洛倾璃这个姬妾让路的。 这座小桥只是作为一景,修建在亭子一侧,因此并不宽。相向而行的两个人绝不可能轻易过去。 洛倾璃只得歉意地一笑,退到一边,身子紧紧贴着桥栏,给月西瑶请安。 月西瑶点了点头,脸色并不见好,目光深沉地落在洛倾璃身上:“离姬这是要去哪里?” 兴许是看到了桥的对面的季中,月西瑶猜测出了什么,因此语气并不是那么友好。 洛倾璃回头看了看季中,道:“是季大人找我有些事。” “是吗?”月西瑶皮笑肉不笑地打量了一下季中,最后将目光重新落回洛倾璃身上,道,“听说这些天君上都有召你进书房伺侯。” 她怎么知道这个? 她如今怀孕了,季弦歌便天天召她去书房,她定是以为她是想趁着这个机会上位。原本这个时候的月西瑶是应该午睡的,突然出现在这里,怕也是故意等在此处来给她警告的吧? 这一切,都是季弦歌的错!他若是不组织那个郊游,不天天让人来请她,月西瑶又怎么会将她堵在这里? 洛倾璃心中厌极了这种事情。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洛倾璃脸上挤出一个笑来:“是。夫人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沉默。 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就在洛倾璃以为月西瑶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月西瑶开口了:“那倒是应该恭喜了。君上喜欢你,在你走了那么久之后仍然不计前嫌将你找回来,此时,你心里必定很得意吧?” 洛倾璃:“不敢。” “不敢?”月西瑶没有再看洛倾璃,说出的话却仍不含糊,“我不管你心里面是怎么想的,你只需记住一点:我才是这个平陵君府的正夫人,而你,没有机会的。” 月西瑶转身下了桥,走到走廊上,突然停下来,看向洛倾璃:“对了,虽然君上说过让你做季王后,但是这太不现实了,季国已经有了王后了,我不认为以你的资质,可以赢过信都那位洛姬。君上也真是的,你是他的人,他即便是再恨你,也不能将你送予他的父亲。” 洛倾璃的眸子缩了缩。 月西瑶的人可真多啊,连季弦歌身边都有她的耳目,更别说她的凝晖阁了。 幸好她还不知道芸儿的真实身份,她若是知道了,去跟季弦歌通气,季弦歌拿着芸儿威胁洛都怎么办? 季弦歌这次并没有太过为难洛倾璃。 他手里正拿着一本竹简,认真地看着。 听到声音,他抬起眼来看了一眼,轻声道:“来了?过来看看这个折子。” 门已然关上,洛倾璃回头看了一下,便走到季弦歌身边,依言翻开那竹简,认真地看起来。 这是一本很普通的折子,大意是要让季弦歌养精蓄锐等到合适的时候一展宏图,不过,其中有一句提到了洛倾颜。 于是洛倾璃便多留意了一下,问道:“姐季王后怎么了?” 季弦歌看着洛倾璃,道:“坐了半天了,脖子和肩膀都酸得很。” 洛倾璃想了想,上前,将手放在季弦歌肩膀上:“我帮你揉一揉。” 季弦歌心下一喜,面上却故作平静:“嗯。” 洛倾璃便跪坐在季弦歌身后,捏了季弦歌两下,真的认真地揉起来了。 季弦歌那板着的脸慢慢变得柔和起来,道:“她生病了,听说病得有些厉害。” 洛倾璃并没有收到信都的消息,皱眉道:“好好的,怎么会生起病来了?” 季弦歌:“谁知道呢,父王倒是心疼她,到处给她倒找大夫。” 到处找大夫?宫里面本就有大夫,为什么还要到外面找?想来是她病得太厉害了。 “不用太心急,这事情有父王在。” 洛倾璃却不这么认为:“她让你被贬来平陵,你不恨她吗?这事情你有没有” 季弦歌听出了她话中的深意,道:“我的确是不喜欢她,可是,她有季子文做靠山,还有父王无条件地宠着,她占尽了优势,我对上她,哪有胜算?你不知道么?当初我可是一败涂地才来的夷陵城。我能对她做些什么?” 洛倾璃仍然不太相信,面上却没说什么。 季弦歌突然转过身来,手臂搂住了洛倾璃的腰身,脸挨着她的:“阿璃,我真希望,可以永远这样与你一起。” 洛倾璃抬手去推他,身子往后一仰:“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 她万分不想与他近距离接触,因为每次他靠过来的时候,她总是不由自主地紧张和脸红。 他的侵略气息太过于强烈,即便他什么也不做,也让她惊心,何况是 季弦歌稍稍松了松手,却没有放开她的打算:“阿璃,你扶我去榻上休息一下吧,我累得很。” 听他这半是撒娇半是恳求的语气,洛倾璃一时间便想起了当年他为了救她,几天几夜不眠不休赶回季王宫,将她从季雪音的虎口夺下她的事来。那时他累极,靠在她的肩头便睡着了。 洛倾璃心中一软,将他扯起来,拉着他去了榻边。 季弦歌笑眯眯地看着她,往里面让了让,让出一半榻给洛倾璃:“你不是也要午睡吗?来这里。” 洛倾璃眉头一跳,好不容易镇定下去的脸立马又红了。她使劲想将自己的手从季弦歌的手里挣脱出来,奈何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大,她怎么挣也挣不开。 就在她愤怒得要骂人的时候,季弦歌用力一扯,将她扯倒在榻上。 正文 第140章我相信你 “季弦歌!” 季弦歌已然翻过身来,面对着她,将洛倾璃抱在怀里。 洛倾璃颤了颤。 季弦歌抱着她再无其他动作:“别动,我就是想要抱抱你。” 洛倾璃:“不,我想要回去了。” 季弦歌保证道:“我真的只是想要抱抱你而已。你要是再乱动的话,我可不保证会做出什么‘冲动鲁莽’的事情来。” 洛倾璃:“” 季弦歌深深地看着洛倾璃:“信都那边你若是不放心,可以派个人过去打探情况。”顿了顿,又道:“如今洛羽不在你身边,你手底下也没有什么人可用,确实不太好办。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让选几个人给你用着。放心,绝对是身家清白信得过的人。” 洛倾璃并不认为他会那么好心,送人?趁机在她身边安插眼线吧?!她才不要! 季弦歌瞧她的神色,便知道她的想法。摇了摇头,季弦歌道:“你总是不信我我就是害全天下的人,也不会害了你,你心里面难道不清楚吗?不管是你刺杀我,还是你放走了申屠府的人,就说年前洛王宫的地牢一事,我不是不想怪罪你,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为了你,可以忍到哪一步。我可以做到任何一个男人做不到的,容忍你、宠着你。因为我真的想要与你长长久久,我喜欢你。” 洛倾璃:“” 季弦歌:“如果你愿意,我们过段时间便去信都,到时你便可以看到她了。这样怎么样?” 洛倾璃:“这样不太好吧?你如今在这里,未经传召不得入信都的还是算了吧?” “你说怎样就怎样吧。”季弦歌满意地将一条腿压在洛倾璃的腿上,吻了吻身畔人儿的脸颊,道:“睡吧!” 说话间,他真的闭上了眼睛。 洛倾璃一动不动,忐忑地等了一阵,听到了季弦歌平稳而沉静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洛倾璃松了一口气,在季弦歌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也睡了。 过了一会儿,原本已然“睡着”的季弦歌突然睁开眼睛。他静静地看着洛倾璃,抬手,轻轻地落在洛倾璃的脸颊上。 这个女子,是他认定的妻子。他们之间,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所以,他不能急,至少在表面上,他要表现得令她满意。 半梦半醒之间,洛倾璃听到有人在说话。 “君上?君上!”是季中的声音。 “有什么事?”这一记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虽然被说话的人刻意压低了,但季弦歌的声线原本就低沉沉郁,被压下来的时候就更显得低沉了许多,鼓声一般,洛倾璃眼皮动了动,彻底醒来了。 但是,她并未睁开眼睛,耐心地等着下面的话。 “是月夫人,月夫人好像好像要小产了!” 洛倾璃手指不由得一紧,却不曾想,她手心正放在季弦歌的胳膊上,这么一动,就相当于用力地掐了季弦歌一把。 下一刻,她立马觉察出季弦歌的身体僵硬了。 很显然,装睡也装不下去了,洛倾璃只得睁开眼睛,故作懵懂样,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门外,季中的声音再次传来:“君上,这事情您” 季弦歌看了一眼洛倾璃,对外面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可是” “下去!” 世界安静了。 洛倾璃默默地爬起来:“出了什么事?” 月西瑶好不容易怀了孕,平时极为小心地养着,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出事?而且,还是出在这个时候! 她不久前才在小桥上遇到月西瑶,转眼间月西瑶便要小产,怎么说她都逃不脱干系啊 那个时候的月西瑶明明还好好的,怎么才一会儿就不好了呢?不会是想要讹上她吧? 一想到这里,洛倾璃将事情来回想了几遍: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月西瑶今天突然出门,出门也罢了,偏偏就在小桥上遇到了她,遇到她也罢了,两人还站在桥上说了许久的话她们说话的时候没有多少人在场,连季中也是在桥的另一头,而她们两人所处的位置又比较偏僻说句不好听的,谁知道她们两个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这么看来,这是一出早就布好的局,只等着她落入陷阱。 只是有一点她不明白:月西瑶为什么要冒着小产的风险来讹她?难道就仅仅是为了置她于死地吗?要害她,月西瑶多的是别的办法! 季弦歌眼神变幻莫测:“月夫人的胎似乎有些不好。” “什么?!”洛倾璃忙下了榻,“那我们快些去看看吧!” 季弦歌顺势下了榻,道:“也好。你时间还早,要不你再躺会儿吧?” 洛倾璃摇了摇头:“不行,我来的时候在桥边遇到过月姐姐,当时她还好好的,我我有些不安。” “你遇到过她?” “是!”洛倾璃对上季弦歌探询的目光,心中虽然不害怕,却也很不好过。她可什么都没做,可如果别人硬是要把脏水往她身上泼,她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季弦歌这人心思细密,这会儿必定已经怀疑上她了吧? 于是,洛倾璃直直地盯着季弦歌,道:“不是我。” 他信也罢,不信也好,总之,不是她! 季弦歌沉思了一阵,随即冲她笑了一下:“嗯,我相信你。” 正文 第141章一生的禁忌 月西瑶的情况非常不好。 她从怀孕至今,已经有了三个月了,大夫说,三个月后孩子便稳了,可以适当出去活动活动。因此,她今天便在午睡之前出去散了一会儿步。 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月西瑶随意地走了走,便在侍女的要求下回宫了。没想到,回去后不久,她就开始肚子痛,很快,身下便跟着出血。侍女慌了,连忙找大夫。 可是,血流得太急太快,大夫赶来的时候,月西瑶已陷入昏迷。她的孩子,已经流掉了。 季弦歌与洛倾璃前来的时候,月西瑶正坐在床榻上哭。 一见到季弦歌,月西瑶哭道:“君上,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跟在后面的洛倾璃闻言,脚下一停,停在门口处。 事情不好了。 再看向跪了一地的众宫人,洛倾璃后退一步,心里有些乱。 她没有做什么,可是,这里的人,谁会信她? 他们看向她的目光,分明是在指责她。 尤其是正朝她走来的月下。 月下走到洛倾璃跟前,目光阴沉而冰冷,她无端地觉得,如果他现在手上有一把刀,定会毫不迟疑地将砍她一刀。 “我有话问你!”月下脸若寒冰,薄唇轻吐。 洛倾璃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她根本没有做什么坏事,他凭什么这样一副跟凶手说话的口吻!她洛倾璃行得正坐得端,自然不惧任何流言!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月西瑶的宫殿,月下仇恨而愤怒,洛倾璃骄傲而不羁。 “是不是你做的?”月下开门见山地问道。 “不是。”洛倾璃毫不含糊地回道。 月下冷冷地笑了一声:“哦?是吗?” 洛倾璃被气得不行:“我为什么要害她?这样阴损的事,我洛倾璃不屑于做!” “呵呵!”月下嘲讽地笑道,“你做都做了,难道还不敢承认?我一直以为你是有些不同的,如今看来,是我错了,我高看了你!” 洛倾璃冤屈不已,但是她从不会将自己脆弱的一面表现在人前,从小到大她皆是如此,所以在别人眼里,她是十分蛮横骄纵的。事实上,她只是以骄傲为壳,将自己的软弱和委屈重重地保护。 因此,她冷哼了一声,下巴一抬:“我做什么了?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没看到就别在那里乱吠!” 月下气得脸都绿了:“怎么?你做了那么恶心的事,不但不敢承认,还在这里倒打一耙?洛倾璃,你真是厉害得很!” 洛倾璃不甘示弱地回击:“过奖!我再厉害,也远不及月大人指鹿为马,胡乱给人定罪!” 月下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度:“难不成我还冤枉了你?我姐姐一直以来都好好的,而且胎也已经过了三个月了,今天怎么会在见了你之后就突然小产了?!不是你做的,还能是谁?!” 洛倾璃:“我没有!” 月下:“你今天过桥的时候竟然不让着她?你明明知道她身怀有孕,为什么不退回去等她先过?你用尽心思故意接近她,原本就是为了对她下手!” 洛倾璃:“胡说八道!” 月下:“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面清楚得很!” 洛倾璃:“你什么意思?” 月下轻蔑地冷哼了一声:“你做的那些事,还需要我一一提醒吗?” 洛倾璃眸子一缩,吼道:“我做了什么?” “你做了什么?哼哼,你与你姐姐的所做所为,难道是不同的吗?你姐姐祸国殃民、背叛祖先、陷害忠良,你难道不是吗?所不同的是,你比她更阴险更无耻!”月下轻蔑地看着洛倾璃,“好歹洛姬并没有勾结外人,而你,却是在贵为洛国公主的时候便给敌人指路。”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击在洛倾璃的心上。 当年与季弦歌相识那件事情,是她心里最深的伤。她不敢想,不敢提,她将它深深地埋在记忆深处,因为只要一触及,她便会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这是她心中的魔障,是她一生的禁忌。 此时被月下这样子说出来,就如同是生生在她心上剖开一条口子。 “啊!”洛倾璃疯了一般尖叫,“我没有!” “没有?没有对姐姐下手还是没有给弦歌指路?”月下原本就看不起叛国者,因此毫无顾忌地讽刺道,“若是你没有做那件事,弦歌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原谅你捧着你宠着你呢?!他是心虚得很吧?而你,在自己的灭族仇人跟前没有一点骨气,不但不想着报仇雪恨,反而嫁给他伺候他,就你这样的懂得自重的女人,你配得上洛国公主这个称谓吗?所以我说你不如洛姬,至少洛姬还知道报仇。洛倾璃,我若是你,必定再无颜面苟活于世!” 洛倾璃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 不想,有人稳稳地托住她。 然后,她听到了赵芸儿的声音自她的耳边响起:“月大人真是冤枉了我家夫人了。第一,当年给平陵君指路的人并非是夫人,而是我。第二,月夫人之所以小产,与我家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大人若是不信,不妨跟我走,我会让大人知道谁才是真正加害月夫人的人。” 说罢,赵芸儿看也不看月下一眼,用力抱了抱洛倾璃,扶着她往凝晖阁而去。 月下闻言犹豫了一下,见赵芸儿并不停留,他心里反而坚定了,遂跟在两人身后。他倒要看看,就她们两个弱女子能耍什么花样来! “到底还要走多久?”在凝晖阁内走了许久,见赵芸儿与洛倾璃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月下忍不住开口问道。 “用不了多久了。”赵芸儿矜持地没有停下没有回头,平淡无奇地说道。似乎他跟还是不跟,都随他,一般。 月下抿了抿唇,徘徊了许久,终于道:“你们是不是在耍什么花招?” 正文 第142章月下中计 洛倾璃闻言,抬起头来看向赵芸儿。 赵芸儿回她一记狡猾的笑容,懒洋洋地侧头,道:“你若是害怕,现在便可以回去。只是,有关月夫人小产的真实内幕,你永远不会知道了。” 月下:“” 赵芸儿手指紧了一紧,对洛倾璃安抚地一笑:“阿璃,我们走。” 站在原地的月下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有说,脚步,却是坚定地跟上前面两个人。 又过了一阵,三人进入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没有人。 “现在该说了吧?”月下斜睨着前面的两人,道。 赵芸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语。 到了此时,月下终于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这里是凝晖阁,君上有令,不许任何人进入,甚至连君上自己也不敢随便进入。他一个外男无端进了这里,原本就是罪。他刚刚怎么会忘了这一点? 月下退了一步,谨慎地道:“你们想做什么?” 然后,月下倒了下去。 洛倾璃诧异地看向赵芸儿:“他怎么会晕倒的?” 赵芸儿:“中毒了。” 洛倾璃:“那为什么我们没事?” 赵芸儿:“因为毒是下在门框上的。我们站在这里自然没事,而他嘛就站在门边,怎么会没事?” 洛倾璃:“” 事实上,赵芸儿从一开始便在设局。洛倾璃与季弦歌在书房里的事、季弦歌最后说的那句话,是赵芸儿泄露给月西瑶的,其目的就是要引月西瑶出宫。月西瑶之所以在桥上与洛倾璃偶遇,也是赵芸儿一手促成的。 她倒不是想要让洛倾璃难堪,她从一开始的打算便是想要让月西瑶小产。 她恨对洛倾璃有非分之想的季弦歌,也恨压在洛倾璃头上的所谓“正夫人”的月西瑶。她的阿璃是这世间最好的人,月西瑶算个什么东西,自己拴不住丈夫的心,想要怀孕还得靠着阿璃,事后不但不知道感恩反而敢给阿璃脸色看?!她配吗?! 她月西瑶不就是仗着有身孕吗?呵,她便毁掉她的依仗,看她如何嚣张?! 但是,这一步,并不是赵芸儿的主要目的。她的目标,一直是月下。 月下不仅是月西瑶的弟弟,更是季弦歌最忠诚最信任的下属,如果能令月下背叛季弦歌,那么阿璃想要打败季弦歌的计划不就可以提前实施了吗? 可是,月下对阿璃有成见,即便是真的对季弦歌寒了心,也不见得会做出背叛季弦歌的事情来。 所以,她便先整出月西瑶的事,再将此事“委婉”地告知月下,让月下误以为月西瑶的小产是季弦歌做的,至于原因嘛,她已然放出消息了:季弦歌太爱洛倾璃,许诺让洛倾璃做他的王后,也就是说,作为正室的月西瑶,是绝对不能生下嫡长子的,如果月家看不清形势,季弦歌不介意做出灭子灭妻之事。 而这些天来,季弦歌天天召洛倾璃去书房陪读,便是佐证。 月西瑶出事的时候,季弦歌与洛倾璃双双出现,季弦歌没有一丝责备洛倾璃的意思,更是赤裸裸的证明。 所以,月下才会那么愤怒。 也正因为如此,月下才会这么轻易地中了她的圈套。 要月下背叛季弦歌,光是月西瑶小产这一件事是远远不够的,她还得让月下犯下大罪才行。至于这个大罪呃,擅自闯入凝晖阁,并侮辱强奸平陵君最宠爱的离夫人算不算呢? 到时候便不是月下要不要背叛季弦歌的事情了,而是平陵君季弦歌会怎样处置月下以及月夫人的事情了!月下即便不为自己的名声和生命打算,也得为他的姐姐与家族打算。 到那时,还不愁月下不与阿璃合作吗? 阿璃为了这个计划已经做好了足够多的铺垫,她只是在此基础上推波助澜了而已。 赵芸儿将她的计划小声地说给洛倾璃听了,洛倾璃眼前一亮:“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只是,虽然他昏倒了,但这事还是要做得更小心些才是。” 赵芸儿笑了笑:“我都布置好了。”凑近了一些,赵芸儿道:“你还记得月府的真儿吧?她早就爱慕月下许久了,我跟她提起,问她想不想去挨着月下睡一觉,她应下了。阿璃你放心,这事儿她不会乱说的。我们这是在帮她。” 洛倾璃:“她真愿意?” 赵芸儿笑了笑,对着某处大声道:“出来吧!” 很快,内室出来一个绿衣的少女,少女早已然洗漱妥当,规规矩矩地朝洛倾璃行了一礼:“离夫人对奴婢有再生之恩,前些天若不是夫人帮忙,奴婢的家就要没了。夫人但凡有所差遣,奴婢定当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那件事芸姑娘已经告诉奴婢了,奴婢愿意!” 赵芸儿道:“真儿姑娘,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保证会让月大人将你收房。” 真儿不敢置信地看向洛倾璃,洛倾璃对她点了点头:“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真儿大喜,叩头谢恩:“多谢夫人,多谢芸姑娘!” 赵芸儿笑得温和无害:“好了,现在月大人便交给你了。”说罢,拉着洛倾璃退出去,将门锁了,独独留下月下与真儿两人在屋子里。 “时间还多得很,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阿璃你应该很累吧?咱们先回去休息一下,接下来还有一场大战呢。” 见赵芸儿安排得十分妥当,洛倾璃虽然还有些小激动,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回去躺了假寐。 世事艰难,尤其是在令人窒息的夷陵城王宫,月氏难缠,季弦歌难打发,幸好还有赵芸儿在。有这么一个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小伙伴,真幸福。 朦朦胧胧半睡半醒之间,手被人拉住,轻轻握了握。洛倾璃睁开眼睛,看到了坐在床边的赵芸儿。 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屋内点起了烛火。 正文 第143章抓现形(1) 洛倾璃打了一个呵欠,问道:“这么晚了啊,外面乱起来了吗?” 赵芸儿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回道:“只有月下的贴身小厮在边上闹,他也不敢大声闹,害怕引来平陵君的注意。不过,他见在这里讨不了好,特意去请示了月西瑶身边的侍女,想来那侍女也应该很快就过来了。” “哦?”洛倾璃精神抖擞地坐起来,“这么说来,这会儿该我上场了。芸儿,外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们这次务必要将月下一举拿下。” 赵芸儿终于见到恢复正常的洛倾璃,心里不由一阵唏嘘。想当年,她们两一起调皮捣蛋,给大人们惹下了不少祸事,当年的阿璃便是这样干劲十足、狡黠可爱,害得她老是梦到她,然后自己被笑醒。 “好,你注意些,我们会选好时机进来的,务必让月大人的贴身小厮与月夫人的侍女抓个现形。”哼,月西瑶不是时时想要压阿璃一头吗?就不知当她知道她的好弟弟与她最恨的女子有染之后,她还敢不敢见阿璃! 赵芸儿心情很好,她昂首阔步走出去,扬起下巴,目中无人地看向月西瑶身边的侍女:“是秋芳姑娘啊!月夫人出了那样的事,秋芳姑娘不好生照看着,巴巴地跑到我们凝晖阁来做什么?” 她不提这事还好,一提秋芳就十分愤怒。凝晖阁简直太不要脸,下毒害得月夫人小产不说,竟还没有一点做错事的自觉,此时此刻还敢这么嚣张,当她们夫人是吃素的不成?! “呵!”秋芳冷哼了一声,“别以为君上宠着离夫人,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残害君上子嗣,离夫人可别想的摘脱干净!” 赵芸儿不屑地道:“这跟离夫人有什么关系?她自己的胎自己照看不好,还能讹上别人?要怪也只能怪你这个做奴才的,没有好好照顾月夫人。” 秋芳气得满脸通红,抬手就想要教训赵芸儿一顿。 赵芸儿早有准备,往边上让了一让,凉凉道:“你们今天到底来做什么了?没事就请回吧,再见,不送。” 秋芳:“” 一旁的小厮拉住秋芳的袖子,不停地朝她使眼色。秋芳忍住怒火,道:“我问你,月大人是不是在凝晖阁?” “什么?你确定你说的是月大人?”赵芸儿奇异地看着面前那两人,故意提高了音量,“君上有令,不许任何人进入凝晖阁。月大人作为月夫人的弟弟,自是知道这条规定的,又怎么会来这里?” 秋芳愤怒地瞪着赵芸儿。 月下的贴身小厮五羊气得嘴唇颤抖:“你你你明明是你们将月大人骗进来的!” “骗进来?!”赵芸儿笑得直不起腰来,“哎哟娘呀,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笑的事情?月大人是谁,怎么能被我骗?哎呦太好笑了!” 五羊手指也跟着颤抖:“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我看到的!你说,你把月大人藏到哪里去了?他进去之后这么久都没出来,你这个毒妇,到底把大人怎么了?!” 赵芸儿还在笑。 五羊气得不行,趁着赵芸儿笑得歪在一旁,索性抢上前去,挤进了殿门。 他一进去,秋芳也跟着钻了进去。 虽然君上有那条命令,但是月大人的情况更紧急,等他们找到了月大人,定要回去禀报君上。离夫人害月夫人的孩子在前,又害月大人在后,到时候君上就算是再袒护她,也必定不会轻饶了她! 所以,先找到月大人才是重中之重! 赵芸儿眼巴巴地看着那两人闯入凝晖阁,故作惊慌地追上去:“嗳,你们不许进去!君上有令,外人不可以乱闯的!快停下!还不停下?来人啊,快来人抓住这两个外来者!” 她这一喊,各个地方便出现了人来。 秋芳和五羊见状,抬脚便跑,尽拣着人少的地方跑。 凝晖阁的人出动了,纷纷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秋芳是个胆子大的,她站在院子中央,大声道:“我是月夫人身边的侍女,奉月夫人的命令,来找离夫人回去问话。离夫人在哪里?” 众人:“” 秋芳的目光落在某一处,唤道:“绿旋,带我去见你们离夫人!” 绿旋的身子不停地打着颤,目光躲闪,不敢看秋芳。 秋芳原本就是个聪明的,又有几分胆色,所以被月西瑶选为了最得力的侍女。此刻看到绿旋的神色,她便觉察出了不对劲。而且,这不对劲,分明是对她有利的。 秋芳眸子流转,瞬间想到了一个自以为很好的主意来。她走到绿旋身边,故作亲密地眨了眨眼,一把拉住了绿旋的手,笑眯眯地道:“这都是君上的意思。你家夫人最得君上喜欢,虽然这次出了这样的事,但是只要她认个错,说不定君上就会从轻发落了是不是?你想想看,若君上真有心要重罚,出事那会儿必定会将人打入牢中,怎么会轻易地就让离夫人走了?” 绿旋还有些犹豫:“真的不是离夫人做的,离夫人是冤枉的。” 秋芳顺着点头应道:“是是是,我也觉得这事不像是离夫人所为,离夫人为人高洁,哪里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是,别人不那么认为啊!所以,她现在最要紧的是摆正位置,万不能惹了君上生气,姐姐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绿旋终于松动了:“可是” “哎呀别可是了!”秋芳扯着绿旋就走,“总之我都是为了你好!若是离夫人出了什么事,你们凝晖阁的人能有好日子过吗?快些带路吧,别犹犹豫豫的了!” 房间的软榻上,被褥凌乱。 软榻下方,这里摔着一缕绿色的破布,那里躺着一块桃红色的肚兜。绣着鸳鸯戏水的粉色绣鞋,歪歪扭扭地这里横着一只,那里斜挂着一只。 房间里散发出一种靡丽的香气。 正文 第144章抓现形(2) 洛倾璃推开门,在一堆奇异的布景中,看到了坐在床沿边上穿戴整齐的真儿。 离真儿不远的锦被里,躺着一丝不挂的月下。此时,月下还没有醒来,脸色很好。 真儿向洛倾璃行了礼:“夫人。” 洛倾璃扶住真儿:“你刚刚身子弱,快些起来!” 真儿羞怯不已:“还未感谢夫人栽培呢。” 洛倾璃笑了笑,虽然依目前的情形来看,这两人之间多半是木已成舟,但是她还是问了句:“事成了?” “咳咳是的。”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真儿还是红着脸应了。 洛倾璃满意地点了点头,将真儿带到另一处。她特意看了真儿走路的姿势,越发确定了既定事实。 然后,洛倾璃回到房间,在榻边坐了一会儿,开始收拾屋中的物件。但凡是真儿的衣物,她都一一收起来,卷成一包,塞到了榻底。 做完这一切,月下醒了。 却说另一边,绿旋被秋芳半拉半扯着,来到一间屋子跟前。 “啊!!!”旁边的一个屋子里,突然传来一记惊慌失措的女声,那声音一听就像是洛倾璃的声音。 绿旋愣在了原地。 秋芳也听到了,心下一喜,大步朝旁边的房间跑去。正要抬手去敲,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跌跌撞撞跑出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年。 少年身形修长,面如冠玉,正是月下。 绿旋:“” 秋芳:“” 五羊:“” 战战兢兢跟在后面的侍女甲、侍女乙:“” 随后跑来的赵芸儿:“啊!你你你竟然” 季弦歌对月下而言,是一个神话般的存在。季弦歌文武全才,季弦歌龙章凤姿,季弦歌杀伐决断,季弦歌就是天人! 而他月下,只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崇拜他、羡慕他、以他为自己的人生目标。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直到有一天,洛倾璃出现。 洛倾璃出现后,一切都改变了。 季弦歌变了,变得十分让人不喜欢。明明要娶的人是姐姐,可是季弦歌却在之前郑重其事地娶了洛倾璃。 后来,洛倾璃终于走了,可是季弦歌却并未放弃寻找。为了洛倾璃,季弦歌得罪洛姬,见罪于大王,最后落得个贬斥平陵的下场。 这还不够。季弦歌得知洛倾璃即将成亲,孤身一人闯入洛都,落得个被擒的下场。因为这个,洛都一再地要挟平陵府,平陵无人做主,各方面势力复杂,形势艰辛。姐姐、君上、月家,所有的压力,都落在他一个人的肩上,真是令人倍感忐忑。以后每每想到那段时日,都会觉得沉重不已。 这件事是月下对季弦歌产生失望的起源。 后来在各种牺牲和取舍下,平陵终于救回了季弦歌,可是季弦歌并不死心,反而将洛倾璃这个祸害给带了回来。 如果季弦歌喜欢的女子是别人,月下不会这么寒心。可偏偏就是洛倾璃!洛姬的亲妹妹、一手毁了申屠氏的女子、在波谲云诡的洛都还能掀起风浪来的女子、有勇有谋、能屈能伸、心智强大、还曾经做过奴隶!这样的人,只会毁了弦歌,毁了季国! 有多么地忌惮洛倾璃,对弦歌的失望便有多深。 可是,弦歌从来不会在意呢。 在弦歌的心里,所有人所有城池加在一起,都不及洛倾璃一个吧? 如今,他与弦歌彻底地撕破了脸了。以死谢罪么?不!他死了,姐姐便真的一点指望都没有了,这样子,正好如了洛倾璃的意! 可是,他做了这样的事,弦歌哪里还会放过他? 他被耍了。 他中了别人的圈套! 如今,他要么死,要么 这一次与月下的交手,可以说是完胜。 但是,洛倾璃却并没有感觉出多少欣喜。 惹怒月下且让月下失去理智并不容易,从月西瑶那里下手才是正确的。这一点她早就想过了,她想着,等月西瑶生下孩子再想办法,她将这事也告知了赵芸儿。 可是,洛倾璃怎么也不会想到,赵芸儿竟然选在了这个时候,在月西瑶还怀着孕的情况下下手。 她虽然不喜欢月西瑶,但也做不出那种对孕妇下手这样的阴毒之事。可是赵芸儿不仅做了,还以着离夫人的名义!其结果自然是赢得漂亮,可过程简直是十分不堪! 洛倾璃贵为嫡公主,又是洛王后最小的女儿,这种后宫女人之间阴险的招术虽然听说过,但却从未经历过,现在赵芸儿做了这事,要说她心中没有一点隔阂与忌惮,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月西瑶小产之后闹得厉害,季弦歌不好太过包庇洛倾璃,叫过去大声斥责了几句,并罚她禁足凝晖阁。洛倾璃倒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认下。毕竟赵芸儿是她的人,她做下的也相当于是她洛倾璃做下的,她虽然不耻,却也无法,总不能将赵芸儿推出去送死吧? 信都洛姬病得严重的消息在五月十八日这天传到了夷陵城洛倾璃的耳中。 彼时,月西瑶的事情已然告了一个段落,洛倾璃则被罚禁足于凝晖阁。 这消息还是从赵芸儿口中听到的。 洛倾璃被禁足后,待赵芸儿没有以前那般好了。 以前赵芸儿常常去抱她胳膊,各种撒娇卖萌与她粘在一起,如今,赵芸儿觉察出了洛倾璃的冷淡,心中虽委屈,却也不敢硬闯洛倾璃的内殿。几天下来,赵芸儿又难过又着急。 为了挽回洛倾璃的心,赵芸儿使了些手段,打听到了不少外面的事,尤其是关于洛姬的事,就等着去讨好洛倾璃。 “什么?病重?!” 洛倾璃急得走到赵芸儿面前,不太相信地道:“姐姐身体一向很好,今年才二十一岁,能有什么了不得的病?不是病重得无法医治!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正文 第145章和好 “是真的。我还是从平陵君那里打听到的消息,绝对可靠。阿璃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绿旋,或者洛羽大人,这事情姬念大人的来信中一定提及过。”赵芸儿分析道。 “我倒是想要出去问一问洛羽,可是现在”洛倾璃叹了一口气,“我连出去都是不行的。也不知道季弦歌那里” 赵芸儿是何等聪明之人,又与洛倾璃好多年的默契,洛倾璃的心思,她能摸到九成九,遂道:“平陵君那里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他答应带你回信都的。” 洛倾璃看向赵芸儿,心中说不出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要说这个世界上谁是最懂她的人,那人并不是洛羽,而是赵芸儿。可是,赵芸儿的性子,实在是太阴狠了些 赵芸儿似是没有看出洛倾璃的排斥,怯生生地伸手,拉了拉洛倾璃的衣袖。 洛倾璃抿了抿唇。 赵芸儿一把抱住洛倾璃的胳膊,可怜兮兮地认错:“阿璃是我错了,我不该事前不跟你商量就做出那件事,害你凭白地被误会为心思歹毒之人,更害得你被平陵君斥责和禁足!你打我骂我都行,只是,别不理我。阿璃,我错了,我错了,你打我吧!” 说着,就拉洛倾璃的手往自己脸上打去。 这些天阿璃一直对她淡淡的,她难过得饭都吃不下去。只要能让阿璃原谅她,她做什么都可以! 洛倾璃被她磨得没法,大力一挣,道:“好了,你没有错,我打你做什么?” 赵芸儿:“不,我错了!我害得阿璃被人冤枉,我害得阿璃被月下说,那是阿璃心中最深最深的伤疤,被他拿出来说,阿璃的心一定很痛很痛。阿璃伤心,我就更伤心。” 赵芸儿说着,眼泪便簌簌地落下来。怎么可以这样呢?她的阿璃,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恣意最洒脱的人,活得鲜明而热烈。 一如当初。 是季弦歌让她受尽了苦难,是季国毁了阿璃。她恨季国人,季弦歌、月西瑶、月下所有所有一切对伤害阿璃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洛倾璃看着赵芸儿泪水横流的脸,怔了一怔,掏出一张手绢帮她擦了擦,笑道:“芸儿你别哭了,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了。其实这一切都是我的问题,是我想要报仇,是我想要策反月下,是我想要一劳永逸解决季弦歌的,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想法,跟你没有关系。你只是只是想要帮我而已。你若有错,那我便是罪不可恕了!” “真的吗?”赵芸儿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望着洛倾璃。 洛倾璃点了点头:“是。我是主谋啊,你,最多算是个从犯。” 赵芸儿低声问道:“那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心思阴险毒辣,跟阴姬一样令人厌恶?” 洛倾璃沉默了一阵,摇头:“这世上的人向来只看结果,谁会注意过程?谁没做过一些错事?谁没有做过一些不能说不能想只要一想起便会后悔的甚至希望自己从未来到这个世界的事情?芸儿,我也曾经犯过大错。只要我们以后不再犯错就是了,你说是吗?月夫人那个示出世就死去的孩子很是无辜,不行找些人来给它做些法事吧!再多给它烧些纸钱,希望它下次投胎投个好人家。” 赵芸儿笑道:“好,这些事我去做。” 两人便算是和好了。 和好后的两人,聊了许久,赵芸儿想起什么,放开了洛倾璃,道:“对了,平陵君那里我还得早些去做安排。这事情弄下来要些时日,从夷陵到信都路上还要用去两三个月,时间紧得很。我先去了,阿璃你就在这里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洛倾璃抓住要跑的赵芸儿:“我这次犯了这么大的事,季弦歌恐怕不会让我出门的。” 赵芸儿自信地笑道:“放心,他会的!” 赵芸儿出来,看到绿旋与其他几个侍女围坐在一张小榻上做针线。照着她们几人所在的位置,是听不到刚刚屋子内的响动的。 这个绿旋果然是个实在的人。 季弦歌能将她安排在洛倾璃身边,可见其并不是存了监视之心。想不到他对阿璃,倒真有几分用心。 只是,一想到他对阿璃曾做的事情,赵芸儿在心底冷冷地笑了一声。 “芸娘你找我有事?”绿旋见赵芸儿直直地朝自己走来,抬起头,问道。 赵芸儿微笑着点了点头:“嗯,是的呢。” 说话间,赵芸儿已然走近,目光落在绿旋手中的绣品上面,赞叹道:“哇,绿旋你的手艺真好!这绣的简直是栩栩如生呢!你是怎么做到的?” 绿旋几分扭捏几分得意地笑了:“哪里?在整个信都,我的绣品算不了什么,最多也只能算是前一百名吧?” “前一百名已经很厉害了!” 绿旋越发高兴:“哪里?哦,对了,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是不是夫人” 赵芸儿的目光落在旁边几个侍女身上,并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绿旋会意,正要开口让她们下去,其中一个侍女已然率先开口:“我想起了早上给夫人煲了鸡汤,现在估计了要好了,我去看看。” 她一带头,其余的侍女纷纷这个有事那个很忙,都委婉地退下去了。 绿旋见人都走完了,拉赵芸儿问话。 赵芸儿假意叹了一口气,慢吞吞地道:“哎,月夫人那件事,可真是冤枉了夫人。夫人心里难过得很不过,这些话她从来不说,她是个骄傲的人,宁肯自己受了委屈也不让人觉得她可怜,哎,就是因为这样的性子,才使得世人误以为她骄纵无礼。” 绿旋倒是没说话,心中想着这些天收拾夫人的床铺,经常发现枕头是湿的。又想着某一天夜里,她半夜醒来,听得夫人压抑的抽泣,瞬间就认同了赵芸儿的话。 正文 第146章重回信都 “夫人是个好心的人,遇到需要帮助的人,她总是很乐意地帮忙。我心中对她充满了感激,恨不能替她伤心难过。”赵芸儿说得起劲,“夫人也是个十分重情意的人,她离开家乡多年,见不到亲人,所以一直郁郁寡欢。我也劝她,女人嘛,都是要出嫁的,嫁得远了,自然见不到娘家人哎” 这话让绿旋深有同感。世人都道公主好贵女好,事实上她们哪里好了?出生自然是尊贵,可是她们生来便是拿来作为政治联姻的工具的,她们不能有自己的喜好,不能嫁得离父母近,有许多人甚至不得不远嫁千里,做一个垂暮老人的继室。 离夫人嫁的男子虽然不是老人,可也是不远千里,还是做的妾室 呀,她怎么能将英武神勇、英俊无双、用情专一的公子弦歌与老人相提并论呢?呸呸呸! “如今夫人唯一嫡亲的姐姐病得就要死了,夫人想见一面,却也见不着!你说,如果她嫁的是一个普通人,这个愿望是不是能被自己的夫君满足?只可惜”赵芸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要是我,绝对不会嫁一个像平陵君这样的男子!” 这话让绿旋很不高兴,她想也不想便反驳道:“公子弦歌是很好很好的人,他对夫人是真心的!” 赵芸儿嘴角一勾:“真心?真心便是让夫人整天伤心难过?真心便是让夫人不能见自己的嫡亲姐姐最后一面?真心便是让夫人被他的正室及家人所迫害,而她自己却只能选择沉默与忍让?!妾是什么?就是任人践踏和欺凌的对象!若是平陵君真的在乎夫人,又怎么会让她以一个公主之尊做一个妾室?!什么真心?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想要占有罢了!爱一个人,是应该让那个人幸福快乐,而不是像这样,羞辱她折磨她,令她日日落泪。绿旋,你觉得我说的可对?” 绿旋:“” 绿旋一直知道自己的口才不好,反驳不了赵芸儿。可是这一刻,她心中竟然有几分认同了赵芸儿的话!她知道夫人不开心,她曾经以为是夫人自己的问题,如今看来,莫不成夫人的心结是这个?! 在世人眼中,能嫁给公子弦歌是祖宗十八代修来的福气,可是,夫人不是一般的人,她是贵女,她原本可以嫁得更好,甚至连做一国之后都是可以的。如今做一个妾室,正室还是一个样样都不如自己还时时想着要羞辱她、暗害她、折磨她的人,她能不难过吗? 她是公子弦歌派来照顾夫人的人,本应为夫人分忧,可是她从来都没有试着去理解夫人的委屈和辛酸,难怪夫人有什么话不对她说,反而对一个新来的人说了?! 亏她还为此嫉妒过芸娘,怨恨过夫人! 明明是她的错!是她没有照顾好夫人! 三天后,季中在季弦歌的再三交待下,带着一百侍卫,打扮成商队,护送洛倾璃去信都。 原本季弦歌是要去的,但是夷陵城出了些事情,又有群臣反对,便也罢了。 被分封的公子,未经传召是不得擅入京都的。 各国都是如此。 季弦歌更不能例外。 没有季弦歌同行,洛倾璃觉得分外轻松。 一路上虽然遇到些不大不小的麻烦,但是季中精明干练,事情在他手下便不叫事情,很快得到解决。 随行伺候的人自然少不了绿旋,一路上绿旋常与季中打交道,起先绿旋见着季中的时候尚有些不自在,她可没有忘记那一天在平陵君的书房外,季中那厚实而粗糙的大掌落在她手腕上那一瞬间的惊愕与震惊。 从那以后,每次见到季中,绿旋便会不自觉地垂头红脸。 平时还好些,她与季中许久都不用相见。 可是出来后,两人天天相见,时时相见,时间久了,绿旋慢慢地不再那么害羞了。 季中出色的处事能力及高超的武功,在这一路上表现得淋漓尽致,绿旋没有注意到自己有好几次都怔怔地望着季中的背影。 一路紧赶慢赶,洛倾璃终于赶在八月十五日之前进入信都城。 来迎接洛倾璃的是姬念。 季中见了,眼睛眯了眯,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手下的弟兄们去了城东一处宅子,那宅子不是季弦歌的产业,是季中的一个堂兄在多年前置办的一处院落。 他们这些人都是土生土长的信都人,亲戚众多,他们是公子弦歌的人信都知道的人很多。公子弦歌无召不得入信都,作为弦歌的侍卫的他们,也是如此。 所以,他们不能回公子府。 洛倾璃与季中等人告别,在姬念的护送下,进宫。“姐姐得的是什么病?”坐在马车里,洛倾璃问道。 姬念神色有些复杂,只道:“一言难尽。总之,你看过她了或许就明白了。” “难道她还真的生病了?”一路上来一直听到这样的消息,可洛倾璃没亲眼见过便始终不相信,要知道她的姐姐从小到大身体都是非常好的,人又这么年轻,能得什么病?可是如今听姬念这么说,洛倾璃心中便十分地不安了。 “怎么会生病的?她的身体向来很好!” 姬念理解洛倾璃的想法,毕竟洛倾颜这病的确是来得蹊跷,好端端地,无故就快不行了,怎么能让人理解? “公主可还记得洛华?”姬念想了想,将心中存了许久的疑问说了出来,“洛华十分喜欢倾颜公主,当年在洛都不知发生了什么,洛华便不见了。你知道那个时候时局那么乱,洛华应该是死了的。公主,你说人会死而复活吗?” 洛倾璃眼皮一跳:“当然不可能!叔叔是怀疑这个洛华是假的?” 正文 第147章倾颜病重 别人不知道,她却知道洛华是子文的生父。如果后面出现的那个人不是洛华,那他为什么会帮着姐姐料理了季国的所有公子们,还帮着姐姐做上了王后,让子文安稳地留在季王宫? 这些事情件件都十分难办,她了解姐姐,姐姐虽然经过国破之后改变了许多,但是她不认为她可以突然间变得这么厉害。 定是有人有帮着姐姐。 这里面,或许有季王的暗中帮助,但是最得力的那个人,一定是洛华。 可是,姬念叔叔突然说起洛华的身世来 洛倾璃努力地回想了三年多前的事,最终只是摇了摇头道:“洛华当年死了还是没有,我倒是真不知道。不过当时那情形,想来应该是如叔叔所言。” 姬念也有些迟疑:“说起来他当时是死是活,真还只有倾颜知道。可是倾颜认定他就是洛华。” “叔叔是怀疑姐姐的病与洛华有关?”洛倾璃道。 姬念:“这个洛华,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 “息姬。” 息姬这两个字令洛倾璃心头一颤,当年若不是那女人,她怎么会被关在山洞里?!若不是她,姬念叔叔又怎么会没有守在母后身边?如果没有那些事,说不定母后就不会死。 她这一生最恨的是季弦歌,第二恨的人,便是息姬了。 “息姬是女子,洛华是男子,他们两个怎么也不会像到哪里去啊?”虽是恨透了息姬,但是这一点洛倾璃还是清楚的。 姬念摇了摇头:“公主所言差矣!公主莫非觉得,息姬是人?” 什么?难道息姬不是人?! 觉察出洛倾璃不解的目光,姬念叹了一声,道:“公主对王后变成凤凰一事有什么看法?” 洛倾璃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假的。人怎么可能会变成凤凰?” 见姬念目光中的不以为意,洛倾璃心下一紧:“难不成还是真的?我与母后生活了十几年,我从未见过她有什么奇特之处。她就是个凡人。姬念叔叔认识母后的时间要久一些,难道” “我认识你母后的时候,她只有七八岁。当时她晕倒在山林里的一棵梧桐树上,她昏迷中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后来才知,她说的或许是真的。” 洛倾璃:“她说了什么?” “她说了她的家乡,她是凰族中人。她的家族被蛇族追杀,只剩下她一人”姬念道,“我怀疑息姬便是追杀她的蛇族中人。” 洛倾璃:“” 姬念:“而你与倾颜是王后的女儿,所以息姬变成洛华的样子来害倾颜,不然,如何解释倾颜的怪病?” 在来的路上,洛倾璃被惊悚到了。 在看到洛倾颜之后,洛倾璃再一次地被惊到。 洛倾颜,洛国的嫡长公主,这世间最最美丽温柔的女子,此时躺在床上,气息奄奄。 在见到洛倾璃的那一瞬间,洛倾颜那有些混沌的眼睛骤然睁开,惊喜地道:“是阿璃吗?我没有看错吧?阿璃来看姐姐了。” 洛倾璃心下一震,大步跑上去,扑到洛倾颜床榻边。 “姐姐,是我!”洛倾璃还想说什么,一口气下去,声音却哽咽了。 这个是她的姐姐,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人,是她从小到大最羡慕的女子。她羡慕姐姐的美貌,羡慕姐姐的温婉,羡慕姐姐的体贴。但是,她从不忌妒她。因为姐姐与母后一样爱她,不管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姐姐都会包容她维护她喜欢她。 她的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也是这个世上,她唯一的亲人。 姐姐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洛倾璃抱着洛倾颜的腰,大声而伤心地哭着。 姐妹两人哭了许久,洛倾璃抬起头来,道:“是谁将你害成这个样子的?季王?还是洛华?还是别的什么人?” 洛倾颜摇了摇头:“大王他很好,洛华也很好,不关他们的事,是我不好。” 洛倾璃一听就大声反驳:“你哪里不好?你是这世上最好的人,谁敢说你一句不好,我定不会放过他!” 洛倾颜“噗嗤”一声笑了。 她这个妹妹从小到大就是这样,也不知是受谁的影响,总觉得这世间最好的人便是她与母后,她们怎么纠正也纠正不过来。但凡有人说了一句她不好的话,阿璃便要找到那人使劲教训。说起来,她骄傲跋扈的不好名声,就是从那个时候得来的。 别人家都是姐姐护着妹妹,而她们俩正好相反,因为她的柔顺,阿璃便只好变得强硬,一直保护着她与母后。 这个护短的傻丫头啊! 可悲的是,她当初竟然因为母后与洛华的死而无端地迁怒阿璃! 三年了,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发生了许多事,她终于想明白了,当年的事情,怪不了阿璃。毕竟当时的阿璃还只是个孩子,她会犯错,但并未泯灭人性。如果不是息姬出来捣乱,当年的悲剧或许根本不会发生。 她不去责怪罪魁祸首息姬,却来恨她,本就是不对的! 阿璃是她的妹妹,她如果有错,那也是她这个做姐姐的没有教好。 “我一直恨你,恨你自私,可是我自己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当年所有人都被抓了,父王、王叔们、各宫的夫人们,他们与我一样,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后来我被抓,我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便决定背叛他们。倾璃,你瞧我就是这么自私,为了我的荣华,为了我的孩子可以不用做奴隶,我什么事都可以干!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恨你,我又有什么资格来恨你?”洛倾颜顿了顿,深深看着洛倾璃,“阿璃,对不起!姐姐当年不该对你说那些话,更不该将你拉到季弦歌面前!姐姐错了,错得非常离谱!你当年那么痛苦,那么自责,姐姐不但不安慰你,反而还要在你的伤口上撒盐我真不是人!” 正文 第148章原形毕露 洛倾璃摇了摇头:“不,不是这样的!那件事原本就是我的错,怪不得任何人!是我做的,我认!姐姐怎么骂我怎么打我都是应该的!姐姐,你看我这么不好,所以你要好好的,多活些日子,来教导我。母后已经没有了,如果连你也没了,我还能怎么办?” “阿璃” 两人又是一阵哭泣。 哭一会儿说一会儿,说一会儿又哭一阵,直折腾到洛倾颜喝完药休息才完。 从内殿里退出来,洛倾璃去拜见了季王。 季王比起一年前苍老了不少,身体消瘦了,头发白了一些,脸容也憔悴了不少。 洛倾璃暗暗心惊,面上还是做足了礼数:“倾璃参见大王。” 是以洛倾颜的妹妹的身份,并非以季弦歌的姬妾的身份行礼。 季王虚虚扶了一把:“快快起来,见过王后了吧?” 洛倾璃道:“回大王,见过了。” 季王道:“她见着你,必定很高兴。她高兴,孤也就高兴。哎,你姐姐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死心眼” 死心眼?他说的该不是姐姐痴恋洛华的事吧? 不是她有门第之见,她其实也认同母后的观点,洛华虽然人不错,可要说配她的姐姐,那的确是差了一大截。所以,她并不是赞成他们俩。 “姐姐从小到大心眼便比较实诚,别人对她有一分好,她都会三分五分对待别人。母后不知说过她多少次,她表面上应了,私下里仍是一如既往。伺候她的下人没有一个不说她好的。”洛倾璃道,“可能就是因为如此,下人们根本就不怕她,背着她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她虽然生气,却从不重罚过任何一个人。” 季王吃惊地道:“什么?她以前竟是那样的性子?” 洛倾璃有些难过:“是啊!如果不是三年前的那场变故,她还会是以前那个安安静静的女子,哪里会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 季王陷入沉思。 洛倾璃该说的话已说到,也不多留,告辞了。 出去之后,洛倾璃让姬念带她去见那个传说中的洛华。 洛华,或者说是息姬,此时正靠在软榻上,没精打彩地打着瞌睡。 洛倾璃进门后便将犀利的目光落在洛华身上。从头发丝到脚尖,每一处都不放过。 就在洛倾璃打量着洛华的同时,洛华的眼中闪过一抹奇特的神色,随即,勾起唇角,妖魅十足地笑了笑。他一个阳刚的男子,突然间露出这样一个阴柔的表情,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 不过,洛倾璃却没有表现出太惊讶。 相反,她甚至对着洛华也笑了笑,红唇吐出两个字来:“息姬。” “你是怎么发现的?”洛华摇了摇头,“难道我的动作与他不匹配?” “岂止是不匹配?简直是南辕北辙!”洛倾璃一语道出实质,“整天披着别人的人皮活着,你不觉得累?” “累啊!可是有人喜欢,我有什么办法?”洛华,也就是息姬打了一个呵欠,懒懒地道。 洛倾璃负手站在一边:“她不在这里,你大可变回你的本来面目。” 息姬深觉有理,遂点了点头。片刻,洛华不见了,原本站着的男人,变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子。 洛倾璃原本只是怀疑,此时见了这一幕,心中倒是什么都确定了。 她恨不得杀死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女人! 息姬没有从洛倾璃眼中看到害怕和胆怯之色,觉得很是意外:“见到我由男人变成女人,你不害怕?” 害怕?不!洛倾璃没有害怕,她有的,只有恨! “我为什么要害怕?我是洛倾璃,是洛国最骄纵跋扈的嫡公主,这世上没有能让我害怕的事情!”洛倾璃背脊挺得笔直,下巴一扬,气场强大,“不就是会变个身吗?那又如何?会变,难道你就能让人臣服于你?!” 息姬:“” 息姬自认为活了千年,可还从未遇见过比洛倾璃更狂妄的人。即便是当年那个天人一般、眼高于顶的凰族首领,也没有如洛倾璃这般贵气十足,不知道是该说她不知者无惧呢还是该说她狂妄得可以。不管是哪一点,敢在她面前这么放肆的人,息姬是十分讨厌的。 息姬怒道:“最起码我达到目的了。你的母后死了,你的姐姐也因为我,很快就要死了。下一个,便轮到你了!” 洛倾璃挑眉:“哦?你终于承认姐姐是被你所害了?那你说说看,你给她下的是什么毒?” 息姬得意地笑了笑:“毒?哦,也对,以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来看,她那副模样,的确像是中毒。呵呵呵呵,不过你救不了她的。除非你求我。” “哈哈哈!”洛倾璃大笑了三声,用一种看跳梁小丑一般的轻蔑眼神看着息姬,目光一寸寸逼近息姬,轻声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我父王所不喜欢的一个贱妾!我求你?!我洛倾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求你?!!你确定你在说这话的时候脑袋还在自己的肩膀上吗?它没有被驴给踢坏吗?” 息姬十分愤怒:“啊” 洛倾璃从鼻孔里冷冷地哼了一声:“杀了洛倾颜算什么本事?她从小就心软没什么能耐,你以为杀了她就能凸显出你的厉害?有本事你冲着我来,干嘛去对付她那个即便是赢了也没有一丝成就感的弱女子?” 这话说得着实难听,太过伤人。息姬听了,气得七窍生烟。 这个洛倾璃,着实令人厌恶! 她今天一定要让她尝尝她的厉害! 息姬闭上眼,口中默念着什么,须臾,她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条两个碗口般粗的蟒蛇。蟒蛇吐着两条足足有六七寸长的信子,匍匐着、蜿蜒着在地上前行,发出“嘶嘶”的声音,来到洛倾璃面前。 它看到洛倾璃在后退。 它心中十分得意,它倒要看看,前一刻还傲得很的狂妄女子脸上出现惊恐时是什么样子的! 正文 第149章辜负了您 洛倾璃的确是在后退,也被惊着了,但是,她的眼睛里没有惊恐!她有的,是疑问被证实之后的尘埃落定。 “怎么样?现在终于知道害怕了吧?”息姬,也就是蟒蛇道。 洛倾璃冷笑了一声:“你这副鬼样子,只会让我恶心。当初你便是用着你的这副丑陋恶心的尊容吓坏我母后的吗?难怪她不是你的对手。一般的人见你这样子都得做噩梦,并后悔曾与你相识。难怪父王一直不喜欢你,你这身体,抱在怀中不会觉得冷冰冰吗?就如同一个死人一样。” “什么?我丑?我丑?!”息姬的怒气越发炽热,“你以为你母后很好?我告诉你,她也不是人!她是只毛都没长齐的小鸟!她比我丑多了!” 鸟? 难不成姬念叔叔所猜测的是真的?! 洛倾璃还想套话,不料息姬却已扑到跟前,顺着她的脚盘旋而上,缠上了她的腰身! 这时,门破。一个黑色的影子风一般卷进来,手指如剑似刀,快而准确地袭上息姬的身体。 息姬嘶吼着,不但不躲开,反而越发用力地缠住洛倾璃。 姬念眸子一缩,化指成剑,击在息姬的七寸之处。 息姬惨叫着、痉挛着,迅速离开洛倾璃,在地上与姬念缠斗起来。 一人一蛇打得极快,一会儿抓蛇,一会儿蛇咬人,两人你上我下,你下我上,翻翻滚滚,转眼便打了几十个回合。 洛倾璃虽然跟着洛羽学过一年多的武功,但毕竟是太少了,站在一边根本就帮不了什么忙。看到精彩之处,肩膀上突然一紧,却是姬念趁着一个虚招将息姬逼退,然后过来拉她逃跑。 洛倾璃在最初惊讶了一下,随后便不说话,被姬念带着飞了出去。 姬念的武功很高是不错,可是息姬并不是人类,很是厉害,他们两人没有血溅当场已然是苍天保佑了。 所以,当两人跑出去一段之后姬念突然倒下的时候,洛倾璃没有惊慌失措,反而身子一矮,背上姬念就跑。她边跑边喊:“有刺客!有刺客!” 喊声惊着了宫中的侍卫,很快,附近便出现了许多手握武器的侍卫。 洛倾璃指着来时路,故作惊慌:“那里,那里有一条蛇,好大好大的蛇!” 侍卫们面面相觑,带头的一个小心地走到先前那处房间,里面除了地上的血迹,什么也没有。 洛倾璃微微松了一口气,吩咐绿旋去请大夫,然后自己扶着不醒人事的姬念回了自己的住处。 姬念伤得很重,不过却没有性命之忧。 这次与息姬过招,我方损兵折将得厉害,洛倾璃心中十分不好受。 这时,一个侍女从外面走进来,道:“公主,王后有请。” 洛倾璃只得梳洗了一下,换了一身衣服,去瑶华台。 瑶华台,洛倾颜神色疲倦地躺在床上。她的一只手,被季王牢牢握在手中。 季王神色悲戚,安慰道:“颜儿,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洛倾颜轻轻摇了摇头,她的病她自己清楚,约摸今天便是大限了吧? “大王,这些年来承受您的照料,我与子文才不至于沦落尘埃。大王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如今”洛倾颜眼角流出两行泪,努力地想要坐起来向季王行大礼。 肩膀却被早先一步的季王给重重地按住:“不要这么说,颜儿,我们是夫妻,孤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什么恩情不恩情?难不成在你心中,认为孤这些年对你们的疼爱都只是为了利益?” 洛倾颜哽咽了一声,目光晶亮看着榻前这个越发苍老的男人,心中一软,抬起手,手掌轻轻落在季王的脸颊上:“大王,我要去了,以后不能再陪着你了” 三年前,她怀着身孕,沦为奴隶。活着的每一天对她而言都是屈辱与煎熬,日子难过,生存艰难,日复一日的绝望令她想尽了办法自尽。 上吊过,投河过,撞树过,却始终没有成功。 直到遇到他。 他是季国的王上。 那日马车边上初见,他的目光,鹰隼一般落在她身上,那炽热的温度,每每想起来,都会令她战栗。 她的日子突然间好过了起来。 那些惯会察言观色揣摩圣上心意的下人,开始不再苛刻她的吃食。她们开始对她笑脸相迎,她的床铺上,终于有了棉被,她的衣服,终于能勉强穿得出去了。 之后,有人向她暗示,大王对她有意,她是个正常的女子,隐隐也感觉到了。可是,她洛倾颜是名门之后,怎么能嫁给仇人? “颜儿,不许这么说!你还小,还要活很长很长的时日的!”季王按住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洛倾颜的手,“子文还那么小,你是他的母亲,你不能丢下他先走,也不能丢下孤!” 洛倾颜悲伤地道:“我何尝不知道?可是我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大王,我只是觉得,辜负了您!您明明知道子文的身世,却一直视他为亲生孩子,我,终究是对不住你!可惜我醒悟得太晚了!” “不,是孤做得不够好。你是洛国的嫡公主,你本该受尽宠爱与呵护,是孤毁了你的生活,你恨孤怨孤都是应该的,孤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孤只是日夜担心着对你不够好。” “大王做得已很好很好了。”洛倾颜笑了笑,“我之前嫁过人,驸马是母后为颜儿选的,原本是很好的,可是比起大王来,却差得远了。大王,颜儿很是后悔,直到此刻才领悟到这一点。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一定对大王好。” 季王抱住洛倾颜:“从颜儿来找孤的那一天起,孤便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你怎么对孤,孤都是欢喜的。” 洛倾璃来到瑶华台的时候,看到了守在门檐下的小语。 正文 第150章倾颜之陨 洛倾璃来到瑶华台的时候,看到了守在门檐下的小语。 小语满眼通红,肩膀一抽一抽地,显然是刚哭过,而且,还是哭了许久。 见到洛倾璃,小语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她狠狠地压下了,上前行了一礼:“倾璃公主,大王在里面,公主不如先等一会儿吧。” 洛倾璃朝门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问道:“姐姐的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小语:“去年八月,呃,似乎就是公子弦歌大婚之后。” 季弦歌大婚,洛倾颜去参加了婚礼,回去的时候便在路上遇到了变作洛华模样的息姬。原来,息姬在那个时候便已经开始动手了。 敌人如此强大,手段又如此下作,难怪她们不是对手。 不过,如果那个时候她没有只顾着自己离开,姐姐的事是不是可以避免呢? 息姬,不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我洛倾璃绝对不会放过你! “既然那么早就生病了,怎么也不请太医来好好看看?”洛倾璃问道。 “请了,可是太医都说不过是小小的风寒” 这时,门开了,季王神色悲伤地走了出来。 洛倾璃与小语齐齐上前行礼:“大王!” 季王看向洛倾璃,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倾璃来了?你姐姐想要见你,你去看看她吧。” 洛倾璃点了一下头,侧身往里走。 季王叹了一口气:“倾璃,好好跟她说。” 洛倾璃顿了顿:“好。” 洛倾璃猜得没有错,洛倾颜的寿命不长了。此番找她去,是向她交待后事。 “子文不是大王的孩子,这么多年承蒙大王错爱,我却不能任这种错误继续发生。阿璃,我把子文托付给你,一来是我不希望他将来被卷入季国的王位之争,你也知道,他那么小,争不过季弦歌的。二来,我实在是不希望他再过像我们姐妹这样颠沛流离的日子了,我宁愿他做个普通人,一生衣食无忧自由自在就好了。我身边的人,愿意跟你走的你便带上吧,她们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至于姬念叔叔,还是保护你。对了,这两天为什么没见着他?我原本想托付他一些事情的。” 洛倾璃原本不想将姬念身受重伤的事情告诉洛倾颜,可是一想到这一面或许就是诀别 “姬念叔叔被息姬所伤,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息姬?息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洛倾颜道。 洛倾璃心中一紧:“息姬便是洛华,息姬的真实身份并不是息姬,她是蛇妖。她杀了母后,伤了你,伤了姬念叔叔。另外,母后是凤凰转世这一说法并不是讹传。” 洛倾颜怔愣了许久,叹了一口气,幽幽道:“阿璃,我非常后悔曾经那样对你。我错了,你可以原谅我吗?” 到底是有多疼,才能让一向强硬而骄傲的阿璃不管不顾地将自己的记忆封存? 她错得太离谱了,才会在灾难来时狠心地伤害原本就支离破碎的妹妹! 阿璃即便是再不对,再过分,可是也从未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将息姬所做的事情强加在阿璃身上?! 洛倾璃笑了笑,抱住洛倾颜的胳膊:“姐姐是把我当外人了吗?我们之间,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从来都没有将那事放在心上。姐姐是这世上最好的姐姐,是我从小便羡慕的人。” “阿璃!有你做我的妹妹,我觉得非常幸福。阿璃,来世我们还做姐妹,好吗?” “好!” 天色一分分暗下去。 今年这个八月十五,月亮格外大,格外圆。 在这举国欢庆的中秋节,季王宫里死气沉沉,没有节日,没有庆祝,没有烟火,甚至没有人声。 每人都谨守在自己的岗位,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更遑论嬉笑声。 突然,万籁俱寂的夜色里,有宫人凌乱的脚步声响在回廊,然后,院子的门被打开,有人跪在门外,仓皇而凝重地道:“公主,王后没了。” 彼时,洛倾璃正坐在室内,询问绿旋姬念的下落。姬念是两个时辰前醒来的,醒来之后的他向洛倾璃打听了洛倾颜也息姬的事,然后休息了一阵,便出门了。他这一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洛倾璃心头莫名地慌得厉害,一个字也没说,洛倾璃站起来,向瑶华台的内殿大步走去。经过一个台阶的时候,洛倾璃没有看清脚下,脚趾头重重地踢在台阶上,身子一晃,险些摔倒。 “夫人!”一旁的绿旋眼疾手快扶住洛倾璃,担心地看着洛倾璃,这一看,她大惊失色。只见眼前的女子脸色惨白,双眼无神,仿佛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 房间里只有三个人。 季王,小语,随之后来的洛倾璃。 这不是房间,这是炼狱场。 床榻,早已经坍塌,被子上、地上、窗台上洒满了一团一团的血迹。地上碎了一地的衣料与人的身体,残肢断臂血肉模糊。 那些碎片太多,远远不止一个人的身体,中间还夹杂着蛇的尸体。 “啊!”洛倾璃惨叫一声,跪倒在满地碎肉之间,手指,颤颤巍巍握住一把黑发。 姐姐,还有姬念叔叔,都没有了。 他们选择了与息姬同归于尽。 尸骨无存。 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为她除掉了生命中最大的隐患。 母后没有的时候,她便没有家了。 姐姐没有了,姬念叔叔也没有了,在这个世界上,她从此以后,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洛倾璃匍匐在地,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她这里刨一下,那里抓一堆,身上、脸上、头上、脚上溅满了血渍,她恍若未觉,只盯着地上,手上不停地划拉着,将那些看不出形状的血肉归整到一起。 正文 第151章被扣信都 小语吓得愣在原地,只知道不停地哭。 季王则叫道:“倾璃,对不起,是孤没有照顾她你姐姐。你快些起来。” 洛倾璃抬起头来,脸颊上几滴殷红的血迹,越发衬出她肤白发黑楚楚可怜。嘴唇动了动,两滴眼泪突然滚出眼睑:“大王,姐姐最爱干净,她定不愿意与这腥臭的恶蛇埋在一处,您可以让人来把这蛇丢出去吗?” 季王抹了抹眼角:“好。” 洛倾颜和姬念的尸体被妥善找出,再分开做了烧毁。 作为季王后的灵堂上,棺材里放着的只是洛倾颜平时所穿过的一套衣服和头饰。 季王作为一国之主,不能守灵。子文作为洛倾颜唯一的子嗣,原本是要守灵的,但是他年纪太小,只能在重要的时刻跪上一段时间。因此,守在灵前七天的事,全落在了洛倾璃一个人身上。 八月的深夜已然有些凉意,虽有绿旋送去御寒的衣服,七天下来,洛倾璃已然瘦了一大圈,时不时便会咳嗽,尤其在受凉的时候,就咳得格外严重。 装有洛倾颜衣服的棺椁依例葬入了季氏的皇陵,她真正的骨灰则被洛倾璃收了起来,打算带回洛都安葬。 处理好了洛倾颜的后事,洛倾璃也委婉地说起了要带子文回洛都,不过,季王什么也没说,只推说有别的安排,又留洛倾璃住了许久。 洛倾璃心中有些不安,某一日,偷偷凑近绿旋耳边道:“事情已经完了,可大王迟迟不放人,我觉得他似乎在拖。也不知大王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绿旋也正有此意,这些天待在王宫里她十分不自在,早就想回夷陵城了,闻言便迅速出了宫,去找季中。她动作很快,运气也很好,出宫不久便在一条小巷子里遇到了算了季中。 更准确地说,是季中在巷子里堵到了绿旋。 当年轻男人的手掌紧紧地扣在绿旋手腕上的时候,令人发烫而熟悉的感觉刹那间撞上肌肤,袭击了她的四肢百骸。 绿旋转过脸去,一秒中便看懂了男人的眼神,那原本张着的嘴巴便下意识地收住,终究还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来。 季中投给她一个赞赏的神色,也不说话,拉着她便越上房顶。 “到底怎么回事?在宫里这么长时间了,按理说洛姬的丧事也早已结束了,大王怎么还没指示?” 绿旋出宫后不久,季王便召了洛倾璃在麟德殿觐见。 无人的大殿里,季王将洛倾璃打量了半晌,才道:“倾璃,对于今后,你是怎么打算的?” 能怎么打算?她生于洛都长于洛都,自然是回洛都。 不过,要带走子文,可能会有些难度。 毕竟子文的身份尴尬,留在信都,对他不好。去洛都,自然是好的,只是前提得是,避着季弦歌。 季弦歌向来对洛倾颜母子二人不满,对子文怕是不利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她目前得先离开这里再说。 她与季王并不相熟,以前有姐姐在,她还可以有些依仗,如今姐姐没了,她与他不过是陌生人。 洛倾璃斟酌了一会儿,缓缓道:“姐姐交待过,要我照顾子文。姐姐不想要子文做王侯,她只希望他一生顺遂自由自在便可。” 季王沉默了一阵,道:“既是如此,子文跟着你,孤可以放心。只是,子文毕竟是孤的幼子,即便是将来即位无望,孤也不能亏了他。他的封地孤现在还没有想好,也不想那么快做决定,因为孤老了,想让他多陪孤几年。” 洛倾璃心中一紧。 子文的身世季王是知晓的,季王不是傻子,他怎么会给子文封地?不过是以疼爱幼子为借口,将子文与她二人扣在信都罢了! 当初来的时候,季弦歌便提醒过她这一点,可是当时的她一腔心思都在姐姐的病上,以为姐姐是一定会好起来的,怎么会想到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在信都,她与子文两个可以说是无依无靠,说得难听些,只能算是砧板上的鱼肉。 当年出了那么大的事,她身边总有一个洛羽。即便是后来失忆在申屠府为奴,洛羽也一直在她身边。 后来被阴姬阴了,她落在季弦歌手里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多害怕。而且,有赵芸儿陪着。 而如今呢? 姐姐没了,姬念叔叔也没有了。 直到此刻,洛倾璃才深深地意识到什么叫做无所依仗。 果然,季王停顿了一阵,继续道:“倾璃你多留一段时间吧。这里是你姐姐生活了三年的地方,你搬到瑶华台去住着,也方便照顾子文。子文这孩子,孤只有交给你才放心。” 洛倾璃笑了笑:“大王的安排,自然是好的。只是” 她故意停顿下来,看着季王,不说话。 季王却会意了,道:“你是担心别人会说什么闲话?” 洛倾璃:“王宫本就不是我该待的地方。我一个孤身女子,长时间待在这里,确是不妥。另外,信都大部分人都知道,我是公子弦歌府的人,此次回信都,我不住公子府,反而住在瑶华台,恐怕我的名声不要紧,可是大王与公子的名声呢?” 这老头是怎么想的?把儿子的女人扣在宫里,让全天下人怎么想怎么看?! 季王却不以为然地道:“这有什么?你以前很少在信都露面,即便是露面,别人也当你是离姬。如今不同,你是王后的亲妹妹,是洛国的倾璃公主,人们再怎么不济,也不会把你与离姬混为一谈。” 洛倾璃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可是” 正文 第152章结盟(1) 季王已然打断了洛倾璃的话:“孤答应过你姐姐,要保护你照顾你。她对你的愧疚,孤会帮她弥补给你。你就在这里安安心心地住下,其他的事,都不要管。” 洛倾璃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照顾? 保护?! 有把人强扣下照顾的吗?! 姐姐或许是说过要他看顾她的话,但是,姐姐绝对不会不管她的意愿帮她做决定! “好了,你下去吧!”季王已然单方面结束谈话。 洛倾璃却摇了摇头,坚定地道:“大王,我不想留在信都。请大王允许我带着子文回洛都去。” “洛都?”季王像是想起些什么,脸色有些阴沉,“你是打算让孤派弦歌去灭了洛景,然后封子文为洛君吗?” 洛倾璃脸色一白。 “另外,子文与弦歌两兄弟的封地,孤还是觉得不能离得太近,否则,万一哪一天弦歌不高兴,孤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些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洛倾璃:“……” 她知道她输了。 从决定来信都的那一刻,她便彻底地失去了自主的权利。 就这样,洛倾璃被动地留在了信都。虽然想尽了办法,托尽了关系(事实上洛倾璃在信都的确是没什么关系网可用),该找的人都找了,该说的话都说了,该做的事情也做尽了,但是,还是不能改变季王的心意。 季弦歌那边倒是有些蠢蠢欲动,但是也仅仅只是在东平一带做些小动作而已,远水解不了近渴。 洛倾璃便一直留在信都,一留就到了年底。 小半年的时间,洛倾璃哪里也不去,什么事也不做,就只是陪着子文,引导着他一天天成长。或许是由于血缘上的亲近,子文与洛倾璃二人相处得十分好。洛倾颜去世的头半个月,子文会哭闹着找母亲,每当这个时候,洛倾璃便温柔地抱着他,抚摸着他的小脑袋,微笑着告诉他,他的母亲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等他长大了,便会回来看他。 子文这才慢慢地好起来。 时间长了,又因为有玩伴,子文渐渐地忘却了母亲,与洛倾璃越发亲近了。一大一小这样相携着,日子过得倒也很快,转眼就到了除夕。 除夕夜,王宫赐宴,在信都的季氏宗亲将会全部出席宴会。 这样的宴会,洛倾璃原本是不必参加的,可是季王有令,她与子文必须参加,而且,他们的位置还排得十分靠前。 整个宴会让她觉得十分压抑,只觉许多道目光都齐唰唰地落在她身上,她的一举一动一丝不落地落入众人的眼睛里。 尤其是不远处的一道目光,热辣辣的,仿佛能将她身上盯出一个窟窿一般。 洛倾璃骨子里便是个不怕事的人,虽然这小半年来因为不自由而隐忍了许多,但是时日太短,不足以消磨掉她的棱角,因此,她毫不客气地盯了回去。 那是一个美丽的少妇,五官端正,气质高雅,洛倾璃觉得她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儿没有想出她是谁。接触到洛倾璃的目光,少妇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朝她十分友好地笑了笑。 这一笑,洛倾璃登时记起她是谁了。 公西影。 据说后来嫁给了公子遇的那位小姐。 如今她梳着妇人的发髻,又出现在季氏的宗室家宴之上,她的身份,自是不会错了。 只是,她的那桌,为何只坐了她一个人?公子遇呢?是了,季王的儿子们在去年的时候便被息姬弄得伤的伤死的死发配的发配,原本公子遇的封地在外地,他怎么可能回来信都参加除夕宴?这只能说明,公子遇该是已经死了,或者重伤。 公西影长得很好,家世也十分好,摊上这事,想来她心里面也是很难过的吧。 不对,她难过不难过,与她何干?当年她与季雪音、申屠姬黛一起在白露台欲置她于死地,虽然公西影当初不是主犯,可她毕竟参与了,所以,她一点都不同情她。 “姨姨,我想要吃鱼。”一边的子文抬起圆圆的大脑袋,眨巴着黑亮的大眼睛望着她。 对上他黑亮的目光,洛倾璃心中柔软得似要滴出水来,笑着摸了摸子文的脸蛋,道:“好,这鱼有许多刺,得慢慢吃。姨给你挑刺,挑好的才能吃知道吗?” “好。”子文乖巧地点头。 洛倾璃想到他这么小就没有父母,神情越发温柔,细心地挑着刺,挑一些便放到一个小碟子里,推到子文面前。 她神态柔和,一举一动之间,爱意自生,令众人纷纷侧目。 季王的目光也落在她的身上,许久没有收回。 公西影看看洛倾璃,又看向季王,了然地垂下头。之后,她的嘴角一直微微上挑着,眼睛里有着不一样的神彩。 筵席进行到一半多的时候,子文已然开始打起了呵欠。洛倾璃见状,抱着他离席。 洛倾璃离席后,公西影也称自己头晕,也请辞了。 两三步追上洛倾璃,公西影十分友好地喊道:“倾璃妹妹。” 洛倾璃的眉毛不自觉地一挑:“有事?” 公西影并未被洛倾璃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拒绝所吓退,她似是根本都没有觉察,脸上的笑没一丝毫的消退:“倾璃妹妹待公子子文可真好,就像亲生母亲一样,哦不,比亲生母亲还要好。” 眼见着洛倾璃的目光似有发怒的征兆,公西影立马道:“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公子子文真是有福气,虽然母亲没了,可是还有一个疼他的小姨。不像我们家疆儿,才生下来不久便没了父亲……倾璃妹妹你还不知道吧,公子遇九月的时候,去了。跟王后一样,是不治之症。” 这就解释了她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正文 第153章结盟(2) 原来公子遇死了,季王想见孙子,便让公西影带着公孙疆回了信都。公西影家是季国大族,她这一回来,很可能会永远地留下来。公西影还这么年轻貌美,不管是作为公西家,还是作为季氏,一定不会让公西影就这么废了,她的作用还大得很。 至于公孙疆这么一个孩子么,放在公西家也好,由季王做主抚养也好…… 等等,她们两人从来都不是一个阵营的人,公西影突然跑来示好,还说了这么一番话是什么意思? 洛倾璃不客气地回敬道:“公西夫人到底想要说什么?不过,子文现在困得很,待我先回去哄他睡了再说,如何?当然,如果夫人等不及,便算了。” 公西影笑着道:“瞧我傻的!天这么冷,自然是要先让公子子文睡着了才是!倾璃妹妹快些去吧,我的事不急的。索性今天晚上时间还长得很,我等着就是。” 洛倾璃转身离去,走出去五步,顿了一下,道:“公西夫人不妨到瑶华台去等着。” 公西影大喜:“好,那就多谢倾璃妹妹了。” 事实证明,老祖宗说的话诚不欺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公西影原本跟洛倾璃不对盘,这次竟然不计前嫌找上门来,果然是有事相求。 “我母亲跟我说,公子遇已经不在了,我与疆儿孤儿寡母的是绝对没有指望的,季国的形势,我们大家都清楚,能登大位的,要么公子弦歌,要么公子子文,我与疆儿回不回封地都没有关系,因为那块地不见得就能属于我们。我倒是没什么,可是疆儿……”公西影跪在洛倾璃面前恳求道,“倾璃妹妹,你是个贵人,我想要你认了疆儿作义子,疆儿小的时候,你看顾他一些。作为报答,我们公西家也会全力帮助你。另外,疆儿长大后会孝敬你的,你将来若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说不定疆儿还能帮上忙。” “义母?!”洛倾璃不为所动,“全信都那么多人,哪一个都比我有身份有地位,你为什么不找她们去?” 公西影十分坚持:“信都的人是很多,可是论身份论地位论前途,却是无人能及得上倾璃妹妹你一分!妹妹还不知道吧?大王撤了月大夫的职位,将其贬到了极远的地方去。想那月氏,一直对大王忠心耿耿,才能又极好,怎么会突然间就说贬就贬了呢?还不是因为月家的女儿是公子弦歌的正妻?大王此举,无非是想要为妹妹将来的夺嫡之路做铺垫。倾璃妹妹是王后唯一的嫡亲妹妹,大王宠爱王后,爱屋及乌,对你不可谓是不好。” 洛倾璃:“……” 季王对付月氏? 她没有听说过。这小半年来,她每天与子文待在瑶华台,对外面的事知之甚少。却不知道,外面已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了。 只是,季王为何突然对月氏出手?按理说,月氏忠良,季弦歌又在平陵虎视眈眈,季王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那么,真的如公西影所言,季王是因为姐姐的关系而故意帮她的吗?季王是真心爱着姐姐的吧? “如今季国就只剩下了公子弦歌与公子子文,将来的大王之位必定是他们两人中的其中一个。公子弦歌是妹妹你的夫君,公子子文又视妹妹你为母亲,将来他们两人不管是谁做王上,倾璃妹妹都是地位尊贵之人。”公西影一条条分析道,“我没有别的想法,只盼望着疆儿能平平安安长大,他将来是去封地也好,留在朝中也罢,终究是妹妹的一个保障不是吗?有公西家做妹妹的后盾,妹妹将来在信都便能彻底地立住脚,对大家都好的事,妹妹何乐而不为呢?” 洛倾璃动心了。 她在信都无依无靠,先前洛倾颜留下的那些人,原本就是因为利益而聚集到一起的。他们看重的是洛倾颜是季王宠姬这一身份。可是如今,洛倾颜身死,他们得不到利益了,相反还要因为与季弦歌作对而承担极大的风险,他们才不会那么傻。 公西影的提议,就如同是雪中送炭一般,可以解决她的燃眉之急。当然,公西氏不是傻瓜,他们之所以看重她,无非是看准了子文这个身份。他们不知道真实情况,一旦得知,必不会对她客气。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说句不好听的,将来大位之争,无非就是公孙疆与季弦歌。比起季弦歌来,他们的确是太弱了,他们亟需盟友。 正如公西影所说,他们都需要彼此,结盟,是双赢的。 “姐姐的提议,我会考虑的。” 嘴上这样说着,与公西家族的来往,却是日渐多了起来。 转眼间,子文已然满三周岁了。 洛倾璃仍然与子文住在瑶华台,季王的身体已然日渐衰弱,但是他仍然每天去瑶华台看子文,然后在那里待上一个时辰。 时间长了,信都开始有了一个传言,说是季王有意封洛倾璃为后,因为他特别宠爱已故的王后和公子子文。可是王后已然过世,公子子文又太小,季王害怕自己驾崩之后最疼爱的幼子被豺狼一般的长子所害,因此才急昏了头,扣留公子弦歌的女人,以此牵制弦歌。可是,洛倾璃又实在是长得太好,又是已故王后的嫡亲妹妹,季王日夜看着这个美人,便动了歪心思,想要将儿子的女人据为己有。 这个流言因为其主角的身份太尊贵故事情节太狗血而传得特别快,不到一天的功夫,流言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已然传遍了信都的大街小巷。 正文 第154章流言 流言很快传到了当权者耳中,第二天,街上突然间多了不少走动的男人,凡是听到哪里有人在说悄悄话,必迅速上前,不问青红皂白,便抓人。其动作之迅速,耳朵之灵敏,不逊于猎犬。 在这样的高压之下,流言却并未得到有效的控制,反而被越传越凶,成为了信都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远在夷陵的季弦歌也得知了。 在听到手下的报告之后,季弦歌坐不住了。 与洛倾璃分离,已然近一年的时间,他原本就过得十分煎熬,如今听到这消息,他一刻也待不下去,说什么也要去信都。 洛历年162年三月二十八日,平陵君季弦歌在苦闷了两百多天之后,在洛倾璃与季中皆困于信都左等右等都等不来的焦灼之下,在顾群臣反对,私自带了一百侍卫出了夷陵城。 四月初五,季弦歌一行人等到达长乐城,被守城将领公西止认出来。随后,公西止拒绝了季弦歌入城,并快马加鞭将消息传回信都。 “哈哈!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信都城内,公西府的书房内,公西宜激动得站起来,手舞足蹈一般在书案前走来走去。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呢?他们刚刚才想着要将公孙疆推上王位,结果这平陵君就主动送上把柄来。 被分封出去的公子无召不得入信都,更不得无故离开自己的封地,季弦歌此举,简直是大大地帮了他们! “爹,到底有什么好事?”一旁的公西影见父亲笑得如此畅快,便问道。 “季弦歌出了夷陵,如今已到了长乐城外。”公西宜声音里掩饰不住兴奋,“这次,咱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除掉季弦歌了。没了季弦歌,宫里那位怎么也不是我们的对手。以后咱们的疆儿便可以高枕无忧了,哈哈哈哈!” 公西影也高兴地笑了:“太好了!” 激动了一阵,公西影道:“可是季弦歌毕竟是大王的嫡长子,许多人都认识他,那些士兵们怎么会轻易听我们的?万一此事败露,有人在大王跟前告密,那么我们便是死罪!” 公西宜得意地抚摸着自己的胡须:“季弦歌被大王封为平陵君,自然应该守在平陵才对。如今没有大王的召见,忠心耿耿神勇无比的平陵君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长乐城外呢?必定是山贼所冒充的,意图夺我季国城池,此等恶劣匪贼,定要将其剿灭才是。” 公西影眼前一亮:“如此狡诈多端的贼子,我们不能听其妖言惑众,直接乱箭射死不留后患才为上策。” 公西宜赞赏地点头:“正是如此。” 父女二人相视而笑。 “季弦歌那里为父会让人去做,你要看好瑶华台那位。” “父亲交待得是,女儿定会牢牢掌控住宫里那两位。” 从去年九月起,绿旋在瑶华台待了整整大半年的时光了。看这情形,还有越待越久之势。 她早就想回夷陵了,可是大王不发话,他们一个也走不掉。 公子弦歌是她的主子,可是离姬夫人也是她的主子,公子说要她对离姬夫人忠心,一切以离姬夫人为重。 以前,她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夫人与公子是夫妻,是一体的。 可是现在,离姬夫人的亲外甥是公子子文,公子子文又深得大王宠爱,以目前这势头来看,公子子文将来极有可能被立储。公子子文的母亲去世了,原本是一缺憾,可离姬夫人因此越发疼爱他,有了夫人这一助力,公子子文将来必定成为公子弦歌的大敌! 到时候他们两人对上,以离姬夫人对公子子文的疼爱、对公子弦歌的心结,绿旋觉得,离姬夫人会站在公子子文那边。 也就是说,与公子弦歌为敌。 到时,她该何去何从? 离姬夫人是她的主子,公子弦歌也是她的主子!她要站在哪边? 哎! 头疼啊! 为着这事,绿旋已经连续失眠好多天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间,绿旋觉得肚子越来越涨,遂起了身去如厕。 夜,静悄悄的。 长廊下隔一段距离挂着一盏盏风灯,勉强将黑色的夜幕撕开几道口子。 这对于熟门熟路的绿旋来说,已经够亮了。 借着远处微弱的光线,绿旋走在影影绰绰的树下、栏杆后面。 然后,她听到了一阵压低的谈话声。 那是两个值夜的小宫女。 其中一人道:“天啊!这真是闻所未闻,天下奇闻啊!公公看上儿子的女人,还想着要抢来做自己的王后,公子弦歌岂会答应?” 另一人道:“什么公子弦歌?他现在已然是平陵君,是臣子!大王看上臣子的东西,是做臣子的荣幸,理应双手献上才是。再说,那个女人并不是平陵君的正妻,不过一个姬妾罢了,别说是信都,说是各国各都,士大夫之间互相送姬妾都是常事,能被送给大王,该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先前那一人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平陵君是大王的儿子。” 后者想也没想便回道:“先君臣后父子。” 先前那人:“不知道那时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离姬与王后还真是姐妹情深,为了王后留下的幼子,离姬竟然愿意这样没名没分地留在瑶华台照顾。也难怪大王心疼,拼着被天下人耻笑也要封她为王后。” 后面那人:“大王喜欢她,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哪里管得着?你别说她的手段可真够厉害的,先是迷得平陵君为她做下大不敬之事,后又缠得大王为了她不惜伤了父子情分。人人都说洛姬是妖姬,可是她比起她姐姐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什么? 大王要册封离姬夫人为季王后?! 这怎么可以?! 公子弦歌怎么办? 正文 第155章机会 绿旋正震惊之时,又听得那两人说道:“好了,这事情就不要再议论了!被别人听了去,我们两个便死定了。” 另一个后怕地道:“好好好,我不说,不说了。好多人为此事丢了命,我哪里敢多说一个字?这件事,除了离姬,早已经是人所皆知的秘密了。” “既然是秘密,就把它烂在肚子里。” 然后,便是两人后怕的沉默。 听到这里,绿旋早已经面如土色了。 绿旋当天晚上再没有睡着。 第二天,绿旋盯着一双黑眼圈,出宫去见季中。 “你怎么出来了?出了事?!”季中眉头皱了皱,“不会是大王的旨意下来了吧?他真的要册封离姬夫人为季王后?” 绿旋听到这话,心中咯噔一下,问道:“你事情连你也听说了?” 季中面色有些不好:“不光是我听说了,全信都的人,恐怕都知道了这流言!” 突然想起什么,季中抬头看向绿旋:“你刚刚说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大王现在到底想做什么?” 流言已经满天飞了,一个不慎,便很容易引得公子弦歌出错。不会是有人故意利用这一点来挑拨大王与公子弦歌的关系吧? 如若是这样,那这个幕后之人的手段可真够高明的。 绿旋出宫原本是想要听到好消息,结果出来一趟,更加证实了昨晚听到的事情。 她十分灰败。 回到瑶华台,绿旋神情抑郁、坐立难安。 洛倾璃正带着子文在花园里荡秋千,子文坐在秋千上,一荡一荡地,银玲般的笑声传遍了整个花园。 “高一点,再推高一点!姨姨!” 洛倾璃眼里眉梢都是笑,额头上却渗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她一手握着秋千的绳子,一手擦了擦汗水,侧头看向绿旋。 这一看,洛倾璃眸子一暗。 “绿旋,绿旋!” 一连喊了好几声,绿旋才回应。 昔日沉着冷静老实忠厚的绿旋突然间变成慌慌张张魂不守舍的模样,怎么说也让人起疑。而洛倾璃又与她朝夕相处整整三个年头。 洛倾璃叫来一个宫人照顾子文,自己则看了绿旋一眼,率先走开。 绿旋会意,悄悄跟在洛倾璃身后。 跟到内室,绿旋将门掩上,这才低着头,扭扭捏捏地走到洛倾璃身边。 “出了什么事?”洛倾璃问道。 绿旋:“” 洛倾璃等了一会儿,绿旋避无可避,又犹豫了一阵,这才吞吞吐吐地道:“奴婢奴婢听说了一个传闻,说是大王夫人觉得公子对夫人如何?” 洛倾璃眉头一皱。这说了什么?说了半天,什么也没说清楚,倒突然之间将季弦歌挑出来做什么? 绿旋等不到回答,身子抖了抖,声音坚定地道:“公子待夫人是真心的,夫人您万不能做对不起公子的事。况且况且你与大王,年龄相差甚远。” 她在说什么? 好端端地,怎么又提到了大王? 洛倾璃面上一寒,冷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绿旋脸色一白:“大王想要封夫人你为王后。” 洛倾璃:“” 这怎么可能? 大王与季弦歌是父子! 她自认为自己并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绝色女子,论相貌,最多只及姐姐的六成。而季王,并非那种好色之人,更非昏君! 抢儿子的女人,这哪里是季王这样的人所为? 更何况,如今季国就只剩下了季弦歌这一个合法的继承人,季王就是老糊涂了也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那么,外面那些传言,绝对是有心人的杰作。 他们传出这样的消息,无非是想要挑拨季王与季弦歌的关系,引得季弦歌作乱,然后他们再去平乱,如果能杀死季弦歌,那自然是极好的。如果不能杀掉季弦歌,照季弦歌的所为,早已失了圣心,从此再无议储之可能。 季弦歌没了,那么能问鼎王位的,不就只剩下了公子们的儿子了吗?季弦歌没有子嗣,公子丹有一嫡一庶两个儿子,公子兼有三个庶子,公子遇有一个嫡子,算来算去,就公子丹的嫡子与公子遇的嫡子有机会。 公子丹前年死的,他的母族并不强,妻子更是无用,他的儿子想要继承王位,极难。 唯一剩下的便只有公子遇了。公子遇去年死的,他的妻子公西影有一个强大的娘家,有公西氏的帮助,公孙疆轻而易举便能被扶上王位。 更何况,公西影还托了她这条路 答案已然十分明显了。消息,是公西氏故意放出去的。其目的,是为了王位。而第一步,是要除掉季弦歌。 除掉季弦歌 季弦歌要没了,洛都就安全了。季弦歌若没了,她的仇也便报了。 一直没有机会除掉季弦歌,如今,机会不就来了吗? 那么,她应该尽力促成这件事才是。 “绿旋,这件事只是谣传,你不用放在心上。”洛倾璃脸上没有一丝不安,释然道,“好多天没见着公西夫人与疆儿了,还真是有些想念呢。你去跟大王说一下,让他们明天进宫来吧。” 瑶华台的内殿,空无一人。 厚重的帘幕之下,层层惟幔低垂的内室,洛倾璃坐在软榻之上,逗弄着才六个月大的小孩子季疆。 “真漂亮,眼睛长得像公西夫人。嗯,又明亮又机灵,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坐在软榻边上的矮凳之上的公西影笑道:“认了妹妹这样有福气的人做义母,疆儿自然也带了些福气了。这是沾了妹妹的光。妹妹你看,疆儿现在会认人了,特别喜欢妹妹呢。” 洛倾璃:“姐姐说的哪里话?大王膝下子女不多,平陵君又早早地分封了出去,公子子文又太小太不知事,大王心里难免困顿。好在公孙辈倒是不错,公子丹的两个孩子就不多说了,毕竟母家太弱了些。好在有个疆儿” 正文 第156章妹妹愿意与我合作吗? 公西影听出这话里有玄机,遂谦虚地道:“比起平陵君的年富力强文武双全,我们家疆儿就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了,哎!” 洛倾璃:“谁说不是呢?别说是疆儿,就是公子子文在他面前,也是不够看的。” 公西影:“好在平陵君始终是妹妹的夫君,他将来若成事,妹妹最少也得是个贵夫人。” 洛倾璃嗤笑道:“什么贵夫人不贵夫人的?还不是个妾室?有将来的王后在头上压着,又有公子子文这层关系,哎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这世上多的是年轻又美貌的美人儿,一个姬妾在男人眼中,着实算不了什么,新鲜劲过后,不过是零落成泥罢了。” 公西影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劝道:“平陵君可不是那样的人,听说他十分喜欢妹妹。” “喜欢么?”洛倾璃嘲讽般地勾起唇角,“他若真喜欢,又怎么会娶了月氏呢?说到底,这世上女人多得是,姬妾并不是无可替代的。” 公西影:“妹妹美貌,平陵君自不会” “我有一个与他为敌的姐姐,又有一个随时会抢他太子之位的外甥。”洛倾璃目光一眨不眨看向公西影,“你觉得他若是登上大位,为怎么安置我?” 洛姬,公子子文,是季弦歌生平大敌。 公西影目光一闪,随即,娇艳地笑了:“那么,妹妹愿意与我合作吗?” 洛倾璃娇嗔地看了她一眼:“我们不是早就已经结盟了吗?” 公西影笑得越发美丽:“妹妹所言甚是。” 洛倾璃:“外面的事,姐姐尽管去做。宫里的事,就交给妹妹就是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这宫内的有些人,是该清洗了。我虽住在瑶华台,可人毕竟不多” 公西影:“妹妹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我会送些可靠的人来帮助妹妹整顿后宫。” “那就有劳姐姐了。” “这是应该的。” “平陵君那里,姐姐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公西影凑近了洛倾璃,小声地说着什么。 许久许久之后,洛倾璃了然地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我就恭候长乐城那边的好消息了。” 小语已经有许久不曾进过正殿了。 自从王后洛倾颜去世之后,小语便成了一个无主的游魂,东飘西荡。 王后是这世上最好最善良的人,她和蔼、大度、宽容、为人着想。她从小跟着她,也做错过事,可却从未受过多严苛的惩罚。即便是四年前的洛王宫破,所有人都遭了殃,许多人死于非命,可是她,因着洛倾颜的庇护,并未受太多罪。 洛倾颜死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曾经那样对待倾璃公主 小语几乎是抱了必死的心跪在地上。 “你小语不是一向很厉害吗?怎么?如今连话也不敢跟我说一句了?”洛倾璃不咸不淡的声音悠悠响起,每一次停顿,都令小语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 “我奴婢当年不该不该对公主您不敬的那时候,大公主很生您的气。”不仅是大公主很生你的气,我也是!我恨你!恨你让我们家破人亡,恨你叛了国,更恨你让洛羽大人沦为奴隶! “姐姐对我生气我受着便是,即便她打我骂我我都认了。”四年前的荒唐,洛倾璃再不想从前那般,连提都不敢提。 过了这些年,她年纪渐渐大了,心智已成熟了不少,至少,她敢于直面自己的罪过了。 扬起下巴,洛倾璃微微抬起脸:“可是,你有什么资格对我不敬?我洛倾璃就算是对不起天下人,可从没有对不起你。所有人都出事了,就你平安无事。姐姐做了世人眼中的‘叛徒’,我与洛芙公主做了奴隶,许多侍女们被敌人凌辱至死。而你呢?你毫发无损,做了瑶华台的女官,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我看是这么多年,姐姐待你太好,以至于你忘记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是吧?你的父亲为了一个贱女人杀了你的母亲,你被那对奸夫淫妇卖进妓院,眼见就要生不如死,是谁救了你?姐姐救下你,让你报了仇有了身份地位,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 小语喉头一紧,哽咽一声,大滴大滴的泪水滚了出来。大公主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她只是恨极了倾璃公主害大公主伤心,所以才在一旁肆意地挑拨她们姐妹之间的情谊。可是,她始终是错了,姐妹之情,那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大公主始终是爱着倾璃公主的。如果没有她的挑拨,大公主的心里应该也没有那么苦。 终究是她错了。 她错在让大公主两难之中。 大公主去了之后,她原本也想要跟着去的,可是大公主放心不下公子子文,想让她照顾子文。再苦再难她都要活下去,她这条命,早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即使死,也要死得有价值。 “我不想看到你。”洛倾璃的话悠悠地飘过来,荡在她的耳朵里。 “可是姐姐待你那么好,你怎么可以不去殉葬呢?哦,我忘了,姐姐善良,曾说过死后不让人陪着。姐姐最想要去的地方是洛都,如今她都去了半年了,却迟迟回不了洛都。所以,你回洛都去吧!带着姐姐的骨灰,回洛都,顺便找到洛羽,告诉他,姐姐生平最大的心愿是除掉季弦歌与季王,季王这里,我会下手,而季弦歌那里,此时正是良机。” 洛倾璃顿了顿,目光重重地落在小语身上:“此次回去,只你孤身一人。路途遥远,没有人帮得了你,你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途中还要经过东平和夷陵,你,做得到吗?姐姐的骨灰,你能安然带回洛都吗?如若” 正文 第157章洛芙上位(1) “奴婢做得到!”小语抬起泪流满面的脸,神色坚定,“奴婢保证,只要奴婢还要一口气在,就是爬也会爬回去,奴婢发誓,定能将大公主安全地带回去!” 洛倾璃迎上她坚定的目光,点了点头:“好,姐姐就拜托你了。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万不可泄露了消息。另外,在做这件事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做。姐姐与芙公主应该有联系吧?我这里有一封信,你尽快让人给芙公主送去。” “好……只是,公子子文……” “子文我会护着。我是他的亲姨娘。如果有一天我护不住了,我会把他送去洛都,到时,就要劳烦你了。” 小语此去凶险,可是留在信都的洛倾璃与子文,更是凶险。想要留下来,可是自己留在这里没有任何作用,倒不如回去搬救兵。 倾璃公主看她不顺眼,她也不好惹她不痛快,那只有回去了。 夜国,流光公子府,某院。 一身华服的洛芙半躺在软榻上,微微低头,一手抚摸着自己那隆起的肚子,一手捏着一块丝布,眸中有深邃的快意。 当看完最后一个字,洛芙辱边勾起一抹轻浅的弧度。 她原本就长得很美,气质极为高雅,耳边珍珠与黑发中的硕大珠花交相辉映,越发趁出她高华而绝世的风采。 季国即将大乱,季弦歌已然与公西氏对上,真是天助她洛芙! 自从跟着夜流光来到这里,远离了信都那些人那些事,洛芙便收了心,打算好好地过日子。很快,她便有了身孕。 可是这时候,季雪音与申屠姬黛来了。 她不想与她们争什么,可奈何那两人不放过她啊! “哟,我当是谁呢?你不就是我申屠府的奴隶吗?你的身子都被别人玩坏了,就这样的一个破烂货,也配伺候俊美无双的公子流光?你肚子里装着的是什么?谁的野种?你们洛国的女人全是一个德行,洛姬爬了大王的床,洛倾璃爬了公子弦歌的床,而你最烂最贱,爬了不下百人的床!哈哈哈哈!我要是你,早一头撞死了,哪里还敢在这里丢人现眼!” “你丢人从洛国丢到季国,又从季国丢到夜国,洛芙,你是不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个贱货?” “识相的就找根绳子吊死得了,好过在这里污了雪音公主的眼!” “奴隶也配与我们共同服侍公子流光?真是恬不知耻!” 申屠姬黛的话,每一句,每一个字,似鞭子一般,狠狠地甩在洛芙的心上。她反抗不得,回避不得,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细细咀嚼,然后便是流泪至天明。 她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活着。在她的计划里,她原本是要和那些侮辱过她的人们同归于尽的。