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作者：三两烟树 文案： 下定决心和耿然坦白心意之前，温思聊纠结了将近一个世纪。 翻来覆去斟酌了无数次，小心翼翼的把心里话敲出来，咬红了嘴唇，还是发送了出去。 而后看着那些暧昧的句子越看越心虚，慌乱撤回后又把他删了。 长舒了口气，这下就不会被拒绝了。 * 耿然看到消息，第一时间打开手机准备给温思聊发微信。 消息却被拒收同时提示红色感叹号。 打电话也是拒接。 短信发过去:【温思聊，你可以。】 【只要删的够快，表白就不会被拒，是吧。】 【行，那我来说。】 【谈恋爱真是麻烦，】 【那，以后就，麻烦你了。】 半天，那边的消息才冒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跟你表白。】 耿然挑眉，电话打过去，懒懒的说:“你喝醉酒，不是什么都说？” “？！” “你还说——”耿然语气轻佻，“想闻我身上的味道？” “……” 看似嚣张实则没那么霸道的温柔少年*偶尔嘴巴毒手又狠实则在坚强和温柔之间反复横跳的小白兔 总有人为了你的快乐，费尽心思。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思聊，耿然。 ┃ 配角：蒋樱，许则邻。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是我，用尽全力，想保护的人。 立意：总有人为了你的快乐，费尽心思。 ☆、01 01 夕阳斜照，暑热未褪。 临大附中旁的网吧街一条小胡同里，一胖一瘦两个男生手臂交叠，斜着脑袋居高临下的盯着面前穿着蓝白校服的女孩儿。 胖男生看了看女孩，舔了舔厚厚的嘴唇笑眯眯的说：“小妹妹，高一的吧？之前没见过你啊。” 女孩扎了个马尾，眼神平静如结了冰的湖面，眼角内勾，眼尾上翘，双手攥着书包的带子，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瘦男生冷哼了一声：“废话那么多干嘛？把身上的钱全部拿出来！” “那么凶干什么，实在没钱的活，可以做点别的，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嘛。”胖男生拖腔带调，仍是笑呵呵的。 似乎是对胖男生的话表示同意，瘦男生眼珠子转了转，没反驳。 胡同拐角处，刚从网吧里出来的耿然停住了脚步。 他微抬了抬头，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额前的碎发似是要挡着眼睛，蓝白校服拉链拉到最上面，直抵住下巴，橘红色夕阳越过横七竖八的电线投在他身上，拉下长长的影子。 “一定要给钱的话——”女孩从身上取下书包，“我买学习资料还剩下，将近二十块，可以都给你们。” 声音柔柔的，不带一丝攻击性。 却，出奇的冷静，顺带着一点不耐。 “呵，二十块？打发叫花子呢？”瘦男生先忍不住了，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 女孩翻书包的手停下，抬头，漆黑的眼睛看着二人，“你们不是吗？” “卧槽，蟑螂你听到没有，这娘们儿骂我们是要饭的？” 胖男生也有些不悦：“既然没钱，那就陪我们玩玩儿——”说着就要伸手拽女孩。 耿然轻嗤了一声，准备抬脚向前。 “啊——” 耿然眉心一跳，停下脚步。 胖男生躺在地上大叫了一声，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捂着自己裆部骂着：“操，这娘们儿力气真大，疼死我了！” 瘦子嫌弃的看了胖子一眼，正准备上前，却被女孩擒住了肩膀——“啪！”一个干脆利落的过肩摔，瘦子脸重重的贴在了满是腥臭垃圾的地上。 松动的地砖溅起点点污泥，脏了女孩干净的白色帆布鞋。 “好疼！” “还要钱吗？” 也没给二人还手的余地，女孩儿一手控住瘦子的脖子，一脚踩在胖子的腰上，胖子的肥肉隔着白色的短袖衫向下凹陷，黑长马尾在她洁白的的脸上来回摆了两下。 明明是瘦弱的身躯，地上的两人却动弹不得。 “不要了，不要了！” 两人齐声叫着：“放过我们吧，再也不敢了。” 女孩站起身，理了理身上有些乱了的书包，瞥了一眼地上的两人，“把你们的钱都掏出来。” 声音依旧温柔平静。 “......” 拐角处的耿然差点噎住，皱了皱眉。 两人也没犹豫，赶紧爬起来把兜里的钱掏了个干干净净，连带着硬币都给了女孩。 她照单全收，把钱一股脑塞进书包里面，一句话没说便往胡同深处走去。 见女孩走远，两个人又骂骂咧咧起来。 瘦子：“卧槽，你不就被踢了一下至于吗？赶紧走吧！” 胖子眼泪都快出来了还不忘在瘦子头上重重拍了一下：“你他妈不也就被摔了一下，你倒是上啊！” “......谁知道她看起来跟个蚂蚁似的那么瘦力气这么大，操，就当今天倒霉了。” 胖了叹了口气：“那，这次岂不是交不了差了？” “那还能怎么办，退钱啊！” 耿然走过拐角，望了一眼女孩的背影，正准备离开，又停下脚步。 “竹竿，你说我们是不是搞错了啊，这确定是温思聊？” 瘦子笃定道：“不会错，我让几个哥们踩过点了，她每天放学就从这里走。” “操，真他妈倒霉。” 两人骂骂咧咧互相搀扶着离开，耿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手机响了。 从兜里摸出手机，接通。 “然然，你什么时候到家，饭菜都凉了。”母亲刘舒叶有些焦急，还是耐心的说。 电话里传来父亲耿重的抱怨声：“耿然这臭小子准是又去网吧了。” “知道了。”耿然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挂了电话。 这件事很快便被抛在了脑后。 * 翌日，临大附中高一二班。 “思思，昨天班主任留你什么事啊，你成绩那么好还没班主任叫，没天理啊！” 早读课上，蒋樱困倦的趴在座子上问道。 温思聊把英语书翻出来摊开，“没什么事。” 想了想又说：“还是国庆晚会的事情，就是让我出个节目。” “那你就上啊，你唱歌不是挺好听的吗？哎不过，大家都不想去，为什么班主任一定要找你？是不是因为，你长得太漂亮了。” 蒋樱撇了撇嘴：“每次看到你的脸，我都自动化身柠檬精。” “不是，因为我是文娱委员，都没人想去，那我自然得去。”温思聊耐心的解释道。 蒋樱：“那你想想，大家为什么选你当文娱委员？” 温思聊没说话。 蒋樱自顾自的说：“因为，你长得就是个花瓶。” “......” 温思聊开始复习昨天上课的笔记，一旁的蒋樱百无聊赖的转了转笔，又掏出手机放在书下面刷了一会儿，然后按灭手机。 “思思。” 温思聊扭头：“怎么了？” “那你打算出什么节目？唱歌？”蒋樱有点没话找话说，早读时间周围都是嗡嗡的读书声，格外无聊。 “诗歌朗诵吧。” 说完，继续整理笔记。 蒋樱愣了下，“诗歌朗诵......好无聊，你确定这节目有人报？”又随口问了句，“朗诵什么呀。” 温思聊停笔，认真的想了一下，“这个应该我决定不了，诗朗诵组应该有好几个人的。” “其他人都有谁啊？”蒋樱小声嘟囔着：“我很好奇，除了你，还有谁报名诗朗诵。” “我也不清楚。”温思聊继续整理笔记。 “好啦，我不打扰你学习了，我睡一会儿，老李来了记得拍我下。”蒋樱挪了挪书，到一个尽量能挡住自己的位置。 温思聊极具耐心：“好。” * 像高二十三班这种的，下了课以后班上大部分同学仍安安静静在学习的班级，一看就知道是重点班。 所以，当有人大声的敲玻璃窗的时候，声音就显得格外明显。 耿然迷迷糊糊的抬起头，因为刚睡醒的缘故，脸上还带着两道压痕，看了看窗外的那两个男生，不耐烦的起身。 走出去。 “什么事？”他懒洋洋的，说话声音似乎还带着些起床气。 “没别的，就是国庆晚会嘛，我女朋友有个节目，到时候我得去送个花。”程遇安此时手里提了一个袋子，两根粗重的眉毛几乎要连到一起，笑起来的时候一双大眼睛眯成一条缝。 “你女朋友关我什么事？” 似乎觉得因为这点事就把他叫起来，极为不爽。 “程遇安就是觉得你品味不错，想让你帮忙挑个花。”秦浩肩膀上搭着校服，白白净净的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耿然：“滚。” 秦浩也没生气，依旧笑嘻嘻的。 耿然语气不耐，“有事快说，没事我进去了。” “好了好了，就我们班文霜萱，你有印象吗？”程遇安忙解释道。 耿然面无表情：“没。” “哎你赶紧直说得了，就我们班文霜萱让我们把这个给你。”秦浩说着，指了指手里的袋子。 “再见。” 说着，耿然半眯着眼睛直接走进了教室到原来的位子，趴下，睡觉。 秦浩：“你说，耿然是不是喜欢男的？文霜萱长得挺好看的啊。” 程遇安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过了一会儿才说：“从那件事以后，还有人敢对耿然示好这才是奇怪，文霜萱还挺胆大。” 秦浩不以为然，“那不都是他们传来传去，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这礼物怎么办？”程遇安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什么怎么办？笑纳。” 程遇安：“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难不成还拿回去啊，人姑娘不要面子的啊？”秦浩一把夺过那个袋子。 不出意外，里面是巧克力。 他拆了一个放进嘴里：“味道还不错。” 一旁的程遇安：“......” 放学，三个人在学校边上吃了黄焖鸡。 “耿然，你今天回去晚点没事吧？”程遇安问。 “怎么了？” “去给我女朋友买花啊。” 秦浩不满的说：“就你那个女朋友，一天到晚作天作地的，赶紧甩了得了。” “再作，那也是我宠出来的。”程遇安说完，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 秦浩做出了一副想要呕吐的表情，“赶紧打住，我这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程遇安也不跟他争。 一旁的耿然好像没听到这些话，只低头吃着饭。 不时翻两下手机。 “哎，不过你们知道吗，听说高一的那个校花也有国庆晚会的节目。”程遇安说。 秦浩呵呵笑了声：“那么多校花，你说的哪一个？” “温思聊啊。”程遇安停下筷子。 临大附中的校花，大部分都是自封的，买水军在贴吧里刷出来一个校花的名头，实际用处倒没有，就是自己图个乐，毕竟TOP1学校，不缺学霸，更不缺有钱人；不过也有长得真好看被偷拍了照片放在贴吧里然后被封为校花的，温思聊属于后者。 听到这个名字，耿然掀了掀眼皮。 正在刷手机的手一停。 秦浩面无表情：“不知道。” “哎不过你小子有女朋友了还一天到晚关注什么校花，不怕被打断腿？”秦浩说。 程遇安嘚瑟道：“就我女朋友跟我说的。” “校花就是她们班的，据说之前有个男生给温思聊表白，在楼下点了一堆蜡烛。结果天气干燥，起火了，说是还把消防队叫过来了，事情闹得还挺大。” 程遇安说完又问：“真没听说过？” 秦浩笑的直拍桌子：“哈哈哈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笑死老子了，点蜡烛表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祭天呢哈哈哈哈哈！” “报了什么节目？” 一旁的耿然吃完，把筷子放下，擦了擦嘴。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他。 程遇安：“？” 秦浩：“？” 耿然挑了挑眉稍，“我话没说清楚？” 程遇安点点头，忙说：“报的是诗歌朗诵。” 秦浩：“耿然你今天没事吧？什么时候你关心别人报什么节目了？” 耿然没理他，抬了抬下巴问：“花还买不买？” 三人一起去花店挑了一捧艳红的玫瑰花，程遇安听到老板说“这花还带跑马灯，女朋友看到都会感动的流泪”，就毫不犹豫的定了这一束，到了那天下午再来取。 秦浩倒是有点疑惑：“你说女生真喜欢这种大红的玫瑰花？” “我哪儿知道，不过老板说不错，应该就是还行吧。”程遇安又低头看了看花，觉得没毛病。 又问：“耿然你觉得怎么样？” 耿然瞥了一眼那捧花，隐约觉得有点扎眼睛，敷衍的说了一句。 “还行。” 翌日。 早读刚结束，大家都在准备吃饭，这时候也是班里少有的闹哄哄的时刻。 耿然晃到文娱委员林晴身边，懒懒的说：“国庆晚会节目，帮我报下名。” 林晴抬头，看了看男生漫不经心的脸。 显然有些吃惊。 同桌贾梁刚好路过，下意识地问：“耿然你要报名国庆晚会？” 耿然抬头，“不行？” 贾梁自顾自的嘟囔着：“行......”心想，您报节目谁敢拦着，就是觉得有点......被吓到了。 “可以是可以，就是现在很多节目都满了”林晴翻了翻笔记本，有些犹豫的说：“就剩下诗歌朗诵了。” 耿然“啧”了声，一脸为难的犹豫了半天。 “行，那就这个节目吧。” 一旁还端着碗的贾梁：“......”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耿然报名了诗歌朗诵节目！ 摸不清楚状况的林晴挠了挠头，“好，那我把你名字报上去了，下周开始每天放学在阶梯教室排练，别忘了去。” 还没到中午，耿然便在三人群里看到了秦浩的消息。 【卧槽，你报名了诗歌朗诵，耿然你是不是发烧了？脑子烧傻了？】 程遇安也缓缓的打出了个问号。 耿然：【我老爸让我报的。】 程遇安：【所以报名这次国庆晚会是有什么重大福利？领导要视察了？】 秦浩一副不买账的样子发了个表情包，又问：【你什么时候那么听你爸的话了？】 ☆、02 02 耿然扔下手机不打算继续跟他们扯。 秦浩还在群里继续抱怨：【就因为你报了名，文霜萱死活缠着我让我帮她也报名诗歌朗诵。】 程遇安：【那你就帮个忙呗，你不是学生会的吗？】 秦浩:【凭什么老子一天到晚帮她追人！】 程遇安没说别的，就在群里发了句；【你帮不帮。】 半天，群里冒出一句；【操！最后一次。】 最后，诗歌朗诵组一共有五个人，许则邻负责写词，另外温思聊、耿然、文霜萱和秦浩负责朗诵。 发现秦浩也报名了诗歌朗诵以后，最先开口的是程遇安。 “人家耿然报名的时候你说人脑抽，你现在是干嘛？” 秦浩笑了笑说：“不是有校花吗，我也来看看。” 程遇安：“你来看看的话报个街舞什么的不行？非要报诗歌朗诵？” “怎么了？我去跳街舞，就怕你女朋友到时候就甩了你跟我在一起了。” 听了秦浩这话，程遇安愤愤的闭上了嘴。 放学后，三个人吃了饭便晃晃悠悠的去了阶梯教室。 两个人去参加活动，还有一个去给女朋友捧场。 到了的时候，顺着A4纸制成的简易路牌，耿然和秦浩到了他们的小区域。阶梯教室很大，此刻挤了很多不同节目正在排练和商量的人，偌大的空间里人声嘈杂，吵吵嚷嚷的，不远处还有个男生正低着头吃泡面，一闻就是老坛酸菜味。 诗歌朗诵组另外三个人已经在角落里等着他俩了。 耿然一眼便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白净的鹅蛋脸，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翘，边上还有一颗小小的痣，黛眉弯弯，唇不点而红，明明跟大家一样穿着校服，却有一股莫名的古典美人气质。 明眸善睐，美目盼兮。 却又—— 与世无争，恬淡如水。 很难与那日那个徒手掀翻两个小混混的她联系在一起。 文霜萱先跟耿然打了个招呼，见他没反应，又朝秦浩挥了挥手。她校服外套脱在椅子边，穿了件浅绿色泡泡袖上衣，瘦长脸，眼睛又大又圆，鼻头略微有点大，但是在精致的修容的掩盖下，并不明显。 秦浩随意的说了句：“Hello。” “你们就是秦浩和耿然吧，我是诗歌朗诵组的组长许则邻，现在高三，应该是你们的学长，你们快坐吧，我们早点开始。”文霜萱边上的一个眉清目秀的男生说道。 见文霜萱跟他们认识，许则邻起身走到温思聊身边坐下指了指文霜萱边上的位置，“你们坐这里吧。” 阶梯教室的座位和教室差不多，本来温思聊来的比较晚，来的时候文霜萱坐在靠里面的一个位子，许则邻坐在边上。 她便坐在了二人后面的一排，文霜萱后面的位子上。 看到许则邻坐在了她身边，她还下意识的把自己的东西往里面挪了挪。 给对方让出一些位置。 秦浩听了这话，没犹豫便走到了文霜萱边上坐下。 耿然扫了一眼，没说话，绕到后面，顺着过道，越过好几个位子走到里面，坐到了温思聊身边。 把手机扔在桌上说：“开始吧。” 文霜萱看到耿然坐到了温思聊边上，不满的咬了咬嘴唇，攥住了衣角。 许则邻也没多说，拿出手机，“那秦浩耿然我加一下你们把你们拉进群吧，群文件里有朗诵稿，你们自己下一下。” 进群以后，耿然扫了一眼群成员，加上秦浩一共是五个。 备注是“温思聊”的人，头像是一张猫咪表情包。 他轻笑了一声，随意点了群文档。 简单的交流了一下，知道了彼此的名字，大家也算是熟悉了起来。 许则邻已经给四个人分好了台词，现在正在一个一个的帮他们过流程，顺便看看台词哪里不合适的，再调整。 现在正在帮秦浩过。 耿然玩了一会手机，又瞥了一眼身边这个女孩儿，故意嗤笑了一声。 温思聊正在回消息的手停住。 然后，继续打字。 一旁的文霜萱迅速捕捉到了这一点，然后声音温柔的问：“耿然笑什么呀？” 耿然倒是没打算掩饰自己的想法，“我是笑，这位同学的名字有点奇怪。” 温思聊心想，他们三个人都认识，那现在这种语境下，“这位同学”应该代指的是自己。 那么此时，如果不说话的话，是不是显得有点不近人情。 于是，抬头：“嗯？” 文霜萱也说：“是说这位学妹的名字吗？” 耿然得到了回应，索性拿出手机敲了敲温思聊的备注，抬了抬眉梢，语气极为气人，“思聊，私聊，越念越奇怪呢。” 一旁的秦浩插了句嘴：“你管人名字干嘛？” 温思聊也没生气，本着和同学友好相处的原则耐心的解释道：“我妈妈跟我说本来是打算起名叫‘温思卿’的，登记员打错了。” 耿然听了直乐：“‘卿’和‘聊’这两个字能打错？” 文霜萱也附和道：“是啊，这两个字读音完全不一样哎。” 温思聊缓缓抬头，一双大眼睛看着耿然，认真的回答：“或许，打字员用的是五笔输入法？” 耿然：“......” 文霜萱：“......” 文霜萱迟疑了下说：“不过我觉得还是温思卿比较好听一点，家长也太不小心了，名字都能弄错。而且弄错了可以改的，怎么都不改一下呢？” 温思聊听了这话，略有些尴尬，但她也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我现在觉得，这名字挺好听的。” 一旁的耿然用手敲着桌子吊儿郎当的说：“而且，突然想起来，‘聊’字还是个姓，说不定起名的时候，爸爸姓温，妈妈姓聊，所以才觉得，不改名字也挺好的呢。” “哪有人会弄错小孩的名字。”语气冷冷的，说完，扫了文霜萱一眼。 文霜萱听了，脸红一阵白一阵，半天没说话。 温思聊本来没把这事当成一个大事，现在看到文霜萱被耿然说的有点生气，毕竟她可能就是关心而已，便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于是开口：“我妈不姓聊。” 耿然：“......行。” 许则邻又轮流帮他们四个捋了捋台词，然后敲定了朗诵稿，结束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七点了。 临走的时候，许则邻还说：“大家平时多看看稿子，虽然到时候可以拿本子，但最好还是背下来，免得到时紧张。明天还是这个时间，不要迟到了。” 说完看着温思聊说：“你们平时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给我发微信。” 文霜萱问：“许学长，你都高三了，平时不是应该很忙吗？还有时间来做这些呀？” “哦——”，许则邻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已经拿到了临大的保送名额，所以学业压力不大。” “......” 温思聊：“学长很厉害。” 这是实话。 临江大学是她的梦想。 对于她来说，现在虽然成绩还不错，努力的话，也是有可能考到临江大学的，可只是有可能。 保送，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没有啦，而且你才高一，以后上升空间还很大。” 许则邻又笑着说：“以后你学业上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来问我。” 温思聊礼貌的说：“谢谢。” 一旁的耿然不耐烦的扯了扯嘴角拽了下秦浩的帽子说：“走了。” “要不要去看看程遇安？”秦浩被耿然拽的打了一个趔趄，没跟他生气，往阶梯教室的另一头看。 程遇安的女朋友尤玲玲报名了唱歌，正在另一边排练。 耿然没说话，手插兜里往前走。 程遇安那边也刚好结束，正拉着女朋友出来。 几个人碰头。 尤玲玲涂了鲜红的口红，衬得脸格外苍白，开心的朝温思聊招了招手，又跟男朋友说：“这是我们班的温思聊。” “这是我男朋友，程遇安。” 温思聊微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几个人简单的聊了几句，便分开了。 温思聊背着书包跟他们道了别准备回去，电话铃声响了。 拿出来看了一眼，又按灭手机，没接。 直接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一旁的耿然瞥了一眼，继续低头看着手机。 刚走出大礼堂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温思聊。” 温思聊回头。 佐扬两手插在兜里懒懒散散的走近，因为是背光，看不清他的脸，橘黄色的灯光洒在他身上，显得整个人温柔了许多。 他悠闲的迈着脚步向自己走过来。 走近。 耿然停在距离她不到二十厘米的位置，温思聊甚至能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果香味道，虽然感受到了压迫感，但她没挪位置。 温思聊：“怎么了？” 佐扬犹豫了一下，“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 温思聊觉得，这人还挺怪的。 可以随意的取笑一个陌生人的名字，胡扯八道。 好像又丝毫不尊重自己的朋友，拎起人家的帽子就走。 现在又突然冒出这么一个问题。 他是，看自己不顺眼吗？ 她吸了口气，耐心的说：“没有。” “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耿然想跟上去，但是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住了。 但是看了看周围，黑乎乎的一片，只有路灯隐隐约约的亮着。 还是跟了上去。 临大附中这个位置很特殊，正好位于繁华的金融中心和破败的老城区的分界点。 左边几公里是流光溢彩人流如织的国贸大厦，提着昂贵皮包踩着高跟鞋身上萦绕着限量版香水味的白领们眼神冷漠目不斜视的穿梭其中；而右边房屋灰白电线交错的老弄堂和老小区里面，每天都有大爷大妈为了抹掉买菜几毛钱的零头吵得唾飞沫溅。 相对应的，两边的治安也是天差地别。 在东金路上闯个红灯，不出三天，交通罚款账单就能寄到你面前；而住在老巷子里面的一个女孩就算被强.暴了，不出意外一个月绝找不到人。 而温思聊那天揍人的网吧街，就是通往老城区的路。 耿然跟在温思聊后面，漫不经心的说：“去趟网吧。” 温思聊停住回头，本来想说高中生不能去网吧，但是忍住了。 别人的事情，跟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两个人就这么并排走着，出了校门左拐，穿过一条熙熙攘攘的小吃街，就是网吧街。 挨着临江大学。 路过小吃街的时候，耿然瞥了一眼路边的小摊，来了句：“你吃饭了吗？” 温思聊下了课要值日，结束就赶紧去诗歌朗诵排练了，因此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吃饭。 本来不太想理他，但是好歹对方也是在关心自己。 “我回家吃。” 耿然停在一个卖鸡蛋灌饼的小摊前，“老板，来个两个鸡蛋灌饼，加个鸡柳。”又想了一下说：“不加辣椒。” 温思聊看了看他，小声说：“不用给我买。” “我饿了，总不能我自己吃吧，显得我多小气似的。”耿然看着温思聊较劲似的说：“我不是那种自私的人。” 两个人一人提了一个鸡蛋灌饼往前走，一直走到网吧街的尽头。 “你家在哪里？”耿然往前看了看，前面那个路口是有个小区。 温思聊往前指了指说：“就那里，那我先走了。” “行。” “谢谢你的鸡蛋灌饼，耿学长。” “温思聊。”耿然突然又开口，“你是刚搬到这附近吗？” 温思聊挺疑惑的回答：“不是啊，从小就在这里住。” “那你是不认路？那边拐过去有条大路可以直接到学校的。”说着用手示意了那个方向。 语气带着些“连这点都不懂”的骄傲。 虽然觉得这个人这么说挺自负的，但想到对方请自己吃了鸡蛋灌饼，温思聊还是耐心的说：“这条路更近一点，我可以多睡一会儿。” “就那么懒？” “......” 耿然想了一下，“你知道吗，前段时间这条路上发生了一起持刀杀人案。” 温思聊有些吃惊，“从来没听说过，而且，最近这边治安一直都挺好的。” “那是因为被压下来了。” 耿然有些不耐烦，“总之，以后别从这条路走了。” 虽然对方语气不好，但温思聊心里觉得挺感动的，第一次见面对方就这么关心自己。 况且，虽然她没听说过什么杀人案，但是这条网吧街一到晚上就阴阴暗暗的，再加上上次还在小胡同里遇到了两个混混。 上次是他们人少，万一来十个八个人，自己双拳难敌四手，出事也是有可能。 这么想来是挺危险的。 而后，耿然懒洋洋地开口：“出了那事以后，我上网吧都不香了，想起来就觉得，挺怕人的。” “......” 好吧，是自己误解了。 还以为他是在关心自己。 “嗯，我知道了，以后尽量从那边走。” 温思聊面无表情的看着耿然，平静的说：“免得给耿学长添麻烦。” 耿然满意的点了点头。 温思聊吸了口气：“那我回去了，学长再见。” 耿然抬了抬下巴，嗯了一声。 ☆、03 03 温思聊走后，佐扬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看着她进了小区大门才晃晃悠悠的往回走。 想了想，还是在三人群里发了条微信。 【假如一个女生，第一次见面，就非常亲切的叫一个男生学长，说明什么？】 秦浩第一时间回复：【说明，那人是你学妹？】 程遇安：【怎么，有喜欢的女生了？】 耿然：【滚吧。】 温思聊进了小区，直走到底，爬上三楼，掏出钥匙，打开了一扇破旧的红漆门。 房间不大，进门便是客厅。沙发上，妹妹温怡正在看电视，看到她进来，扭头看了一眼便就绪看电视了。 继母史锦繁看到温思聊回来，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鸡蛋灌饼，眯着眼笑着说：“思聊回来啦，你看你回来这么晚，饭菜都冷了，刚好你买了鸡蛋灌饼，那妈妈就不帮你热菜了。” 温思聊边换拖鞋边说：“我每周一不是都都要值日，回来的比较晚吗，而且——”她抬起头看着史锦繁说：“以后也像往常一样吃泡面就行了。” 言外之意就是，客套话不用说了。 温怡听到鸡蛋灌饼，便放下遥控器扭头跟史锦繁说：“妈妈，我也好想吃鸡蛋灌饼。” 史锦繁听到这话，看向温思聊。 “思聊，你看你妹妹......” “想吃就自己买。”温思聊提着鸡蛋灌饼绕过她们母女二人径直进了房间，关上门。 把那句听了一半的“不就一个鸡蛋灌饼吗，小气吧啦的”隔断在了门外。 房间不大，布置也很简单，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张书桌，整体布置呈淡粉色。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颇具年代感的照片，照片里是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笑眼弯弯，一个同样笑眼弯弯的年轻女人正抱着她。 温思聊把书包放在书桌上，用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那个相框。 出门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打开鸡蛋灌饼，慢慢的咬着。 吃完以后打开书包开始写作业。 高中开始，试卷和作业便越来越多，温思聊考进临江大学附属中学时，成绩也只是中上。 要更加努力才行。 要更加努力。 才能考上那所自己梦寐以求的学校。 实现那个，自己向妈妈承诺过的梦想。 写完作业已经是十一点过，洗漱了一下便躺在床上，放空自己，准备入睡。 突然想起今天的鸡蛋灌饼，想起那个吊儿郎当看起来很拽的男生。 想起这个在以往都要吃泡面的日子，第一次吃了鸡蛋灌饼。 思绪结成一张网，头一次，这张网带着温暖的气息。 但又想起了那句“出了那事以后，我上网吧都不香了”。 温暖的网嘶啦裂开。 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刚到学校，蒋樱便挽着温思聊的手臂问：“我听说，许则邻学长负责诗歌朗诵？” 温思聊点点头。 “啊——”蒋樱惨叫一声，“早知道我也去参加诗歌朗诵了啊，往年从来没人想报名的诗歌朗诵，今年有许大神在，我赌十块钱，这个节目会火。” 见温思聊没反应，蒋樱奇怪地问：“思思，你不会不知道许大神吧？” 温思聊回想起昨天，“听说过一点。” “唉，你说，长得帅，听说家里还有钱，好像是做什么生意的，关键，现在已经保送临大了。别的高三生还在刻苦逼的复习，人家已经解脱了。”蒋樱长叹一声：“别人的高三啊。” “是挺厉害的。”温思聊如是说。 蒋樱突然讨好似的跟温思聊开口：“思思，能不能帮我要一下许大神的微信。” “......” “哎算了算了，喜欢大神的人那么多，估计排队都要排到校门口。” 突然又不甘地说：“万一呢，万一就刚好喜欢我这一款呢？” 说着还拿起桌上的小镜子照了照。 温思聊笑了笑，“那你放学跟我一起过去，自己要，怎么样？” 蒋樱兴奋的说：“真的可以吗？” 温思聊点点头：“那边我看人也挺多的，应该不在乎多你这一个。” “那你说，我要不要现在回家洗个头，换个衣服什么的？” “......” “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找借口要到对方的联系方式吧。” 听到温思聊这句话，蒋樱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也对，这才是关键问题。 “不过，思思，我好像就见过许大神一次哎。” 温思聊撇了撇嘴看着蒋樱：“一次？你就这么喜欢人家了？” “啊，可大家都喜欢他啊，再说了，帅哥谁不想看啊真是的。说不定今晚一看到他，就觉得他配不上我了呢。” “......” 晚上放学以后，温思聊和蒋樱一起吃完饭便去了大礼堂，他们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 温思聊其实有私心，那些人她都不认识，有蒋樱陪着，也更自在一些，所以希望她能跟自己一起来。 隔着老远，蒋樱就看到了许则邻，开心的差点跳起来。 温思聊拉了下蒋樱：“樱樱，矜持点。” “......那我闭嘴，我不说话。” 虽然这么说，蒋樱还是很兴奋。 走近，温思聊礼貌的跟大家打了招呼，文霜萱也抬起头朝她招了招手。 然后，肉眼可见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原本带着笑的脸上浮现了明显的郁闷和烦躁。 温思聊没多想，准备拉着蒋樱向大家简单介绍一下她，争取让她心心念念的许学长记住她，回头却看到，她的脸色也同样变得，很奇怪。 “怎么了？”温思聊拉了拉蒋樱。 蒋樱呆呆地，又盯着文霜萱看了一眼，表情变得异常诡异，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文霜萱那边却好像很快恢复如常。 “这是你的朋友吗？”文霜萱笑嘻嘻的看着蒋樱，开口问。 “嗯，这是我好朋友，也是我同桌，蒋樱，大家叫她樱樱就行了。”说着，拉了拉还在发呆的蒋樱。 她面无表情的说了句“大家好”，心事重重的坐在了温思聊身边。 几个男生倒没怎么注意到这短暂的插曲，两人坐下后，许则邻理了理稿子，“好了，我们今天开始对台词吧，昨天词已经分好了，现在大家先来试一遍，不要怕出错，现在提前出错，台上就可以避免了。” 对了一遍以后，许则邻总结道：“两个女生表现得还不错，男生，嗯，就是要再投入一点感情，最好不要像平时说话那样，就是，得正式一点。” 秦浩有些不耐烦了，正想发作，一旁坐着的耿然一把按住了他，“不想练报什么名？” “得得得......我好好练，好好练还不成吗。”秦浩说完，还看了看身边的文霜萱。 她现在正拿着手机打字，刚才那点不悦的情绪好像瞬间烟消云散了。 又练了两遍，大家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就秦浩的台词还有点磕巴，许则邻就一对一帮他改一下哪里不通顺的地方。 耿然坐在靠走廊的位置，两条长腿伸在外面，看了看身边的温思聊，“今天上学走的哪条路？” “大路。” 耿然弯了弯唇，无声的表示赞赏。 “什么走的哪条路？”一旁的文霜萱不明就里的问道。 尴尬的沉默了两秒钟。 温思聊不忍晾着文霜萱，正准备开口解释，一旁的耿然，不咸不淡的说：“今天天气还不错。” “......” 硬生生的打断了这个话题。 温思聊没心情跟他们磨牙，小声的问了问一旁的蒋樱，“樱樱，到底怎么了。” 蒋樱同样小声的回复道：“回去跟你说。” 温思聊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今天的排练总体还算顺利，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快结束的时候，文霜萱突然拉了拉蒋樱，吓了她一跳。 “学妹——”文霜萱说，“等下结束你能不能留一下，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蒋樱想了下还是同意了，她看了看文霜萱，又说：“思思，那你先回去吧，我等下就走。” 温思聊虽然有点担心蒋樱，但是今天的作业她还没写，想到别的住校生都在上晚自习，而自己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回去了给我发个微信。” 蒋樱拍了拍温思聊，“知道啦，快回去写你的作业吧。”说完就跟着文霜萱一起出去了。 一旁的耿然也没说走，就是站在那里低头刷着手机。 温思聊跟其他人说：“那我先回去了。” 一旁的许则邻跑回座位，“学妹你等一下，有个东西给你。” 许则邻在书包里翻了翻，拿出了一本笔记本，递给温思聊说：“这是我当初高一的时候记的理科笔记，现在对我来说也没用了，你看看有用的话，可以参考一下。” 是一个精美的黑色笔记本，虽然已经磨损了不少，但能看得出来是被认真对待过的。 温思聊觉得很不好意思接受，但是想了想，学霸的笔记对她成绩提高来说还是很有帮助的。 前段时间不是还有新闻说，有人假冒临大学霸在网上卖笔记牟取暴利么。 正准备伸手接过，一双大手伸过来，无情的夺走了笔记。 “学长，我理科刚好很差，而且最近发现高一的知识都忘了。”一旁的耿然拿着笔记本随意掀了掀，“能不能先借我看一下，我看完就给温思聊。” 末了，又补了句，“我会好好对待这本笔记本的。” 语气让人觉得，这本笔记本会被烧成灰烬。 然后灰飞烟灭。 温思聊：“......” 许则邻：“......” 一旁的秦浩笑的直拍桌子，“你什么时候又对学习感兴趣了？” “可是，耿学长你不是重点班的吗，我记得高二十三班是重点班。”温思聊有些奇怪，“怎么会需要这些高一的笔记。” 秦浩还在乐，听到温思聊这么问，又笑了两声说：“耿然虽然是重点班的，但是从来没及格过，懂？” 耿然像没听见似的，“总之，我想先借用一下这个笔记本。” 许则邻完全没预料这件事情的发生，此刻借也不是，不借好像也不太合适。 “既然这样的话，还是学长先用吧。” 比起自己，显然还是一个从没及格过的人更需要补习，温思聊心想。 ☆、04 04 听到温思聊同意，没等许则邻开口，耿然便把笔记本在他眼前晃了晃，“多谢了。” “等我看完了，会交给温思聊的。” “那行吧。”许则邻又跟温思聊说：“嗯，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可以微信问我。” 温思聊点点头说了声谢谢，“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路上当心点。”许则邻说。 “顺路，去趟网吧。” 秦浩一听耿然说要去网吧，也激动了起来，“那我也一起去吧，程遇安这狗陪她女朋友出去吃饭了，我也不知道干嘛。” 耿然抬眉：“你去网吧干嘛？” “打游戏啊，怎么了？”秦浩脱口而出以后，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一拍脑袋说：“哎我忘了，今晚我奶奶到我家来，我得去陪陪她老人家。” 耿然满意点点头，“好好陪陪你奶奶。” “......” 温思聊和耿然一前一后走出了校门，温思聊直接越过网吧街的路口继续往前走。 身旁的耿然停住，“你往哪儿去？” 温思聊停下脚步回头，“我回家啊，”说着指了指前面大路的方向，“不是你说走那里安全吗？” “......” 女孩面色平静，一双桃花眼不含任何情绪。 身后是那条通往家的方向的大路。 虽说是大路，但是因为年久失修，路上还是有些坑坑洼洼，不过网吧街这附近的路都是这样，地段不好，没人管。 耿然看了看网吧街，又看了看温思聊要走的“大路”，轻咳了一声说：“嗯，这就对了。” 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温思聊还是礼貌地说：“那，学长再见。记得看完以后把笔记本交给我。” “知道了。” 看着女孩的背影，耿然拿起手里的笔记本，乱乱的翻了翻，然后回头直接往家的方向走去。 耿然的家就在临大附中家属楼那片小区，距离网吧街有一段路，是新修的一个环境优雅的楼盘。 因为对口附近的临大附小，况且交通便利，再加上临江大学附近便利的生活设施，这个楼盘刚修好房子价格就只涨不落，一房难求。 耿然的父亲耿重是临大附中的校长，这才有机会买到这里的房子。 揣着笔记本，一手插进口袋一手翻着手机，按下13层，耿然不紧不慢的走进了电梯。 电梯出门第一家就是自己家，低着头敲了敲门，便站在门口等着。 开门的是母亲刘舒叶，她穿着睡衣，鼻梁上架着一个黑框眼镜，平时不怎么戴，只有晚上看书的时候才会戴上。 “说了多少次别总看手机，都快近视了。”刘舒叶看到了儿子夹着的那本笔记本，有些喜出望外加难以置信，“怎么今天带了书回来？”关上门，“饭菜都热好了，还给你留了碗粥，赶紧趁热吃吧。” 耿然嗯了声把手机放进兜里往餐桌走出，身后又传来母亲刘舒叶的声音，“记得洗手。” 把笔记本放在餐桌上，走到洗手台前洗了手，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坐下拿起筷子随意夹着菜。 刘舒叶坐到儿子身边，眼睛又看了两眼笔记本，伸手拿起来，“然然，这是你的笔记本？” “妈——”耿然停下筷子，“不要乱翻我的东西。” 刘舒叶已经掀开笔记本看了一眼，听到儿子这么说，很配合的合上笔记本放下，“好好好，妈妈不看。” “不过儿子，这是你记的笔记吗？记的很不错嘛！” 正说着，耿重开门进来了，看到正在吃饭的耿然，带着些不顺眼说：“臭小子，不上晚自习还天天回来这么晚，让我抓到你再去网吧腿给你打断！” “儿子正吃饭呢，你就少说两句。”刘舒叶指了指桌上的笔记本说：“然然有进步，现在笔记记得可认真了。” 耿重把公文包挂在衣帽架上，回头一脸不相信地说：“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刘舒叶不满的白了耿重一眼，“你就是不相信儿子，别一天到晚那么凶，多跟儿子沟通沟通。” “那不是我的笔记。”耿然随意扒了两口饭以后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抓起桌上的笔记本，“是同学的。” 说着不耐烦的走进了房间把门关上。 “我就知道这小子没这么懂事，他什么时候上课记过笔记？”耿重正准备坐下吃饭，刘舒叶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说：“洗手！” 说着去帮他装了一碗饭，“你就是跟儿子沟通太少，借的笔记本怎么了？就算是借别人的笔记本，那也说明我们家然然有上进心，知道学习了。” 耿重呵呵笑了笑，“行行行，你儿子有上进心。” 进了房间以后，耿然随手把笔记本扔在了书桌上。 想了想，又拿起笔记本，坐下一页一页的翻着。 耿然的房间不算大，但也不小，有四十平的样子，最里面靠墙的位置有一个架子，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手办，全是这些年他的积蓄。 相比起来，书桌倒是显得很小，挤在角落里。 整体布置呈蓝灰色，床单被子和装饰均是这个颜色，也不是因为他喜欢这个，就是当初装修的时候，父亲说这个颜色不好看，然后他就选了这个颜色。 耿然看着许则邻的笔记本，最开始还有个目录，分成了物理化学和生物三个部分，并按照知识点罗列好，字迹工整，看起来便捷又清晰。 不得不承认，许则邻在这方面，做的还是挺好的。 闷闷的“切”了一声，耿然把笔记本丢在书桌的抽屉里面，合上抽屉。 打开电脑，点开了常玩的游戏。 * 温思聊到家的时候，时间不算晚，还没到七点。 打开门听到三个人的欢声笑语，一股火锅的味道扑面而来，温怡依旧在看电视，史锦繁正在洗碗。 父亲也在家。 看到她回来，史锦繁依旧笑着说，“思聊回来啦？到放学时间见你还没回来，我们以为你有事就先吃了，你吃饭了吗？” 温建峰坐在温怡身边，扭头往这边看了一眼说：“以后回来得晚还是跟你妈说一声，听她说昨晚打电话过去你没接？” “哎没事的，思聊说不定是正有事，就是——”史锦繁犹豫的看了温建峰一眼，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 “小繁，你有什么事就跟思聊直说就行了。”温建峰看了这边一眼，稍稍抬高了语调，“思聊，你妈说的话你该听还是得听，不能总那么记仇。” 温思聊心里凉凉的，冷眼看着这一切。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妈妈还是希望以后你晚饭能回家吃。”说着，为难的看了温建峰一眼，“你看，你爸在工地上当班，那赚的都可是辛苦钱，一个鸡蛋灌饼说贵不贵，但是也得五六块了。” “虽然咱家快拆迁了，但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史锦繁语重心长道：“要是家离学校远也就算了，就在边上还不回家吃，总有点说不过去。” “吃一顿火锅，人均没个几十块也不够的吧。”温思聊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牛肉和鱼丸，语气极为平静，“而且，拆迁什么的，没人跟我说，我也不知道，也不关我的事。”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温建峰语气有点不悦，“你妈也是为了你好，再说外面的垃圾食品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你就别犟嘴了。” “思聊，拆迁的事情妈妈跟你说过的呀——”说着，语气又软了下来，“没关系，也可能是你没听到。今天吃火锅是因为今天是温怡的生日，本来你爸说出去吃的，温怡说出去吃太贵才在家里煮的火锅。” 生日，温思聊想到，自从妈妈去世以后，自己就再没过过生日了，不要说火锅，一碗长寿面都没有。 “妈妈，忘了跟你说，我同桌送我了一支钢笔做礼物，不过我还是更喜欢爸爸的礼物。”一旁的温怡开心的说着，然后抱住了温建峰的脖子开心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那是你同桌有礼貌。”史锦繁用哄小孩的语气说，“看完这一集记得去写作业啊。” 温怡不情愿的“哦”了一声。 “还有事情吗？没事我回房间了。”饥肠辘辘，感觉肚子下一秒就要叫出来了，温思聊深吸了口气，准备去泡盒面。 “哦，思聊，你妹妹下学期就要升高中了，现在是关键时期，你要是有时间，就帮她辅导一下，争取也让你妹考上临大附中。”史锦繁边低头洗碗边说。 温思聊很想说‘你是在做梦吗’，温怡所在的临江市第十五中学，可以算得上是临江市最差的中学之一了，每年考上临大附中的人都是个位数。靠自己的辅导就能让温怡考上临大附中，简直是异想天开。 但她没说，因为觉得没必要。 温建峰倒是很同意这个说法，放下遥控器拿了根牙签边剔牙边说：“这倒是个好主意，思聊你能考上临大附中，你妈妈没少出力，你现在可得帮帮你妹妹。” “是啊，临大附中每年学费辅导费可不便宜。”史锦繁说，“家里供你跟你妹妹上学，就是希望你们以后能出人头地。” “我没那个能力。”温思聊平静的说着，然后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不明白史锦繁为自己考上临大附中出了什么力。 温怡放学回家晚了，每次都必须等到她回来才能开饭，哪怕她只是跟同学路上逛街耽误了回来也不会有什么指责。而自己回家晚了，就要吃泡面。 当然温思聊也理解，毕竟不是亲妈，所以她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妈妈，姐姐是不是嫌弃我成绩差不想教我？”温怡委屈的带着哭腔说，“那我干脆不学了。” “思聊，你怎么这么自私，也不想想没有家里养着你，你怎么能读书，怎么能考上临大附中，你现在这态度是什么意思？” 温建峰一着急声音就大，这话说完吓得温怡立刻闭嘴了。 ☆、05 05 听到“自私”这两个字，温思聊怔住了。 史锦繁和温怡怎么折腾她，她都可以不介意，当做事情没发生过。毕竟她们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感情基础。 可温建峰不一样，再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亲爸，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今天这件事，归根到底就还是因为她昨天吃了一个鸡蛋灌饼，而且没有分给温怡。 只是一个六块钱的鸡蛋灌饼，而已。 就因为这样一个小事，就要扯出来很多事情，扯到父亲干活赚钱不容易。 扯到她生活在这个家里，就有义务辅导温怡的功课，抽出自己宝贵的时间给她做家庭教师。 史锦繁和温怡这么想也就算了，就连温建峰也这么想。 觉得她有义务帮温怡辅导。 虽然，他从没偏袒过自己，在温怡和她之间，他从没相信过自己偏袒过自己一次，可听到他这么吼自己，温思聊还是怔住了。 不明白。 一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如温怡，她会做家务，学习成绩优秀，在学校乖巧懂事，从来不给家里惹麻烦，也从没被见过家长。 这样的她，在父亲心里，从来就不如那个闲下来就看电视，十次有八次考倒数，每次家长会都会被当做反面典型的温怡。 他可以忘记自己的生日，一次都想不起来，哪怕自己的生日在国庆节，十月一日，这么好记的日子，刻意去忘都很难忘掉的吧。 可以每个月发了工资留给温怡零花钱而从来都不记得问一下自己是不是缺钱花。 可他，怎么能说自己自私。 温思聊心脏剧烈的跳着，几乎欲撞出胸腔，嘴唇连带着都开始微微发抖。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语气有点重，温建峰叹了口气转过头，“你要是不想辅导就算了。” 说完，又低头叹了两口气。 这两声叹息，像是一块重重的石头压在温思聊胸口。 又像是一团棉花，堵住了她的喉咙，让想要大声抗争的她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或许，这就是“父亲”这两个字的力量。 哪怕他再坏，他也是一个父亲。对于自己来说，这点无可改变。 房间里静悄悄的，史锦繁也停下了正在刷碗的动作，电视里似乎也没再发出声音。 只有风吹动窗帘哗啦哗啦的声音。 紧紧攥着的手一点一点松开，温思聊吸了口气，“好，什么时候温怡需要辅导了，提前和我说一声。” 史锦繁笑着开始继续洗碗，“这就好了嘛，你们两姐妹和和睦睦的，我跟你爸也放心了。” 温建峰没再说话，拿起遥控提换了个台，温怡闹着抢过遥控器，“爸爸人家的电视剧马上就大结局了！” “好好好，你看吧。”温建峰把遥控器交给温怡，起身去了卧室。 温思聊这才回到卧室把书包放下，然后准备去泡面。 可却发现，橱柜里面只剩下一个空箱子。 “泡面怎么没了？”她回头问道。 空气中尴尬着沉默了两秒，史锦繁回头看了一眼，“哦，可能是没了吧。” “上次吃还有好几包呢。”温思聊把泡面箱子拉出来放在地上。 连泡面都没有了。 “上次都多久前了，要不思聊你再去买一箱吧。”史锦繁说。 只能再去买一箱了，温思聊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从中午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已经饿得有些眼前发黑了。 可是自己身上也就只有上次买学习资料剩下的不到二十块钱，就是这点钱，还差点被小混混抢走。 一箱泡面要三十多块，明显不够。 迟疑了一下，温思聊低下了头，吸了口气，“那，能不能给我点钱。” “你上次买学习资料不还剩下一些钱的吗？”史锦繁问，“一包泡面不就两三块？” “实在不行，你就把你的存钱罐敲开不就够了，妈妈正在洗碗，现在没时间。” “......算了。”温思聊小声说了一句。 那个零钱罐是妈妈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里面的钱也都是妈妈留给自己的零花钱。 是妈妈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了。 怎么舍得用掉，里面的钱。 走回房间拉开拉链去翻上次剩下的钱。 突然看到了一堆零零碎碎的十几二十块。 是她从小混混手里抢来的钱。 怔了一下，数了数，加起来有将近一百。 可以去买泡面了。 拿着钱，开门出去，心里觉得讽刺：自己买饭的钱都要靠抢的。 小区破旧不堪，楼道里面的灯也似亮不亮，走道昏暗阴沉，下到二楼，彻底没亮光了。温思聊用力跺了一下脚，灯这才慢慢悠悠的亮起来。 这个小区附近的房子几乎都已经被拆掉了，因而原来仅有的那个超市也在年初就搬走了，她要买东西，只能去学校边上的网吧街那边，还近一点。 * 耿然游戏正打到关键时候，桌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扭头看了一眼，是秦浩打来的电话。 直接忽视，手指在键盘上继续噼里啪啦的敲着，电脑屏幕上火花飞溅，绚丽无比。 手机暗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又响了起来。 还是秦浩。 不耐烦的抓起手机接起来塞上耳机，“正打游戏呢，你干嘛？” “卧槽！程遇安你敢吐我身上老子杀了你！”电话那头秦浩正骂着，看到电话接通立刻说：“耿然你现在来一趟网吧街，卧槽程遇安喝傻了。” “他说什么女朋友要跟他提分手，卧槽我拦都拦不住。” “就这事儿？”耿然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屏幕，丝毫没停下手中的操作。 “哎，那是不是校花？”秦浩扶着摇摇晃晃的程遇安，抬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下一秒，程遇安吐了。 “卧槽！程遇安你真敢吐，吐我鞋上了！我他妈新买的限量版的鞋！”秦浩近乎嘶吼，“你死了，你他妈死了！” 耿然停下手中的动作，问了句，“你说什么校花？” “卧槽，耿然你他妈知道吗程遇安吐我身上了，我他妈......”秦浩被熏得翻了个白眼，“温思聊啊！耿然你他妈就知道关心校花，知不知道我他妈现在......” “你现在在哪里？”耿然拿着手机立刻起身，“我马上到。” “算你有良心，我去，臭死了，我现在在进财门口。” 进财网吧门口。 程遇安喝的烂醉，上身的短袖沾满了吐出来的污物，秦浩裤子上鞋上也全是湿哒哒的。 “玲玲，你不要离开我，我，我不能没有你......”程遇安看到耿然走过来，伸着手就要扯他的脖子。 耿然灵敏的躲开了。 “秦浩你刚才说温思聊在哪里？”耿然问。 秦浩此刻正扶着程遇安，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好像是去小卖部了。不是，现在关键是，怎么处理程遇安这小子，要是被他爸妈知道他喝成这样，我保证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说着嫌弃的把程遇安的头往远处推了推。 耿然听到以后，抬脚便往小卖部的方向去。 “你干嘛去，卧槽耿然你没有心！”秦浩在后面喊。 耿然头也不回，“买水。” 秦浩一想，买水是对的，脏成这样，现在得先冲一冲才能去别的地方。 又不能回学校，被老师发现程遇安喝酒，那更完蛋。 于是便不再说话，扶着程遇安在原地等。 耿然到小卖部的时候，温思聊刚买好了一想泡面准备出去。 “学长好。”温思聊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耿然扫了一眼她抱着的泡面，像是想到了什么，“巧了，那你等一下，我刚好有事找你。”又对老板说，“来三瓶水。” 温思聊现在已经饿得要前胸贴后背，想赶紧回去吃点东西，可听到耿然这么说，还是站在原地抱着箱子说了句：“好。” 耿然买好水，两个人一起走出去，路上温思聊问：“学长有什么事吗？” “哦，也没别的，就许则邻的笔记本，我用不上了，你跟我一起去一趟，我拿给你。” “嗯？” 耿然扭头看了一眼温思聊，“都是高一的东西，我早就学会了。” “......”可本来就说的是高一的笔记啊......算了。 “去学长家拿吗？”温思聊问。 “不然呢？还要我给你送过去吗？” 赶着回去吃东西写作业，温思聊吐了口气，“能不能，明天诗歌朗诵排练的时候，学长帮我拿过来。” “不能呢。”耿然吊儿郎当的说，“懒得拿。” “......” 那行吧。 “我家就在这边上，很近的。”耿然说。 两个人走到秦浩和程遇安身边，不明所以的温思聊瞪大了眼睛看着喝的烂醉的程遇安，但是还是忍住了好奇心，什么也没问。 耿然把水扔给秦浩，又从兜里掏了两百块钱塞到他身上，“用这水冲洗一下，带他开个房吧。我现在有点事，你先照顾一下他。” 秦浩不敢相信耿然就这么打算弃他而去，站在原地愣是气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不就是吵个架吗，分分合合的有意思吗？”耿然头也不回地说。 温思聊看了看两人，赶紧跟上了走在前面的耿然，心里五味杂陈。 在她看来，秦浩和程遇安就是一对吵了架的小情侣，程遇安生气喝醉，秦浩照顾他。 再加上那句“带他开个房”。 抿了抿唇，快速摇了摇头，温思聊心里默念“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到。” 耿然走后，秦浩气的恨不得扇程遇安一巴掌，他把水打开简单的冲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鞋子，然后把剩下的水泼在了他身上。 拉着他走到最近的宾馆，开了个标间把他扔在里面，然后给程遇安爸妈打了个电话说程遇安今天住他家。 忙完以后，精疲力尽的躺在床上。 ☆、06 06 温思聊跟着耿然到了他家楼下。 “学长，我在楼下等你吧。” 下意识还是觉得，就这样去一个男生的家里，有些唐突。 “没事，我爸妈很随意的。”耿然说。 “还是算了。” “那行。”耿然把手上的方便面箱子放在地上，“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谢谢学长帮我拿箱子。” 耿然回到家，“咚咚咚”敲了几下门，刘舒叶开了门以后还不忘念叨，“这么晚了就好好在家里待着，别老往外跑。” “妈，家里有吃的吗？”耿然问。 “吃的？有啊，你不刚吃过饭吗？要不要我再帮你煮一点？” “我说的是，零食，可以外带的那种。” 刘舒叶疑惑的说：“有啊，怎么了？” “帮我装一袋。”耿然走进房间，“我一个朋友没吃晚饭，我帮她拿点吃的。” “我们家然然这么助人为乐，妈妈自然得支持。”刘舒叶说着，找了个大塑料袋，装了一些面包饼干和鱼干牛肉干之类的零食，还放进去了两个苹果和两盒牛奶，塞满了一整个大袋子。 耿然从房间里拿着笔记本出来，接过袋子把笔记本放在袋子里，提了提，又扫了眼桌上放着的一大盒巧克力，抓起来便丢进了袋子。 “然然，这盒巧克力可是你江阿姨从国外给你带的。”刘舒叶皱了皱眉头，也没必要拿巧克力当晚餐吧。 “我不喜欢吃巧克力。”说着，耿然便提着袋子出了门。 “那早点回家。”刘舒叶在他身后边说边摇了摇头。 “知道了。” 温思聊在楼下站着等，等了一会儿还没见耿然下来，便坐在了花坛的边缘上继续等。 看到耿然提着袋子走过来以后，忙站了起来。 “这袋是给你的。”耿然懒洋洋的把那袋零食递过来，“笔记本也放在里面。” “这是什么？”女孩抬头问。 耿然提着袋子慢慢逼近，温思聊感觉空气中压力缓缓升高，那股熟悉的果香味也越来越重。 他气质干净，身材修长，走路时微弓着背，一双眼睛狭长，眸子里似是有星光，面容端雅，唯有眉毛略显叛逆，给整个人的君子气质平添了一股风流的味道。 晚风轻轻的撩起他的头发，整个世界安安静静，只有草丛里的虫子还在一长一短的叫着。 最终停在了距离自己不到十厘米的位置。 温思聊恍然间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耿然站在温思聊身前，“啧”了声，耿然低头看着温思聊的眼睛，“问题还挺多。” 温思聊忙低下头，不自觉的伸手去接袋子。 “算了。”耿然看了看温思聊，“这么重你拿得动吗？” “......” 正想说自己其实拿得动，耿然已经抱起了地上的那箱方便面。 不耐烦的往前走，“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温思聊反应过来，跟上问道：“这一袋是什么？” “诗歌朗诵比赛的礼物。”耿然不咸不淡的说。 “啊？” “秦浩没跟你说吗，他们学生会给每个参加国庆节晚会的老师和学生都准备了礼物，学生的是零食，老师的，可能更高级一点。” 耿然停了停脚步往上提了提袋子，“秦浩这个傻逼，放我家就不管了。” “......” “是这样呀，那，那还挺好的。”温思聊跟上去说，“看起来还挺重的，我来拿一个吧。” “算了，”耿然懒洋洋地说，“你在前面带路吧。” “细胳膊细腿的，能拿得动什么？”说话间，耿然突然想起那天，也是她徒手制服了两个混混。 还，抢走了他们的钱。 嘴角掠过一丝笑意。 “......”温思聊收回了手，快步走到了前面。 “谢谢学长，学长你人真好。” 耿然收敛了笑意，“还不走快点，很重的。” “......”温思聊乖乖闭上嘴，加快了步伐。 快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温思聊停下了脚步，“前面那栋就是我家，接下来我来拿就行了，麻烦学长了。” “几楼？” 前面孤孤零零的就那一栋楼，不用温思聊指耿然也知道了。 “......三楼。” 小区的门是最简单最原始的密码锁，一般情况下都是要按好多次才能打开。 因为耿然在身后等着的原因，温思聊有些紧张的按了好多次密码，门依旧打不开。 不过，这次他倒没抱怨。 只是提着零食抱着一箱泡面站在那里。 昏暗的灯光洒在他身上，显得他整个人都柔和了很多。 “啪嗒——”，铁门终于开了，温思聊长长舒了一口气，赶紧帮耿然拉开了门让他上去。 然后跟在他身后。 因为提着东西的缘故，他走的很慢，边走边看着四周的环境。 老旧的楼梯，斑驳的墙面上贴着一片一片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小广告，地上不时的还有一两个垃圾。 依旧什么都没说。 终于到了温思聊家门口，耿然把东西放在了地上。 “那个，学长，我就不请你进去坐了，今天，谢谢你。”温思聊低着头，声音很轻。 “嗯。”耿然无所谓的应了一声，正准备转身，门突然打开了。 开门的是温怡。 看到温思聊和耿然站在门口，温怡显然吃了一惊。 她看了看地上放着的东西，然后，眼神便放在了耿然身上挪不开。 男生浑身上下都是名牌，只脚上那双鞋子就是自己几个月的生活费。 而且，这张脸——甚至比最近自己在追的男团里面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看。 “温——姐姐，这位是？”温怡的脸红红的，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哦，这是我学长，耿然。”温思聊看着耿然说，“这是我——妹妹，温怡。” “嗯。”耿然扫了温怡一眼，是姐妹啊，可，长得一点都不像呢。 “学长好，我是温怡。”温怡笑着打了个招呼。 耿然像没看见似的“嗯”了一声跟温思聊说：“我回去了。” “今天谢谢学长了。” 看着耿然的背影越来越远然后消失，温怡兴奋的拉着温思聊问：“温思聊，这是你男朋友？” “不是。”说着准备拿着东西进去。 “啊，不是你男朋友送你回来？还给你了这么多礼物？”温怡眼睛往温思聊手里提的袋子里瞟，“哇，这不是梵帝格巧克力吗？还是今年的限量版哎！还说不是你男朋友！”温怡噘着嘴说道。 “什么男朋友？”温建峰刚好从卧室里出来。 “就是姐姐交男朋友了啊，刚才送她回来，还送了她一盒好几千的巧克力！”温怡指着温思聊说。 “真的吗？”温建峰皱着眉。 他一想发火，就像现在一样皱着眉头，眉心拧出来一个“川”字。 “不是。”温思聊把泡面箱子放在原来的位置，“这是我诗歌朗诵一组的一个学长，这些东西是学校参加国庆晚会的人都会有的礼物，他看我拿不动才送我上来的。” 虽然说的是实话，可，想要温怡说的“几千块一盒的巧克力”，心里还是有点疑惑。 温怡虽然常常撒谎，但这句话，听起来并不像在撒谎。 温建峰眉头渐渐松开，“那就好，你们这个年纪，可千万不能早恋。” “知道了。”温思聊说着，提着东西进了卧室。 “怡怡，烟买回来了吗？”看到温怡也在，温建峰问。 “哎呀，人家突然不想去了啦！”温怡说着，看了看沙发上坐着的史锦繁。 史锦繁听到后，扭头看了一眼温思聊。 “妈妈，不然今天你去买吧，我想，问——姐姐一点事情。”温怡说。 史锦繁听到这话，忙关掉电视起身，“是要学习了吗？” “哎呀不要再问了。”说着温怡跟着温思聊进了她的卧室。 温思聊出门泡面，温怡便一直黏在她身后，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温思聊，这男生真不是你男朋友？” “不是。” “那他为什么送你？” “说了，因为东西太多。” “他人还蛮好的嘛。那，他有女朋友吗？” 温思聊停下正在撕泡面的手，“我怎么知道？” “唉，长这么帅，肯定有女朋友。”温怡遗憾的叹了口气，用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也说不定，万一眼光太高呢？” “温思聊！” “嗯？” “我有一个想法。” “我不想听。” “......” “哎呀姐姐——”温怡拉着温思聊的手臂，泡面差点洒在地上。 “对不起，”温怡连忙松开手，“你不是没时间帮我辅导功课吗？” 温思聊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你说。” “那我就不用你帮我辅导功课了，反正我也不想学。”温思怡眼珠子转了转，弯着嘴角说道。 温思聊：“你继续说。” “我是想说，可不可以让这个学长帮我补课？” “......” ☆、07 07 温思聊有点想笑，“那你去找他，找我做什么。” “那不是——” “我要吃饭了。”直接打断了温怡的话，温思聊端着泡面走进房间，关上了房门。 温怡翻了个白眼，不帮就不帮。 拽什么拽。 刚吃了两口，温思聊突然想起来蒋樱的事情，看了看手机已经接近十点了，说好了她跟文霜萱聊完就跟自己说一声，到现在却还没收到她的消息。 打开微信发了条消息过去:【樱樱你到家了吗？】 发完摁灭手机手机继续低头吃面。 可直到她把面吃完，碗洗好，蒋樱还是没回复她消息。 自己作业还没写，明天还要交一篇作文。想到这里，温思聊没继续给蒋樱发消息，掏出作业开始写。 写完已经快十二点了。 蒋樱那边，仍然没有一点动静。 又累又困，温思聊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和脖子，低头看到了放在角落里的那个袋子。 参加诗歌朗诵节目的礼物。 走过去翻了翻，最上面便是温怡说的那个巧克力。里面面包饼干零食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几个水果。她把苹果拿出来放在桌上，拿起了那盒巧克力。 黑底金色的包装盒子，上面点缀着细细闪闪的亮片，拿起来沉甸甸的。 拿过手机输入巧克力牌子，网页加载了半天，慢吞吞的跳出来。 往下翻了翻，的确如温怡所说。 这个牌子的巧克力，一小盒至少也要两三百，这盒更是价值不菲。 虽然入学前就知道临大附中向来对学生出手阔绰，就连通知书里面都附带一本定制版做工精致的纪念册，但是国庆晚会的礼物这么丰厚贴心，倒是没预料到。 早知道是这样，那她当初就毫不犹豫的报名了。 把零食放在桌子上，巧克力在书架上收好以后，温思聊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便准备入睡了。 临睡前，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人。 耿然。 想起他，提醒自己走大路，想起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却还是把东西搬了回来。 第一次看到他，就觉得他一副对任何人都爱答不理的拽拽的样子，却没想到，这样的他，其实也是挺热心的。 睡前又看了看手机，蒋樱还是没回。 确定了下闹钟便休息了。 第二天，蒋樱来的时候早自习已经上了一半，她鬼鬼祟祟的从后门溜了进来，突然出现的时候，还吓了温思聊一跳。 “樱樱，你昨天怎么不回复我消息？”温思聊看了一下周围，确认班主任不在。 “老李来过了吗？”蒋樱问。 “还没，算你走运，不过怎么迟到了？” 蒋樱叹了口气，“这不没起来吗，昨晚我爸妈吵架了，折腾了一晚上，就没回你消息。” “吵架？”温思聊心里一震。 想起曾经她也是这样，经历温建峰和妈妈无休止的争吵，家里永远都是硝烟弥漫。 而且温建峰有时还砸东西。 盘子碗碎了一地的时候并不少见。 “唉，是啊。他俩老这样，烦死了。”蒋樱说，“其实说实话，我一点都不介意他们吵架，打起来我都ok，只是，不要当着我的面好吗？” “那，和好了吗？不严重吧。”温思聊试探着问。 蒋樱扭头，面无表情的耸了耸肩，“随便。” “……”见她这样的态度，温思聊觉得自己也不好多问，便换了个话题，“那，昨晚文霜萱叫你出去什么事啊，而且我看，你看到她的时候，怎么说呢——”温思聊想了想，“表情挺奇怪的，你是认识她吗？”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就是认错人了。”蒋樱说着，掀开了课本。 温思聊潜意识觉得蒋樱在撒谎，但是没再多问。 “思思。”蒋樱突然八卦的问，“你跟耿然，很熟吗？” “嗯？” 突然被问这么一个问题，温思聊觉得有些奇怪。 她跟耿然一共也就见了两次，就是在诗歌朗诵组排练的时候，说是熟，恐怕有点勉强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他好像挺关注你的。”蒋樱说。 “关注我？”温思聊不知道她这话从何说起了。 “不过，思思你可不要被他的皮囊迷惑了，你可知道，为什么在临大附中，耿然这样一个长得帅又多金的男生没什么女生追？” 温思聊摇了摇头。 不过她想了下，耿然长得，确实，真的还挺帅的。 “因为，他爸是校长啊！”蒋樱瞪着眼睛看着温思聊，“你能想象，假如耿然在家随口一提，校长就知道了某个学生早恋的事？” “画面太美，我想都不敢想。”蒋樱摇了摇头，“否则要说论长相，有耿然在，再怎么说也轮不上许则邻学长当这第一校草。” “……”温思聊也是第一次听说耿然的爸爸就是校长。她都不怎么关注校长，现在仔细想想校长确实是姓耿来着。 “还好。”温思聊小声嘀咕了一句，如果昨天她跟着耿然一起上楼去他家，那岂不是就要见到校长了。 这么想还真是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还好什么？”蒋樱奇怪的问。 温思聊忙摇头，“没什么。”然后拿出了昨天耿然交给她的笔记，准备好好的看看。 看了几页后发现有的知识点她还没学到，于是就先把笔记本放下，继续复习昨天的学习内容了。 早自习下课，温思聊准备去吃饭，出门时候看到耿然秦浩和程遇安三个人站在他们班门口。 程遇安哭丧着脸，秦浩正往班里看，后面站着的耿然低头看着手机，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 所以他们三个人是连体人吗，温思聊心想。 临大附中分初中部和高中部，两个校区隔着一条马路。高中部教学楼有三栋，分别是高一高二和高三的教学楼。 三栋教学楼每一层都有一个大走廊把各个大楼连起来，因而各个年级的学生来回走动也很方便。 有时候温思聊她们这边洗手间排队太长的话，她们就会去高二或者高三年级那边的洗手间。 看到她和蒋樱，秦浩朝她们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 程遇安看了看这边没说话，耿然抬起了头。 “学长们好。”温思聊回了句以后准备去吃饭。 蒋樱顺口问了句:“怎么了？” 秦浩瞥了眼身边的程遇安，“哎，还能怎么，程遇安他女朋友要跟他分手呗！” 温思聊一听，便明白了昨晚程遇安喝成那样的真正原因，暗暗怪自己昨晚那么想。 “玲玲？”蒋樱说。 “是啊，”秦浩说，“哎那你们要是跟尤玲玲熟的话你们也留下来帮忙劝劝呗？” 程遇安听了这话，苦着脸看着二人。 “学长的事情我们就不掺和了，我们也还有点事。”温思聊礼貌的拒绝。 早上吃饭时间长一些，不过也就一个小时，等下还要上课，要是没吃早饭，整个上午都会没力气听课的。 再说，谈恋爱的事情，她和蒋樱完全没有任何经验，留下来也帮不上忙。 一旁站着一直没说话的耿然掀了掀眼皮，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这点忙都不想帮？” “……” 蒋樱看了看耿然，又看了看温思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我们就等一下吧。”温思聊吸了口气说。 主要还是想到，昨天晚上耿然帮她把东西搬回家这件事，别人都能这样帮自己，那自己也不能太冷漠。 就算帮不上忙，至少也表示支持。 “好。”蒋樱说。 同学们陆陆续续都去吃饭了，班里只剩几个人，尤玲玲就坐在班里最里面的一排靠窗的位置。 程遇安已经叫了好几声，那边还是没有反应。 “玲玲，你就别生气了，我会一直等着你，等到你不再生气。”程遇安说着，眼泪又要往下掉。 来来往往的同学不时用奇怪的眼光看着程遇安，可他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只是一声声的喊着毫无反应的尤玲玲。 温思聊一声不吭的站在蒋樱身边，思绪万千。 说实话，她其实是很佩服程遇安这样的做法的。 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爱的人，勇敢的表达自己的真实心意。 看起来很傻很土，让人觉得很愚蠢。可是，真的爱上一个人不就是这样吗？ 放下自己所有的面子，大声的凭本能想要留住她。 哪怕心意不被接受，哪怕被骂的狗血淋头，可这样的冲动，实在难能可贵。 毕竟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不曾遇到过那个人，不曾有过那样的冲动。 亦或是有些人，即使有了这样的冲动，可因为种种现实的因素，终是把它遗弃了。 对于那些拒绝这些心意的人来说，这样的勇敢一定是让人厌烦极了，甚至可以用骚扰来形容，恨不得立刻把它甩的远远的。 可对于那些表露心意的人，这，或许是当下，此时，他们最珍贵的东西了。 轻轻叹了口气，自己恐怕，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的勇气。 这样对另一个人。 而这样的自己，恐怕也没有能力让别人为了自己这么不顾所有吧。 一旁的蒋樱边等边问，“为什么玲玲这么生气？我感觉程遇安很好啊。” 秦浩看了眼程遇安，悠悠的说:“好像是因为，看到了国庆晚会程遇安要送她的那束花，觉得花太土了。” “……” “怎么可能因为一束花不合心意就提分手？理解不了。” 对于蒋樱的这些话，温思聊深表赞同。 如果是她，如果别人送她东西，哪怕再不喜欢，还是会很开心。 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任何人送过她任何东西了。 也没有男生这样，为自己不顾所有。 “我怎么知道？你们女生都理解不了，我怎么可能知道。”秦浩耸耸肩。 “唉。”蒋樱叹了口气。 ☆、08 08 “一直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要不你们两个女生去劝劝程遇安他女朋友？”秦浩抱怨道。 几个人就这么站在门口等也不是办法，但是无奈尤玲玲刚才说了不要让程遇安过来，因而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蒋樱觉得秦浩的话有道理，于是拉了拉温思聊。 “那好，我和樱樱去看看玲玲。” 尤玲玲为人一向活泼开朗，跟班上大部分人关系都很好，包括温思聊和蒋樱。 两个人走到尤玲玲身边，尤玲玲本来在低头看手机，看到二人走过来，抬头问:“你们俩怎么跟程遇安他们站一边了？” “我们两个肯定不跟他们站一边啊，就是，感觉程学长也挺可怜的嘛。”蒋樱坐在了尤玲玲同桌的位子上，“玲玲，真的就是因为学长挑的花很丑？” 尤玲玲往门口那边看了一眼，平静的说:“倒也不全是，就是，我早就跟他说过了我最讨厌那种艳俗的红玫瑰花，喜欢的是粉色啊白色的之类的，可是他好像从来都不记得。” 似乎是越说越生气，尤玲玲说话也越来越快。 “你说要是头一回也就算了，但是我过生日他也买了这种花，上次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他说下次会记得，但是这次又是这样。” “关键是——”尤玲玲继续说，“我这次跟他说了我不喜欢以后，他要是道个歉也就算了，一直在我耳边说什么觉得好看才买，大家都说还不错之类的这种话，你们说，”尤玲玲抬头看了一眼温思聊，“这能忍吗？” “……”虽然没说出口，但，温思聊觉得，其实也不难忍受。 就，还好啊。 蒋樱也理解不了，“玲玲你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然你这次就原谅学长一次？他也等了你很久了。” “可关键是，这件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我这次原谅他，那还有下次，下次我不还得生气吗？” 蒋樱无法反驳尤玲玲的这句话，因而没再开口。 “但是不管怎样，学长他不是也认错了吗，玲玲，没有人是完美的，”温思聊说，“昨天晚上我看他喝的烂醉，吐的满身都是，应该就是难受吧，他应该也不想让你伤心。” 似乎是被戳到了痛点，听到温思聊这话，尤玲玲的火气明显小了一些，半天才问了句:“他昨天晚上喝酒了？” 温思聊看到形势好转，忙点点头，“不信你可以问秦浩学长，当时就是秦学长在照顾他。” 尤玲玲吸了口气，紧锁的眉头稍稍松开了一点，又朝门口那边看了一眼。 “玲玲，不要生气了，原谅我这一次吧。”程遇安抓住机会说。 尤玲玲起身走到门口，“程遇安，你昨天晚上喝酒了？” 程遇安抿着唇点了点头。 “以后别喝酒了，听说你还喝醉了？”尤玲玲说。 “那我不是难受吗，你都要跟我分手了。” “以后别喝了，好不好？”尤玲玲有些心疼看着程遇安红红的眼睛。 “只要你别离开我……” “程遇安，你还跟我谈条件？”尤玲玲说话间又要生气。 “好好好，我以后不喝了。” 温思聊看到他们和好，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去吃饭了。 秦浩:“要我说这次的事情还是怪那个花店老板，什么女朋友看了都感动哭了的玫瑰花，我看是女朋友看了被气哭了，傻逼。” 听到秦浩这么说，程遇安也表示赞同，“对啊，要不是那个老板，我怎么可能定这束花……” “程遇安你又要找理由是不是？”尤玲玲说。 “对不起，我不说了。”程遇安乖乖说道。 一旁的温思聊都替程遇安捏了一把汗。 到处都是陷阱，这不能说，那也不能说。 没想到平时平易近人跟大家相处的都很融洽的尤玲玲还有这一面。 “玲玲，你看我是不是重新帮你定一束花，这次定粉色的？”六个人一起下楼吃饭，程遇安还在耐心的哄着。 “你自己看着办吧，都行。”尤玲玲说。 “女生说的都行，是不是意思就是我不管，你直接找出来我最喜欢的，否则我就要生气的意思？”秦浩笑呵呵的说。 程遇安回头瞪了一眼他，秦浩识趣的不再多说。 一会儿惹毛了这个祖宗，程遇安又该哭了。 “樱樱，就剩下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了，我怕吃饭来不及，不然我们就去超市买个面包吧，我等会儿还得预习数学。”温思聊看了下时间，刚才一耽搁，吃饭时间立刻少了一半。 “行，反正我也不饿。”蒋樱说。 “那学长，玲玲，我跟樱樱去超市了。”温思聊说。 “就吃面包？”耿然抬头。 “？” 耿然瞥了眼程遇安，“你有良心？人温思聊跟蒋樱帮你劝女朋友，不请人吃个饭？” 程遇安只顾着哄女朋友了，也没顾上这茬，听到耿然这么说才觉得有道理，挠了挠头，“谢谢两个学妹了，那我请你们吃早饭吧。” “……” “既然你请，那我们去吃好的。”耿然散漫的说，“二楼不是新开了个小餐厅吗，据说蟹粉小笼还不错，去尝尝。” 一听蟹粉小笼，蒋樱来了兴趣，“思思，我也想吃蟹粉小笼哎……” 最终，一行人去了食堂二楼。 耿然倒也没狠宰程遇安，几个人就正常点了粥和油条，又点了三个蟹粉小笼。 最后，还自己主动去买了单。 “哎耿然你不是说我请吗，怎么把单买了？”程遇安看到耿然买单，奇怪的问。 “程遇安。”耿然语气淡淡的。 “嗯？”程遇安抬头。 “你说，人家帮你哄回了女朋友，算不算帮了大忙。”耿然靠在椅背上，懒懒散散的说。 “那当然是，”程遇安说，“所以我才要请吃饭啊，你把单买了，我这还怎么报恩？” “啧，”耿然没抬头，继续盯着手机，语气极为气人，“我又想了下，帮了这么大一忙，只请个早饭便宜你了。” 程遇安也不是抠的人，听到耿然这么一说，极为上道，“那行，周末我请大家吃完饭，吃完再一起唱个歌，怎么样？” 一听唱歌，秦浩这个麦霸激动了，“好啊，唱歌好啊。不过程遇安你这小子有点偏心，你忘了老子昨晚被你吐了一身把你扛回去了？也没听你说要报我的恩啊？” “忘了。”程遇安表情平静的说。 一旁的尤玲玲都被逗笑了。 秦浩:“……行，你俩和好了就合伙欺负我，欺负我没女朋友是吧。” 对于唱歌的事，温思聊没说什么，一旁的蒋樱也不再开口。 吃完之后马上就要上课了，没剩什么时间预习了。 快放学的时候，温思聊依旧要去排练，而且今天就要去试一下表演要穿的礼服了。 “樱樱，今天你还要跟我一起去吗？今天要试衣服了。”温思聊说。 “啊，好呀！”蒋樱兴奋的说，可突然又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那个，我今天还有点事，就不去了，你记得给我看照片。” “那，行。”虽然对蒋樱突然改变主意觉得有些奇怪，但温思聊也没多想。 出发之前，还特意吃了一个面包，就是怕万一排练的时间太长，又像昨晚那样耽搁的挨饿。 经过前两次的排练，大家对台词节奏掌握的都还可以，因而许则邻就决定今天上台演练一遍，排练结束以后再挑一下礼服。 大家都提前到了，又在台下对了一遍台词，顺便等一下前面还在排练的街舞节目。 几个人站在台下等，阶梯教室里面音乐声轰鸣，震得温思聊头皮发麻，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她向来不喜欢吵闹的环境，因而对于酒吧或者是KTV之类的地方，也从来不感兴趣。 不过台上的同学跳的倒是非常娴熟精彩，动作和节奏感无不让人觉得这是专业舞者的水平。 温思聊在心里暗暗替蒋樱遗憾，她最喜欢看街舞选秀类节目了，现在不来真是太可惜了。 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又录了一段视频，直接发给了蒋樱。 一旁低头玩手机的耿然抬了抬眼，轻嗤了一声。 街舞节目排练那边结束以后，许则邻便安排他们上台演习一遍。 因为准备的还算充分，排练的第一遍就跟成功。就是中间文霜萱因为紧张结巴了一下，其他的都还好。 让温思聊想不到的是，这个耿然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可真的认真起来倒是也有模有样的。 他声音本就低沉浑厚有磁性，在这个空旷的阶梯教室里面，更像是一个人形低音炮，一时间让温思聊觉得，这官方无趣的台词似乎是有了生命。 又练习了两遍，台词总算捋顺了，也没人再出现失误。 这个时候，许则邻说:“大家表现都很棒，那么现在我最后再提一点，就是在第二段，第四段和第六段朗诵的时候，大家两两互相注视对方，但也不要就是呆板的看着，最好就是能，打动台下的观众。” “……” “什么意思啊？”秦浩说，“意思就是我要深情的看着文霜萱，耿然深情的看着温思聊？” 许则邻虽然觉得“深情”这两个字用的极为不妥当，但是也没找到理由反驳，就点了点头。 “啊？”文霜萱有点吃惊，不过下一秒她也理解了，诗歌朗诵好像一般都是这样。 朗诵到关键处，表演者总要做些动作或是眼神，跟观众互动或是交流。 只不过，现在两个女生站在中间，秦浩站在她这边，耿然站在温思聊那边。 要是能反过来就好了，文霜萱心想。 温思聊看了眼耿然，他倒是依旧慵懒的站在那里，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不就是对视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心想。 “要不这样吧，我们先到后台把衣服试了，直接穿着礼服来一遍，争取一次过。”许则邻说。 ☆、09 09 后台就在阶梯教室边上的一个简单的更衣室里，里面的架子上挂着一排一排的服装，都是学生会提前租过来的。 除了民族舞组是自己单独租的服装以外，其他的参与者都需要在这里面挑衣服。 不过很多礼服已经被挑走了，已经有主人的礼服现在挂在靠近门的一个架子上。 能看到大家都做好了标记，主持人的衣服，合唱组的衣服等等。 所以剩下的衣服也不是很多了。 男生的礼服倒是千篇一律，都是西装领带衬衫西裤，区别就是颜色罢了。 耿然跟秦浩在这方面意见倒是一致，都选了黑西装酒红领结白衬衫，现在两个人已经拿了各自的尺码去试了。 耿然身高一八三，但是因为瘦，平时都穿一八零的衣服；秦浩矮一些，不到一八零，但是没有一七五的服装了，因而他也拿了一套一八零的。 女生这边的选择，明显要更一些。 架子上基本上都是裙子，但是款式各不相同，有黑色的、酒红色的、白色的、银白色的，还有一件绿色的和粉色的。 温思聊和文霜萱同时一眼看上了那件黑色的。 但是理由各不相同。 文霜萱是觉得，这叫黑色裙子剪裁很棒，可以把她的长腿优势完美显露出来，而且丝绒材质，优雅又高级。 而温思聊觉得，其他颜色都太亮眼了，她想选一个低调一点的。 两个人同时伸手拿那件黑色的裙子。 一时间，场面有点尴尬。 “学姐，那你拿这件吧。”温思聊赶紧缩回手。 文霜萱也没犹豫，“那好吧。” “……” 正在这时候，两个男生刚好换完衣服出来。 “怎么样？”秦浩拉了拉西装领，得意的说，“帅吧？” 三个人扭头看过去——眼神均停在耿然身上，挪都挪不开。 耿然本身就身材瘦长匀停，完美比例，整个人看起来便带着些风流骨相。这套西装倒也不是完美贴合他的身材，因为瘦的缘故，衣服松松的套在他身上，莫名有一种，衣冠禽兽、斯文败类的既视感。 他懒懒的走出来，单手习惯性插进裤带里，因为觉得换衣服太过麻烦，一脸不耐烦。 “……好帅。”文霜萱小声的说。 