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情感] 《爱你许多年》作者:张不一【完结】   文案:   顾望现在风光无限,身家上亿,但他刚认识陈暖冬的时候,还是个靠着收废品维持生计的穷逼,她的一双手套就能抵上他的全部身家。   不过陈暖冬毫不嫌弃他穷,隔三差五跑去找他,但顾望就没给过她好脸色。   直到有一天,他去了她学校门口,看到她和另一个男生有说有笑,心态崩了。   当天晚上,他就把她堵到了小胡同里,直接抵在墙上贪婪啃噬她的唇,然后一言不发的松开了她。   陈暖冬红唇微肿,一脸懵:"这就……结束了?"   顾望:"结束不了,陈暖冬。"   当时陈暖冬还没明白他这句"结束不了"是什么意思,直到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她才彻底明白了什么叫,结束不了……   【你是我的公主,我愿心甘情愿成为你的不二之臣。】   人美心甜富家小仙女VS咸鱼翻身大帅比   备注:   1、男主有比较黑暗的过去,洁党慎入。   2、有甜有虐,甜的比例大,一段治愈与被治愈的故事,但也有部分狗血。   3、1V1,结局HE。   内容标签: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暖冬,顾望 ┃ 配角:顾盼,陈听劝 ┃ 其它:   ===========   第1章   春寒料峭,2013年的春节刚过完没几天高三狗们就返回学校补课了,这才正月初七,市一中高三年级就已经补了两天的课了。   晚上九点整的铃声一打响,最后一节自习课开始,原本乱哄哄的高三教学区瞬间安静了下来,各班下课时打开的用以透气的窗户也都逐一关了起来,没过几分钟,透明的玻璃窗上就蒙上了一层白茫茫的雾气。   高三九班是年级中四个理科重点班之一,陈暖冬坐在教室中间第三排靠过道的位置,原本正聚精会神的在演草纸上计算电子粒从电场穿射到磁场后的行进速度,她的同桌兼死党周梦然突然往她的演草本上扔了个白纸团,陈暖冬先是一愣,扭头看了周梦然一眼,眨了眨眼睛,用眼神询问——什么东西?   周梦然用一种仅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回道:"八卦。"   陈暖冬二话不说直接扔了笔,动作迅速又敏捷的打开了小纸条,只见上面写了一行娟细清秀却又燃烧着八卦之魂的字体——校草林季川跟六班的元美媛好上了。   陈暖冬再次拿起了笔,迅速的在纸条上写道:"什么时候的事?他不是刚和一班的那个分了么?"然后把纸条挪到了周梦然的桌子上,也不计算电子粒的速度了,静静的等待着答复。   林季川的爷爷和陈暖冬爷爷是老乡,所以两个人的父辈从小就认识,两家人也算是世交了。她哥陈凉夏出生的时候,林季川他爸还没结婚就说等以后结婚生了女儿就把女儿嫁给她哥,结果几年后却生了个儿子出来,正当两家人都遗憾没法订娃娃亲的时候,陈暖冬出生了,还不等她满月,两家人就乐乐呵呵的定了娃娃亲。   各种影视剧和言情小说里青梅竹马的故事都是甜的,但是据陈暖冬亲身经历所得出的结论是——童话里都会是骗人的。她和林季川就好比是两块同极的磁石,无论如何也没法被对方吸引,林季川嫌弃她是个无趣的女人,她嫌弃林季川是个花心的渣男,而且她从不承认自己无趣,相反她觉得自己还挺有趣,但林季川,是真的花,他从初中开始换的女朋友,她用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不过他们两个人对对方毫无兴趣的原因也不仅是因为志不同道不合,最大的原因还是没有距离美——陈暖冬家的车库旁边就是林季川家的花园,从早到晚低头不见抬头见,哪还有互相探究的神秘感啊,有的只是见面就互怼的唇枪舌战。   很快,周梦然的小纸条又扔了回来,陈暖冬立即把纸条打开了,上面写道:"应该就这两天的事儿,我今天晚上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看到的,啧啧啧,你头上长了一片青青草原。"   陈暖冬十分客气的回了一个字:"滚。"   不出三十秒,周梦然的小纸条又传了回来:"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林季川童养媳,他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出轨,你这正房当的也太大度了吧。"   陈暖冬叹了口气,心累的在纸条上回:"你先把字典从桌洞里拿出来,查查童养媳的意思再跟我说话。"   周梦然不服气地回道:"我当然知道童养媳什么意思,还不是林季川自己说的。"   因为"童养媳"这事,陈暖冬没少跟林季川干架。那还是他们刚上高一的时候,十一运动会上陈暖冬参加女子八百米长跑,三分十五秒直奔第一,比赛结束后她累的瘫在草坪上不想动,就在这个时候,太阳从西边升出来了,林季川款款而来,手里还拿着一瓶矿泉水,温柔又贴心的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并拧开了矿泉水的瓶盖,把水递到了她的手上,还温声叮嘱了她一句:"慢点喝。"   十几年了,陈暖冬就没见过这么像人的林季川,差点就感动哭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林季川的目光越过了她的头顶,看向了她的身后,大声喊道:"她小时候穷的都穿不上裤子,天天光着屁股在猪圈里打滚,我妈看她可怜就把她买回家了,给我当童养媳,我怎么着也要照顾照顾,毕竟是我们家花这么多钱养大的。"   陈暖冬一口水刚滚进嗓子眼就喷了出来,一边狂咳一边回头,这才发现身后不远处的沙坑边站了一圈人,有男同学有女同学有老师,老师里面还包括略微秃顶的年级长,就这样,运动会还没结束她和林季川就被请了家长,罪名是早恋,但是她妈和林季川他妈并不在乎,甚至在被请完家长后一起手挽手开开心心地shopping去了。   从此之后,全年级都知道了她是林季川童养媳的事儿,每当林季川换新女朋友,她就跟着"喜提热搜"。   叹了口气,陈暖冬已经不想再和周梦然解释她和林季川的关系了,因为她已经解释了不下一百遍了,她不信还能怎么办呢?就在她准备把小纸条撕了毁灭证据的时候,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投到了她的桌面上,陈暖冬心里先是一惊,继而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后,僵硬又迟缓的把头抬了起来,不出所料的看到了老赵。   你班主任,永远是你班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潜伏在你身后了。   老赵今年四十出头,大腹便便,发际线感人,甚至已经有了秃顶的趋势,塌塌的蒜头鼻上戴了副看起来十分笨拙的黑框眼镜,但并不能掩盖他那双细长的小眼中投射出来的严厉的精光,单是凭借着这一双犀利的眼神,就能给他整个人的气势拔高数倍。   老赵站到陈暖冬的桌子旁,面无表情地朝她伸出了一只手,陈暖冬叹了口气,无奈地把小纸条呈交给了老赵。老赵看了一眼小纸条上的内容,又分别给了陈暖冬和周梦然一个满含警告的眼神:"放学来我办公室。"说完就从教室后门离开了,步伐依旧是那样的无声无息。   陈暖冬幽幽地看了周梦然一眼,周梦然不好意思地朝她吐了吐舌头。   九点四十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在全年级的人都沉浸在回家的喜乐中的时候,陈暖冬和周梦然灰溜溜的来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迎接她们两个的是一场有关"高三年级的学生该如何摆正学习态度以及正确处理男女关系"的思想教育课,等老赵的思想教育课终于进行到尾声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二十了,等陈暖冬和周梦然骑着自行车从学校里面出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   夜深人静,学校门口的大马路上已经没什么车辆了,暖黄色的路灯照亮了整条宽阔又安静的马路,夜风一吹,投在地面上的树影婆娑而动,整个世界静谧的像是沉浸在水晶球里的精致模型。   陈暖冬和周梦然出了校门后一边说着话一边顺着马路朝东骑,到了第一个路口右转,拐进了一条相对来说较小的马路上,骑了五分钟左右,又到了一个路口,两个人就要分道扬镳了,临别之前,周梦然依依不舍得对陈暖冬说:"不要想我哦,我们明天还会再见面的。"   陈暖冬点头:"放心吧我是不会想你的。"   周梦然:"好你陈暖冬,以后有八卦别想再让我告诉你!"   陈暖冬立即改口:"想!我的然然,我肯定会想你的!"   "哼,呸!"周梦然给了陈暖冬一个傲娇的眼神,踩下脚蹬骑上了朝右的小马路。   陈暖冬笑了一下,先过了面前的马路,然后转上了朝左的那条马路。   今天白天刚下过一场雨,天寒地冻,马路中央车来车往不至于结冰,但马路两侧与人行道接壤的地面上全部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冻冰,这条马路本来就窄,为了避免轧冰,陈暖冬不得不偏向马路中央骑,快骑到位于马路中段的一家废品收购站门口的时候,前方的道路上出现了一帮勾肩搭背的男人,八.九个人并排而行将整条马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通过他们走路的姿态和穿着打扮,陈暖冬能看出来他们几个应该就是经常出现在附近的一帮小流氓们,平时她没少听住在附近的同学们说这帮小流氓有多无耻,竟然连小学生的保护费都收,而且还经常骚扰路过的单身女学生。   