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在线阅读http://www.256zww.com---256中文【miumiujo】整理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爱你不服输》作者:夏滟 出版日期:2009年12月3日 【内容简介】 遇上邢拓磊以后,她二十九年来对爱情的认知全被颠覆! 应该是相遇、相知、再相爱的过程,因他而整个乱调, 因为他笑起来时好看得要命,注视她的方式令她全身发热, 好像当她是一道美食,他渴望将她立刻吞吃入腹; 他来势汹汹,而她其实也不想抵抗,只想顺从心中的热情, 但一夜缠绵过后,隔天醒来她才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 这个让她心思蠢动、着迷得神魂颠倒的男人, 原来竟然是她事业上未来的头号敌人、竞争对手! 才刚刚决定要放胆爱一次,考验马上就来, 这下该怎么办才好,是要继续爱下去还是势不两立…… 楔子 十二月初的日本箱根,刚下了一场初雪。 温暖的日式茶馆内,男男女女各据一桌,气氛闲适,邢拓磊却格格不入地一手持手机,一手拿文件,直接把这儿当成了办公室—— “小马写的活动稿我看过了,主题不明确,对产品的解说也太费时,别说记者没兴趣听,我看Model背得起来才有鬼!妈的,企划的点子就已经够无聊了,他还想让它多无聊啊?嗄?!” 他嗓音厚实,字字句句充满力道。现年三十二岁的他,是日本Beauty Desire台湾分公司的公关经理。BD旗下以各式美妆保养品为主,拥有数个专柜及开架品牌,产品风格大胆艳丽,极受时下年轻女性喜爱。 “这稿子给我重拟,好了再Mail过来,有什么问题直接联系我,叫他少用尿遁,当我不知道啊?” 他五官俊逸,肤色黝黑,看得出时常被阳光亲吻的面容上有一双极讨人喜欢的电眼。那眼如星芒,自信闪烁,衬着直挺鼻梁下一张总似蕴含笑意的性感丰唇,像带着一种魔力,让任何见着他的人都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当然,前提是他们没见识过他对内腥风血雨的这一面。 “真是够了!”他挂上电话,一脸受不了地骂了句,直到注意到另一桌的日本小女生往他这儿瞧过来,才回以一笑。那笑优雅迷人,和他方才在电话中的口吻恍如两个世界。 这被人私下称为“Magic Smile”的笑容,正是他胜任如今职位的武器之一。 毕竟他身为BD发言人,在外得维持公司形象,那是他的专业。但私下就是另一回事,想到就骂,不懂客气才是他真正本色,毕竟公归公、私归私,他不想一辈子挂着那种累人形象过日子。 “无聊死了。”难得来度假,却一点儿玩兴也没,反倒是公司电话接不完……谁教他是出了名的工作狂? 不过,他不是孤独的。 他前方坐着一名女子,他注意她很久了,自他进这间茶馆开始,她就独自一人抱着一台笔电坐在那儿,一会儿翻阅桌上文件,一会儿对着计算机敲敲打打,只有很偶尔的时候,她会停下来吐一口长息,转而品尝钵内晶莹剔透、浸润在蜜糖内的白玉丸子。 “呵。”他忍不住笑出声。刚才他电话讲得如此大声,惹来观瞻,她却沈迷其中,一点儿反应也没,看来这位小姐的工作狂指数和他有得拚呐! 不可否认,她长得很美,一头如瀑的黑发垂在肩际,呈现恰到好处的长度,白净的瓜子脸上则布着纤巧的五官,微微上挑的眼角更是饱含迷人春情。邢拓磊喜欢看人的眼,他觉得那是认识一个人的第一步,也坚信人的一切都会反映在他的眼神内,而这一位小姐…… 不自觉地,邢拓磊竟看入迷了。 她含入白玉,上挑的眼微微眯起,粉唇满足地上扬。那甜美的笑竟在瞬间使邢拓磊心房一震,不自觉低头瞧睐自己碗中的抹茶白玉。真有那么好吃? 她吃食的动作其实带着一点孩子气,完全不性感,可那种毫不造作的特质教人看着便觉愉快。只见她表情幸福地喝了口茶,又开始蓄精奋战,邢拓磊就这样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她桌上的手机响起—— 她接起,形状漂亮的菱唇吐出的竟是与他相同国度的语言。“副总?对,要抢到那个地方确实不容易……所以我设计了一套方案,总经理已经核可了,我相信在商言商,他们毕竟是生意人,不可能摆着这么优厚的条件不要……嗯,我知道这次的企划太赶,希望副总可以配合我……不,相信我,非这样做不可。” 她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收拾东西离去。邢拓磊依稀听见了她的对话,她一字一句,有条不紊,一边说一边翻阅企划书确认,语调客气,但其中却蕴藏了绝不妥协的坚持。 她的表达方式刚好与他相反,他火爆,她理智,但一样该坚持的就是不让,这一点,邢拓磊欣赏。 下一秒,换他手机响,他接起。“怎么了……你是说卡尔莉?”卡尔莉一样是日商,和BD为竞争公司,近来动作频频,这一点,实在令邢拓磊烦不胜烦。“随便他们,那个地方他们抢不过的,还有,等下把记者访问的纲要Mail给我……什么?休假?别闹了!我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个了?” “休假?没关系,我不在乎这个——” 近乎相同的一句话,出自两个不同人之口。邢拓磊一时愣住,一回眸,瞥见那名女子从他的座位旁与他擦肩而过。“你——” 他正要开口,但已经来不及—— 砰地好大一声,她叫出声。“痛!” 大概是太专心了,她居然没注意到前方有门。那尴尬的声音回荡在一片幽静的茶馆内。就这一瞬间,邢拓磊忍俊不禁,一个不小心笑了出来。 “哈哈——” 他笑声响亮,实在很不给当事人面子,袁品仪按了按发痛的额,回眸一睐,正巧迎上他发笑模样。 这男人很过分喔! 奇异的是,分明被人嘲笑了,可袁品仪心中一点嫌恶的感觉都没有,大概是这男人笑得太直接了,实在令她想气都气不起来。他长相俊美,目光如电,身上有一股特质,恍如夏天的艳阳一般热力四射,教人看着便打从心底发热起来。 于是,袁品仪受他明朗的笑容吸引,居然也跟着笑了。 他们的视线在这一瞬对上,邢拓磊见她一双晶亮的眼,没有丝毫的恼怒尴尬,她若无其事捡拾东西,朝他吐了吐舌,对着电话另一端道:“没事,我刚撞到门。对,门,你没听错……没关系,你继续说,我在听——” 天! 她的反应俏皮不失大方,工作态度悉心认真,让邢拓磊佩服。这女人……是个角色! “好的,再麻烦你了。”袁品仪推开门扉,离去之际下意识地回望,看见男人灼热的注视,不自觉地,她胸口竟有一些热了。 直到她离去,邢拓磊才意识到自己看望她的方式早已泄漏出他对她的兴趣。 她是台湾人?来日本工作的? 她工作的模样认真迷人,吃食的模样甜蜜可爱,撞到门板后的反应更是令他激赏,唉,他是不是应该追上去,说他真的不是故意要笑她的,然后道个歉,问问她,愿不愿意交个朋友…… 想着,他下意识快步追到门口,可惜门外早已没了佳人芳踪。 “唉。”他苦笑,摇了摇头,无法否认,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名叫“遗憾”的感觉。 第一章 下午四点,邢拓磊回到旅馆。 下午一场雪,将这间具有百年历史的古老建筑一点一点包围,呈现一种宜人的静色。他健壮双臂交叉,慵懒地倚墙享受一片雪白景致。离用膳还有一段时间,他决定先到庭院走一走,感受一下这不同于台湾的典雅风情。 “啧,冷死了。”木屐踩上雪地,身上一件浴衣实在御不了寒,可嘴上抱怨归抱怨,景色太美,他仍是不可自拔地受到吸引,只见树林花丛围绕四周,彻底远离了尘嚣,恍如一处世外桃源…… “唉呀!” 一道完全不合乎这谧静氛围的呼声响起,拉住邢拓磊脚步,他循声一睐,隐约看见一名女子似乎因不习惯走雪地而跌了跤。 真是不小心……他内心同情,女子身上穿着旅馆提供的浴衣,蓝底白纹,大概是刚泡完侧屋的温泉回来,熏成粉色的肌肤还冒着隐隐热气。可惜她的姿态有些狼狈,一头丝缎般的发如瀑垂落,遮住了她的脸,然而浴衣下露出的一截白皙长腿,无疑地会夺去任何一个男人的目光。 “需要帮忙吗?”他以流利的日语问,走了过去。 “谢谢。”她回以日语,苦笑一声。“唉,我一陷入思考就会忘了看路……”丢脸! 她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笑着将垂落的发拢到耳后。 灯光幽暗,可邢拓磊一听到那明亮的音调便立刻认出了她——相较在茶馆初见时的模样,眼前的她,脸容褪去所有颜色,素净得过分稚嫩,唯独那双墨玉似的眼睛不变,烁亮得一下子便攫获了他…… 想不到,他们竟入住同一间旅馆。 邢拓磊内心涌上喜悦,下午那种遗憾的感觉不再,他不禁为了这般的巧合笑出,期盼她也能有相同回应,偏偏这一位小姐…… “呃……先生?” 她没认出他? “没事,站得起来吗?”想想也是,毕竟今天在茶馆,是他注意她多一点。 他掩下内心失望,说出中文。那女子诧异地瞪大眼,随即改以中文回应。“还可以……你也是台湾人?” “是啊,我来度假的,巧不巧?” “真的。”她一笑,男人的口音不带大陆腔,语法更是,所以袁品仪马上认定他们是同乡。 邢拓磊耸了耸肩,发现她迟迟没握住他的手站起,而是用力眯眸、一脸狐疑地直瞪着他。 干么,现在是连手都不讨人喜欢了? “小姐?” “啊,抱歉抱歉,我眼镜掉了,看不清楚……”被他一唤,她才意识到自己一径盯着人家瞧,很失礼。“不好意思,我先找一下眼镜。” 邢拓磊看她蹲着身子在一片雪地里胡乱摸索,双眼紧眯的模样说实在逗趣得紧。他跟着弯下身,在她面前摇了摇手。“嘿,你视力不好?” “是啊,我一没了眼镜差不多等于瞎子了。”她无奈一笑,看向——正确来说是面向他。“我现在这样看你,整个人都是糊的,像……像一幅油画。” 油画?她的形容贴切得令邢拓磊笑了。这下子谜底揭晓,不是她没认出他,而是她失去了那个认人的“工具”。这一想,他心情转好。“我来帮你。” 即使看不清样貌,可男人的热心依旧使人在异乡的袁品仪深感温暖。她一笑。“谢谢,麻烦你了。” 两人一起蹲在地上找眼镜,她一边找一边忍不住念。“唉,今天真是够倒霉了,你知道吗?我今天在茶馆,讲电话讲得太专心,一不小心撞到门,被人笑得好大声,结果现在又跌倒,丢了眼镜……” “呃……”这下邢拓磊尴尬了,可他见她脸上没任何恼意,反而含笑大方地将这件事与他分享。他微笑。“我倒是碰上难得的幸运,你知道吗?我今天不小心做了一件让自己遗憾的事,想不到,老天居然给了我补救的机会……” “人各有命,恭喜你了。” 袁品仪真心祝福,这令邢拓磊嘴上笑意更浓。“我想那个笑你的人,他内心一定觉得很抱歉。” “是吗?” “而且他一直很遗憾自己动作太慢,来不及追上去。” “呃?”袁品仪停下动作,目光不解地对上他。“你是那人肚子里的蛔虫啊?讲得一副很确定的样子。” 欸,他不是蛔虫,是本人。“是啊,我很确定……非常非常确定。” 这一句话,伴着男人迷人的嗓音瞬间贴在她耳畔,她不懂男人这般笃定的缘由,却因他如催眠一般的言语而红了脸。她内心一热,只得专心找着她的眼镜。 无奈摸索了半天就是寻不着,少了箝制的发更是失去控制地不断滑落,袁品仪重复着将头发塞入耳后的动作,到最后竟有些闹脾气起来。 “厚,死头发!乖一点啦!” 她这副显而易见的局促模样令邢拓磊看得笑意更浓。“我想我找到……” “喔?” “……你的发夹了。” 他拾起雪地里那一只镶有碎钻的小巧发夹,见她本来兴奋放光的脸瞬间转而失望。 “好啦好啦,没鱼虾也好。” 邢拓磊笑了。“嘿,不要动。” “咦?”还不及反应,男人在冬日里显得炙热的手便刮搔过她的耳,然后以一种极其细密的方式,将她作乱的发给固定住。 这一连串的动作太自然,袁品仪怔着,忘了阻止,只感觉男人刚擦碰过的耳缘一阵颤麻,本因天候而显冰冷的颊瞬间漫上一股热度。“不、不好意思,麻烦你……” 天,这个男人会不会太…… “不会。”邢拓磊看望自己掌心,那如缎一般柔滑的触感依然残留在他手心,他意外自己的唐突,可她为发所困的模样太可爱,他实在忍不住。 “啊,找到了!”想不到随便摸也让她摸着,袁品仪松口气,将眼镜自树丛下捞出戴上,满脸笑意地迎向这名热心助人的男子。“谢谢你……” 她忽然岔了气。 “是……是你?”那个今天下午在茶馆内笑她的男人!她认出他来,觉得不可思议。“难怪你刚刚说……” “相信我,我刚讲的全是肺腑之言。”邢拓磊确定了她记得自己,这令他雀跃,俊脸扬起美好笑意。“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你知道,看到那种画面……唉,一时忍不住。” “我懂,换成我,如果看到有人真那么蠢撞上门,我也会笑的。”所以她不怪他。“但你笑得太大声了,害我差点做不了人。” “真的?”她粉唇微翘,喃声抱怨的样子甜得要命,邢拓磊咳一声,故作讶然。“我看你一脸从容呢!” “废话!遇到糗事的诀窍就是装得若无其事,这样别人就不好意思笑了啊!”这可是她的独门绝学呢! 她一脸认真,逗笑了邢拓磊,他忍不住哈哈笑,袁品仪瞪他。“当然,除了某些没良心的人以外。”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我笑得那么大声,是因为觉得你好可爱。你没发现我一直在注意你?” “呃?”这暧昧的言语令袁品仪心跳漏一拍,一时难以应对。 不自觉间,两人距离贴近,鼻尖差一点就要碰在一起。他的吐息拂上她的脸,为她冰冷的颊添了些许暖意。她在雪地里蹲坐太久,身体都发冰了,可男人注视她的方式却在瞬间让她的温度升高,袁品仪粉白的脸涌现红潮,一句话竟差些说不全。 糟,她是不是应该请他后退一点? 她脑子一片糊,在男人过于慑人的注视下,心跳失去控制,她忽然很想把眼镜摘下来,至少像油画一般朦胧的他令她自在些。 邢拓磊露出了笑。戴上眼镜后的她,视界变得清明。他真喜欢她的眼,像颗宝石,他想到小时候喜欢的玻璃弹珠,每一颗都有属于它的独特纹路,诱人想仔细探究其中奥妙…… 而这一刻,她的眼神毫不掩藏地告诉他,她正受到他的吸引。 他满意地笑了两声,将内心那个“MagicSmile”的招牌再度挂牢,笑靥像不要钱似地闪亮亮大放送。“天冷了,早点进去?” “是啊、是啊。”唉,这男人的笑好看得要命,袁品仪吐吐舌,试图站起,却忽地一阵腿软。 “嘿,小心!” 邢拓磊眼捷手快地扶住她,这不期然的接触令他们一愣,尤其是袁品仪。 “糟,我好像扭到脚……” 真是够了,糗事发生一次还行,第二次实在令她恨不得将自己埋入雪地就此融化不见。“抱歉,你可以……带我进去吗?” “当然。”求之不得。 邢拓磊好风度地没泄漏一丝内心的期望。他撑着她穿上木屐,搀着她一拐一拐地走。她白皙的足映着雪色,给人一种不沾世尘的纯净感。他真想问她住哪儿?做什么工作?是一个人来这里,还是有伴?但他想应该是后者,毕竟极少有人独自一人入住日本这种温泉旅馆,而他……本来也不是。 从庭院走向主屋的路并不长,可对扭伤脚的袁品仪来说,踏出一步就像跑了一百公尺般吃力,加上她还靠着个陌生男人…… 袁品仪一睐,旅馆的浴衣很衬他颀长健壮的身形,两人隔着一层布料相摩的感觉难以言喻,她脑中浮现这男人精悍的肌理线条,想到自己刚去泡汤,浴衣里除了底裤外不着寸缕……上帝啊,这到底是哪门子羞人的戏码?! 邢拓磊扶她进去,旅馆的女侍看见她被人搀扶着便担忧地上前。“请问有需要帮忙吗?” “她跌倒了,扭伤了脚。替我准备一块干净的布,还有一盆冷水,要很冰的,然后再帮我泡一杯热茶。麻烦你了。” 一旁的女侍领命而去,袁品仪被他搀着发愣,还不及理解他要这些干么,她就已经被带至大厅内的躺椅安坐。 机灵的女侍很快地备好他要的东西,只见男人先将手探入水盆内试温,再将毛巾浸泡进去,然后一双恍如带有电力的眸忽地睬向她。“哪,脚给我。”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好冰!” 邢拓磊快她一步,把冰冷的毛巾贴上她红肿的足踝,然后将之一把裹住。 “忍耐一下。” 刚在雪地僵冷的肌肤再度被这样的低温探触,有种冷到极致的刺麻感,袁品仪微微发颤,可她怀疑,这压根儿是因为男人那触上她肌肤的手…… 她背脊一麻。 “把茶喝下去,身体会暖一点。”她的脚好冰,邢拓磊差一点就要用自己的手温热它,可随即想想这样的行为不但太冒失,且也太……色情了点。他虚咳一声,逼自己将目光自她柔润的体肤上移开,改看向她秀致的脸。 “你的脸真红。”他调侃,藉此转移自己脱序的思考。 这、这是谁害的啊?! “我自己来就好。”她试图弯身自行处理,邢拓磊却在这时用上手劲。 “嘿,别乱动。” “痛痛痛——”她叫出声,终于忍不住瞪他。这男人是故意的吧! 她内心的OS全写在脸上,生动得像一幅色彩斑斓的画,邢拓磊看着有趣,也不戳破,只道:“痛才有效。” 真的?见他一脸光明磊落,袁品仪不禁怀疑是自己想太多了。 邢拓磊挑挑眉,将回温的毛巾浸入冷水,然后拧干,贴上患处,冷敷一阵再换个位置,免得冻伤。 看着他细心动作,袁品仪觉得胸口好热,扭伤的部位已经不再那般疼痛,转而爬上一股莫名的战栗,那感觉细细痒痒的,直搔进她心头…… 好吧,既然这男人自己要殷勤服侍,她也乐得享受。她内心这般安慰自己,可实际上还是不好意思。 她为此脸红耳热,被他专心模样吸引。不可否认,这男人确实迷人,人在异乡,太久没有受到这般柔情的对待,尽管晓得这个人也许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意思,可沈寂已久的心,却还是忍不住为此隐隐躁动起来。 唉,八成是太久没受到滋润…… “你不怕……”望着男人疑惑目光,袁品仪开口,觉得喉咙好干。“不怕你这样……我会误会你对我有意思?” 邢拓磊朗眉一扬。她这句话是玩笑语气,可当他看见她润白的肌肤由脚跟直直红到脸,便明白她要说出口究竟有多不好意思。 他睇望她,眼神带着热度。“唉,糟糕,被你发现了。” “嗄?”这什么意思?袁品仪迷惑了,眨了眨眼,眼眶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盈润。她应该告诉他,她只是开玩笑、说说而已,可男人注视她的方式却扼住了她的言语。 他再一次浸泡毛巾,转而擦去她腿上的沙尘。 完了,袁品仪晕眩。毛巾的纤维摩擦过她细嫩的肤,她闭着眼,微起麻颤,脑中浮现男人以他宽厚的掌直接摩挲她腿肤直至腿根的画面。 这想象未免太煽情,她是脑子冻坏了吗? 一时无人开口,气氛显得诡妙,袁品仪只想脱离这个荒谬的情况,推推眼镜,试图站起。“谢谢你,我想我好很多了,呃……我可能要先走,再拖下去回东京就太晚了……” “回东京?”邢拓磊一愣,扶住仍有些不稳的她。“你不是来日本玩的?” 她摇头。“我在日本工作,来箱根也只是为了泡汤而已,所以没订房间……”她忍不住解释,但说了又如何?横竖两人以后是不会再见面了。 原来她在日本工作。“你一个人来的?” “是啊。” 她的回答无疑地燃亮了邢拓磊的心。从一开始,她的一举一动就已经勾惹了他的兴趣,他不否认自己渴望留下她,当然,是更进一步的那种—— “我也是一个人,不过是来住宿的。”他一笑。“我刚刚讲的,是认真的。” “嗯?” “想不到居然被你看出我的居心……”他眨了眨迷人黑眸,那眼如星星一般闪烁逼人,他太清楚自己的魅力,知晓天下极少女人能够拒绝他这样。“留下来,如何?” “这——”他的要求让袁品仪怔住了,毕竟话到了这个地步,他的意思已经太明确。“你……我、我们才刚认识……” “所以?”邢拓磊朗眉一挑。“你不喜欢?” 不。直觉浮现的字眼明确,袁品仪的心热热的,忽地无法直视这个人含有热度的眼神。她尽力平复失控的心跳,深呼吸。 “好吧,我不讨厌,只是觉得……好像有一点太快了。” 这是恋爱吗?她犹疑,这个男人的攻势完全颠覆了她二十九年来对“爱情”两字的认知,一般不都是相遇、相知、再相爱吗?她不是没谈过恋爱,但从未领受过来得如此迅速且突然的感情。 不可否认,这男人的确吸引她,至少现阶段来说,她实在找不到任何扣分项目,问题是他们认识不过才短短一小时,她……有这么轻率吗? 可邢拓磊的想法却是完全不同。“你去餐厅吃饭,通常花多久时间决定你要的?” “不一定,但大致不超过十分钟。”她选择事情一向迅速、有效率。“这是一种心理测验?” “不,只是单纯的一个问题。你是凭什么决定你要吃的?” “直觉……”她镜片下的眸一闪,随即明白了男人问她这个的理由。“还有我喜不喜欢那样东西。OK,我想我了解你的意思了。”她一笑,问得刻意。“但若我点了,发现那样东西好难吃、不合胃口怎么办?” 邢拓磊挑眉。“你会逼自己吃下去吗?” “我会试试看,但若真的不行,不是包回去重新调理,就是直接放弃,不过,我几乎没遇过这种情况。”因为她太清楚自己适合什么、不适合什么。 于是,邢拓磊笑了。“那不就得了?” 袁品仪望着他伸出的掌,心怦怦跳。她知道若真的留下,她得有心理准备,可能会和这男人发展进一步关系。她看望他,忍不住在脑中想象,微起战栗。老实说,那感觉……并不坏。 袁品仪陷入挣扎。过分迅速的进展令她不安,她甚至还不够了解他…… 一阵电子音偏偏在这时响起,截断了袁品仪心中的迷乱。邢拓磊苦笑一声,朝她示意。“抱歉,我的电话。” 袁品仪摆出“请”的手势,看向自己受伤的脚,那儿似仍残留着男人刚才的肤触,麻麻痒痒的。这男人和她相遇不到一天,却已用行动咬上她的心,唉,怎么办?她忽然发现,她必须要有很强很强的意志,才可以拒绝他的邀约…… “什么?!有没有搞错!行销部是统统睡死了是吧?那场地分明是我们先看上的!我告诉你,那里人潮最多,空间最大,宣传效果百分百,告诉行销部,他们要是敢让那见鬼的混蛋抢走,妈的看我回去不一个个毙了他们!” 袁品仪愣了。 “糟糕。”注意到她的表情,邢拓磊挂上电话。“这下形象都没了。” 可他并没有真正懊恼,反倒显得有丝调皮。老实说,他这一副面目,若要给台湾那些媒体们见了,肯定要跌破不少眼镜,但对她,他并不打算掩藏。 “别忘了,你刚话说到一半。”他提醒。 对喔,但这突来的冲击让袁品仪本来想讲的话都忘了,脑子一片空白,她瞅着男人好一会儿,下一秒—— “哈哈哈哈哈!”她居然大笑了出来。 邢拓磊不必问也能猜到原因,只是没想到看似古典娃娃的她笑起来……嗯,挺有张力的。只见她捧着肚子笑得像失了魂,如果不是脚扭伤,他怀疑她会在地上一边笑一边滚…… “我想我现在心理平衡一点了。” “什么意思?” 他看着她笑得头发乱了,有种拿她没辙的甜蜜无奈。“你的形象也没了。” “噗!”袁品仪再度笑出,她摘下眼镜,揩去笑出的泪。“我本来就不打算撑什么形象。”只是她的外表太容易被人误会什么温柔婉约的。 他们相视一笑,发觉彼此都跟自己第一眼的印象有所不同,但奇怪,他们都不觉得失望,反而有种相见恨晚的惊喜。 袁品仪觉得这男人好可爱,即使晓得了他这一面,她的心跳仍不见减缓。邢拓磊也是,他对这个亮丽的女人有了更多好感,她开朗大方的笑更是震动了他,令他心口一阵麻麻的,随她笑声上下起伏。这个中滋味,真不差。 笑足了,袁品仪揩去眼角的泪。“真巧,我最近也在烦恼场地的问题。”不过和他不同的是,他们公司是抢人家场地的那个。 “没办法,谁要场地有竞争者。”他也是一肚子无奈啊! “毕竟好的场地人人要。”她点点头,恍如心有所感。 邢拓磊因她认同的表情笑出声,随即挑眉。“怎样,考虑好了?” “嗯?”袁品仪刻意装傻。“考虑什么?” 邢拓磊翻了个白眼。“小姐,厨房要收啦!你Menu看半天,是决定要点菜了没有?!” 袁品仪哈哈笑。这男人竟然把感情与餐厅点菜相提并论?但不可思议的是,她真的被他说服了,或许一开始,她的真心早已在那儿鼓噪着,要她留下来…… 所以,她答应了。 第二章 “我们是不是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什么?” “我甚至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邢拓磊。”两人在餐厅入座,他请女侍送来纸笔,一笔一画、刚正有力地签写出自己的名字,递给她。“你呢?” “袁品仪。袁世凯的袁,品格的品,仪表的仪。”她笑笑接过那张纸,感觉男人苍劲有力的字体写入了自己的心坎。“你几岁?我二十九。” “三十二。”他回答,随即忍不住地抚额笑出。“嘿,我们一定要把场面搞得像相亲一样吗?我接下来是不是应该报告我国小到大学读哪里、现在在哪里高就、月薪多少、生涯规划又是什么?” 他夸张的语气令袁品仪好气又好笑地瞪他。“是啊,你最好一个一个从实招来,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呢!” “喔,例如?” “像是你住哪儿之类的啊,我怕到时一回台湾,你住高雄我住台北,这下一南一北,怎么办?” “如果当真一南一北,你就不要了?” 袁品仪一怔。这问题太犀利,他收起了笑,有力的眸瞬间盯得她一阵坐立难安。 她直言。“我不谈远距离恋爱。” “喔?为什么?” “因为……远距离,通常没什么好下场。”她叹口气。“坦白说了吧,我三年前调来日本工作,跟前男友就是这样分的。” 讲到这儿,她才想到自己从头到尾忽略了另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等一下,你是单身没错吧?” “废话!”邢拓磊翻了个白眼。“我可没差劲到有了一个还要沾惹另一个……难道你不是?” “你才废话咧!”袁品仪骂回去,可下一秒又笑出来。罢了,现在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就算他真的有问必答,她也不可能一一确认其中真假,反之,他也是。 至少现阶段,在回台湾之前,知道彼此名字就够了。“算你幸运,我在日本的任期刚好结束,这个月底就会回台湾。” “算你幸运,我跟我前女友一个月前才刚分手,你恰好捡到现成的。” “噗!”她一口酒液差些喷出。这男人!一般人会在自己有好感的对象面前提及这种事吗?她好气又好笑。不过,换个角度想想,这也不失为一个了解对方的机会…… 所以,想了想,袁品仪还是决定问了。 “你跟你前女友怎样分的?” 邢拓磊并不介意她问这个,也不避讳地回答。“我呢,是个工作狂,跟便利商店一样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随call随到,我前女友不是很喜欢我这样——嗯,好吧,我想只要是女人应该都不会喜欢。