可是,谁能想到,这中间突然出现了一个夜流光? 他几次三番帮她救她,他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渴望与…… 她曾经对自己说过,报了仇便可以去死了。可是,她洛芙不是那种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总得要做些什么才能死啊。 三年吧。陪他三年,就当是回报他帮她报了大仇。 三年里,她会对他很好很好。 谁曾想,她的温柔与好,变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罩住。多少个午夜梦回,他紧紧抱着她,肌肤相亲,他宽大的手掌细细摩挲着她梦魇之下流出的泪痕,他一遍遍地对她说:阿芙,没事了,都过去了。 他说,阿芙,我远永远在你身边。 他说,阿芙,我心悦你。 阿芙,我们生个孩子吧。 后来,季雪音与申屠姬黛来了。没多久,洛芙那已经快要成形的孩子便没有了。 她从未想过与她们争,可是奈何那两个人不放过她。 为母则强,为了她的孩子,她决不退让! 见洛芙保持那个姿势坐了许久,侍女小心翼翼送上一碗浓稠的鸡汤。 “洛夫人,公子交待奴婢们熬的鸡汤,此时不烫不凉,正好。” 洛芙回过神来,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浓香入口,唇齿留香。一口气将汤喝完,洛芙美目一转:“季夫人的病好些了吗?” 侍女道:“好多了,夫人别担心,公子吩咐过,夫人您如今快要临盆了,不必去向季夫人请安的。” 洛芙笑了笑:“那怎么成呢?公子体谅,我也不能不懂规矩。这些天我也躺得累了,刚好出去走走。许久不曾向季夫人请安,即便公子不说,我这里也是过不去的。” 见洛芙如此坚持,侍女虽不再阻拦,面色却凝重了几分:“那……夫人只去请个安便回来吧。夫人身子重,呃,要不奴婢让人备了轿辇来。” 洛芙摇了摇头:“左右是快生了,多走一走,有利于生养。” 此时府中另一院落,季雪音的住处,金碧辉煌,沉香袅袅。而坐于主位上的季雪音,脸色并不好看。坐在其下首的申屠姬黛正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哼,真是可恶!她不过一个下贱的奴隶,竟然也妄想与我……与公主您称姐道妹?!她也不想想,她配吗?贱货,烂货!不知被多少人玩过的下贱玩意儿!”申屠姬黛越说越愤怒,越说越顺口,“不就是怀了孩子吗?咱们能弄掉一个,就能弄掉她这一个!我就不信了……” “咱们?!”主位上的季雪音凉凉开口,“她那个孩子,是你弄掉的,可不要牵扯到我。” 申屠姬黛愣了一下,心道明明是你季雪音说了不想看到公子流光有庶长子出生的,现在竟然推到我身上来?我若不是为了讨好你,何苦去对付那个贱人,让那贱人流产?!因为做了那事,公子流光大怒,差点杀了我! 正文 第158章洛芙上位(2) 不过,她是季雪音的陪嫁媵妾,生死全在季雪音的手上,因此可不敢将心中的不满说出来,只抬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呸呸呸!您瞧我这张嘴,竟乱说话!我错了,我自罚三个耳刮子。” 说着,一边观察着季雪音的反应,一边不疼不痒地自打。 季雪音冷哼了一声:“行了,以后可要机灵点。什么事都做不好,还给别人留下把柄,你是巴不得多死两次吗?你说你,在信都的时候也挺聪明的呀,怎么一遇上那俩姐妹就尽做蠢事了呢?尤其是……哎,不说了,堂堂申屠府的二小姐,也能被一个奴隶反咬!三千万啊……” 怎么又提起这一茬了? 三千万! 她的心都疼得滴血! 那个死离姬,要不是她,她申屠氏怎么会败落?哥哥们又怎么会死得不明不白?申屠氏不败落,她又怎么会落得个给季雪音当陪嫁媵妾的下场?! 她恨死洛氏姐妹了! 离姬害她家破人亡,洛芙害她险些丢了性命,这笔账,她申屠姬黛一定会好好跟她清算! 不过,眼下爹娘生活困顿得很,全靠她了,她一定不能得罪季雪音,她要比以前更加卖力地讨好季雪音才行。 原本想刺一下季雪音“你说我蠢,你自己不也赔了十万两银子吗?”的话,申屠姬黛愣是生生忍住没说,只有些僵硬地笑了笑:“公主教训得是,是我太蠢了不会筹谋,所以我就跟着公主,公主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公主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为公主分忧或许指望不上,最起码要保证不让公主为难。” 季雪音便叹了一口气:“哎!那个女人又有了,马上就要生了!可是我……” 摸了摸自己的不争气的肚子,季雪音万分恼怒,可又无可奈何。她才是公子流光明媒正娶的嫡妻,嫁过来两年了,夫君每个月有二十天都是歇在自己的房里的,可是她竟然没有怀孕! 反观那个洛芙,公子一个月不过只去她那里两三天,她竟然就有了!第一个没了不算,还接连有了第二个! 怎么能不让人生气?! “哼!公子每月也去你房里,你的肚子怎么就还没动静?”季雪音将怒火发泄到申屠姬黛身上,“没用的东西!连个孩子也怀不上!白白地便宜了那个贱奴!” 我肚子不争气?那你呢?公子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你身上,你不也是没怀上吗?自己不行,还好意思说别人? 申屠姬黛敢怒不敢言,只一味地伏低做小:“公主教训得是!是我没有用,是我没用。呃,只是,那贱奴……可真是白便宜了她。若是她生下一个男孩……” 季雪音怒道:“那还能怎么办?” 申屠姬黛:“总不能,总不能就这样什么都……” 这时,一个侍女走到季雪音身边,轻声道:“公主,那个,洛夫人来了。” 季雪音眸子一缩。 申屠姬黛立马闭上了嘴巴。 侍女抬起眼来,正对上季雪音平静下来的笑颜:“叫她进来吧。” “是。”侍女退出去,很快,大腹便便的洛芙一手放在自己的腰上,一手被一个侍女搀扶着,缓缓走了进来。 “妾身给夫人请安。”洛芙说着,就要蹲下身子。 季雪音心下不悦,面上还是如常:“你马上就要临盆了,请安这种事以后还是不要来的好。不然出了什么事该算在谁头上?我可担待不起!” 洛芙温良地笑了笑:“夫人教训得是,妾身以后不来了就是。原本今天妾身也不会来的,只是听说了一些事情,有关公子弦歌与公子子文的,妾身想着,公子弦歌是夫人嫡亲的哥哥,他如今犯下大错,夫人心中必定挂念,所以这才一听到消息就赶了来告之夫人。” 季雪音脸色一变。 因为洛倾璃的关系,公子弦歌已然与她闹翻了,他的事她许久都不曾留意过了,哪里知道如今季国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洛倾颜死了,洛倾璃被扣在了信都,难不成那贱人与她姐姐一样想要将季国搞乱? 洛芙越发快意。对于季国,她原本是恨的,但是,这恨却不及对洛倾璃的恨。后来在季国为奴,她受够了凌辱。尤其是申屠姬黛与季雪音,她们总是自以为高人一等,总是有意无意地打压她、侮辱她。这些,她都认了。可是,千不该万不该,她们不该对她那尚未出世的孩子下手! 她们触动了她的底线,所以,她洛芙也该出手了。 一味地忍让,不是她洛芙的风格! “我的王兄犯了什么错?我都不知道,洛夫人你又是从何处得知的?”季雪音淡淡道。 洛芙不慌不忙地笑了笑:“公主还记得离姬吧?就是以前与妾身一起在申屠府当奴隶的那个,申屠妹妹应该记得的。她是洛姬的嫡亲妹妹,姐姐死了,将季王与公子子文都托付给了她。呃,她马上就要做季王后了。” 申屠府的奴隶,季弦歌的姬妾,洛姬的亲妹妹,季王的新王后……这些身份如果全落在一个人身上,那么,季国是真的要乱了。 “不可能!”季雪音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洛倾璃已然嫁了弦歌,怎么能嫁给父王?父子同妻……这是个多惊世骇俗的丑事!这是要遗臭万年的!父王虽说有些老了,可还不至于如此糊涂! 申屠姬黛也被惊得张大了嘴巴,一女二嫁这样的事,虽说是可以的,但是如果前后两个男人分别的儿子和父亲的话……那也太不要脸了!况且,公子弦歌还好好地活着,没有死呢。即便是死了,也不能嫁给他爹啊! 正文 第159章洛芙上位(3) 啊呸!公子弦歌怎么可能会死?他晓勇善战年富力强俊美无双,都是那不要脸的贱女人,有这样的男人不知道珍惜,还要处处惹祸! 许是因为太过嫉妒和愤怒,申屠姬黛豁地站起来,走到洛芙跟前,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我与公主都不知道的事,你怎么会知道的?一定是你乱说的,是不是?” 季雪音亦觉得如此。虽说洛芙与洛倾璃是姐妹,可是她们两人一直不对盘,即便是有事,洛芙也不应该得到季国的消息。 洛芙今天格外高兴,闻言并不生气,仍保持着微笑的表情,道:“公主得不到消息很正常,自公主的母后过世新王后上位后,公主便已经被季王所不喜了,哪里会有什么消息传过来呢?至于申屠夫人么……呵呵,恕我直言,申屠氏因为你而衰败落魄,申屠氏恨极了你,你早就成了一枚废子了,你得不到消息,自然更正常了。” 这是什么话?这简直是在往她伤口上撒盐!申屠氏,季国数一数二的大世家,就因为洛倾璃那个贱人而落得衰败的下场,而她申屠姬黛,便是洛氏用来对付申屠氏的那把尖刀! 如果当时没有那场豪赌,她哪里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申屠姬黛大吼一声,扬手便朝着洛芙打过去。 洛芙脸上没有一丝害怕的神色,反而抬高下巴,眼中充满嘲讽和蔑视,极为挑衅地看过来。 申屠姬黛只觉天崩地裂,一股怒火如同奔出火山的岩浆,不管不顾地冲上她的头脑,她眼睛血红,喉咙里发出愤怒的怒吼,手早已经不受控制,疯狂地往洛芙身上招呼。 打死你这个贱奴! 打烂你这张挑衅的脸! 打扁你这耀武扬威的肚子! 不过一个下贱的破烂货,竟敢对本姑娘不敬! 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公子府的下人们都在说着一个消息:侍妾申屠姬黛疯了。 至于当时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有侍女道:“申屠姬突然就扑到洛夫人身上,用手打,用脚踢,还用牙齿咬,哎呀,好可怕!” “当时那情况,着实可怕。也不知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人,说疯就疯了。” “幸好洛夫人没事,平安生下小世子,不然,公子是绝对不会轻饶了申屠夫人的!” “疯是疯了,不过好在还有一条命……” 说话的人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巴。申屠夫人虽然没有被处死,可是人疯了,又被囚禁在了内室,还永远见不到公子,这样的惩罚,根本就是生不如死好吗? 这一次的较量,洛夫人全胜。 不仅除掉了季雪音的一个爪牙,而且还让自己的儿子得到了公子与大王的加倍疼惜与重视,真是赚翻了! 当得知夜王赶至府中看小公子,并将身上一块玉玦送给那孩子压惊的时候,季雪音只觉脑中轰隆一声,当场晕了过去。 夜王对夜流光的这个长子极为喜欢,不但赐了玉赐了名字,还册封了夜流光为太子。 夜流光大喜,从此越发宠爱洛芙与其儿子。 季国王宫,因为有了公西影的帮助,洛倾璃联合几个夫人很快将王宫清洗了一遍,将那些有关季王与平陵君的流言给有效地扼杀在了萌芽状态。 王宫平静,公西氏便有了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对付季弦歌。 长乐城外,公西氏与季弦歌接触多次,派出了不少人暗杀季弦歌,双方此消彼长,胶着多时,各有损伤。 瑶华台,洛倾璃跟往常一样,与子文在花园里玩了一会儿秋千,然后大汗淋漓地牵着同样累坏了的子文,回去洗漱一番,然后拿出书来,教子文读书认字。 子文刚满三岁,大多数字都不认识,洛倾璃也不急,微笑着将竹简放到自己的膝上,一字一字读给子文听。一大一小两颗脑袋紧紧挨在一起,两双眼睛目不转睛地落在竹简上。远远地看着,十分温馨。 季王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和谐的一幕。 四五十年纪的男人,在这一刻,身子如同被定住了一般,生生地看着那两人,目光竟许久不曾移开。 曾几何时,也曾幻想过,佳人佳儿在侧,承欢膝下,共享天伦。故意中的女主角,是那个艳绝天下的女子。只可惜,她去得那么早,那么早…… “父王!”子文第一个发现季王站在门后,立马喜笑颜开地唤了声,随后跳下洛倾璃的怀抱,大步朝季王跑过去。 季王脸上笑着,弯腰将子文抱在怀里,问道:“今天可还乖?有没有听姨的话?” 子文得意地回道:“我很乖,很听话,姨姨还说子文是最乖的孩子。” 洛倾璃迎着那两人看过来的目光,礼貌而不失恭谨地朝季王点了一下头,随即将目光落在自己的鞋尖上。 对于眼前这人,流言的男主角之一,她不想有一丁点关系和牵扯,能尽量不说话她便不说话,好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季王仍跟从前一样,说了一些宽慰的话便起身离开了,不过走之前,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洛倾璃眼皮一跳,若无其事地拂了拂身,借故不太舒服要休息为由,将宫人们打发了下去。 那眼神…… 莫非外面的传言不是空穴来风? 如若是这样,她该怎么办? 季弦歌的父亲,姐姐的丈夫,季国的王上,无论哪一个身份都让她觉得如鲠在喉。 她绝对绝对不要! 正想得头脑发疼之际,窗外人影一闪。 “谁?”洛倾璃喝道。 外面静了一会儿,很快,绿旋走了进来。 “夫人,你师兄来了。” 师兄? 洛羽?! 洛倾璃瞬间从软榻上跳下来,精神抖擞地看向绿旋:“叫他进来。”0 来者果然是洛羽。 正文 第160章公西氏的计划(1) 洛倾璃大喜,喜过之后又十分忧虑。 他来了,那洛都怎么办?阴姬与洛景如何了?赵氏与阴姬之间的平衡会不会被打破?那两方一旦被打破平衡,洛都会乱成什么样? 她的喜忧自然没能瞒过洛羽的眼睛,不待她问起,洛羽已然回道:“放心,洛都很好。我将事情交给了洛十三与箕子,他们两个一文一武,三五年内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另外,驸马对他们也甚为照顾。看得出,他是站在你这边的。” 赵仲由 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见了呢,他真的宁愿为了她而与赵大夫反目吗? 还有芸儿。 她这辈子已然行差踏错过一步,那一步于她来说是万劫不复。没曾想到,赵家兄妹还愿意与她一起共进退。 她洛倾璃何其有幸! 还有一直不离不弃的洛羽。 洛倾璃轻轻一笑,仰头努力眨了一眨,使得眼底的热潮与湿润隐没,手已然拉住了洛羽的袖子:“看你风尘仆仆的,先去洗漱洗漱休息一天,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洛羽亦看向已然长高了不少的洛倾璃:“好。” “我想要离开这里。” 屏退了众人,洛倾璃侧首看向洛羽。 明知道这个想法无异于痴人说梦异想天开,她还是不由得吼了出来。 别的方面暂且不说,就是季王这里都是走不了的。这个季王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筋,非得把她与子文扣在这里不对,将他们扣在季王宫,应该是为了季弦歌吧。总归是父子,表面上虽说因为姐姐的原因而有所嫌隙,而事实上,父子终究是父子,没了姐姐,他们之间便再没有隔阂。 退一万步讲,倘若运气够好,他们真的离开了信都,可是能往哪里去?长乐城有公西氏,平陵有月氏和季弦歌,无论撞在谁的手上,都够他们受的了。 要回洛都,说得简单,做起来却是极难的。 再则,洛都也并不是那么好待的。别的不说,赵氏与阴姬就足够他们头疼的。 生在这样的乱世,她再无父王母后可依靠,也无姐姐的提携,每一步都如同是走在薄冰之上一般。 不料,洛羽只是皱了一会儿眉头,便道:“公主真想离开,也不是不可以。” 洛倾璃原本只是想要发个牢骚,出口浊气而已,没曾想听到这样的回答,遂目光一亮:“怎么?你有办法?” 洛羽微微点了点头:“如今公主与公西氏联盟,公西氏的第一步是对付季弦歌。如今季弦歌在长乐城外,双方厮杀了许久也分不出胜负,正是胶着状态。如若他们手上有了你” 以她为质,胁迫季弦歌。这主意虽是凶险,却也不是不可能。与其等到消灭了季弦歌之后再来对付她与子文,公西氏自然更愿意她与季弦歌两败俱伤才是。 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极难。 并且,季弦歌会那么傻上当吗? 洛羽察觉出洛倾璃的想法,点头道:“这便是公西氏该操心的事情了。公主不用想太多,只管配合着便是了。说句不好听的,能让季弦歌栽跟头的人,这世上也只有公主你了。公主不信,只管等着,看公西氏会不会求到瑶华台来。” 洛倾璃沉吟不语。 洛羽眼见着她不相信,也不多说,只道且等着,三天之内必定有消息。 结果第二天夜里,瑶华台便出事了。 瑶华台的守卫原本是很多的,可是这天晚上偏偏麟德殿出了些事,守卫便被调了些过去。这是其一。 待到守卫减少了一半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出来一群江湖高手,使了些手段,又引走了一部分守卫。 剩下的守卫原本就少,结果一个不慎,中了迷药,个个都软倒在地。 刺客们解决了守卫,冲进瑶华台,吹迷烟的吹迷烟,放火的放火,配合得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熟睡中的洛倾璃是被一阵熟悉的气息惊醒的。 灯光黯淡地在地上投下倒影,晕晕沉沉之际,一张放大的脸近在咫尺。 洛羽。 洛羽竖指在自己唇边,提醒她不要出声,随后凑近道:“等会儿要捂住口鼻,屏息,有刺客。用了迷烟。你等会儿将计就计,假装晕迷,出了宫再说。” 洛倾璃眸子一张:“刺客是公西氏?” 洛羽点头:“你小心些,我去接子文,出了宫再找你。” 如此正合洛倾璃心意。她一直在想怎么出去,没想到公西氏便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幸好洛羽来了,有他护着子文,她也没了后顾之忧了。 一切都太顺遂了! 果然,洛羽前脚刚刚离开,便有黑衣人鬼鬼祟祟地摸到了殿外。 窗户底下,一根黑洞洞的管子悄无声息地伸了进来。 洛倾璃看着那管子,心底冷冷一笑,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若不是洛羽提前来了,若不是他们早一步知道公西氏的阴谋,那么她岂不是就白白地做了牺牲品?这公西氏的胆子也真是太大了,一边对付着季弦歌,一边又蒙蔽着季王,表面上还与她结盟,其野心之大,可见一斑! 没了季弦歌与子文,将来的季国大王之位除了公孙疆,还能有谁? 公西氏这一手,真的很厉害! 不过,洛倾璃心中并不生气。相反,还隐隐有了一丝欣喜。 季弦歌的实力着实太强悍,她一直担心治不了他,如今季弦歌有了公西氏这样强劲的敌人,她怎么能不欢喜? 敌人的敌人太强,对她来说,总是好的。 她一直都知道公西氏势力强大,但到底强到什么地步,她心里是没有数的。如今这一手,倒是让她看出了些端倪。 首先公西氏与宫中几位夫人早已结了盟,这从她前段时间能顺利树清宫闱可以看出来。也就是说,公西氏联合了不少公子,至少不是单枪匹马地与季弦歌干。 其次,公西氏敢于在王宫里面劫人,至少可以说明掌管内廷兵马的将领里面,有公西氏的人。不然,他们不能这么容易调走瑶华台的大部分守卫。 第三,公西氏敢生出劫人这要的心思,足以说明与季弦歌的斗争如今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 正文 第161章公西氏的计划(2) 如上总总,她又如何会生气? 何况,她正愁出不了信都呢!有公西氏这一插手,她所有的烦劳全都迎刃而解了。 因此,一路上洛倾璃十分配合,只在敌人询问她为何不见了季子文之时假意哭道:“子文不是在宫里吗?你们把子文怎么了?没跟你们在一起?不!我要见他!不然我就撞死在这里!” 当然,洛倾璃没有死成。 从那以后,那些人待她更为细心,生怕她一不小心要寻死。并且,他们再没跟她询问过子文的下落。 出了信都,洛倾璃顿时感觉那些关注在她身上的视线蓦地减少了。 又行了两天,劫匪们越发放松了看管,取下蒙在她眼睛上的黑布,只将她的两只手捆在身后,丢在马车里。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 想要逃跑是不能的,洛倾璃也没有想过要逃跑。随着马车的颠簸程度,及外面的安静状态来看,这里显然已经远离了信都。 洛倾璃很高兴。 当天夜里,一帮劫匪带着洛倾璃在一个偏僻的小客栈投宿。 做下了那样的大事,又连续三天赶路,这伙人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在大吃了一顿之后,众人头一挨着枕头就呼呼大睡了。 洛倾璃也一样。 睡到半夜的时候,洛羽来了。 再次相见,两人都很开心。简单地叙述了一下别后的情景,洛羽道:“子文很好,也在这客栈里,睡下了。为了保险起见,我只带了子文走,绿旋倒是没事,此时应该将消息报告给了季中。接下来这一段路会很难走,有可能季中会来追。如果消息报告给了季弦歌,季弦歌那边指不定会派出多少人来。所以,今天晚上我们便走。” 洛倾璃自是想走,可是一想到四面都是敌人,而自己这边又只有他们两个外加个小孩,她便觉得头疼。说不定走不了几步就被追了,到时候她与子文两个一起被抓,便是得不偿失了。 并且,这伙人很多,他们这边就洛羽一个主力军。 两相对比,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洛倾璃摇了摇头,道:“我暂时跟他们一起。你好生护着子文,万不可被他们发现。这样,天不亮你就带着子文走,被他们发现了就不好了。我在他们手里才不会打草惊蛇。再则,如若季王或者季中的人追来,只会将麻烦引向他们,你与子文才能更好地逃走。” 洛羽也知道眼下这样是最妥当的法子。可是一想到洛倾璃被绑着落在那些人手上,他心里又隐隐不安。他的她的贴身侍卫,自该形影不离保护她才是。 洛倾璃看出他的疑虑,摇头道:“好了,我没事。他们要拿我对付季弦歌,又怎么敢对我不利?再说了,我可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会的洛倾璃了,我跟你学了一年的武功啊,你忘了?要对付高手可能不行,但是要自保嘛,还是绰绰有余的。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相反是你,你身上责任重大,子文太小,他的安危,全在你一个人身上了。拜托你了,洛羽!” 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 洛倾璃仍假装投跑无路灰心丧气地跟着劫匪们一起。洛羽与季子文装扮成一对普通的父子,不紧不慢又不令人起疑地跟在后头。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刺客,每一拨刺客的目的都是一致的:抢人。劫匪的目的是保证手里的人质是活着的,因此,尽管他们打来打去地很严重,四处刀光剑影,洛倾璃却是一点事都没有。 既然伤不到她,洛倾璃更是不怕了,就当成是在看戏,还消耗了各个敌人的实力,洛倾璃表示很满意。 这样打打杀杀边走边看戏,歇下来便死命地赶路,若干天后,洛倾璃平平安安地来到了长乐城。 到达长乐城的时候,那些保护了她一路的人们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就地一倒,不省人事,直睡了十多天才醒过来。 洛倾璃在来的当天便见到了公西止。 公西止,公西影的一个堂叔,驻守长乐城,与季弦歌斗智斗勇多日却仍然没能抓住季弦歌的那个人。 长乐城十万兵力,季弦歌千百人。实力悬殊如此之大,却没有胜。想来这人的自信早已被践踏得体无完肤了。 不过,洛倾璃并不敢小看他。 季弦歌这人本就厉害,就冲着公西止不但没有畏惧后退,还敢主动挑衅的份上,便已然令她觉得佩服了。 这是一个正值壮年的男子。身材骨骼十分好,强壮。脸则长得不偏不倚,肤色微黑,容貌端正,中上之姿。一双目光炯炯有神,乍一看去,竟让人觉得很正派。 当然,在知道了公西氏想要取季弦歌而代之的时候洛倾璃便绝对不会认为他正派。 在洛倾璃打量着公西止的同时,公西止也在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洛倾璃。 这一看,不由得暗暗喝彩。 这是一个极为出众的女子。 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见着洛姬时的惊艳,那个女子周身只能用十二个字来行容:惊为天人、风华绝代、倾城倾国。 眼前的女子虽然没有洛姬的艳压群芳,但气质极为大气上等,如果此时她们两姐妹站在一起的话,她也绝不会被洛姬的美貌压下去半分风采! 如果说洛姬是那春之花秋之月,那么她的妹妹离姬便是那高岭之雪镜中之华。 这么一看,公西止霎时明白了为什么季王与季弦歌为了她们姐妹二人而闹出不少事端了。 这样一个如珠如月的女子,世间少有,怕是几百年也只能出这么一个吧? 难怪影儿说,要杀死季弦歌,非她不可。 “倾璃公主,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请了你来。”公西止微笑道。 洛倾璃眉眼也不曾动一下:“好说。平陵君呢?” 正文 第162章最后赢家(1) 见她这么上道,公西止笑得越发温和:“早就听说倾璃公主与平陵君交情颇深,如今看来,果真如此。平陵君急着想见殿下,依我看,最迟明天,殿下便可见到平陵君了。” “哦?”洛倾璃亦笑道,“还好,我还有一天的时间可以休息。” “殿下说得哪里话?殿下是我长乐城的贵客,我们自然要让殿下吃好喝好休息好的。”公西止拍了拍手掌,一个训练有素的侍女闻声走上来。 “将军。” 公西止侧首道:“带殿下去洗漱休息,殿下是长乐城的贵客,身份尊贵,你等务必要好生招待着。若有一丝不对,必唯你是问,知道吗?” 侍女抬起头来看了洛倾璃一眼,随即低下头,越发恭谨有礼:“是。” 与季弦歌的见面,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天意也好,人为也罢,终究不过是,一段孽缘。 彼方,大军压境,人多势众。洛倾璃的双手仍被绑在身后,头发梳得还算齐整,雪白的脸上这里一块污渍那里一团血渍,身上的衣裙虽然干净,却有一条条的血痕(除了绑手的绳子是真的,其余的东西都是伪装的)。 对面,季弦歌单枪匹马赴约。远远地看着洛倾璃身上的装扮,季弦歌心里不觉一沉。 “公西止,你好大的胆子!”季弦歌声音低沉,说出的话却让人听得不寒而栗。 不过,公西止可不是一般人,他笑了笑,道:“我胆子大不大,平陵君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们打了这么多天的交道,我的为人,平陵君莫非不清楚?你喜欢的女人就在这里,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间了。哎,话说她长得可真是美丽啊,若是换了我,我一定舍不得让她去死。况且,她可是凰族之后,谁娶了她,将来必定称王。” 季弦歌:“你想怎么样?” 公西止道:“很简单,你自己朝你的胸口戳一刀!” 季弦歌面上的表情纹丝不动:“然后呢?我自己戳自己一刀,必定是活不成了。那她呢?她的手仍被你们绑着,我如何确定你会放过她?” 公西止似早猜到了对方会这么问,不慌不忙地道:“我确定你死了,自然会放了她。公子子文不见了,也不知落到了谁的手里,为了公子子文,我也不会这么快杀了她的。” “那就是说,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不会放了她,我可以这么认为吗?”季弦歌挑眉,“你的算盘未免打得太精了。什么好处都不让我得着,我怎么会心甘情愿赴死?” 公西止想了想,道:“那么你想要怎么样?” 季弦歌:“为了公平起见,最起码你得先松了她的手,让她到我这边来。” 公西止摇头:“到你那边去了,你还会束手就擒?不行!当然,如果你怕死也没关系,我现在就结果了她的性命。” 季弦歌冷静地分析着:“我一个人,你那边上千人。即便是放她过来,我还能跑出你的包围?不过是想求个心安而已。并且” 季弦歌顿了顿,目光落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洛倾璃脸上。 一年多的分离,她又长高了,越发成熟内敛了。 这一年多来,他想她,可她就未必了。若非要说想,那应该是想着看他死吧? 公西止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开口就说出了他的名讳来,很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誓要将他的性命在今天结束。 对啊,对方人多势众,还有把柄在手,怎么看都是胜券在握的嘛! 因此,季弦歌重新将目光放到公西止脸上:“难道我今天还能活着离开这里?与离姬多日不见,不过是想要与她说几句体己话而已。怎么,临死之前这样的一个愿望你都不肯给我?” 公西止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出哪里还有破绽,原想就此同意的,转念一想,又担心季弦歌使诈,遂权衡了一翻,折中道:“松了她的手,可以。但是,她不能到你那边去。这样,我先解了她的捆绑,数一二三,待到你自己戳了自己一刀,她才可以过去。” 什么自己戳自己胸口?胸口那里不就是心脏所在位置吗?季弦歌会那么傻? 洛倾璃看一眼季弦歌,又看一眼公西止,闭上了眼睛。这两人一个奸诈一个腹黑,正所谓是旗鼓相当难分伯仲,两人这般斗法,必定还会耗上不少时间,不知道洛羽如今躲在哪里的?也不知道洛羽能不能趁着混乱将她安全地救走还顺便坑上一坑这两个讨厌的家伙? 再这么耗下去,她的手怕是要废了。 该死的公西止,捆得这么紧,绳子都勒进她的皮肉里去了! 就看在这一层,她也不能让他那么容易就结果了季弦歌,最好是让他们俩斗得再狠一些凶残一些,最好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想到这里,洛倾璃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及四周的地面,发现不远处有一块地方的土有些松软,而且颜色也跟别的土不太一样。 洛倾璃心下一跳,不动声色地往那处地方挪。 才挪了一步多一点点,便被公西止喝住:“殿下最好是不要乱动,不然刀剑无眼,恐伤了殿下。当然,如若殿下喜欢被当成箭靶子不介意被射成马蜂窝的话。” 洛倾璃怒瞪着公西止。 季弦歌却急出了一身冷汗,上前一步看向洛倾璃:“忍着些,别乱动!”然后又看向一旁的公西止:“我应下了。你先松开她。” 说话间,季弦歌从腰间抽出一把雪亮的短剑,剑柄外向,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松绑。” 公西止目光一眨不眨看着季弦歌的眼睛,直觉对方并没有作假,这才给手下递了一个眼色:“给离姬松绑。” 手腕终于挣脱束缚,洛倾璃动了动被捆得几乎失去了知觉的手,脚,又往那块有问题的地方挪动了一步。 正文 第163章最后赢家(2)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季弦歌的身上。 季弦歌不负重望,目视前方:“既然公西将军守诺,那我也绝不食言。我死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公西止似是料到了一般,侧首一边对一个心腹做了一个“等会儿看我命令就乱箭齐发射死季弦歌”的眼神,一边徐徐道:“哦?平陵君还有什么要求?” 季弦歌:“把离姬送回信都。将来不管谁登基,都要奉她为太后。” 洛倾璃眸子一缩,脚又挪了半步。 公西止考虑了一会儿,道:“可以。” “你的话能作数吗?”季弦歌似笑非笑。 公西止便有了些怒意:“当然!” 都这个时候了,对方竟然还想着要挑拨离间! 谁都知道,公西氏强盛,长房更是人才辈出,公孙疆的母亲公西影便是出自长房。可是,这世间又有多少知道,长房的成就都是建立在其他人的流血牺牲上的?!若不是父亲及兄长这么多年为季国东征西讨,季国哪里会有今天的强大? 可是,大夫都让长房的人担任了。联姻的事也让长房的姑娘出面。长房越来越强,他们则越来越弱,到他这一代,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都战死了,只留下他一人,整个家族,连子嗣都未曾留下一个! 季弦歌说这话,戳中了公西止心中的隐痛,他痛定思痛,决定了,无论如何要娶个好女人回家,给他生儿子! 不过,现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解决掉季弦歌才是重中之重。 想到这里,公西止朝洛倾璃的方向移动一步,抓住她的胳膊,对季弦歌道:“如你所愿,我已经给她松绑了,现在,你自行了断吧!不然,我既然能放了她,就能再次抓住她,哼哼!” “希望你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季弦歌说着,剑尖朝着自己的胸口,扎了下去! 剑尖刺破衣裳,没入血肉之中。 “噗”,鲜血狂洒而出。 季弦歌手上再一用力,剑身倏地没入,极深,只剩下剑柄裸露在衣裳处。剑柄四周,殷红的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将衣服染成极暗极红的颜色。 公西止目不转睛盯着季弦歌,心中十分激动。闻名天下的公子弦歌很快就要死在他手里了,他如何不欣喜若狂? 尤其是看到季弦歌的身子止不住颤抖,他便越发屏息凝神。 而,原本就在等待最佳机会的洛倾璃趁着公西止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季弦歌身上,迅速地往前蹿。脚刚刚落到那一处,便有什么网状的东西兜头罩下来,将她捆住。并且,那网兜住她之后便似有生命一般,急速地往季弦歌所站的方向滑动! 洛倾璃眨了眨眼睛,眼尖地瞅到网的顶端系着一根很长很长的绳子。 绳子那头,洛羽手腕上绕了五六圈绳子,提着她,大鹏一般掠走。 很快便没了踪影。 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 待到公西止反应过来,洛倾璃已然远在了七八丈之外。 “放”箭字尚未出口,原本已然摇摇欲坠的季弦歌突然一掠而起,如一只休息充足的雄鹰一般,矫健而迅速地冲到了他跟前。 脸颊上突然一凉,公西止尚自处在震惊之中,道:“你怎么” 他明明已经刺中了自己的胸口! 他看得清楚,那绝对是活不成的。 可是,季弦歌怎么还会有如此好的身手?就像是根本都没有受过伤! 季弦歌唇角勾起一抹奸诈的笑意,身形再次一掠,这次已扑到了公西止身前。 公西止忙格手挡开,这次,他能够确定:他被季弦歌耍了! 只是,他不明白,季弦歌到底是如何在数千人面前瞒天过海的。 可是,现在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了,脸颊处刚刚受过凉的地方,此时已然火辣辣地疼了起来,并且,有什么微热的液体已然汩汩而出。他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竟然全是血。 这一次十拿九稳的对弈,他竟然输了! 而且,还输得这么惨! 此次公西止与季弦歌的对决,最终以两败俱伤谁也没有捞到便宜为结局。公西止没能抓住季弦歌,只得退守长乐城,并且失去了人质。季弦歌自然也没能杀掉公西止,并决定退回东平。 前往东平的官道上,不快不慢地跑着一辆马车。 洛倾璃穿着一件桃花色衣服,海棠花暗纹的白裙子,神色沉吟不定。坐在她膝盖上的季子文难得见到如此严肃的洛倾璃,幼小的心灵顿时有些受伤,胖胖的小手掌使出全身力气扳着洛倾璃的脸与之四目相对,委屈不满地道:“姨姨在想什么?怎么一路上都不理我?” 对上季子文委屈的目光,洛倾璃心下一紧,不自觉地将之搂了搂,道:“没有,小姨只是有些累了,在想些事情而已。” 这一趟出来,子文先是与最为他所熟悉的季王分离,再然后又离开那个他生活了三年的王宫。这些天来,只有洛羽与他在一起,他幼小的内心,一定是惶恐而无助的。 可是,她不但没有陪在他身边,反而还日日出神,他会不会认为,她又要将他丢掉了? 可怜的孩子 “姨姨在想什么事情?” “在想我们要去哪里。”洛倾璃摸了一下子文的小脸蛋,微笑着道,“子文,我们去周游各国好不好?呃,第一个地方就去我与你母亲的家乡洛都,洛都有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还有许多好玩的地方,我保证,你去了之后都舍不得离开。” 一听说有好吃的,季子文眼睛一亮:“好好好,我们就去洛都。” 正文 第164章兜兜转转 洛倾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次的成功出逃,多亏了季弦歌。对于季弦歌,她向来是巴不得他死的。他们之间只有国仇家恨,只有对立。他对她的想法她不知道,但至少她会认为是没有多少善意的。可是,他竟然真的听了公西止的话! 怎么可能呢?他那么骄傲而自私冷血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她而选择自戕呢? 她不信。从来都不信。所以,她才能够趁着那混乱,不从容不迫地退场。 可是谁能想到,他的剑的确是早早被做了手脚,可为了演得更逼真一些,为了给她多一点逃跑的时间,他还是受了些伤。 那些飞溅的鲜血,并非全是假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得以骗过并不好骗的公西止。 只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呢?何必来,何苦来! 就这样相忘于江湖,不好吗? “公主,我们被季弦歌的人包围了,怎么办?” 洛羽说到第二遍的时候,洛倾璃恍然一惊,掀开了车帘。 然后她便看到了季弦歌。 如同命运之神的翻覆,那个男人如同四年前一般,从遥远的官道而来,再一次来到她面前。 只是,那一年,她抢他绑他,费尽心思想要讨好他得到他。 而今天,他面色阴沉,千里追袭。 可是,她已经不想要了。 即便他将自己全身心毫无保留地奉送到她面前来,她已经不爱他了。 不爱,便不会痛。 季弦歌大步走到马车跟前,也不说话,只紧紧盯着洛倾璃。 洛倾璃被他看得心中一紧,想要摔下车帘子,可一想到这会惹怒季弦歌,抱着季子文的手,不由紧了两分! 是,她怎么忘了子文了呢? 季弦歌恨透了姐姐,恨透了将他贬到平陵的季王,这样的人,这样一个浑身上下充满了铁血气息、征战了数国、手下着无数人性命的人,又怎么会放过子文呢? 子文。 子文是姐姐唯一的孩子,她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他! 洛倾璃脸上挤出一个勉强至极的笑来:“你的伤还好吗?那天……多谢。” 季弦歌那原本幽深暗沉的眸子闻言瞬间闪过一抹浮光掠影,唇角不自觉地上翘了些许:“那是我应该做的。之后你去了哪里?怎么也不来找我?” 怎么可能去找你?恨不能离你越远越好呢…… 洛倾璃嘴角扯了扯:“我要回去了,劳烦让一让路。” “回去?嗯,我正好也要回去。”季弦歌一边说着,一边自说自话地上了马车。 一切发生得太快,等到洛倾璃反应过来的时候,季弦歌已然踏了上来,并看到了马车中的季子文。 一瞬间,季弦歌的目光凝固了。 “子文?” 季弦歌凝眸,声音阴沉。 洛倾璃:“……” 洛倾璃下意识地搂紧了怀中的子文,脸僵了又僵:“他,他不愿留在信都。他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不会与你争什么。你……” 季弦歌看向子文的目光着实让人胆寒,阴森森、凉嗖嗖的,如同季雪音当年养的那只叫做阿黄的老虎看向她的样子。 她很怕。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如今这般害怕过。 “他的母亲已经不在了,父亲也放弃了他,你还想怎么样?”过度的恐惧,让洛倾璃倾身向前大声吼道。 季弦歌没说话,将目光从季子文的脸上移开。良久,季弦歌笑了笑,道:“父亲放弃他了?” 洛倾璃:“那当然了,不然他为何会出现在此?” 季弦歌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可是他毕竟姓……” “他是洛羽的孩子,也是我洛倾璃的义子,他自然姓洛。”洛倾璃目光直视季弦歌,“还望平陵君高抬贵手。” 季弦歌没有回复,目光又落到季子文脸上,笑了笑,温和地道:“你可知道你的父亲是谁?” 洛倾璃心头一跳,恶狠狠地看向季弦歌。 季子文:“父王就是父王。” 洛倾璃:“……” 季弦歌:“……” 许久许久之后,季弦歌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抓住季子文的胳膊,将之丢到外面的洛羽手里。 洛倾璃目瞪口呆:“你做什么?!” 季弦歌已然将季子文塞到了洛羽手中,又折回来,捞住洛倾璃的身体。 “我困了,你给我揉揉肩膀和背。”说话间,季弦歌趴在洛倾璃的腿上,手臂紧紧环着洛倾璃的腰身,“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强势而压迫。明明已经分开了那么多的年年月月,日日时时,可是,很奇异地,惊人地熟悉。如同初见一般。 洛倾璃僵硬地坐在原地,眸子里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迅疾而出,须臾间,模糊了视线。 季弦歌,我恨你。 洛倾璃,我恨你。 夜,静谧而幽黑。 不大的破庙里,升了两堆火。一堆火边围满了人,这些人是季弦歌的侍卫。 另一堆火边只有三个人:洛倾璃、季子文、季弦歌。 因为受伤与赶路,季弦歌显得十分虚弱,因此,只吃了些干粮便早早地睡下了。季子文因为年幼,又经过这么多天的颠簸,也早早地困了。 洛倾璃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的内心是矛盾而尖锐的。 季弦歌是她的仇人,是她不共戴天必定要除之而后快的人。他们之间隔着太多的鲜血和性命。父王,母后,王兄,姐姐……许多许多的人都是因他而死,他怎么可以还敢在她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晃荡呢? 她原本应该趁着他重伤虚弱之下取了他的性命的。 她原本应该毫不手软的。 可是,为什么他要在公孙止的逼迫下自戕?他难道不应该百般狡辩各种推脱,让她多受些苦多被胁持几天的吗? 如果是那样,她心中还会觉得好受些。 正文 第165章平陵事变(1)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摆出一副虚弱无辜的样子给她看? 他不知道吗,她从不愿凭白地受人恩惠? 又或者,他明明知道,却故意以此来对付她? 是了,是了,他这个人向来狠辣。不然,如何解释他看着子文时的那种幽深的目光? 如今她的亲人,便只剩下子文了。无论如何,她绝不会令他的生活受到半分威胁! 所以,季弦歌,对不起了。 洛倾璃心中稍定,抬起头来,看向火堆外的洛羽。 洛羽的目光一对上她的,瞬间便了然了。 公主终于下定决心了? 是的。 打算怎么做? 我们去外面说。 好。 两人一翻眼神交流之后,洛倾璃率先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洛羽如梦初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假装外出上厕所。 走到破庙外面一处相对隐蔽的地方,洛羽看到了等候在那里的洛倾璃。 洛倾璃神色有些凝重:“你先走,去信给芸儿,叫她让月下谋反。她知道该怎么做。机会难得,季中不在,季弦歌又身受重伤风尘仆仆,如此绝佳机会,今后不会再碰到了。这次我们一定要除掉季弦歌。” 洛羽沉吟了一阵:“……你确定真要这么做?” 如此一来,她与季弦歌便真的成了死敌了。他看得出来,她心中是有那个人的。 “我很确定。”洛倾璃道,“我早就应该这样做的。我们原本是敌人,他不杀我,是他自己心软,他懦弱,不代表我也要对他心软。” 该结束了。 所有的恩怨,所有的爱恨,太伤人,早该结束了。 经此之后,要么她除掉季弦歌,要么季弦歌杀掉她,不管是怎样的结局,她都得受着。 要么海阔天空,要么……万劫不复。 洛历年162年7月,位于洛都与长乐城之间的平陵发生了一场规模重大的军事政变。 位于夷陵城留守的月西瑶的胞弟月下突然间发动叛乱,包围平陵君的宫殿,控制住了宫中各姬妾。随后,疲惫返回的平陵君季弦歌在东平城的内城墙处遭到了士兵们的阻挡。 季弦歌大怒,道:“孤是平陵君,你们这是做什么?” 坚守东平的将士们哈哈大笑,道:“平陵君新丧,这事情整个夷陵和东平都传遍了,你既然说你是平陵君?哈哈!” 季弦歌心下一惊,回头看时,外城门已关。 也就是说,此时的他就处在内墙与外墙之间的狭小空间范围内,而城垛上,围着密密麻麻的士兵,他们手中弯弓搭箭,万千箭矢齐齐对准他的身体。 随行的侍卫见情况不妙,怒道:“你们这是做什么?睁开你们的眼看清楚,这位是平陵……” 他的话音未落,便被一支箭矢突破了喉咙。 庞大的身躯重重地倒下,至死,他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似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遭受到如此的背叛。 季弦歌双目圆睁,眼红如血,凶狠地看向洛倾璃。 洛倾璃正抱着季子文,站在离他三丈远的外墙城门口,神色淡然。 “是你?!洛倾璃,你就这样巴不得我死?” 他的行程,只有她知道得最清楚。不是她向东平报的信,还能是谁?一直跟随在她身侧的洛羽从前天晚上起便不见了,当时他怀疑过,但是他相信她。他怎么会想到,在身后捅他一刀的人,会是她呢? “你和谁勾结?……月下?果然是他!你们俩……你许了他什么好处?!” 他倒是聪明,这么短的时间便想清楚了一切。 洛倾璃冷冷地一笑,背靠着内城门,后退了一步。 身后的门突然“吱嘎”一声开了些许,洛倾璃飞快后退,闪进内城。 她动作很快,为了预防季弦歌抓着她做人质,她几乎是用了生平最快速度,急急掠进去。 可是,季弦歌还是赶上来了。 “关门!”洛倾璃大喝一声。 季弦歌赶至跟前,门缝只剩下了约摸五六寸的距离。 人要挤进去已是不可能。 季弦歌并没有趁机撞进去,只大喝一声:“快来推门!”然后双手一左一右放在两边门上,与门后的士兵相互抗衡。 困在内墙与外墙之间的侍卫们眼见着这唯一的生机,皆迅速闪至门前。 同时,成千上万支箭矢如蝗虫般纷纷而下,穿透人的肌肤血肉,地面上飙洒出一朵朵殷红的血梅花。 门后面,洛倾璃看着门缝处季弦歌那因为门缝的增减变化从而显得时而大时而小的脸,手指,紧握成拳,尖锐的指甲刺破她的掌心,深深嵌进血肉里。 里面的杀戮还在继续。 不停地有惨叫声、箭矢穿透皮肉的声音、人体倒地死亡的声音传来,强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不要看也知道那是一片人间的修罗场。就如同当年洛国灭亡的时候。那时,有多少洛国的士兵如同猪羊一般被宰杀!那时,王兄洛衍必定也经历过这种屠戮…… 洛倾璃身子颤抖得厉害,她紧紧抱着季子文,将他的脸按向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捂住他的耳朵,温柔地在他耳边道:“不要看,不要听。” 季子文从未经历过如此可怕的惨境,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呜呜咽咽地道:“王兄他……王兄……” 洛倾璃心头一跳,狠狠看了一眼门缝内的季弦歌,道:“他不是你的王兄,他是我们洛国的仇人!你记住,从今天起,你不再叫做季子文,你姓洛,你叫洛子文!” 她从未如此严厉地说过话,季子文害怕地攥着洛倾璃的胳膊,无声地哭了。 洛倾璃心如刀绞。 渐渐地,门缝越发小了,小到再看不到季弦歌。 正文 第166章平陵事变(2) 却有声音从那寸许宽的缝隙中传出来:“洛倾璃,你想要杀的,无非是我季弦歌,冤有头债有主,你放了他们!他们有什么错?洛倾璃,你恩将仇报!你忘了他们是如何一路上照顾你的么?!你无非是介意你做了两年的奴隶,你若是意难平,何不也给他们一次做奴隶的体验?!人,死了就死了,再无痛苦可言,有时候活着比死更能令人痛苦一千倍!洛倾璃,你不是恨我吗?” 洛倾璃:“” 站在一旁的洛羽:“公主” 洛倾璃脸色惨白如纸,她身子晃了晃:“你听到了,他还没有死他没死我们本就是死敌原本就该” 他杀了洛国那么多的人,他害死了父王母后王兄姐姐,他害得她活在地狱之中,他难道不该死?! 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怪不得她! 可是 泪水啪嗒啪嗒不停地滚出来,一颗颗掉下,洛羽见她这摇摇欲坠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要不然” 洛倾璃坚定地摇了摇头,正待说什么,喉中突然一阵腥甜,她努力想要咽下,不料,眼前突然一黑,晕了过去。 他与她本无交集。四年前的一遇,便注定了一段孽缘。 这一生,终究是她对他不住。 如若有来生,但愿他们永不相见。 这里是夷陵城的王宫。 洛倾璃躺在凝晖阁的内殿里,尚未醒来。 寂静中,穿着一身红色衣服的赵芸儿推门而入,边走边小声地对后面的男子说着话:“哥哥你来看看吧,她已经昏迷了四天了。” 那男子长身玉立,着一袭青衫,眉目如画,赫然是赵芸儿的兄长赵仲由。 赵仲由脚步有些急,三步两步走到床榻边,在床沿边落座。 一别近两年,赵仲由心中感慨万千,伸手抓住洛倾璃露出被子外面的一只手,不放。 一声短促的轻唤脱口而出:“阿璃” 似乎是奔跑在一条很长很长的甬道里,四周是黑的,空气是闷的,心中是无助而忐忑的。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出口在何方,洛倾璃走啊走啊,却很奇异地,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走在前面,只留给她一个模糊的背影。 她跟着他,似乎跟上他的脚步,便能走出这黑暗的地下城堡。 突然间,原本狭窄逼仄的通道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黑暗被光明所取代。她说不出来那是阳光还是月光,又或者是灯光还是星光,总之,她来到了外面的世界。 似是有许许多多的人来来去去,他们行色匆匆、面无表情,他们的面目明明很清晰,很近,可是,洛倾璃却无法看清他们的脸。她唯一能看到的,是带她出来的那个男人。 那男人的轮廓越发清晰,宽肩、窄腰、修长的腿、沉默的永不会转动的头颅。 她想要喊他。 很奇异地,那个名字在她的唇齿间流转过多次,她清楚地知道是什么,可就是发不出声音来。 她很困惑。 心,骤然间跳得很是厉害。然后,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碾压上来,她沉闷地痛呼着,几近窒息。 然后,四周的景物继续变幻,就在她即将追上男人的时候,脚下的土地突然间变成了一条长长的江河,她的身子迅速沉入水中。 一沉一浮间,她看到那个男人站在船头,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来。 季弦歌。 那个被诅咒了的禁忌之名。 她想要唤他,嘴一张开,湖水争先恐后涌入她的咽喉,呛得她几近休克。 很疼,很冷,很荒芜。 意识沉沉浮浮之间,手上倏地一热。 一只温暖的大掌紧紧包裹着她冰冷的手心。 季弦歌! 洛倾璃猛然张开眼睛,入目所及,是一张熟悉而温和的脸,却不是梦中那人。 “阿由!”洛倾璃抚了抚酸疼的太阳穴,“你怎么来了这里是夷陵城的凝晖阁?!” 凝晖阁无季弦歌的命令,无人敢随便进出。如今赵仲由在这里说明夷陵城如今已易了主。那么季弦歌 心无来由地跳得厉害:“季弦歌呢?” 赵仲由的脸不自觉地一僵:“他你昏迷了两天了,先起来吃些东西” 他说了什么,洛倾璃一句都听不见了。头痛得厉害,身体仿佛不再是自己的,浑浑噩噩。但是有一件事是再清楚不过:这世上再没有了那个人了。 没有了。 他死了便好。 复国的路上便再没有阻挡,从此,她会尽心竭力辅助景儿重夺洛国,将当年因为她而失掉的一切,重新抢夺回来。 这时,已有轻手轻脚的侍女将饭菜端到了榻前。 洛倾璃面无表情地接过一个小碗,将碗中的鸡汤倒进自己的口中。 她动作太快,表情太淡定,以至于随侍的侍女目瞪口呆地张着嘴,将原本要说的“这汤刚刚才出锅的,烫得很!”给生生地咽回了肚里。 眼见着空空如也的汤碗,侍女严重地怀疑自己是不是端错了。那汤,明明很烫的,可是长公主这吃法明明是很美味不冷不热的模样嘛! 侍女困惑地摇了摇头,端起那空碗,准备重新盛一碗。手刚刚碰到碗底,她的手猛地一缩,白皙的皮肤上已然出现了一团红痕。 连碗底都这么烫,更别提那碗汤了。 可是,长公主却 侍女的异样引起了赵芸儿的注意,赵芸儿脸色一沉,目光阴冷地扫了过来:“怎么伺候的长公主?滚下去!” 说完,赵芸儿挤过来,将侍女挤到一边,亲自给洛倾璃盛饭。手碰到那个碗时,赵芸儿心下一惊,瞬间,眸子里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傻阿璃,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的? 正文 第167章你也去做奴隶吧(1) 赵芸儿为内应,与赵仲由互为呼应,趁着季弦歌外出,攻入了夷陵与东平城。 月下反水,季弦歌兵败。 一时之间,夷陵城局势陡转。 王宫内,所有忠于季弦歌的人都被清洗干净。内宫,除了月西瑶以外,所有的姬妾都被强行禁足。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商姬一直与洛倾璃交好,因此倒是不太担忧。而季羽兰与夏姬则惶惶不可终日,几次想要自杀,都被强行阻止了,故一直没能如愿。 整座王宫异常地安静。人们走在路上,连大气都不敢轻易地喘一声。 赵芸儿经过正殿的时候,看到一抹火红色衣裙飞扬在空气里,那身影正悄无声息地往一处幽深寂静的地方而去。 那是唯一没有被禁足的月西瑶。 赵芸儿原本就心烦,见状眸子一寒,悄悄跟了上去。 前面的路越走越偏僻,越走越安静,赵芸儿心中越发笃定了什么,脚步走得越发稳了。 一直走着走着,然后,在一处僻静的宫室,月西瑶停了下来。 僻静的宫室,一方石榻,季弦歌躺在那石榻之上,眼睛紧闭,身上的伤却已被包扎妥当了。 原本已经死了的季弦歌突然间出现在此,并被人妥善照顾着,赵芸儿的惊讶之情不溢言表。心下剧烈跳动着,赵芸儿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如来时一般,飘然离去。 季弦歌是死是活,最清楚不过的人,是洛羽。他突然出现在这里,不知道洛羽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按理说,他应该是非常清楚的。 也就是因为如此,她才想不通。 季弦歌是何许人也?季弦歌是季国最有实力的公子,是灭了洛国的元凶,是阿璃最恨的人。他毁了阿璃的骄傲和所有,他是这世间最该被千刀万剐的人! 这些,洛羽比她更清楚。 可是,为什么季弦歌还没有死?! 赵芸儿脚步如飞,满心悲愤,直恨不能早些找出洛羽质问清楚! “什么?他还活着?”洛羽闻言也是惊诧莫名,“你在哪里看到他的?你有走近看吗?你确定他没有呼吸了吗?” 赵芸儿:“” 这个她倒是不能确定。可是,她直觉地认为自己是没有错的。如若那个人不是季弦歌,为什么月西瑶会鬼鬼祟祟地跑去看他?! 季弦歌这个人,化成灰她也认得! “我虽然没有走近去细看,但是我保证我没有看错,我的感觉也不会错。我觉得就是他。” 洛羽心念电转:“在哪里?我去看看。” 当初在东平城下,他明明看到季弦歌的尸体被抬走了。 如果赵芸儿说的没有错,那么,将季弦歌秘密弄回来的人会是谁?月下与月西瑶是亲姐弟,于公于私,他都不太可能真的要了季弦歌的性命。 那么,那天在东平城围攻季弦歌的那些人里,应该有人得了月下的授意。 季弦歌是何等人也?他是战神,是饿虎!是不肯吃半点亏的主!动了他,要么就彻彻底底杀死他,要么就不动他,不然,被他惦记的人,其下场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那便斩草除根吧! 并且,这事要快些处理,务必要赶在倾璃醒过来之前解决掉。虽然这一次公主对杀季弦歌表现出了极大的决心和魄力,但是他知道,她心里是不舍的。她很矛盾,很挣扎。如果她醒过来后发现季弦歌并没有死 他实在是无法想象事情会发生怎样的逆转。 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他们已经无法回头,只能继续做下去。 “就在这里咦”在前面带路的赵芸儿目瞪口呆地站在先前来过的那处宫室之内,骇然道,“刚刚明明还在这里的!他们,他们的人可真多!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消息便被泄漏了出去,真正让人心惊!” 洛羽狐疑地摸了摸石榻,上面还留有几根头发丝。 有一种隐秘的体香还萦绕在室。 “是季弦歌没错。”洛羽道,“他没有死。” 洛倾璃如同嚼蜡地用了膳,木然的情绪好转了许多。擦了擦嘴角,洛倾璃看向身旁唯一一张熟面孔,也就是赵仲由:“季弦歌死了?” 赵仲由脸不由自主僵了一僵,随即恢复如常:“是的。” 答案已然十分明显,仿佛早已在梦里显示过无数遍,毋庸置疑。可是,却似乎少了一点什么。 平静么? 有涟漪么? 洛倾璃不知道。又或者是,头疼得已经理不清了。 “哦?那他的尸体在何处?我是说,他的头颅呢?可有砍下来?”原本只是很平常的话,可说到后面,竟然艰难得厉害。他死了又如何?那是他该有的报应!她为何要难过?为何要堵心?不!她绝不! 赵仲由:“他早死在了东平,当时死的人很多,尸体堆积如山,多数还残缺不全,单单要找平陵君的尸体,恐怕” “找不到也要找。无论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洛倾璃看向赵仲由,“莫非有什么隐情?” 赵仲由:“实不相瞒,我们的人没有见过他的尸首。” “我知道了。”洛倾璃心中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悲伤,抬脚走出房间,“我没事了,你有什么公务要处理,便自便吧。我出去转一转。” 说着话,洛倾璃大红的裙摆已然消失在转角处。 赵仲由:“” 昔日热闹的夷陵王宫如今冷清得厉害,洛倾璃心下好奇,随意转了转,便来到了商姬的住处。 正文 第168章你也去做奴隶吧(2) 商姬是整个王宫最和善的女子,她的口碑极好,无论是季弦歌月西瑶之流,还是像洛倾璃这样的存在,又或者是如赵芸儿一般的侍女宫人们,皆喜欢她。 就是因为她平时的与人为善八面玲珑,所以在出了这样大的事之后,季弦歌的所甩姬妾都被禁足被迫害的时候,商姬依然没有被为难。 宫人们被命令要严密监视主子的行动,商姬这里,侍女宫人们得到的命令却是“不要看得太严,只要不是走得太远,她想去哪儿你们远远地跟着就成”。 商姬并未因这项殊荣而显得得意洋洋或者意气风发,她和往常一样,不咸不淡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不多嘴,不刻薄。 “夫人,离夫人来访。”侍女进来通报。 商姬那平淡无波的眸子顿时亮了亮,身子一倾:“快些请她进来!” 片刻,洛倾璃坐到商姬跟前。 寒暄了一阵,洛倾璃问起了夷陵王宫这几天内发生的事情,商姬一一答复了,末了,道:“真没有想到,你果真是洛姬的妹妹倾璃公主!如今这情况如此复杂,君上又已经我们这些人留在这里也是没有什么用处了,你打算如何处置我们?” 她还好,无论回商国还是留在这里都无所谓,可是别的女子们呢?夏姬与陈若烟倒是可以回国,可是以她们对平陵君的情谊,此时恐怕只顾得上伤心了,哪里会想到其他?月西瑶还有个兄弟可以依仗,自然是没有关系。而季羽兰就惨了,她原本就是季国人,又爱极了平陵君,此时恐怕连杀了洛倾璃的心都有了吧? 洛倾璃原本没有想到这么远,此时也回过味来:“他都已经死了,其余的人我也不想勉强,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吧。回国,或者留下,随她们自己。” 随自己?话虽这么说没错,可是 商姬眼神闪烁了下:“倾璃,你确定君上真的已经没有了吗?我听说我觉得你如果不确定,可以去月夫人那里打探一二” “你是说”洛倾璃心中一动,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她焉能不明白?匆匆离开,洛倾璃很快找到月西瑶跟前。 “你见到季弦歌了?他现在在哪里?”洛倾璃丝毫不顾侍女的阻拦,大步跨进里间。 正准备脱衣午睡的月西瑶十分不满:“太过分了!你竟然不通报就闯进来!” 洛倾璃也知道自己的行为非常失礼,因此,她咳了咳:“那个,对不住。” 月西瑶下巴一扬,将脱下一半的外套又穿了回去。 这时,大门再次被人强行打开,一男一女闯了进来。 洛羽与赵芸儿。 并且,赵芸儿的声音比她本人先一步进屋。 “你把季弦歌藏哪儿了?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救那个人!” 洛倾璃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季弦歌被救下了?” 洛羽头疼般地抚了抚额。 跟在洛羽身后的赵芸儿在听到洛倾璃的声音后,瞬间僵住了身子。 怎么阿璃也在?!哎!早知如此,她不该这么心急的!都是她这冒冒失失的性子害的哦! 洛倾璃的目光重重地落在赵芸儿身上,然后,看了看月西瑶,最后,稳稳地落在洛羽身上。 在最初一瞬间的闪躲之后,洛羽认命地叹息了一声。 “季弦歌没有死,对吧?”洛倾璃心中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遗憾,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悲伤。可是,最初那一刹那的情绪,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那一刹,她竟然是欢喜的! 他是她的仇人啊! 她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 她应该骂自己的。可是,她却听到了自己这样子说:“带我去看他!” 月西瑶脸色苍白如雪,眼睛里是极度的震惊和害怕。她猛然看向洛倾璃,声音不停地颤抖:“你不能那样!不能!他对你怎么样,你自己摸着你的良心” “带路!”洛倾璃生生打断话头,眉间已是显而易见的不耐烦,“不然,你与他同罪!” 两人面对面地交锋,目光相撞的那一瞬间,月西瑶眼皮倏地一跳!好奇怪,那个女人的眼中原本应该有杀气的,可是,她没有看到杀气,相反,她在洛倾璃的眼中看到了急切与欣喜! 欣喜? 原来她也如她一般,爱着弦歌吗? 是的!一定是的! 那样的眼神,她太熟悉不过,因为她自己在想起弦歌的时候便是这般的眼神。 洛倾璃爱弦歌,那么,她一定不会杀死弦歌的。 与其将弦歌交给阴狠毒辣的赵芸儿,不如将之交给洛倾璃。落在赵芸儿手里,弦歌必死无疑。落在洛倾璃手里,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主意打定,月西瑶目光重重地落在洛倾璃身上,道:“公主,他最爱的人是你。与我成亲那天,他没有入洞房,之后也没有。所以你该明白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怀孕了吧?我羡慕你,我忌妒你,我恨过你,因为你分走了弦歌所有的爱” “胡说八道什么?你是季弦歌的妻子,自然会绞尽脑汁想要保他的命了!”赵芸儿大怒,不由分说地打断话头。同时,她的手紧紧抓住了洛倾璃的手,小狗一般望着洛倾璃:“阿璃,你不要信她。她为了救季弦歌,什么谎都敢撒!季弦歌他哪里爱你?他若是爱你,又怎么会让你受尽委屈伏低做小?他若是爱你,又怎么会杀光洛氏皇族中人?他若是爱你,又怎么会灭了洛国?他但凡有一丝良心,就不该逼死洛王后!阿璃,你不要信她!” 正文 第169章你也做奴隶去吧(3) 月西瑶争辩道:“不是这样的!是因为当时他并不知晓你的真实身份,他其实……” “住口!”赵芸儿的目光狠狠剜向月西瑶,如果目光可以变成刀的话,此时的月西瑶早已被寒刀割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了。 “我说的是事实!”月西瑶道。 “你这是在狡辩!”赵芸儿毫不退让。 两人你来我往,争得不可开交。洛倾璃一句也听不进去,喝道:“够了!现在,可以带路了吗?” 赵芸儿:“阿璃……” 月西瑶愣了一下下:“好,可以。” “很高兴你没有死成。”三天之后,洛倾璃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才刚刚苏醒过来的季弦歌,在他略略扬起嘴角时,无情地道,“你欠下我那么多,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了你?” 洛倾璃停顿了一下,笑了笑:“你杀了我的父王母后,姐姐便夺了你母后的位分,抢走她的男人。至于季王嘛,你放心,很快你会看到他的下场。四年前你灭了我的国家,害我家破人亡沦为奴隶,于是今天,我便夺了你的封地。你现在后悔了吗?后悔当初没有杀了我?可惜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后悔!不要怪我,你也怪不了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不够心狠吧!” 季弦歌疲倦地闭上眼睛:“你想怎么样?” 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他明明感觉到她在旁边照顾自己。现在想来,定是他病糊涂了,白日做梦了!她说得对,他们之间那么深的仇恨,她又如何会原谅他呢? 夺国之恨,不共戴天! 如今他落在她手里,少不了要被折辱吧? 洛倾璃别开脸,目光落在某处虚空里,道:“没有错,你对我是不错,可是,我、洛羽以及那些侍卫们在信都受尽屈辱,这个仇,我不能不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古以来皆是如此,所以,季弦歌,你现在也去做奴隶吧!奴隶,是比畜生还要卑贱的存在,从此以后,你季弦歌不再是尊贵的平陵君了,你是我洛国的奴隶!以后世人提起你,你季弦歌三个字便与卑贱划上等号了!好好地享受你的新身份吧。随便提醒你一句:你现在不能选择死了,因为你的整个身体整个一切都是我的,我是你的主人,我让你生你便生,让你死你便得死。” 季弦歌震惊而愤怒地看向洛倾璃:“洛倾璃,你不要欺人太甚!” 洛倾璃已然不愿搭理他,转过身离去,边走边道:“来人!” 她的话音刚落,便有人恭敬地走上前拜了拜:“大长公主。” “这个奴隶已经醒了,就得下地干活!给他戴上手镣脚镣,好好教教他规矩!”洛倾璃说完,提醒道,“尤其是注意,不要让他逃跑了。” “是。”宫人躬身应道,脸几乎贴到自己的膝盖。过了一阵,他抬起头来,傲慢地看向季弦歌,啧啧道:“呀,你是曾经的平陵君呀?嘿嘿,真是苍天有眼,你竟然也沦为奴隶了!哈哈哈哈!” 季弦歌气得脸色铁青,若放在以前,谁敢这样阴阳怪气地跟他说话?他是季国最尊贵的嫡公子,向来只有别人对他俯首帖耳的份,他不信她会让他做奴隶。 他对她那么好,那么挖心掏肺,在得知她受了那么多罪之后,他毫不迟疑地将她从申屠府弄出来,生怕她多受一天的屈辱。他不信她会让他遭受与她同样的折辱! 攻入洛都原本就是计划中事,可是在夷陵城遇到她,却是个意外。他不知道她是洛倾璃,他如果知道,他一定不会做得那么狠,至少,洛王后与洛王的命,他是能保住的。 如果洛王后没有死,阿璃会不会还有一丝原谅他的可能呢? 如果当初没有将心遗失在那个小女孩的身上,他也不会如此痛苦吧? 这一切的错,到底是孽缘还是宿命? 洛倾璃,当初明明是你先招惹的我,为什么到最后放不下的人却变成了我?只有一个我。 你是真的不在乎我的吧?要不然,你怎么会夺了我的封地,逼我做奴隶? 不,你不会这样!你不能这样! 不能! 心里面极度抗拒着,努力地服自己这只是她开的一个玩笑,当他被人重重地按在地上戴上镣铐的时候,他还在安慰自己:或许她只是想吓一吓他,让他坐两天牢。 四周传来人们无情的嘲笑声和轻蔑的啧啧声,季弦歌狠狠地瞪回去,不料,却遭到一记猛烈的耳光和一连串的拳打脚踢。 他被打倒在地,脸颊贴上粗砺的地面,被重重地碾压。皮,很快破裂开去,肮脏的灰尘与泥土顺着裂开的边缘挤进他的伤口,和着血丝,磨得他生疼。 数不清的拳头和脚尖落在他的身上,但是,这远不及那些话语伤人。 那些人说:“奴隶还敢用这种眼神看我们?找死!” “你不知道什么是奴隶吗?那好,让我来教教你!奴隶就是战俘,是原本该被杀了煮了烹了炒了炸了蒸了的食物,是比牲畜还要下贱的存在!换句话说,也就是猪狗不如。”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以前,是别人做你季国的奴隶,如今,你季国公子不也沦为了卑贱的奴隶了吗?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啊!” 在众人人哄笑声中,季弦歌被扯到了一处火炉旁,然后,衣服裤子被一一扒去。 一块烧得通红的铁牌被举了过来,不紧不慢地,落在了季弦歌的臀部。 奴隶是主人的私有物,为了预防奴隶逃跑,主人们在买下奴隶之后便会在其屁股上烙上表示自己姓氏的烙印,这样一来,即使他们逃跑,混入人群了,主人们亦能轻而易举将之找出来。 历来皆是如此。 正文 第170章女人的妒忌很可怕(1) 洛倾璃四年前在信都申屠府,也被烙止了“申屠”二字做为标记的。因此在季弦歌的庆功宴上,申屠夫人孤注一掷提出要查看她的身体。当时洛倾璃也被吓得没法,只是没想到她屁股上那印记因为用了洛王后的药便变成了别的胎记了。她也因此逃过一劫。 一股刺鼻的味道瞬间传来,和着阵阵青烟,季弦歌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铁牌烙上肌肤的那一刻,季弦歌心中某一处,轰然坍塌。 她可以打他,可以骂他,甚至可以肆无忌惮地践踏他的一片真心。可是,她不可以如此地侮辱他! 在夺了他的位抢走了他的一切之后,还这样地在他身上印上耻辱的烙印! 是他太蠢,蠢得以为她至少是有一点儿在乎他的。 原来,这一场孽缘,自始至终,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直到今天,才彻底明白过来。 近来,赵芸儿的心情非常不安,情绪波动极大,极是冲动和烦躁。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很简单,那便是:洛倾璃这几天都不见她了! 仅仅只是不见她也罢了,偏偏阿璃竟然连哥哥也不见! 如果她所有人都不见那也罢了,偏偏只见季弦歌一个人! 季弦歌是何许人也?是洛国的仇人,是杀害洛王后的凶手,将他碎尸万段也不过,可是阿璃竟然将所有人都赶走一个人在房间里照顾他! 三天啊!整整三天的时间,她便这样衣不解带同吃同睡,不要任何人在侧,只他们两人共处一室地照顾他! 赵芸儿好忌妒好伤心!她实在是不甘心,有次趁着送饭的机会想看看阿璃一眼,刚走到门边,便被她一句冷漠而愤怒的“滚远些”给吼走了。 为此,赵芸儿哭了好久。 她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阿璃的人(虽然比起哥哥来要差一点点,可是至少她比那个季弦歌强一千倍了吧!),可是为什么阿璃要看上季弦歌?对,一定是季弦歌的错!是他,是他勾引了阿璃!他毁了阿璃的一生,她绝对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想到这里,赵芸儿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大步走出房间。 夷陵王宫原本就有奴隶,这次事变,只高层的住处变了,奴隶的住所还在以前的地方。因此,赵芸儿很快来到了这,一走近,便闻到了一阵阵难闻的气味。那些是奴隶们的汗臭、体臭,夹杂着一些浓郁恶心的气味,闻之令人色变。 赵芸儿扶着墙壁就是一阵狂吐,直吐得眼冒金星头脑昏沉翻江倒海。 奴隶住的管事是新提拔上来的人,见状忙上前,谄媚地笑着,殷勤地伺候着。 “赵小姐,您身份贵重,怎么能来这种污秽的地方呢?有什么事只管告诉我一声,小的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呃,要不要喝口水?啊,这里的水也是不干净的,呃……”中年的男子局促地在自己身上摸了摸,终于摸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敬献给赵芸儿擦嘴。 赵芸儿看了那皱巴巴的、似乎还带着男人浑浊气息的帕子,弯下腰,又吐了。 有些佝偻的瘦小男子尴尬地收回了手中帕子,并默默地后退了一小步。 赵芸儿满身满眼的嫌弃之色,吐完后,自己用袖子擦了一下嘴角,强自撑住。“季弦歌呢?叫他来见我!” 中年的管事有些为难:“……他昨天受了烙印就昏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赵芸儿不高兴了:“没醒来?不知道往他头上泼一桶冷水吗?再不济,就泼加了盐的水!往他的伤口上泼!” 管事的中年男人眼皮子一跳,心中起了波澜。他管教奴隶有些日子了,自认为心是够狠的,手段是够凶残的,可是,那也是针对那些偷懒的奴隶的!对于真的生病的奴隶,光打是没有用的,还是得让大夫来看病才是。可是眼前这女子竟然这样说!那个叫做季弦歌的奴隶,以前也没对她做过什么不好的事,为何就得她如此忌恨了?而且…… “可是他昨天夜里还发烧了……” 赵芸儿可不管这么多,抢白道:“发烧?那身上岂不是烫得不行?正好,用冷水给他降降温!” 管事男子:“……” 用冷水,小姐你是嫌他死得太慢了吧?冷水一浇,十有八九会转成风寒的好不好? 见那管事愣在那里,赵芸儿嫌弃地哼了一声,大步往里面走去。 管事的忙唤道:“小姐不可!奴隶们全是男子,因为天气也热了,都没有穿衣服!赤身裸体的实在是……” “啊!”话未说完,赵芸儿已然发出一声尖叫。 管事的转眼四顾,看到一群没穿衣服的奴隶在劳动。他们有的高,有的矮,有的胖,有的瘦,有的白,有的黑,但无一例外,他们的身上都有因为高强度劳作而显现出来的或青或红的痕迹。屁股上那统一的“洛”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管事的心道,我提醒过你的,是你自己要硬闯进来的,这可怪不得我了吧?一个大姑娘家,看了这么多男人的……身体,你现在怕是羞愤得厉害了吧? 不料,赵芸儿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很快恢复了平静,她眼中的嫌恶之色更深了几分:“真丑!” 男人都是丑陋无比的东西,又恶心又肮脏,又花心又讨厌,真不知道阿璃为什么会看上同为男人的季弦歌!男人有什么好的?哪有她赵芸儿好?她才是最了解阿璃最心疼阿璃的人! 季弦歌果然在发着烧。 他躺在一堆草堆上(奴隶是不配有床的,有草垫着就已经不错了,许多奴隶只能睡光秃秃的地板),身上盖了半床不知从哪个地儿扯来的半块破被子,那被子实在是脏,味道又极不好闻。赵芸儿不由得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正文 第171章女人的忌妒很可怕(2) 或许是因为身下的草不太干的缘故,湿气上行,渗入了肌理,于是昨天夜里季弦歌便发了烧。 这从他滚烫的呼吸、发红的脸蛋可以看出来。 赵芸儿将季弦歌打量了一阵,皱眉道:“我从不知道奴隶也可以有被子盖的。” 管事的答道:“冬天是有的,不然会容易生病。” 赵芸儿:“现在天气不缓和着吗?” 管事的:“可是他病了” “病什么病?!我看他分明是偷懒不想干活所以装病!”赵芸儿怒了,伸手一把扯开季弦歌身上的半床被子,片刻,她神情激动,“咦?他不是奴隶吗?怎么还给他穿这么昂贵的衣服?奴隶也配有衣服穿?你是嫌你的工钱给得太多了不想要工钱了是吗?看来我举荐你来做管事是错了,不想干干不好你就给我当奴隶去!” 管事的吓出一身冷汗,忙跪地求饶:“小的错了,小的错了,请赵小姐不要扣小的的工钱!小的只是见他才受刑,一时可怜他小的保证,小的再不敢了!请小姐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小的定当按赵小姐的意思办事!” 赵芸儿脸色这才好看了些:“那你现在知道该怎么办了吗?” 管事的道:“知道,知道,知道了!小的定当立即给他安排活,哦不,是将最重最脏的活都安排给他做,哦,不,还有,绝不许他偷懒!” 赵芸儿这才笑盈盈地道:“他若偷懒,你狠狠地揍他便是了。他不过是个奴隶嘛,你管教得严一些,才好证明你尽忠啊。” “是,赵小姐教训得是,小的定当照办。” 赵芸儿心情大好:“那现在,你就将他弄醒,马上干活。” 管事的会意,上前一步,抡起袖子狠狠扇了季弦歌一巴掌:“起来!” 昏迷中的季弦歌眼睛睁开一条缝,无神地望天。 管事的自腰间取出鞭子,重重地抽了一鞭。 赵芸儿满意地道:“不错,再狠些,下手再重些。我先走了,过些日子再来,看看你有没有尽心办事。” 季弦歌,你是阿璃埋在心中最深处的人。她恨你也罢,爱你也罢,忘不了你也罢,你最好是祈求上苍早些取走你的性命,不然,即便你被生生地嵌进阿璃的生命里,我也会将你连根拔起! 从此了无痕迹。 不仅仅是因为我爱她。 最重要的是,阿璃生命中任何一点蚀心的疼痛和暗黑,我都心疼。而你,是罪魁祸首。我恨你,是因为你曾经那么肆无忌惮地践踏过她的生命! 季弦歌,你不配拥有阿璃。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是最适合她的人。 月西瑶这些天心情十分低落。她原本以为以洛倾璃与季弦歌两人的交情,季弦歌会得到良好的处置,谁曾想,他竟然被下令成了奴隶! 奴隶是什么她心中十分清楚,月家也有奴隶,她是千金大小姐,自然不知道奴隶们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可是光就在屁股上打烙印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们的生活是多么地悲惨! 牲畜尚且可以不用用铁烙,因为牲畜的外形可以从毛色花色上区分,而奴隶奴隶的数量远远超过牲畜,五官的差别本就细微,数量又多,还要防着他们逃跑,主人们自然是能省事则省事。 只是,这样一来,他怎么承受得了? 求救的消息她早早地发出去了,为此,她还折损了几员心腹大将。但会收到什么样的效果,她却是不知道的。 信都方面有公西氏把持朝政,消息真正传入大王耳中不知会到何时了。勉强能靠得住的只有季中,可是季中带的人手并不多,也不知他能不能早日突破公西氏的防线从长乐城出来。 算来算去,如今唯一能保住君上的,也只剩下洛倾璃了。 洛倾璃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在君上对她好的份上放他一马不!洛倾璃靠不住!正是洛倾璃下的令,让君上当奴隶的啊! 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君上?这世上怎么会有像她这么恶毒的女人?! 月西瑶烦躁得将杯子掼到地上。 “如今大业初定,夷陵与东平又重回了洛国,正该休整一下了。朝堂之事长公主不必担心,有我与一帮臣子看着,倒是有一件事该搬上议事日程了。” 洛倾璃看着面前喋喋不休义正辞严的赵大夫,不悦地皱了皱眉。前些天因为照顾季弦歌,她累得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如今正想回去睡个午觉,不想这个不安好心的准公公便前来说教了。 一想到他曾经帮助过季弦歌进攻洛都,她面上那努力维持的礼貌性的假笑便似是冰面裂开了一条细缝。 很显然,某人并不觉得打扰了别人,这从他更进一步的话语中可以听出来:“你与仲由也已成亲快两年了,再过两个月阿由便满二十岁了,别人像他这么大早就有了子嗣承欢膝下了,可是你们哦,因为种种原因,当然,也不是你的问题,是情势不容乐观。可是如今好了啊,如今局势已经明朗,你们是不是也该准备准备生个子嗣了?” 洛倾璃面无表情地听着,每多听一句,神色便莫测一分,听到最后,她的眸子已经没有波澜了。她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细细遮住眸中情绪。 因此,赵京没有察觉出她的不满,只以为她是害羞。也是,他一个做公公的,与儿媳妇说着子嗣之类的话,的确有些令人尴尬。可是,不说不行。嫁入了他赵家的人,虽说贵为公主,但也是他赵家的人!她必须得给他们赵家生个儿子! 这种话别人不敢说,仲由和芸儿两兄妹更是愚钝,他不说,便没有人会说了。 正文 第172章我们是一体的 洛倾璃想了一会儿,道:“赵大夫所言甚是,本公主记下了。” “那老夫便静候佳音了。” “还有别的事吗?我等会儿要去找阿由,顺便帮你带个话。” 赵大夫见目的已达到,也不再多停留,很有眼色地起身告辞。 洛倾璃嘴角勾起一抹凉凉的弧度。 子嗣?呵呵,待她生下子嗣的那天起,她便可以消失了吧?哦不,在保证她不明不白地死去之前,景儿也必定会因为各种“意外”而夭折。景儿一死,阴姬便不足为惧了,洛国便被完完全全地落入赵氏之手。赵京果真是打的一手的好主意呢! 只可惜,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在季弦歌与夜流光之后,她于男女之事上根本都不感兴趣,她从未想过与赵仲由之间发生些什么事情,她不喜欢他。退一万步讲,即便她真的喜欢上了赵仲由,她也绝对不会与他生下一男半女! 赵氏终究是要失望的。 子嗣洛国有了景儿与子文便够了,至于她,不,她洛倾璃不配拥有自己的孩子!也不对,子文便是她的孩子,这一生她有子文,已然圆满。 子文,孩子,姨娘定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你成长路上的障碍与风险,姨娘会一一为你拔除。至于季弦歌 季弦歌必须要被除掉只是,他如今已然一无所有,还是一个卑贱的奴隶,他不会再具威胁,要不就暂时放过他吧? 这时,赵仲由走了过来。 “又是谁把你气成这样子?熬了夜,也不知道多睡会儿,看你憔悴成这样子,我心疼。”赵仲由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到洛倾璃身后,替她揉肩膀。 手指刚触到她的身体,洛倾璃蓦然一僵,连头发丝都根根竖立起来。同时,她侧身,目光落到赵仲由的脸上,倏地清醒。 不过,那转瞬即逝的复杂神情还是深深落进了赵仲由的眼里。 那是狂喜、震惊,在看清是他后,狂喜与震惊被失落所代替。 她,把他当成了谁? 难不成在与季弦歌走到今天这一步后,她的心底深处还在渴望着季弦歌? 季弦歌,你到底对她下了什么盅喝了什么迷魂汤?!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洛倾璃有些僵硬地笑了笑:“阿由,你不是去接见阴姬的来人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赵仲由的手指只在最初顿了一下下,便自然而然地揉捏起来。闻言脸上泛着温柔的笑容,他本就生得温润如玉翩翩有礼,此时笑起来便像是春风拂面十分好看。 “有什么好见的,无非是阴姬想与你重修旧好。但碍于她曾对你动过手,不敢求到你前面来,所以便贿赂我帮在你面前做说客而已。她既然敢伤害你,那么便应该知道作为丈夫的我是绝对不会给她好脸色的。你的敌人,便是我的敌人。再者,这夷陵与东平两座城池可是阿璃你亲自打下来的,与她阴姬何干?她妄想着要来分一杯羹,简直是痴人说梦。” 洛倾璃细细听着,却升出了一些莫名的情绪出来。 古语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洛国这四年多来不知经历了多少变迁,从洛君到赵氏连氏,再经由连氏赵氏到阴姬。她的退出,略微削弱了赵氏,而连氏则趁机依附着阴姬上了位。 如今阴姬派出连氏过来,真可谓是高明。 连平子与赵仲由从小一起长大,又都是当年跟随公子衍的伴读,这份交情,但凡是洛都上了年纪的人都知晓。 没曾想,赵仲由竟一口回绝了连平子。 “听说阴姬派来的人是我们的旧识,连平子?”洛倾璃朝赵仲由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再按了,“他与你也是近二十年的交情了吧?他都说了些什么?” 赵仲由在洛倾璃对面坐下,道:“不管多少年的交情,也不及咱们的夫妻情分来得深。阿璃,你放心,我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 洛倾璃默了默。 赵仲由笑了笑:“他说阴姬当年那样对你是逼不得已的,因为当时她是受了季弦歌所胁迫。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努力摆脱季弦歌对她的控制。很可笑是不是?她一国太后,又怎么会受季弦歌所控制?至于连平子,哼,他历来就生得一副好相貌,又惯会哄女人开心,那阴姬也是女子,年纪与之也相仿,这些年来他们俩倒是走得颇近” 走得颇近? 他的潜台词是 莫非那两人已经暗通款曲? “依你看,他们两人已经发展到哪种地步了?”洛倾璃问道。 赵仲由何等聪明之人,闻弦歌而知雅意,道:“珠胎暗结之事到目前为止虽然还没有发生,但是以后会不会,就不好说了,毕竟咳咳,你懂的。” 连氏与赵氏打的是一样的主意。阴姬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太后的儿子将来自然是有继承大统的可能的。谁能保证坐在宝座上的那个小儿会活到几时呢?再则,景儿还是女子。一旦她的女子身份被揭穿,那便是无可挽回。 阴姬作为景儿的生母,定是比谁都焦虑此事。偏偏公子衍已经没有了,面对一个又甜蜜又好看的情郎日日在身边取悦讨好,谁知道她会不会变心?一旦阴姬喜欢上连平子并怀上连平子的骨肉,那么,景儿便要成为她的眼中刺了吧? 阴姬有多恶毒,她早就领教过了。 连氏,赵氏,阴姬,真是一个都不让人省心! “依你看,阴姬派他来见你,是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洛倾璃问。 赵仲由:“或许是希望我从中与你们说和吧。不管怎样,我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们才是一体的。” 正文 第173章连氏 洛倾璃点了点头:“阿由,我很感谢你愿意支持我。我这个样子我会努力的,我会改,我想要试着变成你想要的那个样子。只是再给我一些时间,待我把眼前景儿的事处理好再说好吗?” 赵仲由温和地笑了笑:“阿璃你不用改,没事的,你就跟以前一样就好。我是做你的丈夫的那一天起便决定要来适应你。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便告诉我,我会努力地做一个好丈夫,做成你想要的那个样子。嗯,或许父亲会有别的什么想法,如果他为此得罪了你或是惹你不快,你也可以告诉我,我来处理。所有不好的事,你都交给我,都由我来处理,你就跟以前一样,无忧无虑地,想干什么便干什么。” 洛倾璃低低地笑开:“哪里还能回到以前呢?人总是要长大的啊,阿由。” 赵仲由:“我希望你永远像以前那般快活。” 以前,她是公主。 如今,她是亡国之后努力求生存的女子,还曾做过奴隶。 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怎么还能回到从前呢? “先不要打发他走,明天中午让他来见我。”洛倾璃往榻边走去,边走边道,“从现在起,不要叫我,我睡一阵,醒了的时候自然会叫你。” 赵仲由说得没有错,连平子的确是极有魅力。倒不是他生得有多俊美,身材有多么好,主要是神韵极为特别。中上姿容,可是他偏偏生了一双极为勾人的桃花眼,那眼睛璀璨生辉,风流宛转。看人的时候就如同生出了钩子一般,配合着他那邪魅电死人不偿命的笑容,上至八十岁老妇,下至七八岁小女孩,没有不被他迷惑住的。 说句不害臊的话,洛倾璃曾经也对他极有好感,更遑论那个原本就不甘寂寞的阴姬呢。 阴姬败在连平子的手里,是迟早的事。 “来了?”洛倾璃一边说着话,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连平子。 眼前是个才刚刚满了二十岁的年轻人,相较于记忆中的那个单薄的少年,眼前的男子明显强壮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 这么大了,想来不会再想以前一样干些荒唐事吧? 正想着,连平子便朝她露出了一个暧昧而狷狂的笑容来。配合着他那灼灼而勾人的桃花眼,十分地惑人。 但是,洛倾璃可不再是以前那个不经世事的小丫头了,尤其是在遇见季弦歌之后,这种级别的勾引对她丝毫没有挑战性。 因此,洛倾璃轻哂了一声,道:“多日不见,你的魅力倒是越发见长了。” 连平子笑了笑:“哪里,哪里。倒是你,许久不见,越发美丽动人了。” 洛倾璃:“好说,好说。听说你与那阴姬这一年多来走得很近,想来以连兄的实力,此时定当早将那阴姬掌控在手中了吧?” 一袭朱砂红衣裳的连平子很难得地错愕了一下,随即咳了咳:“公主说的哪里话?咳咳其实在我的心里,阿璃你才是第一位的” 洛倾璃没有丝毫羞涩:“哦?是吗?在你的心里,恐怕有上千万个女人吧?这个第一,不拿也罢。” 连平子作呕心状:“小璃儿这么说,我心里特别难过。” 洛倾璃:“死开!” 连平子装模作样地伤心了一阵:“阿璃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当初父亲向你提亲,可是你选择了赵仲由。你知道我那时有多伤心吗?” 洛倾璃皮笑肉不笑地回敬道:“哦?那现在有了阴姬,你的忧郁应该被欢喜所替代了吧?唔,跟说说看,阴姬她怎么样?” 连平子:“” 洛倾璃温和地笑了笑:“哎你害羞了?有什么可害羞的呢?你的全身上下我都看过了,当时也没见你有多羞愤嘛。”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连平子的脸便腾地烧起来了。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往事了。幼时的他与赵仲由同为公子衍的伴读,大约是七八岁的时候吧,那个年纪的男孩子或多或少都比较调皮和贪玩,他们便相约着去游泳,当然,是祼泳。然后,悲剧便发生了。 哎! 一世英名,便被毁了。 “好了好了,我的公主殿下,你想知道什么便尽管问,求别再揭我伤疤了!” 洛倾璃柔柔道:“我是想问来着,可是你不肯认真回答,还说假话来敷衍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连平子赌天发誓:“但有问题,我便一五一十作答,绝不敢欺瞒半个字!” 洛倾璃比较满意这个回答:“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让阴姬怀孕?” 咳咳 怎么这第一个问题便如此令人难以启齿呢? 连平子羞得低下了头:“呃,殿下你想到哪里去了?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的。” 洛倾璃表示不信:“你怎么知道就不会发生?事情做多了,意外便容易发生,正所谓久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如果阴姬怀孕了,那孩子怎么处理?生下来?生下来之后算谁的?公子衍早已战死多年,难不成还想将此事赖在他头上?如若是个男孩,你,你连家难道不会生出异心?连平子,你好大的胆子!” 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情绪转变如此之剧烈,令连平子大感吃不消。 然而,更可怕的还有后头,就听洛倾璃将他上上下下瞄了一遍,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他的腹间,幽幽道:“你这次来给阴姬当说客,功成后她打算怎么奖赏你?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好法子,可以令你们永远在一起。呃,你还是去做太监吧,这样便能永绝后患了。” 连平子:“殿下,你不能这样!” 洛倾璃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对着外面道:“来人!” 训练有素的宫人严谨地敏捷地走上来。 洛倾璃道:“将连大人拖下去,处以宫刑。” 正文 第174章大难来临,各奔东西(1) 连平子心中那一分侥幸登时荡然无存,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猛然想起,眼前这个少女可从来就不是个软弱好欺的主!她从小就极有决断,做出过不少令人敢怒不敢言的事。现在,她是真的发火了。他早应该想到这一点的。 “殿下你不能这样!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啊” “两国?”洛倾璃轻飘飘地笑了笑,“阴姬与我,什么时候分成两国了?你既然敢来,便应该做了赴死的准备才是。她当年怎么对我的,我捉了你,不过是她偿还我的一点利息罢了。” 说着话的同时,洛倾璃袖子一挥:“拖下去。” 连平子:“我愿重返洛都,为殿下做阴姬的细作。” 洛倾璃笑了。 早这样表态不就好了吗? 与阴姬做了那样的事,竟然还妄想着到她这儿来做说客,当她脑袋被雷劈了蠢翻了么? 从连平子的讲述中,洛倾璃听到了许多关于洛都的消息。 与她想象中的差不多,阴姬自将她弄走后又弄走了赵芸儿,然后她便觉得高枕无忧了。接着,她开始与赵氏结盟。没想到赵京与她是同一货色,都是贪得无厌的人,双方的合作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而实际上是波涛暗涌。阴姬心中不安,便开始将目光落到与赵氏同为竞争对手的连氏身上。说来也巧,连平子甚得她喜欢,于是一来二去地,这两男女便如同干柴烈火很快凑到了一起。 阴姬肯定会以为她洛倾璃会永远留在夷陵城王宫,因此醉生梦死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平陵事变,季弦歌被擒,阴姬心中不安了。毕竟知道景儿的秘密的人,除了她自己,还有洛倾璃。洛倾璃此次立下大功,全洛都都为此热血沸腾。 人心所向,民望所归,又有赵氏做洛倾璃坚强的后盾。对于将来,阴姬十分担忧。 所以便派了连平子来探听虚实,顺便帮忙说和说和。 洛倾璃找来赵仲由商议此事,赵仲由道:“阿璃想要与她和好吗?” 洛倾璃笑道:“至少目前,我们是没有办法动她的。” 赵仲由遂明白了过来:“好,放连平子回去。不过,作为有诚意的一方,阴姬应该做出某些让步才是。” 洛倾璃赞赏地看了赵仲由一眼:“没错。准备一下,五天之后我们一起回洛都。” 离开夷陵之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季弦歌已然被俘,失去封地失去自由,还做了奴隶,作为他的姬妾们,按理说是要被充为奴隶的。因此这些天来后宫非常安静,商姬与陈若烟还好说,毕竟平时与洛倾璃关系不错,而季羽兰与夏姬就惨了,每天胆战心惊地,生怕洛倾璃想起她们尽而找她们的麻烦。 其实她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洛倾璃有大把的事情要忙,根本都没有时间过问她们。这些事,是赵芸儿在打理。 此时,季弦歌后宫的一众姬妾都被叫到了一处,听赵芸儿发落。 “你们当中有不少是别国的人,因为各种原因而嫁到信都弦歌公子府,可是如今不同了,平陵君已然没有了,还是一个卑贱的奴隶。你们都是各国的公主或者千金大不姐,总不至于追随一个奴隶吧?我不拦你们,随你们自己选。是要留下来与季弦歌一起做奴隶呢,还是回国继续做你们的公主或者千金大小姐。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一句,可不要妄想着学当年的洛姬。没错,洛姬当年是被俘了,可是她没有当过一天的奴隶,并且她是洛王后的嫡亲女儿,身上流着凰族的血液。并且,她长得十分美貌。如果各位觉得自己容貌更甚洛姬,大可以试试看,看看咱们如今年仅四岁的小洛王能否看上你并免了你的奴籍。” 陈若烟听得身子发颤,忙道:“我们真的可以回国吗?” 赵芸儿温和地笑道:“当然。长公主是仁慈的人,过去的事,只要是无伤大雅的,她都会原谅的。你们先要与季弦歌解除婚约,这样一来,你们便与他无干。既然无干,你们还是自由的,自然是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其实你们是应该感到庆幸的,不似那月夫人月夫人是正室,他们的婚约不是那么容易解除的。” 陈若烟高兴地道:“我前些天给堂兄写了信,请他派人来接我。这两天应该就能到了。我那婚约,是极好解除的。我,我想回国。” 赵芸儿点了点头:“可以。那陈夫人现在便回去收拾东西吧,等着你的家人过来接你。” 商姬见状,也道:“我也回国。” 赵芸儿也微笑着同意了,完全没有为难的样子。 看着商姬与陈若烟这么轻轻松松就离去了,原本还忐忑不安的夏姬心中便升起许多希望来。 “我也想要回国。” 赵芸儿却没有点头,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夏姬被赵芸儿那毛骨悚然的目光看得十分不安,含含糊糊地道:“赵小姐” 赵芸儿眉头一扬,哼了一声:“想回国啊?这恐怕不是你的真心话吧?我记得你是十分喜欢季弦歌的,与他分开一天都是不行的,如今他落难了,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你作为最爱的女子,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与他解除婚约关系呢?这不成,你应该与他日日夜夜在一睡,陪伴他、抚慰他、关心他才是。” 商姬:“” “哈哈!”站在商姬身旁的季羽兰却突然间笑了起来,“好个狗眼看人低的贱婢!仗着你家主子得势了,你便在这里胡作非为!本夫人面前,还轮不到你这个奴才来置喙!” 正文 第175章大难来临,各奔东西(2) 赵芸儿也不生气,只笑眯眯地看着季羽兰,那眼神就如同在看一只乱叫的小狗一般。等到季羽兰不再说话了,赵芸儿轻松愉悦地道:“这位夫人所言缪矣!而且是大大地错误。首先,本小姐出身洛都赵氏,是正正经经的嫡小姐,与卑贱啊奴才啊是半分关系扯不上的。其次,呵呵呵呵,夫人的记性可真差,你这所以被人尊称一声夫人,不过是因为你的夫君是平陵君的缘故,可是如今平陵君早就成了阶下囚,做了奴隶了,那么你呵呵,按理说,你也应该被充入后庭做奴隶。” 季羽兰气极,想反驳却又反驳不了,她自知曾得罪过赵芸儿太厉害,因此如今赵芸儿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可是,要她做奴隶她知道女奴隶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她家里就有不少姿色上等的女奴隶,她们被肆意地玩弄,被无情地羞辱,极尽屈辱。所以,她不要! 商姬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害怕极了,想要求饶,可是她是一国公主,怎么能向赵芸儿低头?因此,商姬脸色有些苍白,目光冷冷地看向赵芸儿:“不过是因着当年我们曾陷害过你你便记仇罢了!赵小姐,你当年追随离夫人而来,原本就是以奴婢的身份入凝晖阁的,我们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这才怠慢了你,原本就是无心的。再则,当时我们不是被你害得更惨吗?你与那离夫人真真是厉害,我们斗不过你们,也不想再你们斗了。大家都是女子,全是因为君季弦歌才起的恩怨,如今我们何不握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呢?” 赵芸儿原本就是想要吓一吓商姬然后放她回国的,此时见她如此上道,遂也不再为难,道:“既然同为女子,你以前为何要害阿璃?” 商姬:“不过是因为她得君他的宠爱,心中有些忌妒罢了。现在想来,真是万分后悔。其实我与她并没有多大的利害冲突,也怪我自己不聪明,听了有心人的挑唆” 有心人的挑唆? 她这是在暗示季羽兰挑唆了她? 赵芸儿看向季羽兰,就见季羽兰狠狠瞪着商姬。 “我挑唆你?你自己就没主见吗?要不是你自己愿意这么做,我怎么挑唆得了你?”季羽兰怒道。 商姬不甘示弱回击:“就是你!你最恨离姬,离姬脸上有胎记的事就是你说给雪音公主的!你说离夫人是申屠府的奴隶,你还要让她在公子的庆功宴上被揭穿。哦,还有,在之前也是你,公子出征后你想借着王后和雪音公主的手除掉离姬,你想让她被阿黄吃掉尸骨不存!” 季羽兰气得脸都红了:“你,你竟然都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说,你是不是在我身边安插了奸细?” 商姬道:“快别说这个了吧?你不是也在我身边安插了不少的眼线吗?你让她们将我的一举一动报告给你听,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就是想利用我帮你除掉离姬!” 季羽兰:“难道你没有做过?” 商姬:“我哪里像你这般歹毒?我什么都没做。” 季羽兰:“你说她丑得很,还说她配不上公子!” 商姬:“她那个时候原本就丑!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不像某些人,嘴上不说什么,背地里坏心思一堆一堆的” “够了。” 赵芸儿听两人你来我往地说了一大堆,也听出了些眉目,于是她微笑着看向商姬:“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你这个人心肠也不是特别坏,所以我就放过你啦。你不用感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谢你自己当初在信都的时候没有对阿璃下过手。至于我们之间的那笔账就算了吧,你也是受奸人所撺掇,而且也得到教训了。你走吧,收拾东西回商国去,以后再嫁的时候眼睛睁大些,别再嫁到季国了。” 商姬大喜:“谢谢赵小姐,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去。不瞒赵小姐,我娘亲已经派人来了,就在路上。她也是想让我回去的。” 赵芸儿笑了笑:“那好,你回去吧。” 商姬欢天喜地地走了。 眼下,只剩下一个季羽兰了。 