遇见这种非善类的混混时,自然是能不招惹就不去招惹,搞不好就会惹祸上身,所以陈暖冬并没有直接朝着他们骑过去,而是放慢了速度,拨了几下车铃示意他们让路。   冬夜空气凛冽,将车铃声衬托的无比清脆响亮,然而那几个小混混就当是没听见,该怎么走还是怎么走,陈暖冬只好与他们隔开了一段距离,保持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跟在后面,等他们几个即将走到废品站的时候,她立即加快了蹬车的速度。   她原本的打算是等他们几个路经废品站的时候加快速度拐上废品站门口的车道,相当于马路宽出来了一部分,这样刚好就能把这帮人绕过去,然而就在她拐上车道的时候,离她最近的这个混混一不留神踩上了马路边的冰层,脚下一滑直接朝她撞了过来,连人带车的把她给撞翻了。   冬天的地面又冷又硬,这一下撞得还挺疼,陈暖冬趴在地上半天都没缓过来劲儿,倒是刚才脚滑的那个混混先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陈暖冬的鼻子就开始破口大骂:"臭傻逼骑车不长眼?"   恶人还先告状?陈暖冬突然就来脾气了,也顾不得身上的疼了,从地上站起来后毫无畏惧的反驳道:"明明是你撞得我!"   刚才陈暖冬趴在地上,小混混没看清她的脸,现在看清了,发现这女孩长得还挺漂亮,身材纤细皮肤白皙,瓜子脸红嘴唇,尤其是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看的直勾人,眼神突然变得色眯眯的:"呦呵,小妹妹脾气倒是不小,哥哥又没说怪你,你生什么气?"   陈暖冬没再理他,把车从地上扶起来就要走,然而这个混混却将右手搭在了她扶着车把的左手上:"小妹妹你……"   "你别碰我!"陈暖冬直接把他的手甩开了,心里直犯恶心,同时还有点害怕。   陈暖冬的态度越是抵触,那个混混就越是来劲,一边猥琐的笑着,一边朝着陈暖冬走了过来,吓得陈暖冬直接把车扔了,又惊又怕的朝后退,但是还没退了几步后背就抵上了废品收购站的铁门,再无可退。   此时此刻整条马路上除了余下的这几个看好戏的流氓们,就再没别人了,陈暖冬孤立无援,眼看着这个对自己不怀好意的小混混就要走到面前了,她下意识的转身,伸出手用力的拍打着铁门,急切又哀求的大喊:"有人么?"   小混混见状笑得更猥琐了:"里面那位要是出来了,你今晚更走不了。"   陈暖冬正在敲门的手一顿,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吱呀一声响,安装在大铁门上的一扇小门开了,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陈暖冬面前。   路灯昏暗,但是月光皎洁,在皎皎月光下,少年的双眸漆黑如墨,高挺的鼻梁下是一抹淡水色的薄唇,脸庞棱角分明,五官俊朗而又立体,留着板寸,上半身穿了一件洗到发白的牛仔外套,下身穿着一条微微泛灰的旧运动裤。陈暖冬觉得他应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求生欲的驱使下,她怯生生地看着他,哀求道:"帮帮我。"   少年先是淡淡的扫了陈暖冬一眼,而后看向了几步之外的那个混混,冷冷道:"你吵什么?"   小混混先是一怔,继而摆出了一副夸张的表情,话里带刺地说:"怎么着呀顾望,今儿晚要英雄救美啊?"   顾望没有理会这个混混的揶揄,再次将目光转向了陈暖冬,面无表情地启唇:"还有你,敲什么门?骑上你的车,滚蛋。"   陈暖冬懵了,一时不知道这个叫顾望的到底是好是坏,然而就在她怔忪的时候,顾望突然冲她扬了下嘴角,笑意中半是痞半是邪:"不走?我给你三十秒,超时不走,今晚就留下来陪我吧。"   今晚都遇见点什么人啊!陈暖冬慌得一逼,二话不说直接把车从地上扶了起来,正准备骑车逃命的时候,那个小混混却突然抓住了她的车把,挑衅似的瞪着顾望,却在威胁陈暖冬:"我他妈让你走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陈暖冬:"我万万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他竟然就对我提出陪他过夜的要求。"   顾望:"我明明给了你三十秒的时间考虑。"   ……   诶嘿,又开新文啦~这次写一个帅到连妈都不认识的穷逼和机灵可爱小富婆的故事,穷逼会咸鱼翻身成大佬,富婆一直都是个有钱的小仙女。(陈仙女:"没嫁人前啃老,嫁人后啃老公,人生无缝衔接,我能没钱么?")   最后,保证日更,保证1V1,保证HE!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呀,老规矩,在前三章留评都有红包哦~么么哒   第2章   陈暖冬意识到自己成了夹杂在两股对立之力之间的倒霉蛋,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而这个混混偏死死地抓着她的车把不让她走,就在她快被急哭的时候,顾望的声音再次响起了:"让她走。"   他的声音不大,听起来还有些淡漠,但却难掩强势,很有力度,就像是一颗定心丸一样令陈暖冬瞬间镇定了下来,然后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他一眼。他的表情依旧冷漠淡然,似是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毫不放在心上,眼神却无比锋利,直勾勾地盯在那个抓着她车把的小混混脸上,虽然一言不发,但却震慑力十足。   莫名的,陈暖冬觉得他这个人一定很可靠。   小混混被顾望盯得有些发憷,下意识的回避了他的目光,可转念一想顾望就一个人,他自己这边有这么多人还有什么好怕的?于是挺直了胸膛,看似毫无畏惧地瞪着顾望:"爷今儿个还就不让她走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这口气听着倒是像从恶霸口里说出来的话,但陈暖冬却一点也不害怕,因为她觉得这个小混混现在的表现就是典型的色厉内荏,他怕顾望,装着不怕而已,光是从身高上就能看出两人的差距了,顾望脚上穿了一双老牌的飞跃鞋,净身高绝对能有185,这小混混还穿了双厚底运动鞋,伸直了脖子也就一米七出头,光是在气势上就矮了顾望一大截。   顾望原本一直站在门里没出来,听了小混混的话后,直接从里面走出来了。小混混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瞬间松开了陈暖冬的车把迅速朝后退了一步。   顾望似乎是被他的滑稽表现逗笑了,笑容里全是不屑和轻蔑。   小混混觉得自己失了面子,却又不敢直接冲上去和顾望干架,毕竟顾望可是这条街上出了名的干架王,现在没人敢来他的废品站收保护费,就是因为他太能打了,一出手就是把人往死里揍,但他又想让自己表现得太怂,冷哼了一声,语气中满是鄙夷地开口:"丫不就是一小白脸么,有什么好牛的。"他说这话的时候,压根不敢看顾望的眼睛,而他身后的那帮兄弟们听到这话后眼神中皆对顾望流露出了不屑和鄙夷的神色。   顾望就没搭理他们,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陈暖冬,冷冷道:"还不滚蛋?"   陈暖冬如梦初醒,忙不迭骑上了自己的自行车,在求生欲的趋势下用力的踩下了脚蹬,但是……车却没动,脚蹬倒是转的飞快,这时她才发现,车链子刚才被撞掉了。   一股蜜汁尴尬的气氛迅速在废品站门口弥漫了起来。   陈暖冬直接懵了,她也不想关键时刻掉链子,但这件事儿就是这么猝不及防的发生了,今晚真是,倒霉啊。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僵硬地扭过头,满脸惭愧地看着顾望。   顾望咬了咬牙,看向陈暖冬的眼神除了嫌弃就是无奈,这辈子都没遇见过这么拖后腿的队友,但是既然这闲事已经管了,还就必须管到底,盯着陈暖冬,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修!"   陈暖冬点头啊点头,为了表明自己不是个猪队友,赶忙将车支到了地上,蹲在旁边认真研究起来了自行车的构造,不管会不会修,反正满嘴先答应着:"我会修我会修我真的会修!"   那个小混混现在也看明白了顾望今天就是要罩着这个女孩了,为调戏一不认识的妞再惹了顾望好像不太合适,轻蔑地往地上啐了口痰,然后就带着人走了。   陈暖冬真的是全身心的投入到修车的事业中了,甚至连那帮小流氓已经走了都没察觉到,虽然她压根不会修车,但功夫下的深,铁杵磨成针,皇天不负有心人,最后还真的让她把车修好了,车链子按好的那一刻她激动地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兴奋道:"我修好了!"   然而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废品收购站门口已经没人了,不仅那帮小流氓走了,就连顾望都已经走了。面对着废品站紧闭的铁门,陈暖冬遗憾又失落地叹了口气,她还没来得及跟人家说谢谢呢。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陈暖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从兜里掏出了手机,一看,果不其然是她妈,再一看时间,竟然已经十一点了,心里当即"咯噔"一下——完了完了完了,要死要死要死。   刚把电话接通,她妈穆亚芳那满含怒火的训斥之声就贯穿了她的耳朵:"陈暖冬,几点了你为什么还不回家?小川早就到家了。"   陈暖冬立即解释道:"我车链子掉了,刚修好!"   