这次的旅行也是,她坚持想在圣诞节的时候来,问题是那时是我最忙的时候,我改订月初,结果她火了,说要分手……不过这不能怪她,毕竟我们这问题已经存在好一阵子了。” 他看向她,眼色瞬间如火炽热。“我本来不想来的,但后来想想房间都订了,不来白不来……不过,我现在倒是很庆幸我来了。” 邢拓磊的目光盯得她一阵发烫,袁品仪只好低头再挟起一块生鱼片,结果不小心沾了太多芥末,呛到自己。“咳咳咳咳咳——好辣!” 喔,这男人也像芥末,呛得她心头一阵小鹿乱撞、不知所措。她喝了口水,极力平复自己。“你的心态转换得真快。”这种男人,不及格喔。 “不然呢?难不成我要伤春悲秋,哭着求她不要走,旅馆的订金好贵?”他俊脸一拧,装得好苦闷,随即敛容恢复正色。“你知道,那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跟前女友的问题,当然不只是这样而已。 “是啊。”袁品仪因他夸张的表现笑出来,情人间分手有一千一百种理由,但大部分都是长期累积的不满爆发而导致的。“不过,如果是我,一定不会那样。” “你会怎样?” “我喔,早一点来又不会怎样啊,那时候人少,两个人反而惬意得多。但其实是因为……”她眨了眨眼。“圣诞节的时候我也很忙啦。” 她这回答真妙。邢拓磊笑出来,她眨眼的模样俏皮得令他一麻,这个女人,长得一脸古典甜美,言行举止却完全不是那回事。她有趣得逗惹他的心,他完全不想放她走了,怎么办? 邢拓磊叹了口气。”好吧,也许你说对了,我们是应该认识一下彼此。如果你不能接受一个视工作如命的男人,今天晚上,我保证我什么都不会做。” 然后呢?隔天早上醒来,两人一拍两散,从此谢谢再联络? “嘿,你太狡猾了。”袁品仪苦笑,望着男人认真吐实的眸,晓得他并非欲擒故纵。 但问题是,都已经到这地步了才说这样的话“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接受,你今天晚上就打算做什么?” 邢拓磊笑了。“如果你不想,我一样不会做。” 如果,她想呢? 这样的问题自袁品仪心底直觉冒出,可实在太羞人,她用尽气力才咽下。她完全可以想像男人会有的答覆,那更是让此刻才喝了两杯清酒的她彻底酣醉了般,全身都烧红起来了。 “你讨厌工作狂吗?” “不,我不讨厌。”这完全不是逞强,而是她真心的回答。“因为我也是工作狂。”袁品仪微笑,推推眼镜,迎视男人讶异的眸。“所以现在应该换我问你,你讨厌工作狂的女人吗?” 邢拓磊愣了三秒,随即抚额大笑。这女人!真没想到他居然被她反将了一军! “不,我不讨厌。”他的回答跟她一样。 “那不就得了?”只是两个工作狂的恋爱……唉,真的会有未来吗?袁品仪好笑地想像。“不过你可以安心,工作的时候我会好好工作,但有休假的时候绝对会连本带利补给你……如何?很不错吧?” “确实很不错。”邢拓磊被她逗乐了,她的呛声真是甜蜜得可爱,他看望她饮酒姿态,甜美诱人,驱使他喉头一阵紧缩。他也觉得渴了,可他知道,能止这渴的,绝非只是单纯的水酒…… 男人想要她的欲望大方彰显,毫不掩饰,即使刻意喝酒吃饭装作一派无事的样子,袁品仪还是忍不住烫红了脸。 她终于受不了。“嘿,我也是会害臊的!”他一双眼睛盯得她都快着火了! 邢拓磊朗笑,满意地欣赏她一脸酡红的可人模样。这个袁品仪,漂亮、自信、迷人,他实在找不出理由让自己错过她。 当然,他也绝非登徒子,女孩子说不就是不,他不会自作多情以为那是人家的欲拒还迎。 所以他很干脆地放过她。“好了,放松点,难得有这么多美食,不好好品味就太说不过去了。” “这倒也是。”袁品仪松一口气,她并不讨厌这男人注视她的方式,只是……太热了,热得令她一时呼吸困难,几乎有种将要被吞吃入腹的错觉。 正统日式温泉旅馆提供的餐食远比他们想像的还要丰富,两人大快朵颐,尤其男人吃食的模样更是豪迈得前所未见,他像饿了十年,唏哩呼噜地猛抓特吃,完全不介怀他人目光。 袁品仪看着,实在忍不住笑出来。“我现在怀疑,你邀我这一顿饭,是为了打算吓跑我。” “放心,你不是第一个吓跑的,我怀疑我前女友早忍我很久了。”他舔了舔沾到酱汁的手指,分明是粗鲁不文的动作,可由他做来却充满了一股奇异的吸引力,应验了一句话:人帅真好,随便一个动作都能迷死人。 袁品仪笑不可抑。她当然知道事实绝不会是这样的。 他吃东西的模样很享受,看得人打从心底愉快起来,他也绝非狼吞虎咽,而是会细细品尝食物的味道,甚至孩子气地挑出自己不爱的东西。她看着,也有了食欲。 吃饱喝足了,她感觉微醺,适才喝下的酒精在她体内发酵,整个人像在云端漫步,摇摇晃晃。 “小心!”邢拓磊眼明手快,扶住因脚伤仍有些走不好的她。“怎么,累了?要睡了吗?” 袁品仪迷迷糊糊,脑子有些晕,她看见男人好看的脸近在咫尺,迷人得教人内心一阵强烈颤动。她怀疑这男人即使什么也不做,承受不了诱惑的人,可能会是她…… “我想再泡一泡温泉……”也许洗个澡,脑子可以清醒一点。 “你确定?刚喝酒就泡温泉,我怕你心脏病发。” “我身强体健好吗?”袁品仪睨了他一眼,随即一笑。“这么担心,不如一起泡?” 她这个建议提得坏心,没想到邢拓磊听了,眉一挑,居然当真脱起浴衣。“好啊,恭敬不如从命。” “喂,别闹了,我说笑的。”眼看一堵精悍胸膛就要展现在眼前,袁品仪一时红了脸,忙推开他。“别人都在看了……” “无所谓,反正他们以为我们喝醉了。”邢拓磊压根儿不介意,他轻揽过她柔韧的腰,将她困拥于木墙及自己的胸臆间。 只见她漂亮的眼若有不甘地往上一瞪,充满电力,她白皙的肌肤因酒意醺成了粉红,娇巧鼻梁下粉色的唇正一张一合着,与他针锋相对,他真想听听看她这片唇会不会吐出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声音?“你确定……不要我跟你一起泡?” 他低醇嗓音贴在她敏感耳际,袁品仪轻颤着讲不出话。“你……你总是这样的吗?” “怎样?” 她咽了咽口水,听见自己声音哑了。“这样……诱惑人……” 邢拓磊有些意外地看她别开脸,恍如少女似的不知所措。他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大野狼,在诱问着无辜的小红帽。 他笑出声。“原来我诱惑到你了?”竟是一副好意外的口气。 袁品仪受不了地嗔他一眼,却被他眸里的温度给烫着。这男人是故意的吧?他分明知道,自己的魅力在哪里…… 然而,他却说:“我还以为……被诱惑的人,是我。” “咦?” 还不及反应,男人的唇便已落了下来。 他吻人的方式缓慢而不急躁,但却热烫得令袁品仪内心一阵热,他并没有过分逾矩,动作优柔得像在品尝一个极细致的糕点,甚至像是一种试探。 “讨厌吗?”在吻与吻的间隙,男人嗓音嗄哑地坏心问她。 答案太明确,袁品仪下意识摇头,唇间仍沾有男人特有的气息,她不自觉舔了舔发烫的唇,有些不甘。“这太突然了……” 假如她这样的话是带着一脸被冒犯的怒意述说,邢拓磊绝对会退一步,客气收手,可她的眼神此刻和他相似地热,表情迷茫,像犹豫着该前进还是该后退。于是他的雄性本能告诉他,是男人都不该放过这机会。 “好,我错了,让你罚我。” 罚?“罚什么?” “嗯……打一百下屁股怎样?” 什么跟什么啊!袁品仪噗哧一声笑出来。唉,她实在推不开这男人越来越靠近她的俊脸。“不要,这样我还要摸你的屁股。” “咦?我还以为这是天下女人求之不得的事。” 他一脸诧异,佐以夸张语调,逗得袁品仪又一阵笑。她笑得毫不掩饰,邢拓磊真喜欢。人嘛,工作上虚与委蛇不得已,但私下应该要真一点。 “好了,快一点,你不罚,我就要再吻你了。” 袁品仪呵呵直笑,输给他的厚脸皮,她压根儿不知道该罚他什么——罚他带给她的感觉太好,让她拒绝不了?算了,她太清楚自己,早在茶馆之时,她就被这男人魔力似的笑给降服了,否则一开始她便离开,不会跟他走到这一步。 “好好好,我不罚你,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她一定是醉了,就算不是因为酒,也是因为他。“你得吻我吻到忘记惩罚你这件事才可以……” 她看见男人炯黑的眸,因她这一句话而亮了。 古朴的和风建筑内并没有太多的灯光,晚间近十点,走廊上几乎没有来去的人。一开始,她只是被他搀扶着,后来却变成这种近乎被拥着的暖昧姿态。男人健壮的手臂环绕在她腰间,只隔着一层布料,使得肢体相触的感觉过于鲜明,还不及理解自己讲了多么挑逗人心的话,男人厚实的唇便已彻底吞没了她。 “这太碍事了……”说着,他拔去了她脸上那副阻隔两人的眼镜。袁品仪视界一片蒙胧,唯独男人俊美的五官在她眼前越来越放大、越来越放大…… 然后,他开始恣意吻她,吻得她心房震颤,脚底麻痒,四肢有股热潮逐渐攀爬而上。 “……到房间吧?” “嗯。” 这一次,袁品仪没再反对。 或者,提议的人根本是她,男人只是早她一步说出她内心想望而已。 结果才拉开房门,只见房内已铺好了寝被,简直是在日本漫画中才会出现的情节。 袁品仪眯眸,在依稀认出那两团白色事物之后,忍不住掩起脸。“天啊,我觉得好丢脸……” “会吗?我倒觉得他们挺善体人意的。”还特意把床铺在一起,这一点可不是他吩咐的。 袁品仪翻了个白眼,还不及多抗议些什么,一抬眼,却瞬间深陷于他过分深切的注视,难以自拔。 她体内属于女人的直觉,明确地告诉她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她并不感厌恶。她想,一定是自己主动的吧?因为她看见男人的星目在她抬首轻吻他唇瓣时露出讶色。这么惊讶吗…… “你啊……”那似一声叹息,隐没在两人相依的唇齿间。男人的吻、男人的眼、男人的抚触在在带着灼人力度,带着她走入另一个充满绮情的官能世界。 她喜欢他吻人的方式,热热麻麻的,他专注地吸纳着她,形状美好的唇瓣又换了个角度覆压上来,熨得她又一阵头昏脑胀。 这个吻,绵密悠长,似要在她心上烙下一辈子的痕迹。她感觉男人的掌抚进了她的衣内,带着一种温热,剥除她身上那一层布料。可男人不显急躁,他的指腹似在描绘一般地勾勒着她背脊曲线,袁品仪情不自禁低吟一声,迷离之间,她接收到男人炙人的眼色,像要将她焚烧。 她浑身为此一颤,下腹因男人充满情欲的吻而发烫,四肢甘美地酸软。 邢拓磊忽地弯身,将仍残留着些许衣料的她给拦腰抱起,她惊呼,下一秒,又被男人的唇舌给吞噬。 他抱着她、吻着她,单膝跪地,以一种极其珍视的姿态把她轻轻地放在旅馆准备好的床铺上。 她感受着背后的柔软,几乎以为自己陷进了一片玫瑰花圃。 “你真美。”邢拓磊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眼下的她,衣衫半褪,眼色迷乱,乌润的发自然散落,而她粉艳的唇畔仍沾染着属于他的水沫。他低头吮去,软热的舌侵入其内,勾引出她极为悦耳动听的低吟。 他喜欢她为他反应。 男人在枕畔间的称赞总教人受用无穷,袁品仪甜甜一笑,伸出手,捧住他性格的脸,自他刚毅的眉、迷人的眼、坚挺的鼻梁至他性感饱满的唇,一一抚过。“谢谢,你也很帅。” “你不是看不到?” 袁品仪嫣然一笑,指着自己心口。“这儿,记着你的样子。” 她的表现令他惊奇,分明前一秒还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下一秒却又像只花蝴蝶,身上带着蜜的气息,万分甜美地勾引着他。邢拓磊情不自禁地叹息。“唉,女人啊,真是一种可怕的生物。” 袁品仪挑眉。“何出此言?” “理由很多,真要说起来三天三夜都讲不完,只是现在……”他笑,亲吻她柔润掌心,深幽的眸显得明亮。“你打算跟我讨论男人女人的论述到天亮?” “当然不。”她回以一笑,那种难解的问题,还是留给其他有闲有暇的哲学家们去解决吧!“我只想知道,我这个可怕的女人,究竟够不够吸引你?” 想也知道,这个答案,邢拓磊不打算回答。 袁品仪也没兴趣知道。因为接下来,他们需要的不是语言。 而是属于男与女的自然吸引力,在这个飘着初雪的静谧夜晚。 *** 醒来的时候,她听见男人说话的声音。 “……妈的!不是说了那个地点我们非要不可?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人统统死光了是吧?!我管对方提出什么计策,你们给我去跟行销部研议,场地没拿到,这活动叫他们自己想办法!” 袁品仪抬起惺忪的眼,在模糊的视线中,她隐约看见男人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则持着文件倚在窗边的身影。她摸索一阵,在床铺前的矮桌上找着了昨夜被男人摘下的眼镜,戴上。 邢拓磊从容优雅的脸跟昨天一样吐出完全不搭调的语句,充满气势,他头发微湿,看来刚洗过澡,身上浴衣则穿得一丝不苟。她想像着其下优美的肌理曲线,忆起昨夜自己究竟是如何褪去他那层束缚…… 想着想着,男人的视线便望了过来,她来不及掩藏,只得害羞地一笑,以唇形无声述说:“早安。” 邢拓磊扬起一笑,那笑在晨阳中灿烂得惊人。他高壮身形被日光所笼罩,映着窗外雪景,俊美得像一尊神。袁品仪眯起眸,见他挂断电话,走了过来。 “现在还早,怎不多睡一会儿?” “听你骂人,想多睡一下都不行。”她开玩笑,其实是她习惯在这时间醒来。“事业做很大喔!” “还好,只是打个喷嚏全球股市会崩盘而已。”他说得义正辞严,逗得她格格笑,他情动,忍不住抬起她的脸,在她柔嫩唇瓣上落下一吻。“身体还好吧?” “比想像中的好。”本以为太久没有历经男女之事,身体多少会觉得不习惯,但一早醒来,除了腰间仍残留一抹慵懒的酸疼之外,感觉意外地好。她想,是因为这男人非常温柔的关系吧。“不过,一大清早的,我可不想再来一次。” “我也不想。” 喔,居然说出这种话?袁品仪咬他手指,瞪他的眼神甜蜜得惊人,邢拓磊浑身一震。唉,她害他想收回刚才那一句。 “因为我不想让你太累。” 他这一句体贴入微的话令她一愣,有些意外,胸口蓦地滑入一道暖流,刚才的不满统统化成烟,消失不见。她笑得像个小女孩似的可人,邢拓磊望着,眼神柔软地泛出笑意。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拨开她垂于肩际的柔顺长发,动作突然一僵。“痛!” “怎了?” 邢拓磊苦笑,扯下身上浴衣,给她看自己的肩膀。“某人的杰作。” 天!袁品仪倒抽一口气,一股羞窘瞬间自她脚跟爬上,淹没大脑。只见他宽阔的肩上印着一道道鲜明牙痕。他再侧身,袁品仪更想死。居然连抓痕都有…… 邢拓磊调侃。“我还以为自己养了只猫咧!” “让我死了吧!”袁品仪掩面,抓起被单把自己藏紧紧。她她她她她……她以前从没这样过啊,那种沉沦在快感中几乎要溺毙,紧捉住他,将之当成自己唯一的浮木…… 邢拓磊被她夸张的反应逗笑了。“无所谓,这可是男人的勋章。” “笨蛋啊你!”她嗔他一眼,但不可否认,她的困窘因他这句玩笑话而褪了许多。 他确实细心,从昨天两人初识时就是这样,总是不着痕迹地化解她的尴尬。怎么办?这会不会太危险了?她甚至连他住哪儿、做什么、家里又有什么人都不知道。 “我觉得……我好像真的很喜欢你。”她直截了当吐露内心感情,直接得令邢拓磊胸口一阵发热。 他幽深的黑瞳蓦然绽放出一种熠熠光彩。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但述说的人不同,他的感受竟也如此地南辕北辙。 他温柔地扬唇。“我也是,很喜欢你。” 袁品仪笑了。 他们都没轻易说爱,因为他们都了解,现阶段,他们还不到那个地步。 所以她并未受到打击,相较于那种认识一、两天便爱啊爱的挂在嘴上,紧要关头却一个屁也吭不出来的狡猾家伙,她反而欣赏男人这样的慎重。 至少,他展现了他的真心。 “脚好多了?” “嗯,不会痛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太严重的扭伤,加上昨天有人悉心处理,已经没啥大问题,这男人的关心令她胸口暖暖的,嘴角的笑痕也为此越发恬柔。 她美好得教人心动,邢拓磊想吻她,偏偏刺耳的手机铃声再度响起,气氛被破坏,他暗骂一声。 “我去外头接个电话,那里有浴室,你放在休息室的衣服我拿过来了,你可以慢慢来。” “嗯。”袁品仪点点头,望着男人贴心离去,她爬起来,走到浴室,看见镜中映出一张女人的脸,她好意外。 她白皙的脸仿佛被人染上红彩,粉滟滟的,黑眸内蓄满水气,润泽动人,粉唇历经昨晚的热吻则显得有些红肿。她皱眉,镜中的女人也跟着皱眉。对,这是她,是动了心动了情,被好久不曾来访的爱情彻底洗礼过一番的她—— 原来刚才,她是以这副表情面对男人的。 “还好没有太逞强……”就算装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她这一脸如花盛开的娇艳模样,哪来的说服力啊? 袁品仪一边好笑地庆幸着,一边摘下眼镜,洗了个舒服的澡。 她身上残留的情事痕迹并不多,明白这是男人的贴心,可等她走出浴室,却发现桌上早餐仅有一人份,邢拓磊已换好了装束。 他见她一脸迷惑,也是无奈。“抱歉,我很想让自己再多表现一点,但临时有工作进来,我得回台湾。” “原来如此。”袁品仪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是打算落跑,结果刚好被我抓包。” 她笑笑,走了过去,替他拉好领结,从头到脚审视一番。这男人比她想像中的还要适合穿西装。“一回台湾,就要上工?” “是啊,劳碌命。” “没关系,我可以理解,你不用一脸欠了我的样子。” “是吗?”邢拓磊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真的露出了那种表情? 袁品仪一脸平静地坐下来,享用早餐。她吃食的模样和昨天一般纤细,将食物细细地分成一小口、一小口,仔细地品尝其中滋味。 邢拓磊看得出她不是嘴硬或不把他放在心上,而是单纯希望他不要过分介怀,于是安心了。 他知道,她就是他要的人,他势在必得。 “我们——” 结果两人同时开口,接着相视一笑,邢拓磊比了个“请”的手势。“Lady First” “不,这种事要男人来说,才有意思。”袁品仪眨眼。 邢拓磊大笑,他当然明白她的想法,自口袋内掏出名片。“回台湾再联络?” “嗯。”她在便条纸上写下自己的联络方式,包含了回台之后的工作地点。“我月底就会搬回台湾。” “是吗?我很期待。” 两人相互交换资讯,同时做好展开一段新恋情的准备,但就在下一秒—— “等一下,Beauty Desire?是那个BD?那个专出化妆品保养品保健用品有的没有的BD?!” “卡尔莉?是那个卡尔莉?那个一直频频跟BD作对,最近还在跟我们抢场地的卡尔莉?!” 甚至还是害他假期提前结束,不得不放弃与佳人温存,马上飞回台湾的罪魁祸首—— “你是卡尔莉行销部经理?” “你是BD公关部经理?” 两人不敢置信,互相瞪眼。这是谁开的烂玩笑啊?! *** 如果再让邢拓磊选择一次,他绝对不会到日本度假。 “妈的!”在东京前往机场的电铁上,他骂了句脏话,脸上的郁闷藏不住,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居然如此狼狈。 BD跟卡尔莉皆是日本在台设置的分公司,旗下商品则以彩妆保养和保健用品等为主。两间公司风格相近,产品都很适合东方人使用,竞争的态势便从日本延烧到台湾,每次新品一发表,两间公司都在争谁的产品好用、谁的版面较大、谁的推荐较多……当然,到最后比的就是数字:谁卖得好。 他在一年前升职,掌握了BD公关部实权,那时两间公司还是属于不相上下的程度,但他一上任便马上扭转了这个局势——他善用个人魅力,与各大媒体、杂志社周旋,一方面博取版面,另一方面也替公司商品的企划拿到最佳的发表平台,甚至说动了有钱都请不到的强档艺人做为他们代言人,一举扩大了BD的声势。 相较之下,卡尔莉作风保守,很快地就被他们压了下去,大概也是因为这样,他们行销部才会大搬风,直接从日本调来人员担任主管,但万万没想到…… 怎样都不应该是她! 这是哪门子恶劣的玩笑?他才为了卡尔莉动作频频正感到烦厌,恨不得砍了对方行销部龙头的脑袋去祭祖——因为这一次争抢场地的计划,正是那个女人一手主导的。 “据说卡尔莉行销部下个月会空降一个日本来的女主管,她动作很大,人还没来,计划书就已经先到,还要他们来跟我们争圣诞彩妆发表会的场地……” 那个昨夜在他怀中,甜蜜相就,美得几乎要令他屏息,再难以自拔的女人…… “可恶!”邢拓磊咒骂,表情难看,尤其一想到昨天她是如何地在他怀中,心中那一股怨气就更甚。他骂过她,在还不认识、只耳闻她将接任及接下来的动作时,他就向部属传达过:“别怕那个日本来的死女人,正好让她哭着回去,知道我们台湾人不是好惹的!” 结果现在,先落跑的,居然是他。 “气死了……” 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那个忍不住令他动心动情的她,竟会是他最大的死对头? *** 袁品仪坐在回东京的电车上,透明的玻璃窗映照出她的脸,一个一脸闷闷不乐的女人。 什么叫梦碎?大概就是指这种感觉吧,她叹口气,就在这时手机响起,袁品仪接听,是来自台湾的消息。 “对,就是这样,那个场地我们非要不可……BD?你说他们的公关经理?嗯,我知道他很厉害,非常厉害……OK,就算赔本也没关系,我不信BD可以做到这个程度,输人不输阵,如果这一次没抢到,以后就不用玩了。”他们卡尔莉台湾分公司,就会永远被BD给抛在后头。 她挂上电话,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三年前,日台两间公司交换人员,她因而转调至日本总公司服务。她在大学时代便自修过日文,一般的听说读写都没太大问题,转到日本的这几年,她一个人努力积极,终于使她在忙碌现实又排外的日本社会,争取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地位。 反之,台湾分公司这些年的表现却一直不见起色,尤其当竞争公司表现亮眼的时候,更加地突显他们的弱势。 于是日本总公司终于大动作做出调动,她得以回台,迎接她的就是圣诞系列的彩妆发表,她越洋连线,得知对手计划,得到分公司总经理认可,发出一系列攻势,而其一,就是先抢到这次产品发表会的最佳场地。 她为此下足了功夫,亦听闻BD对此非常不快,但Who cares?在商言商,谁抢到谁就是赢家——喔,她现在知道BD是真的超级不爽了,因她想起了邢拓磊昨晚跟今早的那两通电话,骂的人不偏不倚正是她…… “呵呵。”她惨笑,忆想昨日种种。她喜欢那男人的吻,喜欢他触摸及看她的方式,更喜欢他带给她的一切感受。在日本时,她也曾听过台湾BD公关部的名声,包含他们新上任经理的种种风闻,说他幽默风趣、风度翩翩、举止宜人,她全没放心上,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记。 因为在日本,卡尔莉是业界第二,BD是业界第四,但万万没想到…… 怎样都不应该是他啊! 于是,两个在异地结识的男女,结果居然得尴尬地匆匆道别。如今,两人各自坐在电铁和电车上,脑中兜转的全是彼此的身影…… 恍如没有休止。 第三章 台湾台北 十二月刚过,新的一年到来,袁品仪正式走马上任,成为台湾卡尔莉分公司行销部的龙头。 上个月那场圣诞节的产品发表会,他们棋高一着,该场地的公司跟BD已合作多年,卡尔莉要打通当然不容易,但袁品仪知晓该公司旗下正推出针对单身女性设计的套房租售,便采用该房屋代言人做为他们活动主持人,承诺对方会在产品发表之余替他们行销,并提出异业结合方案,不但在该屋入驻SPA中心,甚至推出购屋的女性皆可成为卡尔莉的VIP,享受半年一次的全套美容服务。 这几经利诱之下,卡尔莉终于挤下了BD,抢到了发表场地。 于是,两间公司正式杠上的消息在台面上曝光,使他们的商品更加受到瞩目,在各大电视媒体受到曝光及比较,而这个,正是袁品仪要的结果。 BD虽有好的行销策略及强大的公关手腕,可卡尔莉毕竟历史较为悠久,产品研发也比BD来得更为健全,所以消费者一旦开始比较,对他们来说绝对是有利无弊。 果然十二月底的财报出来,他们圣诞限定商品的销量,确实要比往年高出许多。 不过毕竟是空降上任,加上她作风强势,部门内自然有些不甚合作的下属。 “好累……”因过大的压力造成肠胃不适,袁品仪掩住肚子,艰辛地离开厕所。等下还得带人去杂志社,她得振作…… 去杂志社做产品说明是他们例行的宣传,目的是争取女性杂志的兴趣以得到最好的版面,加强宣传效果。过去卡尔莉总是抢输BD,所以这一次,袁品仪索性代替公关部亲自出马,请来化妆师替所有出席女职员化妆,然后挑选搭配春夏宣传主题的服装,打扮亮眼。 万事具备,一行人浩浩荡荡杀至Liberty出版社。 “……那就是BD公关部的邢经理。”公关部的职员在她耳边小声道。其实不需要她多介绍,光是那男人坚毅厚实的背影,袁品仪就已一眼认出了他。 她叹口气。“看来他们也是来做说明的。”只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 Ability是台湾最大出版社,旗下出版项目繁复,针对女性的流行杂志便有三种,年龄层各是十五到二十、十八到三十、二八到四十,阅读人口众多,说是业界第一也不为过,袁品仪因而亲自出马,但看来,BD跟她的想法似乎一样。 下一秒,他转过身来。 两人视线在这一瞬间对上,袁品仪胸口忽地有种遭受击打的震撼。他看她的眼神先是诧异,继而陷入思索,然后逐渐露出了理解。 邢拓磊看着她,穿着艳丽,摘下镜片改戴隐形眼镜的她,脸上妆容无懈可击,睫毛浓艳如扇,每个眼波都似在勾人。他呼吸一窒。 这一个月来,她的大名如雷贯耳,他几乎天天听见,可真实地见到她,还是从日本回来的第一次。 “喔,看来卡尔莉的人到了。”《Beaute》杂志的总编施巧蓝看见袁品仪便笑了笑,他们公司旗下也有商业周刊,所以对于两间公司近来的敌对状态,亦有所闻。 “这位是BD公关部的邢拓磊先生;邢经理,她是卡尔莉行销部的袁品仪小姐。袁经理,托你的福,我还以为邢先生升任经理之后,我们就很少有机会能亲自看见他了呢!” “嘿,蓝蓝,你这句话就有失公道了。”邢拓磊抗议,话是说给《Beaute》总编施巧蓝听,眼神却一瞬也不瞬地直盯着袁品仪不放。“那是因为我刚上任,太多事得一一接手,现在终于有空了,当然要特别过来拜访啦,是吧?” “是啊。”施巧蓝呵呵笑,没戳破他的场面话。 