季羽兰是信都人,赵芸儿自然不会放她回去。另外,更重要的一点,季羽兰的忌妒心太重,做事太阴损,曾经做了伤害阿璃的事情,她怎么可能放她呢?光是想让阿璃被阿慌吃掉那一件事,便不可原谅了! “季氏,你既然那么喜欢季弦歌,那么我便成全了你。来人” 季羽兰脑中“嗡”地一声,双腿一软,倒在地上,她抱住赵芸儿的腿恳求道:“赵小姐不要让我做奴隶,求求你!” 什么矜持,什么尊严,什么骄傲,在“奴隶”这个词面前,都是扯淡。做了奴隶,一辈子都毁了。不,她才不要! 她不要像当年的洛芙一样,受尽羞辱。 她才不要躲在一张面具下,胆战心惊过日子,就怕有一天被人揭穿奴隶身份被丢去喂野兽! 她不要不要不要! “赵小姐,你如果可以放我一马,我便是你的人了。我愿意为你当牛做马,为你解除一切障碍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人!” 赵芸儿原本漫不经心地听着,可听到最后一句,她的眸子登时眯了眯。 季羽兰眼尖地发现了,她重复了一遍:“不管你想要谁,我都能帮你达成心愿,真的!” 赵芸儿胸腔内那颗心,剧烈地跳动着。 “不管是什么人,你都办得到?” 季羽兰猛烈地点头:“是的。男的女的都行。当年我就是用了这个办法才进了公子府的。公子原本并不喜欢我,我总之,效果非常好。” 正文 第176章禁忌之恋(1) 赵芸儿动心了。 其实从一开始,赵芸儿就知道自己与阿璃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因为她们都是女子。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女子嫁于男子或是男子去到女子家的,断没有女子与女子在一起的。 赵芸儿深深地知道这一点,因此,她对自己说,只在心里默默地喜欢阿璃便可以了。这些年来,她一直是这样做的。她将她放在心底最深处,不敢触碰。所幸的是,阿璃也对她极好,她们两人一起玩一起笑一起奔跑,度过了多少快乐的日子。 可是,这世界上为什么有季弦歌? 季弦歌一出现,阿璃就变了。 阿璃跟着季弦歌跑,阿璃眼里只看得见季弦歌,阿璃的心里装着的,满满的都是季弦歌! 她忌妒了。整日整夜地嫉妒,嫉妒得都要发疯了。 她想要阿璃,想要她只与她在一起。 她感觉得出,阿璃也是喜欢她的。如果阿璃与她在一起了,便不会再喜欢季弦歌了吧? “你不许骗我。你若是敢骗我一个字,我便立即让你去做奴隶!我说到做到。”幽闭而死寂的房间内,赵芸儿看着季羽兰,凉凉地道。 季羽兰:“不敢。我的命都握在赵小姐的手里,我哪里敢?” “很好。”门窗被关得严严实实,院子里的宫人都被派到各处做事了,房间内便只剩下她们两人。赵芸儿心中一横,问出了心中那个思忖了许久的问题:“怎么才能做到你所说的?是用盅么?我听说在遥远的南疆,有一种盅毒,只要种在人身上,被种的人便会对盅主人产生强烈的感情。你说的是这个吗?” 什么?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东西?! 季羽兰愣了一会儿,随即道:“赵小姐见多识广,令人佩服。”季羽兰边说边小心地观察着赵芸儿的神色。呃,似是有些不妙。 赵芸儿有些不耐烦:“到底是不是?” 当然不是!但是季羽兰可不敢这么说。事实上她的方法是极简单的,是青楼里的妈妈专门对付那种不听话的妓子的东西,迷情药。 可是,如果就这样直接告知了赵芸儿,谁知道赵芸儿会不会过河拆桥呢? 想到这里,季羽兰迟疑着道:“是,也不是。只是我必须要先问一下,那个人是男子还是女子?” 赵芸儿心中一紧,凶道:“问那么多干什么?左不过都是人,难道还能有什么不同么?” 这火发得很是莫名其妙,季羽兰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通了一些事。她原本就对赵芸儿与洛倾璃之间这么好而感到不可思议,她出嫁前在家有亲姐妹堂姐妹表姐妹,当然也有不少感情极好的闺中密友,可是,那种好跟赵芸儿对洛倾璃的这种好又有很大的不同。她们似乎好得太过分了些。 而刚刚她故意透露出一点口风,赵芸儿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响尾蛇一般跳起来,她心中便越发笃定了。 天啊,谁能想得到,赵芸儿这样的美人竟然会喜欢上同为女子的洛倾璃呢? 这太匪夷所思了! 不过,却是不争的事实。 季羽兰为探到了这个秘密而有些兴奋,她轻咳了一下,道:“自然有关系了。如果是男子,直接往他要喝的水里放一些东西便可以了。如果是女子嘛” 她故意顿了顿,引得赵芸儿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倾过来。 “我是为了帮我哥哥。”赵芸儿解释着,“我哥哥与一个女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非常喜欢那个女子。可是那女子不知道为什么看上了别的男子。那个男子根本就不适合她,我哥哥才是最爱她的人。” “如果是女子,便得多费些时日了。不过赵小姐放心,那药我会帮赵小姐准备好的。”季羽兰祈求地看向赵芸儿,“我帮了你,你可不可以不要让我做奴隶?我不奢求被放回信都去,哪怕是被永远禁足也好啊。你不喜欢看到我便将我关起来吧,只求不做奴隶就成。” 赵芸儿:“只要你帮我达成了心愿,我便如你所愿,不再找你麻烦。” 季羽兰:“多谢赵小姐。我定当全力以赴!” 商姬夏姬陈若烟一一离去,季羽兰被囚禁,偌大的后宫,一时散了个干净。 月西瑶在愤恨世风日下人心凉薄的同时,也为自己的未来忧了心。 季弦歌彻底倒了,她派过秋芳留意过他的动静,得到的回答无非都是“君上今天被打了”、“君上的午饭被克扣了”、“君上受到众奴隶的排斥和欺负”之类。 刚开始时,她还很震惊,并动用了各方关系想要改善季弦歌的状况,但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她的所作所为不但没有能帮到季弦歌,反而使他的遭遇更悲惨了些。 经过几次教训,月西瑶不再试图改变什么,时间长了,她也慢慢地接受了季弦歌是奴隶的这个事实。 接受了,所以心里才格外害怕。 商姬夏姬等人尚且可以回国,可是她呢?她是季弦歌的嫡妻,又是正宗的季国信都人,她能去哪里?如若不是看在弟弟月下立下大功的份上,此时的她,恐怕早已经跟季弦歌一样,做了奴隶了吧? 月下啊月下 他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来?背叛弦歌,将她月氏一族置于何地?! 她真的是恨死他了。 最可恶的还是洛倾璃,要不是她勾引了月下,她那个忠诚的弟弟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突然背叛弦歌?! 她好恨! 恨洛倾璃太狡猾,竟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做出那种丑事来。 她更恨的是她自己。恨她太在乎季弦歌,因着洛倾璃是季弦歌心尖上的人,便对她太仁慈了,如今看来,那句老话说得真是太对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如若老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重蹈覆辙! 正文 第177章禁忌之恋(2) 不光是洛倾璃,她对所有的姬妾都太温和了,以至于她们从来没将她这个正夫人放在眼里。她应该听姨娘的话,不该装大度,她应该一开始就毫不心软地除掉那些姬妾们的! 可惜,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夫人,月大人那边来人了,问夫人如何打算。”秋芳上前道。 “如何打算?他把我害成这个样子,还好意思问我如何打算?我能怎么打算?不被发配为奴隶就已经是万幸了,再不济,索性像季羽兰那样,终身囚禁得了!”月西瑶怒道。 秋芳恭恭敬敬地听她发完牢骚,才慢悠悠地提醒道:“夫人万不可意气用事。如今情形不同往日,夫人的身份又摆在那里依奴婢看,夫人还是不宜与月大人置气,月大人是夫人的亲兄弟,这个时候还要指望大人呢。” “我自然知道!”月西瑶压抑地叹了一口气,与月下闹翻了,难道她也去做奴隶吗?她才没有那么傻! 如今之计,她讨好月下还不及呢,哪里敢与他置气? “来的人是谁?” 0“回夫人,是真儿。” “真儿?”月西瑶想了一会儿,“是那个不久前才被收入房中的真儿?” 秋芳道:“是的呢。说起这个真儿,可真是不简单呢。人长得一般,也不够机灵,家里面还有个不成器的哥哥,谁知道这么命好,竟然就被大人收了去?这件事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呢。” “是吗?还有这样的事?那我倒是要听听看了。”月西瑶好奇地凑近了身子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洛倾璃赵仲由已然成亲两周年了。 从夷陵城回来,洛倾璃很快在洛王宫站稳了脚跟。并且 天气一天天冷起来,洛倾璃身着厚重的棉袍,领口与袖口是一圈雪白的狐毛,衬着她娇艳的肌肤与红唇,格外炫目。 赵芸儿坐在洛倾璃旁边,目眩神迷地望着她。 “那事情成了?”洛倾璃喝了一口水,问道。 赵芸儿闪了一会儿神,道:“有我出马,阿璃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洛倾璃笑了笑:“你出手,我总是放心的。只是芸儿,她那般狡猾,又谨慎小心,这事情本就不好做,所以才多问你两句。呃,她一点疑心都没有起吗?会不会怀疑到你身上?” 见洛倾璃如此担心她,赵芸儿心中仿佛跟吃了蜜糖一样甜,伸手挽住了洛倾璃的胳膊,道:“难道我还会怕她不成?她怀疑也罢,抓住了我的把柄也罢,反正我是已经与她撕破脸了,我才不怕!哼,当初敢将我们两个弄到那地道里去,她就该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后果!一想到她此生再不能生小孩了,我就觉得分外畅快。阿璃,你做得对,像阴姬那样的毒蛇,就是应该这样收拾她!” 一个有夫之妇,还做出那样不要脸的事,自然是要被教训的。何况,她还是一国之后!若是这样也还罢了,偏偏她的丈夫是公子衍,是她洛倾璃的亲哥哥,她没有将她杀了已经是很仁慈了,更何况景儿这个极为隐秘的身份呢! “万一她又怀了孕,生下连氏的孩子,到时要立为储君,我们便后悔莫及了!”洛倾璃幽幽道,“景儿才是可怜,到时候我若有个什么意外,王上便只能任他们宰割了。这样的事,我怎么可能让它发生呢?景儿是王兄唯一的孩子,我洛倾璃就是拼得粉身碎骨也要护住她。不管是谁想要对她不利,或者是威胁到她,我都不会放过!” 对洛景不利的人目前倒是不多。但若说到能威胁到洛景的人嘛,就有些多了。比如说,与阴姬走得极近的连氏、阴姬的下一个孩子、洛倾璃生下的嫡子 等等,阿璃的嫡子,不就是哥哥的孩子么? 若是阿璃与哥哥生下孩子,有父兄们的支持,那孩子极易取洛景而代之! 听阿璃这意思,莫非她是 不想要生下自己的孩子?! 为了洛景,阿璃至今都从未与哥哥圆房,看来她的猜测是对的! 阿璃不愿生孩子,阿璃不愿生孩子! 既然她不愿意,那么 她嫁于哥哥,与嫁与她,又有什么分别?! 哥哥爱她,可是,她也爱她啊!而且,她对阿璃的爱,绝不会比哥哥少! 那么,她赵芸儿岂不是有很大的机会? 这话说得极重,以赵芸儿的聪慧,绝对不会听不出其深意来。因此,洛倾璃紧紧盯着赵芸儿,细细地观察她的反应。看了半晌,却未在她脸上看出意料之中的神情。 洛倾璃有些疑惑。 赵芸儿却笑得十分开心,凭她们十来年的交情,洛倾璃知道,她的开心是发自真心的,因此,越发疑惑了。 “阿璃你说得对,王上才是正统。不过他现在还太小了,因此身边会有不少威胁,你作为他的姑姑,如此为他着想,的确是十分重情意。你放心,我永远支持你,帮你清除一切障碍。哼,阴姬现在喝了绝育药,想要威胁到王上便永远不可能了。阿璃你这一招非常高明。” 洛倾璃一时倒是搞不倒她是真听懂了还是假懂了,心下一动,道:“正是因为我是王上的姑姑,所以才要为他考虑得周到些。只是这样一来我现在,倒是不太适宜呃,其实景儿这孩子一直以来都比较老成,不适宜要兄弟姐妹。” 如果说先前的话说得还有些含蓄,那么此时这番话,便显得十分直白了。她不信,赵芸儿还会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来! 赵芸儿笑得越发开心:“阿璃所说的正是!景儿虽小,但是他是王上!作为王上,自然是要学习治国学习很多事情,有兄弟姐妹吵着他闹着他,不是耽误了他了吗?” 正文 第178章圈套 洛倾璃心头一跳:“芸儿你真的这么想的?” 赵氏明里暗里逼迫,赵仲由表面上不说,可谁知道他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尤其是最近这些日子,赵仲由看她的目光越发地炙热和渴望,让她心中十分不安。如果可以争取到赵芸儿的支持,说不定还可以暂时保持原状。 赵芸儿笑道:“当然了。” 洛倾璃亦笑道:“芸儿,谢谢你。” 瞧,她果真不想要孩子!赵芸儿大喜,抓住洛倾璃的手,道:“阿璃,我也不想要孩子。以后我们两个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等到哪一天我们都老了,还可以互相做伴呢!阿璃,你说这样好不好?” 洛倾璃:“好。” 赵芸儿心中一动,趁机道:“阿璃,如今天气越发冷了,你知道的,一到冬天我就觉得特别难受。不像你这里,这么缓和!呃,反正你与哥哥也是分榻而眠,要不,要不我搬来与你睡吧?这样我们也可以相互取暖,这样好不好?” 她若来了,赵仲由便不好进她的卧室了。此话正中洛倾璃下怀,洛倾璃笑道:“那可太好了,我正想你得很呢。” 赵芸儿欣喜若狂:“好,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就去搬我的东西过来!” 事情超乎想象般顺利。 赵芸儿以为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因为季羽兰的帮助,因此对季羽兰越发地相信了。 从夷陵到洛都,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因此,后续的人该来的都已经来了。 季羽兰也不例外。 事实上,除了月西瑶留在了夷陵,所有的人都过来了。 这也方便了赵芸儿行事。 赵芸儿找到季羽兰。 “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看起来效果还不错。现在,最后一步是什么?” 最后一步?什么最后一步?分明还没开始呢!季羽兰眼神飞快闪过一抹奸计得逞的精光,随即敛眸,以免在赵芸儿面前泄露自己的情绪。 “你前面的每一步,都按我说的做了吗?”季羽兰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过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使赵芸儿记住她的功劳而已。 果然,赵芸儿道:“都做了。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便不会食言。现在她对我极好,我想要趁热打铁,一举拿下。” 季羽兰在心中盘算了一阵,道:“这最后一步嘛,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只要做到了,那人便永远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我知道赵小姐此时很心急,不过,你也知道,我现在还被软禁着,有些事便不那么好办” 赵芸儿知道她是在这个时刻故意吊着她,好以此谈条件,因此也不拐弯抹角了,开门见山地道:“你是不是想叫我放了你?” 季羽兰:“这事我原本该一五一十地告诉赵小姐的,可是唉,我现在沦落到人生地不熟的洛都,无亲无故,还带着那样的身世赵小姐你也看到了,我只是一个没用的女子,我什么事也做不了,留在这里也只会碍了你的眼,要不然你放我回信都吧!不然,让我回夷陵也好啊。” 赵芸儿丝毫也没有犹豫,道:“可以。事成之后我定放了你。” 事成之后? 女子与女子,的确是极为龌龊的事。成全了赵芸儿,也意味着毁了洛倾璃。呵呵,洛倾璃不是自认为自己冰清玉洁么?待到发现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好闺蜜竟然对自己做出那样恶心的事情后,不知会不会羞愤得想要自杀? 看到洛倾璃痛苦,她必定会十分高兴。只是她的处境便会越发危险了。能跑自然是好,如果跑不了 所以,她定要偷偷地准备些毒药给自己 而现在,她故意与赵芸儿说这些,无非是为了转移视线,让赵芸儿以为她贪生怕死。哼,虽然死的确是可怕,但是比起做奴隶来,还是好的。 “好,我相信赵小姐必定会遵守诺言的。现在,我必须要出宫一趟呃,那东西在夷陵王宫,这一来一去的五天吧,五天之内,我保证能办好此事。” 月西瑶的信送出去了之后,季中便收到了。 洛倾璃从信都消失后季中便派了人寻找,结果找着找着,便将目标定在了公西氏身上。绿旋担忧洛倾璃的安危,便求见季王言明要出宫去寻找。季王拗不过她的固执,只好同意了。 于是,绿旋便与季中一道往夷陵城而来。路上经过安乐城,遇到不少麻烦,耽搁了数日,几经周旋,终于到达了夷陵城。 听闻了平陵事变,又听闻季弦歌已然被带到了洛都,季中心中又焦急又忧虑。他一焦虑,绿旋更是焦急。这事情又因为洛倾璃而起,绿旋更是惶恐。 “月夫人,请让奴婢去洛都吧!离夫人一直是由奴婢在照顾,她做下了这样的事”绿旋心如刀绞,哽咽道,“奴婢奴婢实在是难辞其咎奴婢愿意前去说和,至少,至少不要让公子做奴隶。” 月西瑶原本就为季弦歌的事难过,只可惜她想尽了办法几次三番威胁月下也没有用,此时听到绿旋这么说,顿时觉得柳暗花明,心头的阴霾全散开了。一把抓住绿旋的手,月西瑶惊喜交加地道:“真的吗?你以前伺候她那么久,又对她最是忠诚,想来她定会听进去你的话的!太好了,绿旋,你去吧,一定要救出公子!公子以前对你那么好,他那么信得过你,本夫人也十分信得过你。你,你真是个好姑娘!做成了这事,我一定重重地赏赐你。哦,对了,你喜欢季中吧?这样,我现在就为你做主,将你许配给季中,好不好?” 绿旋闻言有些羞涩:“那个,奴婢与季大人” 正文 第179章动摇 他们两人自然是有事的。在回夷陵的这条路上,绿旋屡屡遇险,每每都是季中相救。而且,到达夷陵的那天她因为昏迷,于是被季中抱下马车。 当时许多人都看见了。 月西瑶自然也知道了他们两人的异常,此时见绿旋这副害羞的模样,心中越发肯定了,笑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落难了,便没有权利决定你的事情了?实不相瞒,我现在虽说不是平陵君夫人了,可是月大人还在,我终究是月大人的亲姐姐。”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月夫人误会了,奴婢奴婢总之奴婢本来就是要去救君上的,不管月夫人怎么对奴婢,奴婢都是要去的。” 绿旋想说,这原本就是她的分内之事,公子弦歌离夫人原本就是她的主子,这件事情原本就是她应该做的,并不会因为有什么好处而去做,更不会因为没有好处她就不做了。 还有一层,她目前还是离夫人的人,她的婚事,只能由离夫人做主。月夫人如此行事,难免有些越矩了。 但是,想到月夫人是因为实在是担心公子弦歌,所以她也不愿多说了,免得徒惹月夫人难过。 绿旋人比较老实,口头表达能力便差了些,因此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绿旋,你真是个好姑娘,公子的事,一切就拜托你了!”月西瑶感觉出绿旋的诚意,十分动容。说了不少好话,又给绿旋赏赐了不少东西。绿旋自然是极力推辞,月西瑶便不停地送,双方你来我往了几回,绿旋实在躲不过,只能收下了。东西虽收下,绿旋却在心里对自己说,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事办成,哪怕是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呢,也成。 从月西瑶那里离开,季中便来了。 “你猜我刚刚看到谁了?”季中兴奋地道。 “谁?”绿旋问道。 “被囚禁在洛都的季夫人!”季中凑近绿旋的耳朵,压低了声音道,“她原本在洛都,这次回来是为了” 绿旋的脸色刚开始还很平静,听着听着,眼眸全然是惊愕和不敢置信。 什么?赵芸儿与离夫人两个竟然 ?! 她们两个,她们两个都是女子啊! 不,离夫人对赵芸儿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想必这一切只是赵芸儿一个人的设计! 难怪她一直觉得赵芸儿这个人很不好相处,平时怪异得很,却原来,这不是她的错觉! 赵芸儿这人还真是龌龊! 现在她不在离夫人身边,不知道离夫人会不会着了赵芸儿的道。不行,她要快些去洛都,阻止她们! 季中早一步听到这个消息,因此此时倒没有多惊愕,他目光转了转,道:“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救君上的好办法,不过这需要你的配合,我们只需” 于是第二天,绿旋拖着还没有好利索的身体,便启程去洛都了。 因为以前是服侍洛倾璃的人,又深得洛倾璃的赏识,因此绿旋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洛王宫。 “夫大长公主!” 洛倾璃亲自扶起绿旋,十分高兴。 “绿旋,看到你平安回来,我很高兴。呃,似乎瘦了些。” “大长公主” 简单地说了一下分离后的情形,又交流了一会儿各自的心情,绿旋开始说起了正事:“公主,奴婢听说君上他不太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公主您是知道的,君上他一直对您极好,怎么会” 就知道她是来求情的。 洛倾璃脸色沉了下来:“绿旋,你刚刚才到,必定十分劳累,先去好好洗漱一番,睡一觉,季弦歌的事情,不是你能管的。看在我们以前主仆多年的份上,你刚才的话我就不计较了,只是以后万不可” “公主这话不对!既然公主知道我们主仆多年,便知道绿旋对公主您到底是不是忠心,更清楚绿旋的为人!”绿旋丝毫不肯妥协,抬头看向洛倾璃,“公主好好回想一下,绿旋明明是君上派过来的人,可是在服侍公主的这段时间,是不是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公主的事情?当公主与君上有嫌隙的时候,是不是每次绿旋都是站在公主这一边的?公主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是啊,为什么? 绿旋明明是季弦歌派过来的人,按理说是来监视她、防着她的,可是当他们有争执的时候,绿旋从来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并且,她做的那些事,那么多出格的举动,按理说早就应该传到了季弦歌的耳朵里。可是,为什么她最终还成功了呢? 她很确定,绿旋是忠于她的。 可是,为什么呢? 洛倾璃承认,对绿旋是不错,也曾想方设法拉拢过,可是,完全没有到足以够绿旋反戈的地步! 种种迹象只能说明一点:那便是绿旋从一开始便不是被派来监视她的。 从来都不是。 那么,季弦歌派这样一个忠诚又老实的丫头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可是 “公主已经猜到了不是吗?公子他爱你,他想要尽他最大的努力保护你、容忍你。他想让你快乐,他是那般地在乎你,在乎到一点点伤害都不想让你承受!” 从申屠府出来,她如同一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对所有人都充满戒备,神经紧绷得似乎随时都会断掉。他心疼她。在那么多的人里面,绿旋不是最好的,论才智、论反应、论心机,都不是最好的,可是,她却是最最忠诚的。所以,她被派到了她身边。 一片苦心,到头来,换得的却是这样的辜负! “公子说,你才是奴婢的主子,让奴婢一切以你为重。公主,公子他真的很疼你。” 正文 第180章公主你不行 当年她失忆,见罪于洛姬,在宴会上刺杀他。那么多人在场,她伤了他,却还能安然无恙地活着;从信都出逃,即将嫁于赵仲由,他孤身一人闯入洛都,他恨不能杀了她,却终究是没有下手,她才逃过一劫;当年洛王宫,他意图带走她,却身陷困境,被囚地牢,百般羞辱之下,他失了颜面失了领土,却始终没有与她翻脸;公西氏陷害,以她为质,逼他自杀,他二话不说,举刀刺向自己 是的,他从来不曾亏待过她。相反,他对她一直是包容的,毫无理由地信任的。 除了带人攻进洛都。 如果说季弦歌带人攻进洛都是不可饶恕的,那么她为他指出那条路,便更是罪无可恕了。 所以,她恨季弦歌,更恨她自己。 她每天都将自己弄得很忙,从来没有一丁点休息,就是因为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场噩梦。那是悬在她心口处的一把刀,是扎在她脉搏里的一根针,是她一生的禁忌。 至于季弦歌,她不是没有想起过,只是不敢想,不愿想罢了。 国恨家仇,不共戴天,她当年因他而做了奴隶,他凭什么就不能做奴隶?! 可是,为什么,午夜梦回,总有眼泪湿透枕衾? 绿旋已经被带下去休息了,她的话语还萦绕在耳畔,经久而不绝。 “如果公主觉得他实在该死,那么,杀了他吧,何必那般折辱呢?” “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杀他辱他,可是公主你不行!” “哪怕是终身囚禁呢,也是好的。” “公主若实在是不解气,那便杀了他吧!” 杀了他? 杀了他?! 呵呵 突然间,一股浊气汹涌而上,洛倾璃身子一倾,一口猩红的血从喉间喷涌而出。 洛王宫的有一个很大的马场。马场后面围了一圈铁丝网,铁丝网之后便是奴隶们的处所。 奴隶的住处,历来是光线最差、条件最烂、地段最不好、主人十分不喜欢的地方。又因着里面住了不少的奴隶,奴隶们因为长年累月地干活,流的汗便比较多,流的血也比较多,因此便显得极脏极臭极乱。 环境的恶劣、生活的艰辛使得奴隶们的身体越发不好,身体越不好就越发加重了脏乱臭的环境。如此周而复始、恶性循环,但凡是只靠近挨着铁丝网的一边,人们便会觉得恶臭难当令人作呕。 洛倾璃站在马场边上,靠近奴隶们的住所的铁丝网下面,眸子里神色晦暗。 一旁的绿旋亦皱起了眉,强忍着喉间那随时都有可能涌上的恶心感,有些悲伤地道:“公主,这地方味道实在是太不好了,你还是站远些,让奴婢进去传人就行了。” 洛倾璃神色却有些恍惚,没有说话,只率先走向铁丝网,跨过小门,走进了去。 走在通往奴隶们的住所的小径上,先前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越发浓烈了,就如同夏天的雷阵雨一般噼里啪啦地砸过来,真砸得人直不起腰。 绿旋原本就受了伤,身体尚未养好,见此情形早已撑不下去,蹲在一旁便吐了。 洛倾璃腰身仍然挺得笔直,侧首看了绿旋一眼,淡淡道:“既然不舒服,你便等在这里吧,我去去就来。” 说罢,也不等绿旋的回音,径自往里面走。 哪有主子进去做奴婢的却要等在外面的道理?绿旋为人本就实诚,见洛倾璃这副模样,她便是爬也要爬进去的。 待那股吐意稍稍淡下去一些,绿旋便强撑着站起来,去追洛倾璃。可是,脚才向前迈动两步,她便觉得那股味道如同黏稠的坏了的黄色排泄物一般向她袭来,糊住她的口鼻,粘住她的腿脚。 “呕” 绿旋瘫倒在地,口中又吐出一些黄黄绿绿的水来。 却是她将吃的全吐了个干净,最后实在是没吐的了,将胃液与胆水都吐了出来。 而这时,洛倾璃的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一刻,绿旋心中酸楚难当,眼泪便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这个地方,连她这个做下人的都受不了,公子却在这里住了几个月! 奴隶,果真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怕百倍! 而离夫人 离夫人四年前也在信都做了两年的奴隶,难怪她对这个味道见怪不怪。 她这个金尊玉贵的人儿,却要落得那样的下场! 难怪,离夫人这么地恨公子。 报复公子,让公子也做奴隶,不得不说,这种报复真是比杀了公子还要让他难过。 好可怕的报复! “大长公主殿下!” 洛倾璃的突然到访令奴隶住的管事异常好奇,要知道他这个地方可是奴隶的住所,别的不说,卫生环境是极其恶劣的,别说是大人物,就是一般的宫人都是不愿意踏足的,可是身份尊贵的长公主却来了,还是亲自过来的,这怎能不让人不好奇? 洛倾璃丝毫不愿意满足管事的好奇心,只冷冷道:“知道一个叫做季弦歌的吗?去把他带过来。” 管事曾经得了赵芸儿的吩咐,死命地虐待季弦歌,眼见着洛倾璃来,又指名道姓要见那人,脑子不由飞快地转动起来:赵小姐前段时间亲自交待要他“好好照顾”季弦歌,赵小姐是长公主的小姑子,与长公主关系极好,那么,赵小姐的吩咐应该就是这位长公主的意思。这也难怪,大长公主的父母都是死于季国人之后,对季弦歌自然是恨得咬牙切齿了。所以,大长公主便让赵小姐来好好教训季弦歌。 只是,这样一个仇人,大长公主大可以命人杀了就是了,为什么还要亲自过来一看呢?难不成是大长公主看上了这小子不成?!嗯,这个季弦歌人长得倒是不错,年纪又正当青年,说实话,这样子做一个奴隶真的是有些埋没了 哎,这些大人物的心思真是令人难以猜透啊! 正文 第181章芸儿败露(1) 不知走了多久,洛倾璃突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 时值寒冬,万物凋零,枯枝断叶,天地一片肃杀。 而那个人背靠在一棵干枯的梧桐树干上,手臂和腿脚都裸露在寒风里,身上倒是穿有衣服,可是那衣服又破又烂,远远地看去,跟树叶子没什么两样。 几乎是立刻,洛倾璃便猜出了他是谁。 她一步步走过去,目光如鹰,落到他的身上。 他瘦了很多。 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腿脚上到处都是伤痕,大伤、小伤,新伤、旧伤,鞭伤刀伤剑伤,几乎各种伤都有,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他的脸是蜡黄的,显然是多日的劳累和饥饿所致。 他的脚上穿着一双有些破损的草鞋,这么冷的天,那脚早冻得通红,脚趾上、脚后跟上长了不少的冻疮,有的正肿着,有的已经黑了,还有的已经烂了,流出黄黄白白的液体。那些液体在寒风下很快凝固,沾在脚上,异常难看。 那原本冷静而深邃的目光也因为折磨和羞辱而变得呆滞和黯淡起来。 他是季弦歌。 却又不是。 以前那个英勇神武的季弦歌,那个尊贵的季国公子,那个一方霸主平陵君,已然不见了。 看着他,洛倾璃似乎是看到了多年前在申屠府的那个洛羽。但是,他明显比洛羽当年的状况要惨上好几倍。 没有吃的,没有穿的,做不完的活,挨不完的打,无休无止的折磨与羞辱。 就如同她曾经经历过的,一样! 一瞬间,洛倾璃鼻子一酸,眼睛有些湿。 季弦歌,你也有今天。 在她出现在视野处的那一刻起,季弦歌便发现了。她打量着他的同时,他的目光同样落在她的身上。 她越发高了,容颜越发好看,亭亭玉立地走过来,气质越发地冷凛沉静。 也越发地像一个公主了。 不过,却是一个嗜血的公主。 季弦歌眸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嘲讽,随即,敛眸,跪下,行礼。 “见过大长公主。”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更确切地说,是比前更低沉了。许是因着长时间的饥饿,许是因着天气太过寒冷、困苦的生活环境,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 而说完那话,他还咳了几声,直咳得脸色通红,挺直的身体弯曲了下去。 时间仿佛突然回到多年以前,她十二岁,他十八岁,她看上他,绑了他,关押他。 不,那时的他已然狼狈至极,可是比起现在,却是好了不知多少倍。 她恨他,为此不惜一切羞辱他,想要看着他像多年前的他们一样被人奴役,想要看他跪倒在她脚下,想要踩烂他的骄傲和自尊,想要他过着连牲畜都不如的生活,相要 今天,她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她想要看到的一切。可是,为什么心中没有一丝兴奋和快乐呢?不但没有,反而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可遏制地涌上她的眼睛,她努力地忍了,却怎么也忍不住。 原来,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羞辱他。 她想要的,这一生都永远不会得到。 洛倾璃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之中。 花雨台突然之间来了一个奴隶,而这奴隶还颇有些受大长公主的青睐的消息在绿旋的压制下并没有传出去,只在花雨台内部成了众宫人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因此,一心准备着要一举拿下洛倾璃的赵芸儿并不知道季弦歌已然被安置到了花雨台。 赵芸儿如今正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用季羽兰的话说,便是前些时间的准备工作已然做足,最后一步下去,赵小姐你便能永久地得到那个人了。 这天,赵芸儿过来看洛倾璃。 赵芸儿有些紧张。 虽然计划得很好,安排得也是天衣无缝,可是赵芸儿仍然有些心虚。 今天是阴姬的生日,因此整个洛王宫十分热闹。 阴姬虽然与洛倾璃撕破了脸,但是因为洛景的原因,又因着赵氏与连氏在中间搭线,所以两人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友好的样子。 洛倾璃给阴姬下了绝育药,她并不怕阴姬会生出个儿子来,索性就由着她多蹦哒几天。 阴姬生辰,洛倾璃亲自去送了一份大礼。 宫人们都去阴姬那里吃席,因此,花雨台里一个宫人都没有,显得极为冷清。 趁着没人在,赵芸儿鬼鬼祟祟地摸到了花雨台,躲进了洛倾璃的寝殿。 四下格外安静,赵芸儿听到自己的裙摆窸窸窣窣擦过地面的声音,以及那有些急促的自己的呼吸声。于是,她更紧张了。 从长长的袖子里掏出季羽兰给她的那包东西,赵芸儿颤颤巍巍地将那一团东西丢进了香炉中。 做完这一切,她四下里看了看,飞快离开。 等到晚上再来。到时候她便可以心想事成了。 心中想着即将到来的好事,赵芸儿镇定了不少,大步离开花雨台。 而,当她的身影消失在朱红色的大门之后,转角一处栏杆后,走出来一个人,那人一身绿色衣裙,眉目沉静,却是绿旋。 眼睛看着那道门,绿旋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随即,她转过身子,往安置季弦歌的小院而去。 那天洛倾璃去了奴隶处,回来的时候便将季弦歌带了回来。然后便有不少大夫过来给季弦歌治伤。 如今,在大夫的悉心治疗下,季弦歌身上的伤和冻疮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 原本还干冷干冷的天气,到了午后便乌云密布,那乌云越聚越多,越来越厚,到了傍晚,竟然下起了雪来。细细碎碎地雪渣子混和着鹅毛般的雪片,如同棉絮一样,从半空中洒下,纷纷扬扬,簌簌地落下来。 洛倾璃回到自己的内殿时,雪已经开始下了。 好在殿内原本就放了不少的火盆,倒也温暖如春。 正文 第182章芸儿败露(2) 为了阻挡外面的风雪,窗子被侍女们紧紧关着。 洛倾璃靠在软榻上,一边烤着火,一边与赵芸儿说着话。 香炉里的熏香一丝丝飘过来,散落在空气中,随着时间的流失,越发地旖旎。 洛倾璃觉得有些热。 那热很是奇怪,先是在脸上腾腾地烧着,然后向全身蔓延,很快,整个四肢都开始烧起来。 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上的力气似是瞬间流逝了一般,软绵绵的。 “嗯,好热”软绵而略带娇媚的声音一发出,洛倾璃便狠狠地吃了一惊。那样的声音,哪里是她平日的声音?她摇了摇头,看向旁边的赵芸儿:“这是怎么了?” 赵芸儿心中游移不定,只过来搂了洛倾璃的腰,将她扶到床上去。 身子甫一接触到赵芸儿的手,洛倾璃便觉得自己越发奇怪了。那热更厉害了,似是要将她煮熟一般。这种由内而外的灼热异常令人难耐,尤其是小腹处,那里异常地 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洛倾璃脑子烧得厉害,眼前很奇异地浮现出与季弦歌在一起时的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她想要阻止,可是意识却由不得自己。恍惚中,那人身上热烈而浓郁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那般热烈,那般直接,那般深刻鲜明。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化成了一汪春水,而他,便是她的救赎。 见洛倾璃目光迷离,伸出双手紧紧的回抱着自己,赵芸儿心中惊喜不已。她的手在洛倾璃身上摸索着,很快摸到她的腰带,然后,伸手一抽。 洛倾璃的衣服便散了开去,露出里面桃红色的肚兜。 赵芸儿呼吸一窒,手向着洛倾璃的腰间探去。 她与洛倾璃相识十多来,做了十多年的闺中密友,却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样子的她。赵芸儿只觉心底有团火在熊熊燃烧,手下的肌肤更是滑嫩柔软,她不由舒服地叹息了一声,伸手就去解洛倾璃的裤子。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人用力地撞开,绿旋大步走进来,喝道:“赵小姐,你在做什么?” 所有的旖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眼见着立马就要得手,在这最关键的一刻竟然被绿旋所挡,赵芸儿又惊又怒,双眼冒火,恨不能将绿旋给杀死!目光狠辣地盯着绿旋,赵芸儿怒道:“那么你又来做什么?” 纵使洛倾璃烧得十分迷糊,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免清醒了两分。她看了看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又看向与她靠得极近极暧昧的赵芸儿,惊呼一声,喝道:“芸儿!” 她实在是不明白眼前这一幕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回想起刚才那一连串的梦境,脸色突然一红,然后,再猛地一白! 这个赵芸儿,这个与她做了十多年的闺中密友的女子,竟然对她,对她 绿旋将门关上,大步走上前来,将赵芸儿狠狠地拖下床来,怒道:“好你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竟然敢觊觎同为女子的长公主!她可是你的嫂子!你的好朋友!你真是太龌龊太下流太无耻了!” 说着,还不对赵芸儿拳打脚踢。 原本洛倾璃还有些不确定,此时见到绿旋的所作所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一明白,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打垮了一般,彻底地灰心绝望了。 她原以为,赵芸儿是真心对她的,那么多年的友谊,却原来,那个人一直是包藏祸心有着不可告人的介图! 赵芸儿原本的武力值并不低,要对付绿旋虽说不上绰绰有余,但好歹也能打个平手,不会输得如此惨。但是此事实在是太过突然,她又一门心思都在洛倾璃身上,因此对落在自己身上的拳打脚踢并没有在乎,只看向洛倾璃道:“阿璃我喜欢你,很多年前就喜欢你了。我们在一起时是那么快乐那么幸福,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你说过我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你为什么还要喜欢别人?季弦歌算什么东西,他那么坏,那么脏,怎么配得上我的阿璃?哥哥虽然不错,可他毕竟是个臭男人,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他们一会儿喜欢这个一会儿喜欢那个,见一个爱一个,不知道有多脏。我才是这世上最好的,最适合你的人!你想要谁死我便帮你杀了那人,你喜欢什么我便帮你弄到手,我这么爱你” 从赵芸儿第一个字蹦出来时绿旋便更怒了,她一边加大了力道打她,一边将她按在地上压住,最后终于堵住了赵芸儿那喋喋不休的嘴巴。 “住嘴!你这心思龌龊的小人!亏了公主还一直将你当做好朋友,你怎么能生出这样下流的心思来?”绿旋恶狠狠地开口道。 洛倾璃却是什么都明白了。她将身上的衣服拢了拢,呵,她竟然将她的衣服都解开了呢,一想到赵芸儿对她的不可告人的心思,她就觉得恶心至极。 身子有些抖,洛倾璃勉力站定,看向赵芸儿的目光再没了一丝温情。 “我问你,如果绿旋没有进来,你打算做什么?说实话!” 说着,朝绿旋投去一个眼神,示意她让赵芸儿回话。 赵芸儿的嘴巴终于得到自由,忙用力一挣,挣脱绿旋的钳制,往洛倾璃这边爬过来。“阿璃,我是真心爱你的,你难道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吗?你忘了我们以前是多么好的了吗?就是刚刚,刚刚你明明也是很喜欢的” 刚才?她竟然还敢提刚才?! 想到自己今天的异常,又想到这事都出了这么久了,除了绿旋之外外面竟然连一个宫人都没有,洛倾璃便想通了其中的猫腻。 原来她竟被赵芸儿算计到这种地步了! 为了对付她洛倾璃,她连那些下作的药物恐怕也用上了吧? 呵呵,赵京果真是厉害!觉得自己的儿子不够分量,还要将女儿也一并送给她! 正文 第183章中招后的荒唐后果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洛倾璃原本对人生充满了怀疑,对自己更是。父母亲的惨死、季弦歌的背叛、姐姐的死、自己的过失生生地将她撕裂,原以为赵芸儿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存在,现在才知道,自己错得是多么离谱! 原来,十多年的友情,都是假的。 十多年的扶持和温暖,都是假的。 洛倾璃惨淡地看向赵芸儿:“你下了药吧?我竟然不知道,你将那些最下作的手段都开始往我身上用了?” 赵芸儿脸色惨白,哭道:“阿璃我错了,我不该对你下药,我我只是太想要得到你!” 洛倾璃摇了摇头,身上的那股热却是又冒了出来,烧得她灼心。她生生地压下,朝绿旋挥了挥手:“请赵小姐出去,以后没有我的命令,再不许她踏入花雨台半步!” 绿旋自是应命,扯着赵芸儿往外走。 待屋子里只剩下她自己,洛倾璃强撑的神志便一分分涣散开去。双腿一软,洛倾璃瘫软在地上。冰冷的地面稍稍中和了身上的热度,可是,没过多久,那热便越发厉害了,似是要将她从头到脚烧成灰烬一般! 洛倾璃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眼前一片模糊 洛倾璃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 天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屋中的摆设十分熟悉,是在自己的内室。 身上不再像昨日那般热了,可是,却分明有些奇怪。全身很酸软,就像是在马上颠簸了三天三夜一般,骨头都似要散架了一般。并且,大腿处又疼又麻木,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一般! 洛倾璃心下一惊,侧目看向旁边,然后,她整个人都僵硬了! 床的里侧躲着一个人,那身形,那气息,那脸蛋,那眉眼,赫然是季弦歌。 纵使察觉到了什么,洛倾璃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她惊叫一声,迅速坐起。因为她一这动作,腿间顿时涌出一股浊白的液体来。 再看向自己,竟然一丝不挂。 到了此刻,她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轻为她的叫声,里侧的季弦歌已然醒来,他看了看洛倾璃,也不说话,也不顾身上一丝不挂的模样,爬下床去捡地上的衣服。 先是桃红色的肚兜,再是纯白色的裤子,拾起,半跪在榻边,为洛倾璃穿戴。 “啊!”洛倾璃看到他光着身子,尖叫一声,抓起自己的肚兜挡在胸前,又往床里缩了缩,怒道,“你,你给我滚出去!” 目光不经意间瞥到季弦歌光着的身体,立马让开,索性对着床顶。心头却是更怒了:“还不快点?!” 季弦歌被这般吼着一点都生气,只慢条斯理地站起来,一件一件穿上自己的衣服。不过他的衣服少,又在昨夜被洛倾璃撕得不成样子,因此倒是很快就穿好了。然后,他看了洛倾璃一眼,恭敬地道:“那么罪奴便告退了。” 说罢,慢慢走出去。 他的衣服东一片西一块地在身上飘荡着,时不时地露出一些可疑的吻痕和指甲印,洛倾璃看得心头一堵,想要叫他先换了一身衣服再出去,可想到这里并没有男人的衣服,便只得作罢。可是他这模样出门,别人不就知道了昨天晚上他们两人干了什么好事了吗? 洛倾璃此时倒是喊也不是,骂也不是,只狠狠咬了咬牙道:“你你先留下!” 昨晚的事 哎,她也并不是一点都记不起来只是那事着实是令人咳咳,汗颜!起先她的确是烧糊涂了,然后,然后她似乎是出了一趟门再然后她似乎是看到了季弦歌见到季弦歌之后她似乎便不行了至于后来,她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呃,如果做的春梦也算是的话,那她的确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香艳的春梦。梦里她很是嚣张放肆,推倒了那个男人,还撕烂了他的衣服 眼光再次瞟到季弦歌那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撕烂了的衣服,洛倾璃低下了头,面颊上一红。 可是,一想到季弦歌在跟前忤着,将她的尴尬羞愤都看在眼里,洛倾璃便觉得烦躁得厉害。让他走也不是,让他留也不是,她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哎,都怪那该死的赵芸儿! 洛倾璃坐在床上思想斗争了大半天,想着自己最狼狈最无耻最淫荡的一面都已经在这个男人面前暴露过了,再无任何余地,索性破罐子破摔,恶狠狠地瞪了季弦歌一眼,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季弦歌回视着她,道:“昨天晚上,殿下您将我拖过来的,然后你就” 这意思分明是在说,我是无辜的,你是大长公主,我是奴隶,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哪里敢反抗? 啊! 果然是这样! 洛倾璃嘴角一僵,眼皮子突突地跳了好多下,怒道:“闭嘴!” 待吼完了,洛倾璃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现可谓是淋漓尽致地诠释了“色厉内荏、恼羞成怒、做贼心虚”这三个词的深刻含义,遂越发地怄了。但是此时想要后悔已然来不及,洛倾璃索性也不后悔了,故意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抬高了下巴,大大方方地道:“你昨天服侍得不错,本公主有赏!就赏你赏你住在花雨台。现在,过来,让绿旋进来服侍本公主穿衣。” 为了装得像,洛倾璃特意认真地回想了一下那些纨绔子弟是如何调戏女奴隶的,然后就照着记忆中的样子做了,完了还扬起下巴,尽显骄奢淫逸,目露鄙夷与施舍。 她是公主,他是奴隶,她睡了他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她何必心虚? 正文 第184章死心 再则,她不是想要羞辱他吗?这口气、这声调、这蔑视,便是对他季弦歌最大的羞辱! 而最重要是,她原本就想要将季弦歌接出那又脏又臭的奴隶住,可是却一直找不着合适的借口说服自己,如今,这不正中她下怀吗? 想到这里,洛倾璃竟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呃,她就是为了加倍地羞辱季弦歌才会将他接过来的,绝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季弦歌是她的生死大敌,她怎么可能因为绿旋的求情而心软从而将他从那个地方捞出来呢?她这么做,分明是想要让他得到更大的屈辱! 是的,就是这样的! 至于女主子要男奴隶暖床这样的事情,不光是洛都夷陵信都,就是全天下都有,那百花公主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哦,还有阴姬,还有那谁谁,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所以,她也没什么好羞愧的! 她是主子,他是她的奴隶,说句不好听的话,她肯让他陪睡,他应该对她感恩戴德才是! 对,就是这样的! 想通了这点,洛倾璃心中那些扭捏便消散了不少,心中不羞愧,面上便显得特别云淡风轻。对上绿旋的时候,她竟然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吩咐着:“你先去取了一套男装过来让他换上,然后带他下去歇着,呃,还安排他住含章苑吧。” 含章苑? 自公子弦歌从奴隶住出来便一直住在含章苑养伤,公主从未去看过,也从未问起过,绿旋原本以为她是不在意的。可是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啊。一则,公主昨晚被下药,之后哪里也不去,为何单单去找公子?二来嘛,公主竟然一不小心脱口而出“含章苑”三个字,正好说明公主的内心深处是在乎的,而且还不是一般地在乎啊! 现在好了,她原本为公子的处境十分担心,现在知道公主一直在默默地关心公子,两人又互相对对方有情,她不用两边为难了! 一连出了赵芸儿被赶出王宫及季弦歌入住含章苑之事,原本平静的洛王宫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不少宫人都是私下悄悄地议论着是不是又要变天了。 两件事,都不是小事。所关联的人,更是极其重要,容不得人们不惊讶。 赵芸儿被绿旋拖出花雨台不久,赵仲由便听说了。芸儿与洛倾璃两人十多年的交情,而且感情十分好,她怎么会突然间触怒阿璃?而且,他们与阿璃认识十几年了,她是什么样的性子,他心中清楚得很,她表面上是有些骄傲任性,但还是非常明辨事非的,只要是不将她惹得狠了,她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发出这种命令的。 这中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今天是阴姬的生辰,阴姬前些日子被整得惨,不会是趁着今天故意报复她们吧? 不行,他可不能容忍别人来离间芸儿和阿璃的感情! 想到这里,赵仲由放下手中的事,大步走向花雨台。 奇怪的是,这一路上并未有人阻拦,整个花雨台的宫人似乎都人间蒸发了一般,一个人影也见不着。 赵仲由心下焦急万分,便没有多想,径直走到内殿。 内殿的门关着,里面正传出一些奇异的响声,走近了一听,却是男人纵情驰骋指点江山勇猛征伐的声音,以及女子动情的尖叫与喘息声。两人似乎酣战到最关键的时刻,女子又哭又叫,嗓子有些沙哑地唤着那男人的名字:“季弦歌!季弦歌!” 那声音与平日的端庄冷淡完全不能同日而语,那般妖媚入骨,又那般撩人。如若不是此时听到,他一定不会相信他的妻子也会有这样放荡的时候。 只是,她放荡的对象,却不是他这个做丈夫的。 胸口突然间如同刀绞一般,疼痛得厉害。 赵仲由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殆尽。身子晃了晃,后退了一步,靠在栏杆上。 甚至连被戴绿帽子的耻辱都被极度的伤痛而冲淡得没有了。 在成亲之前,她就已经跟他明说过,他们之间的婚约是作戏,是假的,是他自己同意了的,不是吗?成亲之后,他们两人从未同床过,他以为只要他慢慢等,总会等到她喜欢他的那一天,可是,等来等去,却是等到了这一天! 心,痛得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了。 赵仲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花雨台的了,疼到了极致,便是麻木。他没有追出去拦截芸儿,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在后来知晓了赵芸儿对洛倾璃的所作所为之时也没有多少震动。 他的希望,已经永远地破灭了。 季弦歌一个做苦力的奴隶,一夜之间被调往了花雨台,还近身服侍大长公主。这样香艳的事情,自是很快就传遍了洛王宫。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洛倾璃原本是不在乎的,可是,当面对突然间脸色憔悴形容枯槁的准驸马赵仲由时,她心虚了。 呃,好歹他们两人还是夫妻呢,虽然是有名无实的。可是这样一来,不是当众打了驸马的脸吗? 可是,季弦歌那里,是她主动招惹的虽说这是赵芸儿下药在先才导致她犯错,可是这种事情原本就已经很丢人了,哪里能摆在台面上来说? 说什么?怎么说?说跟她好了十多年的闺中密友对了存了不可告人的龌龊心思? 不,那比承认睡男奴隶更加丢人好不好? 再说,睡了就是睡了,她洛倾璃不是那种事后不认账、不负责任的人! 不管怎么说,她是有错的。 想到这些,洛倾璃不太自然地咳了咳:“呃,那件事你都知道了吧?呃原本是我我对不住你那个,我们咳咳呃那个我们的婚约,要不就算了吧?反正你还是清白之身” 正文 第185章怎可辜负? 啊呸,她在说什么啊!用清白之身这个词来形容女子自然是好的,可是用来形容男子嘛,不免就有些不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那男的没本事呢。 啊,她可真没那么想! 她只是觉得不想要耽误他,反正他们两个的确是没什么事的呀。 “我真的非常抱歉,你很好,各方面都很好,只是” 好是好,可是却不及那个人的一片衣角吧?即便那人是你的仇人,即便那人卑贱如奴隶。 赵仲由惨淡地笑了笑,事到如今,他原本是该放弃了。那么多年的深情与痴心,她看不上,罢了!他赵仲由有他自己的骄傲和自尊。 只是 “好。我承认我的确是很喜欢你,并且想要与你生生世世长长久久,可是罢了,心伤一阵子,便会好的。只是如今宫中形势复杂,你与阴姬又势同水火,这个时候我们如若和离,父亲那里自是不会罢休,整个洛都都势必会引起动乱。”赵仲由看向洛倾璃,“这件事就暂时只我们两人知道,你看如何?” 见洛倾璃不回话,赵仲由又道:“对外就说你身子不好,需要养着备孕,作为驸马的我当然要与你分房睡。这样,别人也不会疑心到什么。以后没有重大的事,我不会来见你。等到洛都形势稳定下来,你想怎么做都成。” 洛倾璃还能说什么?这样子为她着想,她只觉得越发愧疚,垂了头,讷讷地道:“对不起对不起阿由” 她这一生做了不少的错事,却因着她身份尊贵而被下面的人帮着抹平了。六年前的那次出宫,成为了她人生最悔恨的经历,她原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那般难过了。 可是,此刻,那种揪心的疼痛是那么清晰,她觉得自己好坏好恶心,竟然辜负了这么一个人! 阿由多好啊,他一心一意为她,甚至不惜糊弄他的父亲 到了此刻,他还在为她担心,为她谋算! 这样的人,她怎可辜负?怎可辜负?! 她会得到报应的! 自从在花雨台下药被发现,赵芸儿便被拖出了洛王宫。回到家里,她便趴在床上痛哭不止,直哭得撕心裂肺委屈至极。 哭声震天,动静又大,不可避免地惊动到了赵夫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姐怎么突然之间就哭了?”听闻消息,赵夫人询问左右。 也不怪她好奇。她家赵芸儿一直与别的女孩子有些不一样,别的女孩娇气,时不时地发些小脾气,闹些小性子,可是她家芸儿就不。芸儿一直是笑嘻嘻的模样,遇到了不顺心的事也能想办法自己解决,一般情况下是绝对不会大哭大闹的。 为此,赵夫人十分骄傲。 今天哭得这么厉害,莫非是遇到了什么大事? 随侍的侍女观察了一下赵夫人的脸色,期期艾艾地道:“或许与大长公主有关奴婢听说小姐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似乎惹怒了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定是有什么误会才是。”赵夫人听说是与洛倾璃有关,心中顿时放松了一半。 大长公主洛倾璃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作为公主,她是稍微骄纵了那么一点点,但是其本性是纯良的。她家芸儿与长公主更是十多年的交情,其感情好得就跟穿了一条裤子一样。从信都回来之后,她整个人都似乎变了,变得比以前更温和了,更有礼貌了。后来嫁到了赵家,对她谦恭有礼,竟一点都没摆过公主的架子。 如果说之前她还有些担心她的傻儿子会被洛倾璃收服,他们全家都要跟着伏低做小,那么在洛倾璃笑嘻嘻地握着她的手温柔而恭敬地叫她“婆婆”时,她心中所有的忧虑都消散殆尽了。 总之她对这个公主儿媳是九分满意的,只除了一点,就是嫁过来两年多了,到如今还不曾有孕。 “这孩子,有误会应该想办法解除才是,就这般哭能有什么用?”赵夫人说着,便往女儿的闺房而去。 赵芸儿哭得厉害,伺候的侍女怎么劝也没有用,只急得面面相觑抓耳挠腮。突然间见赵夫人走了来,心中大安,急急忙忙将赵夫人迎进来。 “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说给母亲听听,母亲帮你分析分析,看看到底哪里是谁惹了我家芸儿。”将侍女仆妇们全部挥退,屋子里只剩下母女二人时,赵夫人这才轻言细语地安慰道。 赵芸儿看了赵夫人一眼,继续哭。 “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母亲如何帮你?快些说,母亲总是比你有经验得多。”赵夫人仍然耐着性子劝解。 赵芸儿慢慢地止了泪,抽抽答答地道:“真真的吗?” 赵夫人:“那是当然了。呃,是不是与大长公主有关?” 赵芸儿心下有些羞有些惊,眼泪流得更凶了:“母亲都知道了?” 赵夫人:“不是很清楚,你倒是说说看。” 这样隐秘而羞人的事,赵芸儿哪里敢说?她原本以为,她喜欢洛倾璃这件事虽然说有一丢丢惊世骇俗了些,但是也没有到令人厌恶的地步吧。她对阿璃那么好,阿璃就算不喜欢她,只拒绝她便是了,何必要弄成这样子?好像她是多么不要脸多么肮脏的存在一般! 她觉得她没有错。 可是,当绿旋也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她,并说出“你怎么这么龌龊下流?”这句话时,她一下子便动摇了。 她赵芸儿不论走到哪里都会被贴上“端庄贤淑,甜美大方”的标签,她从未被人这样子骂过,一时间,她竟然就蒙了。 或许,她真的是错了吧? 可是,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阿璃!她不能离开阿璃!一天不看到她她就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正文 第186章爱错了人 阿璃不让她进宫了。 她要怎么办? 想到这些,赵芸儿哭得越发伤心,声音越发大了。 赵夫人劝得焦头烂额,好话说了一大筐,各种举倒论证,各种摆事实讲道理,从正反两方面详细论述,好说歹说,说得口干舌燥,才得出赵芸儿一句话:“阿璃不喜欢我了。” 待问到为什么时,赵芸儿如同嘴巴被针线鏠住了一般,死活不肯说。赵夫人无奈,只得给赵仲由递消息,想让他回家一趟。 消息递到宫里了,赵夫人左等右等也不见大儿子回来,急得不得了。去问赵芸儿,赵芸儿仍然不肯说。 如坐针毡般地等啊等,一直等了三天,赵仲由才回家。 儿子还跟以前一样俊俏好看、沉静如水,可是赵夫人却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母亲那般急着找儿子有什么事?” 赵仲由神色如常,可是赵夫人还是眼尖地发现他的眼下有一圈极细极浅的黑痕。 “你和长公主之间怎么了?”赵夫人道。 赵仲由的眸子不自觉地缩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挺好的。” “那芸儿四天前进宫,可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或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惹怒了长公主?” 赵仲由:“” 四天前,芸儿被赶,阿璃与季弦歌 阿璃虽然心中有那个人,可却从未做过什么越矩的事情来,怎么突然之间就与季弦歌那个了? 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想到这里,赵仲由大步往外走:“芸儿在哪里?我有事情要问她!” 母子二人匆匆走到赵芸儿的住处,侍女们见到他们,行了一礼,麻利地带着他们到赵芸儿的房间。 哭了两天,赵芸儿倒是没有再哭了,可是整个人突然间就瘦了一圈,憔悴不已地坐在床头。 见到她这副痛不欲生的样子,赵仲由心中一沉,只觉真相离那个猜测越来越近了。 “哎,我的儿啊,你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也不告诉母亲,是想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急坏急疯吗?”赵夫人心中难过,扑过去拉着赵芸儿的手就开始掉泪。 可是不论她怎么哭赵芸儿就是不开口,反而如同一只缩回壳里的乌龟,将与外界的联系通通斩断。 赵芸儿越是这样,赵夫人便越是伤心。 赵仲由见着这一幕,对着赵夫人道:“请母亲先出去吧,有些话我想要跟妹妹单独聊一聊。” 赵夫人努力了这么多天也不见成效,遂站起身,希冀地看着赵仲由:“那你们兄妹二人好好说,我,我便先出去了。好好说啊。” 说完,不放心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终很是无奈地出去了。 待到所有人都退下,屋子里异常安静的时候,赵仲由站在床边,缓缓开口:“我听说你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包药,下到了阿璃的屋子里” 赵芸儿那灰败的眸子顿时缩了缩,脸色一白,随即吼道:“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她实在是太过恼羞成怒了。 她知道这样做是有一点下作,可是若她不是因为实在是喜欢极了阿璃,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她赵芸儿什么都好,对阿璃的心日月可鉴,她错就错在自己是个女儿身。 如果她是男子就好了! “是,你为了阿璃走遍了不少地方,可是我要告诉你,我对她的爱不会比你少一分一毫!她可以嫁给季弦歌,也可以嫁给你,为什么就是不能考虑我?我才是最爱她的人!我才是!!” 赵仲由惊得倒退了一步,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赵芸儿疯狂地笑了笑:“怎么?哥哥也认为我疯了吗?是啊,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可是哥哥,喜欢一个人并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她?为什么不可以?!” 赵仲由:“” 赵仲由已经不想跟她说什么了,他这个妹妹真的是疯了,她怎么会有这么惊世骇俗的想法?!看来,得将她早些嫁了才好。不能嫁近了,最好是嫁到别的国家去才是。 想到什么,赵仲由皱眉道:“你的药是从哪里来的?” 这一问,倒让赵芸儿突然记起季羽兰来了。是啊,那个该死的季羽兰,定是在骗她!她不会让她好过的! 想到这里,赵芸儿病也好了,精神也好了,腾地坐起来就要下床。脚刚刚站在地上,赵芸儿似想到了什么,看向赵仲由道:“哥哥可以带我进宫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赵仲由才不相信她,只冷冷地道:“阿璃已经下了命令了,不许你再进宫,你忘了?” 赵芸儿心下一凉,一滴泪就掉下来,哽咽着:“可是季羽兰不除,难消我心头之恨。” “哦?季羽兰?你该不会是说你的药是季羽兰给你的吧?”赵仲由越发不信,“别的不说,她被软禁在宫中,一步都未出去过,她怎么给你弄的药?” “她有出去过,她去夷陵城取的药!是她,是她害的我!”赵芸儿道。 “她害的你,还是你自己害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赵仲由不想再多看她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原来那一场“意外”,竟是芸儿的过错! 阿璃背叛了他,芸儿是幕后推手,父亲又在一旁虎视眈眈。他的人生,什么时候这般七零八落了?怪得了谁?能够怨谁? 要怨就怨他自己。 是他爱错了人。 正文 第187章芸儿远嫁(1) 自从在夷陵王宫遇到季中后,季羽兰知道,她的命便算是保住了。她将赵芸儿的别样心思告诉了季中,季中略一思索,便想出了一个一箭三雕的好计策来。 既然赵芸儿想要下药,那他们便将计就计给她准备了药效极为霸道的春药,这样一来,事情败露,便可一举除掉赵芸儿,并且还能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此为一。 接着,在洛倾璃中药之后,便让季弦歌以身为引,为其解药,这样,季弦歌便可以彻底地离开奴隶处,入住花雨台。此为二。 第三个好处,便是让赵仲由撞破此事,以此为离间赵、洛二人那原本就并不深厚且摇摇欲坠的夫妻情分。 此计最为关键的一步便是如何让季弦歌在最关键的时刻上场,解洛倾璃的药。季弦歌原本住在奴隶处,离花雨台太远,不解决这个问题,所有的一切都是免谈。 于是,绿旋回到洛倾璃身边为季弦歌求情。在计划中,这一步是十分关键十分艰难的一步,知道难,他们预计着少说也得要大半年才行。为此,他们做好了长期备战的打算。 没曾想这一步竟然只用了五天便完成了。 这也说明了,洛倾璃对公子还是有情的。 不然了不会这么顺利。 消息传到季羽兰耳朵里时,季羽兰正端着碗吃饭,瞬间就呆住了,许久许久之后,她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想不到你也和我一样也是,这世上有谁能抗拒得了他” 又过了一天,季羽兰按照原计划,求见阴姬。 阴姬这两天十分开心,一来是因为连平子比以往越发殷勤,在床上服侍得她十分舒爽。二来,洛倾璃与赵芸儿决裂,与赵仲由生分,连带着赵氏这些天在朝堂上连大气也不敢出只得夹着尾巴做人,她便越发得意了。第三,也是最令她高兴的,就是那个自诩为冰清玉洁的长公主竟然也堕落到睡奴隶了,哈哈,她不是一直看不起她骂她不要脸不守妇道吗?也不想想自己还不是一样的堕落!哦不,比她阴姬还要不如!好歹她睡的都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少年,而她呢,与奴隶苟且!真是不要脸! 正春风得意之际,季羽兰便来了。 季羽兰早已同洛倾璃水火不容,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如今有了这个女人的加盟,阴姬更是如虎添翼。 “以后你就跟着本宫就是了。”阴姬笑盈盈地道,“你与她曾经共同嫁了同一个人,想来这里面事情应该是不少的。别的不说,偶尔让你去她跟前晃一晃,也足够令她堵心的了,呵呵。” 季羽兰立马表忠心:“那是,以前在信都,她的那些个丑事,说上三天三夜也是说不清的”随即便说了几件当时的事情,只说得阴姬笑得越发畅快。 当说到赵芸儿的时候,季羽兰突然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太后或许还不知道吧?她们两人关系可不简单,两人同吃同睡,与驸马也不如与她好。并且,并且她们还哎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来,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事?女子与女子咳,真是太龌龊了!” 阴姬原本还觉得没什么,听到后面才听出些几分意思来:“你是说她们俩有不可告人的事?” 季羽兰脸上露出轻蔑的神情来:“是啊,简直是太污了!不堪入耳得很!” 阴姬亦嘲讽了几句,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冷凝了几分。 许久许久之后,阴姬召了心腹侍女问道:“那个赵芸儿,许的是谁家?” 侍女不明白阴姬为何会突然间关心赵芸儿的婚事,但主子问话,她不能不答,老老实实回道:“似乎是司徒大夫家的二公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赵芸儿都已经十六岁了,近来双方却都没有要完婚的意思。” 阴姬的眸子沉了几分,唇边勾起一抹妖艳的弧度:“你去将他们两家的亲事给破坏掉,就说” 赵夫人这些天过得极为不顺。先是女儿芸儿无缘无故惹怒了大长公主,她劝不了,便只能找来儿子想从中劝务。结果儿子是来了,与女儿聊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便一脸怒容,并且让家丁守着赵芸儿,不许她出门。 这原本已经很闹心了,结果今天,司徒夫人突然登门,说要退亲。 这一下,赵夫人怒了。不是她自夸,她家芸儿可是相当好的,要相貌有相貌,要才艺有才艺,要温柔有温柔,要胆量有胆量,并且,还极有智慧。这么好的女儿,司徒家竟然敢退亲?!真是欺人太甚了! 赵夫人心中有气,喉咙里便重重地哼了一声,并将茶杯给狠狠放在桌上。杯底碰着桌面,发出一记沉重的响声。 “退亲?我倒是想要问问,为什么?我家芸儿哪里做得不好了,还是你司徒家攀上高枝了,也不把我们赵家放在眼里了?” 如今是大长公主摄政,长公主是赵家的儿媳妇,与驸马关系极好,大多数事情都是交由赵氏打理,可以说他们赵家在整个洛都就是一手遮天的大家族,连连家都自叹不如,司徒氏在赵氏面前,根本都不够看的。 按理说,的确是司徒家高攀了赵家。 赵夫人如此说,目的就是为了羞辱司徒夫人的。 果然,司徒夫人老脸一红,愤然站起。想说什么,终是抖了抖唇,什么也没说。 赵夫人见此腰杆越发硬了些,道:“怎么?没话说了吧?不过我们家芸儿可是才貌双全,当时若不是看在你们家小子还算老实的份上,也不会去结这门亲。如今你们既然另攀了高枝了,我们家芸儿也不是你们可以嫌弃的。要退亲吧?好,退就退!现在,立即,马上就退!” 正文 第188章芸儿远嫁(2) 司徒夫人铁青着脸,想要发作,却又碍于对方的家世,可不说吧,又明明是他们家的女儿不知廉耻在先。 她原本就对这桩婚事不满意,是老爷看中了赵家的权势,非要结亲的。现在出了那样的丑事,连老爷也看不下去了。 哼,教出这样的女儿来,想必家教也是极为不好的,偏偏还要在这里倒打一耙! 这样盛气凌人,想来她的女儿也会好到哪里去,仗着有大长公主撑腰,将来嫁到了他们家,还不知道会这样给他们耍脸子呢! 想到这里,司徒夫人越发坚定了要退亲的信念。估且先忍着吧! 赵夫人也是极硬气的人,狠话撂下后也不见司徒夫人认错,遂更生气了,遂招呼心腹侍女:“去,将司徒公子的生辰八字拿来!我们退亲!不是我说,我们赵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家都能高攀得上的。” 司徒夫人:“” 好在双方目标一致,尽管面上都极不好看,但也很快就将退亲之事办完了。 司徒夫人自然也不多留,起身就走。结果赵夫人就坐在那里,一丝客气也无,这倒叫司徒夫人站住了。 她一站住,赵夫人便轻蔑地哼了一声:“怎么还不走?莫非是想着要本夫人送你一程?” 司徒夫人压抑在心底的愤怒彻底爆发了,她也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赵夫人还不知道你那宝贝女儿都做了什么事吧?小小年纪竟不学好,竟然打起了大长公主的主意来!自己是个男子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个女子!哼,你们赵家的确是高,儿子便入赘,女儿便对大长公主下药” 说话间,司徒夫人仔细地观察着赵夫人的脸色,见对方一会儿黑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心中顿觉畅快。说完了也不理会赵夫人,扬长而去。 赵夫人则气得面色惨白,好半天才吼道:“去,把那不知羞耻的小姐给我请来!” 赵芸儿的婚事自然是黄了。不仅如此,赵芸儿的名声也越来越不好了。至于怎么个不好法,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可任谁都知道,她想要在洛都说亲,已是不行的了。 洛倾璃听闻了此事,叹息了一声,如来绿旋:“你去查查看,是谁把那天晚上的事泄露出去的。顺便让人将此事处理一下,这传得也太不像话了。” 毕竟,她是当事人之一。被这么议论着,会舒服才怪。 正吩咐完毕,赵仲由派过来的宫人禀报道:“商国派人来洛都,公子荆想要求娶赵家小姐。” 公子荆,是商国王上的一个庶出公子,他的生母是洛国的一个庶公主,算起来是洛倾璃的姑姑,因此,商荆算得上洛倾璃的表哥。 四年前在信都,洛倾璃见过他,人长得倒是不错,很有心思与谋略。当年的他曾与公子流光、公子南容、公子长沮等一起上信都求娶季雪音。后来季王将季雪音许给了夜流光,将季瑾然许给了商荆。不用说季瑾然是正室,如今来求娶赵芸儿,只能是个妾室了。 依赵芸儿的性子,怎么可能甘做妾室? 这样的婚事,明显是极为不妥的。 可是,如今的商荆与四年前相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因为娶了季国公主,商荆的地位一下子提高了一大截,并且,这四年来他的实力也越来越强,在如今的商国,商荆俨然已经成了最有可能问鼎大位的人选之一。 “商国公子们为争储位已经斗了许多年了,如今看情势,这势头怕是很快便要结束了。公子荆的生母是公主你的亲姑姑,他要上位的可能性极大,不说多了,七八分把握是有的。”赵仲由有条不紊地分析着,“若说起来,这门亲事对双方都是很好的,尤其对我们更为有利。毕竟自收复夷陵和东平以来,商国是第一个跟我们来往的国家。公子荆与公主又是这样的关系,以芸儿的机智和手段,想来在商国也是能混得风生水起的。再则,她与商姬似乎有些来往,听闻商姬那人对人极好,有公主你这一层关系,芸儿在那边便更有保障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作为赵芸儿的兄长,这番话便值得深思了。赵仲由原本很疼芸儿这个妹妹的,怎么突然 其实赵氏在洛都是大族,为了巩固地位,将赵芸儿留在洛都嫁人才是最好的。即便赵芸儿名声真的有什么不妥,以赵氏如今的声望,要找个中上的人家也完全是可以的。 可是赵仲由竟然要将赵芸儿远嫁。 他这么做,是已然抛弃了赵氏毅然投到她这方了吗? 他对她的情意,她大概知道一些,可是她已然与他说清楚了,如今他们表面上是夫妻,实际上已然和离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愿意站在她这一边,哎 出了下药那件事,洛倾璃自然是很希望赵芸儿远嫁,最好是此生都不要再相见,可是,一想到赵芸儿已然被赵氏所抛弃,根由是她,她心中说是不愧疚是不可能的。她努力地反省,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做得过分了,才让赵芸儿对她产生不该有的想法的呢?这么想来,她忍不住出了一身汗。 她对赵芸儿,的确是太好了些。 她生来便是嫡公主,身份地位在那儿摆着,不可能会有真心实意的好朋友的。姐姐虽然与她亲近,可是她们两人的性格相差太大,她跟姐姐玩不到一块去,于是她便只有赵芸儿这么一个好朋友。她不知道别的好友之间是如何相处的,她爱黏人,赵芸儿亦是,说起来她们两人的友情的确是不太正常 “你怎么看?大长公主。” 自出了季弦歌入住含章苑那件事后,赵仲由便不再称呼她“阿璃”,他对她态度恭敬了许多,也疏远了许多,跟别人一样唤她“大长公主”。 正文 第189章芸儿远嫁(3) 洛倾璃心底深深地叹息一声,道:“这桩亲事好倒是好,的确是对我们极为有利,只是芸儿那边她性子倔强,手段厉害,若是她自己不愿,恐怕” 赵仲由道:“没事,这事交给我去办,我定将她嫁去商国。” 一个女子再漂亮再聪明又有什么用?一旦被抛弃,不过是远嫁他乡的下场。 想起商姬曾经的感叹,洛倾璃心下有些难过与不忍:“要不再看看吧!我洛国的女子这么多,未必就一定要她嫁过去。” 可是,赵芸儿若是不嫁,将来两人见了面 “难道大长公主到如今还舍不得她?她一天不嫁,流言便一天不消,以后你们总会见面,到时又是麻烦。”赵仲由道。 他说得很有道理。阴姬恨透了她与赵芸儿,以前找不着机会,如今这么好的绯闻,阴姬不利用才怪! 只是,这件事她洛倾璃也是有责任的。如若她没有对赵芸儿那么好,她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洛倾璃唏嘘不已:“在她出嫁之前,总是要见她一面。” 商国公子荆与洛国赵氏联姻的事很快就传到阴姬的耳朵里,阴姬气得摔了杯子砸了椅子。 “公子荆与赵氏联姻,谁不知道商荆是洛倾璃的表哥,赵氏是洛倾璃的肱骨之臣,他们双方联姻,洛倾璃的地位不就更加巩固了吗?!哼!赵芸儿与洛倾璃那两个贱女人狼狈为奸害我终身不能再有孩子,如今赵芸儿就想要远远地嫁了,将来还可能做商国的夫人,哪有这么好的事?!惹了我还想远嫁,想都不要想!” 阴姬骂了好一阵,停下来喝了一口水,侧眼看向一旁的侍女:“你去把这消息透露给赵芸儿,我就不信了,赵芸儿会愿意嫁!” 一来,这可是远嫁,这一别,赵芸儿从此以后便再也见不到洛倾璃,凭她们两人的关系,赵芸儿必定会誓死反抗。 二来,商荆虽说有足够的实力问鼎大位,可是他已经娶了季瑾然,赵芸儿再有本事,嫁过去也只能为妾,以赵芸儿的心性,必定不会答应,说不定她会闹到自杀。 她一死,对洛倾璃来说定然是个严厉的打击。 第三,赵芸儿舍不得洛倾璃,即便将来不能进洛王宫,不能常见到洛倾璃,但是比起商国,她就是寻死觅活也会待在洛都。 阴姬相信,只要赵芸儿得到了消息,这亲事便不能成。 阴姬的猜测没有错,赵芸儿听闻了与商荆的婚事,当天晚上就悬梁上吊了。好在发现得早,侍女们七手八脚将她从梁上救下来时,她还有一口气。 赵夫人又气又伤心,不停地抹着泪。 “我的儿,你怎么这么想不开这世上这么多的好男儿,你一个都看不上哎,作孽啊” 阴阳调合,女孩子就应该嫁人。可是她,偏偏看上了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再好也是女人啊! 赵夫人在一旁絮絮叨叨了半天,赵芸儿自始至终都不听,只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床顶。她的脖颈处有了一圈深深的勒痕,看起来极为可怖。 “那个公子荆人长得很是不错,他是大长公主的表哥,想来与她也是有几分相似的。”见赵芸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赵夫人只好改了口,说起了商荆的相貌,“你哥哥亦是见过他的,说是仪表堂堂,龙章凤姿。他的生母是你嫂子的亲姑姑,你又是洛国人,等嫁过去,她必定会好生待你的。另外,有我们的支持,公子荆将来必定登上王位,你将来最少也会是夫人,如若再生下儿子,一生的荣华便享之不尽了。” 这一次赵芸儿倒是说了话:“什么夫人?什么儿子?我不稀罕!我只是想要与她在一起” 赵夫人气得心肝疼,道:“胡说,你是女子,她也是女子,你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有那样荒唐的想法?!” 又是这话。 赵芸儿已经懒得再去反驳什么了。她翻了一个身,脸朝着里面,一副极不耐烦的送客模样。 赵夫人:“芸儿,你要听娘的话” 赵芸儿索性闭上眼睛,硬梆梆地道:“我要睡了。” 赵夫人:“” 许久许久之后,赵芸儿再次睁开眼睛。觉察还有人在跟前,赵芸儿怒道:“母亲连觉也不让我睡么?你” 目光触及床边那一张熟悉的脸,赵芸儿生生住了嘴。然后,眼泪便一颗一颗地滚出眼眶。 是她,她以为她一生再也不会见到她了,没想到 她,她怎么来了? 洛倾璃站在两尺开外,平静无波地看着她:“芸儿。” 赵芸儿哭了,一声一声地抽泣。 洛倾璃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递过去一张手绢,徐徐道:“是不是觉得很熟悉?这手绢还是你送给我的。芸儿,我曾经以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以为我们会永远这么好” 赵芸儿抬起泪眼:“从见到阿璃的那天起,我便想要跟着阿璃。这世界上有一些东西就是很奇怪,很没来由是不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要永远与阿璃在一起,就算阿璃嫁人了,阿璃喜欢了别人,只要每天能看到阿璃,芸儿便会觉得特别幸福,这样也有错吗?也不行吗?你知道我有多羡慕洛羽吗?洛羽可以天天跟在阿璃身边,洛羽可以每天看着阿璃。只是可惜,父亲不让学武。阿璃,你厌恶我了吗?” 是不是也跟别人一样,认为我龌龊不要脸? 可是,喜欢一个人,哪里是自己的心可以控制的呢? 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睛,洛倾璃心下一软,道:“没有。” 正文 第190章芸儿远嫁(4) 赵芸儿那死气沉沉的眸子霎时便有了神采,只一瞬,她又黯然地摇了摇头:“你是看我可怜,故意来安慰我的吧?那天你明明说,不许让我再进宫” 洛倾璃坐到了床沿上:“我那时不太好。不光是那次,以前很多很多次,都是我不够好。我没有朋友,我不知道对待朋友应该把握哪种分寸。我想,或许是我有些地方做得不对,让你产生了什么误会。芸儿,你可以原谅我吗?” 赵芸儿:“你后悔了?后悔对我好了?” 洛倾璃摇了摇头:“不,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无知。从小到大,我只知道欺负别人,觉得这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该是我的,因此,才会在某一天抢了季弦歌我却忘了,强扭的瓜不甜。芸儿,我觉得是这样的,每个人都会有无知或者是迷惘的时候,因为无知,我们总会做下一些错事,呃,如果事情不大还好说,如果事情太大,便会让自己悔恨终身。好在芸儿你那件事并不算大,还可以挽回。” 赵芸儿:“你的意思是说我错了?” 洛倾璃:“你没有错,你只是一时想不通而已。芸儿,人的一生不光是只有一个人,你有家人,有朋友,有伙伴,也应该有丈夫,将来还应该有孩子。我只是你的一个玩伴而已,不是你的全部。当然,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不管是我嫁了人,还是你嫁了人,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我相信你也不会忘记我的,是不是?既然这样,为什么非要在一起呢?我有错,我老是跟你说,男人这里不好那里不好,有多么多么地不堪,其实是我错了。你看看你哥哥,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温文尔雅谦谦大方。这世上大多数的男子其实都是不错的,真的。是我误导了你,所以,那件事是我的错,我不怪你,真的。这些天来我一直很难过,每天都不开心,因为没有你在身边。芸儿,过去的事我们都忘了吧,我还想要做你的朋友,你呢?” 赵芸儿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原本以为自己掉入了深渊,如今却有人将她托起,送上了实地。她惊喜地望着洛倾璃:“真的吗?我真的还可以做你的朋友吗?你不会觉得我荒唐吗?” “谁没有过荒唐的时候?”洛倾璃笑了笑,“若说有错,我们都有错。只是以后,万不能再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了!要好没错,但不能好得太过了。” 听到洛倾璃将过错引到到自己身上,赵芸儿自然是就坡下驴,忙再三保证道:“阿璃你放心,以后没事的话我绝不进宫。若是有事,我保证不会靠近你身边半丈之内。” 经历了那件事,赵芸儿原以为自己永远也见不到她了,没想到阿璃竟然还能原谅她。这些天来她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许多事,她只需知道阿璃也喜欢她,也想要与她一起玩就是了,至于别的,她想都不敢想了。或许他们说得对,她只是没出过远门,见识太少,才会把一腔心思都用在了阿璃身上。还好,阿璃还愿意与她交好。于她,这已经足够了。 两人又说了许久的话,洛倾璃才离开。 待到大长公主离开后,侍女们便发现赵芸儿一改许多天的灰心绝望,一脸的喜气洋洋和生气勃勃。 很快,赵夫人进来,看到女儿重新焕发出喜悦与生机的脸,欢喜地哭了。 三个月之后,也就是第二年的春天,天气刚刚暖和,赵芸儿被册封为静姝公主,带着洛国上千宫人,一路上浩浩荡荡,嫁往商国。 赵芸儿出嫁之前想要除掉季羽兰,但是季羽兰本身非常狡猾阴险,如今又已然投靠了阴姬,赵芸儿用尽了所有关系也没有能如愿以偿。因此,只得放弃。 赵芸儿出嫁后,洛倾璃与阴姬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松了,表面上洛都又恢复了平静。至于私底下,双方的争斗从未停止过。 季弦歌自住进含章苑后,生活质量也只是比以前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但是他仍然是奴隶,只不过如今的工作比以前轻松许多了而已。自那晚后,洛倾璃有事了再没召见过他。加上她本人又十分低调,一般情况下是绝不出门的,于是,两人之间再没见过面。 仿佛两人的当初的交集仅仅是因为药物的缘故。 赵仲由心里很是浮动了一阵,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低落,一会儿感叹,一会儿深思。在得知那两人再没见过面时,赵仲由心中是高兴的。可是一想起那天晚上所听到,心头又是疼痛又是郁闷。 这天,风和日丽,天气极好。 赵仲由在书房批折子。过了一阵,洛倾璃也过来了。两人相互打了个招呼,便开始各做各的了。 洛倾璃仍然有些不自然。这么几个月的日子来,她还是第三次与赵仲由单独相处。 “呃”洛倾璃当先挑起话头,“芸儿走了,宫里清净得很,突然间觉得孤单了许多” 赵仲由眼皮子一掀,看了她一眼,随即又看着自己手中的折子,没有说话。 洛倾璃又道:“其实芸儿也没什么大的毛病,只不过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罢了,她嫁去商国,其实有些”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赵仲由的表情,发现他心不在焉的模样,尴尬感更甚,索性闭了嘴,一个字也不说了。 哎,她伤害了他,他对自己冷淡是再正确不过的了,难道还能指望他跟以前一样处处以她为先时时考虑到她的感受?就这样,也好。 只是,心里面莫名有些失落 赵仲由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她突然不说话,仍自顾自地看着手仲的折子,仿佛这东西比她有趣百倍千倍。 正文 第191章火中情(1) 洛倾璃心头的失落更厉害了些,片刻,她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不该有的负面情绪从脑中抹去。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屋子里非常静。 在极度的安静里,却有声音隐隐约约地传了进来。那声音虽小,但抗不住寂静,所以洛倾璃听见了。 “大长公主这样做太不给驸马面子了,哎,召奴隶侍寝”一个声音这样说。 另一道声音接道:“这岂止是不给驸马面子?这是在当场打驸马的脸!哎,可怜又好看又深情又有用的驸马头上顶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驸马就是太仁慈了!要换成是我,我绝对先揪住那奴隶痛打一顿,再丢到瓮里烹!左不过就是一个奴隶嘛,难不成还要任奴隶凌辱?!”先前那人道。 后面那人道:“你以为驸马不想?可是哼,人爱那奴隶可不是一般的奴隶,他是季弦歌,听说他与大长公主原本就是夫妻。大长公主舍不得他得很” “谁?!谁在那边?!”一记响亮的、带着威严的声音传来,“这书房附近二十丈范围之内都是不能靠近的,结果你们偏偏跑到跟前来,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脚步声、问话声、告饶声 这一番动静,不能说不大。 洛倾璃看向赵仲由,赵仲由难得地抿紧了唇,神色复杂,有愤怒,有深思,有疑惑。 是啊,书房附近是不允许宫人接近的。今天她来了,于是便有人接近了。接近也罢了,刚好在说她的事。难道这些都是巧合? 诚然,她知道自己那晚的所作所为伤害了赵仲由,可是她并不是故意的,为此,她已然跟他道过歉了,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子紧揪着不放? 他心里面终究是怨恨上她了。 可是,他不说,却安排下人来说。 他们之间,从什么时候起也变成这样了? “不是我安排的。”赵仲由看向洛倾璃,在她怀疑的目光下扯起一抹牵强而苦涩的笑,“这种话,但凡是个男人,都是听不得的。” 被戴绿帽子,这应该是每个男人都最忌讳的事情吧!谁会想与这几个字沾上一点边?随便被人笑话两句都会觉得难忍,更何况是真的有呢?那不知道应该忌讳成什么样子了! 是她太浅薄了,错怪了他! 洛倾璃心中的愧疚瞬间涌上来,大山一般,压住了她。她脸色涨得通红,嗫嚅道:“对对不起” 他原本就是受害者,为了她的大计,他顶着巨大压力一力维护她,为此他受尽了羞辱。可是,她竟然还怀疑他!她不是人! “对不起,阿由” 赵仲由的目光落在虚空处,冷淡地道:“公主请自重,从那天起,我便已经不是你的驸马了。没什么事的话,我们还是少见面的好。” 洛倾璃脸色一白,随即摇摇晃晃地站起:“打搅了。” 手脚都在颤抖,脸颊也不停地抽动,她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这才勉力挺直了背脊。迈出一步,又一步。 当洛倾璃的脚步声消失殆尽的时候,原本在认真看着折子的赵仲由突然间脸色大变,将折子狠狠摔到地上,温润的脸上布满了怒色。 “来人!” 很快,便有一个宫人出现在他面前。 赵仲由深吸了一口气,道:“去查一查,看到底是谁指使那两人在外面说那一番话!” 自书房一别之后,洛倾璃越发明显地感觉出赵仲由的冷淡了。以前见面,在外人面前他还会敷衍一下,装作跟以前一样深情与恭敬。可是现在,他似乎连面子上都懒得再敷衍了,他将自己的东西搬出花雨台,在书房安置下来,这样一来,如若洛倾璃不召见,两人便十天半个月也见不了面。 看来,他是真的不想再看她一眼了。 以前听听见着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那个对自己一往情深的人突然间便如同回避蛇蝎一般避着她,洛倾璃觉得很不习惯。 芸儿也远嫁了。 洛倾璃突然间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一种叫做“孤独”的东西瞬间奔涌上来,迅速地、重重地击中了她。随着时间的流失,这种感觉越发清晰而明显。 这天夜里,极暗。 洛倾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突然,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声音。那动静,似是从书房那个方向传来的。 洛倾璃本来就睡不着,索性下了床,叫来绿旋询问。 绿旋便出去打听消息,过了一阵,回来道:“是书房那边着火了。” 书房?! 这些天来,赵仲由不就是睡在那里的吗? 如今深更半夜,突然着火 洛倾璃心中一惊,飞快套好了外套,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下去:“叫上花雨台所有的人手,去书房那边灭火!要快!另外等所有人都出来后,立马锁了花雨台。” 见绿旋不明所以地望着她,洛倾璃解释道:“今天晚上这事很不寻常,先是放火烧书房,书房里那么多折子,有那么多侍卫把守,敌人是如何做到的?很显然,是宫里有人接应。至于这在宫里谁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哼,还用猜吗?她既然敢放这一把火,便一定有后招。趁着众人急着救火无暇顾及,谁知道还会生出些什么乱子来?!所以,锁了门,看她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顿了顿,洛倾璃又道:“趁着这个时候你留意下,看谁走在最后,谁磨磨蹭蹭,谁半途偷跑,我们花雨台的内奸,也是时候抓一抓了。” 绿旋抬起脸来:“我们花雨台有内奸?” “我也希望没有。”洛倾璃摇了摇头,“以防万一。” 绿旋就露出钦佩的神色来。 正文 第192章火中情(2) 洛倾璃不再说话,飞快走到书房外面。 眼前此时成了一片火海。宫人们侍卫们奴隶们都在跑来跑去地灭火,有的拿着盆,有的抬瓮,有的用瓢,整个院子里闹成一片。 洛倾璃只看了一下那冲天的火光,目光便落在四处,寻找着什么。突然,她拉出其中一个管事,问道:“驸马呢?驸马在哪里?!” 那管事的先是一愣,然后脸色一白,再一惊,看向火中。 洛倾璃心脏狠狠一缩,随即看向另一个管事,道:“你可看见驸马了?” 那管事已然惊恐地跪下:“驸马似乎,似乎没有出来” 什么? 洛倾璃身子晃了晃:“冲进去!冲进去!” 管事的瑟瑟道:“火太大,我们外面的人根本进不去。再则,那火是从里面烧出来的,外面已经这样了,里面” 是啊,外面都烧成这样,里面岂不是早已经烧成了灰烬了?即便里面有人,那肯定也已经 不! 一想到赵仲由很可能被烧死,她便觉得异常难过。眼泪滚出来一颗,洛倾璃抬袖一擦,狠狠道:“闭嘴!驸马身体那么好,怎么可能有事?来人,给我冲进去,务必将驸马带出来!” 这么大的火,哪里有人敢冲?众人都迟疑着,正要说话,不料,洛倾璃已喝道:“拿一床棉被来!” 有人很快去拿棉被了。 等待的时间里,洛倾璃指挥着宫中奴隶往火里冲。奴隶们虽然地位低下,但毕竟是血肉之躯,一看到这冲天大火,倒是没有一个敢往里冲。 季弦歌站在奴隶群中,冷冷地看着洛倾璃的慌乱和害怕,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他真傻,他怎么就会以为她一点都不喜欢赵仲由呢?如若她不喜欢,又怎么会跟赵仲由成亲?瞧她现在这模样,为那个人心疼得厉害吧?呵呵,他们两人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而他季弦歌又算什么呢? 见没人行动,洛倾璃脸色冷得如寒冰:“如果驸马有事,你们所有人,都要给他陪葬!” 这话说得极其冷咧,削金断玉一般,众人不禁一颤。 这时,棉被已然被送到。 洛倾璃扯过棉被,将它按在水里浸湿,然后捞出来,披在自己身上,大步冲进火海。 她纤细的身体如同一支离弦的箭,迅速而坚定地冲进去,一瞬间,众人都呆住了。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火海,再找不到。 “大长公主!” “公主不要!”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洛羽赶到近前。 自小语孤身一人从信都送回了洛倾颜的骨灰后,洛倾璃感念其坚贞与忠诚,便成全了她的心愿,将她许给了洛羽。两人前天才成了亲,洛羽现在还在婚假中,因此才有了洛倾璃身边没人,投入火海的事。 洛羽问清了情况,也让人找了棉被和一些布来,统统在水中浸湿,带头冲了进去。 火却是烧得越来越旺,这里扑灭一点,那边又蹿得厉害了些。众人忙前忙后,东奔西跑,疲于奔命。 四下里都是火,周身的温度异常高,洛倾璃几近窒息。但是她不能倒。她大步跑着,顺着记忆在屋中搜索,急切地唤道:“阿由!阿由!阿由你在哪里?你应我一声!阿由!” 突然,她的目光落到一处竹青色的外衣之上。她大步奔过去,便见赵仲由躺在地上,已被烟熏得晕了过去。 洛倾璃用力地拍打着他的耳光,并大声喊道:“阿由,醒一醒!快些给我起来!” 这时,洛羽已经带着两人冲了进来。洛倾璃大喜,大声道:“洛羽你来了?我们在这里!” 这么一拍一吼间,赵仲由幽幽转醒。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洛倾璃那充满关切的眼睛,然后便是她憔悴而惊喜的脸庞。她的背后,是冲天的火焰。赵仲由的心,猛然跳了起来。 “瞧你,如今已是大长公主了,还这么衣衫不整,莽莽撞撞的” 洛倾璃却笑了:“还能说教,说明你还不严重。” 说话间,将之扶起。 洛羽护着洛倾璃,另两人护着赵仲由,一行五人便从屋里冲出去。一路上惊险重重,五人都挂了些彩,但好歹都有惊无险地逃出了火海。 从火场出来后,洛倾璃头发被烧断了不少,身上也不舒服,休息了三天才算平复过来。 她尚且如此,赵仲由的情况便可想而知了。他在里面吸入了过量的烟和灰,大夫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开出了三五个方子,才慢慢好起来。 洛倾璃在他睡着的时候去看了几次,每看一次心头就沉重一分。 经过多方面查探,纵火一事果然是由阴姬一手策划的。 洛倾璃大怒,当着众宫人的面叱道:“贱妇!好心好意留着她,她竟如此恶毒!不将她一举铲除,我洛倾璃誓不为人!” 她原本看在洛景的面子上,对阴姬几番容忍,想着与她和平共处。当年阴姬将她推入秘道她都忍了,她想着只要她改过了便不再追究了。谁曾想,阴姬不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对赵仲由下手!书房里那么多重要的折子,私人的恩怨倒还罢了,还能理解,可是折子之事关系到事关国事,阴姬竟然也敢下手说烧就烧!真是又阴险又可恶!可恶之至! 将来洛国一旦落到她手里,还不知道会被她卖成什么样了呢!洛国是祖先们流血流泪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是她想尽了办法要保住的,阴姬竟然就这么糟蹋?! 她绝不能忍! 洛历年一百六十二年八月,洛倾璃与赵氏、连氏联手,逼阴姬下台,阴姬无力阻止,被软禁在梧桐台。自此,洛倾璃成了名副其实的监国大长公主,权倾朝野。 只是,她与洛景的关系就越发难处了。 正文 第193章发难 起先洛景还只是沉默不语,然后便开始不理洛倾璃,洛倾璃心下不忍,温柔地走到她身边,轻柔地道:“景儿怎么了?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洛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愤怒的哼声,同时大力打在洛倾璃拉她的手臂上,不屑且愤怒地道:“你滚!我讨厌你!” 洛倾璃手臂处传来一阵钝痛,她眉头皱了皱,仍然耐心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才四岁多的洛景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她一袭黑色滚金丝边正装,头戴玉冠,气度逼人,却也咄咄逼人。她用力地推洛倾璃,完了还抬起脚踹,嘴里骂道:“都是你!都是你!母后被你囚禁了是不是?” 她的恨意丝毫没有掩饰,那么多,那么满,满得洛倾璃心头有些发凉。 是啊,她算什么呢?人家两人是母女,关系自然好,而她,不过是一个犯了错的姑姑,一个迟到的亲人,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她囚禁了阴姬,洛景怕是恨不得将她杀了吧? 这些,她不是不知道。所以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动阴姬。而阴姬定是也明白吧,所以仗着这一点胡作非为。 可是,她不后悔。 阴姬这个女人在阴谋诡计上的确是不错,可是,在国事上,她不行。洛国不能交到她手里。 洛倾璃缩回手,退开两步,一言不发地看向狂怒中的洛景。这个孩子不管有多么不好,可是她始终是王兄唯一的女儿,将来洛国是要交到她手上的,她不能让阴姬影响她,不能! 因此,洛倾璃板起脸,严肃认真地开口:“对。我是将她囚禁了。” 洛景便如同一只发疯的小兽,忽地冲上来,撞向洛倾璃的腿,并抡起两只拳头打洛倾璃。 “你为什么这么做?你好坏!你不是人!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好东西吗?你只是个公主,许了驸马就应该滚回赵家去,凭什么还住在宫里?凭什么对朝政指手划脚?!凭什么对母后下手?!孤才是洛王,孤才是!你跟那个奴隶整天眉来眼去,你如此不知廉耻你母后知道吗?她若是知道,必定气得从地底下爬出来教训你吧?!哦,孤倒是忘了,你根本就不管这些的,在你的心里,只有季弦歌!只是那个贱男人!你当年不就是为了他而弃洛国于不顾的吗?你这个叛徒!你这个洛国的罪人!你凭什么还敢站在这里?孤若是你,早就一头撞死在柱子,一了百了了!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丑事没有人知道吗?你错了!人在做,天在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瞪着孤做什么?是想要将孤也一并杀了吗?好啊,你来!你来杀了孤吧!反正你的父王母后姐姐兄长都是因你而死的,也不多孤一个了。你来吧!” 又是那件事。 她心头永远的刺。