穆亚芳怒火不降反升:"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刚跟你们班主任通过电话,自习课是让你学习的,不是让你传纸条的,还有你为什么要在背后议论别人的私事?有教养的好女孩不会这样。"   她妈总是这样,永远把"教养"和"优秀"两个词挂在嘴边,只要她一犯错就会立即敲响这两个词构造成的警钟。陈暖冬不服气地嘀咕了一句:"你都知道了还给我打什么电话啊。"   穆亚芳:"你……"   "行了我先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家了。"说完,陈暖冬就把电话挂了,临走之前,她又扭头看了一眼废品收购站紧闭的大门,轻轻说了句,"顾望,谢谢你呀。"   ……   陈暖冬家在西辅市南郊的别墅区里有一栋独门独院的别墅,林季川家就在她们家隔壁,两个孩子上初中之前,陈林两家一直在南郊住,但是自从他们两个上了高中后就有了早晚自习,而且又不住校,虽然两个孩子可以一同车接车送,可是天天这么来回折腾确实不方便,还耽误孩子们休息的时间,于是两家人为了照顾孩子们的学习,商量好了之后又一起搬到了位于市中心的某座高档小区里,从这里到市一中,骑车的话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   虽然当时陈林两家买房子的时候没买到对门,但却买到了同一栋单元楼里,她和林季川每天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更可气的事,每天放学后他们俩只要有一个人先到了家,那么另外一个人绝对要倒霉,行踪毫无隐私可言,为这事他们俩这两年没少干架,但又不愿意每天放学后一起回家,太枯燥、没意思。   陈暖冬骑着车顺着废品站门前的这条马路走的时候,心里其实还有点害怕,担心那个小混混会藏在哪里堵她,一路心惊胆战、忐忐忑忑地骑到了路口,刚舒了一口气,惊讶地看到了从马路对面骑过来的林季川。   林季川骑得是山地车,速度快的简直要飞起来,头发都被风吹直了,看到陈暖冬后更是把脚蹬踩成了风火轮,甚至还闯了红灯,风驰电掣地冲到了她面前,刚一拉下车闸就怒吼了起来:"你他妈这么晚不回家去哪了?"   先是上自习课传纸条被抓,去上思想教育课,后来被小流氓撞翻,又被小流浪调戏,还掉了一次链子,在众目睽睽下蠢成了傻逼,最后又被她妈敲了次警钟,这一晚上本来就过得憋屈,现在还莫名其妙的被吼了一顿,陈暖冬觉得全世界都在跟她作对,心态瞬间就炸裂了,就没搭理林季川,骑着车就走。   林季川赶忙调头去追她,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不好,放缓了语气解释道:"我不是怕你掉坑里了么。"   陈暖冬还是没理他。   林季川在内心作了一番思想斗争,最终破罐破摔似的承认:"我就是担心你,接到你妈电话后我连外套都没穿就出门找你了。"   陈暖冬瞥了他一眼,这才注意到他身上只穿了一件休闲的运动服,一看就是经常在家穿的那件卫衣。   好吧,原谅他了。   但她还是很意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能对我这么好?"   林季川嘴硬道:"你要是出点什么事儿,我妈还不打死我,谁让你是我们家童养媳呢。"   陈暖冬一听"童养媳"三个字就来气:"你给我滚蛋!"   林季川志得意满地笑了一下,然后言归正传:"你怎么才回来?这都十一点多了。"   陈暖冬长叹了一口气,语气沧桑地回:"唉……说来话长啊。"   林季川看了她一眼:"陈仙女这是遇上事儿了?"   陈暖冬并不打算告诉他一切都是因为一张小纸条而起,毕竟小纸条上讨论的内容是他,于是回道:"别提了,现在再牛的肖邦,也弹不出我内心的悲伤,我真的想静静。"   林季川被她逗笑了,明白她不想多说,所以他也就没继续问。   两人一路说着话很快就到家了,回家之后,陈暖冬无可避免的挨了她妈一顿训,要不是她哥及时出来解围,她觉得自己今晚大概别想睡觉了。   【优秀又懂事的女孩是绝对不会毫无理由的晚回家,更不会在背后议论别人的私事。】   回到卧室后,陈暖冬满脑子都是她妈说的这句话,她是真不明白,在她妈眼里,到底什么样的女儿才算是优秀。   这个问题已经困惑了她很多年了,但无论她怎么努力,她妈好像都不满意,在她眼中,优秀的永远是别人家的孩子。   就在她悲伤地想在深夜弹肖邦的时候,卧室的门轻轻地被敲响了,不用想就是她哥。陈暖冬无力地打开了房门,一脸沧桑地看着她哥:"你亲爱的妹妹要睡美容觉了。"   陈凉夏十分淡定地回:"行吧,睡吧,本来还打算给你点零花钱。"   陈暖冬一把拉住了她哥的胳膊:"哎哎哎,有话进来说,什么都好说。"   陈凉夏伸手往她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陈暖冬,你节操呢?"   陈暖冬叹了口气:"早被生活磨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暖冬:"再牛的肖邦,也弹不出我内心的悲伤。"   吃瓜群众:"要是把顾望给你呢?"   陈暖冬:"我能把欢乐颂弹到贝多芬复活!"   吃瓜群众:"呵,女人。"   ……   以后可以叫陈小冬陈皮皮了。【狗头】   第3章   陈暖冬回到卧室后四仰八叉的瘫在了床上,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陈凉夏双手插兜靠在她的钢琴上,无奈地道:"你说你小小年纪,整天哪来的这么多伤春悲秋?"   陈暖冬翻了个身,拖着腮帮子趴在床上看着她哥:"那是因为你没被咱妈天天谴责不优秀。"   陈凉夏大言不惭:"那是因为哥本来就优秀。"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话说到一半,陈暖冬才意识到,她哥还真的就是很优秀,不仅是个高富帅,还是个出类拔萃的高富帅。   她哥比她大了七岁,从小双商就超出同龄人一大截,不仅多才多艺,而且还勤奋好学,小学上完就没上初中,直接跳级上了高中,高中只上了两年就直接去美国留学了,前年才从美国回来,然后自己开了家投资公司,虽然创业基金是她爸给的,但公司却是他自己一手经营起来的,两年下来不但连本带利的把创业基金还给了她爸,还给自己换了辆玛莎拉蒂,现在正跟国内某知名影视公司老总的女儿谈恋爱,而且两人谈了好几年了,感情十分稳定,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陈暖冬觉得,跟她哥的人生经历一比,她简直是个残次品,长叹了一口气:"你说咱爸咱妈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把好基因都用完了,到我就没墨了?"   陈凉夏被她逗笑了:"你怎么这么皮啊,还有比你皮的女孩么?"   陈暖冬抬起眼皮,幽幽怨怨地看着她哥:"我现在已经很伤感了,你不要再说话了好么?"   "行,我不说话了。"陈凉夏转了个身,打开了钢琴盖,坐在椅子上后将修长的十指轻轻地放在了黑白键上,"哥给你弹一曲,说,想听什么。"   陈暖冬回了俩字:"肖邦。"   陈凉夏二话不说直接开弹,陈暖冬本来期待的是C小调夜曲,结果听到的却是铿锵深沉的——当当当等!当当当等!   陈暖冬瞬间炸了:"谁让你弹这个了?"   陈凉夏:"你不是伤感么?命运交响曲多应景。"   到底谁皮???陈暖冬长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你别弹了,再弹我该抑郁了。"   陈凉夏一脸嫌弃的看着她:"林季川不就是谈个恋爱么,你至于么?"   陈暖冬一愣:"谁跟你说的?"   陈凉夏:"咱妈给你班主任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陈暖冬:"我是说谁跟你说我是因为林季川伤感了?"   陈凉夏:"那你是因为什么呀?"   陈暖冬:"一句两句说不清,反正就是很多很多糟心事。"   "行吧。"犹豫了一下,陈凉夏还是说道,"如果你真的是因为林季川难受,真没必要,那小子跟别的女孩谈恋爱纯粹是因为想吸引你的注意力,他就是想刺激刺激你,结果刺激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开窍,还把自己在你心中的形象塑造成了花心的渣男。我看那小子就是笨,他要是不搞这么多歪门邪道,早把你追到手了。"   这话把陈暖冬吓得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胡说八道!"   陈凉夏:"不信你明天自己去问他。"   "我怎么、不什么……"陈暖冬突然变得语无伦次了起来,最终斩钉截铁地回,"反正我不喜欢他!"   陈凉夏有点意外:"小林你还看不上?人家长得又高又帅还门当户对知根知底,你怎么就看不上人家了?"   陈暖冬:"反正我不喜欢他这样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陈凉夏:"那你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陈暖冬突然想到了顾望,沉默片刻,道:"我喜欢那种往哪儿一站不说一句话光靠眼神和气势就能秒杀一帮流氓的爷们儿!"   陈凉夏:"你以后还是少看点言情小说吧。"   "不信算拉倒。"陈暖冬白了她哥一眼,在床上滚了一圈把被子卷到了自己身上,"走吧,我要睡了!"   陈凉夏无奈地看着把自己裹成花卷的妹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拿出钱包,把一沓钱放在了她的床头柜上:"晚安,做个好梦,明天开开心心的去上学,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如果还不开心的话,就多买点,吃胖了也没关系,林季川愿意养你。"   