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恋航班》作者:提酒觅 文案 【1】 作为宁城有名的大小姐,姜莱的日常就是飞到世界各地旅行看画展,参加聚会,在上流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 彼时,七年前拒绝过她表白的男神靳言竹回国不久,刚接手的子公司在他的经营下宣告破产,落拓不羁如他也不得不接受家里的安排和姜家联姻。 两人签了婚前协议,互相承诺在婚礼之前对已经领证的事情守口如瓶。 【2】 某天,姜莱去机场接留学回国的男性朋友,靳言竹开车顺便过来接她。 朋友自报家门后问:“您……” 男人弯了下唇,眼里荡开温柔笑意,他看向姜莱,状似无意地说:“我来接我老婆。” 姜莱:?? 说好的守口如瓶呢? 在那之后,事情渐渐地朝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她先是意识到靳言竹腕上的表是自己七年前送的那块,后又发现他还记得自己大学时爱吃的那家粥铺。 最后才知道,他连破产都是假的。 【3】 她并没有像看起来那般过得好。 在某次被噩梦惊醒后,姜莱习惯性地摸向床头柜,却忽然意识到这里是婚房,没有她的安眠药。 怔愣之中,有人迷迷糊糊地把她搂进怀里,又习惯性地亲了亲她耳朵。 她试探着叫了声靳言竹的名字,然后被人搂得更紧。 他柔声说:“我在呢。” #强扭的瓜甜死了# #我走过最远的路就是你的套路# #原来你早有预谋# 明艳小美女x玩世不恭腹黑公子哥 即便当初错过,我们最终依然能够登上幸运航班,永远热恋。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莱,靳言竹 ┃ 配角:裴知诺,陶李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走过最远的路就是你的套路 立意:接受自己,勇敢去爱 第1章 联姻 “你呢,还是换个人追吧。”…… 九月初,一场暴雨浇灭了盛夏的暑热,雨后这几日,天气变得微凉。 车子开进别墅大门,在中心的喷泉边停下。车门打开,微风吹乱了姜莱的长发。 在管家接过车钥匙后,她礼貌地点了下头,露出了近日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姜家老宅是山顶别墅,坐落在宁城的西郊富人区,她父亲也很少回来这边,一直是奶奶住在这里。 这一带很静谧,卖点自然是气派、舒适和宜居,倒是真的适合养老。从读大学开始姜莱就极少回来。 这个地方很让人不适,或许是高处不胜寒,她总觉得这里的气温比天气预报显示的还要低上好几度。 前几天她受邀参加苏黎世一家美术馆的慈善晚宴,正准备结束之后逛一下街,然后再飞去法国见闺蜜。谁知晚宴刚结束不久,在她拎着高跟鞋站在教堂门口和朋友们告别时猝不及防地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这通电话可以说是她近期心情不好的一个开端,从这条导火线延伸出来的糟心事情一直烧到了今日。 她男朋友宁岚——现在应该称其为前男友——刚好是她回国那天过生日,而姜莱早就答应了闺蜜要飞法国,约好了的工作室也不好推。她原本订好了七位数的礼物,不准备回来陪他过这个生日。 飞机降落在宁城机场正是当日下午,姜莱扯下真丝眼罩后偏头朝外看,太阳将落未落,舷窗外霞光璀璨。 戴着墨镜走出机场,她收到了来自宁岚的两条微信,信息的大意就是叫她不要自责,生日而已,下个生日再陪他过也不迟。 手指在屏幕上漫无目的地滑动了一会儿,姜莱想着自己去了她奶奶那也是要被教育,还不如去给他个惊喜。 说是谈恋爱,从确定关系到现在,见面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吧……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她没能想到,自己拿着蛋糕到了宁岚的公寓门口,竟然恰好看到他搂着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 姜莱当时坐在车里,把这一切都看得很清楚。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眯着眼睛辨认了下那个靠在宁岚怀里的女人。 不是她认识的人,很好,她很满意。 大小姐才不允许自己认识的人做这种当别人小三的龌龊事,简直拉低她社交圈的整体水平。 这半年里两个人聚少离多,感情自然没有培养出来,她对这件事情绪不小,却没有一丝感情是不舍。 说起来,能看透渣男的真面目,还是得多亏了那通打乱她原本计划的电话。 - 高跟鞋踩上地毯,她摘了墨镜撩了下自己的及肩发,迤迤然进了主厅。 奶奶果然在那等着她,老太太手里拿了份报纸,听见了有人进门的动静也没抬头,只是开口道:“自己随便坐吧,喝什么和李婶说。” 姜莱早就知道自己会是这个待遇,她恭恭敬敬地和老太太问了好,又和李婶要了杯桔子汁,而后就姿势随意地窝进了藤椅里。 老太太的眼神透过老花镜片直射过去,平淡无波的语气里却尽是对她的不满。 “二十五岁了,坐着还没有个坐相,光长得漂亮有什么用?举止、仪态,哪一点不比漂亮重要?” 笑着接过桔汁后,姜莱保持着那副乖巧的笑容转向老太太的方向,她说:“谢谢奶奶夸奖。” 她其实还想反驳自己不是二十五岁,但最终还是没开口。 老太太反应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原来是说了句她漂亮,这姑娘就顺着台阶下了,顿时被气得不轻。她把报纸和老花镜一起扔到一边,招手示意姜莱过去。 姜莱听话地坐到了她对面,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几子,几上摆了两本厚重的书。 “你爸有没有跟你提过?” “没有。”姜莱随手翻了翻桌上的书,干脆利索地答。 “我还没说是什么?”老太太眼神不满,语气微愠,偏偏面色不显。 “什么都没提过,”姜莱自然是发现了奶奶的不高兴,她装作很诚恳地问道:“是什么事情啊,奶奶?” “你应该知道靳家吧?” 她看着她奶奶有些浑浊却依然凌厉的眼睛,有些不解:“靳家?您说哪个靳家?” 平时老太太叫她回老宅都是打着叙旧的名义讲道理,通常都是没有铺垫直入主题,这次情况稍有不同,姜莱有些看不懂这次的葫芦里买的药。 “这是宁城,我说靳家,你说是哪个?” 靳这个姓在她心里的分量很不一般,姜莱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她思维突然短了路,一时间想不明白这个问句代表了什么。 为什么提到了靳家? 见她不说话,老太太也懒得绕弯子。 “这二十多年来,姜家待你也不错。你每天画个画,花着花不完的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去哪就去哪。前几天我还叫你去上茶艺课,你转头就飞去了意大利……” 姜莱盯着对面开开合合的嘴唇,像在做阅读理解一般地将这句话拆解。 “姜家对你不薄。”这么说真的很有意思,就仿佛她不是姜家的女儿,他们给她的所有一切都被定义为施舍,甚至不如那些花花草草。 她刚刚还神游天外,却在听到两个字之后猛然清醒过来。 “联姻?”她只听到了这个词,就如梦初醒般地睁大了眼睛,所以即便她奶奶的脸色差得像冰窖的雪,她还是问出了这个问句。 “靳家就靳言竹一个儿子,出国很多年了。前一阵子刚回国,他爸就把自己名下那个要死不活的影视公司给儿子玩票,这个少爷也是不负众望,果然把公司给玩到破产了。” 老太太年轻时是大学教授,说话偶尔还有习惯性的冷幽默。要是平时,姜莱还能笑一笑给她捧个场,今天她实在是分不出那根神经。 “虽然是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但靳家的产业还是很雄厚的,想必不会亏待你。他是个不可一世的公子哥,你在咱们宁城也是有名有姓的骄纵爱玩,正好你们两个名声都不怎么好,倒是也般配。” 她又看了姜莱一眼,颇为不满道:“你也不用绷着脸,人家也没浪荡够,要不是被家里逼,他也是不想结这个婚的……” 老太太平时讲话也是这么刻薄,以往的每次,她这厢说着,大小姐耳朵听着,头也点着,出了这个门后依旧我行我素。姜莱这姑娘虽伶牙俐齿,但从不反驳。 可今天的她明显不太对劲,是连样子都懒得装了? “姜莱?”老太太微怒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哦。” 姜莱回神一秒,再次恍惚。 - 姜家老宅距离她自己的别墅大概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晚高峰的堵车,加之她开车的不专注,待把车开进别墅的车库时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天际一片绯红霞光,树影婆娑,风吹得她的裙摆摇曳。秋日里的最后一抹夕阳顺着打开的红木门照进室内,一直照到玄关矮凳的那束白色洋桔梗上,给白色的花瓣镀了一层金色的光。 进门之后,姜莱撩起一点裙摆,踢掉了高跟鞋。她走到酒柜旁拿出一瓶红酒,踩着地毯往沙发走时,刚才听到的那些话还不停地在脑中循环回响。 她最喜欢太阳将落未落的这个时候。 去年的某个日落时分,她在香榭丽舍大街的DIOR门店橱窗前和闺蜜戏言,傍晚五点钟当之无愧成为她们艺术家的灵感时刻。 虽然那个时候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拿起画笔了。 现在这个灵感时刻变成了适合回忆过去的时刻,她倚在沙发上,脚踩着地毯,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自己人生中和靳言竹有短暂相交的那半年。 她奶奶说他们两个在宁城都是“恶名在外”,这个其实不尽然。她是真正的享乐主义大小姐,但靳言竹……靳言竹只是落拓不羁了些,和那些真正的二世祖并没有什么共同之处,他有很多优点。 当然,所有的这些也只是她自以为是的了解而已。 七年前,姜莱初入大学,在宁城大学的沿海校区混了半学期后,他们艺术学院整体迁到了主校区,也就是那个春天,她对靳言竹一见钟情。 仗着自己的漂亮外表和优越家室,姜莱的前十八年可谓是顺风顺水,靳言竹毫无意外的成为了她即将栽的第一个跟头。 可惜当事人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 那个时候靳言竹读大二,是个被男神光环笼罩但又没什么男神架子的人,有点与生俱来的拽,不高冷,但会明确地拒绝所有对他有暧昧倾向的女孩。姜莱在他那的待遇自然和别的女孩一模一样,大小姐自认魅力无边,越挫越勇,追靳言竹几乎变成了升级打怪。 他身边朋友很多,大多都是些不学无术的富二代。追他的那三个月里,姜莱摸清了他经常出现的所有娱乐场所。 在她大一那年的盛夏六月,她和靳言竹同班的一个学姐打好了关系,打听到了他的生日会地址。 那天的天气在六月里很平常,阳光炽烈,微风燥热。姜莱把那块六位数的手表放在那一堆礼物当中后,四处张望了一下。 会厅里人来人往,靳言竹竟然一眼就看见了她。 他身高腿长,本就是行走的衣架子,那天穿得稍正式些,整个人呈现一种介于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间的魅力。朝她看过来时,本就含情的双眼愈加温柔。 这是靳言竹第一次朝她走过来,而不是她走过去。姜莱站在那原地等他,感受着自己愈发强烈的心跳。 他们第一次站得那么靠近,姜莱觉得他是真的很高,她大概只能到他的下巴处。从自己的视角看过去,先是线条流畅的下颌线,再是薄唇…… 靳言竹朝她点了下头,语气里的漫不经心一如往日:“我没想到你这么执着,你喜欢我什么?” 没等姜莱回话,他继续懒洋洋道:“行了学妹,我马上就出国了。你呢,还是换个人追吧。” 第2章 重逢 在民政局门口加微信,她简直不知…… 大清早被家里的阿姨叫起来时,姜莱打着哈欠,还是觉得自己这两天的经历过于戏剧性了。 上次回老宅那天是周五,现在是周一早上七点钟。 她饶有兴致地想,如果不是民政局工作人员需要双休,那她可能前天就被催着去领证了。 过了两天的时间,她对这件事接受良好,现在已经不觉得意外了,毕竟联姻这种事在她身边时有发生,她并没有成为特例罢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一会要经历的事情将会是她人生中的唯一一次,领结婚证还要拍照片,她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但如果是这样…… 不知怎么,她忽然想到了靳言竹拒绝她时说的话。 她敷着面膜,在偌大的衣帽间门口停下了步子。但如果是这样,如果为了拍照刻意打扮的话,靳言竹会不会觉得自己对他旧情难忘? 他那个性格倒是真的说不准…… 眨了眨眼后,姜莱忽然挺有意思的。她一定是每天晚上的八点档洗了脑。 太看得起自己了,她想。她就是靳言竹的众多追求者之一,虽然一起上过几节课,但那也是七年前的事情了,那少爷怎么可能还记得。 可话虽是这么说,大学的时候她追着人家死缠烂打了那么久,对于靳言竹来说算不上什么美好回忆,现在忽然以这种身份相见,她自己也有点尴尬。 她扯下面膜,转头走向门口的大穿衣镜,镜子中的女孩五官精致,美眸顾盼生辉,唇不染而红,黑发雪肤。 算了,姜莱想着,自己天生丽质难自弃,管他呢。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一辆红色的Ferrari 812 superfast冲出了别墅的车库。 跟着导航七转八转地到了目的地,姜莱停下车,对着后视镜照了下自己精致的妆容。她举起手机,给她奶奶拍了一张民政局大门的照片发过去。 大抵是她骄纵不听话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明明没表现出什么抗拒的意思,她奶奶却还是那么不放心。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是恒合集团的总裁夫人,是贤内助,现在这个岁数仍是不愿意放权,还是想着得把自己这个孙女嫁出去,好发挥商业联姻的利益最大化。 姜莱觉得她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自己再拒绝,未免有些不识好歹。 “请问,您是姜小姐吗?” 姜莱刚换好了高跟鞋准备下车,一个年轻男人走到了她的车前。 “是,我是姜莱,你好。”她迅速从副驾驶处拿过了包打开车门。 “您好,”他自报家门说自己是靳氏的员工,“少爷在咖啡厅等您。” 姜莱刚刚就猜到了,她点头,踩着高跟鞋跟着他走。 或许是因为七夕刚过没多久,领证的情侣们已经扎过了堆,到了今天并没有很多人。这少爷队都不愿意去排,来结个婚还得别人跟着,还真是应了她奶奶那天的那句话—— 被逼的。 咖啡厅离民政局很近,近到还没等她准备好,只是跟着那个男人转了个街角,一进门就看到了那个阔别了七年的人。 靳言竹侧身对着他们,此时半倚着书架,正拿着店里的书百无聊赖地翻着。他身材颀长,宽肩窄腰,穿着衬衫黑裤,晨曦落在他身上。 姜莱微微发着怔,阳光照进咖啡馆,空气中有细小轻尘,轻尘舞动。 他今天的打扮和大学时没什么差别,就好像这七年根本不存在一般。 书页在记忆的罅隙间翻动着。 他身边的男人叫了他一声,靳言竹合上书转身,一眼就看到了穿着一身白裙的姜莱。 姜莱再次注视这张脸。 他的五官彻底褪去了十九岁时的那点青涩,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成熟的魅力。即便如此,穿上白衬衫之后却仍有校园感,微微有些上挑的眼尾也依旧多情。 过去的事情星星点点,组成了一条灿烂浮光的银河。在以后的某一天的某个时刻,过去和现在的场景意外重叠,以为不能触及的那些,突然又出现在眼前。 她很清楚,自己当初是怎么对着这么一张脸一见钟情的。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都过了这么多年,她真的和他重逢的时候,竟然还会觉得心脏微颤。 太没出息了,她没忍住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番。 长得帅就有让人念念不忘的本事么? 靳言竹好似把她的所有小动作尽收眼底,他懒洋洋地笑了一下,主动打招呼。 “姜小姐,”男人的尾音微微上挑着,“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谢谢。” 十八岁的时候对人家紧追不舍死缠烂打什么的,丢人的事没少做,现在想想,这简直是她的黑历史一般的存在。 姜莱不知道靳言竹还记不记得她,现在看来是不记得了。那个时候她自己想法设法地和靳言竹接触,如果还记得,不至于故意装作不知道,毕竟尴尬的又不是他。 男人礼貌地笑了笑:“你本人比照片上还漂亮。” 姜莱:“……” 靳言竹说话很客气,身上那种玩世不恭的样子也收敛了些,看着比七年前成熟了很多。这句话虽然很真诚,但一看就没有走心,这么说只是出于礼貌罢了。 姜莱觉得两个一会就要领证的人在这里商业尬吹也没什么意思,怎么看怎么奇怪。她这次连“谢谢”都不讲了,转身先走一步。 靳言竹身高腿长,步子自然比她大,在她走到门口时,男人刚好走到她身边,十分自然地抬手帮忙推开了那扇很重的玻璃门。 低哑又有磁性的声音兀地在耳边响起,靳言竹低头询问道:“我们先去拍照?” 没等姜莱回话,他又绅士地接过她的包。 - 进了照相馆入目所及的就是一面大镜子,姜莱站在那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靳言竹在后面关好门后很自然地走到了她的身边。 为了拍结婚证的照片,姜莱特意穿了件白色衬衫裙,裙长及膝,脚上是一双黑色绑带细高跟鞋。靳言竹白衣黑裤,正在她旁边和工作人员说话。 这一身打扮,任谁看都会觉得两人是天造地设的恩爱情侣。 “来,头靠得近一点——哎哟,你们这么般配,怎么离得这么远?”摄影师看两个年轻人年纪都不大的样子,怕他们两个觉得紧张,还故意开了个玩笑,“放松点,笑一笑。不然你们拍出来的照片好像是被逼婚的,哈哈哈。” 哈哈哈…… 要不是得保持上相的完美微笑弧度,姜莱自己都想跟着笑两声了。这大叔只需要两分钟就能看出他们是被逼婚来的,辞职算命或许是更好的职业发展方向。 他们两个可真是教科书级别的貌合神离。 在她脸都要笑僵了的时候,大叔单手叉腰,把脸从相机后面抬起。 “帅哥,你笑一笑啊,笑一笑。女朋友这么漂亮,你不要面无表情呀!” 姜莱的完美假面彻底破碎了。 这男人刚才不还装得很客气么,怎么一转眼就把被逼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重新勾起笑容转头看向靳言竹。 这位少爷倒是比她想象得有觉悟,他马上道了歉,而后伸手很自然地揽住姜莱的肩膀,迫使她把脑袋偏向他那边。 姜莱怔了一下,抬眼面对镜头时又立刻恢复了笑容。 照片出来的时候姜莱看了几眼,他们两个身后是红色幕布,她挂着所有正式场合都会拿出来的职业性假笑,微微偏着头靠着靳言竹。而她身边的男人…… 她身边的男人勾着唇角,他本来就是一双深情眼,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又听了摄影师的话放缓了表情,他温柔的眼神仿若透过了照片看向她。 是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那种眼神。 姜莱在心里感叹:天哪——这样看起来好像她才是那个更不情愿的人。 行吧……这一波是她输了。 - 走向隔壁民政局时姜莱才知道,怪不得这少爷不慌不忙的,原来一直有人在帮忙排队。 靳言竹今天对她的态度其实无可挑剔,但那是他一直以来骨子里的教养,他在其他方面的表现过于消极,消极到姜莱忍不住想,如果领证能让人代替的话,估计今天她都看不到靳言竹本人了。 不过…… 姜莱环顾四周,最后还笑了笑。原因无他,她周围的这些情侣看起来真的都特别般配,也很幸福,而她十八岁的时候也对今天抱有过幻想。 一套手续办完后,她拿着手里的红本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工作人员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偏头看她,试探着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姜莱扬了扬手中证件,笑了一下:“没有,就是觉得……好像还在梦里。” 小姑娘瞬间笑开了花:“呀呀呀,我懂我懂,好多新人都会觉得领证这个过程像在梦里呢。你们真的超般配哦!” “……” 姜莱默了默。 她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觉得整个事件都过于戏剧性了而已。但这姑娘看起来真的很兴奋,她也就不想反驳了。 这个小姑娘看起来也就二十刚出头,还是不要打破她对爱情的向往了。 她偏过头看向靳言竹,忽地对上了那个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他的表情和当年拒绝她的时候简直如出一辙。 ……这位少爷会不会也误会了? 难道他认出自己了?这么多年了,他还以为自己对他旧情难忘? 姜莱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靳言竹却依旧淡定,他朝那个小姑娘客气地道了谢,姜莱反应了好久才意识到,这句“谢谢”是对“般配”那两个字说的。 般配么? 走出大门前,姜莱注意到了民政局滚动LED屏上的标语。 【婚姻不一定幸福,单身不一定不幸福。】 她转头看了眼自己这位结婚对象,又转回去,标语持续滚动着。 【爱情是奢侈品,没有也行。】 …… 姜莱很头疼,她戴上墨镜,迅速地从靳言竹手里接过自己的包。 “姜小姐?” 姜莱停下动作,侧头看着他。 靳言竹笑问:“不一起吃个饭么?” ?? 姜莱觉得有些奇怪。 刚才有靳氏的人在,这少爷作作秀装装样子也就罢了,现在他们两个身边没人,他怎么还在这装。 当然,证都领了,理论上来说,法定伴侣约她吃饭,她就应该答应着,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但她不想让靳言竹想起自己追过他的事情,也不想和他多相处。 所以她拿出了自己的职业假笑:“我今天有别的事,改天,改天再说吧。” 靳言竹“嗯”了声,好像早就料到了她会拒绝一样:“那我们加个微信?” 姜莱:“……” 他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抵在车窗处朝她的方向微微倾身。 在民政局门口加微信,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姜莱一边在手机上快速划找自己的二维码名片,一边腹诽着眼前这个男人。 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年自己追他的时候,他就应该十分识相地把微信给她啊。 好友申请甫一通过,姜莱深呼吸一口气,迅速升上了车窗。 红色法拉利在靳言竹面前扬长而去。 - “小靳总?” 刚才林赫被靳言竹叫去买咖啡,回来的时候就见那辆红色跑车消失在了路口。 ……不是说要一起吃饭? 餐厅他都订好了。 公 举号:秘 桃 基 地 林赫把手中的咖啡递给他,忽地看见了靳言竹手中的那支香奈儿。 是从姜莱的包里掉出来的,这里的门口铺了柔软的地毯,她没意识到自己掉了东西。 “小靳总,我们去哪?” 他接过西装,看了眼时间:“回公司,这几天的事情可以收个尾了。” “这个需要我找人送回去吗?”林赫又问。 靳言竹把玩着手里的口红,懒懒地笑了下:“不用。” 他说:“我们来日方长呢。” 第3章 清吧 念念不忘,美梦成真。 领完证之后,姜莱在家躺了两天。她奶奶打来电话,问这几天有没有出去和靳言竹见面,姜莱恭恭敬敬地答着“有”。 事实上,两人的聊天框一片空白,姜莱甚至觉得那人已经转头把她给忘了。 联姻的消息还没放出去,她嘴巴紧得很,朋友们自然也都不知道这件事。 尤其是她闺蜜裴知诺,如果可以的话,姜莱希望她这辈子都不要知道。 毕竟她清楚自己对靳言竹的单向恋爱从入门到放弃的全过程,属于知道的太多该被灭口的类型。 况且裴知诺这几天特别忙,两个人没来得及聊天,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姜莱被劈腿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的好闺蜜生活已经天翻地覆了。 裴知诺在那边用超高分贝怒骂了渣男两分钟后,她刚停下来准备聊别的话题,姜莱才开口闲闲地打断她。 “……你还是先喝口水吧。” 这件事发生之后裴知诺生气又憋屈,她觉得姜莱吃了个哑巴亏,被劈腿了还得顾忌那些有的没的不能去撕逼,她很不爽。 姜莱感叹:“这件事就这样吧,要是让我奶奶知道了,我都能想象得到她得气成什么样。” “你奶奶也真的够封建大家长的了,完全看不出她是活在二十一世纪的。” 她想了想,突然问道:“你那天说来巴黎找我,后来你奶奶给你打电话叫你回国,不会就是因为这个事儿吧?” “没有,她不知道呀。”姜莱现在不准备告诉她真实原因,只模棱两可道:“我在国外待太久了,她就是像以前那样把我叫回去讲道理而已。” 裴知诺安慰她:“没事儿,没能来就没能来吧,你订的那两件高定我让他们给你邮回国内了,是按照上次的尺码来的,应该没问题。而且我马上回国了,到时候给你带礼物。” 姜莱忙卖乖:“对哦,到时候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好去接你。” “还是你贴心,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她开始全方位扫射,“恋爱婚姻都是坟墓,谁踏进去谁倒霉,当单身富婆多好。” “是吧姜姜?” 姜莱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但这一瞬间,她忽然产生了一种背叛了组织的感觉。 她讪讪道:“……你说得对。” - 挂了电话之后,姜莱收到了一条消息,来自林赫。 为什么是来自林赫呢? 那天领完证之后,她刚把车开进车库停好,就听到了手机微信的新消息提醒。本以为是她那未来老公,谁知打开一看,是一条来自林赫的新朋友申请。 林赫的原话很礼貌很官方,她自己简单加工理解了一下,大致意思就是靳言竹把所有的事情都扔给他了,如果有什么事联系他就好,别去打扰那位少爷。 姜莱不禁在想,如果可以的话,他是不是连结婚也想让人代劳了? 今天林赫发消息过来,是向姜莱询问她近日是否有空闲,靳言竹他们两个需要定好日子去拍婚纱照。 姜莱纳闷地想,原来这种塑料婚姻还需要拍婚纱照么?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定不是靳言竹的意思。 她礼貌寒暄过后回复道: 【除了周末没空之外,其余我都有时间。】 在门口按指纹时,她收到了林赫的消息: 【姜小姐,不好意思,我们这边就只有周末才有时间。那这件事情可以等到下周再商议吗?】 【没问题。】 这辈子不商议了都没关系…… 姜莱对拍婚纱照兴致缺缺,对这个决定自然没有异议。 - 前些日子雨后的秋老虎导致温度整体升高,现在即将到九月中旬,天气开始变得有凉意,山顶的傍晚尤其冷。 姜莱随意地拢了拢自己的风衣,看着眼前的墓碑发呆。 她在墓园坐了很久,从中午到现在,除了把自己结婚了的事告诉姥姥之外就什么也没说,整个下午都只是枯坐。 过了一会儿,她把身子往前探了探,不知第多少次去整理那束花。 这个墓园这么大,大多数的墓碑前边都放着花。倒是有零零星星的几个,墓前的草都已经长得很杂乱了。她在想自己在国外读书的那几年,她姥姥的墓前是不是也如此。 就像真的真的死去了,不承载任何人的思念。 毕竟,连她的亲生女儿都不愿意回来看一眼。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隐隐飘起了小雨,姜莱没带伞,她的司机打电话过来,问需不需要给她送过去。 雨势不大,只有毛毛细雨而已,她想自己慢慢走下去,于是就拒绝了。 她的原计划是直接回家,但现在的天气显然给她焦躁的心情点了一把火,现在的她更需要一个情绪的发泄口。 坐在后车座后,姜莱把毯子扯过来盖在身上,吩咐司机开车去YE。从墓园到她家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她又定好了四十分钟后的闹钟。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毫无形象地倒在后车座开始睡觉。 大小姐的时间掐得正正好好,车子停在酒吧门口时,她正好在车上补好了自己的妆容,还来得及升上隔板换了件衣服。 穿着高跟鞋下车时,姜莱接过伞撑开,酒吧街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脸上。 她此时妆容精致,衣着得体,完全不见偷偷哭过的痕迹。 收伞迈进大门的时候姜莱还分出一根神经想着,如果她奶奶在这,那她一定会被老太太夸奖的。 这就是她奶奶的理念:不管人后有多狼狈或者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只要是在有人能看得到的地方,那就一定要光彩夺目。 老太太的话她大多是不爱听的,但这一点却值得牢记于心。原因无他,回了姜家之后,在这里多得是看笑话的人。 她本来就是个死要面子的人,不能容忍任何人看见她任何失态的时刻。 这酒吧人来人往的,没准一个不小心就遇到了熟人呢。 这时候的姜莱根本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语成谶,无法反驳的言灵。 - 她坐在一处偏僻的卡座,一边喝着酒一边听旁边一桌的男孩女孩玩真心话大冒险,听起来像是大学生,挺有意思的。 酒瓶转到一个女孩那的时候,坐在她身边的那个男生刚好去厕所回来,她偏了下头朝男生大声表白道:“我喜欢你!” 男生的手刚触到酒杯,听到这话瞬间顿住,周围人在热闹起哄。他指腹在杯子上摩挲着,睁大眼睛问他身旁的男生:“她选了什么?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姜莱没忍住笑了。 这个年纪的她不也是追靳言竹追得热火朝天吗?只能说,曾经她也年少无畏。 那边的气氛越吵越热,到了晚上,酒吧的人越来越多,她听不清周围说的什么,就自己安静喝酒。 喝了酒就不能再吃安眠药了,也不知道今晚要怎么才能睡着。 桌面上的手机震动,她把酒杯推开,打开微信查看。 她和她母亲最近的一次联系也是由她开始的。 姜莱尽量用简短的句子把事情说清楚,以免耽误她太长时间。她问陈女士能不能抽空在姥姥的忌日这天回来看看,姥姥应该想她了。 中午的时候她收到了回复,那边说自己没有时间,现在在布拉格。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姜莱正在下楼,她把消息读了几遍,然后就把手机锁屏扔进包里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条新消息在刚才发了过来,姜莱被酒精短暂麻痹的大脑好像突然活了过来。她一遍遍读着信息的内容,因为喝酒而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紧绷。 【小莱,为什么不回消息?你又生气了吗?妈妈现在工作和家庭事情都很多,很忙。有时间的话我会回去的,我希望你能理解。】 姜莱轻轻呼出一口气,回复道: 【我理解您,妈妈。我希望您下次回我消息的用中文,可以吗?】 她又补充: 【回国太久,我已经看不懂外语了。】 她妈妈是聪明女人,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说了两句带刺的话,也没见她有多开心。姜莱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目光放空,遥遥地望着那边抱吉他唱歌的女孩。 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通常只希望自己待着,偏生就是有人不识趣。 姜莱抬头看见熟悉的那张脸,冷笑着想,如果是这位的话,那她不是不识趣,她就是故意来让她不开心的。 姜宁盯着她的脸看了好几秒,笑意盈盈地撑着下巴坐下。 “听说爸让你和靳家联姻?” 姜莱晃着手里的酒杯,掀起眼皮恹恹地扫了她一眼,懒得回话。 “其实你根本就没想到,对吧?你一直以为爸爸愧对你,宠爱你,不可能让你去联姻,所以你觉得自己和别的富二代名媛不一样,但现实很残酷呢。” 最后一口酒入喉,杯底被放回桌面,敲击出清脆声响。 姜莱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冒犯了哪路神仙,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来告诉她这些她早就清楚了的事实:你的母亲不爱你,她连你姥姥的忌日都不愿意回国。你的父亲不爱你,你以为他愧对你,把你当掌上明珠捧着,最后还是为了利益让你去联姻。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是不是还想提醒我,靳言竹也不愿意娶我,他只是不得已服从家里的安排?” 看着姜宁有些错愕的表情,她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你好闲啊,没事能不能省省力气该做什么做什么?以前我让着你是因为你未成年,不和小孩子计较。我可是你姐姐,奶奶知道你这么和我讲话吗?” 姜宁气得手抖,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看着眼前的小半桌空杯,姜莱纳闷地想,这个清吧开在大学旁边,她也算得上是老顾客了。 以前光鲜亮丽地来玩的时候怎么没遇见过熟人,偏偏要在她这么低谷的时候安排人来烦她。 “而且有一点你错了,我从来没说过我不想嫁给靳言竹。你不是知道吗,我大一那年追了他好长时间。人家又帅又苏又是富二代,我为什么不愿意嫁?” 姜莱的声音已经染上了些微醉意,她拖着音调,一字一顿:“我对他念念不忘,现在可以说是美、梦、成、真。” 姜宁气得不行,瞪了她一眼后拎起包转头就走。 姜莱轻哂。 她这个妹妹真是童心未泯,挑衅什么的都幼稚得很。她的司机每次都会把她所有的动向都告诉老太太,她肯定在旁边是听见了,才故意过来给她找不痛快的。 和司机约定的时间是八点,现在将近七点半,姜莱本来没想喝醉,但刚才被姜宁一搅和,她又气又觉得好笑,就又多喝了些。 她酒量本来就不太好,现在开始有些轻微的发晕。 但只是发晕而已,她脑子还是清醒的,酒劲也得过一阵才会上来。姜莱琢磨着自己应该给司机打个电话,叫他现在就来。 起身的时候身子轻微地晃了晃,姜莱站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她琢磨着现在得亏是在YE,换成国外酒吧的话喝成她这样还挺危险的。 思维停在那个男人撞上她的时候,姜莱赶忙扶了下座位稳住身子,这才皱着眉抬头。 半天没等来一句道歉,她今天忙着去洗手补妆,也懒得和人计较,就侧过身子准备绕过他离开。 谁知道这男人不是这么想的,他晃了一下,挡住了姜莱的路。 “美女?哎,别着急走啊,能撞到一起,就说明我们有缘……我请你喝一杯?”他打着酒嗝,眼神里写满了冒犯。 姜莱没说话,上下打量着他。 一个很典型的游手好闲的公子哥。 她没见过这号人物,但直觉自己打得起。 这位大哥果然“不负所望”,他又往前靠了一步,朝姜莱的肩膀处伸出手。 姜莱手摸到了身后的玻璃杯,刚想砸过去,一只修长的手在她眼前晃过,挥开了那个男人的胳膊。 他动作很快,以至于收回了手后又过了几秒,姜莱迟滞的神经才反应过来。 男人半个身子挡在她面前,不同于以往的漫不经心,今天的他气质有些凌厉。 姜莱觉得他没怎么用劲,估计是那位二世祖喝得太飘了,他往那边倒了一下,扶了下椅子才没摔下去。 “这他妈的谁啊?” 二世祖转过头来,对着她的方向怒目而视。 “这才几天,就不认识我了?” 刚才的凌厉仿佛只是姜莱自己喝多了的错觉,他勾出一个笑来,又恢复了以前那种玩世不恭的大少爷样子。 “靳哥,您我哪能忘呢……” 他的态度变化得太快,不知是觉得惹不起靳言竹,还是觉得惹不起靳家。 “没忘就行,”靳言竹微抬着下巴笑了下,笑得却没什么感情,“过来道歉。” 人开始变多,音乐也开始变吵,姜莱觉得这个环境让她有些头疼。 她的理智告诉她应该等着事后和给靳言竹道谢,但喝了酒的人脑回路自然和正常的时候不一样,况且他们两个好像是合法夫妻了?什么时候道谢不行啊…… 这么想着,她后退了一步,准备溜去洗手间给司机打电话。然而她刚转身就被发现了,刚刚帮忙解了围的男人在她身后懒洋洋道: “不是说对我念念不忘么,不等着跟我叙旧,你跑什么?” “…………” 第4章 渣男 “拒绝我表白就算了,为什么还戴…… 姜莱那通电话最后也没有拨出去,她从卫生间补完妆出来,跟在靳言竹身后上了他的车。 有个免费司机自然是好的,她家里那司机每个月收着两份工资,自己每天去了哪都会事无巨细地被报告给她奶奶。 这几乎成了姜莱喜欢自己开车最重要的原因。 刚才那个二世祖被靳言竹叫住跟她道歉,她那时候根本不在意这个了,满脑子都是自己那句“对他念念不忘,梦想成真”…… 念念不忘,梦想成真。 呵。 这话本来就是说给姜宁听的,她自己没觉得怎么样,只要能气到人就行。谁知道这位被她“念念不忘”的大少爷就在旁边卡座听着呢,听了也就算了,还要用那种十分“靳言竹”的语气重复一遍。 姜莱后知后觉地羞耻起来,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既然他都听见了,那就是还记得她了。 记得她当初为了追人都做过什么让人想起来就尴尬的蠢事,为了追他在学期中选了一门建模课,期末考核的时候险些挂科,在她的“辉煌”履历上可谓是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接过靳言竹递过来的毯子,道了谢,把自己裹好后就窝进副驾驶开始装死。 待姜莱在导航上定位了自己家后,靳言竹看了眼导航地图,很果断地打转向选择了一条虽然有些绕远但却不堵车的路线。他修长的手指握在黑色方向盘上,阿斯顿马丁破开夜色。 他开车很稳,刚起步的时候慢悠悠的。姜莱现在半醉半醒,一偏头就能看见靳言竹的侧脸,浑身都是如坐针毡的感觉。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下一秒就到家,她要马上离开这个密闭的双人空间。 越是这样想,就越主观地觉得车速慢。 姜莱无法忍受地偏头一看,这都开上主干道多久了,时速仍然在三十迈稳定着。 三十迈? 她平时开车都是一脚油门压着限速来,这个蜗牛一样的速度让她觉得很憋屈。这车可是阿斯顿马丁啊,阿斯顿马丁怎么能这么开?他不觉得累吗?? 但毕竟刚刚经历了那么尴尬的一幕,姜莱不太想主动和靳言竹讲话,她重新窝回毯子,将视线投向车窗外。 入了夜的宁城华灯璀璨,路灯温柔地洒下光芒,照在道中央的花树上。许是因为车速不快,今天的晚风竟然还算温柔,顺着那个细小的缝隙吹进来,轻抚着她的发。 她靠着窗子慢慢沉入梦中,迷迷糊糊中听到了车窗被关上的轻微动静。 - 姜莱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如果不是身上还穿着昨天晚上那条裙子,她甚至以为这一觉和以往没有区别。 但是…… 但是!! 姜莱一直都知道自己喝过酒是这样的,会耍酒疯,但不断片,以前她都是和很亲近的人在一起才会喝得多一些,昨天是唯一一个例外。 她想着到时候有人来接她,在宁城这片地方,尤其是YE,就算喝多了也没人敢捡她。 现在想想自己还是过于天真了,真有那不长眼睛的。 不,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发生在那之后的事情…… 她在车里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见了什么倒是不记得了。她只能想起自己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摸索了一会手机,无果,最后还是靳言竹帮她找到的。 瞥了一眼亮起的屏幕,是她奶奶。姜莱把头偏开,明摆着不想接。 靳言竹朝她伸出了一只手,她疑惑地看过去,男人眼尾一挑,动了动手指。 “不是不想接么?给我。” 姜莱恍然大悟,几乎是恭敬地递上了自己的手机。 接下来的两分钟就是这位少爷的演技个人秀了,他一口一个“阿莱”,一口一个“陪她”,姜莱听得浑身发酥发麻。 她分出一根神经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那么不情愿联姻的话不如进军娱乐圈,演技傍身,还有那么一张蛊人的脸,哪儿愁没人喜欢。 挂了电话后,靳言竹把手机还回来,对上她视线后,他还笑了一下:“想什么呢,一直盯着我看?” 姜莱真诚道:“想着怎么送你出道呢。” 话出口的时候她也觉得自己也太没良心了点,人家好歹是帮了她的忙,司机和姜宁肯定已经轮番在她奶奶那告过状了,如果不是他接了这一通电话,自己酒醒之后又得被叫回山顶别墅听训。 靳言竹一定听懂了,他玩味地笑了一声,好像并没准备和她计较。 姜莱顿了顿,还是说了声“谢谢”。 靳言竹回了句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可能是因为醉意浓重,街灯又昏黄,她只觉得那时的他莫名温柔。 真是见了鬼了。 姜莱坐在床上没动,她想不明白靳言竹昨天为什么是那个表现,他明明不愿意和自己结婚,领证的时候也表现得很不积极,只有在那个穿了西装的男人面前才会装模作样一小会儿。 她一开始以为他不记得自己了,昨晚却发现完全不是这样,难道就能是因为还记得自己,觉得娶一个不完全陌生的女人其实还不错? 越理越乱了,宿醉都没什么事,现在倒开始头疼了。 算了。 她迅速把衣服换掉然后躺回了床上,决定就着这个困意睡个回笼觉。 闭眼五秒,又迅速睁开。 主观上懒得去想了,但昨天的记忆并没有在那之后断掉,下车之后才是她酒劲上来发疯的时候。 靳言竹对待醉鬼很绅士,车开不进姜莱的别墅,他干脆就把车扔在了外边,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把姜莱抱出来又抱进了家里。 当时她已经醉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让人抱着。 可惜,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却还知道靳言竹是谁,而且安静也只是暂时的…… 两人进了门之后,靳言竹本想把她放在沙发上,她折腾着踢开高跟鞋,非要让人抱她上楼。 或许是不想和醉鬼计较,靳少爷任劳任怨,听着她一路指挥把她抱进了卧室。 把人放在了床上后,靳言竹又很绅士地扯过了一旁的真丝被子挡住她因为挣扎而露出的两条长直的腿。 许是发现了别墅里安静得过分,他低头问:“这里平时就你自己?” 姜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了,但懒得回话。 最初家里的那个阿姨是她奶奶安排过来的,她嫌万事都被人看着,把那个阿姨给辞了,后来的那些人她也不信任,索性不让她们和她一起住,阿姨的任务基本就是整理房间、还有在姜莱需要的时候过来做饭。 姜莱摆了摆手,翻了个身背对他。 大概是因为刚答应了她奶奶要照顾她,靳言竹下楼去厨房忙活了一会儿,再上来的时候端了一杯茶递到她身边。 姜莱最讨厌这种东西,她一看到茶叶就会想起自己被逼着去学习茶艺的时候,她眨了眨眼,没接。 靳言竹看出了她的不情愿,又从身后的桌子那儿端来一杯牛奶。 他微微弯下腰,眼睛不笑也像含情,说出的话倒是不容置喙。 “醒酒的,这两杯,必须选一个。” “……” 姜莱皱着鼻子把牛奶推得远远的,一口喝完了杯里的茶。 把杯子递回去的动作间,她忽然瞥到了一个黑金物件,那个物件她觉得熟悉,却因为过快的动作而没有看清。 众所周知,喝多了的人没有理智。为了确认那是什么,她一把抓住了靳言竹的手腕。 她把男人往自己的床边扯了扯,又眯着眼睛细细地看了一会儿,才指着他腕上的表大声控诉道:“你这个渣男,拒绝我表白就算了,为什么还戴着我送的表?” ………… 姜莱此时彻底清醒。 让她死了算了。 第5章 道谢 宇宙里有什么是永远的呢? 姜莱拿过遥控器开了窗帘,阳光直射在床上,看起来宁静又温暖。 此时的她却觉得生无可恋。 先是发现了自己曾经百般纠缠的人变成了自己的联姻对象,再是从酒吧里直言自己对他“念念不忘”。本以为这人已经不记得她了,他们结婚了之后可以相敬如宾,没想到他把所有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想到昨晚自己看见那块表后的所作所为,姜莱恨不得换个星球生活。 就算她没看错,那块表确实是一块限量版Patek Philippe,但这并不能代表就是她送的那块啊。靳言竹这种在整个宁城都出名的公子哥,会戴一块七年前的旧款手表? 喝多了的女人太可怕了,演起戏来简直连台子都来不及搭…… 姜莱觉得靳言竹真是自己命中的贵人,她遇见这个男人,不是正在尴尬,就是在去尴尬的路上。 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之后的事情了,骂完了人家渣男,然后发生了什么? 在浴室里泡了半小时,她绞尽脑汁,最后还是不得其解。 她在最重要的时候断片了。 如果是平时遇到这种事情的话,姜莱一定会一个电话拨给裴知诺的。已经发生了的事情虽然无法挽救,但倾诉了至少会让自己更轻松一些。可惜有关联姻的所有事她都瞒得太严实了,已经到了打马赛克也没法说的程度。 姜莱哀叹了一声,从浴缸里爬出来。她还不能自暴自弃,不能堕落,她明天还得回宁大当助教呢,开始上班的第一天,今天要好好准备一下。 老太太越觉得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就越要做好。 据宁城那些八卦媒体说,靳言竹虽说是把公司搞到了破产,但现在的靳氏东家——也就是靳言竹他爸仍觉得儿子是个可塑之才,现在逼着他每天去公司打卡。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这位少爷挺忙的,一定不会记得这种小事儿。 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姜莱吹干头发,转头进了衣帽间。 既然要回大学校园,那要选一件端庄又得体的…… 只可惜,这个看似无坚不摧的逻辑只让她轻松不到一小时,在她下楼后看到站在餐厅里的男人时就尽数瓦解。 她睁大眼睛:“你为什么还没走??” 脱口而出这句话后,姜莱才发现靳言竹是在讲电话。 她有些不好意思,等走到餐厅时,靳言竹已经放下了手机。他把姜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似笑非笑地问道:“酒醒了?” “……醒了。” 姜莱生怕他会像那些八点档里的狗血剧情那样问她“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一时间不禁有些进退两难,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记得。好在靳言竹并没这么说。他点了点头,眼神投向不远处的餐桌。 “给你买了早餐。” “啊?”她惊讶地睁大眼睛,然后忙不迭地道谢:“……哦,谢谢。” 姜莱在餐桌前坐下,慢条斯理地拆着包装盒,动作一如往常地优雅,心理活动却是跳跃又奔腾。 昨天靳言竹的温柔竟然不是她喝醉酒后的错觉?现在这个地方就他们两个,他为什么还在装,靳家让靳言竹娶她没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吧? 餐盒上的标识姜莱认得,是一家连锁的粥铺,老字号,她从高中开始就爱对这家情有独钟,读大学的时候西门也有一家店,简直是人间天堂。 她揭开餐盒,里边是一份皮蛋粥,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 说是早餐,现在已经上午十点了,而这粥也不凉,应该是刚买没多久。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你要来吃吗?” 靳言竹轻扬了下眉梢,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也是,那就一个餐盒,一人份,他怎么吃? 姜莱顿了一下,生硬地转移话题:“你……你昨晚在哪睡的啊?” “吃过了,在我家睡的。” 回答完她的两个问题后,靳言竹走到她对面坐下,他向后靠在椅背上,长腿懒散地伸开。 “昨晚你睡着之后,你奶奶又打了个电话过来,我答应她要照顾你。” 哦。姜莱想,这句话应该是在解释他为什么要特意给自己送早餐。 “我知道了,谢谢你。” 她完全没怀疑地点了点头,这很像她奶奶能做出来的事情。她不听话惯了,也没什么名媛的样子,总喜欢和姜家对着干。 联姻这种大事,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错,她不能放弃巨额利益,也不能容许任何会导致姜家蒙羞的事情。她怕姜莱逃婚,总是有意无意地让她和靳言竹接触,好培养感情。 说到底,她这个奶奶还是不了解她。 靳言竹说的话大部分都是真的,他只说了一个谎,他晚上其实是在车里睡的。“睡”这个字也不太恰当,准确来说,就是在车里眯了两个小时而已,其余的时间都在忙。 早六点的时候他才把笔电扔开,靠在车里捏了捏眉心,而后驱车回了自己的住处,洗澡换衣服,又绕路去买了份早餐粥过来。 姜莱把视线投向远处的沙发,没看出什么睡过的痕迹。靳言竹这个人还挺整洁的嘛,她想着,如果这位少爷不再提起以前的事,那他们两个是可以做相敬如宾的体面夫妻的。 昨天的靳言竹给了她一种很多年没有感受过的安全感,她在车上的时候想起了和姜宁的对话,一偏头看到了那个男人开车的样子。 姜莱没忍住地借着酒劲幻想了一下,靳言竹不喜欢自己,却愿意帮她,愿意关心她。有个这样的人一直在她身边,其实很不错。 那个时候阿斯顿马丁正转弯准备汇入主干道,突然开阔的视野让她的视线里涌进了更多车流。看着眼前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景象,她忽然觉得有些眩晕,又意识到了刚才的自己有多幼稚可笑。 宇宙里有什么是永远的呢? 永远也不能说永远。 看靳言竹对她昨天的耍酒疯行为只字未提,姜莱觉得很感激。她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一会要不要留下吃饭?我来做,算是道谢了。” 靳言竹眸光沉了下,看向她的眼神仿佛带了点审视的意味。 “?” “不好意思,”这男人虽然是在道歉,语气却没一点歉意。他懒洋洋地解释:“我只是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你没想到的多了,”姜莱昨晚没依靠任何助眠药物,却破天荒地睡得很好,她神经放松,听了这话不免有些小得意:“你不知道只是因为不了解我。” 在靳言竹的眼神投过来时,姜莱却咬了下自己的舌头。 这话怎么听着像在暗示着什么呢?过去的事情明明都过去了,她怎么还是这么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她赶紧找补道:“所以呢?你中午有什么事吗?” 靳言竹还真的有事。 他抬眼看过去,对面的女孩眼睛很亮,皮肤细腻,气色也很好,和昨天失魂落魄一杯杯喝酒的样子完全不同。 “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 “啊,这样呀。”他话还没说完,姜莱已经在冰箱和流理台处转了一圈回来了。“那正好,没有料酒和香菜了,既然是我做饭,那就拜托你买一些,好吗?” 她把视线投向眼前的男人,靳言竹兀地笑了一下,点头应了。 - 靳言竹在超市排队结账的时候,林赫的电话刚好打过来。他接了之后说:“在超市门口等我。” 几分钟后,林赫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一眼就看到了他老板那张吸睛的脸。靳言竹白衣黑裤地拎着菜和料酒走出超市,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好男人。 林赫还真没见过这场面,免不了要在风中凌乱一会儿。 “小靳总?” 靳言竹见了他,把手里的文件递过去。“我中午不回公司,也不用人来接。” “好,”林赫应着,“那下午的事情呢?” “会议推到下班前半小时,剩下的事情晚上我再处理。” 林赫把文件收好,又把靳言竹交代的事情记好,这才环顾了下四周,开始八卦:“这是姜小姐的家啊?” 前几年在欧洲分公司的时候林赫就一直做他的助理,比靳言竹小了两岁,办事利索,性格也好。靳少爷其实没什么少爷架子,跟他关系处得很不错。 他话音刚落,靳言竹就似笑非笑地投了个眼神过去。林赫连忙封口,拿好文件就开车回了公司。 - 靳言竹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姜莱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会错了意。 其实他刚刚是要拒绝的吧……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如果是要答应的话,那就不会那样说了。正纠结懊恼着呢,门铃却忽然响了。她深呼吸一口气,既然没拆穿她,那就不重要,又不是谁都能吃到她做的菜。 可是他出门的时候自己不是说让他直接进来么?昨天送她回了家,今早又进来送了粥,现在怎么按上铃了? 姜莱走到玄关处,显示屏上是一张她打死也不想再见到的脸。 没别的,单纯让人觉得反感罢了。姜莱实在不想分出一点眼神给他。 她不开门,门铃就不停,这着实是有点恼人了。当时事情发生的突然,她做分手这个决定很痛快,什么都没解释。 她本以为宁岚明白是怎么回事的。 算了,他没明白,那她只好当面再说一遍了。 宁岚今天穿了一身高定,亮片西装上还有条可有可无的腰带,好像要把自己是个事业刚有起色的小明星的事昭告天下一般。和平时不太一样的是,他昨晚好像没休息好,能看得出一点黑眼圈。 姜莱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别墅门前。 他身后的车都比他本人要光鲜。 想到这,姜莱突然觉得外来车辆报车牌就可以进,这片别墅区的保密性真是不怎么样啊。 但一想到这里是她以前和姥姥一起住的地方,她就不太想从这儿搬走。 “——小莱,收到你消息的那天晚上我就飞到国外了,事发突然,我去补录电影的一个场景,刚下飞机不久。”宁岚解释,“我没明白你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 原来为了更了解宁岚,姜莱特意找过几部他演的偶像剧看,即便是有“情人眼里出潘安”这个滤镜在,姜莱依然认为他演技差到人神共愤。 不过自己今天好像能有幸见证一下他演技的爆发。 也挺有意思的。 姜莱刚才没打断,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做到饶有兴趣地像看别人的故事那样看着这场宛如闹剧的表演。她只是有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她明明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自从去年和她妈妈不欢而散后,姜莱就异常讨厌这种被人欺骗的感觉。 偏偏他还在自我感动式地疯狂输出。 “你对我防备心太重了,你真的有把我当成男朋友吗?你对我好,没错,但是没有人谈恋爱想你一样,你不是未成年了,你现在谈恋爱还要……” “宁岚,闭嘴吧。” 亏她还以为宁岚是真的来道歉的,这人装都不会装的有诚意点吗? “本来我还准备听听,但你就是来说这个的?”说完她就转身准备进门。 宁岚过来抓住她的手,他袖子上的挂饰刮在了姜莱裸露在外边的一截小臂上,姜莱甩开他的手,赶忙往后退了一步。 “我还没说完……这些我都可以接受,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当初也不是有意去接近你……”他好像真的在着急,“你在那个画廊哭的时候,我是真的想去安慰你的,我那时候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谁的女儿……” 姜莱推开他,虽然后悔自己没有补妆再出来,但还是摆出了一副无坚不摧的样子。 “行了,随便吧,慢走不送。” 她即将要转身的时候,一道懒散好听的男声兀地插/进来。 “怎么这么热闹?” 第6章 抓痕 “她有点害羞。” 男人的声音低哑又磁性,平时听着很勾人,现在却让姜莱莫名地感觉后背发麻。 宁岚和她一起转头看过去。 靳言竹昨晚好像也没睡好,但他没有一点黑眼圈,整个人依然呈现出那种随性又散漫的气质。他一身休闲的打扮,拎着姜莱吩咐的菜和料酒,就那么站在那。 姜莱目不转睛地看了他几秒,最后才把视线挪回到宁岚身上。 以前裴知诺总说,她在追靳言竹后那么多年都没再找男朋友,就是因为她对靳言竹念念不忘,每次都说得她无法反驳。 现在她找到那个反驳的理由了。 围着靳言竹这种脸好腿长的极品转了大半个学期,谁还愿意跟别人谈恋爱? 好不容易收回了目光后,宁岚看向她,用那种近乎于质问地语气说:“他是谁?” 靳言竹也把视线投向她。 男人的眸光里好似有些说不清的情绪,那种情绪很浅,也没有让姜莱觉得反感或讨厌。 姜莱有些无语:“关你什么事?” 她本不欲解释,可宁岚看她的表情,仿佛他才是那个去探望自己的恋人而后发现对方劈腿的人,这可着实把她恶心到了。 何况,他看靳言竹的目光也让人觉得十分不舒服。 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但年少时喜欢过的人还是在姜莱心里有着近乎神圣的地位,她不想让靳言竹被人那么以为。 她冷笑了声,解释了句:“一个朋友,我请他吃饭。” 听了这句话后,宁岚的目光重新回到了靳言竹身上。 靳言竹却好似把他当成了个透明人。 除了刚才那一眼外,他的目光就再也没落到过宁岚身上。 对于那个毫不掩饰探究和恶意的眼神,靳言竹仿若没看见一般迈步走到大门前站定。 他淡然地抬手输入密码,几秒种后,三个人同时听到了门锁打开的“咔哒”声。 ………… 宁岚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普通朋友能知道你家的密码?我和你在一起将近半年,我们见面的有这个数吗?”宁岚比了个手势,大抵是察觉到了同性之间的某种压迫感,他语气更急了,“我甚至连你家的门都没进过。” “你所谓的朋友,就能知道你家的密码?” 姜莱没忍住地翻了个白眼。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就算她再念旧情也不会放任他这种无异于撒泼的举动。 当初看着挺顺眼的一帅哥,脑子还好么? 没等姜莱回话,她身后的男人却忽地转过身来。 靳言竹面色稍霁,和她对上视线时甚至带了点些微的笑意。男人勾了勾手指,又晃了下手里的袋子。 姜莱顿了会儿,懂了他的意思,接过袋子转身先进了门。 宁岚穿了一身高定礼服,倚着他的百万豪车,靳言竹却是一身休闲随意的打扮,刚才走过来的时候还拎着超市的购物袋。可举手投足之间,谁更贵气几乎打眼立见。 在娱乐圈混的人常年离不开时尚圈,靳言竹身上没有任何饰品,宁岚却眼尖地判断出了他身上看似平常的衣服的价格。 宁岚的视线又转向了旁边的那辆豪车,他本以为是姜莱提了新车没停进车库,现在看来,应该就是眼前这男人的车。 这辆车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他的身份…… 两人距离不近,相对站着,就在宁岚以为他要开口说些什么时,靳言竹由他打量完,转身就进了门。 他的态度很清晰,是一副完全没把对方放在眼里的样子,连挑衅的话都懒得讲半句。 几秒钟后,他们同时听到了宁岚摔上驾驶座的车门声。 姜莱没再分给她前男友半点眼神,她看靳言竹走过来了,于是站在花园边上等他。 像七年前的那个夏天一样,在偌大的宴会厅里,靳言竹在人群中一眼捕捉到了她的身影,然后迈步朝她走来。 当时的场景就很浪漫,一如现在。 虽然当时的靳言竹是过来拒绝她的。 姜莱微微抬头,入目就是男人线条流畅的下颌线和高挺鼻梁。 男人在她面前站定,仿佛情景重现般地俯身在她耳边,语气不冷不热地说:“这么多年不见,你的眼光比起当年来差了这么多么?” ?? 姜莱气结。 温柔什么的,果然是她昨天喝醉了的错觉吧。 - 进了门之后,靳言竹接了个电话,好像是来自他母亲。他开始安静地应了几句,后来回答说自己“和阿莱在一起”。 那边的女人显然很满意这个答案,她或许是提出了想和姜莱说说话这样的要求。姜莱的余光注意到靳言竹在冰箱门那倚着,男人垂着眸子懒懒地答:“到时候再见吧,您着什么急呢?现在太早了。” 他面不改色地胡扯:“她有点害羞。” 姜莱在他面前还是有些拘束的,但这位少爷就立在那不动,她也不好开口把人赶走,于是就开始被迫欣赏起了他的演技。 想来他现在的处境应该和自己一样,一个叛逆一个骄纵,家里都生怕他们会逃婚,紧赶慢赶地让他们两个多相处。 不过靳言竹刚刚那些话听起来真的挺暧昧的,再加上她现在洗菜的动作……姜莱撩了下耳边的碎发,有那么一瞬间真的觉得自己在和靳言竹谈恋爱。 但事实上,她清楚得很,靳言竹在含情脉脉地说那些话的时候肯定都快睡着了,他们现在就像两个被强扭在一起的瓜。 她看着午后在水池里晃动的阳光,像个好奇宝宝那样专注地听着靳言竹那边的动静。 男人好像一直在听,很久都没开口,就在姜莱的好奇心消失准备安心做菜时,她身后传来了靳言竹有些无奈的声音。 他语气带着点笑意,像四月春风。 “偷拍不好吧,您真的不信我啊……” “嗯,知道,那我先挂了。” 姜莱突然感觉如芒在背。 她想了想,还是转头看过去。靳言竹支着那双长腿倚在门口,正摆弄着手机。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姜莱眨了眨眼睛,率先移开了目光。 靳言竹看着她偏开的脸,兀自笑了一声,全然没有说了“偷拍”又被当事人抓包后该有的样子。 “你也听到了,我得交差。配合一下?” 姜莱没说可不可以,她转身拿了料酒,又火速转了回去。 一共两个菜,都十分家常,卖相也不怎么样。靳言竹帮她拿了碗擦了桌子,盯着桌上那两个盘子看了一会儿。 “怎么不坐下啊。”姜莱解了围裙,微皱着眉垂眸道:“你不会以为我要做龙虾汤帝王蟹什么的吧?” 看着她过于生动的表情,靳言竹唇角微扬,边拿了筷子递给她边道:“没有,我觉得很好。” 姜莱心说没有就好,虽然昨天是他好心把自己从酒吧送回来的,但她也帮靳言竹逢场作戏了一番,还一点没介意肖像权的问题,她的人情理论上来讲已经还完了。 是的,就是这样。 姜莱以前从没和靳言竹一起吃过饭,偶尔没课的时候她会翻着从学校官网下载的靳言竹的课表,猜测着他会去哪个食堂,或者是直接去跑去他上课的教室。 靳言竹不会特意躲着她,但也不会和她在一张桌上吃饭。这个人对不太熟悉的人就是那副疏离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当初为什么觉得自己能把他追到手。 果然是因为年轻吧…… 男人坐在她对面,抬眸看过去,问道:“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没什么。” 这总不能实话实说,在姜莱想着说点什么别的搪塞过去时,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而后有些疑惑地问:“唔,你们家吃饭的时候可以讲话的吗?” 不怪姜莱这么说,食不言寝不语,姜家就有这个规矩。 靳言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半天没回话。 他慢条斯理地吃下那块牛肉,这才开口:“确实不可以,所以过一阵爷爷的生日宴,你要注意。” 收到了对面意料之中的讶异反应,靳言竹抬眼,“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 证都领了,就算她想像以前那样任性,她奶奶也不会准的。所以说,这种需要她的场合她是非去不可的。 偶尔,姜莱也会有一搭没一搭地想,当初送她回姜家的时候,她妈妈真的没想过这些吗?当着别人艳羡的大小姐,时时刻刻受着无所不在的限制。 靳言竹又挑了块牛肉,坐在对面闲闲补充:“不要预支烦恼,如果你觉得无聊,到时候我们就早点走。” “真的?”姜莱显而易见地兴奋了些,她又想到,靳言竹这人,显然也不是什么听话的主,这种事情估计做过几十次了。 