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爱你很久了 作者:车明乐 文案: 听闻,沪地名门应家的小儿子失明后……被家里强塞了个未婚妻,就要成为有妇之夫了。 好友们求证过几次,应许都淡漠回应—— “不过是个想嫁入豪门的花瓶,这门婚事我不会同意。” 事如人愿,婚事果然告吹而终。 没多久,应许双眼恢复如常。 某日和好友相约聚餐,刚好在餐厅看到孟姝耳和一名青年才俊出入成双。 终于见到孟妹妹本人,胸大腰细肤白音软,大概也只有这性冷淡的瞎子不喜欢。 某人面若冰霜,整晚一句话也没说。 好友疑惑:“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应许冷嗤,不置可否。 到后来他喝得显出了醉意,才拧眉压抑道—— “早就喜欢上了。” “啊!什么时候?” “我眼睛不瞎了的时候。” 人间真实:) *男主女主有前缘 *追妻火葬场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晴天》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应许、孟姝耳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从前从前 一入秋,冷冷秋雨连日落个不停,这一天总算放晴了。 孟姝耳早就不习惯早起了,从温州到上海的高铁三个多小时,全程是睡着来到上海的。 高铁上人多耳杂,她妈妈好面子,叮嘱的话忍了一路。 下了高铁,远远看到应家派来的豪车停在站外,司机西装革履,也很快就看到了他们一家三口,立即提步走来。 孟母用帽子挡住下半张脸,短短的路程里,飞速地最后给她叮嘱了一通。 “待会儿到了地儿有眼色点,给你应叔叔夫妻俩留个好印象。” “我可事先警告你啊,别不把我昨天的话当回事。” “这回你要是没能把自己嫁出去,以后就别进我孟家的门!” 孟姝耳打了个哈欠,头转向另一侧对爸爸说:“爸,我好困啊。” 孟父笑呵呵地摸摸她后脑勺,说:“那待会儿上车再睡会儿。” 孟母这就又发起火:“昨天就说让你早点睡早点睡,叫你不听劝!玩手机又到几点了?” 孟姝耳被夹在中间,一边是蜜糖一边是砒.霜,她无奈地看回前方,解释说:“我没有在玩,我剪辑视频呢。” 孟姝耳说完就后悔,真不应该反驳她的。 已经预见了她妈妈后面的话了,因为她已听了多次——“你说你拍那些视频有什么用?年纪轻轻不找份正经工作,整天搞网络上那些有的没的,我就不信你捣鼓点吃的还能搞出名堂了?哼,异想天开!” 这些话在司机到来时及时止住。 司机恭敬地一弯腰,说:“请问是孟先生孟太太吗?我家夫人派我来接三位,车在外面,请随我来。” 孟父壮年时也开过好车,一上来就忍不住和司机探讨起身下的这辆顶配宾利。 孟母不想让他跟一个司机谈论这些,好似他们多没见识似的,可惜孟父坐在前面,她责备的眼神飘不过去,有气无处撒,只好瞪向孟姝耳。 孟姝耳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非常委屈。 看了女儿好一会儿,孟母渐渐也消了气。 此行是来见亲家的,孟姝耳没怎么抗拒,但到底也不太情愿。 现在的年轻人都热衷自由恋爱,没谁会喜欢把人生大事交给父母包办。 就算他们这个亲家家财万贯,女婿也是年轻有为,不过一想到他的缺陷,孟母不禁就对孟姝耳萌生出许多愧疚感。 她抬手把孟姝耳脸侧的一缕头发掖到耳后,轻勾住她的脖子让她将头枕在自己的肩上。 “不是说瞌睡吗?还有半小时才到,再睡会儿吧。” 繁华的上海钢筋高楼鳞次栉比,穹顶蔚蓝,汽车快速地行驶在高架桥上。 孟姝耳枕着妈妈的肩,闭上眼,距离目的地越近,就越是睡不着了。 现在脑海里都是昨晚她妈妈千叮咛万嘱咐的话。 “你应爷爷以前和你亲爷爷是一个镇上的,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应爷爷的父亲给他娶了后妈,后妈没日没夜地打麻将,应爷爷那时还小,整日吃了上顿没下顿,你太爷爷心疼他,隔三差五就叫他来咱家吃饭,把他当亲儿子对待,后来应爷爷十四岁来了上海打工,为人踏实又能吃苦,十几年来闯荡出了一番小天地,又娶了一个官门家的大家闺秀做老婆,从此就跃入龙门了。” “应爷爷没有忘本,一直记着当年的恩情,这些年没少照顾你爸的生意,不然你爸的小皮革厂早就倒闭了!” “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来着,不过你那时候不记事,现在老人家在瑞士养老,想见他一面也不容易了。” “应许去年才从国外留学回来,应家家大业大,他虽是老二,但以后应家的半壁江山都是他的。” 一说到这里,孟母神采飞扬起来。 又说:“你应阿姨想给他找一个能出入厅堂又进得厨房的,最好还能知根知底,我看啊,除了你,也没别人更符合这些个要求了!而且应爷爷也喜欢你,让你做他的孙媳,可是老人家亲口点名的!” “来,我给你看看他照片,看你叔叔阿姨的基因就是好,这应许长得也太俊了,个子也高,应阿姨说他都有一米八几!” 孟姝耳又想起了那张照片。 和四年前留给她的模糊印象对比,他清晰的正脸照片更加令人惊艳。 只是双目明显失了神采,幽深黯淡,多像两口枯井。 真可惜,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居然是个瞎子。 * 车子开到了浦东陆家嘴的碧云联洋,这里是上海人公认的顶级富人区之一,据说世界500强中有26家企业的亚太区总裁及高级执行官携家眷居住在此,行驶在社区内,随处见到的是来自各个国家的人种,上亿的别墅排排矗立,途经的天价豪车犹如过江之鲫。 马上就要到应家的别墅门口了,孟姝耳敏感地发觉到,爸妈都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孟父抚了抚袖口,完整地露出前天在商场分期买下的一枚绿水鬼腕表,孟母从包里掏出化妆镜,整理一下精心吹好的波浪大卷。 孟姝耳打了个哈欠,活动活动表情,以便待会儿能够自然地展露出笑容。 应叔叔和应阿姨都早早在门口候着了,二人皆是面带笑容,看起来非常和善。 一旁还站着一名个子高高的青年,孟姝耳在车里见到还以为是应许,仔细看了两眼,原来并不是他。 青年的面容比昨天照片上的应许更成熟点,轮廓也和应许有一些相似,应该就是应家的长子应轩了。 下了车,两家人都是满分的热情,应阿姨和孟母拥抱完马上就看向孟母身后的孟姝耳。 “这就是姝耳吧,长得真漂亮。” 孟母忙客气地回她:“哪里哪里,只能算不丑罢了!” 应阿姨笑着多看了孟姝耳两眼,孟姝耳接收到孟母的眼色,恭恭敬敬地低首道:“应阿姨好,应叔叔好,让你们久等了。” 应阿姨气质温婉,近看皮肤上一丝毛孔都没有,孔雀蓝的耳环吊在耳垂上,贵气逼人。 “没关系的,姝耳你来,让阿姨看看你。” 孟姝耳乖巧地走过去。 “都别站着了,快进屋吧,先吃饭。”应叔叔招呼道。 孟姝耳和应轩走在两对长辈后方。 应轩亲切地冲她笑了下,语气斯斯文文的:“应许今天没来,他在佘山那边一个人住,不过没关系,以后你们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 孟姝耳淡淡笑了一笑。 * 饭桌上有着一盘腌笃鲜,这是道经典的上海菜,被厨师做得清淡可口,色香味俱全。 可惜现在是秋季,即便这竹笋是从越南空运过来的,但也不如当地时令的春笋鲜嫩可口。 孟姝耳安慰自己,一盘菜还如此,就不要再介意应许双眼看不见的缺陷了。 席间,不出意料的,应家夫妻问起了孟姝耳的职业。 作为一名美食up主,孟姝耳是很担心长辈们对她这个职业有异议,但没想到应叔叔和应阿姨竟对她的这个领域很感兴趣,还和她探讨了许多。 应阿姨还笑眯眯地说:“那姝耳做饭一定很好吃咯?” 孟父孟母也算松了一口气。 饭后,两家的长辈品着茶叙旧,应阿姨让应轩带孟姝耳去见见应许。 孟父孟母没有计较今日登门拜访,未来女婿却不出面的过失,应许身上有疾,做什么都会得到体谅,何况这婚事说白了有点他们孟家倒贴上来的意思,他们绝不会责怪。 车上,应轩问孟姝耳说:“听我父母话里的意思,你和应许之前从没见过面?”他转头看看孟姝耳,说:“你堂妹他倒是见过的。” 原来他们都不知道,她和应许是见过面的。 不过也只有一面之缘而已,到现在,应该彼此都忘得差不多了。 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往解释起来挺费劲儿的,时隔久远,也没什么必要了。 于是孟姝耳摇了摇头,说:“没见过。” 两人来到了佘山,这里离海边近,与碧云联洋的庄严雅致不同,青山绿水环绕,私家码头停靠着一排游艇,悠扬的汽笛声从远方海面传来,风景怡人,能使人非常放松惬意。 应许一人独住一所老洋房,应轩说这栋房子是他们爷爷送给他十八岁的成人礼,应许现在眼睛受了伤,最喜欢一个人呆着。 这是孟姝耳来上海后,应家的人第一次跟她提起她未来丈夫的这处残缺。 孟姝耳的苦涩感油然而发。 但很快的,昨晚她妈妈温女士的话就铿锵有力地响在了她耳边。 “看不见又怎样?他虽然看不见,但是他长得帅!还非常非常有钱啊!” 还来不及对温女士的价值观再次叹息,这边应轩拨响了老洋房门上的对讲机,好久,那头有人接起了,却一言不发。 应轩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冷淡,首先开口:“应许,开门,我带姝耳来看看你。” 孟姝耳下意识把双脚更站定了些,心中隐隐紧张。 她等待着对讲机内,日后会和她朝夕相处的男人的回话,等来里面缓缓传出一道年轻的、冰冷的男声——“让她滚。” 第2章 从前从前 回去的路上,气氛比来时尴尬了许多。 应轩说:“应许现在脾气不太好,其实本性还是很不错的。” 孟姝耳大大方方地回他:“嗯,没关系的,我能理解。” 通常来说,生理上有缺陷的人大概率都会脾气古怪、喜怒无常,她何必跟一个瞎子计较? 这个应许对她出言不逊,殊不知她也同样不把他放在眼里,难道他以为她就想倒贴上去? 都是母命难违,两人的亲事又是双方长辈共同定下的,她也没辙。 如果应许实在不接受她,对她来说也不是件坏事。 就算他长得帅,又很有钱,但她也不想和一个瞎子过一辈子啊。 关于应许双眼受伤的事情,在家时孟母已经和孟姝耳提前说过了,车里,应轩又向她叙述了一回。 三个月前,应父举办了他的六十大寿,各个名门贵族和亲朋好友都来参加,也不乏一些生意上的伙伴。 应父看上去儒雅敦厚,但在商场上铁腕凌厉、杀伐决断,多年来吞并和收购的大小公司多不胜数,得罪的生意人也是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半年前为收购新的地皮,集团和版块上的老住户达成了拆迁协议,每个拆迁户都能分得不小的利益。 现在拆迁是件好事,人人都巴不得自己房上标上一个财大气粗的“拆”字,但也有一两个固执死板的,死也不肯挪窝。 商人无利不往,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在社会各方共同施压下,他们终于退让出自己的方寸宝地。 一名固执的老头儿怀恨在心,又经应父生意上竞争对手的教导挑唆,在应父六十大寿这天,被人掩护着溜进酒店,伺机报复。 老头砸碎一只酒瓶,高举着朝应父刺来,当时应许就陪在父亲身边,比任何人反应都快地提前发现这一幕,他挡在应父身前,赤手空拳地去控制发疯的老头。 威士忌瓶身碎片和酒液飞击到他的脸上,刺伤了他的眼球,角膜也被高浓度的烈酒灼伤,至此眼睛就看不见了。 第二次听到这件事,孟姝耳还是忍不住唏嘘。 其实这也是她答应父母来上海见他的原因之一,孝顺父母的人,大多都是不会差的。 不过刚才在他家门外所听见的那三个字,这就让她有些幻灭了。 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 孟家三口在上海住了两日,这两天里,他们连一面都没见过应许,但孟姝耳和他的婚事,已是铁板上的钉钉了。 回家后,孟母对孟姝耳态度转变得无比亲和。 因为孟姝耳最后在温州再呆几天,就要只身再飞去上海了。 孟姝耳大学四年是在上海度过的,在这里也算比较熟,应叔叔应阿姨的意思,是让她搬来上海多和应许培养培养感情,毕竟两人是冲着结婚去的,这样比以后突如其来地就让他们结为夫妇要稳妥许多。 回到温州没到两天,应叔叔和应阿姨也亲自从上海来了他们家。 这次是登门下聘的,彩礼足足的两千万,还附赠一台路虎揽胜。 孟父孟母当时就懵了,这一串零来回数了不下十遍。 温州当地富豪多,迎亲嫁娶彩礼嫁妆从几万到几百万不等,条件更好的还会送好房好车,这一出手就是上千万,两口子却又高兴不起来了。 怎会不知应家的用意,有钱任性是一回事,更主要的是,现在应许眼睛看不见了,已是个残疾人。不然以往想嫁他的名媛千金能排满整架黄浦江大桥,这种好事再怎么也轮不到他们家头上,以两千万买他们的女儿与一个瞎子共度一生,应家也不算亏。 孟母总安慰孟姝耳,应许的眼睛一直没有放弃治疗,一定还会有康复的可能。 但这种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说来说去,孟父孟母还是认为应许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女婿,应家人的人品他们是信得过的,以后姝耳一生尽可衣食无忧。 各个为女儿考虑的好处之外,隐藏在最深处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钱和利益。 人性贪婪,为父为母也难免俗。 从上海回来后,孟母几天没睡好觉。 孟姝耳还是一派淡定,专注地研究她的美食视频。 白天刚拍摄完了酸梅小番茄的做法,孟姝耳窝在房间剪辑视频,孟母敲敲门进来了。 坐在床边看孟姝耳忙活了一会儿,突然说:“女儿,你要是实在不想嫁,爸妈明天就把礼金给你应叔叔退回去。” 孟姝耳看着电脑说:“退回去干嘛?两千万呢,你和我爸这辈子都赚不了这么多。” “唉。” 孟母心里不好受,总觉得对不住她。 定了定心,又说道:“你相信妈妈,嫁到应家你一定会过得很好的,而且,而且应许的眼睛也不是没有恢复的可能。” 孟姝耳转过身认真地说:“妈,你别担心了,我愿意嫁的,真的。” 温州的皮革厂在国内远近闻名,是曾经那名欠下3.5个亿带小姨子跑路的王八蛋黄鹤开的好头,孟姝耳家的厂子是她爷爷那辈就有了的,比黄鹤的江南皮革厂不知道早了多少年,在本地也当了数十载的龙头。 后来厂子交到了孟姝耳爸爸手里,虽不及爷爷做得出彩,高不成,倒也低不就。 有着爷爷打下的好底子,每年好歹也能有着好几百万的利润拿。 直到孟姝耳小的时候患了场大病,孟父孟母带着她全国各地到处就医,花了家里一大笔积蓄不说,从此生意也给落下来了,孟家的运势像个滑滑梯,一旦滑了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了,多年来还欠下了一大笔债务。 孟母是当过阔太太的,渐渐也学会在菜场为了几毛钱的斤两和大妈们费口舌,名牌的首饰和包包也很久不买了,现在网上买件衣服都要犹豫再三。 孟姝耳一直都很自责,认为是自己拖累了他们家。 如果让她嫁人能够挽回家里落魄的现状,那么她义无反顾。 反正一年前和前男友分手后,她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妈妈说的对,什么狗屁爱情算个狗屁,自己手里的金钱才是最要紧的。 孟母说完了话还没走,半躺在她床上刷朋友圈。 上午他们和应家人在星级饭店吃了饭,来了一大桌子的亲戚,这会儿都这么晚了,孟姝耳的二婶又带着堂妹孟安宁来串门了。 孟母就不让孟姝耳在房间看电脑,叫她出来陪二婶唠嗑。 孟姝耳把白天做好的酸梅小番茄拿出来招待二婶和妹妹。 去了皮的小番茄圆润通红,配上几颗时令的话梅,泡在晶莹剔透的糖水里异常好看,孟姝耳还兑了点白葡萄酒进去,一打开盖子,甜香四溢,芬芳醉人。 二婶说:“姝耳的手艺就是好,现在会下厨的女孩子不多了,不像我家安宁,一天天的眼里就只有工作。” 孟安宁只比孟姝耳小一岁,两人从小被双方家庭互相攀比着长大。 孟安宁从小就是优等生,乖巧可人,尊老爱幼,连青春期都不曾叛逆。 孟姝耳成绩单比不过她,也没她会讨长辈欢心,只有这张艳压群芳的脸能把那碟清粥小菜比下去一些。 其实孟安宁长得也不差,自小也是班花系花的级别,温柔体贴的性格更给她加了不少的分,所以即使孟姝耳比她漂亮很多,也没有甩开她太多。 白天孟安宁也见了应叔叔和应阿姨,表现得比孟姝耳更像应家的新儿媳。 孟母早就不满意她们了,今晚她们一来,从进门就没给这对母女好脸色看。 孟母阴阳怪气道:“是啊,我们家姝耳就是太贤妻良母了,所以应家人才喜欢,话说安宁也二十多了,抽空你得让她好好跟你学着下厨房,作为一个女孩子啊,不光要能出得厅堂,也得下得厨房不是?” 二婶笑了笑,“大嫂,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孟姝耳和孟安宁互相看看,两人都是一脸无奈。 “对了,有件事情,大嫂,我得跟你表明,你听了别不好受。” 孟母双手交叉着搭在膝上,“你说。” 二婶抿了一口茶,慢悠悠开口道:“去年应许刚从国外读硕回来,你知道他回国后的第一件事做了什么吗?” “什么?” 二婶言笑晏晏:“他刚一回来啊,就叫他父母上我家提亲了。” “……” “不过呢我家安宁已经有男朋友了,从大一就开始谈的男孩子,家境也不错,待她也好,这门亲事我们就没答应。” “顾着应家的面子,这事也一直没对外透露,没想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到头来应许还是和咱们老孟家结了亲。” “未防日后尴尬,这件事我就先和嫂子说了,不过也没什么了不得了的,大家彼此知道就行了,我们家也是实在不想瞒着大哥大嫂啊!” 孟母黑了脸,半天一句话也不说,以她妈妈的性子,孟姝耳真怕她抄起扫帚就要赶人出门了。 她又看了看孟安宁。 她这个已温柔体贴著称的堂妹,脸上表露出自满的笑意,好似获得了多么大的荣誉。 这个表情,和往年每个期末和她一起汇报成绩单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果然,孟安宁什么都比得过她。 孟姝耳默默捏了一颗酸梅填进嘴里。 嘶—— 这也太酸了。 第3章 从前从前 孟安宁和应许还有着这样的过往,孟姝耳是头一回知道。 当然,应阿姨夫妻俩从没对他们家透露过。 孟姝耳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备胎。 破破烂烂、可可怜怜的备用轮胎。 孟母得知了这件事非常不痛快,冷言冷语地把那对沾沾自喜的母女打发走了,还差点去找应阿姨理论。 孟姝耳夺过她的手机,好说歹说,总算让她冷静下来了。 不痛快该不痛快,还是要理智对待,顾全大局,仍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孟母最后又对孟姝耳说:“女儿,要是以后应许对你不好,你就回来告诉妈妈,他如果敢欺负你,我拼了命也要去找他算账!” 孟姝耳抚着她的背安慰道:“好好好,您就消消气吧,早点睡,我明儿一早还要赶飞机呢。” 第二天清早,孟姝耳就跟着应家夫妻俩坐上了飞往上海的头等舱。 应叔叔和应阿姨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但孟姝耳不由地比以前更客气了些。 她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但他们对她所隐瞒的那件事,让她如鲠在喉,觉得不公。 并且,对自己以后和应许的相处更加没底气了。 既然他钟情于孟安宁,那现在原属于孟安宁的位置被她横刀夺去,佘山老洋房里这位阴晴不定的祖宗,还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孟姝耳终于明白那天的那声“滚”,为何而出了。 * 飞机很快落地上海。 孟姝耳这次是带着行李过来的,东西不多,26寸的箱子里,一半的空间被电脑和拍视频的录像设备占用。 应阿姨见她带的东西就这点,一下飞机就带她去了商场。 两人在徐家汇的各大商场转了小半天,四只手提满了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全都是应阿姨买给孟姝耳的。 孟姝耳很不好意思,婉拒了几次都不起作用,便只好乖乖听话了。 应阿姨亲切地对她说:“阿姨没有女儿,以后你和应许在一起了,就是我的女儿了,女儿和妈妈之间不需要见外。” 孟姝耳很感动,却又忍不住想,如果现在是孟安宁在她面前,应阿姨是不是也会对孟安宁这样,甚至更好? 总归没有如果,此时此刻,孟姝耳领受了这份好意。 孟姝耳的行李已先被应家的人送到佘山了,购完物,应阿姨想亲自送孟姝耳去应许那儿,临时接了个电话,她们名媛圈的李太太约她做美容。 孟姝耳听到她说自己在陪儿媳逛街,恐怕不方便。 就连忙出声道:“应阿姨,我自己过去应许那儿就可以了,您已经陪了我一上午,后面的事就不用操心了。” 应阿姨先放下电话,温柔地问她:“你自己可以吗?” 孟姝耳点点头,“可以的,我那天已经和大哥去过一趟了,知道怎么走。” 既然他们前几日已见过了面了,想必也不需要她再过去相互介绍了,给年轻人留点二人空间让他们单独接触,想来也是件好事。 应阿姨这么想着,便答应下来。 * 孟姝耳把司机留给了应阿姨,自己乘出租车去了佘山。 她记性好,还记得位置,应阿姨又把详细地址发到了她的微信上。 出租车停到大梧桐树下,树后两层的老式洋房很像电影里民国军阀住过的那种,有暗红色的砖瓦、直立的烟囱,窗户是拱门形状的,它们被掩映在梧桐树下,充满幽静的神秘感。 孟姝耳站在马路的对面,琢磨着待会儿该怎么和应许搭话。 房门的钥匙应阿姨给过她了,现在就正握在她手心里。 孟姝耳横了心,提着她的十几个购物袋招摇穿过马路。 真是的。 有什么好怕的,在一个瞎子面前,她完全可以充作一个隐形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难不成还要看瞎子的眼色了? 安慰好自己,孟姝耳就要把钥匙插进门上,这扇门倒先提前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一名中年妇女抽泣着走出大门,和她对视一眼,转身搬出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似乎是名刚受了气的保姆。 孟姝耳探头往门内看去,屋里地面上一片狼藉,抱枕鱼缸玻璃杯混作一团,一条可怜的小丑鱼躺在地板上,就快奄奄一息了。 背对着门口的一台沙发上,青年坐在上面,一动不动像座木雕。 孟姝耳无声地踏进门槛。 即刻,一道比冬风还要冰凉刺骨的声音愠怒响起:“不是让你滚了?还回来干什么?” 这瞎子的耳力真是不一般。 孟姝耳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把她当成保姆了。 她脑回路也不知道怎么转的,可能单单就是害怕现在在他气头上就表明身份会更叫他发飙,竟张口就道:“哦,应先生你好,我是新来的保姆。” 说完,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蹲下来麻利地清理起地面上的玻璃碎片。 应许大概也累了,后面没有再出声。 孟姝耳捏着小丑鱼的鱼尾巴把它丢进鱼缸,路过应许时看到他的正脸。 他头发稍长,刘海有点盖住眼睛了,坐得很直,双目虚空地望着前方。 真人比照片上更帅。 孟姝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忽然,应许朝她所在的方向偏了偏脸,双眼直直地朝她看过来。 孟姝耳肩膀一震,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 他真的是个瞎子吗? 要不是看他黑漆漆的瞳孔中没有丁点神采,孟姝耳真要以为他能看到自己了。 他是怎么知道她站在这里的? 下一秒,应许皱了皱眉。 “你喷香水了?” 孟姝耳赶紧往自己肩膀上闻。 是有点香味。 刚才和应阿姨在娇兰的专柜,在BA的推荐下试用了一款香水。 不过也只喷了一下而已,从徐家汇来到佘山,一路上味道也散得差不多了。 他是狗吗?鼻子怎么这么好。 孟姝耳只好说:“嗯,用了点。” “以后我不想闻到你身上的任何味道。” “哦,好的。” 她回应了这两句简短的话,应许的双眉又皱紧了一些。 孟姝耳不知道这又是怎么了。 人都是看不清自身的,孟姝耳自称是新来的保姆,别的什么可以在应许眼皮下伪装起来,他眼睛看不见,但耳朵可没问题。 孟姝耳天生有副好嗓音,小时候是清脆动人,青春期后,声线和身材一起变化,变得又娇又媚,说什么都是温温柔柔的,软软甜甜好似一团棉花糖。 又是这么得年轻。 通常一个人的嗓音就能透露出年纪来了。 二十出头,绝不超过三十岁。 所以应许才会感到疑惑。 孟姝耳眼见他表情变得愈发凌厉,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完全不自知,她的伪装马上要露馅了。 应许摸到腿边的手机。 他的手机是按键的,通讯录里存了家人的电话号,按几下可以找到谁,他一清二楚。 孟姝耳一脸神奇地看着他大拇指在左键上连续按了好几次,熟练地拨出电话放在耳边。 手机却被来电的人抢先打来了。 应许不耐地抿了下唇,接听。 “谁?” 里面是他大哥应轩的声音:“妈让我问问你,人到你那儿了没?” 应许的眉心松懈了些,说:“刚到。” “那就好,你可得好好对待人家,姑娘虽然年轻,但是做得一手的好菜,以后你可就有口福了。” “还有事没,没事挂了。” 说完不等亲哥回应,应许就摁断通话抛开了手机。 于是,就此相信了孟姝耳是新上任的保姆的鬼话。 但他没再理孟姝耳,起身去楼上了。 孟姝耳目送他上去。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失明的残疾人,很难把他当做正常人对待,觉得他做什么都是新奇的,即使她知道这样不太好。 她忍不住好奇,他怎么不用导盲犬,好歹也握根导盲仪啊? 看那鼻梁上的还没消散的淤青,就知道他没少碰壁。 不过看这人的臭脾气,也没必要多可怜他。 她敢打赌,这臭脾气的祖宗知道她就是自己的未婚妻后,一定会抵死不从。 她也并不认为以后表明身份了能跟他相敬如宾,对日后的婚姻生活无望。 孟姝耳很有自知之明,给自己的定位很准确——被应许爹妈花两千万给他雇来的小保姆。 至于雇佣时长,就得看应家双亲那边的意思了,她随时做好准备卷铺盖走人。 孟姝耳收拾好楼下的狼藉,又跑到上面随便找了间客房安顿一下她的行李。 路过某间房的时候,听到应许在里面咳嗽了几声。 风寂寂地从窗口吹过,梧桐树叶哗哗作响了一阵,房间里的咳嗽声弱下来,又回归了安静。那氛围,寂寞而虚弱。 孟姝耳觉得他还是怪可怜的。 喜欢的人得不到,还倒霉地瞎了眼睛,一个人住在这栋大房子里,又刚赶走了唯一的保姆,要不是她来得及时,就连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了。 孟姝耳拿钱办事,兢兢业业,整理好行李就到厨房准备晚餐了。 饭菜都准备好的时候,她记起刚才在上面听到的几声咳嗽,便从冰箱里拿出一只雪梨,去皮切块,和泡发的银耳一起炖了,做成一道小吊梨汤,在这秋天最润肺养喉。 她去请祖宗下来吃饭。 祖宗卧室房门紧闭,她敲了几次门里面都没反应。 孟姝耳担心这个残障人士行动不便出什么事故了,小心地打开门往里面看。 这一来,直接把她吓得尖叫起来。 昏暗的房间里,应许无声无息地趴伏在她脚下。 他苍白的脸扭向一侧,双眼紧闭,就像,死了一样。 第4章 从前从前 救护车很有效率地赶来了,几名医护人员用担架把应许抬到了车上,孟姝耳也跟上去陪护。 刚一拨完120后,她就给应阿姨打了通电话,应家人比救护车更快地赶到了医院。 应许是发高热继而引起了休克,至今昏迷不醒。 孟姝耳想到初见他时的那张乌云密布的臭脸,原来是病了。 应家一家三口都到齐了,孟姝耳把来龙去脉向他们讲了一遍,应阿姨感激地握着她的手说:“姝耳,真是多亏了你了,应许总不肯叫人去他那里,今天保姆走了的事我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如果不是你及时发现他晕倒了,这还不知道要怎么样了。” 应叔叔拍拍妻子的肩,说:“好了,医生都说了过一会儿就醒了,你就别难过了,姝耳,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有你陪在应许身边,以后我们就放心多了。” 孟姝耳抓了把脖子,不太好意思地说:“叔叔您太客气了,我也是偶然才发现的,只要应许没事就好。” 应叔叔语气低沉下来些:“姝耳啊,叔叔不怕实话和你说,应许这几个月里都赶走了五六名保姆了,每天一个人在家里谁也不肯见,你能在他身边陪他解解闷,叔叔我和你应阿姨都会很感激你的。” 他表情放松地又道:“听阿轩说,那天他带你去佘山见应许,你们两人很合得来,我和你应阿姨真的很欣慰。” 一直陪在父母身旁的应轩摸了摸鼻子。 孟姝耳看一眼他,笑着说:“叔叔阿姨,既然你们都在,那我就先回佘山给应许做点饭菜送来吧,恐怕他一会儿醒了会饿。” 应叔叔和应阿姨看她的眼神更多了些欣慰和赞赏,感谢了她两句,就让她先回了。 一出医院孟姝耳就解放了似的长呼一口气。 一下午舟车劳顿,又什么都还没吃,再不放她出来可真要把她饿死了。 回到家,饭菜都有点凉了,孟姝耳放到微波炉里加热。 趁这几分钟里,她洗净了少量的白米,加入一勺花生油浸泡在搪瓷碗里。 等吃完饭的时候,白米已经泡得差不过了。 之前的保姆还算尽责,冰箱里塞满了新鲜的食材。 孟姝耳洗干净几片生菜和一小块生姜,解冻了一块河鱼鱼肚,把鱼肉切成薄薄的半透明的样子,在白粥煮开时,和生菜姜丝一起加进去煮熟。 然后装到保温饭盒里,再次去了趟医院。 天色在她刚到家的时候就变黑了,这会儿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孟姝耳又开门回来拿伞,上去换了件有枣红色的毛衣。 走过应许的房间,脚步微顿,然后果断进去,从他衣柜里拿出一件外套塞进自己的帆布包,然后才又打车来到医院。 病房里只剩下应轩在陪着了,应许也已经醒了,他上半身靠在床头,正和应轩说话。 孟姝耳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应轩说:“姝耳回佘山给你做点东西吃,应该快回来了,她是名美食博主,你早该尝尝她的手艺。” 门外的孟姝耳,心口猛地一紧。 应许眯眼沉思了会儿,忽地,极尽讽刺地发出一声“呵”。 “怎么了?” “爸妈就往我手里塞这种女人?” “应许,说话注意点!” 应许声音愈发冰冷:“她从来没有见过我,怎么就愿意嫁给我?还这么主动地住进我家想朝夕相处,她图什么?图我眼瞎,图我看不见?” 孟姝耳忍不住就想起《都挺好》里的经典台词了—— “图你岁数大?图你不洗澡?” 这两点他倒还不至于,不过这股作天作地的劲儿,可真是和苏大强不相上下了。 里面正在说自己坏话呢,这会儿子,她好像不太方便进去。 过来查房的小护士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身后,声音不小地问她:“怎么不进去啊,站门口干嘛?” 这下可好了,用不着再遮掩了。 应轩站起来,马上换了副表情,“姝耳回来了?” 说着他警告地看了眼应许,想让他接下来说话注意分寸,想起他什么都看不见,只好收回了这个无声的警告。 “嗯,外面下雨了,有点堵车。” 孟姝耳把饭盒放到床头的桌子上,倒出鱼片粥。 顾着应轩在,她柔声对应许说:“你现在多吃点清淡点的好,刚做了鱼片粥,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对方却是很不给面子地一个表情都没有。 粥碗里的每一粒米都散发着晶亮的光泽,薄薄的鱼片均匀地埋在里面,一起散发着温暖可口的香气,勾得人食欲大振。 应轩出去接了个电话,孟姝耳把粥碗递到应许手边。 “勺子在里面,小心烫。” 应许冷冷地:“拿开。” 孟姝耳就真的拿开了。 从她进门至今,应许脸上的冰就没化过。 留下他们两人独处时,孟姝耳稍一接近,仿佛他都能把她给吃了。 孟姝耳把碗放回桌上。 “不吃就算了,待会儿我拿回去喂狗。” 她有点紧张,所以才一不小心说错了话。 那话像极了在指桑骂槐,其实,她是真的打算拿回去喂狗。 刚回佘山的时候,在应许的老洋房附近,看到一条中华田园犬走在路边找食,粥做得有点多了,盛不下的她用一次性饭盒装了喂给它,那只狗狗几口就舔食完了,还知道摇尾巴谢谢她,狗子都比他懂事。 应许的脸色几近铁青。 孟姝耳默默走到床位他够不到的地方。 还好,应轩及时回来了。 他神色匆匆地说:“公司有点事,我得过去一趟,我刚让老宅支过来一名保姆给阿许守夜,姝耳啊,你也快回去吧,不然太晚路上就不方便了。” 孟姝耳送他到门口,回来时应许脸上的风暴比刚才缓和了些。 “孟姝耳。”他的语气很正式。 “什么事?” “要怎样你才可以滚?” 孟姝耳坐在床边,玩着手机说:“我不走啊,上海多好啊,吃的多,玩的多,漂亮的小姐姐也多,我干嘛要走?” “我爸妈给了你多少钱?” “两千万。” “我再给你两千万,你哪儿来的就滚回哪儿去。” “好啊!” 孟姝耳眼睛倏地就亮了。 “你怎么支付?支付宝?微信?还是银行卡转账?” “这种大额的是不是一定要到银行转啊?怎样都好,看你怎么方便了。” “只要别给我现金就行,那么多我拿不动啊。” 她一股气说完这些,应许的反应是越来越嫌恶。 那表情难看得要命了,也好像更加看透了她似的,似乎在说:看吧,果然是冲着我家的钱来的,你个死拜金女! 孟姝耳被自己的脑补逗得一下子就笑出声了,声音清脆悦耳,丝毫没有忧虑。 应许又皱起了眉,不耐烦极了,两道眼神是锋利的刀子,却不知该刺向哪里。 孟姝耳明目张胆地瞧着他的脸。 应许眉毛很黑很浓,眉形很有古装剧里美男子那种剑眉斜峰的样子,眼廓偏长,高鼻薄唇,整张脸很有立体感,实在非常好看。 可是当他一和她说话…… 孟姝耳就不能把他当做一个好看的异性来看到了,时刻忘不了,只是被两家父母强买强卖的老祖宗与小厨娘。 以应许对她的态度,和她对应许的态度,她处于一个忍辱负重的地位,这段未婚夫妻的关系,不平等、不和谐、闻者替她伤心。 但只有孟姝耳自己清楚地知道,她并非愿意嫁给应许。 她只是愿意嫁给金钱。 女明星都还挤破了脑袋想嫁入豪门呢,她现实一点,没有错。 * 保姆来了后孟姝耳就回佘山了,她劳累了一天,夜里一沾床就沉沉睡去,再醒来是都快到中午了,手机的来电铃声在枕边聒噪。 一看是应阿姨打过来的,孟姝耳瞬间就清醒了,坐起来接听。 “姝耳啊,应许的烧热退了,今天就可以出院了,我让人送他回佘山,听保姆说这孩子心情不好,你多担待点,有什么委屈就和阿姨说。” 回来就回来吧,不过就是一个臭脾气的室友,平常心对待。 可孟姝耳一直等到下午都没见他人影。 好在应阿姨早早就把送应许回来的那名司机的电话给了她了,孟姝耳就打电话过去问了声。 司机大叔有些局促,但还是实话实说了。 “孟小姐,少爷在、在宝格丽酒店。” “他去酒店做什么?” 司机话说不出来了。 有家不回,偏跑去酒店。 要么是不想见到她,要么是来跟谁私会。 看司机那支支吾吾的反应,孟姝耳心里就明白了。 问了也是白问,孟姝耳便又问到了应许住的房间号,让他给她提前备好房卡,说自己一会儿就过去。 真叫人不省心。 孟姝耳随便收拾了一下,蹬上双匡威就准备出门了。 上海市出租车起步价太高,从佘山到外滩,几百块车费就又像流水似的没了。 无意瞥见客厅里的一把车钥匙,孟姝耳毫不犹豫地拿着去了车库。 她大一就考到了驾照,也算有几年驾龄的老司机了。 拉开车库的大门,她顿时傻眼了。 偌大的车库内,停满了款式张扬的顶级跑车,光一照射进来,漆亮的车身上流光暗涌,车头的车灯像一双双威风凛凛的大眼,冷傲地盯着她看。 “卧槽……” 孟姝耳看着眼前壮观的盛景,怔怔地感叹了一句:“他可真有钱!” 第5章 从前从前 孟姝耳当然不知道她手里的车钥匙是哪一辆的,毕竟她连这里很多车的logo都认不全。 她摁了下按钮,车库深处某辆车子响起一声,车灯也随着亮了一下。 孟姝耳寻过去,满头黑线地站在这辆布加迪车头前。 竟是辆造型招摇的敞篷跑车,还特么大红色的。 驱车来到了位于外滩的宝格丽酒店,应许的司机一直在等着她,孟姝耳叫他和自己一起上去。 站在顶层的套房前,孟姝耳心平气和地敲了敲门。 一名画着浓妆的女子开了门,脸上五颜六色好似一张调色盘,姑且就称她为调色盘。 调色盘堵在门口,非常不友善地睨着她:“你谁啊?” 孟姝耳问她:“应许在吗?” 浴室里水声哗哗,传进她耳朵里。 调色盘娇媚地笑了一笑,“他在洗澡。” 孟姝耳点点头,抬步进去,“嗯,麻烦让一下。” “你还没说你什么人啊,我凭什么放你进去?” 孟姝耳往后看一眼,一起来的司机远远站开,明显不愿掺和进来。 她转头平静地对调色盘说:“我是他未婚妻。” “未婚妻?”调色盘把第一个字的音落得很重,说:“那不还没结婚呢,管不了他这么多吧?” “你到底让不让?” “不让!” 孟姝耳对她挡在自己身前的胳膊不管不顾,径直超前迈步。 “喂!你怎么这么粗鲁啊,小心我报警!” “报,你赶紧报,我求着你报!” 对方也是理亏,气势渐渐弱下来,她恨恨地看了孟姝耳一会儿,表情突然产生一丝神游,情不自禁地问道:“我看你怎么这么眼熟?” 孟姝耳瞥了眼她,径直走向浴室。 身后,调色盘又惊喜地大叫起来:“哎哎哎!你是不是微博上那个奶、奶……” 奶奶? 孟姝耳懵了,满脸疑惑。 “奶油味小厨娘?!”调色盘完整报出了她的微博昵称。 孟姝耳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微博名?” “因为我是你的粉丝啊!” 调色盘赶紧穿好故意露出香肩的松垮浴袍,迈小碎步到她跟前。 “你的每个视频我都有看的,还经常点赞评论,我的微博名叫lulubaby,你有印象吗?” 孟姝耳微博上的粉丝有七八万,每天上千名网友的数据刷进来都叫她应接不暇了,怎么会记得她? 但她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告诉她:“噢!原来是你啊,记得记得。” “怎么这么巧啊,里面那人是你老公?” 孟姝耳笑笑,“算是吧。” 调色盘拉她走远了些,小声说:“你是不是遇到渣男了啊,刚刚我接了个富二代的电话,叫我来这里和一个姓应的假冒情侣,说一会儿他老婆就来了,让我帮忙应付一下。” 孟姝耳说:“前两天吵架了,估计想刺激我呢,不用担心。” 调色盘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这样啊,其实我也不是冲着什么来的,我很洁身自好的,来了连他面都还没见到呢,你来了就好,那我就撤啦。” 孟姝耳:“那就谢谢你啦。” “不用谢不用谢,谁让你是我偶像呢!你真人比视频里更好看,身材也超好!真的!” 调色盘说着,抽开腰间的腰带,里面的吊带裙穿着完好,像当场来了个变装秀,然后回身利落地拎起自己的包。 孟姝耳面带微笑地送她到门口。 “对了!” 忽然,调色盘猛地转过身,面色严谨地紧盯住孟姝耳。 孟姝耳:“……” “互个粉儿行吗?偶像!” …… 本该是撕X的场合,完全预料不到居然化敌为友,真是人生如戏,看来当个小网络名人还是有点好处的。 调色盘走后,孟姝耳在浴室外等应许洗完澡出来。 他洗个澡可真慢,花洒声停下后,又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应许拉开门,出现在孟姝耳面前。 他的眉心总是时刻都在轻蹙着,穿着件白色的浴袍,右手举在头顶拿毛巾擦拭头发,浑身像裹着湿润的热气。 来到陌生的地方,因不熟悉地形,他步子迈得很慢。 但他绝不会做出瞎子摸象般摸索探路的样子,誓死不肯为残缺低头。 “这边。” 孟姝耳扯住他的袖子,避免让他往柜子上撞过去。 才一被碰到,应许就抬了抬胳膊挣开她。 用一脸“莫挨老子”的表情愠怒道:“李贺臣没跟你讲规矩?” 孟姝耳清咳了下,说:“是我,孟姝耳。” 应许顿时就更抗拒了。 “你来干什么?” “怕应阿姨担心你,接你回佘山。” 应许果然很烦她,就算看不见也要离她远几步。 他把脸撇向没有她的方向,“用不着你担心,看清你的身份。” 孟姝耳一点也不气,说:“我的身份?我的身份是你们应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就只差登记了。” 应许火气烧得更旺,俊秀的脸庞被微微憋红。 “不知羞耻!” “我看不知羞耻的是你吧,那个女的你见过吗?没见过就出来跟人家开.房?为了把我气走你还真有你的啊。”说到最后孟姝耳还笑了一声。 “人呢!” “被我打发走了!” “你以为你是谁?” “不把我当未婚妻随你,但我是你爸妈花两千万买来管你的,我只做好我分内的事,。” 应许被气得胸膛都开始起伏了。 和服样式的睡袍,衣领是深深的V领,可以露出他胸前结实紧致的肌肤。 孟姝耳瞄了一眼,冲门外喊:“张叔。” 司机张叔赶紧进来,“孟小姐,什么事。” “帮我把他弄走。” 应许准确地面向她的方向,咬牙说:“你敢!” 孟姝耳无所谓道:“张叔,你敢吗?” 张叔不敢吱声。 应许失明后脾气比以前臭了好几个档,就连应父应母在他面前都加倍小心,他们这些在应家做事的,当然不敢和他作对。 孟姝耳又不慌不忙道:“张叔,给你发工资的是他还是应阿姨?” 张叔还是不吭声。 “今天应阿姨可是让你送他回佘山的家里的,半道你却把人带来了这里,如果他在外面出了什么问题,你怎么跟应阿姨交差?” 张叔马上上前搀扶住应许,“少爷,我们还是快回去吧,来,我帮您换衣服。” 孟姝耳满意地笑了笑。 应许闭了闭眼,平复呼吸。 他连说了三个“好”,又猛地睁开眼来。 “孟姝耳,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 怕你不成? 孟姝耳双臂环胸,笑得无畏无惧。 * 应许沉着脸坐上了他那辆布加拉迪的副驾。 他坐到前面,只为不想和孟姝耳一起在后面并排坐着,殊不知开这辆车的根本不是张叔,而是孟姝耳本人。 还挺自觉。 孟姝耳心道。 她一上车应许马上就感觉到了,在他下去之前,孟姝耳及时给车门上了锁,应许试了下打不开,十分憋屈地放弃了。 刚才他不肯乖乖配合换衣服,就直接穿着酒店的浴袍出来了,又不知道这车是他那辆需要手动装卸敞篷的布加迪,瞬间就后悔了。 他皱眉骂了句脏话,准确地从中控台里摸出来一副墨镜架到鼻梁上。 墨镜配上面无表情的臭脸,可真是个酷盖。 孟姝耳看着他无声地笑着,驾驶跑车上路。 豪车本就惹眼,应许那副装扮更引人注目,他拢紧了浴袍的对襟,好似时时刻刻想骂娘。 孟姝耳忍笑忍了一路,给他留点脸面,刻意走了人少一点的衡山路。 道路两旁是繁茂的法桐,作为曾经的法租界,各类高档的欧陆建筑连成排地矗立在路边,这里酒吧夜店多,平日很多富人来到这里打发时间,白天永远比晚上清净。 孟姝耳大学的时候经常过来玩,很喜欢某家店的花蟹意面,时隔许久到了这里突然又想吃了,她把车开到那间店外下去买。 她停下车,对拿手托腮正满脸不爽的应许说:“老实呆着,我马上回来。” 应许理都不理她,墨镜配浴袍的装扮又让孟姝耳忍不住笑起来。 这回她可不憋着了,一路哈哈哈地走进店里,应许隐忍地握了握拳,唇线紧抿,漆黑的墨镜镜片上仿佛都快烧出来两团火了。 许是今儿天气好,都开敞篷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了。 一辆白色的兰博基尼缓缓停在他车边,驾驶座的年轻人惊讶地取下墨镜。 “应许?” 应许脖子动了动,一下就听出是谁的声音了。 李贺臣说:“你不是在宝格丽吗?我刚叫了lulu过去,你没见到?” 李贺臣载了一车的漂亮妹妹,各个儿都眼冒星星地盯着应许看。 应许扭过脸,手肘架在车座上冲他说:“哦,临时有事,回趟家。” “好帅啊,臣哥,你朋友?”后座的女孩激动地推了下李贺臣的肩膀,小声说:“快介绍一下!” 这样的应许就是一名无比正常的帅哥,要说唯一不正常的,也就他穿着睡袍出来遛街的做派了。 不过也不影响什么,普通人这样做是神经病,帅哥这样做就是潇洒随性、放荡不羁,更叫漂亮妹妹们眼冒红心。 一车子的人,只有李贺臣和副驾上的女孩对他墨镜下的真相知情。 那女孩留着弯曲的空气刘海,看着他的眼睛水汪汪的,近看原来含满了眼泪。 但应许完全不知道她的存在,单单和李贺臣搭了几句话。 孟姝耳打包了两份花蟹意面回来了。 她一拉开门就看见了路边的这一幕,扬着得体的笑大步走向车边。 迎面走来的美人雪肤杏眼,乌发红唇,干练的机车小皮衣下是条红白相间的碎花长裙,又酷又甜,她走动时,裙摆非常识实务地飘扬起来。 “我靠!” 李贺臣又一次摘下了墨镜,直勾勾地盯着孟姝耳看。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死皮赖脸贴上来的未婚妻?” 应许也非常耳灵地听到后面开门的动静,脸立刻就沉下来了。 “嗯。” 李贺臣激动得难以自持,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扣出来给他安上,让他好好瞧一瞧这是个什么样的美丽。 “妈耶,真的是极品!兄弟你这么有福气,可千万别不识货啊!” 应许冷哼了声,头枕向后面,仰起下巴懒洋洋地回他——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第6章 从前从前 重新上路,孟姝耳不经意地问旁边的人:“刚才那是你朋友?” 应许脸冲着车外,风把他的刘海吹乱,扫荡在墨镜前。 明知不会得到理会,孟姝耳还是多问了一句。 她是一点也不介意应许对她的态度。 人都是付出了才会要求回报,她对待应许并没付出什么真心实意,说到底,只能算是给应家父母个人情罢了,又有他们爷爷辈的那层恩情在,更看在2000万礼金的面子上,所以她愿意尽职尽责地照顾他、管束他。 一路秋风不停,车开到老洋房前,孟姝耳拔下车钥匙,对应许说:“到了,下车吧。” 应许用力拉开车门下来,闷着气往前冲了两步,突然站定双脚。 孟姝耳把花蟹意面从后座提出来,纳闷他怎么不走了。 哦,差点忘了。 她过去捏住他的袖子,说:“走这边。” 应许反感地扬起手臂,薄唇冷冽轻启:“别碰我。” 孟姝耳指间一空,微愣,仰起脸好整以暇地对他说:“好吧,那你就自己走。” 说完她退远了些,抱起手臂等着看他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 应许站得很直,他没有动,白皙的脸上逐渐涌现出屈辱。 孟姝耳捏着自己的一把发梢看,事不关己了好一会儿才问他:“你不是很厉害吗,找得着路吗?” 明明就是站在自家的院子里,但周围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陌生的,他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孤零零地傻站着,脸上的屈辱越来越多。 孟姝耳看到了他眼中的茫然无措。 她叹了口气,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 她用树枝的一端戳戳应许的手,他好像有被吓到一点,那只手条件反射地往后躲了躲,眉毛皱得更紧了。 孟姝耳说:“不是不让我碰你吗,那你就握着这根树枝,我领你进去。” 应许犹豫了下,慢慢地握上树枝,孟姝耳走在前头,像牵羊一样把他领进门。 “该上台阶了,抬脚。”她回头看着应许脚下,见他顺顺利利地上来了,才松开手里的树枝。 应许也马上把树枝远远丢开了。 多嫌弃似的。 他对屋子里面还算熟悉,知道哪里是墙壁,哪里是路,哪里是沙发。 进门就走向楼梯,手扶着扶手,上楼去了。 “等等。”孟姝耳在中岛台拆解着便利袋,迅速取出来一份花蟹意面。 他就还真的就停在了楼梯上。 孟姝耳便放柔了语气,用餐盒碰了碰他身前,说:“午饭就是这个了,你拿上去吃。” “拿开。” 应许烦躁地抬手,餐盒被打翻摔落在楼梯上,面条都撒出来了,弄得哪里都是。 孟姝耳一下子就来气了,“你不吃就算了,能给人一点尊重吗?” 应许笑了笑,“你配吗?” 孟姝耳握紧手心,忍下想一拳挥到他脸上的冲动。 她可不是什么软柿子受气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顿了顿,也笑着回道:“我不配,孟安宁配是吧?” 果然,一提到这个名字,他脸上的讥诮瞬间荡然无存。 他的眉心一下子舒展开,又很快更紧地拧起来。 孟姝耳慢悠悠地蹲下来把撒出来的面条捡回餐盒里,火上浇油道:“可惜她早就是别人的了,而且和男友的感情非常稳固,你想娶她是没机会了,爱而不得,就把气撒到我身上?” 她清理好地上的花蟹和面条,回头看看,应许继续攀着扶手往楼上走,背影写满了“我很落寞”。 还挺痴情。 孟姝耳得意地笑了下。 终于知道他的弱点了。 * 半天应许都没有再下来。 孟姝耳不管他,把她的Apple Mac小本搬到楼下,开始做微博数据,抽空回复粉丝网友的评论和私信。 不知不觉,日渐西沉。 她伸了个懒腰,关上电脑,突然想喝咖啡,去厨房找了找,这里咖啡豆和咖啡机都有,但应该好久没用了,咖啡机上蒙了层薄薄的灰。 孟姝耳洗干净咖啡机,去倒咖啡豆的时候见到袋子旁边的一小盒黑糖,居然都快过期了。 她取了黑糖放到小锅里,加少量的水,慢慢捣碎,用小火煮到融化,然后切了半颗柠檬,挤汁进去,做成一小罐黑糖汁。 化糖为汁远比方糖更易融化,兑在咖啡或奶茶里时,口感也会更好。 步骤简单易学,孟姝耳过程中拍了几张照片,准备待会儿做条图文长微博发表出去。 糖汁炭烧焦香,满屋甜腻,在傍晚时分闻得她心里暖暖的。 孟姝耳磨好了咖啡,正要冲泡时,手机响了。 她赶紧擦了手跑去接听,应阿姨问她:“姝耳啊,应许回去后怎么样?” 孟姝耳往楼上看了眼,上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好像在睡觉。” “都快晚上了还睡?他吃过了药了没?” “噢,我差点都忘了,张叔白天把药给过我了,我现在给他送上去。” “好,真是谢谢你了,姝耳。” “没事的,应阿姨,不用跟我客气。” 孟姝耳放下手机,就去厨房接了杯温水,数好药粒放进小碟子里,端着去上面找应许。 她敲了敲门,冲里面问:“你睡了没?” 没声音。 孟姝耳又说:“你不会又晕倒了吧?再不出声我就进去了啊。” 威胁的话还算有用,这回里头就传出声来了。 “什么事?” “应阿姨让你吃药。” 接着孟姝耳就听到了一声冷笑,应许说:“我怎么知道你给我吃的什么药,谋财害命的药?” “你真聪明,还真就是一吃就叫你死翘翘的药,反正你病刚好,不吃也是要死翘翘的,我放门口了,吃不吃随你。” “真四踏呢!(呢,三声,温州话:脑子坏掉了)” 她把水杯和药一起放到门口,一秒也没有再门外停留。 楼梯下到一半的时候,孟姝耳才注意到大门口的门铃好像已经响了很久了。 “来了来了。” 孟姝耳小跑着过去开门,门边墙上的监视器里,一个头戴白色宽檐帽的女孩站在外面。 她身材娇娇弱弱,穿了一身的洁白,好似秋日里的一朵小百合。 孟姝耳开了门,问候的话还没出口,对方先越过她看往了她的后方。 “应许哥,我来看你了。” 孟姝耳也往后看,真是难得,楼上的祖宗终于肯下来了。 但他一听到这道声音,脸色又变得不好了,虚空地望向门口,问:“你来干什么?” 黄小蕾挤开孟姝耳,屁颠儿屁颠儿地来到应许面前。 “应许哥哥,我白天和李贺臣见到你了,就想来看看你。” 她这么一说孟姝耳就想起来了。 白天衡山路的兰博基尼上,一名富二代载满了一车的美女招摇过街,眼前这位好像就是当初坐在副驾上的白裙女子。 应许:“有什么好看的,没别的事你就回去。” 见他坐到沙发上,孟姝耳就过来把她的电脑搬走。 她想把楼下的空间留给这两位,自己到楼上去,脚步刚走开时,应许突然叫住她:“你去哪儿?” 孟姝耳指了指自己,问:“你说我?” 应许略显不爽:“不是你还有谁?” 黄小蕾很不友好地盯着孟姝耳看。 “应许哥哥,她就是那个你很讨厌的未婚妻?”仗着应许眼睛看不见,她起了坏心眼故意误导:“长得也不怎么样啊,怪不得你不喜欢。” 孟姝耳这个大活人还站在他们面前呢。 她真的很无语,不知道这些资本家的小公主们都是怎么被教养的,随随便便就能对他们中产阶级评头论足吗? 反击的话已经酝酿好了,孟姝耳张了张嘴。 这时,应许的话抢在她前面先发制人:“她不好看,你更好不到哪里去。” 孟姝耳愣住了。 什么情况? 黄小蕾抿紧唇,涨红着脸说:“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应许语气平常,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给人情面:“她是我未婚妻,我不喜欢她,难道喜欢你?” 黄小蕾想起白天李贺臣说的,应许是被父母逼迫才和这个女人在一起的,他很讨厌这个女人,时时刻刻都想赶她走。 在衡山路看到这个女人霸道地开着他的跑车,连件衣服都不给他,黄小蕾心疼得直想掉眼泪。 应家和黄家时世交,她和应许也是从小就认识了,黄小蕾一直都喜欢他,以前她父母也是很赞成她追求应许的,直到三个月前应许因为事故双眼失明,父母就再也不允许她和应许有来往了。 这一耽搁,竟是拱手把喜欢的人送到了别人手中。 黄小蕾干坐了一会儿,强扯起笑容和应许说话:“应许哥你吃橘子吗?我给你剥一个。” 她取来果盘里的一只橘子开始剥皮,随手把橘皮扔到地板上。 孟姝耳看不下去了:“垃圾桶就在你脚边,你也眼瞎看不见啊?” 脑子一热就说错了话,总归在残疾人面前说话还是要避讳一点的。 孟姝耳懊悔地看了看应许的脸色,他居然一点也没有介意的样子,还帮着她跟黄小蕾说:“把你的东西都收好,不然又要麻烦姝耳收拾。” 姝耳? 孟姝耳有点受宠若惊了,抱着电脑游离地上楼去了。 路过应许的房间,刚才她放到门口的水杯和药都已经没有了。 孟姝耳心里一下变得非常舒坦。 是不是她的善良终于感化了他,让他决定以后都和她和平相处了? 回房间编辑黑糖汁长微博的时候,孟姝耳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码出来的文案都是温暖又甜腻的。 做好了微博上黑糖汁的图文教程,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了。 孟姝耳欢欢喜喜地下楼,打算问问应许晚上吃些什么。 楼下,黄小蕾已经不在了,应许横在皮沙发上睡着了。 他的个头儿在沙发上有点伸展不开,但也很舒服地躺着,这么窝在上面活似一只打盹儿的大猫。 夜早就全黑了下来,窗子没关好,晚风趁机而入,吹动他头顶的散尾葵。 他一定偷喝了她放在桌上还没动的黑糖拿铁,唇上沾了一道深色的糖渍。 他睡得可真安静啊,比他清醒的时候乖多了。 都是风在使坏,不然她怎会对着他母爱泛滥,冲桌上抽出一张纸巾,伸手去轻擦他的唇角。 她才碰上他的皮肤不到一秒,即刻,应许紧闭的双眼迅速睁开,用力地一把握上她才伸过去的手腕。 他眼里还是那样没有焦距的黑魆魆的一片,对待她也还和之前那样冷傲又反感。 “孟姝耳,你又想干什么?”应许十分厌恶地质问她说。 第7章 从前从前 人前叫她姝耳,人后叫她孟姝耳。 刚才当着黄小蕾的面,那短暂的反常因何而出,不言而喻。 孟姝耳算是明白了。 这个人是拿她当挡箭牌了。 亏得她刚才那么欣慰,好像自己青春叛逆期的儿子终于重新做人了,到头来,居然只是她自作多情。 孟姝耳无奈地翻了翻眼睛,马上离他远远的。 走到一半又折回来,取走桌上她的咖啡杯,拿到厨房清洗了好几遍。 * 后面几天,互相隐忍着度过。 孟姝耳不需要出门工作,几乎每天都呆在家里。 现在是流量红利当头的时代,孟姝耳经营着她的微博,每个月都能收到几个电商平台的广告。 她经营微博的时限短,粉丝不算多,但活粉和铁粉比高她几倍粉丝量的大V都多,所以电商们都钟爱她,每月的广告费足够她丰衣足食了。 应阿姨还是时不时给她打点钱过来,她愿意给,孟姝耳就收,丝毫不矫情,钱谁不喜欢? 应阿姨钱给得很到位,出手也阔绰,但和丈夫没有来过几次,主要是应许不肯见人。 她每次和孟姝耳问起应许的情况,孟姝耳都是报喜不报忧,营造出一副应许非常积极向上热爱生活的善意谎言。 应家那三口人都非常满意,对她越来越好。私下常说,给应许找个年纪相仿的伴儿果然没错,姑娘性格好,勤快,还很会做饭,这样的女孩子谁不喜欢? 他们都认准应许是真的愿意和孟姝耳在一起,不像以前的那些保姆们,经常刚上任没几天就被他赶出家门。 只有老洋房里的当事人知道,这样平静的假象下一直酝酿着风暴。 应许孟姝耳二人一刚一柔,自古柔能克刚,孟姝耳又是百毒不侵,有的是办法对付一个瞎子。 而应许,凶是表面,其实没什么坏心眼儿,就更容易被她掌控。 他整日把自己关在他的卧室,从不下楼。 就算两人在这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他们碰面的机会也少得可怜。 经常孟姝耳做好了饭拿托盘送到应许房间门口,敲门三声是提醒饭来了,一般隔一个小时再上去取,碗碟基本都会变空,她再拿下来收拾就是了。 刚开始的时候,送过去的饭菜应许一口也不肯吃,孟姝耳连送了三次,也就是给了他三次机会,从第四次开始,她就不再送吃的上去了。 应许点不了外卖,更有着傲气不肯打电话跟别人求助,硬生生被饿了两天。 但还是没有向孟姝耳低头。 两天过后,孟姝耳突然又恢复了对他一日三餐的供应。 从此,她送上去的每顿饭菜都能被吃得一干二净。 吃完还知道把空碗空盘子放回原位,以便她拿下去收拾。 孟姝耳的手艺也是真的好,为了研究菜谱拍视频,每一餐都是变着花样做的,二楼的祖宗纵然再不喜欢她,慢慢也被她的厨艺折服了,顿顿胃口大开,每次开饭都准时得很,一次也不曾落下。 每一天,他们就隔着一扇门这般相处着。 一周过去了,孟姝耳不知道这样的现状要维持多久,可能还会很久,但她也很满意现状。 一个人住着这栋又文艺又有情调的老洋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小日子简直不要太美好。 不过她也有点好奇,那个瞎子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到底在干什么,都不怕发霉的吗? * 孟姝耳从超市货架上拿下一瓶巧克力酱,一边看着成分,同时把手机贴在耳边。 应阿姨照例来电询问应许的近况,顺便邀请她明天带应许一起到滨江森林公园野餐。 刚好孟姝耳就在超市,便把准备物资的活儿包揽下来了。 她一股气买了野餐用的红格子餐垫、环保纸餐盒、饮料水果、法棍和牛角面包是方便拍照的,又挑了一大袋子的食材,满载而归。 刚好秋天的美食日常之一就有野餐,这是个写野餐攻略的好机会。 回到家她就开始准备明天野餐的主食,好吃又方便贮存的,当然是三明治和披萨。 孟姝耳洗了手,套上围裙,有条不紊地忙活起来。 先动手做三明治。 吐司面包上抹上一层蛋黄酱,扑黄瓜薄片,加上蟹棒,盖一片吐司再抹上蛋黄酱,一层层地叠加生菜、培根、紫甘蓝、太阳蛋等食材,最后一片吐司盖好,拿保鲜膜压实、包纸、从中间切开。 从侧面看,吐司内物料丰富、五颜六色、色彩鲜亮诱人,所以叫做彩虹三明治。 孟姝耳把做好的三明治存放到冰箱,继续制作披萨。 一切就绪,把披萨放进烤箱后,孟姝耳想起她那名非常没有存在感的室友,上楼敲了敲应许的门。 “应阿姨叫你明天一起去秋游,你去不去?” 没声音。 也是正常了。 孟姝耳抬手准备再次敲门,面前的这扇门猛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房间里面黑乎乎的,一丝光也不能透进来,应许穿了件浅灰色的亚麻衫,睡裤宽宽松松,竟然连鞋都没穿。 孟姝耳抬头看他的脸,直接把她吓了一跳。 他的刘海无精打采地搭在额前,皮肤惨白,面无表情,像个常年不见阳光的孤魂野鬼。 一周没见面,他胡子都长出来了。 孟姝耳忍不住提醒:“你胡子该刮了。” 应许回给她一个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表情,问:“你刚才说什么?” 孟姝耳复述一遍:“应阿姨叫你明天一起去秋游。” 应许反手带上门,模样抗拒,“我不去。” 孟姝耳:“我有办法让你去的。” “呵。” 应许明显很不把她放在眼里地冷笑了声。 当天晚上,他的晚餐就只有一杯白开水。 孟姝耳在楼下听到上面开门关门的动静,爬上楼梯查看。 她端端正正放在门口的水杯已被踢翻,水洒了一地板。 孟姝耳想起微博上一个热转的,一只橘猫嫌弃伙食不好怒掀食盆的小视频。 她弯腰捂住肚子,忍不住地笑了又笑。 应许和她同岁,还是非常年轻的年纪。 孟姝耳知道二十多岁的异性饭量大到无法想象,他也是长了一米八几的大个儿,就算整日呆在房间里不运动,能量的消耗也不会太少。 并且被她好吃好喝地养了这么久,一顿饭空下,他就有点受不了了。 可到了第二天早上,他的早餐是连一杯水也没有了。 孟姝耳坐在桌前用电脑剪辑视频,无意间一抬头,瞧她看见了什么? 祖宗下凡了。 应许不知道她在不在,走来的时候表情有点不自在。 孟姝耳故意不出声,看着他慢慢走到冰箱前,打开柜门往里面翻找能吃的东西。 他很快就摸到了她昨天存放在冰箱里的三明治,确定了是什么东西后,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纸。 孟姝耳早已默默走到了他身后,冷不丁出声:“你在干什么?” 应许动作一顿,转过身来。 耀眼的阳光下,他耳垂泛起了红。 但神情还是一副“老子不想鸟你”的样子。 孟姝耳拿过他手里的三明治重新放进冰箱,“这是我们下午要带去野餐的,不能给你吃。” 应许垂了手,酷酷地塞进裤兜。 “随你。” 孟姝耳笑眯眯。 “饿了啊?” 应许从她身旁走开。 “中午我不做饭的。”孟姝耳说。 “晚上也有可能回来很晚。”孟姝耳一直在笑,“那你今天一天怎么吃饭啊?” 应许虚弱地闭了闭眼,薄唇紧抿。 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老子好饿…… 他拉开椅子坐下来,弓下腰把脸埋在桌子上,过了会儿,声音闷闷地说:“好,我跟你去。” 耐思。 继上次发现他的弱点之一是孟安宁后,现在又让她发现了他的弱点之二。 孟姝耳满意地点点头,“好,你先回房间洗个澡吧。” “早上刚洗过!” “那就去刮刮胡子,你现在跟个流浪汉一样,让你妈看到还以为我对你不好了。” “孟姝耳,你不要得寸进尺。” 孟姝耳装作耳朵不好使的样子:“你刚才说什么?谁得寸进尺?” 绷着脸停顿了十秒,应许扭开脖子,不耐烦地转换口风:“看不见。” “没关系。”孟姝耳雀跃上楼,边走边回头问他:“你刮胡刀放在哪儿?我帮你剃呗。” 第8章 从前从前 孟姝耳是第二次来到应许的房间。 里面果然不见天日,但也不算很乱,竟然还挺干净的。 孟姝耳把窗帘拉开,打开窗子让新鲜空气透进来,低头在地板上发现了海量的盲文书籍,大部分还是刚入门的教程,原来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是已在开始摸索新的领域,并非一味沉溺在黑暗中无所事事。 她走进卫生间,从盥洗池边上找到了一把剃须刀。 下楼时已研究好怎么用了,但应许已经不在他刚才呆着的地方了。 楼下分两个客厅,厨房和用餐的地方与起居室分开,日出东升,阳台上溢满阳光,应许换到了沙发上坐着,怀里抱住一只抱枕,垂着双眼往下望。 一如既往,他的双眼像被装裱起来的蝴蝶标本,美丽,却没有神采。 “脸转过来,我给你刮胡子。”孟姝耳坐在沙发的扶手上对他说。 应许把脸扭向另一边,皱着眉说:“走开。” 孟姝耳就把剃须刀递向他,噙着笑说:“那你自己刮也好,别剃到眉毛啊。” 应许烦闷地夺去剃须刀。 他的手无方向地朝孟姝耳伸来,掌心不经意摸上了她的手背,瞬间就像碰到脏东西一样了收了收手,表现得非常不耐烦。 孟姝耳无语地望了望天花板。 她还没来得及计较呢,倒像是他吃了多大了亏似的。 * 午后,孟姝耳先把车开到了门外,依次将食物提到后备箱里。 然后去请祖宗出山。 应许衣服裹得厚厚的,坐在客厅等她很久了。 孟姝耳背上她的小背包,站在门口冲他说:“走吧。” 应许缓缓站起来,朝门外走来。 走到孟姝耳身前时,孟姝耳捏上他的袖口,应许皱了皱眉,但没反抗,由着她牵着自己出来,来到车边。 孟姝耳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说:“上来吧。” 应许手扶在车门上抚摸了两下,发现脚下车子底盘很高,他瞬间就认出这是他的哪辆车了。 今年刚买的奔驰G级AMG G 63,不贵,才200多万,但模样帅气,浑身都是磨砂的炭黑,个高体壮像头气势磅礴的黑豹,这是他眼睛失明前最后的新宠。 他喜欢得打紧,好几个朋友想借它开开他都不肯,十分不放心把它交到一名惹人厌的女人手里。 应许杵在车门前不动,黑着脸问:“谁让你开这辆了,换别的。” “这辆怎么了?”孟姝耳在车顶拍了拍,说:“我们是去森林公园哎,不开越野,难道开劳斯莱斯?” 应许脸更黑了,“那辆你也不许动!” “小气鬼。”孟姝耳用嘴型说着,当着他的面忍不住又刻薄起来:“你说你把它停在车库也开不了,难道你现在这样还打算上路?想当马路杀手啊?” 应许恼怒地咬了咬牙。 然后孟姝耳语气放松了些:“放心吧,我技术很好的,你只管坐着不动就行了。” 所有男人都有着同样的特质,什么话都能往少儿不宜的方向联想,瞎子也不例外。 应许年纪轻轻,又是血气方刚的,怎受得了她这样的话。 他嫌恶地朝孟姝耳所在的方向撇了撇脸,给了她一个“你可真不害臊”的表情,上车了。 孟姝耳一无所知,从另一边上来,给他系好安全带,开车载他一起去往滨江森林公园。 在车上,本来应许还是很担惊受怕的,渐渐发现孟姝耳车开得还算稳,就放下心靠在车座里打起盹儿了。 到达目的地,应阿姨他们先到了,在入口处等着他俩。 事先应阿姨和孟姝耳打过招呼,今天来的都是自己人。 应叔叔工作繁忙实在抽不出空就没来,剩余的人,除了应轩孟姝耳一个都没见过。 应阿姨没有叫太多的人来,就只有应轩、应轩的女朋友、和应轩应许的一个表弟。 车一停下来,不用孟姝耳叫,应许就醒了。 孟姝耳先下了车,冲着前头的那行人笑了笑。 四人快步朝他们走来,应阿姨笑道:“来得还挺快,我们也是刚到。” 听到母亲的声音,应许微微愣了下,沉默地去解安全带。 应轩赶紧上前扶着他下来,应阿姨走过来抱了抱应许,拍拍他的背欣慰地说:“你愿意出来走走真的太好了,妈妈还担心你不肯来呢。” 说完,她又感激地看了看孟姝耳。 这边孟姝耳有点不自在,旁边高高帅帅的小鬼一见她就叫了声嫂子,都让她不知道怎么回他了。 “对了,介绍一下。” 应阿姨先介绍了应轩身旁穿军绿色风衣的高挑女子,“这是林冉,阿轩的女朋友。” 孟姝耳和她互相笑了一笑,应阿姨又随手指向那小鬼,“这是阿许的表弟,叫他丁一就好。” “嗨!嫂子,百闻不如一见啊,你长得可真好看,比我们学校里那些女生漂亮多了。” 孟姝耳自自然然地回过去一个笑容,“谢谢。” 顿时她身后的某人就发出微不可查的一声轻嗤。 孟姝耳不以为意。 瞎子不能看到她的美貌,那是他的损失。 她才不和他计较。 午后的天空碧蓝如洗,空气清新湿润,太阳光分解成虚幻的光晕从冷杉的树梢折射而来。 找地方停好了车,几人先步行在公园内走了走。 丁一和林冉的性格都很好,孟姝耳和他们很快就熟络了。 丁一从应轩那儿得知孟姝耳是微博上的一名美食博主,他这个十八九岁的小年轻也爱玩这类社交工具,和孟姝耳很有共同话题。 他俩和应轩那一对走在前面,后面应阿姨抱着应许的胳膊慢慢地跟着。 其实应阿姨很清楚应许总不愿见她和丈夫的原因。 当初应许是为了救他爸爸才失明的,他们夫妻二人心疼儿子,在他面前,总不知不觉地对他表露出愧疚和自责,也总是小心翼翼的,而应许偏最见不得他们这样对待自己。 失明的事是意外,他不怨天尤人,也不会加罪到任何人身上,后来他性情大变,也只是恨自己对人生的无能为力罢了,毕竟他原是那么高傲的天之骄子。 数日不见,应阿姨积攒了许多话和应许说,他极有耐心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句。 孟姝耳的说话声就在前面,她和他的家人都很聊得来,时不时发出笑声。 她的声音很有辨识度,清冽而甘甜,像掺了砂糖的山泉水。 说什么话都是温温柔柔的语气,好像永远都心平气和,永远都不会动怒。 虽然她也没少对他说难听的话。 但,不管她说多么难听的话也都像漫不经心似的,就连自己对她恶语相向的时候,她也同样永远不会表露出伤心和难受。 他爸妈到底给他塞了个什么样的人? 应许这短短一出神,没听见他妈妈对他说的话。 “姝耳是个好姑娘,以后你要对人家好一点。”应阿姨说。 应许什么也没听到,本能地“嗯”了一声。 这个对话可是叫前头的孟姝耳听到了。 她直想冷笑。 对她好一点? 他不作天作地她就谢天谢地了! 应阿姨整理了下应许的衣领。 森林公园内的气温比市区低了很多,应许穿了好几层,衬衫、棉线卫衣、一件很厚的运动外套,还戴了围巾和棒球帽,都是孟姝耳逼着他穿上去的。 一想起在家时她笑面虎一样的威胁,应许不禁就烦躁起来。 “我最后问你一遍,到底穿不穿?” “你是不想穿衣服呢?还是不想听我的话?” “你要搞清楚哦,你冻死了都和我没关系,我只怕你妈觉得我没照顾好你,下周就不给打钱了。” “哦哟!一没钱那就不得了哦!”她拍拍手,做作地学着上海大妈的语气。 “那就没好吃的,没好喝的了,又要喝白开水啦!” 应许不得不承认,他的胃已经被这个女人牢牢地抓在手里了。 他只能听她的,这是他的弱点,她非常聪明地学会利用他这个弱点了。 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善良单纯。 这个阴险小人孟姝耳,他就算死,也绝不会和她结婚。 * 太阳的光芒逐渐褪色的时候,六人才酒足饭饱地散去。 刚才从一开餐应许的嘴巴就没停过,一个劲儿得吃,应阿姨直说他胃口变好了,并不知道她的宝贝儿子是被硬生生饿了三顿饭。 应许不参与他们的聊天,吃饱就上车呆着了。 湖边的四个年轻人玩起了纸牌,应阿姨不想让应许感到冷落,过了会儿也上车来陪他了。 应许在喝饮料,应阿姨才一上来他就察觉到是谁来了,双唇松开吸管,叫了声妈。 知子莫若母,今天应许对孟姝耳态度冷冷淡淡,别人瞧不出来,应阿姨可是什么都看在眼里。 她严肃地问应许说:“阿许,你告诉妈妈,你到底喜不喜欢姝耳?” 应许回答得丝毫不拖泥带水:“不喜欢。” 早知会是这样的回答,应阿姨失望地叹气,说:“可姝耳和你的婚事是爷爷指定的,你好歹看在爷爷的面子上,不要辜负了他和孟家的恩情。” “所以我才多留她几天,否则像这样的女人,一秒也别想再呆在我眼前。” “阿许……” “妈,我的事让你和爸爸费心了,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个孟姝耳,我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应许扔掉饮料纸盒,漫不经心地说。 还没巴掌大小的维他柠檬茶没几口就喝完了。 他以前从不喝这种饮料,刚吃了太多,为了解渴只好将就一下。 一盒饮完,应许皱了皱脸。 这他妈的什么味儿,也太难喝了。 十分钟后。 舌尖还弥留着清新的柠味,淡淡苦涩别有一番风味。 不知不觉,他的手重新伸向了剩余的那几盒柠檬茶。 飞鸟掠过车顶,滑向镜面般得湖水,然后再次高升。 应许双手枕在脑后,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你们给我灌溉营养液和投雷~ 第9章 从前从前 那日见面之后,应阿姨的电话还是会经常给孟姝耳打来,但每次都多了一两句请她多担待应许的话,然后会再说说她儿子的好话,好似生怕她被惹急了会撒手不管他了一样。 反正担待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孟姝耳早已习惯,每每都会很知书达理地回应应阿姨。 没订婚前,应阿姨和她家人提起过应许的眼睛或许可以复明,他们已到国外就医多次,应许的角膜需要重新移植,可惜目前没有合适的供体,只能先一直这样等下去。 应家资力雄厚,有钱能使鬼推磨,孟姝耳有80%的信心相信应许眼睛会被治好。 