两人你来我往,关系好不密切,袁品仪看着,真有种戳爆这男人脑门的冲动,但并非是因为他与《Beaute》总编亲密的举止,而是因为他正以过分浓烈的眼神紧盯着她。 邢拓磊,你给我客气一点! 喔?我为什么要? 接收到她不满的抗议眼神,邢拓磊挑眉,无声诉说。 那姿态潇洒不羁,迷煞所有女员工,袁品仪一下子从脚跟热到脑门,背脊忍不住战栗。即使隔了一个月,她的身体仍敏感地记着被这男人占有的感觉,那滋味太美好,她已上瘾,甚至在这一刻,他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足以点燃她,让她抛下一切武装,当场投降。 邢拓磊也是。他的感官清楚记得拥抱她的感觉,今天的她,化着卡尔莉下一季最新彩妆的颜色,特意打扮过。身为化妆品公司的员工,他欣赏女人化妆,可在这一刻,他渴望的却是不敬业地吻花她嘴上的口红,然后抹去她脸上所有色彩,迫使她不得不以最真实的模样,面对他—— 偏偏他们之间不该存有这样的感情,因为……太棘手了。 两人隔空交锋,一眼瞬间,袁品仪收拾心神,勇敢回视男人亟欲征服她的眸,主动伸手。“卡尔莉行销部经理,袁品仪。” 邢拓磊黑眸乍亮,觑一眼她伸出的柔荑,明白这是她发出的战帖。 “BD公关部经理,邢拓磊。” 两人双手交握,无人可见的火花当场引爆。两人的身影清晰刻划在彼此心中,摆脱不开,尤其每次试图遗忘,旁人总要用尽各式各样的方法,一再提醒…… “BD那个公关部经理,很厉害。” “卡尔莉那个新来的行销部龙头,真不是好惹的。” 这轮得到他们来说吗?对方的一切,他们比谁都要清楚。 所以袁品仪硬是挺直了背,不想被他小看,她向下属道:“我们先进会议室吧!” “喔好——经理小心!” “啊?”还不及反应过来,袁品仪一个转身,砰地好大一声伴随她脑门上的痛楚一并炸开。天!她居然……又……撞到了门…… 这下所有人目瞪口呆,静寂得连根针掉下的声音都听得见,同样的事,在同一个人面前二度发生,袁品仪简直糗得想死! “哈哈哈哈哈!”然后,仍是相同的一阵笑声。 可这一次,和两人在日本初识时一样,袁品仪恨自己就是讨厌不了这男人笑的声音。她掩着额头,面无表情,一旁下属看得要笑不敢笑,好战战兢兢。 “经理……你没事吧?” 下一秒,邢拓磊二话不说上前,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扳起袁品仪的脸审视。 这举动来得突然,袁品仪怔住,随即便听他道:“有点发红了……蓝蓝,你这里有冰块吗?” “有是有……等我一下。” “没、没关系,不用了。”她被他过分专注的目光所震慑,额头的痛楚转化为一种奇异的麻痒。她几乎是用尽了气力,才能冷静拒绝他灼热的触碰。 邢拓磊苦笑,趁着无人注意的当下,俯在她耳边小声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是你太可爱了。” “什——” “好吧,这一次就先这样,麻烦你了,蓝蓝。”邢拓磊没给她反应的机会,转身向施巧蓝打过招呼便离去,速度快得简直像在逃难。 袁品仪愣在那儿,掩着耳朵,白皙的脸不争气地发红。可爱?什么东西可爱?是指她撞到门,蠢得可爱? ”哇,刚刚那个就是BD公关部的经理喔?见到本人果然有差……我看啊,《Beaute》一直给他们好版面,根本就是冲着总编跟他有一腿吧?” “如果你们一直都是抱持这样的心态,也难怪台湾卡尔莉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所有人噤了声。 袁品仪抚了抚刚才撞到的地方。糟,本以为自己很好、没问题,可这不期然的相会,还是对她的心绪造成了不小影响。 上任这一个月来,她一直在研究各家公司的每一个举动,而属于他的所有消息,也这样不容抵御地传入她的耳。 他手腕高超,人际关系一流,媒体喜爱他,厂商信赖他,他像个优雅的王,在业界游走,如鱼得水,可袁品仪知道,除去镁光灯下的面目,真实的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翩翩王子,而是个暴冲将军。 于是,邢拓磊这个人随着她所听到的,在她心中越发鲜明起来,几乎要占据了她的一切。 叹口气,袁品仪按住又开始发疼的肚子。等一下,她该再吞一颗胃药了 *** 邢拓磊走着,想起刚才的她,分明因这不期然的再会受到震撼,却又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她硬要逞强的样子令他莞尔,而那一撞更是直接表明了她的真心,和他带给她的影响。只差一点,他就要把持不住,当着所有人的面紧紧抱住她了。 公关人员小马追上他。“邢老大,刚那个就是卡尔莉新来的行销部经理喔?厚,今天第一次见到,长得真的很不错哩,也难怪有人在说——” 他顿住脚步,眼色变得凌厉。“说什么?” “喔,就说她在日本的成就全是靠身体换来的啊,老大你也知道日本人有多色嘛!”说着说着,小马还自觉好笑地笑了起来。 邢拓磊一点都不欣赏这玩笑。“把你的嘴给我缝牢,下次再让我听见你们讲这些五四三的,看我不把你们脑袋捏爆!” “啊?!”小马一脸惊恐。“老大你不也恨透了那个女人?干么还帮她……说话?” 可惜,后面的疑问在邢拓磊吓死人的犀利瞪视下,没人敢讲出口,下属们个个面面相觑,只能说今天的老大,吃错药了! *** 晚上七点。 袁品仪走出公司,伸了好大一个懒腰。“终于结束了……” 可走着走着,她觉得脚底不大对劲,低头一瞧。“喝!”只见她的鞋跟和鞋底脱离,呈现一种藕断丝连的状态。 唉,今天忙了一天,她只想回家,结果却遇到这种鸟事…… 她叹口气,想了想,百货公司就在附近,不如直接买双新鞋算了。 趁着这个机会,袁品仪正打算去卡尔莉的专柜视察一下小姐的待客态度,结果人才刚靠近专柜,就听到隔壁BD的专柜传来阵阵嘻笑,她望去,差些倒抽一口气——要死了,有没有这么巧?! 对方回过头来,注意到她,俊容同样浮现惊愕。“你——” “啊——真巧!”她走上前,脸上装出讨好的笑,拍拍男人的肩。“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啊,经理亲自来视察?真辛苦。” 邢拓磊因她莫名热忱的态度一愣,随即优雅一笑。“不过是吃饭的时候刚好来看看,打个招呼,你不也——” “嘘!我还不打算让小姐知道我是谁。” 原来如此。邢拓磊还在奇怪她怎会一反白天在Liberty的生疏,搞半天是这样。 他笑望她离去背影,察觉到她走起路来喀嗒喀嗒的脚,忍不住提醒。“小姐,你鞋子坏了!” 厚!这下袁品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这男人眼睛未免也太利了吧!“我知道,我来买鞋的。” 她表情一派大方,但嘴角扯得僵硬,眼神有杀气,邢拓磊感受到了,哈哈笑,走过去,朝她伸出手。袁品仪莫名瞪着他宽厚的掌,因为他的笑一脸发窘。“干么?” “给你扶,当作赔罪。” 袁品仪怔望男人隐在西装下的健壮手臂,再瞟了眼他洋溢着好看笑容的脸。“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你确定?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走路的姿势,远远看起来就像……” “像什么?” “企鹅。”摇摇摆摆的,超像。“或鸭子。” 不管哪个听起来都不是什么太美观的东西,袁品仪一下子热红了脸,百货公司内人来人往的,尽管晓得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闲工夫注意别人,可被直接点出来,她还是觉得很糗。 她咬牙,估量了下,虽然不想与他有太多不必要的接触,但不过买个鞋,十几二十分钟,有人一腔热血没处洒要来当现成的拐杖,有何不可? “好吧,谢了。” 她搭上男人的手,忽地觉得这景象有些似曾相识。 搀着她……袁品仪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呼,还好,对了,那时在日本,她跌倒时,他也是这样至少今天,她该穿的都有穿。 她又是紧张得要死,却硬是力持镇定的模样,令邢拓磊看着一阵好笑。“你不用那么防备我。” “咦?啊?我没有。” “是吗?”他倏然一个伸手,将她纤细的身子拥揽入怀。 袁品仪一惊,差些跌倒。“你——” “小心。” 原来是后面有个推婴儿车的女士要过,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大惊小怪,脸上因而冲上一股热气,却分不清是为了被某人看穿的窘,抑或是其他缘故。 “你不戴眼镜了?” “出门的时候不戴。”身为化妆品公司的员工,化着美美眼妆却用镜片挡住,也太不称头了点。 “那时是因为在泡温泉,我不想温泉水浸到隐形眼镜……” 她一提,两人都回想起在日本发生的事。他们的契合度高得惊人,肌肤相亲的舒服至今依旧难以忘怀,那并不只是属于身体的快感,而是凌驾于其上的,一种生来就该如此的和谐感受…… 想到这儿,袁品仪眼神情不自禁变得迷蒙起来。 她陷入美好的忆想之中,意识到男人的目光也变了。他扶着她的掌又热又烫,有一股强力扯她入怀的渴望,但他忍着,因为他知道他不能这样做。 两人间气氛诡妙,袁品仪心跳飞快,脑子很胀,步履蹒跚,这男人给她造成的影响实在太大,害她只想快快买完鞋子、快快和他掰掰。“我、我买这一双好了。”她随手指了一双最平庸无奇的包鞋。 邢拓磊皱眉。“这双不好。” “嗄?” “再看看别的吧。”说罢,他完全不理会她怔愕的反应,揽过她便往另一处走去。 “喂喂,现在是买我穿的还是你穿的?” “你穿的,所以更不能马虎。”邢拓磊一脸认真。”刚刚那双太老气,买了它,你会后悔。” “呃……”袁品仪不能否认,老实说,她也不是真的非常喜欢刚才那一双,只是巴不得快快脱离现在这个暖味的情况。 但袁品仪被他领着,逛了一大圈,不是没看到合意的,就是太贵不在预算之内,她开始认真挑鞋,以至没注意到自己跟男人的姿势已变得极端暖味。 柜姐过来介绍。“小姐想找什么款式?高跟的还是低跟的?” “都可以。” 有答跟没答一样,柜姐脸上冒出黑线,但还是拿来一双金色的高跟凉鞋。“这是我们这一季卖得最好的款式,穿起来线条很漂亮,两位觉得怎样?” “嗯,还不错。”他睇望那一双鞋,脑中已开始想像她穿起来会是什么模样。她纤白的足很衬这种金色,如果再涂上艳红的指甲油,肯定性感得让他想戳瞎路上所有男人的眼睛—— “算了,换另一双,不要太艳的。” 柜姐应道:“喔,好……” “等一下,小姐,你应该要问我吧?”袁品仪不满抗议,要穿的人是她耶! “嗳?不好意思,因为这一双还满多男客人买给女朋友的……” 女朋友?袁品仪傻了眼,转向男人,只见邢拓磊也是一副直到这一刻才回神的惊愕模样。 天,他们到底在干么? 小姐的提醒如一盆冷水泼醒了他们,袁品仪放开他的手,邢拓磊也收回手,气氛一时陷入尴尬,柜姐在一旁更是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呃……那个……” “我要试这一双。”袁品仪指着那一双金色凉鞋,跟小姐说了自己的Size。 柜姐如获大赦,赶忙去仓库拿鞋,袁品仪坐在试穿椅上,感受胸口强烈悸动,邢拓磊则是僵着脸站在一旁,瞅着她表情迷惘,心中缭绕的念头跟白日遇到她的时候并无两样—— 他想吻她、想抱她,想再度感受她的柔软与包覆,这欲望猛烈得令他心口一阵紧缩,背脊冒出冷汗,他需要抽烟,藉此堵住这一股亟欲占有她的冲动。 “我先走了。” ”喔?好。”袁品仪没阻止他,只是望着男人健硕背影,心跳怦怦。她差点忘了,那时在日本,知道彼此敌对立场之际,他们就已经太清楚,两人并不适合在一起。 可此时此刻,瞅着男人绷紧得像在压抑着什么的姿态,她竟有一种不顾一切上前抱住他的冲动…… 这念头使袁品仪的心揪紧。她没想到这男人给她的影响如此巨大,她该怎么办? *** 邢拓磊也一样。 离开百货公司,他抽了根烟,接着驱动他那台黑色的Alfa Romeo。车内的闷热令他一阵窒息,他喝了口水,却觉得体内那一股燥热依旧徘徊着,挥之不去。 他回到家,那个靠他多年打拚建立出来的堡垒,瘫在躺椅内,无法动弹。工作了一天,这时候应该是他思索着明日的计划,整个人最有干劲的时候,邢拓磊却只觉得空虚、乏味,一杯又一杯地灌酒,不知道自己这样失魂落魄究竟是为了什么。 天下女人何其多,这个袁品仪,究竟是哪一点使他如此恋恋不舍? 他纳闷、不解,觉得自己遇到一个天底下最大的难题。今晚在百货公司见到她,他克制不住想再靠近她的冲动,不,就连白天在出版社相遇时也一样,明知他们在一起会有太多麻烦,可他不在乎,脑中围绕的净是把她拥入双臂,吻得她阵阵发软,就此融化在他胸怀…… 他闭眼,轻而易举地回想起她肌肤的触感,他记得她的湿热如一坯吸饱雨水的土壤,容纳着他……他想着想着,体内一阵激动。 邢拓磊用尽气力压抑,点燃香烟抽了一口。呵,他一定是疯了。 下一秒,他拿起手机,拨了一组号码。 *** 夜半,袁品仪回到家,躺在床上。 她以为自己睡着了,可实际上还是醒着,她在醒梦之间游移,厌恶这种感觉。 晚上买回来的鞋子被她搁在墙角,她记得男人看见这双鞋的时候露出的眼神,热得惊人,他是不是……想像她穿上了的模样? 他没亲眼看到她穿上,袁品仪有些遗憾,鞋子很美,她穿起来很好看,柜姐在旁直称赞,但少了他的欣赏目光,她空虚到不行。 一思及此,袁品仪昏昏沉沉地翻了个身,就在这时,手机铃铃作响,她看见乍亮的萤幕上是个陌生号码,不解地接起。 “喂?” 她喂了半天,彼端没有声音,像一个低级的玩笑。她皱眉,仔细瞧了瞧萤幕上的数字,奇怪这组号码竞有些眼熟,像是那个她默默背起却从不曾打过的号码…… 但,他怎会打来? 袁品仪不懂,只觉得胸口酸酸麻麻的,她按下通话键,告诉自己,她肯定是睡着了,这是梦,所以在梦里,她可以无所顾忌。 “唉,好不容易睡着了,居然梦到你打给我……” 电话另一端没有声音,但依稀听见了淡淡的叹息,她心一紧。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我很累,明天还要上班,好不容易回台湾,却没时间去玩,我好想吃卤味、热炒和咸酥鸡喔还有芭乐、莲雾跟情人果。我上次买了一包芭乐,结果太忙没空吃,就烂了……” 她一个劲儿地控诉,可听来却像是一种撒娇,甜度惊人。“还有,我今天买了那双金色的鞋,穿起来真的很漂亮,可惜,你没看到……” 那人还是不说话,但无所谓,袁品仪继续讲。“我们今天一直遇到,你觉不觉得很像诅咒?明明不想看见却又一直看见,你知道吗?你害我失眠,失眠好痛苦的。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我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感情起伏,如浮云、飞絮、游丝,恍惚迷离,这男人像一种毒,太吸引,她明知要远离,可还是不自主地想染上、想靠近。她抱怨着,快睡着了,声音变得迷迷糊糊的。 “我们最好不要再见面了,不然,我一定无法控制好我自己……” 她絮絮叨叨,话语像一团蜜,甜得黏紧了邢拓磊的耳。 他深陷于自己不该打这一通电话的震撼上,却又无法挂上电话以阻绝她的声音。好不容易,他终于找着了声音,可她似乎已睡去,电话彼端再没任何声响。 他说:“我也是。” 可她没听见。 邢拓磊挂上电话,扶住额,一阵虚脱。 袁品仪,你这女人,究竟是给我下了什么蛊? 第四章 冤家路窄。 这句话绝对是袁品仪和邢拓磊这阵子的写照。 除去之前在Liberty和百货公司的相会,今天傍晚在摄影棚讨论DM的拍摄流程,已是两个月来的第四次相遇。至于上一次,是因相关杂志的专访时遇到,上上次则是在商品发表会上打对台,上上上一次……唉,袁品仪懒得再数,索性直接走了过去。 “我现在非常认真地怀疑,贵公司有人在我们部门安排了间谍。”不然何以她走到哪儿,都可以看见这男人的影子? “喔?我都还没说贵公司有人暗恋我哩。” 邢拓磊抬眉迎视她。今天的她,身穿鹅黄色缎面洋装,搭着黑色短版皮外套,脚下一双褐色尖头长靴,本来如缎柔顺的发则烫了些卷度,垂落在肩际,妩媚可人。 望着这一切,邢拓磊叹息。“我比较喜欢你直发的样子。”或者,是因为那样的她,令他怀念。 袁品仪一下子赧红了脸,真想回呛一句你喜不喜欢干我何事?可他过分真挚的口吻使她说不出任何攻击性的话语,终是软了口气。 “没办法,这是为了搭配我们春季彩妆的形象。” 邢拓磊有丝诧异,这算是自他们上次深夜电话以来,第一次进行比较柔和的对话。 他的心热了,忽地有股冲动驱使他拉住她。“你——” 她踉跄了下,脸色不太好看。“放手!” 邢拓磊注意到了,下意识伸手拨开她垂于脸侧的发,感受到她过高的体温以及潮红得异常的脸。 “你生病了?” 他探向她的额,袁品仪一惊,倒退一步,啪地一声,一个声响教邢拓磊怔住,感觉手上传来一阵热麻痛楚。 “不是……有人在看。”一旁,BD和卡尔莉的人员正一脸莫名地看着这一幕。他们没听清对话,只以为他们发生了争执。“我很好,只是有一点不舒服……谢谢你的关心。” “不会。”邢拓磊收回手,眸色在这刻黯得吓人。“身体都弄到这地步了还得让你亲自出马,看来卡尔莉下面养的都是一群废物。” “你——” “走了。”邢拓磊没多看她一眼,领着下属离去。 袁品仪怔望他宽阔背影,自他冰冷的表情明确感受到那排山倒海而来的怒气,但她不懂,他气什么?是气她刚才动手?问题是他的举止过于亲匿,旁人见了肯定要起疑,她也不是有意的即使如此,男人骄傲决绝的身影,还是令她胸口一阵微疼。说到底,她还是欠他一句道歉。 抱着这样的悬念,她离开摄影棚时,已是晚上七点。袁品仪一阵头晕目眩,累了一天很是疲惫,也许她该去看个医生,只是真的好懒…… “喂,女人。” 突然有个声音好没礼貌地唤住她,可那低沉悦耳的男低音,袁品仪即使发昏了也不会错认。她讶异地回眸,看见邢拓磊倚在车门边,嘴上叼着一根烟,那星火映照在他墨黑眸底,勾惹得她心跳加速。 “别发呆了,上车。”他拈熄烟,走了过来,毫不迟疑地拉着她的手便往他那台黑色Alfa Romeo走去。 袁品仪脚步蹒跚,回头一看,还好附近没人…… “不用看了,他们都已经走了。” “是喔……”等一下,不对!“你不是早就回去了?” 邢拓磊没讲话,将她扯至副驾驶座,打开门,然后二话不说把人塞入,再转回另一头上车。“健保卡带了没?” “啊?”袁品仪一头雾水,可听见他这样问,她恍然大悟。“你要带我去看医生?”所以……他在这里,是为了等她? 邢拓磊叹了口气,将一脸后知后觉的她给固定好,替她系上安全带,发现她身上温度比傍晚的时候还要更高了。 “你啊,真让人操心。” 他的话里带着一种宠溺的无奈,让袁品仪胸口一阵热麻,眼眶微热,喉头瞬间聚集一股酸楚。 回台湾的这两个月,她内忧外患不断,却只能强打起精神独自面对,无人可诉苦。 她对自己有太多期许,为此,她不得不武装起自己,有时照镜子都觉得现在的她面目可憎、好讨人厌,只想回到在日本的时候,可以无所顾忌地开怀大笑,不用压抑自己的真心,想爱就爱太多难言的情绪汇集,她哭了。 “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大概是生病了,太脆弱,她再无防备,眼泪成串落下。邢拓磊看着这样的她,心很疼、很舍不得,他懂她在卡尔莉面对的是怎样的巨大压力,因为,那也是他曾经历过的。 “我确实生气,气你不懂保重自己。”邢拓磊眸色一深。“这一次,你可以误会。” “啊?” 她抬头,乌润眸底闪烁着迷茫水光,刺痛了邢拓磊。她脆弱的模样彻底瓦解了他的坚持,算了算了,什么让她弃械投降,人家不过几滴眼泪他就在那里见鬼地心疼得要死,现在别说是招降了,他根本是自己送上门去割地赔款,妈的咧! 他认了。 “袁品仪,你可以误会我这么做——是因为爱上你。” *** 结果,她发烧三十八度。 在医生那里打了一针、领了药,袁品仪浑身无力地被载回家。靠着冰冷车窗,望着窗外灯火一闪而逝,可她化成糨糊的脑子,一再转着邢拓磊先前那一句话:袁品仪,你可以误会我这么做——是因为爱上你。 他这句话,究竟是不是真心的? “你家到了。”他开口提醒,震醒了她,还不及回神,她抵着的门被男人自外打开,他扶着她走出车外。“走得动吗?” “还好……” “嗯。”他应了声,健壮的身躯轻而易举地支撑着她,如同他们第一次相遇。 为什么这男人总是在她最落魄的时机出现?害她一点都无法防备,只能克制不住地想再多倚赖他一点……不由自主地,袁品仪加重了环住他的力道。 “我去便利商店买个东西,一会儿过来。” “啊?”见他当真把生病的她晾在门口转身就走,袁品仪一头雾水,但当她打开自家大门后,答案便赫然揭晓—— “要死了!”走得好!这猪窝似的房间,打死了她都不想给那男人看到! 在这十多分钟的时间内,她把戴了一天的隐形眼镜扔掉,换上眼镜,将地上那一堆有的没的统统塞入床下,一切就绪,她快虚脱了,门铃声刚好响起。 Safe…… 她气喘吁吁地上前开门,邢拓磊见她满头大汗,眼镜下的妆容糊了大半,头发更是乱糟糟,完全不见一个公司主管该有的形象,忍不住地捧腹笑出。“哈哈哈哈哈……袁品仪,你也太夸张了,你房间到底多久没扫啦?短短十几分钟居然可以搞成这副德行……” “谁害的啊!”喔,搞半天这男人是故意的,故意给她时间整理房间是吧?“你干么不干脆直接回家算了?省得我烧到三十八度还要为你忙。”气死! “你需要人照顾。”邢拓磊很开心。他喜欢她这样,毫不顾忌地朝着他大骂,恢复活力,不再像之前那样压抑自己,要死不活。 他毫不客气地登堂入室,举起手中便利商店的塑胶袋。“我买了粥,还有冰啊、果冻之类的,先去洗澡躺好,吃过东西再吃药……看你已经出汗,烧应该是退了。” 男人幽深的眸盈着笑,凝视她的目光柔得似水,袁品仪内心再不满也发作不了,只能像个小女孩,按他说的洗了个舒服的澡,再乖乖躺好。 邢拓磊在塑胶袋内翻找了阵,把带着凉意的退热贴贴在她额前,再将他在便利商店微波加热的粥递给她。 “我敢用我们BD下一季的销量发誓,你今晚一定没吃饭。” 袁品仪没话反驳。今天他们在拍摄下一季的产品目录,她从头到尾紧盯摄影效果,校色校到大家惨叫,加上近来一直拉肚子,没胃口,索性不吃,但眼前这一碗热腾腾的粥却轻而易举地诱引出她肚子内的馋虫。 她吃一口,暖了胃也热了心,奇怪,明明只是便利商店买来的微波食物,为什么觉得如此美味? 或者,是因为他在里头加了些什么? 趁她吃东西,邢拓磊研究医生开的药,将色泽鲜艳的药丸一颗颗备好。袁品仪看着,忽地觉得男人手心里的并非苦药,而是糖果,滋味出奇地甜,甜入她内心深处。 刚在黑暗中,他们都瞧不清对方的样貌,现在在床头微弱灯光下,他的凝眸注视令她心悸,她浑身发热,却分不出是不是因为高烧的原故。 事实上,打过针吃过药,她已经好多了,可她狡猾地不想告诉他,怕他知道她好了,就要离去。 “你……你是怎样选择现在这份工作的?” 担心他无聊,袁品仪索性找了个话题。 “我?我也不知道。老实说,当初只是因为我交往的女友很爱用BD的东西,才鼓吹我进去,但BD确实给了我一个够宽广的舞台,让我能彻底发挥我自己……你呢?你怎会在日本工作?是因为去日本念书?” 她摇摇头。“那时候日本跟台湾分公司交换人员,我因为大学自修日文,考到一级,才成了雀屏中选的那个。” 那三年,她独自一人在异乡打拚,其中过程确实辛苦,却也值得骄傲。她讲起自己在日本遇到的趣事。“我有一次跟日本的印刷厂对峙好久,他们印出来的成色我不满意,要他们重来,那时正逢日本的动漫画活动,印刷厂忙不过来,想打发我走,我索性跪下来跟他们耗……那些人吓死了,有阵子还故意叫我厌小姐……不过,我当成不厌其烦的厌。” 厌跟袁日文发音一样,邢拓磊看望她小脸漾出得意光彩,心脏鼓动。 “你让我想吻你。” 他这突来一句,太有杀伤力,袁品仪微起麻颤。“你不怕被传染?” “请个病假不会死人,我下面的人被‘教育’得很好。” 她撇撇嘴。“哼,真羡慕你,我下面的人一个个不知道在想什么,自己没努力,只会在那里说……说……” “说什么?” “说你们BD全是靠你的‘美色’成功的!” “哈!”邢拓磊笑出来。“卡尔莉不是第一个这样讲的。但So What?美色也是一种实力。” 袁品仪瞪他。“这种不要脸的话,亏你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因为是事实。”邢拓磊毫不谦虚,“我知道我成功靠的是什么,外人要说给他们说去。不过嘛……我喜欢看你为我抱不平。”感觉真温馨,她让他的心变得好柔软。 “谁为你抱不平了?我只是不喜欢他们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 “喔,好严厉,真不愧是厌小姐。” 袁品仪从被子里伸脚踹他。这男人,很故意喔! 邢拓磊眼明手快,一把制住她的脚。她的脚雪白小巧,一如那天在日本所见,他的指在上头轻轻摩挲着,微叹。“我记得这是你扭伤的地方……现在好了?” “嗯。”她的脚被他捧在掌心,他的温度藉此传达到她身上。袁品仪眼眶微热,这个男人时而强势时而温柔贴心,令她感动。 傍晚在摄影棚,她那样推开他,其实是害怕自己抵御不了他巨大的魔力。 她想起,她还欠他一句道歉。“我不是故意打你的。” 邢拓磊一怔,想起了是哪回事。“你那一掌,让我好心碎。” 真的假的?袁品仪盯着男人一脸煞有其事,糟糕,良心好痛。“我只是……很怕被你碰到而已。” “为什么?” “我怕……想起之前在日本的事。” 这一、两个月,他们接触频繁,却互有默契地避开他们曾经肌肤相亲的事实。 他恍然想起一首歌,哼着:“不看你的眼,不看你的眉……看了心里都是你,忘了我是谁。” 啊,这男人真有一副好歌喉,袁品仪听着,晕陶陶,歌词里的甜蜜挣扎也正是她的心声,他们都在试图逃离这一份麻烦又棘手的感情,可爱情一旦来了,天下又有几人抵挡得了? 她瞅着男人隐于浅蓝色衬衫下如山棱起伏的线条,糟,好想摸好想摸好想摸喔……这欲望如泡泡般不断冒出,她咽了咽口水。“你说你不怕被传染……是真的吧?” “什么意思?” 她发现邢拓磊凝视她的目光变了,这满足了她身为女人的虚荣心。 “我只是听说感冒要传给别人才会好得快……反正你的下属有能力,我的下属无能。” 呵,这口是心非的女人。“想要我吻你就直接说,我又不会笑你。” “如果,我想要的不只是吻呢?” 邢拓磊愣了下。 他见她小脸绯红,以那样纯真无辜的姿态提出这般大胆的邀约,呵,真狡猾啊。 “你生病了。” “我退烧了。” “退烧了不代表好了,你看你,一脸虚弱——” 他神情变了,只因眼前正有个不要命的女人,以她纤细洁白的足抵住他的腿间,那儿正为了她方才惹人上火的诱引散发出一股强烈热度。 她挑了挑漂亮的眉,镜片下上勾的眼尾饱含挑逗。“要不要,一句话。” 妈的。“袁品仪,你不要太不怕死。” 她笑了,像个天使,实际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女魔鬼。 “放心吧,你生病了我会照顾你的。” 于是,下一秒,男人带着十足侵略力道的吻便不容置疑地压上来。袁品仪这一辈子从未领受过,他似要将她的一切吞吃入腹,像头饿坏了的兽,毫不客气地占取着她的呼吸。 因为生病,她的口腔显得灼热,但更烫的是她的心,因为,她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 *** 她一定是疯了。 整个夜晚,她筋疲力竭,男人回应她的挑衅,将她的衣物剥开,堂而皇之地攻城掠地,占取她的一切,烙下属于他的印记。 他的抚摸有些粗暴,他说:“这是为了报复你这阵子对我的不理不睬。” “你好小心眼。”她笑,喜欢他这样的孩子气,当然,她也狠狠地“回报”了他一番。 “以后,这儿就是专属于我的位置。”她在他肩膀上再度制造了另一个鲜明齿印。 “你这个坏女孩——”他侵入她,满意地看她为此发出愉悦的呼喊,再没人烦心生病会不会传染的事。 结果抵死缠绵了一晚,隔天清早,袁品仪抱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在床上打滚。现在她知道不只是酒精会夺人神智,连发烧都会! “身体好一点没?好的话过来吃点东西,别忘了还要吃药。” “我不想动……”袁品仪瘫在那儿,高烧和过分的劳动夺去了她残余的体力,她连一根指头都抬不起来,可怨不得别人,她自找的。 “我警告过你了。”邢拓磊好笑地望着她一脸要死不活的模样。“别小看禁欲两个多月的男人。” “禁欲?这听起来跟你是下辈子都不会相干的词。” 邢拓磊俊目一瞪。“很遗憾,它现在和我相关了。”老实说,他自己都觉得讲出来像个笑话,“你知道,由奢入俭难,吃过Hagen-Dazs之后再回去吃福乐,太为难我了。” “这是什么形容!”袁品仪噗一声笑了出来。“抱歉,我个人比较喜欢Movenpick。” “很好啊,一个是美国第一品牌,一个是瑞士第一品牌,横竖都是第一。”他赞她,也不忘褒一下自己,“说真的,我们没道理不在一起。” 他这一句话,毫不犹豫,像是历经了一番长考,笃定得令袁品仪呼吸一窒。 “不知道那天是谁一晓得我在卡尔莉上班就逃之夭夭的喔?” “很会记仇喔,厌小姐。”邢拓磊白她一眼,“好吧,我承认,那时候我还没那么喜欢你。” 所以一知晓彼此的立场,他当机立断舍弃交往的念头,决心化繁为简,可想不到绕了一圈,终归还是回到原点……如果这是他心之所向,他没道理不接受它。 “你肯定给我下了蛊。”否则天下女人何其多,为何他偏偏就是选上这个最棘手的。 “你干脆说我找人下降头算了。” “原来如此!” “原你个大头啦!”袁品仪翻了个白眼,“你的情话不及格,我要考虑考虑。” 嘴上是这么说,可她的一颗芳心,早因他的热情而融化。昨夜她再一次把自己给了他,就已隐约有了这样的打算,问题是她不想太轻易答应,这男人太过自信,总要有人治一治他才是。 “你说我们没道理不在一起,那非在一起不可的道理又在哪?” “这还不简单?” 邢拓磊作势脱下身上衬衫,袁品仪立刻花容失色。“别别别,我真的没体力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他脸上就写着“急色鬼”三个字吗?昨天还不是某人不怕死的挑衅。“哪,自己看。” 看了之后,袁品仪脸色也好不了多少。邢拓磊宽厚的肩上再度布满一片青青紫紫,有齿痕有吻痕有抓痕,他可怜兮兮,只差嘴上没咬上一条手帕。“唉,我怕天下能忍受你这等‘家暴’的男人没几个。” “我……你……那个……” “你要负责。”他义正辞严。 最好咧!“我会补贴你面速力达姆的钱。” “那心灵的创伤怎办?” “内政部家暴防治中心设有男性关怀专线,你可以打去。” 喔,好狠。“袁品仪,你真的舍得放弃这么好的货?” 他们两人工作性质相近,他忙的时候她也忙,他的烦恼她了解,她的压力他会懂,除了两人立场敌对之外,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邢拓磊真恨自己领悟得太晚。 袁品仪受不了。“邢先生,你可以再自大一点!” “自大?我确实很大啊,你昨天不是已经试用过了?” 袁品仪再也听不下去,抄起枕头往他身上扔,邢拓磊俐落接下。“你看你看,家暴又来了,男性关怀专线几号?我看我最好先去验个伤……” “你敢去?你不要脸我还要咧!” 她拿这男人的厚脸皮没辙。他说他这一、两个月没碰过其他女人,真的假的?内心直觉浮现的答案太明确,她懂得读取这个男人的眼神,知晓他没说谎,他又说他那时没那么喜欢她,那……现在呢? 他现在,究竟有多喜欢她? 这样的疑问含在嘴里,有一种甜蜜的滋味蔓延舌尖。其实,这家伙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废话,只要三个字……不,四个字也好,她就会答应他了。 “邢——” “叮铃铃铃铃铃——” 袁品仪才开口,某人的手机便开始铃铃作响。 “我闹钟响了!” 时间已经早上六点多,邢拓磊掏出手机关闭闹钟。他很想继续跟她磨下去,偏偏还要上班,得先回家换过衣物才行。“不行,袁品仪,我没时间了——好或不好?” “你当你在卖菜啊!” “都行,我一早还要去拜访客户,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他看了看时间,“你还有五分钟。” 什么跟什么?她还在期待这个人会不会有什么让人感动的温馨表白,结果现在却告诉她他没时间,摆出确定她不会拒绝的样,她袁品仪要是在这种时候点头答应,身为女人的颜面往哪摆? “剩五分钟是吧?”她皮笑肉不笑,一脸好整以暇。“那我用这五分钟的时间告诉你,我的答案,还是等你有空坐下来慢慢聊的时候再、给、你。” “袁品仪——” “只剩三分钟喽!”她“好心”提醒。 可恶!这女人,当真是生来克他的! 邢拓磊二话不说,一把扯过她,接下来便是热情如火到儿童不宜的吻。他吻她吻得狠,炙热的舌侵入其内彻底翻搅,搅乱她所有步调,熨贴上去的力度更是强烈得令袁品仪一阵心惊。 一股热热麻麻的战栗自她背脊绵延而上,直达脑门,她晕眩,浑身热度被挑起,昨夜经历的情事余韵仍旧残留在她体内,告诉她,这样还不够、还不够…… 他把她吻得一阵天昏地暗,然后—— “就这样。” 袁品仪还在恍惚。“……什么?” “接下来的,等你考虑好了,再、给、你。” 这……这男人!“你滚啦——” 邢拓磊哈哈大笑,得逞地瞟了一眼她受撩拨而欲求不满的模样才离去。 别看他一脸得意,表面上他赢了,实际上,要让自己从那般美好的软玉温香离开,得花上他三辈子的自制力。 唉,这个袁品仪,害他狼狈,输得凄惨,可他偏又甘之如饴,享受得很,这该要他该怎么办? 人在屋内的袁品仪也是。太恶劣了吧!居然用这样的方式挑逗她,害她好不容易退烧降温的身子,又开始发烫起来。 她抚着唇,忆起上一秒邢拓磊吻她的方式。讨厌,为什么才分离不到一分钟,她就已经开始想念? “可恶……”她环视这间在台赁居的小屋,大概是住惯了日本,所以觉得房间好大好空旷。“哼,才不是因为少了他的关系……” 嘴上这样念,她却是开心得很。 距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她抱着仍残留着他的气息的被单打滚,像是被拥抱着。她嘻嘻笑,心底已经在沙盘推演下一次,该怎样答应他了。 第五章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 三天后,袁品仪身体终于好了些许,偏偏在这个时候—— “什么?你是说天母SOGO门前广场被BD抢走了?怎么会?!我都已经跟他们楼管和课长讲好了……”他们还再三保证那天那个位置一定是他们的,结果现在咧?“我不是说了,我一定要那个地方!” “可是……”公关部的人小小声地说,袁品仪确实早他们一步去乔好,问题是他们之后忘了确认,才会让BD有机可乘。“那个,楼管说,他们可以补隔天的时间给我们……” “太迟了!”商品发表这种事就是先抢先赢,一样的新闻、相似的产品,不过换一个牌子,有谁要看?“你们老实说,这是谁的失误?” “这……”公关部人员面面相觑,连部门经理在旁都讲不出话。这个袁品仪,从日本空降过来,直通上层,锋头正健,没人得罪得起。 过了好久,终于有个不怕死的开口。“袁经理,也许你刚来,还不知道,台湾的业界相较于努力,更看重的是关系,BD那个公关经理……据说和天母SOGO营运部的协理,有点关系。” 哼,又来了。“是怎样的关系?说来听听。” “就……”大伙儿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公关部经理咳了一声。“这事当初从我们商谈进柜乔位置就传到现在了,我觉得不假,他们之所以拿到靠近门口的好位置,好像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据说、好像,所谓的三人成虎就是这样来的。袁品仪很想嗤之以鼻,但有关邢拓磊的风声她实在听过太多,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她快要分不清……无所谓,她并不喜欢一个人无意义地猜测。 “OK,这件事先搁一边。同一天、同个时间,我要天母高岛屋门前广场的位置,详细的活动内容我会再和总经理商量,基本上,那天只要前来参加我们发表会的女性,前一百名都可以免费获得我们的商品——而且是正品。如果推荐朋友购买,可以折价……”总而言之,邢拓磊,我跟你杠上了! 她召集相关部门紧急开会,决定好活动方案之后再和百货公司联系,再请公关部准备将消息发给各大媒体。为了其他部门的一时疏忽,足足有一个星期,她忙得不见天日,结果那个造成她惨况的男人总不怕死地一直打电话来—— “嘿,亲爱的,今晚有时间没?”这十天来,他总是这样一句。 而袁品仪的回答也一样。“托你的福,我‘时间’超多。”工作时间超多。 “天母SOGO的事?我有听说,辛苦你了。” “你是黄鼠狼啊?”哪壶不开提哪壶,可恶!“我挂了。” “喂喂,别闹了,不过就是时间刚好撞到,我们公司又快了一步,犯得着十天都不想见我?”他抗议。“圣诞节的帐我都还没跟你算咧。而且你是谁?传说中的厌小姐,别告诉我你还没想到能跟我们互别苗头的方案。” 袁品仪哭笑不得,这男人厉害,先提起她曾不义的事堵住她的口,接着又转个弯大力褒奖她一番,害她想发作都没办法。 “我不是不想见你……” 她没那么小心眼。她不见他,是因为有一些事,她需要好好思考。 听出了她缥缈语音里的思念,电话彼端的邢拓磊眸色软了。“我很想你。” “别说了……” “十天见不到你,我度日如年。” “最好是。”袁品仪嘴上反驳,心坎却是一阵暖,本来绷紧的嘴角逐渐上扬,化作一抹甜得化不开的笑。“这样你岂不是十年没见到我了?” “是啊,恍如隔世。”电话中传来锵的一声,是原子笔敲在玻璃杯上造成的。“听到了没?我心碎的声音。” 袁品仪再也忍俊不禁地笑出来。这十天,她也过得很不开心,每天忙于工作,背负重任,加上还有一件最近开始纠缠着她的事…… “邢拓磊,你知道吗?你是这十天来唯一让我笑出来的人。我下属们私下打赌,谁能让我笑出来,他们就请那个人喝酒。” “喔,还好我酒量不错。” 他是开玩笑,可从她不经意的话语,邢拓磊听出了她在卡尔莉承受的压力有多巨大。她并非是个不爱笑的女孩,她的笑,他得来轻易,究竟是多大的不快乐,才会让她变成这样? “你让我好心疼。” 袁品仪眼眶红了。“心疼的话,天母SOGO的位置拿来。” “公归公、私归私,厌小姐,你确定?” “我嘴上讲讲,你又不是不知道。”距离活动只剩下三天,两间公司都已大事底定,岂容得在这时候更改?而且就算这男人真要让,她也不允。“不过……我倒是有事要问你。” 她掩住隐隐作痛的下腹,叹息。“今晚,我们见个面吧。” ***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果断的人,但事实上,她错了。 她明明已经决定好了,却一个人在女厕对着镜子涂抹好久,一下子觉得眼影的层次不够,一下子又觉得口红的颜色不太对。而且不只是妆,包含头发,她挑起一撮发尾,想起邢拓磊说喜欢她直发的样子。 “现在去弄直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她一个人就这样自言自语着,下一秒又惊觉不对。等一下,我在乎这个干么?! 走出厕所,她发现,再多决定、再多思考,面对爱情,一切都是枉然。 她打开抽屉,里头有个鞋盒。那双鞋自从买来以后,她便放在公司,每逢出外洽公,总有一种换上它的冲动,然而直到此刻,她才拿出来,穿上它。 晚上十点半,他们约在捷运站出口,邢拓磊的车停在那儿。 “吃过了没?” 袁品仪开门坐入,摇摇头。“我没胃口。” “没胃口还是得吃,哪,我买了卤味,还有威酥鸡跟水果,自己挑一样,热炒下次再带你去吃。” 热腾腾的袋子内全是台湾才有的小吃,连水果都是芭乐、莲雾、情人果。这些东西,她三年没吃过,忽然有个模糊印象,她好似曾在梦中跟他抱怨,莫非他有心电感应? 她觉得不可思议,尝了口沾上梅子粉的燕巢芭乐。即使回台已数月,可她太忙,无暇回味,想不到邢拓磊竟实现了她的愿望。一思及此,她胸口热了,这些东西都不贵,也不项级,但它们都是属于这个男人真挚的关怀。 意识到这一点,袁品仪深呼吸,极力咽下那一股涌上喉头的感动。 “你跟天母SOGO的营业部协理……是什么关系?” 邢拓磊一愣,这事在业界流传已久,他不意外她会问。他停下车,在黑暗中凝视她的眼瞳映着窗外灯火,万分认真。 “我确实跟她有一点关系,但我们只是高中同学,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事,你信不信?” 这个答案干脆得有些出乎袁品仪的意料。当然,她也不是真的相信那些无中生有的传闻,她只是、只是…… “我信。”这两个字说出来,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坚定,然而,这不是他们遇到的最大问题。 “我很想跟你在一起,但我发现,只要我们是竞争的一天,我就很难平常地看待我们的关系……这十天就是这样,我又想你又气你。的确,工作上的事无关对错,我不该怪你,但你真能分得那么清楚?如果以后发生像圣诞节一样的事,你不会怨我?”她吁口气,整个人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我……很不安。” 她很不安,即使相爱又如何?他们的关系,困难重重。 “所以,你希望我离职?” 袁品仪不答反问。“你会希望我离职?” 不会。 邢拓磊太清楚自己在工作上得到的一切,他投入心力,热衷于此,她也是,所以,他不可能自私地要求她为他放弃累积的成就,因为他自己也办不到。 袁品仪叹口气。“我想……我们还是算了吧。” 这是十天来,她所能想到最好的结论,很痛,很现实,但这是最适当的做法,不论对他或她。 她深呼吸,按着肚子。还有这一件事,该不该说呢?但到了这个地步,说了又有何意义?还是不要了吧,她不想为了这个,让两人更多牵扯…… 她,可以一个人处理好的。 “谢谢你的东西,我会回去慢慢吃,我先走了……呃?!” 手还来不及搭上门把,她的座椅便在瞬间往后陷落,她整个人狼狈地仰躺,而刚才一直没说话的男人,此刻却在她顶上造就了一片比夜还深的阴影。窗外有车驶过,一闪而逝的光燃亮了他过分深沉的眸,袁品仪喘着气,不懂。 “圣诞节的事,我确实很生气。”他开口,声音低低的,听不出情绪。“为了这事,我骂遍了行销部企划部也骂死了你们公司。你见过我骂人的样子,那时我是真的很想砍了你的脑袋去祭祖。” 祭祖?!“之前《Beaute》的刊头给BD,我也气得想戳爆你的脑门。” 邢拓磊呵呵笑。“但我们现在不都活得好好的?”他没砍了她,她也没戳爆他的脑袋。“我可以百分之百保证,我将来一定还是会有想砍死你的时候,我会骂你,会想把你十字固定,但是,我还是喜欢你。” “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可怕的情话。”不对,这是情话吗?这是谋杀预告吧? “难不成你想听我告诉你说喔我风度很好绝对不会为了这种事生气我们公私分明世界和平?” 袁品仪笑了。“这种鬼话最好我会信。” “嗯,因为我也不信。” 他的诚实令她哭笑不得。“但你不认为女人都比较喜欢听这种不切实际的话?” “问题是讲了你又不信,还不是白搭。”他耸肩,黝目紧盯着被迫仰躺的她。“但我可以保证,如果我是为了那种无聊事就不爱你的男人,我准你狠狠甩了我。” 用准这个字?真狂妄呢。“多狠?” “嗯,我想想,也许你可以拍下我一些不堪入目的照片,传到我公司去,上面写:‘公关部经理邢拓磊的不良嗜好?!’之类的?” 什么跟什么啊!袁品仪这下再也忍不住地笑出声来。“这种事,亏你想得到。” 可她的笑却在下一秒止住,只因邢拓磊带着粗茧的手万分慎重地抚上她上扬的唇角,然后是笑眯了的眼。 他说:“你欠我好多瓶酒。” “那又不是我开的盘。”她努努嘴,才不依。“而且我好穷。” “我不介意你以身相许。” 最好天下有这样亏本的买卖。她正要反唇相稽,却在男人过分真挚的目光下,梗住了言语。他的眼带着一种力道,侵入她的心,像在问她:为什么分明动了情,却要让那一些无聊的事,牵绊了彼此? 他开口。“我只需要一个答案。” “什么?” “你想不想和我在一起?” 袁品仪说不出话。他问她想不想爱?她怎可能不想!“问题是……” “嘘,只要回答我,想,或不想。” 明明是简单的二分法,可对她来说,却比世界上任何一个数学公式还要来得复杂难解。她的心告诉她,她想,然而她的大脑与心相悖,她不知道自己应该遵循哪一个。 “不行,我好乱……” “袁品仪!没什么好乱的,想,或不想,一个答案!” “我当然想!” 她吼出来,带着一种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畅快。她看见邢拓磊的表情变了,那张总是带着从容笑意的俊脸,在一闪而逝的焦急之后,转化成一种无上喜悦。 “看,不难吧?” “我……”袁品仪抿抿唇,对上男人亮如星子的眸,再也吐不出一句会令他失望的话,她叹息。“我好不甘心……为什么相同的立场,你可以这般豁达?” 邢拓磊捏捏她的脸,笑了。“我只是对我自己诚实。” “好吧,我佩服你。”这是她做不到的,她总是瞻前顾后考虑太多,把自己搞得绑手绑脚。结果,他逼她说出真心话,她再无法否认自己想要这个男人…… 他唤醒了她体内那一头想爱的兽。 所以,她认了。 “有件事,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说……” “什么?” 她咽了咽口水。“我……嗯……就是……两个多月没来了。” 邢拓磊一愣,抚着她脸畔的动作僵住。 “我回台湾之后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常常拉肚子,偶尔还会吐。我本来以为只是水土不服的关系,但是……” 她闭上眼,不敢看他的反应。这十天,她一直焦虑不安,除了不确定他们的感情是否进展得下去,还有后知后觉地注意到的这件事,她一个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去检查了没?”良久,他的声音响起。 “还没,我也是……最近才想到的。” “你到底是多轻忽自己的身体!”邢拓磊气炸了,他扯开她的手,打开车内的灯,要她看清他不容掩饰的怒气。“所以你刚刚是在知道自己可能怀孕的前提下拒绝我的?!” 袁品仪说不出话,摆明了默认,他怒火燃烧。“我现在真的想砍了你的头去祭祖!如果真的怀孕了怎么办?!” “我会解决……” “解决?!怎样解决?!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我们的事!”他咆哮,声音大得几乎要震飞了车盖。 她睁大眼瞅望他怒意正烈的模样,忽然,内心一直努力封住的墙,在这一刻彻底倾倒了、融了,化成了水,差一点,就要自她眼眶溢出。 “我好开心……你说‘我们’。”她颤声,终于他们不再是不相干的个体,他这一句话,使她有了可以真正和这个人走下去的力量。 “你这个女人……”可恶! 邢拓磊一把抱住脆弱的她,仍是一肚子不爽。他又气又恼又怒又心疼,才十天不见,她憔悴得厉害,他本以为是工作压力的关系,可现在看来又不是。 尽管清楚发生这种事,女人承受的远比男人多太多,但…… “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嗯,我知道,是我不对。”她不该一个人先设想了他的反应,然后妄自将他排拒在外。“我本来打算先去买验孕棒确定了再说,只是……我不敢。” “不敢?这有什么好不敢的?有了我负责!” 唉,男人啊。“那你要帮我生?”袁品仪白他一眼。“我很怕痛,非常非常怕痛。” “呃,这个……可能会有一点困难……” 邢拓磊气虚,刚才的豪气干云一下子全没了,她好气又好笑。不论如何,男人的保证还是令她原来惶惑不安的心得到了依靠。还好,她有告诉他,还好……有他。 她再一次被他的言行温暖,有了力量,安心之后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依偎在他怀里。 邢拓磊见状叹了口气,抱紧显得柔弱的她。“别买验孕棒了,找一天我跟你一起去检查吧,那个不来也总要知道是怎么回事。看结果,我们再决定怎么办。” 袁品仪点头。“嗯。” 感觉到她的软化,他松了口气,两人在窄小的车厢内拥抱,她的小腿屈起,在座椅上呈现半跪坐的姿态,他看见她脚上那双金色凉鞋。 她穿起来一如他想像的,纤白的足衬着柔粉色的指甲油,美得令他心动。他伸手,轻抚过她的脚。“这鞋,很适合你。” 这是袁品仪一直渴望听到的称赞,她红了脸。“我特地穿来给你看的。” “我知道。”记得那天在电话里,她像个小女孩,用那种软软的语气说好可惜他没看到。“只是你也太过分,穿着它来拒绝我?什么意思?让我看得着吃不到?!” 袁品仪噗一声笑出来,惹得邢拓磊掐她脖子。“你还笑?你还笑?你良心被狗啃了吧!你这个女人——” 她讨饶,笑到受不了,气氛一下子转换,她觉得轻松好多,不再因挣扎而感到窒息。她知道,这一切全是这个男人的细心、贴心。 她想,她是真的再无法拒绝他了。 *** 一个星期过去,星期六,两人好不容易觅出空档,邢拓磊一早便驱车直奔袁品仪的住处。 前往医院的路上,没人说话,也没入讨论“如果有了怎么办”之类的假设问题,只是在车程中,他握紧她的手,即使偶尔为了驾车不得不放开,他的温度还是如影随形,给了她莫大的支持。 医院是邢拓磊挑的,据说是那儿有个妇产科医生很有名。候诊区内坐着各式各样的男女,有的一看就知道是夫妻,有的是挺着大肚子独自一人来产检,有的是年轻小姐,甚至还有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 袁品仪看着,忽然有些好奇。“你觉得……他们会怎样看待我们的关系?” “嗯,这个简单。男的一表人才,人中龙风,女的端庄艳丽,沉鱼落雁,完全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是夫妻,就是男女朋友。” 袁品仪笑出来。“你直接跳到最后一句不就得了?而且端庄跟艳丽怎会扯在一起?” “为什么不可以?”邢拓磊一脸理所当然,这个女人,有时候羞涩得像一朵初开的花,有时候却又如牡丹大胆盛放,教人惊艳。两种截然不同的姿态毫无违和地融合在一起,牵动了他的心,她这一朵花,他爱不释手极了。“要不要喝点东西?” “不了。”袁品仪晓得,他在试图化解她的紧张。她拉住他的手,轻偎上他的肩。“这样就好。” “嗯。”邢拓磊揽过她。 该是气氛美好的一刻,下一秒,却有个震天呼喊自另一间诊疗室爆出来。“真的假的?!她——我女友怀孕了?” 喔,好相似的情况。两人对看一眼,又听到那男人惊喜的声音。“天啊天啊!我要做爸爸了、我要做爸爸了……” 袁品仪笑出来。“喔,他好夸张。” 瞅着她看似向往的笑,邢拓磊撇了撇嘴。“抱歉,那个我办不到。” “啊?我又没羡慕。”如果他当真那样喊出来……呃,她觉得她会需要去收惊。 可如果结果出来,真的有了,他会有怎样的反应?她瞥邢拓磊一眼,想自他莫测高深的俊美脸庞看出一些端倪。他会高兴吗?还是烦恼?而她,又会有怎样的感觉? 护士小姐走出来叫号。“下一位,袁品仪小姐。” 她一惊,咽了咽口水站起,邢拓磊握着她的手,她努力微笑。 “糟糕,我觉得我比当初公司面试的时候还紧张……”胃又痛了。 邢拓磊加重了手心力道,瞅着她的眼,很坚定。“没关系,这一次,有我。” 于是,袁品仪安心了。两人一同走进诊疗室。 “……你上一次月经来是什么时候?身体有没有特殊的症状?” 医生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她一一回答,然后护士小姐拿了个杯子请她去验尿。等待结果的期间,她心跳怦怦,七上八下,一旁的邢拓磊也很紧张。终于,报告出来了—— “袁小姐……你并没有怀孕。” “啊?”袁品仪呆住,“可我月经快三个多月没来了,以前从没这样……” “袁小姐之前是住在日本吧?环境转换、心理变化都会产生压力,导致月事迟来,等一下我会开一些催经药给你,吃了应该就没问题了。” 两个人呆呆地走出诊疗室,忽然有种走错棚的感觉。袁品仪整个人还在恍惚,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那儿平坦一片,事实证明,里头空无一物,她并没有怀孕。 “我觉得……好像松了口气。”直到结果出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并不想要怀孕。她还有许多想做的事,还没有做好准备要走入家庭、成为母亲,至于堕胎……那更是不想中的不想。她为自己狡猾的念头感到歉疚。“对不起……” “不用道歉。”