她想了想,还是问:“会不会不太礼貌?” 话音刚落,靳言竹投过来的眼神仿佛变得很意外,像是怎么也没想到刚才的话是她问出来的。 姜莱无话,难得地反思了下自己。 “没事,”男人眼尾一勾,语气依然是懒倦的:“和我在一起,不用考虑那么多。” “哦。”姜莱仿佛舌头打结一般地应了一声。 这话乍一听有些像情话,但姜莱觉得他这么说倒是有读书那会儿“跟着大佬混”的意思…… 这么想着,她按下了心里的那点小躁动。 说来还有点不敢相信,她竟然第二次在靳言竹身上感受到了那种名为安全感的奢侈品。 那个自己喜欢了很多年的人就坐在她对面,吃着她亲手做的菜。姜莱看着他额前的碎发,像陷入白日梦一般恍惚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去年在同学聚会上听到的关于靳言竹的传言。 关于那个她用心喜欢了很久、甚至成为她整个青春遗憾的人的恋爱对象。 这几乎成了她放弃喜欢靳言竹的导火索,最终在她的胡思乱想之下引爆。 她开口,声音有点干涩:“虽然我们没有什么婚前协议,但是你不能……” 姜莱没说不能什么,可是话未尽意已达,靳言竹只顿了一下,立刻就理解了她的意思。 他不明白姜莱为什么会这么说,但还是做出了自己的承诺,他落在姜莱脸上的眼神专注,答道:“不会的。” - 下午两点钟的时候,靳言竹想起自己的车里还有他母亲让他带给姜莱的礼物,把这事和姜莱讲后,她睁大眼睛,很惊喜的样子。 “我妈亲自飞去了巴黎。” 他们两个一同来到别墅外边他的车旁边。 靳言竹看着旁边人欢欣的样子,他单手抵着车门,偏头问:“很开心?” “嗯。”倒不是因为礼物什么的,只是她好像很久没收到来自长辈的关爱了,她觉得,靳言竹的母亲应该是满意自己的。 她简直受宠若惊。 靳言竹开了车门,从后排车座上拎出来一个白色的包装袋,姜莱一眼看出,这是某大牌的限量款秋季新品。 “替我谢谢阿姨。” 看着她晶亮的眼睛,靳言竹弯了下唇角。 他借机提醒了一句:“那你别辜负我妈,林赫下周会和你约时间拍婚纱照。” 姜莱点了点头,目光却一直集中在那个袋子上。 “姜莱,你听到了么?” “嗯。”她应道。 “等会儿,还有一个。” 他转身探进车里,那个袋子应该是被放得比较靠里,靳言竹背对着她找了一会儿。他弓起的背凸显出了紧实的背肌线条,姜莱无意识地盯着看了一会儿,直到他转身才乍然回神。 “好像是丝巾。” 她伸手接过。 指尖碰到一起时,两人均是一怔。姜莱垂下眸子,盯着他的手腕看了好一会儿后却突然后退,靳言竹眯了下眼睛,她赶忙留下一句“一路顺风”,转头就跑回了别墅。 听着门被关上的声音,靳言竹支着长腿倚车点燃了一支烟。 他垂着眼,烟雾模糊了清隽的面容,左手手腕处的腕表不见踪影,动作间,却露出了那里的几道微红的抓痕。 过了一会儿,男人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在驾驶座坐了一会儿才启动车子。 第7章 意外 她断片之后竟然做了这么一件大事…… 姜莱把车停在了宁城大学艺术楼的门口,下车的时候还被湖面反射的粼粼日光晃了下眼。 她今天没穿高跟鞋,风衣配马丁靴却依旧能凸显出姣好的身姿。 她拎起包往教室走,路上还遇到了几个美院的老师。 在校园里的大小姐姜莱和在那些晚宴舞会上完全不同,她礼貌点头,还能接着人家的话头寒暄回去。 有的时候还能遇见曾经教过她的老师,都连连感叹她长大了。 一路下来,她的脸几乎要笑僵。 推开门的时候,教室里已经零零散散地来了几个学生,画架整整齐齐,墙上依旧挂着学生作业,早晨的太阳穿窗而入,绿萝的叶子从窗台垂下,绿意盎然。 姜莱和他们打着招呼。 “来得都挺早啊,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 对面的男生哈欠连天,他回:“学姐,早八真的太痛苦了。” 姜莱二十六岁,又是宁大美院前几年的毕业生,也不知道谁起的头,现在他们都叫她学姐。 叫学姐好啊,显得年轻,况且她本身就是助教,理论上讲本来就不算是老师。 姜莱本身就是爱玩的性子,又比这些学生大不了几岁,相互之间也没什么距离感。 她玩笑道:“哦,熬夜打游戏了吧。” 男生没反驳,又笑嘻嘻地夸她更漂亮了。 “是吧,燕川?” 把目光投向燕川的时候,他放在桌上的手指动了下,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说。 姜莱笑着把目光移回来,对着刚才的男生半真半假道:“可以。我记住你夸我了,月末考核的时候给你高分。” “真的啊,我这可是有证人的。” 又过了一会,秦苏卡着点抱着一杯热饮把教室门推开了一个小缝。 她和一个女孩一起进了门,和姜莱目光对上的时候还和她打了个招呼。 “没来得及吃早餐?” 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忘记了定闹钟,起晚了。” 姜莱笑了下:“进来吧。” 将近九点的时候,课间休息马上结束。姜莱从卫生间回来,收到了一条让她意想不到的短信。 【我在美院门口,你在哪个教室?】 姜莱觉得靳言竹吃错了药,这可是工作日,他不去公司,来找她做什么? 拍婚纱照的事情她没忘,那不是约到了几天后吗? 再说,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宁大? 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 她想起了那天下午的事情,靳言竹拿过那个袋子递给她,她接过的时候触到了他的手,指尖温热。 大抵是他当时伸手的动作幅度大了些,他们距离又近,姜莱清楚地看到了他手上那几道红痕。 她转身就跑,关上门后才伸出自己的手看了看。 大概有半年没有画过画了,她的手指葱白,美甲精致,场景重现一下的话…… 她当时认定靳言竹是个渣男,又借着酒劲发疯,估计用劲不小,指甲划到皮肤上,留下痕迹是难免的。 天啊—— 她靠着门蹲下,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发红的耳尖暴露在了空气中。 手机震动声把姜莱从万千思绪中拉回。 靳言竹意外地耐心解释: 【我妈说你今天第一天上班,叫我来陪你吃饭。】 姜莱本来还想问问他母亲是怎么知道的,后来琢磨了一下也明白了。 她奶奶么,虽然对家里人挺刻薄的,但对外却一概都是笑脸迎人,更何况是靳家呢。 好不容易成了亲家,这你来我往的,知道什么都不让人意外。 【这还不到九点,我十点才下课。】 【嗯,那是我来早了。】 姜莱顿了一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走进教室,学生们已经全部坐好了。 她只好回了句J301,然后就放下了手机。 热饮掉落在地的声音打破了教室里的平静。 此时刚上课几分钟,姜莱正在教室巡视着,看大家课堂作业的情况。 应对突发状况是教师的必修课,这一点姜莱清楚,但她的清楚只止步于理论,又因为年轻而缺少经验,实际发生的时候还是会极其慌张。 她赶忙蹲下,秦苏身上发红的症状开始蔓延,速度非常快,已经开始有些呼吸困难。 早上和她一起进教室的那个女孩看着她说:“学姐,应该是早上的面包,她对含有麸质的谷物过敏。” “过敏?” 姜莱大脑短路了一瞬,反应过来就赶忙想过敏的处理方式,那个女孩蹲在她身边,拿过了秦苏的书包。秦苏的状况依然很紧张,但她一点都不慌张,只是眨了眨眼,好像在示意姜莱外套口袋。 她打开,才发现女孩常备有防过敏针。 食物过敏不能轻视,姜莱清楚严重的时候甚至会有生命危险,自救结束后也一定要送到医院观察。 她抬头问那个女生:“你会开车么?” 宁城大学占地面积很大,校医院和这里有一段距离,而她的手现在还有些抖,没法握方向盘。 女生顿住,赶忙又摇了摇头。 公 举号:秘 桃 基 地 她抿了下唇,准备找一个男生。 燕川看到了这边的动静,他犹豫了一会儿,刚准备向前。 门口处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姜莱赶忙转头,随后睁大了眼睛。靳言竹黑发微乱,三两步走到她身边握了下她的手。 他的声音很让人安心:“没事,我来开车。” 姜莱瞬间回神,她来不及道谢,从包里拿出车钥匙,嘱咐了两句反手关好了教室门。 到校医院后,医生把秦苏扶到床上躺好,又过了很久,她好像才重新找到了自己的意识。 去年夏天她去看伦敦某所美院的毕业画展,在她身边的一个女孩突然发病,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救护车直接开进了校园,后来她才听清旁边人说的那个单词,是癫痫。 姜莱深呼吸了一下,到现在还能清晰地回忆起那时心跳失常的感觉。 和意外如此接近,再晚一些就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站在那解释了两句,基本和那个女生说的没什么差别,姜莱道了谢,在那呆立了一小会儿。 靳言竹慢慢走过来,在她身边站定。 他平时总带着些玩世不恭的气质,现在却消失不见。他看过来,眼角眉梢好像有了点柔情的意味。 “吓到了?” “有点。” 其实不是有点,姜莱现在还有些后怕,需要深呼吸。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简直和那个时候的状况完全重合。她还有些懊恼,好在秦苏和她的朋友都有经验,不然的话,后果让人不敢深思。 靳言竹笑了一下,安抚道:“现在没事了。” 秦苏刚刚叫了他一声“表哥”,姜莱听到了。他解释说:“秦苏是我表妹,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姜莱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好巧,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靳言竹知道她被吓到了,接着说:“她以前在国外旅行的时候因为过敏差点出事,而且过敏的人,很多未知的食物都可能是过敏原。为了以防万一,她这几年都常备着防过敏针,关键时候是可以自救的。” 姜莱有些怔怔地“哦”了一声,思绪纷飞地想着靳言竹竟然和她说了这么多话。 她开口,声音还有些哑:“你那时候刚到吗?” “嗯,”他点了下头,“教室门没关,里面又有些乱,我就看了一眼。” 姜莱又开始沉默。 “你好像在自责?” 靳言竹拖了个椅子在她身边坐下,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懒散地舒展开那双长腿。 他语气认真地说:“遇到这种情况,会慌张很正常,不是吗?” - 秦苏坐在病床上,眨着眼睛看向靳言竹,又把目光转向站在门口处和医生说话的姜莱。 她想了想事情的前因后果,这才弄明白怎么回事。 她清了清嗓子,靳言竹靠在椅子上没动,眼尾扫过来。 女孩小声问:“哥,我是不是影响你了。” “你没事了?” 秦苏点头。 她又八卦地冲靳言竹眨了眨眼,靳言竹似笑非笑地反问:“你说呢?” 秦苏懊恼地“啊”了一声,又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我如果早起来五分钟,我就不会吃不上早饭了。如果早起来半分钟,我都能看清楚那个面包的包装袋……” 靳言竹在病床旁边转着手机,依旧面无表情。 这个时候,秦苏的眼睛睁大了些,用眼神疯狂暗示她哥往外看。 医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站在姜莱面前的变成了一个男生,穿着白色连帽卫衣,头发染成了灰色,皮肤很白。好像是来给姜莱送衣服的,她走得急,落下了自己的大衣。 秦苏小声地“喂”了一下:“他和我一起上课,叫燕川。哎,是不是人好看名字也好听?” 靳言竹这会儿才有了点反应,他不转手机了,眯了下眼睛:“你想说什么?” “给你透露点情报啊,”秦苏一字一顿,“这位,暗恋我们学姐好久了。” 男人掀了下眼皮,“你彻底没事了是吧?” “嗯,早就没事了。哎哥——你要走啦??” 他头也没回:“去给你倒水。” 靳言竹走到门口的时候,姜莱还在和那个男孩聊天,内容好像是关于一个美术馆的,靳言竹听说过。 他偏头看着姜莱,问她:“现在几点了?” 姜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十点十分。你怎么连时间都不知道?” “手机没电了。” “手机没电了……你的手表呢?” 昨天下午她就发现了,他腕上没有戴手表。 靳言竹大学的时候很少戴手表,但现在显然不是这样。他一定是在这些年里养成了习惯,原本被表带覆盖的手腕处皮肤比周围要白上一些。 这是常年戴表避免不了的结果。 听到这个问句,靳言竹忽地笑了,垂眼看着她。 “如果你说的手表是那块Patek Philippe的话,我也想问问它去哪了?” “??” 靳言竹大方地给她展示自己空荡荡的手腕。 “就前天晚上,你把它扯下来,还在我手上抓出好几条红印。”男人懒洋洋地问,“你不记得了?” 看着姜莱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眼尾一勾,好心提议道:“没关系,你今晚回家找找?” 姜莱耳根不受控地发红,瞪了他一眼。 这男人怎么不早说? 她断片之后竟然做了这么一件大事吗?? 第8章 关系 “我来接我老婆。” 因为太过尴尬,姜莱拒绝了靳言竹一起吃饭的提议,走之前还不忘嘱咐秦苏两句。她随便找了个借口从校医院出来,直接溜回了家里。 在玄关处把鞋甩开后,她扶着扶手冲上二楼。 虽然姜莱这一路都没想到自己到底把那块表扔在哪了,但她还是第一时间冲进了卧室。 翻找半天无果后,她生无可恋地趴在床上,翻出了阿姨的联系方式。 “我那天收拾房间的时候确实看到了一块手表,在您的枕头底下,我把它和您的手表放在一起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姜莱赶忙答道,“您辛苦了。” 她这会儿清楚了,自己喝多了扯下了人家的手表不说,没准还抱着那块表睡了一整晚。 真是…… 换个星球生活好了。 姜莱自己其实没有几块手表,即便是高奢她也很少戴,戒指她也不喜欢,手上有东西禁锢着的感觉很不舒服。 但老太太讲了,平日里她要好好戴着手表,毕竟是有名有姓的大家闺秀,出门在外想看时间的时候还要拿出手机,很不成体统。 姜莱懒得去捋这位封建大家长话中的逻辑,花钱么,她有什么不愿意的。她当即登录官网订了几块看着好看的,付款毫不犹豫,只是几乎没戴过。 上次登录这个网站还是在大学那年,就是给靳言竹买表的那个时候。 这么想着,姜莱冲进衣帽间,把靳言竹说的那块表拿出来。她盯着这块黑金腕表,觉得它现在可不是一块普通的表,除了价格之外,还承载着自己毕生的尴尬。 按理来说,找到了表之后,她应该打电话通知一下失主。 但是…… 姜莱觉得当初的情景一定是让人不忍回首的,她得缓一缓才能重新面对靳言竹。 手机铃声在床上响起,她深呼吸一口气,生怕是靳言竹联系她。 摸过手机一看,虽然不是,但也足够让她心梗了。 电话被接通。 林赫的语气依然很客气,还是那件事,问她在下周末有没有时间,可不可以在那个时候拍婚纱照。 姜莱扶额想着,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和靳言竹见面了。 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后,大小姐轻咳一声,试探着问他:“靳言竹现在在哪呢?” 那边答道:“少爷在高尔夫球场。” 姜莱“哦”了一声,“他在那做什么?” 话音落下的刹那,姜莱有点后悔这不是微信,如果是微信的话,她应该把它撤回。这种废话文学,如果电话那边的人是裴知诺,她一定会冷艳地质问自己是不是脑子坏了。 林赫倒是好脾气得很,他答:“陪靳总来打高尔夫。” 大抵是看她半天没回话,林赫又道:“姜小姐,少爷过来了,我把手机给他,他亲自跟您商议时间?” “不不不,”她才不要让靳言竹接电话,“那不麻烦了,那就先定在周末吧。” 她迅速挂断电话,然后把手机一抛,自己扑进了被子里。 过了一会儿,她在清醒状态下摩挲着手中的表,想了想,给自己和裴知诺的共同好友陶李发了几条消息。 【快帮我看看,这块表是不是七年前Patek Philippe的限定,是不是?】 【图片】 【图片】 - 周五的到来比姜莱想象中要快得多,她以前从来没觉得工作日的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那块表还在她的包里放着,这么几天下来,靳言竹像忘了这回事一样再没提起过。 说到手表,那天给陶李发了消息之后,由于时差的缘故,那边过了六个多小时才回复。 陶李:【就是那块,我当时忙着写论文没买到,现在还对它念念不忘呢。看看这黑色的表带,这黑金的表盘。】 陶李:【等会儿,你怎么有这块表?这是男款!】 姜莱:【……】 姜莱无话可说。 是她的错觉么,他们各自出国读书,这么多年见面频率比以前低得多,这人倒是比以前敏锐了很多啊。 忽略陶李认错的可能性,即便真是那年的限定款,她也没法证明这表就是当初她送的那块。 毕竟当初她也看到了,在那个宴会厅里,来来往往的,多得是拿着礼物的人。 还没等姜莱想明白,就被另一件事吸引了视线。 陶李:【我这周末回宁城,你要不要去机场接我?】 姜莱:【这周末?怎么提前了半个月啊?】 陶李:【这边的项目完事了,我回国读博啊。】 姜莱:【不是,你不是说要先飞法国,到时候和知诺一起回来么?】 裴知诺回国也就是最近的事了。 那边过了好几分钟才回复。 陶李:【我是从巴黎回去。】 陶李:【大小姐,计划赶不上变化呀。】 根据以前的经验,姜莱认定他们两个这是又吵架了,但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没多问。 至于答应了的婚纱照…… 反正婚礼还远着呢,拍婚纱照这种事,还是拖一拖吧。 还是接朋友更重要些。 - 飞机在上午十点准时降落在宁城机场。 见到了阔别已久的朋友,姜莱很开心地朝他招了招手。 “陶李——” “哎哎哎,小声点。” 陶李和靳言竹是两种类型的帅哥,这少爷还在读书,年纪比姜莱还要小,浑身上下都是少年感和青春气息。他戴着棒球帽和口罩,看见姜莱的时候把手指放在唇边摆了个“嘘”的手势。 陶李亲昵地揽了下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拉着箱子,笑得一如往日的灿烂。他小声道:“别被人认出来。” 姜莱哭笑不得,忍不住想翻白眼:“你神经病啊。” 陶李的专业是物理相关,具体什么分支姜莱并不清楚。在国外那些日子,他偶尔会拍些科普视频和留学vlog,在YouTube和国内的某些视频软件上都积累了一定的粉丝量。 总的来说,其实混得很不错。 但姜莱还是忍不住腹诽,太夸张了太夸张了,她下次来接机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拿个灯牌再请一堆群演?? 姜莱玩笑道:“叔叔知道么,他家小少爷出了个国,回来之后成了YouTube网红。我说,你下次回国是不是得走V了啊?” 说到这,姜莱忽然意识到了一个被她忽略了的问题,以往陶李回国都有专车来接,排场摆得确实和明星没两样,这次怎么悄无声息的。 事出反常必有…… “别提了。” 姜莱偏头,这少爷的表情很无奈,还朝她耸了耸肩。 “嗯?怎么回事啊?” “回国这事我都没跟他们说,他们催我相亲呢。” 姜莱眼睛里写满了困惑和不解,她重复道:“相亲?” “你才多大啊,二十四岁,还是二十五?” “我妈怕我学习学出病来,她那意思是让我试着谈个恋爱。”陶李一边回忆一边解释着:“这么离谱的话,我爸竟然还会听她的。” “……” 陶李在家里排行老二,有个哥哥,公司什么的根本不需要他操心,他恰好志不在此。一个有钱的小少爷在国外搞物理搞得挺快乐的,他的人生距今为止唯一的烦恼估计就是当下这件事。 姜莱忽然想到了裴知诺。 “是啊,这么多年你都没谈过恋爱,为什么?” “嗯?” 陶李装作没听见般地看向她——一个很不高明的方式,但姜莱也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期待那个答案。 两人还没出航站楼,姜莱的电话就在包里响了。 她掏出手机,是靳言竹。 陶李偏头,见她半天没什么动作,开口问:“怎么不接?需要我回避么?” “不,不用。” 她扶了扶额,还是把电话接起来:“喂?” “嗯,到机场了么?”男人低哑的嗓音顺着轻微电流声传来。 “到了,”她不动声色地半捂着听筒,“已经接到朋友了。” 陶李在旁边问她要不要喝东西,姜莱摇了摇头。 那边顿了几秒,开口问道:“你和你朋友……你们有车么,我就在附近,要不要我去接?” 姜莱睁大眼睛,“来接我们?为什么,你没有别的事情要做?” “没什么事,妈给你买了双鞋,她以为咱们今天要拍婚纱照,让我带给你。我现在正好要去赛车俱乐部,路过。” 看她没回话,他自顾自补充道:“要么我晚上送到你家,也可以。” “……”直到现在,姜莱心里才产生了一些临时变卦的愧疚感。 在机场打车也没那么容易,还要等。她偏头用口型问陶李:“可以吗?” 陶李点头,他向来不介意这些小事。 “我给你发我们的定位,你开车慢些。” 挂断电话后,她迅速地发了条信息过去。 【靳言竹,你不要和我朋友说我们的关系!】 那边竟然很快就回复了:【可以,都听你的。】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那我们之间是什么?】 姜莱想了想,坚定道:【朋友。】 大概是忙着开车,他就没再回话了。 陶李笑了一下,看着她回消息的动作半开玩笑地八卦道:“男性朋友?” “……还是男朋友?” 姜莱无语了一瞬,她心说都不是,非得说的话就是老公。 说出来就该吓死他了。 大小姐木着脸开口道:“就是普通朋友,你怎么那么多话!” 陶李笑得比刚才还好看:“你别害羞啊——” 两人在路边等了几分钟,一辆银灰色兰博基尼停在了他们面前。 陶李在旁边“嘶”了一声,他眉眼弯弯,问了句:“这是谁呀?” 姜莱看向他。 他盯着车看了几眼,耸了耸肩解释道:“今年的限量,有钱也没用。” 靳言竹停下车解开安全带,顺着车窗望出去。 姜莱和一个男生在路牌下并肩站着,那个男生像个没毕业的大学生,戴了口罩,从头到脚的打扮没有少于五位数的。虽然看不见脸,但个高腿长,应该是年轻女孩会喜欢的类型。 两个人之间动作很亲密,看起来关系十分不错。有说有笑,姜莱的神色也很放松。 原来放了他的鸽子不去拍婚纱照,就是来接异性朋友的么? 他打开车门下车,很有风度地提过陶李行李箱帮他放好。 陶李细细地打量着靳言竹,他觉得这男人看起来特别眼熟……主要这张脸帅得挺离谱,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但他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了。 是谁呢? 即便如此,他骨子里的家教还在,礼貌道谢后大方地自报家门。 “您……” “靳言竹。” 靳言竹绅士地拉开后座车门,勾唇笑了一下。 下一秒,他迎着陶李有些惊讶的目光懒声补充了句:“我来接我老婆。” 第9章 复燃 自己的青春不会是一个反复爱上靳…… 兰博基尼驶入城市主干道。 这是姜莱第二次坐靳言竹的车,这条路不堵,车速很快,他开得依旧稳,还挺客气地问陶李想听什么歌或者什么电台。 姜莱本想闭目休息一会儿,但一闭上眼睛,她脑海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陶李摘下口罩后那张震惊到缓不过来的脸。 她自己当时也十分惊讶,然后这种惊讶就转变为了头疼,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在陶李“你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的眼神中把他推上了车。 姜莱没摘墨镜,但莫名地在车内后视镜中和靳言竹对上了视线。男人眼尾勾起,眼神依然带着天然的深邃和深情。 仿佛透过茶色镜片看进了她的心。 姜莱只得给陶李发消息,说下车后和他解释。 但靳言竹…… 他当然是故意的,故意那么说。 可是,为什么呢? - 靳言竹竟然真的能在陶李的指挥下找到那个FM第56.8,这个频道果然如他所愿地在科普那些姜莱听不懂并且分不清是物理还是数学的知识。 电台中说了什么核聚变、永磁体和简单线圈,姜莱除了能判断出说的是中文之外,其余一概不懂,她打了个哈欠,开始有些犯困了。 不过她还挺希望自己能睡过去的,这样就不用绞尽脑汁地想一会儿要怎么解释了。 车子在陶李的别墅前停下,靳言竹率先下了车,绕到后边单手拎出了行李箱。 姜莱下车走到他身边,他把行李箱递给陶李,很自然地抬手撩了下姜莱耳际的碎发。 靳言竹眼睛天生深情,又有刻意去表现,在陶李这个不知情人士面前,两人俨然一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样子。 以姜莱对自己这位朋友多年的了解,陶李一定以为在他和裴知诺都在国外的这段日子里,她和靳言竹的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两人久别重逢、热恋闪婚,又是校园相识、门当户对。 堪称豪门佳话。 一定是这样的,按照裴知诺的说法,陶李这人在感情上就是缺了那么一根筋。智商够高,情商还行,恋商为负。 他接过行李箱,也不再提和请姜莱吃饭的事了,挥了挥手转身就要走。 要是平日里的话姜莱一定会质问他的,毕竟大小姐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但今天她巴不得陶李赶紧走。 今晚就失忆最好。 带着虚伪的笑容看着陶李进门之后,姜莱转身走向靳言竹。 因为男人的出尔反尔,她带着点怒气,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当当清响。 靳言竹靠在车边没动,午间的阳光一晃,他忽地想起了大学时候的姜莱。 那个时候的她经常扎马尾,喜欢白鞋。靳言竹只看过一次她穿高跟鞋的样子,是在一次舞会上,姜莱邀请过他的,结果自然是被拒绝了…… 现在的女孩依旧面容姣好、黑发雪肤,头发比以前短了些,也比以前更爱美了些,连卷发的弧度都透露着精致的意味。 他回过神,兀地笑了笑。 就在靳言竹回身准备拉副驾驶的门时,姜莱的高跟鞋卡了一下,他们两个距离不近,好在靳言竹反应够快,伸手接了个满怀。 在酒吧回来的那天晚上,她身上带着酒味,今天少了酒味的掩盖,又是以这种姿势扑进他怀里,靳言竹不可避免地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 挺勾人的一个味道。 她今天出门的时候头发还做了卷,发尾的弧度勾着阳光,缠在了他风衣袖口的扣子上。 姜莱刚才那一瞬间被吓得够呛,本以为自己要摔了,没想到一下子被靳言竹揽住。她闭了闭眼,缓过来那阵心悸后仍不愿睁开。 是前一阵课间的时候,还是什么时候在清吧听过的?姜莱现在脑子很乱,有点想不出确切的时间点。 她记得有几个女孩在那讨论,说缺乏安全感的人应该会更喜欢拥抱一些,或许是和别人的接触面积更大,拥抱会给他们心安的感觉,而在恋爱的时候应该也会喜欢拥抱大于接吻。 刚刚在机场的时候,明明是十年的朋友了,在开过玩笑之后,陶李依然有扔开箱子给她一个拥抱,当时的那个感觉的确是心安。 但现在…… 在靳言竹怀里的感觉,和那个时候不尽相同,除了安全感,更多的却是别的情绪。 她享受着这个怀抱,思绪万千。 姜莱心跳漏了一拍,她想着不会吧不会吧。 自己的青春不会是一个反复爱上靳言竹的过程吧。 天。 那她也太可怜了,人家只是逢场作戏,自己却又开始念念回想。 这个怀抱好像真的挺不错的,她感受着正午的阳光,很不高明地开了口。 “……你身上的味道好闻,是香水吗?” 这问的是废话,因为她闻出了茶香和木质味。 这是什么香水? 大概是带着点探索精神,她靠近靳言竹的脖颈,无意识地嗅了嗅。 靳言竹微抬起下巴,看了眼明晃晃的日光。 他喉结滚动,动了动手指勾了下姜莱的发丝。 接收到她惊讶的目光后,男人向后靠了靠,不自然的表情一闪而过。他懒懒道:“姜莱,你说你,七年前追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用这招?” 姜莱心里的那点旖旎瞬间烟消云散。 她甚至有些咬牙切齿地抬眸,靳言竹这男人,他怎么一点都没变啊。 她向后退了一步,又生出了一点莫名其妙地委屈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 靳言竹难得没有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他让姜莱扶着他的肩,自己半蹲在她面前。姜莱只好顺势弯了腰,跟随他的目光看去。 “有没有崴到,疼不疼?” 他一边说着话,微皱着眉看向她。 姜莱以这个姿势站着,她和靳言竹的视线忽地相交。 他们一人抬头一人垂眸。 一片落叶打着转飘落在脚边后,树枝忽然停止了晃动,好像是风止了。 靳言竹问:“眼圈怎么红了?” 姜莱缓过神来,迅速偏开脸。 她按照他的指示动了一下,又轻轻“嘶”了一声,应该是崴脚了,但不严重。 他起身,单手揽着姜莱的腰,又反手开了车门,在姜莱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把她抱进了副驾驶。 “哎——我们去哪儿啊?” 他凑近帮姜莱系上了安全带,回了句“你说呢”。 姜莱无意识地勾着安全带,小幅度地偏头看过去。男人空荡荡的左手手腕搭在方向盘上,缓缓启动了车子。 - 靳言竹开车去了一家私人医院,在路上的时候还提前打了个电话预约。 姜莱以前没来过这里,这边是那种三层小洋楼,是个足够僻静的地方。门口停了稀稀拉拉的几辆豪车,从外边看倒有些像那种会员制的酒庄或者会所。 从车里到会诊室的整个过程里都是靳言竹抱着她的,虽说姜莱这几年愈发娇气了,但她还是觉得这样没什么必要。 靳言竹淡声说了句“别乱动”,刚进大门就遇见了熟人。 这位一身得体西装,一副商界精英的样子。 姜莱实在不知道自己这样怎么打招呼,她也不认识,只好很没礼节地装死,听着靳言竹很熟练地和他寒暄。 那人走了之后,他倒是找到了一个好借口。 虽然姜莱自觉偏瘦,但好歹是个健康的成年女性,靳言竹抱着她却毫不费力,依然是那副散漫的样子,还和姜莱谈笑: “我知道你这个情况不严重,但是你想,我站在你旁边,难道要扶着你一步一步地蹦进来么?” 他补充:“在这个熟人这么多的地方。” 想象了一下那个情景后,姜莱突然很想笑。 她慢慢地放松下来。 确实就是简单地崴了下脚,没什么别的问题。有些红肿,但不严重。 让她莫名地想到了再晚点来就愈合了的那个笑话。 靳言竹和医生在外边聊了几句,她安静地在椅子上坐着,看着自己正冰敷着的脚。 男人进门后再次半蹲在她面前,姜莱竟然觉得他们现在的样子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 有的时候靳言竹自己都会想,他是不是在和姜莱分开的这七年里压抑出病了,怎么见着人就想说点逗她的话,明明以前还不是这样。 他抬眸笑了下:“你想不想要一个轮椅?” “??” 靳言竹懒洋洋地解释:“给你婆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增加下说服力,顺便还能把拍婚纱照的事推得更晚些。” 姜莱噎了一下,“我……我没有不想去拍。” 虽说最初的想法并不能代表现在,但她说完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赶忙偏开了头。 “对不起。” 靳言竹突然道歉,她怔了下,把头转了回去,有些不明所以了。 他继续说:“你那个时候不开心了,是么?在你朋友家门口的时候?因为我那句话。” 姜莱睁大眼睛。 男人唇角微弯:“看在我去接你的份上,别生气了。” 就那个瞬间,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姜莱觉得自己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心脏,震颤的感觉太过强烈,她甚至忘记了脚踝处微凉的感觉。 姜莱的手无意识地勾着自己的衣角,她想问:如果你不喜欢我,又为什么要这么温柔?我当初那么喜欢你,真的会把持不住再爱上你的啊…… 为什么会有人不爱她,却能那么清晰地察觉到她的小情绪呢。她一面想着,又无意识地吸了吸鼻子。 她还记得自己追靳言竹的时候,基本就是越挫越勇,大小姐架子完全消失不见。 裴知诺在她身边啧啧感叹:“你看你现在都这个样子了,这要是真让你追到了,你这辈子都得被他吃死。” 还说呢。 她都没追到过,还心心念念地惦记了那么多年,直到听说他谈了恋爱的时候。 可靳言竹的优点真的不止帅、不止家世好,这些外在的东西和他这个人本身相比都不够看。 他这人,怎么说好呢…… 他只是站在那,就有让人旧情复燃的本事。 至于刚才那句话,姜莱当然不是生气,更没法怪他。 她只是觉得自己看不透他,当时也是,现在也是,但又不能说完全没有共同点。 当年的他拒绝不喜欢的女生就是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带着点笑,很礼貌。现在他对待自己这个家族要求的联姻对象也是如此,该绅士的时候绅士,该温柔的时候温柔,在外人面前亲密却不狎昵,甚至偶尔会给姜莱一种他很在意自己的错觉。 可这是真的吗?她能在这段感情里放任自己沦陷吗? 算了。 姜莱眼睫颤了颤。 塑料夫妻也得百日恩嘛,还是不要再庸人自扰了。 医生过来找病例,路过他们两个的时候还笑了一下。 她不太想让靳言竹看出自己的想法,清了清嗓子,摆出了以往的那副大小姐的样子:“你就口头道歉啊?” 靳言竹哄女孩仿佛无师自通,也看出了她的玩笑:“那怎么,我给你买包?前几天还听我妈念叨一个限量款。” “我不要包。”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那个医生投来了善意又很八卦的眼神。 靳言竹依然好脾气:“嗯,不要包也行,那你来说。” 姜莱几乎一字一顿地开口:“我要,你,一会儿,请我吃饭。” 第10章 心防 她心里的那个张扬耀眼的男孩…… 姜莱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还在想,除了前几天算是报答他的那一顿,自己还没和靳言竹一起吃过饭。 原本是可以找个餐厅一起吃顿比较不错的午饭的,谁知道这脚一伤,她实在不好意思叫靳言竹再抱着她去这去那的。 靳言竹直接开车去了她家,又拨通了林赫的电话叫他去订一家法餐。 姜莱在副驾驶坐着,手指在手机上戳戳点点。 她在回陶李的消息。 在陶李眼中,他们两个的剧本果然和她想象中的大同小异。 他十分惊讶地追问,这个“靳言竹”是不是大学的时候把她迷得要死要活此生非他不嫁的那位。 姜莱简直无语了。 自己当时竟然是那样的吗? 他感叹了一番,最后还问: 【和男神恋爱的感觉怎么样?】 姜莱实话实说: 【你真觉得我们两个是什么自由恋爱?】 陶李条理清晰,因而论证也显得自然又合理: 【对啊,你们有什么不自由的?你们又不是什么白马王子和灰姑娘,门当户对的啊。】 【而且,一个男人会喜欢你,这多自然。】 姜莱微叹了口气,真情实感地认为这人的情商在很大程度上都是用嘴甜挽救的。 【行啊,你可以去写剧本了陶李,虽然你的剧情都很套路。】 那边回了几个问号。 这段路不短,姜莱有的时候不太知道该和靳言竹说些什么,正好陪他聊一会儿。 【我说,你猜的都是错的。】 【我们是联姻。】 刚才在那胡思乱想一通,自己把自己给哄好了,姜莱现在舒心了很多。她不避讳这个话题,甚至和他聊了起来: 【你那剧本是爱情片,我拿的这个啊,没准是豪门商战片。】 午后的阳光温暖,斜斜地照进半开半掩的车窗。她弯着眼睛笑了一下,眼睫扑闪。 “在笑什么?” 在那片别墅区外的最后一个红路灯路口,靳言竹缓缓踩下刹车,侧头看向她。 姜莱在午后的阳光里眩晕了一下,忽然觉得他的车技是真的挺不错的,什么路都能开,还都挺稳,他大学的时候就总往赛车俱乐部跑,开赛车一定也可以。 所以…… 所以她喝多了迷迷糊糊的那次,靳言竹不会是怕她晕才一直开三十迈的吧……? “啊,没什么。”察觉到自己又开始想别的,姜莱迅速回神,她解释道:“和陶李聊天来着,他写了个爱情片剧本。” 想了想,她又问:“你是知道他的吧?” 靳言竹点了下头,淡淡地答:“知道他哥。” 姜莱“哦”了一声,又觉得不太对劲,她大学的时候和陶李相处的时间那么多,靳言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但她也没想太多。 她介绍了一句:“陶李比我小了两岁吧,他学习很厉害,以前跳过级。” 靳言竹又点了下头。 诶? 他的情绪好像比刚才还低了些,明明刚才还在开玩笑,现在的话总觉得那双含情眼都冷淡了。 是她的错觉么? 手机正好响了一声,把姜莱从困惑中拉出来。 她刚刚问了陶李一会儿要做什么,他回复说自己刚收拾完行李,一会要和朋友们出去聚一聚。 他又接着那个话题问: 【其实我一直都不懂你们女孩子,那你还喜不喜欢他?如果你还喜欢他的话,那你应该挺开心的吧,不是所有女孩都能嫁给少女时期的男神。对吧?】 姜莱把手机屏摁灭,仔细地想了想。 她开始的时候是觉得有点尴尬,又怕靳言竹抗拒,但现在…… 现在她也得承认,像她这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比大多数人都更希望遇到能对自己温柔的人,她很容易接受这种人,也更依赖亲密关系。 简言之,大概就是,希望有人来爱她。 但话是这么说,她也没那么容易卸下心防,非要说的话,还是因为这人是靳言竹吧。她对这个男人的防线十分脆弱,好像他在自己那里永远拥有特权。 她得承认,年少时爱过的人真的会念念不忘的。这一点有些不讲道理。可转念一想,喜欢一个人这种事本来就没有道理可言。 她又不是爱神,自然无法自控。 所以,没有美好到让年少时的靳言竹爱上她,还是有点遗憾的…… 看姜莱半天没回话,陶李忽然说起: 【你还记得么?当初你为了追人选了那个我们理科生都避之不及的建模课,最后还交不上小组作业,诺诺还来找我帮你改。】 姜莱无语了:【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想起了这件事,她简直如坐针毡。甚至有的时候都会想,靳言竹拒绝她会不会是因为她太蠢了。 陶李:【其实,我没想到……】 姜莱:【没想到我爸会真的让我去联姻,是吧?事情发生前我也没想到。】 原生家庭有关的一切都是姜莱不愿提起的地方,她也真的单纯地觉得,即便她妈妈不爱她,她爸至少是对她好的。 所以她就理所当然的认为,除了愧疚之外,应该是有那种可以被称之为爱的感情的。 可是自己还是被当成换取利益的工具了。 所以靳言竹也是这样么? 他存在对她好的理由,有能得到相应的好处,这条逻辑链显然成立,但是…… 姜莱眨了眨眼。 她心里的那个张扬耀眼的男孩,不会变成那种唯利是图的商人。 她莫名地确信。 靳言竹正准备停车,偏头看倒车镜时却发现副驾驶的女孩情绪好像突然有点低落。 还没等他说话,姜莱先开口了:“靳言竹?” 靳言竹顿了下,他想,这好像是姜莱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大学的时候叫“学长”,重逢之后一直没叫过什么。 她往车窗外指了下,对他说:“停到车库里吧,我录一下你的车牌,反正你以后还会经常来的。”她看着男人的脸,轻声问道:“是吗?” 靳言竹回了个“好”。 姜莱看向他,发现他的侧脸柔和了很多。 靳言竹去后备箱拿礼物袋的时候,姜莱就坐在副驾驶等着他。她懒洋洋地靠在车窗处,发丝随着动作落到了车窗外面。 陶李:【你是不是又开始难过了?不管怎么样还有我们呢。】 陶李:【还有,我是说,你当时的目标不就是睡到他么,别想那么多呀。】 这就是她当年的原话。 这话说的…… 姜莱静默了一会儿,心想自己那个时候真可谓是年少无知,什么都敢想。 大概是因为要出门比较着急,那边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 姜莱把听筒靠近耳边,点开。 大概真是因为年轻吧,三千英尺的高空、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再加上还没倒过来的时差,陶李的声音却依然活力又有穿透力: “不要觉得不开心了。要我说,你都能睡到他了,下一步就是要让他爱上你,反正……” 她忽地发现手机还是扩音模式,反应了一会儿才慌慌忙忙地关掉。 一转头,又被吓到了。 靳言竹闲闲地站在那,手里拎着两个白色的礼袋。 天啊——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这个距离怎么这么近。姜莱心脏狂跳,他有没有听到? 姜莱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又深呼吸一口气,刚准备说话就被靳言竹懒懒打断: “不要靠着车门这边。坐好,我抱你下来。” 她迅速靠回了座椅,像一年级小学生那样坐正坐直。 靳言竹把她的那一缕秀发从车窗外挑回来,开了车门去抱她。 姜莱清了清嗓子,已经很熟练地把自己的胳膊挂上男人脖颈。 她试探着问:“那个……你是什么时候站在这的?” “就刚刚。” 她放下心来,走到大门处输密码的时候还在想,陶李真的误会了,他们的关系进展没有那么快…… 刚刚那一段小插曲有惊无险,有了陶李这一番输出,她的心情彻底好起来了。 而她也确实相信靳言竹没听到陶李的那段堪称“惊爆”的发言。 如果他听到了,他大概会对自己说“没想到你当初还那么想过”这种话的,姜莱用一根头发丝都能想得到他的表情和态度。 就那个玩世不恭的笑,总能给人一种似真似假的感觉,语气也懒洋洋的。 但他今天这个反应,显然是什么也没听到。 没听到太好了,姜莱真的不想再发生什么让她尴尬的事了。这件事如果被戳穿,那简直就是她的大型社死现场。 靳言竹微微俯身,这样方便姜莱关上门,他把人放在沙发上坐好,蹲下身帮她脱鞋。 “哎你……” 他抬头,看着姜莱近在咫尺的漂亮面孔,“怎么了?” “这里没人在。” 靳言竹依旧低着头,姜莱看着他额前的碎发,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好好问出来。 她动了动手指,说得更明白了些:“这里没人在,你怎么还这么温柔。” 男人抬了抬眼睫:“我应该对你好,不是么?” 应该。 姜莱顿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都怪这个回答太让人挑不出毛病了。 她一直都知道,靳言竹是个很聪明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漫不经心,但却一直都表现得游刃有余,让人觉得若即若离。 可关键在于,离也离不了,接近更无门。 当年的她就是这个感觉。 姜莱往后倚了下,靠在了皮质沙发上。好像是她刚刚探出的触角迅速收回,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想起了陶李的话,她微微叹气: 爱什么呀,这个人是不可能爱上她的。 姜莱又想,她和靳言竹可是受法律保护的婚姻,和那些有爱情的夫妻也没有区别啊。 毕竟,法律本来也不保护爱情。 这么一想思考,她又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虽然怎么看都带着些自我安慰的意思。 - 姜莱突然想到了什么,叫靳言竹把她的包拿过来。 靳言竹照做。 把包递过去之后,姜莱却忽地扯住了他的胳膊。 男人难得怔住。 “哎,你帮我一下啊——” 姜莱自己可能没怎么意识到,她声音挺甜挺清澈的,平时说话就有点像撒娇,靳言竹很早的时候就发现了。 她刚才的那句话带着点小抱怨,又轻轻叹了口气,听到耳朵里更勾人。 靳言竹俯身,顺着她的意卷上了自己的衣袖。 姜莱垂眼,抓着他的手摆弄了一会儿,把那块Patek Philippe重新戴回了他的腕上。 第11章 玫瑰 它的花语是守护、甜蜜的爱。…… 自崴脚的那天开始,大小姐养成了一个新的烧钱爱好——买香水。 她的时尚感和品味一直以来都很不错,对高定裙子、高跟鞋和包毫无抵抗力,但对口红香水之类的却不怎么来电。 裴知诺还和她开玩笑,“竟然真的有女人不爱口红。” 即便是不偏爱,她的化妆台上也少不了这些,出门前也会仔仔细细地喷香水。 但她如今养成的这个爱好却有点特别——她在研究男香。 大学的时候她就知道,裴知诺偶尔会喷男士香水,陶李曾经还被她身上的香味勾到过,巴巴地问她这是什么牌子的哪一款。 姜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但和裴知诺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她对香水不能说是一窍不通,鼻子也还算灵。 飘窗开着,秋日的最后一抹夕阳顺着窗棂直射在地板上,窗帘摇动间投下晃动的影子。 姜莱刚从浴室出来,她坐在化妆间的桌子上,脚踩着方凳,开着手机扩音问那边的人:“什么香水是茶味的?好像还有木质调?” 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大早上的我为什么要在上班的路上听你说这些?你自己想想你说的那是什么话。所有的香水……” “啊啊啊,好了好了。”姜莱赶在她科普前打断,“你说你在上班路上?” “是啊,”裴知诺说,“我给你发个视频过去。” 她的视角很高,从那看下去是黄叶绿叶交映的树,晃动起来影影绰绰的,从树叶的缝隙间望出去,不远处就是塞纳河,河上有正行驶着的渡轮。 她转了半圈,在拍到了一对牵手的情侣后乍然停下。 “我大概呢……再过半个月回宁城,有点事,往后推了几天。” 姜莱“嗯”了一声,“知道啦,到时候去接你。” “我不能在法国过冬了,”她抱怨着,“去年冬天下了一冬的雨,给我搞得都郁闷死了。” 姜莱莞尔:“没办法,咱们艺术家就是比较敏感,所以更容易被影响。” 这要是放在以前,裴知诺肯定会笑着骂她,她们两个算什么艺术家。从去年姜莱不画画了开始,她就再也不这么讲了。 “行吧,算你有道理。你如实招来,你在谁身上闻到那种好闻的味道了?” “哦,就……一个人。” 那边传来一声笑,像是早就猜到了她会这么说。 “你这废话说的。我懂了,是男香是吧?” 姜莱不语。 “范围这么广,我可猜不出是什么。你跟我说说,仔细地描述一下那个味道给你的感觉。” “我想想……”姜莱认真地回忆了一下那天的温度和阳光,她答:“就感觉挺贵气挺勾人的,有点冷淡又有点温柔的感觉,很好闻就是了。” 姜莱的话乱七八糟毫无逻辑,裴知诺竟然真的仔细听完了。 她总结:“行吧,这回挺明确的了。我意思是,我觉得你这不是喜欢这个香水,你是看上那男人了。” “自从你决定不喜欢靳言竹之后,你对身边男人的屏蔽器确实消失了嘛。” “我……” “好了,挂了,我要上班。”她语速飞快,完全不给姜莱反驳的时间,“哦还有,这男人听起来还蛮苏的,我有点好奇,等我下班再拨给你啊。” 姜莱:“……” 在通讯断掉之前,姜莱听到了电梯“叮”的声响。 她懊恼地“啊”了一声,擦着半干的头发重新冲进了浴室。 - 那天吃完饭之后,姜莱接过靳言竹递过来的水,听他说:“下周三是我妈生日,你要去么?” 姜莱喝水的动作停下,然后开始咳嗽个不停。 靳言竹动动手指,伸手扯过纸巾。 “我妈的生日不会很隆重,所以没有必要非得来,就是私厨做菜,家里人聚一下。” 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姜莱抚着胸口问:“啊?你为什么不早说?” 靳言竹挑眉,颇为有理:“我觉得你不会想去的,而且你不去确实也可以。” 这纯粹就是个人臆断,姜莱想。 如果人很多的话姜莱确实是不想去的,她从回了姜家的那天开始到现在,最厌恶的就是宴会,而且她也有点没法应付长辈。 但这次情况又不同。不去的话很不礼貌,她自己也想见见靳言竹的妈妈。 “但是我想去。” “哦,”靳言竹点头,没什么意外的表情:“那我妈会很高兴的。” “可是只有三天了啊。” 听了她有些抱怨的声音,靳言竹问:“嗯,数学挺好的,三天怎么了?” 姜莱无语地强调:“礼物呀,礼物怎么办?”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十分认真地解释:“你想啊,如果你提前一些告诉我,我就可以飞到国外给你妈妈带礼物了,怎么说也是心意呀。或者说,我还能订上C牌前几天的限量。我觉得你妈妈应该挺喜欢这些的,不然也不会给我买,对吧?” “送礼物嘛,要投其所好的,是吧?” 靳言竹被这两个短问句勾得笑了一下,竟然还配合她。 “对啊,是啊。你说得有道理。” “可是现在来不及了啊。”姜莱盯着他看。“而且我真的想带她喜欢的礼物过去。” 她的眼神实在执着,靳言竹最后妥协:“那这样,不用提前准备了,后天我带你去买,我买你刷卡。这回可以放心了?” 姜莱忙点头。 “对了——” “又怎么?” “就是,我应该穿什么呀,你妈妈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青春活力的还是温柔娴静的?” “……” 靳言竹抬眼看过去,难得无语。 - 因为不严重,所以好得很快,到了周三当天,姜莱的脚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 她当天那个问题最后也没有得到靳言竹的答案,按理来说他们两个今天应该装作感情很好的样子,按照这个剧本的话,靳言竹应该说“你穿什么都好看”这类的话。 但他到最后也什么都没说。 姜莱是很精致的长相,脸小、杏眼、鼻梁高挺,脸型十分优越,属于那种可塑性很强的颜,什么风格都能驾驭。 就算靳言竹没回话,姜莱也能找到应对的方法。 她特意叫人早一小时来接她,靳言竹站在门口的时候,姜莱围着他转了好几圈,然后挑了件同色系的长裙。 看上去像是情侣装。 她在靳言竹眼前转了两圈,然后问他:“怎么样?我今天做的头发还可以吗?是不是很漂亮?” 靳言竹靠在酒柜处懒洋洋地点评:“挺漂亮的,但你这样吃饭会很不方便吧?你前两次埋头吃东西的时候都要嫌弃头发碍事。不是么?” 姜莱:“……” 这男人怎么回事啊,有的时候很细心又会照顾人,有的时候就这么不解风情。 这是人格分裂吗?? 但这话倒很有道理,她皱了皱鼻子,提着裙摆又上楼了。 再下来的时候,姜莱扎了半丸子头,下边的头发依然是刚才那种精致的卷,看似随意地披散着。 整个人明艳又俏丽。 靳言竹眼里的惊艳一闪而过。 姜莱有些得意地问道:“这回呢,怎么样?” 他点头:“很漂亮。” - 车子开到花店门口的时候,姜莱还惊讶地看向他。 靳言竹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偏头看她:“不是你说的要投其所好?下车。” 和靳言竹对视了好几秒后,姜莱终于相信他没有在开玩笑了,她踩着高跟鞋,没等人来开门就自己下去了。 她进去乱逛了一阵,却不知道该买什么,只是弯腰在那随便看。 靳言竹进来之后立马有店员走上前去,看起来他像是这儿的常客。 姜莱忙着听人介绍那些不同品种的玫瑰,偶尔能听到靳言竹和店员的对话,好像说了什么进口什么梅之类的。等姜莱反应过来的时候,靳言竹刚好接过那盆粉红色的植物。 “啊,就这个吗?” 靳言竹点头,他解释:“我妈的爱好分两种,一种就是你说的那种,买包买首饰逛坐游轮看秀。另一种就显得比较高雅,主要是琴棋书画诗酒花什么的。” 姜莱睁大眼睛,她心想这不就是姜老太太十多年来尽心尽力想把她培养成的大家闺秀模板吗? 她真心实意地夸赞:“好棒啊。” “嗯,”靳言竹敛眉,闲闲补充:“琴棋书画诗她都不会,她喜欢酒和花。” “……” 他逗了人,看起来心情很好,“我的意思是,下次我们带酒也可以。” “……哦。” 像那天说好的那般,姜莱刷卡,靳言竹给她当免费劳动力。出门之前他抬手帮姜莱整理了一下丝巾,还被店员夸了“体贴”和“般配”。 姜莱转手拿了支刚才就入了眼的粉玫瑰,“啊,还有这个,麻烦你帮我包一下吧。” 店员接过去,笑着告诉他们:“这个是荔枝玫瑰,它的花语是守护、甜蜜的爱。” 靳言竹把花盆放置好,坐进车里拉上安全带的时候,姜莱的手从副驾那边伸过来,递给他那支包了玻璃纸的玫瑰。 他先是顿了顿,然后伸出了手,却迟迟没有触碰到它。 他们两个的手距离很近。 此时天将晚,暮色四合,最后一抹余晖已经慢慢消失了。姜莱抬眼望去,他的身后是微凉夜色,身前是一支粉白玫瑰。 这个场景很梦幻,而让她觉得更梦幻的,是她自己也置身其中。 就在姜莱有些走神的时候,靳言竹动了动手指把它接过。 男人拿着玫瑰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玻璃纸发出一阵清响: “送我的?”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问题吗? “哦,”姜莱清了清嗓子,她找补道:“但这不是因为什么甜蜜的爱啊,就是送你,因为,好看。” 她说完,偏过头用手勾了勾自己的裙摆,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当时就是一时脑热,现在解释起来真的很麻烦啊。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自己这个冲动的毛病怎么还是没改过来。 就好像,一看到这个男人,她就重回了自己的少女时期,坦诚、勇敢、又热烈。 “就……以前追你的时候也没送过花,刚才突然看见了就给你补上了呗……” 这话说完,姜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她怎么就非得长了张嘴呢? 这不是越描越黑是什么? 靳言竹倒是笑了。 此时的星子还没出来,他带着笑意的眼睛却仿佛带着漫天星辰。 外面忽然明亮起来了。 沿着这条线路,路灯从他们的身后依次亮起,洒下昏黄光束。 不知道是不是姜莱的错觉,靳言竹这个笑很柔情,好像觉得她很可爱似的。 这像是一个只有亲近的人才能看到的轻松笑容。 他侧身,动作很轻地把那支玫瑰放到了后车座。 “你前几天不是还不想提起大学时候的事情吗?”他问。 他的胳膊搭在方向盘上,转动钥匙准备启动车子。 车灯亮起,姜莱靠在椅背里,车窗前浮动着细小微尘。 她说:“前几天是前几天啊,我的想法变了呗。” “再说,我又不后悔,有什么不想提起的?” 车灯忽地熄灭。 是靳言竹松了手。 姜莱有些被吓到,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靳言竹的声音在昏暗的环境里传来,带给人一种安全感。 “吓到了吧,刚刚手滑了。” 顿了顿,他又语气愉悦地开口:“不后悔。你真是这么想的?” 第12章 银杏 那应该,是会被保佑的吧。 车子在靳家门前停下,姜莱朝车窗外望去,难得有些惊讶。 靳家在城北地带,这座宅院占地面积很大,不是她以为的那种现代别墅或者大平层,而是很古色古香的地方,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现代气息。 以至于她觉得自己走进门可能会直接穿越,看见亭台水榭粉墙青瓦。 本来她是不怎么紧张的,她又不是什么没见过大场面的人,端着酒杯当花瓶这种事可是十分熟练。虽然今天情况有所不同,但她毕竟有在靳言竹的帮忙下做好了准备,谁知道,刚到大门这就开始怯场。 早知道就不在老太太科普靳家几百年弃政从商史的时候溜号了。 “姜莱。” “……姜莱?” “嗯?” 姜莱鸦羽似的眼睫扑闪,倏地回神。 “下车了。” 他做了个手势,立马有人在旁边帮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两人一同走进大门,看着旁边人不自然的样子,靳言竹把她的手搭在自己手臂上。 他在姜莱的视线投过来时凑近,似笑非笑地问:“你希望我一会儿叫你什么?” “叫我什么?” 看她没理解,靳言竹索性换了种问法:“我是说,你……朋友们都怎么叫你?你有没有什么昵称?” 其实靳言竹知道,大学的时候她和裴知诺陶李几乎形影不离,他们都叫她姜姜,听起来还挺俏皮的。 靳言竹本想问的是她家人,她家人都怎么叫她,话到嘴边想起了什么,又临时改口。偏头看过去,却发现这姑娘完全没注意到这点细节。 “我朋友……” 既然两边家里都把他们两个当成了可以强扭的瓜,那他们确实要在长辈面前做出恩爱夫妻的样子。 “还是这样吧,我姥姥管我叫阿莱,你也这么叫我好了。” “阿莱?” 他好像只是无意识地重复了一下,姜莱耳边酥麻一片,她赶紧制止:“哎你现在先别这么叫……” 靳夫人走出来的时候,入眼所及就是这么一幅景象。 她那个平时玩世不恭眼高于顶的儿子也会有这么一天,在那低着头和人家女孩说话,表情竟然很温柔,又难得没有距离感。 再走近一些后发现,他们这穿的衣服还是同一个色系呢,这不就是情侣款? 看着就是一对璧人。 是靳言竹先发现的靳夫人,他先叫了声妈,然后揽着姜莱说:“这是……” “哎呀,我用得着你介绍。” 靳夫人两三步走到了姜莱面前,把靳言竹的胳膊拂开,拉过她的手。 这个动作看起来很突然,甚至有些冒犯,可她的动作却很轻柔,姜莱的指尖微颤,但并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她笑了下,很乖巧地叫了声阿姨。 按理来说领了证就该改口,但靳夫人确实像靳言竹说的那样,对这些完全不介意。 姜莱没想到靳言竹妈妈会出来迎他们,她指了指那盆花,笑容带了些小辈的拘谨。 靳夫人看过去,果然很开心。 “真的有心了。” 她夸了姜莱好几句,把姜莱弄得十分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这都是……言竹告诉我的。” 靳言竹刚被靳夫人晾在了一边,这会儿乍一听见姜莱这么叫他,还觉得挺意外。 靳夫人完全不理这个儿子,到他那就懒得夸了。她看着姜莱倒是越来越喜欢:“戴了这条丝巾呀?” “对,就是您送我的那条。”姜莱赶忙道谢,“那个时候我在国外陪朋友,等看到这条丝巾的时候已经订不到了。” 她笑道:“喜欢就好,我当时就觉得这一款很适合你。” 进门的全程都是靳夫人拉着姜莱走在前面,靳言竹只能放慢步子走在后面,听她们两个都说些什么。 靳夫人以前是名媛,嫁到靳家之后的生活也过得舒心,是一个比较温柔的性子。 她刚开始是说自己以前在时装周上见过姜莱,这几乎是必然的事情,但姜莱看起来还是有些讶异。后来大抵是因为姜莱带了盆花,两个女人就聊到了园艺,在靳夫人发现姜莱不太懂后就不动声色地换了话题,聊起了高定和首饰。 这会总算是找到了共同语言。 靳言竹就那么一直听着,又过了一会儿,靳夫人温柔地笑了下,问她:“你们两个刚才站的那个地方,旁边那颗树,你看到了吗?” 姜莱当时还忙着和靳言竹讨论称呼的事情,还没怎么注意。靳夫人告诉她:“是银杏,现在是九月末了,马上就到了银杏开得最好的时候了。” “当初我结婚的时候,和言竹他爸爸在树下拍了婚纱照,一会儿拿给你看。” 姜莱眨着眼睛:“真的呀,那我得记着提醒您。”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讨长辈的喜欢,也不会和长辈们相处,可在靳言竹妈妈面前却慢慢地放松下来,还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银杏树叶片类似心形,象征着不渝的爱情。你们刚刚正好站在那棵树下,这就意味着会永远幸福。” 听完这一番话,姜莱怔在那里,感受到了自己心脏宛如鼓点般的颤动。她睁大了眼睛,身体里自然形成了一股暖流。 其实这也不怪她,任谁听到“不渝的爱情”都会觉得动容吧。 如果说她家的长辈完全就是为了利益叫她来联姻的话,那靳言竹这边的情况却并非如此,至少她妈妈是真的希望他幸福的。 这样的母亲,会让自己的儿子为了商业利益牺牲幸福吗?会让他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吗? 在意识到自己即将自作多情之前,姜莱马上回神。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也不是她能想明白的。 这么想着,她却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她想看看刚才的那棵银杏。却没想到,在她的视线里,靳言竹刚刚把头转回来,正好和她目光相交。 这里几乎亮如白昼,不似车里的昏暗,她看到靳言竹眼神里的情绪,是化不开的柔情。 他们之间现在还没有爱情,更谈不上不渝了。 但既然是在银杏树下说过话,那应该,是会被保佑的吧。 第13章 留宿 这是……让自己躺在他腿上的意思…… 准备从靳家回去的时候已是晚上九点多,靳夫人亲自出门来送,又坚决地要叫司机给他们两个送回去。 “妈,真的不用,你看我都没喝酒。” 靳言竹长身而立,站在路灯下等着姜莱和靳夫人一起出来。他靠在车边,听到母亲的话后露出了些许无奈的表情。 姜莱觉得有些新奇。她从来没见过靳言竹这个样子,就像她没想到,他这种有名的玩世不恭的公子哥会和父母的关系这么融洽。 他拥有一个真正的家。 这个无奈又只好妥协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更真实了一些,是在亲密的人面前才会表现出来的样子。 “我没管你,”靳夫人斜了他一眼,“你开车过来也挺累的,天这么晚了,我是不放心我儿媳坐你的车。” 听了这话,靳言竹却一点都不意外。他点了点头,给司机让出了驾驶位,走到旁边拉开了后车门。 姜莱和靳夫人打过招呼后才进了车里。 靳言竹习惯性地把手掌抵在车顶护住她的头,而后又帮她提了下裙摆。姜莱今天的好心情简直写在了脸上,靳言竹撑着车门看向她的时候,她还故意眨了眨眼睛。 姜莱看向车窗外,靳言竹和靳夫人告了别,转身打开了她旁边的车门。 车子启动的时候,姜莱还挥了挥手。 “呼——” 她靠在了椅背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没等靳言竹开口,她急忙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我表现得怎么样。” “很好啊,”他弯了下唇,“你没发现么,他们都很喜欢你。” 靳言竹这话很正经,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母亲一直觉得他性格不可爱,小时候太不苟言笑,长大了又看起来那么漫不经心,姜莱这种女孩子的确是她喜欢的类型。 至于他父亲,他母亲喜欢,他也就跟着喜欢了,没什么好讲的。 “那这个呢?”姜莱小心翼翼地晃了下手腕,给靳言竹看她腕上的手镯。 那是lulu桜ん坊靳家一直传下来的玉镯,在路灯洒进来的昏黄光束下愈发晶莹剔透。 “我妈早就认定你这个儿媳了,既然给了你,它就是你的了。”靳言竹眼尾一挑,“怎么,不喜欢?” “当然不是,”姜莱葱白的手指摩挲着手腕上有些冰凉的物件,喃喃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话只到一半她就没再说下去,靳言竹侧头看她,发现姜莱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盯着姜莱的脸细细地看。女孩睫毛卷翘,唇形饱满,又细致地涂了唇釉,在光下显得更加诱人。 他总觉得姜莱这些年来变了一些,大学时候的她不会这么怀疑自己,不会担心不被别人喜欢,更不会这么小心翼翼。 所以,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把声音放柔了些:“放心吧,相信我。” 过了一会儿,姜莱开口弱弱地回:“那就好。” 她说:“我真的累死了。” 靳家尤其重视餐桌礼仪。 靳言竹以前和她在一起吃饭的那两次都是懒洋洋地往椅背一靠,随意敞着他那两条长腿,看着又懒散又拽。 而在靳家的餐桌上,他的后背却一点没沾到椅子。这人本就身姿挺拔,这个坐相完全掩盖了那些漫不经心的气质,是妥妥的衿贵少爷。 周围人的坐相都如此,姜莱也只得硬着头皮坐好,这一顿饭下来腰都要折了,简直比站着还累。 “还好?” 她动了动身子,“嗯”了一声,“平时肯定没事的,我今天就是……生理期。” 生理期? 靳言竹顿了顿,微皱了下眉:“严重么?需不需要去医院?” 姜莱摆手:“不用啊,我生理期不怎么痛,就是坐太久了,腰有点疼。” 这个小没良心的抱怨起来:“你怎么没去副驾驶坐着,这样我就可以躺下了。” 他笑了一声,姜莱没睁眼,觉得这人像是被气着了。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不是说你们家食不言么,今天阿姨和我吃饭的时候也在聊天啊,你……你在做什么??” 姜莱睁眼惊讶地看过去,靳言竹的手在她的脚踝处动作了一番,帮她脱掉了高跟鞋。 借着路灯的光,她能看清男人的面容,他碎发散落额前,目若点漆。 靳言竹懒懒地靠回了椅背,朝她招了招手。 “来么。” “……?” 靳言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是你说的要躺着?” 姜莱努力地理解了一下他的话。 这是……让自己躺在他腿上的意思? 她一边觉得靳言竹这个向后靠的姿势慵懒又性感,一边又觉得这话很不像是他说出来的。 “你这,该不会是因为觉得我今天表现得好奖励我的吧?” 靳言竹撩了下眼皮,没说话。 “好吧,”姜莱眨眨眼,“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单手撑着坐垫动了动身子,随后侧着躺下,把靳言竹的腿当成了枕头。 “你还真的坐得住啊,我今天才发现,坐直比站直累得多了。” 姜莱想,或许是因为腰不错? “习惯了,”这里距离姜莱的别墅大有一段距离,路途遥远,靳言竹索性和她聊起来,“你刚才不是说食不言的事了吗?今天我爷爷不在,规矩少了很多,他在的时候就是食不言。” 少、了、很、多? 姜莱欲言又止。 “今天的氛围比较轻松,爷爷生日那天一定不是这样的,到时候还要你忍着点。” 她“哦”了声,闭上眼睛,感受着靳言竹的温度和自己存在感过强的心跳声,借着刚才的话题回忆了一下在靳家饭桌上的情形。 靳言竹很少搭话,偶尔用公筷帮她夹一下远一些的菜,偶尔给长一辈的人添酒。 这个饭桌上坐得除了靳家之外,都是靳夫人那边的亲戚。靳夫人一共两个妹妹,一个在国外定居,另一个就是秦苏的母亲。 这种聚会算是比较温馨的,姜莱回忆了一下,她以前从来没有参与过。 她记事时父母就离婚了,她妈妈是时尚摄影师,平时工作忙,为了事业和梦想满世界飞,她和姥姥住在一起。 十四岁的时候她被母亲送回了姜家,因着父亲的宠爱愈发骄纵,她奶奶和父亲的生日会大办,她一般负责笑,继母的生日她则连面都不露。 靳家的男人在桌上不会商议什么公司的事情,话题也比较轻松,基本就是马术、高尔夫之类的,秦苏父亲叫靳言竹喝酒,靳言竹正给姜莱夹菜呢,直接以“要开车”为名挡回去了。 他这人很会做事:“姨夫,我来给您添。” “行,你们年轻人就爱自己开车,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现在倒是不爱碰了。”男人说得开心,又把头转向姜莱这里:“说到这,上次苏苏的事情我们做家长的还没来得及谢谢姜老师。” 姜莱突然被提到,自然觉得当不起这句谢,忙去拿杯:“没有没有,都是她自己……” 她杯子刚举起来,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挡下。 “姨夫,阿莱也不喝酒。”他给姜莱换了被白水,又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您怎么喝个酒还非得找人一起?” 话音刚落,他小姨就借着这个机会念叨了两句,转而还夸靳言竹结婚之后变得体贴了。 说到了这个话题,大家还都表示很意外。 或许是因为靳言竹那种天生的疏离感吧。 姜莱也一直觉得奇怪。 靳言竹又不是自己,他的家庭这么幸福,又是妥妥的太子爷。会开玩笑,骨子里却带着那种无法复刻的教养和温柔。 这样的一个人,他身上却一直存在着那种挥之不去的疏离感。 她懂得万事皆有因的道理,只是现在还不清楚那个“因”是什么。 - 姜莱太久没回话,靳言竹很自然地觉得她要睡了,他问:“要睡了么?要不要盖我的衣服?” 姜莱皱了下鼻子,睁开眼睛看着他。 她这样子看着挺可爱的,靳言竹表情没什么变化,倒是无意识地放柔了声音,“困了?” 他这二十多年里,别说让女孩子躺在腿上了,就是亲密接触也没有过。 但这个感觉,真真切切的,倒是很熨帖。 这时,大小姐却突然开了口,换了个毫无关系的话题:“靳言竹,你看电影么?” “嗯?” 他这会儿也闭上了眼,神经放松地倚着靠背,音调变得懒懒的。 现在氛围依旧是温情的,他们两个还没从“新婚夫妇”这个人设里脱身,这个时候问他看不看电影这种话,按照正常人说话的逻辑来说…… 这是问他要不要一起看电影的意思? 靳言竹瞥了眼前面开车的司机,总觉得姜莱不像是在演戏。 还没等他回话,姜莱自顾自地继续道:“电影里的男主角都会直接把衣服披在女主角的身上,你为什么还要问我??” “……” 一时无话。 静默了一阵之后,靳言竹轻哂。 他眼尾勾起,试图晓之以理:“姜莱,我们现在是在车里,不是在大街上。” “哪个男主角在这个温度给女主角披衣服了,还是说,你看的不是爱情片?” 姜莱:“……” “我不睡。” 恨恨地回了一句后,她老老实实地闭嘴不说话了。 靳言竹也闭眼假寐。 没过多久,他就听到了绵长的呼吸声,大小姐说不睡觉,最后还是睡着了。 他伸手把自己的大衣轻轻盖在了她身上。 - “少爷,到了。” 车子在姜莱的别墅前稳稳停下。 没等靳言竹回话,姜莱先动了动身子,然后迅速伸了个懒腰。 她睁眼,眼里的睡意散得七七八八了。 靳言竹有些意外地问道:“什么时候醒的?” “几分钟前。” “怎么没动?” “你一直闭着眼,我以为你睡着了,我本来也不怎么想动。” 靳言竹全程闭眼,总给她一种这人很忙很累的错觉。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司机还在驾驶位坐着。靳言竹把鞋递给姜莱之后,他好像终于想起了司机的存在,开口道: “车开回去吧,改天我叫林赫去取。” 司机应了一声,下了车,走到后边帮姜莱拉开了车门。 姜莱理了理在车上睡觉弄乱的头发,待司机把车开走之后才猛然反应过来什么。 她转头看向靳言竹:“你怎么也下车了?那你要去哪住?” 相比于她的反应,靳言竹显得很淡然。 他懒洋洋地站着,薄唇微抿: “姜小姐,你还记得你婆婆刚才说了什么吗?需要我提醒一下么?” 姜莱:“……” 第14章 往事 怎么连吃个冰淇淋都要被人管。…… 九月末的天气自然说不上料峭,只是到了夜晚十点钟,风卷着凉意直往衣服里吹,毫不客气。 刚才靳言竹说让她看天气预报,她没理,现在摸出手机一看,才惊讶地发现现在室外温度才十摄氏度,昼夜温差接近二十。 怪不得刚出门的时候觉得温度刚刚好,现在却被冻成这个样子。 姜莱这才意识到,今年的秋冬好像比每年都要冷一些。 她无意识地把这话说了出去,靳言竹没回话,只给了她一个眼神。姜莱不想体会,装作无事发生般移开了目光。 刚刚她准备把靳言竹的外套还回去,直接被拒绝了。 她是那种可以为了美丽得体放弃一切的人,这大概也是她奶奶一直以来的教育理念。以前的秋冬时装周和晚宴,即便是冷,她也会穿得漂漂亮亮,等结束了之后再疯狂喝姜汤。 在车上的那一觉睡得意外香甜,现在出来果然觉得比上车时更冷了。 男人站在彩砖铺就的路面上,街灯洒下柔和光辉,他的五官在光下显得更加立体。工笔果然不比造物主,他站在那,有种艺术品无法达到的美感。 他穿了身黑色的条纹衬衫,左手的袖子挽着,那块表扣在腕上,手腕被黑金表盘称得冷白。 这人还挺沉得住气的。 姜莱心说,这衣服还在自己身上披着呢,她还能不让人进门不成? 姜莱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走出了好几步,转身又去拉靳言竹的手腕: “你感觉不到冷的吗,还在这站着。” 靳言竹泰然自若八方不动,像是铁了心要她去哄一般。 她只好道:“我同意了。怎么非要我来请你?赶紧进去。” 两个人穿过前花园,姜莱按开密码锁。 “刚才我就想问了,你家里没人,怎么一直亮着灯?” 靳言竹靠在玄关处抬头看了眼,水晶灯发出耀眼的光亮。 “哦,那个啊。”姜莱把靳言竹的外套挂在了门口,她解下自己的丝巾放置在旁边,随意地回道:“我不关灯的,因为不喜欢回家的时候一片黑暗的感觉,很没有安全感。” 靳言竹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皱了下眉。 他这个微小的动作却被正转头的姜莱及时捕捉,她惊讶道:“你皱眉做什么,不会是心疼电费吧?这样亮堂堂的不好么??” “……” 他的表情瞬间恢复了平时的样子,靠在那麻木地点了下头。 那副深以为然的样子,像是觉得十分有道理似的。 她看靳言竹在那站着不动弹,以为这人还在对自己刚才的话耿耿于怀。她微叹着把拖鞋踢到男人的脚边:“还要我给你递鞋,你这人怎么比我还大小姐?”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 其实他刚刚只是走了下神而已。 他本想逗逗姜莱,也没想着真的留宿,他还是有点怕吓到她。 听了姜莱刚才无意的那句话,他忽然不那么想了。 反正早晚都要住在一起的。 靳言竹一直觉得婚姻是等同于亲情的稳定亲密关系,她觉得孤单、难过、抑或是觉得没有安全感,说到底都是他的错。 他也很乐意承担。 姜莱没叫他上去,他就在楼下站着。林赫前一阵发了消息,是一些需要重新审批的文件,靳言竹打开一页页看过去。 半小时过去了,姜莱还没下楼。 他靠在沙发上敞着腿,在想自己是给她打个电话还是发微信。微信可能会看不见吧,还是打电话更好些。 电话拨通后又过了十几秒才被接起。 “唔,怎么了?” “你声音怎么了?” 靳言竹嗓音含笑,仿佛在她耳边呢喃低语。 “没什么,”姜莱有些不自在地说,“我敷面膜呢。” 面膜敷在脸上,嘴巴张不开,所以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软,像在撒娇。 “没什么大事,”他顿了顿,问道:“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你刚才的意思是叫我住这么?” “……” “不是我叫你住这,”姜莱对他的措辞有些不满,“是你……” 靳言竹打断她:“我其实是想问,钢琴能可以用么?” “?” 姜莱想了想这房子的隔音,应该不至于大半夜弹个钢琴就因为扰民被人投诉,她回了句“可以”,但还是觉得有些不解,挂了电话之后就赶紧把面膜摘掉了。 又过了十分钟——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快速度了,她穿好了睡衣下楼,打开门,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处听到了悠扬琴声。 在楼梯走到一半的时候,姜莱半倚着扶手,遥遥看向坐在钢琴前的男人。 她以前没看过靳言竹弹钢琴,也不知道他会这个,但今天就这么见到了,却意外地没觉得稀奇。那么盯了一会儿后,只觉得十分惊艳。 又过了一阵,她隐约地想到了什么。很多年之前的一次,也是在这样的水晶灯下,有个男生在那里弹钢琴,周围要更加辉煌、也更加喧闹些…… 琴声戛然而止。 他的手指从琴键上移开,侧头,目光精确地锁定了姜莱的位置。 她倏地回神,慢慢走下楼又走过去。 靳言竹坐在琴凳上没动。 “你刚刚弹的是什么?” “你没听过?” “……” 没听过难道不正常吗? 虽然这架琴在这里被放成了摆设,但非常知名的钢琴曲她还是能弹出来的,自然也能记得旋律。但这首…… 她不太情愿地承认道:“没有。” 靳言竹笑了下:“我也不记得了。” 他关上琴键盖,转头看向姜莱,“我在哪睡?” 姜莱抱着臂,闲闲地站着,她想了想,才说:“你上次在哪睡的,今晚还在哪睡吧。” 靳言竹心说上次他是在车里睡的,这次连车都没有了,让他睡大街不成? 见姜莱提到了上次的事,他顺水推舟般道:“原来你还记得上次的事情呢?上次你喝醉了……” “上次”这两个字甫一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姜莱就条件反射般地觉得头疼。 经过这一阵子的接触,她已经清楚这男人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了。 她妥协道:“楼上有客房,阿姨每天都会收拾,很干净,我这就带你去看看。” 走出几步后,发现这人没有跟着她,却走向玄关。 “?” 靳言竹拎起一个挺大的牛皮纸袋,懒洋洋地解释:“是睡袍和一些洗漱用品,我刚才叫司机去买的。” “……” 她仔细地想了下,他什么时候叫司机去买的?那个时候自己还没答应让他留宿吧?? - 姜莱把他带到二楼的一间客卧,离主卧距离不近。她看着靳言竹把袋子放下,又环顾了一下房间。 “怎么样,你觉得可以吗?” 看到靳言竹点了头,姜莱也觉得很满意。 “哦对了,”在出门前,她转身,本着尽地主之谊的理念道:“楼下冰箱里有酒和水果什么的,你想吃自己去拿,没上锁的房间你都可以随便逛,浴室在那边。” 他站在飘窗边收拾着,应了一句后,又似笑非笑地问:“你真把我当客人了?” “?” 姜莱离开的脚步一滞。 “我是说,谢谢。” 姜莱莫名觉得这人脸上的笑有些欠打。 她没回话,转头迅速关了门,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姜莱出门之后,靳言竹也晃出了房间,得到了主人的允许,他不急着洗澡,索性四处逛了逛。 他开了灯,整个三楼在一瞬间亮起。 这儿的装修设计都和楼下不同,一上来就是一排花摆在那边,顺着走过去就是一个面积很大的房间。 门是玻璃的,从外面看是一个画室。 很整洁,或者说过分的整洁了。画架都被盖得严严实实,只有四周挂满了各种画框,桌上还摆了雕塑。 门口那么多花,里边却没有植物。 大概是很久都没人进去过了,有了植物也没人打理,这样才能避免枯死。 他知道姜莱的一些事情。 她二十四岁从世界顶级美术学院毕业,在很早的时候就在画画上展露了惊人天赋,她的一副名为“竹”的画拍到了几百万欧。 欧洲艺术圈都曾知道她的名字。 他知道她家庭的大多数事情,准确来说,这圈子就这么些事,大家都知道。 总是抱着些尊重的心思,不该查的他也没有去查,所以一时间很惊讶。 有过那种经历的人,现在的画室为什么会是这样? 过去那些缥缈遥远的记忆层层叠叠,他没参与过那些,在他的记忆里只会褪色得更加快,而眼前的玻璃门却唤起了这些,并且告诉他,锁着的门里就是姜莱的某段过去。 这道锁仿若代表着某种预示—— 他没办法,至少是现在,还没办法触碰到那些。 关了灯,靳言竹从楼梯上下来,直接去了一楼找水果。 打开冰箱门后,他忽然发现姜莱喜欢甜食这习惯竟然完全没有随年龄的增长而消失。冰箱的布置宛如一个精致女孩的标配,里面摆了整整一排冰淇淋,还有水果、梅子酒、花胶、燕窝,再下边那排…… 哦,是面膜。 这个冰箱和他家里的冰箱很不一样,五彩缤纷的冰淇淋盒子,一看就是一边养生又一边嘴馋,还有那一层铺满了的面膜。 真的很有意思。 他站在那笑了一下,挑了盒白色包装的冰淇淋出来。 - 姜莱下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这少爷手里拿着她的冰淇淋靠着冰箱门,刚撕开勺子的包装。 “挡着门干嘛,你让一让。” 靳言竹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微微侧开了身子。 在姜莱把冰箱门打开了一个缝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挡了一下。 她睁大眼睛:“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我还想问你呢,你要做什么啊?” 姜莱的眼神里写满了“这是我家你管我干什么怎么吃着我的冰淇淋都堵不上你的嘴”的疑惑,她答:“吃冰淇淋。” 靳言竹的手抵在那没动。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说自己生理期么,生理期吃凉的不好吧,大晚上的还是算了。” “?” 姜莱此时再一次后悔自己刚才的心软行为。 怎么连吃个冰淇淋都要被人管。 “你这人怎么听话听一半啊,”她开始抱怨了,声音一如以往,带着点撒娇的感觉,“我不是说了我生理期根本不痛,吃个冰淇淋完全没……” 她话还没说完,靳言竹把她的手抽走,关上门重新倚了回去。 “……问题。” “别费电。” 靳言竹眼尾一挑,没有退让的意思。 眼看说不通了,姜莱换了个条件:“行,不吃就不吃。那你明早起来给我买早餐,豆浆油条。” “这个可以,”靳言竹答应得很痛快,他又问:“明早具体是什么时间?按照上次来说的话,你所谓的早难道是十点钟?” 上次。 又是上次。 姜莱平时的作息理论上讲其实很好,她上床很早,为了自己的皮肤努力早睡,只是睡眠质量差,经常失眠,第二天没什么事都起不来。 今天这个点了还没入睡,一定会起得更晚。 想到这,她借着灯光仔细地看了看靳言竹的脸。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她能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她总觉得这人很缺觉似的,皮肤怎么好得这么离谱。 靳言竹打了个响指幽幽问道:“怎么不答话,盯着我看什么,觉得我好看啊?” 姜莱倏地回神,她退后一步,瞪了他一眼,转身拿过水壶倒了一杯温水。 玻璃杯底部接触流理台台面,发出清脆声响。她回了句“就十点钟了”,转身就走。 靳言竹把吃完的冰淇淋盒子扔进垃圾桶,他回忆了一下,总觉得姜莱比前一阵更容易炸毛了。 明明他还没怎么逗呢。 她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口处,他靠在那,指尖仿佛依然残存女孩手指的温热触感。 第15章 抓包 “你是谁啊?你怎么在这??”…… 靳言竹走到卫生间,他把洗漱用品放到了架子上,单手撑着墙砖把自己的脸怼在镜子前。 在柔和的灯光下,他站在那,想到了刚才姜莱别扭的样子。 一动没动地站了会儿,他回神,在洗漱过后转身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刚进去没多久就又转出来了,这个浴室大概是很少有人用,很干净,但没有沐浴露。靳言竹拿着手机顺走廊走出去,想着要不要去找姜莱借一下。 这个时间她会不会已经睡了? 还是应该先发个微信吧。 他倚在姜莱卧室对面的墙边划着手机,忽然听到了眼前门开的声音。 “做什么呢?” 巧合到这个程度,可以称得上是心有灵犀了。 靳言竹听到这么一声,抬头看过去。姜莱颇为自然地散着头发,穿着黑色睡袍,裸露在外的皮肤白得发亮。他微讶,偏头问:“还没睡么?” 姜莱看了他一眼,在靳言竹眼前晃了晃那个空空的瓶子,“褪黑素没有了,我楼下去拿。” “你呢?为什么还不睡?” 她半开玩笑地说:“不会是认床睡不着吧?要不……你还是去楼下睡沙发?” 靳言竹被她逗得短促地笑了一下,随后幽幽道:“认床睡不着,你让我去睡沙发?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姜莱辩解:“你不是刚说了自己不是客人么。” 他不逗人了,开口解释:“那个浴室没有沐浴露,我刚才想着来找你借,然后我就来了。到了这,又怕你已经睡了。” 听完这一番话,姜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眨了眨眼。 “那你进来,我去给你拿。” 靳言竹跟在她身后进了门,他没四处乱逛,就是站在那安静地等着。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姜莱叫他的名字。 他走到浴室门口,“怎么了?” “有两瓶,你想用哪个?” “随你开心,”靳言竹虽然脸好腿长还会喷香水,但不代表他介意这种小事,“都是你用的,我有什么好挑?” 这话听起来颇有歧义,但姜莱显然没在意这些。她拿着那两瓶沐浴露的手垂下来,颇为无语地看着他。 靳言竹接收到这个眼神,竟然一下子就懂了她的未尽之意。 他摊了下手:“好,你科普吧,我洗耳恭听。” 他就那么靠在浴室的门边,看着那个穿着真丝宽袖睡袍的女孩对那两瓶沐浴露的成分进行认真的分析和对比,两分钟之后,她问:“那就这个了?” 靳言竹面无表情地点头。 “你需要别的什么吗?面膜?身体乳?” 他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不折磨你了。” 放置沐浴露的置物架离门口不远,姜莱一边走着,一边还在看成分说明。 靳言竹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他们两个都没注意浴室门口的那块长长的地垫。 沐浴露先脱了手砸在了地板上,姜莱条件反射般地闭了眼,直接向前扑倒。 过了好几秒,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习惯性地自保姿势也并没有派上用场。她睫毛颤了颤,终于把眼睛睁开了一些。 她确实是倒在了卧室的地毯上,只是身下还垫着个靳言竹。 …………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于是就把眼睛重新闭上了。 回忆了一下刚才的一切,姜莱发现靳言竹的反应还蛮快的,她的脚刚滑了一下,下一秒就觉得被人接住了,虽然动量不小,但靳言竹另一只手撑了下墙,竟然真的扶住了她。 怪都怪在她又扑腾了一下,就那么一下,让两个人失去平衡,双双摔了下去。 说到底,都是她的错。 她现在还能感觉到靳言竹绷紧的臂肌,她想到了每次坐在他副驾驶的时候都能注意到的男人的手臂线条。还有…… 靳言竹叫了声她的名字,不辨情绪地笑了下:“你是被吓晕了还是怎么?” 姜莱动了动,抬头看向他。 她趴着的地方正好是他的胸膛,在她这个视角看上去,是男人性感的喉结、然后是雕刻般的下颌线。 喉结、下颌线,她曾经认真地和裴知诺讨论过,这是男人身上最性感的两个部位。 “啊,我没……你还好吗?” 在靳言竹面前丢过的人次数多到数不清,她现在根本就不在意了。 靳言竹闭了闭眼,把手从她腰间移开。 “你快点从我身上下去,我就没事。” 他们两个身上就隔了两层衣服,薄薄的真丝,也难怪…… 姜莱瞬间会意,红晕爬上了她的耳尖。 姜莱赶紧爬起来跪坐在了地毯上,靳言竹正起身的时候,看见她衣服折腾乱了,里边的吊带露了一些出来。 偏偏这姑娘毫无所觉。 “你等会,”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抬手按住靳言竹的肩,质问他:“你这次怎么不说我是故意的了?” 靳言竹也不急着起身了,他手向后撑着地面,侧头一笑。他笑的时候偶尔喉结滚动,看着懒倦又性感:“这么记仇?” 姜莱刚想开口反驳,就见男人靠近她,伸手拢了拢她的睡袍。 他的话有些意味深长:“你真的不把我当外人啊——” 说完这话,他单手撑着地毯起身,顺便捞起了那瓶掉在地上的沐浴露。 空气寂静,两个人连“晚安”都没有讲。 门关上时,姜莱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那没动。 她的腰间仿佛还残余着男人手掌的温热触感。 姜莱抬头看着自己卧室关紧的门,喃喃自语:“这就……走了?” 又过了两分钟,她才恍然想起自己刚才出门是要去楼下拿褪黑素的,她皱了皱鼻子,有些不愿意起身。 敲门声倏地响起。 姜莱睁大眼睛,赶紧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坐好,这才说了声“请进”。 门被打开,几分钟前不打招呼就离开的那个男人推门进来,伸手把一个瓶子递给她。 “你忘记自己刚刚要去做什么了?” 姜莱接过,放了一粒在嘴里,含糊地答了句“没有。” 他又问:“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要做的事?” 姜莱摇了摇头。 “嗯,那我走了。”靳言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提醒道:“你头发乱了。” 她抬眼,伸手拉住了靳言竹的袖子,动作比思绪还快。她的眼睛在柔和的灯光下亮亮的:“那你帮我理一理。” 靳言竹果然听了她的话,他的手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温度,抚过她的发丝。 她的头发打理得很频繁,这两年都是那种流行的过肩中短发,发质也很好,在光下似绸缎,更凸显了她优越的脸型。 姜莱抬头,正好对上靳言竹的目光。 几秒钟后,男人把手收回,起身走到门口。 手指触碰到门把手的时候,他转头看过来,和她说了“晚安”。 姜莱点了点头。 她的眼睛看了那瓶沐浴露一瞬,门关上后,她迅速扯起睡袍的衣襟遮住脸,仰面躺倒在地毯上。 靳言竹一会儿会用这个沐浴露的吧,那他们两个身上是不是就有一样的味道了? 她有点想在地毯上打个滚。 两分钟后,姜莱坐起来,把手伸到床上去摸手机。 她打开微信,翻出那个没有任何聊天记录的对话框。想了想,编辑了一条消息。 【晚安。】 过了没一会儿,她的手机弹出消息框。 来自靳言竹。 【嗯。】 他说: 【睡不着可以给我打电话。】 - 姜莱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上午九点,比她想象中要晚一些,她推开门,轻轻地蹭到了靳言竹的房间门口,她尝试着推了推门,门没锁,里面也没人。 估计是去给她买早餐了吧。 她这么想着,转身扎进了自己房间的浴室。 洗漱了一通之后,她走进衣帽间挑出了一条裙子。 这条裙子她前一阵试过初样,然后就要等着他们再按照她的身材尺寸改一下。她当时的计划从苏黎世结束那个晚宴后飞去法国,然后就被拉回来领证了。 最后还是裴知诺亲自给她寄回国的。 说起来,那个时候的她觉得自己生活在玻璃空气中,四周氧气稀薄,好不容易触碰到了外面的风景,又会被那道厚重的玻璃堵住去路。 外面一片繁花灿烂,她的周围却寸草不生。 而她现在的生活……虽然亟待解决的事情还依然存在着,但总觉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像是。 在慢慢变好。 再说这条裙子,它是那种很漂亮很特别的蓝色,显白又有点小贵气。 这可是她昨天晚上躺在床上左思右想辗转反侧半小时才决定的,今天她就要把这条宝贝穿出来。 这么想着,她把那条裙子挂在一边,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画了个前一阵火遍全网的“直男看不出的”伪素颜妆。 她是在今年春夏的某个大牌活动时无意中在一个明星化妆师那里学到的,没想到真有能试试的这么一天。 收拾好了这一切,姜莱照了照镜子,非常满意地下了楼。一看时间,距离十点钟还有五分钟,时间简直是正正好好。 她迤迤然下了楼,正巧看到靳言竹站在玄关处。 “诶,你回来了?” 靳言竹一眼扫过去,目光移走后又重新回到了她身上。 大概是因为细细打扮过,存了这的小心思,姜莱今天超乎寻常的敏锐。她问:“怎么了?” “没什么,”话音刚落,看到了姜莱的眼神后又坦然补充,“觉得你漂亮。” 她心里雀跃,却面上不显:“我们的早饭呢?” 男人敛眉懒懒道:“我正好要去买啊。” “?”姜莱有些纳闷,“你不是说十点?” 靳言竹的手指在鞋柜上轻扣着,他似是回忆了一下,然后道:“我以为你说的‘十点’,是你十点起床,而不是十点下楼?” 姜莱:“……” “我现在就去。” 姜莱默了一瞬,转身准备去卫生间。 靳言竹突然想到了什么,走到她身边问:“我的车不在这,所以……” 他向后偏了偏头。 姜莱“哦”了一声,了然道:“车钥匙都在玄关那,随便挑,随便开。” 大小姐永远都是这么阔气。 靳言竹在那转了一圈,拎起她领证那天开的那辆法拉利车钥匙晃了晃。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却听到了外面的声响。 来人摆弄了一下门口的密码锁,最后还是抬手摁了下门铃。 他一时间完全没反应过来这个来访者会是谁—— 门开之后,一个戴着茶色墨镜、染了蓝发的女人出现在了门口,脚边还有一个小型行李箱。她五官很让人惊艳,笑容明亮。 “Surprise!!宝贝我回来……了。” 她和靳言竹相对无言,空气突然安静、落针无声。 拉下墨镜睁大眼睛打量了靳言竹一番后,她带着点质问的语气开了口:“你是谁啊?你怎么在这??” “…………” 姜莱从洗手间出来后目睹了这一幕的全程,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的骨头缝都透露着些许的尴尬。 第16章 闺蜜 “原来这男人是靳言竹啊,怪不得…… 面对此情此景, 姜莱真的没什么想说的。 她只能感叹,只要活得久,什么巧合都可能发生。 还是靳言竹打破了寂静的空气。 他听到了那句质问丝毫不慌, 像是根本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一般。他甚至笑了下, 像进行商业会谈那样大大方方地伸出了右手:“您好, 我……” “……” 姜莱手比脑子快地向前几步, 她把靳言竹推开了些, 打断了他自报家门的行为, 又拉过裴知诺的手让她进屋。 好在靳言竹要出门买早餐了。 姜莱偏头, 看他已经拿好车钥匙了,就想着得赶紧先把他打发走。 她把手背在身后, 小幅度地推了推男人的后背。 裴知诺又不瞎,她才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被糊弄过去。 “等会儿。” 听到她开口, 姜莱讪讪地把手从靳言竹身上收回, 转头看向自己的闺蜜。 她忙解释:“诺诺,你不是不喜欢飞机餐吗,他要出去买早饭呢,我让他给你带一份回来。” 话音刚落, 她又火速转头凑近靳言竹, 再次把他推了出去:“再加一份小馄饨,快去快去吧。” 靳言竹转身看了她一眼, 靠在门边懒洋洋地笑了, 他抱着臂意有所指道:“不介绍一下么?我好打个招呼。” “……” 姜莱彻底无语了。 您这个时候就收收自己的风度吧,没发现空气都凝固了么? 这人怎么就不觉得尴尬呢? 靳言竹这次终于没再逗她,欣赏够了她的表情,他勾了下唇角,留下句“走了”, 转着车钥匙出了门。 “去吧去吧,开车小心。” 姜莱头疼不已,深呼吸一口气。 一转头,她发现裴知诺已经摘了墨镜踢掉了高跟鞋,坐在了自己家的沙发上。 前一阵还远在巴黎忙到电话都没空接,现在就直接跨越了一万多公里飞到了她这里。 她听到那句“Surprise”了,她也真的真的觉得很惊喜。 “诺诺?你现在就冷静下来了啊?” 姜莱凑过去,倚在她身旁。 裴知诺白了她一眼,没理她,从烟盒中抽出一支女士烟。 看她细长的手指夹着烟,姜莱紧张道:“不是说戒了吗?有胃病还抽烟,你……” “我不抽,我就是……”她和姜莱对视了一会,又把它放了回去,妥协道:“这下好了吧。” “好什么好?”姜莱控诉她:“明明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跟我说戒掉了。” “半年前是戒掉了,现在呢……”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姜莱心想果然,早回来就是有原因的,一定和陶李脱不了干系。 裴知诺靠在沙发上,看了眼她的表情,一脸冷艳地说:“别那么看着我啊,也不要乱猜。与其在那琢磨我的事,还不如想想怎么跟、我、解、释。” “如实招来吧,这男人就是你前一阵说的,身上的香水味让你念念不忘的那位?” “……哦,对。” 姜莱眼观鼻鼻观心。竟然没认出靳言竹吗?既然如此,她就先不提这个名字了吧。 裴知诺眼皮一撩,“这样啊。” 她笑了一下,“原来这男人是靳言竹啊,怪不得。” “???” “你在惊讶什么?”裴知诺看了她一眼,“你不会以为过了七年我就不记得他了吧,我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好吗?” 姜莱叹口气,也知道瞒不住了,只能捡最重要的解释:“就是我从苏黎世飞回来那天的事,你看啊,其实也没瞒你太久嘛,不要生气。” 她们两个的头发蹭在一起,裴知诺拍了拍她的胳膊:“是啊,这才多久啊,就能住到你家里了?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他在你心里还这么特殊?这男人给你下蛊了?” “昨天他妈妈过生日,太晚了就……” 她顿了顿,忽然开口:“等会儿,裴知诺,我都和人家联姻了,你竟然会先问这个问题,我以为你会觉得不可置信呢。” 裴知诺刚刚仔细想了想,不可置信谈不上,但震惊是少不了的。不过她没有姜莱那么单纯,她一直都觉得他们这些人都是想怎么玩怎么玩,玩够了找个门当户对的联姻。 想到了联姻,那边是靳家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商场上的事她实在是懒得懂。 比起那些,她还是希望姜莱能每天都开心。 “还好吧,现在已经缓过来了。”她扯了扯姜莱的裙子,“哎你给我坐起来坐好。我辛辛苦苦跑到高定工坊给你取的衣服,然后你因为突然回家把我鸽了,我还要再亲自给你寄回来。现在——”她顿了顿,“你就这么对待它?” 姜莱直起身,立立整整坐好。 她笑道:“知诺,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呢,又高贵冷艳,又可爱话多。” 裴知诺哼了声,“你别打岔。我问你,为什么瞒着我?” “你不会忘了吧,当初我告诉你靳言竹要出国的时候,你是什么反应?你大骂了他三天渣男,明明他也没有错……” 姜莱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还维护他?让你难过就是错好不好?”裴知诺点了点她的鼻尖,“我就是骂了他两句,他又听不见。” “我知道,我都明白。” 姜莱跑到冰箱那拿了盒冰淇淋递给她,“你最爱的海盐味。” 裴知诺的表情写着“这还差不多”,她接过来开了封。 “但是,一般的联姻不都很塑料么?你们两个……你不会没意识到吧?你们两个之间是那种很自然的亲密,完全不是那种毫无感情的样子。” 很自然的亲密吗? 姜莱眨了眨眼,不禁想到了昨晚靳言竹的手拂过她发丝的时候。 “你当初那么喜欢他,如果他对你好,旧情复燃什么的就是一瞬间的事吧,这个我理解,也不奇怪。但是他的态度,让我觉得你们两个还挺双向的。” “他是因为家里……吧,我开始总觉得他会很抗拒。”姜莱有些纠结。 “你想想自己这话有没有逻辑,靳家在你家装监控了还是怎么,他有必要时时刻刻都装出一副情深意切的样子吗?” “还有,他自己说过他很抗拒吗,他的表现可不像。” “那倒没有。” 姜莱想了想,抗拒什么的主要是听她奶奶说的,她奶奶论点论据一应俱全,她不信也信了。 “但是他也没有说过喜欢和我在一起这种话。” 看着裴知诺一副不能理解的样子,姜莱强调:“就是说,他对我好是真的,但可能也许大概,不是因为喜欢我。” 裴知诺欣赏着自己新做的指甲,“我早就说吧,你肯定还惦记着他,还一直都不承认。” “你诈我呀?” “没有,”她难得温柔地笑了笑,“我都明白。” 感情上的事,多多少少都有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意思。 裴知诺一直都没说过,其实在她大学的时候,她就一直以为靳言竹对姜莱应该是有喜欢的。 靳言竹这人在她看来就是个实打实的公子哥,脸好腿长家世好,优点数不清,就算他本人没那个意思,外在条件摆在那也是四处留情。偏偏自己不想搞什么暧昧,和所有人都保留着那种距离感。 但他并没有抗拒姜莱接近他。 她和姜莱都见过靳言竹拒绝别人时候的样子。 大概是她们大一那年的立夏时分,宁城的气温已经飙到了三十度,姜莱拉着她去看靳言竹打篮球。虽然她对球场上那些帅哥毫无兴趣,但舍命陪君子嘛,她们两个涂好了防晒霜,戴着墨镜打了伞才出门。 中场休息的时候姜莱去找他,刚到自动贩卖机附近就看到一个女生站在他面前,女孩短发俏丽,拿着瓶冰水递给他。 裴知诺还记得当时姜莱在旁边吐槽的话。 她说:“谁打完篮球喝冰水啊,搞不好都会猝死。” 她们往那边走了几步,能听到两人的说话声。 靳言竹戴了运动发带和护腕,前额沁着汗珠。他拿了条白色毛巾,靠在自动贩卖机那里,微微倾身。 “上次你也来过,对吗?” 女孩显然很惊喜,她忙点头。 靳言竹没接那瓶水,他转身买了罐常温的柠檬茶,单手拉开了拉环。 “你喜欢我?” 当时姜莱又说了句什么,她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靳言竹接下来说的话。 他懒洋洋道:“谢谢你的喜欢,下次别再来了。” 她当时就觉得这哥们是怎么做到这么拽的。 ……也就是说,无论有没有和他表白,他都会这样讲。 但姜莱呢,她青春漂亮,也不怕被拒绝,在十八岁的年纪,喜欢他喜欢到希望全世界都听到。 靳言竹这人一看就是不喜欢别人凑得太近的,却能忍受她跑去他经常吃的食堂、在三伏天的时候给他送常温水、甚至去选那门天书一样的数学建模课最后还交不上作业。 裴知诺当时真以为姜莱是特殊的。 谁知道还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到底是自己判断失误了,还是当初另有隐情。 就像现在,她也依然觉得靳言竹看姜莱的眼神很有戏。 这次总归是不一样的。 如果青春的问题可以有一生的时间来解决,那其实还是很幸运的。 “慢慢来吧,”她说,“证都领了,你想要找到答案,有的是时间。” “我好怕自己是在自作多情啊。” 裴知诺笑了一下,“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你不是知道么?” “好啦,你上次不是一直跟我说,想吃云水路新开的那家茶餐厅吗?我们走?” “啊,”一说到甜品,姜莱眼睛亮了亮,“你坐了那么久的飞机不累啊,不用倒时差吗?” “我都习惯了,全世界飞来飞去的。再者说,在飞机上躺了那么久,根本就不累啊。”她推了推姜莱,“快走,我饿死了,回来再睡。” “那太好了,”她顿了下,试探着问道:“叫陶李来吗?” “不许叫他,我不想看见他。” “啊行行行,你说不叫就不叫。” 裴知诺扫她一眼,“告诉你老公咱们两个出去吃饭了。顺便,他今晚能不能搬走?” “什么我老公?”姜莱一下子有些炸毛。 敲门声响起,姜莱看了她一眼,走到门口拉开门。 靳言竹左手拎着早餐,右手拿着她的车钥匙出现在眼前。 姜莱不解地问:“你怎么又敲门了?” “不是有外人在么,”他说,“敲门礼貌些吧。” 没等姜莱说什么,裴知诺摘下刚戴上的墨镜,语气说不上和善地开了口:“我怎么是外人了??” “那个,你回来得正好,”姜莱赶忙走到他身边摸过他手里的车钥匙,“我们两个要出去吃,那家茶餐厅我想去很久了。还有就是,诺诺以后住我家,有什么事我们改天再说,你自己要记得吃饭哦。” 裴知诺已经出了门,姜莱正准备走,就听靳言竹叫了她一声:“等下。” “嗯?” 她转头看过去,男人靠在玄关处抱着臂,不冷不热地问了句:“你想去,为什么不叫我陪你?” 不是平时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他很认真,深黑的瞳孔中只倒映着她的面孔。 她心跳莫名漏掉一拍。 姜莱做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而后她笑了下,以掩饰自己突如其来的紧张。 “……啊是这样,那个茶餐厅是粉色主题的,我觉得不太适合男人去,你要想去的话下次再说,我走了啊。” 她说话语速飞快,下一秒,门在他面前“啪”地关上。 靳言竹看了眼手里拎着的早餐,把它们放在了餐桌上。 这姑娘昨天又枕着他的腿睡觉又和他说晚安的,今天就这样了? 他走出房间点了支烟,拨了个电话给林赫叫人接他去公司。 “上次的事所有材料我都看了,没什么问题,可以收尾了。通知下去把晚上的会延后半小时,关于上次收购诚林的事,我要看到更完美的方案。” 听到了那边的答复之后,靳言竹问:“会议结束后还有别的事情吗?和梁总吃饭是哪天?” 林赫答道:“没有了,和梁氏的应酬是明天晚上。” “好,那我今晚出去吃,给我订一家——” 他想起什么似的停住话音,忽地轻哂了声,又开口一字一顿地把话讲完:“给我订一家适合男人去的餐厅。” “……好的小靳总。” 多年来在靳言竹旁边做事,林赫养成的职业素质就是吩咐的事情一定要办到,他也难得看靳言竹这个工作狂主动要求出去吃。 不过…… 适合男人的餐厅? 挂断电话后,他有点想不明白了。哪家餐厅不适合男人去啊?这跟性别有什么关系?? 第17章 餐厅 “所以呢,你老公会不会去啊?”…… 那家茶餐厅的位置离繁华地段很远, 人气却一直居高不下,尤其是又赶上了假期,姜莱从出了门就开始预定, 到了那之后又从车里坐了半小时才排到她们。 两个人坐在姜莱的车里, 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天, 号码排到她们的时候, 裴知诺在和姜莱说自己回国之后的计划。 “我去年回来的时候美术馆的装修就基本竣工了, 离你家不远, 过几天就可以正式开业了。” 点好了餐之后, 姜莱把菜单递了回去,抬头看着她, 眨了眨眼:“这就是说,你以后就要一直待在宁城了?” “对啊, 怎么样?” “太棒了, ”姜莱眉眼弯弯,“以后我想见你,终于不用飞十个小时才能见到了。” 裴知诺心里开心着,嘴上却不说:“以前我还问你, 坐十个小时的飞机来见我是不是很辛苦, 你还说不辛苦,长得漂亮嘴还这么甜。怎么, 骗我的啊?” 姜莱眨了眨眼:“当然没有, 我从来不骗人的。” 她们两个坐在一楼的一个小隔间里,这里自开业起就有很多网红前来打卡,周围布景和环境也和姜莱在网上看过的并无二致。 人虽然有些多,但店面很大,所以不拥挤, 也没那么吵闹。 姜莱环顾四周,最后回到面前的墙上。全店都是粉色布景,正对着她的是两张布达佩斯大饭店的海报,看起来质感很好,应该是铜版纸又加了塑封。 待柠檬鸡上了桌,她夹了一块给裴知诺。 “喏,我听说这个挺招牌的,你尝尝。” 既然她不愿意提陶李的事,姜莱便不再问了,她们两个索性不聊对方的事,从内娱八卦聊到了法国帅哥。 姜莱用刀叉切着盘里的樱花漏奶华,一抬眼却发现她一直在盯着自己斜后方的位置。 “怎么啦?” “没事,”裴知诺咬着奶茶吸管,颇为无语地移回了自己的视线:“没什么大事,就是看见你那便宜妹妹了。” “……” 姜莱和她对视了几秒,拿着叉子的右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逗得裴知诺扑哧一笑。 她轻飘飘道:“有的时候我就觉得,世界好像真的很大。靳言竹出国之后的那些年,我去过那么多次纽约,去过那么多城市,走过那么多条街道,却一次都没遇见过他。” 她话音一转,恨恨地用叉子在虚空中点了点:“有的时候吧,我就觉得这世界真的太小了,不是冤家不聚头,凑热闹都能凑到一天来。” 裴知诺笑得不行,她又往那边看了眼,问道:“姜姜,她看见我了,你猜她会不会过来?” “看见你了?”姜莱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四个大字,她没回话,从包里掏出随身镜和口红补妆。 感情问题还没解决,老友叙旧还没开始,她是真的懒得去搭理姜宁。 “我不仅能猜到她一定会过来,我还知道她来了之后要说些什么。”姜莱借机欣赏了下自己今天的美瞳,放下镜子接着说:“我妹妹那个脑回路,和她说话……就像拿了个降智版的甄嬛传剧本。” 果然,过了两分钟,姜宁不出所料般地走到了她们身边。 她拉开椅子坐下,正好左手边是裴知诺,右手边是姜莱。 裴知诺安静地吃着桌上的各类菜式,一个眼神都不分给她。 姜宁也不介意,她先是盯着姜莱看了一会儿,而后故作惊讶地问道:“姐姐你今天的裙子很漂亮啊,是你老公买的吗?” 姜莱往嘴里送了一颗草莓,故意说:“当然是爸爸的钱。” “这样啊,”她好像也没生气,只是感慨了一句,又问:“奶奶前几天和我说,你去拍婚纱照了,拍的什么样呀,怎么没给我们看?奶奶总念叨呢。” 姜莱没什么表情地说:“没拍成,耽误了。” 话音刚落,姜宁的表情果然变得比刚才更加得意。 她没理,说完这话之后,没忍住在脑海中回想了下拍婚纱照这件事的坎坷过程。 先是自己因为尴尬躲着靳言竹,后来又意外地崴了脚,脚好了之后又回家给他妈妈过生日,两个人又都要工作,就一拖拖到现在了。 而她的这句话,再加上她说完这句话的表情,在姜宁看来,就是靳少爷不想联姻不想娶她所以拖着不去拍婚纱照的豪门大戏。 只需要看她一眼,就能明白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是这样啊,”姜宁那张清秀的脸上露出了遗憾的神色,她安慰道,“没关系的姐姐,家族联姻又不是小事,他慢慢会想通的。” “……” 姜莱颇为无语,她抬头看了裴知诺一眼,示意她把那杯柠檬茶递过来。 直到这时,姜宁才转头看过去,仿佛才意识到那边还有人一般地问道:“知诺姐,你回国啦?什么时候回来的?” 裴知诺瞥了她一眼,随口答道:“就今早。” “你怎么回来了呀?” 裴知诺说:“朋友们都在宁城,而且巴黎的冬天总下雨,我嫌闷,这边的冬天大雪纷飞的,多漂亮啊,所以我就回来了。”她看着姜宁的眼睛,意有所指道:“但我没想到,回来了也让我够郁闷的。” 姜宁仿若未觉,她自顾自地说:“是吗,我都不知道哎。看来我的运气不错,每次去法国都很晴朗。” “嗯嗯,”裴知诺点了下头,“我记得你姐姐说过你想考巴黎美术学院,最后没去成是吧?你当初要是考上了,你就知道了。” “……” 姜宁深呼吸一口气,不愿意再理她,她又换了个话题,转向姜莱:“姐姐你知道梁瑶要办生日会了吗,听说她租了一艘游轮,你们有没有收到邀请?” 姜莱这才正式地给了她一个眼神。 梁瑶的年纪比她们大一些,今年二十九岁,但她不是姜莱这种大小姐,她是那种在宁城圈子里混得不错的商界女性。 裴知诺这几年都在国外,她不太了解,但姜莱在各种晚宴上都和她碰过面,关系不远不近,但对她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她淡淡开口:“你是没见过游轮还是怎么,有什么好新奇的?” 见她终于回了话,姜宁得意洋洋道:“听说这次的生日会是要办成舞会的,姐姐,你可要记得带舞伴啊!” 话刚说完,她拉上过来找她的小姐妹的手,留给两人一个她自认为十分优雅的背影。 “……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姜莱看了眼她的背影,皱了下眉。 裴知诺转头看了一眼,“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和你妹妹撕逼怎么还是这么没劲,浪费时间。” 姜莱耸肩:“她比以前聪明多了,都知道给我下套了。” “嗯?” “她最后特意提醒我叫我带舞伴,就是咬定了靳言竹不会陪我去啊,她觉得我到时候一定会难堪。” “哦,我明白了。”裴知诺说:“这要是搁在以前,一个舞伴而已你找谁不行啊,但现在呢,你的舞伴只能是靳言竹了,不然就是打他的脸。” “是吧?” 姜莱点头。 她笑了一下:“你妹妹是不是去补课了?她这段位怎么变高了?” “……” 姜莱看着她,面无表情道:“现在的重点是,我如果不把靳言竹带去,就真的被她摆了一道。” “所以呢,你老公会不会去啊?” 她炸毛:“我们两个哪有那么熟?” “你不是都以身相许了?” “……” - 姜宁走了不到十分钟,餐桌上的两人就把那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回程的时候两人一直在漫无目的地聊天,姜莱开着车,车里放着她们两个共同喜欢的乐队。 裴知诺跟着唱了两句,风吹进半开着的车窗,拂过她们的脸庞。 到了家之后,裴知诺把高跟鞋一甩就冲进了房间,她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她踩着台阶上了几级,又转头看向刚走进玄关的姜莱。 “我问你。” “?” “他昨晚在哪儿睡的?” “……”姜莱倚着门和她解释,“你放心,不是你的房间,也不是我的房间。” “那还差不多,”她嘱咐,“那我去睡了,再晚一些的时候大概会有我的快递,记得帮我签收哦。” 看着她快要睁不开的眼睛,姜莱走到台阶处推了她一把。 “行了行了知道了。” 姜莱走下楼梯走到了餐桌处,没见到早餐的影子,不知道靳言竹有没有吃早饭。又转了一圈,把裴知诺和自己的高跟鞋摆进柜子里。 她关上柜门,一抬头却兀地看到了柜子的第三层上有一张字条。字条上的黑色字迹苍劲有力,看着十分大气。 姜莱不禁笑出声,这都什么年代了,不发微信不打电话,怎么还有人留字条啊。 她差点就没看到。 字条上写着:【自己说过的话,不要反悔。】 说过的话不要反悔? 这是什么意思? 她默念了两遍。 是在说去茶餐厅的事情么? 她把手机放在胸口,一边想着要不要给他发个微信一边在客厅转着,转了两圈之后,还是把手机解了锁。 她和靳言竹的聊天记录整整齐齐,还停留在昨天的互相道晚安上。 给他发什么好呢? 她戳了戳手机屏,打了几个字又删掉了。 这样反复几次后,姜莱不知道该做什么,索性坐在了窗台边上的藤椅里,揪着自己身边那盆花的枯叶。 自己大学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怂吧? 但想想看,情况毕竟是不同的。那个时候年轻无畏,表白也不是一定要得到什么,看起来无所不能的十八岁,有喜欢的人这件事已经足够美好了。 可现在,她却偏偏得到了这个机会,所以开始不满足,横生渴望。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把她从思绪里拉出来。 这可是假期啊,是谁给她打电话? 姜莱把手机拿出来,“靳言竹”三个字浮现在屏幕上。 她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坐好——虽然自己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然后才点了接通。 男人的声音传进左耳:“到家了吗?那家茶餐厅怎么样?” 姜莱答:“好吃啊。” “有没有看到我的字条?” “看到了,”姜莱在笑,却又努力地保持着声音的平静,“嗯……你为什么要写字条啊,我差点就忽略它了,我又没有把鞋放进鞋柜的习惯。发微信不是更方便吗?” 那边顿了下,十几秒内,姜莱只能听得到隐隐的电流声。 靳言竹终于开了口,他的语调懒倦嗓音微哑,听起来很惑人:“怕你看不见,才能打电话来提醒你啊。” 第18章 衬衫 法定配偶 时针刚转过数字六。 裴知诺睡醒了, 她打了个哈欠,在二楼浴室、衣帽间、化妆间挨着找了一遍,都没有看到姜莱的影子。 “这姑娘哪去了?” 她下了楼, 楼下一片漆黑。姜莱坐在窗边的藤椅那, 听到开灯的声音才转过来。 “怎么回事?你不是没有灯不行吗?黑灯瞎火的在这做什么呢?” 与裴知诺此时的反应相对比, 姜莱一脸淡然。 她拎着那张纸条在裴知诺漂亮的面孔前晃了晃, 露出了得意洋洋的小表情。 “你猜这是什么?” 裴知诺打了个哈欠, 看都没看, “情书?” “……” 她笑了一下, “猜对了啊,这也太没难度了。” “就因为这个, 你就开心得不开灯都没关系了?” “没有,”姜莱挣扎着辩解:“我刚才在刷手机, 忘了。” “哦, 所以呢。”裴知诺拉开冰箱门,拿出了一瓶水,“都有时间调情了,所以, 你有没有说舞会的事?” “……也忘了。” 裴知诺有点想笑, 她说:“六点了。我一直想问来着,你家阿姨呢?忘记叫来给你做饭了?” “没有, ”姜莱解释, “上午不是出去吃了么,我今天没叫阿姨来。你饿了?想吃什么?” “现在还不饿。”她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你今天一天都没上楼吧,楼上的洗衣房里挂了件男士衬衫。我本来以为是你家阿姨洗的,原来是靳言竹自己洗的么?” “啊?” 看姜莱有些惊讶的样子,裴知诺“哦”了声, 意味深长地说:“你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 她想了想,觉得靳言竹怎么看也不是那种丢三落四的人。 裴知诺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姐姐给你出个主意。” “你一会儿打个电话看看他有没有时间,然后亲自去送这件衣服,顺便说说舞会的事情。” 她耸了耸肩:“你不是想见他么?” 姜莱:“我……” 又过了一会儿,她说:“那就走吧,结束后咱们去吃饭。” “你确定要我陪你?不和他一起吃?” “不,”她补充,“我要你请客,吃日料。” “想一出是一出,”裴知诺装模作样地叹口气,“走吧。” - 黑色保时捷破开夜色,此时华灯初上。 裴知诺开车,姜莱坐在副驾驶给林赫拨电话。 那边接通得很快。 “是我,我就是想问问靳言竹今晚有没有时间?他的衬衫在我家,我给他送过去。” “姜小姐,少爷在开会。其实您不用这么麻烦的,我可以去取。” “没事啊,我已经在路上了。”姜莱想了想,又道:“我这样是不是有些冒昧了?” “没有,只是辛苦您过来了,到时候我会去接您。” “好,我大概还有半小时,你不要告诉他啊。” 姜莱道了谢,挂断了电话。 “为什么不告诉他?” “大概算是个……惊喜?” 姜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随口而出了那句话,可能是觉得有点像电影里的场景。如果靳言竹想见她,那确实算得上是惊喜。 “我的宝贝,”裴知诺偏头看了她一眼,感叹道:“你的青春期真的又回来了。” 姜莱对着她皱了下鼻子。 过了二十分钟,她们两个还堵在这座桥上。 “这桥也就两千米?”裴知诺无语道:“堵了这么久,蚂蚁都爬过去了。” “交通事故嘛,我们也没法预料。不用着急,靳言竹在开会,我要见他的话到太早还要等。” 想到了这一点,她觉得得通知林赫一声。 她和林赫解释了下堵车的事情,说明自己大概要晚一些到,林赫表示完全能理解。 “姜小姐,如果我告诉少爷的话,他开完会之后可以在公司等您,但如果我不说,他一会要去吃饭。不过他是自己一个人……” “没关系,那我就去那里找他,都一样的。” 林赫把餐厅的地位发给她,在商圈,是距离靳氏不是很远的一家法餐厅,正好可以顺路过去。 “有没有后悔啊,姜姜?” “后悔什么?”姜莱换了地图上的定位,偏头问她。 裴知诺耸了耸肩:“后悔没和他一起吃法餐呗,怪浪漫的。” 姜莱:“……” 又过了近一小时,她们两个才到达那家法餐厅的门口。 - “我已经想好怎么说了,”姜莱对着倒车镜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又检查了下妆容:“所以我很快就能结束,五分钟。” 裴知诺点了点头,“去吧,不着急,我等你。” 她按开了车门。 “哎,等下。” 姜莱的手已经触到了车门,正准备打开。她闻言转头,“怎么了?” 裴知诺没说话,她皱着眉抬了抬下巴,示意姜莱看向不远处。 “是他吗?” 虽然是问句的形式,但裴知诺的语气是确定无疑的,姜莱听出来了。 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还是抬头看过去,入目所及的就是靳言竹半搂着一个女人的画面。她只看了一眼,就瞬间移开了视线。 “算了,”姜莱平静地开口,不带情绪地把手从车门处移开:“改天再说吧,我们去吃日料。” “那女人谁啊?” 听到裴知诺这么问,姜莱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她啊,她就是昨天姜宁说的那位,要开游轮生日趴的梁瑶啊。” 裴知诺皱了皱眉。 她把手从驾驶座那边伸过来,摸了摸姜莱的头发,“从我这个视角看来,就是那女人摔了一下,靳言竹伸手扶她,现在这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挺正常的。” 姜莱眼神有些放空,没说话。 其实她看到了,就那一眼,她也发现事情大概就是如裴知诺所说那样。 但是…… “但是他们两个认识,还是一起出来的。”她扯了扯自己的袖子,觉得心脏处酸涨的情绪连带着浑身都有些麻,“可是林赫告诉我,他今晚是一个人吃饭。” 梁瑶代表着梁氏,如果是谈工作,靳家会叫靳言竹去谈吗?如果是谈工作,林赫又为什么不知道? 她突然才意识到,靳言竹没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她完全不清楚,而且自己今天所有的所作所为都很冲动、很没有逻辑。 姜莱觉得或许是她一直以来都理解错了,所以一步步走到了这里,像是被野火燎过的平原,一片荒乱。 裴知诺没说什么,她打开转向灯将车开上了主干道,问姜莱:“还吃日料吗?” “当然了,”姜莱笑了下,“好好开车,你饿坏了吧。” 说完这句话,她就闭上了眼睛,由着身体陷入座椅中。 - 司机把车停在了靳氏总部大楼门口,林赫帮他拉开了后座车门。靳言竹下了车,他身高腿长,快步走进了高层专用电梯。 电梯上升过程中靳言竹全程都在问他工作上的事情,到了四十层时才结束他的问话。在此之后,靳言竹再没开口,林赫倒是打量了他一阵,欲言又止。 靳言竹又不瞎,一来二去的,他问:“林助理,有什么话?” “小靳总,姜小姐没去找您吗?” 本来他在闭眼假寐,听到这话马上偏头看过去:“谁?” 看到靳言竹这个反应,林赫就知道是没有,他马上掏出手机来看。 就在两分钟前,大概也就是他踏进这个电梯的时候,姜莱发来了消息。 她简明扼要地表示自己今天去不了了,要和朋友吃饭,还在末尾表达了歉意。 林赫把手机上的信息给靳言竹看,靳言竹似笑非笑道:“谁给你开工资,是她还是我?” “她不让你告诉我,你就不和我说?” 林赫组织了下语言,答道:“当然是您给我开工资,但姜小姐刚才电话里的语气听起来很开心,我觉得她是要给您惊喜……什么的?” 他弯了下唇:“你八点档看多了?” 林赫:“……” 靳言竹知道姜莱为什么来,毕竟是他故意把衬衫扔在那的。 电梯门在眼前缓缓打开,他一边走一边道:“还有,我刚才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偶遇了梁总,她说择日不如撞日,事情今天就谈妥了。” 林赫迅速记好,把明天和梁氏的会议划掉。 靳言竹又吩咐:“给我订饭,忙着聊工作都没吃。” “好。” 他坐在了转椅里,抬头看着外面的景色。抬头没有繁星,低头却是浮华声色、灯火通明。 松了松领带后,他打开手机给姜莱发了条微信。 靳言竹:【听林赫说你本来是要来找我的,最后怎么没来?】 姜莱回消息很快:【和朋友去吃饭了。】 靳言竹:【正在吃?】 姜莱:【嗯。】 靳言竹:【那你还会再过来么?】 姜莱:【最近都要陪朋友,见面的话,过几天不是你爷爷的生日?那天再说吧。】 那也就是说,三天都不能见到她了。 靳言竹想了想,一时没想好回复什么。 他特意洗了衣服又把它晾在了洗衣房,就是想着姜莱自己发现了那件衣服然后再给他送过来。 现在看来,她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还是,她根本就没发现? 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门被敲响了。 “小靳总。” 林赫进了门,把晚饭放在了那边的桌上。 靳言竹起身,走过去准备吃饭。 见他还在那站着,靳言竹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不走?事情都做完了?还是说,老板没吃饭,你也没吃?” “不是,我有话要说。”林赫眼观鼻鼻观心,一口气没停地说出了自己刚刚打好的腹稿。 “姜小姐让我告诉您,她是您的法定配偶,有理由知道今天晚上和您一起从那家法餐厅出来的女人是谁。” 靳言竹正拆着筷子,此时“啪”地一声掉了一支在地上,他眯眼看向林赫。 “什么女人?你再说一遍?” 第19章 宴会 boyfriend style “我昨天发完那条消息之后, 他和我说,那是梁氏的梁总,他们昨晚是偶遇。然后就没有别的了。” 裴知诺坐在化妆台后面的真皮沙发上, 咬着柠檬水的吸管。 “姜姜, 这三天里, 你这话说了不下五遍了。” 她嘴上这么说着, 心里却觉得姜莱多多少少地变了些。她以前遇到这种事总会逃避, 会用亲近的人的错误或者误会来惩罚自己, 但不会像现在这样—— 主动去问清楚, 而后等着对方的合理解释。 说到底,这些改变是因为谁, 她心里也清楚。 “我还以为你又要自己憋着呢。” 姜莱通过自己面前的镜子和裴知诺对视,轻声道:“上次他说了一句话, 我觉得有点不开心, 但没开口说。可他竟然发现了,还和我道了歉。” “我觉得这次也是,如果我开口的话,他是会解释的。” 她们两个在宁城一家出了名难预约的明星造型工作室里, 姜莱为了今天的生日宴, 特意过来搞妆发。 她踩着高跟鞋,在全身镜面前转了两圈, 又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套裙。这么纠结了一会儿之后, 侧头问化妆师:“我这一身够端庄吗?” 得到的回复是“又端庄又优雅”。 姜莱走出她那间化妆室的门,在门口看到了裴知诺,她旁边的男生好像是前两年火起来的一个流行歌手。 男生比她们年纪都小,灰发黑卫衣,戴了银色耳钉。 两人站在那交谈甚欢。 “诺诺, 我走了?” “他来接你?” 姜莱点头。 她改不了爱操心的毛病,一边往楼梯那走一边还盘算着,陶李他们两个不会真的没戏了吧。 她皱了皱鼻子,下了两级台阶后还是转头道:“你不是说一会儿还有事情么,别错过了时间呀。” - 靳家老爷子的生日宴在江川公馆办,来来往往都是一些上流圈层的商界人士,没有什么富二代公子哥大小姐,很气派也很正式。 自然也比较拘束。 以前在姜家,她是最讨厌这种生日宴的,端着酒杯笑得像个假花瓶,一点都不鲜活。还不如那种富贵花舞会,至少在那种地方她可以随心地打扮,还有那些塑料姐妹花夸她。 像今天这种宴会,谁会来夸她嘛。 靳言竹倚着车等在工作室的门口,到了大概十多分钟后,姜莱从门口走出来。 她穿了一身奶茶色套裙,踩着高跟鞋,走路很稳很优雅。这身打扮不是她平日里的风格,她自己总觉得有些别扭。 再过几个小时城市入夜,温度会再次降低一些,这样穿到时候一定会冷。 姜莱还在那纠结着呢,靳言竹就像往常那样帮她拉开了车门,附耳说道:“今天很漂亮。” 她恍惚了一会儿,而后才坐进车里。辉煌夜色和街景在车窗外飞速倒退着,她刚才还在说没有人来夸她,现在就等来了那个人。 靳言竹在她身边坐好后,姜莱看了眼驾驶座上的司机,凑过去问:“你今天竟然没有自己开车?” 他掀了下眼皮,懒声解释:“老爷子怕我提前跑了,特意找人来接。” 江川公馆坐落在宁城商圈中心,来来往往颇有些纸醉金迷的意味。姜莱在最后一个红灯处整理了一下妆容和衣着,侧身问旁边的人:“我这样可以吗?” 靳言竹帮她撩了一下耳际的头发,夸她:“很好。” 他又说:“晚一些的时候会冷。” “没办法的事情呀,这种宴会只能这样穿。” 姜莱每次被他夸都会觉得心花怒放,她接着问:“早知道我就不常剪头发了,真的很不方便。你说我要不要把它留长些?” 没等靳言竹回话,车子在门口的临时停放点稳稳停下,等在一边的人拉开了车门。 姜莱带着毫无痕迹的假笑走下车,自然地搭上了靳言竹的手臂。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他和姜莱往里走,嘴角的笑意在明亮顶灯下有些晃眼,“我应该说你怎么样都漂亮?” 姜莱煞有介事地点了下头,“没错。” 想到了一会儿要面对的事,靳言竹顿了顿,还是开口:“你好奇么?为什么我和我爷爷关系那么差?” 姜莱想了想,而后猜测道:“是因为你的性格脾气?”她笑:“你看着就很不听话。” 男人眼尾一挑,告诉她:“你完全没猜对。”再想开口时,就有人拿着杯子朝他们走过来。 靳言竹带着她去见了靳老爷子,姜莱一直被他护着,就敬了杯酒,说了几句她自己都倒背如流了的话。 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位老人不喜欢孙子,自然也不喜欢她这个孙媳,他的和善全是给的姜家的面子。 后来过来贺寿的人多了起来,她就直接被靳言竹拉到了一边。 大厅里的装潢透露着奢靡,一片金碧辉煌。 今天的主角毕竟不是他们两个,她应酬完了,也乐得清闲,陪着靳言竹在一旁喝酒。 这个宴会像个小型的名利场,来来往往浮浮沉沉,看着谁都不单纯。 安宁了一阵,果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言竹,好久不见。” 一般这种场合,过来和靳言竹打招呼的必然是平辈。姜莱小口地吃着盘里的甜品,在一旁端坐着。 靳言竹带着往常那种漫不经心的笑意,看着却总有点不欢迎来人的样子。大抵是碍于场合,他很给面子地抬手碰了碰杯:“小叔。” 小叔? 那个男人一眼看去和靳言竹有些像,两人还都是那种富二代公子哥,不过他们却完全不能相提并论。靳言竹身上有种漫不经心的衿贵气质,而这位看着却颇有些纵欲过度的样子。 他端着酒杯站在那,问道:“都打过招呼了?” “嗯。” “这位……不介绍一下吗?” 姜莱本想要站起身,被靳言竹伸出的手按住了。 “姜莱,我未婚妻。” 他用那让人不适的目光把姜莱打量了一遍,而后问道:“未婚妻吗,没有戴戒指……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没有订婚宴,怪不得我在国外没听到消息。” 虽是笑着,说话却很不中听。 订婚宴本都是可有可无的,在宁城联姻更是没有谁家办过订婚宴。 确定了婚事之后两家最关注的必然就是商业上的事了,说到底,还是因为没什么意义。 姜莱倒不至于因为这么一句话不开心,她看过去,靳言竹的眉眼在水晶吊灯的光下显得陌生又疏冷。 “令尊身体怎么样?” “很好,有劳您挂念。” 姜莱摆着标准弧度的微笑,回答他问题的语气颇为大家闺秀。 他笑着没再多说,又转头向靳言竹。 “言竹,你前一阵回国,我听说……” “哎呀,”姜莱惊呼一声,把手搭上了靳言竹的胳膊。 杯中酒洒了一些在她裸露在外的小臂上,霎时一片冰凉。靳言竹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来了之后先来看我,好像不怎么合规矩,小叔您说是吧?”他拿过手帕擦干姜莱手臂残留的酒渍,“我带她去处理一下,您自便。” 靳言竹没再看他的表情,转身拉着姜莱离了场。 两人走出宴会厅,扎眼的灯光被隔绝在他们身后,他问:“还好吗,有没有觉得很不舒服?” “还好还好,”姜莱耸了耸肩,又朝他摊手:“听他说话我更不舒服。这是你爷爷的生日宴,在这个场合你肯定不能闹出什么动静,我只好把你解救出来啦。” 靳言竹挑眉笑了下,眉目忽而温柔起来:“确实,刚才要多谢你。” 姜莱到洗手间细细清洗了下手臂上的酒,又悄悄地对着镜子补了下妆。 她穿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出来,站在靳言竹对面斟酌了会儿语气,最后还是问道:“他是你小叔?你……” 靳家的事说起来不算复杂。 