等到他重见天日的那一天,他就再也不会受她控制了,一定拼尽全力要把她从身边踹开。 那时她也已仁至义尽,顺着这位祖宗的心意,真要走,应家人大概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想嫁给应许的千金小姐们会再次排满黄浦江大桥的,想必他的父母也巴不得她这个穷门小户快点走远吧。 * 入秋后上海下了好几场雨,下午时又毫无预兆地飘洒起了细雨,孟姝耳出门去见了她的大学室友。 见面地点是孟姝耳选的,位于城隍庙的一间鱼火锅餐厅。主食是店里的招牌菜,金汤藤椒鱼火锅。 孟姝耳和安晨面对面坐着,桌子中间的火锅蒸腾出热气,金色的汤底里有着柠檬片、藤椒、青红辣椒圈、莴笋片金针菇等,香味浓郁,还热乎乎的。 孟姝耳订了婚的事只有少数朋友知道,安晨是第一个知情的,她总是对孟姝耳的这名未婚夫充满好奇,那天逼着孟姝耳拍了张应许的照片发给她后,这好奇心又被少女心激发得更加旺盛。 服务员来给她们倒上普洱茶,安晨道了声谢,在服务员离开之后马上问起孟姝耳:“帅倒是帅,不过你这婚结得也太草率了点,他对你好吗?” 孟姝耳从没和任何人说过应许的坏话,只是回道:“不好不坏吧。” 然后又淡淡地补充了句:“就跟养了个儿子似的。” “巨婴啊?!”安晨叹气,“那就是不好了。” 过了会儿她无比可惜地说:“曾经我还以为你会和季疏林结婚来着,可惜啊,他太不知道珍惜了。” 孟姝耳往火锅里下菜,问安晨:“他现在还在北京吗?” “看他朋友圈的动态,应该是吧。” 孟姝耳和前男友季疏林是在大学认识的,季疏林是高她两届的学长,还和她都是温州的,他大四出校实习,在著名的时尚杂志主编手下做助理,两年里深得主编的器重,得到了一个到北京的旗下分杂志做副主编的机会,季疏林想也没想就同意了,那时孟姝耳就知道他们接下来的异地恋不会继续走下去了。 曾经在校园里爱得如胶似漆,来到现实面前,季疏林不愿为她留在上海,她也不愿为了季疏林离沪北上,季疏林到了北京没多久,两人因为各种原因爆发了数次争吵,最后一次吵架后,两人一整个个月都没有主动联系过对方,又过了一个月,孟姝耳提了分手,季疏林只在微信上回复了她一个字——“好。” 就像当初季疏林追求她时,请求她做他的女朋友,她也是这样回复了他一个“好”。 在这个“好”字过后,到现在已是一年了,他们的聊天界面永远停留在了这里。 “不过听老周说他明年有回上海的打算。”安晨往嘴里塞着吃的,观察孟姝耳的表情。 孟姝耳点点头,“那挺好的。” * 这回出门孟姝耳没开车,安晨住得离这里不远,坐上出租车走了,孟姝耳撑着伞来到地铁站,她还得来回转线才能回到佘山。 孟姝耳看了眼表,这么快就到七八点了,怕又给家里的干儿子饿着,就打了个电话过去。 应许接起来了,“谁?” “是我,孟姝耳。” 孟姝耳怕他直接摁断通话,抓紧问道:“你晚饭吃了没?” 当然没有,家里现成能吃的只有水果和泡面,应许声音里多了点不高兴不耐烦:“你觉得呢?” 孟姝耳说:“你稍等会儿,我回去给你煮挂面。” 说完她也不期待能等到回应,收起手机准备放回包里,刚离开了耳边的手机内,若隐若现地传出了一声“好”。 真是一种完全不属于应许的乖巧和配合,以至于孟姝耳都在怀疑,她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同时却又不自觉地加快了下楼梯的脚步,及时挤进了刚停下来的一节列车。 孟姝耳赶回佘山,经过蔬果超市买了点食材带回去,洋房的一楼亮着灯,她收了伞打开门,又把伞面撑开放到门边,往屋子里寻找应许的身影。 没进来时她就觉得奇怪,他开灯要干嘛?反正都是看不见的。 客厅的电视也开着,中央六台正在播放一部电影。 厨房里也有人,厨具咣咣铛铛地响。 孟姝耳以为应许饿极了又自己去找吃的了,过去一看究竟,在料理台前忙碌的是一个女人的背影。 孟姝耳站在门口问她:“你在干什么?” 黄小蕾扭过脖子瞧她一眼,又扭回去,用筷子在锅底搅拌。 “煮面啊。” 她系着孟姝耳的围裙,用着孟姝耳精挑细选的厨具,还把孟姝耳经常要用来拍视频的料理台搞得一团糟。 孟姝耳有些生气,但这黄小蕾是应许的小青梅,这里又是应许的家,她没立场说她什么。 她又回到客厅,怪不得刚才没见到应许,他横躺在沙发上,身上盖了条毯子,正安静地睡着。 孟姝耳拿起遥控器打算把电视关掉,应许突然出声了。 “放下。” 孟姝耳低头看看他,便放下遥控器,坐到旁边的一台沙发上。 应许裹着羊毛毯,只把脑袋露了出来,闭着眼也是没睡,原来在听电影的台词。 电影播放到主角汉尼拔谋杀预警成功越狱的一幕,背景配乐紧张压抑,孟姝耳手臂环着胸,周身气场也是围绕低压,满脸不高兴。 厨房里的黄小蕾,一会儿打碎一只碗,一会儿摔掉了锅铲,一会儿又被热水烫得大叫起来。 孟姝耳终于忍不住冲应许说:“能不能让你朋友注意点,不会做就不要做,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的像什么样子?” 刚好黄小蕾端着面碗出来了,眉开眼笑地说:“应许哥,面煮好了,可以吃了。” 路才走到一半,面碗里的汤汁洒出来烫到了她的手,黄小蕾又尖叫了一声,毫不犹豫地就扔掉了手中的面碗。 孟姝耳忍无可忍地闭了闭眼,起身冲到楼上,给下面的两人传来一道摔门的巨响。 黄小蕾被吓得一哆嗦,问应许:“她是不是生气了啊?” 这还真是孟姝耳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怒气。 应许坐起身,胳膊伸开架在曲起的膝盖上,若有所思。 他这一刻的预谋,展现在了三天后。 * 孟姝耳猛地扑开蒙在头上的被子。 已经连着三天了…… 每天晚上十一点准时开场,彻夜狂欢,楼上楼下都是他们嗨皮的游乐场。 她已严重睡眠不足,两只眼睛熬得像熊猫。 她本以为这些人玩一次两次应该也就罢了,劝自己忍下去,没想到今天他们又来了。 孟姝耳又把头埋在枕头下,塞上耳机,强行隔绝外部的噪音。 但是,没什么用。 她摔下耳机,睁大眼看着天花板。 心跳渐渐加快,越来越多的烦躁涌上心头。 她所居住的这幢老洋房,夜里成了妖精洞,白天是垃圾场。 他们这么闹,打扰的是谁,他们这么闹完,收拾残局的又是谁? 孟姝耳心中的气愤像一个不断胀气的气球,到达极限时,她终于掀被下床,冲出房间,她站在楼梯” 两个女孩交头接耳地小声嘀咕。 应许慢慢坐起来,神色淡淡地说:“这里是我家,我当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李贺臣是第二次见到孟姝耳了,就算素颜,孟姝耳也是个叫人移不开眼的大美人。 李贺臣自己是个视觉动物,也认为别人也是和他一样的视觉动物,一直笃信应许是没见过孟姝耳的真容才对她处处反感,为兄弟着想,他不想让两人闹得太僵,不然应许以后一定会后悔。 李贺臣拍拍应许的肩,当起了和事佬:“阿许啊,话不能这么说,既然吵到到小孟休息了,那咱们就先散了吧,毕竟这会儿也不早了。” 一提起孟姝耳的姓氏,一群人神色各异地继续打量起她。 早听说应许被家里订了婚,对方家里是温州做小生意的,就是姓孟来着。 刚才的两名对她很不满的女孩牢牢闭上了嘴。 应许俊眉微微一挑,嗤笑着说着:“嫌吵?” 他捏着易拉罐递向嘴边,“门就在那里,随时可以滚蛋,没有人要拦着你。” 订了婚又怎么样,原来是名下堂妻。 几名男女又嘲讽地笑起来。 “妹妹,你就别凑热闹了,快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是啊,下来扫了别人的兴不说,你这么凶悍,小心提前变老啊!” 始作俑者慢慢喝着啤酒,由着一票狗友出言讥讽。 孟姝耳看着应许,她早就猜到他想干什么。 他想把她激怒,但她还真的没办法不顺遂人愿,她是生气了,气他幼稚、无聊、惹人厌烦。 她也早就受够了。 今晚的火苗点燃了长久以来的导.火索。 孟姝耳环顾着这群为虎作伥的人最后的目光落回应许身上,缓缓点头。 “应先生,恭喜你,你的目的达到了。” 说完她便又回到了楼上的房间,十几分钟后,换了衣服拎着只行李箱下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第10章 从前从前 夜深露重,孟姝耳连夜搬离老洋房,住进了一家快捷酒店。 她走后没多久别墅里那伙人就散去了,一名富二代临走前问应许:“许哥,明天还来吗?” “没必要了。”应许轻扬着语气回道。 他今晚心情大好,酒柜里珍藏的红酒叫他们一人拿回去了几瓶,双手插兜,悠哉悠哉地回房睡觉。 * 那个阴险狡诈的孟姝耳一定会跟他爸妈告状的,应许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第二天早上手机来电铃声把他吵醒的时候,他就知道是什么事找上来了。 应轩问:“起了没?” 应许打了个哈欠,“刚起。” “刘姨从苏州带了两箱大闸蟹来,妈叫我给你和姝耳送去一箱,我中午过去。” “不用了。”应许困倦地告诉他:“我已经把她赶走了。” “……” 应轩作为大哥从小没少给应许背锅,后来应许再做什么出格的事,他也都是能自己替他解决就绝不会让父母操心,这一回,这边他刚挂了应许的电话,下一秒就又打给了他们老妈。 没多久,应父应母就亲自上门来了。 家里被昨天那群人弄得又脏又乱,就像遭了贼似的。 应母把应许从床上提下来,和丈夫两人骂了他好一通。 应许儿时被批评教育的时候就从不会辩驳还击,现在也一个样儿,静静坐在沙发上,没表情、没态度。 应父应母骂完还是没能解气,但没有提出让他给孟姝耳反省道歉的要求,他们最清楚这个小儿子,脾气又倔又硬像块石头,不可能去跟谁低头认错。 应母气得又骂了他两句,当着他的面拨通了孟姝耳的电话。 孟姝耳很快就接通了:“应阿姨,怎么这么早打过来,有什么事吗?” 声音清甜又平和,一下就浇灭了应母的火。 应母放了免提,孟姝耳的话应许在一旁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明知故问。 一听见孟姝耳的回话,应许半天终于有反应了,他牵了牵嘴角,极轻地评价了两个字:“做作。” 应母没有注意到他鄙夷的话语,应父坐在他旁边可是听的一清二楚,他沉声命令道:“应许,注意着点。” 应许抬手揉了把头发,闭嘴了。 应母陪着笑问孟姝耳:“姝耳啊,阿许说昨天惹你生气了?怎么回事,你现在在哪里啊?” 孟姝耳说:“阿姨您别担心,我到外面住了,应许一个人在家,你先找个人过去照顾他吧。” 应母脸上更多了几分愧疚。 这孩子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姝耳,其实你应该也知道的,阿许虽然脾气臭了点,但是他本质不坏,很多事不过是在嘴上耍耍刀子罢了,看在阿姨的面子上,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应父招招手,说:“电话拿来,让阿许和她道个歉。” 应母对电话说:“阿许有话和你说。”然后把手机贴到应许耳边,催促他:“说你知错了,好好道歉,把姝耳劝回来。” 应父应母都盯着他等待着。 应许手指支在太阳穴上轻敲了两下,模样漫不经心的。 “说啊。”应母着急地又催促道。 顿了顿,应许终于开口了。 “孟姝耳。” “嗯?” “两千万的礼金不用退了,你放心回温州去吧。” 应父:“……” 应母:“……” 让他劝姑娘回来,可他倒好,偏要火上浇油,这下连应母都不好意思再劝孟姝耳什么了。 应父见情况不对,赶紧夺过电话和孟姝耳说了几句,孟姝耳非常大度,反倒还安慰他说:“叔叔,没关系的,我知道应许还在气头上,我觉得我们需要分开一阵子彼此都静一静之后,再好好打算以后的事了,也希望您和阿姨能体谅我的做法,当然,我也是很不希望事情发展得太糟糕。” 一番话说得进退有度合情合理又不伤体面,应父应母对孟姝耳的恋爱又多了几分,而应许唇角再次勾起了冷笑。 呵。 心机。 * 这边孟姝耳一直呆在酒店没出门,从应许那儿搬出来的事她没告诉父母,昨天出来得匆忙,只带了为数不多的生活日用品,她的大部分东西都还在那儿放着。 此次暴走并非一时脑热,和刚才给应父的说辞一样,她真的不想给两家闹得太难看。 自我安慰地想一想,应许不懂事,难道她还要跟着他不懂事吗? 而且这么快就一走了之,恐怕她家里一分钱也落不到了,孟姝耳不会跟钱过不去,她摇摇头叹息:“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 她中午在宾馆点的外卖,商家赠送了一盒酸奶,刚好房间里有统一赠送的水果盘,都是些香蕉苹果橘子之类的平价水果,孟姝耳把它们切成小块,放进用开水烫了三遍的玻璃杯里和酸奶一起搅拌,做成水果酸奶杯。 她捧着杯子追了会剧,手机上方弹出消息栏。 丁一:【姐,你和我哥吵架了?】 那天一起野餐,孟姝耳对应许的这名表弟印象很好,马上回复他: 【你消息挺灵通啊。】 丁一发来一个傻笑的表情包,又说: 【我和朋友在健身房射箭,姐,你要不要过来?】 然后不等孟姝耳回复,就发来了一个定位。 丁一:【来来来,一定要来!】 丁一:【就当散散心了。】 孟姝耳在酒店呆了半天早就嫌闷了,爽快地答应下来。 半小时候孟姝耳就来了这所健身会所。 孟姝耳把头发扎了起来,穿着卫衣、牛仔裤、运动鞋,一身过于简单,就更把她那张脸趁得不简单。 她生得杏眼朱唇,皮肤好似没有一丁点杂质的牛奶,身形也好,脖子纤长后背直挺挺,背着小包爽爽利利地往门口一站,一屋子举铁练块儿的雄性动物都被吸引住了目光。 丁一远远就吹了个口哨,快步出来接她,勾着她的肩往里走。 “这地方不错吧,我哥一朋友的店,我经常带朋友来玩,里面是射箭厅,后面有用泳池,二楼是上团课的,以后你要想练个瑜伽什么的就随便来,报‘应许’这俩字就能免费!” 丁一话音才刚落,身后门口的地方就有人叫了声他的名字。 两人一同回头。 应许肩上垮了只健身包,白T恤外是件浅灰色连帽外套,帽子戴在头顶,忽略他没有表情的脸,年轻帅气,模样喜人。 往下看,他手里还牵了条狗,一只黑色的拉布拉多。 应许双眼空空地望着前方,问丁一:“你在和谁说话?” 第11章 从前从前 孟姝耳在唇边竖了下手指,示意丁一不要暴露她。 丁一摸摸后脑勺,便对应许说:“我在和我同学说话啊,哥,你怎么来了?” 应许牵着狗进来,淡淡回了句:“过来游泳。” 这只拉布拉多非常温驯,贴在他腿旁走得不紧不慢,尽职地为主人引路。 原来他也是有导盲犬的。 见他进了更衣间换衣服,孟姝耳问丁一:“我怎么没见过这只导盲犬?” 丁一告诉她:“雷诺是我姨父给他从导盲犬机构申请的,但是我哥嫌它麻烦,就一直让它住在碧云联洋,想出门的时候才会让人把它送来。” 这种什么都嫌弃的作为,可不就是那位祖宗会干出来的事? 但丁一又说:“我最了解我哥,其实他根本不是嫌雷诺麻烦,他只是担心自己照顾不好它,他虽什么都不说但我都懂,他最疼雷诺了。” 孟姝耳皮笑肉不笑。 你可能想多了吧,那种人是真的嫌弃人家雷诺而已。 丁一教孟姝耳射了会儿箭,她学得很快,英姿飒爽,一击即中。过了会儿丁一事先点好的外卖送到了,两个男同学却打算先走了,丁一抱着外卖跟她说:“姐,咱们去泳池找我哥吧,正好三份,咱们一人一份。” 然后不等孟姝耳拒绝,扭头就去了泳池,孟姝耳只好跟上。 现在天气转冷,来游泳的人很少,偌大的泳池里只泡了应许一人。 雷诺老老实实地趴在池边看着他。 丁一跑到泳池那头去喊应许,两人说了几句话,应许又重新埋进水里,游动过程中,肩膀和背时不时露出水面,身上带着水润的光亮,和脸一样白。 丁一回来时,孟姝耳问他:“你告诉他我也在了吗?” “没有啊,你不让说我怎么敢自作主张地跟他说。” “他不吃吗?” “他说一会儿再吃。” 丁一年纪虽小,但十分注重身材管理,他在微信上找孟姝耳聊天的时候,透露自己课余会去当模特拍拍平面照,还总嚷嚷男人的身材比脸更重要。 他特意点了藜麦沙拉健身后吃,藜麦样子有点像芝麻,口感独特,很适合用来拌沙拉,近期在健身圈很受欢迎,这家点的外卖做得还不错,藜麦分量不少,配了虾仁和芒果丁,孟姝耳还尝出了蜂蜜和柠檬汁的味道。 “挺好吃的。”她对丁一说。 雷诺远远瞧着他们,眼巴巴的。 “要不要给它也吃点?” “导盲犬在工作期间任何东西都不会吃的。” “那好吧,好可怜。” “它才不可怜,我哥给它买的狗粮都是新西兰进口的,还经常有罐头和营养膏,吃的比我都好!” 孟姝耳说:“他对狗倒是挺好的。” 丁一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抖着肩膀笑。 孟姝耳慢悠悠吃着沙拉。 泳池水光波动,哗哗水声被四堵墙围绕封闭,响声有点吵。 应许游了好几个来回了,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看他总闷在房间里比日本宅男还要宅,没想到身材还挺好的。 肩宽腰窄,身上一丝赘肉都没有,但又完全不显得干瘦。 他一定很喜欢游泳,她五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游弋在泳池里,像条又白又长的大鱼…… 丁一吃了一大半,放下便当盒起身,“我哥游得也差不多了,我去叫他上来吧。” 他再次过去喊应许,孟姝耳早就想去撸一撸雷诺了,也一起跟了过去。 “哥,哥!”丁一喊。 应许在水里听不太清,丁一叫了他好几声才听见。 应许站在水里,抹了把脸问他:“什么事?” “快出来吧,你都游大半个小时了,不然要着凉了。” 应许摘了泳镜缓缓走向池边。 雷诺见主人要上来了,马上站起来到下水处迎接。 孟姝耳担心他的牵引绳掉到水里,过去把它往后面拉了拉。 “哥,这边。” 丁一卖力地往下面伸手,想让应许认清方向。 “知道。”应许微不耐烦地跟他说。 他两手扶上扶手正准备上来,丁一又绕过去说:“来,哥,我拉你一把。” 丁一只顾着水下的他表哥,没注意孟姝耳就站在他旁边,她正弯腰摸狗头呢,侧腰被丁一撅来的屁股撞到,一下子就跌到了泳池里。 孟姝耳尖叫了一声,“噗通”落了水。 这边水深才一米五,淹不到她,而且她也会游泳,只是下来得太突然了,她手足无措地在水底扑腾起来,但手边什么东西也抓不住,四肢都不受控地往上飘,一连呛了好几口水。 一只有力的手臂横在她背后,孟姝耳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顺着这条手臂往上紧抱住。 应许另一手又穿过她的腿窝,把她抱离了水里。 丁一脸色早已变得煞白煞白的了,蹲在池边担心地问:“姐,你没事吧。” 孟姝耳咳嗽了两声,摆摆手:“没事,没事。” 她两只手都紧紧搂在应许脖子上,脸也和他离得很近。 应许头发湿漉漉地往后抹,脸上挂着水珠,眉骨和鼻梁优越地挺立着,眼眸幽深。 孟姝耳呼吸直接就顿了一下,小声跟他说:“谢谢。” 这一来,就让应许更确认了她的声音,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就松开了手,孟姝耳大叫一声,又一次沉进水里。 丁一惊讶地张了张嘴,发出一句:“卧槽无情。” 有了前车之鉴,这回孟姝耳扑腾了几下就摸到了附近的墙壁,很快就牢牢地站稳了。 她吐出嘴里的水,恼怒地冲应许吼:“你谋杀啊!” 应许这边早已转身上岸了。 丁一给他递了条浴巾,然后伸手来捞孟姝耳。 孟姝耳成了落汤鸡,裹着毛巾去了更衣室,用吹风机把衣服和头发吹到半干,手已酸得快抬不起来了。 罪魁祸首早已扬长而去,还好有丁一这名援军在,把自己的外套给了她,又打车送她到下榻的宾馆。 才刚到十月份,热心的出租车司机就把暖气打开了。 下车的时候,孟姝耳的衣服被烤干了,脸被蒸红了,脾气也越烧越旺了。 她发誓,再也不要见到那张可恶的嘴脸。 太不要脸了,竟然这么对待一个女人,他还有没有良心? 孟姝耳又气又委屈,回到客房就给她妈妈打了电话准备哭诉。 孟母正忙着搓麻将。 “正忙着呢,先挂了,有事晚上再说。” 孟姝耳躺在床上泪流成河。 她已决定,这次不管怎么说都要和那应许一刀两断。 晚上孟母打完麻将,给她回了视频通话问候,但她睡得早没有接到。 孟姝耳洗完澡的时候就感到身上有点发热了,用外卖app买了点退烧药,吃完就早早躺到床上了。 药效起来,叫她脑子里变得浑浑噩噩的。 下午在泳池的情景历历在目,委屈地抿紧嘴唇。 她想起当初,自己跳进水里辛苦地把小腿抽筋的他拖上了岸,为了给他人工呼吸,她还牺牲了初吻。 那时他的从惨白如纸恢复了血色,撑起身子坐起来。 看了她一会儿,他轻轻牵了牵唇角,似笑非笑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话说他至少应该感激她当年的救命之恩,只是后来怎么又和孟安宁搞到了一起,为此变成了一头白眼狼。 五年过去了,他也是一直没提起这回事,要么是忘了,要么就是和她一样,也对当年不得已亲了嘴的事耿耿于怀吧。 不管怎么说,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不救他。 * 应许回了佘山也是一脸的不快。 莫名心烦意乱。 他叫司机照例把雷诺带走了,进了门发现家里有人。 新来的保姆正在准备晚饭,恭恭敬敬地和他过话。 应许没理人,再次把自己关到了房间。 没一会儿,他妈妈的电话又打来了。 应许以为是孟姝耳去跟他妈告状了,但听电话里的语气并没有计较的意思,让他后天回家里吃顿饭,别的只说了几句天凉加衣的话,没一会儿说话就挂了。 保姆上来敲门叫他吃饭,过了会儿应许摘下AirPods去开了门,习惯性地蹲下来拿餐盘。 手下摸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来,孟姝耳昨天就被他赶走了。 应许在门口站了几分钟,平静的表情就像一潭死水。 好一会儿过去了,他重新退回房间内,关门的巨响如同天崩地裂。 第12章 从前从前 孟姝耳早起烧有些退了,第一件事就是要告诉妈妈昨晚她的决定。 当她拿起手机时,首先看到的是来自应母的邀请,同样也叫她明晚到他们碧云联洋的家里吃饭。 孟姝耳答应了。 迟早要跟双方的家里摊牌,说来她有点害怕她妈妈的暴脾气,让应家的人先知情也好。 去应家前,孟姝耳先到上海老字号的金记买了两瓶蜜炼桂花酱。 她提着礼物来到碧云联洋,应许也在。 天气大好,他卧在阳台的吊椅上晒太阳,耳朵里塞着AirPods,脚下趴着大黑狗雷诺,一人一狗都是懒洋洋的。 他爱自己处着,家人也都不去打扰他,孟姝耳几次想和应父应母开口那件事,都次次被两位长辈热情和蔼的招待劝退。 他父母人真的很好。 这才是真正的上层阶级,没架子,待谁都温和客气,非常有修养。 可这么好的一对爹妈,怎么就生了个这样讨厌的儿子? 开饭的时候应许也来了餐厅。 “来,姝耳你坐这儿。” 应母亲自拉来一把椅子,让孟姝耳坐在应许旁边。 孟姝耳听话地坐下了。 应许知道她就在旁边,只把她当空气人。 饭间他只吃白米饭,应母给他夹了好几次菜他都不怎么吃。 应母问他:“今天怎么了?胃口不好?这都是你平日最喜欢的菜啊。” 应许只说:“不饿。” 孟姝耳也发现了。 以前她给他准备饭菜的时候,他顿顿比狗还能吃,今天的食量就跟只猫儿似的,吃的也是慢慢的,下颌懒懒嚼动,敷衍对待嘴里的东西,仿佛味如嚼蜡。 应母又给他夹了片桂花糯米藕。 应许回了面子般咬了一小口就放回去,顿了顿重新夹起来,还算有食欲地吃完了。 应母又多给他夹了两片,他也很快就吃下去了。 “果然你还是最喜欢姝耳的手艺,只有这道菜是她做的,你舌头可真会挑。”应母欣慰地说。 应许齿间微微一顿,舌尖往后牙槽抵了抵,认命地吃完筷子上最后的半片藕。 孟姝耳埋头吃自己的,觉得这人可真有意思。 她今天带来了桂花酱,在厨房看到刚好有新出的莲藕,就自告奋勇下厨做了这么一道菜。 糯米塞进莲藕里,和桂圆、红枣、冰糖、枸杞一起炖了很久,还加了浓稠甜蜜的桂花酱,口感软糯,甜腻而爽口。 瞧祖宗胃口大开的样子,没错,这就是典型的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应母干脆把整盘桂花糯米藕都放到他面前了。 应许表情有点尴尬,放下筷子,说:“妈,我吃够了。” “哦,姝耳,那你吃。” 应母起身又给孟姝耳夹了一块。 应许坐在他们中间,他妈妈的手臂横穿过来,他不耐地往后靠了靠让出位置。 孟姝耳:“谢谢阿姨。” 应母笑笑:“咱们都是自家人,不用见外。” 应母重新坐回去,孟姝耳找准时机,准备说出酝酿良久的话。 “叔叔阿姨,其实我今天……” 应母冲一旁的丈夫使了个眼色。 应父收到讯息,抬手往后面伸了下,保姆立刻递过来一只巴掌大小的小礼盒。 “姝耳啊。”应父很和蔼地说,“这些天辛苦你了,你和应许才认识不久就这么麻烦你,我和你阿姨都很过意不去,你放心,阿许的眼睛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治好的,这阵子你和我们一家同甘共苦,不管是现在还是日后,我们应家绝对不会亏待你。” 姜还是老的辣,应父真不愧是个厉害角色,句句拉拢人心,让她几乎就改变立场了。 一番话说得很诚恳,很令人动容。 孟姝耳差点就入套了。 她侧了侧脸,见到一旁应许微垂眼帘,筷子夹了几颗米粒递到嘴边。 还是和那天在泳池那样这么近得看着他,这样帅气的一张脸,让她眼前浮现的,是他当时对她无比恶劣的所作所为。 长得是真的好,但也真的太不是个东西。 一想到这里,孟姝耳马上又坚定了立场,她收回眼,表情郑重地看向应父:“叔叔,其实我……” 应父这时却站了起来。 孟姝耳也忙跟着起身。 “叔叔,您……” 应父递来那只盒子,“姝耳啊,这个是叔叔和阿姨给你的一点心意。” 孟姝耳迟疑地打开盒子,看到一把崭新的保时捷钥匙。 她看着这把车钥匙,这一刻,这些天来所有的不快,开始奇妙地烟消云散起来…… 应母离座过来,揽上她的肩往外走。 “车正在院子里停着,来,阿姨陪你去看看。” 一辆崭新亮眼的保时捷panamera,昂贵又高档,车身颜色是枣红色的,低调又不普通,总之,美丽极了。 孟姝耳的驾照考了好几年了,她一直梦想着能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她想得到一辆宝马Z4,但她妈妈只肯许她一辆北京现代。 她这么努力地拍视频卖货,和普通青年一样,也就是为了房为了车。 现在…… 应父应母站在她两边,笑着问她:“姝耳啊,喜欢吗?” 立刻的,孟姝耳也扬起了花儿一样的笑容:“谢谢叔叔阿姨,我很喜欢。” 不就是被扔到水里一下下而已吗?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只当洗个免费澡了。 * 饭后,孟姝耳开着她的保时捷panamera离开了碧云联洋,副驾上坐着应许。 他环臂在身前,闭着眼,一路耳朵里的无线耳机都没取下来。 孟姝耳也很识趣,他这是不想和她有任何交流。 不过,刚才应父应母劝她回来住的时候,他也没有表示抗议。 这就有点不像他能做出来的事了。 没有人的心思比他还难猜了。 回佘山前,孟姝耳得先去宾馆把东西带过来。 她把车停在路边,摘下应许的一只耳机,对他说:“你先下车。” “为什么?” 孟姝耳随便找了个理由:“这边不让停车,待会儿保安过来问,你跟他说我马上就开走。” 应许犹豫了一下,妥协,打开车门下去了。 这么听话?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孟姝耳把车开远了点,路过他时交代了声:“你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出来。” 应许皱眉,“车呢?” 明知他看不见,孟姝耳随手一指,说:“车在那边。” 然后就再也不看他,提步就进了宾馆。 孟姝耳慢腾腾地收拾好东西,出来办理退房。 站在前台,她转身往外寻找应许。 他还站在宾馆门前台阶下的人形道上,身后靠着护栏。 仔细看能发现他两只手往后紧紧地抓着护栏,耳朵里的无线耳机早就收起来了,表情紧绷,浑身展露出警惕,似乎对周边的动静都很敏感。 此时是晚上下班的高峰期,路上车来人往,人行道上的行人和单车也是应接不暇,偶尔一辆车想在附近停下来,鸣笛声尖锐刺耳,催促行人让路。 应许让开了路,刚往一旁走了两步,就差点被一辆共享单车撞到。 车上的男青年慌忙拉下刹车,不快地冲他斥道:“没长眼啊!” 孟姝耳轻笑了一声,拉上自己的东西,出来却没去找他,站在门口又多瞧了一会儿。 她要的就是这样。 好好杀一杀他的气焰,看以后还敢不敢再欺负她。 二十几分钟过去了,逐渐,应许的情绪从一开始的烦躁转变为了茫然无措。 他挪到了一辆车的旁边,但不知道那是不是孟姝耳的车,倚靠在车门上,姿态尽量自在,但局促抿唇的动作暴露了他的无助。 看到这里,孟姝耳认为自己玩的差不多了,拉着行李箱走向他。 “你怎么站在这儿啊?车在前边呢。”孟姝耳装模作样地说。 一听到她的声音,他空荡荡的眼神骤然变得又惊讶又意外,仿佛还燃起了小小的希望。 那睫毛微颤的一瞬间,真的显得楚楚可怜又美好。 被这个微小的眼神击中,孟姝耳心口一下涌上来强大的愧疚感。 算了,不逗他了。 孟姝耳扯上他的袖口,轻声说:“来,走这边。” 才一碰上他,应许就用力地反手挣开她,孟姝耳被拒绝不是一次两次了,一点也不意外。 他以为她就想碰到他? 不这样做,那她要怎么把他带到车边?靠意念吗? 孟姝耳正想这么吐槽,应许手腕一转,却又是牢牢地攥紧了她的手。 他的骨骼又宽又大,抓着她还十分地用力,声音紧张而压抑,狠狠地质问她说—— “你死在里面了吗?怎么去这么久!” 第13章 从前从前 孟姝耳立刻收回了刚才的一丢丢怜悯。 她手被抓疼了,轻轻皱了下眉,语气还算镇静,说:“你先放手。” 应许立即像丢垃圾一样把她的手丢开,冷冷地问:“车在哪里?” 孟姝耳重新攥上他的袖子,“过来吧。” 上了车,应许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无神的眼睛望着前方,脸上像盖了层霜。 孟姝耳心神恍恍地撒谎称:“刚才东西找不到了,多耽搁了会儿。” 应许冷笑一声,“是吗?我还以为你在故意捉弄我。” 被猜中心思,孟姝耳一脸愧色,尴尬地吐了吐舌。 还好他看不见。 * 雨季过去后,耀眼的秋阳晒黄了墙上的爬山虎,天气却是一天比一天转凉。 孟姝耳的微博经营得日渐风生水起,不久前,位于上海当地的一个运营团队找上了她,希望能与她合作。 这种找上门的事情以前也有,不过这些公司大部分爱使歪门邪道,孟姝耳一直坚持自己的原则,只想做一名勤勤恳恳、不炒作不营销的良心博主,便都给出了拒绝。 新找来的这个团队,履历一片空白,团队人员也少得可怜,只有经理人身兼运营推广一人、编辑身兼美工一名、摄像身兼后期与剪辑一名,另外还有一个不知道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的小助理。 他们都很年轻,年纪和孟姝耳差不多大,经理人找上她的时候,刚开场就用上千字的小作文私信给她,表达了自己诚恳的态度,以及对他们这个团队的发展和构想。 这群菜鸟新手没钱没经验,按理说,孟姝耳没道理选择他们。 但她唯独看中了他们的热血。 年轻就是热血澎湃、无限可能。 她没有立即回复他们,只约了改天见面再谈。 几顿咖啡喝下来后,孟姝耳被打动了,于是签下了合同,从此也是一个背后有团队的厨娘博主了。 * 孟姝耳近期拍摄视频的场地都在老洋房里面,今晚团队要过来熟悉现场,她把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站在房子中央,想想还有哪里没收拾的,就看到应许下楼来拿水的一幕。 他头发几个月都没理了,前面的刘海都快盖住眼睛了。 虽说他也用不到这双眼睛了,盖就盖了吧,但孟姝耳看着就是觉得碍眼。 可能他也不太舒服,有时候会戴个发带把头发捋上去,但大多时候都还是这样放下来。 孟姝耳跟着他走到冰箱前,在他刚打开柜门的时候取出一瓶柠檬茶塞到他手里。她知道他现在爱喝这个。 她倚在冰箱上问他:“你头发不挡眼吗?” 应许还是不爱理她,不过他们的相处已没以前那么针锋相对了。 他摘掉柠檬茶的吸管,摸索盒子上方的插入口。 “孟姝耳,你是我的保姆,不是我妈。” 没错,自从孟姝耳重新住回来,这阵子应许对她的态度是转变了些,因为他真的把她当成保姆了。 孟姝耳不介意,反正她也只当自己在养干儿子。 “你头发有点长了,要不要去理理发?” 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应许咬着吸管沉默了会儿,竟然问她:“什么时候?” * 孟姝耳前段时间网购了儿童防走失神器,一根两端各牵在大人和小孩手上的牵引绳,谁叫祖宗太抗拒和她肢体接触,她为方便以后再带他出门就买了这个,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应许回房间换了一身黑色的阿迪套装,他个子高且瘦,这样穿,衬得身形凌厉,冷脸被棒球帽帽檐遮住一部分,小孩见到他要绕道走。 偏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臭脸男,却乖乖地被牵引绳套着手腕,孟姝耳觉得自己好像在遛狗。 应许两手插在外套衣兜,走得不紧不慢。 他其实是很信任孟姝耳的,完全不担心前方会有什么东西能绊倒他,因为就连他走到一根树枝前面,孟姝耳都会在他迈步的时候,非常及时地提醒他抬脚。 他认为,除了做饭好吃之外,这是她唯一的优点了。 孟姝耳记得附近两三公里的地方就有理发店,天气很好,她想让应许出来多接触接触大自然,就没开车,毕竟连狗都要经常出来遛遛,更何况是人。 秋高气爽,桂花飘香。 “今晚做炸酱面。”应许突然说。 孟姝耳正深深呼吸路边的花香,没听清,转头看向他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手环绑太紧了,疼到我了。”他又皱起眉不耐烦地说。 “啊,是吗?” 孟姝耳赶紧把他揣在衣兜里的右手拽出来。 买的牵引绳两头手环一头是成人用的一头是儿童用的,孟姝耳手腕细,就用了儿童的这一头,应许戴的那头,按理说不应该会太紧,不过她刚才怕手环松开,就故意调节得紧了一点。 果然,应许手腕都被压出印子了。 “对不起,我给你松一松吧。” 孟姝耳两手去松他的手环,这东西不太好用,戴上容易解开难,她第一次使用,忘记怎么调节松紧,忙活了好一会儿,应许手上的印子就被勒得更深了。 孟姝耳怕他不耐烦,忙碌中没忘记安慰他:“再等等,就快好了。” 应许半天没说话。 孟姝耳抬眼瞅了眼他。 他的目光也往下放着,就跟自己看得见似的。 “孟姝耳。”他突然说。 孟姝耳自己也觉得自己捣鼓一个破手环实在太久了,估计他手更疼了,怕他再恼怒地口吐芬芳,孟姝耳忙说:“马上马上,你再等我会儿。” “安宁现在好吗?” 孟姝耳手上动作停了停,抬头再看一眼他。 他的表情很平静,太平静了,以至于都可以显出几分落寞。 孟姝耳看回他的手继续忙活,说:“她当然好啊,今年夏天刚毕业,在银行上班,她婆家刚买了新房正在装修,应该明年开春就要结婚了吧。” 她把她知道的讯息都透露给他,这时手环也松好了,孟姝耳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牵着他继续朝前走。 “你也别灰心,虽然当她老公是没机会了,但你们也可以做朋友啊,想见见她吗?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 自始至终,应许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到了理发店,洗头小妹先给应许洗头。 孟姝耳让他把外套脱了,里面是件白T,宽宽松松,但布料软薄,很显身材。 洗头小妹红起来的耳朵被孟姝耳发现了,很不好意思地问孟姝耳:“这是你男朋友吗?” 孟姝耳笑着摇摇头,“是老公。” 应许刚躺下来,听了她的话身形略顿,随后眼睫不耐地轻合了下瞥向一旁,仿佛是个白眼? 孟姝耳这么说并不是抖机灵,她只是怕小妹知道他们俩没关系后趁机吃他豆腐。 她守在旁边,全程看着小妹给应许洗头,就跟护着自家崽子一样。 应许长得是真的挺好看的,又白又帅,模样冷冷的看似不好惹,但没有凶相,并且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富养的孩子。 现在的女孩都喜欢他这种类型,洗头小妹满眼的欢心都藏不住了,好像一旦孟姝耳不在跟前,就要忍不住对他为所欲为了。 在这个看脸的社会,原来就算你眼瞎耳聋,只要长得漂亮就仍有一大票人会对你犯花痴。 她可不一样。 孟姝耳不禁为自己抬高level。 她绝不会被美色迷惑,忘记他是个瞎子的事实。 应许洗完头后,又换了个男理发师给他吹头做发型。 孟姝耳跟理发师说:“就在原来的发型上剪短一些就好,但也不能太短,适中吧。” 应许坐在镜子前与自己面对面相望,Tony老师给他系上围布,剪刀上头,他捋着应许的头发夸赞道:“帅哥你发质真好,比很多女孩子的头发都好!” 应许的表情又变得厌烦起来。 孟姝耳憋住笑,在旁边陪了他一会儿。 他一直维持着板正的坐姿没动,后来孟姝耳才发现原来他眼睛早就闭上了,好像睡着了。 她在店里等得无聊,想起附近有一家鲍师傅的分店,便出去想买些糕点。 鲍师傅糕点全国闻名,孟姝耳最爱他们家的肉松小贝。 香咸的肉松配上海苔盖在面包上,蛋糕体湿润还松软,吃到一半里面还会爆出芝士,好吃到舔手指! 鲍师傅家的店面都不大,经常还会遇到排队的情况,今天周末生意更好,孟姝耳跟着队伍排到街尾,中间肉松小贝售完了,现成的还在烤箱里,于是又多等了半小时。 孟姝耳玩着手机就忘了时间了,完全把理发店里的那位祖宗抛到了脑后。 买完东西想起他时,一看表她就知道坏事了,忙不迭地跑回理发店。 她弯腰站在玻璃门外喘气。 店内已是一位客人都没有了,Tony老师也收工了,灯关掉了一半,虚虚的白炽灯像月光一样洒在应许的头发上。 他坐在椅子上,正对门口的方向,微微垂着头,像一个被全世界遗忘的小孩。 孟姝耳平复下呼吸,推开玻璃门走进去。 一听到开门的动静,他猛地抬起头,直直朝这边望过来。 孟姝耳看到了他的正脸,他剪完头发了。 理发师是永远不会听顾客的要求的,他剪出来的样子完全和她要的不一样,但是也非常适合应许。 很清爽,很帅气,很让她意外。 那一抬脸的时刻,孟姝耳的脚步定在门口。 她感到她的心,仿佛在被什么东西微妙地射穿。 第14章 从前从前 应许知道是她来了,背直起来一些,安静地等她过去。 “抱歉……”孟姝耳走向应许,内疚地和他说道。 店里唯一剩下的一名收银小妹窝在前台刷抖音,一听到她来了,马上如释重负地说:“谢天谢地,你可算来了,不然我差点都要报警了!” 孟姝耳用手机扫码付了钱,轻声对应许说:“我们走吧。” 外面气温已降到十七八度,理发店里还开了空调,孟姝耳才进来几分钟就想打哆嗦了,她把搭在小臂上的外套披到应许肩上,让他穿好再出去。 应许站起来穿上外套,没有系拉链,也没有和她说话。 孟姝耳出门招到一辆出租车,和他一左一右地坐在后面。 车上报了住址,孟姝耳把装着肉松小贝的袋子打开递向应许,解释说:“我刚刚在鲍师傅排队买这个,出去的时候忘记和你说一声了。”她又往前递了递,“你尝尝,挺好吃的。” 应许大腿微敞开着坐,定定面对前面的车后座,一句话也不说,也没什么动作表示,对她送到跟前的点心置若罔闻。 路边街景昏黄,一幕幕从他的侧脸掠过。 孟姝耳看了他几秒,默默收起袋子。 排队那么久才买到的好吃的,也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车上,她想起她一直都记得很清的一件事。 儿时上幼儿园,某天她妈妈不知道在忙什么忘记接她放学,天黑的时候,学校里的同学全部被家人接走了,她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等了妈妈很久很久。 那时她的世界很单纯,她也很胆小,认为妈妈一定是不要她了,她噙着眼泪一直望着门口,那一个多小时里,是她最脆弱的时刻。 后来从少年再到成年,她经历过很多不同的对待。 针对、怨恨、愤怒、刻薄…… 但唯有遗忘最叫她刻骨铭心。 出租车很快把他们送到了家,两人在玄关换鞋,孟姝耳又主动搭话道:“晚上想吃什么?” 应许踩了下后脚跟脱掉球鞋,两脚穿进他的布艺拖鞋,“随便。” 然后他就到楼上了。 待会儿她的团队会过来做客,他们约好了叫海底捞,但是应许的晚饭还是要解决。 孟姝耳就又出了趟门,到附近的商超买了点肉末和青瓜,回来做了份炸酱面给应许送上去。 不多时候,门铃响起。 团队的四人来齐了,三男一女,他们很快把静谧的老洋房变得热热闹闹。 经理人叫老齐,团队里那个附赠的小助理是他堂弟,都叫他小齐,摄像虎背熊腰,叫大熊,唯一的女孩子是那名编辑美工,叫周婉。 他们的团队非常活跃,老齐八面玲珑,周婉活泼爱笑,大熊还算比较沉默,小齐话也少,样子总是酷酷的,但偶尔说两句话非常有梗,都是内心很有意思的人。 人一旦沾了酒话总会变多,这顿火锅他们吃了快两个小时,马上就要到零点了,啤酒都喝了好几打,大家还没有要散伙的意思。 孟姝耳喝得有点醉了,正在兴头上时,坐在她对面的周婉示意她往后看。 “姝耳,你朋友?” 孟姝耳眯着眼转头。 应许穿着身蓝色睡衣,无声地站在楼梯上。 几人收回了碰杯的手,都好奇地看着他。 盲人的残缺不在表象,但是同样也能令人一眼看透。 他们的眼睛没有焦距,目光模糊不清,就连周身也仿佛都笼罩着与常人不一样的磁场,是那一种格格不入,又孤单无依的感觉,仿佛与世隔绝。 “孟姝耳。”应许说,“我烧得好烫。” 孟姝耳迷迷楞楞的,没反应过来。 “什么烧得好烫?你把什么点着了?” 楼上没开灯,看不清应许的表情,他在那儿站了一会儿就又回了房间,关门声很大。 孟姝耳转回来,筷子继续伸向红油锅底。 当着客人的面给她脸色看,这个小插曲一出,大家吃喝的气氛都没刚才活跃了。 孟姝耳安慰他们说:“他脾气就是这样,没关系,我们该怎样还怎样。” 周婉忍不住问:“姝耳,这是你什么人啊?”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他是盲人吗?” 孟姝耳点点头,却说:“我爸妈朋友的儿子,一个富三代,他家里给了钱让我照顾他一阵子。” “哦,原来是这样。” 又喝了一杯,孟姝耳放下酒杯,突然问起:“对了,他刚才说什么烫来着?” 老齐摇摇头,“没听清。” 小齐也说:“是提醒你喝醒酒汤的吧。” 大熊心细,紧张地说:“他是不是发烧了啊?” 孟姝耳愣了下,然后果断摇头。 “不会,他晚上还好好的,不会发烧。” 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团队几人又坐了会儿就告辞了,孟姝耳懒得收拾残局,打着哈欠回房睡觉。 * 早上,孟姝耳加热了燕麦面包和牛奶送到应许门口,叫他起床吃早餐。 今天早餐很简单,因为她待会儿就要去出门了,没时间好好准备。 昨晚她和老齐他们聚餐,饭间和认识的另一名美食博主视频了会儿,对方是名有团队的大V,答应她来杭州向自己的团队取取经。 从上海到杭州一会儿就到了,待会儿她开车过去,老齐和小齐陪同,并且会一起留下住一两晚。 孟姝耳给应阿姨去了个电,让她那边拨名保姆过来照顾应许的三餐,交代完这些事,她带好日用的生活品,收拾了几件衣服放进行李箱。 孟姝耳拉上长筒靴的拉链,戴好棒球帽,脸两侧的长发掖在耳后,她脸和身材都长得好,随便穿穿都是漂漂亮亮的,一切收拾妥当,拉着箱子路过应许的房间。 她想敲门和他打声招呼,低头看见刚送上来的早餐还好好地放在门口。 想着他一定还没醒,孟姝耳就省下了这声招呼,出门出发去杭州了。 * 如果上海是一名高冷有逼格的霸道总裁,那么杭州就是温婉多情的窈窕淑女。 在杭州,好吃的好玩的和好看的美女一样多。 孟姝耳的这位朋友也是个女孩,名叫江佳佳,人长得漂亮,性格爽朗,玩微博比她早很久,年收入是按百万单元来计算的,比孟姝耳这个每月撑死拿个两三万的小博主要出名很多很多。 孟姝耳在杭州的这两天,吃喝玩乐江佳佳全程陪同,期间她的团队在拍摄新一期美食视频,她也把孟姝耳叫去全程旁观,此次杭州一行,孟姝耳收获满满。 回程时,江佳佳又请了最后一顿散伙饭,吃完这顿饭,孟姝耳就要和老齐小齐回上海去了。 为着这两日江佳佳对他们无微不至的招待,孟姝耳抢在她前面买了单,她趁几人聊天时她偷偷离座去的,付完钱到洗手间补妆,江佳佳也跟过来了。 江佳佳很直接地问她:“姝耳,外面那个老齐,真的靠谱吗?” 孟姝耳拧上口红盖子,说:“我觉得还好啊,蛮诚恳的,也很热情。” “但我们做这行不是依靠这些就能成事的啊。” “你觉得他们不行吗?” 江佳佳的脾气出了名的直来直去,这两天老齐和小齐给她留下的印象是不错,但对他们的不足,她全部点出来也不会手软。 江佳佳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注意着,他们两人的业务能力是真的不行,看起来是什么都懂点的样子,可是内行人一眼就看出来他们懂的只是皮毛,光会说得天花乱坠,一让他俩上手,两脸懵逼。” 前面那些孟姝耳听得还很认真,一到后面,扑哧笑出声来。 她拍拍江佳佳的肩,安慰她说:“别说他们了,就连我看你们忙些这个那个的也都很茫然啊,凡事都有第一次,慢慢来,我们以后会熟练起来的。” 江佳佳叹口气,最后只说:“你别被人骗了就好。” 孟姝耳更不会把这句也放在心上,她亲热地揽上江佳佳的肩膀,“不会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 和江佳佳道别后,开车在沪杭高速上行驶了两个小时,三人顺利到达了上海。 车是老齐开的,应许父母送孟姝耳的这辆保时捷让老齐爱不释手,来回都是他主动开车载着孟姝耳和小齐。 老齐在任何场合都热衷衬衫和西裤,路过收费站的时候,他摘下墨镜和人寒暄,站里的年轻女孩对他笑了又笑。 但车玻璃升上之后,在车里就一个劲儿地赞后座的孟姝耳年纪轻轻就这么有钱,是人生赢家,一定祖上积德了。 对此孟姝耳感到有些不适。 老齐比她还大几岁,之前他们的见面都是在咖啡厅进行,但自从他去了她住的地方以及见到她这辆车后,一向热情的态度里又多了些殷勤和巴结。 孟姝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不过,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性格,她不会为这点枝末小节否认掉别人的人格。 回到上海,孟姝耳先把老齐他们送回家,然后开车去了碧云联洋。 她提早把自己晚上会回到上海的消息告诉了应母,微信上,应母也和她透露了应许这两天都没在佘山那儿住,她去杭州的当天,他就叫司机把自己送回碧云联洋的家里了。 应母发来的语音里,说这些的时候声音含着笑,语气似有深意。 孟姝耳也不清楚祖宗又犯了哪根筋的病,但绝对不会是他老妈想的那种。 天空全变成墨蓝色的时候,孟姝耳把车开进了碧云联洋。 应母叫她来吃个饭,顺便接应许回佘山。 轻车熟路地来到应许父母的别墅门口,雕花的大门识别了车牌号自动打开,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对这个不属于她的家已产生了点亲切感。 应父应母都在家,应父事业有成,难得的还非常顾家,天冷了,应母想给雷诺织一件小马甲,他就坐在妻子身边给她缠毛线。 孟姝耳一进门就看到这温暖的一幕,大概就是网络上总爱传播的爱情的样子。 她把从杭州带过来的定胜糕和西湖藕粉递给保姆,笑着冲客厅的两位长辈打了声招呼。 应父应母对她早没了跟外人的那些客套,把孟姝耳唤过去坐着,说了会儿话,后面应母才记起自己的小儿子,还是孟姝耳主动问了,说怎么没见应许,应母就告诉她:“哦,他这两天发烧了,睡了整整两天,这会儿好像还没起。” “他病了?”孟姝耳表情讶异。 应父轻描淡写地说:“不碍事,小病而已。” 夫妻二人都是心大,应母也笑着和她说:“你看你一走他就病了,一定是平常太依赖你了,姝耳啊,男人是不能太宠的,你得把握好分寸。” 孟姝耳只能微笑。 应母熟练地打着毛线针,对她说:“你要是担心就上去看看吧。” 孟姝耳是真不担心,但总不能说实话,就只好去了应许的房间。 第15章 从前从前 应母说应许的房间在三楼,但没说清是哪一间,孟姝耳挨个儿敲敲门再打开,一连好几间都摸了个空。 找到最后一间的时候,见屋子里一片乌漆嘛黑,就算还没看到里面的人,孟姝耳就已确认下来了。 应许喜欢黑暗,也只有他能离开光与黑暗和谐共处。 她按开门边的灯,果然就见到床上被子下的一个人形。 孟姝耳走到床头,歪头看看他的脸。 前几天换了发型的缘故(大概也有这两天没见到他的一部分原因),此时乍一见面,对他,孟姝耳体会到一种熟悉的陌生感。 他是有点病人的样子了,神态略显虚弱,整个人冷嗖嗖的气场反倒更强烈了。 就连睡觉,他也要锁着眉心,手脚都盖在被子里,下巴也遮在下面,睡姿直挺挺的,要是再把被子往上面拉几厘米,就真跟太平间的死尸没什么两样了。 孟姝耳默默吐槽完,看到桌上的药盒是空的,水杯里的水也只剩了个底,知道他已吃过了药,那就没什么不妥的了,她打算下楼去,看他是他老妈让来的,看过了,她就完成任务了。 孟姝耳才走回门边,听见身后传来被单摩擦的窸窣声响,她心口一紧,转头往回看。 应许醒了,正眯着眼坐起来。 他还没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掀起被子下床,神情恹恹地在房间踱了几步,好似在想什么。 孟姝耳刚刚紧张地不敢出声,这么一会儿就错过了提醒他自己在这里的最佳时期,不好再暴露自己了,就想等到他开门的时候再偷偷溜走。 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她扶着旁边的沙发轻轻坐下,然后,应许就抬步朝她这里走来。 孟姝耳心跳一下就差点停了,赶紧起身让开,贴墙站好。 应许弯下腰,在她刚才坐过的地方翻找。 这台单人沙发上搭着他很多的衣服,他一件一件地拿在手里掂量,衬衫、T恤、卫衣、短裤…… 但凡不是他想要的,他就随手扔到床上。 孟姝耳看他实在辛苦,小保姆的职业病又犯了,差点就忍不住说一声:你要找什么?我帮你吧。 她能想到在刚睡醒的老虎头上拔毛的后果,闭紧嘴巴,继续伪装成人形空气。 几分钟后,应许终于翻到他要找到了,原来只是一件米白色的棉线卫衣。 然后,孟姝耳就想到他接下来要干什么了,默默转开脸。 应许先把衣服放到床上,开始脱掉上身的睡衣,白皙的身材一下子露得光光的,他肩宽臂长,薄薄一层肌肉匀称地铺在窄腰上,妥妥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孟姝耳没注意自己什么时候又把脖子扭回来了,竟面不改色地目睹了全程。 应许穿好了衣服,调整着后面的衣领又转身往外走。 她松了口气。 见他有要出门的意思,她打算跟上他一块出去。 可偏就在这时,突然从她的身上响起了一道非常机械化的、字正腔圆的女声,来自她的Siri:“党参黄芪鸡汤的做法,老母鸡——半只,党参、黄芪各30克,红枣……” 刚才得知应许病了,孟姝耳上楼时突发奇想,打算做道这种适合流感季的鸡汤给他喝,她图方便,直接问的Siri教程,Siri搜索到网页呈现出来,她就把手机放回兜里,等着过会儿再看。 一定是不小心触碰到了屏幕,这就让这过于智能化的语音助手口动朗读起来了。 应许后背顿了一顿,停下脚步。 孟姝耳想死的心情都有了。 应许转过身,面对着她这里。 孟姝耳挫败地闭了闭眼。 十秒钟后—— “孟姝耳。” “……嗯?” “你还是个女人吗?”应许面无表情地说。 这人嘴巴有毒孟姝耳也不是头一天才知道,但她头一回红起了脸,舔了舔嘴唇,说:“你听我解释……” 应许却只问自己的,冷淡地问她:“好看吗?” 他逼近了几步,唇角弧度讥讽,“你就躲在这里?看了多久” 冷笑一声,口吐芬芳不能停:“是不是觉得偷窥很刺激?很好玩?嗯?” 随你怎么说说吧,反正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面前的人步步紧逼,面色不善,孟姝耳破罐子破摔,猛地推开他的肩膀跑出房间。 * 一下楼孟姝耳就钻进厨房,两名保姆在准备晚餐,孟姝耳开始做她的那道党参黄芪鸡汤。 老母鸡身上也是光溜溜的,她手心捧了水往上面清洗,眼前不由又浮现起光溜溜的应许,他的好身材在她眼里真的和老母鸡没什么区别,但他一定已经误会了,并且觉得她很好色。 孟姝耳闭上眼,一口气叹了又叹。 吃饭的时候应许牵着雷诺从外面回来了,他病好得差不多了,应母对他说,如果想回佘山住,饭后就让孟姝耳带他回去。 应许没吭声。 保姆端着搪瓷汤锅过来,应母让她把这道汤放到中间,对应许说着:“姝耳刚从杭州回来,知道你病了就特意做了党参黄芪鸡汤,你待会儿多喝点,身体好得更快。” 应许半天没说话了,顿时就发出一声嗤笑。 孟姝耳表面装得镇定,实际脸已在发热了,她把脸庞的碎发掖到耳后,和应父一起把白饭盛好。 “阿许,你在笑什么?”应父不太高兴地问。 应许揉着雷诺的狗头,淡声回应父亲:“没什么,是想说我不回去了,以后就在家里住。” 应母盛汤的手一顿,问他:“你不是不喜欢住家里吗?” “现在喜欢了。”他松开雷诺,起身去洗手准备吃饭。 应母不解地和孟姝耳对视了一眼,应父在旁边说:“这孩子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 应母也附和着说:“是啊,会不会是太长时间接触不到外界,心理产生扭曲了?” 孟姝耳不自在地轻咳了声,好在,谁也没注意到她通红的耳沿。 * 应许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他貌似铁了心不打算回去了。 他不回佘山和她一起住,孟姝耳自然很开心。 最好一辈子都别回去。 饭后,当孟姝耳陪应父应母看了会儿新闻,准备跟他们道别的时候,保姆收了院子里的盆景,过来告诉他们:“先生,太太,下雨了。” 经保姆这么一提,孟姝耳才听到了外面的雨声。 下得还不小。 应母朝外看了一眼,对保姆说:“姝耳的车是不是还停在外面?苏姐,你让张叔把车开到车库吧。” 孟姝耳语气柔和地说:“阿姨,我马上就回去了,不用这么麻烦了。” “这雨一会儿就下大了,开车上路不安全,何况都这么晚了,你今天就留下来住,等明天阿许愿意回去了,你们再一块儿回佘山。” 应父端着茶,也顺着妻子的意思说:“姝耳,你就把这里当自己的家,用不着拘束。” 孟姝耳委婉的推拒起不了作用,便只好留下来过夜。 她并不十分抗拒在应家住下,就是,有点担心那个人怎么想。 因为她发现,这个家的任何一个人,好像都没有给她找间客房睡的打算。 长辈们的作息都很规律,9点钟多一点的时候,应家的客厅里就只剩下孟姝耳一人了。 如果可以,她宁愿睡沙发。 应父和应母是真把她当儿媳妇了,已经忘记她和他们儿子也才认识不到一个月,发展速度不可能快到共眠一室。 或者他们是有意撮合,迫不及待想让她和应许的感情生活加快进度…… 可就算她再不情愿,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过一过的。 孟姝耳还是上了楼,敲响了应许房间的门。 保姆上来给应许送牛奶的时候和他说了孟姝耳今晚留宿的事,孟姝耳敲门的时候,他甚至都懒得应声,但孟姝耳可不是什么看人脸色的小窝囊,敲门三声没得到回应,就很自觉地推门进来了。 两人谁也没先和谁说话,应许曲单膝坐在床上,背后垫着两只抱枕,手捧一本盲文书。 孟姝耳进来的时候没能让他从书上分神,他修长的手指缓缓略过纸张上一行行凸起的小圆点,神态认真。 孟姝耳把从杭州带来的箱子放平到地板上,取出她卸妆和洗脸的瓶瓶罐罐。 她得换睡衣,没法穿这样累赘的一身和衣而眠。 把睡衣和这些瓶罐一起抱在怀里,孟姝耳进了卫生间,锁上门,开始换衣服洗脸。 澡就不洗了,有可能会被祖宗嫌脏,不……那是一定的。 嫌弃就嫌弃,在一个非亲非故的成年男人房间里借住一晚就足够叫她难以忍受了,不可能再在他这里洗澡。 孟姝耳洗漱的时候远没刚才在楼下那么磨蹭了,既然这么决定了,她便也放下顾虑,大大方方地过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一点也不露怯。 她出来的时候应许已经躺下了,孟姝耳往脸上贴了片面膜,坐到他的床边,手指一点点把面膜的边缘弄得服帖。 雨才下了那么一小会儿,现在已经停了。 但卧室里的气氛就像滞住了一样,安静得连唯一的雨声都没有了。 今晚应许对他的态度又从之前的半温不火降回了冰点,孟姝耳总觉得他不会因为自己看了他换衣服的事就开始重新讨厌她。 相处了这些日子,她摸清了点他的脾气,应许只不过是单纯的脾气臭和毒舌而已,并非完全不通情达理。 他一定能猜到她闹出那场乌龙的原因,因为她对他没有兴趣这件事,除非他是个太过自恋的人,那么就一定能感受的到。 孟姝耳真的很好奇,他到底怎么了? 她回头看看应许,主动先和他说话:“对了,你吃过药了吗?” 应许脑袋陷在柔软的鹅毛枕里,身子还是那样直挺挺地躺着。 “孟姝耳,”应许闭着眼睛说,“该吃药的是你。” 第16章 从前从前 孟姝耳懂得他的言外之意,她拿出好脾气,温温柔柔地说:“我吃什么药啊,我又没病。” “离我远点。”应许声音很淡,“不要传染给我。” 意在给她不要上他床的的警示。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提,孟姝耳直接脱了鞋就坐上床了。 应许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一出,讶然地睁开眼,胳膊撑起上半身坐好,面朝她这边满脸防备。 “孟姝耳!”他克制住恼意,非常不满地叫了声她的名字。 孟姝耳跪在床上和朋友发微信聊天,她刚和安晨说了自己今晚会和应许一起睡的事。 安晨发来一个土拨鼠尖叫的动态图,然后接连发来—— 【他现在在你旁边???】 【怎么样,身材好不好?】 【你能把持得住?】 【想不想干点什么??猥.琐jpg.】 孟姝耳发去一个擦汗的表情,打字发送: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她关掉手机扔到一旁,反射弧超长地才回应起应许的话。 “嗯?你刚才叫我?” 那声音温和甜软,茫然无辜,叫应许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身下这张床不过两米宽,他们一人占据着一端,一方是水,一方是火。 女孩专属的淡淡体香不断萦荡在应许鼻间,味道清新好闻,他潜意识里并不反感,可却叫心里那团火烧得更旺盛了。 见应许突然翻身下床,孟姝耳还在仰脸抚着她的面膜,问他:“你去哪儿?” 应许拿上他的外套和枕旁那本盲文书走向门口,手放到门把上时,孟姝耳在后面开口了:“你真是连你爸妈的想法都不顾及了。” “你今晚出了这个门,你爸妈会怎么想?千挑万选给你买来的老婆你却当个摆设,是不是太辜负他们的心意了?” 应许轻嘲地笑了声,侧过脸说:“你真以为我爸妈喜欢你,真以为我就只能非你不可?” 孟姝耳立即接上话,语气毋庸置疑:“说来你爸妈还真挺喜欢我,而且至少在你眼睛恢复之前,你也还真就非我不可了。” 应许的表情厌烦极了。 “我们坦白了说吧。”孟姝耳盘腿坐好,“你爸妈需要一个温柔懂事又能照顾你的儿媳,我爸妈需要钱,我们双方都有各自各需要的,一起做个戏给他们看看很难吗?退一步讲,你要是实在忍受不了我,那就等你眼睛好了,去告诉你爸妈你觉得我长太得丑,对我爱不起来,随便找个理由把我踹了不就好了吗?你放心,到那时候我绝不会缠着你。”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没多少信心和底气能说服得了他,但这些都是她的真心话。 应许站定在门口,不知道是不是被说动了。 这时孟姝耳不知怎么话锋突然一转,非常不合时宜地关怀起他来:“对了,我听你妈说,你发烧是在两天前开始的?” 她有点记起来,她和团队喝酒吃火锅的时候,他跑出来对她说的什么了。 应许转身面向着她。 她这么一提,好像戳中了他的心事。 他面庞变得沉静下来,仍是一言不发,远远站在门边面向她这里。 时间稍久了点,孟姝耳接收到一种,自己欠了他什么似的愧疚感。 很快她就醒悟过来,脑子里的这句话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是不是为了我那两天没管你,你生气了?” 所以才又对她转变了态度,不然又怎么会连家都不肯回。 想来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她的话音落下,应许的脸色又是暗沉了几分下来。 这一下,孟姝耳就明白了。 她又用了然的样子,笑眯眯地说着:“哦~原来你是在闹脾气啊。” 应许身形笔直地站立在原地,他眼睛里面一直黑漆漆的,都说漂亮的眼睛会说话,那他的这双充其量就是个哑巴,终于,如今他的眼里也能传递出内容来了,那是一种极没面子的、恼羞成怒的情绪…… 这一回他一下也不再犹豫了,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孟姝耳的面膜差点都被震掉,愣了愣,望着那扇门猛地笑出声。 还是把他气跑了啊。 孟姝耳越想越觉得好玩,弯腰笑倒在床上,笑完了又后悔起来,他爸妈要是发现儿子和她分房睡了,会不会就知道了他们感情不和的事实? 孟姝耳反省自己,刚才真的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 但她哪里想得到,这个总凶巴巴的人竟然这么不经逗呢。 * 孟姝耳的担心是多余的,应许跑去客房睡了一晚后,清晨早早地就又回来了,没有人发现。 孟姝耳还在睡,他刚在客房冲了澡,牵着雷诺回来找衣服。 用不着回避,反正他什么也都看不见,而且,孟姝耳还没锁门。 至于为什么让雷诺陪着一起来,他也不知道。 应许从更衣间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孟姝耳已经醒了,困劲儿还没过,很没精神地躺在被子里玩手机。 见他出来,瞥过来一眼,继续看她的手机。 应许一秒也没在他房间里多呆,牵着雷诺又出去了。 孟姝耳打了个哈欠,起床换衣洗漱。 上午应许去了医院复检眼睛,他父母都需要上班,派了秘书陪他过去。 早饭时孟姝耳见他喝了杯牛奶就离座了,亲自给雷诺喂粮开肉罐头,喂这个喂那个,非常有耐心。 都说喜欢动物的人本性都是很不错的,孟姝耳也明白,应许态度冷漠,性格恶劣,只不过都是针对她而已,他不喜欢她,所以不肯接纳她,但如果她的名字是孟安宁,那一切就又不一样了。 安宁昨天来上海出差,晚上时分给孟姝耳发了微信,姐妹两人准备在今天见个面。 孟姝耳原想带上应许的,可他走得太早,她都没机会将这件事说出口,便只身去见安宁。 她直接去了安宁下榻的酒店找她,孟安宁开了门,立刻一阵清新的甜香迎面扑鼻,安宁刚洗漱好,穿着睡袍,湿着头发,浑身都是充满女人味的芳香。 孟姝耳进来后,安宁在卫生间清洗化妆刷,声音从里面飘出来。 “我只在今晚有个饭局,白天都没事,姐,你陪我出去好好逛逛。” 孟姝耳趴在床上玩手机,“好啊,你想去哪儿?” “都好,你决定吧。” “待会儿再说,你先收拾好。” “行。” 孟安宁从卫生间出来,坐在书桌前往脸上涂粉底,突然又问孟姝耳:“就我们两个人吗?” “你还想叫谁?” 孟安宁转头向她笑起来,说:“应许啊,也叫他来。” 孟姝耳专注玩手机,头也不抬地说:“叫他来干嘛?麻烦。” “好歹他是我姐夫啊,就不能见见吗?你也太小气了。” “想见他也行。”孟姝耳看着她说:“不过你得告诉我你们以前怎么认识的,他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 孟姝耳对应许没有产生男女之间的感情,所以,他以前喜欢过谁,现在是不是还喜欢着谁,都与她无关。 别人也就罢了,偏那人就是她的堂妹,所以她就做不到心平气和地对头的顶绿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孟安宁又笑起来,说:“姐,你就别拿我打趣了,可能他也不是很喜欢我吧,你不要想太多了。” 孟姝耳放下手机,定定地看着她对镜臭美的样子。 不喜欢你,会让他父母托人去你家提亲? 不喜欢你,会这么久都对你念念不忘? 不喜欢你,会整天对我这种态度? 孟姝耳收起看透不说透的慧眼,对孟安宁说:“他早上去医院了,我打个电话问问他来不来。” 孟安宁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两人来到了酒店附近的一间星巴克。 孟安宁还没吃饭,买了份小蛋糕和咖啡当早餐,小蛋糕是心形的红丝绒,咖啡是她从小就喜欢的焦糖玛奇朵,因为她觉得这个名字好听,所以才最喜欢。 而孟姝耳却一直像个没有情趣的直男,一直钟爱最简单的美式,不加糖,不加奶,趣味全无。 孟姝耳喝了口这杯味道非常普通的美式咖啡,看看安宁露肩的毛衣和精致的锁骨链,再想到自己一条黑色长裙从脖子遮到小腿,人家穿Valentino的尖头小高跟儿,而她为了方便蹦跶脚踩一双两年前买的高帮匡威。 她有点理解应许了。 如果她是男人,也会喜欢安宁这种类型的。 这个时候应许一定已做完检查了,孟姝耳拨出电话。 “应许。” 不说话。 孟姝耳手机拿到眼前看看,确认已经打通了。 知道他在听着,她又问:“你检查做完了没?” “快了。”应许不冷不热地说。 孟姝耳看一眼对面的安宁,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看着她和应许通话。 孟姝耳捏着小叉子在甜点上戳戳戳,“安宁来上海了,我们在南京西路的星巴克,你要不要过来?” 挂了电话,安宁立即问她:“怎么样,他来吗?” 孟姝耳点点头,“来。”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她端起咖啡递到唇边,直勾勾地盯着安宁,“说吧,他到底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努力努力努力存稿,答应的都没有忘。 第17章 从前从前 应爷爷五年前携家眷回过一次温州,老人家在外漂泊数年,早已扎根上海,但还一直记挂着自己的故乡。 在他正式退休撒手公司大权的一年,去瑞士养老前来了趟温州,来时捐了几所小学和数百万的慈善基金,市长亲自迎接,远亲近邻相聚一堂,阵仗非常热闹。 孟安宁回想着,她只在那时见过应许一面,那时他们隔得远远的,他可能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是她很有保证地说应许一定看见她了。 至此安宁不再说什么,好似,是要留给孟姝耳自己意会。 一切匪夷所思就发生的感情,全部来源于一见钟情。 果然后面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孟姝耳不是嫉妒心很强的人,可她突然就感到不痛快起来了。 孟家枝繁叶茂,男丁兴旺,孟姝耳和安宁是唯一的一对姐妹花,从小就被亲戚比较着长大。 没上学的时候比较谁个头长得快,上学后比谁成绩好,经常孟母在亲戚面前丢了面子后,回到家都会拿孟姝耳撒气,恨铁不成钢。 孟姝耳很纳闷,前途的事谁说得准?虽然她成绩没安宁好,也不见得以后就一定比安宁差。 他们只比较这些未知的事情,怎么不对比谁模样长得漂亮?谁眼睛大谁皮肤白?这种从娘胎出厂的硬件设施,在看脸的社会能让她做什么都更顺风顺水一些,就连她去吃火锅都能被隔壁桌的男士主动买单,这样的待遇孟安宁从来没有体验过,风水轮流转,竟然也有会孟安宁的魅力大过她的一天。 说句不太对得住妹妹的,孟姝耳还是想不明白,应许怎么会看上孟安宁而不是她。 难道他五年前眼神就不太好了? 还是,他本来就好安宁这口的。 孟姝耳不禁又注视起面前的安宁。 清纯、柔美、任何时候脸上都挂着点甜美的笑。 她心想,原来应许也很有自己的审美和想法,并不是见谁更漂亮就喜欢谁的那种好色之徒。 这么琢磨着,孟姝耳就对他多了点好感,莫名其妙的,也尝到了一些失落。 孟安宁的焦糖玛奇朵快见了底,应许也快到了。 孟姝耳觉得自己真是大度,放到古代,是那种只要夫君高兴自己就高兴的正妻,即便是把别的女人往他手里塞也在所不惜。 她又喝了口咖啡,从舌尖苦到喉咙,真的苦。 孟安宁男友打来了电话,她当着孟姝耳的面开了免提。 孟姝耳听到她男朋友温柔地说:“宝贝儿,开门。” 孟安宁柔声埋怨起来:“开什么门啊,又来送惊喜了?不是跟你说了我来上海出差了嘛?” “来了上海就不能给你送惊喜啦?快开门,老公想你了,现在就在你酒店房间外。” “哎呀你真是的,等着,我现在就回去。” 孟安宁收起手机塞进包里,满脸都是一种幸福的无奈感,对孟姝耳说:“周周太黏我了,到哪里都得跟过来,姐,我得先走了。” 孟姝耳说:“应许就要到了,你不在等等?” “不了吧,我怕我家那位等急了,反正以后还是要见的,那下次再和姐夫约吧,我先走了,拜拜。” 孟安宁挎着包款款离去。 星巴克的装潢充满简约时尚的小资感,大都市美人儿多,男男女女衣着靓丽,人手一只绿色的双尾人鱼,咖啡干燥的苦味飘满空间。 孟姝耳没勇气给应许打电话说安宁先走了的事了,等他来了再当面说。 他会失落还是生气? 孟姝耳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差。 她无所事事地刷了会儿微博和豆瓣,给老齐发了条微信,问他摄像设备看的怎么样了。 老齐不知道在忙什么,今天没有和以往那样秒回消息,孟姝耳手机屏幕黑了一下,跳出应许的来电显示,她接通电话,下意识望向了门口。 应许还穿着她早上见他的那身衣服,浅蓝的连帽衫和灰色运动长裤,他去哪儿都要戴帽子,棒球帽的帽檐可以挡住他的眼睛,避免令人看到里面的空荡。 但别人一看他手里牵着的雷诺,雷诺身上套着小背心,上面清楚地写着“导盲犬”三个字,除非也是眼瞎或不认字,那就没有人不知道他是盲人的事实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应许站在门口说:“我到了,你在哪儿?” 孟姝耳说:“看到你了,我过去接你。” 孟安宁真是太不厚道,鸽子说放就放,接下来还得她背锅。 孟姝耳硬着头皮走过去,雷诺冲她摇了摇尾巴。 她领着雷诺,雷诺领着应许,两人一狗来到刚才的座位上。 孟姝耳看得出,走到这里时,应许平淡的表情上多了一丝拘谨和腼腆。 “坐吧。”孟姝耳说。 应许坐下。 然后孟姝耳十分愧疚地对他说:“对不起,安宁刚刚走了。” 应许表现得没有失落,脸上竟全是对她的反感,他嗓音北北当即就凉下来,说:“孟姝耳,你捉弄我?” “不是啊,刚才安宁就在你这个位子上坐着,她喝的咖啡还在你面前放着,她男朋友刚从温州过来找她了,所以她就回了酒店。” 应许神色更冷了。 尤其在听到她说的“男朋友”三个字后的那些话。 孟姝耳胳膊架在桌子上,两手托腮,冲着他的落寞叹了口气。 她见过孟安宁的那个男朋友,家里是做生意的,在温州当地的水平算个小开,车房是不愁,经常还能送安宁一两个上万块的名牌包,不过比起应许还是差得远了。 起码,长得就没他好。 可安宁还是选择了人家没选他。 他这种情况搁平常叫什么来着? 对了,备胎。 到底这件事也是她没打点好,让他跑了个空也有她的责任,孟姝耳想着他早上没吃多少东西,跑了趟医院一定饿了,主动示好道:“备胎,你饿不饿,我帮你买……” 她声音弱下来,张了张嘴,又赶紧闭上去。 应许缓缓抬起头。 “你刚才叫我什么?” “哦,我说要不要帮你点一份黑巧克蛋糕。”孟姝耳胆战心惊地说。 但是他已经听得清清楚楚了。 她叫他备胎。 其实她是想叫应许来着,那会儿心里想着刚刚对他的形容,不小心就脱口而出了。 再看他的样子,这回真的动气了。 孟姝耳对应许的态度总是不卑不亢,有时还会故意惹恼她,但经常她都在很聪明地保持着分寸。 其实她也怕应许动真格把她变成豪门弃妇。 前阵子孟姝耳签了团队,从杭州回来后老齐说要买拍摄视频的专业设备,她就给他转了8万,是她全部的积蓄。 虽说应母经常会给她打钱,不过那些她只用来日常给应许购置物品,从来不会轻易乱动,这个月本就打算勒紧裤腰带生活,实在不能再出什么乱子了。 “孟姝耳。”他总爱这样冷冷的很不耐烦地叫她全名。 “你真的不可理喻。”太过生气的时候,人反倒会变得平静了,应许一字一字非常清晰地说着。 他从没什么时候,有过此刻这么想看见这个孟姝耳的冲动。 双目失明比缺胳膊少腿更难受,像把一只断了翅膀的鸟困死在一个黑暗牢笼,他尽量调整了心态,不让自己太压抑、不释怀,这几个月的生活比以前更平静了,也不算很难捱,直到这个女人的出现。 