邢拓磊喘了口气,苦笑。“我也很庆幸——可以不用跟刚才那个男人一样喊得人尽皆知。” 她勾唇,直到这一刻,才是真正放松心神地笑。“我肚子饿了……” “我也是。”邢拓磊大掌霸住她的腰,毫不客气地将她揽入怀。 这理所当然的占有姿态令她感觉甜蜜。他们离开医院,走向停车场,一路上,她思绪清晰,似乎经历这一件事,她更加地明白了自己的心情。 “有一件事,我一直忘了说……” “什么?” 她一笑,踮起脚尖,在邢拓磊诧异的目光下,轻吻上他的唇角。 “我们交往吧!” *** “有关这次VIP的活动,我想再做一些调整。之前联系的方式太粗糙,而且只是赠送试用品,太没吸引力。在日本,试用品是任何人直接向柜姐索取都可以取得的,在和他牌相似的水准下,我们更应该要想办法抓住消费者的心,我想了一些方案,各位可以翻阅手上文件,接下——” 一阵电子铃声突兀地在会议室内响起,所有人面面相觑,袁品仪轻咳一声。“抱歉,是我的电话,厂商打来的。” 她示意,将手中资料交给助理后便走出会议室,关上门,掏出手机。 萤幕上显示“邢拓磊”三个字。唉,亏她可以面不改色地说是厂商。 她接起,劈头便说:“我在开会。” “好,再见。” 电话另一端的邢拓磊也不啰唆,作势要挂上,换成袁品仪叫住他。“等等,打来干么?” “男人找他的女人天经地义,你居然问我打来干么?不是在开会?” “我……我告诉他们你是厂商。”唉,心好虚,她小声地说。 邢拓磊爆出大笑。“哈哈,算你狠!想不到我一通电话居然可以打断卡尔莉的重要会议,啧啧,不简单。” “……我挂了。” “好好,不打扰你开会,晚上七点,老地方?” “可以是可以,但我不知道能不能准时下班喔。” 奇怪,这不是他的台词吗?“你让我尝到过去那些女人跟我交往时的滋味。” 袁品仪因他不可置信的口吻笑出来。“是啊,宝贝,你乖喔,我有工作,等结束之后就会去找你了……我买衣服给你好吗?还是花?宝石?” “袁品仪,你够了,接下来我是不是应该哭闹‘工作和我哪一个比较重要’?” “你确定你要问?” 正所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过去交往的对象总因受不了他把事业摆在爱情前面而分手,可谁知道,他如今竟会遇上一个比他还要视工作如命的女人? “好啦好啦,都重要。”他的口吻委屈得可爱,袁品仪一边哄他,一边又忍不住坏心眼。“我尽量赶过去,今天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事’阻挠我吧?BD公关部的邢经理?” “我可以等你到天亮。” 这男人!意思就是不保证没有嘛!“好啦,我回去开会了。” “嗯。” 可两个人都舍不得挂上电话。上次也是这样,她打去,他在开会,结果他是怎样跟公司那些人讲的?“卡尔莉的行销部似乎又有动作了,我来听听先!” 想到这儿,袁品仪实在捺不住笑意,嘴角的弧度甜得惊人。她拍了拍脸,深呼吸,花了三分钟让自己变回那个一板一眼的袁经理,才推开会议室的门…… 第六章 晚上七点,老地方。 那是袁品仪某天下班发现的一间咖啡店,它位于南京东路一个巷弄,处于转角,店内的气氛宁静宜人,怀旧的布置教人看着便打从心底感到舒暖起来。 发现它的第一天,袁品仪好兴奋,马上call邢拓磊来作陪,从此,这儿便成了他们两人的秘密基地。 “今晚去哪?”袁品仪一来便问,他们习惯在这里会合,毕竟两人身分敏感,不适宜出现在彼此公司。谁先到,就坐下来点个饮料,慢慢等,有时候等到八、九点都是常有的事。“我开了一天的会,好累……” “我今天跑了好几间厂商。托你的福,我们部门现在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纷纷要我出马‘扞卫疆土’。” “我还不是一样,你们公司推出那个什么VIP宠爱方案,害我们公司不得不紧急商讨对策,我想了一堆,结果被上面老头一个个打枪,不是说预算不足,就是说新意不足,好不容易凑出来一个合用的……” “喔,想了哪些?” “像是生日券啦、VIP七折啦、买一送一啦……不过当然都不是这些。”袁品仪笑得贼兮兮。“想知道?抱歉喔,接下来就是企业机密,只能说到这里。” 邢拓磊好气又好笑。“算了吧,你想说我还不屑听哩!” 他真喜欢她沉浸在工作的成就中得意兮兮的样子,当然,输了时候气呼呼的也很可爱,这样的交往方式,他是第一次经历,只要不涉及机密,他们可以畅所欲言彼此在职场上的甘苦谈,没人觉得乏味。 甚至有时候,袁品仪灵光一闪,想到点子,马上就撂话:“我要回家打下来,所以今天到此为止,掰!”这样的情况不只一次,邢拓磊实在哭笑不得,这个女人,爱工作胜于他,真是令他好挫折。 “讲真的,不考虑到BD来?我们公司需要你这种人才。” “我们家也需要一个像样的公关人员。”她挑眉。“待遇好说。” “看来今天谈判又破裂了。”他捧住心口。“真遗憾。” “我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他们总是这样,把工作当成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见不到面也能体谅彼此,互相打气。 这不是袁品仪第一段恋情,却是二十九年来,第一次谈得如此惬意。 不可否认,这个男人让她越来越喜欢…… 邢拓磊拉起她。“我们今天去九份,那里有一间茶馆,我们可以坐到天亮……而且某人绝对无法想到点子就回家。” “哼,我用爬的都要爬回去。不过……”在咖啡店的门外,夜色中,袁品仪偎近他,在他耳畔送上惑人的呢喃。“你可以换个方式,让我没空想那些。” 这个暗示太明确,男人若听不懂,该去泌尿科报到。可邢拓磊像是陷入某种思考,压根儿没听到她讲了什么。 “嗯?什么?” 袁品仪努了努嘴。又来了。 尽管他不动声色,可袁品仪还是捕捉到他近来偶尔会这样心不在焉,甚至有点欲言又止。 是工作上遇到问题?说真的,她担心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却不知要从何问起。 唉。如果他愿意告诉她就好了…… *** 确实,最近的邢拓磊,心情很糟。 “呃……老大,你怎么了啊?欲求不满喔?” 下属自以为幽默地冒出这一句,马上换来邢拓磊的狠瞪加攻击。“你不想要这颗脑袋了是吧?!” “咿咿咿咿咿——” 小马被掐得讲不出话,一旁的人忧心提醒。“老大老大,形象啊!等一下就要去接副总的女儿了,你不要吓到人家……” 这就是邢拓磊最近心情烦闷的主因。 半个月前,副总忽然问他有没有空,能否当一下他女儿出席Party的护花使者。老实说,他内心八百万个不愿,但碍于上司脸面无法拒绝。想不到他堂堂一个公关部经理,居然也有兼职牛郎的一天…… “哼!”邢拓磊松开人。他烦是烦,但最烦的,是这件事究竟要不要告诉袁品仪?他内心觉得没啥大不了,却不知道女友会怎样想?毕竟他无中生有的绯闻实在太多,他不想再拿这种事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算了,仅只一次,只要解决了,应该就没事了。 打定主意,邢拓磊驱车前往饭店与副总的女儿会合。他原本坏心眼地以为,需要用这种方式找个男伴的女人肯定长相惊人,但对方意料之外地长得不错。 “抱歉,等很久了?”她问。 “不会。”他笑得迷人,态度客气。看了看时间,晚上六点,倘若早点结束,也许还可以去见一下品仪…… 脑中才这么想,结果一踏入饭店大厅,邢拓磊便看见了一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品仪?” “拓磊?”袁品仪听见他的呼唤,惊讶地转过身来,表情却在看见他身旁伴着另一个女人时些微僵凝。她……是谁? 只见对方姿态亲匿地挽着邢拓磊的手,笑容明艳,两人打扮正式,郎才女貌,吸引了饭店内众人目光。 袁品仪正要开口,却听那女人呼道:“咦,你不是卡尔莉的袁经理?” 身为BD副总的女儿,对竞争公司的人多少有所认识,她此话一出,瞬间止住了袁品仪未竟的问句和邢拓磊要上前解释的动作。 气氛僵持,就在这时,另一个男人出现。“品仪,怎么了?” “……没事。” 这人样貌斯文,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并直呼袁品仪的名字,而不是称呼她“袁经理”,这下换邢拓磊脸色不好看。 “你——” 他正要发声,副总的女儿却拉住了他。“拓磊,时间差不多,该入场了。” “好。”可邢拓磊的目光还是盯着袁品仪。她背对着他,以致他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他朗眉一皱,知道自己势必得找个时间厘清眼下产生的误会。 直到两人走远了,袁品仪才转过身来。她五官微凝,陷入沉思,一旁的王蕴华注意到了,遂问:“刚才那是BD公关部的邢经理吧?他直接叫你名字,你们……认识?” 袁品仪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们在交往。” 对这个男人,她没必要隐瞒。王蕴华是她去日本前交往的对象,在广告公司任职,如今两人业务有接触,索性相约谈事顺便叙旧,只是没想到竟然让她看到刚才那场面。 王蕴华意外地挑眉,领着她走至饭店大厅的椅子坐下。“什么时候的事?” “这一、两个月……” 她回答得心不在焉。都这把年纪了,她没幼稚到只因一个画面便产生夸张的误会,毕竟邢拓磊的情意,她一直都感觉得到的。可对于恋人带着另一个女人出现,她不能否认自己还是很在意。 那女人是谁?他们的关系又是什么?还是跟之前那些绯闻一样,又是一个工作上合作的对象? “……品仪?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她还不及反应,王蕴华的手,便已探了过来。 袁品仪抬眸觑望,眼前的男人带着些许焦急。三年前,她刚赴日本,还在为适应那里的环境艰苦奋斗,这人却向她提出了分手。 他是怎么说的?“品仪,我想我需要一个陪伴在我身边,能随时随地给我温暖的对象——” 而她什么都好,唯独这个,她办不到。 这么多年过去,她以为自己早已放下,所以今天才可以这样毫无芥蒂地与他出来见面,但也许,即使内心对这个男人已不存在任何依恋,当初被人否定的心结却依然存在,她只是在忙碌中,选择了忽略。 “还好吧?”依旧是那样温和的眼神,他有力的手捧住她的脸,语调充满担忧。袁品仪一时怔住,不及反应,正要告诉他自己没事、请他放手,下一秒,却有一股极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给卷住—— “别碰她!” 男人怒吼的声音带着强大力道,她被压制在邢拓磊健硕的胸前,过大的力量使她差点窒息。饭店内人来人往,所有人看着这一幕,皆露出惊诧目光,唯独邢拓磊毫不在意,一双俊眸恶狠狠地瞪视这不要命的男人。 “走了!” 他二话不说,硬是拉着袁品仪离开。 瞅着他不掩怒气的背影,她很不解。“你怎会……刚才那女人呢?”他不是在陪她? “我不放心你。”所以一到会场,陪副总的女儿打了招呼,他便另觅时机溜了出来,只是没想到竟会看见那样一幕。“妈的!刚那男人是谁?!” “他?蕴华?”袁品仪依旧糊里糊涂的。“他是鑫奇的业务经理……” “只是一个业务经理会碰你的脸?”他不信。 “他……那是他习惯动作……” “习惯?” 从邢拓磊越发铁青的脸色,袁品仪意识到自己从头到尾越描越黑,她吐口气,索性讲白了。“蕴华是我前男友,我刚在发呆,所以他担心我是不是不舒服。而我会那样,还不都是因为不知道那个挽着你的手,喊你‘拓磊’的女人是谁——” 两人走到停车场,袁品仪挥开男人的手。“现在,换你给我个解释了。” “她是副总的女儿。” “所以?” “她要参加见鬼的Party,需要男伴,所以副总要我兼差当牛郎陪他女儿。”想到这儿,邢拓磊真是一肚子呕。“我知道没事先告诉你是我不对,但这不是什么光荣好事,我不想多提——你又怎么会跟前男友见面?” “我来勘场,顺便跟他谈年度合作的事……” 好,误会解开了,是不是就没问题了? 才不。 袁品仪脸色不好看。不可否认,见到王蕴华,终是勾起了她心底一直想要遗忘的记忆—— 不是只有女人会渴求陪伴,男人也会,可她是工作狂,一天二十四小时足足有十二小时分给了工作,当初王蕴华为此才与她分手,那……眼前这个男人呢?他会不会也在意这个?他们一个月能见面的时间寥寥无几,而且几乎都是他在等她,会不会是因为这样,他最近才会心不在焉,只因无法再容忍她能给的时间太少? 太多的问号在她脑中纠结,邢拓磊看着她陷入忧虑,想起刚才那男人碰触她的画面,第一次为她的咬唇不语而焦躁。 “你们……当初为什么分手?” 她一凛。“你问这干么?” 邢拓磊表面镇定,可实际上,一个能让她露出这般表情的男人,他不可能不介怀。 “只是问问,我想知道。” 他这个问题太犀利,袁品仪抿了抿唇,四两拨千斤。“就……我去了日本,距离太远。” 邢拓磊一震。 他想到半年前第一次遇见她,那时候她说:“我不谈远距离恋爱。”他问她为什么?她只苦笑,淡淡地道:“远距离,通常没什么好下场。我三年前调来日本工作,跟前男友就是这样分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她为此怕了远距离恋爱,足见那男人对她的影响之大。 邢拓磊神色沉凝,瞅着她带着些许忧伤的侧脸,胸口蓦地传来一阵窒闷。 “回去了。” “呃?” “我送你。”说罢,他转身往前走。 “等一下……那副总的女儿呢?” “我只是陪她来露面的,她炫耀完了,我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他语调好平,没任何起伏,袁品仪望着他宽阔而似隐藏着什么的背影,追上去。“你生气了?” “没。”还是没看她。 骗人!摆明就是不高兴了! 袁品仪内心嘟囔,却没有再询问他的勇气。她怕,怕会听见跟当时王蕴华说的一样的答案。 所以她不说话了,默默走在他后头。在她前方的邢拓磊为此更是焦躁,不敢相信自己竟会有如此患得患失,怀疑女友对前男友是否旧情难忘的一天……他不愿承认,但爱情确实让向来自信的他,变得胆小了。 袁品仪也一样。 活到这个岁数,她才意识到,原来在爱情中,她一直是个胆小鬼。 邢拓磊送她回家,车内气氛沉寂,没人说话。车子驶到她家门口,她吐了口气,逼出勉强的笑。“谢谢。” “嗯。”就只一声,他没再多施舍任何音节给她。 她的笑越发尴尬,下车像逃难,可仍感觉到邢拓磊带有深意的眸光跟在她背后,盯得她浑身发热,不能自已……她颤抖着,差些落泪。好想问他,既然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何不直接一点抱住她? 可终究,她还是没有那个勇气。 *** 五月正值化妆品销售旺季,百货公司母亲节活动纷纷起跑,加上下一档紧接着就是年中庆,要忙着确定行销方案,袁品仪身为卡尔莉行销部的龙头,自然身体力行,到处走访柜点,倾听柜姐和客人意见,作为下一季的改善参考。 她早上刚跑过百货公司,晚上又去参加出版社举办的颁奖典礼。这一次Liberty旗下的美妆杂志合办了一个读者票选活动,分成彩妆和保养两个部分,各别选出十大最爱,而BD和卡尔莉的商品都名列其中。 与会的宾客几乎都是业界人士,包含造型师、彩妆师和各大公司的公关宣传人员。袁品仪身着一件露背衬衫配上浅蓝色高腰窄裙和黄色腰封,一头长发随兴盘起,性感中不失优雅,穿梭于人群中,然后……她看到了他。 “袁小姐你来得正好,这位是BD公关部的邢先生,你们两人应该已经很熟了吧?” 有业主替他们介绍,袁品仪躲不及,只得含笑敷衍。“当然,鼎鼎大名的邢先生,我怎会不熟?” 邢拓磊一身剪裁合宜的西装衬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形,整个人满是自信,俊雅迷人。袁品仪不敢看他的眼神,只是意思意思与他握手。 分明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温度…… 她不觉抬眼,迎上了男人含着忧色的眼眸。 “你……”他开口,注意到她眼下即便用遮瑕膏也掩不去的黑影。她没睡好?若是之前,他肯定会强制要求她到他车上躺一下,但现在…… “邢老大,换我们上台了。” BD其他人员像是感受到他们的不明气氛,连忙冲上来“护主”。 “嘿啊嘿啊,不要跟这个女人多废话了啦!”很小声,但刚好是袁品仪可以听到的音量。 她心口一闷。以前对旁人误解他们关系并不在意,现在却觉得好不舒服。 邢拓磊深幽的眸盯着她好一阵,懊恼地呼了口气。“我先走了。”终究,还是没说,也没问。 “品仪?怎么了,心情不好?” 一旁的Max凑上来,给她一杯香槟,袁品仪接下。“嗯,糟透了。” Max一笑。他是化妆师,和袁品仪认识四年,当时他还默默无闻,是袁品仪青睐他,给了他不少Case,两人从此变成至交,所以他才会知道这两个化妆品界的死对头暗中交往的事。 “既然这么在意,何不直接问他?” 袁品仪摇头。“我……我不敢。” 自从那一天邢拓磊送她回家,他们便没有联络。好几次,电话拿在手心,但连问一句“你好吗?”、“吃饱了没?”都觉得吃力,毕竟她真正想要问的,不是这些。 她饮了口香槟,不自觉看向邢拓磊,他在人群中好耀眼,被各式各样的男女围绕,他一身西装穿得不正式,但带着十足的雅痞风格,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插在口袋,姿态闲适,旁人不知道讲了什么,他扬起了笑,笑容比头项上的水晶灯还要灿烂万分,几乎要闪花了众人的眼。 他像是天生的发光体,走到哪亮到哪,所有人看着他的目光都是欣羡和仰慕——包括她。 所以,她才不敢。 怕一旦问了,他给她的回答,真会使她一蹶不振…… MaX好讶异。“我不知道你这么没种。” 是啊,她没种。袁品仪望着男友,两人之间明明隔不到几尺,她却觉得好遥远。 有个打扮艳丽的女人凑过去,袁品仪认得,是个很有名的广告Model。只见她毫不客气地上前揽过邢拓磊的腕,娇滴滴地问:“拓磊,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夜店?我朋友给了我折价券……” “晚上?我怕我要加班。”他四两拨千斤,脸上还是温雅的笑,眼神却在下一瞬对上了袁品仪。 她来不及掩饰。他的目光溢着一种热度,像要侵透了她,然后下一秒,她看见他故意贴上那女人的耳,像是说了什么,女人笑得花枝乱颤,撒娇似地拍他胸膛。“唉哟,你好讨厌!” 讨厌讨厌讨厌! 即使心知肚明这也是公关工作的一部分,可袁品仪越看越不耐,她脸色苍白,快步走开,向侍者又要了一杯酒。酒液入喉,带着一种苦涩。 理智是明白,可感情上,要她面对邢拓磊对其他女人长袖菩舞的一面,她就是觉得不高兴! 不要碰、不要摸,那是她的男人…… “嘿,轮到你家的商品领奖了。” MaX出声提醒,袁品仪一惊,手上酒杯不自觉地滑落,锵地一声摔碎在地上,好响,可真正丢人的不是所有人投过来的目光,而是深红色的酒液泼了她一身,感觉好似出自某个案发现场,而她,就是那个凶手—— 第七章 糟透了。 “天啊,好想死……”袁品仪逃进厕所。她的衬衫幸免于难,但是裙子前面湿了一大块,浅蓝色和红色整个很有冲突感,酒液甚至渗到了她的内裤,湿湿黏黏的,问题是没有东西可以让她替换。 还好今天上台领奖的是公关人员,不是她。 她掏出手机。Max说会替她弄到衣服,她在通讯录里寻找好友的号码,在那之前,视线扫过“邢拓磊”三个字,她心一紧,想到刚才那个画面,红了眼,又气又恼。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她抹去溢出的泪,拨出电话给好友。“喂?Max……” 下一秒,她的手机被抽走,有个男人一脸不悦地站在那儿瞪着她。 “我以为这种时候,第一个接到电话的人应该是身为你男人的我。” “等等,你——这是女厕!” “我知道。”他脱下外套,面不改色地蹲下身,将之绑在她腰间遮住前面那一块显眼的红。“走了。” “去哪?”她一头雾水,还不及理清他怎会出现,整个人就被他拉着离去。“等一下,颁奖典礼——” “我跟你都只是来露面的,剩下的交给他们应付就好。” 这……是怎么回事? 他大掌不容置疑地握住她,袁品仪遮遮掩掩,生怕被人看见。还好厕所离电梯不远,现在又是颁奖高潮,无人离席,邢拓磊带着她直奔楼下停车场。 袁品仪坐入他那台熟悉的黑色Alfa Romeo,察觉到身旁的男人杀意浓重。干么啊,现在该不爽的人是她吧? 邢拓磊从另一头上车,一坐下,便自胸口吐出一句:“对不起。” 袁品仪愣了。 邢拓磊望着她。刚刚在宴会上,他注意到她的视线,这一阵子他不和她联系,而她也就真的一通问候电话也没有,想到就他一个人在意她跟前男友的事,一股郁闷便在胸中萦绕,驱使他故意和别的女生打情骂俏。 可看见她为此露出受伤的神情,他心一紧,恍悟自己做得太过火了。 叹口气,他指腹轻轻抚上她的眼。“我并不想让你哭……” 袁品仪胸口一热。“你已经惹我哭了……” “真的?”他抚上她的脸,动作带着心疼及愧疚。 “真的。我那天回家,也哭了……”其实没有,只是小难过,但她硬是要说得可怜兮兮的。 提起那天,邢拓磊动作一顿,收回手,吁了口气。“我没生气。” 他仍然这样坚持,袁品仪也问不下去,害怕气氛再陷入僵持,只好转移话题。“唔,下半身湿湿的好不舒服……” 邢拓磊发动车子,她没问他要去哪儿,只见他开到一间大型成衣店门口,走出去,过一阵子再回来,手上多了一个纸袋,递给她。 袁品仪拿出来瞧。“运动裤?这跟我上半身好不搭!” 他白她一眼。“这是在车上最好换的,还是你要包着外套走进去?” “……这样就好。”要她以这副德行走进去,然后买裙子换上?不了,她宁可死一死。 他甚至贴心地替她买了内裤,袁品仪看了,脸一热。“这……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他拿起遮在她腿上的外套,掏出烟来。“我去外面抽一根,你换好了再叫我。” 唉,这男人啊…… 即使两人早有肌肤之亲,但要在他面前脱换衣物仍是尴尬,邢拓磊知道这一点,才会到车外等。袁品仪内心感激地脱下底裤跟裙子,用湿纸巾擦拭一下,再换上他买来的衣物,整个人终于舒服了些。 她敲敲窗。“好了。” 邢拓磊捻熄了烟,开门坐入,两人目光在黑暗中交会,各有一种难解的情绪,她动了动唇。 “你——” “你——” 他们几乎是同时,但这一次邢拓磊没再秉持女士优先的风度。“那个女Model是我们开架系列的代言人。” “呃?”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解释这个,袁品仪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承认我是故意做给你看……”讲着讲着,他“啧”一声,懊恼地抓乱了发。“妈的!我怎么这么幼稚!” “你本来就幼稚。”这是真心话。 “还不都是某人害的!” “我?我怎了?” 他俊脸一拧,挣扎许久,才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前男友……” “你说蕴华?” 邢拓磊瞪她。“你叫他叫得太亲匿了。” “我们都已经分手了……”有没有搞错! “分手了?所以呢?”邢拓磊黝黑的眸望着她,隐约带着一抹不愿承认的介意。“你不在意他了?” 袁品仪愣了三秒,更加莫名其妙。“我干么非要在意他不可?” 这一下换邢拓磊不懂了。“但你那天提到他的样子……不大对劲。” 样子?哪个样子?她脑中一片空白,想了很久,只记得那天她与王蕴华见面,不巧目睹邢拓磊跟别的女人姿态亲匿,让她回想起当初跟前男友分手的事……忽然,袁品仪明白问题的症结了。 “还不……还不都是你,是你自己那一阵子约会总是心不在焉,我又刚好遇到蕴——王先生,才想到我们当初分手,就是因为我去了日本,两个人聚少离多,我怕……怕……” 她深呼吸,在邢拓磊极欲得知的目光下继续说:“我怕……我太投入工作,没办法给你太多时间,你……会不喜欢……” 邢拓磊怔了。一时无人说话,车上气氛尴尬得紧。 终于,袁品仪耐不住。“你好歹说一点什么……”这种沉默,她会怕啊! “所以,你不是对那个王什么蛋的旧情难忘?”他误会了? 她瞪他。“都已经三年多以前的事了,我有什么旧情好难忘啦!” “也……是。” 邢拓磊愣了三秒,摸摸鼻子,随即朗声笑出。“哈!真不知道我那时候在想什么?” 一思及此,他觉得好蠢,笑得大声。可恋爱不就是这样吗?有多少人可以在爱情中理性思考,完全掌握对方所有的心思感情?正因爱情难测,教人从本来的自信满满变得不断自我怀疑,担心自己不够好、害怕自己不再是对方心中的“第一”,一旦确定了爱人心思,得到的滋味竟是这般美好得不可思议…… 这下邢拓磊神情不再郁闷,他说:“之前我会心不在焉,是因为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副总女儿的事,你不知道某人醋劲有多大,刚在宴会上,我还以为我身上要烧出个洞来了。” “你有资格说我喔?!是谁连我叫个前男友的名字都不爽的?”袁品仪不满了。“还有,先前在厕所,你又是怎么说的?” “废话!”说到这个,他俊脸一拧。“你有麻烦第一个找的居然不是我,我当然不爽!” 闻言,袁品仪噗一声笑出来。“我找MaX是因为他有办法替我弄到衣服,他是化妆师,你认得吧?” “我知道。”可他就是不快。 “不过,我承认我是故意不找你的。”她不开心啊。“我知道你跟那个Model没怎样,但邢先生,你也替我想一想,我是你女友耶,却不能在他们面前炫耀,你是我的……” 她言语中的心酸委屈令邢拓磊心一紧。不公开,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约定,毕竟他们都刚接手现在的位置不久,地位还不稳固,怕有个话柄给人说三道四。袁品仪也明白自己在任性,可恋爱的人,谁可以思绪清明、保持理性? “我好想把那个Model踢开,叫她少碰我男人……” 邢拓磊笑了。“还有呢?” 袁品仪瞪他一眼。“还有剥开你的衣服,让她们看看你肩上的痕迹!” “嗯,这招有效,她们肯定打不过你。”邢拓磊朗笑。“再戴个兔耳朵,你的摔角艺名就可以叫Bunny Killmachine了。” “什么啊!”袁品仪笑出来,喔,讨厌,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打断她的感伤。