靳言竹父母是自由恋爱,他父亲到最后也没听从祖父联姻的要求,他祖父在商场多年,发号施令惯了,自然觉得这件事是他眼中的钉子。 然而,在发觉自己身体走下坡路时,为了靳氏也不得不放权给大儿子。 老爷子老来得子,靳路没比靳言竹大几岁,他祖父和他父亲关系原本就很僵,所以他一出生,就注定不被他祖父喜欢。 而靳路和他……一直以来,靳路花天酒地不务正业,却把靳言竹视为眼中钉。 靳言竹眉眼冷淡,漫不经心地想起了这些往事,他的心里像没有一丝涟漪的湖面,平静得宛如这些都是属于别人的故事。 看着姜莱的眼睛,他懒洋洋地笑了下,对自己的过去只字不提,只是简单地讲了讲上一辈的事。 任何事情,只要掺杂了利益就会变得烦乱,他不太想让姜莱知道这些。 但姜莱已经猜得差不多了。 她不知道如果不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靳言竹该是什么样的性格,但她已经知道那个“因”了。 她眉眼弯弯地提议道:“我们出去吧?” - “才在这里待了半小时,现在就走会不会太早了,你没关系的吗?”他们顺着侧门出去,一出门就感受到了带着凉意的空气。 “没事,前些年我一直在国外,再之前那些年我每次都会提前走。他就是觉得我提前走了会给他丢人,也不会真的在意我去哪儿。” 姜莱想着,靳言竹根本不像她曾经以为的活得那么肆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和她这种大小姐也不一样。 外面月朗星稀,夜色温柔。姜莱穿着高跟鞋踩着走势平缓的台阶走下去,每一步都像是踏碎了月光。 靳言竹脱掉西装外套罩在她身上。 他们两个心照不宣地走到了大街上,路灯的光芒宛如落雪一般洒下。 姜莱伸手摩挲了一下西装面料,抬眸问他:“好看吗?这个颜色和我的裙子很配,对吧?” 他的西装是黑色的,腰部与肩部几乎垂直同宽,很休闲很贵气的一个款式。披在她的肩上,很宽大,还有隐隐约约的木质香。 看靳言竹点了头,姜莱饶有兴致地问他:“你知不知道网上前几年很流行的那种男友风?” “男友风?” “你果然不知道,”姜小姐又开始了她的科普小课堂,“就是我现在这样啊,boyfriend style,怎么样?”她转了一圈,眼睛亮晶晶的,“是不是那种率性中还透露着一点小小的性感?” 靳言竹微挑眉,他很给面子地点评道:“确实。但是……” 姜莱最怕别人说转折词了,她眯了下眼睛:“但是什么?” “也没什么,”他懒洋洋一笑,看着姜莱的眸子,“你这不是boyfriend style,你这是……真的男朋友的衣服。” 她睁大眼睛。 “累了么?” 靳言竹问着,视线一直集中在她的高跟鞋上。 这得有七八厘米吧,还是细跟,看着就觉得挺累的。 他们两个从江川公馆出来,在这片繁华的街区已经走出了小半条街。 “不累,我习惯了,而且这也没走多久。”她转身看着靳言竹,倒着往前走了两步,“我还想问你呢,你冷不冷?” 靳言竹没回答他,握住她的胳膊强迫她好好走路。 “小心点,不要再崴脚了。” 姜莱耸了耸肩,她伸出手做了一个承接的动作。靳言竹看过去,她什么都没接到,又或者是接到了月光。 “好想下雪啊,什么时候下雪啊。” 靳言竹去年不在国内,他问:“去年的初雪是什么时候?” 姜莱很认真地拿出手机翻了翻,“很早啊,是十一月七号。” 他点了下头:“还有大概一个月。” “我现在就想要雪——” 她微微仰着头,回忆着去年的时候。 “去年的雪真的很大很大,从我记事起宁城就没下过那么大的雪。我第一次看到暴雪还是有一年在纽约的时候。” “纽约的暴雪?”他重复。 “哦,对啊,那是我第一次在冬天的时候去纽约。那年我去布鲁克林见朋友,那儿的大雪直到圣诞夜才停。” 他微抬头,很长时间都没开口。 姜莱问:“怎么了?” 靳言竹想了想他在纽约的那些年,暴雪很常见,但只有一年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那年的圣诞,他在布鲁克林街边等人,透过一家礼品店的橱窗玻璃看到了一个女孩,她在窗口处挑礼物,黑发雪肤,笑容明艳,很像姜莱。 那个时候他只是觉得像,却没想到真的有能被确认的那天。 他们沿着街边走着。 刚才的宴会厅熙熙攘攘,他的左手边车流如织。靳言竹向右偏了偏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曾经让他朝思暮想的女孩。 第20章 游轮 “那姜小姐,你愿意赏脸和我一起…… “你觉得我像不像辛德瑞拉?” 姜莱提起了一点裙摆, 抬眸问他。 靳言竹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倏地笑了:“哪里像?你们两个……都是从舞会跑出来的?” “……” 本来就很牵强,被他这么一说立马显得更加牵强了。 姜莱觉得这人有的时候简直没情调, 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不说话了。 “行, 辛德瑞拉。”靳言竹开了口, 语气幽幽, 带了些妥协, “别走路了, 我给你叫南瓜马车。” 他拿出手机晃了晃,给林赫拨了个电话。 “不走了吗?” 靳言竹反问:“你的脚不疼?” 走了这么一段路, 其实是有些脚疼的,但是穿高跟鞋的感觉她已经习惯了, 这点痛完全可以忽略。况且, 这个月明星稀的夜晚真的很温情。 温情到她都没提梁瑶的事情,免得打破。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就那么站在街边。姜莱一身奶茶色套裙,披着黑西装, 她身边的男人衬衣西裤。 像那种电影里的恩爱情侣。 林赫到的很快, 上了车之后姜莱就迅速踢掉了脚上的高跟鞋。 靳言竹拿过一双毛茸茸的拖鞋递给她。 拖鞋是女式的,不怎么好看, 但鞋底很软, 看起来就很舒服。 姜莱:“?” “过几天还要拍婚纱照,事情多,你不能总穿着这么高跟的鞋。” 姜莱点了点头,总觉得靳言竹对拍婚纱照这件事情更上心了。 她在后座坐着,心念电转, 不知道怎么提起舞会的事情。 靳言竹应该不会拒绝她吧,他也应该会有时间的。 但是…… 既然他们两个认识,那梁瑶会不会也邀请了他? 一般情况下,她们这种大小姐的生日宴会都是邀请一下圈子里的塑料小姐妹们,有的时候会有关系好一些的明星之类的。 但是梁瑶和她们也不一样,她是职业女性啊。 所以,她想着,如果靳言竹也被邀请了的话,那她是不是应该再等一等? 闭了闭眼,她又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得寸进尺了,竟然期盼着靳言竹主动提起这件事。 有心事的时候,思绪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间也过得比平时还要快些。到了家门口的时候,林赫下来给她开门,姜莱下了车。 她本想转身和靳言竹告别,却没成想,听到了那边车门打开的声音。 在她回头的时候,男人正单手关上车门,他另一只手垂着,手指勾着她落在车里的高跟鞋。 靳言竹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打趣道:“这次更像辛德瑞拉了。” 他动了动手,示意姜莱看过去。 她落下了自己的高跟鞋。 姜莱盯着那双鞋,笑得微微弯了腰。 靳言竹的眼神忽然变得认真了些,姜莱也收了收自己的笑,她心想着,又来了,那双一认真就深情的眼睛又看向她了。 男人忽然开口:“我觉得……为了我们婚姻的和谐,我需要解释一下那天晚上的事情。” 姜莱摇了摇头,摆了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不用,我觉得我可以理解。” “嗯?” 他觉得姜莱有些大方地过了头,但又不像是真的完全不介意,不然也不会让林赫那么说了。 可靳言竹又没有什么恋爱经验,饶是情商再高,他也没想到这是女孩子惯用的撒娇手法——在姜莱看来可以解释为“欲拒还迎”。 他“哦”了声:“那你想听的时候再来问我。”他补充道:“我都会说的。” “……” 姜莱干巴巴地答:“好,我知道啦。” 其实她自己心里清楚得很,除了在那个瞬间怀疑过自己之外也没有真的对他生气。 大学的时候她追了靳言竹大半个学期,这一个多月又一直和他在一起,自认很了解这个人了。 他礼貌又疏离,又懒倦又拽,就这种人,怎么可能主动对谁献殷勤啊,送上门来的更是不稀罕。 她接过鞋子,偏头一笑:“再见?” “哪天再见?” 姜莱一怔:“啊?” 靳言竹勾唇笑了一下,问:“你后天有没有时间?” “……有。” “那姜小姐,你愿意赏脸和我一起去个舞会吗?” - 出席这种舞会,姜莱可谓是得心应手。再过几天长假就要结束了,她得趁着最后的这两日好好挥霍。 姜莱穿了一件黑色礼服裙,裁剪得体的高定礼服勾勒出完美身形,黑色更突显了她肤如凝脂。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鞋跟是精致的品牌字母,露在外面的小腿匀直。 大小姐还是很欣赏靳言竹衣品的,所以这次也没有干涉他穿什么,他本人又身高腿长,妥妥的一个行走衣架,穿什么都养眼。 不过…… 姜莱有些纳闷地想,她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虚荣心? 挎着靳言竹的胳膊走进宴会厅时,里面传来了大提琴和钢琴的悠扬琴音。他们沿路遇见了很多打招呼的人。见到了梁瑶本人后,靳言竹递上了他们两个的礼物。 梁瑶笑着接过。 她妆容精致红唇明艳,举手投足间都显露着职业女性的干练和利落。 “说起来很抱歉,发请柬时不知道你们两个订了婚,所以没把你们安排在一个房间,实在是不好意思。” 靳言竹神色淡淡。 姜莱忙开口:“哪有,我们两个都觉得这样很好。” 三个人的场合,基本上变成了两个人的寒暄。除了姜莱,靳言竹对所有人都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在一旁喝酒的时候,她轻晃着高脚杯,凑到靳言竹旁边八卦道:“梁瑶的生日为什么要办得这么大?这还是生日趴么?” 靳言竹笑了下,看向姜莱眼神的落点,简单解释了一句:“她家里有些变动,她祖父的遗嘱信托出了问题。” 只是这么一句话,姜莱就“哦”了声表示明白了,她把目光移开,心里对梁瑶多了些佩服。 有几个穿着礼服裙的女孩凑了过来,其中还有姜宁,她又重新扬起笑意和她们打招呼。 她不想让靳言竹在这成为这里话题的焦点,于是转身对他眨了眨眼要把人打发走。 靳言竹本想在这里陪她,接收到了她的眼神之后,他还是点了点头,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才离开。 亲眼见到此情此景,姜宁一直没说话。倒是别人,她们围过来之后先是夸赞了她今天的礼服裙,后又夸赞她手上的玉镯。 姜宁这才睁大眼睛。 宁城的秋天温度不高,那天在那家茶餐厅时,姜莱穿了件羊毛开衫,全程也没怎么动左手,她知道姜宁没看见。 而今天,她穿着黑色礼服裙,踩着黑色字母高跟,妆容精致,腕上的玉镯和她整体的打扮并不是很搭,却莫名显露了一种贵气,让人一打眼就能看出。 这些女孩平时和姜宁混在一起,姜莱刚刚回到姜家的时候和她们起过一些冲突,她们一直都觉得姜宁的妈妈才是姜家的女主人,对姜莱并不怎么和善。 后来看着风向和她们料想的不尽相同,才慢慢客气了很多。更何况她现在还和靳家联了姻,看起来靳家那位少爷对她还不错的样子。 她转了转手上的镯子,又故意笑得婊里婊气的,这才实话实说。 这些年在宁城,姜莱每次出现在晚宴秀场时都会占去大半风头,偏偏本人还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她爸爸宠着她,愿意为她买别墅买车,对她几乎有求必应。 她们和姜宁一起长大,对姜莱本就无好感,一听姜宁说她连婚戒都没戴,这就听着风过来了。一看人家虽然没戴婚戒,但是戴着婆婆给的玉镯,她们瞬间就不想自讨无趣了。 她刚打了姜宁的脸,又随口问道:“妹妹,你的舞伴呢?” 听到这句话,姜宁刚刚还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这会儿却突然扬了扬脖颈。 她侧了身,姜莱一眼望去,前几天还见到的那个男人朝她遥遥地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是靳言竹的小叔,靳路。 姜莱有些想皱眉,但忍住了,她懒得好奇这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只是颇为冷淡地点了下头,而后就移开了目光。 淡淡地和她们告了别之后,姜莱拿着酒杯优雅转身。她一时没看到靳言竹的身影,准备自己先去甲板上吹吹风。 刚走出大厅,有个声音从她的身后叫住了她。姜莱知道来人是谁,缓缓转身。 她站在那没动,靳路走过来,朝她笑了一下。 姜莱也礼貌地点了下头,她声音淡淡:“小叔,您有什么事?” 或许是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叫了小叔,靳路愣了一下,一时没开口。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社交辞令说了之后,姜莱想了想,还是带着大家闺秀的气度补充了一句:“我妹妹年纪小,承蒙您照顾了。” 靳路站在她面前,听了这些却没回话,只是自顾自地问道:“你叫我小叔,那你了解靳言竹这个人吗?你有没有想过,他有那么多选择,为什么最后会娶你呢?” 姜莱一语不发,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没人告诉过你吧,最初和你有婚约的是我,但是我当时还不想结婚。”他强调,“主要是不想因为利益娶自己不喜欢甚至不了解的女人。” “言竹这个人什么都好,但从小就很爱和我比较,婚约的事估计也是其中之一。” 话说到这,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姜莱简直想笑。 寿宴那天她就发现了,靳言竹对他这个小叔的态度主要是冷淡和默然,并不是忌惮。 她本以为靳言竹这位小叔是什么不显山露水的厉害人物,现在想想,能说出这种话…… 一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么? 今天不是靳老爷子的生日宴,大小姐没什么顾忌。 她拎起自己自己放在宴会厅外的小西装,眼尾一勾,开口道:“靳言竹做的任何选择都不会和你有任何关系,”她强调了“任何”这两个字,再开口,语气淡了下来:“他不需要和谁比较,你想多了。” “至于他有别的选择为什么要娶我……这个问题,不劳您费心吧。” - 今夜风吹浪动,抬头望去是漆黑夜空,连星子都没有,只余银月似弯弓。 姜莱出来的时候披着衣服,但乍一上来,就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森森寒气。转身就想回去的时候,却忽地听到那边有争执的声音。 宴会厅里热闹,怎么这里也热闹。 本来是无意插手这些闹剧的,但她好像听到了有女孩子隐约的泣音。 姜莱皱着眉走了几步,一眼就看到了那边的状况。 一个收拾得像模像样的男人指着自己衬衫上红色液体留下的痕迹,扯着一个女孩不让她走。那个女孩穿着单薄的工作装,看起来茫然又无助。 凑近了些,姜莱发现她的嘴唇微微颤抖,身上也有些酒渍。 那个男人扯着她,女孩挣扎着要他放手。 这种场合来多了,这些事情她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 姜莱踩着高跟鞋上前一步,她连装都懒得装,抬起自己的手腕把杯中的酒顺着男人的肩膀浇了下去。 她过来的地方背对着他们,虽然高跟鞋有声响,但没人去在意。这会儿肩膀猛地一凉,男人骤然起身,转头看向她。 这边都是些平日里无所事事的公子哥,这些人里不认识她的不多。只是他们两个之间的氛围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他们一时间都没找到开口的机会。 而这位偏偏就是不认识她的人中的一个。 姜莱面无表情道:“如果这件事是你情她愿的,那我才懒得管。但你不是睁着眼睛呢么,没看到她不愿意?” 她随手把高脚杯扣在了桌上,脱掉了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了那个女孩发着抖的身上。 正好有个服务生过来,姜莱把那个女孩托付给她:“我……” 那个男人被姜莱晾在一边,带着一身戾气去扯她的胳膊。那个女孩发现了他的动作,伸手想帮忙挡一下。 姜莱条件反射般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这时,一件带着熟悉味道的西装披在了她身上。 姜莱偏头过去,只看到了男人线条流畅的下颌线。 靳言竹半搂着她,冷峻地拍开了那个男人的手。 她心里仿佛疾风骤起。 男人转头对那个服务生嘱咐道:“带她去换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就休息吧。我姓靳,到时候我去解释。” 只一会儿,他就又恢复了平时的那个模样。 靳言竹握住姜莱冰凉的手转身看着那个男人,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你刚才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第21章 Kiss 【救命!】 那男人听到了靳这个姓, 有话也变得没话了。 他刚回国不久,家里和梁氏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最近一直混迹在这些少爷们的聚会里, 认识了一些人, 加之家里有些背景, 颇为无法无天。 但靳家他还是知道的。 姜莱确实是骄纵惯了, 但这不代表她不明事理。毕竟是梁瑶的生日会, 在这里把事情闹大, 无疑是打人家的脸。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何况这位梁小姐还算是靳言竹的……工作伙伴。 但靳言竹好像根本没有这方面的顾忌。 姜莱没什么表情地看了那个男人一眼,扯了扯他的衣角。 “我们走吧, 这里冷。” - 走到阶梯处时,靳言竹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服, 又头疼地看了看那双十厘米高跟鞋, 伸手让她搭着自己的胳膊走路。 “没关系啊,我都习惯了。” 姜莱和他开玩笑:“怎么会这样呢?每次和我一起出来,到最后你的衣服都会披在我的身上。” 靳言竹扫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你就那么把衣服送人了, 在那个地方待一会儿都可能会感冒。” 她“哦”了声, 有点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认识你的人那么多,随口问几句就问到了。” 他的目光从姜莱的侧脸扫过, 又停留在她精心打理的发型上。有几缕的头发被分开编了起来, 余下的都烫了卷,自然地披在肩上。 姜莱躲了躲他的视线,她斟酌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你有没有觉得……我在别人面前和在你面前不太一样?” “嗯?”他问:“哪里不一样?” 回忆了一下刚才的种种,她说:“就是, 会和不喜欢的人撕来撕去,还会故意把酒泼到别人身上,一点都不温柔,反而很……” 她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了,“这些事情都挺不符合你家的规矩的,是吧?” 靳言竹顿了会儿,忽然笑了。 “前几天,如果那个场合不是老爷子的生日宴的话,你是不是就直接把酒泼到靳路身上了?” “或许吧,”姜莱撇撇嘴,她的直觉很准,把靳路对靳言竹的敌意看得一清二楚。 看着女孩有些张牙舞爪的样子,靳言竹弯了下唇角,觉得她这个样子是真的很鲜活。 他玩笑道:“你在宁城的传言里不就是这个样子么?我也算是早有准备。” “……” 姜莱木着一张脸,不回话了。 “不要多想,你在害怕什么?”靳言竹的唇离她的耳朵很近,他的声音好似来自爱人的呢喃。 “你又没有做错。” 这里没有那么明亮,昏昏暗暗的,像一个晃动的梦境。 “姜莱,”靳言竹叫了声她的名字,“怎样的你都是你。” 在姜莱终于抬头和他对视后,他笑了下,笑意在昏暗的环境中暧昧更加。 “我一直都该告诉你的,现在可以说了,我……”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打破了这种暧昧氛围。本是柔和的音乐,却因为环境过于安静而显得十分突兀。 她有些遗憾的同时,又松了口气。 靳言竹又注视了她一会儿,而后才面色不虞地直起身。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林赫的名字在来电显示上清晰闪烁着。 他动了动手指,直接挂断了电话,又在屏幕上划了几下。 再次抬眼看过去的时候,他想接着刚才的话说,还不知道怎么开口,却兀地听到姜莱小小的惊呼了一声。 他失笑:“怎么了?” 姜莱皱了皱鼻子,表情还是一副在思考的样子:“房卡,我才想起来,我的房卡在衣服里。” ……衣服呢? 衣服给刚才的那个女孩子了。 她无语了一瞬,又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之后就开始唾弃自己这比脑子还快的嘴。 她在靳言竹面前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等着靳言竹来邀请她去他的房间睡吗? 又不是没有别的认识的人,怎么嘴就这么快呢? 扪心自问了三百遍后,姜莱这才抬眼看过去。 和姜莱的反应丝毫不同,男人只是笑了一下,搭着她的肩和她一起走进舱内:“嗯,我知道了。去我房间。” 姜莱张了张嘴,挣扎道:“这不太好吧,我觉得我可以和别人一起的。” “是么,你想清楚了?”他笑意未收,“我还在这呢,你真的要去和别人住?”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自己可是有老公的人,她晚上去找别人睡,传出去成了什么事了。 这不是打两家的脸么? 姜莱:“……” - 靳言竹刷开房卡开了门,她站在门口迟迟没进去。 姜莱摸着自己的良心想了想,她大学的时候曾经无数次立誓要睡到靳言竹,现在离那个目标好像就差几步了,却莫名有些动不了。 也就是这么几秒钟的时间,她忽地发现,现在的自己再回忆起大学时有关靳言竹的事情时,已经不会有那种酸涩的感觉了。 靳言竹一手捏着房卡,倚着门懒洋洋地看她:“怎么,咱们两个今晚都睡门口?” 再次抬头看着房间号,宋体的阿拉伯数字刻在金属门牌上,越看越觉得有种在酒店开房的感觉。 姜莱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了,就算大学的时候靳言竹给她机会睡他,她自己也根本没那个胆子。 “……” 看她还是一动不动,靳言竹闭了闭眼,又换了种说法:“一会儿门口会有人经过的,你确定要一直……” 他话还没说完,姜莱狠狠心,把他推进了房间。 她转过身时背靠着房门,一眼望去,房间里只开了几盏壁灯,一片昏暗。 动作间,靳言竹的手臂抵住了门,是一个壁咚的姿势。 姜莱睁大眼睛,在和他对视的那一瞬间清晰感受到了自己在黑暗中剧烈的心跳声。 距离这么近,靳言竹是不是也能听到? 她又想起了刚刚那几级昏暗的阶梯。 靳言竹要说的那句话,她好像是猜到了。她又不是陶李那种恋爱黑洞。 但也很怕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他们两个对视了一会儿。靳言竹的目光炽热又温柔,就像日光。包裹着她,却又不束缚她。 他的领带松了一些,无意识的瞥过去就能看到从衬衫领子里露出的锁骨,再往上看是性感的喉结。 姜莱闭了闭眼。 再微微睁开的时候,她感受着靳言竹缓缓靠近的气息,微抬起了下颌。 心里像缠了一团乱麻,颇有些剪不乱理还乱的感觉。她索性不去想,只听从自己的内心。 靳言竹的唇刚刚碰上她的,又有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是熟悉的手机铃声。 姜莱晃了一下神。 晦暗不明的环境里,她的其余感官变得更加清晰。那双有温度的手在她耳际摩挲的感觉,他的呼吸声。还有……即便是一触即分也依然清晰的感觉,和靳言竹接吻的感觉。 靳言竹微叹了口气,后来大概是有些被气笑了,嗓音颇为无奈: “接吧。” 他的手依旧抵在门上,另一只手从她的脖颈处抽走,过了两秒,姜莱听到了灯开关被打开的声音。 原来开关离他们那么近啊,刚进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却谁都没想到要先开灯。 铃声还在响。 姜莱睫毛像蝴蝶振翅般颤了颤,她刚要睁开眼睛,一只手忽然轻轻地覆在了她的眼前。 靳言竹声音传进她的耳朵:“睁眼。” 室内吊灯刺眼的光线被他的手挡住了大半,她这才明白,原来靳言竹是怕她闭眼太久,忽然看到明亮的灯光觉得不舒服。 过了几秒钟,那只手才从她的眼前移开。 她看清了眼前的画面。 靳言竹垂着眸子,目光落在她身上,碎发散落在额前。他的眼里氤氲着些未散尽的情绪,像一片湖。 姜莱深呼吸一口气,摸出自己的手机。 看清了来电显示后,她睁大眼睛,把手机屏幕怼到靳言竹眼前: “你妈妈,你来接。” 她本以为靳言竹会拒绝,没想到他还真的接过去了。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一下,电话接通。 靳夫人的声音从声筒中传来时,他笑了下,把手机往姜莱耳际一放。 “?” 忽略了姜莱颇为幽怨的视线,他抬了抬下颌,示意她好好听着。 姜莱先是对这么久才接电话表达了歉意,靳夫人倒是不介意,她在那边问: “小莱,这么晚了打扰你了吗?” 她忙说没有。 靳言竹没再听她们说了些什么,转身进房间里倒了两杯水。 她们两个大概聊了三四分钟的样子,电话挂断后,不知在想什么,姜莱靠在门边没动。 靳言竹走过去,把手上的玻璃杯递给她。 她喝着水,视线在他身上徘徊。 靳言竹看过去,她喝完水的唇有了些水光。 “想和我说什么?” “……阿姨说,要我们这几天搬到婚房去。” 看靳言竹毫不意外地点了头,她又问:“你的手机静音了?” “嗯。” 靳言竹摸出手机看了眼,上边果然有两个来自母亲的来电记录。 至于是什么时候静音的,姜莱也猜到了。 她有些脸热,又有点想笑。 “你为什么接了电话又给我啊?” 靳言竹把手机扔在一边,勾唇笑了下,状似认真地解释着:“这都几点了,打给你的电话我来接?” 他意有所指道:“你确定么?” 姜莱:“……” 姜莱回忆了一下刚才她们两个之间的对话。 靳夫人问她知不知道靳言竹为什么不接电话,她想了想回答“可能是静音了”。她又说靳言竹在她身边,需不需要把电话给他…… 怪不得他妈妈忽然特别开心的样子,原来是这样么? 姜莱抬眼看过去,“罪魁祸首”本人正懒洋洋地解着领带。 他刚才一定听到她们的对话了,所以刚刚才故意那么说。 这个男人…… 再抬头,她发现靳言竹已经拿起了睡袍,姜莱惊讶地睁大眼睛: “你要干嘛?” 靳言竹看着她无奈地解释:“洗澡。” “还是女士优先?” “不不不,”姜莱赶紧摇头,“还是你先,你先。” 她站在门口没动,视线却从浴室转不动声色地移到了不远处唯一的那张大床上,心里开始了天人交战。 黑天使说:你们都结婚了,是合法的关系,睡一张床怎么了? 白天使不屑道:婚礼还没举行,只是领了证好吗? 黑天使又说:亲都亲过了,还有什么好假装矜持的? 白天使一脚把它踢开:女孩子当然要矜持了,你懂什么? 姜莱:…… 她确实不懂。 靳言竹把领带扔在一边,笑了下,仿佛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 他走过来摸了摸她的脸:“别在那站着了,我睡沙发,过几天去陪你搬家,嗯?” 过了一会儿,浴室门关上的声音响起。 姜莱捂住脸转身,用宛如面壁思过一般把额头凑近门。 她脸颊绯红,拿出手机给裴知诺发了条微信: 【救命!】 第22章 失眠 少女罗曼史 发出那条消息后, 姜莱换上了拖鞋。她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步,毫无困意。 裴知诺最近的精力都用在了美术馆的事情上,每天都忙得昏天暗地, 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已经睡了。 她这个好闺蜜平日里有些冷艳, 又有点毒舌, 现在她不能马上看到消息, 和她的聊天框就是宛如树洞一般的存在。 姜莱像是找到了一个情绪的出口般开始输出: 【诺诺!我觉得我恋爱了!】 【他刚刚吻我了, 虽然被电话打断了……】 【现在想想好遗憾哦。】 【我房卡丢了, 现在在他的房间里, 他在洗澡……】 【哦对了,我过几天要搬到婚房去。】 她说话毫无逻辑,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过了一会儿, 手机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打断了她打字的动作。 裴知诺直接拨了电话过来。 “……” 姜莱偏头朝浴室的方向看了眼,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 “……呃,你还没睡啊?” 裴知诺在那边没好气地说:“没呢没呢,睡了也被你吵起来了。” 姜莱知道她睡觉的时候都会把手机静音, 闹钟响之前谁都叫不醒, 倒是也没什么愧疚的意思。 她眉眼弯弯地问:“刚从那边回来啊?” “嗯,在厨房找点东西吃。”那边疑惑道:“你怎么不说了, 我以为你有很多话要说, 我还想听听你的少女罗曼史呢。” “……我明明是以为你睡了才说的。” “哦,”裴知诺幽幽道,“我这几天夙兴夜寐地加班工作,大半夜的吃着饭还要听你说你和别的男人的故事。” 姜莱木着脸移开手机,心想着裴知诺是不是拿错了别人的剧本。 浴室的水声戛然而止。 她刚放松的神经忽地再次绷紧, 凑近话筒小声道:“他从浴室出来了,我先挂了!” 裴知诺:“……” - 靳言竹洗完澡出来,他睡袍穿得立立整整,手上拿着一条白色毛巾擦着未干的黑发。 姜莱看了两眼就迅速移开了目光,她面色自然地打开了微信。 裴知诺只发了个表情过来,是一把菜刀,刀刃上还滴着血。 姜莱:…… 她赶紧嘱咐了一句:【这个时候少吃一点,不然会胃会难受的!】 再抬头,靳言竹已经晃到了她的眼前。 时间已经快到午夜,他和姜莱一样,眼里一丝困意也无。 姜莱一和他对视就会想起刚才的事情,她忙伸手抓过睡袍,匆匆说了句“我洗澡了”,转身溜进了浴室。 她深呼吸一口气走到了镜子前,浴室暖黄色的灯光映照着她的脸。 正准备脱衣服的时候,姜莱忽然伸手触了下眼前的镜面。 靳言竹才出去多久啊,这个镜面上竟然一丝雾气都没有。 她转头看了眼地上的瓷砖,微微潮湿,有被简单清理过的痕迹。 天,不是吧。 现在可是十月份,这人洗的是冷水澡? 洗冷水澡还洗了那么久? 姜莱揉了揉脸,试图控制住自己发散的思维。 - 她磨磨蹭蹭地在浴室里待了很久,什么都想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好不容易吹完了头发,她想着出去的时候和靳言竹商量一下搬去婚房的时间,刚拉开浴室门,她就发现沙发上躺着个人。 靳言竹平时的风格就比较散漫,此时他的腿随意地伸展着,睡在沙发上好像有些委屈,腰上随意地搭了条毯子。 姜莱心说这睡得也太快了吧,刚才那怎么说也是她的初吻,她洗澡的时候心跳都没恢复正常,这人在这睡得倒是香。 吊灯依然开着,大概是光线过亮的缘故,他一条胳膊随意地搭在眼睛上,只露出了高挺的鼻梁和薄唇。 就像是刚才以为裴知诺睡了所以肆无忌惮地给她发消息一般,姜莱转身关了房间里的吊灯,明亮的光线消失之后,周围瞬间晦暗暧昧了起来。 她带着一身的沐浴露香,坐到沙发前的矮几上帮他盖了盖毯子。 看了看他伸到了沙发外边的长腿,又瞥了眼不远处的大床,姜莱难得生出了点愧疚感。 那么大一张床,睡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吧,这毕竟是人家的房间,她这样还真的是有些鸠占鹊巢的意思。 正胡思乱想着,靳言竹的眼睫动了动。 他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开口道:“怎么还没去睡?” 刚睡醒的声音中带着沙哑的性感,姜莱张了张嘴,一时没说出话来。 他眼睛微眯,在昏暗中看了眼姜莱坐的地方,直起身面对着她。 “睡不着么?坐过来,那里凉。” “嗯?” 姜莱注视着他的脸,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靳言竹伸手过去,姜莱忽然觉得身体轻了一下,等思绪归位的时候,人已经在他的腿上了。 因着惯性,她的发尾落于他的锁骨处。 姜莱感受着靳言竹的温度,他的呼吸就喷洒在她耳际。 她以前从未意识到,自己的耳朵原来是这么敏感的一片地方。 她迅速从靳言竹身上下去,然后站了起来。 “我……我这就去。” 靳言竹却动了一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他微垂着头,低声问道:“你平时……总会失眠么?” 靳言竹困意未消,但脑子还算是清醒。 出国的那些年在记忆中仿佛被模糊处理过的胶片,现在回忆起来都不甚清晰,但从民政局旁边的那家咖啡馆开始,他记忆的齿轮和心脏跳动的频率完美契合,从那时开始转动。 他想起了最开始的那次,在酒吧里遇到姜莱的那天,她喝了很多酒,扯着他的手说了一些零散的话,怎么哄都不睡。 那一整晚,她难过的样子都很让人心碎。 还有前些日子在她家里留宿的时候,她半夜还要从床上爬起来去找褪黑素。 那个时候他只觉得是习惯,现在想想,这竟然是经常性的吗? 他们两个的视线相交,姜莱看到了他眼神里明晃晃流露的情绪。 “没有,”她忽地想起了自己要靠艾司唑仑片入睡的那些夜晚,其实已经过去很久了。 姜莱歪了下头,语气一派轻松:“嗯,我这可能是因为……过度兴奋。” 靳言竹闭了下眼,再睁开的时候眼神带了些调笑的意味。 “哦。” 姜莱:“?” “需要我去哄你吗?” “不要,”她把靳言竹的手从她的手腕处拿开,对他说“晚安”。 靳言竹点头,回了她一句“晚安”。 姜莱躺在床上盖好被子,闭眼酝酿着睡意。 和靳言竹睡在同一个房间的感觉有些奇妙,房间虽静,但也没法判断这人是醒着还是又睡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醒了多久,又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中途好像是醒了一次。靳言竹捂着话筒转身,抱歉地帮她盖了盖被子,又问是不是吵醒她了。 她记得自己摇了摇头,又睡了过去。那个时候天光已大亮。 - 三小时后,码头。 港口风大,靳言竹拿着她的手机,正不顾她反抗地给她系扣子。 她看着靳言竹的动作,嘴上倒是不再说什么了,却忍不住地腹诽着:这种搭配着礼服穿的小西服怎么能系扣子呢?直男真的让人无法理解…… 对,西服。就是昨天她借出去的、装了她房卡的那件。 姜莱问靳言竹这是什么时候还回来的,他大大方方地承认是昨晚她洗澡的时候。 昨晚…… 姜莱默然。 梁瑶给他们派了车,她拉着靳言竹去道别。这少爷不怎么说话,全程靠在旁边站着当花瓶。姜莱她们两个倒还算言语投机,两人聊了几句,又约了下次见。 人说不上少,她四周张望着看了一圈,没发现姜宁的影子。 她倒不是怕遇见姜宁,主要是不想让靳言竹遇到靳路,平白给他添堵。 正要收回目光时,靳言竹叫了声她的名字。 “嗯?怎么了?” 靳言竹把她的手机递过去,轻声道:“电话。” 姜莱“哦”了一声,伸手接过。看到了来电显示后,笑容却瞬间凝滞—— 是她妈妈。 第23章 下凡 “没别的原因,我恋爱了,就想换…… 傍晚, 宁城美术馆。 姜莱一边吃着饭,一边和裴知诺闲聊着。 “我妈今早给我打电话了。” 裴知诺顿了顿,她的筷子从那道菜上停住, 过了几秒才夹起放进嘴里。 “为什么?” 姜莱抬头扯着嘴角, 露出了一个不含情绪的标准假笑:“因为我今天过生日。” “你生日……她记错了?” 姜莱不说话了。 裴知诺给她夹了一块鸡翅到碗里。 “我想……”姜莱忽然开口:“我后天早上飞佛罗伦萨, 机票已经买好了。” 裴知诺顿住, 她没问为什么, 但已经猜得差不离了。 姜莱出生不久她父母就离婚了, 理由不复杂, 她妈妈却一直不肯告诉她。 直到自己被送回姜家的那年,她才知道是她爸爸在妻子孕期出轨了。 那个时候姜莱十四岁, 读初中,在这之前常年和姥姥住在一起, 称得上是无忧无虑。她知道这件事之后仿佛忽然明白了她妈妈送她回姜家的理由, 也隐约地意识到了她不喜欢自己的原因。 西郊富人区干燥的空气和那年没有一片雪花的冬天,姜莱都记得清清楚楚。 在姜莱自己的回忆里,这一段理所应当地呈现出灰色。 人们都说新年新气象,而那一年却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一路灰暗下去。在那年三月, 她转入了新的学校, 认识了裴知诺。 意料之外地,她父亲对她很好, 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别的什么, 总之不是真的喜欢这个女儿。她隔三差五地就去疼她的姥姥那里住,那些年过得有亲人有朋友,也挺开心的。 把她送回姜家之后她妈妈就去了佛罗伦萨定居,她给出的理由总是和工作有关,直到大学毕业那年, 姜莱都没多想过什么。 裴知诺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心软的人,但每次遇到姜莱的事情她就总觉得心疼。她微叹了口气,难得放柔了语气。她问道:“她……你妈妈知道你要去见她吗?” “我说了,她还没回复。” 裴知诺皱了皱眉,放下筷子拿起了被扔在一边的手机。 “你干嘛?你别……” 裴知诺停住了订机票的手,绷着那张漂亮的脸看着她。 “你这边还有这么多事情呢,我找你吃饭都得来这儿,你一走这儿怎么办啊?” 毕竟是认识十年的密友,裴知诺动动手指,她就明白她要做什么了。 “我没事。”她说。 “这里的事情再重要还能比得上你么?” 说来好像有点矫情,在那一瞬间,姜莱觉得自己很想哭。 和泪腺相连的难道是她的心脏吗? 她的亲人都不会在意她的情绪,但有人会。 “靳言竹知道吗?” 她们两个在阳台处坐着,最后一抹余晖还未消逝,烧红了一片天际。 裴知诺在她对面点了支烟,吐出的烟雾笼住了她明艳精致的五官。 “我没说……”姜莱的神情像是在仔细思考,过了十多秒,她抬眼看向对面,“我还是觉得不用说,等我到那再说吧,我没想好怎么说这些破事,我有点……” 裴知诺戒烟彻底失败了,她把燃了一半的烟怼进烟灰缸,又摇了摇头。 姜莱忽地顿住,问她:“你是不是又想说我别扭了?” 她笑了一下,眼睛弯弯的。 “没有,我是要说,你得对你自己有信心,你当然值得被爱。而且,爱你的人不会因为这些就不爱你。” 她说:“好吧?” 姜莱低着头闷声道:“裴知诺,有的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是被你惯坏的。” 裴知诺站起身,去拍她的胳膊。 “不是和我说明天要搬去婚房吗,还不快点回去收拾东西?” “哦,”姜莱应了一声,开玩笑道:“九点我来接你,我一离开你就觉得心碎。” 裴知诺:“……” - 靳言竹没说他什么时候到,姜莱也没主动去问。她的恋爱脑好像留在了昨晚的游轮上,现在满心想的都是过几天要去见她妈妈的愁事。 但他打电话的时间真的很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赶着上早八的大学生。姜莱倚在玄关,望向他的眼神还带着被吵醒后没散尽的怨气。 待她终于把眼睛睁开了,她细细地打量了一下靳言竹这身打扮…… 倒真挺像个大学生的。 到了十月份,宁城气温骤降,刚过了寒露,再等十多天就是霜降。 他今天穿了白衣灰裤,还是连帽卫衣,一个挺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打扮。 但没办法,这一身虽然看着简单,也不知是不是他脸好腿长的缘故,怎么看怎么觉得赏心悦目。 本来姜莱觉得自己已经降温了,但这人一出现在眼前,她又觉得自己有些恋爱脑上头的意思。大抵是因为关心则乱,她脱口问道:“这外边不到十度,你不冷啊?” 靳言竹正在厨房里给自己倒水,他闻言转过头来,冲姜莱弯了下唇角:“你不觉得这话,有些似曾相识么?” “……” 她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是靳夫人生日那天,她特意穿了条和靳言竹身上衣服同色系的长裙,那个晚上的温度也像现在这么低。靳言竹在房间里的时候还夸了句“不错”,等出了门那句不错就变成了“你不冷么”。 当时她对靳言竹的感情别别扭扭,他心里想的什么姜莱也不清楚。 她翻了个白眼,腹诽了一下这种直男行为后,面无表情地给靳言竹科普:“一般情况下呢,女孩子穿裙子,你就只负责夸好看就行了。” “……” 想到了这些之后,姜莱颇为无语地看过去。 这男人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风水轮流转,现在“直男”成了她自己。 其实说到底,那个时候靳言竹就是怕她冷吧。 只是她从没想过靳言竹对她的感情会是喜欢,根本就没往关心那方面想。 现在知道了他的意思,倒觉得以前发生的很多事情里,她粗心大意,忽视了很多不经意的温情。 见姜莱绷着脸不说话了,靳言竹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 “外套扔在车里了。” 她“哦”了一声,眨了眨眼睛:“不过,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年轻?” 靳言竹瞥她一眼:“你不如换种问法?” “……你怎么穿了卫衣,看着像大学生。”姜莱扯了扯嘴角,又补充了一句,“很青春。” 靳言竹平时的穿衣风格就是衬衫风衣什么的,帅归帅,但有点太单一了。今天这么看却总觉得这人有点吃错了药的意思。 他眼皮微抬,理直气壮地说:“没别的原因,我恋爱了,就想换个风格。” 又来了,那个又拽又漫不经心的靳言竹。 姜莱赶紧转身捂了下胸口。 今天是周末,他之所以来得这么早,就是知道姜莱肯定还没整理完,想着过来帮帮她。 顺便通知她一个不知道好还是不好的消息。 “我妈说她一会儿要过去看看。” “?” 姜莱惊了一下,抬眼问道:“过去看看?去哪儿?” 靳言竹比她淡定很多:“婚房啊,你紧张什么。” “……” 姜莱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她清了清嗓子,道:“我没紧张啊,我就是惊讶。” 她复读了一遍,“惊讶。” 她现在还穿着睡袍,和靳言竹打了招呼之后就转身扎进了化妆间。还留下了一句话:“拜托你去三楼把我的花浇一下,水壶在那边的藤椅那儿。” 靳少爷在客厅转了一圈,还没看到藤椅,倒是先发现了一个相框。 他拿起那个相框摆弄了一下,是姜莱和一个面相慈祥的老太太。靳言竹没见过那个老人,只知道不是姜莱的奶奶。 照片里的姜莱还是及腰长发,戴着生日帽,眉眼弯弯笑得很甜。 她面前摆着一块蛋糕,上面的蜡烛形状是22。 二十二岁,那应该是她刚去意大利的那年。 不过这个角度…… 应该不是他拍,更像是用自拍杆拍出来的照片。 这样的照片挺像即兴拍的,却被她这么细心地存放在了相框里。 “是我姥姥。” 靳言竹抬眸望去,姜莱倚在楼梯的栏杆处,两人视线长久相交。 他把相框放回原处摆好,偏了下头笑问:“……我需要和你道个歉么?” 姜莱走过来弯腰看了眼那张照片,也朝他笑了一下:“没事啊。我记得我和你提过我姥姥,是吗?” 靳言竹点了点头。 是提过的,在他母亲生日那天。 “唔,”姜莱想了想,“那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来我家,我做的土豆炖牛肉?” 靳言竹当然记得,他那时候对姜莱的印象还停留在她的骄纵大小姐做派上。可毕竟以貌取人不是什么好习惯,他面上不动声色吃得挺享受,其实还是很好奇—— 姜莱竟然会做饭么? 看出了靳言竹的眼神,姜莱耸了耸肩,转身拿了水壶递给他:“我先去换衣服,改天再给你讲。” 还吊着他。 靳言竹点头:“那我等着那个‘改天’。” 姜莱抱着胳膊站在他面前,把他全身仔仔细细扫了一遍,转头迤迤然地走了。 帅哥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 刚拎着那个水壶走到了三楼,手机就突然响了。靳言竹接起,他母亲的声音传来。 “言竹,我到这边了。” 他把水壶放在一边,笑了下:“您还真来了啊。” “你叫我去,我当然要去看看了。还有,你别自作多情啊,我本来也想去看我儿媳的,和你可没关系。” 她打开了话匣子:“要是没有妈妈我,你现在……” “……” “算了算了。我打电话是要问问,你们什么时候到啊?你在那做什么呢?” “她还在打扮呢,”靳言竹站在半开的飘窗前看着别墅院里晃荡的秋千,“我正准备给她浇花。” 这次轮到靳夫人沉默了。 过了几秒,她才惊讶道:“浇花?我儿子竟然也会下凡。” “……” 靳言竹难得反思了下,他是不是真的应该学着做些家务了? “你没有经验,我告诉你,浇花可不能乱来。”靳夫人在那边操心地嘱咐:“水不能浇太多,一定要注意啊。” “妈,”沉默了一阵子之后,靳言竹还是准备为自己辩驳一下,“我只是不常做,倒不至于什么都不懂。” 挂断电话后他摇头转身,一抬眼就看到了那间画室,室内的布景依旧如他前一阵所见那般,但不同的是,那里面已经不见了那种蒙尘的感觉,里边的窗子开着一条缝,那扇玻璃门也是敞开的。 “没上锁的房间你可以随便逛。” 他倏地想起了姜莱说过的话。 靳言竹从来没有调查过姜莱的事情。 他总觉得一个人经历过的事情是很私人的东西,喜欢也好关心也罢,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不应该借着这种名义去探听别人的隐私。 只不过,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童年缺失的那些好奇心原来还能在这找回来。 就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秋风忽然顺着窗户的缝隙卷入了室内,纱质的窗帘飞舞。有一张画纸从画架上飘了下来,刚好落在他的脚边。 靳言竹弯腰拾起。 他最终还是走进了那间画室,掉落在地上的这张纸成了他的一个完美的借口。 把空白画纸放回桌上并用旁边的雕塑压住后,他侧了下头,却一眼看到了前一阵还盖着的画架。 画上是很熟悉的一张脸,却因为时过境迁,有一点轻微的陌生感。 那个男孩一身篮球服,懒洋洋地靠在自动贩卖机旁边,手上拿着一罐柠檬茶。 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的样子,眉眼却比现在青涩。 是大学时的他。 靳言竹伸手摩挲了一下画的右下角那三个代表着画家身份的字母—— Lai. 第24章 婚房 “为什么不让亲?” 靳言竹离开画室, 敛着眉眼把剩下的那排花浇完。 一边浇着,一边还念念不忘刚才的那幅画。 刚完成了他这辈子第一次家务,姜莱就踩着拖鞋顺着楼梯走了上来。 看见他浇花的样子后还颇为新奇的注视了一会儿。 她穿了一身深色牛仔套装, 收腰的设计, 再加上直筒的裤型, 完美地凸显出了她姣好的身姿。 她很少穿得这么休闲, 却依然明艳漂亮。 靳言竹挑眉道:“你穿这身……” 姜莱靠在扶手处“哦”了一声:“你今天这么年轻, 我也要穿得休闲一点。” 他笑了一下, 朝姜莱伸出一只手。 靳言竹的目光在她身上, 而姜莱的目光却忽地由他的脸转向了和她视线几乎平齐的花盆。 她的视线随意地瞥了过去,后又定格在一处。她皱了皱眉, 又上了几级台阶,最后在一盆花前停下。 “怎么了?”靳言竹很敏锐地发现了她的表情变化, 半跪在她身边。 姜莱伸手触了下那盆开得灼眼的花, 朝靳言竹耸了耸肩。 “你猜?” 他们两个对视了十多秒,靳言竹也没想明白姜莱这个表情是怎么回事。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问道:“靳言竹,你在哪读的中学?” 靳言竹顿了下, 像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他刚准备认真回答, 姜莱没给他这个机会,她扯了扯唇角:“你在读书的时候不值日吗?浇花浇这么多水你这是谋/杀吧……” 靳言竹低头, 看见了顺着盆底流出来的水。 “……” 事情的最后, 姜莱无比后悔自己把浇花这件事情交给靳言竹的决定。她直起身,学着裴知诺平时那个冷艳的表情看向靳言竹。 靳言竹倒不觉得她有什么冷艳的,反而很可爱。 他偏着头顿了下,像是在反思。 “对不起。” 他眉眼虽然带着笑,表情倒是挺诚恳的。 姜莱依然绷着那张冷艳脸。 “对不起就行了啊?” 空气静默几秒。 她本来就是骄纵大小姐, 但以前没人宠着,所以跋扈的意味多了些,这些日子倒是被靳言竹惯出了恃宠而骄的性子。 靳言竹看得出她是在开玩笑,对她的反应十分乐在其中。 他配合道:“那我给你买包,前几天听我妈提起了什么限量款。你喜欢么?” “我不要包。” “我记得前几天林赫说,一般的女孩子嘴上说不要其实就是要的意思?” 林赫? 你们男人私下里都说什么话题啊?? 姜莱扯了扯嘴角,看向他,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不要!” 大小姐此时已经走到了楼梯的拐角处,她转头耸了耸肩:“我早就定过了。” “……?” 靳言竹停下了给林赫发消息的手,抬头。 姜莱走了几步,又停住脚步补充道:“哦,忘了说,我给阿姨也一起定了,她会喜欢的吧?” 欣赏了一会儿靳言竹微讶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情,姜莱踩着台阶下楼,脚步轻飘飘的。 - 再一次坐上了靳言竹的副驾驶,她全然没了往日的拘束,未经允许就在他的车里戳戳点点,最后车载音响里传出了一首欧美R&B。 姜莱闲适地坐着,偶尔还会跟着哼几句。 车子正准备左转,靳言竹左手打着方向盘,像是察觉到了姜莱的好心情,他弯了下嘴角,随口问道:“这是什么歌?” “嗯——”姜莱偏头,看着他的侧脸,有些狡黠地答道:“这是我最爱的那首歌。” 靳言竹笑了下没再追问,也没低头去看,但他的确没听过。 仔细地听一下歌词的话倒是能猜出是首情歌,挺浪漫的。 又过了一阵,姜莱问:“还有多久啊?” 车停在了一个丁字路口处,靳言竹的左手手腕搭在方向盘上,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他下巴微抬,回道:“最后一个路口了。” 姜莱往窗外望了一眼,忽然感觉这里和她的别墅区附近地形差不多。 只不过,那边的最后一个路口的红灯有九十秒,而这里…… 她抬头看过去,估计只有一分钟。 最初自己住的时候她对等红灯无感,快一些慢一些都是那样,反正车里是她自己,回家也是一个人。 后来回家的时候身边就多了个靳言竹,她会莫名其妙地觉得九十秒的红灯很短,遇到绿灯的时候甚至很想抱怨。 现在应该算是进入了第三阶段吧。 他们一起,回他们的家。 婚房是湖心别墅,坐落在一片离商圈不远不近的富人区,治安和环境都十分不错,里边的布景有些中西式结合的设计美感,亭楼水榭,湖心花园,光是看着心就清净很多。 等下还要出门,靳言竹懒得把车开进车库,直接停在了门口。他拔掉钥匙,姜莱却还倚在座位上丝毫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看向她的时候,她眨了眨眼:“阿姨要和我们一起吃午饭么?” 靳言竹绕过去帮她开了车门,又细心地帮她解了安全带。 “对于你的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是,我不知道。” 姜莱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听到他这番话的语气,莫名直觉还有下一句。 “但是,”靳言竹故意停顿了一下,“对于称呼,你应该改一下口了吧。” “哦,好吧好吧。”姜莱从善如流地改口:“妈要和我们一起吃午饭么?” 这次倒轮到靳言竹讶异了。 他笑了一下,“我以为你不想。” “没有啊,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因为我喜……” 靳言竹伸出食指抵住她的唇。 他微弓着身子,白色衣袖搭在车门上,长一些的黑色碎发落在额前。 抵住她红唇的那只手移开,轻柔地扣住她的下颌,他的右手也撑在了座椅上。 靳言竹闭眼,准备吻她。 马上要吻到的时候,姜莱却往后仰了下身子。 他无奈地笑了下,然后睫毛微颤着,眼睛睁开了些。 “怎么了?” 姜莱莫名地闹了点小脾气。 上次在甲板上,他想说的就是喜欢吧,那句喜欢到现在也没说出口,还不让她说。 什么人啊这是。 她靠着椅背,不说话。 靳言竹的手指抚过她的侧脸,又抚过眉眼。 “为什么不让亲?” 姜莱还是一语不发。 她听到了飞机飞过的声音,微仰起头。秋日的天空碧蓝如洗,飞机已经不见踪影,余下一条长长的尾迹云划过天际,宛如彗星。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她妈妈的那个电话刺激到了,平时她只是有些没有安全感,但并不会像现在这般那么期待一个承诺。 靳言竹刚要开口,一道清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你们怎么还没下车?我都等了好久啦。” 姜莱听出了这个声音,是秦苏。 车子大喇喇地停在了这里挡住门口的台阶,她还不合时宜地闹上了脾气,这会儿又被自己的学妹撞了个正着,姜莱实在是不好意思,准备赶紧下车和她去打招呼。 靳言竹的手从车座处移开搭到了车顶处,以防正在下车的那位闹脾气小姐撞到头。 她刚准备开口,就被头顶上的那道带着调侃的声线打断了。 “你来得挺不是时候的,”他说,“我正哄人呢。” 姜莱的耳廓瞬间绯红一片,她低头看了眼靳言竹的白鞋,还是没忍心踩下去。 - 刚刚在车里的时候她就已经看清楚了这个别墅区的大致构造,花园的设计很讲究,可惜现在是十月,春天的时候应该是可以听到虫鸣鸟叫的。 她没去过靳言竹现在住的地方,但直觉他们的婚房肯定不是他的手笔,他才不是这样的风格。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般,靳言竹开口道:“都是我妈的功劳,她很看重这个。” “你一点都没管啊?” 花园、秋千、落地窗,还有远远望去别墅后的泳池,都是她很喜欢的。 “不是,”靳言竹说,“我妈觉得我在装修这审美不行,我只说了几句,其余的都被否了。” 姜莱侧头看他,问:“你说了什么?” “说你喜欢落地窗和秋千。” 姜莱的嘴角不受控地弯起,过了几秒,才被她刻意地压下去。 她清了清嗓子,轻飘飘地说了句“你还挺了解我”,然后就去餐厅那边找秦苏了。 听了靳言竹刚才的那句话后这姑娘就溜到那边去了,说要给姜莱拿桔汁过来。 姜莱走到那的时候秦苏正把玻璃瓶递过来,姜莱接过后插上吸管,她道了谢,和秦苏一起坐在木质的楼梯阶那里聊天。 “我才想起来要问,我……你小姨呢?” 秦苏喝着果汁看着她:“保姆要出去购物,小姨也非要跟着,然后她就去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 姜莱笑了下,刚想再开口,随手放在身边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她本想先挂断,就见秦苏站起了身:“学姐,那你接吧,我先去那边坐一会儿。” 姜莱偏头看过去,正好靳言竹走了过来。 她弯着眼睛点了点头。 接起电话后,裴知诺那边的动静不小,她没开口,能清晰地听到那边语速极快的吩咐声和高跟鞋踩在玻璃地面的“咚咚咚”声。 “怎么了,怎么忙成了这个样子?” 那边的高跟鞋声没停,裴知诺难得叹了口气:“这边临时出了点事情,赞助已经谈好了,但是时间要往前挪几天,定在了十八号。你不是要去意大利么,能赶回来吗?” 原来是这件事啊。 “我去意大利其实没什么念想,说几句话我就回来……还有一个星期呢,时间赶得上。” 那边又叹口气:“去吧,这都快两年了吧,你也该放下这件事了。” 她又问:“明早的机票?” 姜莱“嗯”了声,又说她:“你最近太拼了,千万记得吃饭,小心胃病再把自己折腾进医院。” 裴知诺随口答应着,马上就转移了话题。 “你到时候穿什么衣服,要不要我给你准备?” “唔,”姜莱想了想,“都说是帮你忙了,你别操心这个啦。” - 秦苏站在靳言竹身边,她透过玻璃门往姜莱那边看了几眼,侧头问她表哥:“小姨和我本来准备昨天飞去南方的,那边有个音乐喷泉晚宴,看着特别好玩,你干嘛一定要我们今天过来啊?” 靳言竹闲闲地看了她一眼,纠正道:“我没记错的话,我好像并没有叫你来?” “……” 他又朝着姜莱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总之,这事要对她保密。” 秦苏十分不解地看着他,脸上写满了问号:“为什么?” 靳言竹没回话。 “哎算了,你不说就不说。”她打量着自己表哥今天那身打扮,眨了眨眼。 “不过,你打扮得这么年轻干嘛?不会是因为学姐总和大学生接触所以有危机感了吧。” 玻璃那边的姜莱刚挂断了电话。 靳言竹懒得理她,扯了下唇角,朝那边走去,只留给了秦苏一句话。 “你要是说漏了嘴,就把前阵子在我这借的车还回来。” 秦苏:“……?” “还有,这又不是在学校,记得叫表嫂。” 第25章 照片 “你漂亮就够了。” 姜莱刚挂断电话, 靳言竹就走了过来。 “我妈说她吃午饭赶不回来,叫我们出去吃,到时候晚饭再一起。” 姜莱“哦”了一声, 转头问道:“苏苏, 你午饭想吃什么呀?” 她刚问完, 又扯了扯靳言竹的袖子:“她还有没有别的过敏原?” 靳言竹杵在那看着她, 像是习惯一般地抬手摸了下她的头。他收回手, 叫秦苏过来, 对她说:“你自己问她。” 秦苏过来的时候靳言竹已经朝大门那走过去了, 刚才他把车钥匙随手扔给了管家,现在车应该在车库呢。 秦苏探着脖子看了几眼, 和姜莱说:“学姐,我觉得我还是不去了, 你看我哥那个样子, 估计是把我当成个几千瓦电灯泡了。” 姜莱一直都是个很敏锐的人,上次在校医室的时候秦苏和靳言竹就聊了几句,她当时还没在他们旁边。这会儿看到他们两个之间说话的语气和秦苏吐槽的样子,确信他们表兄妹关系是真的很不错。 她笑了一下, 拉着秦苏一起朝门口走。 “是么, 原来你们的相处模式是这样的啊。” “哦,我哥就是很毒舌的那种人。”秦苏是个话多的姑娘, 这会儿遇到了姜莱, 更是打开了她的话匣子。 她问:“表嫂,你是不是不这么觉得啊?” 听到这个称呼,姜莱还反应了一会儿。 她顿了顿,问:“怎么突然这么叫我了?我还有点不习惯。” “就是说嘛,我也不习惯啊, 我哥非让我马上改口。” 姜莱笑了下,接上刚才的话题:“我有的时候也这么觉得,但大多数的时候,他……好像还挺温柔的?” 秦苏果然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在你之前我还猜不到,原来我哥对喜欢的人是这样的,他竟然还会说‘哄你’这种话。” 她啧啧感叹:“以前追我哥的那些女孩……” “我知道,”姜莱对和靳言竹有关的话题都挺津津乐道的,她想了想,和秦苏凑在一起。“他会说,‘谢谢你喜欢我,以后别喜欢了。’” “嗯……”姜莱沉吟了一下,又很感慨地补充:“或者就是用那种很标准的拒绝人的模板,比如说,你是个好女孩,但你不是我的type,对不起。” 秦苏听了她这番话简直目瞪口呆,反应过来之后才毫不客气地笑出声:“这就是我哥本人啊,表嫂你简直太了解他了。” 姜莱本想神秘一点,看了她的表情之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是我大学时候的学长啊,我这是亲身经历,现身说法嘛。” 秦苏:“……?” 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 整个吃饭的过程中、包括来往的路上,靳言竹几乎就没开过口,主要是也没有人和他说话,两个女孩子倒是聊得挺开心的。 虽然靳言竹全程都参与不进去,但他一直在听着,两个人从高定礼服聊到旅行,后来的话题就集中在了追星上。 有个秦苏很喜欢的歌手过一阵要来宁城开演唱会,她问姜莱要不要去,她手上正好有票。 以上的所有话题几乎都和靳言竹绝缘,他只能听着秦苏喋喋不休地夸赞这位的嗓音那位的腹肌,姜莱还很有兴趣地凑过去看她手机上的直拍舞台。 终于到家之后,她们两个还是在别墅门口就下了车,靳言竹自己把车开进车库,直觉刚才的三个小时他就是个免费司机和人形ATM机。 他难得有了后悔的感觉。 进门的时候靳夫人还没回来,姜莱和秦苏她们两个正在地毯上坐着打游戏,这设备和靳言竹没什么关系,是靳夫人弄的。 靳言竹刚走到她们身边,液晶屏幕上姜莱操控的长发美少女被秦苏的剑客一剑刺中心口,那个血还挺逼真的,噗呲一声后喷到了屏幕上。 姜莱:“……” 她转头看向秦苏:“刚才还和我姐姐妹妹的,现在就这么对我?” 秦苏这一把算是开门红,她颇为得意地道:“游戏里面,没有姐妹。” 姜莱扯了扯嘴角,不说话了。 靳言竹笑了下,难得有了个刷存在感的机会。 他在姜莱身边坐下,凑近她的耳朵,讲话的声音倒是没压着:“帮你报仇,嗯?” “来吧来吧。” 姜莱和他挨得很近,伸手就把握着的手柄递给了他。 靳言竹偏头看过去,她眼睛亮晶晶的,一个很惊喜的表情。 和十多年前在姜家后花园的那次一模一样,他帮姜莱解了一道数学题,她的反应就一如这般。 其实那才是他们之间拥有某种联系的开始,只不过她不记得。 秦苏在那边“哎”了一声。 “你们这是作弊吧,表嫂,你知不知道,我哥玩这种游戏简直就是……” 姜莱好奇地问:“就是什么?” 秦苏不说话了,给了她一个“看我表情自己体会”的眼神。 秦苏的这个反应彻底勾起了姜莱的兴趣,她绕去厨房洗草莓,回来的时候瞥了眼屏幕上的战况,好像是刚打完一局,她的长发美少女扛着炮飘然落地,对面的剑客躺在地上,身影正在慢慢变虚。 她惊讶道:“这么快就结束一局了啊。” 话音刚落,屏幕上弹出了积分结算,秦苏一脸生无可恋地指了下屏幕,然后转头颇为幽怨地看向她:“我哥已经杀了我三局了。” 姜莱:“……” 在秦苏的坚持下,他们两个换了个地图模式重新开始。 不管怎么变,都是以她被血虐告终。 “不是吧靳言竹,”秦苏“哥”都不叫了,“我一时间竟然分不清你是在报复我还是单纯地在表嫂面前开屏。” 靳言竹把手柄扔开,懒洋洋地用手支着地毯:“在游戏里杀你还不容易么,有什么好开屏的。” “……” 秦苏:“你瞧不起我??” 开门声突然响起,姜莱远远地看了一眼,觉得应该是靳夫人回来了。她起身准备去接一下,靳言竹单手撑了一下地,也站起来。 “我去接一下,你们两个接着玩就好。” 靳言竹伸手揽住她的肩:“还玩什么,让她自己玩超级玛丽吧。” 秦苏&姜莱:“……” - 靳夫人进来的时候怀里还抱了只猫,她站在门口就和姜莱聊上了,只给了靳言竹一个眼神。 姜莱从小和姥姥生活在一起,长得甜嘴更甜,原来靳夫人喜欢她都是因为靳言竹喜欢,颇有些爱屋及乌的意思。 那个时候她喜欢的是靳家的儿媳,来来回回地接触久了却变成了喜欢姜莱这个姑娘。 两个人聊一会儿,姜莱逗了逗猫,又夸了句“可爱”,司机和保姆才拎着他们买的东西进了门。她大致看了几眼,大多都是蔬菜。 看他们进来了,靳夫人兴致盎然地看了厨房一眼,又转头和姜莱说:“小莱,你是不是挺喜欢这猫的?你抱着吧,她特别乖。我前几天学了一道菜,今晚给你们做。” 话音刚落,她把猫往姜莱怀里一放,悠悠地进了厨房,还不忘把秦苏也叫过去。 姜莱本来也想着去帮忙,奈何这猫太讨喜了。 怀里的这个小家伙是蓝白毛色,眼睛像黑曜石,特别可爱。她不懂猫的品种,但作为颜控,这猫漂亮得让她没法不喜欢。 “她叫什么啊?”她抬眼看向靳言竹,眼睛亮亮的。 “……我忘了,一会儿你去问问妈。” 姜莱有些无语,把视线重新放到了怀里的小东西身上。 靳言竹在旁边看着她抱猫的那个小心翼翼的样子,竟然觉得有些岁月静好,他倚着门,伸手揉了揉猫的毛。 姜莱用胳膊碰了碰他,道:“快快快,帮我和她拍张照片。” 靳言竹笑了下,想着自己和姜莱还一张合照都没有,现在还要给她和这只英短拍照。 姜莱准备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的时候,靳言竹已经把他手机里的相机打开了。她又凑过去,示意靳言竹调一下照片的尺寸和滤镜。 摆弄了好久,大小姐才满意。 靳言竹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孩拍照这么麻烦。 他还有点乐在其中。 姜莱抱着英短凑过去看照片,她突然嘟囔了一句:“我突然想起,我的宝丽来落在了知诺在法国的那间公寓里,我应该再买一个的。” 靳言竹还没回话,就见姜莱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又抬头盯着他。 “嗯?” 姜莱给他看照片:“你拍照技术也太差了吧,你……”见靳言竹一脸状况外的样子,她不死心地再次凑过去看了一眼,还是觉得不好看。 靳言竹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他实话实说:“我觉得挺好的啊。” 