陈暖冬从被窝里发出了一声咆哮:"你走!"   陈凉夏"哈哈"笑了,等他走了之后,陈暖冬又反向滚了个圈把自己从"花卷"里解放了出来,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钱之后,决定姑且原谅她哥一次,然后躺在床上略微算了算时间——明天中午十二点放学,他们班规定下午一点之前就要进班,中间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完全来得及去一趟废品站跟顾望说声谢谢。   第二天是星期五,上午五节课,前三节课和后两节课之间有三十分钟的跑操,哪怕整个学校现在只有高三一个年级,但该跑的操还是要跑。   下了操之后,陈暖冬拎着自己和周梦然的水杯去水房接水,结果却在水房里看到了正在排队接水的林季川。整个年级有四个理科重点班,分别是一、五、九、十二班,四个班分别坐落在高三教学楼一二三四层最左侧的教室。她在九班,三楼,林季川在一班,一楼,他怎么着也不至于往上跑两层楼来接水吧?   紧接着,陈暖冬突然想到了她哥昨晚跟她说的那番话——那小子跟别的女孩谈恋爱纯粹是因为想吸引你的注意力,想刺激刺激你。   林季川不会是因为她在三楼才跑到三楼接水的吧?   越想,陈暖冬这心里就越发毛,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这个时候林季川已经看到她了,而他也已经排到了热水箱前,自然而然地朝陈暖冬伸出了手:"杯子给我。"   陈暖冬愣着没动。   林季川"啧"了一声:"发什么呆赶快把杯子给我。"   陈暖冬僵着胳膊把杯子递给了他,同时决定,她有必要好好地问问林季川到底什么意思,不然这以后还怎么相处啊,太不适应了,感觉就像是——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泡我?   等林季川接好了水后,陈暖冬扯着他的袖子迅速把他拉到了教学楼西北角的楼梯间,然后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我问你件事,你要如实回答。"   看陈暖冬这么严肃,林季川还挺意外:"什么事啊。"   陈暖冬深吸了一口气:"你是不是喜欢我?"   林季川瞬间石化了,不出三秒钟,整张脸被憋得通红。陈暖冬越看他的反应越忐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的红脸,自己的脸也跟着红了:"你、你真的喜欢我?"   林季川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与此同时直接否认:"胡说八道!"   陈暖冬暗自舒了口气:"那你脸红什么?"   林季川嘴硬道:"换我问你'你喜不喜欢我'你脸会红么?"   陈暖冬眨了眨眼睛,不可思议:"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脸皮竟然这么薄。"   林季川舔了舔因紧张而干涩的双唇,义正言辞地说:"我告诉你陈暖冬,以后你少胡思乱想,我看上谁都不会看上你,你又矮又丑又笨又无趣,浑身上下毫无闪光点,我怎么可能会看上你?"   这话真的伤到陈暖冬的自尊了,又让她想到了她妈天天谴责她不优秀的事儿,低着头毫无底气的反驳道:"我也不矮吧,我脱了鞋一米六五呢,穿上鞋怎么也一米六七了。"   林季川:"我只喜欢一米七以上的,不然就是矮。"   陈暖冬有点生气了,甩了一句:"反正我也不在乎。"转身就走。   等陈暖冬走了之后,林季川一直没走,上课铃都已经打响了他还在楼梯间里站着,越想心里越窝火,他在生自己的气,怎么就不能好好的跟她说一次话?对她这么狠干什么呀?把她气走了自己心里高兴是吧?   中午十二点的下课铃一打响,陈暖冬跟周梦然打了声招呼就跑了,等周梦然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的时候,林季川也刚好走到了九班门口,他知道陈暖冬跟这个女孩玩的好,平时两人在学校里都是形影不离的,但今天却没在她身边看到陈暖冬,不由有些奇怪,主动上前问道:"你知道暖冬去哪了么?"   周梦然也很奇怪:"不知道啊,我们俩昨天还说好今天中午要一起吃水煮鱼呢,但是她今天突然就变卦了,也没说要去哪,下课铃一响就跑了。"   林季川蹙起了眉头,对周梦然说了句"谢谢",然后走到了水房那一侧的楼梯间,拿出手机拨通了陈暖冬的电话,但是她却没接他的电话,再打第二遍的时候,已经关机了。他大概明白陈暖冬还在跟他生气,叹了口气,给她发了条微信:"晚上请你吃饭。"   ……   陈暖冬确实不想搭理林季川,所以直接把手机关了。还不到十二点十五,她就骑到了顾望的废品收购站所在的这条街上,现在是大白天,这条街上比昨晚热闹多了,临街的店铺饭馆什么的都在营业,来来往往的过路人也多,就算再遇到了那帮流氓混混也不用怕。   但是等她骑到了废品收购站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铁门紧闭——晚上不开门,白天也不开门么?这生意做的很任性啊。   想了想,她把自己的自行车锁在了路边,走上前去拍了拍门,等了一会儿,没人来给她开门,于是她就把眼睛凑到了两扇铁门的缝隙上,轻轻喊了一声:"有人么?"   透过铁门的缝隙,她看到里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里的地面上分门别类的堆积着各种各样的回收回来的废品,在院子的南面有一座红砖堆砌的平房,房顶上立着一架老式的太阳能热水器,正面的墙壁上开了两扇窗,窗户的中央是一扇双开的铁门,门上还挂着一副老旧的竹帘。   陈暖冬还看到,此时此刻屋子前正站着一个身穿运动校服的女孩,这女孩看起来跟她差不多高,胖瘦也跟她差不多,皮肤白皙发质乌黑,留着整齐的齐刘海,扎着马尾辫,虽然看不太清她的五官,但整体给人一种很乖巧听话的感觉。   女孩听到她的敲门声后并没有来开门,反而显得很紧张,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双手紧攥着自己的校服裤,不安地盯着紧闭的大铁门。   陈暖冬见里面有人,于是就又喊了一声:"请问一下顾望在么?"   女孩深吸了一口气,紧张地冲着门外的人喊了一声:"我哥不在,你先走吧。"   我哥?这是顾望的妹妹?好像有点认生啊。   陈暖冬叹了口气,本打算先去找个地方吃个午饭再回来道谢,然而刚一转过身就被眼前的排场震惊了,脚下一踉跄后背直接撞在了铁门上。   只见一帮仿若黑社会似的打手们齐刷刷的堵在了废品收购站的车道上,所有人的手上都带着刀枪棍棒之类的武器,为首的是个戴着墨镜的胖子,肥短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条黄灿灿的大金链,两条黝黑粗短的手臂上左边纹了一条青龙右边纹了一头白虎,手里面还拎着一只长铁棍,怎么看怎么来者不善。   等陈暖冬转过身后,胖子直接举起了铁棍,指着她的脸吆喝道:"你是顾望他马子?"   陈暖冬:"???"   作者有话要说:   陈皮皮:"怎么办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回答?是还是不是?在线等挺着急!"   and~   第4章   胖子手里的铁棍一直没有放下去,面色狰狞地瞪着陈暖冬:"顾望人呢?让他给我滚出来!不然我今儿非把这地方给他砸了!"   陈暖冬突然就明白了顾望他妹妹刚才为什么不给她开门了,不是因为认生,而是因为知道这胖子今天会带着人来闹事,所以不敢开门。   顾望人呢?不会是因为知道会有人来找事所以把亲妹妹扔下自己跑了吧?但陈暖冬又觉得他不像是这种六亲不认胆小如鼠的人,毕竟他昨天根本就不认识自己还帮她赶走了一帮流氓呢,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亲妹妹不管不顾?   所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陈暖冬觉得,既然这事儿自己已经碰上了,就有必要帮他一把,就当还他个人情,不然自己一走了之的话倒霉的就是他妹妹了,所以也没解释自己到底是不是顾望的"马子",先问了那胖子一句:"你找顾望什么事儿啊?"   可能是因为一直伸着胳膊太累,这胖子终于把手里的铁棒收了回去,气贯如虹、底气十足地陈暖冬冲着吼了两个字:"讨债!"   陈暖冬舒了口气,能用钱解决的事儿,基本就不是事儿,但还不等她开口,紧闭的铁门后就传来了一声饱含愤怒的斥责:"胡说!我哥根本不欠你钱!"   胖子瞬间急眼了,抄起铁棍就朝着铁门冲了过去,狠狠地在门上轮了一棍子,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不仅站在铁门前的陈暖冬被吓了一哆嗦,就连铁门里面的女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出了一声惊呼。   胖子扯着嗓子冲着门里的女孩怒骂:"你们兄妹俩少他妈给我装蒜,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强龙还他妈的不压地头蛇呢,你哥再牛逼也是个外地的,老子迟早弄死你们两个!"   门里的女孩已经被胖子吓得不敢出声了,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陈暖冬也被他吓得有点懵,但理智尚存,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挺直了腰板,看着胖子问:"他欠你多少钱?"   胖子转动了下粗短的脖子,伸手将脸上带着的墨镜取了下来,细细打量了陈暖冬几眼:"怎么着呀,你要替他还钱?"   