她的禁忌,她永生不能愈合的伤疤。 此时,就这样,被一个小孩子,给生生撕裂在眼前。 洛倾璃只觉心如刀绞,不能呼吸。 洛景还在说着什么,看那神情,定是还在骂着什么难听的话,但是,洛倾璃什么都听不见了。心太痛,全身上下似乎都僵硬了,脑子里嗡嗡地响着,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许久许久之后,又或者只是短暂的几个呼吸,绿旋惊恐的声音在大殿中突兀地响起:“啊!公主!太医!太医在哪里?!” 是谁说的小孩子都是可爱的? 是谁说的童言无忌? 将一个人最不堪的一面硬生生撕裂开来,还说得那般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孩子,除了亲人,还有谁可以做到呢? 太医在内室救治晕过去的洛倾璃,赵仲由站在门外,目光在洛景身上扫视了一圈,道:“怎么突然间就昏倒了?这段时间她的身体一向很好,在跟王上说话之间人也是好的,怎么话还没说完” 他的口气,显出了难得的强硬和不满。 洛景虽年幼,但到底是洛王,见识不凡,自然听出了这里面的意思。她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多少慌张和自责,她扬着头,脊背挺得笔直,高傲地道:“这是孤与姑姑两人之间的事,还不劳驸马费心。” “哦?是吗?”赵仲由脸上便显出了难得的讥诮与锋利,“王上还知道大长公主是自己的姑姑啊?臣窃以为,王上年纪太小,不知道呢!不尊重长辈,将为自己开疆辟土的长辈气得吐血昏迷,王上来说说看,到底该是不该?” 洛景小身板晃了晃,脸上这才露出一丝不自然来。然后,她垂下头,不太情愿地嘟囔了一句:“我不知道她会气成这样” 这种愧疚尚未持续多久,洛景立马又抬起头来,理直气壮地道:“不过这也不怪我!那些事原本就是她自己做的,她做的,难道别人就说不得?” “别人说得,但你说不得!”一想到洛倾璃这些年的付出和隐忍,想到她费尽心思用尽脸面,只是为了保住洛景与阴姬二人的富贵,结果这两人不但不领情,反而变本加厉一再伤害,赵仲由的语气便不由变得十分激愤,“她做得对与错,自有历史会去评论,至于老洛王与王后原不原谅她,那是去问他们,你凭什么帮他们作答?!你之所以是洛王,阴姬之所以是太后,你想过为什么吗?如果这世上没有大长公主,你能是谁?阴姬又能是谁?!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责怪她、不理解她,可是,你不能!你没有这个资格!” 如果不是洛倾璃,如今哪里还有洛国? 如若不是洛倾璃牺牲掉自己的爱情和子嗣,又哪里有洛景屯阴姬入主洛王宫? 如若不是大长公主卧薪尝胆百般隐忍,洛国又如何能够收复夷陵与东平两座城池? 正文 第194章斩掉过去 这个世界上,如果不是因为洛倾璃,她们母女二人不过是平民,说不定会因为战乱而早已经身死,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伤害她? 阿璃千辛万苦找到你们,不是为了让你们来伤害她践踏她的。 “那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半晌,赵仲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如今局势这么混乱,平陵君又被擒,这天底下多少人想打他的主意!敌人真的很狡猾,如果这个时候我们内部乱了,敌人不就正好可以趁机瓦解我们攻打我们吗?” 洛景毕竟是小孩子,根本想不到那么长远,此时听了赵仲由的分析,不由得有些害怕起来:“我我也不想要这样的我只是太生气了母后又被” 赵仲由叹道:“你是说这事情是太后告诉你的?” 洛景一下子紧张得直摆手:“不是不是!是是季夫人无意中说漏了嘴” “季夫人?是季羽兰吗?”赵仲由挑眉。 洛景怏怏地点头:“是她,你看,这不关我母后的事。”她原本还想强硬一点,让赵仲由将太后给放出来,但是一看到赵仲由那阴沉得如同刀剑一般的神色,洛景心头凛然,竟然一个字也不敢说。她原本不知道那番话竟然会将姑姑气成那样,要是早知道,她以当时的愤怒,她也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再说一次。 “你为什么要把那件事说过王上听?你说,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绿旋愤怒无比地看着悠闲坐在亭子的栏杆边赏荷花的季羽兰,越说越脸红,越说越愤怒,“你明明知道公主为当年的事悔恨不已,你为什么还要说出来?你这是在挑拨离间!” 季羽兰一点都没有被绿旋的激动所感染,仿佛她说了这么半天话,对她来说就如同夏天的时候不轻不淡地刮过的一阵风,风去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怎么了?她如今可是我们的敌人,让敌人不好过,是敌人互相间内斗,我哪里做错了?”季羽兰春风满面地笑着朝绿旋招了招手,“来,过来陪我说说话,告诉我这些天都发生什么事了。” 是啊,这里是洛国。洛倾璃抢了君上的地盘,还让君上做奴隶。而她是季国人,她们原本应该是敌人的。 可是 绿旋原本的怒火因为这两句话而消散了不少,但是此时看到季羽兰那笑得极其开心的样子,她就对她没有半分好感!仔细想来,季夫人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的,阴险狡诈,老是在背地里给离夫人下绊子,她们原本就是不是什么盟友,更不要说交情! 总之她就是讨厌她!就是看她不舒服! “哼!”绿旋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冷冷地哼了一声,“这么说来,还真的是你?” 季羽兰没想到自己已经如此低声下气了,绿旋竟然还不买她的账,心下不由一恼,只盼着哪一天她得势了必定将洛倾璃这一对主仆给丢进油锅里炸了,面上却还是装得温和而友好:“绿旋你怎么好像不高兴呢?要知道我们俩才是一伙的,我们都是季国人!那个洛倾璃做了那么多伤害季国的事,她才应该是我们的敌人!你忘了她是怎么对待君上的吗?君上对她那么好,她不但不感恩,反而恩将仇报,她抢走了夷陵城,抢走了东平,她还让君上做奴隶羞辱君上!绿旋你对她再好又有什么用呢?她始终是洛国人,她的心都是向着洛国的,从来没有君上一分一毫!” 这话说得是没有错,可是,为什么听起来这么觉得刺耳呢? 绿旋抿了抿唇:“话虽如此,可是可是她始终是我的主子。至于君上,她其实也不是想要折磨君上,是赵小姐要那么做的,公主她心底其实是善良的” 她心里只是太苦了。她喜欢上了自己的仇人,然后阴差阳错间做下糊涂事,再然后便做了奴隶她与君上的事,到底谁欠了谁,又哪里说得清楚? 季羽兰却不屑地道:“她善良?快别说笑了吧?她那样的人,怎么当得起‘善良’二字?哼,一个叛徒,变节者,她也配?!” “你不许这么说她!”绿旋想到洛倾璃因为洛景说了那番话而吐血昏迷的样子,联想到当年她在信都刚恢复记忆里也曾吐过血,心中便不觉得酸痛。 她怎么可能是叛徒呢? 不!即使全天下的人都叛变了,她也不会! 她是那么地后悔,那么地自责。如果她真的是那样的人,她怎么会在当年失了忆了呢?从她的各种表现来看,她很渴望有自己的记忆的,为了一个大胆而模棱两可的猜测,她竟然敢在当年的瑶华台质疑炙手可热的洛姬,甚至还低声下气地恳求过身为奴隶的洛芙。 一个人到底要经历多大的痛苦和绝望,才会宁愿斩掉过去的所有,选择失忆呢? 绿旋心中难过,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当时的她还只是一个小女孩” “错了就是错了,哪里有那么多的理由?”想较于绿旋的笨嘴拙舌,季羽兰可谓是伶牙俐齿,“她既然做了那样的事,就该想到会有今天!她做得,难不成别人还说不得?” 绿旋道:“原来真是你说出去的!” 季羽兰道:“我说了,那又怎么样?她若是自己行得端坐得正,又哪里会怕别人说什么?哼,连她自己的亲侄子都那么说她,想来她定是气得不轻了吧?也是,连自己的父亲母亲都被自己害死了,她哪里有什么善良可言?” 正文 第195章离开 “不对!不对!”绿旋一连说了好多个不对,但具体不对在哪里,她又说不出来,于是急得跺了跺脚,狠狠看向季羽兰道,“我劝季夫人你还是安分点吧?如今阴太后已经自顾不暇了,你要是再出点事,可没人救得了你!” 警告完了,绿旋心里好受了些,大步离去。 一路走一路想着反驳季羽兰那个观点,想啊想,一直想了半个时辰,才恍然道:“是了!夫人当然是善良的。因为善良,所以在得知父母是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死,所以才会那么难过,那么不能原谅自己。在她的心里,这是她过不去的砍!退一万步来讲,如果她是恶人,她才不管他们的死活呢!她不管,不在乎,便不会难过。对,难过、后悔、愧疚、永远不原谅自己,正是她太爱他们太在乎他们的缘故啊!” 想明白了这点,绿旋飞快地跑回去,找到季羽兰,将自己的分析一字不落地说了一遍。 说完后,也不管季羽兰青红交白的脸,扭过头,扬长而去。 心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舒畅过。 发生了那样的事,洛倾璃消沉了好几日。 在这期间,洛景没有来看过她。 她也不介意,洛景当着她的面都能说出那样的话来,可见其身边服侍的下人心中都是向着阴姬的。也难怪,阴姬是洛景的生母,当初逼走她,一方面靠着季弦歌留下的眼线,一方面仗着洛景的身份,在宫中经营一年多,自然是早站稳了脚跟。那些人,自然是她的人,所以才会在她被软禁后便坐不住了,自己蹦了出来。 拿当年的事来说事吗?那就相当于在她心底插上一把刀,不可谓不高明。呵呵,好得很!三番五次地打击她,她洛倾璃也不是好惹的! 洛历年一百六十三年九月开始,洛倾璃连翻大动作,对洛王宫的宫人,尤其是对洛景身边的宫人进行了新一轮的清洗。阴姬仍然被关在梧桐台,守卫她的人手多了两倍。季羽兰被拖出来,扔进奴隶群中做苦力。另一方面,在洛都、夷陵与东平三城征兵,洛倾璃任命赵仲由为征讨大元帅,带领征上来的新兵与宫中一部分侍卫及从季弦歌那里俘获来的奴隶组成的一支新部队,逐一收复失地。 季弦歌作为奴隶之一,自然是被编进了队伍,作了先锋军。临行前一天,洛倾璃身着正装华服,冷淡地看着季弦歌:“当年在平陵,你曾经承诺过帮我收回国土,如今,倒是到了该你履行诺言的时候了。留你在宫里,不过是白白蹉跎,你的长处在战场上,放你去,倒是成全了你。不用太感谢我,要谢就谢你当年在信都的时候好心从申屠府提拔了一次洛羽。我这个人,恩怨最是分明,欠你的,我一一还了。只要你帮我收回所有失地,我们之间的账,便一笔勾销。到时候,我会放你信都,至于你与公西氏的事,你们想怎么斗都可以,我不插手。” “一一还了?一笔勾销?”季弦歌自嘲地勾起唇角,“好!非常好!洛倾璃,请记住你的承诺!” 不,她欠他的,这一辈子都是还不清的! 他的国,他的家,他的尊严,他的心。 都被她践踏了。 丝毫也不留余地。 这些年来,是他太蠢太傻,才会想当然地以为,只要他真心地对她好,她会慢慢接纳他的。可是,这世上就是有一种人,他们的心比石头还要硬,比砒霜还要毒,不管你怎么捂怎么努力,都捂不热它。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吧! 内有赵京辅助洛倾璃,外有赵仲由带兵打仗,远有赵芸儿在商国与之响应,宫中阴姬惨败,独揽大权的洛倾璃又对赵京极为恭敬,一时之间,赵氏的权势可谓是盛极一时。 洛历年一百六十三年十一月,赵仲由带领着由新兵、侍卫及奴隶混合在一起整编的洛国士兵,低调出手,一举攻下东都。一时间,各国高层都震惊不已。洛都城更是一片沸腾,全城欢庆。 洛历年一百六十四年三月,赵仲由的大军在修整四个月后,再次出手,攻下上庸城。然后,洛军一鼓作气,连续打下好几座城池,竟然是将原先洛国的领土全部给收了回来。 一时之间,各国惊心。 很快,夜国、商国派出使者出席洛国,与洛国建交。 洛国即将复国。 四月的天气,微微有些热了。好不容易等天光暗下来,便又要准备晚饭。 上庸城内某处屋子里,一灯如豆。 赵仲由早已脱去了厚重的战袍,如今他一袭家常青色长衫裹身,头发挽成一个小髻,以一根素净的白玉簪绾着,宛然一个湿润而儒雅的二十二岁的青年书生模样。 他的目光不悲不喜,不怨不怒。 唤来贴身小仆,赵仲由平和地吩咐道:“我的行李都已经收拾妥当了吧?妥了便装上车,给他们的信马上就快要写好了,所以你那边要抓紧些,趁着现在大家都在吃晚饭,悄悄地走。” 仆从脸上便现出沉重与迟疑来,想了想,他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抬起头,微微红着脸,视死如归般地开口:“容小人多一句嘴,驸马爷您如今打了大胜仗,不该这么不打一点招呼就走了。公主虽说虽说有些糊涂,在感情上伤害过你,可是现如今看在这件事上,她必定会看出你的好来,从此琴瑟和鸣” “好了!吩咐你做的事你尽管做就是了,这么多废话做什么?”赵仲由少见地爆了粗口,“还不快去?!” 感情的事只有自己清楚,跟外人怎么说得清楚?对,他的确是爱她不错,可是他赵仲由不是那种没皮没脸的人,他有他的骄傲,他有他的尊严,他的爱情,可以委屈,可以隐忍,可以默默无闻地十多年甚至二十多年三十多年的等待,但是,绝不能屈辱! 正文 第196章她会后悔的! 她喜欢季弦歌,他可以原谅,可以等她慢慢接纳他。他不奢求她如同喜欢季弦歌一样喜欢他,他想哪怕是十分之一呢,也是好的。可是,等来等去,却等到了 那件事,她心里是内疚的吧?因为内疚,所以才想要对他更好一些吧?可是,他要的,从来就不是她的内疚! 退一万步讲,她那天晚上只是因为芸儿下药才会做下那事,他找人问过那药,说是在中了那种药的情况下,人的整个脑子和身体都是糊涂的。可是,即便在那样的情况下,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找他这个驸马解药,而是找了季弦歌。她得有多嫌弃他,才会放任他这个现成的丈夫不用,转而去找一个与她有着血海深仇的、下贱的奴隶?! 这个,才是他毅然决然要离开的真正原因。 自信都回来,她的所有心思都用在了复国之上,为此,她不惜收敛起自己的锋芒与骄傲,百般隐忍万般迁就,当时同意与他成亲,在她心里,怕便是最屈辱最无奈的选择了吧? 如果她仅仅只是不喜欢他,他还可以欺骗自己,认为只要自己努力了,她总有一天会发现自己的好进而有一点点喜欢自己的。可是,她不是喜欢他啊,她是为了复国大计而委屈她自己嫁给他! 她当他赵仲由是什么?他没有那么卑劣,没有那么下贱! 三年的夫妻情分,三年有名无实的婚姻,他帮她完成了心愿,也算是他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从此以后,她是她,他是他,他离开,她便可以毫无顾忌地与那个人相好了。 就当是他对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感情的一个交待吧。 离开,不是因为不爱了,就当是,最后一次对她的溺爱吧。 仆从几乎是流着泪准备好了马车。这么多年的主仆,主人的心意,瞒得过所有人,也瞒不过他。主人为大长公主做了多少事用了多少心血付出多少深情,这一路走来,他都默默看在心里。如今好不容易要守着云开见月明了,主人竟然一言不发就要离开! 可惜他不是女子,他若是女子,早就动心了。可惜他不是大长公主,如若他是,他一定不会让主子这么受伤。 大长公主被那个贱人给蒙蔽住了眼睛,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后悔的! 那么好的驸马她不知道珍惜,反而去喜欢一个灭她国家的坏人。 她会后悔的! 一定会的! 相对于仆从的愤慨和伤心,赵仲由显得十分平静,他甚至还抬头看了看满天星斗,冲他笑了一下:“呃,这几天天气都极好,不会下雨,倒是方便我们上路了。该交待的事情都已经交待清楚了,好了,走吧!” 洛历年一百六十四年五月,继当年洛国覆灭刚好整整六年,洛国复国。 讽刺的是,六年前洛国被季弦歌攻破,从此风雨飘摇四分五裂。六年后的今天,是季弦歌帮着收回失地,扶当年那个骄纵恣意的小公主洛倾璃上位。 十八九岁的大长公主监国,辅助五岁的洛王,这种极弱组合,引起了人们各种关注和谈论。 不管人们议论得怎么样,洛倾璃却是我行我素,根本就不打算接受某些人关于将阴姬放出来的建议。不但不接受,相反,她压根儿就从未考虑过。 阴姬那个女人,她恨不能她死了才好,怎么会将她放出来影响景儿?不,她一点机会都不会给她! 只是 花雨台的正殿内,洛倾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驸马的消息吗?” 自去了上庸城后,赵仲由便再没有回来过。 洛倾璃多次派人寻找,每次都派了许多人,这么多天过去了,但是从来都没有他的消息。 绿旋嘴唇动了动:“殿下” 洛倾璃心头沉了沉。 “知道了,你下去吧。” 洛倾璃走向床榻,侧躺在高高隆起的被褥上,一手放在自己的额头,脸颊贴在蚕丝锦面上,眼泪便流了下来。 她很累,她的压力非常大非常大。 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能干的政治家,更不是一个合格的当权者。从内心深处来讲,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执政洛国。 可是,洛国是败在她手里的,父王母后王兄姐姐们都是因她而死的,所以,让洛国复国,是她洛倾璃义不容辞的责任。不做到这一点,她将来到地底下没法见死去的亲人们。 这事,不管多难多残忍多不要脸,她都要做。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因为以前有赵仲由为她把关。直到现在,直到他走了,她才深感自己是多么地无能!这才觉悟,以前他为她做了多少烦心琐碎的事情! 明明一件小事,赵京就是不给她方便,推三阻四拖拖拉拉,一点都没有将她这个大长公主放在眼里。想来,他想要取她而代之的心思又更进一步了吧? 没有赵仲由在她与赵氏中间周旋,没有他做她的靠山,她才知道什么叫做举步维艰如履薄冰。 他帮她,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她做了那样的事,伤害了他,他离开也是应当的,她连一点挽留他责怪他的立场都没有。 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是她太蠢,太执拗,太不懂得珍惜。 泪水越流越多,心情越来越难过,到后来,她躺着躺着,便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听到喧嚣声。 夜已经很深很深,原本安静的宫里,突兀地响起了哭喊声、杂沓而纷乱的脚步声,隐隐地,似乎还掺杂着血腥味。 洛倾璃心头狠狠地跳了几跳,她猛地爬起来,飞快下床,边动边喊:“绿旋!绿旋!” 那急切的声音中明显带了几分颤抖和慌张。 没听到回音,心中越发不安起来。但此时的洛倾璃已然顾不上这么多了,她几步往外走,边走边喊:“来人!” 正文 第197章季弦歌的疯狂报复(1) 她的声音不能说是不大,可是这一路走一路喊过去,竟然没有一个人回应。 外面的哭喊声越发大了,像是还有人在求饶,有人在逼问,不知为何,那么远,那么不真切,她却似乎听到了季弦歌的声音。 前一段时间,季弦歌才离开了洛都,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莫非是自己疯了吗?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联想到他。 她暗暗自嘲着。 这么一思量,洛倾璃已然跑出了内殿到了外殿,整个花雨台还是没有一个人,并且,那些哭喊声、杀戮声越发大了。 看来,洛王宫再次被攻破了呢 在复国后的不久,再次被人冲了进来。所不同的是,当年的她不在宫中,因此逃过一劫,母后却没了。而现在,她在。并且,她还是临国的大长公主。 一觉醒来,世界便翻了天。 洛倾璃此时根本无瑕去追寻宫倾的原因,许多念头浮上心头,搅得她混乱不已。 但是她不能乱。 她是洛国的大长公主,不管敌人是谁,都会想要活捉她,逼她退位或者让权。那么,她暂时是安全的。绿旋应该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她现在不在,那么,她现在应该在哪里? 子文。 景儿。 景儿是洛王,敌人抓住她了应该不会那么快下手才是。再说,她还有阴姬,有上百护卫。 子文就不同了。 如果说来的人是季弦歌,那么他定会在第一时间杀掉子文! 洛倾璃心中一惊,撒腿跑向子文所住的宫殿。 漆黑的夜,有几许晃荡的灯火划破夜空。 洛王宫破。 宫人四散逃奔,到处都是散落的衣物。 马场那边的奴隶们,趁机发动暴乱,杀死管事,跑出来杀人放火,抢夺财物。 洛羽也不在。 一觉醒来,所有人都不在了。 洛倾璃狂奔而去,终于来到子文的房间。 床上没有人。 屋角也没有人。 洛倾璃颤抖着声音哭喊道:“子文!子文!” 没有回应。 洛倾璃“啊”地呜咽了一声,哭了出来。 她不死心,将被子再次检查了一遍,又趴在地上看向床底,一边哭一边不厌其烦地唤道:“子文我是小姨子文你应我一声好吗别跟我玩捉藏了,我找不着你” 翻来覆去找了两遍,洛倾璃用袖子狠狠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大步跑出去。 这里没有人,他定是藏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 洛倾璃奔出去,一间宫殿一间宫殿地寻找。 很奇异地是,一路上她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碰到。若不是远处传来的哭喊声与杀戮声,以及那照得黑夜如同白昼的灯火在闪烁,她定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如果是梦,这一定是最荒诞最惊悚的梦了。 洛倾璃在黑夜里奔跑着,长长大红色裙裙在夜风里肆意飘扬,因为睡觉而凌乱的头发在奔跑中早已经散落开去,如同一匹黑色的锦缎。红的裙,黑的发,飘飘荡荡,交织在一起,在黑夜里显得异常华美而绮艳。 她的气质太过突出,她还没看到什么,便听到一人正朝着她喊:“夫人!” 那是绿旋的声音。 对洛倾璃来说,这记声音如同天籁。 洛倾璃那原本已经死了一半的心,登时活了过来,她转过脸,朝着那声源道:“绿旋是你吗?你,你看到子文或者景儿了吗?” 绿旋从黑暗里走了出来,她的手里,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子,一个洛景,一个洛子文。 洛倾璃的眼泪如同喷泉一般奔涌而出,这一瞬间,她彻底地活了过来。 她喜得不能自已。 她奔过去,泪眼朦胧看着绿旋,许诺道:“绿旋,你是我最大的恩人!这份恩情,我洛倾璃永生不忘!” 说罢,蹲下身子,一手一个,将洛景与洛子文紧紧搂在怀里。 “子文,景儿”洛倾璃失声而泣。 哭了一会儿,洛倾璃站起身来,看向绿旋道:“谁攻进来了?赵京?还是” 绿旋下意识地避开目光,低低道:“是,是公子。” 洛倾璃心中一紧,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两个孩子。 赵京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也没那个胆。不是季弦歌,还能是谁呢?她早该想到了不是?赵京攻进来,他们三人或许还有活命的可能,但若是季弦歌嘛 那么她一定会死,而且,定会死得很惨。尤其是子文。 子文! 这时,洛景冷笑了一声,道:“姑姑现在后悔没有杀了那个奴隶了吗?” 洛倾璃心下便是一抽一抽地疼着。 子文见洛倾璃脸色惨白,乖巧地抱着洛倾璃的手臂,道:“小姨不要难过,子文是男人,子文长大了保护小姨!” 洛倾璃还没说什么,洛景便讽刺般地从鼻子里哼道:“等你长大?等你长大了我们早就被季弦歌杀死了!现在已经这么乱了,姑姑还要关着母后吗?” “你母后她不适合掌管政事” “她不适合,难道姑姑你便适合了?”洛景脸上的嘲讽之色更重,“别的不说,驸马是姑姑你自己气走的吧?季弦歌是姑姑招来的吧?” 洛倾璃:“” 绿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洛景挣开了洛倾璃的手,仰脸道:“事已至此,再多说已是无意义了。姑姑你与表弟一起走吧,我自去找我的母后。大家散开,也比较容易逃脱。” “景儿” 洛景回头看了洛倾璃一眼:“孤有侍卫护着,倒是没有多大问题。只是姑姑你们姑姑保重。”然后,小小的身子便消失在夜幕里。 也是,季弦歌恨的人是她。景儿跟着她,倒是不好。阴姬有那样一层身份在,又与季弦歌没有什么大的过节,想来要跑还是很容易的。有她护着景儿,景儿的安全倒是不成问题。再说,景儿那里有季弦歌当年送她的玉在。 正文 第198章季弦歌的疯狂报复(2) 也好,那她便与子文一起吧。只护住他一个,也容易些。 “子文。”洛倾璃将他抱在怀里,轻轻道,“记住,你叫洛子文,你的母亲叫做洛倾颜,你的父亲叫洛华。你是洛国人,你与季弦歌一点关系都没有。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洛历年一百六十四年九月十七日夜,继六年之后,季弦歌再次攻破洛都。 当天夜里,洛王宫破。 五岁的洛王与太后阴姬逃往息国。 大长公主洛倾璃怀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在出宫门的时候被士兵认出,当场请回了花雨台。 你有没有绝望过? 你有没有撕心裂肺、走投无路、恨不能自己从来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 宫殿早已被敌军占据,他们正以洪水涌入的姿态淹没宫殿,占领花雨台。 洛倾璃抱着小小的子文,紧紧地抱着,仿佛只要这样,所有的事便跟没有发生一般,他明天起床依然是那个能吃能喝能说能笑的男孩子。 他们被包围了。 外面死一般地寂静。 有不急不徐的脚步,正走近。 光线突然暗下来,洛倾璃抬起头来,看到季弦歌手持长剑,一路拖曳而来,剑尖在他走过的地方洒下一条血色长线。 他轻蔑地看着她,将她上上下下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 然后,以胜利者的姿态,将剑尖对准她的眉心。 洛倾璃僵硬的身子终于动了动。她将子文搂得更紧了些,这么一动,剑尖便戳破她的肌肤,鲜血混杂着洛国勇士的血一起,流下。 季弦歌凶狠地瞪着她:“洛倾璃,你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吧?” “想过,但是我从未后悔过。”洛倾璃将子文欲图抬起的头往自己怀里按了按,目光看向季弦歌,道,“我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你杀了我,我无怨无恨。只是拜托你放过子文,他还是个孩子。” “哈哈!”季弦歌残忍地笑了笑,“洛倾璃,你太天真了吧?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放过他?” “他是你的亲弟弟。” 子文是洛国最后的血脉,她死了没有关系,可是他不能死。 季弦歌又笑了:“他是洛姬与别人所生的野种,怎会是我的弟弟?” 洛倾璃心中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他知道了?! 他竟然知道?! 洛倾璃抱紧子文,悄悄往后挪,声音有些颤抖:“你看,他既然威胁不到你的地位,你” “威胁不到我?!”季弦歌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起伏,仿佛他就是一个木雕,一堆会动的寒冰,“在世人的眼中,他始终是洛姬的嫡亲儿子。我季国的尊严是不能容忍这种来历不明的野种来玷污,他,必须死!” 说话间,季弦歌的剑从洛倾璃的眉心掠过,对准了子文的后心。 “不!不要!”洛倾璃大叫一声,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剑尖。 锋利的剑尖刺破洛倾璃的掌心,那划动着的剑刃一路向前,持续割着,直将她的手掌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血,顺着她雪白的手指,一滴滴落下。 可是,她不能松手。 因为只要她一松,那剑便会钻入子文的身体,插进他小小的心脏! 尖锐的疼痛深入骨髓,多攥住一刻,便以十几倍的疼痛回加在她身上。 洛倾璃却浑似未觉,毫不退让地紧紧抓着那雪亮的剑刃,乞求着:“放了他,求求你放过他好不好?他只有五岁,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一切都是我的罪,是我害的你,你要找就找我好了。你把我剥皮、抽筋、烹煮、活埋都可以,我绝对不会有一点怨言!” “你想得太美了吧?你,我自然不会放过。他的命,我也不会放过!”季弦歌残酷地说着,用力一抽,抽出了被洛倾璃手掌握住的剑。 她握得很紧,所以他抽出的那一刻,锋利的剑刃便在她的掌心、手指、虎口处狠狠刮过。 血珠飙洒,如同下了一阵血雨。 “不要!”洛倾璃颤抖着手惨叫着,却是抱着子文转了半圈,介图用自己的背挡下这一剑。 到了这一刻,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子文是她最后的希望,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是她这些年来苟延残喘支撑下去的全部动力。 季弦歌不是喜欢她的吗?他或许,大概不会这么快杀了她的吧?他总会 可是,她失败了。 她错误地高估了自己的能力,错误地高估了自己在季弦歌心中的地位,更是错误地低估了季弦歌的速度。 就在她以为护住了子文的同时,一只手掌悄无声息地从她的耳侧划过,落在了她胸前的子文的头上。 “咔嚓”--- 混合着子文半句哭泣:“姨姨......” 然后,子文小小的身子软软地瘫在了洛倾璃的怀里。 不,不,怎么对付她都没有关系,为什么要杀了子文?!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子文! 不不,子文怎么会死呢?不会的不会的!子文是她看着长大的,他那么小,那么懂事,那么乖,他怎么老是闭着眼睛?他应该只是睡着了。嗯,他小的时候总是很爱嗜睡 “子文,快醒醒!子文,不要再睡了!现在睡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季弦歌残忍地将子文拖出来,随手一扔。子文小小的身体便软软地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看到了吗?他已经死了。” 洛倾璃的脑子一下子空白了,有什么东西在“嗡嗡嗡”地飞着,然后,她全身的肌肉一点点地麻了。 这一刻,她终于知道比绝望比走投无路更可怕的是什么了。 子文没有了?当这个念头脑中浮现时,洛倾璃发现自己怀里空空如也,子文躺在一边,而她则被季弦歌重重地压在地上。 正文 第199章季弦歌的疯狂报复(3) 冰冷的地面刺激着她的神经,她一下子从空白的状态里清醒过来。 “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洛倾璃发疯地挥舞着她的指甲她的匕首,手脚并用,又踢又抓,又撕又咬,狠命地毫无章法地刺向季弦歌。 季弦歌重重地压在洛倾璃身上,一条腿固定住她乱蹬乱踢的双腿,一只手在洛倾璃的手腕处一捏。 洛倾璃痛得流出汗来,手指痉挛般地颤抖,匕首“哐当”一声滚落在地。 季弦歌眉头也不曾皱一下,粗暴地将洛倾璃的两只手举过她的头顶上方,狠狠压住,使之不能移到分毫。 然后,他的另一只手落在她大红领口,就是一撕! “季弦歌,你不得好死!我死了必定化成厉鬼找你报仇!”洛倾璃拼命挣扎,厉声骂道。 “哦?是吗?那也得等你死了才行。”他的手撕开上衣,再一路往下,摸到她的腰际,扯下她的裤子。 到了这一刻,她终于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在这样的时刻,在他再次灭了她的国杀了她的子文之后,在子文的尸体还躺在旁边的情况下,他竟然还要如此折辱她!! 是,她是输了!她输得体无完肤,屈辱至极。可是,最后的一点尊严,她还是得要有的! 洛倾璃闭上眼睛,狠狠咬向自己的舌头。 血腥味霎时溢出,可是,却不是她的血。 她咬到了季弦歌的手指。 她仇恨地看着他,那目光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季弦歌钳制着洛倾璃的双手的左手突然松开,扯来一团布,塞到她的嘴里。 洛倾璃趁着他松手的时候立马去抓丢在一旁的匕首,还未摸到便被他抓了回去,再次固定在她头顶。 然后,我的身体被强行撑开,疼痛伴随着屈辱和仇恨,铺天盖地地袭来。 他狠狠地占有,不同于以往的温柔,粗暴、愤怒、重重地撞击,仿佛是要将她的身体撕碎、撞烂、戳穿,将所有的恨所有的屈辱都加倍地奉还给她。 冰冷的地面,狂暴的侵蚀,无尽的痛楚与屈辱。 这便是万劫不复么? 好,季弦歌,我洛倾璃在此发誓:你今天最好是弄死我,不然,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必定也让你尝尝生不如死万劫不复的滋味! “洛倾璃,当初那样对我,你现在后悔了吧?哦,忘了告诉你,拥护你的那些将军和士兵都被我杀死了!怎么样?你听了心里不好受吧?不过你自己也说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自己输了,便得有接受败者该有的命运!嗯,你的这具身体还是很不错的,你应该感谢你的父母给了你这样一副好身体,虽说你现在年纪已经不小了,但胜在还算紧致,令孤怎么弄也弄不坏,不然,你连奴隶也没得做!” “想要活着是吗?想要杀了我是不是?好啊,可是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你还怎么报仇怎么杀了孤?” “跟你说句实话吧,其实孤并没有杀他们。孤只是将洛羽一干人等抓了起来,关在牢里,不日决定将架一口大锅,将他们推进锅里烹熟了赏给士兵们吃,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季弦歌你这个疯子!变态! 宫破后,他将她囚禁在花雨台的内殿,百般折磨万般羞辱。每次来,都要狠狠折辱她几次,每次来,都会说些诛心的话来刺激她污辱她。 子文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于是她绝食,她四处找东西自杀,可是绿旋看得紧,那个疯子又派了不少人来看住她,晚上他便来亲自羞辱她,这些天来,她竟是没找到一个机会。 想来这么多天来他也是累了,所以便放出这话来威胁她。 笑话,她洛倾璃会受他一个疯子威胁?! 可是,他说要将洛羽 洛倾璃眼底终于有些动容:“你你说什么?” 季弦歌见她终于肯正视他,残忍地笑了笑,一手勾起洛倾璃的下巴,嘴唇重重地覆上她的,狠狠碾压过几遍,又张嘴撕咬了一下,直咬得她的嘴唇渗出一丝血丝才满意地离开。 “孤说,要将他们煮了,赏给士兵们分食。” 太残暴了!他是疯子!是暴君! 洛倾璃恨极,扬手便要打他一耳光。 不料,手掌即将挨着他脸颊时,突然间动不了了。 季弦歌抓着她的手腕,目光落在她手上缠着的一圈又一圈的棉布上时,带了一丝痛色。不过,只那么一瞬间,他便转开了目光,当再次落在洛倾璃脸上时,又恢复了一惯的残酷与冰冷。 “当初你让孤做奴隶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怎么?现在害怕了?只可惜,晚了!不服气?呵呵,小璃儿,你现在只是孤的奴隶,孤想怎么玩弄你便怎么玩弄你,今天宠一宠,明天虐一虐,说不定哪天孤厌倦了你便会转手将你送人。哼,你有什么资格在孤面前趾高气扬的?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贵冷艳的大长公主?敢让孤做你的奴隶,啊?!你觉得屈辱是吗?那你为什么不想一想,你当初羞辱孤的时候,孤会不会觉得屈辱?!嗯?” 啊!她要跟他拼了! 洛倾璃愤怒地瞪着季弦歌,将自己的头对准季弦歌的脸,狠狠地撞过去! 季弦歌轻蔑地哼了一声,同时身子一动,洛倾璃便撞了个空,身子因为用力过度而继续向前倒,这一倒便落在了季弦歌的胸前。 随即,她想到了什么,索性扒开他本就不严实的衣服,一口咬在了某处。 不就是死么?好,她死!不过,在死之前,她誓必要让他出点血! 她用力地咬上去,饿狼猛虎一般,似是要将他的小葡萄咬掉才肯罢休。 她听到这个疯子倒吸了一口气,然后,这疯子全身都在颤抖,想来是疼得快死了吧!正高兴间,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她感觉嘴里一空,然后自己的身体便很奇异地腾空,浑浑噩噩间,那个疯子压了上来,眼里闪着嗜血的光,胯下一沉,将她的身体狠狠贯穿。 “这是你自找的!”他咬住她的耳朵,恨恨道,“小璃儿,你惹了孤,就别想有好日子过!孤要将你弄死!弄死你” 正文 第200章我要这手有什么用?! 仿佛是做了一个极长极恐怖的梦。梦里有宫墙深深,有寒刃冰剑,有刀光剑影,有血泪斑斑。这个梦很长很逼真,似乎是从宫变那一天起,她就梦魇了。梦里有一个恶魔,一个暴君,怀着深深的仇恨,无所不用其极地折磨她凌辱她。 全身上下到处都疼,还带着火的气息,灼灼地烧着。烧得她的脑子一片混沌。 隐隐约约半睡半醒之间,洛倾璃似是听到有人在低低的哭泣,那声音很熟悉,似乎很多年很多年前便已经熟识了,可再要细想时,她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她想,她真的是在梦里吧。 可是那声音却大了起来,在耳边嗡嗡嗡地萦绕,怎么也不肯散去。 “公主您快醒醒吧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啊夫君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奴婢们全都指望公主您了” 夫君?她到底是谁?她的夫君又是谁?她与她夫君的事,干嘛来求她?这些人都不知道吗?她洛倾璃现在是泥菩萨过活自身难保了 等等,她自称是奴婢?!她莫不是是谁呢?明明觉得很熟悉,明明那两个字就在脑子边缘徘徊了数回,但就是进不去。 “公主啊,夫君这么多年忠心耿耿,您好歹为他求个全尸您与平陵君的事,为何受害的总是夫君奴婢拜托您啦,醒一醒,好歹在平陵君面前说上一句好话” 什么全尸不全尸的?她到底在说什么?她的人,怎么还要求到平陵君头上去?平陵君 平陵君似乎是季弦歌吧? 什么?季弦歌?! 洛倾璃眼皮跳了跳,随即,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女子的脸,那轮廓十分眼熟,她偏着头想了许久,也没想出她是谁,便有些茫然地瞪着她。 跪在床边上的女子见洛倾璃突然转醒,忙擦了脸上的泪水,讨好地道:“公主您终于醒了!醒了就太好了!奴婢已经照顾了您一天一夜了。公主您发热了,是因为您的手再次受伤,伤口裂开引起了发热,不过现在已经包扎好了。公主何必苦了自己,您的手伤得原本就十分重,半只手掌几乎要被削断了去,您这一动,若是出个什么事情,整个右手怕是就要废了” 那天徒手抓住剑尖,原本以为可以救下子文,结果还是没能如愿 “手废了便废了吧,反正留着它也没什么用。”洛倾璃低低地说了一句。子文都已经死了,就死在她的面前,她眼睁睁地看着,她已经用尽所有努力,可还是无能为力。她有什么用?! “哦,许是我烧得有些糊涂了吧,你是” 女子眼眶里又滚出几颗泪来:“公主忘了,奴婢是小语啊!伺候大公主的小语,后来还是公主您做主,将奴婢许给了洛羽大人。” 原来她是小语,难怪这么眼熟。是她烧糊涂了。等等,她刚刚说她将她许给了洛羽?那么,她所说的夫君,便是洛羽了。她刚刚说洛羽 洛倾璃头疼得似要炸裂开来,她盯着小语道:“洛羽怎么了?” 小语立马哭道:“夫君他受了很重的伤,被抓了,他们将他锁在大牢里,不给他上药不给他吃饭,还每天都要折磨他” 说到这里,小语早已经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洛倾璃等了一阵,就听她继续抬起头来,哽咽着道:“昨天平陵君说,要将夫君丢进丢进瓮里烹煮!” 洛倾璃惊得从床上坐起来,脸色惨白如纸:“你说什么?” 她全身颤抖,手不受控制地就去拉小语,她动作太急太快,手指便下意识地握紧,结果才握到一半,牵到了伤口,直疼得她出了一身的汗。 “啊!您的手!!”小语惊恐地抓住洛倾璃的肩膀,“公主千万不要激动!您不能激动!您的手不能再出血了,不然,就真的要废了!奴婢求您,奴婢所有的希望都落在了公主的身上,如若公主您有什么意外,那么夫君他,还有那些侍卫们,就全都完了!” 洛倾璃惨淡地道:“是啊,是我的错。是我一个人的错。如若当初没有留下他的命”如果当初她心狠一些,将季弦歌杀了,哪里会有现在的这些事?子文没了,洛羽和那些侍卫们也快要没了。那是多少条人命啊!全是因为她,全毁在了她的妇人之仁上! 瞧,她果真不是个东西! 当年如此,现在亦是! 在一遇到有关季弦歌的事情上,她总是这样! 那么多喜欢她的人因她而死,那么多爱护过她的人被她害死,她洛倾璃就是个恶魔!刽子手!她会得到报应的!她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洛倾璃扬起受伤的右手,发了疯一般狠狠砸向床沿:“我要这手有什么用?它救不了子文,它连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要它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啊!”小语惊叫一声,死命地扑上去,惊恐地抱住洛倾璃发狂的胳膊,“公主不要这样!奴婢求求您啦!求求您,大家现在都靠您了啊” 两人的动静闹得实在是太大,便惊动了绿旋。起先绿旋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了,但是后面,听到里面传来两人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再也忍不住,抬脚便冲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原本缠在洛倾璃伤手上的那雪白的棉布上又是血迹斑斑,霎时觉得天崩地裂世界末日。公子再三交待,让她照顾好公主的手,现在弄成这个样子,她就是死一千次也是不够的! 绿旋抢上去,狠狠地瞪了小语一眼,怒道:“你明知道公主的手受了伤,还要来这样刺激公主!公主心情不好,又病了,哪里经得起你的再三刺激!你给我滚!滚出去!!” 正文 第201章女人不懂我们男人的想法(1) 小语又惊又怕,泪水鼻涕交织在一起,流了一脸:“我我不是故意的” 绿旋气得快要昏倒,气势汹汹地推搡着小语:“滚!滚!滚快点!” 一直将小语推到屋外,绿旋的怒火才稍微消散了些,她奔回床榻前,见洛倾璃面颊通红竟是又昏了过去,再看她的手,那雪白棉布的血更深更多了些,心下一痛,泪水哗啦哗啦便流了下来。 她不敢多留,大步奔出,边跑边喊:“这个时候伺候的人一个都没有?都死到哪里去了?!” 终于有一个小宫女远远地跑来,怯怯道:“奴婢冬儿” 绿旋吼道:“快去请太医!快些去!你们这些人就是这样伺候公主的?公主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仔细你们的皮!还不快些去?!” 小宫女凭白挨了一记训受了一通气也不敢声张,绿旋是大长公主身边一等一的大宫女,又得平陵君赏识,其身份不是她们这些小喽啰可以比拟的,因此也只得委屈地抿了抿唇,一溜烟地跑去做事了。 经过这一事,洛倾璃完全丧失了活下去的动力,病得越发厉害。 小语的哀求她不是不知道,如果可以,她也想要救洛羽。没有人知道她是多想要让跟随自己的侍卫们活下去,她想救他们的心比这世上任何人都来得急切和强烈。 可是,她做不到啊。 若是在以前,她还会天真地以为季弦歌或许会念在有一点点喜欢她的份上,接受她的求情,她也不需要他接受多少,只是一点点,一点点就好。可是事实证明,她终究是错了。当她放弃骄傲放下尊严跪在他面前求他放过子文时,他是怎么对她的?他将她的尊严一分分踩在脚下,狠狠践踏。他当着她的面,杀了子文,然后,还在子文的尸体旁边,肆意地凌辱她。 这个人已经变成了疯子,成了魔鬼,她就是向他低一千次一万次头,也是没有用的。 她是如此地绝望。 多年前在信都的申屠府醒来,她做了丑陋而卑贱的奴隶,对自己的身世一片空白一无所知,当时的她虽然害怕,虽然恐惧,可身边还有洛羽。可是如今,洛羽即将惨死,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叫她如何不绝望? 想起来,她这一生太过骄纵,以至于到了最后,身边所有的美好,都离她而去了。先是母后,然后是王兄、父王,再然后是姐姐、芸儿、阿由、子文还有洛羽 她真是个罪人!她要是没有出生在这个世上就好了,那样她就不会害死那么多人了。 她似乎又回到了梦里,梦里似乎是夏天,天气特别热,周围都是尸体,尸体流了很多血,浓重的血腥味只冲得她作呕。 然后,她似乎真的吐了。将胃里的东西都吐了精光,还不够,她吐啊吐,仿佛要将肠胃也一并吐出来一样。 好热好热。 这个时候,似乎有一块凉凉的东西贴上了她的额头,那东西好清凉好舒服,她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用额头蹭了蹭那东西,然后,那东西便有了要离开的意思。她不依,伸出手来按住,却忘记了自己的右手受了伤,这么一使力,便疼得她眉头紧蹙,惊叫了一声。想起自己这一生的遭遇,她觉得异常难过,便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哭了,那东西似是有生命般,又重新落到她的额头上。 她立马破涕为笑,抱着那东西又蹭了蹭,喃喃道:“母后,璃儿错了,璃儿以后都听母后的话,再也不闯祸了,请母后原谅璃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偶尔会清醒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之间,似是听到有一道熟悉的男声在说着什么。她听得不清,只断断续续地听到“救活她要求都满足不许”等字眼。 怎么像是季弦歌的声音?没错,是他,他的声音那么特别,她便是聋了也能听得见。 哼,梦里的他似乎还没有疯。 只可惜,这只是梦。 这般迷迷糊糊地想着,意识再度跌入漆黑的深渊里。 洛倾璃醒过来的时候,四周一片寂静,烛光闪闪烁烁,却是在夜里。 身上软得没有一丝力气,肚子咕咕地叫着。 她转了转头,想要喊什么,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只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床顶。 但是,这极小的动静却惊醒了睡在脚踏上的绿旋。 绿旋手中捏着一根丝线,丝线的另一头系在洛倾璃的左手腕上,因此,洛倾璃只是微微一动,绿旋便发现了。 绿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憔悴的脸上好歹有了一丝光芒:“公主你醒了?你昏睡了两天两夜,大夫说若今晚再不醒来”顿了顿,绿旋笑着转开话题,“公主你前些天吐了不少,现在醒来想必是很想吃东西吧?” 说罢也不等洛倾璃吩咐,便对值夜的小宫女道:“快些去将炉子上的稀饭端来!” 小宫女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出去了。 绿旋瞧着洛倾璃脸色不好,道:“公主别这样,人这一生不容易,来到这世上,便要好好活着才是。” 洛倾璃:“” 多活着一天,便要多受一天羞辱与践踏。她竟然说活着好?! 绿旋跟在洛倾璃身边多年,一看她的眼神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道:“公主就算不为自己,好歹也要为您的侍卫们考虑一下啊!” 她何尝不想为了他们考虑?!可是那个暴君 想到了什么,洛倾璃急急侧过身子看向绿旋:“洛羽他,他有没有他还” 后面几个字她终究是没有敢问出来,生怕在她生病的这两天里,那个暴君真的将洛羽煮了。 正文 第202章女人不懂我们男人的想法(2) 绿旋明白她的急切,回道:“公主放心,洛羽他们目前都还好好的。” 洛倾璃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绿旋接着道:“公主,你何不求一求君上?说不定你一求他,他便免了他们了呢?” 洛倾璃摇了摇头:“没用的。他恨透了我,巴不得我生不如死呢,哪里会”就算是她跪下来求他,他也不会答应的。他不但不会同意,说不定还会一脚踩在她的手指上,将她碾碎。 她洛倾璃可以求人,可以卑微,但绝不能自甘下贱自己白白送上门让人羞辱! 此时稀饭已经端到了跟前,绿旋压下心中的话,轻声道:“公主先吃些东西,等吃饱了再想办法救人。” 洛倾璃:“还吃它做什么?索性都是要死了,早死早好。” 绿旋道:“公主可别这么说,其实君上心里是有公主的。公主还不知道吧?这两天来,君上不知来看了你多少次!君上说,让太医务必治好你,并且还说,等你醒了,便许你一个心愿。” 洛倾璃的眼睛终于活了:“当真?他真的说要许我一个心愿?” “是的!”绿旋坚定地点头,“不过君上说了,如果公主迟迟不好起来,他便收回那句话。” “好,好!我会好起来的!我会的!”洛倾璃急切地在抓着绿旋,“快扶我起来,我要吃药,我要吃饭,我会很快好的!” 看着眼前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年轻女子,绿旋深深地叹了口气。哎,真是不明白,明明君上与公主两个人心里都有对方,明明喜欢得那么厉害,可是为什么还要彼此伤害呢? “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君上不会对她怎么样的,最多只是吓吓她君上的原话是这么说的,‘她胆子也太大了,谁都不怕,孤总得吓一吓她’,真的,就是这样,是你想太多了。别的不说,这世上的女人多得是,君上想要谁不行,为什么偏偏要找她侍寝?你们女人不懂我们男人的想法,男人喜欢女人就巴不得天天占有她欺负她,恨不能死在她身上” 突然想起季中昨天晚上的话,绿旋联想起这两天来平陵君那眼底挥之不去的担忧和急躁,似懂非懂地甩了甩沉重的头。 她是女人,她不能体会男人的想法。可是这些天来,君上先是杀了子文,又几乎砍掉了公主的半只手掌,这还不算,每天都过来折磨公主。她在殿外不知道里面的具体情况,可是里面一直传出公主的哭声和君上的咒骂声,骂的那话哎,简直是听得人的耳根子都羞红了。 这还不算,每次君上来,都要折腾公主一整夜,公主声音哭哑了,眼睛也哭肿了,有时候那受伤的手还会渗出血丝来。 若说这样也算是爱的话,绿旋是一百个一万个不信的。 哎!那分明是羞辱和折磨嘛! 也难怪公主不想活了,要换成是她,她也不想活下去! 洛倾璃吃完了药很快便睡了,绿旋不放心她,仍睡在脚踏上陪着。不过,后半夜洛倾璃睡得很好,直到天亮,也不见出什么问题。 第二天早上,绿旋醒来,见洛倾璃还睡着,便轻手轻脚地关了门退出了内室。 中午的时候,季弦歌来了。彼时,洛倾璃又喝了一遍药,睡得很死。 绿旋颤颤巍巍堵在门口,不想放他进去又不敢的模样。 季弦歌冰冷的目光在她脸上一扫,绿旋便觉得仿佛一桶冰水当头浇下,冷得全身都僵硬了。但是,她仍倔强地不肯让开,颤声道:“公夫人她好不容易才喝了药睡下,君上还是还是不要” 君上最不喜欢她唤洛倾璃为“公主”,跟在洛倾璃身边久了,她便喊得顺口了,所以一时总是改不过来。刚才幸好她改口改得快,但愿他或许能听在“夫人”二字上,稍微对公主好一些吧? 季弦歌见她全身都害怕得瑟缩,却仍是挡在门边,似是生怕他会吃了她家主子一样,眸中不由便浮起了丝丝暖意。 “孤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季弦歌难得地开口。 绿旋却有些迟疑:“夫人夫人的手怕是有些不好,公子您她的手若是有什么事,伤的还是公子您的颜面还请您不要再去刺激她了!” 季弦歌目光有些悠远,半晌,才道:“你先下去,离远些。” 说罢,径直推开绿旋,走了进去。 绿旋却不敢离开,她怕自己一走,两人又会闹出什么好歹来。她屏住呼吸站在边上,竖起耳朵仔细听里面的动静。许久许久过去,里面一直很安静,没有争吵的痕迹,绿旋这才放下心来,悄悄离去。 洛倾璃快醒来的时候便觉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她心下一沉,眼皮跳了几跳,然后,便看到了那个人,季暴君。 季暴君正盯着她的脸,面部线条紧绷,神色看不出喜怒。 洛倾璃的身体下意识地往里侧缩了缩。 这时,端坐一旁的季暴君开始说话了:“怎么舍得醒了?孤原本想着,若是你今天再不醒来,孤就将洛羽的皮剥下来,给你做一个灯笼日夜陪着你。” 洛倾璃大悸,浑身骨头都似从冰水里浸过一般,冷得她发颤。 见她一下子脸色惨白,状如死人,季弦歌唇角勾起一抹笑:“还好你醒了。小璃儿,你在害怕?呃,孤还从未见你如此害怕过呢,即便是孤在狠狠要你的时候,也没见你如此。怎么?你就那么在意他?哦,也是,他是你的死士,从小便养在你身边了,你富贵了,他自然可以富贵,你若惹了什么事,后果当然得由他来背。想死是吗?好,孤不逼你,要死你便死吧,不过孤可不能便宜了你的那些忠心耿耿的侍卫们,要知道他们可帮了你不少忙,当年他们可杀了孤不少的人呢!怎么对付他们?嗯,还是那个办法,先剥了皮做成灯笼吧,这样,他们便可以永远与你在一起了。” 正文 第203章取悦孤(1) 洛倾璃咬着嘴唇,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她飞快眨了眨,想要将其逼回去,但是她失败了。那泪水如同掉在花间的露珠,终于承受不了重力,倏地掉下,砸在雪白的衣襟上。 “杀人不过头点地。”她听到自己极力压抑的声音在颤抖,“你何必做得这么绝呢?他们不过是听人之令行事,没有放着正主不杀而去杀下人的。” “你以为孤不想杀了你吗?孤想!孤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季弦歌狰狞的神色突然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浅笑,“那样子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你背叛孤四次,抓了孤两次,洛倾璃,孤不会让你这么舒服地死的,孤要毁了你,将你所有喜欢的全部摧毁,把你的希望全部扼杀,孤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孤要让你日日活在地狱里,生不如死!” 洛倾璃死死看向季弦歌:“可是你明明说,你要许我一个心愿。” 她的目光如同一只绷得极紧极紧的弦,只需外力轻轻一碰,便会断裂。 季弦歌倏地移开目光不与她对视,在心底深深叹息一声,季弦歌道:“孤是说过。只是,洛倾璃,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太得寸进尺了吗?!” 绿旋明明说,只要她好起来了,他便许她一个心愿。可是,他现在竟然这样说! 他明明是想要反悔! 可是,现在他是成功者,她是失败者,规则由谁来定不是她一个失败者可以决定的。 洛倾璃突然间觉得十分疲惫,她再不看他,侧过身去,朝向床内,闭上眼睛。 季弦歌目光一紧:“你放心,孤不是要反悔。” 果然,话音落,洛倾璃便转过头来望着他。 季弦歌只觉胸口就是一滞,说不出的难过和心酸,嘴上却还是淡淡地:“总不能让你太容易就得了去才是。这样,孤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不过要不要,还要看你自己。” “那么,你想要怎么样?”许久许久之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屋子里压抑地响着。 “很容易的,取悦孤。”季弦歌慢慢地说道,“拿出你所有的本事,取悦孤。你让孤满意了,孤心情才好。孤心情好了,说不定孤就大人大量,考虑给洛羽他们一个稍微仁慈一点的死法。” 季弦歌曾经兵败,还曾做奴隶,这其中的恨,足以让他杀掉一切见证他的失败与耻辱的人。她原本就不奢望他们还能活下去,那么,就为他们争取一个不那么痛苦的死法吧。 洛倾璃想了想,道:“好,成交。不过,现在是不是可以让我去见洛羽一眼?他们反正都要死了,好歹让他们在死前能吃上几顿好的” 她没有用。是她害死了他们!她就不该出生在洛王宫,白白害了母后害了洛羽他们的性命! 母后,王兄,父王,姐姐,子文,洛羽,你们先走一步吧,我会很快下来陪你们的。 “暂缓一缓吧。”季弦歌没说同意,也没有直接拒绝,“总要先将你的手养好了才行。孤的奴隶,可不能是个残废!” 洛倾璃觉得十分屈辱,但是想到那么屈辱的事情都答应了,此时再来难为情便显得太矫情了些,遂将心中那份不满和疼痛极力压下:“好。既然他们都是必死之人,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了,那便不要再为难他们了吧!” “这样就对了嘛!”季弦歌倾身看着洛倾璃,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鼻尖,“女人还是要这样温柔些才讨人喜欢。早这些不好吗?白白地吃了那么多苦头!” 洛倾璃未受伤的左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那尖锐的疼痛刺激着她,提醒着她要忍,忍,忍! 季弦歌满意地看着她敢怒又不敢言的模样,她不知道,她每次这个样子,那一双长长的睫毛便似蝴蝶的翅膀一般,在她脸上不停地刷来刷去,十分可爱。 他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几分。不过,很快那抹柔和便消失,换上了一惯的冷漠与绝情来:“今天估且放你一马,明天晚上孤再过来,你,好好准备着。” 不得不说,季羽兰是一个极聪明极会钻营的人。 早在平陵事变的时候,她原本上没有好结果的,可是她凭借其出色的观察能力与想象能力,硬是说服了赵芸儿,让其保下了自己。 然后从夷陵到洛都,她又充分发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以及丰富详实的社会经验,再次骗得赵芸儿相信她,并让她回了夷陵城。 老天似乎也在眷顾着她,当她回到夷陵的时候,恰好碰上从信都赶回来的季中与绿旋。季中给她想了一条妙计,又在绿旋的帮助下,她们成功地让季弦歌到了花雨台。 她又利用阴姬与洛倾璃的矛盾,成功地让自己免受了赵氏的杀戮。虽然到最后,她也受了一些苦,但是时间并不太长,她原本就有心机,会装,于是赢得了绿旋的暗中照顾,她其实并未受太多罪。 宫破前夕,季羽兰见缝插针,鼓动奴隶造反,帮助季弦歌里应外合,因此,此时的季羽兰俨然成了功臣。身份地位一下子水涨船高。如今整个王宫的人谁不会恭恭敬敬称她为一句“季夫人”? 只是,有一件事,始终让季羽兰很不舒服。那便是,君上攻入洛王宫后,虽然对她尊敬有礼,但,从未去过她的住处。而那个原本该被杀掉的洛倾璃竟然没有死,甚至连大牢都没有进,仍住在花雨台!这已经很让人生气了,但这还不是最气人的。最最令人受不了的是:君上这些天来一个女人都没有临幸过,相反,却日日宿在花雨台宠幸洛倾璃! 她很愤怒,她很没有面子! 她觉得全宫的人都用一种“你真没用,你留不住君上,你输给了一个死人”的轻蔑眼神看她。 她一刻也不能平静! 正文 第204章取悦孤(2) 洛倾璃是谁?是前朝余孽,是该被千刀万剐的人!她当年抢了君上的封地,害君上性命,还羞辱君上让君上做奴隶! 她季羽兰怎么能输给这样的一个人? 绝对绝对不能! 她一直在花雨台附近徘徊,她要叫洛倾璃好看。 可是,绿旋守得紧,她蹲守了好多天都没有找着下手的机会。她心中的愤怒更深了。 听闻洛倾璃这两天病得厉害,她想绿旋多半会亲自照管,实在不是良机。但是,在洛倾璃快好未好的时候,绿旋必定累极,并且心防最低,那才是最佳的机会。 于是,季羽兰耐心地等待着。 终于,她等来了机会。 绿旋去歇息了,君上离开了,季羽兰带着她的侍女,来到花雨台。 小宫女们一看到季羽兰,哪里敢多加阻拦,只磨了一会儿,便放季羽兰进去了。 季羽兰便一路走到洛倾璃的寝殿。 对于季羽兰的到来,洛倾璃只拧了一下眉,便不冷不热地靠坐在床头,不语。 季羽兰脸上带上胜利者的笑,优雅美丽地居高临下地看着洛倾璃,道:“好久不见啊,离夫人。” 离夫人,大长公主,两个称呼,意义却大相径庭。 这个称呼让洛倾璃一下子想到了多年前的信都,那时她失忆,妄想着靠冒充洛国那个嫡公主而保住性命,但事实证明她是自投罗网不自量力。那些年,季雪音与申屠姬黛百般逼迫,次次想要将她置于死地,季羽兰便蛰伏在暗处随时准备趁她不备扑上来狠咬她一口 那些朝不保夕的日子,那些提心吊胆的时光,当时只觉得恐惧,可是比起如今这种境况,竟是如同天堂了。 难怪洛羽说,我倒宁愿你永远不要记起。 这世上,最艰难的不是险恶的环境,而是自我放逐。 不过,在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她还以为她洛倾璃还是从前那个敏感脆弱的人吗? 脆弱,只是因为有人在乎,还有所依赖。 而现在,她一无所有,她再没有资格软弱敏感!尊严有什么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它分分钟便被碾压,连渣都不剩。 洛倾璃似是没有听清楚季羽兰称呼上的转变,淡淡笑道:“的确是许久不见了,本宫记得最后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正被人押送着去了奴隶处。” 季羽兰不是想要揭开她曾经在信都做过奴隶的事吗?她便回击她:你拽什么拽?你也做过奴隶,咱们之间算是半斤八两,谁也好不过谁。 果然,季羽兰的脸明显地僵了。很快,她哼了一声,道:“哎,离姬你的手怎么了?怎么包得跟个粽子一样?” 手,子文。 那个人宁愿废了她一只手,也不愿意放过子文。亏她以前还天真地以为,他或许会看在她的面子上,留子文一条生路!什么面子?她洛倾璃没有面子,她的面子早就被他踩在脚下了! 季羽兰却笑得越发舒畅了,继续道:“唉!君上也真是的,一点情面都不留给你。别的不说,子文可是妹妹你唯一的嫡亲侄子,你那般求着君上,君上竟然也能下得了手?” 洛倾璃颤了颤。 那一幕是噩梦,是她这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子文惨死。惨死! 可是,她还得在她的仇人面前卖笑! 洛倾璃的手揪住了锦被,锦缎被她紧紧团在手中,险些被捏碎。许久,她松开手,那一团锦缎瞬间变大,皱巴巴地望着天。 季羽兰眼底的快意越发浓厚:“子文虽然已经没有了,但是妹妹你不要太过伤心了,毕竟人死如灯灭,还是要节哀啊!哎,比起死人来,其实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妹妹说是不是?” 洛倾璃冷冷道:“说得也是。当年夷陵王宫,那么多姐姐都一一回国了,倒是季姐姐你可怜了,有家不能回,也只能做了奴隶。不过,说起来也是万幸,如若当时我杀了你,你现在哪里还能站在我面前说话呢?可见这人就是这样,只要还活着,便有机会。” 又来刺她?她做了奴隶怎么了?难道你洛倾璃就从来没有做过奴隶?!啊呸!你当初还差一点就被阿黄给吃了呢! 季羽兰的嘴角抖了抖,随即道:“谁说不是呢?哎,我真替妹妹感到伤心啊!妹妹还不知道吧?以前跟随你的那些侍卫们好惨啊!君上恨他们恨得要死,下令一天杀一个,一天杀一个,直到杀完为止!妹妹你说君上是不是太无情了?左不过都是杀,为什么不一次性杀完了事呢?这样一天一个,死的人倒是还好,活着的便每天都活在恐惧中,因为他们定会想:明天会不会就轮到我了呢?如果明天不是我,那么是后天?大后天?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同伴被杀,然后期待着自己未知的命运哎!我听说那些人都瘦了!也是,若是我每天都这样提心吊胆,也是会瘦的,哦,说不定还会疯的”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着洛倾璃的脸色,发现她的脸一点点地变白,季羽兰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越得意,就说得越顺口。越说洛倾璃的反应就越激烈,到最后,洛倾璃竟然全身都在颤抖。 突然,一个枕头迎面飞来,季羽兰惊叫着退了一步。 洛倾璃甩了她一个枕头之后,又抄起另一个玉枕,狠狠地向季羽兰砸去,边砸边怒喊:“你给我滚!滚出去!” 季羽兰在最初的震惊和慌乱之后,很快平静下来。她退开几步,离洛倾璃远了些。 正文 第205章取悦孤(3) 然后看到洛倾璃实在是没什么可再摔的了,便放心了不少,索性又上前两步,抚掌而笑:“啊,妹妹你恼羞成怒了?可不能这样哦!姐姐我想着你这些天像个囚犯似是被日日拘在这里,得不到外面的消息,心里定是十分着急,于是我好心好意过来告诉你,你不但不领情,反而还哎,妹妹你气性怎么这么大呢?也难怪君上不敢告诉你实情,他要这么一说,妹妹你若是悬梁了或是气得又吐血了,君上可是会伤心的!不过话说回来了,君上也太不怜惜妹妹了,不就是几个侍卫吗?依我看,妹妹是君上心尖上的人,爱屋及乌,君上就应该放了他们才是。朝中有人说了两句公道话,便被君上拖出去剁成肉酱了,哎,好可怕!哦,说起来那人妹妹你应该是认识的,他是赵家的人” 啪嗒一声,脑中那根紧绷的弦,在这一刻,突然, 断裂。 原本坐在锦被之间的洛倾璃突然间栽倒,漆黑的发,大红的锦缎,映衬着她的脸,比霜雪还要白。 就这样就昏了?哼,真没用!季羽兰扬起胜利的笑,转身。 然后,她看到绿旋正冲进来。 绿旋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洛倾璃一眼,顿时尖叫道:“公主!”见洛倾璃没有反应,绿旋转过脸来看向季羽兰,脸色涨得通红,大吼:“季夫人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告诉你,公主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君上不会放过你!” 季羽兰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消失殆尽,不过,很快,她收拾好了神情,笑了笑,道:“君上恨透了她,见她这样,说不定还巴不得呢?” 绿旋重重地哼了一声:“是吗?既然如此,你还来这里做什么呢?君上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是君上自己的事,想来也不需要你来插嘴吧?” 季羽兰脚下一个踉跄,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顿了顿,她扶住了身边侍女的手,有些惊慌地离开了。 夜,微凉。 洛倾璃坐在梳妆台前,左手笨拙地拿起唇脂,在唇间抿了抿。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昏倒。她知道,季羽兰说的那些话不是假的,她之所以故意在她面前说这些,无非是想要在精神上击垮她。但是有一点季羽兰倒是想错了,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在没有子文,没有洛羽后,她洛倾璃再不是以前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了。 侍卫们也好,赵家的人也好,他们的遭遇越是惨,她就越不能倒下。 她装晕,不过是想要让季羽兰和绿旋以为,她洛倾璃并没有多强。她不强,季羽兰也好,季弦歌也好,或许不会太过提防她。她不强,绿旋便会毫不动摇地站在她这一边。 到了这个时候,在这孤立无援的时候,她只能示人以弱。 示人以弱,只是表象。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能更强大更强大才行。 很多年前洛羽曾经跟她说过,做奴隶的没有资格选择脆弱。 她深以为然。 因此当年在信都,虽然过得艰难,但是她从未真正害怕过。如今,她表面上虽然不是奴隶,但实际上却比当年的形势还要惨许多,所以她不敢脆弱。 不敢昏倒。 一旦她昏了,还有谁会为她着想?一旦她不醒人事了,那些人便再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她只有将自己武装成刀枪不入,武装成百毒不侵,让自己没皮没脸,才可以有一丝渺茫的机会。 她对着镜中那个妖娆美丽的女人笑了笑:洛倾璃,自洛宫破的那天起,你便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长公主了,从此以后,你是奴隶,哦不,是比奴隶还要不堪的女人! 你要对着你的仇人笑,不管他如何污辱你,你不但不能有任何怨言,反而还要感谢他,感谢他肯赏脸多看你一眼! 镜中那个女人眼睛水雾朦胧,凄凄楚楚,洛倾璃满意地眨了眨眼睛,将那丝水汽眨去,这才扬起唇,露出了一个娇软的笑。 屋外响起季弦歌熟悉而稳定的脚步声,然后,是绿旋轻轻推开门的声音、季弦歌抬脚走进来的声音。再然后,她从镜中看到了他。他一步步走来,越来越近 他的手搭在她的肩头上。 她今天晚上穿了一件桃红色抹腰,外面只罩了一层薄薄的轻纱。他的手放上去,掌心的温度倏地钻进她的皮肤。 洛倾璃颤了颤。 她忍了又忍,努力了又努力,终是没有办法挤出一丝笑来。 她站起来,迎着他暗芒涌动的眼睛,半靠在他胸前,抬起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她听到他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身。再然后,她的身体被他带着,撞上他,紧贴着他。 她听到他喉中发出难耐的吞口水声,然后,她的腹部 他的气息,一如从前,滚烫而炙热,带着丝丝引人神往的幽香。 她的心底却升起一股强烈的厌恶与鄙视,表面上,她却扬起脸,将自己的唇轻轻落在季弦歌的唇边。左边,右边,中间,她的吻如同飘落的花瓣,纷纷扬扬落在平静无波的水面,水面荡起一阵阵涟漪 季弦歌发出几声粗重的呼吸,迅速化被动为主动,凶猛地含住了她蜻蜓点水般的唇。 他抱起她,她温顺地靠在他胸前,被他抱到床榻之上 她落到大红的锦被之间,瀑布似的漆黑的发、雪白的肌肤、艳红的唇,交织成一副艳丽的色彩来。 两人呼吸相触,黑发交缠…… 一夜缠绵。 第二天早上,洛倾璃半睡半醒之间,隐隐约约觉察出身边的人坐了起来,她强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来,取了身边的衣服,半跪在床上,一件一件为季弦歌穿戴。 季弦歌的眸子风起云涌,晦暗不明。他盯着她,一直盯着,不说话。 洛倾璃迎上他直直的目光,开口道:“我今天想去牢里看看他们。” 正文 第206章你休想摆脱掉孤(1) 季弦歌脸色一沉。 洛倾璃硬着头皮道:“你答应过的。” 季弦歌脸色越发阴沉了一些,眼中写满了“看吧我就知道是这样。才一夜而已,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的别样意味。 洛倾璃看懂了,却假装不懂,她靠近了些,试探性地将自己的唇落在他颊边。 “好不好?好不好?” 季弦歌一把推开她,径直坐到床边,自己穿鞋。 洛倾璃全身都在颤抖,不知是冷的还是羞的。忽然,眼前一热,似有泪水即将涌出。她用力侧过身,躺在床内侧,拉过被子将自己蒙住。 瞧,她多傻啊!她已经下贱到如此地步了,竟还是达不到目的!这还不够吗?还不够吗?! 她蒙着头,咬着唇,极力强忍,可是,屈辱的泪水还是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这个王八蛋,说什么只要她讨好了他他便答应她一个心愿。这哪里是答应?他分明是在玩她! 昨天夜里,她身上每一寸肌肤都被印上了季弦歌这三个耻辱的烙印。如今,全身都在痛,它们似是在嘲笑她的愚蠢讥讽她的痴人说梦。 哈,她这算什么?她真的是自取其辱!! 正哭得稀里糊涂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扯住了被子,就要掀开。 洛倾璃死死抓住,与之抗衡。她这副样子,才不要被人看到! 那只手却极为坚持。双方的力量悬殊本就极大,只一会儿,洛倾璃便被秒杀了。 她流泪满面的脸便没有任何遮挡地暴露在他面前。 季弦歌眸子一眯:“你生气了?” 任谁被这样摆了一道都会恼羞成怒的好不好?她没把巴掌摔到他脸上都还算是轻的了! 洛倾璃怒道:“你还想要干什么?嫌玩我玩得还不够吗?!” 她哭得太厉害,泪水流了一脸一脖子。 季弦歌手指一紧,紧握成拳。心底某个坚硬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狡猾地钻了进来,搅得他整颗心都异常柔软。 “我乏了,起来给我梳头,不许人帮忙,要好好梳,梳到我满意为止,不然,你休想去!” 季弦歌板着脸,自己穿好鞋子,坐到梳妆台前。 洛倾璃兀自哽咽着,听到这句话立马呆住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忙飞快抬手在自己脸颊上抹了一把,随即,三下两下披上衣服,鞋也来不及穿,一路跑到梳妆台前。 “好的,我会梳得很好的。”似是怕他反悔,她一把抢过梳子,小心翼翼地珍而重之地一下下落在他的发间。 事实上洛倾璃娇生惯养地,从未帮人梳过头,因此梳得并不好,她的手时轻时重,好几次扯得他头皮有些疼。 季弦歌却一句话也没说,嘴角轻轻上扬,微微闭着眼,头在她的手指之下一会儿偏向左边,一会儿倒向右边。他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的神情,倒像是一副极其享受的样子。 他记得,很多很多年前,她还是个很小很小的少女,那时她也是这样,说要为他梳头。 她太小,小得什么都不懂。 那时的他却已知道了许多许多。 绾青丝,绾情丝。 当初有多么美好,如今便有多么心伤! 她的心多狠啊!一再地欺骗他、背叛他、凌辱他,甚至还要让他做奴隶!他真想将她的心挖出来看看,看它是不是石头做的是不是黑的! 是他自己太纵容了她,才使得她如此的狼心狗肺! 所以,他绝不会放过她! 想到这里,季弦歌的脸一分分冷下去。眸间的温暖也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依然是以往的冷静与残酷。 看着自己手下那不太整齐的发型,洛倾璃不自觉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她有些忐忑:“嗯,似乎还是过得去的,不算太难看呃,要不我重梳!我保证我这一次一定会梳好的!” 季弦歌摸了摸自己那参差不齐乱乱糟糟的头发,一脸嫌弃:“算了,时间来不及了,就这样吧!” 洛倾璃觉得他对自己的作品很不满意,心下难过得很:“那那” 季弦歌看也不看她一眼,站起身来,大步离开。快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不紧不慢地道:“牢房那边我会去交待的,就当是对你昨天晚上尽力服侍的奖赏。” 奖赏? 当她是妓子么? 若放在以前,她必定抽死他,以一万倍的方式侮辱回去,让他知道侮辱她洛倾璃的下场。 但是现在嘛 洛倾璃眼睛里的光明明灭灭,最后归于死寂。她屈膝向他拜了一拜,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中神色:“多谢君上打赏。” 没关系,她已经什么屈辱都受过了,多这一点,不算什么。 洛倾璃对洛都的大牢印象并不深,她只去过那里两次,每次都是在外面站一站,自然有人来与她汇报下情况,她听一听,交待几句,便走了。 对于里面的陈设与待遇,她其实是不太清楚的。 不过,既然是大牢嘛,终归不是一个能让人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听说人只要一到了这里,便会受许多罪,再出去的时候,大部分的人都如同脱了一层皮。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是当走在那阴暗潮湿而又散发着难闻气味的过道上时,洛倾璃还是狠狠地惊着了。说实话,这里的条件比奴隶处还要差! 想到那些人因为她的缘故,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洛倾璃的心像是被无数只手扯住摇晃一般。 她很失败。做人做到她这种份上,真是糟糕透了,不如死了算了! 但是她竟然还能站在这里,瞧,她的脸皮多厚啊! 牢房被分割成一间间小的,每一间小的里或坐或站或躺挤了不下十人,她进来的时候,那些人睁开了呆滞的眼睛打量她,一眼,然后,那些目光似是突然间活了过来,充满希冀地望着她。无数道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了一遍,很快,众人垂下头去,似是低低地叹了一声。 这些人她全都认识。 正文 第207章你休想摆脱掉孤(2) 当年平陵事变,这些人全部都参与过。后来软禁阴姬、洛王宫破,这些人也都参与了。 这些人是她的心腹嫡系。 多年前洛都陷落,是他们保护着她。信都为奴,是他们陪着她。 看来季羽兰没有骗她。 洛倾璃未受伤的左手狠狠地捏起一个拳头,指甲刺进掌心的疼痛在提醒她不能颤抖不能倒下。洛倾璃挺直了背脊,一路走到洛羽跟前。 “公主!”洛羽扑到铁栏边上,上上下下地将洛倾璃打量了一阵,目光落在她不经意间藏在身后的右手上,有些悠远,“公主的手” 洛倾璃被盯着的右手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最终垂到身侧。洛倾璃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受了一点小伤,不小心被匕首给割了一下,其实没多大关系的。” 洛羽却自责地跪了下去:“是洛羽的罪过,没能保护住公主。我原本应该时时守在公主身边的,可是那天”便将宫变那天的事说了一遍,洛倾璃细细听了,边听边皱起了眉头,听到最后,她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 季弦歌的本事她不是不知道,他们被他打得如此措手不及,倒也不算憋屈。因为双方的战斗力与智商原本就不在同一个层次。 输是必然的。 输得这么惨,脸上总是不太好看。 洛倾璃无所谓地拍了拍洛羽的肩膀:“不关你们的事,错在我身上,错在我自高自大放虎归山。败了就是败了,我洛国也不是输不起。只是连累了你们了。” 洛羽正色道:“我们是公主的侍卫,我们的命都是公主给的,为公主赴死,死得其所!” 洛倾璃笑了笑:“好,说得好!在座所有人都给我听着,还有什么心愿的,不妨说出来,本公主定当一一为你们达成!” 她很清楚他们的命是保不住了,她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为他们选一个不那么痛苦的死法,而已。 当天夜里,帐纱后面,洛倾璃瞧着季弦歌神色没以前那么冷峻,便试探着道:“你看,我现在已经好了,那说的那件事” 话未说完,她感觉到季弦歌的身体僵了僵。然后,头顶传来季弦歌有些阴沉的声音:“哦?你确定你已经好了?” 说话间,特意重重地捏了一下洛倾璃的右手。洛倾璃吃痛,抬头怒目而视。两人的目光在枕畔交触,季弦歌深邃的眸子越发汹涌不息,下一刻,他侧过身子,一个翻身,沉沉地压住洛倾璃。 “孤警告过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孤!” 每次她用这样的眼神看他,都会激发他的欲望。做奴隶的那些日子,又累又苦闷,突然某一天,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很奇异地,他的身体便有了反应。他觉得非常羞耻。就在他羞愧得无地自容的时候,他醒了,发现那只是一个梦。 自那以后,他便经常梦到她。在梦里,他将她压在身下,狠狠占有,那种滋味,蚀骨销魂,令他颤栗不已。梦醒后,除了那滩污渍,便什么也没有了。 他是多么地恨她。 身下一沉,他强硬地挤进去,重重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恨恨道:“小璃儿,这辈子你休想摆脱掉孤!” 洛都攻克后,季弦歌运用雷霆手段很快稳住局势,将上庸与东都各城牢牢掌握在手中。短短十天之内,局势越发明朗,整个洛国一城不差地,全回到了季弦歌手中。 做好了这一切,季弦歌便准备了登基事宜。他决定将洛国改成季国,他自命为季王。以其为季国嫡长公子的身份,与信都的新王公子遇的儿子季疆较劲,双方都自称自己才是季国正统。 相较于洛都的繁华,以前的夷陵王宫就显得太寒酸了些。故,季弦歌决定,以洛都为新都城,择日在洛都加冕。 这样一来,夷陵那边的月西瑶便势必要接过来。 等事情做得差不多的时候,月西瑶在数千侍卫的随侍下,浩浩荡荡风风光光地入主新洛王宫。她是季弦歌的正室,又与自己那谋反的亲兄弟划分界限,在季弦歌最潦倒的时候不离不弃,因此,士兵们士大夫们平民百姓们都对她这位即将上任的新王后极为敬重。 月西瑶的声望一下子空前高涨。 才在新王宫安顿下来,季羽兰便迫不及待地前来求见。 两人诉说了别后这些惊心动魄的日子,想到那些苦楚与绝望害怕,不胜唏嘘,眼里都有了泪光。 “哎,想不到妹妹竟然受了这么多的苦!”月西瑶拿帕子拭了拭脸上的泪水,“想当年哎我以为自己会熬不过去不过现在好了,我们都算是苦尽甘来了。” 季羽兰却哇地一声哭出来,她这一哭,泪水便像是倾泻的山洪,怎么阻也阻不了。她哭了一阵,想要说什么,却悲从中来,又哭了几声才稍微好些。待哭到一段落了,她才抽抽噎噎地道:“姐姐,妹妹心里苦啊!姐姐不知道吧?那个离姬呜呜呜” 她停顿得极有技巧,恰好将洛倾璃的事给引出来,又摇头,令月西瑶自己去回忆当初与洛倾璃的种种恩怨情仇,待得月西瑶这种恨意充满了心扉时,季羽兰刚好哭到一个段落,才继续道:“她让君上做奴隶,让君上生着病还要挨打,还在君上的身上烙了印这么大的仇恨,可唉,妹妹原本觉得,君上就算不撕了她,至少也会把她关在大牢里吧可是” 季羽兰做出难过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帕子往眼睛上一蒙,哭得又伤心又委屈又憋屈。 月西瑶被吊足了胃口,心底的怒火层层攀升,黑着脸问道:“那个贱人现在到底在哪里?” 正文 第208章王后的复仇(1) 季羽兰就是为了等这句话,泪水立马不流了,干脆地答道:“还住在她以前的花雨台,每天好吃好喝的,有绿旋精心伺候着,哦,对了,君上每天晚上都在歇在她那里” “贱人!”月西瑶气得破口大骂,“害了君上不说,还敢去勾引君上?!她的脸皮怎么那么厚呢?把我们整成这样,她以为自己还可以没事?!” 季羽兰接道:“是啊,她真是坏透了!她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我若是她的话,早就投一块白绫,将自己吊死了!” 月西瑶心下一动:“今天就暂且放她一马,等君上登基,封我为王后了,看我怎么收拾她!” 又过了几天,季弦歌在洛都自立为季王,册封月西瑶为王后,季羽兰为兰嫔。 自那天求情失败之后,洛倾璃再没有见过季弦歌。 第三天的时候,洛倾璃听到礼乐声起,新王登基,闹了整整一天。 整个一天的时间,她听着那刺耳的乐声,想着洛国最终还是覆灭于自己手中,心痛不已。 新王登基,便意味着大牢里的人们很快就会被处决。可是到了现在,她还没有为他们找到一个没有痛苦的死法。 她实在是怕。 她害怕季弦歌会将对她的恨报复到他们身上。 过了两天,花雨台的宁静终于被打破。 新王后月西瑶来了。 “见过王后。” 月西瑶坐在正殿主位,阴冷地盯着洛倾璃。 洛倾璃微微垂着头,没有对新王后的卑躬屈膝,亦没有作为曾经的大长公主的傲气,只是礼貌地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地目视着前方。 这份不卑不亢的模样让月西瑶的雍容华贵有了一丝裂痕,她冷冷地哼了一声,朝侍女秋芳递了一个眼色,秋芳会意,朝着门边一个嬷嬷点了点头,那嬷嬷便退了出去。不过,很快又回了来,回来的时候手里拖着一个人。嬷嬷径直走进大殿,扔死狗一般,将那人丢到洛倾璃跟前。 那人被摔得直吸气,却一动也不能动。 洛倾璃细看之下才发现,那人的手脚皆被挑断了筋脉,因此才被人拖了进来。再看向她的脸,洛倾璃心中一惊。 是真儿! 当年为了设计月下反水,她与赵芸儿曾经让真心帮忙在凝晖阁上演了一出戏,真儿与月下睡觉,然后离开。她则趁着月下睡着的时候顶替了真儿,让月下以为他与洛倾璃发生了那种事。 那件事原本是做得没有马脚的,可坏就坏在真儿太喜好月下了,宁愿放弃离开的机会,也要与月下在一起。 真儿的相貌说不上好,最多只能算是中上之姿,但是这种事情只要两人双方有意便好,原本没什么可多说的,可是月下的背叛始终是月西瑶心中的一根刺,她定是意难平,思来想去间或许便想通了关键 “你当初就是利用这个贱人让月下背叛王上的,是吧?如今本宫便将她还给你,让你知道,胆敢设计本宫的下场!”月西瑶道。 洛倾璃缓缓抬起脸来:“王后在说什么?这个人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 “不认识?公主当初在夷陵城总共见过真儿三次,还帮真儿的哥哥还过一大笔债呢!公主可要好好想想,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月西瑶没有说话,秋芳倒是尖锐地说道,“奴婢原本就觉得奇怪,月大人对王上那么忠诚,怎么可能就会去凝晖阁呢?即便就算是不小心去了,怎么又那么巧就与公主发生了那件了呢?再退一万步讲,那种事发生便发生了,又怎么会那么巧,刚好被奴婢与五羊亲眼看到呢?奴婢一直怀疑这事有问题,可具体是哪里有问题,又一时想不起来。直到真儿姑娘突然间被月大人收了房。奴婢实在是想不明白,月大人的侍女那么多,真儿要长相没长相,要才能没才能,要智慧没智慧,就她这样的人,也能战胜那么多对手做了月大人的人?奴婢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好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很快,奴婢就查出真儿的哥哥曾经欠下一大笔钱,而公您又帮真儿还了那笔钱的事。对于这事,公主难道不该说些什么吗?” 果然还是败在了这件事上。依着赵芸儿当初的说法,事成之后应该杀了真儿灭口的,可当时的她却没有同意。妇人之仁,瞧,她就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败在了妇人之仁上! 所以,她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如今真儿被挑断了手筋脚筋扔在她面前,意思已经十分清楚了,真儿受不住刑,招出了她。如今来这花雨台,不过是想狠狠地打她的脸罢了。 洛倾璃的目光在真儿那疼得扭曲的脸上落了落,随即转过头,不紧不忙地道:“秋芳姑娘分析得不错,这个真儿姑娘虽说容貌上生得的确算不上顶尖的,但是谁又规定了这世上只有长得好的女子才能得到男子的喜欢?万一是她性情好呢?又或者是她与月大人比较投缘呢?秋芳姑娘的分析,未免太过牵强。” 秋芳似是早知道她会有此一说,她看了月西瑶一眼,月西瑶对她点了点头,秋芳便吩咐刚才拖真儿进来的嬷嬷道:“公主既然不承认,那么她留着也是没有用了。把她拖出去,砍了手脚!再给我扒光了,扔到军营里去!” 真儿脸上立马现出惊恐之色,她望着洛倾璃,目光中充满了伤痛与乞求。 洛倾璃握起了拳头。 真儿发出一记惊天动地的哀号来,大哭:“杀了我!杀了我吧!” 可是,根本没有人在意她的死活。 月西瑶冷冷地看着她。秋芳则笑着盯着她:“这可怪不得我,是公主说她不认识你,我也没有办法。你要怪就去怪公主吧!” 真儿绝望地望向洛倾璃,只一眼,又收回目光,泪水混和着鼻涕一起流下来。她被嬷嬷拖着,目光空洞,神情麻木。 几乎是立刻,洛倾璃的手肘一弯,桌上的茶杯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片。 正文 第209章王后的复仇(2) 响声起时,洛倾璃迅速弯下腰捡走其中一块,然后站起,缓缓开口:“等一等。” 众人齐齐看过来。 洛倾璃不紧不慢地踱到真儿跟前,目光森寒。 月西瑶道:“大长公主这是想做什么?莫不是想起了什么?” 洛倾璃:“你们今天做这些,不就是想让我承认吗?只是王后,你真的是想错了。那件事的前因后果不管如何,都改变不了月大人背叛你丈夫的事实。王后是想为大人洗刷冤情吧?对,你们是亲姐弟,你能这么做是无可厚非的,可是你不应该将我这个失败者算计在内!一个真儿算什么?你就是找出十个真儿来,我也不怕!左不过一死,而矣!” 说话间,洛倾璃突然出手,尖利的碎片划过真儿的脖子,一瞬间,一丝血线飘洒。 真儿瞪着她,眼里却极速地闪过一抹愉快与解脱的神采来。很快地,她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最终消失不见。 她死了。 她被挑断了手筋脚筋,每活着一天,都是折磨。因此,她才会喊出那句话来吧?这不是最重要的,最要紧的是,真儿多活着一天,她便多受一天的牵连。她洛倾璃被牵连没有关系,左不过一个惨死,可是她却害怕连累到洛羽他们。虽然从表面上来说,洛羽是她的死士,可是因为那些年在信都的两年奴隶生涯,她早就已经在心中将洛羽当成了她的家人。他是她的师父、兄长、最忠诚的朋友。 真儿死了,秋芳吓得踉跄了一下,望着洛倾璃,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月西瑶亦惊得站起来,眼神格外冷凛:“洛倾璃,你以为你杀了她本宫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吗?哼!你错了,在来你这里之前,月下已经知道了。并且” 说到这里,月西瑶十分得意地笑了笑,继续道:“在来花雨台之前,真儿已经招供了一件事。呃,那件事可十分有趣得紧呢!是什么呢?让我想想哦,想起来了,说是在三年前,月大人造反的前一段时间,离姬夫人频频请月大人手下的几位大人喝酒,并且还曾与几位大人行了不可告人的事情” 洛倾璃豁然回首:“你说什么?” 月西瑶笑道:“这可是真儿招供的,可不是本宫说的。呵呵,与几位大人通宵喝酒离姬夫人好本事!也不知道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害得那几位大人蒙骗了月大人,继而背叛王上。” 秋芳已然明白过来,遂轻笑了一声,道:“离姬夫人身段柔软,这世上哪有男人不着她的道呢?那个赵公子,前驸马不就为了她宁愿戴绿帽子吗?” 她一开口,众侍女纷纷表态:“是啊,真儿姑娘在死之前的确是这么说的。离姬听了羞愤不已,故当场行凶,杀了真儿灭口。” “她以为杀了真儿姑娘便死无对证了吗?只可惜,咱们王后技高一筹,早就拿到了供词。呵呵!” 洛倾璃心中一片冰凉。 月下的事,的确是她设计在先,当年月西瑶小产,虽说不是她做的,可那是赵芸儿动的手,若说起来,跟她也是有些关系的。 月西瑶恨她,要对付她,她可以接受。 可是,她从来不知道,当年那个光风霁月的月西瑶,那个在信都最为端庄优雅的月西瑶,竟会使出这样龌龊的手段来! 在得知自己的弟弟根本没有与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时,她难道不应该替他感到万分庆幸么?庆幸他没有背叛他从小当神一般敬重的人? 她为了月下做什么都无可厚非,毕竟他们是亲姐弟。为他脱罪可以,可是为了替他得罪,她竟然连这么卑劣的法子都用上了! 怪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吗?只有足够狠心足够龌龊才能活得下去?难怪她会输得这么惨! 很快,王宫中起了一则流言,说大长公主荒淫无耻,曾在监国的时候与朝中各大臣有不正当男女关系。她裙下之臣有连氏,有赵氏,但是她仍不满足,日日召奴隶侍寝,而且每次都要召十来个奴隶才能满足其兽欲。还有人传言,她在多年前便这样了,她当初为了得到夷陵与东平城,曾与月下手下的属官行了苟且之事,那些人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终于背叛月下背叛平陵君,将两城拱手献上。 这流言越传越厉害,月王后作为后宫主事不得不管,为此,王后找王上陈述其情,夫妻二人在内殿说了许久的话,至于他们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知道当天晚上季王留宿在新王后处。第二天,前洛国的大长公主所住的花雨台外面围了比平常多两倍的守卫。 洛倾璃被软禁花雨台。 绿旋被调往梧桐台伺候兰嫔。 绿旋一走,洛倾璃便越发举步维艰了。 没有人与她说话,没有人给她讲外面的事情,整个花雨台如同被隔绝的孤岛,与外界彻底隔绝。又如同断线的风筝,随风飘荡,没处着落。 侍女宫人们大多非常势力,爬高踩低这种事情在他们做来,就跟呼吸一般简单。 当侍卫们围了花雨台两天,而大王却一次也没有过来,且一句话也没有带过来,花雨台的宫人们开始动起心思了。有关系的,想着托关系走后门掉出花雨台,没关系没人情的,便唉声叹气、骂骂咧咧、偷奸耍滑、懒散怠工、阳奉阴违,更有甚者,竟然连表面上的敷衍也省了,站在屋檐下就在编排洛倾璃的不是。 时间一天天过去,洛倾璃的处境一天比一天艰难。到了后面,竟是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每天送来的膳食不是凉的冷的,便是生的馊的。 这样凄风冷雨地过了六七天,月西瑶来了。更确切地说,只有月西瑶一个人,她甚至连秋芳都没有带。 洛倾璃看到她身后空无一人,心中便是一沉。 正文 第210章交易(1) 月西瑶看着洛倾璃,倾城一笑:“恭喜公主,马上就要解脱了。” 洛倾璃冷冷看着她。 月西瑶:“终于要结束了。洛倾璃,见到我你心里很失望吧?你肯定在想,为什么来的人不是大王对不对?你觉得,既然大王那么舍不得你,便一定会再原谅你的,是吧?呵呵,可惜,这次你错了。在你做下那样的事之后,大王怎么可能还会原谅你?以前那样,不过是想要在你死之前作贱作贱你而已!” 洛倾璃不置可否,只抬眼望着月西瑶:“那些俘虏们呢?” 见洛倾璃脸上没有一点惊慌心痛或是害怕的情绪,月西瑶觉得心中十分不舒服。她跑这一趟,就是想要看到敌人哭看到敌人崩溃的! “你没听到吗?大王他不爱你了,他恨你!” 洛倾璃:“我知道了。” 月西瑶:“你不难过?” 洛倾璃淡淡地笑了笑:“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他季弦歌一个男人,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的。” 月西瑶心中莫名升出一丝讽刺来。她那般地想要得到那个人的心,可是,那人早就将心交给了别人。她恨她,恨她得到了他所有的爱。 她才是他的正室啊! 她好嫉妒,好羡慕,好恨! 可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东西,她求而不得的东西,却被洛倾璃如此肆意地践踏! “真不知道,你到底有哪里好!”月西瑶终是吼了出来。 好?她怎么会好?她若是好,洛国便不会接连两次灭在她的手里了。 六年前孤攻下洛都,世人都说是因为孤走了秘道。那么今天,孤没有走那长秘道,一样攻来了。小璃儿,现在你看清楚了吧?孤不靠着你,照样能拿下洛都! 想起那个人不屑中极度得意的语气,洛倾璃无可辩驳。是,她太弱,太差,所以才会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苍天不公,弱肉强食,成王败寇,她无话可说,只有认了。 输了就是输了。 什么样的下场与结局,她只能自己咽下。 月西瑶吼了一通,骂了一通,终于安静下来。安静下来的月西瑶又恢复了之前那个高贵淡雅的模样。 “对你的处置,马上就会下来。可是我这个人向来心善,知道公主你临死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人是洛羽,所以特来告知你,王上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月西瑶一边说话一边观察洛倾璃的神色,见到她神色越来越紧张,心道果然如此,眸中的笑意便越发深了:“像这样的大逆之罪,死都是极轻的,关键是要给个怎样的死法。” 说到这里,月西瑶故意顿了顿,吊足了胃口,才道:“王上说了,烹食。” 洛倾璃全身不可遏制地发抖,她死死盯着月西瑶,脸色雪白:“不!不可能!他答应给我” 他答应过她,要给她一个心愿的。 这些天来,他明明有些动摇的! “答应过你什么?许你一个心愿?”月西瑶轻轻地笑着,弯弯的眸子里,深重的怜悯迅速蔓延开去。 原来她连这个也知道。他与她的事,月西瑶怎么会知道?知道那件事的人除了他们俩,便只有绿旋。她相信绿旋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很显然,是他告诉她的。 果然,就听月西瑶道:“你很奇怪我是怎么知道的吧?呵呵,自然是大王告诉我的。你也知道,你当年那般对待大王,大王早已对你依我说,这男人的誓言,听听就是了,可千万不能当真呀。” 洛倾璃接触到她的目光,身子一软,就要瘫倒。腿根本不听使唤,承载不了她的重量。脊背像是瞬间被人抽走了一般,全身上下,没处支撑。突然间,手心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才发觉,自己的双手已然紧握成拳,而,尚未完全痊愈的右手处有什么湿热的东西涌出来。 他们之间的事,他告诉了月西瑶,想来是将她如何谄媚如何逢迎他的那些都一一说了吧!要不然,月西瑶怎么会用这种嘲讽与怜悯的目光看着她? 哈,果然啊果然,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放过他们,他明知道自己的心思,因此故意以此为饵,引得她这个傻子以为可以翻盘而不顾廉耻自甘下贱地去讨好他! 他一定是享受极了这种高层次高逼格的侮辱人的游戏吧?瞧,我侮辱了你,你不但不反抗,反而自己送上门来笑盈盈地任我污辱! 做出这样的事来,她该是得有多下贱啊!跟青楼里的那些为了钱财就卖笑的妓子有什么不同?! 他一个人乐也就罢了,还要将这种快乐告诉别人。 这是在打她的脸,当着所有人的面前,生生地打她的脸! 亏她还自以为聪明,以为他对她始终有一丝情意。 她真是蠢啊!他怎么可能有情意?他若是有情,当时就不会在她百般讨好之下即便削下她的右手也要杀了子文了。他的残暴与无情她早就见识到了,不是吗?后来这些天来见她病得要死了,他必是不甘心她还没受多少羞辱就这么轻易地死了他便少了折磨她的乐子了,于是故意编出那些话来,让她以为他有一些些在意她因此自投罗网。 这些天,他面上与她逢场作戏,心里一定乐得不得了吧?满心的算计与快乐无处发泄怎么成?自然要告诉自己的相好的,王后是他的妻子,他不告诉他,还能告诉谁? 自始至终,她洛倾璃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手,好痛好痛。却远远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 洛倾璃狠狠将目光落在自己脚尖。 “大王这次做得也的确过分了些,不说别的,公主你始终对大王不错,若不是公主,大王怎么能够从奴隶处出来?大王也太辜负了公主的一片芳心了!”月西瑶脸上的笑十分甜美可人,“就是要戏耍公主,也不能用公主最看重的侍卫为幌子啊。” 正文 第211章交易(2) 洛倾璃的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就当她洛倾璃有眼无珠,错喜欢了一条狗然后被这条狗给咬了罢了! 鲜血透过指缝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如同渗开了一朵朵腊梅。 洛倾璃缓缓抬起头来,脸色虽然很苍白,神情还算是平静:“那,我可以见他一面吗?” 月西瑶脸上立马现出为难:“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将你困在这里,是大王的意思。大王若是想见你,早就见了。他不想见你,我就是帮你带了话,大王也是不会来的。他那个人你是知道的,一旦决定了的事,没人能更改。” 当然了,猫戏耍够了老鼠,自是直接吃了了事,哪里还有半分兴趣去问老鼠心情怎么样。 洛倾璃目光直直地萿在月西瑶的眼睛上,对方的目光里有着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怜悯。洛倾璃敛眸,上前一步,跪了下去。 她一手拉着月西瑶的裙摆,脊背却挺得笔直。她望着她,道:“第一次见王后,是四年前申屠府,当时便被王后的风采所惊。王后端庄大方,善良正直,这些年是我不好。月大人的事,是我一手策划,我愿意一力承担,到大王面前将事情说清楚,绝不会牵连到月大人一丝一毫。” 月西瑶眸子深了几许:“月下的事,自然是你的错。另外,你跟他原本也没什么啊,当年你不是与他的几下属官关系密切吗?” 洛倾璃想起了这些天来宫中盛传的那些流言,看来,月西瑶是打算将她诬赖到底了。 不过 洛倾璃笑了一笑:“那些事终归只是流言啊!” 既然是流言,就不足以为证。流言这东西,谁都可以去散播,如今月西瑶贵为王后,这样有利于月大人的流言,除了她,还能是谁传出去的呢? 别人或许会信,可是季弦歌会信吗? 月西瑶也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因此,才会在这个时刻找上她的吧?真是聪明,没有她洛倾璃站出来说句话,那些流言始终也能是流言。可是,如果她承认了 洛倾璃看出月西瑶眼中所暗含的急切,道:“我可以让那个流言变成真实发生过的事。” 月下是月西瑶的亲弟弟,当初却突然间与洛倾璃连手背叛了季弦歌,这事怎么看也会让人觉得他与洛倾璃之间不清不楚。大王的女人,即便是大王再不喜欢,也绝不会允许别的男人染指。所以,月下境况很遭。但是,如果将事情转移到他的下属身上,即便他还有所嫌疑,但毕竟好了太多。如今又有洛倾璃这个当事人出来指认,那么那流言的可信度但增加了,这整件事情基本上便可以让月西瑶省心了。 果然,月西瑶松了一口气:“哦。那真是谢了。那么,作为回报,你想要什么?” 说话间,双手扶着洛倾璃的肩膀:“地上凉,公主快些起来。” 月西瑶这个时候需要她,而她又何尝不需要借助月西瑶呢?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她当然不可能白帮月西瑶。 尤其是承认这样一件毁她清白让她万劫不复的子虚乌有的丑事。 