姜莱:“你认真的?” 他“嗯”了一声,抬手揽过姜莱的肩往里走:“你漂亮就够了。” 第26章 告白 “我爱你。” 靳母坚持要给姜莱做菜, 不让她来帮忙,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还是被靳言竹拉走了。 过了一阵就有人送来了她的行李, 是靳言竹找的搬家公司。他们两个这会儿也不闲着了, 靳言竹引他们到室内观光电梯前准备带人上楼。 姜莱这才决定要去楼上看一看。 这个别墅很宜居, 设计得比较繁复, 室内影院之类的一应俱全, 主卧在三楼。 到了三楼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书房, 书房的旁边…… 姜莱走近看了眼, 玻璃门、画架、盆栽绿植,是和她以前的画室几乎一致的装修风格, 她站在门口没进去,想着这应该是靳言竹的手笔, 毕竟他妈妈又不知道她家长什么样。 她需要搬过来的东西不怎么多, 家里的画室在她离开的时候再次上了锁,有几幅需要保存的画也已经拜托裴知诺送到一间画室了,书房里的书也没什么搬过来的必要。只有她的衣帽间,几乎处于一个被搬空的状态。 她从画室前转身离开, 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不知道是靳言竹还是靳母的意思, 总之他们都很了解她,这个衣帽间的占地面积甚至是她家里那个的两倍。她拉了一下最靠外的柜门, 里边是化妆间, 一眼看过去颇为舒心。 这么大一个衣帽间,除了那个落地镜是两人的“共同财产”外,好像只有一个柜子是属于靳言竹的。 靳言竹忙着看着他们摆放她的东西,这种事情有人管了,姜莱自然就轻松了下来, 怀里的猫主子好像不是很喜欢人多的地方,她就和靳言竹打了个招呼,抱着猫转悠着去参观他的书房。 还没等走到那里,就碰到了刚从楼下上来的秦苏。 姜莱顿了下,问道:“你怎么上来啦?” 秦苏无奈答道:“小姨说我什么都不会,在厨房只能闯祸,叫我来送饮料。” 她们两个走到那的时候,靳言竹正好倚在门处,看姜莱走过来了,他开口问:“刚才忘了问你,你有没有去主卧看一眼?床品是我选的,你觉得可以吗?” “……主卧?” 姜莱下意识地提高了音量,猫在她怀里动了动,秦苏也看了过来。 靳言竹却像早就料到了似的,他没什么反应,懒洋洋地“哦”了声,“怎么了?” 姜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表现得那么惊讶,理论上讲他们是合法夫妻,都搬到新房住了,和靳言竹住在一起没什么异议。 但是…… 她现在已经把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当成正常恋爱的情侣关系了,谁家情侣刚接过吻就睡在一起了? 这样一想,姜莱觉得自己的脑回路也没有那么不可理喻了。 靳言竹也伸手从秦苏的那个盘子里拿了瓶果汁,他把吸管插/进去,语气波澜不惊的,却莫名带了些诱哄的意思。 “今天我妈住这,你要是觉得需要慢慢来,明天我再搬去客卧。” 他微微躬身,问道:“这样安排呢,可以吗?” 姜莱看着他,眨了眨眼,“哦”了一声。 他们两个说这些的时候,秦苏全程在旁边看着,这会儿简直是目瞪口呆。 原来叫小姨留下来住是这么回事儿,她表哥这套路也太深了。 她这么漂亮的表嫂,不会是被骗来的吧…… - 姜莱不知道是靳言竹叫靳母今天留下住的,所以她完全没多想,只是觉得两家的家长可能都准备问他们什么时候要孩子了,她连住在一起都要矫情一下的话,还真是有点“大逆不道”的感觉。 吃过了晚饭后,秦苏就打招呼说自己要走了,靳母摆了摆手,靳言竹也没说什么,倒是姜莱问她:“不留下来住吗?” 很像这个家里的女主人。 靳言竹莫名有些高兴,在旁边轻笑了一下。 “不啦表嫂,我一会儿要和朋友去逛街看电影,八点钟的场次。” 姜莱叫家里的司机把秦苏送到她想去的地方,之后又陪靳母上了二楼的客卧。二楼的布置也很得体整洁,随时都可以住人。 靳母问她:“有没有去看三楼的布置,你的画室装修的还可以吗,言竹提了很多建议。” 姜莱忙点头,她笑了一下:“我以前住处的画室就是这个样子的,我最初学画就在那里。” “那就好,”她又问:“那主卧的布置呢?床品什么的也都是他自己选的,我还有点信不过他。” 姜莱回答:“也去看啦,觉得……还不错。” 从客卧出来之后,姜莱关了门,在门口站了会儿,她没按电梯,走楼梯上了三楼。一边走着还一边给裴知诺发了条消息。 那边没有及时回,大概是还在忙。 姜莱知道自己偶尔骄纵、偶尔敏感脆弱,受了委屈会当面反击,在没人的时候又会觉得想流泪。 她在姥姥那里得到了等同于父母的爱意,在姥姥去世、母亲再婚后又一度陷入自我厌弃里,从来没想过会有人说爱她或者给她一个家。 但现在呢。 现在,她站在三楼的落地窗前随意望去,看到了圆月、落木和无边泳池。 阴历十五,今天是圆月。 她正发着呆,就听到了主卧里的浴室开门的声音,她转身看过去。靳言竹今天难得吹了头发,没有拿着白毛巾不停地擦,黑发半湿半干的,睡袍穿得很立整。 他发现了她在,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然后自己走到床头柜那里去拿窗帘的遥控器。 从姜莱这个角度看去,明亮灯光照在他清隽的侧脸上,他垂着眼,眉目显得有些温柔。 窗帘落下的时候,姜莱去关了灯,房间里只余四周的壁灯,屋内瞬间晦暗暧昧了起来。 她还站在开关那里没有动,也没听靳言竹的话去他身边。 她视线乱飘,一眼瞥到了大床上的布置,一条蚕丝被两个枕头。就在她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靳言竹把遥控器扔开,转身拿了件像是睡袍的衣服朝她走过来。 别墅里开着恒温,她吃晚饭之前就换了一身更舒服的家居服,是一条到脚踝的长裙,靳言竹准备的。 “去洗澡。” 姜莱微微抬起下巴,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的脸。 她突然在想,如果今天靳夫人不在,她一定不会答应和靳言竹睡在一张床上的。但问题是,她已经在这了,穿了他准备的这么一条长裙,站在他的房间…… 这人怎么这么冷淡? 她颇为忿忿地把目光移开,敛着眉眼准备接过他手上的睡袍。 就在她伸手的时候,靳言竹突然笑了声,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姜莱吓了一跳,手臂自然地缠上了他劲瘦有力的腰。 她惊惶未定地抬眼,半嗔半怒:“你做什么?”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刚才的动作突然,还抬手摸了摸怀里人的头发。 姜莱把脸埋在他脖颈处,胳膊搭在他的腰间,闻着包裹住她的沐浴露馨香。 从今天开始,他们就要一直用同一瓶沐浴露了。 她一面觉得这样子很温情,一面又觉得自己的脾气简直是让人捉摸不透,来无影去无踪的。不知道怎么回他的话,索性这样子装死。 姜莱自己不知道,靳言竹最初的心动应该就来自于十多年前姜家的那次宴会,他在满目琳琅里觉得眩晕,走进后花园,看到了那个把人群扔在后面,苦思一道简单数学题的小女孩。 后来在大学遇见,姜莱的性子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很元气、有些骄纵,也很细心。 再遇见她的时候总觉得她变了一些,骄纵还在,和以前一样让人心动,但总觉得她给自己包裹了一层壳,从前的细心也变成了敏感。 现在的这个样子倒像是回到了大学的时候和裴知诺、陶李他们相处的时候,对很亲近的人才会表现出来的一种脾气。 姜莱不回话,他也丝毫不介意。 他收了点劲,又把人往怀里揽了揽。 姜莱觉得自己的耳朵开始烧起来了。 刚才那么冷静那么淡然,现在怎么有点要耍流氓的意思了…… 她忽然发觉是自己抱着人家的腰不放,马上松了手:“我去洗澡了。” 靳言竹丝毫没听她的,他自顾自揉了下她的耳尖,开口叫她名字:“姜莱,你听我说。” 姜莱抬头,借着昏黄光芒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很温柔,像一池春水,看着就觉得心化了。 他笑了一下,“姜莱。” 姜莱有点受不了:“你到底要说……” “我爱你。” 她话音收得太仓促,差点咬了舌头。 这话带来的杀伤力有些大,带了些绵延的战火,姜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靳言竹微叹口气,像是猜到了她会是这个反应。 “在游轮的那次我就想和你说,但是被打断了。我觉得那是个很合适的时机,后来就一直没找到。” “今天这个场景好像也不怎么适合告白,但我忽然觉得,其实也不一定需要那些。” 说爱这种事,想开口的那个瞬间,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姜莱眨着眼睛,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唇。 她嘟囔着:“我猜到了。” 靳言竹“嗯”了声,“我知道,但是这句话很重要。” 尤其是对姜莱来说吧。 靳言竹怕吓到她,却也知道要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她听着这句话,指尖都开始颤动。她的背后是墙壁,靳言竹的手臂轻揽在她背后。 姜莱没开口,忽然抬手勾住男人的脖子。 她闭上眼。 吻上她唇的那一瞬间,靳言竹单手揽住姜莱的腰把她抱离地面,她甩掉拖鞋,顺势踩在男人的脚背上。 靳言竹后退了几步,专心和她接吻。 姜莱把一只脚挪开,借着姿势使了个巧劲,靳言竹看出了她的目的,也没拦着,两人一起倒在床上。 被她的身子半压住,他眼底莹莹如碎星,头发乱了一些,睡袍在动作中也变得有些凌乱。 他看着姜莱绯红的脸颊,又用手指轻抚过她眼尾。 姜莱的鼻尖蹭着他的侧脸,她开口叫他名字,嗓音也有些闷。 她说:“我也是。” 第27章 航班 【睡过了就跑,你去哪儿了?】…… 裴知诺最近忙得脚不沾地, 但依然坚持送姜莱去机场。她穿着大衣,手里拿着一杯咖啡,站在国际航班的入口处。 “……好啦你快回去吧。” 姜莱上一次见到她妈妈是在去年春天, 是三月还是四月, 她不记得了, 反正是一年中很好的时候, 也是在佛罗伦萨。 可她们却不欢而散, 姜莱郁郁了很久, 一直到现在。 裴知诺还是免不了要担心的。 “天啊, 你这人,”姜莱几乎没什么行李, 只有脚边的一个简单的小箱子,好像来去如风。 她安慰道:“你就别在这操心啦, 你不是知道的吗, 我去年那么难过是因为我没办法忍受她骗我,我早就想开了,真的。” “真的。”姜莱眨着眼睛重复道。 裴知诺一点都不领情,她摘了墨镜追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你老公?” “我……” 从宁城到佛罗伦萨, 直飞需要十多个小时, 现在他们两个住在一起,现在不说, 靳言竹晚上也会发现的。 姜莱有些头疼地解释:“你都闹着要陪我去了, 他肯定也会这样的。我是未成年吗裴知诺,出个国还要他批准。” 裴知诺看着她笑了下,也妥协了:“去吧,到那再联系,回来之后叫他来接你。” “知道啦。” 姜莱登机的时候还在想, 裴知诺以前都是说“我来接你”的,现在就变了哎。 她吃了几个圣女果,在戴上真丝眼罩前看了眼舷窗外厚重的云层。 对流层以上的世界对于姜莱来说不太陌生,她每次都能从这片风景中找到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昨天晚上他们两个聊了一阵,又亲了很久,在要走火的最后一刻,姜莱借着姿势火速起身,扯过旁边的浴袍跑进了浴室。 看都没看床上的人一眼。 她出来的时候靳言竹正坐在房间的藤椅里看书,看她洗好澡,也不敢再叫她过去了。 但姜莱可不那么想。 她好不容易听到了靳言竹说喜欢,好不容易得到了承诺,这会儿没有任何顾虑了。 大小姐把吹风机从浴室里扯出来,又傲娇地抬了抬下巴。那意思很明显了,是叫靳言竹来给她吹头发。 靳言竹把书扔在椅子里,走过去认命地接过她手里的吹风机。 他的动作很轻柔,吹风机运作的声音在姜莱耳边嗡嗡作响,过了没多久,她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想着还有些不舍得,这可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心意相通,她就这么困了? 但事实就是这样。 她的失眠本来就好得差不多了,到了现在更是有了质的飞跃。 换了个新环境却一夜无梦,她本来以为会像八点档那样出现在靳言竹怀里醒来的套路剧情,但没想到她醒的时候身边人已经不见影了。 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六点十五分。 怎么这么早? 姜莱困得迷迷糊糊的,却还是不太相信靳言竹这个时间就走了的事实,在她的手即将搭上门把手的时候,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 “怎么醒了?” 姜莱悠悠地偏过头打了个哈欠,再睁眼的时候细细地打量着靳言竹。他的西装已经穿得立立整整了,就差领带没系。 这也太早了吧…… 她被靳言竹拉回了床上,实话实说:“看你没在,找你。” 靳言竹对她的回答显然很满意,他应该醒了有一阵了,虽然还像往常那么懒洋洋的,脸上却没什么倦意。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你昨晚睡得挺好的,我还有点意外。” 姜莱扯了下他的手,没答话。 又清醒了一会儿,她才懒懒地伸出一只手,十分大小姐做派地开口支使他:“领带呢,拿过来。” 靳言竹讶异了一瞬,转身就去了衣帽间拿领带。 在他出门的这么段时间里,姜莱觉得自己困得又要睡着,闹钟在七点,这个时候最好赶紧躺回去睡觉,如果睡不着,她接下来起床会非常痛苦。 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靳言竹扯了一条领带回来了。 虽然人困得有些混沌,但姜莱系领带并不马虎。 她在床上半跪着,抬手就能触到靳言竹的衣领。她动作麻利地系好了领带,还歪着头整理了一下。 “等会儿。” 就在她马上拥抱杯子睡回笼觉的时候,靳言竹忽然扣住她的手腕:“你怎么会系领带的?” 姜莱打了个哈欠,随口答道:“可能,是因为聪明吧。” 话音刚落,她就把脸埋进了枕头。 事实才不是这样。 她自己偶尔也会系领带,当时可是学了很久呢。 靳言竹强迫姜莱摆正了睡姿,然后告诉她,他今天要晚一些回来,可能要八/九点。 姜莱一句话都没说,不知道听没听见。 他只好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眼罩盖住眼睛的那一刻,姜莱忽然想到了昨天靳言竹说出口的那三个字。 她今天要去做点大事,那句“我爱你”显然具有了某种特殊的意义。 就好像,有人爱她了,她不用再乞怜一份不属于她的爱了。 - 晚上八点钟,靳言竹坐在办公桌前,面前的两个显示屏显露着莹白的光,他推开文件,扔开钢笔阖上眼。 这边的事情还有些没做完,批文件看开会记录看到眼睛发酸。 再次站在那扇大落地窗前,宁城的夜景灯火辉煌一如往日。高处视角很好,远处的高楼鳞次栉比,全都明亮如昼,无一例外。 低头看去就是人潮拥挤的十字路口,双行道上车流如织。 白日奔忙,有了休息的空子,就免不了会想到一些温情的事。 靳言竹打开手机,看了眼和姜莱的聊天记录。 六点钟的时候她还说自己没有吃饭,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吃。 他发了条微信过去,到现在过了一个小时,还没人回复,就在他想着要不要拨个电话过去的时候,林赫正好敲门进来。 正事谈过之后,靳言竹开口:“给家里打个电话,叫阿姨做一点晚饭,顺便问问太太在做什么。” 林赫拨电话的时候,他又看了眼两人的聊天记录,想着她现在或许是在睡觉,也有可能在…… “小靳总。” “嗯?”林赫的话截断了他的猜想,“怎么了?” “是这样,”他像是在思索一个更好的表达,这也是他比较擅长的事。“电话拨通了,晚饭也开始准备了,但是阿姨说……太太不在家,早上出了门到现在也没回。” 靳言竹转着钢笔的手骤然停下,他皱了下眉,看着林赫。 林赫工作多年已经不怎么犯错误了,靳言竹也很少用这种目光看着他,突然来这么一下,他心里免不了有些发毛。 “我再重复一遍?” “……不用。” 靳言竹重新拿起手机,又发了条微信过去。一整天都没回,她能去哪儿。 “不过,我刷到了太太的ins。” “?” 如果说刚才的靳言竹只是有一些讶异,他现在看向林赫的眼神就像是把他当成了外星人。 “你等会儿,”他抬了一只手,“你为什么知道她的ins??” 林赫无语,林赫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想着,您当初领了结婚证就把和结婚有关的所有事都交给了我,我当然和您太太混得挺熟啊。 当然了,他就只是腹诽一下,不太敢在老板面前直说。 靳言竹和姜莱领过结婚证之后,像很多的商业联姻一样,公司那边忙着开拓市场,两个当事人就装模作样地签个婚前协议,表达一下对对方的尊重。 签这个协议的时候靳氏换血,靳言竹在公司里忙前忙后地有些顾不上,林赫去给姜莱送文件,当时她正和朋友打卡一家网红茶餐厅,地点就定在那了。 林赫到的时候,姜莱面前摆了满桌的甜点下午茶,她一口都没动,倒是给摆盘很漂亮的抹茶豆乳漏奶华拍了几张照片,最后挑了最好看的那张更新了ins。 “……” 靳言竹觉得这件事也不是当务之急,就没有再追问,他伸手示意了一下,林赫把手机递了过去。 靳言竹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简直有些想笑了。 图片是一小时前发出来的。 一条很漂亮的街道,周围的建筑是哥特式风格,有种欧洲中世纪的感觉,教堂前的人群熙熙攘攘,再往上是成团飘荡的云层。 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怎么可能不特别。 他仔细地辨认了一下图片,又看了眼她的配文,闭眼深呼吸了一下。 昨天还和他同床共枕,把脸埋在他肩膀说爱他,今天转身就飞到意大利了,连通知都不通知一声的。 真的是很无情了。 把手机还给林赫后,他揉了下太阳穴,说:“订一张机票。” 话音刚落,靳言竹的手机突然在桌上震动了一下。 和姜莱的对话框呈现在屏幕上。 7:05 靳言竹:【在做什么,吃饭了吗?】 8:02 靳言竹:【睡过了就跑,你去哪儿了?】 8:10 姜莱:【……】 姜莱:【我在……文艺复兴的发源地。】 ……订一张机票? 林赫有些惊讶,但还是拿出手机问:“您要去哪?” 靳言竹眉眼间疲色仍在,却又带了些无奈的笑意。 叹了口气站起身,他拎上西装走出办公室的门,扔下一句话。 “文艺复兴的发源地。” 第28章 归属 “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林赫一边在心里脑补着豪门联姻版史密斯夫妇, 一边给他的老板订最早那班飞佛罗伦萨的机票。 他们两个刚进了电梯,靳言竹就接起了电话。 姜莱在那边笑盈盈地和他打着招呼。 “别笑了,”他颇为无奈地开口, “你不解释一下?” 姜莱没答他的话, 只是说:“让我猜猜……你不会在订机票吧?你千万别过来。” 靳言竹忙了一天, 懒懒地在专梯里一靠, 听了这话, 他眼尾一扫, 看到了林赫认真订票的动作。 “你怎么猜到我要去找你, 嗯?” “你不是让我解释么,这就是原因啊。”姜莱附近比较安静, 偶尔有谈笑声,靳言竹还能听到萦绕周围的轻音乐。 “我来找我妈, 有事情要说, ”她笑着问:“你想见岳母吗?” 靳言竹皱了下眉,想起了她前几天接到她妈妈电话时的神情——看起来是漠然的,却又有着掩盖不住的落寞和难过。 他问道:“那我不是更应该陪你去么?” “不应该。”姜莱坐在一家咖啡厅里等着她妈妈,随意地翻阅着手边的杂志。 她的心思不在那上面, 倒是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和靳言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才能让他理解这件事。 她现在在这家咖啡厅靠窗的秋千椅里坐着, 估计还有十多分钟就能等到那个和她有着最亲密血缘关系的女人。她们两个会面对面地坐着,她会和她把以前的事情都说开, 然后等着教堂的钟声敲响, 玫瑰色的日落渲染天际。 就在去年,姜莱还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这里。现在看来好像也没什么,那些她以为的伤害慢慢消失了,虽然留下了疤痕,但已经不会再让她疼痛。 说不清这一切是因为时间, 还是因为电话那边的那个人。 时间与爱,都是良药。 “我呢,是来和她和解的,”她幽幽地开口,拖着音调。“以前我不想面对这些,所以一直在逃避,但这些事情总归是要说清楚的。你放心好了,我连行李都没带,就是过来见她一面。” 靳言竹想说些什么,被姜莱用一种很温柔的语气打断了。 “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再期待她的关心了,你要好好爱我。” 电梯正好到达一楼,门自动开启,靳言竹想了想,给出了他的承诺。 他说“好”。 “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 她妈妈没有迟到,在姜莱手里的杂志翻过二十页的时候正好拎着手包走到了她面前。 女人的外表好像并没有变化,依旧同那个多年前接她放学的人一般,黑发红唇。姜莱恍惚了一阵,直到对面的人坐下,又摘掉了墨镜。她的眼神里没有身为母亲的柔情,依然是那种职场女性的凌厉。 大概是出于女儿在母亲面前的那种习惯性的依恋,姜莱无意识地坐直了身子,又把手上的杂志合上放到了一边。 陈青瞥了一眼,看到了杂志的封面,是她一个月前给一位明星拍的写真,右下角还标注着她的英文名字。 姜莱提前想好了措辞,此刻却没说出来什么,她甚至希望时间可以慢一点,就这样,谁也不说话地相处着。 可陈青显然不这么想。 咖啡端上来了,她没喝,倒是剥了一块赠送的巧克力,金箔纸在下午的日光下反射出刺目光芒。 “对不起,妈妈太忙了,所以记错了你的生日。是26号,是吗?” 姜莱点了点头。 她自己也不甚清楚,自己是在接受道歉,还是在确认26号是对的日期。 “去年的事情很对不起你,我不该瞒着你,但我再婚的时候,你姥姥是知道的,她也建议我不要告诉你。” 她妈妈和她的关系很疏远,这几乎是困扰了姜莱一整个青春期的问题。但说是困扰,其实也不尽然。因为她姥姥每次都用温柔地告诉她,是因为妈妈把事业看得很重,才会有些忽略她,并不是不喜欢她。 姜莱每次都信了。 在她高考结束了的那个夏天,陈青以工作上的调动为由搬到了意大利,上了大学以后的姜莱逃开了数学的折磨,会在假期的时候出国去她那住一阵子。 她每年都会在盛夏时节见到妈妈,那个时候陈青依然很忙,但姜莱住在她的别墅里,依旧觉得清净又美好。 在她还处于青春期的时候——准确来说是高中的时候,她为了吸引陈青的关注做过很多幼稚的事情,逃课、谈恋爱、聚会、谈下一场恋爱。 陈青并不管她,也不会训斥她,倒是她奶奶把她叫回了姜家好几次,每次被教育了之后还迫不得已地看姜宁幸灾乐祸的脸。 后来姜莱也不再折腾了,一个是学业开始忙了起来,另一个原因就是她发现了那个事实——陈青对她的关注并不会因为什么而增加一星半点。 她奶奶在她大学毕业那年去世了,那个时候她正要去佛罗伦萨继续读书,离开宁城的时候很伤心。 她和陈青的距离并不近,那段时间又一直很沉郁,也没想着去打搅她。只有及其偶尔的时候,母女俩会一起吃个饭,然后并肩走过一条街。偶遇路过街边的手风琴表演时,陈青会驻足一会儿。 只有在那一刻,她才觉得即便是在异国他乡,在最宠爱的姥姥去世之后,自己也还是有亲人的。 可姜莱不知道,在那个时候陈青就已经再婚了,直到她再次怀了孩子,她才意外又被动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那个时候她二十四岁,叛逆期已经过去了好多年。像个小孩子那样无理取闹已经不再是她会做出的事情,她也明白不应该因为陈青是她妈妈就剥夺她再婚的权利,那样很不应该,也很残忍。 可陈青为什么要骗她呢?有那么多不利因素在为什么依然决定要孩子呢?既然不是不喜欢孩子,那又为什么不喜欢她呢? 玫瑰色的日落仿佛如约而至般地打在了窗棂上,陈青面前的咖啡没喝一口,渐渐开始凉掉。姜莱从自己的记忆里剥离,这才准备要说今天谈话的主题。 她说自己的婚礼定在了下个月,问陈青要不要来。 陈青的脸上出现了意外的神色,过了一会儿才恢复平常,她打量了姜莱一下,眼角难得带了些浅淡的笑意。 就在姜莱以为她要答应的时候,对面的女人点了点头,给了个看似模棱两可但等同于拒绝的话。 她说:“不忙的话,我会去的。” 她清楚世界上的所有人、所有事都逃不开斯托克代尔悖论,期待越大失望越大,所以她来的时候也没抱着陈青会答应的想法,得到了这个回复后也并没有什么落差感。 应该是有些伤心的,只是很淡,像是老照片上的灰尘,吹一下就会散…… - 姜莱胡闹在前,又听了靳言竹的千叮咛万嘱咐,乖乖地把降落时间告诉了他。 到达机场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多,宁城突然的降雨让姜莱有些猝不及防。这座城市一直都比较干旱,夏天也不会出现南方的那种梅雨季,时令还没入冬就会开始下雪。 这个时候的雨显然让人意外。 她慢慢地走着,穿了一身浅咖色的羊羔绒外套,机场里人潮拥挤,来来往往的人声却仿佛经过了降噪。 姜莱心不在焉地把一切都屏蔽在外,在等行李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自己十几岁再次回到宁城的那一年。 她妈妈把她送回姜家,姥姥也从另一个城市里温馨的房子搬进了宁城那栋空荡荡的别墅,还特意选了个距离宁大不远的地方。读大学时姜莱住在学校,周末的时候会频繁地跑去那边。 姥姥的身体一直很好,却也没办法抵抗年岁越来越大带来的病症。 她二十三岁时在医院里度过了那个意味着迎来送往的新年。 那个时候的宁城还没有燃放烟花爆竹的禁令,绚丽夺目的烟火从不远处的广场升起,又在半空中盛放。绚烂迷人眼的景象过去后,她收回了眸光,投向了躺在病床上的姥姥。 姥姥虽已到了古稀之年,醒着的时候却精神矍铄,丝毫看不出一点生了病的样子。 她很少说那些会让姜莱难过的话,但人一到了这种象征着团聚的节日,却没有阖家欢乐的处境,免不了会有些落寞。 姥姥握着她的手,两个人聊了些很久之前的趣事,她夸赞了姜莱的冷茶发色,说她越长越漂亮了,和她年轻的时候有些像。 姜莱有点想哭,她说等到姥姥好些了两个人就可以去旅行了,可以一起做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她说巴黎有一家很出名的粤菜馆,那里的菜吃起来非常不错,她和裴知诺是那儿的常客。可直到后来聊天的时候,她才知道老板竟然和她们一样,是个北方人。 姜莱哭笑不得地和姥姥说:“这不是骗人吗?” 姥姥和她一起笑着,最后才摸了摸她的头发,说自己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那天两人说过的所有话姜莱都记得很清楚,那个新年也仿佛就在昨天,甚至连监护仪报警的声音也开始在她脑中尖锐回荡。 姜莱记得自己曾经问过姥姥“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呢”,可惜到最后也没有得到那个答案。 为什么呢? 她慢慢才知道,最深的爱竟然是免费的。 不知不觉地走出了很长一段路,有人叫了声她的名字,把她唤回现实里。 她抬眼望去,靳言竹站在出站口处,温柔的眼神和她的目光相触。 他还是那个懒倦的样子,穿了件黑色毛呢大衣,黑色靴子,怀里却抱了一束粉红玫瑰。 明明是冷淡的打扮,却莫名地让姜莱体会到了一种归属感。 她回家了。 明明只有三十多个小时没见,却总觉得已经过了很久。 她经历了一些早就预料到的情绪起伏,想到了过往的很多事情,最后在飞机上辗转难眠。连着wifi划过了好几个电影的开头,最后还是认命地给靳言竹发了消息,说自己讨厌机餐,想吃生煎了。 靳言竹和她的视线相交,他勾了勾唇,说话的语气也带了些逗弄的玩笑意味: “不想我么?怎么走得这么慢,花都要蔫了。” 机场里亮如白昼,外面的秋雨落地无声,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落在她心里。 她不顾形象地跑了过去,却没接那束花,直直地扑到靳言竹怀中。 男人的右手轻抚着她的后背,又用下颚蹭了蹭她的发,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自然而然的爱意和亲昵。 她闭上眼,闻到了近在眼前的荔枝玫瑰的香味,鼻子倏地一酸,很想落泪。 靳言竹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准备低头看看她的状况。 姜莱抗拒地把脸埋回他的颈窝。 他不再坚持,只是温柔地问:“不是说饿了,还说想吃生煎?这会儿倒是不着急了。” 姜莱很久没回话,靳言竹也不催促。再开口的时候,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靳言竹“嗯”了声。 与此同时,他听到的自己心脏震颤的声音,听到了姜莱说的话。 她说:“谢谢你爱我。” 第29章 生病 “你发烧了,自己没有感觉么?”…… 姜莱的行李只有一个小箱子, 装的都是些要换的衣服和护肤用品,飞行时间太长了,不然的话这些也大可以省去。 靳言竹帮她拉着行李箱, 左手牵着她, 询问要不要买一把伞。 小雨虽然不大, 但来得很急, 靳言竹下车的时候天上只是飘着云层, 并没什么要下雨的迹象。 姜莱摇摇头, 拒绝了他的提议。 “雨不大呀, 淋一下没关系的。而且,你有没有听过淋雨可以长高这个说法?” “嗯?” 靳言竹偏头看着她的侧脸, 眼里带了些困惑。他顿了下,问道:“为什么?” “我姥姥说的, 没有为什么。” 本来靳言竹决定依她, 她说不买伞那就不买,但现在却忽然觉得这事得自己做主。 毕竟淋雨可以长高什么的太胡闹了。 他揽住姜莱的肩膀,正色道:“不行,姥姥的话没有科学依据, 科学表明淋雨只会感冒, 并不会长高。” 姜莱:“……” 姜莱觉得刚才的对话不像热恋情侣,倒很像老师教育孩子。她拢了下怀里的玫瑰, 往靳言竹那边靠了些。 热恋的时候确实会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她看着靳言竹挑了一把伞后刷卡的动作,忽然问:“你怎么想起要送我花了啊?” 他对店员道了声谢,接过伞后重新牵起她的手。他们出了店门,又过了一会儿,姜莱才听到他的回话。 “想买就买了, 这不是在恋爱么?” 姜莱的嘴角弯起,和他十指相扣。 事实证明,靳言竹确实要比她更有远见一些,没有纵容她胡闹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姜莱站在航站楼门口,隔着雨幕遥遥地望向对面的停车场。 如果没有伞的话,真的会很狼狈的吧…… 靳言竹把伞撑开,没拆穿她,嘴角依然带着懒散的笑意。他把姜莱揽过来,没再去牵她的手。 姜莱挣扎了一下,在他们两个还没走到雨幕之前把雨伞抢了过去,然后右手重新伸进了靳言竹的指缝间。 她的动作很快,几乎像条件反射一般。 再抬眸的时候,视线和靳言竹的带了点戏谑的目光直直相撞。 不熟的时候她觉得这男人长了张一眼看去就觉得很滥情的脸,眼神却是不笑也深情的那一种。后来才发现他的眼睛真的生得很好看,仿佛能一眼看穿她所有的小心思。 她迅速给自己找借口:“我……不想自己过马路。” 靳言竹眼尾一瞥,给了她一个“你能不能坦诚点”的眼神,他幽幽道:“不用过去,我有说过车在停车场么?” “……我以为你自己开了车。” “没有,”为了姜莱撑伞方便,靳言竹又松开她的手,这次却拦住了她的肩膀。他坦言:“想和你说话,开车不方便。” 这段路不远,雨刚下起来,路面还没有积水,到了车附近的时候,林赫从车上下来,靳言竹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坐回去。 他打开后车座的门让姜莱坐进去,自己把她的箱子提进了后备箱。 靳言竹刚关上车门坐好,就听到身边的女孩已经和林赫攀谈上了,她让林赫把车里的轻音乐切掉,又指挥他换了张千禧年的粤语专辑。 他把伞扔开,问道:“怎么换风格了?” “唔,没有。”姜莱解释着,“难得下雨呀,听这个应景。” 外面的雨声骤然大了起来,敲击在车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雨刷器运作的声音规律,借着乌云的遮掩,夜幕缓缓铺开。 靳言竹“嗯”了一声,“这个你也会跟着哼唱么?” 姜莱反问他:“怎么?我唱得不好听吗?” 林赫在姜莱和他老板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一件事,但也不好打断他们两个说话。俗话讲“小别胜新婚”,这两位大概是小别又新婚?那肯定是要好好亲密一下的。 但是…… 还是靳言竹开口提起了这件事,林赫听了松了口气,赶忙把副驾驶上的纸袋子递了过去。 车缓缓起步,破开灰蒙蒙的雨雾,姜莱借着路灯的光看去,没看出什么名堂。 “是我的晚餐吗?” 她一直都觉得靳言竹是个比较整洁的人,竟然会容许她在车里吃热食。 男人凑近了些,修长手指帮她挑开了纸袋的封口,一阵香味扑鼻而来。 姜莱的表情又惊又喜,她眼睛亮了,接过那个袋子轻晃了下。 “是生煎包!” 她又细细地看了眼,装生煎的盒子旁边还有一杯橙汁,姜莱隔着袋子把手贴上去,还是热的。 靳言竹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和刚才在机场的时候不一样了,就好像……重新变得生动鲜活了,他的眼神从她侧脸划过,姜莱粲然一笑,视线相交。 这两天都没白费劲加班,他为的可能就是这么一个笑。 刚抬起手准备摸一下姜莱的头,就见她对着驾驶座说:“辛苦你了,林助理。” 靳言竹手在空气中顿住,过了几秒,他木着脸把手收回,插/进了大衣兜里。 他懒洋洋地靠回了椅背,一声不吭地阖上了眼。 姜莱很开心地笑了两声,上前去把靳言竹的手从兜里拉出来。 靳言竹撩了下眼皮,语气淡淡地问她:“嗯,做什么?” “帮我拿着橙汁啦,我喝了一口,怕它洒出来。” 她心安理得地使唤靳言竹,又慢条斯理地拆着筷子。靳言竹倒是很配合地接过了橙汁,面上却依然没什么表情。 直到姜莱吹了一口夹起来的生煎包,用包装盒承接着递到他的眼前。 “来,啊——” 他顿了顿,准备张嘴咬上。 “哎等下——” 这个还是挺烫的,她刚才只吹了一下,应该还没有到适宜入口的温度,靳言竹就准备这么一口咬下来,她看着就头疼。 她手上的动作习惯性的后撤,又把头往前凑了下准备帮这个不细心的人再吹一下。她恍惚了一会儿,再回神时,发现自己和靳言竹的距离很近,近到能借着两旁的路灯数清他的睫毛。 靳言竹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故意眨了下眼睛。 睫毛如蝴蝶振翅一般翕动。 姜莱觉得他这个动作很勾人也很犯规,明明他平时走的不是这个路子。 她凑过去迅速地吻了他一下,然后小声抱怨:“你到底吃不吃啊,我还饿着呢。” 靳言竹离开公司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到现在也没怎么饿,但是看了姜莱吃东西却意外地觉得很有食欲。 他的视线瞥过去的时候,女孩又帮他细心地吹了一下,然后才重新递到他眼前。 靳言竹对油多的东西很挑剔,却没法拒绝姜莱喂过来的食物,最后还是败在了她饱含期待的眼神上。 “怎么样?好不好吃?” 她的语气莫名地带了些邀功的意味,靳言竹看着她的眼睛,不忍心让她扫兴,还是点头“嗯”了声。 姜莱看起来吃得很满足,一边吃还一边挑着小毛病,皱着鼻子问他为什么没有辣油。 她今天绑了头发,因为折腾的缘故,有一缕扫在了侧脸处。 靳言竹伸手把那缕不听话的发丝拢到她的耳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怎么,现在知道我宠你了,学会撒娇了?” “哦。” 应了这么一句之后,她又接着吃了。 这么一个简单的音节,像是随口一应,仔细听却真的有些恃宠而骄的意味。 雨越下越大,车窗上已经形成了连绵的雨幕,他借着路灯洒下的昏黄灯光看向姜莱的脸。 他问:“在飞机上没睡?” 听到了靳言竹的问话后,姜莱把拿着的餐盒塞到他的手里,转身翻出了随身携带的粉饼,镜子中自己的脸并没有什么异常,和平时一样无暇。 她是时时刻刻保持着精致形象的那种女孩,估计下飞机的前一刻还检查过自己的妆容,清透的妆面很完美地遮住了她的黑眼圈。 确认了之后,她很有底气地反驳道:“谁说我没睡了?我躺着睡足了八小时,休息得特别好。” 靳言竹的手指划过她的眼角又收回,他懒懒地抬了下眼皮,又朝她抬了抬下巴:“说实话。” 姜莱一语不发。 “你怎么样都漂亮,现在也是。没有黑眼圈,但你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靳言竹握着她的手,能清晰地感知到她低落的心情。 她吃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却依旧没有胃口,为了让他放心些才勉强咽下去。 抽了张纸巾给姜莱擦了下嘴角,他把纸袋放回了副驾驶,脱了自己的大衣把它披在她的肩上。 他本身就肩宽腿长,又喜欢宽松的衣服,大衣笼在姜莱身上像是把她裹进去了一般。 她的手臂都被卷在里边,抗议性地挣扎了一下。靳言竹把她揽过去,左手覆上她的额头。 姜莱听到他微叹着问:“你发烧了,自己没有感觉么?” 第30章 糖块 “怎么,咱们两个网恋呢?”…… 这个时间正好卡在了下班高峰期, 高架上车堵得水泄不通,饶是早就预料到了,过往行车的人们也难免会觉得烦躁。 瓢泼大雨冲刷着车子, 顺着挡风玻璃望出去, 红色的刹车灯连绵闪烁, 在雨幕中模模糊糊地连成了一条线。 柏油路面上冒着白烟。 姜莱吃了一些东西, 迷迷糊糊地窝在他怀里睡觉, 靳言竹担心她感冒越来越严重, 又觉得她一定是不想去医院的, 他拨通了靳家私人医生的电话,麻烦人到别墅去一趟。 她短暂地醒了一下, 扯了扯他的袖子说不需要那么麻烦,而后重新阖上眼。 靳言竹看着她的脸, 把手放到她的脖颈触碰了几下。 依旧是一片滚烫。 高于常人的体温顺着他的指节蔓延开来, 他问:“感觉怎么样?” 姜莱实话实说:“冷。” 下了高架之后车子拐进了城市主干道,一路破开夜色和雨雾行驶。雨丝连成斜斜的细线向后飘去,车座上的荔枝玫瑰依然娇艳欲滴。 她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突然出了国,脸色这么差, 估计是没好好吃东西更没好好睡觉。靳言竹本来觉得自己对这件事的态度是理解, 现在越想越觉得生气,最后快被气笑了。 姜莱头很晕, 也不想睡觉, 她穿着羊羔绒,又被一件男款大衣像粽子一样裹好,此时身体轻微地发着汗,倒是比以前舒服了些。 “好啦,”她分出一根神经去哄这个有些别扭的男人, 承诺道:“我今晚就给你讲,关于我和我妈的事。” 姜莱自以为自己的话虽说算不上一诺千金,但也值钱。殊不知她那天一声不响就飞去意大利的行为已经让她的信誉水平大打折扣了。 靳言竹被哄好了些,却还是改不了嘴毒的毛病。 “你看你,花还没蔫呢,自己蔫成了这个样子。” 姜莱把手从“粽叶”里伸出来,环住他的腰。 - 车子停在了别墅门口,靳言竹把她车里抱出来,又一路抱上了三楼。姜莱全程都醒着,只是有些迷糊,懒洋洋的也不想动。 天已经黑透了,雨落在地上形成了浅浅的水洼,在路灯的照耀下反射着粼粼光芒。 壁灯开着,照亮了整条长廊,整个楼层里都开了恒温。到了卧室之后,他把姜莱放到床上,拿过了空调的遥控。 姜莱挣扎了一下,被他伸手按住。 靳言竹先是把那件黑色的毛呢大衣扔开,又去解她自己外套的羊角扣。姜莱半倚着床头,一脸毫无防备的样子,她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光是看着就知道这次的生病很严重。 男人的手指骨节修长,总是温热的,不像姜莱的手那样一年四季都冰凉。房间的温度适宜,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也不会觉得冷。 在他的手触到姜莱贴身穿的那件开衫的扣子时,姜莱轻微地皱了下眉,然后就随他去了。 窗外的雨势依旧很急,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玻璃上,好像在敲一首清脆的奏鸣曲。 靳言竹自己挣扎了一会儿,解开了最上边的那颗扣子之后就不再动作了。 姜莱半睁开眼,正好和靳言竹有些晦暗的目光对上。她不懂这人在犹豫什么,嘟囔了一句“好麻烦”,自己稍稍坐直了些。 她把手搭在开衫的下摆处,没解扣子,像普通的毛衣那样脱掉了它。 头痛的人都讨厌强光的刺激,靳言竹很细心地只开了床头灯。 此时此刻,昏暗灯光下的女孩肤白如凝脂,胸口随着她的呼吸轻微起伏,她自己迷迷糊糊,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转身又阖上了眼睛。 在她闭着眼睛反手去摸内衣的搭扣时,靳言竹倏地反应过来,扯过旁边的真丝被盖在了她身上。 “你别按着我呀,”姜莱说话有气无力的,“不脱不舒服。” 靳言竹好声好气地哄她,说去拿药,让她自己乖乖地换好睡袍,一会儿去洗个澡。 他拿过叠好的衣服放在了姜莱手边,转身关上了门。 听到了门轻声关上的声音,姜莱的指尖挑开自己身上的黑色内衣,把脱下的衣物都扔到一边之后,她套上浴袍,捂住嘴,跑进了卫生间。 没过多久,靳言竹端了一个木质的托盘上来了,里边有一碗清淡的白粥,旁边是小咸菜,还有一杯水、一盒感冒胶囊。他推门进卧室的时候没有找到人,卧室壁灯昏黄,卫生间的门没关,里面亮如白昼。 走过去的时候,姜莱正好穿着睡袍从卫生间出来。 靳言竹皱了下眉,伸手把她的睡袍系好:“刚出了汗,好好穿着衣服。” 她乖巧地“哦”了声,拿过托盘里的水喝了一大口,却没咽下去,转身又进了卫生间。 靳言竹跟着她走进去,发现她在漱口,他看着姜莱把温水吐到洗手池里,又撑着洗手池照了照镜子。 她的面孔变得有些憔悴和苍白,唇都不似以前那样红润。视线顺着镜面反射和靳言竹的眼神相碰时,她眨了眨眼,随后就看到男人一语不发转身出去的背影。 还是生气了么…… 反胃的感觉时不时地冲上来,让她没有心思多想,索性把杯子端进了卫生间。 她就是这种体质,发了烧就会吐,整个胃里翻江倒海的,很不舒服,更何况她刚刚还吃了油腻的食物,这种难受到了现在瞬间加倍。 吐过两次之后,感冒不舒服的感觉才稍稍减轻些,头没那么晕了,比刚才清醒很多。 明明在飞机上的时候还没觉得自己病了,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这样…… 她吵着想吃生煎的行为现在看来和撒娇无异,靳言竹却真的照单全收了。 推开房门的时候,他没有一眼看到姜莱,走了几步后才发现了在洗手间门口闭眼倚门的她。 靳言竹单手搭在门框上,手正好放在她的头上方。姜莱感受到了他的味道,却睁不开眼睛。 “不想睁眼就张开嘴。” “……做什么?”她刚动了下眼皮,就在说话的间隙被塞进了一块糖。 姜莱的舌尖习惯性地扫过,甜而不腻的橘子味儿瞬间在她的口腔化开,冲散了口中的涩意。 她还是睁开了眼。 靳言竹的手臂一用力,眨眼间就把姜莱拉到了他怀里,他作势要吻下去,被一只白皙的手迅速挡住。 他拂开那只手,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了她唇上。 “你刚刚是去给我拿糖的?” 靳言竹“嗯”了一声,随后他反应过来,问道:“你以为……?” “我以为你不开心了。” 姜莱是个敏感又有些缺乏安全感的女孩,在接触的这些日子里,他隐隐地窥探到了一些。 可是懂得归懂得,有的时候还是会忽略她的感受。直到现在,靳言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的确会给她这样的直觉。 “对不起。” 他道歉。 姜莱摇了摇头。 靳言竹接着说:“道歉是因为,刚刚忽略了你的感受,但我确实……” 姜莱勾着他的脖子,尾音上挑着“嗯”了声。 男人搂着她幽幽道:“前一天晚上还抱着我说‘爱我’的是你吧,睡过了就出国连个招呼都不打的人也是你吧。” “……” 姜莱想反驳他关于“睡过”的言论,总不能是同床共枕后就可以称之为睡过吧,这样太草率了。 靳言竹理都不理她的反应,继续问:“出国也不说,不舒服也自己撑着,怎么,咱们两个网恋呢?” 姜莱简直哑口无言。 前一阵不是很好么?误会了都知道直接说,现在怎么又这样了。 靳言竹微叹,拉着她走到桌边,又问她现在还想不想吐。姜莱实话实说:“好些了,但是头还是很晕。”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自己感冒还没痊愈,那个吻又加深了她的症状。 靳言竹伸手贴了贴她的额头,把人按到床边做坐好。 他把那个托盘放到了床头柜处,昏暗灯光下,姜莱看到了瓷碗里的白粥和咸菜,仿佛静物油画般被搁置在深木柜面上。 他伸手拿起勺子,又像她刚刚在车上那样细心都吹了吹勺里的粥。粥煮的糯糯的,很适合病人吃。 姜莱身子微微斜着,靳言竹垂着头,动作细致,带了些他不自知的温柔。在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睫毛很长,用心做一件事的时候偶尔颤动,像轻柔的羽毛。 即便如此,姜莱咽下第一口粥的时候还是十分勉强。 一勺没满的粥,她只抿了一小口,然后秀气的眉毛皱起,开始抱怨着不好吃。 靳言竹对她没辙,在使用强制措施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之间徘徊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觉得应该先讲道理。 姜莱可不听他的道理。 “你自己尝一下啊,”她挣扎道:“真的不好吃,我讨厌喝粥。” 靳言竹瞥了她一眼,重复:“你真的要我尝?” 姜莱被这眼神瞥得怔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靳言竹已经凑得很近了。她条件反射般地往后仰了下,却听见他笑了声。 被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靳言竹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他很坦然地接受注视,又舀了一勺问她:“想怎么吃,自己选吧?” 殊不知刚刚还决定要先讲道理。 姜莱嘟囔着:“为什么不直接吃药啊?我的体温还没降下来呢,这个温度会烧坏的吧。” 靳言竹只答了句“不会”,然后就认真地给她喂粥和小咸菜了。姜莱皱着眉一直盯着他的脸,感慨着美色误事的同时,一不小心就吃了小半碗。 靳言竹对自己的成果颇为满意,过了好一阵才答道:“空腹吃药不好。” “哦,”她认真地点了点头,一脸受教了的表情,“那我下次注意。” 靳言竹瞥了她一眼,气笑了。 “你再说一遍?” 姜莱:“……” 聊天分散着她的注意力,过了十来分钟,那碗粥终于在又哄又骗里吃完了,感冒药要过一阵才能吃,靳言竹去浴室给她放水,回来之后叫姜莱去洗澡。 她把脸往靳言竹的手边靠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蹭了蹭男人自然垂下的手。 靳言竹顺势托起她的脸,勾了下她的鼻尖。 “你过来。” 靳言竹听话地俯身。 姜莱把头偏了下,把自己的侧脸和白皙的脖颈暴露在他眼前。 她轻轻晃了晃头,把他又拉得近了些,这才说出自己的目的。 “来帮我摘耳环。” 第31章 耳朵 相濡以沫式的爱情 靳言竹弯腰看着她的耳朵。 她今天的耳环款式简约, 长长的流苏自然垂下,有几颗粉钻缀在上面。勾子穿过了耳洞,在她说话偏头的时候调皮地晃动着。 一看就知道, 那颗粉钻是她为了和衣服相配特意选择的, 很特别, 很灵动。 在他现在的角度看下去, 姜莱的眼睫颤动着, 像无声地催促。 他的视线集中在她耳朵上, 却一直没什么动作。 姜莱等了一会儿, 耳朵处却依然没被触碰,她只好仰头看过去。男人流畅的下颌线条最先映入眼帘, 再偏一下头就看到了他微皱的眉。 怎么回事? 只是摘个耳环,怎么为难成这样了? 发烧的人总是觉得浑身软绵绵的, 她懒倦地靠在那不想动, 只好使唤人来帮忙,原本没有为难的意思,但看他现在的这个状态…… 姜莱眨了眨眼,小幅度地晃了下头, 耳饰跟着她的动作像秋千一样荡起。 她闭着眼指导:“你就直接伸手, 把它从耳洞里拿出来就好了啊。” 靳言竹手指动了下,抬眸问她:“不会痛?” 哦, 原来是怕这个啊。 她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伸手和靳言竹十指相扣,又不老实地捏了两下,开口的声线像他平时那样懒洋洋:“你觉得手疼吗?” “……” 靳言竹完全没在意姜莱这个比喻的合理性,他满心都在想着这姑娘都病成这样了还放勾子撩他。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动作麻利地给姜莱摘下了耳环,又把她抱进了浴室里, 姜莱打着哈欠不想动,靳言竹抬了下胳膊,作势要给她脱衣服。 “哎等会儿,你别动。” 靳言竹看向她。 姜莱讪讪道:“……我自己来。” 有意无意地撩了他一晚上,到了这会儿如他那般地开始不好意思了。 靳言竹眼尾挑着,带了点浅淡的笑意,他后退一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姜莱撞进那双眼睛里,忽然发现其实这人刚才是在逗她,他本来也没有别的意思,而自己却不知不觉间又在按照他的剧本走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按照姜莱的要求把放了卸妆油的架子提到了她身边,走之前又叮嘱过她不要洗太久,姜莱在他的帮助下卸完妆,没精打采地答应着。 浴室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过了半个小时,靳言竹敲了几下门,无人应声。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再敲,还叫了几声姜莱的名字。 开门走进浴室的时候,靳言竹觉得自己正人君子坦坦荡荡,忙于查看她的状况,也没多想。走到浴缸边却看到她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他用手摸了下她的额头,感觉已经没有那么烫了。眉头刚舒展些,在触到水温的时候却重新皱了起来,那些旖旎的想法瞬时间消失不见。 姜莱缓缓清醒后还不愿意睁开眼睛,这两天以来她在飞机上就度过了二十多个小时,这会儿在浴室里泡着澡,也不怨她觉得飘飘欲仙想睡觉。 可惜身边有个很扰人的声音叫了好几声她的名字,姜莱无法,只得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她和靳言竹目光相触,无意识地在水里扑腾了一下,然后质问他:“你怎么进来了?” “我……” “你快点出去,泡澡好舒服,我要再待一会儿,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许再进来了。” 她说得一本正经的,好像靳言竹真的要做什么似的。 他正准备把浴巾和睡袍递给她然后转身离开,听到这话倒是笑了一下。 “我没记错的话……”他拖长音调提醒:“我们是合法的吧,嗯?” 姜莱浑身赤/裸着,虽然从她睁开眼睛那一刻开始靳言竹就没往她的脖颈下看过一眼,但她依然会有些不自在。 一边不自在着,一边却还在想,她身材这么好,皮肤这么白,怎么靳言竹一副对她毫无兴趣的样子? 看姜莱不说话,他继续逗人。 “这房产证上还有我的名字呢,我怎么就不能进了?” “……” 这话听起来实在有些无赖,姜莱简直目瞪口呆。 靳言竹在她心里的男神人设现在大概是全线崩碎了。 大学那阵,姜莱追他的时候搜百度百科都是“怎么攻略男神”,后来在接触后才发现他其实没那么高岭之花,只是那种比一般人帅很多的学长罢了。但是…… 她是真没想到恋爱时的靳言竹是这样子的。 浴室里水汽弥漫,全身镜里反射出他们两个模糊暧昧的身影。仿真篝火在壁炉里噼啪作响,火光明灭。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她才忽然反应过来:“等会儿,你刚才说……什么叫‘还有我的名字’?还有?” 靳言竹看了姜莱一眼,又根据她的示意把那瓶身体乳拿过来,不以为意地答道:“就是你想的那样啊,夫妻共同财产,为什么没有你的名字?” 姜莱把手搭在浴缸边缘:“你重新说。” “房子是我买的,你的名字是我加上的。”他半蹲在浴缸边笑了下,“你要看看么,不动产权证书,红色的本,我们的名字写在一起。” “哦。” 她倚回浴缸壁,想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却不自然地偏过了头。 大小姐又不缺钱,她只是觉得这种共有财产什么的,很像自己少女时期幻想过的那种相濡以沫式的爱情。 为了掩饰情绪,打破寂静的空气,她眨了眨眼睛,问:“靳言竹,你爱我吗?” 他微挑了下眉,“嗯”了声。 “那我问你,我和妈掉进……” 靳言竹早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在这话开了个头就及时打断: “救你。” 姜莱被他不按套路出牌的话震惊了:“那妈怎么办??” 靳言竹眼神瞥过去,他伸手试了下水温,又冷漠地关掉了浴缸的按摩:“给你五分钟,赶紧出来,你不出来我就进来了。” 他把浴巾和睡袍挂好,收到了意料之中的哀怨眼神后满意地转身离开。 - 姜莱从浴室出来后就被他塞进了被子里,靳言竹细心地给她吹着头发。他把吹风机从插座上拔下来后,又拿过温度计给姜莱量体温。 她一直说自己讨厌扎针,很抗拒,靳言竹答应着不叫医生,但还是想着如果严重的话还是要打电话挂水。 体温计上显示着37度,额头也没有那么烫了,靳言竹哄她吃了药,又喂给她一块糖。 姜莱自己心里清楚,会生病主要是因为累,还有一些是温差的缘故。她也清楚,虽然这人什么都没说,但他其实不怎么开心,需要她的解释。 现在已经没有想吐的感觉了,头晕的症状也在泡过澡之后好了很多,姜莱觉得自己应该开始面对感情问题了,可那个困乏的劲儿依然没过去,药效上来之后只会更加困。 她乖巧地喝下两大杯温热的水,在靳言竹转身的时候扯了扯他的袖子试探着问:“你想不想听听我的事?” 她眨眨眼,两人的视线相交。 靳言竹看她困得睁不开的眼睛,面无表情地拒绝了。 姜莱瘪着嘴,又用脸颊蹭着他的手背,像一只讨好的猫:“那你过来和我睡。” 他们昨天睡了两床被子,靳言竹顾及她,一直都让这份感情发展得循序渐进。这会儿他把那床被子扯开,合衣进了姜莱的被子,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你为什么不换衣服啊?”她小声抱怨着。 垂眸看着姜莱睡着的侧颜,女孩身上沐浴露的味道萦绕在鼻尖,靳言竹想了想,还是说:“姜莱,我还没洗澡。” 姜莱没睁眼睛,只“嗯”了一声,胳膊在被子下动了下,摸索着环上了他的腰。 她语气闷闷的告诉他:“我喜欢你身上的香水味。”说完又凑近仔细地辨别了一下,是一种极其舒服又性感的味道。 她问:“是什么?” 困意像是钟声响起那般慢慢来袭,姜莱在陷入梦境之前好像隐约地听到了他的回答。 - 姜莱睡得很沉,像在一片虚无之中越陷越深,在她找不到方向的时候,一种类似于监护仪报警的声音却突然尖锐地响起。 她瞬间惊醒,呼吸紊乱,手心有一层薄薄的汗,房间里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辨不清时间。想去找安眠药的时候,却忽然意识到这是婚房。 在床上摸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手机,按开之后一阵强光袭来,姜莱闭眼缓了一下,视线聚焦后才发现手里的这个手机并不是她的。 锁屏是她的照片——她眯着眼睛辨认——就是前几天抱着那只蓝猫照的。午后的阳光顺着窗子洒进来,花藤在门廊垂下,她抱着猫,笑得很明媚。 当时她很嫌弃这张照片的,现在看来,好像还蛮顺眼的嘛。 她笑了笑,心跳加速的感觉平息了些。伸长胳膊开了床头灯,房间瞬间被昏黄灯光笼住。大抵是感受到了光亮,搭在她腰上的手臂动了下,又收紧了些。 姜莱有些吃惊地回头看过去,靳言竹努力睁开眼,带着初醒的沙哑声音问她:“怎么了,做噩梦了么?” 她摇了下头,下一秒就被重新裹进了被子里。 “靳言竹,”她彻底清醒了,偏头看着男人闭着眼睛的脸,一边数着他的睫毛一边问道:“你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的?” 他没答什么时候,只说“不晚”。 外面的雨还没有停,姜莱躺在床上,雨落在石板路上噼里啪啦地响。这个怀抱太温暖,她又往那边蹭了下,靳言竹还有些迷糊,却很自然地搂着她,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她的头发,像是一个安抚的动作。 过了两分钟,姜莱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他问:“几点了?” “四点钟。” 靳言竹又不说话了。 姜莱睡不着觉,在昏暗中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过了一阵又觉得天花板很不好看,翻来覆去折腾了一会儿,索性重新偏过头去盯着靳言竹的那张帅脸。 “睡不着?” 她“嗯”了一声。 靳言竹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而后掀开被子走进了卫生间。过了不久,他回到床上,把姜莱圈进怀里。 姜莱睁开眼睛,感受到了有一滴水落在了耳朵上。 几秒钟后,他的吻落了下来。 第32章 情书 人们沉沦在爱意里,爱意却会消融…… 被动地被亲了一会儿后, 姜莱的大脑开始变得混沌,并在混沌中听到了心脏剧烈跳动的声响,她知道这其中的原因——除了心动, 还有紧张。 今天的吻和以往的每次都不同。 靳言竹的吻一直都很温柔, 轻扣着她的下巴, 含住唇, 到最后才顶开她的牙关。 现在这个吻却暴烈得多。 男人勾着她的舌尖, 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很缱绻的吻法, 手还在她的腰间轻轻摩挲着。姜莱慢慢浸入沉醉, 手臂无意识地勾上了他的脖颈。 在那个瞬间,靳言竹忽然加深了这个吻, 她轻哼了一声。男人顿了会儿,又吻下去, 直到她呼吸不顺畅才放开。 在分开之后, 靳言竹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啄着姜莱的唇,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他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轻笑,喉结滚动着, 听得姜莱面红耳赤。 她总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 靳言竹手臂曲着, 撑在她的耳边,借着姿势的方便摸着她的头发。 姜莱躺在床上小声喘着,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 男人并没什么失态的地方,只是头发有些微乱,有几缕黑色的碎发在刚才洗脸的时候沾到了水,现在看起来颇为性感。 要不是他的眼里并不是那么平静,姜莱真的会以为他没什么反应。 靳言竹低头看着她, 拇指轻抚过她被吻肿的唇瓣,然后收回了视线,准备从床上抽身。 姜莱的左腿勾上了他的腰,她像是做了某种决定那样,用小腿蹭了蹭他腰侧。 靳言竹喉结动了下,眼神忽然变了,撑着胳膊俯视她。 “用腿勾我,胆子大了啊。” 姜莱把头偏开,不去看他。 他的语气带了点笑:“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姜莱把头转回来,眨了眨眼。 她眼神里的情绪靳言竹很清楚,是那种迷恋和仰慕,很像大学的时候。 有的时候他会觉得,人们沉沦在爱意里,爱意却会消融于岁月间。 但这双眼睛怎么没有变? 他笑了下,垂眸把姜莱凌乱的衣领整理好,又把她的腿塞回被子里。他转身去桌上倒了杯温水,拿了本书递给她。 靳言竹弯腰在她唇上轻咬了一下,嘱咐道:“把水喝完,好好盖着被子。自己玩一会儿,我冲个澡,出来陪你聊天。” “……” 姜莱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浴室关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过了几十秒,她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脸,对自己的美貌产生了地动山摇的质疑。 自我建设需要很长时间的啊,她好不容易…… 上床也要和结婚那样讲究良辰吉日么? 她逼着自己喝完了白开水,又抱着被子坐了一会儿。她把脸从手掌中抬起,想起了那个亲过不负责的男人还拿了一本书来,准备看看是什么。 把书扯过来,她看了眼封皮上的英文,又面无表情地把它搁置到一边。 靳言竹的目的一定是催眠她,这样他自己也可以睡觉了。 靳言竹这个澡洗得比较快,姜莱窝在被子里抱着iPad看电影,他出来的时候,电影下边的进度条走了还不到十分之一。 他头发半湿着走出来,手里拿着白色毛巾随意地擦着。姜莱眯起眼睛看过去,注意到他换了一件睡袍。 男人的领口敞着一些,有水滴滴到了性感的锁骨上,又顺着锁骨划到那件新睡袍里。 姜莱心猿意马地坐着,电影已经被她按了暂停,手却还无意识地在音量键上摩挲着。 靳言竹刚收拾过一通,眼神恢复了以往的清明,而在看向她时,却依旧带着些缱绻。 “你明天几点起?” 他说“六点”,然后起身把iPad从她手里解救出来,转身放回了桌面上。 做完这些事后,靳言竹又检查了一下杯子中的水。他的视线在杯子上,另一只手却贴上了她的额头。 明明是第一次照顾感冒的她,他的动作却那么细致自然。 姜莱偶尔都会想,这个男人是不是游刃有余过了头,好像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会让他慌张一样。 就连刚在那种情况,他都能抽身离开。 人们都讲陷入爱情的感觉是眩晕混沌的,可他为什么那么清醒呢。 她有点想看他失控是什么样子…… “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姜莱从胡思乱想中脱身,给了他一个颇为幽怨的眼神。 她故意不告诉他出国的事情,故意要看他担心自己,像是一道幼稚的关于他是否在意自己的证明题。 在条件充分的情况下一步步推理得出了结果,却又因为自己缺乏安全感,永远怀疑答案的准确性。 可他偏偏总能发现。 姜莱盖着被子倚着抱枕,靳言竹坐在床沿看着她。她还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换个话题:“你为什么不上床?” 靳言竹拉着她的手,使其触到自己的脖颈处的皮肤。 “感觉到凉了吗?” 她的手缩了一下。 刚碰到的时候确实有些凉,应该是洗过了冷水澡,可他的身体很热,手指覆在上边,慢慢地感受到了他的温度。 她说:“我已经不烧了,你过来抱着我。怕我传染给你吗?你的抵抗力应该很好吧。” 靳言竹妥协,为她温暖的被窝带去了微凉水汽。 姜莱今天讲的这些,有一些他不知道,比如和姥姥在一起的日子,在意大利读书的日子,姜家的上一辈还有她和母亲的故事。 而有一些事情他很清楚,可是姜莱并没有讲。比如她的失眠、缺乏安全感和喜欢了他很多年。 她的声音很轻,在昏暗的环境里混着雨声,像在讲述别人的漫长岁月。 过了很久,她问道:“你不能理解的吧,你和妈妈的关系那么好。” 靳言竹笑了一下,宽慰她:“感同身受好像难度很大,但我抱着你,能感知到。” 她安心下来,继续说:“我觉得我们母女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斜着的天平,她不管我、又一味地放纵我。无论我怕取得了什么成绩,或是做了什么错事,她从来都不会生气。” 尾音飘忽地消失在空气里,静默了很久,姜莱都没再开口,再开口的时候,她扯了下靳言竹的袖子,问他:“在这一点上,你和她很像。所以……你告诉我,我前几天不打招呼就走了,你到底有没有生我的气?” 靳言竹失笑,想着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可过了一会儿又觉得心疼,怎么会这样呢? 他说:“我当然生气,如果不是你生了病,我一定会找你算账的。” 刚开始的时候,她没说自己此行的目的,只是给他描述了佛罗伦萨的街道和玫瑰色的日落。到最后她才说,她其实是去和母亲说结婚的事情的。 “我以为我是去通知她的,我会告诉她,我要嫁给我喜欢的男孩了。