陈暖冬不置可否,又问了一遍:"他欠你多少钱?"   胖子看向陈暖冬的眼神中全是不屑:"我艹顾望什么时候又开始玩女学生了,赶紧滚回学校上课,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一听这话,陈暖冬心里瞬间就有底了,也不害怕了,这胖子虽然看起来凶,但最起码还是有良心的凶,不为难学生:"我就是想知道他欠你多少钱。"   胖子一愣:"你真要替他还钱?"   陈暖冬觉得这胖子八成没真想闹事,不然不会对她这个"马子"这么客气,也就是想要钱,刚才又是放狠话又是砸门的行为只不过是在吓唬人,所以只要钱到位了,什么事都好办,于是回道:"你先说他欠你多少钱,我看我能不能还得起。"   胖子眼珠子一转,朝着陈暖冬比了个六:"这个数。"   陈暖冬惊道"六万?"她一个学生是真还不起。   "不不不!"胖子着急忙慌道,"六千。"   陈暖冬舒了口气,然后扭脸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一帮打手,又看了看对面的胖子:"六千块钱你就来这么大阵仗,还要把人家砸了?"   "他一直欠我钱不还我能怎办?"说完这句话后,胖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双小绿豆眼直勾勾地盯着陈暖冬,"你的意思是,你还得起呗?"   陈暖冬还没来得及开口,一直紧闭的铁门突然打开了,顾望他妹妹着急忙慌的从里面跑了出来,挡在了陈暖冬的身前,瞪着胖子怒喊道:"你少骗人了,我哥根本不欠你钱!"   胖子怒了,抬起胳膊就要往女孩脸上抽,陈暖冬下意识地将顾望他妹推到一边去了,缩着脖子闭着眼睛等待着即将落下来的一巴掌,然而她等了很久,这一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来,张开眼睛一看,胖子的手只是举在了半空,压根就没往下落,手里要是再握着一根火炬,这造型绝对是发胖版的自由女神。   造型保持了有十秒钟左右,胖子缓缓地将高举的手臂放到了自己滚圆的脑袋上,一边摸着脑袋一边为自己建立伟光正人设:"真爷们儿动口不动手,更不会打女人!"   要不是牙关咬的紧,陈暖冬真的是要笑了,这胖子还挺逗。   顾望他妹妹现在也看明白了这胖子刚才就是在装.逼,毫不留起地戳破了他的人设:"你就是怕我哥回来打死你!"   胖子伸手指着顾望妹妹的鼻尖威胁道:"小东西真以为我不敢揍你?"   陈暖冬蹙起了眉头:"你要是敢揍她就别想让我还钱。"   顾望他妹急了:"你别听他的,他就是无赖,我哥根本不欠他钱。"   "你给我闭嘴!"胖子冲着顾望他妹吼了一声,而后笑眯眯的看着陈暖冬,"你真要替他还钱?"   陈暖冬也不是个傻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问道:"你先跟我说说,他怎么就欠你钱了?"   胖子当即开始诉起了苦,讲得吐沫横飞:"这片收废品的,基本收完后都送到他这个回收站,前几天我收了一块坏表,我人土啊,没文化不认识货,三十卖给了顾望,结果你猜这是块什么表?劳力士!顾望找人把这表修好之后转手卖了六千,你说气人不气人,太他妈的不仗义了,亏了我还天天照顾他生意!"   听起来确实有点不仗义,但陈暖冬家里就是经商的,太清楚买卖双方的交易规则了,一场交易就相当于一场赌博,靠的全是眼界和机遇,买定离手,无论以后是亏了还是赚了都要认命,不能反悔,这就是规矩,所以顾望确实没坑别人钱,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胖子不识货,但看这胖子的架势,今天拿不到钱估计是不能走了,就算是走了以后也要天天来废品站捣乱,顾望的生意还怎么做?   陈暖冬想了想,先顺着胖子的话往下说了一句:"我也觉得顾望这事儿办的挺不地道。"   胖子瞬间有了底气,两手一拍,瞪着顾望他妹说:"看,世上还是好人多,像你哥那样奸诈的真是少,我就是倒霉才会遇上他!"   顾望他妹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接下来陈暖冬突然话锋一转:"但是当初确实是你主动把表卖给顾望的,又不是人家偷来抢来的。"   这回有底气的变成了顾望他妹:"你看,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像你这样奸诈的还真是少,我哥就是倒霉才会遇见你。"   胖子不高兴了,伸手指着陈暖冬叱道:"我说你这小姑娘说话怎么还一套一套的?年纪不大心眼不少,顾望是明着奸,你就是暗着奸,你俩还真配!"   虽然被骂了,但陈暖冬竟然还有点高兴?就冲胖子这最后一句话她就愿意给他钱,但绝对不可能实打实的给她六千,她也没有这么多钱。她哥昨晚给了她一千,加上她原来有的钱,现在浑身上下加起来也就不到两千块钱,略一思索,陈暖冬朝着胖子伸出了五根手指头:"一千五,多一分我都不会给你。"   胖子必定不满意:"他卖了六千,你就还我一千五?"   陈暖冬就没跟他说这么多,直接收起来了两根手指头:"一千三。"   胖子俩眼一瞪:"你怎么还往下降?"   陈暖冬再次收起来了两根手指头:"一千一。我劝你赶紧答应,不然我还会往下降,到时候你连一百块钱都别想要。"   胖子愣住了,开始犹豫了。   陈暖冬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把仅剩下的一根手指弯了下去:"九百。我可告诉你,顾望马上就回来了,等他回来,你别说要钱了,不挨打就不错了,看你把人家妹妹都吓成什么样了。"   顾望他妹见状帮腔:"就是,我都被你吓傻了,你一分钱也别想要,等着我哥回来打你吧!"   胖子知道陈暖冬说的话没错,要是等顾望回来了他是一分钱也想要了,但是又不太甘心:"九百不行,一千,我请的群演还要钱呢!"   群、群演?陈暖冬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那些个酷似黑社会的"打手"们,瞬间笑出声了。   胖子也不在乎丢不丢人了,抬起右手搓了一下左胳膊:"还有我这青龙白虎的纹身,一百块钱找人画的。"紧接着又伸手扯了扯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大金链,"还有这链子这墨镜,五十块钱买的呢,所以九百肯定不行,我这还有成本呢,必须一千!"   这回不光是陈暖冬,就连顾望他妹都跟着笑了。   陈暖冬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胖子:"大冬天你还穿短袖,不冷么?"   胖子:"那我能不冷么?现在欠钱的都是大爷,我讨个债容易么?所以这一千块钱说什么都不能少!"   陈暖冬顿时觉得这胖子是真不容易啊,又是短袖又是纹身又是金链又是群演,搞出了这么大一个排场,只为了讨个债,确实很凄惨,一千块钱也不算多。从背上把书包取下来之后,陈暖冬拿出了自己的钱包,正准备掏钱的时候,顾望他妹突然拦住了他,焦急地说:"你别给他钱,明明就是他主动把表卖给我哥的!"   陈暖冬没说什么,直接从钱包里抽出来了十张红票递给了胖子:"一千,以后不许再来找顾望和他妹妹的事儿。"花钱买个平安,她觉得值。   胖子乐呵呵地接过了钱:"一定一定!"   陈暖冬把钱包收了起来,又把书包背回了背上,胖子临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她一眼,满脸都是羡慕嫉妒恨,小声嘀咕道:"顾望这小子到底什么命,招来的女的一个比一个漂亮有钱。"   胖子走了之后,陈暖冬看了一眼腕表,竟然已经十二点五十了,心里当即"咯噔"一下——死了死了死了,要迟到了要迟到了要迟到了,匆匆跟顾望他妹说了句:"我要回学校了!"然后就朝自己的自行车跑了过去。   顾望他妹紧跟着跑到了她的身边,着急忙慌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呀?我跟我哥说一声我,我让他还你钱!"   "你告诉他我叫陈暖冬,温暖的暖,冬天的冬。"陈暖冬一边开锁一边说道,"我不用你哥还钱,你就跟他说我是昨天晚上掉车链子那个女孩。"   顾望他妹惊呀道:"昨晚就是你呀?"   "对,就是我!"陈暖冬抬腿坐到了车坐上,"你叫什么名字啊?"   "顾盼,盼望的盼。"   陈暖冬点了点头,正准备骑车走人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但由于时间紧迫也没来得及细想,张口就问:"你哥有女朋友么?"说完才发现这问题问得太不矜持了,苍白又无力地掩饰了一句,"我就是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   顾盼愣了一下,瞬间就明白了陈暖冬的意思,猛地摇头:"没有,我哥单身!"   陈暖冬有点开心,用力踩下了车蹬,这次没掉链子,同时喊道:"你跟他说一声,我下午还会来,让他在家等我。"   顾盼冲着陈暖冬渐行渐远的背影喊道:"放心吧暖冬姐,我肯定让他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陈皮皮:"我真的就是随便问问,没有别的意思!真的没有!"   吃瓜群众:"我们都信,真的,你说的我们都信……"   第5章   陈暖冬离开后,顾盼就一直在等她哥回家。将近下午一点的时候,顾望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苹果手机的白色包装纸袋。他刚一走进院子里,顾盼就冲到了他面前,急急忙忙地说道:"刚才那个胖子来了!"   顾望神色一沉,冷声问道:"他欺负你了?"他知道那个死胖子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但难保不会对他妹下手,所以才在出门之前让她把大门锁上。   