不过,在看清季弦歌的真面目之后,她已经不介意别人怎么攻击自己侮辱自己了。相反,如果这样可以换得好处,她不介意也让季弦歌脸上蒙羞。 要知道被戴绿帽子也要分情况的,是一顶还是三五顶?是质量好价格高的还是质量差价格低廉的?其对当事人的羞辱程度,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洛倾璃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道:“洛羽什么时候行刑?” 月西瑶眉头一皱:“我提醒你一句,人在大牢,是大王亲自交待要处死的,我没办法救下他。这个你应该很清楚。另外,大王自己不来见你,我就是提了,他自己不来,我也是办不到的。” 洛倾璃平静地道:“我知道。我不求这个。” 月西瑶:“那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洛倾璃:“很简单,你通知我时间,然后让我能顺利跑到刑场去。” 月西瑶摇头:“不可能!外面的守卫那么多,你怎么出去?即便是出去了,你又怎么跑到刑场?” 洛倾璃:“我不跑到刑场,怎么见大王?见不到大王,月大人便要永远地背下那个黑锅了。是帮还是不帮,王后您自己好好想想吧!” 月西瑶:“” 许久许久之后,月西瑶似下定决心,抬起头来:“好,我帮!做下那样的事你你那时能不能活,我可就管不了了。” 洛倾璃亦回看着月西瑶:“我死了,不正好合你的意么?王后,此事对你是百利而无一害啊。” 月西瑶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极有道理,遂安下心来:“好,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到时我会提前通知你。” 洛倾璃:“好,成交。” 从花雨台出来,月西瑶脸上的笑便从未停止过。 这一次她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同时达到了两个目的。让洛倾璃出面背黑锅,以洗白月下,这么难的一件事,那个贱人竟然答应了呢。看来,是被她先前放出的那个烟幕弹给唬住了才是。 自她来到洛都后,大王只在登基那天晚上去了她那里。她很清楚地记得那天,虽然登基为王,但是他看起来并不高兴,他磨磨蹭蹭地喝了一些酒,待得时间实在是晚得不能再晚了,才上了床。床榻上,她伸手为他解了衣服,指尖触到他的脸颊,他已然闭上眼睛,呼呼地睡过去了。 之后的几天,他说朝政忙,每天都歇在书房里。 他们之间的交流,几乎是没有,她怎么可能听他说什么呢?什么许洛倾璃一个心愿,不过是她猜测到的。 她是女人,他是她的丈夫,他的心思,她怎么猜不出来? 正文 第212章心事反复 以他与那个女人的事情,闹到如今这个地步,那女人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很显然,他定是向她承诺过什么。会是什么呢?她让人监视绿旋,还找人旁敲侧击地问过绿旋,虽然没得出多少答案,但那态度就是一个信号。于是,她孤身来到花雨台。她只是随便那么一诈,那个愚蠢的女人便如同天崩地裂一般,承认了。 哼,再得君心又有什么用?过不了几天,她便会自己承认给大王戴了好多顶绿帽子,大王就是再喜欢她又有什么用?那样的耻辱,哪个男人会接受? 不过,想到大王的态度,月西瑶那颗愉快的心顿时又沉重了几分。 要不然,事先准备一瓶毒药给那贱人吧,万无一失。嗯,对,到时她要想办法将她弄出去,在这之前,骗她喝下慢性毒药,到时候她该办的事情已经办好了,自然也是该死了。 嗯,得先好好谋算一翻,可别将脏水引到自己身上。 到时就算大王追究起来,也查不到她身上。 哼,那贱人左右都是要死的,不过在死之前能帮她这么大一个忙,也算是她的福气。看在这个份上,她就好心地放她一马,让她死得不用那么屈辱和痛苦吧。 她原本还想着要让她受尽屈辱,痛上几天几夜才咽气的。 算了,便宜她了! 月西瑶得意地哼着歌,高高兴兴地上床睡觉了。 临睡前,听到秋芳来报,说是大王今天批阅奏折到深夜,要歇在书房,月西瑶嘴角的笑才稍稍敛了那么一阵。随即,她无所谓地道:“国事要紧。如此正好,本宫原本就已经歇下了,也就不用担心睡到一半起来迎驾了。” 秋芳是月西瑶的心腹,很会察言观色,在一旁附和道:“大王可真是个勤勉的好君王!每天批阅奏折到深夜。在女色上更是一点都不沉迷,偌大的后宫,竟只有王后与兰嫔两人而已。说起来还是咱们娘娘更得大王欢心,要知道大王可一直都没有去过兰嫔那里呢!” 月西瑶果然觉得心里舒服多了,笑着睨了秋芳一眼:“你这张嘴可真是好嘴。” 秋芳:“能跟在娘娘身边,秋芳就是个榆木疙瘩也能变得开窍了。” 书房内,季弦歌面色阴沉地将一大堆奏折给拂到地上,怒道:“一个个都要来逼孤!” 厚重的竹简,长篇地述说了前朝大长公主的数条罪状,这个说,要将之扒皮抽筋挫骨扬灰才好,那个说就是将之五马分尸乱刀砍死也不为过,更有甚者,还提到她曾侮辱过大王因此最好的处决就是将之丢到军营让季国所有将士都去蹂躏才能解当年之辱。 真是够了,她再不济也是他季弦歌的女人,要怎么处置也是他一个人的事,哪里容得下别人置喙! 可是,这些人都是功臣,如果不是他们,他也没有那么容易卷土重来一举夺下洛都。其中,月下与其下属在这当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任谁也不会想到,当年背叛他的月下,这次再次反戈一击,将北城的城门打开,放他们进城。 月下的转变,自然与月西瑶查出当年夷陵王宫凝晖阁的事情有关。 当年的事 真儿的死 季弦歌乌黑的眸子迅速转了转,唤道:“季中。” 季中走进来。 两人低语了几句,季中沉身退了出去。 季弦歌则在屋子里站了一会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出门,往瑶华宫而去。 瑶华宫,是王后月西瑶的住所。 季弦歌的到来令瑶华宫上上下下都忙碌起来,月西瑶笑着迎出门去,欢欢喜喜地道:“大王!” 季弦歌常年紧绷的脸上强挤出一丝笑来,他的手在月西瑶手腕处一抓:“王后快快请起。” 两人亲亲热热地手挽着手,走入了内室。 这个中午,季弦歌在瑶华宫用了午膳,之后,他并未离开,在那里睡了午觉。午睡醒后,他让季中搬来了一些奏折,在内室里批阅。 月西瑶受宠若惊,又是添茶又是研磨,殷勤备至。 季弦歌偶尔皱眉,偶尔就奏折说上两句话,月西瑶听了,便在一旁温柔劝解,偶尔也会提出些意见。季弦歌表现得很虚心,对她的建议也多次肯定。月西瑶便越发高兴了。 一个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眼瞧着天黑了,月西瑶便命人准备了更加丰盛的晚膳,季弦歌也不推辞,便留下吃了,然后便歇在了瑶华宫。 月西瑶喜不自胜。 季弦歌半是叹气半是征询地谈起了月下的事:“他当年怎么就做了那事呢?” 月西瑶心下一沉,很快,她笑了笑,道:“当年那事,他是冤枉的,被人利用了,所以才做出那种事来。如今得知了,自然不会再做傻事。” 季弦歌就道:“我也听说了些,当年那个人,是叫真儿吧?” 月西瑶眸子一缩:他怎么知道真儿的?随即又释然了,以大王的见识与实力,能查出真儿来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样一来,她让洛倾璃认罪的事便显得毫无意义了。毕竟大王都知道实情了,她胡乱认罪,大王也是不会信的,说不定反而会疑心到她身上。哎,早知道该不要去的! 不等月西瑶回话,季弦歌又道:“阿瑶,离姬的事真是让我头疼!她犯下那样的错,我原本不想管她,可是她当初救过我的命,也于我有恩,我实在是” 弄了半天,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帮那个贱人活命?!那女人那般羞辱过他,他竟然还放不下她!! 月西瑶气得怒火中烧,手指紧紧揪着帕子,直将那帕子拧成了麻花犹不自知。 季弦歌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月西瑶,叹息一声,作势起身要走。 “大王!”月西瑶忙拉住季弦歌的袖子,急急道,“大王你这人真是有情有义,臣妾能成为大王的妻子,真是觉得幸运。” 正文 第213章但愿你我,永不相遇(1) 季弦歌慢慢地坐回去:“你为孤吃了不少苦,这些,孤都记在心里。如果你也有什么不好,孤一样不会舍下你。离姬她性子有些倔,不及你大方聪明,哼,也活该她自己凭白吃那么多苦头。不过她就是性子差了些,好歹也与我们有缘,你看,还是救一救她吧。毕竟这种事只是家事,还轮不到拿到朝堂上来说,你说是不是?” 家事? 还离姬? 哼!他为了保下她,倒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呢! 洛倾璃你这个贱人,我现在后悔了,我才不要让你那么痛痛快快地死,我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剁碎了你的肉你的骨! 月西瑶气得快要吐血,面上却假装大度地笑了笑:“大王说是那就是吧!大王放心,臣妾一定想方设法为你保住离姬妹妹的性命的。” 季弦歌闻言紧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温柔,他抱住月西瑶的肩膀:“还是阿瑶你最好。你从不让孤失望” “为大王分忧,是臣妾的荣幸。”月西瑶将自己的脸靠在季弦歌肩头。 “那现在这个局怎么破?” “也容易,无非是要先平息一下众怒,大王不如这样”月西瑶的声音慢慢地小了,最后,几乎是贴着季弦歌的耳朵。 季弦歌一一听了,眼底闪过一抹喜悦,手指在月西瑶衣襟处一勾,再一拉,两人双双倒在被褥之间 自月西瑶那天离开花雨台后,洛倾璃便每天都在等消息。没等两天,秋芳带着王后的旨意,来到花雨台。 有王后的旨意,守卫的卫兵自然放行。 秋芳的身后,跟着五个身材魁梧的嬷嬷。走到殿内,秋芳一声令下,那五个嬷嬷便一哄而上,将洛倾璃抓住,拖出花雨台。 洛倾璃一言不发地被押出去,顺从地上了一辆马车。车帘落下,她与秋芳一起坐进安静的车内。 马车飞快行驶,走出一段路后,秋芳开始说话:“王后娘娘没有食言,说要将你弄出去便将你弄出去,你也不能食言。” 洛倾璃:“” 秋芳又道:“这么大的事,王后娘娘要担很大的风险,为了彼此间的信任,公主还是先吃下这颗药才好。” 说着,她的手里已经多出了一个小瓶子。 洛倾璃目光一动不动注视着前方:“哦?是什么药?” 自然是毒药。 秋芳笑了笑:“公主说笑了,既然好不容易弄来的,定是好东西了。公主也不用太过担心,这药是慢性的,要过许久才会产生效果,足够撑到公主完成心愿了。当然,公主也可以不吃,但是,还能不能走到刑场,便不是奴婢可以决定的了。公主也知道,王后娘娘纵使手段过人,许多事还是拗不过大王的不是?” 先前说得好好的,她帮那人洗白月下抹黑自己,那人助她去刑场,结果到了此刻,竟然送她毒药!在花雨台的时候不说,出了王宫才说,她若是不答应,便会立即丢命吧? 高!果然是高! 连耍赖都能耍得如此心安理得,这份厚脸皮,她比不了! 洛倾璃冷冷地笑了一声,接过瓶子,将里面的药倒进自己的嘴里。然后,将空瓶子丢在秋芳身上。 秋芳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瓶子,长舒了一口气,看向洛倾璃的目光里便有了一分怜悯。 她以为这样子便好了吗?不,王后娘娘哪会这么容易放过她?这,不过是开始,更痛苦的,还在后面呢 马车行了许久,终于停下来。 透过秋芳撩开的车帘往外看去,看到了一条幽深的小巷。 秋芳道:“公主别急嘛,请往那边看,刑场不就在那边么?奴婢只能送公主到这儿了,剩下的,就靠公主自己了。” 洛倾璃二话不说下了马车,左右看了看,她瞅准方向,大步出去,很快就将自己的身体隐没在人群里。 刑场周围,人山人海。 据说,新王今天要在这里处置前朝余孽。 中间有一口大锅,很大很大,锅里有水。旁边放了许多干柴,看样子少说也有两车柴。柴堆旁边站着三个面无表情的人,据说是等会专门负责往锅下添柴火的人。 不远处,季弦歌身边簇拥着一众大臣,冷酷的目光扫了扫挤挤挨挨的人群。 更远的地方,密密麻麻跪了一地的囚犯。 虽然隔得远,洛倾璃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洛羽。 小语跪在人群最前边,撕心裂肺般地哭着。 洛倾璃不动声色地往前边挤了又挤。 没过多久,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就听有人在兴奋地说:“啊,他们已经在添柴了!啊!火,火燃起来了!啊!要丢人了!” 洛倾璃的心似是被无数只手狠狠揪着一般,她大吼一声,瞬间力大如牛地拨开旁人,用手推,用脚踢,用身体撞,用胳膊顶,这么跌跌撞撞下,人群竟然被她杀出一条血路来!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洛倾璃似发怒的公牛,已然扑到刑场中央! 这一变故,令上首的季弦歌瞬间变了脸。他眯着眼睛看向狂奔着的洛倾璃,手指不停地颤抖,嘴唇哆嗦了好几下才发出声音来:“快!拦住她!” 话音落,他脑中飞快闪过一抹念头,马上改口:“抓活的!” 这是劫法场?众人意识到这点,纷纷尖叫着跑开。一时之间,场面十分混乱,中间夹着不少人“快跑啊!”、“有人劫法场啦!”、“爹”、“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到哪里去了”的混乱声音。 士兵出动,奔跑的人们越发惊恐起来,大家你推我我推你,你踩到了我我踏着你的背四散逃窜,很快,刑场周围的人走了个干干净净。 还有几个倒霉的被踩死了的除外。 妇人的叫声,孩子们的哭声,男人们的骂声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文 第214章但愿你我,永不相遇(2) 洛倾璃爆发力惊人,一举打倒几个士兵,扑到了锅前。她抬脚将添柴的几个人踢开,随即扒在锅边,伸手将洛羽拖出来。 火才刚刚燃起不久,因此里面的水只是温热的。 她拉起洛羽,将之往边上一推。 洛羽震惊地看着她:“你,你快些离开!” 洛倾璃摇了摇头,随即扬起脖子,对高台上的季弦歌道:“我才是匪首,要杀要剐冲我来就是了!何必为难这些小喽啰!” “啊!天啊!她是” “大长公主!” “是她!是她!” “洛倾璃!” “洛倾璃来劫法场了!” 众臣子中发出嗡嗡的声音,季弦歌气得发抖,嘴唇抿了又抿,张了又张,终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洛倾璃手上多出一把匕首来,三下两下割开绑在洛羽身上的绳索。 士兵们围着他俩,一会儿看看季弦歌,一会儿看看季中,一会儿看看洛倾璃,一时间进退不得。 待到洛羽被解开绳索,季弦歌终于回过神来,命令道:“重新烧水,将他”他边说边指着另一边的囚犯们,“他!还有他!全部,他们所有人统统丢进锅里去!” 士兵们得令,纷纷上前去拉扯那密密麻麻的一群人。 洛倾璃身子不停地发抖,她目光如炬,直直看向季弦歌,似是要将他的身体烧出一个洞一般。 “你敢?!” 季弦歌目光似刀,生生扎进她的眼中,大手一挥:“扔!” 士兵们的动作更快了,眼见着囚犯们离这边越来越近。 洛倾璃突然仰天一笑,凄厉的笑声在半空中回响,令人惊心。 月下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季中心下一紧,随即抬起眼,看向季弦歌。 季弦歌脸色青白交加,手却紧握成拳,袖子不停地颤动。 洛倾璃笑完后,仇恨地看向季弦歌:“季弦歌,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便是遇到你。你这个魔鬼,暴君!你会不得好死的!如果有来生,但愿你我,永不相遇!” 那声音,削金断玉,人人屏息。 连拖着囚犯的士兵们,也惊得停下了手中动作。 众人的目光俱都落在中间那个女子身上,每人都是一样的动作:微微张着嘴,眼睛一眨不眨,身体一动不动,呆滞了一般。 时间如同凝固在了这一刻。 然后,在众人惊异不定的目光中,洛倾璃转身,手搭在锅上,用力地往上爬。她爬了一阵,终于爬到顶端,然后,只听“噗通”一声,水花飞溅,却是她自己跳到了锅里。 她的身体落在锅里,消失不见。 众人眼瞅着这一幕,皆张大了嘴,惊讶不已。 她竟然自己跳到锅里?!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原来只是为了来自投罗网?! 这世上谁不怕死?及时真有不怕死的,可是像这样的死法,被水活活煮死,试问这天底下又有谁不怕? 光这份胆量,便让人心惊! 全场寂静。 在众人惊得说不出话来呆立着如同一根根木雕的时候,季弦歌动了。 季弦歌浑身发抖,一步一步走下来,神色阴沉得可怕,如同地狱里的修罗。 众人只觉得膝盖一软,就这么直直地跪了下去,一动也不敢动。 季弦歌一步步走到锅边,四周寂静,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刑场回响着。他停住,眼睛血红,突然间伸出一脚,在锅上狠狠地一蹬! 锅倒了。 发出一声惊天巨响。 然后,水哗啦啦流出来,浇灭了柴火。 季弦歌俯视着湿淋淋的洛倾璃,修罗一般的声音从唇下溢出:“出来!” 洛倾璃一动不动坐在锅里:“我是匪首。要处置他们,我总得带头才是,对吧?” 季弦歌眸子细细地眯着:“我再说一遍,出来!” 洛倾璃不悲不喜:“你不处置他们,我便出来。” 季弦歌气得手一挥,一股罡气扑来。只听得哗啦一声,却是那口大锅破了。 洛倾璃身子晃了晃,胸腑间一阵翻江倒海,霎时,吐出一口殷红的血来。 季弦歌不再看她一眼,侧头道:“去挖个大坑,将这些人一并活埋了事!” 洛羽担忧地看向洛倾璃,想要说什么,无奈嘴被塞了布条,手脚亦被捆得动不了分毫。 洛倾璃抬起袖子,将嘴角的血渍擦干,仍坐在原地不动。 九月的天,不算太冷。此时又是正午,阳光极好,她坐在原地,让太阳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晒干。 士兵们不敢碰她,只远远地退到一边去挖坑。因为人多,所以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坑挖好了。 洛倾璃这时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头发已干,身上的衣服也干了,于是她站起来向坑边走去。 季弦歌的目光狠狠地落在她身上,她恍若未觉,目不斜视地继续前行。 士兵们瞅着季弦歌的神情,想去阻拦洛倾璃,洛倾璃却眯起漂亮的眼睛,冷冷地道:“让开!” 这一吼,士兵不由又看向季弦歌。 季弦歌怒道:“别管她!她要送死就让她死!” 士兵甲:“” 士兵乙:“” 士兵丙:“” 士兵丁:“” 季中轻轻地咳了一声:“呃” 季弦歌怒道:“闭嘴!” 季中便不敢再说话了。 洛倾璃先是落了水,后又被季弦歌的内力震伤,外面的衣服虽被太阳晒干了,里面的衣服终究是没干,这么湿淋淋地穿在身上,风一吹,便觉得寒气逼人。五脏六腑很痛,头很痛,脚上如同灌了水银,她晃了晃,终是强逼着自己,走到了坑边。 这个坑真的很大。差不多有她的内室那般大,高度上是可能稍稍少了些,能死在这里,也不错。 洛倾璃站在边上,目光在洛羽他们身上一一掠过,刚刚坐在破碎的锅边她便留心数了这些人,一共七百二十一人,不多不少。 正文 第215章孤恨透了你 因为她的错,这些人都要死了。 她不能救下他们,但好歹为他们争取了一个不那么痛苦的死法。活埋,比起放在锅里煮,还是好了太多。 她觉得头越来越重,越来越痛,耳朵里开始响起嗡嗡嗡的声音。意识似乎在一点点地抽离她的身体,她蹲下身来,索性坐在坑边。隐隐约约间,她似是听到季弦歌在下命令让人将囚犯们推下去。她艰难地抬起头来看了季弦歌一眼,嘴角一抹讽刺与冷笑。 她原本是想要遵守与月西瑶的约定,帮月下证明清白的,但是,月西瑶竟然背叛约定在途中给她吃毒药,她不仁,也别怪她洛倾璃不义了。 景儿与阴姬去了息国,凭借阴姬的实力,定是能保她们母二人性命。 她不担心她们。 唯一有些放心不下的是绿旋,绿旋与她主仆多年,一直对她忠心耿耿,也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牵连到她。 不过,此时的她已然管不了这么多了。 这一生她活得肆意,活得骄纵,所以注定短暂。 这一生她对不起太多太多人,如果有来生,她定当一一报答,再不负人。 身上有些冷,洛倾璃看了一眼蓝天,艰难地笑了笑,向前挪动了几下,身体滚到坑里。 坑底是泥土,她落下去并未摔得太痛,只是,身体却似僵住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然而,却没有人再被扔下来。 她等了许久,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然后,她的意识开始一分分模糊起来。 众人见着洛倾璃自己跳进了大坑,皆不敢说话,只惊异不定地看向季弦歌。 季弦歌的脸黑得似墨汁,他狠狠地看着众人,吼道:“将他们带回去!关在大牢!” 众人不敢有异议,去做事了。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恨自己早上为什么没有生病,要不然现在怎么会出现在了这里见到了这些事?哎,大王的脸面今天都被大长公主给丢光了!他们会不会被灭口?众人心中害怕,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了,生怕被大王注意到自己是谁。 季弦歌的手不受控制地抽动:“填坑!” 季中张大了嘴:“大王!” 士兵们拿着铲看看季弦歌,又看看季中,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让你们填!让你们填!”季弦歌怒气冲冲走过来,像是醉酒的人一般,每一步都摇摇晃晃,极不安稳。 众人越发不敢动,不知道他说的是反话还是真话。 季弦歌踉踉跄跄走到坑边,抢过其中一把铲子,铲起一铲泥沙填进坑里。有了一铲,便有了第二铲,第三铲。 士兵们:“” 季弦歌吼道:“还不动手?!” 士兵们纷纷撸起袖子,你一铲我一铲,泥沙纷纷落回坑中。 季弦歌站在坑边,看着一铲铲的泥沙慢慢地将洛倾璃掩埋,脸色一分分沉下去。 许久,又似乎是片刻,季弦歌突然生气地吼道:“没用的东西!挖这么大的坑做什么?填了这么久还填不完!滚!全部都给孤滚!滚!” 这声咆哮比起老虎有过之而无不及,众人心中惧极。 季弦歌眯着血红的眼睛看过来:“还不滚?!!” 众人立马一阵腿软,不一会儿,大臣、将士、侍卫们统统走了个干干净净。 季弦歌仍旧挥舞着铲子,将泥沙一下一下甩到坑中。 四周安静,坑中的女子比臭石头还要讨厌,这么久了,竟然一直都一声不吭! 季弦歌怒极,真想就这么活埋了她,可心中有股恶气瘪在肺腑间,堵得他想将她弄出来,狠狠地打一顿。不,就是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砍断她的手脚,将她吊起来痛打三天三夜,打得她皮开肉绽也不能解他心头之恨! 他恨她恨她非常非常地恨她! 他原本活得好好地,是她硬生生地撞进来,不顾章法地撞开他的心门!是她在他的世界里横冲直撞为所欲为。他对她那么好那么好,还没在她身上得到回报,她竟然就想要死?! 她倒是想得美! 她怎么能这么坏这么坏?! “啊”眼见着坑里的泥土越积越多,越堆越高,季弦歌大喝一声,终是丢下铲子,跪坐在地上,生生地哭了起来。 “该死的女人!臭女人!坏女人!孤恨透了你,恨透了你!!” 黑暗,漫无止境的黑暗。 无涯的虚空里,极度的静,极度的黑。 洛倾璃觉得自己的灵魂离开了身体,在虚无的黑暗里飘飘荡荡。 似乎是行走在宽阔的街道上,街道两旁的商铺影影绰绰高耸林立,却看不真切。她走啊走,那街道仿佛有生命一般,无限止地延伸,延伸。 不知道走了多久,这条路越走越长,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一路上,似乎有很多人在向她招手,有很多在呼唤她,那些声音有的熟悉,有的并不真切,她很着急,细听之下,却什么也听不到了。 黑暗浓重地袭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却在这时,仿佛黑暗里生出了一丝烛光,虽隐隐约约模模糊糊,却令她精神一振。 她向着那团光明走去,走去 有一个声音一点点清晰起来。 “阿璃阿璃” 是谁? 是谁在叫她? “阿璃阿璃” 那声音越发清晰,里面饱含关怀、伤心、疼痛、懊悔、不舍、思念、深爱、恨极等复杂的情绪。 是谁? 阿璃是她吧? 不管是谁,只要能带她走出这黑暗,她都愿意追随。 心中一安,她迎着声音,快步走去。 “夫人,夫人你醒了吗?”绿旋坐在床边,惊喜地盯着床上的女子,“夫人,奴婢绿旋啊。” 洛倾璃睁开眼睛,茫然地发了一会儿呆,又闭上眼睛,然后,睁开,又闭上。 正文 第216章失明 绿旋看着她睁眼闭眼睁眼闭眼,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夫人你怎么了?” 洛倾璃茫然地侧过头,失神地“看”着话语传来的方向,不确定地道:“绿旋?” 绿旋奇怪地将手伸过去,搭在洛倾璃那在空中胡乱摸索的右手上,道:“是的,奴婢绿旋。” 洛倾璃在黑暗中终于抓到一个温暖的手掌,遂长吁了一口气:“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他竟然连你也不放过!”顿了顿,洛倾璃道:“你是怎么死的?” 绿旋眼皮跳了跳:“夫人,绿旋没有死,夫人你也没有死啊!你仔细看看,这是哪里?” 洛倾璃惊了一下,随即看了看四周。入目所及,是一片浓厚的黑。 许久,她道:“为什么不点灯?” 绿旋张大了嘴巴,一声惊呼即将出口,却被她及时止在了咽喉处。她不由抬头看向窗外,那里,阳光正好照进来,光明而美好。 这些天,秋芳过得十分煎熬。几乎每一刻都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的,但凡外面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她都会被吓出一身冷汗来。 王后告诉她,离姬夫人是一定活不成的,王后说,大王恨透了离姬,厌倦了离姬,所以她才敢那么胆大地帮助离姬去刑场,并且逼迫离姬吃毒药。 真是的,离姬明明吃了毒药,还被活埋了,怎么还没有死?! 没死也就罢了,偏偏大王又将她带回宫里,让几十个太医来给离姬解毒! 怎么可以这样呢?离姬要是醒了,她做的那些事情不就露馅了吗?谋害离姬夫人,她会死得很惨的! 这大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明明已经决定要活埋了离姬的,怎么到后来又反悔了? 犹记得当时看到离姬自己跳进烧着水的锅中,她不知有多高兴。可是,大王不高兴,大王将锅踹翻打烂,她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直到离姬自己发疯跳进深坑,她心中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可是士兵们不敢填土,害她一颗心紧紧提着!还是大王好,大王直接抢这铲子,脸色铁青一副要置离姬于死地的模样。 事情虽然很曲折,可明明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啊,怎么到后来又升出这样的变故来? 从土里面扒出来,哪里还有活的? 可是,大王这些天一直守着离姬,看样子还是舍不得她。那么多太医给离姬看病,会看不出离姬被下毒了吗?如若大王将下毒之事追究出来 这么多天过去,大王若是要追查早就查开了,可是到现在她还安然无恙,是不是说明大王其实并不太看重离姬呢? 可是,要说不看重,大王为什么又要日日守在离姬身边? 也不知道大王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对离姬到底有几分看重?他打算怎么来安置她?他对她到底是抱着什么态度?是要为她做主?还是想要折磨她?大王到底会不会追究下毒之事? 秋芳真是慌得很! 这些天她的心真是七上八下的,但凡花雨台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都会令她颤上一颤。 “秋芳姐姐,秋芳姐姐!”一个小宫女神神秘秘地跑过来,附在秋芳耳朵边上小声地道,“花雨台那位,醒了。你说神奇不神奇,她竟然真的活过来了!只是听说” 秋芳只觉得脑中轰隆一声,眼前一片白光,然后腿上一软,瘫软在地。 小宫女有些奇怪地扯了扯秋芳:“姐姐可真是忠心!” 秋芳的身子一跳,立马警觉地看向小宫女。 小宫女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笑了笑:“花雨台那位虽说醒了,可是她毕竟是前朝大长公主,大王就是再喜欢她,也不可能册封她,她怎么受宠也是绝对威胁不到王后娘娘的地位的。姐姐你不必太过忧心。我就说为什么王后娘娘那般喜欢姐姐你了,原来你的心全用在王后娘娘身上了,什么事都第一想着王后。” 察觉出小宫女的误会,秋芳微微放下心来,苍白的脸上强行扯出一个笑来:“哎,你瞧我,竟是急得都糊涂了!说得也是,离姬哪里比得过王后娘娘呢?我只是想着,王后好不容易得到大王的咳咳大王原本就操劳国事,还得天天去花雨台衣不解带地照顾那位,娘娘心疼大王,我想到娘娘的痴情,不禁为之心疼。” 不动声色间就将这话题给转了。 果然,小宫女没有察觉出什么,就顺着新的话题道:“娘娘对大王可是真的好,比起那个离姬来真是强了一千倍一万倍都不止。大王也真是的,为什么就是喜欢离姬呢?” 秋芳笑了笑:“可能是离姬身上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吧?” 小宫女皱着眉头想了想,没想出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摇了摇头,道:“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突然想到什么,小宫女道:“哦,对了,离姬的眼睛似乎看不见了,还有,她的一只手也废了。” 秋芳心头就是一跳:“眼睛看不到了?” 小宫女肯定地点了点头:“我亲耳听到她问绿旋,怎么不点灯。大白天的,她竟然说要点灯,你说,她不是眼睛坏了还是什么?也难怪了,这样一个废人,大王明知道她中了毒,也不帮她做主,看来只是一时的执念罢了,说不定大王让她活着,只是为了出气呢。这种事情,旁人怎么看得清楚?毕竟圣意难测。” 秋芳的眼睛一亮,亲热地挽着小宫女的手,声音中透出几分喜悦来:“你给我好好说说。” 小宫女看到秋芳对自己示好,十分得意:“听太医说,离姬夫人似是中了毒,原本是要死的,不过却因为大王打了她一掌,她吐了几口血,将毒气逼出了一部分,所以她才” 正文 第217章我爱她(1) 月西瑶也病了。 她是忧思过度,惊吓过度。 话说几天前季弦歌去瑶华宫,月西瑶给季弦歌了一个金蝉脱壳借尸还魂的好主意。说起来也简单,就是先假装要处死大长公主,于是有了秋芳带人进花雨台带走洛倾璃的事。这件事闹得很大,所有人都知晓了。依着月西瑶的计策,下一步便是将洛倾璃关进大牢,然后从大牢里提走事先被安顿在那里的与洛倾璃的身形和脸型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将那女子穿上洛倾璃的衣服,再把脸弄脏弄花,顶替洛倾璃去死。 季弦歌对此十分满意。但他不好亲自出手,便将这事交给了月西瑶做。 月西瑶阳奉阴违,让秋芳事先对洛倾璃下毒,再放跑洛倾璃去法场闹事,这样一来,众目睽睽之下,季弦歌就不得不处决洛倾璃。即便他一时心软了也没关系,反正她事先已经给洛倾璃下了毒了,洛倾璃总是要死的。而且,经过当天那么一闹,又是跳锅又是活埋的,洛倾璃被下毒的事多半可以掩盖过去,到时候季弦歌来找她算账,她就推说洛倾璃自己半路逃跑。至于她身死之事,更好解释了,她先是被季弦歌打得吐了血,后又被活埋了那么久,谁知道是哪一环节出了差错?说不定是闷死的呢。 月西瑶的计划是极好的,执行起来也没出多大问题,问题出在了季弦歌身上。她什么都算到了,唯一没有算计到的,是季弦歌的心。 她没有想到,季弦歌的怒气会消得那么快。她更没有想到,当泥沙刚刚盖过洛倾璃的脸颊时,季弦歌便疯了一般跳了去,将洛倾璃扒了出来。 如今,洛倾璃回来了,以离姬的身份回归花雨台。 洛倾璃醒来,必定会告状。虽然洛倾璃在她的挑拨之下恨透了季弦歌,但是,谁能保证她会不会因为洛羽等人被免于一死而对季弦歌心存感激呢?到时候她将她供出来…… 想到这里,月西瑶手指怎么也止不住颤抖。 “秋芳!” 秋芳刚好听完了花雨台那个小宫女的消息,正赶来向月西瑶请示,闻言飞快地进了内殿。 主仆二人的脸色都极不好看,月西瑶顾不上这些,道:“你去趟花雨台,将那人给……小心些,事情做干净些,别牵连到自己。” 秋芳很害怕,但事到如今由不得她不做,先下手为强,只要杀了洛倾璃,便没有人将那件事说出去了。幸好洛倾璃现在眼睛瞎了,她下手不就更方便了吗? 想到这些,秋芳凛然道:“奴婢这就去办。” 月西瑶点了点头:“小心些。” 秋芳:“奴婢知道。奴婢保证,如果中途出了什么意外,绝不会牵连到娘娘身上。” 真是个懂事又聪明的人。 月西瑶心下一松:“做干净些。即便是真的有什么,你的家人本宫会为你照看着的。”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秋芳哪有什么还不明白的。遂又表了一番忠心,匆匆出去办事了。 “什么?她眼睛看不到了?不是说中了毒吗?怎么会……”季弦歌僵坐在椅子上,眸子还来不及染上喜悦的光芒,瞬间就蒙上了阴影。 绿旋身子半伏在地上,肩膀有些抖:“情况就是这样,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 半晌,季弦歌眸子里的光明明灭灭,终归于平静:“能醒过来,便已然很好了。眼睛的事,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吧!好好照顾她,孤唯一放心的人,只有你了。” 绿旋深深地磕了一个头:“奴婢定当竭尽全力,做好自己的本分。” 这些天大王衣不解带地守着夫人,又是骂太医,又是亲自给夫人喂药,有一次她不小心听到大王在里面低低地哭。 她长这么大从没有看到过一个男人哭,而且,还是大王这样的冷酷又深沉、喜怒从不形于色的男人。 哎,明明那么深爱着夫人,为何还要作出一副恨不得将夫人活埋的事情来呢?活埋夫人……埋就埋了吧,偏偏又自己跳下坑去刨开泥土…… 听季中说,大王的指甲里全是泥,大王抱着双眼紧闭一脸死灰浑身是泥土的夫人又是骂又是哭,恨不能再次将之掐死…… 真是不懂,男人的心思怎么这么奇怪。 幸好她不是夫人,被这样反复无常地爱着,还不如死了算了呢……啊,她都想了些什么?大王对夫人那么好,她怎么能说大王的坏话?呸呸呸! 这么一出神间,季弦歌已不知何时起了身,黑色的衣角在门边一闪,消失不见。 绿旋忙回过神来,上前跟了去。 这个时候,大王自然是去见夫人了,她这个贴身侍女怎么能不随侍在侧呢?这么想着,脚下生风,迅速追了上去。 自出了法场那天的事后,花雨台的守卫换了一批,比先前那些人在数量上整整多了一倍。 因为守卫多了,里面便越发安静。 三天前,花雨台伺候的宫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现在这一批,除了绿旋,全部是新补进来的。 这几天季弦歌日日过来照顾这位神秘而娇弱的主子,并且亲力亲为,很少假借他人,因此宫女内侍们都知道这位新主子极为得宠。 因为全部是新人,又见新主子十分得宠,因此所有人都伺候得十分小心谨慎,走起路来脚下轻飘飘的,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胆子小些的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个不慎就吵着了休息中的离姬。 守卫是新人,宫人们是新人,因此,秋芳没费多大力气就混进了花雨台。 宫女们本分又木讷,完全不能与狡猾而老道的秋芳相提并论。很快,秋芳一路摸到了洛倾璃所在的内室。 绿旋正好不在,秋芳心下大安,闪身钻了进去。 正文 第218章我爱她(2) 然后她就看到了洛倾璃。 这个女子脸色苍白,眼睛睁得大大的,眸子里却映不出一丝影像来。秋芳特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也毫无所觉。秋芳心中越发安定,眼睛四下里看了一圈,见实在是没什么地方可下手,便悄悄退了出去。 出去后,秋芳摸进小厨房。老天都似在帮她,小厨房里有一个炉子,火燃着,炉子上的药罐子里不时升出一丝丝蒸汽,满屋都是药味。而,此时此刻,原本熬药的人竟然因为肚子不舒服而去了茅厕。别的人不知去了哪里,总之,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如此良机,秋芳自然不能错过,她从兜里取出一包药粉,飞快上前,揭开盖子,将那粉末一粒不剩地倒入了罐子里。 事实上,从秋芳进来那一刻,洛倾璃便察觉到了。这些天来,她眼前一片漆黑,其他方面的感官却更灵敏了。她听到推门声起,便知道那人有问题,那不是花雨台的人。推门的方式不对,进入的方式不对,走路的轻重、呼吸的节奏、停留的高低,统统不对。 那是危险的前兆。 有人想对她不利。 只是很奇怪,那人只在床前停留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做就走了。 在这个时候想要对她不利的人会有谁?不外乎那一家三口!不管到什么时候,他们都是那般阴魂不散!只是,她现在已经这样了,她输得彻底,她败得惨烈,她失去了一切。国家、父母、姐妹、子文、朋友、健康、尊严,统统都没有了,她实在想不明白,如今的她,怎么碍别人眼挡别人的路了? 还是他们觉得,气还不够消,还要再踩上她两脚将她的脸踩烂在尘埃里才能解心头之恨? 是,她曾经的确是捆过季弦歌,抓过他,打过他,强迫过他,羞辱过他,他怎么对他,她都毫无怨言。可是,为什么要在她面前杀了子文?为什么要让她眼睁睁地看着洛羽他们被下锅被活埋?她宁愿自己承受这些,也不要看着他们承受。那是在剜她的心,生生将她的心剖成两半啊! 真狠。 他总是能找到她的弱点,然后轻而易举地给她致命一击。 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眼睛瞎了,手废了,于是不得不在屈辱地在他身下讨生活,逢迎他附和他,呵,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又有人走了进来。是给她送吃食来的。不像是绿旋。 果然,没过多久,那人便将什么东西放在了桌上,朝她道:“夫人,参汤来了。” 洛倾璃靠坐在床头,无神的眼睛看向某处:“先放下吧。哦,对了,你是谁?以前似乎没有见过你。” 小宫女小心翼翼地回道:“奴婢冬儿,是刚调来不久的,夫人自然不认识。” 夫人? 她刚刚就觉得这称呼有问题,以为是一时喊错了,如今这个冬儿连续唤了两声,倒是让她起了疑心。莫不成…… 洛倾璃便亲和地笑了笑,状似无意地闲聊起来:“哦,是这样啊,我眼睛不太方便,这些天身子也不太舒服,只隐隐约约间觉得有一个叫做绿旋的宫女在伺候。” 小宫女忙道:“夫人之前的确是绿旋姐姐伺候的。” 洛倾璃:“她这人还不错。” 小宫女:“是啊,花雨台除了她一个老人,奴婢们全是新补进来的。” 洛倾璃:“那大王……” 小宫女:“大王对夫人倒是很好,看得出,大王很喜欢夫人您呢。夫人这些天不舒服,都是大王亲自照顾的。夫人如今醒了,大王必定很高兴。” 洛倾璃又道:“那么王后那边有什么动静?” 小宫女便有了些为难:“……这个,奴婢倒是不知道了。” 情况已然一目了然了。她没有死成,被救了回来。至于原因嘛,很好猜,肯定是那人觉得自己就这么死了太还难消他心头之恨,所以故意留着她的命吊着她一口气,然后加倍地羞辱她。这世界上就是有这样一种人,以折磨别人看别人哭看别人崩溃让别人痛不欲生为乐趣。 很显然,季弦歌就是这样一种人。 至于喜欢……谁乐意被一个疯子喜欢?! 洛倾璃没有喝汤,让那小宫女退了下去。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又黑又静的虚空里,她只能听见自己绵长的呼吸声。 那么孤独。 又那么,绝望。 她实在是害怕极了这种混混沌沌中极度寂静的日子了,因为这样一来,她仿佛一只等待审判的小鬼,那些懊悔,那些疼痛,那些愧疚,如同洪水一般,汹涌而来,直打得她窒息,窒息得难受,却又死不了。 生不如死,不外如是。 她不想再这样待下去。 离开,离开这里,只要是能听到些声音,便好。哪怕是哭声呢,也是好的。 她摸索着揭开被子,在床边抖抖索索摸了许久,终于找准方向,落下脚来。脚试探性地在脚踏上寻找,终于碰到了什么,紧接着却有响声传来,然后脚边那东西便不见了。 许是不小心间她将鞋子碰到了地上吧? 她便有些急。 地上那么大一片,实在是不好确定参照物,要寻起来便很难。 她试探性地将自己的身子慢慢下滑,以期够到脚踏,但是因为有些急,她动作狠了些,过了头,她脚下一空,整个人便从床上摔了下来。 慌乱中,她的手胡乱在空中一抓,抓住了脚踏。 背有些疼,脚也有些疼,手肘不知撞到了哪里,疼得厉害。 她已管不了了。 她小心翼翼地摸到一只鞋,将那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摸了一遍,不太确定地套在自己的左脚上。但是,并不太合脚。她皱着眉头想了想,迅速脱掉鞋,换上了右脚。这下似乎对了。 她心中一松,便半跪在地上,双手一起,在地上摸索起来。 正文 第219章我爱她(3) 她摸了许久,这里摸了摸那里,那里摸了换地方,仍然没有。 她额头上渗出一层层汗珠来。 她跪坐在地上,往一边挪了挪,重新搜索。 然后,她便摸到了一只鞋子。 她嘴角轻轻扬了扬,抓住了那只鞋子。 触手微热,并且,鞋子并不是空的。 她困惑地皱了皱眉,顺着那鞋子往上面摸。 她摸到了一条腿。 然后,鼻端传来一阵熟悉而隐秘的体香。 季弦歌! 几乎是刹那,她如扔烫手山芋一般扔开他。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为什么她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绿旋去哪里了?为什么没有提醒她?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仿佛在躲避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 季弦歌一言不发地看着洛倾璃如避蛇蝎般的举动,面无表情的脸上仍旧面无表情,但是,那深不可测的眸子深处却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此时,他站着,她坐着。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原本占尽了优势。 她狼狈不堪地坐在地上,头发凌乱地披散着,衣服因为刚才那一番动作而歪歪斜斜地挂在她单薄的身子上。她只穿了一只鞋,另一只脚甚至连袜子也没穿,雪白的玉足微微蜷缩着,异常娇嫩。 季弦歌深深地咽了咽口水,弯腰,蹲在她身旁。 他的气息骤然逼近,那般强烈,充满了侵略的味道。 她不由往后一缩。 突然间,背上一暖,然后,她整个人就落入了一个熟悉而炙热的怀抱里。 她颤了颤。 眼泪不由自主就涌上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当冰冷的泪水滑过脸颊时,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股强烈的怨恨与恼怒袭上脑袋,她使劲地推他,用力地打他,大声地吼他:“放开我!放开我!!” 她打得重,脚狠狠地踹他,又哭又吼,状似发狂的野兽,似乎下一刻就会撕裂他。但是,他却没有放手。他用力地抱着她,毫不让步,任她的拳头落在背上也不皱眉。 他的一只手紧紧按着她,将她按得贴着自己,不留一丝缝隙。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脊背往上,落在她后脑勺上,将她的脸按向自己的胸膛。 有什么办法呢?他爱这个女人,他恨不能将她撕碎,一点点吃了才甘心。纵使她三番五次耍手段,几次三番背叛他,将他伤得体无完肤撕心裂肺,可是,他还是没用地想要她。 他季弦歌从来都不是这样没出息的人,可是,怎么办呢,只是见她受一点点苦楚他便会没用地心软。他真的是恨死她了! “王八蛋!疯子!暴君!混蛋!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死?!我恨你恨你恨你!”洛倾璃被箍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于是便发疯一般踢打他、骂他。 季弦歌冷声道:“那就恨吧!能被你这么用力地恨着,也不错。” 说罢,身子一转,将洛倾璃丢到床上。手一扯,将她才穿好不久的鞋子扯掉,身子覆上去,紧紧地压住她。 “想要我死是吗?好,那就看看咱们到底是谁弄死谁!”季弦歌压上去,身下一沉,粗鲁地侵占,狂暴地掠夺,攻城掠地,所向披靡。 里面的动静着实太大,绿旋手中的汤药都凉了,还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没办法,绿旋只得将药端回厨房先热着。 结果,这一热就热了许多遍。 天,已经黑下来。 绿旋想去敲门,结果里面的“战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实在是插不进去话。 又是一个晚上。 第二天,绿旋索性将药全部倒掉,换一副熬了。 她不知道,就是这阴错阳差间,洛倾璃又捡回了一条命。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框照进来,显得格外柔和。 季弦歌睁开眼睛,眼前是那人蜷缩着身子躺在自己怀里,那人的脸不再跟前几天那么苍白,她的脸小小的一团,白玉似的,上面泛着一团团红晕,白里透红,如同初绽的白荷花苞。 她累坏了,紧闭着眼睛,清浅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喷洒在他的胸膛,有些微微的甜。 她靠着他睡得熟,她嘴上说着恨他,可是睡着了的她睡着睡着便不由自主地钻进他的怀里来了。她的一只手攥着他的手指,另一只手轻轻地搁在他的腰侧,一条腿则环过来,生生挤进他的双腿间。 他动了动。 她便低吟了一声,腿从他的腿间抽出来,缠到他的腰上来。 季弦歌心头的那些恨那些委屈那些疼痛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每次都是这样,只有在她睡着了的时候,他才知道,她其实是喜欢着他的。 她与赵仲由成过亲。当时他嫉妒得都要发疯了,可是事后他查到,她并没有与别人这么亲密过。这世上,他是她唯一的男人。她只对他这般。 他心中很得意,很甜,比吃了糖还要甜。 他抓着她的腿,轻轻地放下来。头一低,嘴唇落在她温热的额头上。 她模模糊糊地嘤咛了一声,不悦地皱起眉,在他光洁的胸膛上蹭了几蹭。 季弦歌轻笑了一声,将她抱了一阵,坐起来,穿衣起床。 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内室,对守在外面的绿旋道:“别吵着了她,让她多睡会儿。她什么时候醒了你再去服侍吧。” 昨天两人还要弄得你死我活的,怎么一个晚上的时间,便柔情似水了? 绿旋心中虽诧异,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季弦歌转回头看了一下床榻上的洛倾璃,目光温柔得似能滴出水来。昨天晚上闹得凶,翻江倒海直上云霄的前一刻,他咬着她的耳朵,狠狠道:“他们还活着,明天我便可以带你去看。” 这话一说完,他便感觉到她痉挛了,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如泉水般汹涌着出来。 然后,他眼前一白,满城绚丽烟花瞬间绽放,他颤抖着攀上了顶峰。 她死死抱着他,指甲在他背上挠出深深浅浅的血痕。 那一刻,他们是如此近,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 灵与肉的合一,如此震撼。 他是如此快乐。 走出去几步,季弦歌突然停下来,道:“找太医来看看,或许她的身子得再开些药才是。” 绿旋:“……哦,好。奴婢现在就去。” 季弦歌嘴角仍挂着温和的笑:“好。她如今眼睛不太好,辛苦你了。你也知道,别人我不放心,她也是只信任你。” 绿旋会意:“奴婢会好好照顾夫人的。” 季弦歌这才满意离去。 正文 第220章我爱她(4) 洛倾璃醒来的时候,是正午时分。 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于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慢腾腾地询问绿旋:“昨天我听季弦歌说他们还活着,是不是这样的?” 绿旋点了点头,随即想起来她看不见,有些伤感地叹了一口气,道:“这个奴婢也听说了,是真的。” “怎么会……”明明那天聚集了那么多人,是打算在那天将他们处死的啊! 锅都备好了,坑也挖好了。 绿旋道:“说起来也是。大王原本是打算在那天处置了他们,可是后来夫人您去了啊!” 她是去了,不过季弦歌并不是那种可以为了她而改变决定的人…… 可是,若说他不会,那他们还活着的事又怎么解释呢?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她? 可能吗? 不!不可能的!她当初那般求他,求他放过子文,也没见他心软过。 不可能的,这里面一定有阴谋,这绝不是因为她,绝对不是! 想到什么,洛倾璃问道:“我不是被活埋了吗?怎么又到这里了?” 绿旋:“是大王将你从坑里带出来的,当时夫人气息微弱,大王急得眼睛都红了。夫人,大王其实很喜欢夫人,夫人只要稍微温柔一些,稍微顺着大王一些不就好了吗?大王就是想要有个台阶下,夫人你就索性退让一步,给他搭个台阶,他不就顺着下来了吗?大王怕夫人伤心,不顾群臣反对,受了多大的压力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夫人你难道就从没有想过吗?大王下令处置那些人,是因为他是新王,是形势所迫。没有处置他们,完全是因为爱夫人你啊。” 洛倾璃默默听了,抬起头来:“那么,我能看看他们吗?” 绿旋愣了一下,有一点点心酸从眼前一闪而过,随即才道:“这个,夫人尽可以跟大王说。” 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天不怕地不怕,胆敢在季夫人与商姬面前脸不红气不喘地杀人灭口的离姬夫人,那个恣意潇洒的全洛国最尊贵的大长公主活得这么小心翼翼了? 似乎是洛王宫破的那一天起。 又似乎是从法场回来。 但是,这些都不是原因。真正的转变,是在她失明之后。 眼睛看不到了,右手也拿不起东西了,她的内心一定是绝望而冰凉的吧? “夫人,请听奴婢一言。”绿旋语重心长地劝道,“大王真的很在乎你,你就稍微服个软低个头又有什么呢?夫妻之间没有隔夜的仇,更不存在谁强谁弱……” 夫妻?! 他们两个明明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什么尊重,什么喜欢,什么疼爱,不过是用来耍她的手段罢了!她就如同一只上窜下跳的猴子,被他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 洛倾璃不想再听什么忠告,也不想吃东西喝药,她只是闭上眼睛,侧在里面,将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腿贴着自己的胸,手抱着自己的双腿。 这是防备与拒绝的姿势。 绿旋站在原地,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只站了一会儿,便悄声退了出去。 天黑下来的时候,季弦歌来了。 季弦歌走到床边坐下来,盯着洛倾璃看了一会儿,脸上神色各种变换。最后,他伸出手,轻轻地落在洛倾璃的额头上。 那一刻,他明显感觉她的身体对他充满了排斥。 他心中很不是滋味。仿佛一个孩子兴冲冲地举着他好不容易从别人那里抢回的玩具为此自己被打得头破血流献给自己的好友,却不料好友只厌恶地看了一眼,说了两个字“真丑”一样。 他皱着眉头,有些想要发火。 洛倾璃翻了一个身,正好让他的手落了空。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许久,他听到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不由分说地俯下身子,强行抱住她。 洛倾璃挣了挣,没有挣动,也不再挣扎,只一副生无可恋的死鱼模样。 季弦歌挫败地道:“阿璃,你到底想怎么样?” 洛倾璃:“……” 季弦歌:“听说你没有吃饭,也没有吃药。阿璃,你这是在报复我吗?你明明知道,我见不得你这个模样,所以便在我面前作贱自己。你想要让我心疼,想要让我后悔,想要让我妥协,对不对?洛倾璃,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的心可真狠!我恨你!真是恨透了你!” 洛倾璃:“恨我?好啊,那你杀了我吧!我死了,你便轻松了。” 季弦歌手下突然一个用力,洛倾璃只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要被他捏碎了。她皱着眉,强行忍住了。然后,她听到季弦歌咬牙切齿般的声音:“想死?没那么容易!你欠孤那么多那么多,孤绝不会让你死!总得要偿还了孤才行!” 她欠他?!呵!他两次攻下洛都,杀光了她的家人,他竟然还说她欠他!! 她没有杀了他他就应该感恩戴德了,他竟然还敢说她欠他?! 她到底欠他什么了?! 洛倾璃冷冷地笑了一声:“想要我低声下气地跪在你面前求你你才满意么?我已经做过了,可得到的是什么?你还不是一样杀了子文?”还强暴她。 真是噩梦般的经历。 季弦歌晃了晃。 有什么东西汹涌着冲向眼眶,心口似是被上万根丝线绞着一般。 对不起,对不起,阿璃。 可是阿璃,难道你自己就没有错吗?若不是你压了我的平陵,杀了我的侍卫,若不是你那般羞辱于我,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我有错,难道你就没有吗? 许久许久之后,季弦歌缓缓开口:“先吃饭好不好?吃饱了才有力气骂我打我。” 洛倾璃只想冷笑:我就是吃得再多也打不赢啊!何必自取其辱? 正文 第221章我爱她(5) 季弦歌等了许久不见她反应,耐着性子道:“就算不吃饭,也要喝药,喝了药,眼睛才会好。” 好?她的眼睛已经瞎了,照他的意思,莫不是她的眼睛还能重见光明?呵,当她是傻子么! 季弦歌又磨了一阵,见她如同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心下也恼了:“不起来是吧?再不起来我干死你!” 说着,竟真的动手动脚起来。 洛倾璃又气又怕,愤怒间流下绝望的泪来。 她真的是怕极了,打,打不过,死,又死不了,她任自己落到这样屈辱的境地,却毫无办法。 甚至,连洛羽都再不能保护她了。 直到如今她才知道,除去了洛国公主这个身份,她洛倾璃什么都不是。她也可以卑微得如同一颗尘埃,别人想怎样践踏就怎样践踏! 是她高估了自己。 那在自己身上四处游走的手却停了下来。然后,额头一沉,似是季弦歌将额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 他的呼吸落在她的脸颊,那么急促,那么粗重。 然后,她听到他挫败的声音:“阿璃,不哭,不哭,好不好?” 她觉得眼泪流得越发厉害,珍珠一般一颗接着一颗。 季弦歌终于沉默了。许久许久之后,季弦歌突然道:“喝了药吃了饭,我让洛羽来见你。” 洛倾璃霍然抬头。虽然看不见,但她的眼睛一丝不错地对着季弦歌的眼睛。 “真的……吗?” “真的。” 季弦歌恨死了自己的软弱与妥协。 最后一次,他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对她妥协。 当天夜里,洛倾璃“见”到了洛羽。 洛羽的手上脚上皆戴着镣铐,被带到花雨台。 洛倾璃早早将自己收拾了一翻,坐在正殿接待洛羽。 主仆相见,自有一番话。 两人聊了一阵,将分开之后各自的遭遇互相说了,洛倾璃交待道:“如果找到机会,你们就逃吧。不用管我了,我也不会再见你们。我们的主仆关系,至此结束。” 洛羽自是不同意。不过想到自己这些日子来不但没有尽到做护卫的职责,而且反给她惹下了不少麻烦,只得皱着眉同意了。 洛羽的脚步声刚刚从耳畔隐去,洛倾璃便觉察到腰上猛地一紧。然后,那人浓郁深沉的气息将她深深笼罩。 季弦歌将洛倾璃拦腰抱起,两人脸颊贴着脸颊,呼吸相闻。 “为了你,我可是被群臣连番劝谏和责骂,书房那些让我杀了你们的奏折,堆成了山。小璃儿,你可知道,你欠我什么了?今后你还敢说你不欠我?” 洛倾璃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只默默伸出手肘,轻轻地勾住了季弦歌的脖子。 季弦歌大步朝内室走出。 又是一夜缠绵。 花雨台没有如想象中那样乱起来。 明明计划得很好,秋芳亲自下手,毒死洛倾璃。但是这么多天过去了,洛倾璃却没有死。不但没死,反而活得十分滋润。 从内线那里得来消息,说是这段时间大王天天去花雨台,天天与离姬厮混在一起。很奇异的是,在经历了活埋与失明之后,那个眼高于顶骄傲得如同孔雀的洛倾璃竟然还能与大王在一起! 按理说,她不是应该绝食想尽办法自杀吗?即使不绝食不自杀,以她的骄傲与性格,她也是绝对不会去讨好大王的啊! 除非,有人妥协了。以洛倾璃的性格,在大王杀死了子文之后,她是绝对不会原谅与妥协的。那么,妥协的那个人,难不成是大王? 怎么可能呢? 洛倾璃抢了大王的封地,侮辱大王,让大王做奴隶,大王怎么可能原谅她? 可如若不是这样,如何解释他们如今的和解? 突然想起信都的那些日子。那时洛倾璃刺杀他,天天在外面给他惹祸,他不是都一一原谅了吗?纵使她的亲姐姐那般为难他,让他骨折,将他赶来夷陵城作平陵君,他也从没有为难过她吗? 到底是怎样深沉的爱,才能原谅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 这让月西瑶十分恐慌。 恐慌之中,又觉得十分悲凉。 他那么爱那个人,又将她月西瑶置于何地呢?明明,她才是他的妻,是一直支持他陪伴他的人。 可是,他的心,全部给了一个人。一点点位置都没有为她留过! 她的面子何在? 她恨!好恨好恨! 恰在这时,季羽兰还在边上。 季羽兰刚请完安,便磨蹭着不肯走,在边上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话里话外都是洛倾璃如何受宠如何嚣张大王如何薄情如何受人蒙蔽的意思。 或许正是因为季羽兰的煽风点火添油加醋,月西瑶的怒火才会如此浓重吧。 “秋芳!”等到季羽兰前脚刚刚离开,月西瑶便看向一旁的心腹,那美丽的脸蛋因为忌妒也愤怒而扭曲得变形,“你去,去将离姬就是洛倾璃的事情给闹开!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洛倾璃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也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大王究竟做了什么蠢事来!她的那些侍卫,是前朝余孽,此时却活得好好的,你让群臣们来评评理,这到底是何道理?!这样一个祸国妖姬,就跟当年的子文的生母洛姬一样。大王留着她,是不是也欲将季王后之位给她?如若是那样,我月西瑶现在便请辞下堂!” 秋芳吸了一口气:“王后您不必这样的,您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她哪里比得了娘娘您的一根手指头呢?何况还是个瞎子废人!” 这话让月西瑶觉得舒坦多了,不过她仍然很愤怒:“就这么说,也好让全天下人都知晓!” 秋芳:“是,娘娘。” 秋芳退出去后,便碰到了没走多远的季羽兰。 瞧着秋芳那一脸急切的表情,季羽兰眸子轻轻一眯,随即笑着道:“秋芳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像是有什么急事似的。” 正文 第222章我爱她(6) 秋芳看了季羽兰一眼,心中有些鄙夷。哼,做过奴隶的女子,根本就不配再伺候大王!也不知大王心里是怎么想的,竟然册封了她为兰嫔!不过,册封倒是册封了,可也架不住她自己没本事!这么多天,大王可是一次都没有去过她那里!哼,没本事的女人,整天就知道挑唆这个搬弄那个,在娘娘面前挑拨事非!娘娘生了气,她们这些做奴婢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说起对付离姬,她可是不太敢下手了。那离姬深得大王宠爱,及时失明了手也废了,也没见大王对她厌弃半分,反而大王越发疼惜她了。 哎,她做了那些伤害离姬的事,若是被大王知道,她可就会死得很惨的! 今天若不是兰嫔在娘娘跟前挑唆,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来? 一想到娘娘要让她办的事,她就觉得心惊肉跳。 哎! 季羽兰这人虽然仗势欺人了些,但惯会察言观色,一见秋芳脸色不善,便识相地闭了嘴,姗姗然离开了。不过,她的内心是兴奋的,心情的很愉悦的。她看得出来,月西瑶这次是生了大气,秋芳的脸色十分凝重,一看就是被交待了很重大很重大的事。 会是什么事呢? 目前她虽然猜不出来,不过,很显然,绝对是针对洛倾璃的。以那两人间的仇恨,这次的争斗必定是两败俱伤,洛倾璃要是死,那便更好,大王失掉了洛倾璃,必定对月西瑶深恶痛绝,到那时,她季羽兰的机会不就来了吗?啊哈哈哈哈!她真是太佩服自己了! 这天,东都有事,季弦歌一大早就带着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去了东都。 随行的自然有季中。 可是,刚刚出得洛都城,不知哪里传来一声虎啸,众人的坐骑纷纷受惊。 其中,尤以季中的坐骑为最。 这马惊吓得不得了,便是一通乱跑。 季中摔下马来。 恰在这时,一匹惊马奔了过来,一蹄子踩在季中的小腿上。 季中小腿骨折了。 自季弦歌带着军队进入洛都的第三天,绿旋便与季中成亲了。 此时,在花雨台当值的绿旋听闻季中骨折,遂匆忙向洛倾璃告了假,急急回去照顾了。 她一走,洛倾璃心中便有些不安。 洛倾璃半靠在软榻上,思绪一点点梳理这些日子来的事。从刑场出来,她一度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而洛羽他们必定已经死了。可是,他们告诉她,洛羽没有死。 洛羽为什么没有死? 联系到季弦歌这些天来的表现与温柔,她隐隐猜到了一些。 她想,或许是季弦歌以此来要挟她吧。 只是,她实在是不明白,现在的她,一无所有,一败涂地,她不明白自己到底还有什么值得他花心思的。以洛羽的口气来看,他们现在过得比以前还要好些…… 或许他是想要让她再次爱上他,然后再狠狠地甩掉她,以此让她痛苦吧。 除了这个,她实在是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释来。 不过,自眼睛看不到了以来,他越发喜欢抱着她,越发喜欢长久地凝视着她了。 或许…… 思绪飘飘荡荡间,窗外传来一阵阵细微的声音。 “什么?她是洛国的大长公主?哇,不会吧?”一个惊讶的声音响起。 “什么不会?明明就是!你知道吧?这花雨台曾经住的便是那位大长公主!听说她从小就住在这儿了,不然大王怎么会将她安置在这里?”另一个笃定的声音道。 “天啊!”先前那道声音还有些不信,“既然是那位,那么大王为什么还要安置她?大王不该将她杀了才是的吗?”先前那道声音道。 “杀是要杀的,可是听说那位与大王有些交情……你没看出来吗,她病了,大王每天都来。她病好了,大王仍然每天都宿在这里。大家都说,她是祸国妖姬呢!”后一个声音道。 “大王那么英明神武,也会被迷惑吗?”先前那人道。 “这种事情谁知道呢。外面都在传,她的手段厉害着呢!”后面那人说。 “哎呀,那我们做事可得更小心些了。”先前那人压低了声音。 “不过也不一定。”后面那人亦压低了声音,“这个时候她该是还没醒来呢,怕什么!不过,你知道吗?外面的人都在传,说大王留着她,不过是想要羞辱她罢了。大王恨透了她,不甘心就这么杀了她,说是太便宜了她了!男人的报复,好可怕的。” “是啊是啊,我都看出来了。”先前那人恍然大悟,“难怪大王每次来时脸色都不好,离开的时候都喜笑颜开的,大王定是觉得又占了一次便宜吧!” “那自然是了。你没发现吗?大王每次……呃……的时候,都在骂她,大家都知道,就她一个人还蒙在鼓里,以为大王还喜欢着她呢!” “可不是嘛……” “……” 两人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终于听不到。 洛倾璃侧了侧身子,将脸侧向另一边,闭上了眼睛。 眼前却浮现出一幕幕往事来。六年多前的惊艳一见,洛都再次相见,信都初见,然后是夷陵,信都,夷陵,洛都,这一路来,她总是心软,总是犯错,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惨败。 实在是怪不得别人。 是她洛倾璃自取其辱。 迷迷糊糊间,听得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传来,有男人的骂声,有女子的尖叫哭喊声。 洛倾璃猛地醒过来,总感觉又是一场宫变。 那声音越来越近,然后,她被几个宫女拉拉扯扯地连拖带拽地弄了出去。 “夫人快跑,快些跑啊!大王才离开洛都,闵大夫便带着一大群人入了宫,说夫人您是前朝大长公主洛倾璃!大家吵得很厉害,有些士兵哗变了,纷纷嚷着要处死夫人!” “夫人往这边跑!快些!他们马上就来了!” 正文 第223章我爱她(7) 洛倾璃不想跑,她想要绿旋,可是绿旋已经出宫了。没有绿旋在,这些人根本就不当她是主子!她的眼睛看不见,就这样被一群来历不明意图不明的宫女给硬拉着跑。她非常确定,这些人中,绝对有月西瑶的人! 果然,没跑出多远,她就感觉有什么东西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巴。 然后,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当头罩下来,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她猜测,那或许是麻袋。然后,她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身子一轻,却是被什么人给扛了起来。然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快速移动。再然后,她被丢进一个地方,她听到了车轱辘滚过青石地板上的声音。 季弦歌不在,便有人对她动手了。呵呵,看来,她这残破的后半身就是这样,依仗着某人的宠爱过活了。 以色事人,色衰爱弛。 果然,残忍之极。 这,便是季弦歌的报复吗? 她不得不承认,这法子虽然简单粗暴,可是效果却极好,果然是戳心戳肺,令人痛不欲生。 马车似乎行驶了许久,中间她听到过小贩叫卖的声音、有人弹琴的声音、茶楼里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说书声、以及人们此起彼伏的喝彩声。 她不由地猜度着这是哪条街。 她自小在洛都长大,对于洛都的街道了解得如同自己的手指。 她看不见,可是听力与感觉却比以往灵敏了不少。 可是,马车太快,车轱辘声太大,她只能模模糊糊感觉出即将要到达的地方应该不是个好地方。 这个时候,正是热闹的时候。可是这里却静悄悄的。 能是什么好地方? 洛倾璃心下一颤。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有人上了车,将套着她的口袋解开。 新鲜空气袭来,她呜呜地叫着,示意来人取下她口中的布条。 来人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拿出了布条。 洛倾璃抿了抿唇,道:“秋芳。” 半晌,一片寂静。 洛倾璃越发笃定了,她“看”着前方的人,继续道:“我早就应该想到的。这样的事,不是你来做,难道还能是她自己亲手来?秋芳,你难道就不害怕吗?大王的手段,你是清楚的,你以为我出了事,大王不会查吗?一旦查下去,会查不到王后身上吗?一旦牵连到王后呵,以王后与大王的情意,大王自然不会让她太难看,可是大王的心里绝对不会原谅,动不了王后,动一动她身边的人是完全可以的。到时候你该如何自处?你觉得王后能保下你吗?当然,以你与王后的情意,王后自然想要保下你。可是大王呢?大王容得下你吗?” 秋芳的呼吸窒了窒。 洛倾璃笑了笑:“我无所谓。我反正是不想活了,死不死都没有关系。可是你呢?你是王后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你前途不可限量,有大好的年华在前面等着你,你甘愿为了我而自毁前程吗?” 秋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夫人怎么就敢确定是奴婢?恕奴婢愚钝,奴婢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出门之前特意沐浴了,将以前熏过香的衣服都换了才来的,我自问没有露出一点马脚来。” 她哪里知道?她只是猜测是她,故出言诈她,没想到就这样诈出来了。 “这也不难推测。”洛倾璃平静地道,“将我弄出王宫,一定不是大王的主意。今天大王要去东都,季大人便惊了马,然后绿旋便不得不离开,再然后就是哗变这里面的手脚,兰嫔是做不来的,只能是王后与月大人的手笔。这样的事情,王后自然会派出最得力的人来做,王后身边最得力的人,除了秋芳姑娘你,还能有谁?” 原来她只是推测到的 那么她刚刚,是在诈她?! 是她自己沉不住气,被发现了。 秋芳拢起了手:“夫人既然已经猜到了,便不该说出来。奴婢与夫人说不上什么交情,加之上回下毒,夫人定是恨毒了奴婢。奴婢做了太多不利于夫人的事,夫人难道就不怕奴婢杀人灭口吗?” 洛倾璃笑了笑,道:“从根本上来讲,我与你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利害冲突。你之所以那么做,无非是受制于人罢了。况且,她既然让你费了那么多心思弄我出宫,想来必定不是想要了结了我,要不然,这一路上你早就动手了。让我猜猜看,她让你把我弄出来,应该是想要我彻底地被大王厌弃吧!大王本就恨透了我,可是却因为男人的自尊心,而舍不得这么快就让我死,要他厌倦我,除非我被卖到青楼,被许多人所辱。我说得对吗?” 秋芳颤了颤,没有回答。 洛倾璃又笑了:“可是秋芳姑娘想过没有,洛国的大长公主有驸马,并且还曾养过不少奴隶。也就是说,我有没有与别的男人发生关系,大王心里清楚得很,可是他依然没有厌弃我。秋芳姑娘,你觉得我若是被卖到了青楼,大王便不会再要我了,是吗?而作为这一主谋的你,将会面临什么样的惩罚,你想过了吗?” 这个问题,秋芳想过。而且,还深想过。 大王自然不会对离夫人怎么样,离夫人做下了那么大的事,大王不过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罢了。一国之君,因为离夫人,一再地出尔反尔。 大不了就是多骂她几句再“宠幸”她几天! 前朝褒姒,也比不过离夫人的待遇。 可是她呢?她是王后的贴身宫女,她侮辱了离夫人,便是伤了大王的脸面,以大王的脾气,定是先将她的手脚砍断,再丢到军营! 娘娘自己要争宠,却让她去做这些肮脏事,到时出了事,娘娘自然不会有事,可苦的便是她了! 秋芳脸色一变再变:“哎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能有什么办法?是死是活,都是主子一句话的事情。” 正文 第224章我爱她(8) 洛倾璃听得她语气缓和,遂再添一把火,道:“你上次给我毒药,如今却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你觉得是为什么?是你的主子为你求了情?我觉得做人还是留有一丝余地的好,日后也好相见是不是?王后娘娘地位尊贵无可厚非,可是她毕竟还是大王的妻子,对吧?如今她膝下无子,将来的事如何,谁又能说得清呢?你说是不是?” 秋芳忙扑通一声跪下去,磕头道:“奴婢在王后手下做事,有许多事是逼不得已的。难得夫人放了奴婢一马。夫人大恩,奴婢不敢忘怀!求夫人给奴婢指一条生路!” 瞧,果然如此! 洛倾璃不急不徐地道:“那么,按照原计划,你们打算如何对付我?” 秋芳噎了一噎:“王后说,先灌了哑药,让你今后再不能开口说话。然后断了手脚筋脉扔肮脏地。就算是大王找到夫人,也也于事无补了。” 竟然如此恶毒! 她从不知道那个高贵优雅的月西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变得如此下作了!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要将她整成这样?! 因为赵芸儿的出手,月西瑶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她要将此事算在她头上,因此恨上她,她是可以理解的。因此,她先前摆她一道,让秋芳逼她吃毒药,她不是吃了吗?这样还不算是还她一命了吗?事后她一个字都没吭,她月西瑶还想怎么样?! 她想不到,她的退让,倒是成了月西瑶变本加厉的资本! 她恨她,一刀杀了她就是了,为什么要用这么恶毒这么卑贱的方法? 万幸她发现了这事,她若是没有发现,自己岂不是要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想想都让人觉得后怕! 季弦歌这对夫妻一个会演戏,一个会阴险的手段,将她耍得团团转,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新王宫乱了。 更确切地说,是大王发疯了。 大王从东都回来的时候春风得意意气风发,十分高兴,因为他从东都带回来一个名医。那可真是一个十分有名望的大夫,听闻是扁鹊的后人,医术十分了得。季弦歌兴冲冲地带他回来,是为了给洛倾璃治眼睛。 可是,大夫带来了,病人却不见了!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花雨台的宫女内侍一个个被拖出去上刑逼供,鲜血蜿蜒,血流如渠。在高压与暴力手段之下,宫女一个个都招了,很快就牵连出了闵大夫来。 季弦歌一声令下,将闵大夫传进宫中问话,很快,闵大夫脸色灰败要死不活地出了门。 闵大夫人还没在走,季弦歌便阴沉着脸,大步走向瑶华宫。 事情会查到瑶华宫,月西瑶事先并不是没有想过,毕竟这事情她的确是出手了。可是,一个时辰的时间不到,就能查到她头上来,这一点还是令月西瑶惊心不已。 与季弦歌多年夫妻,他的能力,她一向认为自己是知晓的。可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以前的他要么是在藏拙,要么就是不将那些事那些人放在心上。 如今出事的人是洛倾璃,所以他的真实水平便被完完全全展露出来了。 洛倾璃,他为什么要喜欢洛倾璃?明明她才是他的正妻!她才是王后!她才是多年来陪伴他对他不离不弃的那个人!为什么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洛倾璃?!为什么! 许是多年的积怨在心,压抑太久,月西瑶竟然再压不住了。 压不住,便爆发来。 “大王问话问得好奇怪!她自己在花雨台不见了,怎么怪得上臣妾?她是谁?她是离姬啊!是大王心尖上的人啊!是连我这个王后都要避着忍着让着的人啊,她身份高贵得很,洛国的大长公主!裙下之臣无数,普天下男子都为她倾倒的人!臣妾哪里敢对她怎么样?!臣妾还没对她怎么样就受到了大王的严厉盘问了,若是臣妾真的对她做了什么,大王是不是恨不能废了臣妾杀了臣妾?!”月西瑶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臣妾到底做错了什么?臣妾到底哪里不如她?是不是因为臣妾晚认识了大王,所以就注定得不到大王的喜爱?” 面对月西瑶的哭诉与指控,季弦歌满腔的怒火稍稍熄灭了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道:“阿瑶,不是我偏心。这些年你的确是吃了不少苦,这些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上次阿璃原本好好地待在花雨台,怎么就突然间到了刑场?原本好好的人,回来之后便中了毒,伤了眼睛阿瑶,这些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承认我是偏心,可是我的心是偏向了你!” 月西瑶不可置信地盯着季弦歌:“不,不可能的!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会知道?!既然都知道了,又为什么”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季弦歌缓缓道,“我知道这些年来亏欠了你,在夷陵城你受尽了苦痛,甚至还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可是阿瑶,那些事不是她做的,她从来没有对不起你过。真正对不起你的人,是我。是的,我爱她。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喜欢她,她不好,她身上有数不清的缺点,她不懂事,她骄傲任性,她目中无人,她惹事生非。可是阿瑶,这个世上有很多东西是很奇怪的,是不由我们自己的内心所控制的。我明明不该喜欢她的,我明明应该将她杀了的,可是,阿瑶,爱一个人,由天由命,可就是由不了自己。阿瑶,我可以给你尊重,给你季王后的地位,给你一切荣耀,可是,我给不了一颗心。她不会威胁到你,我发誓,我不会给她名分。她的手也废了,眼睛也看不见了,她的人生,全毁了。这样的一个人,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为什么就不能放她一马呢?” 她的确是什么都没有了,可是,她拥有你的心!你的心啊! 这才是她月西瑶最不能容忍的! 正文 第225章想让我放了她,门儿都没有 月西瑶凄凉地笑了:“大王的心都被她紧紧攥在手心里,大王怎么还说得出她威胁不到臣妾的话来呢?她是什么?她就是悬在臣妾头上的一把刀,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要了臣妾的命!请恕臣妾冒犯,大王到底是要她,还是要臣妾,大王请选一样!” 选?! 要他怎么选? 一边是他的正妻,为他受尽苦被他辜负的人,一边是比他生命还要重要的人,他要怎么选?! “我不让她在世人面前出现,更不会来打扰你,这样可好?”季弦歌思索再三,保证道,“孤发誓!她绝对绝对不会威胁到你!” “她已经威胁到臣妾了,她的存在,便是对臣妾的杀戮。大王怎么还说得出这样的话来呢?大王早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吧?臣妾真是怕得很啊,怕有朝一日醒过来,便要退位让贤了!” 什么发誓,什么保证?呵呵,说到底,还不是舍不得那个贱人?!为了那贱人,大王竟然这么低声下气与她说话!他几时这般委屈过自己了? 哼,别以为她不知道,她可是听说,他曾经还许诺过洛倾璃季王后之位呢! 月西瑶死死咬着下唇,手掌紧握成拳也无法遏制全身的颤抖。 哼,想让我放了她,门儿都没有! 正打算这么说,门外响起了秋芳变了调的声音:“大王,奴婢有事要报。” 季弦歌不耐烦地道:“等下再说!” “可是,事关离夫人!” 季弦歌眸子一缩,大步走出去。 瞧,一听到她的消息,他眼里便没了任何人。 他还说,他爱她。 他爱她。 哈哈哈哈! 那她月西瑶算什么?一个笑话吗? 哈哈哈哈!原来她这么多年的付出,都比不上那个贱人一根手指头! 她只恨她为什么没有早早地杀了那个贱人。 爱她?呵呵,我亲爱的大王,你若是知道她此时已经成了哑巴、瞎子、断手断脚并被许多男人蹂躏过的破鞋时,不知你还会不会想要看到她呢?虽然你的动作很快,可是那贱人已经被我弄出去一天两夜了,这么长的时间里,她定是已经接了不下百名“客人”了,也不知她现在到底是有气还是没气了呢。就算是有气又能怎么样呢?她已经是个破鞋了,哈哈哈哈!破鞋了!又瞎又哑又残废的破鞋! 月西瑶的疯狂没有人看见,因为季弦歌已看都不看她一眼,扯着秋芳匆匆往外跑了。 马车里,秋芳跪在一角,哆哆嗦嗦着将事情讲了一遍,末了不忘撇清自己:“……奴婢自知是死罪,可是娘娘有令,奴婢不敢不从,况且,奴婢还有私心。奴婢不愿看到娘娘执迷不悟越陷越深,也不愿看到大王因为离夫人而伤心,所以奴婢只能斗胆接下来,就是为了从中周旋……” 季弦歌心中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那你如何周旋的?” 秋芳松了一口气:“表面上奴婢向娘娘回复已办好了那事,这样一来娘娘便不会再出手了。而事实上,奴婢早已将离夫人安置在了一个妥当的地方。大王请不必忧心,那地方很隐蔽,奴婢不能保证还有没有别人知道,但那确是奴婢所能找出的最稳妥的地方了。” 季弦歌心中越发焦急,不停地催促着马车走快些,再快些。 马车在一处狭窄的小巷口停下。 季弦歌跳下马车,看了秋芳一眼。 秋芳会意,顾不得酸疼的小腿,飞快地在前面带路。 这个地方是贫民聚居地,巷子漆黑且狭窄,却住了不少人,一路走过去,有几个光着屁股的小孩子从某间屋子里冲出来,嬉笑着追逐着跑来跑去。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端着一个木盆,倒出大半盆散发着臭味的不知名液体。 秋芳走得急,那盆水便好歹不歹地泼在了她脚上。有一些液体还溅了些出来,落在季弦歌的鞋子上。 季弦歌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甚至连看都没有看那个肇事者一眼,脚下不停,还以眼神催促秋芳快走。 秋芳:“……” 秋芳伸手抹了一把溅在脸上头发上的散着不好闻的味道的不知道洗过什么的水,一路小跑着赶到目的地。 那是小巷深处的一处院子。 院子里住了五个人。一对卖菜的小夫妻、一个来洛都投靠亲人而亲人却搬走了迟迟找不到新住址因此只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的年轻人、一对年老的夫妻。 年老的夫妻是房东,三个儿子都死于战乱,最大的儿子原本娶了女人,女人还为他生了一个男孩,可大儿子战死的噩耗传来后,那女人便被自己娘家人接回去,改嫁了。女人的小儿子原本是跟着老夫妻一起的,可去年的时候得了病死了,如今就只剩下了老两口了。 老两口没有经济来源,只得将房子租出去,换一些微薄的柴米油盐。 秋芳也是花了些时间才找到这个地方的。都说大隐隐于市,秋芳将洛倾璃藏在了出租房,想着洛倾璃眼睛不好,她特意派了一个信得过的小姐妹来伺候洛倾璃。 季弦歌的到来让满院子的人都抬起了头。众人觉得眼睛有些不够用,哎,这人长得可真是好!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可都是贵人才有的啊! 再然后,一队官兵便冲进了院子,众人登时吓得抱头蹲在地上,直后悔为什么要出来看热闹。 “到底在哪个房间?”季弦歌看着这破败的院落,又看了看那几个猥琐的人,心中一口浊气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他的阿璃怎么能住在这样潮湿又阴暗的地方?! 秋芳最为察言观色,腿都差点吓软了。 终于跌跌撞撞敲门,但是敲了半晌都没人开门。 秋芳心中十分不安,手下力气便重了许多。 却还是没有回音。 正文 第226章毁容 秋芳的脸,一分分地变白。 而站在她身后的季弦歌已然挤上前,抬起脚就是狠狠一踹! 门板在大力的狠踹下破了,发出巨大的声响,支离破碎地落了一地。 季弦歌冲进去,目光在四下里一阵搜索,最后落在床板上。 破败的木床,以大石头垒成,上面横搭了几块木板便是简易的床。床上散乱地堆着两床破破烂烂的棉絮和几件看不出颜色和款式的旧衣服,便是被褥与被子枕头了。 洛倾璃蜷缩在破棉絮之间,雪白的衣服上几点殷红。 季弦歌扑上去,颤抖的大手落在她的脸颊,轻轻一拨。 她的整个脸便呈现在了他眼前。 她闭着眼,脸色死灰,上面纵横交错着几条刀伤。 她被人划花了脸。 季弦歌怔怔地跪坐在床板上,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颤抖,不停地颤抖,一颗心似是被绞成了碎片。似是有一个世纪那般漫长,他的手指才颤颤巍巍地落在在她的鼻间。 他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 害怕一个不小心,就触到她没有了呼吸。 眼前这张脸上血肉模糊,伤口错落,可是,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那是藏在他记忆深处的脸,多年前她言笑晏晏,鲁莽躁动,将她的名字刻进了他的生命,自此,刀也抹不去,火也烧不落。 “啊……”季弦歌伏在洛倾璃身上,眼泪,倏地滚下脸颊。 时间回到两天前。 秋芳从宫里出去后不久,打扮成内侍模样的季羽兰也出了王宫。 季羽兰不紧不慢地跟在秋芳身后,看着秋芳进了一处贫民聚居地。然后,季羽兰回了王宫。第二天去瑶华宫请安,季羽兰特意观察了月西瑶的脸色,见对方眼里的愁绪早消失了干净,如今那眼里尽是快意。再观察秋芳,秋芳虽然还跟以前一般长袖善舞,可是不经意间眸子里却闪过一抹忧色。 季羽兰便猜到了什么。 从瑶华台回来,季羽兰便叫来她的贴身大宫女,让她出宫去为她办一件事。 那宫女自是照办,拿着她准备的钱币去某个间出租房打点。 等所有的一切都打点好了,季羽兰才不急不徐地将自己装扮成一个宫女,出了宫。 这次,季羽兰直接去了洛倾璃的藏身之处。 因为事先打点好了,她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见到了洛倾璃。 秋芳请来照顾洛倾璃的人事先收了钱,二话不说就放她进去了。 季羽兰让那女子出去,自己则摸出事先准备好的匕首,朝洛倾璃脸上划去。 她就是要毁了洛倾璃的容貌! 洛倾璃因为这张脸而勾引男人,现在她就毁了她的脸,看她以后还怎么去勾引大王! 可是,洛倾璃练过功夫。她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是反应却很快。 季羽兰与洛倾璃两人缠斗了许久,季羽兰竟然一点也没有占到便宜。 季羽兰怒了,她叫来照顾洛倾璃的女子,让她按着洛倾璃,往洛倾璃嘴里倒毒药。 反正人是月西瑶让弄出来的,这个人是秋芳找的,这地方都是秋芳找的,她便是杀了洛倾璃大王也不可能将事情联想到她身上。她恨透了洛倾璃,并且,从未想过留下她的命!哼,先毒死她,再毁了她的容貌,让她带着这副残样子下黄泉!想必阎王见她这样子都不敢收吧! 两人联手,很快就将下了毒药的水灌进了洛倾璃的嘴巴里。 做完了这一切,季羽兰拿着匕首,唰唰唰地在洛倾璃脸上划了十来刀。 一举除掉洛倾璃与月西瑶,季王后的位置,除了她季羽兰,还有谁?还有谁敢跟她抢? 洛都今年的冬天来得比以往早了些。十一月刚刚起了个头,天上便乌云密布,北风呼啸,到了夜里,天上便飘起了鹅毛大雪。 一夜北风紧,第二天一早,整个洛都银装素裹,被皑皑白雪覆盖。 早起的人们推开家门,看着眼前堆得有一尺高的雪,无不搓着手叹道:“我的天啊!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都堆这么高了!” 臣子们早早起了床穿衣洗漱,收拾一番,备马备车,去宫里上朝。路上迎着呼啸的北风,脸冻得通红,头发上开始结起了冰渣子。 “好冷啊!好冷啊!”众人咕哝着站在殿外等待朝见王上,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且漫长的,众人三五成群分了派,小声地就天气、国事、战争、民生、经济等问题进行了亲切友好的探讨与交流。 半个时辰过去了,王上没有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充满了疑惑与沉思。 一个时辰过去了,王上仍然没有来。众人脸色都不好了。不过,待到有三人就王上迟迟不上朝的原因进行发问的时候,内侍出来传了王上旨意,说是天气寒冷,朝中也无甚大事,王上体恤下属,故免朝三日。 这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愣,然后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尔后都欣欣然闹开了。 这样的事,以前从未发生过,也不知道合不合礼制。只是,天气的确是寒冷,而且可以连续三天沐休……终归还是喜多于忧。 众人心情瞬间好了,僵硬的腰也不疼了,昏沉的脑袋也不疼了,全身上下突然间充满了青春与活力,舒爽畅快。 只有少数几个人神色有些凝重。 月下便是唯五几个不凝重的人之一。 昨天夜里,王宫内发生了一些事:花雨台的宫女内侍全部处死,瑶华宫的宫人也受到了清洗,直到现在,一直有传出王后的消息…… 月下可以肯定是洛倾璃出了事,不然王上不会如此紧张。至于是什么事,他想不出,但总不是什么好事。 对于洛倾璃,月下的心情十分复杂。 记得在信都初见,他便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她的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与自信,明明脸上那么丑,却仿佛自己是个天仙美人儿一般。这份气度,令他折服。于是他特别想要接近她,试图了解她,越接触就越发觉得她不似这世间的人,越了解就越发想要膜拜。 正文 第227章她是一个传奇 可是,他却忘了,她是弦歌的姬妾,她越优秀,对姐姐的威胁就越大。 一边是亲姐姐,一边是自己羡慕着欣赏着的人,月下陷入两难抉择之中。他想,如果她不是弦歌的姬妾,该是多好! 他也曾经在梦里见过她。也曾憧憬过如果能娶到这样的人,会是如何。 尤其是在她脸上的胎记脱落露出她姣好的容颜之后。 像她这样的女子,若说是不喜欢,必定是假的。 可是,姐姐怎么办?与她敌对,是不可避免的。当初被她算计,他虽然恼怒,其实夜深人静时,抛却良心的谴责,他心里其实是有些得意与欢喜的。好歹她看上了他,好歹她与他有过一些亲密接触,好歹他曾靠近过她 天!他在想什么?!她可是弦歌的女人! 月下恼恨地敲了自己一下,如今姐姐情况未明,他却还在想着那个女人!真是太不应该了! 大王连朝都不上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呢? 一定是很严重很严重的事。 可是,到底是什么呢? 他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他的想法很快得到了证实。 继那三日之后,王上仍不上朝。王上将自己关在内殿,哪里也不去,一个人也不要服侍,只整天整天地将自己关在里面。 而新王宫,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清洗。 花雨台,瑶华宫,梧桐台,一个都不落下。 宫人们全部被杀。王后月西瑶没有被废,但是,却被季弦歌变相地软禁了。梧桐台的兰嫔被禁足一年。 而宫中传出消息,花雨台离姬薨。 大长公主没了,后来来了一个离姬,如今,离姬也没了。 与离姬一同消失的,还有关在大牢里的原大长公主洛倾璃的700多侍卫。 很显然,他们是为大长公主洛倾璃陪葬了。 整个王宫,静得如同一座华丽的坟墓。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月下久久地凝视着手心的那条细细的掌纹,良久无语。 许久许久之后,月下突然笑了一下,似是自语,又似是在对旁人细语:“这样也好从此以后,你自由了” 说起来离姬薨逝的消息与洛国大长公主殁了的消息比起来,是根本不值得一提的。 而,当第一场雪在商国境内下起来的时候,赵芸儿正靠在温暖的软榻上,笑眯眯地展开探子从洛国发过来的情报。 如今的商国,商荆已于两个月前登上了商王的宝座。商荆登基,册封季瑾然为王后,赵芸儿虽嫁过来半年多,却也被封了贵姬。 说起这个赵贵姬来,商国上下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可真是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奇女子。 赵贵姬名叫赵芸儿,洛国人,上大夫赵氏之嫡女,其人容貌艳丽,性格甜美活泼,气质高雅大方,举止富贵大气,她嫁过来的时候其嫁妆与侍女的规格完全是洛国公主的规格,据说其人自小就与洛国大长公主洛倾璃是闺中密友,从小的教养都是极好的。而她本人的风华气度是完全不逊于嫡公主的。 自她的车驾进入商国境内的时候,便引起了民众极大的轰动。 但这不是她声名大噪的主要原因。 她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她与商荆的生母、妻妾们关系处得极好。 都说女人多的地方事非也多,可这话放在赵贵姬身上来说就不然了。赵芸儿不仅深得自己的婆婆的喜欢,而且与自己相公的正室处得十分要好。 商荆的正妻是季国的庶公主,季弦歌的庶妹季瑾然。季瑾然是庶出,出嫁前一直不得宠,在盛气凌人的嫡公主季雪音的压制下,她性格内敛而不张扬,沉默而寡言。 这样的一个人,心思是重的。 当年嫁过来的时候,商荆身边已然有了两个姬妾,那两个姬妾仗着自己从小服侍商荆,因此十分得宠。商荆当年去季国原本是想要求娶季雪音的,结果季雪音被指给了夜流光,商荆则被硬塞了个季瑾然,可想而知,商荆是多么不情愿。 于是,季瑾然嫁过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是不得志的。所幸婆婆也是庶公主出身,对季瑾然还是十分照顾的。加上季国强大,有季弦歌在那里撑着,人们倒也还是十分尊重季瑾然的。 季瑾然嫁过来后,两年内都无子,商荆的王位争夺战又到了十分紧要的时刻,因此便由洛氏做主,让他娶了几个实力很强的世家小姐,赵芸儿便是其中之一,也是最后一个进门的。 妾室们出身世家,后台强硬,季瑾然明着暗着吃了不少亏。不过她也争气,硬是在那强敌环伺四面楚歌的艰难的环境下怀上了,几经努力与隐忍,十个月之后,磕磕绊绊中生下了嫡长子。自此以后她的地位才算是勉强保住了。 赵芸儿嫁过来的时候,季瑾然的儿子有六个月大了。 赵芸儿性格宜软宜硬,该狠的时候狠得让人害怕,该软的时候绝对是甜美得像块刚出炉的桂花糕,软软糯糯,讨人喜欢得很。 大婚当夜,她与商荆圆了房,深得商荆喜欢。 但是,她并不像其他世家女一样,得了公子宠爱便恃宠而骄,相反,她每天都在季瑾然面前讨好卖乖。一开始季瑾然有些抗拒她,担心她是想要耍什么花招,可是赵芸儿目光纯澈胸怀坦荡,时间长了,倒是让季瑾然渐渐对她放开了心防。 赵芸儿这人不仅性格好,又极有见识,说话风趣,很容易得到别人的好感,还很会粘人投其所好,没过多久,竟然与季瑾然成了好闺蜜。 当她笑着攀着季瑾然的胳膊,天真快乐地问她信都的事情,又问起离姬,两人之间的关系不自觉地又好上了一层。 季瑾然性子有些闷,出嫁前长在季王宫,与姐妹关系并不好,更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此时赵芸儿的示好与靠近,让她的生命登时充满了阳光与欢乐。 正文 第228章芸儿归来 因此,与赵芸儿的关系愈发亲密起来。 除了侍寝,赵芸儿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季瑾然的宫中度过的。两个寂寞而美丽的女人互相安慰,共同抚养公子聪,好得如同亲姐妹一般。 全国人民闻言,无不羡慕王上福泽深厚治家有方。 赵芸儿不光是与季瑾然关系处得好,与商荆的其他姬妾们相处得也很是和谐。赵芸儿这人有时候有些痞,当某个姐妹板起脸时,赵芸儿浪荡子一般勾唇一笑,纤纤玉指扳过人家的下巴,坏坏地道:“哟,美人儿怎么了?不高兴了?来,让爷摸一把,爷为你做主!” 或许就是她这种流氓做派,让她在宫内混得如鱼得水。 此时,手上拿着的情报如同千钧重,赵芸儿那甜美可爱的脸蛋一下子布满了阴云。半晌,她眼眶有些红。她狠狠站起,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来人!” 眼前一阵阵发黑,赵芸儿极力稳住,看向跪在面前的探子:“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造谣说阿璃殁了?!阿璃怎么会她怎么会殁?!你最好是给本宫说清楚!!” 那探子见她眼睛血红眼泪要落不落,神情凄厉如鬼,吓得趴到地上不肯抬头:“贵姬,不是小的谎报,这是真的啊!贵姬若是不信,大可去问王上与洛后,看小的有没有说谎。大长公主的确是已经” 赵芸儿紧咬着嘴唇,肩膀不可遏制地颤抖:“她是怎么怎么去的?” “听说是活埋” “阿璃”赵芸儿尖叫一声,眼前一黑,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赵芸儿醒过来的时候,床前坐着两个人。 洛太后,季瑾然。 两人都是一脸的喜悦:“芸儿,你怀孕了。” 赵芸儿愣了一下,心中却并没有多高兴。所有的喜悦,在那个消息面前,苍白无力。 她动了动,目光看向洛太后:“母后,母后,阿璃她她真的” 洛太后叹息一声,轻轻点了点头:“好孩子,母后知道你与她自小要好,可是,人死不能复生” “我不信!”赵芸儿哭道,“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回去看一看,我要看” 洛太后神色亦有些悲伤:“那个孩子我倒是从未见过,她的母亲长得倒是好,教养也好。你与她一起长大,看了你,想来她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哎,洛国不行了,亏了她一个女孩子,还苦苦支撑这么久天意,也是天意要亡洛国。人活着不容易,去了,也未必不是好事。” 赵芸儿哭得越发伤心。 待到屋中只剩下季瑾然,赵芸儿紧紧拉着她的手,苦苦哀求季瑾然让她回洛都。 季瑾然虽心疼赵芸儿,但如今赵芸儿怀有身孕,她不敢做主,只百般劝慰。实在是被磨得狠了,季瑾然给她出了一个主意,让她去求王上。 于是,这一年的冬天,赵芸儿都在软磨硬泡商荆。商荆自是不松口,赵芸儿便开始大吵大闹。商荆被闹得不胜其烦,终于在第二年的春天答应了下来。 春暧花开的三月,赵芸儿怀着四个月的身孕,踏上了回洛都之行。 离姬殁,季王哀痛不已,为此罢朝政,封后宫。新年伊始,王上指派了四名卿大夫陪着宰相大人坐镇御书房,共同商量着处理政事。 季中仍在自己府中养病。 季弦歌扔下他,独自去夷陵城。 二月一日,季弦歌第三次去夷陵城。 二月六日,季弦歌自夷陵城回洛都,处理一些重大的事情。 二月十一日,季弦歌第四次去夷陵城,这次在那里待了整整一个月。 三月二十一日,季弦歌第五次去夷陵城。 四月二十三日,季弦歌第六次去夷陵城。在夷陵城的郊外,季弦歌望着少男少女们笑着闹着过摘花节,脑中登时回想起七年前那个骄纵跋扈的小女孩;在当年那个水潭边,想起多年前有人笑语嫣然对他说“我帮你看着,我不会偷看的。”,一时间,泪流满面。 赵芸儿赶到夷陵王宫的时候,季弦歌正跪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轻手轻脚地给某人擦拭手臂。他的神情,仿佛手下的东西是易碎的美玉一般。 去年冬天,季弦歌从东都带回来一个名医,正巧赶上给出租房的洛倾璃医治。 这个大夫极有能耐,又是针灸又是推拿,外加灌药,硬是将马上就要闭气的洛倾璃给抢救了回来。可是,洛倾璃中毒太深,大夫虽然尽了全力了,却也仅仅是保住她还有一丝呼吸而已。 如今,洛倾璃没有知觉,没有意识,永久昏迷,不死不活地躺在床上。 她脸上的伤,早已经结痂并脱落,季弦歌每天为她清洗两次脸颊,然后再细细涂上消除疤痕的膏药。七个月的时间过去,如今那些疤痕倒是淡了许多,不仔细看,倒是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 她那受过伤又反复过几次的右手,也被大夫细细地治好了,手心处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七个月了,她却从未醒来过。 自东都回来之后,季弦歌心中便有了阴影。他不放心将她独自留在洛都王宫,更不敢将她交给宫女们去照顾,所以他常常出入夷陵,如果没什么事,都是他亲手打理她的一切事务。比如说给她擦身、擦脸这些事情。 对于赵芸儿的到来,他起先是有些吃惊,继尔有些不以为然,再后来,他想了想,竟生出万千希望来。 大夫说了,阿璃已经全好了,之所以不能醒过来,是因为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可是赵芸儿与她十几年的情分,她的到来,会不会对阿璃有影响? 想到这里,季弦歌客客气气地将赵芸儿请进凝晖阁。一副完全忘记了当年赵芸儿对他的折辱要冰释前嫌的模样。即将完结,从这个周末起会每天两更 正文 第229章醒来 季弦歌的恭敬有礼并没有让赵芸儿对他多客气一分,赵芸儿扬起她那高贵的头颅,女王似地从他身边走过,目光一直落在洛倾璃身上,连余光都没有扫过季弦歌一眼。 自始至终,她对他只有两个词:蔑视、痛恨。 如果不是看在他将阿璃照顾得这么好的份上,赵芸儿早就亲手撕了他了,哪里还能容得下他在眼皮子底下晃荡? 赵芸儿的目光落在洛倾璃身上,眸子里,渐渐蓄起了水汽。她扑过去,肩膀有些颤抖。她伏在她身边,跟以前一样,凑近她的耳边,低低道:“阿璃,是我,我回来了,我是芸儿。” 以往这个时候,她必定会笑嘻嘻地转过来,或是捏一下她的脸,或是推开她,然后必定会抱她,并喜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可是此刻,洛倾璃如同一个木头人一般,没有一丝反应。哦不,她不是木头人,她是活死人。 赵芸儿手臂一阵凶猛地颤抖,眼泪便滚了下来,滴在洛倾璃的脖颈间。 “你告诉我,是谁将你害成这个样子的?”赵芸儿强抑住哭泣的冲动,咬唇道,“是不是月西瑶?” 洛倾璃自然不能告诉她。 季弦歌却将目光牢牢地锁定在赵芸儿与洛倾璃交握着的手上。 她的手,已经有七个月都没有再动过了,可是他没有放弃希望。他不能放弃,不想放弃,更不敢放弃!如若他都不对她抱有希望了,那么他便会永远地失去她了。 可是,如很多次一样,她的手永远是那样,一动不动。 赵芸儿摸了摸洛倾璃的手指,然后又抓住,继续道:“是不是绿旋?” 没有回应。 “是不是秋芳?