秦浩正对着镜子孤芳自赏，听到文霜萱这么说，立刻回头——却发现她的眼睛正牢牢的黏在耿然身上。 “……”秦浩一时间泄了气，坐到了边上的椅子上，愤愤的说了句:“长得好看有用？” 温思聊发现自己盯耿然盯太久，立刻挪开了眼睛，脸红红的随手摸了一件衣服，“那我就穿这件了。” 是那件银白色的礼服。 “学妹，那我们一起去试吧。”文霜萱拿到了自己喜欢的衣服，开心的挽着温思聊的手臂说。 “好。”温思聊顺从道。 说是试衣间，其实也就是临时分出来的一个小隔间，两个人拿着衣服进去，文霜萱便自顾自的开始换衣服。 温思聊以前没有在陌生人面前换过衣服，有些不太自在。而这些不自在，立刻便被文霜萱捕捉到了。 文霜萱对自己的身材有着绝对的自信，一米六五，不到一百斤，虽然有点平，但腿却是她的骄傲。不敢说是“腿精”，至少说有一双大长腿不过分。 “学妹不用紧张，其实——”她上下打量了一眼温思聊，松垮垮的校服，随手扎起来的马尾辫，脸确实是好看，可身材，看起来就一般了，“其实你身材看起来还可以啦。” “嗯。”温思聊脸红红的，不自在的缓缓一点一点的脱下了外衣，准备穿上礼服。 “……”文霜萱看着只穿着内衣的温思聊，一瞬间变得比柠檬精还要酸。 宽大的校服把原本比例极好的她遮成了五五分，也把她那令人嫉妒的上.围也挡了个彻底。 而现在，这一切全部暴露在了文霜萱面前。 温思聊迅速把银色的礼服套在了身上，然后把卡在身上的位置理顺以后，依旧滚烫着脸跟文霜萱说:“学姐，能帮我拉一下拉链吗？” 文霜萱咽了下口水，伸出原本僵住了得手，机械的把温思聊后背的拉链拉了上去。 “嘶——”温思聊身子一弓，“学姐，拉链卡住头发了。” “不好意思。”文霜萱连忙道歉，然后小心的把拉链往下拉，解救出来了原本卡住的头发。 “没事，现在好了。”温思聊低头看了看胸前，下意识的伸手捂住，然后缓缓的走到了那块已经有点斑驳镜子前，“这衣服，好像，有点暴露。” 可这时候，文霜萱已经把帘子拉开，两个人立刻出现在了三个男生面前。 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打扰到，三个原本都在低头玩手机的男生齐刷刷的抬起了头。 三人看了文霜萱一眼，然后眼光均温思聊锁定住。 银白色的包臀长裙，上身是细细的吊带，膝盖以下铺开似人鱼尾的形状，将她的完美的S形曲线展露无疑。 加之皮肤白的发光，头发凌乱的散落在肩头，明眸闪光，直肩细脖颈挺拔，恍似降落人间的仙女。 耿然觉得自己心跳似乎是漏了一拍似的。 又想起第一次见到她，那时候她毫不畏惧那些混混，甚至可以自己把那些人赶跑。 动作熟练，神色平静，就好像，这些事家常便饭。 明明生的是一副单纯、纯到了极点的无辜模样，可却能做到这些。 让他更加好奇，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因为衣服上部有些暴露，帘子被忽然拉开以后，温思聊受惊下意识的抱紧肩膀，“学姐……” “卧槽……”秦浩由衷的发出了一声赞叹。 “……”温思聊更觉得不好意思了。 “学妹，你，穿这衣服还，还挺好看的。”许则邻脸颊有些红红的说。 “……是吗，但是我感觉有点不合适哎。”温思聊低声说。 一直的耿然神色平静，淡淡道:“是不太合适。” 说着站起身脱下身上的西装一把盖在了她的肩上，“太，有伤风化了。” “耿然，”秦浩皱着眉头，“这都2020年了，穿成这样那不是正常？学妹身材好……” “我还想问你，你们学生会租的这是什么玩意儿？”说着用没眼看的表情扫了秦浩一眼，“这东西你确定适合国庆晚会这种场合？” 此时文霜萱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件开叉到大腿上的裙子，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就是温思聊那件，本身也挺得体的，就是温思聊自己不太习惯，再加上她的身材，确实是有点突出。 “哎耿然你讲点道理，再说这衣服又不是我挑的，你朝我发什么脾气？”秦浩觉得，这锅，来的有点莫名其妙。 但是也没敢再多说。 “我也觉得这衣服不合适，我换一件就行了。”温思聊说着，拉上帘子准备换衣服。 “那我就要这件了。”文霜萱吸了口气，“那我就先把衣服换掉吧。” “一会儿再换，我们先排练一遍，要不学妹你现在外面等一下吧。”许则邻说。 “那行。”文霜萱说着找了个椅子坐下了。 那边温思聊已经换下来了那件银色的裙子，穿上了校服出来，脸上的红也褪的差不多了。 “学妹你赶紧再挑一件穿上吧，许学长说我们等会儿穿着礼服排练一遍。”文霜萱说。 “好。”温思聊又仔细看了一眼架子上的衣服，都，挺一言难尽的，要么是颜色太亮，要么是布料太少，但是又担心挑的太久显得自己很挑剔，最终还是拿了那件粉色的。 这件整体是纱裙的质感，裙子蓬蓬的，上身无袖，虽然是V领，但是至少是粗肩带的，不至于露出整个肩膀。 换好照了照镜子，胸部还是有点，突出。但是没办法，先天就这样，只能就这么出去了。 至少总算比上一件好多了。 出来的时候，温思聊把刚才耿然披在她肩膀上的那件西装还给他，“谢谢学长。” 耿然伸手接过衣服随手搭在了肩膀上。 文霜萱看着这件原本她觉得廉价的粉色礼服，现在被温思聊穿出了公主风，心里有些后悔自己没选这件。 温思聊穿上这件，倒是衬的她有些老气了。 但是不管心里怎么想，文霜萱还是说：“学妹穿这件很好看。” 许则邻也附和道：“是啊，感觉这衣服被学妹穿上以后，都有点，不像衣服原来的样子了。” “哈哈，是吗？”温思聊干笑笑，拉着纱裙跟着他们往前走。 秦浩文霜萱和许则邻走在前面，她跟在文霜萱身后，手上提着有些繁琐的纱裙慢慢的走着，身后耿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玩着手机跟在她身后。 裙子下摆有些大，温思聊越走越慢，然后她感觉自己的鞋子卡住了纱裙，走不动了。 停了下来，低头准备拉起裙子，把绕住脚的那部分整理一下。 “怎么？”身后耿然也停下来看着她，语气让人怎么听都带着点幸灾乐祸。 温思聊如实说：“裙子有点卡住脚了。” “笨手笨脚的。”耿然扫了一眼，顺手把手机丢进口袋，“站好。” “嗯？”温思聊侧头看他。 “没听懂吗？”耿然重复了一遍，“我说让你站好，这么大一裙子，你要整理到什么时候？笨手笨脚的。” 温思聊不明所以，但还是按他说的站好了，但是纱裙依旧绕在脚下，行走不动。 这时，耿然走过去蹲在她面前，小心的拨开厚厚的纱裙，“抬左脚，你左脚绕到裙子了。” 因为是租来的礼服的缘故，最里面贴着地的那层纱已经被磨的有些破破烂烂成条状，现在这些条状的纱正结结实实的绕在温思聊的脚踝上。 耿然小心的把层层纱理顺，然后轻轻的解开缠在温思聊脚踝上的纱。 温思聊低头，看到耿然正半蹲在地上，低着头帮她理着裙子，黑色的西装套在身上——恍然间让她有一种白马王子的感觉。 而他的这个动作，更是，像极了，求婚。 “......” ☆、10 10 整个过程进行的非常顺利，在耿然的耐心帮助之下，不到两分钟，缠在脚踝上的纱已经被尽数解开。 “好了。”耿然说，“一会儿小心——” 温思聊睁大了眼睛，突然感觉到了脚踝上的一点奇怪的带着点冰凉的触感一下子点燃了自己的皮肤——然后立刻消失了。 耿然注意到了自己手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了她的脚踝，即刻收回手把裙子拉好站起身来，“不好意思。” 虽然面色毫无异样，但是她细细白白的脚踝却，在自己脑海里有些挥之不去。 女孩穿的是帆布鞋，白色的袜子还带着蕾丝边在鞋子口位置，细细的脚踝便是从那里延伸出来。 意识到自己脑子里在想这些以后，耿然眼神躲闪了下，语气却毫无歉意“不是故意的。” 温思聊松了口气，“没事，谢谢学长。” 耿然点了点头，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盯着她的衣服看了一眼，“你这衣服怎么走？”说着不耐烦的往后随意胡乱的拉起来温思聊裙子的后摆，“好了，赶紧过去吧。” “......”温思聊闻言，也没再多说，赶紧往阶梯教室的方向去。 两人到那边的时候，秦浩喊了一声，“快点啊，怎么这么慢？” “不好意思，我这个裙子不太好走。”温思聊抱歉的说。 “没事，那我们赶紧开始吧。”许则邻说。 台上的四个人按照原来排好的位置站好，两个女生在中间，耿然和秦浩分别在两侧。 穿上礼服对台词倒是没什么影响，就是许则邻想看下这么穿是不是协调——四个人就这么站在台上，许则邻左看右看，都觉得挺合适的。 于是衣服就这么确定了。 接下来就是再排练两遍台词，而且是按许则邻之前的要求，中间加上动作和对视。 文霜萱一心想要跟耿然一组，这样就可以互动了，因此没达成心愿的时候，总归有些不开心，秦浩倒是很开心。 因而，秦浩这边大声念台词注视着文霜萱，而她脸上却几乎是面无表情。 也是这个时候，温思聊才感觉到，许则邻写的这个台词是多么的尴尬。 前面倒还好，就是最后一段： “我爱你，祖国！ 我爱你，祖国！ 我爱你！ 我爱你！” 然后四个人齐声朗诵：“祖国！” 而后面的这两句“我爱你”，刚好是分给她和耿然的。 前面排练的时候不觉得这么朗诵有什么奇怪的，但是要二人对视着大声喊出“我爱你”，就有点奇怪了。 可一切还是照常进行着。 排练到这里的时候，那边秦浩和文霜萱朗诵完前两句，温思聊便向左看向耿然，接着刚才高昂的语气，注视着他大声念道：“我爱你！” 然而，那边令人尴尬的毫无反应。 安静如鸡。 一声不吭。 “......” 温思聊觉得，耿然在故意整自己。 秦浩跟文霜萱也惊了，一旁的许则邻从台下的座位上站起来，“怎么回事，怎么不继续朗诵？” 那边耿然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噢了一声，慢悠悠地开口，“我刚走神了。” “......” 温思聊觉得自己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走神了......因为她前面的秦浩声音很雄壮的原因，她刚才那个声音足以把一个昏迷的人给叫醒，然而耿然说他走神了。 他知道扭头过来看自己，但是却说自己，走神了。 “耿然你玩儿我们呢？”秦浩气的直笑，“那现在怎么说？从头再来？” 台下的许则邻显然也没料想这种情况的发生，按理说中间有人没发挥好，是要从头再来一次的，之前排练都是这样的。 但是，他好像不太想让他们从头再来。 “没关系，今天就这样吧，反正也到最后了，下次注意就行了。”许则邻说。 温思聊心里暗暗庆幸——还好不用再重新再来一次，否则她尴尬癌都要犯了。 大家对这个结果也没意见，秦浩也早想赶紧结束去网吧了，于是两个女生去换了衣服，几个人便一起离开了。 快走到教学楼的时候，耿然突然叫了声：“温思聊。” 温思聊回头，“怎么了？” “你等一下，我有个事儿问你。”耿然不咸不淡的说。 “不是说一会儿一起去网吧？又要抛下兄弟我了？”秦浩一听耿然说有事儿，立马有意见了。 “你先去跟成员汇合，我过去找你们。”耿然说。 “那行吧。”秦浩又交代了句：“快点啊，程遇安那个垃圾操作，我怕我今晚掉回原来的段位。” 说完便挥了挥手往校门方向走去。 许则邻本来还问温思聊需不需要送她回去，现下她有事情，也只能先离开了。 等文霜萱和许则邻两个人离开以后，教学楼下就只剩下温思聊和耿然两个人了。 “学长有什么事情吗？我还要回家写作业呢，我们马上月考了。”温思聊觉得自己跟他距离有点过分的近，还往后退了退。 “月考？”耿然像听到了笑话一样，“这种考试有必要紧张？” 温思聊认真的回答：“可能对学长来说，确实不值得紧张，毕竟每次结果都毫无悬念。” “怎么说？”耿然突然听到这么句话，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是说，每次都不及格吗？”温思聊说。 “......” 耿然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这个平时话都不怎么多说几句的温思聊给，怼了。 虽然她应该不是看起来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耿然还是有些意料之外。 “也是。”耿然突然冷笑了一声，没什么情绪的说：“这么在意的话，要是把时间都用在学习上，那岂不是更有用？” “？” 温思聊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自己的确是把所有时间都用在学习上了啊，就这次的节目，要不是班主任，估计她也不会参加。 “我是说，”耿然吊儿郎当的说：“少花点时间跟混混打架的话。” 温思聊愣了一下，想起前几天自己被混混堵这件事。 应该是被耿然看到了。 除此之外，她在想不到别的有可能被耿然看到她跟混混出现在一起的机会了。 毕竟，再之前的那些事，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她和耿然都不是在一个学校。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温思聊依旧神色平静，只不过再不像从前看学长那样的眼神看耿然，而是以一个人看另一个人那样：“那，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要说有关系的话，”耿然往前走了一步，“其实也是有关系的。” “嗯？”温思聊说：“因为你喜欢多管闲事？” 两人视线对上，一时间空气流动的速度似乎都减缓了一些，少女眼神平静，清澈单纯的眼眸里似乎蒙上了一层迷雾一般；耿然看着她的眼睛，眼里仍是那样的慵懒，带着一丝玩味。 耿然往前挪了一步，温思聊能清楚的闻到他身上那股甜香的味道，“你说对了，我这人还就是特爱管闲事。” “......”温思聊有点被噎到，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怎么就得罪了那两个杂碎了？”耿然继续说，表情依旧，但却让人觉得带着狠厉。 “我也不知道。”温思聊说。 这是实话，虽然以前她上初中的时候也被混混堵过，不过她心里也清楚原因。 初中毕业以后，换了学校，开学到现在一个月再也发生过这种事，而且，那些人都不在这里，怎么还会再来。 对于她的这句话，耿然有些不信。 那天她太冷静了，好像对这一切都早有预料，就连解决掉那两个人以后，也没问为什么。 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过，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是不想说。 耿然也不是不懂。 “嗯，”耿然点了点头，“那俩人不是附中的，也没在这附近再出现过。” 耿然扭头看了下远处又看向温思聊，“要是他们再来，你跟我说。” “谢谢学长。”温思聊对耿然恢复尊重，“不过应该不用。” “用不着最好。”耿然说。 回家的路上，温思聊心里一直在想耿然的话。 他说，那两个堵自己的人，不是临大附中的，那两个人也没再在这附近出现。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难道是特意去查了？ 可是为什么要去查这些事？ 还是说——他本人，也被这两个混混堵过，所以看到以后格外牙痒痒？ 不是没有可能。 因为从前也被这两个混混堵过，很可能当时还吃了亏，所以那天见到他这么对自己，就格外生气。 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里，她觉得，既然学长这么关心自己，还跟自己说假如混混再来让自己去找他，那她也不能表现的太冷酷无情。 于是拿出手机，打开“2020年国庆诗歌朗诵群”，加了那个唯一没备注的头像是一片湖面的那个人——耿然。 对方很快就通过了验证。 她想了想，敲了一排字发过去。 【学长你别怕，我那天下手还挺狠的，他们应该不敢再来了。】 那边很快回复：【？】 温思聊一看，突然意识到自己唐突了。 再怎么说，耿然学长也是个男生，就这么说，会不会让他觉得有些没面子。 于是，想了想又说：【那两个人要是一起上的话，力气确实挺大的，我那天也是一个一个来才把他们制服的。】 【学长你打不过他们也很正常。】 这么发过去以后，她又检查了一遍，觉得确实没什么问题，然后按灭手机放进了口袋继续往家走。 ☆、11 11 耿然刚到网吧，就收到了温思聊的加好友提醒。 “啧”了一声，似乎是早有预料，点了同意。 然后就看到了这几条一条比一条迷惑的消息。 温思聊让他不要怕。 让他。 不要怕。 耿然觉得好像是一盆凉水被浇到了天灵盖上，而且还是洗脚水。 抽了口气，黑着脸发消息过去：【温思聊，你不会以为，我被那两个杂碎揍了吧。】 耿然坐在网吧的电脑面前，看着手机里的消息，愣是被气笑了。 “耿然你赶紧上线啊，都等你好一会儿了，”秦浩扭头过来，“手机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懂。”耿然伸手按开了电脑主机的电源键，眼睛依旧盯着手机屏幕。 温思聊手机一直是静音，直到家才看到耿然发的消息。 她也觉得，直接这么跟学长说，是有点让他没面子，但是话既然都说出来了，那就没有否认的道理。 于是硬着头皮发了句：【不是吗？】 【不然学长为什么那么清楚那两个混混的事，看起来，】 【还挺在意的。】 耿然觉得有点不太懂，这姑娘的脑回路。 难道就不能是因为，来自学长的关照吗？ 无奈，回复道：【是，我是怕。】 然后合上手机打开游戏。 秦浩那边已经上线了，“耿然你可算来了，我跟程遇安连输两把，真他妈倒霉。” “倒霉？难道不是技术不行？”耿然语气平静，输入密码，进入游戏界面。 “是啊，秦浩你别总说我菜，你要是厉害咱俩能输？”程遇安愤愤地说。 “程遇安你是耿然的狗？他说什么你都听？”秦浩侧头看了看自己左边的程遇安，抡起手朝他臂上砸了一拳。 “你确实打得一般啊！”程遇安叫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手臂。 耿然已经上线，秦浩把他拉进来三人开了游戏，游戏加载中的时候，秦浩突然来了句：“那个校花，确实有点东西。” “谁啊，温思聊？”程遇安问。 “怎么他妈的每次一提美女你就冲在最前面，没被你女朋友打服？”秦浩继续说：“之前没发现，温思聊身材还真是不错，我之前老觉得文霜萱身材就够好了，现在才发现啊，人比人，气死人。” “这话文霜萱听到了能开心？”程遇安扫了一眼秦浩，“你不是一直喜欢文霜萱吗？” “谁他妈喜欢文霜萱了！”秦浩嚷了一声，“她天天耿然耿然的，我才不会看上她。” “行行行，你没看上她。”程遇安小声嘀咕了一句：“瞎子也能看出来你天天围着她转。” “不过啊——”秦浩拉长了语调，“再好看身材再好也跟咱没关系，耿然看上的人，我能去抢？” “你可能也抢不过。”程遇安在一旁说。 “你他妈，程遇安你不能闭上你的嘴？”秦浩眼睛瞪圆了看着程遇安，下一秒像是要把他撕了。 “好了好了，打游戏。” 耿然听他俩吵吵闹闹的早就烦了，游戏一开始，俩人瞬间闭嘴专心的投入战斗了。 温思聊到家，史锦繁依旧在洗碗，温建峰还没到家，温怡也不在。 史锦繁也没问她有没有吃饭，两人全程无交流。 她换了鞋直奔厨房拿了一包泡面，吃好以后关上门开始写作业。 马上就要月考了，还有很多东西没复习，温思聊书包里面满满的全是试卷和笔记，她一本一本的掏出来放在桌上，准备熬夜复习。 入学的时候，她成绩算是中上，但是没考进重点班。虽然在临大附中，大部分普通班的学生也能考到一个还不错的大学，但是要想考上临江大学，进入重点班是第一步。 分科前的考试，只要她能够考好，还是有可能进入重点班的。 所以，她一定要不遗余力，考进去。 高一到高三每个年级都是一样，一班到十二班是普通班，十三到十六班是重点班。高一还没分科，对于高二和高三来说，一到十班，十三到十五班是理科班，其它班是文科班。 临大附中高中部的大部分学生都是从初中部直接升上来的，而初中部的学生则是来自临江市的各个重点小学。 像温思聊这样，从一个普通的初中——临江十五中直接考到临大附中的情况，虽然有，但是实在是不多见。 而她在临大附中的这一个月，也是深切的感受到了，这里讲课节奏之快，很多时候，自己紧赶慢赶，还是不怎么跟得上。 国庆晚会这种节目，如果是在从前的十五中，报的人肯定很多，但是在这里，大家的主要心思都在学习上，所以就算到最后，节目都没报满。 只能靠老师强行拉学生过来。 这里的学生大部分都是住校生，但是也有像她这样住在家里的走读生，走读生可以不用上晚自习。 但是温思聊心里也清楚，就算很多学生放学就回了家，那也不是回家玩，而是在上各种各样的补习班，或者像她这样，学习到更晚。 像耿然他们几个那样放学了没事就去网吧的，有是有，但是不多。 大部分学生，都是只有这一条路，只能，全力以赴。 复习到深夜，已经将近十二点，温思聊揉了揉发干发涩的眼睛，给自己接了一杯水，小口小口的喝完，又把桌子上的笔记和试卷重新整理好放进书包里。 关上台灯，躺到床上。 床头夜灯黄白色的光在房间笼出一片温暖的区域，温思聊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拉过床单盖在身上。 深夜特有的寂静好像是无边无际，陷入其中好似在大海深处，只有闹钟指针在嗒嗒嗒一格一格的走着。 只要考上临江大学，一切就能和现在不一样。 她就可以离开这里，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新的生活。 身后虽是无边黑暗，可只要眼前还有光明，那便还是要奋力一搏。 月考前，整个班级都充斥着一股紧张的气氛，每天从早到晚，教室食堂家里三点一线来回奔来奔去，不断地查漏补缺，拼命记忆着理解着，温思聊觉得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国庆晚会排练的也差不多了，因而过去的次数也渐渐减少，只等着十月三十日晚上正式节目之前再所有人一起排练一次就可以了。 只不过，同桌蒋樱好像不是很在意月考，而且有几天连着迟到还被老李抓到了。 早自习上课的时候，李明德示意大家停下读书声，语重心长的发表了一通让人昏昏欲睡的激励演讲，说的时候，眼光不时地往蒋樱这边瞟。 但是她正低着头打瞌睡，丝毫没注意到这一点。 然后她就被班主任叫了出去。 回来的时候，表情倒也没什么变化，继续趴在桌子上睡了。 眼见同桌状态不对，温思聊有点担心。 之前蒋樱虽然也不太勤于学习，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做的，也不会这么频繁的上课睡觉。 想起之前她说的爸妈吵架的事情，温思聊想，是不是因为家里的事情才这样。 她戳了戳蒋樱，蒋樱慢吞吞的扭头过来：“怎么了？老李来了？” 温思聊摇摇头，“不是班主任，就，感觉你最近有点颓废，是有什么事吗？” 见蒋樱没反应，她又说：“我有点担心你。” 蒋樱本来睡眼惺忪的，但是听到温思聊这么说，清醒了过来，渐渐地，眼睛还有点湿润。 吓了温思聊一跳。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温思聊想问‘是不是你家里出了什么事’，但是没说出口。 蒋樱轻轻叹了口气，又趴在了桌子上，“没什么事。” “樱樱，你要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说，虽然我解决不了，但是，至少你说出来，不就可以轻松一点了吗？” 其实温思聊并不是一个很热心的人，但是蒋樱是她到临大附中的第一个朋友。 当时她新进来，对一切都不了解，不知道怎么办饭卡的时候，蒋樱毫不犹豫的就把脖子里挂着的饭卡套在了她身上仗义的说：“没事儿，你先用我的。” 她本想拒绝，但是蒋樱却用手臂环住她的脖子，语气极为热情，“你先慢慢办，以后一起吃饭不就行了？” 所以现在，她也不能冷漠置之。 “思思，谢谢你关心我。”蒋樱说着，有点哽咽，她趴回了桌子不看温思聊，声音闷闷的，“你先准备月考吧，考完我跟你说。” 温思聊犹豫了下，“那行，你别太难过。” 月考在十月三十号和三十一号两天，偏偏三十号一大早就开始下暴雨，倾盆大雨浇在校园里，狂风把树枝都摇断了似的，满地的落叶和小树枝。 出去吃一顿饭回来，浑身都要湿透，脚上穿着的运动鞋连着袜子都黏腻潮湿，让人不舒服极了。 从早到晚考试一场接着一场，最后一场在三十一号下午三点半考完，考试结束以后，温思聊把笔袋扔在桌上，长舒了口气，不管怎样，至少暂时可以轻松一下了。 高一就能紧张成这样，对于接下来的高二和高三，她开始觉得有点，畏惧。 偏偏考试一结束，雨倒是停了，天上是湛蓝湛蓝的，透着水，白云也好像比任何时候都要白，甚至有点扎眼，太阳懒洋洋的照着，远处浮现了彩虹。 中心广场上被风吹得一尘不染，大理石地砖反射着太阳的光更显得干净澄明，现在正围了一群学生给彩虹拍照。 蒋樱还是跟从前一样无精打采，考试这段时间温思聊没怎么注意，现在才发现她明显消瘦了许多，眼睛又肿着，眼袋和黑眼圈尤其显眼，一看就是没睡好。 温思聊四点半要去排练，晚会七点正式开始，在此之前他们还要再正式排练一遍，再走一下流程。 看到蒋樱走进来，她便立刻问：“樱樱，之前你说考完试跟我说的那件事，是什么呀。” 蒋樱好像已经忘了这件事，明显愣了一下。 半天才反应过来，神色有点躲闪，随口说了句：“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12 12 还是不想跟自己说。 温思聊也不是那种爱勉强别人的人，于是点点头：“知道了，过去了就好。” “你不会生气了吧。”蒋樱坐下来拉着温思聊的手臂。 温思聊也没撒谎，直说：“有一点。” 这段时间蒋樱一直闷闷不乐又心不在焉，她也是看在眼里，假如她决定了不跟任何人说，她也不会过问，但是说好了考试结束就告诉她现在却不说，这多少让人有点不舒服。 心里有点闷，但是这些话她没跟蒋樱说。 蒋樱也不是感觉不到温思聊不开心，就这样坐了半天，才犹豫着认真的说：“思思，不是我不想跟你说，只是，这不关你的事，要是我自己烦也就算了，把你也牵扯进来，我总觉得不太合适。” 温思聊有一种预感，这件事好像不是蒋樱家里的事。 而且她觉得，这事和文霜萱学姐有关。 毕竟，蒋樱奇怪的举动，就是从那天见到她开始的。 可是再这样下午，她觉得蒋樱整个人就要颓到极点了，别说学习，就连健康都成问题。 “你说吧。”温思聊坚定的看着蒋樱，“就算再大的事，也不该影响你正常的学习和生活。” 蒋樱又犹豫了一下，四下看了一眼，压低声音，“思思，你还记得文霜萱吗？” “嗯。”温思聊点点头，虽然最近不常碰到，但是每次排练还是会见面的。 “刚开学没多久，有一次放学我去上厕所，我们这边的洗手间人太多，我就去了高二那边的，她们比我们晚下课十分钟，厕所几乎没什么人。”蒋樱接着说：“然后我刚进去关上门，就听到了一个女生说话的声音。” “文霜萱学姐吗？”温思聊问。 蒋樱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蒋樱正准备从洗手间里出来，忽然听到一个女生压低声音说：“你干嘛，我正上课呢，不能发微信？” 她听这个声音，立刻停住了开门的动作，就站里面静静的听着那个女生继续说话。 “谁会怀疑啊，而且我也没有做的太过分啦。” “我本来就是要选理科的，分班也是按成绩分，我就抄了理科的答案，文科还特意考低了一些，总分差别不大。” “好像那个老师说，今年的分科考试好像管得更严了，答案不太好弄呀。” “行，那我帮你问问吧。不是，你不缺钱的话直接花钱买进去不就行了费那么大劲干嘛？” “行，我知道了。” “拜拜。” 挂了电话，文霜萱顺便准备上了洗手间再回去，反正也快放学了。 她拿出手机给妈妈发了个消息说晚上会去吃饭，然后走进洗手间。 刚好跟从里面出来的蒋樱撞了个满怀。 原来蒋樱刚才听那边挂断电话以后，以为对方已经走了。 她边往外走边想，这人是不是分班考试作弊啊，听她说话好像还准备在他们这一级的分班考试继续作弊。 这完全是违反校规的啊，蒋樱心想，要是被抓到了，肯定要被开除的吧，这人也太胆大了。 心里越想越觉得那个人过分，没注意便撞到了文霜萱身上。 “啊——”文霜萱轻叫了一声，两人视线对上。 蒋樱这才意识到，打电话那人，现在还没走！ 本来她偷听到了别人说话，心里就慌，突突突跳个不停，现在这么一撞，更是吓到不行，连忙说：“我什么也没听到。” 文霜萱也吓到了，但还是冷静下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临大附中校服整体款式都是蓝白，但是每个年级的校服路有不同，区别就在口袋，口袋位置分为紫色、蓝色和黄色，分别是高一高二和高三。 “高一的怎么到这边上洗手间？”文霜萱站定，有些不爽的问。 “我，我们那边的洗手间人满了，所以才到这边的，学姐你刚才说的话我都没听到。” 蒋樱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是胆子小有没主见，遇到了个胆大敢做作弊的，更是慌到不行。 “没听到你怎么知道我在说话？”文霜萱白了她一眼，“你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我叫蒋樱，是，一二班的。”蒋樱声音轻轻的，本来自己就不该偷听别人说话，现在被抓到，她觉得很不好意思，红着脸说：“对不起学姐，我不是故意的。” 文霜萱没打算跟她多说什么，直接掏出手机，“咱俩加个微信吧。这件事情最好就是烂在你肚子里，要是敢跟别人说，你就完了。” 蒋樱也没敢多说，掏出手机便加了文霜萱的微信。 本来这件事过去以后，文霜萱也就是偶尔给蒋樱发个消息，威胁一下她，但是蒋樱从来不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所以她觉得，也没什么好怕的。 只要她不乱说，不就行了吗。 但是自从那天在排练的时候再次见到以后，文霜萱好像特别的担心起来这件事，威胁蒋樱的频率也渐渐变高。 那天甚至还把她留下当面说：“你要是还打算在临大附中读书，就把你的嘴巴闭紧一点。” 蒋樱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思思，我其实真的还挺害怕的。” “而且，她们，她们前几天时间还拍了我一张照片，说我要是敢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就，就把照片发到网上。”蒋樱强憋着眼泪，话都不大说得清楚了。 温思聊听到这话，脑子轰的一声，像是一个惊雷炸开。 “拍了你的照片，是，什么意思？”温思聊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同桌，这段时间，竟然在经历这样的事情。 “就是，”蒋樱身体有点颤抖，咬着嘴唇眼泪刷拉一下就流了下来，“就，我只穿了内衣内裤的照片......” “等下，你是说，她考试作弊，被你偶然间听到了还威胁你，甚至还......” 蒋樱咬着唇点了点头，“她们还说，要是我跟家长说，就......可是，我也根本就不敢跟我爸妈说，因为他们肯定觉得是我的问题。” 温思聊现在紧紧皱着眉头，握着拳头，似乎是在盯着虚空中的一个点，表情极为狠厉，看的蒋樱都有些害怕。 她拉了拉温思聊的校服，“思思，你不要跟别人说这件事，否则要是她们知道了你知道这件事，肯定也会威胁你的。” “那个文霜萱，真的还挺吓人的，她好像认识很多校外的男生，你可千万不要惹她们。” 蒋樱抹了抹眼泪，“反正他们现在也没真对我做什么，那次拍照也都是女生，只要没人知道这件事，她们应该就不会做什么了。” 听着蒋樱的这些话，让温思聊想起了自己的从前。 那个时候她在临江十五中读初中，跟温怡一个学校。 那个时候，妈妈还在。 温思聊小升初的时候，妈妈得了心脏病，是被爸爸气的。 那个时候，父母三天两头吵架，温建峰看妈妈哪里都不顺眼，钱从来都不往家拿，夜不归宿，偶尔还对妈妈动手。 心脏病手术以后，温建峰更是从来都没去医院看过自己的老婆。 也是那个时候，温思聊跟妈妈才知道，温建峰在外面还有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已经为他生了一个女儿。 那女生名叫温思怡，只比温思聊小一岁。 知道这件事以后，妈妈病情急转直下，医生本来说的是好好治疗的话还是有机会稳住病情的，可妈妈的症状却急剧恶化。 后来，史锦繁跟温思怡搬进了家里，还去医院见了妈妈一次。 再之后，就是收到病危通知书。 妈妈临走前，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说：“思思一定要成为一个厉害的人，温柔勇敢，善良坚定。最重要的是，要好好地活下去。” 当时自己还不能界定成为厉害的人是什么概念，也是那个时候，妈妈告诉自己，考入临江大学就能成为一个厉害的人。 妈妈离开以后，温思聊学习更加努力，就是要让自己变得更加厉害，无论史锦繁和温思怡怎么针对自己，她都把苦吞下去，化为更大的动力。 可是，妈妈去世这件事还是给自己带来了影响，再加上，史锦繁以没钱为由推掉了自己的辅导课，她本能考到临大附中的成绩却只能考进十五中。 也是在初中三年里，温思怡处处为难自己。 确切地说，她已经改名为温怡了。 因为不想和自己名字带着相同的字。 刚进学校，温怡就诬陷她偷东西，让整个学校的人都以为自己是个自私的小偷。 她忍了。 只是努力学习，尽力提高自己的成绩而已。 再后来，温怡找各种校外的小混混为难自己，那时她没少挨打。 她便自己寒暑假打工存钱去学习柔道，让他们没办法再欺负自己。 黑暗的初中三年，回首全是不堪。 家里鸡飞狗跳，学习环境并不安定；学校里面很多学生也并不用心学习，甚至很多老师都丧失了希望；放学路上还要被各种流里流气的人为难。 别人正是无忧无虑的花季，于她而言只是狂风骤雨的雨季。 没有任何朋友，也没有男生喜欢自己。 或许是生来身上就有这样一股坚韧的特质，温思聊从来没抱怨过什么。 有过委屈，有过无数次的委屈，也觉得不公，可总能重新调整。 想起妈妈跟自己说要温柔勇敢，善良坚强，那自己就不能放弃，更不能和那些人同流合污。 想起妈妈说让自己好好活着，那她就必须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和生命。 同样都是人，大家同样都是人，只要她不放弃，那光明与温暖的地方，总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温思聊一直都这么想。 ☆、13 13 “樱樱，你不要怕。”温思聊想了想，跟蒋樱说：“你想报警吗？” “啊？”对于这个提议，蒋樱显然有点吃惊，“报警？可是文霜萱说如果我报警的话，就过一段时间再把我的照片放出来，总之，是不会放过我的。” 温思聊嗯了声，又问：“你知道，让别人尊重自己最有利的武器是什么吗？” 蒋樱没怎么听懂，摇了摇头。 “是畏惧，只有让别人畏惧你，那他们才能真正的尊重你。”温思聊说。 温柔有用，可不是最有用，还要分人。 温思聊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好像要把周围的空气凝成冰，皱着眉头柳眉微蹙，好像有无数回忆涌上心头。 “可是，现在是我畏惧她们啊，她们怎么可能畏惧我。”蒋樱说。 温思聊摇了摇头，“她们为什么不能怕你。你可是掌握了她最致命的弱点的。” “但是，”蒋樱皱着眉头，“她们说了，就算我知道这件事也没用，我也没证据。” “既然你没证据，那她们为什么会怕？” “......”蒋樱突然觉得，温思聊说的有道理。 一直觉得她跟自己一样，是个性格软的，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有想法。莫名让蒋樱觉得，就算自己理亏，她也能勇敢的扳回一城。 “今晚你跟我一起去晚会，结束了我跟你一起找文霜萱。” “……” 国庆晚会演职人员大群里面通知说，让大家四点半之前到阶梯教室排练，并且所有人的盒饭都已经订好，他们到时候就直接在那边吃。 温思聊拉着蒋樱一起过去，顺便买了一包黄瓜味的薯片和一盒牛奶带着，免得蒋樱等久了饿。 用的还是从那两个拦路的混混那里抢来的钱。 刚到阶梯教室门口，就碰到了耿然和他的两个小跟班以及尤玲玲四个人浩浩荡荡的走过来。 “呦，还真是巧啊，又碰见你俩了。”秦浩热情的招了招手。 程遇安跟尤玲玲非常少见的没拉手，温思聊往远处看了一眼，原来是教导主任在附近。 两人跟他们打了招呼便一起往里走，秦浩打了个哈欠，“困死了，早知道这晚会这么麻烦我就不参加了。” “你还困？不是睡一下午了？”程遇安说。 “学长你们没考试吗？”温思聊想起，三个年级月考及以上的大考都是一起考的。 难道规定改了？ 秦浩扭头，“学妹你这话说的就不中听了，怎么，考试我就不能睡觉了？” “……” 行吧，当我没说。 耿然是校长的儿子，能进重点班也勉强能理解，但，他身后下两个人，看起来一个比一个混子，是怎么考到这个一本上线率百分之九十的地方来的。 温思聊很不解。 几个人走进去，刚进去就看到了正在跟朋友说说笑笑的文霜萱。 蒋樱下意识的低下头，温思聊挽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 “别怕。” 似乎是没预料到蒋樱也会过来，文霜萱跟她身边的那个女生一起走过来，文霜萱用眼睛余光打量了一眼蒋樱，然后笑着跟大家介绍：“这是我闺蜜江知秋。” 江知秋挥手跟大家打了个招呼。 她长脸，头发烫成黄色，嘴唇薄薄的，又涂着厚厚的口红，校服拉链拉开着，里面是一件绿色的小吊带。 江知秋也看了蒋樱一眼，蒋樱面色惨白，眼睛微肿，圆圆的脸苦着，不敢跟她对视。然后目光停留在温思聊的脸上。 这应该就是萱萱说的那个学妹了吧，江知秋心想。 长得还真是不错。 “闺蜜？你哪个班的啊，我好像之前没见过你啊。”秦浩说。 “我十二班的，今天来给萱萱捧场。”江知秋说话的时候，薄唇几乎成了一条线。 “文科班的啊。”秦浩说。 江知秋点了点头，“对啊，我跟萱萱初中就是好朋友了，哈哈，青梅竹马。” 几个人又随便聊了几句，然后便一起去后台，参加节目的那几个人现在正在排队化妆，蒋樱跟江知秋就在边上坐着等。 江知秋不时拿眼睛睖蒋樱，她每次都心虚的低下头。 化妆间跟试衣间现在挤得满满当当，香水味和盒饭味充斥在这个逼仄的小空间里，四个主持人此刻已经画好了妆正拿着词卡重新对台词，大裙摆不时绊到来来往往的同学，引起一阵阵骚动。 当然，动静最大的还是化妆师，隔一会儿就翘着兰花指抬头喊：“下一个。” “哎你这同学平时脸都不好好洗吧？你看看卡粉都卡成什么样了？”说着他又给同学脸上喷了点喷雾，肩膀往后探着头仔细看着那个女同学的脸，又皱了皱眉头。 “同学，你这眼泡也太肿了我去，双眼皮贴都要被你给夹断了。” “......” 排队化妆的同学们都被他给吓到了，挤着往后退，甚至有人问，可不可以不化妆。 温思聊她们几个来的迟，此刻排在最后面，她注意到了江知秋的眼神，走过来坐在蒋樱身边。 蒋樱拿起手机悄悄给温思聊发了条微信：【这个就是那天拍我照片的女生。】 隔着秦浩，温思聊看了眼江知秋，此刻她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低头看手机。 “没事，今天我们就把这件事情解决掉。”温思聊在蒋樱耳边说。 “思思，谢谢你陪着我。其实你完全不用这样的。” “说什么呢，我们是朋友。”温思聊笑笑说，“朋友不就该这样吗。” 经过化妆师的一番□□，大部分同学都画好了妆，排到秦浩的时候，化妆师先是惯性下意识的用嫌弃的眼神往他脸上看，看了一眼，眼睛里还有了点惊喜。 “你这小伙子皮肤不错，嗯，眉毛修的也挺好。”化妆师弯着唇点了点头。 秦浩一脸骄傲，“那是。” “高中生一天到晚捯饬脸，肯定没花心思学习吧？”化妆师声音冷冷的收回笑容，开始往他脸上刷粉。 “......”秦浩翻了个白眼，合着您这皮肤差也不行，皮肤好也不行是吧。 秦浩画完以后站在镜子前自我欣赏了好一会儿，又跟程遇安说：“啧啧啧，看看我现在，是不是吊打一众鲜肉了？” 程遇安面无表情：“卸了妆不还是打回原形。” 秦浩是看尤玲玲也在，强忍住了扇他头的冲动，拿手指了指他说：“你说话小心点。” 文霜萱来的时候已经画好了妆，化妆师就给她补了补高光和阴影，还夸了句“姑娘妆画得还不错。” 一旁的秦浩小声嘀咕了句“怎么，女生化妆就可以，男生修个眉毛就说我不搞学习？” 程遇安耳朵尖，捕捉到了这句话，抬头问他：“你不是确实不怎么学习吗？” “？”秦浩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就在程遇安头上重重拍了下，“我学不学习关他屁事，你这张嘴有毒是吧？” 程遇安也没生气，似乎就是想看秦浩生气的样子，还呵呵笑了下。 耿然排在温思聊前面，排到他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快睡着了，往前凑了两步，散漫的看了眼化妆师，“我不想画。” 化妆师听到这话，还有些不乐意，停下理化妆刷的手，正想发作，抬头看到了他这张脸——硬是把那句“不想画？你是长得够好经得住摄像头是吧”憋了回去。 别说，这男生长得，确实还挺好。 一双眼睛生的明亮，棱角分明的脸又带着些高中生特有的稚气和柔和，神色俊朗，身形修长，一看就知道，十分上镜。 化妆师噎了一下，又抬眼看了下他，没脾气的问：“为什么不想画？” 耿然倒也没藏着掖着，抬了抬下吧拿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您觉得，我这张脸，需要化妆？” “......” 一旁的温思聊差点没笑出声。 不过她也觉得，这句话要是从任何其他男生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极为可笑与自负，但是从耿然嘴里说出来，却是莫名的顺理成章。 再加上他说话时那股傲气的劲儿和特有的任何人都模仿不来的悠闲却又坚定的语气，更让他说的这话的可信度大大增加。 化妆师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人确实还挺真实，点了两下头又摆摆手说：“算了，那你就别画了，就这样就挺好。” 听完这话，耿然便悠悠闲闲的找了个椅子挤进去继续低头刷手机。 一旁的秦浩极为不甘心：“凭什么就他不用化妆？” “或许是因为，他不用化妆就比别人花了妆还好看？”程遇安说着，还特意看了看秦浩被画的棱角分明的眉毛。 ...... 化妆师扭了扭发酸的脖子，往人群里看了一眼，“还有谁没画，赶紧过来，我晚饭还没吃呢。” 温思聊绕着走近举了举手，“还有我” 化妆师侧头看了一眼她然后低头收拾化妆包，“你这不画的挺好的吗？很自然啊？” “......” 温思聊走近：“您应该是弄错了吧，我，还没画呢。” 化妆师又抬头仔细看了一眼。 小姑娘皮肤极干净，又白的无暇，可不是像细细的刷了一层粉底液；睫毛浓密修长，自带眼线；野生眉自然又有型。 “......”化妆师又把化妆包展开，“可以啊，你们这高中颜值都还挺高的。” 温思聊的妆很快就画好了，化妆师满意的仔细看了看温思聊的脸，“同学，跟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温思聊照了照镜子，觉得妆前妆后差别其实并不是很大。 “能不能让我拍张照片，然后放在我们店里当宣传模特，以后你来化妆直接找我，免费！”化妆师说着从包里掏出了一张名片，上面写着“青桔摄影，化妆师——丸子”。 化妆师丸子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身穿一件黑色夹克，工装裤，头发理得很有型，后面还勾了个字母“W”，看起来极为社会。 此刻正笑着给温思聊递名片。 角落里坐着的耿然掀了掀眼皮。 站起身来，走近。 温思聊礼貌的笑了笑，“谢谢你，不过应该不用了，我平时不怎么化妆。” “没事，你就先拿着吧，我们店离你们学校也挺近的，说不定什么时候有需要呢。”说着把名片塞进了温思聊手里，“不想做模特也没事儿，就当交个朋友。” “我也想要张名片，平时去化个妆什么的，再交个朋友。” 耿然声音不带任何情绪，这话话音刚落，吵吵嚷嚷的化妆间立刻安静了下来。 就好像是校长带着教导主任从天而降，一时间房间的气氛像是结了冰。 ☆、14 14 化妆师丸子显然有些尴尬，“你这小伙子，不是说不需要化妆吗？” “说不定以后有需要呢。”耿然说话时，表情极为平静，完全不像是个高二的学生。 倒像是个身后站了两排小弟的，□□老大。 “那没办法了，”丸子继续收拾东西，“我今天就带了这一张名片，要么你改天去我店里吧。” 耿然稍微弯了弯腰，看了眼温思聊手里拿着的那张名片，伸手捏过来正反看了一眼然后把名片塞进兜里，“名字还挺好听，谢谢了。” 丸子正想开口，温思聊连忙说：“没事，反正我也用不上，这张名片就给学长好了。” 又点了点头认真的跟耿然说：“我理解。” “......”耿然一头雾水，你理解什么了？ 耿然是校长儿子这件事，学校里面大部分都是知道的，对于这位霸王，一般人都是能不惹就不惹，万一他回家一告状，那后果不堪设想。 刚才，这位霸王显然是不开心了，所以，整个化妆间里几乎所有的学生是大气儿都不敢喘。 那些正在嬉笑打闹的照镜子的补妆的一时间都停下手，余光瞥着这位强行向化妆师要名片并且以后想去免费蹭化妆的耿大少。 其实本来临大附中里面确实也有不少教师子女，大家也是相处的挺愉快的，并不存在这种害怕教师子女打小报告的情况。 但是耿然情况特殊。 据说耿然高一的时候，有个高二的学姐看上了他，完全不惧他是校长儿子这回事，轰轰烈烈的对他表白了。 结果，表白第二天，就传出了那个学姐转学的消息。 转的彻彻底底，就连她好朋友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转学，又去了哪里。 有人说那个女生是直接被校长清理了。 也有人说是退学了。 总之，消失的是无影无踪。 自此之后，耿然这个霸王的名声就传了出去。 大家都说，谁要是惹到了他，那就别想在这个学校好好待着了。 当然，也除了他那几个朋友还有同桌——说来也奇怪，耿然对他的历任同桌都还是挺好的。 不过也说不准，毕竟他的同桌都是男生。 还好温思聊礼貌又谦让把名片让给了他，否则，明天温思聊的学号还在不在都两说。 局面缓解，大家该干嘛干嘛，化妆间里又恢复了热热闹闹的气氛。 许则邻奔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那边已经快轮到我们了，你们化妆什么的弄好了吗？” 文霜萱点点头说：“妆画好了，再换下衣服就行了。” “行，那你们赶紧去换衣服吧，我找化妆师简单化个妆。”许则邻说。 大家慌慌忙忙的找到自己的衣服准备挤进狭小的试衣间，温思聊也拿着自己的裙子往前走，却感觉到自己的衣领被一双大手拽着。 耿然凑近扑在她耳边，鼻息温热，挠的她痒痒的，“你刚才说，你理解什么？” 温思聊回头，对上耿然的眼睛，才发觉两人距离太近，她挣脱开来拉好了衣服，“什么？” “你刚才说，你理解的，理解什么？”耿然重复了一遍。 温思聊想起来了，她抱紧了手里的裙子，四下看了一眼，有点不太好意思。 她们两个人现在挤在白色有点发黄的塑料门后面，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穿梭着，急急忙忙的，不是在找东西，就是在埋头吃盒饭。 温思聊稍微凑近了点，轻咳了下，不去看耿然的眼睛，“我也觉得，那个化妆师丸子长得挺帅的。” “......”耿然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 化妆师长得帅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丫头不会以为，自己是喜欢化妆师才问他要名片的吧？ 我他妈。 耿然心里一万头脱缰的野马呼啸而过，他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 自己一个直的不能再直的，猛男，被温思聊以为喜欢男生。 他气的闭了闭眼，然后看了眼那边正在收拾东西准备走的那个化妆师。 看着是挺GAY的。 但是！ 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啊。 也在纳闷，心里明知道她不会喜欢那样的类型更不会去他的店里化妆但是还是拦下这个名片，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被认为是喜欢男生！ 算了，喜欢男生就喜欢男生吧，喜欢男生也没什么错。 但是，唉。 “温思聊。”耿然看着她，声音毫无波澜。 温思聊眨了眨眼睛：“嗯？” “我不喜欢男生。” 耿然压着自己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气低声说出这句话，胸中气压骤增，下一秒就要爆炸。 “哦。”温思聊心想，喜欢男生也没什么奇怪的啊，都2020年了，她虽然保守，但也没那么保守，“学长，我理解的。” 耿然：“？” 你又理解了？ 你又理解了！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很怕你理解。 说实话，现在听到她这温柔而又人畜无害的声音，耿然觉得，自己有点怕。 “我再说一遍，我只喜欢过女生，以后也只喜欢女生，OK？”耿然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愤愤而又无奈。 温思聊这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了，然后抱歉的说：“对不起呀学长，我刚才理解错了。” 耿然松了口气，极其没脾气的说：“知道自己理解错了就好。” 这次排练进行的还算顺利，基本上是按照标准流程走的，诗歌朗诵节目在中间，似乎是为了提高在场观众的热情度，在台上激昂台下没什么水花的朗诵节目后面，便是之前温思聊见到的那个街舞节目。 音乐声一响，整个场子便被点燃，台下原本低着头坐着等的学生纷纷抬起头往台上看。 朗诵节目排练结束，五个人走到台下找了个角落坐着看台上的人表演，许则邻一路上一直在叮嘱不要紧张。 温思聊跟着文霜萱坐在了她身边，耿然走在最后，坐在了温思聊身边靠着过道的位置。 台上六个男生动作标准流畅，随着音乐声舞动，黑色的服装，金色的舞台，流光溢彩，少年感十足。 温思聊并不想现在跟文霜萱有什么交流，也找不出能跟耿然愉快进行下去的话题，总低头玩手机又不太好，只能跟大家一样往舞台上看。 边上的耿然顺着她眼神的方向往舞台上看，正好看到台上的领舞的男生朝着他们的方向抛了个媚眼。 下意识的看向温思聊——少女此刻弯起嘴角，漾开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可只一秒，后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耿然的心情也跟着她的嘴角弧度先冲到顶端然后滑入低谷。 他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从见到她第一面到现在，好像，从没看见过她像现在这样，由衷的，发自内心的笑过。 她能面对两个混混毫不动容，还把他们打的屁滚尿流，这简直不可思议——尤其是对于她这样一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女孩子来说。 可是耿然却潜意识里觉得，并无违和感。 就好比是，一个张牙舞爪满嘴鲜血喵呜喵呜发狠的猫咪，其实也有可能是个小奶猫。 明明说了回家吃饭却又出来买泡面，还有那个看起来就心思活络的妹妹，耿然不是感觉不到她家里的奇怪。 可是这一切，只是更加吸引自己想去靠近她，了解她。 哪怕明知道是在靠近危险。 她平时也并不是不笑，耿然也见到过几次她微笑的样子，可那样的笑，官方又标准，角度都是一样，甚至露出几颗牙齿都并无差别。 像是带了面具。 而此刻，她却由衷的笑了。 只是因为一个，愚蠢的，街舞表演。 “喂。”耿然转头抬了抬下吧，语气不甚愉悦。 温思聊拿手指指了指自己，“学长叫我吗？” “温思聊，那么喜欢看街舞？”耿然视线转过，停在舞台的方向。 “嗯？”温思聊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停顿了一下，“这街舞确实，还挺好看的。” “......”耿然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温度，“行。” 温思聊觉得耿然挺奇怪的，突然这么问她，于是也反问了一句：“学长，你不喜欢这个表演吗？” 耿然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桌子下放不进他的长腿，只能伸到走道，“还行吧，但是一般不会去特意拍照录视频。” 温思聊想起了之前她给街舞少年拍照录视频的事情，联想到，耿然学长不会以为自己是个疯狂的追星少女吧。 想解释一下，但又觉得没必要。 追星少女也没什么不好的。 于是便哦了一句就没再说话。 秦浩本来坐在最里面，街舞表演结束后他站起身来，“我们现在没什么事儿了吧？要没事儿我出去转转，闷死了。” “你去吧，七点前最好能回来，别耽误正式表演。”许则邻起身给他让了位子。 “那我也去看看樱樱。”想起蒋樱还在后台等自己，温思聊也站了起来。 还有接近一个小时正式表演才开始，她也刚好去吃点东西。 到现在晚饭还没吃。 身边的文霜萱拉住了她：“学妹，再等一会儿吧，我想看完下一个节目，然后咱俩一起过去。” 这要是在以前，温思聊肯定话也不会多说就陪她坐下等了。 可是想起她对樱樱的威胁和那些过分的所作所为，她能忍住心中的怒意已经实属不易，根本不可能在这里等她。 她把文霜萱的手从自己衣袖上拿开，语气平静，“学姐，你自己看吧，我先过去了。” 耿然站起身来挪了个位置，温思聊头也不回的就往后台走去了。 化妆间现在空荡荡的，衣服鞋子纸箱塑料袋堆了满地，里面就只剩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在原来化妆师坐过的位子上埋头吃盒饭。 蒋樱已经不在这里。 拿出手机给她发了条微信，没回。 打电话也是不接，铃声响了有十几秒，然后挂断。 “同学，打扰了，想请问一下，有没有看到我朋友，她刚才就坐在这里，”温思聊微笑了下对那个男生说，“她穿了一件粉色的短袖。” 过来的时候蒋樱就把校服外套脱在了教室里，温思聊劝她拿她还说不想天天穿一样的衣服。 男生从盒饭里抬起脑袋，“没什么印象，”说完又想了想，“哦，不过倒是记得有个穿吊带的女生，就坐在那里。”说着指了指蒋樱坐过的位置对面的位子上。 “这么说好像你说的那个位置确实有个女生，我对她穿什么没印象，但是她俩好像是一起出去了。” ☆、15 15 温思聊的心咯噔一下。 江知秋跟蒋樱一起出去了。 她匆忙说了句谢谢，进去把裙子换成校服然后把裙子丢在一边然后转身往外跑去。 阶梯教室在大礼堂一楼，化妆间在阶梯教室边上。临大附中的大礼堂在学校中间偏靠江边的方向，紧挨着一个郁郁葱葱的树林，树林后面是宿舍楼，然后就到江边了。 从化妆间奔出来，温思聊四下看了一眼，天已经快黑了，周边空荡荡的没什么学生，这个点，学生应该差不多都在食堂，要么就是回家了。 她下意识往树林方向走去，这个林子类似一个小公园，因为有专人打理并不荒芜，林子中还散落着三三两两的长椅，教导主任每晚都打着手电筒在这里抓互相抱着啃的早恋高中生。 走近，一抹粉色的背影跃入视线。 蒋樱身高比较高，接近一米六五，此刻她好像正低着头站着。 在往前走，温思聊才看到被蒋樱挡着的只穿了个小吊带的江知秋。 掏出手机点了两下看了下时间，她迈步往前走去。 “樱樱——”她走上前，“你怎么在这里？”她走到蒋樱身边，把她往身边拉了拉。 蒋樱此刻红着眼睛，抿着嘴唇，脸白的有些发青。 温思聊觉得胸中好像有一股热气不断升腾，抵着喉咙，发作不出来。 江知秋看到她，轻蔑的白了一眼然后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看着远处对蒋樱说：“好了，你也知道该怎么做了，别让我再教你。” 温思聊看着蒋樱，声音冷冷的问：“樱樱，怎么了？” 蒋樱抿着嘴不说话，温思聊拉住她的手臂，声音不大却莫名带着一股紧绷的逼人感，“告诉我。” 蒋樱抬起头，眼泪大颗大颗从脸上滚落，“思思，就是，她刚才说，让我以后不要出现在她们面前。” 江知秋像是吓到了似的还后退了一步，“哎呦，这怎么还哭出来了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小白莲花。” 这个时候文霜萱也从远处跑了过来，江知秋看到她过来，挥了挥手，“萱，你怎么来了？” “来了正好，那刚好就把这笔账算算清楚。”温思聊语气平的像死人的心电图，她把蒋樱往自己身后拉了拉，“校园暴力有意思吗？” 文霜萱皱着眉头，“到底怎么回事呀？” “文学姐你真厉害，分科考试买答案作弊进入理科重点班，还要接着帮别人买答案，被樱樱无意间听到了就威胁她，甚至还拍了她只穿内衣的照片来威胁她。”温思聊眼神逼着文霜萱，又从江知秋脸上划过。 文霜萱意识到蒋樱已经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温思聊，脸色一下子变得狠厉起来：“说好的不告诉别人，嗯？” 蒋樱声音抖得说话都不清楚了，“那我没打算说的，你们不老是威胁我的话......我从来没没有打算泄露你们的秘密的，但是你们真的好过分......” “只是拍了张照片而已，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至于吗？”江知秋又翻了个白眼，“小题大做。” 文霜萱冷笑了一下，本来脸上涂了厚重的粉底液就显得有些惨白，再加上鼻梁上的高光一晃，略微有些渗人，“你们知道了又怎么样，考试早就过去了——”说着居高临下的目光投在蒋樱身上，“倒是你啊，给男同学发内衣照，你说这件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是不是不太好，这还怎么在学校混啊。” 江知秋掏出手机，“是啊，让我看看，好像确实很不合适呢。” 温思聊甚至没给江知秋解锁手机的时间，直接伸手一把拽住她的小吊带，本就稀薄的布料不禁拉扯，嘶啦——一声裂开来，划开手机到摄像头，拉下江知秋的抹胸咔咔咔拍了几张照又给她提上去，然后按灭手机放进校服口袋。 动作一气呵成，没有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一旁的蒋樱都震惊的忘记流眼泪了。 温思聊看都没看边上不知所措抱着身体的江知秋，上下打量了一眼还穿着黑色长裙的文霜萱，“想不想也拍一张，类似的。” * 秦浩离开大礼堂出去晃之前，耿然喊住了他。 “干嘛，我要出去抽根烟，等的急死人了。”秦浩抱怨着。 “秦浩，”耿然若有所思地说：“你之前街舞在哪儿学的？” 秦浩听到这个问题显然有些震惊，还是认真回答道：“就学校边上那个地儿，据说还是个明星开的，怎么，想学？” “我当初报名的时候就叫过你，你当时还不肯去，怎么？现在后悔了？”秦浩照耿然肩上拍了下，“是不是我的潇洒英姿让你也动心了想学？嗯？是不是是不是？” “帮我报个名，有时间我去一趟看看。”耿然坐回座位上，掏出手机准备开游戏。 “行——“秦浩说，“当然可以，我们耿大少想学那我能不支持？身份证号发我，我一会儿就帮你联系那边，改天记得请我吃饭。” 耿然没抬头，给他比了个OK的姿势。 十分钟后，耿然收到了秦浩发来的一张照片。 正在游戏激战到关键时候，耿然直接划过去，继续游戏。 然后秦浩的消息从群里一条一条的弹了出来：【操，真他妈刺激。】 【咱校花还有这一面？】 【啧啧啧，还真是个狠角色。】 【别说，看起来温柔的女孩子发起狠来，还挺有反差萌的。】 看到“校花”两个字，耿然立刻切出游戏打开群聊。 程遇安也发了条消息过来：【秦浩你个傻逼发照片不码一下的吗现在我女朋友又要跟我分手。】 看到照片的时候，耿然眉心一跳。 照片明显是放大拍的，赫然呈现的是江知秋的吊带衫被温思聊撕烂的那个动作。 衣服已经被扯下来大半，场面极其——暴力。 秦浩：【你他妈要是不放大看会被你女朋友骂？】 【一天到晚分手，厉害了。】 耿然立刻敲了几个字发过去：【在哪儿？】 秦浩回复：【小树林儿。】 耿然抓着手机直接冲去阶梯教室，直奔树林的方向去。 耿然赶到的时候，秦浩正跟程遇安对骂完，此刻正坐在树林外宿舍楼门口准备再录个视频。 女生打架，还是最有意思，又掐又咬又拽头发的，想想就刺激。 文霜萱跟温思聊两个人对峙许久，眼见就要打起来了。 这个位置是最好的观战胜地，那边大声点说话，这边正好听得见，还不易被发现。 耿然奔到秦浩身边，气喘吁吁，“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刚坐下准备抽根烟就看到了校花撕人衣服这刺激的一幕。”秦浩往那边指了指，“校花好像还给那个江知秋拍了两张照片。” 两人视线往那边看去，啪——清脆的一声，温思聊一巴掌扇在了文霜萱脸上。 夏秋交界的校园黄昏，太阳快要落山，林子里的光影被切割的错综复杂，偶有几声鸟鸣，显得幽深静谧。 秦浩坐不住了，腾的一下站起来要往那边去，耿然一把拉住他，“干嘛？” “你没看到，温思聊打人啊？”秦浩尽力压低声音，但语气里的气愤和焦灼却蹭蹭往外冒。 耿然把他按到椅子上坐下，自己也慢悠悠的坐到他身边，“那你没看到，温思聊那个同桌现在在哭？” “她哭就能打人吗？”秦浩想站起来，但是耿然却死死的按住他的肩，“女生之间的事情，你插什么手？” 秦浩虽然想过去，但是知道耿然这个人向来说一不二，跟他一起玩这些年，虽然他很少真发脾气，但要真生气了，那后果，难以想象。 因而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坐着。 文霜萱被温思聊那么一挑衅，脾气立马上来了，不再像刚才那么温和，抬手就想推温思聊，不料却被她钳住肩膀上来就是一耳光。 “你居然打我？”文霜萱一手捂住火辣辣发烫发涨的脸瞪圆了双眼愤恨的看着温思聊，另一只手食指绷直了直指她的脑袋。 边上的蒋樱看着事情越闹越大，满头冷汗近乎发抖的拉着温思聊，“思思，算了吧，不要这样......” 温思聊嘴角一弯伸出手把文霜萱的手指移开，语气纹丝不变，“要么双方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照片删了，你们以后再也不威胁蒋樱，要么——”她掏出手机，“就都把这些照片发出去，再加上我刚才录下来的这段录音。” 按下播放键，温思聊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文学姐你真厉害，分科考试买答案作弊进入理科重点班，还要接着帮别人买答案，被樱樱无意间听到了就威胁她，甚至还拍了她只穿内衣的照片来威胁她。” 接下来是文霜萱的话：“说好的不告诉别人，嗯？” 文霜萱气极，脸涨的通红，几乎是低吼出来这句话：“温思聊你怎么这么卑鄙？” “我卑鄙？”温思聊嘴角带着笑，说出的话却异常的干脆凌厉，“你们作弊进入重点班抢走了另一个本该进入重点班的学生的人生不卑鄙？威胁一个无辜路过的学生让她整天浑浑噩噩的颓废着不卑鄙？扒光人家的衣服拍照片不卑鄙？” 文霜萱本就理亏，现在被人拿了把柄又斗不过对方，虽不甘但却无奈的看了眼身边已经蹲下抱住自己身体的江知秋，有气无力的说了句：“删了吧。” 江知秋闻言，哆哆嗦嗦的按开手机到相册里面然后打开了一张满脸泪水被人按住头的女生的照片，点了删除。 温思聊全程看着她操作，“删干净了吗？” 江知秋点点头，似乎是连话都不敢再多说了。 温思聊也很干脆的拿出手机，干净利落的删掉刚才拍的三张照片，“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别再来找事。” 说着拉着已经呆若木鸡的蒋樱就准备离开，离开前把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下扔在了江知秋身上，“用完还我。” “不删除录音吗？”身后的文霜萱的声音传来。 温思聊头也不回，“以防万一。” ☆、16 16 文霜萱跟江知秋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不远处椅子上坐着的秦浩已经被这一番操作惊得目瞪口呆。 “耿然，我刚才没听错吧，文霜萱分科考试作弊还拍了校花闺蜜的果照？操，看起来蛮好一小姑娘天天干这事儿？作弊这种，我都干不出来，什么人啊这是。我真是三观尽毁了。”秦浩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对文霜萱的喜欢像是喂了狗一样，“怪不得分班的时候还班级前十的结果后面次次倒数，虽然我也倒数，但是好歹我是光明正大花钱进来的。” 秦浩和程遇安所在的高二十五班，所谓重点班的吊车尾，每年都会接收一批交了高额择校费的学生，但是这批学生属于编外人员，不占用考试的名额。 因而这个班的纪律，在各个重点班里面也是够呛。 “花钱进来的还挺骄傲。”耿然嘴角带着一丝笑，很快便消失不见。 像是想到自己停掉打了一半的游戏匆忙跑到这里却只看了个热闹，觉得非常，滑稽。 “花钱进来的怎么了，总比作弊好吧，再怎么说这也是我家里的血汗钱。”秦浩一脸不情愿，“行行行，都知道您耿大少是凭借自己的实力考入的重点班，以优异的成绩稳稳的抓住了十三班最后一个名额，”秦浩又一脸笑容看着他，“然后，次次考试都精准的停留在及格线下，却从没突破过这条线。” “你家的钱是血汗钱？”耿然站起身往回走，也快到表演的时间了。 秦浩家本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三口工薪家庭，但是在他两岁那年，妈妈买了几注彩票。 然后中了1.3个亿。 再然后秦浩的爸爸买完车房把剩余的钱的一半放进了股市，被她妈妈臭骂一顿，但赶上那两年股市大涨，最高甚至突破了六千点，他们家直接从财务自由往上飞升，一跃成为土豪中的土豪。 如果说秦浩家里的钱是血汗钱，那么一众打工人赚来的钱应该称得上是敲骨吸髓榨干自己一生一切换来的卖身钱。 “虽然文霜萱这事儿让我有点难过，但至少我死心了，这女生真是个狠人，太毒了。”秦浩跟上耿然的步伐，“哎不过耿然你还别说，这个校花也是真的绝，那一巴掌扇的，真是干脆又利落啊，还录了音，真是刷新我的认知。哎呀——妈妈说的果然没错，越好看的女生性格越厉害，我现在是信了。” 耿然没接话，秦浩继续说着，“你听到她刚才那句‘以防万一’了吗？还真是又酷又潇洒啊，要不是耿然你先喜欢上她，我都想去追了。” 耿然停住脚步，回头眉目紧缩：“你说什么？” 秦浩举起双手：“得得得，我什么也没说，赶紧回去吧一会儿晚了就不好了。” 七点不到，蒋樱跟温思聊一起回去了化妆间，路上蒋樱一直担心又害怕，“思思，你说以后她们会不会找我们茬啊？” 温思聊：“不用怕，你又没做错什么。” “谢谢你。”蒋樱已经肿成了核桃一样的眼睛红红的，感激的看着温思聊说。 “谢什么，你当初也毫不犹豫借我饭卡了呀。”温思聊微笑，极其温暖。 夜幕缓缓拉开，礼堂门口金属灯柱上昏黄的路灯已经亮起，暖橘色的光洒在少女的身上，像是给她披了一件质感极佳的薄纱。路两旁时不时有虫鸣响起，空气中泥土带着露水的味道也渐渐浓重。 回到化妆间温思聊拿起被丢在地上的礼服进了试衣间，蒋樱跟着她一起进去。 蒋樱帮温思聊把侧边的拉链拉好又整理了一下裙子。“思思，”蒋樱往后退了退看着换好衣服的温思聊笑，“你穿这件衣服真好看。” “你笑起来才最好看，以后别像前段时间那样了，真的挺让人担心的。”温思聊说。 “好！”蒋樱拿出手机，两个人一起自拍了几张，“嘻嘻，我要发个朋友圈。” 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之下，国庆晚会拉开帷幕，台下第一排是校领导和市里的部分领导，整个大阶梯教室此刻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人。 程遇安抱了捧粉嫩的鲜花站在后台，星星眼看着穿着亮片长裙的尤玲玲。四个主持人最后检查了一遍妆容，徐徐走上舞台。 一切进展的都非常顺利。 除了角落里的诗歌朗诵队伍中，一个女生肿着脸正在补妆。 文霜萱红着眼坐在椅子上拿着气垫不断地往脸上拍粉底液，无奈温思聊那一巴掌扇的实在是结实，一侧脸肿的像发面馒头。 江知秋此刻不在这里，刚才就回宿舍换衣服去了。 许则邻看到自己这边的同学脸肿成这样，有些焦急，“你这脸怎么了？” 文霜萱看了眼温思聊和蒋樱，眼泪汪汪的低着头说，“我都成这样子了，还能上去表演吗？”她抬头看了眼秦浩，秦浩只当没看见，转身就去整理被发胶裹得支棱着的头发；又看着耿然问：“耿然，你说我这样还能上台吗？” 耿然这次没忽略她，直直的看了她三秒钟，然后不咸不淡的说：“还行。” “......” 一旁捧着花的程遇安看不下去了，“当初我挑花的时候，你也说的是‘还行’，结果怎么着，你看看文霜萱的脸都成这样了，到底怎么回事啊，是被打了吗？” 正在整理头发的秦浩“咳咳咳”几声，示意程遇安闭嘴。 但是程遇安丝毫没有闭嘴的意思，“萱萱，你就跟我们说是哪个混蛋下的狠手，这指头印儿还留着呢，实在不行你就告诉我们浩哥，让他给你出气。” 程遇安也知道秦浩对文霜萱有几分意思，也就是碍于她喜欢耿然这才不好表示出来，但是这两天他也看出来了，耿然好像是对校花有点感兴趣，并不喜欢文霜萱，不然干嘛放着游戏不打跑来参加这个无聊的什么诗歌朗诵。 这会儿他觉得，自己正在抓住机会为自己的好哥们儿提供英雄救美的机会，心里美滋滋的想，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文霜萱听了这话，好像更委屈了，嘴巴鼓包包的刚想流泪，温思聊突然说了句“眼泪要是把妆弄花了就更不好看了”一下子堵住了文霜萱的泪。 秦浩直接跑过来把程遇安拽了出去，“你先闭上你的嘴，结束了跟你说。” 诡异的气氛很快便被表演的来临冲淡，许则邻也没时间管那么多了，大家又确认了两遍走位，然后表演就开始了。 台下第一排中间位置，耿校长正跟市里来的领导丁主任聊得热火朝天，却发现此刻正在往台上走的一个男生有点脸熟。 ——那不是耿然这个臭小子吗！ 丁主任年过半百，圆圆的脑袋上头发稀疏，鼻梁上架着一副半边框眼睛，眼神精明锐利，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耿校长神色的变化。 “怎么了，老耿。”丁主任笑呵呵的说。 耿重正想着他来捣什么鬼，从来都对任何活动不感兴趣的耿然，出现在——诗歌朗诵的节目上，总让他觉得有点，玄乎。 八成又是故意来气自己的！ 听到丁主任问，重重叹了口气抬了抬下巴，示意台上。 丁主任顺着耿校长的目光往上，然后露出了慈祥的笑容，“那不是然然吗，好长时间不见，又长高了。” 耿校长摇了摇头，“男孩子不听话啊，天天把我气得半死。” “怎么，现在还在生你的气？这孩子气性也是大，不过也不是我说你老耿，你对然然要求也忒严格了些。”丁主任说话四平八稳，“你也别太在意了，孩子长大了就好了。” 耿校长心里叹了口气，没再接话。 台上耿然也看到了父亲坐在台下，但是他眼光只是一扫而过，就像是没看到一样。 温思聊看到台下正中间坐着一个温文尔雅穿着黑西装的中年男人，面前的席卡写着“耿重”两个字，意识到了，这就是耿然的父亲，临大附中的校长——耿重。 节目顺顺利利的表演完以后，台下还冲上来几个男生献花，文霜萱收到了一束，还有两个男生直冲着温思聊来的，但是耿然往前一步伸手接过了那两支塑料玫瑰花，目光阴沉的说了句谢谢。 那两个男生知道这是耿校长的儿子，没敢多说话，只得悻悻的下了台。 台下耿校长看着这一切气的一口老痰差点卡在喉咙里没咳出来，“老丁你看看，这混小子，人家献花他也得去抢，摆明了要气我的不是！我不想看了，回办公室！” 丁主任赶紧拉住耿校长，“老耿你可别，等会儿你还得发言呢，这次晚会上级挺重视的，之后还得做宣传片，你再等等，啊，再等等。” 耿校长又长长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打开新闻。 眼不见为净。 节目结束以后，文霜萱都没等后面的大合影，直接黑着脸以要早点回家有事为由离开了现场。 蒋樱从洗手间出来，拉着温思聊说“我姨妈来了，先回宿舍了”也准备走。 “那我要不要陪你回去啊？”温思聊问。 “别了，一会儿还有抽奖呢。”蒋樱把自己手里的门票塞到温思聊手里，“你帮我看着吧，要是抽中我了我们都走了那不是亏了。” 温思聊笑笑，一共发了几百张门票，奖品也就十几个，抽中的概率真不大，但是她还是接过了门票。 温思聊换了衣服，把裙子整理好挂到架子上，然后去了趟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发现许则邻红着脸等在洗手间门口。 ☆、17 17 已经是接近晚上九点钟，整栋楼里面安安静静，只有阶梯教室那边有遥远的音乐声传来。温思聊看了眼许则邻学长，又往四周看了看——空无一人。 “温思聊——”许则邻脸憋得有点红，突然开口的声音吓了温思聊一跳。 “......” “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话挺不合适的，但是，其实......其实......刚才，我也想上去给你送花的。”许则邻吭吭哧哧半天，说出了这么句话。 温思聊大脑飞速旋转，却找不到合适的回复他这句话的句子。 不过，今晚的许则邻学长，好像很奇怪，不像平时那么沉稳又冷静，看起来有点紧张，脸红的好像，要烧起来了一样。 还未待她开口，许则邻继续说：“我其实也不是，要你现在就回复我一个确定的结果，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 温思聊在那一瞬间睁大眼睛，大脑瞬时变得有点混乱。 “总之，这就是我想说的话，你考虑一下。”许则邻说完转身就要走，走了两步又回头语速极快的说：“我这边还有几本错题笔记，如果你需要可以跟我说。”说完快步离开了。 “......”温思聊站在原地，心情很复杂。 自己这是，被表白了吗？ 而且还是被，优秀的学长，表白了。 一瞬间思绪像是出弓的箭，飞速奔远。 他喜欢自己吗？好像自己从来没感觉到哎。 而且，一共也才认识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见过几次，就这样就喜欢上自己了吗？ 她低着头咬了咬嘴唇，又扭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把头发拢到耳后。 自己被表白了！ 正在她心情在激动喜悦和不安中来回震荡甚至来不及考虑自己是否也喜欢对方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早恋合适吗？” 在那一瞬间，温思聊差点以为是教导主任黑着脸出现要抓她去做早恋典型然后请家长，回头一看——是耿然。 “......” “耿学长你怎么一声不吭的就突然出现了？”温思聊把已经跳出去的心脏重新放好，吸了口气恢复平静。 “我刚才不是说话了吗？”耿然阴沉着脸，没什么情绪。 他也觉得无语，自己只是想上个洗手间而已，就见证了这么一出表白大戏。 “......那行吧。”温思聊说，“我准备回去了。”说完想起自己没洗手，然后草草洗了个手准备出去。 “温思聊，”耿然语气一抬，带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不悦，“你知道我们学校是不允许早恋的吧。” 温思聊怎么可能不知道。 临大附中校规第一条就是不准早恋，一旦被发现那就是通报批评记大过外加请家长套餐。不过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再严苛的规定也压制不了青春期的躁动不安和跃跃欲试，校园里像程遇安和尤玲玲那样光明正大谈恋爱的人并不在少数。 当然，只是在同学面前光明正大，遇到了老师和家长，还是得松开小手，夹着尾巴做人。 她整理了一下心情恢复平静，声音轻柔但有些下意识的咄咄逼人：“学长，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早恋了？”而后理直气壮看着耿然一眼，“如果表白都算谈恋爱，那我现在跟你表白，你是不是也算早恋？” “......？！” 耿然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记忆像是被撕了个口子，随即又被封上。他嘴角弯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缓缓开口：“你可以试试。” “......”温思聊有点哽住，“......总之，我没有早恋，我先回去了。”说完径直往大礼堂方向去了。 “这样最好。”身后耿然的声音传来。 刚走到阶梯教室，温思聊立刻找个位置坐下，然后掏出手机敲了一排字发给蒋樱：【你猜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蒋樱那边秒回：【我是不是中奖了？IPAD还是耳机？！】 “......”温思聊打字的手停滞了一下，然后继续回复：【不是。】 【樱樱，我刚刚被表白了！！！】 蒋樱那边隔了大概十秒钟跳出了一条消息：【所以呢？】 温思聊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复了。 被表白难道不算是一件大事吗？樱樱怎么这反应。 那边消息继续弹出：【您现在可以打开摄像头看一下自己的脸】 【说实话，长成你这样的，被表白，很奇怪吗？】 而后自问自答：【不奇怪，一点都不奇怪。】 【好吧，我还是有点好奇的，谁跟你表白了，我认识吗？】 温思聊：【......可，我是第一次被，表白。】 温思聊的确觉得自己长得还算不错，可是她一直觉得，长得好看不好看，跟受欢迎程度一点关系都没有。 至少在蒋樱口中长得极为好看的自己，就从来没有受欢迎过。 喜欢自己的男生，更是没有。 这让她想起，以前初中的时候，在所有人都讨厌自己，排挤自己的时候，有一个叫杨海营的男生，却从初一上学期末开始的时候，对自己特别照顾。 温思聊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冬天的下午。 她午休结束以后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刚写完的英语作业不翼而飞。 作为英语课代表，如果自己的卷子都交不了，那还怎么去收别人的作业。 她几乎把抽屉和书包翻了个遍，就连同桌那边她甚至都检查了一遍，却丝毫不见试卷的影子。 后来她每次想起这件事都觉得，其实找不到也就找不到了，跟老师解释清楚情况就好了，自己从前一直都那么认真，老师也不至于不相信自己。 可是当时的她是真切的急的哭了出来。 就好像是一直以来压抑的委屈和心酸，在这最后一根稻草的压迫下，彻底绷不住了。 耳边温怡和她的几个朋友窃窃私语“课代表都不交作业那我们还交什么？” 温思聊当时就觉得，试卷一定是她们拿了。 可是她没有证据。 以前发生类似的事情，不管旁人怎么说，她都会去对质，红着脸跟她们争。 毕竟在温怡出现之前，父母关系即便不好，可她也是被父母呵护着长大的，强烈的自尊心和自信心足以支撑着她去为自己理论——她有这个底气。 可是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撑不住了。 她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脸红脖子粗的争来争去似乎没有用，就连自己的同桌都不太乐意和自己说话。 情绪慢慢酝酿，似乎是到了一个最高点，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崩溃大哭或是抄起桌上那瓶刚接的热水直接浇到温怡她们头上了。 那时候班上有一个男生，走路很不协调，两边的脸也明显不对称，可他很受欢迎，大家也都很喜欢他。他本人似乎也没怎么被身体的障碍影响太多，整个人都很自信，还在元旦晚会上为大家表演了一个小品。 温思聊突然觉得自己很羡慕那个男生，她有时候就在想，假如自己也身体有缺陷，是不是别人就能，对她好一点。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不应该用这种想法来揣测一个本身就在遭受病痛折磨的人。可是她想了无数理由，也想不出为什么大家就是不喜欢她。 她从来不撒谎，对同学也很友善，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别人的事情，学校募捐的时候她把自己一个月生活费的一半都捐了出去。但是没有人喜欢她。 她知道自己的同桌也是个很好的人，从没主动对她做出不道德的事情，但是她，就是不喜欢自己，对自己很冷漠。 为什么？ 就是因为温怡她们撒播的流言吗？ 那个时候她想不明白，比起害怕和流言中所说的有问题的她相处而被带坏或伤害，大家更害怕的是被旁人认为，自己也是那样的人。 那样的，会被排挤孤立和不接受的人。 大家都是一方面追求与众不同而尽力特立独行，而另一方面，又不希望别人认为自己是怪胎。 都是在这种自我矛盾中，不断的成长、成熟起来。 这个时候，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把她那张试卷完好的放在了她的桌子上。 “这应该是你的试卷。”杨海营微笑着说。 温思聊永远不会忘记这张脸，这张脸颊瘦削单眼皮薄嘴唇的男生的脸。 不是因为他帮了自己，而是因为，在温思聊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以后，却忽然在一个晚自习结束以后的夜晚，听到他和温怡她们说了那样的话。 “我怎么可能喜欢她，只是可怜她罢了。拜托，当初让我去还她卷子不是你们让我做的吗？” “我就是觉得她贼缺爱好吗？随便给她买个早餐她都能高兴的直拍手，像一条摇尾巴的狗。” “感觉她现在好像真喜欢我了啊，那你们说，我什么时候跟她摊牌？” “什么你们不管，当初还是你们想到这个好主意的哈哈哈。” 初中学校离家远，因而她住校，那天晚上她回宿舍的时候刚巧下了大雨，回去拿伞的时候刚好听到了这段对话。 宛如五雷轰顶，温思聊觉得自己好像被整个世界背叛了一样。 她没再进教室拿伞，哭着奔入雨中往宿舍冲，雨水又咸又涩灌入她的口中眼睛中，到宿舍的时候衣服已经湿了个彻底。 室友只是奇怪的看了一眼，一句话没说。 就算是现在，想到这件事，温思聊依然觉得胸口隐隐的疼痛，好像是被细针一点一点扎。 绵延不绝，而又让人无可奈何的疼痛。 蒋樱那边已经‘震惊’了十几条消息。 【你，温思聊，没被男生表白过。】 【所以，你以前的同学，你们班男生是瞎，对吧？】 【哦不是，你们班女生可能也看不见。因为，我，一个24K纯钛合金直女，都完全想跟你表白好吗？】 【除了长得好看之外，不吹不黑，你这性格我真的爱了好吗？又酷又飒......】 温思聊弯了弯嘴角敲出了一排字：【是啊。】 【或许他们是眼瞎吧。】 ☆、18 18 耿然从洗手间回来后，一眼就锁定了温思聊那张低着头被手机荧光照的微微亮的脸。台上正在表演最后一个节目：芭蕾独舞。台上少女身着白裙在湖面翩翩起舞，身后是绿树密林，音乐婉转悠扬，潺潺入耳。 他悄无声息的走到她身边，身体陷进阶梯教室的软布椅里面，吓了温思聊一跳。 “你说——”全场的灯光刷的打开，最后一个节目也结束了。 全场由安静恬淡转为人声鼎沸，温思聊转身过来看着耿然：“怎么了？” 少女的脸清晰明确出现在距离耿然不到二十厘米的位置，她的五官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甚至连上的浅浅的绒毛都一览无余。 像是一颗深水炸弹撞入湖面，在他心里撞出满世界汹涌。 一时没反应过来，耿然握拳在口边轻咳了一下说：“什么？” “学长刚刚不是说‘你说’吗，才说到一半。”温思聊眨眨眼。 台下的同学正在聚精会神的听着中奖名单，温思聊也不时低头看手中的门票——但是直到最后，也没听到主持人念到蒋樱的号。 “也没什么，一会儿结束的时候你等一下。”耿然坐正，眼光欲往正打字的温思聊的手机上瞟，但是及时收住了。 温思聊边跟蒋樱汇报中奖失败的结果边说：“学长有什么事情现在说吧，我现在作业还没写呢，一会儿得赶紧回去了。” 耿然又想起了刚才小树林那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此刻少女黑睫低垂，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往手机屏幕上敲着字。 “我是说，上次那两个小混混，我并不是怕他们。”耿然心里觉得矛盾又愤愤，就好像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说出这些含糊又黏腻的话，用尽一切力气却阻止不了自己一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解释——“你说，我怎么可能怕那两个无赖？” 