顾盼摇头:"没有没有。"   顾望舒了口气,突然意识到刚才回家的时候院门是打开的:"你怎么把门打开了?那胖子什么时候走的?"   "我本来没想开门,但中午有一个叫陈暖冬的小姐姐来找你,那胖子就把她堵门口了,问她是不是你……"说到这,顾盼还有点难为情,于是乎换了一个比较委婉的用词来表达"马子"的意思,"问她是不是你女朋友。"   "陈暖冬?"顾望蹙起了眉头,完全不记得自己认识一个叫陈暖冬的女孩,"她是谁?"   "你先听我说完嘛!"顾盼说话有一个毛病——铺垫太长,必须把事情的起因、经过原原本本的全部讲完才说会重点,顾望也知道他妹妹说话啰嗦,没点耐心还真不行,所以早就习惯了,也就没多问,静静地听她讲,"胖子问暖冬姐是不是你女朋友的时候特、别、凶,我在门里听着都害怕,我当时还以为她肯定会马上跟你撇清关系然后走人呢,但是她竟然没有!还问胖子为什么来找你。"   顾盼说话的语速挺快,说完这么一大段话有点累,喘了一口气之后才继续说道:"胖子就说你欠他钱,暖冬姐就问他你欠了多少钱,胖子问她是不是要替你还钱,暖冬姐的意思好像是要替你还钱,然后我就把门打开出去了,我跟暖冬姐说这胖子就是个无赖,我哥根本不欠他钱,然后这胖子就作势要打我,结果暖冬姐竟然把我推开了,要不是这胖子怂不敢打人,那一巴掌肯定要落她脸上。当时我可感动了,现在我还感动着呢,她竟然要替我挨打,她好苏啊!"   顾望越听,就对这个陈暖冬越是好奇:"她到底是谁?我认识她么?"   顾盼不满道:"我还没讲完呢,你听我讲完!"   顾望深吸了一口气,这也就是亲妹妹,换个人敢这么磨磨唧唧的跟他说话,早被他揍改了。   顾盼完全没看出来她哥已经快急死了,絮絮叨叨地继续说道:"后来暖冬姐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欠他多少钱,那个胖子说你欠他六千,暖冬姐就问你为什么欠他钱,胖子就把那块表的事儿讲了一遍,我觉得暖冬姐是怕那胖子以后还会来找你的事儿,所以才答应给那个胖子钱,但她可帅了!真的可帅了!开始就说只给那个胖子一千五,那个胖子跟她讨价还价,她二话不说直接把价钱降了二百,我当时都被她这操作搞懵了,完全不按套路出牌,那胖子也懵了,结果你猜怎么着,暖冬姐竟然又降了二百,还吓唬那胖子如果再不答应的话你就回来了,胖子还犹豫,然后她又降了二百,胖子着急了,开始卖惨。你根本不知道那个胖子的戏有多足……"   听到这,顾望实在是没耐心了:"所以她就给了那胖子九百块钱。"   顾盼纠正道:"不是九百,给了一千,我觉得暖冬姐应该是给他加了一百块钱的戏钱,他的戏真的可足了……"   顾望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陈暖冬到底是谁?"   顾盼终于把前情提要说完了,长舒了一口气:"就是昨天晚上被王胜他们那帮小流氓堵到咱们家门口的那个女孩,你还帮她把王胜他们赶跑了,哥,你这是英雄救美了呀!"说到这儿,她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哦,对了,暖冬姐让我告诉你她下午还会来找你,让你别出门,等着她。"   顾望终于知道陈暖冬是谁了,还没等他细想这女孩为什么来找自己的时候,顾盼直接把话说穿了:"我觉得暖冬姐应该是喜欢你,她刚才还问我你有没有女朋友呢,我说你没有,她可高兴了,其实吧,我觉得她……"   顾望知道他妹想说什么,直接打断了她话:"你是不是该去学校上学了?"   "哎呀你听我把话说完嘛!"顾盼急切地说道,"暖冬姐真的挺好的,人美心甜,她笑起来可好看了,脸颊上有两个小酒窝,还有小虎牙,我觉得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我喜欢她!"   顾望压根就没接他妹的话:"等下午她来了我就把钱还给她。"   顾盼点头:"虽然她说这钱不用你还,但我也觉得咱们应该还她钱。我能看出来她家里条件应该挺好的,但是我喜欢跟她家里有没有钱没关系,我就是觉得她人好,她好暖啊,你太冷了,我觉得她能治愈你,而且你俩真挺配的,就连那胖子都说你俩配,所以你真的可以试着跟她接触一下,她真的很好!"   顾望置若罔闻,直接把手里的苹果手机的包装纸袋递给了他妹:"换上你的手机卡,去上学。"   顾盼的眼瞬间就亮了,惊喜又诧异地盯着她哥:"你给我买的?"她这才知道刚才她哥出门原来是去给她买手机了。   顾望笑了,只有在面对自己妹妹的时候他的神色才会不那么冷漠,温声说道:"你不是下个月过生日么。"   顾盼一愣:"提前一个月送礼物?"   "托人买的港版,挺抢手的,有货就直接买了。"其实这话只是一个托词而已,实际上是因为他这个月运气好,卖了块表,手里有钱了,怕下个月没钱所以就这个月买了。   顾盼真挺喜欢这份礼物的,毕竟人到了青春期,都会有虚荣心,但她知道自己家是什么条件,更清楚她哥有多不容易。   他哥今年二十一,但父母出事儿那年他才十七岁,之后他们兄妹俩就相依为命。为了养她,她哥连学都不上了,甚至还做出了更多的牺牲;为了不让别人瞧不起她,他总是想方设法的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所以无论外人怎么评价她哥,在她心里,她哥永远是最好的。   他心疼她,她肯定也要心疼她哥,所以毫不犹豫地把手机又塞回了他的手上:"你退了吧,我现在初三了,学校天天补课,学习挺忙的,没时间玩手机。"   顾望没接袋子,言简意赅:"退不了。"初三的学生天天补课,初三的家长也没少开家长会,但是他们兄妹两个没家长,所以顾盼每次的家长会都是他这个哥哥去参加的。以前参加家长会的时候他还没怎么注意,但自从参加过上个学期末最后一次家长之后他会才发现现在的学生一个比一个物质条件好,他妹妹班里面能有三分之一的学生用的是苹果手机,还都是最新款,剩下三分之二用的手机的牌子也都不差,放眼整个班好像只有他妹用的是一款廉价山寨机,而且她从来都没跟自己提过这件事,一个字都没有,他只知道他妹妹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全班第一,全年级第一,全校第一。   从个时候起他就在心里面做出了决定,一定要攒钱,让他妹用上最新款的苹果手机。   顾盼知道她哥是怕别人瞧不起她,冲着他笑了一下,毫不在乎地说道:"我没觉得苹果能比我现在用的手机好到哪去,你先去退了吧,等我中考完再说。"   顾望:"你都没用怎么知道不好?"   顾盼的眼眶突然有点酸:"哥……"   顾望催促道:"赶快去上学,你要迟到了。"   顾盼攥紧了手里的手机袋,深吸了一口气,道:"哥你放心吧,我肯定会给你争气的!"   顾望笑了:"马上一点半了,你再不走真的要迟到了啊。"   "哦。"顾盼匆匆忙忙地回屋子里把书包背上了,临走之前还不忘了叮嘱她哥一句,"你下午可别出门啊,暖冬姐会来找你的!"   顾望淡淡地"恩"了一声。   走到门口的时候,顾盼又回了一次头,再次一本正经地重申:"我真的觉得她挺好的,人美心甜,现在围着你转的那帮女的里面没一个人能比得上她,你考虑考虑吧,反正你也是条单身狗!"说完也不敢看她哥的脸色,转身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忘说了,本文的神助攻&梗王之一上线了(下一位梗王的姓名暂时不方便透露),她就是说话从来不大喘气的顾盼同学。   顾盼:"我觉得我哥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只有暖冬姐那样得小仙女配得上他!"   陈皮皮:"收获一枚迷妹,拿下一员大将!"   吃瓜群众:"赶快把你那副小人得志的笑容收一收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把人家顾望吃了。"   第6章   陈暖冬回到学校的时候,不出预料地迟到了,还不是只迟到了一两分钟,而是十几分钟,然后她的姓名就被光荣的登记到了年级的考勤记录表上。   九班班主任老赵为了将本班学生的迟到率降到最低,曾出台过一项变态规定——无论男生女生,也不管你迟到几分钟,只要有人迟到,那么不好意思,你今天所有的课都站着上,包括晚自习。   自从这项规定出台后,九班从未有学生敢试图触碰这条高压线,考勤积分月月稳居年级第一的宝座,还惹得不少同年级的班主任纷纷效仿,于是乎陈暖冬又光荣的成为了他们班第一位亲身实践这项规定的学生。   从下午一点十五进班,到五点半第一节 大自习结束,除了每节课课间的十分钟,陈暖冬一直在教室最后面站着,屁股就没挨过板凳,腿都要站掉了,然而五点半的下课铃一打响,她突然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嗖"的一下从教室后门窜了出去,以领先全年级师生的速度第一个跑到了停车场,迅速打开了车锁,飞一样的骑走了。   不到十分钟,她就骑到了废品收购站门前,看大门没锁,她就直接骑了进去,当时顾望正背对着她将摆在身前的几个大纸箱一一拆开踩平,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陈暖冬放慢了车速,轻轻拨了一下车铃。   顾望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身看了她一眼。   陈暖冬愣了一下,脸颊微微有些发红。昨晚的光线不是很好,再加上被小流氓堵了,心里有点害怕,所以她并没有特别注意顾望的长相,只是隐约地记得他长得很高、身材很挺拔,昨天晚上他给她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是这个男人很有气势,他的强势让她觉得很可靠。   然而现在天还亮着,心情也平静,陈暖冬终于注意到了顾望的长相,然后发现,他真的很帅,虽然剃着简单的板寸头,但丝毫不影响他的颜值,反而将他本就立体的五官衬托的更加帅气了,看起来特别爷们儿。