应许真的动了气,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女人。 现在他心里那只安静呆在笼子里的鸟上蹿下跳,疯狂地想冲出去扑人,而这个孟姝耳还在笼子外对他耀武扬威地做鬼脸,呵,备胎…… 应许在这儿生着气,突然发现她好久没吭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走了。 他皱起眉,心口的恼火更旺盛了点。 前两回的例子还叫他心有余悸,她要是真敢再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他饶不了她。 “你……” “嘘!”孟姝耳紧张兮兮地示意他不要说话,感受到似乎事态严重,应许难得善解人意地闭了嘴。 耳边有咖啡店节奏轻快的英文音乐,有周围人们不太真切的谈话声。 除此之外,应许还听到了一个男人巧舌如簧地与人谈合作的对话。 “妈的。”听着听着,孟姝耳突然恨恨地低骂了一声。 应许眉梢轻动,意外地扬了扬眉。 一直以为她爱装温柔装好脾气,原来还会爆粗口? 孟姝耳骂完了脏话,又非常严肃地再次开口,语气万念俱灰:“应许,我遇到骗子了。” 正在说话的是老齐,在离他们这里隔了好几个座位的地方,孟姝耳背对着他,身后又有几个装满咖啡豆的巨大玻璃瓶挡着,他暂时没有发现她也在。 孟姝耳没敢转过脸去,认真听着他与人的对话。 老齐头头是道地说着:“我认为您的账号非常有发展前景,虽然不是大V,但粉丝的质量非常高,也都很活跃。” 这句话老齐也和孟姝耳说过。 孟姝耳握起咖啡杯递到唇边,继续听下去。 “我们的团队人是不多,但是我们年轻积极奋发向上,一切都会以你为重,我可以向你保证,不出一年,我绝对可以把你捧成一名顶流博主。” 一道年轻的女声发问:“但是你们之前没有太多的经验,真的没有问题吗?” “我是个诚实的人,”老齐说:“摸着良心跟你说吧,问题可能会有,但不管是华尔街的盖茨比还是阿里巴巴的马云,你就能保证他们做任何事都可以完美无缺吗?如果这个社会每个人都不愿给新人机会,我们的社会该怎么发展下去呢?你要相信我们,给我们信心,加入我们吧,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应许听着听着就笑出声了,听完这些话,他算明白了来龙去脉。 孟姝耳签了团队的事他是知情的,他高烧的那天晚上,就是这群人聚在他家里吃火锅,他也还记得这个男人的声音。 “好蠢。” 他说的是孟姝耳。 不过这时候孟姝耳没有理会他的评价,遭遇欺骗的愤怒叫她无心顾暇。 她努力冷静了下。 冷静不下来。 那就站起来,大步走到老齐跟前。 老齐还在跟人滔滔不绝地洗脑,他对面是个做美妆视频的小网红,小网红还带着另一个网红好友,两人被老齐哄得一愣一愣的,一看就是好骗的人。 孟姝耳一掌在桌上拍下去,皮笑肉不笑地对老齐说:“巧啊,在这儿也能遇见你?” 一见到她,老齐狡诈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他反应能力非常敏捷,马上也拿出想算账的样子对孟姝耳质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又跟踪我了?” 两个小网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连孟姝耳也被他这一句话弄得一头雾水。 “齐海超,你可真是丧心病狂。”孟姝耳忍无可忍地说。 然后她又看向那两个女孩,告诉她们:“你们不要相信他,这个人就是个骗子,骗完了我又来骗你们,我也是被他这样说动了才签约的,前天刚给他转了8万,你们千万别再上当受骗了。” 老齐猛地站起来,一点也没有被揭开真面目的落败感,竟然还更理直气壮了,“你又来闹什么?我在谈公事,没时间和你闹这些,孟姝耳我再告诉你一次,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有什么不痛快自己解决去,不要再来骚扰我和干扰我的工作!”他指着孟姝耳怒声说道。 一番话说得十分有理有据,声音也很大,仿佛自己是个被疯女人缠上的可怜男人,值得同情。 店里的所有人都看着他们。 孟姝耳竟被他的厚颜无耻给愣住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齐完全颠倒是非黑白,设立了一个虚构的事件和冲突,祸水东引,巧妙地泼了她一身脏水。 包括两个小网红,这里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像在看着一个撒泼打诨蛮不讲理的渣女前女友。 应许坐在位子上没动,神态是一副事不关己,雷诺安静地趴在桌子底下,直起脑袋,有点担心地望着孟姝耳这边的争执。 “好,那我现在就报警,等警察来了看你还怎么装。”孟姝耳不吵不闹,淡定地拿起手机按下“110”。 老齐立即来抢她的手机,“你有完没完?就这点事还要闹出警察,孟姝耳,说你有病你还真病得不轻!” 老齐当然不敢让她报警,他们这种人听到“警察”二字都要闻风丧胆,警察一来,纸再也包不住火,他焦躁地想制止孟姝耳报警,争执中孟姝耳被推到了地上,后背撞到桌子,疼得她好一会儿没能起来。 剧痛难忍,孟姝耳也再忍不了别的了,扶着桌子站起来,抓起手边别人喝剩下的半杯咖啡就朝老齐砸了过去。 老齐被黑褐色的液体从头顶浇下来,狼狈不堪,他恼羞成怒地踢开一把椅子,“姓孟的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孟姝耳偏过脖子将手臂挡在脸前,预想中的痛感却迟迟没落下来,耳旁又传来一声巨响,在一名女孩的惊呼中,孟姝耳睁开眼看到老齐被应许一脚踹到了地上,老齐刚倒下来,又被拽着衣领按到了桌子上。 应许什么都看不见,所以什么都不去顾虑,他只紧紧摁住这个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胖揍,老齐连呼救声都没机会发出。 孟姝耳愣愣地看着这样的应许。 以往他身上没一点到处惹事的富二代的气息,永远像海滩上一棵挺拔养眼的棕榄树,清爽、安静。孟姝耳就从来想象不出来他打架的样子,那样凶狠,一点也没平常被她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的郁闷气结,竟都不像他了。 他这是,为了什么啊…… 一颗带着血的牙齿蹦到了她脚下,孟姝耳茫然地盯着它,真是十分搞不明白。 第18章 从前从前 星巴克店内的几名员工闻声出动,赶过来把他们拉开。 应许暂时放开手里的人形沙袋,老齐终于得到自由,又趁拉着他的员工不注意,迅速地朝应许脸上挥了一拳做以报复。 雷诺仰头冲老齐大叫,孟姝耳也立即反应了过来,她用力推开老齐,紧张兮兮地捧过应许的脸观察。 养了这么久多少都有点感情了,就像护着自家崽子一样,见不得他被人打,孟姝耳眼里都快着起火。 应许转回脖子,指关节擦了下嘴角,刚才老齐一拳打在了这里,有点破皮了。 他没吭声,只有气息微喘,细看眼里戾气十足。 孟姝耳按住他的手,“麻烦帮我报警。”她气愤地冲一名店员说道。 她指了指老齐,告诉他们:“他不是我前男友,只是一个搞诈骗的骗子,等警察过来你们就知道了。” 应许这个援军突然出场,让老齐刚刚得到的同情荡然无存,现在他在所有人眼里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骗子了。 两个小网红拎上包,心有余悸地撤了。 老齐眼见快要大祸临头,眼珠子四处望了望,猛地推开挡在他身前的一名员工,抓起西服外套飞一样地跑走了。 咖啡店内重新恢复了平静,还是有几个好事的眼珠子在孟姝耳和应许身上打转。 “我们回去吧。” 孟姝耳捡起雷诺身上的手拉环塞到他手里,自己在另一边搀着他的胳膊,一起出了咖啡店。 路边的车声和鸣笛声比咖啡店里吵得多,但一来到外面,孟姝耳紧绷的情绪就放松了下来。 也是现在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正环在应许的胳膊上,他们看起来就像一对亲密的情侣,更诡异的是,他竟也由着她这样搀着。 刚这么想了,应许就有点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把胳膊从她的臂弯抽出来,抬手压了下自己的帽檐,然后塞进外衣的口袋里。 上了车,应许和雷诺一起坐在后座,孟姝耳把车倒出停车位,看后视镜的时候,瞥见应许被老齐拳头擦伤的嘴角。 “你刚才……”孟姝耳问到一半,不知道后面该怎么说了。 换了个委婉一点的问法,她又说:“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做?” 明明他可以袖手旁观,这么冲过去,对一个盲人来说真的太危险,也太叫她意想不到。 她有点出神地看着后视镜。 或许,他其实也没多讨厌她? 是啊,连猫猫狗狗时间长了都能够喂熟,一起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他一定也终于发现到了她的优点和好处。 孟姝耳不禁展露出了笑容,又扭头去看应许,等待他的回答。 应许微仰着下颌,后脑勺惬意地贴在车座上。 他闭着眼,帽檐下鼻梁高挺,唇角一小片血迹给英气的面庞添了点颓靡。 “打狗还要看主人,他算个什么东西?”应许懒懒散散地如是说道。 “……” 孟姝耳笑容一下就僵在了脸上,表情变的比生吞了个苍蝇还难受。 * 把应许送回家后,孟姝耳自己到派出所报了警。 她去报警前就先发现老齐那伙人全部都音讯全无了,几人商量好了一齐把她的微信拉黑,打电话不是关机就是空号,再也查无此人。 孟姝耳觉得自己真是个傻叉,被拉进这么一个贼窝,除了她,所有的人都是骗子,而她,被他们哄骗得团团转。 这是她二十几年来做过的最愚蠢的事了,暂时没脸告诉任何人,就连刚才应许下车的时候她也特意嘱咐了,不要把这件事让他爸妈知道。 应许没理她。 孟姝耳知道,他不会多话的。 警察告诉她,诈骗这种事每个月派出所都能接到十来起案例,金额少的几百几千,多的连几百万几千万的也有,这些骗子们狡猾奸诈,成功追回财产的受害人少之又少,让孟姝耳别抱太大的希望,先回家等消息吧。 孟姝耳筋疲力尽地回了佘山,她在沙发上躺了一个小时,越躺越累,才想起自己还没吃午饭。 现在她也不配吃什么好的了,柜子里有以前囤的三养火鸡面,她取出来一包,准备随便应付一下。 怎么说也是个小有名气的美食博主,随便的应付也影响不了她发挥厨艺,孟姝耳有条不紊地往泡面小锅里加了半碗水和同等量牛奶,面饼放进去煮熟,切几片火腿用黄油煎了,和太阳蛋生菜一起盖到面汤上。 她戴上隔热手套,捧着碗坐到刚才的位置上吃起来。 吃完饭就犯起困,睡在应许常躺的这台沙发上,孟姝耳做了个梦。 在她的梦里,警察非常抱歉地通知她,老齐和团伙逍遥法外,她的八万块钱是追不回来了。 得知这个消息她倒没感到太多绝望,这些钱是她的全部积蓄没错,但她马上就要嫁入豪门成为应太太了,到那时候,八万块算得了什么? 她还梦见了应许,应许眼含深情地告诉她说:“上午的话是说来逗你的,我怎么舍得把你当狗呢?姝耳,其实我已经喜欢上你了,你喜欢我吗?” 她不停点头:“喜欢喜欢!我也喜欢你!我们快点结婚吧,头一胎是儿子的话你爸妈会给多少钱?” “你说什么?” “我说……” 孟姝耳猛地睁开眼。 秋日的午后温暖静谧,醒来时这座大房子里却已不是她一个人在,看到应许的时候,孟姝耳就明白梦里那道太过真实的声音不是她的构想,而是这个活生生的人亲口说出来的。 丁一在一旁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孟姝耳的脸也乍一下涨得火辣辣。 “你都梦到些什么鬼东西?”应许脸色非常不友善,还很嫌弃地抛下这么一句话,牵着雷诺上二楼了。 丁一终于敢笑出声,凑过来指着孟姝耳哈哈哈哈哈。 孟姝耳捞起一只抱枕砸向他,丁一敏捷地躲开,又笑嘻嘻地胡说八道起来:“我就觉得你一定是喜欢我哥的,看吧,梦里吐真言,我和我哥什么都听到了!” 在下一个抱枕砸过来之前,丁一及时止损,脚步轻快地跃上楼,“哈哈恼羞成怒咯!” 孟姝耳心里再也平静不下来,心情像被疯狂摇晃过的可乐,气泡前仆后继地往外冒,根本不受控制。 她也再坐不住了,端起睡前没收拾的碗筷拿去厨房清洗,清水唰唰冲下来,冲淡了些她的臊意。 孟姝耳倚在中岛台上,认真考虑起梦里的那个想法。 那仿佛是冥冥之中老天给她的一个提示。 如果她真的成为应许的老婆,她就没必要为了8万块忧愁苦恼。 如果她真的成为应许的老婆,她就再也不会为生活的负担感到困惑。 如果她真的成为应许的老婆,她就得到那些需要辛苦奋斗才能换来的金钱和地位。 这样的想法,太不浪漫主义,又太过现实。 但只有当你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才能明白现实有多么得残酷。 孟姝耳不是个会幻想白马王子与真爱的小女孩,现在她才明白她妈妈的心意,应许各方面的条件实实在在就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钻石男。 别人努力了半辈子才能拥有的东西,她有着现成的机会,比他们少奋斗几十年就可轻易获得,只要,她能得到应许的心。 孟姝耳想通了。 她满血复活了。 可又在这时,孟安宁哭着给她打来了电话。 “姐,我和周逸鹏分手了!” 孟姝耳刚刚才回归满格的血量又瞬间骤降为零。 完了,自己的没了,一定又要来抢她的了。 孟姝耳太清楚她的这个堂妹,因为多年来她的本性,皆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入v啦 第19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孟姝耳飞快赶往酒店。 等她进到酒店房间,首先看见室内一片狼藉, 孟安宁坐在床边抹眼泪。 “姐。”孟安宁抽抽噎噎地说:“周逸鹏从温州来看我, 我趁他洗澡的时候翻了下他的手机,看到他和别的女人暧昧的聊天记录。” 孟姝耳紧张地问:“他跟你动手了吗?” 孟安宁摇摇头, 继续说:“我问他这个女人是谁,他却骂我无理取闹, 怎么会是我无理取闹呢?明明他出轨在先啊!”安宁说着又哭了起来。 孟姝耳环顾了下房间四周, 这里凌乱得像家暴现场,她真想不到总像个好好先生的周逸鹏竟也会有这样残暴的一面。 孟姝耳用自己的手机给周逸鹏打过去电话,和老齐那伙人一样, 周逸鹏的手机号也是怎么都打不通了。 她无奈地收起手机, 坐到床边揽上安宁的肩,柔声安慰着她。 孟安宁哭得伤心,她枕在孟姝耳肩上哭着问:“姐, 这酒店我住不了了, 我能去你那儿住吗?” 孟姝耳没有犹豫,答应了。 她当然没有忘记应许这时也在家, 她不知道这两人见了面后会发生什么,安宁回归单身了,应许一定很高兴吧。 孟姝耳不屑去当阻碍牛郎织女相会的反派王母娘娘, 帮安宁收拾好东西, 退了房,就带她来了自己和应许在佘山所住的别墅。 但此时应许已经不在家了。 一路上安宁的情绪缓解了不少,来这里问了句怎么应许不在, 孟姝耳只回她说不知道,心底竟感到了一丝庆幸。 安宁在她这儿住了一晚,第二天就回温州了,看来她并没有要和应许再续前缘的心思,孟姝耳有点后悔昨天那样揣测了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知道安宁分手的消息就萌生了那样的危机感,就连现在,送走了安宁后她的心还是惴惴不安,她就像变成了一只口叼肥肉的乌鸦,仿佛树下正有着一只狐狸垂涎欲滴,迟早会想方设法使她松口,然后自己上位。 其实也不是她想太多,说实在的,都是孟安宁和她妈这对母女组合太令人无法信任了。 而且她非常明白,当初如果不是孟安宁正和周逸鹏在一起,现在在应许身边的早就不是她了。 送安宁到了高铁站,也算暂时让她把担心落回了肚子里,孟姝耳回到家就开始投身工作。 她的自我调节能力非常好,警局那边迟迟没有消息,她一点也不心急,因为不管结果如何,这个时候劳心伤神的话,折磨的都是自己。 孟姝耳已有近十天没有发布新的美食视频了,今天做个椰奶冻。 她的每个视频都有露脸,每一次拍摄,妆容与服装搭配和她的美食一样都不含糊。 椰奶冻的制作很简单,孟姝耳换了条相得益彰的白裙子,头发松松垮垮地扎起来,阳光下年轻的皮肤像柔软而有光泽的果冻,秀色可餐。 她先把牛奶、椰奶和白糖混合搅拌均匀,倒在锅里小火加热,几分钟后慢慢加入吉利粉并且同时搅拌使粉末融化,将混合好的椰奶倒入玻璃容器,放进冰箱冷藏数小时,最后把软糯的固体切成小块,撒上椰蓉便就大功告成了。 在等待的空隙里,孟姝耳也没有暂停拍摄,拿着摄像设备到户外喂了喂流浪猫狗,回来后冲一杯花茶,品着茶悠闲地看了一部文艺风的电影。剪辑的时候,她会剪下这些片段做成几分钟的生活vlog一起放到视频中去。 粉丝们爱的就是她的小资与文艺,孟姝耳投其所好,每次更新都能获得非常理想的数据。 孟姝耳紧赶慢赶地剪好了视频,在晚上8点档的流量高峰期发布了出去。 今天的更新首次尝试了vlog风,融入了她的生活碎片,也多加了她本人的镜头,美人比椰奶冻更受欢迎,貌比天仙,心灵手巧,真是让她走了狗shi运,到夜里十点钟的时候,突然被江佳佳来电提醒,她上热搜了。 孟姝耳连忙登录微博查看,果然,她的微博昵称正在热搜榜上挂着,排名不是很靠前,只在第十七八位,不过已经非常难得了。 借此,她趁热打铁地谈到了一个广告推广的赚钱机会,暗室逢灯,一扫往日阴霾,这一回,她才是真真正正满血复活了。 * 十月里的秋天,像一个温柔多情的熟女。 秋天的莫干山是暖阳、是桂花香、是梧桐叶子落满地,同样韵味十足。 应许已在这里住了两日了。 他妈妈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两张温泉民宿的房券,留着打算让他和孟姝耳一起来,应许近期不想再见到那个耍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孟姝耳,死活不肯,但应母实在想让他出来接触接触外界,刚好丁一来家里玩,丁一便代替孟姝耳陪应许来了位于浙江德清县的莫干山,这里离上海很近,驱车两个小时就到了。 说是出来度假,应许还是在民宿里一呆就是两天,莫干山内多的是高档的民宿,他们住的这间每晚的房费远超上海外滩的夜景套房,环境舒适,物资齐全,就算不想出去逛逛,在里面泡泡温泉睡个懒觉也是十分惬意的所在。 应许捧着他的盲文书,戴着副GM墨镜的那款Black peter半躺在太阳底下,浑身都是懒洋洋的。 丁一只穿着条短裤泡在温泉池里,也眯着眼睛打盹儿。 国庆过后,大家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山里的游客已不是很多了,民宿内的住客更是寥寥无几,非常清净。 丁一往某处看了许久,奇怪地笑了一下,转身趴在池边冲应许说:“哥,正前方三点钟方向,有个美女看你半天了。” 应许翻了下书页,墨镜下的半张脸,一丝表情都没变。 丁一回头看看,又小声对他说:“身材火爆,起码有C。” 应许还是没理他,手指抚在纸张之上,专注看书。 “你对姝耳姐好忠心。”试探无果,丁一由衷说道。 一提起这个名字,应许就合上了书,起身牵着雷诺离开这里。 丁一大笑两声,赶紧从水里跳出来,披上浴袍跟过去。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两人路过四面墙全部透明的玻璃大厅,刚好碰上两手提着行李箱走上台阶的孟姝耳。 她满身风尘仆仆,黑色长款卫衣外面套着牛仔外套,脚踩一双马丁靴,进了民宿,摘下帽子往脸前扇风。 她见到这对表兄弟一点也不意外,坐在行李箱上歇口气,远远望着他们。 “姝耳姐?” “你有病?就不能不提她?”应许微愠地对丁一说道。 话音刚落,孟姝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别人穿毛衣你穿T恤,你是比别人耐冻还是皮更厚,就不能多穿件衣服?”孟姝耳温温柔柔地说着能气死人的话。 果然是她…… 应许身形一定,万念俱灰地闭上了眼睛。 * 其实应许得到的房券是孟姝耳间接给到他的,这所民宿找她做推广,给她寄来了几张体验房券,孟姝耳自己留了一张,多余的送给了应母。 她来这里是要工作的,没打算带应许来,谁知道应母还是让他来了。 孟姝耳早已知会,所以见到他和丁一并不惊讶。 她一过来丁一就终于有人玩了,动不动就往她房间里跑,应许不去凑他们的热闹,便一直被冷落着。 他非常不爽。 孟姝耳来了,他不爽,孟姝耳来了却不来他跟前,他更不爽。 到了下午,民宿的住客变得多了起来,老板组织大家在一楼大厅聚餐闲聊。 在外面陪别人欢声笑语的两人还算有良心地没忘记他,丁一捧过来一碗刚加了热水的泡面,跟他说孟姝耳让送过来的。 放下泡面他就又跑出去玩了。 应许皱着眉捏起叉子在泡面碗里戳了两下,别开脸置之不顾。 雷诺也是乖得过分,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终于呆不住了,给雷诺套上绳子,打算出去走走。 被雷诺带领着,应许下了楼,走过白墙下一盏盏橙色的灯。 路过洗手间时,两个男人的谈话声随着二手烟一起朝外飘来。 “是不是有点醉了。” “嗯,小脸儿一红更特么勾人了,刚在她身边坐着差点就硬了!” “靠,你就这点出息。” “你他妈就不想?对了,旁边那个是她弟是吧。” “嗯,应该还是单身,上不上?” “上啊,年轻人出来有哪个不爱玩的?一起?” “也行,待会儿再多灌几杯,等人都睡了过去敲门,完美!” “嘿嘿,好!” 应许静静听完,神色不变地继续往外走。 他只出去了五分钟就又回来了,他和丁一一起住的套间,天早就黑了,丁一迟迟没回来,他打电话过去,响了两声不知道怎么想的又迅速挂断了,端来杯子,烦躁地灌了一口水。 一个小时过后,丁一总算回来了,他喝得满身酒气,房间都进错,扑在应许床上倒头就睡。 应许踢了他一脚,问:“孟姝耳呢?” “姝耳姐……”丁一只说了三个字就没声了。 应许下床穿上拖鞋,把他拽起来,“带我去找她。” 丁一被逼无奈,强撑起最后的清醒领着他来到孟姝耳房间外。 “敲门。”应许又很大爷地命令着。 丁一把脸贴在门上,拍了几下门,一声声喊着姐姐快开门。 好一会儿了,里面却动静全无。 应许眸色渐冷,换了自己在门上重重拍了几下,孟姝耳总算来把门打开了。 他没有察觉到,在她打开门的这一刻,自己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 她可能刚洗了澡,应许闻不到她身上的酒气,无法分辨她到底醉了没有。 “我哥找你。”丁一说。 “哦,是阿许啊,找我有事吗?”孟姝耳真的是醉了,肉麻地学起他爸妈喊他小名,大着舌头说话。 果然,又一个醉鬼…… 应许烦得不行,皱起眉头对丁一说:“今晚你和她换房间睡。”然后就捞起孟姝耳的手拖着人往回走。 孟姝耳浑身软塌塌的,没让他费精神就带回来了,到了房间外,应许开了门让雷诺先进去,当他想要把孟姝耳也弄进来时,孟姝耳猛地清醒过来,扒在门边上防备地往后撤。 “你想干什么?”她还生气地质问他。 应许耐下性子说:“里面房间有两个,你睡丁一的那间,我不动你。” “你骗鬼呢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企图!”孟姝耳又往后挣,仿佛他是个图谋不轨的色狼。 怕她跑走,应许更加攥紧了她的手腕,他力气大得要命,孟姝耳一点劲儿也使不上。 她都醉得神志不清了,还能很硬气地和他对质:“好好的你让我来你这儿睡干什么?我的房间就不能住吗?我看你就是想趁人之危,放我回去!你快放开我!” 孟姝耳焦躁地甩着被应许紧握的胳膊,更让他不耐烦起来。 终于忍无可忍,应许松开了孟姝耳的手,却又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 他板正她的脸,迫使她仰起脖子,说不了话,又动弹不得。 两步贴近她的身前,低头对上她的脸。 “孟姝耳,你要搞清楚。”应许眸色漆黑如墨,语气冰冰冷冷:“就算你脱光了倒贴上来,我也……” 此时此刻真想看清楚这个女人的样子,到底有什么样的资本觉得他会对她感兴趣?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美若天仙,在他面前这也是自作多情、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嘲讽至此,突然,他唇上迎面贴上来了一片柔软滑腻的、如同椰奶冻的东西。 那有着让他情绪全消的魔力,把剩下的话封在唇中。 应许反应过来也愣住了,他微微睁大双眼,表情一下变得恍惚,心跳与晚风一同按下暂停键。 第20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还没睁眼的时候,孟姝耳就先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头痛。 昨晚遇到一群聊得投机的年轻人, 不小心贪杯了, 实在不应该喝那么多。 她躺在床上缓了会儿,打算看看时间再接着睡, 伸手在枕边来回摸索无果,才彻底地清醒过来。 出门在外丢了什么也不能丢了手机, 孟姝耳坐起来掀开枕头和被子翻找, 忙碌中猛地发现,她现在所在的这个房间,并不是昨天住的那一间。 瞬间快要把人吓疯, 但她已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事关紧要, 她必须好好想想,苦思冥想终于有了头绪,好像是被一个男人生拖硬拽地带过来的, 然后…… “哥, 姝耳姐醒了没?” 听到门外丁一的声音,孟姝耳回过神来。 在她下床去开门的途中, 又听到外头应许的声音响起:“没有,让她睡。” 知道他们都在,孟姝耳总算得以安心。 她打开门, 外面两个年轻的男人刚叫了早餐, 正一起坐在桌前享用。 孟姝耳过去坐下,问应许:“我昨晚怎么在这儿睡了?” 应许给雷诺喂了块紫薯,还细心地剥了皮, 他收回手握起汤匙往嘴里送粥,漫不经心地回了她一句:“自己梦游过来的。” 孟姝耳差点被咽到一半的玉米噎死。 丁一吃东西远没他哥那样的细嚼慢咽,狼吞虎咽起来像个饿死鬼。 昨天都一样喝到半死不活,偏人家睡了一觉起来还是精神抖擞的一点事也没有,果然年轻就是好,孟姝耳有点嫉妒地啃着玉米。 “姐,估计咱们回来的时候我把你送错房间了,然后又自己到你房间睡去了。”丁一说。 孟姝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应许面色不变,自己吃几口东西就喂喂雷诺,又耐心又温柔。 两个傻X。 他在心里鄙视地给这两人的智商做出判断。 丁一吃着吃着突然说起:“我睡到半夜突然有人来敲门。” 应许慢慢嚼着嘴里的东西,专注地听他说。 “是昨天和咱们一起喝酒的那俩广州来的。” “他们去找你做什么?”孟姝耳问。 “不知道啊。”丁一一脸莫名其妙,然后绽开笑容又说:“刚好把我吵醒了我也睡不着了,就留他俩玩了一夜的斗地主,凌晨才放他们出去。” 孟姝耳:“你怎么这样,自己不睡还不让别人休息了?他们人呢?” “一早就退房了,应该走了吧。” 应许面无表情地吃自己的,一个字也没多说。 他先吃完了早餐,独自出去遛狗,丁一还是有点扛不住昨晚熬的夜,又回房睡了个回笼觉。 孟姝耳最后一个吃完,打房间电话让服务员上来收拾了残局,她回到自己房间洗澡洗漱,等吹干头发换好衣服,已是一个小时过去了。 她又去敲应许套间的门,他打开门,微微蹙眉,态度不怎么好地说:“有事?” 孟姝耳倚在门框上笑着说:“你到底真看不见还是假看不见?我没说话你怎么知道是我?” 怎会不知? 他早已对她身上的味道熟记于心,那是沐浴露还是洗发水的味道?又或者是她衣柜里的熏香,很特殊,一闻便知是她。 应许愣了一下,又是轻轻皱眉。 昨天晚上就是在这里,她倾身扑了他满怀,主动献吻。 早上又变得跟个没事人似的,他不信她就真不记得了。 应许在这门口呆不下去,开了门就立刻转身往回走,“你化成灰我也认得。” 孟姝耳在后面笑出了声,进来关上门。 连日放晴,今天遇到一个阴天。 如果山中遇雨也算一桩美事,偏天色阴郁沉闷半晌不给人个痛快,雨是下不起来了,在这半阴不晴的天气拍照录视频无法做到尽善尽美,孟姝耳的工作暂时搁浅。 她想起来时应母交代的:莫干山人杰地灵,庙宇众多,让她带应许到庙里给菩萨上柱香,好保佑他早日复明。 这件事耽误不得,也没谁敢不去。 山路还算平坦,一路聊着天,欣赏油画一样色彩斑斓的山林,半小时的路程过得很快。 由于过于相信天气预报,三人出来就没带伞,哪想到路走到了一大半,天上开始打下细小的雨点,没一会儿,雨点越来越大,丁一埋怨着发型要被淋坏了,问孟姝耳说:“姐,你带梳子了没?” 孟姝耳摇头说没有。 丁一就很遗憾地说:“你好歹也是个貌美如花的大美人儿,出门怎么都不带把小梳子呢?” 孟姝耳往前面望望,说:“马上就到了,待会儿你进去庙里千万别找师傅们要梳子,人家可是出家人,用不到梳子。” 她太清楚丁一有多爱臭美,怕他过去犯傻讨人嫌,操心地多嘱咐一句。 丁一满口答应着知道了,到了庙里,却又问接待他们的师傅道:“师傅,您看我们头发都淋湿了,您这儿有吹风机吗?” 孟姝耳差点要吐血。 连从头至尾都一副扑克脸的应许都抿唇忍下笑意。 但没想到人家师傅还真的有,领着他到后院禅房吹头发了,庙堂只剩下孟姝耳和应许上香。 捐了两百块的香火钱,两人每人得到了三炷香。 师傅轻步退出去了,孟姝耳和应许跪在草蒲团上,雷诺也是乖巧温顺地蹲坐在应许身旁。 身前佛像慈眉善目,青烟袅袅,身后雨幕朦胧,雨丝是断了线的无根水,淅沥不停。 应许简短明了地默念完了祈语,是他来时妈妈再三叮嘱了的:“祈请佛菩萨加持,令诸魔障悉消除,身心康泰无忧恼,家庭和睦事业兴。” 应许念完睁开了眼,等着孟姝耳祈完福一起把香柱奉上香炉。 孟姝耳在他的左旁,她絮絮叨叨的祷告声一字不落地传到他耳朵里。 “请菩萨保佑,让我早日追回被骗的八万块钱,如果这笔钱真的能要回来,我一定会回来还愿的,谢谢菩萨,请菩萨保佑。” 无意旁听到了这些,应许有点无语,觉得这女的真是掉钱眼儿里了。 对这种眼里只有钱的拜金女,他真的是半分好感都没有。 * 雨停的时候太阳也出来了,三人返回民宿,孟姝耳在路边看到村民摆摊卖的大闸蟹,蟹的个头比丁一的拳头都要大,非常新鲜,她买了五只带回来。 应许和丁一住的套间是家庭房,厨灶锅具、米醋油盐一应俱全,孟姝耳往锅中加入清水、姜片、葱白和半罐啤酒,水煮开后,把清洗好的大闸蟹放上蒸笼,20分钟后,青色蟹壳变成令人食指大动的火红色,晾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大闸蟹刚出锅,丁一那个贪嘴的就先动手了,大快朵颐地吃完属于他的那两只,然后就又回房间睡觉了,到底再年轻力壮的,熬了一晚不睡也是要浑身发虚。 应许回来就又开始看书,孟姝耳让丁一端给他的大闸蟹他一直放着没动。 孟姝耳懊悔地拍了下脑门,想起了自己的疏忽。 她过去坐到应许旁边的椅子上,戴上塑料手套,开始亲自给他剥蟹。 应许的注意力全在书上,根本不知道她在旁边干什么,也对她不管不顾。 孟姝耳非常熟练地剪蟹腿剥蟹壳,没一会儿就把两只蟹剥得干干净净。 剥好了大闸蟹,她又去端来调料小碗和筷子,一起放到应许面前。 “帮你剥好了,可以吃了。” 应许手指定在书页上,没抬头,淡淡丢给她一句:“我不爱吃这个。”继续认真看书。 孟姝耳就端回那盘蟹肉,“好吧,那就给雷诺吃,它眼巴巴看了好久。” 立刻,应许耳边就响起了雷诺吃东西的狼吞虎咽声。 孟姝耳站起身拍拍手,问他:“你想吃什么?我再给你做。” 她轻柔的声音和温和的好脾气总像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兴许是看在她辛辛苦苦给他剥了蟹的原因,这回应许对她态度很好,虽仍是不抬头,没表情,只在看书的间隙里回了她一声:“不用了,谢谢。” 孟姝耳就让这句破天荒的谢谢定在了原地。 她无声地笑了下,又坐了回去,见微知著,她明白这会儿是和他培养关系的好时候。 应许有着一部盲人阅读器,这东西长得很像个长方形的充电宝,却是个高科技,只要把它放在对应书本的文字上面,它就可以自动扫描文字并转换为盲文。 孟姝耳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阅读器,开始搭话:“你在看什么书?” “一点闲书。” 应许敷衍完了她,没有再得到回应。 他并不知道,这边孟姝耳压低了背,曲起小臂架在大腿上,上半身朝他凑了过来。 雨后的阳光又轻又暖,她安静地看着阅读器上一个个组织成盲文字形的小圆点,还有阳光下他干净修长的指尖。 应许知道她还没走开,很有可能就正在看着他,因为他感觉得到,她离自己很近。 莫名,他又想起了昨晚那个突如其来的吻。 太阳晒得他耳沿微微泛红,感受到热意,应许有些烦躁地往后仰了仰脖子。 “孟姝耳。”他合上手里的书本,郑重其辞地开口。 孟姝耳正研究着阅读器上天文一样的字形,他这突然一下合上去,把她吓得像只受惊的猫,猛地朝后躲了一下。 “怎么了?”孟姝耳很担心自己是不是哪里又惹到了他。 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应许拧眉纠结了一会儿,才破罐子破摔似的把话问出口:“你为什么要这么照顾我?” “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孟姝耳根本不用想就接上了话,那语气好一副天经地义。 静默了片刻,她又一本正经地说道:“因为你妈给钱了啊。” 应许闭着眼叹了叹气。 然后站起身,拿上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的话慢慢来吧,一下写太多担心会写太飘。 这一章的盲人阅读器不是我杜撰的,是真实存在的,科技改变许狗生活^ ^ 第21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从莫干山回到上海后,孟姝耳和应许又回归了同一屋檐下的生活。 这回应许总算肯把雷诺留了下来。 他妈妈让人从碧云联洋运过来四个大纸箱子, 两个箱子里是雷诺的狗粮和一些零食、罐头、营养膏之类的东西, 另外的两个箱子里面塞满了它的各种玩具,一起送来的还有好几个狗窝垫子, 春夏用的、秋冬用的都分得明明白白,这么多东西全部是应许买的, 他还把LV和爱马仕的毯子用来垫狗窝, 真的叫孟姝耳大开眼界。 孟姝耳挽起头发淡定地收拾这些东西,心里想着,别看祖宗总是一副谁都欠他钱的样子, 如果以后他有了孩子, 一定会是个过分溺爱孩子的慈父。 一说起这个,孟姝耳就想起了她老爸。 孟父脾气性格和孟母刚好互补,非常温和, 从来没对她发过脾气, 把她小心捧在手里当掌上明珠,孟姝耳从小也是和爸爸更亲一些。 来上海一个多月了, 孟姝耳中间没有回过家,不久和妈妈视频的时候,她妈妈告诉她, 爸爸快过生日了, 让她和应许回家一起给他祝寿。 孟姝耳不指望应许会愿意陪她回温州,但问总要问一声的,她顺口一提问了他的意思, 应许居然很爽快地答应了,让她非常受宠若惊。 上海到温州路程不算太远,坐高铁总比飞机要方便一些,孟姝耳订了两张商务座的票,雷诺是可以被带上高铁的,只要准备好导盲犬工作证、动物健康免疫证明以及应许的残疾人证到站出示即可。 吃完了早餐他们就出发了,应家的司机送他们到高铁站,两人一狗,过安检,踏上南下的列车。 工作日出行的乘客少,商务车厢里,除了他们三个就只有一名全程对着电脑工作的西装男,车厢内异常安静,列车高速行驶的呼啸声就像风在鼓动。 孟姝耳把背包放到腿上,摸出一根火腿肠喂雷诺吃。 “到了我家你给我点面子。”孟姝耳说。 应许耳朵里塞着Airpods,脸转向窗口的方向,目光看似放得很远,但在他的眼前,就算望到尽头也只有黑暗。 孟姝耳撞了下他的胳膊,提醒:“在跟你说话呢。” 应许耳机声量调得不大,她说什么他都能听见,他缓缓地说:“说话不提名道姓,谁知道你在跟谁说?我以为你要雷诺给你面子。” 挖苦完了,他转头面朝正前方,又问:“说话不要说一半,给你什么面子?” “好吧,那我提名道姓好了。”孟姝耳不温不火地说道,然后瞪着清澈的眼睛,正正经经地又冲他开口:“应许。” 她最擅长制造这种温柔炮弹,总在他说完冷言冷语之后,不费吹灰之力就回击得又哑口无言。 应许再次对这个人表示无可奈何。 “看在我任劳任怨给你当这么久保姆的份上,你到我爸妈面前陪我做做戏,装作很喜欢我的样子,行不行?”孟姝耳很诚恳地说道。 她都想好说服他的话了,接下来那会是冗长的一大段道理,一定能把他说动,然而应许又不按常理出牌,即刻就和昨天一样爽快地答应下来:“好吧。” 然后转过头,继续面朝着窗口。 孟姝耳讶异地扬了扬眉毛,脸上露出了笑容。 她欣慰地看着身旁这张帅气精致的脸,点点头,无声地用嘴型说了声:“真乖~” * 中午十一点的时候他们到达了温州南站,孟姝耳的爸妈都已在站外等着接他们了。 孟姝耳搂着应许的胳膊,亲亲热热地朝他们走过去。 这还是孟爸孟妈第一次和准女婿见面,孟姝耳一直没和他们说过她和应许的感情状况,他们就总担心女儿到了应家受欺负,毕竟现在的被父母包办婚姻这种事都是叫年轻人很反感的,更主要的也是孟姝耳的二婶早来他们家透露了应许曾对孟安宁有意的事,他们都心知肚明。 这回见了面,应许对他们礼貌客气,女儿也是一脸幸福地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孟爸孟妈忧虑全消,热情更盛。 来到家的时候,刚好孟姝耳给孟爸买的按摩椅也到了。 孟母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了不要浪费钱买礼物,孟姝耳嘴上答应,但还是暗自选购了礼物,顺丰包邮,昨天下的单,隔天就送货上门了。 孟爸收到礼物很高兴,他不上班的时候在沙发上一躺躺半天,以后可算有个属于自己的地盘了。 孟姝耳和爸爸一起拆了箱子,蹲在地上研究安装方法。 电视一直开着,但没有人看,电视剧中人物的对白把屋子里填充得热热闹闹,应许坐在沙发上,坐姿很端正,雷诺乖乖地趴在他脚下,不乱叫也不乱跑。 孟姝耳瞄了他们一眼,这是他们家遇到的最乖巧的两个客人。 应许有着副招人喜欢的外形,又好看又干干净净,而且还没有现在的年轻人都爱故作潮流的痞气,气质非常正,一言一行都是大家庭教养出来的好修养。 孟姝耳没多待见他,但就凭着他这副好模样,如果她有儿子,她也希望自己儿子会是这种样子的,如果没有儿子,有这样的女婿也行。 人都分得清好坏亲疏,才见到应许不到一两个小时,她爸妈明显都是越来越喜欢他了,一点也不介意他眼上的残疾,不停地跟他说话,生怕冷落了贵客似的。 尤其她妈妈,连番不断地冲茶切水果送过来招待他,切完了芒果和雪梨,想起昨天刚买的红富士大苹果,又跑回去更精细地切成小块,插上牙签再次端过来款待,连孟姝耳这个亲生的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应许不怎么喜欢吃水果,所以他吃得并不多,孟母太过热情了,他还得不停地说谢谢。 孟姝耳看不下去了,就说:“妈,你别让他吃这么多了,待会儿还怎么吃午饭?” “哎呀,那还真是!” 孟母仰头看看墙上的挂表,快十二点了,是时候准备午饭了。 孟母匆匆忙忙地拿上外套和零钱包到门口换鞋,“姝耳啊,你和爸爸陪应许在家,我去买点菜做饭,记得把米洗了先放电饭煲里煮,我一会儿就回来。” 孟姝耳朝门口看着她妈,无意瞥见应许听到她妈妈要出门后,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她憋住笑,站起来说:“妈,我和你一起去吧,你还不知道应许都喜欢吃什么菜。” 孟母就笑眯眯地说:“好啊,那你快点。” 站在门口等孟姝耳的时候,她还没忘记关怀应许,非常慈爱地对他说着:“小许,我和姝耳出去一趟,你就跟你叔叔在家,别拘谨哈,你叔叔是个老好人,脾气很好的。” 应许微笑了下,说了声好,孟爸就招招手示意她别再说了:“唉,你们还走不走,快去吧,一会儿就只剩菜帮子了!” 一家三口又都一起笑起来。 应许在他们家初来乍到,今天安静得有些过分,渐渐这三口人家里和谐的气氛能感染到他了,在这里,他和到别的陌生地方时少了很多的格格不入,虽还是不完全放松,好歹整个人的神态和表现都是不排斥的。 孟姝耳出门前又看了看应许,这回却微微叹了口气。 如果他以后都和今天这么乖,那该多好。 她可没有被表面的假象蒙蔽,清楚地知道,一旦回了上海只剩他们两人独处,他就又要变成那个又冷淡又毒舌的祖宗了。 * 把两个男人放在家里,孟姝耳陪妈妈去了家附近的菜市场。 孟姝耳家的这套三室一厅住了许多年,这个菜市场也是她从小就陪妈妈逛的,后来她从事美食行业,游刃有余的表现能力中,多少有点在这里跟卖菜大妈大叔耳濡目染的原因,她最知道什么季节吃什么好,怎么买、怎么挑。 孟姝耳妈妈的厨艺也很好,一道最拿手的菠菜猪肝汤美味到可以拿去开店。 孟母来到猪肉摊前,让大婶切块好的猪肝,等待的时候问孟姝耳说:“你平常都跟小许做些什么吃?你看他瘦的,还那么白,男人要壮一点黑一点才有魅力。” 孟姝耳说:“不是我不给他吃好吃的,白是他天生就白,而且他只是看起来瘦,你又不知道他衣服底下到底瘦不瘦。”她还记得那天在应许房间里看到的那一幕,他的身材可以去当模特。 心思飘远了,孟姝耳根本没在意自己说了什么虎狼之词。 孟母转过脸看着她,表情严肃地问:“你知道?” 切肉的大婶也很期待后续似的看了看她。 孟姝耳没说话。 * 回到家,孟爸的按摩椅已经装好了,他舒服地躺在上面,浑身都在抖动。 孟姝耳帮她妈妈准备午饭,眼神有意无意地老往外瞟。 应许和他爸爸相处得十分融洽,厨房里声音多,听不清他们说的话,孟爸坐了会儿按摩椅,起来邀请应许也上去感受下。 应许配合地躺上去了,孟父在旁边帮他选择功能和功率,两人认认真真的样子,让她忍不住直想笑。 过了会儿,她回头看着她妈妈做这道菠菜猪肝汤。 猪肝早已清洗好,用水和白醋泡过了。 孟母把猪肝拿出来洗净,切块,加料酒、盐、淀粉腌制十分钟,后放入沸水,煮到变色再次捞出。 菠菜含草酸,吃前要先焯水才不会发涩,焯水后和猪肝在一起放到新一锅的沸水,放姜丝、盐、香油和枸杞,再煮个一两分钟就大功告成了。 猪肝柔嫩、菠菜鲜甜,还能益气生血,孟母好久没做这道汤了,今天主要做给应许补补气血。 在菜市场的时候她就说了,觉得应许长得太白,身材不壮。 当然,孟母也还记得孟姝耳后面接上的那句话。 至此孟母都记挂老半天了,这会儿装作不经意地问孟姝耳道:“我问你,你和小许发展到哪一步了?” 孟姝耳舀了一勺汤尝尝咸淡,收起勺子转身清洗,说:“什么哪一步?妈,你问这些干嘛?” 孟母见她敬酒不吃吃罚酒,换了直白的方式又问:“我是说你们有没有过夫妻之实了。” 孟姝耳一听这话几乎都要炸毛了,赶紧往厨房外看看应许。 他早从按摩椅上起来,又换她爸坐了上去,他微敞着腿坐在一旁,嘴里和她爸正说着什么。 只见嘴型不闻声音,孟姝耳就知道她和她妈在这边说的话他也是听不见的。 “妈,你真是的,这种话你要我怎么说啊。” “那就是有了?” 孟姝耳脸上火辣辣的,“没有,没有!” “啊?怎么还没有啊?”孟母竟一下子失望起来。 孟姝耳都哭笑不得了,她妈又说:“你们两个都年纪轻轻又血气方刚的,一起住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发展,我看他也不像不喜欢你的样子啊?” 孟姝耳就当没听见。 这种话题和闺蜜说得再过火也没事,一跟家人讨论起来,无比羞耻。 “这可不行啊!”孟母大惊小怪道。 “为什么不行,哎呀,妈!你就别管这些了。”孟姝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不耐烦了,她现在浑身都快着火了! 孟母说这些话自有她的顾虑。 她看着孟姝耳,正色危言:“虽说应许他爸妈早把礼金下来了,但是你和应许的婚期他们到现在也没个准话,我不急谁急?听你二婶说安宁和周逸鹏分手了,你不是不知道你二婶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应许再被他们家抢走?” 孟姝耳沉默了,连手下清洗虾仁的动作都慢了一拍。 此时她妈妈又添油加醋道:“你可别忘了,应许一开始想娶的就是孟安宁。” 一直都没有忘,怎么会忘? 可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孟姝耳的心还是猛地抽痛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刚过了黄金八点档的电视剧时间,小区里家家户户都亮着灯, 这里远没有上海碧云联洋和佘山别墅区高档, 但就此多了许多温情的烟火气。 孟爸孟妈出门散步去了,剩下孟姝耳和应许在家。 哦, 还有一只雷诺。 应许正在浴室洗澡,雷诺破天荒地没在门外等他, 它来到孟姝耳的房间, 前爪和脑袋都趴在地板上,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往上瞧她。 孟姝耳正在收拾自己换季的衣服,她得挑出来一些带去上海, 就省得再买新的了, 派出所那边一直没给她老齐的下落,她现在真的很穷很穷。 孟姝耳拆了包上的一个小熊挂件丢给雷诺玩,它一得到玩具马上就来了精神, 它在应许身边带路时安静又懂事, 吃的玩的都唤不动,但没有任务的时候, 它也只是一个贪玩的孩子。 孟姝耳看它玩得开心,给它拍了几张照片发朋友圈,然后继续收拾她的东西。 几分钟后, 手机响起微信的提示音, 孟安宁看到了她刚刚发出的照片,给她点了赞,然后发来消息:【姐, 你回温州了?】 孟姝耳刚看到这句话,新的消息就紧跟着跳跃出来:【应许也来了?】 孟安宁知道她房间的样子,孟姝耳只拍了床单和地板她就认了出来,以前她从没见过雷诺,今晚雷诺也没有穿它专业的工作小马甲,孟安宁像个侦察兵一样,立即就对什么事情都了如指掌了。 孟母已经告诉过孟姝耳,爸爸生日的那天,孟安宁一家三口都会出席。 头两次安宁和应许两人都阴差阳错地没见上面,等到明天,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终于要相会了,到时那就是她孟姝耳的修罗场。 孟姝耳扔开手机,跪到床上继续叠她的衣服。 她没有回复安宁,手里还要一大堆东西要收拾,不得空,而且她也没心情和安宁讨论这个心全在安宁身上的男人。 和她说的越多,更彰显的自己是个被她比下去loser,还有种留得住应许的人,却留不住他的心的衰败感,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孟姝耳转头往门口看。 应许洗完澡出来了,今晚他得和她睡一间房。 他比以前好说话了些,知道晚上又要和她一起睡,没发表什么意见,因为早上在高铁上他已亲口答应过她了,没有反悔的道理。 应许进了门,头上盖着块毛巾,垂着脖子抬手揉搓湿发。 他换了件无印良品的长袖条纹T恤,裤子也是同一个牌子的,布料非常舒服,衬得模样清淡。 衣品是应许的优点之一,他会买动辄就是几十万的限量高定,也不排斥平价的快销品牌,怎么舒服怎么来。 “你洗完了?” 孟姝耳腾出床上的地方,让他有地方坐下来。 应许过来坐到床尾,安静地擦头发。 孟姝耳就在一旁瞅着他。 看他的皮肤被水汽蒸得湿润,眉毛和睫毛也都是湿哒哒的,眼里没有光,照样迷人。 孟姝耳很明白,如果他长得再丑一点,别这么好看,她就不会有对安宁这样那样的小嫉妒了。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对待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就算不爱,也舍不得拱手让人。 孟姝耳去找来了吹风机,插上电源递给他。 “吹干再睡吧,不然明早会头痛。” 应许接过来,按开开关,短发好吹,没一会儿就干了。 孟姝耳也收拾完了床上的杂物,应许拿着吹风机问她:“放哪里。” “给我吧。” 孟姝耳出去把吹风机重新放回浴室,回来到时候见他还是在刚才的地方坐着。 想了想,她又去抱了一床被子回来,把和她的被子一左一右分开放好,左边是他的,右边是她的。 “你先睡吧,我一会儿再睡。”孟姝耳说。 应许终于上了床,盖上被子,伸手摸到他下午放在床头的耳机塞进耳朵里。 孟姝耳打开衣柜拿出睡衣,就站在衣柜前换上去了。 反正应许什么都看不见,她全脱光他也不知道。 她穿上一条墨绿色的碎花睡裙,把头发散在身后,她用手指梳着胸前的两把头发,转身去看床上的应许。 他没有闭上眼睛,耳朵里塞着耳机,两手放在被子上摆弄他的iPod。 说实在的孟姝耳有点紧张,她是很保守的女孩,以前和季疏林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同床共枕过,没想到第一次就要给这个人了。 呸,什么第一次! 她慌得差点咬到舌头。 手机又想响了,是孟安宁又发了微信给她:【姐,在忙吗?】 头两条微信到现在孟姝耳都没回她,安宁等不及了。 孟姝耳坐在床边打字:【刚看到,我白天回温州了,应许也一起来了。】 孟安宁:【哦哦,没事,我就问问。】 孟姝耳又放下手机,准备去洗漱。 客厅传来动静,她爸妈散完步回来了。 脚步声一进门就走向了她的房间,孟母敲敲门,说:“小许啊,你们睡了吗?” 孟姝耳反应迅速地掀开应许的被子,丢到床那头人进来看不到的地方,然后又扯过自己的被子盖到他身上,手忙脚乱地把被子还呼到了他脸上。 应许被吓了一跳,摘下耳机不满地问她:“你又在搞什么?” “我妈来了。”孟姝耳小声说着,下床开门。 应许坐起身,抬手抹了把脸,平静收起脸上不耐烦的表情。 门一开,孟母首先就越过孟姝耳往房间里面看,见到应许已换了衣服躺在床上,一副就要歇息的样子,她眼中很满意。 应许说:“阿姨,您和叔叔回来了。” 孟母笑着说:“就在小区外面走了一圈儿,你们睡这么早啊?” “妈,有事吗?”孟姝耳挡在门口问。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们了?”孟母说着提起手里的塑料袋,里面是个热乎乎的纸盒子,“和你爸遛弯路过一个点心店,刚烤出来的蛋挞满街飘香,给你和小许带回来点当夜宵。” 关上门,孟姝耳拿着蛋挞又上了床。 应许弯腰往床下捞他的被子,孟姝耳在他身后问:“葡式蛋挞,你吃吗?” “不吃。” 应许抓着被子抖了抖,重新盖到身上,躺着继续听音乐。 怕碎屑掉到床上,孟姝耳撅着屁股趴在床沿吃蛋挞。 孟安宁的微信消息又跳出来了:【姐,我和小可在南塘街吃炒蟹,你快来!】 孟安宁今晚过分活跃。 如果说在之前孟姝耳还不知道她对应许的态度,那么现在已是非常清楚了。 顿时她的危机感就上来了。 五年前和应许初见时发生的事她一直都憋在心里,某一次她奇思妙想,猜测应许当年是不是搞了乌龙,把她和孟安宁认错了。 自己和孟安宁都是只和他见过一面,明显应许对她的印象是会更深刻一些的,为着她那次奋不顾身地跳进泳池把他拖了出来,当时后院泳池空无一人,应许游泳时小腿抽筋,溺了水几近昏迷,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弄上岸,还给他做了人工呼吸。 怎么说她也是对他有恩,她知道应许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但认错人的这个可能只在她脑中一闪而过,这个想法太过天方夜谭,她又不是《海的女儿》里面的小美人鱼,对比起来,她更倾向于应许是把她忘了,或者根本没把救他的行为当回事。 孟姝耳有意提醒他想起自己对他的大恩大德,直接说:“我以前救过你”,这太有邀功之嫌,但她不想做了好事不留姓名的活雷锋,她是一定要他想起来的,吃着蛋挞,尽量随意地跟他说:“我那天不是故意亲你的。” 人工呼吸算不上亲吧,当时她要是不那样做,他小命儿可能就救不回来了,但不知他是否介意。 应许睫毛一颤,缓缓睁开眼。 “没事。”顿了顿,他又加上一句,“我理解。” 这一来孟姝耳就了然了,他的确没有忘记她五年前的救命之恩,只不过是真的不把她当回事而已。 她突然有点生气。 吃完了手里的这只蛋挞,一言不发地放下蛋挞盒,换衣服准备出门和安宁她们吃炒蟹去了。 不然继续在这儿呆着,迟早气得她会骂他白眼狼。 应许听她莫名其妙提起这件事,后面就没动静了,而他还在等着后话,却等到孟姝耳开始穿衣服打算出门的动静。 “你去哪儿?”他摘了耳机问。 孟姝耳冷冷地报出地址:“南塘路17号。” “做什么?” “你管我做什么?”孟姝耳利落地换好衣服,拎上包,对着镜子抹口红。 应许不管她,换了个姿势躺好,连着按了好几下音量键把iPod声量切大。 * 这个晚上,这些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直到他们婚后去澳门度蜜月时才揭开谜底。 孟姝耳吃到了在澳门才最正宗的葡式蛋挞,想起了这回事,忍不住埋怨身旁的丈夫道:“你就那么不放在心上吗?” 应许表情茫然,问:“什么?” “第一次带你回我家的时候,跟你解释当初做人工呼吸的事,那是我在提醒你我以前救过你,可你根本不当回事!” 那一刻,应许终于醍醐灌顶,他的茫然转化为无辜,半天没有说话。 末了,他抬手捏一捏他妻子的小脸儿,无比温柔地开口:“知道啦,我一直都有放在心上。” 生活总是有着一个又一个的阴差阳错,此时此刻的这个夜晚,应许并不知道他的小美人鱼正在悄悄向他亮出水面下的鱼尾,孟姝耳也不知道,她从水底救出来的王子,彼时的心早已被秋天的山风填满,他脑海中浮现的,是不久前才在莫干山发生的,那个酒香满溢的、香甜醉人的吻。 第23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天太晚了,孟姝耳不想坐出租车过去, 打算开她爸爸的车出门赴约, 来爸妈房间要和他们说一声的时候,发现她妈妈刚回家就又被牌友喊出去打麻将了, 孟爸叫她别回来太晚,孟姝耳应下就出发了。 南塘路的餐厅里, 孟安宁和小可已等候她多时。 距周逸鹏劈腿的风波已是一周过去, 孟安宁快速地从失恋的阴霾中走了出来。 她对自己的衣着打扮一直都很重视,现在恢复单身更加上心,就连在夜里出来吃个夜宵, 都要喷上Dior甜心小姐的香水, 把睫毛刷得根根分明,浑身上下看起来都得赏心悦目。 孟安宁从这一段感情中脱离得真的很快,原因大概只有那么两个, 要么是真的对周逸鹏没付出过什么真情实感, 要么就是她自己已重新地心有所属。 孟姝耳预感她会要再问应许,可能还会怪她没有带应许一起来。 但到真正见了面, 孟安宁却没有再说起这个名字,仿佛刚才在微信上喋喋不休地打探应许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 小可是她们共同的朋友,三人一起长大的, 关系非常亲密, 她对孟姝耳和孟安宁之间的三角关系是知情的,也没有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顿饭她们吃的很愉快,来的是音乐餐厅, 晚些时候有乐队演出,唱重新编排的老歌,叫人怀念以前,三人在这里一坐就是快两个小时。 十点半的时候,快过了餐厅氛围最好的时刻,小可提议待会儿再去KTV开个包房,她们很久没有聚到一起过了,都愿意好好放松一下。 孟姝耳跟着乐队唱的歌曲轻哼,把果汁递向唇边时,双眼无意在餐厅扫视了下,就刚好看到,在这被夜晚渲染成暗橙色的场景里,多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孟姝耳愣了下,连忙放下杯子朝他走去。 她走到他身旁,问出她的疑惑:“应许?你怎么来了?” 青年裹着一件宽大的黑色外套,连在衣服上的帽子套在头顶,下面头发有点被风吹乱了,雷诺陪在他的身边。 已是深夜,他原不该出门,更不该一个人出来。 孟姝耳还想再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想起出门前她曾随口和他说了餐厅的地址,就把这个无用的问题作罢。 “为什么不接电话?”应许蹙着浓眉质问她。 “啊?我没看手机。”孟姝耳有点被他冷冽的神态唬住了,声音都放轻了一些。 “玩够了吗?”他又是冷冷地发问。 孟姝耳确认了她的感觉没有错,他有点生气了。 她犹豫了下,连番不停地问他说:“你不会是专程来接我回家的吧,电话打不通就自己过来了?你不知道你出行不方便吗?怎么来的?” 但应许接下来的话就让她明白了自己有多自作多情,也得到了这个让人意外的坏消息:“你爸摔了腿,现在在医院,你和我过去。” 仿佛被一棒子敲到头顶,孟姝耳反应过来,马上返回座位拿上她的包准备去医院。 安宁和小可在这边看她和应许好一会儿了,安宁眼睛很亮,笑着问她:“应许来了?你怎么不让他过来啊。” 孟姝耳飞快地说:“我爸摔伤了,现在在医院,回头再说。” 然后不等回话,加快了脚步奔回应许身边,拉上他出了餐厅。 车上,应许跟她说清了来龙去脉。 孟父睡前出来拿水杯,客厅没开灯,他没看见路,被按摩椅的插线板绊了一跤,应许闻声出来的时候,他躺在地上痛得都动不了了,应许叫了120,随车一起和孟爸去了医院。 途中他一直拿着孟爸的手机给孟姝耳和她妈妈打电话,母女俩有事在身的时候,如出一辙地两耳不闻窗外事,竟没一个肯接的。 把孟父送去医院后,他只好乘坐出租车亲自来这里找孟姝耳。 孟姝耳想起她出门前爸爸还好好的,才一会儿不见就躺进医院了,她懊悔着就不应该这么晚出来,还吃什么炒蟹,亲爸被救护车拉进了医院她都毫不知情,还在那里吃吃吃。 孟姝耳很自责,生自己的气,心又为爸爸的腿伤紧紧揪着,想快点去医院见到她爸爸,握紧了方向盘把车开得很快。 “不要急,慢点开。” 此刻她着急上火,应许清冽的嗓音让她平静了下来。 孟姝耳紧绷的后背开始放松,放慢了车速,稳稳地开着车,她没有去探究,为什么这个人只说了短短六个字,就能够使她听从了他的话,也真的就没那么紧张了。 他们来到医院的时候,孟爸局部麻醉的药劲儿还没过,右腿打好了石膏,躺在病床上睡着了。 孟姝耳过去看着他,越来越多的酸涩涌上心头,她红着眼往后退了一步,后背不小心撞到应许身上。 他下意识伸手按了下她的腰,迅速收回,低低地说了声小心。 他不是故意去碰他的,只是避免她再踩上自己干净的球鞋而已,下一秒,一股暖香入怀,竟是孟姝耳扑进了他的怀中。 应许僵着后背,两秒钟的不适过去,他没有推开她。 孟姝耳头顶抵在他下巴上,头发顺滑柔软。 “我小时候经常住院,记忆里每一次都是我躺在病床上,我爸在旁边这样看着我,现在我长大了,我们却颠倒过来了,我早知会有这么一天,”她的额头贴在应许的锁骨上,抽了抽鼻子,弱声说:“可我还是难受。” 应许没有安慰的话,因为他不知道要说什么,被她最后衰弱的尾音挑了下心弦似的,他慢慢抬起手想碰碰她的头发,此时孟姝耳又松开了他朝后退了一步,于是他及时放下那只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孟姝耳抹掉眼角的水痕,恢复了精神说:“我有我妈牌友张阿姨的电话,我打过去让她跟我妈说一声。” 她说完,退出病房去打电话了。 应许转身面朝着她离开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脚下的雷诺仰头冲他呜咽了一声,他才回过神。 * 孟母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也是非常自责地表示以后再也不打麻将了,又对着应许千恩万谢,今天多亏有他在家才能及时把孟爸送医,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样。 孟母说医院有她一个人照顾孟爸就可以,让孟姝耳和应许回家休息,他们走的时候孟父刚醒没多久,看他情况尚可,孟姝耳才放心地带应许回家。 又开车回来,孟姝耳拖着疲惫的身子开了门,把包随手扔开,连自己的房间都没进,瘫坐在沙发上不愿起来。 应许坐在一旁,无声地逗弄着雷诺。 孟姝耳歇好了,回房间抱出被子和枕头。 她把被子往沙发上铺好,说着:“今晚我妈不回来,我们不用一起睡了,你回房间吧,我睡沙发。” 应许脸庞朝她在的方向侧了侧,突然问:“你很累?” 孟姝耳立即就答上:“嗯,很累。” 她不应该给爸爸买那个按摩椅,寿没有贺成,还把她爸贺进了医院。 “对了,今天真的谢谢你了,还好有你。”她看着应许说。 客厅三档的吊灯只开了光亮最弱的一档,她的眼睛诚恳地望向应许,却显得眼里的光更亮。 她与他水火不容过,相互讥讽过,但她从来没有真正讨厌过这个人,现在,她对他又多了许多感激。 应许没说话。 又坐了一会儿,他松开雷诺,起身到她房间拿出了他的水杯和睡前要吃的维他命,还有耳机、阅读器那些属于他的东西。 回来后直接坐在了孟姝耳刚铺好的被子旁边,他脱了拖鞋盘腿坐上去,对孟姝耳说:“你回你房间,我睡沙发。” 孟姝耳站在一旁疑惑地问:“为什么?” 应许解开了外套放到一旁,语气如常地回她道:“因为我是男人。” * 昨晚是折腾到了大半夜也睡,一早孟姝耳订了7点的闹钟就起来了,她披着衣服出来熬小米粥,动静把应许和雷诺都吵醒了,应许一脸困劲儿地坐起来靠在沙发上,模样半梦不醒的。 孟姝耳远远看了看他,说:“我现在出门买小笼包,顺便遛遛雷诺,这会儿才7点,你要不再睡会儿吧。” 话音刚落,他就又无比犯困地躺下来了。 “……” 孟姝耳出门一趟回来,小米粥已熬好了,她留了一碗在家,叫醒应许起来吃早餐,带上剩下的粥和包子去医院给爸妈送早餐。 孟爸精神不错,除了一条腿动不了其它一点事儿也没有。 那一跤跌得不轻,还好骨头没断,医生让留院观察两天再回家,其实没什么大碍,她爸妈都很听医生的话,让住院就住院,不过就是今天的生日没法好好过了,订的五星级大酒店的生日宴只好取消。 这就代表,孟安宁跟应许的见面又要错过了。 孟姝耳心中窃喜,把保温饭盒里的小米粥和小笼包摆到孟爸身前的小板子上。 包子买的是他们家附近那家开了二十年包子店的夫妻卖的,孟姝耳从小吃到大,鲜肉馅的小笼包皮薄馅儿大,咬一口下去汤汁鲜香满溢。 吃了二十年,没有那一次觉得有比今天买到的更美味,因为她心情好,俗话说,吃嘛嘛香。 “应许自己在家吗?”孟母突然问她。 “对啊,怎么了?” “早上你二婶打电话过来了,说要来医院看看你爸爸,刚好路过咱家小区,给你和应许送点她自己做的糯米饭团,那会儿医生过来查房,我忘记先告诉你了。” 孟姝耳刚刚还春风得意的脸色瞬间就垮下来了,她现在产生了非常不好的预感,心如死灰地问:“然后呢?” 孟母说:“然后她就带着安宁上咱们家了呗,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吧。” 孟姝耳十分郁闷:“妈,你怎么不……” 孟母看过来,“我什么怎么?” 孟姝耳摆摆手,“没事没事。” 哪里会没事? 她的心唉,唰的一下已凉得透透的了。 第24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孟姝耳黑着脸回到家。 在医院没能等到孟安宁和她妈来,打开门, 家中也只有应许和雷诺在, 她一进门就看到门边的桌子上多了一只透明的保鲜盒,里头是孟安宁妈妈经常做的糯米饭团。 果然, 已经来过了。 孟姝耳轻轻叹一口气,关上门。 她早上给应许留的早饭只有小米粥和一屉小笼包, 大概只能填得了他一半的饭量, 这会儿他一定又饿了,坐在客厅剥橘子吃,橘皮异常清新好闻的味道在客厅氤氲四散。 应许一听到开门声脸就朝门口转了过来, 在孟姝耳进门换鞋的时候, 坐在那里说:“回来了?” “嗯。” 孟姝耳又瞧了眼那盒饭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他:“谁放的饭团?有人来了?” 应许吃下嘴里的橘子,神色平淡地说:“安宁和她妈妈来过了。”顿了下, “又走了, 就在刚才。” 孟姝耳脱下外套挂起来,“哦, 见过安宁了?” 应许突然沉默下来,更加沉静的神色,仿佛在无声地和她抗争。 孟姝耳清楚这个瞎子极其聪明, 她语气里的比那小拇指盖儿还小的阴阳怪气被他敏感地察觉出来, 所以他不说话了。 孟姝耳拿着保鲜盒走过去,用盒子碰碰他的胳膊,又问:“怎么不吃这个啊?” 应许脸上是一副“你够了没”的表情。 他一直没接她手里的盒子, 眼见他表情越发冰封,孟姝耳见好就收,把保鲜盒放在茶几上,去了书房。 她的心正像被猫爪挠着一样,从医院来到家,这猫爪硬生生挠了她一路。 很懊悔,如果孟安宁和她妈登门的时候她在就还好,可以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话,并且当着她的面儿,安宁和她妈也能收敛一些。 可偏偏那会儿她不在家,在明知这对牛郎织女见上面的情况下,自己却对同一时空里他们发生的什么看不见听不到也摸不着,干着急! 那孟安宁从小惯会的就是和她争夺人气和宠爱,孟姝耳很烦她这样,一路她的情绪都不好,所以刚才和应许说话有点冲。 她进到书房,把门反锁上,打开电脑。 现在是感谢她妈妈的时候了。 去年孟母和牌友打麻将的时候,听了她好姐妹张阿姨的安利,往客厅安了个摄像头,作用是防控和抓贼,贼的话目前还没遇到过,倒在今天帮了孟姝耳一个大忙。 远程视频端连在孟母的手机上,孟姝耳给她要了验证码登录上电脑端,她把半小时前缓存的监控视频往后调,端坐在电脑前,从孟安宁母女进门的一刻开始看起。 顾忌着应许就在外面坐着,她没把声音外放,所以听不到他们都说了什么。 孟安宁和她妈妈一定自报了家门后应许才给她们开门的,因为听到门铃声后他走到门边犹豫了好久才放她们进来。 但最后的那一刻,他开门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看吧,迫不及待了。 孟姝耳耐着心继续看下去。 她的这个二婶能说会道,是个会来事儿的,三人站在门口,二婶笑容满面,嘴巴说个不停,两个登对的年轻人在一旁听着她说,应许偶尔回应一两句,孟安宁两手放在身前拎着她的香奈儿手提包,也是面带笑容,表现得十分淑女。 孟姝耳紧盯着应许看。 虽然不太容易发现,但她还是观察出来了,当着孟安宁的面,他一开始有点不自在,刚坐下的时候,手原本是搭在自己腿上,在孟安宁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不太自然地挪开手,伸到一旁摸了摸雷诺的狗头。 男人的小心思比女人的表现得都浅,更好猜,真没想到,祖宗也会有这么腼腆内向的时候。 在这十几分钟里,二婶热情周到,孟安宁温柔甜美,应许绅士有礼,真是好一对郎情妾意,好一家子的其乐融融。 尤其是应许对她们母女的态度,那是她从不敢奢望的天堂。 孟姝耳不求应许能对她多好,更不求他能喜欢上她,她只是忍受不了他这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所作所为。 她关了电脑,又回到客厅。 这回听到她出来了,应许连眼都不抬一下了,捧着他的阅读器又在看书。 孟姝耳走到他面前,“应许。” “什么事?” “你要是真的还喜欢安宁,我退出行不行?” 她其实很清楚应许已经渐渐开始依赖她了,她早拿捏住了他的胃,也融入了他的家庭,他现在对她的需要已不仅仅是对待一个保姆那般的可有可无,她也早已像一块缺一不可的乐高积木一样,完整地嵌入了他的生活。 所以这句话是一个威胁,一个警告。 她等着应许的态度。 他仍是专注地看书,听到她的话,像似听见的只是电视剧中间突然插播的广告,多大的噱头也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但好歹孟姝耳是个活生生的人,半分钟后,他翻了一页书,终于给她回应了。 “嗯,那你就退出吧。” 孟姝耳僵愣在原地,哑口无言。 * 听听那是人话吗? 孟姝耳当时没有发作,气焰完全被一盆冷水浇得烟都不剩,灰溜溜回了自己房间,在里面越呆越不痛快,后悔刚才没有和他吵起来,现在她腹中的草稿终于准备了满满一打了。 可是没有用武之地。 两人冷战了大半天,一人占据着客厅,一人驻扎在卧室,互不干扰。 快晚上的时候孟妈打电话来了,问他们晚上怎么吃饭,这会儿孟姝耳也饿得不轻了,应付了她妈妈说要和应许出去吃,挂了电话,果真就出来找应许了。 她生气归生气,但不想真的亏待了他,因为这瞎子也挺不容易的。 应许也没再置气,两人带着雷诺出门了。 她家附近有所大型商场,整个第六层全部是吃的,各种连锁饭馆在那里都能找到。 孟姝耳带应许来了味千拉面,没问他的意见,点了两碗大骨浓汤猪软骨拉面和小份的小吃,自己想吃冰淇淋,看在第二份半价的份儿上才给应许也捎带了一份,口味还是她自己选,两份都是她喜欢的黑糖红豆,应许没说什么。 等面的过程中,孟姝耳只顾玩手机,应许坐在她的对面,没眼睛的人实在没什么可做的,他胳膊架在桌面上,微垂着脖子,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冰淇淋。 两碗热腾腾的拉面上桌,浓白的面汤上躺着丰富的物料和半颗溏心蛋,美食二字中的“美”字不光是美味,也代表的是食物的卖相,光是看着就叫人胃口大开了。 这个品牌的日式拉面非常正宗,大骨浓汤猪软骨拉面是孟姝耳每次来店里的必点款,纯正大骨头熬制的底汤又鲜又香浓,面条劲道爽滑,吸收着香浓的骨汤,口感够味,猪肉一抿就化了,软骨也被熬制透明,孟姝耳还点了海裙菜和栗米拌进去,在这泛起冷意的深秋,没什么比一碗面更能带给人充足感。 吃了几口面垫垫饥寒,孟姝耳心情好了些。 应许吃完了冰淇淋才拿起筷子准备吃面,孟姝耳抬头看看他的吃相,他吃东西总是慢慢的,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来,模样穿得休闲年轻,干干净净,一点也不落俗,一盏灯从头顶照下来,发顶骚气地染上了光晕,只需安安静静往这儿一坐,就是个神仙一样的美男子。 他们在这儿坐了二十多分钟,已有数名女孩的目光被他吸引过来了。 就连现在,都还有附近桌的两个女孩在偷偷看他,还拿起手机对准了这里,好像要打算拍照。 孟姝耳拿起小醋瓶,咕咚咕咚往应许碗里倒了半瓶醋。 应许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夹起面往嘴里送,直击味蕾的强烈酸醋齁得他憋着气咳嗽起来,放下筷子,低头慌乱地找纸巾。 孟姝耳递了张纸巾,碰碰他的手,应许接来擦了擦嘴,恼怒地问她:“你又搞什么几……” …… 你又搞什么几把玩意儿。 孟姝耳如果听完他后面的半句话,一定会收回刚在心里称赞他的那番话。 哪有什么真正不食烟火的人,他当然也会爆粗口,但不常说,尤其不在女人面前说。 忍无可忍地冲着孟姝耳说了一半,想起这人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他拿出最后的一丝绅士态度,尽力把那话咽了回去。 应许克制着脾气把面前的面碗推开,饿了半天,这饭又是吃不了了。 孟姝耳又看向刚才的那两名女孩,她们见识到仙子秒变狰狞,再遇到孟姝耳的对视,识趣地收起手机乖乖吃饭了。 “我吃饱了,你要吃继续吃,不吃就走。”孟姝耳说。 那碗面现在的样子,汤汁全都被染黑了,除了那些把醋当水喝的山西人,应该没有人能吃得下。 孟姝耳从包里掏出气垫粉饼和口红,对着小镜子给饱满的唇瓣上补上口红。 应许沉了沉气,还是隐忍不下,他拧起眉心,很冷静地问她说:“孟姝耳,你到底在闹什么?” 听了这句话,镜子里,孟姝耳的眼睛突然失焦,她目光轻动,移向镜子后面应许满脸的无可奈何。 孟姝耳愣了一下。 她在闹吗? 她自己怎么不觉得。 想了一会儿,她猛地醒悟过来了…… 卧槽这狗男人,不会以为她在吃醋吧?! 第25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孟姝耳不想解释,她只怕越描越黑。 人的自恋能力是无穷的, 永远更相信自己的所谓魅力和一腔情愿的直觉。 而真正无意的人, 不会在乎这点看法。 孟姝耳的回应方式是一言不发,留给他足够的空间, 自己体会去吧。 这下出了餐厅,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是他们呆在温州的最后一晚, 明天就要回上海了, 孟爸孟妈还在医院,现在他们回去家里也还就只有他们两个。 