温思聊收起手机，按灭屏幕，睁着杏眼看着耿然，眼尾一扬，“也是，你不可能怕他们的。”而后想起台下坐着的耿校长。 名震临大附中的耿大少，校长的唯一亲儿子，怎么可能怕区区两个无赖。 “是我误会啦。”她微笑着解释。 “咳，知道自己误会了就好。”耿然附和了句，声音忽又低哑：“不过，我是说真的，要是你再被堵，真的可以叫我。” “我经常在网吧街那边的。” “哎？”似乎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认真吓了一跳，温思聊从和蒋樱的聊天中跳出来，让自己想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遇到其他事情也可以跟我说。” 女孩子就要干干净净，无忧无虑的像个小公主，不需要神情坚毅打败坏蛋，不需要委屈伸手扇坏人耳光，耿然心想。 可，假如这样可爱的她真的有勇气面对这一切的话，自己也是可以，站在她身后的。 骑士未必一定要手握剑盾冲在公主面前。 也可以在她斩杀巨龙的时候守候在她身后。 “学长——”温思聊皱了皱眉头，似乎是下定决心了才说出这样一句话，“其实我还是觉得，不要总是泡在网吧。” 虽然自己和他好像还没到可以说这种婆婆妈妈的话，可是，毕竟他刚才——也是在关心自己。 温思聊犹豫很久，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 行吧，在我所有的话中，你就听到了那句“我经常在网吧街那边”，耿然觉得有点欲哭无泪。 这个理解能力也是可以的。 “虽然我觉得这样说让人有点烦，但是我还是觉得，考一个好大学还是挺重要的。”温思聊认真地说。 周围同学很多正在退场，整个阶梯教室里面，人头攒动，吵闹声不绝于耳。 耿然轻笑：“温思聊，你是不是一天到晚就知道写作业，考试？” “目前是，我一定要考上临江大学的。”她看着眼前这个次次考试都不及格的差生，似乎觉得自己这句话会伤到对方一样，“那个，是要尽力就好了，也不一定非要考到那个大学才算优秀啦。” “哦。”耿然无所谓的应了一声，“临江大学应该挺好考的吧。” “......”温思聊心想，您是失忆了吗？忘了自己次次考试都不及格这件事了吗？ 但是，为了不打击学长的积极性，她还是点点头附和道：“要是努力的话，应该每个人都有机会的——” “耿然！”秦浩从他身后跳出来重重在他肩膀上拍了下，吓了温思聊一跳。 耿然面无表情的回头，“有事？” “赶紧上台拍合照啦，拍完去网吧，我他妈又掉了一个段！”秦浩说这就拽着耿然往台上走。 耿然回头看了眼温思聊，温思聊连忙看向别处——一副与我无关若无其事的表情。 “今晚不去了。”耿然说。 “啊？！”秦浩回头，“为什么啊，那我跟程遇安那个逼怎么打？”而后看了一眼耿然身后的温思聊，“哦——，我知道啦，懂得懂得。” 耿然在他身上踹了一脚，“你懂什么，回家写作业！” 秦浩被踹了一脚以后仍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写作业？你逗我的吧？” 眼看耿然又要发作，忙举手投降，“行行行，今晚写作业，那什么时候能去玩？” “我先上台拍照了。”温思聊摆摆手忙挤着人群往台上走去。 她实在是不想再看他们两个武力来回了。 确切来说，是耿然单方面对秦浩施加武力值。 秦浩这才拉着耿然小声问了句：“怎么回事儿啊？突然就不打游戏了？交个底呗？恋爱啦？管得严？” 耿然推开他理了理衣服也往前走，走了几步顿了顿脚步抛下一句“还没”继续走。 秦浩大大的“卧槽”一声，瞪着眼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程遇安从秦浩那里听了文霜萱跟蒋樱的那件事以后，瞬间无法直视这个平时对任何人都温柔和善的文霜萱了，还在纠结，见面还要不要跟她打招呼之类的事情。 还好拍合照的时候她也没来，程遇安端着相机在台下帮尤玲玲拍了好几张特写。 然后尤玲玲看到照片时，白眼差点翻上天：“程遇安你拍的这什么玩意儿？” 因为耿然不去网吧，秦浩他俩也就都不去了。 结束的时候也快十点了，几个人也都立刻回了家。 耿然到家的时候，门没锁，他推门进去，便看到父亲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自己，母亲少有的不在。 像极了一个等待猎物入网的雄狮。 他也没在意，准备直接回房间。 “耿然——”耿重声音雄厚中气十足的喊了他一声。 气氛一下子被拉紧，像一根满弓的弦。 “怎么了？”耿然停下脚步。 耿重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示意他坐下，耿然却像没看到一样，毫无反应。 耿重提了口气，“今天你也去表演了？” “你都看见了还问？”耿然语气没什么情绪，说不上生气，但也明显不是开心。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耿重无声的叹了口气。 “还有别的事吗，我要去写作业了。”耿然说。 耿重气的眼睛一闭——听听！他要去写作业了，多敷衍的理由！他还知道写作业！你哪怕是说要去打游戏去洗澡都显得真诚一些！ 但是，极强的自控力让他没有发作出来，耿重站起身，放弃了这次的“谈心”，“行，你去吧。”然后迈步走向了卧室。 耿然头也没回，走到卧室关上门，从校服深长的口袋里抽出了几张试卷——月考结束以后的国庆假期作业。 往常他的作业都是ABCD随便写一下直接上交的——刚开始也有各科老师本着关心负责的原则跟耿校长反应，经过数次教育无果后，就连耿校长都放弃了。 那其他老师就更不敢管了。 耿然把试卷丢在桌子上，躺到床上打开了游戏，玩了几分钟以后又把游戏关掉。 从很久没动的书桌抽屉里翻出了一只笔，拉开椅子坐下，随意的展开试卷开始写。 他写作业的时候，习惯性的皱着眉头，圆珠笔刷刷刷的在试卷上移动着。 台灯灯光柔和又明亮，灯下少年腿支在椅子上，背略微弯着，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试卷。 修长的手指捏着笔，写写停停，灯光洒在他的发间，暖融融的，少年偶尔抬头思索，大部分时间都在认真答题，脸上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身上却莫名有一种向上的力量。 第二日便是国庆节假期，耿然爸妈定了去巴厘岛的机票，一早就出发了。 刘舒叶本来问耿然要不要去，耿然一脸不耐：“妈，您跟我爸两个中老年人秀恩爱还不够是吗？非得让我看着？” 刘舒叶临走前脸上洋溢着喜悦给耿然转了一笔不菲的“过节费”，拉着小皮箱蹬蹬瞪的挽着耿校长出了门。 身后耿然不忘交代：“您发朋友圈记得把我屏蔽。” 耿然一个人躺在偌大的家里，百无聊赖。 房子按照耿重的喜好布置的古色古香，窗边高大的楠木书架上林林总总摆着一本本书和砚台毛笔，上面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墙面上挂着一副宋代风俗画，玻璃镜面反射着阳光。 三人群里程遇安早早发了一条消息：【这几天就不跟你俩光棍一起玩啦，我跟玲玲去爬山。】 耿然直接退出群聊，打开电视拿出游戏手柄，玩了两局又扔下手柄，抓起了沙发上的手机躺下闭着眼。 昨晚写完试卷已经凌晨两点半，早上又不到六点就被老妈拽起来，耿然这会儿头昏脑涨，连从沙发上起身去卧室都懒得。 刚好秦浩的一条消息在群里弹出来：【一大早就秀恩爱，程遇安你这人怎么这么贱呢？】 程遇安秒回：【我跟玲玲都到山顶了你还一大早，也是，单身狗的生活就是这么无趣。】 三人群里半天没动静，然后被秦浩发的一连串标题惊悚的新闻链接刷屏。 【情侣周末相约爬山，双双失踪至今未归！】 【情侣爬山遇袭，一死一伤！】 【情侣相约攀爬天峻峰，女友不慎跌落悬崖！】 【情侣登山女友失踪，男友：只留下了一根手指！】 ...... 有的新闻标题还带着图，看着血呼啦的，耿然黑着脸直接关了静音。 程遇安那边反应了几秒钟，然后各种不堪入耳的语音和不忍卒读的国骂席卷手机屏幕，秦浩那边只发了个“哈哈哈”后满意消失。 ☆、19 19 耿然这一觉很长，醒来的时候已经天色昏昏，夕阳的余晖透过高大的落地窗洒在房间里，睁开眼的时候他忍不住还眯了眯眼。 混沌和迷茫占据了他的身体，好一会儿才渐渐恢复清醒。 在沙发上睡得不舒服，整个人腰酸背痛，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以后才感觉到饿意，早饭午饭都还没吃。 起身拉开冰箱扫描了一眼，又砰的一声合上，在零食筐里抓了包薯片出来撕开捏出一个送进嘴里，又打开冰箱才发现——可乐没了。 接了一杯凉白开灌了两口后回房间换了换衣服——脱下身上穿的是蓝灰色格子的睡衣，捞了件简单的白T和运动裤穿上，拿起钥匙便出了门。 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了，耿然准备顺便在外面吃个饭，再买可乐回家。 他对旅游没什么兴趣，就连秦浩都乘晚上的飞机出去玩了，所以一般一到节假日都是一个人待着。 * 十月一日是温思聊的生日。 早上起床的时候，才看到温建峰给自己发的微信：【你妈妈跟温怡出去玩了，我今天跟几个同事晚上喝酒可能回来的比较晚，你自己弄点吃的吧。】 心里一阵闷，把手机扔在床上踢着拖鞋出了卧室——房间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破洞的旧沙发上扔着一个有些发旧的巨大小熊玩偶，紫色的，带着幼稚的蕾丝花边——这是温建峰送给温怡的一个生日礼物。 温思聊还记得温怡收到这个礼物的时候笑的特别开心，抱着这个小熊转了好几圈。 抽了口气，走进卫生间简单的洗漱以后拿了一包牛奶，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的喝着。 今天一点都不想学习，不知道为什么。 这也不是第一次所有人都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其实温思聊隐隐约约也能感觉得到，大家是记得的，可是史锦繁和温怡没必要提，温建峰碍于史锦繁，也不太敢提。 不过从前每年也都是，生日过去几天以后，温建峰在某个时候会“突然”想起来忘记了温思聊的生日，然后讪笑说“哎呀，今年又忘了思聊你的生日”，温思聊也懂事的配合一句“没关系的，生日过不过都不要紧”，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尽管这样，尽管每年都是这样的，温思聊每到这一天都还是会觉得闷。 甚至有点希望，这一天不要来或者赶快过去。 已经忘了上一次过生日是什么时候，不过那个时候一定是妈妈还在的时候。 想了想还是回房间拿出习题集准备做，可是却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磨磨蹭蹭的折腾了一上午一张试卷还没做完。 中午饭也不怎么想吃，翻出上次那袋零食拽了包薯片出来，就当是午饭了。 下午依旧在书桌前挣扎，可是却越看越困，眼前的文字个个都像催眠符，在她眼前谱写着安静舒缓又磨人的安睡曲，在尝试恢复清醒无数次后，她还是倒在了书桌上。 温思聊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猛地坐起，揉着眼睛看了看，是史锦繁的电话，她就这样呆呆的坐着，等电话铃声自动挂断以后，把手机推到桌角又捏起笔。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她不耐烦的划开手机，接通。 那边声音嘈杂，史锦繁的依旧用她那带着笑意的声音说：“思聊啊，我突然想起来，我放在客厅桌上的零钱包忘记带了，你能不能帮我收起来放到我卧室——算了，就直接放在我平时放钥匙的那个地方就行了。” 温思聊起身走出去，果然客厅的玻璃桌一角有个绿色的零钱包。 她拿起零钱包看都没看一眼直接丢到了门口放钥匙的那个台子上，“还有事吗？” 史锦繁那边呵呵一笑，“没事了没事了，谢谢思聊了，你看我这记性，本来说了要带着的转眼就忘了，呵呵呵，里面应该还有九十几块钱——应该是九十六，麻烦思聊了啊。” “您也挺厉害的，忘了带钱包却记得钱包里面具体有几块钱。”温思聊语气不带任何情绪，“放心吧，没人碰你的钱。” 说完便挂了电话。 彻底没心情写作业了，心里闷的厉害。 想起从前自己生日的时候，妈妈都会在一家甜品店给自己买蛋糕。 她确实也有好几年没再吃过生日蛋糕了。 翻出书包里上次从那两个混混那里抢到的钱，再加上自己存的零花钱，加起来有接近一百五十块。 足够买一个蛋糕了。 就是不知道那家店还在不在。 穿了件裙子披着头发就出去了，那家店在学校那边的一个小商圈，不过听说这个商圈很快要装修了，毕竟也是十几年前建的了，现在又老又旧，洗手间马桶都还是老式的手拉式抽水马桶。 那家蛋糕店叫“白鸽烘焙坊”，应该就在商场一楼。 天气好极了，虽然已经黄昏，但是太阳的温暖丝毫没有消退，地上树叶的影子安安静静纹丝不动，空气透明的似乎能看到漂浮在其中的尘埃，视线范围内是国贸大厦尖尖的楼顶，像是要直戳进远处天边的红色与青色混在一起的晚霞中去，绚烂又诡谲。 经过小吃街路口的时候，温思聊往里面看了一眼，就连平时人来人往的小吃街今天好像都格外安静——也是，节假日嘛。 过了马路就看到白鸽烘焙的招牌，温思聊快步走过去，刚走近就闻到了一股焦糖奶油和谷物掺在一起的甜香味。 商场不高，统共也就四层，顶楼还自由生长着肉眼可见的杂乱的植物，更显得荒凉。 不过烘焙坊比她想象中的大多了，灯光温暖柔和，音乐轻缓，里面还有十几张桌子，生意不错，五六张桌子上都坐着人，多是情侣。 店里摆着一架又一架的法棍吐司甜甜圈和各类烤物，靠近柜台的三层明亮的台子里摆着大大小小的蛋糕。 她一眼便看中了一个巧克力蛋糕——蛋糕上面点缀着坚果和糖霜，看起来让人极其有食欲。 “请问这个蛋糕有小号的吗？”温思聊指了指她看中的那个巧克力蛋糕礼貌的问。 店员甜甜一笑，“我们这款蛋糕最小可以做六寸的哦，大概是三个人的量，请问您是几个人用呢？” 一个人。 温思聊心想，我是一个人吃。 很奇怪吧，一个人吃生日蛋糕。 谁会，一个人吃生日蛋糕呢。 似乎是一瞬间就看懂了温思聊的心思，店员微笑道：“您是喜欢吃巧克力吗？” 温思聊点点头。 “那您要不要试试我们店里的一款新品，烘焙巧克力蛋糕，”说着拿出了一页菜单指了指，“喏，就是这个，这款蛋糕是在巧克力蛋糕的基础上加上烘焙的工艺，外面会比较脆一些，口感很不错的，而且蛋糕体积不大，一般怕胖的女孩子都会比较喜欢这一款。” 温思聊抬头看了一眼图片，那是看起来跟纸杯蛋糕大小差不多的一个精巧的巧克力蛋糕，色泽诱人。 她微笑点了点头，“那就这个吧。” 店员帮她结好账以后又从架子上拿出一小包蜡烛笑着递给温思聊，“送您一小袋蜡烛，您可以先坐在那边的位子上等一下，稍等我帮您送过去。” 温思聊本想买了带回家吃的，可是看到店员热情的笑脸莫名的就变得开心起来，况且这个蛋糕是热的，总归要趁热吃才比较好吃。 这么想便拿着小票坐到了窗边。 如果别人都不记得自己的生日，那自己也可以好好帮自己庆祝生日。 没有必要为了那些不爱自己的人，也变得不爱自己。 * 耿然刚下楼准备去附近小商圈吃饭，等红绿灯的时候便注意到了对面蛋糕房里坐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身影一个人坐在窗边，正对着一个拳头大小的蛋糕上的蜡烛许愿。 黄昏已至，女孩穿着一件及小腿的淡绿色的长裙坐在桌边，黑色的长发铺展在肩头，白皙的小脸在灿烂的夕阳下被染上了金色的光泽，她黑睫低垂，双目微闭，双手握在一起抵在下巴上，唇角微微上扬，似乎是在虔诚的许下愿望。 那一瞬间，耿然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不切实际却又坚定的想法：她的愿望，自己都想用尽一切去实现。 绿灯过了又是红灯，耿然依旧站在原地。 下意识的摸出手机低头看了下时间——十月一日。 是啊，今天是国庆节，十月一日。 她的生日在十月一日吗。 惯性打开微信，点了猫咪头表情包的头像——空荡荡的。 不是说女生生日都会发朋友圈的吗，她怎么没有。 三人群聊消息已经积累了几十条，但是自己屏蔽了群便没有提醒，因为仍旧是红灯，耿然点进去翻了翻。 最上面是程遇安发的一张蛋糕的照片。 【我女朋友今天生日，我给她准备了一个大惊喜，是她最喜欢的一条项链，唉，花了我半年的生活费。 【而且，中午吃蛋糕，我先不给她这个礼物，晚上再送上礼物，她肯定以为我忘记了买礼物，到晚上拿出来，她肯定开心死了。】 【哈哈哈我可真是天才，怪不得就我有女朋友！】 下面是秦浩发的一个鄙视的表情包。 然后下午三点多，程遇安在群里发：【我女朋友以为我没给她买礼物找了个茬跟我吵起来了，我把项链掏出来她还是不肯原谅我！】 【兄弟们，我咋办？】 【她现在把自己锁在自己的房间不肯出来，你说我为啥要多此一举，直接掏出来不就得了？】 【难道我的国庆旅行要在民宿房间里看电视了吗？】 【有人开黑吗？】 过了一会儿，秦浩发了句：【该！】 【不是，你跟你女朋友，住俩房间？】 “......”绿灯亮了，耿然把手机塞进兜里过了马路。 边走边想，所以女生很在意生日有没有被人记得，也很在意礼物。 可是她，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吃生日蛋糕。 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许愿。 ☆、20 20 耿然推门进去，点了两杯奶茶直接走到了温思聊对面。 他记得程遇安说过，女生最喜欢喝奶茶了，每次约会都要先买奶茶。就是排队有点无聊，有些奶茶店光排队就要排一个多小时。 那看来这家店还好，至少不用排队。 “哎，你怎么在这里？”温思聊抬头看到耿然，明显有些吃惊。 “我爸妈出去旅游了，家里现在就我一个人，出来吃点东西。”耿然拉了温思聊对面的椅子坐下，“不介意拼个桌子吧？” 温思聊摇摇头，“没事，反正也就我自己。” “嗯？”耿然看着她。 今天她好像跟往常有些不太一样，可能是没穿校服，也有可能是因为没有扎头发，可是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跟你差不多，爸妈都不在家。”温思聊说。 “你不是还有个妹妹吗？”耿然问。 “她也出去玩了，我不太喜欢旅游。”温思聊又叉了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慢慢的嚼着。 自己家里的这些事情，从来没有跟任何人吐露过，此刻也不想被耿然知道。 耿然：“我也不喜欢。” 服务员把两杯奶茶端了上来，耿然抬了抬下巴：“这杯是你的。” “......谢谢学长。”温思聊没伸手拿，耿然直接把吸管扎进奶茶里推到了她面前。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个一人份的蛋糕，心想，如果知道他会来的话，应该买大一点的。 “今天是你的生日吗？”耿然喝了一口奶茶皱了皱眉头，看来女生都喜欢吃甜的，这奶茶的甜度对于他来说已经严重超标了。 “嗯。”温思聊点点头，“没办法给你分蛋糕了。” 耿然看了看她手边那个拳头大小的蛋糕笑笑：“谁过生日买这么小的蛋糕啊？” 说完又意识到这话好像不太合适，好在温思聊也没介意，“家里人都不在，就我一个人也吃不掉。” 耿然嗯了一声又拿起奶茶喝了一口，然后彻底放弃了这杯奶茶。 实在是太甜了，又甜又腻，甜的齁人。 两个人沉默着就这么坐着，坐了许久。 温思聊吃东西很慢，又吃了很久才把这个蛋糕吃完，奶茶已经快冷了，她捧着奶茶喝了一口，然后蹙着眉“怎么这么甜？” 耿然笑笑，“我还以为你们女生就喜欢这种口味，其实我也觉得甜。” “其实一般我在外面买奶茶都不怎么加糖的，”温思聊举着杯子看了一眼“全糖，怪不得。”说着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拧着眉头的样子不像是在喝奶茶而像是在品毒药。 耿然伸手把杯子从她手里拿过来放在桌子上，“不好喝就别喝了。” “可是买都买了，总不能浪费吧。”温思聊说。 她没有浪费东西的习惯，对吃的用的向来节约。奶茶虽然甜，可是已经买了，就还是要把它喝掉。 “那也不能逼自己喝不喜欢的东西。”耿然视线飘到了温思聊吃的干干净净的蛋糕上抬头示意了一下，“吃完了吧？走，我带你去买好喝的奶茶。” 说着从铁质椅子上站起来，椅子后退划到地板，哗的一声。 “不用了啦，”温思聊忙摆摆手，“我就喝这杯就行了。” “我想再买一杯新的，”耿然手插在口袋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陪我一起去？” 似乎是受到了蛊惑似的，温思聊抽了口气站起身，“那学长你想喝什么样好喝的奶茶，我请你喝吧，毕竟今天是我的生日。” 耿然犹豫了一下，“也行，那就去喝你平时常去的店吧。” 虽然这个商圈很旧，但是可能是由于十一国庆节打折力度太大的缘故，商场熙熙攘攘的挤着很多人，一楼中间搭了一个巨大的展台，主持人激情满满的在大声吆喝着。 走近了才看到是一家美妆品牌在搞促销。 两个人绕过展台一前一后走到商场地下一层，进门便看到了排队拍的很长的那家名叫“茶哩哩”的奶茶店。 “喏，现在人这么多，”温思聊说，“学长你真的要喝这家吗？” 这家店是一家网红店，平时就排队的人很多，今天更甚，温思聊去柜台问了一下，现在点单可能要等一个小时。 “看起来还不错，”耿然盯着招牌上的菜单，“就这家吧。” “......” 点了单，店里座位又挤得满满的，两人站在店门口，温思聊问：“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呀？” “你平时逛商场喜欢去哪里？”耿然问。 耿然的妈妈是一个忠实的逛街爱好者，一提到逛街就两眼放光的那种。耿然无数次听到老妈在家里磨着老爸让他陪自己逛街，但是多数时候都被无情的拒绝。 女生应该都很喜欢逛街的吧，耿然心想。 “我平时不常逛商场，其实奶茶也是偶尔才喝。”温思聊如实说。 本来她以为耿然会被她这句话堵的没话说，但是谁知他竟也没说什么，只是问“那你喜欢小动物吗？” 耿然小的时候喜欢去动物园，但是因为爸妈没时间经常带他去远在几十公里外偏僻郊区的临江市野生动物园，因而他最常去的还是这个商圈里面的一个室内小动物园，里面虽然动物不太多，但是总好过无。 现在等奶茶的时间无聊，耿然便想，或许可以去这里。 室内动物园在商场的三楼，门在最里侧，出了电梯以后又走过一条长长的没什么人的路才到。 “你确定这里有动物园吗？温思聊看着路两边五颜六色的美甲美睫隆胸广告牌，有些犹豫的说。 耿然“嗯”了一声，“那个动物园不大，估计半个小时就能逛完了，刚好过去拿奶茶。” 温思聊看着耿然不疾不徐的走在她前面，心里不住的想，按照樱樱的说法，这位能把对自己表白的女生直接送走的校长的儿子耿大少，至少也得是一个校霸级别的人物，可是现在他却能跟自己一起喝奶茶看小动物，实在让她有点怀疑传言的真实性。 “学长——”温思聊本想问他他被表白第二天女生转学到底是什么情况，可刚一开口就又后悔了。 “嗯？”耿然停住脚步回头。 “额，就是想问一下，动物园里有没有大熊猫？”温思聊脱口而出。 还是别问了，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万一惹毛了老虎，后果不堪设想。 耿然一笑，“怎么会，别把这里想的太好了，其实也就是一个给小孩子玩的地方，顶多有些兔子羊驼之类的常见小动物。” 温思聊点点头哦了一声，方才耿然的笑温暖又和煦，像极了一个阳光的大男孩，跟校霸一点边都搭不上。 不过她又想起扯人衣服踹人屁股的那个耿然，刚刚那些想法顿时烟消云散了。 买了票，又在手上盖了印章，两个人并排走了进去。 里面人不少，大多都是老人或者家长带着小孩来参观的，偶有情侣牵着手，门口在排队但是队不长，不到十分钟两个人就入场了。 进门便看到一个布满绿色植物的大鱼缸，指甲盖大小的银色小鱼一排一排的游过。鱼缸活像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下面是绿油油的海藻，上面是手臂粗的矮树长得茂盛，树间萦绕着白色的水汽。 温思聊眼睛里闪着光，“好可爱的小鱼。”说着拿出手机准备拍照，然后看到了边上那个禁止拍照的牌子，又把手机收了起来。 一旁的耿然见状，打开摄像头直接拍了两张发到了温思聊的微信上。 “学长你干什么呀？这里是不能拍照的。”温思聊正欲制止，可他眼疾手快，动作一气呵成根本没给她机会。 “那是禁止使用闪光灯，拍照当然没问题。”耿然无所谓的说：“就算是禁止拍照，拍两张也没什么。” “......”温思聊半信半疑，打开微信，耿然拍的这两张照片一条鱼都没拍到，明显就是随手拍的。 说着又自己拿手机拍了两张，然后当着耿然的面把他发给她的两张照片保存了下来：“谢谢学长。” “觉得拍的差直说就行了。”耿然慢悠悠的往里面晃。 “......”这不是想给你留点面子吗，温思聊心想。 里面便是动物园了，灯光暗了下来，整体装修的呈山洞的样子，就连地板也是铺的泥土而不是水泥地。 商场里面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温思聊觉得又惊又喜。 正往里面走，一只羊驼晃悠悠的走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青草夹带着尿骚的味道，边上一个戴黄帽子的小男孩兴奋的喊“草泥马草泥马！”说着就把手伸到了那个比他还高的羊驼的身上。 温思聊一开始听到有人高喊这个名字觉得极其尴尬，后来习惯了就还好。 耿然随意的伸手在羊驼身上摸了两把，羊驼也没反抗，还往耿然身上蹭了蹭。耿然看了眼一旁愣着的温思聊，“你要不要摸一下？” 温思聊摇了摇头。 其实也不是她不喜欢小动物，相反，她是很喜欢各种毛茸茸的小动物的，但是自从小时候被一只大鹅追过以后，她便只敢远看，再也不敢伸手去摸任何动物了。 那是邻居的一只半米高的大鹅，扑棱着翅膀追她足足追了一条街，还是在巷口遇到了奶奶才帮她赶走了凶猛的大鹅。至今想起来仍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我觉得，觉得有点不太干净。”温思聊小声跟耿然说。 “嗯？”耿然看了看温思聊红着脸的样子，“温思聊，你该不会是怕吧？” “没有啊？”她立刻否认。 “你看这有什么好怕的啊，”耿然说着又往羊驼身上抓了两下，羊驼像没感觉似的，径直走开了。 ☆、21 21 仍然被她坚定的拒绝了。 温思聊拿出手机，对着羊驼拍了两张以后跟耿然说：“我们先去看别的吧。” 这家小动物园其他的动物都是被圈养或者关在笼子里的，就只有这只羊驼可以四处走动，只要离开这个区域，就不用再被逼着摸羊驼了，她心想。 “稍等一下。”说和耿然走到角落里一个小柜台的位置，好像是买了点什么东西。 等他过来温思聊才知道，他买的是喂羊驼和兔子的青菜和萝卜，用一个蓝色的小篮子装着。 “你可以试试喂喂他们，”耿然说，“这样就可以不用接触他们而跟他们互动了。” 边上很多小孩子似乎都很喜欢这只羊驼，工作人员还在提醒大家摸羊驼的时候能够尽量轻柔一点，免得吓到小动物。 但是事实上这个园子里面的小动物似乎都已经身经百战了，完全不怕人，那只羊驼看到温思聊的篮子，径直走了过来，嘴巴往篮子里伸。 她惊魂未定，身后是耿然的声音“你可以拿出一根菜叶递给它 ，它会很开心的，而且你不用碰它。” 温思聊本来以为这里是那种隔着笼子看的动物园，没想到这家店主打的是和动物互动，近距离接触，现在身体下意识的往后缩，战战兢兢的。 但还是尝试着从篮子里捏出了一片叶子，畏畏缩缩的往羊驼那边伸过去，羊驼嘴巴一张，叶子就被带进它的口中，而后左一下右一下的嚼了起来。 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嘛，温思聊心想。 然后她又拿了两片叶子，动作逐渐的娴熟起来，心里的恐惧感也少了很多，羊驼意犹未尽的吃着叶子，很快半篮子菜都要被它吃进去了。 温思聊带着笑看着羊驼面无表情有节奏的咀嚼着，心里涌起满满的成就感。 边上耿然拿出手机，站在她身侧，按下手机帮她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女生洁白纤细的手捏着一根嫩绿的菜叶，嘴角带着笑看着眼前那只脖子半米高的羊驼。 耿然按灭手机屏幕塞进口袋里，“好啦，去看看别的小动物吧，”耿然说，“等下你的菜都喂这只草泥马了。” 温思聊停下喂羊驼的手，转头跟耿然说：“羊驼真的还蛮可爱的哎，不知道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你想试试吗？”耿然问。 温思聊点点头，但是神色还是有些犹豫，“算了吧，下次再摸。” 耿然走近，伸手直接握住了温思聊手腕的位置带着她的手伸到了羊驼洁白的羊毛上面，温思聊还未来得及反应，手指就感觉到了那柔软的触感。 随之而来的是满世界的甜香味裹挟着耿然身上的温度袭来，让她措手不及。 手腕上耿然的温度隔着衣服薄薄的布料渗透过来，烫的温思聊一下脸红到了耳朵根。 耿然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把她手带到羊驼身上以后立即松开继续伸进兜里，“怎么样，现在还怕吗？” 温思聊的手还停留在羊驼的背上，她心有余悸的下意识摩挲了一把——羊驼确实很软很乖，手感舒服，也没有任何反抗。 脑海里被大鹅追赶的恐惧和羊驼温暖柔软的触感两相较量之下，她选择继续把手停留在羊驼的身上。 “好像，还好哎......”温思聊摸了一会儿以后羊驼自己走开了，“好像没有想象中的可怕。” “羊驼很温顺的，不用怕。”耿然说着，往前走去。 温思聊起身跟在他后面低着头，“其实我也不是很害怕啦，就是，就是......你以前被鹅啄过嘛？” 耿然又走了几步停下脚步，“所以你是因为以前被鹅咬过所以才害怕的嘛？” 温思聊现在满脑子都是耿然刚才抓着她的手腕按到羊驼身上的那一幕，至今仍觉得手腕并耳根都烫的可怕，听到耿然说的话她只是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哎呀——”温思聊忽的停下脚步，意识到自己撞在了停下脚步的耿然身上的时候，立刻说了句“对不起。” 耿然下意识的伸手去护她却又即刻强迫自己把手背到身后“温思聊你想什么呢不看路？” 耳根连着脸红了个彻底，她直接绕过耿然端着那篮子菜往前走，“前面有好多兔子啊。” “......” 其实买一篮菜给她让她来喂小动物算不上什么大事，可是在温思聊心里，却有着非寻常的意义。 很多小孩子小时候都会被强迫吃青菜或是喝牛奶的经历，她不止一次的听到同学抱怨爸妈一天到晚变着法的逼他们吃讨厌的菠菜或是芹菜，抱怨的同学都觉得这种行为令人讨厌极了，为什么不喜欢却总是被督促。 可是温思聊却发自内心的羡慕。 不管菠菜是否真的能补铁、仅仅多吃几根芹菜能不能真的就那么明显的促进肠胃蠕动，至少在这些家长眼里，这些是有可能让自己的小孩更加健康的做法，只要有可能，他们就有充分的动力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去做甚至去逼。 而她，哪怕在饭桌上只喝了两口粥就离开、或者是每天晚上吃不健康的泡面，都没有人问。没有人强迫她健康饮食，也没人在意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或是害怕什么。 而耿然却会在发现她害怕近距离接近或是触碰小动物的时候，积极想办法帮她解决克服。 不管是买青菜给她喂小动物或是按着她的手。 而不是简单说一句“那算了”——不想吃饭就算了、想吃泡面就去吃吧、害怕的话就别过来了。 我们根本不在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就好像，所有人都在渴望自由，渴望家长不要一天到晚管着自己，只有自己，希望家长能够多在乎自己一点。 而她也一直觉得自己早就知道，她这个希望，是不可能实现了。 她蹲在膝盖高的兔子栅栏前，拿着菜叶子一点一点的喂着兔子，这些兔子嗅到菜叶子的味道，一窝蜂涌上来，有一只黑色的兔子格外猖狂，大半的叶子都到了它的嘴里。 一旁的耿然看着她兴致盎然的喂兔子，也随她蹲下，温思聊别过头便看到了耿然那张冷峻清秀的脸。 “大鹅？”耿然似乎还记得刚才那件事，现在正饶有兴趣的问她。 温思聊脸上的红已经褪了大半，她把最后几根菜叶放到了边上一个弱小的白兔嘴边站起身，“对呀，不过我没被咬到，就是被追了很久。”说话间，那只黑兔又冲到了白兔身边把最后的菜叶据为己有。 耿然跟着她站起来：“被大鹅咬到，怎么会怕羊驼？” “你没听过一句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温思聊说。 说话间，两个人进入到了‘冷血动物’区域——也就是温思聊口中的蛇。 一条条黑的油亮、鲜艳欲滴的蛇吐着信子缠在枯黄的树干上、盘在石缝里，隔着透明的玻璃盒子跟二人遥相对望，这个区域现在没什么人，估计大家也不太喜欢跟这些‘井绳’近距离接触。 温思聊全程没敢睁开眼睛，快步越过了这个区域，头都没回。 耿然跟在她身后说：“一朝被蛇咬，十年害怕蛇倒是正常，要是被蛇咬了一次，连井绳都害怕了，那实在是反应过度。” 匆匆越过了冷血动物区，又到了甲壳动物区，温思聊大气没敢出，硬着头皮往前走，腿长如耿然都跟不上她的脚步。 终于到了鱼类馆，她提着的一口气松下，“那是因为你没被蛇咬过才说这种话。” 温思聊站在色彩斑斓的水母面前，举起手机拍了两张照片。 耿然也没反驳她，很快温思聊对水母失去了兴趣，两个人又在里面逛了一会儿，就走到了出口。 出口处有一个礼品商店，是出去的必经之路，温思聊视线停留在一个雪白的小兔钥匙链上三秒钟，而后看向别处。 耿然走过去拿到那只钥匙链，又看了眼自己挑了个黑色的拿在手里，温思聊见状问他：“你要买这个嘛？” “给你的生日礼物，你不是很喜欢那只白兔吗？”耿然说。 温思聊又看了看他手里那只黑兔，“但是黑兔很霸道啊，一直抢白兔的吃的。” 耿然弯起唇角，“你观察的还挺仔细，那不能是黑兔想帮白兔减肥吗？” “......” 耿然把白兔钥匙链递给温思聊，又把那只黑色的揣进了兜里。 温思聊虽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这钥匙链也不贵，十几块钱而已。 她也请了耿然喝奶茶，这样看来也算是公平。 到了地下一层，奶茶刚好做好，耿然去拿了茶，把她的那杯递给温思聊。 温思聊接过奶茶，抽了口气对耿然说：“谢谢你——今天带我摸了羊驼。” 耿然没怎么在意，“走吧，我送你回家，你不是还要写作业吗。” 出了商场的门，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一弯明月细细的悬在漆黑的天边，点点星光缀在夜空之上，夜色之中是眼前两排茂密的法桐树，此时依旧枝繁叶茂，上面缠绕着的灯带正发出莹莹金光。身后是灯火通明的市区，显得眼前家的方向暗淡漆黑。 两个人并排走在路上，一人手里捧着一杯奶茶。已是秋天，风吹过来的时候身上还有些凉，温思聊下意识的缩了缩身体。 少女裙摆被风吹起，长发在肩头起舞，细致高挺的鼻梁上是黑长卷翘的睫毛，此时正鼓着嘴巴嚼着奶茶里面的珍珠。 耿然只用余光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仿佛心里某块最痒的位置被猫柔软的肉垫拍了一下一般，惬意舒适。 ☆、22 22 过了网吧街路口，温思聊手机“叮——”响了一下，而后又是一下。 她拿出手机——是许则邻。 “耿学长，这边离我家挺近了，就不用你送我了。”她看了眼边上的网吧街，心想，他应该是要过去玩的。 耿然没故意看但却瞥到了那个熟悉的头像，他扬了扬下巴示意温思聊家的方向，没给她拒绝的余地，“走吧。” 温思聊握着手机，“那谢谢了。” “你喜欢许则邻？”耿然冷不丁的突然开口。 狭窄的水泥路两旁空荡荡的，不远处温思聊家所在的那栋老小区里发出微弱的灯光。 “嗯......”温思聊下意识为这个问题寻找答案——自己很明显并不讨厌许则邻，他为人热心，借给自己他的笔记本，也没少照顾自己，可是要说喜欢也谈不上。 可她也不清楚这种不讨厌的感觉是不是就是喜欢，或许是感激——毕竟一直以来也没几个人肯对自己好。 除了妈妈之外，也就数蒋樱对自己算好的了。 温思聊抬头看着耿然——耿然身高一米八几，少年正是长得快的时候，眼看着还有继续长高的势头，比她高了半头的他就这么垂着眼看着自己，昏黄的灯光从破旧的路灯上投射下来洒在他的身上，温思聊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如果许则邻算是对自己好的话，那耿然其实对自己也很不错，他不止一次送自己回家，还为自己扛过很重的方便面和零食，细心的为自己整理衣裙，总之从诗歌朗诵节目跟他遇到以后，不管他在别人口中是什么样的人，至少在自己这里，他是一个极其细心又乐于助人的人。 温思聊抽了口气，或许是自己太过于敏感了，想起杨海营以前的那句话，“她还真是缺爱，随便对她好一点就能感激的像只哈巴狗。” 或许别人说的对，极其却爱的人，真的是只要一丝丝甜便能感激涕零。 就像自己这样的，极其缺爱的人，是分不清感激、喜欢与爱的。 “你是知道的吧，我爸是校长。”耿然说。 “......”温思聊嗯了半天也没说出自己是不是喜欢许则邻，耿然却突然说了这句话。 意思是，如果你敢早恋，我就告诉我爸，然后你就完了——温思聊心想。 “我不觉得学长是这种爱打小报告的人。”温思聊带着笑说。 或许别人这么说，但是凭她的第六感，耿然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绝对不会做打小报告这种事——诚然有学姐被开除这件事在先，但是她仍然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或许是有误会也说不定。 “哦？”耿然脸上没什么情绪，“你觉得这叫打小报告？校规规定了学生不能早恋，你想违反校规？” “校规也规定了不能上网吧。”温思聊面无表情的说。 “......”耿然噎了一下，转头不去看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上网吧了？” “......” 两人就这么静默的走着，从网吧街路口到小区楼下短短不到十分钟的路程，温思聊却觉得异常漫长。 每一秒的时光好像都被生生掰成了几瓣清晰又明确的流淌着，可她不觉得煎熬，还莫名希望，能再多走一会儿。 耿然似乎也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温思聊却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学长，刚才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温思聊又想了一下，才认真的回答：“我不喜欢许则邻学长。” 未待耿然问为什么——其实他也并没想去问为什么，温思聊又自顾自的解释了起来：“许学长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就算我喜欢他，也不可能长久的，所以既然知道这样，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往这方面想。” 耿然心里仿佛受到了重重一击，突突的沉了一下。 他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你这个女孩子还真是的，谁家谈个恋爱就想到什么长久之类的了，又不是结婚。” 温思聊脸一红，声音轻轻的，“我也不是想要结婚，就是觉得，自己——” 自己配不上。 她没把这句话说出口，意识到自己跟耿然说的太多，忙打了个哈哈“我也就随便说说啦，总之你说得对，现在确实不适合谈恋爱，学业为主。” “谢谢学长送我回来，那我上去了，学长也早点休息。”温思聊说完摆摆手，准备上去。 “温思聊——”耿然开口，“别学长学长的叫了，听着像是什么长辈一样，显得我老了好几岁。” 本来他听到温思聊叫他学长，觉得蛮新鲜，听起来不错。可后来发现，她叫所有高年级的男生都是“学长”，又觉得不乐意了。 温思聊挠头，“可，你本来就比我高一级呀，不叫学长......叫什么。” “叫我名字就行。” “那好吧，谢谢......耿然。” 耿然满意的点点头，在她转过身去后又叫了声：“温思聊。” 温思聊听到他轻轻叹了口气。 “生日快乐。” 温思聊转身的时候，耿然已经往回走了。 夜色如墨，熟悉的味道渐行渐远，温思聊下意识按了下放在口袋里的那个兔子钥匙链，转身上楼。 温思聊打开门按下灯，温建峰果然还没回来，窗帘被风吹动沙沙作响，温思聊把手里的钥匙塞进口袋走过去关上窗子拉上窗帘。 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点开许则邻的聊天框，输入：【对不起，学长，你是个好人，但是】 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除掉——这才意识到，原来男生所吐槽的‘被发好人卡’实在不是被有意为之，而是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实在难以想出更好的措辞。 正在她左右为难的犹豫的时候，蒋樱的消息弹了出来。 【全世界最阔爱的思思思思思！生日快落/emoji /emoji /emoji /emoji /emoji /emoji！】 在一整排的生日蛋糕表情后面，蒋樱的消息继续弹出。 【我今天要去看奶奶，就不能陪最可爱的小仙女思思一起过生日啦，鞠躬抱歉！】 【好啦，许个愿吧，这样就可以收礼物啦！】 温思聊盯着屏幕看了好久，眼睛慢慢的湿润起来，她舔了舔嘴唇，然后慢慢的认真的回复道：【希望我可以考上临江大学，然后樱樱小仙女能早日见到她的枫哥哥~】 秦云枫是目前蒋樱最喜欢的一个男明星，温思聊每天都能听到她在自己耳边念叨，什么时候能见到他就好了。 【呜呜呜我好感动，我家思思竟然把生日愿望分给了我一半！嘻嘻你怎么知道我想见到枫哥哥的呀。】 温思聊刚想说是因为你一天到晚在念叨，那边却发过来了一个图片，是一根口红。 温思聊对各种彩妆大牌不是很懂但是也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法国奢侈品品牌，他们家的口红非常火，商场地铁站都是他家的广告牌。 图片上的还是最近大热的一个色号。 【嘻嘻嘻，这就是思思宝贝今年的生日礼物，怎么样？！】 【不过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个色号国内都卖空了所以我只能找了代购，然而本来以为今天能到的，可快递却卡死在了转运中心！估计只能明天才能到了。】 【但是今天是思思宝贝的生日，我不能让世界上最可爱的小仙女今天看不到生日礼物！】 温思聊看着消息一条接着一条的极速弹出，甚至都没给自己回复的空间，于是挑了个“谢谢宝贝”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那边继续回复：【谢什么呀！我才要感谢思思，要不是你我现在还在继续被文霜萱他们威胁呢，今天我发现她们已经把我删了，太开心了，糟心事终于过去啦！】 温思聊想来想去，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跟蒋樱说过自己的生日，于是问：【可是樱樱，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的呀？】 【嘻嘻，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是开学的时候班长统计信息那会儿偷看了一眼你身份证号，哈哈，得亏我机灵。】 【放心，我只记了你生日，不会拿你身份证号注册相亲网站的哈哈哈。】 温思聊笑了声，问：【那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呀，我可没你这么细心，得靠你告诉我了。】 蒋樱：【差一天双十一，十一月十号，所以你庆幸吧，那几天买礼物贼便宜哈哈哈。】 温思聊挑了个“哈哈”表情包发了过去。 蒋樱很快发了条语音过来，声音背景安安静静，估计现在还在奶奶家，“不过思思，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考试之后的家长会，我考砸了，估计要被我老妈骂死了。” 【要开家长会吗？】 温思聊不习惯发语音，不管是自己一个人还是公共场合，一般都是打字回消息。 很快蒋樱又发了段半分钟的语音：“我也是听班长说的，估计下周一老李就会跟我们说了。唉，我妈昨天还问我考得咋样，我跟她说不咋样她还不信，不管怎样我一定要争取让我爸去开家长会。不过思思你肯定没问题啦，你平时那么认真，肯定会考得很好的。” 温思聊抽了口气，比起考试成绩，她还是更担心，家长会本身。 犹记得，上一个家长会，温建峰因为临时有事让史锦繁过去，可是史锦繁硬是迟到了两个半小时，也就是说，她到的时候再有半个小时家长会就结束了。 史锦繁还是在班主任亲自给家长打了电话以后才过去的，后来家长会结束以后，班主任特意把温思聊拉出去语重心长的说：“虽然你不喜欢你妈妈，但是至少你也该跟她说一声家长会这件事，你妈妈也是听到我电话才知道这件事。” 温思聊很看不透史锦繁这个人，自己心里明白，她并不喜欢自己，可是她却永远对自己笑着，说话语气也很温柔，从来没发过脾气或是有过不好的脸色。 这种绵里藏针的作风无数次让她觉得恶心厌烦至极，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个人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诚然自己的存在让她看不顺眼，可是也不至于用这种手段吧。 她叹了口气，不管怎样，这次尽量还是让温建峰来开家长会吧。 温思聊这边很久没回复，蒋樱又发了条文字过来：【对了思思，上次你跟我说许则邻学长跟你表白了？怎么样怎么样？】 ☆、23 23 温思聊实话实说：【我打算拒绝。】 很快，蒋樱的语音电话打了过来，她嘴里好像在嚼着东西似的，说话呜啦呜啦的并不清楚。 “思思你真的要拒绝许大神吗？”蒋樱说着又嚼了起来，似乎吃的是薯片之类，“你要知道，对许大神表白的女生加起来能绕咱们学校转整整一圈，而且你可得想清楚，因为要是被别人知道你拒绝了许则邻，那，我可以说这件事情的劲爆程度不亚于校长在操场裸.奔。” 温思聊脑海里立刻浮现了耿校长那张温文尔雅又和煦的脸——什么玩意儿？ “学校也规定不能早恋呀。”温思聊尝试解释。 那边蒋樱语气极为夸张，似乎是有意压抑着情绪，极为戏剧化的说：“我知道学校禁止早恋，但是，思思，对你表白的人是许则邻！如果许则邻对你表白，你就应该接受；如果许则邻让你喝下一整碗脂肪，你就应该，毫不犹豫的，喝下那碗脂肪！” 温思聊呆住，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蒋樱叹了口气继续尝试，“这么跟你说吧，你知道我对枫哥哥的感情吗？我——” “不知道。”温思聊坦诚道。 “......” “行！那你拒绝吧。”蒋樱又深重的吸了口气吐出来，“就是，你能不能挑个合适的时间拒绝他，保证在你拒绝他之后，我是他第一个遇见的人？” “......” “那我该，怎么拒绝他呢？”温思聊皱着眉，说出了她心里最大的困扰。 “嗯？”蒋樱似乎没太听懂。 “我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他。”温思聊轻声说。 蒋樱：“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根本不存在那样的理由，”蒋樱继续发挥她那电影学院优秀学员毕业生的天分，放下了手中的薯片，“咳咳，学长，你学习成绩太好了，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你们家也就是在市区有个几套房而已，我们不太合适；你长得跟吴彦祖似的，所以我必须拒绝你？” 意识到蒋樱根本无法给自己提供这方面的帮助以后，温思聊又跟她聊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临挂断电话之前，蒋樱再三叮嘱让她好好考虑。 如果实在想不到理由，就别拒绝了。 “你想啊，你连拒绝的理由都想不到的话，那为什么要不给学长一个机会呢？说实话，我不否认谈恋爱的确会影响学习，但是是积极的影响还是消极的影响还是看个人啦。而且，如果跟人谈恋爱或者结婚就会让人没法认真的搞事业，那那么多的情侣跟已婚人士就别干正事了。” 温思聊无法否认，蒋樱这话有道理。 繁忙如高中生，大部分人都还是有除了学习之外的其他事情的，有人要唱歌跳舞画画，有人喜欢游戏小说动漫，就算真有人心无旁骛一心学习，那也总要休息。 热爱某种事物和热爱一个人本质上来说并无太大差异，都要花费时间精力，没必要将其当作洪水猛兽。 那些谈恋爱就会忽略所有不再认真学习的人，哪怕不谈恋爱，恐怕也不会把这些精力转移到所谓正事上。 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情，其实也是情理之中。 所以，用高中生不能谈恋爱作为理由，好像是有些牵强。 而且她知道，自己也不是什么乖乖女。 越想越乱了，索性关了微信去冲了个热水澡。 热气氤氲在小小的洗手间里，一天的疲惫似乎蒸腾而去，花洒里面的水哗啦啦冲刷着有些僵硬的脖子，大脑思考的速度似乎都变慢了一些。 可是自己不喜欢他。 ——刚才温思聊说高中生不能早恋、又说自己不讨厌他，可是唯独没有说出自己不喜欢他这件事。 或许自己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可是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应该......应该......温思聊穿着睡衣用毛巾包着还在滴水的头发蜷着腿坐在沙发上慢慢的擦干，思绪在这里被堵得彻彻底底，喜欢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她怎么知道，是感激吗？好像不是；是感动？应该要有感动的吧，可是好像又不全是感动。 她把头发擦到半干还没想通这个问题，站起身来准备去吹头发，脑子里却突然浮现了耿然的脸。 他的指尖冰凉却让自己脚踝发烫，手掌隔着衣服在自己手腕上的热辣辣，又想到他叹了口气，跟自己说“生日快乐”。 瞪大眼睛抿了抿唇，似乎有点被自己这点不知从何而来的想法吓到，温思聊赶紧走到卫生间，“呼——”的一声吹风机打开，刚才那点突如其来的思绪被吹得干干净净。 耿然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烦躁的很。 事实上，这种感觉他并不常有。 耿然是这样的人，再糟心的事，他顶多也就郁闷两分钟，根本不会让其在脑子里停留。 从小到大在学校里惹的麻烦或是其他事，都是如此。 就连跟父亲那件事，他也是过去了就过去了。 虽然耿重总觉得这孩子一直记恨自己，但是他或许是忘了，这事发生以前，耿然也就这态度。 他一直都是这么随心所欲，不惧权威甚至勇于挑战权威——或者直白一点说，叛逆。 而此时，耿然脑子里面却像一团乱线一样，毫无头绪，没来由的郁闷。 她说不喜欢那个姓许的——可是又说是因为就算喜欢了也没可能。 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还说什么哪怕在一起了也没以后。 那她，是已经想到以后了吗？ 这么认真？ 操。 耿然仔细回想了一遍许则邻这个人——他一开始甚至没怎么注意他，就听到他说自己已经保送临大。 所以温思聊是喜欢成绩好的？ 不无可能。 她自己不也一天到晚嘴上挂着写作业或是努力考上临江大学之类的话吗？ 对于对方给她的笔记本也收下了。 耿然扶额：还真是让人头疼。 可是，自己为什么就那么在意她的事情呢？ 最开始也只是在小巷子里偶然碰到她跟那两个小混混的冲突，莫名记住了了她的名字，再次听到她的名字觉得好奇便报了那个诗歌朗诵节目。 然后好像一发不可收拾，去抢她笔记本；看到她买泡面不忍送她零食甚至还送她回家——为此还撒谎；听到秦浩说她和文霜萱起了争执的时候，他也是真的担心了，虽然后来发现她也没吃什么亏，可是自己那时候是真的心跳的厉害。 耿然深吸了口气回头，那个灯光暗淡的小区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可却好像无形中在牵着自己的心。 可心里却不知道自己在在意什么，又想要什么。 有时候觉得这小姑娘柔柔弱弱的，跟你说话似乎大气都不敢出；可有的时候，她又能干脆利索一巴掌扇在别人脸上，丝毫不愧疚。有时候觉得她成熟，眼神深邃不见底；可她开心笑或是害怕往后缩的时候，眼里的星光却又是那么真实。 转了个弯走到网吧街附近，时间还不算晚，这会儿网吧街却没什么人，耿然走路习惯盯着地，可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却突然传入了耳朵。 “温思聊啊！高一二班的。” 耿然即刻停住脚步，身子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转到了身边一个一人多高的立着的红色广告牌子后面。 悄悄探一眼过去，说话那人正是文霜萱的那个文科班朋友江知秋，她身边还站着文霜萱和另一个穿着绿色背心的男生——这男生身材健硕，两只手臂上的肌肉丰满有有型，一看就是练过的。 “高一的？”那绿背心男呵呵一笑，声音粗犷沙哑，“就一个高一的小丫头至于把我们秋姐气成这样？” “其实我跟知秋本来也没打算把那个姓蒋的小姑娘怎么样的，我家又不缺那点钱，择校进重点班也没什么。就是我妈听几个阿姨说到我们高考的时候，制度改革，可能要计入大型考试的分数，所以才去买了答案。东哥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儿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我就完了？”文霜萱说话不紧不慢的，“谁知道被那个姓蒋的女生听到了，关键她一看到我吓得半死还说自己什么都没听到，搞得我也担心起来了。” 三个人就站在网吧街的入口处，周围灯光昏暗，网吧街这条路两旁的路灯好一半坏一半，亮着的那几盏看起来生命力也极其微弱，似乎时刻都有咽气的可能性。 耿然站在距离他们不到五米的地方听着这一切。 “是啊，”江知秋说：“一看那女生那个样子就是爱到处乱说话，所以我就找了两个朋友拍了她几张照片，我其实真没打算散出去，只是威胁威胁她而已，只要她不说出去，那这事儿也就没什么。” “当初给你答案的那个老师现在不是已经调走了吗？”张铭东问。 张铭东是文霜萱的表哥，初中的时候跟江知秋一个学校，还追过江知秋一段时间。 “调走了也没用呀，关键是只要蒋樱把这件事说出去，他们就得调查，要是想查，那不总能查得到？”文霜萱说，“其实这种事也不是就我做，就我们附中做的人就不少，谁知道我怎么这么倒霉，都怪那天你妹妹给我打电话。”说完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那你现在想怎么办？你跟姑姑说了吗？”张铭东问。 “我妈？她要是知道了还不把我腿打断。”文霜萱看了眼张铭东，“现在关键问题是，除了蒋樱，温思聊也知道了这件事，那天还......”文霜萱想起那天挨了一巴掌这件事，眼角瞬间湿润了起来，“她手劲儿大得很，我感觉我跟知秋两个人都不一定能打得过她。” “你想让我揍她一顿？”张铭东笑呵呵的说。 “其实也不用真揍，就威胁威胁她就行了。” 听文霜萱这么说，一旁的江知秋不乐意了，她下意识的拢了拢衣服，“那天她把我衣服都撕烂了，还拍了几张照片，至少我拍蒋樱照片的时候可没把她衣服拉下来，我现在真恨不得撕烂她的脸。” ☆、24 24 “你也别太生气了知秋，毕竟也是我们先拍人家照片在先。”文霜萱现在完全不想再把事情闹大，只希望她作弊这件事赶紧过去。 就连被扇的那一巴掌她也不想再去追究了。 江知秋见文霜萱是这个态度，瘪了瘪嘴也没再说什么。 “所以，东哥你能不能帮这个忙？”文霜萱问。 “没问题啊，”张铭东像个健身房教练似的手臂抱在胸前站的直挺挺的，一口就把这件事情揽下来，“所以我是趁她放学堵她还是什么？” “我不想再等了，越等越糟糕，万一她又跟别人说了怎么办。我打听了一下，她家就住这附近，要么你这两天就做吧。” 耿然从广告牌后面走出来，步子依旧轻松悠闲，他手插在口袋里面，懒懒散散的半掀着眼皮看着路对面这三个人。 文霜萱的眼睛越睁越大，她缓缓的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似是叫了一声，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江知秋明显也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了，眼前这位不是萱萱一直在追的男生吗，怎么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刚才他们说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吗。 “怎么啦，看到鬼了？”张铭东半开玩笑转过头，看到了一个正往这边走的瘦高的男生。那男生额间的碎发几乎要挡住他的视线，脸上没什么表情，长得还，挺帅的。 “长挺帅的啊，”张铭东朝文霜萱示意，“不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吧。” 文霜萱几乎是怒视着张铭东，跟他比了个“闭嘴”的口型，一脸懵逼的张铭东又问了句“咋啦？” “铭东你先别说话，这位是，是萱萱的同学，也是附中的。”江知秋轻轻拉了拉张铭东的手臂，“要不我们两个先离开一下吧。” 张铭东并不打算走，“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俩这是像见到阎王爷一样，就算是仇人也没必要吧，就他这身板，我一个能打一排。” 耿然微微抬起头，视线落在张铭东脸上。 他眉心一跳，下意识的被耿然的目光逼得有些焦灼，就好像眼前这个男生身上笼罩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场，只要靠近他，便有危险降临。 江知秋现在大气儿都不敢出，也不管张铭东愿不愿意，拽着他钻进了边上的一个网吧。 “耿然你听我解释......” “国庆假期以后你就退学吧，以后别再在附中出现。”耿然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那张已经近乎扭曲的脸，“作弊这事不算小，你也应该知道真捅出去是什么后果。不过呢，我现在没那闲心管你这事情，但以后你敢动温思聊一下，我保证你的所作所为在你的档案袋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的声音四平八稳，似乎是在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却让人觉得极具威慑力，不容拒绝。 文霜萱已经泣不成声，脸上黄豆大的泪珠一颗颗的滚落下来，她抽抽搭搭的说：“我知道错了，以后也不敢威胁任何人，但是能不能别逼我退学，我......” “那你觉得，你以后还在附中待着合适吗？”耿然脸上带着笑说，“这对被你挤到普通班那个同学公平吗？” 文霜萱心里委屈又恐惧，下意识想说你不是也这样，但是她忍住了。 耿然当初入学的时候的确是年级前三，但是高一一个学期以后成绩一落千丈，所有人都觉得他考不到重点班但是他却压线进去了，进了重点班以后又回回不及格——要不是靠着他那个校长父亲，怎么可能考的进去。 现在又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 可这话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说的，且不说他爸是校长，自己手里的确也没有他作弊的证据，万一惹怒了他岂不是更可怕。 文霜萱心里恼极了，想起自己对耿然的喜欢——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喜欢这个男生肯定会遇到很麻烦，可她还是就那样喜欢了。 恼又害怕着，真的要就这样退学吗，可是仔细想想，这好像是最好的结局了，如果自己继续在这里待着，她作弊这件事就永远不会结束，哪怕等她高考结束，她在这里靠着作弊得到的一切还是随时都有失去的可能。 心脏突突的跳着似乎要冲出胸腔，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委屈裹挟着不甘占据了她的身心。 她紧握着拳头，模糊着的双眼根本分辨不出眼前这个男生的表情，半天才动了动嘴唇，“好。” 她长长的出了口气，任由眼泪在脸上流着，“我退学。” 不知为何，说出退学以后，就好像一瞬间轻松了许多。 从她开始作弊的那天起，就总是小心翼翼又疑神疑鬼的谨慎着。 那天下午她爸爸把答案从老师家里拿过来给她——答案被小心翼翼的藏到了爸爸公文包的夹层里，她一个人躲在房间房门都不敢开，每天都在背答案的喜悦和不安的不真实感中来回切换。 终于考试结束，没人发现。 心里揣着这个秘密的她却总是陷入不安，妈妈叮嘱她不能把这件事透露给任何人，可她还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江知秋，她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姐妹，两个人一直共享所有的秘密。 有人分享以后似乎好了很多，她很久都没在被这件事困扰。 后来这件事就被蒋樱听到了。 那之后又是无穷无尽的噩梦——她常常梦到自己被抓到作弊，取笑高考资格，万人唾弃。 每次考试老师都会说，高考时你们人生中最公平的一场考试、无数人会因此改变自己命运的时候，她心里有的从来都不是成就感，而是害怕被揭穿的耻辱感。 现在，终于，可以彻底逃离这个噩梦了！ “只要我退学，你就不会告诉别人——你爸爸这件事是吗？”文霜萱抽了抽鼻子，带着哭腔问。 “当然，也没必要。”耿然语气一如既往，似乎完全没被她的眼泪影响，“你离开了，重点班自然会再补上来一名新同学。” “那好。”文霜萱重重点了点头，“你......以后不会再见到我。”说完这句话，她心里一酸，眼泪又流了下来。 “还有件事，这件事跟江知秋无关——她已经被温思聊......总之，以后你别为难她，她从来没作弊过——至少大考从没作弊过。”文霜萱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她从口袋拿出一包纸巾抽了一张擦了擦眼泪和鼻涕，“你们别为难她，可以吗？” 耿然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刚到家出了电梯就收到了秦浩的电话，刚接听那边就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歌声，耿然侧了侧头下意识的把手机拿的离耳朵远点，那边声音渐渐消失，秦浩拿着手机出了酒吧，“喂耿然，我刚看到文霜萱说要转学？怎么他妈人女生一追你就要转学呢？” “关我屁事，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耿然从兜里摸出钥匙开门。 “呵，我一猜就知道是因为你，刚才打电话怎么不接？”秦浩走到马路边上靠着一棵法桐站着。 “在电梯里。” “不是，这他妈也太突然了吧？”经历了上次那事以后，秦浩也觉得文霜萱这事情做的不太妥当，但是毕竟也喜欢她那么久，转学这消息来的还真是有点突然。 “她要不转学，等作弊这事捅出去，她的以后都要被毁了，”耿然把钥匙随手扔在鞋架上，踢上拖鞋打开冰箱——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买可乐了。 从冰箱捞一瓶水出来手腕碰上了冰箱门，坐在沙发上手机开了免提扔在桌上。 “有那么严重吗？”秦浩那边迟疑着说。 “本来或许严重性没那么大，但要是期中期末成绩记入高考的话，那后果就严重了。” 秦浩不是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他沉默了半天手往树上一砸：“别以为我是看不出来你是在给校花报仇，操！”说完秒怂立马挂了电话钻进灯红酒绿的酒吧里继续嗨。 报仇。 耿然心想，或许自己，真是在给她报仇。 打开手机，鬼使神差的点进了几乎从不点开的朋友圈，一条一条的往下刷。 似乎是在期待着些什么。 大面积刷屏的都是在外面度假的同学们，有的在国外潜水，有的在沙漠狂奔，一个接着一个花里胡哨的九宫格，美食、自拍、风景应有尽有，节日感满溢出屏幕。 他快速往下滑，心想，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收获的吧。 感觉她未必会跟别人一样，生日特意发朋友圈。 正当他准备收起手机去洗澡的时候，一个粉红面颊的猫咪头表情包头像跃入视线。 【生日快乐，今天很开心。】 配图是巧克力蛋糕、羊驼和兔子的照片，还有一张是那个白兔的钥匙链。 唇角扬起一丝笑意，似乎有微光从注视着手机屏幕的耿然的眼睛中闪烁出来，他伸手从兜里掏出来那个同款的黑兔钥匙链，摩挲了一下。 下一秒，一个评论跳出来。 临渊羡鱼：【在哪里玩的呀？很喜欢兔子吗，我知道有个宠物馆专门卖兔子的。】 “......” 许则邻。 耿然把手机扔到沙发另一端拿起桌上那瓶水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低着头叹了口气又走过去捡回手机。 刷新了两下她的这条朋友圈。 温思聊并没有回复许则邻。 耿然磨蹭了半个小时还没去洗澡，躺在沙发上刷一会手机又点进她的朋友圈。 程遇安还给温思聊点了个赞。 ☆、25 25 温思聊很少发朋友圈。 一般大家发朋友圈都是为了而分享开心或是有趣的事情，而这样的事情在她的生活中是少之又少的。 在加上不想被史锦繁和温怡看到，她的朋友圈几乎是一片空白的。 可是今晚她就有一种特别想发朋友圈的冲动，考虑了一下把史锦繁和温怡屏蔽掉以后，她又把温建峰也屏蔽了才编辑好朋友圈发出去。 吹好头发回房间准备看会书就休息，却又看到了许则邻的微信：【思聊学妹，下周一你什么时候方便我把国庆晚会纪念品给你拿过去吧，我们诗歌朗诵组的我一起领了，其他几个的我都给他们班长了。】 纪念品？ 温思聊突然想起，自己前段时间收到了耿然给自己的一大袋零食——据他所说那应该就是给参与者的纪念品了吧，虽然她当时也觉得有点丰厚，但也没多想。 现在怎么又突然冒出纪念品来了。 该不会是，自己迟迟没有回复他消息，他找了这么个借口来提醒自己吧...... 发现自己想得太多以后，温思聊赶紧停下了这个想法，敲了几个字发过去：【之前不是发过零食了吗？】 许则邻：【没有呀，从来就没有发过零食。】 “......” 温思聊站起身从书柜里拿出了那盒还没来得及拆开的巧克力又看了一眼，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好的，谢谢学长，你就也交给我们班长严直就行了。】 八成是耿然做的好事，温思聊心想。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什么要给自己一大袋零食，还送自己回来。 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接下来几天假期，温思聊几乎都没出门，一直在家里写作业。 月考结束并不意味着可以放松，而是备战中考的开始，各科老师都发了一叠又一叠的试卷，再加上她们定的习题集和报纸，每一项都要花不少时间。 假期第一天基本上都没怎么学习，所以她心想，更要把后面的时间充分利用好。 温建峰这几天都是早出晚归，他中间回来过两次，第一次给了温思聊一百块钱零用钱，第二次给她带了一袋水果。 当然也特意叮嘱了，这些事都不能被史锦繁知道的。 对于这些她坦然接受了，现在和初中不一样了，学习压力那么大的情况下，她几乎没时间去打工赚钱，还是只能接受温建峰的钱。 蒋樱给的礼物她也收到了，在蒋樱的要求下，她第一时间试了色发了照片给蒋樱看。 蒋樱对她的试色非常满意，也不枉让她等了这么久才拿到口红。 到了周日也就是国庆节最后一天，她再也没心情学习了。 因为月考成绩快出来了。 一大早她就看到班级群里大家在热烈的讨论着这件事，有人说年级前十五名都在十三班，二班进了年级前一百的也就两个人。 这条消息未必属实，但是看得温思聊心惊肉跳。 她盯着班群里面一条又一条刷出的消息，背上渐渐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考进临大附中的时候成绩中等偏上，基本上在班里排名二十几名的样子——二班一共有五十五位同学，如果按照年级排名，那要排到三百名以后了。 这个成绩要考上临江大学，是基本上不可能的。 假如能考进年级前一百的话，还是有可能能冲一冲临大的。这届理科班一共八百多人，按照以往的情况，临大附中每年加上保送和考试进入临大的学生差不多有三十几个，而且现在才高一，以后还有进步的空间。 可就是不知道，那进了年级前一百的两个人之中，有没有自己。 她回想了一遍自己考试过程，感觉自己发挥的还算不错，会做的题基本上都做了又检查了一遍，就是不会做的，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填上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家长会的消息，周一公布成绩周二开家长会，符合临大附中一贯风格。 下午的时候史锦繁和温怡回来了，这七天她们似乎玩的很开心，温怡的脸都胖了一圈，本来长长的小脸现在渐渐圆润了起来。 “你爸不在家？” 温思聊出来接水的档口看到了挎着大包小包踢开门的温怡，史锦繁进门看到温思聊抬头气喘吁吁的问了一句。 “不在，说是下午回来。”温思聊干净利落的回答完这个问题后站在饮水机前接热水。 史锦繁嗯了一声，把行李箱拆开，边把东西拿出来边对温怡说：“晚上记得提醒妈妈跟你爸说你家长会的事儿，下周二是吧？” “就不能你们说没空别去了吗，我考的差死了，我爸万一骂我怎么办？”温怡不情愿的噘着嘴说。 史锦繁一瞪眼：“你就不怕我骂你？再说家长会哪能没人去，显得你没人疼似的。” 一旁的温思聊心里咯噔一下，她瞥了一眼那边在收拾行李的两个人——自己家长会也是在周二，而且班主任说了，家长必须到场。 如果温建峰去给温怡开家长会的话，那自己的家长会，岂不是得让，史锦繁去了。 想到这里，温思聊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她想趁晚饭的时候抗争一下，但是她也知道，按照她对温怡的了解，她肯定是宁愿温建峰去的。 “温怡，把你箱子里那罐茶叶拿出来，晚上记得给你爸。” 温思聊拿着水杯走回房间，关上门隔断了客厅两人的声音，心情跌入低谷。 事实证明，当你以为心情已经跌入低谷的时候不能更差的时候，更糟的事情还在后面。 晚上班主任就提前把成绩单发在了班群里，二班第一名是学委韩涛声，第二名是班长严直——唯二进了年级前一百的人。 温思聊往下找了很久才看到自己的名字，班级第十三，在年级要排到两百多名了。 比起上次的入学考试，成绩还是有所进步——可是离自己想要的，仍是差的太远了。 成绩单发在群里后的五分钟内，她就收到了蒋樱的消息：【思思，我好开心！还好没考倒数，三十一名，太开心了啊！物理还及格了！你也好棒！十三名哎！】 温思聊干抿了抿唇，一点都笑不出来。 蒋樱继续给她发微信：【还有，你知道高二年级第一是谁吗？】 我连自己的事情都管不好了，哪来的精力去看高二的成绩，温思聊心想。 她翻了翻成绩单，年纪第一考试将近七百分，而自己才考了六百不到，整整一百分的差距。韩涛声考了六百二十五在班里排名第一，严直比他低两分，六百二十三。 【耿然！】 【高二年纪第一是耿然！】 温思聊一下怔住了。 耿然，那个据说每次考试都不及格的耿然，考了年级第一？ 此时耿家。 耿校长重重的一拍桌子，实木桌发出嗡——的一声闷响，“你这臭小子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爸爸，”耿校长指着耿然拿食指点了好几下像是要气昏过去一样，“你说你考得差也就算了，还给我作弊！抄了个年纪第一出来！让我这个校长脸往哪儿搁？” 耿然手插在口袋里依旧漫不经心的站在耿重身前。 刘舒叶耿重二人刚从海岛刚赶回家，她正把耿重的箱子推到书房放好，却听到客厅吵了起来，忙跑出来问“怎么了？” 耿重气的脸都涨红了，“你问你的宝贝儿子！” “到底怎么了？”刘舒叶看着耿重声音不依不饶，“我就问你了！刚回来就跟儿子发脾气，老耿你还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你......唉，就是你一天到晚宠着他才成这样，耿然这回月考考了七百零一分，年纪第一！以前从来没及格过，现在突然考了个年纪第一，那不是作弊是什么？小考都作弊，那大考还得了他，你看看这成个什么样子！校长的儿子都作弊，那以后这学校的纪律我还怎么管！”耿校长一口气唾飞沫溅的说完这些话，气的脸都青了。 “你说，然然月考考了年纪第一？”刘舒叶半信半疑。 “啊！可不是吗，他可真有能耐。”说着还瞪了耿然一眼。 “你俩先聊吧，我回去了。”耿然不想再听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没完没了，准备直接回房间。 “你给我站住......”耿重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句。 刘舒叶厉声打断了耿校长：“你喊什么喊，老耿你想想，然然考得可是年纪第一，他抄谁的去？” “......” 耿校长冷静下来一想，有道理啊。 抄别人的总不至于抄出来个年级第一啊。 啧，耿校长有些犯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耿然你也真是胆大包天！你敢提前偷看试卷！”耿校长得出结论，又是一拍桌子！ “......”耿然已经不想说话了，径直回了房间。 在刘舒叶的据理力争耐心劝说最主要是断掉零花钱的威胁之下，耿校长终于接受，自己的儿子在高二第一次大考考了年纪第一这个不争的事实。 虽然他在以往三次的周考中都是排名垫底。 “可能是儿子觉得周考没意思呢？”刘舒叶坐在耿重身边，脸上喜悦藏都藏不住，“你有没有觉得附中考试太频繁了，每周都考一次，这给学生的压力可不小啊。” 耿校长仔细思索了一下：“没觉得。” “......” “我们附中每周一次的周考又不是跟正式考试一样得考一两天，两个小时做完一张各科综合的试卷，老师们周末批改出来，查漏补缺，对于学生心理素质和学习能力的提高可都是......” “你赶紧闭嘴吧。”刘舒叶实在受不了耿校长没完没了的喋喋不休了，起身便去了厨房。 ☆、26 26 周一早上的早自习课上，高一二班班主任李明德对着成绩单在讲台上喋喋不休的说了整整半个小时。 作为一个刚毕业没几年的大学生，能做到班主任也说明了他这个人业务能力的精湛，光亮的额头和日渐后移的发际线更加证明了他是个负责任的好老师。 但是让讲台下的同学不理解的是，他怎么就这么能说呢。 此时李明德两根手指捏着成绩单，紧紧拧着眉头，一手插着腰站在讲台上做最后总结，“总而言之，我们班这次考得还是不错的，虽然跟十三十四十五班是没法比，但是同学们！作为普通班的学生，我们更加要严格要求自己，一点也不能松懈——” 说着他脸上绽放出一秒钟的开心看了看学委和班长同时迅速收回嘴角的笑意，“韩涛声跟严直能冲进前一百，我相信其他同学也可以，还有这次考试进步比较大的林子轩、宋晴晴、孙刚一和温思聊同学，都值得大家学习！大家说，有没有信心！” 台下安静如鸡。 本来就只是个月考而已，而且大家都觉得李明德这副打了鸡血的样子，很是傻逼。 但是老李似乎是并没有打算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这一尴尬的“鸡血part”，仍提着气站在讲台上看着大家。 “有。” 台下的学生齐声回答——有气无力、软绵绵的。 “好！”李老师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又继续分析总结鼓励道，“就是咱班的物理这次考得不太好，我这个物理老师很是着急啊，大家下去也好好想想，到底是哪一块出了问题，有什么想说的，随时欢迎大家跟我说哈！” 在认真负责的李老师督促和鼓励声中，早自习下课铃声响起了。 “老李真能叨叨，嘴上是他妈装了马达了吗？”温思聊前桌吴天佑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问同桌贺寒“吃饭去？” “同学们别忘了明天下午的家长会，一点半开始，每个家长都不要迟到，到时候我们各科老师都陆陆续续会到，我两点左右要到一班去一趟，不过同学们不用担心，我就过去十几分钟就回来了。” 临大附中的每个老师都要带两个班的课，就连班主任也不例外。 “我就担心的是你回来。”吴天佑小声接了一句。 李明德小但是锐利的像雄鹰一般的眼睛扫了过来，吴天佑迅速低下头。 “贺寒，你说我物理就考了十八分，明天我是不是得死。”吴天佑用手指戳了戳似乎还在和周公热切商谈大事的同桌贺寒。 贺寒缓缓抬起头，长到几欲盖住眼睛的刘海被压得紧贴着额头，高挺的鼻梁，薄唇紧紧抿着——“您接着睡接着睡，”吴天佑忙不迭的轻拍了两下贺寒的肩膀做出一个哄人入睡的姿态，“还是梅菜包和豆浆？” 贺寒哼了一声继续趴着睡觉。 温思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想这个贺寒还真是个奇人。 她初中就认识贺寒了，那个时候他们一个班，贺寒也是像现在这样，老师一讲话就睡觉，下课就精力充沛打游戏，考试从来敷衍了事，虽然不是吊车尾，但是从没跳出过班级后十名。同班三年，温思聊从来没见过他跟班上他同桌之外的任何人说过一句话，他当时的同桌也跟现在的吴天佑一样，鞍前马后，买饭打水，毫无怨言。 所以当时她在大附中看到贺寒的时候，就觉得很神奇，他是怎么考进来的。 还是蒋樱帮她解答了这个疑问。 “你看到那边那栋楼了吗？”当时蒋樱指着那边的科技楼问。 “贺寒他爸捐的？”温思聊小心翼翼的说。 蒋樱摇了摇头，“科技楼后面有一偏空地，马上要修一个新的图书馆了，他爸捐的。” “我们学校不是有图书馆了吗？”温思聊问。 蒋樱木着脸：“......你会嫌钱多吗？” “......” 此时蒋樱正在聚精会神的看小说，一听到下课铃，她即刻关上手机，“东餐厅？” “嗯。” “哎呀你就别难过啦，你考的也挺好的呀，进步那么大，下次就能冲进前一百了，只是个月考而已嘛。”蒋樱说着拉着温思聊冲出了教室，“而且老李都表扬你了，我也进步了，也没见他表扬我啊。”蒋樱嘟着嘴。 “......”蒋樱上次考试三十二名，这次考试三十一名，温思聊心想。 “我不是难过考试成绩，”温思聊也想通了，这里本来就是个竞争激烈的地方，班长学委平时刻苦又用心，考成这个成绩她也不奇怪，本来她就跟大家有差距，总不可能一下就吃个胖子，“我是担心明天的家长会。” “哎呀，你进步那么大，没事的。” 希望能顺利过去吧，温思聊心想。 周二下午，除了高三几乎全校每个班都是家长会——到了高三，什么家长会运动会甚至节假日都没了，每个学生每天就溺在试卷和习题集的海洋里，气儿都喘不了一口。 别的班都是把班级里布置的喜气洋洋而又清新活泼——唯独二班，只占了个前者。 在班主任李明德这个三十一岁还没谈过恋爱的宇宙级直男的要求下，二班教室前后门贴上了两幅喜庆的大红对联，就连教室里面也是红色大字报风格的装饰。 严直班长把班主任的理念贯彻的很彻底，每个红底长方形海报上，都赫然印着“金榜题名”四个大字。 “思思，人家一班都是鲜花装饰的黑板和玻璃，你看咱班，这什么玩意儿啊？”蒋樱边打扫教室边吐槽。 “额，可能班主任觉得，家长喜欢这种风格？”温思聊无语道。 学校安排的这个家长会流程极其变.态，先是所有的家长和同学坐在一起听班主任总结这次月考和大家平时的表现，然后各科老师进场交流，再之后学生离场，老师和家长单独交流。 总之意思就是，学生挨骂的时候，家长要在现场看着。 男生们从仓库里搬上来整整五十五个椅子，课桌被重新拉开，整个教室挤得满满当当的全是桌子椅子。 只等家长们到来。 一点未到，就已经有热心家长到场，那位胖乎乎烫着卷发的年轻阿姨是班长严直的母亲，似乎是为了支持他这个班长的工作似的，卷发阿姨迅速跟同学们打成一片，布置现场忙前忙后不亦乐乎。 不免让同学们感叹：别人的妈永远都是这么慈眉善目善解人意，自己的妈只会拿晾衣架抽自己抽弯了还得自己亲手递新的晾衣架上去。 一点二十，家长陆陆续续到齐，一百多号人挤在不大的教室里，一人一句话都能让教室嗡嗡嗡像个养蜂厂，来的家长中，母亲居多，那话一说起来，更是没个头。 不愧是临江市最出名的高中，成绩一流，就连家长们的派头也格外不一般。 就光是爱马仕的铂金包，蒋樱就看见了俩，更不必说各种保养的比他们这些高三学子还要嫩的各位母亲的脸。 前排学委韩涛声的母亲和班长严直的母亲一人挎着个香奈儿一人拎着迪奥，两人相视一笑便开始交流诸如“你在哪里吃燕窝”或是“我的光子嫩肤是在哪个会所做的”之类的美容养生知识。 得知对方的儿子跟自己家小孩一样成绩考得很好的时候，两位慈母甚至手拉手深入交流并加了微信，不由得让人怀疑如果她们的小孩如果是异性的话，二人真能当场定下婚约。 蒋樱身边坐了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是她的爸爸，那男人穿了件白衬衫黑西裤，一会儿盯一眼他那个做工精湛的机械表盘，一旁的蒋樱像是蔫儿吧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 温思聊看了眼手机，还差两分钟一点半，史锦繁还没来。 班主任走上了讲台示意大家安静，温思聊叹了口气把手机压在书下——不来也好。 可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句上气不接下气的“不好意思。” 所有人都抬头看着这位迟到的家长——只见她披头散发，神色匆匆，上身穿了件圆领碎花长袖，下身穿着一件休闲运动裤，脚上踩着两只红色拖鞋，正扶着门框跟班主任说，“不好意思，李老师，我来晚了。” 李明德正准备慷慨激昂的开场，看到这位家长提着的一口气来不及松差点噎到自己，他拿起讲台上的签到表扫了一眼，满脸慈祥的笑着摆摆手，“是温思聊妈妈是吧，没事的，我们这也还没开始，快去坐吧。” 于是史锦繁便在所有家长的注视下，面不改色的走到了温思聊的身边，坐下。 温思聊觉得，自己人生中最尴尬的时候，莫过于现在了。 脸红到了耳朵根，手指无意识的捏着课本的一角，指尖泛白，她屏住呼吸尽量不去抬头看史锦繁和在场所有人的眼神，嘴唇微微颤抖着，心跳剧烈加快，额头上和背上的凉意很快被一层潮湿取代。 她甚至可以拒绝自己，表示不愿意来，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家长会穿的这样不正式，踩着拖鞋就来了。 分明就是想要自己丢脸。 温思聊觉得心脏里面好像有一股股冲动喷射而出，太阳穴也突突的跳着，她早就已经觉得自己没余地再失望了，可是史锦繁却总能刷新她的认知。 强迫自己恢复平静，忍回眼角准备外流的心酸，她一直低着头，让自己不去看史锦繁。 台上李明德已经开始念开场词，可温思聊却根本注意不到他震耳欲聋的声音。 “思聊，对不起，我忘了，正在家里做家务突然想到你要开家长会。”史锦繁低声解释道。 温思聊抽了口气，没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说什么也没用。 “老师！”一个男生的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正在台上激情演讲的李明德。 他显然没想到会有人打断自己，快速锁定了声音来源，而后抬手示意，“有什么事情？” ☆、27 27 温思聊前面的贺寒用手摸了摸鼻子站起身来，他身边的中年男人也奇怪的盯着他。 贺寒幽幽道：“老师，这位家长明知道开家长会还穿的这么不正式，不太合适吧。” “？！”温思聊一惊，一旁的史锦繁也一怔。 贺寒的父亲贺于荆伸手就把贺寒拽坐下了，“你哪来那么多事儿，给我坐下！” “爸，您就让我说完。”贺寒挣脱站起来看着李明德，声音依旧不疾不徐，，“老师，我初中就跟温同学一个班了，我记得初三的时候家长会也是这位阿姨来开的家长会，那时候我记得阿姨是迟到了好几个小时，您懂我意思吧，基本上就相当于没来嘛。