而且他还很有气质,站姿笔挺神色从容,不像是一位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倒像是一位来体验生活的大少爷。   陈暖冬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你还记得我嘛?"   顾望没说什么,将手上戴着的线织手套取了下来,从兜里拿出来了一沓钱,直接塞进了陈暖冬的外套兜里:"走吧。"   陈暖冬着急忙慌的把钱从自己兜里拿了出来:"我不用你还钱!"   顾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语气淡漠地启唇:"我也没让你多管闲事,拿着你的钱,滚蛋。"   陈暖冬愣住了,攥着钱的那只手尴尬地悬在半空,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同时心里面还特别委屈,但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多管闲事了。   顾望没再搭理她,转过身继续拆剩下的纸箱。   陈暖冬沉默片刻,小声解释道:"我就是想还你个人情,谢谢你昨天晚上帮了我。"   顾望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可以走了。"   "哦。"既然他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陈暖冬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走就太死皮赖脸了,可要是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又有点不甘心,而且以后也没再来找他的理由了。   微微思考了一下,她双手扶着车把用脚蹬着地面将自行车掉了个头,作势要走,却又没踩脚蹬,然后叹了口气,单脚支在地面上自言自语似地说道:"我确实该走了,反正这儿也没人欢迎我,而且还会迟到,今天中午我就迟到了,罚站罚了三节课,晚上的三节自习课我还要继续站,最可怜的是从早上到现在我还没吃饭呢,等我回学校食堂的饭肯定早被抢完了,我们高三学习压力可大了,不吃饭该怎么办呀?唉……人间不值得。"   顾望真没想到这小姑娘说话还一套一套的,莫名有点想笑,但却依然没有回头。他能感觉出来这女孩对他有好感,但他也能从她的穿着打扮和行为方式上判断出来她的家庭条件一定非常优越,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优越,如果放在四年前,他或许会试着接触她,但现在的他就是个一无所有的穷逼,这些年的经历让他彻底看清楚了人与人之间的门第和阶级的差别是多么大的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所以压根就不考虑这事儿,甚至不愿意跟她有过多的交集。   陈暖冬见顾望还是不搭理她,有点生气了,感觉这人实在是太冷漠了,可怜巴巴地抱怨:"我来的时候怕时间不够,都没来得及戴手套,手都快被冻掉了,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给我一个馒头么?"   顾望的动作停了下来,犹豫了几秒钟,无奈的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拆到一半的大纸箱,朝着右边的房子走了过去。   就在陈暖冬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去给自己拿馒头的时候,顾望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她,冷冷道:"你不是要吃饭么?"   陈暖冬一愣,感觉跟天上掉馅饼了一样,二话不说直接把车支到了院子里,连锁都没锁就朝着顾望跑了过去。   顾望蹙起了眉头,嫌弃又无奈地开口:"锁车!"   "哦。"陈暖冬就像是声控机器人一样,立即折回去把车锁了,然后又匆匆忙忙地朝着院子里唯一一座房子跑了过去。   这座平房在外面看起来不大,里面的空间更是拥挤窄小,不过却被收拾得很干净,而且"五脏俱全"——进门是一间小小的客厅,正对门靠墙的位置摆了张黑色的方桌,方桌右边立着一台矮胖的老式冰箱,冰箱旁边有一扇门,里面是厨房;方桌的左边也有一扇门,看样子是卫生间;客厅的左右两侧分别是两间卧室,陈暖冬站在客厅中间悄悄地朝两侧的卧室看了一眼,透过卧室的装饰和基本色调可以判断出来,左边的这间卧室是顾望的,右边的这间是顾盼的。   饭桌上方的墙上整齐有序的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奖状,获奖人全是顾盼。在这些奖状的正中央还挂着一个小小的相框,相片上是一家四口,全部打扮成了民国时期的样子,就连画面的背景都是那个时期的布置,看起来十分有韵味,雍容大气而又不失温馨。   画面中央是一张色调淡雅的锦绣屏风,屏风前有一套红木桌椅,方桌上摆着两盏青花瓷的茶杯,桌子左边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位身穿藏蓝色绸缎长袍的中年男人,右边的椅子上端座着一位身穿藕色旗袍的女人,男人五官硬朗气度不凡,女人姿容温婉端庄大气。   中年男人的身后站着一位身穿鹅黄色旗袍的女孩,扎着两个小南瓜髻,看起来可爱又机灵,也就十岁出头的模样,虽然还没张开,但陈暖冬还是能认出来她就是顾盼,而那个女人身后站着的身材挺拔的大男孩,就是顾望。   照片中的顾望穿的不是长袍,而是民国时期的学生制服,发型也不是现在的板寸,不长不短的头发被发胶固定成了上个世纪特别流行的二八分,潇洒又帅气,活脱脱的一富家公子哥。   陈暖冬还发现,这张照片中的顾望眼神很温暖,嘴角还在微微上扬,看起来阳光向上又朝气蓬勃,和现在的他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现在的他实在是太冷漠了,甚至还有些阴郁,像是罩上了一层冰冷的铠甲,随时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照片中的他应该只有十六七岁,但现在的他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模样,短短四五年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从一个阳光大男孩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还有他们的父母都去哪了,为什么现在整个家就只剩下他和他的妹妹了?   这时,顾望端着一碗热汤面从厨房里走出来了,见陈暖冬正在盯着墙上的相片看,没说什么,走过去后把碗放在了那张小小的饭桌上。   陈暖冬瞬间回神,下意识的低头朝桌面看了一眼,不经意间看了到顾望的手背,又红又皲,全是冻疮,但是她也没说什么,而是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然后抬起头笑着对他说:"这张照片真好看。"   屋顶挂着的那盏灯泡虽然不太明亮,但顾望还是能看清楚她脸上的所有细节,她的眼睫很长,又浓又翘,双目如星般明亮,一笑起来就弯成了月牙,白皙无暇的脸颊上还会露出两颗好看的小酒窝。   她就像是一颗完美无缺的明珠,是公主,不应该出现在这种穷酸的地方,而他这种烂人更不配与她有太多的交集。   "吃完饭就滚蛋,以后别再来了。"顾望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地抛下了这句话,转身离开了房间。   陈暖冬觉得顾望就像是一块冰,失落地叹了口气,然后坐到了桌子旁边,拿起搭在碗上的筷子夹起几根面条先尝了一小口,竟然出乎预料的好吃,又鲜又香,食欲瞬间就被勾上来了,饿了整整一天的她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了,开始大口大口的吃面,反正现在就她一个人,失节事小,饿死事大。   等把一整碗面条一根不剩的吃完后,她又捧起碗把汤喝完了,浑身上下瞬间变的暖融融的,心也跟着暖起来了。把碗放下后,她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了顾望刚才塞给她的一千块钱,压在了碗下。   正准备离开屋子的时候,她的余光突然瞟见了顾望的卧室,刹那间她所有的好奇心和注意里全部集中到那间屋子里面去了,真的很想去看一眼,但又觉得这样做特别可耻,说不好听的就是在窥探顾望的隐私。   纠结了很长时间,她还是决定尊重顾望,强压下自己的好奇心,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屋子。   顾望听到脚步声后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似的继续进行自己手里的工作。   陈暖冬走到他身边后轻轻地说了句:"谢谢,面很好吃。"然后就拿出了钥匙打开了自行车,扶着车把坐到了车座上。这时,顾望突然对她说了一句:"以后别来了。"   陈暖冬置若罔闻:"我把饭钱压碗底下了,你要是觉得多,以后就多请我吃几顿饭吧。"说完她就踩下了脚蹬,平稳而又快速的骑出了他的小院。   第7章   老赵规定六点半进班,陈暖冬在六点二十八分的时候踩点跨进了班门,这个时候全班除了她都已经全部到齐了,幸好老赵还没来,不然她肯定要被拉去办公室进行思想教育。   