可是看到她的时候,我又忍不住地心里发酸,然后问她要不要来参加婚礼。” “我当时的语气一定很可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女儿渴望母亲的关心和注意,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靳言竹想,她不爱你是她的错,你希望得到爱,你没有错。 姜莱问出了那个一直以来都好奇的问题。 “靳言竹,你是洋葱吗?” 他笑:“什么?” “你性格里竟然有那么温柔的一面,”姜莱嘟囔着,“接触你就像在剥洋葱嘛。” “是吗?”他拉着姜莱的手,“那这可能就是只有你能看到的洋葱心吧。” 他们没有谈爱,总觉得爱太沉重,也没有谈婚姻,婚姻听起来有些荒乱。分针在表盘里悄无声息地转过了两圈,他们浑然不觉。 谁也不知道雨是什么时候停的。 秋日的朝阳从东边爬起,微弱的光线被窗帘挡得七七八八,姜莱躺在靳言竹的腿上,听他讲留学时候的故事。 “搞什么呀?”听了他出国第二年假期的经历,姜莱忍不住吐槽:“去看加州日落,这么浪漫的事怎么是你们三个男人去的,你不会在骗我吧?” 靳言竹曲着一条腿,手和她的手交握。 他懒洋洋地答着:“没有,是真的。那一年学业压力大,大家都在发疯,final考完之后说去就去了。” 其实那个时候的状况比单纯的学习压力更加艰难。 他快毕业了,正在深造和去公司工作之间权衡,当时靳氏内部高层换血,整整半年他都过得很压抑。 他们坐飞机从纽约出发,到了目的地后又在租车公司租了一辆保时捷718。靳言竹开着敞篷跑车飞速疾驰在州际公路上,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张超速罚单。 在接触的这些日子里,姜莱慢慢感知到,他的生活好像一直都不想自己那样真正的轻松,像一张绷紧的、随时做好拉弓准备的弦。 她伸了个懒腰,故意开玩笑:“哦,我知道了!他们两个不会是一对吧?” 话音刚落,就收到了靳言竹的一个无奈的眼神。 靳言竹一直都陪着她说话,没去看时间,手机也任性地开了静音。他没有失去对时间的感知,却一直没主动提起。 朝霞慢慢散去,姜莱找到遥控器开了自动窗帘,外面的日光看起来很清朗。 她踩着地毯走到窗边,秋日的清晨,城市里起了薄薄的一层雾,一片朦朦胧胧,乍一看仙境似的,好似过一会儿就能看到晴空一鹤排云上的景象。 不对。 她突然反应过来,太阳怎么都这么高了啊。转身迅速爬到床上拿过手机一看,竟然已经七点了。 “你迟到了!” “我知道,你今天不是没有课么,急什么?” 靳言竹勾了勾手,示意她过去。 “……” 迟到了都这么淡定,这人真是…… 既然本人都不急,那她也不着急了。姜莱心安理得地躺好,靳言竹又哄又骗地让她喝了一杯水,之后才从被子里出去。 “现在还早,可以再睡一觉。” 他的话很温和,虽然看起来半命令半商量的,却叫人没法不听。 姜莱身体乖乖躺了回去,却不太想睡,睁着漂亮的眼睛盯着他。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靳言竹搭腔道:“嗯,什么事?” “我大学的时候还给你写过情书呢,你还记得吗?” 她睫毛颤动的频率加快了,声音也越来越小,像是有些紧张。 男人眼尾一勾,笑了下:“记得,留着呢。” “……真的啊。” 姜莱心说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提起这个话题了。留她的情书什么的,很不好意思啊。 大学,情书。 她又想起了一件别的事,自己斟酌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问:“那,情书你都留着,所以那块表就是我送的,对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姜莱很清醒,她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也知道这话代表了什么。 如果靳言竹承认的话,那就证明…… “对,你猜到了啊。” 他不慌不忙地一口应了下来,让姜莱觉得有些意外。 戴了七年的那块表……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没想到这件事就这么轻飘飘地被证实了,虽然她早就开始怀疑那个“被迫联姻”的真实性,但听到他亲口承认,还是够惊讶的。 所以说,那个时候靳言竹拒绝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姜莱想了想,觉得自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她的思绪飘了一会儿,在发现自己正被他那双深情的眼睛注视的时候才清了清嗓子,把话题重新拉回到情书上。 再开口时,她的语气带了点恃宠而骄的意味:“可是你都没有给我写过情书。” 靳言竹“嗯”了声,没反驳。 “你乖乖睡觉,起床之后吃早饭吃药,都做到了我就给你写。” 这种像是在哄三岁小孩的话,他说起来却毫无压力。 姜莱哭笑不得。 她撒泼耍赖道:“我不想睡啊,我不困了,我不睡。这样吧,我送你去公司好了。我的车提过来没有?” “要不,我去楼下陪你吃饭,这总行了吧?” “不行,必须睡觉,只有保证充足的睡眠抵抗力才能变强。” 姜莱无语了一瞬,觉得这男人从幼儿园老师转眼又变成了儿科医生。 “我……” 放在床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弹出了一通电话。姜莱不说话了,她把手机递到靳言竹手上,示意他接。 他垂眸瞥了一眼,是秦苏。 那边叫了声“表哥”后问他:“我打了两个电话你才接,你在忙什么呢?” 靳言竹朝姜莱看去,恰好和她对视上,想到她刚刚说自己不想睡觉的样子,他笑了一下,也不怕姜莱不好意思,半真半假道:“哄祖宗睡觉呢。” 秦苏:“??” 她什么时候听过靳言竹用这种语气说话,要不是真的有事,简直反手就想挂电话。 也只有姜莱熟悉这样子的他了。 而且,这大早晨的睡什么啊,秦苏觉得真不能多想,细思之后不会恐,可能会变色。 听到他那句话,姜莱把脸蒙进被子里,不出声了。 靳言竹无声地笑。 他不知道自己表妹的心思已经飘到了少儿不宜那边,他问:“有什么事?” “找你没事,我找表嫂,给她拨了电话,但没人接。呃不过……她要睡觉了?那我中午再打好了。” 靳言竹开口叫她等一会儿。 看了眼姜莱宛如鸵鸟的姿势,他失笑,掀开一些被子,把手机贴到了姜莱的耳边,告诉她:“秦苏找你。” 两个女孩来来回回地聊了几分钟才挂了电话,靳言竹一直杵在那没动,却也没有故意去听,只知道最后挂电话的时候,姜莱的回答是“再考虑一下,有时间就去”。 姜莱把手机放回他手里,问道:“是学校的舞会,这个月末,27号……27号是下周三吧,苏苏问我要不要去。” 参加舞会什么的都很正常,大学里的舞会更是比他们现在参加的生日会有意思得多,也更轻松。 他说:“你想去么,想去到时候我送你。” “有一点想,”她眨着眼睛问:“什么时候拍婚纱照啊,时间会冲突吗?” 靳言竹想了想,说不会,“你去玩吧,婚纱照过几天就去拍。” 姜莱笑了下。 房间里的窗帘没再拉上,室内充盈着被晨雾滤过的阳光,安静了一会儿后就重新有了困意,在睡着之前,她和靳言竹说:“早安,我又要睡了。” 靳言竹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对她说“晚上见”。 - 姜莱觉得自己可能是被热醒的,雾早就散干净了,阳光直直地顺着窗子照进来,晒得被子一片温暖,闻着都有阳光的味道了。 十月的天气依旧这么明媚。 她心情很好地下了床,又看到了一样的把戏——贴在玻璃杯上的一张便签。 上边的字体她半月前才见过。 便签上写着:吃饭吃药,多喝热水。 吃饭吃药,多喝热水…… 姜莱重复着这几句话进了洗手间,刷牙的时候还在想着。 多喝热水。 这不会就是他所谓的情书吧,这也太直男了点。 她打开手机的时候,看到了微信里有一条两小时前靳言竹发来的消息。 她遵循着指示走到了更衣室。 她只来过这里一次,还没有仔细地看过布置和陈设,靳言竹说让她走到那扇落地窗边,桌子上有一个信封。 信封? 走过去的路上她故意发微信问:是情书吗?是粉色的信封吗? 推开门后,桌上摆了两个宽口玻璃瓶,窗子开了一些,吹得窗帘飘动。 昨天的那束荔枝玫瑰娇艳欲滴,被细致地插在了花瓶中。 姜莱走进了些,另一个玻璃瓶中放着一个信封,不是粉色,是薄荷绿的,看起来也挺少女心。 靳言竹真的会给她写情书吗? 她习惯了不对任何事情存有妄想,以免自己失望。而在以前的漫长时光里,这个心理建设的重要性也确实一遍遍地得到了证实。 但她闻到了空气中阳光的味道,忽然就觉得这次或许不同。 靳言竹在她这里理当是特殊的。 把手伸进宽口瓶的时候,姜莱闭上眼,虔诚得像在许愿。 瓶口和右手上的玉镯相碰,发出悦耳声响,几秒钟后,她拿出了那个信封。 即便是不想承认,但在打开的时候,她的心跳变得很快。 ……要不然还是先去吃饭好了,吃过药再打开? 姜莱深呼吸了一下,轻轻撕开信封上的自粘胶。 里面没有纸,入目所及的东西却让她惊讶地睁大眼睛,阳光的味道忽然消失了,万籁俱寂。 她小心地把信封倾斜,倒出那枚戒指。 戒托上那颗明亮的粉钻在阳光下粼粼璀璨,闪着耀眼光芒。 姜莱从小到大去过很多次时装周,参加过无数晚宴,长时间浸泡在奢侈品里,虽然自己不喜欢戒指,但是个很识货的人。 可是在这个时候,那些根本就不值得考虑了,戒指的意义才是大于一切的存在。 再打开那个信封,里面还有一片金黄色的银杏叶。 睹物自然思情。她想起了在靳家的时候,靳夫人讲过的那个关于银杏的故事、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婚纱照还有上一辈之间的爱情。 “银杏树叶片类似心形,象征着不渝的爱情。你们刚刚正好站在那棵树下,这意味着会永远幸福。” 她把戒指戴到了左手上,忽然读懂了这封没有一个字的情书。 第33章 戒指 “睡觉的时候记得关好门。”…… 这个戒指和她无名指的指围不太符合, 大了一些,如果在日常的时候戴的话,应该会很不方便, 有很大的被甩出去的可能性。 所以说, 好像不是那么合适…… 轻纱浮动, 阳光普照, 她的左手在粉钻的衬托下愈发白皙。 正欣赏着的时候, 靳言竹拨了电话过来。 “吃药了么?收到我的情书了么?” 他的音调一如往日的懒倦, 姜莱心情正好, 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轻敲桌面的动作。 频率要比往常快很多。 是不是因为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心跳也很快? 这么想着, 姜莱准备开口试探他一下。 靳言竹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开口强调:“姜莱,那是订婚的戒指, 要戴在左手的中指上。” ?? 姜莱懵了一下, 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 她把手里开了扩音放在桌上,又把戒指从无名指上摘下来,顺着中指推进去。 这回是正正好好了,她小心翼翼地甩了下手, 戒指卡在了指根, 像是量身定做般的契合。 不合适其实是很正常的,这么合适才奇怪。 姜莱清了清嗓子, 问他:“是订婚戒指, 所以……要戴在中指上?” “是啊,”他笑了下,“你不知道?” 她怔了怔,随后小声嘟囔着:“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吗?我又没有经验。” “你不是很喜欢看八点档么?”靳言竹状似轻松地开着玩笑,“婚礼的时候要交换戒指, 那个才是要戴在无名指上的婚戒。” 姜莱听着,低着头认真打量自己的左手,大概再过一个月,或者更早,现在空荡荡的无名指上就会出现属于她和靳言竹的婚戒。 是对戒中的一个,而另一个,会戴在那个她喜欢了很多年的人的手上。 想到这里,她很难不去脑补靳言竹修长的手指戴上戒指的样子。 “想什么呢,出神了。” 仿佛藏着勾子的嗓音轻飘飘地就将她的神勾了过去,她“啊”了声,“没什么,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知道我的指围?” 不可能是在她醒着的时候量的,如果是那样,她一定注意得到。 难道是在他们刚搬来婚房的那个晚上? 那样倒是说得通。 “上次妈生日那天量的。”他调笑着打断姜莱的猜测,“睡觉的时候记得关好门。” ?? 姜莱反应过来了,那天他确实在她那儿留宿,但是…… “我开玩笑呢,”猜到姜莱又在胡思乱想了,他说:“是那天回家的路上,你说生理期不舒服,躺在我腿上睡觉的时候。” “哦。” 她闷闷地答着,忽然想到了游轮舞会的那天晚上,她把靳言竹打发走,听着姜宁她们问自己为什么没有戴戒指的事情。 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量过了她的指围,直到今天才送出。 “你别‘哦’啊,”靳言竹有些无奈,他铺垫了这么久,马上就要直截了当地说出口了。 男人的声音有些紧绷,却还带着些脉脉的柔情,他问:“你记得你不喜欢戒指这类的首饰,对吗?” “对。” 姜莱答得很利索,却莫名觉得这个问题不止这么简单。 “为什么?” “觉得不舒服呀。”她实话实说,“虽然很漂亮很精致,但卡在指根上,我总觉得被箍着,很难受。” 靳言竹“嗯”了声:“其实就是这样,一定要说的话,爱情是不需要婚戒来表示的。婚戒代表的是忠诚,卡在你的手上,像一道戒律一样。” 他意识到了自己无意识敲桌子的动作,把手收了回来,接着问:“这一点也不浪漫,是吧?” 姜莱怔住。 “我……” 他笑了:“所以,姜小姐,你愿意为了我戴上它吗?” “当然了,”姜莱回神,听见了自己轻声却笃定的回答。 “如果看着这个戒指就能想到你的话,怎么会不浪漫呢?” - 挂掉电话之前,靳言竹和她说,“不许再偷着跑了”,还以感冒没有痊愈为名禁止她今天出去玩。 姜莱从来就不是乖学生,阳奉阴违有一套,她乖乖地答着知道了,吃了饭又吃过药之后转头就跑去了裴知诺那里。 到达美术馆的时候刚过中午十二点,她绕了个远,买了裴知诺最爱的那家海鲜面给她带去。 顺着门前铺了红毯的台阶走到门口时,姜莱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她的侧影。 裴知诺穿着衬衫牛仔裤,一手拿着咖啡,另只手抬着,正在指挥他们把画摆到正确的位置。 “左边再低一些,对,很好很好,就这样。” 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她后退了几步,像是在确认那个位置的合理性。 姜莱试探着叫了一声:“裴老板?” 听到了这个声音,她转头看了过来。 “我说是谁呢,回来了也不说一声,昨晚发的短信隔了十个小时才回,我让你过来了么?” 姜莱没接她的茬,她小幅度地挥了下拳头,示意她自己买了海鲜面。 “快点来吃饭。”姜莱留下了一句话,转身就上了二楼。 二楼有一间靠里的屋子,是一间会客室,如果裴知诺记得吃饭的话就会去那儿。 过了大约两三分钟,门被推开。 裴老板拿过纸巾擦了擦沾了水的手,很兴奋地接过了筷子。掀开盖子的瞬间,一阵香味扑鼻而来。 “我就知道你又忘记了吃饭。” 姜莱看着她吃得开心,心里倒是很高兴,但又免不了地想到她的胃病,对她不按时吃饭的行为简直是无可奈何到极点。 她吃了个虾仁,在享受美食的间隙回答道:“最近太忙了,我也不想的,这里什么事情都要我操心。” 姜莱开玩笑道:“有没有后悔?” “当然没有,”想了想自己在法国的这两年,裴知诺感叹道:“我一个学雕塑的,去搞什么服装设计啊,人生这么短,当然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她总结:“所以说,累一点也无妨。” 她用手腕支着下巴,偏头朝姜莱笑了笑:“什么时候叫我去当伴娘?” 姜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自己手上的戒指。 她嘴角弯了弯,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还没定婚期,到时候第一个告诉你。” 顺着美术馆的百叶窗望出去,是一条漂亮的双行道,此时是秋日,很多金黄色或者褐色的叶子打着旋儿飘落在了柏油马路上,有一些还稀稀散散地遮盖住了斑马线。 人在秋天好像很容易触景生情,裴知诺随着她的视线往窗外看了一眼。她也笑:“你这叫什么,得偿所愿?” 姜莱说:“明恋成真?” - “最近在忙什么呢,为什么外边还铺了红毯?那个颁奖典礼不是还有两天么,这么早就开始布置啦。” “不是那个,”裴知诺解释,“今晚在楼下有个慈善晚宴,一会儿还要摆上签名板,有的忙呢。” 她抬眸笑了一下:“要留下来玩么?” 慈善晚宴这种场合对于她们这种见惯了的人来说并没有什么有意思的,姜莱也不准备去凑什么热闹,但她还是留下来了。主要就和裴知诺聊天,顺便商量一下明天颁奖典礼的事情。 “你觉得这条裙子好看吗?”姜莱前阵子挑来选去的,最后留下了两条,在它们之间纠结着。 “还是这个更好看?” 裴知诺刚闲下来,陪她在休息间喝着咖啡。她闻言凑过去,两张图片来来回回地翻了几遍,最后拍板:“就这条吧。”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觉得那条裙子更好看,姜莱肤白貌美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这两条一时间确实有些难抉择。 她那么说就是给看姜莱在纠结,所以帮她做一个决定。 “哦,我知道了。”她想了想,决定:“那就另一条吧。” 裴知诺颇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她忽然“哦”了一声,提醒道:“你提到这件事我才想起来,你不是说昨晚发烧了?到时候穿礼服会不会冷?尤其是你选的这条,这个露的太多了,更冷。” “……这里不是可以开恒温吗?” 裴知诺把手机屏怼到她眼前:“你醒醒,快十月末了。” 从二楼的栏杆处往下看,厅里的人越来越多,走红毯已经进行了一半。 姜莱穿的衣服不适合这种正式的场合,她自己也没有以前那么喜欢这种场合了,索性拿着杯咖啡远远地看几眼。 裴知诺倚在离她至少有两米的地方抽烟,姜莱往那边凑了几步,又被她忙躲开。 “你感冒了自己不知道么,”她说,“别过来吸二手烟。” 烟圈从女孩的红唇中吐出,在空气中缓缓上升,姜莱闻到了烟草中的薄荷味。她摇摇头:“没事,我都好了,我发烧不是因为感冒,是因为坐飞机太累了。” 裴知诺拗不过她,美眸一瞪,直接掐了烟。 姜莱嘟囔着:“上次去法国找你的时候,你两天都没抽烟,这才过了多久,你就又像以前一样了。再者说,这里不是禁烟么……” 裴知诺理直气壮:“对啊,但二楼今天不开放,二楼现在就是我家。” “……” “说到这我突然想起,陶李不喜欢烟味,你发现了吗?” 姜莱陪着裴知诺去卫生间洗手,在对着镜子补妆时,忽然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这是她回国这么久以来,姜莱第一次听她提起陶李。 可是…… “没有啊,”她细细地回想着,“我没有觉得他不喜欢烟味啊。他和你说过?” 裴知诺喜欢陶李那么多年,自然比姜莱要细心。她答道:“那倒不是,我自己看出来的,就那么一次。礼貌起见,后来在他面前我就不抽了。” “所以我前几天突然在想……你看吧,我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讨厌烟味,但我戒不了烟,这就证明……” 她没接着说下去。 裴知诺语气轻飘飘的,在姜莱看来,却认为这是她深思熟虑后说出的话。如果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的话,这挺像离婚协议书的,薄薄一张纸,上面却是关于人生的决定。 还没等姜莱开口问清楚,有两个女孩从楼梯上上来了,和她们正好碰上。 裴知诺走上前去拦了一下,“这里不开放,二位有什么事么?” 穿着礼服的那个女孩没说话,她身边的人有些着急的表明了来意。她应该是旁边那个穿礼服的女孩的助理,那个女孩的礼服出了些问题,需要赶紧处理,情况紧急,楼下人多眼杂,她们不得已来了这边。 裴知诺点了下头,侧身请她们过去。 她刚回国不久,很多人都不认识,姜莱更了解内娱一些,她扯了下裴知诺的袖子,随口提了一句:“前一阵子刚火起来的小花。” 她们两个准备回休息室看个电影,一会儿等着楼下的拍卖会开始再去凑个热闹,刚打开门,姜莱忽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啦?”裴知诺有些哭笑不得。 她耸耸肩,一脸无辜:“我好像把手机落在洗手台上了。” 没办法,裴知诺只得陪着她回去取。 二楼今天不开放,卫生间里只有那个女孩和她的助理,她们两个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姜莱她们走进去的时候却恰好听得到。 “宁岚的事是怎么回事,他是得罪了谁吗?你们的剧刚播完,还准备上星呢。刚才孟姐打电话说,昨天谈下来的那个双人代言也……” 是那个助理的声音。 “八百年前的料现在被爆出来了,说是谁也没得罪,你能信么?怪我倒霉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这个小明星开口了,十足的御姐音,语气比她的助理要镇定很多。 “孟姐的意思是这还没完,她说晚上结束之后来接你。” 另一个声音开始不耐烦了:“我知道了,快点弄,弄完出去。” 裴知诺看了姜莱一眼,她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怔着,像是忘记了自己来这的目的。 她伸手拿过了手机,拉着姜莱的手往休息室走。 进门之后,姜莱才皱着眉问:“她说的那个名字是谁?‘宁岚’?” 第34章 老公 【做漂亮的新娘。】 宁岚这个名字太久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了, 它出现的方式让人觉得有些猝不及防,姜莱右眼皮跳个不停,总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预兆。 “不要多想, ”裴知诺提示她, “你们以前被拍到过么?” 姜莱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肯定在想, 早知道靳言竹最后会爱上你, 早知道当初是误会, 你一定多等他一年。” 她调着设备, 安慰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可以后悔, 但是不需要觉得愧对谁。” 姜莱微叹口气,她觉得裴知诺真是她的soulmate, 这个女孩懂自己所有的想法, 哪怕它们听起来不那么合理,让很多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可能是因为很紧张结婚的事,所以才觉得出现在婚礼之前的所有意外都很奇怪吧。” 她用一副开玩笑的语气说:“我太想嫁给靳言竹了,一定是这个原因。” 裴知诺耸了耸肩, 知道她其实很认真。 两个人挑了部欧美爱情片, 在米高梅logo出现的时候,裴知诺说:“其实, 在遇到爱人的时候觉得自己不完美是很正常的。所以说, 快点结婚吧。” 电影开场的时候,银幕中大雨落下,一座漂亮的岛显现在大雾之中。 姜莱有些忧愁地撑着下巴,她的声音混着电影里稀里哗啦的雨声。“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拖着的,我当然想嫁给他, 但是,每到要去拍婚纱照的时候,就会出现很多其他的事情扰乱我们的计划。” 低下头,在昏暗里摸出了手机,屏幕的强光有一些刺眼。她打开百度,想了想自己最近的时间安排,输入了一个日期。 上面显示着本月日历,在24号旁边标示着几个字——宜祈福、宜嫁娶。 退出百度之后,她给靳言竹发了条消息。 【我们去拍婚纱照吧,我去查了一个良辰吉日,就24号,可以吗?】 那边过了几分钟回复道: 【你27号的时候不是还要去舞会?不想去别的地方拍么?】 靳言竹的意思姜莱听懂了。 他是觉得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婚纱照可以拍得漂漂亮亮,尤其是像她这么爱美的女孩。他在询问她的意见,要不要去别的城市取景。 她觉得靳言竹最近好像没有前一阵那么忙了,却也没料到这人竟然想到了这点。 她笑了下,迅速打字: 【婚礼再去国外?或者蜜月去国外?都可以呀,婚纱就在这边拍吧。】 【好,都听你的。】 【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他并没有否定姜莱这个心血来潮的提议。 姜莱笑了一下,问道: 【那我做什么?】 靳言竹回复: 【做漂亮的新娘。】 敲定之后,两个人没什么正经事了,但不知怎么,她今天的话很多,靳言竹也陪着她聊,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记录聊出了十多页。 大概过了十分钟,她再抬头,忽然看到了裴知诺投过来的视线。那个眼神平平淡淡的,姜莱却读出了她的意思。 她无辜地笑了下,和靳言竹坦白了自己跑出来玩的事情,问他今晚要不要过来接自己,然后才把手机扔到一边,人蹭到了裴知诺那儿去陪她看电影。 电影已经进行了一小半,裴知诺吃着果干,看到了男女主角因为误会分手的剧情。她琢磨着逻辑的不合理之处,又欣赏了一会儿男主角滴着水的胸肌,没过多久就听到了来自身边的抽泣声。 她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把纸抽递过去,又向后倚着麻木地嚼着果干。 还真是多愁善感的女孩呀。 “你可真行,”裴知诺逗她,“你连他们两个怎么在一起的都没看见,人家分手了你哭得比女主角还惨。” 姜莱忙着擦眼泪,皱着鼻子不理她。 - 两个人说好了要去拍卖会凑个热闹,电影看完之后那边都快结束了。今天天气晴朗,夜里无星,街道上的落叶被扫干净后,又有一些新的落下。 靳言竹来接姜莱的时候是晚上九点钟,楼下的活动刚结束半小时,正在打扫场地,裴知诺扯过来一件香奈儿的披肩,踩着拖鞋把姜莱送了出去。 靳言竹形单形只地站在路灯下,看她出来后快步走到她身边。男人抬手摸了摸她的袖子,像是在试探她穿的衣服的厚度。 姜莱拉住他的手,告诉他:“我不冷,这衣服挺厚的。” 她忽然想到了自己手上的戒指,刚想抬手给靳言竹看,却忽然被男人扯进了怀里。 他们在这栋中西结合风格的建筑前拥抱着,姜莱的身后是一路铺进大理石地面的红毯。在秋夜里,晚风吹得树叶簌簌响动,千叶鸣歌。 她还没想明白靳言竹为什么忽然抱她,下一秒就意识到男人低下了头,好像在闻她身上的味道。 他的鼻尖蹭着她的肩窝,这么近的距离,姜莱直觉得身体又酥又麻。 过了一阵,男人抬起头退后一步。他比姜莱高了二十厘米不止,这么垂眸敛眉看着她,莫名让她有些想后退。 他语气无波无澜地说:“你身上有烟味。” “啊?” 没去看姜莱的表情,靳言竹把她的手拉起来,借着路灯的光细细地看了一眼她中指上的戒指,而后攥着她的手插/进了自己风衣兜里。 他笑:“你戴这个,很漂亮。” 他们两人站在路灯洒下的那束光的正中央,光晕把她的发丝勾勒出梦幻的感觉。这场景像极了上世纪的舞台,灯光追逐着他们,像是爱情话剧里的主角。 靳言竹这个人很特别,姜莱想。 他其实很会讲话,并且每次夸人的时候都十分自然,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能让人心花怒放。这个是良好的教养所致,所以他这种男人一直被女孩们喜欢。 而且,他说的是“你戴这个很漂亮”,不是戒指漂亮,重点大概还是在“你”吧。 姜莱笑了出来,俏皮地说了声“谢谢”,而后她无辜地解释道:“是知诺的女士烟。” 她又抬起袖子闻了闻自己的衣服,疑惑道:“真的有味道吗?我没闻到啊。” 靳言竹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比你更熟悉你身上的味道,所以闻得出。” 姜莱一直在走神,想着自己身上到底是什么味道,走到车跟前的时候还没回神,直到靳言竹朝她伸出手。 靳言竹每次看她发呆的时候都是一副喜闻乐见的表情,他勾了勾手指,示意姜莱把车钥匙给他。 哦。 姜莱会意,从包里拿出了那辆迈凯伦p1的车钥匙递过去。 坐到副驾驶系好了安全带后,姜莱侧头看着他,后知后觉地开口道:“我好像擅自开了你的车。” 靳言竹的手刚搭上方向盘,他笑了一下:“我那天不是告诉过你了,房产证上有你的名字,所以你……” 姜莱看着他,“所以我……什么?” 他偏头看向倒车镜,随口答着:“所以你是女主人啊。”男人弯了下唇,“非要我说得这么明白。” 姜莱顿了顿,又缓缓眨了下眼睛:“这也是夫妻共同财产?” 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姜莱脑海里出现了他们车库里靳言竹的车,除了前一阵她看到的阿斯顿马丁之类的车外,还有很多豪车,其中不乏她觉得性能好还漂亮的,就像这辆迈凯伦。 有不少车她觉得保养起来又费劲又费钱,靳言竹倒是很阔。 正这么想着,她发现靳言竹看了自己一眼。这男人笑了下,敲了敲方向盘,而后强调道:“这是我的个人财产。” 他把脸偏回去,懒洋洋地抛来一个转折:“但是,你知道,我是你的。” …… 这男人怎么回事啊? 姜莱扯了扯安全带,偏头看向了倒车镜,她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镜面反射下自己绯红的耳尖,在昏黄的路灯下蒙上了一层暧昧的滤镜。 靳言竹想了想,忽然问她:“你喜欢这车?现在要来开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摸到了安全带。 “不要,”姜莱有些别扭地说:“我有老公来接,才不要自己开车。” 他的动作霎时间顿住,心脏也跟着颤动了一下。过了几秒钟,他才开口:“再叫一声?” 那是她刚刚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所以大小姐并不准备为它负责。她把头转向窗外,一语不发。 靳言竹“嗯”了声,尾音有些浮,像带着勾子一般。他说:“在回家的路上勾我,出息了。” 话音刚落,黑色跑车破开夜色,压着落叶在马路上疾驰。 第35章 典礼 “这么遗憾啊?” 姜莱开车到达美术馆的时候是傍晚六点钟。 正值周六, 那条出名的美食街人流如织,五点多正是下班高峰期,她绕了个远, 才免去了被堵在路上的境遇。 到了美术馆后却发现裴知诺不在, 她打电话过去, 只是听声音就能感受到那边的疲惫。 “姜姜, ”她解释道:“我这太忙了, 那里有人会组织, 到时候你就颁一下奖, 按照流程走就好。” 姜莱半抱怨地开口:“知道啦,我还给你带了晚饭呢。” 那边笑了声:“这么上心啊。”她微叹着说:“放心吧, 我约了人吃饭,饿不着。不过这个时间, 好像得迟到了。” 姜莱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语气, 想了想还是问了句:“约了人?” 裴知诺的语气轻飘飘的,她“唔”了声,“你不是猜到了么,就是陶李啊。” - 彩绘玻璃窗折射着吊灯耀眼的光芒, 姜莱走到了二楼的休息室, 把礼服换上。楼下的颁奖仪式是一个一年一度的中学生绘画比赛,她进门之后在大厅里看了一圈获奖作品, 上楼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 其实这个活动谁来做都可以, 可裴知诺又哄又骗地非要让她过来,姜莱怎么想怎么觉得她“别有用心”。 好吧,其实是用心良苦。 一年前是因为心情不好,满世界旅行,像无头苍蝇那样逼迫自己寻找一个意义。这两个月就是忙着猜来猜去然后忙着谈恋爱。 不管嘴上怎么说, 她从没想过要彻底放弃画画。 而现在,是时候重新开始了。 这条白色礼服高雅大气,后面是V字的露背设计。礼服腰线收束,裙摆上绣着绣工精细的花朵,除了这些就没有什么过多的装饰了,很适合今天的场合,漂亮吸睛却不会喧宾夺主。 颁奖典礼在七点钟准时开始,她微微弯下腰把证书递给面前的女孩时,女孩绽放了一个很大的笑容。 这种得到了认可的单纯的欣喜通过眼神的交流被她感知,就好像时空交汇般,让姜莱恍惚间以为自己是在和十年前的自己面对面。 所以十年前的她也是这样的吗? 秋日夜晚,开了中央空调的场馆温度依然没法和春夏时分相比,姜莱本应该赶紧回去披上外套的,却因为想起了自己以前的事情站在台下看了一会儿。 过了两分钟,有个戴着工作牌的女孩过来,问她是不是“姜莱小姐”,她点了下头。 “打扰您了。”她有些腼腆地解释道:“不知道裴姐有没有和您说,这次的颁奖典礼是一家公司的赞助,今天老板过来了,她不在,所以可不可以麻烦您去一下会客室?” 她知道美术馆的展览都需要赞助,不过她在国内的圈子只限于那些舞会晚宴上认识的人,并没有和那种听起来就很成功的商界人物交流的经验。 姜莱还是点点头,说了句“辛苦”,转身提着裙摆上了楼。她在走台阶的时候又拿起手机看了眼,这边已经快结束了,手机上发给裴知诺的消息还没有收到回复。 楼下的温度要比楼下更高一些,或许有二十度?她不是很清楚,凉意细细密密地顺着裸露在外的皮肤蔓延至全身,她先到休息室拿了自己的西服外套披上,然后才往会客室走去。 会客室的门没关严,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缝。即便这样,为了表示礼貌,也是一定要敲门的。 她还没站定,正抬起手准备做扣门的动作,门却忽然从里面打开了。姜莱走路比较急,还穿着高跟鞋,因为忽然顿住脚步导致失去平衡,差点扑到了那个人怀里。 她的左手在慌乱之中扶住门框,右手摁住胸口,避免了突如其来的出糗。她自己是站住了,刚刚随意披上的那件西服却随着惯性从她的身上滑落在地。 纯羊毛精纺的面料离开皮肤的一瞬间,姜莱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她正准备捡起衣服重新披在身上顺便为刚才的冒昧道歉的时候,一件衣服从天而降般地落在了她的肩膀。 她在那一瞬间被熟悉的味道包裹住,而后感知到男人把她揽进怀里,一只手细心地把她的齐肩发挑到了衣领的外边。 姜莱睁大眼睛抬头和眼前的男人对视,两个人都没说话,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在确认了这个房间里没有其余人后,她张了张嘴,过了一阵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 脱掉了外套之后,靳言竹一身衬衫西裤,手工皮鞋,看上去倒真有些“听起来就很成功的人物”的意思。在把手缩回去之后,他懒洋洋地靠在了门上,那种精英的气质又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姜莱皱着鼻子看着他,一个早就隐隐成型的猜测再次浮上了水面,并且在刚刚得到了证实。 他忽视了姜莱的疑问——或者说质问更为合理,脑海里浮现了刚才外套滑下是女孩光裸的后背,她的皮肤在白纱礼服的衬托下几乎白到晃眼。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他把主动权抓回了自己手里,悠悠问道:“你今早怎么和我说的?” 姜莱瞪了他一眼,踩着高跟鞋走到了沙发那坐好,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她拿着水杯喝了一大口,想了想自己早上说过的话,很有理地重复道:“我说今晚要来美术馆这边了啊?你还点头了呢,你忘了?” 这里面的沙发都是单人的,靳言竹想了想,还是坐在了她对面。他长腿随意地敞着,坐下的时候伸手扯了扯领带,然后拿过了姜莱刚放下的杯子。 他那个动作大概是习惯性的,姜莱没看过这样的靳言竹,眯着眼睛盯着他的喉结,没忍住在脑海里重现一下那个动作。 他重新把水倒满,动作间抬眸看了姜莱一眼。姜莱霎时间回神,坐直身体。 “我没忘。你的话说了一半,然后呢,我又说了什么?” 他穿着衬衫打着领带坐在她对面,姜莱还眼尖地看到了桌面上有一张什么协议。现在的场合真的很像在谈生意,姜莱瞥了靳言竹一眼,莫名有点紧张。 当然,她自己心里清楚,她的紧张很大部分是因为自己在心虚。 “我说你感冒刚好,要多穿一些,是吧?” 他想到了这件礼服那个糟心的露背设计,又伸手摸了摸姜莱裸露在外的胳膊,触手所及一片冰凉。他皱着眉,半跪在她面前帮她穿好了衣服。 “这衣服好大啊。”姜莱颇为嫌弃地皱着鼻子,她甩了甩袖子,觉得自己像是唱戏曲的。她无意识道:“你就是那种很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你的肩比我的宽好多。” 靳言竹就那么偏头看着她。 他笑了下:“你什么时候看过我脱衣服?” 他说这话的语气太平淡了,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让我想起了你”,而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说这种…… 这种奇奇怪怪的话! 好吧。 姜莱的眼神顺着卷起的百叶窗望向外面,现在已经不是光天化日了。 虽然天已经黑了,但她觉得这还远没到睡觉的时候,所以说这种话无异于耍流氓。 “我的意思是……”她抬起头,盯着对面的人眼神的压力慌忙找补:“我是说……” 她破罐子破摔般地嘟囔了一句:“我看没看过你不清楚吗……” 这姑娘刚才还觉得自己很占理,像个小孔雀一样踩着高跟鞋坐在这里,现在倒是支支吾吾上了。靳言竹觉得挺有意思,懒洋洋地笑了下。 “这么遗憾啊?” 姜莱瞪了他一眼,不理人了。 靳言竹在那边的饮水机里倒了热水放在桌面上晾着,过了没几分钟,林赫从外面敲门进来了,还带着几个饭盒。 他看到姜莱也没什么惊讶的,和往常无二致地跟她打了招呼。 靳言竹接过那个袋子,又和姜莱说:“你昨晚睡不着的时候说想吃的那家店:芝士通心粉、牛肉饭、年糕、玉米。” 他邀功一般地把盒子一个个打开,问:“怎么样?” 姜莱半小时之前在微信上和他抱怨说自己饿了,现在就吃到了饭,简直感动到想哭。 她接过靳言竹递过来的筷子,顿了一下,转头和林赫说:“你也来吃呀。” 林赫礼貌地说自己吃过了。 靳言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时间,直接给他放了假。 门被关上的声音响起,姜莱夹了块牛肉放进嘴里,没什么表情地问靳言竹:“林赫,是你的助理?” 他很大方地点头承认了。 “你不准备解释一下?” “嗯,准备。” 他吃了一口玉米粒,细细地咀嚼之后发现味道并不怎么好。再抬头,直接和姜莱仿佛带着刀子的眼神对上了。 “??” “你早就猜到了?” 他说了个问句,但姜莱能听得出,他的语气是确定的。 “哦,”她别扭地答,“差不多吧。” “嗯,那你怎么生气了?” 其实靳言竹根本没有刻意去瞒着她,无论是破产还是不愿意娶她,这些都是她奶奶的一面之词,靳言竹从来没说过这种话。况且,和他接触的这段时间以来,这一切确实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她没多想而已。 所以她为什么生气了? 靳言竹坦白说:“我能猜到你的问题。” 他给姜莱夹了块年糕,笑了一下,“靳家的事说起来很复杂,当时对外确实是那个说法,没有故意不告诉你。” 他说:“但联姻是我的主意,想娶你也是真的。” 靳父他们并没有去逼他联姻,况且,在当时的状况下,姜家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姜莱视线有些飘忽:“我其实没……” 电话铃声乍然想起,截断了她的话。 她只得先放下这件事,循着声音的来源找到了手机,是一个来自裴知诺的电话。 姜莱无意识地呼出了一口气,心想这人总算有信了,总不回消息,搞得她一直在担心。 她把手机屏幕亮给靳言竹看,示意他自己要接电话。 “喂?” 接电话的时候,靳言竹的眼神一直跟随着她,所以直观又清晰地观察到了姜莱的表情变化。 先是笑容消失,然后漂亮的眉皱起,她的睫毛宛如一把小刷子,此时颤动得很快。 这一系列的动作只发生在几秒钟之间,姜莱说了句“我知道了”。手从耳边拿开了,电话却迟迟没有挂掉。 靳言竹上前一步,把她不自觉颤抖的手握住。 “别害怕,”他问:“发生什么了?” 姜莱大梦初醒般地抓住他的指节,她从沙发上站起,因为话音颤抖,说出的话也像露水落下那么轻。 “靳言竹。” 她叫了声他的名字,而后才反应过来般的拿起手机想要挂断电话,但屏幕早已回到了锁屏的状态,她拿起沙发上自己的西装外套,把车钥匙塞进他的手里。 她的手冰凉。 “去市医院,你来开车。” 第36章 医院 “没有好梦成真过么?” 在去医院的路上, 姜莱坐在副驾驶一言不发,她偏头看着车窗外华灯初上的街景,感受着它们因为飞驰的车子而倒退, 又因为视觉暂留现象而在她的视网膜上呈现完整的画面。 姜莱忽然想到了那个关于人在将死的时候会看到走马灯的传说, 如果她到了那一天, 她会看见谁?又会放不下什么? 想到这的时候, 姜莱又猛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去医院的路上, 现在想到这种事有些晦气, 她便不想了。 人在精神紧张的情况下思维发散, 这是不可控的。 靳言竹对去医院的路线完全不熟悉,他才回国不久, 很多事情都忘了,而市医院曾经所在的那一片地区经过了商业改造, 在一年后迁至新址。 他压着限速跟着导航地图开车, 在等红灯的时候,姜莱忽然出声:“注意安全。” 靳言竹侧头看过去。 她的脸色看起来稍显疲惫,这种疲惫不是出于乏累,而是经历了某种情绪波动的后遗症。 “不用开得这么快, 她胃病有几年了, 我其实……也没有很着急。” 靳言竹的左手搭在方向盘上,他的右手趁着在等红灯的空档间探过去握住姜莱的手。他的手掌宽大, 在自己的手被握住时, 姜莱感受到了那种专属于爱人的安全感和温度。 她抬头,靳言竹的眼里满是对她刚才那句话的不信。 “真的,”她无奈地解释:“我只是害怕。” 因为害怕,所以才看起来那么慌张。 靳言竹想了想,开了个玩笑:“怕什么, 不相信我的车技?” 姜莱在空气中握起拳头,又朝他的方向挥了挥,她反驳道:“我可没那么说。” 九十秒的红灯结束,没有靳言竹的手掌覆盖,姜莱又不由自主地把手指绞在一起。她好不容易愿意讲话了,靳言竹借着机会跟她聊,免得她自己闷着。 “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说要去赛车俱乐部的事情?” “哦,”她想了想,有些无精打采地应了句:“是我去机场接陶李那天?” 姜莱侧头看过去,男人“嗯”了声,是她说对了的意思。 “那天去接你们,打乱了我的计划,所以,过一阵子陪我去?” 姜莱试探地问:“你要带我去飙车?” “对,”靳言竹看着路况,半真半假道:“帮你建立一下对我车技的信心。” 姜莱弯了下唇角。 “你刚才说‘打乱了你的计划’……”过了会儿,她后知后觉地重复了一遍,而后质问道:“你这是在碰瓷吧?” 她确信地说:“你那次绝对是故意的。” 靳言竹没说话。 姜莱却被逗得精神了些,她坐直,像抓到了靳言竹把柄那样问他:“你听到了陶李的声音,所以才来接我,是吧?” 靳言竹一点也没有被戳穿了的不好意思,反而比姜莱还坦荡。 “算是,”他说,“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男生可以和你做朋友。” “带你去散散心。”靳言竹动了动左手手腕,“要不要我开下车窗?” “我自己来吧。” 姜莱从善如流地按开了她那边的车窗,靳言竹用余光往她那儿瞥了一眼,又在开车的间隙把那边的车窗关好,开了自己这边的。 对于姜莱递过去的幽怨眼神,他坦然地回了四个字,“怕你感冒。” 姜莱微叹口气,只得别扭地接受这种好意。 秋日的夜里滴露寒凉,车速飞快,车里瞬间聚集了四面八方的冷空气,好像可以凝固她的情绪。 靳言竹只给了她两分钟时间,钢化玻璃重新升起后,猎猎的风声从耳边消失了,车内几乎悄无声息。 “你知道吗?”在寂静的车里,姜莱打破了沉默的氛围,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自己的发丝,和靳言竹倾诉。 “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我觉得浑身都在发抖,就那个瞬间,整个人的感觉都很……窒息,而且,这种感觉竟然很熟悉。” 她的脸庞一会儿被路灯的光芒笼罩,一会儿又隐在黑暗里。 “后来听说是胃病又犯了的时候,除了生气和着急之外,其实我更多的情绪是庆幸和开心。”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平很淡,眼睛里的情绪却像大雨前乌云密布的天色。 “我在想,她不是和陶李约好了要吃饭的吗,怎么又因为胃病进了医院?怎么又不好好吃饭?过了一会儿,我又想,还好只是胃病。” “我最近一直都有不好的预感,我怎么总在这些事情上言灵?” 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吸了下鼻子。 “是吗?”靳言竹忽地开口:“没有好梦成真过么?” 姜莱想了想:“你吧,只有你。” - 车子还没停稳,刚才还说自己不着急的女孩把手放到了副驾驶的车门上,却因为车门依旧锁着而没法打开。 她连忙转头看了靳言竹一眼。 把车子稳稳停住后,靳言竹按开了车门锁,拔下钥匙追上她。 夜晚的医院大厅依然很多人,人多却不显得吵闹,反而有种让人心烦意乱的寂静感。过度泛白的灯光照在地上。直到靳言竹的手按上电梯键的那刻,姜莱才短暂回神,艰难地回忆起消化科的楼层数字。 她在处于超重的那个瞬间抓住靳言竹的手,男人手里还拎着车钥匙,却依然倒出手来握住她。电梯里的人不多,姜莱穿着漂亮精致的礼服裙和高跟鞋,即便是披了件黑色西装,在来往肃穆的医院里依然显得格格不入。 医院里的走廊呈现出一种寂静的冷意,姜莱却恍若未觉,她七拐八拐地在走廊里转,却找不到病房所在的位置,还是靳言竹拉住她走到九楼的服务台问了句,这才找对了方向。 姜莱礼貌性地敲了敲门,没等门内的人回应就推门而入,大小姐可能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失态过,她和正准备扎针的护士姐姐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以她道歉而结束尴尬的对视。 大抵是因为犯错在先,姜莱一句话没说,就站在门口安安静静地看着她扎针的动作,待护士摘掉止血带又对着裴知诺嘱咐完各种注意事项后才走上前去。 或许是因为姜莱穿得实在太灼眼,那个护士准备离开的时候还问裴知诺:“你朋友?明星?” 病床上的人脸色有些许的苍白,除此之外竟然和平时没什么区别。这倒是也符合姜莱一直以来对裴知诺的了解,她真的很女王。 总让人觉得不需要记挂。 就这么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她好像已经和这位护士姐姐混得很熟了。裴知诺笑了一会儿,才告诉她“不是”。 她穿着病号服,左手连着输液的管子,眼尾瞥了姜莱一下,说话的语气颇为骄傲:“是我闺蜜,是不是特别漂亮?” - 关门声在身后响起,姜莱把手机扔在了桌上,从上到下细细地看着裴知诺,看完之后自己拖了个凳子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靳言竹原本以为姜莱在路上又惊又怕的,到这来肯定要质问一下她的,但这姑娘却没有,她就坐在那什么也没说。 在那半分钟里,他们三个没有人开口。 半分钟后,姜莱才恨恨地说:“别以为你在别人面前夸我,我就能原谅你。” 裴知诺笑了下。 她张了张嘴,像是准备解释,不过姜莱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皱眉问:“输液的瓶子里药就剩一半了,怎么又扎针?” 裴知诺安安静静地躺着,无辜道:“刚才睡着了,那个妹妹发现回血了,给我换了输液针。” 姜莱简直气得说不出话,她深呼吸一口气,问道:“你怎么晕倒了?来的时候检查都做了吗?胃镜呢?结果出来了吗?” “你说话疼不疼?要不要再睡会儿?” 靳言竹一直站在病床旁边看着,听到这,他叫了姜莱一声,姜莱转头看过去,过了一会儿才又把目光移回裴知诺身上。 “是我太着急了……” “没有。”裴知诺安抚她:“在等胃镜的结果呢,医生就是嘱咐了几句,还是以前那些话,按时吃饭忌辛辣什么的。” 她看起来有些愁眉苦脸,“你在巴黎的时候不是都快好了吗,虽然我也知道这个病不能那么快就好利索,但怎么会晕倒呢,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靳言竹现在明白了,她是憋太久了,要靠说话发泄一下。看她委屈的模样,像个受了委屈需要倾诉的孩子。 她转头看向靳言竹,要他去倒一杯温水来。 大少爷给人当了回免费司机,刚才又因为忙着追上姜莱而把手机落在了车上,现在他站在这没人理,倒真像个司机了。 他慢慢发现,和姜莱这姑娘相处,除了宠着倒也没别的办法。 裴知诺的视线在他们两个之间扫了个来回,她问姜莱:“你们在美术馆遇到了?” 姜莱摇头:“他故意叫我去的。” “哦。” 裴知诺瞬间了然,然后和她说:“今天的颁奖典礼是他的赞助,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没想到你老公还会在艺术方面投资。” 她小声玩笑道:“你跟他说说,问他愿不愿意赞助美术馆?” 这个态度和刚回国的时候问“你是谁”的时候可谓是天差地别,姜莱睁大眼睛,心想这不会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吧…… “天啊。”她换了种说法问出来:“裴知诺,当初是谁说的不为五斗米折腰?” 她用没输液的那只手拍了下姜莱的胳膊,那只手上边还带着拔掉针头后的血迹,输液贴下的血管甚至有些发青,看得姜莱直皱眉。 然而,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她耸肩:“别这么不食人间烟火啊宝贝,你老公的钱那是五斗米么?” - 姜莱问她现在要不要简单地吃点什么,裴知诺摇头,她问了两遍,依然无果。姜莱没辙,只得自作主张地叫靳言竹去买粥。 买粥? 靳言竹顿了一下,想到了自己落在了车上的手机,生平头一次因为没钱而困扰。 他颇为麻木地想,难不成去刷脸么? 病床边,姜莱自己冷静下来了,说话也没有那么多了,这才想起来问正事。她问问题的时候尾音勾着,让听她说话的人理所应当地顺着她,“你不是说和陶李去吃饭吗?我当时还很放心呢。” “哦,是啊。” 姜莱睁大眼睛,“那最后怎么没吃,还把自己搞到医院来了?” 裴知诺解释道:“我太忙了。”她想了想自己今天的行程,坦白:“是我的原因,下个月月初的时候有那个画家的画展,我和她讨论一下布景,这种事情敲定得越早越好。” “陶李……他等了我挺长时间的,后来我说还要忙,过几天再一起吃吧,我们又约了下次。” 她顿了顿,再开口的时候已经语气轻松地开起了玩笑:“其实,没吃饭也没什么错,做胃镜要空腹六小时呢,正好。” 姜莱气得不想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和裴知诺咬耳朵:“你还说什么没法为了陶李戒烟,现在好了,你必须为了胃病戒烟了,我从现在就开始监督你。” 裴知诺:“……” 靳言竹在那站了一会儿,就在他准备开口向姜莱坦白自己没钱的时候,门忽然被推开了。 裴知诺的病房在走廊最靠里的那间,银月的月光顺着窗子洒在大理石地面上。一个二十几岁的男生推门进来,他像是不怕冷似的,穿了件白卫衣外套,戴着灰色棒球帽。两手都没闲着,拎了很多个袋子,风尘仆仆的,带进来一身秋夜的寒气。 姜莱转头看了眼,小声道:“说曹操曹操就到呢。” 陶李的目光只在姜莱和靳言竹身上停留不到一秒,然后就紧忙把视线投向病床上的人。出于良好的教养,他还是和靳言竹匆匆地打了个招呼,又对着姜莱弯了下眼睛。 靳言竹在他手里接过了一个袋子,转头就被姜莱伸手接了过去。 那是个很大的DIOR包装袋,上边满是花花绿绿的印花。姜莱低头往里看了眼,里边有几件布料舒适的衣裙、一双毛绒拖鞋、还有……裴知诺的贴身内衣。 她眨了眨眼,抬头看着陶李。 陶李没接到她的目光,他正忙着从那个无纺布袋里拿出一个个餐盒。 “小米粥、红豆粥、八宝粥、苏打白粥,你想喝什么?” 裴知诺有些麻木:“……都不想。” 她的长发前几天染成了黑茶色,有几缕挑染了奶茶灰,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的时候也带着那种有攻击性的漂亮。 陶李“哦”了声,并不介意她的拒绝。他卷了卷卫衣的袖子,改口道:“还有蔬菜粥,那就吃这个。” 裴知诺哀叹一声,面如死灰地问:“什么蔬菜?” “医生嘱咐的,”陶李回忆着,“青菜、西蓝花、香菇……”大概是因为她的表情实在难看,他眨眨眼:“我让师傅给你加了几个虾仁。” 听到虾仁之后,她终于开心了一点,姜莱扶着她坐起来。 陶李又问靳言竹他们两个:“你们吃饭了吗?要不要过来喝粥?” 姜莱赶忙摇头,对这种给病人喝的粥敬谢不敏。她说:“我们刚刚吃过。” 陶李转身去拿裴知诺的毛呢大衣,没经过她允许就伸进了兜里。三双眼睛同时看向他,只见他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出了一盒女士烟。 朝裴知诺悠闲地晃了晃手里的白色盒子后,陶李把它随手塞进了自己兜里。 “医生说要戒烟是吧?这个,我没收了。” 第37章 迷信 “看到了活的腹肌和人鱼线。”…… 姜莱惊讶地睁大眼睛, 并不明白他们两个的关系为什么变得这么暧昧了,那两个人却恍若未觉,该做什么做什么。 陶李也拖了个凳子坐在了病床的那边, 他拿着个勺子准备喂她, 裴知诺伸出的手顿了下, 想了想又收了回来。 虽说她对陶李一直带着点别的想法, 但这么多年来一直把他当好朋友相处倒也习惯了, 所以也没什么好矫情的。 这么一想, 裴知诺就忽然心安理得了, 她安安静静地倚在床头,享受着悉心照顾。 姜莱转头对着靳言竹疯狂眨眼, 靳言竹失笑。他没说什么,只是把晾好的温水递给她。 手机被落在了车里, 医院又禁烟, 他没什么意思,只好随手去那边的架子上抽了本书出来。 裴知诺吃了点东西,那股不舒服的劲儿又上来了,她闭了闭眼, 说自己不想吃了。陶李坐在那边打开了那盒红豆粥, 姜莱帮裴知诺掖好了被角,和他聊了几句。 “前一阵我一直在忙着开学, 搬寝室, 写论文。”陶李笑了下,把声音放轻了些:“我听诺诺讲了些你的事,你们什么时候婚礼?” 姜莱抿了抿唇:“会给你发请柬的。” 听了这话,陶李挺开心地点了头。 姜莱偏头看了眼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的人,小声问他:“你相亲去了吗?” “没有, ”陶李解释说:“我最近忙着学习啊。” 她不置可否地“嗯”了声,“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比我们快那么多?” “那个画家的住处离这里很近,餐厅也约在了这边。她当时说自己还要再忙一阵,改天约,我在餐厅坐了会儿,后来又打过去两个电话,是医生接的。” “你又是怎么……”陶李看着她,问题问出之后自己就想明白了,“哦,她的紧急联系人写的是你的名字吧?” 虽然是个问句,但他的语气很肯定。 在姜莱点头之后,陶李缓缓地眨了下眼:“来得这么匆忙,穿这么少不冷么?” “没事,病房里不冷。”姜莱有些忧愁地说:“裴姨她们不在国内,还拜托我照顾一下她,让我搞砸了。” 陶李开着玩笑,却很一针见血:“裴姨就是客气一下,你别放在心上,她又不是不了解你。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裴姨怎么可能要你去照顾她女儿?” 姜莱气笑了:“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啊。” 他们两个像往常那样拌了会嘴,姜莱问:“医生说要住院多久?” “三天,”陶李答着:“这次没以前那么严重,主要是需要调养,中医西医的药开了个十几厘米长的大单子。” 姜莱:“……” 他想起了什么,垂着眸子和姜莱讲述:“我来了之后,那个医生以为我是她男朋友,抓着我教育了一顿,问我为什么不让病人戒烟。” 他的语气挺轻松的,但姜莱了解他,真真切切地听出了内疚。 她摇了摇头,又问:“要不要升VIP病房?” “我问了,她说不用。我在这陪着她,后续需要的话我来办就好。” 他看了靳言竹一眼,和姜莱说:“你回去吧,这有我呢。”他朝那边努了努嘴,“他已经在翻童话故事了。” 姜莱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靳言竹看的书是青少版《一千零一夜》,她无奈地笑了下,又摇了摇头。 “你是学生哎,你逃课?” 陶李把粥喝完,翘着椅子从那边的桌上抽了张纸巾。 “我导出差了,这周刚好不用开会,写论文嘛,在哪儿都一个样。” 裴知诺忽然动了下身子,闭着眼睛开口道:“陶李给我拿了好几件衣服,你挑一件换上,回去的路上会冷。” “吵醒你啦?”姜莱有些紧张。 “没有,”她蹙了下眉,缓缓睁开眼睛,“本来也没睡不着。” 她拉了下姜莱的手:“让你担心了。你明天还要去拍婚纱照呢,快回去。” 姜莱没忘记婚纱照的事,她有的时候觉得自己真挺毒的,好事不言灵,随口说的话却总是一语成谶。 她看了靳言竹一眼,那本装帧精致的《一千零一夜》在他手里一页页地翻着,看不出什么无聊来。 “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没等裴知诺反驳,她拿着衣服就进了卫生间。 走出病房的时候,靳言竹牵过她的手,姜莱回头看了眼,和陶李挥了挥手。 她偏头问:“你看童话还那么开心?” 靳言竹懒洋洋地答:“手机落在车上了。” “啊,”姜莱张了张嘴,有些惊讶。 “你在看什么?我以前看过很多童话,只不过都快忘光了。” 他捏了捏她的手:“看了辛德瑞拉。” - 拍婚纱照的事情再次因为她而耽搁了,她很愧疚,又觉得有些低落。 如果说害怕什么事什么事就发生了的话,那显然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顺着家门口的那条台阶往上走时,姜莱穿着高跟鞋走得很慢,靳言竹在她左边,拉着她戴着戒指的手。 姜莱的右眼皮从前天就开始跳,现在又来骚扰她。她苦恼地闭了闭眼,毫无用处。走到了门口附近的时候,姜莱有些疑惑地问:“我们家门口为什么这么黑?以前也这样么?” 靳言竹摇头,借着不远处壁灯的光拉开门。 屋子里的灯光明亮,照在了门口的地面上,他们的身后瞬间出现了两个被压缩了的影子。 他简短地解释道:“灯坏了。” 姜莱抬头一看,包裹在欧式风格的漂亮灯罩里的嵌入式吸顶灯出现了故障,它依然发出昏黄色的灯光,只是非常暗,像是在苟延残喘一般。 姜莱站在那不动了。 靳言竹进了门换好了鞋,不明白大小姐怎么就是不进屋。外面不冷么?穿着高跟鞋不累么? 他微叹了口气,从柜子里拿出姜莱的拖鞋,单手拎着走到她身边,又悉心地在她身前半蹲下。 玄关处的灯光照在了靳言竹的头发上,从姜莱这个视角看下去,他的头发带着黄色光晕。她愣了会神,又过了一会儿,靳言竹伸手拍了拍她的脚踝,示意她抬起另外一只脚。 她耳朵微微发红,不自觉地想到了前几天秦苏打来电话时他说过的话。 好吧,确实很像在哄祖宗。 靳言竹的动作像是一个告诉她可以恃宠而骄的信号,姜莱揉了揉耳朵,轻声问:“你有没有听过那个故事?就是,关于灯灭的那个……” 靳言竹对这种故事向来不怕,他没什么表情地把手里的高跟鞋放回鞋柜,很给面子地摇头道:“没有,是鬼故事?” “不是,是传说。”姜莱偏头:“是一个不好的预兆。” ……行吧。 靳言竹想,不是鬼故事,原来是迷信啊。 外面的风顺着大开的门往屋子里吹,他把人拉进来,关好门,倚着柜子问道:“你觉得那个……”他本想说迷信这两个字的,话到嘴边忽然改了,“你觉得那个传说可信吗?” 姜莱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你不知道‘对灯发誓’的说法吗?” 他失笑:“姜莱,你真的有二十六岁?” 靳言竹看出她是在开玩笑了。 她刚刚被裴知诺住院的事情吓到了,回来的路上也有些闷闷不乐的,现在需要哄一哄。 姜莱无辜道:“难不成呢?” “行,”他懒洋洋地抬了下手,指向电梯:“去换衣服,然后套个外套下来。” “做什么?” 靳言竹已经转身往客厅那边走了,他头也不回地说:“秘密。” 这两个字完美地勾起了姜莱的好奇心,她换衣服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不止。 十分钟之后,姜莱裹着披肩走到玄关处,在玻璃柜子上发现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她拿着那个杯子站着,一转头看到了从那边走过来的靳言竹。 他拿了个长条的纸盒,手里好像还带着螺丝刀。走到姜莱身边时,他检查了一下姜莱穿的衣服的厚度,然后打开大门。 一个黄色的梯子立在那里。 心里的想法逐渐被证实,她脱口问:“你要换灯管?都这么晚了。” 靳言竹“嗯”了声,很自然地说:“你不是害怕么?” 在门口处切断了电源后,那一片区域瞬间陷入一片黑暗。靳言竹把手里的螺丝刀递给姜莱,踩上梯子。 从姜莱这个视角看过去,她正好能看到衬衫下摆随夜风飘起时男人的腰腹。客观来说,靳言竹的身材是真的不错,这腹肌…… 她看得认真,因而在靳言竹偏头要螺丝刀时动作迟滞了好一会儿。 靳言竹看着她发红的耳尖,似笑非笑地问:“怎么了?” 姜莱觉得他们两个都睡一起了,自己怎么说也不能一直这么容易害羞。她顿了下,眼神飘忽:“没事,就是……嗯……看到了活的腹肌和人鱼线。” 靳言竹很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动了动手指接过了螺丝刀。 姜莱看着他拔掉了灯管和电源相接的插头,拿过她递过去的螺丝刀后拧下了卡住灯管的螺丝,又把旧灯管换下来,换上新的。 插好电源线后,他打开了电源,电路通了,那盏灯瞬间亮起来。 这一套动作过于行云流水,姜莱简直目瞪口呆。 “你真的会啊。” 在去卫生间的路上,靳言竹解释:“留学的时候学会的,自己在国外,慢慢地就什么都会了。” “哦,”她笑了下:“那按照你的说法,这么多年,你怎么没学会做饭啊?” 靳言竹想了想,说道:“烟雾报警器是连着火警的啊,万一我哪天失误了,很麻烦。” 她有点想笑,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找到这么完美的借口的。 过了一会儿,他问:“心情好点了吗?” 在洗手间明亮的灯光下,他慢慢凑过去,又毫不费力地把姜莱抱到了洗手台上。男人轻轻地扣住她的下颌,一个吻落在了她的唇角。 “现在,那个传说可以消失了。右眼皮跳也不一定代表坏事,不要迷信。还有,婚纱照什么时候都可以拍,跑不掉的。” “不要不开心。” 第38章 明天 “好期待下雪啊。” 婚纱照的日期又往后推迟了些, 那几天她一直都在医院陪着裴知诺。话虽这么说,其实大多数时间都是她和陶李在拌嘴,裴知诺则安静地找电影看。 一室晨曦的病房里, 陶李一边喝着红豆粥一边麻木道:“你们热恋中的女孩怎么比量子力学还让人难以理解?” ?? 姜莱很疑惑, 这个话题不是他提起的么? “好吧,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陶李, 面无表情, 语气带了点小嘲讽:“那我不说了, 反正你这种母胎solo也不会懂。” “……?” 陶李那张帅脸瞬间黑了下来, 他又喝了口粥,这回是真的懒得说话了。 裴知诺刚吃完早饭, 她倚在病床上随手翻着书,没忍住笑了出来。 姜莱这个婊里婊气的样子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了, 她本来就是倾诉欲比较强的人, 喜欢叽叽喳喳地说话,某些时候还带着点直言不讳的毒舌属性。只是前两年都太低落了,现在才被人养回来。 况且,陶李无话可说的样子是真的很有意思。 “诺诺, 你看什么呢?” 姜莱凑过去, 想看清楚书的名字。 裴知诺动了下手指,一本很厚的画着很多函数关系式和别的一堆乱七八糟符号的封面显露在她面前。她看了眼标题, 还是英文的。 “……这是?” 裴知诺耸了耸肩, “睡前故事书。” 她瞬间福至心灵,是陶李的专业书吧。 又翻过一页,裴知诺皱了下眉,疑惑道:“这些英文……有的我都不懂,这都是什么意思啊, non-homogeneous是什么?” 陶李弯着眼睛答:“非齐次。” “非齐次又是什么?” 他歪了下头,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裴知诺顿了下,赶紧摇头。 “姜姜?”陶李半开玩笑地问她:“你学过吗?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还选修过数学建模课,为了追……” “……” 猝不及防地听到自己难以言说的黑历史,姜莱恼羞成怒,咬牙切齿道:“陶李,闭嘴吧。” 安静没一会儿,她忽然问:“你怎么又喝粥?”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陶李好像很讨厌这种汤汤水水的食物。