“不如我们现在打一场?” “不如我们现在去公开?” 他天外飞来一笔,教袁品仪怔住。她望着他,看见他饱含笑意的清澈眼瞳里,不是捉弄的笑,而是胸有成竹。她不敢置信。“你是认真的?” “Why not?”他耸耸肩,抱住她,下颚抵在她肩上,宽厚的掌在她裸露的背上摩挲,满意地听到她为此吐露轻吟。“我差一点挖光那儿所有男人的眼。”谈开了,他终于可以大方坦露自己憋了一晚上的不满。 邢拓磊亲吻她耳朵,吐息伴随字句拂来,很轻,但其中的占有欲望令袁品仪整颗心胀得满满。 “虽然我很想……但是,下一次吧!” “Why?择期不如撞日。” 袁品仪瞪他一眼。“我才不想以这副德行公开咧!” “露背衬衫加上运动裤,划时代的搭配,不错啊。”邢拓磊哈哈大笑,结果吃了她一记拐子。“喔,我还打算带着这副德行的你去约会哩!” “最好别是什么高级餐厅,我会杀人。” 他眨眨眼,眼眸如星子般迷人。“淡水,如何?” *** 结果他们真的去了淡水。 “从这儿过去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先眯一下。” “嗯。” 低落了好一阵子的心情,终于在这个男人身旁重拾喜乐。袁品仪先发了封简讯给好友,然后闭上眼,安心休息。 醒来时,邢拓磊饱含笑意的眸和淡水迷人的夜景已在眼前。“醒了?睡美人。” 她微笑,小睡了一会儿,她精神恢复许多,随着他下车,这才意识到自己上身一件性感衬衫、下身一件运动裤,脚上踩着Miu Miu最新一季的高跟鞋,整个人像发生断层,超不搭。 她终于忍不住。“喂,买那个给我。” 邢拓磊瞥了眼她指的东西,哈哈笑,付了钱,袁品仪马上将那一双代表台客的蓝白拖换上,整个人——至少下半身协调了些。“你要不要也来一双?情侣鞋。” 他挑眉。“有何不可。” 只见一个身上穿着完好西装的男人竟当场脱下皮鞋,随她一块套上一双几十块的蓝白拖,袁品仪见了笑不可遏。“我现在心里终于平衡一些了。” 邢拓磊翻了个白眼。“你干脆叫我把裤管一并卷上去算了,台到底。” “哈哈哈,好啊!我还可以唱一首农村曲。透早着出门,天色渐渐光,受苦无人间,行到田中央——” “袁品仪,你找死!” 袁品仪哇哇叫地落荒而逃,邢拓磊穿着蓝白拖追上去,勒住她,勒到她告饶。“好好好,我错了,大人行行好……” 他们两人,男的一身西装,脚下一双黑袜搭配蓝白拖,女的上下身两个世界,确实招揽了不少路人眼光,可他们毫不在意,手牵着手,另一只手则各提着自己的鞋子,他们双双遗弃宴会上的精馔美食,跑到这儿来吃阿给和鱼丸。 袁品仪不敢喝酸梅汤,邢拓磊故意将一口酸梅汤含在嘴里吻住她,酸酸咸咸涩涩甜甜的液体就这样哺喂入她口中。袁品仪呛咳一阵,不甘示弱,拆开手里的铁蛋往男人嘴巴里倒,两个三十岁的大人用食物玩闹得不亦乐乎,像要补完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公开的遗憾。 品味着三年来不曾见到的淡水夜景,袁品仪看向邢拓磊,想到一事。 “对了,今晚我们算是平分秋色喽?”BD惑性系列的眼影赢过卡尔莉,但卡尔莉焕然系列的化妆水略胜一筹。 邢拓磊挑眉一笑。“我相信下次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袁品仪哼了声。“你们夏季新品不是六月要推出?要不要来比一场?” “比什么?” “当然是比卖量。”袁品仪下战帖,春季商品的宣传是她空降之前定案的,所以不算,但夏季商品由她一手主导,她信心满满,等着邢拓磊输给她。“谁输了,就要听赢的人的话,如何?” “那你可能需要锻炼一下羞耻心。” “干么?” 邢拓磊不怀好意地瞥她一眼,语调深刻。“因为我会要求你很多事……还是很不好意思的那种。” 袁品仪整个人一下子红成一团,恨不得一脚踹开这个口无遮拦的男人。“这意思摆明了我会输嘛!”可恶! “哈哈!”邢拓磊笑出,她不服输的模样令他好心动。“我喜欢你投入工作的样子。” “咦?” “我从不觉得你有必要为了我舍弃在工作中得到的一切,我只希望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得到快乐,当然,能够给你快乐的‘人’,不好意思,只能是我。”至于“事”,他就不强求了。 袁品仪怔了。 “我……” 她未竟的感动落入夜风,被男人炙热的唇舌吸收。她感受着唇畔那抹温暖,甜甜地以唇舌回应。靠着河岸上的栏杆,两人唇瓣相接的模样映入夜晚的水面,她心跳如擂鼓,望着男人,淡水河畔的灯火映在他眼眸中,热烫逼人,她润了眼,喉头一阵紧缩。怎么办?她真的…… “我爱你……” 三个字,轻软如棉絮,却在邢拓磊心上造成了极大的震撼。他睁大眼,像是不可置信,袁品仪见了,忍俊不禁。“干么,这么惊讶?” 不,不只是惊讶。 “你让我觉得很失败。”刚才听闻她倾吐爱语的瞬间,他震撼得如遭雷击,难以言语。他从未想过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竟可以产生如此大的能量,也难怪过去那些交往的女人,一个个总要问他爱不爱她们?他现在知道了,原来,即使用行动表示还是不够,被自己所爱的人坚定示爱,那样的感动,远比物质上的奉献还要来得珍贵。 “如果……过去我有好好说这一句话,就好了。” 袁品仪感受到他深深的反省——虽然不是对她,可她不介意,只是一笑,抱住他。“想不到我是第一个教会你这种事的人。”怎么办?真骄傲。“以后要叫我一声老师,知道没?” “好啊,‘老师’。” 两个字,暖昧地贴在耳畔,带着一种特殊情趣,袁品仪一下子热了脸。“感觉好像在玩什么奇怪的游戏……” 邢拓磊哈哈笑,吻住她。他的吻总是这样深入而热切,似要侵入她的心,融化一切。可事实上,她的心早就是他的了。 他的也是。 “再说一次,好不好?”他咬住她小巧耳垂,学着过去女人撒娇的方式。“你爱不爱我爱不爱我爱不爱我……” 厚,够了!“爱啦爱啦爱啦!烦耶!” 邢拓磊将刻意一脸不耐烦的她紧抱入怀,恨恨地拧她脖子。“我现在真相信有所谓因果报应这种东西了。” 他又气又无奈的口吻,令袁品仪一阵发笑。“活该。关于你过去的‘种种劣迹’,我也是诸多耳闻呢。” “喔?有哪些?我要听听,再决定要不要告那些人毁谤。” “工作狂啊、不浪漫啊、记不得纪念日啊,约会总是迟到早退,有时候甚至旷课,出勤不及格,从本来九十分扣扣扣扣扣,扣到六十分以下,最后只好掰掰,谢、谢、再、联、络!” “唉,糟糕,都是事实。”邢拓磊承认。“你觉得呢?” “我觉得喔……唔,我们交往到现在,我还没收过花耶。” “花?那种东西多不实惠!” “你看看,这就是不浪漫!花确实是不实际,但是收到漂亮的花,谁的心情会不好?女友心情好了,男友心情就会好,两个人心情好了,感情就会好,一束花可以起这么大的功用,谁说不实惠了?” “嗯,听来颇有道理。”邢拓磊摸摸下巴,像个受教的学生。“oK,我决定来改进,你生日几月几号?” “要不要顺便连生辰八字、血型星座一并记下来?”袁品仪睨他一眼,好气又好笑。“我不喜欢花,没地方摆,而且……你已经送了比花更好的东西。” “有吗?” 她唇一勾,撩起裤管抬了抬脚。“蓝白拖,经济又实惠,我喜欢。” 邢拓磊一愣,继而迸发笑意。“是啊,我牺牲好大,一代美男子居然陪你穿情侣鞋,这样还不够浪漫?” “够够够。”的确,有多少男人可以像他一样,当真体谅她的一切,甚至陪她用这副德行走在大街上?这男人是谈不上浪漫,可他直来直往,在她需要陪伴的时候总是适时出现,给她支持……有什么比这个更加可贵? “至于迟到早退,我们彼此彼此,也许可以做一张集点卡,谁迟到就一点、谁早退就一点,一张十点集满了,可以要求对方一件事,不错的主意吧?” “哈,这个好!” 在他们眼中,两人本有的缺点统统化成了优点,甚至变成一种乐趣。邢拓磊失笑摇头,唉,这个袁品仪,切切实实牵动他的心,他感觉自己的心暖了、眼眶热了,于是,把自己这一瞬的心情诉诸言语,送进她耳朵。 “怎么办?我好爱你……” 很爱、很爱,爱得令他在这个夜里失去理智抛去形象,同她一起穿着蓝自拖,走在这个淡水大街,嬉嬉闹闹毫不介意路人目光。这是过去的他不曾干过的事,可因为她,他统统都做了,甚至,还有一种豁出去了的畅快…… 忽然,一阵突兀的铃声划破了这片旖旎,两人双双跌回现实。邢拓磊“啧”一声。 “抱歉,我的手机。” 袁品仪一笑,摆了个“请”的手势,他才一脸不耐地接起。“喂,怎样?” “老大喔?厚!你到底跑到哪去啦?!” “我去哪儿还要跟你们报备?养你们这些人干么用的!”哼,打扰他约会! “嘿嘿。”下属不怕死地一笑。“没啦没啦,颁奖典礼早结束了,只是我们一群人相约,现在人在一一” 哗地一声,捷运驶过的声音同时在话筒内和耳边响起,邢拓磊一怔。 “你们在——” “老大!” 完了。 他的下属站在他们正前方,拿着手机,不可置信地看向邢拓磊脚上的蓝自拖,嘴巴张成O字形。天!他们最受人景仰英俊逼人总是走在流行前端的老大……莫非这就是最近流行的混搭风?! 嗯,或许真的是喔,看看旁边那个女人也这样穿—— “喝!”不看还好,一看,惊愕指数马上飙升。“她她她她她……她不是卡尔莉的……” 好样的,这下连躲都不用了,尤其她的包包还在男人手中,而她则是提着两人的鞋子。袁品仪一脸青笋笋,深刻体会艺人们被狗仔队目击的心情…… “我们……只是碰巧遇到……” 理由太烂,在场没人相信。 “老大,你们……该不会……”喔,小助理心碎了,她一直崇拜爱恋的老大啊! 邢拓磊咳一声,自知到了这个地步要瞒天过海根本不可能,索性一把将袁品仪扯入怀,宣告意味十足。“对,我们在交往!” 此话一出,不只是BD公关部的人傻了,袁品仪也傻了。 “你、你……这好吗?”就这样?会不会太轻易?会不会……太没准备? “他们是我的人。”邢拓磊拍拍她,看向他们,神色带杀气。“所以你们看到了,这是机密中的机密,你们哪个人要好胆传出去——”他摆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知道了吧?” 下属们个个点头如捣蒜,可有人还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该不会……你们过去那些不合全是装的吧?” “我们哪有不合!”邢拓磊敲对方一记。“我们这是公归公、私归私,谁跟你一样想那么多,得心肌梗塞!” “是喔……”天啊,这下怎办?大伙儿面面相觑,他们把卡尔莉的人全当作假想敌,结果今天居然要叫他们最大的敌人一声…… “大嫂?” 不晓得哪个人叫了出来,邢拓磊一听,马上眉飞色舞。“叫得好,回去我再论功行赏!” 袁品仪受不了。“你真以为你是皇帝啊?不要脸。” 她不好意思地看向那些人,好尴尬,想不到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公开——她浑身上下乱糟糟,头发披肩散落,整个人像疯过一轮,不过,她仍庆幸,至少他们知晓真相之后,看着她的目光不再带有之前那般的敌意。 她忽地有些羡慕,他有一个向心力十足的工作环境。 只是不知这样毫无预料地被公开,对他们来讲,到底是福是祸? *** 是福是祸,袁品仪暂时不得而知,但目前看来,似乎也不是一件太糟糕的事。 那天他们在淡水被堵到,一片尴尬,不知是谁居然邀她跟他们去唱歌。袁品仪本欲拒绝,却被邢拓磊说动。 “没关系,一起去吧,他们都是一群不怕生的死家伙。” 事实证明,黄汤下肚加欢乐气氛,确实可以让人化干戈为玉帛。 “哈哈哈哈哈,去年圣诞节场地被你们卡尔莉抢走的时候,老大连着行销部一起被老总念到臭头,我瞧他一直看手心,还以为里面有啥锦囊妙计,结果居然只是六个字——不看不听不说!” 讲到这件事,所有人哄堂大笑,包含袁品仪。 邢拓磊咂了咂舌。“你们这些人被他念过就知道,我老妈都没他罗嗦,妈的同一件事可以鬼打墙讲个三、五遍,耳朵都要烂了……” “是啊是啊,我们老大天不怕地不怕,怕的就是咱们老总的碎碎念。袁小姐,这一次夏季新品,麻烦你手下留情点啊!” “靠,我是需要留情的人吗?!” 邢拓磊拿蓝白拖砸那说错话的下属,再转向袁品仪。“你要敢放水,我跟你没完!” “唉哟,老大,你跟人家哪一天有‘完’啦?” 一群人嘻嘻笑笑,好不容易抓到机会,一个接一个拚命损他们老大。邢拓磊受不了,索性放他们去。“你千万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哼,一群小人。” 袁品仪笑得开心,即使在日本,她也不曾跟自己同事如此玩闹,尽管是敌手,可他们接纳她的速度快得惊人,每个人都好活泼,大胆表示意见,说出自己想法,袁品仪不禁感叹。 “也难怪BD在台湾会赢过卡尔莉。” 卡尔莉是典型的日本企业,公司内部人员战战兢兢,谨守本分,说得好听一点是有制度,但说白了就是过于一板一眼,不知变通,使得他们推出商品的方式也显得制式而无吸引力。 “不过,今年夏天,我会扭转这个局势。” “喔?拭目以待。” 邢拓磊一笑,看着她小脸发亮,充满动力,胸口为此一阵激荡。他安逸太久,需要刺激,而这个女人的出现,像是为他注入一股热能,他蓄势待发,感觉自己找回了当初投入这个职场的那份冲劲。 他们势均力敌,不论是爱情或事业,都不容许自己轻易输给对方。 “别忘了,输的人可以要求对方一件事。”撩起她一绺发丝,邢拓磊刻意压低了嗓音。“任何事。” “这是我要提醒你的。”袁品仪掩耳推开他。喔,可恶,她脸红了!“到时可不许跟我喊不要。” “不,我会喊:不要停、不要停……” “够了喔!” 她忿忿赏他一拐子,邢拓磊捂着被击中的部位一副重伤倒地的模样,手伸向下属。“快,谁来叫救护车……” 下属哈哈笑,立即插播一首歌。“喔伊喔伊喔伊喔,我帮你打119,Call Call Come on,喔咿喔、喔咿喔!喔伊喔伊喔伊喔,小护士来救救火,No No Come on,喔咿喔、喔咿喔——” “这是什么啦?!” 袁品仪又羞又窘,笑到不行,邢拓磊揽过她的腰,温热的嗓音连同唇瓣更进一步贴在她耳际。“准备,融化你的狂野。布好了接近你的动线,心绕你脸庞一圈,等待入侵你的美……” 这歌词太过分,袁品仪整个人恍如被火焚身,热烫得惊人。“入侵”两个字,也像是侵入了她的灵魂,她不禁庆幸KTV灯光昏暗,旁人看不见她这副发羞的模样…… 那天,她过得好快乐,所有喜悦的因子像是自她体内苏醒,给了她源源不绝的力量,让她对接下来的挑战跃跃欲试。 *** 她低头校对手上企划。这次卡尔莉的夏季新品,除了Image是沿用日本的之外,她也设计了一系列的展演活动。 过去,卡尔莉都是和外包的大型事务所合作,但这一次,她独排众议,找来了一间刚成立不久的企划工作室,只因他们的点子够“活”,足以为沉寂已久的市场注入新的活力。 “经理,流石先生答应跟我们合作了!” “真的?!”流石是当代艺术家,年仅三十二岁,擅长泼画,风格绮艳。这一回,他们采用的概念是“色”,世人皆好色,老子更言:“食色性也。”因此,他们以此为主题,决定让伸展台上的Model穿着白色洋装,然后化妆师在给Model上妆的同时,艺术家则在她们的衣服上渲染色彩—— 袁品仪投注许多心力在这企划上,碍于预算,请不起太高阶的Model,但她坚持要用流石,现在对方终于首肯,她太兴奋,竟连手指都在颤抖。 她看向下属同样开心的脸,忽然想到那天邢拓磊在KTV跟她讲的话。 “你啊,太公式化了,人都需要放松,你拿出在我面前的三十——不,十趴就够了,笑一笑,甜蜜一点,跟他们讲一声:‘做得很好。’看,不难吧?”他捏捏她鼻子。“当然,男下属的话,不好意思,一趴勉强,五趴以上不接受。” “那个……”她叫住下属,晓得自己真是太ㄍㄧㄥ了。“谢谢你,做得很好。” 对方没料到她的赞美,整个人僵住。“咦?啊?喔?不、不会,我、我会努力,让这一次的企划成功——” 她一脸看到新大陆的模样,令袁品仪笑了出来。“好,我们一起努力。” 真开心,她胸口漫上一股温度。邢拓磊的言语给了她力量,即使这一阵子他们各忙各的,无法见面,可属于他的一切随时随地充满她的心中。 她拉开抽屉,观光手册上巴厘岛的艳阳和海色映入她的眼,袁品仪甜甜一笑。呵,她已经想好获胜的奖品是什么了—— 第八章 转眼五月过去,来到六月,各大化妆保养品公司夏季新品将于六月上市,并推出一系列的广告和活动。 这期间,不论是袁品仪还是邢拓磊都忙翻了,两人最常见面的时候居然是在工作场合不期而遇,而BD那一票熟知内情的公关人员看着他们故意装客套的眼神,更令袁品仪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今天他们在出版社遇上,袁品仪以卡尔莉行销经理的身分受到访问,两人目光隔空交锋,热力四射。 仔细一数,他们竟有快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好好在一起…… “辛苦了。” “你也是。” 两人错身之际,袁品仪忽地一愣,感觉手心被塞入一张纸条。 她蓦然回身,只见邢拓磊已经走离。 “经理?怎么了?”前方下属不解。 “没事,我去一下厕所。” 慌张地逃到女厕,她的心控制不住地跳着。打开纸条,上头苍劲有力的字体写着:“今晚,老地方见。” 袁品仪呼吸一窒,眼角染上红晕,差点要落下泪来。她工作充实,生活忙碌,但内心真正的感受却是好寂寞、真的好寂寞…… 她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拨出那个只需快速键便可接通的号码。“喂,邢先生。” “喂,袁小姐。”他学她装生疏。“工作结束了?真快!” 男人低沉浑厚的戏谑从电话那一端传来,她窘得全身红通通。“约人家之前都不问一下有没有空的喔?”听来是抱怨,其实甜度惊人。 “放心,我可以等你到天亮。” 唉,想也知道,她不可能真的那样。“今天是你临时约的,那一点不算。” “哇,才刚开始就讨价还价?我等着集满十点耶!” 袁品仪好气又好笑,看了看手表。“好啦,不说了,再蹭下去人家还以为我在拉肚子……” “原来你在厕所。”邢拓磊哈哈笑,放她一马。“好,不打扰你珍贵的‘私密’时间,晚上见。” “晚上见。” 两人谁也舍不得挂上电话。太久了,真的太久没有这样,前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各自忙着公司的企划案,偶尔的通话也只是单纯问候。 “唉,我好——” “我好想你。”邢拓磊居然早她一步说了出来,袁品仪一怔,还来不及回应,便听到他有些懊恼的声音。“算了算了,我挂了,再讲下去,我怕我会丢下工作跑去把你掳走……” 他的话令袁品仪胸口热呼呼的,确实,他不浪漫,没有鲜花,没有温馨接送情,但他突来的直白言语总是可以使她感动得不能自已。怎么办,她也好想不顾一切抛下工作投入他的怀抱。 可现实中,这种连续剧才会出现的情节想想就好。 挂了电话,邢拓磊望着自己的手机,摇头叹息。他是怎么了?不是晚上就可以见面了? “……我们有没有东西忘了?” “啊?”小马一阵呆。“没吧?老大你从不犯这种错的啊!”毕竟事关公司形象,忘东忘西的公关,能见人吗? 喔,可恶!“早知道,我应该忘个一包烟在那儿……” 小马傻了,尽管知道恋爱会让人失去神智,但不至于让人变白痴吧? 白痴又如何?邢拓磊不在意,因为现在,他的脑中……只有她。 *** “场地确定好了吗?邀请函发出去没?Model经纪公司那儿没问题了吧?记得还要发新闻稿给各大媒体……” 距离活动还有一个星期,袁品仪和公关部正在做最终确认,这次的活动,她费了很多心力,非成功不可! 这时,手机响起,袁品仪一接起,电话那端哗哗哗的,听得出公关部派去参与今天BD发表会的人员很慌张。 “袁经理,惨了!” “怎么了?”是BD的活动太成功?她要等新闻出来才知道细部内容,至于他们先前在报章杂志和邀请卡上揭露的只有一片白,中间则写了一个字:玩。不可否认,的确很有吸引力。 “他们玩什么?怎么玩?” “他们……他们的Model盖着白布出场,再让化妆师跟发型师替她们梳化,接着打开白布,Model们穿着比基尼在彼此身上画图……这构思,跟我们的太像了!” “什么?!”袁品仪脸上血色瞬间褪尽。这样的相似,已经不是纯属偶然可以说得过去的,根本就是一模一样!“怎么可能……” 下午,电视台已开始播出今天BD的彩妆发表秀,代表BD发言的邢拓磊目光如炬,面对媒体侃侃而谈。“这一次我们的概念,就是‘玩’。玩什么?大胆玩色,希望女人们可以在夏天,玩出一片属于自己的色彩……” 很好,相似度至少九成了。 “这是怎一回事?!” 卡尔莉紧急召开会议。到了这个地步,原本的方案根本不可能使用,剩下短短一星期,他们得商讨其他对策,公司上下陷入一片忙乱,袁品仪更是焦头烂额。她有太多事要解决,一下要面对内部,一下又要面对媒体跟企划公司,对方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也是不可置信。 “合约有一条保密条款,不是吗?” 是的,但若不是从他们那儿泄漏出去,又是从哪儿? Model经纪公司、化妆师、造型师、流石先生、企划工作室……一个一个剔除,剩下的,似乎就只有内部人员……隔天,袁品仪便知道答案了。 下午,跑完外务,她项着粉底遮不住的黑眼圈来到公司,敏感地察觉公司同事看她的目光变得诡异,像是带着一种极大的不信任。她内心不好的预感涌现,这时,下属通知她。“经理,总经理找你。” “老总?”看来是为了后续处理的事了。 她拾回心神,打理一番,不令自己看来太落魄,再敲了敲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深呼吸,走进去。 三年前她仍在台湾的时候,老总还只是副总,他对她有提拔之恩,袁品仪一直铭记在心,可今天这位长者脸色沉凝,精悍的眼紧瞅着她,好一阵,他才将一只文件推至她面前。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哪来的?”她脸色刷白,声音颤抖,不可置信。 “有人发Mail在公司流传的。” 看来是老总特意印下来的。她一早不在公司,还没收信,但看来其他人应该是都看到了。 袁品仪闭上眼,深呼吸,感觉胃部一阵紧缩。纸上,邢拓磊揽着她的腰,姿态亲匿,这样还好,旁边甚至还有BD公关部的人员,而她脸上笑容灿烂,像与他们相谈甚欢…… “你跟BD公关部的邢先生是什么关系?” 她不意外老总会这样问,索性坦白。“我们在交往。” “你们在交往……”卡尔莉总经理沉吟了半晌。“那跟BD公关部有何关系?这件事,我听说公司内没人知道。” 老总的态度过于冷静,袁品仪只觉得想吐。“只是凑巧……而且他们是看在邢经理的面子上才邀我一起去。” “嗯,我知道了,下去吧。” 袁品仪颔首,她的骄傲驱使她在这一刻即使无力也要挺直背脊。她不心虚,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她的模样映在卡尔莉老总的眼里,等到门关上,他拿起电话,拨打内线给资讯部。“替我用IP查一下,发出袁经理那封信的人是谁——” *** 袁品仪一踏出总经理室,关上门,强撑的尊严便不复见,她一阵虚软。凭着多年的默契,她可以感觉到老总相信她,但其他人呢?他们……又是怎样想的? “呕——”一阵恶心感瞬间涌上,袁品仪冲至女厕抱着马桶大吐特吐。今天没吃什么,只吐得出胃酸,她头晕目眩,喉头一阵酸楚。 “你们有没有看到信啊?” 有人推开女厕的门走进来,袁品仪下意识将门关上,听她们的对话。 “有啊,行销部的袁经理吧?真想不到她居然跟BD公关部有一腿耶!她回台湾不是才半年而已?” “说到这个,我们这一次企划跟BD撞到的事,你们觉得可不可疑?” “谁知道,但感觉就是有鬼。”那人叹了口气。“反正先把这几天熬过了再说吧,我不想再被那女人害到了……” “对啊!” 一行人说说笑笑走出女厕,袁品仪躲在隔间,脸色苍白。害?她们是这样看待她的付出的? 昨天在会议上,尽管没人明讲,但抓贼的气氛浓厚。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在猜测是谁泄漏企划内容?而今天那封Mail,几乎直指凶手就是她—— 袁品仪走出厕所,面无表情地回到办公室,所有人瞅着她,仿佛带着指责,她握拳,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才不让自己当场大喊:“不是我!” 然后,她的助理上前。 “经理,副总找你。” *** “我想见你。” 手机内,一封简讯,没有时间、没有地点。邢拓磊瞧了大半晌,不禁失笑。这个袁品仪,是在整他吗? 没关系,他打电话到咖啡店。“请问袁品仪在那儿吗?” “嗯,她在。”年轻的老板认得他们,邢拓磊接到消息,立刻赶去。 一推开咖啡店的门,他便看到那个蜷缩在角落的女人。邢拓磊一笑,走过去。 “找到你了。” 袁品仪淡淡抬眼,眼神空洞得令邢拓磊讶异。她脸上的妆容已褪去大半,显现出她苍白脸色和眼下淡淡暗影,很是憔悴。他想,她大概是为了三天后的活动准备得累了吧? “看了我们公司的发表会没?”他坐下来,脸上喜色掩藏不住。“媒体大篇幅报导,客人询问率高到破表,这一次BD赢定了。” 袁品仪没说话。 “真不是盖的,我看到行销拿来的企划,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到的……玩色?哈,玩得好!” 那是她的。 是她和工作室的人,经历了无数次的沟通和争执,不知道淘汰了多少方案以后才定出来的。 她甚至三顾茅庐请到了不世出的当代艺术家,在这个工作环境的自信和期待,投注了心力,付出了时间、付出了劳力,甚至抱着可以扭转现但结果……却是零。 不,甚至是负。 “品仪?”见她一直呆着不说话,邢拓磊不解,他是不是刺激过头了? 她抱住他。“我好累……” 千言万语,终究只能化作这无关紧要的一句。袁品仪脑中浮现今天下午副总找她说的话。 “这个案子确实不能再用了,你也知道这个业界就是先抢先赢,即使要告对方抄袭,我们也没证据,只剩三天,只能用之前讨论出的替代方案。” “好,我会再请公关部的人商借衣服——” “不用了,这个叫别人去做就好。” 这句话令袁品仪心脏一紧。“什么意思?” “你刚从日本回来不久,应该没时间休息吧?怎样?想不想好好度个假?” 她懂了。“要我递辞呈吗?” “不,不用。只是在我们查出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前,希望你先暂时休息一下,如果你想先回日本,我也可以替你回报总经理。