哼,秋芳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眼神不对。” 洛倾璃仍然一动不动躺在那里。 赵芸儿并不气馁,与洛倾璃脸贴着脸,嘴唇差一点就挨到了洛倾璃的耳垂上:“原来都不是呢,到到底是谁呢?哦,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个人,季羽兰,是她,对吗?那个女人一时趾高气扬,一时阴险,这世上就没有她不敢做的事!哼,比起阴姬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阿璃,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帮你呢?你告诉我,是她吗?” 洛倾璃那被赵芸儿握着的手指,轻轻地动了动。 季弦歌目光一凝,抢上前一步。 赵芸儿似毫无所觉,仍旧轻声道:“阿璃,快些醒来吧,我待不了多久了。忘了告诉你,我怀孕了!还记得以前曾经说过,我将来生的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送给你玩,让它叫你娘,我们一起来抚养它。但是,阿璃,我要食言了。你说得很对,我们会长大,我们会遇到对的人,我们还会有孩子,那个时候,我们才会知道,有些人虽好,却不是全部。我喜欢你,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我也会喜欢我的孩子,嗯,将来有一天你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你也会幸福会整,会会好的,阿璃。至于季羽兰,我不会帮你收拾,只有靠你自己。所以,你快些醒来,快些睁开眼睛,给将你害成如今这副样子的人好看,好不好?” 赵芸儿陪了洛倾璃十五天便离开了。 她走的时候,洛倾璃并没有醒过来。 但是大夫说,她如今的情形已经很好很好了。 赵芸儿离开后,大夫对洛倾璃的情况进行了第二个阶段的治疗。 两个月之后,洛倾璃的脉象正常了,体温也正常了,手指可以动,腿脚也可以动,只是仍然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 季弦歌便每天跟她说话,他给她讲他小时候的事,讲信都趣事,讲世家门阀,讲战争,风雨无阻,从不间断。最后实在是没得讲了,便说起了日常琐事家长里短。 有一天,季弦歌又将平日里讲过的话重复了一遍,见她始终如一的昏迷,突然间觉得十分无力。 “小璃儿,你若再不醒来,我便杀光你的所有侍卫。哼,像他们那样没用的人,根本不配保护你。我说到做到!最后一天,我再给你最后一天的时间,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动手!”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天夜里,洛倾璃醒了。 她醒来的时候看到了模模糊糊的一点灯光。 她揉了揉眼睛,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眼前仍旧是厚重的黑。 她望着床顶,空白的脑子里慢慢浮现出一些事情、一些零碎的片断、一些支言碎语。 就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许是睡了太久,她全身软得如同棉花一般,肚子饿得厉害。她摸索着,慢慢地坐起来。 手碰到什么东西,那东西滚到地上,在黑夜里发出突兀而尖锐的响声。 睡在外间的季弦歌倏地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不敢置信。 可是里面的声音还在继续,容不得他不信。 他觉得心都快要跳出嗓子了,他匆匆起身,忘记了穿鞋,大步走到内间。 内间里点着一盏小灯,在这样的夜里,这样一盏小灯足以能够让人看到一切。 那个昏睡了九个月的人,终于醒过来了。 季弦歌一时间五味杂陈,说不出话来。他只有飞奔上前,重重地抱住了那个人。 这是他的爱人,也是他的家人,她在,他的人生才完整。她不在,他的家便没有了。 “夫人脸上的疤痕虽说不太明显了,但毕竟还是存在,这个,容在下给师兄写一封信,请他出山一看。师兄的医术比在下的略胜一筹,他应该有些办法。呃夫人的眼睛按理说也该好了啊,没道理还王上不必太过忧心,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迟半个月,在下的师兄便可以赶到,到时保管还王上一个健健康康的夫人!” 九个月的苦难与绝望,如今能得扁大夫这样肯定的回复,季弦歌从心底感到感激。他赏赐了许多金银珠宝给扁大夫,并赐了上庸城给他做封地。 扁氏大喜,对洛倾璃的病越发上心。 正文 第230章气死他们! 时值七月初,天气格外炎热。 不过,凝晖阁的内室放了冰块,凉爽如同春天。 洛倾璃却不太舒服。 这些天来,季疯子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一天到晚十二个时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程在线,从早上睁开眼睛,直到晚上闭上眼睛进入梦乡,他始终都在,一刻也不曾离开过! 每天都是如此! 次奥,他难道就不用上厕所吃饭看折子临幸妃嫔见大臣处理政事吗?! 她虽然看不见,可屋子里满满的都是他的气息、他的声音、他的味道,弄得她头昏眼花简直要再死五百回了! 绿旋不在,她眼睛看不见,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废人一样,仰人鼻息看他脸色。 她真的受够了! “该喝药了。”季弦歌硬邦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待她拒绝,有什么东西已触上她的嘴唇,那苦涩的药味冲入鼻端,她还未张口,那难喝的液体便进入了她的口腔。 洛倾璃皱起眉头“瞪”着季弦歌,十分不满地往后退了退。 她讨厌他得紧,再与他多待一刻她就会疯的! 药是再没进她的嘴里了,可是,她觉得周遭的空气骤然冷了几分。明明是流火的七月,却让人有一种置身寒冬腊月的感觉。 那个疯子定是又生气了吧?生气便生气,大不了他一刀捅死她!正好,她也想死得很呢! 这么想着,洛倾璃索性将身子靠在床头,冷冷地对抗他。 愤怒吧!发火吧!动手吧!动手将药摔在她脸上将碗砸在她头上吧!她洛倾璃失去了亲人失去了朋友失去了尊严失去了国家,连脸也被人毁容了,如今她还有什么可害怕失去的呢?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破罐子自然要破摔。 她无所谓了。 真的。 季弦歌却直直地看着她,许久也不曾眨一下眼睛。他的手收紧了又收紧,深吸气了又深呼气,好半晌,才幽幽道:“不喝?那好,那孤以后便再不给你喝了!” 说话间,他将那药碗放在一边的桌上,陶瓷碗底碰到木制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而季弦歌的声音也混在这声音里:“如果你想要一辈子做个瞎子、残废、花脸的话!顺便说一下,你想要做瞎子,想要做残废,想要做花脸是你自己的事,别人管不了,不过” 他故意轻蔑地哼了一声:“孤不喜欢!你这副丑样子让孤倒尽了胃口!孤原本以为,你还是有些在意洛羽他们的性命的,现在看来,你分明是不想要他们活命了。既然如此,孤马上就下令,将他们杀了了事!” 洛倾璃心头一跳:“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他们还活着?” 当时闹得那么大动静,还要处以极刑,怎么现在还活在世上?这实在是太幸运了! 季弦歌嘲讽意味十足的声音冷淡地传来:“不过现在看起来你并不在意他们嘛。” 洛倾璃摇了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 “你现在这副丑样子,连街边的乞丐也懒得多看一眼。”季弦歌恶毒地说道,“就凭你这样,也配说是孤的女人?虽是曾经的,却也令孤蒙羞!与你有扯上半点关系,都是对孤的羞辱!你再看看你自己,眼睛瞎,心也瞎,你还活着做什么?不如死了干净!不过,带着这样的伤去死,黄泉地下,怕是你的家人们都认不出你哟。” 洛倾璃愤怒地握起拳头,身子一扑就想去打季弦歌,不料眼睛看不见,被季弦歌一闪,便扑了空。她动作大,扑得很是凶狠,因此身子重重地落下床,在脚踏上摔了一下,又弹下去,最终狠狠地落在了地上。 背上腰上腿上脚上胳膊上额头上都痛,她拼尽了力气,让自己吃了这么多苦头,却连那个暴君的一片衣角也没碰到。想到这里,她又愤怒又屈辱,眼泪瞬间就涌上来,她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指甲深深戳着自己的掌心,让疼痛提醒自己清醒,告诫自己逼迫自己千万不能在他面前掉泪。 他凭什么?!明明是他将她害成了这副凄惨的样子!他凭什么说出这些话?! 真的是不要脸! 欺负她是瞎子,呵,那是月西瑶的杰作!脸花了,那是季羽兰害的!她们可都是他的女人!这三个狗男女联合起来害她辱她,她不会放过他们!她要报仇!她要让欺负过她的人羞辱过她的人负过她的人付出代价! 所以,她不死。 他们还活得好好的,她为什么要死?! 死,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 她不会这么轻易地死去的!即便要死,也要拉着那三人陪葬! 对!在他们死之前,她都不会死!不仅不死,她还会活得很好很好让他们看!她就是要气死他们! 他们想让她过得凄惨无比,她偏不如他们的愿!她洛倾璃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她可以死,可以痛,可以输,但是,她绝对不能被打倒! 洛倾璃没有笑意地笑了笑,手撑在地上,缓慢而坚定地,站了起来。 她什么也没说,凭着感觉摸索到桌边,再稳定地不急不徐地摸索到那碗药。然后,她双手捧着那碗,一口气将药喝光。做完这些,她抬袖擦了擦嘴角不小心流出的残药,然后又摸索着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自始至终,洛倾璃都十分平静,更没有“看”季弦歌一眼。 那个目空一切骄傲自信的洛倾璃,又回来了。 晚上的药,洛倾璃同样喝得十分平静,喝完了药,又安安静静吃完了饭,洛倾璃在侍女的帮助下洗了脸洗了手脚,被侍女搀扶着上床歇息。 迷迷糊糊间,床边发出一些响声,然后,有人揭开薄被,钻了进来。 熟悉的气息瞬间包围她,她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转过身去。 那人却不由分说自后面抱住她,修长有力的手臂环在她的腰上,手指无耻地在四周摸索。 够了! 正文 第231章先侍寝700多天吧 洛倾璃心中冷笑着,声音也透着寒冰一般的森寒:“王上可是眼睛也瞎了?连我这么丑,还是个残废的人也不放过?!莫不是饥渴得厉害,都要饥不择食了!怎么,你那王后与你那兰嫔都满足不了你?” 季弦歌的手指停顿了一下,随即越发无耻地探到了某处:“是,孤就是饥不择食了怎么样?吃多了山珍海味,偶尔换换萝卜青菜也不错。” 洛倾璃将他不安分的手抓住,往边上一扔:“出去!” 季弦歌嘴唇靠上洛倾璃耳边,呼出的热气扫在她的颈侧与耳朵里,洛倾璃颤栗了一下,身子瞬间软了。 “这里是孤的王宫,这床也是孤的,孤为什么不可以睡?你,也是孤的,孤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季弦歌说着露骨的话,在洛倾璃身上上下其手。 洛倾璃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平静与沉着瞬间皴裂,但是,不能! 她奋力推他,踢他,打他,骂他,但是,他纹丝不动,反而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打,打不过。推,推不动。踢,更是踢不到。 即便她如今眼睛能看得见,仍然不能将他推开分毫。 她觉得很失败。 更觉得屈辱。 可是,她却无能为力。 眼角有些温热,她差点哭出来,不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了两周,她突然间笑了一下,讥诮地道:“王上,你跟多少女人睡过?” 此时季弦歌正俯身在她胸前忙活,闻言,顿了一顿。 洛倾璃眼里闪过一抹笃定,继续道:“第一次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便察觉到了。技术那么好,力度那般准,想来王上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吧?可是季弦歌,你不觉得恶心吗?你这么脏,不知被多少女人用过,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也会喜欢?我这人向来爱干净。所以,带着你的脏东西,给我马不停蹄地滚!有多远滚多远!我怕我会忍不住吐你一身!” 季弦歌:“” 满腔的热血如同被冷水浇过,季弦歌身子一僵,直直看向洛倾璃。 她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讥讽,她冷笑着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卑贱的奴隶。 突然之间就想起那些为奴的日子,季弦歌心中大恨,眯起危险的眸子,身下一沉,重重刺穿她的身体。 “嫌孤脏?嫌孤恶心?呵,只可惜,太晚了!孤就是要恶心给你看!孤就是要看你在孤的身下求饶,怎么样?你能耐我何?!” 洛倾璃回敬了他一个耳刮子。她长长的指甲狠命往他脸上挠去,一只手不够,两只手一齐上。 季弦歌大掌一挥,紧紧抓住她的手,将她的两只手抓在自己的左手中,右手则在她腰间按了一下。 洛倾璃如遭雷击,身子一颤,随即拼命反抗。 季弦歌面上却是一紧,瞳孔张大,喉中发出一声低吼。极乐中,身体紧紧地贴在她身上。 洛倾璃:“” 季弦歌身体还在颤抖,几个粗重的呼吸之后,他压下来,脸颊贴在她的脖颈间,手指穿过她的发间,捏了一缕发丝有一下没一下地缠啊缠。 洛倾璃脸色潮红,正要开口骂,季弦歌却一手捂住她的嘴巴,道:“小璃儿难道不想要洛羽他们的性命了吗?” 洛倾璃哼了一声:“难道我求你,你便会放了他们?” 季弦歌:“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会答应?” 洛倾璃:“” 季弦歌:“你这身子,倒是不错。” 洛倾璃眼珠子转了一圈,想到什么,道:“大王,你真的可以放了他们吗?” 季弦歌:“那要看你怎么做了。” 洛倾璃:“你想要我怎么做?” 季弦歌眸子眯了眯:“呃,700多人,对吧?” 洛倾璃:“是。” “你预备救几个?” “全全部。” 季弦歌:“就这样便要孤放了整整700多人,阿璃,你不觉得太荒诞太可笑了吗?你纵使味道很好,可,也值不了这个数,对吧?就算是一天晚上一个,700人,至少也要700天。所以,你先侍寝700多天吧。” 洛倾璃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这真的是最原始的交易啊!简单,粗暴,刺祼祼的侮辱! 看出她的挣扎与不甘,季弦歌这不留恋地翻身下床:“不愿意么?那就算了,抢着想要为孤侍寝的人多得是。” 季弦歌穿戴好了衣服,脚刚刚伸进鞋子里,手臂突然被一只手攀住。季弦歌的目光默默地落在那只白皙的手上,然后,嘴唇一弯,得意地笑了。 重新坐回去,季弦歌重新搂着洛倾璃:“就从今天开始。现在,小璃儿,取悦孤!” 过了十来天,名医扁氏与其师兄共同为洛倾璃请脉,师兄弟两人下去商量了半天,最终决定如下: 一,针对病人脸上的伤痕,他们除了用外敷的药,又加了内服药,以确保以前的肌肤与新长出的肌肤颜色色泽相同无二。 二,针对病人的眼盲之症,师兄弟讨论了数回,更改了眼药水的配方,嘱咐病人由以前的每天滴两次变成每天只在睡前滴一次;另外,由扁氏师兄出手,给洛倾璃用针扎穴位,彻底清除其毒素残留。 不过,这扎针虽然或可有效,但是因为扎的穴位特殊,稍有差池,便容易让病人一命呜呼。另外,其疼痛程度令人发指,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洛倾璃只沉思了一会儿,便笑着答应了。 施针之日,洛倾璃面上平静,手指却不自觉地有些抖。 季弦歌坐在一旁一动不动,目光先在洛倾璃面上扫过,再落到那长长的银针上面,银针很多,一排排整齐地摆在青色的布上,季弦歌的目光便不自觉地凝固了。额头上莫名渗出了汗珠,季弦歌抿了抿唇,不十分肯定地道:“要不不扎了吧?” 正文 第232章有孕(1) 洛倾璃却摇了摇头:“先生不必担心,我受得住。比起做瞎子来,受这一点点痛,不算什么。” 季弦歌:“” 扁氏亦在一旁帮腔:“师兄手法极准,夫人尽可信任。” 虽说是做好了挨痛的准备,但是第一针扎下去的时候,洛倾璃还是惨叫了一声。只一下,便有数十颗汗珠密密地渗出,不一会儿,她全身上下的汗水如同沸腾的开水一般,汹涌着扑上来,汗湿重衣。 手无意识地握着,还好先前照吩咐,她的手臂与腿脚都被绑了起来,要不然照这个痛法,她定会扑腾起来揍人。 季弦歌眼疾手快地将自己的手伸过去,塞进她的掌心。然后,他就感觉出她似是要将他的手捏碎一般。 他觉得身上的力气似是一瞬间被抽空一般,喉咙里发出不可思议的柔软声音:“先忍一忍,乖,很快就过去了忍忍” 洛倾璃的回应是掐破了他的手背。 很奇异的是,当那一条条血痕冒出来的时候,他竟然觉得犹如压了一块巨石的沉重与压抑竟然一点点地变少了。 施过针之后,又加上新眼药水,洛倾璃自己也觉察出眼睛有一点点不一样了,以前即便是对着刺目的阳光,她也没有多少感觉,如今闭着眼迎着光,眼前那浓重的黑已经变成了一点点红,而背光的地方便没有这种感觉。 名医扁氏闻言大喜,道这是快要好的征兆。 洛倾璃心中高兴,忍着疼痛又连续让扎了两回针。每次扎完针她都会痛得晕厥过去,身子如同从河里捞起来的一般,全是汗。 季弦歌知道她疼,心疼得如同刀绞一般。每次都是他将她抱到温水桶里,轻手轻脚地为她洗澡。 自离姬殁了之后,王上便对国事日渐荒废,几次三番往夷陵城跑。而且每次都要在外面待上个把月,不得不回来的时候才会回来,而回来后待不了几天又会离开。就仿佛夷陵城才是王上的家,洛都只是歇脚处一般。 虽然有宰相大人坐镇,但是王上不在,许多事始终不是那么好处理的。 对此,朝臣们惴惴不安长吁短叹对国家的未来表示十分忧虑。 “哎,王上时常不在,这可如何是好?”有人忧道。 “为了一个女人,便欲丢掉整个国家,这不是好兆头!”有人摇头晃脑。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有人丢下一记重锤。 “”议论声空前热烈了起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从国家大事谈到社会民生,从后宫姬妾谈到作为女子所应遵循的礼法,从礼法谈到女子的美德,又从女子美德谈到了世家女子,最后,落到一处:王上该选妃了。 王后与兰嫔同时被禁足,说明了什么呢?说明离姬之死与这两个女子脱不了干系。不过这也很好理解嘛,离姬受宠嘛,那俩人嫉妒嘛,于是两人联手弄死了离姬。可偏偏两人的手段不够高明,事情被王上知道了。可谓是三败俱伤。 仔细推敲一下,王后出自信都,兰嫔也来自信都,可见信都的女子妇德不好,爱忌妒。这样的女子,不得王上喜欢,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王上可不能一直不在洛都啊。怎么说也得留住王上啊!怎么留?国事固然是一个方面的因素,而更重要的因素,还是得有女人才行。王上也是男人嘛,只要是男人,他就会犯全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的,是吧? 不是他们自夸,洛都的世家女子都是极好的女子,呃,那个赵芸儿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嘛!人家嫁去商国,不但得婆婆喜欢,更得丈夫宠爱,连与丈夫身边的正室妾室们的关系都是处得极好的。 如果洛都世家的女子嫁进王宫,王上必定马上回心转意,从此带领众人开疆拓土名垂青史得无上荣耀打回信都去! 想到这里,众人不禁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于是,八月初六,季弦歌在夷陵城给洛倾璃过了二十岁生日后,终于在侍卫们恳切的目光下回了洛都。 当天夜里,宰相百里齐将近两个月的大事向季弦歌一一汇报后,委婉地提出了朝臣们希望王上大选后妃的愿望。 季弦歌怔了一下,道:“也好,不过这人选,还是不宜过多,五六个便成。另外,也不能全出自洛都,上庸城、东都城、平陵城,也应该有名额才是。” 百里齐原本以为这事十有八九要磨好些天王上才能松口,为此他连后招都想了几十种方案,该怎么说话,怎么引王上往他想要的方向上说话,他与其他四位大人探讨了十天十夜,没想到他才一提起王上竟然就同意了,一瞬间竟令他懵了。 可这毕竟是天大的好事,百里齐几乎是想也没想便认同了季弦歌的提议:“王上高明。王上说的,自是不错,老臣便下去安排了。” 季弦歌离开夷陵王宫的时候洛倾璃的眼睛仍然没有好。 为此,洛倾璃很是消沉。 不过,季弦歌见她情绪不好,离开前特意让先结了一个月的账。 一个月的账,二十一名奴隶的被释放。 洛倾璃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不愿被欺骗,因此强撑着起来去送人。 二十一人一一从眼前走过,经过她身边时,每人都特意与她说了一句话,洛倾璃笑了笑,嘱咐他们一路保重。待众人都走远,洛倾璃深深叹了口气,在侍女的搀扶下回了凝晖阁。 季弦歌不在,她越发认真地听从医嘱,态度端正良好地配合着吃药与点眼药水。 没曾想才过了十几天,凝晖阁便来了一位故人。 季中。 季中亲自带人,说是奉了大王之命,要将她接回洛都去。 洛倾璃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嘲讽来:她在洛都几次三番被暗算,眼睛瞎了,脸毁了,差点死于非命,那个男人竟然还不愿意放过她! 正文 第233章有孕(2) 将她弄到洛都去,是怕她日子过得太好了,不能死于非命吧?!不过,他算计错了,她洛倾璃恩怨分明,欠她的,她誓必加倍讨回来,不将季羽兰与月西瑶整死她是不会先死的! 马车颠簸了大半天,终于在天快黑的时候到达了洛都王宫。 当天夜里,洛倾璃被季弦歌接去了麟毓殿,然后,便一直在那里住了下来。 麟毓殿,季弦歌办公与休息的地方,与之前的书房差不多功能。只在里面放了几个屏风,硬生生隔出一间内室来。内室的床换了一个宽大一些的四周皆没有床栏的床榻,床边挨着的是一个软榻,使得整个床看上去就如同一个铺着厚厚棉絮的二尺多高的舞台,很大很柔软。 床的正上方有一个圆形的帐顶,顶端四下里斜伸出去,投下一大块一大块或明或暗的帐幔与纱帘,风一吹过,极富诗情画意。 时值九月,阳光照在身上微微有些暖。 麟毓殿向阳,阳光自窗子照进来,安静地落在雪白的纱幔之上,透过纱幔,落在洛倾璃露出被子的小巧白皙的纤足之上,使那脚呈现出半透明半粉红的色彩来。 季弦歌坐在脚踏之上,背靠着床沿看折子。看完一本,想了想,提笔批了两句,丢到一旁。再转回头时,目光便落在了床上睡着的人身上。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那被子外的脚上。 然后,他的目光一分分地深邃下去。 他伸出手去,摸住了那抹温软与嫩滑。 睡梦中的洛倾璃皱起眉头,脚往被窝里缩了缩。 季弦歌看得心头火起,索性伏低身子,在她脚背上就是一吻。 “嗯……”洛倾璃呻吟了一声,使劲地抽回自己的脚。 季弦歌顺势倒下来,嘴唇一路向上,吻过小腿、膝盖、大腿…… 不多时,屏风后响起一连串动情的喘息声…… 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令人脸红心跳不能自已。那声音从屏风后响起,然后席卷了整个大殿,再悠悠地传到门口。 门口的侍卫红了脸,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有默契地站得远了些。 过了一阵,宰相大人百里齐求见。 俩侍卫咳了咳,不好意思地抬头看向季中。 季中想说什么阻止一下,百里齐却已然率先嚷开了:“大王,臣有要事禀报!” 季中眼见着不好,眼疾手快地一把扯住了百里齐,笑眯眯地道:“宰相大人先等等,大王现在有些不方便。” “不方便?大王做什么去了?” “呃,这个……” 里面的季弦歌嘴唇紧紧堵住洛倾璃的嘴巴:“乖,不要出声。” 被折腾醒来的洛倾璃愤怒地瞪着他:“到底是谁在出声啊?!” 季弦歌歉意地笑了笑,伸手在她腰间某处一摸一按,洛倾璃颤了几颤,脚趾头极致地蜷缩起来,直将脚背弯成了月牙形。 季弦歌低低地吼了一声,颤抖地抱着她,两具紧贴着的身体瞬间贴得越发紧了。 过了一会儿,季弦歌扯过一边的丝绢,将洛倾璃脸上的汗擦了擦,轻声道:“我先出去看看,你再睡会儿,嗯?” 洛倾璃不想理他,转过身又睡过去了。 季弦歌在洛倾璃额头上亲了一口:“嗯,我去了。” 百里齐是来问后妃们的住处如何安排的。按理说这样的事是王后打理的,可是王后所住的瑶华宫如同冷宫,王后一步也走不出来,更别提去安排这些事了。因此,这事便落在了百百齐身上。 “哦。这事啊,小事。这事孤已经交待下去了,由季中的夫人绿旋统一安排, 卿费心了。” 百里齐点了点头,却没在立即走:“这些人都安排了,那大王殿里的那位……不知大王打算如何处理?毕竟麟毓殿是大王的寝殿,后妃居住在此,恐不太妥当……” 季弦歌:“……这事孤自会处理,暂就不劳百里卿费心。” 百里齐:“……”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眼角含春得偿所愿春风得意如此神清气爽的原因!哼,书房重地,行那种……嗯嗯之事,真是……哼,不说也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王上你只要不三天两头往夷陵城跑,这点荒唐事,老夫便原谅了。谁还没有年轻过呢! 新进宫的后妃们在绿旋的安排下都有了各自的住处与封号,加上洛倾璃,此次总共有六人,分别封了长使一人、美人三人、嫔一人、夫人一名,离洛夫人,是洛倾璃的封号。 众后妃都对这个神秘的离洛夫人表示十分好奇,因为这么多天来,众人都一一见过了,独独缺了那个身份最高的离洛夫人,另外,据某些小道消息说,离洛夫人一直住在大王的麟毓殿呢!麟毓殿,那岂不是说与大王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一起?真的是……盛宠啊! 如今王后与兰嫔被禁足,位分最高的离洛夫人又如此深得大王宠爱,谁是老大众人心中再明白不过了,因此,个个都削尖了脑袋想要去巴结洛倾璃,可惜洛倾璃一步也不离麟毓殿,她们想去巴结也进不去,只得作罢。 下了一夜的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惹人心烦。 洛倾璃皱着眉头躺在床上,一声声地吵着头疼。 季弦歌被她吵得没有法子,叫了太医来过来,在太医未过来的这段时间里,他便自动自发地给洛倾璃揉脑袋。他揉的时候,她便舒服地闭上眼睛,揉累了想要歇一口气,她便大呼小叫吵得厉害:“疼得很!” 季弦歌便不敢歇息,一刻不停地给她揉啊揉。 好不容易等来了太医,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微微佝偻着背,走一步颤一步地将自个儿挪到床边,有些颤抖的手指悠悠搭在了洛倾璃的腕上。 老者闭着眼,似在沉思,又似已经睡着了,季弦歌目光紧盯着他,道:“到底怎么了?昨天晚上下雨,莫不是染上了风寒了?” 正文 第234章有孕(3) 老者雪白的脑袋点了点,发出苍老的声音:“是,也不是。夫人受了一点凉,原本是没事的,可是又遇上这种事,自然是要严重些……不过不用太担心,老夫开副方子,在保胎药里加上一味祛寒的药就成了。嗯,头三个月还是要小心些,等胎坐稳了再适当地动一动是可以的。” 目光瞥见季弦歌越发张大的嘴,老者后知后觉地拍了一下自己雪白稀疏的头发:“哦,老夫倒是忘记恭喜大王了,离洛夫人有孕啦!如今已经一个多月了。” 季弦歌傻眼了。 老者看着季弦歌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心中有些发憷,突然想起来,这个离洛夫人才进宫一个月不到,这一个多月的身孕从何而来?啊!难不成不是大王的骨肉?! 天啊!他得知了大王的隐私,会不会被杀头?!啊,早知道他不该乱说的! 想到这里,老者慌忙改口:“呃老夫老了,说错了,错了,夫人的脉不太容易把出,想来是胎刚上身不久,呃,就一个月左右的样子,不超过一个月……” 季弦歌从最初的震惊回过神来,欣喜若狂地朝洛倾璃挪去,看看她,想要去摸她的头,却又害怕将她摸坏了,忙缩回手,手足无措地对着她笑。傻笑了一阵,他转过来看向老太医,眼角眉梢全是喜悦:“有赏!孤要重重地赏你!” 老者一时之间搞不清楚状况,要说大王这是在说反话呢,可那神情语气分明不像,那明显笑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的笑。可若说不是在说反话,他是不信的!按理说一个男人被戴了绿帽子,是不该高兴得如同捡到了宝贝一样的…… 除非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大王实在是爱极了这个离洛夫人不介意她的不光彩的过去,因此爱屋及乌喜欢她肚子里的孩子,要么就是……咳咳,话说大王今年已有二十六七岁了,姬妾也不少,可却一个孩子都没有…… 难道是大王不孕不育?! 老太医瞬间觉得非常不好,一连窥破大王的隐疾,他这把老骨头看来是很快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唉! 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他就是死也不来看离洛夫人的病的! 都说宫廷险恶,富贵险中求,真是一点都没有错!若不是为了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孙子们,他如何会以年迈之躯挤进宫廷来?唉!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这边季弦歌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完全不知道某人已经在热锅里死了几回,此时,他眼里心里只有洛倾璃。他目光温柔得似能滴出水来,不停地唤着她:“阿璃,阿璃!” 老者转回头看了床榻上的两人一眼,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忐忑不安地颤颤巍巍地走出大殿。 洛倾璃同样处于一种不可名状的喜悦之中,想到自己的肚子里如今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那是她的骨血,与她血肉相连,她便觉得惊喜且感恩。她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大多数女人到了她这个年纪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她见过那些女子在抱着自己孩子里的那种喜悦,她也曾羡慕过渴望过,可是却一次次地逼迫自己不去看,因为她实在是不配。 她怎么忘记了? 她是洛倾璃,是那个做尽坏事害了许多性命的洛倾璃,那个男人害死了她的父母,在她面前亲手杀死了子文,她怎么会对那个人的孩子表示喜欢呢? 瞧,她现在越发不是人了! 季弦歌一直沉浸在天大的喜悦中,他看了洛倾璃几眼,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满意,越看越高兴,突然间想起什么,季弦歌站起身来,大步走到外间:“咦?刚刚那太医呢?” 季中先是笑着恭喜了一下季弦歌,随即道:“大王没发话,他走了。” 季弦歌也不计较这些,心情极好地道:“叫他回来,孤要问问他如何保胎,说前三个月要注意些,到底是怎么个注意法?要吃些什么?忌讳些什么?唉,他怎么走得那么快啊?” 季中原本笑着的眸子里突然闪过一抹阴霾来:这不是大王的第一个孩子,当初王后怀孕也没见大王如此高兴,可见在大王心中那个女子的地位是多么地与众不同!王后始终是王后,是为嫡,离洛夫人始终是妾,宠妾灭妻这种事,是祸国之首! 大王膝下无子,如今离洛夫人怀了孕,全洛都上下皆都高兴不已。季弦歌高兴,宣布全体官员休息三日,释放了一些无甚大错的囚犯,与民同乐。 宫中举行大宴,十分热闹。 晚宴一直持续到天黑才结束,众人一一散去,热闹的宫廷渐渐又恢复了安静。 季弦歌满身酒气,傻笑着来到花雨台。 自被查出有孕后,季弦歌高兴得不得了,听从了大臣们的建议,将洛倾璃送到了花雨台养着。对外的交待是花雨台空着也是空着,正好离洛夫人与故去的大长公主长得有些相似。而事实上,他是想着洛倾璃眼睛看不见,到一个新的地方难以适应。 此时洛倾璃正靠在榻边想事情,听闻动静,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季弦歌见她神色不好,大步走过去,讨好地抓住洛倾璃的手,就要说什么,刚张嘴,那酒气便喷了出来,洛倾璃脸一白,捂着嘴就要干呕起来。 季弦歌慌了手脚,又是道歉又是赔礼。 洛倾璃用力推开他,赶蚊子一般挥挥手,示意他有多远滚多远。 季弦歌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又心疼又自责,遂照着侍女的提醒,去隔壁泡了个澡,直将身上的味道洗得干干净净了才去报道。 正文 第235章伤心 果然,他这次再靠近,她倒是再没什么恶心的反应了。 “阿璃,我好高兴好快活!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高兴过!”季弦歌自顾自地将皱着眉头的洛倾璃抱起来,在地上转了两圈,直转得洛倾璃尖叫连连连声求他放她下来。 见她撒娇着骂他求他,季弦歌心中越发喜悦,笑着将她端端正正放在厚厚的床榻上。 手脚挨着实处,洛倾璃往里面一滚,背对着季弦歌假睡。 季弦歌自动自发地忽略她的冷淡,笑着凑上去,从背后搂着她,下巴放在她耳后:“阿璃,我高兴!” 洛倾璃不语。 季弦歌下巴在她浓密的头上蹭了两下,露出十颗雪白的牙齿:“阿璃你真好!我高兴,很高兴很高兴!” 洛倾璃:三遍了! 季弦歌的热情空前高涨,他又挨近了些,拖着洛倾璃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阿璃你瞧瞧,我是不是高兴得快要疯了?阿璃,阿璃,阿璃!” 洛倾璃:“……” 四遍了! 这时,季弦歌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了洛倾璃的冷淡疏离,他有心想要压上她,但想到孩子才一个多月,怕伤了孩子,只得轻轻扳过她的身体,好言好语地哄:“怎么了?你好像不太高兴?” 洛倾璃闭着眼睛装死,硬梆梆地顶了一句:“没有!” 她说没有,却看都不看他一眼。语气这么生硬,没有才怪! 季弦歌看了她一阵,道:“你不高兴吗?不喜欢孩子吗?” 我自然喜欢孩子,可是不喜欢你的孩子! 洛倾璃厌烦地抿了抿唇:“好了,睡觉!” 季弦歌沉默了一阵,灼热的目光令洛倾璃觉得分外压迫,她不想与他面对面,她动了动身体,想要侧向里面。季弦歌搂得很紧,并按住了她的胳膊,她转不动,神色越发厌烦:“你到底想怎么样?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季弦歌觉得很委屈很难过。她这样子对他并不是第一次,可以说自去年攻进洛都后,她对他的态度一直都是极其恶劣的。她凶他,打他,骂他,咬他,踢他,掐他,即便是讨好他的时候也是带着浓浓的算计与显而易见的恨意,可是那个时候,他会狠狠地压着她在她身上加倍地讨回来。现在呢,他什么都不能做。一方面固然是怕伤着了孩子,另一方面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莫名其妙地,他就是觉得伤心。 他可以忍受她的打骂,可是,他不能忍受她的厌恶与疏离! 打他骂他掐他踢他,说明她眼里有他;冷淡他远离他,说明她只是为了一些别的原因而不得不忍受他。 她怀孕了,他这么高兴这么想要与她分享他的喜悦,可是她竟然不耐烦! 她心中得是有多讨厌他啊! 她讨厌他,连带着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喜欢,所以才一点都不高兴的吧? 他觉得有些愤怒。 他瞪着她看了许久,神色阴沉:“你到底想要什么?” 洛倾璃被他问得好笑:“大晚上的发什么病?我只想要睡觉,睡觉!我又犯了什么罪,难道连睡觉都不许了?!” 季弦歌手有些抖,咬牙道:“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洛倾璃不想理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遂强硬地转过身去了。 季弦歌想打又打不了,想骂又骂不出,他忍了又忍,这才下了床,拂袖而去。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他满面怒容,神色阴沉,所经之处,万物披糜。 他回到麟毓殿,可是那里全是有关她的回忆与片断,当初有多美好,如今便有多残酷,季弦歌怒摔了几张凳子,大步离开。 去哪里呢?去梧桐台?不不,季羽兰心肠歹毒给她吃了毒药还毁了她的容,他怎么会去她那里?那么瑶华宫?不,阿瑶也是她的仇人,他若是去了那里,那个人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那……去别的妃嫔那里? 季弦歌在黑夜里沉思了许久,终于抬脚走到了一处。 他不知道里面住的是谁,似乎是一个美人,至于叫什么长得怎么样,他一点印象也无。这些女子,也只是在初进宫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当时也并未放在心上,毕竟这些人之所以进宫,其实是为了掩盖他要将那个臭女人从夷陵城正大光明地接回来的目的的! 李美人战战兢兢地出来接驾,季弦歌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进了内殿。 他的心情一如既往地烦躁。 李美人年芳十七,长得极美,雪白的肌肤、小巧艳丽的瓜子脸、一双墨玉般的大眼睛,她肩瘦胸大,细腰肥臀,身材火辣得能让人喷鼻血,完全是天使的脸蛋魔鬼的身材的综合体。这些还不够,她出身洛都世家,从小就被当成未来王后来培养,因此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李家将她送进宫来,就知道她定会出人头地。果不其然,大王不是来了吗? 李美人心中得意,面上却作出羞涩又不失端庄的神情来,落落大方地给季弦歌倒水。 季弦歌瞟了她一眼,眸中顿时闪过一抹惊艳。 李美人将这一闪而逝的惊艳收在眼底,朝他露出一个演练过多次的完美无缺的笑容来。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异常亮异常大,而脸颊两边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端的是又美丽又可爱,又大方又妖娆。 纵使见惯美色如季弦歌,此时也不禁为她亦邻家小妹亦高贵御姐的混合体而微微失了神。 好看的女子很多,可是像李美人这般矛盾又综合实力强的美女,这世上可不多见。若说是还有人能盖过她,恐怕也只剩下当年的洛姬了。 洛姬,阿璃的亲姐姐。 父王为了她,甘愿认别人的儿子为掌上明珠…… 季弦歌手指握成拳头。许久,才慢慢松开。 正文 第236章季羽兰之死(1) “有酒吗?”季弦歌手肘放在桌上,斜斜靠在案上道。 “有的。”李美人的声音如黄莺般婉转动听,她扬起如同天鹅般修长美好白皙的脖子,扬声道,“拿酒来!” 很快,便有侍女躬身而上,将酒放在桌案之上。做这一切众人动作娴熟轻快,自始至终,竟然没发出一点声音来。 这是极好的教养。 李美人亲自坐在旁斟酒,行动间,宽大的衣袖滑落下来,露出她一截如同刚剥壳的鸡蛋一般雪白细嫩的皓腕来,一举一动皆是风流与诱惑。 “会弹琴吗?”季弦歌接过李美人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 “会的。”李美人知情识趣地走到一旁的琴边,纤长的手指在琴上滑过:“大王想要听什么曲子?” 季弦歌自斟自饮了两杯:“你自行发挥。不论什么都成。” “好,臣妾知道了。”李美人说着,手指翻飞,美妙的音符自她指尖流泄而出。 “你们听说了吗?昨天夜里大王宠幸了李美人。” 临水的亭子里,几位刚进宫不久的女子围坐在一起,互相通消息。 “我听说了。”一个女子哀愁地应了一声。 “就知道她运气最好,果然,她就第一个被宠幸了。”另一个绿衣女子酸溜溜地说。 “也不是她运气好,她那身材那样貌都摆在那里,样样出挑,第一个被临幸也是正常。” 众人都不说话了,气氛顿时沉闷了。 从一旁经过的绿旋:“……” 绿旋站在原地想了想,叹息一声,去了花雨台。 这是继去年分别的第一次见面。 洛倾璃心情不太好,木头一般靠坐在软榻上,听到有人进来,洛倾璃也没过多反应。 绿旋上前轻声道:“夫人。” 听出绿旋的声音,洛倾璃终于动了动:“绿旋?” “是,夫人。” 洛倾璃微微前倾着身子:“听说你前些日子生了个孩子,真是恭喜了。可惜我也看不到。” 绿旋先行谢过,道:“奴婢也要恭喜夫人有孕,可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苦尽甘来?”洛倾璃带些嘲讽意味地咀嚼着这个词,“我与他的事,你一直都知道。你就应该知道,这个小孩是不该来到这个人世间的。” 看来,那个消息,她听到了。 绿旋只得安慰道:“大王的心中始终是有夫人你的,如今夫人有了孩子,短时间内便不太方便侍候大王,左不过如今有了别的嫔妃,像侍寝这种事自然会安排下去的。” 洛倾璃眸子轻轻眯了眯。绿旋以为,她的沉默与烦躁,是因为季弦歌找了别人侍寝?季弦歌是谁?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人,她巴不得甩掉他,如今好不容易他看上别人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过,也没必要让她知道,毕竟还有一个季中,季弦歌也算是她的主子。 绿旋安慰了几句,又道:“夫人不必介怀,大王最爱的人,始终是夫人你。兰嫔被禁足了,王后也被禁足了,瑶华宫的人都被处死了,连秋芳都没有逃脱!大王请了天下最厉害的名医为夫人诊治,担心洛都有人暗害,将夫人放在夷陵,隔三差五都要去看夫人,这份情意,全天下仅只有夫人才有幸得到……” 洛倾璃却陷入了沉思,说起来,季羽兰与月西瑶还活得好好的呢!没有理由她洛倾璃被人欺负了这么久,还不敢还回去的!以前在夷陵她不能做什么,如今她已经回了洛都了,她的眼睛毁了,容貌毁了,罪魁祸首却还全身完整……如今她怀孕了,她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是季弦歌却分明十分高兴…… 如果她的孩子没了,必定会给季弦歌一个沉重的打击。 但是这事情她一个瞎子做不到。除非有人愿意帮忙。 在这个宫里,有谁比她更不喜欢这个孩子呢? 绿旋话不多,只在关键的地方说上几句,因此倒是没有打搅到她的胡思乱想,忽然间,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洛倾璃又细细思量了一番,将细节与由头细细地想了一阵,终于,一个完美的计划在脑中诞生了。 洛倾璃抚了抚有些发疼的太阳穴,将手移到自己的腹部,脸上作出痛苦之色来。 果然,绿旋不安地道:“夫人怎么了?可是肚子不舒服?” 洛倾璃装出很不舒服的样子来。 绿旋见这模样,越发着急,忙着人去报告给季弦歌。 洛倾璃的冷淡态度令季弦歌十分伤心,心中像是有上百只猫在挠一般,只挠得他掏心挖肺般难受。怒火噌噌噌地往上冒,却无处可发泄。 事实上,他真是恨死她了。 恨她不知好歹,恨她不因为怀孕的事情而高兴。 突然之间听到绿旋来报告,说起那人想要见他,但是又拉不下来脸,便装作肚子疼,季弦歌那阴霾遍布的内心,突然间 豁然开朗。 或许,她其实也是有些喜欢他的。大夫不是说了吗?女子怀孕期间脾气原本就是不太好的。 于是顺着这个台阶,当天晚上,季弦歌神色如常地来到花雨台。 果然洛倾璃待他的态度明显有了不同。 她望着他的方向,眼神有些迷蒙,神情有些矛盾。 他站了一会儿,也看了她一会儿,终是率先开了口:“可有哪里不舒服?” 洛倾璃脸上闪过深深的自嘲与讥诮来:“自去年以来,我有何尝有一天舒服过?” 先是洛都破,再是被囚禁被虐待,然后还时不时地被月西瑶与季羽兰践踏几下,这一年多来,她失去了国家,失去了子文,失去了最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失去了健康,失去了光明,失去了尊严。 她从最尊贵的大长公主沦为了奴隶,并且,还是一个怀了孩子的奴隶。奴隶的孩子是什么?自然也是奴隶,瞧,她终于经历了姐姐当年经历过的挣扎与恐惧了。 姐姐的孩子好歹还有季王看顾着,不过到最后不也是被称之为野种而生生夭折了吗?那她的孩子又算什么呢?能算什么呢?! 正文 第237章季羽兰之死(2) 季弦歌这样的人渣,她是疯了蠢了吗?她能指望他将来会善待她的孩子? 早知道会是个悲剧,她怎么可能生下这孩子呢? 是的,不能。 她的罪孽已经够多了,如何能再添一件? 季弦歌默了一默,道:“别想太多,我让太医过来看看。” 看?看好了将来再受折腾?!别,还是多积点阴德吧! 洛倾璃摇了摇头:“不了,我很好,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 季弦歌将手掌轻轻覆上洛倾璃的头发上:“哦,那你想要怎么样呢?” 洛倾璃脸上的自嘲意味越发浓重了:“我想要怎么样又如何?难不成大王会满足我?” 他巴不得时时都要来踩她一脚,她又怎么会痴心妄想着他会满足她的要求? 季弦歌没有一丝错过她脸上的神情,见她如此不相信自己,眸子翻滚了一阵,嘴唇僵了僵:“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会不会答应?” 洛倾璃:“我不说,只是因为我不想自取其辱。” 季弦歌:“所以你就用这样的态度对我?故意冷淡我疏离我?” 洛倾璃:“不敢。大王是天上的日月,而我只不过是地上的一滩烂泥。大王想要怎样便怎样吧,我这滩烂泥能说什么呢?能怎么亲呢?我就是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大王若是不喜欢,一刀砍了便是。再不济大王可以去找李美人,李美人不在,还有别的美人、嫔妃,她们任何一个都要比我好一千倍。” 季弦歌僵了一下,眸子里波光浮沉,明明灭灭,突然亮了一亮,道:“昨天你那样对我,我很生气,所以……” “大王用不着跟我解释什么,你是大王,想要宠幸谁便宠幸谁就是了。”洛倾璃强硬地打断他,“我这个废人加瞎子不过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罢了。” 季弦歌:“谁说你见不得光了?!” “不是被关在麟毓殿便是被囚禁在花雨台,连出个门都不行,试问我不是见不得光是什么?” “……你想出去走走?” “我怀孕了,情绪十分不好,想要出去走一走也不行吗?!” 洛倾璃如愿以偿地走出了花雨台。 香儿与灵儿服侍在侧。 主仆三人每天都要在宫中转一圈。 两天之后,洛倾璃装模作样地来到梧桐台。 梧桐台住着被禁足的季羽兰。 “这里是哪里?”洛倾璃被香儿搀扶着,轻声问道。 “梧桐台,听说里面住的是兰嫔,不过不知怎么回事,兰嫔被大王禁足了。说起来奴婢们还从未见过这位兰嫔呢。”灵儿说道。 “去看看。”洛倾璃说着,率先往前走去。 香儿被拽得踉跄了一下:“夫人小心些!奴婢以为还是不要去了。” 洛倾璃已经走到这里了,哪里还会回去?强硬地道:“大胆!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现在,带路!” 香儿:“夫人……” 灵儿也劝道:“夫人眼睛不太好,还是……” 洛倾璃:“你们不去?那好,待在这里,我一个人进去。” 说罢,将香儿一推,自己跌跌撞撞地乱走乱撞。 那是真正的乱走。 不管前面是铜墙铁壁还是台阶深渊,她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撞上去。 香儿吓了一大跳,忙上前搀扶住洛倾璃,也不敢再劝了:“夫人慢些。这里有台阶,那里还有柱子,夫人怀着身孕,眼睛又看不见,怎么能一个人走呢?” 灵儿也后怕地搀扶着洛倾璃的另一只胳膊:“夫人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奴婢们就是,刚才那样子,真是吓死奴婢们了!” 在洛倾璃的横冲直撞之下,香儿和灵儿不敢再敢多说,恭恭敬敬地扶着洛倾璃进了梧桐台。 梧桐台十分冷清。 这点从一路上没遇到半个人影没听到一丝半点声音便可推测出来。 虽然看不见,可是一走进这里,便似有一阵阴风飘过,伴随着死寂一般的院落,洛倾璃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季羽兰。 季羽兰在正殿。 灵儿得洛倾璃的命令,好说歹说要将季羽兰骗出来。 不过季羽兰很狡猾,她没见过灵儿,因此死活不出来。灵儿想起洛倾璃不久前跟她说的“如果她不出来你便将她拖出来不管怎样都要把她弄到我面前来”的交待,心下一横,将季羽兰的胳膊拽住,往外就是一拖。 季羽兰原本已经转身,不料灵儿会突然对自己发难,猝不及防之下让灵儿得了逞,拖拽着就丢出了门。 然后,门被重重地摔上。 季羽兰脸上怒色一现,道:“你是谁!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竟然敢到我这儿来撒野!我可是兰嫔,是大王……” 目光触及到转角处的洛倾璃,季羽兰的声音生生地卡在了喉咙口。她的脸色一分分变白,目光死死地看向洛倾璃那比往常还要白嫩细腻的脸蛋,哦不,她那脸明明比以前还要小巧一些!她的眼睛顿时直了。 这个人是洛倾璃,她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可是,又不完全是。 当年的洛倾璃明明被她灌下了毒药,是必死无疑的。当年的洛倾璃被她划花了脸,毁了容貌,那张脸明明已经血肉模糊了,怎么可能治得好? 眼前这张脸,明明与当年那人一模一样,可是只要仔细看,就会发现这张脸很白很嫩,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光滑,而且其轮廓微微有些不一样,下巴似乎更尖了些,整张脸似乎更小了一些。 季羽兰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转角的廊柱之下,洛倾璃“看”着季羽兰的方向,眼睛突然间痒了痒。她闭上眼睛,眨了眨,又睁开,如此反复三次,她竟然看到了模模糊糊的光影。 正文 第238章季羽兰之死(3) 就像是被雾笼罩,就如同是隔着重重雪白的帷幔,光线很弱,却也能看清大概轮廓。 洛倾璃心中升起一阵狂喜来,好了,太好了!她终于不是瞎子了! 她可以不在乎她的脸变成了什么丑模样,她可以不在乎生活是不是不方便,但是,她绝不能容忍害过她的人还可以如此安适地活在这个世上! 第一个要对付的人,是季羽兰。接下来,是月西瑶。再接下来,便是季弦歌。她能力有限,或许不能全身而退,但事实上,她从未想过要全身而退,从一开始她就下了同归于尽的决心。 要么赢,要么死。 她即便是死,也定会拉足了垫背的。 眼睛有些湿润,洛倾璃飞快眨了几下,将最后一丝湿意眨得精光,这才笑盈盈地朝着季羽兰走去。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也很小心,就如同所有瞎子一样,摸索着在前进。但她脸上的笑意却分明不是瞎子,她走得雍容而华贵,内敛却又牵强,就如同…… 打肿脸充胖子。 季羽兰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从她有些颤抖的脚步和紧紧握着的拳头这些细节看出了她的外强中干色厉内荏。 季羽兰心中的恐惧,一分分地消散了。 呵呵,不过一个瞎子而已,她有什么好怕的? 果然,洛倾璃只走了七八步便装不下去了。 洛倾璃突然站定,看了季羽兰一眼,随后低下头,又抬起头,抬起头的时候脸分明偏离了方向。 瞧,她连自己站在哪里的都不能确定呢!瞎子就是瞎子,就应该好好地待在屋里就是了,跑出来又能做些什么呢?挑衅她?连她在哪个位置都不能确定,她如何伤到她? 季羽兰心中得意,忍不住便轻轻哼了一声。 正是这一记声音,令洛倾璃的脸终于回归了正轨。洛倾璃“看”着季羽兰,神情凌厉:“季羽兰,你好啊!多日不见,想不到你竟然被禁足一年多了。怎样?禁足的日子好过吗?” 季羽兰:“彼此彼此。你虽未被禁足,但我看你消瘦了不少,想来这些年你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吧?” 香儿与灵儿惊诧地抬起头。 怎么?离洛夫人与兰嫔竟然认识? 洛倾璃让香儿扶着自己走到季羽兰的跟前,然后挥了挥手,让香儿与灵儿两人退了下去。 待到眼前只剩下洛倾璃与季羽兰两个人的时候,洛倾璃才慢慢地说道:“季氏,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来吗?实不相瞒,我是来杀你的。” 季羽兰先惊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讽刺般地看向洛倾璃:“就凭你?一个瞎子也想杀了我?” 洛倾璃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往边上走了两步,回头看着季羽兰:“我瞎?我这样子像是瞎吗?实话告诉你吧,大王已经请了名医来治好了我的眼睛了。” 季羽兰哈哈大笑:“洛倾璃,你到了现在还在自欺欺人。” 洛倾璃脸色僵了一僵,随即又往边上走了几步:“我有没有自欺欺人,你很快就可以看到了。你敢跟着我去看吗?” 季羽兰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懒得看你。” 洛倾璃:“当然,你很快就要死了,自然是想看也看不到了。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我怀孕了。哦,这事想来你也应该听说了吧?大王高兴得不得了,问我想要什么赏赐。你说我想要什么赏赐呢?” 什么?她怀孕了?! 季羽兰脸上的轻松瞬间消散,她上前几步,紧跟在洛倾璃身后,表示不相信:“怎么可能?” 洛倾璃:“怎么不可能?大王与我都还年轻,有孩子不是很正常吗?” 季羽兰:“不信不信!你,你做了那些事,大王怎么还会……” 洛倾璃说话间不动声色地将季羽兰往院外引:“大王说了要杀我的,结果不也是没杀吗?他喜欢我。” 这句话深深地戳伤了季羽兰,季羽兰怒了:“不!他不会喜欢你的!你做了那样的事,他绝对不会喜欢你!他恨你!你就算怀孕了又能怎么样?他一定不希望你将这孩子生下来!你就算是生了,他也会将它掐死!对!大王恨你!你以为大王是真的喜欢你?哼,他不过是在羞辱你玩弄你!” 季羽兰说得义愤填膺,不知不觉间就离洛倾璃越来越近。两人一前一后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就走出了院子,走到了水池边上。 水池里夏天的时候开满了荷花与睡莲,但是此刻已是十月初,莲叶已然枯萎,如今只余光光秃秃的一片。 季羽兰还在说着一些刻薄而恶毒的话,企图让洛倾璃难过。 洛倾璃垂下头,眸中闪过一抹精光,脚往池边悄悄地迈出了一步。 “不管你怎么说,我如今怀孕是事实。大王膝下无子,我这个瞎子的前程很快就会充满光明了。可是你,季羽兰,你只会越来越不好,我想什么时候让你死便能什么时候让你死。你信吗?” 季羽兰又气又怒:“你就算是生下孩子又能怎么样?不过一个庶子而已!你有本事让大王封你做王后我才真的服了你。” “不急,早晚会有那么一天会的。”洛倾璃突然间转过头来,一把扯住季羽兰的胳膊,“我先杀了你,再杀了月西瑶,王后的位置便是我的了。怎么?你觉得难过?你愤怒?你不服?不服你也怀孕一下给我看看啊!” 季羽兰第一次认识洛倾璃的刻薄与无赖,脸黑得似能挤出墨汁来,用力要将自己的胳膊抽回来:“说话就话说,扯我手臂做什么?” “扯你手臂?呵呵,分明是你欺我眼睛看不到,故意带我来池边,然后听说我怀孕,你生气地要将我推进水池里。”洛倾璃笑得森然,“季羽兰,这一次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季羽兰脸色大变,用力一甩! 正文 第239章季羽兰之死(4) 不曾想,洛倾璃原本紧紧拉着她,此时却突然放开了她。 她这用力一甩,将洛倾璃给生生地推出了几步远! 洛倾璃大喊一声:“救命!”随即身子如同断线的风筝,落在水池中。 水花四溅,洛倾璃又喊了一声:“香儿,灵儿,救命!” 季羽兰慌张地回过头,便看到香儿与灵儿齐齐跑出来。她这才知道,她中计了。 从洛倾璃来梧桐台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她想要算计她。可是,为了算计她,洛倾璃不惜以有孕之身来做这苦肉计,真是好给她面子啊! 洛倾璃被救起来了。 话说当初除了香儿与灵儿,还有一个武功很高的侍卫就在附近,是他救起了水池中的洛倾璃。 季弦歌听到消息的时候,脸都吓白了。 他丢下正在与自己商议事情的百里齐,叫上太医,三步并作两步赶往花雨台。 洛倾璃脸色惨白如纸,一动不动缩在被窝里,头发明显还没有干,披散在外头,从床上垂下来,脚踏边特意放了一个火盆在烘烤。 “怎么回事?”在来的路上,季弦歌已然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心下虽恼怒,可也明显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来。比如说,事情为什么刚好发生在梧桐台?季羽兰已经一年多不曾出门了,怎么会突然间出来惹到了阿璃?阿璃眼睛看不见,为何香儿与灵儿两人却能放心地将她一个人留下? 有太多的漏洞,明显的有问题。 洛倾璃什么也不说,只是咬着唇,眼睛里充满了仇恨与不甘,不停地流泪。 她的确不甘。 依照她的计划,香儿与灵儿虽然就在不远处,但是要将她从水池里救上来是不太容易的,这么一耽搁间,她在水里即便是不死也会丢掉半条命。如果她死了,便是一尸两命,季弦歌一定会杀了季羽兰,便是什么都没做的月西瑶也会受到牵连。如果她侥幸不死,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孩子多半是活不成了,季弦歌一样会气得失去理智杀了季羽兰。总之,季羽兰是死定了。 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中间会出现变故。她没有想到季弦歌在她身边安排了暗卫。 那暗卫藏得可真深啊,这么多天了,她竟然从未发现过。 季弦歌也厉害,对她布下这样一颗棋! 这个栽赃嫁祸之计,她用得并不高明,破绽漏洞到处都是,心细如季弦歌,想必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可是,即便是如此,她也绝不退缩! “夫人有些受寒,这原本没什么。可是如今夫人怀有身孕,即便是一点点小寒,对胎儿都是极其不利的……”老太医忧心地道,“得再加几床棉被,看能不能让夫人迅速回温,不过夫人的头发也湿了,躺在这里容易风寒入脑……” 正说着,季弦歌已然挤了过来,坐在床沿,二话不说将洛倾璃捞起来,连同被子一起抱在自己怀里。他身上温度高,这样她就不会冷了。 洛倾璃却不配合,她仇恨地瞪着他,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砸下来:“你是要她还是要我?要她,便滚!” 季弦歌紧抿着唇,将她牢牢钳制在胸前:“别闹了!” 洛倾璃用力地推他,推不动,于是用力想要站起来踢他两脚,这一动间,一旁的老太医惊道:“夫人可不能乱动,胎气原本就不稳,再动就会出大事的!” 季弦歌焦急地死死箍住洛倾璃的腰:“你不要再闹了好吗?当心孩子!” 他不说孩子还好,他一说,洛倾璃便越发不依不饶起来。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扭来扭去,介图一举弄死肚子里那东西。 季弦歌又急又怒,又怕又伤心,收紧了手臂,以一种要将她箍死的力量死死抱着不放。 洛倾璃的介图再次失败,气得狠狠地打他、掐他。 季弦歌一动不动任她的拳头落在自己的背上手上,只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说,孤都满足你!全部都给你都依了你!” 洛倾璃眸子亮了亮。 “你说啊!” 洛倾璃停止了乱动:“我想要她死。” 季弦歌:“……” 洛倾璃冷笑了一声:“不行吗?那就算了!她不死,我不活!” 最后几个字,掷地有声。如同一连串天雷,重重地砸在地上,震得人心惊肉跳。 季弦歌颤了颤,眼眶里,一滴泪滚了出来。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她骄傲如同一把绝世好剑,她的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她敢爱敢恨恩怨分明。 他早就知道的! 她不死,我不活。 当年在信都,宴上初见,她戴着黄金面具刺杀他,明明双方实力悬殊那般大,可是她仍然妄图想要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吗?是啊,她拼着粉身碎骨,也不过是让他滚了几滴血而已! 她就是这样的人啊! 伤敌七百,自损一千。 多么愚蠢,多么可笑,多么不自量力! 她恨季羽兰,更恨的人,是他吧? 在他的剑挥向子文时,他没有忘记她眼中的刻骨仇恨。从那时候起,他便成了这个世界上她最恨的人了。 她恨他。 一旦被她恨上,便是不止不休,地狱黄泉。 他相信,季羽兰的事,只是一个开始。 当天夜里,梧桐台的兰嫔受了点凉,第二天便染上了风寒。缠绵病榻三天后,兰嫔因为病重,殁了。 太医说,近来天气转凉,要小心风寒入侵。这段时间宫里的主子一个个地生病。先是离洛夫人,再是兰嫔,接着就是王后。 说来也奇怪,兰嫔殁了的第二天,花雨台的离洛夫人的病便好起来了。不仅病好了,而且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住了。于是宫中便有人在说,兰嫔与离洛夫人肚子时的孩子八字犯冲,所以才惹得孩子总是不好。兰嫔一死,那孩子便健康起来了。 洛倾璃听到这些流言的时候,阳光正好,她正倚在花树下晒太阳。 绿旋就站在她左侧,神色有些不好。 正文 第240章全都满足你 洛倾璃勾起唇角,淡淡地道:“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绿旋:“……夫人也是迫不得已,毕竟是她先对付夫人您。不过……” “不过什么?” “……没什么,是她自己有错在先……” 洛倾璃从这话中听出了一丝指责与埋怨来,她笑了笑:“我就是这样的人,别人待我好,我会加倍地待她好;别人杀了我的人,我一样会杀了她的人。她杀我一个,我就要还她两个三个!” 绿旋被这阴森的话吓得颤了颤:“可是如果那人不是有意的呢?” “不是有意的?”洛倾璃在齿间将这句话咀嚼了两遍,露出一口白牙,“那我先杀了他,然后对他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可以原谅我吗?” 绿旋豁然抬头,直直地盯着洛倾璃。 洛倾璃笑得温和无害:“你下去吧,我有些累了,这里有香儿陪着我就可以了。” 绿旋心里清楚,夫人对她有隔阂了。她原本就夹在大王与夫人之间难做人,那两人斗法,她不管站在哪一边都是错的,可若要她不帮,她是做不到的。如今,夫人不愿意信任她了…… 绿旋默默地退出去,在外院碰到了过来吃午饭的季弦歌。 这些天来,季弦歌一日三餐都是在花雨台用的。 绿旋躬身行了一礼:“参见大王。” 季弦歌看了她一眼,道:“她发脾气了?” 绿旋点了点头,想到什么,立马又飞快地摇了摇头:“没,没有。” 季弦歌目光悠远,似乎正看向遥不可知的远方:“她心里苦得很,又不肯跟我说,所以脾气难免差了些。你也知道,她如今也没有什么朋友……是我对不起她……人这一生,会犯错,可是有一些错,一次也不能犯。” 他说得断断续续含含糊糊,可是她却听明白了。 因为明白,所以才会难过。 在这个世界上,敌人的刀剑也陷害并不能让我们痛苦,真正令我们痛苦煎熬的,是来自我们最爱的人的陷害与复仇。那是伸向心头的针,那是从里往外的血淋淋的撕裂。我们不会很快死,可是每一次呼吸都会疼痛不止。 怔愣之间,季弦歌的身影已然消失,淡紫色的衣角在阳光下一层层晕开。 季羽兰死,月西瑶被禁足瑶华宫,洛倾璃怀孕,一时之间风头最盛,各宫内侍宫女无不奉承讨好花雨台。一时之间,香儿与灵儿身价大涨,隐隐有超过绿旋的架势。 这天夜里,季弦歌跟往常一样洗了手,给洛倾璃点了眼药水,再洗手、晾干,指尖沾上药膏,细细地均匀地在洛倾璃脸上涂开。 因为新长出的肉与原先的肉颜色不一,无法调合,因此之前扁氏师兄弟便特意为洛倾璃制了如今这膏药。这药可以消除暗沉与角质,使肌肤如婴儿般娇嫩光洁。 事实证明药十分有效,如今洛倾璃的脸已经看不怎么出疤痕了。 清清凉凉的药膏在季弦歌的抚摸与按摩下渗进了肌肤里,季弦歌边按边说着话:“已经大好了,至于眼睛你也不用太担心,扁氏的医术这么高明,想必要不了多久你就能重见光明了。” 重见光明?其实她的眼睛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不过,她是不会告诉他的。 在这个男人面前,示弱才可以活得长久。 “阿璃。”许久,季弦歌脱了外衣,躺进被子里,抱住了洛倾璃。 洛倾璃做木头状,闭上眼装睡。 话说上回没能弄掉肚子里的孩子,她心里十分不爽,她一点都不想与他说话。这么多天来,他每一次抱她都会让她觉得排斥与厌恶。 感觉出她的冷淡,季弦歌闭了闭眼,拳头捏紧又松开,松开又捏紧,如此反复三次,道:“她已经死了,如你所愿了,你……” 他一个字也不想再说了。 他倒是宁愿她骂他凶他打他,也不要她这样子冷冰冰地对他!天知道他快要被逼疯了。 这是冷暴力! 骂他凶他打他,起码说明她还是个人。如今这般冰冷相对,只会让他以为他抱着的是一块永远也捂不热暖不了的石头。哦不,她不是石头,她是冰块! 他不要这样,他要她的眼里有他,即便是恨他怨他算计他想杀了他,只要有他,便成! “你还想怎么样?!”季弦歌加紧紧扣着洛倾璃的胳膊,咬牙切齿地吼道,“你说!只要我能满足你的,全都满足你!你说啊!” 他这般激动,洛倾璃却并没有多大反应,仍然冷冷回道:“她是自己染上风寒死的,是老天爷要收她,与我何干?” 季弦歌:“她到底是怎么死的,难道你不清楚?洛倾璃,你现在竟然敢做不敢当了!” 洛倾璃倒是被激出了一丝火气来:“在她让人按住我给我喝毒药的时候,就注定了今天的结局!怎么?就准她杀我辱我,不许我反击了?!她敢做,便得承担后果!” 是啊,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她是,他亦是。 季弦歌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你还想怎么样?” 见他软下来,洛倾璃又恢复到不冷不淡不痛不痒的模样:“我不想怎么样。请你不要说话了好吗?我想要休息了。大王若实在是睡不着,大可以去找李美人。”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阴阳怪气地提到李美人了。季弦歌脑中闪过一丝什么,道:“我不想去找她。” “不想去?!”洛倾璃顿了一下,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吃不到的时候惦记,吃过了便毫不留情地丢掉。男人都是这样的嘛。我现在怀着孕,你便忍我让我,等哪一天我失去了利用价值,恐怕就会被你活埋吧?” 季弦歌气红了脸:“洛倾璃你摸着你的心口说,我什么时候利用你了?!” 正文 第241章她才是这世上最锋利的刀 “多年前你是如何打进洛都的你都忘了吗?”洛倾璃冷嗤,“难道你没有活埋过我?只可惜我没有死成,让你失望了吧?哦,你还让你的女人来对付我,给我下毒药,毁我的容,巴不得将我凌迟处死!” 季弦歌:“” 洛倾璃:“怎么?是不是觉得我不好?是啊,我也觉得自己不好,非常非常地不好。我不好,你去找别人好了,巴巴地守在这里做什么?” 季弦歌:“阿璃,我再跟你说一遍,那天晚上我没有宠幸她。”他不想说他之所以没有碰李美人,是因为她曾经骂他脏,他怕她嫌弃他! 洛倾璃不咸不淡地道:“大王要宠幸谁不宠幸谁是大王的自由,大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与我解释的。” 他已经如此低三下四百般隐忍了,她却仍然这般不依不饶! 季弦歌简直受够了她的疏离与漠视,霍然起身,脸黑得如同锅底,拂袖而去。 他走出内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里面仍然静悄悄的,一点都没有因为他的离去而紧张惶恐。 这个狠心的女人!没良心的女人! 季弦歌心中咒骂了她两遍,越发恼怒,大步走出花雨台。 他走在沉寂的宫墙之下,内心的愤怒与不平齐齐涌上来,击得他身子忍不住地颤抖。 这一生他上过不少战场,曾与敌人短兵相接,也曾数次被围攻,也曾鲜血淋漓血肉模糊,也曾差一点因为伤重而痛得几乎死去,可是,与她所带给他的痛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 她才是这世上最锋利的刀,是伤他最深要他命的刀! 冷风吹来,他在宫中不停地走着,走着,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仿佛只要永远这样走下去,便会忘记她带给他的伤痛一般。 第二天,季弦歌生病了。 因为吹了一夜的冷风,他浑身酸痛,四肢无力,头痛欲裂,鼻子不通。 从来不生病的人,突然间得了病,其症状是十分骇人的。 十来个太医围在季弦歌身边,逐一看过,再商量着如何用药。 朝会自然免了,大多数人还好,一小部分八卦党们私下里对王上生病的原因交换了各自一些些不太成熟的小猜测,一个说,前些天离洛夫人才怀了孕,如今王上便病了,想来是晚上只顾着帮离洛夫人盖被子因此忽略了自己。一个说,近来寒潮来袭,先是兰嫔染上风寒而殁,没几天王上也病了,因此我们应该注意保养。还有的说 总之到了最后,洛都人们一致认为:天气转凉,连王上都病人,因此我们要时时保重自己的身体照顾好家人的健康!另外,王上仁慈,免了百姓一年的税收,还减了许多囚犯的罪责,王上万岁! 季弦歌生病的消息半个时辰之内便传遍了王宫的每一个角落。 各宫的宫女内侍都在谈论着这个消息。 新进宫的后妃们在得到这个消息后纷纷沉思了一阵,各自将自己的心腹留下,商量着如何在这个时候讨好王上。 当天下午,便有人开始行动了。 王美人第一个准备了梨子水去麟毓殿探病。她人被拦在了门外,不过亲手熬的雪梨汤倒是被留下了。 继王美人的成功案例之后,其余妃嫔也纷纷效仿,这个亲手煮些粥,那个亲手熬些汤,还有人要求着要留下来侍疾。几天里,麟毓殿外面倒有些热闹。 王宫里最得宠的花雨台自然早就得到了消息。 “夫人,大王生病了,宫里所有的主子都去看过了,夫人作为大王最看重的人,一次也不去看是不是不太好呢?”香儿实在是忍不住了,第三次出声劝洛倾璃。 彼时洛倾璃正喝完了香郁美味的鸡汤,正拿了一条手绢擦拭嘴角。 见她不说话,一旁的灵儿也开口劝道:“话说大王这病生得也很是凑巧,那天晚上从夫人这里出去后,第二天就生病了。夫人,大王心里苦。” 心里苦? 谁不苦? 她不苦?! 香儿继续劝:“是啊,大王喜欢夫人,可是夫人您也不能每次都给大王难堪啊!上次这样,这次又是这样。夫人啊,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几次三番的伤害的。” “别人若是能得大王喜爱,早就高兴得不得了,巴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去讨好,夫人可不要让别的主子有机可乘啊!” “夫人不知道吧?这次大王生病,李美人都去看过两次了!” “岂止是李美人,其他主子一个也没落下,都去了,王美人都去过三次了!” 洛倾璃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出去,我想要休息一会儿。” 香儿见说了这么多都没用,叹了一口气。灵儿则眼珠一转,道:“奴婢们瞧着大王是真心喜欢夫人的,如今大王生病,正是内心最虚弱的时候,夫人原本就是大王心尖上的人,夫人若是有什么愿望想要达成,此时不正是好时机吗?” 洛倾璃忍不住多看了灵儿一眼。 那天从梧桐台回来之后,洛倾璃的眼睛便一点点地好起来。当时还只能看到一些模模糊糊的轮廓,一天天地养着,经过这七八天,如今她的视力已然恢复了大半,这么近距离地看人,是能看得很清楚的。 灵儿生得娇小玲珑,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果真是有几分聪明。 见洛倾璃注视着自己,灵儿大胆地分析着:“夫人的愿望只能大王才能得以实现,讨好大王是十分必要的。再则,夫人虽然宠冠后宫,还怀着身孕,但毕竟还有晋升的空间的不是?这个世上,哪个女人不想做王后呢?夫人各方面条件都具备了,若是此时再加一把火,王后的位置不就非夫人莫属了吗?” 王后? 洛倾璃不稀罕王后这个位置,但是月西瑶是王后,她不介意并且很期待将月西瑶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想必到时候那个女人的脸色一定十分精彩。暂时不说能不能拉得下来她,单就这过程来说,就充满了无限的挑战和刺激,想必季弦歌会十分为难。 能让他为难,倒也不错。 正文 第242章原谅 季弦歌头昏眼花地躺在床榻上,听着外面响起的声音,十分烦躁地道:“谁又在外面?” 他生病两天了,所有人都来探病,偏偏那个心狠的女人一次都没有来过!他是因谁生的病?是因她!她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连最起码的表面功夫都不屑于做了! 他从最初的满怀期待到如今的濒临绝望,其苦逼的心路历程,满满的都是血与泪,不足为外人道。 他痛恨她,恨死了她了! 内侍被季弦歌这两天的暴躁给弄得提心吊胆,他飞快跑出去看了一眼,原本要哭的脸在见到外面站着的人时,顿时布满了笑容。 是离洛夫人。 “离洛夫人快快请进,大王等夫人很久了。” 季弦歌听到外面的声音,呆住了。 很快,洛倾璃在灵儿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的眼睛上覆了一条深色绸缎,有些不稳地走向季弦歌。 “这些天眼睛见到阳光便有些疼,所以没有及时来看大王,大王不会怪罪我吧?”待到屋子里只剩下季弦歌与洛倾璃两人时,洛倾璃轻声道。 她就坐在床沿,身边没有人搀扶,手无意识地紧挨着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会突然间摔倒。她就如同一只失去了眼睛的受伤的小兽,虽然她极力掩饰了,他还是能看出她全身上下流露出的孤立无助与彷徨来。 她眼睛不方便啊! 从去年起,整整一年多的时间,她都是生活在黑暗之中,这对于在光明之中习惯了的她来说,该是多么地害怕啊! 她不来看他,实在是怪不了她。 季弦歌一瞬间便在心里原谅了她。 她肯来看他,他就是生再严重的病,也值了。 他一把握住洛倾璃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抚摸过,摩挲过,道:“阿璃,会好的,会好起来的!” 洛倾璃:“如果好不了了呢?好不了,我就是个瞎子、废人、丑八怪了。” 季弦歌心中一阵针扎般的疼痛,他骂她的话,原本是一时之间口不择言,她当时听了,心里一定很难过!他不该那样说她的! “即便你的眼睛永远好不了,即便你是个丑八怪,我也不会离开你。我要你!”季弦歌紧紧扣住洛倾璃的手,她的手上的伤明明已经好了,一丝伤痕也无。可是他就是觉得,还是那天。那天她用手握住他的剑,尖利的剑刃将她的手割得深可骨。当时他根本不将此放在心上,可是那天晚上他便做噩梦了。之后许许多多的夜晚,那一幕便反反复复鲜血淋漓地出现在他的梦里,多少次午夜梦回,他汗湿衣襟,心如刀绞。 原来,最最害怕的,是她受伤。 他加诸在她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会以百倍万倍的返还在他心上。她每痛一分,他就会痛十分二十分。 在爱情里面,越是在乎的那个人,越是容易受伤。 “我要你,阿璃!阿璃,阿璃,我错了,我错了” 洛倾璃轻轻地笑了笑:“我现在这模样我只怕给大王丢了脸!” “不不不,你很好,你这样子很美很好看。”季弦歌心头一阵激动,将她扯过来,让她与自己并排躺在一起,“阿璃,以前的事我们都忘了好不好?现在我们有孩子了,可不能让它知道我们两个不和。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朝夕相伴,我可以保证再不伤你一丝一毫,我会好好待你的,我会爱你,疼你,宠你,你眼睛不好,我便做你的眼睛,你心里不舒服,我给你打给你骂让你出气,你想咬我也可以,想掐我我也给你掐,只是有一点,别掐脸好吗?” 季弦歌侧过身来,将洛倾璃搂在怀里,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小腹上,眼睛亮晶晶的如同天上星辰:“快三个月了呢,也不知道它现在长多大了。” 他的气息透骨而来,那么暖,那么热,直烫得她有些迷惘。她颤了颤,想说什么,却察觉他整个人僵了一下,然后听到他低沉的声音有些懊恼地响起:“啊!我倒是忘记了!我生病了,可不能将病气过给了你!你快些回去,这些天都不要来看我了,快些!” 安顿好了这边,季弦歌又喊来内侍,将之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孤忘记了这事,你怎么不知道提醒孤!夫人原本身体就不好,要是被传染了怎么办?快些将夫人好生送回去,然后自个儿去领二十个板子!” 内侍:“是。” 明明大王你自己整天惦记着夫人来看你陪你,盼得望眼欲穿快要发火了,如今倒还要将错怪罪在我头上! 因为有了洛倾璃的探望,季弦歌的病很快好起来。 两天后,季弦歌大好,召见月下。 两人在麟毓殿互相见过,开始了长达半个时辰的密谈。 “有件事情必须与你细说,是关于阿瑶的。”季弦歌不急不慢地起了头,“阿瑶的情况你十分清楚,她忌妒心太强,容不得人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孤身上,孤已经辜负了一个人了,不愿再辜负她了。你带着她回信都去吧,给她重新找个人家吧!” 月下震惊地站起来:“大王什么意思?莫非是要休了王后?大王,臣活了这么大,只听说过废后,从未听说过王上可以休弃王后的!大王此举是在打我们月氏的脸!还请大王收回成命,以后连想都不要再想这种事了!” 季弦歌:“这世间和离的夫妻不是没有,让她重新嫁人,难道比终身囚禁在王宫差吗?她留在这里没有机会的,孤不会喜欢她,也不会对她好,她这一生将永远不会有机会见到孤,更不会有子,她只会被囚禁一辈子,孤独终老,除了一个王后的名号,她一无所有。这样子你也不愿意带她走吗?” 正文 第243章我不会便宜她的! 月下:“她是你的王后,是你的结发妻子,这样子对她,大王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大王已经软禁了她一年多了,她该赎的罪也该赎清了!难道就为了一个洛倾璃,大王您便要宠妾灭妻吗?!自古以来,妻妾有别,宠妾灭妻是祸国之首!大王莫不是还想要亡国?还想要做奴隶?!” “够了!”季弦歌站起来喝道,“月下,你竟然敢这样对孤说话!” “大王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寒心,大王不想想,您这样做了,朝臣们会如何看待大王?!大王就这么喜欢她?宁愿为了她不惜寒了群臣的心?!” “放肆!” 站在殿外的蒋总管被这一记怒吼给震得后退了十来步,想到大王之前交待的,他又退了几步,确保不管里面吵得多大声外面的人也听不到里面的谈话,才渐渐放了心。 好在在这两个字后,里面再没有什么声音传出来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门吱呀一声开了,月下脸上青白交加、有气无力、颓败不堪地走出来。经过他身边时,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月下走出麟毓殿,在岔路口停了一阵,选择了去瑶华宫的路。 瑶华宫被封了整整一年,因此显得极为冷清。 一年的囚禁与与世隔绝,月西瑶那原本红润娇嫩的肌肤,不知不觉间变得松弛暗黄,那原本意气风发的晶亮眸子如灰蒙了灰尘的明珠。 见到月下过来,月西瑶的眸子瞬间光芒万丈:“啊!你为什么可以来?是不是大王要解我的禁足了?大王终于忘记了那个女人,要原谅我了?老天保佑,这么多年了,我终于要苦尽甘来了!” 月下不忍地将脸转过一边:“阿姐,这一年来发生了许多事,有一件事你无阶级如何得知道,她离洛夫人怀孕了。” “离洛夫人是谁?她怀不怀孕”突然,月西瑶想到什么,脸色大变,眸子一沉,“离洛,我记得离姬似乎就是叫这个名字来着,奇怪,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 等等,大王不会轻易喜欢别的女人,怎么可能突然间就遇上了这样的好事了呢?除非 月西瑶突然加大音量吼道:“那贱女人还没死?!还怀孕了?她是洛倾璃是不是?是不是?!” 月下一语不发,神情态度明显是默认了。 月西瑶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全身冰冷僵硬:“那,大王让你来,不是来放我的?” 月下闭上了眼睛:“阿姐,跟我回信都吧!那个男人心里一点都没有你,咱们不要他了,咱们回去,让爹娘重新给你找个好男人吧。” “不!”月西瑶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喊声,“凭什么我要退?凭什么要休了我?我做错了什么?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月下:“男人一旦变了心,十头牛都是拉不回来的。算了吧” “我为什么要算了?!我不!我偏不!他不变了心,是他心里面从来都没有过我!”月西瑶发疯般地吼道,“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既然喜欢她,当初为什么要娶我?!他没有良心!哈哈,那个贱人怀孕了是吗?她当初弄掉了我的孩子,还指望着想要生下孩子来?没门!她怎么害的我,我便要她怎么偿还!哼哼,害死了我的孩子,还想要抢我的王后之位,我不会便宜她的!只要我一天是王后,她就一天也别想抢走我的位置!” 睡觉前,季弦歌熟练地将药膏细细地在洛倾璃脸上涂匀了,呆呆地看了她半晌,将下巴搁在洛倾璃头顶,蹭了两下,低沉而热情地道:“阿璃,我很高兴。” 洛倾璃笑了笑:“我也是。” 听她这样子说,季弦歌心中越发欢喜,面上却佯做不满:“是吗?你前些日子可天天给我冷脸瞧!你知道吗?都把气死了!我那时真是恨死你了,说,你为什么要那样?” 洛倾璃:“你骂我是瞎子废人丑八怪!” 季弦歌低低地笑了:“傻瓜,我那是在激你呢!你不肯吃药,我不那样说,你到现在都不会好起来的!你瞧瞧你,心眼儿怎么这么小?老是想着我会害你是不是?” 哦难道你没害我?! 季弦歌回头洗了手,过来抱住她,轻声道:“以前的事情我有错,你也有错,总的来说是我错的多一些,可是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可能再重来一遍了。所以阿璃,那些事我们都忘了吧,我们重头再来好不好?” 洛倾璃:“” 季弦歌纠结了一阵,道:“那些人我会放了的。” 洛倾璃霍然抬头,目光灼灼看向季弦歌。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还那么清晰。 只一刹那,洛倾璃又垂下了眼:“你说的,一天一个人” 侍寝一天,放一个人。 七百多人,得三年。 还不是把她当成了最下等的奴隶? 她突然的冷淡与推拒让季弦歌慌了,他怕她再不理他了,他怕她不冷不热,他怕她心里没有他! “是我的错,你打我吧!”季弦歌抓起她的手对着自己的脸用力地打了两下,保证道,“我以后要是再那样说你,你就像现在这样用力打我,我绝不还手!阿璃,不要再生气了,不要再恨我了,我们今后都好好的,就这样一直一直与我在一起,好吗?” 洛倾璃沉思了半晌:“你真的要放了他们?不是骗我的吧?” “当然不骗你!”季弦歌讨好地以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洛倾璃那披散下来的黑发,指尖时不时地在她的头皮处摩挲两下,“这样,等三个月了这胎稳了,我便放了他们。不过前提条件可说好了,他们必须远远离开,永不回洛都。” 她怀孕很快就满三个月了,这么说,很快了? 正文 第244章出手(1) 洛倾璃有些激动地抓着他的手臂:“这是自然。经过了这件事,他们再没脸在洛都待下去了,我也不会再见他们,大王你忘记了吗?那二十几人不就远远地离开了吗?” 季弦歌:哼,那些没用的侍卫,不但不能保护主子,反而要主子被他们所牵制,真是死有余辜!不过看在他们实实在在帮了他一把的份上,他就估且大方地放了他们吧!要不知道若不是他聪明地以他们的性命相挟,阿璃早就自杀了!他又哪里会有今天? 照这么说,他们也算是他的媒人了。 想到这里,季弦歌心头那些不快消失了不少。又见着洛倾璃明显对自己好了许多,他心头一荡,有些酸溜溜地道:“阿璃,看在我这么好的份上,你是不是,是不是该给我点奖励?” 洛倾璃知道他这是乘机相占便宜,不过想到他的确是作出了很大的让步与妥协,心下一软,伸手抱住他的腰,整张脸都贴在他的胸膛:“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季弦歌热血沸腾地将她抱起,轻轻放到床上,激动地贴着她的身子躺下,低声道:“我们好久没有……了,我想要,想得厉害……已经快三个月了,应该没多大问题……刚开始不知道怀孕那会儿,咱们也没少做,也没见有什么不妥……我保证会很轻的,绝不会伤到孩子的。阿璃……要不我就在外面,我不进去……” 洛倾璃:“……嗯,那你要慢一点……” 这话落在季弦歌的耳朵里犹如天籁,他兴奋不已地压上来,不过却将大部分重量转移到自己曲起的手肘上,尽量不压到她的腹部。 这一次,他温柔得不得了。轻拢慢捻,细细撩拨,缓慢的推进,浅浅的占有,却比以往越发持久,洛倾璃被他磨得哭了两次才作罢。 室内,春光旖旎。 香儿原本出身夷陵城郊,父亲早亡,母亲改嫁,继父有两子一女,一家子都容不下她,她的母亲只好将她卖到夷陵王宫 。 恰好那时洛倾璃被季羽兰满足了毒药,季弦歌不敢将她放在洛都,将她放在夷陵王宫治疗。夷陵王宫原本是有不少宫女的,后来季弦歌在洛都登基为王,宫女们各自托关系走后门去了洛都,留下来的要么是没后台的,要么就是不会见风使舵的,要么就是脑子不好使的。 灵儿是属于第一种情况。 香儿那个时候才来不久,是最下等的粗使宫女,自然也被留了下来。 季弦歌当时找不到人选,便指了香儿与灵儿来服侍洛倾璃。 好在这两人也算是机灵,话不多,该做的事做得漂漂亮亮的,因此便一直留在了洛倾璃身边。 香儿家里穷,从小受够了白眼,但是她自尊心强,小小年纪便努力学习女红针线,做得一手好针线。别说在她那个村子里,就是在整个夷陵城,她的针线刺绣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 这是香儿唯一引以为傲的地方。 来到洛都后,因为她是离洛夫人身边的人,因此一直很受尊敬,她的朋友渐渐地多起来了。姑娘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了,便会秀自己的荷包针线。香儿女红好,很快在宫中有了名气。渐渐地,不少宫女们都拿着自己的绣品向香儿请教。 这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针线房的佩儿姑娘拿着一个即将成品的荷包来找香儿请教。 大王这些天都是歇在花雨台的,离洛夫人的胎已经过了三个月,因此两人便有些肆无忌惮,晚上难免闹得很晚才睡。因此离洛夫人这些天天天睡懒觉,不睡到午时是不会醒来的。 香儿看了看还在熟睡中的洛倾璃,跟灵儿说了一声,便与佩儿一起去了自己的房间。 不得不说,佩儿的荷包绣得极好,不管是从材料的选择花样的搭配颜色的错落上来看,还是从刺绣的水平来看,整个都是上品中的上品。 尤其是那白花瓣,真是白得像雪,让人一见就移不开目光。 香儿盯着荷包翻来覆去看了许久,真心地称赞道:“真好!非常好!” 佩儿不好意思地道:“都是香儿姐姐指导得好!那天要不是姐姐帮我绣这荷花,哪里有如今这么好看的荷包?” 香儿摆了摆手:“我也只是给你出了个主意,帮你绣了两针,其余的都是你自己绣上去的,你的针脚细密,基本功扎实,学习能力又很快,比我强!” 佩儿:“哪里哪里,明明是姐姐教得好。” 香儿:“是你自己绣得好。” 两人相互吹捧了一番,佩儿将荷包最后一针收针,剪了线,递给香儿:“姐姐若是不嫌弃妹妹手脚粗笨,就请收下妹妹这个荷包吧!” 香儿原本觉得不太好,可实在是喜欢得很,只稍稍推辞了一番便收下了。 佩儿连说好看,当场就帮着系在香儿的腰间。 两天后。 季弦歌与洛倾璃用过晚饭后,便去院子里散步。 香儿手脚麻利地过来要搀扶洛倾璃,她靠过来的时候,季弦歌闻到了一抹异香,很快,那抹香味消失不见。他沉吟了一下,让香儿退下,自己扶着洛倾璃走。 他一手环在洛倾璃腰上,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右手,两人如同连体婴儿,慢慢地走着。 “最近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季弦歌轻声问洛倾璃。 那天晚上,还有上前天晚上,有些荒唐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伤到孩子。 洛倾璃半仰起脸:“你指的是什么?” 季弦歌脸有些烧:“哎呀你懂的。就是,就是,孩子没什么事吧?” “太医昨天来看过脉啊。” “怎么说?” “正常。说现在可以适当地活动活动,不能一天到晚老是躺着。” 季弦歌放心了,随即道:“阿璃,已经三个月了。” 正文 第245章出手(2) 洛倾璃听出其中的弦外之音,道:“大王陪我散完步就回麟毓殿去吧,总待在这里,终是不好。宫中还有别的姐妹们呢,大王还是不要厚此薄彼的好。” 季弦歌听着这话不高兴了:“我跟你说过了,我没有宠幸李美人!” 洛倾璃:“……” 季弦歌揽在洛倾璃腰上的手臂紧了紧:“你不喜欢我碰别的女人,我都记着呢。所以我那天晚上虽然很生气很生气,可是想着你不喜欢,所以我便没有碰她。阿璃,以前的那些就忘了吧,以后我只会对你一个人好,我的人我的心都只给你一个人。我说到做到。” 洛倾璃:“……” 那天晚上,季弦歌仍然留宿花雨台。 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晚上的季弦歌失控了。还是那种失控得特别厉害的情况。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洛倾璃喊肚子疼。 彼时季弦歌才从梦中惊醒。看到疼得直冒冷汗的洛倾璃,心头一震,惊惧地问她:“怎么了?肚子疼?” 太医匆匆赶到的时候,季弦歌堪堪穿好衣服鞋子。 然而,床单上已经见红了。 消息通过佩儿传到瑶华宫的时候,月西瑶登时大笑三声,仰天道:“洛倾璃,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今天本宫便要让你的孩子陪葬!哈哈哈哈!” 佩儿有些担忧地看着月西瑶,小声地提醒道:“娘娘还是小声些,万一被别人听了去可就不好了……” 月西瑶看了佩儿一眼,幽幽道:“放心,我这瑶华宫整整一年了都没人过来。大王不来,连只鸟儿都不肯飞进来。试问有谁能听到我说话呢?” 佩儿:“大王膝下一直无子,对离洛夫人这一胎宝贝得紧,那边刚刚出了事,娘娘就……终究还是不太妥当。” “不要太在意,不会有人听到的。再说了,她的孩子明明是大王自己不小心弄掉的,能怪得了谁?她想要独宠,便得承担这份后果!”月西瑶心情十分好,“不过你那个将刺绣用的线放在药里浸泡三天的方法可真是不错,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 佩儿:“奴婢只是一时侥幸罢了,真正厉害的,还是娘娘您。若不是娘娘算中了大王必定会中招,又怎么会让奴婢去与香儿姑娘交好呢?并且,此事是大王自己的过失引起的,大王只会自责愧疚,绝不会联想到娘娘身上。即便是查到了那药,也会怀疑离洛夫人以此争宠。娘娘高明!不过这种事毕竟事关机密,娘娘还是小心些的好。” “你说得没错。”月西瑶笑着勾勾手指,“过来些,我还有些悄悄话要跟你说。” 佩儿眉头微皱了一下,还是依言上前了两步。 似有什么东西在眼前一闪,直扑而来。 那东西雪亮雪亮的,晃着人的眼。 寒意袭来,锐不可挡。 佩儿心中一寒,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可是,已经晚了。 这一刻还感觉脚像是生根了一般被定住了,下一刻,那雪亮已经嵌入了自己的脖颈。 喉间一疼,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喷溅而出,眼前如同下了一阵血雨。 佩儿睁着大大的眼睛,惊愕不已地瞪着眼前依旧雍容华贵的王后娘娘,颓然倒下。 “为什……” 那半句为什么便永远地停在了被割断的喉咙口。 月西瑶看也不看她一眼,前行几步,将匕首丢进不远处的水池中。 她选的位置很好,正靠近水池边上,因此这一丢倒是没花费她多少时间。 做完这一切,月西瑶用力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三下两下就将袖子扯破了。然后她又将自己的领口扯乱,将裙角也拉乱。然后,她的手在自己的头上胡乱地挠了几下,直挠得凌乱不堪才作罢。 月西瑶在原地想了一会儿,低头将手指在佩儿身上沾了些血,抹到自己的衣袖上。 做完了一切,她觉得没有什么可注意的了,这才尖叫道:“来人啊!有刺客!” 为什么?很简单,第一,她要灭口。月西瑶觉得这世上只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 第二,她要出去。她才是季国的王后,她的位置,容不得任何人觊觎。谁挡她便杀谁! 洛倾璃的胎保住了。 这些天来,许许多多名贵的药材与珍馐佳肴源源不断地送进花雨台,宫中妃嫔隔三差五结伴而来探望,季弦歌面上平静无波,内心却后怕悔恨,将百里齐召见宫中处理政事,自己则整天整天地将自己关在内殿不出门。 胎儿保住了的消息传出后一天,瑶华宫解禁,原本要被送走的月西瑶因为被刺客惊吓,又因为长期心情郁郁,因此生了重病。她的生病,致使整个行程被缓了下来。 这时间宫中开始流传一些风言风语,说是王后被禁,因此宫中不宁子嗣不旺,离洛夫人的胎便是最好的证明。洛王宫几经易手,饱受战乱,冤魂众多,祸事连连。只有找有道之高人来登坛做法,赐符驱魔方能镇邪。 季弦歌方寸大乱,考虑了两天,请了道士前来宫中做法。 道士忙活了许久,提出他走后得有一个命格贵重之人坐镇中宫主持大局才能长久地保平安,至于那命格贵重之人是谁,道士掐指一算,指向某个方向。 众人照着道士所指方向寻找,将目标落在了瑶华宫的月西瑶身上。 恰在此时有人上书进言王后无甚大错,长久禁足宫中非社稷之福,引得朝臣争相附议。 几天之后,季弦歌下令,李美人协助王后管理宫中事务,后宫恢复请安制度。 月西瑶复出了。 瑶华宫解禁,宫妃们开始每天向月西瑶请安。一时之间,瑶华宫一改往日的冷清寂寥,热闹非凡。 洛倾璃因为要保胎,便被季弦歌要求不用去瑶华宫请安。 正文 第246章你是不是喜欢我(1) 洛倾璃不想见到月西瑶,自然听了,并坚决地执行了。 事实上经过太医两天的救治,她的胎早就已经没有问题了。 香儿过来搀扶着她去院里晒太阳的时候,洛倾璃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香气。这些天她因为眼睛大好了,大多数时候都在用眼睛看,因此忽略了嗅觉和直觉,如今才隐隐记起,这香气有问题。 在坐下来的时候,洛倾璃状似无意地一抬手,正好碰到了香儿腰带上系着的那个荷包上。 “这是什么?好香啊!”洛倾璃闭着眼睛将荷包抓住,凑近自己鼻子闻了闻,“怎么以前没见你用过?” 香儿老老实实地道:“这还是佩儿送给奴婢的荷包呢。” 她的手那么巧,做的荷包那么漂亮,还那么香,可为什么就这么倒霉,被刺客割了喉了呢?可见人这一生聪明与否能干与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命好不好。 洛倾璃却惊讶地道:“佩儿?可是那个死在瑶华宫的佩儿姑娘?” 香儿:“是的。” “佩儿是哪个宫的?” 香儿:“针线房。” “那就很奇怪了。”洛倾璃道,“她一个针线房的宫女,怎么会无缘无故去了瑶华宫?” 香儿不太确定:“或许是给王后娘娘送东西去吧!” 洛倾璃:“送东西?好像那个时候瑶华宫还没有解禁吧?她如何送东西?另外,自大王登基以来,这宫中守卫便十分森严,哪里有让刺客随便进去的?这刺客别的地方不闯,就只闯瑶华宫,呵呵,真是有趣啊!” 这样一说,香儿也察觉出一丝不寻常来,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有问题,突然,香儿脸色一白,惊道:“奴婢记起来了,佩儿送给了奴婢这个荷包后不久就死了,也不知……” 洛倾璃想到什么:“灵儿你快去太医来过来,香儿把你这荷包取下来给太医好生看一看。”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香儿隐隐猜到了什么,汗水一颗颗冒出来,想擦,又不敢。 太医以为离洛夫人的胎又出了什么问题,一路上跌跌撞撞忐忑不安地跑过来,了解了情况之后,心中稍安,将那荷包接过去闻了闻。 片刻,太医惊道:“这东西被人下了烈性春药!普通男子只要闻上一闻便会忍耐不住,请问夫人,这东西是从何而来的?” 洛倾璃倒是还没说什么,一旁的香儿却已脸色惨白:“什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是佩儿姑娘送给奴婢的!真的是佩儿!” 完了,她戴着这东西在这屋里晃来晃去,而太医说了,这药对男子有效,那岂不是等于在说,她想要勾引大王?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奴婢冤枉!”香儿跪在地上给洛倾璃磕头,“夫人,奴婢什么被人陷害了!是佩儿!” 洛倾璃一言不发地看向太医:“按理说这荷包香儿已经戴了好些天了,怎么她自己一点事都没有?” 太医道:“夫人,这药的确凶猛,不过却只是针对男子的,女子闻了是不起任何作用的。” “原来是这样。” 这时,灵儿突然道:“奴婢记得香儿收到这个荷包不久,夫人便出事了,会不会……” 她说的含蓄,众人都已经听明白了,各自回头想了想,越发觉得接近真相,连带地,连佩儿之死瑶华宫之谜王后娘娘复出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夫人,这事是不王后……” 洛倾璃摆摆手强行打断灵儿的话头:“好了,这话可不能乱说,毕竟当事人佩儿已经死了,我们没有证据。” 又侧过头叮嘱一旁的香儿:“起来吧,以后可不要再乱收别人送你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她是王后,我们可得罪不起。小心些避着她就是了,不然这孩子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自是逃不掉罪责,作为照顾我的你们几个可就……” 三人听了这话,心头跟明镜似地。想着要害夫人的孩子的那个人是王后娘娘,他们便越发害怕,只盼着早早将这消息告诉了王上才是。 用过晚膳待了一阵觉得无事,正准备睡觉的时候,季弦歌便来了。 季弦歌几分讪讪几分不好意思地挪动着脚步,有些扭捏地凑啊凑,终于凑到洛倾璃身边。 “要睡觉了啊?”季弦歌没话找话,“时间还有些早……” 洛倾璃沉着脸:“大王怎么又来了?” 这个“又”字,咬得极重,还在齿间转了个圈,拖得又长又意犹未尽。 季弦歌轰地一声脸红了,快速低下头。 那件事给他留下了极大的阴影,这么多天了,他仍是想不通,为什么自己那天晚上会那么奇怪。他很怕。他知道阿璃恨他,他想,如果他们有了孩子,看在孩子的面上她应该会稍微对他好一些,少恨他一些。没有人知道,当他得知她怀孕的时候究竟有多高兴。不只是因为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也不是因为他二十七岁终于要做父亲了,而是,孩子的母亲是她!是她洛倾璃啊! 当年月西瑶也怀过孕,他也没有这么高兴过。那时看到阿璃,他心中还有些些失落与寂寞。后来那个孩子没有了,他虽愤怒,虽生气,却也没有像现在这般伤心与害怕过。 孩子在,她总归会心软几分。孩子若没了,他怕她像以前那般用怨毒与仇恨的目光看他。 他怕极了。 他花费了那么长的时间,做了那么多的努力,才让她不再冷脸对着他,为此,连手里最后一张王牌都亮了底。 她的那些侍卫,他明明可以在当时宫变的时候杀光的,可是他拼着多伤亡的风险故意活捉了他们,就是为了以他们要挟她,逼她就范。 他们是他最后的王牌。 可是,这个狡猾的女人一次次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攻击他,攻破他的防线,步步紧逼,直逼得他不得不以侍寝一天便放一人的承诺放了他们。 正文 第247章你是不是喜欢我(2) 他想,他夜以继日地在她身上耕耘,她即便是块瘦田也经不起他的努力开荒。果然,他那三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她怀孕了。 那一刻,他激动得不能自已。 只要孩子还在就好。 只要还在就好。 他赔着笑脸贴上去,整张脸都贴到她的腹部,道:“阿璃,它似乎又长大了些。嗯,它好乖!” 洛倾璃伸手去推他,他紧紧抓住她伸过来的手,拉着它一起轻轻放在她的腹部,高兴地道:“你感受到它了吗?” 洛倾璃眸子眯了眯,就要让开,不过被他有力的扣着她动不了分毫,只能被动地感觉。 此时已经三个多月近四个月,她的肚子明显已经开始大了起来,可是他按着她贴着她,他的脸还贴着她,让她突然生出一种天荒地老相濡以沫的感觉来。 