不过我记得那时候阿姨手上的包可不便宜，得小几千块吧。” 全场寂静的宛如核爆之后的现场，所有的家长都看着贺寒那边的方向，后排甚至有个极为八卦家长悄悄举起手机拍了张照，老李张着嘴巴站在讲台上，正在用他那简单的线性思维分析眼前这复杂的情况。 所以，温思聊这个妈是故意穿成这样的？ 那为什么呢，谁家家长会故意这么对待自己家的小孩啊，别是后妈吧。 “所以，这明显就是后妈行为。”贺寒吊儿郎当的说。 “你给我坐下，别说了！”贺于荆强压住自己的愤怒把自己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儿子按到了凳子上。 “爸，要是有这么个人也这样对您儿子，您心疼不心疼？”贺寒那张吊儿郎当的脸秒变为委屈巴巴小可怜看着李明德，“老师您说，温思聊是不是很委屈，而且我那时候听说，这位阿姨参加亲女儿家长会的时候，可从来不迟到。” 全场所有的家长都怒了，他们其实一开始也没多想，就是觉得这个同学可能是家庭条件不太好，但是这后妈虐待小孩的戏码他们可实在是忍不了，于是议论纷纷谴责史锦繁。 “没想到现在的还有人这么做啊，重组家庭还不好好过日子，怪不得离婚。” “是啊是啊，我看这个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怎么舍得这么对孩子！” “哎呦，小孩子心理健康可是很重要的，家长这么做，很容易让小孩子失去安全感的啊。” 班级里一时间乱哄哄的，场面一度失去控制。 温思聊没想到，这个从来不开口说话的贺寒，还有这一面。 她心里，其实是充满感激的。 虽然她也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但是她自己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并不是因为觉得会丢脸，而是因为这样的公共场合，她不想让浪费大家的时间在自己身上。 可是现在，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她就...... 温思聊也不说话，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李明德见状，忙放下演讲稿一路小跑走过来，也不会安慰人，只说了句“别哭了同学。”温思聊哭的更厉害了。 李老师心疼得不得了，看着史锦繁严厉的说：“这位家长，您看要不您回去换个衣服再来？” 史锦繁也知道这话什么意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逃也似的离开了班级。 前排吴天佑的妈妈忙回头给温思聊递了纸巾，“小姑娘快别哭了啊，不是你的错，没人会怪你的。” 蒋樱不知道温思聊家里是这么个情况，也忙安慰她。 史锦繁走了，温思聊觉得心情舒畅，她眨着泪眼跟班主任说：“老师，对不起，因为我耽误大家时间了，我们赶紧开始吧，我没事的。” 李明德没再浪费时间点了点头走上讲台，继续开始他慷慨激昂的开场。 前排贺寒此时又趴在了桌子上，吴天佑隔着贺寒的父亲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家长会经历了这个风波后，正常进行着。 因为这件事情的发生，在与各科老师交流间隙，被李明德点名批评的同学的家长也来不及骂自己的小孩或是跟老师们打听自己家小孩的情况了，纷纷赶过来安慰温思聊，就像她是保护动物一样，逃过一劫的差生们打内心感激温思聊。 林子轩的妈妈甚至跟她说：“小姑娘你别怕啊，我们子轩的爸爸在警察局工作的，要是你那个后妈敢对你动手，你可得第一时间报警，别犹豫。” 温思聊心想，哪有那么严重，但是她还是温柔的点了点头。 终于熬到了前两场结束，学生们一窝蜂冲出教室，留下时间给家长和老师们独处。 温思聊跟在贺寒后面，然后后叫了他一声。 贺寒回头看了她一眼。 “谢谢你。”温思聊感激的说。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帮自己，但是是因为他，自己可能以后都不用再面临家长会的尴尬了，所以还是想跟对方道个谢。 贺寒垂眼顿了下，什么都没说，径直走了出去。 一度让温思聊怀疑，刚才那个演员上身的贺寒，是不是被占了身体。 蒋樱拉着温思聊问了她好久，因为温思聊从来没跟自己说过她家里的情况，所以她也不知道温思聊是重组家庭，突然知道这个消息，还是有点吃惊。 “没事啦，她也没怎么为难过我。”温思聊笑着说，“而且，我早就习惯啦。” “思思，以后要是你觉得家里住着不舒服就来我家，虽然我爸妈......也经常吵架。” “不要担心啦，我知道了。” 温思聊穿过走廊准备下楼，班长严直从身后叫住了她。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不会又一个安慰她的吧。 “温思聊，这是许则邻学长让我给你的东西，好像是国庆晚会的纪念品。”说着严直把手里拿个红色的纸袋子递了过来。 “哦——”温思聊笑着接过，“谢谢班长。” “没事儿，不过我刚才看到他家长会快开始的时候就在门口了，可能他不知道我们开家长会，所以才等下课后又来。”严直笑着挠挠头，“感觉许学长人还挺好的。” “是啊，那谢谢班长啦。” “谢什么。” 温思聊想把袋子先放回去，想想教室里现在坐的都是家长，便提着袋子下了楼。 再有不到一个小时就放学了，她又不用上晚自习，那现在应该就可以回家吃饭写作业了——可经历了刚才那样的事情，温思聊觉得，她还是别现在回家了。 史锦繁肯定气炸了，这会儿正跟温建峰吐苦水呢。 况且现在身上还没带作业出来。 想了想还是去学校操场对面的凉亭里坐一会儿吧，等家长会结束了再去拿作业。 自从得知耿然考了年级第一以后，程遇安和秦浩就没有停下谴责他的脚步。 三人群里热闹非凡，两个人像个怨妇一样，不停地抱怨耿然没有在考试上帮助他们。 秦浩：【太不够义气了，能考第一也不帮兄弟一把，我俩还在一个考场呢！】 程遇安少有的跟秦浩达成一致：【就是！但凡你给我使个眼色，我英语也不至于不及格。】 两个人你一眼我一语，耿然看着就烦，他正在开家长会，班主任大黄黄义德正在讲台上神采奕奕的表扬耿然在这次月考中的超常发挥，刘舒叶作为校长夫人，也是很久没这么有面子了。 自从儿子周考屡屡垫底以后，她都快在一众老师面前抬不起头了，现在终于有机会翻身，自然是神清气爽。 为此，刘舒叶今天特意挑了件大红的裙子穿上，耿然临出门前看到她这身装扮，黑着脸问：“您这是去参加家长会还是去走秀？” 刘舒叶细思之后眉开眼笑的说：“可以说是都有吧。” 今天她就要让教导主任钱冰丽看看，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厉害，还是她女儿冯芷优秀——不要以为周考拿了几次第一就拽的不像样。 黄义德一把年纪，多说几句话就气喘吁吁，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大黄说话总给人一种喉咙里卡着口痰的感觉，听他说话说久了，台下的同学总有一种想咳嗽的冲动。 家长会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大黄非常配合校长夫人的心情，还特意请她上去作为优秀家长代表发言，刘舒叶早就准备好了发言稿，从口袋里摸出来那张叠的四四方方的A4纸看了一眼便喜滋滋的上了台。 耿然极其无语的趴在桌子上，群里消息还在跳来跳去。 上次就不该把这个群解除屏蔽，耿然这么想着，准备打开手机重新让这个“临江三帅”群闭麦。 突然看到了“校花”两个字。 他立刻坐了起来点进群里，往上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开始是程遇安的消息：【卧槽！惊天大料，你们猜今天家长会发生什么了？提示：校花。】 秦浩：【你被你爸打死了？】 【还是说你女朋友她爸看到了你准备把你打死？】 耿然划过他们两个斗嘴这段，直接往下找重点。 程遇安：【就校花啊她妈哦确切来说应该是后妈穿着睡衣拖鞋就来开家长会了结果卧槽你猜怎么着被我们班贺寒给怼了贺寒你知道吧就是那个捐了栋图书馆来我们班的那个少爷全程酷爆了啊结果那个后妈灰溜溜的就跑了我跟你说我都替校花尴尬感觉真的要是我我肯定忍不了直接就扇那后妈一巴掌】 秦浩：【你他妈说话能不能加个标点符号？像这样！这样。】 程遇安：【我直接复制我女朋友的，懒得打字。】 秦浩：【所以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劝你跟她分手了吗？】 程遇安：【我是尤玲玲现在在程遇安身边你说什么】 秦浩：【姐我错了对不起我觉得不带标点符号挺好的就像这样】 “......” 耿然无心再在教室里坐着，台上刘舒叶还在倾囊相授育儿经，耿然直接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从教室后门溜了出去。 ☆、28 28 耿然直接打电话给程遇安：“温思聊现在在哪儿？” “我怎么知道？”程遇安说完又问了句尤玲玲，耿然听到她说结束看到她往操场那边去了。 操场。 文曲河。 ——是的，临大附中这条人工河名字就叫做文曲河，河上那座桥又是“状元桥”，也难怪这里升学率高，还真不得不称得上是细节见成败。 耿然从六楼直奔下去往操场那边奔去。 温思聊一个人坐在亭子里，打开了那盒纪念品——一个定制书签，一个笔记本，还有一把红色的印着学校LOGO的雨伞。 是啊，这才是纪念品该有的样子——那带零食和那盒巧克力，一看就不像是国庆节会发的礼物。 她点开手机，给许则邻发了条消息：【谢谢学长，纪念品我收到了。】 手指停在键盘的位置，她又想起了那天被表白。 本来是想要拒绝的，可听了蒋樱那番话，又觉得没有必要心理压力这么大。 可是今天史锦繁就那样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时候，又把她最后一丝信心赶走了。 她现在不是在从前的十五中，这里是一个不仅同学优秀而且他们的家长更优秀的地方，她不愿让别人要认真思考用尽全力才能接纳自己，更不想自己受委屈。 就是，哪怕没有以后，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家庭，让别人指指点点。 虽然大家都很支持她，也不会因此看不起她。 可是她也不会因此就把自己跟他们之间这巨大的差异就这么抹平。 换言之，别人几代人努力的成果，就这样因为所谓的爱情就要被交到自己手里，就算别人愿意，她也不堪重负。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的道理，她不是不懂。 王子和灰姑娘的爱情之所以是童话故事，那是因为在现实生活中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 一旦自己有了那样不切实际的想法，以后必将面临巨大的痛苦。 生活就是生活，不是言情小说。 也并不是说别人就一定嫌贫爱富或是看不上她这样母亲去世的重组家庭，只是就算别人接受，眼睛里也一定是带着怜悯的。 而这样怜悯的眼神，是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就算有一天，她一定要跟王子在一起，那也是在她靠自己的努力成为闪闪发光的公主的时候，跟自己的王子在所有人祝福的眼光中走到一起。 她需要的是发自内心的祝福，而不是接纳。 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的在屏幕上敲出“学长，对不起，可是我现在不想谈恋爱”这几个字的时候，那边的消息已经回过来。 许则邻学长：【没事的，那个，还有件事】 温思聊把刚才敲出的那几个字删掉，等他继续说话。 等了很久，才看到这样一条消息跳出来： 【温思聊学妹，我今天又想了一下，我觉得我们这个年龄段还是不应该早恋，对不起那天打扰你。】 【你能不能就当做，我之前对你说的话从没说过。】 温思聊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心想也好，反正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正想回复“好”，那边又来了一条消息：【那个，我今天看到你们家长会，正好遇到了你妈妈，她还跟我问了路，就，以后你要是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跟我说。】 【对不起。】 温思聊一下子怔住了，思绪一断手机一下子从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她也没去捡，就这样呆呆的坐着。 想起班长跟自己说，许则邻在家长会开始的时候在门口站了很久。 想起那天晚上他红着脸说“喜欢你”。 想起蒋樱说“他优秀有钱又有颜喜欢他的人可以绕着学校排一圈，对你表白了你就应该接受呀。” 短暂的呆滞之后脑子里宛如有一颗惊雷炸开，隆隆的响声席卷全世界，她手指紧紧的抓着座椅，眼睛空洞的望着虚空。 所以啊，根本不用自己纠结的，只要如实的说出自己的情况就可以把那些喜欢自己的人吓走。 结果似乎完全是在预料之中的，可尽管她已经用尽全力预期着最坏的结果，真的发生的时候，却还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无论怎样克制，眼泪已经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耿然赶到的时候，小姑娘正坐在红色的长椅上，手机掉在地上，她眼神空洞，眼眶红红的，满脸泪水。他的心重重的疼了一下，就好像是有人嚯的一下把他的心脏捅了个洞。 “怎么了？”耿然一脚跨上台阶，弯腰把她的手机捡了起来递过去。 温思聊缓缓地伸出手接过，“谢谢学长。” 她低头打开手机，回复了句：【没关系，我理解的。】 耿然抽了张纸巾递给她，然后走过去坐在了她身边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 温思聊接过擦了擦泪水，“谢谢学长。” “不用一天到晚道谢，”耿然侧着身子看着她，“你后妈今天让你丢脸了？” 温思聊抬起头看着他，“还好，”又深呼吸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样子很可笑。 本来不就是预料之中的吗，既然本来就知道，那还有什么好失望的。 “我们班有个男生替我解了围，”温思聊含着泪花的眼睛弯着看着耿然，看得他一阵不忍，“不过我感觉，我今晚回去又得浪费时间在跟她争辩上啦，肯定又要唠叨很久，我让她丢脸了之类。” “她晚上还会找你麻烦。”耿然低头看着地面，肯定地说。 “我才不会让她随便欺负我呢。” “那你哭什么？”耿然脱口而出。 哭什么，是因为自己被嫌弃吗。 是因为自己不够好吗。 还是，发自内心的自卑藏不住了。 温思聊半天没回答，耿然又说：“那天送你回家，在门口见到的你的那个妹妹，是你后妈的女儿吧。” “你怎么知道？” “就感觉，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耿然把自己的整包纸巾都递给了她，“而且，感觉其他地方也完全不一样。” “学长，你怎么突然跑到这边来了？”温思聊跟她说了半天，都忘了问，现在这个时候按理说他也应该在开家长会才对，怎么会也到这边来。 “家长会太无聊了。”耿然把手臂靠在栏杆上，“不想在里面待着所以出来透透气。” “我听说学长这次考得很好，”温思聊说：“年纪第一。” “还好。”耿然声音突然低了下来，他沉声问：“温思聊，你真没事吗？” 温思聊笑笑：“谁家里还没有点烦心的事情呢，吵架和矛盾，应该很普遍的吧，能算得上什么大事呢？” “说得好像你是个很有经验的，过来人一样。” “耿学长，”温思聊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问：“要是你喜欢一个人的话，除了考虑是否喜欢那个人本身之外，是不是也会，”她顿了顿，“在意一些，很现实的东西？” “什么意思？还有，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就是说，耿然......你会不会喜欢一个，家庭条件跟你悬殊很大的女生？”温思聊只是很想知道，是不是大家都这么想的。 虽然应该没人会不在意，可是她就是莫名想问。 耿然听了这个问题笑了，就好像是听到了一个很滑稽的笑话，然后他盯着温思聊，认真地说：“我喜欢上的女孩子，一定是可爱到让我来不及考虑那些跟她毫无关联的东西。” 然后他一字一顿的说：“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了吗？” 刚才他给温思聊捡手机的时候，看到了她的聊天框，再加上她哭和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大概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无非就是，许则邻看到了小姑娘后妈，然后被吓怕了。 温思聊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自己满不满意，但是还是认真的皱着眉头说：“我......我觉得耿然你这样的想法很好呀，不过我满不满意不重要啦，你怎么想都可以的。” 虽然可能大部分人都会在意，甚至耿然也只是因为没有遇到这种情况才这么回答，但是温思聊听到这个回答还是很开心。 开心到，可以忽略掉刚才家长会的风波和“被反悔”这种阴霾，然后乐观起来。 耿然就这么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靠在栏杆上，一阵风吹过，他额前的碎发飘起，一股熟悉的甜香的味道飘进温思聊的鼻腔。 原来——男孩子身上，也可以有这样的，可爱的味道。 像是混着牛奶的花香，又像是婴儿沐浴乳那样的，单纯的气味。 “我就是这么想的，”耿然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问：“你觉得偷看别人聊天记录这种行为怎么样？” 温思聊一下没反应过来，“嗯？你是说偷看别人的，手机，聊天记录？” 耿然点点头，“类似吧。” “那当然是很过分的行为呀，算是侵犯别人的隐私，谁会做这种事情啊。”温思聊说。 耿然心想，我。 我会这么做。 唉，算了，还是不要提起了。 耿然觉得很无奈。 “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耿然试图翻过这篇。 “我最讨厌那种窥屏别人的人了。”温思聊又强调了一遍。 好，你讨厌那样的人，耿然心想。 我刚才什么也没看见。 ☆、29 29 “那你这次月考考得怎样？”耿然决定换个话题。 先把偷看别人聊天记录这事儿放一放。 这姑娘不是最喜欢聊学习成绩了吗？那考试应该也是她感兴趣的话题吧。 温思聊：“不太好。” 得，又聊到了一个不合适的话题，耿然觉得很头疼。 他不是一个爱跟别人聊天的人，就算是聊，也都是别人找话题。 或许是因为不爱聊天所以才不擅长聊天，总之耿然觉得，跟人聊天这事儿，就特别扭。 但是此刻，他又觉得，不管是出于义务还是别的原因，他必须说些什么。 “但——”温思聊抬眸看着耿然：“耿然你不是之前考试都不及格的吗？怎么突然考得这么好呢？” 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耿然有点不太乐意了。 “能不能，教教我。”温思聊轻声说。 耿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似的——小姑娘声音本来就又轻又软，现在还带着点低声下气的哀求的感觉，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仿佛自己此刻要是拒绝了，那就是个绝世渣男。 许则邻这混蛋是怎么忍心说出那种话的，耿然心想。 “我这次考试才考了班级第十三名，在年级要二百名往后了，”温思聊侧头看着前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比起什么家长会之类的事情，我还是觉得，考试成绩才是我最在乎的。可是总觉得，好像自己怎么努力，都......” 她突然停住，吸了口气说：“好像不应该这样对你抱怨，不好意思。” 好像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可以在他面前说着这些从前她只会在心里想的事情——就从那次他陪自己一起过生日以后，对他，似乎渐渐卸下了防备。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我没觉得你抱怨。”耿然说。 但是，学习成绩这事儿，他还真帮不上忙。 虽然他成绩好，但他对自己还是有清醒的认识的，自己是绝对不适合做老师的。 否则就会出现类似，“这道题你考虑一下欧姆定律，嗯？现在想到答案了吗？”这样的情况。 可是这忙，好像又必须帮。 小姑娘现在垂着头，双手交叠在一起坐着，马尾扎的松松散散，几缕头发从后面散落出来，在她雪白的脖颈上来回的被风吹动——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唉，耿然第一万次在心里叹气。 “其实吧，我成绩能这么突飞猛进，”耿然咬了咬牙，“是有原因的。” “嗯？”温思聊抬头，眨巴着黑亮的大眼睛看着他。 “就是吧，我老妈帮我找了个高考状元家教，有他——她辅导，我成绩自然提升的很快。”耿然叹了口气，心想我他妈这到底是在干嘛啊。 温思聊听到这个回答，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那怪不得，有状元辅导，成绩自然提升的快。” 耿然感觉自己离被气炸还有那么一厘米的距离，堂堂天资聪颖高一就自学完高二物理的天才耿然，居然跟女生说自己是靠什么状元辅导才考成这样的，想想都觉得令人生气，但是他必须忍着，因为这谎是自己编的。 “但是呢，我现在觉得有点儿浪费。”耿然稳了稳心态，继续说道。 “什么浪费？”温思聊不解。 耿然：“就是吧，我感觉我自己就挺厉害的，不需要这个所谓的状元辅导，但没办法，我妈已经帮我付了三年的钱，关键这钱，还没法退。” “......”温思聊觉得很无语，她有点后悔刚才想的自己对他敞开心扉之类的事情，这人明明说话就一副很欠揍的样子，“耿然，人还是要学会感激的吧，不是之前一直不及格吗？” “我就是觉得她没什么帮助。”耿然坚持道。 “所以呢？”温思聊不知道他跟自己说这些干嘛，是在炫耀吗，还是在故意气自己。 “所以啊——”耿然拖着尾音，语气极为欠揍，“我现在想把这个家教转让给你。毕竟，比起年纪第一的我，还是你更需要辅导吧？” “......”温思聊现在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苍天饶过谁’。就在半个月前，她还心想“比起自己还是他这个次次不及格的人更需要笔记本”。 她抽了口气：“你觉得，我请得起家教吗？还是状元家教。” “当然请得起，”耿然坐直身子凑近，“商品的实际价格，跟它值多少钱关系不大，最终，还是由市场也就是消费者的需求决定的。高考状元的辅导的确值钱，但是对我这种根本不需要辅导的天才来说，它根本是一文不值。” “......”温思聊无话可说，他这话听起来像胡言乱语，但是仔细想想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但是，也不至于用天才来形容自己吧。 “你要是答应我每天给我买早餐，我就把这个家教让给你——一半，每周辅导一次，每次三小时，就在学校边上的咖啡厅。”耿然扬了扬下巴示意，“怎样，划算吧？” 温思聊仔细思考了一下，虽然给男生买早餐这种事，有点奇怪，但是能让一个高考状元来指导自己，想都不用想，那学习效率肯定倍增。 “你对早餐有什么要求吗？”温思聊问。 “没什么，你吃什么帮我买什么就行了。”耿然随意的说。 “好，那我就从食堂帮你带。” 临大附中在上午上课之前还有早操和早自习，七点开始，七点四十五结束。一般像温思聊这样的走读生是不用上早自习的，但是这也全凭自愿，像温思聊就每天早早起来早读，但耿然就在家一直睡到八点才磨磨蹭蹭往学校走。 所以耿然一般都是在校门口顺手买早餐，温思聊却常在学校吃。 温思聊看了眼自己手机，屏幕边缘被摔得碎了一小块，她按亮屏幕检查了一下，还好不影响使用。“家长会应该结束了，我也要回去了。”说着提起那个纪念品的袋子就站了起来。 ——这才想起，纪念品这件事。 耿然也站起身，他用手揉了揉脖子，“去吃饭吗？” “耿然，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一下。”温思聊把纪念品背到身后说。 “你说。” “你还记得之前你给我了一袋零食，然后跟我说那是学生会发的纪念品吗？” 耿然停下了松脖子的手，斜着眼看了看温思聊的脸——紧绷着，一副捉赃的表情。 “嗨——就这事儿？”耿然快步□□台阶，实话实说，“我那不看你买泡面嘛，顺手就给你拿了几包零食。” 耿然回头朝她调皮的眨了眨眼，“不用谢。” 温思聊本来没想跟耿然一起吃晚饭的，但是两个人刚走到教学楼下，就看到秦浩程遇安和她女朋友尤玲玲，正好蒋樱也刚从楼上下来。 秦浩朝耿然奔过来跳起来在他肩头重重捶了一拳，“年纪第一不请吃饭？操，背着我靠七百分！” “要我请吃饭，可以。”耿然没什么耐心的说：“程遇安，之前谁说请唱歌的？” “好！就这么定了，耿然请吃饭，程遇安请唱歌，大家没意见吧？”秦浩说着，还朝蒋樱招了招手，热情的说：“来来来学妹，免费的吃饭唱歌局。” 蒋樱挺喜欢唱歌的，平时就喜欢去K歌房，家长会开完终于送走了她爸，觉得神清气爽，爽快的就跑了过来，拉住温思聊的手。 “那就去唱歌吧，”尤玲玲说，“哎，刚才被我妈骂死了，还说下周开始要收我手机，正好唱歌解压。” “没事儿，收走了我再给你买一个。”程遇安体贴地说，“那就吃饭唱歌！” 一旁的秦浩做呕吐状。 温思聊虽然有点犹豫，但也不好拒绝，耿然看她为难的样子，阴阳怪气的说：“都把状元借给你了，唱个歌都不去？” 温思聊点点头，作业只能晚点写了。 “什么状元？”秦浩凑上来勾住耿然的脖子，“也借我用用呗？” 耿然甩开他的手臂，“你？别说状元，命题人都救不了你。” “卧槽，怎么就命题人都救不了我啦？我跟你说耿然——”秦浩义愤填膺的指着他酝酿了半天，却又泄了气一般，“命题人还是救得了我的好吧！” 六个人浩浩荡荡的往火锅店进发，秦浩还提前打了个电话预留了位置，程遇安跟尤玲玲走在最前面，因为这会儿老师比较多的原因，也没牵手。剩下四个人走一排，蒋樱拉着温思聊胳膊，哼着小调走着。 “程遇安，等会儿吃火锅你别给我夹肉，我怕胖。”尤玲玲说。 “没事儿，你就算再胖几斤我也照样喜欢你。” 程遇安自以为自己反应迅速，却没料到那边尤玲玲的脸已经黑了。 “你说什么？你意思是我现在胖呗？”尤玲玲瞪了程遇安一眼。 “没啊，你很瘦啊。”程遇安连忙解释。 “呵，一看没看就说我瘦，这也太敷衍了吧，是不是你们男生都这么敷衍？”尤玲玲翻了个白眼。 程遇安急的满头大汗，认真的打量了一眼尤玲玲——虽然隔着宽大的校服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他还是实心实意、发自内心真诚地说：“我仔细看了，你很瘦。” “天天都见面还用得着仔细看，所以我每天穿什么怎么打扮你都不注意吧？”尤玲玲并不买账，并且有开始生气的倾向。 身后的秦浩瞪大了眼睛竖起大拇指：“牛逼！” 温思聊也觉得有点厉害，就这么简单的一个胖不胖的问题，两个人都差点吵起来。 正在这时，走在自己身边的耿然突然说，“温思聊，问你个问题。” “什么？”温思聊转头看了看走在自己身边的他。 耿然：“我胖吗？” “......” ☆、30 30 这家火锅店就在学校边上那个破旧的小商圈三楼，虽然不是双休日，但这个点排队的人依然是很多，可见这家店有多么的受欢迎，还好秦浩定了位子，否则他们铁定吃不上了。 服务员还给六个人留了个靠窗的包厢，巨大一张圆桌，中间还放了盆塑料花——活脱脱老年聚会既视感。 “服务员，”秦浩朝服务员招了招手，“能帮我们把这盆花给撤了吗，碍事儿。” 一个白白净净穿着制服的男生走过来，把菜单递给他们，然后把这盆花抱走了。 几个人懒得一个一个点，于是要了个七人套餐，看着还挺丰富的，在秦浩贴心的提示下，又给每个女生点了份糖水。 上菜很快，不一会儿锅底和蔬菜拼盘以及牛羊肉就呼啦啦的摆满了一桌。 蒋樱心情不错，考试考得也还算满意，又送走了爸爸，一路上到现在都哼着小调。 “你心情很好嘛！”温思聊说。 “嘻嘻，终于熬过了月考，在我家思思宝贝的帮助下又顺利逃过一劫，我当然开心啦。”蒋樱笑起来嘴角有个小酒窝，看起来甜甜的，“我刚才听我爸说，班主任表扬你了哎。” “嗯？” “就是，我爸原话是这样的，‘你班主任可说了，你同桌，那个姓温的小姑娘，人家每堂课都听得认真，这次考试也进步很大，你看看你！’”蒋樱不满的噘着嘴，“我怎么啦，我这次也进步了一名，我爸是瞎吗选择性忽视？” 温思聊笑笑，“你下次进步的多一点，你爸肯定就看到了。” “顺其自然吧。”蒋樱一摆手满不在乎的说，“对啦，许大神的表白你答应了吗？” 一旁的尤玲玲迅速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头伸过来问：，“什么表白什么表白？” “......”温思聊不知道这个事情该怎么解释。 难道要说，他的确跟我表白了，后来看见我后妈以后又收回了他的表白。 唉。 “不要这么小气嘛，我保证不会跟任何人说哒！”尤玲玲拉了拉蒋樱，又看了看温思聊。 蒋樱觉得这事儿也没那么难说啊，就算是温思聊想拒绝，那让别人知道了表白也没什么呀，哪个班都有这事儿，于是她就看了一眼温思聊，然后激动的跟尤玲玲说，“许大神跟思思表白了！” 三个正低头看手机的男生突然抬起了头。 秦浩下意识看了耿然一眼，“你说啥，那个许则邻跟校花表白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啊，这么大的瓜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瓜什么瓜，已经拒绝了，高中生谈什么恋爱，看你的手机吧。”耿然语气冷冷的，面无表情的看着秦浩。 “啊，思思你拒绝了啊。”蒋樱有些失望的说。 一旁的秦浩举起双手：“不关我事，我继续看手机，然后拍了下程遇安，高中生谈什么恋爱！” 尤玲玲无缝衔接，“我们刚才已经分了。”说完还看了程遇安一眼，“我太胖了，配不上你。” 程遇安：“？” “我去个洗手间。”温思聊站起身来，蒋樱立刻拉着椅子挪了挪。 待温思聊走了以后，秦浩默默问了句：“校花是不是有什么事，看起来有点不开心啊。” 蒋樱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家火锅店很大，店内有独立的卫生间，温思聊问了下服务员便往一个角落走过去。 她倒也不是真的想去洗手间，就是觉得情绪有点差，不太崩得住。 如果是初中的时候再发生这种事，她可能都不会觉得有什么。 因为被温怡她们彻底伤透以后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可是在临大附中这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里，她那坚定的不抱希望的情绪好像略微有点松动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蒋樱在她还没办好饭卡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把她的卡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还是因为许则邻也曾热心的把他的笔记本借给自己，还有一向看起来拽兮兮的耿然，也会看自己提的东西太重抛下他醉酒的哥们耐心的送自己回家，更不用说给自己零食和陪自己过生日送自己生日礼物。 还有贺寒，两个人从来没说过一句话，他却能当着老师家长的面，替自己解围——在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接受这样的符合预期的失望的时候。 这些事情，让她渐渐觉得，自己也是有人关心的。 或许自己，也是可以拥有，好朋友的。 可是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这一切真的很有可能就真的是“或许”。 有可能别人对自己的好，并不是因为自己值得，而是因为别人是个好人。 自己，永远就是不值得别人对自己好。 她从洗手间出来，打开水龙头，慢吞吞的洗了手，心里想，果然是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果然，自己就不该抱有希望。 不知道洗手洗了多久，直到意识到身边的洗手台走过来了一个人，温思聊才关上水龙头，抽了张纸擦手。 “温思聊？” 温思聊听到这个声音怔了一下，她扭头——果然是许则邻。 真是巧，吃个火锅还能遇到。 她本来不打算说话就这样直接扭头就走的，但是在她转身准备走的时候，许则邻却突然拉住了她。 温思聊低头看着他的手拽着自己的校服，缓缓抬头，朝他笑了一下。 “许则邻，”温思聊语气平静，好像两个人是陌生人一样，“我不太明白今天你给我发的消息是什么意思。哦，我当时是说了我理解，但是我事后越想越觉得不理解。” 许则邻愣了下，像是没听懂她的意思一样“嗯”了一声。 “因为看到了我后妈，看她蓬头垢面的自然而然联想到了我的家庭可能不怎么样，然后就收回自己之前说的‘我真的很喜欢你’之类的话？” “所以我很好奇，许学长你当初是怎么得出‘我真的很喜欢你’这个结论的呢？”温思聊平静的问。 许则邻完全懵了，眼前站着的，还是那个温柔可爱的学妹吗？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咄咄逼人了？ “当初是觉得你很——” 觉得你很好看，所以很喜欢。 但是我家庭条件太好了，所以我爸妈肯定不同意我跟你在一起，而且我自己心里也有点动摇。 许则邻有点说不出这样的话。 “其实如果学长你不说什么‘我看到你妈了’或者‘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之类的话，我是完全理解的，至少学长还给我留了点面子。但是你这样做，会让我觉得，”温思聊抽了口气，“很自卑。”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的问题，是我太小气敏感。”温思聊抬头看着他，坚定的说：“所以，我现在觉得自己也有必要跟学长说实话，我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跟你在一起。” 许则邻吃惊的张了张口。 “最大的原因，当然还是因为不喜欢你。“温思聊眨了眨眼，“当然为什么不喜欢你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因为感觉你一点才华都没有，诗歌朗诵的演讲稿写的像是直接从网上复制粘贴的一样，既没有感情有没有激情；也有可能是因为觉得你长得太呆了，看起来一点都不，神采奕奕或是迷人；还有就是你太自负了，别人跟你表白拒绝了也就好了吧，在朋友圈晒情书是什么骚操作，是不是比我还缺爱——”她缓了缓，“总之，是觉得一点都不喜欢你。不过，也考虑过自己配不上你，觉得你成绩好，家庭条件也好，很优秀。” 温思聊垂下头，“总之，就是从来没想过，和你在一起。在你给我发那几句消息的时候，我也正准备拒绝你。”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心通通通跳得飞快，整个人觉得好像是被点燃了一样，眼睛都有点发涨，不管是出于报复还是什么，总之就是想说出这些话。 总之就是，不想被当做弱者。 不想被怜悯。 “我觉得学妹你，很有眼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耿然捏着手机从后面走了过来，温思聊愣住了，许则邻脸涨的通红，憋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也觉得那朗诵稿写的很傻逼，”耿然把手搭在温思聊肩上吊儿郎当的看着许则邻，“还把小姑娘给你写的情书发朋友圈，呦，挺有魅力啊。” “你怎么来了？”温思聊低声问。 “看你这洗手间上的有点久我就来看看，”耿然低头对温思聊一笑继续说：“没想到遇到我们的许大神了啊，年纪轻轻就嫌贫爱富的，这不太好吧？” 许则邻有些恼羞成怒的说：“我朗诵稿写的怎么不好了？你这么说就是报复。再说了你妈——那是事实啊，我怎么就不能说了，我不也说了让你有困难找我吗？我做的还不够吗，已经仁至义尽了吧？况且我还对你表白了，那难道不是已经说明很认可你了吗？” 未待耿然开口，温思聊冷笑了一声，“那我还要感谢你认可我吗？您以为您是谁啊，得到你的认可是这么一件值得荣幸的事情吗？我后妈穿的破是事实，但你写得差还有某些做法让人讨厌也是事实，至少我是这么感觉的。退一万步说，我自己不喜欢你这一定是铁定的事实，难道我不能说我不喜欢你吗？” “你......” “许则邻，你那钱不也都是你后妈的吗？怎么就这么拽了？”耿然悠悠地说。 温思聊愣住了。 许则邻也僵住了。 ☆、31 31 “你......”许则邻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愤怒却忍不住瞪着耿然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怎么知道的。”耿然把手臂从温思聊肩膀上拿下来，“这圈子也就这么大，想不知道也难，再说了，你爸今天家长会开的那辆兰博基尼实在是太拉风了，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许则邻学长，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温思聊面无表情的说。 她不在乎什么他的钱是哪里来得这种事，只想跟这个人再也不要有任何关系。 许则邻已经是恼羞成怒，他没想到自己被一个女生这么羞辱，更没想到被当着别人的面直接说出自己的痛处。 是，他的钱和现在的一切，的确都是他后妈的。 当初他父亲大学毕业便认识了刚离婚的沈玉环，连沈玉环比他大十岁这事都能坦然接受。现在虽然沈玉环对自己确实挺好的，却早已经厌倦了他爸许项书。 许则邻也十分讨厌他的爸爸，看他每天摇着尾巴在沈玉环面前的样子，烦都快烦死了。 “以后见到我，请当作不认识我，我也没您这个朋友。” 温思聊已经不想等他回答，径直走出了洗手间。 耿然笑呵呵的说：“父亲攀龙附凤，儿子嫌贫爱富，真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他又是一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砰——”一声，恼羞成怒的许则邻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在了耿然脸上，他嘶吼道：“我没有嫌贫爱富，但是你也不看看她妈那样子，穿这个拖鞋就来了，叫谁谁不怕啊？我嫌贫爱富，那你不问问她接近我干嘛！还不是为了我的钱！” 耿然脑袋一震，嘴角渗出一丝血来，他一声没吭，缓缓抬起头看着许则邻，眼神里没有愤怒，但他那表情却让人不由得一凛。 温思聊听到声响回头，看着耿然脸上的血冲过去把他拽到身后，“许则邻你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接近你了？” “没接近我你报什么诗歌朗诵？这节目往年都没人报，你这个唱歌好听的校花来报诗歌朗诵节目，你敢说你不是为了我？” 许则邻早就在贴吧里面看到“温思聊校花”这个帖子，当时军训结束的时候温思聊被民选为校花，后来军训上教官点名才艺表演她唱了首歌还被人传到网上，很多人说她唱歌好听。 所以她当时报名晚会的帖子一开始被发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秒猜唱歌，但是她却报名了诗歌朗诵，不少人还觉得挺遗憾，本来还想再看她唱歌的。 所以许则邻觉得，温思聊报名诗歌朗诵就是为了他。 温思聊甚至都没想到这一点，她被气得发笑，“许则邻，你猜我为什么报名诗歌朗诵？” 许则邻瞪着眼睛：“为什么！” “关你屁事！” 耿然和许则邻同时一愣。 “我是说我报名诗歌朗诵关你屁事？那文霜萱也报名了诗歌朗诵，也是女生，你怎么不觉得她喜欢你？”温思聊质问道。 “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我，但是我不喜欢她，所以才......” “您是皇帝吗？来附中读书还是选妃啊？所有的女生都喜欢你是吗？你是不是觉得，见过你的女生都会被你的魅力迷住啊？” 许则邻就认真的想了一下，“也不能说全部，但是至少大部分女生都会喜欢我的吧，我感觉得到。” 温思聊张了张嘴，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他这句话。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耿然此时还被温思聊拽着手腕站在她身后，像极了母鸡身后孱弱的小鸡。 这让他觉得，有点很，怪异的感觉。 “那我就告诉你，你感觉错了，至少我不喜欢你，文霜萱也不喜欢你，她喜欢的人，现在就在你眼前呢。”温思聊说。 许则邻抬头看了看耿然。 “还有，你打人算什么？说不过就动手，算什么男人？”温思聊回头看了眼嘴角还挂着彩的耿然，怒意更重了。 “你一个女孩子咄咄逼人的，凶的跟什么似的又像什么样子？你家里没教过你女孩子应该......” “那我这个男生总可以教训你了吧！”耿然抬脚上前提着许则邻POLO衫的领子就把他怼到了洗手池上，许则邻的身体重重撞到了台子上，发出了一阵闷响。 他叫了一声骂道“你干嘛！” “你的笔记本明天放学找我拿。滚。” 耿然声音极沉，连身旁的温思聊都被他震慑到，她从没见过耿然这副样子。 许则邻挣扎了两下仓惶的逃开了，他走后，温思聊这才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刚才的样子实在是不比耿然好。 她从没想过对许则邻说出这些话，虽然她的确是这么想，但是总觉得不想起冲突。 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忍住，就把这些情绪和心里的怨念一股脑的倾吐了出来。 现在想想，自己刚才的样子，确实是有些咄咄逼人了。 “别把那种垃圾的话放在心里去，你很好。”耿然用大拇指拭去了嘴角的血，打开龙头接了捧冷水冲了把脸——血迹虽然被洗掉，但是脸上红的发青，很难让人不注意。 “他说的很多话也确实是事实，”温思聊吐了口气，“我妈穿的确实是破。” “后妈。”耿然说，“再说了，就算你妈真那么穿，你也不用尴尬。” 温思聊又叹了口气，没说话。 “回去吧，一会儿菜该凉了。”耿然走到温思聊身边说。 温思聊抬头盯着耿然嘴角端详了一会儿，“可是，我们吃的是火锅。” “......” 两个人一起往包厢走，温思聊又看了眼耿然的伤，“疼吗？” 耿然吸了口气，站定看着温思聊，一脸委屈，“疼。” 温思聊皱了皱眉头，“疼你怎么不躲开？” 耿然：“？” 你就不能安慰我两句吗？ 你说我怎么不躲，我那时没躲开好吗？谁能想到他能动手啊！ 但是这话他也没说出口。 又想起小姑娘刚刚一把拽住他把他拉到身后护着的样子。 嘴角不经意的弯起了一个向上的弧度。 “耿然，这事儿你能不能跟别人说。”温思聊低着头，“我觉得挺没面子的，人生中第一个对我表白的男生被我后妈吓跑了，真的就挺尴尬的。” “嗯？人生中第一个对你表白的男生？” “是啊。” 还挺有仪式感是吧，耿然心想。 “你知道第一个对我表白的女生是谁吗？”耿然说。 温思聊不解，“谁？” “这我哪儿记得啊，太多了，记不住。”耿然语气极为欠揍，得意洋洋的说，“再说，第一次被表白而已，这有什么好记的啊。”耿然朝她一笑，“你只要记得，你第一个男朋友是谁就行了。” “嗯？”温思聊更加迷惑了。 两个人说着就走到了包厢门口，看到他俩过来，秦浩拿着公筷把桌上一整盘牛肉下了下去，“你们这是去干嘛了啊，再不来可是一块肉都没了，我跟你说程遇安就知道往她女朋友碗里夹菜——” 回头便注意到了耿然嘴角的伤，手上的动作立刻停住了。 而后大脑以惊人的功率脑补出了一出大戏—— 这个从小到大只有他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他的霸王耿然，被人打了！ 那只有一种可能。 耿然终于按捺不住对校花表白，热爱学习又正经的校花哪肯屈服于耿然的淫威之下，于是一拳打在了自己好兄弟的脸上。 至于两个人现在还在若无其事的聊天嘛，一定是两个人商量好了演好这出戏：当着大家的面相安无事，事后再继续撕逼。 大家虽然还不是成年人，但是至少这点体面还是要给彼此留的。 好！兄弟我懂你！ 我会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的，肯定不会提你脸上这个明显的拳头印...... “耿然你脸上怎么啦，被拳头打啦？”程遇安边嚼着一块Q弹的年糕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问。 秦浩：“......” 程遇安这么一说，大家也都注意到了这一点，尤玲玲立刻捂着嘴巴说：“还在往外渗血呢，怎么回事儿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蒋樱拉了拉温思聊，“思思，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小心磕了一下。”耿然若无其事的夹了一片娃娃菜蘸了酱放到盘子里。 “你这是撞到别□□头上去了吗——” “程遇安闭嘴吃你的年糕吧。”秦浩瞪了他一眼，“一大男人撞了下值得你这么问吗？”说着看了眼一旁的尤玲玲，“人家女孩子关心关心也就算了，你没磕碰过？” 温思聊从包里翻出一张创可贴递给耿然，“你先贴一下吧。” 耿然看了一眼那个粉色还带着爱心的创可贴皱了皱眉头，而后接过来干脆利落的撕开贴在了下巴上。 “位置没贴对，”温思聊看着耿然把那个创可贴贴在了完美的避开了自己伤口的位置上，又递给了他一面镜子。 耿然犹豫了下，接过镜子调整了一下创可贴的位置，乖巧的问温思聊：“现在可以了吗？” 温思聊确认了下，点了点头。 秦浩傻了。 他在心里嘶吼呐喊着：你们要不要这样啊！演不够是不是！但是为了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他依旧以岁月静好的态度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秦浩觉得自己为了兄弟，简直是腰上插了一圈的刀。 再秦浩的努力救场之下，耿然脸上“不小心撞到”这件事终于顺利翻篇。 几个人吃完火锅以后已经是接近六点半了，本来说好的K歌也因为耿然脸上的伤临时取消了。蒋樱跟尤玲玲都要回家了，程遇安去送尤玲玲。 剩下秦浩和这刚才发生过武力冲突的两位站在商场楼下。 “耿然，我突然想到了我得赶紧回家一趟。”秦浩挠了挠头，正在努力给自己想理由。 “去陪你奶奶？”耿然问。 秦浩点头，“对！回去陪我奶奶！” ☆、32 32 温思聊觉得这个秦浩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还挺孝顺。 这都听到他说两次看奶奶了。 夏天天黑的迟，但是现在商场附近的路灯都已经亮了起来，在这暗青色的天空下有一种颇为违和的梦幻感觉。路两旁的法桐上还挂着串串黄灿灿的彩灯，缠在树枝干一圈圈的亮着。 两个人的并排走着，在地面上拉扯出一长一短两个纤细的影子。 “送你回家？”耿然说。 温思聊抬头，少女的脸似乎被夕阳蒙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她长睫的影子铺在脸上，看起来虔诚又美好。“我先回学校拿作业，本来刚才就要回去拿的。”她又吸了口气，“刚才谢谢你，耿然。” “谢什么啊。” “谢你替我保守秘密，还有，就是帮我怼许则邻。”温思聊认真的说。 “......”我这不是疑问句，耿然心想，“没事，我也是头一回见他这么欠揍的人。” 温思聊没说话，不管许则邻是否欠揍，她自己还是觉得，今晚那么说许则邻有点不太好，显得咄咄逼人又歇斯底里。她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是这样的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希望能尽量平和的对待。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一个会对别人动粗的人，就像是当街打小混混或是伸手扇文霜萱。 她知道自己一直缺少很多东西，可她却从没想过主动去争。并不是自己真的内心宁静与世无争，而是更加近乎处于一种“被动积极”的状态，她总希望自己想要的很多东西能主动奔自己而来，就好像是，主动争来的会显得自己不配或是没面子。 就比如说，别人不喜欢她误解她，她从不觉得自己要去辩解。往往都是，能忍则忍，实在忍不了就一击致命。 极端又无情。 不管她是否喜欢许则邻，许则邻对她的喜欢无疑是影响很大的。 她从前总以为书上所说的被自己不喜欢的人喜欢是一种困扰，可真的被人讨厌久了才知道，被一个优秀的男生喜欢真的会让自己心态变得积极起来，觉得自己原来没那么令人嫌弃。 所以当自己发现，对方会因为她后妈而又嫌弃自己的时候，才会陷入深深的绝望。 原来不只是自己这个人会被讨厌，跟她有关的一切都会被人厌弃。 下意识便是想去忍，用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来证明自己并不在乎，自己并不需要他的喜欢，因而对他的不喜欢也可以表现的云淡风轻。 可是，再次见到他以后发现自己忍不了。 所以才会说出那些近乎报复的话，去让他也难过，去中伤他。 让自己心里稍微平衡一些。 两个人一起走进了学校，温思聊往教学楼走去，耿然跟着她便上了楼。 “耿然，你们教学楼又不在这边。”温思聊看着耿然也跟着自己一起过来便问。 “你不是去拿作业吗？你去拿，我一会送你回去。”耿然丝毫没停下脚步，“你是二班的是吧，几楼啊？” 温思聊停住。 “我是说，去你家拿许则邻的笔记，你也不想再见到他了吧。”耿然回头一笑，“不用谢。” 温思聊觉得，耿然这个人，是真的好。 好到让自己怀疑，他是不是喜欢自己。 永远都能出现在自己身边，永远都能及时的从天而降。 她叹了口气，暗暗怪自己道：还多想，表白了的都不靠谱，更何况这种。 果然缺爱的人，看一只猪都觉得芬芳。 等下，温思聊连忙打住，耿然我不是说你是猪。 温思聊回去拿作业，耿然就在他们班门口玩手机等着她。 班里靠窗的向晓玲吓了一跳，以为是老板突然袭击，赶紧收起了桌上的连连看，结果一看是个绝世大帅哥。 那帅哥就低着头，站在他们班窗外！站在距离她不到五米的地方！ 她赶紧扭头戳了戳同桌，“小雨你看外面是谁！” 余雨正在趴着看视频，一听这话赶紧把手机藏起来，收的太着急手机一不小心就被撞到了地上，啪地一声。 边上的同学已经有人往这边看。 “是不是老班是不是老李！”余雨不敢去捡手机，低着头假装看书用气音问向晓玲。 “不是啊，我让你看帅哥，你怎么一天到晚想着老李，你是不是喜欢他啊，虽然他还年轻，但是你也不看看他那发际线......” 一听不是班主任余雨立刻扭过头拍了向晓玲一下，“你吓死我了！”说着抬头便看到了窗边的耿然。 两个花季少女此刻齐刷刷的盯着在窗外不知所以然的耿然，他冷漠的跟二人对视了一眼，收起手机走开了。 “小雨你看到没有，他刚才看了我一眼！我好害怕，你说他要是跟我表白我是不是接受呢！虽然学校规定不能谈恋爱但是，但是我一想到罗密欧与朱丽叶我就想，去他妈的校规！老子要跟大帅比双宿双飞！”向晓玲此刻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但是有一点她是极端确定的，那就是窗外的那个男生，确实！看了她一眼！ 惊鸿一瞥！ “你确实应该害怕。”余雨弯腰捡起自己的手机，还好带了手机壳，否则刚才那一下肯定是得粉身碎骨了。 “嗯？”向晓玲完全不懂她的意思，从自己激动的情绪中冷静了下来。 温思聊收拾了作业，又带了数学课本，准备提前预习一下明天的课程，出门便看到了等在拐角位置的耿然，两人一起走下了楼。 余雨慢吞吞的说：“窗外的那个大帅比是谁您知道吗？” “呵！我不管他是校长的儿子还是来自M78星云宇宙守卫者奥特曼，都无法阻挡我们这美妙的缘分。”向晓玲觉得，刚才那个男生肯定是在偷拍自己，否则他为什么要站在那里。 余雨点点头。 向晓玲愕然，她拿手指了指窗外，“你说，他是奥特曼？” 余雨摇头。 “......”向晓玲咽了下口水，好吧，自己还不想现在退学。 不过她有点理解那个学姐为什么轰轰烈烈的表白了。 温思聊和耿然两人一起走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尴尬的沉默着。 本来温思聊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但是想到毕竟是对方是在送自己回去，自己表现的太冷漠总归不太好，还是说点什么吧。 “耿然。” “嗯？” “你是不是还挺闲的啊，感觉你好像一天到晚都不写作业。” “？”耿然疑惑的皱了皱眉头。 温思聊觉得自己聊天的方式好像不太对。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非常善于察言观色的，知道别人喜欢听什么不想听什么，可是刚才......她觉得自己有点翻车了。 耿然好像没有很开心。 “我是说，感觉你还挺聪明的，不学习都能考年级第一。” 耿然一笑，这还像句话。 “不过也是，毕竟你是耿校长的儿子嘛。” 耿然：“？” 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太妥当，温思聊连忙补救，“有其父必有其子。” 耿然：您要是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可以先别说话，我肝有点疼。 两个人继续就这么沉默着，温思聊突然问：“耿然你有没有觉得，我刚才在火锅店有点凶。” 耿然不解，心说你拳打脚踢小混混扇女同学巴掌我也见过，觉得还好啊。 “没有，我觉得他活该。”耿然如是说。 温思聊感激的说：“耿然，你知道吗，你真的挺好的。” 温思聊：“你跟贺寒真的都是很好的男生，虽然跟我都不是很熟，却愿意出手帮助，我知道，你们其实都完全没必要这么做的。” 耿然听的十分受用，心里正美滋滋，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贺寒是他妈的谁？ 哦，好像听程遇安说，是帮温思聊解围的那个。 他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这赶苍蝇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 自爆了一个，又来了下一个。 “温思聊。”耿然强忍住心中不快，“你知不知道，在感激一个男生的时候，最好别提另一个男生的名字。” 看来还是没忍住。 “为什么？”温思聊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问号。 “为什么。”耿然摸了摸下巴，头一回觉得自己耐心这么好，“或许是因为，这样显得你很渣女？” “啊？” “算了。你想感激谁就感激吧。” “哦。” “耿然，我还有一件事，”温思聊说，“我想了想，你那个状元家教的事，我觉得我还是先不蹭你的辅导了。” “为什么？”耿然说。 “我想凭自己的努力，我没说靠辅导就是自己不努力，就是觉得，我要再努力用心一点的话，应该还是有机会进年级前一百的。”她笑笑，“要是期中考试以后我还是进不了年级前一百，到时候再向你求助吧。” 她又忙摆摆手，“我不是不想给你带早餐，要是你需要的话，我还是可以帮你带早饭的，最近你也帮了我很多。” 耿然想起两个小时前他妈打电话过来问自己回不回家吃饭，他跟他妈提自己需要一个状元帮忙补课的时候还被爸爸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这件事。 心里再一次质问自己：耿然，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行，那你就帮我带早饭吧。”总得给我点补偿吧，耿然心想。 “好。”温思聊乖乖点头。 ☆、33 33 “那我也不能白吃你的啊，传出去我多没面子。”耿然看了看不远处她家的那个小区，“你要下次考试真进了年级前一百，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嗯？什么好玩的地方？” 温思聊其实根本对玩也没什么兴趣，唱歌、打游戏或是看动漫对她来说只是占用学习时间的毫无意义的东西。 从初中开始到现在，学习占据了她生命中太多太多的时间，以至于就哪怕现在她想去玩，也并不知道该怎么玩。 更不用说玩给她带来的愧疚的感觉，那更让她觉得难受极了。 “说出来还有什么意思，加油吧少女。”耿然朝她一笑，“下次可一定得考好。” 到了小区楼下，耿然在下面等，温思聊上去拿了笔记本下来，跑过来递给他。 少年正在马路边上低着头玩手机，屏幕小小的亮光荧荧照着他的脸，恍然间让温思聊有一种心跳乱了的错觉。 “你脸上的伤，没事吧。”温思聊看着上面贴着的创可贴，问道。 “这点伤算什么。”耿然接过笔记本，“以后别理那个许则邻就行了，也别把他放在心上。” 带着点凉意的风吹过来，温思聊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 “赶紧上去，写作业吧。明早别忘了我的早餐。”耿然朝他摆了摆手转身就要走。 “耿然，不管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总之——” “温思聊，”耿然回头打断了她，“你记住了，我要是对一个人好，那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那个人值得。” 不是因为那个人有没有对自己好，也不是因为自己善良或是别的，就单单是因为，你值得。 你值得，所有最美好的事物。 耿然离开以后，温思聊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因为那个人值得——是说自己值得的意思吗？ 可是自己什么都没做。 并没有去为他做些什么，也没有让对方开心。 甚至说过很多，不那么让对方开心的话。 就这样，也可以吗。 昏黄的路灯影影绰绰，洒在少年的身上像是给他镀了一层金色的薄膜。 少年微微弓着背大步往前走去，地上的影子斜斜的跟在他的身后。 天上忽然聚拢了一团铅色的云低低的压下来。 逼得人心里一阵紧张。 总之谢谢你，温思聊在心里说。 而后迅速转身离开奔回了家的方向。 耿然回到家的时候，耿重和刘舒叶两人正坐在沙发上等着他。 耿然下意识觉得，气氛不太妙。 刘舒叶先开口，“然然，今天你说的要找个高考状元给你辅导的事——” “妈，您要觉得不合适那我不用了也行，反正我现在也是年级第一。”耿然说完就要往房间走。 “站住！”耿重一声吼。 “老耿！”刘舒叶照他身上拍了一下，“你跟儿子说话就不能态度好点吗？” “耿然，你说说，你是为什么非要找个高考状元来给你辅导？”耿重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自己的怒火。 其实按理说，这件事情本身也不是那么难办的事情，就算真要找个高考状元来给儿子辅导，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耿重下意识就是觉得，只要是耿然提的要求，那就一定有鬼。 “因为——”耿然想了一下，“我物理有点跟不上了，听说班上别的同学就有找状元补习的。” 这是一个纯属他自己鬼扯的理由，只是想找一个看起来诚恳又不敷衍的理由让父亲别再纠缠自己了。 要是从前他肯定不会这么做，今天他觉得自己心情不错，所以不想气他。 “攀比！”耿重气的咳了一口老痰出来，“你这摆明了就是在攀比，小小年纪学点什么不好。还物理跟不上，你自己看看成绩单，你物理考的是满分！” 耿然：所以我物理考满分也有错？ 刘舒叶赶紧拉住了耿重，“你别那么激动行不行，攀比学习那不比攀比别的什么的强？我们公司好多人小孩都攀比什么买衣服买鞋买车的，你看看我们家然然攀比学习，多么与众不同。” 刘舒叶跟耿重不同，她做生意，手下有两个公司，公司里很多领导小孩都是混世魔王只知道吃喝玩乐，耿然跟他们比起来，那还是好太多了。 “你就是一天到晚护着你儿子......” “爸、妈，您俩先慢慢吵，我回去写作业了。” 在耿重和刘舒叶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甚至都没空理他说了什么。耿然收了手机，默默离开了现场。 三人群聊中。 程遇安：【你们猜我今晚怎么把我女朋友哄好的？】 秦浩：【你女朋友又怎么了？你不是送她回家了吗？又吵架了？】 【等等，我在乎你跟你女朋友的事情吗？不在乎！完全不在乎！】 程遇安：【你这就是红果果的嫉妒，不就你喜欢那女生转学了吗，你至于吗，啊？】 秦浩：【程遇安你是想死是吗？】 程遇安：【哎不过说起这件事我倒想起来，耿然在论坛里又火了一把。】 【文霜萱不是喜欢耿然嘛，然后现在她突然转学，大家好像把这事儿甩耿然身上了。】 说着程遇安甩了一个帖子到群里：【震惊——高二年级第一校霸再次逼走对其表白女同学！】 【上次肯定也是这样，哎，大家就是嫉妒我们耿然。】 秦浩：【我发现你一天到晚怎么那么八卦呢？跟个女生似的。】 程遇安：【那还不是因为我有女朋友，近朱者赤，嘻嘻嘻。】 【说到女朋友，我给我女朋友发了个视频，这才让她原谅我让她觉得我说她胖这件事。】 秦浩：【句子太复杂，读不懂。】 耿然：【什么视频？】 秦浩：【？】 程遇安：【/Video】 这是一个极其沙雕并且机具年代感的视频，大红大绿的配色，一本正经的弱智台词，耿然看了两遍，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是怎么让女生开心起来的。 但是他想了下，还是把这个视频转发给了温思聊。 温思聊正在做物理作业，突然手机“叮——”了一下。 本来没打算点开的，但是一看是耿然，显示还是一个视频，于是便放下笔打开了视频。 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还是揣测不到，耿然给她发这视频是什么意思。 温思聊编辑了条消息发过去：【什么事？】 耿然：【不好笑吗？】 温思聊毫不犹豫：【一点也不。】 耿然退出聊天框，点进三人群：【你发的什么玩意儿？一点也不好笑。】 而后又给温思聊回复了句：【发错了。】 程遇安：？ 第二天早自习的时候，温思聊从蒋樱口中得知了文霜萱退学的事情。 论坛里面说是因为文霜萱追耿然所以才“被转学”的，但是蒋樱知道并不是这样。 “思思，是不是你把她吓到啦？”蒋樱虽然这么说着，心里还是很开心，毕竟现在那个曾经威胁过自己的人转学了，自己最后仅有的一点担心也随之消散了。 温思聊也没想到文霜萱会因此转学，可能是因为自己打了她，她觉得很没面子，再也不想看见自己了。 这样想，她还是觉得挺愧疚的。 但是现在也没太多时间纠结这些事情，上午的课程还没预习完，再加上马上又要周考了，她得全力以赴才行。 “可能是吧，不过她抄袭这件事情也不算小，或许这也是一件好事吧。”温思聊说。 “当然是好事了。”蒋樱笑着说。 早上温思聊买了豆浆和油条送到了耿然班门口，他去的时候耿然正坐在位子上玩手机，她跑得快，班上那会儿还没什么人，大家都在食堂。 耿然慢悠悠的出来接了早餐，看到温思聊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问：“我这不是也没催你吗，至于跑那么急？” “我想着既然给你买早餐了那我干脆也到班里吃好了，还能节省一点时间。”温思聊自己买了包子和南瓜粥，现在正提在手里。 耿然低头看了看她手里的早餐，又伸手接了她递给自己的那个袋子，“谢了。” 这时候，耿然的同桌贾梁刚好吃完饭从外面回来，看到了耿然从一个女生手里接过早餐这一幕。 他站在楼道里，十分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贾梁同学心疼的看着温思聊：又是一个即将退学的可怜孩子。 怎么大家就是不长记性呢，明知道耿然这人惹不起还是前赴后继的送早餐，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那我回去了。”温思聊完成了自己的送早餐任务，准备回去边吃早餐边复习。 耿然看了看她那红扑扑的脸，唇角弯了弯，突然有点不忍心让她每天这么跑着给自己买早餐了。 可是又想想，按照这丫头的性格，要是自己不接受她点什么，她心里肯定总会有欠自己些东西的感觉的。 虽然他也不明白她为什么是这样的，但是还是想，配合她。 耿然点了点头，“嗯，下次不用这么着急。” 温思聊朝他摆了摆手，“明天见。” 贾梁觉得，不对呀。 以前也有女孩子给他同桌送早餐，但是他好像都是直接不接受或者当着女生面扔掉，什么时候说过谢谢了？ 贾梁觉得自己看错了。 是不是对学习有阴影了，连做梦都在学校里面。 他捏了自己一下，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不是梦！ 耿然回头像看傻子一样看了贾梁一眼。 “不好意思——”贾梁举起双手，“我什么也没看到。” ☆、34 34 温思聊走后，很快许则邻就过来了。 他本来想着笔记本干脆不要了，但是又害怕耿然把他的事情乱说，想着还是过来跟他说一下。 耿然把笔记本递给他，只说了句“以后别再骚扰温思聊”扭头就准备走。 许则邻神色有些犹豫，但是还是叫住了耿然，“等一下......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不要把你后爸这事儿说出去？”耿然停住，转身看他，“你觉得我有这么无聊吗？” “对不起，那天我不该动手的。”许则邻脸色煞白，那天他被戳到痛处，恼羞成怒打了耿然一拳以后特别后悔，不管怎样都不应该动手这点他也知道，“我也没想让你原谅我......” “那就好。”耿然说完，拎着早餐就进了教室。 月考结束以后，年级组织了一次心理测试。本来开学军训的时候已经进行了一次简单的心理测试，但是那个时候只是粗粗的发了问卷调查了一下情况。也是因为近来越来越多的学生因为心理问题对生活和学习造成了很多不良的影响，所以学校才比较重视这件事。 心理测试定在了一个晚自习，每个学生都在科技馆的机房里面填了两个小时的表格，温思聊出来的时候，眼睛都花了——密密麻麻的选择题，有单选双选和多选，而且还有很多题目是重复的，据说这套题目是学校花了大价钱从临大社科院买回来的。 蒋樱揉着眼睛拉着温思聊，“思思，我眼都花了，到后面我都是乱选的了，你呢？” “我做的还是挺认真的，”温思聊笑笑，“还是第一次做这么正式的心理测试，很多题目还挺有意思的。” “哎，我是真佩服你，对什么事儿都那么认真。也难怪你进步快。”蒋樱戳了下温思聊，“感觉在你身边压力还蛮大的，不学习都不好意思了。” “那你就学呀。”温思聊微笑着说，“学着学着就喜欢了。” “那我还是算了。” 月考到期中考的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温思聊除了每天早上固定帮耿然送早餐之外，就是严格按照自己的学习计划，她物理不太好，学委兼物理课代表韩涛声不厌其烦的帮她讲了不少大题。 本来两个人座位就挨得近，温思聊勤奋好学大家有事有目共睹的，因而班长学委都很乐于帮她。 心理测试的结果是在期中考试之前的某一个下午出来的。 那天正好是蒋樱生日，温思聊中午还跟她一起出去吃了个肯德基，礼物是蒋樱自己挑的，一个小钱包——钱包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钱包是她“哥哥”的最新代言，上面还有那个红极一时的男明星的亲笔签名。 温思聊不懂这些，就是提前半个月就蹲好了凌晨开抢，开售那天她特意定了个闹钟，刷完题听到闹钟立刻打开手机帮她抢，功夫不负有心人，还是买到了。 吃完饭两人刚到班里，班长正在发心理测试的结果，每个学生一个档案袋。 拿到以后蒋樱直接拆开看了一眼，“结果还蛮好的嘛，我乱填的结果评测出来是健康哎，要是考试的时候随便写写也能拿这么好的结果就好了。” 班长严直边发边通知大家，“大家要好好保管这个结果，我们晚上开班会要用的，别看完就扔了啊。” 温思聊拆开自己的档案袋，整整齐齐的A4纸最上面赫然印着“双向情感障碍倾向”几个大字。 这个完全陌生的词语吓了温思聊一跳，她忙把A4纸塞了回去，封好档案袋，打开手机搜索了“双相情感障碍”这几个字。 ——双相情感障碍又称双相障碍，是指患者既有躁狂或轻躁狂发作，又有抑郁发作的一类情感障碍。常见的发病原因有遗传因素，社会元素以及神经内分泌因功能等。 意思就是，自己有双相障碍倾向，情绪会在躁狂和抑郁之间切换。躁狂状态精力充沛，话语增多，情绪激动；抑郁状态时愉快感丧失，言语减少。 这种疾病一开始比较轻微的时候还好，但是如果反复发作以后会存在发病频率增多、病情加重的情况。 温思聊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确实好像偶尔会情绪特别激动，有做一些自己平时完全想不到的事情的冲动；也会情绪极其低落，一点精力都没有，什么都不想干。 可是她从前一直觉得这都是正常的情况，毕竟正常人哪个还没有点情绪起伏呢？生活本身不就充满了开心和不开心的事情吗？ 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这样的精神疾病。 她关上手机，在座位上趴了一会，还是不觉得这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 晚上班会课，班主任李明德特意强调了让大家重视这次心理测评的结果，“这次测试的结果是完全保密的，当然会给学校合作医院心理咨询的老师看，特别严重的会直接通知家长。不过据我所知，咱班是没有的。” 他继续说：“测评结果里也给大家了合理的建议，如果需要到医院就诊，大家一定要按时过去，大家不要觉得有了心理疾病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李明德加重了声音，本就浑厚的声音此刻重重的敲在每个人的耳膜上，“就跟你感冒发烧一样啊，有了病还得治，别拖着。” 台下似乎没几个同学在认真听，温思聊仔细想了一下，自己的评测结果也是建议自己去医院跟医生聊聊，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去。 总觉得，没那么严重。 不过在她看来，就算再严重，也紧急不过期中考试，因为这周周四周五就要中考了。 还有两天复习时间。 中考前一天早上，温思聊给耿然送早餐的时候，耿然一脸为难的说：“温思聊，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儿？” 温思聊正着急回去复习，但是听他这么问还是耐心的说：“怎么了？你直接说就行了，我要能做到肯定帮你。” 毕竟咱俩都这么熟了，是吧。 耿然提了提手里拎着的豆浆油条，一脸委屈，“我这都吃了一个月的豆浆油条了，明天能不能给我换换？都快吃吐了。” 温思聊面色十分为难，“恐怕不行。” 耿然：？ 什么毛病这是，豆浆油条上瘾症？ “明天不是得期中考试嘛，我想考试这两天，就不帮你带早餐了。”温思聊态度很好的笑着说。 毕竟要是中考考砸了还是得蹭他的家教，态度肯定得好。 “哦，这样呀——”耿然点了点头，“那行吧。” “不过你要不喜欢豆浆油条你可以跟我说一声呀，我换一个不就行了，你一直没说什么我还以为你挺喜欢吃的呢。”温思聊指了指自己的早餐，“我也是天天包子粥，所以没故意对你不好哦，而且你没发现吗，我好几次还特意给你换了不同口味的豆浆。” 耿然：真没发现。 “没事，你就换着来就行了。”耿然极为大度的说。 我确实不怎么挑食，但是天天吃同样的早餐再喜欢也会觉得腻的。 温思聊比了个OK，“还有别的要求吗？耿少爷？” “......没了。” 耿然觉得很委屈，只是想偶尔换换包子吃就要被阴阳怪气有少爷病。 算了，每天早上都是豆浆油条也挺好的。 就是不知道每天300毫升豆浆天天喝，会不会尿酸偏高。 耿然就很担心。 “后天下午考完试有事吗？”耿然问。 温思聊摇摇头，“可能想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这段时间太累了。” “那一起吃个饭吧。”耿然提着早餐就往班里走，根本没给温思聊同意的时间，“你给我带了一个月早饭，要是不回请你一次，觉得过意不去。” 温思聊“嗯”了一声，匆匆回班上复习了。 期中考试流程跟月考差不多，科目安排也一样，考试那两天天气都很好，温思聊也没时间再想心理测试结果的事情，专心的每天考试复习休息连轴转。 中考题目比月考难一点，温思聊觉得自己发挥的差极了，物理大题最后一题基本上就没怎么写，数学选择题也做得很不好，就英语感觉还可以。 考完以后她心情极为压抑，下午四点多考完出来就看到了耿然给她发的消息，“我在教学楼下等你。” 捏着手机连课本和书包都没带，直接走下了楼。 有一种再看书自己要吐了的感觉。 耿然就在楼下一棵桂花树边上站着等她，也穿着校服，正低着头看手机。 温思聊走近的时候叫了他一声。 桂花馥郁的香气一阵阵袭来，窜入温思聊的鼻腔。 甜甜的，很像耿然身上的味道。 耿然收了手机抬起头，小姑娘苦着脸，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耿然已经猜到了，肯定是考试发挥的不理想。 “温思聊，”耿然本来想问她吃什么，但是看她这样子，估计也没心情考虑吃什么了，“你别难受。” 耿然低头看着她，“就算你考得差，我说好的奖励还是会给你的。” 温思聊抬头，虽然自己确实觉得考得不怎么样，但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莫名让人觉得，有点烦躁，“谁说我考得差？” “嗯？”耿然看着噘着嘴的温思聊，咯咯的就笑出了声，“好，你考的不差，所以，想吃什么呀？” 温思聊吐了口气，“都行。” “黄焖鸡？”耿然随口问了句，他对吃什么向来不挑，想到什么就说了。 “太油腻。” “火锅？” “味道太大。” “那酸菜鱼？” “有刺不想吃。” ☆、35 35 意识到自己很欠揍以后，温思聊垂下头抿了抿唇，“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不然还是吃黄焖□□，我真的都行。” 耿然一点也没跟她计较，“不想吃就不要勉强，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温思聊慢吞吞的跟在耿然后面，一声不吭。 耿然放缓脚步跟她并肩走着，“你上次说的期中考试要考到年级前一百是吧？” 温思聊点点头，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句。 “就算你真的考得差，也不是世界末日......” 温思聊厉声打断了耿然的话，“对我来说就是世界末日，我只能进步，只能考得更好，我一定是要考到临江大学的，我没有别的选择。”温思聊抬头看着他，眼睛发烫，心想像你这样不怎么学习就能考到年级第一的人，说这种话自然是很轻松。 耿然看她是真的很在意考试成绩这件事，但是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眼见着小姑娘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他心一软，“好，那我陪着你。要是等我高考前你成绩还没到能考进临大的地步，那我就复读陪着你。” ——你不用着急，慢慢来。 ——实在不行，我陪你参加高考。 ——不就是再等一年吗。 ——一年而已。 温思聊愕然一愣。 她低下头，犹豫了很久才说：“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不要再对我好了。 我都要觉得你喜欢我了。 “因为你值得。”耿然一笑，“对你好自然是因为你值得，以后不要问这种蠢问题了。” “你真的会因为我复读吗？”温思聊虽然觉得这样的话就完全是安慰自己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还是这样确认了一遍。 就算他愿意，他爸妈也不愿意。 ......如果耿校长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了自己考差复读，那自己才是完了。 “当然不会，”耿然吊儿郎当地说，“我相信你一定考得上的。” “......”温思聊几乎要被他气笑了，“你这样的话我的压力不是更大了吗？” “但是你现在不是笑了吗？”耿然停下脚步微微弯下腰轻轻在她头上揉了一下，“多笑笑，你笑起来比较好看。” 温思聊心说，我是被气笑的。 可是想到耿然刚才也是为了安慰她，她轻叹了口气，“对不起，刚才不应该凶你的。”又想起自己的心理测试结果。突然开始怀疑自己刚才那种状态，是不是因为这个心理疾病。 “你就是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有时候也得适当放松。”耿然从前从来想不到自己会说这样的话，可是现在说了，而且还是真的希望她能够轻松一些。 耿然带她去了一家海鲜粥店，还是在那个老商圈，两人都点了粥又点了一些小食，点完餐服务员端上来了一盘免费虾片。 “温思聊，你猜我最近在学什么？”耿然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 温思聊咬了一口脆脆的虾片，“学什么？” “街舞。”耿然挑了挑眉看着温思聊的脸，“怎么样，明年国庆节晚会我台上跳街舞给你看。” 温思聊稍微有点吃惊，“你怎么去学街舞啦？不过恐怕你明年没法上台表演了，高三的是不能报任何带有娱乐性质的节目的。” 耿然倒是没想到这一点，顿时觉得像是一盆凉水浇到了头上，但还是说：“说不定明年就能报了。” 粥很快上来了，暖暖的砂锅粥喝下去，温思聊觉得心情也好了很多，她夹了一个虾片放在粥里面泡软了吃，觉得口感还不错。 温思聊正想跟耿然说你选的这家粥店真不错，一个穿着黑色运动衣的男生突然走了过来，盯着她看了好几秒，看得她很不自在。 这男生走路的时候脚好像不太灵便，因而走的很慢。 “可以啊耿然，还有心情泡妹子。”男生又上下打量了温思聊很久，带着些嘲笑说，“我要是做了那种事，都没脸继续活着了。呵呵，这是什么？”他伸手拿起耿然的勺子粗暴的搅了搅他的砂锅粥，舀了一勺尝了尝吐在耿然衣服上，“难吃。” 温思聊被这一番操作彻底惊呆了。 这人也成功地越过了她的底线。 耿然沉着脸看着这个人，放在桌上的拳头紧紧地握住，他这个反应让温思聊有一种感觉——耿然下一秒会直接撕了这个人。 温思聊刷的一声站起从他手里夺过了勺子，“你谁啊？有病？” 那男生扯了扯嘴角，“呦，还护着他？”他指了指耿然，“你问问他对我做了什么事？”而后吼道，“你问问他！他配不配坐在这里吃饭！” 温思聊丝毫没在怕的，火气一下子就冲了上来。 温思聊朋友不多。 像耿然这样的，无缘无故便能够都对自己好还一直都说自己值得的人，更是从来没有过。 她不是铁石心肠，也不是没有感觉。 无论别人怎么说耿然，她从来都不信，她一直都觉得，这个男生，善良阳光、讨人喜欢。 甚至别人越说他不好说他可怕，她却更愿意相信他。 不是那样的人。 所以，她不允许任何人这样对他——这样污蔑他羞辱他。 哪怕对方身高接近一米九、比自己高了整整一头，都不行！ “你吼什么？就算他以前真的做过坏事，那也是法律制裁他轮不到你在这边吼。你拿着别人的勺子吃饭恶不恶心？我要是做了这样的事我才是没脸活。”温思聊把勺子扔在桌上，“赶紧滚。” 黑衣男伸手就要推温思聊，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着耿然，温思聊眼疾手快擒住他的肩膀直接把他按在了桌子上。那男生动弹不得嘴里支支吾吾的说着“疼、疼、疼。” 她松开手，那男生又骂了两句然后一瘸一拐的跑走了。 温思聊气的胸腔都要炸裂，整个人好像冒着火一样坐下，却看到耿然靠在椅背上在笑。 自己刚刚为了他快要气死还跟别人差点动手打起来，当事人却笑得花枝招展。 温思聊更气了。 “你笑够了没有。”温思聊噘着嘴说。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吗？”耿然笑得眼睛几乎都要眯成一条线了，温思聊觉得好像自己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开心过。 很难理解。 “什么时候？诗歌朗诵？” “还记得有一次你被两个小混混堵吗？”耿然停下笑，认真的看着她说。 温思聊点点头，怎么会不记得。 她也是后来听到温怡打电话才知道，那些人是她找来的，目的就是让她在临大附中这边也没脸见人。 “我那次本来想出来帮你的，结果没想到你把那两个混混打趴下——”耿然说着又笑了起来，“还抢了人家的钱。” 温思聊涨红了脸，低头嘟囔着，“那天你抱的那箱泡面，就是用抢的钱买的。” “你可真是厉害，不仅不用我保护，还能顺便保护我。”耿然开心的笑着，丝毫顾不上注意身上被黑衣男吐脏的衣服。 “什么啊，我就是感觉那人说话做事太恶心了。”温思聊瞪大眼睛看着耿然，“不过，他为什么这么对你啊。” 耿然：“一个疯子而已，不用管他。” 温思聊“哦”了声，默默拿了个虾片咬了一口。 期中考试成绩是在周二中午的时候出来的，临大附中的特点之一就是试卷批的快，上午很多人都已经开始在班群里讨论成绩了。 温思聊在群里看到有人说，这次考试他们班整体不怎么样，前一百只进了一个。 但是班里有个单科第一。 另外一件引起大家热烈讨论的事情就是秋季运动会。 本来运动会要在十月底进行的，但是因为十一月初就是中考，时间撞了，所以才先考试再开运动会。 中考成绩表是班主任李明德拿着进班的，他依旧是神情严肃，不喜不悲，通过他的脸色，同学们完全分析不出来，他对这次的成绩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看到那张薄薄的A4纸，温思聊就开始心跳加速。 因为是中午，不少同学还在午睡，李明德简单粗暴，拿起三角尺砰砰砰敲了敲讲台，台下有个男生惊恐的抬起头四下张望，“地震了吗！” 台下哄堂大笑，李明德皱着眉头说：“没地震，中考成绩出来了。” 那男生继续趴下小声说：“还不如地震呢。” “这次考试，咱班考得——一般般，”李明德深思熟虑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进年级前一百的就一个，你看看人家一班，年级前一百就有三个，更不用说有十个人冲进了前二百！” 老李拿着三角尺又重重的敲了几下桌子，“大家先反思两分钟！” 在老李的要求下，同学们安安静静的“反思”了起来，虽然觉得这个行为很傻，但是也没人敢说话。 但是不到一分钟，李明德就忍不住了，他把手里的A4纸重重的在空气中晃了晃——“学委班长，你俩这次退步不少，我得先批评你们，上次还是前一百，这次就都跑到一百五十名以后了，你们自己先想想这段时间到底怎么回事儿，晚自习的时候一起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严直和韩涛声顺从的点了点头。 李明德继续说：“但是这次班上有位同学进步很大，不仅第一次冲进了前一百，位列八十三名，而且还拿了个英语单科第一，这位同学就是温思聊同学，大家鼓掌！” 台下响起有气无力的掌声——午后的困倦威力之大，就连班主任都很难唤醒。 温思聊紧紧握着手机的手松开，手心出了满满的汗。 ☆、36 36 这段时间的努力还是有了回报。 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的日子里，说是没有想要放弃的时候是不可能的。