现在这样,你上班……也不太好过吧?” 袁品仪恼了。“但我不喜欢这样,我问心无愧!” 副总叹口气。“这是老总的意思。” 一盆冷水兜头而下,淋得袁品仪浑身都凉了。 心也是。 “我好冷……”这一刻,她抱住邢拓磊,多希望他可以像之前一样,觉察到她说不出口的反常。 这个世界没有人相信她了,那她呢?她又可以相信谁? “品仪?”邢拓磊注意到了,可他不懂她的脆弱从何而来,工作真的如此不顺利?“你是不是太勉强自己了?无所谓,我们可以不赌。” 不,不是这个问题。 她吻住他,不想说话,她把整个人送上,贴着他炙热的胸膛,内心满是说不出口的苦楚。 是的,她不能告诉他,告诉谁都可以,唯独他不行。两人之间的隔阂令她感到空虚,只想用尽方法,弥补这一切……邢拓磊任她吻着,明确感受到她唇间的颤抖。他真的担心她。 “品仪,等等,我们来聊聊……” 不,她不要聊。再多的言语都是没用的,袁品仪拒绝与他交流,只愿放纵自己,忘了这一切。 邢拓磊见情况越来越控制不住,索性硬拉着她走出咖啡店,带她上车。 袁品仪整个人像是失了魂,没有反应。 邢拓磊不习惯看到她这样,也不喜欢。 “袁品仪,你到底怎么了?好歹给我一个原因……” 她无神的眸直到这一刻才终于有了些反应。她看向男人。“你满意你们这一次的活动吗?” 邢拓磊莫名其妙,可还是忠实回应。“嗯,非常满意。本来一开始的构思不是这个,但后来他们决定改成另一个方案,我觉得比原来的好太多了。” 他是公关,企划并不在他的责任范围内,公司归划活动,他负责宣传,仅此而已。 这一点,袁品仪心知肚明,她晓得那不是他的错,他不可能知道,那一切,其实是她的心血…… “喜欢就好。”至少她的努力,受到他的认可。“恭喜你。” “干么?该不会是看到我们公司的活动太棒,怕了吧?”见她笑出,邢拓磊松了口气。“我可是很期待卡尔莉的应战,厌小姐。” “不要那样叫我!” 她忽地大吼,邢拓磊一震,还不及反应,却见她整个人缩成一团,小脸埋入掌心,柔肩发颤……她在哭? 他心拧了。“品仪……” “对不起。”丢下这句话,袁品仪匆匆下车。 她的动作太快,邢拓磊怔住,随即跟着下车,只见她娇弱的背影往前跑离。什么跟什么?! “袁品仪,你站住!” 她跑得好急,就在下一秒,她穿着高跟鞋的脚一拐,跌倒在地。 邢拓磊心一惊,来不及冲上去扶她。她怔怔跌坐在水泥地上,不顾路上行人眼光,突兀地笑了起来。 他见到这一幕,内心浮上不安与焦躁。他真的不懂她怎么了,而且开始生气,气她失常却一点都不肯透露原因! “袁品仪,你疯了吗?!” 她转头看向他,夜光中,眼睛湿湿的。“我变成名副其实的厌小姐了。”不是不厌其烦的厌,而是讨人厌的厌…… “我不该叫你来的……”第一次,她拒绝男人搀扶的手。“拜托,让我走……” 但邢拓磊怎么可能真的放她一人?“别闹了,我先带你回家——” “现在,我不想看到你。” 不,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只怕再多一分一秒,接触到他的温暖,她就会不顾一切,将她内心所有的愤恨委屈统统倾诉出口,然后,她会看到这个男人失落、不可置信的脸……那不是她要的。 可她这一番心思,邢拓磊不懂,也不可能懂,他的脸色因她那句话而沉下,声音也冷了。 “袁品仪,你让我很失望。”输赢真有那样重要?而且比赛还没结束,不是吗?为什么她已举起白旗?之前那个自信满满、眼神明亮、要他好看的袁品仪哪里去了? “是啊,我也很失望。”她拍拍腿上沙尘,站了起来,表情麻木。“所以……就这样吧。” *** 三天后,卡尔莉的活动结束,因为太临时,结果只是办了一场普通、没有特色的商品发表会,各大媒体拿他们跟BD的活动相比,给予失色的评价,但Who Cares?袁品仪不在乎那些了。 她拿了一个纸箱,将办公桌上的物品一一扫入。行销部的人员看着她面如冰霜地动作,没人敢吭声。 她确认东西没有遗漏,起身,转向众人。“这一阵子辛苦你们了。” 她挺直了背脊,与那些流言蜚语正面相抗,摆出不服输的一面,但这已是她的极限。 等到坐入计程车内,向司机报上地址,她便蜷缩在椅子上。 现在,她不想面对这个世界。 车子行经忠孝东路,Bistro 98大楼的大型看板换上了BD最新一季的商品,她看着,内心五味杂陈。 距离他们那次不欢而散已经一星期了,邢拓磊没再打来。她知道,他还在生气。 那天他是怎样说的?“袁品仪,你让我很失望。” 他以为她输不起。不,她不是。 她内心又怨又气又恼,但又如何?创意是没根据的,即使今天公司真的查出了谁泄密,了不起内部自行惩处,对外仍不得声张。而且,也的确是一开始她选择隐瞒他们的关系,如今被发现了,谣言流传,她怪不得别人。 她只是对自己失望透了。 本以为自己可以笑着面对邢拓磊,可以大方当作什么事也没有,但事实证明,她办不到。 回到家,袁品仪妆也没卸,整个人便倒在床上彻底大睡了一天。隔天醒来,洗了个澡,吃过东西,然后继续倒头大睡。 她太沮丧,任职以来的付出仿佛全部白费,没人珍惜。杂志上刊登了邢拓磊的专访,他在里头为BD这一季的彩妆秀发表高见,讲述那些本来该属于她的东西,朗目显见喜悦。那是她仅剩的,最不愿意被破坏的东西。 没关系,她决定祝福他……但是,在找到方法处理自己矛盾的心情前,她想,她是该好好休息了。 *** 这半个月,邢拓磊的行程满档。 BD这次的彩妆秀,概念大胆新颖,引起瞩目,主打色才刚推出便已销售一空,只得从日本紧急追货,公司老大看到当月财报眉开眼笑,决定在饭店大设宴席,慰劳员工,身为宣传功臣之一的邢拓磊,晚一点则要代表公关部上台领奖。 明明该是欢快悦乐的气氛,可邢拓磊吞着酒,只觉得不爽。 对谁不爽?当然是袁品仪。 他又怨又气又恼,恨她把输赢摆在两人的爱情之前,怎么可以这样?他从没想过她竟如此输不起,对她失望,不想主动与她连络,偏偏那天她跌坐在地,一脸悲伤的反常模样映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妈的!”他骂出声,火得只想踹烂眼前这美好的一切。不行,等下还要上台领奖,他得去抽根烟,冷静一下。 邢拓磊走出宴会厅,下楼往饭店门外走去,看见公司内部人员也在吞云吐雾,正想打个招呼,却在这时听见他们的对话—— “等下你们不是要上台?听说老总给你们包了个大红包是吧?” 企划部人员一笑。“说真的,我也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居然有人把卡尔莉要用的企划案给送上门,我们只不过改了一下……他们那个袁经理,确实不简单。” “听说那玩色的构想是她跟那什么GUESS工作室的人敲出来的,唉,只可惜啊——咦?邢经理?你也来抽烟?” “这是怎么回事?” “啊?”两个男人愣了下,忽然见这个素来笑容可掬的公关部经理莫名摆出一副骇人神色,皆是不解。“什么怎么回事?” “你妈的不要装蒜!”他一把拎起那个企划部员工,温文尔雅的脸忽地变得杀气逼人。“只要告诉我,这次BD彩妆大秀的企划是谁设计的?设计公司?你们?还是别人?!” “我……不是……” “是谁!” 另一个部门的人吓到了,可他一见邢拓磊来势汹汹,完全不敢上前阻止。周遭的人注意到这场骚动,纷纷望了过来,一台黑色宾士停在饭店门前,有个男人下车看见这一幕,很是惊讶。 “你在干什么?!”是BD总经理。 邢拓磊理都不理,一双眼快喷出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到底是谁!说!” “这……” 企划人员怕得向老总投去求救目光,BD老总左右观望,今天这场宴席办得盛大,难保没有媒体,他赶紧上前扯开两人。 “邢经理,大家都是同间公司的人,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我只要一个答案。”邢拓磊也杠上了,他紧揪对方领口,眼色狂暴而执着。“告诉我,这个企划案是谁想出来的?” 那人咽了咽口水,瞥向老总显见困惑的脸,终于牙一咬,豁出去。“是……是卡尔莉……他们内部有人泄密……” 天! 这下邢拓磊脸上血色褪尽,他的手一松,那人挣开,一脸惊魂未定。一旁的BD老总也听到了,眼见四周人潮开始聚集,他急忙上前。 “现在,不管你们要谈什么,都到里面去,听到没?” 第九章 身在饭店设置的休息室内,邢拓磊再也掩藏不住怒气。 他气炸了,狂向这群企划部人员开炮。“你们他妈的要不要脸?剽窃创意这种事都干得出来,混什么吃的!薪水这么好领干么不去路边抢算了!” 事情爆发,企划部人员被要求到房间内集合,这件事本来只有他们部门自己知道,想不到竟有人大嘴巴说出去。 他们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再看向大发雷霆的邢拓磊跟一旁一直没开口的老总,终于有人斗胆放话。 “又不是百分之百一样,我们不过是‘参考’了一点概念——” “闭嘴!”邢拓磊更火了。“这种见鬼的话你他妈的讲得出来?!你们到底知不知道那是人家辛苦多久的心血?我居然还大赞你们这次创意超正……蠢毙了!” “够了。”BD老总看不下去,开了尊口。知晓下属干了这种事,他脸色不大好看,但事已至此,他望向邢拓磊。“这件事我会叫下面的人去处理,奖也不用颁了,我想先好好了解一下企划部的营运,再进行下一步动作,有意见吗?” 当然,这一刻没人敢说不,唯独邢拓磊。“什么意思?” “意思是,设立停损点,不许再有人对外传出去,卡尔莉那儿既然没有作声,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感觉到邢拓磊的不满,老总给予保证。“放心,内部的惩处绝不会少。” 不,他压根儿不在乎那个。“所以,你的意思是,对外我还是得继续把那东西当自己的,摆出昨天那副恶心的快意嘴脸说我们公司偷来的企划真是太棒了?!” “注意你的口气!”老总也火了。“别忘了你是BD的人!这件事若传出去,对我们这一季的销量影响有多大,知不知道?” 他知道。 从公关专员一路爬至现在这位置,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公司形象的重要,也极力维持。但如今,他看着这位不吝提拔他的年轻上司,忽然有些不解自己走到这个地步,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一直为自己的工作骄傲,也欣赏BD长期以来的开放作风,但这一刻…… 他只想吐。 脑中恍然浮现那日,袁品仪像个渴求浮木的人紧紧抱住他,欲言又止的悲伤模样,他一震,一股冰冷自他脚底攀爬而上,冻结了他。 他究竟做了什么? 他是怎样回应她的?他得意、自满,面对她的失魂落魄,以为她输不起,为此失常,他发了脾气,说他对她很失望…… 而她只是笑,笑得破碎。“是啊,我也很失望。”失望什么?是企划被人盗用的事?还是对浑然不知真相、在那儿沾沾自喜的他? “我不干了。” “什么?”所有人愣住。 “我不干了。”四个字,清清楚楚。邢拓磊扯下领带,扒开梳理整齐的发,面容平静,觉得自己的思绪终于变得清楚了。“这不是我要的,我走了。” 老总不可置信,但冷静下来,明白下属在气头上,遂出言安抚。“拓磊,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应该分得出事情的轻重缓急,我知道你现在不高兴,我可以不把这句话当真——” “不,我是认真的。”邢拓磊语气冷静。他手插口袋,一脸无畏地看向老总。“你知道,我不屑开这种玩笑。” 这下BD老总表情变得不太好看。“好吧,若是这样,我不得不请法律部门对你违约一事做出相关回应,别忘了,主管级离职需一个半月前书面告知。” 哼,说白了就是要告他是吧?“好啊,恭请候教。不过你们也不用这么麻烦了,违约金多少,我直接付一付,正好免除保密条款,也许过不久你们就可以在报章杂志上看到BD窃取人家创意的消息。” “什——”不期然被反将一军,老总气结,讲不出话。 邢拓磊懒得理会,抛下一切大步离去,脑中满是袁品仪那天的忧伤模样。 “Shit!”再顾不得形象,他一边走一边骂。“Shit!Shit!Shit!” “老大?发生什么事了?”公关部员工闻讯赶来,只见自个儿老大正疾步离去,下属一脸迷惑。 “你去哪?要颁奖了耶!” “你们领就好。”邢拓磊按下电梯,胸口满是急躁。“Shit!”他愤踹墙壁,发出好大声响。“他妈的楼下到底在干么?!” “老、老大……”天!曾几何时见过老大在外人面前这副样子? 邢拓磊掏出手机,焦躁地开始拨号,结果电梯来了,他只得收线。离去之际,他瞥了下属一眼。 “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你们老大了。” *** 走往楼下停车场的路上,他拚死拨打电话。“给我接——” 很好,电话转入语音信箱,他的脸色又沉了一分。 坐入车内,他看看时间,晚上八点,也许,她人还在公司…… 他改拨卡尔莉总公司电话,转分机,在一阵电子音后有人接起。“喂?” “品仪——” 对方愣了下。“不好意思,您要找袁经理吗?她不在喔。” “不在?她下班了吗?” “呃……”对方迟疑了半晌,才道:“袁经理这阵子休假,暂时不会进公司,您有事的话,要不要改拨她手机?” 休假?在这个时机? 邢拓磊内心涌上疑云,挂上电话,驶动车子,一股不好预感驱使他直奔袁品仪住处。 一路上,他不忘继续拨打手机,但次次转入语音信箱,毫无回音,改拨她室内电话,传来的却是冰冷而机械化的留言讯息。 “您好,我是袁品仪,我现在不在家,有事请留言……” “品仪,是我。我知道企划的事了,你在家吗?你不要不接电话,我——” 该死!他声音哑得一塌糊涂,不敢置信自己也会有如此低声下气的一天。 绿灯转红,邢拓磊挂上电话,满是对自己的懊恼。他竟然误会了她!甚至气她不讲,问题是这件事要她如何说起?他正是那个让她无法倾诉的人! 而他竟还在那儿骄傲,看着这一切的她,又是怎样的心情? 袁品仪住的公寓没管理员,二楼设有私人修改室,为此总是门户大开,但今天大门深锁,他只好按下对讲机,却没人回应。很好,他再按一次,结果也是一样。她出去了? “品仪?你在家吗?你到底在不在……” 答录机内一直无人回应,一种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给抽干了的恐惧自心底浮上,想起她曾冰冷而绝望地说:“所以……就这样吧。”这样指的是什么?是打算……分手? 倏然浮现的两个字令邢拓磊一阵悚然。那天他过于生气,索性任她独自一人带着孤寂的背影离去。为什么他不能再多一点耐心?也许追上了,抱抱她,给予一些贴心安慰,她会说出来…… 不,她不会说的。 邢拓磊颓然坐在公寓门前的台阶,汗水自脸庞滴落,他只觉得冷。 他们太了解彼此,他们重视工作、热爱工作,为此付出了诸多心力,她爱他,怎可能舍得让他尝受那种一切努力化为乌有的痛? 因为,她正领略了那些。 “袁品仪……你太可恶!”现在是怎样?她以为这是他要的吗?“自以为是的施舍我不屑!” 邢拓磊大喊,惹来路人注意,可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一切能让他在乎,除了她。 他在她家楼下等了一晚,她没回来,也没消息。最后,他只得回家。 他拖着脚步,打开大门后看见镜中那张男人的脸,狼狈、憔悴、无神……他认不出那是谁,但已无所谓。 他丢下西装外套,倒在沙发上,却在这时看见电话答录机的灯号正闪烁着,他阴暗的眸霍地一亮,冲上去打开,那个让他挂心了一晚上的女人声音,便悠悠晃荡在这屋内…… “恭喜你企划成功,我输了。” 而这,就是全部。 邢拓磊像中了邪,播放了一遍又一遍,随着她扼杀了所有感情而无起伏的语句。她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逼自己说出这句话? 他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他只知道,失去了她,他的心像是空了一块,再补不回来。 *** 袁品仪去了日本。 趁着半年来难得的空档,她回到东京与日本“卡尔莉”的同事们见面叙旧。 他们都不知道在台湾发生了什么,只以为她一定能在那儿活跃。“你一定没问题对吧?我们都很看好你的表现喔!” 对于往日同事的期待,袁品仪只能脸上强笑,说不出任何会令他们失望的话——不,是她自己害怕,她害怕……再让人失望。 她在东京的朋友家住了一个星期,然后转乘电车,来到箱根,订的是当初她跟邢拓磊相遇的旅馆。那儿雅致的古朴风情令她怀念。 袁品仪换上浴衣,来到温泉,在热水的安抚下,她感觉自己僵硬许久的肢体终于舒服许多。 她真的累了。 所以,她利用这一段假期,决心来到日本——这个她生活了三年的国家,想重新找回一开始踏上这块土地的心情。那时的她,二十六岁,刚进卡尔莉不过两年,抱着对陌生环境的些许胆怯及跃跃欲试,不论遇到怎样的失败都能跌倒再爬起,但如今…… 她摇头,无奈苦笑。唉,真是不年轻了…… 袁品仪抬头望月,泡得太久,脑子有些晕沉,她走出温泉。上次这样看月亮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好像是那天两人一块去九份,邢拓磊强而有力的臂膀拥着她,两人在平日没其他客人的茶馆内偎坐,瞅着窗下一片夜景,古街深沉,呈现一种宜人的阒静,而他,当时又说了些什么? “很久以前,我在一间公司当业务,受气的时候总会跑到这儿来,从晚上坐到清晨,看天色由夜转亮,露出曙光,就会想人生不就是这样?不论再黑的夜总有迎接白昼的时候,况且不也正因夜晚的存在,才衬托了这些灯火的灿烂?” 她听了,真心为他这番豁达的论述感到佩服。“好吧,我幼稚,我沮丧的时候总会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不想面对这个世界,也不想别人看到糟糕的我。我曾有一次案子失败,躲在办公桌下反省,结果太累了睡着,隔天同事来被吓到,还以为我疯了。” 他掀唇,开始唱起:“我想是偶尔难免沮丧,想离开、想躲起来。心里的期待,总是填不满。我看着山下千万的窗,谁不曾感到失望?就算会彷徨,也还要去闯。” 她真喜欢听他唱歌,唱出她的内心感受。她贴上他,悠悠想起那一段在日本闯荡的日子。 “你在台湾也许很难想像,但在日本,三天两头住在公司真的是常态,而且纸箱其实还挺温暖的……” “你知道荷兰有一间设计公司出了一套寝具,就长得跟纸箱一模一样,据说是为了提高世人对无家可归者的关怀而特制的。我觉得太有意思,就隔海买了一组,看你这么意犹未尽,我应该送你回味……不过放心好了,那可是百分之百纯棉制的。” “我才没意犹未尽咧!”她白他一眼。“礼尚往来,我也可以送你一套真正的纸箱,而且放心好了,那都是百分之百纯天然纸浆制造,不含漂白剂喔!” “好啊!反正到时候,有人睡在纸箱上不要喊痛就好了。” “咦?那个倒楣鬼是谁啊?该不会是我吧?”她装傻。“本小姐娇贵,非席梦思不睡呦!” “那个倒楣鬼啊,近在眼前——”他动手掐她,掐得她笑骂求饶。 渐渐地,他本来轻捏她纤颈的手逐渐转化成了一种暖味的抚触,极有男人味的五官令她心脏一阵鼓动,怦怦怦地,像是回到幼时,那种跟初恋情人一块儿牵牵小手、同吃一碗冰的甜蜜心情,缤纷灿烂。 他开始吻她,吻得热烈,一手托着她的脸,另一手霸在她纤细腰间,一个使力便将她扯入怀中。 袁品仪敛上眼,黑暗中,仿佛看见一片星海,闪亮耀眼,而他身上的热度,让她在九份的夜晚,不感寒冷。 这个男人,光一个吻,就已彻底征服了她。 “好啦,如果买不起席梦思的话,写着席梦思的纸箱也可以。” 邢拓磊俊目一亮,笑着任她偎靠自己。她说她沮丧的时候会把自己藏在桌子底下,孤单地逃亡,他想着那个画面,心疼、不舍,不禁加重了手臂的力道。 “下一次,遇到那种不开心的事,你可以到我这里来。” 他给她温暖。 袁品仪窝在他胸怀,因他这句话而热了眸。没有人是天生坚强的,包含她。她闭上眼,感觉自己融化了,化在这男人惊人的热度之下,他没给她任何不切实际的浪漫承诺,只是告诉她,在她最脆弱最狼狈最不堪一击的时候,有他…… 他会是她的避风港。 只是这一刻,那些记忆仿佛上辈子的事,他没告诉她,倘若她的失落是因他而起,她要怎么办? “啊!”想得太入神,加上脑子昏沉沈的,袁品仪不慎拐倒,膝盖磨破,渗出了血,一阵微微的痛楚窜上,传达至内心。“好疼……” 可这一次,再没一个人会带着那样好看的笑,以几乎要使人心醉的醇美嗓音问她:“站得起来吗?” 她只剩下一个人了。 过于巨大的寂寞在瞬间朝她压迫而来,袁品仪克制不住,落下泪来,然后,她大哭失声,哭得几乎要失去自己。 怎么办?她真的、真的好想他…… 相识不过短短半年,邢拓磊的影子竟已占据了她整个心神,她为了他差一点丢了工作,但又如何?他的快乐,就是她最好的救赎。 她不怨了,她所失去的一切,相较于他的喜悦根本是无足轻重,爱情盲目,她无法否认这一句话,她甘愿牺牲自己,给他所要的,只因她爱他。 所以,她宁可他对她失望,也不要他对自己失望。 厘清了自己真实的想法,袁品仪感觉自己像受了洗礼,心灵变得纯粹干净。 说是为爱发傻了亦无妨,她回到旅馆房间,拿了电话卡。来到日本两个星期,她急于隐藏自己,刻意不和外界联络,现在终于能放下一切,她拨打国际电话给好友。 “我差不多想回台湾了,要不要替你买些什么?” MaX一笑。“不用了,你没事了就好。” 友人的关怀,简短但真挚,袁品仪为此暖了心。她再打电话回家,向父母报平安。袁母对于女儿终日埋首工作早已不满很久。 “女孩子大了总要嫁人的,你这样辛苦好几年,到头来还不是白费?” “妈,我不觉得白费。”至少,在过程中,她得到了许多。即使不论成就那种肤浅的东西,她也得到了朋友,得到了满足,甚至……得到了爱。 她的人生至此,已没有遗憾了。 “好吧。”袁母叹了口气。“你还不用回去上班吧?这次回台湾,先来老家住阵子吧,你爸也好久没看到你了……” 对于父母的关心,袁品仪自是不可能拒绝。她挂上电话,内心充满感激,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许多关心她的人。 为此,她终于可以再前进了。 *** 结束了在日本的行程,袁品仪回到台湾。 她的老家在桃园,妈妈说要来接机,那种有人等待的感觉让她心里踏实许多。她在飞机上挑了些礼品,包袱款款走出海关,才刚找到许久未见的母亲,却被另一个熟悉的身影给震住了脚步—— “喂。” “呀——” 袁品仪脑子一片空白,看见邢拓磊的下一秒,肾上腺素驱使她转过身,拖着行李一路飞奔,脸色苍白。 他怎会在这里! 无奈她奔跑速度本就不快,加上还拖着行李,邢拓磊跑没几步就追上她。 “袁品仪,你干么跑?!” “谁教你追我!”她整个人被他狠抱入怀,紧密拥揽。那股熟悉的气息和声调让她差些落下泪来。 她仍记得清楚,那天他说:“袁品仪,你让我很失望。”她好怕,怕他要跟她分手,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问得好。”好不容易逮到她,知晓她无恙,邢拓磊打从心底松了口气。“我问MaX,他说你今天会回来。” 原来如此!也难怪好友一直问她坐几点几分、哪个班次的飞机,她还在奇怪,搞半天…… “但你怎会去问他?” 讲到这个,邢拓磊也有气了。他把她扳过来,给她看他这一阵子没睡好的眼圈跟熊熊怒气。“你好样的!那一句‘这样吧’是什么意思?还给我不吭一声跑到日本去,是怎样?要分手?妈的离婚要两个人谈好签名才算数,你以为分手一个人说好就好?! “还有,你以为这么做我就开心了?自以为是的施舍我不屑!你有没有想过我知道真相后的心情?我跟老总说我不干了,搞得他威胁说要告我!靠杯,想到这儿我真的一肚子火!本来不打算骂你的……总之,你有什么不满快点说一说,我们现在解决!” “你不干了?!”怎么会? “是啊,我连辞呈都没丢,就一句‘我不干了’,够潇洒吧?”潇洒的后果是整整一个礼拜他都在用电话遥控下属做交接,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还好那些人还罩得住。 “你、你居然……”居然为了她…… 袁品仪瞠目,对这个突来的消息错愕不已,内心千言万语,却不找到一个确切的方式述说。 还没开口,她却已落下泪来。 泪水来得太忽然,扼住了邢拓磊未竟的语句。糟了,他骂太狠?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佳人已含着眼泪主动抱住他。 “我、我没想到……对不起,我……” 世上有人会因为被骂而开心得哭出来?她就是。这男人的一字一句充满对她的在乎,令她感动。 “我以为……你会想跟我分手。” “什么?这是哪年哪月哪时哪分哪秒哪来的事?”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最好我有闲到从台北千里迢迢飙车跑来桃园跟你宣告分手!” “我哪知道……”他自己说的啊!说他对她很失望…… 邢拓磊翻了个白眼,加重了拥紧她的力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这辈子不会跟你分,下辈子也不会,下下辈子更不会!” 呃……这是好消息? 袁品仪扬眸,润湿的眼终于清楚看着他。两人二十八天没见了,她感觉他瘦了,脸颊凹陷了些,眼下一圈暗影遮掩不住,看得出这段时日他过得不太好,为什么?因为她? 是了,从他刚刚的话中她听出他已知晓企划的事。 她抹去眼泪,吁了口气。“我本来,不希望你知道……” 她这句话逼得邢拓磊一口气要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他深呼吸。“袁品仪,你不要高估了自己。” “什么?” “你明明很不爽对不对?辛辛苦苦赶出来的案子变成别人的,你以为你是圣人,真可以笑笑说好啊没关系你拿去一路好走?做不到就不要逞强,把自己搞得四不像。像我,知道这事后马上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人生干么要为不开心的事浪费时间?你看你一个人远走高飞,跑去日本,是能有多Happy?” “如果我说很Happy怎么办?” 靠!这下邢拓磊接不下去,他咬牙,嘴巴很硬。“我不信。” “噗!”