如果是在平时,孟姝耳一定想多在外面逛逛, 但经历了白天的事, 现在和应许的冷战还没有破冰,就没有那个心情了。 她一定不是在闹,更没有在吃醋。 她只是不开心。 至于为什么不开心。 不知道。 他们下了直梯来到一楼, 出商场的时候路过了Apple的零售店。 应许牵着雷诺, 一人一狗一直跟在孟姝耳身后一两步的地方走着,她偶尔回头看看他们跟上了没。 想不通应许瞎着眼怎么还这么有先见之明, 刚好走到Apple门店透明的玻璃墙外,恰巧他就问道:“这个商场里有Apple直营店没?” “就在你左手边。”孟姝耳说。 “陪我进去。”说完他就牵着雷诺朝左前方迈去了步伐,雷诺耳聪目达, 非常善解人意地把他领到了店门前, 一名销售小哥帮他们拉开了门,孟姝耳也忙跟进去。 不久前Apple才发布了无线耳机的新品AirPods Pro,这两天正式发售, 应许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失明后他丧失了几乎所有的乐趣,每天不是捧着他的盲人阅读器看书,就是戴着耳机听音乐,他现在用的是一副AirPods,目前没坏也没丢,但他钱多得没地方花,一出新品马上就赶来贡献销量了。 孟姝耳捏起一只样机打量,原谅她欣赏无能,这AirPods Pro长得不光像一把吹风机,更是神似《植物大战僵尸》里的豌豆射手,销售介绍着新品的功能主要是降噪,切换到通透模式的时候,还可以在听音乐的同时也获得周围的声音,更夸大地说着音质已如何如何提升和完善到顶级。 反正不管怎么好,孟姝耳是绝对不会买的,一副耳机就1999块钱,还设计得这么丑…… 主要她现在也没钱。 应许毫不犹豫地就刷卡买单了。 他花这笔钱就跟孟姝耳花一块钱买了个棒棒糖似的,根本无关痛痒。 应许拒绝了销售拿来的品牌纸袋,把巴掌大的盒子递向孟姝耳,“帮我放你包里。” 孟姝耳老老实实接过来,塞进包里放好。 一抬头,应许的手又伸了过来,这次拿着的是他的卡。 “这个也给你,拿着。”应许说。 孟姝耳犹豫了一下,手指捏上这张黑色的卡片。 她担心自己是不是会错意了,问他:“给我的?” 应许:“嗯。” 销售在旁边脸挂微笑,仿佛吃到了一碗热腾腾的狗粮。 孟姝耳又问:“你给我银行卡干嘛?” “刷啊。”应许很轻地拧了下眉,有点不耐烦地说。 孟姝耳却更加云里雾里了。 知道没有天上白掉馅饼的美事,她还想继续问下去,好好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这么突然地给她钱花,也太反常了。 可这时应许已经牵着雷诺打算出去了,她赶紧叫住他:“等等。” 应许停住脚步,偏了偏脸,一副很嫌她事多的样子。 “又怎么了” “密码是多少……” “没有密码。” 随后,孟姝耳就转头看向销售小哥,微笑着说:“那帮我也拿一副AirPods Pro吧,再来一部iPhone eleven Pro,我喜欢金色的,谢谢。 ” 销售:“……” 应许:“……” 为期半天的冷战终于结束,孟姝耳欢欢喜喜地捧着新玩意儿上了车,她系上安全带,扭头对旁边的应许说:“谢谢了哈。” 车里空间小,阻隔了外部几乎所有的噪音,如此寂静的独处时刻,气氛却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应许面朝着前方,语气淡淡的:“不客气。” 但孟姝耳又把卡拿出来,碰碰他的胳膊,“好意我心领了,卡还是还你吧。” 应许没动,差点忍不住说一句:你不光心领了,你还手领了。 他常用的卡有四五张,给她的那张是额度最大的一张,不管送出去的是什么,但凡他送出去的东西就从不会有再收回的道理,他自然不肯接过来。 “你拿着吧。”他有点累了的样子,靠在座椅上闭上眼。 孟姝耳看了他一会儿,默默地把卡重新放回包里。 开动了车子,她态度十分好的又说了声谢谢。 这一次应许没再搭理她,孟姝耳打开了车内的auto audio,选了首节拍轻快的小曲儿,开着车,嘴上跟着轻哼,心情非常好。 应许侧了下脖子脸朝着窗外,在她愉悦的哼唱声中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 其实女人,也没想象中那么难哄。 * 在温州住了这最后一晚,第二天上午,孟姝耳和应许先去医院看望了孟爸,见到孟爸恢复良好,就放心地回上海了。 佘山的这座老洋房是孟姝耳在上海唯一的落脚处,她不记得从什么时候把这里当做家来看待了,每次回到这里都会感到窝心,仿佛这栋房子是她的归属。 房子内部的装修风格有点老了,应许告诉她,家具大多都是民国时期遗留下来的,以前住在这里的是一位来自德国的军阀与他的妻子,不晓得是不是知道了这桩事的缘故,在安静的下午,孟姝耳一个人呆在这里的时候,有时可以微妙地感受到一种超乎了时空的静谧祥和。再有时,看到应许坐在阳光下看书,她也会忍不住联翩浮想起来,几十年前同样寄住在这里的那对夫妻,是不是也有着丈夫读书看报,妻子收拾家务的相濡以沫的一幕? 这会儿她一边想着脑海中的故事,一边在料理台前忙碌着。 搪瓷小汤锅下烧着温火,热气从锅盖下方溢出来,香甜的奶味飘得满屋都是。 她今天准备录制一则大白兔奶茶的制作教程。 国货崛起,从经典的大白兔奶糖到大白兔奶茶,这只60岁的兔子最近成为了新晋网红,为了买到一杯奶茶,不少人都有过排队两三个小时却只能限量购买两杯的经历,孟姝耳也喝过这杯奶茶,觉得做法也就那样,和她研究出来的大差不差了—— 十颗大白兔奶糖加入牛奶,小火加热,不停搅拌至融化。 然后冲泡一杯红茶,过滤茶水后,和大白兔牛奶一起倒入雪克壶,倒入少许糖精,把茶水和牛奶使劲摇匀。 珍珠丸子是超市里买的,煮好了直接放进去就好。 这个视频非常简短,孟姝耳只是突发奇想地录制一下,本人都没出镜,录好了,摄像机放到一边儿去,奶茶也没顾上喝,因为她还有家务没做完。 孟姝耳把头发扎了个低马尾,松松垮垮地垂在脖子上,穿着白T恤和宽松的印花睡裤,楼上楼下来回奔走忙碌。 她的身材又纤瘦又柔软,皮肤洁白胜雪,素颜的模样多像一块未经雕琢的天然美玉。 如果她有丈夫,看到此时她忙碌顾家的样子,一定会心痒难耐地把她单薄的背揽入怀中,勾头下来一亲芳泽,并且再也舍不得松开。 可惜她还没有丈夫,只有一个眼瞎又没品的未婚夫。 现在他的脸上反扣着一本书,正躺在沙发上睡午觉。 孟姝耳瞥了眼他。 他应该庆幸自己是个瞎子。 不然,如果见她这样劳累还敢不过来帮忙,她会一记扫堂腿扫过去,让他从地球消失。 孟姝耳抱着脏衣筐下楼,里面是她和应许的衣服都放在一起了,她自己是不介意的,更不管他介不介意,总把两人的衣服丢进洗衣机里一起洗,内裤和袜子那些贴身衣物,应许都会自己洗,这一点他还算有良心。 滚筒洗衣机安在中岛台下,孟姝耳盘腿坐在地板上,把衣服一件件地塞进洗衣机。 孟安宁的妈妈,也就是她的二婶,林桂琴女士打来了电话。 回上海已经一周了,孟姝耳早就知道了安宁准备来上海工作的事。 孟安宁她妈的说法是,安宁受不了周逸鹏分手后隔三差五的纠缠,所以才想离开温州,而且年轻人在大城市更容易发展自身,安宁条件这么好,她和安宁爸爸都想放手让她到外面闯荡闯荡。 孟姝耳和孟母怎会不知,这对母女是还惦记着当初应家主动上门提亲的事呢,现在他们家是悔不当初了。 孟母再三叮嘱了孟姝耳,叫她好好看住应许,千万不能让他被她二婶和孟安宁抢走,刚一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孟姝耳心里的确很不舒服,但后来就想明白了。 应许一开始喜欢的就是安宁,这是个事实也是个死理,无法改变,而自己,只是后来居上。 况且应许并不喜欢她,她没有道理霸占住他身边的位置不肯挪窝。 孟姝耳的骨子里有着清高,不算做一张甩也甩不开的、讨人嫌的狗皮膏药。 她已经想好了,不管安宁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接近应许,只要应许还喜欢着她,那自己不会耽误他们,愿意拿出风度,成人之美。 但是在应许还没表明态度之前,如果安宁敢主动撩拨,那么就算她们是堂姐妹,她也会不顾情面地和她撕X决裂。 总之,成事在人,谋事在天。 应许有着对自己生活的主宰权,当然可以决定要把谁留在身边。 林桂琴的这一通电话是来告诉孟姝耳,她和安宁马上就要到上海了。 孟姝耳客气地问了下,要不要开车去接你们,林桂琴非常为人着想地说不用麻烦,她们打出租车就好。 此行林桂琴亲自送安宁来上海,她留下来住一晚,明天就要回温州了。 上海的工作没那么好找,安宁的工作是走后门才得到的,那天母女俩上孟姝耳家送糯米饭团的时候就和应许打好了招呼,想请他找关系给安宁在上海安排个工作。 没错,应许答应了。 这都是孟姝耳后来才知道的。 安宁大学念得财会专业,履历也还不错,应许让他大哥应轩给安宁在一个分公司安排了个财务文员的岗位,当然,工资非常可观,几天后正式入职,有着应许大哥的照顾,工作方面一切都已妥当,目前只有房子还没有着落。 林桂琴在电话里问孟姝耳,在安宁租房子的这几天里,能否让她暂住在她和应许那里? 林桂琴问的小心翼翼,态度好之又好,她实在是个聪明人,知道去问孟姝耳妈妈的话肯定不得善果,孟姝耳性子更像她爸爸,可比她妈温柔多了,所以直接问了孟姝耳。 孟姝耳和颜悦色地回她,这事儿得问应许,因为这是他的房子。 林桂琴欣喜地说:“啊,那你就帮二婶问问小许吧!看他怎么说。” 孟姝耳从地板上爬起来,说:“他就在我旁边,好,我帮您问问。” 她拿着电话走到客厅,半蹲在沙发前把应许晃醒。 “我二婶和安宁来上海了,想让安宁在咱们家借住几天,行不行?” 应许睡眼朦胧,刚睡醒的意识抓紧在她话中的某三个字上面,一时怔愣。 “说话呀。”孟姝耳催促。 “都可以,你决定吧。”应许说完又躺了回去。 这个答案可真是模棱两可,孟姝耳还没想好怎么回话过去,电话里,林桂琴像个魔鬼一样,已全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兴高采烈地大声说着:“小许啊,你果然是个好孩子,阿姨谢谢你了!那我和安宁现在就打车过去吧,咱们一会儿见,啊。” 孟姝收起电话,笑眯眯地对还有点茫然的应许说:“你丈母娘快来了,高兴吗?” 应许表情不为所动,他还没有睡够,张嘴打了个小哈欠,懒散地回她说:“我丈母娘?她不是还在温州么。” 这句话……让她的脑子像短暂死机了一下,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 慌乱地横了他一眼,孟姝耳迅速站起身,面红耳赤地洗衣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安宁会被打脸的,放心吧不久后就下线了,本质不坏的~许狗也快动心了,火葬场在他复明之后~都慢慢来吧,谢谢你们喜欢^^ 第26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二楼有专属的晾衣架,孟姝耳把脱了水的衣物一件件搭好晾晒, 她打开天窗, 午后的轻风吹来了草木枯萎败落的气味,鼻间也回荡着洗衣液和柔顺剂的味道, 都是清新又好闻的。 搭好衣服后,她提前帮安宁收拾了间客房出来。 她不知道安宁会在这里住多久, 可能在正式入职前找到房子就搬出去了。 可能房子不太好找, 会留下长住个十天半个月的。 还有可能,住进来后她就不需要再搬走了,该走的是她孟姝耳。 想到这里, 孟姝耳也更不确定应许会不会真的这样做。 他们已朝夕相处了这么久, 他会不舍得吗? 其实他们已经算得上朋友了,对吗? 唉,不管他是否也这样想, 反正她随遇而安了。 安宁想来就来吧, 孟父口头禅总说来了就是客,今天她也这样对待安宁, 她不会小气,更不会心胸狭隘,她一直都是温和而纯良的人。 安宁的妈妈是半个小时前才打来电话的,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 孟姝耳还奇怪她们怎么来的这么快,她小跑着过去开门,眼前见到的是黄小蕾。 这姑娘上门来找过应许两次, 每一次留给孟姝耳的印象都很不好,又娇纵又没礼貌的。 她可有好一段时间没出现过了,孟姝耳都差点忘记这个人了。 黄小蕾眼眶红红的,好像刚哭过。 “应许哥哥呢?”她问孟姝耳。 孟姝耳很不喜欢她,每次见面也不会给她多好的态度,这回见她哭得惨兮兮的,像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孟姝耳的同理心泛滥起来,语气不自觉地都变得关切了。 “他在里面。”担心应许又像以前一样不好好招待人家,她还扭头冲应许喊:“应许,黄小蕾来了。” 黄小蕾一如既往地没有礼貌,鞋也不换就进了屋,对着应许一张口,嗓子里就出现了哭腔:“应许哥哥……” 孟姝耳没去打扰他们,跑到阳台浇花。 屋里,两人的谈话还是被她听到了一些。 原来黄小蕾父母准备送她出国留学,但是她不愿意,跟家人抗争了很久都没用,刚刚又在家里和家人吵了一架,所以跑来应许这儿寻找安慰了。 黄小蕾说得委委屈屈,应许大多时候都在沉默地听着。 对他的这个小青梅,真遇上事儿的时候应许也没再像以往那样不近人情。 “你父母是在为你的将来考虑,如果不出国念书你准备做什么?”应许认真地说,“让你自己考你又考不上。” 黄小蕾抽泣的声音弱下来的。 她一定也明白自己来错地方了。 孟姝耳更加同情她了。 安静了会儿,应许说:“桌上有纸巾,擦擦鼻子。” 接着,黄小蕾大力擤鼻涕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孟姝耳远远听着都有点嫌弃,但应许似乎一点也不介意黄小蕾这个粗鲁的行为。 他继续说:“听你爸妈的话,他们不会害你。” 黄小蕾:“可我真的不想出国,我到了美国一定会想家的,也会想你。” “你想我做什么?”不用亲眼所见,孟姝耳就能想象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又拧起了又黑又浓的眉。 应许一直很明白黄小蕾对他的心思,黄小蕾比他小几岁,从她初中起就喜欢像橡皮糖一样粘着他,但其实她到底对他是怎样的喜欢,她傻乎乎的,可能连自己都搞不清楚。 后头应许的声音里多了点语重心长,认真规劝黄小蕾道:“你现在还小,但拜托现实一点,我都要结婚了,你还胡思乱想什么?” 孟姝耳蹲在地上拨弄她养的花花草草,忍不住往上翻了翻眼睛。 又拿她当幌子了,说得头头是道,跟真的一样。 黄小蕾难过地说:“你不是不喜欢孟姝耳吗?我听李贺臣说,你喜欢的是她的堂妹。” 孟姝耳支起耳朵听。 但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应许的答话。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又响了。 这次来的就是孟安宁母女了。 孟姝耳开门迎她们进来,两人把两个行李箱提进房门,林桂琴一来就是热火朝天的:“哎呀!佘山这边的环境真好,跟个大公园似的,还到处都是别墅,姝耳啊,小许呢?” “应许,他在……”孟姝耳转身朝后指了下,发现黄小蕾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她身后,她的手指差点戳到她脸上,被吓了一跳。 黄小蕾直勾勾地盯着林桂琴和孟安宁,问:“你们谁啊?” 她话中的敌意很明显,林桂琴皱了下眉,看向孟姝耳也问:“姝耳,这姑娘是谁啊?你和小许的朋友吗?” 孟安宁也目光不满地上下打量着黄小蕾。 孟姝耳介绍道:“这是……” 黄小蕾抢在她前面开口了:“我是谁不重要,我现在在问你们是谁。”她瞥了眼她们脚旁的行李,又问:“你们打算来干嘛?带这么多大包小包,当这里是旅馆吗?” “哎,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也太没礼貌了!” 林桂琴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挽起袖子就要和黄小蕾好好理论,应许及时走过来说:“阿姨,这是我爸妈朋友的女儿,过来玩的,她年纪小,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然后他严肃对黄小蕾说:“蕾蕾,道歉。” 黄小蕾很听他的话,磨磨蹭蹭地说了声“对不起啦”,还额外赠送一个白眼儿,不服气地走开了。 知道了黄小蕾的身份,林桂琴不满的眼神顿时变得宽容下来。 应家家大业大,能和应许爸妈做朋友的家庭一定也来头不小,林桂琴又变得乐呵呵的了,对黄小蕾的冒犯一点也不介意。 应许把她们母女请到了客厅,孟姝耳去倒茶,黄小蕾独自在餐桌前玩手机,孟姝耳路过她身边的时候突然被叫住:“喂,那两个女的是什么人啊?” 刚才她听到孟安宁叫孟姝耳姐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就此更加感兴趣,非要清清楚楚地问个究竟。 孟姝耳脚步不停地走进料理台内,反问她:“你叫谁喂?谁是喂?这里有人叫喂吗?” 黄小蕾愣了下,只好改口:“孟姝耳……姝耳姐!行了吧?” 这样顺耳多了,孟姝耳终于肯回答她:“我堂妹和堂妹的妈,怎么了?” “她就是那个孟安宁?” 孟姝耳点点头,端着泡好的茶返回客厅。 孟安宁站起来双手接过茶杯,温柔如水地说:“姐,我来吧。” 孟姝耳把手头的东西交给她,顺势瞄了眼应许。 终于又见到他喜欢的人了,还是在自己家里,他心里一定很高兴吧。 不过暂时看不出他的心情和想法,坐在那儿,客客气气地跟安宁妈还有安宁说话,这会儿他到底在想什么呢?孟姝耳非常想知道。 那边黄小蕾听来听去,得出了他们谈话中的关键。 一,孟安宁决定留在上海了。 二,孟安宁的工作是托应许找的。 三,孟安宁在接下来的日子,要借住在应许的家里。 并且女人最懂女人,她远远地冷眼一瞧,就明白了孟安宁究竟是何货色,又是打着什么样的心思。 孟姝耳无意和她对视上,发现黄小蕾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她正觉得莫名其妙,又见她叹了口气,起身往这边过来了。 “你们要在这里住下?”黄小蕾站在茶几前看着安宁母女问道。 应许清楚她的性子,想提前阻止她口出狂言,就对她说:“时候不早了,你准备留下来吃饭还是回家去?” 难得黄小蕾没听他的,继续问林桂琴:“听你刚才话里的意思,是不是不着急租房子啊,打算让你女儿在人家家里常住?真当这里是旅馆了啊?” 孟安宁和林桂琴表情不太好看,但都没有说话。 在这种时候,按理说孟姝耳应该适当替二婶和堂妹解解围,但她选择了沉默,并且很愿意听黄小蕾继续说下去。 黄小蕾说得没错,林桂琴的确图谋不轨,还说一套做一套。 电话里说得清清楚楚会尽快找房子,来了却话里话外地嫌上海房租贵,又说安宁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住不安全,大有让她先适应了工作再租房子住的打算。 孟姝耳作为一个孟家人,不方便太不近人情地把前来投奔的堂妹往外赶,应许这人又总是大大方方的,什么条件都接受(毕竟安宁也是他喜欢的人嘛),所以他们两个都没有拒绝林桂琴的意思。 可是是让安宁在他们家住下来是真的挺不方便的,孟姝耳很憋屈,又没法儿说什么,没想到,心里的这些话全叫黄小蕾说出来了。 竟然……有点解气。 “这位妹妹,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孟安宁开口想解释,但完这一句后面却再没声了,因为黄小蕾说的并不假,她无从抵赖。 她妈妈就没她这么客气了,不高兴地冲黄小蕾说:“你这姑娘怎么回事?我女儿只是在这里借住几天,我们是姝耳的亲戚,难道在亲戚家歇歇脚还要看你这一个外人的脸色?你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黄小蕾立即就口舌麻溜地顶回去了:“我没把自己当外人,但你们也是更不把自己当外人啊!是亲戚就了不起了?是亲戚就可以随便麻烦别人了?哦,是不是没钱住宾馆啊?要不我借你们点儿?” 孟姝耳不管这些,应许可不会由着黄小蕾胡闹,他皱起眉,很严肃地叫了声黄小蕾的名字。 不过这小孩被她爸妈宠地天不怕地不怕,该怎样还怎样,根本不听他的。 孟安宁悄悄看了眼应许,她的脸已烧得通红,同时她妈妈生气地抬手指了指黄小蕾,提高嗓门儿说:“你怎么说话的,这里是小许的家!轮的到你指手画脚?” 黄小蕾嘴皮子溜得像滑冰场,吵架完全不需要打草稿,伶牙俐齿地回怼过去:“原来你还知道这是谁的家啊,那你怎么回事?那你和你女儿就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黄小蕾,你说够了没?说够了就马上给我出去!”应许站起来,手掌箍住黄小蕾的胳膊想把她拉走。 孟姝耳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愠怒的模样。 这才是他真正发火的样子,相比下来,以前的那些臭脾气都是小儿科。 他这么一生气起来和平常人不太一样,脸上没什么怒火,但整个人都散发强烈的冷意,气场很强,但凡长眼的都不敢再上前招惹。 那这下孟姝耳就更不愿掺和进去,她看了眼安宁,对方难堪地咬着唇瓣,眼角已经红起来了。 虽然自己是安宁的姐姐,但她还是觉得,这些都是安宁应得的。 孟姝耳的脾气太温和了,给这对母女产生不了威胁,对待她们最好的方式是以暴制暴,这一点,没礼貌的黄小蕾是专家。 再看回黄小蕾,现在她又把箭头转向应许身上,正有条有理地对他说着:“应许哥,我知道有些事应该看透不说透,但今天就是忍不了必须要说,话说难道你就看不出来吗?这一老一小两个人明显就是冲着你来的啊,他们就是看孟姝耳好欺负,又仗着自己是亲戚,不远千里地过来挖墙脚来了,你可不能引狼入室啊!!!”说完又睨着着孟安宁讥讽道:“哼,长得还没孟姝耳一半好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啊! 孟姝耳真的非常非常想给黄小蕾点个赞,甚至还想抱抱她,亲亲她。 与她舒畅的心情完全不同,林桂琴母女丑陋的心事被粗暴地扒开展露了,母女俩都是一脸无地自容,看看孟姝耳,再看看应许,尴尬的样子就像小偷被扒光衣服赤.裸裸地扔到了街头。 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应许此时的表情,听到自己喜欢了五年的人被这样挖苦嘲讽,他一定连掐死黄小蕾的心情都有了。 但谁叫这黄小蕾是个女孩,又是从小跟在他身后长大的妹妹,对她,应许束手无策,只能活生生被气得不轻。 林桂琴哪儿受得了这种气她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来指着黄小蕾大叫道:“你这小王八蛋!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 黄小蕾仰着脖子跟她吵:“你撕啊,你撕啊!你敢动我一下,我爸弄死你全家!” 林桂琴重重地坐回沙发上,没有心脏病也快被气出心脏病了,她浑身颤抖,不停呼哧呼哧喘粗气,像头燥热天气里的水牛。 可能应许也是第一次亲身经历女人撕X的场合,他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尤其这边孟安宁又开始小声抽泣了起来,他身形定在那里,三个女人一台戏,彻底把他给整懵了。 事到如今,孟姝耳没有道理再安静如鸡地看戏了,再怎么说,就算不是亲戚也不便对此坐视不理啊,可是该怎样适当地停止这场战局呢? 孟姝耳思索了一会儿,轻咳一声,弱弱地对这僵持中的四人开口说道:“先别吵了吧,厨房里有我做的大白兔奶茶,你们……喝吗?” 第27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孟姝耳只是想随便找句什么话说,以此叫停这场硝烟, 这话是真的无厘头, 但也是真的挺管用,接下来就没人挑头继续吵了。 当然没有人愿意喝什么奶茶, 林桂琴和孟安宁倒戈卸甲地离开了老洋房。 房子里清净下来时,黄小蕾面对着应许才终于又感到害怕了, 也要撤了。 孟姝耳拦住她, 非得装了一杯奶茶让她带走。 黄小蕾抱着杯子小声说了声谢谢,最后看一眼应许的脸色,灰头土脑地回家了。 人走完了, 孟姝耳从桌子底下把瑟瑟发抖的雷诺抱住来安抚, 担心地冲应许说:“吓着雷诺了。” 应许闭着眼瘫坐在沙发上。 “也吓着我了。”他筋疲力尽地说。 * 到晚上的时候,孟姝耳犹豫着要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她妈妈,但是不用她说, 孟母就提前知道了。 林桂琴是个很喜欢倾诉的人, 家长里短的都喜欢往外说。 今天下午的事她避重就轻地讲述给了孟母,说她和安宁来了上海没订到酒店, 想在应许和姝耳那儿只借住一晚上,结果遇到了个女神经病发疯。 话里更埋怨孟姝耳不站在她们这一边,没有帮她们说话。 能把黑的洗成白的, 也只有林桂琴女士有这种功力了。 孟姝耳没有告诉她妈妈真相, 但即使是这样,孟母还是在电话里夸了她:做得很好! 倒不是她们母女冷情,只是这所谓“亲戚”, 根本不过如此。 很多像他们这样的普通家庭中,亲戚和家族,不过是人们被血缘拴在一起所形成的小社交圈,它的存在,或许可以让人与人组成互帮互助的渠道,但更多时候,这个圈子是无比现实的。 孟姝耳清楚地记得,她小时候生病的那几年,正是把家里生意拖累下来的几年,有次她又住进医院准备做手术了,囊空如洗的孟爸孟妈深夜上门到她二叔家借钱。 她二叔和林桂琴是借给他们了,为着这几万块钱的大恩大惠,后来这对夫妻没少在孟姝耳父母跟前趾高气扬,还总摆出一副很看不起人的样子,直到现在都过去多少年了,那钱也是连本带息地还干净了,但逢年过节家族聚到一起的时候,夫妻俩也经常要再拿到台面上表现表现自己的好处。 孟母也是在那时就看透了这家人的德行。 要说他们坏吧,也不算坏,说他们好,对这对夫妻更挑不出好话下口。 孟父和孟爷爷都是老实敦厚的人,孟姝耳二叔本性也还不错,偏偏就是林桂琴这一个烂果子烂了他们家全筐,孟母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所以这回黄小蕾这个助攻的所作所为,不光是孟姝耳解气了,孟母也是很痛快。 趁机孟母还给孟姝耳下了通牒,她是不想再看到这家人小人得志的模样了,让孟姝耳无论如何都得守好了应许这座堡垒,绝不能跟孟安宁和林桂琴举白旗投降。 一下子,孟姝耳压力山大。 因为她知道自己无法得到应许的心,在这方面,她早就败给孟安宁了。 * 这一连两天,应许心情都不太好。 没别的,还不是为了安宁的事。 安宁和她妈妈被黄小蕾赶出去了,应许没有对她们就此不管,托朋友帮助孟安宁在公司附近找到了合适的房子,自己也挑了个时间,打了电话去慰问。 这些事他都没有瞒着孟姝耳,孟姝耳知道了也没有觉得怎么样。 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别说他对安宁主动示好了,就算现在把安宁娶回来她也不会说什么。 两天后林桂琴返回温州了,很快安宁就要正式上班了,应许准备请安宁吃顿饭,自己提前给了孟姝耳理由:为黄小蕾那天的所作所为向她赔礼道歉。 其实这话有点征求她意见的意思,好像生怕她不同意。 孟姝耳怎么会不同意?她以后还要和安宁同进一家祖庙呢,也一起去了。 * 应许选的是一间高档的西班牙餐厅,他和孟姝耳先到了,安宁姗姗来迟,晚了快半个小时才露面。 孟姝耳还担心她会为那天的事尴尬,没想到见了面安宁谈笑如常,一点儿事也没有。 应许也是默默地松了口气。 侍应倒上红酒,一道道佳肴呈上了桌,有罗勒牛排海鲜饭、焗烤扇贝、白兰地煎羊排、软奶酪番茄面包、蘑菇配火腿丁……等等。 就犹如西班牙这个热情奔放的国家,西班牙菜式的特点是丰富多样、口感浓郁,不似法餐那样优雅如阳春白雪,不似日式料理要一同品进沉敛的大和民族韵味,又更比中餐多了点热情洋气的情致。 应许选择在西班牙餐厅待客,非常有考究,是费了心思的。 安宁也是同样费了心思来赴约的,她深红色的长裙外披了件天鹅绒女士西装,耳朵上挂着硕大的施华洛世奇天鹅耳钉,整个人和黑天鹅下吊着的珍珠一样光彩照人。 孟姝耳和应许并排坐着,今天他们撞衫了,都穿着了休闲的连帽卫衣,但谁也不是有意的。 两件同款的衣服,一件黑色,一件深灰,只是应许的牌子是Versace,孟姝耳的是平价的Zara……衣服前面是巨大的狮子王辛巴印花,正是有着这样的一个图案彰显区别,否则看起来也太像情侣装了,这样来见安宁,会有显摆之嫌。 同一桌上用力过猛的孟安宁倒显得跟他们格格不入了。 但这影响不了他们聊天的兴致。 孟安宁有点烦人是不假的,不过她从小凡事都不爱放在心上,跟孟姝耳也还是亲亲热热,姐姐长姐姐短的。 这顿饭吃完,他们谁也没提起黄小蕾那天闹的事,风波过去之后就不能再掀风起浪,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比父母辈要大度许多的。 会面的餐厅位于外滩,这里是上海的最有代表性的区域之一,每天都是人流如织。 东方明珠与金茂大厦屹然矗立,直达穹顶,有时晚上会有灯光秀,使这样的魔都夜景像似科幻大片里的新世纪场面。 每到有灯光秀表演的晚上,外滩这里就更是人头攒动,人与人脚尖贴着脚跟走。 晚餐用完后暂时没别的事了,带着应许和雷诺,两个女孩也不方便去进行什么活动,安宁提议沿着外滩吹吹风,应许欣然答应,沉默了两秒,突然想起问问孟姝耳的意见了:“想直接回家还是多在外面走走?” “那就去走走吧,回去也没事。”孟姝耳说。 三人到了人少的地方沿着围栏内的海岸走,路就这么窄,偶尔还得和人摩肩擦踵。 如果是孟姝耳带着应许出门,她绝不会让他往这样的人堆儿里扎,明显安宁没有考虑到这个,就只能劳自己多操点心了,应许有雷诺带着,她的视线还是分秒不离开他身上,很后悔出门没带她的亲子手环。 一票滑板社的年轻人经过这里,前往不远处的外滩广场,他们中有的人踩着滑板飞一样地从三人身边掠过,根本不在乎会不会冲撞到行人。 孟安宁刚在抖音上刷到了有意思的视频,叫来孟姝耳,姐妹两人头抵着头一起看,对外界的声音闻之未闻。 应许出门在外总是耳听八方,被雷诺带着,听到动静朝这里传来就及时往路边让了让。 听到孟姝耳还只顾和安宁研究着手机上,哪个女的鼻子那么高一定是垫的,应许皱了下眉,往旁边一伸手,刚好就触碰到她的肩。 孟姝耳根本不管他碰自己干嘛,还在埋头看手机。 应许直接就抓紧了她的肩,用力把人往自己身前一勾。 孟姝耳绊了下脚尖,轻飘飘地扑到了他身前。 下一秒,滑板的摩擦声飞速从她背后滑过。 滑板社的年轻人一个接一个地从左飞往右,没完没了。 如果她还站在刚才的位置的话,一定就已被撞倒了。 现在被应许及时拉开,她是没事了,可怜安宁被人撞了下肩,手机脱落到地上,崭新的iPhone 11一下摔碎了屏。 安宁哀叫了一声,心疼地蹲下去捡手机。 孟姝耳听到了她那边的动静,再怔愣地仰了仰头,看到的是应许干净白皙的下巴。 她正安安全全地被他护着,直到现在他的手还没松开,压在她肩后往自己的胸前按,眼神有点烦躁,是为那群莽莽撞撞的年轻人感到厌烦。 孟姝耳被他这样按着,一下也不敢动。 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于是她小声提醒道:“应许,是我。” 应许毫不意外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说话的时候,口中热气惹得她额头皮肤发痒:“知道是你。” 他也感觉到自己和孟姝耳的距离过于亲密了,掌下力道松了一些,但还是没让她挪开。 “长着眼睛也不看路?不要就给我,留着有什么用?”应许冷冷地说着。 似乎有些天没听他口吐芬芳了,这种情况下一听见他又开始说这样难听的话,孟姝耳还小小地愣了下。 她马上就不甘示弱地回他道:“好啊,那就给你,给啊!拿去,不能不要。” 孟姝耳仰起脸,瞪大眼睛瞧着他。 她的脾气是冬日壁炉里的一把小火苗,火焰气盛,但隔着玻璃烫不到人,反倒给人融融暖意。 不知为什么,可能是下意识想顾及安宁的原因,她说话的声音小小的,小而不缺气势,言语形状就像在背着外人,隐秘地冲爱人撒娇。 应许唇角弯起一个要笑不笑的弧度,如果不能确定,就再看看他的眼睛,那便知道这个极轻的笑,是发自真心的笑。 应许垂落下了眼皮,这是他的眼睛离孟姝耳最近的一次,只要再往下些就可以触碰到她的脸,不过现在他眼前就还是像那没点灯的房间,所见即是漆黑。 他那黑暗的房间里,还是渐渐出现了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是他忍不住幻想起她的样子了。 但,终是无果。 他突然挫败,又更感到心痒和好奇。 面前的这张脸,到底长什么样子? 滑板社的大爷们终于走完了,应许当即就松开了孟姝耳。 孟姝耳往后退了两步,终于能够正常呼吸。 她看向一旁被冷落了多时的安宁,想关心关心她的手机怎么样了。 此时孟安宁已经盯着她和应许看了好一会儿了,就连现在他们分开,她惊讶的目光还是流转在孟姝耳和应许身上,一脸的不敢置信。 孟姝耳并不知道,此时她的心,已经随着她的iPhone屏幕一起碎了个稀巴烂。 第28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安宁开始正式上班后,不知是不是工作忙碌的原因, 已数天没有再出现过了。 身为姐姐, 孟姝耳有时会给她发微信问候下她生活和工作的情况,两人感情如初, 只是话题中再也没出现过“应许”二字。 安宁来上海就是为了应许,现在来了, 却又销声匿迹, 半点也不像她平日的所作所为。 孟姝耳潜意识里觉得安宁似乎是醒悟和明白了什么,所以才不再参与她和应许的生活,可是她不明白, 那到底是什么。 她也并没有意识到, 现在她已把自己的生活与应许放在一起了。 * 佘山的树叶又黄了一度,派出所那边仍然对老齐的行踪一无所获。 这期间孟姝耳更用心地经营着她的微博,粉丝增长的速度像春天的韭菜一样长得飞快。 微博浏览数据上去了, 自然而然的, 找上门的广告推广也变多了。 目前她接推广的广告费用是2500到3000元一条,每月只需接上两三条, 就够得上她一个人的花销了,居安不思危,老齐找得到最好, 找不到她便认栽, 那笔钱只当给自己交智商税了。 但是,再怎么想让自己对此豁达,那也都是表面的, 孟姝耳本质上做不到视金钱为粪土。 她并不是什么小气和贪财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观,对钱的重视程度,她一直都看得很重。 大概是小时候生病的那几年,眼看爸妈整日对她的医药费愁眉苦脸,到处求人,这些事让她潜移默化地印刻在心里了,所以长大后,她就像个爱不断往小窝里搬运松果的小松鼠,对存钱这种事乐此不疲,怎么都不嫌够。 孟姝耳刷朋友圈的时候看到了一条热转的微信博文,大致内容是,又遇大型连锁商场开业,官方举办开业活动,不日将在商场内举办有奖竞赛,奖品丰富,大奖有电视冰箱洗衣机、小点的奖项是鹅绒被和行李箱那些日用品。 这些东西孟姝耳都不缺,也不感兴趣,但她在后面刷到了非常吸引她的特等奖——全商场五万元购物卡一张。 官方说明,凭着这张购物卡,获得者可以随便进出商场内的所有专柜和店铺购买商品,并且,即便额度用完,它还可升级为商场VIP折扣卡,在一年的有效期内,凭此卡便可享受所有商品的9折折扣。 喜欢买东西的这个毛病,是孟姝耳怎么改也改不掉的痛。 她一边喜欢钱,一边又非常受不了自己太爱买东西,现在见到这等好事,高兴坏了,奖品都还没影呢,她都已开始幻想得到这张卡后该怎么用了。 * 在商场举办起开业活动的这天,孟姝耳就准时地带着应许过来了。 今天商场的人实在太多,热闹得像个大集市一样,孟姝耳带着应许在人群中穿梭,已经全忘了自己不久前还暗自埋怨安宁把他往人堆里领的行为。 孟姝耳找了个合适的方位,认真听台上主持人介绍活动规则。 这所商场主打的消费群众是年轻群体,不少老头老太太也赶来凑热闹了,发现没自己能参加的,纷纷都又去地下一层的生活超市抢购特价水果了。 应许不太高兴。 孟姝耳带他来这儿只说了吃饭,他就很单纯地过来了,吃完了想回家她又不肯,非要来围观什么开业活动,他实在不喜欢凑这种热闹。 他们现在在二楼,楼下的舞台上,主持人劲头十足的致辞响彻整个商场。 孟姝耳就在他旁边站着,看不到她的样子,也能想象到现在她是怎样一副认真倾听的神态。 应许胳膊架在护栏上,嘴里咬着支棒棒糖。 中午吃的是韩式自助BBQ,买单时服务员送了这两只棒棒糖,是日本固力果glico的迪士尼创意糖果,孟姝耳给了他一支草莓味的,形状是个米奇头,还是粉色,他拆开就吃了。 应许性格并不是十分直男,而且对食物不挑剔,不会嫌弃任何吃的东西。 草莓糖果的甜腻充盈在唇舌之间,棒棒糖的签子被他歪在嘴角,正吃着糖,表情还是像个冰块,但多了点少年的痞气。 应许有点不耐烦地揉了揉眉心,扭头问孟姝耳:“什么时候回去?” “再等等,不急。”孟姝耳又是这样敷衍道。 应许想起小时候他妈妈带他去好姐妹家做客,他呆不住了想回家去,他妈妈就也总是这样敷衍他。 难道这是女人们的通病吗? 孟姝耳才不管他怎么想,她听明白了主持人讲述的竞赛规则。 报名参加的嘉宾需由一男一女组成一对,场地上有五个小型站台,心形的背景立牌上有计时器,参赛时,男方把女方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起,坚持时间最长的可以获胜。 期间如果坚持不下去,随时可以退出,在场观众有意愿的顶替而上,最终对比各对嘉宾的公主抱时常,评出特等奖及一二三等奖。 应许也听明白了,就觉得无聊。 孟姝耳目光在他身上徘徊了几秒,提议说:“我们下去看吧。” 应许点点头,答应了。 他右手牵着雷诺,左手插放在衣兜里,这只手的手腕上依然捆着由弹力手环捆着,孟姝耳紧紧连接在手环的另一头。 所以当他猛然醒悟到孟姝耳的企图时,也早已是无法抽身的了。 他们下来得晚了,已经有五对情侣强占了先机。 计时器已经打开,男人们抱着各自的女友或老婆,有的刚坚持了几分钟就不行了,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让底下观众哄笑一堂。 孟姝耳带着应许来到相对瘦弱的一个男子旁边,等待随时替补而上。 应许也是在这时发现了她的阴谋,他皱起眉说:“你趁早别想,我不会答应的。” 孟姝耳早料到他回这么说,她笑着只说了四个字:“我很轻的。” 应许兴致索然地扭开脸,态度冷冷淡淡。 孟姝耳开始拿条件诱惑:“赢了的话,我给你捶背按腿一个月,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应许笑了下,语气轻嘲:“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答应了?” “那你说,你想怎么样?都好商量。” 应许沉默了会儿,突然又很烦地开口:“不是给你卡了吗?还缺这五万。” 孟姝耳说:“那张卡是你的,不是我的,我没道理花你的钱,一直放着没用。” 她这样说是多么懂事识大体,却没有使应许脸色缓和,反倒更叫他烦躁和不满了。 “你死心吧,我不会参加的。”他更加坚定地说。 刚好就在这时,瘦弱男终于坚持不下去了,手臂一软就松开了怀中女友,光荣下线了。 最终时长——五分钟。 孟姝耳找了地方拴住雷诺,不由分说地就拉着应许上去了,还薅出他嘴里的棒棒糖塞给了雷诺,雷诺两口就把糖块咬碎吞下去了,还知道吐出糖棍。 应许:“……” 莫名其妙就被迫上阵了。 孟姝耳现在就是他的眼睛,还不是她让他去哪儿他就得去哪儿?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得听她的。 见他们上来,主持人马上凑过来采访。 “哇,又上来了一对高颜值情侣,看来我们的商场,果然最能吸引帅气漂亮的小哥哥小姐姐啊!” 应许的帽檐下是绝对阴沉的一张脸,尤其在主持人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扭开脖子,用只有孟姝耳一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了个第四声的“操”。 主持人把话筒举到孟姝耳脸前,热情地问道:“这位小姐姐,来,告诉我们您怎么称呼。” 孟姝耳握上话筒,微笑着说:“大家好,我姓孟。” 主持人又将话筒转向应许,同样问道:“请问男朋友怎么称呼呢?” 应许僵持了两三秒,还是出声了:“应。” “好的,欢迎两位!咱们真男人都是硬的!那就看看我们的应先生到底硬不硬吧!”主持人兴高采烈地说着,并且退后一步,请他们准备开始。 台下一些很懂内涵的群众哄笑了一阵,孟姝耳也低了低头,抿唇强忍住笑意。 应许沉沉呼出一口气,表情生无可恋。 “上来吧。”他无奈地对孟姝耳说道。 孟姝耳把手臂圈上他的脖子,轻松一跃,跳进他怀中,应许及时圈住她的腿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抱了起来。 计时开始,主持人的嘴巴还是嫌不住,又开始说:“看来我们应先生一出手就与众不同啊,一看就是经常运动健身,那接下来,我们拭目以待应先生的表现!真正硬的男人!靠时长说话!” 台下年轻的群众们都快笑疯了,共同比赛的另外四对情侣,有两对的男方笑得开始手软,放下了女朋友,落败收场。 比赛的气氛被主持人活跃到了顶端,真不知道这主持人是在故意热场,还是本人缺了根筋,脑子里有泡似的。 他这样调侃着应许,被认作女朋友的孟姝耳也难逃牵连,脸颊微微烧红。 她抬眼看看应许,他俊脸紧绷着,眼神像山一样坚定,对旁人的哄笑也是充耳未闻。 他不介意就好,孟姝耳就担心他会尴尬。 她松了口气,抬头去看心形立牌上的计时器。 在这时,她的余光瞥见了眼前应许的耳垂,那软软的一小块肉,竟已是烧得火红,都像快滴出血了…… “咳。”孟姝耳小声安慰起他:“你别不高兴,主持人没有恶意的,大家都是年轻人,开个玩笑没什么。” 应许脸皮是还算薄的,本人又一开始就不情愿来比这个赛,上来又被人这样调侃,不知道会不会因此心生不快。 孟姝耳良知发现了,后悔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正想跟他说,要不咱们就退赛吧,购物卡也不要了,你别不高兴。 此时,那名话痨主持人又晃到了另一对情侣旁边,也是同样的妙语连珠,逗得观众捧腹大笑。 应许蹙了下眉,表情有一丝无语,又还是那样的严肃冷酷。 他并非反感孟姝耳逼他来公主抱她,只是很烦那个不太正经的主持人而已。 “应许……”孟姝耳想跟他商量退赛的事,话还没开口,他不满的吐槽先憋不出了。 “那个主持人是不是有病?” “他是傻X吗?”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狠狠地说道。 这话也是只有孟姝耳能听到,她愣了一下,埋头笑倒在他的肩膀上。 笑声贴近他的耳畔,轻轻喘着,上气不接下气。 不知不觉,某人的耳朵又红了几分,从脖子到脊椎都僵硬起来了。 应许暗暗用力,把怀中的孟姝耳又抱紧些。 真想提醒她,别再这样了。 不然,再这么下去,真的就要受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早上9点没更新的话,时间就换到晚9点,总之不会鸽的。 第29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被应许抱着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认为她一定是他的女朋友。 孟姝耳看着应许干净白皙得过分的侧脸, 无意出神, 他们现在正亲密无间地抱在一起,渐渐, 连她自己也有点相信了。 这时她心里在想,不管后来他属于了哪个女人, 此时的这一幕, 她永远不会忘记。 * 时间拖得越长,几位对手都依次败下了阵,目前最长的记录保持者是第三个台子上的那对情侣。 他们比应许和孟姝耳上来的早, 目前已经坚持了快20分钟了。 开场做自我介绍的时候, 那名男士透露了自己是一名健身教练,他人高马大的,浑身都是肌肉, 而他的女友整个儿的身材又是比孟姝耳小了一号, 非常娇小轻盈,在硬件条件上, 这两人就已经胜过孟姝耳和应许了。 健身教练十分有自信,一直变换角度给人拍照,有时还单臂举起, 做出展现肱二头肌的动作, 非常秀。 孟姝耳看看他,又看回应许。 他正和人家相反,严肃沉默得像块木桩。 孟姝耳不知道有没有看出了应许是盲人, 他只给了台下的人一个侧脸的角度,帽檐又遮挡了眉眼,看起来和正常人没有区别。 正因为双目残缺,他的专注力才格外超群,什么也分不了他的心。 孟姝耳胳膊挂在他脖子上,又搂紧了一些。 应许低了低头,突然低声问她:“抱这么紧干嘛?” 孟姝耳也小声地回他:“怕掉下来……” “放心。”应许很笃定地说:“不会让你掉下来。” 一句话,让孟姝耳呆呆地定住了看着他的眼神,心率骤然错乱。 目前只剩他们和健身教练一对一了,两人坚持的时间都超越了刚才参赛的男同胞们,所以围观的群众们自知没有再上来比试的必要了,就等着看这两人一决雌雄。 健身教练耍了太多的花拳绣腿,白白耗费精力,在坚持到30分钟的时候,终于无力地放下了他的女友,下台去了。 应许还在坚持。 孟姝耳感觉的到,她身体下他的双臂已开始产生微微的颤抖,他的下颌在紧绷在紧绷着,一定也咬紧了牙关,湿亮的汗液正从他发间顺着太阳穴缓缓滑落。 她用衣袖帮他擦了擦汗。 这会儿,所有人的眼睛都只盯在他们身上了。 主持人引导着群众为应许呐喊加油,所有人都期望他能创造新的记录,只有孟姝耳在担心他累不累,还能不能撑得下去。 反正到现在他们已是第二名没跑了,领一个双开门的冰箱回去也不错,好歹是个万把块钱的,拿回家放闲鱼上卖了至少能落个几千块,不枉此行了。 孟姝耳便和应许商量道:“要不就算了吧。” 应许连理都没理她。 孟姝耳识趣地闭了嘴。 只是,他真的可以吗? 事实证明,他可以。 孟姝耳一直紧张地关注着计时器,在他们的时长将要超越健身教练的记录时,全场开始随主持人一起喊起了倒计时口号。 终于,数字落回零的后一秒,应许放下了她。 落地的那一刻,孟姝耳有点懵,感到强烈的喜悦,也有强大的不现实感。 他们赢了。 台下的工作人员上来放响小礼炮,炸出来的彩纸碎片飞到应许和孟姝耳的身上,应许不太领情地挥开脸前飞舞的碎纸,这时他很讨厌的那名主持人又拿着话筒凑过来了。 主持人将话筒指向孟姝耳,眉飞色舞地采访道:“恭喜孟小姐和您的应先生获胜了,我们应先生果然非常的硬啊!有这样的男朋友,孟小姐一定很xing福吧,请问打算怎么奖励你的男朋友呢?” 这个问题可把孟姝耳难为住了,她一时没回答上来,正绞尽脑汁地想着,台下的群众们开始起哄了—— “亲一个!” “亲一个!亲一个!” 孟姝耳看向应许。 他两手揣在外衣的口袋里,听到这些起哄,他抬手压了下帽檐,有点不耐烦地偏了偏脸。 正是这个扭开脖子的有点逃避的姿势,把他的右脸呈现在了孟姝耳面前。 不需要主持人在出言怂恿,她的大脑就已指引着她冲上去了。 孟姝耳踮高了脚,没有犹豫,果真就在应许的脸上落下了一个吻。 应许立刻转回脸来,表情是不可置信。 同时孟姝耳展露了笑颜,眼眸里面柔得像春风、像春水。 “亲啦。” 这话不像冲那些起哄的人说的,更像对他说的,因为台下的人都在起哄和鼓掌,她说多大声他们都听不到,能听到的只有他。 所以,这什么意思? 亲完了再通知一声,怕他不知道刚贴上来的不是她的嘴唇?还是,嫌他心跳的还不够快? 应许神情怔愣了一下,很快恢复原状。 然后,半天都没再说话。 * 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这张五万元的购物卡,孟姝耳心情飞扬,应许走在她旁边,一路听她给她爸妈发语音汇报好消息,也没落下她的几个好朋友,挨个儿分享了这个喜悦,那一副欢天喜,就跟捡了个元宝似的。 他这就不明白了,怎么自己给她那张卡的时候就不见她这么开心? 至于刚才的那个吻,他更是不明白。 别人让她亲她就亲? 就算逢场作戏,怎么连犹豫一下都不带的? 回去的路上,应许忍不住不停多想,可当事人全然没有他的顾虑,亲完了他就又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自己献出去的吻,自己根本无关痛痒。 那这就更难猜了。 亲他,这都是第二次了。 她到底……怎么想的? 孟姝耳正在开车。 和以前一样,心情一好就放音乐跟着哼。 应许想得没有错,她的确对那会儿的所作所为没有遗留任何后劲儿。 主要现在的心情完全被喜悦攻占了,满脑子想的全是她的购物卡,没地儿装得下别的,要非说再有什么,那就是她后备箱里的那只澳洲龙虾。 刚才在商场,她一领到卡就直奔了楼下的生活超市,这里东西大部分都是进口的,卖的远比外面好,也更贵,花两千多买了只大澳龙,选的是水族箱中最大的一只,都快赶上她的手臂长了,晚上回家给应许做大餐,犒劳功臣,应该的。 等到下午,在霞光变淡的时候,孟姝耳开始动手收拾这只大龙虾。 龙虾清洗比较困难,孟姝耳把它泡在水池里去去沙,她转身去找刷子的时候,一不留神,让这只大家伙悄摸摸溜出了厨房。 它举着大钳子在客厅溜达了一圈,从应许和雷诺面前招摇而过,雷诺仰头吠了两声,似乎在提醒孟姝耳他们的晚餐就要跑走了,但孟姝耳没有领会到它的意思,还在埋头忙碌。 门铃响起的时候,孟姝耳还是没听见,应许放下手里的书,亲自过去开门。 路上,他的脚尖碰到了这只龙虾,不知道这是什么,顺脚踢开继续往前走,所以让李贺臣一进门就看到了这只大得吓人的龙虾,正四仰八叉躺在地板上,狂乱地张牙舞爪的一幕。 “卧槽!养新宠物了?牛X啊!”李贺臣目瞪口呆地说道。 “什么?”应许不解。 这时孟姝耳终于发现晚餐不翼而飞了,她系着围裙小跑出来,徒手抓龙虾。 她一点也不畏惧这龙虾杀伤力极大的钳子,掌心利落地抓上虾背,劲儿也不小,五六公斤的大澳龙,单手就拿起来了。 龙虾在她手里张牙舞爪地挣扎,孟姝耳站起来冲他笑,还说了声“嗨”。 李贺臣也算阅尽千帆了,这回难得有点失态,傻傻地举了下右手,也回了声“嗨”。 孟姝耳便对应许说:“正好你朋友来,可以留下吃晚饭了,你们坐,我先去厨房,一会儿就可以开饭。”说完转身轻步朝厨房走去。 李贺臣进了门,不见生地脱了骚气的巴宝莉风衣,把带来的两瓶洋酒放桌上。 “狗鼻子?十几公里就闻到香味了?”应许嘲弄道。 “冤枉啊,我真的只是来送酒的!”李贺臣说,“前些天出了趟国,知道你好这口,带来两瓶。”说着伸手捞来酒瓶,打算念给他上面的英文听,以便让自己落落好儿。 但没想到应许不太给面子的回他道:“早戒了。” “怎么说戒就戒了?” 应许神色淡淡,“一闻到酒味就想起那个时候,心里不舒坦。” 李贺臣明白,他说的那个时候就是他被威士忌和碎玻璃一起冲击到眼睛上的时刻。 他便说:“那就等你眼睛好了再开瓶。” 应许轻笑了声,“还好得了吗?” 话中轻嘲,是对自己。 李贺臣顾虑他心里不好受,干脆不提这茬了,转换话题笑着说道:“话说你小日子过得不错啊,家里比我那儿有人气儿,金屋藏娇,还是个田螺姑娘,又漂亮又贤惠,兄弟好羡慕!” “怎么都说她好看,她哪里好看?”应许挑着眉,漫不经心地问。 李贺臣信誓旦旦:“哪里都好看,明眸皓齿的,又纯又欲,反正长在我的审美上。” “你的审美一直很有问题。” 李贺臣耸耸肩,“你不信就算了,你以后会后悔的。” “呵。”应许完全不当回事儿。 这时,孟姝耳在厨房忙碌的声响传了出来,她看似娇娇弱弱的,对付那只李贺臣看着都发憷的巨无霸竟毫不手软,几板子哐哐下去,大概是把龙虾拍晕行了安乐死,然后又开始烧水准备下锅。 李贺臣由衷地“啧啧”两声,又说:“怪不得你爸妈非要你娶她,就像这种的,搁我爸妈面前他们也喜欢。” 应许曲起手指撑在额头上,恹恹说道:“不过是个想嫁入豪门的花瓶,这门婚事我不会同意。” “真的?” “真的。” 他嘴上说着笃定的话,脑中却不由地回味起几个小时前,侧脸上贴来的那一枚温热柔软的触感。 真是邪了门儿了,想那个干嘛?应许忍不住拧紧眉头。 得到他的答复,李贺臣的神色刹时变得无比期待。 “既然你不喜欢……” 李贺臣犹豫了一下,跃跃欲试地表示道:“那我能追求她吗?” “滚!” 第30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孟姝耳先把手里的大包小包放在脚边,然后才能腾出手开门。 然后, 她和阳光一起进入到静谧无声的室内, 静止如画的屋子顿时有了声色。 应许盘腿窝在阳台海蓝色的布沙发上晒暖,闻声朝门口的方向偏了偏脸。 他现在越来越喜欢来楼下呆着, 每天睡醒后,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把自己关在卧室一关就是一整天了, 不知道怎么突然转性。 孟姝耳解下围巾挂起来, 拎着购物袋过去跟他说:“给你买了几件衣服,试一下吧。” 上午她把车开去4S店做保养,回家的时候刚好就路过她和应许一起去过的商场, 又刚好随身带着那张购物卡, 便进去进行了一番扫荡。 天冷需得加衣,但应许似乎没有这个意识。 他的衣物是连孟姝耳都感到惊叹的多,又件件都是名牌, 可他平日在家穿的永远都是那几件。 不过他这样也对, 毕竟不需要出门,在自己家里, 穿着舒服最重要。 和应许一起生活的日子,说长不算长,说短那也不短了, 这是她第一次给他买衣服。 他日常穿的一件衬衫便可刷爆她这张卡的额度, 孟姝耳不爱名牌,这对她来说是没必要的,所以她去了价格亲民的优衣库, 也因为现在对应许来说,身上的衣物只要简单舒适便也够了。 当她依次把纸袋中的毛衣、连帽衫、羊羔绒的棉外套拿出来的时候,应许有些犹豫。 不是他嫌这衣服不上档次,主要孟姝耳是他这二十几年来,除了他妈外第一个给他买衣服的女人。 他妈妈这样做无可厚非,可这孟姝耳是什么人? 说她是保姆,她却更像这个家的女主人。 说她是女主人,她又更与他没有丝毫的男女关系。 在他的家里,她给他做饭洗衣、料理家务,还经常带他出门,并且每次出门还要用上那个防儿童丢失的亲自手环…… 他不爽那个手环很久了,但是如果不戴,孟姝耳就不管他,那么可能真会撞南墙,就一直敢怒不敢言。 现在她从外面回来,又买了一大袋子的衣服给他,这是什么?竟还有棉袜。 看看她所做的这些,她想干什么? 把自己当他妈了吗? 应许一直没说话。 孟姝耳还在自顾自地说着:“我看你的衣服都是L码的,就照着这个码买了,你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她在一旁坐下,先把一件毛衣递了过去。 应许顿了顿才接过,只问:“什么颜色的?” “浅灰。” 那还行。 这会儿他身上穿的是一件长袖T恤,可以直接把毛衣套上去。 应许艰难地抬了抬手臂,衣服套到身上,身体瞬间被柔软的踏实感包裹住。 普普通通的款式,也不是什么花哨的颜色,他愿意接受。 只是,好像有点紧…… “这件小了,改天我拿去换了,你脱下来吧,再试试别的。”孟姝耳说。 应许再一次艰难地抬起手臂,单手拽了下脖子后的衣领,两臂向上举了下,把这毛衣像个套子一样地揪下来。 一番动作有点大,做完这些后,他迟钝地落下双手,忍不住蹙紧了眉心。 孟姝耳发现他的异样,“你胳膊怎么了?” “没怎么。”应许嘴硬地说。 没有得到想听的答案,孟姝耳直接倾身过去,捋开他的袖子观察。 她一点也不避讳地抓着他的胳膊,手心贴上他的皮肤,把他翻来覆去地打量。 应许不满地把手往回抽了抽,孟姝耳没见到什么特殊情况,也就放开了他。 “你到底怎么了?” “说了没怎么。” 孟姝耳看了他一会儿。 他应该是不太会说谎,说着违心的话时,表情有点僵。 孟姝耳再次拽过他的胳膊。 应许防不胜防,又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被她这样控制着,郁闷得不行。 他两条上肢从今天早上起来就发现不对劲儿了,肌肉酸胀僵硬,骨头又像是软绵绵的,连一本书都拿不起来了。 他上学的时候在学校经常打篮球,也遇到过这样的状况,这种事对年轻男人来说太普遍了,通常都是运动过度使肌肉拉伤,一般过几天就会好起来。 至于原因,显而易见,就是昨天在商场里托举了孟姝耳三四十分钟,留下后遗症了。 作为一个男人,这种事说出来多少不太有面子,所以他不想给孟姝耳知道。 他低估了孟姝耳的聪明才智,她端详未果,伸指头在他胳膊上戳了戳,硬硬邦邦,就跟石头似的。 很快她就明白了。 孟姝耳轻笑了一下,“肌肉拉伤了啊。” 应许绷着脸扭开脖子。 到底还是暴露了…… * 接下来就去了医院。 孟姝耳是个很谨慎的人,给应许挂号拍片做一系列检查,再亲口听到医生说不会有事,她才放下心。 这一通折腾下来,现在已是一点多了。 待会儿到家就来不及准备午饭了,回去的路上,孟姝耳开车绕到大学路,在一间小饭馆打包了两份卤肉饭带回来,中午就这么凑活凑活吧。 她没要店家给的一次性餐具,去厨房取了两双筷子,递给应许一双,打开饭盒推到他面前。 她埋头开始吃自己的。 上海很多美食都隐藏在不起眼的小街小巷中,大学路的这一家台湾卤肉饭开了很多年了,她大一的时候就喜欢吃,后来和季疏林在一起了,也经常带着他一起吃。 大学毕业后她就回了温州,现在来上海又住得远了,就许久没再吃过了。 尝到了熟悉的味道,情不自禁地想起以前和季疏林在一起的时候。 她还想起,不久前一个老同学告诉她的消息——今年冬天,季疏林的工作就要调动回上海了。 孟姝耳跑了会儿神,便良久没留意到身旁的应许,到这会儿他一口饭都还没动。 孟姝耳停下筷子,问他:“你怎么不吃?” “有勺子没?”应许说。 “哦哦,我忘了。” 想起他不好用筷子,孟姝耳忙又去了厨房,拿出来个勺子给他。 应许接过,低声说了声谢。 他握上勺子拌了下米饭,舀了一勺往嘴边送。 孟姝耳捂紧嘴巴憋住笑,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因为应许的手,就像得了帕金森一样抖个没完,勺子里的饭还没送到嘴里,先给抖掉了一大半,真是深得食堂打饭阿姨的精髓。 孟姝耳忍笑忍得难受,让应许有所察觉了,放下勺子问她:“很好笑?” 孟姝耳忙摇摇头,想起他看不见,只好又说:“不好笑。” 但每一个字都彰显着她忍俊不禁的笑意。 应许非常没面子,然后有点想一雪前耻的意思,身形定了一下,重新握起勺子。 孟姝耳看着他的样子,一会儿想起食堂的打饭阿姨,一会儿又想起她那个刚学会自己吃饭的小外甥。 简直一模一样。 而且他还很严肃,非要和勺子决一死战似的。 可是这一回,抖得更厉害了。 孟姝耳把嘴巴捂得更紧,马上就要憋不住了。 终于,应许放弃了,低咒了一句脏话,撒手丢开了那支可恶的勺子,满脸郁闷。 这下孟姝耳彻底忍不了了,趴在桌子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应许脸色更加阴沉,语气凉飕飕的:“孟姝耳。” 孟姝耳明白到自己过分了,马上收起笑意。 “我不是故意要笑你的。”她努力装得认真地说,“看你这样我很不好受,其实我很心疼的。” 应许无法见到此时她说这些话的表情,只听声音,那是像模像样的真诚,能够将人打动。 原来她真的是很在意他的,她对他的好,已经远超了人和人之间的正常关系。 彼此都没有说话的现在,她是不是正在看着他? 想什么呢? 不是他自恋,他并不是一直都眼瞎,所以明白自己外形长得很不错,从小到大就没缺过女性缘,尤其在这两年。一般像孟姝耳这些年轻女孩的小心思,只需给他看到一个眼神,他就心知肚明了。 但是现在看不到了,想知道什么只能靠猜。 应许将指关节蹭了蹭鼻尖,这会儿是一丁点的火气都没了,心中被一种怪怪的情愫填充。 他的烦躁暂时搁浅,没有办法不去继续上午的猜想。 这个女人,是不是…… 听到孟姝耳把他面前的便当盒拿走,他等着她准备做什么。 “现在猪肉都涨价了,你不吃真的太可惜了,这家店的卤肉饭是上海一绝。” 孟姝耳用勺子把卤肉和小菜同米饭拌好,舀起一勺送到他嘴边。 应许感觉到了香味被送到自己嘴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孟姝耳就又说:“没关系,那我喂你吧。” “……” “……” “……” 应许石化了。 孟姝耳又把勺子往前送了送,催促道:“张嘴啊。” 应许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种尴尬又叫人无语的场合了,他让自己镇定下来,拧着眉不可思议地问她:“孟姝耳,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啊,喂个饭怎么了?你看医院里的那些看护不都这样给雇主喂饭的吗。”孟姝耳一本正经地说道,“不管怎么说,饭总是要吃的啊,你现在是病人,更不能饿着了。” 顾虑到他作为男人的尊严,孟姝耳先放下了勺子,出言开解道:“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你弄成这样都是因为帮我赢购物卡,我心中有愧啊。” “况且我在我姥姥家的时候也经常这样喂我小外甥,你我之间和别人不一样,我是心甘情愿照顾你的,真的。” 应许沉下气,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 沉默了半晌,又曲肘架在桌上,手心搓了搓脸,十分生无可恋。 很好。 这回他算是真正看明白了。 这孟姝耳是真把自己当他妈了!!! 第31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大概是近期有个万圣节的缘故,超市中蔬菜展架上的南瓜开始变多了。 身为一名微博博主, 孟姝耳需要时刻跟风网络热度的走向。 不少同行都在发布万圣节特刊了, 她不甘落后,逛超市采购生活品的时候也拎了个南瓜回去。 金秋的天气, 风轻云淡,空气里夹杂着丝丝凉爽, 又弥漫着微微的暖意。 今年上海秋季晴天转多, 每一天都是馈赠。 孟姝耳架好摄像机,开始做这道南瓜蒸蛋。 买的南瓜是日本进口的贝贝南瓜,颜色鲜绿, 只有成年人的两个拳头那样大, 刚好适合她新买的小蒸锅。 先把南瓜洗干净,在顶部切开一个盖子,用勺子挖去瓜瓤和部分果肉, 在用水果刀在南瓜表面上刻出一双弯弯的眼睛、三角形的鼻子、一撇弧度很大的微笑嘴。 孟姝耳认真忙碌, 隔着相连了阳台和院内草坪的落地玻璃,无意抬头, 看到外面的应许和雷诺。 应许的手臂快恢复好了,正在陪雷诺做游戏。 说是陪雷诺玩,但他的所作所为更像在敷衍, 一次次接过雷诺叼过来的飞盘, 再无精打采地远远扔开,不过雷诺并不介意,只要他愿意陪它玩, 那他就是上帝。 看着这样的一幕,孟姝耳忘记了自己正在拍摄视频,望向背对她坐在草坪上的身影,心思有点飘。 四四方方的墙面外,她看到门前那棵树叶全部变成了金黄的枫树,它顶着火红色的茂盛的树冠,像一只熊熊燃烧着的火把。 她看到天空碧蓝如洗,棉花糖一样的云朵纹丝不动地挂在上面,应许两臂撑在身后的草地上,微微仰起脸晒太阳,大黑狗在他的四周奔跑嬉闹。 她看到的是这样优美如画的一幕,可惜应许看不到,他巧妙地融入了这幅画中。 孟姝耳用手机拍了张照片保存下来,如果他在某一天得以复明,她会把这张照片拿给他看。 到那时,他一定会有“当时不明画中意,再看已是画中人”的所感。 清洗好的南瓜已隔水蒸了十五分钟,然后她打碎一颗鸡蛋,用打蛋器打散后加入牛奶和糖搅拌均匀,过筛,倒入南瓜盅中。 再次把南瓜放到蒸锅,中火慢蒸20分钟,最后起锅,在软糯滑嫩的鸡蛋羹上淋上蜂蜜,撒点红枣碎,大功告成。 拍摄完最后几个镜头,孟姝耳关了摄像机,把南瓜装进盘子里,带上刀叉端去给应许。 “吃吧。” 她站在应许身旁,弯腰把盘子递过去。 应许先闻到了味道,垂了垂眼对着面前的这一小颗南瓜蒸蛋,问她:“什么东西。” “南瓜蒸蛋,甜的。”孟姝耳说。 应许就放心地接过来了。 孟姝耳提醒:“小心烫。” 应许已舀了一口鸡蛋羹尝过了,他品着味道,声音很淡地对她说:“孟姝耳,我不是个小孩子,请你清楚我们的年纪,我比你还大了几个月。”(这句话闷在他心里好多天了) 孟姝耳举高手臂伸展上身,深深呼吸新鲜空气,忙活了这么久,她都有点累了。 她转过头,笑着回应许说:“男人天生是小朋友~” 应许没什么好说的,他不喜辩解,用勺子破坏了完整的南瓜,一口一口慢慢地吃。 孟姝耳垂下双臂,又利利落落对他说:“好啦,我要出门一趟,待会儿快递可能会上门送件,你别给他开门,让放到门口就好,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应许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一顿。 他感到无语和挫败的时候总会习惯性地闭一闭眼睛,用沉默收敛自己的万分无奈。 真的很无奈。 刚才的话白说了,人家该怎样还怎样。 想他以前在外也是个人人都得敬三分的小应总,有朝一日,竟就这么栽到一个女人手里了…… * 孟姝耳出来是为去4S店取她的保时捷,然后再去给应许买药。 上次去医院看的时候,医生只给开了两三天的舒缓药和少量的药贴,药贴很有效,应许两天就用没了,她得再过来买。 这药在外面轻易买不到,还好挂诊的时候她听医生说了一嘴,说医院旁边的药店有卖的,孟姝耳懒得再进医院,就在外面买了。 当她买好了药,听从导航的指引准备返回佘山的时候,开车在路上,越来越觉得这条街似曾相识。 又在看到车窗外一个更加似曾相识的身影时,孟姝耳顿时大彻大悟,与此同时,心里噌得就生出一把火来。 她把车停在路边,大步朝那人冲过去。 男人个子很高,穿着件连帽衫,帽子套在头顶,两手插兜慢悠悠地走。 孟姝耳把手搭在他右肩上,冷笑着说:“好久不见啊,齐子睿?” 小齐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茫然地转过脸来,正对上孟姝耳冷冷冰冰、又恨得咬牙切齿的一张脸。 他“卧槽”了一声,钝钝地看回前方,然后撒腿就跑。 孟姝耳在后面紧追不舍。 她知道那小齐是体校出身的,要硬拼她肯定追不上,但她还是不肯放弃,这样一前一后追赶了半条街,眼看就要跟丢了,前方的小齐突然停了下来。 他转身对孟姝耳做了个“停”的手势,弯腰气喘吁吁:“红灯红灯!” 孟姝耳直接就一巴掌呼他后脑勺上了。 “你还知道红灯停绿灯行啊!怎么跟你哥合伙儿骗我的钱的时候就不懂得遵纪守法了?” 齐子睿愁眉苦脸地揉后脑勺,理亏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孟姝耳紧攥着他的手臂防止他再次跑脱,平了平气息,板着脸问他:“齐海超呢?让他出来!还钱!” 小齐弱声说着:“我真不知道啊……” 孟姝耳不和他周折,当即就把人往回拽。 “不说也行,我们警察局见分晓。” 小齐一听就慌了,忙说:“姐,我没骗你,我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啊!” 如果他要想跑的话,孟姝耳一个女孩是怎么也拦不住他的,小齐没打算跟她作对,让上车就上车,孟姝耳把他锁在副驾上,听他一五一十地说。 小齐说他是两个月前才来上海投奔他这个远方大哥的,一开始老齐没跟他说清楚他到底是做什么的,甚至在忽悠孟姝耳签完合同后,他还真以为他这大哥是真的做新媒体事业的。 他年纪小,在上海无依无靠,比较相信这个亲戚,即便发现了老齐的很多漏洞也没往深处想。 直到他们一起和孟姝耳去了趟杭州,回来的时候他听到老齐又在微信上联系别的网络博主签合同,这才明白老齐是在组建一个骗局。 没多久孟姝耳给老齐转去的八万块设备资金到账,那伙人一同分赃,老齐给了他三千。 拿着这三千块钱,他两天两夜没睡好觉,第三天又把这钱还了老齐,并且在这之后就跟他桥归桥路归路了,离了老齐的关照,又一直找不到工作,现在连房租都交不上了,房东马上就要把他赶出去。 说到这里,小齐叹着气又说:“我从昨晚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了。” 他一脸苦瓜样,说得感人肺腑,但孟姝耳被骗怕了,不敢轻易相信,踩下油门就要把他送到警局去。 小齐根本放弃挣扎,疲惫地窝在驾驶座上说:“姐,你要送我去,那我就去,都听你的,好歹拘留所能管饭。” 一下子,孟姝耳心就软了。 有过在杭州相处的那两天,她知道小齐心地不坏,性格也不算圆滑,他年纪还小,遇人不淑能被理解。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他和自己一样,也是个可怜的受害者。 但,她可怜别人,谁来可怜她啊? 孟姝耳没让自己感情用事,还是铁面无私地把小齐送到了警局。 录口供的时候,小齐把一切都如实地说了,他这情况算是自首,可以从轻发落,但到底还是和这个诈骗案有牵连,依法还是要被拘留一段时间的,但他又主动跟警方说出了老齐的真实信息和老家住址帮助警方破案,又有孟姝耳这个受害人的保释,所以在派出所呆了一下午就被放出来了。 孟姝耳也不知道自己脑子又抽什么风,自己被人害了,还帮害她的人交保释金。 不过也没什么,反正还是会退还的。 她没再搭理小齐,给他自己好自为之吧。 走出派出所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小齐从后面跑过来叫住她。 “姝耳姐。” 孟姝耳定住脚步,有点不耐烦地往回看。 冷呵呵的夜里,青年高大的身材却无依无靠得像个一吹就散的蒲公英。 也就这一眼,她的心像秤砣陷进棉花,又心软了。 并且这一次,她知道了原因。 小齐的这个身形,带着卫衣上的连帽走向她的样子,都像极了应许。 应许是一只寂寞的家猫,日复一日地过着无味的生活,每天趴在玻璃窗内向往外面的世界,却从没有办法走向那个世界。 小齐是一只流浪猫,他自由矫健地流窜在大千世界,却行之单影,食不果腹,同样接近不了理想的那个世界。 他们是一样的人,都传递给她孤独、脆弱、和落寞。 可能照顾应许已成了一种本能,有个词叫做“爱屋及乌”,所以她对小齐,…… 爱什么?…… 小齐的话把她拉回到现实。 他叫住她只是道谢,谢谢她给了他这次机会,也谢谢她原谅他。 孟姝耳领情地点点头,只对他说:“好好找份工作吧。” 小齐站定了看她,孟姝耳说完就上了车。 车停在路边,她没有立即开走。 刚才小齐突然跟上来,让她总算想起了被她遗忘在家的应许。 她打开手机,看到一长串的未接来电,大部分都是应轩和安宁的,她不明白怎么都赶到一块儿来找她了。 她先给应轩回了个电话。 应轩跟她说:“你没事就好,赶快给阿许回个信儿吧,他都快急疯了。” 孟姝耳放下手机,发了会儿呆才给应许打了过去。 电话通了,一如往常,听筒内寂静无声。 也还好吧,他也没多着急,是她想多了。 但她忘记了出声,告诉他,自己是谁…… “应许,你……” 你吃饭了没? 不容她说完,即刻,手机里一道压抑到极致的男声响起,“孟姝耳……” 三个字,他说得如释重负,尾音却又在微微颤抖。 他到底是在紧张还是怎么? 紧张,应该不至于,难道,饿得都开始发抖了? 孟姝耳解释说:“我下午……” 我下午有点事耽搁了,忘记跟你说一声。 仍是只给她说出三个字的时间,接着,孟姝耳惊悚地把手机拿离耳旁,她揉着耳朵,耳膜几乎要被震破,因为现在里面正—— “你特么死哪里去了?马上给我滚回来听到了没!!孟姝耳!现在!立刻!!!” 应许疯了似的,暴躁如雷地吼道。 第32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要是再看不出来应许是在担心她,那她实在就太迟钝了。 他大多时候是很讨厌, 孟姝耳眼明心亮, 清楚这个人的人品和心地都是还不错的。 害人白白担心,这会儿他一定快饿虚脱了, 孟姝耳心中有愧,回去时在KFC停了下, 抱了个缤纷全家桶带回家给他当宵夜。 刚在家门外停了车, 孟姝耳就看到应许今天把灯全开着了,她开门进屋,刚打开门, 他凉飕飕的声音就骤然在身旁响起了:“去哪儿了?怎么不接电话?” 孟姝耳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缓过来了,轻声埋怨说:“你怎么站门口?吓到我了。” 当你在晚上的时候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怨鬼似的守在门边, 就非常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了。 应许:“我在问你话。” 孟姝耳蹲下来解开马丁靴的鞋带, 看着地面说:“下午在外面见到了个熟人,叙了会儿旧。”