可是又不能放弃，自己就只有这一条路而已。 就只有这样一条，可以证明自己的路。 温思聊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耿然，她立刻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过去。 【感谢你的鼓励，我这次考了年级八十三，英语还是单科第一。】 然后发了个“开心”的表情包过去。 很快那边秒回：【恭喜你。】 【那我是不是也得告诉一下你我的成绩。】 【年纪第一，除了英语外其他科目都是第一。】 “......” 温思聊合上手机，不想说话了。 这个巨大的进步给了自己很大的信心，更让她相信，只要努力，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所以温思聊已经计划好了，这次的秋季运动会，自己什么项目也不报，在看台上抓紧时间把下个学期的英语单词背掉。 但是显然体育委员没打算放过她。 体育委员就是班长严直。 因为当初选体委的时候，班上的同学都太踊跃了，因此李明德就决定，这个位子还是交给班长他比较放心一点——都到高中了，还一天到晚想着除了学习之外的事情，真让他觉得这帮孩子是疯了。 其实要说是其他人提出让她参加，温思聊也是能拒绝的。但是班长跟学委这段时间没少帮自己，他们两个物理和数学都很不错，也经常帮自己讲不会的题，所以她觉得，自己要是拒绝了，会很抱歉。 严直其实也没打算让温思聊参加很难的项目，就是一个四百米接力。 温思聊犹豫了很久，看着班长那张真诚的脸，最终还是点了头。 严直开心的照温思聊肩膀上拍了一把，“多谢啦！” 温思聊弯着眼睛笑笑，“应该的。” 反正就这一个项目，跑完就可以继续背单词了。 可严直并没有从温思聊的座位上离开，他翻了翻手里的笔记本，颇为为难的“啧”了一声，“可是现在还缺一个方阵举牌的和啦啦队队长。” “啊，啦啦队队长从啦啦队队员里面选一个不就行了吗？”温思聊问。 严直挠了挠头，“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班上很多人希望你去做啦啦队队长。” 确切的说，是班上很多男生希望温思聊做啦啦队队长。 温思聊前面的吴天佑回头，“是啊，大家都觉得啦啦队队长跟举牌的校花来做比较合适。”他嘴快的像是机关枪一样，“你不知道，这两个位置可是咱班的门面，运动会以后各个班里也会比较的，咱二班输了什么也不能输了颜值！” 吴天佑身边的贺寒依旧趴在桌上一声不吭的玩着手机。 “嗯？”温思聊觉得很迷惑，难道大家都不攀比学习的吗？ 但是又一想，这也是大家对自己颜值的认可，要是直接拒绝总是不太好，于是说：“那能不能我来举牌，然后啦啦队队长找别人呀，总不能我一人身兼三职，这不太好吧。” 主要还是啦啦队队长全程都要加油，举牌只要一开始走一趟就行了。 刚好身边正在睡觉的蒋樱醒了，班长一看蒋樱当即一拍大腿决定，“就你了！” 蒋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严直低头刷刷刷在笔记本上登记好，然后开心的说：“举牌，温思聊；啦啦队队长，蒋樱。” 蒋樱：“啦啦队什么？” 秋季运动会是全校师生参与的一次规模巨大的运动会——当然是除了高三全体师生之外。学校对这次运动会很重视，运动会开始前几天，学校里面已经挂满了各大赞助商的横幅。 在运动会开始的前一天，也就是一个星期天，耿然履行承诺，给了温思聊他之前说好的进前一百的奖励。 温思聊下午吃完饭，穿上一条白色的裙子，扎了个马尾便到校门口去找耿然了。 到的时候耿然已经在等她，他穿着白T黑色运动裤——好像每次他不穿校服都是这样，白T运动裤，再加白色运动鞋，款式可能不同，但是配色永远不变。 天气已经没那么热了，这个时候的太阳有些中气不足似的，懒洋洋的照在大地上。 温思聊白裙子长度到膝盖，下面露出细细白白的一截小腿，走路的时候风吹在裙摆上，一飘一飘的。 “怎么穿裙子了？”耿然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别处，“先过去再说吧。” “不能穿裙子么？”温思聊觉得很奇怪。 “没事，走吧。” 两个人走到路边，耿然打了个车。 司机过来还要大概十五分钟，两个人就站在路边等。 温思聊因为中考考得不错，然后又有点期待耿然的惊喜奖励，因而心情很好。 她转身看了眼低头看地图的耿然，“耿然，你猜我上次在网上看到有人打车打到了什么车？” 耿然收起手机认真的看着她，“什么车？” 温思聊面色平静：“卡车。” 面色更加平静的耿然：“嗯。” 温思聊：？ “不好笑吗？”温思聊担心耿然不太理解这个梗，忙解释道：“就打车打到卡车啊，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耿然想了一下，“确实挺搞笑的，哈哈哈。” 温思聊垂着头，“算了，你当我没说。” 真是太不解风情了，这么好笑的一个笑话竟然理解不到。 耿然此时内心很复杂。 她不会是生气了吧。 但是打车打到卡车这种事，要是真的遇上，那也没办法啊。 毕竟车子是平台录入的，他们要是认为卡车可以作为出租车，那就是可以吧。 不过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打到过卡车。 等一下，可是她刚才明明就好像是生气了啊。 耿然把手机塞进兜里，出租车现在堵在了一个路口，还要等十几分钟才到。 “温思聊，你，”耿然犹豫了一下问：“你是以前打到过卡车吗？” 温思聊抬头，一脸懵逼。 “你说什么？”温思聊问。 “刚才你提到打车打到卡车，又好像挺在乎这事儿的，我就想你是不是以前打车打到过卡车。”耿然耐心的解释道。 “啊——”温思聊此时很烦躁，“我只是给你讲了一个笑话，就，正常打车不都是出租车吗，打到卡车你不觉得应该很好笑吗？”看着耿然依旧平静无辜的脸，温思聊决定放弃，“算了，不理解就算了。” 耿然觉得，噘着嘴的她，好像是更生气了。 所以自己刚才是应该笑是吧。 虽然觉得不好笑，但是只要笑了，对方就不会生气了。 耿然摸出手机，在三人群里敲了一排字，想了想又删了单独发给程遇安：【程遇安，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女生给你讲了一个笑话，你觉得不好笑，然后没笑，对方生气了。】 下一秒程遇安把他的这句话截图到三人群里，然后情绪激动的说：【太会了！我跟我女朋友十次吵架有八次是因为我没懂她的笑点！】 秦浩：【卧槽，耿然你谈恋爱了！】 【校花，是不是温思聊！是她吧是她吧！】 耿然一闭眼睛，算了，豁出去了。 他问：【那应该是怎么做对方才不会生气？】 程遇安：【兄弟你就听我的，笑！笑的越开心越好！】 秦浩：【哈哈哈哈，我们年纪第一没女生敢追的校霸耿同学原来不会谈恋爱，哈哈哈哈哈！我简直要笑死了！】 耿然：【闭嘴！我就是理解不了任何笑话。】 耿然合上手机，不再跟他们贫嘴。 然后酝酿了一下情绪，“哈哈哈哈哈”的笑了出来。 一旁的温思聊正抓着书包带子翘首盼望着接他们的出租车，身边这个人却突然诡异的笑了起来。 还笑的很大声。 她缓缓转过头去看着耿然，一副“你别是个傻子吧”的表情。 而耿然认真的笑完以后，看着小姑娘，好像不对啊——她怎么不但没开心，反倒像看智障一样看自己。 温思聊：“你有事？” 意识到了不对的耿然立刻绷起脸：“没事，我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笑的事。” 温思聊半信半疑的转过脸，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耿然从来没受过这委屈，他拿出手机正准备骂程遇安，却看到了三人群他后面发的消息。 程遇安：【但是吧，你得立刻笑，不然她要么把你当傻子，要么把你当骗子。】 操。 耿然默默捏紧了手机。 出租车到的时候，耿然帮温思聊拉开车门，她钻进车里后，耿然也坐进去拉上了车门。 “大概要乘多久呀？”温思聊问。 “半个小时吧，怎么了？”耿然确认了下手机，现在路上略微有点堵车。 温思聊抓了抓书包，“行。” 温思聊晕车，而且还是特别晕车的那种，坐公交和地铁都会晕，更不要说出租车。 所以她基本上能走路就走路，基本避免乘坐交通工具。 但是因为是耿然的安排，她觉得自己总是过于挑剔不太合适，就没说。 车子大概开了五分钟，温思聊已经不太行了。 她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缠着搅着，胃里有一种酸意一阵一阵的往上翻，像是刚坐完过山车一样，脑袋又昏又沉。 耿然一开始没注意到，就看到她双手交叠在一起，紧紧的握着，指尖渐渐泛白。 可温思聊的脸越来越苍白，渐渐甚至到了惨白的地步，白的像一张纸一样，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你晕车？”耿然问。 温思聊靠在座椅上扭头看他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刚才一个那么明显的笑话你听不出来，现在倒是灵敏了。 ☆、37 37 “上车之前怎么不说呢？”耿然说着从口袋里面摸出了耳机。 好吧，温思聊心里渐渐开始失落起来——对方不关心自己也就算了，还怪自己不说；甚至怪自己也就算了，还试图带上耳机不再听自己说话。 她扭头看着窗外，车子现在行驶在延行路高架上，放眼望去可以看到不远处宽阔的江面，和对面高高低低的建筑。 过了这个高架桥再驶过一座跨江大桥就到对面了——那个和这边完全不同的世界。 那里繁华耀眼，纸醉金迷，完全是一个自己彻底陌生的世界。 突然间，耳朵上又一个冰凉的触感，接下来是满世界的音乐声—— “听歌会好一些。”耿然的声音穿过舒缓的纯音乐敲打着自己的鼓膜。 温思聊转头看着他，洁白的耳机线从他的左耳延伸下来，再七绕八绕的挂在自己的右耳上。 耿然朝她笑笑，“我也晕车，后面发现乘车的时候听歌会减轻很多。” 少年眼睛狭长，高挺的鼻梁在棱角分明的脸上却显得莫名清秀，身后是快速后退的世界，有光照进来，显得他更加温柔了几分——那一瞬间，温思聊觉得自己莫名心动。 耿然说完，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合上了眼睛。 带上耳机以后果然好了很多，真的很难解释这种事情，就这样简单的方法，温思聊很奇怪自己从前怎么都没有想到呢。 不过也是，她从前乘车的时候也塞耳机，不过里面播放的都是英语听力或是诗歌朗诵，怪不得。 听着音乐时间好像过的很快，温思聊不再晕车，但也很难像耿然这样靠下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也轻轻躺在靠背上，心里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此时此刻，她和耿然两个人同用一根耳机，听着她从未听过但却觉得异常美好的音乐，车子在路上走走停停，时光就这样静静的流淌着。 她的世界从来除了做题就是做题，其实是很少有这样安逸又宁静的时间的。 就算有，她在放松的时候也会想，这样轻松是不是不太合适，自己不该再休息了，要去努力了。 第一次，她没有再担心做不完作业怎么办或是下次考试没有进步怎么办，只想这样静静的靠着，听着音乐，看着窗外的风景。 就这样，什么都不做。 突然又想到耿然说加入自己没考进临大他会复读等着自己，莫名其妙开始相信他说的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开始觉得假如自己真的没考进去，也会有人陪着自己。 开始觉得，自己有退路了。 温思聊扭头看着耿然，他闭着眼睛，长长的黑睫毛扑在脸上，鼻梁高挺，嘴巴略微有一点点凸，薄薄的唇抿着。 都说嘴唇薄的男生也薄情，温思聊心想，耿然应该是个特例吧——下一秒又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震惊了，为什么会想到这一层。 温思聊摇摇头，试图把这种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耳机线立刻被她扯掉，耿然醒了坐了起来。 “怎么了？”耿然声音哑哑的，刚才应该是睡着了。 “没事。”温思聊低声说，“还有多久到呀。” 耿然揉了揉脑袋，拿起手机看了看地图，“很快，几分钟。” 温思聊点点头，“嗯。” “歌还听吗？”耿然拿起耳机递给温思聊问。 “不听了吧，不是说很快就到了么。” 耿然手机耳机胡乱揉成一团，准备塞进口袋里。 “耳机线理清楚再放口袋下次再用的时候就不用花时间解开啦。”温思聊说着，拿起耿然手中的耳机，低着头认真的把原本乱糟糟的耳机理好再一圈一圈的绕起来而后递给他。 少女头发简单的扎了个马尾，几缕碎发随意的垂在她洁白的耳边，认真的在解开缠绕在一起的耳机线，“这样就好啦。” 说着，把已经解开的耳机线递给耿然。 耿然愣了一下，接过耳机，认真的看了一眼，“那我一会儿放到口袋里不是还要乱？” “......”温思聊噎了一下，“那就再理清楚不就好了。” 耿然本来想说“那为什么现在要理一遍”，但是忍住了。 出租车在路边停下，二人下了车，周围是鳞次栉比的高楼。 “在这里吗？”温思聊问。 “嗯。” 温思聊发现，耿然走路的时候，真的是习惯性微微弓着背——这样是不是对颈椎不太好，她自顾自的想到。 耿然发现她一直在盯着自己，嘴角一弯。 温思聊没意识到这一点，只是跟着他走进了国贸大厦。 她是第一次到这地方来，因为是周末的缘故，商场里面人很多。这是临江市最大的商场之一，装修豪华奢侈，金碧辉煌，进门便闻到了浓郁的香氛气味。 温思聊不知道两个人来这里干什么，只是顺从的跟在他的后面。 “耿然，我想问你个问题。”温思聊小声的问。 “你说。”耿然看了眼路牌，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你不是说，你有看到过我揍那两个堵我的人，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温思聊犹豫着问出了口。 她很想知道，耿然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凶。 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暴力。 耿然低声一笑，回头看了她一眼，“也没别的，就觉得你身手挺好的。” “就这样吗？”温思聊抬头。 “不然呢？”耿然走到了电梯边上，按了向上键。 “哦。” 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叫“GT”的溜冰馆，场馆非常大，几乎占了十三楼一半的面积。 整体装修是银白色，颇有科技感，非常酷炫。温思聊有些心虚的跟着耿然一起走了进去，音乐声震耳欲聋，温思聊有些不太习惯的看着耿然跟前台接待的人一言一语的交涉。 “今天带你一起滑旱冰。”那边前台离开后，耿然对温思聊说。 温思聊有些尴尬的红着脸，“可是我不会滑冰。” “我教你。” 已经来了，不管怎样都是一定要滑的了。 温思聊小的时候去过旱地溜冰场，那时候她就意识到自己完全不适合溜冰以及任何平衡感的运动，在尾椎骨差点被摔伤以后就再也没去过类似的地方。 温思聊跟着耿然存了书包又换上溜冰服穿上溜冰鞋，她这才明白为什么耿然看到她穿裙子以后问她怎么穿了裙子——因为她穿了裙子，耿然还特意帮她租了一套方便的衣服。 溜冰场分为不同的场馆，他们去的那个场馆不算太大，但是里面人不多，只有一对情侣和一家三口在里面，年轻的爸爸正在教儿子溜冰，妈妈站在边上给他们拍照。 那对情侣两个人都滑得很好，音乐声充斥在整个场馆里，两人时而牵手时而朝着对方的反方向滑着，动作优美又熟练，在温思聊这个外行，他们简直是跟专业的溜冰运动员差不多了。 “你会吗？”温思聊示意了下那对情侣的方向，“感觉他们两个人好像很厉害哎。” 耿然一笑，紧了紧冰鞋，“好久没滑了，我也不知道。” 温思聊一听，心里更紧张了，自己本来就是个完全的新手，现在耿然也说他很久没滑过了，那他们两个人岂不是要在这里不停的摔跤了。 温思聊颤颤巍巍的上了冰面，这个溜冰场馆对新手十分友好，周围有一圈的护栏，温思聊紧紧的抓着护栏，冰刀完全不受控制的左右乱划，她用尽全力把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吊在了护栏上。 跟这家装修布置的优雅大气完全不同的是，场馆里的音乐声完全就是蹦迪音乐，毫无美感的咚咚咚响着，震的温思聊心慌。 耿然的小声从她身后传来，“怎么样？” “我只是很久以前玩过轮滑那种，其实溜冰完全就不会。”温思聊有些责怪的跟耿然说着，手还是紧紧的抓着护栏。 “你可以慢慢试着先松手，然后尝试着保持平衡。”耿然缓缓的溜了过来，站在温思聊身边说。 温思聊想了下，还是很信任耿然的松开了手。 而后砰地一声，整个人失去重心种种的摔在了地上。 温思聊感觉自己要被摔散架了，挣扎了两下放弃了，躺在地上瞪着眼睛看着耿然。 耿然看着小姑娘气的像个河豚一样，捂着肚子笑了半天，“你还真是一点都不会啊？” 温思聊快被气炸了，她在冰面上翻了个身气鼓鼓的趴在地上不再去看耿然。 “好啦，不生气了。”耿然弯下腰把温思聊整个人从地上捞起来，拎着她滑到了场馆边上的休息区。温思聊本身就瘦，腰又细，耿然一只手臂刚好能环住她的身体。 温思聊感觉耿然的手在自己的腰上缠着，浑身不舒服，可她又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又要摔跤——就这样被耿然抱到了休息区，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烫，耿然就像拎着一只小鸡一样把她从拎到了座位上。 坐到了休息区，温思聊还是气呼呼的红着脸，“你干嘛呀，我本来都说了我不会你还让我松开，我摔了你还笑我。”她别过脸，想起耿然那张还是带着笑意的脸，越想越气。 “我也不知道你就站着也能摔，别生气了，我教你好不好？”耿然低声哄着，凑到她的脸前低声说着，“那我也摔一跤给你看好不好？” 温思聊转过脸看着他，“好。” “要是你也像我刚才那样摔一跤，我就原谅你。” ☆、38 38 耿然说干就干。 站起身来就往溜冰场中心滑去。 温思聊本来想拦着他的，但是一想刚才自己那个尴尬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反正摔一下又不会怎样，本来也就穿着护具，再说是他自己说要摔的，又不是自己逼他的。 那就让他帅吧，这么想着，温思聊掏出手机，准备录下他的丑样。 耿然滑了一半，看到温思聊拿出了手机。 于是他微微弯下身体，快速绕着溜冰场滑了一圈——而后又倒着溜了半圈，整个人在冰面上快速的飞驰着，像是一只飞鸟一般，正贴着地面快速的飞翔着。 整个人动作协调有力，宛若一个舞者一样在旋转飞跃。 周围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两个女生，两人也是新手，此刻正抓着护栏站在边上，看到耿然流畅专业的动作，都被吸引了。 她们目不转睛的看着耿然，然后拿出手机，咔咔咔拍了几张照片。 正在拍视频的温思聊气的收起了手机——本来想着他要摔一跤的，结果这人不但没有履行承诺，还在疯狂耍帅。 虽然——他溜的确实是很不错。 宛如华尔兹落幕一般，耿然的动作戛然而止，围观的两个女生中其中一个见状，冰刀一前一后动作缓慢的往耿然这边滑过来。 耿然完全没注意到有女生向他滑过来，只向温思聊的方向滑了滑向她招了招手。 然后极为故意的摔在了地上。 像她刚才那样一样，摔得躺在了地上。 温思聊以为他又要取笑自己或者说什么自负的话，没想到他竟然摔在了地上。 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温思聊着急站起，可脚下冰刀用不上力气，只巴巴看着那边不知道说什么。 正在往这边滑的那个女生看到耿然摔在了地上，忙滑过来扶他。 “小哥哥你没事吧？”那个女生瘦长脸，此时脸上满是担忧。 耿然手轻扶了一下冰面站了起来，“没事。” 瘦长脸女生见状，脸立刻红透了，她低着头说，“小哥哥，你刚才溜的真好，能不能教教我呀？” 耿然朝温思聊一笑，又跟瘦长脸女生示意一下温思聊那边的方向，“我要是教你，她该生气了。” 瘦长脸女生一下子便知道了怎么回事——自己是在当着别的女生的面撩人家男朋友，脸愈加发烫的道了歉缓缓往朋友的方向滑过去了。 耿然回到温思聊身边坐下，拿起地上放着的矿泉水大口大口的喝了几口。 “怎么样？”耿然喘着粗气说，“好久没滑了。” 温思聊扁了扁嘴，“挺好的呀，摔得挺好看的。” 耿然一笑，“小气包。” “谁小气包了，再说也是因为你我才摔倒地上的。”温思聊一挑眉，“刚才那个女生不是让你教人家滑冰吗？你现在在这里干嘛？” 耿然把矿泉水放在地上手背在头后面躺在长椅上笑着说：“看来你不仅是小气包，还爱吃醋。” 温思聊脸红到了脖子扭过头，“谁吃醋了？” 耿然身体前倾把脸凑到她脸前，声音轻轻的说：“温思聊，你怎么这么可爱？” 温思聊依旧红着脸没说话。 “我发现，你除了偶尔横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挺乖的嘛。”耿然带着笑说。 温思聊看到他那张带着笑不怀好意的脸却又无处躲，那股熟悉的甜香味更是将她整个人包裹了起来——索性闭上了眼睛。 “好啦，”耿然又是一笑，“起来吧，我教你滑冰。” 事后温思聊想想，耿然完全就是故意的。 故意带她这个完全不会滑冰的人去溜冰场，在教她溜冰的时候占尽便宜。 而且，耿然这个人狠心的很，每次看到她摔倒都丝毫不心疼，还在一旁笑的很开心。 在耿老师的耐心指导下，温思聊终于在三个小时内学会了如何溜冰不滑倒。 或者说，在摔了无数次浑身疼到散架以后，她学会了溜冰。 温思聊满身是汗气喘吁吁的坐在椅子上喝着水，“这就是你给我的奖励吗？” 耿然点点头，“对呀，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家溜冰场。” “嗯？是喜欢他们家这宛如迪厅的音乐吗？”温思聊说着，手指了指虚空。 耿然拧开瓶盖，“怎么，你不喜欢他们家的音乐？”说完喝了一大口水。 “很难说喜欢。”温思聊如实说。 “但是你不觉得吗，这种激烈的音乐会让你情绪高涨，然后痛觉也不那么明显了。”耿然颇有兴致的说着，更显得这句话很有道理的样子。 温思聊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腰，心想痛觉还是很明显。 想揍你的情绪也是挺高涨的。 但是她没说出口——毕竟这是人家最喜欢的溜冰场。 两个人换了衣服走出GT，耿然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也到饭点了，你想吃点什么？” 温思聊还想着，看到迎面走过来的一个男生很熟悉。 是贺寒。 他怎么也在这里。 想到上次他在班会的时候帮自己解了围，温思聊心想还是打个招呼比较好。 这么想着，温思聊便抬手跟贺寒打了个招呼。 贺寒黑卫衣黑裤子，目中无人的走过来，听到温思聊的声音停下了脚步。 然后目光在耿然身上扫了一下。 耿然同样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温思聊觉得莫名尴尬，但是还是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彼此，“这是我们班贺寒，这是耿然。” 两位大佬目光相对就算是打过招呼了，全程没有说一个字完成了“交流”环节。 贺寒走后，温思聊还往后看了一眼，看到贺寒停在了一个奶茶店门口，好像是在买奶茶。 原来大佬也喝奶茶，温思聊心里暗暗想。 一旁的耿然声音冷冷的说：“温思聊，看什么呢？” 温思聊扭头对上他的眼睛。 “我不够好看？”耿然一脸挑衅。 “你......你挺好看的。我就是看到，贺寒再买奶茶。”温思聊解释道。 “买奶茶好看？”耿然反问。 “不是啊，我初中就跟贺寒一个班了，但是很少听到过他说话，感觉他还挺酷的。没想到这么酷的男生也会喝奶茶。”想到这里温思聊补充道，“上次我后妈班会让我尴尬，就是他帮我解的围。” 说着，丝毫没注意到耿然眼里足以杀死人的目光。 “哦，是吗？”耿然问。 “是呀，所以觉得，他还挺乐于助人的。”温思聊说。 见耿然对自己的话没有任何反应，温思聊抬头看了眼他，觉得他的表情好像是不怎么好看。 “怎么了？”温思聊奇怪的问。 “我带你过来溜冰，就是让你夸别的男生的？”耿然闷闷的说。 “你带我过来溜冰，我就不能夸别的男生了吗？”温思聊问。 “是，不能。” 两个人往四楼餐厅走去。 因为电梯人很多要等很久的原因，两个人就乘自动扶梯体层一层往下走。 路上，温思聊一直在想耿然的反应。 他，是喜欢自己吗？ 温思聊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对感情的事情非常敏感的人。 别人喜欢自己还是讨厌自己，她心里都清清楚楚。 她知道史锦繁不喜欢自己，因为自己也是温建峰的女儿，会分走温怡的东西。 也知道温建峰有可能并非讨厌自己，只是碍于史锦繁的原因，才那样。 他不是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在意的那种禽兽，只是懦弱。 耿然对自己的关心，她也不是心里不清楚。 他送自己回家，找理由给自己零食，给自己过生日，鼓励自己。 他好像一直都在。 这样难道不是喜欢吗？ 如果这样不是喜欢，如果这样是自己在误解对方在多疑。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是因为自己喜欢上了他。 因为自己喜欢他才把他的所有举动解读为喜欢自己。 比如今天，他带自己溜冰，然后再一起吃饭。 这样的事情，不就是约会吗？ 或者是自己多想，只有自己把这样的事情当成了约会。 而且他刚才让自己不要夸别的男生。 这难道不是吃醋吗？ 温思聊想到这里，心里止不住的砰砰跳的很快。 完了。 我喜欢上耿然了。 不管他有没有喜欢自己。 自己都已经喜欢上他了。 那个想法又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那个每次在她即将拥有友谊或是其他感情的时候都会冒出来的想法此刻又冲了上来。 自己不配。 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敢对自己好，不能对自己好或者说不想对自己好。 还有以前初中时候的事情。 温思聊是这样的人，不管事情是因为谁起来的，不管是不是自己有错，她都会下意识把事情的原因揽到自己身上。 是，或许是有温怡在挑拨，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喜欢自己。 那一定是因为自己也有问题吧。 是因为自己不够好不值得喜欢所以别人才会不想接近自己。 还是因为，自己不配。 耿然是校长的儿子，成绩年级第一，虽然追他的女生很少，但是温思聊心里知道大家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害怕他。 他这样的男生，一出生就注定会被所有人喜欢，被所有人爱。 就像自己，不是也那样就轻而易举的喜欢上他了吗。 ☆、39 39 在意识到这一点以后，温思聊突然有一种绝望的感觉。 完了，自己喜欢上耿然了。 明明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自己为什么要喜欢他。 耿然带温思聊去了一家日料店，点了寿喜锅套餐。 温思聊全程心事重重，点好餐以后，她还在低着头想事情。 “温思聊，我请你吃饭你这么不开心？”耿然仍是那带着挑衅的语气，“还是说你不喜欢这家店？” “没有。”温思聊摇摇头。 “那最好。”耿然说，“对了，你刚才不是说那天你后妈家长会为难你吗？那天你回家以后她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温思聊抬头。 “她回家有没有为难你？”耿然皱着眉头。 “没有啦，再说，她就算想为难我最多也就是说我两句而已。”温思聊扯了扯嘴角笑笑。 耿然没再说话。 服务员上了一瓶加贺梅酒，也是套餐里面包含的。 耿然问温思聊要不要喝酒，温思聊摇了摇头，“我不能喝酒的，就连啤酒都是喝几口就醉了。 耿然也没勉强，“那就一起喝水吧。” 寿喜锅很快就上来了，咕噜噜的冒着泡，新鲜和牛肉与蔬菜混在一起的鲜味扑面而来。 两个人正吃着，突然见玻璃窗外一前一后走过来了两个人。 其中一人他们二人刚才还见过，正是那个在奶茶店门口的贺寒。 此刻他手里正提着两杯奶茶跟在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后面，那女生似乎是生气了，步速很快。 贺寒出奇的浑身的那股桀骜的劲儿都不见了，顺从的跟在那女生后面。 似乎嘴里还在哄着什么。 温思聊对这个女生好像有点印象，初中的时候就在学校见过她两回，不过她好像不是十五中的，应该是临大附属初中的校花陈念念。 现在也在临大附中，不过好像是在文科班。 他们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吃饭。 温思聊出身的看着窗外，耿然望窗外瞧了一眼，又瞥了她一眼，“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很奇怪，贺寒怎么跟陈念念走在一起。”温思聊自顾自的说。 “温思聊，要是下次你跟我一起吃饭或者在外面玩的时候你总是对不相干的人感兴趣呢，那......” “那就怎样？”温思聊刚好咽下了一条娃娃菜，抬眼问道。 ——那我也不能把你怎样，耿然心想。 “那你就是个渣女。”耿然面色平静的说。 温思聊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渣女？” “对啊。”耿然理直气壮的说，“吃着眼里的看着锅里的。” “......” 温思聊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没有误会。 两个人吃完晚饭外面天已经黑了，走出商场的时候一阵风吹过来。 这个时候风已经有些凉了。 商场门口就是纵横交错的高架桥，现在桥上的车辆如虹，川流不息的驶过，虽然是周末，但是依旧有平时晚高峰的气势。 一轮圆月挂在天空之上，漆黑的夜空中看不见半颗星星。 “要不要走一走再打车回去？”耿然提议。 风吹在他瘦长的脖颈上，他一点都没觉得凉。 温思聊顺从的点点头，两个人并排沿着商场边上的一条路往回家的方向走。 这里是临江市最繁华的地段，行人如织，大家多是步伐匆匆，脸上冰冷冷的看不出任何表情。 一开始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没有一个人先开口。 过了一会儿，温思聊问：“耿然，你知道吗，我以前想到过自杀。” 耿然一愣，脚步停住了。 温思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百分之九十九可能是因为想把他吓走，想把自己所有的事情告诉他，不管他喜欢不喜欢自己，都想把自己已经喜欢上的他吓走。 另外仅有的百分之一，或许是因为，希望他能够包容自己过往的一切，接受自己，等着自己。 虽然她知道，这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发生的概率实际上比现在来一颗流星撞翻整个临江市的概率还要低。 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样好。 从来没有人这样无缘无故的对自己这样好。 现在，这唯一的好要被自己吓跑了。 想想心里真的有点难过。 “可是我又想，为了妈妈也要活下来。” “其实有时候想想，史锦繁，哦，就是我的后妈和温怡，也就是我那个妹妹，她们无非也就是正常排挤我而已，重组家庭不都是这样吗？” “所以我还是觉得，一定是我自己哪里有问题的，一定是我自己有问题才让自己的爸爸都不敢对自己好。” 耿然哽了一下，没打断她的话。 她眼神空洞，平静一笑，“后来我当然没有自杀。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有时候想一想，可能仇恨是我唯一的动力了吧，我就是要让她们看看，我以后会过的多好。” “所以我得从泥泞中站起来。” “就算是爬也得爬起来。” 她嘴角带着笑看着耿然，“你肯定觉得我很可怕吧。其实之前心理测试结果出来，我也是有预感的，双相情感障碍。” “哦还有，等我以后真的成功了，真的摆脱他们过得好了，我肯定不会感谢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的，我永远希望他们越过越差。” 耿然安安静静的听着这一切，心里反倒有一些欣慰。 她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这些事，她不说，自己也不去多问。 虽然自己知道，她经历过很多事情，但是她从没说过。 所以哪怕自己这半年也跟她没少相处，自己还是不太了解她。 现在她居然都告诉自己了。 少女的眼角红红的，此刻还是倔强的抬着头，“其实我一直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的，尤其是，其实我们也才认识了半年不到的时间而已。” “但是我就是不想再让之前的事情再次发生，朋友之间也要彼此了解才能继续相处下去的不是吗？” 我把自己所有的这一切都袒露在你面前了。 去留都由你自己决定吧。 “你说完了吗？”耿然慢悠悠的说道，“说完了该听我说了。” “你说吧。”温思聊睁着眼睛让风把眼中的湿润吹干。 “我这个人呢，不管是交朋友还是什么，认准了一个人，就不会轻易放弃。”耿然语气懒散的说着，“你刚才是在告诉我，我很喜欢的一个朋友，因为没有被家长保护好，所以心里有怨恨，然后呢，心理健康出了点问题，是这意思吧？” 温思聊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都是第一次做人，家长又不是都是对的，管他们干嘛。至于心理健康出了问题呢，该治就治。”耿然挑了挑眉看着温思聊，“你觉得呢？” 温思聊有些愕然。 她从来没想到他会这么想，这么说。 就好像自己一直以来在纠结为难的事情，在他眼里根本就不算任何问题。 就像是简单的感冒发烧一样，一点都不值得记挂在心上。 不值得自己难受失落绝望自卑。 “好啦，下周末我陪你去医院。”耿然伸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跟医生聊一聊就好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 温建峰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史锦繁在拖地。 “思聊回来啦，吃饭了吗？”温建峰往这边看了一眼问。 “吃过了。”温思聊换了拖鞋，正准备往房间里去。 “思聊，”温建峰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有个事跟你商量。” 温思聊心想，有什么事情你们直接决定不就好了吗，干嘛假模假样的说什么跟自己商量。虽然是这么想着，但是温思聊还是走了过去。 “我们家要拆迁的事情，你不是知道了吗？”温思建峰说，“本来拆迁款是够我们在这附近买房子的，但是我跟你妈商量了一下，明年温怡中考，想用这笔钱支持她读临大附中，所以钱就不够再换套房了。” 温思聊心里毫无波动，你们爱用这笔钱干什么就干什么，关自己什么事。 温建峰看着温思聊，见她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叹了口气继续说：“我跟你妈商量了一下，打算暂时先租个房子，可能会离临大附中比较远。” “那我住校不就行了。”温思聊脱口而出。 本来她也不想住在家里的。 “但是住校费你又不是不知道，附中的住校费可不便宜。”温建峰犹豫着说。 温思聊愣了一下。 临大附中因为住宿条件好，再加上学校前两年改革，每个宿舍只住两个同学，因而住校费会比别的学校贵一些。 可一年也只是六千块而已，折合每个学期三千块。 这点钱，恐怕还不足温怡择校费的十分之一吧。 温思聊从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对自己这么一毛不拔。 她还是高估了对方的底线。 “那你们想要我怎样？”温思聊冷眼看着这个自己的亲生父亲，完全猜不透他们打算怎么安置自己。 除了住校，还能怎么安置自己。 “我跟你妈商量了一下，现在有两种做法，一个是你转学......” “不可能。”温思聊斩钉截铁的说，眼眶霎时红了——自己用尽全力考到这里，不可能因为任何原因转学。 就算要她住在教室里面，她也不可能转学。 “思聊，你别激动，我还没说完呢。”温建峰又叹了口气，“还有就是，你外公外婆不是就住在这附近吗，要不然你就搬去跟他们住。” “这样你就能继续在附中读书，也能给家里省下这笔钱。” 听完温建峰的话，温思聊感觉整个身体都失去了力气。 外公外婆——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所谓的外公外婆，史锦繁年迈的爸爸妈妈。 亏他们想的出来。 让自己搬去跟他们住。 可是，自己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自己也不能勤工俭学给自己赚住宿费啊，高中时间这么紧，她成绩现在还远远没到能稳稳考上临大附中的地步。 看来自己真的是要被丢掉了。 彻底的丢掉了。 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冷眼看了温建峰半分钟。 温建峰被她看得眼神有些躲闪，又重重的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好。”温思聊起身往房间里走，“你们让我跟谁住，我就跟谁住。” 说完合上了门。 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40 40 运动会是在期末考试结束后的那周周五进行的。 临大附中的传统是，运动会一天开完，高效又节省时间。 本身那天所有同学都是要穿校服的，但是对于温思聊来说，就不太一样了。 因为要举牌的缘故，所以要穿学校统一发的衣服。 这统一发的衣服也是班长严直在周五一大早拿给她的。 同时发下来的还有蒋樱的啦啦队队服。虽然严直定下让蒋樱做啦啦队队长的那天，她本人睡的迷迷糊糊的，但是得知啦啦队不用穿校服以后，蒋樱还是愉快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一看到衣服发下来，温思聊前桌吴天佑立刻激动的转过身来探着头看过来，“校花蒋樱，让我看看你们的衣服呗？” 温思聊已经渐渐习惯了吴天佑这么叫自己，他虽然平时爱开玩笑又不怎么学习，但是为人还是很有趣且善良的，因此温思聊便毫不吝啬的把自己的衣服递给了吴天佑给他看。 一旁的蒋樱立刻伸手拦下了温思聊，“看什么看，小姑娘的衣服你也要看，你咋那么好奇呢？”说着跟温思聊说：“思聊，别给他看。” “你真小气，不看就不看，”吴天佑说着，还是伸着头往二人的衣服上瞄，末了还不忘补一句，“还是校花大方，人美心善。”气的蒋樱拿着物理书就往吴天佑背上敲了下。 两人一起去洗手间换了衣服，温思聊的衣服是蓝色的水手服，一年级统一定的。 蒋樱的衣服是体委也就是班长定制的红色上衣裙子套装，虽然颜色土了点，但是穿上以后倒也好看。 虽然如此，但是蒋樱还是不满意的撇嘴，“班长这是什么直男审美啊，这颜色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拜年呢。还是思思你的衣服好看。” 温思聊笑笑，“樱樱你很好看啊，我感觉这裙子也没那么不堪吧。” 随着运动会的开始，各个班级的方阵依次入场。 温思聊举着高一二班的牌子跟在一班后面进了场。水手服裙子的长度到膝盖上方，温思聊也是头一回穿这么短的裙子，走路都觉得有点不自在，手总是想往裙子后面拉，但是因为手里举着牌子，又没办法这么做，只能就这么举着牌子走。 洁白的长袜刚刚至膝盖的位置，温思聊腿又细又长，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引人注目。 她举着牌子从操场一侧走到观礼台正中央的时候，台下有不少人举起相机或是在拍照或是在录视频。 温思聊注意到这一点以后，觉得可能会被人拍到很不好意思，脸红到了脖子。 突然人群里吴天佑喊了句校花看这里，温思聊被他叫的习惯了，声音又是熟悉的，于是下意识的往旁边的人群里看去，突然发现人群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此刻举着一个相机好像正在往这边拍。 是耿然。 此刻他穿了件浅蓝色衬衫，袖子捋了上去到手肘的位置，黑裤子，白色运动鞋，整个人干净利落——现在正站在那里，往这边拍。 虽然温思聊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她下意识就知道，那是耿然。 他怎么也在这里。 温思聊举着牌子跟着激昂振奋的音乐继续往前走，不再往侧面看。 胸中突然像揣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兔子一样，砰砰砰跳的厉害。 终于熬到了方阵集合完毕，喊口号，听校长发言，而后比赛正式开始。 四百米接力在下午，因而温思聊决定先回去一趟拿一本单词书看。 可她还没来得及走，蒋樱手里举着两个荧光棒冲了过来拉住她，“思思你上午没比赛是吧，那加入我们啦啦队！” 温思聊犹豫的挠了挠头，想着怎么拒绝，但是还没想到拒绝的理由便被蒋樱拉到了赛道旁，手里还被蒋樱塞了一根荧光棒。 “班长不知道怎么想的，买荧光棒加油我也是服了，大白天的荧光棒有毛线用啊！”蒋樱亢奋的吐槽着，但是俨然已经进入了啦啦队队长的角色，“第一场是一百米，咱班学委韩涛声好像参赛了，咱俩先在这边等着吧，估计快了。” 好吧，看来也没法拒绝了，那就等一百米比赛结束了再去回去拿吧。 温思聊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总觉得耿然那个摄像头好像一直对着自己一样。 恍惚间好像又看到过他两次，但是一闪而过，很快就看不见了。 不远处，程遇安和秦浩坐在观礼台上。 “耿然是不是又在拍校花了？”秦浩边打游戏边问。 程遇安手撑在下巴上看着那个扛着相机穿着蓝色衬衣的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的男生，“不然呢？从运动会一开始，我就看到他镜头一直就在拍那个高一二班，甚至让我怀疑他是高一二班御用摄像师。” “我当初就不该同意他做这次运动会的摄像，这件事就是公费泡妹。”秦浩摇了摇头，“我现在很后悔当初进学生会，每次都是帮别人做嫁衣。” “难受。”程遇安手撑着下巴，“为什么我女朋友要去参加什么啦啦队？” 秦浩抬头，“滚，女朋友不在也要秀恩爱？” 程遇安：“我也想过去，但是她说我拍照太丑了不让我过去。” 秦浩极其无语的说：“我在乎吗？不在乎。” 男子一百米和女子一百米同时在两个操场进行，但是因为二班没有女生参加女子一百米短跑，因而啦啦队主要集中在男子一百米跑道这边。 温思聊和蒋樱站在跑道中间的侧边位置，只等韩涛声跑过来的时候帮他加油。 发令枪一声响，全神贯注等在起跑线的运动员立即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向了前方。 各个班啦啦队都不甘示弱的大声呼喊：“加油！加油！加油！” 一瞬间这个小小的区域气氛似乎是冲到了顶峰。 回去拿英语书这种想法随着韩涛声冲出赛道以后仿佛在温思聊脑海里烟消云散了一样，她挥动着荧光棒，跟蒋樱一起大声呼喊着：“韩涛声加油！韩涛声加油！” 丝毫没注意到角落里举着相机那个人满脸的不悦。 韩涛声虽然是学委，一天到晚全身心的都扑在学习上，但是运动这方面丝毫也不落后，一百米这种极其挑战爆发力的项目，他竟然能冲到最前面！ 温思聊感受到韩涛声从自己身边冲过去的时候带过去猛烈的一阵风，她兴奋的跳起来大声喊道：“韩涛声加油！加油！” 一颗冲动的心和最热烈的感情似乎是最能代表青春的东西了，温思聊在人群中大声的在为自己班里的运动员加油着，似乎在这加油声中，平日里的压力和复杂情绪也能被甩去了一样。她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集体荣誉感，似乎此刻，她从来没有在乎过的运动会对于她来说也变得异乎寻常的重要了起来。 今天天气也很配合，太阳不温不火的照在操场上，远处还吹来了凉凉的风。 操场上围着一圈又一圈的同学，不同的项目正在同时进行着，加油呼喊声此起彼伏。 韩涛声不负众望，稳稳的拿下了男子一百米短跑初赛第一名的成绩，温思聊和蒋樱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在终点等候的啦啦队队员早已为韩涛声递上了一瓶水，他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接过水，手扶着膝盖在原地缓了半天。 首战告捷似乎让二班的同学信心大增，啦啦队队员也更加充满力量的奔走在运动场为自己班的运动员加油。 班长严直跑过来跟温思聊交代，中午要再排练一遍四百米接力赛，让她吃完饭休息一会就去操场。 蒋樱被尤玲玲拉过去看隔壁班跳高组的帅哥去了，温思聊推说口渴，便往观礼台他们班的方向走了过去。 “温思聊。”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温思聊回头，耿然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很重的相机看着她。 脸上好像带着些不太开心。 “怎么了？”温思聊因为学委刚赢了短跑，脸上的开心藏都藏不住。 “你业务挺广泛，举牌，啦啦队，四百米接力，”耿然点了点头，“挺厉害的。” “嗯？”温思聊不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但是还是开心的跟他说：“我们班刚赢了短跑比赛，超开心。” “这么开心？”耿然问。 温思聊重重的点了点头。 耿然挑眉，“等下不是还有决赛么。” 温思聊一听耿然这么说，立刻就不乐意了，“赢了初赛已经很厉害了好吧？”说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扛着相机干嘛呀？” “这不是给你拍照的么。”耿然笑笑，说着举起相机，对着温思聊咔嚓一张。 “不要拍啦。”温思聊说着捂住了脸。 “你下午比赛几点？”耿然问。 “两点半，怎么了？”温思聊问。 耿然拎着相机转身离开，“知道了，下午来给你做个四百米接力个人专场。” “......” 什么个人专场，温思聊愤愤的想。 耿然提着相机，背微微的弓着往远处走去。 温思聊眯了眯眼，手搭凉棚看着耿然离去的方向。 忽然觉得耿然满身都是光。 就好像，能照亮自己的世界那样。 ☆、41 41 二班的同学不负众望，上午的三个项目都进了决赛。 尤其是韩涛声，还是初赛第一名，这让同学们大为振奋。 温思聊参加的女子四百米接力赛也马上就要开始了。 她们抽签抽到了D组，也就是最后一组上场。温思聊中午的时候就换好了运动衣和运动鞋。上衣宽大，松松垮垮的，在蒋樱的指导下，温思聊把宽大的上衣塞进了裤子里面，这样可以减小阻力。 在场下等着的时候，前面的小组有的交接失败，接力棒直接滑落到地上去了。 还有一组甚至在交接时两个人绊到了对方直接摔倒的。 上场前她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她虽然短跑还可以，但是从来没参加过这样的比赛，因而完全没把握。 在赛道前做好准备，温思聊竖着耳朵听发令枪的声音，全神贯注着队友的情况。 突然人群的加油声中掺杂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不大，但是却异常的清晰明确。 温思聊扭头，耿然手里拎着相机，正笑着跟她说“加油”。 她朝那个方向笑了一下，然后继续准备在自己的位置上。 心里突然没那么紧张了。 因为之前也练过几次了，所以作为第二棒的温思聊跟队友的配合还是很不错的，她接过接力棒，奋力朝着第三棒的队友冲过去。 耳边风声呼啸，整个世界却都好像异常安静，她满脑子都只有下一个目标。 因为第一棒的同学听到发令枪以后反应慢了半拍，因而温思聊接到棒的时候已经落后很多了，她看着前面三个人的背影，脑子里除了往前冲之外没有任何想法。 周围的加油声震耳欲聋，但是温思聊却好像完全听不到，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奋力奔跑！ 最终她的努力有了回报，温思聊跟下一个队友交接的时候，她们已经冲到了第二名。 不管怎样，都已经尽力了。 温思聊已经累的要失去意识了，班长严直和尤玲玲一起过来搀扶住了她，一直在她耳边说“你很棒了，已经超过了两名同学了。” 温思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喉咙又干又涩甚至有些咸咸的感觉，眼前的一切都一些模糊。 突然好像有一瓶矿泉水出现在眼前，温思聊下意识伸手去接。 “你是？”严直搀着温思聊看着耿然问。 耿然把手里的相机挎在肩膀上，极为自然的从严直手里接过温思聊，嘴里说，“她朋友。”算是回答了他的这个问题。 温思聊先是感觉到了那熟悉的气息，抬头看到了耿然的脸。 眼睛狭长，此刻微微眯着看着自己。 尤玲玲非常识趣的松开了温思聊的手臂，然后拉着班长严直离开了现场。 温思聊手里捏着那瓶矿泉水，浑身都软绵绵的。 看来平时排练是一回事，真的比赛全力奔跑又是另一回事了。 “还能走吗？”耿然声音没什么温度。 温思聊试着抬了抬腿，两条腿重的像是灌了铅一样，能走是能走，但是每一步都像是重重的陷在沼泽里面一样。 “不能跑还逞强。”耿然哼了声，弯下腰把她的手臂搭载了自己肩膀上。 “我还能走。”温思聊坚定的说，“我能走的。” 耿然瞥了她一眼，然后松开了手。 温思聊重心不稳，一下摔在了地上。 草上里面是人工草皮，混着沙石，摔在地上并不会疼。 温思聊吓了一跳，她蹲在地上不可思议的瞪着耿然。 ——你竟然松开我让我摔在地上！ 下一秒，温思聊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一脸。 可能是想起来上次溜冰场里面的事情，觉得耿然是真的狠心，每次都一点不心疼自己，也有可能是被吓到了——总之，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耿然眉心一跳，立刻坐在她身边，“摔痛了吗？” “你每次都骗我，每次都骗我摔倒......”温思聊抽抽嗒嗒的说着，头埋在膝盖里，呜呜咽咽的话都不怎么能说清楚。 耿然觉得自己冤枉极了，“那你不是说你自己能走吗？” 温思聊难以置信的抬头看着耿然，眼睛里还带着泪花，“那你就能把我摔在地上了？” 耿然：“......” 突然觉得自己被碰瓷了，但是他没有证据。 “思思！思思！”蒋樱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思思，好消息，咱班四百米接力第一名！” 四百米接力这种比赛没有决赛，因而结果很快也就出来了，可能是最后一组整体比较强的缘故，小组第一也是年级第一——也就是温思聊他们班。 温思聊开心的一下子从操场上站起来开心的跟蒋樱来了一个拥抱！ 第一名的好成绩！ 身后还坐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的耿然：？ 所以这就好了是吗。 他无奈的摇头笑笑，拎着相机站了起来。 发现了温思聊眼睛里的泪花，又看了看地上坐着的耿然，用手指了指他，然后跟温思聊比着口型说：“他惹你了？” 温思聊摇摇头，“我刚才不小心摔了一下。” 蒋樱见没什么事，也就没多想，她拉着温思聊问：“我刚才让严直过来扶你他没过来？这班长也太不负责任了吧？”说着就要生气。 “没没没，他刚才跟尤玲玲过来了，后来耿然也过来照顾了我一下，她们才走的。”温思聊赶紧解释。 “嗯，”蒋樱看了眼已经站起来的耿然，“那就好。那谢谢耿学长照顾我家思思啦。” 耿然点了点头。 “学长你是负责摄影的嘛？”蒋樱热络的问。 虽然她自己跟耿然不是很熟，但是思思跟他熟悉呀，思思的朋友也是自己的朋友。 耿然：“嗯。” “那你岂不是刚才错过了我们班四百米接力第一名冲过终点线的场面啦？”蒋樱遗憾的说，“我们第一名甩了第二名好大一截呢。” 耿然看了眼温思聊，“我这不是给她送水。” “......” 温思聊突然觉得耿然把自己玩忽职守的锅甩给自己这一点很过分。 但是他好像确实是在给自己送水。 蒋樱丰富的内心活动此刻策马奔腾起来：怎么感觉耿学长有点撒娇的意思呢？ 还说因为给思思送水所以才错过了拍四百米接力最后一场的照片。 语气还委屈巴巴的。 耿学长不会是喜欢思思吧！ 完全有可能啊！ 但是蒋樱是一个知道分寸的好孩子，她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那谢谢学长了。” 耿然又看了眼温思聊，“我先去忙了。” 耿然走后。 蒋樱像是尖叫鸡一样小声尖叫了几声，“思思，耿学长是不是喜欢你啊！” 温思聊的脸一下红了起来，“哪有。” “哪里没有，一向高冷的耿学长突然给女生送水，这种事可是从来都没发生过的好吧？”蒋樱此刻自己像是一只在瓜田里愉快的上蹿下跳的猹一样，“再说了，特意给你送水哎！而且，我一直觉得耿学长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 蒋樱生动的示范了一下，“看我们的时候就是完全目中无人的样子，”蒋樱板着脸学了一下，“看你的时候，就觉得至少是认真的在看，你懂吧？” 温思聊摇了摇头。 不过，连蒋樱都这么说了。 那他是不是真的......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想了。 “我是真的酸了，许则邻学长喜欢你，连耿然学长也喜欢你。”蒋樱上下认真的打量了温思聊了一眼摇摇头叹了口气，“长得好看是原罪。” “好啦，不要多想了。”温思聊捏了下蒋樱的手臂。 而且自己现在也完全不想想起许则邻。 “哦。”蒋樱突然想到了接下来的比赛，“我们一百米决赛马上要开始了，去给韩涛声加油吧！” “好！”温思聊跟着蒋樱两个人一路小跑到男子一百米决赛的场地。 四周已经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人。 班长严直也在这里。 “你这个啦啦队队长可以的，还动员了一个群众过来。”他看到二人走过来，笑着跟蒋樱说。 严直长得眉清目秀，瘦高个子，一笑就忍不住用手挠自己的脑袋。 蒋樱大大咧咧的照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嘿嘿，我也没想到啦啦队队长这么好玩啊。”说着，拿起脖子上挂着的红色的口哨吹了一下。 口哨也是啦啦队人手一个的物品，温思聊脖子上也挂了一个，是绿色的。 发令枪响，韩涛声全神贯注目视前方，飞速向前冲刺而去。 决赛人才济济，韩涛声没能像初赛那样一马当先，但这不妨碍温思聊她们热烈的加油声。 眼看着一个，两个人超过了自己，韩涛声心里有些着急，脚下一绊便摔在了地上。 因为奔跑的速度极快，这一摔整个人立刻倒在了地上。 他本来想站起来接着往前跑，但是脚踝一阵阵尖尖的刺痛传来，他连站都不太能站得起来了。 温思聊蒋樱和严直三个人赶紧冲上去拉住了他，把他扶到边上。 “赶紧送医务室吧，”严直说着蹲下让韩涛声上自己的背，“脚踝都肿了。” “没事的。”韩涛声嘴上这么说着，可是整个人脸都红透了。 “思思你先扶着他，我去急救站那边问问有没有冰袋。”蒋樱说着把韩涛声的手臂递给温思聊。 温思聊接过来，急救站就在操场边上，蒋樱正在迅速往那边跑。 ☆、42 42 温思聊正和严直一起扶着韩涛声往急救站方向走，耿然突然穿过人群走了过来把相机递给温思聊然后从她手中接过韩涛声的手臂，“你拿着这个，我来送他去医务室吧。” 温思聊手里拎着耿然那个沉甸甸的相机，站在原地愣了一下，看着她们三个的背影往急救站的方向走去。 她赶紧快步跟上去。 韩涛声这一摔还挺严重的，脚踝脱臼了，也难怪他脸都疼的涨红了。 急救站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以后，两个男生又搀着他去了医务室。后来搀着走实在是不方便，耿然便直接背着他过去。 那边处理好以后，韩涛声才反应过来，背着自己的这个男生自己完全不认识。 “你是？”韩涛声靠在医务室的病床上问道。 “他是高二的一个学长，”温思聊走上去认领，“我朋友。” 耿然没说话。 “那谢谢学长啦。”韩涛声笑笑，“但是，学长怎么会突然过来帮我呢？” 耿然拿过相机，“我负责摄影的，受伤过程也需要好好记录一下。”说着给受伤的韩涛声拍了张照。 “等一下，”韩涛声伸手拦了一下耿然，“等我收拾一下发型，”韩涛声嘿嘿一笑，“不能错过这次上镜的机会。” 耿然倒是很有耐心，等他准备好了，又认真的帮他拍了一张。 “看来你这伤还是不严重，还有心情拍照。”严直说道，“你还是好好在这里休息吧，我先过去了。” 说着，班长匆匆离开了医务室。 而后耿然和温思聊也离开了这里。 出去医务室以后温思聊把相机递给耿然，“你怎么过来了？” 耿然伸手接过相机，“我再不过来那男生就要进你怀里了。” “......” 明明是学委受伤自己才去搀扶他的，怎么到他口中怎么变得这么诡异。 “也不知道避嫌吗？”耿然再次对上她的双眸。 温思聊失笑，“这都什么年代了，再说，那不是他受伤了我才去扶的吗？” “那也不行。”耿然蛮不讲理的说。 温思聊懒得解释了，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正常的搀扶一下同学都要解释一下。 耿然突然脚下踩空滑了一下，他顺手抓住了温思聊的手臂，“我也扭到了，现在扶着我吧。” 温思聊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一只大手紧紧的锁住，挣脱了一下，没挣开。 这人，怎么这么无赖。 “你明明是故意的，”温思聊低头看了眼他的腿，“哪里受伤了？” “不信你自己看。”耿然紧紧抓住温思聊的手臂，背上挎着的相机不时往下掉。 两个人的身体紧紧的挨在一起，两个人都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很快温思聊便感觉到了他那炽热的体温。 脸不自觉地烫了起来。 偏偏耿然还是紧紧的拉着温思聊，就像是粘人的牛皮糖。 他身上熟悉的甜香味再次袭来，温思聊甚至能感觉到温热的气息从他的鼻孔中口中和脖颈里面散发出来，铺天盖地。 医务室在学校南边一个角落里，前面就是女生宿舍，现在这边虽然没什么人，但是温思聊仍然觉得不好意思极了。 “耿然，你别拉着我好不好？”她低声说着。 “那我脚扭到了。”耿然不依不饶。 “你脚扭到了我送你去医务室好不好？”温思聊没再不耐烦，而是轻声认真的说。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耿然带着笑的眼睛。 小姑娘的眼睛又大又圆，此刻正极具耐心温顺的看着他——一瞬间让耿然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他立即松开了自己的手往远处看了眼，“好了，不逗你了。走吧。” 有种怀里揣了个兔子的感觉。 温思聊呆了下，点点头，顺从的跟了上去。 在二班同学的努力下，他们班拿了两个项目的第一名，总名次第二的好成绩。 一向板着脸看起来完全不在乎运动会这类比赛的李明德笑的花枝招展，原因很简单，这次运动会第一名是十三班这个重点班，第二名是自己班。 这不就说明，他们班跟重点班一样，不仅学习优秀，运动会也搞得好么！ 他在讲台上兴高采烈的发表了半个小时的演讲，鼓励同学们“在学习上也要拿出一往无前的尽头，争取勇攀高峰”！ 台下的同学热情不高，主要还是因为运动会结束了以后就不能光明正大的玩了。 但是经历了这次运动会，温思聊却觉得自己跟班上同学的感情更深了起来。 尤其是和班长学委以及尤玲玲等几个啦啦队队员。 还有自己四百米接力的队友。 还有吴天佑，虽然他没有报名参加任何项目，但是韩涛声受伤以后，他果断的作为替补参加了男子四百米接力的比赛。 最后男子四百米接力还拿到了第三名的好成绩。 那种一起拼搏一起努力的感觉。 那种彼此互相支持互相依靠的感觉，是她从前很少体会到过的。 果然，一切真的会好起来。 从到了这里以后，一切都变的更好了起来。 因为温思聊期中考试达到了自己的目标，因而她没有再去麻烦耿然的那位状元家教。 但是她还是每天早上帮耿然带早饭，反正自己也是顺路而已，他没说不要，自己就一直这么做着。 耿然偶尔也会把早餐的钱转给她，她也没拒绝，本身就是三块五块的早餐而已，她不打算在这方面别别扭扭。 直到期末考试前，两人除了每天早上见到之外，都没怎么私下碰面吃饭。 直到考前出了件大事。 那是学校在期末进行的一次大整顿行动。 “抓早恋”大整顿。 不幸的是，尤玲玲和程遇安落网了。 据说贺寒也被抓到跟一个女生约会，但是学校一向管不了他，因而把他交给家长以后便没有了后续。 但是尤玲玲和程遇安就惨了。 据说双方家长都被叫到了办公室。 温思聊就看到那天尤玲玲哭的泪人似的进了教室，是听蒋樱说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后，尤玲玲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进行了检讨。 整个班里静悄悄的。 大家默不作声，气氛沉寂的有些诡异。 经历了这件事情以后，温思聊再也没看到尤玲玲跟程遇安走在一起。 可能是真的分手了吧，毕竟家长都来了，她心想。 因而，考完试温思聊回到家——史锦繁的爸妈家，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 看来学校抓早恋真的还挺严格的。 整个一天，她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像丢了魂儿一样。 也不是在想期末考试考的怎样这样的问题。 却一直在想尤玲玲程遇安早恋被抓这件事。 她叫史锦繁的爸妈外公外婆，这对年迈的夫妻人很好，也没有嫌弃她不是史锦繁的亲生女儿。 虽然刚搬进来的时候很不适应，但是几个月的时间，她也渐渐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 她们住的这个小区也是个老校区，不过比她从前住的地方是好一些，就是房子小了点。 她的卧室还是客厅改造的，在客厅里面隔出来一片区域，就算是卧室了。 小是小一些，但是好在安静，老人平时也不吵不闹，她平时也会帮他们买一些菜带回来，两位老人都挺开心。 温思聊趴在自己的小床上，手里攥着手机。 犹豫了半天，打开了手机。 然后编辑了一条消息发给了耿然。 【你知道吗，程遇安和尤玲玲早恋被抓了。】 耿然：【哦。】 秒回。 温思聊想了下，又说：【听说还请家长了，处罚挺严厉的。】 耿然：【所以呢？】 温思聊踌躇半天，还是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所以，下学期我还是别给你送早餐了。】 【感觉，还挺危险的。】 下一秒耿然的电话打了过来。 温思聊慢吞吞的接起来。 “不是，温思聊，”耿然的话里带着笑意，“人家早恋被抓你慌什么慌？” “我这不是......” “人家早恋被抓，关你给我送早餐什么事儿？”耿然打断了她的话追问。 “学校不是管的严吗。”温思聊解释道。 那边极其轻的笑了两声，然后一个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温思聊，你不会是心虚了吧。” 温思聊的脸一下子红的发烫，她捏紧手里的手机，紧张的像是一只被抓住尾巴的兔子。 半晌一声不吭。 “好。”耿然懒散的声音传过来，“不送就不送。” 温思聊松了口气。 “那——” 听到他的声音，温思聊的心又提了起来。 “心理医生让你每隔一周的周六下午去一趟，我还要陪你去吗？” 耿然认真问。 自从温思聊跟耿然说了她有双相情感障碍的倾向以后，她就被耿然拉着去了医院。 好在她的情况不是很严重，心理医生便让她两周去一次。 本来她这种程度是不用总过去的，但是医生考虑到她家里的情况还是对她的心理健康存在一定的隐患，这才让她两周过去一次。 温思聊认真的想了下，自己去也不是不行。 但是有耿然在好像会更安心一点。 可是，自己总是这样麻烦他会不会不太好。 就这样心里在去与不去中纠结了两分钟。 电话就这样安静了两分钟。 “温思聊，”耿然开口，“你要是想让我陪你去呢，就别藏着掖着。” “直说就行。” “好。”温思聊干脆答应道。 “好是什么意思？”耿然反问。 “......” 温思聊咬了咬唇。 “好就是。” “想让你陪我一起去的意思。” ☆、43 43 期末考试温思聊考的班级第二，年级第九十名。 班级第一是学委韩涛声。 她看到这个成绩的时候心里虽然难受，但是也是在预料之中。 考完她就有预感，物理和数学都考的太差了，就连自己擅长的英语都考的不是很好。 无论许多年后回想起来她有多么感激现在这段时光，她都无法忘记这段时间的无助与黑暗。 这甚至比在黑暗的房间里洗衣服最后开灯比谁洗的更干净更让人绝望，因为这段时光对自己来说更近似于一种——在黑暗的房间里洗衣服，每隔一段时间开灯看一下都还是洗不干净，明明已经确定好了污迹所在位置明明已经用力在洗可下次开灯的时候却还是脏的这样的感觉。 你知道吗，一直盯着一件衣服的人是很难注意到它是在一点点变干净这件事的，或许每次都有洗的更干净一点，可每次都还是远远没有到达干干净净的地步。 那是一种明知终点就在那里，可却每次都觉得自己距离终点好遥远的无奈。 很难用“美好”这个词来形容高考，可是那种下定决心心无旁骛为了一个目标而奋不顾身的努力着的感觉，是真的很特别。 就是因为有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希望来临的那一刻，才显得愈加美好。 拿到成绩单以后她突然有种解脱的感觉。 这个忙碌又辛苦的第一学期，终于结束了。 街上已经开始出现各种红红火火的布置，不到小年，小区有不少家门上已经贴上了“福”字。 可是温思聊丝毫感觉不到喜庆和温暖。温建峰没说春节要接她回去一起过，她也没提回去的事情。 就这样心照不宣的住在外公外婆家里。 不去打扰对方的三口之家。 越是临近春节，温思聊就越是没心情复习。 耿然也有跟她抱怨过两次串亲戚的无聊，她听了以后只觉得羡慕。 旁人深恶痛绝的被父母拎着去七大姑八大姨家拜访，对她而言却是难能可贵的热闹与烟火气。 是自己还和这个世界有所关联的证据。 她没有这些。 大年三十晚上，两位老人坐在客厅看了好一会儿春晚。 她也坐在他们边上守着岁，虽然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可是就是觉得就这样就去睡觉会莫名可怜。 往年春节的时候，虽然史锦繁依然不喜欢她，可是跟他们住在一起吃年夜饭至少还是热热闹闹的。 而今年却是这样的冷清与寂寥。 她觉得很好笑，自己竟然在怀念跟史锦繁温怡住在一起的日子。 难道已经，独孤到这样的地步了吗？ 两位老人不到九点便回去休息了。 老人体力不经熬，交代让她也早点休息便起身离开了沙发。 温思聊一点都不困，就这样侧躺在沙发上，抱着一个老旧的抱枕。 房间里面灯光昏暗，墙壁斑斑驳驳的，沙发看起来完全像是上个世纪的古董。 温思聊看了一眼窗外。 团圆之夜，万家灯火。 今夜的月亮似乎也格外的圆，在临江市极少看到过这么暗的天和这么亮的月。 或许是春节的缘故吧。 月亮都格外的圆一些。 今年春晚的小品很一般，一点都不好笑。 温思聊不明白为什么台下的观众笑的那么开心。 她一点都笑不出来。 电视声音偶尔停下来的时候，房间里面显得格外的安静。 温思聊不想让两位老人担心，起身把灯也关了。 月光透光窗子照进来，洒在地上落下一片凉。 温思聊下意识把毯子往脖子的位置拉了拉，依然阻隔不了直往她身体里面灌的冷气。 电视上现在在播放的是一首欢快的歌曲。 是当下最火的明星们在唱。 记得小的时候，春晚对自己来说是很神圣的节目。 是每年春节的重头戏。 里面的每一个节目都可以成为经典，都可以家喻户晓。 里面的演员和歌手离自己好遥远，远道也只能透过薄薄的屏幕看到他们的身影。 现在不同，屏幕上年轻的男男女女，她以及身边的好多人都可以如数家珍。 她是哪个节目出来的，他在什么比赛上第几名。 他最近跟谁传绯闻，她最近结婚了。 清清楚楚。 没了距离也就没了那种神圣的感觉，美的界限被抹平以后取而代之的便是一览无余。 再也不会有经典，再也不会有百年一遇。 所以，是因为自己和耿然的距离，因为自己跟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了，才会觉得他更加迷人吗。 尽管自己已经努力不去让他进入自己的脑海，可是他还是就这样直接的出现了。 说起来也好久没有和他联系了。 除了偶尔还会陪自己去心理诊所之外。 之后心理诊所可能都不用去了，医生说自己恢复的还蛮好的。 可能下学期就不用去了也说不定。 那样的话就再也没理由缠着他了。 说不定他早就把自己忘了。 他有那么多家人朋友，今晚应该会很忙吧。 迷迷糊糊的突然还睡着了一阵。 猛地惊醒以后看了眼时间发现也才不过睡了几分钟而已。 却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手机铃声的突然响起再次让温思聊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抓起手机将音量调到最低。 是放假之后才把铃声和消息提示打开的，现在还很不习惯。 是耿然。 接通电话。 那边很吵，背景是嘈杂的欢声笑语。 然后关门声把所有声音阻隔。 “耿然？”温思聊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一股潮湿带着发霉的味道扑进鼻腔。 是老旧的沙发的味道。 “你睡了吗？”耿然依旧是吊儿郎当的说。 温思聊听的一阵鼻酸。 “没有，在看春晚。”温思聊看了一眼电视，又是一个小品，“刚才不小心睡着了一小会儿。” “那我陪你一起看吧。”耿然说着，打开了电视。 耿然的声音顺着手机传出来的时候，带着一些沙哑的质感，听起来陌生又遥远。 温思聊的困倦瞬间消散，看了眼手机，已经快十一点了。 “晚上家里好多客人，不然我早打给你了。”耿然这话像是在解释，又像在陈述事实。 温思聊用鼻音“嗯”了一声，拿起遥控器把电视的音量调小。 电视是老式的电视，笨重屏幕又厚，音效不怎么好，带着些无线电信号刺啦刺啦的声音。 画面分辨率也不怎么好，主持人的脸红一片白一片。 “温思聊，”耿然似乎是躺下了，声音有点不太一样，“大年三十，都不给我发个祝福短信的吗？” “这不是，”温思聊抽了口气，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还没到十二点的么。” 其实自己心里知道，就算到了十二点，她也不会主动给谁发祝福短信。 她从来没有这个习惯。 “小骗子，”耿然哼了声，“我要不给你打电话，到明年你也不会理我。” 被对方戳中了心事，温思聊脸灼灼的烫着，一句话没说。 “过两天有时间吗，”耿然随意的说，“有人送了我妈几张迪士尼门票，她一中年妇女去什么迪士尼。” “中年人怎么就不能去迪士尼了。”温思聊反驳。 “去不去？”耿然问。 温思聊沉默了半天。 “想去的话呢，就直说，别藏着掖着。”耿然直截了当，不带半分掩饰。 “嗯。”温思聊轻轻点了点头，虽然耿然根本看不到。 “嗯是什么意思？”耿然话里带着几丝笑意。 “嗯的意思就是。” “我想和你一起去迪士尼。” 电话沉默了许久，温思聊能听到耿然那边电视的声音若隐若现。因为信号的原因迟了几秒，跟这边电视节目声音很不和谐的交叠在一起。 有一种奇异的时空错乱的感觉。 其实在此之前，温思聊是很害怕和人聊天出现沉默的。 沉默就意味着尴尬。 如同陷入泥泞的沼泽中很难前行，话题僵住会让人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说话呢不知道说什么，可是不说好像又不太妥当。 但是现在就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屏幕上的通话时间在一分一秒的延长着，也清晰明确的知道对方在电话对面，但是就是这样两个人都不说话，沉默着。 也不觉得尴尬。 反倒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第一次觉得春节这样特殊的节日是值得庆祝的，有人在记挂着自己，有人愿意陪着自己。 “耿然，谢谢你陪着我。其实我现在是住在后妈的爸妈也就是外公外婆家里。” “他们不要我了。” 温思聊喉咙干涩，吐出了这句话。 耿然觉得心里重重的跳了一下，像是一个离弦的音符，兀自冲的很高。 而后缓缓回落。 “你不是一直不太喜欢他们吗？”耿然掀开眼皮，沉声说。 “嗯，”温思聊点点头，“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家里永远不再会鸡飞狗跳。” 耿然躺在床上，目光停留在电视屏幕上。 但是并没有在看。 他不是一个怯弱的人。 喜欢上一个人这种事情，虽然会带来一定的紧张感，可是他并不害怕主动迈出那一步。 可是对于温思聊，他有点不太敢。 总是害怕，如果自己主动了，她就会像是一只哆嗦着发抖的兔子，一碰就溜得很远。 溜得再也看不见。 她的确是什么事情都不瞒着自己。 她家里的事情，后妈的不喜欢，妹妹的排挤，父亲的无奈，他都知道。 但是耿然心里也清楚，温思聊的这种坦诚，并不是基于信任，觉得自己值得信赖值得倾诉。 更多的是一种“豁出去了”的就义心态。 好了，我所有的不看都坦诚的暴露在你面前了。 你要是现在后悔了，就可以走了。 ☆、44 44 而且他能感觉到，温思聊的眼睛里，写满了“我其实早就准备好你离开消失不见了”。 她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她的心就像是被一个带着厚厚又密密麻麻的刺的壳包裹着，里面柔软脆弱，可外面永远张牙舞爪。 又像是一碰就会迅速合上的谨慎的河蚌，壳子一闭上，哪怕是用锤子都很难撬开。 耿然一点都不想拯救温思聊。 或者是说他知道温思聊一点都不想让自己拯救她。 她一直都在默默地，默默地努力。 努力的学习，哪怕熬夜到凌晨也要学会某个知识点。 努力的和人相处，也尝试这对别人打开心扉。她的朋友圈常出现那个圆圆脸叫蒋樱的那个女生，两个人在一起总笑的很甜。 努力的乐观起来，积极的去和心理医生聊，去摆脱自己消极的心态，治愈自己。 耿然曾经有去过那个心理诊所，约见过那个叫郑闲的心理医生。 郑闲是个胖胖的阿姨，笑起来很让人放松。 “我不能跟你说她的具体情况，”郑闲笑的很和煦，“这是我的职业要求，保护病人隐私。” 她瞧了眼耿然，“但是我可以跟你说你请放心，她很配合，也一直在努力。可以这么说，她是我见过的最配合的客户。” 温思聊的心理咨询费一部分是学校报销，另一部分是温思聊从自己生活费里省出来的。 当初耿然也想帮她付，但是考虑了一下，还是没开口。 郑闲本身就跟附中有合作，所以收费很合理。 两周一次基本不会给温思聊带来负担。 所以耿然知道，自己完全不需要做冲在前面斩断一切荆棘的骑士。 只要守护着她就可以了。 他只要等。 等着他的公主回头，等着他的公主鼓起勇气。 有耿然陪着聊天，温思聊再也不困了。 虽然两个人根本没聊几句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沉默。 偶尔温思聊会说“那个小品很好笑哎”，然后耿然虽然理解不到，但是也会配合的笑笑。 温思聊就会立刻揭穿他，“明明觉得不好笑还笑，好假。” 电视里开始了倒计时，偌大的声音在房间里面显得尤为突出。 “十！九！八！七！六......三！二！一！” 温思聊把开着免提的手机紧紧地贴在耳边，听到那边有拉被子的声音。 耿然从床上坐起来，唇角带着笑，对着手机轻轻说了句。 “新年快乐。” “温思聊。” 温思聊眼睛缓缓睁大，耳边那熟悉的声音带着他特有的温柔从话筒中传出来。 沙哑，勾人心魄。 温思聊吸了口气，“耿然，新年快乐。” “我们这电话打得还挺长。”耿然带着些得意说道。 温思聊：“嗯？” “打了整整一年。”耿然说。 温思聊愕然，而后烫意渐渐从脸庞蔓延到耳尖。 直至整个身体都开始发烫。 是啊，这个电话打了一年。 从年末打到了新年伊始。 遇到你之后，这样的温暖从去年开始，一直持续到了今年。 一直都从未离开。 依旧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人会这样毫无缘由的就对另一个人好。 但是却开始相信。 可能有的好，能超越亲情，超越一切。 哪怕是对于自己这样害怕未来恐惧以后的人来说，这样的好也值得自己去鼓起勇气。 因为即使不能够永远拥有，可是此刻这样的感觉，也不比永远差。 “温思聊。”耿然吊儿郎当叫了一声。 “嗯？” “你上次问我，程遇安和尤玲玲早恋被抓了怎么办。”耿然慢悠悠的说着。 他就是有这样的能力，无论是什么事情，都能这样淡定的像个老大爷似的。 温思聊：“然后呢？” “程遇安说，他跟尤玲玲约好了等高考以后再继续。”耿然问，“你觉得怎么样？” 温思聊慢吞吞的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我觉得，挺好的呀。就是......” “就是什么？”耿然问。 “就是，等尤玲玲高考完，那程遇安不都大二了。” 温思聊心想，一个在读大学了，学校里面肯定会遇到很多更好看的女生，男生是不是就有可能喜欢上别人。 耿然：“大二了所以呢？” “万一喜欢上别人怎么办？其实不确定性还挺大的。” 耿然沉默了一下，“确实。” “大学可比高中自由多了，万一呢。” 温思聊听到耿然这么说，轻轻的叹了口气。 是啊，万一呢。 “不过，我可不是这样的人。” 耿然声音里带着点与生俱来的自负。 但是却并不令人讨厌。 旁人的自负是类似“你们都不如我”的那种自大，而耿然的自负则是近乎“看，我做了这件事，快夸我吧”的那样带着些少年气的张扬和骄傲。 像是做了某件事等着别人夸的男孩。 “我要是认定了一个人。” “那就绝对不会改变。” 耿然说。 两个人又断断续续的聊了将近一个小时温思聊才回小卧室休息。 后面她回想起来，根本已经记不起她和耿然到底聊了些什么。 反正就是一些很日常的话题，类似于我过两天要去哪里一趟或是我不太喜欢什么口味的冰淇淋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 温思聊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电话没有挂断。 她把手机放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耿然聊着天就这样不知什么时候便睡过去了。 耿然关掉电视，房间里面漆黑一片。 把手机声音开到最大打开免提将手机放在枕侧，少女均匀的呼吸声穿过浓重的黑夜在耳边轻轻的起伏着。 耿然看着漆黑的手机屏幕。 对着手机轻轻说了句“晚安”。 然后关掉电话。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温思聊才发现手机里收到了很多班上同学的新年祝福。 蒋樱的那条祝福尤其的长且夸张。 想到昨晚自己只顾着跟耿然聊天完全没注意到这些消息，心里就又羞又愧。 她一一认真编辑了祝福语而后回复，差不多回了一个小时才回复完。 其实她本来没料想到会有这么多同学会记得自己，虽然有些一看就是群发，但是她还是很感激。 毕竟群发也得选中不是。 春节期间陆陆续续有人上门拜访外公外婆，那些人从来没见过温思聊，得知了她的身份以后脸上总会露出尴尬的微笑。 她懒得再对这些本来就注定不会喜欢她的人微笑礼貌打招呼，于是便带着书包去了附近的一个小图书馆边上的咖啡店自习。 温建峰一家倒是很默契的连一条消息都没给自己发。 以前每年温建峰还会在给温怡红包的时候给自己也发一个，但是现在自己不在，显然他也没有发的必要了。 就好像自己从来没有这样一个父亲一样。 断的干净彻底。 除了每个月十号定时的生活费。 年初四的时候，温思聊早上准时在咖啡店坐着。 咖啡店的服务员是个年轻的男孩子，温思聊已经连着来这里三天，他自然注意到了她。 每天早上九点钟，比上班还要准时。 温思聊照旧点了焦糖拿铁。 点好以后坐在了靠窗的位子，拿出书包，掏出寒假作业和试卷。 “您好，这是您的拿铁。”玻璃杯盛着拿铁放在温思聊面前，她手里的笔没停说了句“谢谢”。 “另外这是送你的巧克力蛋糕，”温思聊听到这句话抬头，男生脸上带着笑，“我叫林航，你叫我小林就好了。” 温思聊放下笔，看了那个精致小巧的巧克力蛋糕，“谢谢，但是我已经吃过早饭了。” 男生脸上笑容依旧，“你已经在我们店连续消费了三天，这个蛋糕是送你的。” 温思聊抬头看着他微笑，“那，谢谢了。” 此时，玻璃橱窗外，一个身穿黑色羽绒服的男生手插在口袋里，望着这边。 咖啡店木桌前坐着一个身穿白色毛衣的熟悉身影，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正低着头对她笑。 关键是，这个熟悉的身影也抬头对他笑了一下。 ...... 前两天还答应自己一起去迪士尼，两天不见就对别的男生笑。 可以，温思聊。 耿然快步走到咖啡店那边，推门进去。 门上挂着的风铃哗啦响了一声。 “欢迎光临。” 小林礼貌的说。 耿然径直走到温思聊面前，“温思聊，你挺厉害。” 温思聊抬头看到耿然，眼里带着些惊喜，“怎么是你？” 耿然看了看她面前的作业，这才知道她是在这里写作业，脸上的情绪缓和了一些。 “我来，吃早餐。”耿然答道。 “那你吃这个巧克力蛋糕好了，我刚才吃过早饭了。”温思聊一听耿然还没有吃早饭，立刻把这个蛋糕推到了他面前。 耿然：“吃过早饭还点？” “我没点，就是刚才店员说我连着来这里消费三天，所以送了我一个巧克力蛋糕。”温思聊耐心的解释道，“刚好你没吃早饭，那给你好了。” 耿然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柜台前的店员——长得是清清秀秀的，就是看起来不怎么怀好意。 耿然起身点了一杯牛奶，然后回来做到温思聊对面坐下，撕开一次性小勺子的透明包装纸，把巧克力蛋糕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挖了一勺放进嘴里。 面前温思聊的笔刷刷刷写个不停。 耿然也不打扰她，安安静静的吃蛋糕。 温思聊写完一张试卷，耿然面前的牛奶杯也空了。 “写完了？”耿然问。 “还没，”温思聊伸了个懒腰，“休息一下。” “嗯，这么用功？”耿然靠在椅子后背上，低着眼睛看着温思聊。 “是，期末考试考得不怎么好，所以还得继续努力才行啊。” 耿然点点头，“迪士尼门票还有三天就到期了，你什么时候想去？” ☆、45 45 听到迪士尼，温思聊心里犹豫了一下。 那天晚上她答应一起去迪士尼，是因为自己心里的确想去。 可之后她又想了很多。 比如两个人一起去游乐场会不会太尴尬，或者说为什么......要两个人一起去游乐场。 “怎么？反悔了？”耿然抬眼看着她，“我这门票可都拿过来了。” “不是，就想问一下，就我们两个人去吗？”温思聊声音轻轻的，手捏着试卷的一角。 哦，原来是这样，耿然心想。 他如饶有玩味的盯着温思聊，想着那个徒手揍趴两个小混混的那个她哪里去了。 小姑娘别别扭扭的红着脸，眼睛碰到耿然的目光，而后迅速躲开。 “不是，程遇安和秦浩也去，”耿然想了一下，“要是你想带上你那个小女朋友，也可以叫上她。” “你是说樱樱吗？”温思聊问。 耿然点点头，“叫上她吧。” “那好。”温思聊这样说，心里还在想另一件事。 迪士尼的门票好像不便宜，自己去也就算了，还拉上女朋友，是不是更不合适了。 “别担心门票的事，那些门票不用之后也就作废了。” 耿然似乎读懂了温思聊内心一般，让她放下心来。 温思聊中午也不回去，今天外公外婆的一个孙女把他们带出去吃饭了，家里也没人。 她打算直接在外面吃碗面，接着到这边学习。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耿然看了下时间，已经在这边坐将近一个小时了。 “我中午就在附近随便吃点就好了，家里中午也没人，”温思聊答道，“你应该也快回家吃中饭了吧？” 