她颤了颤,瞬间脸色雪白。 不,这个人是个疯子,是魔鬼,是暴君,是她的仇人,她怎么可以与他有了孩子?! 他恨她,他践踏她,将她当成卑贱的奴隶,她的孩子将来能有什么好下场?不过是一个悲剧,一个一出生就注定做奴隶的悲剧罢了! 不,不论如何,她也不要自己的孩子来这世上受罪! 季弦歌这个恶魔,不配做它的父亲! 像她这样害死亲人的坏女人,连唯一的小侄儿都护不住的无耻女人,不配做母亲。 是的,不配! 她用力地推他:“起来,我要睡觉了。” 季弦歌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但能觉察出她的冷淡与疏离,遂慢慢地站起来,讨好地道:“好好好,你说睡觉就睡觉。” 说话间,扶着洛倾璃慢慢躺下来。他自己则脱了鞋袜外衣,也跟着躺上来,侧身抱着她。 他的身体一靠过来,她便觉得脸上似有火在燃烧一般。她怒道:“你怎么又睡这里?忘了上次的教训了?” 季弦歌僵了僵:“我保证这次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洛倾璃:“……” 季弦歌见她没有反对,忙伸手给她揉胳膊揉腿,揉腰揉背,口中振振有词:“太医说孕妇心情不好,做丈夫的要时时陪着安慰着才好。又说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孕妇的腰背都会很酸手脚也不舒服,所以我便帮你揉揉,以后每天都给你揉,一边揉一边给你讲笑话,保证你生产的时候顺顺利利的。” 洛倾璃:“……” 季弦歌笑了笑,手上继续忙碌着,很快额头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不肯停下来,只轻声问她:“怎么样?有没有舒服一些?” 洛倾璃闭上眼,仍然没有说话。 季弦歌也不气馁,过了一会儿又问:“舒服吗?” 在他问第四次的时候,洛倾璃突然道:“季弦歌,你是不是喜欢我?” 季弦歌顿了一下,脸上神色变化不定。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他若是说是,那么她必定越发得寸进尺,说不定提出立马就放了那些人,一旦那些人都放了,他便没有依仗了,只能任她予取予求。他不怕她凶,不怕她压榨他,他只是担心她会伤害到孩子。她为了弄死季羽兰,不惜以自身为饵跳水陷害,可见她心中并不喜欢这个孩子。 他若是回答不是,那么她必定会问不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哦,原来是为了孩子,对吧?既然你那么想要孩子,那你去找别人生啊,愿意为你生孩子的女人多得是。并且,她定会说,既然是为了孩子,大王就不该来这儿! 怎么回答都是错。 季弦歌静静地看着她,恰好,她正转过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那模样,一点都不想看不见的样子。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季弦歌脑中快速地闪过,他想要去抓时,它已经倏然消失了。况且,他现在尚且自顾不暇。 “你想要我怎么样呢?只要你说,我什么都满足你,都给你!我只想我与你还有孩子,我们三个永远在一起,你该得的,我不会少了你的,不该得的,我也尽量找来放在你面前。我不知道我能活多少岁,我只想要今后的每一年每一天你都在,我们一起变老,一起死,死后合葬在一起。阿璃,这便是我的想法。” 是吗?很多年前她也曾幻想过这些,幻想与他耳鬓厮磨相伴到老,幻想着与他生两个孩子,幻想着他用他热烈的气息将她包围,然后用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阿璃我喜欢你。 可是…… 洛倾璃指尖戳了戳自己的手指,闭着眼睛:“那么,你曾经与我说过的话,可还算数?” 季弦歌喜出望外:“算数!自然算数!你指的是哪件事?” 洛倾璃:“在夷陵王宫,你跟我说,季王后的位置,你要留给我的,这句话还作数吗?” 明目张胆向季弦歌索要东西,逼迫他守诺,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一种愚蠢的行为。 索要东西,显得这人贪婪自私。 逼迫一个君王兑现诺言,更是无礼大胆到近乎敌对。 这事情发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让人极不舒服,羞恼且怨恨,何况这人还是一国之君呢? 洛倾璃自然知道可能的后果,可是,她还是问了。若事成,绝对会让季弦歌十分为难,还会令朝臣对他寒心;反之,事情不成,季弦歌也会十分为难,因为她必定会“生气”,她生气了怨恨了,必不会给季弦歌好脸色看,在这种情况下,季弦歌要么消失在她眼前,要么她“不小心”气到了孩子导致流产。 不管事情朝着什么方向发展,都是她乐意看到的。 她就是想让他难做。 他难做,她才开心。 他为难他的,不管他怎么挣扎,挣扎的时间越长说明他越痛苦。 正文 第248章王后疯魔了 为此,她还得到了不少福利。 比如说,那个讨厌的男人终于消失了,她安静了。不用再看到他那张脸,她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的很。 再比如说,她新得了不少好东西,衣服、美食、珠宝、美玉。再比如说,她不用去瑶华宫请安,然后,结果月西瑶就上门来了。 对于月西瑶的主动上门,洛倾璃觉得十分奇怪。 她实在是想不通她生活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巴巴地上门来讽刺她两句。说起讽刺人这些事来,月西瑶的水平真心地不如季羽兰,季羽兰总是能抓住人最脆弱最在意的地方,给予致命的一击。 月西瑶呢? 月西瑶则不停地提醒她,反复地向她证明她才是正室,是季弦歌最爱的女人,仿佛只要她是正室只要季弦歌最爱她,对方便会被践踏得很惨一般。 洛倾璃笑盈盈地听着她胡扯炫耀吹牛,自始至终都没有动怒。 这让月西瑶十分愤怒。 月西瑶突然间凑过来小声地道:“听说你想抢我的王后之位?” 洛倾璃脸上的笑凝固了,她想了一会儿,歪着头道:“是,又如何?” 不就是正面对决吗?今天她自己找上门来,可怪不了她! 月西瑶脸上的伪装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狠厉与阴冷:“那我可要清清楚楚地警告你,虽然你现在怀着身孕,可我也不怕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奴隶,一个下贱的女人,你的孩子即便是生出来了,将来也不会高贵到哪里去。你凭什么跟我争?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争?能为大王生孩子的女人多得是,你生了,你的价值便没有了,到时我定会趁着你生产的时候让稳婆做手脚,让你难产而死,至于你的孩子么,那就得看它的运气了。或许它与你一起死,或许它侥幸活下来,不管他是男是女,我都会将它抱过去养,过继到我的名下,放心,我定会好好地‘教导’它的!保证不会让九泉之下的妹妹气得活过来的。” 原来月西瑶打的是这个主意,只可惜,她早就想到了。所以,她才没有想过要生下这个孩子。 不能给它一个美好的生活,还要让它一生下来就受尽羞辱与折磨,她宁愿不带它来这个人世。这个人世间,太肮脏! 月西瑶觉得自己的威胁足够重,足够让洛倾璃害怕难过了,如果她害怕得流产了自然最好,如果没有流产,哈哈,被这么刺激得,想来那孩子必定不会健康!不管怎么样,她都赢了!哼,想跟她斗,门都没有! 她不是仗着自己有孕就骄纵得无法无天吗?哼,还不是要听她这个王后的! 当年她害死了她的孩子,如今还敢在她面前炫耀怀孕,简直是不知死活! 她就是要恐吓她、威胁她,狠狠地打她的脸!最好是弄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么想着,月西瑶的目光便带着十二分的怨毒,落在了洛倾璃的肚子上。 就在这时,洛倾璃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月西瑶的手,往自己肚子边拖来。 在外人看来,就像是月西瑶突然对着洛倾璃的肚子下死手一样。 与此同时,洛倾璃自己一边往后倒,一边惊恐地叫道:“娘娘你就是再恨我,也不能对我的孩子下手啊!我知道娘娘你还在怨恨我当年害死了你的孩子,可是那次真的是意外,不是我做的!” 随着这些指控声响起的还有架子倒地的声音、椅子翻倒的声音、人体落地的声音,稀里花啦乱了一地。 待到众宫女尖叫着跑上前时,洛倾璃已然躺在地上,她身上还压着一脸怨毒的月西瑶。 灵儿反应快,大叫着去拉月西瑶,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洛倾璃面前。 香儿则愤怒地道:“王后怎可如此恶毒?三番五次地要害我们夫人,夫人纵使与娘娘再不好,可是肚子里怀的始终是大王的骨肉,娘娘难道就一点都不顾忌大王吗?!” 月西瑶早已被洛倾璃这一出胆大包天的陷害给气得想要杀人,又见洛倾璃的两个宫女都敢这般对她大呼小叫,顿时气得更炸了。目光落在洛倾璃有些隆起的腹部,她想到当年自己的流产,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抬起一脚就朝洛倾璃的小腹猛踹过去! 那一脚要真是落了下去,情况必定凶险。 一旁的灵儿见势不妙,早已扑过去抱住了月西瑶的腿。月西瑶一脚落空,越发愤怒,又踢又扭,嘴里疯狂地吼道:“贱人竟敢污蔑本宫!你不是说我要害你的孩子吗?好,我这就害给你看!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设计我?不就是仗着肚子里有孩子吗?本宫今天就弄死它,看你还怎么嚣张!” 月西瑶边说边扑过去,其力量之大,动作之敏捷,令人侧目。 灵儿死死抱着,月西瑶的脚尖便一下下落在灵儿身上。 这一系列的变故让所有人都震惊了。许久,在香儿骇然拖起洛倾璃后,才听到有人高喊:“来人啦!不好啦!王后疯魔了!” 月西瑶出来后的第十一天,因为袭击离洛夫人残害龙嗣而被废王后之位。原本季弦歌要让她与月下一同回信都,月西瑶又哭又闹又上吊,最后才以美人的身份留了下来。 从此,月西瑶不再是王后,而是月美人。 不久,有大夫上书表示后宫不可无主,请求册封位分最高又怀有身孕的离洛夫人为王后。 季弦歌准了。 然后便是选吉日,定礼制。 整个花雨台的人都沸腾了,洛倾璃却无一丝喜悦之情。 早在几天前,季弦歌便邀功似地将消息告诉了她,当时她一言不发地沉默了许久,突然沉凝地开口道:“原来我受了那么多的惊吓,作为罪魁祸首的那个人却仅仅只是降了位分便可以抵消了!瞧,我真是自不量力,以为在你心里是不同的。呵呵,果然不同,一个王后的封号便可以封了我的嘴,我他娘的真是好容易满足啊!” 正文 第249章图穷 然后,她突然发起狠来,用力地撞上他:“滚!带着你的心肝宝贝们滚出我的视线,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她突然发力,季弦歌被撞得狼狈地倒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洛倾璃开始摔东西。碰到什么摔什么,拿到什么砸什么,她一边砸一边骂:“我恨你们!你们全都是我的敌人!滚!我宁愿一辈子眼瞎,也不愿看到你那丑恶的嘴脸!” 季弦歌不敢走。 他知道她心里恨月西瑶,可是月西瑶毕竟是他的正妻,他已然辜负她许多了,他不能做得太过。 阿璃要恨他打他,他便让她恨让她打让她出气就是了。 在挨了几次砸之后,季弦歌终于挤到了洛倾璃身前,紧紧地抱住了她愤怒的身体。 对于眼前这个女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打,打不得,杀,舍不得,恨,恨不起来,爱,她又浑身是刺,扎得他遍体鳞伤鲜血淋漓。可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愿意就此放弃她。 跟她在一起就是万劫不复,可是即使是万劫不复,他也要与她在一起。 她闹了很久,他便任她踢打,一点一点地与她磨。 终于,在他各种讨好保证之下,她提出她愿意当王后,但前提是她要他举行一个盛大的册封典礼,并且修一座高台,她受封那日要登上高台接受全宫宫人的朝贺。 季弦歌答应了。 同年十一月二十六日,高台建成。 洛倾璃听闻,第一时间赶到高台之下。 这是一座约摸两座房高的高台,外方内圆。一个方形的一丈来高的石堆,石堆中间一个圆形的塔,塔很高,长长的石阶一级级延伸而上。 “就是这里了。”季弦歌牵着洛倾璃的手,一级一级石阶走上去,停在方形的青石砖地上。 到时,宫人们会跪在这里听训,而她,将会坐在那约摸六七丈高的圆台之上,接受众人的恭贺。 洛倾璃看着那一级级盘旋着向上延伸的石阶,挣脱了季弦歌的手,一步步走过去。 “阿璃,小心些!”季弦歌两步上前,再次牵住了洛倾璃的手,“你眼睛不方便,别乱跑。” 洛倾璃忽然间转过头来,冲他嫣然一笑:“谁说我看不见了?” 她笑起来的时候格外美丽,就如同日光穿过细细密密的树叶,在湖中投下星星点点的光斑一样,美不胜收。这许多年来,他都没再见过她笑。此时她突然笑起来,就如同漫天的星光都落进她眼睛里一般,季弦歌看得怔住了。 他愣神的这功夫,洛倾璃已然提起裙子,优雅地微笑地一步步往上爬。 继多年前之后他第一次见她这般轻快明亮,仿佛她是当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一举手一投足间都是骄纵的快乐与与生俱来的高贵,她笑嘻嘻地往上爬,快乐地声音一下下传进他的耳朵里。 “你站在那里别动。” “我要看你仰望我的样子。”她突然间转过脸来,“你瞧,我的眼睛是不是全好了?” 季弦歌怔怔地点了点头:“你,你什么时候好的?” “刚才啊。”她又往前走了两步,“多亏了你细心照顾,要不然我这一辈子都要做个瞎子了。” 季弦歌:“你就算是瞎子我也喜欢你。” 洛倾璃又笑了笑,道:“渊哥哥,你真好!” 她这一声“渊哥哥”,突然间让他的思绪回到多年以前,那时候她就是这般古灵精怪温柔乖巧,他的心便开始一阵阵荡漾…… “渊哥哥,你真的会放了那些人吗?”洛倾璃转过身来看着季弦歌,脚倒退着又上了一级石阶。 “嗯,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季弦歌从最初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感觉到她今天有些不正常。首先,她高兴得太过了。其次,她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时候好的?他可不认为是现在。那么只能说明她很早以前就看得到了,可是她为什么要瞒着他? “好了阿璃,你站在那里别动,我过来扶你。”季弦歌说着话,开始登上石阶。脚刚刚才登上第一级,洛倾璃便以变了调的沉稳声音道:“站住!你最好是不要动。” 季弦歌眯起了眸子:“阿璃?” 洛倾璃脸上的笑意早已经荡然无存,如今只剩下了冰冷与讥诮。 季弦歌心中一寒,一只脚上一只脚下地望着她:“你又想做什么?你想要的,我不是都答应你了吗?” 洛倾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是啊,你都给我了。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是怎么给我的?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地给的,还是我逼着你你才肯给的呢?” 季弦歌窒了一窒。 “我要你放了他们,你不肯。你千方百计地逼迫我,玩弄我,羞辱我,不过是为了满足你那变态的欲望罢了!你以为我会感动吗?你以为我会喜欢你?不!你错了!当初我跪在你的面前求你放过子文,我抛下了一切,抛下了尊严,那么屈辱地请求你,我想,只要你肯放过他,我愿意当牛做马报答你,你要我做奴隶我便做奴隶,即便是把我送人呢,我也不会怨恨你的。原本就是我对不起你!只要你说,我什么都可以做的,真的,什么都可以的。”洛倾璃抬起头,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可是,你差点砍下我的手,杀了他……他那么小,那么小,他什么都不懂,为什么就不能放他一条生路?季弦歌,你知道我有我恨你吗?” 季弦歌紧抿着唇,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她:“所以呢?所以你一直在报复我,一直在装?” “对!”洛倾璃又退了两步,“我就是在装,你不就想要看到我装吗?为了装,我付出惨重的代价,可是你竟还不肯放过我。” “我怎么不放过你了?你想要这高台,我便为你修了。你想要做王后,我便给你了。你想要独宠,我一并都给你了!洛倾璃,你自己摸着你的良心说,我哪里对你不好了?是不是要将我的心都掏出来放到你的面前你才觉得满意!” 正文 第250章决裂 洛倾璃:“你要是真心对我好,便将他们放了啊!你敢吗?你会吗?” 季弦歌:“我说过,等孩子生下来,我便放了他们。” “呵呵,是吗?”洛倾璃讽刺地笑了笑,“又在逼我,你一直都只知道逼我!我当初真的是瞎了我的狗眼,怎么会觉得你好呢?你有哪里好?你连阿由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季弦歌脸上的血色登时尽失:“你说什么?” 洛倾璃:“我说他好,他比你好。他从来不会逼迫我,他从来不会乘人之危!而你,会!” 季弦歌的手紧握成拳:“洛倾璃,你找死!” 说罢,身子快速往上一跃。 洛倾璃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往上跑了两步,边跑边喊:“你别上来!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季弦歌晃了晃。 “阿璃,我错了,我错了!你……你不要动……” 洛倾璃回过头来看着季弦歌,然后,在他惊异不定的目光中,她嘴角扬起一抹桀骜的笑,脚下一空…… 从二十二级石阶之上,栽倒,滚下。 花雨台众宫人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个低着头,愁眉苦脸地轻手轻脚地进进出出。 一盆盆的血水从屋子里端出来,有人默不作声接过,赶快端走倒掉。 里面却是人仰马翻一片狼藉。 有闹哄哄的声音一下下传来:“快!热手巾!” “给夫人擦下汗!” “啊……” “袁太医,夫人怕是不好了!” “还不赶快些……” “怎么办?好多好多血!” “哎呀不好了,血止不住了!” 季弦歌听着里面各种混杂的声音,说话声、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吸气声混杂在一起,那些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如同雷鸣一般,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再然后,便是寂静至无声。 眼前的一切仿佛变成了一幅画,没有声音,没有动作,没有味道,只有颜色,漫天遍野的红色。 那是血的颜色。 她的血。 及他的孩子的血。 她望着他,说不出的苍白,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解脱。 他听到她说,你为什么不是颜渊? 就这么一句,眼中的泪水终是滚下。 她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他的事,怎么可以这样就死了?不行!他不允许!他不准!这个狡猾的坏女人,还没有完成他们之间的契约,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地走?不行不行不行! 他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你们都死了吗?为何不快些止血?!扎针,为什么不扎针? 五年后。 某小城。 晨光还没有从云层中透出来,天地间有些昏暗,湿漉漉的露珠刚刚挂在房檐下、台阶边、树叶上、草尖上,微微地凉。 五月的天气。 这个时候,是一天中最凉的时候。 半新半旧的木屋突然间有了声响,“嘎吱”一声,有些年久失修的木门被主人漫不经心地推开,然后,里面开始响起起床的声音、打呵欠的声音、男人女人说话的声音、穿衣服穿鞋的声音、洗漱的声音、慢条斯理走动的声音…… 这一番动作持续了约摸一柱香的时间,然后,木屋中走出一个三四十来岁的妇人,妇人身形适中,微微有些胖,但并不影响其干练迅速的行动。妇人担着一担昨天晚上摘下来的新鲜蔬菜,借着一点点微光往外走。 她的后面跟着她的丈夫,一个有些瘦弱的中年男人,男人也挑着一担蔬菜,一边箩筐里还放着一杆秤与秤砣。 两人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往外走,一直走出院外,关上院门。 然后,女人站到旁边一处院落的门外,抬手敲了敲门。 敲到第三下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一记女声:“是陈婶子吗?” 女人脸上堆起笑:“啊,是的,是的!小璃啊,婶子和你叔现在去出摊了,家里的虎子还睡着,等会他醒了就麻烦你照顾一下了。哦,我家里有昨天晚上新摘下来的青菜,就放在桌子上的,给你留的,记得拿过来啊!” 里面传来女子的笑声:“陈婶子您太客气了,每次殾白拿您的菜,我都不好意思啦!你们还要卖菜赚钱呢。” 女人爽朗地笑道:“说哪里话呢?每天都要麻烦你照顾虎子,我们也没什么好感谢的,好歹那菜是我们自己种的,你可别嫌弃。哦,好了,天快亮了,我得走了。” “婶子叔叔慢走哦,虎子你们就别操心了,我会帮你们看着的。” “谢谢了小璃。” “跟我还这么客气啊。快些去吧!” “嗳,好!” 夫妻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远方的小巷里。 整个小城又渐渐地安静下来。 天,渐渐亮了。 太阳慢慢升起,将光亮洒遍整个小城。 一个青衣的女子推开院门走出来,她黑发如墨,用一根木头贊子固定在头顶,一张白皙美丽的小脸,身段婀娜起伏,一举手一投足间尽显风流与高贵。 女子长得极为年轻,约摸二十来岁的模样,正是洛倾璃。 洛倾璃取出陈婶子交给她的钥匙打开隔壁院门,轻轻地进了陈家院子。 五年前她从高台上失足掉下,孩子自然没了,她自己则因出血不止而几乎丧命。季弦歌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大夫为她扎针,说也奇怪,自那以后,她的血慢慢止住了,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醒过来。 醒来之后的洛倾璃装疯装傻装失忆,不管季弦歌怎么试探她都没露出一丝马脚。一个疯了的女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做王后的,季弦歌权衡再三,让人假扮洛倾璃住在花雨台,对外说王后病重需要静养不宜见人,隔绝了与外面的联系。而真正的洛倾璃被他秘密弄到上庸城去接受治疗。 在前往上庸城的途中,洛倾璃被放出来的洛羽劫走,从此他们一路乔装改扮,摆脱追捕,走走停停,一年前来到了这里。 正文 第251章沧海桑田 在前往上庸城的途中,洛倾璃被放出来的洛羽劫走,从此他们一路乔装改扮,摆脱追捕,走走停停,一年前来到了这里。 五年的流浪生涯,洛倾璃迅速成长起来。她不再是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长公主,更不是动不动就生气的小女子,走过那么多地方,她看到了不少有趣的事情,见到了太多人世间的生离死别分分合合,如今,她会做饭洗衣收拾屋子,她还会熟练地哄孩子带孩子。 虎子是陈婶子的大孙子,今年四岁。他的父亲被抓去给国君修陵墓,结果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他的母亲还十分年轻,眼见着丈夫没有了,便回了娘家,不久再嫁了。 于是虎子便只能由陈婶子夫妇带。 陈婶子夫妇为了贴补家用,一边在城郊买地种地,一边卖菜。这卖菜可是个磨人的活,得起早贪黑早出晚归。 这样一来,虎子常常是还在睡梦中就得被奶奶背起来去卖菜,早上湿气重温度低,夏天还没什么,冬天就不得了了。时间短还没什么,时间一长孩子便常生病。 有一次洛倾璃起得早,听到隔壁家唉声叹气要将生病的虎子背上去卖菜,便提议让虎子留在家里,她帮忙看一下。这一提议,引得陈氏夫妇流下了眼泪,各种感激。洛倾璃以前带惯了子文,孩子对她来说并不是那么难带。再加上虎子虽然皮了些,但一双黑呦呦的眼睛望着她的时候,她心中便是一痛又一软。很快,她与虎子便亲如母子。 事实上,洛倾璃心里是有些移情。 如果她的孩子没事的话,如今也该三四岁了。 子文当年死的时候,也是三四岁。 洛倾璃走时屋子,手放在虎子安静的额头上摸了摸,虎子便醒了。 他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即揉了揉眼睛,看到眼前的人,高兴地笑起来:“娘!干娘!娘!” 他的记忆里没有母亲的面貌,他很小的时候母亲便改了嫁,嫁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他不知道娘是什么。直到遇到洛倾璃。 洛倾璃对他好。她陪他,抱他,哄他,跟他一起玩,给他买好吃的,给他做衣服,给他讲故事。他幼小的内心世界里,这样的人就是母亲。 他看过别的伙伴们的母亲,他觉得她们对他们的好,远远不及洛倾璃对他的好,因此,奶奶说要叫洛倾璃干娘,可是他却每每少说一个字,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他的喜欢。 “你奶奶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应该叫我干娘,不是娘,知道吗?”洛倾璃笑着拍了拍虎子的脸蛋,“这么早就醒了啊?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虎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娘陪我一起睡我便睡。不陪我我就不睡。” 洛倾璃笑着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真淘气!这样,先穿好衣服,去我那儿玩。” 虎子高兴地自己穿好了衣服:“好,去娘那里!” 洛倾璃微笑着抱起虎子,往自己的家里而去。 陈家婶子夫妇卖菜的时间不定,有时候很早就回来了,有时候得半个上午,有时候要卖到中午,因此,虎子大半时候都是在洛倾璃家吃早饭与午饭。 吃过早饭半个时辰之后,通常情况下,洛倾璃会带着虎子一起出去外面玩一会儿。不过很多时候,隔壁家的张嫂子会带着她年仅五岁的女儿与年仅一岁的儿子到洛倾璃家里来串门。 今天,洛倾璃正准备出门,隔壁家的张嫂子便过来了。 张嫂子其实很年轻,比洛倾璃还要小一岁,长得高高瘦瘦的,一双腿特别细,特别长,腰也细,仿佛一只手便可量过,她经常穿一身绿色的衣裙,纤纤细细的,如同一根竹子。她身体虽瘦,脸却不小,下巴尖且长,脸盆子更是长,这样子削弱了她的美感。娘家姓年。 年氏一见着洛倾璃便道:“哎呀小璃你要去哪里?我家小牛今天不知怎么地,早上起来就不怎么吃奶,哎呀我都快要被他烦死了。” 洛倾璃看了看年氏怀中的小儿,道:“小牛也有一岁了吧?是不是该断奶了?” 年氏道:“我是先给他断奶的,可是他爷爷奶奶不许,说是他爹小时候吃到两岁所以力气才那么大,他们要小牛也吃到两岁才断奶。他们还说,人家大户人家的少爷们一生下来就有奶娘,吃奶都是要吃到两三岁的。唉,璃妹子,你应该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吧?有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洛倾璃笑了笑:“我跟嫂子差不多啦,什么大户人家不大户人家的?我都没听说过。” 年氏不些不相信:“不可能,你看你这气度,你这脸蛋,你这娇嫩的皮肤,哪里会跟我一般?嗳妹子你今年多大了?有没有二十岁?” 洛倾璃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嫂子快些进来,把小牛放下来看看,让他多爬爬,多动动,许是吃多了不消化,说不定动一动就好了呢!” 年氏听了眼前一亮,忙不迭地将怀中小儿放在床上,又是一番逗弄,早忘了刚才的问题了。 洛倾璃松了一口气,忙招呼着五岁的小妞过来吃糖,小妞一见到糖,眼睛都亮了,忙吃了一颗,很快与虎子玩到了一块儿。 两个大人三个小孩玩了一阵,年氏道:“明天逢集,我们一起去逛集市吧!” 他们所在的这个城市很小,人口也不多,因此每个月只赶六个集,每五天一次。因此每赶集街上必定人很多,很热闹。年氏每天在家带两个小孩,早就烦透了,因此总是惦记着赶集。 洛倾璃笑了笑:“好啊。明天嫂子来叫我。” 家中的米快要断了,以前都是洛羽来帮她买,可是如今小语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了,身边离不开人,所以她要自己去买,然后再去看看小语。 正文 第252章都是美貌惹的祸 五年的时间改变了许多东西。 可以说是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这五年来,季弦歌一直醉心于扩大疆土,他先是杀回信都,让季王退位,立他为王。然后,他出兵息国、夏国、夜国、商国、陈国等各国,占领大片领土。夜国失掉了一半的国土,息国、夏国灭国,商国失掉了两座城池,陈国只剩下了两座城池。 而,洛倾璃此时所在的小城,便是陈国除了都城以外的另一座荒凉小城。 这里远离都城,更远离战火,各地的流民相继来到这里,使得今天的集会显得格外热闹。 洛倾璃一手牵着虎子,一手牵着妞妞,年氏抱着一岁的幼子,一起走在明显比平时多了十倍人的街上。 街上小贩们在兜售各种东西,吃的、喝的、玩的,五颜六色,这里一吆喝,那里一叫卖,十分热闹。听着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说话声,洛倾璃笑着给三个孩子买了吃的,三个孩子高高兴兴地吃着东西,东看西看,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走过一间食店的时候,店里二楼的一个雅间窗子大开着,一个男子站在窗边,目光一眨不眨落在牵着两个孩子的洛倾璃脸上。待回过神来,洛倾璃已经消失在人来人往的人群里。 男子怔了怔,随即结了账,匆匆回到客栈,翻箱倒柜地倒什么东西,终于找出一张画像。将那画像仔仔细细看了一眼,眼中迸发出惊喜的神情来。随即他飞快找出笔与绢布,凝重地在上面写下一行小字。 洛倾璃自然不知道这一插曲,难得遇到这么热闹的集会,三个孩子欢喜得紧,年氏也如同飞出笼子的鸟儿兴奋得不得了,五人又说又笑、开开心心、边买边吃,一直逛了好几条街。 这时,一辆马车从后面后来,停在了洛倾璃与年氏面前。 洛倾璃微微眯起眼。 车帘子开了,从车上跳下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来。 男子径直站在洛倾璃面前,抱了抱拳:“不知这位”他的目光落在洛倾璃两手牵着的虎子与妞妞身上,然后坚决地移开,接口道:“小姐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家中可还有亲人?” 他看向洛倾璃的目光太过直白,功利性太强,一旁的年氏觉得很有问题,遂错身一步,故意挡在洛倾璃面前,戒备地道:“贵人问这些做什么?我们并不认识你,你当街拦住我们,想要做什么?” 锦衣男子脸色微微红了红:“呃,只是见着小姐生得如此美貌” “那也不能成为你当街拦人搭讪的理由!”年氏脾气倒是泼辣,好不留情地揭穿道。然后,用手肘碰了碰洛倾璃,侧脸道:“妹子我们走!” 说话间,竟是毫不迟疑地拉着洛倾璃走了。 这个女子倒是心直口快,敢作敢当,对人仗义。 跟赵芸儿有些像。 洛倾璃心中温暖,嘴角掩不住那一抹不小心溢出的柔软微笑。 “等一等!” 那锦衣男子见势不妙,上前两步,挡住了洛倾璃的去路。 年氏的脸色很不好看,怒道:“我说你这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总喜欢挡别人的道呢?我们根本都不认识你!” “现在不认识,不过很快就会认识了嘛。”那男子面色不变,以一种“你们这种平民真是没有眼光没有见识幸好我不跟你计较”的眼神看着年氏,道,“夫人还是先听我说完再决定走不走吧,夫人知道这马车里坐着的人是谁吗?” “你说你吗?的确,我们是不认识,也不想认识!”年氏快言快语地拒绝。 锦衣男子脸色僵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抽了抽嘴角,终于喊出一句:“无知妇人!那车里的人不是别人,是我们国君的公子!!” 陈国公子? 陈国公子众多,洛倾璃虽然听说过不少,但真正见到过的,只有一个南容。那还是当年在信都,陈南容想要求娶季雪音,所以她见过。 如今这人,应该不会这么巧,是陈南容吧? 毕竟这个地方贫穷且偏僻,陈南容是陈王最看重的嫡子之一,按理说是绝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年氏一听说这马车是公子的马车,心中一下子就虚了,腿也软了。 小城偏僻,可是也有不少贵人出现。那些人大多好色又爱强抢民女,听说有一个有夫之妇长得极为漂亮,被一个官员看上了,那官员便让人打死了妇人的公婆,杀了妇人的夫君,将妇人抢了去,做了自己的小妾。 如今这人不仅富贵,还是公子! 她们这些平头百姓哪里能抵抗得了?! 洛倾璃给年氏投去一抹没事看我的的眼神,看向那拦路的男子,道:“既是公子,便不是我们这种平民百姓能见的,不敢惊扰公子游玩。告辞!” 说罢,洛倾璃向那人点了点头,拉着两个孩子快速离去。 竟是把公子要见她的话给生生堵回了去,真是不知好歹! 公子是谁?是国君的儿子!能被公子看中,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这些贱民,竟然敢不识抬举! “站住!”锦衣男子大喊道。 洛倾璃微微顿了顿,随即脚下走得更快了。街上本来就人多,不一会儿,她的身影如同一只滑不溜秋的小鱼儿,转眼就游进河底深处,不见了踪迹。 锦衣男子从未见过如此无礼又傲慢的女子,只不过今天公子苍难得地见着了美人,因此一路跟了那美人一条街,他想着不过一个平民女子,吓一吓她她必定会从了公子的,想不到 如同被人狠狠地打了脸,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他阴沉着脸,嗫嚅着:“公子苍” 马车里面的少年,也就是公子苍唇角勾起:“倒是个有个性的女子!不过,本公子喜欢。派人去找找,翻遍了这座城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锦衣男子恭敬地应道:“是公子!” 正文 第253章当小纨绔遇上大纨绔(1) 买完该买的不该买的东西之后,洛倾璃先送妞妞与虎子回家,将他们安顿好,然后出门去见半里开外的洛羽。 在这个小城已经生活了一年多了,今天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到了她该离去的时候了。 这些年来洛羽一直在暗中帮助她保护她,为此四海为家到处流浪,如今小语好不容易有了身孕,是绝计不能再挪动的了。等看到她生完孩子,她便走。 小语如今已经八九个月的身孕了,肚子如同一个鼓起的球,大得让人惊心。她无法走路,大多数时间都是躺在床上的。见洛倾璃到来,小语心中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忧虑,挣扎着想要起来行礼。 洛倾璃忙上前扶住她:“都跟你说了好多遍了,我早就不是公主了,是你的一个远房表姐。也不想想你现在是什么情况,也不怕折到我的小侄子们了!” 小语道:“你怎么就知道是双生子?” 洛倾璃:“肚子这么大,难不成只有一个?” 小语舒心地笑了:“但愿如此。” 两人聊了一阵,气氛逐渐亲切友好起来,洛倾璃挑明了来意:“再过些时日我便要离开了,你这里离不得人,这事就不要对洛羽说了。你们夫妻俩跟着我总不是个事。” 小语深以为然,心道公主你的功夫如今已是十分不错,自保是没有问题的,即便是季弦歌派人来抓你,光是你一个还好跑路一些! 洛倾璃知道她听进去了,留下自己买好的婴儿用品,离开了。 洛羽送出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小巷里。 “你又要走了?”洛羽轻声道,“你与她说的话,我听到了。” 洛倾璃笑了笑:“对。” 洛羽:“打算去哪里?” 洛倾璃:“这我可不能告诉你。” 洛羽:“我暂时不会去找你的,但是你总得让我知道你在哪里吧。” 洛倾璃摇了摇头:“我的行踪,越少人知道越好。洛羽,你年纪不小了,三十多了吧?好不容易有了孩子有了家,还是把心思放在家里吧。至于我,我现在功夫不错,一个人闯荡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洛羽仍然表示不放心:“若是碰上季弦歌” 要知道,如今的季弦歌已不同于往日。放眼全天下,大部国家尽落入季弦歌之手。各方诸侯,闻之色变。这五年来,季弦歌不停地征战,不停地开疆拓土,弄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听闻他越发残暴与嗜血。若是发现她还活着,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洛倾璃沉默了一阵,道:“即便是落在他手里,也比我们一起落进去好。” 最起码,她不会投鼠忌器。 洛羽脸色一白:“当年是我们令你为难了。如果我们没有被活捉,季弦歌就不能逼迫你。”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要放在心上。”洛倾璃侧头看向洛羽,“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我们之间的主仆关系,早就结束了。从此,你是你,我是我,你有你的人生,我有我的方向。” 洛羽:“做死士的,一日为死士,终身为死士!” 洛倾璃拿他的固执没有办法,严肃地道:“我说了,我不要你了,你怎么还要跟着我呢?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你若再这样,我先杀了你,再杀了小语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洛羽:“” 洛倾璃冷冷地看向他:“记住,不许再出现在我十步之内!” 她洛倾璃的人生,早已经支离破碎,好不容易有了放逐列国的机会,她绝不要任何人跟着!不是因为她怕麻烦,也不是因为她害怕他再次成为季弦歌威胁她的人质,而是:她就想作为一个纯粹的人而活着,而不是作为洛国的公主! 这个小城并不富裕,城中居民大多以养蚕织布为生。 说到养蚕,那不可避免地要采桑叶。 年轻的女孩子们、成婚的妇人、半大小子们、年老的妇人,都是采摘桑叶的主力军。 今天,年氏将幼小的小牛交给婆婆带着,自己则带着五岁的妞妞,叫上陈家婶子、陈家婶子回娘家的大女儿及外孙女、洛倾璃等人一起,每人胳膊上挽着一个筐子,一路有说有笑地去郊外采摘桑叶。 走出十来步,又有相识的媳妇子少女们远远地打着招呼,询问他们是不是去采桑叶,众人都笑着说是,那些人一个个都嚷着“等一等,等一等,我们也去,一起吧!”,各自飞快地奔回自己家里,拿起筐子,加入了队伍之中。 于是,这里加了两人,那里多了三人,一路上都不停地有人加入,不停地有人打招呼,六人的小团体竟然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到最后,队伍竟然发展壮大到了二十多人! 陈婶子往日是最喜欢说话的,今天倒是不怎么说话,张嫂子说话声音最大,她一时说这家的女婿发了财,一会儿说那家的媳妇生了大胖小子,昨天谁家的狗咬死了谁家的一只鸡,上前天谁家的谁谁谁在某某某地方捡到了两个鸭蛋,她这样一说,登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众人纷纷七嘴八舌地发表各自的看法,并在其抛砖引玉之下又说起了别的更为有趣的事情,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一时间热闹得不得了。 说到精彩处,年氏瞟了瞟洛倾璃一眼,笑道:“要说稀奇,我昨儿个倒是看了一出比戏台子上的大戏还要精彩许多倍的事情呢!你们猜我昨天看到谁了?” 洛倾璃瞪了年氏一眼,示意她不许乱说话。 年氏朝她眨了眨眼,转开目光,在众人七嘴八舌的催促下故意拖长了调,得意地道:“我昨天带着我家妞妞和小牛与璃妹子一起赶集了” 众人自然知道她赶集了,有人不耐烦地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我昨天还赶集了呢?” 年氏但笑不语,但神情却在说:瞧吧,瞧吧,等会说出来吓死你! 正文 第254章当小纨绔遇上大纨绔(2) 有人沉住气道:“然后呢?” “遇到了什么?” “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快些说呀!” “快点说吧!” “是不是捡到钱了?” “遇到好看的男子了?” 在众人说出了十个不同的猜测后,年氏才慢悠悠地道:“是遇着了了不得的大人物,哎,那马车,好华丽啊!我可从没见过这么值钱的车子!那车帘子是用金丝线绣的,车辕可是用檀木做的,还有那车顶,镶了好多珍珠!哇,那一辆马车都足以买下二十多间房好几千亩地了!真是太奢侈太华贵了!” 众人心中都起了向往之意,纷纷道:“哦?那马车里的人是谁啊?莫不是你认识?” 年氏扬起头,得意地道:“当然!” 有人便酸溜溜地道:“你怎么会认识那样的贵人?” “是啊,是啊,不就是看了一眼嘛,我们也远远地看过贵人的马车!” “对啊,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昨天也看到过一辆这样的马车呢!人家又不找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秀秀,莫不是那贵人还是来找你的?” 不少人开始笑了。 年氏被笑得哼了一声:“你们倒是说对了,那可不是一般的贵人,他是公子苍!他……” 洛倾璃忙打断年氏的话:“到了到了!呀,那一块田的桑叶可真大真嫩呢!” 众人虽好奇年氏为何知道那贵人是公子苍,但转念一想就丢开了,那样的贵人,怎么能与年氏扯上关系呢?不外乎就是问个路,或者街上碰过面什么的,有什么好追究的!采桑才是要紧事! 因此,人们兴致缺缺,各自拉着自己要好的人,三五成群地各自行动去了。 洛倾璃走到身边空无一人的年氏面前,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怕惹祸上身,你就尽管说。” 年氏:“哎呀,我只是说说而已嘛,反正她们又不会信,以为我是在吹牛。” 洛倾璃:“知道就好!” 说罢,转身去了陈婶子那一边。 昨天傍晚的时候陈婶子的大女儿回娘家来了,晚上也没回去,今天又是这样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一看就是在婆家出了什么事。 果然,只见得陈婶子抹了一把眼泪,悲苦地道:“那个罗兜,真不是个好东西!” 罗兜是她的大女婿,与芳儿成亲十一年了,芳儿给他生了两个女儿两个儿子。他家以前穷得要死,屋子是破的,还只两间,除了厨房和堂屋,一家五口就住一间卧房。 这样的家庭,芳儿若是嫁过去便得要跟自已的公公婆婆小叔子小姑子挤一间房。陈家婶子说什么也不同意这门婚事,可罗兜那小子不是个好东西,他拼命地勾引芳儿,百般引诱芳儿,弄得芳儿怀孕,只得嫁他。 陈婶子气得狠抽了芳儿一顿,可是,芳儿还是偷偷地跟他跑了。 没办法,陈婶子只得妥协。 结果,罗兜上门提亲的钱都没有,还是芳儿她爹给出钱买的礼品。 芳儿嫁到罗家,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没日没夜地干活,终于给他家挣了五间大房子,还生养了两儿两女。为此,芳儿熬坏了眼睛,粗糙了手脚,脸因为长年的风吹日晒操劳而显得黑而苍老,罗兜便对她越来越厌恶。如今,罗家有了家底了,罗兜也看不上芳儿了,就想要休了她,重新娶年轻漂亮的! 芳儿自然受不了罗兜要休了她的事实,因此气得回了娘家。 难怪洛倾璃见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任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会生不如死吧!不过,若是换成她,她才不会把自己气成这样,她会一把火烧了那五间大房子,并让那负心汉做太监! 他不是想再娶吗?哼,让他一个也娶不成! “哎!作孽啊!早知道当初说什么也不让她嫁过去的啊!”陈家婶子抹了一把辛酸泪,声音里难掩痛楚与凄苦,“这就是命!儿子这样,女儿也这样,一个个地都不让人省心,是要沤死我这老婆子呢!” 可不是?儿女是什么?就是前世的债主,这辈子来讨债的!她就是如此,让父母操碎了心,还害得他们国破家亡无辜惨死…… 眼前的桑叶似乎在无限止地放大,放大,绿色铺排了满眼,满地,满世界,然后,肩膀被人撞了撞,却是不知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年氏。 年氏撞了撞洛倾璃,神秘兮兮地道:“你看!看那边!” 洛倾璃顺着她的手指与目光看过去,就见不远处的官道上走来一群男子,这些人鲜衣怒马,贵不可言。其中一人正是昨天在街上拦住她们的锦衣男子。此时,锦衣男子毕恭毕敬走在另一个贵气十足的少年旁边,那少年头上戴着一个玉冠,身着紫衣,桀骜中又流露出些许骄纵来。 洛倾璃在心底发出一声轻笑来。 那少年的作派,怎么看怎么觉着有些熟悉。仔细想了想,他的身上似乎有着多少年她的影子…… 当年的她可不就是这样无法无天的么? 到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那人是公子苍无疑了。 只是,那少年一看年纪就不大,怎么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来了?若不是实在是风流荒唐得紧,便是…… 那伙人向着桑田这边走来,边走边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采桑的女子们。打量着打量着,有人将目光落到了洛倾璃脸上。 然后,有人低低地叫了一声:“公子!那女子眼睛好漂亮!” 与此同时,洛倾璃不动声色地放下了在脸上抹了一把泥土与桑叶汁的手。 五年来遇到过不少这样的事情,她应付起来早已经得心应手。 不料,陈苍眼冒金光,坚定不移地朝着这边走来。 他一路目不斜视畅通无阻地走到洛倾璃面前,眯着眼瞧了她一阵,倨傲地扬起下巴:“我是公子苍,你这个采桑女可愿意随本公子同归?” 正文 第255章当小纨绔遇上大纨绔(3) 众人齐齐抽了气。 洛倾璃眼睛眨了眨:“归去哪里?” 一旁的狗腿子甲道:“当然是去我们公子府了!姑娘,你是不是高兴得快哭了?是不是觉得太惊喜了?” 狗腿子乙:“姑娘好福气啊!” 狗腿子丙:“跟了公子姑娘从此便可穿绫罗绸缎,过人上人的生活了!” 狗腿子丁:“你的父母兄弟们也能跟着你沾光,你再不用过这种风吹日晒的苦日子了!” 众采桑女:“……” 小姑娘们在想:长得美就是好啊!她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有男的喜欢!哼!真是可气可恨! 少妇们心中哀嚎:早知道咱就跟家里那臭男人和离了!嘤嘤嘤嘤嘤! 老妇们目光一凝:公子苍看起来至多十八岁,洛璃是长得美,可是年纪不会少于二十三!而且如今她脸上还沾了泥灰,公子苍怎么就选中她了?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深意? 陈婶子忙挤到洛倾璃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陈苍的目光,假笑着道:“哟,是公子苍啊!民妇失礼了!”说着让众人都随着她一起行了一个简单的礼,起来的时候将洛倾璃生生往后挤出一段,身子严严实实遮住陈苍的目光,继续道:“这是我那不听话的二女儿,年纪一大把了,还没有嫁掉,因为她得了失心疯,平时看着不怎么样,一旦发起病来就会拿刀砍人,所以一直没有人上门提亲。” 什么?这么美的美人儿竟然有病?!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狗腿子们纷纷打起了退堂鼓,莫不拿奇怪的眼神去瞟洛倾璃。 陈苍听完陈婶子的话后只是沉吟了片刻,随即笑道:“既是如此,婶子便将她送给本公子如何?” 陈婶子:“民妇刚刚说了,她……” “有病,是吧?本公子不在乎!”陈苍笑眯眯地将目光落在洛倾璃身上,“留她在家里还要担心她惹祸闹事,放心,本公子不会亏待你们的,来人!” 狗腿子甲立马谄媚地上前听令。 “给她五贯钱,美人儿带上。” 众人:“……” 强抢民女的故事大家听过,可是亲眼目睹的,这还是第一遭。因此,众人震惊了,惊呆了,都说不出话来了! 因此,当洛倾璃便带着走出十步远的时候,陈婶子发出一声惊天动地地哭喊,朝着离去的队伍冲了上去。 洛倾璃回头看着陈婶子,突然笑了笑,这一笑,她眸子里似撒进了万千星光,让陈婶子呆住了。 “娘!不用担心我,你与大姐先回家做午饭,我想吃小青菜。等你做好了,我就会回来了。”洛倾璃笑得明亮而欢快,仿佛这一走只是去公子府做客一般。 众人:“……” 陈婶子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片刻,她低下头去,眼角流出一滴泪来。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欢快地说:她叫我娘!她竟然叫我娘! 这里是陈苍的府邸。 洛倾璃从来不会想到,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城,竟然还有一座如此富贵的府邸。 还在来的路上的时候,陈苍的目光便在她刻意涂上泥土与桑树汁的地方来来回回地打转。那时她便知道,他的眼睛着实毒辣,她可不能指望他会被她那点小伎俩给糊弄过去。 如今,她被人带着去洗了头洗了澡,清清爽爽地靠坐在软榻上。 旁边的案上有一册竹简,洛倾璃顺手拿起,漫不经心地翻看着。 她姿态优雅,举止有度,令才进门的陈苍狠狠地惊艳了一把。 “果真是个美人儿!”陈苍惊叹过后,双眼冒光,兴奋地上前来。 洛倾璃抬起眼皮子懒懒地瞅了他一眼,嘴角色起的一抹清浅的弧度,似嘲讽似挑衅。明明十分勾魂摄魄,却令眼前的少年一步也不敢再上前,钉在了原处。 “你,你,你绝对不是平民女子。”陈苍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十分肯定地道,“这风情,这气韵,这眼神,绝不是平民女子所能有的!你是细作?谁派你来的?” 洛倾璃对他的识时务表示欣赏,她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公子说笑了,奴家这样子哪里像个细作?” 她这么说,陈苍越发深思起来:如今陈国势危,任何一个国家都想要来打劫一二,为此,父王愁闷不已,不过,父王将大部分事情交给了王兄在做,于是对他越发严厉了。以前他出来玩父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如今越来越凶,他没有办法,才来到这座小城,难不成父王为了管制他,故意派人来这儿等着他自投罗网?他不喜欢小姑娘,他就喜欢二十多岁三十来岁的女子,他这个癖好,只有父王才知道…… “是父王派你来的?” 洛倾璃:像你这种纨绔,姐多少年前就扮过了!姐能不知道你的弱点在哪里吗?当然是怕碰到比自己更厉害更有来头的纨绔!至于像父王母后这样的家长,那更是怕得不得了了。 洛倾璃清了清嗓子:“公子聪慧。” 她可什么都没承认…… 但也没有否认。 陈苍闻言,开始坐立不安了:“父王到底想怎么样嘛?” 洛倾璃决定一鼓作气将之拿下。 她站起来,姿态高雅如同女王,举手投足间尽显睥睨。明明比他矮,可是仿佛她才是比较高的那一个。 她看着陈苍,眸子里光华尽生:“殿下盛情,愧不敢当。多有叨扰,就此别过了。” 如果说起先只是对她的仪态风貌有所怀疑,那么此刻,陈苍倒是对自己的猜测有了七八成的把握了。一个农家女,怎么可能有如此美貌?怎么可能有如此气度与口才? 他不由退了半步:“你,你到底是谁?” 正文 第256章当小纨绔遇上大纨绔(4) 陈苍抿唇不语。 洛倾璃突然间上前一步,逼近陈苍。 强烈的侵略气息袭来,陈苍莫名又退了退,俊脸一红:“你你你想要做什么?” 洛倾璃知道他是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简单地说,就是欺软怕硬。呃,纨绔大多是这样的,专挑软柿子捏,可若是遇到不怕他的嘛 反而各种心虚害怕胆怯。 洛倾璃一不做二不休,身子微微前倾,鼻尖几乎碰到陈苍的下巴,勾唇浅笑:“哦?公子听说过季国的百花公主没有?” 季国的百花公主,十几岁的时候曾嫁与年老的洛王为妻,后来洛王死了,百花公主在洛都熬了很艰难的一段岁月。最后在季王的帮助下,重回信都。不过,回到信都的百花公主便似变了一个人似的,特别淫荡,特别风流,据说其裙下之臣无数,上至王侯将相,下至十几岁的少年奴隶,只要她看对眼了,没有弄不到手的。 据说,她的府中就养了不少的美貌少年 陈苍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连退了好几步,语气不稳地道:“胡说!世人都说百花公主已经四十多岁了!” 而你,顶多二十岁!怎么可能是她?! 洛倾璃又笑了,这一笑可谓是千娇百媚风流婉转:“世人多以讹传讹矣!孤哪里有四十岁?” 陈苍一想到洛倾璃的一举一动,想到她毫无惧色地跟着他来到这里,想到她不俗的气度,心中立马认定了她就是百花公主无疑。 如今的季国可厉害着呢!季弦歌将季国国土扩大了整整三倍,还在不停地吞噬蚕食别的国家,百花公主哪里是陈国能惹的?! 陈苍害怕得想要哭了。 没错,他是喜欢年纪稍稍大一些的女人,女人太小了太青涩,太老了又没味道,就这样的,有相貌有气质还有韵味的,是最最好了!他是喜欢玩,可是,并不代表他就要被这样的女人玩啊! 百花公主一来年纪大了些,二来不知玩了多少少年了! 他才不要成为她后宫中的一员! 想到百花公主那些“丰功伟绩”,摸摸自己还算英俊的脸蛋,陈苍急忙转身,仓皇逃奔! 洛倾璃毫发无损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这过程就不一一叙述了,总之是费了些脑细胞,外加动了几个拳头,不过,好歹算是脱身了不是? 是夜,一夜好眠。 第二天下午,隔壁陈婶子家突然来了不少人,洛倾璃正打算过去看看情况,就听人们叹息的声音传来,说陈芳儿的婆家出事了。 陈婶子夫妻菜也顾不得摘了,拉了不少来帮忙的三姑六婆,就往罗家而去。 年氏眼尖地看到了站在门边的洛倾璃,眼前一亮:“洛璃,你真是厉害,竟然跑出来了!” 洛倾璃笑了笑:“我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人家怎么看得上我?发现我又老又没意思,便放我回来了。” 年氏脸上却堆起了笑:“哪里?其实你长得还是很好看的,就是年纪稍微大了些哎呀我们不说这些了,陈芳儿昨天回去,今天她家便出了事,我猜定是罗兜那相好的找上门了或是撕破脸了,反正闲来无事,走,咱们也去看看!我们这边人多,好歹能给芳儿撑下腰。” 说是撑腰,实际上是八卦因子泛滥了。 洛倾璃正犹豫,年氏又怂恿了几个无所事事的妇女,众人一致同意去罗家看热闹,哦不,是给芳儿撑腰。 于是,洛倾璃被众人半推半哄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罗家。 罗家,此时已经变成了凶案现场。 不大的院子里,躺着三个死人。 罗父、罗母、罗兜。 他们以不同的姿势不同的表情或平躺或侧躺或半趴着。 庭院里,这里一滩血,那里两滴血。 没有人说话,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人们的呼吸声。 太阳照在地上,那干涸的血渍周围便不知从哪里飞来一群苍蝇,嗡嗡嗡地飞着。 好半晌,围观的人们才开始低低地说起话来: “真的是陈芳儿干的吗?哎呀,那个女人,平时那么争强好胜,那么能说会道,一看就是个聪明的,怎么会”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就是因为争强好胜得很,所以忍受不了罗兜另娶他人啊!” “啊?罗兜想要娶别人?!那是打算休掉陈芳儿?” “当然了!这事你都没听过吗?罗婶子前些天找了媒婆,想要休掉陈芳儿,让罗兜再娶!” “怎么可以这样呢?那罗兜也答应了?!” “那当然了!要不然前天怎么和陈芳儿吵架的?哦,前天晚上陈芳儿就回娘家了。” “是,这个我最清楚了,你们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陈芳儿回娘家后,罗兜没有去哄,也没有想要把她接回来的打算。今天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让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上门来了,那狐狸精看不惯陈芳儿的几个孩子,一整个上午,孩子们不是这个挨打就是那个挨骂,一直没消停过!” “天啊!这太过分了!罗家怎么是这种人呢?他们也不想想,当初穷成什么样?若不是陈芳儿,他家现在还只有两间房!” “是啊!真是活该!” “后娘哪有亲娘好?他们就是再狠,也要为四个孩子考虑考虑啊!” “罗家人不是东西,不过陈芳儿也是,怎么能杀了他们呢?” 洛倾璃总算是听清楚了前因后果,原以为陈芳儿懦弱,如今看来,她是猛得让人刮目相看啊!不过,这事情做得也太不谨慎了!杀人,的确是能解气,不过,把自己连累上了啊!换作以前的她,遇到这样的事或许会选择这种同归于尽的死法,不过现在嘛 正思索间,她的肩膀被人撞了一下。 洛倾璃抬起头来,视线落在一张熟悉的脸上。 她呆住了! 正文 第257章最大的报复 自洛倾璃离开后,陈苍极为郁闷和不爽。 这么多天,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十分理想的美人儿,却不料那人竟然是百花公主! 她怎么会是百花公主呢?她那么美,那么清新脱俗,那么卓绝无双,怎么可能是百花公主那个荡妇呢?一个荡妇长成那般,老天爷也真是瞎了眼! 若她不是百花公主就好了。 他想啊想,想啊想,终究还是想不通。 于是他找到了一个朋友诉说心中的江满与忧伤。 “赵大哥,听说你出生洛都赵氏,那你想必见过百花公主吧?就是那个,老洛王的续弦。有印象吗?” 赵仲由诚实地答道:“她呀!要说见过,其实也算不上见过吧,毕竟她在洛都的时候我年纪不大,那时的她也不出名。可要说没见吧,小时候也的确是远远地见过一两次,但是如今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你小时候见过?”陈苍陷入沉思,许久,道,“赵大哥还记得当时多大吗?” 赵仲由想了想:“不记得了,约摸六七岁吧。” 陈苍心头一跳,有什么东西似要破土而出,却又一时把握不住。 “那时候她多大?” 赵仲由:“二十来岁吧。” 陈苍:“那你现在多少岁?” 赵仲由:“二十八。” 陈苍:“那么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二十年前她二十多岁,二十年后她是不是该四十多岁了?不对,你当时小,觉得她只有二十岁,说不定当时的她都快三十了,现今的她应该快五十了才对,是不是?” 赵仲由:“或许吧。她四十还是五十,与我无关吧?” 陈苍激动地站起来:“好狡猾的女子!” 两人又聊了一阵,陈苍拖着赵仲由出门了。先是去了洛倾璃的住处,结果扑了空,听人说罗家出了命案,大多数人都去看热闹了,因此,陈苍与赵仲由便跟前人流一起来到了罗家院子。 结果,洛倾璃与赵仲由陈苍三人,便碰上了。 陈苍没有发现洛倾璃与赵仲由二人的古怪,他站在洛倾璃身后,提前堵住她或将逃跑的路线,笑得深沉:“嘿嘿,美人儿,真是有缘,咱们又见面了!” 洛倾璃的目光在赵仲由脸上转了一圈,随即让开。心头翻江倒海般汹涌不息,她侧过身,强迫自己将目光落在院中的衙役们身上。 有六七年没见面了吧?当年他助她夺回洛国的城池,然后便消失不见。他心里是怨恨她的吧?一腔痴情与热血都落在她身上,可是转眼间她就与季弦歌做下那等苟且之事 这么多年他杳无音讯,没想到是躲在了陈国。 他会不会会误以为,她是来找他的? 事实上,她的确是想过有可能会在流浪的道路上遇见他。她曾经幻想过很多种再见的场景,雨中、客栈、花园、田庄、桃花之下 她想过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可是如今,她竟一个字都不敢说。 心里七上八下,趁着众人不注意的间隙,洛倾璃眼风瞟向赵仲由,却见他比她更庄重更冷静,他目不斜视,完全当她如同陌生人。 心中似是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不是难过,有些失落,有些惆怅,就像是有一样东西,永远地放下了。 尘埃落定的感觉。 以前她觉得,世间最刻毒的一句话是:我恨你,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如今,她才知道不是。 最刺心的其实是:我不记得你了,你与我来说,只是陌生人。 从此萧郎是路人。 这才是他对她,最大的报复。 官差们已然抓到陈芳儿,正要带走。 不料,陈家婶子大哭着扑过去,跪在地上死死攥着陈芳儿的手。 “我可怜的女儿啊!芳儿啊!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不要嫁到罗家来,你总是不听啊!他们罗家都是些什么人啊?他们是豺狼,是硕鼠,是吸血的啊!呜呜呜呜,老天爷啊!你怎么不睁眼劈了罗家人呢!我好好的女儿,温柔善良,走路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如花似玉的年纪就被那狼子野心的罗兜给糟蹋了有了身孕,嫁到他们家来十一年,你看看你都变成什么样儿了?!知道的人还说你是我女儿,不知道的定会说我们是姐妹!你哪里是他们家的儿媳妇?分明是他家的下人啊!还是不花钱的那种!啊!老天爷啊!你没长眼睛吗?你怎么不收了我去?!啊啊” 她这一行为明明很泼妇,可是在场的人却没一个人露出嫌恶的神色,相反,众人眼里是浓重的悲哀,有不少妇人早已经听得眼泪汪汪了。 人群中有不少重重地叹了口气,开始议论纷纷:“哎,造孽啊!” “依我说,那罗家人是死有余辜!他们是怎么对陈芳儿的,我们这些邻居可清楚得很!” “当年连聘礼都舍不得下,哪里是真心把人家女儿当家人的?真是作贱人!” “全家上上下下都是芳儿一个人在打理,在外要干农活,回到家里还要做饭洗衣打扫伺候他们一家人!这哪里是娶儿媳妇,这分明是把人家当免费的下人嘛!” “真是活该!死有余辜!” 几名官差大人听着百姓们的议论,又看了眼哭得快要断气的陈婶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地望着天。 陈婶子大哭大喊着捶打着芳儿:“像他们这样的恶人,自有天收,你何苦要脏了自己的手!傻子啊!这么多年你都忍过来了啊,怎么突然间就想不开了啊?呜呜” 陈芳儿原本形容枯槁双目无神如同死人,听到她娘的哭诉,想起了这些年来的悲惨生活,终于流了下忏悔的眼泪:“娘啊!不是我不想忍他们,只是他们不是人!他们请了王家那个雪琴来,那雪琴趁着我不在家,要掐死我的儿子和女儿!娘啊,你说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呢?他们还都是孩子,好歹是他们罗家的子孙,他们怎么狠得下心?怎么下得了手?!” 正文 第258章再见,阿由 天啊!罗家人为了娶王家女,不但要休了劳苦功高当牛做马的陈芳儿,而且还要杀死自己的亲孙子孙女!简直是丧心病狂猪狗不如! 这样的人,死了都算是便宜他们了! 众人一边倒地偏向陈氏母女,纷纷道:“杀得好!他们这样的人,根本都不配为人!” “这样的人,早就该杀之而后快了!留着他们,简直是我们小城的耻辱!” “先是过河拆桥,然后又连亲孙子孙女都舍得下手,这哪里是人?分明是人渣,是畜生!对付这样的人渣,就该杀!不杀不足以正社会风气。” 陈婶子扬着哭得红肿的眼睛望向官差,求道:“官差大人,我女儿她不是坏人,若不是为了四个孩子,她哪里会做了这样的事情?若说她有错,那就错在她太爱孩子们了。可是大人,要让一个母亲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别人残害,那根本是不可能的!芳儿她这么做完全只是本能,保护孩子的本能啊!你们把她抓走了,四个孩子可怎么办?求求你,求求你们,放过她吧!孩子们已经没有父亲,不能再没有了母亲了啊!” 众人纷纷称是。 几名官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发现自己被上百双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上百道目光里全是乞求,官差们的喉咙像是被卡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洛倾璃突然站出来道:“案发时候来过罗家的人,可不止陈芳儿一个。大家要知道,陈芳儿昨天回了娘家,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在罗家过夜,可见,她是没有预谋的。她今天上午回来的时候,王雪琴便已经在罗家了,然后,就传出了陈芳儿杀人的传言来。可是,这中间却有一个很大的漏洞,那就是:那么短的时间里,陈芳儿是如何在没有预谋的情况下连杀三人的?而且,比她更早就待在这里的王雪琴去哪里了?” 她这一番话,让众人生出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来,众人纷纷道:“对啊!要说到杀人动机,当然是陈芳儿与王雪琴都有,算五五开吧!可是若说到作案时间,明明是王雪琴更有可能!” “而且,事后陈芳儿没有跑,王雪琴却跑了!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她心虚了呗!” “对啊,明明她们两个都有嫌疑,为什么只抓陈芳儿!说不定就是王雪琴!” “与其在这里瞎耽搁时间,还不如快些去抓真凶!别到时候真凶跑了!” 官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游疑不绝。 陈苍目光灼灼看着三两句话就将人唬出的洛倾璃,嘴角不由自主勾起。随即,他想到什么,向着人群外一个下属打了个手势。 那下属接到陈苍的暗号,点了点头,飞快消失了。 陈苍眼珠子一转,纨绔十足地咳了一声,这一声,众人的视线立即聚焦到了他身上。 锦衣华服,贵不可言。 众人不由敛住心神,一言不发。 还是其中一名官差有些眼力,他将陈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走过来,试探性地问道:“公子苍?” 陈苍扬起的下巴恰到好处地点了一下:“算你识相。” 官差立马弓身行礼:“见过公子苍!” 他这一行礼,众人纷纷俯身行礼。 陈苍心情极好地挥了挥手,顺便看了洛倾璃一眼。 洛倾璃朝他眨了眨眼睛,不置可否。 陈苍心中便觉得被什么东西抓了一样,痒痒的。 这女人,有意思。 待到礼毕,先前那官差道:“公子,今天这案子,您看” 陈苍抬脚往几具尸体走去,众人见状,立马潮水似地向后退,刚好给让出一条路来。陈苍顺利走到目的地,将几人的死状看了看,道:“这三人力气不小,两个男人一个女人,怎么就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人给杀了?还是连杀三人。此其一也。” 官差们纷纷点头称是。 陈苍继续忽悠:“地上的血迹并不多,说明他们死前并未做太大的挣扎。按理说一个人若是被杀,是会拼命反抗的,一反抗起来难免会血流得很多,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此疑点二也。” 不仅是官差,所有围观群众都连连点头。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王雪琴去哪里了?” 官差们正思索间,有人远远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王家发生血案了!” 众人:王家?哪个王家?不会是王雪琴家吧? 众人心中带着疑惑,官差们心中更是疑惑。 不一会儿,那人跑过来向着为首的官差道:“这里先放下,那个,王雪琴才是凶手。” 有人想通了什么,道:“王雪琴回王家杀人了?” 这正是所有人想问的问题,跑来那人迎着众人期盼的目光道:“王雪琴在这里杀了人便一路跑回家,她身上的衣服上都是血,为了掩人耳目,她决定毁掉那件衣服,结果不小心被她的父亲看到了,她一怒之下将父亲杀了。动静太大,惊动了邻居。” 竟然是这样?! 为首的官差看向陈苍:“还是公子苍英明!” 陈苍高傲地瞟了他一眼:“既然如此,还不快去缉拿凶手?” 官差们齐声道:“是。” 于是,陈芳儿就这样无罪释放了。 陈苍看着洛倾璃,洛倾璃抬头望天,赵仲由则似笑非笑看着陈苍,偶尔顺着陈苍的目光瞟一下洛倾璃,最终,轻轻地摇了摇头。 陈苍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赵大哥,你认识她?她是不是百花公主?” 赵仲由:“自然不是。” 陈苍:“那她是谁?” 赵仲由:“” 洛倾璃看了看两人:“路人甲。” 随即,朝着赵仲由笑了笑:“那么,再见。” 赵仲由亦回看着她,声音里不带一丝起伏:“嗯,再见。” 洛倾璃转过身去,大步离开。 她的身影进入一条无人的小巷子,眼眶一热,一滴泪水落下来,洒入衣襟,最终消失不见。 曾经负他、伤他、背叛他,如今他终于放下,她应该高兴才是的。 他那么好,那么好,如果这世上没有季弦歌,她或许有一天会欢欢喜喜地与他在一起,可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再见了,阿由。 再见,那些永远无法挽留的曾经。 正文 第259章大王驾到 最终陈苍也到底没有从赵仲由那里打听出洛倾璃的真实身份,于是仗着自己帮助过陈芳儿脱罪的恩情,死皮赖脸地找上了洛倾璃。 洛倾璃只得充分调动其脑细胞,与之斗智斗勇,并顺便打听了一下赵仲由的情况。 据说,赵仲由两年前娶了一个落魄的世家女,夫妇二人琴瑟和鸣相敬如宾。一年前添了个儿子,儿子冰雪可爱健康向上。 听到这些,洛倾璃先是沉默许久,最后,轻轻地笑了。 看来,他是真的放下了。 他是骄傲的,一旦离开,便是决绝。对他的妻子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深爱呢? 做他的妻子的那个女人,一定很幸福。 只可惜,那个人,永远不会是她了。 “美人姐姐,你就答应我,跟我回府吧!我真是喜欢你得紧!”桑叶田畔,陈苍跟在洛倾璃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帮她摘桑叶,“我一定对你好!要不然我去跟父王说,让你做我的妻子也行!” 来硬的不行,陈苍便开始来软的了。 不过,洛倾璃可不吃他那一套,左耳进,右耳也就出了。 陈苍缠她已经缠了三天了,她决定,今天晚上就出城,彻底离开这里。 思绪刚刚在脑子里转过,前方大道上突然多出来几匹马,为首一人径直朝这边而来,到了桑田旁边霍然勒紧缰绳。马儿在他的控制下一步也没踏到桑树,可见其训练有素。 但是这不是最重要的。 那人从马上跳下来,一步步走进桑树林中,到洛倾璃跟前半跪道:“王后娘娘!” 洛倾璃眸子眯了眯:季中?如今的他不是季国的大将军吗?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陈苍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洛倾璃,又看了看近年来这个令各国诸侯闻之变色的季将军,心底陡然一沉! “你……你是……” 季中连看都懒得看陈苍一眼,目光一直盯着洛倾璃:“王后,大王随后就到。” 一直沉着冷静的洛倾璃终于如临大敌般抬起头,四处看了看,然后,麻利地转身,身子飞快消失在桑叶林中。 陈苍震了震。这世上能让季国大将军尊敬的人,除了季弦歌那个“病”了五年的王后,还能有谁?! 难怪! 洛倾璃几乎是慌不择路。 这些年来,她不是没听人说起过那个人的事情,那人今天征讨了谁谁谁,明天又吞并了哪个国家,杀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多少人提起那人无不色变,如果说以前的他是个疯子、暴君、变态,那么如今的他已经升级为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了。 那年在洛宫中,她当着他的面踩空,从二十多级台阶上滚下,便是彻底与他撕破脸皮了。当时的他有多愤怒,她即便是闭着眼也能感觉得出,所以才有了她的装疯装失忆。如若她不装,他定会将她凌迟处死吧? 这五年来,虽然到处漂泊,可是她见到了各地风光,品尝到了各地美食,看尽了各种人生,可以说是行万里路了。这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多么浅薄无知!世界那么大,人间真情那么美好,蝼蚁尚且偷生,何况她? 她想要活着。 她才不要被季弦歌抓到! 行李什么的她都不要了,陈婶子那里她前天已经暗示过自己可能随时会走,想来她应该不会太惊讶,只是难为了虎子,他还那么小,应该会哭几天……年氏对她也不错,这一年来时常过来与她作伴,给她讲了不少她从来没听过的人间热闹红尘烟火。洛羽那里可能要麻烦些,可惜的是小语快生了,她等不及看一眼小侄儿…… 她跌跌撞撞地跑着,冷不防地,后面一个黑影闪电一样掠来,如同刮起一阵巨大的风,呼啸而至。 天地变色,万物骇然。 纵使胆大如洛倾璃,双腿也如同灌了铅一样。 然后,那黑色飓风如同长了眼睛,直直向她袭来。 下一刻,季弦歌站在洛倾璃面前,如同一堵黑色的墙壁,牢牢挡住了她的去路。 洛倾璃下意识地退了退。 他出手如闪电,稳稳地落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同时搭在她腰间。 他的气息,厚重而广博,扑面而来。 他比五年前瘦了许多,却更令人心惊。 如果说以前的他是一把出鞘的绝世宝剑,那么如今的他,便是那饮尽敌人鲜血,剑尖尚且还滴着血珠的杀人利器。 五年的征战,他身上带了浓重的铁血气息,那么鲜明,那么……令人胆寒。 洛倾璃眸子眯了眯,随即伸出右脚,快速而有力地踢了过去。 这五年来,她勤练武功,反应与速度是往日不能比拟的。 这是一个崭新的高度,虽比不得洛羽,但起码能达到二级剑客水准。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一鸣惊人。 但是,这一记迅速而漂亮的上踢没能踢中对方。 季弦歌不轻不重不咸不淡动了动手,下一刻,洛倾璃的脚便落入了他的掌心。他顺势一拉,将她身子拉着紧贴着他。 洛倾璃面色一变,扬手袭向他的面门。 这一下要落实了,一个响亮的巴掌是跑不了的。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也不见季弦歌如何动作的,那原本抓着她脚踝的手突然间转向,捏住了洛倾璃扬起的手腕。 然后,他俯身,嘴唇凶猛准确地落在了洛倾璃的红唇之上。唇瓣碾压着唇瓣,极尽缠绵。 这个男人已经进入而立之年,明明瘦了许多,身上的暴戾之气却越发浓烈,她如何反抗挣扎都无效。他不容分说地侵略她,她大惊:“季弦歌,这里是野外!” 季弦歌可不管这些,反而用力推进,狠狠地攻伐:“那又如何?!” 洛倾璃:“……” 正文 第260章大王凶猛 天为被,地为床,官道就在百步之近的地方,随时都有人经过。 她甚至能听到马蹄答答落在石板上的声音、人们的说话声、笑声、风吹起头发的声音…… 桑叶在头顶颤颤地摇晃,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在林地上投下斑斑点点的亮点。 而那人,经过岁月的沉淀与熏染,不知何是已经从一把锋利雪亮的名剑变成了一坛深埋地底多年的醇酒,香甜醇厚,韵味深长,醉了时光,惊艳了岁月。 洛倾璃醉了,意识慢慢陷入模糊状态。 恍惚中,他的喘息声重重地敲打着她的耳膜,然后,她低低地叫了一声,在极致的欢愉中晕了过去。 洛倾璃是被晃醒的。 吱吱嘎嘎的马车颠簸着,摇晃着,行驶在不知名的路上。 洛倾璃闭着眼睛思索了一阵,得出一个结论:腿酸,身上疼,但是却被清洗过了,说明那人有意想要将她带回去。 回去? 她怎么可能跟他回去呢? 即便是除却国仇家恨,他在她眼前亲手杀了子文是事实!这一关,她过不了。永远也过不了! 退一万步讲,即使这一关也过了,就凭着那一年里他对她的各种羞辱与暴行,她也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他! “醒了?” 季弦歌那低沉而暗哑的声音低低地传来,因着岁月的沉淀而越发好听的声音围绕着她,让她有一种层层被热浪包围的感觉。 洛倾璃抿了抿唇,霍然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季弦歌眸子眯了眯:“怎么?你还有气?!怀着四五个月的身孕,你一言不发地就从高台上跳下,你怎么就这么狠呢?你还是不是人?还是不是女人?!为了报复我,你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自己的孩子得性命也不顾是吗?!洛倾璃,你这个坏女人臭女人狠心的女人!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是铁石心肠吗?孤真是恨不能挖出你的心来看看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洛倾璃下巴一抬:“彼此彼此。” 季弦歌气得拍散了面前的桌案:“最毒妇人心!” 洛倾璃拢了拢鬓边碎发:“无毒不丈夫。” 季弦歌一把揪住她的衣襟,将她拖到他眼前,使两人四目相对。 “你在说我狠吗?洛倾璃,你自己摸着你的良心说,我什么时候对你狠过?!”季弦歌眸子里露出悠沉的光,话说得极快,“你谎报姓名,为此我才不留余地地攻下洛都,谁知道他们是你的家人?我四处找你都找不到,谁知道你竟然就躲在申屠府?!刺杀我也罢了,利用我也罢了,与洛姬联合起来背叛我也罢了,你竟然敢嫁给赵仲由?!我忍你,求你,可你呢?你将我抓起来,关在地牢里!这个,我原谅你了。你要做正妻,我满足你。你要求尊重,我也满足了你。你要去看快死的洛姬,明明知道局势复杂险恶,我也满足了你!” 季弦歌胸膛起伏得厉害,眼睛里几多悲哀几多戾气:“你一次一次地背叛我,我一次又一次原谅你,你就是一块石头,我这样捂着你也该把你捂热了。洛倾璃,你怎么可以这么可恶?!怎么可以……” 洛倾璃:那你杀子文就不可恶了? 季弦歌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眸子里杀气毕现:“真想就这么杀了你!可是……比起你对我所做的,杀了你,简直太便宜你了!你不是很会跑吗?现在怎么不跑了?整个天下都是孤的,你能跑到哪里去?你讨厌孤,厌恶孤,恨不能杀了孤是吗?孤就偏偏不如你所愿!孤要你心甘情愿地喜欢孤离不开孤,孤要你给孤生孩子!不仅如此,你还要你为孤当牛做马日日夜夜被孤临幸!” 洛倾璃抓住他的手指,欲要掰开。 季弦歌却凶猛地扑上来,高大的身躯紧紧覆上她的,深深碾压下来。 洛倾璃手软脚软,浑身无力,推不动他,躲不过他,只能任他所欲为肆意横行。 马车在一家乡镇客栈前停了下来。 赶了十几个时辰的路,众人都累得厉害,眼见着这间小客栈,眼睛都亮了,纷纷长吁了一口气,高高兴兴地跳下马车,往客栈而去。 季弦歌抬眸扫了洛倾璃一眼,没好气地道:“喏,你不是老吵着要出恭吗?怎么还不下去?” 洛倾璃不想跟他说话,气呼呼地爬起来,脚才落到地上,便跌倒了!不是她娇弱,她全身上下如同被马车碾过一般,毫无力气,腿更是如同别人的一样,她一点都没有知觉,更别提站着了。 季弦歌偷笑了一下,随即板起脸来,皱起眉,嫌恶地道:“真没用!” 话是这么说,他的身子却是前倾过来,打横抱起洛倾璃,下了车。 别看这里只是一个荒郊小客栈,可里面却也有好几个客人,季弦歌与洛倾璃这一男一女搂搂抱抱着的情景着实太过伤风败俗,因此,刚一下车,便遭来了数十道雪亮的目光。 洛倾璃的脸轰地一声烧起来,忙掐了掐季弦歌胸前软肉,恼怒地道:“放我下来!这么多的人呢,你还要脸不要脸?” 季弦歌挑眉:“你能走?” 就你那站都站不稳的样子? 洛倾璃恼羞成怒:“还不是你害的?!” 这话取悦了季弦歌,季弦歌笑了笑,将她搂得紧了些,低低的声音在她耳侧沉沉地响起:“你若害羞尽管将脸藏起来好了,我胸膛宽,遮得住你。” 洛倾璃:“……” 正文 第261章瞧你这一副饿痨鬼投胎的样子 洛倾璃的脸钻进了某人有些松散的衣襟内。 果然没有人能看见了。 不过季弦歌那滚烫的肌肤却散发着诱人的味道,直烫得她的脸又红了几分。 她认识他十二年了,对他再熟悉不过,也曾与他有过肌肤之亲,并且曾有过很多次噩梦般的感受,可是不知为什么,每每他靠近,或者她靠近他,总会让她情不自禁不能自己。 太可怕了。 这不是人,这是妖,是魔,是引诱人沉沦的恶鬼! 慢慢地,她变了,她不再是她自己。 她会忘记她的仇,她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他的错误寻找借口。 她会想起他的各种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遍遍回放、重温、体会、然后沉迷。然后思念他,然后在寂寞而冰冷的夜里渴望他,渴望他如同火炉一般的怀抱与…… 不! 不能这样! 她怎么可以这样?! 他是她一辈子的仇人啊! 所以,她一定要远离他。 一定! 季弦歌抱着洛倾璃径直往净房而去。 虽然是郊外的小客栈,各方面条件设施不是那么尽善尽美,但是净房还是分了男女的。 女用的净房前,季弦歌自然不能再进去了,只得放下她:“去吧,我警告你,不许跑!” 然后,门神一般,他就在门前守着。 洛倾璃强忍住想要掐死他的冲动,双腿颤颤,极慢极慢地摸进去。 腿连站都站不怎么稳,还跑?! 这人一定是故意的! 完了还显摆! 艰难地解决完了人生三急问题,洛倾璃再不要他抱了,在他的搀扶下忍了又忍,才终于走到桌边吃饭。 饭是纯正的白米饭,香香的软软的,立即就勾起了人的食欲。 目前有三个菜,一个油炸鲫鱼,一个酸菜鱼,一个红烧牛肉。 这五年来,洛倾璃流浪各地,不能显富,因此经常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到了陈国的偏远小城,那里的居民大多清贫,许多家庭一天也才吃一个菜。她虽然有些钱,但也不能显得太鹤立鸡群,因此可以说是根本都没吃到什么好吃的东西。 如今这几个菜都是荤菜,而且是她爱吃的菜,她的口水立马就要流出来了! 就在她两眼发光垂涎三尺的时候,季弦歌不冷不热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菜还合你口味吧?” 合!太合了啊!你这人虽然可恶了些,但是察言观色的能力倒是强! 心里虽然那般想着,洛倾璃表面上却是矜持地咳了咳,吞下一口口水,喉咙里挤出一记漫不经心:“嗯。” 季弦歌:“我对你不错吧?” 洛倾璃:“……” 季弦歌:“这些年在外面到处跑,没少吃亏吧?” 洛倾璃:“……”我吃不吃亏与你有关系吗? 季弦歌:“以前行军打仗,有时候几天几夜都只吃干粮。没地方睡,随便往哪里一倒,便睡了。醒来后就得又赶路,饿肚子也不是没有。这般苦,你可曾体会?” 洛倾璃:“……” 她可一点都不想听他诉苦,她想要吃、饭! 季弦歌继续自顾自地说着:“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跑了,我找不到你,就只好攻破那些城池,打败那些国家,当所有地盘都变成了我的,你说你还能往哪里跑?” 洛倾璃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面前的鱼肉和牛肉,根本没听见他到底说了些啥,半晌,抬起头,呆呆地问:“我可以吃了吗?我有好久好久没吃过肉了。” 季弦歌:“……” 季弦歌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牛肉在她碗里,恨恨道:“这是你自找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放着山珍海味不吃,非要学着别人喝西北风!饿死你活该!瞧你这一副饿痨鬼投胎的样子,哪里像季国的王后?” 嘴上骂着,手上却不闲着,一会儿鱼一会儿牛肉,只将洛倾璃的碗里堆成了小山。 洛倾璃腮帮子鼓得大大的,没空说话,很快,桌上的盘子便见了底。 季弦歌眸子闪了闪,转头喝道:“小二,别的菜好了没有?快些上!汤先上!另外,再来十斤牛肉!” 洛倾璃狐疑地瞟了他一眼:“十斤牛肉太多了吧?吃不完……” 季弦歌默默地扒了两口饭:“路上吃,不行吗?” 洛倾璃发誓,她再不与他说话了! 填饱了肚子,洛倾璃觉得自己身上到处都不舒服。五月的天气,原本就有些热了,她有一天没洗澡了,头上痒,衣服臭,某处更是脏,简直是一刻也不能忍受! 她特别想洗澡! 季弦歌吃完了饭,手扯着洛倾璃往楼下走。两人一直走到马车里,洛倾璃黑着脸,默默地躺到榻上去了。 马车里的空间就这么大,她躺了,他便只能坐着。 事实上,前年听闻她曾在某城出现过,他便让百里齐与某个对他十分忠心的庶弟监国,他则带着军队一路打到了那座城池。那时正是冬天,天气特别寒冷,又因着夜以继日的急行军,他伤到了腰,后来在大夫的医治下虽然好了,可是却也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那便是坐不得久,坐久了便会腰酸背痛难以忍受。 从陈国的小城出发,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天了。 腰背疼得很,他只能靠着车壁极力忍耐。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两人沉默了一阵,马车缓缓前行,很快就跑到了官道上。 许久,在洛倾璃快要睡着的时候,季弦歌道:“再忍一忍,晚上会到一个小城,到时我们再住客栈,好好休息一番。睡吧,一觉醒来便到了。” 洛倾璃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正文 第262章过来,给我洗澡! 季弦歌的手掌轻轻落到她的额头:“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头吧?活该!我让人去你隔壁家打过招呼了,说你被你夫君接回家了。那个陈芳儿没有坐牢,陈苍不敢出去乱说话。所有的事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你不必忧心了。你这狠心的坏女人!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你这么坏,这么绝情,这么冷硬……这世上除了我,也没有人敢要你了知不知道?” 洛倾璃睡着了。 季弦歌又坐了一会儿,疼得脸都抽筋了,便将她往里面推了推,然后,他侧躺上去,从背后抱住她的身体,挤一挤,狭窄的软榻勉强容纳住两人的身体。 天黑透的时候,马车驶进了一座城镇。 很快,季弦歌一行人等在城中一间干净整洁的客栈安顿了下来。 洛倾璃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腰肢,忙不迭地奔向浴桶,将自己泡在里面,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洗完后往床上一躺,边晾头发边吃中午打包来的牛肉,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吃到第四片的时候,季弦歌从外面进来,不悦地瞟了她一眼,皱了皱眉,拿起一条干净的帕子走到床边坐下,给她擦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擦一边嫌恶地道:“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这么粗俗,这么……哎,哪里有半分王后的样子?” 洛倾璃正吃完第四块牛肉片,葱白的指尖拈起了第五片,闻言轻轻哼了一声:“是啊,我的确是不像。你是后悔了吗?觉得自己眼光太差了吗?既然如此,你废了我便是了,或者对外宣称我病死了,干嘛还跑来找我?” 季弦歌:“不找你你早就饿死了!” 洛倾璃:“你不是恨透了我吗?我死了你不应该开心才是吗?” 季弦歌手上动作顿住:“洛倾璃!” 洛倾璃将手里的牛肉片放进嘴里,边嚼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在外面过得挺好的,自由得很,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但这些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外面没有你。” 季弦歌又动手擦了两下,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她,道:“哦?是吗?给你一点阳光你就灿烂,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想要开染坊了!看来你是忘记自己当年做了什么事了是吗?故意从高台上摔下来,把我那尚未出世的儿子杀死,洛倾璃,这笔账该怎么算,你自己说说?” 洛倾璃抿了抿唇,默默地将自己的头发从某人的手中夺过来,默默地往边上挪了挪:“你想怎么样?” 她承认,那件事情她的确是做得过分,可是当时的她能有什么办法?她是为了那孩子着想,想着生下作为奴隶的他,将来他的日子该是多么痛苦,所以才狠下心跳下去的。 仇人的孩子……她该以什么面目见他?还不如永不相见的好。 说到这个话题,两人都沉默且悲伤,许久,季弦歌紧紧盯着她:“给我生个儿子,我便放你走。” “不!”洛倾璃想也不想便拒绝了,“生下来又如何?这世上不过多了一个奴隶而已!” 更重要的是,她从此会被他胁持! 季弦歌的眸子里浮光烁烁:“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 “不这么想,难不成我还要觉得你会善待他?!”洛倾璃讽刺地斜睨着季弦歌,“我可永远不会忘记,当初你是怎么杀死你的弟弟公子子文的!” 季弦歌眸子一眯:“他不是我的弟弟!” 洛倾璃:“是啊,他不是你弟弟,他是我的侄儿。凡是与我有血亲关系的人,你都会不遗余力地杀了嘛!” 季弦歌颤了颤:“不是这样的!” 洛倾璃别过头,闭上眼,胸脯因为愤怒而不停地上下起伏。 不是这样的?呵呵,他把她的家人都杀光了,竟然还能大言不惭地说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那应该是哪样?呵,怕是觉得她的身体不错,可以让他多欺负几次吧! 把她当奴隶一样玩弄,还指望着她爱上他? 她洛倾璃可没有下贱到那种地步! 看着她再次充满仇恨与杀气的眼睛,季弦歌的心狠狠一痛! 在这个世界上,他扛得过上百次刺杀,挨得过亲近之人的背叛,甚至可以忍受病痛与死亡,唯一不能承受的,是她的误会与仇恨! 她的诛心之言,是这世上最尖锐的利器,直扎得他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夺她家国,那是因为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至于子文,那是洛姬的儿子,洛姬是父王最宠爱的女人,她的孩子他怎么能留?!更重要的是,当时在被逼着做了奴隶的仇恨下,他当时头脑发昏就是想要不顾一切毁了她,她越是在乎的,他越是要毁掉。尤其是看她为了子文竟然敢徒手抓他的剑时,他便疯了。 他那么爱她,那么渴望她给他生个孩子,他喜欢它爱它想要保护它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去伤害它?那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啊! 她不知道她怀孕的时候他是多么激动多么高兴吗? 她是瞎吗? 眼瞎,心也跟着瞎了吗? 他真是……恨死了她了! 他重重地起身,恨恨地去洗澡了。 全身被温暖的水包围着,季弦歌的愤怒与心痛稍稍缓解了些。洗完头发,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靠在桶壁上,半晌,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终究是意难平。 外间那里没有了动静,想是那女人在扎了他几针后便倒头睡觉了。哼,她伤了他,却无事人一样!而他,只能自己独舔伤口,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于是,他硬梆梆地喊了一句:“过来,给我洗澡!” 榻上的洛倾璃闻言,冷冷地翻了一个白眼。 季弦歌又吼道:“快点!要我现在出来请你吗?!” 洛倾璃没差点滚下床榻。 正文 第263章我一直给咱们的孩子留着 “不来是吗?好!你今天晚上、明天白天、明天晚上、后天白天、后天晚上总之几天几夜,我会让你好看!”季弦歌故意加重了“好看”两字,完了怕她听不懂,又解释道,“到时可别在我身下求饶!就跟以前洛都时候一样,你懂的!” 身下?! 洛都? 想起那几天几夜的凌辱,洛倾璃打了个哆嗦,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洛倾璃终是颤颤地、不甘心地、无可奈何地走到里间。 对于她的“听话与合作”,季弦歌表示十分满意。可是,当目光落到她极不情愿的脸上时,季弦歌的好心情瞬间打了个五折。 季弦歌索性不看她。 将背往桶壁上一靠,双臂往桶沿上一搭,季弦歌闭着眼睛,大爷一般挑眉:“过来,先给孤洗下肩膀!” 洛倾璃忍了又忍,拿起桶里一条帕子,往他肩膀上擦了擦。 近距离地挨着他,他身上那紧绷结实的肌肉越发好看了,灯光下发出一层瑰丽的色彩来,有力中夹杂着弹性与暖香,诱惑十足。 洛倾璃只觉得头昏脑涨,心跳加速,脸蛋发热。 他真的是太好看了太好看了! 先前那些龃龉与怨恨,那些恐惧与侮辱,不知不觉间,竟然蒸发不见。水汽氤氲下,那人的身形显得越发挺拔有力,优点被无限止地提高,缺点被无限制地缩小、再缩小。 就是这个男人,是她的夫君。 曾经很多个夜里,就是这个人搂着她抱着她,给她温暖,给她欢愉 天啊,她在想什么?! 她应该恨他的不是吗? 洛倾璃愤愤别过脸,一点也不想看到他! 她的别扭反应倒是取悦了他,心头那些愤怒与浊气一点点消失,到最后,只剩下了淡淡的欣喜。 还好,她还是喜欢着他的。 男人对于喜欢自己多年的女人,是有着一种强悍的包容力的。 想着她十几年前便喜欢他,想着自己见证了她从女孩到女人的成长与蜕变,她的人生,他都参与了。她或许移情别恋过,或许恨他怨他,可是,她的生命里,只有他! 他是她唯一的男人。 他戾气阴沉的情绪渐渐被抚平,他的脸一分分柔和下来,嘴角微微上扬。 “好了,给我搓背!”他命令着,语气却怪怪的。明明是凶人的话,可从他嘴里蹦出来便少了力度与斩钉截铁的气势。但若说温柔吧,那可是绝对的命令语句。因此便显得不伦不类。 头脑一片浆糊的洛倾璃却没有发现这个,她只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专心致志地给他搓背。 他的背很宽厚,却比以前略略瘦了些,想来这五年来过得并不是很好。靠近肋下的地方,几条鲜红的指印赫然在目。再仔细看,会发现他背上还有不少这样的印子,只不过因为颜色淡,不太明显而已。 洛倾璃盯着自己在他身上挠出的“杰作”,想到桑林中的疯狂,脸腾地烧了起来。 这时,季弦歌低沉的说话声传了过来:“洛倾璃,我是真的想要个孩子我们年纪都不小了前年我满了三十岁了。” 洛倾璃的神思被拉了回来,想起听来的那些传言,道:“怎么?怕将来没有储君?大王你膝下不是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了吗?” 真是讽刺得很,当年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碰别的女人,转眼儿子都已经有两个了! 果然,男人的保证都经不起时间的摧残! 季弦歌:“是,为了繁衍子嗣,我的确与别人可是阿璃,你才是季国的王后,只有你的孩子,才有资格做储君。储君的位置,没有人可以抢走,我一直给咱们的孩子留着的。” 洛倾璃:“” 是吗?你确定在说话之间看清楚了对象是谁了吗?我是谁?我是被你杀光了家人的女子,你确定要我的儿子来继承你的国家?这不是明摆着将国家拱手交给你的仇人之女吗?你会有那么蠢?! 季弦歌见她不语,侧过头来看着她:“相信我。” 洛倾璃朝他缓缓地一笑:“不,我不信你。” 然后她明显地感到他的身子僵了。 许久,又或者是片刻,他移开目光,沉默了一阵:“好了,先不说这些了,时间会证明一切。” 说完这些,他灼灼的目光再次对上她不以为意的视线,大掌抓住她的手,轻轻捏了几下,然后,取走了她手心中的帕子:“坐了一天的马车,你也累得很,就先去休息一会儿。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了。” 洛倾璃也不多说,起身往外走,自始至终,没有多停留一下,更没有看过他一眼。 季弦歌洗漱好了出去,洛倾璃已经和衣躺在床上了。 他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坐在床沿,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头发还没干,当心生病。”他将她的头发梳了梳,让其垂在床下晾着。 洛倾璃原本想要睡觉的,可是因为白天下午睡了许久,晚上一点也不困,她闭上眼睛躺了许久也睡不着,因此只能睁开眼睛。她不想看到他,因此耷拉着眼皮,将视线锁定到自己的鼻子下巴胸脯。 季弦歌见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心中暗暗发笑,索性以手指为梳,给她梳理半干的头发。 “睡不着好,我让掌柜的准备了饭菜,你要是睡了,我还要费力去唤你。”季弦歌自言自语自说自话,“嗯,下午只在车上吃了些冷菜冷饭,委屈了你了,所以我特意叫了宵夜,嗯,都是你爱吃的。” 他的话音刚落,丰盛的宵夜便被送到了屋里。 不愧是城里的客栈,其菜肴之精致鲜美、菜式之丰富,是乡郊客栈骑八匹马日夜兼程地狂追也是追不上的。 正文 第264章逃跑失败 尤其是在这么晚的夜里,在多数人已经就寝的时候,还能有鲜美的蘑菇汤、绿油油的空心菜。 要知道菜到了晚上的时候,多半不是黄了叶子便是蔫里吧叽不新鲜了。 洛倾璃不想与他探讨有关季国的继承人、灭国仇人为其生子这类的话题,遂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桌边,像模像样地吃了起来。 果然,满满一桌子菜,大部分都是她爱吃的。 两人吃完了饭,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 长时间在马车那样狭小的空间里待着,全身都僵硬得不行了,季弦歌打了一个呵欠,上床睡了。 洛倾璃虽然不太困,可是马车颠簸了那么久,身上又酸又软,也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在里侧睡了。 她的身体刚刚躺好,季弦歌便睁开眼睛,长臂一伸,将她捞在了怀中。 他的脸压下来,在她头顶耳后脸颊边游走了几回,发出一声极轻极浅的喟叹声。 洛倾璃有些担心他会胡作非为,放软了声调道:“好累啊,好不容易睡床,还是抓紧时间养足精神吧。” 季弦歌原本不想做些什么的,听她这么说,身体反而有了些异样。 两人原本挨得很近,他的反应丝毫不差地被她察觉到了。 洛倾璃心头一惊:“别,我疼得很。” 季弦歌笑了笑,手指在她发间来回抚摸穿梭:“好,今天就放过你。” 洛倾璃松了一口气:“睡吧。” 许久不见那人说话,洛倾璃低头一看,他呼吸绵长,已然睡着了。看来他已经是累极,那么刚才就是色厉内荏外强中干,那样的他竟然也将她给唬住了!她真是太没用了! 身旁是那人熟悉的味道与温度,洛倾璃那原本清明的脑袋慢慢地昏沉,没过多久,沉沉进入梦乡。 之后又是赶路。不过,与普通的赶路又有所不同。 沿途有各种风景,遇上好玩的地方,季弦歌会让马车停下来,嘴上说要休息休息,实际上却是想要带洛倾璃去游玩。洛倾璃面上装出很感动的样子,实际上在绞尽脑汁思索如何逃跑。 这天,马车行驶到一处峡谷地带。 两边都是高山,山很高很陡,直插向云霄,从车上抬头看过去,只能看到几丈宽的蓝天,也叫“一线天”。因为是夏天,两边的树木十分茂密苍翠,谷中因为常年难得照得进一丝阳光,因此显得格外幽深而森冷,车子行走在里面,远远地都是绵延不断的回声。 如此险峻的地形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如今这一带都归入了季国,自然不用担心有人在这里埋伏,不过 左面的山林中突然扑腾腾飞起一群惊鸟,它们惊慌失措地拍闪着翅膀,凄声嘶叫着,飞上高空,没入看不见的树叶深处。 然后,有人衣魅翩翩,风采绝伦,自天际飞来。 那人一动,两侧的树枝开始剧烈摇晃起来,许多人一起出动,袭击谷中马车。 洛倾璃看向季弦歌。 季弦歌看着外面的动静,气定神闲地勾起唇角。而后,一跃而出,迎敌。 洛倾璃眸子一闪,趁着外面打成一片没人注意的时候,身子一动,闪出马车。 双方实力相差不大,对方人多,却是良莠不齐,除了领头的武功很厉害以外,其余的水平很差,三流水平的样子,便是洛倾璃去打也是绰绰有余的。季弦歌这边人少,但胜在是训练有素的高水平队伍,因此,双方倒是打得不相上下十分激烈。 不过,对方已经死了十来个人了,而季弦歌这边却一个人都未受伤,并且这些人还越战越勇,洛倾璃估计,半刻钟内能解决战斗。 因此,要闪人,此时是最佳时机。 洛倾璃瞅准众人激战正酣之际,身子飞快一闪,没入一棵大树后,然后,再一闪,落到更远的地方 她决定往山上跑。 