昨天喝应该是饿得狠了,今天竟然还在喝。 陶李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着。他朝裴知诺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幽幽说道:“她现在只能喝粥什么的,可怜得很,我吃得太好她会馋。” “……哦。” 在那个瞬间,如果姜莱没有认识他们两个十年的话,她也许真的会误会。 她没再说话,只是朝陶李眨了下眼:“你越来越懂事了啊。” 他在那削着苹果,但是业务不熟练,技术不佳,搞得狼藉满地,削过的苹果也不能看。 裴知诺凑近看了几眼,毫不客气地评价道:“这也太丑了。” 姜莱问她:“你可以吃苹果?” 没等她答话,陶李抬头看过来,他淡定地说:“她不能吃,我给自己削的。” “……” 裴知诺倚在床上,伸手拍了下姜莱的胳膊:“别说别的事了,你的婚纱照呢,准备什么时候去拍?” “唔,”她翻着一本画册,答道:“二十六号,明天。” 裴知诺瞥了她一眼,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好啦——”一看她的脸色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姜莱凑过去支着下巴看着她:“什么时候拍都一样嘛,也没晚几天呀。有什么好内疚的。” 她觉得裴知诺有的时候真的很别扭,这人平时表现得太过成熟,偶尔这样子就让人觉得很有意思。 裴知诺偏头道:“那你生日不过了?” “对哦,”姜莱睁大眼睛,很惊讶的样子:“十月二十六号,我生日。” “差点忘记了。”她想了想,“那不是更好嘛,浪漫、还好记。” 裴知诺笑了下,又耿直地拆穿她:“结婚纪念日是结婚那天,你记拍婚纱照那天做什么?” “……” - 病房里的电视一直开着,声音不大,姜莱以前习惯把它当成背景音。 现在裴知诺和陶李正在讨论中午吃什么,这个话题过于清汤寡水,听着就很没有食欲,她把视线移到了电视节目上。 电视里重播起了昨晚的新闻,说是近些年因为厄尔尼诺现象导致暖湿空气滞留南方,北方暖冬现象愈加严重,而这直接导致了冬季降雪不足的可能性增大。 她望了望窗外:“好期待下雪啊。” 裴知诺闻言,抬头看向电视的方向:“应该会下的吧,去年的雪那么大。” “但是前年没有下雪呀,再前一年……我不记得了,那年我在哪?” 陶李的记性比她们两个都好,他提示:“你在布鲁克林。”说完,他又转头看向裴知诺,扬了扬下巴:“那年冬天我们两个都在宁城。” 裴知诺“哦”了声:“我也想起来了,那年宁城只下了一场雪,不算太大,落地就化了,但飘雪的时候还是很漂亮。” 姜莱惊讶道:“你怎么忽然想起来了?” “你猜?” 姜莱没猜出来。 过了几秒,裴知诺无语道:“因为有个人在我拍雪景的时候一直在我耳边科普什么热力学动力学……太痛苦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姜莱:“……” 听她这么一说,她也想起来了。 那年冬天陶李发在国内某站上的那个四分钟科普视频她也看过,而且印象很深刻。虽然他讲的东西姜莱根本没好好听。 她只记得裴知诺出镜的时间几乎占了那个视频全长的一半。 后来看了评论区才知道,原来没仔细听他说话的不止她自己。 热赞说:这是up的女朋友吗?姐姐我可以!简直漂亮到我无心听科普…… 楼中楼:upup你看到了吗?姐姐镜头里的你竟然那么帅,我对你有了新的认知QAQ拜托你学习一下姐姐的拍照角度吧,不要因为自己帅就一直用死亡角度让我们看你的下巴! 姜莱笑了一会儿,快乐地贡献了两个赞。 陶李回复:看我下巴有什么不好的? 姜莱的嘴角瞬间向下弯了。 “是不是女朋友”、“姐姐真漂亮”这种话一概被他忽略了,他在众多评论中只看到了最不关键的那几个字。 也是没救了。 姜莱在病房待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她奶奶突然说要和她吃饭,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在路上了,她只得不情不愿出了门。 她规规矩矩地陪老太太吃了清淡少油的中餐,饭后两人还去了一个私人茶庄,老太太指导她沏茶。她认为女孩子在见公婆的时候需要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姜莱懒得反驳,面色如常,回来之后脸都笑僵了。 吃过午饭后陶李临时回了趟学校,他们导师出差提前回来了,论文截稿就在几天后,所以紧急开了个会。 姜莱就一直在那待到他回来。 靳言竹开车到医院门口接她,姜莱出来的时候暮色四合,城市街道华灯四起。她慢慢靠近男人的背影,准备叫他名字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他在讲电话。 姜莱安静地站在距离他两米的地方没有往前走。 是听到了她走路的声音,还是感受到了她的靠近?姜莱不清楚。她刚站定,靳言竹就转过身,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她。 金黄的秋叶在他身后簌簌飘落。 天越来越凉了,刚过了霜降,白昼变短,夜幕也降临得更早。他勾了下姜莱的鼻尖,伸手牵住她,两人走向副驾驶。姜莱意识到靳言竹在讲英语,他语气很平,大多数时候都是那边在说,他偶尔回应几句。 靳言竹给她拉开了车门,在她坐进副驾驶没多久就挂断了电话。 姜莱问:“我影响到你了吗?” “没有,”他凑过去摸了下她的头发,又在退回去前细心地帮忙扣上了安全带。他问:“晚上想吃什么?” “唔,”姜莱想了想今天中午经历的一切,颇为可怜地说:“可不可以不回家,我好想吃火锅啊……” - 两个人坐在火锅店的隔间里,姜莱又看了他几眼,很不确定地问:“你今天早上穿的这一身?” “不是,”靳言竹把那件黑色冲锋衣脱掉,又挽了挽袖子。他解释:“今天时间早,想带你玩一圈,西装换掉了。” 姜莱眨眨眼,夸了句“很帅”,她刚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就觉得很亮眼,衣架子就是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她隔着朦胧雾气看向对面的男人:“原来你早就要带我出来吃。” 靳言竹弯了下唇,没说话。 姜莱把这当成默认,过了会儿,她又问:“你不喜欢西装?苏苏也说过。” “说不上喜不喜欢,但非必要的时候不会穿。” 她“哦”了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靳言竹总觉得她这个语气词还带了点遗憾的情绪。 “怎么?” “没怎么,”姜莱皱了皱鼻子,“可是你穿西装很帅。” 他了然,半真半假地点了下头:“行,那我现在喜欢了。” 姜莱笑出来,“所以呢,你准备一会儿带我去哪儿玩?” “我改变主意了,”靳言竹看了她一眼,出尔反尔:“吃完就回家,明天要去拍婚纱照,你还记得么?” 姜莱忧愁地叹口气:“那我有点吃不下了。” 他笑:“怎么了?” 姜莱实话实说:“我有点紧张……” 第39章 婚纱 “是谁这么幸运?” 姜莱果真如她所说的那样紧张, 她已经很久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了。 他们出发得很早,姜莱坐在副驾驶,都忘记了打开车载音响。她也没什么困意, 坐在车里, 只能听到来往车辆行驶的声音, 间或夹杂几下喇叭声。 靳言竹一边开着车, 一边和她讲:“今天就是按照你说的那样, 拍一部分, 等到我们蜜月的时候再拍, 所以应该不会太累。” “然后——” 车在十字路口稳稳停下,靳言竹颇为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侧头问道:“姜莱,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啊?”姜莱倏地回神, 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确实没有, 你……再说一遍?” 靳言竹:“……” 她刚刚在和裴知诺发消息。 几分钟前,裴知诺在微信上祝她生日快乐,又告诉她礼物下午就会送到,陶李也在今天更早的时候给她转了很大额的一笔钱。 她挨个回了消息, 又忽然想到, 靳言竹好像是不知道她生日的。 不过想想也正常,她自己从来没说过这相关的事情。 他们两个只在大学时期有过一个交点, 那段时间本就不长, 连互相了解的机会都没有,更遑论知道对方的生日。 而重逢之后…… 好吧,她的生日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今天的大事是拍婚纱照。 可是想想就很紧张啊…… 姜莱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以避免其他情绪继续发酵。 她抓着裴知诺聊天, 问了问她有没有把药开好,什么时候出院之类的问题。裴知诺一个一个地答了,最后她问道: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姜姜,你很紧张?】 姜莱回了两个省略号。 裴知诺像个神算子一般回复道: 【你一紧张就会说很多,而且今天起得这么早,不难猜到是去拍婚纱照的路上。】 …… 姜莱认命地承认了,她苦恼道: 【我真的很紧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裴知诺客观地分析: 【你的大脑分泌了太多的多巴胺,所以又紧张又兴奋。】 【因为你要穿婚纱了,还是第一次在喜欢的人面前穿婚纱。】 她问: 【是吧?】 姜莱: 【有道理。】 【但这话怎么这么像是陶李说的??】 - 靳言竹重复了一遍他说过的话,姜莱眨了眨眼,然后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主要是婚礼的请柬需要嘛。”她问:“我们会拍的很漂亮的对吧?到时候选一张挂在卧室里?” 靳言竹弯了下唇,“当然会。” 他说:“挂卧室可以,都听你的,我的书房也挂上。” 姜莱偏头看向车窗外,没忍住笑出声来。 在路途过半时,她终于想起了要放音乐的事情,偏头捣鼓了一会儿,最后放了首钢琴曲。 他这次听出来了,是德彪西的月光。 姜莱对上他的眼神,解释道:“嗯……缓解紧张。” 他们开车去了那家高定婚纱工作室,到的时候正好八点钟,很久之前姜莱就在他们的官网上浏览过婚纱的式样,不会因为挑选浪费时间。 “您预定的婚纱在这边,”一个穿着套装的女孩带着他们走过了几个工作室,最后来到一间有着大镜子的房间,姜莱站在试衣间门口,在进去之前转头看向靳言竹。 “……你紧张吗?” 靳言竹顿了顿,微微点头,他坦白地说:“好像有点。” 姜莱无意识地咬了下唇,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对方。 水晶吊灯明亮的光洒落下来,靳言竹忽然懒洋洋地笑了下,“去吧,”他说,“我在这等你。” “靳言竹,”她凑到男人耳边,语气郑重地说:“穿上婚纱之后,我就是你的新娘了。” - 姜莱小心翼翼地把试衣间的门推开了一条缝,她一眼就看见了靳言竹的侧影,他脱掉了大衣,站在那和一个工作人员说话,像是在叮嘱着什么似的。 听到门开的声音,他偏头看过去。这一幕在姜莱的视角被无限拉长,宛如一帧慢放的爱情电影。 她拖着婚纱缓缓朝他走过去,在这段时间里欣赏着他的表情。 “喂,”姜莱带着灼眼的笑意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怎么样啊?你怎么不说话。” 靳言竹垂眸,他的眼睛弯着,目若点漆,看向她的时候仿佛闪着细碎的星子。 “怎么这么漂亮。”他凑近了些,轻声问道:“是谁这么幸运?” 房间里的水晶吊灯毫不吝啬地洒下星芒,他们两个距离很近,一个笑容明艳,一个神色温柔。 姜莱忽然有些愣住,怔怔地看着他。 她没料想到靳言竹会这么说,也没想到自己的情绪波动会如此这般。应该灯太亮了,她眨了下眼,竟然有点想流泪。 靳言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不远处的镜子那儿看看,他的目光一直定在姜莱身上。女孩明眸善睐、脖颈修长,她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下。 此时此刻,才恍惚有了实感,自己真的要和这个喜欢了很久的人共度余生了。 这个婚纱是她一眼中意的,长长的拖尾在灯光下宛如闪耀的银河。但除了那些,她还想到了一些靳言竹没有想的。 她回头看了眼,悄悄凑过去和他咬耳朵:“昨天的火锅我就吃了不到十口,你看看,多有先见之明啊。”她说着,眨了眨自己漂亮的眼睛。 靳言竹“哦”了声,和她开玩笑:“那你昨天也应该阻止我吃的。” 姜莱失笑。 她和负责外景拍摄的摄影师聊了几句,最后定下了今天拍照的三件婚纱,她又换上自己的衣服,推着靳言竹:“你别在我这转了,快去化妆,然后……” 靳言竹打断她:“等会儿,我也要……” “对啊,镜头很残酷的。”姜莱眯了下眼睛,偏头问:“是我们两个结婚,我要化妆,你当然也要去了。” 他顿了顿,然后很谦虚地挣扎了一下:“其实,我觉得我长得还可以?” 姜莱被他抗拒的样子逗笑了,然后又瞬间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戏精上身:“是你说的要娶我,这点困难都不能克服?” 靳言竹:“……行。” 他真的认输了。 两个人在化妆间里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靳言竹更快些,他一边由着化妆师在他脸上涂涂抹抹,一边催眠自己这都是因为要拍婚纱照。 在去找姜莱的路上他回了靳夫人一条微信,他妈妈知道他们要拍婚纱的事,表现得比当事人还兴奋。 靳言竹敲了敲门,在得到了许可后推门而入。 他刚才说“觉得自己长得还不错”真的过于谦虚了,他何止一句“长得不错”,他一直以来都是那种最亮眼的存在。如果要姜莱回忆自己在大学校园里对他一见钟情的感觉时,她大概也会觉得是因为这张脸。 或许是怕打扰到她们,他坐在真皮沙发上,没开口,目光通过镜子和姜莱的目光相交。 姜莱觉得自己那几秒钟都没有呼吸。 她一直都清楚,这男人有一双深情且勾人的眼睛,眼尾狭长,笑的时候微挑。他好像画了眼线,还是别的什么,看起来比平时还要勾人。唇上涂了很轻的一层口红,又平白无故地多了些性感。 化妆师正准备给她打高光,需要闭眼,她把眼神收了回来。眼前一片黑暗的时候,姜莱没忍住想:还好他很抗拒化妆。 - 外景拍摄还是挺不容易的,姜莱穿着高跟鞋,在十月末的温度下穿着婚纱,一张照片就要折腾好久,她这么多年习惯了,倒是没有很不适应。 她在工作人员的建议下换了双高跟鞋,靳言竹问她冷不冷,她一边说着好冷好冷一边开开心心地拍照。 她穿着白色婚纱,在阳光下睫毛卷翘,妆容精致的脸上贴了漂亮的干花,几朵小雏菊点缀在她的眼角。 他们赶在下午五点前拍完了外景,最后还有一个内景。前两个都是她和靳言竹商量后决定的,后边那个她没参与,因为觉得内景都差不多。 姜莱觉得最后一个应该是最好拍的,就像平面杂志那样,没什么新奇,上了车之后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家私人画室。 但她也没多问,她饿得不行,中途又补了好几次妆,现在瘫在座位上一动也不想动。 靳言竹用自己的西装外套包住她,又一起拢进怀里。她的头纱还没摘,一身洁白,披了件黑色的外套,漂亮得像坠入凡间的仙女。 他半真半假地逗道:“累了?我们直接回家休息?” 姜莱没睁眼,只是抬手轻拍了下他的胳膊。 她的手指纤白,猫眼美甲在夕阳余晖下闪着细碎光芒。 “要不要吃点东西?”在外面冻了一天,靳言竹也是够心疼的。 “我……”姜莱从他的怀里微微抬起头,想了想自己最后的那件黑纱。“我不要,”她迅速地否掉了这个提议,“那件衣服不能吃完东西穿。” 靳言竹笑了笑,只好妥协。 过了一会儿,火烧一样的晚霞渐渐消失在了天际,最后一抹余晖照进了行驶的车里。姜莱闭着眼睛,头纱的一部分影影绰绰地遮住了她的脸。 手机震动的声音传来,在她确认了是自己的手机后,懒懒地动了下,保持着刚才的样子越过他的身体去够。 靳言竹忽然笑了下,他拦了下她的动作,又单手把她揽到自己身边。 他一定很清楚自己身上的那种吸引人奋不顾身去爱的气质,姜莱这样想。他用这个眼神注视着她,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被蛊惑的。 但这个男人好像又很坏心。 就在她要吻上去的时候,靳言竹抵住她的唇懒声提醒道:“口红。” 第40章 礼物 原来那场雪,真的有落在他的肩头…… 姜莱用那种颇为幽怨的眼神看着他, 心想这男人最近为什么这么热衷于逗人,每次逗完她还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真的是…… 他每次这样做的时候都很自然, 像是那种十分习惯性的亲昵, 姜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理解为情侣之间的某种情趣。 但不管怎么说, 他每次逗她的时候都游刃有余地占着上风, 就像现在这样。 而她一次也没赢过。 他故意笑得勾人, 在她要去吻的时候却提醒她要小心会花掉的口红。 姜莱撩开自己眼前的白纱, 她的眼里浮动着星屑般的光芒, 又带着点不服输的意味凑过去,在靳言竹不甚明显的纵容中咬了下他的唇。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在她吻上去的时候,总觉得这男人的笑有种她终于上钩了的感觉。 靳言竹反客为主地吻了她一会儿, 姜莱的手指轻轻扯着自己的婚纱, 她闭着眼,有些眩晕。 就在她打算继续沉溺下去的时候,男人忽然顿住,而后慢慢退开。 姜莱不lulu桜ん坊明所以地睁开眼, 她的视线缓缓下滑, 转移到了他的唇,怔了一会儿后才明白他那句话的意思。 他说的“口红”是指他自己唇上的妆, 现在早已因为刚才的那个吻晕开了。 姜莱瞬间脸热, 想起正事后躲着他的视线拿过了自己的手机。 微信里是裴知诺发的消息。 她说自己已经出院了,正在回家的路上,他们两个还绕远开车去她家把礼物送了过去,又问她有没有拍完婚纱照。 一一回复完后,她把手机锁了屏, 脸上依然有些发烫。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看向了自己身边那个悠闲的男人,视线从他高挺的鼻梁上滞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地滑向了他的唇。 残余的口红在唇上有种特殊又靡乱的美感,任谁一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姜莱在心里天人交战了一番,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和坐在副驾驶上的化妆师搭话。 姜莱和这个化妆师有简简单单的几面之缘,她的妆造不好约,偶然遇见的几次也是在高定周之类的场合。 这个姑娘的年纪大概要比姜莱大一点,有些自来熟,很活泼,说话直率却不令人讨厌,化妆的时候两个人聊得比较投机。能请到她,应该是靳夫人的面子。 在听到姜莱的请求之后,她迅速翻出了唇线笔、口红和一支崭新的化妆刷。她笑了笑,表示:“拍摄之前是一定要再补妆的,如果不着急的话,我们可以下车的时候再弄。” 姜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不好意思地拒绝了她的好意。 道过谢之后,她左思右想,还是叫了声她的名字,她说:“Via,我以前见过你。” 即便这是个很老套的句式,但在和不太熟的人搭话时就是屡试不爽,她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 Via听到这话后偏头笑了下,她们两个在车里正好是斜对角,这个角度,她刚好看到夕阳车厢里穿着婚纱的女孩。姜莱带着精致的妆容,脸颊的线条在余晖下显得十分柔和。 “其实我也见过你,”她想了想,“最近的一次大概是在——大前年吧,也是秋天,在佛罗伦萨。” 姜莱睁大了眼睛,像是没想到她把那一面之缘记得这么清楚。 “你刚才给我化了那么久的妆,我们聊了那么多,你都没有提起这个。” “唔,”Via轻快地说:“那不一样,我主动提起的话,有和你攀关系的嫌疑呀。” 姜莱弯着眼睛笑起来:“那天我们聊得很投机,还讨论了那年的威尼斯电影节。” “是啊,我很喜欢你。你那次是去找……” 话赶话地说到这,她却顿住了,应该是在仔细思考很久之前的事。 两三年前发生过的事情,过了一千来天之后,大多数事情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不过,姜莱却记得那一天,甚至印象深刻。 她们两个说话的时候,靳言竹一直倚在座位那儿低头看手机,他懒懒散散的,一副对她们女孩子聊天的内容毫无兴趣的样子。 但姜莱知道,他一直都有在听。 因为就在刚刚,Via的话音刚落下,靳言竹就抬了眸子看向她。 她无声地笑了一下。 这人在想什么呢? 是在想那个时候她到底是去见谁吗? “我去找Clara Chen,”姜莱提示她,“你有没有想起来?” “哦——”Via把音调拖长了些,“你这么说想起来了。她很厉害,我很喜欢她。”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很亮。 姜莱猜测,她们两个当年应该是在佛罗伦萨共事了一段日子,不然,人们大概率不会对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人赞美如斯。 “我们在一起工作了半个月左右,在异国他乡遇到优秀的华人摄影师真的很惊喜。而且她人真的很好很温柔,也有才华。” 姜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倒是没有惊讶的样子,像是早就猜到了她会这么说。 “你们一起拍了那一期的E杂志是吧?我有关注的。” “真的吗?” 问了这句话后,Via缓缓眨了下眼睛,问出了一个斟酌过后的问题:“你和她是……” 姜莱耸了耸肩,轻声说:“她是我母亲。” - 拿着化妆刷给靳言竹补口红时,姜莱想到了她们刚才的对话,不免有些心不在焉。 人与人的机缘巧合会不会是命定的?不然的话,那件事怎么会在一个如此巧合的时间点被一个几乎陌生的人提起? 那年的十月末她还在美院读书,是她和陈女士一起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在很多时候,姜莱都有些抗拒去回想以前的事情。因为越思考就越会发现,很多过去我们自以为开心的事情其实都像是泡沫。或者说,像是一个不严谨的解题过程,只需要一个程序简洁的验算就能让它面目全非。 所以现在想想,那个时候也是自己提起了生日的事情,筹备的是她自己,开心的也是她自己,陈女士只是在百忙之中抽了一个小时的时间陪她吃了次漫不经心的午餐,这当然不能称之为母爱。 可是…… “想什么呢?”靳言竹的手指顺着她的下颌线轻轻滑过,他语气懒倦,眼神却很温柔,视线的落点在她的瞳孔深处。 在姜莱发怔的时候,男人故意偏了下头,那支化妆刷从他的唇上划开,以唇角为起点在皮肤上划出了一道不长不短的红色印记。 “哎——你干嘛呀!”她瞬间回神,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人,又凑近了些检查了下那条印子。她忽然觉得现在必须要麻烦Via来帮忙补救了,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了。 好在过会儿是要补妆的,不然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始作俑者倒是一派轻松,他懒洋洋地靠回座椅:“谁叫你不专心?” - 到了目的地之后,姜莱发现它的地址竟然在大学和婚房之间,距离两边都不远。 补了妆之后,她换上那件漂亮的黑色婚纱,踩着同色的绑带高跟鞋,黑色称得皮肤更加白皙,裙摆上的碎钻熠熠闪耀。 她和Via聊着天,两人走到了这座西式建筑的后花园,一抬眼,外面的景象让她怔在原地。 纷纷扬扬的雪从天空中飘扬而下,姜莱推开门走出去,她站在台阶上,直到雪花落在脸颊上时才倏地回神。 四周的景观灯在那一瞬间亮了起来,借着抬头的姿势,她清楚地看到了昏黄光束下雪花簌簌飞舞的样子,宛如白夜的精灵。 “天啊,”她惊喜地出声,伸手去接飘落的雪。“这是……人工降雪?” Via也和她一起抬头看着,听到姜莱的话后,她点了点头。 “很漂亮,”她问:“你喜欢吗?” 姜莱点头。 她依然披着靳言竹的那件西装,却慢慢遗失了对寒冷的感知,满心都扑在了眼前的雪景上。 “我昨天才看了新闻,说今年冬天或许不会下雪了。” 她的话音轻轻落下,有些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像是……有种莫名的圆满。 她问:“来这里是要拍雪景婚纱?” Via朝她笑了笑:“我们当初没有这么想过,因为还需要人工降雪,成本也比较高。” “这是靳先生提起的。” 靳言竹。 她的心里好像忽然灌进了什么东西,有种饱涨的温暖感觉,血液也在发烫。 可是,她有在靳言竹面前说过自己喜欢雪吗?她不记得了。 姜莱眨了眨眼,半开玩笑地问道:“他还懂这个呀?” Via也笑:“但他担心你会冷,所以最终,我们还是决定去室内拍。” - 脱下了西装之后,因为这件黑色婚纱的V字设计,她白皙的后背毫无遮拦地展现在了镜头前。 雪花飞舞着落在他们的身上。 像那次在舞会上一样,姜莱伸出手搭在他肩上,靳言竹揽着她的腰。 这次拍照不需要刻意去摆什么姿势,她穿着高跟鞋和靳言竹面对面站着,视线从他的眉眼划到他高挺的鼻梁。 姜莱开了个小差,借着那边调整的空档扯了扯靳言竹的领结。她明知故问道:“你知道外面下雪了吗?很好看。” 他点了下头,没说话。 姜莱追问:“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雪?” “上次我们走在街上走路,你说自己很希望下雪。” 她循着记忆想了想,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的。那个时候他们从他祖父的寿宴跑出来,在宁城的大街上悠闲地轧马路。她想到了去年被大雪覆盖的宁城,还和靳言竹说起了自己在纽约遇到的暴雪。 纽约的暴雪…… 现在想想也挺巧的,他出国之后不就是在纽约读的书么? 所以那场雪飘落的时候,是否也落在了他的肩头? 她今天一直在走神。靳言竹有些无奈地笑了下,他说:“其实在那天,我有件事没讲,你想不想听?” “……嗯?” “那天你告诉我,那年冬天你去布鲁克林见朋友。”他问:“那天,是圣诞节么?” 他看见姜莱的眼睛更亮了。 她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那个时候我恰好也在。”他说,“我看到你了,你在选圣诞礼物,在那条街的橱窗。你穿了咖色大衣,头发比现在长一些。” 他敛着眉在姜莱的腰间比划了一下,“大概……在这个位置。” 在刚才的某一个瞬间,姜莱确信自己产生了一种冲动,她差一点脱口而出,问他为什么没有和她打招呼,可这显然是不成立的。 在她冷静下来之后,她觉得这样真的已经很好很好了。 异国他乡的圣诞夜,偌大的城市里,大雪初霁,来来往往人潮如虹。她却有足够的运气,在街边遇见那个少女时期心动过的人。 那是他们在人潮中的交点。 原来那场雪,真的有落在他的肩头。 靳言竹看着她的表情,没忍住弯了下唇:“你那天说起来,我才敢确定。” 姜莱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她眯了下眼睛,凑到靳言竹耳边喃喃:“谢谢你告诉我,我觉得很开心。” 这或许是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送给二十七岁的姜莱最浪漫的生日礼物。 -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声响,人工制造的雪从屋顶飘下来。夜幕已经笼罩了城市,称得这座建筑里的烛火更加明晰。 摄影师就在距离他们两三米的地方,他话比较多,好像还有点完美主义。 “不要真的吻,不要吻,我们要那种若即若离的暧昧感。若即若离……” 靳言竹的动作倏地顿住,姜莱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清楚地看到了他眼神中的无奈。 她扑哧笑出声来。 那边摄影师还在说:“这样就……不行不行,唇再近一些……” 拍这个动作的时候姜莱其实是享受的,她本来就漂亮,镜头感也很好,在飘落的雪里随意地闭上眼就是一幅画。 靳言竹就不一样了,他全程都不理解到底什么才是“若即若离的暧昧感”,他的表现像是那种拿了小抄依然不及格的学生。 姜莱面上不显,但她一直都在忍着笑。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和靳言竹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她就越能发现一些关于他的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你上一次拍照是什么时候?” 靳言竹的答案在意料之中:“结婚登记。” 姜莱点了点头,又问:“那,再上次?” 他回答地依然很快:“穿学士服的时候。” “哦——” 她拖长音调,现在明白了。 靳言竹闲闲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姜莱眉眼弯弯地说:“放轻松,这么帅一张脸,不拍照简直是——” “哦?”他好整以暇地问:“是什么?” 姜莱:“暴殄天物。” 靳言竹哭笑不得。 - 这个内景和白天拍的那些不太像是一个风格,非要说的话,那些好像更传统一些,但很漂亮,也没那么难拍。 她看了一些底片,其中有一张是在桥上拍的,靳言竹牵着她的手,迎面微风拂过。 他走在姜莱前面一些,偏头注视她。姜莱没有看过去,而是回头直直地看向了镜头。底片中的两个人一个温柔多情,一个笑靥如花。 那座桥很长,桥上如织的车流也成了一闪而过的剪影。没有任何多余的布景,却莫名地让她喜欢,她喜欢这张照片里她的笑脸,更喜欢那个让她露出这种笑脸的人。 这位摄影师很有意思,他原本是要他们两个都回头看镜头的。最后他说不看也挺好的,现在这个意境就是“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姜莱失笑。 她在车上的时候还和靳言竹商量,要把这个挂在卧室里。 靳言竹逗她:“一会儿还要再拍呢,你到时候会不会就变心了?” 在他们两个沟通的时候,姜莱偶尔插一句,可惜的是她的建议都没有被采纳。靳言竹就是个完全不知道镜头感为何物的帅哥,白天拍出的那些照片大概率是因为他脸好腿长加上真情流露。 最后还是摄影师一锤定音。 “那我们不这么拍了,你想亲就亲吧,亲完我再拍。” 姜莱瞬间睁开眼睛:“嗯?” “就这么定了,你们该怎么亲怎么亲,温柔一点,拍照就交给我。” 虽然靳言竹不喜镜头,但是对于接吻这件事来说,他还是挺会的。他扣住姜莱的下巴吻上她的唇,姜莱像往常一样闭上了眼。 那个吻不长,也不过火,却很很温柔缱绻,刚结束的时候,姜莱感受到他的唇离开,在一片雪花落在她的鼻尖上时缓缓睁开了眼睛。就在那个瞬间,靳言竹恰好在注视她,因而她毫无防备,就那么撞进了深情的目光中。 靳言竹朝姜莱笑了下,指腹拂过她的唇。 “就是这个感觉,”摄影师看起来很满意,“很好,比我想象得还要好。诶这不是挺暧昧的么?一早就应该这样搞。” 他心情不错,把脸从相机后露出来真情实意地道:“你们很配,真的。” 姜莱:“……谢谢。” 她抬头,靳言竹精神终于放松了下来,他脱掉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姜莱没去看底图,只是按住靳言竹的手问:“刚才那么深情,你是演的啊。” “没有,”他笑了一下,“我什么时候不深情了?” 听他这么一说,姜莱撇了撇嘴,开始翻旧账:“你说得对,所以我追你的时候,是真的以为你可能会爱上我。” 靳言竹“嗯”了声:“事实证明这也没有错。” 没等她细想,靳言竹站起身,又把她扶起来。在他的西装滑落时,他及时地把它拉回到姜莱的肩头,又细心地把她裹在里面。 “辛苦了。”他对大家说。 中午的时候靳言竹给所有人都订了餐,看起来就很丰盛。姜莱拌了一些蛋□□,吃了几粒坚果,他自己到最后也是什么都没有吃,怎么看都有些“舍命陪君子”的意味。 “那后续的事情我们就按照之前定下来的和您助理沟通了。” 靳言竹点头,室内的雪花忽然停止了飘落,姜莱说自己想去外面看看雪,他顿了顿,开口驳回:“不行。” “为什么?” 她心想,还说什么给我下的雪,我去看一眼都…… “去换衣服,”他下巴扬了扬,“不要生病。” 姜莱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听话地转了身。 走出几步之后,她在满室的烛火中回头,目光里带着点疑惑:“那你呢?” 靳言竹看着她的眼睛,他说:“我也去换衣服。” - 姜莱穿上自己的衬衫,又套上了毛呢大衣,此时此刻重新被适合时令的衣物包裹,有种久违的温暖感觉。 她走到原来的那个大厅时,蜡烛熄灭了一半,顶上的水晶吊灯也被关掉了,放眼望去,室内只余一片微微摇曳的昏黄烛火。 屋子里暗下去后,外面的景自然被更清晰地呈现出来。 有雪的夜晚都是很明亮的,因为白雪的反射,即便是午夜也会呈现出一种往日看不见的微光。此时她站在这里,外面仿佛一个亮堂的盒子,装着一整个白昼,而她通过这间画室的玻璃门窥探到它的万分之一美。 她朝外面走过去,高跟鞋在玻璃地面上发出宛如八音盒的声响。打开门走出去,她在外面的台阶下面站了一会儿。 雪飘落在她的头发上。 姜莱听到了脚步声回头,看到了那个颀长的身影。 他开口说:“其实今年冬天未必不会下雪。” “我知道。” 靳言竹过去拉住她的手:“不回去?” 姜莱偏头看着他。 雪花落在了他的黑发上,她猜测自己的头发也是这个样子。她跟随靳言竹往里面走,又问他:“你有没有听过……”说到这的时候她笑了一下,忽然想起了前几天自己讲过的那个灯灭的迷信传说。 靳言竹也想到了,因为他也弯了下唇角。 “好吧,这次是真的。”她问:“一起看过初雪的人一定可以一起白头。” 靳言竹可不知道她以前有没有和别人看过初雪,所以他幼稚、又颇为不解风情地答道:“……理论上来讲,这应该不算是初雪?” 姜莱不服气地反驳道:“但你的头发白了,我也是。” “嗯,”他纵容地笑了下,“所以,你是对的。” 他推开了画室的玻璃门,姜莱走了进去,她站在那没动,看着靳言竹往右边走了几步。 “你去做什么?” 靳言竹没答,只是问:“你今天开心吗,姜莱?” 她怔了一下,她想说和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很开心,但最后也只是“嗯”了声。 男人的后背宽阔,背对着她,姜莱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那就好,”他在昏暗的环境中回头笑,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这个时候如果她还无知无觉的话,那显然不符合她的机灵和敏锐了。但姜莱也不敢确定,毕竟她一直觉得…… 她走到那张木质桌子附近,看着靳言竹拿出了一个打火机,他拿起后习惯性地转了一圈,而后动作熟练地点燃了蛋糕上的蜡烛,他垂眸的时候眼角眉梢仿佛都带着温柔。 一眨眼的工夫,那个做成了“27”形状的蜡烛在她眼前倏地亮起。 她还发着怔,身边的男人却忽然轻笑一声。他学着早上她做的那个动作在她面前轻轻打了个响指:“发什么呆?” 他笑着,又在姜莱抬眸看过来的时候眨了下眼。 “生日快乐。” 他说:“二十七岁了,希望你每天都快乐。” “其实我想了很久,到底要怎么给你过这个生日。”他总怕姜莱穿着高跟鞋累,拎了个椅子让她坐下。 她听话地落座,生日蜡烛的火光照亮了她的面孔。 他说:“想的越久越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姜莱缓缓眨了眨眼,她轻声道:“我今天已经很开心了。” 靳言竹“嗯”了声,“虽然我没有给你买包买小裙子,但妈买了,你不要觉得遗憾。” “……” 姜莱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谁遗憾了?” “嗯?”靳言竹挑了下眉。 姜莱迅速改口:“谢谢妈。” “你自己去谢。”他也在姜莱旁边坐下,懒洋洋地说:“所以,我的生日礼物只有这个蛋糕。好了,开始许愿吧。” 姜莱没忍住笑出声来。 带着未散尽的笑意闭上眼,她想了好一会儿才虔诚地开口:“我希望我们永远相爱,还希望……明年的生日可以去看海。” 她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不是说许愿不能说出来么?说出来就不灵验了。”靳言竹起身帮她切蛋糕,他问:“不灵验怎么办?” 姜莱抬眸看着他清隽的侧脸:“我不说,你又怎么会知道?” 她调皮地眨了眨眼,“这是说给你听的,你会帮我实现的,对吗?” 靳言竹帮她切好了一份蛋糕放在盘里,又在她吃了第一口之后从她那里要了一颗草莓。他悠然地帮姜莱擦了下嘴角,这才“嗯”了声。 大概是他身上那种慵懒气质的缘故,他说出来的话总是带着点玩笑的意味,但姜莱就是听到了,她清楚这简单的回答的重量。 他允诺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的。 姜莱一边吃着蛋糕一边道:“那我就等着美梦成真了哦。” 靳言竹点了下头,他望向玻璃门外的雪景,看了会儿雪花飞舞,转头问姜莱:“你觉得这里漂亮吗?” 姜莱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她忽然想到这场雪应该也是送给她的礼物,如果今年冬天真的不下雪,那也没什么遗憾了。 她点头:“我很喜欢。” 靳言竹看向她,语气却忽然认真起来:“我仔细想过,到底什么礼物算是有意义,最好能让你永远记得。” 姜莱眨了眨眼:“我……” 靳言竹伸手抵住她的唇,他笑了下,变戏法似的往桌面上放了一把钥匙,他说:“这才是生日礼物。” 第41章 夜晚 …… 他们两个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城市入眠,从画室到家的那段路程里,有的街区车辆行人都稀少, 安静得仿佛只能听到风声和风吹落叶的声音。有的街区却依然热闹非凡, 沿街十里的长灯, 直通向不远处的河畔广场, 俨然一副不夜城的样子。 看着这幅景象, 姜莱忽然开口:“诶, 我想起一件事。” 靳言竹习惯了她这一惊一乍的样子, 开着车眼睛都不眨地“嗯”了一声:“又想起什么了?” “今天有音乐喷泉,”她降下一点车窗往外看, 外面的声响更加清晰,“你听到声音了吗?” 车在十字路口处停下, 他偏头问:“想去看?” 姜莱觉得靳言竹真的越来越懂她了, 遂忙点头,眼睛仿佛有星星碎屑般的闪亮。 “这都十月末了。” “唔,是啊。”姜莱听懂了他的意思,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 “快停喷了, 年前的最后一次,去吧?” 靳言竹笑了笑, 正好绿灯亮起, 他启动车子十分狠心地拒绝:“不去。” 姜莱可怜巴巴地看向他:“为什么?” 出了那片街区,他安静地开着车,月光洒落在他戴着手表的腕上。靳言竹解释道:“现在十点钟了,这边人和车都很多,虽然我没去过, 但听林赫讲过几次。” “那两条街太堵了,要把车停在离目的地很远的地方,在我们走到那里之后,它也结束了。” 他这么认真地解释,姜莱倒是有些讶异。 靳言竹的手腕搭在方向盘上,他说:“照你的性子,如果是看到结束之后热闹散场的景象,你一定会觉得更遗憾的。” 姜莱没忍住笑出来,他真的很了解自己。 如果认真说的话,她其实没有很想去看,喷泉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她只是觉得这个夜晚真的太温情了,她不想让它就这么消失,想尽可能把它延长。 “音乐声消失了。”她说。 - 姜莱洗了澡换好了睡袍,跑到更衣室门口拆着那些包装精美的礼物,其实大多数都是各品牌寄的冬季新款,很少一部分是来自朋友们的,她在偌大的盒子堆中翻找了一会儿,成功找到了来自靳夫人的礼物、裴知诺的礼物…… 她还没来得及拆,靳言竹就端着个杯子过来了。 更衣室没铺地毯,姜莱穿着单薄的睡袍跪坐在地上,手上还拿着个小剪刀。 靳言竹看了眼她的姿势,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他把手里的杯子放在一旁,又弯了腰,抽走她手里的剪刀,把人抱到旁边的桌上。 姜莱搭着他的肩膀,看了眼那个杯:“那是什么?” “是牛奶,还放了红枣和枸杞。” 拖鞋在动作间从她的脚上滑落,姜莱坐在桌上无意识地晃着腿,脸上写满了抗拒:“我为什么要喝牛奶啊?我又没生病。” 枸杞驱寒,牛奶助眠。这两样偏偏姜莱都不喜欢。 靳言竹不为所动,也没理她生病才喝牛奶的奇怪逻辑。他的手指缓慢地敲了两下杯壁,把瓷杯塞进她手里:“生病了就晚了。” 这少爷今天没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也没再哄,他只是退后一步,懒洋洋地靠在门边,就像确定了姜莱一定会妥协似的。 什么意思嘛,姜莱想,这男人是觉得他把自己吃得死死的所以哄都不哄了? “……我喝,”她妥协道:“拿来吧。” 她本来就不喜欢牛奶,枸杞更让人讨厌,两样东西放在一起简直要命。皱着鼻子喝下去的时候,她忽然想起,其实在当初失眠看医生的时候,医生是给过她建议的。艾司唑仑是限制性药物,褪黑素也有不能忽视的副作用,养成喝牛奶的习惯其实是助眠最好的办法之一。 因为过于抗拒牛奶的味道,她没有放在心上。 “你今天太兴奋了,”他偏头,伸手用指腹抹掉她唇上残留的牛奶渍,“怕你睡不着。” 姜莱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现在好很多了啊,而且,我已经不觉得失眠很困扰了。” 她忽然想到,如果今天睡不着的话,那想的也一定都是让人开心的事情。 在他的手腕准备撤开的时候,姜莱反应很快地伸手扣住了。靳言竹眯了下眼睛看向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他偏头看了眼被他搁置在一边的剪刀和快递盒,了然道:“我帮你拆,你等下,我先……” 他话没说完,因为抓着他手腕的女孩忽然弯腰向前,下一秒,她的舌尖触到了他的手指。这个动作让他难得怔住,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手指的牛奶渍已经消失不见了。 姜莱其实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刚才的动作更像是一个头脑发热的连带反应,她脑子里想了点别的,自然就拉住他了。 可做了就做了吧,也没什么。抬头望去的时候,靳言竹的眼神却让她耳朵发烫。 上次他这个眼神是什么时候?姜莱记得很清楚,是自己用腿勾他的那次。 那个目光若有实质般地落在她身上,让她仿佛烧着一般。 姜莱大着胆子,伸手勾住了靳言竹的脖颈,她的左手借着姿势的便利从衣领后轻轻探进男人的睡袍。 “不拆了,你把我抱到卧室去吧。” 靳言竹不辨情绪地“嗯”了声,他的手臂用了些力气,由着这个姿势轻松把姜莱抱起,她的腿自然而然环在了男人的腰间。 大小姐从来不按常理出牌,靳言竹闭了闭眼,走了十几步,用脚拨开卧室的门。他和姜莱同居才多久,去洗澡的频率简直呈指数型递增。 被动作轻柔地放在床上后,姜莱眨了眨眼,没放手,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靳言竹手臂曲着,没让自己压到她。 好吧,既然这样…… 姜莱把腿从他的腰间放了下去,没再做什么勾人的事,只是在靳言竹准备起身的时候及时拉住了他。 “你要做什么去?”她明知故问道:“陪我聊聊天。” 靳言竹微叹口气,觉得自己不是很想聊天。但是她既然开口了,那就聊吧。 他翻了个身,后背贴上床单后长腿还搭在床外一些。他闭眼轻笑,懒声道:“过生日么,今天听你的。想聊什么?” 姜莱拖长音调“嗯”了声,她吻了下靳言竹闭着的眼睛,跪坐在床上,伸手拉开了床头柜。 在靳言竹准备起身看她去做什么时,姜莱从柜子里熟门熟路地摸出来一样东西,又借着身体的重量把靳言竹压回床上。 她跨坐在他身上,先是吻了下他的唇,后又附耳轻声道:“今天这么美好,所以,你想不想让它延长一些……” 姜莱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们位置倏地互换,靳言竹按住她的手腕,那双天生深情的眼睛里藏着汹涌的情绪,直直地看进她眼底。 靳言竹伸手拿过了那个盒子,看清上面的字后轻笑了声。 他的声音变得有点哑,姜莱和他距离太近了,把他喉结滚动的样子看得十分清楚。 “想好了?”靳言竹蹭了蹭她的鼻尖,语气温柔。他像是下最后通牒那般道:“想好了就不能反悔了。” 在昏黄的壁灯照耀下,他看到身下的女孩轻轻点了下头。 都这个时候了,靳言竹还颇为绅士地问了一句:“需要关灯么?” 姜莱说“不用”,她闭着眼,睫毛紧张地轻颤。她觉得靳言竹看她的眼神又恢复了那个游刃有余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后悔。 后悔刚刚……或许不该那样勾他。 但是,能看到靳言竹那么几个瞬间的失控,好像也挺值的吧? 他低头吻上姜莱的唇,含糊地开口:“我爱你,我说过么?” 姜莱被他的亲法搞得晕头转向,没余力回话。 靳言竹微微弓起身,用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勾开了她睡袍的衣带。她屏住呼吸,在男人的引导下偏头把脖颈暴露在他眼前。 他只亲了一会儿,在衣带解开后就离开了她的锁骨。 姜莱躺在床上,感受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他也听到了吧。 她在心里唾弃自己,刚才不是挺敢的吗?现在怎么害怕了,她又做了会儿心理建设,闭眼去扯靳言竹睡袍的带子。 她的动作依然很慌张,完全没有刚才的坦然。 “姜莱,”他在她耳边轻笑,又告诉她,“别怕。” 柔软的发丝稍有些凌乱地散在床上,在两人的衣服都褪得差不多的时候,靳言竹紧盯着她的脸,撕开了那个包装。 姜莱只看了一瞬就重新闭上了眼睛,颤抖的睫毛彰显着她现下的心情。 这男人…… 第42章 手表 “有一句说给十八岁的姜莱。”…… 姜莱的意识零零散散,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是昏睡的,什么时候是清醒的。到后来从浴室里出来,靳言竹把她抱到侧卧, 又喂给她一口水。 别的事情她都记不清了, 只记得喝过水之后她挣扎了一下, 还带着点哭腔控诉:“差不多行了吧?你松开……” -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姜莱动了动身子, 半梦半醒间, 她就不自觉地开始回想起了昨晚, 回忆到自己那句话时,她倏地睁开了眼睛。 “变态吧这人……” 大小姐难以置信地翻了个身, 她嘟囔着,连忙抬起自己的手腕检查。 但是, 并没有什么痕迹。 ……? 保持着这个姿势努力地回忆了一下, 她忽然明白过来。 睡袍的带子被松松地捆在腕上,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不痛不痒。但她自己没力气挣扎,所以又哭又闹的。 想到这, 她不禁有些咬牙切齿, 靳言竹这个情趣真的是…… 门口处忽然传来了动静,她把眼睛闭了回去, 熟练地开始装睡。 过了一会儿, 那边传来的声音带着笑意,他凑过去问道:“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话音刚落,一只温热的手贴上了她的脖颈。 姜莱的脸皮已经在昨天扔在主卧的浴室和床上了,她索性破罐破摔,睁开眼睛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能看得出靳言竹心情不错, 虽然依旧是那个懒倦的样子,但眉眼之间却放松又温柔。 他弯唇笑了下:“经过了昨天晚上,我觉得我已经了解你什么时候是真的在睡,什么时候是醒了但不想睁眼了。你……” 姜莱及时地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她总觉得这男人会说出什么不该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来的事。 这个动作幅度有点大,她本来就腰酸,现在更不舒服了。 靳言竹反应很快地扶了她一把,又按着她的腰把人搂进怀里。他倒出一只手去拿床头柜上的碗,碗里盛着皮蛋瘦肉粥。 其实从他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姜莱就闻到了粥的香味,在纠结自己要不要继续装睡时就被靳言竹拆穿了。 她选择性地忘记了昨晚自己所做的一切和这男人所做的一切,坦然地倚在他怀里喝粥。 “靳言竹,”姜莱眨了眨眼,忽然开口,轻声叫了他的名字:“我一直没问,你为什么知道我喜欢这家的粥?” 她想起了很久之前忽略的一个事实,他们重逢后的第二次见面,靳言竹从那个酒吧送她回家,第二天她起床后就看到桌上有他买的温热的皮蛋粥。 或许有些线索就像拼图的碎片一样散落在来时路,只不过她专注于自己的情绪,一直坚定地奉行先入为主的理念,完全没有在意那些罢了。 “这很难么?”靳言竹低头细致地喂她喝粥,漫不经心地说:“大学的时候经常见你跑到校外吃这个。” 想到大学的时候,他顿了顿,竟然还笑了下:“早八的时候都愿意早起去吃,不是喜欢是什么。” 姜莱睫毛倏地颤了颤,她惊讶道:“原来那个时候你真的有在关注我。” 靳言竹没说话。 “你什么时候又把我抱回来了?”姜莱环视了下四周,扯了下身下已经被换过的床单。 “就昨晚,你在那边睡得很不舒服,我只能换了床单之后又把你抱回来。”他敛着眉揶揄她:“不知道你在闹什么。” 姜莱心说你怎么不知道,没人比你更清楚了。 或许是昨天累着了,她的食欲不怎么好。她从靳言竹手里接过勺子喝了小半碗,然后就把碗放到了床头柜上。 “我不想吃了。” 靳言竹刚换了件衬衫回来,他垂眼,又坐回到刚才的位置:“我喂你。” 姜莱摇头:“不要,我困了。” 有人喂都不想张嘴,可以说是把恃宠而骄发挥到极致了,姜莱试探着抬眼看了眼靳言竹的反应。 但这男人脸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她以为的表情,他只是把刚拿起的碗放了回去,亲了下怀里人的额头,一副“不想吃就不吃我都听你的”的样子。 姜莱:“……?” 本来事情的发展方向是如她所愿的,她却开始耍赖一般地找茬。 “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你让我喝牛奶,我说不想喝的时候你还一点都不退让。现在我说不想吃饭,你就,这么算了?” 她面无表情地控诉:“果然是睡过就不珍惜了。” “……” 她现在的这个样子,不知怎么就让靳言竹想起她喝醉后说他是渣男的那天。 “不想吃的话就等着一会儿再吃中饭,”靳言竹习惯了她的指控,手指随意地挑着姜莱的头发,似笑非笑地问:“怎么这么多戏?” 姜莱眨了眨眼,不闹了。刚从床边摸过手机,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拉住靳言竹的手。 她一直在断断续续地打着哈欠,生理性的眼泪再次出现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姜莱用带着泪的眼睛看着他,指着床头柜说:“你拉开那个抽屉,里边有……” 说到这,她又顿了下,因为她忽然想起了自己昨晚是在哪儿拿出的那盒套子了。 那个抽屉现在也变得让人不忍直视起来,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昨天自己的所作所为。 靳言竹却十分自然地伸手过去:“有什么?” 姜莱索性闭上了眼,摆了摆手指挥道:“你打开,把手伸进去之后应该就能摸到,有一个……盒子。” “嗯?”靳言竹反手拉开抽屉,伸手进去之后就摸到了一个包装精致的长方形物件。从手上的感觉来看,这个大小很像饰品。 他把那个盒子捞出来,低头看过去,而后又看向自己怀里的女孩。 姜莱躲了躲他的视线,她用手挡住眼睛,别扭地说:“……给你的。” “礼物么?”靳言竹勾唇笑了下,盒子上熟悉的品牌标志已经让他知悉了里边的物品。他把姜莱的手拿下去,和她说:“帮我拆。” 姜莱后背麻了一下,忽然想到昨晚靳言竹也是用这个语气哄她,还说了几乎差不多的话。她现在有点崩溃,觉得自己不管怎么都会想到昨晚,她得离这男人远些。 “你自己不会……” 靳言竹垂眸看了她一眼,又晃了晃手腕,表达的意思不言自明。 姜莱觉得自己无药可救了,不管是七年前还是现在,她根本没办法在任何事情上拒绝靳言竹,这个男人好像有那个让人心甘情愿沉沦的本事。 靳言竹垂着眸子,认真看着姜莱打开盒子的动作。她把繁复的包装拆开扔在一边,最后拿出里边那块表。 表带的设计不复杂,表盘倒是漂亮得很,和他之前的那块风格差不多。姜莱拉过他的手,细致地把表扣在了他腕上。 “怎么样?”靳言竹动了下手腕,问她。 “有没有搞错?”她无语了一瞬,“这可是我买给你的,这句话,难道不该由我来问?” 他“哦”了声,靠得离姜莱更近些,笑意仿佛荡在她的耳边,“谢谢你,表很好看。所以我问,我戴好看么?” “当然了,你的手本来就好看,戴什么都养眼。而且,我挑的礼物当然……” 姜莱夸到一半就顿住了,她看到靳言竹把她刚摘下来的那块表妥帖地放回了盒子里。即便是戴了这么多年,他也是一副很珍爱的样子。 她眨了眨眼:“你很喜欢它,是吗?” 靳言竹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听了这个问题,他弯唇:“这块表算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吧?” 她抬眸看过来。 “谢谢,”他说:“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我知道我眼光好。”她有些困惑地问:“这么喜欢啊,还要说两次。” 靳言竹想了想,答道:“有一句说给十八岁的姜莱。” 他说:“补上。” 十八岁的她…… 姜莱想,十八岁的她,送出那块表时是什么心情? 想了想,其实与今天的心情无异。 她依然小心翼翼,依然期待。 因为,依旧是这个人,她的爱意也依然满涨。 - “我就是在放这个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她清了清嗓子,语气有些别扭,看到的什么不言而喻。 靳言竹眸子沉了沉,过了会儿才笑了下:“我就是放在那,其实我没……” 姜莱很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打断道:“不许解释。” “好,”他听话地改口:“我爱你。” 他说:“穿衣服吧,需要帮忙么?” 听了这话,姜莱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却发现他眼神很坦荡,不是在逗人,是真的在问话。 她赶忙摇头。 靳言竹从床上起身,当着姜莱的面捡起地上还没收拾的衣服,拿着它们出了门。 在开门的时候,他的手触到门把,又转头忽地开口:“忘记告诉你了,秦苏刚才打电话说一会儿要过来。” 话音刚落,门在她眼前轻轻关上。 姜莱顿住,冲着关上的门问他:“你为什么不早说?” 她磨了磨牙掀开被子,在看清了自己身上零散的红色印记后又忍不住地腹诽,靳言竹还知道她今晚要去舞会呢?知道的话昨天还那么折腾。 偏偏这人还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她穿着睡袍走进卫生间,镜子里的女孩气色红润,皮肤也一如往常一般吹弹可破,并没有她想象的那种没睡好的憔悴感。而且像脖子这种外露的皮肤也没有什么吻痕之类的,不过…… 不过礼服肯定是穿不了的,后背和手臂简直没法看。 在换上一件长袖的条纹衬衫后姜莱才确定,靳言竹昨天一定是故意的。 第43章 舞会 “那就一起呀,学长?”…… 靳言竹亲自开车把她们两个送到了宁城大学东门, 在路上的时候姜莱一直在和秦苏聊天,开始的时候是天南地北什么都聊,聊美术馆和高更、聊不久后的冬季时装周。绕来绕去快到目的地时, 秦苏才说她今天确实想约姜莱一起吃午饭的, 只不过…… “只不过你的电话是我哥接的, 哦——不对, 准确来说, 我第一次打电话的时候是他挂断的。” 那个时候第一节 课已经上了一半了, 九点钟, 她拨了个电话给姜莱,被人冷漠地挂掉了, 她想了想,又拨给了靳言竹。 “我说想约你吃午饭, 但是被我哥拒绝了, 他说你没时间,让我晚上五点再来。” 秦苏一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不过现在倒是懂了,还好自己听了话, 但这不妨碍她神采飞扬的告状。 靳言竹这人只对姜莱温柔, 对其他人都拽得不行,以前秦苏和他拌嘴从来没赢过, 现在好不容易有人能管管他, 她肯定要报复一下的。 姜莱有些哭笑不得:“你给我打电话了?我才知道……” 靳言竹一边开车一边听着,开始的时候他很淡然,仿佛她们两个聊天的中心不是他一样。姜莱觉得大概率是因为他这二十多年当惯了人群的焦点,听别人议论他听得多了,所以才炼成了这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不过在姜莱面前, 他偶尔也会闲闲地为自己辩解两句:“你表嫂那个时候在睡觉,我挂你电话是怕你吵醒她。”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来和表嫂吃饭?” 他走到后车座打开车门,把手随意地搭在车上懒洋洋地答道:“我好不容易休个假,你哪天约她不可以?” 秦苏:“……” 秦苏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谁知道他今天不上班啊! 靳言竹从昨天开始就过上了那种“自此君王不早朝”的日子,他昨天不去上班是因为拍婚纱照,今天就是专门用来陪她的了,姜莱每次这么想,她就觉得很纠结。 刚下了车,秦苏就遇见了同学,她过去打了个招呼,又站在校门口聊了几句。 姜莱借着机会问靳言竹:“你一会儿去哪?” 他偏头往校园里看了眼,凑近她耳边无奈道:“回公司。” 她在借着路灯的光看着眼前人的表情,倏地笑了。 她了然道:“不想去工作?” 姜莱注意到他的领带歪了一些,很自然地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靳言竹又想伸手扯,还是忍住了。 “是啊,”他说:“主要是想和你在一起。” 姜莱也不明白怎么睡了一觉之后他反而变得这么黏,简直让人忍俊不禁。她中午下楼路过书房的时候还看见这人在忙,估计有很多工作待处理。 她故意逗人:“那就一起呀,学长?” 靳言竹靠在车边似笑非笑地看她,不说话了。 “好了好了,”姜莱弯着眼睛,“都休息了两天了,快去赚钱。” 她眼角余光扫过秦苏那边,又踮脚,扯住眼前人的领带迅速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在她准备退开的时候,靳言竹扣住她的腰又把她带回怀里吻住。 柏油路面上铺着满满一层金黄的落叶,秋夜温柔。 姜莱俏皮地眨了下眼睛,她笑得很得意。 “晚上见呀。” 靳言竹点头:“学妹——” 他嗓音低哑,尾音拉长,却迟迟没有下文。 姜莱心跳错漏一拍,等着他的下文。 他垂眸笑了下:“玩得开心。” - 和秦苏走进校门时,姜莱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星子,走了两步就觉得腰酸背痛。她颇为幽怨地偏头问道:“苏苏,你是不是也在心里骂你哥?” “是的,”秦苏煞有介事地点头,“如果我哥让我自己开车,而不是他非要来送的话,我们就能直接开到音乐厅了,省得走路。” 姜莱深以为然,她瞥了眼旁边的路牌,更觉路途遥远。 过了几秒钟,秦苏晃了晃手机,得意洋洋地告诉她:“表嫂,我约了个摆渡车,就在附近,等两分钟就到啦。” 姜莱眼神里流露出赞赏的情绪,觉得秦苏简直就是自己此生的知己。 音乐厅的A区是一个大厅,基本用途就是开晚会听讲座,B区经常被用来休闲娱乐,是个开舞会的好地方。 这些年轻的大学生们热情洋溢、生机勃勃,她在这当助教的时间加起来有一年多了,总能透过他们看到当初的自己。 因为今晚的穿着过于随便,甚至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所以她一边看着他们跳舞,一边在一处小角落吃甜点。 过了一会儿来了个女孩坐在了她身边,看着挺年轻的,但也不像大学生。她主动和姜莱打了招呼,穿得也很休闲,牛仔裤高跟鞋。 姜莱向来懂得怎么应付各种社交场合,她笑了笑:“我是美院的助教。” 闲谈了一会儿,姜莱知道她也是助教,只不过是理工科的,计算机。然而娱乐时间并没有隔行如隔山的说法,女孩子们在一起的话题永远多得很,一来二去就可以聊得一见如故。 在这期间靳言竹和秦苏都发来了微信,她告诉秦苏自己的位置,靳言竹那条直接用已读不回处理了。 如果不是这男人的话,她现在肯定在舞池呢,哪儿至于像现在这样。 “你订婚了呀?”那个女孩无意间看到了姜莱的左手,有点小意外,她夸道:“戒指漂亮,很配你。” 姜莱回神,看进她的眼睛里,她的目光很纯粹,除了单纯的惊艳之外还有点感慨,祝福也很真诚。 “恭喜呀。”女孩笑道。 “谢谢你。”姜莱觉得比起那些圈子里的聚会,她还是应该多来参加这种活动,很轻松很惬意。那个念头转过之后,她又不着边际地想,同样都是理科生,这个姑娘的情商比陶李高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还顺便八卦了一下:“怎么认识的?” “嗯——”姜莱眨了眨眼,心念电转,周围又没有熟人,说个小谎也无伤大雅。 她笑了笑:“他是我大学时候的学长,我追的,因为,一见钟情。” “呀,真好。”女孩看着姜莱的脸,过几秒后开玩笑说:“你漂亮啊,追谁不容易?” 姜莱摊手。 她显得很惊讶:“不会吧,我猜错了?” “就是猜错了,”姜莱忍俊不禁:“他特别难追,而且会很直截了当地拒绝人。我们在一起没多久。” 现在回头看看,其实说拽说毒舌好像也都没那么符合靳言竹这个人。他是因为长得好,拒绝人的时候也比较利索,这么一来就显得拽了些。 大学时的靳言竹、十九岁的靳言竹,看着她费尽心思地找机会和他相处,而他不算冷静地旁观,把人放在心里却只字不提。 “天啊,”她表情纠结地问:“你老公神仙下凡??” 姜莱笑得不行。 两个人聊到这,她才晃了晃手机,说自己要回个消息。她打开靳言竹的对话框,那边问她晚上什么时候来接她。 晚上还要他来接吗?他的事情应该也不少吧。 刚想回消息拒绝,就听到旁边的女孩惊讶得说了句脏话。 “……怎么了?” “热搜爆了,‘当红艺人宁岚私生活混乱’,”她把词条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这个爆料哪儿只是私生活混乱啊,我的天……” 女孩专注于吃瓜,没看到旁边姜莱忽然顿住的动作。 “唉我去年看鸿鹄的时候还很喜欢他呢,长得挺帅的啊。这公关也不行,这都快两个小时了热度不降反增……” 对于这个词条,姜莱其实没有什么别的想法,而对这位塑料前男友,她就更没想法了。不过她的右眼皮又开始毫无征兆地跳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在旁边人看那条长微博的时候,她回复了靳言竹的微信。 本想在回完消息后岔开这个话题,还没等到那个时候,有个女生突然走到她这叫了她一声。 “学姐?” 女生的声音很甜,不笑的时候眼睛也是弯的。姜莱抬头应了声,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的手机没电了,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呀?我想打个电话。” “没问题,走吧。”她答应得很痛快,一方面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另一方面她也想出门透透气。 姜莱转头和那个女孩打了声招呼后就站起身来。她今天没穿高跟鞋,走在大理石地面上也悄无声息的,一时还觉得有些不习惯。 她们两个顺着侧门出了音乐厅,把嘈杂的音乐声和人声隔绝在那边。 这里是一个水泥平台,旁边有条台阶直通向地面。外面依然有风,云层浓厚,月亮在深灰色的云中若隐若现。 姜莱开了手机的锁屏,又把它递给那个女生,自己转头撑着红漆栏杆随意地吹风。 过了半分钟,那个女孩也没有拨出电话,而是叫了声她的名字,像是确认什么一般。 不是“学姐”,是她的名字。 