她还不想让应许知道小齐的事, 这个下午的变故是一团糟,他能不知道就不要知道的好。 “什么熟人?”应许又问了。 孟姝耳抬头,表情很奇怪。 她开玩笑地说:“你是在查岗吗?” 应许眼中微微一愣, 然后觉得有点好笑地说:“我查什么岗?我只是想告诉你, 以后这么晚再不回来就干脆别回了,住外面吧。”说完了,转身就走。 孟姝耳扯了扯嘴角, 不知道该说什么。 * 上海佘山区派出所办事效率极高,一得到老齐的线索就迅速联系福建莆田的警方帮助破案,在当天深夜,警察直击老齐的老巢,据说被抓时他正在他家楼下的按摩店拔火罐,并且十分后悔,表示早知现在的话,当初就应该跟着朋友在老家卖假鞋。 老齐被依法刑拘,至于孟姝耳被骗的钱能不能退回,后面还需要走各种司法程序,她只能在家静等警察那边的通知。 不管最终能否退回,总之孟姝耳的这口恶气已经出了,心里就没什么不平的了。 这桩事算是终于落幕,孟姝耳暗暗发誓,再也不要相信任何男人的鬼话。 * 又到应许去医院例行检查的日子。 今天他妈妈有空,亲自开车来接,临走时问了孟姝耳要不要一起去,孟姝耳想留在家里剪辑视频,不愿出门,应许听完,拉上外套的拉链,牵着雷诺就头也不回地先出去了,好像不太高兴。 近来他脾气越来越古怪,孟姝耳没往深处想,现在她手头累积了两三个商业广告,金主方催了好几遍了,她得尽快完成。 凡是钱就没有好赚的,她平日发一条微博就可以净赚两三千,这种赚钱方式听起来轻巧得令人羡慕,但只有身在其位,才能体会到她在广告上下的工夫一点也不少。 微博网友关注一个账号为的是娱乐和消遣,如果内容日趋商业化,在他们眼中便渐渐变得无味,所以孟姝耳把每一个广告都用心对待,她总要创造出吸引人的内容,把广告变得有趣和生动,让自己无论一个月接多少条粉丝们都不会嫌烦,这样她才能在这个职业多走几年,网红是个青春饭,她的终极目标是开一间自己喜欢的餐厅。 忙活到中午感到饿了,孟姝耳下厨做了碗简单的雪菜肉丝面,雪菜是鄞州特产,腌制好的成品,色泽黄亮、生津开胃,和瘦肉丝一起炒了,混合出浓浓的中式风味。 孟姝耳的厨艺五花八门,涉足各个国家的习惯喜好,但她的最爱永远是中餐,因为这是把她从小养到大的食物,扎在心里的根。 面条快要出锅,孟姝耳关了火,与此同时有人按响了门铃。 她解下围裙,过去开门,讶异地对来人说:“怎么是你?” 齐子睿一笑几乎露出所有整齐的白牙,热情满面地说:“哈喽姝耳姐,以后我就在这里上班了,多多关照啊!” 孟姝耳低头打量他身上的衣着。 他穿着一整套纯黑色的特勤制服,是孟姝耳常在附近见到的那种,还随身附带一根警棍。 应许的这套房子坐落在佘山山脚,有近百年历史的老洋房并非传统的社区住所,日常的物业费垃圾清理费以及安保费都是直接交给街道办,这里有不少民国时期名人文人的住所,街道办对这一片儿的安保非常重视,派安保全天候巡逻。 小齐竟也成了这些安保小伙儿中的一员。 小齐嗅了嗅鼻子,探头往屋子里瞅,“好香啊,你刚做饭了?” 孟姝耳说:“是啊,你要不要进来吃点。” 只不过随口的一句谦让,人情往来,都知道并非百分百的真情实意,可这孩子脑子里没弯儿,竟这就抬步进门了。 “那谢谢姐了,正好我也饿了。” 孟姝耳:“……” 好吧。 还好孟姝耳面煮得还算多,两个人各吃一小碗也就够了,她又煎了两个太阳蛋,两人坐在餐桌前,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小齐来这里工作只是个偶然,上海的工作太难找,他想过做销售,可这岗位需要九曲心肠,他明显不行,别的太多需要技术的行业又无法涉足,目前来看,没有什么比当个保安更适合他了,而且管吃也管住。 上次的事小齐很感谢孟姝耳,谁对他好他便喜欢谁,孟姝耳自身的人格魅力也同样使他老想往她跟前湊。 一碗面吃到一半的时候,应许回来了。 应母把他送回来,她没下车,直接就回碧云联洋了,应许牵着雷诺进门,敏感地察觉到家里来人了,站在门口一声不吭。 孟姝耳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根本没做他的那份午饭。 “你回来了,吃饭了没?” 应许低头换鞋,“吃了。” 小齐大口吃面,看看应许,再看回自己的面碗。 以前孟姝耳和他们那伙人介绍过应许的身份,说他是她爸妈朋友的儿子,其他的什么也没透露。 应许表情永远都是冷冷淡淡的,话少,沉默,给人的第一印象总是像很难相处。 小齐小声问孟姝耳:“姝耳姐,你还得在他身边多久?” 他是真以为孟姝耳只是被派来给盲人做饭的。 也真以为把声音压到了这么小,那个冰块脸就听不到了。 只有孟姝耳懂得应许的耳力有多非同寻常。 她赶紧看看应许。 那边应许换鞋、脱外套、用湿纸巾给雷诺擦脚,动作如常。 他最近的脾气真的太怪了,不小心就能被惹到。 孟姝耳都怀疑他是不是来大姨夫了。 她摆摆手示意小齐先别说话。 终于等到应许上楼了,她松了口气才回答小齐的问题:“他爸妈给了钱让照顾他的,等他眼睛好了我就走。” 二楼的死角处,应许脚步顿在那里良久了。 听到了这句答案,他才继续上楼去,步伐却比刚才更缓慢了些。 * 自从小齐开始在街道办上班后,经常趁着休息或换班的时候,三天两头地往孟姝耳这儿跑。 上次送来的是在商场娃娃机里抓出来的几个小玩偶,这次是他妈妈从老家寄回来的莆田桂圆。 说他是只流浪猫还一点也没错,以前孟姝耳喂的那些流浪猫,时间久了和她有了感情,就经常捕食一些小鸟小老鼠给她送到门口来报恩,小齐和它们一模一样。 小齐这回来的时候,孟姝耳在楼上收拾书房,给他开门的是应许。 两人之前遇上过好几次,但都没说上话,对应许,小齐有种似乎与生俱来的畏惧,所以门一打开,和这冰块脸正正打上照面,他当即就想脚底抹油地撤了。 不用他开口说话,应许就感觉到了是谁又来了,他和以前一样冷淡(不,比以前更加冷淡)地说:“有事?” 短短两个字,听到别人耳朵里,却像在说:“不送”。 小齐干笑了下,有些紧张地说:“那个……姝耳姐在吗?” “她不在。” 可是,明明孟姝耳在楼上收拾东西的声响不断传来。 “那楼上……” “我说了她不在。”应许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小齐十分尴尬。 应许轻轻皱眉,又说:“还有事?”再送一次客。 小齐提起手里的桂圆说:“姝耳姐给我的毛衣穿着正合身,我妈知道了,就让我送点我家乡特产过来,好好谢谢姝耳姐。” 应许眉头皱得更紧了,说:“什么毛衣?” “就是件灰毛衣啊,很暖和,也很合身,没想到姝耳姐竟然知道我的尺码。” 被疼爱的感觉让小齐满脸洋溢着满足,接着注意到冰块脸冰山般的表情渐显山崩之态,仿佛下一秒就要找人麻烦了,看着十分可怖。 小齐紧张地抓抓耳朵,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 “哥,我……” “你叫小齐?” “嗯嗯,对……” “你给我听好。”应许无比庄严地告诉他说,“你这件毛衣,是我穿着小了孟姝耳才给你的。” 沉了沉气,“还有,孟姝耳不是我的什么小保姆,她是我的,未婚妻。” 说完,不顾小齐惊愣无语的反应,继续道:“你没对她打什么不应该的心思最好,如果有……”他往前一步,压低了语气,沉声威胁:“我会让你从上海市永远消失。” 随着一声巨响,大门被用力关上,小齐闭上眼,脸前迎来一阵风。 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这门却又打开了。 应许伸手准确地夺去他右手提着的桂圆袋子,然后才又把门关了回去。 小齐凌乱在风中。 * 应许把桂圆随手扔在桌上,坐在沙发生闷气。 楼上,孟姝耳还在咣咣铛铛收拾个没完,对刚才这里所发生的事情浑然不知。 他有话要问她,可这女人实在太勤快了,半天都不下来。 这时门铃又响了。 应许开了门,火气更盛:“你又来做什么?” 他以为又是小齐,这回却是黄小蕾了。 黄小蕾两手插在外衣兜里,被他这恶劣的小小惊讶了一下,踮了踮脚说:“应许哥哥,是我啊。” 应许眉头却皱得更紧,“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啊。”黄小蕾绕过他,径直进门。 “哇!谁送的桂圆,好圆好大。” 应许也转身回屋,心情很不好地回他:“不知道谁放门口的。” “我可以吃吗?” “全给你,待会儿记得拿走。” “好!”黄小蕾剥了桂圆皮,笑眯眯地往嘴边送,“好吃,甜过初恋!” 应许很烦,什么也不做,就往那儿一坐,手里捏着雷诺的棒球玩具也不陪它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黄小蕾知道他心情不好,不过也是常事了,她一点也不意外,只顺口问了一句:“哥,是不是那个孟姝耳又惹到你了?” 见应许不回声,她就更确定这个想法了。 黄小蕾吐掉嘴里的桂圆核,忿忿不平地表示道:“我本来对她刚有了点好感,她就又惹你生气?那要不要我再把她也骂走?就像上次骂孟安宁那样。” “不用。”应许眯起眼,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说。 暖阳在玻璃上折射出彩色的光斑,无声播撒在他漆黑的眼睛上,万分美丽。 “为什么?”黄小蕾十分不解地问。 为什么明明讨厌却还要忍受? 为什么身陷漩涡,却又乐此不疲? “因为我喜欢她。”应许毫不掩饰地说。 他仰头把后颈放在椅背上,眉心展平如纸。 “明白吗?因为我喜欢她。” …… 孟姝耳猛然睁大双眼,重重地将后背撞向墙壁。 二楼走廊上,风从窗口猛烈灌入,轻柔的窗纱和她的头发一样无声地弥在她的嘴唇上,似乎以此要她噤声,不许戳破这个秘密。 并不需要它们这么做,她已在紧紧捂住心口,此时此刻,除了狂动的心跳,一切都寂静无声。 第33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现在的心情被惊诧占满,孟姝耳没工夫想别的了, 也就不知道这事儿到底是好还是坏。 她像个木头人般得钉在墙上, 黄小蕾的沉默代表了她的沉默,黄小蕾的疑问也是她心中所想——“Are you kidding me!?” 黄小蕾终于决定听妈妈的话开始学托福了, 张口闭口就是英语,她遭受了不可思议的暴击, 嗓子都破音了。 应许半天没说话。 孟姝耳这会儿冷静下来了。 他一定就是在开玩笑, 一定。 而且不久前刚从老齐身上得到了教训,她早已告诫自己——男人嘴里没一句真话,不要再轻易相信男人的鬼话。 但不管她相信与否, 一句话走进心里, 便是再也出不来了的。 等到黄小蕾离开后,孟姝耳才下楼。 应许一直等着质问她小齐那件毛衣的事,隔了这二十来分钟, 慢慢消了气儿也就没了冲动, 竟不知该怎么把这种醋味太明显的话问出口了。 所以他干脆不问了。 孟姝耳在他面前一遍遍地走过,漫无目的地飘来飘去, 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雷诺趴在沙发旁,脑袋随着她的来去一左一右地摆动。 应许最近在玩LEGO,一大筐的小积木, 各种尺寸和颜色都有, 可任他自由发挥,孟姝耳瞧着他手头拼到一半的成品,觉着他可能想拼一个暴力熊? 他对自己刚暴露了秘密的事浑然未知, 或许就没把这事当做秘密,又可能根本就是在开玩笑。所以在明知孟姝耳也在家里的情况下,还能坦坦荡荡地和黄小蕾说出那句话,仿佛,听没听得到随她,相不相信也随她,他一点也不在乎。 现在他仍在专注地拼乐高,微垂眼睫,神态很认真。 “下周陪我去参加一个婚礼。”应许突然说。 孟姝耳坐下后就摸出手机刷微博,她正在回复粉丝的私信,一听见他说话,反应很大地抬起头:“什么?你说什么?” 应许默了会儿,耐下心再说一遍:“我说,下周陪我参加朋友姐姐的婚礼。” “哦,好。”孟姝耳讪讪应道,继续看手机。 忘记刚才想到哪里了。 找回了思路,她重新打字,耳旁只有应许摆动塑料的硬壳积木的声响。 “这是你第一次见我朋友,记得打扮好看点。”安静中,他冷不丁地又发话了。 孟姝耳打字的手指再次顿住,“为什么?” 应许语气很随意地说:“因为我知道你一定很丑,怕给我丢脸。” 孟姝耳那表情非常一言难尽,久久盯着这个口出狂言的瞎子没有移眼。 喜欢她? 看看,看看,这就是喜欢她的表现? 喜欢个屁吧他! * 孟姝耳说服自己不要再把那天应许的屁话当成回事,他明显又是在黄小蕾面前拿她当幌子了,自己被当做幌子没有三次也有两次了,她习以为常。 不过她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很想当面警告他一句,要是再把她当做幌子,再跟被人说这种话叫人误会的话,那下次她就要当真了,后果自负! 看在近日他比较安分的份儿上,孟姝耳没再提这茬。 而且不知道怎么的,虽然一直都晓得他外形长得帅气好看,最近又越来越觉得他哪儿哪儿都完美无缺,十分符合她的审美。 孟姝耳被自己肉麻到,呼出一口气才把心口的这团怪异纾解出来。 她安慰自己,一定是太久没谈恋爱了,别说面对一个年轻英俊的小哥哥,就是看见一条狗也会觉得眉清目秀。 孟姝耳笃定着这个想法,一拳打上面前黄狗玩具的鼻子,打完又立刻后悔起自己力道太大,就算只是玩具她也不该下此狠手,连忙安慰地揉上这只名叫古西格格登的玩具狗的头顶,深表歉意。 安宁在附近挑选抱枕,转头看她,不解地问:“姐,你干嘛呢?” 她们正在宜家商场内的玩具区域购买家居用品。 孟安宁来上海快半个月了,她的房子租在公司附近,正式上班后工作忙碌,一直没空布置下自己的小窝,趁这周末时间充裕,约了孟姝耳出来,陪她买点家居用品回去好好装饰一下。 现在她的购物车已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了,衣撑、储物盒、陶瓷水杯、便携鞋架、小台灯、连平板撑架都有。 孟姝耳指着货架上刚被她揍过的大黄狗说:“要不要买这个?” “不买了吧,没什么用。”安宁摇摇头。 孟姝耳想了一下,还是把它抱出来放到货架上了。 安宁问:“你不是一直不喜欢毛绒玩偶的吗?怎么突然想起来买这个了。” 孟姝耳在购物车里腾出地方,把大黄狗塞好,“给我干儿子买。” 安宁只笑不说话。 * 从宜家离开后,孟姝耳开车载着安宁来到了安宁位于浦东的出租房。 很快就要到晚饭时间了,她们决定在家解决,所以路过水产市场的时候买了两只梭子蟹,安宁家中的冰箱有一袋冷冻年糕,回去正好可以做到梭子蟹炒年糕,两个女孩吃,绰绰有余了。 至于应许,他今天去了他爸妈家,临走时孟姝耳问了他晚上还回不回来,他直率地回她道:“不回。” 那今晚她想怎样就怎样,多晚回去都没人说,想不回去也当然可以。 到了家,安宁独自收拾她的东西,孟姝耳则占据着厨房,开始做这道梭子蟹炒年糕。 秋天最适合吃蟹,因为这时的蟹最是肥美,味道也最好。 准备下厨时孟姝耳才发现安宁这儿没有围裙,知道她爱惜衣物,安宁就扔给她一件自己不常穿的T恤叫她套了上去。 接下来孟姝耳开始动手做晚餐,她先把清洗干净的蟹剪掉蟹腿和蟹钳,各切成四小块,在切口裹上面粉,用平底锅将蟹块油煎。 再用剩下的热油煸香葱段,放蟹块翻炒,加放各种调料,加水煮沸后放入年糕,翻炒至水分微微收干,出盘后即可食用。 梭子蟹炒年糕做法很简单,口味一点也不含糊,孟姝耳又煮了几粒水饺当主食,和安宁两人席地坐在茶几旁,又开了两罐啤酒,看iPad上的电视剧,大获满足。 吃到一半,孟姝耳恍然大悟,惊恐地说:“完了!我喝酒了,待会儿怎么开车?” 安宁:“那就别回去了呗,就在我家住一晚。” 孟姝耳很爽快地说:“也好。” 儿时她们经常同床共枕,各自都最喜欢假期的时候去爷爷奶奶家,晚上可以共睡一张床的时刻。 既然决定不回去了,孟姝耳就又开了一罐啤酒。 安宁平日没她能喝,半罐啤酒也喝不下去,今天也跟着喝了两三罐。 iPad上的电视剧走了两集,楼房外的天空也染上了墨色,梭子蟹炒年糕只剩下了点残羹,两人看在兴头上都不愿起身。 八点多的时候,应许打来电话。 他总无事不登三宝殿,给她打电话的次数少之又少,孟姝耳乍一看到还觉得好奇,心想他不是在他爸妈家吗?找她干嘛。 电话一接通,应许惯用的清清淡淡的声线首先响起,直奔主题:“又去哪儿了?怎么又不在家?” 这两个“又”字用的真好,是典型的应氏不耐烦。 孟姝耳说:“我在安宁这儿,你回去了?” “嗯,刚回,你现在回来。” 孟姝耳左手放在桌上玩着纸巾盒,说:“我今晚不打算回去了,我……” 应许抢过她的话,语气略冷了点:“为什么?” “我喝酒了,开不了车。” “出租车也坐不了了?” 孟姝耳哑口无言。 安宁听到手机里传出的外音,跟她说道:“晚上就别乘车了吧,从浦东到松江距离不近,而且现在太多女孩子晚上乘车遇害的新闻,怪吓人的。” 孟姝耳不清楚应许有没有听到安宁的话,只对他说:“太晚了,我一个人不敢回去,今天就在安宁这儿住下了。” 应许直接把电话撂了。 孟姝耳看着手机屏幕,不满道:“什么毛病,惯的他。” 安宁笑着说:“想让你回去陪他呀,真想不到应许竟然这么黏人。” “你可别这么说。”孟姝耳惊悚地说。 “他真跟我儿子似的,离开一会儿就不行,但回去了也没好脸儿,也不知道整天怎么想的。” 电视剧中金社长成社长夸张的打招呼方式令人捧腹,孟姝耳又被吸引回了注意力,握起易拉罐送往嘴边。 安宁的心思还停留在她前一句话,突然出声:“因为他喜欢你啊。” 最近“喜欢”这二字几乎是孟姝耳的雷池,她差点被啤酒呛到,慌乱抽出纸巾擦一擦嘴角,口不择言,大惊小怪道:“你有毒吧!” “姐,我和你说真的。” “那天咱们去西班牙餐厅吃饭我就看出来了,他很在乎你,在你面前我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成年男女之间,在乎即为喜欢,我也是谈过好几段恋爱的人了,这点直觉不会出错。” 安宁说得诚恳,但这种话似乎不该由她说出。 有应许在中间,她们这对堂姐妹的关系总会变得微妙和尴尬,她们都知道,应许一开始喜欢的就是安宁,甚至还想过追求她,娶她为妻。 安宁明白她的困惑,又怅然地继续道:“来了上海后,我越来越不理解应许当年为什么会看上我,也更加怀疑那件事的真实性了,就算那是真的,可现在我也败给你了,你比我漂亮,更比我温柔善良,他喜欢上你我一点也不觉得稀奇。” 孟姝耳犹豫了会儿,说:“你来上海不是为了应许吗?为什么说放弃就放弃?” 安宁苦笑了下,“姐,说真的,我对应许没别的感情,我们这些年轻人的择偶方式不都奔着条件去的吗,我不是在追求爱情,我只是在选择一个最优秀的结婚对象,所以即使知道他并不是真正喜欢我,我也不感到失落,更不会对你产生嫉妒。” 见孟姝耳一直不说话,她语气轻松,坦坦荡荡地说:“如果他喜欢我也就算了,我妈和我肯定都不会放过这个金龟婿,可他不喜欢我啊,强求又有什么意思呢?你说是吗?” 孟姝耳没有表示自己的看法,她替安宁感到轻松和豁达,很羡慕安宁明白自己的心,她都不明白她的心。 墙上挂钟有规律地行走着,已是半小时过去,她们洗了碗,搬出泡脚桶,面对面地坐着,把两双脚放在一起泡,嬉闹着互相踩对方的脚,还过分地把洗脚水往人脸上洒。 闹着闹着,孟姝耳又接了个电话。 安宁听不见听筒里的声音,只见她神色意外,转而变得无奈,“好吧好吧,我现在就下去。” 挂了电话,孟姝耳擦干脚,匆匆忙忙穿好鞋拿上她的东西准备走人,同时说着:“应许打车过来接我了,现在就在楼下,我得赶快下去了。” 安宁说:“对了,他知道我家地址,这房子就是他托他朋友帮我找的。” “嗯。” 孟姝耳往身上穿着外套,“外面太冷,你就别出去了,好好泡你的脚吧。” 安宁笑笑,说:“那好。” 孟姝耳乘坐电梯来到一楼,随着电梯到达的提示音,面前的两扇门徐徐打开,这里正对着单元大堂的门口,她看到如墨色渲染的夜幕中,青年高瘦的背影挺直而立,他穿着黑色的长外套,系一条羊绒围巾,像芝兰玉树,朗月入怀。 今晚出门他竟没有带上雷诺,见此,孟姝耳心中不由涌现强烈的冲动,明知不可能,她也想得到那个叫人无比期盼的好消息——他复明了。 扫除这个天马行空的念头,孟姝耳走出大堂,冲他说:“应许。” 听到她的声音,应许缓缓转过身。 果然是她多想,他的眼睛仍然没有神采,一切都没变。 但这一次,他唇边在笑,轻淡得像风在湖面荡出来的涟漪,风过去,它也就立刻消失了。 孟姝耳确认着这个不同寻常的笑,脚步莫名定了定。 应许朝她的方向伸了伸手,轻声对她说:“过来啊。” 孟姝耳又愣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迈开大步走到他身边,她无声笑了下,向他的掌心,交递出自己的右手。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进程和文案内容没有出入,文案只是一个表面,跟着我的思路来^^ (看完这篇文,大家的厨艺可能会有进步) 第34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不久后,孟姝耳细细想过, 为什么当时可以如此自然而然地把手伸向他。 也是在后来她才明白, 原来递给他的那只手,是她发源自真心的寄托, 她把自己给了他。 可如今来说,也只是镜花水月了。 * 李贺臣姐姐的婚礼在两天后。 李贺臣是应许从七八岁就认识的玩伴, 关系非常好, 对李贺臣这个亲姐,他见了面也会叫一声姐,所以随礼的份子钱非常丰厚, 厚厚的一摞人民币差点要把红包撑破, 并且还要再准备一份礼物相送。 但他实在是个没创意的直男,对婚礼上适合给新人送什么毫无头绪,最后, 这桩事交给了孟姝耳来办。 早上七点多钟, 太阳还没完全出来,孟姝耳就已经带着他出门了。 她是这样想的, 他们这种圈子里的有钱人什么好的贵的没见过,要送就送点不一样的。 手工制作的烤银杏果,凑够99颗, 传递长长久久的好寓意, 如果她结婚收到这个,她也会感谢送礼人的诚意和祝福。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妥善的礼物,也是因为她的职业原因, 做什么都能和吃的联系到一起。 “为什么不凑999颗?” 深秋早上气温低,尤其是在佘山这个远离市中心的地方,应许出门都穿上羽绒服了,帽子边缘围着一圈蓬松的貉子毛,使他柔软暖和得像只大松狮。 孟姝耳瞥他一眼,说:“如果你捡得过来,想凑够999颗也可以。” 应许闭嘴了。 “何况,银杏果是有微毒的,虽然有清火的功效,但不宜多食。” 他就又有问题了:“银杏果是清火的?” “是啊。” “烧烤是不是上火的。” “……是。” 应许说:“所以把它烤了吃,到底是要败火还是上火。” 轮到孟姝耳闭嘴了。 佘山山势平缓,说它是山更像是坡,是隐藏在上海繁华城市中的世外佳境,佘山上奇花异果众多,银杏树也很常见,正方便他们就近取材。 脚下的路是深蓝色的柏油马路,走起来不费劲,大清早人也少,除了执勤的安保,半天见不到一个人影。 孟姝耳突然说起:“最近怎么没见小齐过来了?” 又到应许不说话了。 不过孟姝耳也只是随便提了一句,并没有要深究的意思。 走得久了,也就没刚出门那会儿冷了。 此时空气中没有一丝冷风,越来越明亮灿烂的晨光从树木之间照射进来,渐渐蒸发掉植物上的霜雾和露珠,越来越多的鸟鸣响起,路旁的小野花开得生机勃勃。 佘山上是有银杏树的,她知道有,但怎么这么久都没遇到一棵。 也没关系,就算找不到要找的,早起出来这一趟也是不虚此行了。 孟姝耳是个想一出做一出的人,她掏出手机,低头说着:“风景这么好,我直播会儿吧,给粉丝也看看。” 应许和她并行,雷诺被他换了左手牵着,右肩偶尔与孟姝耳碰上,两人都裹得厚厚的,碰到一起就像棉花撞了棉花,一点也没有男女之间那种一碰就磨出火花的悸动。 他往孟姝耳这儿侧了下脸,语气坏人兴致:“太早了,都还没睡醒,你播给谁看?” “这才是考验真爱的好机会啊,人太多的话我才不播,太容易混进找事的,你要知道在网络上不管做点什么都能遇到黑子。” 说着她已准备打开微博的一直播。 孟姝耳抚了下脸侧的头发,扭头对应许说:“待会儿我直播的时候你不要出声,把你录进去会让粉丝误会。” 应许别开脸,发出轻轻的一声:“切。” 孟姝耳说完正式打开了直播。 在微博活跃的这一年多里,她直播的次数非常少,单纯不愿抛头露面,却总被一些人恶意地说成“见光死”,因为网红们的视频直播,脱离了美颜、滤镜、和Photoshop,绝大部分都要现出原形,历史上还没几人能逃得过去。 她今天没化妆,轻盈的的长发是她唯一的装饰,白皙干净的脸上,眉毛眼睛和唇色都是最自然的样子,她的长相不是清汤寡水的类型,即便是素颜,也有点像上过妆的样子。 孟姝耳不晓得别人会不会认为她也是“网骗”,她对着镜头看看自己的样子,前置摄像头总把人拍得不尽人意,不过看起来也还蛮漂亮的。 她爹妈都是样貌平平的普通人,若硬要说点好的,也只算得上周正,偏生出来的孟姝耳,哪里都是挑他们的优点来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是个娃娃的时候,她就能在一群都还没长开的小孩儿中脱颖而出。 孟姝耳没有偶像包袱,也不是要秀什么,她开直播只是突然想和粉丝们聊聊天,旁边的瞎子太闷了,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粉丝观众们一个个点进直播间,才一分钟过去,这都来了快一百个人了。 孟姝耳笑起来,问:“你们起了没?” 粉丝们在话框里不停刷屏,孟姝耳刚才没说话,他们大部分在感叹她的颜值,更庆幸还好自己赶上了这场突如其来直播。 问完这句话,回复她的大多都在说:“没起。” 孟姝耳便说:“原来你们周末都在被窝里赖床啊。” 聊了几句,又有人问她这么早出来做什么。 孟姝耳坦诚地回答:“来山上捡点银杏果,这东西白白入泥也可惜,营养价值很高的。” 和粉丝聊得火热,孟姝耳一边奉劝着他们省点钱,不要送礼物,一边看了眼应许。 冷落他好一会儿了,他很配合,让安静就还真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出,牵着雷诺,不紧不慢地随着她的步伐往前走。 有人带头问了她一句又没有男朋友,孟姝耳原想忽略这条问题,只当没看见,可后面再问这句话的人越来越多,孟姝耳无奈一笑,只好告诉他们答案。 她回问题的时候总习惯把网友的发问念上一遍,这样好让人知道她在回什么,所以这次就说:“问我有男朋友没?还没有啊,我单身。” 应许听见她的话,表情淡淡的。 “我喜欢什么类型?”孟姝耳沉思了会儿,说:“绅士一点的,比较温柔的,讲话没那么讨厌的。” 全和某人背道而驰。 应许还是没什么表情。 这时孟姝耳见到路前面的几块石头,抬手挽上应许的臂弯,带着他往一旁挪了两步。 这一不小心就让他半张脸出镜了。 直播间炸了。 “还说没有男朋友!啊啊啊,刚才那是什么,我可看到了!!” “大骗子,明明就是有!哼!” “手快截到图了,是个好帅好白的小哥哥,来我微博里看。” 这些话孟姝耳可念不出来了。 她心平气和地告诉他们:“真不是男朋友啊。” 那他们又问了,不是男朋友是什么? 当着应许的面孟姝耳不好说什么,灵机一变,脑子里蹦出来一个可以贻笑大方的梗。 她干脆把镜头对准了应许整张脸,让他完完全全出镜。 应许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她刚解释着谁不是她男朋友,那说的就是他了,他神色不自觉地僵冷了几分。 突然间,感觉到孟姝耳把一只手卡上了他的下巴,他一脸莫名其妙地顿住脚步。 孟姝耳正笑着对手机里说:“好吧,那就给你们看看,这是我家的恶犬,不然看你们好像有点不尊重我啊!” 她用手指往上推着应许的脸颊,怂恿道:“来!儿子,给他们呲一个,狠一个!” 当着这么多直播群众的面,应许决定给她点面子,没有一掌拍开她的手机。 他把帽檐往下压了点,把眼睛遮住一些,偏过脸不耐烦地问孟姝耳:“你又在闹什么?” 粉丝们的注意力全转移到了应许身上,在这个看脸的世界,应许在她们眼中如同美味的唐僧。 孟姝耳就不给他念这些正在疯狂刷屏中的弹幕了,省得他又自恋。 嘴里说着不满的话,但在孟姝耳要求他给她的粉丝们聊会儿天的时候,应许还是配合地为我介绍道:“大家好,我是孟姝耳的爸爸。” 孟姝耳忍住想拍死他的冲动。 眼看直播间群众越来越多,打赏的礼物够给雷诺买一整箱的狗罐头了,她不想扫大家的兴,让应许陪她们多唠会儿。 她把手机翻转到后置摄像头,对上应许的侧脸,屏幕上的年轻男人眉眼清淡,出色的外表填补了眼中的黯淡,没有人看出他是个盲人。 孟姝耳替网友们问他问题。 孟姝耳的粉丝大部分都是女性,当然她们最关心的还是那一个:“有女朋友了没?” 应许爽快地回答:“没。” 孟姝耳憋着笑念出新的一条评论:“那有男朋友没?” 他直接说:“关了吧,不播了。” 看看,脾气说来就来,孟姝耳忙替网友跟他倒了个歉,又问了他别的几个问题。 她也是有筛选的,只问些不太冒犯人的。 一般他们就随便说点什么,问问他们现在在哪里,说小哥哥眼睛长得真好看,想在小哥哥鼻梁上滑滑梯之类的话…… 后面又扯到择偶标准上来了。 粉丝们问他喜欢什么样的。 应许:“长头发的,身材好的,脸长得也好看的。” 孟姝耳真是替他捏了把汗。 好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就不能别这么直白吗? 坦诚没有错,但也真是肤浅。 孟姝耳不由自主地露出鄙视的目光,还好他看不见。 可接下来,她静静端详着应许,心里突然产生一个奇怪的想法。 她自己就是长头发,一直都留得很长。 身材的话,腰细腿也细,胸有C杯…… 这张脸更是二十多年来饱受赞誉。 此时,弹幕上又冒出来一句话,“小哥哥目前有喜欢的人吗?” 正对孟姝耳心中所想,她立刻向应许问出了这个问题。 应许大大方方地承认:“有。” 知道自己又想去了不该想的,孟姝耳有些慌乱地别开眼。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找到了一颗巨大的银杏树,满树的叶子快要把天空也染上金黄,落在地上的银杏叶像一块厚厚的地毯,要找的银杏果就是藏在这快金色的地毯之上。 孟姝耳把镜头移向这棵大树,对粉丝们说:“我们找到银杏树啦,要开始干活了,就先不聊了,改天再见,拜拜~” 说完她就关掉了直播,却又自导自演地装作还在播,轻咳一声,对应许试探道:“应大家的要求,再问你一个问题……” 当然,这只是她自己想问的而已。 “请小哥哥形容一下你喜欢的人吧,我们都好好奇呢!”孟姝耳说。 然后屏息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每次回什么话都不会磨蹭拖延,这回,居然足足沉默了十几秒钟。 他沉默的时间越久,孟姝耳心跳就越快。 心情就像个在不断充气的气球,真想吼他一句快点说啊!不然她就要炸了。 应许唇角弯起一个轻微的笑意,终于开口说:“没什么好形容的,她就是一头猪,又爱吃又喜欢哼哼的母猪。” 虽没有明指是谁,可是这一下子,孟姝耳的那个气啊…… 她缓缓点头,咬紧牙,告诉自己要淡定,反正他说的不是她。 但这口气不出,真有点此仇不报非君子的憋屈。 孟姝耳便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回击道:“哦,那你口味还真挺重哈。” 又见他唇边的笑意无声跑到了眼睛里去,短暂的那么瞥眼的一瞬,竟带点风华绝代的意思。 “不许这么埋汰自己。”应许语气轻飘飘说。 “……” 孟姝耳又炸了。 第35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还是和上次一样,他的话没有明确表达出态度, 这么说出来了, 像真话,也像随便拿来揶揄她的玩笑话。 孟姝耳认为真正意义上的表白, 是男女在宁静的深夜互诉衷肠,是某天突然献上鲜花的真诚求爱。 乌鸦求偶的时候会用亮晶晶的小石头把鸟窝装饰漂亮, 就连在学校的时候, 那些还没到变声期的男孩子们追她时都知道隆重地写封情书。 她没经历过应许这种奇葩的类型,所以还是不敢相信,唯恐是她自作多情。 而应许这边, 也是撩完就没后话了。 孟姝耳想起那日黄小蕾来家时她的决定, 便略不自然、略庄重地告诉他说:“你再这样胡说八道我就要当真了,被我黏上可不是件好事,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 应许又是无声弯了下唇角, 什么也不说。 他解开雷诺身上的绳子, 让它自由活动一会儿,然后蹲下来和孟姝耳一起捡银杏果。 九十九颗没一会儿就捡完了, 孟姝耳麻利地捡了六七十颗,应许也捧来二十来颗。 孟姝耳一颗颗数完放进纸质的手提袋里,应许捡的有一些是烂掉的, 不能用了。 这是他尽全力的帮忙, 孟姝耳没告诉他,他捡的很多都是坏的,还好自己这边的多, 就无声无息地扔掉那些烂果子,剩下的竟刚好是99颗,满载而归。 回了家,早餐是核桃豆浆和华夫饼,吃完了,应许在客厅小憩了会儿。 今天起得太早了,所以饭后没一会儿就泛起瞌睡,孟姝耳去洗完的时候见他又打算睡这儿,过去扔了条毯子给他。 应许把她故意蒙到他头顶的毯子扒下来铺到身上,只露出脑袋,毯子边缘掖在下巴下,他这样看起来像条巨大的蚕宝宝。 孟姝耳返回厨房,途中回了回头,就见他闭着眼轻声呢喃:“嗯,全是你的味道。” 孟姝耳又一次扛不住了。 说来,那条毯子还真是她常用的。 不管他有意与否,她都得结合刚才的事在心中长叹一声:“这孩子太会了!” 然后,还要再默默地补充一句:“可惜我是你的妈妈。” 她可以像普通女孩对异性的一些行为感到怦然心动,同时她的理智会及时地问候自己:“真的对他心动吗?” 思来想去,她认为,应许于她,目前所有的感情更多是一种责任感和同情感,真正喜欢与否?暂未察觉。 应许只睡了一小会儿,在孟姝耳准备动手做烤银杏果的时候,他揉揉眼坐起来,过来和她一起做。 他真的是个很明事理也很诚实的人,礼物是他本人要送出的,亲手的制作过程代表了他的心意,其实就算他不做,新娘新郎也不会知道,他耿直地非要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虽然他也帮不了什么忙…… 孟姝耳像对待一个小朋友那样,担心拒绝会打消他的自信和积极性,就让他协助自己把银杏果的果肉全部剥去,只留下果核。 弄完这些,再把每颗果核砸出小小的裂缝,把它们放到清水里浸泡的时候,她让应许去休息,剩下的她一个人来就行。 果核需用清水浸泡五分钟,一是起清洁作用,二是可以用水融掉银杏果过量的药效。泡好后捞出,放在盘中均匀撒上两勺盐,放置烤箱中高火烘焙三分钟,端出烤箱后,这就是成品了。 银杏果生吃的时候是脆生生的,烤了之后变得和糯米一样绵软,口感非常好,少量食用还对身体有益处。 散完热,孟姝耳把这九十九颗果子装进心形状的玻璃盒子中,这盒子是她特意网购的,是晶莹又透明的粉色,非常得精致。 最后又用手提袋好好包装了一下,就等婚礼当天送出了。 * 李贺臣姐姐的婚礼办在青浦区的度假村,开车过去会有点久,所以两人起了个大早,也都穿得很正式。 孟姝耳还记得那天应许说过的,要她打扮好北北看一点,以免给他丢脸的话。 不用他提醒,孟姝耳也会对自己的形象很上心。 凡是女人就没有不爱靓的,尤其是在婚礼这种大场合,但又要好好穿又不能喧宾夺主,就有点考验人了。 孟姝耳精心卷了头发,从衣柜里翻出一条粗花呢的背心连衣裙。 这条裙子是她很喜欢的一个韩国明星去法国看秀时穿过的,粉白相间,露锁骨、露长腿,而且价格不菲,她省吃俭用好久才买下来,还购入一只同款的小香包用来搭配。 这样穿虽然得体,但这种天气穿到户外会太冷,于是她又披上件白色的小西装,再穿上高跟鞋,站到镜子前时,连她自己都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现在,她想让应许复明的心愿就更强烈了。 到那时他就会自打自脸,非常懊悔当初diss她丑的言行。 并且,也会发现她的外形完全就是他心目中的择偶标准,说不定还…… 刚想到这里,应许房间的门打开,他牵着雷诺出来,两人就这样在走廊就遇上了。 看着他,孟姝耳脸上出现恍惚的错愕,完全忘记了自己几秒钟前是在想什么。 应许正在专注地调整领带,有种美而不自知的随意感。 这是孟姝耳第一次见他穿西服,见惯了他休闲随性的穿着,没想到一成熟庄重起来,竟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更加冷傲,更加稳重,更有……男人味。 面对着这样的她,她再也没有勇气想把人家当儿子养了。 现在甚至还有点胆小甚微。 这感觉大概就是见到自己平日欺负惯了的小奶狗,摇身一变成为极具杀伤力的狼狗,还即将对她进行报复性碾压的惧怕。 应许不是个坐吃山空的富二代,首先他学历就不低,失明前一直在自家公司上班,并且很有成就,所以事到如今孟姝耳才醒悟过来,她一直以来朝夕相处的应许才是假象,他从来都是现在她眼前的这位天之骄子。 孟姝耳决定以后要对他放尊重点了,万一哪天就复明了,真要报复她可怎么好。 应许全然不晓得她正在胡思乱想什么,面朝着她这里问:“现在出发?” 孟姝耳收起下巴看了眼地板,轻轻地嗯。 * 来到婚礼现场,这里已是名流遍地,孟姝耳还见到了几个大红的明星,真是处处衣香鬓影。 因为身体不方便,应许避开了人多的地方,到场后先被李家人带去婚礼后台见了新郎新娘,李贺臣父母也来关怀问候,期间不可避免地也遇上了几个有身份的熟人。 孟姝耳陪在他身边,一个小时下来,脸都快笑僵了。 终于可以放松一小会儿,孟姝耳幽幽叹气,决定晚上回去好好用热毛巾敷敷脸。 她不习惯这种场合,应许却早已对此游刃有余。 只听她这一声轻叹他就明白了她的身不由己,趁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他将头朝她抵来,低声说:“以后在我身边,这种事隔三差五就会有,你最好趁早适应。” 他说这话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和她的脸离得有多近,只需再低一下头,嘴唇就可以触碰上她的皮肤。 孟姝耳的那一小块皮肤被他的气息烧得灼热,但她没有避开,等他说完了才反应过来他的这句话,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谁、谁要在你身边啊。” 应许挑眉:“好好说着话,怎么就结巴了?” 孟姝耳干脆就什么也不说了。 脸也红透了。 李贺臣今天成了大忙人,亲姐出嫁,他这个小舅子忙来忙去地打点事情,他抹了油头,也是规规矩矩地穿着小西装,李贺臣样貌也不赖,果然帅哥的朋友也都是帅哥。 孟姝耳还见到了应许其他的几个发小朋友,都是相貌堂堂的男青年,这种有家世的富二代们,在一半人的印象中都是可望不可即的,并且挥金如土、桀骜不驯,真正接触了,才知道这也是分圈子的。 应许别的朋友们性格也都挺随和又有教养,待人礼貌客气,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点也没错。 婚礼开始的时候,应许和孟姝耳没上宴席,原想见见新人就回去了,临走时被李贺臣拦下,让他们去后台坐会儿,自己这边忙完就去找他们。 李贺臣没爽约,没一会儿就抱着瓶1945年的马桑德拉雪利酒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另外的两三名好友。 李贺臣抱着酒瓶一露面,首先就冲着孟姝耳笑,她马上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孟姝耳的预感没有错,这帮人果真就是冲着她来的。 他们真把她当成了应许的未婚妻,初次见面,要好好给她一个见面礼,不醉不休。 表面是闹她,其实还是在拿应许开唰。 本着在其位谋其职的想法,孟姝耳很给人面子地喝了几杯,一开始应许还会拦着他们不给胡闹,这就有人说起,上回老林带女朋友来见大家伙儿的时候,也是这么被灌的,他听了就不再说什么了,由着他们一杯杯给孟姝耳敬酒。 孟姝耳以前常跟着她爸应酬,对喝酒这种事,茅台还是干红干白都顶得过,女中豪杰似的干了一杯又一杯,十分给应许长脸。 再怎么能喝也是个身娇体贵的女孩子,这几人没太过火,一人敬了一两杯就算完事了。 当时喝完还好,回去的路上孟姝耳就醉得不行了。 马桑德拉雪利酒可是战斗民族的名酒,一般人还真扛不住。 司机开着车,孟姝耳在后座东倒西歪,热得脱了外套,枕着应许的大腿蜷缩在车座上。 应许不清楚她今天穿的什么,在她躁动的时候,手掌碰到她的胳膊、碰到她的大腿,竟都是光溜溜的,就以为她穿得裸.露,又知道她脱掉了外套,他脸色沉下来,叫司机把后视镜掰过去,然后捡起掉落在车座下的外套,控制犯人似的用衣服把孟姝耳包住,为避免她再次挣脱,又紧紧抱在怀里。 终于到了家,司机和雷诺护送着应许和醉得不省人事的孟姝耳进入家门,应许把司机打发走,他的领带早已被孟姝耳拽松了,便解了下来,脱掉上身束缚的外衣,去厨房倒了杯清水给她。 他自己先尝了尝水温,把孟姝耳弄起来,把杯沿递到她唇边,“喝点水。” 孟姝耳扭开脸,耍无赖地说:“不要喝。” 应许叹气,却没放下杯子,耐着性子劝道:“你现在胃里全是酒,不喝点水会更难受。” 顿了会儿没得到她的回应,应许又起身扶上她:“乖,就喝两口。” 孟姝耳这回听话了,抱住他手心下的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躺下要继续睡了,应许又说话不算话,说好了只喝两口,等她喝完了,又托起她脑袋诱哄道:“再喝两口。” 孟姝耳还是留了点意识在的,一听就不乐意了,皱眉不满地埋怨:“说好了就两口的,你这个骗子!” 应许笑了下,放下杯子,“好,那就待会儿再喝。” 他弯腰捞起她的双腿,摘下她脚上的高跟鞋,再把她的腿放到自己背后的沙发上。 孟姝耳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看着他对她温柔的照顾。 “应许。” “嗯?” “你是不是喜欢我。” “是啊。”他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但此时的孟姝耳借着酒劲儿问出这个困惑她多天的问题,只是为了得到一个是或否的答案,她脑中存留的认知没多少了,所以即便听到他亲口承认,她也是静静的,没有什么反应,好似只听到了别人说,1+1=2。 应许是痛痛快快地承认了,完了又难免忐忑。 更是看到孟姝耳久久不再出声,让他的心情变得迫切。 他朝孟姝耳凑过去,单臂架在她枕旁,身体罩在她的正上方。 他把蒙在她脸上的头发拨开,摸摸她的鼻子,再摸摸她的眼睛,更柔声地问:“怎么不说话了?睡了?” 孟姝耳摇摇头,“没有,不睡。” “好,待会儿给你拿醒酒药。” 说完,他沉默了会儿,定了定决心,又无比认真地问她道:“那你呢?” “你喜不喜欢我?” 第36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不喜欢。” 孟姝耳眯着昏昏欲睡的眼睛,说得含糊不清, 这四个字却也被应许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他马上追问:“为什么?” 孟姝耳闭上眼差点睡过去了, 又被他催问了一句,她皱起眉, 加重了点语气说:“还不是因为你太讨厌。” 应许神色缓和了些,也恢复了温柔, “我哪里讨厌了?” 刚才都不帮她挡酒, 还不够讨厌吗? 孟姝耳说不出这个逻辑,她脸上遍布醺意,脸颊滚烫得无法降温, 现在只想堵住他的嘴求个清净。 应许在她身旁坐着, 拿毯子给她盖好,他背着光,白衬衫有点晃眼, 她闭眼不看, 可他的身体又挤得她有些难受,还不肯起来, 气得她往他腰上软绵绵地踹了一脚。 好不容易安静了会儿,应许又开口了,小心商量着:“那我以后不讨厌了, 你能不能喜欢我?” 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孟姝耳没了耐心, 很干脆地回:“不能!” 在他下一个“为什么”再次出现的时候,她首先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因为我以后就要走了啊。” “走去哪儿?” “回家呗。” “这里就是你的家。” “不是。”孟姝耳摇摇头说:“等你眼角.膜换好了我就走……” 应该一下子把话说完,不然他就问个没完。 孟姝耳嘟嘟囔囔的:“要不是你爸妈给了钱, 我才不来照顾你,我一个人多好啊是不是?”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你再看现在……说来我比你还小几个月呢,整天跟个老妈子似的对你,难道你就心安理得吗?” 她打了个小小的酒嗝,笑着朝应许脸前摇摇手指。 “所以,别爱我,没结果。” 强撑着说完这些话,孟姝耳又将手指贴到唇边,做出一个让什么停止的动作。 下一秒,她打了个哈欠,沉沉坠入梦乡。 * 屋子里没开灯,孟姝耳一睁眼看到的是四周连成片的黑暗,外面的天也黑透了,她起身一步三摇地去把吊灯开关打开。 灯光亮起来的时候,她看了眼墙角的立式大钟,居然已是晚上7点半了,她竟浑浑噩噩地睡了半天。 她喝了几口水润润喉,得抓紧时间做晚餐了,上楼换衣服的时候顺便去了趟应许房间,他没在里面,楼上楼下都不见人影,连雷诺也不在。 孟姝耳便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铃声却从他上午换下的外衣口袋中传出。 这下她彻底清醒了,立即想给他的家人打去电话,问问有没有谁和他在一起,就在这时,小齐的来电先跳了出来。 小齐告诉她,他刚才出来巡逻的时候看到应许一个人在月湖边上呆着,过去和他说话也不理人,见他这么晚还不回去,安全起见,他来告诉孟姝耳一声。 孟姝耳对小齐千恩万谢,问清楚了应许所在的具体位置,拿上他的一件厚外套,立即出门朝月湖的方向奔去。 月湖是佘山的标志性景观,白天的时候景致宜人,深蓝色的湖面平坦幽蓝,到了夜里,即使有一幢幢灯影的照耀,广阔的湖面像镜面一样对应转变了天色的黑夜,不免还是变得深沉起来,全然没有了白日的美丽。 孟姝耳沿着湖边一直走,没一会儿儿就碰见了应许。 他竟还穿着白天参加婚礼时的衬衫和西裤,一身单薄地倚在湖边的栏杆上,远远见到他,孟姝耳定了定脚步,然后小跑到他的身边。 雷诺看见了孟姝耳,用脑袋拱了拱应许的腿提醒他,应许转过头时孟姝耳也赶过来了,她喘着气说:“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想跳湖啊?” 她气得不轻,已是尽量让语气没那么冲了。 然后抖了抖手里的衣裳,准备披到他肩上去。 应许抬手拦下,默不作声地坐在原处没动,孟姝耳看他和平常好像有点不对劲儿,却又说出来哪里不对。 看着他头发都被风吹乱了,无意碰到她的那只手也是冰冰凉凉的,孟姝耳叹了叹气,又说:“就当你来这儿思考人生了,走吧,我们回家。” 应许这就突然笑了一声,眉梢轻轻一动尽是讥诮:“回家?” 如果孟姝耳记得她酒后吐了什么真言,她就不会这么莫名其妙了,可惜她不记得。 她感到有点冷,下巴往衣领内缩了缩,感到事态似乎严重,也不再吭声了,茫然地睁着大眼瞧他。 她开始怀疑了,是不是她喝醉后和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又惹到他了。 一轮皎洁的圆月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白天那么好的天气,怎么一到晚上就起风了呢? 应许穿上了外套,和她一起回去了。 孟姝耳看着地面上她和他的影子,听到身旁长久安静的他终于出声,她立即扭头看向他。 “以前我问过你为什么这么照顾我,你说因为我爸妈给了你酬劳。”应许面朝着前面,脸上被冷风吹得清清凉凉。 孟姝耳忙点点头,“好像是说过。” 他便问:“我现在再问一遍,你也再好好给一个答案,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说着,他站定了脚步,朝她侧了侧脸,郑重等待回答。 孟姝耳一下怔住了,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她大脑有点当机,想着他问这个问题的缘由,想着怎么回答他的话。 她想,或许她知道他想得到什么样的回答。 她不想骗他,可也不明白她自己了,因那答案似乎不仅仅是责任感和同情感。 终究,孟姝耳什么也没回答。 * 回家后孟姝耳就钻进了厨房,在吃饭前她得先给应许煮一杯暖身的姜茶。 他嘴唇都有点干裂了,一定是在外吹了太久的风,甚至可能在她刚睡着的时候他就出去了,真搞不懂脑子里又抽的什么风。 以前的季疏林是温润如玉的类型,体贴又脾气好,第一次接触这么作的,她不记得这是她第几次动气了,手下切姜片的刀都多下了些力道。 一个多月前做的一小罐黑糖汁还没用完,孟姝耳沏了杯黑糖姜茶端过去让应许喝掉。 等她做好了晚餐,又过去叫他吃饭的时候,他已经不在这儿了。 桌上的姜茶一口未动,早已放凉。 * 在接下来的两天,他们似乎回到了刚认识时的相处模式,度过了一个谁也不愿先向谁示好的冷战期。 普陀区新开的一家酒店邀请孟姝耳前去试住和推广,所以她将有一天半的时间不在家,应许去了他爸妈家暂住。 送走了应许后,孟姝耳简单收拾了点洗漱和护肤的日用品也离家了。 这次到酒店工作,会体验这所星级酒店的自助餐、SPA会所、还有网红拍照圣地空中花园,在外需要有人协助她进行录制,孟姝耳邀请了安晨一起来。 有免费的酒店住,还有吃喝玩乐一条龙,安晨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睡前,孟姝耳洗完澡换上睡袍,坐在床上翻看今晚的拍摄成果时,她向安晨透露了近日与应许的矛盾。 她陷入了一个迷局,很需要有人指点她该怎么做、怎么面对、怎么解决。 而这种事,安晨毫不用费脑筋地便清楚了他们之间的纠结。 安晨敷着面膜躺在床上玩手机,嘴巴僵硬地张合着:“这有什么好纠结的,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你俩在一起不就得了?” 孟姝耳愁眉苦脸地说:“我想过他可能是真的喜欢我,但我是真不清楚我喜不喜欢他啊,怎么你就跟什么都知道一样,说话可是要有依据的,你别瞎猜啊。” “还用得着猜?”安晨漫不经心地说:“如果你真的不在乎他,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苦恼,更不会找我陪你商量对策了,呵,真是胸大无脑。” 听了这话,孟姝耳一脸错愕,半天都没音儿了。 不是因为被骂,而是觉得,安晨的话好像并没有错。 顿时她感到极大的不可思议,难道说,她真的……也对应许产生了这种心思? * 当晚安晨给孟姝耳做了不少思想工作,她决定回去后和应许好好地谈一谈。 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和他将关系进一步发展,这是她辗转反侧做出的决定,也是他和她的父母都愿意看到的结果,因为他们本来就有着婚约。 孟姝耳已猜到自己在那天酒后对应许吐了哪些真言,那些是她的真话没错,但只是她一开始的心态,现在他们早已不同以前,她也早该规整她的想法。 都是她的错,因为即便是普通朋友也不能这么对待,何况,这还是一个对她动了心的她的小朋友。 第二天,孟姝耳驱车离开了酒店,直接去了碧云联洋。 不巧,应许下午出去了,应母告诉她,他去了人民大道的上海大剧院,那里今晚有音乐会演出,他约了朋友一起,演出结束的时间是晚上9点。 孟姝耳便又去了剧院。 她把车停在剧院门口,等着应许出来后正好接他回佘山。 耐心等待了一个小时,她的手机玩得都快没电了,现在也刚好到了九点钟,观众们开始络绎不绝地走出剧院。 孟姝耳下了车到外面等,十几分钟后,没有意外的见到了应许,意外的是,也见到了他身边的孟安宁。 第37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在车外呆了这么一会儿,脸上皮肤被风吹得尽带凉意, 气温连降, 影响不到附近的人民广场依然热闹,一栋栋大楼亮着不同颜色的LED光, 辉煌地高高伫立,显得人是那样的渺小。 那二人并肩走着, 安宁在笑着和应许说话。 安宁往某个方向指了下, 扶了扶应许的胳膊,示意他往这边走。 孟姝耳这才看到应许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司机也下来等他们了。 两人都还没见到她, 应家的司机首先眼尖地和孟姝耳打了个照面, 司机神色慌乱,恍如自己助攻了家主的出轨现场。 孟姝耳冲他露出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而出的笑,没有要怪任何人, 转身钻回车里, 驱车离去。 * 应许先送了孟安宁回家,孟安宁下车后, 司机张叔转向后面问他:“您回碧云联洋还是佘山?” 应许想了想,说:“佘山。” “好的,我现在送您过去。” 张叔把车掉了头, 告诉他刚才孟姝耳到剧院外接他的事。 应许只是淡淡回了声:“知道了。” 等他回到佘山时, 已是晚上十点多了。 司机送他到门口,小声说:“孟小姐还没睡。” “嗯。”应许脚下微顿,侧过身对他说:“你回去吧。” “好。”司机目送他进了门才离开。 家里亮着灯, 孟姝耳早换上了睡衣,已经打算睡了,但她根本睡不着,连看一部剧都没耐心地快进了好几次。 听到门外传来车声,孟姝耳守在窗户边往外看,到应许进门换鞋的时候,她却又上楼去了。 应许换上拖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屋内安静无声,无法确定孟姝耳在或不在。 在听到张叔告诉他孟姝耳见到了他和安宁在一起后,来时一路他都做好了准备迎接孟姝耳的质问。 可她,不闻也不问,甚至根本就不出现在他面前。 是不是真生气了? 几日内,应许的额心首次舒展. * 早上他准时醒来,不同往日总要再躺一会儿的习惯,今天一秒钟的床都没赖,洗漱好了就出来,神色略不自在地在客厅晃了一圈。 家里还是安静得过分,除了他自己和雷诺,没有来自第三人的动静产生。 他还发现今天的餐桌上没有早餐,厨房里更没有早餐的香味,空气中充满了不同寻常的诡异感。 也越发很不妙地感觉到,现在自己所置身的这栋大房子,周遭的一切都和他眼中的世界一样黑暗无际,没有光亮、没有希望,而他,没有安全感,无依也无靠。 应许心越来越乱,快步上了二楼敲了敲孟姝耳的门。 他打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这让他立刻变得像一个被抛弃了的小孩,回去找到手机,慌张地给孟姝耳打去电话。 没有人接…… 应许僵愣在原地,仿佛遭遇了迎头打下的一记闷棍,碎掉的却是心。 * 上海飞往曼谷的航班,飞机上清早的乘客很少,普通的经济舱难得有着商务舱的清净。 孟姝耳正在补觉,戴着眼罩,塞着耳机,自得其乐。 她旁边坐着江佳佳。 这就是自由职业的好处,可以随时进行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这次出门,孟姝耳去了哪儿、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都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应许不知道,他的家人同样也不知道。 天不亮时她就拉着行李箱出了门,昨天深夜邀请江佳佳一同去泰国度假,江佳佳欣然答应,更早得从杭州搭高铁来上海和她会面。 两人高高兴兴地上了飞机,泰国现在是落地签,一切手续在到达目的地后再办理即可。 四五个小时后,她即将开启为期七天的快乐假期。 至于家里的那位就自生自灭吧,他是应该好好反思下自己了。 * 一整天,应许滴水未进,电话倒是打了几十个,但没有一个被孟姝耳接起来过。 他不知道她去了哪儿,也更怕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和孟安宁去听音乐会的事是他故意安排的,女人的醋劲儿最大,如果孟姝耳看到他和孟安宁在一起会不高兴,那么就代表心里有他。 这是李贺臣给出的主意。 当时他一边对这个听起来就不靠谱的主意感到不齿,一方面又跃跃欲试。 总之成也萧何败萧何,不如放手一试。 但现在,他只想掐死那个该死的李贺臣! * 应许靠泡面、饼干和水过了三天。 期间他妈妈有打来电话问他和孟姝耳,应许听出她对孟姝耳离开的事一无所知,他也没有和他妈妈透露这件事。 这是他自己闯下来的祸,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安宁来的时候,他刚刚拆开了一桶泡面,端到桌前准备填填肚子,过去开门,发现来的人是安宁,他客气地把她请进来,却不招待客人,坐回椅子上开始吃泡面。 孟安宁惊讶地问他:“你怎么就吃这个?我姐呢?” 应许慢慢咬着面条,停顿了会儿才说:“她不在。” 安宁环视了一圈屋中,又问:“花儿都死了,她不在好几天了吧?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应许没吭声。 安宁叹了叹气,说:“你怎么能吃这个呢?唉,我帮你叫点外卖吧。” 说着她点开美团,问他要不要吃鲫鱼蒸饭。 “不用了,多谢。” 应许埋头继续吃他的泡面。 安宁还是帮他点了。 她坐在桌旁说:“我发现姐好像有点不对劲儿,微博好几天没更新了,我微信找她也不回,我有点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你有没有认识的人可以联系到她?”应许说。 “这个……没有。”孟安宁很为难地说:“我也不敢贸然去找大伯和伯母,他们会担心的。” “连你也不知道。”应许压低了声音,显得有些失落。 当他的泡面吃完的时候,外卖也送来了。 安宁过去取过来,递来他面前。 “你一天都没吃饭了吧,光吃泡面肯定吃不饱,再吃点这个吧。” 应许只好打开了外卖袋子,闻到浓浓的淡水鱼气味,他微垂着眼皮,心中的空落感更加强烈。 孟姝耳从来不给他做鱼,因为他看不到刺,吃起来不方便。 她也更不会给他点外卖。 孟安宁正在喋喋不休地说着:“难道她出门都没和你说一声吗?她为什么要这样,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放在家里?她就不知道让你一个人在家很不安全吗?” 应许轻拧了下眉毛,仿佛对她话里对孟姝耳的态度感到不满,但他没说什么。 这时安宁又恍然大悟道:“是不是那天我们去听音乐会让她误会了?要不要我跟她好好解释下吧。” 应许头一次向她表现出了不耐烦:“如果你做的到,也可以。” 看着他眉心的情绪,孟安宁哑然了好一阵。 其实她不明白为什么应许找她去听音乐会,全程他们的对话不上十句,音乐会现场气氛庄严,观众席上没有一人说话,应许也更是安静,她几次看向他,都觉得他可能忘了她的存在。 但他约她出来了,她还是高兴。 她曾对孟姝耳袒露过决心,如果应许心里只有她,那自己会对他敬而远之。 可那天应许突然来找她,她诚惶诚恐,又立即推翻了那个决定。 怪不到她出尔反尔,因为以前对孟姝耳的保证,也只是在“如果”的前提下。 现在事情朝另一个“如果”发展,她并不觉得答应和应许约会会对不起孟姝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毕竟一开始她的话就不是绝对。 今天她过来,再次见到应许疏离的态度,就又叫她不知所云了。 正巧孟姝耳不在,她想借这个机会,好好地把那件困惑她的事问清楚。 应许慢吞吞吃着她给买的鲫鱼蒸饭,食不知味。 女人都是敏感爱猜的,她看得出他只是在应付她给予的好意,他所做的一切,连对待这份鲫鱼蒸饭的表现,都不像喜欢她的做法。 于是孟安宁认真地问道:“应许,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你说。” 安宁苦笑了下,说:“其实我一直都很不理解,去年你父母托赵叔叔上我家,帮我和你……牵线的事,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们只见过一面,不是吗?” 当初赵叔叔带着这个消息到她家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的疑惑不解历历在目。 她妈妈也是又惊讶又狂喜的,逼她绞尽脑汁地想是怎么和应许结缘的。 她记得没错,他们只在五年前见过一面,也只有那么远远的一瞥。 当时他看她的眼神,淡得就像只见到了一个普通的路人,甚至根本就没把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一秒,为什么却自此记挂了她五年? “抱歉,我不应该那么莽撞。”应许先跟她道了个歉,他端正了神色,意外并认真地问道:“五年前的事你不记得了吗?” “什么事?” “我溺水的时候,是你从泳池里救了我。” 孟安宁十分茫然,实在对这件事没有印象。 等她渐渐反应过来,她脑中开始走马观灯地回想起当初的一慕幕,怔愣着,在那些画面中找到了线索。 当年应爷爷荣耀回乡,偌大的别墅内远亲近邻欢聚一堂,她父母特意让她来参加宴席。 一身清朗的青年随着家人敬酒寒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不知道多少妙龄女孩的目光被他勾走。 她也同样,双眼跟随了他,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见到他在长辈看不到的地方,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浓眉无奈轻皱,她和表叔家的小女儿一起捂嘴偷笑。 敬完了酒,他趁爷爷和父母不注意,偷偷撤去了后厅。 她只好收回了目光,身旁的妈妈问她伯母(孟姝耳妈妈)说:“怎么不见姝耳啊,大嫂,你没让姝耳来?” 孟母“嗐”了一声,说:“感冒了,嗓子哑得话都说不了,没让她往人多的地方来,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她妈妈便笑着说:“高考的分数下来了吧,我们家安宁考了600多,姝耳考了多少哇?” 孟母笑得很僵硬,说:“也差不多。” 由她妈妈起头,一桌子的人开始称赞起她从小学习成绩佼佼,年年当学习委员,又懂事又有礼貌,谁都喜欢。 听得她有点不好意思了,趁着表叔家女儿偷偷告诉她想去厕所的时候,为了给自己找个合适的理由逃席,她便说亲自送小孩儿过去。 华丽宏伟的别墅修建得像个宫殿,她只身朝后院走去,她记得刚才应许就是来了这里。 她沿着白色的长廊往前走,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附近应该有泳池。 这院子修建得太大了,她如同进入了一所迷宫。 又走到一个拐角,急迫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来人猛地出现,差点和她撞上。 这不正是那据说感冒了,一个人不知道上哪儿去了的孟姝耳? 她讶然地看着她从头湿到了脚,八月份的天气里,她抱着手臂冷得瑟瑟发抖。 “姐,你怎么了?你掉水里了吗?” 孟姝耳脸很红,指了指后面,慌里慌张地说:“别去那儿,有个男的没穿衣服。” 说完就跑了。 孟姝耳说话总是这么无厘头,才不管她,她继续往那里走去。 不过孟姝耳说得也没错,泳池的边上,应许的确脱了衣服,下半身围着条浴巾,浑身也是湿漉漉的,一定刚从水里上来。 她只瞧了一眼脸就红透了,赶紧躲到他看不到的地方藏起来。 应许脸色好像有点虚弱,缓缓走向檐下,两个孟家的男孩子急匆匆赶过来,关怀地询问着他什么。 她听见应许问他们:“刚才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哪个女孩? 孟姝耳? 而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孟姝耳刚刚跑掉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她好奇地又朝那里探了探头,正对上其中一人满含深意的目光,吓得她又迅速缩了回去。 她胆小地捂紧心口,听到那个人向背对着她的应许说:“孟安宁。” “她叫孟安宁。” 第38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曼谷芭堤雅海滩。 海浪声和游客们的欢笑一阵阵响起,这里碧水蓝天, 棕榄和椰子树生长得郁郁葱葱, 风和空气经阳光烘烤得温暖而轻盈,是名副其实的度假天堂。 孟姝耳耳沿上插着一朵黄白色的鸡蛋花, 穿着遮阳小开衫和热裤,浑身白皙, 连帽子都没戴, 丝毫不畏惧女人们避之不及的阳光和紫外线,正抱着颗冰冻过的椰子,腾出手给江佳佳找角度拍照。 微信提示音响起, 她招招手示意江佳佳稍等片刻, 把发顶的墨镜架回鼻梁看手机上的消息。 孟安宁:姐,在不在? 几天前孟安宁也找过她,那条消息到现在她都没有回复, 这次同样也不会回复。 孟姝耳把手机塞回斜挎在腰侧的小包, 打算继续帮江佳佳拍照。 江佳佳从浅水湾的小船上跳下来,走过来说:“谁找你, 怎么也不回人消息的?” “我堂妹。”孟姝耳恹恹道:“不想回。” 江佳佳接过她的椰子吸了一口,“是不是有什么事啊,要不你还是回一下?” 孟姝耳犹豫片刻, 还是听了她的话, 问孟安宁什么事。 对话框上方孟安宁名字旁边的“正在输入中……”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连续不停地折腾了半分钟后,终于消停下来了。 又过了会儿, 孟安宁只回复她道:没事。 * 假期结束的最后一天,孟姝耳和江佳佳准备回国了。 江佳佳不想再跟来时那样折腾,选择了直飞杭州的航班,早上孟姝耳还没睡醒的时候,她便起床去赶飞机了。 孟姝耳独自在酒店睡到中午,起来后感到头重脚轻,以为睡得太久了,所以没有在意,饭也没吃就去了机场。 飞机上提供午餐,孟姝耳看着面前气味浓郁的泰式咖喱鸡,再次感到了强烈的不适,这才明白,自己可能是病了。 午饭一口没动,下午四点半的时候,泰航客机落地上海虹桥机场。 孟姝耳打的回松江佘山,司机把她载到家门口,也不下车帮她搬箱子,孟姝耳用尽浑身的力气把行李箱从后备箱搬出来,耗费完这一把力,浑身更是虚软。 她摸出钥匙开门,雷诺闻声跑过来对她亲热了好一阵,家里有些冷清,她没见到应许。 孟姝耳低头对着行李箱发起愁,现在又得把这二三十公斤的重量搬上二楼。 她打开箱子,把从泰国带来的一些吃的喝的拿到厨房,这让剩下的东西减重不少,搬起来也轻松一些。 回来时,见到应许睡眼惺忪地出现在楼梯口,脸上布满了不可置信。 孟姝耳提起箱子对他说:“让一下。” 应许睫毛微微一颤,醒悟过来,却不知道自己该让去哪里。 他竟连话都不会说了。 孟姝耳没有留意到他的反常,她双手用力托着箱子上楼回到房间,一进来就疲惫地扑到了床上,好一会儿起不了身。 看来待会儿该去趟医院了。 又躺了会儿,她强撑起来换了身衣服准备去医院,往耳朵上挂着口罩带子打开了门,一抬头就撞上应许直挺挺立在她门前的一幕。 孟姝耳被他这行为吓得差点直接升天,问他:“你站这里做什么?知不知道这样会把人吓死的。” 现在面对面看着他,她发现他脸颊似乎变得更削瘦了些,这张从来都很好看的脸,现在像房间里精美华贵的家具蒙了层灰,显得暗沉枯寂了。 他就站在这儿,什么也不说,有点可怜巴巴的感觉。 “你还在生气?”应许问。 孟姝耳这时正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她不在的这些天,不会都没有人来管他吧! 她马上就问他:“你没告诉你爸妈我出门了?” “没有。” 孟姝耳无语地垂了垂脑袋,又问:“那你哥呢?也没说?” “没。” 她提高了嗓音:“那你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 应许轻轻抿了下嘴唇。 “你别给我装可怜。”孟姝耳颐指气使,“都是你自选的。” 应许收敛起刚才的那一抹脆弱,却说:“对,你说的没错,都是我活该。” “那你,还生不生气了?” “我当然生气啊,你找谁不行?偏要找孟安宁?你这么做把我放在哪里,又让她把我这个姐姐放在哪里?” 孟姝耳沉了沉气,别开眼睛,说:“你下次再这样,以后就找她来照顾你吧。” 应许皱眉重复着她的话:“找谁不行?” 他神情出现愠色,接着像想到了什么又很快地松懈下来,这一番的变化,就像个准备踏上战场的士兵突然得到号令,迅速地放下了武器。 因为他不会再惹她生气了。 不管她怎么对他,都不会了。 孟姝耳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说:“我要去趟医院,晚上之前会回来的话给你买点吃的,回不来,我帮你点外卖送来,到时候会打电话提醒你开门的。” 应许问:“去医院干什么?” “看病。” “你怎么了?” 他正说着,不等她的回答,便抬手捞过了她的肩膀。 孟姝耳身不由己地往他身前贴近,下一秒,他的大手朝她脸上覆过来。 他手掌很大,贴在她额头上,同时也遮盖住了她的眼睛还有她的鼻梁,一股属于他的清淡气味扑面而来。 她早已熟悉了他的味道,肌肤之亲的关系下,浑身变得敏感,却一动不动,就像猫被人拿捏住了后颈,对一种不知为何能控制住自己的力量臣服。 她是发烧了,还烧得很重。 应许执意要陪她去医院,孟姝耳拒绝不了,只好答应,先上了车等他。 应许丝毫没让她久等,她才坐进车里不到两分钟,他便牵着雷诺出来了,只不过是加了件外套,换了双鞋。 午后明亮的光线正在一点点变轻变淡,一天内从日照充足的曼谷转到深秋的上海,在加上头脑发热,孟姝耳对身边的所有都感到很不真切,却也在安静中变得踏实。 应许静静地坐在副驾,一点声音都没发出,也不像以前那样一上车就塞上耳机睡觉了。 他几次微微偏过脸,对着孟姝耳欲言又止,然后又面朝回前方,好像有话想问她。 孟姝耳都明白。 不声不吭出国游玩的做法,是她在给她惩罚,她对他狠,不料他对自己更狠。 她无法想象这一周他一个人在家是怎么过的,顿时再次产生强烈的愧疚。 孟姝耳语气温柔下来,告诉他:“和朋友去泰国玩了几天,抱歉,以后再出门我会告诉你一声的。” 应许没想到她竟主动就告诉他了,立刻转过脸来,新的问题脱口而出:“什么朋友?” 孟姝耳用沉默表示她很无语。 等了会儿没听到答案,应许又明白了自己的小冒失,今天他好像干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的,顿了顿,只说了一句:“下次别这样了。” 孟姝耳感到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要是按他以往的性子,可不得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他越是这样,她就越觉得对不住他。 孟姝耳又把态度转换得非常亲切友善,问他:“你中午吃的什么?” “没吃。” 孟姝耳扶了扶额头,愧疚感提升。 她不自在地看着前面的路,又说:“待会儿想吃什么?我请你。” “你的事要紧,先去看病。” 愧疚感再次提升…… 孟姝耳嘴唇动了下,无声叹一口气,咽下后面的话。 算了,还是什么也别说了。 * 他们来的是个私人的卫生诊所,护士给测了体温,她烧得不低,扁桃体也发炎了。原想拿点药就走,又被留下来输水,这两瓶水输完,回家就要等到两个小时以后了。 她跟应许商量,要不要让司机过来接他回去,或者回碧云联洋,怎样他都不肯,陪她在病房里输点滴。 这次出门他什么也没带,没什么可打发时间的,安安静静地坐在她床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姝耳看了他一会儿。 从来不觉得两小时会漫长,现代社会衍生了太多供人消遣的方式,她可以玩手机、看电视,再不济桌旁还有几本杂志。 可应许不一样。 双眼的残缺剥夺了他的一切乐趣,这大概比让一个人肢体残疾更加绝望和无助,设身处地想一下,如果她遭遇了这种事,是不是觉得世界都被摧毁了? 护士过来给孟姝耳扎针的时候,捧来了一把维C糖,这是他们诊所平日给哭闹的小朋友们准备的,小护士看他们长得好看又面善,友好地送来这些糖。 应许和别的年轻男人不一样,他抵抗不了糖果这种东西,拨开一颗填进嘴里,孟姝耳看着他启唇抿住这颗糖果,舌尖轻轻一卷,把它卷入口中,她情不自禁地想到男人接吻时的样子,忙慌乱地移开目光。 听到孟姝耳叫他的名字,应许转过头,抚摸雷诺的手也停了下。 