山林中树木茂密,最适合逃跑与躲藏。 这般想着,洛倾璃已经跑出很远了。 季弦歌很快解决了这场战斗。 事实上,他一边与袭击者打着,一边留神观察着洛倾璃的举动。 他知道她想跑,他只是没有想到,她还真的跑了! 心中掠过许多复杂的念头,他默默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随后跟随行的下属简单交待了两句,便朝着山林中走去。 洛倾璃跑了大约一刻钟,眼见着四处安静,再没了打杀声,遂停了下来,靠在一棵大树上休息。 林中非常安静,时不时地有小鸟的叫声,还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叶上的水珠掉在地上的声音。 在极度的安静中,却有一道低沉的男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怎么不跑了?” 洛倾璃霍然抬头,便看见季弦歌不动声色地站在不远处,脸上看不出表情。 洛倾璃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缓缓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孤告诉过你,你跑不掉的!”季弦歌如同一口巨大而稳定的石鼎,盎然屹立在前方,“你跑了五年,也不是被孤找到了吗?” 洛倾璃没想过扭头就跑,这是因为她知道跑是跑不过他的,那样子只会显得自己幼稚可笑。因此,她不避不让地直视着季弦歌的眼睛:“我们之间的恩怨,不用我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实话告诉你,我洛倾璃除非死,否则,绝不可能做你的女人!” 她原本想说“玩物”的,想到那两个字所代表的耻辱含义,遂改成了“女人”。不管季弦歌是真喜欢她也好,假喜欢她也好,他们之间隔着国仇家恨,隔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要么她死,要么他亡,想要做夫妻,简直是可笑至极! “哦?这么说你是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如孤,永远杀不了孤,所以决定不顾死去的父母亲人,做个缩头乌龟,自己忍受着流亡与痛苦,让仇人君临天下高枕无忧夜夜笙歌心想事成了是吗?洛倾璃,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懦弱如此无能!”烈爱即将完结,亲们希望一天更新几章,什么时候完结,可以留言给花花,花花会认真考虑大多数人的意见的哦! 正文 第265章最害怕的 洛倾璃眸子骤然眯起:“季弦歌!” 季弦歌脸上带着深深的怜悯与无尽的鄙视:“难道孤说错了吗?你打不过孤,几次三番被孤夺了国,所以你怕了!你胆怯了!你退缩了!你不敢杀孤了!!你做不到,却又贪生怕死,所以便躲得远远的,你以为这样便可以抹杀掉一切吗?你又想像以前那些龟缩进你的壳里让自己失忆吗?哈,你以为你失忆了忘记了你的父母便能活过来吗?你以为你忘掉了一切他们便没有被孤杀掉吗?!洛倾璃,孤以前以为你还有点血性与骨气,现在看来,孤真的是看错了眼!你这样懦弱无能,就活该被践踏被羞辱!” 洛倾璃目眦欲裂,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发狂地扑上前,狠狠地朝着季弦歌打去。 季弦歌轻轻松松闪过,眸中越发轻蔑:“这五年来你就这么点长进吗?” 洛倾璃拳拳都落了空,又伤心又愤怒,出手如电,拿出了平生所学,以毕生最快速度向季弦歌攻去。 季弦歌左躲右闪,脸上神情明显没那么轻松了,不过嘴上却依然恶毒:“这就是你平生绝学?哼,说实话,真不怎么样!孤刚才迎战敌人费了些力,此时的水平,只是孤一成的水平而已!即便是这样你也伤不了孤,洛倾璃,孤总算明白你为什么要跑了。” 跑,是因为水平太烂,不能出来丢人现眼! 没错,我是差,我是不如你!我怎么努力怎么用心也比不过你。你夺了洛国两次,我不但不能报仇,反而只能任你欺凌任你羞辱。我恨!我好恨好恨! 可是,我努力了!我真的已经用尽所有力气了啊! 我用尽所有努力也赶不上你的衣角,多么可恶!多么不公!你还要这么来羞辱我,这好比是拿刀生生从我身上剜出我的心! 好!嘲笑我差是吗? 我可以死,但绝不可以被打败! 好!好!好! 那么,同归于尽吧! 洛倾璃气血翻涌,手上动作越发快了,不要命地攻击他,仿佛要将他生生撕下一层皮才肯罢休!她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一会儿紫。 她自己丝毫不知道。 她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要赢!要赢!要赢! 她只能快!更快!更快!最快! 身体似乎变得不是自己的了,因为太快太过急切而突破了某种极限,然后,血气不停上涌、上涌! “噗” 血花飞溅喷涌,眼前腥红一片,再然后,归于无尽黑暗。 小雨。 马车在泥泞中颠簸。 树木、花草、村庄、水牛、风车一样样往后倒去,最终消失在地平线深处。 洛倾璃丢下车帘,蜷缩在榻上,无声地闭上眼睛。 季弦歌说的那些话,如同鞭子一样,狠狠地甩在了她的心上,直痛得她血如泉涌。 可是细细想来,他说的,并不全然是错的。相反,他说得很对。 就是因为对,所以才更让人难过。 是啊,她好弱。好弱好弱! 她看不透人心,所以才会在十三岁那年给季弦歌指路,帮助他攻破她的国家,杀了她的父王母后王兄姐姐!这怪得了谁?是她蠢! 以为季弦歌喜欢她,于是不合时宜地心软,在该杀他的时候放虎归山,以至于让他再次攻入洛都,杀了子文! 还是她蠢!她该死!! 月西瑶害她那么惨那么惨,结果她还是没能杀得了她,如今那女人已为季弦歌生下第二个儿子来。她当年竟然就没下死手弄死她! 是她洛倾璃蠢! 季弦歌呢?他是所有不幸的开端,是她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可是她竟然没有杀了他?!杀不杀得了是一回事,想不想杀是另一回事!蠢,是一个事实;想不想,却是一种态度。 是啊,她为什么要跑?是不是因为她在潜意识里承认自己懦弱无能,所以想就这么拖着?拖着是什么?拖着就是算了。 算了杀父之仇,噬子之恨,竟然还能算了?!她该是得多混蛋多不配为人啊!她洛倾璃真的是猪狗不如! 是的,有一种仇恨,是永远不能抹杀的。要么她死,要么他死。不死不休。 季弦歌半靠着马车壁,眼神如同秋天连绵不绝的细雨:“你自己也看到了,无论你如何进步与努力,你都追不上我。差距摆在那里呢,而且,你学武晚,又不是那块料想要硬碰硬恕我直言,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是想说他是天上的白云,她是脚下的烂泥吗?! 如此地侮辱她,无非是为了挑起她的仇恨,真不明白他这样做到底便宜了谁! 这人不是疯了就是脑袋被门夹了! “女人与男人原本就是不一样的,女人的优势也是男人所不具备的” 优势?是想说老子能生孩子,你再厉害也得求老子吗? 洛倾璃在心中腹诽着,耳朵却竖起,不放过他的只言片语。 “你听说过前朝那个褒姒吗?据传她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女子”季弦歌顿了一顿,“她的国家被灭了,所有亲人都死光了,不仅是亲人,所有族人都没了。可是她实在是太柔弱太美好了,以至于在那样艰难的时局下,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她被送给了周幽王。她没有族人没有后台,更没有武功,可是,就是这样柔弱的女子,毁了一个国家,最终报了大仇” 至于到底有多美,他无法想象,但是当年的周幽王是什么心情,他觉得自己似乎懂了。 他可以容忍她怨他、恨他、打他、骂他、算计他、与别人联合在一起来背叛他谋夺他的国他的命,他最害怕的是:她在一个他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生活甚至死去,她或许会忘记他。 正文 第266章你敢试一试吗 只要一想到他于她只是路人甲,他就觉得不能忍受。 她要恨就恨吧,只要在他的身边,就好。 洛倾璃的睫毛不停地闪动,锦被中的手指,紧握成拳。 “对自己的仇人最残忍的是什么?我觉得不是一刀杀了他,也不是将他五马分尸,这些只是肉体上的折磨。我认为最残酷的莫过于对其精神上的摧残,比如说让他做奴隶!或者是……”季弦歌望着窗外的雨,眸子里神色晦暗不明,“‘ 十年后,你用爱情让我万劫不复。’,这是我所听到的最虐心的一句话。这才是毁灭一个人的最高境界,是吗?” 洛倾璃震了震。 “那么,洛倾璃,你敢试一试吗?” 信都的季王宫,自八月起,一改昔日冷清的面目,迎来了它的繁盛时期。在白露台“养病”五年的季王后终于“痊愈”,在她二十五岁生辰的前一天,白露台恢复了宫妃请安制度,开始热闹起来。 对于这一事件,社会各阶层表示了各种不同的看法,大多数是都觉得如此甚好,季国终于像模像样了。但也有不少人纷纷表示很忧虑:李夫人育有公子白,月夫人育有公子宏,可是王后膝下无子,这里面的隐祸有些多啊……如果王后心胸狭窄些,那么两位公子的性命有些令人堪忧;如果王后心胸宽广,怕是不久的将来宫中会掀起一场又一场夺子之争! 这中间尤属李夫人与月西瑶最为不安。 李夫人是六年前嫁给季弦歌的,当时与她一起进来的人中,便有来自夷陵城的洛倾璃。虽然入宫多年,她又为王上生下了长子,可是若认真说起来,她的地位并不高,更别提见过那位极富盛名的王后了。 说起来别人都会不信,李夫人入宫六年,竟然连王后的面都没有见过。 可是这却是真的。 她也曾旁敲侧击地向别人打听过那位王后,得到的回答却……大多数人不知道,极少数知道的人中只有绿旋,可是绿旋的嘴巴严得很,无论她如何打听都是徒劳。于是她便放弃了。 没有王后,她不用去请安,她有公子白,大王时不时地会过来看看她,她是季宫里最受宠的女人。 她以为日子会永远地这样下去,可是谁知道,那个一向不理世事的王后,突然间回来了。 王后回来并不可怕,只是,谁能告诉她,季王后不是别人,竟然是那个原本死去多年的洛国的大长公主?! 李夫人是洛都人,比洛倾璃小三岁,对于那位骄傲尊贵的嫡公主,她知道得太清楚了啊!她是谁?她是洛王后最宠爱的小女儿,她从小到大便目中无人骄傲跋扈,她最喜欢红衣飘飘在大街上欺负人,对于大夫家的千金们,她想扔进河里便扔进河里,对此,洛王也舍不得惩罚她。 可以说洛倾璃是李夫人儿时的噩梦,她与她的小伙伴们看着她都是要绕道走的。 如今,洛倾璃是大王的王后,她可怎么办?! 李夫人脸色苍白得吓人,突然间自榻上坐起来,惊慌地问左右:“公子白呢?公子白在哪里?快把他抱过来!从今天起,不许让公子白去外面玩,不许他离开我的视线!还有,将他的寝具衣服都搬过来,我要与他同吃同睡。” 如果说李美人这里算是兵荒马乱,那么月西瑶那里便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了。 自从在白露台见到洛倾璃的那一刻起,月西瑶的内心便是暗黑而滴血的。 她不敢看她,因为一看到她便能想起那些屈辱的岁月,想起她是如何伤害她,如何夺走了她的王后之位,如何抢走了她的丈夫的。 她极力忍住想要冲上去撕碎她的冲动,手指紧握成拳,指甲将自己的手心掐得血肉模糊。 回到瑶华台,站在熟悉而奢华的内殿,月西瑶突然想起洛倾璃曾经也在这里住过近一年,想到洛倾璃的姐姐洛倾颜曾经在这里生活了整整四年,生下了公子子文,后来又问鼎王后之位,便觉得眼前这些布置十分刺目。曾经她幻想过这里将会是她的新起点,毕竟前面有洛姬的例子摆在前面,她又如愿生下了大王的次子,想来不久的将来她便会重新夺回她的王后之位。 可是,现在,洛倾璃回来了! 她回来了! 她怎么会回来?她怎么还有脸回来?! 大王就那么离不了她吗?在她做下那样的事情之后,在她背叛了大王那么多次之后,在狠心地弄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之后,大王竟然还要找回她?!!他整日看到她,难道不会觉得堵心吗? 不过,这些事情,已经伤害不到月西瑶了。这么多年来,她看清了,明白了,也习惯了。 尤其记得那一年,她终于生下公子宏,那一刻,她别提有多幸福多高兴多期待!她迫切地想看到那个男人,那男人来是来了,他抱着宏儿小小的身体,眼神迷离,陷入沉思。那是他经常做的一件事情。自从洛倾璃离开后,他便越发孤僻冷淡,还时不时地精神恍惚。任何人都知道,那是他在缅怀一个人、思念一个人。 他爱她。 不管那个人怎么坏,怎么伤害他,怎么不可饶恕,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着她。 她月西瑶输了,宫里所有的女人都输了,敌人就是什么都不做,也能轻轻松松将她们击得一败涂地。她们输得这么惨这么惨! 所以,除了释然,除了不去想,她还能做什么呢? 不爱了,所以不会再忌妒得发狂了。 不爱,就不会受伤害。 还好,她还有宏儿。 没有爱情,没关系。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不是丈夫,而是子嗣。 正文 第267章一个无爱,一个有爱 于是,在被爱情伤得鲜血淋漓之后,她将所有重心都转移放到了宏儿身上。 那个男人,谁喜欢谁去争吧,反正已经不关她月西瑶的事了。 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在白露台见到那个笑得幸福而得意的女人的时候,她那原本平静的心,竟然再次起了波澜,并掀起了惊涛骇浪了呢? 她不知道为什么。 她不明白。 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小声地对她说:很简单啊,以前他不喜欢任何人,不看重任何人,他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所以你感觉不到不爽;可是现在,那个女人回来了,他对她不一样,很不一样!所以你心中不平了。你害怕了。因为你在乎。是的,月西瑶,承认吧,其实你从来从来都是在乎的! 两岁的公子宏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欢快地跑来,月西瑶心中一软,将那小小的身子搂住,脸蛋紧贴着孩子的小脸上。宏儿,母亲只有你,只有你了。 所以,洛倾璃,你回来如果仅仅只是为了他,那么我可以不杀你……不,等等,咱们之间那么多旧账,我不信你回来不是为了杀我的。你为什么要回来?既然回来了,那么,你就必须死!为了宏儿,为了月氏一族,你这个隐患,必须要被拔除! 夜幕悄悄地将大地笼罩。 白露台里,灯火通明。 洛倾璃脱去繁复的正装,卸掉头上珠翠,舒服地洗了一个澡,慵懒地靠在软榻上。 绿旋在一旁给她擦头发,多年不见,主仆二人都有说不完的话,正说得高兴。 “真的是太好了!太好了!”绿旋情绪有些失控,不过手上的动作依然娴熟而轻柔,“娘娘这次回来,就不会再走了吧?奴婢可是想你得厉害。” 洛倾璃笑了笑:“绿旋啊,你现在可不是奴仆了。季中做了大将军,你可是将军夫人了,以后可不许再乱说话了知道吗?好歹给你夫君留些脸面。” 绿旋深深地叹了口气。 洛倾璃挑眉:“怎么?你们俩出问题了?” 绿旋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洛倾璃大概能猜出些眉目来,毕竟这两人的身份要放在以前来说还是很般配的,可是现在嘛…… 一个在成长壮大,一个还停留在原地。 “好了,你别放心上,你与他成亲六年了,又生下两儿一女,你的地位,没有人可以撼动。”洛倾璃道,“况且,你与他的亲事是月美人做的主,月美人代表谁?自然是代表了大王。谁敢质疑大王的决定呢?” 绿旋眼中的苦涩却没有减轻多少:“娘娘,你不明白的。” “我怎么不明白?难道他季中敢违抗大王不成?再不济了,你不是还有我吗?我做你的后台。我看他敢不敢给你委屈受!” 绿旋:“娘娘啊,夫妻之间相处,怎么能用敢不敢抗不抗旨来形容呢?照娘娘的说法,每一个王上都会过得很幸福,因为所有的妃嫔们都怕他,不敢做让他委屈的事。每一位公主都应该婚姻美满,因为驸马势微嘛。可是事实上是如此吗?如果两人之间只剩下了怕与不怕,敢与不敢,那么,婚姻也就走到尽头了。” 洛倾璃眸子轻轻一颤。 “两个人之所以成为夫妻,最主要的,是爱啊。如果他爱你,不管你做什么,做错什么,在他眼里,都是好的。就算是你不够聪明,不够漂亮,没有家世,甚至出身低贱,他不会看不起你,反而还会加倍地疼惜你。如果他不爱你,那么即使你是天仙美女,即使你出身世家,即使你为他做许多许多事,他都不会多看你一眼,甚至还会觉得厌恶。” 是这样的吗? 是吗? 当年姐姐以嫡公主之尊下嫁那个渣男,姐姐那么美那么善良,结果在他家受尽委屈以泪洗面。后来国破了家亡了,姐姐怀着别人的孩子,成了亡国之奴,如此卑贱如此不堪,可是却得到了季王所有的疼爱与保护。 一个无爱,一个有爱。 当年她一无所有从信都逃回洛都,她失去了尊贵的身份,失去了骄傲的资本,可是那个人却义无反顾地站在她身边,扶持着她一步步走回洛王宫,刀光剑影流矢乱飞硝烟战火之中,他不离不弃,甚至不惜背叛家族也要保护她! 后来她终于权倾朝野,那人却弃她而去,并在多年后将她忘得干干净净。 终其原因,无非是先前深爱,之后不爱了。 “我爱你的时候,你可以在我的世界里来来去去,为所欲为;我不爱你的时候,你以为你是谁。” 过了许久,绿旋将洛倾璃的头发全部擦干,便开始为她梳理整齐,用一根精制的丝绢给绑在脑后。 洛倾璃问道:“你与季中之间,是因为有别的女人介入了?那个女人是谁?” 绿旋轻轻摇了摇头:“算了吧。” 洛倾璃很是坚持:“她到底是谁?” “一个战俘。”绿旋不胜羞愧,“娘娘是不是会觉得我还没有用?竟然输给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战俘!” 当年姐姐不就是战俘吗? 洛倾璃心中震了震,声音里有了一丝软弱:“那她喜欢他吗?” “她喜不喜欢他有什么关系?”绿旋惨淡地看着地面,“他喜欢她就足够了。她那么柔弱,又那么楚楚可怜,有时候还强硬得要死……我猜想他便是被她这样矛盾又美好的样子给迷惑住了吧。说实话,有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有些欣赏她呢。” 洛倾璃不知道怎么劝,因为她自己的心里乱得很。绿旋的话深深触动了她多年前的记忆。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她想起了许多事。 正文 第268章先忍一忍吧 从出生到现在,从十二岁遇到季弦歌到如今回到白露台,从姐姐到洛芙,从那些艰难的岁月到如今,每一步,每一幕,都历历在目,引人伤神…… “在想什么呢?”一记低沉的男声突兀地传来,伴随着的,是她的胳膊被一只手掌捏住了。 洛倾璃抬起头来,还有些茫然的目光便跌入了季弦歌清明的眸子里。 “到底怎么了?”季弦歌说着话,身子一弯,将洛倾璃拦腰抱起,放到床榻上去。 洛倾璃的身体一落到实处,便往里侧滚了一滚,漆黑的眸子里升起淡淡的戒备与狐疑:“你怎么来了?哦,对了,我今天已经宣布了,除了初一十五外,其余的时间,你都不能歇在白露台。李美人、月美人那里各占五天时间,另外十八天大王你必须公平地分给别的妹妹们,这样子才利于后宫和睦,更显得我这个做王后的宽宏大度不是?” 季弦歌没太多惊讶地回看着她:“我知道王后你并不喜欢孤,可是做得这么出格是不是太过分了?为了你的名声,你就这样将我卖了?” “卖?”洛倾璃好笑地回看着他,“难道那些姐姐妹妹们,是我替大王你娶来的吗?你娶回了人家,又让人跟寡妇一样独守空闺,难道大王觉得她们也跟商姬夏姬她们一样,是可以退订的?” 季弦歌慢条斯理地、娴熟地脱掉自己的衣服、裤子、鞋子,爬上床来,直接躺倒。 “让王后独守这么多年的空闺,孤觉得异常不安,特加倍补偿之,以慰王后之寂寞空虚冷。”说话间,季弦歌的手熟练地伸进洛倾璃的衣服内,细细撩拨。 洛倾璃被他的不安分弄得十分愤怒,她推了推,推不动,因此深吸了一口气,道:“季弦歌,你够了!” 季弦歌:“怎么?难道孤连自己的王后都不能睡了?” 洛倾璃的脸唰地烧起来,羞怒交加:“外面女人那么多,你想睡谁就可以睡谁,有大把的人等着被你宠幸,你怎么不去?欺负我算什么?” “你说对了,孤就是想欺负你怎么了?你以前不就是喜欢我只欺负你一个人吗?我就去看了一下李美人,什么都没做,结果你就生气地将我赶出去,你都忘了吗?”季弦歌翻身压在她身上,眸子里晦暗不明,深邃难辨,“在你没有怀孕之前,我哪里都不会去的。我要天天睡在这里。” 洛倾璃:“……” 这话说得,真是让人很无语。 如果她一天不怀孕,他就会在这里多待一天;一个月不怀孕,他便多待一个月;若是她一年两年都不怀孕呢?照这么说,那么她只能期盼快些怀孕才是。 可是,要怀孕,就必须得那什么什么,事实上,她才不想看到他! 哎…… 她当初怎么会想要给这个什么欲什么望旺盛的男人生孩子的? 她的脑袋被门夹了吧?! 好吧,她承认她的确是被那句话给深深诱惑了。他说,你的孩子是嫡子,将来会是储君。 储君意味着什么?储君意味着将来会接手整个季国。当然,在没有登上王位之前,所有的一切都不可能一帆风顺没有一点变故的。 可是,季弦歌连这一点也想到了! 他说:“对,你说得没错。你没有家族,没有后台,你所有的,只有孤的宠爱!所以,将来的大位之争,你的孩子未必没有失败的可能。可是阿璃,孤发誓在有生之年力保他,永远不会废他,如果孤不幸早逝,你们败北,孤也为你们留了后路。洛都、夷陵、东平、上都、东都、上庸便是你与他的退路。也就是说,他最少也是洛君。他身上流的可也是洛氏的血。难道你不想要重新夺洛国吗?” 这一路来,她都在想这些,越想越是兴奋,越想越是觉得解气! 一想到季弦歌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就那么轻轻松松落入洛氏后人的手里,她就觉得痛快。 可是,如今…… 算了,先忍一忍吧! 夜,已经很深了。 虽然全身上下如同被无数只马车碾过一般,又累又软,可是洛倾璃仍然睡不着觉。耳边是那人均匀的呼吸,他的手臂还掿在她的腰上,一条腿压在她的腿上,她却感到一种莫可名状的空虚。 关于前朝褒姒美人的事,其实她早就听说过,只是从未细细深想过。这一路来,她一直在想,一直在问自己一个问题,那个周幽王真的有那么蠢吗?他真的不知道枕边那个女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吗?未必吧!两个人离得那么近,又日夜厮守,对方身上一点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恋人的耳目与感觉。他知道她想要毁了他,他一定知道。可是他为什么还要放任呢?其中一个原因固然是因为爱,但是谁又能知道更真实的原因其实只是因为他自负呢? 是的,他一定很自负。他觉得自己是大周之王,他拥有全天下,他是无所不能的。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战俘一样的女人,他凭什么就不能征服她?她如果再弱些,他征服起来没有成就感,可是,偏偏她就是这样,弱中带着倔强…… 洛倾璃甩了甩沉重的脑袋,哎,她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莫名地又想起了绿旋所说的那个女人了呢?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竟然让绿旋产生这么强烈的危机感来? 她与她,严格上说起来,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还有姐姐。 姐姐以前那么温柔那么大度那么宽容,后来为什么会变得那么任性那么跋扈?洛倾璃以前从来没有深想过这个问题,如今细细想来,竟然有些眼眶发热。 正文 第269章生男生女的秘诀 就如同她,如果她没有一个那么宠她爱她的父王,没有那样一个为她善后的母亲,如果她第一次第二次闯祸时便被严厉责打和训斥,试问她还敢继续那么做并越来越胡作非为吗?恐怕不会吧? 同理,姐姐是洛国的嫡长公主,她那么美那么尊贵,可是她出生那会儿母后正与息姬争宠争得厉害,因此实际上她当时是有些战战兢兢的,所以才造就了她不得不隐忍的个性。直到后来,季王一定很爱她很爱她吧?他接受她的孩子,接受她所有过去,还倾尽所有保护她宠着她,所以她才能那么肆无忌惮吧? 以前一直不明白姐姐为什么那么恨她,如今,她真的懂了。 她得到了母后所有的爱,可是姐姐呢?不错,母后是爱姐姐,可是,与给她的爱比起来,能分给姐姐的爱,真的好少,好少! 她的辗转反侧终于引起了季弦歌的不满,他半撑起疲倦的眼皮,幽幽地盯着她:“你睡不着?” 洛倾璃忙闭着眼睛,装作虚弱地道:“没有了……原本马上就要睡着了的……你这一说话瞌睡又跑了。” 季弦歌低低地笑了一声:“那好,既然睡不着,那么我们不如做些愉快的令人高兴的事。” “不,不,不,我又睡得着了。我马上就能睡着了。”洛倾璃连连摆手。 “哟?这么活蹦乱跳的,哪里像马上就能睡着的样子?行了,做!”季弦歌身子覆了上来,吻落在了洛倾璃的脸颊、唇间。 洛倾璃脑袋左右晃动着:“哎,别……”想要求他别再来了,话却始终说不出口;想要装下柔弱,又拉不下脸来。正关键间,脑中突然灵光一现,道:“呃,那个……我听说如果想要生儿子,就不能这么这么频繁,要隔四五天一次。你这样子……呃,密集,很容易会生女儿。” 季弦歌果然不再贸动:“哦?还有这事?” 洛倾璃忙大力地点头:“是的,是的!” 完了又觉得力度不够大分量不够重,又加了一句:“很多人都是这么说的!” 季弦歌思索了一会儿,脸上似有所松动。 洛倾璃悄悄地、小小地挪了一下身子:“下,下来,你很重的。” “原来竟然是这个原因!很对,这个秘诀很管用。”季弦歌却眼睛亮晶晶的,他用力地吻了一下洛倾璃的嘴唇,显得十分兴奋,“正好,我已经有两个儿子了,正想要个女儿!” 洛倾璃:“……” 就在季弦歌攻城掠地大举进攻兵临城下即将破城而入的紧急关头,洛倾璃垂死挣扎了一把:“你你你不是想要储君吗?要是个女儿岂不大失所望?” 季弦歌想也不想地回应道:“这有什么关系?一直生,一直生,总能生出个儿子来的!” 洛倾璃:“……” 她可不可以反悔? 洛倾璃:“那个……大王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事……呃……应该节制些……” 季弦歌:“哦?王后是觉得孤的本事退步了吗?” 洛倾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季弦歌加大了攻伐的力度与速度,盯着她因为他的大力冲撞而突然间涨红的脸颊笑了笑:“为了不让王后失望,看来孤今后得更加卖力些才是。” 洛倾璃发誓,她以后再跟他说话她就是猪! 第二天是洛倾璃的二十五岁生辰。 季弦歌早早地起了床,没有上朝,还在头天的时候他便在朝上宣布今天休息一天。 他先是去歌舞姬们工作的地方看了看,强调今天要表演的节目,并且让众人采排了一个早上,然后去了厨房,将今天要用的菜点和材料一一检验了,临走的时候自己端了一盒包子饺子。 他回到白露台的时候洛倾璃还没有起床。 他坐在床沿细细地看她的睡颜,目光沿着她的脸颊一分分地勾勒她的脸部轮廓、填充她的脸上颜色。看了许久,他唇角微微扬起,手掌落在她的额头上,俯下身子,轻声道:“阿璃。” 洛倾璃翻了一个身,嘟嘟囔囔地道:“做什么呀?” 季弦歌勾唇一笑:“起来吃早饭了!快点哦,是你喜欢的肉馅包子,还有饺子。” 洛倾璃一动不动:“我不想吃。” 季弦歌:“……哦,不吃就不吃吧,你还想睡吗?” 洛倾璃眼皮动也没有动一下:“嗯……” 季弦歌又坐了一会儿,道:“阿璃,生辰快乐。今年是我陪你过的第二个生辰,还记得吗?” 洛倾璃给他的回应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季弦歌坐了半晌,也有些疲倦了,遂亦脱了鞋袜,躺上去睡了。 这一天,除了主角洛倾璃起得有些晚之外,其余各方面还是非常不错的。精心编排的歌舞、精致美味的菜肴、丰富多彩的娱乐项目……点了一万盏灯的白露台热闹得如同元宵节的灯会。 洛倾璃开心,季弦歌更觉开心。 就连许多天都郁郁寡欢的绿旋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是夜,季弦歌照常留宿白露台,晚上闹得特别厉害,害得洛倾璃睡到第二天午后才起床。 洗漱完毕,洛倾璃在正殿里接见了绿旋及跟着绿旋一同前来的那个女战俘。 自那两人的身影刚刚进入视线,洛倾璃的目光便专注地落在了两人身上。 两个女人,一前一后,高矮胖瘦上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不同,走路的姿势上也没什么高下,可是,单就气质风韵来讲,洛倾璃不得不承认,绿旋就已经输了一大截。 这也难怪,绿旋是奴婢出身,虽说见惯了不少富贵繁华,也算是大方得体担得起当家主母之位,但是那只是在没有比较的情况下!眼前这个女子,身上没有丝毫奴性与卑微,仿佛生来就是世家千金一样,举手投足间大方自然,明知道自己即将可能要面对的是什么,依然不卑不亢不喜不悲。两人站在一起,高下立见。 正文 第270章针锋相对 “臣妇叩见王后娘娘,王后娘娘长乐无极。” “贱妇息氏叩见王后殿下,王后娘娘长乐无极。” 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姓息。说真的,洛倾璃其实很讨厌息氏,因为当年的息姬毁了她,又害死了姐姐与姬念叔叔。不过,洛倾璃面上无一丝波动,淡淡道:“息氏,抬起头来。” 女子缓缓抬头。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美丽的女子。约摸十八九岁年纪,小脸,尖下巴,鼻子小巧而高挺,唇不点而朱,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又大又亮。 容貌上、年龄上又胜了绿旋一筹。 果然是有资本破坏别人的婚姻。 难怪绿旋有那么大的压力! 不过,绿旋可是她的人,她说什么也要给息氏一些敲打与警告才行。 三人不痛不痒地说了些话,场面渐渐热络起来,洛倾璃手指敲着扶手,看向一边的绿旋:“将军夫人,你家这个姬妾着实美极了,本宫喜欢得很,总觉得与她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心中十分着痒,想要与之单独说话,不知夫人可否回避一下?” 绿旋自告退了。 殿中就只剩下息氏与洛倾璃两人。 洛倾璃指着自己左下首的第一个位置:“过来坐。” 息氏大大方方地坐了:“谢娘娘。” 洛倾璃:“真是个美人儿!你与季将军是如何相识的?” 息氏不紧不慢地道:“回娘娘,是在战场上认识的。当时季将军攻打息国,贱妇的家人都被杀死了,有人还要杀了贱妇,是季将军将贱妇救了下来。一来二去的,便慢慢相识了。” 洛倾璃抓住她语言中的漏洞道:“这么说你的家人都是被季军杀死的了?我很好奇,对于与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男人,你抱的是一种什么态度接近他的呢?” 对于这个问题,息氏早有准备,很平静地答道:“这样的事,贱妇不是第一个,也一定不会是最后一个,娘娘您觉得呢?” 这哪是老实回答问题?这分明是在赤裸裸的挑衅与扎人! 她不信她与季弦歌的事,季中没有告诉过她! 直到此刻,洛倾璃才算看清楚了这个女子那毫不掩饰的尖锐与挑衅。 这么棱角分明,冷硬尖锐,连她这个王后也敢扎,也不知道绿旋在她跟前吃了多少次憋了。 这样子就沉不住气了? 这样也好,省得她动起手来手软。 洛倾璃淡淡地笑了笑:“年轻就是好啊,有骄傲的资本。你说得或许对,或许不对,对或不对,谁知道呢?谁能想得明白他为什么杀了你所有家人,却独独救下你?让我猜猜看,杀你家人的人是他的手下,他原是不知情的。至于你,你年纪不大,想来认识他的时候也只有十六七岁吧,息国的贵族女子成亲普遍比较早,大多数十四五岁便成亲了,你当时已经十六七岁了,依我推测有两种可能,第一,你名声不好,因此到了大龄还未定亲。不过我觉得这种可能不太大。第二种可能比较大,你成过亲,有爱你的丈夫,说不定还有一个可能的孩子,可是这个时候季军冲进了你家里,杀了你的丈夫,抢了你的孩子,可是你长得实在是太过美丽,士兵们出于爱美之心舍不得杀你,于是将你带回营帐……” 息氏的脸色一点点变白,肩膀不停地颤抖:“娘娘!您这是在剖我的心啊!” “这么激动做什么?”洛倾璃微笑着看着息氏,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个自己。许多年前,她也是这般棱角尖利伤人伤己。难怪姐姐不喜欢她,季羽兰之流厌恶她,月西瑶硬生生地从一个端庄贤淑的世家女变成了心机阴险之女人! 可以说,她浑身上下都让人极不舒服。 可是,就是这样的她,这么不好的她,季弦歌始终没有嫌弃,从来没有放弃过她。 如今的季中,与当年的季弦歌又有什么不同呢? 哎,可怜的绿旋…… “难道被我说中了吗?”洛倾璃目光幽幽地穿过息氏,落在虚空里,“我不管你是谁,你想要做什么,有一点你必须要清楚:冤有头债有主,不要牵连无辜。绿旋是我的人,她的事,我不会不管。该怎么拿捏分寸,你自己好好想想,一定要想清楚想透彻了。” 息氏那藏在袖子下面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就是洛倾璃以为她会继续隐忍不发的时候,息氏没能绷住,头一偏,嘴角挂一抹晦暗不明的笑:“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这样说我,可是娘娘您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呢?娘娘您与大王,难道与我们不一样吗?娘娘您排挤掉了所有对手,终于坐到如今的高位上,难道娘娘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会觉得愧疚吗?与自己的仇人同床共枕耳鬓厮磨,还要为他生儿育女,娘娘您真的甘心吗?娘娘您自己正做着这些让人不耻的事,凭什么来要求别人不那么做?这不是双重标准吗?” 咦?她的事情对方竟知道得这么多!这个季中也真是太不靠普了,她决定得好好治治他! 洛倾璃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对,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双重标准。可是,你能拿我怎么样呢?你的出身想来不低,更应该知道这世上原本就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成王败寇,规则永远是由强者来定的。作为弱的那一方,那么忍,要么死,要么推翻它!你做不到,当然只能忍了不是吗?” 息氏脸色一白。 洛倾璃:“你这般冒犯我,还妄想着我理解你,息氏,你难道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息氏怔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直视着洛倾璃:“我知道了,娘娘今天找我来,原本就是想要为难我的。” 正文 第271章搞定 “怎么这么说呢?我找你来,原本是想要点醒你的,只是你自己冒犯我在先,让我心头不舒服,所以才出言了而已。”洛倾璃似笑非笑地看着息氏,“是谁告诉你你与我有些相似的?是季大将军吗?如果是那样,那我只能善意地提醒你两点。第一,我认识大王的时候他没有妻子,更没有三个可爱又幼小的孩子。” 息氏眸子一闪。 洛倾璃幽幽道:“我十二岁的那年便订下了当今王上,并且,除了他之外,我可没有别的男人,更遑论与别的男人生子了。” 息氏身子晃了晃,震惊地看着洛倾璃。 洛倾璃勾唇一笑:“怎么?这些他都没有告诉过你?也难怪了,你们认识才多久?交情能有多深?没错,你的确很美,也有些性格,可是这世上美貌的女人多了去了,有性格的女子也多了去了,你确定你会是最特别最能持久的那一个吗?” 息氏仍不些不服:“那当年的洛姬为什么可以……” “洛姬之所以胜,最大的原因在于她是凰族之后!”竟然敢妄论姐姐,与姐姐相提并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全身是刺伶牙俐齿的,你懂什么是高贵端丽风华绝代吗?我的姐姐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她就是那天上的云朵,岂是你这一滩烂泥能比拟的?! “并且,她比你美丽一千倍,也比你有灵性一千倍。”洛倾璃身子往边上一靠,打算结束谈话,“好好反思反思去吧!” 息氏脸色惨白、汗湿重衣,她颤悠悠地告退,脚步虚浮地走着。还没有走出白露台,宫女灵儿传达了王后的命令:“息氏,娘娘说你今天受惊了,特意留你在宫里住上两天,养好了再回将军府。” 什么受惊?什么休养?不过是变相地软禁她罢了!息氏心中非常清楚,却也只能作受宠若惊感恩戴德状。 息氏一离开,躲在一边的绿旋便冒了出来。 “她也有今天?!看她吃瘪,我心里真是畅快得很。娘娘厉害!”绿旋一扫多日来的颓废和疲惫,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洛倾璃斜睨了她一眼,道:“不是我说你啊,你可是将军夫人,是当家主母!她是什么?一个姬妾,还是一个沉不住气的并不算聪明的奴隶!你怎么还忌惮她?” 绿旋:“我怎么可能不忌惮她?季中的心可都在她那里呢。她比我出身好,比我年轻,还比我漂亮……” “那又如何?不过一个破鞋而已!”洛倾璃摇了摇头,“你是谁?你是他三个孩子的母亲,是他元配妻子,你不忌妒不恶毒不阴险,你忠诚老实,可爱善良善解人意讨人喜欢。你看看她,她浑身上下都是刺,跟个疯狗一样,逮谁咬谁。这样的人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季中嫌弃的。总之你的地位,十个息氏也撼动不知道吗?!” 绿旋被说得脸上笑开了花:“嗯,娘娘真厉害,三下两下就激得她露出原形了!” “那就好好学着点!她这人经不起激的,你以后时不时地刺激她几下,我保证不出半年,她就会被季中厌恶。” 绿旋崇拜地望着洛倾璃,眼中全是受教与兴奋:“好,好,我都听娘娘的!” 洛倾璃:“要有底气!” 绿旋:“嗯!” 洛倾璃:“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哦,息氏我就留下来了,帮你调教两天。” 绿旋脸色一变:“啊?这样不太好吧?她与我一起进宫的,如今我一个人回去,夫君定会以为我耍了什么手段特意要刁难她。娘娘,要不就……” “行了这事你不用操心。”洛倾璃不容分辩地道。 “可是夫君那里我要怎么交待啊?他定会觉得我坏,心眼小,容不得人……” “刚刚还夸你聪明,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呢?你心眼大,你容得下人,那你给你夫君纳一百个一千个美人啊?”洛倾璃伸手在绿旋目瞪口呆的脑门上一点,“你不会跟他说,息氏很得我的眼缘,我喜欢息氏,于是就把她留下来说玩两天吗?” 绿旋:“这样可以吗?” 洛倾璃:“你尽管说就是了,再不济,你就实话实说,将所有事都推到我头上。我是王后,你是将军夫人,难道你能反抗我不成?” 绿旋笑道:“知道了!” 想了想,又笑了:“一想到她不在,我就觉得心情特别舒畅。”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大多是绿旋说了些信都这些年来的各种笑话与达官贵人间的各种桃色事件,直说得洛倾璃笑眯眯的,最后眼见着时间实在不早了,季弦歌到了,绿旋才告退离去。 在经过昨天晚上的事,及今天与息氏见面的事之后,洛倾璃对于季弦歌的到来表示很不舒服。 明明为绿旋出了一口恶气,可是洛倾璃心中却高兴不起来。相反,心头像是被压上了什么东西,沉甸甸的,闷闷的,钝钝的,她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烦躁。她一点都不轻松。 “怎么又来了?”洛倾璃满脸毫不掩饰的嫌弃,此刻,她有些怀疑季弦歌带她回来的真实用意了。说实在的,就凭她的能力,以及跟季弦歌的实力对比,与其说她是回来报仇的,实际上倒不如说她是被骗回来玩弄的。 就像是……季中对于息氏。 这种想法在心尖稍稍一晃,立即便扎了根,让她全身上下都觉得恶心。 可是,她又不是小女孩了,按理说,像她这样的老女人,实在是不值得那个人再多花什么心思。 她有些矛盾。 她游移不定。 所以她越发烦躁。 季弦歌自然察觉出了她今天不同寻常的不耐烦,不过他一点都不受影响,扑上去将洛倾璃给抱了个满怀,又强行将自己的脸在她的脸颊上蹭了几蹭,理所当然地道:“你是我的王后啊,我不来这儿,难道还要去别处?我现在可没有嫡子,不努力些将来哪来的储君?” 正文 第272章死心(1) 洛倾璃一把推开他:“为了储君,大王你更应该过几天来一次。” 季弦歌:“那怎么行?我最喜欢这里了。我小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出生并长大的,那时母后只有我一个孩子,对我十分喜爱,我在这里度过了很长一段的快乐时光。每次来这里,总有一种很亲切很美好的感觉。” 你这么喜欢这里,怎么不让李夫人月夫人住白露台? 洛倾璃:“我也印象深刻,就在那边,很多年前我差一点就被阿黄吃掉了。” 季弦歌沉默了一阵:“那些事都过去了,现在,你是季国的女主人,整个季王宫都是你的。” 洛倾璃脑子里还有些乱,将留息氏的事情对季弦歌说了:“事情就是这样的,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那话里话外怎么像是挤兑我呢?是不是季中把我们的事说给她听了?不然她是怎么知道咱们的事的?” 听完了她的讲述与想法,季弦歌好笑地看着洛倾璃:“咱们的事知道的人可不止季中一个,知道的人可多可多了,你怎么就认为一定是季中告诉她的呢?说不定她是从别的什么渠道听来的。另外,最最要紧的一点,她怎么能与你相提并论呢?她也不想想,她哪一点比得上你?在我心中,洛倾璃是这个天下最美最美的女人。” 洛倾璃:“” “你这几天去别的地方睡觉不行吗?” “我为什么要去别的地方?”季弦歌想到什么,保证道,“别紧张,我不会乱来的,今天晚上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洛倾璃见他态度诚恳,将信将疑地相信了他。 结果到了晚上,哎 从此洛倾璃发誓:她绝对绝对再不相信他的鬼话了! 绿旋高高兴兴回到家里,陪伴三个儿女一起玩耍。以前的她很多时候都是心不在焉的,今天心情好,笑得格外得多,引得三个孩子欢喜得像是出去赶了集会一样。 季中回来的时候自然要询问息氏,绿旋脸色平静地道:“她举止大方得体,很得王后喜欢,娘娘就留她在宫中住两天了。” “哦?竟是这样?”季中有些怀疑。 绿旋仿佛一点都未发现他的异常,平静如常:“就是这样的呀。夫君你若是不信,现在时间还早,可以去宫里看看。” 季中想了一会儿,没有离去。 这时,三个孩子早已奔了过去,抱着季中的大腿,仰着脸,眨着希冀的眼睛望着他:“爹爹!爹爹!” 季中心中一软,弯腰将最小的孩子举起,放到自己的肩膀上骑好。随后又抱起大些的两个孩子,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慈爱地询问着他们今天的吃饭情况学习情况及玩耍事宜来。 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回答,稚嫩的声音引得季中哈哈大笑。 他一笑,孩子们也跟着嘻嘻哈哈胡闹起来。 一家五口其乐融融。 息氏被留在白露台后,一直很安静。 她在等,等季中来接她回去。 好不容易等到季弦歌下朝回来,她想,季中或许也会来接她了,可是没有。今天她跟着绿旋一起来宫里觐见王后娘娘的事,季中是知道的,他没有道理不在下朝后过来啊! 可是,一直到天黑,季中还是没有来。 第一,我认识大王的时候他没有妻子,更没有三个可爱又幼小的孩子。 第二,我十二岁的那年便订下了当今王上,并且,除了他之外,我可没有别的男人,更遑论与别的男人生子了。 你们认识才多久?交情能有多深?没错,你的确很美,也有些性格,可是这世上美貌的女人多了去了,有性格的女子也多了去了,你确定你会是最特别最能持久的那一个吗? 王后说的那些话,如同暴雨一般浇在她的头上,又如同惊雷一般在她耳边响过,她的心开始动摇了。 莫不是她真的高估了自己? 八月的天还有些热。或许明天可能会下雨吧,今天晚上的白露台显得特别闷热。 以前的夜晚一直有季中陪着,她并不感到寂寞,如今没了那人,息氏烦躁得睡不着觉,遂悄悄起了床。 白露台的宫规真心地不怎么样,在大王临幸这样的大日子里,原本应该服侍在侧的宫人们竟然一个都没有!看来那个王后也不怎么样嘛,连这最简单的治家都做不好。 这般想着,息氏的心里好受了些。 快到正殿的时候,她听到里面传出大王与王后的说话声。 大王的声音可真好听!低低的,沉沉的,像是一记记鼓声在一下一下敲击着别人的心房一般。 她突然很好奇大王的长相来,今天下午的时候低着头没看清楚,可隐约间只觉那人气度逼人,此时听这声音,想来本人应该比想象中好看得多才是,哎,同为战俘,为什么别人就可以做王后呼风唤雨,而她只能在将军府里耀武扬威?上天真是不公平,那王后可真是好福气! 于是息氏走近了些,偷听两人的谈话。 不听还好,一听又让她震惊不已。 她听到了什么?她听到了王后在骂大王! 那不是女人在那种时候的撒娇,也不是假骂,那是真骂!还骂得特别不好听。 她除了最初这样骂过季中,平时可都不敢的。 这还没完,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骂得这么难听这么凶,大王竟然没有发火没有怒斥没有甩脸子走人没有丝毫生气!不仅不生气,大王还低声下气地放软了身段,各种求她哄她讨好她! 王后仍然不依,口中直嚷嚷着要他滚,对,没错,不是女人在撒娇的时候说的“你走啊,你去别人那里呀,去了就永远别回来了”这种的,而是真的是恨不能将人撵出去得罪个彻底的“滚”。 正文 第273章死心(2) 然后大王没有怒气冲冲地出来,大王不知道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或是做了什么,总之哄得王后好半天没说话,许久,主殿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然后,息氏看到了令她惊异不已的一幕: 大王衣衫不整,抱着一丝不挂的王后走出来,他身形高大,脸部轮廓俊美冷硬,眸子里似含了万千星辰,美得令人不敢直视!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能好看成这样,那不同于少年特有的青涩与莽撞,也不像老年人那般老迈无力,他身上有着青年的力度,却有着老人的沉稳与内敛,真是令人心惊! 季中的模样原本已经是不错的了,可跟大王比起来,简直就像一个跳梁小丑! 大王抱着王后,将那女子轻轻放进换了干净热水的浴池里。浴池边上没有宫人伺候,这个柔情似水的男人却似是得了大便宜一样,他跪坐在池边,细心地温柔地给池中的女子洗身子。脸颊、耳后、脖子……每一个地方,都不放过。 他的神情专注而奇异,仿佛他手中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这世间他最喜爱最珍惜的宝贝一般! 息氏远远地看着,不知不觉间,面颊一湿,风吹过,有些冷。她抬起手抹了一下,月光下,指尖一点湿润与微凉。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明白,她真的是一点都不如王后。 季中从来不会这样待她。 更从来不会用大王看王后的眼神一样看她。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她自己会错意了。 第一,我认识大王的时候他没有妻子,更没有三个可爱又幼小的孩子。 第二,我十二岁的那年便订下了当今王上,并且,除了他之外,我可没有别的男人,更遑论与别的男人生子了。 十二岁就订下了? 她十二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她要好好想想。 她是息国贵族家的嫡小姐,她谨守本分,她矜持有礼。那时息国的生活还很富足,世家小姐们可以经常出席各种宴会,就是在那一年,她见到了那个令她一见倾心的男子。 然而,那男子地位超群,不是她那样没多少根基的世家女子所能肖想的。嫁他做妻她够不上格,做他的妾又辱没了她身后的家世。 于是这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恋注定了只是她的南柯一梦。 她痛苦过,哭过,埋怨过,甚至想要不顾一切过,可是,最终,在嫁人的那一晚,化作了云烟。 不能爱,于是便将那爱深藏在心底,试着与夫君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可是,谁能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那个人的死讯呢? 他死了,他也死了,两个男人,全都离她而去,而罪魁祸首,是季中。 她好恨。好恨好恨他。却又迫于形势,不得不依附他。 她的命是不好,但比这更不好的,是她没有季王后当年的那份勇气。 如果她当时知道他们的结局,她一定会努力争取那个男人的。 那个女子何其幸福,她骄傲她任性她跋扈她强硬,不为别的,因为有这全天下最尊贵最强大的男人给她撑腰。她真幸运,幸运得真残忍。 这天晚上,息氏躺在床上,将自己的事情想了千百遍,又对照季王后的境况,泪湿衣襟。 第二天,王后还是没有召见她。 因为王后一个上午的时间都在睡觉,宫人们得了大王的命令,自没有人敢去打扰王后的休息。 然而,季中还是没有来。 其实经过了昨天一天与整整一个晚上的思考,息氏早已经不对季中抱有任何幻想了,可是,当他真的不来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 一个上午,息氏没有见到洛倾璃,但是有关洛倾璃的事,却是听了不少。 越听就越是惊心。 不得不说,王后牢牢抓住了大王的心,只是,在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息氏百思不得其解。 下午,有宫女来给她带话,说是王后有请。 息氏不敢怠慢,打起十二分精神,在正殿参见洛倾璃。 坐于上位的那个女子生得十分美丽,她面色红润,眼睛水汪汪的,如同一朵被阳光雨露滋养的娇花。 息氏眼尖地在洛倾璃的领口底下发现了一抹吻痕,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息氏面上一红,不自然地垂下头去。 洛倾璃以扇掩面,打了一个呵欠,因此并没有发现息氏的异常。 “住在这里还习惯吗?没人为难你吧?”洛倾璃问道。 息氏答道:“谢娘娘关心,很好,大家也都很和善,没有人为难贱妇。” 洛倾璃:“这就好。对了,等下季将军可能会过来,你怎么想的?” 怎么想?她能怎么想?她希望她怎么想? 息氏谨慎地答道:“娘娘的意思是?” 洛倾璃笑了笑:“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在为难你,想要拆散你们吗?你肯定以为他很爱你,是吧?可是很多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息氏,你想不想要知道你在他心中的真实地位?” 息氏抬起头来:“娘娘想要……” 洛倾璃:“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散了朝会,季中来到白露台。 一路上倒是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他快步走向正殿。临近目标的时候,正殿里有些混乱,宫女们惊慌失措,有的在乱跑,有的打翻了杯盏,有的因为太快太着急而被绊住了裙角进而摔倒在地…… 人多,场面乱,声音更是嘈杂。 似乎有人在说:“哎呀怎么办呢?息氏没气了!” 然后就传来洛倾璃威严的声音:“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太医啊!” 有人得了令,急急忙忙跑了出来,在门口撞到一脸不快的季中,有些尴尬地行了一个礼,越发慌乱地跑了。 季中看着半躺在宫女怀中的息氏,就要上前。 正文 第274章死心(3) 洛倾璃却挥手让宫女将息氏送进内殿,不给季中靠近的机会。 很快,太医来了。 太医迎着众人各色目光,上前问诊。将脉仔细摸了又摸,太医眉头紧紧皱着,想说什么,又摸了摸,低头不语。如此重复几回,季中忍不住问道:“她到底怎么了?” 太医迟疑了一阵,才吞吞吐吐地道:“她……哎,请节哀。” “节哀?这是什么意思?”季中道。 太医:“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没气了,死了。” 好好的一个人,就在这白露台住了一天,怎么这么快,一点征兆都没有,便说死就死了? 季中表示很不理解! 他腾地望着洛倾璃:“王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倾璃迎着季中的视线:“很简单,我不喜欢她,便赐了她毒酒,所以她就死了。” 季中:“……你是在说笑吗?” 洛倾璃:“没有。我杀了她。” 季中:“为什么?” 洛倾璃说得云淡风轻理所当然:“我说了,我不喜欢她。莫非这个理由还不够?” 这个理由…… 王后是谁?是季国的女主人,是大王的眼珠子命根子。王后不喜欢的人,便是大王所不喜欢的人,杀了就是杀了,的确不需要向任何人交待。更何况,那个倒霉的人只是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比起奴隶来还要差那么一点点的女战俘罢了。莫说是王后想要杀了她,便是季国任何一个人杀了她都是可以的。 洛倾璃:“怎么?你很生气?” 季中:“微臣不敢。” 洛倾璃:“可是她是你的爱妾。” 季中:“曾经是。” “曾经是?”洛倾璃挑眉,“你的意思是曾经的她美丽而生动,年轻又有活力,所以你喜欢她的身体,她便是你的爱妾,你宠她爱她讨好她;如今她这些优势全没了,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气的还会腐烂的尸体,所以你便厌恶她不想要多看她遗弃她了,是吗?” 季中:“差不多是这样吧。王后既然已经杀了她,必定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洛倾璃:“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不敢。对了,王后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别的吩咐? 洛倾璃眸子眯了眯:“既然她对你已经没有用了,那她的尸体你就不用管了,我来处理。你退下吧。” 季中:“是。” 自始至终,没有靠近息氏,更没有检查息氏到底有无异常。 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原本“死去”的息氏突然睁开了眼睛,眸子里说不尽的苍凉与苦涩。 王后用这个方法让她看清,那个所谓的爱她喜欢她的男人的真面目。 爱吗?原来他爱着的,是她的身体。果然是好“爱”啊! 她真愚蠢! 洛倾璃在边上道:“你再想一想,如果我今天杀的是绿旋,是给她生了三个儿女的他的妻子,他还会像今天这样吗?” 他怎么会?他定会生气,定会失去理智,定会拔刀相向! 真相,这就是真相。 多么残忍! 原来这两年来她一直在自欺欺人! “你的家人都是死在他手里,他纵使可能会喜欢你,或许也想过要宠你、保护你,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对你总是有着几分防备的是吗?”洛倾璃冷静地分析着,仿佛在说给息氏听,又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那真的是爱吗?我看未必吧!或许只是一时的迷恋呢?或许只是猫捉老鼠呢?或许只是男人的自大呢?到底是什么,谁知道呢?或许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息氏,你跟他两年了吧?” 息氏目光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手指,机械地道:“是。” “你今年多大了?身体是否有异?我是指,你是不是不能生养?” 息氏霍然抬头,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继而,那抹光亮突然黯淡下来,变成了死灰的沉静。她明白了,她真的明白了!那个人说喜欢她,却连一个孩子都不愿意给她! 洛倾璃看懂了她的心理历程,心中一叹。不愿意让那女人有孩子,或许只是心中有所顾虑。但是反过来,如果一个男人很想要一个女人为他生孩子,就能证明他爱她吗?那也未必吧?或许只是因为这个女人太美,太强大,太聪明,他欣赏她,于是想要给自己留一个更好更强的后代呢?要不然,这世间的男人,为什么要纳那么美丽的姬妾?而且还要专挑那种美丽的有才华的聪明的? 息氏固然是失败者,她洛倾璃又何尝不是呢? 息氏的今天,说不定就是她洛倾璃的明天。她们两个,不过半斤八两,谁也好不过谁去。 息氏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滴在雪白的衣襟上,在上面晕染开一朵朵梅花。 洛倾璃心头有些沉重,似在说给息氏听,又似在说给自己听:“原本就不是一个阵营的,这中间有那么多的血海深仇,怎么可能说放下就能放下呢?什么爱,什么没有你就活不了了,什么我只想要你只喜欢你,难不成你死了他便会以身殉情?假的,都是假的。你还小,许多事看不明白。一个女人不管她长得多美,多特别,多有才华,她终就会老。我们每个女人,都挨不过岁月这把杀猪刀。那时候我们能怎么办呢?去和更年轻更小的女孩们一起竞争吗?什么爱,都是假的。只有子嗣,才是真的,才是女人一辈子的依仗,你说是吗?” “啊……”息氏以手捂唇,泪流满面。 是的,就是这样的! 母亲也这样劝说过她。以前她还有些不以为然,如今年纪一天天大起来,她终于懂了。 原来,要明白这个道理,是得付出代价的。 这个过程,便是成长。 “我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我不小了。” 洛倾璃:“所以你不能再在他身上耗了。他是男人,他有妻有子,有儿有女,他耗得起。但是你呢?你耗得起吗?”顿了顿,洛倾璃目光无意识地落在某一点上,眼神涣散、迷惘、犹豫,最终,却化作了一声叹息。 正文 第275章击掌为誓 “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你面前,第一,你忘记今天的事,假装它从未发生过,你回到将军府,继续做你的宠妾,完成你报仇的心愿。这有两个风险,季中对你有了猜疑与防备,你的报仇事业或许会就此搁浅,你以为你是在利用他,实际上不过是他在占你便宜。另外,绿旋不会像以前那般软弱了,她会对付你,我也会时不时地让你吃些暗亏。你出身世家,应该知道当家主母对待那些不听话的小妾,是有着许多不同寻常阴狠的手段的,保证能让那小妾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还不会被自己男人所察觉。女人间的战争是很微妙的,是可以杀人于无形的,任这世上再精明的男人也看不明白。” 洛倾璃说完了一个段落,认真地看向息氏。 息氏睁着一双泪眼朦胧的大眼睛,倔强而坚定地盯着她。 洛倾璃的心,飞快地跳了跳。她怎么忘了,息氏的骨子里原本也是骄傲的,经过今天这样一场试探,她是绝对不可能再回到季中身边的!以前留着,只是以为那个男人爱她。如今知道真相了,她怎么可能会再次作贱自己? “第二,息氏已经死了,你从此改名换姓,我收你做义妹。我会为你在季国选一个尚未婚配的寒门青年才俊做夫君,你放心,你嫁过去绝对是嫡妻。至于以后能不能保住你的地位,以及能不能辅佐你的夫君封侯拜相,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我想着以你的才智与心性,想来并不会太难。”洛倾璃缓慢地道,“只有一点,你不能再与季中有所牵扯。” 息氏不可置信地看着洛倾璃,原本以为自己今天必死无疑了,谁知道竟然峰回路转,更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的事情能落在自己头上。 “娘娘说的是真的吗?不是我多疑,如果娘娘只是为了替将军夫人出气,大可以将我杀了就是了,怎会将这般天大的恩赐赐给我呢?娘娘有什么别的目的吗?” 洛倾璃赞赏地道:“我当然有目的。你之前有些话说得也很对,我跟你差不多,我们都不是季国人,我们如同水上浮萍,毫无根基,无依无靠,随时都可能被风雨所吹走,不知道飘向哪里。宫中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李美人有公子白,月美人有公子宏,她们两个无论是谁都有可能将我一掌拍死。我目前所拥有的,只有大王的宠爱而已。可是你也知道,这世间最靠不住的便是男人的宠爱。我最好的出路是尽快生下儿子。可是,谈何容易!退一万步讲,即使我如愿地生下了,他能健康长大吗?即使他健康长大了,有公子白与公子宏在旁边虎视眈眈,他就真的能做上季王吗?未必吧。” “所以娘娘想要拉拢我,让我成为娘娘的孩子的助力?”息氏道。 “是,也不是。”洛倾璃道,“你混得好了,自然能成为助力,你若是混得不好……” 息氏:“只要娘娘让我做正室,我有信心辅助自己的夫君光耀门楣。” 洛倾璃:“那么,你的选择是第二个?” 息氏:“是。娘娘还想让我做什么?”洛倾璃:“我还要你快些生出儿子来,越多越好,我要你好好栽培他们,让他们成为季国的肱骨之臣,无条件支持我的儿子,成为他的助力。你可愿意?” 息氏:“我愿意!” 洛倾璃:“这中间你可能会受到来自月氏的排挤与迫害,你可能会死,可能会被整得很惨。即使这样,你也愿意吗?” 息氏眼神坚定又明亮:“只要娘娘可以让我做正经人家的嫡妻,让我不用再以色侍人,给我该有的尊重,我愿意一试。” 洛倾璃将右手朝息氏伸去,息氏笑了笑,也伸出自己的右手,与洛倾璃击掌三次。 “击掌为誓!” 傍晚的时候,季弦歌来到白露台,正赶上洛倾璃吃晚饭。 他不客气地坐在洛倾璃身边,一起用饭。 洛倾璃假装没看见他,自顾自地夹菜吃菜。 季弦歌受了冷落也不毫不在意,反而殷勤地为洛倾璃夹了不少菜。 洛倾璃低头着吃了一阵,突然道:“大王可知道朝中有没有家世低一些,但人品很好,才能也不错的尚未婚配的青年才俊?” “人品好,有才能,尚未婚配,还要年轻,还要俊美……”季弦歌好笑地看着她,“你这要求也太高了吧?不过婚配过的倒是有一个,他人品特别好,特别有才,还文武双全举止无双,还年轻英俊,这样的行不行?” 婚配过的怎么行?洛倾璃想也不想地否决了:“条件的确是好,可是成过亲了,不行。” 季弦歌吃了两口饭,给她分析男人:“你看啊,这做官的,首先得有才能。可是这天下有才能的人多了去了,那年轻的哪里比得上有些年纪的?也就是说,朝中的大臣,大部分是上了些年纪的。但凡是上了些年纪的,怎么可能还没婚配呢?年轻人嘛,虽说有一两个有才的,可是又要长相俊美,你说你让我去哪里给你变出这些的人才来?” 洛倾璃闷了半晌,专心吃饭。 两人用过晚饭后,洛倾璃漱了口,再问:“那有没有不在朝为官的,但家世还算是清白的,比如说世家的旁枝啊什么的?” 季弦歌:“旁枝的大多数都没落了,哪里有几个有才能的?” 洛倾璃:“总应该有一两个的吧?哎呀你帮忙找找。” 季弦歌:“找那做什么?这世上还有谁比我好?嗯?你刚刚那标准,莫不是在选夫?说说看,你想为谁选夫?” 正文 第276章都是你的错! 洛倾璃这才意识到某人吃饭的时候说的那个人是他自己。她当时没顺着他的语气接话,人家有些不开心呢! 于是,她笑了笑,站起身来绕到季弦歌身后,殷勤地给他捏肩揉背:“还不是那个息氏?你说她好好的一个世家女,成天与季中混在一起像什么话?你不知道啊,她让绿旋对自己很没信心!大王,季中与绿旋的亲事可是你点头答应了的,要是被她这么破坏了,你多没面子啊是不是?所以我就想……” “嗯,对,就是那里,捏重些,再重些!”季弦歌突然叫起来,“那里再帮我揉两下。” 洛倾璃一边揉一边继续道:“所以我想将她收为义妹,就说她是离国人,我看她有些像我的一个妹妹,又见她姓离,便收下她了。你看这样好不好?” 季弦歌:“将她嫁了,绿旋的麻烦就解决了。你给了她新身份,她从此不用再顶着一个战俘的名声生活,必定十分感谢你。你又将她嫁一个正经人家的青年才俊为妻,她更加对你感恩戴德,她在季中没有家人,你是她唯一的依靠,从此她必定听你吩咐任你召唤。帮了绿旋,帮了她,你凭白得了不少好处,原本一个必死之局,被你这样一弄,倒变成一举三得皆大欢喜之事了。小璃儿,本事见长啊!厉害,很厉害!是不是跟在我身边,越发地聪明了?” 洛倾璃原本被他夸得十分高兴,可最后一句话,让她不悦地推了他一把:“不捏了!” 转身便走。 季弦歌反手迅速地抓住她的手,用力一带,一个转身,将洛倾璃牢牢实实抱在怀里:“阿璃你真好!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关心我。我心里高兴得很。真的好欢喜好欢喜!” 洛倾璃硬梆梆地道:“那我说的那事……” “这是好事,我会帮你好好留意的。”季弦歌顿了一顿,“说起来你在信都无依无靠的,平时还没什么,要是哪一天我不在了……月氏如今性子软和了不少,之前那些事,她应该不会再做了……不过你要是有个什么助力自然是最好。阿璃,我不想离开你,一刻也不想。我恨不能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都与你在一起。你或许不知道这种感觉,很是患得患失的,一天不看到你这心里就觉得跟猫抓一样难受。哎,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总是拒绝我,总是拒绝我!” 他自顾自地说着,说完又想,想了又说:“给我生个孩子吧,哦不,不只是一个,我要四个,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女儿都要长得像你,儿子要是不听话,我让你揍;女儿可不行,女儿的话我要将她们宠得跟你一样,骄傲又厉害,看哪个王八蛋敢欺负她?!嗯,也不知道有没有哪个傻子敢娶她们。没人敢娶最好,我将她们养一辈子,像百花公主那样也不错……算了,这样不行,还是得选个青年才俊才好……” 洛倾璃:“……” 季弦歌紧了紧手臂,将她的身体越发地按向自己,似乎只有这样,他的心才会得到平静与救赎一般。 “阿璃,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永远永远都不要!我怕得很!你不知道这些年来我过得多苦多难受吧?你不知道的,你永远想象不到的。你想做什么就做吧,想要胡来就胡来吧,只是有一点:你不许跑!那件事我的确是很生气很生气,你明知道我那么想要那个孩子,却还是要用尽手段要弄死它!我气得真想要弄死你,掐死你!可是我不会的。因为我知道,你要是死了,那比拿刀砍死我还要让我难受!我宁愿你让我做奴隶,也不要你死,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洛倾璃:“……”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坏多可恶!你真是坏透了坏透了!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恨我自己,恨我自己总是不能对你狠心。我更恨你,如果你当初没有去爬那竹架,没有摘下那朵花……哦不,你当初要是从竹架上掉下来摔死就好了!” 洛倾璃:“原本是要摔死的,是你自己要接我。” 她这一说,季弦歌更是恼恨得不行,他狠狠地捧着洛倾璃的脸,用力地凶猛地在她嘴唇上咬了一口,又一口,那目光似是想要将她生吞活剥强行撕碎:“你这个坏女人!都是你的错!都是你!都是你!” 吼完,季弦歌弯下腰来,将洛倾璃打横抱起,丢在床上,重重地压了上去。他只想要狠狠地要她! 要她要她要她! 衣服被他的大手一撕,很快便破碎了,一片一片地落到地上。 洛倾璃惊慌失措地左躲右闪:“不要!我疼!” “疼什么疼?你不是已经休息了一天了吗?”季弦歌急切地褪自己的衣服。 洛倾璃:“可是昨天晚上……” “我当时不是给你抹了药了吗?好了,不许再躲!我先看看……”他说这话的时候果然俯下身去认真地察看了一阵,“没事的,消肿了。嗯,红红的,嫩嫩的,真好看!不行,我忍不住了……” “不要!” “大王,月夫人身边的秋儿姑娘求见!” 洛倾璃抚了抚胸口,这声通报来得可真及时!她推了推季弦歌:“秋儿姑娘平时不过来的,此时前来,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大王你见下吧!” 季弦歌此时脸色通红,箭在弦上,哪里会离开?!他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见!” 身子就要挤进去。 洛倾璃灵活地滚了滚,避开了。“还是见一见吧?你刚刚不是说月夫人这些年来已经改了吗?她此时找你,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莫不是公子宏有些不好?” 正文 第277章刺杀 季弦歌这才变了色,闷闷地问内侍蒋总管:“她有说什么事吗?” 外面的蒋总管:“似乎是公子宏生病了。” 季弦歌:“请太医看了吗?” 蒋总管:“这个……奴才倒是不知,只听说公子宏哭闹得厉害……” 季弦歌:“……” 洛倾璃赶紧道:“快去吧!公子宏还那么小……别耽搁了。” 孩子小本来就难养活,要是生病了,不是雪上加霜吗?还一直在哭闹来着,小孩子哭得厉害,容易岔气的。 季弦歌自然想到了这些,恨恨地瞪了洛倾璃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走了。 看着幼小的宏儿哭得这么声嘶力竭,月西瑶心中悲痛得无以复加。 孩子太小,原本就不容易养活。如今还受了凉,又吃不进去药…… 此刻,月西瑶真的是有些后悔了。 为了一劳永逸地对付洛倾璃,她可是连宏儿的健康也赌上了。但是,如果不这么做,她或许会永远失去宏儿,让宏儿受一辈子的苦了! 所以,与大远大计相比,这一点点小苦倒算不上什么了。 “宏儿,娘的乖孩子,不哭,不哭了啊,咱们吃了药,马上就不难受了。只苦这么一会儿,喝完了这药娘就给宏儿吃蜜糖好不好?”月西瑶耐心地哄着。 公子宏的声音的确是小了些,可仍然拒绝吃药。 季弦歌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皱着眉头,大步上前,将公子接了过来,一脸严肃地道:“公子宏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停地哭?像个娘们儿似的!” 公子宏张着嘴巴,看着季弦歌,原本很高兴地想要抱他的脖子,结果听他这么说自己,竟再发不出声音了。 季弦歌仍然板着脸训斥道:“父王跟你讲过没有?男子汉要勇敢,不能动不动就哭。尤其是我季氏的孩子,更不能懦弱,给我们季氏丢脸!” 公子宏眨巴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道:“父王,儿臣知道错了。儿臣只是眼睛疼头疼,所以……” “那是因为公子宏生病了啊!生病了就要喝药,等喝完了药不就不疼了吗?”季弦歌皱眉看向一旁的药碗,“哦?药还没喝?怕苦?” 公子宏不愿被自己敬重敬仰的父王当懦夫看,遂咬牙道:“不怕!我是父王的儿子,我不怕苦!” “这还差不多!”季弦歌赞赏地看着公子宏,“那就喝了它。” “好!” 月西瑶费了许多劲好说歹说也没能劝动,季弦歌只三言两句便劝得公子宏自己主动喝药。那药的确是很苦,公子宏的小脸皱成了一朵花,身子抖了几抖。眼见着就要放弃,季弦歌道:“快些喝,喝完了父王陪宏儿玩。” 公子宏大喜,忍住不适,一口气将汤药喝光。 “父王,我喝完了。” 季弦歌抱起公子宏:“嗯,公子宏真棒!” 眼见着父子二人玩在一起,月西瑶那紧绷着的心,一分分放松。只要大王留在这里就成,白露台那边,已经开始动手了吧…… 洛倾璃,我一点都不相信你,只要你死了,我才会完全放心。 今晚的白露台异常地安静。 一声杀戮此时正在悄悄地展开。 黑衣的死士,如鬼魅般矫健而灵活的身体,如同黑黑色的蝙蝠,扑啦啦地降临在夜色里。 黑衣,黑夜,为他们提供了更多的保护。 雪亮的刀剑划过侍卫的脖颈,半空中飘洒着一抹腥红,随即,有人倒下,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黑衣人很多,他们分工细致,进退有度,责任明确,有组织有纪律地进行杀戮,收割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其中两个功夫最好的黑衣人,摸进了正殿。 洛倾璃躺在床上,浅色的幔帐上,印出两道矮短的身影来。她侧耳细听,没听到一丁点脚步声。 一种危险的感觉油然而生。 洛倾璃眸子紧了紧,悄悄地将手伸到枕头底下,摸到了一把匕首。 这东西是她四年前在某处客栈遇袭后便准备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的,这些年来从没有派上用场,如今在信都,在季国的王宫里,倒是用上了。 她不能想象这些人是谁派来的,先是公子宏有病,于是支走了季弦歌,然后她这里就出现了刺客,这其中的关联,傻子都能想明白。 更何况,以她与月西瑶的关系,注定是一死一活,她们是永远不能和平共处的。 那两道身影越来越近了。 一左一右。 帐幔被掀开。 一把雪亮的剑伸进来,迅速精准地刺向床中央! 然而,意料之中的血珠并没有飙洒出来!甚至,连刺进血肉之躯之后的感觉都没有! 两个刺客疑惑地对视了一眼,便见纱幔后面伸出一把匕首,斜斜刺向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心窝! “那个女子是有些功夫的,你们要小心些。”临走前,主子曾经交待过。 因此,黑衣人并没有多沮丧,他们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遂商量好了策略,齐齐动手攻向洛倾璃。 洛倾璃身子一跃,跃出床上纱幔,落在屋子中央。 两名黑衣人见状,亦追上来,招招凶狠,欲置人于死地。 洛倾璃一边打一边闪,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两人并不答话,手上的攻击却越发凌厉起来。 “大胆!本宫是王后!”洛倾璃道。 黑衣人充耳不闻,一剑刺中了洛倾璃的左臂,另一剑险险擦过她的咽喉而过。 洛倾璃动作一滞,下一刻,一把沾着血迹的剑横在了心口。 月西瑶的寝宫,公子宏闹着不肯睡觉,要季弦歌陪着才肯睡。季弦歌板着一张脸,将公子宏抱到床上,然后自己也上了去。公子宏惊喜地笑着,挨着季弦歌躺着,将自己小小的身体一个劲地团在季弦歌怀里。 月西瑶自去洗漱了,回来的时候公子宏已经睡着了,季弦歌正半眯着眼睛,见她进来,嘴角动了动:“他刚刚才睡着,小声些。” 正文 第278章我喜欢你,永远 月西瑶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大王今天晚上就歇在这里吧,宏儿他离不开你。” 季弦歌手掌在公子宏额头上摸了摸,低声道:“不了。” 月西瑶眸子闪了闪:“这么晚了,莫非大王还要去批奏折?” 季弦歌:“……嗯。最近事情有些多,是比较忙。” 忙?整晚整晚地宠幸那个女人,完全不加节制,果然是忙!怕是忙得都快精尽人亡了吧?! 月西瑶心中暗恨,表面上却温柔地道:“国事固然要紧,但是身体更要紧啊。大王是我们的天,大王若是倒了,我,宏儿,还有宫中的姐妹们可怎么办呢?大王还是不要太过操劳,拖跨了身体。” 季弦歌不太自然地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也就一点点奏折,也不是很辛苦,我很快就弄完了。为了不吵着你们,我等下就不回来了。” 说着话,季弦歌起了床,往外面走去。 月西瑶望着季弦歌的背影,片刻,自嘲一笑。转身抱着儿子睡觉了。 又要去找那个女人吗?只可惜,你看不到了。此刻的她,怕是已经变成一具支离破碎的烂肉了吧?哈哈哈哈!去吧,去跟一堆腐肉过日子吧! 快到白露台的时候,季弦歌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以及一丝不安。 他加快步伐,大步而去。 白露台异常安静,但是这安静却静得很是诡异。 守卫的侍卫们不见了,而且,越是往里面走,血腥味就越重。 季弦歌心中的不安越发加深,渐渐地,他看到了横七竖八的尸体。有侍卫的,有宫人的,有宫女的。 季弦歌眼睛一红,往主殿冲去,边跑边唤:“阿璃!阿璃你在哪里?你答应我一声!” 没有人回应。 他竖起耳朵,发疯一般往主殿跑去:“阿璃!阿璃!” 终于,他听到一句微弱的声音:“季弦歌。” 她还活着! 那股酸痛的感觉瞬间从胸腑之中散去,这一刻,他竟然有些感谢上天,感谢它没有收走她的命。 他看到了殿中的情形。 他的阿璃,他想要一辈子疼着宠着呵护着的人,哪怕自己流血流泪也不愿她受到一点点伤害与委屈的人,此时竟然在两名黑衣人的攻击下险象环生伤痕累累! 他怒了! 他要灭了他们! 这时,她躲过了一把剑,却没能躲过另一把剑,那剑尖刺破她的肩头,鲜红的血液洒向天际,生生红了他的眼! 他不知哪里来的速度与力量,极快地冲过去,抱住她! 这时,原本要刺进洛倾璃心口的剑,收势不及地刺进了季弦歌的背部。而,另一把原本要斩断洛倾璃胳膊的剑,在季弦歌的手臂上划下了长长的一条血口子! 洛倾璃看着突然而至的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么远的距离,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不过,她来不及思考更多,因为透支力气与过度疲劳,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一场刺杀,白露台死伤惨重。 侍卫们全部以身殉职,宫人们死伤大半,洛倾璃身上多处被划伤,息氏替洛倾璃抵挡了一阵,身受重伤。季弦歌也受了伤,尤其是背后那一剑,差一点就刺穿他的后心。 季弦歌对外的交待却是这样的:敌国害怕季王继续扩张国土,派死士于白露宫刺杀季王。宫中侍卫大多以身殉职,幸得王后与其妹妹以身相救,姐妹因为救大王而身受重伤。 为此,季弦歌宣布:加强宫中守卫,厚葬殉职的侍卫,给每家家属黄金一百里为抚恤;收王后的妹妹为义妹,赐其季姓,封为季离公主。 全国上下皆赞大王仁厚,季离公主有福。 半个月后,洛倾璃活动着快要僵硬的筋骨,去季弦歌的住处看他。 季弦歌还躺在床上养伤。 因为背后那一剑刺得深,位置又凶险,当时又大出血,差一点没有抢救回来。为此,太医再三要求,必须卧床静养一个月。 这半个月来,洛倾璃要养伤,他也要养伤,因此,此时倒算是劫后的第一次见面。 四目相对间,季弦歌心头一荡,软软地央求着她:“阿璃,坐过来些。” 洛倾璃依言坐在床沿:“你别乱动。太医说你得养一个月。” 季弦歌:“一个月好久啊!这么多天不见你,想死我了。过来,让我摸摸。” 洛倾璃的脸唰地红了:“摸什么摸?你有没有点羞耻心?要不要点脸?” 季弦歌理所当然地道:“要什么脸?要什么脸?我是男人,都半个月没吃荤了,我受不了了。” 洛倾璃被这直白的话说得越发脸红:“你都受伤了!” 季弦歌:“我是为谁受的伤啊?” 洛倾璃心中一软,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好了,你最好了。你忍一忍,再过半个月就……就好了。” 季弦歌:“阿璃,我难受,你摸摸看。” 洛倾璃的手被他牵引着摸到了某处滚烫的地方,脸红了红,慌忙挪开:“好了,乖,再忍忍,啊。” 季弦歌:“嗯,那半个月之后你得答应我,让我天天都可以吃你,不然,我不应。” 洛倾璃:“好,好,答应你。” 季弦歌心中大喜,面上却继续皱着眉头:“还有,我要两个儿子两个女儿。” 洛倾璃迟疑了半晌:“我尽量。你也知道,你看我年纪不小了,恐怕也生不了那么多。” 季弦歌:“没关系,你能生多少就生多少。” 正文 第279章你是叛徒 又过了一个月,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洛倾璃在软榻上晒着太阳,听到季弦歌兴奋地道:“你让我留意的人,我这里有两个人选,你选一选,看哪个好。” 说罢,将那两人的情况细细与洛倾璃说了。 洛倾璃听了半晌:“好倒是都挺好的,只是明明还有一个更好的人选,你为什么不说?” 季弦歌:“你是说申屠玉?” 洛倾璃:“是啊,这个人比刚刚那两个更好。” 季弦歌身子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道:“他是好,可是他姓申屠。以前你与申屠大夫闹得不愉快,并让人家没落了,我担心他将来可能会对你不利,所以就没有考虑他。我是要为你选助力的,自然要挑选一个更适合并对你没有什么威胁的人” 洛倾璃长长的睫毛不停地颤了几颤,随即,突然出手,勾住了季弦歌的脖子,唇瓣落花一般,轻轻地覆在他的脸颊上。 这个男人事事都在为她打算,他担心她破坏息氏(现在叫季离)与季中的感情而令季中对她不满,因此这些天来一直在敲打季中。不仅如此,他还让季中的大儿子经常来宫中陪伴她,并认她做干娘。真的是一步一步都在为她打算。 这五年年来,她这个王后没有露半分面,惹得多少朝臣不止一次提出要见王后真颜,甚至要求废后,都被他一一回绝了。事实上,她所承受的压力,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季弦歌身体先是一僵,然后惊喜地笑了笑,用力地回抱着她:“阿璃,我喜欢你,永远。” 一个月之后,洛倾璃怀孕。 在被太医诊出王后有两个月身孕后的第四天,季离出嫁,嫁的是季国的士家大族的一个青年。那青年模样周正,品格良好,有才华,是信都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 季离出嫁那天,拉着洛倾璃的手,哭红了眼睛。 原本以为自己只会嫁一个寒门子弟,没想到,她真的做到了,让她嫁了一个这么好的人家!那男子她见过,人很好,很是喜欢她。 要说她这一生最恨的人是谁?那人一定是季中。可说她最感激的人是谁?她不敢说王后娘娘会排上第一,但王后一定是她所万分感激的人之一。她发誓,将来一定会为王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月西瑶又坐不住了。 上回让人刺杀洛倾璃,虽没有成功,但好歹是让那贱人吃了不少苦头!派出去的是她月氏的死士,平时训练有素,虽然功败垂成,但却没有暴露她。 尝到了甜头,月西瑶决定再次出手。 洛倾璃的怀孕,破坏她原本的计划,但是没关系,她可以将那计划稍稍提前。这一次她十分确定,绝对可以一击而中,彻底杀死洛倾璃。 一个下着绵绵细雨的早上,季弦歌跟往常一样上朝,然后办公。 别的人各司其职,兢兢业业忙碌着。 因为怀孕,洛倾璃这段时间有些嗜睡,因此尚未起床。 谁也没有看见,一个瘦小的灰色身影闪进了白露台。 那人身子小,动作又极快,人们看到了,只会认为是一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灰黑色野猫,因此,那人竟然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白露台的主殿。 周围很安静。 这安静里却夹杂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睡梦中的洛倾璃鼻子动了动,没有醒来。 那是一个瘦小的孩子,看起来八九岁左右,头发凌乱,身上衣服又旧又些脏,看起来像是一个乞丐。可是如果细心地看他,又会发现他的背挺得十分笔直,下巴微扬,很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就像是大户人家里被宠坏的孩子。 当这个孩子亮出明晃晃的匕首想要刺杀床上的洛倾璃时,不知从哪个方向突然飞进来一颗小石头,恰恰打在孩子持匕首的右手手腕上。 那力度太大,孩子承受不住,“啊”地惨叫了一声。同时,他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这声音吵醒了洛倾璃。 洛倾璃揉了揉眼睛,有些涣散的目光落在孩子那张看不清楚颜色的脏脸上,恍惚了一下。 “你是刺客?你这么小,就当刺客了?” 那孩子忍住手腕上的疼痛,明知道外面有高手在,还不管不顾地冲上前,一言不发地扑向她,其行为十分乖张,状如一头目标明确的小兽。 他是想要咬上她一口,哪怕拼着被打死杀死的风险也要! 他自然没能如愿。 自上次白露台有刺客之后,季弦歌给洛倾璃配备了两个暗卫,这两人武功极高,即便跟洛羽比起来也不相上下,寻常危险人物只要靠近她三丈之内都是他们要防范的对象,这个孩子这样子扑来,自然是被他们狠狠修理了一番。 他们甚至都不用露面,就将这孩子打得鼻青脸肿头晕眼花倒地不起。 洛倾璃的目光却落在了那孩子微微敞开的衣襟之内,那里,有什么东西,特别眼熟。 洛倾璃挥了挥手,让那两个暗卫住手,上前几步,将那孩子拖起,将他拖到盆边洗净了脸,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她的目光凝了凝:“洛景?” 他们有六七年不曾相见了吧?当时的景儿四岁多,如今也该十一岁了,怎么长得这么瘦小? “你是谁?是不是景儿?你母亲呢?你”洛倾璃语无伦次地不知道说什么,伸手夺过那孩子脖子上的系绳,果不其然,她看到了当年宫破之时自己送给景儿的玉。那玉还是当年季弦歌送的。 “你就是洛景!”洛倾璃一把抱住她,“这些年来你到底怎么了?你母亲没有好好照顾你吗?” 洛景抬起头来,仇恨地望着她:“还不是因为你?你这个洛国的叛徒!卖国者!” 洛倾璃颤了颤。 洛景用力地踢了洛倾璃一脚:“你不是我的姑姑!你做了那个人王后,你不配做洛国的公主!今天,我要替父王报仇,替家门清除败类!” 洛倾璃脸色一白,身子晃了晃,跌倒在地。 正文 第280章不能这样 洛倾璃病了。 这么多年来,那些事,那些纠结,那些问题,终于浮出水面,被人一说,她整个人就混乱了崩溃了。 她不想这样。 可是她没有任何办法。 对于洛国来讲,她原本就是罪人,是叛徒,是不可饶恕的! 那个男人,灭了她的国,毁了她的家,杀光了她的家人,是不可磨灭的事实。她恨他,便用力地恨着,为此,才有动力活下去,于是如今还可以安然地活着。 可是,她骗不了自己。 她爱他。 这些来,一件件事,一天天的相处下来,她的恨,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消失了许多。 她不该这样的。 她不能这样的。 瞧,她是多么地忘恩负义,多么地寡廉鲜耻,多么地猪狗不如不配为人! 她怎么可以爱上自己的仇人呢?怎么可以放任自己进而不知羞耻地喜欢那个与自己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男人呢?! 不能! 不可以! 她看不起她自己! 她厌恶这样的自己! 所以她病了。 她做了许多许多的梦,梦里有血有泪,有欢笑,有疼痛,恍恍惚惚间,竟是那纠结的一生。它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掌,禁锢着她,她想要逃离,可是她逃不掉。 她生病的这期间,洛景被抓。洛景因为行刺她而被抓,等待着她的将是什么,她不敢想象!季弦歌每天都盼着她有一个孩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就跟他的眼珠子似地。如今被洛景在这个时候行刺,那不是等于要伤他的眼珠子吗? 她心中隐隐害怕此事,即便是在梦里也反复地叫嚷着:“不要杀她,求求你!不要杀她,求你不要杀她。” 可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越是想要醒来,越是醒不来!越是担忧一件事,那件事便越是想要压垮他。 她醒来的时候,是一个寂静的午后。 周围没有人。 甚至连季弦歌也不在。 洛倾璃觉得十分害怕,她害怕她一发问,就得知了景儿身死的消息。 她害死了哥哥,没有能够保住子文,景儿是她最后的信仰。 她害怕这个信仰破灭。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她承受不起。 季弦歌去了哪里呢?是去处理景儿了吗?季弦歌这人向来心狠残暴,对于自己的仇人,总是恨不能碎尸万段才好。对于有潜在威胁的人,总是不遗余力地除之而后快。 当年的子文不就是这样一个例子吗? 洛倾璃身子不停地颤抖,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出了白露台,去找季弦歌。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去的,她站在季弦歌的面前的时候,甚至不敢问洛景的情况。 “怎么了阿璃?”季弦歌见她脸色不好,问道。 洛倾璃抿了抿唇:“……” “你不是生病了吗?怎么突然间起来了?”季弦歌的声音中似乎有了些不耐烦。 洛倾璃心下又是一沉:“那个孩子呢?” “谁?”季弦歌猜测着,“你说的是三天前来刺杀你的那个人?” 洛倾璃点头:“你把她怎么样了?”见季弦歌许久没有出声,洛倾璃心头一沉:“你没有杀她,是吧?” 她不敢说那是她唯一的小侄女,她不敢求他,因为她知道那样没用。当年的子文生生死在她面前,从此她多了一个心魔。 她再经不起那样的拒绝。 她就是这么软弱与无能! “她要杀你。所以我让人把她关起来了。”季弦歌看着她,“阿璃你为什么这么激动?那孩子到底是谁?” 洛倾璃:“她……她是景儿,王兄唯一的孩子。季弦歌,你放了她吧,好不好?” 季弦歌:“这事我们以后再说吧。阿璃你脸色非常不好,来,先躺会儿,我让太医来给你看看。” 瞧,他果然不同意!他还故意转移话题! 洛倾璃心头升起一股浓重的失望来。 他果然靠不住,靠不住! 她回白露台的时候,在半路上遇到了月西瑶。 月西瑶站在一棵芭蕉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王后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为了洛景的事向大王求情?我劝王后还是省省力气吧,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洛倾璃冷哼了一声:“关你什么事?月夫人你管得太多了。上次刺客的事夫人逃过了一劫,莫不是嫌命太长了?” 月西瑶脸色变了变:“你知道又如何?你去告诉大王啊,让他为你做主啊,你看他听不听你的。倒是你,王后娘娘,你唯一的亲侄女死了,可怜你还蒙在鼓里呢。” “你说什么?”洛倾璃上前一步,“洛景的事,是你安排的吧?你从哪里找到她们母女的?阴姬呢?” 月西瑶:“是啊,是我安排的,你又能怎么样呢?我月氏力量强大根基深厚,除了我们,还有谁能有这个本事呢?实话告诉你,阴姬在我的手里,洛景的事是她同意了的。洛倾璃,你瞧你活得多失败啊,亲人们一个个地都不在了,唯一的嫂子与侄女巴不得你早些死去。可惜我没有你这么厚的脸皮,不然早抹脖子上吊了。你怎么还能活得这么好呢?怀孕了是吗?我真不知道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竟然要给杀父仇人生孩子!哦我忘记了,你没生过孩子,你不知道女人生孩子的苦,那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生死一线间。大王不是爱你吗?怎么也舍得让你受那种苦?哦不,我忘了,你是凰族之后,大王想要的,不过是作为凰族的血脉罢了,至于你是死是活,他又怎么会关心呢?” 洛倾璃:“你倒是知道得多。” 月西瑶:“不算多,如果娘娘前些天不生病的话,就该知道那个小刺客其实已经伏诛了,而牢里关着的那个,不过是大王为了哄你而找的替身罢了。” 洛倾璃:“这你也知道?” 月西瑶:“你不相信么?那好,你去问大王,看看他是不是不愿让你见洛景。” 洛倾璃手指紧握成拳,声音里故作平静:“哦,多谢月夫人提醒。月夫人退安吧!” 月西瑶:“……” 正文 第281章大结局 洛倾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她将自己关在主殿内,不许任何人接进,浑浑噩噩。 她又想起了这些天做的那个可怕的梦。梦里子文满身是血,眼巴巴地望着她,唤她小姨,求她救他。然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然后,场景换了换,由洛都换到信都,子文变成了洛景,洛景脖子断了,仇恨的眼睛瞪着她,死不瞑目…… 整个下午,洛倾璃一个人坐在主殿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天快黑的时候,白露台突然发生火灾。火从主殿内往外冒出,越烧越大,很快就红遍了天际。 季弦歌听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猛地一懵,然后,他一言不发,朝白露台狂奔而去。 但是已经晚了。 火烧得特别大,所有的宫人都在灭火,可仍然无法将火熄灭。 “王后呢?王后在哪里?!”季弦歌眼睛血红,目龇欲裂。 “娘娘似乎在里面……” 所有人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然后,就见他们的大王黑色的身影淹没在熊熊大火之中。 “天啊!大王跑到火里去了!” “快些救人!大王和王后都在火海里!” 季弦歌一路冲进火中,焦急地寻找着洛倾璃。此时此刻,他怕得要死,他怕再也见不到她了,他怕他一不小心看到她烧焦的尸体。 “阿璃!阿璃你这个坏女人,你到底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应我一声?你不是想要杀了我吗?你出来,我让你。你快些出来啊!洛倾璃!洛倾璃!” 洛倾璃躺在床上,四周的火越来越大,火卷上了她的裙角,她仿佛感觉不到灼热与疼痛,一动不动。 季弦歌惨叫一声冲上前,一把捞起床上的洛倾璃,往怀里一抱,大步往外跑。 “洛倾璃,你醒醒!你必须告诉我,为什么要纵火?!为什么要寻死!” 洛倾璃被晃醒,见着是他,眼睛一亮,随即暗淡下去:“你来做什么?想要和我死在一起么?” “是!你活着我便活,你死了我便陪着你一起!”季弦歌眼泪流了下来,“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寻死?你不知道,我爱你,我爱得不得了,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吗?!你是想让我心痛而死吗?好,你赢了。洛倾璃,不要离开我,不许离开我,我会……万劫不复!” 洛倾璃:“是吗?那你为什么不放过景儿?你明明知道,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季弦歌:“我没有不放过她。我只是把她关起来了。她情绪激动,我怕她又伤了你。洛倾璃,你知道的,我舍不得你受伤害,一点点也不行。” “可是月西瑶说,说你已经把景儿杀死了。” “我没有!洛倾璃,我没有!不信你跟我出去看,我现在就让你看!马上!立刻!” 说话间,一截着火的横梁从头顶掉下来,正好堵死了门。 季弦歌看着那冲天的火光,突然间倒是平静了。 既然走不掉,那便一起吧。活着的时候,他们是世仇,不管他怎么努力她也不愿意跟他在一起,那么死了呢?死了他们便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这一世她活得任性而孤独,他害怕她到了地下照顾不好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所以,他要陪着她一起,这样,黄泉路上,她才不会孤单。 “傻瓜,她害了你那么多次,怎么可能跟你说真话?她是骗你的!你要是想知道什么,尽管来问我好了,你怎么不来问问我就跑回来放火?难道我在你心中便是那么不可信吗?”季弦歌坐在中间一块没有火星的地上,将洛倾璃放在自己的腿间,两人面对面而坐,他拥着她,平静地道。 洛倾璃看着他:“你真的没有杀景儿?” “当然没有。”季弦歌手掌将她鬓边的散发拨到耳后,温柔地道。 她从没见过他如此温柔,如此平静。仿佛此刻她们不是坐在火海里,而是坐在开满鲜花的花园,吹着风,晒着春天的太阳。 洛倾璃眼眶一湿:“那你冲进来救我,是因为舍不得我,还是因为舍不得我肚子里的孩子?” “傻瓜,当然是因为你了!”季弦歌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为这个简单的问题纠结,“我喜欢你,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因为喜欢你,所以才会喜欢你的孩子。还有,景儿我为什么没有杀,是因为你昏迷中一直在说,说不要杀了他不要杀了他。我当时就在想那人是不是洛景。后来见到了阴姬,便越发确定了。阿璃,说实话,她敢来行刺你,真是气坏我了,我真想一刀杀了她,可是一想到她是你的侄女,一想到那样做你可能会一辈子都不原谅我,所以我不敢。阿璃,我这一辈子全毁了,毁在了你的手里。但是,我心甘情愿。” 洛倾璃:“你……你真的喜欢我吗?” 季弦歌:“你说呢?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清楚还不明白吗?我喜欢你,我爱你,生不能同衾,死愿同穴!这还不能说明吗?” 洛倾璃:“可是你喜欢我什么呢?我不好,我脾气坏得很,还总是惹怒你伤害你打你骂你掐你。” 季弦歌:“我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由天由命,就是由不得自己。” 火光明明灭灭,倒是没有烧过来,但是烟太大,两人开始不停地咳嗽。 季弦歌看着洛倾璃咳得有气无力,心疼得跟刀绞一般。恨不能替她难受,替她窒息。他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背,道:“阿璃,阿璃你是不是很难受?来,搂紧我,我带你出去。我们走,我们走。” 洛倾璃摇了摇头:“不,我活不了了。渊哥哥,我想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当年如果我没有骗你说我是离洛,如果我当时告诉你我是洛倾璃,你会不会打进洛都?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母后被烧死?会不会冷眼看着我的父王被抓,然后死于路上?说实话,不许骗我。” 季弦歌颤了颤:“我不知道。洛都我还是会打进去,但是,我定会想办法保住洛王与王后的性命的,我发誓,我一定会的!” 洛倾璃:“原来真的是我错了。一直以来,都是我的错。” 季弦歌:“不,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想那样的,是息姬的错!是她阻止你回洛都!如果你当时回去得及时,说不定我们还能见到。如果是那样,兴许我们便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洛倾璃突然风华绝代地笑了笑:“季弦歌,我不恨你了。我也不想死了,我们一起找路出去吧!” 见她笑容璀璨明亮,季弦歌信心大增,重新起来,寻找出口。 两人找到一处被火烧得穿了一个大窟窿的墙壁,季弦歌欢喜得拉过洛倾璃,想要让她从这里钻出去。洛倾璃看着那个半人高的窟窿,道:“从这里出去,外边是宫墙,那边应该有接应的人。” 季弦歌:“是啊,那里没有这么浓的烟,我们定能等到侍卫们来救的。小心些,弯一弯腰就过去了。” “是啊。”洛倾璃笑道,身子一让,闪到季弦歌身后。趁着季弦歌不备,一个用力,将他踹了出去。 季弦歌站在窟窿另一边,伸手来接她:“阿璃,快过来!” 洛倾璃轻轻地笑了笑:“谢谢你不杀景儿。如果你真的喜欢过我,那请你放了她,好好照顾照顾她吧。” 季弦歌神色一变:“阿璃,你为什么不过来?” 这时,白露台的主殿轰然坍塌,火光连同废墟一起,砸下来。 那个女子,终是被淹没在黑暗里,最终,消失不见。 第二天,信都的街头巷尾流传着一个神奇的传说:说是昨天夜里,王宫的白露台突然发生了天火,火光熊熊燃烧,雨浇不灭,水泼不熄,一直烧了大半个时辰。那天火实在是特别壮观,直通天际。火光中,许多人看见王后娘娘化作了一只凤凰,飞升上天了。 这则传说越传越快,越传越神奇,很快就传遍了各国。 有人突然想起,多年前的洛王宫也发生了这样一则奇观,而当年的洛王后,便是如今的季王后的母亲。都说洛王后是凰族之后,此时看来,竟是真的了。 八个月之后,白露台突然飞来一只巨大的五彩鸟,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尾巴则像极了孔雀,十分华美。在它的身边,围绕着许许多多别的鸟儿,一时蔚为奇观。 “啊,是凤凰!是凤凰!王后娘娘回来了!”不少宫人惊道。 形容枯槁的季弦歌跌跌撞撞走出来,望着那只凤凰,幽深的眸子里,泪光点点。 凤凰看见了他,朝他直冲而下。 然后,季弦歌只觉得怀中一沉。 他看到了一个包袱,包袱中躺着一个小小的婴孩,他似乎才出生不久,紧闭着眼睛,手指含在嘴里,睡得十分安闲。他的脸长得十分秀气,下巴尖尖的,脸蛋小小的,皮肤嫩嫩的,像极了当年那个在夷陵城外打劫他的那个混“小子”。 那年阳光晴好,初夏边上,夷陵城的郊外,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如同蹩脚的劫匪,指挥着她的高配置高水平侍卫打劫他、绑了他。 那年某个早晨,他一觉醒来,身边的混小子变成了美娇女,结果那女孩气势汹汹要他负责。 多年后她卷土重来刺杀他,明明武功拙劣得很,却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拼着身死也誓要让他出点血。 那一年他终于得到她,芙蓉帐下她娇美如同一朵红花,妖娆得令他心颤。从此他食髓知味,欲罢不能,独恋那份美好 火光之中她冲他风华绝代一笑,然后化身为凰,直上云宵,从此成了绝别。 多少个夜里,他泪湿衣襟,然后在极度疼痛中梦见她。 洛倾璃,他心尖上朱砂痣,梦里的白月光,是开在他血液里的彼岸花。 季弦歌颤了颤,仔细去瞧襁褓中的那孩子。只见他右背上长了一个火红色的胎记,那胎记形状,与洛倾璃身上那块一模一样。 一滴泪突然间毫无预警地滚下来,落在孩子稚嫩白皙的脸颊上。 那孩子被惊醒,大声地哭了起来,直哭得惊天动地气吞山河引无数人竞相侧目。 然后宫人们纷纷看到了十分伤感而滑稽的一幕:大王抱着一个孩子,孩子哭,大王将他的脸颊贴在孩子细嫩的脸颊上,泪流满面。 一直以来,他没有输给任何人,独独输给了命运。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