耿然早上出门就是嫌家里人多太烦，今天家里来了一群学生家长，都是耿校长的朋友，耿然觉得在家里太吵了，所以吃了早餐便出门了。 “那我跟你一起吃面吧，家里太吵了。”耿然毫不犹豫的说。 “那怎么行，你还是回去吧。”虽然温思聊自己不在家吃，但是春节要跟家人一起吃饭这点她还是知道的，要是耿然不回家，家里肯定要不高兴了。 “我中午就是想吃面。”耿然说着拨了家里的号码。 “妈，我中午跟一个朋友吃饭，你们别等我了。” “没有。” “知道了。” 而后挂掉电话。 “那好吧。”温思聊慢吞吞的理了理桌子上的东西。 “那家店有点偏，但是味道还不错。” 温思聊背着书包走在前面，她穿了件薄薄的大衣，里面是毛衣。 不过现在虽然是冬天，但天气还挺好，太阳和煦的照在地上，空气里面也暖融融的。 耿然抬头看了看天，眯了眯眼睛。 转脸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女，太阳洒在她的脸上，薄薄的耳朵像是透明一样，几根凌乱的碎发在上面飘着。 面店就在学校后面的一条巷子了，因为是春节的缘故，店里人不是很多。 冷冷清清的。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面，”温思聊眼睛里带着笑看着耿然，“可能因为我妈妈老家是山西的，所以我特别喜欢吃面。” “还行，”耿然随意答道，“我不挑食。” 温思聊点了一份牛肉刀削面，耿然点了红烧牛肉面。 店里的老板是个面容慈祥但是话不多老爷爷，说话带着些北方口音。 面很快面上来了，热腾腾的冒着白汽。 牛肉的香味窜入鼻腔。 “这面还挺好吃的。”耿然尝了一口说道。 “是吧，”温思聊笑着，“我也觉得他们家特别正宗，关键还便宜。” 两个人吃饭都安安静静的，耿然吃饭虽然看起来慢条斯理的，但是速度还挺快，温思聊才吃了小半碗耿然就吃光了。 连汤都被喝的差不多。 吃了面身体暖和多了，温思聊的脸都红扑扑的，她抽了抽鼻子，拿出一张纸巾擦了下嘴巴，看了看耿然空空的碗，“你吃饱了吗？” 耿然带着笑点点头，“你慢慢吃，不着急。” 闻言，温思聊继续乖乖埋头吃面。 “温思聊，你是不是经常打人？”耿然突然问。 温思聊听到这话，差点被口中的面噎住，她抬眼看着耿然，“怎么突然这么说？” “就是觉得，感觉你扇人的时候那么干脆，怎么现在这么乖？”耿然托着下巴看着她说。 扇人。 是上次自己打文霜萱那次吗？ 耿然看到了吗？ 脸突然从头到尾红的发烫。 莫名有一种大灰狼装小白兔被揭穿了的感觉。 还是强壮淡定，“也不能说是经常打吧，”温思聊用筷子一遍又一遍的搅着碗里的面，“那被欺负了，总不至于还装作无动于衷吧。” “也是。”耿然背往椅子上靠了靠，“挺好的。” “......” 挺好的是什么意思。 “耿然，你是不是一直偷窥我？”温思聊的面吃了大半碗，还剩一些实在吃不下，于是放下了筷子。 耿然笑，“怎么会？就是恰巧看见。” “不过你那一巴掌扇的也是挺响的，隔老远都听得很清。” “......” 温思聊拿纸巾抿了抿嘴，丝毫没觉得抱歉，“我力气是很大。” 她们那么对樱樱，那自己那么做也不过分，没什么好内疚的。 小姑娘吃完面以后，嘴唇红红的，被纸巾抿了之后显得有些肿，看起来娇艳欲滴。 温思聊嘴唇不大，且本身就丰满，鼻子和唇之间有一条浅浅的凹陷，更显得嘴唇立体诱人。 耿然盯着她看了两秒，下意识舔了下唇。 “不过你这面是不吃了？”耿然抬了抬下巴示意。 “嗯，吃不掉了。”温思聊摸了摸肚子。 这家店给的面分量本身就很足，温思聊很少把面全部吃光。 耿然伸手把面拉到自己面前，“多浪费啊，你不是最不喜欢浪费了吗？” 说着拿起筷子挑了一筷子面，送入口中。 温思聊心里砰砰——重重跳了两下，瞪着眼睛看着耿然把自己剩下的面吃掉。 ——他为什么要吃自己剩下的面。 耿然吃的极为认真，温思聊就这么低头看着，发现他吃饭跟自己完全不一样。 自己吃面是习惯把面咬断，而他则是一口气吸进嘴里。但是跟别人不一样的是，他这么吃完全不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反而是很安静。 等下！ 吃自己剩下的面也就算了。 为什么还要喝汤！ 喝！汤！ 温思聊觉得很尴尬。 尴尬到可以当场扣出一幅清明上河图来！ 还带细枝末节的那种！ 温思聊终于忍不住了，“耿然，你为什么要吃我的面？” “不想浪费啊。”他终于把小半碗面吃干抹净，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 心满意足。 理直气壮。 “但是，”温思聊指了指那个漆黑的大碗，“那是我的面。” 而且，总觉得这种做法有点，过于暧昧。 “你不吃了不就不是你的了？”耿然的脸上带着狡猾的笑，“别说，刀削面是挺好吃的，第一次吃。” “......” “耿然，你是在泡我吗？”温思聊理直气壮的开口，声音却渐渐软了下去。 很奇怪，明明自己是质问的语气，但不知为什么，一说出口听起来就这么怂呢？ 耿然听完明显愣了一下。 但是这种愕然稍纵即逝。 但是温思聊自己觉得，他的行为完全就很明显啊。 之前的也就算了，吃女生碗里的饭还算不上是对对方有意思的话，那这男生还真是渣透了。 “你要这么说的话。”耿然脸上缓缓浮现起肉眼可见的笑容。 嘴角的弧度也一点一点的弯起来。 “也不是不可以。” 温思聊听到这句话，脸上没有明显的吃惊。 毕竟这件事她也已经想了很久。 唯一觉得奇怪的。 就还是那个自己一直在怀疑的问题。 别人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她长长的吸了口气又吐出来，脚趾用力的抓了抓地。 觉得心像是又悬在半空中了一样。 面店老板见他们吃完，缓缓走过来把两只碗一起收了起来。 老爷爷见他们把两碗面吃的干干净净，平常不苟言笑的脸此刻带着些笑。 两人起身，一起走了出门。 冬日凌厉的阳光穿透薄薄的空气照在温思聊身上，外套上的绒毛在阳光下微微的浮动。 身边有三轮车驶过，刺耳的喇叭声划在耳膜上。 等于说耿然是承认喜欢自己了，是吧。 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带着些难以置信的甜丝丝的感觉后知后觉的蔓延上心尖。 像是在小小的心脏是偷偷绽放了甜蜜绚烂的烟花。 砰。 砰砰。 砰砰砰。 想起之前许则邻对自己的表白。 直白又大胆的表白。 她有那么一瞬间像是被喜悦淹没了头脑。 失去分辨能力。 或者是说，从来没被别人喜欢过的自己突然知道别人有这样的心意之后，有些慌乱的无所适从。 哪怕不喜欢，不会也不敢直接拒绝。 因为害怕这样的喜欢是最后一次。 害怕再也不会有人喜欢上自己。 所以她一直很羡慕尤玲玲，她哭闹笑都那么光明正大，坦坦荡荡。 那是从小被保护的很好的女孩子自带的自信。 是自己无论如何去模仿都无法学的像的一种特质。 而自己只能别别扭扭的勇敢。 面对任何事情都自带着小心翼翼的矛盾。 哪怕是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喜欢耿然。 也只能用这种看似大大咧咧的方式去试探。 其实根本就胆小到日记本里面都不敢写。 就连嫉妒身边有女生表达对耿然的喜欢都是偷偷嫉妒。 突然现在听到了肯定的回答。 又是这样的瞻前顾后。 好像反而假如对方明确说对自己没意思才是自己更能接受的事情一样。 ☆、46 46 两个人沿着来时的巷子往回走。 沉默，安安静静。 耿然送温思聊回到她上午待的那个咖啡厅，然后自己没进去。 转头便离开了。 很快，温思聊收到了他的两条消息。 【后天你跟你那个好朋友七点到校门口跟我们集合吧。】 【一起过去。】 温思聊趴在桌上盯着聊天界面盯了很久。 而后敲了一个“好”字发过去。 程遇安和秦浩得知后天他们必须要去迪士尼的时候，均表示无法接受。 三人群一时炸开了锅。 秦浩：【我就知道，我们就是你泡妹的免费电灯泡。】 【缓解尴尬的工具人！】 程遇安：【我又仔细想了一下，要是能带人的话，我就去。】 【我女朋友说她想去。】 秦浩：【你们不是分了吗？】 程遇安：【在我心里没分就够了。】 然后秦浩一个人在群里蹦跶着骂了很久。 什么他要做两对情侣的电灯泡之类的话。 直到耿然答应把自己去年漫展高价收到的一个绝版手办送给他才算完。 这下程遇安又不乐意了。 【凭什么我说来就得来？秦浩还有手办拿？】 秦浩一脸嘚瑟：【你不想来也成啊，只要你女朋友不打断你的腿。】 然后程遇安乖乖的闭上了嘴。 温思聊自从听到耿然明确表示喜欢自己以后，就没心思学习了。 情绪开始在高昂和低谷之间来回飘荡。 下午在咖啡店坐到两点多，是在提不起精神便收拾东西背着书包回家了。 家里此刻还没人。 温思聊袜子都没脱直接躺到了床上。 迷迷糊糊睡着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股熟悉的甜香味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而后将自己的整个世界占领。 突然有一个很恐怖的怪物在追逐自己，她用尽全力奔跑，却看不到出口。 过了很久，她终于看到一个身穿白上衣黑运动裤的男生在尽头等着自己。 她闭上眼睛朝着那熟悉的气息奔去，而后扑进了他的怀中。 他紧紧的拥着自己，轻轻的吻了下来。 额头，鼻尖，嘴唇。 自上而下的温柔缱绻而至，甜香的气息占据了自己心脏的每一个角落。 她闭着眼睛，觉得身体被温暖包裹着。 安心又幸福。 弯着嘴角抬头去看那张在心里想了无数遍的熟悉的脸。 却发现自己无论怎样都看不清那张脸。 她用力的揉着眼睛，可眼前只是有着一片片白茫茫的雾气而已。 混沌而又模糊的世界，像是一碗黏粥一样，翻滚涌动着。 醒来的时候已经急的满头大汗。 被子都没盖的躺在床上，手机也掉在地上。 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以后，她渐渐的恢复了清醒的意识。 才发现自己刚才梦到了耿然亲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温思聊满脸通红，下意识拿被子盖在了自己的头上。 怎么会！ 做这样的梦！ 太羞耻了！ 太尴尬了！ 缓了好久脸上的烫才将将退去，可身体还是不住的烧着。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然后捡起地上的手机。 蒋樱给她发了十几条消息，都是在跟她商量去迪士尼穿什么，要不要提前买米奇耳朵，带什么吃的之类的问题。 还发了一个攻略过来，包括什么时候玩什么项目比较划算，怎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玩遍所有项目。 温思聊对这些完全没有概念，打开那个攻略看了一眼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多门道和讲究。 包括怎么预约，什么时候去哪里吃饭，哪里买优惠券都有详细的介绍。 看了一下合上手机。 还是觉得，去游乐场本该是快乐为主的，如果一整天都按照上面的流程奔波其中，那岂不是比上学还累了。 去迪士尼前一天晚上，温思聊已经跟外公外婆交代清楚了，自己第二天要跟同学去玩，早饭也在外面吃，可能会回来的比较晚，因而让他们不要等自己了。 两位老人家只是交代了让她注意安全就没再多管。 温思聊穿了件浅粉色毛衣，挑了件黑色的厚羽绒服穿上。因为担心冷特意穿了加厚的打底裤，又套了件黑色百褶裙，穿了个中筒靴。 蒋樱浑身上下也包的严严实实的，六点半不到就给温思聊发消息说她马上出发了。 温思聊和蒋樱到的时候三个男生和尤玲玲也刚好走到校门口。 程遇安和尤玲玲没有像之前那样拉着手，但是两个人还是有说有笑的。她们也不敢多问他们两个的情况，只笑着打了个招呼。 本来秦浩提议打车过去的，但是蒋樱已经查好了地铁，乘地铁过去可以很方便直达园门口，于是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走向了地铁站。 到乐园门口的时候，园门口已经排了长队。而且因为女生身上都背了包，没办法走无包通道，所以只能老老实实排队。 最后排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进去。 排队的时候秦浩跟蒋樱他们几个一直在商量等下要先去哪里，后去哪里。 温思聊根本插不上嘴。 “校花，你能不能坐刺激的项目？”秦浩热情的跟温思聊说，“你要是害怕也没事儿，到时候耿然会保护你的。” 温思聊听到这话脸红红的不知道怎么接，只笑了笑。 耿然则是直接白了他一眼，“闭上你的嘴。” 秦浩高举双手，“好好好，反正手办是我的了，你甭反悔就行。” 几个人被人群涌着进了乐园，便看到一群人急急忙忙的朝着一个方向奔跑而去。 秦浩蒋樱他们几个也跟着人群就往前跑。 迪士尼正门不像温思聊想象的那么高大，是一个精致的拱形门。 不少人在门前拍照或是自拍。 温思聊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人都已经不见了。 她站在一个贩卖米奇耳朵和各种花样很多的帽子的小摊边上，捏着书包带子愣了愣。 “想玩什么？”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温思聊回头，耿然身上也穿着一个黑色羽绒服，脖子上还围着一条黑色的围巾，整个人也是包的严严实实。 “你没走呀，我还以为就剩我自己了。”温思聊笑着说。 “走吧。”耿然迈步进了园中。 进门才看到不远处那个标志性的城堡，粉蓝色的基调，在阳光下极为梦幻。 和自己记忆力在电视屏幕和画册上面看到的一模一样。 “好漂亮。”温思聊举着手机，对着城堡拍了一张照片。 边上有一对情侣急急忙忙的经过，女生步子不情不愿抱怨着“我根本不想跑着过去排项目，就不能慢悠悠的玩吗”，男生皱着眉头看着手机前者女生，“那也先把最火的两个玩了再说，不然一会儿要排队排很久。” 温思聊看了看那对情侣，又看了看耿然。 “不着急，你慢慢拍。”耿然笑着说。 “我拍好了。”温思聊收起手机，“接下来去哪里呀？” 耿然前一晚仔细看了攻略，心里清楚那几个项目比较火爆，但是他也不想着急赶着排队。 所以全程耐心的等着她，丝毫没有催促。 但是这也是有后果的。 第一个项目就足足排队排了四十分钟才进去。 排队是在黑暗的石洞穴里，顶部装饰的尤为漂亮，宛若灿烂的夜空一般，熠熠生辉。 起初温思聊看到这片星空一般的排队场所还是挺兴奋的，但是等了很久很久还是在排队的时候，她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刚才遇到的那对情侣在自己前面一整排的位置，女生也在抱怨队伍太长。 “那还不是你刚才不愿意跑？”男生说。 女生一听男生这么回答，直接生气了。 两个人就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生气了闷气，还不时吵两句。 温思聊手里攥着手机站在耿然身前，两个人的羽绒服在拥挤的空间里。 耿然低头便能看到温思聊的头顶，黑亮的头发散着，发顶带着一个小旋儿，几根碎发不安分的翘着。 温思聊等的有些着急，她特别不喜欢排队，因而平时也很少排队去买什么，转身回头看着耿然，“是不是还要排好久？” 耿然正出神的想着什么似的，眼神盯着一个方向，没回答温思聊的话。 温思聊顺着耿然的眼神望过去。 视线尽头是一个带着白色绒线帽子的女生。 女生正低头看手机，手机屏幕亮着照的她脸的那一块位置荧荧的亮着。 侧脸还蛮好看。 温思聊心里突然窜上来了一点带着酸的苦。 刺啦一下在心上炸开，而后整个人情绪低下来。 “温思聊你说什么？” 耿然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弯下腰俯身在温思聊耳边问。 “没什么。”温思聊低头按开手机，随意浏览了两下桌面又锁屏。 想起他那句话，当时听起来觉得他好像是在信誓旦旦的说喜欢自己，现在好像却蒙上了无数层的不确定性。 泡你而已。 你要是不答应也可以泡别人。 “什么？” 耿然头又低了一点点。 几乎是在距离自己耳朵不到一厘米的位置上。 对着自己耳朵说话。 拥挤的人群，长队缓缓的往前挪动着。 温热的气息扑来，带着些熟悉的甜香的气味。 “你不是在看女生吗，继续看吧。” 温思聊往远离耿然的方向挪了挪，轻声嘟哝着，“我没什么事。” 耿然看了一眼自己刚才看的那个方向。 的确有个女生在低头玩手机。 心里了然。 她在吃醋。 她以为自己在看别的女生。 唇角微微弯起，连眉梢都往上扬了扬。 他头往前探了探，越过温思聊的肩膀直接盯着她的眼睛。 温思聊被他这么禁锢着，没法移动，也没办法逃过他嘲笑的眼神。 索性直接闭上了眼。 “温思聊。” 耿然声音轻轻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我没在看女生。” ☆、47 47 温思聊低了低头，逃出了他的包围圈。 然后跟着队伍往前走了走。 身后耿然一步跟上去，隔着羽绒服拉了拉温思聊的手臂，“那边写着快速通道，我在想要不要直接过去。” 温思聊看了一眼，想起昨天蒋樱说快速通道价格比原本票价贵了将近一半。 回头，“那不还得加钱吗？”温思聊也忘了自己刚才还在生气。 “你不是不想排队？”耿然眼睛里带着笑。 温思聊有时候觉得耿然不像个高中生。 他往那里一站，眼神冷峻，面无表情。明明一张脸生的清秀隽永，却非要摆出一副六亲不认的面孔来。 可是他笑起来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一双微微上翘的眼睛弯着，眼睛里像是含着一汪水似的。原本硬朗瘦削的轮廓也被染上了温柔一样。 就像现在这样。 让人沦陷。 “那也不用了，”温思聊眼神躲闪着。 “现在这样排队也挺好的。”温思聊支支吾吾的说。 “是挺好的。”耿然俯身。 “多排一会才好。” “......” 温思聊拉出了自己在耿然手中的手臂，流氓。 “温思聊，你逃什么？”耿然在她耳边轻轻说。 “我这司马昭之心早就给你看了，”耿然声音轻轻的，像是一根羽毛撩拨着温思聊的耳膜，“你现在打算不负责任？” 温思聊语气慌乱，然后又往前挪了两步，“我要是有想法了，我会说的。” 像是一个被人抓了现形的小偷，无处遁形。 耿然扯扯嘴角笑笑。 “好，那我等你的想法。” 虽然耿然没想到，自己这一等，就等了两年半。 而且还只等来了一半。 飞跃地平线本身是一个视觉项目，没什么难度和挑战性。 但是因为温思聊恐高加上有些眩晕，全程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像是一根满弓的弦一样。 耿然以前玩过好几次这个项目，自然心里毫无压力。 到泰姬陵的时候，他侧脸看了一眼身边的姑娘。 手指紧紧的抓着扶手，指尖甚至有些发白。 像极了一个受惊的兔子。 耿然目视前方，不动声色，伸手按住了温思聊的手。 温思聊腿脚一麻，感觉到了手背上那个温热的手掌。 就像是触电了一样，突如其来的感觉。 他轻轻的拍了拍温思聊的手掌，极为温柔，像对待婴儿一样。 而后就这样覆在她的手背上，直到座位回到原地停下。 温思聊浑身烫着，尤其是右手以及整条手臂，简直像是不属于自己了一般。 待耿然抬手以后，她立刻把自己的手从座位扶手上拿开，解开安全带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走过一条长长的通道才到出口。 冷风忽的一下吹过来，温思聊浑身的烫意这才被吹散来。 “接下来你想玩什么？”耿然眯着眼睛往前看了看。 不远处是一片白茫茫的湖，湖边停靠着一艘大船。 “耿然，”温思聊一想到刚才的事，脸又烧了起来，“你刚才......” “不是看你怕？”耿然理直气壮，“不然就去加勒比海盗吧。”说着迈步就往前走。 园子的布置很用心，周遭拍着着的鼓点声夹杂着鸟儿和海浪的声音此起彼伏，墙面斑驳着，脱落的墙皮和磨损的石头无不让人有一种身处破旧的渔村的感觉。 可是温思聊丝毫无心注意附近的布置。 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 他明明就是！ 趁机占自己便宜！ 还用担心自己害怕作为借口。 渣男！ 阳光暖融融的，温思聊羽绒服周围的一圈白色的绒毛在阳光下悠悠的飘着。 不知不觉都有些热了，她拉开羽绒服的拉链，浅色的毛衣下面是百褶裙，上面粘着白色的细细的毛线。 加勒比海盗的队伍依旧很长，门口显示要等四十分钟，于是两个人便决定去别的地方先看看。 边上有卖爆米花的，温思聊看到一个女孩子抱了一桶从自己身边经过，浓浓的焦糖香味让她很是心动。 想到耿然请自己玩，虽然门票是别人送的，但是毕竟也是自己被请，所以她决定请耿然吃爆米花。 “耿然，你坐在这里等我一下。”温思聊把自己羽绒服脱了塞进他手里，蹦蹦跳跳的往爆米花小车的方向跑过去。 此刻买爆米花的人还挺多的，温思聊排在三四个人后面。 她回头看了一眼耿然，他此刻正坐在椅子上，抱着自己厚厚的羽绒服。 “小姐姐你好，能加个微信吗？”温思聊回头，看到排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男生正对着自己笑。 “啊？”温思聊下意识吃了一惊。 “我今天也是一个人来，”那男生高高的，穿了件卡其色风衣，眼睛小小的，又瘦又高。 “不介意的话一会儿组个队？”他脸上带着笑意看着温思聊。 温思聊听到对方说加微信已经下意识抽出了手机——虽然她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格，但是却极其容易被人的话带动，并且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 抽出手机的时候心里却迟疑着。 “那个，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跟朋友们一起来的，”温思聊说着又回头，用手示意了一下耿然的那个方向，“我跟朋友们一起过来的。” 温思聊脸上带着尴尬的笑，然后把手机往身后背了背。 男生似乎并不想轻易放弃，“没关系，那可以一起组队呀。” 说着打开了微信扫描二维码的界面。 温思聊心里搜罗了半天，似乎没有什么拒绝别人的理由了。 那就只能加对方了。 可是...... “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 温思聊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说，耳朵嗡的一声。 男生愕然，而后按灭了手机伸手抓了抓头发抬眼看了下，“这样啊。” “嗯。”温思聊点点头，“所以，不好意思。” 男生得到了回复，说了个抱歉打扰了转身便买了爆米花然后离开了。 温思聊也买了一大桶爆米花。 心里一直在想自己刚才的那句话。 虽然是情急之下说出口的，可是那句话的确是自己心里所想。 自己的确是喜欢耿然。 喜欢到了难以自持的地步。 他那么优秀，又世界第一好看。 随随便便就可以考到年纪第一，又被那么多人爱慕着。 自己根本没理由不喜欢他。 更何况他还对自己好。 就好像自己能明确感觉得到在他眼里自己是特别的。 虽然无数次怀疑自己，可是这一点好像是越来越清晰了一样。 再加上他跨年给自己打电话。 那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温思聊看着那长达三个小时的通话记录，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的幸福的感觉。 喜欢上了他，就再也不会看别人。 因为，任何人都比不上他。 任何人都没办法和他相比。 抱着一桶爆米花转过身去准备走回去，却突然撞在了一个熟悉的人身上。 “耿然？”温思聊抬头，满满的爆米花散落在地上几颗。 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忽然像惊雷一样在脑海中炸开，“我有喜欢的人了”这句话他是不是听到了！ 是不是是不是！ 脸一下红透，连着眼皮都开始发烫，“你......你怎么在这里？不是......不是让你在那边等着的吗？” 耿然脸上带着笑，“等太久了，有些着急。” “那你，”温思聊呼吸慢慢急促起来，“那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 有没有听到我那句话。 “什么？” 耿然一脸无辜捏了一颗爆米花丢进嘴里。 温思聊长舒了口气，“没有就好。”说着往大路上走过去。 “是不是刚才说我什么坏话了？”耿然笑着跟在后面问。 当然听到了。 听到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喜欢的人是我吧。 我就知道。 不然还能有谁呢？ 玩到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温思聊整个人累的走路都走不动了，她赖在长椅上一步都不肯挪动。 打开手机这才发现列表里出现了一个新的群聊，就是今天迪士尼游玩的一个群。 蒋樱他们好像还在兴奋的准备二刷过山车。 程遇安在群里发了尤玲玲的照片，然后被尤玲玲一顿骂说拍的太丑。 温思聊想了想，把自己拍的花车巡游照片也发了进去。 她特意拍了好多张自己最喜欢的木兰，她从小就喜欢花木兰这个角色，看完电影以后更加被打动。 晚饭两个人吃了汉堡，巨厚的一个汉堡和脆脆的粗薯条套餐，看着就让人垂涎三尺。 玩了一下午，现在也很饿了。 温思聊刚好坐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捏了根薯条跟蒋樱发消息。 蒋樱：【思思，晚上烟花秀要看吗？】 乐园每晚九点钟会有灯光秀和烟花秀，据说很值得一看。 但是现在天气冷，等到九点钟肯定更甚。 这样想着，温思聊回复道：【那你们要看吗？】 蒋樱那边回复很快：【我跟秦浩打算看，他还挺有意思的。】 想想也是，程遇安和尤玲玲肯定是单独行动了。 温思聊：【那我问问耿然。】 温思聊拿起大可乐喝了一口后问，“耿然，晚上要看烟花秀吗？” “你想看吗？”耿然的汉堡已经被消灭了一半，就是盒子里的薯条还一根都没动。 “我都行呀。”本来也跟外公外婆说了会晚回去。 他们向来不怎么管自己的。 “那就看吧。”耿然看了下时间，“不过现在还早，你还有什么想玩的没有？” 餐厅在二楼，整面墙都是玻璃窗，视野极好。窗外亮橘黄的灯光照在耿然的身上，他唇角带着笑，眼神极尽温柔。 周围端着托盘寻找位子的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 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时间能静止在此刻。 ☆、48 48 “那我们再去玩一次加勒比海盗吧。”温思聊说。 所有的项目里面，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绚丽真实的布景和特效，无不让她印象深刻。 相比于第一次玩的战战兢兢，第二次更近乎于一种参观的感觉。 想要更加清晰的感受一遍。 此刻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下来，夜晚的乐园如梦如幻。 昏暗的地灯、与白天并无二致却给人的感受大相径庭的音乐声、远处发光的城堡、头顶的火把、草丛里长长短短的虫鸣或是说话声，一切都给人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温度也急剧降下来，空气里面似乎是带着细细的针一样，顺着温思聊的脖子和脸上刺去，连带着头都有些细细的疼痛感。 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抱紧双臂。 耿然瞥了一眼小姑娘的动作，把绕在脖子上的围巾一圈圈绕着取下来。 走到她的面前，温思聊还没反应过来，脖子上已经被缠上了围巾。 黑色的围巾，还带着他身上未褪去的体温，暖融融的。 温思聊愕然，停住了脚步，抬眼看他。 黑漆漆的眸子带着路灯染上的光直直看着耿然，亮亮的，像个水晶玻璃球儿。 水水的唇微动了动。 “不是冷？”耿然微微靠近了一点，说完又自顾自的往前走。 温思聊蹦蹦跳跳跟了上去，“那你不冷吗？” “不冷。”耿然说话的时候，呼出的气在空中迅速形成了白雾。 而后迅速消散。 此刻路上没什么人，偶尔有小孩子精力旺盛的冲在前面，家长在后面紧紧跟着。 “谢谢你。”温思聊眼睛里带着笑说。 两个人慢悠悠的走到了门口，现在几乎没什么人排队，屏幕上提示的是五分钟以后即可游玩。 顺着漆黑的通道一路走进去，伴随着潮湿的空气和带着咸味的气息，又一次到了那个位置。 没有人排队，因而船上只有他们两个。 耿然坐在温思聊左边，两个人靠的很近。 因为已经经历过一次，心里清楚这个项目没有任何难度，因而温思聊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到中间海面升高战斗开始的时候，温思聊甚至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 耿然也拿出手机，随意往前翻了翻，便看到了一张温思聊在操场上大笑的照片——那是他运动会的时候当着她面拍的，后来从相机里传到了手机。 再往前，温思聊低头喂羊驼，微微皱着眉，表情里带着紧张不安以及难以掩饰的欣喜。 耿然看着身边的小姑娘正兴高采烈的拍着照片看着周围的布景，一时没忍住，又拿起手机拍了她一张。 昏暗的洞穴中，小姑娘侧脸温柔，黑色的围巾几乎要把她的整个下巴包起来，眼睛亮亮的，里面仿佛有光。 拍完以后迅速将手机塞进口袋里，身体往前探了探。 正在此时小船忽然加速，耿然一时不察，身体没坐稳，下意识伸手往身边一抓——抓住了温思聊的手臂。 温思聊手机咚的一声落在船里，整个人被他带着往左边倾斜了很多。 “抱歉。” 耿然坐正，理了理衣服，帮温思聊把手机捡了起来递到她手中。 温思聊吓了一跳，检查了一下手机确定手机没事才松了口气，慢悠悠的低头轻声开口，“你故意的吧。” “你说什么？”耿然看着她问。 “明明是第二次坐这个船了，还会被吓到？”温思聊小声嘟哝着，“又不是不知道这里会加速。” 说完还偷偷抬眼看了一下耿然的脸色。 耿然轻轻笑了一声。 侧过去俯身一点点靠近温思聊，距离缓缓拉近。 熟悉的甜香气味盖过了水汽咸咸的味道，耿然距离一点点靠近。 耿然盯着温思聊的眸子，身体慢慢靠过来。 周围是炮火纷乱的战船，燃烧、嘶吼声在身旁此起彼伏，杰克船长和海盗的刀光剑影在周围一闪而过。 小船顺着一个巨大破洞驶入船舱，迅速急转而下，视野急剧缩小。 耿然在距离温思聊脸不到一厘米的位置停了下来——凉凉的手指在她红红的鼻尖上点了下。 “这才是故意的。” 温思聊觉得世界好像突然静止了一下而后有什么东西轰的一下爆开。 冰冰的触感在鼻尖停留一瞬而后消失。 短短的旅程很快结束，在整个人还处在发懵的状态下，温思聊跟着耿然离开了洞穴。 漆黑的天空异常遥远，星星特别亮，一闪一闪的。 两个人就坐在洞穴门口的长椅上。 温思聊揉着自己的小腿，手机显示以及已经走了将近两万五千步，怪不得腿这么酸。 夜晚独有的气氛不由得让人情绪不自主得起伏起来。 就好像是一个气球，忽而饱满，又忽而干瘪的只剩下一层皮来。 近处的湖面波光粼粼，远传的城堡闪着各色绚烂的彩色灯光。 温思聊觉得自己突然又很多话想对耿然说。 可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情突然变得矫情又脆弱。 想要大哭一场，想要结束这样的不确定。 可是又有很多的畏惧。 前所未有的畏惧。 温思聊从没喝过酒，此刻却突然有一种醉了的感觉。 情绪飘忽不定。 “耿然，你知道吗，以前我妈妈很疼我的。”温思聊坐直身体而后微微向前弯了一点，手紧紧的攥着手机，“我小时候比温怡娇气多了。” 耿然靠在长椅上，轻轻的“嗯”了一声，似乎是要等她继续说。 “我也喜欢过生日，过生日也会闹着要蛋糕。”温思聊说着还轻轻笑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美好的回忆，“那个时候温建峰——就是我爸每到我生日前一天都会给我买巧克力蛋糕。” “但是后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曾经她以为爸妈是最恩爱也是最疼自己的。 后来发现爸爸原来也会不再爱妈妈。 “我妈妈去世以后，我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一个没有任何人再需要的——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温思聊吸了口气，“现在甚至连自己的亲爸爸都不想见到我。” “我一点都不想在乎，可是我却总会想起来这些事情。” 甚至考试的时候都会突然想起来温建峰那张脸。 他根本就不想看见自己。 “初中的时候呢，全部同学都不喜欢我，他们都不喜欢跟我玩，”温思聊眉头皱着，“都是因为温怡在挑拨离间，她真的很坏。” 说完肩膀一松，宛如泄了气一般，“不过也有可能是我的问题，就算没有温怡，大家也不会喜欢我这样的性格。” 温思聊抬头看着耿然，眼神空洞的像个木偶一般。 “我哪里敢喜欢别人？” 说完又坐正低下头。 沉默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温思聊又轻笑了一声，好像刚才那些坏情绪不是她的一般，“所以遇到你我真的很开心，耿然，”温思聊顿了顿，“你真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 “温思聊，”耿然语气如旧，懒懒散散的开口道，“没有人能让全世界的人都喜欢自己。” 而后盯着她的脸，认真地说，“有人能真心喜欢自己，就够了。” 你要知道，我永远都喜欢你。 至死不渝。 “我还是希望，自己能有勇气跟喜欢的人亲口说出那句话。”温思聊目光如水看着耿然，“你知道吗？” 耿然点点头。 “我知道。” 烟花表演在十五分钟后就要开始了，温思聊给蒋樱发了个消息，这才知道，她们早就在前面排队了。 现在城堡前面的空地挤满了大片大片的人，耿然和温思聊走过去的时候，发现他们没办法挤到前面去了。 温思聊跟蒋樱通了个电话，约好了结束的时候在乐园门口会和。 挂了电话后站在人群里继续等。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一个多小时也等了，但是临近表演开始的时候温思聊开始有些烦躁。 “人好多，早知道还不如先回去。” “这么冷的天。” 耿然一直站在温思聊身后耐心的哄着，“很快开始了，结束我们立刻回去。” 空地上围了越来越多的人，温思聊回头的时候发现身后又层层叠叠的涌上来一层又一层的人。 动都动不了。 就像春运时火车上的站票。 还有五分钟烟花表演开始。 乐园的广播开始通知。 “耿然，你之前不是来过这里吗，晚上看过烟花秀吗？”温思聊开始说话解闷。 “还行吧。”耿然答道，他上次看是很久之前，当时觉得也就那样。 心理虽然有些不耐，但是温思聊还是有些期待烟花灯光秀，因而此刻目不转睛的盯着城堡的方向。 临近开始，人群也开始缓缓的躁动了起来。 “砰砰——” 漫天金色的烟花炸开，金色的火苗从城堡两侧冲出来，照的人群中霎时间一片光亮。 音乐响起，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呼，方才在黑暗中的城堡此刻变为通体粉色，上面闪着五彩斑斓的光！ 温思聊不自禁的“哇”了一声，第一反应回头瞪大眼睛看了眼耿然，“原来童话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而后双手放在胸前，目不转睛的盯着城堡。 耿然看了眼远处绚烂的城堡和上面不断变换着的美丽画面，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女，脸上挂着笑。 是啊，确实是很漂亮。 音乐声响彻整个乐园，四周恍若白昼，高大的城堡上面不断地浮现着各种熟悉的动漫人物，一会儿是白雪公主，一会儿是冰雪女王。 周围不少人拿着手机拍照，也有情侣紧紧相拥而吻。 飘飘洒洒的小雪落了下来，在灯光下像是洒下的细盐一般，可是丝毫没有影响人们的热情，反而让人们变得更加激动起来。 温思聊踮着脚，漆黑的眸子里面闪着各色的光。 ☆、49 49 渐渐平静下来，温思聊才发觉，留下来看灯光烟花秀是一个多么正确的决定。 不虚此行。 好像这绚丽美好的场景给了自己勇气似的，温思聊在周围的欢呼声和音乐声中回头。 抬眼，“耿然。” 耿然垂下眼，嘴角仍旧弯着，“怎么了？” “耿然——” 温思聊想说“我也喜欢你。” 想把自己心里藏着的话一股脑说出口。 可是话到嘴边，突然绕了个弯。 “你那天在面店说的话，还算数吗？”温思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世界都好像安静下来了一样。 没有满世界的烟花，也没有震天响的音乐。 耿然微微低下头，距离靠的更近一些，他点点头，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 我接近你自然是因为喜欢你。 不然呢？我闲着没事吗？ “那你能不能等等我。”温思聊说完咽了下口水，眨了眨眼虔诚的看着耿然。 “什么意思？”耿然不解。 “就是，等我一段时间，然后我会告诉你我的答案。”温思聊试探着说。 耿然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可以。” 而后用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那你最好快点，”他弯起嘴角，“喜欢我的人还挺多的。” 温思聊扁了扁嘴，“我会快点的。” “可是在那之前，你不要打扰我。”温思聊看着他，认真的说道。 耳边是是冰雪奇缘的主题曲，温思聊转身看着满天的烟花和灯光秀，雪花缓缓从天上落下来。 大概这就是这个世界最美好的样子了吧。 可是连温思聊自己都没想到，她这句“我会快点的”，竟然拖了两年半之久。 拖到了自己高考结束。 拖到了他大二。 拖到温思聊高中毕业。 耿然就这么老老实实的等着，日子倒是也顺顺利利的一天一天过去了。 中间耿妈妈真背着耿校长帮耿然找了个高考状元过来辅导他，当时耿然一脸懵逼，但是现在拒绝又显得不那么说得过去，因而只能老实的接受了。 给他辅导的那个男生人很腼腆，说话的时候脸红红的总带着笑。 耿然跟他私下达成共识，他拿他的钱，耿然呢则是该干嘛干嘛，两个人互不干扰。就是刘舒叶偶尔要问他的时候呢，就帮耿然圆一下谎就行了。 那男生首先自然是愣住了，还贴心的说教了半个小时，比如为人要诚实、不能撒谎、收了钱就要好好上课之类的道理，然后耿然说：“那你这样的话我就只能辞退你了。” 那男生并没有继续说“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老子不干了”这类豪言壮语，拿了钱就乖乖走人了。 高一下学期期末的时候，温思聊已经进了年级前五十名，顺利的考进了理科重点班。 当她得知自己的这个成绩的时候，她无数次想拿起手机告诉耿然自己的进步。可是她还是忍住了。 之后就听到了耿然被保送进临江大学的消息——耿然也没跟她说。 两个人就这样很默契的默默努力着，彼此把对方放在心里。 虽然温思聊偶尔会怀疑，对方是不是还记着自己的那句话。 此时，耿然已经等了足足半年。 其实照耿然自己的想法，小姑娘可能就只是害羞一下，第二天就开开心心的答应了。 毕竟女孩子嘛，都矜持害羞，他懂。 但是慢慢地，他发现好像并不是那回事儿。 温思聊并没有给他什么“她的答案”，甚至连消息都不给他发了。 照他的性格，遇到这种事肯定会一个电话打过去问清楚的。 但是偏偏那天温思聊还特认真的跟他说让他在她给回复之前别打扰她。 而耿然，是个极重信用的人。 耿然甚至开始怀疑，那天在迪士尼温思聊是不是说了“我们以后再也不要来往了，互删好友，各自安好”，而不是问他他的话是不是作数，让自己等她的答案。 回忆了一万遍，耿然还是觉得自己没听错没记错。 或许她只是忘了。 过段时间就想起来了。 耿然自我安慰道。 中间秦浩也问过耿然，“怎么啦，最近没找校花？你俩是不是在一起了啊？” 最开始，耿然还特自豪的跟他说：“快了。” 然而随着温思聊那边毫无动静，耿然觉得自己被骗了。 面对秦浩的一遍遍追问，他的回答只有一个字：“滚。” 后面导致秦浩程遇安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温思聊”以及“校花”这回事。 能看得出来，耿然是真生气了。 到了高二，温思聊已经进了年级前十名，并且能够稳定的保持在这个分数段。 人长得漂亮，成绩又好，也有不少男生明着暗着跟她表白，不过她都以“有喜欢的人了”为借口，拒绝了。 高二的时候，温怡花钱进了临大附中。 温建峰和史锦繁下了血本，直接把她送到了重点班。 但是后来她故技重施，又找人堵温思聊。 温思聊这次没有跟那些人硬刚，直接找了班主任并报警。 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学习实在压力大，没时间跟那些人周旋也不想费心。 二来是想看温怡被学校开除，想看温建峰和史锦繁的心血付诸东流。 当时是温建峰苦苦哀求，温思聊还是跟警察说自己原谅了温怡。 还在学校那边为她求情。 温怡被记了大过，虽然没被劝退，但是已经让她很丢脸。 不过这些事情她依旧都没有跟耿然说。 自此之后，温怡再也没有找过她的麻烦。 耿然又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体会到温思聊话里的真正意思。 这丫头是想等高考结束再给自己所谓的答案。 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她平时永远都在努力学习，没有任何其他的活动，好几次他看到蒋樱跟别的女生一起出去吃饭，耿然去向蒋樱问温思聊的事情，得到的答案都是在学习。 耿然心里虽然极为不爽，但他也知道，对于她来说，考上临江大学是对她来说极为重要的事情。 不就是再等一年吗，他等就行了！ 耿然高中毕业那天，温思聊偷偷跑去他们班里看了一眼。 耿然坐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低着头看手机，周围的同学把试卷和教材仍的满地都是，教室里全是白花花的试卷，可他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一样，一切与他无关。 有两个男生在角落里抱着哭成一团，鬼哭狼嚎的声音隔着窗子都尤为清晰。 虽然不理解他们这种是什么行为艺术，但还是觉得，可能是毕业的情绪吧。 那为什么耿然完全没有这种情绪似的。 还是说他有，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 那个时候，她仍旧没有去找他。 没有给他发一个祝福。 到了高三，温思聊丝毫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一心扑在了学习上。 因为自己成绩进步，拿了奖学金，所以她直接从外公外婆家里办了出来住进了宿舍，跟大部分同学保持同样的节奏。 成绩上上下下，偶尔考得好能进前五名，考得差则要落到年级前三十名的范围内。 不过离她的梦想，已经不远了。 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去心理诊所，偶尔去一次郑医生也会夸她最近情况已经很好，像她这样能够恢复的这么快的也真是少见。 不过也是，她靠着自己的奖学金，住进了学校，几乎彻底拜托了温建峰史锦繁和温怡，偶尔会去外公外婆家看看，两个老人身体都还不错，见到她直夸她孝顺——一切已经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也离耿然越来越近了。 偶尔也听说耿然成了临江大学法律系的系草，每天都有给他表白送礼物的女生。 在这种时候，也会在想，自己这样是不是对的。 在自己以为自己在努力靠近他的时候。 是不是自己，在把他推的更远。 每次这个时候，温思聊就会拿出自己的那个毛茸茸的白兔钥匙链。 白色的兔毛掉了很多，颜色也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干净，可是温思聊一直带着它。 就好像看到它，就能让自己相信，他一直都还在。 很奇怪的一点是，明明是在一个学校，可是温思聊在那天之后就没有再在校园里面偶遇过耿然。 她甚至遇到过秦浩，对方还开开心心的跟她打招呼，也遇到过程遇安，因为他会到班级门口等尤玲玲。 但是就是没有遇到过耿然。 有时候温思聊觉得自己特别狠心。 已经一个月、三个月、半年、一年甚至两年没有和耿然联系了，可是她还是没有去见他。 虽然会在梦里见到他过来找到自己——可是她在梦里都会把他推开。 告诉他，你要等我去联系你。 你答应过我的。 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耿然果然是信守承诺。 没有来找自己。 一如自己没去找他。 直到她高考结束——直到她成绩出来，直到她看到自己698的好成绩。 今年题目比较难，整个学校也就六个人考了七百分以上。 毕业那天，班上同学哭的稀里哗啦。一向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吴天佑甚至还抱着她的手臂哭了半天，说以后可能再也遇不到她这种性格好的校花了。 除了贺寒，他倒是挺冷静的，全程抱着手机，就跟高一刚来的那会儿一样。 看到他，温思聊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也是这么冷静的人——耿然。 温思聊自己没有特别难过的感觉，心里当然也会觉得不舍，可是更多的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早一天见到耿然。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其实出成绩前一晚，温思聊一个人跑出去喝了酒。 高考结束以后她住回了外公外婆家，几乎每天都是在床上睡觉。两个老人起初不习惯，后来她认真解释了是因为刚考完试太累，外公外婆才不再担心。 相比之下她的亲生父亲就比较淡定的多。 只是跟她打了个电话，确认温思聊读大学会申请助学金贷款，而不会用他们的钱以后，才安下心来。 之后就再也没联系过她。 就这样过了半个多月。 然后她开始担忧了。 担忧假如自己考不到临江大学，是不是要复读。 再来一年的话，想想就觉得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和无边无际的深渊。 她不要。 她不要复读。 温思聊吃了晚饭一个人溜了出去，在学校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一小瓶酒，二十几块钱。 小卖部老板再三跟她确认她已经成年，才疑惑的把这瓶酒递给她。 无论如何，明天都要给他打电话了。 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油然而生。 学校附近的那个小公园此刻人不少，许多老爷爷老奶奶在此锻炼或是跳广场舞。 温思聊拎着那一小瓶酒走了两圈，最后在河边的一条长椅上坐了下来。 拧开酒瓶的盖子闻了一下——味道还挺冲的。 血色的夕阳和厚厚铅色的云块在天边压下来，河面上波光粼粼，像是铺了一层金色的油膜一般。 偶尔有飞鸟经过，呼啦一声从树丛中飞起，而后消失在天边。 此时此刻，温思聊突然有一种幸运的感觉。 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 她的生命中，好像永远都是不好的事情在层出不穷的发生。 很早的时候母亲就离开了自己，而后自己就要不断的看着别人的脸色生活。 谁不想要肆无忌惮的撒娇呢，可是她却只能小心翼翼。 小心翼翼还得不到自己最亲的人的喜欢。 她记得有一次，温建峰做好了面，然后叫大家去吃饭。 那个时候史锦繁跟温怡已经搬进来住了。 温思聊兴冲冲的冲上去撒着娇说“我要先盛饭，我要吃瘦肉”，而后拿起了饭碗准备装面。 温建峰直接把勺子重重丢在锅里吼了一声“你怎么这么没出息”，然后瞪着温思聊说“也不知道让着你妹妹”。 当时刚上初中的温思聊是第一次见到父亲这样对自己发怒，从前他虽然和妈妈吵架甚至闹矛盾闹得很大，可在她心里他永远都是那个疼自己的父亲。 她第一次看到温建峰这么生气。 就因为这样一件小事。 就这么生气的父亲。 温思聊那个时候还不会去想是不是他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不顺利的事情或者是心情很烦，只知道他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对自己这样。 她觉得都是自己的错。 是因为自己不够好，因为自己不知道谦让。 觉得自己真的不配。 她缓缓的放下了手里的碗，然后道了个歉，乖乖的回到饭桌面前等着。 也不再挑剔说自己不想吃肥肉，只想吃瘦肉。 油腻的脂肪在口中四下溢开，她第一次觉得这味道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温建峰之后没有再那样发过脾气，那样怒视着温思聊过。 当然他也从来没有道歉，从来没有对温思聊说过，那天他那样生气是为了什么。 所以，温思聊觉得自己一直是个很敏感的人。 别人对自己的排斥和介意，她总能第一时间的察觉到。 然后去努力改掉。 就像她初中的同桌在开学的时候跟她说她的某件衣服幼稚。 那她就再也不穿那件衣服。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很幸运。 很幸福。 突然觉得，情绪敏感这件事原来也是有着巨大的好处的。 就好像她能感觉得到耿然对自己的在乎。 能感觉到他懂自己。 会觉得，哪怕自己是在孤军奋战，但是有一个人一直在默默的守候着自己。 那个人在无条件的等着自己。 ☆、50 50 天已经渐渐的暗下来了，小公园的路灯也缓缓亮起。 周围的人不减反增，许多小孩子在公园里追追赶赶的，还挺热闹。 温思聊拿起酒瓶硬着头皮喝了一口——又苦又辣的灼热感烫着自己的喉咙，好像是利刃一样生生的一刀一刀割下来。 火辣辣的感觉顺着喉咙往下蔓延，直到整个胃里都开始翻江倒海。 其实温思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喝酒。 或许只是为了做一件冲动的事情而已。 就像以前，她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冲动的、不合规矩的事情。 该读书的年龄读书，不让谈恋爱就不谈恋爱。从不违反纪律，从不惹是生非。 突然就想疯狂一把。 比如喝喝五十二度的白酒。 可是不对啊，现在她已经成年了。 成年人喝白酒算什么疯狂的事情。 想到这里，温思聊看了一眼手里的小酒瓶子，叹了口气，又猛地灌了一口。 以为自己喝过了就能习惯这个味道，可是劣质白酒的火辣辣的感觉再次冲上脑门，冲的她眼前一黑。 头一回喝酒，还是高度数的白酒，再加上风一吹，头晕目眩加上胃里极不舒适的感觉便一涌而上。 温思聊渐渐觉得自己有点飘。 鬼使神差的拿出手机。 拨通了那个怎么通过话但是一换手机就第一个存进去的号码。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冷冷的一声“喂”。 “耿然，那种借着酒劲壮胆跟喜欢的人坦白心意的事我不可能做的！”温思聊一手紧紧抓着长椅扶手，一手攥着电话歪七扭八的说。 耿然此时正准备下楼吃饭。 突然手机响了。 看到那个号码，他直接拿下耳机抓起电话接了起来。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耿然心里咯噔一下——她喝醉了。 算算时间，差不多也到她出成绩的时候了。 两年半了，这一刻终于要来了吗。 耿然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反问了句，“所以呢？” 温思聊：“所以我现在要清醒的告诉你。” “......” 长久的一阵沉默，而后耿然听到那边打了个嗝。 耿然有些哭笑不得，“告诉我什么？” “你之前说你要泡我。”温思聊脸上红红的带着笑，脑子有些混沌，可她却觉得自己异常清醒，“我其实也喜欢你！” “哈哈哈！是不是很惊喜！”温思聊突然放声笑了一下，吓了耿然一跳。 “......” 你喜欢我并不惊喜。 你这一笑倒是挺突然的，耿然心想。 “其实我本来实行明天看了成绩再跟你说的，但是......” 温思聊又沉默了三秒，这才继续说道，“但是我太紧张了。” “万一我要是没考好，考不上临江大学。” 温思聊鼻子抽了抽，“呜呜呜，那我要是考不上我就不跟你表白了。” “你接我电话！”温思聊声音突然又一抬，“你接我电话说明你还没忘了我，你也喜欢我。” “我知道你喜欢我。”温思聊嘟哝着。 耿然心里酸酸的。 他没说话，就拿着手机站在外面，听筒对着耳边，耐心的听着。 “我喜欢你，”温思聊声音哑哑的，“但是你明天才能知道！” “好喜欢你，还有你身上的味道......香香的，比女孩子还香。比这公园里的花都要香。” 耿然一愣，下意识抬起手臂闻了一下。 香吗？ 自己身上有香味？ 自己身上有香味！ 他怎么不知道。 温思聊捏着手机靠在椅背上。 眼皮发烫，闭上眼睛眼前一片浅浅的红色。 凉凉的触感顺着鼻孔往下，而后到了上唇。 嘴里血腥味蔓延开来。 温思聊伸手触了一下鼻孔位置，黏黏的。 抬手一看，一片血红。 “耿然！”温思聊立刻坐直盯着自己手指上的血，“耿然我是不是买到假酒了！” “我流鼻血了呜呜呜。” 温思聊把手指上的血往衣服上抿了抿，然后又拿袖子去擦，可是鼻血好像没有停止的迹象。 她放下手机，全力堵着擦着自己的鼻血。 完全忘了自己在跟耿然通电话这回事。 过了不知道多久，蒋樱急匆匆的跑过来，帮她处理了一下流血不止的鼻子。 然后把她拽回了家。 是耿然给蒋樱打了电话，告诉她温思聊在附近的公园里喝酒，让她去接一下。 确认好温思聊已经回到家，耿然这才放心。 丝毫忘了自己要去吃晚饭这回事。 室友钱逸飞推门进来，脖子里搭着条毛巾端着洗澡盆，“耿然你吃完饭啦？” “没有，”耿然答，“有点事。” 钱逸飞“哦”了一声，然后撕开外卖盒子，一阵鸡肉的香味溢满整个宿舍。 耿然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了转椅子看着正津津有味吃外卖的钱逸飞，“钱逸飞，问你个事儿。” 钱逸飞正在平板上点着，嘴里还嚼着肉，不清不楚的“嗯”了一句。 耿然：“我身上香吗？” 钱逸飞差点被鸡骨头卡到嗓子眼儿，他刺啦一声转过来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这个一向冷峻又嘴里没好话的冰山室友。 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啥玩意儿？”钱逸飞把嘴里的肉嚼吧嚼吧咽下去又把骨头吐在桌子上的卫生纸上，盯着耿然问。 耿然面不改色，一脸认真，“我是说，我身上有香味吗？” 钱逸飞冷静了一下，极其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哦”了一声。 “香不香不知道，但是倒是带着酸臭味。” “嗯？”耿然不解。 钱逸飞：“好了我知道了，耿老板谈恋爱了。” 然后极其无语的转身回去继续吃自己的黄焖鸡米饭。 不就是被女朋友夸身上香么。 有什么好炫耀的。 温思聊醒来的时候班群里面消息已经积累到九十九加。 高考成绩出来了！ 温思聊一直往上翻，找到成绩单那个文档。 深吸了一口气，点开。 六百九十八。 年纪第十。 考进临江大学，肯定是没有问题了。 她完全把昨天出去喝酒那件事情跑抛到脑后，而且本身也有点喝断片，根本不记得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了。 就是整个人沉浸在喜悦和兴奋中。 心脏跳的前所未有的快，全身的血液一起往上冲。 无数次幻想过看到成绩假如自己很满意是什么感觉，却从来没想到过是这样的感觉。 无数个失眠和不懈努力又不断挣扎的日日夜夜都值了！ 原来自己也是可以的！ 慢慢进步的过程永远都不能让自己信服。 唯有此刻的这个成绩才能证明，自己的确是成功了！ 她的手微微的有些颤抖。 眼眶越来越热。 第一反应就是给耿然发微信。 【耿然，你还记得你说你想泡我吗？其实我也一样，我也想泡你。】 不行！太露骨了！删掉。 【耿然，我喜欢你。】 ......太普普通通了吧。 自己可是等了两年半才决定说出这句话。 【虽然我真的很平凡，但要不我们试试？】 啊啊啊什么试试！ 就这样来来回回写了十几条又删了十几条。 从一开始的激动到感动，温思聊红着眼眶，咬着嘴唇一遍又一遍的编辑着消息中的文字。 终于确定好了最终版。 【耿然，我有话想跟你说。】 【那句话就是，我也喜欢你。】 ......虽然跟一开始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吧。 但是意义还是完全不同的。 “我也喜欢你。” 意思就是，两年半之前，你在迪士尼跟我一起看灯光秀看烟花，那个时候你说你想泡我，你也说你会等我的回答。 现在我回答你了，我也喜欢你。 你要是现在不喜欢我了，那你就是个渣男！ 跟我无关。 我就是履行承诺，给你个回话而已。 没面子的不是我。 我只是回答你。 不是我先表白的。 嗯，就是这样。 编辑好了以后。 小心翼翼的按下了发送键。 而后过了一秒钟，大脑开始疯狂的陷入后悔和自我怀疑！ 这话！也太露骨了吧！ 三秒内撤回。 并删了耿然的微信。 松了一口气。 还是再想想，怎么说比较合适吧。 在耿然的聊天框里，这个粉色猫咪头一直是特别提醒加置顶。 所以消息过来的时候，他一秒钟就看到了。 虽然昨晚已经被打了一剂强力预防针，但是还是喜上眉梢。 心里好像有一罐蜜糖被打翻了，顺着血液流进五脏六腑里面去。 他盯着屏幕上的这两排字看了一遍，完着嘴角，在想是直接打电话还是先回消息。 而后还是决定回消息，便敲了一排字发过去。 【嗯。女朋友你好。】 冷静，透着一股装逼的气息。 嗯，这个时候，耿老板架子还是不能丢。 【一只猫已经开启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前面是冷漠的红色感叹号。 耿然捏着手机愣了两秒。 ——自己，这是被拉黑了吗。 “......” 耿然轻叹了一口气，看着那个猫咪头像，摇了摇头。 而后点开通讯录，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 温思聊看到手机亮了一下有新短信，心里狂跳不止。 可是想到，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逃又逃不掉，还是点开了。 整个身体发烫，连指尖都红着，像是被门夹了后一般红通通的。 【温思聊，你可以。】 他的话仿佛是带着冰针一样向温思聊飞过来。 “......” 拉黑了对方以后，温思聊本身就有些心虚，现在看到她的消息，更是紧张的一句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要你删的够快，就不会被拒绝了，是吧。】 耿然的短信继续发过来。 “......” 温思聊攥着手机，手心里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 【行，那我来说。】 “......” 温思聊以为自己可以说出那句话，只是一句“我喜欢你”而已，可是没想到真的要做，却还是觉得那话仿佛重如千斤，无论如何也难以启齿。 【谈恋爱真是麻烦。】 【那以后就麻烦你了。】 半天，温思聊那边的消息才冒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跟你表白。】 耿然挑眉，刚好此时下课铃声响了，他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未待她开口便懒懒的说：“你喝醉酒，不是什么都说？” 温思聊：“！？” 难道昨天喝了酒拨他电话了吗？温思聊迅速开了免提然后点开到通话记录页面。 还真是！ 自己还真的是给他打了电话！ 四十三分钟！ 自己给耿然打了四十三分钟的电话！ “你还说——”耿然语气轻佻，经过免提放大以后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 “想闻我身上的味道？” ☆、51 51 温思聊那一刻觉得自己死了。 尴尬死的！ 脸红的好像是被放在炭火上面烤着一样，甚至连眼皮都止不住的在跳着。 还是左眼右眼一起跳那种！ 温思聊觉得，耿然应该是没撒谎。 毕竟自己曾经是有偷偷想过觉得耿然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这种事。 甜甜的，香香的，像是某种沐浴露。 可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花香或是什么果香。 “......” 可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已经把一切都告诉耿然了！ 温思聊冷静了一下——深吸了两口气。 自己曾经是说过，会给他答复的。 所以给他打那样的电话应该也不算奇怪吧，毕竟着电话算是自己欠他的。 重整旗鼓收拾心情以后，温思聊平静的开口，“我知道。” “我知道，我昨天给你打了电话。” “嗯？”耿然轻轻笑了一下，笑的温思聊心里发毛，“那我知道了。” “好。”温思聊强装镇定，“那个，我高考考了698，年级第十，应该，应该能考到临江大学。” “恭喜。”耿然真心实意的说。 他知道小姑娘考到这个成绩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也知道，她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几乎都是在埋头学习。 很奇怪的是，在最终那一刻到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出奇的平静。 至少比想象中的平静多了。 温思聊松了一口气，握着手机在床上翻了个身，然后把被子盖在身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自己和耿然在一起了！ 心里好像在绽放着一场又一场的烟花，像是可乐加冰的时候滋滋的冒出的小泡泡，像是初春的嫩芽破土而出的蠢蠢欲动。 可已经两年半没有见到他了。 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呢。 已经快十一点了，温思聊从床上坐起来，头顶像是有一个电钻在不停的搅着她的脑浆一样，嗡嗡的响着。 应该是昨天喝了酒的原因。 她用手揉了揉脑袋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然后起来洗漱以后挑了件鹅黄色的连衣裙，背着书包直接出了门。 耿然说了中午跟她一起吃饭，就在临江大学边上的新开的商圈里。 温思聊背着书包一路走过去，临江大学离这里不远，外面虽然太阳很大，但是这附近的法桐茂盛的枝叶遮天蔽日，因而一路走过去也没怎么晒到太阳。 她蹦蹦跳跳的走到商场，进去便被扑面而来的冷气包裹，身上不由得打了个颤。 看了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耿然才下课，她准备一个人在商场里面逛一下。 负一层有一个书店，看起来布置的非常精致，红色的木架子上摆着一排一排的书，里面人来人往，温思聊没犹豫便直接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连锁书店，除了点饮料可以去消费区自习之外，最里面靠窗还有一排免费的座位，温思聊常常会来这里看书学习。 现在免费的位置坐的满满当当，大家都在埋头看书。舒缓的纯音乐潺潺流过耳边——她最喜欢这家书店的一点也包括这里的纯音乐，几乎每一首都能戳到她的兴趣点。 想着自己反正也不用等太久，温思聊便在一排排的书架里面漫漫的看着，偶尔见到感兴趣的，便抽出来看两眼。 还发现了一本自己很喜欢的一个作家的新书。 向来安安静静的西西弗突然响起震耳欲聋让人心发慌的DJ音乐——这让温思聊惊了一下，合上书下意识抬起头来。 可下一秒，出于某种原因，她却一点不觉得违和。 整整齐齐的书架一排排的竖在她面前，书香夹杂着边上店里麻辣火锅的味道袭来，从前溜冰场里那个潇洒旋转肆意张扬穿着白色短袖上衣的男生就这么一下窜入了她的脑海。 他在冰面上飞跃疾驰，张扬的笑和明媚的脸突然勾起了曾经的回忆。 那个属于她的少年。 手机突然亮了，温思聊立刻接通电话把书放回书架压低声音拿着手机往外走。 “温思聊，你在哪里？”耿然声音带这些微微的喘息，“我到了。” 温思聊看了眼时间，还没到十二点，“你不是还在上课吗？” “提前过来了。”耿然经过商场的旋转门，站在一楼门口，人来人往，高大的少年在人群中仍旧显得很突出。 “我在西西弗。”温思聊出了书店门，往自动扶梯的方向走过去，“你在哪里？” “我刚进来。”耿然走了几步踏上下楼的扶梯，“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到。” 温思聊乖乖的拿着手机站在原地，听筒里已经没有声音，可是两个人都没有挂电话。 温思聊鹅黄色的裙子到脚踝的位置，脚上穿着一双帆布鞋，短袖里面露出一截细细白白的手臂，此刻正捏着书包的带子，四下张望。 经过了两年时间，小姑娘的个子长高了一些，已经超过了一六五，原先就精致的五官也张开了些，整个人漂漂亮亮的挽着个丸子头站在扶梯前面。 耿然上了扶梯便看到了她——还是那个粉书包，书包侧边挂着一个兔子。 她裙子较长，领口处比较大一些，露出细细的锁骨和脖颈。 白的好像是在发着光。 和以前一点都没变。 还是那么的让人有保护欲。 耿然快步走下自动扶梯，到了温思聊面前。 刷的一下——温思聊的脸又烧了起来。她自己也能明显的感觉得到这股烫意，但还是强忍住内心的紧张和不安，伸手朝他招了招手。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耿然。 过了那么久，还是好喜欢你。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的，因为有些紧张的缘故带这些哑哑的味道，尾音翘着，像是在撒娇。 她眨着大眼睛看着耿然，仿佛在说“我自由了，我是你的了”。 耿然依旧面无表情，伸手拉住了她即将垂下去的那只手。 “想吃什么？” 温思聊愕然，一刹那间瞪大了眼睛。 被他牵住的那只手仿佛是僵掉了一般。 也没想到，这么久没见面，见到以后耿然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想吃什么。” ......这真是个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 温思聊在原地愣了一下，然后跟在耿然后面上了自动扶梯。 “吃什么......吃什么都行。”温思聊嘟囔着。 “那就火锅吧。”耿然攥紧了温思聊的手，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扶梯。 中见温思聊试图挣脱自己的手，但是失败了。 耿然的手像是一把坚固的蟹钳，已经把温思聊的手锁死了。 这么长时间不见，他又长高了一些，穿衣爱好都没怎么变，还是白T黑裤子，走路的时候微微弓着背。 温思聊一路跟在耿然后面，然后说出了自己心里想了很久没说出口的那句话。 “耿然，你背有点驼，能不能......” 耿然回头看着温思聊，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温思聊下意识闭嘴了。 “怎么不说了？”耿然问。 “那，你自己的习惯，我想着我还是别管了。”温思聊如是说。 弯一点点也挺好看的——长得好看，这点根本不影响，温思聊心里想。 “怎么不管？”耿然停下脚步牵着她的手然后低头看着她，声音沉沉的，眼睛里面像是染了情。 “你是我女朋友，你不管我，谁管？” “......” 温思聊哑口无言。 虽然听起来是挺有道理的，不过......他亲口说自己是他女朋友哎！ 火锅店门口人很多，但是温思聊此刻却非常想吃火锅，尤其是这家。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可能是太久没吃过火锅了吧。 等位的时候，温思聊去装了一袋妙脆角然后接了两杯酸梅汁，递给了耿然一杯。 两个人坐在角落里的凳子上默默等着，前面还有十几桌，大概还要等半小时。 “你下午有课吗？”温思聊问。 耿然：“下午三点上课，不着急。” 温思聊一口一个妙脆角，坐在这里默默等着，差不多过了十几分钟，她觉得自己吃零食差不多要吃饱了。 “还要等多久呀，感觉我都快饱了。”温思聊抿着抿唇，皱着眉小声抱怨了句。 “这就等不了了？”耿然声音幽幽从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伴着熟悉的甜香味直冲过来，一时间让她有些迷乱。 “我可等了你两年半。” 带着些幽怨的语气。 像极了一个被锁深宫数年才被放出来的失宠后妃。 “......” 温思聊没想到自己在这里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那，那你高考结束的时候，我还去偷偷看你了。” 温思聊尽力找补着。 耿然嘴角弯了弯，没说话。 在这过去的两年半时间里，耿然曾经不止一次的去看过温思聊。 打听过她的消息。 从程遇安那里或是从别的地方听到的，关于她的事情。 听到她成绩一直在进步、听到她拿到奖学金，听到关于她的一个又一个的好消息。 有一个冬天的下午，是周末，耿然又一次假装从温思聊她们班里门口路过。 阳光很好，可是化不了空气中那坚固的寒冷，教室对面的走廊上有一滩水，已经被冻成了坚固的冰。 教室里面人不多，温思聊在第三排，临近窗子，那时候正趴在桌子上写作业，认真而又专注。 耿然亲眼看见一个男生提了一个袋子进了教室，然后站在了温思聊面前。 男生从塑料袋子里拿出来一包薯片递给温思聊，然后把整个袋子放在了她的桌子上。 哗啦一声，几根棒棒糖掉了出来。 “温思聊，这是给你买的零食。”男生开口，脸红红的，“我真的喜欢你。” 温思聊抬头，冷静的看着男生，用近乎教导主任的语气说：“我们现在不能谈恋爱，是早恋。” 男生显然没被这个理由打动。 索性直接在她面前的位子上坐下了。 ☆、52 52 当时耿然的心情可以用焦躁来形容。 也才一年多没见，就在这里跟别的男生相谈甚欢了？ 亏自己还一直坚守诺言真的没去打扰她。 还以为她要好好学习。 耿然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而后，温思聊的脸一点一点变红，直到眼皮额头都微微发烫，她握紧了一点手中的自动铅笔，吸了口气，缓缓开口。 “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句话隔着薄薄的玻璃飘进耿然的耳朵里，像是一根细细的针灌着最甜的蜜，扎进他的心脏里去，起初的酸疼消失不见，剩下的全是甜。 顺着每一根毛细血管蔓延到全身。 耿然想起一年前的迪士尼，她也是这样低着头跟搭讪的男生这么说的。 阳光也是这么大，空气也是这么冷，她的女孩说，她有喜欢的人。 那个人当然是自己。 耿然美滋滋的想。 一旁咬着妙脆角的姑娘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转头看着耿然认真地问：“所以这两年半，你就当没我这个人了，也没想我，也没想来看看我？” “......” 耿然想说不是你让我等你的消息别打扰你的吗？ 结果我这边像是被组织抛弃了一样草丛蹲了两年半，你开始怪我没去找你？ 耿然觉得自己很冤。 如果说是，那显得自己很无情。 如果说不是，又好像自己很不守信用一样。 耿然叹了口气，“偶尔也在校园里遇到过。” “但是我想到答应你的事，都绕道走了。” 这样就不算是背信弃义了吧。 是的，那些曾经遇到你的情况，都是偶然。 巧合！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温思聊愣了一下。 怪不得自己之后再没见到过他，原来他看到自己都绕道走。 “......” 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思思。”耿然伸手牵过温思聊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声音低低哑哑，漆黑的眸子看着她的脸。 “以后让我保护你，好吗？” 温思聊下意识的眼神躲闪，无数句话堵在喉咙里，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心脏越跳越快，头比喝了假酒还要晕。 “我知道你不想靠别人，想凭自己的努力。”耿然继续说着，声音诚恳又真挚，“你不想让别人无缘无故的辅导你，也不想让别人心疼你的家庭情况，你想自己考好成绩，你想靠自己摆脱一切。” “我都懂。” 温思聊觉得眼眶越来越烫，视线开始变得湿润而又模糊。 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说出过这种话。 她一直都觉得耿然是那种热烈的男生。 他喜欢一个人就是那样直接，毫不畏惧。 觉得他这个人也是这样，大喇喇的。 自己也从没希望他能懂这些。 这种事情，太沉重了，他那样阳光的男孩子不应该因为这些事情纠结。 他喜欢的女孩子，就应该顺顺利利的跟他在一起，没那么多糟心的事情，也没有一直在把她往后拖的家庭。 可是她从没想到过，他懂这些。 他懂自己。 “可是我是个男生啊。”耿然音调微微抬了抬，带着他往日的骄傲认真的看着温思聊的眼睛。 耿骑士缓缓开口，“我不想让我的公主孤军奋战。” 那时候的感情是最单纯真挚也是最热烈的。 可以那样单纯的心里装着一个人，哪怕中间好久不见，也可以许多年都不变。 不去考虑任何外在的因素。 因为她笑起来好看，喜欢她，想让她开心。 因为他手指好看就义无反顾。 可是又好像不单单因为这些。 素面朝天的她，比任何明艳或是漂亮百倍女生都要迷人。 就因为是她。 温思聊手里的妙脆角撒了一地，大颗的眼泪从她脸上滑下来。 莫名的情绪酝酿着，仿佛发酵了两年，欲喷薄而出。 温思聊抿了抿唇，任由眼泪滴在手上。 那些从未有过的想法层出不穷的冒出来。 以前我从来不觉得我会感谢曾经受过的那些苦，那些伤害过我的人，我希望他们永远被人讨厌被人怨恨，我希望他们永远过得不好。我为什么要感谢他们，他们是世界上最坏的人。 可是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开心吗？ 就好像那些人的出现也有了意义，体会到苦，这才能懂得甜。 从前我总怪自己对痛太敏感，对不好的情绪不好的事情太容易在乎。现在我才知道，对情绪敏感是多么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因为我现在快乐的无法呼吸了，这世界上任何人都体会不到我的幸福。 快乐到哪怕有一天我重重摔下，我也不会后悔。 温思聊唇角微微弯了弯，眨了眨眼睛，脆生生的声音说：“你刚刚说，我是你的什么？” 耿然伸手用手指帮她擦掉眼泪，“别哭，我的公主。” 她泪眼婆娑，红红的小脸微微的颤抖着，唇瓣微张，细白的脖颈下是平直的锁骨。 额间的碎发此刻有些微微的湿着，耳边还有几缕头发在细白的耳朵旁飘着。 耿然手指动了动，突如其来的某种冲动袭来。 他心里暗暗把那股冲动压下来，深吸了口气甩掉那些想法，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 服务员跑过来，清理了地上的妙脆角和酸梅汤，看到温思聊的这副模样，还以为是情侣吵架了。 机灵的服务员忙问他们要不要现在进去，刚好有一桌人出来了。 两个人就这么在毫不知道原因的情况下提前进去了。 四人座位，宽敞的大皮椅子，温思聊走到里面坐下。 耿然下意识走到她对面准备坐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她身边。 温思聊愣住，而后下意识往里面靠了一点。 耿然拿着菜单跟着温思聊的方向也往里面挪了挪。 “......” 狭小的空间里，不自在的感觉飙升。未来得及适应的身份转变此刻还有些冲击着温思聊的自我认知，然而耿然已经迅速进入角色了。 刚才吃了太多妙脆角，温思聊差不多已经吃饱了。 但是两人还是点了个双人套餐。 热腾腾的火锅咕嘟嘟的煮着，鲜美的番茄香味一阵阵飘过来。 店里空调温度开得很低，空气中都冷飕飕的，可温思聊却全程觉得身上热乎乎的。 温思聊没再瞒着耿然，顺利录取到临江大学金融系以后，温思聊在耿然的陪同下一起办好了助学金贷款的手续。 办好以后温建峰打了一个电话过来，温思聊没接。 她已经做好了决定，以后再也要跟他们有任何瓜葛了。 大学里的学费生活费她都自己来赚，辛苦一些归辛苦一些，就是再也不想去那个所谓的家了。 高中毕业后这段时间她一直住在外公外婆家，史锦繁中间也有些不满，但是外公外婆喜欢她，所以史锦繁也没办法。 可是她还是决定，等读了大学以后就也不回这里住了，当然会回来看看，可是她不想让两位老人为难。 假期就一直在一家快餐店打工，耿然还经常去那里看她。 温思聊开学那天，耿然已经在上课了。 本来他说要直接过来接温思聊的，但是温思聊想多睡一会儿，就跟他说报好名去找他。 新的生活要开始了，温思聊心里满是兴奋和期待。 前一天晚上她抱着那个金色的存钱罐失眠了好久，心想，“妈妈，我实现了那个理想，我现在考上临江大学了，一切也变得越来越好了。” 开学那天，她一个人拉着个浅绿色行李箱，戴着顶黑色的遮阳帽进了临江大学校门。 正是开学季，学校门口围了不少的学生和家长，事实上，学校门口的那条路上此时挤满了车子，堵得不可开交。 校门口的志愿者热情的发着传单挥着小红旗，温思聊一进来，树荫下一张桌子前坐着的两个男生就注意到了她。 刘杨兴奋的指着温思聊，“大飞你看到那边那个穿绿裙子的女生了吗？长得是真好看，我要上了！” 钱逸飞眯着眼睛往校门口看过去，刘杨把头上的帽子往桌子上一甩，径直朝温思聊方向走过去。 是挺好看的，钱逸飞心想，但是他动也没动。 事实上，要不是刘杨死活拽着他过来，他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谈恋爱有什么好的，这种刚入学的小姑娘，心性最不稳定了，作为一个恋爱奔着结婚去的好男人，钱逸飞对这种丝毫不感兴趣。 不过，那小姑娘长得是真的挺好看的。 瘦瘦高高的，比他们的系花漂亮多了。 刘杨直冲着温思聊过去，自然熟练地接过她的行李箱，“学妹你是大一的吧，我帮你拿行李，你哪个系的呀？要不我直接送你去报道？” 温思聊看着眼前这个嘴比王熙凤凤姐还要连贯的男生，愣了一下然后跟着那个男生的脚步往前走，“我金融二班的，那就谢谢学长了。” 一路上，刘杨妙语连珠的向温思聊介绍着临江大学的校园。 这里是图书馆，夏天进去要穿棉袄，冬天则最好要穿短袖。 那里的园子男生宿舍，小姑娘的最好别从里面过，天天有的男生衣服都不穿——有的男生或许有可能也包括说话者本人。 温思聊面带微笑，一直点头应着没多说话，她也插不上嘴，毕竟刘杨是那种一开口就很难收住那种。 刘杨见着学妹人和善又好相处，说的更起劲了。 临江市九月份的太阳依旧热烈，地上像是火烤一样，好在进了校门以后校园里到处都是遮天蔽日的大树，蝉鸣咿咿呀呀的在耳边叫着。 带着头一天开学的期待与兴奋，温思聊开始了她的大学生活。 此时，她并没有注意到从男生宿舍出来的一个白T男生那足以杀死人的目光。 自己的小女朋友，此刻正跟在一个男生后面，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她弯着眼睛带着崇拜感看着那个帮她拉行李箱的男生，笑的比任何时候都甜。 甚至比跟自己在一起还开心。 更可怕的是，那个男生还是自己的室友。 话痨又臭屁的刘杨同学。 ☆、53 53 “刘杨。”耿然阴沉着脸看向两人，夏天的风轻轻吹过他的头发，额间的碎发微微动着。 背着光看不清楚他的脸，温思聊只老远看见一个身形跟她男朋友极为相似的人叫了一声帮她拉行李箱这个学长的名字。 应该不是他吧，他还上着课呢。 再说哪有这么巧，自己进来就刚好遇到他朋友了。 温思聊抬头礼貌的跟刘杨说：“学长，是不是你朋友叫你？” 刘杨也听到了那句，一听是他们耿老板叫他，刘杨激动的朝他招了招手，然后笑着跟温思聊摆摆手，“我室友叫我，我过去一下，学妹你等一下啊。” 温思聊本来想说宿舍就在前面了，她自己去就行了，但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刘洋已经一溜烟跑了出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亲爸叫他——不，亲爸都没这么热情。 无奈只能原地等候，温思聊把行李箱往里面拉了拉，站在树荫下，掏出了手机准备给蒋樱发个消息。 今天蒋樱刚好也开学，她考上了江北大学，离临江大学不远——本来她的分数是可以报一个外地的211的，但是因为想留在临江市，第一志愿就选了江北大学。 不过江北大学虽然是双非，但是因为地理位置的优势，在全国也是排在不错的名次。 刘杨一溜烟跑到了耿然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耿老板找我啥事啊，你不知道我今天接了一个大一妹子，看起来温柔可爱，脾气还好，关键长得那是贼好看，我觉得这回赴汤蹈火我都得追上！” 刘杨大手一挥，信誓旦旦许下诺言，丝毫没注意到眼前的耿老板已经磨牙磨得震天响了。 ——是温柔可爱，脾气好不好有待商榷，长得好看那是毋庸置疑。 ——但。 ——那是我女朋友！ “你知道你今天想泡的妹子是谁吗？”耿然压着怒意沉沉的说。 “知道啊，温思聊，金融二班的，据她说是压线......” “温思聊，我女朋友。”耿然脸上一点情绪都不带，平静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 一旁的刘杨正准备跟耿老板分享他的战果，听到这句话以后宛如雷劈了一般，四肢僵硬，面无血色，外焦里嫩。 他手臂定在半空中，“考进来的”这四个字活生生的被从牙缝里逼回去，眼睛一点一点睁大看着耿然。 刘杨突然觉得，耿老板那张帅气的脸突然变得好陌生。 记忆迅速被翻箱倒柜的搅着，掉落除了一些与眼下这个尴尬的状况相关的一些碎片。 比如在某个午后的下午，耿老板趴在桌子上，盯着一张照片看了将近一个世纪，刘杨凑过去只看到一个草泥马的头就被耿然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再或者耿老板在被女生拦路表白的时候脸上带着骄傲说“对不起，有喜欢的人了”，尽管一年来刘杨几乎没见到耿然跟任何女生有任何亲密接触，甚至跟女生连电话都没怎么打过。 那些在他以为耿老板表面上这么说其实喜欢男人的无数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异常行为，在此刻突然好像有了着落。 而自己，好像撩了他的女朋友。 “......” “那张草泥马照片上拍的是温思聊是不是！”刘杨尽全力吼出了这句话，随后整个人失去主心骨。 这真是令人扼腕叹息——自己的恋爱居然在十分钟之内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耿然一时没把什么草泥马跟这事儿联系起来，他心里也清楚怎么回事儿，无非就是刘杨逃课跑去当志愿者实则为了泡妹。 而又好巧不巧遇到了温思聊。 耿然没再跟刘杨就这件事多交涉，直接绕过他朝还不知情的另一位当事人走去。 留下无辜的刘杨原地风中凌乱。 温思聊正跟蒋樱聊着第一天开学的事，温思聊还没出发，正在家里收拾着东西。 温思聊本想劝蒋樱赶快收拾然后去报道，结果蒋樱各种问她什么要带什么不用带之类的问题，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到了现在。 耿然走到不知情小温的身前，站定，抿着唇一句话不说。 温思聊注意到了身边这个人的到来，结束了跟蒋樱的聊天抬起头说着“刘杨学长你回来了......”然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随之而来的是惊喜与开心，“耿然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还在上课吗？” 