孟姝耳半躺在床上看着他,轻而软的声音像一团棉花糖:“跟我说说,这些天你一个人都做了些什么。” 其实她只单纯想和他聊聊天,不想再看他寂寞。 因为那颗维C糖,他们之间的空气变得甜甜的,愉悦人心。 应许告诉她—— 她不在的这几天,上海下了场雨,还刮起了台风。 家里的直饮水器水机坏了,他只好用浴室花洒里的热水泡方便面。 查水表的来了一次,但他没开门。 他的洗发水也没有了,这几天都是用的她的洗发水。 他的暴力熊乐高已经拼好了,因为太无聊,他拆掉又重新拼了一遍。 孟姝耳靠在纯白色的枕头上,听着他语气随意地说着这些话,眉眼温柔。 她悄悄朝他伸过手,捏掉他领子上的一个小线头,一边轻声问道:“还做了什么?” 应许不再回答。 倒不是再没有什么,是他实在不知,该怎么把连日来对她疯狂的想念宣之于口。 他不会再幼稚和莽撞,因为那会让她再次想要逃离,也因为,这样的后果他再也承受不来第二次。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写好,这章修改后新增了1000字内容,之前买过的不需要多付晋江币了。 晚上没有更新了,以后的更新恢复到每天早上9点。 第39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输完液出了诊所,天刚擦黑, 风凉凉的, 孟姝耳停在路边的车上多了几片落叶。 她按了下车钥匙,她的Panamera骤然亮起车灯, 像头打盹儿的小兽突然苏醒了。 她抬起头,看到尚未完全褪掉色彩的晚霞在初升的月亮上遮遮掩掩, 仍是那同一个月亮, 但总觉得国内的比泰国好看得多。 其实那一周里,她很想家。 “上车吧。”她系好围巾,对身旁的应许说着。 只要有雷诺在, 她就不需要对应许费太多心, 训练有素的雷诺会把应许领到他该去的地方,自己也麻利地跳上车,乖乖卧在应许脚下。 他们没有直接回家, 因为孟姝耳不在的这几天里, 冰箱变得空空如也,连一根玉米都被应许生吃掉了, 所以得先去趟超市选购些生活品和食材,然后回家做个简单的意大利面。 上海首家Costco开业已经几个月了,孟姝耳第一次来, 进去购物前, 她先按照规定注册了一张会员卡,交了299元的会费,然后推着购物车, 带应许和雷诺一起进入了这间别具一格的超市。 孟姝耳对上海这家Costco的印象还停留在两个月前它开业当天,卷帘门才打开了一个缝,迫不及待的大爷大妈们便伏地钻进超市的那张动图,动图上面还写着:历史会记住这个瞬间,门是这样打开的。 她笑着和应许讲起这件趣事,他听了后反应淡淡的,这个笑料完全不在他的笑点上,而且他还跑偏了重点,扭头问她:“好受些了?” 孟姝耳笑意略顿,又笑起来说:“好多了。” 当时的开业盛状被她微信里的一众上海人刷屏了朋友圈,孟姝耳怕人多便敬而远之,今天过来,热度早已退去,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多。 在这间模式堪比宜家的巨型超市,两人逛了快一个小时,买了很多东西。 超市里老人总是更多一些,应许的出现在他们眼中格外得格格不入,他们的眼神或讶异或同情,甚至还有一两个操着大惊小怪的上海方言窃窃私语起来。 孟姝耳听得到她们在说什么,那么应许也听得到,但他全程神色如常,听到了也像没听到。 推着车走远,孟姝耳调节氛围道:“大妈说你长得帅,想招你当女婿呢。” 她停在货架旁,看着番茄酱配料表上的成分,说完转头看看应许,见到了他一脸不自在的模样。 她感到惊奇和疑惑,果真烧糊涂了,想到什么说什么,完全不经大脑思考是否合适:“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应许皱了皱眉,表情略带警告。 孟姝耳了然道:“还真没谈过啊?” 这反应好似觉得他多像个异类似的,应许忍了忍,只好说:“谈过。” “几个?” “一个。” 此话一出,孟姝耳的心顿时就往下沉了沉。 她很满意自己目前和应许的相处模式,听到他说有前女友,她一下子心情都变得沉重了,因为她总喜欢胡思乱想,忍不住预想到,不久以后他心头的白月光横空出现,在他们之间和稀泥,营造出种种误会。 她才刚有点喜欢上应许,还有现在的生活,如果再让她离开一次,那她可能就不太舍得了。 孟姝耳突然有点慌,直勾勾地盯着应许,又问:“什么时候谈的?” “初中。” 孟姝耳神色放松了些,笑着说:“那也算吗?” “当然算。” “你追的人家?” 应许轻笑了下,满不在意地反问她:“你觉得可能吗?” “那她怎么追你的?你们谈了多久?”孟姝耳可好奇死了,东西都不买了。 问到这里,应许开始装神秘,一个字也不肯说了。 孟姝耳忍不住催:“说呀!” 她声音还是哑哑的,混合在一向柔软的声线中,两个字说得抑扬顿挫,像极了在撒娇,而她自己还一点也没意识到。 应许竟很吃这套,随即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告诉她:“十三四岁的事了,她想和我在一起,那我就答应了,就这么简单。” 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她很漂亮吗?” “还行,练跆拳道的,比较能打。” 孟姝耳笑出声,问:“哦,她威胁你了?” 应许不太高兴地停顿了会儿,这关系到男人的面子,他告诉她实情:“那阵子谈恋爱的多,我不摆脱单身的身份,其他人就不会死心,很烦,这女孩没人敢惹,和她在一起后,就没人再来烦我了。” 孟姝耳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说:“然后呢?” 他又皱起眉,“还有什么然后?现在她在成都开火锅店,孩子一岁了,去年满月我送了把小金锁,她想让她小孩认我当干爹,我没同意。”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孟姝耳总想笑,听他说什么都想笑。 又憋着笑往购物车里塞东西,不小心溢出来的笑意被他耳尖地听到了,不满地警告道:“孟姝耳,你又神经了?” 孟姝耳忙捂住嘴,连口保证:“对不起,不笑了不笑了。” 买完了东西,推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车去了停车场,孟姝耳把物品一件件地放进后备箱中,应许牵着雷诺在一旁等着,突然问她:“那你呢?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孟姝耳大大方方地承认:“当然有啊,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应许略显失落,不过他明显已做好了准备,继续问道:“几个?” 孟姝耳又想起他描述的初恋,忍着笑说:“如果也算上初中高中的,哦对,幼儿园也有,大概有那么四五个吧?” 看他的表情,是对这个答案非常不满意。 孟姝耳扭头继续忙自己的,奇了怪了,要他满意干嘛。 她抬手关上后备箱,“好了,上车吧。” 应许站着没动,最后又问:“那上一个是什么时候?现在还有没有联系?” “你查户口啊?” 应许挑眉,“你刚才不也这样?” 孟姝耳就只好说:“上一个分了一年多了。” 后面的那句她没有再回答他,先坐进车里逃了过去,把手机放到支架上打开高德地图。 看着手机,她又想起上午江佳佳落地杭州后给她发来报平安的消息。 那时她正要回复,江佳佳的下一条消息又急飕飕地跳出来:咱们下周的那个微博大V节,你知道合作的杂志方是哪个吗??? 后面加上了一连排惊恐的emoji。 孟姝耳看到后就收起了手机。 用不着江佳佳准确地提名道姓,只见她这大惊小怪的反应,孟姝耳便知道了,时隔400多天,她终于又要和季疏林见面了。 * 孟姝耳输液吃药双管齐下,病好得很快,没两天就又活蹦乱跳的了。 近来应许脾气是好了些,但祖宗还是那个祖宗,本质还是没变的。 孟姝耳知道,自己刚从泰国回来没几天就又要出远门的事,告诉他会让他很不满意,但这行程是一个月前就定下来了的,这是她的工作,她一定得去。 她也明白,她得费口舌好好说服和安慰他一番,所以中午的主菜她特意炖了他最爱吃的番茄牛腩,看到他吃到第二碗米饭,才小心地把这话说出口。 应许垂着眼吃饭,问:“去多久?” “两天。” “住哪儿?” “主办方安排了酒店。” “好,多订一张票,我一起。” “……” 孟姝耳给江佳佳发去黑人问号脸的表情包,吐槽道:他在开玩笑吗??? 江佳佳: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定要让他来,我好想见见你的许狗狗!!! 什么许狗狗! 他就是个祖宗好吗,她一定上辈子欠了他的! 孟姝耳的机票是主办方报销的,应许愿意自费掏钱买机票她没什么可说的,她也不愿让他觉得带上他对她来说是个拖累,所以没怎么拒绝。 最终顺了他的意,两人一狗一起踏上飞往北京的客机,落地后主办方派了专车来接,费了半日周折,到酒店时已是晚上了。 孟姝耳哈欠早打了无数个,向前台出示了她和应许的身份证,还有可供雷诺一起入住酒店的一些专业导盲犬证件、疫苗证狂犬证什么的。 应许的房间她来时已通过携程预订好了,麻烦前台把两间房间安排到一起。 前台很抱歉地告诉她,因为今天各种媒体和大V来的比较多,入住率爆满,所有的房间都安排出去了,目前空出来的只有三楼和十九楼。 孟姝耳纠结了。 如果让应许住在她隔壁,或者同一个楼层都好,再差点,楼上楼下也可以接受,这一下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实在无法放心。 孟姝耳向前台工作人员再次诚恳地问询:“拜托能不能帮忙调换下其他的房间?只要把我们安排得近一点,住哪一层都可以的。” 前台看了眼应许,理解到他们情况特殊,表情有些动容,她望了眼领班所在的方向,似乎准备过去征求允准了,孟姝耳也瞬间看到了希望,期待着她的回应。 这时,应许突然一把扯过她的手,把她从这里拉走了。 并且还在向这位前台说着:“另一间房帮我退了吧,我们住同一间就可以了。” 前台微笑道:“好的,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更了,那明早9点的更新就又要到下午了,我最后再调整两天,尽量快点恢复固定时间。 38章算是重写一遍啦,没看的记得看~ 第40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被礼宾生引领着,孟姝耳跟在应许身后, 被动地往电梯间走着。 此时电梯中人不少, 她的话也就问不出口了。 来到了19楼,孟姝耳掏出房卡贴在门上开门, 低头对后面说:“不会不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应许问,“我又什么都看不见。” 孟姝耳笑了。 “好吧。” 他们以前有过两次同床共枕, 但那都是在为迷惑双方父母, 并且最后也都没有真的睡在一起,今天这就一起住一间房了,按理不太恰当。 毕竟男女有别。 可偏偏她并不排斥。 却, 又紧张。 房间订的是大床房, 3楼的那间也是,连个标间都没有,柜子里有一床备用的被子, 孟姝耳把它拿下来, 两条被子一左一右地铺好,她习惯躺右边, 把左边留给应许。 安放好行李后,应许先去洗澡了。 酒店的浴室都是用玻璃隔开的,人在里面做什么, 从外面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眼见他抬手准备褪去上衣, 一截劲瘦的腰展露出来,孟姝耳连忙朝那里大叫道:“等等!” 应许动作顿了一顿,朝外面转了转身。 孟姝耳走进去, 按下浴缸旁边的一枚按钮,一层磨砂感的幕布缓缓降下来。 “可以洗了。” 孟姝耳说完就出去了,她打开电视让房间里热闹一些,浴室里哗哗的水声不停传来,心有点乱。 突然又听到应许在里面说:“孟姝耳。” 她下意识扭头,见到不完全隔光的玻璃上,浴室强烈的暖光,和应许若隐若现的身影。 “浴巾在哪儿?” “就在里面吧,你找找。” “找不到啊。” 孟姝耳走过去,站在门外指引到:“我记得浴缸旁边有一个毛巾架子,浴巾和毛巾都在上面。” “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 “不信你自己进来找。” 孟姝耳真想抓狂,不确定他是不是故意找坏,又担心时间太长再把他冻感冒,那,进去就进去,她无奈地冲门内又说:“你先穿上衣服,我进去帮你找。” “好。” 浴室内响起一阵窸窣,很快,应许拉开了门。 他穿着条睡裤,头发和上半身都是湿漉漉的,身上淌下来的水珠把他裤子都打湿了。 孟姝耳不敢往下看,在热气腾腾的浴室内环视一周,发现毛巾架子竟然在门后,这家酒店浴室的设计得不太合理,怪不得他找不到。 她踮脚取下浴巾,准备递给应许时,脚下突然一滑,身体没有重心地往地上摔去。 伴随着她的惊呼,应许迅速出手揽住她。 这种情况下他也是紧张,又什么也看不见,胡乱地将手往孟姝耳身上用力地一揽,右臂正正环在她的胸前,来了一个有些非礼她的亲密接触。 即将摔下去的孟姝耳有惊无险,半个身子吊在他身上,总归没什么事,但这情况还不如让她摔一跤算了。 孟姝耳迅速站好,应许也赶紧松了手。 此时二人之间,尴尬至死。 孟姝耳自己倒还好,她知道应许不是那种下流货色,不小心被碰一下也无妨。 可现在他的表情,居然像被非礼的是他自己一样。 那两枚耳垂,红得马上要透出血了,表情也是难堪到无地之容。 再看看他刚才碰到孟姝耳的那只胳膊,犯了错似的垂在身侧,一动不动地僵着。 本来没多大的事,孟姝耳一瞧他这反应,情绪被感染得也不好了。 她转身就往外跑,额头和鼻子重重地撞在门板上,就又是痛得大叫了一声。 “怎么了?”应许在她身后问。 孟姝耳一摸鼻子,流血了…… 但她说:“没事。” 说完落荒而逃,出来坐在床边默默擦着鼻血。 经历了浴室里的事,两人之间的氛围很微妙,一整晚都没什么交流。 孟姝耳起床的时候应许还在睡,看到枕侧的这张睡颜,她恍惚了半分钟才清醒过来。 下床去浴室声音很小的洗漱,出来坐到书桌前化妆,过了会儿看一眼床上,应许已经醒了,一直没动,只半眯着眼犯迷瞪似的。 孟姝耳解下睡袍就站在床位开始换衣服,应许突然坐起来,正正地对着这里,眼睛就像能看见她似的。 孟姝耳又差点叫出来了,抿紧嘴巴,双臂抱在胸前,尽量装得淡定地问他:“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结束?”应许问。 “可能要到下午了。” “那中午呢?回来吗?” “可能回不来,中午我会打酒店电话让他们送餐过来,下午我会早点回来的。” “好。”应许不知是失落还是犯困地低了低头,又说了声:“你早点回来。” * 活动会场就在酒店内部举办,孟姝耳的位子和江佳佳安排在一起。 今天很多微博上眼熟的博主都来了,大家颁奖、领奖、发表获奖感言,孟姝耳也拿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奖项,不知是不是天意,为她颁奖的正是季疏林。 今天的这场活动会在《mud》杂志上同步,活动也是杂志方和微博官方共同举办的,所以由这本著名国际杂志刊的主编来为嘉宾颁奖,算得上一个殊荣。 孟姝耳早就看见季疏林了,他的位子在第一排,身边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熟稔地和那些人握手寒暄,衣着正式,气定神闲。 摄像机数次将镜头对像他,因为这是一个外形非常优越清朗的成功男士,即便他不是主角,身上的光芒也可盖过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孟姝耳没有接收到他对过来的视线,看了他几眼后,便专注地望着台上,握了握掌心,酝酿待会儿的发言。 很快就到她上台了,江佳佳拍了拍她的肩给她加油打气,孟姝耳走到台上,和别的嘉宾一样与颁奖人握手,接过奖杯,握起话筒发表感言。 季疏林对她的微笑也和对别的嘉宾是一样的,在她发言的时候站在她左后方微笑,结束后带头鼓起掌。 他们双方的表现都非常自然,现场除了唯一的知情群众江佳佳,没人能看出这是一对曾经的情侣。 这也是孟姝耳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 各种活动结束后就到下午了,孟姝耳被江佳佳和几个关系好的同行叫去聚餐,见他们大有把酒畅谈、不醉不归的架势,孟姝耳记挂着应许一个人酒店,就先离开了。 餐厅就在酒店附近,孟姝耳裹紧外衣,在冷风中步行回到酒店,恰巧就遇到了季疏林。 他穿着件及膝的长大衣,他们这种时尚圈的人士,总能把最简单的单品穿得潇洒而有味道,只见到背影她就知是他。 孟姝耳脚步停下,想等他先进去再走。 不见了季疏林的身影,孟姝耳才进入酒店,来到19楼。 走廊灯光柔柔,她低头看着手机,突然,属于季疏林的声音含着笑传过来。 “小耳,原来你出去了?” 孟姝耳很意外地抬头,见他正站在她房间门口,应该也是刚来,笑着等她过去。 停顿了会儿,孟姝耳收起手机,自自在在地朝前走,“哦,你也在这里住吗?” 她是在明知故问,季疏林在北京工作,当然在当地就有寓所,来这里工作只不是是车开得远近的问题,并不需要在酒店住下。 其实她的话也是在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季疏林最熟悉她,何尝不懂她话中的意思,很淡地笑了下,提了提手中的袋子,说:“回去时开车路过水果店,看到新进的血橙不错,想起你最爱吃,买点带给你。” 孟姝耳便不再问他怎么知道她房间号的问题。 季疏林把水果递过来,她大大方方地接过,道了声谢。 她也不开门,两人就站在门外说话。 季疏林问:“什么时候回去,有没有空,我请你吃顿饭?” “我刚从外面聚餐回来,明天上午就回去了,可能没有时间。” “好,那等我回去,我们还有机会。” 季疏林是快回上海了,这事孟姝耳知道。 总觉得他这话中有深意,可她根本无意。 季疏林等着她回话,这时门开了。 应许穿着件米白色的毛衣,青色方格睡裤,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回来了?怎么不进来?”他问孟姝耳。 季疏林看着他,刚才的神情敛了下去,平静又沉默。 应许知道有第二人的存在,他又问孟姝耳:“你朋友?” 他是不清楚季疏林站在哪儿的,所以目光根本没往他身上看去,显得高冷傲慢。 季疏林也没看出他双眼有疾,浅浅地打量过这个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无需孟姝耳介绍,他便可以猜到他的身份。 他抓紧了袖子下的手心,但又显得无力。 对待这两个以后都不会再见面的人,孟姝耳就不想介绍了,她对季疏林说:“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注意安全,我也要休息了。” 她动了动手里的袋子,笑了一下,又说:“谢谢你的心意。” 季疏林道了别离开后,孟姝耳才把门关回去。 应许还站在旁边,拧眉问她:“谁呀?” “一个朋友。” “什么……” 又要问什么朋友了吧。 是不是因为瞎子接触不到外界,所以好奇心总是更重? 孟姝耳赶紧掏出袋子里的橙子,抢在他前面说:“给你切个橙子吃吧。”她抢着话念着上面的包装:“红玉血橙,应该挺甜的。” 应许却又问了:“那个人送的?” 莫名孟姝耳要撒起谎:“不,主办方发的。” 说完心虚地吐了下舌尖。 她安慰自己,其实也不算说话吧,季疏林就是主办方,说主办方发的也没什么问题。 “那好吧。”应许转身去卫生间洗手,竟还勉为其难似的。 第41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只在北京住了两晚,活动结束后的第二天上午, 孟姝耳和应许就回了上海。 丁一过来蹭饭, 说在微博热门上刷到了孟姝耳在活动现场的照片,夸她漂亮得就跟明星似的, 在场那么多人,还有好几个小明星, 谁都没比她更好看。 任何女人都抵挡不了赞美的话, 孟姝耳被他哄得有点小开心,见此,丁一趁机说出自己的来意。 孟姝耳正在厨房煮汤, 她在泰国尝到了当地冬阴功汤, 回国后念念不忘,学着自己做,正在水池边上洗草菇。 丁一趴在她对面, 扭头看看远处的应许, 他戴着耳机,正认真拼玩他的乐高达。 丁一扭头小声对孟姝耳说:“姐, 明天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忙?” 丁一抓了抓脖子,表情纠结地说起:“就是,我前阵子不是被甩了嘛, 那个女孩跟我分了没多久就又和我篮球队的朋友在一起了, 明天队里有聚餐,他们俩肯定会一起去,那我也想找个异性带过去, 不想比他们瞧扁。” 孟姝耳开始洗河虾,熟练地抽出虾线,抬头瞥一瞥他,问:“怎么找上我了?你身边没别的异性朋友了?” “有倒是有,还不是就你最漂亮吗?”丁一舌灿莲花地说。 孟姝耳笑了笑,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好吧。” 丁一留下吃了饭,临走的时候又特意交代了:“别让我哥知道。” 孟姝耳冲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说来,她也没胆量叫应许知情这件事。 * 为了给丁一好好撑撑排面,孟姝耳精心打扮了一番,还戴上了压箱底许久的流苏耳环,长串的小钻石贴着白皙的侧脸,隐藏在茂密的发间,晃动时还会发出绿莹莹的光。 丁一的同学们都是些半大的学生,孟姝耳一出现果真就成了焦点和主角。 丁一搂着她的肩介绍道这是他的女朋友,孟姝耳也很配合地微笑,和他的同学们打招呼,对这些都比她小了好几岁的男孩女孩们,应对得轻轻松松。 她见到了那个甩了丁一的女孩,挺漂亮的,身材也不错,但今天很不在状态,笑得都不自然,一直在偷偷看她,与她身边的新男友如出一辙。 聚餐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席间丁一神采飞扬,最是活跃,可算是好好地给那对不仁不义的男女出了口恶气。 为了感谢孟姝耳,回去的时候他还特意拐进商场,到TomFord的专柜,让孟姝耳自选几支口红,算是他的谢礼。 孟姝耳只挑选了一支,她不是图这个报酬,只为让丁一心里舒坦。 从商场离开后,两人就回去了,孟姝耳坐上丁一的车,一起回佘山。 * 今晚应许没给她留灯,洋房的窗子里黑乎乎的,孟姝耳想着可能他先睡了,但这会儿才八.九点钟,他平时从不会睡这么早,有些反常。 丁一不想回去这么早,也下了车要来家里坐会儿,今晚他们心情都不错,说说笑笑地进了门。 孟姝耳按开墙边灯的开关,往屋里走的时候,瞧见了沙发上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形,被吓得直拍胸口。 丁一也有点被吓到了,走过去坐下,拿起茶几上一只苹果就开啃,问:“哥,你干嘛?坐在这里……” 话还没说话,应许便迅速起了身,抓起他的领子,一拳朝他脸上挥去。 丁一才啃了一口的苹果滚落在地,孟姝耳和他一起懵了,反应过来,冲过去拉开应许,“你打他做什么?他怎么你了?” 丁一捂着脸,一句话也不敢说,战战兢兢地看着应许。 他发狠的样子,恼怒的情绪下又全是失望。 一时,孟姝耳都不知道他和丁一谁才真正值得她去关心。 “你们去哪儿了?”应许问。 丁一还是窝在原处不敢出声,孟姝耳便开口:“只是去吃了个饭而已。” 她也生气了,讨厌他这样不明不白就发脾气的作风,现在丁一半边脸都快肿起来了。 应许冷笑了声。 又问:“吃得还好吗?” 半个小时前李贺臣给他打来电话,告诉他,他在吴江路的一间聚会餐厅见到了丁一和孟姝耳在一起,两人举止亲密,他看在眼里觉得有些怪怪的,忙来问应许知不知情。 如果知道他们两个一起出去也就算了,谁叫孟姝耳今天出门前,给他的说辞是自己做头发去了…… 如果仅仅是吃个饭,那为什么要那样亲密。 就算他们真的没什么,她又为什么要对他撒谎? 无数的猜想像阴云不断积压下来,终于爆发,应许无法理智,又一把拽过丁一,他一字一字地警告道:“不管你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最好马上给我收一收,这个女人是我的,你最好给我滚远点去!”他用力指在丁一脸前,“休想觊觎她分毫。” 这一番话下来,孟姝耳脑中瞬间变得空白,表情也木讷了下来。 丁一到这会儿也算是明白了,弱弱地解释道:“哥,你误会了……” 还被用力按着,他哆哆嗦嗦地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边,应许的表情先僵了会儿,然后一点点放松。 最终,他坐回沙发上,抹了把脸,挫败地垂着头,从发飙的老虎变成了猫儿。 而孟姝耳,她没有再说话。 以往的那些不确定都变成了确定。 原来以往说的喜欢不是随便说说,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喜欢,原来,可能是很深的喜欢。 丁一匆匆告辞,家里又剩下了他们两人。 雷诺趴在地板上看着他们。 应许坐了会儿,牵起雷诺准备上楼。 孟姝耳连忙问道:“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应许脚步微顿,逃避似的继续往前走。 孟姝耳干脆上前去,一把拖住他的手。 她说:“应许,你喜欢我。” 不是疑问,不是试探,是肯定。 他还是不说话,恢复理智,后悔起自己刚才所做的一切。 “喜欢我,那就和我在一起啊。”孟姝耳温温柔柔地说。 应许愣住。 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孟姝耳笑了笑,说:“我们本来就有婚约啊,你怎么回事?喜欢我是件很不光彩的事吗?” 应许马上摇头,“不是。” “不是喜欢我还是不光彩?” 应许被她饶了进去,微一蹙眉,干脆回:“都不是。” 然后又迅速否决道:“不是。” 孟姝耳笑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当时应许还是继续上楼去了。 当晚失眠到凌晨。 * 孟姝耳的话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和应许在一起,不光是他们的父母希望的,对她自己来说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有时她的心思和孟安宁的也没差多少,如果要嫁人,当然要挑好的嫁,如果是应许,有何不可。 何况,她本身也对他有好感。 按时准备好了早餐,却迟迟不见应许下来,孟姝耳无奈地一笑,认为他可能又是脸皮薄了,亲自上去叫他。 应许揉着乱糟糟的头发给她开了门,孟姝耳语气模样一如往常,对他说:“下来吃饭吧。” 顿了顿,他回了声“好”。 “你快点,不然就要放凉了。”孟姝耳叮嘱道,准备下楼,又被他叫住。 她回头。 应许又揉了下头发,犹豫着问她:“你昨天的话,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啊。”孟姝耳眯起眼笑起来,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又是沉默了会儿,他又回了声“好”。 孟姝耳就下楼了。 又遇大好的晴天,十一月中旬,屋内开始供暖,好像快要到初冬了,季节变化带给人一种莫名的不真实感。 孟姝耳心想,他一定也和她一样,被这种不真实感左右着心情,又,大概是好的心情。 住进这栋房子后,这道走廊她就走了无数遍,今天阳光洒遍地板,细看能发现光线中微小的浮尘,孟姝耳脚步轻快地下楼,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去看的时候,整个人已被赶上前来的应许抱了满怀。 她的背贴在他胸前,首先感受到心脏炙热的狂跳,感染着她也加快了心率。 风和阳光和他的味道混在了一起,仍是不真实,又无比真实。 应许把脸贴在她头发上,紧紧抱着她。 “那,我就真的当真了哦。” 第42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和应许关系的变化来得太突然了,昨天他们之间还有着那层若隐若现的暧昧面纱, 今朝, 她轻轻掀起那面纱的一角,接着就被他一把抓起, 掀开,毫无遮掩。 她只是无意触摸, 而他, 好似伺机已久了。 他们这算是,确定关系了,但两人之间还是和以前没太大的变化, 因为都一起住了这么久了, 也都熟悉了彼此。 要非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大概就是应许对她……变得客气了一点。 这好像是他在别扭,渐渐她也被感染得不自在, 那么总体来说, 他们都还没有适应好他们这段关系的转变。 唉,也算正常了, 都怪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那什么风。 丁一脸上消了肿,但还积着淤青, 但今天过来一脸的喜气洋洋。 他还敢过来? 孟姝耳实在不解。 丁一这次来是喜提新车的, 看来应许事后给他道了歉,也算待他不薄了。 丁一在这十几辆豪车之间徘徊,对每一辆都爱不释手, 两眼放光。 应许只丢下一句:“慢慢看,喜欢哪辆来告诉我。”就先回屋里了。 “这是他给你的补偿?”孟姝耳问丁一。 “不啊。”丁一摇头,只顾看车,“我哥说这是奖励,我也不懂,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也只有孟姝耳懂,为什么是奖励。 丁一美滋滋地把一辆兰博基尼开走了,孟姝耳想留他吃顿饭,被一口拒绝,他已迫不及待地开走拉风的新跑车去遛街,脸上还未好全的伤也阻挡不了他迫切装X的心情。 应许就这么损失了一辆几百万的豪车,不过他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雷诺好像该洗澡了。”孟姝耳正看着他的时候,他好像知道她在看着他,脸上闪过一丝他特有的腼腆,突然说道。 孟姝耳问:“去宠物店洗吗?” “都好,你决定吧。” 现在变得是真的很好说话。 孟姝耳笑了下,说:“那就出去洗吧,刚好也到中午了,待会儿我们刚好可以在外面吃点。” “好。” * 开车来到了离家不远的宠物店,把雷诺留在店里慢慢洗着,孟姝耳和应许去了附近的一家必胜客。 点的是番茄虾酱意面,一份芝士培根披萨和两杯冷饮。 这杯加了冰的清雅卡曼橘茶,孟姝耳喝到一半,突然感到小腹涌现出一股酸胀感,作为一个活了二十多年的女性,她对这个预兆再熟悉不过。 和应许说了一声,她就迅速地去了卫生间。 孟姝耳经期总不算特别准时,每个月早几天晚几天都是常有的事,安全起见,她的每个包里都会放一两片卫生巾以防万一。 要命的是,刚才把包忘到车里了。 必胜客的卫生间里只有抽纸,不会为客人准备这种生理用品,现在她非常后悔,刚才为什么不去海底捞? 在隔间里默默坐等了一会儿,都不见有人过来,没办法,孟姝耳只好打电话给应许求助。 手机贴到耳边,犹豫了会儿又放下了。 刚确定关系就碰到这种事,怎么说都是不好意思的。 而且现在雷诺也不在他身边,让他帮忙,怎么说也不太方便。 正纠结着呢,应许的电话首先打来了。 劈头盖脸地就问她:“你又掉里面了?” 她进来的是久了点儿。 孟姝耳听了想笑,这一来,自然而然地把话说出口:“应许,我现在有点麻烦,出不去了。” “怎么了?” “就是……”孟姝耳为难地抿了下唇,说:“我大姨妈来看我了。” 应许沉默下来。 孟姝耳弯腰架在大腿上,苦笑着捂住脸。 应许对女人的这点事还是了解的,问她:“我到哪里去帮你买?” “不用买,车里就有。” 她又恍然大悟道:“对了,你问一下店里的女服务员,看她们有没有,帮我借一片……” “好。” 挂了电话,孟姝耳在厕所里静等了几分钟,终于等来了开门声。 一道很礼貌的女声在问:“请问孟小姐在里面吗?” “在的。”孟姝耳连忙出声。 “您男朋友让我把这个给您送来。” 必胜客的女服务员从门缝下把卫生巾递过来,孟姝耳道了声谢,穿好衣服,洗了手出来。 应许倚在墙边等着她。 孟姝耳摸了摸脸,问:“你吃完了?” “嗯。” “我也不吃了,买单回家吧。” 雷诺不在,孟姝耳便代替了它的工作,搀上应许的胳膊替他引路。 结完账出了必胜客,太阳暖暖地晒下来,四周都亮亮堂堂的,当着日头,孟姝耳眯起眼睛,把应许往车边带。 臂弯里的胳膊动了几下,挣脱她的搀扶,孟姝耳不解地往下看,见到他的手臂垂下来,顺势,掌心包住住她的手。 孟姝耳转回头,两人都还么说话,相贴的皮肤,温度交换,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手上了。 第一次牵手,好不自在。 孟姝耳正想找话说,身边这人声音就幽幽响起了:“平常雷诺就是这样帮我带路,你做得比它好,值得表扬。” 孟姝耳扭头,“你什么意思?” 应许耸耸肩,唇边挂着一丝笑,“没什么意思啊。” “你说我是狗?” “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觉得。” 气得孟姝耳一拳打在他臂上,却让他笑得更开怀。 不久在餐厅内的小尴尬,还有现在手牵着手的小羞涩,即刻,通通烟消云散。 * 接了雷诺回来,回到家就过了一点了,到了应许睡午觉的时间。 他每天都会睡午觉,一般是半小时到一小时,经常就横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就睡着了,这是他午睡专属场所。 今天孟姝耳要做大扫除,就把他赶到楼上睡。 应许不太愿意起身,窝在沙发里低声说:“你不舒服就歇着吧,改天再做。” 孟姝耳摊摊手,说:“我没有不舒服啊。” 体质的原因,她每次来生理期,身体都不会感到不适,脾气情绪也没半点变化,这一点和别的女孩们一到经期就痛苦得死去活来的特征大相径庭。 应许不再说什么,起身准备到楼上。 孟姝耳又说:“对了,我待会儿要拆洗你房间的被褥,你到客房去睡。” 现在她说什么应许都听,依着她的话到客房睡去了。 孟姝耳把要洗的衣物塞进洗衣机,又开始擦桌子擦地,雷诺躺在被拖得光亮的地板上玩球,等孟姝耳忙完屋子里的一切,晒在阳台的衣物和床单也都半干了。 她到阳台上收起已经晾干的一些衣物,见到夕阳像块融化了的橙子糖正缓缓流进树梢,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都到傍晚了,也才感觉到操持完家务后的劳累。 应许好像还没醒。 孟姝耳觉得奇怪,到上面去看看。 不开灯的房间里光线暗沉,床上的人睡得正香。 他还真能睡。 孟姝耳轻轻蹲坐在床边,小声说:“起床了,都快六点了。” 应许呼吸平缓,一点动静都没有。 孟姝耳无奈地笑笑,凑近些想把他晃醒,余光瞥见床头的一瓶褪黑素,顿时傻眼了。 这瓶褪黑素是她不久前放这儿的,那晚辗转反侧地失眠,干脆换个房间睡,还把褪黑素带了过来,吃了两颗就放到床头了。 这款褪黑素是软糖样式的,吃起来还有股甜甜的橘子味,最容易被小孩当成糖果来吃,瞎子看不到瓶子上的说明,和无知的小孩没什么两样。 孟姝耳紧张地拿起瓶子观察,里头的容量比她印象中的少了好些,粗粗计量,应该至少有六七颗。 她快吓疯了。 这下可该怎么办? 孟姝耳扔掉瓶子,手足无措地跪在床边。 应许现在的睡相死沉沉的。 她颤着手去感受他的呼吸,呼吸还算平缓,孟姝耳冷静下来,犹豫要不要打120。 她先在百度上输入问题,竟然一下跳出好几条她要搜索的:褪黑素食用过量会不会死。 翻看下来,医生的各种解答好坏不一。 褪黑素本就是人体大脑正常分泌出来的物质,任何人都没有解答出来直接的坏处,但各种“不宜多食”“最好不要”的字眼,让孟姝耳觉得应许现在半条命都快没了。 她想立即叫来120把他抬到医院去洗胃,不过这都几个小时过去了,那几颗软糖早就被消化的无影无踪了。 孟姝耳又给她一个现在当了医生的高中同学打电话。 同学云淡风轻地告诉她,没事,让他好好睡一觉,起来多喝点水就行了。 这个男生上学的时候为人就比较靠谱,他的话孟姝耳愿意相信,她想起自己有时实在睡不着,也会加大剂量食用,多吃几颗,只在起床后感到有些头晕,但半天也就过去了。 孟姝耳渐渐安下心,守在应许身旁等着。 这一觉,他竟跨越两天,睡了整整24个小时。 期间孟姝耳早就没了耐心,给他应许爸妈打了电话,还叫了家庭医生来,应许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也是经历了一系列诊脉、翻眼皮、看舌头的医疗过程。 但他就是醒不过来。 他爸妈也还是跟他上次发烧时那样心大,反过来安慰孟姝耳,让她再等等,两人就离开去看话剧了。 又到昨天的这个时候,看着床上应许死了一般的样子,她趴在床边抽泣起来,肩膀颤颤的,脸埋在被子上,压在脸下的布料被她哭得都湿透了。 一只温热的手掌缓缓落在她后脑勺上,孟姝耳哭声一滞,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应许睁开了眼,脖子侧向她这边,脸上还盖着层遣不散的浓浓睡意。 “哭什么?” 声音又低又哑的,又轻又慢,又有无限的温柔。 孟姝耳嘴巴一咧,“呜”得一声又哭了出来。 她带着满脸的泪,猛地一纵身朝应许扑过去。 应许闷哼一声,才刚撑起来半个身子就又被压到了床上。孟姝耳紧紧压着他、抱着他,脸埋在他脖子里又哭起来了。 “呜呜呜你可算醒了,你可吓死我了!我都以为你死了呐!!” 第43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应许就算没死也快被她压死了。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头昏脑涨地睡了很久, 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 有点意识地时候就听到有个女人在他旁边哭,活活被吓醒的。 孟姝耳用力抹一把眼泪, “你是三岁小孩吗?见到吃的就要往嘴里塞?你知不知道你吃的是什么?” 她拿起瓶子在他面前用力晃晃,“亏得你命大, 也还好没吃那么多, 不然你这辈子就当个睡美人好了,神仙教母来了也叫不醒你。” 应许明白了,脑袋陷在枕头里冲着她淡淡地笑, “没关系, 你一吻我就醒了。” “你想得美。” “我睡了多久?” “整整一天。” “一天……”他压低了声音,若有所思道。 “怎么了?” “原来我这么久没见到你了。” 孟姝耳微怔,一下子, 心窝柔软。 * 应许醒得太不是时候, 错了时差,到晚上真正该睡的时候, 他又睡不着了。 敲开孟姝耳房间的门,他倚在门框上,“你睡了吗?” 孟姝耳刚洗漱好, 就准备躺床上了, 她明白他的潜意思,在脸颊两边轻轻涂抹着护肤品,让开步子往屋里走。 “进来吧。” 得到同意, 应许立刻就进了她的房间。 而她也才转回身,就被他拦腰抱住了。 孟姝耳不满地“哎呀”了声,带动着他的步子一起走。 年轻男人的胸膛,宽阔温暖。 应许埋头在她耳边小声商议:“今晚我想在这里睡。” 怕孟姝耳拒绝,他还忙提前保证道:“我什么也不做。” “你想在这儿就在这儿。” 北京出差那晚,他们已经同床共枕过,这对孟姝耳来说没什么。 应许满足地笑了下,“好。” 孟姝耳晚上睡前总习惯刷会儿微博,回完私信和几条评论,她关了灯就准备睡了。 侧过身躺下的时候,看到应许眼里亮晶晶的,正对着她这里。 知道他的眼前什么都没有,但这双眼睛看在别人的眼里,又是这样的美丽,仿佛蕴含一切。 “还是睡不着吗?”她问他。 “孟姝耳。” “嗯?” “你喜欢我什么?” 孟姝耳微微一愣,胳膊架在他枕边托着腮,含笑说道:“喜欢开着跑车载你去各种地方,喜欢那天清晨上佘山一边看日出一边捡银杏果的时候,还有那晚在月湖边上吹风和看星星。” “怎么样?够不够真诚?够不够文艺?”孟姝耳说完自己先笑了。 应许却转个身背朝着她,盖好被子。 “虚伪。” 孟姝耳大大咧咧地笑着,抱了抱他的肩,也躺下睡了。 * 早上闹钟把她叫醒,孟姝耳发现自己正像八爪鱼一样抱在应许身上,他也是早就醒了,虚空地睁着眼,毫无睡意,也不知道她醒过来了。 孟姝耳伸了个懒腰,又闭上眼,像抱着个大毛绒玩具一样又往他身上挤了挤,腿都翘到他身上去了。 “你什么时候醒的?”她迷迷糊糊地问应许。 “很早。” 寒冷天气里的被窝,最适合两人这样抱在一起,孟姝耳还没完全醒来,忘记自己薄薄的睡衣下什么也没穿,还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贴。 “很早是多早呢?”她打了个哈欠,弱声问道。 应许渐渐不自在起来了,没回答她的话,身体稍稍动了动,似乎想往外挪一点。 孟姝耳哪里肯,又是紧紧地把他抱住,一条长腿又翘上来横在他腰间。 这一来,她猛地睁大双眼,感受到腿上的那处异样,愣愣地瞪住应许的脸。 “不要抱了。”应许有些烦躁地说。 孟姝耳:“……” “先警告你,真要坏事儿的话,你得做好准备。” “……” 孟姝耳这辈子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又羞又臊,哭笑不得,抄起枕头就往他身上砸。 “坏蛋!流氓!” 应许笑着抬手挡着,无奈地说:“你自己非要上来,干嘛怪我?” “那你也不能这样啊!”孟姝耳气呼呼地推推他胸前,又被一把按住手,拿都拿不开。 还被问:“哪样?” 孟姝耳更气了,她坐起来,刚在被子里拱乱的头发像个小狮子。 应许还笑,仿佛能看到她气急败坏的模样,说:“还不是你闹的?” “闭嘴啊!”孟姝耳又扑过去捂他的嘴,应许直接抱紧她的腰,轻轻一带,就颠倒了两人的上下方位,牢牢地压住了她。 他身体罩在孟姝耳上方,按住她的两只手压在枕头上,头低过来沉声说了句:“再闹我就真不客气了!” 阴恻恻的表情配上这句威胁,很管用,孟姝耳张牙舞爪地劲儿瞬间过去,一秒认怂,定定地瞅着他,不敢吭声了。 男女力量相差太大,就算应许什么也看不见,别的任何方面,都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男人,年轻、健壮、有力。 真计较起来,孟姝耳根本敌不过。 应许比较满意地放开她,这时枕边孟姝耳的手机就响起来了,她妈妈打来的电话。 孟母告诉孟姝耳,现在她正在虹桥高铁站,让孟姝耳过去接她。 这大清早的,孟姝耳脑子有点当机,没先问那么多,忙说了好,就准备起床。 她掀开被子双脚下床,对应许说着:“我妈来了,要我去高铁站接她。” “怎么这么来得这么突然?”应许说。 孟姝耳耸耸肩,“我也想知道。” 两人迅速洗漱换衣,应许也上车一起去了。 这时间正是工作日的早高峰,路上一直在堵车,终于来到高铁站的时候,孟母已经等了快两个小时了。 她原本就是带着不好的心情来的,此时周身更是低气压环绕,只看在应许的面子上,给了孟姝耳点好脸儿。 回到车上,应许主动带着雷诺坐到了后排,把副驾的位子让给孟姝耳,开车上路,孟母心情好点了,一直在和应许说话,孟姝耳一旦想插一句话,就被她劈头盖脸地骂回去:“好好开你的车,注意看路!” 孟姝耳平日对应许再怎么作威作福,但一到她妈妈面前就是个乖乖崽,一声也不敢反抗。 应许眼带笑意,不禁弯了下唇角。 又回到佘山时,就到准备午饭的时候了,今天孟母是主厨,孟姝耳给她打下手,准备做一道电饭锅焗板栗鸡。 只剩孟姝耳一个人在厨房的时候,应许悄悄过来,从后面抱抱她。 孟姝耳小声问:“怎么了?” 应许把下巴放在她肩上,说话的时候下颌咬动,硌得她有点疼。 “我今晚还想跟你睡。” “嘘,我妈在啊。” “阿姨不是喜欢我们在一起吗?” 这话她无法反驳,顺便脸上还热了一道。 这时孟母下楼去了,听到脚步声,孟姝耳连忙用手肘往他小腹上顶了下,小声催促:“快放开,我妈来了。” 应许很快就松开她了,不过也为时已晚,还是被孟母逮个正着。 孟母只是笑笑,跟应许说:“小许啊,饭一会儿就好。” 应许回了她一声,就去客厅了。 孟姝耳有点尴尬,低着头忙活,问孟母:“妈,你还没跟我说你为什么突然来上海。” 温州到上海高铁都要三四个小时,她一大清早就到达了上海,一定大半夜就离开家了。 孟母没要瞒着她,说:“和你爸吵架了。” 孟姝耳顿时张大了嘴:“啊?” 孟母脾气是不好,但她爸爸可是出了名的好性子,这么多年来,生活上的一些小摩擦也在他们二人身上出现,但从没有正式地吵起架来,能把孟母气到离家出走,想来吵得一定还挺凶,到底发生什么了。 但再要问什么原因,孟母就死活不说了。 不说就不说,孟姝耳可以去问她爸。 饭前她躲在门外,悄悄给孟父打去了电话,孟父声音沉沉,也不愿透露什么,只说你妈在你那儿我就放心了,孟姝耳见他没有心情再说下去了,便不再追问。 吃完饭,孟姝耳决定带孟母去逛逛商场,购物可以消除任何女人的坏心情,在恒隆广场刷了两三万后,孟母果然恢复到以往,孟姝耳也放下心了。 这次出门孟姝耳一开始没打算带上应许,想让他在家里午睡,但孟母不愿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硬要整整齐齐地都一块儿来,孟姝耳只好从命,应许也只好从命。 这是孟母第一次陪应许出门,她命里就爱操心,眼睛时时刻刻都关注在应许身上,半天下来,应许倒没什么,因为他早就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但孟母却把自己累得够呛了。 她也不由想起,孟姝耳日常陪着应许的日子,是不是也是这样无比累人的细微谨慎。 刚刚经历了丈夫的事,孟母对夫妻关系感到失望,现在所有的心都放在孟姝耳身上,没有人比她的女儿更亲了,也就是现在,看着女儿日日与一个盲人这样相处,她明白了自己当初想得太简单了,让孟姝耳嫁到应家,并非真的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 她心疼。 试衣间里,孟姝耳站在她身后帮她调整好后领,孟母看着镜子里的孟姝耳,终于忍不住问:“小耳啊,应许的眼睛真的会好吗?” “会啊,现在就等着到德国换角膜了,换完就可以看得见了。” “没有那么简单。”孟母抬了抬手,立即否认道。 孟姝耳微怔,问:“什么?” “哪里会只是一个角膜的事?你应叔叔应阿姨那么有钱,国内国外最好的医疗条件没有什么提供不起的,可为什么应许的眼睛就拖了这么久?他之前也不是没看过,但怎么每次都看不好?” 孟姝耳正色道:“妈,你想说什么?” “我是想问你,如果小许的眼睛真的好不了了,你打算怎么办?”孟母转过身面对着她,非常严肃地问道。 第44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妈,我已经和应许在一起了, 您就别再问这些没意义的了。” 孟母又不高兴起来, “哎,怎么就没意义了?” 孟姝耳推开试衣间的门出去了。 试衣间的隔音效果没有孟母想象中的后, 孟姝耳很担心她这话让应许听见,出来后观察了会儿应许的神情, 觉得大概无碍, 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 孟母计划在上海住两天就回温州,才来了一天,就对孟姝耳唠唠叨叨个没完, 家里家外地帮她操持, 还去超市买了毛线和毛线针,要给雷诺织一件小马甲。 有了事情做,她一天的大多时候都在客厅, 开着家庭伦理电视剧, 边看边织毛衣。 晚上睡前,孟姝耳到孟母住的房间看了看她, 回自己的卧室时,没锁门。 应许白天说过了,他想过来。 和他在一起, 她感受到纯粹的爱情, 没有现如今浮躁的快餐式爱情,恨不得三垒打分三天依次进行完。 他们发展到现在的关系,顶多就是搂搂抱抱, 连接吻都没有过,干净得像一捧清水。 应许提出晚上想和她睡的要求,也不过是想陪着她,和她一起,这是他表达爱意和依赖的方式,孟姝耳照单全收。 她玩着手机,一边等着他。 可都快一个小时了也还没见到他过来。 应许喜欢黏着她,一般跟她保持起距离的话,就说明又不高兴了。 孟姝耳想想今天他们也没有什么小吵小闹的,除非,就是在商场里,她妈妈的话真被他听见了。 想到这里,孟姝耳连忙披上衣服去找他。 主卧客卧贴得很近,怕被孟母听到,孟姝耳就没敲门。 轻轻拧开门把,应许躺在床上也没谁,床头开着盏不太亮的灯。 应许听到她来的动静,没有反应,手里拿着他的盲文阅读器,放在书上,长指缓慢地移动触摸。 孟姝耳猫儿一样轻着脚步过去,上了他的床,躺进他的被窝。 “你的小可爱来啦。”她贴在他耳朵上,用气音说着。 “来干嘛?”应许不冷不热地回。 孟姝耳确定下来了,他就是听到了那句话。 他耳朵有多灵她是知道的。 但她有信心哄好他。 世上最好哄的人就是这一位了。 她笑着搂住应许的脖子,勾头往他手里看,顿了顿问起:“我妈在商场说的话你听到了,对不对?” “听到了。”应许沉着声说。 “那你听到我说了什么吗?” “嗯。” “那你还生气?” “我没有生气。” “这还不叫生气?”孟姝耳瞧着他没有表情的脸,说:“都不去找我了,我可等了你好久呢。” 她拿起他手里的书放到一旁,胳膊架到他枕头上,近距离看着面前这张好看的脸,等着他说。 应许终于开口:“我只是在担心。” “什么?” 他很严肃地说:“如果真的好不起来,你该怎么办?” 孟姝耳笑出了声,“还能怎么办,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啊。” 这话不太好听,但使他微微弯了弯唇。 孟姝耳说完了,又问他:“那你想我怎么办呢?像电影电视里的那些男主角们,为了不想拖累我,和我分手?退婚?” 应许冷笑了声。 “不可能,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只要我不愿放手,你就,永远想也不要想。” 对,这才是他。 伤春悲秋那种,才不是他的所作所为,明明这么霸道蛮横,可偏偏孟姝耳欣慰地笑弯了眼。 * 孟母回温州前,早早就把雷诺的小毛衣织好了,高高大大的大黑狗穿着件红色的小衣服,胸前还绣着一朵小黄花,非常喜感。 孟姝耳送她去高铁站的时候应许没一起去,这两天她的心情也调养得差不多了,孟姝耳又开解了她几句,陪她在站外呆了一会儿,孟母问她:“我听小季他妈妈说,他从北京又调到上海了?” 季疏林老家也是温州的,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因为是同市,双方家长见过一次面,季疏林妈妈和孟母性格很投机,两个年轻人分手后,她们也一直都有联络。 孟姝耳想起前两日她在朋友圈刷到的季疏林和新同事们的聚餐照,说:“好像已经来了。” 孟母便说:“我听你季阿姨的意思,小季像是还放不下你,不过他怎样是他的事,现在你和小许在一起了,就不能再给我朝三暮四!” 孟姝耳笑,说:“这会儿怎么又改口风了?我怎么记得有人还担心应许眼睛好不了,问我打算以后怎么办?” “是我当时有点糊涂了,小许是个好孩子,我这两天住着,也看出来他对不错,那些话你就当我没说过,也千万别和小许说,省得我俩以后有嫌隙。” 孟姝耳只好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好好好,不说不说。” * 送走孟母后,佘山的老洋房里,孟姝耳和应许又回归了每日腻歪来腻歪去的日常,斗嘴还是和往常一样不可或缺,关系更加亲密,浓情蜜意,把两人的心里都塞得满满的,蜜里调油,难舍难分。 《mud》杂志找上门来,邀请孟姝耳在他们家开设美食专栏。 因上次北京的微博大v节,孟姝耳流出了几张官方的路人拍摄的照片,因模样漂亮,微博上又是心灵手巧的人设,在微博上的热搜榜盘踞了小半天。 也就是这半天的巨大流量,为她带来了不少的工作机会,广告推广、团队营销(有了老齐的事之后这些一概免谈)、另外就是《mud》杂志抛出的这个橄榄枝了。 《mud》在时尚圈乃至整个娱乐圈都非常有名,每一期的封面人物都是在大红大紫的明星中千挑万选,也经常邀请国外的一些著名歌星或演员来充实门面,总之,非常上档次,有逼格。 所以孟姝耳可以无视现在季疏林是它的副主编,没多想就接下了这个工作。 《mud》是月刊,签了孟姝耳六个月。 孟姝耳到杂志社面谈的时候,接待她的事杂志的总监和两名编辑助理,谈好了事情后,约她下周过来拍摄一组宣传照。 各种繁琐的事情需要谈论、签字、一一确认,孟姝耳在杂志社所在的大楼内呆了半天,离开时,很多员工也都一一下班了。 孟姝耳和这些上班族们一起乘坐下行的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她走到自己的车旁,打开车门的时候,停在附近的一辆车子突然亮起车灯。 孟姝耳看过去,季疏林坐在车里,接到她的目光,下了车。 * 放着轻缓的纯音乐的咖啡厅内。 孟姝耳答应陪季疏林过来坐会儿,他主动邀约,她不至于太不近人情,因为之前的分手没有谁对不起谁,是和平分手,更因为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会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 已快六点多钟,这个点喝咖啡就是摆明了要失眠整晚,孟姝耳点了杯温热的果茶,但季疏林并不介意,他还是点了杯黑咖啡,他说在北京的这一年多里,咖啡对他来说是没日没夜的必需品,身体早已免疫。 话中的意思,大概是,这一年多里,他过得并不太好。 这次私下见面没谈太多私事,多是在谈接下来的工作,两个人都是自自然然的,非常友好和谐。 又见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孟姝耳脸色微微一变。 明显李贺臣也看到她了,撇下女伴,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季疏林心细如发,发觉了她的异样,很关心地问她:“有什么事吗?” 孟姝耳淡淡地笑了下,说:“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就起身朝李贺臣追了过去。 果然没错,李贺臣站在洗手台前,低头看手机,正在拨号。 孟姝耳悄无声息地出现,伸了伸脖子往他手里看了一眼,还真是又要打给应许的。 她手指戳上去滑动挂断键,及时阻止了他的小报告。 李贺臣吓了一跳,见到是她,又更是惊吓,整个身子往后倾,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孟姝耳皮笑肉不笑地问:“又要打小报告了?” 说来也真是巧,她每次背着应许和别人出来干个什么,回回都能碰上他。 李贺臣忙说:“没有啊,我就是……” 他举了举手机,说不出话。 孟姝耳主动告诉他,介绍得明明白白:“那是我的朋友,大学学长,《mud》杂志的主编,我在他们杂志开设了个美食专栏,今天过来谈工作的。” 李贺臣恍然大悟,默默后脑:“哦哦,原来是这样!” 孟姝耳笑着白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说:“我已经提前和应许打好招呼了,你啊,就别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 李贺臣认了。 “好了,那我就回了。”孟姝耳说完就准备转身,李贺臣突然又叫住了她。 “其实我也是希望你们好,阿许他,挺不容易的。”李贺臣正正经经地说道。 他唇边挂着丝苦笑,摇摇头说:“曾经的天之骄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现在成了这样,我实在不想他再遭遇到别的事情。” 孟姝耳动容。 李贺臣平日不见他有个正形,却也是应许的真朋友。 “我会好好对他的,你放心吧。”孟姝耳对他说。 李贺臣点点头,“好,我相信你。” 离开前,李贺臣给她透露了一个消息,后天就是应许的生日了。 李贺臣了解应许,觉得这件事他应该不会主动跟孟姝耳说,所以提前给孟姝耳打个招呼,以免当天孟姝耳一无所知,让他感到失落。 孟姝耳对李贺臣的谢意不假,也彻底地明白他还真是应许的良友,可开车回家的路上,忍不住有对他萌生了小小的醋意。 他们这两人,还真是一对好基友啊! 第45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该怎么给应许过生日,又该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孟姝耳纠结了一晚。 早上她在厨房煎太阳蛋, 应许睡醒下楼,从后面抱住她。 孟姝耳担心烫到他, 曲了曲肘想让他后退一些。 胳膊肘顶着他的胸前,身后的人纹丝不动, 还微一拧眉, 命令她道:“别动,给我抱一会儿。” 那就随你吧。 孟姝耳没一会儿就煎好了两个太阳蛋,转换阵地的时候扭头看看肩膀上的这张俊脸, 无奈地翻了翻眼睛, 表示很服气。 就这样靠在她身上睡着了? 他上辈子是一只考拉吗? “醒醒了,你可真会找地方睡。”她忍着笑说。 应许半梦半醒,还不放开她。 “抱着你好舒服。” 他鼻子埋下来, 深深一嗅。 “好香, 好软。” 孟姝耳脸开始泛红。 在这种时候就可以庆幸他是个瞎子了。 男人的体温都这么高的吗?跟个火炉似的,围着她又比冬天的被子还给人踏实。 把她热得都想到外面透透气。 侧过头看着身上的这只树袋熊, 孟姝耳突然感到罪恶。 有时他还真挺单纯干净,完全不觉得自己是在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撩人的话。 想这么说便说了,倒是孟姝耳自己不纯洁, 偏要想歪。 应许稍微起了点身, 眯开眼,声音还有些困:“明天是我生日。” 这就告诉她了? 李贺臣不是说他不会跟人主动提起吗? 孟姝耳装作很惊讶的样子,顺便征求他自己的意见给她指条路:“你想怎么过?” “怎样都好, 但我妈想叫我们回浦东家里一起过。” “好啊,那我们就回去。” “嗯。” 应许又抱了她会儿,重重的脑袋埋在她脖子上,像只大狗狗一样地蹭了两下,说:“想让你亲手给我烤个蛋糕。” 这对孟姝耳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立刻就答应了。 * 到了生日当天,孟姝耳清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做蛋糕。 做好了后,便带到碧云联洋去,大家一起给应许过生日。 她正忙着的时候,应母打来电话,早早就想让他们先过去了。 孟姝耳的蛋糕一时半会儿还好不了,想先让司机来把应许接走,他原本不肯,后来经孟姝耳劝说了几句,说今天虽是你的生日,但也是应阿姨的受难日,她今天一定想早点见到你,你不如就先回去陪陪她吧啦吧啦什么的。 还保证蛋糕做好后自己马上就过去。 应许总算答应了。 他走之后,孟姝耳开始更专注地做蛋糕。 她这一两年里拍摄了无数条美食视频,蛋糕这种耗工夫的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动起手来还算熟练。 家里什么食材都有,她戴着隔热手套把蛋糕胚拿出烤箱,站在桌边构想着用水果和奶油装点成一个什么模样的,刚拿起奶油裱花袋准备下手,手机响了。 《mud》杂志的责任编辑请她去一趟杂志社,因为那天谈的合同有纰漏,负责这个专栏的小组也开了个小会,觉得需要把孟姝耳叫来一趟,当面商议好了,再重新修改。 属于孟姝耳的版块下个月初就要上刊,现在的宣传照和一些图文内容都要开始准备着了,合约的事更不能耽搁,必须趁早解决。 杂志社那边催得也紧,只等她一人了。 孟姝耳看时间实在调不过来,只好摘了手套和围裙,换衣换鞋,匆匆出门。 开车在路上等红灯的时候,孟姝耳给应许打去了电话,工作的事他能够理解。 听到他说没事,孟姝耳安了心去忙工作。 她毕业后就没怎么上过班,从未体会到大学同学和好友们相继吐槽过的各种冗长而枯燥的会议。 今天终于算见识到了。 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偏要用山路十八弯的手法来分析利害,她是早就坐不住了,可这又关系到自己的利益问题,只好硬着头皮融入这些人,参与讨论。 三个小时后,孟姝耳终于从这些编辑的办公室里被放出来了。 期间应家人的电话和微信发来了好几个,她快步走出杂志社,手机举在耳边,电话是打给应许的。 应许接听后,声音淡淡的:“忙完了?” “嗯,我现在就先回佘山拿蛋糕,然后去找你。” 应许语气里带点笑了,说:“好。” “阿姨和叔叔都在吗?” “都在,我哥和林冉,还有丁一,我二姨都在,就差你了。” 孟姝耳小小紧张了一下,“这么多人啊?” “这还算多?我爷爷在国外没来,待会儿吃饭的时候按例一家人都要和他视频一下。” 这位老爷子孟姝耳仰慕已久了,话说她和应许的婚约就是他一手钦点的,那应该就是挺喜欢她的吧,她很想见见。 不由地,孟姝耳又加快了些脚步,和应许说着:“我现在去乘电梯,先……” 身后,一名杂志社美妆部的编辑突然叫住她,“孟小姐?” 孟姝耳转身,迟疑地回应道:“你好?” 女编辑抱着板子对她说:“下午就听说您来社里了,开完会了吧?” 孟姝耳笑笑,说:“是啊,刚开完。” “您来得正好,Charles(著名摄像师)现在正在棚里给下月主刊明星拍摄封面照,您看方不方便稍等一会儿,待会儿一起把咱们的专栏宣传照拍了?” 孟姝耳表情略为难地举了下手机,说:“可我现在有事,着急……” 女编辑忙又小声说服她道:“Charles可是可遇不可求啊,多少明星找他拍照都要排队,今天他心情不错,我们主编也和他商量过这件事了,Charles已经答应了。” 孟姝耳:“……” 电话没有挂断,应许在那端把这些电话听得一清二楚。 孟姝耳左右为难,女编辑又在这边热情地招呼她往回走。 而应许那端,一直都一个字儿都没有再说。 孟姝耳问女编辑:“麻烦问一下,拍照需要多久呢?” “咱们下期的版面只拍一组就可以,准备下妆发,搭配搭配服饰,很快的。” 孟姝耳点点头,“好的。” 然后她又跟电话里小声商量着:“应许,那……” 没有听到回音,她拿开手机放到眼前看看。 他早已结束通话了。 既然这样了,孟姝耳干脆就再多逗留一会儿,只是一组照片而已,应该很快就能好,不会耽搁晚上在碧云联洋的晚餐的。 …… 晚上十点中,孟姝耳拖着疲惫的身子开车回家。 她已提前给家里人打了电话,晚餐早已结束,应许也被司机送回了佘山,现在她直接回家就好。 好像快到冬天了。 她把车停到车库,又在萧瑟的冷空气里呆了一会儿,才磨磨唧唧地推门进屋。 应许刚端着水杯从楼上下来,已经换上了睡衣。 突然下来,可能是听到了她的车声。 但明知她回来了,他还是一句表示都没有。 没有话,没有表情,走得慢慢地下来。 这种表现孟姝耳太熟悉了,通常就是心情又不好了。 孟姝耳换着鞋,拿下肩上的背包,尽量活跃地冲他说:“我回来了!” 应许举着杯子默默喝水,杯子里的没有了,摸到冰箱旁,从里面拿出一瓶瓶装饮用水。 然后坐回沙发上。 孟姝耳走之前忘记把蛋糕放进冰箱,现在早就不能吃了,她丧气地把蛋糕扔进垃圾桶,转头看看应许。 他又安静地坐到了沙发上,双手握着水杯放在腿间,却也不喝水,就那么干坐着。 孟姝耳知道,他在等她的解释和道歉。 她走过去,很抱歉地说:“对不起,生日蛋糕没有了……” “你还想要什么,要不然我……” 应许眼睛往下望,“要不然你怎样?” 孟姝耳定定地瞧着他。 知道这人心思敏感,最不喜被抛下和冷落,今天是她的错,给他造成的失落,不是轻易就能弥补得了的。 孟姝耳头疼得很,胳膊架到腿上托着腮,说:“反正这么晚了,你再要什么我可能办不到了,要不我把自己给你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没有多想,只抱着疲乏和满腹的苦恼。 不知从何时起,这个人的一举一动、高兴或不高兴、乃至他的一颦一笑都能牵动她的心。 这是陪他过的第一个生日,她的做法却把工作放在了第一。 就算他现在没有不高兴,她也会对自己的做法感到愧疚和不开心。 话音刚落下,应许抬起头,直直面向她这里。 “好,那就把你给我。” 孟姝耳懵了。 好像他和她的理解不在同一层意思上,但再解释好像就来不及了,他眉梢染上一丝惊讶、一丝羞赧的轻浮,情绪终于有变,不再像刚才那样死气沉沉又一言不发的样子了,竟……青涩、紧张、又期待…… 怎么办,他真的误会了。 还不容她解释,应许伸手过来,把她拽到自己身旁。 孟姝耳脚下磕绊了一下,扶着他,而自己被搂抱住腰身,面对面地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像个小孩一样被他抱着。 应许抬了抬脸,对上她的那双眼睛里只有来自天花板上的灯光,他又低下脸,埋在她的颈窝。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声音又低又哑,气息又痒又热。 孟姝耳身子一颤,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 第46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太、太晚了吧?” “你饿不饿?我给你煮点宵夜?” “窗户好像没关,有风诶。” “我去关, 要不你先放开我吧?” 孟姝耳话突然变得很多。 但应许抱着她的双臂纹丝不动, 她整个上身都往他身上压过来,肉贴着肉, 体温感受着体温,她只得把双手放在他胸前, 好给自己保留一点底线。 “我说过了, 不许反悔。”应许沉声警告。 “我知道的,但窗户真的得关上啊,不然要进贼的, 还有, 你晚饭一定没好好吃吧,也得给你煮点东西吃。” “放心,我现在体力很好, 不需要加餐。” 孟姝耳表情僵住了。 她开始左顾右盼地想主意。 只要应许不愿放开她, 她就没有能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而且现在她坐在他腿上, 一动也不敢动,生怕给他擦枪走火,那可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怎么办怎么办? 应许轻轻啄了下她的脸, 手开始往她身上滑。 这就开始了? 孟姝耳的心跳, 她自己都能听见了。 应许也听得见,但他没有戳破。 他的手触到她腰间,从外套里取出了她的手机, 递到她面前,微一挑眉,暗示什么。 孟姝耳不懂,慢吞吞地接过手机,问他:“怎么了……” “买一盒安全套。” 孟姝耳真想把手机塞他嘴里得了! 要被气死。 其实她能感觉到应许也并不是那么厚脸皮不要脸,从细微的小表情中,孟姝耳观察到他的不好意思。 但原则性又是十分得强。 说不让她反悔,今晚就势必非把她拆骨入腹了似的,这么久了,控制着她的力道一点也没松。 孟姝耳想起了小时候她在奶奶家时,那只拴在水井旁待宰的母鸡…… “不买!” “你的生理意识好像不太健全。” “就你健全,反正我不买。” “那我带雷诺出去买。”说着却还是一点也没松开她。 “你敢!”孟姝耳瞪大眼睛威胁。 应许唇角勾起笑,有点坏,有点轻浮,有点温柔。 非常迷人。 美色难挡,孟姝耳心里一恍惚,竟也有点愿意了。 想起大学的四人寝,夜半熄灯,话题转向少儿不宜,她每次都是宿舍夜谈的一个异类,作为唯一一个没有过经验的,插不上话,又要支着耳朵听,一边好奇一边懊恼自己怎么能这么污,并且还要被室友们调侃是个清朝人。 如果可以,谁愿意做清朝人呢? 应许往她屁股上拍了一掌,把她跑了的神儿叫回来,有点急地催促:“快买!” 孟姝耳不情不愿地地点开手机。 美团上有夜送服务,随便点进一间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她搜索到这个东西,对着各种型号又犯起了愁。 “买好了没?”应许问。 她只好硬着头皮说:“要哪种啊?” “薄一点的。” 孟姝耳加购了一款以“轻薄”为噱头的,又红着脸问:“怎么还分大小啊。” 应许贴到她耳边,用气音缓缓地说:“挑、最、大、的。” 孟姝耳敏感地缩了下肩膀,现在更想把手机往他嘴里塞了。 买点零食加上这一盒东西凑够了单,孟姝耳最后犹豫了一小下,摁下付款,立即就有骑手接单了。 大概,不出半小时之内也就送到了。 应许终于让她从他身上下来了,但半个身子还靠在他身上,两人一起挤在沙发上。 骑手打来了电话,同时也按响了室外的门铃。 孟姝耳赶紧下来,把抱枕扔给应许,他轻轻一笑,听到孟姝耳关门后拿着东西过来,坐下来开始拆封。 为了凑单,她还买了点零食,果冻、薯片、饼干,那盒安全套压在最下面。 孟姝耳拿出来,丢给应许。 他接住,塞裤兜里,轻轻挑了下眉,询问她的意见:“去楼上?” 孟姝耳装作没听到,开始拆零食,“我一天没吃饭了。” 应许没什么可说的,默默起了身,像要先上楼去了。 孟姝耳心口猛地一放松,拿出一枚果冻,牙齿咬住封皮打开,应许去关上了她执意要关掉的窗户,正从两台沙发之间的间隙走过,身影晃过她的面前,突然定了定,又晃了回来。 孟姝耳茫然地抬头,年轻男人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头顶灯光,他眼中讳莫如深,弯下腰,俊脸朝她倾覆而来。 一枚樱花果冻还咬在她口中。 现在他和她一起分享。 孟姝耳屏住呼吸。 贴上来的唇,很柔软,暗含蛮力,先碾磨过她的皮肤,又要往更深处的地方探索。 探到了她嘴里的果冻,和同样滑腻香甜的舌尖。 孟姝耳看到他闭着眼,她也闭上,就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被一步步压制到沙发上的了。 …… 初夜,是樱花味儿的。 又困又累,睡得忘记了时间,大概是早上了。 孟姝耳稍稍动了下身子,身旁躺着的这只考拉就又手脚并用地抱过来,把她抱在怀里关怀:“还难受吗?” 孟姝耳嗓子有点哑,“还、还好。” 说完他就笑,脖子以下都是一片光洁,宽厚的肩膀线条优美,孟姝耳想也不想就把脸蹭上去。 她想再睡会儿。 这时应许说:“孟姝耳。” “嗯?” “我们领证吧。” * 孟姝耳答应领证,但这件事不是说做就能立刻去做到的,首先得通知他们的父母,可能还要由长辈挑选一个合适的日子,再到民政局奔现。 在这之前,孟姝耳想先把工作忙完。 正在十一月份,她的工作积累了一大堆,又有杂志社那边的专栏要上,真歇下来的时候,大概要到元旦前了。 不过,总归也不远了。 在摄影棚里录制了半天的视频,结束工作后,总监邀请孟姝耳一起参加聚餐。 负责她这个专栏的周总监是个老好人,平日对孟姝耳不薄,孟姝耳答应下来。 到场之后,人都来齐了,季疏林姗姗来迟。 其实如果知道他也要来,孟姝耳一定会推掉这个邀约。 并不是讨厌季疏林。 他们以前是和平分手,没有什么讨厌不讨厌的。 只是她不相信分手后还能做朋友这类的说辞,也不会去做,她已经和应许在一起了,不应再与前任产生任何接触。 既来之则安之,孟姝耳还是大大方方地融入大家,偶尔对上季疏林的眼睛,他看她的样子还和以前一样,这让她的心微微一钝,原来对于一段落幕了的感情,也不是说不在乎就能完全不在乎的,就像一个装睡的人可以瞒过任何人,却瞒不过自己。 聚餐结束之前,应许给孟姝耳打了通电话。 他知道她今天出门没开车,已到晚上,她要回去就只能乘坐出租车。 应许不放心,说要来接她。 其实他单独出门孟姝耳更不放心,应许执意要如此,她也只好同意。 聚餐结束后,出了餐厅,大家相互告别,陆续离开。 孟姝耳站在餐厅外等应许来。 他上出租车的时候已经给她打来了电话,孟姝耳亲自和司机说的地址,待会儿他到了后,他们再一起走。 孟姝耳看看表,应该快了。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孟姝耳没回身。 她知道季疏林还没走。 果然,季疏林的声音响起:“等人?” 孟姝耳这才侧过身看向他,“是啊,我……” 她差点想说,我男朋友来接我。 想想不太合适,换了个说辞又问:“你现在回去?” 季疏林说:“原本想送送你,看来没机会了。” 他淡淡笑了笑,站在孟姝耳身旁,身上有男士香水的味道。 “谢谢。”孟姝耳说。 “没事,我陪你等。” 没一会儿,一辆出租车朝餐厅门口驶来,后座车门打卡,雷诺先跳下来,应许也迈出一条腿。 孟姝耳眼里扬出笑意,整理了下围巾,转头对季疏林说,“那我就先走了。” 季疏林点点头,“好。” 孟姝耳脚步轻快地朝应许走去,主动将手塞进他手里,仰头笑着,“冷吗?” 应许抬手揉揉她的发顶,摇头说:“不冷。” 季疏林笔直地站在后面,望着他们,神色淡淡。 * 孟姝耳聚餐的时候喝了点小酒,应许立刻就闻到了她身上的酒气,但他没说她,亲昵地半搂着她,说:“不着急回去,散会儿步给你消消食?” 