姜莱不知所谓地应了声,女生的表情让她不太舒服,以至于姜莱看过去的时候不自觉地蹙了下眉。 在路灯并不明亮的地方,手机屏幕的莹白光芒宛若针刺一半照在她的脸上,屏幕上赫然呈现着微博的界面。 女生点开一张相对来说比较清晰的图问道:“这是你吗?” 第44章 愈合 独属。 姜莱已经清醒了, 她躺在床上,但却不想睁眼,也不想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 她觉得很难堪。前几年的时候因为姥姥的缘故没少跑过医院, 因而对这里的消毒水味很熟悉。 以前的她讨厌这个味道, 现在闻起来却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不舒服的感觉从身体的各个零件处传来, 似乎也分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她一动没动, 过了一会儿又接着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梦到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包括她童年时期的那条街、姜家山顶别墅外的喷泉、读书时的林荫路还有佛罗伦萨的教堂和海鸥。这些碎片经常在她的梦里出现, 零零散散地拼凑成了过去的回忆,但其实还不止。 开始的时候都是街景和没有情绪的画面, 到后来演变成了那些让她难以忘怀的事情。被送回姜家的那天,病房里心电监护仪滴滴滴的声响, 在那条满是欧洲中世纪建筑的狭窄街道, 和跟她有着最亲密血缘关系的女人不欢而散,到最后,她梦到靳言竹亲了下她的额头,她的手上戴着一枚漂亮的粉色钻戒。 噩梦就噩梦吧, 其实也无可厚非, 可她为什么会梦到幸福开心的事情?到梦境的最后,姜莱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因为自己也分不清到底哪些属于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哪些是她自己的幻想。 她猛然睁开眼,大口呼吸。麻药已经不起作用了,她的头有些晕,脚踝处也针扎一样地疼。 “还好吗?” 靳言竹在病床旁边阖眼趴着。他穿的还是晚上的那件衬衫,只是比那个时候皱了很多, 领带不知被扔到了哪里。虽然依然是帅的,但整个人并不光鲜,气色也不太好,应该是没闭眼多久。 他坐在床沿和姜莱手指相缠,又伸手抽了几张纸巾擦她脸上的汗。她现在脆弱得仿佛一个瓷娃娃,靳言竹碰一下都怕会碎掉,只能小心地和她说着话。 看她好一些后,他皱眉问:“疼不疼?要不要叫医生?” 姜莱不想摇头,也不想开口,只是眨了眨眼睛。 靳言竹的眉眼在病房的冷调灯光下显得有些冷冽,薄唇没有弧度,看向她的眼神却很温柔。他看懂了她的意思,却还是不放心地按了床边的铃。在他想去卫生间浸一下毛巾的时候,姜莱扯住了他的袖子。 她的眼神里没什么情绪,但看起来有些显而易见的脆弱,虽然有被她刻意的隐藏,但效果并不好。 VIP病房里很空旷,整条走廊都没什么人影。 他们两个对视着,一时间谁也没先开口,只是双手依然交握着,仿佛他们的情绪能通过皮肤的接触传递一般。 “我梦到你了。”她说。 靳言竹喉结动了下,把脸轻轻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姜莱动了动手指,蹭上他脸侧的皮肤。 他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说的话像是在开玩笑,却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梦到我了,然后被吓到了么?” “不是,”姜莱轻声开口,拉着两个人的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她没闭眼,颤动的眼睫扫在靳言竹的手背上。 “其实我不怕噩梦,”她坦白,“在我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只是我的经历而已,没什么好怕的。但我以为你是我的幻觉,所以才醒了。只有这个才算是可怕的事情……” 靳言竹的喉结动了下。 姜莱岔开话题:“我头疼,是……脑震荡?” 他“嗯”了声,“轻微脑震荡,难受得厉害吗?” 姜莱摇头,然后说:“对不起,我没和你说过这些事情。” 她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着。“我不知道当时被拍到过,我应该和你解释的,我没想到……” “姜莱。”靳言竹叫了声她的名字,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道歉做什么,你没有错。” 他安抚道:“不是说头痛?先不要想那些了。” 在医生例行检查完之后,姜莱的情绪已经恢复正常了,她看着自己被吊起来的左腿,偏着头问靳言竹:“不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吗?怎么办?我要多久才能下床?” “你也说了,一百天啊。”靳言竹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坐轮椅,一样。” 姜莱无语了一瞬,没说话。 她百无聊赖地眯着眼睛看向门外,走廊里有一块瓷砖脱落了一角,看着很不和谐。她错了下眼,再看过去时视野里就多了一双鞋,是一双某潮牌的秋季限定。那个男生站在那没动,但在姜莱这个角度却完全看不到他的脸。 她嘟囔了一句,“这是谁的腿,还挺长的。” 靳言竹转头看了眼,起身让出了那个椅子。 过了一会儿,篮球鞋的旁边又出现了一双高跟鞋,她胡思乱想着,觉得这个搭配很像御姐和小奶狗,乍一看还蛮般配的。 再眨眼,篮球鞋的主人敲开了病房的门。 ………… 什么御姐和小奶狗,明明是裴知诺和陶李啊。 靳言竹的手机兀自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出门接了电话。裴知诺把大衣随手扔给陶李,自己坐到了她旁边。 她凑过去轻声问:“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还好,别担心。”姜莱眨了眨眼,偏头笑了下。“就是……你有没有发现我真的很言灵,在乌鸦嘴上?” 裴知诺翻了个白眼:“你都吓死我了。”她没好气地说:“咱们两个是什么患难姐妹吗,轮流医院游,这才几天?” 姜莱看向陶李,又问:“你们怎么来了?” “我找你找不到,打电话也没人接,后来是你老公叫我来的,估计是让我陪你说说话。陶李……他看到了热搜,过来看看你。” “你们在外边碰到的?” 裴知诺说:“没有,他蹭我车。” 姜莱“哦”了声,她想了想,还是问:“那件事……怎么样了?” 裴知诺先是怔住,然后会意道:“撤了,靳言竹做这个挺快的,网上早就干干净净的了,靳氏也发了声明,你别担心。” 昨晚的那个营销号带着红V标识,有微博电视剧博主的官方认证,微博粉丝近千万。就这样的一个号,发了一条长微博,没有为宁岚洗地,而是像福尔摩斯一样理清了时间线,证明宁岚一直在和她交往,关系稳定,至于热搜的□□行为都是空穴来风。 “……我没担心。”姜莱皱了下眉,扯了下裴知诺的袖子:“知诺,我好像,又出现幻觉了。” - 在裴知诺和姜莱聊天的时候,陶李找了个借口出了门,VIP病房那一整层都很安静,姜莱的病房正对着外面的露台,他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外边的靳言竹。 陶李打开门,看了他一眼,他问:“查到了?和你想得一样?” 靳言竹“嗯”了声,他没答具体怎么回事,只是问:“那边怎么样?” 陶李是从公安局过来的,他简明扼要地说:“那个女生说她是宁岚的粉丝,叫姜姜出去也只是想确认照片里的人是不是她,推她下楼梯是一时失手。” “现在能确定她没有受人指使,也没有别的目的。其他的我还没干涉,还是你……” “我去解决。” 陶李很聪明,就算不问的话,他也能把幕后人的目的猜个八/九不离十。想了想,他还是替姜莱说了几句话:“宁岚的所有事情她都不知道,他们两个面都没见过几次,姜莱当时和他分手是因为他劈腿。” “我知道,”陶李的潜台词他听懂了,按理来说他这番话会显得有些冒犯,但靳言竹语气很客气。 “她昨晚睡得不太好,所以麻烦你们来陪她说说话。” 他摆了下手,姿态随意地倚着门。“知诺陪着呢,她们两个很有的聊,她不会看手机的,你放心。” 陶李抬头看了眼清晨湛蓝的天空,像是泉眼的水流那样澄澈,有一件事在他心里荡来荡去,他组织了下语言,最后才开口。 “姜姜前年有段时间状态很差,一直要靠安眠药入睡,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出现幻觉。” 察觉到了旁边人的视线后,他意识到靳言竹的确不知道这些事。 “知诺那个时候特意从巴黎飞回来陪她去看心理医生,又在她家住了很久。她从小经受着家庭冷暴力,一直都过得不太好。后来姥姥去世、她妈妈瞒着她再婚……那些对她来说打击很大的事情,也都是在那半年内紧密发生的。” 靳言竹没说话,只是皱眉安静地听。他的手指摩挲着烟盒,一直也没拿出来烟来点燃。 “我了解她,她不会故意瞒着你,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说出来让你担心又心疼,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替别人考虑得那么好。很多事情不该由我来说,但是这件事,你一定要知道。” 靳言竹“嗯”了声。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她开始去世界各地旅行、参加聚会,也算谨遵医嘱了。医生曾经建议过她可以试着建立亲密关系,准确来说,就是试着找男朋友,试着和更亲密的人交流。” “那个时候她正好认识了宁岚?” “不是。其实从她喜欢上你开始,对待感情就很认真了,因为喜欢你,也没想过要和别人恋爱,让她真的决定放弃喜欢你试着和别人交往的原因当然不是医嘱,而是——” 陶李眯了下眼睛:“是听说你恋爱了。” 他难得怔了一下。 这么多年来商场上来来往往,他看起来漫不经意,却能掌握任何事情的主动权,然而总有事情是出乎他意料的。 “我回去了。”陶李出门的时候穿得不太多,吹了一会儿风之后开始感觉到了凉意。 阳台的门被关上后,他给林赫拨了个电话,那边说证据已经齐全了,让他放心。挂断电话后,靳言竹转着手机,他看着地面上极小的人影,拨了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言竹?”那边的声音依然温润,语气中显得有些意外,“怎么,想起找我叙旧了?” “没什么,”他看着太阳的晨辉洒落地面,脸上没什么表情,嗓音也很淡:“爷爷早上打了电话给我,叫我过几天回去吃饭,我来问问小叔您回不回去。” “我啊,”他笑道:“没人叫我回去啊?那这么说不是家宴了?不是家宴我就不回去凑这个热闹了。” “是么?”靳言竹修长的手指敲着栏杆:“你费心策划了这么一场好戏,不想亲自去看看吗?” 有关宁岚私生活的词条自然只是个幌子,他的目的是引出姜莱的身份。即便后来的那条微博很快就被撤下来了,网上的某些言论依然不堪入目。 靳路的思维很简单,他想让靳言竹不舒坦,从姜莱下手自然是最容易的。 那么有引导性的文章,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迅速发酵。靳家家教严厉,又自诩百年望族,他们家老爷子带着自己封建的思想走南闯北地活到七八十岁,自然见不得这种和戏子有关的丑闻。 姜莱昨晚受的伤可不止摔下楼梯那一件事,即便那件事不是靳路主使,他也逃不了干系。而她受的那些委屈,靳言竹总要帮忙讨回来。 “这话怎么说?”那边顿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心情不错的样子:“热搜我看到了,我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可老爷子重面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听着这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爷爷那种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的人,怎么养出这么一个疯子的? “你在想什么?” 那边笑了几声:“我想什么,你为什么会不知道我想什么?靳氏的人事任命书下来了,你应该很高兴吧,这么多年,忍得那么辛苦。” “不是我的话,也会有别人,靳氏是爷爷的心血,无论怎么说,你都不是那个合适的人。” 他垂着眼,睫毛隐藏了他的眸光,“不来就算了,你可能也没有机会了。” 朝阳已经升起,靳言竹的周身被晨曦笼住,他懒洋洋地把门搭在扶手上,问他:“你刚回国的时候注资的那家公司,你应该还记得吧?” “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候回国?” “提醒你一句,那个公司起死回生,爷爷高兴,我记得很清楚。他岁数大了,有些事不多想,别人未必不会。” 那边显然没有料到这件事,他粗重的呼吸几乎能通过话筒传来:“靳言竹,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样子。” 靳言竹懒得和他扯,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一整夜都没睡好,阳光照到身上的时候很温暖,却丝毫没有睡意。他闭了闭眼,转身进了室内。 裴知诺陪着姜莱聊天,然后又陪着她洗了漱,陶李是学生,课也不能不上,在他们两个离开之后,靳言竹不动声色地把她的手机放到了那边的桌上,又顺了两本书过来,然后才拆了早餐盒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姜莱扯住他的袖子,问道:“你刚才去哪了?” 靳言竹伸手蹭了下她的鼻尖,“出去给你买早餐啊,醒了这么久你不饿?” 她皱了皱鼻子,“还是挺饿的。” 靳言竹翘了翘嘴角,故意问:“怎么?二十分钟没见就开始想我了?” 他们两个目光交缠,过了一会儿,姜莱才点了点头。她的嗓音有些哑,听着很惹人怜:“是啊,想你。” 靳言竹拆包装盒的动作一顿。 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平时的姜莱听到这种话后耳尖会烧起来,然后从耳尖开始,那片绯红会蔓延开来。今天她这么坦诚,靳言竹却高兴不起来。 一个带着很多感情的吻落在她的额头,在他身体撤离的时候,却被姜莱一把扯住。靳言竹只好在稳住身形后把她圈在怀里:“不吃东西?” “一会儿吃,我有话和你说。” 靳言竹望进她的眼睛,已经猜到了她要说的事情。 “我和宁岚是今年年初认识的,那个时候我在巴塞罗那,他可能是去录综艺的,还是别的什么,我记不清了。我们两个相处的时间很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拍到。我……” “对不起。”靳言竹摸了摸她的头发,给她道歉。 “……为什么这么说?” “很多原因,一句对不起都不够。” 他想说的话其实很多,但有些也勿需开口。 “刚才陶李和我讲了,关于宁岚的事。” 他说:“我知道你不想提,已经有人替你说了,我也知道了。” 宁岚是她今年经历的所有痛苦的根源,她现在甚至出现了创伤后应激反应,她觉得很难堪,所以不想回忆,不想开口。 “姜莱,看着我。”靳言竹温柔地问她:“你能感受到我爱你吗?” “当然能,”她的眼睫扑闪着,“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他想了想,弯了下眼睛:“可能是第一次爱人,怕自己做得不够好吧。” 姜莱这才抬眼看着他,那双天生深情的眼睛里此刻只倒映着她的影子。 她摇头:“怎么会呢?” “我在国外那些年睡得很少,读书的时候忙学业,毕业之后就更忙了,梦到你都很难得。” 他的手摩挲着姜莱现在空荡荡的无名指,在她耳边说:“所以,我是想告诉你,那个时候我没有时间找女朋友,而且我也只想和你恋爱。” 姜莱睁大眼睛看着他,她怔了一会儿,才了然地“哦”了声:“陶李告诉你的?他怎么连这个都说呀……” “好在他说了,”靳言竹微叹,“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因为我难过过多少次,你怎么喜欢我这么一个混蛋呢?” “那个时候我去旅行了,回国的时候在同学聚会上听说的。”她往靳言竹的怀里蹭了蹭,回忆着两年前的事情。 她原本以为自己过去的情绪会像在阳光下过曝晒的课本和树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褪色,让人无处可寻,然而事实证明,并没有这样。 “当时……我最强烈的感觉不是难过,而是羡慕,因为我真的想象不到你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女孩儿。” “我在你身上有种很特殊的幼稚情绪——或许所有的女孩都是这样的?我不清楚——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如果他还没爱上谁,就会在心里偷偷地把他占为己有。” “可在那天之后,我下定决心,我得尝试着去喜欢别人了。不过话虽这么说,真正决定放弃的时候还是很不容易。” 靳言竹偏头吻了吻她的眼睛。 “但是我很不明白,”姜莱闭眼深呼吸了一下,他感觉到了她身体轻微的起伏:“虽然我最后也没有爱上他,但至少……我对他是真诚的,我对所有人都是真诚的,他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为什么要利用她? 在这个时刻,靳言竹清楚自己现在只需要安静倾听,他看着姜莱的眼睛,什么也没有说。 “你还记得我们拍婚纱照的那天么?在车上,那个女孩说认识我妈,我和她在佛罗伦萨见过一面。” “我很喜欢Via,她和我很聊得来,但是,你发现了吗?她真的很欣赏我妈。” 靳言竹点头,问她渴不渴。 姜莱喝了口水,接着倾诉:“所以我想,我妈呢,她能得到所有工作伙伴的喜欢,会在听完街边的小提琴手拉琴之后蹲下身去放硬币,会在小孩子和家人走散之后耐心地哄他陪着他等待。” “我很确定我说的这些不是我对于母爱的幻想,是真实发生在我妈身上的事情。这样的人很温柔,对吧?” 她仰头看向靳言竹,眼底泛着水晶一样的泪光。 “所以我慢慢地知道,她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忙,也没有那么冷淡,她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或者说,我不值得被她喜欢,生下我她很后悔。如果说我觉得没人喜欢我的话,那知诺肯定会生气了,”她有些勉强地笑了下,“但是我觉得,我依然是可有可无的,如果没有我,知诺也好、陶李也好,他们都会有别的朋友……” 靳言竹用指腹帮她擦着眼泪,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像一把盐一样洒进了他破开了口子的心里。 “姜莱,”他扯着她的手,摁在自己胸口,“你看看我的心还跳吗?” 她吸了吸鼻子,回道:“跳得好好的。” 靳言竹又气又好笑,他敛着眉:“我怎么感觉它不跳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动了动有些麻了的胳膊,又重新把她揽回怀里:“你可以那么想,但你一定要清楚,在我这里,你是唯一重要的人,是不可替代的。” 他说:“我只会爱上你。” 这种由心理疾病产生的幻觉,由果溯因的话,无非就是太渴望,常臆想。她得不到又想得到的那些,曾经得到现在又失去的那些,都如此。 姜莱在他怀里重新闭上眼睛,忽然就想通了。 “你是真实存在的,是吗?” “对,”靳言竹说,“是你的独属。” 第45章 所爱 一笔一画,金字红笺。 说是伤筋动骨一百天, 但姜莱既没有伤到筋又没动到骨,在医院养了一阵子就待不住了,吵着闹着要回家。靳言竹细心地询问了医生, 在得到许可之后, 姜莱终于出了院。 住院的那些日子里靳言竹一直陪在她身边, 非必要不往公司跑, 每天就坐在桌前看文件, 偶尔和姜莱聊天看电影。开始的几天很新奇, 姜莱乐得看他认真工作的样子, 甚至拍了照换成了屏保,再过一阵她就不那么想了, 总觉得自己很耽误事,非要他每天按时去公司。 姜莱的幻觉只出现了那一次, 却还是在靳言竹的陪伴下去看了心理医生, 医生照例问她最近还会不会失眠,她说依然会有,但比起前年来已经好很多了。 她现在已经能熟练地使用轮椅了,例行的检查结束后, 门被打开, 她坐着轮椅出来,从西边照射进来的阳光顺着窗棂洒落在地上, 入目一片金灿。 朝站在门口的男人笑了一下后, 姜莱耸了耸肩。 “医生说没有上次那么严重,我没事。” 她问:“现在可以放心了?” 靳言竹垂眸看向她。 此时是傍晚五点钟,是她一直以来的灵感时刻。靳言竹在她面前俯身,帮忙整理盖在腿上的披肩,姜莱眨了眨眼, 忽然觉得今天的落日和朝阳一样耀眼。 - 婚礼请柬是姜莱亲自制作的,婚书是靳言竹父亲写的。靳父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她想起自己曾经也夸过靳言竹的字遒劲漂亮,就问他会不会用毛笔。 靳言竹很坦然地说自己不怎么会,后又在姜莱质疑的眼神里后悔小时候没有听话认真学。 她拿起婚书从右往左看过去,把上面的字清清楚楚地念出来。 “两性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最后是两个字是“此证”。 一笔一画,金字红笺。 靳言竹在她身边半倚着桌子,看着她的样子很愉悦地笑了下。 他说:“这是信物,是永结同心的意思。” - 姜莱的腿痊愈之后,他们飞到了新西兰举行花园婚礼,又在那边补拍了一套婚纱照。 婚礼这些日子里她见到了很多靳言竹的朋友,其中包括有过几面之缘的靳言竹大学同学,他毕业后就一直在国外发展,姜莱大学的时候……算是和他一起做过小组作业。 还有个棕色头发的男人,眼睛深邃,像是混血,他们两个互相打了招呼,靳言竹给姜莱介绍:“是我在纽约读书时的室友。” 她和那位帅哥寒暄了几句,两个人聊起天来竟然颇为投机,等人走了之后,姜莱偏头笑了下,夸道:“你朋友很幽默呀。” 靳言竹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哦”了声,在一旁闲闲补充:“我和你说过他,我们一起去加州旅行过。你还记得么?就是你怀疑是gay的那个。” 姜莱顿时哭笑不得。 她和靳言竹站在那里十指相扣。直到今天见了他的朋友,那种真正走进了他生活的实感才愈发清晰。 她凑到靳言竹耳边喃喃道:“我还以为你不想把我介绍给你朋友呢……” “乱想什么?”靳言竹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有点无奈:“你还不如以为我没有朋友。” - 互换戒指之前,姜莱换好了婚纱在亭子里坐着,靳言竹在她身前半蹲下,脱掉她的鞋帮她揉了揉脚。 姜莱惊了一下,这才恍然想起自己十几分钟前随口抱怨过,说这个高跟鞋穿久了感觉有些累,大概是自己太久没穿高跟鞋的缘故。 正式的仪式快要开始了,她垂眸看着靳言竹的左手,不知不觉就入了神。这么好看的一双手,他的无名指上马上就会出现一枚戒指,那枚戒指代表着已婚。 仪式结束之后,姜莱如愿以偿地看到了靳言竹戴了婚戒的修长手指。他曾经告诉过姜莱,婚戒代表着束缚,姜莱也深以为然。但在转身扔了捧花后,靳言竹忽然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他说:“我会让你的婚戒代表爱情,相信我。” 头上的白纱在南半球的微风下轻轻飘动,她点了下头,眼神一如在说“我愿意”那般虔诚。 她妈妈收到了婚礼请柬,却依然没有来这里。或许在姜莱看来,那个词语是应该是“果然”。 虽然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但事情未发生时却还是不能免俗地带了点期望。期望落空后,她心里却意外地没什么起伏,那种被抛弃的感觉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她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期望落空了,但有人接住她了。 前些年在欧洲旅行的时候,她路过书店随手翻过一本畅销书,很多情节都已经没印象了,那本书也没有看完,但她还依稀记得一句话。 我们会成为我们所爱的那样,是爱成就了我们。* 从新西兰回来之后,她和靳言竹一起去墓园看过姥姥,她讲了很多和姥姥的故事,最后还坦白,在清吧遇到他的那天其实是姥姥的忌日。 还有就是,她其实不怎么会做饭,做得唯一好吃些的两道菜——也就是那次为了感谢靳言竹做的那两道,都是因为姥姥爱吃。 靳言竹以前没听过这些,他沉默了一会儿,想起了姜莱在墓碑前说过的话。 她说:“您还记得靳言竹吗?我嫁给他了。” - 今年的宁城或许真的没有雪,直到十二月中旬,天气还是一片寒冷干燥,没有一点下雪的征兆,冬天的温度更低了。 这边的天气很奇怪,早上十点多往往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她一直都不懂为什么,后来随口和靳言竹提了一句,他说是因为上午风大。 姜莱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从十月末开始,她就彻底变成了无业游民,养病、结婚这些大事结束之后,她几乎是完全闲了下来。靳言竹却比以前还要忙,婚礼之后一直都是早出晚归的状态。 陶李进入了期末周,每天复习赶论文,也是忙到脚不沾地,聊天都找不到人。从新西兰回来之后,他欠了不少“债务”要还。 裴知诺倒是比秋天时轻松了很多,她要去巴黎过新年。婚礼的时候她和姜莱提过,说最近忽然有了想去北欧看极光的想法,但不知道会不会去、或者什么时候会去。 来宁街15号,是那家画室的地址。她在家里闲不住,除了骚扰裴知诺外,她就去画室坐着。在那儿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没有消磨或者浪费的感觉,阳光照在玻璃门上的时候她走进去,太阳西沉时靳言竹来接她回家。 不知道是从哪一刻开始,姜莱忽然对未来有了一些新的规划。 大概是十二月二十号那天,靳言竹在餐桌上状似无意地和她提了一句,他说:“姜莱,你想不想去有雪的地方过圣诞节?” - 平安夜那天下午,她和裴知诺在画室二楼随意地摆了一张桌子,桌上是午餐,牛排和红酒。 姜莱不知道裴知诺到底有没有真的戒烟成功,不过,自打那次“轰轰烈烈”地进了医院后,也确实没再看她碰过烟。 姜莱吃得正开心,对面的人却幽幽地叹了口气。 “怎么啦?”她问。 裴知诺看着杯里的红酒,耸了耸肩:“我想吃勃艮第牛肉了。” 姜莱眨了下眼睛:“我前一阵看了那个电影,《Julie&Julia》,你看过没有?看完之后我也想吃了。” 说起来,裴知诺在法国公寓的邻居是一对六十多岁的夫妻,他们很恩爱,那家的女主人做这道菜简直是一绝。姜莱回忆了一下那个味道,觉得自己有生之年能吃到简直幸运得过了头。 她给裴知诺出主意:“你不是要回巴黎过年?” 裴知诺抬眼看她,了然道:“哦,你让我去那里蹭饭。” 两人对视了几秒,后来都笑了。 吃过了饭之后,她们两个谁都懒得收拾,索性坐在藤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裴知诺知道她要去看雪,颇为羡慕地感叹了两句。 “你不是说要去北欧吗?去看雪呀。” 裴知诺若有所思地支着下巴,过了一会儿才说:“对啊,或许我明年真的会去呢。” 姜莱的手机响了一声,她看了下,是靳言竹发来的,他说他已经到门口了。 她和裴知诺挥了挥手:“那我走啦。” 裴知诺打发她:“快走吧,玩得开心。” 她走出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两眼,最后说:“记得给我锁门呀,诺诺。” “知道知道。”裴知诺答应着。 待不了几天就要回来了,这姑娘怎么还依依不舍的。 她下了楼梯,给靳言竹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后她问:“你什么时候到的?” 那边说刚到。 姜莱把手机放在耳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都没有再开口。一楼大厅铺着大理石地砖,地面一尘不染,高跟鞋踩上去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没有直接出门,而是走到了落地玻璃窗前向外看去。靳言竹穿了一身毛呢大衣,踩着皮靴,正靠在车边等她。 他侧耳听着电话,身后是长街、来往的车流和冬日温暖的阳光。 姜莱在电话里问:“靳言竹,你说你在布鲁克林遇见我的那天,是平安夜吗?” 他轻笑:“是圣诞节。” “没关系,都一样。”姜莱也笑,她说:“你过来,来这边找我。” 靳言竹没问为什么,只是朝画室的方向走去。 没有满街的皑皑白雪,这里也不像国外那么有圣诞的气氛,可靳言竹还是觉得,此时此刻的场景可以和那年重合。 原因大概很简单,那就是,无论什么时候,他见到姜莱的心情都如出一辙。 “我当时站在哪里?也是窗边吗?” 靳言竹“嗯”了声。 “其实,如果当时我也看到了你,我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姜莱侧着头,仔细地思考着不可能再发生的事情,“或许会和你打招呼?或许怕你认出我来?我也说不好……” 她又问:“你希望我当时也看到了你吗?” 靳言竹笑了下,隔着玻璃和姜莱的视线相交。磁性的声音从听筒传来,他坦白道:“有那么设想过。” 姜莱弯着眼睛,低头翻出了一支口红,她想了想,抬手在玻璃上写了五个简单的字母。 在靳言竹的视角来看,那五个字母是正着的。他看着玻璃那边的女孩垂着眸子,口红的膏体在玻璃上留下涂鸦,在停笔之前,她还特意补了颗红色的心在上面。她写的是—— “LOVE U”。 靳言竹进门来牵她的手,明天的晨曦会照在那颗心上。 第46章 缘由 小情侣聊天,可跳,不影响剧情。…… 在靳言竹提出要去看雪这件事后, 姜莱表现出了极大的期待,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问,直到车开出了几十公里, 她才知道靳言竹订了家海边民宿。 “其实我看了天气预报, 上面说宁城明天也可能会下雪。” 靳言竹开着车, 毫不意外地点了下头, “我知道。” 姜莱盯着他:“那你怎么非要带我去别的城市?” “我们出去逛一逛, ”他说, “你本来就爱玩, 在家闲了那么久,怕你觉得无聊。” 姜莱盖着那条毯子舒坦地坐在副驾驶上, 忍不住感慨了一下,靳言竹还是蛮贴心的嘛。 她表现得很兴奋, 像是第一次去别的城市旅行的孩子。柏油马路呈现出一种过度曝光的白, 阳光充盈得不像冬天。 再次支配靳言竹车载音乐的时候,她也不问这人是否喜欢她喜欢的歌了。 又过了一阵子,裴知诺给她发了微信,是一张图片, 上面拍了她在玻璃上画的那五个字母和那颗红心, 姜莱回了个从陶李那偷的可爱猫猫的表情,动动手指把图存了。 车在红路灯处稳稳停下。 她关掉微信的消息框, 又抬头看向靳言竹的侧脸。男人意识到了她的目光, 偏头回看她。 “当时知诺接到了我的捧花,你还记得吧?” 靳言竹点了下头。 他当时也有点意外,不懂姜莱怎么那么会扔,她背对着大家,那束捧花都能直接掉进裴知诺的怀里。 和姜莱在一起时间久了, 靳少爷对她想聊的话题一清二楚,也慢慢地多了些人情味儿。他顺着她的话问:“你说陶李多大?” “哦,他二十五。” 他笑了下,又问:“裴知诺为什么喜欢他?” 他猜的没错,姜莱果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此时乐得他提起,就十分理所当然地答:“陶李很招人喜欢的。” 看着靳言竹似笑非笑的侧脸,她讲了件前些年的小事。 “大概是前年的夏天吧,不对,是大前年。我们去法国找知诺,顺便在那边玩了几天。陶李在那儿有别的朋友,知道他在巴黎就想约他见面。”她边回忆边说,“巴黎这个城市吧,找停车位还蛮困难的,他就决定坐地铁去,因为走得匆忙就忘了带地铁票。” 靳言竹看着眼前的路况,“嗯”了声表示他在听。 “然后?” “然后,二十二岁的陶李同学靠着自己流利的英语和招牌的笑容迅速俘获了一位小哥哥的‘芳心’,他就跟着人家一起挤过了地铁闸门。” 最后,姜莱认真总结:“综上所述,他这人就是……男女通吃。” 靳言竹难得失笑,忽然就懂了姜莱和陶李玩得那么好的原因。她和陶李的性格中有很多重合之处,他听姜莱讲这件事,仿佛看到了她大学时候的样子。 姜莱想了想靳言竹刚才的问题,又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那个问题依然没有被解答出来。 爱上一个人其实很容易,可能单单凭借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是一个眼神。爱上一个人又没有那么容易,这些年来,裴知诺遇见的优秀男人从来不少,她为什么偏偏喜欢陶李?还喜欢了那么多年? 他们三个明明是十年老友,裴知诺对陶李的感情很不一般这件事,她直到大学的时候才渐渐发现。 单看还没觉得有什么,但和她自己对陶李的感情放在一起对比一下的话,说没别的意思鬼都不信了。 裴知诺和她不同,她们性格不一样,所以喜欢上什么人的时候,一个张扬,一个含蓄。 英文里说“fall in love”,大概恋爱就是那个“陷入”的过程吧,至于原因,或许当事人也不得而知。 姜莱眨了眨眼,还是愿意相信那个关于捧花的美好传说。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下来,她有些昏昏欲睡,车子在一个十字路口转弯。 她忽然开口:“靳言竹,我一直没问过,你为什么喜欢我?” 你为什么喜欢我? 这个问题大概不会让人觉得很陌生,在小时候,躺在妈妈的怀里看着她温柔的脸,眼里闪着稚童特有的天真烂漫的光芒,然后问她:妈妈,你为什么爱我? 得到的回答大概率都是,因为你是妈妈的孩子呀。 就是这么简单。 姜莱敢肯定自己小时候没有问过这种话,所以她一方面觉得自己幼稚,一方面又在坦然地在期待着答案。 车子在高速口处排队,靳言竹偏头看了她一眼,忽然问:“你对我是……一见钟情?” 如果在以前,姜莱一定会觉得他这话是说出来调侃她的,但今天,虽然他语气还是那个样子,眼神却很认真,所以姜莱也认真起来。 “是啊,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他的手腕搭在方向盘上,笑了一下:“那在你的记忆里,第一次见我是在哪儿?” “篮球场。”姜莱的语气十分笃定,隐隐还有些小得意:“我甚至还记得你当时球衣的颜色和号码,你只戴了一只护腕,在左手。” 靳言竹听到了意料之中的话,丝毫不惊讶。但他却没来由地想到,如果那天自己没有去打球,如果姜莱注定要对一个男生一见钟情,那这个人还会不会是他? 脱口而出那句话之后,姜莱仔细思考了一下,当初开始追靳言竹确实是因为他帅,这个毋庸置疑。但问题不在这里,那年她十八岁了,能分清见色起意和喜欢的区别,自己爱上靳言竹,绝不仅仅是因为初见的魔力。 而是因为后来…… 靳言竹点了下头,勾唇反问她:“那你觉得我为什么喜欢你?” 哪有问了问题又被扔回来的啊。 姜莱腹诽着,又气又好笑地说:“因为我漂亮。” “我以前见过你。”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车子上了高速,车窗外的风景转过九十度,天空里白云飘荡。 不再插科打诨之后,姜莱顿了很久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轻声问:“什么时候?” 车速保持在一百公里每小时,距离新年还有五天,路上车不多,天气也短暂地回温了。 靳言竹专注路况没去看姜莱的表情,但问了那句话后他就清楚了,姜莱确实没认出他,或者说,她不记得了。 姜莱一面听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一面在心里回想。 那次的事她记得,是她回姜家的第二年,她奶奶的生日宴。别墅里处处都是假意寒暄的陌生人,她谁都不认识,索性躲到了后花园做练习题。 她在花园的木凳上坐好,在面前的桌上铺了一本初中数学练习册。现在想想,大概是她做题时的表情太痛苦了,靳少爷才会大发慈悲地去教她。 “就这么简单?”姜莱感叹,“还真是觉得我漂亮啊……” “不是。”靳言竹勾唇解释道:“那个时候我从前厅出来,随便逛到了后花园,前一刻看到的还是虚伪寒暄的人,再眨眼就看到了一个女孩趴在桌上,因为很简单的数学题而苦恼。” “至于你说的那个原因,”靳言竹懒洋洋地问:“你当时才多大啊,我是那么混蛋的人么?” “嗯?” 他说:“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答案的话,那应该是……一眼万年吧。” 姜莱张了张嘴,怔了一会儿后笑了出来。 其实她能懂这种情绪,和她在江川公馆那条长廊里听靳言竹讲他的故事时的情绪很像,或许是“惺惺相惜”?她也说不好。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十多年前的某一天,他们也从生日宴跑出去了。只不过,两个人不约而同,像是少年少女情窦初开的预告。 话说回来,那个时候的靳言竹可比大学时亲和多了,竟然会主动和她搭话。 “我那一个晚上都在教你做题,后来你送了我一朵花,说是谢礼。我还记得前一阵,我送你回家的第二天,你说要请我吃饭‘当做道谢了’,当时我就在想,你一点都没变。” 姜莱笑了下:“我姥姥教的呀。”她挑刺:“你喜欢我就是因为一朵花?” 靳言竹莞尔,没再开口。 他在一个高速口打了转向,那个路牌指示着他们的目的地,傍晚的阳光洒进车窗,天边的晚霞宛如镶了金边的棉花糖。 又是灵感时刻。 靳言竹在一家饮品店前停了车,他开了副驾驶的车窗,朝窗口围着围裙的女人要了一杯桔汁。 姜莱在高速上就吵着要喝,这会儿她自己都忘记了,靳言竹竟然还记得。 日落的余晖洒在另一个城市的街道上。 第47章 初雪 “我的择偶标准只是‘靳言竹’而…… 二十五号早上, 靳言竹拉开窗帘,柔和又朦胧的日光瞬间照进房间里,天空白茫茫的, 放眼望去一片云都没有。 姜莱依然闭着眼, 她翻身打了个哈欠, 白皙的肩头暴露在空气中, 又挣扎着伸出一只手在床上摸索着。靳言竹转身看到了她的动作, 了然地拿过手机递到她手里, 又给她盖好了被子。 大小姐接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伸手示意床边的人抱她去洗漱。她昨晚随便套了件靳言竹的衬衫,对着卫生间的镜子刷牙的时候依然哈欠不停, 到最后眼角都带了泪。 靳言竹有自己的生物钟,日常作息好, 动作也比她快。他和姜莱挤在一面镜子前用剃须刀, 从镜面反射中看到了她闭眼刷牙的样子。 剃须刀的声音停下后,他刚准备转身,就被才漱了口的姜莱抱住亲了一口。 他把人抱上洗手台,看着姜莱乖乖闭眼的动作笑了声, 这才在她的指导下细致地给她擦涂抹面膜。 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业务自然是不熟练的,他们在那折腾了好长时间, 最后还要姜莱自己对着镜子补救。 靳言竹勾了下她的发丝, 托着人又回了床上。 他换了身衣服要去把早饭端上来,姜莱闹着不让他走,两个人最后也只是随便吃了点面包。她躺回了床上后也不困了,靠在靳言竹怀里看起了天气预报。 “上面说上午十点钟开始下雪。” 靳言竹摸着她的头发,“嗯”了声。 “好期待啊, 我现在就开始期待了。” 姜莱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了一句话。 “‘如果你在下午四点钟来,那么我在三点钟就会开始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她又往靳言竹的怀里蹭了蹭,抬头问他:“这是哪本书来着,是《小王子》吧?” “不知道,”靳言竹实话实说,“我没读过。” 她皱了皱鼻子“啊”了声:“你为什么没读过?” “怎么,”靳言竹似笑非笑地问:“你的择偶标准还有这一条,需要另一半读过《小王子》?” 姜莱被他逗笑:“那倒不用,”她眼睛弯弯的抬头看着他,“我的择偶标准只是‘靳言竹’而已。” 他们接了个缱绻的吻,一起迎接即将到来的昭示着丰年的瑞雪。 两人在床上一直躺到了中午,几乎刷新了靳言竹这辈子的记录。 姜莱睡了一觉又醒来,她把靳言竹按在床上,自己跑到窗户旁边站了一会儿才闭着眼睛拉开窗帘,再睁眼,外面已经变成了银装素裹的新世界。雪花鹅毛般地簌簌飘落,干枯的树枝上也挂了皑皑白雪。 万籁俱寂。 岁聿云暮,今天没有风,所以雪也显得愈发温柔。 这边的午饭吃得相对晚些,吃过后已经将近两点,姜莱赶靳言竹回房间看文件,她自己悠闲地在楼下坐着,顺便陪这家的小女孩读书看电影。 说是民宿,但客人很少,这两天更是只有他们两人,倒更像是个农家院。主人是一对五六十岁的夫妻,他们的孙女小艾读小学,放了寒假过来玩。 人不多,大家又都十分亲切,姜莱好不容易到了谁都不认识自己的地方,这会儿完全不拘束。 到了下午,顺着窗子的雾凇看出去,外面是难得一见的太阳雪。她穿得很厚,陪小艾在秋千旁堆了个小雪人。 - 冬季夜长昼短,下午五点多天开始擦黑,日光渐渐消失,暮色四合。路灯未亮时,室外却因为满地的雪显得依然亮堂。 他们两个在陌生的街道踩着雪往回走,靳言竹右手一直没闲着,给姜莱拎了一路的糖炒栗子,左手按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 地上的雪积得有些厚了,穿着靴子踩上去会发出清脆声响,很像解压游戏的背景乐。 姜莱一只手被靳言竹握着,另一只手却不老实,伸出去接天上飘落的雪花。 天气寒冷,她又是易受凉的体质,没一会儿手就被冻得通红。 靳言竹握着她的那只手用了些力气,她了然地笑了下,乖乖把手收了回去。她往靳言竹身边靠了靠,在温暖的口袋里调皮地摩挲着他左手的戒指。 靳言竹一个月前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姜莱特别喜欢碰这枚婚戒,有的时候是故意,有时只是潜意识的小动作而已。 偶尔去叫她起床,她都会迷迷糊糊地拉过那只手,把唇轻轻贴在他无名指的指根处。时间久了,竟然养成了习惯。 下午的时候雪停过一阵,现在又重新落下,虽然纷纷扬扬地飘洒着,雪花却很薄。他们两个没打伞,只是沿着去时路往回走,任由雪落发白。 - 民宿的一楼很热闹,那个小女孩已经扔下了游戏机,开始做自己的寒假作业了,她很喜欢姜莱,一叠声叫了好几句姐姐,姜莱把靳言竹手里拎着的栗子递给她,自己先上楼换了衣服,下楼后又坐回到她身边,陪着她一起做题。 她在一边看着,在帮小姑娘改那个喜欢咬指甲的小毛病。小艾对着那页练习册的最后一道题愁眉不展,最后把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姜莱。 瞥了眼她的作业本,上边繁复的图形让姜莱有些眼晕,她和小艾对视了一会儿,扛不住这种期待的目光,这才接过题看了几眼。与此同时,她余光里看到了穿着衬衫黑裤从楼上下来的靳言竹。 其实她有点怕自己做不出,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这种找规律的题好像不太简单。但她现在没有那种顾虑了,就算她真的做不出,那还有靳言竹呢。 想到这,姜莱深觉自己不能给他丢脸。 等把题讲完,靳言竹把剥好的几个栗子放在她眼前,他笑了下:“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姜莱实话实说:“我怕我做不出来,现在的小学题也很难。” 靳言竹“哦”了声,不怎么走心地安慰她:“没事,还有我呢。” 姜莱故意问:“如果你也不会呢?” 男人专注地剥着栗子,丝毫不觉得她这话有什么不妥,只是用那种懒洋洋的调子顺着说:“那也没关系,给陶李打电话,他不是博士生么?” “……” 姜莱摸了摸鼻子,不再逗他了。 过了一会儿,她穿着棉拖鞋跑到了厨房,因为闻到了蛋挞的香味儿。 靳言竹想跟她一起去,被姜莱按回了高脚凳上,她知道靳言竹是单纯地想陪她,却还是说让他在这里等着。 他一条长腿曲着踩上凳子的横档,另一条腿懒洋洋地支着地。小艾在那里学习,他就专注地剥着手里的那袋栗子。 他也没想到小女孩会主动和他说话。 她叫了声“叔叔”,眼睛亮亮地问:“阿莱姐姐是你的女朋友吗?” 靳言竹侧了下身,往后厨的方向看了眼。收回目光,借着屋顶上暖黄色的灯光晃了晃左手灼眼的婚戒,他纠正道:“我们结婚了。” 小女孩睁大眼睛,又点了下头。 他笑了下,又说:“所以呢,我们是夫妻关系。你管她叫姐姐,就不能管我叫叔叔了。” 在小艾的世界里,漂亮的年轻女孩都要叫姐姐,长得很高的男人都要叫叔叔,她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错。但既然这位叔叔这么说…… 她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又结合了一下靳言竹刚才的话,又问道:“那我要叫你……姐夫?” 靳言竹莞尔。 他很少接触小孩子,说不上讨厌,但绝对不喜欢,今天和这个小女孩聊了下,难得觉得她很可爱。 没有人不爱帅哥,小女孩更不例外。 小艾看靳言竹笑了,作业也不写了,开始尝试着和他聊天。 靳言竹从来没充当过这种知心大哥哥的角色——他就秦苏一个妹妹,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完全不是这样的——但在听小艾讲述她小女孩的烦恼时依然很游刃有余。 “我来这里是因为和妈妈吵架了,妈妈不允许我涂指甲油,说我本来也不漂亮,打扮也不会变漂亮……” 靳言竹看着她,朝她摇了摇头。 “你妈妈说的不对,”他声调和以往一样懒洋洋的,眼神却很认真,有种让人心甘情愿相信的魔力,“你很漂亮,而且,每个女孩都有打扮自己的权利。” 或许是怕教坏别人家的小孩子,他话音刚落,又补充:“但你妈妈的意思……” 姜莱没忍住笑了。 她端了个木质的托盘在那站了有一会儿,靳言竹和小艾说着话,余光看到她后就朝她勾了勾手指,估计是叫她帮忙哄孩子。 他们刚才的话她都听到了。 从落下第一片秋叶到现在,她一直享受着靳言竹的温柔和爱意,却没想到他对小孩子有这么大的耐心。 仔细想想,其实他骨子里一直都是这样的,只不过那个不可一世的样子太深入人心,他又不会主动去接近什么,这才给人疏远的感觉。 杨姨在后厨里喊了小艾一声,说她爸爸来了电话,叫她去接,她跑过去,这边就剩下靳言竹他们两个人。 “你很会哄孩子嘛。” 姜莱坐下,高脚凳边摆着温暖炭盆,她朝靳言竹弯着眼睛调侃道。 靳言竹掀起眼皮,语气不冷不热的:“没有你会哄,这么低的温度还陪她出去堆雪人。” 哦,姜莱想,这是跑出去玩没和他说,有脾气了。 她没有丝毫要认错的意思,半倚在靳言竹身上,拉着他的手。“是我想玩的。雪天不堆雪人,那也太不尊重雪了吧。” 靳言竹喂了个栗子给她,没说话。 “我想起来一件事。”她吃着东西,有些口齿不清地说:“刚才杨姨说晚上要吃饺子,我说我也去帮忙,她说让我们两个都过去,我就说我老公不会这个。” 靳言竹哭笑不得,偏偏自己又没办法反驳,他“嗯”了声,问道:“那杨姨怎么说?” 姜莱回忆了下,绘声绘色道:“杨姨说,‘那你们家逢年过节都要你自己包饺子?叫你老公来学啦。’” 她笑得实在开心,靳言竹也被传染了这份笑意,抬手用指节蹭了下她的唇角。 姜莱把他剥的那些栗子吃了个差不多,忽然提起了一件事。 “今天下午我和小艾一起看了个电影,是一个法国爱情片。” 靳言竹听了,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她轻声开口:“所以,你在我家留宿的那天晚上弹的那首钢琴曲,我知道它的名字了。”她有些懊恼,“我竟然才知道……” 靳言竹这才停下动作,而后短促地笑了声。 他说:“我好不容易浪漫一次。” “你一直都很浪漫啊,”姜莱也笑,凑过去吻他的唇,“你是最浪漫的……” 第48章 [最新] 正文完 念念不忘,美梦成真。 难得见靳言竹下厨房, 姜莱觉得有点新奇,于是很有仪式感地拿过了围裙在他眼前比划着。 靳言竹依然穿着那件黑色衬衫,在看清姜莱眼里跃跃欲试的情绪后纵容地笑了下, 又懒洋洋地朝她抬了抬双臂—— 像是一个拥抱的姿势。 看她一直没什么动作又有些发怔的样子, 他带着点探究挑了下眉。 这个画面的背景其实说不上唯美, 却和她心里的某个画面无缝重合——在那个落叶刚开始飘落的时节, 她穿着高跟鞋崴了脚, 就那么扑进了这个人的怀里。 她把围裙放在一边, 趁着四下无人伸手环住男人劲瘦的腰。 靳言竹先是顿了下, 而后才借着姿势的方便把她揽进自己怀里。 姜莱这么敏感的人,自然察觉到了他一瞬间的迟疑。 她从靳言竹怀里抬起头, 在这个角度看过去的话,能清晰地看到男人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性感的喉结和下颌线。 轻咳了一下后, 她想了想才问道:“你刚才……不是想抱我?” 虽是疑问句, 语气却是确定的。 靳言竹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又伸手揉了下她的头发,这才实话实说:“我以为你是要给我系围裙。” 我的确是要给你系围裙。姜莱没忍住腹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靳言竹朝她张开手臂……那可是靳言竹哎, 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抱过去了。 在他和杨姨学包饺子的时候, 姜莱洗了一小盘圣女果,安安静静地在一边做监工。 这个场景也是蛮新奇的, 她打开相机, 不像平时拍静物那么讲究,滤镜什么的一概没调,构图也不在意,就那么直接按了拍摄键。 之后,她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 斟酌了一会儿,把这张照片发给了靳夫人。 靳言竹在忙活的间隙瞥她一眼,显然是把她刚才做的事情尽收眼底了。姜莱毫不在意自己被抓包,只是朝他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又趁杨姨不注意喂给他一颗圣女果。 - 姜莱的包饺子技术也是在姥姥那学的,靳言竹看着她算得上是娴熟的手法,很真诚地夸了一句。 她毫不愧疚地收下了这句夸奖,又得意洋洋地凑到靳言竹耳边:“我不是说过么,我一定比你想象的还要好。” 姜莱记得这句话,是靳言竹对她会做饭的事情持有怀疑态度的那次,她当时脱口而出的答案和今天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她心直口快,说过了却隐约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是在自找无趣。 时间轴划到现在,她的眼睛里带着明晃晃的笑意,站在靳言竹身边,再也不会觉得自己不够好。 靳言竹也发现了这一点,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姜莱又回到了大学时的样子,热烈地喜欢他,也喜欢着她自己。 在他垂眸看过去的时候,大小姐比了个枪的手势,又把手抵在他的心口问道:“当初拒绝我,后悔了吗?” 靳言竹莞尔,认真点了点头。 姜莱笑得不行,这才不闹他了。 晚饭之后,她在前厅陪小艾看一个很早之前的动画片,两个人聊起了里面的男主角,姜莱戏称那是她的二次元初恋。 靳言竹坐在书架旁边的一张桌子那儿,离她们两个不远不近。他不参与女孩们的话题,只是单手搭在桌上,姿势随意地垂眸翻着一本书,抬头的时候却正好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他没什么表情地打断姜莱,叫她不要教坏小孩子。 姜莱只是笑,她才不理会这个,只是自顾自地接过小艾的铅笔,把那个角色画在了一张空白A4纸上。这种事对她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她画得很快,也不介意旁边有个叽叽喳喳的小女孩。 小艾在旁边兴奋地看着。 “阿莱姐姐,你画得真的好像啊!” 姜莱弯着眼睛,也不谦虚:“当然了,都说了他是我的二次元初恋嘛。” - 小姑娘睡得比大人们早,少了一个小孩子,楼下瞬间安静起来,姜莱披了条酒红色的披肩看着窗外的絮絮飞雪。靳言竹把书放下,走到大厅的那架旧钢琴前重新弹奏起那首曲子,流畅的旋律从琴键间倾泻而出。 姜莱一直觉得音乐和绘画本质上是不分家的,都是艺术嘛。可直到今天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一点音乐细胞都没有,以至于只能察觉到好听,却听不出爱意。 不过,就算她早就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她当初也不会相信靳言竹真的喜欢自己。 相信爱毕竟也是一种能力。 他从琴凳上起身朝她走过去,又习惯性地帮人拢了拢身上的披肩。 刚刚画的那张“二次元初恋”的画像被她送给了小艾,小艾开心地接过后把它放进了自己的书包里。现在,那张纸只露出了一个角,被靳言竹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 姜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忽然有了种熟悉的预感。 这男人一定会…… 未经允许去翻别人的书包很不礼貌,所以他没动手,只是走到桌前站定,饶有兴致地低头,他的视线落点在那幅画上。 露在外面的那个角恰好是男主角的侧脸,他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又偏头看向姜莱。 靳言竹似笑非笑地问:“这就是你的二次元初恋?” 姜莱:“……” 她就猜到这男人会这么说,果然吧。 明明是一句很正常的话,在他口中说出来就莫名带了些揶揄的意思,搞得姜莱觉得很羞耻。 她清了清嗓子,故意问:“怎么样?很帅吧?” 靳言竹单手拎过一个高脚凳放到姜莱的凳子身边,他坐下,靠着椅背伸开长腿。 他说:“挺帅。” “……” 姜莱被他这不按套路出牌的发言搞得猝不及防,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回一句什么。 靳言竹依然没改掉那个爱逗人的毛病,他看着她的表情笑了下,问道:“那我呢?” “你啊……”姜莱开启了那个隐藏的撒娇开关,拉着男人的手晃了下,“你是我最爱的人。” “是么?” 靳言竹故意反问了一句,果然看到了姜莱那个几乎要“以死明志”的表情。 他把姜莱搂进怀里,吻了吻她,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提醒道:“你前几天说过要画我。” 姜莱“哦”了声,心想这人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记着呢记着呢,”她凑到靳言竹耳边小声说:“就今天晚上,脱了衣服等我。” 他们的距离很近,靳言竹的喉结动了动。他轻笑了声,姜莱的耳边霎时一片酥麻。 “胆子大了,这么和我说话。” 他说:“行,等你。” “……” 姜莱明天要坐摩天轮看雪,有点怕他乱来。她撩了人又后悔了,自己挣扎了一下,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靳言竹也没笑她转移话题手法的生硬,只是陪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像是在享受现下的岁月静好。 她纠结了一会儿才开口:“其实,我画过你的,很多次。” 她没什么坐相地靠着靳言竹的肩膀,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知道。”他很轻地开口。 姜莱先是怔了一下,而后又笑:“搬家那天?” “嗯,”靳言竹想了想,还是解释:“不是故意的。” 她现在不在意这些,也不害羞了,反而有些懊恼地感慨:“我追你的时候连情书都送过,怎么就没想过要送画呢?” 靳言竹兀地笑了下。 一直以来,他都是那种很骄傲的人,觉得自己可以控制未来,也可以控制他的人生,一切所得都是他的应得。 但是在姜莱这里,他总会觉得自己幸运。能得到她的青睐,像是遇到了几万年才划过一次的流星。 - 姜莱的思维本就比较跳跃,在亲近的人面前更是没什么遮掩,想到什么说什么。她想起了自己生病那天靳言竹说起的加州之行,又问他有没有去过什么别的有意思的地方。 “就是那些我没去过的地方。” “哦,”靳言竹问:“你没去过哪儿啊?” 姜莱把手放在他的手上,逗人似的勾着他的手指。 “我哪儿都没去过,”她有些赖皮地说,“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故事。” 人大抵都会觉得自己的经历平淡,大多数人都逃不开。但那些在他们眼里的日复一日的平淡也都是爱人没有经历过的,当这些事听到喜欢的人耳朵里,自然也就变得有趣起来了。 “墨西哥、古巴、哥伦比亚,”她小声地重复了一遍靳言竹的话,又说:“我真的都没去过。” “你会喜欢吗?活火山、海滩、教堂……还有海明威的故居。” 姜莱问:“可以潜水,可以看到海洋生物?但会被晒黑吧。” “对,”他说,“不止是晒黑,在水里时间久了还会被晒伤。” “那么严重啊?” 姜莱眨了眨眼睛,她设想了下被晒伤之后的感觉,跃跃欲试的心情又平静了些,忽然想到了自己曾经去过的那些城市。 她的旅行路线永远都在那种繁华漂亮的地方,像是地图上最宁静美好的笔触。而古巴这种有些“惊险”的城市,她只停留在想象上,却从来没想过要涉足一步。 他的人生经历好像比自己要丰富些。 靳言竹勾了勾唇,并不是在笑她,像是单纯地觉得她可爱。过了一会儿,他认真问道:“你重新开始画画了么?” 姜莱轻轻地“嗯”了声,算是回答了。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真的很喜欢那个画室?” 他伸手揉了下姜莱的头发:“说过,说过很多次了。” 碗里的圣女果被她吃了个干净,她朝厨房的方向探了探头,又颇为矜持地转头看着靳言竹。 “我想吃草莓。” 靳言竹没接到她的暗示,过了一会儿,她又问:“所以,你愿意去给我洗吗?” 他踩着凳子的横档懒洋洋地笑了下,说了个姜莱意料之外的答案。 “不太愿意。” “……” 炭盆里的火噼里啪啦地响着,声音不小,她看着靳言竹的侧脸,过了一会儿,男人侧过身来和她对视。 他们两个谁都没有说话。 一呼一吸间,靳言竹终于让脚落了地。他凑得离姜莱很近,身上的那种清淡好闻的味道也愈发明晰。 姜莱闭上眼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无论重复多少次,她都会在靳言竹吻过来的时候期待地闭上眼睛。她的睫毛抖动着,宛如心跳加速的讯号。 被吻住的那一瞬间,她还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靳言竹今天……没有用香水啊。 大学时她有听播客的习惯,在一个春天的夜晚,她听到过这样的一个理论。大概意思是说,当人们遇见互相喜欢的人时,由于释放荷尔蒙的原因会产生只有对方闻得到的味道。 她记得很清楚,那个声音甜美的主播只说了“研究表明”这四个字,带着这个前提却没有署名,总让人觉得这个理论有些站不住脚的样子。 但她当时确信不疑。 在心里藏着什么人的时候,女孩们都是愿意相信爱情神话的。 靳言竹扣住她的下巴吻住她的唇,他们唇舌交缠,呼吸滚烫。 窗外依然大雪纷飞。 这个吻并不急躁,给姜莱的感觉就像促膝长谈一般。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吻了很久,久到属于靳言竹的温度消失很久,她才缓缓地动了动睫毛。 因为满地铺陈的大雪,室外亮堂得宛如半个白昼。室内的灯光则是有些昏暗的,在靳言竹的角度垂眸看下去,女孩的唇瓣被吻得有些红肿,依然微张着。 他的手指轻拂过她的唇角,待姜莱睁开眼睛后,靳言竹又俯身吻了她一下,才转身朝厨房的方向去了。 自己坐着有些百无聊赖,姜莱想了想,踩着拖鞋准备去厨房看看,她的脚刚沾地,手机就在身后响起。 来电显示很让人意外,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接了。 把手机放在耳边,却很不礼貌地没有先开口。没人说话的时候,只有电流声兀自响着。 姜莱这几个月来有意无意地生活在一种慢节奏中,周遭的一切都是缓慢温柔的,而陈女士一开口,她的语速依然很快,语气也依然有些生硬。 她没为婚礼的缺席而道歉,只是说她看到了请柬上的婚纱照,很漂亮,又问她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 姜莱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很好。” 她说:“我每天都很开心。” 这些对话很像她大学的时候,但四时流转,很多事情、包括她的心境也都不一样了。 “您怎么样,也还好吧?” 那边说还好。 然后空气中又只剩微弱的电流声了。 她们母女就是这样,说话来从来都很客气。大多数的时候,姜莱回复她的信息,态度几乎和给导师发邮件一样严谨。 如果是平时,陈女士早早地就会挂断电话,根本不会给她这么一个听着对方呼吸的机会,所以,今天大概是有什么话想说吧。 她的眼神漫无目的地环顾四周,最后定格在后厨的方向。靳言竹是那种不管穿衣服与否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身材,她的身子微微前倾,从这个视角可以看到他洗草莓的身影。 最终还是姜莱开口打破了寂静。 她一边偏头看着,一边和电话那边剖白。 “妈,你听我说。” “我前两年是怪你瞒着我,怪你骗我,那段时间一度让我很崩溃,但我现在已经不那么想了。”这些话她以前从来没说过,现在却觉得没那么难以启齿。 她笑了下,很释然,“我希望你过得好,真的,不管是作为谁的母亲……” 电话挂断之后手机来了两条推送,上边那条是宁城的天气预报,预报说新年当天还会有降雪,降雪过后将会迎来大幅度的降温。 她打开日历看了看,新年气氛渐浓。 下面这条是微信的新消息,来自靳夫人。她这个时间还没睡,看到了姜莱刚刚发过去的照片后感慨了一句,又给她发了靳言竹的其他照片。 这人是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不爱拍照,长这么一张脸就这么几张照片,她摇摇头,竟然有种惋惜感。 从他小时候的照片开始,又缓缓翻过高中的毕业照,这才找到那张穿着学士服的照片。照片说到底就是一种纪念,记录着岁月的痕迹,她可以从照片上读出很多故事。 靳夫人说: 【小莱,新年的时候记得来吃饭。】 - 姜莱抬起头,靳言竹正好端着一盘草莓过来,他把那个瓷碗放到她面前的桌上,又微弓下/身把人圈到双臂间。 大概是被这个类似于壁咚的姿势惊了一下,她睫毛抖动,宛如蝴蝶振翅一般,过了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 靳言竹却没给她先开口的机会,他垂着眸子,眼里荡着的情绪温温柔柔。 他慢悠悠地问:“有没有发现自己丢了什么?” 丢了……什么? 姜莱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有些被问住,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 男人保持着那个姿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像是知道她就这么迷糊一般。 炭火噼里啪啦地响着,更衬得室内静谧。靳言竹后退一步,在她面前单膝跪地。 这个姿势本身就是浪漫庄重的代名词,靳言竹抬眸看着姜莱,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些讶异。他莞尔,认真地把她落在流理台的钻戒重新戴回了她的左手。 他的语气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他说:“我爱你。” - 姜莱记得自己曾经有意无意地说过很多次这样的话,她说自己总是一语成谶,在坏事上有着命运般的言灵。但是,有一句话代表着她的期待,也代表了好运。 就是那天她在清吧喝到微醺时随口说的那句“念念不忘,美梦成真”。 她轻飘飘说出了那句话,承载着她整个青春倾注的爱意,而听的人真的听到了心里,给了她余生美梦。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