袁品仪终于笑出来,这男人,可以再幼稚一点!“对,我是不快乐,我错了,我没你潇洒,我不该高估自己,我他妈的真是愚蠢白痴到不行!” “你骂脏话。” “你能骂我就不能骂?”袁品仪瞪他。 邢拓磊挑眉。“当然可以,多骂一点,心情不爽就要骂,不用客气,我只要你别再那样压抑自己。” “对不起……”袁品仪抱紧阔别了近一个月的男人,知道自己的做法确实过分,但当时,她真的顾虑不了那么多…… 不论如何,她是为了他。这一点邢拓磊明白,所以,他不要她的道歉。 “你道歉干么?该不会已经有别人了吧?” 袁品仪白他一眼。“如果有了怎办?” 尽管晓得她只是嘴上说说,邢拓磊还是不爽了一下,他撇嘴。“如果有……我就再把你追回来。” 她笑了,这男人的情话杀气腾腾的,需要检讨,可她喜欢。“BD那么大一间公司,为了我,值得吗?” “厌小姐,不要太高估了你自己,我只是厌腻了老总的碎碎念而已。” “最好是!”袁品仪踩他一脚。说真的,她太清楚工作对于他的重要性,他为她放弃的东西太多,她不舍。“你还是可以回去,相信我,BD不会不要你……” “但我不要。”邢拓磊信誓旦旦,看向她,目光如炬。“我放弃BD的位置,是因为我看不起他们,如果我现在不走,将来只会更加唾弃我自己。” “算你厉害。” 她打心底佩服,毕竟现在世道不好,工作难找,谁不是老板面前一套,自己内心另一套,得过且过地过日子?偏偏这男人硬是潇洒,说不干就不干,但她相信,这也是因为他有潇洒的本钱。 “之后……有什么打算?” “谁知道,要靠你养我了。”邢拓磊四两拨千斤,忽地从口袋掏出一样东西。“哪,我用最后的积蓄买的。” “这……”她怔望那一枚戒指,不可置信。“你……会不会太快了点?”他们认识、交往还不到一年啊! “唉,我也觉得快了,还来不及存好本。但没办法,有人爱跑,我只好想方设法把人留住,失业了还得花钱买这个,真是够惨的。” 够喽!“你可以拿去当。” “婚戒有纪念性,当不到什么好价钱……我看施主您还是戴着吧!”嘴巴是很坏,手上倒像是怕她拒绝似的,连忙将戒指套入她左手无名指内,Size刚好。 指环的设计干净俐落,中间一颗钻,十足耀眼。她看着,眼眶一阵酸麻麻的,极力忍住。“我还是比较喜欢蓝白拖……” 邢拓磊受不了,决心吻住她,省得她那张嘴再杀风景下去。 机场内人来人往,两人拥抱接吻,毫不在意路人目光。邢拓磊展现的真心令袁品仪胸口悸动,她找不出任何说不的理由,也许他们要走的路还很长,需要磨合的地方还很多,但这一刻,她并不想否定自己想说Yes的心情。 吻毕,他们相视一笑,就在这个属于有情人的瞬间—— “就是他!就是他追着我女儿跑……” 袁母气喘吁吁,后面跟着两个航警,好不容易找着女儿,看见她安好,袁母总算松了口气。 警察上前盘问邢拓磊,他乖乖配合,掏出身分证,然后看向袁母,灿烂一笑。“您好,我是品仪的未婚夫,请丈母娘多多指教。” “嗄?!”袁母吓到,看向一旁哭笑不得的女儿。“你……你什么时候有未婚夫的?” 两人对看一眼,笑了。“就在刚刚。” 第十章 一行人回到袁品仪桃园老家,袁家二老望着眼前两人,陷入极大的烦恼。 他们这个工作狂女儿到二十九岁了还没任何好消息,之前交往的男友更在她去日本之后也散了,他们天天为女儿的幸福伤透脑筋,趁女儿这次休假回来,特意安排了一系列的相亲活动,偏偏千算万算算不到—— “伯父、伯母,两位好,我是品仪的男友,邢拓磊。” 袁家二老面面相觑,看着这个在机场凶神恶煞地追着他们女儿跑,此刻却笑咪咪地向他们自我介绍的男子。他身材结实,五官帅气,一双迷人桃花眼更是眨啊眨地惹人心跳,袁母整个人呆住,嘴巴张成O字形,还是袁父在旁咳了一声,拉回太座大人的心神。 袁品仪看着这一幕,笑出来,手肘抵了抵邢拓磊,要他收敛一点。这“Magic smile”的魅力,看来连她上了年纪的娘也躲不过。 两人甜蜜的小动作看在二老眼里又是一阵无言以对。奈阿捏? “呃……你们交往多久啦?” “回伯母,差不多半年。” “才半年?”袁父叫出来。“你们是什么时候决定结婚的?” 袁品仪和邢拓磊相看一眼,前者红了脸。“正确来说……是一个小时前。” 这突来的消息震得两老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他们连这男的做什么、家里有什么人、可不可靠都不清楚,女儿就已经跟人家私订终身了……对啦,他们是安排了相亲,但问题是隔壁家儿子阿连为人憨厚老实,是邻里间都知道的事,这男人…… 面容过俊,一脸桃花,不安分的可能性很高! “那……你又是做什么的啊?”袁母再问。 “公关。” 邢拓磊还来不及加以解释,袁父便反应很大。“公关?!啊那个不是……牛郎?” “噗!不是啦,是类似发言人之类的,总之就是一间公司的门面……我这样解释对吧?”袁品仪看向他。 “你干脆说是门联算了。”邢拓磊翻了个白眼。“差不多是那样,我之前在Beauty Desire,现在刚离职,但——” “离职?为什么离职?”袁母也反弹。这男人该不会是时下所谓的“草莓族”吧?“现在工作不好找啊!” “妈,他离职是因为我。”接收到邢拓磊不苟同的眼神,袁品仪咳了咳。“好吧,百分之三十是因为我。” 她将两人认识的过程向父母做了大概的解释,中间扣除老人家不宜的情节,袁父袁母听得睁大了眼,连连称奇。好浪漫耶!真想不到视工作如命的女儿居然为了人家抛弃前程,对方甘愿追随,这要发生在哪个街坊邻居身上,他们肯定要赞叹一番,问题是故事主角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女儿…… “那你们都没了工作,这要怎么办?” “丈母娘不用担心。”感受到老人家的软化,邢拓磊打蛇随棍上,称呼马上三级跳。“关于这部分,我早已经想好了——我打算自己设立一间公关公司。” “啊?!”这一声惊呼来自袁家三人,尤以袁品仪反应最大。“真的假的?你……你要自立公司?” “Why not?”邢拓磊耸肩,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有的念头,原本是打算在BD多建立一些人脉和资本,但现在也无妨。“目前资金方面没什么问题,就是人力还在筹措,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但不会太久的。” 话已至此,袁家二老不再插口,他们看着这个男人,一反刚才的言笑晏晏,转而露出一种志在必得的坚定神情,他自提包内掏出文件,摊在二老面前,开始向他们讲解他的计划、打算。他眼神认真,一字一句透着力道,打入心爱女人双亲的心坎,显然是做好了十足准备。 为此,他们被折服了。 袁品仪听着,渐渐地露出了微笑。她不打扰他们,走去厨房泡了茶过来,看着心爱男人向她的父母展现自己的能力,内心满足,而她的父母尽管听得一愣一愣的,但为了女儿的幸福还是努力吸收。 “爸、妈,你们不用担心,他是很棒的男人。”她看向邢拓磊自信的表情,嘴角一勾。“因为是我挑中的。” 袁母看向女儿。这女儿从小独立自主,不任别人安排她的人生,而他们也相信她,放她一人去闯。如今,她带着她的选择回来,目光熠熠,没有怀疑,他们知道,为人父母该做的,就是像过去一样,给予全权的信任和祝福。 袁母叹口气。 “我们这个女儿脾气倔,性子又好胜,以后……就要麻烦你多担待了。” *** 这一晚,邢拓磊留宿袁家客房,饭席间只见他公关本色尽出,和不再忧心的二老相谈甚欢,袁母被哄得呵呵笑,袁父则是跟他一块儿品茗兼下棋,连袁品仪都不晓得自己的父母竟然如此健谈。 好不容易二老累了,晚上十点,两个小的终于能够休息。 袁品仪洗完澡出来,透过沾着雾气的镜片看见邢拓磊正躺在她床上看着某样东西。她走近一看。“你怎可以看我的毕业纪念册!” “怎么,不能看?”邢拓磊哈哈笑,左闪右躲,把手抬高,硬是不让她抢走手中笨重的簿子。“刚刚是谁叫我‘请自便’的?” “我收回!”可恶!袁品仪人矮,够不着,两人幼稚地在她的小房间内追逐,她索性上前一把扯开男人衣裳,使出必杀绝技——狠狠咬他一口。 算她狠!邢拓磊吃痛,终于认输。“好好好,别咬了,还你就是……干么怕人看?高中时的你明明很可爱啊。”他笑。“喔,还有小学国中也挺不赖的。” 哇咧!“你全看了?” “那时候还有发禁不是吗?清汤挂面的你,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呢!”他抱住刚洗浴出来显得香软的她,撩起她一绺发丝。“不过,我还是喜欢你长直发的样子。” “我真怕嫁给你之后要学那个‘长发公主’的女主角,每天把头发放下去让你爬着回家。” “我又不是变态!”邢大少抗议了。“现在这个长度,刚好。” 袁品仪笑意盎然,懒懒地攀上他胸膛。他说喜欢她直发的样子,她便不曾想过要改变自己的发型,唉,讨厌,她不喜欢连这种小细节都被对方——掌控的感觉,太没自我,偏又抵抗不了…… “我怎知道你是不是变态?我们才交往半年而已,也许你的‘真面目’还没露出来呢!” “那你倒是不怕死,趴变态的胸膛趴得很顺嘛!” “我又没说你真的是,承认得这么迫不及待,嗯……有鬼喔!”她仍是笑笑,可眼眸深处,犹豫和担忧一闪而逝。袁品仪微微一叹。“你……真的确定了?” “嗯?” “真的确定了,就是我?” 邢拓磊脸上的笑闹因而消失,他瞅着她,敛容正色。“你呢,你确定了吗?” 他的询问,一字一句都很慎重,袁品仪怔忡着,不否认在机场相会的时候,他们沉浸于那样激情的气氛下失却了冷静,但在这一刻,迎上他视线的瞬间,内心浮现的答案竟是再清楚也不过—— 她确定。 问题是他们相识、交往至今不过一年,到底是什么让他们这般地信任? 她对上邢拓磊的眼,忽地像是回到了他们初遇之时,他毫不掩藏地向她释出好感,她承接着,心中疑惑的仍是:会不会太快了? 那时候,他是怎样讲的…… “我说这位客人,你菜点了,也吃了,没什么不满总该付帐了吧?”久等不到回答,被她压在床上的邢拓磊翻了个白眼。这女人未免也太擅长打击他的自信心了吧?“这么不确定,不如先吐出来再说——” “哇!不要不要不要——”见他准备拔下她手上的戒指,袁品仪不依了,硬是把手抽回,护在胸口护得紧紧的,结果看男人一脸得逞,才晓得自己上当了。“你——” 邢拓磊俊眉一挑。“看来挺喜欢的嘛!好好戴着,别掉了。” 这男人!“是啊,我菜点了也吃了,可是东西还没消化干净,我怎知道有没问题?隔天拉肚子怎么办?” “你可以去挂号,确定是餐厅东西不干净而不是自己吃太多出毛病,就可以向餐厅申请赔偿。” “我才不会吃太多咧!”袁品仪哇哇叫,大抗议。“我食量不大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啊,小得可以吞下一个我。”邢拓磊在她额际送上一吻,唉,千万不可以和女人讨论她的食量,记住了。“至于这个嘛……” 他轻抚她戴着婚戒的无名指,眼波轻柔,看见心爱的女人戴着自己悉心挑选的戒指,他想,天底下没什么比这个更教人满足了。 “反正只是订婚,只要某人不跑,我不急着绑人。” 袁品仪的心化了,他的目光温柔得几乎要使她溺毙其中,她险些落下泪来,为他不着痕迹的体贴。他总是快她一步,走在前头,有时强势地拉犹豫不决的她一把,有时却又好耐心地停在原地等她追上,她因此被他感化,成了爱的信徒。 快又如何?慢又如何?有人爱情长跑七、八年,好不容易步入礼堂,换来的却是一辈子索然无味的坟墓生活,时间不代表什么,重点是有没有那个心、愿不愿意跨出那一步。 她想忠于自己的感觉、自己的选择。 两人在袁品仪老家住了三天,这三天,邢拓磊可是切切实实地获得了袁家二老的信赖,直到两人要回台北了,袁父才把女儿拉到一旁,小声告诉她:“你爸我啊,早决定哪天你带男人回来,一定要带他去钓鱼,因为钓鱼最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心性。我看这小子,拿得起放得下,不会拘泥于得失,却又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你跟着他,应该是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爸……” 袁品仪为父亲内敛的关怀感动,袁父拍了拍女儿肩膀。“好好保重,有空多回来看看,知道吗?” “嗯。”她抱住父亲,这些年她一直独自在异乡打拚,差点要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家”,如今,她虽已抛下那些长年累积下来的成就,但还好,真正重要的东西,始终都在。 邢拓磊提醒她。“走了。” “嗯。”而且,还多了这个人。 他们回到台北这繁华忙碌的城市,可卸下工作的他们,无事一身轻,袁品仪彻底打扫自己的屋子,她白天散步,有空自己下厨,料理生活,发现即使少了工作,她的人生并未因此而缺漏了什么。 当然,这不代表她厌了。 她只是发现人生还有许多值得品味的事物,包括和重要的人相处的一分一秒。 *** 回台北后一个星期,一天晚上,袁品仪偎着邢拓磊。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怎?” “我昨天接到公司的电话,他们要我回去上班。”电话是总经理亲自打来的,表示这次的企划泄密案已经彻底查清楚,是内部员工干的好事,原因不外乎是看不惯她过于强势的作为,这部分袁品仪自己也有所体认,她太好胜,得失心太重,无疑给了下面的人不少压力。 “唉,谁教我做人太失败。”她不怪那人,只是替他为此丢了工作感到惋惜。 她解释的口吻懒懒的,像是一点也没放在心上。邢拓磊揽着她,没因此有什么反应,只说:“真巧,BD昨天也找我回去。” “你连这个都要比啊!” “真的啦!我也很意外,老实说,总经理不告死我就不错了。”毕竟那时在饭店,他是真的当面给了总经理一个大难看。 “是喔。” 袁品仪的反应也淡淡的。面对曾极力提拔自己的人,说没有遗憾绝对是假的,可人生总要往前走,她也在接到总经理电话之际趁势提出辞呈,结果对方没料到这一步,还以为她在意气用事。 “我知道这件事确实委屈了你,但我不得不先安抚内部员工,才有足够的时间去处理……” “嗯,我知道,谢谢总经理。”即使是迟来的正义,但上司的用心,她感受到了,对此,袁品仪还是感激的。 只是她辞意已决,无人可动摇,邢拓磊也一样。 “烦死了,好不容易才脱离,我干么非得听那老头的碎碎念不可啊!” 她听着,笑了出来,邢拓磊见了,情不自禁吻上她。两人一起窝在她赁居的小窝内,气氛甜蜜。下个星期,他们约好要一块儿去见邢拓磊的父母,然后还要找时间看房子,准备搬家住在一起。 对了,他们还相约要出国,她想去巴厘岛想很久了。 接下来的行程满档,不过此刻,他们不接受任何打扰。幸福的蓝图在他们笔下被勾勒得如此美好,灿烂耀眼,她偎着他,他抱着她,明白了彼此就是他们人生中最后的依归。 相爱的光包围两人,他们满足了,再无遗憾。 “对了,我忘了问你……” “嗯?” 她一笑。“你们公司……缺不缺人?” *** 炎热的夏季慢慢过去,秋天的脚步到来,过了将近两个月的悠闲生活,两人再度回归职场,着手公司筹办事宜,这才发觉,人生果然不是这么轻松的。 先是要找到适合的办公大厦,还要装潢,加上面试人才、和业主接洽,这过程两人都得亲自披挂上阵,尽管靠着邢拓磊往日表现和人脉,不愁没Case可接,但Case太多也很麻烦……还好以前在BD的下属一听到他们老大自立门户的消息,个个有情有义前来报到,少了培训新人员的担负。 好不容易,“品磊公关企划公司”起步了。他们的公司以企业公关为主,袁品仪则负责行销,为企业分析市场、量身订作相关企划,两人相辅相成,恰到好处,邢拓磊买的那一套仿纸箱的寝具则被放在公司设置的休息间,让他们在惨无人道的加班之余也能有个好眠…… 如此拚死拚活,总算有所代价,“品磊”绩效年年看涨。三年后,公司最新一季的财报出来—— “我赢了!” 一声娇柔愉悦的欢呼自总经理办公室传来,门外的员工有人握拳喊“Yes!”,有人则抱头惨叫。 “说好的,下个月开始换我当总经理!” “好好好,你开心就好。”邢拓磊摆出投降姿势,站起来“让位”。“我帮你把椅子热好了,现在坐,刚好。” 是的,这一季获胜的人是袁品仪。她率领的企划部门得到比公关部门更多的收益,她眉开眼笑,开开心心坐上总经理大位,把桌上那写着邢拓磊三个字的名牌推到一边去。 “等下记得要换我的上来。” “在抽屉,自己找。”邢拓磊认分地收拾桌上私物,这换办公室的戏码每半年就要上演一回,两人战况激烈,不分轩轾。 他打开门,朝外头还来不及作鸟兽散的同仁们精神喊话:“公关部的,跟着我,我们下一季一定要雪耻回来!” “喔!” 公关部的同仁们个个抹去眼泪,誓死要为接下来的业绩努力。袁品仪走出来,笑意盎然。“行销企划的大家也别输了,今天晚上聚餐,他们请客。” “好耶!” 邢拓磊炯目瞅向老婆大人,她今天依旧艳丽无双,一头直发垂落肩际,始终保持他喜爱的长度。 她倚着总经理办公室的大门,挑眉。“还有另一件约好的事,别忘了啊!” “哪敢。” 唉,这个袁品仪,三年来依旧不服输,当初公司成立,他们决定合伙,各自坐拥一半股权,但这时一个很大的问题冒出来了:到底谁来当老板? 那时,袁品仪表现得很干脆。“公司是你打算创立的,所以你来当。” 咦?居然这么好说话?他正觉得有阴谋咧,果不其然—— “但是,下一季开始我们各凭本事见真章,你业绩赢我,老板继续当,要输了我,就换我当老大,如何?” 邢拓磊愣了三秒,随即哈哈大笑。这才是袁品仪,倔强且不认输,连当个名分上的下属都不甘愿,但何妨?人生若没挑战未免也太没意思,邢拓磊理当欣然接受。 “话先说在前头,我可不会因为你是我老婆就放水。” “哼,这是我要说的!” 两人相互一瞪,激出火花,但下一瞬又相视一笑,溢出蜜意。旁人若见了,肯定要以为他们是神经病,一下像仇人似地互不相让,一下却又抱在一起浓情似漆。唉,那些人不懂,随他们去,这可是他们生活中特有的滋味啊! 被赶出了总经理办公室,邢拓磊却仍显得神情愉悦乐。 两位老大的职称几乎是半年轮换一次,虽然员工们早已见怪不怪,但心底的疑问还是有的。 “老——不对,邢经理,你们两个都算是公司投资人,干脆一起挂名当老板不就得了?” 反正这职位更换只在内部有效,对外,邢拓磊还是这间“品磊”公司名义上的老板,他们老这样玩,不累吗? 邢拓磊挑眉一笑。“这个嘛,你不觉得很有意思?” 嗯,好吧,下属无法否认,他们甚至还拿这个开赌局,玩得不亦乐乎。看来在这间公司上班的日子,不会太无聊了。 *** 晚上十点,一台黑色Alfa Romeo驶进车库,停好。邢拓磊下车,看见停在隔壁位子的红色Ferrari 599 GTB——也就是老婆大人的爱车,笑了笑,知道她今天在外跑完案子,便直接回家来了。 这台车是去年袁品仪考到驾照后买的。也许有人觉得奇怪,他们明明同住一个屋檐下,又在同一个地方工作,干么不同搭一台车上班? 但袁品仪不认分,坚持不做永远被载的那个。 “我跟你又不是一体的,你有你的Case要跑,我也有我的案子要接,而且有时候你累了,需要人家接送,我就可以去载你啦!” 那时听到她这句话,邢拓磊内心深处再度为了她而柔软,他是男人,她是女人,但她从不因此单方面依赖。 在世人眼中,他们是夫妻,但在他们心目中,他们拥有的不只是法律上的义务关系,还是情人、伙伴、朋友……更是彼此最佳的竞争对手。 人生有伴侣至此,夫复何求? 思及此,邢拓磊一笑,提着奉太座大人之命买回的“东西”。唉,等下该是轮他实行那个约定的时候了。 “我回来了。” “回来了?我等好久喔!”袁品仪笑咪咪,难得冲上前迎接下班回家的老公,表情兴奋得像圣诞节期待礼物的小朋友。“买到了没?买到了没?” 邢拓磊翻了个白眼,从纸袋拿出那以粉红色爱心的包装纸悉心包装的物品。“我去百货公司找好久才找到你要的款式,你看,柜姐还以为我要送人的,包得漂漂亮亮。”打死他都讲不出口:不用包了,那是我要穿的…… 袁品仪大笑。 “下次我赢回来,你等着!” “那也是半年后的事了,这次你就认命吧,哇哈哈哈——” 他们每次的胜负,除了赌上彼此的地位之外,还附加上“赢的人可以要求输的人任何一件事”的条款。这条件行之有年,至于这回他输了,究竟得实现她什么愿望? 很简单,就是裸体穿着日本人那种带有白色荷叶边的围裙——做、晚、饭。 “快点快点,我等好久了!” “是是是,敢问亲爱的老婆大人,你是要吃饭,还是要洗澡,或者是……”他嘴角迷人一勾。“吃我呢?” 袁品仪秀眉一挑。这答案还用得着说吗? “当然是——都要喽!” 【全书完】 后记 夏滟 袁品仪和邢拓磊这一对,我写得非常顺畅。 初初下笔,其实只是想要写一个主角在职场上活跃的故事,我个人非常喜欢描写职场,喜欢到职场才是书写的重点。我希望主角能在工作上不分轩轾,有所竞争。当然,有竞争就会有输赢,写出主角心服口服吐出一句:“我输了”是我写这一本的最大理由。 就是这样。 公关是我一直打算尝试描写的职业之一,在这儿也顺道解释一下,一般公司都是将公关、企划、行销三者合在一起(或是只有一个部门负责三者的事,Ex:我们公司XD),在我的设定中,男主的公司是行销企划各有一部,女主则是行销和企划合并一起,至于公关部皆是独立运作。毕竟不是太重要的事,所以交代在后记中,大伙儿看看就好。 也因为这本稿子的关系,刚好多了机会接触公关的工作,有位在业界人称“魔术师”(对不起我笑了哈哈哈哈)的某先生也同我分享了他的丰功伟业—— 一次,他们公司受托承办一个知名女艺人的演唱会,既然要办,就要筹钱,于是该公司找了一大集团作为赞助商,大集团便叫下面的儿子(子公司)个别出钱,A咖啡公司出资一千万,B饮料公司出五百万,剩下五百万由C旅游公司出。OK,A公司和B公司因而得到演唱会大篇幅的广告,问题是C公司咧?某先生陷入苦恼,想出一个方案:给C公司独家的演唱会行程,附车位和摇滚区的门票。这下C公司订单接到手软,马上问某先生还有没有多的? 某先生:“不好意思,没有喽。” 我听了拍案叫绝。“魔术师!” “不要那样叫我……” 由于工作关系,多少认识了不少各行各业的人(我常和友人开玩笑,以后食衣住行都有认识的,不用愁了XD),和他们分享经验是我上班的最大乐趣。 有一位客人是医生……嗯……看大肠的(殴),有回和他太太聊天,他太太便道:“有天他心情很不好,不过来你们这儿之后就好多了。” 我:“心情不好?工作关系吗?” 她:“是啊。” 我:“我可以理解……每天看一堆那样的东西,心情好得起来才有鬼。” 其实在这件事之前,我疑似压力太大而得了痔疮……(汗),无独有偶(我一定要用这一句成语吗?),我的同事也得了,好心的友人为此在网路上找了许多痔疮的照片给我(因为我忙到没时间去看医生鉴定),各种各样的都有,我开了三张马上倒地不起。 这东西应该要列为十八禁的…… 所以听到医生太太那样讲,完全是感同身受啊! (尽管感同身受的理由不太一样……?) 我想人活在世上,就是要浸淫于美好的事物中(所以医生先生辛苦了……),这是我一贯的坚持。在写这一本稿子的时候,我去了台中和高雄一趟,也聆听了一场演唱会。我的生活十分单纯,出门工作、回家写稿(或在上班写稿XD),除了偶尔和朋友聚聚,我的工作狂指数绝对不亚于两位主角,如果每天不做一点有建设性的事,我会觉得活着没意义。兔子太寂寞会死掉,我八成是太无趣会厌世吧……(什么跟什么) 生活生活,讲白一点,就是为了生而活。我不敢断言自己活得多有意义,毕竟这不是一个可以随心所欲的世界,但至少,找出那个“意义”是我至今生活的目标,所以我书写,就算能力不足,只有一点点也好,也期盼可以用我的文字和某些我不认识的人们,相互鼓舞。 一转眼,二00九将要过去,这一年发生了不少事,年初我换了一间公司,年中参加了一场和动画有关的活动(同事听了个个不可置信,是的,我从不隐瞒自己又宅又腐的事实。XD),年底,Robbie大叔终于发片了! (美国人听不懂你的人生观,你还是放弃讨好美国人吧!)还有不少认识的人在今年结婚,也有许多的人在今年离开我们…… 前一、两天和朋友聊到苏打绿的青峰(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他!),她不解,那人伤害到谁了吗?也许以前他真有做错,可他也用他的人生做出了偿还,为什么媒体却不放过他?我叹了口气。提到Michael Jackson,我说,他们都是一样的,太纯真,太直接,太不懂得虚伪。媒体在他们身上讨不到好,产生嫉妒、攻击,他们的每一个举止都要被大众无限地放大再放大,但在这个世上,有谁不会跌跤?有谁不会犯一个小错?有哪个人心情不好了,口气会好? 太辛苦了。他们用他们的生命美好了这个世界,偏偏没人珍惜,直到失去了、错过了,才慢慢回头,后知后觉,遗憾痛苦。领悟这一点的时候,我替MJ庆幸,但也哭了一晚,一如那年哥哥张国荣去世。 我们似乎逃离不了送别的命运,越来越多值得崇拜的人离开我们,于是,我告诉自己,多珍惜这一刻,多珍惜自己爱的人事物,减少挑剔,一如王菲在(开到荼蘼)所唱:“还有什么值得歇斯底里?”(词:林夕) 糟糕,气氛严肃掉了,快快拉回来。 我喜欢听歌(不过写稿的时候完全不听,因为会被拉过去),所以书中用上了不少歌词,一首《忘了我是谁》,我个人采用IPIS的版本,作词是李敖大师(笑);一首《119》,作词:仕凌、怀秋;最后一首是孙燕姿的《逃亡》,作词:林怡芬。喔对,还有一首《农村曲》,作词:陈达儒。 男主角口中那个仿纸箱的寝具是真的存在,我看到的时候大笑,真的好想买一组,但房间已经够像垃圾场了,若再买那个…… 所以还是默默打消了念头。 废话了好一大篇,重点来了!先谢谢在二00九年的尾声收留了我的狗屋出版社,以及一打过去马上便知道是我的厉害编辑! (后来我发现是我声音太好认……?)然后然后,当然还有一直支持我的可爱朋友们! (亲)最后一定要谢谢看到这儿的每一位读者(好啦,我知道有人习惯第一个翻后记……因为我也是),真的真的太谢谢,你/你们的存在造就了现在的我,希望在二0一0年,大家都可以天天开心,平安幸福。 有缘的话,下一本见了。:) P.S.:写这一篇后记的时候,正在听苏打绿的专辑“夏狂热”。其中一首《包围》,歌词尖锐华丽又真实,我非常喜欢,在这儿分享一句—— “唐吉轲德的傻劲包围/知道吗/干净的就不是人世间/无论有多少嘲笑的眼/我就算死也要死于自己的信念”(词:吴青峰) 以此谨记。 小说在线阅读http://www.256zww.com---256中文【miumiujo】整理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