孟姝耳已经不去顾及后面季疏林走没走了,单手穿进应许外套内搂着他的腰:“好啊,都好。” 两人踩在人行道影影绰绰的地面上,走得不紧不慢。 应许突然问她:“你刚才和谁在一起?” 孟姝耳一下没反应过来,仰脸看他的眼神有着巨大的钦佩。 她刚刚和季疏林站在一块儿,他一下车她就过去了,和季疏林告别的时候他人还在车里,一定没听到她说话,但他就是知道她和什么人在一起了。 孟姝耳服气得五体投地,踮起脚去扒他的眼睛,正正经经地说:“你眼睛是不是复明了?来,我瞧瞧。” 应许嫌弃地往后躲,又问:“到底有没有?” “好吧,有。”孟姝耳承认了。 顿了下,他又问了:“是在北京那次,那天晚上送你回酒店的男的。” 孟姝耳震惊地站定脚步。 应许也停下来,不解:“怎么了?” “亲爱的,你要不要考虑下去当侦探呢?” 应许嗤笑了声,确认自己的想法,“果然。”“他是不是在追你?” “没有啊。” 他点头,“那就是旧相识。” 孟姝耳还从震惊中走不出来,实在好奇,便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告诉你这个问题。” “好。” 孟姝耳问:“你怎么知道他刚和我在一起的,又怎么知道他就是上次在北京的那个人?” 应许不假思索道:“难道你就闻不到他身上的香水味吗?” 表情还有一丝对她智商的嫌弃。 孟姝耳汗颜。 “我身上有他的香水味……” 应许笑笑,接上:“嗯,是我鼻子犯的罪。” 这个梗戳到孟姝耳的笑点,向前搂住他,贴在他身上笑个不停。 应许站得直直,由着她小猫小狗一样的黏人,末了还没忘记正事,拍拍她的背。 “好啦,现在该告诉我了,他到底是什么人?” 都说女人在爱情中总是无比敏感,只靠直觉便能猜测出情敌的存在,这话说的太笼统了。 但凡付出深爱的那一方,永远都是敏感多思的,这是人学会爱之后,所能拥有到的能力之一。 即便她的爱人什么也看不见,他对她的在乎,也总能透过蛛丝马迹去得知一些他无法亲眼所见的。 孟姝耳不想瞒着他,她自我坦荡,也选择坦诚,告诉应许说:“他是季疏林,我的前男友。” 第47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当孟姝耳说完这句话后,当时就感到气氛很不好了。 应许一个“哦”字都没回, 定定地站了会儿, 提步继续朝前走。 见到他这样的反应,孟姝耳明白有时太过坦诚并不是件好事。 她自认和季疏林之间没有什么, 但“前男友”这个字眼儿都是引人遐想的,不怪应许会不高兴, 他要是高兴那可才是坏了。 “我们当初和平分手的, 现在是合作伙伴,免不了见一面吧,而且今天是很多人的聚餐, 不止我和他。” “推掉。” “什么?” 应许单手插在大衣口袋里, 握着雷诺的牵引绳的那只手暗暗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绷得凸出来了些。 “我让你立刻把和他们杂志的工作推掉,以后不许有任何往来。” 孟姝耳皱眉, 不满他的霸道蛮横。 她心平气和地讲道理:“我是觉得没什么才和你说这些的, 你也太不讲理了。” 应许扭头过来,表情有点凶:“你和那个男人背着我有往来的时候, 我在做什么?像个傻X一样等着戴绿帽?” 孟姝耳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她想不到他会突然这样偏激。 眼看马上就要吵起来了,孟姝耳不是急躁的性子, 他越上火, 她反倒越镇静。 而且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收起了挽在应许胳膊上的那只手,收进自己的外衣口袋,冷着脸往前走。 “孟姝耳!”他更加恼怒, 站在原地没动。 雷诺也可怜巴巴地仰脸看他,往地上低了低脖子。 没办法,她再生气也舍不得,只好又回去,重新抱住他的手臂。 “好了,这事今天到此为止,以后再说。”孟姝耳整理了下他的衣领,低声给她和他一个台阶,就看他够不够聪明来领情了,真不领情那就算了,她不怕真跟他吵起来。 应许没有让她失望,在她为他整理衣领的时候,立刻紧紧握住她的手,才给了他这一个小小的下马威,这回他就学得听话了,不再提起这茬。 * 这事算是过去了。 但接下来两人间微变的磁场又说明,根本就还没过去。 真的很小心眼。 孟姝耳默默吐槽。 上午隔壁的空房子里搬来了新邻居,孟姝耳隔着窗子看到女主人指挥着搬家工人往房子里搬运家具和纸箱。 佘山这里的房子,多是有钱人空置的资产,真正常住的没有多少人,而且这里的房子一栋一栋隔得太远,终于迎来一个新邻居,孟姝耳想着要不要做点什么吃的送过去,还没真正行动,这边她的新邻居安置好后,就先登门了。 应许给开的门。 孟姝耳把沏好的茶端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聊开了。 应许这个人,在生人面前温和有礼,人后对她,从来都是睚眦必报,心肠比麻雀还小。 以往他哪里和异性能谈得这么投机,还不是故意做给她看? 男人的小把戏,拙劣、直白、不加掩饰,太好猜。 孟姝耳一笑而过。 新邻居叫于莎,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女性,身材非常好,长长的头发高高地竖起来,一言一行都很飒。 为庆祝乔迁之喜,明天中午她要约朋友来家中院子里自制BBQ,邀请孟姝耳和应许一起参加。 她知道这家里是谁当家,虽然和应许聊得比较多,但问这句话的时候是冲着孟姝耳问的。 孟姝耳微笑着答应下来,表现得也是很友好,没有丝毫醋意。 肉眼可见的,应许有点装不下去了。 难道他真以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幼稚又爱吃醋?那就把她想得太简单了。 * 第二天,孟姝耳带着水果和一盘神户牛排,还有应许、雷诺一起应约过去了。 到场的人所有加在一起不过七八个,能住得起这里的人都不简单,于莎当然也是,请来的好友们身份卧虎藏龙,大部分都能在网上搜索到人物介绍。 烧烤架子早支起来了,新鲜的食材和各种酱料应有尽有,氛围友好热闹。 孟姝耳漂亮又得体,在一群生人里也能吃得开,很快就和大家融到了一起。 应许穿着灰色的羊毛开衫,带着雷诺坐在桌旁,孟姝耳站在烧烤支架的旁边,时不时朝他望去一眼。 于莎没忙活的时候和他坐在一起,两人的谈话她在这里听不到。 就是,远远看他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他比自己整天面对着的那个应许更好,也更好看,看他和别人在一起,更想占为己有。 孟姝耳烤了几个生蚝给他送过去。 走向他的时候,于莎看着她笑笑,识趣地让开了位置。 孟姝耳坐到于莎刚才的座位上,把撑着生蚝的盘子朝他推了推,“吃吧。” 应许轻轻皱皱鼻子闻了下,“什么?” “生蚝。” 他怪异地笑了一下,声音低下来几分:“给我吃这个?想干什么?” 孟姝耳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意指什么,生蚝壮那什么,男人都知道。 她忍住了想拧他耳朵的手,笑眯眯地说:“我还给你配了韭菜,快多吃点吧,一盘够不够?不够我再去给你烤一盘。” “够不够,你还不清楚?” 他有时候要气人的话,还真就能把她气得不轻。 孟姝耳白了他一眼,起身走开。 于莎正和朋友说话,见她又来了,往她身后瞧瞧应许,笑着问:“看样子,是不是拌嘴了?” 孟姝耳嫌弃地指指后面,努努鼻子说:“很讨厌。” 于莎笑意更深了,“这可是你不厚道了,刚才我和他聊天,问他喜欢你什么,人家的态度可跟你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孟姝耳紧张地问:“他怎么说?” 于莎却卖起关子,笑而不语。 孟姝耳又朝应许那边望了一眼,他已经尝过了一个生蚝,又准备去拿第二个。 脸突然微微泛红。 “喂喂!小心!”于莎突然大声提醒道。 孟姝耳左右看了一下,疑惑低头,发现自己的衣角不小心伸到了火炉里面,现在衣服正在烧起来了。 于莎动作比她更快,赶忙上前帮她脱掉了外套,扔到草地上的外衣叫于莎朋友狠狠踩了几脚熄了火,应许也闻声赶来了。 “孟姝耳。” 这个小事故也不算严重,但大家都很关心,应许神情严肃,紧绷的表情赛过这里的任何一人。 “没事了,只是不小心被烧到了衣角。”孟姝耳赶忙安慰他说。 应许身后把她拉到身旁,大手像个钳子一样有力,紧张地关心她的状况,但他什么也看不见,徒劳地让脸上的凝重更加深重。 “真没事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这么担心干嘛?” 回了自己家,关上门后,孟姝耳再次无奈地说道。 “你真没被烫到?”应许捏着她的手问。 “没、有。” “你没事儿离火那么近做什么?嫌自己命太大?” “唉。” “还叹气?” “你也太小题大做了?” “呵?我小题大做,你……” 孟姝耳不想再听他唠叨了,扑上去一把抱住他,“好啦好啦,不要再说啦!” 应许闭嘴了。 “你……” “你什么你?给你烤的生蚝好不好吃?” 应许唇角隐隐有笑。 孟姝耳还黏在他身上,他一揽手把她往身上压得更紧,微一扬眉,低头说道:“好像还真挺有效力的,要不要现在试试?” “你个混蛋。” “我哪里混蛋了?嗯?” “你不是说没事?那就给我检查一下。” 她没被火烫到,刚刚往他身上蹭,倒叫他身上生起了一把火。 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户外刚才那伙人还没散,偶尔说话的声音传来这里。 此时孟姝耳正躺在沙发上,衣衫乱了,但不完全褪去,她跟着应许上下沉浮。 想到附近还有人在聚餐,她不敢发出声音,憋得脸上又热又烫,身上也是。 邻居的那伙人什么时候散去了她也没印象,等应许吃饱喝足放开他的时候,太阳正在落山,夕阳照耀一室旖旎。 雷诺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看了一会儿就爬到它的小窝里睡了。 孟姝耳清醒过来,想到自己和应许当着雷诺的面做了这个,悔得握起拳头砸了下应许的肩。 他懒懒地翻了个身,握着她打过自己的拳头放到唇边亲一亲,声音沙哑性感,“又打我。” 你挨下打又怎么了,人家雷诺可还是个孩子啊! 孟姝耳用手背贴了下脸,坐起来穿好衣服,看了看表说:“我该做饭了,你要吃什么。” 应许又黏上来,俊脸靠在她腰上,“我刚吃饱了,不饿。” 孟姝耳把他脑袋支开,警告,“下次再做就回房间,在这里太不像样子。” “哪里不像样?我觉得挺像样的这里不舒服吗?”又压低了声音:“多刺激,对不对?” 孟姝耳实在忍不了了,扑过去堵他的嘴。 这个臭不要脸的哪里来的啊!还她以前那个乖儿子! 应许笑着拿开她的手,用力一拽,又把她压到在了沙发上。 他覆上来,眼睛蒙上夕阳,认真地对上她的脸,手掌沿着她的五官抚摸。 从她的眉毛,摸到她的下巴。 娇嫩的皮肤叫他爱不释手。 “你一定很漂亮。”他有些着迷地说道。 孟姝耳巴掌大的小脸,被他单手就遮住了大半。 “你还算有眼光。” “你到底长什么样子呢?” 他在问她,又好像在问他自己。 事后他浑身变得慵懒,充满磁性的嗓音极近地响在孟姝耳耳边,差点就让她又来感觉了。 孟姝耳觉得自己得尽快推开他了,不然再来一次的话,她就真没力气做晚饭了。 她的手放到他身前,正要发力时,被他的下一句话恍惚了心神,内心的怅然和宁静,都代表着爱他。 她看着应许双眼里倒映着小小的两个她,他好像很开心地笑了笑,很快就自问自答道:“一定是我喜欢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到复明应该还有三四章 第48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这一刻,想要他能复明的愿望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同样在这一刻, 有点煞风景的是, 孟姝耳又想到了安宁。 她的外形是不是应许喜欢的类型还不可确定,但孟安宁一定是。 孟姝耳没有了再跟应许浓情蜜意的心情, 推开他催他去洗澡,瞧那头发都被汗沾湿了, 唇色殷红, 一脸绯色,比女的还动人。 赶紧洗一洗吧! 她身上也黏腻,决定先忍一忍, 等晚上睡前再洗, 因为这会儿该准备晚餐了。 最近有些忙了,冰箱里的食材不太多,孟姝耳打算简单煮两碗面。 打开冰箱时, 瞥见两条秋刀鱼睁着圆圆的鱼眼被可怜地冰冻着, 孟姝耳把它们拿出来,切头切尾、剔掉骨头、涂抹淀粉, 兑调料烧热。 鱼块在平底锅里煎过之后,往锅中倒入调料,加火收汁。 孟姝耳最通柴米油盐, 动作麻利, 一道还算复杂的蒲烧秋刀鱼没一会儿就做好了。 房中飘散香味,应许也洗完了澡,擦着头发下楼吃饭。 * 下午的事让孟姝耳又困又累, 吃完洗了碗就想去睡了,虽然此时也才不到晚上8点钟。 她弯腰在床边铺被子的时候应许又黏过来,腰被控制着,孟姝耳被迫直起上半身,疲惫地往后转头,问:“又想干嘛?” 应许埋头要往下亲,手机突然响了,孟姝耳竖起食指“嘘”了一声,接起《mud》杂志社编辑打来的电话。 应许听她客客气气地和人说了几句话,挂了电话后便问她:“要出去了?” 孟姝耳开始换衣服,告诉他:“杂志明天下印厂,临时检查出我那个专栏的一个小纰漏,我得过去一下。” 她也不想去,往身上套好毛衣,不情不愿地揉了把头发,“好烦。” 一说起是杂志社的事情,应许脸色也沉下来几分。 他还没过去那个坎儿呢。 “我和你一起去。” “不要了,我很快就回来。” 应许态度强硬,不容拒绝,一下子就变了个人似的,刚才黏着她时的眉目温和,全然不复存在。 “孟姝耳,我说去就去。”他又没有表情地说道。 孟姝耳看了他一会儿。 他对季疏林乃至整个《mud》杂志的敌意都很深,如果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还不知道又要怎么胡思乱想了。 可是都这么晚了,季疏林作为主编一定早已下班,他想去盯梢,也不看看时间吗? 偶尔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有时候对他,孟姝耳真的很无奈。 但她还是答应了。 * 到了杂志社,孟姝耳和编辑去谈事情,把应许安顿在会客室,接待端来了茶水,柔声说了句“请慢用”。 应许坐在沙发上,压低了帽檐,双手插在外衣口袋内,他没有带雷诺,这样看上去是一个非常正常的年轻男人,可外形还是抓人眼球,但凡进来见到他的,不免都要把视线在他身上多逗留几眼。 两个小编辑出去时,笑着讨论着应许,迎面遇上季疏林,忙说了声主编好。 季疏林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这就看到了应许。 当然,应许无法注意到他。 上次他带着导盲犬去接孟姝耳聚完餐回家的时候,季疏林就知晓了他盲人的身份。 他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应许。 年轻、英俊。 无害。 现在孟姝耳喜欢这种类型的了? 他很轻地勾了勾唇,进到里面的办公室。 * “我又闻到了。” 应许坐在副驾上,扭头朝着窗外。 孟姝耳正在倒车,觉得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 “香奈儿蔚蓝男士。”他懒懒散散地说。 哦,他说的是季疏林的香水型号。 孟姝耳:“……嗯。” “挺骚的。”应许蓦地一笑,讥讽道。 孟姝耳哭笑不得,说:“你不要再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了,男人喷香水很正常,而且我都跟你解释过了,我现在和他只有工作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得哪样?” 孟姝耳无语地看回前方。 谈恋爱是真的挺气人的。 * 孟姝耳拿着换洗的衣物进浴室洗澡,三面浇淋而下的卫浴喷洒出热水,她摘了头发后的发圈,拢着长发站在水花里,浑身的疲惫一点点地抽走,她惬意地叹了口气。 门把被拧开,应许进来了。 孟姝耳下意识地护住胸前,顿了下又放开,他眼前空荡荡的,做这些都是徒劳。 应许过来吻住她,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身上也要被淋湿。 “我好累。”孟姝耳躲开嘴唇,轻轻地抱怨。 “你不用动,我抱着你就行。” 他歪着头继续吻下来,孟姝耳明白他又想要了。 抱在一起吻了会儿,应许身上也湿透了,他先退掉上衣,炙热的身体贴在孟姝耳,她的后背又贴在凉丝丝的墙砖上。 应许把她抱起来,把她的双腿环住自己的腰。 没错。 她不用动。 他抱着她。 可她还是累。 被擦干了身体,放到卧室的床上时。 应许玩着她的头发,嗓音满足地说道:“我们快点领证吧,孟姝耳,给我点安全感。” 孟姝耳终于找到了这些天感到疲惫的来源。 应许太依赖她了,给她的感情太强烈了。 她不光要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作为他的女朋友,更要照顾他的心情。 孟姝耳把头蒙进被子里,百般无奈,在他又不依不饶地凑过来要结果的时候,终于小小地爆发了一下:“领领领!马上就领!” * 领证的事先通知了应许父母那边,他们很高兴,也没要插手安排什么黄道吉日,而应许也只是说越快越好。 孟姝耳的户口在温州,需要先把户口本拿过来。 她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这通电话打得不太是时候,孟母好像刚哭过。 孟姝耳可着急了。 本来心情好好的,这一下变得担心起来,忙问妈妈到底怎么了。 刚开始孟母还不承认,只说自己感冒了,嗓子有点哑,在孟姝耳的逼问下,孟母叹了叹气,只让她尽快回温州一趟,因为她和孟姝耳爸爸,可能要离婚了。 听到这话,孟姝耳手机差点没拿稳,她实在不敢相信她妈妈的这些话,宁愿相信今天是愚人节。 和应许打算领证的消息还没说出来,就先得到自己父母婚姻快要破裂的消息。 孟姝耳的心用力地揪扯着,再给她爸爸打去电话想好好问问情况,孟父的手机却怎么也打不通,连微信都不回。 孟姝耳想到了前阵子妈妈不声不吭从温州来上海找她的那次。 当时她只认为父母是小吵小闹了,她妈妈回温州后,这事她就没再放到心上。 或许这就是前因了,事态骤然演变到现在的程度,孟姝耳一刻也等不了了,马上就订了机票回温州。 孟母是个很好面子的人,叮嘱了她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所以孟姝耳给应许的说辞只是想爸妈了,又刚好要拿户口本,顺道回去一趟看看她爸妈。 等待航班的时候,应许在机场的咖啡店和她一起等。 司机在外面等着,待会儿孟姝耳上了飞机后,应许就回了碧云联洋。 今天气温骤降,街上穿羽绒服的越来越多。 应许穿得也是厚厚的,阿迪达斯的长款棉服,长到膝盖,被他高大的身材撑起来,衬得人年轻帅气。 孟姝耳托着腮看他,开玩笑地说:“小哥哥,你这么早就要结婚,不觉得可惜吗?” 应许冷冷地问她:“什么意思?你不想结?” 知道他敏感,孟姝耳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她不喜欢他这样,但又起了想逗一逗他的心思。 便装腔作势地说起来:“那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应许紧绷着唇线,眼底像有两块薄冰,沉默着,好像下一秒就要爆发。 孟姝耳笑着搂住他,“开玩笑的,我怎么会后悔。” 应许低头,下巴蹭在她侧脸上,还是有点生气地说:“不许再开这种玩笑。” 他拇指在左手腕的表盘上摸了下,说:“还有十五分钟登机?” 起飞时间只和他说了一次,他就记住了。 时候不早,孟姝耳想早点过安检,端起咖啡最后喝了一大口,拿起包和行李,说:“那我现在去过安检了,让张叔过来接你上车?” “不急。”应许跟着她站起来,恋恋不舍地抱了抱她。 他的羽绒服没有拉上拉链,里面的毛衣被体温暖得热热的,孟姝耳惬意地贴在里面,闭了闭眼,焦躁的心情暂且纾解。 她父母的事她还不能告诉应许,自己憋在心里,很难受。 “好了,我打电话让张叔来。” 孟姝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算打电话。 应许抽走她的手机,说:“先陪我去个卫生间。” 出了咖啡店,前往安检处的方向就有公共卫生间,孟姝耳停下来说:“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待会儿张叔也就到了。” 应许却没有松开她的手。 空无一人的卫生间里,香氛有点刺鼻,孟姝耳被拉到里面,小声地骂他说:“你是不是傻,这可是男卫生间,你……” 他直接吻了下来。 孟姝耳一秒安静,没有闭眼。 他也不闭眼,眼中有浓浓的不舍和爱意。 在他怀里,孟姝耳心脏柔软下来,父母的事情像一块硬玻璃,却扎得她更痛了。 眼皮轻轻一颤,眼里的水珠子滚落而下,她怕被发现,连忙起开,不过还是被应许感觉到了。 他摸了下脸上的水痕,眉心微拧,“哭了?” 孟姝耳摇摇头,“没哭。” 嗓子里的哭腔出卖了她。 应许双手捧过来,大手抹掉她眼下水痕。 “别哭。” 孟姝耳吸了吸鼻子,说:“没事,就是要走了,有点舍不得。” 应许很受用地牵了牵唇角,又把她按在怀里,语气略埋怨地说:“知道舍不得,又不让我和你一起回去,那你到底怎么想的,嗯?” 他在她屁股上拍了一把,拍完又觉得自己太用力了,轻轻揉了揉,嘴唇贴在她耳边,柔声安慰。 此时航站楼的广播响起孟姝耳所搭航班即将起飞的消息。 孟姝耳从他怀里起身,拢上他的羽绒服。 “那我走了。” “我在家等你回来。” “好。” “然后我们结婚。” 孟姝耳笑了笑,坚定点头:“好。” 第49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傍晚的时候,孟姝耳从机场打来的出租车停到了家楼下。 她照约定给应许打了通电话报平安, 提着行李上楼, 打开门,孟母正在沙发上躺着, 在她进门后缓缓起了身。 “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正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到。” 孟姝耳放下东西,在家里望了一圈, 问:“妈, 我爸呢?” 孟母神情沉重下来。 孟姝耳陪妈妈静静地坐着,听着这番诉说,终于明白来龙去脉。 孟父孟母的感情在大半个月前就出现了裂痕, 也就是那次发生争吵后, 孟母才去的上海。 一切变故都源于,孟父在年中的同学聚会上遇到了曾经的一名女同学。 孟父高中的时候追求过这名女同学,虽然当时并没有得到发展, 但这么多年来, 他一直都没有忘记她。 多年过去了,女同学已经离异, 孤身带着一个孩子回了温州。 那次聚会之后,孟父便或多或少地和她联系着,给这对母女提供了各种帮助。 这些事孟母一直都不知情。 终于在前不久, 孟父去给这个女人的女儿开家长会, 刚好孟母一个朋友也去了外甥女所在的这所学校,见到这样的一幕,便告诉了孟母。 孟母打开照片给孟姝耳看, 照片上的两个大人加上一个孩子像极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站在学校红绿色的橡胶操场上,孟父住着女孩的双手帮助她跳高,长头发的气质温和的女人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这一幕狠狠地刺着孟姝耳的双眼。 已不需要别的设想和理由了,这是铁板钉钉的事。 她爸爸出轨了。 * 孟姝耳几乎失眠了一整晚,到了上午,陪妈妈去了那个女人的住处。 之所以知道这个女人住在哪里,是孟母那个朋友托熟识的老师在学生档案中查到的。 女人名叫黄梅善,是一名医生,在市立医院工作,住在洞头区的一所普通住宅。 孟父两天没有在家里住了,也把车开走了。 乘出租车去那个女人家里时,孟姝耳做了最坏的打算。 可能会在黄梅善家楼下见到她爸爸的车,或许他们正住在一起。 照她妈妈的性子,她一定忍不下这口气,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吵闹是必然的,说不定还要动手。 她看看身旁的孟母。 她妈妈愁眉紧锁,心事重重,好像一下老了好几岁。 孟姝耳从没想到这种捉奸的事,会发生在自己和睦了二十多年的家里。 来到了黄梅善所住的小区,母女二人站在楼下往上望了望。 黄梅善住在三楼,孟母提步要上去,孟姝耳扯了下她的手。 “妈,能不能……” 孟母知道她要说什么,直言不讳道:“你要还是我的女儿,这种时候就应该跟我一条心,而不是为了拉不下面子,就让你亲妈受这对狗男女的欺负还袖手旁观!” “上楼!”她杨了扬头,冷冷地命令孟姝耳道。 孟母用力敲开了门,很快,面前的这扇门就被打开了。 黄梅善疑惑地看着她们,问道:“您好,请问你们找谁?” 客厅里,黄梅善上小学的女儿看着动画片一边写着作业,黄梅善关了门,搂着开衫,站在走廊上向孟母和孟姝耳诚恳地道了歉,并且保证以后不再和孟父有往来。 没有想象中的尖声的吵闹,也没有互相不肯放过 一场复杂的战争,还没有产生硝烟就已平和地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母女俩都沉默着。 并不确定黄梅善有没有在说谎,但在目前来说,她们应该做的不是再去打压黄梅善,而是等待孟姝耳父亲的态度。 孟姝耳问她妈妈打算怎么对待这件事。 她是希望孟母能够原谅爸爸,但她不愿去做长辈的主,不去干涉她妈妈的自由。 回到家的时候,孟姝耳看到停在楼下的车,对孟母说:“妈,我爸回来了。” 孟母瞥了眼孟父的车,一言不发地上楼。 孟姝耳的心乱作一团,刚刚结束了黄梅善那边的事情,又要面临父亲这边的未知。 连日以来的疲累在此时加重加倍,电梯上行的时候,她想到了应许。 她觉得抱歉,觉得自己现在完全没了结婚的心情,这种时候也不适合丢下她父母这边的事,自己欢欢喜喜地跑去登记结婚。 可是如果和他开口,又要怎样去安抚他,怎么艰难地去解释。 孟姝耳将背靠着电梯墙壁上,仰起脸闭了闭眼,太阳穴绷得发痛。 电梯来到了14楼,出来时孟母低声对孟姝耳说了句:“待会儿别跟你爸提这件事。” 孟姝耳点点头。 刚去见了黄梅善的事,她不会告诉爸爸的。 打开了门,孟父的脚步声朝门口传来,孟姝耳见到爸爸一脸怒气的样子,愣在门口,而孟母也是还一句话都没说,一记响亮的耳光便已打到了她脸上来。 “爸!你疯了吗?你打妈妈做什么?!”孟姝耳连忙护着妈妈,冲孟父大叫道。 孟父凶狠的表情无比陌生,抬手指着孟母骂道:“你还是不是个女人?带着女儿去别人家里立威?你的脸呢?你不要脸我她妈还要!疯婆娘!泼妇!” 孟母被打的半张脸高高地肿了起来,听丈夫骂道这里,所有的愤怒和委屈交杂在一起,她挣开孟姝耳就朝孟父扑了过去,两人互相骂着不堪入耳的话,疯狂地扭打在一起。 孟姝耳夹在中间,拼了命劝他们收手。 她从没见过父母这个样子,仿佛一对有着深仇血痕的仇敌。 她的力气制止不了两人中的任何一方,最终,她抓起了桌上的烟灰缸狠狠摔到地上。 玻璃炸成无数的小碎片崩裂开,随着这声巨响,孟父孟母终于停了下来。 孟姝耳噙着两汪泪,咬紧嘴唇,忍到最后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她好好的家,这是怎么了? 闹到最后,孟父摔门离去,孟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怎么叫也不开门。 孟姝耳把家里收拾了下,看看天色不早了,准备开始做晚饭。 刚洗好了菜,门铃响了。 她立刻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季疏林。 孟姝耳愣了一下,问:“你怎么来了?” 借着屋里光,季疏林看到她红红的眼角,问:“你哭了?” 孟姝耳抹了把眼睛,装作轻松地说:“没有,刚在做家务,眼里进东西了。” 季疏林没有相信,但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他提起手里的一盒山参,告诉她:“我妈让送过来的,阿姨在家吗?” 季疏林父母和孟姝耳家同住龙湾区,开车去对方家里也才不到20分钟,孟母和季母难得投机,平日经常一起约来做美容逛商场,这些孟姝耳和季疏林都知情,也经常互相送些东西。 孟姝耳把季疏林让进屋里,说:“我妈心情不太好,在房间,你进来吧。” 她接过季疏林带来的山参,放到桌上,季疏林在沙发上坐下,孟姝耳回身的时候,问她说:“阿姨没事吧?” “没事,有点不舒服。” 看到厨房灯亮着,季疏林又问:“准备做晚饭了?” “是啊,留下来一起吃吧。”孟姝耳客气道。 明知只是客气,季疏林笑了笑。 孟母在房间里大声问道:“疏林过来了?” 季疏林连忙站起身,回应道:“是的阿姨,明天要去给祖父扫墓,请了假回温州一趟。” 孟母没有出门,声量尽量扬高,又说:“阿姨有点不舒服,没法招待你了。” “疏林啊,你辛苦来一趟,要不和姝耳出去吃吧,她刚好也该吃晚饭了,正好你们一起。” 季疏林应下:“阿姨,您放心,我陪姝耳出去吃,待会儿再给您带点回来。” 孟母笑笑,说了句我就不用了,接着,房间里不再传出任何声音。 季疏林也没再坐下,转身看向孟姝耳说:“走吧,我们去吃锦粉饺。” * 留在家里的衣服大多都是大学时穿过的,孟姝耳回房间加了件大衣,一件浅灰色的兔绒大衣,顺手带上搭在衣架上搭配好的那条围巾。 出来时季疏林笑了下,说:“我记得你这套衣服,大三的时候,我们有次约会你也这样穿。” 孟姝耳微怔,有点生硬地笑着,“我都不记得了。” 开车在路上,找到路边一家温州菜馆,季疏林把菜单递过来,孟姝耳点了两三道菜,菜单还给季疏林后,他又点了几道,然后向服务生叫来茶水,仔细烫了烫他们的茶杯和餐具。 锦粉饺上桌最快,是温州特色菜,大概就是用红薯淀粉做成的透明的饺子,最适合天冷的时候吃。 吃了几颗锦粉饺,孟姝耳感到胃里暖和了些。 兴许胃离心脏比较近,熨得心口凉意舒缓,季疏林察言观色,尝了口茶水,温柔地问她说:“好些了?” 孟姝耳看了他一会儿,淡淡笑了笑。 季疏林总能体谅她的心情,给她留下自己的空间,又能从外部给她提供缓解。 这是她此时最需要的,自己缓缓消化掉那些情绪,没有人询问、打扰、和安慰,就是最好。 “谢谢。”孟姝耳由衷地对他说。 “要不要喝点酒?” “有热的吗?” “那你应该在韩餐问。” 孟姝耳笑起来,说:“啤酒就好。” 季疏林招来服务员,点了几瓶啤酒,孟姝耳放下筷子,“我去趟洗手间。” “去吧。”季疏林点点头。 孟姝耳刚起身走开,落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季疏林看向她的背影,本来打算叫住她的,目光瞥向手机屏幕,看到来电人那两个字的名字,稍一停顿,孟姝耳的身影就不见了。 来电铃声响个不停,引得隔壁桌的客人朝这里看来。 季疏林拿过手机,把声量关掉,持续半分钟之后,屏幕黑掉,可才没过几分钟,再次咄咄逼人地亮了起来。 仍是那同一个人打开的,同样的两个字:“应许。” 季疏林稍稍犹豫,然后接起了这通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下个月月中就开~预收在专栏可以提前收藏。 《又动心了吗》↓ 1,阮纤纤一直都有听说过梁昼白这个名字,还有他极具名望的家族。 真正见到他的那天,他作为座上宾, 正被阮家这对夫妻全力推销自家的女儿,希望联姻。 梁昼白随手指向她,神色微恹,“就她吧。” 阮家有两个女儿,国色天香,知书达理,嫁的夫婿也必定是梁昼白这样的个中翘楚。 可阮纤纤不行, 因为她只是阮家保姆的女儿。 2,为帮阮家暂度难关,阮纤纤成为了阮家的冒牌大小姐。 装乖巧、扮优雅、凹人设,又乖又漂亮,毋庸置疑。 这对她一个电影学院的学生来说,也不是难事。 但事情总有露马脚的时候,她惨烈掉马的那一天,就是梁昼白毅然决定离婚的那一天。 但更惨烈的是—— 梁昼白发现自己爱上她的那一天,也同样是他作死要离婚的这一天…… & 阮纤纤离婚后走上康庄大道,18岁时出演的处女作电影终于上映,一炮而红。 又一场名流宴上,她挽着名导的胳膊,步伐款款,言笑晏晏,美得不可方物。 被一个不识相的指出:像极了北业梁总的前妻,不知有没有和梁总夫妻见过面? 阮纤纤淡然微笑:是吗?见过,但不熟。 不熟。 捏着酒杯优雅路过的梁昼白扎心表示:好后悔,心好痛,我老婆真不要我了怎么办,要死…… 【涉及娱乐圈内容很少,演员只是女主的职业,不是本文主线】 【打脸狗男人,逆风转盘,走上人生巅峰。】 【好像还算甜】 第50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听到对方的声音,应许静默了几秒。 然后一言不发, 挂断了电话。 直觉告诉了他, 这个人是谁。 刚吃完晚饭,保姆端来了饭后水果, 应许直接起身,拿着手机上了楼。 应母和应轩聊着公司的事, 看着他的背影问:“这是怎么了, 刚才不还好好的?” 应轩也看向应许。 他扶着楼梯的扶手正在上楼,只看背影就瞧出了压抑和烦闷。 应轩笑了下,“还能为什么?” “除了姝耳, 没人能把他变成这样, 估计又闹别扭了吧。” 年轻的小两口,闹点别扭多正常。 应母也是一笑置之。 应许进到房间,烦躁地扯下上衣进浴室洗澡, 十几分钟后出来, 头发还滴着水,漆黑的眼睛满含戾气。 心口有一团乱麻堵着, 水浇不开,火烧不断。 那心火,越烧越旺。 他坐到床边, 再次给孟姝耳打去电话。 极具耐心地一直等到智能女音提醒挂机。 他的手背青筋暴起, 攥紧手机又用力把它摔到了地上,坚硬的金属落地发出巨响,即刻四分五裂。 * 从温州菜馆离开后, 季疏林执意送她回家,路上孟姝耳没有看手机,季疏林也没有提醒她应许打来电话的事。 晚上洗漱好之后,临睡前孟姝耳才看到了手机上的未接来电。 正要回给应许的时候,孟母在外面敲了敲门。 孟姝耳立刻跳下床去开门。 孟母穿着睡衣,神色如常,但很憔悴。 “小耳。”孟母说:“我决定跟你爸爸离婚了。” 是晴天霹雳,但也在意料之中。 孟姝耳知道,出轨这种事,十个家庭里,八个都会有。 刚一直知道她爸爸的事时,孟姝耳期待她妈妈能给爸爸一次回头的机会。 但今天下午的事情过去后,面对这个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父亲,如果再坚持要孟母隐忍下去,那么自己就不配再做她妈妈的女儿。 陪妈妈谈心到深夜,孟母回房间后,孟姝耳想了会儿事情就睡了,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抛到了脑后,但她没有精力去深究,翻身找了个尽量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早上从枕下摸出手机看看时间,才猛地想起忘给应许回电的事情。 孟姝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心用力跳着,给应许回去电话。 不过两三秒钟,未接起的电话就直接被那头挂断了。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孟姝耳捂着额头又打过去,很快,还是一样被挂掉。 她张开双臂躺到床上。 明明刚刚睡醒,身体的疲惫却像漏了一夜的风,耗费了她所有的精神。 * 孟母和孟父准备协议离婚的事,除了孟姝耳,暂时没有第四人知道。 孟家是很传统的中式家庭,有句话叫家丑不外扬,尤其对孟母这种好面子的来说。 而且她决心坚定,不愿接受各种远亲近邻们苦口婆心的劝说,再与孟父重修于好。 她是个干脆利落的人,对自己的人生,也有着干脆利落的决断。 至于孟父,孟姝耳和她妈妈一样,无比心寒。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孟姝耳短时间内回不了上海,应许又不肯再接她的电话,孟姝耳只好和应母说了声,顺便问了下应许的情况。 应母告诉她,应许心情不太好,问他又是什么也不说,没人知道他怎么了。 孟姝耳知道他怎么了。 因为她没有接到他的电话,又没有及时回给他电话。 其实也疑惑,他不至于只因为这点小事就这样,但除了这个原因,再没有别的了。 很累。 她想起以前看过的《春娇与志明》。 是不是所有的男人要得到成长,就要先经历过失去与离别? * 孟母提出离婚后,孟父几乎是一口答应。 关于婚后财产分割的事正在协商,孟姝耳愿意留在孟母这边,孟父把这套住了十几年的房子给了孟母,鹿城区还有着另外一套,也给了孟母,婚后资产两人平分,工厂还是孟父一人的。 孟母对得到的财产没有异议。 应家定亲的两千万礼金,孟父也全给了孟母。 对孟姝耳,他的女儿,孟父于心有愧,所以这么做。 母女两人从民政局离开的时候,孟母问孟姝耳和应许准备什么时候领证,在现在这种节骨眼上,孟姝耳觉得自己该做的是和妈妈一起分担家中的事,而不是自己欢欢喜喜地跑去结婚,所以本就打算来拿户口去结婚的事暂时没有透露。 回到家,孟姝耳削了个苹果,打算填一填空荡荡的胃,一边拿起手机给应许打了通电话。 孟母想把离婚的事先瞒着应家,但孟姝耳觉得,应许有道理提前知情。 他们已经快一周没有联系过了。 应许开口,懒懒地“喂”了声。 孟姝耳停了停削皮的动作,轻微皱眉。 应许嗤笑了声,又说:“哦,孟小姐吗?原来您还记得我这个人?” 孟姝耳本就来气,直接摔了电话。 应许立即又给她打了过来,语气强硬,几乎是命令地说道:“明天回上海,去民政局领证。” 孟姝耳无声叹了叹气,说:“明天回不去。” 应许沉默下来。 孟姝耳想起找他的来意,调整了下精神,又说:“我妈……” “又和谁在一起?” 应许笑了声,语气无比嘲讽:“蔚蓝男士?” 水果刀锋利的刀刃削到了手指,鲜红的血色从皮肤下缓缓渗出。 孟姝耳眼皮轻轻眨合了下,一时没有任何的反应。 又在这一刻,多日来的疲累铸成的大厦在心里一点点瓦解,最后一下,地震般得崩塌。 她没有表现出什么,冷静地问应许:“如果我明天不回去呢?” “那这婚就不用结了。”应许毫不犹豫地说。 孟姝耳笑了下。 “好。” “那就不结了。” 她真的累了。 * 之后的一周,孟姝耳没有再回上海,一直在家里陪着孟母,也没有再联系过应许。 应许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又是半个月过去,从秋天到冬天,温度下降不只是天气,也有人心。 孟姝耳让孟母把两千万退还到了应父应母的账户上,十一月末,她父母离婚的事陆陆续续被亲朋好友们知晓,和孟母两人把各个来关怀和问询的人和电话应付了一拨又一拨。 孟安宁父母作为孟家最近的亲戚是第一个知情的,也知道了孟姝耳和应许退婚了的事,安宁妈妈竟没有她们想象中的幸灾乐祸,只说小年轻吵吵闹闹太常见了,笑呵呵地保证着过几天就能和好。 孟母的立场很明确,孟姝耳已成为了她唯一的依靠,她不忍再让她与一个盲人共度一生,二来,她笃信着应许一开始喜欢着是孟安宁,男人的心里一旦装进去过什么女人,就再也不容易完全割舍,这是她从丈夫身上得到了教训,不想女儿再经历和她一样的。 而孟姝耳,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在赌气,还是真正对应许赌气。 但现在,她什么也不想做,也不愿想。 她也不知道应父应母怎么想,那笔钱退回去后,应家到现在没有任何表示。 她不知道的是,在收到这笔款项之前,应家双亲已陪伴应许前往了德国。 最著名的下利特综合医院为应许提供了合适的眼角.膜和最精湛的专业手术。 国内步入寒冬腊月,远在地球另一边的柏林,一样滴水成冰。 这里早早下起了雪。 连续一周,雪都在断断续续地下着,不眠不休。 医生将纱布从应许的双眼上解开,用英文告诉他,可以睁眼了。 睫毛轻颤,应许缓缓掀开眼皮。 曾习惯了满世界的黑,入眼是大雪纷飞的白。 时隔200多天,他找回了他的世界。 但他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欣喜。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真的太难写,还好终于写完这个坎儿了…………啊啊啊啊啊……土拨鼠叫………… 我帅鹅子coming back!要回来作妖了~~~ 第51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十二月初,光秃的树桠吊着摇摇欲坠的枯叶, 户外景致苍白, 呵气成冰。 盘山公路,毛茸茸的小麻雀站在树枝上看热闹。 应许往鼻梁上架上茶褐色的墨镜, 环臂倚在车边,等远处那辆布满涂鸦的赛车呼啸而来。 几名好友聚在一起, 选了个空旷的场地, 带着几名蹬上高跟鞋身高直逼一米九的俄罗斯美女,开来了几辆百万的豪车。 秀车技,玩漂移, 乐此不疲。 李贺臣停下车, 故作潇洒地走过来。 “给兄弟的车技打多少分?” “车技我给99分,剩下的一分交给交警。”应许懒懒地应付道。 李贺臣傻笑,从后备箱拿出来两罐可乐, 冲他喊了声, 扔过来一罐。 应许抬臂稳稳接过,侧一下脸, 薄薄镜片下双眼清冷深邃,乍一看,眼神清淡像山头飘渺白雾。 李贺臣笑着凑过来, 拍着他肩膀说:“感觉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应许拉开可乐的拉环, 瓶口贴到唇边,没理会他。 李贺臣笑嘻嘻撞撞他的肩,“更帅了!” 应许神色不耐。 而李贺臣非但没有见好就收, 还继续触碰雷池:“说真的,既然孟妹妹不要你了,要不咱们哥儿俩就凑合凑合过得了,反正你的脸本来就男女通吃,有这张脸我不介意男儿身的,哈哈哈哈!”李贺臣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你特么能不能别恶心了?” 应许睨了他一眼,单手把他推离自己身边,忍住了把可乐泼到他脸上的冲动。 许久不见这张贱兮兮的脸,还跟以前一样欠揍。 路的那头,赛车一辆辆到达终点。 应许是头一个到的,在这里等了多时了。 身家优渥的年轻男人们下车谈笑,有香车有美女,唯独应许和李贺臣落了单,无趣地站在车边喝据说能杀精的可乐。 小江哥儿过来排排站,示意他们看俄罗斯小姐姐电线杆般的大长腿。 李贺臣:“靠,她们不冷吗?我都穿了两层秋裤啊!” “战斗种族的,比较耐冻。” 江哥儿又去戳应许,叫他看。 应许放眼瞧着前方雾蒙蒙的山头,不知在想着什么,好像那光秃秃的山都比女人的大腿好看。 江哥儿走开后,李贺臣问他:“想谁呢?” 他现在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上周去了北海道滑雪,上上周眼睛刚好,在澳洲冲浪。 越浪话越少,心事重重。 知子莫如父。 李贺臣默默地在心里对自我感慨。 他摸出手机,说:“前天陪我妈参加了个晚宴,不少明星都去了,还有几个杂志的主编,这个姓季的就是你情敌?” “要不要看看长什么样?”李贺臣拿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 应许垂眼淡淡一瞥,牵唇轻蔑地笑。 李贺臣手指又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不感兴趣啊?那要不要看孟妹妹的?” 应许表情微僵,渐渐收敛,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李贺臣又把手机拿到他眼前。 较了会儿劲儿似的望了会儿别处,应许挫败地垂下眼,皱眉去看他手机。 李贺臣翻出来的照片,是他自己在浴室对着镜子秀肌肉的出浴照。 应许一把夺过他手机就要扔开,李贺臣急急忙忙求饶,好说歹说,总算把手机保了下来。 江哥儿在附近搂着女人的细腰,冲他俩喊:“中午约个饭?远东第一楼?” “不去了。” 应许拉开车门坐进去。 “那你去哪儿?” “回家。” 说完,他踩下油门,威武的阿斯顿丁像猛兽般得咆哮了声,箭一样飞驰而去。 * 孟姝耳早起有点咳嗽,现在孟母心疼她胜过自己,翻出感冒药给她吃,水都端过来了,又说是药三分毒,不如补充点天然的维C,健康又有效。 孟母剥了个橘子,拦腰切成两半泡到茶杯中,加了满杯的水、两茶匙蜂蜜、半匙柠檬汁,放进微波炉加热两分钟后端来给孟姝耳,让她喝了后再出门。 孟姝耳今天要去趟上海,她的东西都还留在佘山,今天过去要收拾一下,把能寄的都寄回来。 今天过后,和应许就是真的断了。 她想过,他们之前感情不该薄弱至此,但期间一个多月互不联系,消磨了所有的耐心和期盼。 而且,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她想留在她妈妈身边好好陪伴。 也是倦鸟归林。 天冷了,连鸟儿都知道回温暖的地方过冬。 她不是擅长主动的人,也再也做不到,像对待一个孩子一样,去主动处理她和应许破碎的关系了。 孟姝耳用咖啡勺在杯中轻轻搅拌,等这杯橘子水放温的期间,她联系了丁一,请他下午去趟佘山,告诉他,自己要回去拿东西,并且拜托了他别让应许知道。 和丁一聊了几句,孟姝耳也喝完了这杯橘子水,身体里面变得暖暖和和的。 她穿好衣服,系着围巾,又蹲下身紧了紧马丁靴的鞋带,在孟母的千叮咛万嘱咐下,打车去了高铁站,几个小时过得很快,只在动车上睡了一觉,睁眼就到上海了。 下了列车,即将落幕的太阳像颗被霜打过的柿子,散发不出分毫温度。 倒没有什么风,孟姝耳还是觉得浑身上下都冷呵呵的。 在车上睡过一觉后,醒来她感到嗓子里更加干渴,出站时原想买杯奶茶,转念要了杯无糖的果茶,捧着这杯茶小口喝着,坐上出租车去了佘山。 * 应许做手术时在德国住了十来天,康复后又到国外玩了一阵子。 现在他不爱再住在佘山这栋房子里,回他爸妈那儿住的话,应母话里话外都在试探他和孟姝耳的感情状况,她不愿插手年轻人的事,又不太放得下心,应许不愿说太多,就也不想住在碧云联洋,这些日子在市中心随便找了处房产住着,没再回过佘山这里。 下午开车,漫无目的地在市区转了一圈,不知道是被什么驱使着,最终,他还是开车回了佘山。 门口的树叶子都快掉光了。 应许莫名感到,心口透不过气。 进门的时候,他敏锐地察觉到家中好像有人。 他在门口站了会儿。 第一反应不是认为家里进贼了,渐渐,他心脏希冀地跳动起来,屏息朝声源处寻去。 他渴望见到谁,就像沙漠中的旅人发现了不远处的甘泉,迫不及待地逼近,最后一秒,却又定住脚步,不敢再向前。 丁一从厨房出来,见到他无声地杵在这儿,吓了一大跳。 “哥,你、你怎么来了?”丁一紧张地问。 应许眼中浓色消散,恢复如常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哦,刚、刚好路过,进来看看你在不在。” 丁一知道门上的密码,平时他想来就来,应许早见怪不怪,没有怀疑这个莫名其妙的理由。 应许在屋里踱了几步,越发感到透不过气的感觉更加深重,从大衣口袋里摸出烟盒打算出去抽根烟。 他转身的时候,丁一飞快地躲进卫生间,拨通孟姝耳的电话。 这时孟姝耳刚到达了门外,半个身子已经下了出租车。 手机响起,先跳出来的通话却是季疏林的。 孟姝耳因为要离开上海了,决定和《mud》杂志社解除合作,这件事不久前就和季疏林提起过,他那边希望她能够在考虑考虑。 第一期专栏上刊,孟姝耳所占的版块内容很受欢迎,第二期的时候,她也特意从温州过来进棚拍摄了,后期那些,没有精力再两地来回飞来飞去,所以和杂志社协议解约。 季疏林知道她今天要来上海,订好了餐厅,请她见面后一起协商这个工作该怎么尽善尽美地处理好。 孟姝耳在高铁上睡晕了头,竟都忘记了自己答应赴约的事。 季疏林已经到了餐厅,见她迟迟不来,所以来电问询。 孟姝耳只好又坐回了出租车里面,拉上车门,拜托师傅再载她去外滩。 应许反手关上门,将指间的香烟递到唇边,噙着烟,歪头对燃。 门外,一辆出租车沿着下坡下行。 这里地处幽静,鲜少有车和行人出现,应许看着这辆出租车开走,淡淡收回视线,呼出一口烟雾,它转眼飘散成风。 * 外滩的高档餐厅,灯影幢幢,来自海面的波光也投映在光洁明亮的玻璃上。 天变黑的时候,外面挂起了冷风,室内温暖如春,玫瑰和月季在花瓶中盛放。 “抱歉,中途有事耽搁了会儿。”孟姝耳解下围巾搭在椅子后面,坐下时又问季疏林说:“等很久了吗?” 季疏林淡笑着摇了摇头,问她:“嗓子怎么哑成这个样子了?病了?” 孟姝耳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下,“不碍事,小感冒而已。” 季疏林招来服务生,收起了冰桶里的酒,又请他端来一杯热牛奶。 “吃完饭去趟医院吧,小病不注意的话,以后会很麻烦。” 孟姝耳点点头,“谢谢。” * 外滩地价昂贵,有海、有东方明珠、每天美女名流层出不穷。 小江哥儿做东,身旁坐着他亲妹,很快李贺臣也到了,就等姗姗来迟的应许。 下午大家在外玩车,江哥儿拍了几张照片发朋友圈,一张照片,男男女女十来名,江妹一眼就看中了应许,缠着他要见真人。 小江哥儿先瞒了应许,请来李贺臣作陪,又费了点精神才把应许也骗过来。 应许来的时候,三人已经聊了好一会儿了,李贺臣先注意到他,一桌的人一起扭头向后看。 应许穿着件长大衣,眉眼如墨,两手插兜,慢悠悠地踱过来,用脚勾开椅子,落座时,带来一身冷气。 从进来到坐下,一眼也没看斜对面的江小妹。 江哥儿赶紧介绍了下妹妹,应许点点头,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不算有礼貌,但他这样做,一点也不会叫人觉得无礼。 他这样的人,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江小妹眼里的星星更亮了。 见到服务生端着杯牛奶路过,江小妹卖娇,缠着哥哥说:“哥,我才不跟你们喝酒,我也要喝牛奶,快帮我要一杯!” 说着,扭头去看服务生准备把牛奶送去哪一桌。 李贺臣也跟着看去。 服务生放下牛奶,身影晃开,露出孟姝耳侧坐的身形,长发柔顺,侧颜姣好,与对面的年轻男人握杯言谈。 李贺臣慌乱地看看身旁的应许。 他也正看着不远处餐位上的这两人。 李贺臣紧张得厉害,但看应许神色平平,仿佛见到的只是一对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但谁知道他心里在怎么想。 李贺臣轻咳了声,小声说:“要不要去打声招呼?” 应许收回目光,打了个响指叫来服务员,要了瓶五位数的红酒。 服务员捧着酒瓶过来,他轻松拿过,示意江哥儿:“我去去就来。” 说着起身朝那两人走去。 江小妹好奇地问李贺臣说:“那个女的是谁啊?” 李贺臣难以启齿地说:“额,他前未婚妻。” 江小妹捂着嘴,迅速扭头再次望过去。 质感的橘光被一道身影遮挡,对面的季疏林向她示意,孟姝耳抬头看向了身旁的来人。 她脸上恍惚一闪而过,看着面前的青年,黑发浓眉,双眼深邃,显出了有聚焦的光亮。 应许看着她,表情不分喜忧,他放下掌中的酒瓶,问她说:“最近上班还好吗?” 孟姝耳微愣,哑着嗓子说:“还好。” “嗯。”他点点头,犹豫了下,又问:“孟姝耳呢?她怎么样?” 孟姝耳眼中疑惑变得清明,却也更加疑惑。 她只能顺着他的问题回答道:“哦,她……还在温州。” 应许又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做了个自便的手势,返回他的座位。 孟姝耳望着他的身影。 她明白,他把她当成了孟安宁。 她不明白,他明明见过孟安宁,为什么又把她错认? 季疏林默默注视着这一幕,待那边的青年落座后,他们这边再不受关注。 “你还喝不了酒,这瓶酒,买单的时候咱们返回到应先生账户上。” “好。” 孟姝耳拧了下眉,不禁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姓应?” 季疏林笑笑,“无意得知的。” 然后又诚实地告诉她说:“我们在温州一起吃饭的那晚,他给你打过电话。” 孟姝耳点头,喝了口牛奶。 * 应许回到座位上,同桌的三人神色各异,让他觉得气氛怪异。 没一会儿,附近餐位上的两人买单离去,李贺臣看着他们一同出门,季疏林体贴地为孟姝耳拉开门,两人像一对情侣一般,并肩离去。 李贺臣的视线又转回应许脸上。 应许仰仰脖子,略不满地问他说:“我脸上有什么?” 对面的江家兄妹也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这回他忍不住笑起来,捏起玻璃杯,嗤笑着:“真有意思。” “不是……”李贺臣憋不了了,实在不解。 “你就这么放过他俩了?” 应许耸耸肩,“关我什么事?” 江家兄妹只当他当断则断,和所谓“前未婚妻”已形同陌路,只有最了解他的李贺臣知道,遇到这样的一幕,他本该发疯。 李贺臣琢磨了会儿,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吗?” 季疏林的照片,白天他已给应许看过,见到真人,应许并没有分给他任何目光,完全没有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场面。 所以他只能够这样问了。 “孟安宁,孟姝耳的堂妹。”应许毫不在意地回道。 “我靠。” 李贺臣瞬间了然。 有时他脑筋还算灵光,也极其识时务,匆忙转身看向餐厅外,一男一女正在上车,即将离开这里。 “瞎子!她不是孟安宁。”李贺臣焦急地大声骂着:“她就是姝耳,你的孟姝耳啊你个大傻X!!” 应许身形定住,长指僵止地捏着晶莹的玻璃杯。 流光在杯中轻溢,他定定地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下一秒,用力摔下它,迅速起身,疯魔了似的朝门外追去。 第52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走出温暖的餐厅,海上而来的寒冷潮气将人从头到脚包裹。 孟姝耳把下巴藏在围巾内, 和季疏林一起走向车边。 她侧过脸, 透过那一整面的玻璃看向应许。 他背对着她这里,一桌四个人, 年轻的男女微笑谈天,他没有认出她, 对她就像对这餐厅里任何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季疏林拉开车门, 他开的是一辆底盘很高的奔驰A系,一上来就先打开了暖气。 孟姝耳没忍住又咳嗽了两声。 “现在去医院?看来你必须拿点药了,嗓子都哑得都不成样子了。”季疏林说。 “我堂妹那儿有药, 待会儿到家再买瓶枇杷露就好。” 季疏林担心地看了她一眼, 在手机上调出去孟安宁公寓的导航,开车上路。 声音的确嘶哑,像填满了粗粝的小石子儿, 完全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再次看向路边的餐厅门口。 可能就是天意, 偌大的上海,一次极小概率的相遇, 偏偏她就感冒坏了嗓子。 他没见过她的模样,又无法听出她的声音,所以就没有认出她。 孟姝耳没有精力去深究别的说不通的道理, 她倚靠在车座上, 无神地看着外面。 还期待什么呢? 收回眼,她看回前方。 十字口的红灯熄灭,身旁的男人转动方向盘, 开车驶远。 车后的寒风中,应许心急如焚地奔出餐厅,转身四处寻找。 这个城市极其复杂而混沌,迷离、矛盾、瞬息万变,如果你没有抓紧,就立即迷失。 金色的光把建筑映照得富丽堂皇,风声和汽车的鸣笛不停地响着,穿城而入的黄浦江上漂浮着邮轮,所见是这些,万物美丽,却无法寻找到最想见的一道身影。 * 应许回到餐厅,江家兄妹已经走了,李贺臣小心打量他的表情。 应许一言不发,坐下来,伸手去拿酒瓶。 李贺臣忙按住酒瓶,“别喝了,你还要开车。” 他瞧着应许的样子,只出去了十分钟,回来像没了半条命。 “喂,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他忍不住问道。 应许抬头,眼神收紧,“我什么时候说过?” 不过随口一问,回得凶巴巴的,像要把人吃了似的。 李贺臣耸耸肩,又说:“你不是不喜欢她吗?现在眼睛好了,找孟安宁去啊,没看人家和前男友又在一起了?你就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是吧,这可不像你啊。” 他好像在故意把人激怒,因为看他刚才的反应就知道已经悔不当初。 作女李贺臣见过不少,这么作的男的,还是头一回见,总忍不住想打击打击他。 李贺臣还记得,自己当初两次三番地告诫过他,不好好对待漂亮妹妹以后是要后悔,终于等到这一刻,作为朋友,他竟然有点幸灾乐祸。 应许闭上眼仰头坐着,浓眉微蹙。 几分钟前的那一刻,醍醐灌顶,所见的那张脸与记忆中的重合,原来他两次都爱上的是同一个人。 原来从始至终都是她。 晚上8点钟,应许回到佘山,房子里的灯还亮着,丁一还没走,坐在地板上打游戏。 应许走到他跟前。 丁一抬一下头,“哥,你回来了。” 应许单脚脱下拖鞋,只穿着袜子的脚踢掉他手里的游戏机。 丁一不敢怒不敢言,自己做贼心虚,已感受到了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他的直觉没有错,应许在他头顶冷冷地问:“孟姝耳呢?” 丁一脸色猛变,摇头装无辜:“我不知道啊,我没见过姝耳姐啊。” 白天他给的理由是路过,到了晚上人却还在这里,除了孟姝耳,还会有人让他来这儿? 李贺臣说的没错,有时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傻X,竟轻易就上了丁一这小子的道。 丁一手按在地上,弱弱地去拿游戏手柄。 应许又是一脚踢远,高高的身材立在他面前,浑身散发肃穆的冷意。 丁一咽了口唾沫,全都招了。 不过,孟姝耳说了要回来拿东西,到现在都还不见人,他正要打电话问问情况。 丁一没有办法,被表哥支配着,当着他的面拨动了孟姝耳的电话,还被要求开了免提。 这种出卖队友的事,丁一磨磨蹭蹭,为表正直,非常于心不忍,被应许冷冷的眼刀刺了几下,真正做起来又得心应手。 孟姝耳接起电话,沙哑的嗓子一听就是病了,语调都是沉沉的,不过依然温柔。 病态的声音一响起来,应许轻轻皱眉。 丁一看看他,问孟姝耳:“姐,你来了没啊?我都等你半天了。” 孟姝耳咳嗽了声,说:“不好意思,今天有点感冒了,晕头转向的,去不了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哦。”丁一仰头看应许。 应许面无表情地用口型说:“问她在哪儿?” 丁一马上领会,又问孟姝耳说:“哦哦,那你现在在哪儿呢?” “在我堂妹这里。” 得到了答案,丁一又看向应许,用眼神示意他接下来还要问些什么。 “吃药了没?” 丁一就忙说:“姐,你感冒很严重吗?吃药了没呢?” “刚吃过,就准备睡了。” 应许表情放松了些,缓缓点头。 丁一用口型说:“还问什么?” 应许摊了下手,转身在家里看了眼,抬头朝楼上的方向定了定,提步上去。 这是他复明后第一次来孟姝耳的房间。 因为刻意回避着,所以以往都没有进来过。 现在没有了从鼻腔到心口都紧缩的窒息感,得知她一开始就是他爱的那个女孩,醍醐灌顶之后,心情怅然,又狂喜。 孟姝耳的房间非常干净整洁,整体是浅色的,指甲油、香水口红等精致漂亮的小东西在桌子上摆得满满,一看就爱娇爱靓。 而且还宜室宜家。 应许满足地完了弯唇。 在她房间里呆了会儿,打开衣柜,挑出一件最保暖的羊绒外套,把衣服搭在手臂上下楼。 丁一暂停了游戏,抱着桶泡面吃得津津有味。 “哥,你干嘛去?” “找你嫂子去。” 丁一挂着满满一嘴的泡面忘记嚼,在表哥脚步轻快地走出大门之后,放下泡面朝外面喊着:“别跟姝耳姐说是我告密的啊啊啊!” * 孟姝耳和安宁很久没见过面了。 在这期间,变故发生了太多,消磨了她对安宁之前的那些所作所为的不满。 经历得越多,更能分清孰轻孰重,以往介意的,现在看来又不算什么了。 安宁说有话要对她说,正巧她今天回不了温州,便退了订好的酒店,来安宁这里借宿一晚。 安宁家里开了暖气,过来没一会儿,咳得更厉害了。 季疏林送她到了小区外,也提醒了她买瓶止咳的枇杷露,但她还是忘了。 安宁听到她的咳嗽声,从阳台探头过来,说:“先倒点热水喝吧,我现在下单一瓶止咳糖浆送过来,听你咳得怪难受的。” 孟姝耳按着嗓子回了声好,去厨房烧水。 刚在热水壶里接好了水,门铃响起,孟姝耳看看安宁还在阳台忙着洗衣服,自己过去开门。 她先透过猫眼朝外看了眼,见到的是穿着专业派送服的UU跑腿小哥,迷惑地开了门。 小哥微笑着说:“请问是孟小姐吗?” 孟姝耳点点头。 小哥把袋子递给她,“这是您的药品,麻烦给个好评。” 孟姝耳接过来,看看上面的名字,的确是“孟姝耳”三个字没错。 她回到屋里拆开袋子,里面是一瓶川贝枇杷露。 想起刚刚安宁说过要给她买瓶外送的止咳糖浆,但这也太快了,难道这小哥是坐火箭来的? 应该就是正好在附近吧。 孟姝耳摇摇头,打开药瓶,按照说明书喝了三个瓶盖的量。 孟安宁晾好衣服进来,看到桌上的川贝枇杷露也很惊讶。 “这么快就送到了?” “是啊。” 孟姝耳感到嗓子舒服了些,眉眼放松,“味道还挺好的。” 安宁拿起药瓶打量,“我记得我买的不是这个牌子的啊?” 她疑惑地摸出手机,给孟姝耳看看上面的派送状态。 目前的状态显示着——骑手正在取货中。 “那这是谁买的?” “季疏林吧。”孟姝耳就不感到奇怪了,季疏林从来都很细心,一定看到了她没进去药店,所以自己给她另买了一瓶。 “不对!” 她忽然又睁大了眼睛,表情变得惊恐。 “季疏林不知道你家的具体位置。” 话音落下,两人都安静下来了。 气氛变得诡异,安宁胆子更小,手上汗毛都立起来了。 她连忙站起来观察门窗,都关得好好的,又跑去阳台,想把窗帘再拉严实些。 透过窗帘的缝隙,无意朝楼下望了一眼,她愣了一道,又上前仔细地看,然后转身喊来孟姝耳。 孟姝耳拉开窗帘,毫无预料地就见到了应许。 他站在车边,正仰着头也朝这里望着。 孟姝耳这就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他眼里,心口倏地一紧,立刻离开了阳台。 孟安宁往后看看她,又看向楼下的应许。 似乎是衣着的原因,他看起来成熟了些,身形不动,黑发黑衣,站在夜色中,表情平淡如水。 安宁朝他招了招手,应许并没有给她回应。 而且孟姝耳一离开,他便不再看向这里了。 安宁傻站了会儿,想起自己对这一对隐瞒了的事,脸上火辣辣地烧起来。 她返回客厅,孟姝耳拧上了川贝枇杷露的盖子,把说明书和药瓶一起塞回盒子里。 显然,她不想领应许的这个情。 孟安宁看了她一会儿。 她的这个堂姐,从来都善良,不嫉妒,不攀比,温和柔软。 她像一个透明的水晶球,从里到外都干净剔透。 从小自己得到太多长辈的赞美,他们夸她懂事、夸她成绩好,但只有安宁自己知道,除了他们在乎的这些无谓的外在条件,她什么也比不上孟姝耳。 所以应许爱她。 应许本该就爱她。 而她,像《海的女儿》中的邻国公主,夺去了小美人鱼救下王子的功劳,还有本该属于小美人鱼的爱。 甚至还为了可笑的面子,隐瞒事实,就像一个可恶的反派。 她也明白,自己越是这样,就越比不上孟姝耳。 孟安宁深深吸气:“姐。” 孟姝耳抬一下头看看她,“怎么了?” “我今天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嗯,你说吧。” 孟姝耳有些心不在焉的,因为楼下的那个人,心情又变得低落起来。 孟安宁不愿坐下,像讨伐自我似的站在桌子的对面。 除了她的声音,室外寒风涌动,孟姝耳静静地听着。 谜团迟早被解开,往事揭开面纱,透出它本来的面目。 孟姝耳久久沉默着,她站起来,缓缓走到窗边。 窗帘还在开着,薄薄的玻璃挡不住冬天的寒气,鼻腔堵上一团酸涩。 回忆破碎无常,像人在夜晚透过亮着灯的窗户瞥见的场景,终于拼凑成事实,告诉她,从前,她被一个人爱了这么久。 第53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应许已经不在楼下了,车也开走。 她刚才所见到的那一眼, 现在空荡得就像幻觉。 孟姝耳心口感到一阵落空, 拉回窗帘,转身回去。 晚上和安宁睡同一张床, 安宁房间暖和,还特意为她开了加湿器。 一夜过去, 药效也发挥了作用, 早起时孟姝耳感到鼻子通气了,声音也恢复了许多。 安宁还要去公司,所以她们起得还算早, 孟姝耳打算先到佘山收拾行李, 然后就回温州。 从几天前开始,全国大幅度降温,孟姝耳来上海穿着的是件厚毛线针织大衣, 看似厚实保暖, 到户外一站,就像个筛子般漏风。 安宁翻出她一件压箱底的羽绒服, “姐,你穿这个吧,感冒才刚好一些, 可别再加重了啊。” 孟姝耳拿起这件衣服往身上比了比。 “不好看。”她说着就又扔回了床上。 这就是女人。 安宁很无语, 干脆不管她了。 孟姝耳低头系着扣子打开门,安宁在屋里喊她路上注意安全,她随口应着, 反手带上门准备下楼。 一抬头,才发现门口静静地立着道身影。 她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后背贴在门上,仰起脸,看到应许定定注视着她的模样。 再也无处躲藏。 可他昨晚不是就走了吗? “你怎么在这儿?”孟姝耳平复下狂跳的心脏,平静地问道。 “我一直都在。” 昨晚车停在楼下,占了别人的私家车位,只好挪走。 在车里睡了一晚,他早早就到门口等着她。 孟姝耳挪开眼,绕过他下楼。 应许缓缓地跟在她后面,出了单元楼,就见到他的车停在外头。 孟姝耳从他车旁走开,立即,腰后就按上来一只大手。 是应许不知不觉贴近了她身后,也知道她不会上车,眼疾手快地出手把人先控制住。 孟姝耳后背僵住,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打开了车门,低头在她身侧温柔地说着:“上车,我送你。” 但他手下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温柔,用力推着她的背,孟姝耳趔趄了下,整个身子都朝车里面钻去。 她烦躁地转头,应许脸上波澜无惊,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得有多过分。 对上孟姝耳恼怒的目光,他轻轻挑眉,合上了车门,把孟姝耳关进车里,自己从另一边绕过来。 待他一走开,孟姝耳立刻去拉车门,但应许聪明绝顶、未雨绸缪,早已按下钥匙把车门反锁上了。 孟姝耳用了拉了两下门把,心里生出一把闷火。 应许上了车,发动着车子说:“陪我到我爸妈家吃早饭。” 孟姝耳扭开脸:“我吃过了。” 他系上安全带,缓缓地倒车,看着后视镜说:“吃这么早?” 又看向她:“吃的什么?” 孟姝耳还是不习惯他看过来的眼神,他一看向她,她就感到不自在,也承认,会有微微的紧张。 他现在已是一个健康完善的正常人,摆脱了对她的依赖,独立、自由、并且拥有了最让她不习惯的压迫感。 让她想起小时看过的画龙点睛的故事,纸面上的龙点亮了眼睛上最重要的一笔,终于跃然纸上,凌空而起。 眼前的应许,再也不是那个需要她的照顾,被她牵着鼻子走的病老虎了。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上来没一会儿孟姝耳就感到了燥热。 开车出了小区,应许停下车,抬臂从后座捞过来一件外套,递向她,“换上。” 是她的衣服。 米白色的羊绒外套,只看起来就是暖暖和和的。 孟姝耳抓过外套放到自己腿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前方。 小区外,送孩子上学的、卖小吃早餐的、热热闹闹,前方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几辆车堵住了小路,应许的车子跟在后面,一时也动不了了。 两个买菜回来的老大爷从车边走过,孟姝耳听到他们的谈话声。 说是前面有个骑电动摩托的碰坏了一辆轿车的倒车镜,两方正在争吵。 孟姝耳顺着他们的声音朝窗外望去,老大爷们站在应许那一旁的车窗外,孟姝耳看着他们,不料被应许误以为她在看他。 他侧过脸来,眼神疑惑。 “不是看你。”孟姝耳僵硬地解释道。 他转头看到外面的两个老头儿,又扭过脸来。 这回孟姝耳可看不懂他的眼神了。 她心跳加快了些,转头给他一个后脑勺。 路况还是被堵得水泄不通,她订的两个半小时后出发去温州的车票,等再到佘山拿完行李,再上路,如果运气不好再遇堵车就要来不及了。 “你把车门打开,我要下……”孟姝耳转身对着驾驶座上的人说着,太不凑巧,正好对上这人倾身朝自己凑过来的一幕。 应许单臂按在方向盘上,浓黑的眉眼近在眼前,那样高挺的鼻梁差点就能碰到她的脸。 她突然转身,他也很意外,但没有就此收敛。 他要干嘛? 孟姝耳赶紧往后撤,但也为时已晚,他又猛地往前贴近了几公分,就一口吻住了她的嘴唇。 孟姝耳缩在车座里无处可逃,两个细手腕被他一掌握住,按在他的胸前,他的气息还侵占着她所有的感官,熟悉又陌生。 孟姝耳“呜呜”几声,他亲得太用力,仿佛正在把她吃掉一样,她嘴巴很痛,又弄不开他,气得去咬他嘴唇。 应许及时躲开,一手卡住她的下巴,这回牙关就用不了力,还被迫启开唇舌,放任男人的舌尖滑进来,肆意搅弄春水。 应许没有闭眼,沉沉注视她每一个表情的变化,就算她气到要死,他的眼神也是纹丝不动的,立下高判,孟姝耳根本敌不过他。 她重重地喘着,车厢的热气让浑身燥热,热意蒙到脸上,心里像烧开了一壶开水,发出刺耳的警音。 应该是觉得她快要透不过气了,应许松开了她些,孟姝耳就立刻从他掌心抽出手来,要狠狠推开他的脸,尖指甲不小心抓到他下巴上,马上勾出两道抓痕。 应许吸了口气,指腹去摸下巴上的伤。 并没有出血,但还是叫他疼得不轻。 他皱眉看着孟姝耳。 她嘴唇红得不像样子了,大眼里水雾蒙蒙,不是要哭,是刚被男人狠狠疼过的表现。 应许一点气也没有,只低低地说了句:“还真下得了手。” 孟姝耳大叫:“我要下车!” 前方汽车鸣笛,应许看看前头,对她说:“路通了。” 他执意要带她去他父母家,孟姝耳如果不愿去,一开始就会闹,只因退婚的事情,应家双亲那边一直都没有表态,他们夫妻对孟姝耳一直都很不错,所以她决定亲自登门说明情况。 车终于上路。 孟姝耳还正气恼着,而始作俑者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丝情绪,做完流氓的作为,脸上也挂了彩,还能跟没事人一样开车。 孟姝耳白了他一眼,又气又恼,心口的闷火熊熊燃烧。 还好后面他没有再说什么,不然她不能保证会不会在车里就和他打起来。 * 半小时后来到碧云联洋,下车前应许才问她:“听丁一说,你家把礼金退还给我爸妈了?” 孟姝耳冷冷地:“嗯。” “不过我爸妈应该还不知道。” 孟姝耳皱眉,“怎么会不知道,我们明明退回去了。” 应许淡淡一瞥她,“你知道我爸妈有多少张卡吗?不可能每一笔钱都顾得过来。” 莫名地就装了一X,不过孟姝耳是顾不得鄙视了,只觉得迎头一棒砸下来。 难不成他们家这些天都在唱独角戏? 而应叔叔和应阿姨还完全不知情? “下车吧。” 应许拔下车钥匙,去开车门前突然又停下动作。 孟姝耳被他盯得心里毛毛的。 应许给了她一个示意的眼神。 孟姝耳眉心妥协地舒展了下,脱下身上的毛线外套,穿上了他拿过来的这件厚外套。 家中保姆刚把早餐端上桌,应父要早到公司开晨会,提前吃了出门了,孟姝耳和应许到的时候,正在餐厅忙活的保姆李姐首先看见了应许,高高兴兴地迎过来,拉着应许说:“快进来快进来!你妈妈昨天还念叨你来着。” 说着,看见了他下巴上的抓伤,担心地问:“呀!脸上怎么破了?” “没事,被猫抓到了。” 李姐眼神狐疑,正要追问,孟姝耳也跟着走进们,李姐更热情地招待起她,到楼上去叫应母下来,孟姝耳和应许先呆在楼下,保持着距离,谁也不谁搭话。 应母裹着披肩下楼,当着孟姝耳的面,举止言谈一如从前,果然还对她跟应许目前的状况不知情。 孟姝耳暂时也没提这事情,坐下一同用餐。 应母给孟姝耳夹了菜,又往应许面前夹了两块他爱吃的粢饭糕,笑着看应许,满意地说:“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终于好好吃饭啦?” 应许也笑,“今天的饭好吃。” 应母眼神埋怨:“难道以往还不一样吗?” 孟姝耳小口地吃饭,一抬头就见到应许深深看着她的眼神。 