耿然胸中闷着，没说话，沉着脸拉着她的行李箱就往女生宿舍走。 头一天到校园，温思聊心情非常激动并愉快着，她像一只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的跟在耿然身后，“学校好大好漂亮，中午想去吃清真食堂的牛肉面耶，能不能带我去呀？” 耿然停下脚步转身对上她的视线——小姑娘大眼睛弯着，漆黑的瞳仁闪着光，眨了眨眼睛看着她笑着。 “......” 耿然觉得自己一点脾气都没了。 他微不可察的轻声叹了口气，“好，带你去吃。” 温思聊歪了歪头开心的说了句“谢谢”，然后才意识到，耿然的情绪好像有点不对。 她向来对情绪敏感，刚才是因为处在激动加兴奋里所以才没意识到，但她突然发现，耿然好像不太开心。 弯着的嘴角一点一点的平了下去，她抿唇把发丝拨到耳后，“耿然，你是不是不太开心？” 耿然笑，“是不开心。” 温思聊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 耿然：“女朋友头一天到学校都没能接到校门口，感觉自己不负责任。” “这样呀。”温思聊脸上恢复开心，“那你中午请我吃拉面，我就原谅你，怎么样？” 耿然点头，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先送你去宿舍。” 从高中毕业见到她到现在，只隔了短短的一个假期的时间，耿然却觉得温思聊的性格转变了很多。 似乎是从一个爱自我怀疑的傻姑娘变成了一个阳光的小天使。 或许是因为暑假在店里打工，周围的人都很喜欢她开始，那个时候她就开始跟耿然每天念叨着那个同事或是经理又请她吃关东煮了之类的事情，还问自己她要买点什么零食来感谢一下对方。 每当那个时候他都笑这个傻姑娘，你那么好，所有人都会喜欢你的。 也有可能是下定了决心要摆脱她的父亲的缘故。 她说了，以后再也不会回那个家。 温思聊高考之后温建峰也给她打过电话，让她把她的笔记之类的资料借给温怡，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像上次一样，因为心软就帮她说好话让她免于很多责罚。 尽管只是笔记而已，她还是坚定的拒绝了。 一方面是因为，她知道温怡不可能珍惜这些笔记。另外她也想让温建峰知道，她不会再把他当成父亲。 有些家长不仅不会让自己的小孩感到温暖，还会一步步的把小孩往深渊里面推。 小孩有勇气有毅力的话，还是能突出重围取得成功的，可是大多数情况下，面对这样的家长，小孩往往都是不断的在往深渊里面滑。 旁人不会去想这个人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这样自暴自弃或是万劫不复，只会觉得你不行。 你不行，那自然有无数行的人踩着你就上去了。 也没有人知道，这样的小孩，其实早就已经对这个世界失望了。 有时候还在坚持活着，只是没有勇气去死而已。 而对于他们来说，活着和死亡，没有任何区别。 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耿然都觉得开心。 原因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重要，他要的，只是这个姑娘能开心而已。 “耿然！” 温思聊突然伸手拉住耿然一脸惊恐，“我忘了刚才有个学长在接我进来，刚才他朋友叫他他就过去了，现在他找不到我会不会着急？” “......” 耿然突然觉得，他又不开心了。 女生宿舍在一片竹林后面，微风吹动竹叶，哗哗的响着。 楼下人来来往往的，这个年纪正是爱交朋友的时候，不少女生刚见面半小时不到就已经成了可以一起去小卖部一起议论帅哥的好朋友了。 耿然帮温思聊拉着行李箱走到宿舍楼下，她的行李已经前一天寄到了宿舍楼下，现在在宿管阿姨那边存着，女生的行李多，宿管阿姨那边堆着半房间大大小小的包裹。 见耿然跟在温思聊后面进来，宿管阿姨颇为习以为常，登记了两个人个人信息以后，温思聊又领了钥匙，那个染着红色泰迪卷发的宿管阿姨面无表情的领着温思聊到了边上的一间房，让她自己找自己的行李。 耿然吊儿郎当跟在温思聊后面，“哪个是你的行李，我帮你拿上去。” 温思聊本身是想自己拿上去的，但是因为她宿舍在六楼——这栋宿舍楼最高也就六楼，没有电梯，因而只能麻烦耿然了。 “那，那就辛苦你了。”温思聊低头手轻轻在耳朵下面抓了抓，“这个”，说着，指了指角落里一个上面画着皮卡丘的黑色手提包。 “跟我客气什么，”耿然看了看那个左右也不过十几二十斤的提包，“一个包而已。” 温思聊眼里闪过一丝歉意，然后抬头看着耿然一脸无辜，“还有这个这个和这些。” 温思聊手里指着的是角落里面堆着大大小小七八个类似的黑色提包还有一个巨大的行李箱，耿然此时才发现这些提包的共同特点，上面某些不以察觉的角落里，均画着一个或大或小的皮卡丘。 “......” 耿然眼皮一跳。 前一秒还以为女朋友跟自己见外心里隐隐有些不痛快的耿老板，此刻只咬牙切齿的站着。 半小时后，在耿然上上下下五六趟的努力下，温思聊的行李终于稳稳的停在了601宿舍的门口。 是的，温思聊的宿舍还在最高层左手边的最里面。 ☆、54 54 行李全部搬上去以后，耿然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本身不是爱出汗的体质，但是平时运动量不是很大的他在连续奔波半个多小时在一楼和六楼间以后，显然也有些不太吃得消。 最后耿然下楼帮温思聊拿她的小行李箱，温思聊已经帮耿然买了一瓶能量饮料。 耿然喘着气儿看了看她手里攥着的那瓶水，缓缓别过了头。 “喂我喝。” 耿然手撑着腰，另一只手扶在一楼仓库的窗沿上，看着窗外灿烂的风景漫不经心的说道。 “......” 温思聊愣了一下，显然没料想到他会这么说。 虽然两个人也是两年多没见面了，温思聊也已经高中毕业，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在脑海里，她也想到过两个人发生过一些比较亲密的举止。 但是也是仅限于拉拉手之类的。 喂他喝水。 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宿舍楼。 这也太羞耻了吧！ 温思聊红着脸，下意识朝门那边望了一眼。 刚好有两个女生经过，她们一人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怀里还抱着个热水壶，正激烈的讨论着军训的事情，声音无比清晰的穿进了温思聊的耳朵里。 耿然斜着眼瞥了她一下，又望了望她视线的方向。 显然是明白了些什么。 他镇定自若的走到门口，伸手把门推上。 然后咔嗒一下，从里面拧上了门锁。 斜靠在门上看着温思聊。 “......” 温思聊很想说她不是那个意思，但是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总有种解释的话会越描越黑的感觉。 她深吸了口气。 想到耿然毕竟也忙上忙下帮她办了半天箱子了，那让自己喂他喝口水也不算过分的要求。 她拧开饮料的瓶盖，攥了攥瓶盖，然后缓缓往耿然那边走过去。 像极了一个手提炸.药包即将就义的勇士。 耿然就这么看着她一步步走近，脸上带着某种不明的情绪，眼底里面似乎是浮现了某种渴望。 这种渴望一闪而过，迅速消失了。 她轻轻咽了下口水，然后举起瓶子伸到耿然唇边。 两人身高差将近二十厘米，温思聊轻轻踮了踮脚，小心翼翼的拿瓶口往耿然嘴边移动。 耿然很是配合的弯下腰，就着瓶口轻轻喝了一口。 而后他抬手揽住温思聊的肩膀往自己身上一带，她一紧张手里的瓶子啪的一声掉在了以上。 饮料顺着瓶口汩汩流出，淡蓝色的液体在地上冒出丝丝气泡。 温思聊感觉自己的后背一颤，整个人便向他无限靠近过去，直到贴上他坚实的胸脯。 烫。 铺天盖地的烫席卷了她的全身。 耿然也是第一次和她这么亲密的接触，小姑娘身上香香的，连头发丝儿上都是扑鼻的芬芳，柔软的触感让他下意识身体一缩。 下意识的搂紧了她。 温思聊整个人处于懵了的状态，大脑空白了两秒。 然后她感觉到那个熟悉的甜香味向自己愈来愈近，耳旁传来他微弱的鼻息。 “好甜。” “......” 反应过来的温思聊不自主的用力将他推开，然后红着脸喘着气儿看了他一眼迅速别开脸往后退了一步，“你说什么啊。” 耿然脸上带着笑，额间的碎发因为拱到了她的脑袋因而显得有些乱。 “想什么呢，我是说，这饮料好甜。” 温思聊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能量饮料，又看了看耿然，手指指着那个蓝色的瓶子皱着眉，“我明明选的无糖口味。” “......” 两人一起爬上六楼，宿舍其他三人已经基本上把床都铺好了。 本来耿然要直接跟着温思聊进去的，说是开学第一天宿舍男男女女本来就很多，没关系的。但是温思聊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跟三个室友打个招呼。 其他三个小姑娘已经打成一片，正开心的聊着，见她进来也对她表示了欢迎，四个人很快便熟络了起来。 其他三个人除了赵雨柔之外都是临江市本市的，段可可高中是临江一中的，而程娇则很巧的也是临大附中的，只不过她之前是文科班的。 温思聊一包一包的往宿舍里挪着自己的行李，正想着怎么跟室友开口，赵雨柔则粗着嗓子问她，“牛逼啊，一个人搬上来的？” 这就是温思聊觉得很奇怪的一点，一个名字这么温柔的姑娘，偏偏是女汉子性格。 她摇摇头，“是，是......男朋友搬上来的。” 声音极其心虚，完全还没有适应自己有男朋友这件事。 还在上铺挂蚊帐的程娇听到“男朋友”三个字，立刻像见了血的蚊子一样猛地探了个头下来，“男朋友在哪里哇，给我们见一见呗？” “吓死我了！”刚从床上爬下来的段可可看着这张突然出现的脸，忙往后一缩，而后无缝衔接的问道：“是啊是啊，帅不帅那儿的啊？” “他，就在外面。”温思聊手指了指门外的方向。 “我说温同学您还真沉得住气哎，”赵雨柔大手一挥，“那还不请进来？” 温思聊点点头道了个谢，随之走出去叫耿然进来。 身后赵雨柔说：“客气什么，像个小白兔似的。” 耿然得到了允许，把手机塞进兜里一手拎了一个温思聊的提包走了进来，然后把包放在靠窗的位置上。 温思聊的床在左边靠窗的位置，她向来喜欢靠窗的房间，来的时候刚好就留了一个这个床位。 三个女生像被按了静音键一样，眼睛不经意的往耿然这边飘，安安静静的房间里，只听见段可可轻轻的嘶了一声。 感觉这人像自己爱豆。 “......” “这是我男朋友，耿然。”温思聊温温柔柔的介绍着。 耿然礼貌的跟她们打了个招呼，还为他的打扰说了句抱歉——温思聊第一次觉得他这么礼貌。 三个姑娘也跟耿然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各忙各的了。耿然帮温思聊拆开了提包，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放在了该放的位置。 突然程娇“哎”了一声，像想起来了什么一样看了眼耿然又看向温思聊，“耿然这么名字好熟悉——不会是临大附中的学长，那个校长的儿子耿然吧。” 此言一出，另外两个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齐齐停下了手中的活，看着温思聊。 似乎是在等待着她的回应。 温思聊点了点头。 “......” 须臾的安静以后，赵雨柔“卧槽”了一声，“小白兔你睡了校长的儿子？” “......” 耿然倒是没什么反应，程娇奔过去便捂住了赵雨柔的嘴巴，然后脸上带着尴尬的笑，“那小白兔同学跟耿学长应该有一年没怎么见了吧，咱们就先别打扰他们了。” 温思聊红着脸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突发状况。 段可可迅速反应了过来，“是啊，雨柔娇娇你们陪我去趟小卖部吧，我姨妈巾用完了......” 三人还穿着拖鞋就冲出了寝室，哐当一声，门被锁上了。 刚才还挤得满满当当的宿舍只剩下两个人。 “......” 温思聊看了看关上了的宿舍门，又回头看着耿然，手里还提着个枕头，呆若木鸡。 耿然走近，拽住了温思聊手里的枕头。 温思聊像是护犊子的老牛一样死死的抓住手里的枕头，刚才楼下那一幕突然又涌上脑海。 两个人紧紧的贴在一起，浑身发烫，甚至能听得到他的心跳声。 那暧昧又难堪的一幕。 “你干嘛，我不许你拿我的枕头！”温思聊涨红着脸试图维护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 空荡荡的宿舍里面只剩下两个人，风从阳台吹进来，对床白色的蚊帐轻轻的飘着。 耿然嘴角浮现一丝笑容，他轻轻的哼了一声，捏着枕头靠近。 两人视线对上，不到一秒温思聊便闪开了眼，只听耿然磁沉的声音传进耳朵。 “帮你铺床。” “......” 温思聊认命的松开了自己紧紧抓住枕头的手，看着耿然娴熟的把她的床单被子铺好，枕头放在床头。 像极了一个体贴的，老父亲。 温思聊也没闲着，她把袋子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归位，然后把阳台拖了一遍。 毕竟三个室友已经基本上把房间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了。 差不多忙活了一个小时，温思聊的上床下桌被塞得满满当当。 耿然斜靠在温思聊的被子上翘着二郎腿看她擦柜子，然后把衣服一件件的塞进去。 温思聊把衣服叠的整整齐齐放进柜子里，边抬头看了一眼耿然，“中午想吃什么呀？我明天开始就要军训了。” “你想出去吃还是在学校？”耿然抬眼问。 “学校吃吧，我还没吃过学校食堂呢，莫名有点小激动。”温思聊兴奋的说。 耿然轻轻的哼了一声，“有什么好吃的。” 然而两个人最后还是去了食堂。 临江大学的食堂离宿舍不远，两人走了约莫五分钟就到了。 食堂分两层，一层是米饭和各种小菜，二楼是面食和其他特色菜，温思聊爱吃面，因而两人直奔二楼而去。 刚到二楼，迎面走来了一个熟悉的脸。 刘杨跟钱逸飞两个人吃完饭正准备下楼，跟牵着手的耿然和温思聊来了个正面相遇。 温思聊也算认识刘杨，因而开心的跟他打了个招呼，钱逸飞头一回见耿然的女朋友，盯着她上上下下的看了好一会儿。 “耿老板，这位是？”钱逸飞不怀好意的问。 耿然拉着温思聊的手紧了紧往上抬了抬，“不会看？” 钱逸飞举起双手，“得了知道了。你身上香！贼香！” “......” 温思聊一脸不解的看了看耿然。 唯独一旁向来话痨的刘杨一言不发，尴尬的杵在原地，钱逸飞拍了一下他，“还不赶紧见过嫂子？” 刘杨这才笑呵呵的打了个招呼。 四人分别以后，钱逸飞才问刘杨，“刚才咋了，看见嫂子漂亮看傻啦？” 刘杨一脸黑线，“还记得刚才我给你说我要去泡个妹子不？” “......” 钱逸飞秒懂，愣了一下然后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55 55 两周军训以后，温思聊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黑了八个度。 她已经尽力涂防晒霜带好帽子了，可是脸上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晒得脱了好几层皮。 以至于后来每次耿然见到她，都笑着跟她说：“我家思思牙真白。” 一开始温思聊还被气得没办法，后来习惯了就只能躺平任嘲了。 问题是宿舍四个人，只有温思聊被晒最厉害，其他三个人也黑，但是也都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但是温思聊的脸是一种晒伤的黑，最后连教官都看不下去了，让她去树荫下面休息。 更令人生气的是，她只有脸黑，脖子和耳朵都白的纸似的。 远远看过去像极了脖子和耳朵用了过多的粉底液以至于色差明显的样子。 温思聊结束了最后一天军训去找耿然一起吃饭，耿然刚好在三教上完课，她就在宿舍楼下等着他，远远看见他跟钱逸飞一起出来。 耿然快步走上去拉住了温思聊的手，身后钱逸飞以他能听见的声音骂了一句。 耿然回头，“你刚才说什么？” 钱逸飞犹豫了下，但是还是摇了摇头，“我看之前的那个妹子也挺好的啊，你是眼瞎了吗甩了人家跟现在这个黑妞在一起？” “......” 温思聊尴尬的恨不得当场蒸发在这大太阳下面，最后她绕过耿然往钱逸飞那边走了走，走近看着他眨了眨眼，“您要不再看看我是谁？” 钱逸飞这人性子直，跟耿然关系也算铁。 知道了两个人高中就在一起到现在的事情以后，还挺支持他俩的。所以在以为耿然换人的时候自然带着点不爽。 没想到，人还是那个人，就是脸黑了一圈。 像极了一个黑脸猫。此刻还奶凶奶凶的。 “......嫂子别生气，我刚才乱说呢，”钱逸飞大脑飞速旋转为自己找补，“而且你没听说，现在黑皮肤可流行了，不是还有个外国明星吗，叫什么黑珍珠来着？” 说完摆摆手一溜烟离开了现场。 留下温思聊一脸懵逼。 神特么黑珍珠。 还汗血宝马呢。 不过温思聊这黑的快白的也快，暴晒半个月以后，在房间里闷了一个月不到，就又变得跟以前一样了。 室友脸上还都或多或少的带这些高原红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从前那瓷白色的皮肤，引得另外三位一阵嫉妒。 这不段可可正对着镜子照自己的脸，又看看温思聊的脸，直感叹上天的不公。 “为啥你白的这么快呢？我是不是这辈子都没法恢复了？” 温思聊笑笑，拿下塞在耳朵上的耳机正准备安慰她，赵雨柔此刻突然破门而入。 “姐妹们！快出来看好戏，隔壁一栋楼宿舍楼下有帅哥高调表白！” 段可可已经习惯了赵雨柔这一惊一乍神神叨叨的性格了，“帅哥，有小白兔的男朋友帅吗？有我爱豆帅吗？” 在赵雨柔的带头下，温思聊的三位室友现在统一叫她小白兔了，虽然她多次解释她课可以很凶，还打过人，但是没人相信。 最后只能无奈作罢。 温思聊还记得上次她一本正经的卧谈会下定决心说出了自己徒手击退混混的伟大事迹以后，宿舍安静了三分钟。 然后赵雨柔清了清嗓子，低沉的说：“你们知道前段时间新闻里面运钞车被抢是谁干的吗？” 温思聊一听立刻警觉起来，“谁？” 赵雨柔：“我。” “......” “你们不信就算了，反正我没撒谎。”温思聊放弃了。 小白兔就小白兔吧，小白兔多可爱啊。 赵雨柔听到段可可的话愣了一下然后认真想了一分钟，“不敢说比小白兔的男朋友帅，但是至少不输他！” 这下宿舍另外两个人立刻动起来，拉着温思聊出了宿舍往楼下跑。 四公寓二号楼楼下已经围了不少人，四个人勉强往里面挤进去，只见一个身着一身黑色运动衣的男生斜站着，面前是一个小推车，上面满满的全是鲜花。 地上面是一个花瓣爱心，上面写着：陈念念，我喜欢你！ “陈念念，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温思聊嘟哝着，然后往边上走了走去看那个男生的脸。 贺寒。 是他！ “怎么啦，这人你认识？”段可可凑上来在温思聊耳边问。 温思聊点点头，边上的程娇已经扒到了两人中间，“你们知道陈念念是谁吗？” 还未等温思聊说知道，她已经开始了八卦专家的科普。 “陈念念高中的时候跟我一个班，她是公认的班花，长得那是一个好看。而从初中开始，贺寒就已经开始追她了，但是人家就是不肯答应他。” 程娇缓了口气继续说：“据说是小姑娘家里不同意还是怎么，而且陈念念一直都是个乖乖女，怎么可能早恋嘛，所以贺寒一直就锲而不舍的追到了现在。” “你们别看这个贺寒吊儿郎当的，人家家里可是有背景的，不然怎么可能能捐了一栋楼给附中，而且又考进了临江大学，虽然是艺术类，但含金量可不低。” 温思聊这才想起来，贺寒是走的艺术口子，打从高二开始就不跟她一个班了。 又想起之前在国贸看到他追着陈念念，还在那边买奶茶。 一切好像都联系起来了。 不过，总感觉贺寒不像是这么高调的人。 周围的人都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贺寒就好像没听到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楼上探出来了一颗小小的脑袋，脸红的像是熟透了的柿子，声音软软的，“贺寒，别这样。” 周围的人此起彼伏的喊着，“在一起在一起，”场面异常火爆热闹。 贺寒突然看着人群，闷闷的吼了一声，“别喊了。” 为他加油的吃瓜群众突然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霎时安静了下来。 不过窃窃私语倒是没停。 楼上的小脑袋缩了回去，不一会儿，贺寒兜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划开看了一眼，嘴角浮现了一抹微笑，而后收起手机愉快的离开了。 “这是答应了吧。” “肯定啊，不然他怎么就离开了？” “哎，这个男生长得还真是挺帅的呢，没想到帅哥也要追人。” “你要知道，他不仅是个帅哥，还是个有钱的帅哥。”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而后离开吃瓜现场该干嘛干嘛，温思聊四人也回了宿舍。 赵雨柔她们三个还在热火朝天的议论耿然和贺寒那个更帅一点，温思聊的思绪早就跑到了九霄云外。 另外三个人晚上还有课，收拾了东西便离开了宿舍，房间里面只剩下了温思聊一个人。 她不断地想着刚才贺寒在宿舍楼下高调告白的样子，心里竟然有一丝丝羡慕。 虽然当着众人表白这种事情老土又尴尬，但是温思聊莫名有些渴望这种被公开宣布自己是对方喜欢的人这种事。 她照了照镜子，在里面看到了一只黄橙橙的柠檬。 柠檬的脸色非常不好，眼珠子黑的像是浓正的山西老陈醋。 想了想还是给耿然发了条消息。 【耿然，我刚才看到有人在楼下高调表白了。】 【场面搞得很大。】 耿然刚从老师办公室出来，看到消息立刻回复：【所以？】 温思聊：【你觉得这种怎么样？】 耿然双肩包的一根带子吊在肩膀上，想了想敲道：【浮夸。】 温思聊把手机扣在桌子上撇了撇嘴，是挺浮夸的。 但是，她好像喜欢这点浮夸。 吐了口气翻过来手机解锁，那边又发过来了两个字：【羡慕？】 被猜中心事的温思聊红着脸连忙否认，敲着键盘准备回消息，那边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电话接通。 “当初谁说等她自己找我的？”耿然的声音懒洋洋的，像是黄昏的太阳一般，漫不经心的江大地照的一片金黄。 “我倒是也想表个白什么的，”耿然缓缓道，“这不是某人不给我机会吗？” “那你不是觉得浮夸吗？”温思聊快速回怼。 “是挺浮夸的，”耿然没否认，“那谁让我家思思喜欢浮夸呢？”尾音带着点翘，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的味道。 “......” 温思聊被噎了一下，然后抿抿唇吐了口气，“跟校长的儿子在一起这事本身就够浮夸了，没必要更浮夸。” “下来吧。”耿然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出来，“我在你楼下等你。” “嗯？”温思聊有些奇怪，“等我做什么？” “当然是，等我的女朋友一起吃饭。”耿然声音里带着些懒散的味道，“以后就，每天一起吃饭吧。” 温思聊开学以后，大部分时候还是跟室友一起吃饭的，一方面是温思聊不想错过大家互相了解和相处的时间。 当然另外也是因为耿然这段时间比较忙，正在准备一个重要的比赛，常常在办公室跟老师讨论到很晚。 “那你忙完了吗？”温思聊说着，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换上鞋子背着小包准备下楼了。 “嗯，”耿然应道，“前段时间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温思聊蹦蹦跳跳的下去，喘着气儿，“那你拿了好名次的话，我也给你奖励。” 耿然那边安静了两秒钟，然后他声音闷闷的，“好。” 温思聊出了宿舍门便看到耿然坐在宿舍楼下的长椅上等着她。 南方天黑的晚一些，此时天还没有彻底暗下来，暗青色的云低低的从天边压下来，长椅后面的一片高高的一排绿植随风摆动，仅有的残阳洒在少年的脸上，像是镀了一层温柔的金红。 看到温思聊下来，耿然站起来把手机塞进兜里向她走去。 背着光温思聊看不清楚他的脸，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的少年正向她走来。 她的少年。 ☆、56 56 两个人是在学校附近的一条小吃街吃的。 本来说好要去吃砂锅粥，但是温思聊看到路边的一个烧烤小摊人声鼎沸，香味四溢，便改了主意。 烧烤摊在小吃街入口位置一个老旧的店面，红色的招牌上“阿龙烧烤”四个字引人注目。 现在里面人挤得满满的，看到他们两个站在店门口，一个胖胖的和善的女人迎了上来，“同学吃烧烤嘛？” 温思聊点点头，看了看耿然。 耿然往里面看了一眼，“两个人，有位子吗？” 烧烤店里坐着的多是男生，啤酒瓶子堆得满地都是，吆喝声不绝于耳。 见到温思聊进来，这些男生不约而同抬头盯着她，温思聊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耿然跟了上来，揽住她的肩膀，手指捏了捏她的手臂。 “有！”老板娘笑着把两个人引到了最里面的一个位子，狭小的两个位子，桌上放着两包餐巾纸。 温思聊把书包放在身后，坐在了凳子上。 她比较喜欢吃烤蔬菜，然后点了一堆娃娃菜土豆片和烤韭菜之类的，两个人在菜单上勾勾圈圈，不一会儿便点好了。 “来点啤酒嘛？”老板娘收起菜单笑呵呵的推荐，“今天啤酒买二送一。” 耿然看了一眼温思聊，“你能喝吗？” “那，那就点吧，我应该没问题。”说完突然想起自己那天喝了酒给耿然打电话这回事，脸不自觉的便烧了起来。 “那就来三瓶啤酒。”耿然又把铅笔递给老板娘。 “好嘞，稍等。”老板娘拿了菜单便往里面走去。 “耿然。”温思聊拿起桌上的大麦茶喝了一口，“那天我在公园里喝醉酒，是你跟蒋樱打电话的吗？” “她跟你说了？”耿然没否认。 “也不是，我就是猜的。”温思聊说，“那天除了你也没别人知道我去那里喝酒。” 想起耿然跟自己说她那天说想闻他身上的味道，又是一阵心虚。 耿然“嗯”了一声，“一个人去喝什么酒。” 而后伸手拉住她的手掌放在自己手心里，“下次想喝叫上我，”说着身体一寸一寸的靠近过来，“我陪你喝。” “......” 温思聊不知道是自己多想还是什么，明明是很正常的话，从他口中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带了点暧昧的味道。 啤酒上来以后，温思聊倒了半杯，耿然还是有点不放心，“那天你说你流鼻血了，是不是酒精过敏？” “应该不是吧，”温思聊抿了一口啤酒，也没觉得有什么，“可能就是那酒太劣质了，毕竟很便宜。” 见她没事，耿然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因为人多的缘故，店里上菜很慢，温思聊半杯啤酒半杯茶的喝着，耿然则一杯杯喝着啤酒， 他酒量好，两瓶多啤酒下肚几乎没感觉似的。除了有点想去厕所。 这附近最近的公共洗手间在两三百多米外的一个路口，离这里也不太远。 于是他便起身出去了一趟。 耿然刚走，温思聊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地方又脏又油腻，干嘛到这里来？” ——是温怡。 她穿了件粉紫色超短裙，裹着宽大的校服在外面，从身后看像是没穿下面衣服一样。 妆也画的极其浓，要不是对她的声音太过熟悉，温思聊根本认不出来是她，极为艳丽的口红画的溢出嘴唇，带着一点凶相。 温怡倒是一眼注意到了温思聊。 看到温思聊坐在那里，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跟她挽着的那个穿着机车夹克的男生笑嘻嘻的说：“我突然觉得这里还可以，那就这里吃吧。” 夹克男见她同意，便招了招手，四五个男生呼呼啦啦的涌了进来。 刚好走了一波人，他们几个就坐在温思聊边上的位置上，围了一圈。 温思聊自从高二温怡又找她麻烦以后，就没再跟她见过面了。 没想到她现在变化还挺大的。 但是她仍是假装看不到她，也没必要再打什么招呼。彼此都知道对方心里讨厌自己，也没必要惺惺作态。 温怡也没跟温思聊打招呼，但她趴在夹克男耳朵上叽叽咕咕说了几句话以后，夹克男便一直时不时往这边瞟。 烧烤店空间逼仄，两张桌子紧紧的挨在一起，夹克男又坐在离温思聊这边很近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他一个转身，温思聊那边的没喝完的半瓶啤酒哗啦一下倒在了他的身上。 夹克男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怒视着温思聊，“怎么搞得啊！你知道我这衣服多少钱吗？” 温思聊亲眼看着这一幕的发生，没来得及阻拦。心里也清楚怎么回事，找茬罢了。 夹克男的那几个哥们看到老大生气也跟着站了起来，一时间狭小的烧烤店里面剑拔弩张，硝烟一触即发。 温怡垂着眉毛一脸无辜的看着温思聊，“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也不该这么对阿杰吧？他又没对你做什么？” 温思聊端起啤酒轻轻抿了一口，冷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阿杰见自己的刚才那句怒吼对温思聊毫无效果，对方连怕都不怕的，一下子真怒了。 当他这个老大是白当了？ 他脱下夹克往温思聊面前的桌子上重重一扔，“你这女的是聋子吧？脸不要了？” 周围的人看着这边的突然时间，纷纷停下手中吃烧烤的动作，转而开始吃瓜。 “几个人欺负一个女孩子，这些人也真是好意思。” “不对啊，是她的酒先洒到别人身上的，连个谦都不道，那别人生气也没办法咯。” “不过，这女生长得真好看啊，要我我是舍不得骂。” 温思聊把酒杯放在桌子上，抬眉，“你说是我把酒瓶碰翻酒洒在你身上的，对吧？” 阿杰一脸不耐，“废话那么多干嘛？除了你还有谁？” “那好，”温思聊把还在淌水的啤酒瓶扶起来递给阿杰，“那你把这些也泼在我身上，行吗？” 女孩脸上不带任何情绪，一双大眼睛冷漠的看着阿杰的眼睛，毫不畏惧。 阿杰先是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一旁的温怡看不下去了，“你耍什么花招？你的衣服跟阿杰的衣服那能一样吗？他的一件够买你的一百件了......” “你闭嘴。”温思聊真怒了。 只是想好好地吃顿烧烤而已都要被她搅局，温思聊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烦人的人。 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 一定要这样？ “我是把你衣服弄脏了吗？”温思聊盯着她反问，“既然不是轮得到你插嘴吗？” 温怡被气得嘴唇直发抖，“阿杰是我男朋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跟我没关系了？” “哦。”温思聊把酒瓶转而递给她，“那你来泼？” “泼就泼，你当我不敢啊！”温怡尖利的叫着接过酒瓶就要往温思聊身上泼，却不料想自己的手腕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扯住，酒瓶被夺走啪的一声碎在了地上。 剩下的半杯酒洒了一地。 “啊——”温怡手臂被扭得生疼，痛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她愤怒地转过脸骂道“妈的谁啊！”却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一张极为熟悉又让她觉得畏惧的脸。 温怡在高一的时候交了高昂的择校费进了临大附中，那个时候温思聊高二，并且凭借优异的成绩和出众的长相在临大附中已经挺出名了。 就连温怡班上的男生都会私下议论她。 一般情况下，男生都只是会议论同级或是比自己低一级的女孩子而已。 但是温思聊就是漂亮到了连学弟都无法忽视的地步。 再加上温怡犹豫成绩不好性格也顽劣，在临大附中也没什么太好的朋友。 毕竟在附中，哪怕是在普通班，学生也是很看重自己成绩的，更遑论重点班。 她成绩不好，心思有没有放在学习上，因此温怡的好朋友并不多。 她玩的好的，要么在排名很差的高中，要么就在附中附近的建民。 建民是一所职高。 她也是那个时候跟卫杰在一起的。 在温怡的怂恿下，卫杰找了几个人去赌温思聊，但是不料这事却被闹大了。找事那几个混混倒还好，毕竟虱子多了不怕痒，无非也就是叫家长外加处分老一套。 但是卫杰肯定不会帮温怡背锅的。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差点被人劝退。 那个时候她仍然横的不行，不断央求卫杰再帮她一把。 而就在卫杰即将松口的时候，耿然知道了这件事。 耿然直接把她和卫杰一起叫过去，都不用自己出手，卫杰看到秦浩直接就怂了。 卫杰其实也不清楚到底要教训什么人，他也就是觉得温怡长得还可以又听话，就叫了几个小弟听她安排了。 没想到竟然惹到了耿然。 两个人被劈头盖脸的臭骂加威胁了一顿，并且保证再也不做这种事之后，耿然才放他们离开。 自打那次以后，温怡就再也没敢玩这种手段。 也是她求了卫杰好久，对方才答应跟她和好。 其实她今天本来也没想招惹温思聊的，但是因为高二那件事以后，她也私下了解过，耿然再也没有跟温思聊见过面，甚至见面耿然都躲着她走，所以她就以为两个人早就不在一起了。 也是，像耿然那种条件好的男生，怎么可能会一直喜欢温思聊。 就算她长得好看，但是长得好看的人多了。 看来耿然对她，也只是玩玩而已。 所以她才跟卫杰说了这个女生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她妈妈是小三之类的话。 卫杰听了以后，自然会帮她出气。 可是千算万算没想到，耿然今天也来了。 而自己，则是结结实实的撞在了枪口上。 ☆、57 57 卫杰正盯着温思聊看，没注意到刚才那一幕。 听到温怡的骂声他立刻回头，不料却见到了耿然。 卫杰立刻就怂了。 这他妈是什么运气？ “然哥你别误会，是这女的把酒瓶撞倒洒了我一身我才想教训教训她，没无缘无故欺负人。”卫杰示意他的哥们坐下，连连解释道。 不管怎样，耿然脸上不开心就对了，管他因为什么，先别闹腾就是了。 温怡脸色惨白，不断地示意卫杰别再说了，但是卫杰没听到似的，一溜烟把话说完。 耿然脸上面无表情，老板娘也见多了这种事情，男生喝了酒就爱这么闹腾，也没说什么，拿了个扫帚拖把把地上清理了一下就该干嘛干嘛了。 “哦？”耿然脸上没什么情绪，“我之前没跟你们说，别再去招惹温思聊？” 听到自己的名字，温思聊愣了一下。 卫杰懵了。 他跟这女生是头一回见面啊，之前哪里惹过她。 ——突然又想起一年前的那件事。 那时候温怡让他帮忙教训一个女生，结果被耿然骂了。 什么！？ 这女生就是之前温怡让教训的那个？ “......” 卫杰从来没觉得这么委屈过。 堂堂一个手下小弟无数的职高老大，竟然两次栽在同一个人手里。 卫杰觉得自己太难了。 当时那件事，虽然他多的远远地，但是得罪了耿然，还是让他一星期都没怎么睡好觉。 梦里总梦见秦浩提着刀砍他。 可是不对啊，他突然想起来之前温怡跟他说过的那些关于温思聊的事情。 上次因为看到秦浩太紧张了没来得及说，但是既然温思聊不是什么好人，那他也没必要一直不说不是。 他清了清嗓子，“然哥，这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今天确实是有意为难她，但我有两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还未待耿然开口让他闭嘴，卫杰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然哥虽然咱关系没那么近，但好歹也打过一次交道，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你别被这小姑娘单纯的外表骗了。” 温怡眼睛都快眨瞎了卫杰仍然继续说着，“我听我女朋友说，这小姑娘可不是个善茬，她妈妈就是个小三，她本人又爱挑拨离间，还抢过我女朋友喜欢的男生，你说这样的女生，我就算教训一下又怎么了。” 卫杰缓了口气，“再说我今天也没怎么，我真的就只骂了她一句。” “说完了？”耿然拨开人群走到温思聊身边坐下。 一旁的温怡脸上像是刷了一层白色的油漆一般，就连腿都在不自觉的发抖。 温思聊拽了拽耿然的衣角，摇了摇头。 耿然拉过她的手，“我知道。” 而后看着卫杰，“那你就再问问你女朋友，是谁把人逼得连春节都见不到她爸爸，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人，又是怎么抢了你女朋友喜欢的人的。” 耿然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闷笑，“再不行你就看看两个人的脸，她要真喜欢那个男生，用得着去抢吗？” 耿然本来不想跟他废话这么多，但是现在毕竟是公共场合，这附近又都是临江大学的学生，谣言一旦传出去，再想止住就没那么容易了。 卫杰看了一眼温思聊的脸，心里觉得不用。 什么样的男生都会喜欢她。 他也没怎么去想前因后果或者谁骗了谁，就单纯觉得长得好看的人不会撒谎。 卫杰想到这里，劈头盖脸对着温怡就是一顿骂。 温怡哪受得了这委屈，抹着眼泪就准备跑。 “站住！”耿然一声喊，温怡吓得停住了脚步。 耿然：“干完坏事就想溜了是吧。” 温怡心思被戳穿，只能停住脚步。 “你爸妈供你上学也不容易，何必呢？”耿然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冷漠的传进温怡的耳朵，“你要是退学了，他们肯定很难受吧。” 温怡猛地回头，“就算我今天就是为难她了又怎么样，你凭什么让我退学？校长的儿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校长的儿子当然不可以为所欲为，”耿然手里把玩着桌上的一次性杯子，“但考试作弊可以让你退学。” 温怡愕然。 他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自己考试作弊！ 刚入学的时候，温怡也不是没想过努力搞好学习成绩的。 不仅仅是家里逼得越来越紧了，而是因为她发现，只有成绩好的学生人缘才会更容易变得好。 可初中玩了三年，她根本就跟不上，所以就只能靠作弊了。 但是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啊，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眼里扑嗒扑嗒往下掉。 绝望的感觉袭来。 她也就只是想为难一下温思聊而已，有没打算真把她怎么，为什么自己要被这么对待。 温思聊什么都好，长得好，成绩好，男朋友也比自己的好，为什么她还要被他男朋友欺负。 而且温思聊又凭什么说她妈妈是小三，温建峰又不是什么有钱有势的男人，还不是因为史锦繁喜欢他，再加上后来她怀了温怡，这才死心塌地。 而且，温思聊她妈已经死了，温建峰本来也不可能为她守一辈子的。 “随便你们吧！”温怡几乎是怒吼出了这句话，“退学就退学，反正我本来就不想学习！” 说完哭着跑出了烧烤店。 她走后，卫杰又忙扑上来道歉，说自己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他也是一直听温怡说温思聊的坏话，才鬼迷心窍的。 但其实耿然和温思聊也都不是看不出来，这个卫杰本来也就没把温怡当成一回事。 开心了帮她出口气，惹事儿了跑的比谁都快。 耿然没心情听他掰扯，瞪了他一眼他就忙付了钱领着他那一帮兄弟离开了。 连烧烤都没来的及吃。 温思聊她们的烧烤也差不多上齐了，闹了这么久，肉串都要冷了。 “还吃吗？”耿然问。 温思聊拿了一串烤玉米粒咬了一口，“当然吃，点了不能浪费。” 虽然好心情没了，但是好在这家烧烤店味道还不错，外焦里嫩的玉米粒上洒着辣椒粉和孜然，味道着实不错。 她津津有味的嚼着玉米，没有一丝声响发出来。 小店里灯光摇摇晃晃照在她的侧脸上，干净单纯，眼睛里面有光。 纯的不行。 仿佛刚才那出闹剧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一样。 耿然心里心里发颤。 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也停止议论。 热闹的烧烤店恢复如常。 “温思聊。” 耿然没去拿烧烤，叫了她一声。 温思聊转脸看着耿然“嗯”了一声。耿然平时叫她思思，可不开心的时候会叫她全名。 耿然：“你刚才怎么那么傻？” 温思聊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刚才说让温怡拿啤酒泼她。 她弯起眼睛笑笑把手里的签子放在桌上抽了张纸巾抿抿手指，“不会啦，她要真敢泼我，我肯定不会放过她。” 明明是在放狠话，却出乎意料的温柔。 耿然想不明白，她是觉得有任何威胁性吗？ 可是又拿她没办法，耿然伸手揉了揉她发顶苦笑，“以后不用什么事都急吼吼自己上，”耿然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别忘了你还有我。” 温思聊歪着头，“你是觉得我不行？” “......” 没觉得你不行，是觉得你觉得你男人不行。 有点没面子而已。 吃完烧烤以后，两个人慢悠悠的走回去，路上经过了一个奶茶店，招牌上写着第二杯半价。 温思聊盯着奶茶店盯了很久，一旁的耿然看了眼奶茶店，又看了眼她，“想喝？我去买。” 温思聊一把拽住了他衣角，“没啦，我是在看店里招人的牌子，上面写一个小时十八块呢，我要是周末过去兼职，你觉得怎么样？” 耿然往那边一看，果然还真是有一个招聘的牌子。 耿然捏了捏她的手，“你才大一，先好好适应一段时间再去想赚钱的事情吧。” 温思聊乖乖点头。 临江大学奖学金数额很高，只要能每年都拿到一等奖学金，那其实生活费是够了的，温思聊心想。 至于学费的贷款，毕业十年内还清就可以了，那时候她已经工作了，完全不用担心这些。 只是。 还有一件事。 刚才耿然说，之前已经教训过温怡和那个卫杰了，让他们别再招惹自己。 那应该就是高二时候温怡找他麻烦那次吧。 其实她当时也觉得奇怪，温怡向来是不怕她的。 就算那次闹得很大啊，但是她向来吃准自己听温建峰的话，不会对她怎样，所以并不怕她。 但是自从那次之后，温怡竟然真的再没找过她麻烦。 之前她还觉得是她怕了或是改过自新，现在看来，是耿然去找他们了。 原来，他一直都在。 在自己身边，以她看不见的某种方式，默默保护着自己。 突然又想起退学。 当初文霜萱也是，被她打了以后竟然乖乖的退学了。 会不会也是耿然？ “耿然，”温思聊抬头看着耿然，他的一半脸庞隐没在黑暗中，带些神秘和高冷，“之前文霜萱退学，是不是你去找她了？” 未待他回答，温思聊继续说，“还有上次温怡，你是不是也......” “对，”耿然没犹豫，既然做了就没什么好否认的，“都是我。” 他知道温思聊向来独立，能自己解决就绝对不会找别人，所以这些事情他从来都不会告诉她。 现在她知道了，会不会很生气。 会不会觉得自己，过度干预她的生活。 耿然没谈过恋爱，也没追过女生，但他见过别人谈恋爱。 女孩子都喜欢各种各样的贵重礼物，喜欢无时无刻的陪伴，喜欢男人冲在前面解决所有问题。 所以当他发现温思聊根本不是这样的女生的时候，他一开始也有点不习惯。 他喜欢她，所以愿意尊重她。 有时候觉得，女孩子独立也挺好的，她什么都自己来，那自己刚好可以清闲了。 可是后面发现根本不是这样的。 喜欢一个人，就只想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给她。 自己的一腔热忱自己的勇敢和耐心统统想给她。 因此，发现她好像并不太需要这些东西的时候，耿然才觉得慌。 一如现在，他害怕，害怕温思聊因为自己做了这些事生气，怪他，甚至不再喜欢他。 ☆、58 58 临江市的十一月仍旧没有一丝凉的气息，就算是现在，天已经彻底黑透了的情况下，空气中仍然带着丝丝燥热。 回学校必经之路上方全是高架桥，下班高峰期还未结束，车子疾驰而过的声音震得人发慌。 耿然坦白之后，其实是有些心虚的。 他太喜欢她了。 就像此刻温思聊抬头用含着水汽的大眼睛盯着他的时候，他一直在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他打小就不喜欢耿校长管着自己，什么都要干涉，甚至连兴趣爱好都要插一脚。他烦透了这样的约束，所以不希望温思聊觉得他像个老妈子，只会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 温思聊看着耿然那张熟悉又莫名变得愈加成熟的脸庞，突然想起很多事。 想起很久以前，在她饥肠辘辘的时候，他哄骗自己给了自己一袋零食。 那盒巧克力到现在她都没舍得吃，后来过期了她就一个一个把巧克力剥开把金色的锡箔纸清理干净叠好，塞进了妈妈给她的那个存钱罐里。 她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也分得清楚感激和喜欢。 或许是生日的时候那个男生的突然出现，之后他便一直留在了自己心里。 再加上两年半记忆的发酵，一切更变得珍贵和美好。 原来他不仅仅是对自己好而已。 他也在保护自己。 温思聊从来都不喜欢听太吵的音乐。 歌单里面除了古风歌曲之外就是一些温柔舒缓的纯音乐。 可是她却单曲循环一首“花火”无数次。 那首耿然带她去溜冰场时场馆里面放着的那首歌。 她突然也明白了，原来很多人在歌曲下面写下长长的煽情而又非主流的评论，其实并不是在无病呻吟。 或许只是因为那首歌承载了某个记忆而已。 夜色如墨缓缓在身边流淌，高架桥上流动着一条红黄色交错的长龙，身边偶有车子飞驰而过，温思聊看着眼前的少年，突然眼眶一阵热。 心重重的跳了两下——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好，值得被这么对待。 看到小姑娘快哭了，耿然觉得自己犯错了。 或许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真的应该跟她说一下。 霸道总裁只有小说里的女生才会喜欢，现实生活中爱强势做决定的人，可能只会被讨厌。 就像自己讨厌父亲一样。 他双手按住温思聊手臂，正想着怎么开口跟她说，突然猝不及防看到她越来越近——而后抱住了自己。 小姑娘头发软软的蹭着自己的手臂，耿然能感觉到她温热的身体跟自己没有任何距离的紧紧贴在一起。 他本能地抱住她，心里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身体的某个部位却不自觉的有了知觉。 “......”耿然有些无语的缓缓挪了挪身体。 温思聊丝毫未察觉到这一点，她把头靠在耿然胸前，听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 “咚咚——”跳的越来越快。 “耿然，谢谢你。”她柔声说。 温思聊觉得自己好久好久都没温柔过了，可她现在却想把自己所有的温柔都给他。 耿然此刻还正在和身体的本能作斗争，只草草的回了句“没事”。 而后手臂紧紧的圈住她。 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可爱，又软又香。 现在可爱，打人的时候也可爱，耿然那时候觉得，被她打都是一种幸福。 温思聊觉察到耿然的心跳声跳得越来越快，后面甚至让她觉得有些快的不正常的地步。 她毛茸茸的小脑袋抬起来，黑漆漆的眼睛看着耿然，灯光下，他脸上的鲜红被掩盖的彻彻底底。 “你怎么了？”温思聊眨了眨眼睛，“心跳的这么快。” “......” 耿然当然不能说自己是因为某个部位正急剧需要鲜血，他愣了下，“太热了。” 温思聊闻言，懂事的把身体往外挪了挪，试图离开他的怀抱，“那不抱。” 耿然几乎是本能的扯住她的手臂往自己怀里拽，而后紧紧的拥着她。 而后一寸一寸的靠近她的耳边，“思思，刚才我在撒谎。” 温思聊不解，“怎么了？”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心跳的这么快吗？”耿然的鼻息和气息轻轻的扑在耳边，像是一片片最轻柔的羽毛一下一下的挠着脚心一般。 温思聊懵懵懂懂的“嗯”了一声，只见耿然一点一点的挪动身体恢复到正常拥抱的姿态，口中的话并不停，“因为这个。” 温思聊一瞬瞪大眼睛。 随着耿然的身体抱住她，温思聊觉察到了某个部位的存在感。 “......” 温思聊又羞又怕，猛地推开他。 耿然也不拦着她，只厚着脸皮看着她。 温思聊觉得自己身体快爆炸了，刚才，刚才...... 她轻轻的喘着粗气，缓缓地恢复平静。 其实她也不是不懂这些。 高中的时候蒋樱还给她分享过一些小说，班上也有男生会对这类事窃窃私语，已经到了这个年龄，这些对他们来说也算是常识。 可是突然接触到，还是会被吓到。 “现在知道了？”耿然嘴角带着笑，声音哑哑的。 温思聊点点头，然后深吸了口气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耿然从后面拉住她，再次把她抱回来。 “思思，你知道吗？我刚才以为你生气了。”耿然这次抱她抱得很松，没有再出现上次的那种尴尬。 温思聊完全不解，“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背着你去处理那些事，你不是喜欢自己解决问题吗？”耿然如是说。 温思聊愣了一下。 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想。 她眨了眨眼睛，一双带着雾气的眼睛看着耿然，大脑飞速旋转，“可是，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公主吗？” 耿然愣住。 “公主难道不是应该被保护的吗？”温思聊眼神干干净净，纯的要命。 耿然大脑宕机了两秒，而后毫不犹豫的吻了上去。 两个人回到宿舍的时候，三个室友已经玩自己下课了。 温思聊唇红肿，脸蛋也红红的，整个人带着一种娇羞走近宿舍的时候，三个室友均向她行注目礼。 “啧啧啧，小白兔回来了啊，我们刚才还讨论你今晚会不会回来呢。”赵雨柔正蹲在椅子上敷面膜，因而说话时动作极为克制，完全不像往日那么眉飞色舞。 段可可摘下耳机把正在看的视频暂停，“是啊，要是我也有个像思思男朋友那么帅的对象，我至于天天在视频里舔屏？” “怎么会不回来，”温思聊声音还带着点沙哑的质感，她把书包放在桌子上，从里面掏出了一袋零食，给室友们分。 那是刚才她和耿然去小卖部的时候买的。 “有男朋友可真好啊，”赵雨柔跳下椅子在袋子里面翻了翻拿出来一袋薯片撕开，“呜呜呜我什么时候才能有男朋友。” “那隔壁班不是有个男生在追你吗，你怎么不答应？”程娇突然插了句。 “......” 赵雨柔像见了鬼一样看着程娇，“你怎么知道的？” “那当然啦，”程娇朝她抛了个媚眼，“哪有什么八卦是你娇娇姐不知道的啊。” 宿舍另外两个人都还不知道这事，在段可可的怂恿下，程娇把这事儿说了。 其实也就是隔壁一个男生一直在追赵雨柔，还表白了，但赵雨柔拒绝了。 原因是那男生太矮了。 “我也不是说要男朋友一定得一米八几，但不到一米七就有点离谱了吧，我自己都一米七呢，”赵雨柔解释了几句然后看着温思聊，“好啦好啦我们来聊思思的校草男朋友吧。” 赵雨柔觉得议论自己太尴尬，就把话题往温思聊身上引，“你们都知道吧，法律系系花追了耿然整整一年，现在耿然正牌女友思思出现，据说她最近都快气炸了呢！” “......” 赵雨柔大大咧咧没感觉，但程娇和段可可心细，赵雨柔忽视她们的眼刀继续提起这事，段可可只能大声说“别说啦！” 一旁的温思聊显然脸色有点不太对。 法律系系花是谁她都不知道，追了耿然一年，为什么她丝毫没有得到一点讯息。 高三的时候她就一直担心会有更好的女生出现，看来自己的担心不无道理。 她心里有一种莫名的闷。可是想到耿然今晚对自己又那么好还护着自己，她又觉得好受一些。 “思思，你别放在心上啦。”程娇安慰道，“其实这事儿我们仨都知道，就是怕你不开心才没跟你说。法律系那个系花叫步瑶，长得当然没你好看，关键是耿然从来都没理过她，她送水送礼物或者去找耿然他都是冷处理的。” 程娇这话倒是真心的，其实她们之前都不知道温思聊是不是知道这件事。 要是温思聊知道，她们就没必要提了，人家小情侣的事情，她们也不好发表什么意见；要是不知道那就更不能说了，本来就没什么事，万一被思思误会了，那就不好了。 现在看来，她是完全不知道这事。 而且也很介意。 “耿然对你的好我们都有目共睹，这不还给我们买了零食嘛哈哈！”赵雨柔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赶紧补救。 “没关系的。”温思聊笑笑，“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说不会放在心上完全是假的。 温思聊连夜下载了贴吧然后找到他们学校的论坛，输入“步瑶”两个字，一条一条的浏览上面的内容。 之前她都不怎么看这些的。 可是现在，她突然有些慌。 看完以后，她心里也大概了解了事情的情况。 那个叫步瑶的，是法律系的系花，之前还是校花，跟耿然一个班。据说家里还很有钱，父母是做服装生意的，温思聊看了照片，长得确实很好看，带着一种贵气的感觉。 也有不少人喜欢她，跟她表白，但是久而久之大家知道她眼里只有耿然也就作罢了。 这个学期以来，因为温思聊读大学了的缘故，耿然常常跟她在一起出现，大家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所以步瑶很久都没再找过耿然。 但是因为很多人都觉得耿然和步瑶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因而也盼着他们赶紧在一起。 还有一个人的名字是“耿然步瑶今天在一起了吗？” 温思聊还在贴吧里面翻到了一张耿然和自己牵着手走在操场的照片。 是背影，但是下面还是有不少人在议论说自己身材好之类。 她看着这些信息，心里五味杂陈。 耿然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这些。 ☆、59 59 温思聊不喜欢这样不自信的自己。 就好像是一点一点搭建起来的自信被轻轻一戳便轰然倒塌。 室友又安慰了她几句，温思聊笑着说“真没事”，室友也就没再往多了想。 温思聊一向随和，并不会因为什么事情记仇，这点大家再清楚不过。 照旧洗澡又装好明天上课要用的书，便爬上了床。 睡前看到了耿然的消息。 系花跟耿然表白的事情立刻便被她抛到脑后了。 耿然：【周末一起去看电影？】 温思聊想了想，两个人在一起到现在，的确还没有看过什么电影，于是便翻了个身扯过被子搭在身上趴着敲字：【好呀，看什么。】 耿然那边隔了一会儿没回复，温思聊便自己打开软件看近期的电影。 此时十一国庆已经过去，而圣诞节还远，温思聊翻了好几遍，也没看到合适的电影。 有的是几部国产爱情片，还有两部鬼片，另外还有一部是乡村亲情爱情主题的，温思聊并不感兴趣。还有两部国外的片子，不过看起来就很不吸引人。 她切回消息界面：【耿然，好像没什么好看的电影。】 那边秒回：【不是有一部叫‘九儿’的吗，看起来还不错。】 温思聊切到电影介绍界面，点开了那部海报看起来就让人极为没有食欲的爱情类恐怖片‘九儿’。 “......” 第一次约自己看电影就看恐怖片，温思聊吸了口气，犹豫着还是回复了个“好”。 她咬了咬唇，想象了一下在气氛血腥恐怖的电影院里，女生因为害怕剧情扑到男朋友怀里的场面。 太有爱太浪漫了。 ......可是她一点都不害怕恐怖片。 作为一个小时候就开始看什么狂蟒或是猛鬼系列的光碟的少女，温思聊怕很多东西，唯独不怕鬼片。 可是，是第一次和男朋友看电影，到时候是不是得表现得害怕一点。 她翻了个身躺在床上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心理陷入了纠结。 纠结着纠结着，又想起步瑶。 想知道为什么耿然不告诉她这件事。 又不是人家只是表个白就走了。 是表白了整整一年。 是在这一年里只喜欢他。 那至少她这个女朋友是有权利知道下这件事的吧。 可是现在她知道了，却不是被他告诉的。 小小的不安一点点探出头来，宛如夏日里冒泡的汽水。 辗转难眠。 还没休息的另外三个人在床下小心翼翼的交流着意见。 “你说思思是不是很介意系花这事儿啊？”程娇用气音问。 段可可忙摆手示意她别说了，然后三人私下决定拉一个小群。 段可可：【赵雨柔你说话注意点啊！没事提什么步瑶！那事儿都过去了多久啦！】 赵雨柔委屈巴巴：【那我不是以为她肯定知道，再说了我觉得步瑶也活该啊。】 程娇：【那现在怎么办？】 然后三人群再一次陷入沉寂。 周二早上的微观经济学课是金融系学生最为恐惧的一门课。 授课老师是个不到却已经谢顶的教授，每次看到他，温思聊就会联想到交易所那些盯着面前摆着的四五个巨大显示屏上无情的走着红红绿绿的折线的基金经理。 教授偏偏还姓谢，常常眯着眼睛食指推着厚厚的眼镜绷着脸夹着包走进来，而后一丝不苟面无表情的讲完课，然后再悄无声息的离去。 即使是在大学校园里，也没人敢在谢教授的课上迟到，因为此人对纪律要求极为严格，迟到旷课一次，平时的三十分就会被扣的差不多，要是期末再考的差点，很容易就不及格挂科了。 有一次临江市下了暴雨，甚至到了整个校园积水到了膝盖、树干都被吹倒的那种程度，然后班上有几个人迟到了。 本来大家都以为，这种特殊情况下，迟到个几分钟谢教授能破格原谅的。 结果谢教授推了推眼镜，眯着眼睛看了看教室门口站着那三个还提着早餐的男生哼了一声。 “同学们，你们知道今天早上我怎么过来的吗？”谢教授走出讲台，整个身子暴露在同学们的视线中。 只见谢教授裤腿卷着，浅灰色的裤子已经湿到了大腿的位置，皮鞋里面不时还有污水溢出。 看起来让人脚极为不适。 “我今天开车来的。”谢教授不紧不慢，“但开到育才路那边积水淹了发动机，车子开不了了。”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小腿，“我就撑着伞一路走过来的。” 育才路那边离这里平时都要走半个小时，一个年及半百的教授撑着伞就这样从那边直接蹚水走过来了。 而且人家还没迟到。 门口站着的那几个学生也不委屈了，苦着脸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谢教授随之朝他们摆摆手又无奈的叹了口气，“进去吧。” 三个同学如蒙大赦，赶紧找个角落里的位子坐了下来。 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这么认真负责的老师，还饶了他们这一次，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微经，为微经生！为微经死！ 谢教授推了推眼镜，拿激光笔指着PPT，“你们几个一会儿下课过来报个名，平时分没了。” “......”只听刷的一声，那三位同学心里的感动戛然而止。 因而温思聊迟到的时候，几乎整个人身体都是在发抖的。 “报告。”温思聊站在教室门口，弱弱的喊了一声。 十分钟前。 温思聊一如既往吸完豆浆把杯子扔进垃圾桶以后背着书包往教学楼奔。 微经这种专业必修课不用自己选，她被分到了周二早上这一节，而另外三个室友则在周三下午。 早上上课最为致命，早起即使对于温思聊来说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因而她每次都是七点十五起床，飞速收拾一下去食堂买早餐吃完然后花五分钟时间从食堂走到教学楼。 准时到班级。 然而今天，她快走到教学楼以后，却突然窜出来了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生突然出现，稳稳的停在了她面前。 像是算准了时间一样。 “同学你好，我是赵泽，其实也没别的事，就是想问下，能不能加个微信？”男生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脚上亮黄色的球鞋扎的温思聊眼疼。 温思聊背着书包往教学楼大门那边看了一眼，“不好意思，我要上课了。” “没事儿，就两分钟，”那男生笑呵呵的，手肘撑在自行车上看着温思聊。 温思聊绕开自行车，“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赵泽却一点都不死心的样子，灵活的转了个方向停在了温思聊面前。 “就加个微信。”此刻他脸上灿烂的笑容对温思聊来说简直是恶魔般恐怖的表情。 赵泽第一次见温思聊就是在这个路口，那会儿他刚好要去上课，早上困倦，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没有任何精神。 可他看到了一个穿着白T蓝色牛仔裤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夹着书手里拎着书包往教学楼里面跑。 女生皮肤干干净净，眼睛里面仿佛有着比朝阳更亮的光。 赵泽那时候以为自己看错了，以为自己做梦了。 可是再一揉眼睛那女生却不见了。 赵泽这辈子觉得自己都没这么喜欢过一个女生。 叮铃铃——上课铃响了。 温思聊闭了闭眼睛，心想完了。 感觉眼前这个男生是没法跟他讲的通的，他就那么笑嘻嘻的看着你，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可是早到总比晚到要好，她掏出手机飞速点开微信递到赵泽面前，“你快扫。” 赵泽目的达成，慢悠悠的掏出手机扫描好以后，便非常配合的让开了一条道。 温思聊头也没回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了教学楼。 然后就迟到了。 迟到几分钟也是迟到，温思聊知道这是谢教授的规矩。 谢教授两颗圆圆的小眼睛往上掀了掀，越过黑边儿眼镜看了看温思聊，捏着粉笔的手摆了摆，“进去吧，下课过来报个名字。” 温思聊喘着气店头应了声。 坐好以后，拿出教材，温思聊看了看微信那个加好友请求。 点了下同意。 她本来也想直接点拒绝或是置之不理的，但是想着刚才已经答应过，还是决定先加了然后说清楚自己有男朋友再删掉。 但是刚加好就看到那边发过来两条消息。 【不好意思打扰了。】 【以后不会再拦你了。】 “......” 温思聊觉得很奇怪，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到底是为了什么。 要是觉得抱歉，那刚才怎么不直接让开呢？ 还是说自己刚才的样子很凶？吓到他了。 那也挺好的。 想想刚才那个男生那个拦着她的样子，温思聊就觉得很不开心。 哪有人是这么追女生的啊。 想到这里，温思聊便把这事抛到脑后认真听课了。 谢教授讲课，知识点极为密集，稍微不注意就会错过很多。 因为来的迟，已经坐到了后面，因而屏幕上的内容有的看不清楚。 于是温思聊便拿出手机，看不清的地方就拍了照片，回去再整理笔记。 两节课上完还有公共课，温思聊匆匆收拾书包在饮水机前接了水又赶紧奔往下一节课了。 教学楼里面人挤得满满当当的，好不容易才挤到阶梯教室里，这节是大课，轻松很多。 到的时候赵雨柔她们已经帮温思聊占了座位，在倒数第几排靠边的位置。 看到她们，温思聊皱着眉叹了口气把书包塞进桌肚里面，“刚才谢教授的课，我迟到了。” “什么？”赵雨柔咬着包子含糊不清的叫道：“谢图图的课你迟到了？” 谢教授在系里远近闻名，因为发量稀少再加上生得一双招风耳，便被同学们起了个“图图”的外号。 ☆、60 60 温思聊坐在最外边靠着走廊的位置无奈的点了点头，“嗯，都怪路上遇到一个男生非要要微信，我都跟他说了有男朋友还穷追不舍。而且关键是，等我回教室加了他，他又说打扰了。” “......”段可可无语的抬起头，“那他也是真够无聊的。” “傻逼吧，”赵雨柔包子咽下去又喝了口豆浆，“那现在谢图图的课你咋办？我可是听说迟到的人几乎没几个能拿高分的，好多还都直接及格线边缘徘徊，有的还挂科了啊。” 段可可也点点头，“是啊。” “我也不知道，”温思聊也为这事儿发愁，她还想专业课考高一点拿奖学金呢，这种学分重的专业课要是瘸了，那就彻底完了，“只能好好学，争取考得好点。” 正低头沉迷小说的程娇突然抬起头，“谁跟你要微信呀？” 果然这种热衷于八卦的人关注点都不太一样，温思聊拿出微信看了一眼他的备注，“叫赵泽。” “赵泽？”程娇放下小说，“就是计算机学院的那个赵泽？” “......我也不知道他什么学院的，”温思聊解释，“不过现在这也不重要了，他已经跟我道歉了。” “怎么不重要，”程娇的眼睛闪着光，“这个赵泽可是计算机系的名人，你知道吧，当初他硬是把室友的女朋友直接挖墙脚挖过来，完了他室友还没生他的气。” “为什么？”温思聊愕然，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过分的人？挖室友墙角？ 程娇摇了摇头，“可能是因为他太有钱了吧？”程娇说着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抓起桌上的笔记本一本正经递给温思聊，“拿着，这是五百万，离开你女朋友，她是我的了。” “......” “所以我才很奇怪啊，按理说，赵系草看上的人不会这么轻易放弃才对。” 程娇继续摇头晃脑，“咋就这么容易就‘打扰了’呢。” 快下课的时候，耿然给温思聊发消息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温思聊想了想便答应了。 分别了三位分外眼红的室友，温思聊往清真食堂走去。 那边的拉面特别好吃，温思聊每天中午都会去那里点牛肉拉面。 去的时候店里人已经挺多了，耿然便让温思聊先找个位子坐着，他去点面。 好在队伍排的也快，十分钟不到，耿然便端着盘子走了过来——就是脸色不太好。 耿然埋头吃面，温思聊也不多说话一口一口的吃着，吃着吃着就突然想起来步瑶那件事。 想起那个追了耿然一年的长得还蛮好看的女生。 温思聊停下筷子，抿抿唇看着耿然，“耿然，你永远不会骗我的吧。” 耿然似乎对这个话题兴趣不高，“嗯”了一声以后便点了点头。 “那，你也不会瞒着我什么事情的吧？”温思聊又进了一步问道。 耿然看着温思聊小鹿般的眼睛，有些不解，“问这些做什么？” “那我们都是男女朋友了嘛，”温思聊尝试轻松的聊这个话题，“你不瞒着我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耿然语气硬硬的，“那你还问。” “......” 温思聊被他这句话噎住，心里有点闷，而后便埋头吃面。 牛肉面劲道十足，口感很好，汤汁清香，牛肉新鲜，和往常一样美味。 但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那你呢？”耿然突然问。 “什么？”温思聊抬头，下意识的回答。 “你也不会瞒着我的吧？”耿然语气冷清，眉头也紧紧的锁着。 温思聊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可是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比如说今天叫她一起吃饭的时候没有用表情包，路上自己跟他说迟到了他好像也不感兴趣，没问为什么，说话语气也有点冷。 总觉得他好像在闷着，可又好像突然就要爆发。 温思聊没见过这样的耿然。 “当然不会啊。”温思聊手里还捏着筷子，“我当然不会瞒你骗你。” “那赵泽怎么回事？”耿然肩膀塌了塌，垂着眼看着温思聊。 耿然一早起床去找教授，路过教学楼便看到了温思聊跑过来，正准备走过去，却突然看到一个男的骑着个自行车停在了温思聊面前。 两人说了什么，温思聊把手机递到男生面前，那男生拿出来扫了扫，然后让开，他正准备过去，温思聊背着书包飞速跑开。 耿然当时觉得大脑轰的一声，眼前似乎都有火星子出现。 那男生没立刻离开，坐在自行车上脚撑着地在看手机——应该是在加她微信吧。 也顾不得去办公室了，直接冲上去提起来那男生的衣领子，眼睛里面像是有厚厚的寒冰，冷意似乎要把赵泽冻起来。 赵泽哪里被人这么对待过，当场炸了，手机往地上一扔便要发脾气。 然后在看到耿然的脸以后，整个人的表情发生了从惊讶到恐惧再到恼火然后忍下来回归平静的复杂变化。 “道歉，然后删了她。”耿然哑声道。 赵泽犹豫了三秒，最终刚刚蓄气的那口气还是缓缓的泄了下来，他弯腰捡起已经碎了一个角的手机，“好，我道歉，我删。” 耿然也知道一直会有人出现在她的身边，但是他是第一次看到她给别人微信。 想起高中等她的时候，心里也是带着很多不安，可当时一想到她那张带着笑的脸、想起她在烟花灿烂的迪士尼声音软软的跟自己说“等我”，那些不安便烟消云散了。 他的姑娘，他等了两年半的宝贝的不行什么都想顺着她的那个女孩，今天当着他的面把联系方式给了另外一个人。 那他能不生气吗。 不能。 “......你怎么知道。”温思聊就觉得挺神奇的，本来她打算跟他说这件事的，但是在她说完自己今天上课都迟到了以后，耿然兴趣缺缺，她觉得他不怎么想听也就没说了。 可早上到现在也就这么一会儿时间，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而温思聊的这点吃惊，在耿然眼里，就变成了欲盖弥彰、变成了被抓包以后的慌乱。 耿然突然觉得，自己头上在若有若无的闪着绿光。 “你......” “我怎么了？我刚才过来那会儿就想跟你说，我上课前被一个男生堵住要联系方式，我说有男朋友了他也不让开，第一节课是谢教授的课我又不能迟到，”温思聊语速很快，似乎是被压抑久了想要一吐为快那样，“然后我就让他扫了，但是就很奇怪，刚加好他他就跟我说打扰了。” 温思聊看着耿然，眨巴着眼睛，“害我在谢教授的课上迟到，你说我期末怎么办啊呜呜呜......” “......” 虽然耿然一开始也不相信温思聊会这么对自己，但是毕竟是亲眼看到了她把手机递过去给他扫，扫完还跑的那么快。 现在知道了真相原来是虚惊一场，心里的某个位置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他把面碗往前一推身体靠着椅背，脸上恢复了往日那吊儿郎当的表情。 “哦。”耿然弯唇，“那倒是还挺遗憾的。” “......”温思聊失笑，“那你干嘛问我赵泽，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没什么。”耿然悠悠的拿起筷子吃面，“叫赵泽的不是多了？” “那叫步瑶的是不是只有一个？”这下换温思聊不爽了。 温思聊不想深究到底怎么回事，反正正常人都能看出来就是耿然知道了赵泽问她要联系方式的事情。 但是那件事就是误会一场，人赵泽都道歉了。 而步瑶，可是在论坛以及线下实打实的追了耿然一年。 耿然听到步瑶的名字，神色微动，随即恢复如常，“我又对她不感兴趣。” “那你也应该跟我说一声呀。”温思聊答。 这种全世界都知道了而自己身为女朋友却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是真的不好受。 她不想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些。 “那好，”耿然侧身扶住温思聊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用极为认真的口吻说：“思思，有个女生在追我，给我买礼物等在宿舍楼下，在篮球场帮我加油......” “好了别说了。”温思聊别过脸去，原来听自己男朋友跟自己说这种事更尴尬。 而且，男生这么说莫名会给人一种在炫耀的感觉。 或者说是在给女朋友施压：瞧，人家都在篮球场帮我加油，而你那个时候还是个小屁孩儿在高考呢。 “那不气了？”耿然凑近低头说。 “我本来就没有生气。”温思聊抿抿唇然后眼光一动，“那你什么时候打篮球记得通知我。” 耿然挑眉，“怎么？” “给你加油。”温思聊认真地说，“喊破喉咙也要给你加油。” 距离拉近，耿然身周围那熟悉的甜香味铺天盖地而来。 因为来的迟的缘故，两人坐到了食堂最里面靠窗的位子。天气晴朗，湛蓝的天仿佛能透出水来，阳光透过窗子洒在桌子上，也照的温思聊眯着眼睛，密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显得异常温柔。 温思聊脸上被温热的触感碰了一下，温热的气息袭来，耿然声音低沉，“小醋包。” 温思聊眼睛睁大然后迅速伸手拉住他的手臂推开，低头声音软软的，“还在食堂呢，公共场合。” 耿然微微挑眉，低笑着乖乖坐正“哦”了一声，他靠在椅背上打量着温思聊，“那下次，不在公共场合。” “......” 温思聊强忍住脸上的窘迫，正色道：“你上次不是说有个什么比赛，那个怎么样了？” 耿然笑，“我老师说是稳了，应该没什么问题。”说完也不取笑她了，只是把两个人的碗收在一个盘子里。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温思聊伸手准备拿筷子，两个碗放在一个餐盘上摇摇欲坠，不太稳。 耿然把她手里的筷子拿过来守在一起，端着盘子站起身，“这点小事。” 温思聊坐在座位上看着耿然端着餐盘穿越排队的人群往回收餐具台那边走，食堂里熙熙攘攘，他还是和从前一样，背微微有点弯，但是已经有意在挺直背了。 嘴唇微动，低声嘟哝了一句，“你还不是也是小醋包。” ☆、61 61 温思聊和耿然两个人约好了周六晚饭后一起去看电影。 上午的时候温思聊跟室友一起去图书馆，本来耿然说要跟她一起去的，但后来秦浩程遇安他俩说叫耿然过去有事儿，还特意打了好几个电话，温思聊就让耿然去找他们了，自己跟室友一起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温思聊跟室友说了晚上要去看电影，所以下午就早点走。 室友也表示理解。 “那你们晚上还去图书馆吗？”温思聊问。 她们期中考试只考三门专业必修课，而且期中考试没那么难，所以复习压力并不大。 赵雨柔捞了个水饺送入口中含糊不清的边嚼边说话，“我们也看电影。” 温思聊抬头，“那还挺巧的，你们看什么啊？感觉最近电影好像没什么评分特别高的呀。” 段可可已经吃完了，她拿纸巾擦擦嘴，“主要是开学到现在还没看过电影，就想去看看。” 温思聊点头，“嗯，我晚上要看......”温思聊想到那个电影还是带着点恐怖的，就没说电影的名字，“看到大概□□点的样子，应该不会太晚回来。” 快到晚饭时间的时候，温思聊从图书馆出来，把书包里的书放回宿舍以后便背着书包走去校门口找耿然。 耿然已经在校门口等她了。 电影院在距离学校还蛮远的一个商场，两个人先去一家港式茶餐厅吃了晚饭。 虽然温思聊也不知道耿然为什么要找这么远的位置，但是商场位置在市中心，那里面的电影院条件很定也很不错。 吃饭的时候温思聊还在想着那个叫“九儿”的电影。 她偷偷去网上查了影评，据说还挺血腥吓人的。主要的讲的是校园暴力，一个叫“九儿”的女学生被人奸.杀在琴房，然后九儿回来复仇的故事。 据说网上很多人直接吓的哭了出来，影院里面也是惨叫声一片。 但是评分还不错，据说电影逻辑缜密，最后还蛮感人的。 但是因为温思聊是那种已经几乎把各种鬼片全部刷了一遍的人，不要说是这种程度的电影，就算是鬼屋，她也没在怕的。 可能耿然是想制造恐怖气氛吧，温思聊在考虑到时候要不要配合的靠在他肩膀上。 想到这里，她手里的筷子一松，晶莹剔透的虾饺皇掉在了奶茶里。 奶茶随即溅了出来，白色的桌布上点点污痕。 “想什么呢？”耿然放下筷子，若有似无的看着她。 “就，再想接下来的电影，”温思聊咬着筷子尖尖如实答，“我去看了影评。” “哦。”耿然似乎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怎么样？” “我其实看恐怖片还蛮多的。”温思聊捧起奶茶杯子啜了一口，“以前学习压力大的时候，常常看恐怖片解压。” “那你还挺勇敢的，”耿然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突然又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抬头，“我们接下来要看的是恐怖片？” “对呀，”温思聊眨眨眼，“电影不还是你定的吗？” “是啊。”耿然若无其事的喝了口水，“你不怕那挺好的。” “......”奇奇怪怪的，温思聊心想。 电影六点钟开始，现在已经差不多五点五十了，耿然还在慢吞吞的吃东西。 他面前的那碟糖水像是永远吃不完似的，还在一勺一勺的吃着。 慢条斯理。 丝毫不像是一个十分钟后就要看电影的人。 温思聊不太喜欢催促别人，而且这还是耿然跟她第一次看电影，但是她也有点不耐烦了。 一是因为她不喜欢迟到，二来看了影评以后还真的蛮像看那部电影的。 “耿然，电影是不是很快就要开始啦？”温思聊旁敲侧击道。 耿然点点头，还在一口一口吃着早就已经冷掉的糖水，然后夹了块肠粉送入口中。 “......” 温思聊的手攥着桌布的料子一点一点的揉着，看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看着六点过，六点一分的到来。 脸色也肉眼可见的差。 终于，耿然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而后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我好了，我们走吧？” 温思聊拿起包背在身上，面无表情，“时间掐的真准，还不用看广告了呢。” 两个人到电影院门口的时候，耿然去买了一份爆米花可乐套餐，温思聊其实很想说不用买了已经迟到了。 可是她硬是憋着没说，看着耿然买完然后慢吞吞的走过来。 “......” 温思聊觉得有句话说的真对：有时候你喜欢上一个人，然后心里一直想着各种关于他的美好的事，就像是在心里酿着一瓶美酒，时间越久越是醇香。可实际上，打开瓶口才知道，瓶内的液体早就馊掉了。 就像温思聊觉得现在的耿然很讨厌、以前的耿然就很美好一样。 觉得自己跟他短短几个月的爱情遇到了危机。 进去的时候电影刚开始，还在放女主角生前的片段，不知道为什么，已经知道她后面会死，温思聊总觉得现在她的脸都带着一丝诡异。 明明是阳光明媚，音乐舒缓，可她却觉得气氛森然。 两个人座位在第二排，前两排就他们两个，温思聊抬着头看着大屏幕，身边的耿然把爆米花递给她，然后把两个人中间的扶手拉开——这样两个人的座位就变成了一个。 因为还在生气耿然害她们看电影迟到的缘故，温思聊身体往远离他的方向挪了挪，然后抱着爆米花桶开始看电影。 全程当做身边的人不存在。 甚至连喜欢的爆米花都没吃。 电影的确不错，剧情引人入胜，温思聊已经完全被开头吸引住了，聚精会神的盯着电影屏幕。 可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的那个人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温热的气息扑在耳边颈间。 “不生气了好不好。” “我错了。” 电影屏幕刚好镜头一转，前一秒还是欢声笑语的校园，下一刻女主满是鲜血的脸出现在空荡荡的舞蹈室走廊中，加上耳边突然出现的缥缈的声音，温思聊觉得自己血压秒升到了一百八！ 她松开手中的爆米花下意识捂住耳朵，大脑一片空白。 其实照以前来说，这样的镜头最多让她有点惊，但是因为耿然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在自己说话，这才让她完全没有防备的被吓了一跳。 耿然也不知道电影会突然往恐怖的方向走，现在看到温思聊害怕的把爆米花洒了一地，他伸手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声音极尽温柔，“不怕，都是假的。” “......” 温思聊反应了过来以后转脸瞪着他心想：明明是你吓到了我好不好！我本来没有怕的啊！ 影院灯光昏暗，屏幕上又是暗夜的场景，耿然看不清她的脸部表情，只知道她转了过来。他盯着她盯了一秒，然后抓住她的肩膀吻了过去。 薄荷味带着些许可乐的味道袭来，温思聊毫无防备任由他长驱直入，委屈愤怒一瞬间冲上心头，可他随着缠的自己越来越紧、越来越密，温思聊渐渐有些无法呼吸，大脑开始混沌了起来，最后只能任由他摆布。 不知过了多久，铺天盖地的窒息感终于结束，温思聊缓了一秒便从耿然怀里挣脱，下意识红着脸看了一眼周围。 前两排都没人，她也看不清后面人的情况，电影此刻进入了打斗画面，影院里一时震得人发慌。 还好没人看到！ 这可！太尴尬了！ 刚才是怎么回事来着？ 温思聊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遍事情的经过，然后想起了耿然刚才那两句吓到她的话。 是在道歉。 “思思，对不起，刚才不该害你迟到。”耿然很顺从的靠了过来拉起温思聊的手放在腿上，“别生气来好不好。”声音低低的，像是带着极强的愧疚意味。 “那你以后不要吃那么慢嘛。”温思聊捧起已经被从地上捡起来的爆米花桶，伸进去捏了一粒放入口中。 “嗯。”耿然低声应。 “那，那我不生气了，”温思聊抱紧了爆米花，“看电影吧。” “好。”耿然乖乖答道。 剧情进入中间部分，女主角的男朋友被指是凶手，线索和真相扑朔迷离，温思聊认真的分析前面的片段，总觉得那个男生是无辜的。 耿然只是抓着温思聊的手，也坐在一边乖乖的看电影。 沉浸进电影剧情里面，温思聊已经全然把刚才自己生气那一茬忘得干干净净了。 虽然这电影是带着很多恐怖元素，但总而言之还是悬疑推理为主，剧情设计环环相扣，伏笔紧密，引人入胜。 耿然品味还真不错，温思聊抽空想。 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到了最后，大结局果然出人意料，奸.杀女主角九儿的竟然是那个看起来永远温和善良的男老师，他之前还一直鼓励女主角追求梦想。 可是也正是一个衣冠楚楚的好老师，在女主角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最终杀人灭口。 电影放到最后的时候，温思聊已经泪流满面。 女主角残缺不全的面孔颤抖着说：“曾老师，我那么信任你。是你教会我坚持自己，也是你教会我学会接纳自己。” “可是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我那个时候还什么都不懂，你让我觉得我是个肮脏的人，你让我觉得我是个被全世界都抛弃的人。” “你不是老师吗，你是我的老师啊。” 温思聊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情绪，就是觉得一抽一抽的疼着。 耿然翻出纸巾递给温思聊，温思聊接过，放在眼睛下面，眼泪迅速浸润了纸巾。 温思聊听到耿然轻轻的叹了声气。 她侧过身子看着耿然，“你叹什么气。” “早知道你这么难受，我今天就不选这个电影了。”耿然声音沉沉的，似乎带着不悦。 温思聊没注意到这些，抽了抽鼻子，“我觉得这个电影很好啊，九儿好可怜，那个曾老师真的好过分。” “电影里都是假的。”耿然手掌覆上温思聊的手背，“别难受了。” “才不是，现实中有好多更坏的人，现实中有很多比九儿更可怜的人，”温思聊说着眼泪又要往下掉，“耿然你没有心。” “......” 耿然眼皮一跳，随之换了个话题，“你看，上面不是说还有彩蛋呢，说不定彩蛋你看了能开心呢。” 温思聊揉了揉已经哭得发肿的眼睛，抬头往屏幕上一看，果然还真是。 【特别彩蛋，欢迎感兴趣的观众留下观看。】 “这彩蛋还挺礼貌，”温思聊哭得太厉害，猛打了一个嗝，“那还是看看吧。” ☆、62 62 电影演职人员表和片尾曲播放完毕以后，电影院只有两三个人离场。 温思聊不禁感叹，看来这电影还真的不错，大家都愿意留到最后。 而后与电影凄婉哀伤基调完全不同的甜蜜欢快音乐响起，电影屏幕黑了两秒以后，弹出了一张画质与电影正片清晰度完全无法相比的一张照片。 温思聊缓缓睁大了眼睛，整个人愣住。 巨大的电影屏幕中，一个穿着绿色长裙的姑娘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正拿着一条青菜喂一只高大的灰白相间的羊驼。 女孩微微弯着腰，侧脸清秀漂亮，鼻梁高挺，昏暗的灯光中带着些缥缈的美感。专注的盯着面前的羊驼，羊驼正伸着脖子往前挪。 温思聊呼吸一滞。 接下来背景音乐切换到温思聊晕车的时候耿然给她听的那首歌，屏幕上照片缓缓消失，换成了另外一张。 人群议论纷纷，温思聊听到有女生在低声的尖叫。 可这些声音只在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秒钟，下一秒，整个人仍是完全懵，大脑一片空白。 湛蓝的天空下，操场中三五成群的聚集着穿着蓝白校服的校服，远处的红色的大横幅极为惹眼。 一个皮肤白皙的女生弯着眼睛笑，同时欲伸手遮住眼睛，画面有些糊，可女孩明媚漂亮，让人挪不开眼睛。 是运动会的时候，温思聊想。 心脏已经跳得不能更快了，温思聊像是被定住了一样，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屏幕。因为害羞的缘故也有些不敢看，可身体一动不动，保持着原有的姿势。 而后音乐切换到温思聊最喜欢的一个歌手的表白歌。 昏暗的溶洞、上升到一半的海平面、残破却又壮观的战船、刀光剑影下的海.盗船长背景下，一个女孩眼睛明亮，举着手机往前拍照。 小小的手机屏幕亮光照亮女孩脸庞，却又模糊不清。 是二刷加勒比海盗的时候，温思聊心想。 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了，只觉得思绪万千，无数记忆像是海面下成群结队的沙丁鱼一样朝着一个方向涌去，温思聊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个地方堵得难受。 接下来是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细碎的短发，白T，带着点桀骜却又没什么温度的表情，狭长眼睛，好看的唇。 温思聊已经忘记了流眼泪这回事，只觉得眼睛发酸。 身体微微的颤抖着，呼吸也慢慢的变得急促起来。 屏幕上的那个男生弯起唇，看着某个方向缓缓开口。 “今天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非要说哪里特别的话呢，那就是我今天想跟下面坐着的某个女生、表个白。” 台下一阵哄笑。 温思聊好像听到了几句熟悉的声音。 但她没多想，只是屏住呼吸，看着屏幕。 “我的这个姑娘呢，倔得很，为了不早恋硬是狠心让我等了两年半。”他依旧平静的说。 “两年半。”耿然又重复了一遍，“你们敢想吗？我差点以为我得等到这姑娘大学毕业了。” 台下又是一阵哄笑，有个男生起了声哄，“耿老板牛逼。” 这下温思聊听出来了，是秦浩的声音。 原来他们今天说找耿然有事，就是为了这个。 温思聊心想。 那他们应该也在这里了。 “然后，姑娘高中毕业了，我俩在一起了，”耿然说到这里，眼睛笑的弯了弯，而后收起笑容，“然后人家又说喜欢当众被表白，浪漫。” “我个人是觉得，搞一堆蜡烛摆在楼下很傻逼，所以就借着今天这个电影，也算是当众表白了。” “......” 温思聊想哭又想笑。 说到这里，耿然认真了起来。 “温思聊，以后别再挥剑斩恶龙了，”耿然语气温柔缱绻，眼神也变得温柔了起来，“做我的公主，好不好？” 温思聊心里一阵烫热，浑身的血液都在往某个猛烈跳动的区域冲。 然后扑通——扑通的跳着，清晰到自己能明确听到声音。 她的少年。 那个在她脆弱不堪的时候还愿意陪着她的男生此刻当着很多人的面对自己说着这些话。 对自己说，让自己做他的公主。 温思聊突然想起自己在电影开场前怪他跟他生气，觉得自己好无理取闹。 可是他那么好，即使自己生气，还永远温柔哄着自己。 假如是换自己吃的慢导致电影迟到，无论什么原因他肯定不会计较的。 想到这里，温思聊觉得自己好过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泪腺好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无数的情绪上涌，可就是无处发泄。 被耿然握住的手也紧紧抓住他，用尽全力。 而后，耿然面色一转，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样，“要是我败了，你再保护我，好不好？” 说完脸上又带着自信，“我怎么会败。” 耿然的视频到此结束，接下来是两个人认识的朋友的各种祝福。 蒋樱、秦浩、程遇安还有很多高中熟悉的同学，甚至温思聊的三个室友都在其中。 这些人都在现场，此刻都已经在后面朝温思聊挥手叫她。 温思聊完全没想到这些。 尤其是尤玲玲，整个人哭的稀里哗啦的，“程遇安你就是个狗，你看看人家耿然，你看看你，”说着把身上戴着的程遇安送的项链手链一件件扒拉下来扔给他，“呜呜呜我要跟你分手......” 一旁帮哥们表白鞍前马后累的不行的程遇安：“？” 这时候，影院所有灯光亮起，照的电影院内部灯火通明。 耿然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大束红玫瑰，捧着站在温思聊身边。 电影院里认识的不认识的观众几乎全部站起来，纷纷祝福他们。 不少人因为偶遇到这浪漫的一幕，兴奋的不行，拿出手机开始拍照录视频。 耿然伸手把玫瑰花递给温思聊，“我喜欢你。” 温思聊接过玫瑰花，脸红的发烫，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 坐在后排的秦浩已经冲到了前面，“耿老板你看看，妹子都已经感动的眼睛都哭红了，还不赶紧安慰！” 温思聊眼眶的确是红红的又肿的像个核桃，但是主要还是因为刚才看电影哭的了。 后面她虽然无比感动，但是心里堵得不行，愣是没掉下来一滴眼泪。 耿然心里也知道怎么回事，但是看温思聊整个人已经愣住了，因而抱了抱她拍了拍她的背。 温思聊觉得情绪忽然憋不住了，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一脸。 她的少年。 她喜欢了那么久的少年，因为她的一句话就可以做到这些。 她其实并不是一定要这样的。 可是只要她想要，他便会去做。 “耿然，”温思聊擦了擦眼泪，鼓起勇气，“我也喜欢你。” “喜欢的不得了了。”因为哭过很久的原因，温思聊声音脆脆的，尾音绵绵的，像是撒娇，“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上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可是你那么好，”温思聊说着又要流眼泪，“你是......最好的......男孩子呜呜呜......” 耿然看这小姑娘又委屈又开心的样子，心疼的不得了，揽着她到了自己怀里。 还留下的人猛地鼓掌，很多人为他们欢呼。 “耿老板！”秦浩高举右手，“我有个问题想问！” 耿然心情不错，便抬了抬下巴，“你说。” 影院安静了下来，秦浩一脸坏笑，“我就想知道，要是嫂子就喜欢那种楼下摆蜡烛那种表白，你咋办？” “......”电影院安静了两秒。 耿然看了眼温思聊，小姑娘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脸红扑扑的。 操。 他简单粗暴的想。 “还能怎么？”耿然一笑，“买蜡烛去呗。” 全场哈哈大笑。 温思聊还捧着那束鲜艳的玫瑰花，情绪一点一点酝酿。 耿然低头看着她，电影院亮如白昼的灯光将他的全脸照亮，棱角分明的脸，睫毛颜色好像都浅了许多。 极其温柔。 极尽温柔的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了句话。 “这样，浪漫吗？” 像是个求表扬的小孩似的，带着点骄傲，声音却又缱绻温柔。 丝毫不顾周围还有几十双眼睛还在盯着他们。 温思聊红透了脸点点头。 因为情绪已经到了极致，白皙的脸上红色的毛细血管肉眼可见，“浪漫。” 温思聊声音软软的，低着头，“我的少年最浪漫了。” 人群中发出了呜呜呜的哭声，温思聊转身一看，原来是蒋樱在大约四五排的位置拿着纸巾擦着眼泪。 “太浪漫了，我真的磕爆这颗糖了。”她声音哑哑的，说话都一抽一抽的，“高中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像个双面间谍似的，天天给耿然传信什么的，现在终于见证了他们在一起。” “我们都在一起好几个月了，”温思聊喊了蒋樱一声，“不过还是谢谢樱樱了。” “不客气，”蒋樱眼妆已经被哭花了，眼线化开来，眼圈黑的像是熊猫的似的，“谁让你是我的思思呢。” “呵呵。看看这姐妹情深夫妻情深的样子，”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冷漠的男人的声音，声线嘶哑，像是手指甲划过铁皮一般粗糙的质感，“我还不知道这种人渣还能有这么深情的时候啊。” 电影院后排传来手掌拍打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带着讽刺，带着讥笑，一次一次的，让原本充满欢声笑语的人群安静下来。 ☆、63 63 温思聊回头，发现角落里站了一个身穿灰色衬衫的男人。 那男人微胖，头发往后梳，能感觉到眼睛往她身上打量，看得她很不舒服。 ——莫名的熟悉感，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男的，但是又的确想不起来了。 温思聊转脸看了一眼耿然。 只见他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眼底刚才那些温柔也悉数消失，只剩下沉沉的阴暗。 温思聊很少看到他这幅样子。 不是，应该说是从来没见过他这幅样子。 用尽全力在记忆力搜索那张脸，却还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他呢，温思聊绞尽脑汁的思索着。 “你在这里干什么？”秦浩看了那男生一眼，眼里满是鄙夷。 秦浩这个人向来都是大大咧咧的，很少像现在这样那么明显的表现出厌恶一个人的情绪，这让温思聊更加想知道，这人到底是谁。 那男生从电影院里面的位子慢慢走出来，腿脚不太方便的样子，一下一下的走到走廊里面，呵呵笑了一声，“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了？怎么，这家电影院你家的？” 温思聊一下子想起来那人是谁了。 就是以前高中的时候她和耿然在一起吃海鲜粥的时候见到的那个男生。 当时他拿了耿然的勺子吃了他的粥，还在他身上吐了口水。 也是这样的，走路一瘸一拐的。 不一样的是，比起以前，现在的他胖了很多，所以温思聊才没认出来他。 “滚。”耿然几乎是沉沉的吼了一声。 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耿然无疑是丝毫不想看到他的。 也怪自己，当时包下这个电影厅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已经订好了电影票。 那个时候秦浩还问他要不要把那些人换到其他厅或是做一些赔偿帮他们退票。 但是耿然思考了一下，想起温思聊那个时候说的，觉得当着很多人被表白很浪漫。 那，很多人里面肯定是有熟悉的人也有陌生的人的。因而这么想着，耿然就跟秦浩说就这么着就行了。 反正要是那些路人观众要是对这种彩蛋不感兴趣那直接离场也就是了，并不影响什么。 要是感兴趣，那刚好可以做个见证。 谁知道混进来了这种人渣。 在这样美好的日子里。 就像是一杯泡的醇香的雨前龙井里面，猛地被溅入了地沟油。 恶心，令人厌恶。 耿然初二之前，是一直在学滑冰的。 他喜欢速滑，在这方面也有天赋，他的教练都是这么说的。 别人要学一周的东西，耿然两三天就学会了。 平衡性和灵活性也比别人好太多了。 小学五年级还拿了一个市里面的奖项。 耿然记得很清楚，他拿奖那天，耿重送了他一双巨帅的冰鞋。 那几乎是他印象里最开心的一天了。 到了小学六年级，耿然就被挖到了市里的某个特训队。 而一周两天的特训下，耿然的文化课成绩一点都没有下滑，反而还有提升。 因为，对于耿然来说，溜冰是释放、是一件快乐的事情，能让他变得更轻松。 也就是在特训队里，耿然认识了王磊琦。 两个人都是热爱滑冰，耿然性格又开朗，两个人很快便成了好朋友。 王磊琦文化课成绩不好，家里是打定主意让他走滑冰这条路的。 他比耿然大三岁，耿然去的时候他已经快初中毕业了。 但是这不妨碍两个人的友谊。 两个人每到周末都一起训练，又是秦浩都说，耿然是不是喜欢人王磊琦了。 王磊琦在滑冰上也特别有天赋，他经验比耿然丰富，因而在很多方面也给了他很多指导。 这也让耿然很是感激。 不过耿然进步也神速，到了初二的时候，速度已经和王磊琦不相上下了，两个人私下比赛，耿然甚至能超过他。 如果没有发生某天下午那件事情的话，耿然甚至觉得两个人能成为一生的朋友。 可那件事情发生以后，两个人便彻底撕破脸。 那次两个人约好一起去训练，到场馆的时候另外一个队友何军刚好也在，于是两个人便让何军给他们做裁判，来一场对决。 五圈定胜负，谁先滑完谁赢。 简单粗暴的规则。 这种私下比赛，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根本不用怎么认真掐表，胜负彼此心里也有数，何军这个裁判其实可有可无。 所以他蹲在下面也没当回事。 两个人一开始彼此不相上下，一会耿然领先，一会儿王磊琦反超，打得火热。 到第四圈的时候，两个人还是没有明显分出什么先后。 耿然对于这种两个人的小比赛胜负心没那么强，但是他还是很想赢的，用尽了全力，发挥的很不错。 王磊琦猛往前追赶，却会觉得吃力。 这个小自己三岁的还没有初中毕业的男生，已经开始比自己强了。 不甘心也还是有的。 因而拼尽全力，想要立刻超过耿然。 超越耿然的心迫切的强烈。 却不小心在即将赶上他的时候脚下失去平衡，整个人跌翻在冰面上。 巨大的惯性带着他整个人往前冲，也撞到了耿然。 两个人都受了伤，被送进了医院。 耿然轻伤，而王磊琦却被医生告知骨头轻微碎裂，有可能再也无法滑冰。 王磊琦在听到医生说这个消息的时候，觉得整个世界都黑了、塌了。 滑冰是他唯一的希望，而他却有可能再也无法滑冰。 为什么。 耿然就躺在他身边。 医生跟他说“你要好好休息，今天也能出院。” 王磊琦觉得不公平。 自己学了那么多年的滑冰，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人，就那么轻而易举的超过了自己。 两个人一起摔倒了他今天就能出院，而自己却有可能这辈子都不能滑冰。 耿然的爸妈也到了医院。 他们很担心的问长问短，耿然妈妈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王磊琦静静的坐在病床上，他试图动自己的脚踝，一阵酸疼。 可比脚踝更疼的地方是心脏。 溜冰是他唯一的路。 他家里条件普通，父母也一直因为他溜冰这件事引以为傲。 要是以后再也不能溜冰了，他该怎么办呢。 跟别人一样走高考这条路吗？ 他考得最好的时候也没超过五百分。 而耿然，每次都是年纪第一。 文化课成绩也那么好。 王磊琦一阵恶心，生理性的恶心，头昏昏沉沉的，天昏地暗。 天崩地裂，一切都完了。 他爸妈冲进病房的时候，王磊琦就好像完全是一个局外人一样呆坐着。 呆坐了很久。 父母的关切和泪流满面似乎都没能给他造成任何影响。 耿然爸妈也来安慰他们，耿然好像也说了什么。 可他就好像完全没听到一样。 他就是呆坐着，想了很多事情，却又大脑一片空白。 突然他睁大眼睛，几乎是瞪着眼睛那样看着泪流满面的母亲，“妈，耿然推我。” 王母正拉着儿子的手擦眼泪，突然听到儿子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有点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妈，耿然推我。”王磊琦平静的重复了一遍。 一旁的耿家三口人听到这句话，也都转过脸来。 病房里面安安静静的。 正午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照进来。 六月的阳光，暖洋洋的。 可耿然只觉得背后发凉。 一阵恶寒。 “儿子你说什么？”王父从进来到现在一直神色凝重皱着眉抿着唇一句话没说，听到这句话也愣住了。 王磊琦经常在家提耿然，两个人也都去过彼此家里玩，家长对两个孩子都还是挺熟悉的。 王磊琦恨恨的盯着耿然，一字一顿的说：“你、推、我。” 耿然脸上的情绪一点一点消失，像是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样看着王磊琦，看着这个他一直当成好兄弟、好大哥的男生，“你说什么？” 王磊琦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大吼大叫，他扯起手臂上的针管拔开来，王父王母拼尽全力按住他，可他仍然嘶吼着嚎叫着看着耿然，“你为什么要推我，说好了友谊赛。”他的情绪完全失控，就像是一个穷途末路的人一样紧紧抓着床单，把一切搅得天翻地覆。 耿重和刘舒叶看着耿然，两人的眉头也愈皱愈紧。 “儿子，到底怎么回事？”刘舒叶关切的问，声线带着强烈的不安。 “我没推他。”耿然心脏像是要脱出身体了一般，猛烈的跳动着。但是他强忍住，依旧平静的说着。 尽管声音里已经带着些颤抖。 刘舒叶安抚般的拍了耿然的后背，“好，妈妈相信你。” 她当然相信自己儿子，不管任何时候，都会这样。 可耿重脾气冲，听到王磊琦那么说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他刷的一下给了耿然一巴掌，“你这个臭小子！” 耿然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直接就被打懵了。 也还是刘舒叶按着他，他才没有继续动手。 这是耿然这辈子唯一一次被父亲打。 因为被怀疑自己故意伤害了别人、还导致了严重的后果。 后来找了何军，何军说他没看清。 又调了监控，这才看清楚，这一切只是一场意外。 那次以后，耿然跟父亲的关系好像一下子就远了起来。 其实从前父亲也会这样，在自己和别人闹矛盾的时候，就先批评自己，完全不问任何原因。耿然性子倔强，也坚强，自然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从来都是嘻嘻哈哈就过去了。 可这次，自己被人诬陷，这么大的罪名，可自己还是被父亲不信任。 在自己已经明确说了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仍然被父亲这样，不信任。 还被打了一巴掌。 当着诬陷自己的人的面，打了自己的儿子一巴掌。 耿然突然就觉得委屈。 他明明是自己的父亲，又不是王磊琦的爸爸，凭什么就可以不分青红皂白的打自己。 凭什么不相信自己。 他已经说了，不是自己做的。 ☆、64 64 经过王磊琦这一搅，原本美好的一天突然就变得让人烦躁了起来。 他临走之前，又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恶心人的话，最后还往地上吐了一口痰，说“祝你跟这个婊.子天长地久，正好般配。”。 这些年，两个人只要遇到，王磊琦就会这么突如其来的恶心耿然一下。 耿然有时候忽视，有时候也回骂他几句。 之所以从来不跟他真的动手，是因为觉得，无论如何自己当初跟他也还是有感情在的。 无论如何，哪怕自己再生他的气，他曾经也帮过自己。 可是好像在王磊琦看来，耿然是不敢。 他如果真对自己做了什么，那他那个脾气很差的父亲很定不会放过他。 他有时候又觉得，耿然是在同情自己。 同情自己是个瘸子，因而才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不会跟自己动手，甚至生气都不生。 他生气，愤怒。 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没有了，而他却越过越好，家庭好、成绩好、就连女朋友都那么漂亮。 然而今天，耿然忍不下去。 今天是他精心准备的、希望给自己在乎的女孩子留下美好记忆的一天，可是却被这个人破坏了。 他骂了温思聊。 碰了自己的红线。 耿然奔上去一把拽住王磊琦的领子，因为脖子被勒住的原因，王磊琦脸上涨的通红，脖子上的横肉堆积起来，身体被重重摔在墙上的时候，他嘴里发出了一声闷哼。 可下一秒，他却哈哈笑了起来。像是真的开心那样，笑了起来。 温思聊看到耿然都快把那个人从地上拎起来了，担心出人命，赶紧冲上去拉着耿然的手臂，用几乎是央求的声音跟耿然说，“不要打了，先不要打了。” 耿然紧紧地抓住王磊琦又往他脸上揍了一拳，完全感觉不到手上生疼的感觉，怒视着王磊琦，几乎是从牙缝里憋出了几个字，“刚才那话，以后别说。” 王磊琦重重的咳嗽了两声，依旧镇定自若看着温思聊，好像是完全不在乎自己被打一样，嘴角还带着笑，“小姑娘，甭管了，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而后继续看着耿然，抬起手臂在耿然身上打了一拳。 温思聊对他这样的态度完全不理解。 自己明明是在帮他。 他很喜欢挨打吗。 不过......自己主要还是怕耿然打残了他要负责任，所以才拦，温思聊心想。 两个人不知道打了多久......其实主要是耿然单方面殴打王磊琦，虽然脸上也受了点伤，不过王磊琦已经躺在地上几乎不能动弹了。 不知是谁报了警，警察来的时候，王磊琦正躺在地上，耿然气喘吁吁站在一旁，身边围着十几个不知所措的被叫过来看表白的朋友。 警察把王磊琦扶起来，看着耿然手上的鲜血和破成一团的衣服，指着他跟王磊琦说：“是不是他打了你？” 王磊琦咳出了一口血，眼皮肿成鸡蛋一样，半合着眼睛往耿然那边虚弱的望了望，而后摇了摇头，嘴巴一张一合，微弱的气息吐出了几个字。 “不是他、不是他打的。” “是、是我自己、自己摔到了......” 飞奔赶来的人民警察们：“......” 温思聊：“......” 本来以为自己即将看到表白却在看完鬼片疑惑又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单方面殴打事件的亲友团们：“......” 更无语的是那两个报了警的女生。 他们一起来看电影，看到有人打一个残疾人，当即便报了警——虽然那人说话是难听，但是感觉打人的人下手可太重了啊。 一下一下的，像是要把人往死里打一样。 然而现在，被打的奄奄一息的那个人却说自己摔倒了。 自己摔成了那样半死不活的样子。 这两个女生觉得自己胸口像是被堵上了两团棉花一样。 闷！ 快闷死了！ 扶着王磊琦的那个民警不太放心，他拧着眉瞪了耿然一眼后同情的看着王磊琦，“你不用担心，要是他威胁你，你直说就行了，现在是法治社会，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用。” 王磊琦颤抖的手拽了拽警察同志的手臂，“真，真是摔着了。我至于，至于撒谎吗......” 虽然这件事情疑点很多，多到成了筛子的那种程度。 但是被害人就是坚持自己是摔倒了，而耿然只是见义勇为，别人说什么他都咬死。 既然被害人都这么坚持了。 那民警也没办法，帮他叫了救护车以后便离开了。 这件事也就这么结了。 回去的路上，耿然跟温思聊一起打了出租车。 路上耿然依旧是给她塞了个耳机，两个人全程一句话没说。 到了学校门口，耿然站在温思聊身旁开口，“我送你回宿舍。” “不打算解释一下吗？”温思聊问。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现在都还惊魂未定，一路上完全顾不上晕车，全程都在想，为什么耿然会突然这样。 耿然手插进口袋里慢悠悠的往前晃，“也没多大事，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我想知道。”温思聊几乎是没犹豫就说出了这句话。 她之前就见过这个男生，那个时候他也是这么贱兮兮的。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耿然也没藏着掖着，就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跟温思聊说了。 包括他怎么跟王磊琦成为朋友，怎么被他诬陷，自己被父亲打。 也包括，他自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滑过冰。 温思聊安安静静的听着，两个人走在夜路上，风吹来一阵阵寒意，两个人却都完全感觉不到似的。 灯光昏暗，虽然已经不早了，但校园里面依旧是人来来往往。 温思聊想起他带自己滑冰。 想起他当时被王磊琦侮辱的时候的面不改色。 想起他刚才狠狠的揍在他的身上，一拳一拳。 心里有一种不断涌上来的情绪，是心疼。 也有后悔，后悔刚才自己拦着耿然。 听完这些，温思聊迟迟没有开口，良久又问：“所以从那以后你就再也没滑过冰，是吗？” 耿然点头，忽而又停住，看着温思聊毫不在意的笑，“也不是，之后还跟你滑过一次。” 温思聊也不是不能理解。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每次滑冰都能想起那个人，想起那件事。或许心里还有愧疚，后悔自己不该跟他比赛。再加上，自己的父亲都第一时间选择不相信自己。 觉得自己是那种因为一次打赌的胜负就可以去推人的那种人。 “可是你之前完全都不在乎他说了什么的，”温思聊仰面看着耿然，昏黄的灯光映在她的瞳孔里，像是一簇小小的火苗，“今天怎么那么生气？” 耿然想都没想，声音低沉，“因为他骂你。” “他骂你，我不能袖手旁观。”耿然伸手轻轻捏了捏温思聊的脸，而后眼神一顿，像被蛊惑了一般，距离一寸一寸拉近。 因为他骂了你，所以不会再选择无视他。 像他这种人，明明是自己心理阴暗，为什么要拖别的人下水。 无辜的人。 自己在乎的人。 熟悉又渴望的气息肆意的喷在自己周围越来越近的地方，周围像是突然没人了一样，安安静静的。 温思聊伸手拉住耿然的衣服，攥的紧紧的，他刚才那句话像是循环播放一样在自己的男孩子一遍又一遍响着。 距离越来越近，温思聊大脑里面绷着的那根线越拉越紧、随后啪的一声，断了。 “可耿然，那个人好像很想被你打。”温思聊脱口而出。 耿然愣了一下，看着她。 温思聊认真道:“是不是他心里愧疚了，是不是……你一直忽视他让他觉得你在怜悯同情他，所以才说狠话做这些激怒你，想要你去打他。” “是不是他觉得，只要你打他一顿，他就算还了你那笔诬陷的债了。” 耿然眉头皱着看着温思聊，表情有些古怪。 想起这些年来王磊琦对自己说的那些激怒自己的话，想起今晚他几乎没怎么用力反抗，几乎是被自己狠狠的揍了一顿。 想起他在自己耳边吐出的那几个字。 “还你了。” 耿然冷笑一声，笑声让温思聊下意识抓紧了他。 “这就还给我了？”耿然语气里带着讥笑和讽刺，“我不是什么大气的人，只知道要不是他，我现在可能还在滑冰。” 温思聊心里压抑，莫名想要鼓励他继续去滑，可是终究说不出口。 “那，耿然你今晚，是原谅他了吗？”温思聊手指绞在一起，声音低低的问。 耿然似乎是在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他唇紧紧抿着，咬肌紧绷，整个人处在一种紧张的状态。 温思聊扯着他的手臂，也不知该说什么。 风吹的温思聊耳尖像是被细细的针扎着一般，绵密的疼痛感。 她把左手伸进衣服口袋里，右手仍然抓着耿然。 耿然鼻尖有点红，密长的睫毛盖下来，更显得眼睛轮廓深邃。 眼神隐匿在黑暗中，看不清楚悲喜。 ☆、65 65 耿然脱下自己的黑色运动外套搭在温思聊的身上，又紧了紧领口，“外面冷，带你回去。” 说着拉起温思聊冰凉的右手，用自己的手紧紧的包裹住她冰凉的手。 当初那件事情以后，一开始耿然不去溜冰也的确是因为生气。 出于倔强或是赌气的缘故，就再也不想去溜冰了。 而且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把这件事归结在王磊琦身上。 都是因为他，自己才不再溜冰，失去了那么好的机会。 让那么多年的训练白费。 他其实挺怨王磊琦的。 做了那样的事，却还一脸不知悔改的样子，一次又一次的出现，找茬。 他不想理他，不对他动手，完全是出于从前训练的感情。 而他却得寸进尺，以为自己是在怕。 可是听了刚才温思聊的话，他突然觉得可能事情不是那样的。 他再也没去滑冰，也不想参加任何训练和比赛，其实是因为他喜欢的是溜冰本身，而不是各种比赛。 他享受在冰上的快乐，却无法永远去像专业的竞技运动员那样超越自己。 他不想因为一秒半秒的时间去一遍又一遍做着同样的事，让自己的爱好变成一件可怕的事情。 是他，本来就不想参加比赛。 这么多年来，他把自己不再溜冰的责任推给王磊琦，那自己是不是也变得跟他一样了。 其实自己当初根本没推王磊琦；而王磊琦也一样，从来没阻碍过他滑冰。 今天晚上他揍了王磊琦，可他却看起来很开心。 是不是真的就如思思所说，他是在愧疚，他只想让自己对他愤怒，不想让他同情自己。 毕竟，那个热爱滑冰竞技的人是他。 他一直都想成为国家级运动员，想拿各种奖。 想超越自己。 可是他却在也没有机会了。 他腿残了。 直到走到女生宿舍楼下，耿然都没开口说一个字。 温思聊被他牵着，就这么一直走到了宿舍。 楼下两条长椅上坐了两对情侣，门口的阴影处也站了几对牵着手聊天的男男女女。 温思聊上了宿舍的台阶，耿然依旧牵着她的手。 “思思，你过来下。”耿然拉着她走到了竹林侧边的石板路上，沙沙的风声将二人头发吹乱。突如其来的昏暗让温思聊一时间有点慌，不过很快便适应下来。 耿然轻轻的把她抱进怀里，彼此心跳声交错在一起，此起彼伏的响动。 “怎么了？”温思聊缓缓的抱住他的腰，甚至能感觉到他紧实的肌肉，不免一阵心跳加速。 “我是不是做错了。”耿然声音很低，他想起自己刚进特训队的时候王磊琦毫不吝啬的将自己的经验全数教给他，拍着胸脯说他要成为全世界滑冰最厉害的人。 可现在，他身体有了残缺，也变得臃肿了许多。而自己还一直在怪他。 他的生命完全没被这件事影响，溜冰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而他生活的轨迹却完全改变了。 “你没有做错。”温思聊把头贴在耿然的胸脯上，听着他的心跳声，“你们两个约定好了比赛，你并没有逼他。他摔倒是个意外，并不是你导致的，你没有对不起他。他诬陷你是事实，这是他的选择，因此这是他的错。” 温思聊抬起头看着他，细碎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温思聊看不清楚他的情绪，就这么继续说道:“不管你是不是因为他选择不去溜冰，可他始终就是诬陷了你。他伤害了你，而你就是有权利选择什么时候原谅，也有权利不去原谅。” “可我现在原谅他了。”耿然整个人气场突然变得很颓，带着愧疚。 “嗯，那你很棒。”温思聊真心实意的说，“你能选择原谅，那是你很好。换做我，我可能不会。” 耿然抬眼看着她，斑驳的竹影映在她的脸上，眼睛圆圆的，温柔又坚定。 紧紧抿着的唇一点一点漾开来，弯起来一个好看的弧度，刚才那些忧虑和不安仿佛烟消云散一样，“那，改天陪我去溜冰好不好。其实我挺喜欢溜冰的，就是不喜欢比赛。” 温思聊轻轻跳了一下，开心的抱住他，“当然可以。其实我后来有偷偷去学过几次，现在溜的还可以了哦。” 耿然伸手揉了揉她发顶，“这么厉害？” “当然啦，”温思聊带着点小骄傲，“我那次就知道你很喜欢溜冰了。” 她眼睛虔诚而又认真看着耿然，“因为你溜冰的时候，整个人好像在发光。” 两个人分开以后，耿然发现秦浩给他打了看几个电话。 他看了一眼便拨了耿然的电话。 “耿然你今天没事儿吧，”秦浩似乎是在酒吧，周围声音嘈杂，“没把你那妹子吓跑吧？我快吓死了你知道吧？真要打咱能不能找个人少的时候弄他？非得就那会儿？” “打都打了。”耿然没穿外套，这会风吹过来，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秦浩那边声音小了很多，看样子是挪了个地方，因而他声音便存在感很强，“那这事儿怎么办？之后要不要找几个人教训……” “我跟王磊琦的事到此为止，你别管。”耿然声音冷肃打断了秦浩，而后停了几秒，声音柔和了许多，带着些懒懒散散的语调，似乎是很高兴，“至于我妹子呢，自然是觉得我那会儿打人很帅，更喜欢我了呢。” “……” 秦浩愣了一秒，把手机放在面前确认了一下通话人是耿然，然后破口大骂:“卧槽，我本来是关心你呢你知不知道，大半夜的撒什么狗粮？你跟程遇安还真是两条狗，一个不回宿舍，一个腻腻歪歪，我真是操了。” 说完便愤愤的挂了电话。 耿然丝毫没被他的愤怒影响到，反而更开心了。 把手机扔进兜里便继续往回走。 温思聊回到宿舍的时候，整个宿舍都挺紧张的。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决定派出代表程娇发言。 程娇深深吸了一口气，扶着温思聊的椅背用就义一般的语气靠在温思聊身边，“思思，我们都觉得，耿然还是挺好的啦。” 温思聊回头，不明所以的看了她一眼：她自己也觉得耿然挺好的啊。 程娇眼睛猛地一跳，看着温思聊面无表情的脸，还是狠下心来，“虽然吧，高中的时候，我也听说他，就还挺凶的，你知道的吧，学校曾经有两个跟他表白的女生，都被退学了。” 温思聊心说，我知道这事儿，毕竟自己亲身经历过第二个，至于第一个，她现在也知道了，误会而已。 大家知道耿然是校长的儿子，自然是会把一件放在别人身上无比巧合的事情妖魔化。 管他事实真相是什么，越刺激越好。因而便添油加醋的越传越凶了。 “今天他打人这事儿，肯定是有什么误会。”程娇想了想，觉得耿然对她们还是很好的，今天本来也是想着给思思制造一个惊喜，没想到撞上了那个人。 况且，虽然耿然下手很凶，但是那个人骂人骂的也很厉害，主要是还骂了思思。 温思聊就一动不动的听着程娇把话说完，然后又看了看另外两个一脸关切的室友。 弯起嘴角，“娇娇，你们就想说这个？” 程娇心想，我就知道会这样，恋爱中的人啊，总是这样失去理智，被感情冲昏头脑。 毕竟，有一说一，今天耿然下手还真的挺凶的，万一以后有家暴倾向也说不定啊。 赵雨柔此刻实在看不下去了，“思思，你知道娇娇我们三个也挺纠结的，不想说这些话破坏你们的感情，但是，今天那场面实在是有点......那个男生被打的那么凶都不敢跟警察说实话，你......” “赵哥、思思、可可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是你们可能不太了解事情的真相。”温思聊想了下，还是决定跟她们解释清楚。 开学到现在时间虽然不算长，但四个人关系越来越好，虽然性格各不相同，但是大家还是都很在意彼此的。 而且，温思聊觉得，不想让别人误会耿然。 于是她就把之前和现在的这些事情、别人对耿然的误会以及王磊琦是怎么诬陷耿然全部解释清楚了。 三个室友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赵雨柔愤怒的飚出了一句“卧槽！” “哪有这种人啊，这种屎盆子也是随便好扣的？还好有监控，要是没监控，卧槽，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是啊，要是我我想泼硫酸，绝对不会忍这么久才揍他！” 其实温思聊心里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想王磊琦。 其实还是挺心疼他的，不仅仅是因为他残了，更觉得是他再也没机会做这辈子都想完成的事情。 就因为一场意外。 只是一场意外，就可以改变人的命运。 她想，要是自己在高考前出了车祸再也没办法握笔参加高考，那是怎样一种感受。 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五味杂陈。 似乎也能理解为什么耿然这么多年不去报复王磊琦。 或许他的态度并不是冷漠或是不屑，而是类似自己现在这样的一种复杂的感情。 温思聊睡觉前，不断回想着耿然的那句话。 想到他靠的很近，一脸不悦的吐出那句话。 “因为他骂你。”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 不管他对对方有着怎样的不忍，可在对方骂了自己以后，他都可以为了自己一拳一拳的揍在那个人身上。 他自己可以忍受谩骂，可以忍受对方把口水吐在自己身上。 可假如涉及到了自己，如果自己被伤害到，他就会义无反顾。 温思聊眼圈又烫又红，枕头被濡湿。 翻了个身，拉起被子的一角拭去眼角的泪水。 心里是感动的情绪。 感动和感激。 他怎么这么好。 她的少年，怎么这么好。 温思聊拿起手机按亮，点进耿然的聊天框，想打字过去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按灭屏幕攥着手机。 过了一会儿又点亮屏幕，敲了两排字发过去。 【你身上的伤还疼吗？】 【刚才忘了帮你看。】 那边很快回复过来：【不疼。】 又说：【腰上的很疼。】 温思聊想起自己刚才还抱了他的腰，突然觉得很愧疚。 她坐起身来，用手臂擦了擦眼泪，【我刚才忘了帮你看，对不起。】 耿然：【你帮我揉揉就好了。】 温思聊：【......】 过了半天，耿然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他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突然出现的几个字，眉心一跳。 【帮我们然然揉揉。】 ☆、66 66 温思聊期中考试是当做期末考试的来复习的。 尤其是微观经济学，她几乎把自己所有能复习到的点都过了好几遍，就是怕老师记住自己迟到，扣自己期末考试的分数。 结果，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她微经卷面分考了满分。 谢教授公布成绩讲试卷那堂课上，从一堆卷子里面抽出来了一张，拿着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一脸骄傲与慈爱。 他推了推眼镜，眯着眼睛在教室里扫了一圈，“同学们，我也不是说你们每个人都不能迟到。” 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哗然。 大家都说老谢要改性了，是不是上次学生给教师匿名评分得了“差”现在幡然悔悟了。 只听老谢不疾不徐的抖了抖手里的卷子继续说：“你们要都能像温思聊同学一样，专业课给我考个满分，我就不计较你们迟到这事儿了。” “......”台下一片死寂，安静如鸡。 温思聊心花怒放，没想到考满分还带这种附加福利。 她开心的把这事儿分享给了耿然。 她拿到国奖的时候，还特意请好朋友一起去吃了火锅。 本来想就叫耿然、樱樱和室友的，后来赵雨柔还带着男朋友来了。 温思聊当然开心，她之前也就跟那个男生打过招呼，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赵雨柔一向大大咧咧的性格，在那男生面前娇羞的不像样，被大家笑了很久。 然后不知道秦浩和程遇安哪里听到消息，也要来，程遇安就带着尤玲玲一起来了。 许久不见，尤玲玲更瘦了，穿了件黑色皮裙，头发也剪短了。 一年多没怎么见了，她还是老样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拧程遇安耳朵就拧。 最让人觉得吃惊的是，秦浩带了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来的。 那女生眼神羞涩，躲在秦浩后面，连跟大家打招呼声音都细细的。 程遇安骂秦浩禽兽，“人姑娘还在读初中的吧？你怎么就把人家骗过来了？” 那女生极为护短，听见程遇安骂秦浩，眨了眨大眼睛拉着秦浩的手看着程遇安，“我跟浩浩一个专业啦，我不是初中生。” 女生声音细细软软，听的程遇安直挠头，“好，对不起，我初中毕业。” 全场哄堂大笑。 十来个人围着一个大桌子热热闹闹的坐在包厢里面，一会儿便把菜点了个七七八八。 温思聊看了一圈，几乎所有朋友都来了。 她的朋友，耿然的朋友。 好是好，热闹也是挺热闹的。 就......她的奖学金一共也就一万块，本来打算请室友她们在学校附近吃那个三十九块九自助火锅的，后来好像是秦浩提议还是什么，就到了这个人均两百左右的火锅店。 来了十几个人，这么一想，一顿饭岂不是就要用掉将近五分之一的钱了。 要是再点酒......这么想着，温思聊肉疼的捏了捏自己扁扁的荷包。 身边的耿然捏了捏温思聊的手，靠近了一点，仿佛是懂得她的心事一般。 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了句“别担心”。 坐在对面的秦浩眼尖，一拍桌子，“耿然你们这都在一起多久了啊，还腻歪？” 耿然挑眉，拉着温思聊的手放在腿上，“没腻歪。” 秦浩：“没腻歪你们嘀咕什么？不要以为我没看到。” “就是，我妹子刚跟我说，”耿然顿了下继续说，“她是第一次见到你带女朋友。” 秦浩一听，十分受用，“那是，小依可是我初恋。” 身边女孩子脸红了红，低下了头。 温思聊：......这话我没说过。 程遇安暗暗“呸”了一声，心说这姑娘确实是你初恋，但你怕不是忘了你众多的妹妹们。 不过看秦浩也是真在意这女孩，不然也不会带过来一起吃饭，就没说什么了。 “那第一次见，”耿然继续说，“今天这饭谁请？” 秦浩一拍胸脯：“我请，当然是我请，今天谁也别跟我抢。” 此言一出，桌上的人击掌欢呼。 程遇安又问服务员要了菜单递给尤玲玲，“来，玲玲，点！” “......”温思聊现在才算明白了耿然的用意，她心里有些愧疚的轻声跟耿然说：“那今天本来是我要请朋友吃饭的。” “你改天请你室友吃，”耿然朝她笑，“今天让他在他女朋友面前当一回男人。” “......” 温思聊突然转头看着耿然眼睛，“那......你就不用在你女朋友面前做个男人了吗？” 耿然一愣。 温思聊突然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很奇怪，但是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她忙把手从耿然手中抽出来，拿起面前的杯子猛灌了一口，试图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可耿然似乎一点都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一点一点的凑近。 而后面色不明的吐出了个字：“好。” “......” 温思聊感觉自己要被水呛住了。 大二开学选好课以后，温思聊觉得上课压力并不大，就在外面找了个家教的工作，负责教一个叫圆圆的小女孩的英语和数学。 工作地点就在那小女孩家里，离临江大学不近，但是坐地铁可以直达，因而也还算方便。 圆圆家在一个叫香山苑的小区后面的一小片别墅区里。 下了地铁以后还要走大约一公里的路，不过从小区里面传过去的话会近一半的路。 起初耿然不同意，后来在温思聊的坚持下，只能妥协了。 毕竟这家教的工作主要是在周末进行，不会耽误太多时间，而且工资很高，一个小时工资有一百二，一周两天一共八个小时就是将近一千。 因为圆圆是从美国回来的，必须用英语教学，因而工资给的高。 而且这工作还是谢教授推荐给温思聊的。 毕竟温思聊期末又考了满分，刚好谢教授同学家需要这么一个家教，便介绍了温思聊。 工作的也很顺利，小女孩很配合，求知欲很强，时间久了就把温思聊当姐姐来看待了。 圆圆的爸爸工作忙，平时主要是她妈妈在照顾她，温思聊几乎没见到过她爸爸几次。 这个时候耿然已经大三了，他现在在一个比较知名的律所实习，要兼顾上课和实习，平时休息的时间不多。 便不能像从前那样每天陪着温思聊一起吃饭了。 他实习的那个律所在国贸边上，后来为了方便上课和实习便在两地中间租了房子，平时主要住在那边。 周一周二回来上课的时候，就住在学校，还是和温思聊一起，后三天主要在律所就住在外面。 那天聚餐以后，温思聊后面又请室友去吃了个自助火锅。 本来想叫耿然的，后面又想想觉得就他一个男生有点不太方便，就没叫他，四个女生去吃了一顿。 温思聊很喜欢现在的状态，两个人各自有自己的事情做，各自为自己的未来努力着。 那些不好的过去，已经随着回忆远去。 那些黑暗和不安，早已成了过去，想想就觉得遥远。 周三她没课，以前她都是跟室友一起去图书馆复习，可今天她起床收拾好书包以后，却突然特别想见到耿然。 明明昨天晚上还一起吃了米粉，明明昨晚才分开，怎么会现在就这么想他。 她是知道耿然律所的具体位置的。 查了下地铁，换乘一次就能到。 可还是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过突然和冲动，她想了一下，还是收拾好包和室友一起去了图书馆。 但是，一旦这样的想法冒出来以后，就好像很难压抑下去一样。一整个上午，她盯着书上的字，却觉得这些名词好像突然很陌生，思维很快便跳脱到别的地方去了。 明明一直就是这样的，她知道周五晚上耿然便会回来，跟她一起吃晚饭。 她家教结束以后，会去接她，陪她过剩下的周末。 可为什么今天就好像特别想他。 眼皮还一直跳。 草草吃了中饭，她便跟室友说了声今天下午不去图书馆了，回到宿舍把包里的书抽出来，想了想又留了一本在里面带上平板便出了校门。 到了律所楼下时候，差不多两点。 她在附近找了个便利店，买了一罐甜牛奶和一条硬糖以后便坐在窗边的位子上。 掏出平板和书，准备在这边自习到中午，然后陪他一起吃饭，给他一个惊喜。 他跟自己说过，晚上大概五点半下班，然后字附近吃完晚饭加会班，偶尔也会不加班。 那她提前一点给他发消息就行了。 因为是在是没心情学习，温思聊便找了部电影出来看，是一部老电影，时间也比较久，差不多三个小时。 半条糖都还没吃掉的时候，电影已经看完了，差不多到五点了。 她摘掉耳机看着橱窗外，眼睛盯着屏幕太久有些发酸，揉了揉脖子想着接下来半小时该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外面太阳还未落下，但明显有些有气无力，柔柔的阳光将带着红色的亮光洒在远处建筑的玻璃上，照的地上大面积的红。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白衬衫黑裤走了出来，瘦高的身材，背轻微弯。 温思聊开心的准备收东西出去，却又突然发现他身边有一个同样穿白上衣的女生——那女生一头利落的短发，包臀中长裙看起来优雅成熟，小腿细长，黑色高跟鞋。 突如其来的失落感。 那应该是他的同事吧。 为什么明知道是他的同事，还这么失落。 两个人好像是在聊着些什么，那女生还往耿然身上打了一下。 极为亲密的感觉。 温思聊手有些微微的发抖。 她拿起手机拨了耿然的电话。 看着他从兜里接过电话，接通，听到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思思？怎么了？” ☆、67 67 远处玻璃上反射的强光照进温思聊的眼睛里。 一阵刺痛。 眼睛无法睁开。 她强行压抑住心里的难受，深吸了口气问：“耿然，你下班了吗？” “刚下班，今天提前一会儿，因为晚上要开会，所以先去吃个饭回去加班。”耿然声音和往常无异。 温思聊看着两人继续往前走，走到马路边，等红灯。 “那，那我想跟你一起吃晚饭。”温思聊手紧紧抓住面前的桌板，指尖有些发白。 耿然那边安静了几秒，而后他说：“那，我跟老板说一声，今天回去陪你吃饭。” 温思聊愣住了一下。 有些没弄清楚眼前的状况，所以他是可以请假赶回学校的吗？ “那，你不是还要开会？”温思聊鼻子有点酸。 “没事，明天找他们要会议记录看。”耿然像是哄她一样，“怎么，想我了？” 温思聊突然很后悔自己刚才那么想耿然，愧疚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就在你边上。”温思聊闷闷的说。 耿然听着电话往四周看了一圈，目光锁定在便利店的橱窗里。 他跟同事说了声不一起吃饭了，要陪女朋友便往这边赶过来。 温思聊默默挂了电话，低着头慢吞吞的收拾着东西，把书本和平板放进书包里。 然后拧开长条硬糖的瓶盖，倒出来一颗黄色的放进嘴里。 耿然推开便利店的门走进来，“怎么来了？” 温思聊拉着书包的袋子绷着脸看着他，“今天没课。” 耿然走过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帮她拿起书包，“好，带你吃饭。” 温思聊乖乖的跟在他身后，情绪还是一直闷着，一句话不说。 耿然知道温思聊选择恐惧，便帮她做了决定，去吃寿喜锅。 两个人乘自动扶梯走到商场三楼站在日料店门口的时候，温思聊看着店门，突然说了句：“可是我根本不想吃这个。” 以前她每次不主动说吃什么的时候，都是耿然来做决定。 温思聊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坚定的反对过，而且看起来还很生气。 而且耿然记得很清楚，她很喜欢吃鳗鱼饭的。 “怎么了？”耿然问。 温思聊坚定的拒绝，“我根本不想吃这个。” “......”耿然没强求，“那吃别的好不好？” 温思聊：“我都不想吃。” 耿然：“......” “刚才那个女生是谁？”温思聊有些气呼呼的问。 她本来想，耿然都愿意请假赶回去吃饭了，她就不计较他跟别的女生看起来很亲密了。 可是看到耿然，她还是很生气。 就觉得他好像一直在骗自己，他从来没根自己提过他有这样一个每天一起吃饭的好朋友。 还是个女同事。 还是很介意。 很生气。 耿然僵了一下，突然像是理解了一样，他微微弯下腰看着她，“吃醋了？” 温思聊看着他这幅无所谓的样子，都快气炸了。 耿然没再逗她，认真的说：“你还记得我们高中时候的教导主任吗？” “钱老师吗？”温思聊疑惑的问，心想关教导主任什么事？ “嗯，刚才跟我一起出来的那个女生就是她女儿，叫冯芷。我们一直都是住一个小区，打小就认识了。”耿然说。 “......”温思聊一脸懵，所以你是在说你跟她青梅竹马吗？ “我从小到大，我妈一直跟她妈互相攀比，攀比成绩、大学，就连过年收到的压岁钱都得比一比。”耿然说起这事儿，就觉得无聊，“她也念的法律，也在临江大学，刚好我俩又一起到了同一个律所实习。” “......”所以，你意思是你们两个的家长现在没得攀比了是吗？那我是不是得恭喜你，温思聊心想。 “所以我妈现在挺开心的。”耿然闲闲的说，“因为律所是我舅舅开的。” “......” “不过，就是还有一点，”说到这里耿然看了一眼温思聊，“就是她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马上要订婚了。” “我妈可能会在这一点上觉得比不过，”耿然认真道：“毕竟人家都要订婚了。” “......” 慢半拍的温思聊脸红了起来，她装听不懂的“哦”了一声，“那是挺巧的。” 耿然站直看了一眼眼前的日料店，又看了眼四周。 “既然你都不想吃，”耿然吊儿郎当的说，“那不然我做饭给你吃吧。” “......” 耿然：“我也觉得商场里的菜味道都一般。” 两个人打车到了耿然的小区的时候，温思聊突然想起耿然晚上还要开会的事情。 “那你的会怎么办？”温思聊有些着急的问。 “你知道我从小到大谁最疼我吗？”耿然问。 问完又自顾自的回答，“我舅舅。” “......” 温思聊无话可说的跟着他上了楼。 这个小区环境很好，耿然就在进门第一栋。 进去按了电梯，上了13楼。 一路上温思聊心脏跳得飞快，紧张和不安的情绪像是要把她吞噬一样。 这还是她第一次到耿然住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紧张。 耿然开了门，她跟着耿然一起进去站在玄关，门口只有一双拖鞋，她看着耿然穿上拖鞋，然后打开鞋柜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双针织的蓝色线拖鞋放在她面前。 “你穿着这双吧，我妈织的我没穿过。” 温思聊红着脸乖乖穿上。 房子不大，一室一厅一卫。 厨房就在进门左手边，餐桌上堆着一团杂物，全是外卖盒子。 “坐吧，”耿然随手把温思聊的书包放在沙发上，然后走过去拉开冰箱的门，“你想吃什么？” 里面只有几盒鸡蛋，两根胡萝卜，和一包面，还都是上次刘舒叶逼着他买的。 温思聊心情很好，她抽出手机随意看了几眼，“都行。” 她自己不太会做饭，平时最多也就是泡个面的功夫，所以得知耿然会做饭的时候，其实心里是很佩服他的。 “那做个蒸蛋吧，再煮个面怎么样？”耿然问。 “好。”温思聊答。 她坐在沙发上晃着腿，耿然房间里虽然有点乱，但是味道却很好闻。 坐了一会儿，她看耿然那边也行动起来了，便想着把餐桌上的杂物收拾一下。 走过去的时候看到耿然正站在料理台前，手里拿着手机认真的在看这些什么。 她凑上去轻声问了句“怎么了，要帮忙吗？” 耿然一慌，忙收起手机。 可温思聊却已经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如何做蒸蛋”几个大字。 “......” 所以他根本不会做饭啊。 温思聊的大脑飞速旋转，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要是现在直接拆穿对方，那他会不会很没面子。 而且他面前的碗里已经打好了蛋，看起来是很努力在做了啊。 想到自己会是第一个吃到他做的蒸蛋的人，温思聊决定，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你已经打好蛋了呀，”温思聊眼珠一转笑着说，“那我去收拾桌子啦！” 耿然点头，摸了摸口袋，“好，你去吧。” 温思聊把桌子上的垃圾合并到一个袋子里然后提起来放在门口然后坐回沙发上。 她探头往厨房那边望了望，耿然高大的身躯把那边挡了个严严实实的，什么也看不见。 温思聊心里还是挺感动的。 虽然耿然说要帮她做菜但是其实他根本就不会做菜，但她却因此更觉得感动了。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耿然并不算撒谎，因为从头到尾他也没说过自己很擅长做菜这种话。 她找出来一个切水果的小游戏玩，不一会儿耿然那边饭就做好了。 “好了，过来尝尝。”耿然叫她。 温思聊关上游戏，满怀期待的跑过去。 是他第一次做饭的话，那不管做的有多难吃，那她也都有心理预期的。 桌上放着两碗面和一份蒸蛋，面是鸡蛋面，上面点缀着胡萝卜和一点小葱。 看起来卖相还不错。 温思聊坐下，拿了自己的那一碗，尝了一口。 ——味道出乎意料的还不错。 除了面煮的太久了有一点软之外，咸淡适中，倒是还挺好吃的。 “味道很棒。”温思聊开心的说。 “是吗？”耿然的确是第一次煮饭，以前爸妈不在家的时候他都是出去吃或者叫外卖的，煮面包括蒸蛋都是第一次做。 他将信将疑的尝了一口，觉得也不能算是很好吃，就一般吧。 “那你尝尝蒸蛋。”耿然抬了抬下巴示意温思聊。 温思聊拿勺子舀了一勺蒸蛋尝了一口，有点软，但是和食堂卖的蒸蛋味道也差不了太多，“好吃哎，”温思聊眼睛弯成月牙儿一脸惊喜的看着耿然，“你好厉害啊，是不是以前经常在家做菜啊？” 耿然也尝了一口，觉得还行。 看来自己找的那个教程靠谱。 他本想实话说这是自己第一次做菜，但是看到温思聊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崇拜的样子，突然改口：“是啊，我在家就经常做菜。” 温思聊抬头：“......” 耿然面不改色：“蒸蛋可是我最拿手的一道菜了。” 温思聊有点无语，想起刚才他手里的那个“如何做蒸蛋”的教程，觉得他还真是浮夸。 温思聊顺着他的话往下，“那你还会做什么呀？鱼会吗？糖醋排骨？” 耿然咬了一口面，没正面回答，含含糊糊的说：“以后都做给你吃。” “......” 承认自己不会做菜很难嘛，温思聊心想。 两个人吃完以后，温思聊把碗筷收起来准备去洗碗，耿然坐在原地边回消息边跟她说话，“放着吧，一会儿我洗就行了。” 温思聊没听他的，很快就把几个碗洗的干干净净收好了，然后坐回沙发上。 ☆、68 68 耿然处理完公司那边的事情，温思聊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他便走过去直接坐到了温思聊身边，而后打开电视。 电视上这个播放着一个相亲节目，目前正是女嘉宾入场的画面。 耿然坐在温思聊身边，右手放在她身后的沙发上，若有所思的看着电视。 温思聊以前在外公外婆家住的时候，偶尔无聊会看电视节目，也看过几集这个综艺。 有的部分还是蛮有意思的。 她用余光瞄了一眼耿然，看着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上一个接着一个的好看小姐姐。 目光极为专注。 “......” 温思聊轻轻咳了一声，“我觉得那个穿红衣服的小姐姐还挺好看的。” 耿然似答非答的“嗯”了一声，然后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温思聊转脸看着他。 “怎么了？”耿然突然意识到刚才温思聊问他的那个问题，然后解释道：“我刚才没在看，在想事情。” “哦，”温思聊低头捏了捏自己的小拇指，“确实是挺好看的啊，你说的又没错。” 房间里面安安静静的，窗帘拉开着，外面天色昏暗，能看到远处波光粼粼的河面。 只有主持人念开场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 耿然“啧”了一声，“怎么那么小气？是不是小醋包。” 温思聊睁圆了眼睛看着他，理直气壮：“谁小醋包了？那个红衣服的小姐姐是好看呀。” “有你好看？” 耿然的声音距离很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靠过来了。 而且房顶的大吊灯突然被调成很暗的模式，房间里甚至有月光的影子。 冰凉的远光在地上洒下一片流光，照在耿然的脸上，更具立体感了。 软软的沙发上，温思聊下意识拉过来一个抱枕抓在手里，抱在了胸前。 “我......我又不跟她比。”温思聊声音软软的，低低的，像是在撒娇。 像是一片羽毛轻轻落在耿然的心尖上，没有任何重量，却又挠的人心慌。 “我刚才没在看电视。”耿然的声音距离很近，把温思聊逼到了沙发的角落里。 “我是在想，什么时候让我妈开心一下。”耿然眼尾微微翘着，就连眉梢都带着点弯。 温思聊大脑一片空白，来不及思考他这句话的意思。 脑子里乱乱的，满眼都是耿然高挺的鼻梁和红红的唇，那唇一张一合，在说着些什么。 温思聊就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看着他的眼睛，觉得自己正在一点一点沦陷。 耳边耿然在问她，“好不好呀？” 温思聊就像是一个被狐仙勾走魂儿的一样，顺从的点了点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 “好。” “闭上眼睛。” “好。” “张口。” “呜......好。” 温思聊任由他肆虐的索取，整个人处于一种任人摆布的状态，只觉得整个人好像陷进去了铺天盖地的甜香味中。 他愈加热烈，牙齿不时磕到温思聊的唇，她伸舌头舔了舔唇，涩涩的味道蔓延进口腔。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突然想起刚才耿然那句话的意思，想起他说的让他妈妈开心一下是什么意思。 突然清醒。 此时耿然的手已经撩起她的衣服停在某个位置上，她眼睛瞪大，突然觉得上半身空荡荡的，下意识扑进了耿然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他。 耿然的手动弹不得，他抬头看着她的眼睛，眼睛里面像是染了情。 “害羞了？” 温思聊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于是便顺着他的话重重点点头。 “嗯……我还有点怕。” 她是怕的，可是却又不想拒绝。 耿然没再继续，双手捧着她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下，“别怕”。 温思聊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是不是太胆小了。 耿然眼睛弯着看着温思聊。 “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 哦，好吧。 到了大约八点钟的时候，温思聊决定回去，可是这个时候外面已经下了大雨。 隆隆的雷声震得山响，外面狂风大作。 隔着窗子都能看到树枝被吹得乱晃。 “要不今晚住这儿？”耿然抱着双臂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大雨。 “好奇怪啊，出来的时候明明天气预报说不会下雨的，白天天气还好好的，刚才还有月亮呢，怎么就突然下雨了？”温思聊重重叹了口气，忧郁的看着窗外。 “可能是天意吧。”耿然幽幽的说。 “......”温思聊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看着耿然，想起刚才沙发上发生的事情，脸红了个彻底。 不行不行。 不能留在这里。 “我一定要回去的。”温思聊斩钉截铁的说，“明早我还有课，不能迟到。” 耿然虽然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他还是点了点头，“那我送你回去。” 两个人撑着一把伞打了个车往学校走。 因为下了雨的缘故，路上堵得不行，本来半个小时就能开到的路程硬是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两个人从校门走到女生宿舍的时候，温思聊浑身都要湿透了。 两人站在走廊下，温思聊跺了跺脚，“那你现在回宿舍吗？” 耿然“嗯”了一声，语气充满怨怼，“不然我还能怎样？” “......”其实路上温思聊也很后悔，这样再路上堵着就还不如两个人住在那边，第二天早起乘地铁回来。 但是已经决定了，她就不想再改变了。 “那，对不起嘛。”温思聊抬头看着他，耿然头发几乎全湿了，额头的刘海被他往后拨过去，像是刺猬，“害你淋湿。” 耿然弯唇笑，“没事啦，傻丫头。赶紧上去吧，别感冒了。” 温思聊点点头，“那你也快回去吧。” 耿然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子然后便撑伞走进了雨中。 第二天，温思聊果不其然感冒了。 吃了一个多星期的感冒药以后，才渐渐好起来。 其实从前感冒她都不怎么吃药的，因为反正吃药不吃药都是要难受一个星期，那还不如不吃药。 而且现在刚好又是夏秋换季，她每次换季的时候都要感冒的，说不定这次根本就是正常的换季感冒。 但这次不一样，耿然每天就像一个人形闹钟一样，定时定点提醒她吃药。 她本来还想讲讲自己的道理，但是又怕他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于是就乖乖吃药了。 感冒好了以后气温降了一些，街上已经没什么穿短袖的人了。 不过中午的时候仍旧很热。 周六中午，温思聊在圆圆家上完四个小时的课以后，出门便是毒辣的大太阳。 地上蒸腾起来的灰尘扑面而来，温思聊眯着眼睛几乎是屏住呼吸穿过了马路。 她本身因为太热了，想把外套脱掉的，但是又怕被太阳晒黑，于是只能穿着厚厚的外套。 好在香山苑里面种着很多高大的树木，走在里面的时候倒是凉飕飕的。 刚走过小区里面的快递柜，便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叫住了她。 温思聊看着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朝自己走过来，心里异样的感觉翻滚着。 “你怎么在这里？”温思聊看着史锦繁，皱着眉打量着她。 已经将近一年半没怎么看到过她了，她头发已经有些花白，身上穿着一件黑白格子的短袖，黑色阔腿长裤，绿色凉拖鞋。 整个人憔悴无比，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之后的样子。 “思聊，你帮帮忙吧。”史锦繁说着说着就开始抹泪，温思聊开始看不懂了。 听她唠唠叨叨说了半天，温思聊才听清楚是怎么回事。 其实事情很简单，那就是温建峰生病了。 生了很严重的病——肺癌。 还有温怡，她读了一个可以的三本，但是后来叫了个男朋友，怀孕了。 史锦繁气的不行，要她打掉，她不同意，非要跟男个男生离开临江市去他老家。 史锦繁几乎是哀求着跟她说“能不能等你爸爸病好点了再走。” 可温怡头走的时候都没回，只说：“管我什么事。” 后来到了男方那边才发现他家穷的很，一家六口人，三个小孩，两个姐姐，现在还挤在一个不到一百平的房子里面。 温怡到的时候一天都没待，直接连夜乘火车赶回来了。 史锦繁说到最后，几乎是哭了出来。 “现在小怡回来了，孩子也打掉了。”她用衣袖擦了擦眼泪，“但是你爸......” 温思聊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这些事情。 她其实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自己听到这些一点都不难受。 自己是温建峰的亲生女儿，再怎么说听到这些难道不是应该伤心才对吗？ 可她，竟然一点都不难受。 温思聊是那种看个电影都会感动的一塌糊涂哭很久晚上还做噩梦的人，并非铁石心肠。 可是她现在，就是这么平静的听着。 比旁观者还要冷漠无情。 甚至都不想问问温建峰什么时候生的病。 史锦繁也注意到了温思聊的无动于衷，她稍稍恢复了情绪，“思聊，我知道你现在读了大学，现在又在这边兼职，你还有奖学金......” “是。”温思聊面无表情的答，“但是那都是我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的。” “那是我的钱。” 史锦繁一脸为难，“你也知道，你爸这个病几乎已经把家里的钱用光了，可是医生说，要是继续用药的话，还能维持两年，现在还不算晚期......” “嗯。”温思聊站的有点累了，中饭还没吃因而眼有点花，便准备离开了，“那你们加油。” 当初在妈妈生病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来探望一次。 温思聊不是忘了当初他们一家三口的温情时刻，只是有了那些记忆，后来温建峰的冷漠才被对比的更加残酷。 她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只要他愿意保护自己，那史锦繁肯定也不会说什么的。 可他选择懦弱。 “温思聊你怎么这么狠心，那可是你的亲爸，你知道的吧，我现在可以跟他离婚的......” “那就去离。”温思聊停住脚步，回头打断了史锦繁的歇斯底里，“你说得对，你根本没必要这么照顾他。” 温思聊缓缓开口：“你带着拆迁的钱直接离开不就行了。” 史锦繁一脸眼泪看着温思聊。 不知道她怎么可以做到这么狠心的。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离开温建峰。 她爱他。 ☆、69 69 当初两个人是在工地遇到的，她从那边路过，有点迷路，便随便找了个人问路。 温建峰耐心的把她带到了自己要去的公交站。 当时他头上戴着安全帽，一脸水泥，可却笑容朴实，一脸真诚。 史锦繁正在被家里催婚，她也一直用“还没遇到喜欢的人”这个理由来拒绝。 两个人后来又见了几次面，她知道他是个包工头，在管工程。 她喜欢他的幽默和勇敢，就这么陷进去了。 后来才知道他有老婆。 不过很快也知道他并不喜欢他老婆，两人关系并不好。 然后两个人便在一起了，温建峰说会离婚。 然后他不用离婚了。 因为他老婆很快便生病去世了。 这些年来，她自认为对温建峰没有任何照顾不周的地方。 甚至连他的女儿——自己并不喜欢的那个女生，她都愿意跟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那女孩什么都好，比自己的女儿懂事，比自己的女儿优秀，可是唯一不好的，让她讨厌的一点就是，她不是自己亲生女儿。 她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史锦繁觉得，自己作为温建峰的老婆都可以在他生病的时候不抛弃他，那温思聊凭什么做不到。 而且她一开始也不想麻烦温思聊的，后来听温怡说她交了个有钱的男朋友，她凑巧又在小区里见到温思聊几次。 这才想到找她。 史锦繁气急了，她冲上来抓住温思聊的手臂，像是抓住最后一丝希望，“你可是建峰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能不管他！” 下一秒，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一双有力的大手拉住史锦繁的手臂一把把她推开，而后扯住温思聊拉到他的怀中，“思思，你没事吧。” 温思聊看到耿然的时候，先是一惊，而后温柔浅浅一笑，“我没事。” 本来耿然早就过来接她了的，但是事务所临时有点事，一早就去了，说是中午过来接她。 史锦繁手臂被拽的生疼，她一脸警觉的瞪着耿然，随后意识到了——眼前这个穿着黑衬衫的英俊男生就是温思聊那个有钱男朋友。 她看看耿然，又看看温思聊，忽而眼泪又是流了一脸，“思聊，你可不能不管你爸，肺癌不是小病，至少你应该去看他一眼吧。” 温思聊其实自己也不明白，史锦繁为什么都这时候了，还非要死守在温建峰身边。 她明明可以带着温怡离开，过更好的人生的。 可是，虽然她不理解，但是她知道，这是她的选择，跟自己没关系。 做了选择，就要面对和承受相应的后果。 不管是好是坏。 “耿然，我们走吧。”温思聊拉了拉他手臂，“我饿了。” 耿然点点头，“走吧，你想吃什么。” 两个人走出香山苑的时候，温思聊一直强行压抑的那些闷闷的感觉一涌而上。 似乎是要把她吞噬了一般。 香山苑附近就有一个新开不久小商圈，两个人去了一家新疆菜馆。 耿然虽然心里猜到了大概的情况，但是温思聊没开口，他也就没问。 因为是周末，这个点餐厅里面人很多，不过门口倒是没排队的，两人进去点了菜便坐在座位上休息喝水。 温思聊捧着那杯水抿着，仍是一句话不说。 菜上来以后，温思聊筷子一直在那盘阿克苏小土豆里面夹，半天还没有夹起来那颗小土豆。 她似乎也没注意那颗小土豆，眼神空空的不知道在看着哪里。 半天，她仍是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在小土豆里面夹着，像是自言自语的跟耿然说话，“耿然，你说，为什么我就是摆脱不掉呢？” 耿然夹了一颗小土豆放进温思聊面前的碟子里，听着她继续说。 “我以为我考上大学了以后就好了，我想着，我知道不再回去就行了，我不打扰他们，他们也别来打扰我，就好了。” 她有些失神，说话没前因后果，乱乱的。 “我根本就不想出钱帮温建峰——我亲生父亲治病，他得了肺癌。可是想到他现在躺在医院里，我就越想越难受，但是我明明不应该难受的。当初妈妈在医院里面躺着的时候，他就一点都不难受，也没去看看。” 温思聊眼睛酸酸的，眼角有泪水溢出，她伸手抽了张纸巾按在眼角的位置。 温思聊抬头，眼眶红红的看着耿然，“我不想帮他。” 耿然往她近处坐了坐，拿着她的手轻轻的摩挲着，语气极尽温柔：“那就不帮。” 不管她做什么决定，他都支持她。 陪着她。 “我就觉得，”温思聊抽了抽鼻子抑制住泪水，“血缘关系真的是很奇怪的一种东西，就，像是沼泽一样，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食人花，你不想去，它却偏偏要把你往里面拉。” “明明他们什么都没给过自己，自己却还有让人恶心的同情心。” “我为什么要想去帮他。” “没有理由。” “就因为他跟我有血缘关系吗。” 温思聊想起来高中的时候，那个时候喜欢自己的一个男生因为看到了穿的破破烂烂的史锦繁不再喜欢自己。 那个时候她觉得像这样的男生，还好没喜欢自己，否则那是自己的损失。 可是她现在才知道，那个男生那时候只是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而已。 自己都厌恶的东西，凭什么要求别人接受。 有些家庭，有些人，就是理所当然的应该被人排斥。 耿然看着温思聊眼神空洞的坐自己身边，整个人看起来伤心极了。 她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轻轻的帮她顺了顺背，像是哄小孩那样，“思思，你知道吗，虽然你没办法摆脱那些人给你造成的影响，就像你以前跟我说，你会觉得没自信，没安全感，但是你可以做出选择。” “你可以选择被你喜欢的人影响。”耿然低下身子，肩膀挨着她的肩膀，“比如说，你可以选择被我影响。” 温思聊眼睛湿漉漉的看着耿然，一脸茫然，突然开口问：“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耿然显然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被问这样一个问题，他看着她白净的小脸，上面还挂着几滴泪珠，不自主生出了想要抱她吻她的冲动。 “因为，”耿然几乎没怎么思考，“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应该喜欢你。” 温思聊没怎么多去思考他的这个回答，只是像是放弃了一般说：“那我要是去帮温建峰、去看他，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当然不会。”耿然说，“我会觉得你很勇敢，觉得你很厉害。” 他像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一样，“以前我爸因为误会我推了王磊琦删了我一巴掌，那时候我就想，这辈子都不原谅他了，这辈子我都不理他了......” “我没打算原谅他。”温思聊眨着眼睛打断了耿然的话，“我就是想，这些年，温建峰也还是给我提供了很多东西，我就算是一个陌生人，也不能袖手旁观。” 温思聊想了一下，“我现在的钱加起来也有两三万，都给他吧。” “需要我帮忙吗？”耿然问。 “不用，”温思聊摇头，“我把我现在的钱都给他了，我不想欠他，可你——从来没欠他过任何东西。” 温建峰去世是在两个月后，癌细胞扩散到了全身。 没有像史锦繁说的那样坚持半年。 温思聊没有去看他。 到最后都没有去。 据说他最后那几天一直叫温思聊的名字，史锦繁求了温思聊好几次，她都没去。 母亲最后那几天，虽然没有叫温建峰的名字，但是温思聊知道她是在想温建峰的。不然为什么一直在看手机里面他们的三人合照。 可是他让母亲失望了。 所以温思聊不想让他如愿。 最难受的人还是史锦繁，她哭的昏天黑地，歇斯底里。 温怡倒是一脸冷漠，葬礼还在嚼口香糖。 温思聊完全不理解，史锦繁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温建峰的病，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房子也没了，最后她带着温怡住回了外公外婆家。 温思聊也想不通，为什么温建峰这样的男人，值得两个女人为他无怨无悔。 自己的母亲也是，直到临终前，都没怪过他。 可自己不这么想。 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他对不起自己的母亲，也对不起史锦繁。 可史锦繁也很讨厌。 可现在她不想再去想这些事情了。 就算再无法过去的坎，现在也过去了。 再让人无法释怀的事情，也就停在这个冬天就好了。 这个家对于温思聊的全部意义，都在母亲去世的时候荡然无存了。 母亲去世以后，她的人生就再也没有春天了，全是刺骨的寒冬。 她坚持过来了，那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 那是她坚强。 ☆、70 70 大二下学期开学的时候，秦浩叫了很多人一起在国贸那边唱歌。 今年的春天异常的冷，几乎所有人都是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出现的。 温思聊寒假住在耿然的房子里，而他回家住了。 春节的时候，好几个亲戚给耿然介绍女朋友，都被耿然一一拒绝了。 耿校长也没说什么，他觉得自己的儿子也还没大学毕业，还不急。 但是刘舒叶着急。 教导主任钱冰丽的女儿冯芷已经订婚了，男生据说长得又高又帅，跟冯芷一样都是临江大学的。气的刘舒叶一晚上没睡好觉。 订婚宴那天，钱冰丽还特意把男生带到他面前晃了一圈，意味深长的刘舒叶说：“舒叶你也别着急，现在年轻人都不大高兴太早考虑结婚的事情的，有的都三十几岁还不结婚呢，我们小芷他俩也说先订婚，结婚还早呢。” 当天晚上，耿然被刘舒叶念叨到了十二点。 “不管怎样你先找个女朋友啊，”刘舒叶着急的直拍大腿，“然然你别给我学人家喜欢男生什么的......” 耿然被念得是在无语，便把刘舒叶推出了自己的房间，关门之前跟她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刘舒叶一听这话，像是大力水手附身了一样单手就把耿然的门推开了。 “先给我看看照片，女生哪儿的？哪个学校的？要是外地的你可不准去外地啊，我跟你爸可就你这一个儿子......” 耿然无奈的捏了捏后颈，“跟我一个学校的，学的金融，长得比老妈你好看，不是外地的。” 刘舒叶一拍巴掌，“那就带回来吃个饭吧，我先给你钱阿姨打个电话......” “......” 唱歌那天，秦浩定了个最大的包间，大家的外套都脱了堆在墙角沙发山，一座小山似的。 程遇安抱着话筒跟另外一个染着黄头发的男生鬼哭狼嚎了将近半个小时以后终于嚎累了。 大家玩骰子的玩，吃水果的吃水果，秦浩女朋友跟温思聊俩人都不太想唱歌，坐在角落里面聊天。 温思聊还挺喜欢这个叫小依的女孩子的，看起来乖乖的，很好说话。 秦浩拿着麦点了一首陶喆的《今天你要嫁给我》，深情款款的唱了起来。 温思聊看了一眼耿然，笑着跟小依说：“你男朋友唱歌还蛮好听的。” 小依弯着眼睛，笑的甜甜的，脸上浮现了两颗小酒窝。 秦浩站着拿着麦唱，包间里面灯光昏暗，偶有五彩斑斓的光闪过，欢呼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歌声在这嘈杂的背景中依然清晰可辨。 小依背对着秦浩那边没看到，但是温思聊已经注意到了秦浩正拿着麦往这边走，手还往兜里掏着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心跳加快——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 而后，温思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她往后挪了挪，给秦浩腾出来一个位子。 秦浩边唱着“今天你要嫁给我”边坐到了小依对面的位子上，然后在甜甜背景音乐声中，对着麦，看着小依的笑眼认真的问：“常雪依，你愿意嫁给我吗？” 小依本来以为秦浩要过来逗她玩，整个人还乐呵呵的，听到他这句话整个人愣住了。 秦浩把手里捏着的盒子单手打开，送到她的面前，一个晶莹剔透的钻石戒指出现在小依面前。 “......”小依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的往后坐了坐。 周围的人显然没料到这件事情的发生，此刻都围了过来，一脸惊讶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小依眼眶里缓缓溢出泪水，她有些感动的捂住嘴巴，缓过来以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声音有些颤抖，带着难掩的喜悦：“我愿意。” 秦浩激动的欢呼了一声，帮小依戴上戒指抱着她激动的转了好几圈。 大家都兴奋的鼓掌欢呼。 温思聊第一次看到别人求婚成功的场面，也激动的直流眼泪。 耿然坐在人群后面的沙发上看着她，弯唇笑了笑。 唱完歌结束以后，温思聊回耿然的房子里去住。 明天就要去报道了，温思聊准备提前把东西收拾一下。 玩了一晚上，她也挺累的，打车到家的时候，整个人一点力气都没了。 “好啦，你快回去吧，回去晚了家里要担心了。”温思聊开门按开玄关的灯边换拖鞋边跟耿然说。 “嗯，”耿然应了声，“我进去喝杯水再回去。” “好。”温思聊乖乖答。 温思聊准备进去，却发现眼前的房间，跟早上离开的时候变得很不一样了——面前是一片玫瑰花瓣铺成的路，一直延伸到沙发的位置，沙发上放着一大捧粉色的鲜花，房顶上面飘着一层粉白色的气球。 温思聊回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耿然。 “自己去拿。”耿然示意她。 温思聊踩着花瓣走到沙发的位置，拿起那一捧鲜花，上面放着一张卡片。 温思聊抱着鲜花，打开卡片。 里面清秀的字体写着一排字。 嫁给我吧，温思聊。 比刚才更感动和激动千万倍的感觉油然而生，她抱着鲜花哭成一团。 刚才她看到秦浩求婚的时候还在期待着耿然向自己求婚的场面，可就在不到两个小时后，自己的期待就发生了。 自从遇到他以后，好像一切都在不断地变好。 好像自己的每个愿望都能实现。 耿然从后面抱住温思聊，双手拿着装着一枚戒指的粉色盒子伸到她的脸前。 他的头在她的颈间轻轻的蹭了蹭，声音缱绻温柔，“嫁给我吧，温思聊。” 温思聊心脏跳得前所未有的快。 她也想象过现在这样的场景，可是不管她怎么想，她都想不到是现在这样的感觉。 和什么样的人共度一生才是最好的呢。 和漂亮的、慷慨的、善良的人。 这样是好。 可温思聊最想要的，还是一个懂自己的人。 理解自己的人。 无论时候怎么想，温思聊都觉得让耿然用两年半等待自己的一个回答这样的做法太过自私莽撞。 要知道，遇到一个让自己心动的人这样的事情概率实在是太低了。 因而，每个人、无论是谁，遇到这样的机会、这样的人都应该义无反顾的抓住。 而不应该给这样的感情加上时限或是任何条件。 可是那个时候她太胆小了。 她什么都没有。 连和自己喜欢的人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她想吓走他。 告诉他，自己真的什么都没有。 除了各种各样的累赘。 她想让他知道，任何人和自己在一起，都会遇到很多问题。 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在那两年半的时间里，她坚信之后自己会考上临江大学、会和耿然在一起，所以义无反顾的拼尽全力努力着。 可她也有比坚信自己更多次的怀疑着自己，有可能自己根本考不上，更可怕的是，那个时候耿然已经喜欢上别人了。 可是最后，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着。 事实证明，年少的欢喜是可以抵得过时间。 他就那样默默的守着这样的甚至不算是承诺的一个承诺。 尊重她的选择。 温思聊心想，假如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再说出让那个耿然等两年半那样的话。 她会在迪士尼那个烟花灿烂的美好夜晚坚定的告诉他，自己喜欢他，愿意和他在一起。 “我愿意。”温思聊怀里抱着花转脸坚定的看着耿然，眼里闪着感动的泪花，“我愿意嫁给你。” 以后和你的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再有任何犹豫。 也会像你那样，义无反顾。 耿然把温思聊转过来紧紧的拥在怀里。 他的女孩，他的勇敢又胆小的女孩，现在彻底属于他了。 温思聊额头在发烫，眼皮也在发烫。 浑身烫的更像是在热水里面滚过一遍一样。 房间里面静悄悄的，似乎是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一样。 耿然把头埋在温思聊的脖颈里面，“思思，我好幸福。” 温思聊呼吸急促，情绪似乎到了极点，她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的感觉。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耿然的场景，那个时候她坐在阶梯教室里，耿然双手插在兜里慢悠悠的走过来，绕了一圈坐到自己身边。 他轻轻的嗤了一声，然后开了一个关于自己名字的玩笑。 那时候她的生活就像一块黑色的坚冰一样，冷的见不到任何希望。 然后他出现了，烫化了那块坚冰。 黑色的坚冰化成可乐味的汽水，滋滋的冒着泡泡。 从那以后，她的少年便一直在。 她持剑斩恶龙的时候，他能护在自己身旁。 也在她失落脆弱的时候，做自己的骑士。 她的少年。 让她相信，不好的事情一定会过去。 再冷的冬天也有过去的时候。 春天一到，总会有嫩芽探出头来。 他是她的春风。 烫化生活的坚冰，让本来充满不确定的坚硬湖面，变成一汪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