饭后孟姝耳和应母坐在一起,应许知道她有话要对他妈妈说,吃完饭就避开了,应母坐在桌边,淡淡笑着,认真等孟姝耳开口。 等应许从外面抽完一支烟回来的时候,该说的,孟姝耳都已说给了应母。 有她父母离婚的事。 有她和她妈妈思来想去,决定退婚的事。 现在孟母最需要陪伴,她并不想抛下妈妈来上海嫁人成家。 更有她自己所认为的,与应许并不合适的想法。 她甚至全盘托出,她一开始就只想陪伴应许到他复明,他的眼睛好了,她好像也再找不到理由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应母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听众,静静听她说完了这些,最后笑了一笑,只是说:“还找不到理由吗?你就没有发现,他的眼睛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一秒钟?” 这时应许也刚刚踏进门,视线首先与她相对,他一旦看向她就无比专注,认真的目光就像磁铁,不会主动移开分毫,只有等她先败下阵来,他才也会放过她片刻。 孟姝耳真真实实地感到压力。 竟,还怀念起他还是瞎子的时候。 多乖,多听话,任她揉扁搓圆。 现在,再试试?他不得收拾死她。 想起刚才在车里的那个吻她就后怕…… 离开碧云联洋,孟姝耳只身去了佘山,太多的东西一次是带不走了,她只收拾了她拍摄视频的一些工具,还有少数生活用品,全部塞进行李箱,带着箱子又打车去虹桥高铁站。 时间把握得刚刚好,孟姝耳过了安检,到站里面等了几分钟,前往温州的列车准时到达。 孟姝耳拉着箱子,吃力地搬到车上,按照车票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靠窗的12F。 孟姝耳坐到座位上就开始睡,快要启程的时候,旁边座位上一位青岛大姨拎着大包小包落座,把她叫醒,非要塞给她两个橘子吃。 孟姝耳拒绝不了这个盛情,道了声谢,拉上眼罩继续睡。 中间去了趟洗手间。 走路脚步虚浮无力,才想起把药忘到安宁家里了。 照镜子的时候,看到脸都开始泛红了,手心贴贴额头,好像有点发低烧了。 孟姝耳用清水洗了下脸,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把门板撞到了洗手间外一名男人的身上,她低头道了声歉,没看男人的正脸,浑浑噩噩地回到座位上。 睡了几分钟,隔壁座的大姨又把她叫醒了。 孟姝耳虚弱地看着大姨一脸严谨地问着:“姑娘,过道那边的那个小伙儿,就那个,穿黑色衣服,挺帅的那个,你认识不?” 孟姝耳望过去,没见到什么帅小伙,都是普普通通的男人们。 大姨凑近了些,“我早就注意到了,那个年轻人从上车就开始看你,刚刚你去上卫生间也跟着去了,你真不认识?” 孟姝耳又朝那边看了看,真没见到什么人。 她摇摇头,“不认识。” 大姨神色收紧。 但孟姝耳没有放在心上,被人多看几眼而已,眼睛长在别人身上,她还能管得住不成? 为了睡得安心些,戴上了眼罩和口罩,没一会儿就又歪着脑袋睡着了。 身旁的大姨坐如针毡,女人都是敏感多疑的,那边的年轻人直勾勾地看过来,每次去看她身旁的孟姝耳,不都得越过她。 看那长得干净又帅气,怎么竟是个色胚。 路程还有四五个小时,大姨惴惴不安地熬过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坐不住了,悄悄喊来乘警,跟人汇报着自己的所见。 两名乘警出现在此节车厢内,向所谓嫌疑人索要证件,一车的人都看着那儿,孟姝耳终于被不同寻常的动静吵醒,打着哈欠也望过去。 大姨拍拍她的胳膊,“别怕,我喊了乘警来了,那小子可不敢把你怎么办了!姑娘,你这可是被盯上了啊,待会儿下车一定要喊家人朋友来接你啊,现在漂亮的小姑娘一个人出门太不安全了,你看看现在的那些社会新闻,真是一个比一个吓人啊!” 大姨不停地操心,孟姝耳却轻轻皱眉,因为她好像听到了一道很耳熟的声音。 她站起来,想看得更清楚些。 越过放在前头的位子和那边的两名乘警,她看到了被乘警紧紧围住、被当成色狼、正受满车人目光洗礼的应许…… 第54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乘警要求应许出示身份证,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还是从怀里掏出钱夹, 把身份证递给了乘警。 孟姝耳紧张地看着他那边。 乘警看过身份证后,又要求他出来一趟, 说有几句话要询问。 一车的人都是人心惶惶的。 应许很配合,不质问不反抗, 站起来就准备和这两名乘警出去, 孟姝耳忙冲到过道上,紧张地问乘警:“你好,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听到她的声音, 应许转身, 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其中一名乘警告诉她:“这位先生被指控性骚扰,需要接受调查。” 孟姝耳身后的大姨低头默默地往嘴里塞橘子。 孟姝耳皱紧眉,问:“骚扰谁?” 乘警看看大姨, 又看回孟姝耳, “不是你吗?” 孟姝耳马上明白了来龙去脉,怪不得大姨刚刚要和她说那番话。 再看看应许, 他竟还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仿佛被当成色狼指控的人根本不是他。 好好呆在上海不行吗? 非要跟过来。 跟过来也就算了,还不提前说一声。 活该! “不好意思, 我们认识的, 他是我男朋友。”孟姝耳只好这样说道。 “你男朋友?怎么不早说?” “唉。” 乘警跟应许说了声抱歉,摆摆手走了。 车上的人纷纷都松了口气,个别的还笑出了声。 送走了乘警, 孟姝耳狠狠瞪了应许一眼,见他识趣地坐回位子上,孟姝耳才也回到她里面的座位。 大姨连忙收了收腿给她腾出地方进来,脸上堆满愧色。 孟姝耳对她笑笑,刚坐下来,大姨又凑过来问:“原来是你男朋友,那我问你你怎么说不认识呢?哈哈我胆子小啊,可要被吓死了。” 大姨看向应许那边,年轻的男人静静靠在座位里,波澜不惊。 “我就说嘛,这么帅的小伙怎么会干这种偷窥小姑娘的事。” 孟姝耳只是笑。 大姨欠身起来,伸长胳膊碰碰应许。 应许扭过头,说了声你好。 大姨笑脸如花,“年轻人,真是对不起了哈,你想和姑娘坐一块儿不?姨跟你换换位子。” 应许笑了下,点点头,拿上自己的东西过来跟大姨换了位置坐。 孟姝耳嫌弃地瞧着他坐下来,想继续睡儿会,但已没了困意。 放在大腿上的手被握住了,他手心很热,一下让她觉得手上像套了个暖宝宝。 她抽出手,应许又侧过脸来,柔声问:“药带来了没?” “没。” “饿不饿?” “不饿。” 刚好乘务员推着餐车路过,应许买了份盒饭,亲手打开盖子,又放平孟姝耳前面的小桌板,放到上面。 孟姝耳低头看手机,无精打采道:“我不想吃。” “不吃会更难受。” 孟姝耳皱眉:“我说不吃就不吃。” 应许又拧开了瓶矿泉水递过来。 孟姝耳看看他。 到底她心实在硬不起来,接来喝了一口。 才刚放下来,应许又拆开了一次性餐具给她。 “……” 列车到达温州南站,应许拎着箱子下车,孟姝耳走在他前面,强打着精神往出站口走。 到这种时候才庆幸他也跟了过来,否则她自己都无法保证能不能顺利到家。 车站人多,没一会儿应许就抓住她的手让她走在他身边。 孟姝耳的右手被他握着,一起放在大衣的口袋,懒得挣脱了,她想赶紧坐到车里,再好好睡一觉。 出了站,应许带着她先去了趟旁边的药房买了点退烧药,拦到出租车,孟姝耳先上了车,应许在外头把拉杆箱放到了后备箱,感觉到后备箱被关了上去,孟姝耳眯着眼对司机报出家的位置。 车门又打开,应许侧着身子坐了上来,告诉司机:“可以出发了。” 孟姝耳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 “还难受?”应许问。 难不成他要跟着她回家? 孟姝耳闭上眼,随他吧。 半个多小时到了家,出租车开不进小区,他们先下了车。 风一把将头发蒙到孟姝耳脸上,她吃了一嘴,呸了两声,烦躁地抓掉脸上的头发,就听到正在车后搬运箱子的应许发出一声轻笑。 孟姝耳两手插兜,等着他把箱子拖过来,他却拉着箱子朝反方向走。 “喂。” 声音太低,应许没能听见,她叹了叹气,只好跟过去。 应许停在一辆小推车旁边,四方的玻璃柜里面摆满了山楂和各种水果串成的冰糖葫芦,隔着玻璃都能闻到清甜的香气,还都裹着亮晶晶的糖浆。 应许买了两个,一共十块。 付了钱,大妈用纸袋装好递过来,应许转交到孟姝耳手里。 孟姝耳低头看着,他说:“待会儿吃完药吃这个,不然会苦。” 孟姝耳说:“买两个干嘛?” “给阿姨也带一个。” 孟姝耳抬头看他,应许重新拉上箱子,“走吧。” 应许把她送到了家楼下,按下电梯陪她一起等了会儿。 孟姝耳半个身子靠在墙上,无精打采,想干脆就这么就地睡了算了。 这时电梯到达,应许捞来她的手握上拉杆箱的把手,轻声说:“进去吧。” 孟姝耳等着他也进来,电梯门即将关上,也没见他有上来的打算。 孟姝耳精神了点,问:“你不上来吗?” 应许很轻地摇下头,“就送你到这里。” 孟姝耳把手挡在电梯门上,“你现在去哪儿?” “回上海。” 孟姝耳表情怔怔的。 应许笑了一下,解释道:“只是不放心你一个人走远路。” “好了。”他又按了下电梯箭,神态沉稳成熟,哄着她般说:“上去吧,我下周末再来看你。” * 孟姝耳的病两三天就好全了,至此好似又得了什么心病,动不动就爱发呆,又像被什么勾了魂儿。 孟母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儿,端来热果汁的时候问:“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孟姝耳半躺在床上玩ipad,说:“没有,就是天冷了,爱犯懒。” 说犯懒是不假的,她已经好些天没有再拍摄过视频了,没有心情,没有精力。 也没有什么期盼,就只等着过年似的。 说起期盼,好像隐隐还有着一个。 她看看iPad主页的日历,今天才周二。 离周末还有四天。 漫长的四天。 不过,又这么等着他想做什么呢? 孟姝耳缩回被窝里打算午睡会儿。 闭着眼的时候,心里想着。 可能,只是日子太无聊了吧。 * 晚饭后,孟母照例去打麻将,高高兴兴地和孟姝耳说今天一定赢个大满贯。 离婚好像对孟母没产生太多的影响,只不过家里少了个人而已。 而且平日孟父应酬就多,也不常在家,不去刻意在意的话,母女二人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变化。 与其纠结已经发生了的,不如好好过好当下的每一分一秒。 这一点孟姝耳随了她妈妈,当断则断,不受其乱。 上次去上海,孟姝耳只带回了少量的行李,剩下的东西还放置在应许佘山的家里,打算让丁一帮她寄过来。 便给丁一发去了微信消息,问他忙不忙。 丁一回过来语音:不忙哇,正和我哥在一起呢。 应许? 说完就拍了张照片发过来。 他们正在佘山的家里,家居环境孟姝耳都无比熟悉,应许曲着条腿横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游戏手柄,很专注地盯着电视。 孟姝耳马上坐直,打字发送:不要跟他提我名字! 这边丁一看到就笑起来,朝旁边的男人说道:“哥,姝耳姐不让我跟你提她名字。” 应许摇头一笑,朝他扔来自己的钱包。 丁一眉开眼笑地掏了好几张土豪金往自己兜里塞,这时孟姝耳的消息又来了:别让他看电视太久,刚做完手术,想找死吗? 丁一立刻向应许汇报:哥,姝耳姐说你想找死。 “什么找死?”应许挑了下眉,伸手要丁一的手机。 看到孟姝耳的话,他眼中笑意就像灯的光亮般四处弥漫,温柔温暖。 他想了想,学着丁一的口吻发消息道:姐姐,你好关心我表哥。 孟姝耳:…… 孟姝耳:帮我寄点东西到温州。 丁一(应许):寄什么? 发完没忍住弯了下嘴角,又发送:姐姐,把应许打包寄给你好不好? 消息框上,孟姝耳名字旁显示的“正在输入中……”的字样骤然停止。 应许默念一下他刚刚发送的这句话,略难堪地揉了下眉心,手指一顿,又撤回了。 孟姝耳新的消息跳出来:应许。 【把手机还给丁一。】 应许讶异地睁了睁眼,实在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你怎么知道是我?】 孟姝耳放下手机,不想再理会他,却又不禁弯了下唇角。 因为丁一从来都不会叫她两个字的“姐姐”。 都不觉得肉麻吗? * 终于到了周末,孟姝耳记得应许说今天要来,但她不认为他会这么闲。 听丁一说,他眼睛康复后,休息了没多久就回他爸爸的公司上班了,日程总排得满满当当,终于到了休息日,又是大冷的冬天,在家里窝着多好,犯不着长途跋涉跑来温州见她一面。 孟姝耳昨晚睡得晚了,早上孟母喊她吃早饭都没能起来。 每天的早上到上午的一个多小时是孟母做卫生的时间,平日总能把孟姝耳吵得不得安枕,今早不知不觉睡了个无比安稳的懒觉。 孟姝耳满足地伸了个懒腰,翻个身趴在床边拿手机看时间。 才九点多。 再睡儿还是现在就起床? 她又打了个哈欠,不停地念着“睡觉”和“起床”,在两者之间艰难地做着抉择。 突然,房间里响起男人清冽的嗓音:“起床陪陪我吧,别再睡了。” “啊!” 孟姝耳吓得浑身打哆嗦,惊恐睁大眼往枕头后躲。 见到坐在她床边的应许,瞬间清醒。 第55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妈第二次来叫你,但你蒙在被子里蹬腿的时候。” 孟姝耳顺了下乱糟糟的头发, 不满地又问:“怎么不叫我?” 应许扬眉, “没叫吗?” 孟姝耳想起她妈妈确实是来叫她了,她也的确朦胧地听到说谁来了, 但实在太困,倒头就又睡着了。 孟姝耳懊恼地又揉了下头发, 坐起来说:“我妈呢?” “出去买菜了。” “嗯。” 孟姝耳动了动身子, 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下逐客令;“你先出去,我起床。” 应许坐在床边, 维持着半侧着身看她的样子, 一动不动。 家里开了暖气,户外冰天冻地,房间里温暖如春。 他脱了外衣, 羊毛开衫内穿着件白T, 看起来斯文又干净。 可是赖在她床边,像块黏在这儿的橡皮糖。 应许垂了垂眼, 淡淡看过她身前。 布料薄薄的睡衣下,显露出柔美的女性曲线,她领口的第一颗扣子没扣好, 锁骨下大片的皮肤白皙莹润。 应许喉结滚动了下, 眼神不自觉暗沉了几分。 燥热攀升。 孟姝耳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儿,停下动静观察他的表情。 她木讷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脸上火速红了两片, 拉上被子牢牢盖好。 “你到底出不出去!” 应许慢悠悠地站起来,最后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总算出去了。 门关上后,孟姝耳捂住脸倒回被窝里,闷声蹬了几下腿,红着脸下床换衣洗漱。 出来的时候孟母还是没回来,应许坐在按摩椅里,浑身惬意。 “怎么没见叔叔?”应许眯开眼问她说。 孟姝耳走到餐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我爸妈离婚了。” 应许按停了身下椅子的按摩模式,家里一下变得异常寂静。 孟姝耳端起杯子喝水,朝他看了眼。 应许表情严肃,站起来问她:“什么时候?” 孟姝耳挺怕他这种冷下来的样子,喝了口水,便告诉他:“上个月,我爸妈感情不和……”犹豫了下,又决定告诉他实话:“我爸出轨了,跟他的高中同学。” 她说得平静,最后耸耸肩,“就这样。” 应许走到她跟前,低头直勾勾盯着她。 “所以,这就是你要和我分手的原因?” 孟姝耳摇头,“不是,不关你的事。” 应许把她堵在桌边,她要走开,被他挪一步挡住去路。 孟姝耳感觉出他有点生气了,突然感到心中作死般得快感,因为回想起以前被他的敏感多疑和控制欲掌控的恋爱过程。 一时脑子一热,报复般得又开口道:“其实,打开始我就只想陪你到眼睛复明而已。” 应许冷笑了声,明显,这句话没说到他心里,也没能让他信服。 他低头过来,又咬牙狠狠地说:“迟早把你胡说八道的小舌头咬掉。” 孟姝耳惊恐地往后退,他立刻伸手固定住她脑袋后面,弓下背就要吻上来。 就在这一刻,开门的动静响起。 两人迅速分离,在孟母进门后保持住再正常不过的和睦状态。 “妈,你回来了。”孟姝耳咧开笑容说道。 “东西给我吧。”应许也忙上前接过孟母手里沉甸甸的菜篮子。 * 应许在家里呆了一上午,他丝毫不客气,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也没个客人的样子。 说来,也已是第二次来了,上次还在家里住了一晚。 孟姝耳有点担心他今晚还打算留下来,趁她妈妈收拾碗筷的时候问他:“你什么时候回上海?” 应许看着手机,回她:“明天。” “那你今晚住哪儿?” “酒店。” 孟姝耳点点头。 那就好。 她表情才放松了下,他突然又抬头看过来。 “我住家里也不是不可以。” “不可以!” 应许含笑望了眼孟母的身影,没有坚持。 他是个很通人情世故的人,今天孟母把他当做客人招待,热情分毫未减。 但就是这太周到的待遇,透露给他隐含的讯息。 只字不提自己家中的变故,还有对他和孟姝耳以后的打算,便是完全只把他当做了客人。 而不是,未来的女婿。 吃完了饭,应许就打算走了。 孟母在门口嘱咐了他几声,让孟姝耳送他下楼。 孟姝耳不太地道,把人送到电梯口就不打算下去了。 她还没说出这个打算,应许就先对她说:“外面冷,不要下楼了。” 孟姝耳点点头,陪他一起等从一楼上到14楼的电梯。 他刚才吃得不少,孟母手艺好,他本就胃口大开,孟母没养过儿子,没见过这个年纪的男人大胃王一样的食量,对自己的厨艺大获满足,也是没少给他碗里夹各种菜。 所以他现在好像有点积食。 见他不适地抚了下心口,孟姝耳揣着胳膊,忍不住提醒:“出了小区左拐有间药店,进去买盒消食片。” 应许嘴边弧度展开,满足地闭眼,缓缓点头,“知道了。” 孟姝耳则懊悔地蹙了蹙眉。 总忍不住和以前一样关心他,这叫什么? 死性不改。 “晚上再一起吃个饭。”应许说。 孟姝耳:“不吃了,吃完中午这一顿,就顶你两天的了。” 应许笑了一声。 电梯到了,孟姝耳示意他:“去吧。” 但他朝她伸来了手。 孟姝耳被拉着,跌近到他身边,电梯“叮——”得响起,她的嘴唇被男人冷香的气息包容。 应许重重地吻了下她,很快,又蜻蜓点水般起开。 “惦记一上午了。” 他低着嗓子在她脸旁说道。 电梯已经下行,从14楼返回了一楼。 孟姝耳仍站在原处,一步也没有走开。 透过高层的窗户,望见走廊外苍白的、积满了云的天。 快到下雪的日子了,身处南方,不该有太多的期待。 但,又忍不住无比期待。 孟姝耳回到家中,孟母刚洗了碗,这会儿又在切菜。 孟姝耳走进厨房,问:“妈,你干嘛呢?” 孟母把去了皮的冬瓜切成小块,一小把海带正泡在水盆里准备捞出。 “去把冰箱里的那块豆腐拿出来。” 孟姝耳照做。 把豆腐递过来的时候,问:“又在做汤了?” 午饭时孟母做的是道米酒小汤圆,因为听孟姝耳说过一句应许喜欢甜食就做了甜汤。 午饭吃得有点腻了,应许临走的时候她也看出他好像胃里不太舒服,就打算再做个冬瓜海带汤让孟姝耳送去,给应许午睡后喝,暖胃暖身,刮油减脂。 孟姝耳摸了摸嘴唇,别扭地说:“我不去。” 孟母头也不抬,把香菇切成丝,说着:“应许住的酒店不就在附近,你走路过去,十来分钟也就到了。” 孟姝耳转身就出了厨房,剥了个小金桔往嘴里塞。 让她去他住的酒店? 那不就是自己上门找死吗? 就连在她家里他都赶这样,到了他的地盘,她还能活着出来? 要送汤也可以,下午她就送到前台,让他自己下来拿。 孟母先切好了菜放进冰箱,打算午睡起来再做,孟姝耳也回房间看了会儿微博。 饭后最容易犯困,尤其是中午,不小心就睡着了,醒来时竟都是四五点了。 冬天天黑得早,天色肉眼可见的便暗,孟姝耳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出去看妈妈汤做好了没。 厨房热气四溢,孟母正在盛汤,把应许的那份装进保温饭盒,孟姝耳又回卧室换衣服,准备把汤给应许送去。 半天她头次看手机,看到两个小时孟父发给她的信息,说想见一见她。 孟姝耳看着这行字,犹豫了会儿,还是告诉了孟母。 “哦。”孟母背对她在料理台前忙碌,“那你就去吧,你在外面吃,我也省得做晚饭了。” “对了。” 孟母打开头顶的橱柜,又翻出一个保温饭盒清洗着,“我再盛份汤,你给你爸带去。” 孟姝耳站定在门口。 几分钟了,孟母转身,她还在那儿傻站呢。 孟母就笑,“怎么了?” 她笑着说,“纵使他有千般对不住我,他也永远是我孩子的父亲啊。” * 孟父选了家家常菜的饭馆,孟姝耳到的时候,他已经一个人喝了半瓶啤酒了。 他好像瘦了一些。 孟姝耳看了会儿他,才缓缓走过去。 “姝耳来了。”孟父强打起精神说。 孟姝耳看到他眼里笑意后的内疚,也笑了下,叫了声爸。 一顿简单的晚饭而已,店里人多,谁也没有说出心里的那些刺。 两碗阳春面上桌,孟父说:“小许眼睛复明了?” 孟姝耳抽出两双筷子用热水清洗,递给爸爸一双。 “上个月做的手术,恢复得不错。” “哦,那就好。” 顿了顿,孟父又问道:“那你们订婚的事?” 孟姝耳抬头笑笑,“已经退婚了。” 孟父了然地点头,“也好,也好。” 他又喝了口啤酒,轻声说道:“一个男人心里,一旦走进来过什么女人,只要他没有得到过,那就再也无法抹去了。” 他摇头苦闷地说道:“姝耳啊,我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爸爸,但爸爸希望你能幸福,普通平淡地过完一辈子。” “毕竟,不管你是个多么好的女孩,应许他也难忘记安宁啊。” 孟姝耳筷子停在碗里,吹了口热腾腾的面,语气如常地说:“爸,应许是五年前把我认成安宁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什么?”孟父大惊失色,但又很快反应过来。 “这……” 孟姝耳说:“没事,都过去了,我现在只想留在温州,陪在我妈身边。” “哦,也好,也好。” 孟父垂着头,不知不觉红了眼角。 一直没说话,孟姝耳也是心事埋头吃面。 “差点忘了。” 她把随身带的帆布包放到腿上,拿出一个保温饭盒,打开推到孟父面前。 “爸,我妈做的冬瓜海带汤,让我给你带来一份,说这个降压。” 孟父愣愣看着这碗汤,良久,这名年仅半百的男人渐渐弯下腰,伏在桌上泣不成声。 贪恋和冲动会毁掉我们拥有着的一切,为自己的人生做出选择没有错,错的是去做这些时,给所爱之人带来的伤害,以及做完才能领略到的懊悔。 为人二十载,孟姝耳突然不明白。 人生苦短,到底是该及时行乐,还是珍惜当下? * 孟姝耳出了饭馆,站在冷风里辨了辨方向,带着包里温热的汤走向应许住的酒店。 把红红的眼角和鼻尖怪罪给风,寒冷的冬天,需要温暖,还有一个给予支撑的拥抱。 孟姝耳散着步到了酒店,把保温盒交给前台,麻烦他们帮忙喊1601套房的应先生下楼来取。 前台笑着回应她道:“应先生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 说着双手递给她一张房卡。 又是她妈妈提前和应许说的。 孟姝耳想起妈妈下午和她说的那些。 找份稳定的工作,再在温州本地找个合适的结婚对象;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老窝; 陪在家人的身边,父母在,不远游; 不求大富大贵,只愿安稳平淡。 乘电梯上了16层,孟姝耳站在应许北北房间外。 孟母希望她趁这个机会,和应许表明她的内心。 但如果中途变卦的话……妈妈会不会埋怨她? 面前这扇门太快就打开了,根本不容她再举棋不定。 于是她一头扑进了应许怀里。 双手环着他的腰,闭眼,下巴放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好冷啊,应许,抱抱我吧。”孟姝耳疲惫地小声说。 第56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应许刚洗了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清俊的脸被热气蒸得有些发红。 孟姝耳突然来了这样一出, 他始料未及,站定在门口, 由她像搂着只狗熊玩具一样的抱住自己。 “怎么了?”他低头亲亲她的发顶,抱着她后退了两步, 把人带进屋里, 抬手关上门。 还要也来抱住她的时候,孟姝耳已经先松开了,应许怀里一空, 认命地摸了下鼻子。 孟姝耳走到桌边, 放下包,取出里面的饭盒。 桌上放着的那盒拆过封的健胃消食片,她看着这盒药, 动作稍稍一顿。 眼中有复杂, 也有安慰。 他的眼睛好了,脱离了她凡事的照顾, 但还是她以前的那个应许,也还是那样的顺从她,需要她。 这种被依赖被重视的感觉, 会让一个寒冷的人感到偌大的温暖和窝心。 孟姝耳表情柔和, 叮嘱着:“汤要趁热喝,放凉就不鲜了。” 应许跟着过来,两手撑在桌上, 看看她明显刚哭过的样子,又低头看看桌上这碗汤,欲言又止。 孟姝耳抿了下嘴唇,重新挎上包,“我回去了。” “稍等,我送你。”应许马上走到床边换衣服。 “不用……” 但他已经捞起外衣穿进了一只袖子。 孟姝耳只好等着他,应许穿了件毛呢大衣,裤子还是睡觉时穿的运动裤,这样一身有点不伦不类的,穿在他身上又相得益彰。 总之他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出了酒店没有打车,两人走着回家。 孟姝耳一直等着他主动开口,告诉她五年前的那件事,和这么久以来的乌龙。 但他什么也没说。 最后还是她先忍不住了,问他:“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应许扭头看看她,说:“没有。” 孟姝耳十分不明白,和他对视了会儿,再一次地先败下阵来,在心里叹一口气,看回前方。 今天白天天气就阴阴沉沉的,到了晚上又刮起大风。 临近圣诞节,酒店和附近的商店都早早做起了圣诞装扮,酒店大门的正门口,一棵巨大的圣诞树高高矗立,松叶间环绕着的彩灯,像也在被风吹动着一样地忽闪起来。 应许抬头看了眼,突然说:“下周就是圣诞节了。” 孟姝耳淡淡地:“嗯。” “我过来陪你一起过。” “不用了。” 说完突然又后悔起来,忙又补充了句:“你那么忙,不来也可以的。” 应许没回话。 孟姝耳不解地看向他,同一时刻,应许猛地朝她扑过来。 孟姝耳闭眼埋进他怀里,感到有重物砸落下来,应许身子震了下,但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风刮掉了圣诞树树顶的伯利恒之星,孟姝耳低下头,见到这个五角星摔落到地上,响声非常刺耳,旋转了几圈之后,断了气般得贴在地面上消停下来。 应许还抱着她没动。 孟姝耳心口骤然缩进,紧张地问他:“你没事吧,有没有被砸到?” 她声音都颤起来,“说话呀,应许!” 应许没有强撑,低声说:“肩膀被砸了下。” 孟姝耳就忙掀开他的外套往里面看。 应许捉住她的手,“没事,真的。” 孟姝耳皱眉看了眼地上的五角星,这是用薄铝做的,没什么重量,但好歹也是金属,并且从五六米的高度砸下来,谁也不能保证谁被这么砸到会什么事也没有。 孟姝耳焦急地跺了跺脚,伸手招来一辆出租车,把应许拽进车里,让司机快点开去医院。 在车里的时候她让应许脱了外套,扯开他衣领去看他的肩膀。 没破皮、没出血,他神色也是如常,想必也没伤筋动骨,到了医院后,孟姝耳还是坚持带他挂号、面诊、拍片。 直到医生拿着骗子,非常确定地告诉她一切无碍,她的心才安稳地落回去。 在外面逗留太久了,孟母打来电话问询,孟姝耳和应许正站在医院外的路边拦车。 应许侧过脸看,瞧着她打电话。 足足一个小时,她眉心终于展平,站在橙色夜色和黑色夜色里,说话时嘴里的热气弥漫在脸前,精致漂亮的侧脸,比五年前初见她时不知道清晰了多少倍。 到现在也并不能完全接受,原来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日思夜想过的女孩朝夕相处。 该穿越回去打醒自己吗? 但后来清清楚楚地见到真相的一刻,心情像中了彩票一样庆幸而满足。 生活给他开过一个玩笑,又给他准备了一个极大的馈赠。 他知足了。 孟姝耳收起电话,撞见他沉默着看她的眼神。 应许表情温柔无比,可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你知不知道那样有多危险?那么高的东西砸下来,看见了也不躲,你以为你是超人吗?” 应许呼了口气,嘴角噙着笑说:“不是super man。” “是your man。” 孟姝耳轻轻皱眉,猛一下不知所云,见到他眼角一抹轻浮,迟钝地明白过来。 想生气,又更想笑。 最后她狠狠瞪他一眼,郑重警告道:“这次就先算了,你下次再这样试试。” 应许抬臂揽住她的肩,面朝前方,淡淡地笑,一本正经地无所谓:“那就,试试。” 下次,我还这样。 * 晚上在酒店外发生的这样惊险的一幕,孟姝耳回家如实告诉了孟母。 长辈们对人身安全方面的事都更加看重,孟母听孟姝耳简单描述都吓得直拍心口,拿起电话就打去了酒店投诉,言辞切切地诉说和警告着,这时应许早就睡了,孟姝耳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早上又醒得很早,手机贴身不离,终于等来应许的电话。 她连忙放下筷子回房间接听,应许来电只是告诉她,他待会儿就要回上海了。 孟姝耳惊讶着重复着:“这么早?你着急回去是有什么事吗?” 马上又想到自己没有立场干涉他的自由,更没有理由要他留下来,只好又说:“哦,那就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在门外听她讲电话的孟母推开门说:“你问小许几点出发,咱们去送送他。” 孟姝耳:“……” 匆匆吃完了早饭,母女两人就来了机场。 温州到上海距离本就不太远,搭乘飞机只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应许来去都打的飞的,不像孟姝耳这种中低产阶级的穷人,宁愿坐更耗费时间的动车。 应许端着杯热咖啡,在候机室等着她们。 机场风大,孟姝耳穿着宽大的羽绒服,帽子和围巾把脸包裹得严严实实,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眼中倏地一亮,起身等她过去。 “阿姨呢?” “去卫生间了。” 孟姝耳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 “什么?”应许问着,接过来,孟姝耳说:“我们温州特产的瓯柑,我妈让你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来时她再三强调了,应许坐飞机带这些不同意,她妈妈还是不听劝,硬往袋子里装了十来个。 应许不晓得这十几只瓯柑的重量,单手来拎,手臂被拖着往下吊。 他极轻地吸了口气,还是被孟姝耳察觉到,紧紧盯着他右臂问:“手怎么了?疼吗?是不是昨天砸到留下后遗症了?” 昨晚去医院检查的时候没什么大碍,过了一夜,肩上出现淤青,异常酸痛,所以他打算早点回上海再看看医生。 看到孟姝耳揪心的样子,应许低着头默默注视着。 他的女孩一点也没有变。 “疼啊。”应许声音低低哑哑地说道。 孟姝耳心疼地马上去接他手里的袋子,就被一把拖住了手,人被往他怀里塞。 “喂!” 怕再弄疼他,动也不敢动。 大清早的候机室,除了他们还是有不少人的,孟姝耳眼观八方,已经看到有人朝他们看了过来,她实在不好意思,小声警告应许:“我数三声,你再不放开的话,后果自负。” “三、二、……” 应许低下头,在最后一声落下之前,亲上了她的嘴唇。 * 把应许送到了安检口,亲眼看着他过了安检,孟姝耳和孟母一起出了航站楼。 孟姝耳一直怀疑应许亲她的时候被她妈妈看到了,觉得尴尬又闹心。 孟姝耳明白她妈妈的心思,孟母不是不喜欢应许,相反,她是真心喜欢应许,也待他很好,只因孟父已经离开这个家了,现在她妈妈只剩下了她,想牢牢地把她留在身边。 孟姝耳扭头看向车窗外面苍凉的冬景。 这么快就到冬天了,几个月前,初到上海的那一天仿佛就在昨日。 回到家,孟姝耳回房间打开电脑。 连日不更新美食视频,她打算做点什么稳定一下粉丝数量。 没一会儿,孟母又推门进来,径直告诉她说:“你张阿姨给你介绍了个相亲对象,好像跟你还是同一所中学的,下周去见见。” 孟姝耳靠着椅子,无奈地仰头往后看。 这回她可就能确定了,她妈是真的看到应许亲她了。 “能不去吗?” “不能。” 孟母性子强硬,说不能就完全不会有再商量的余地。 孟姝耳的心偏向着应许,连在这时,脑中浮现着的也是他的样子。 走过安检处,抬臂接受执勤人员的检查,侧过头,远远看向她。 他复明后的眼中,眼神总是很静,也很亮。 只看一眼就能陷进去。 孟姝耳抓了把头发,笑着对孟母说:“可以去见,但我不保证能不能成。” 她保证不能成。 孟母欣慰地说:“总之你好好考虑下吧,对方年轻人是本地的,有房有车有五险,照片我看了,长得也周正,跟你很配啊,我现在就发给你。”说着喜滋滋地掏手机。 “不用不用。”孟姝耳连忙制止,又转移话题地问道:“什么时候去见面?” “下周的圣诞节,你们年轻人都爱过这种洋节,还是你张阿姨会安排,那边也说有空呢。” 孟母伸手带上门,又说:“你忙吧,我给你张阿姨回个信儿去。” “好。”孟姝耳笑着点头,等门一关上,马上就变脸。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许昨天也跟她说过,圣诞节当天会来找她。 孟姝耳哀嚎一声,烦躁地把头发揉成一团糟。 作者有话要说:我前面有给新文打过广告吗?下本写《又动心了吗》,这个月完结小耳和小许,月中或月底开新文,去专栏帮我收藏下吧,谢谢哦,文案: 1,阮纤纤一直都有听说过梁昼白这个名字,还有他极具名望的家族。 真正见到他的那天,他作为座上宾, 正被阮家这对夫妻全力推销自家的女儿,希望联姻。 梁昼白随手指向她,神色微恹,“就她吧。” 阮家有两个女儿,国色天香,知书达理,嫁的夫婿也必定是梁昼白这样的个中翘楚。 可阮纤纤不行, 因为她只是阮家司机的女儿。 2,为帮阮家暂度难关,阮纤纤成为了阮家的冒牌大小姐。 装乖巧、扮优雅、凹人设, 这对她一个电影学院的学生来说,也不是难事。 但事情总有露马脚的时候,她惨烈掉马的那一天,就是梁昼白毅然决定离婚的那一天。 但更惨烈的是—— 梁昼白发现自己爱上她的那一天,也同样是他作死要离婚的这一天…… &: 阮纤纤离婚后走上康庄大道,18岁时出演的处女作电影终于上映,一炮而红。 又一场名流宴上,她挽着名导的胳膊,步伐款款,言笑晏晏,美得不可方物。 被一个不识相的指出:像极了北业梁总的前妻,不知有没有和梁总夫妻见过面? 阮纤纤淡然微笑:是吗?见过,但不熟。 不熟。 捏着酒杯优雅路过的梁昼白扎心表示:好后悔,心好痛,我老婆真不要我了怎么办,要死…… 【涉及娱乐圈内容很少,演员只是女主的职业,不是本文主线】 【打脸狗男人,逆风转盘,走上人生巅峰。】 【好像还算甜】 第57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十二月末尾,圣诞节前的最后两天, 温州终于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并不是一眨眼就过去的一小场, 从早上睁眼到晚饭之前,雪不算大, 纷纷扬扬落个不停。 微信朋友圈及各种社交软件都被雪景刷屏,其中也有抱怨航班和高铁停运的消息。 那么, 他明天就来不了了吧。 当天, 孟姝耳放心地去和相亲对象见面。 她特意穿得简单,普通得就像只出门去逛个超市,到了西餐厅, 男方已经先到了。 孟母提前告诉了孟姝耳, 对方名叫陈家新,是张阿姨一个朋友的儿子。 孟姝耳本不愿来,母命难违, 张阿姨又是孟母要好的牌友, 她总得来走下过场。 美人就算素面朝天身披麻袋,也依旧是美人。 陈家新第一眼就对孟姝耳很中意, 男人在有好感的异性面前总是耐心又体贴,言谈举止都非常具有绅士品格。 明明是来相亲,孟姝耳闭口不问不提双方的自身条件, 所有话题都被她带动着, 以一个美食博主的角度对这顿晚餐进行点评。 陈家新本还没领会到什么,只觉得她一本正经得可爱。 他亲手切来一块鹅肝放进孟姝耳盘中,慢慢注意到, 十几分钟内孟姝耳一口也没有动过。 陈家新便问:“不喜欢吗?这家的红酒煎鹅肝是有名的招牌菜,你应该尝尝。” 孟姝耳摇头,一脸认真地说:“鹅肥肝含脂肪40%—60%,相当于装饰蛋糕的奶油,我从来都不爱吃。” 陈家新沉默了会儿,再举杯时,目光中多了了然和失落。 孟姝耳的拒绝没有明摆出来,但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已经很清楚明白了,甚至这顿饭吃完后,她都主动要求AA。 陈家新苦笑,没有坚持自己一人全付,只在结束时坚持送她回家。 雪已经停了,街上道路两边的被车轮碾压成脏兮兮的泥水,小区里被扫到绿化带旁边的还是干净洁白,楼下停着的车都盖着层雪,有的被捏成小雪人摆在车头。 南方人不容易见一次雪,对此都是感到稀奇的。 但是下雪也有坏处,今天这场雪压坏了小区的电路,孟姝耳家所在的住宅楼附近几栋都停电了。 孟姝耳走到楼下,抬头看见一整栋楼里没有亮上一盏灯,脱口而出道:“好像停电了。” 陈家新问:“你家住几楼?” “十四楼。” “电梯是坐不了了。”陈家新笑着说。 孟姝耳也苦笑。 陈家新接着说:“我送你上去吧。” “不用,真的不用。” “走吧。”陈家新对她笑了下,首先提步走进了单元门内。 楼道里黑乎乎的,一个人影也没有,两人爬着楼梯一边聊着天,十几层的高度,没一会儿就到了,都被累得气喘吁吁。 陈家新开着手机上的闪光灯,对准孟姝耳家的门问:“这一户吗?” 孟姝耳点点头,正要冲他道谢,借着光,余光瞥见静静伫立在门旁边的一道黑影。 她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定睛看到他的脸,心里又猛一下变得不可思议。 陈家新问她:“姝耳,你朋友吗?” 应许只看着孟姝耳,低低出声:“开门。” 孟姝耳只好跟陈家新说了声认识,摸出钥匙开门。 钥匙刚插进锁眼,应许手覆上来,握着她的手开了锁,用力推开门。 陈家新还站在门外,孟姝耳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被带进了屋内,身后这扇门又被大力地碰上,下一秒她背部撞到墙上,应许握着她的脖子吻下来。 孟姝耳身子抖了下,混乱中什么也顾不了。 应许只是把手放在她脖子上,她却为此停滞住了呼吸,嘴唇被发了狠的撕咬着,停电后家里一点光亮也没有,在黑暗中被这样压制着,叫人心中战栗。 应许喘息很重,分开后,炙热的呼吸仍喷在她脸上。 “孟姝耳。”回归他以往认真而不耐地叫她名字的时候,应许捧着她的脸,逼问:“不要回到我身边吗?到底要不要再和我在一起?说话。” 他吻得她丢盔卸甲,心口狂跳,眼眶里含满泪珠。 什么也不去想,只遵循心的指引,孟姝耳重重地点头:“要!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要!” 应许手撑在墙上,即使到处是什么都看不清的黑暗,他眼睛也很亮,微喘着说:“那让外面那个走。” 又把门打开,陈家新已经走过了,家里孟母也不在,这个时间,应该又在外面打牌。 应许整理了下衣服,拉上孟姝耳的手又带她下楼。 原来楼下停着的这辆迈巴赫就是他的,还挂着上海的车牌。 雪天飞机和高铁都封停,高速封了一天半的路后重新通行,他就从上海走高速开了五个多小时过来。 孟姝耳跟着上了车,一路低气压,她不知道应许又打算把她带去哪儿。 车开到他上回住的酒店,孟姝耳皱眉瞧着他。 应许解开安全带,语气淡淡:“既然家里停电了,今晚就陪我住酒店。” 这男人明显气还没消完,脸色一直都还阴沉着,孟姝耳自觉理亏,学会卖乖,就先顺着他。 也是家里停电,住着实在不方便,在酒店过一夜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应许进门后脱了外套,倚在mini吧旁边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几口,放下时用食指抿了下嘴唇。 “你先去洗澡。” 房间还是上回住的那一间,因为是套房,卫生间有两个。 孟姝耳去了主卧的浴室洗了澡,洗完出来没换浴袍,还穿着她的毛衣和牛仔裤,想找到吹风机吹干头发。 应许也刚洗完了澡,穿着浴袍站在窗帘旁边抽烟。 听到她出来的动静,他侧了侧身,刚沐浴过,眉眼湿润而清淡。 孟姝耳微微一怔,莫名其妙地动不了脚步。 应许把剩下的半支烟在烟灰缸里按灭,缓步朝她走来。 早知没这么简单,她还是一步步跟着他的带领走向圈套。 孟姝耳趴在柔软的大床上,牙关紧紧地咬着床单,齿间不断溢出难分痛苦和欢愉的声音。 承受着背上男人健壮炙热的身体,闻着他洗过澡后洗发水和沐浴露的清香,刚抽过烟,唇舌间还有枯燥的烟草味道。 应许掰过她的脸,头勾下来和她接吻。 孟姝耳的声音断断续续,像落下的雨点一样无法穿着线。 中途他暂停了动作,握着她的腰给她翻了个面,身体里传来的刺激让孟姝耳尖叫了声,睁眼就看见他嘴角的坏笑。 头顶的灯还是明晃晃的,孟姝耳平躺在大床上,无法睁开眼,把手背挡在眼睛上时,无意又瞧见他黝黑的眼睛,执着地看着她的全部。 孟姝耳弓起背去捂他的眼睛,应许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固定在枕头两边,她就像被上了锁一样,就只能够承受了。 这是他眼睛复明后他们第一次做,他的蛮横和专断发挥至极,双眼一刻也不离开她,无形给了她天大的压力。 孟姝耳受不了了,忍无可忍地大叫道:“不许看!” 他就偏要再压过来,鼻尖对着鼻尖,直直对上她的眼睛。 “偏、要、看。” 孟姝耳恼羞成怒地用嘴堵住他的口出狂言。 男人胸腔传出几声闷笑,更加不肯放过。 孟母打来了电话,孟姝耳看了眼手机,没接,她打了一次就没再打来了。 她在应许怀里度过了一晚,第二天一睁眼都快到中午了。 才动了两下应许就醒了,俊脸就在她枕边,立刻掀开眼睫看着她,那一幕,美好得就像蝴蝶振翅。 孟姝耳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已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又对这双眼睛心动。 她从被窝里抽出光裸的手臂,捧着他的脸就亲了上去。 一个小小的举动就又把他勾起来,翻身就要又压上来,孟姝耳连忙制止:“我有点疼了。” 他才算作罢。 * 孟姝耳记挂她妈妈知道她夜不归宿会担心,起床穿好衣服就回家了。 雪早就化得差不过了,孟母在家煮螃蟹汤,听到她进门,仍呆在厨房,头也不回地忙碌。 孟姝耳在客厅站了会儿,回了趟房间,又出来。 犹豫了许久,她走到孟母身旁,帮忙打了会儿下手,说:“妈,我和应许又在一起了。” 孟母心知肚明,尝了尝汤的咸淡,又往里撒了一勺盐。 一直没等到回话,孟姝耳洗了洗手准备出去,孟母突然又在后面出声:“你考虑好了?” 孟姝耳连忙转身看过来,“嗯,考虑好了。” 孟母放下汤勺,叹了叹气,背影一下变得落寞。 “随你。” 孟姝耳马上就说:“妈,其实你可以和我一起去上海的。” 孟母不以为意地说:“我才不去。” 孟母在温州出生,又在这里长大,几十年里早对这个地方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仿佛这里就是她的根。 而孟姝耳又是她唯一的女儿。 她已经没有了丈夫,现在,孟姝耳就是她的全部了。 孟母背对着孟姝耳煮汤,抬手抹了下眼角,孟姝耳全部看在眼里。 她再次陷入两难的境地,在家呆了会儿感到心闷,换了身衣服又出门了。 来到烤肉店的时候,应许已经在座位上等着她了。 身着一身昂贵的行头,喝着杯热咖啡,衣冠楚楚,人模人样。 果然人不可貌相。 孟姝耳被这个昨晚的枕边人,非常现实地上了一课。 看着他现在的样子,餐厅里那几名偷偷议论打量他的女孩怎么能想得到?到了夜里,他是怎样凶狠恶劣地把人拆骨扒皮。 孟姝耳过去坐到他对面,顺便观察了附近那几名女孩的表情,见到她们纷纷都一脸失望,她心情无限好,招来服务员准备点菜。 她点了几盘自己想吃的牛里脊、五花肉还有生鱼片,把菜单递向应许,问他想吃什么。 抬头就看到他明显虚弱的面色,像生了病似的。 她第一反应就是昨晚玩得太过火了,讪讪放下菜单,问应许说:“你……没事吧。” 还好应许没看透她的表情,告诉她说:“好像有点低烧。” 孟姝耳就忙起身去探他额头的温度。 收回手说:“不是好像,是真的烧了。” 大冷天的,开车从上海到温州,跨越几百公里,又遇雪天,他手术才做了没多久,任何手术都会给身体造成创伤,本不应这样费神劳累。 孟姝耳揪心地看着他,“吃完去医院看看吧。” 应许点头,依着她。 吃到一半的时候,他接了个电话,放下手机后,看着面前的桌子出神地盯了好一会儿。 不适地按了下额角,抬头看向孟姝耳说:“慢慢吃,吃完陪我回趟上海。” 孟姝耳正咬着一块生鱼片,茫然地睁了睁眼:“嗯?” 第58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雷诺在应许复明后就回到了导盲犬训练机构,应许刚刚接到消息, 雷诺今天下午就会被新的主人接走, 住进新的家庭。 正规的导盲犬无法进行买卖,应许当初得到雷诺也是提交申请后免费得到的, 复明后,雷诺自然就又返回了机构, 等待帮助下一任需要它的主人。 半年的相处时光里, 应许对它已产生了非常深厚的感情,不舍是情理中事。 应许身体不舒服,回上海时孟姝耳开的车, 他们赶在下午终于来到了机构。 孟姝耳也是好多天不见雷诺了, 雷诺见到他们,不像别的狗狗那样激动得忘形,它总是安静又懂事, 不过狂摇的尾巴还是显露出它有多开心。 孟姝耳和应许陪雷诺等待新的主人到来, 机构的负责人李老师跟他们讲述着雷诺小时候训练的趣事。 同一批的小狗里,雷诺是最有灵性最听话的, 也最聪明。 雷诺仿佛能听懂似的张开嘴耷拉着舌头看他们。 培养一条工作犬需要数年的时长,耗费花销至少十几万,如今国内导盲犬数量稀少, 所以雷诺才回来没多久便又匹配到了新的主人。 应许是雷诺培养成为工作犬后的第一任主人, 李老师看出他待雷诺不像对待一只动物,更像家人,雷诺对他也表现亲昵, 李老师主动提出,如果他们愿意,几年后雷诺退役后,他们可以申请来做它的领养家庭。 应许几乎是一口答应,揉揉雷诺的脑袋,神情终于多了些安慰。 晚些时候,雷诺的新主人到了,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话不多,人也温和。 孟姝耳见到应许欲言又止,便替他和女孩说了些雷诺的日常习惯。 比如每顿狗粮要吃多少,最喜欢水煮蛋,每天习惯什么时候出门遛弯等等。 一切都交代得很妥当,又问应许:“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应许沉默了好久,最后只对女孩说了句:“对它好一点。” * 亲眼见雷诺上了女孩家人的车后,孟姝耳和应许才离开了机构。 孟姝耳临时来上海的事早提前和孟母打了招呼,应许父母也知道他们回了上海的事,让他们来碧云联洋吃晚饭。 今天是25号,应母学生时代在美国居住多年,对这个节日很看重,今晚特意做了大餐,应轩和女友也回家过节了。 孟姝耳和应许回来的早,家中菲佣刚把一只巨大的火鸡解冻,这只火鸡是今天圣诞晚餐的主菜,应母很看重,亲自到厨房问菲佣有没有把握做好。 见菲佣一脸的不确定,孟姝耳就主动揽下了这个活,她在微博和小红书上分别看了几个教程,心里有了数,系上围裙洗了手,开始大显身手。 有她下厨,应母一百个放心,打开家里的留声机放起音乐,拉上应许跳了支交际舞。 应许有点不情愿,但每个拍子都踩得很稳,跳完一支,见应父下楼,把他妈妈推给应父自己就去找孟姝耳了。 孟姝耳在厨房也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人从身后抱上来,她说:“你家的氛围还真挺好。” 应许下巴垫在她肩上,说:“我爸妈结婚几十年从没吵过一次架。” 这样和谐的家庭环境,所以才能养出他这样的孩子,他真的很美好,好到让她无比喜欢,又对他这个人为此艳羡。 孟姝耳笑笑,眼前晃过那天父母在她面前互相动手的场景,笑容转为一抹苦笑,即刻消失。 她细心地给火鸡刷上黄油,应许就在一旁看着。 从导盲犬机构离开后他就不愿再去医院,孟姝耳上次留在他车里的退烧药还在,他吃了几片,孟姝耳答应他如果不见效的话再去医院看看,也不算迟。 晚饭后留在碧云联洋过夜,孟姝耳没有睡衣,没有洗漱用品,在应许房间的洗手间里翻到支备用的新牙刷刷了牙。 只是待会儿该怎么护肤? 冬天皮肤最该好好护理,应许那些男士专用的几瓶她不敢乱用,决定今晚就先算了。 洗漱完出来,应许也刚回来,抱了一怀护肤用的瓶瓶罐罐,全是贵妇用品。 孟姝耳正拿他毛巾擦脸,惊讶地问:“哪儿来的?” 应许:“我妈屋里拿来的。” “你干嘛?快放回去,阿姨知道吗?”孟姝耳紧张地说。 应许把这几个瓶子放到桌上,又从睡衣口袋里摸出一片LAMER的面膜递给她。 “知道,打过招呼了。” 孟姝耳有些无奈,歪头说着:“你这样让我好难做人。” 应许俯身在她脸上亲了口,“做人还不简单?待会儿就能做。” 孟姝耳推开他的脸,皱眉嫌弃地嗔道:“病了还不老实?” 应许又揽她入怀,俊脸埋进天鹅颈,哑声说:“谁叫你这么漂亮?” 孟姝耳被他腻歪得有点受不了,剩下的护肤品抹到他脸上去,撩起他额前的头发时,五官显得更立体和英气。 只是体温还是有些烫。 “明天去医院吧,我担心。” 应许解着上衣的扣子又吻上来,这种时候什么都好说,哄着人躺到床上前,先满口答应了下来。 * 身在婆家,孟姝耳想表现出一个好儿媳该有的样子,早上七点多钟就醒了,花了十几分钟挣脱应许不停拉扯她的手脚,洗漱穿衣下楼。 本来以为这个时间起来的只有保姆,没想到应父也起了,正坐在楼下喝咖啡。 应父表面看起来是个很有距离感的人,但是熟悉了后就发现他对家人非常好。 难得这么早遇到了除保姆外的活人,应父邀请孟姝耳一起出去散散步。 雾还没有完全散去,寸土寸金的碧云联洋雅致得像个北欧花园。 孟姝耳家里的事,应母多少给丈夫透露了一些,应父趁这个机会问了问她家中的情况,也适时安慰了几句,接着便又问起她和应许婚后的打算。 孟姝耳的意向还是想近期多在家中陪伴孟母,要结婚的话,最好推到明年年中以后。 应父尊重她的一切决定,看好她和应许的未来,但也很实在地告诉她实情。 应许在德国做角膜移植手术的时候,医生给了他们警示,此次手术并非一劳永逸,术后每隔三个月至半年都要定期进行复检,就连日常生活中,对眼部的保护也都要格外小心。 这是应许的第二双眼睛了,应父还开玩笑说,后期换上的配件永远都比不上原装的。 然后又问孟姝耳说:“做好准备了吗?” 孟姝耳明白他说的“准备”是什么。 是一个坏的结果,一个剥夺她丈夫的健全、影响他们夫妻正常生活的恶性.事件。 孟姝耳笑了下,说:“没关系,不管怎么样,他永远都是应许。” 应父目光感激地看着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散完步回家的时候,路上遇到了正在陪她爸爸晨跑的黄小蕾。 黄小蕾父母和应许父母是老朋友了,两家住得也近,平日经常遇到。 应父跟黄小蕾爸爸介绍着孟姝耳,一旁的黄小蕾一脸都是不高兴,也有某种无能为力的妥协。 这女孩在孟姝耳第一印象里没礼貌又很蛮横,但后来见到她以一敌二舌战安宁母女的时候,她对黄小蕾有多了些打心眼儿的欣赏和敬佩。 吃完早饭后,黄小蕾又上门来了。 这回竟是冲着孟姝耳来的。 当着应父应母的面叫孟姝耳姐姐叫得很亲热,说想和姝耳姐姐出去逛街购物,应父应母当然愿意让孟姝耳尽快融入自家的交际圈,差点就把孟姝耳推出去和应许的这个小青梅一块儿玩了。 孟姝耳坐上黄小名媛的玛莎拉蒂,来到了上海著名购物圣地恒隆广场。 孟姝耳想着这黄小名媛见她和应许生米煮成熟饭一定意难平,可能又要作妖,但她有把握应对自如。 进到试衣间换衣服,身上的脱到一半,黄小蕾拉开门进来了。 孟姝耳从镜子里看到是她,放开挡在胸前的手,大大方方地继续褪掉身上的衣服。 黄小蕾盯着她的身材,倚在墙上感慨:“我知道应许哥哥为什么喜欢你了。” 孟姝耳唇角微微勾笑,在镜子前自在展露自己薄衫下的身材,明知故问:“为什么啊?” 黄小蕾不忍再看,眼睛讪讪地挪开,无意又瞧见孟姝身上紫色红色的吻.痕,和脖子后头深深的两排牙齿印…… 孟姝耳看到她惊恐的表情,摸摸脖子后面,转身皮笑肉不笑地问她:“小妹妹,现在你还喜欢他吗?” 黄小蕾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小模样害怕极了,但还是要颤颤竖起大拇指给她点一个赞。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倒计时 第59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自此黄小蕾看孟姝耳的目光中有了很多的敬服。 女人的友谊总来得莫名其妙,逛了两小时的街之后, 黄小蕾暗中较量地来, 搀着孟姝耳的胳膊,亲亲热热地去。 回碧云联洋的路上, 黄小蕾问个不停:“姝耳姐,你跟应许哥哥什么时候结婚?” “还没定下。” “那你们准备生几个宝宝?” “呃……不知道。” “你意向生几个啊?不会连个想法都没有吧?” “一个吧……” “那我可不可以当你们宝宝的干妈?” “……” 黄小蕾认认真真地说:“我可是忍痛割爱把应许哥哥让给你的啊, 你不会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吧。” 孟姝耳微一挑眉尖:“让?” “可不是吗?我从七八岁就开始喜欢应许哥哥了, 虽然他不怎么爱搭理我,期间我也一直在交男朋友,但他是我心中永远的白月光, 不可磨灭, 比你早了太多太多。” 孟姝耳轻笑一下,说:“喜欢只是喜欢而已。” 黄小蕾抓抓耳朵:“不明白。” “反正应许哥哥已经是你的了,不过我还是得给你提个醒。”黄小蕾正色道:“他在你之前还有过一个女朋友, 还带到过家里的那种。” 孟姝耳看过来。 黄小蕾终于找到最合适的对象发泄自己的陈年老醋, 起了劲儿说:“很漂亮,长得跟你不相上下, 而且还会跆拳道,就咱俩这样的,她一个能打十个。” 说到这里, 孟姝耳有印象了。 她神色自如地告诉黄小蕾说:“没关系, 应许和我说起过。” 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就又补充道:“那个女孩已经结婚了,孩子都生过了。” 黄小蕾眨眨眼, “那又怎样?” 她看着前面开车,又恨恨地说:“反正那个女的绝对不是个善茬,仗着是应许哥哥的正牌女友,那时候没少打压过我,想想就气,唉。” 孟姝耳一笑置之。 表面装作不在乎,心里多少还是不爽。 手机响起来,她心道来得正好。 正有话要问。 翻出来发现是孟安宁打来的。 孟姝耳听着电话,面色越来越显沉重。 安宁中午和同事出写字楼吃饭,踩到清早柏油路上没化的冰,给狠狠地摔了一跤,当时就被送到医院了,就发生在十几分钟前。 孟姝耳是她在上海的唯一的家属,安宁同事给她打来了电话,麻烦她过去一趟。 黄小蕾立即就换了道把车开到医院。 孟姝耳匆匆忙忙跑去安宁的病房,安宁单腿骨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正和她妈妈通电话。 孟姝耳进来,安宁又说了两句就把电话挂了,孟姝耳问了问她的情况,医生说要住院三天,公司那边请过假了,下午的时候她妈妈也会从温州赶来照看她。 安宁妈妈过来之前,孟姝耳先在这里看护她半天。 在病房里呆了会儿,孟姝耳到医院外买了点水果,出来的时候和应许发了几条微信,告诉他安宁的事。 应许:什么时候回家? 应许:我半天没见到你了。 孟姝耳直接拨过去语音电话,应许很快接起,问:“在干什么?” 孟姝耳正在医院旁边的水果店挑水果,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回他说:“给病号买点水果。” 说起病号,这边现成就是一个。 她又问:“烧退了没?” 应许哑着声音,诚实地说:“没。” 孟姝耳把挑好的水果拿给老板称重,握紧手机担心地说:“张叔在家吗?让他送你来我这里,我陪你看医生。” “没事,家庭医生很快就到了。” “好吧,还有家庭医生……” 应许笑了声,又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孟姝耳不太确定,说:“要看安宁妈妈什么时候来上海了,说是晚上前来,不过现在票不好订,也可能就到明天了。” 说完就觉得他可能又要不高兴地撂电话,让她意外的是,应许答应得很爽快,交代了几句让她注意身体不要太累的话,轻易就同意她在外面过夜。 孟姝耳放下电话,提着水果回医院。 低至零度以下的冷空气里,到处苍白萧瑟,冬天的太阳习惯掩藏在厚厚的云层之下,心中却有意外的温暖。 孟姝耳想得没错,安宁妈妈没有订到当天的车票,出行时间在明天天不亮的时候,到达医院的时候预计是上午。 她就留在医院陪安宁住了一晚,帮她买买饭,上卫生间的时候搀扶一下,然后就是充当陪聊的作用。 一晚过后,安宁妈妈早早就赶来了医院,孟姝耳有了人换班,洗了把脸就回了碧云联洋。 在碧云联洋住着不方便,她打算今天就和应许回佘山住,然后再把她妈妈接过来上海小住几天。 惦记着应许还在发烧,回去路上买了只三黄鸡,准备晚上做清鸡汤面。 回了家却不见应许,家里只有应父一人在。 孟姝耳楼上楼下都没见到应许,下来问应父说:“叔叔,应许呢?” 在家里看了一圈,又问:“还有阿姨,怎么也不在?” 应父坐在沙发上削一颗梨子,跟她说:“你阿姨和朋友去度假了,应许临时要出差,所以都不在家。” 孟姝耳哦了声,疑惑着应许竟没有提前告诉她,拿出手机要问问他,应父又出声道:“临时决定的,现在应该在飞机上了。” 那么手机一定接不到消息了,孟姝耳只好放弃,也没多想。 晚饭让保姆休息,自己下厨做了两碗清鸡汤面和应父一起吃了,晚上回到佘山过夜。 她有些累,回来后几乎倒头就睡,一睁眼日山三竿。 孟姝耳打开手机,预料之外,应许并没有发来任何消息,这让她感到不对劲儿,再给他发去语音通话,没一会儿那头就挂断了。 接着应许发来语音:“这几天工作会忙,你乖乖在家呆着,回国后给你带礼物。” 孟姝耳忙又发送:【你到哪里出差了?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 之后就不再得到任何回应。 孟姝耳越想越觉得怪异,就连应父也瞒着她实情。 她第一时间又想到了丁一,约他吃午饭,实则只想套话。 开车去了丁一的学校,天气大好,一群男孩子在操场上运球,孟姝耳站到球场边等丁一过来,一群大男孩笑哈哈地推搡着丁一让他快来。 他们都还记着他把孟姝耳带到聚会上介绍说是女朋友的那次。 丁一回头警告他们少胡说八道,转身小跑着朝孟姝耳过来。 过来第一句话就是问她:“我哥呢?” 孟姝耳这就明白自己找错人了,看他那疑惑的表情无懈可击,想必真的不知情。 孟姝耳心里叹了口气,带着他往校门外走。 丁一浑身散发热气,像只刚奔跑完的大狗,问孟姝耳说:“姐,你今天怎么想起请我吃饭了?” “上次来上海放了你半天鸽子,当时就说以后好好补偿一下,忘了?” “嗐!我根本就没当回事,这么客气干嘛?” 孟姝耳开玩笑说:“好啊,那我就回家了。” “别啊!来都来了!” 孟姝耳中午订了火锅,丁一说两个人吃没意思,跑去学校的教师公寓喊来了林冉。 林冉是应许大哥应轩的女友,但孟姝耳只见到过她两三次,私下也没什么联系,林冉在丁一学校任职,很好约,没有犹豫就答应出来了。 火锅店暖意融融,孟姝耳脱了外衣,和两人边吃边聊,没有暴露出心事重重的样子。 中途丁一起身去卫生间,少了丁一的热场,她和林冉这两个不算熟的未来妯娌,彼此都有些尴尬。 孟姝耳涮过羊肉,抬头撞上林冉的视线,笑了笑,把筷子伸进干碟里蘸了几下。 面前林冉突然出声道:“你担心吗?” 孟姝耳立刻停下筷子,定定地看着她。 林冉表情柔和,声音也轻轻柔柔的。 “我总认为这件事应该让你知情,但应许想瞒着你,家里人也无可奈何。” 孟姝耳心陡然下沉,问道:“他出了什么事吗?” “应许复明后没多久就回公司上班,有时太忙就没有按时吃排斥药,前阵子又发烧,感染了术后创伤,角膜植片排斥溶解,昨天察觉到了不适,到了晚上的时候眼睛就又看不见了。” “现在他已经在德国了,过几天接受二次手术,姝耳,应许瞒着你有他的用意,他只是不想让你太担心。” 安慰起不了任何作用,孟姝耳红了眼睛,如鲠在喉。 她开车回到佘山,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办理签证所需的一切资料。 上海便有德国的签证中心,德国签证并不难办,旅游签证有了新的政策,为了促进旅游业发展,已从五个工作日缩短为了三个工作日。 目前又是旅游淡季,所以会更好办一些。 度日如年的三天终于过去,孟姝耳落地柏林,应母派助手提前到机场接她,上了车直奔下利特医院。 应许的手术在明天,任何手术都具有风险,好坏未能预知。 柏林昨天刚停了雪,天空地面都是粉妆玉砌,孟姝耳没有心思欣赏柏林风光,到了医院,在病房外站了一会儿,迟迟没有进去。 应许一人住着间医护套房,这会儿应母不在里面,病房内安静无声。 孟姝耳轻轻推门,站在门口看着病床上那道身影。 应许穿着浅色的病号服半躺在床上,脸庞英俊沉静。 她的脚步才发出了丁点声响,他就醒过来了,循声望向孟姝耳这里。 那双眼一如从前空荡无神。 孟姝耳鼻子一酸,久久站着不动。 渐渐,应许似乎发觉到是谁来了,嘴唇动了动,眼眶开始发红。 孟姝耳深深吸了吸气,仰起头,眼泪滚动了几下终于收回去。 她摘下肩上的挎包远远砸到应许身上,硬牛皮的包突然撞过来,把他吓得浑身一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后孟姝耳就又扑过去,把他按在床上狠狠揍了几拳,没有控制力道,根本不把他当做病人。 一开始的温情荡然无存,应许抱着头求饶,孟姝耳嘴里话不停休:“你这人是不是有病?缺心眼还是缺脑子?跑到国外做手术连说都不说一声,要是死了我都没地儿去给你收棺!神经病啊!卧槽!” 她又狠狠地打了几下,厉声逼问:“还敢不敢了?给我说你错了没!” “够了,别打了!痛啊……” 应许硬生生挨了这顿毒打,求饶不成,用力制止住她愤怒的拳头,手臂锁住她的腰朝揽向自己。 孟姝耳动不了了,也累了,站在床边喘粗气,眼里还像快要喷出火一样地盯着他。 不是没有试想过,再以这副模样再次见到她会是多么自卑无力的一幕,但他日思夜想着的也是要见到她。 应许将脸埋在她腰上,眼角闪出一滴晶亮的水痕,唇角却是笑着的。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第60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雪花又纷纷扬扬地飘了起来,像谁打开了鹅绒枕, 往下抖落起无数的小羽毛。 孟姝耳一来, 应母和应轩给她和应许腾出二人空间,到街上喝咖啡去了。 孟姝耳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 浑身疲惫,来了没一会儿就脱了鞋和外套, 霸占住应许的半张病床睡了会儿。 被窝下, 应许玩着她的手,一秒也不放开。 抱着他特别暖和,像个暖炉一样。 她睡了一个小时就醒了, 睁眼发现应许一直没睡, 手臂撑在枕头上,低头面向她这里,即使什么也看不见, 也要把目光放到她脸上, 眼含深情。 孟姝耳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声音哑哑的:“待会儿吃点什么?” “护士会送过来, 可能还是些果汁和沙律,要么就是些其它清淡的。” 孟姝耳看看时间,扭头望了眼窗外。 隔着窗玻璃, 洁白的雪花飘飘洒洒, 中欧清新明快的巴罗克式建筑静止在漫天飞雪之下,这幕景象,就像是水晶球玻璃罩下的小浪漫。 这让她起了出去走一走的心思, 便向应许征求道:“要不我们出去吃吧。” 应许的手术就在明天,他的医生不允许他私自离开医院,他们便像两个逃课的小学生一样,偷偷摸摸地溜出来。 出了医院就自由了,孟姝耳踮起脚,为应许戴上羽绒服后面的帽子,再把拉链拉到最顶上。 见到他帽子上的毛领落上了雪花,她抬手想拂掉,想到雪不停地下,永远也拍不完,便作罢,抱着他的胳膊在路边慢悠悠地走着,同时等出租车路过。 趁这空隙,她发了条微博问粉丝,柏林有哪些值得推荐的餐厅。 她的微博里的十几万名粉丝来自五湖四海,身在柏林或者到此旅游过的,这么一问竟冒出来很多。 微博评论下可以发图,粉丝们图文并茂地给她做推荐。 孟姝耳一一记下参考。 这么多美食图片看起来赏心悦目,孟姝耳一一点开看,注意到其中一张照片,拍的是一个餐厅内部的场景,粉丝说是去年在新克尔恩区一间酒店的顶楼餐厅拍的。 同样是在冬天,白雪落在窗外。 吸引到孟姝耳的却不是这个餐厅这么有情调的装潢,而是照片一角的一名年轻男人。 他和一名男性友人面对面坐着,胳膊放在桌上,认真听对方说话。 他穿靛青色的高领毛衣,皮肤很白,虽是亚洲人的长相,但五官英挺立体,也白皙清秀,比一些生来具有天资的欧洲帅哥还要养眼。 孟姝耳出神地看了会儿照片,又扭头看看身旁的这个人。 应许对一切还无知无觉,正问她:“想吃什么?” 孟姝耳保存了这张照片,说:“你在玻璃念过好几年的书,一定知道哪里有好吃的吧。” 应许想了想,说:“新克尔恩区有间餐厅,在一个酒店的顶楼,我去年和朋友去过,味道还行。” 孟姝耳笑笑,“那就去吧。” 到了餐厅后,孟姝耳才把这件巧妙的事告诉应许。 应许放下果汁杯,像有心事似的沉默了会儿。 终于决定告诉她:“还有更巧妙的。” “什么?” 经常想起自己五年前认错人的事,每次都觉得蠢到无可救药,所以目前来说,这件事他任何人也没有透露过。 应许抿了下嘴唇,慢慢启齿:“其实我五年前喜欢的人就是你。” 孟姝耳:“哦,我早就知道了。” 应许表情错愕。 孟姝耳又说:“安宁告诉我的。” 他耳沿有点发红,问:“那你怎么不说?” “你不提,我怎么说。”孟姝耳一脸理所应当。 吃完嘴里的东西,她笑了一笑,很感兴趣地凑过来问:“我挺想知道,你那时候看上我什么了啊?” 应许非常坦诚:“脸。” 孟姝耳一点也不觉得失望,继续问:“那后来呢?又喜欢上我什么?” 她自己早有了个答案,先声问他:“因为需要我?所以喜欢我?” 应许摇头。 “因为爱你,所以需要你。” * 孟姝耳目送应许进了手术室,手术前,坐在床上面朝她这里,叫她别担心。 应轩和应母都在外面陪着她。 应许躺下来,接受麻醉后,他睡了一觉。 梦中时间仿佛是倒流的,一帧帧回到佘山的秋天,那个女孩像暖融融的太阳陪在他身边。 她是他炙热的希望。 角膜缝合手术只算个小手术,手术很顺利,术后不能立即复明,和正常的手术一样需要七天的休养,期间一直戴在纱布和眼罩。 应许不能洗脸不能洗头,整个人接近崩溃。 后来孟姝耳实在看不下去了,让他躺进浴缸里,亲自帮他洗头。 她叠了块毛巾垫在他脖子下,调试水温。 应许舒舒服服地躺着说:“说真的,你比我妈对我都好。” 孟姝耳回道:“我不介意认养一个儿子。” 应许唇角勾笑,慢悠悠抬起手往后伸,按住她脑后往自己脸上压。 孟姝耳反抗无效,从他头顶送上来双唇,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跟他贴上。 孟姝耳担心碰到他的眼睛不敢有大动作,被人提着脖子接吻,他的鼻梁蹭着她的下巴,好几次让她痒得没办法,像吃糖一样含着她的嘴唇,分开也意犹未尽。 应母刚好站在门边看到,笑着说:“大白天的,你们干什么呢?” 那一刻孟姝耳几乎想死。 * 终于到了应许拆掉纱布的这天,孟姝耳比任何人都紧张。 早上,巴赫医生带着两名护士过来,应许用德文和他说了几句话,巴赫医生扭头看看孟姝耳,又回应了他几句什么。 孟姝耳在旁边听着,好奇地问应许:“你们在说什么?” 应许:“没什么。” 巴赫医生开始亲自给应许拆掉纱布,孟姝耳站在床边,屏息等待。 这双好看的眼睛重现天日,孟姝耳一眨不眨地盯着问:“怎么样?能看得见吗?” 应许眼皮轻合了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巴赫医生竟也是满脸的严肃,打开小手电往他眼睛上照了照,问了一大通孟姝耳听不懂的,她只见到应许像感受不到任何光感似的,被手电打着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变化。 孟姝耳心脏重重下沉,声音都开始发抖了,问医生:“他怎么样?” 说完想起巴赫医生听不懂中文,她又求救似的看向应母。 应母上前,和巴赫医生两人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就出去了。 孟姝耳留在病房内。 应许静静坐在床上。 她看着他,无神地问:“应许,真的还看不见吗?” 应许虚虚地望着前方,点了点头。 孟姝耳安慰道:“没关系,可能只是……” 她捂住嘴巴,吸了吸气调整好哭腔,又说:“别担心,会好的。” 话才刚说完,豆大的眼泪就一颗连着一颗滚落下来,她手心紧紧捂住脸,不发出任何声响,肩膀无助地颤抖着,仿佛天都塌下来了。 应许目光收紧,光着脚下地,冲过来把她抱在怀里。 “好了好了,不哭了,你想我死吗?” 孟姝耳抓紧他衣领,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怎么办?手术没有成功,怎么办啊。” 她哭得应许心都快碎了,这一刻才追悔莫及。 “孟姝耳……” 他只得认认真真地告诉她说:“我能看见的,刚才只是和医生骗了你,真的已经能看见了。” 为了自证,他面对面地看着孟姝耳,眼中漆黑而具光亮。 孟姝耳吸了吸鼻子,迷惑地对上他的眼睛。 她现在的模样难得的傻傻愣愣的,哭哭啼啼地问:“你骗我?” 应许点头。 她还是不敢确信,竖起手指在他眼前,“这是几?” “一。” “这个呢?” “三。” 孟姝耳放下手,表情渐沉。 她抹了把脸,深深呼气,然后开始在屋内寻找能当做武器使用的家伙事。 应许胆战心惊地往后退了一步,想劝她冷静。 不过为时已晚。 * 当天他们就回国了。 应轩在前几日就先回来了,剩下孟姝耳、应许、应母三人,还有应母的一名助手。 现在应许是重点保护对象,到机场下车的时候,应许想帮忙拉箱子,被孟姝耳一把夺过。 他伸手时,手背露出衣袖,两排牙印赫然出现在应母眼前。 应母惊讶地说:“呀,手怎么了?” 应许手插进衣兜,“没事,被小狗咬了下。” 正在搬运东西的孟姝耳狠狠横了他一眼。 应母怎么不明白小年轻的打情骂俏,看着他们笑笑,不再说什么。 飞机上在头等舱睡了一觉,孟姝耳头枕在应许肩上,看着窗口外漂浮在高空的一团团白云。 前几日度过了一年的最后一天,现在已步入新的一年。 她抬头想看看应许,没料到他一直都垂着眼睛在看她。 她又低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想睡觉了。” “睡吧,靠在我身上睡。” 应许手放在大腿上,冲她翻过掌心,她就把手放上去,马上就被他握住,被暖意包裹,暖意又传达到心脏里来。 应许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对她说了三个字。 孟姝耳闭上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肩上蹭蹭。 满足地睡过去前,也轻声回他说:“我也爱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啦,满满不舍,番外下周四开始更新。 我的微博:红茶煮着冰 我的预收新文:《又动心了吗》本月开,收藏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