进班之后,陈暖冬并没有直接去后面站着,因为骑车骑得太累了,于是就直接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打算等老赵来了再继续站。刚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口热水,周梦然就给她扔了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你刚才又去哪了,你们家林季川都跑来找你好几次了?"   陈暖冬立即拿起笔在纸条上写道:"什么叫我们家林季川?我们家才不要他呢!"   周梦然回:"重点是后一句话么?重点是前一句话!你去哪了?"   陈暖冬:"出去吃饭了。"   周梦然忿忿不平地回:"你出去吃饭竟然不喊我???陈暖冬,绝交!"   陈暖冬直接忽视了她的绝交声明,想了想,在纸条上写道:"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们家楼下住着一位特厉害的老中医。"   周梦然看完纸条后对她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在纸条上写道:"是啊,我脸上的青春痘就是他治好的,他给的药膏可灵了,原来我是痘里长了张脸,现在我脸上连颗痘印都没有。"   陈暖冬:"他有药膏能治手上的冻疮么?"   周梦然想了想,回:"应该有吧,不都是皮么。"   陈暖冬看完纸条直接笑了,觉得周梦然不去当段子手真是屈才了,刚想在纸条上写个"你可真优秀",结果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了教室侧面的窗户,此时此刻的老赵就像是个鬼影一般一动不动地趴在窗边,无声无息地朝教室里面观望。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陈暖冬赶紧把小纸条撕了,打开英语《五三》把纸屑夹了进去,然后拿着《五三》和化学卷子去了教室后面,继续罚站。直到七点十分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她才找到机会把纸屑扔进垃圾桶里,然后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但是板凳还没暖热呢,坐在教室门口的同学就喊了她一声:"陈暖冬,外面有人找。"   心累地叹了口气,陈暖冬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拖着一双又硬又酸的腿朝教室门口走了过去,一出门就看到了林季川。   "你中午去哪了,晚上又去哪了?"林季川一看见她就质问道,"我来找你好几次了。"   陈暖冬面不改色地回:"我出去吃饭了。"   "就你自己?"林季川显然不相信,"你到底去干什么了?"   陈暖冬无奈道:"我都说了我去吃饭了,你不信我能怎办?"   林季川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再继续追究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晚上放学的时候等着我,我跟你一起回家。"   陈暖冬一愣:"你干嘛要跟我一起回家啊?"   因为我不放心你——但这句话,林季川就是说不出口,嘴硬道:"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因为我妈逼着我跟你一起回家。"   陈暖冬早就习惯了他对自己的这种不耐烦的态度,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问了一句:"那你女朋友怎么办?你不送她回家了?"   林季川有点生气,冷着脸地甩了两个字:"分了。"   陈暖冬惊道:"妈呀你这个才谈了几天?有三天吗?你也太渣了吧。"   "跟你有关系么陈暖冬?"林季川顿时有些压不住火气了,即生自己的气,又生她的气,"我和谁谈恋爱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什么时候分手也跟你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渣你,你少他妈来管我的闲事!"   林季川几乎是怒吼出了这句话,引得不少在走廊上站着的同学扭头观看。陈暖冬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到了他,平白无故地就挨了一顿骂,顿时有点委屈,还挺生气,干脆不再理他了,转身回了教室。   林季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失控了,自从今天上午她问了自己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之后,他的心态就有点崩了。   他喜欢她,这是一个秘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秘密。成长环境造就了他的性格,他的家庭条件能带给他想要的一切,所以他不愿意向任何人低头,因为不需要,哪怕是面对陈暖冬,他也不愿意当被征服的那一方,他宁可饱受内心的煎熬也不愿意主动向她示弱,所以哪怕是再喜欢她,他也不会率先承认,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调控这种感情,所以他的心态崩了。   挫败又懊恼地叹了口气,林季川有些不知所措,抬起头朝着坐在教室里面的陈暖冬望了一眼,自我安慰似的心想:"反正你以后要嫁给我。"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晚上放学之后,陈暖冬和周梦然手挽着手一路有说有笑的走进了学校停车场,刚一走到九班的停车区域就看到了林季川。   陈暖冬就没搭理他,林季川也没搭理她,各干各的事儿,陈暖冬开车,林季川就在旁边等她。后来陈暖冬和周梦然一起骑着车回家的时候,林季川也没上前打扰她们俩,而是默默地骑着车跟在她们的身后。   骑到第一个路口的时候,周梦然朝后看了一眼,然后小声问了陈暖冬一句:"你俩吵架了?"   陈暖冬没好气地回答:"他有病!"   周梦然:"什么病?"   陈暖冬:"疯狗病,乱咬人。"   周梦然:"他咬你了?咬你的肉体还是咬你的心灵了?"   陈暖冬烦躁又委屈地回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惹着他了,平白无故就挨了他一顿骂。"   周梦然想了想,道:"是不是因为你今天中午和晚上都不在学校,他着急了?"   "屁,他才没那么好心呢!"陈暖冬忿忿不平地回道,"行了不提这事了,提点开心的,我明天就带你去看帅哥。"   周梦然一愣,惊道:"怪不得你都不跟我一起吃饭了,你这是外面有人了啊!"   "你小点声!"陈暖冬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一直跟在身后的林季川,严肃叮嘱道,"别跟别人说,我可只告诉你了。"   周梦然还是一脸懵:"你这是……你这是……你这是出轨了?不对,你俩这是,各玩各的啊。"   "本来就没关系。"陈暖冬一边做计划一边开口,"明天周六,四点就放学了,我要先去找住在你们家楼下的老中医买治冻疮的药膏,然后再带你去找帅哥,应该来得及。"   周梦然好奇又惊讶:"帅哥是谁啊?不会是工地搬砖的吧,你还带药膏。"   陈暖冬扭头看着她:"工地搬砖的怎么了?你还瞧不起搬砖的啊?"   周梦然:"我不是瞧不起,我的意思是……你不会真的看上了个搬砖的吧?"   "不是搬砖的。"说着私房话,两人不知不觉间又骑到了第二个路口,该分道扬镳了,前方路口刚好是绿灯,陈暖冬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朝着周梦然挥了挥手,"我先走了,剩下的事儿明天再告诉你。"   等陈暖冬和周梦然分手后,林季川才加快速度骑到了她身边,和她一起过了马路,在路口支着车等另外一个绿灯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试探性地开口:"还生气呢?"   陈暖冬还是不搭理他,红灯一变绿就骑着车走了。   林季川叹了口气,紧跟了上去,纠结了很长时间,才难为情地说了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认完错之后又赶紧找了个借口,"我失恋了心情不好,没控制好自己的脾气。"   陈暖冬不但没有消气,反而更生气了:"你失恋了,我就活该当你的出气筒?"   之后不论林季川怎么解释,陈暖冬都没再跟他说一句话,甚至没多看他一眼,只把他当空气。等两人骑到小区里的自行车棚后,陈暖冬锁好车就直接回家了,林季川却站着没动,而是匆匆忙忙地拿出了手机拨通了陈凉夏的电话:"哥,你现在在家么?"   陈凉夏:"在啊,怎么了?"   "江湖救急!"林季川急切道,"暖冬她生我气了,一晚上都没理我了。"   陈凉夏笑了:"你怎么惹我妹妹了?让她生这么大气?"   林季川挫败又无奈地回道:"一句两句我也说不清,反正就是,她生气了。"   陈凉夏:"我说你都长这么大了,就不能好好哄哄我妹妹?"   林季川:"我就是哄不好才向你求救呢。"   陈凉夏:"既然不会哄人,以后你就别惹她生气。"   林季川立即表态:"我以后肯定不会再惹她生气了,你就帮我最后一次!"   陈凉夏:"行,知道了,我听见她回家了,先挂了。"   林季川:"谢谢哥,改天一定请你吃饭!"   陈暖冬回家后一换上拖鞋就回卧室了,刚把书包放学习桌上,房门就被敲响了:"谁啊?"   "你哥。"陈凉夏开门走进了她的卧室,反手把门关上了,笑着问,"听说你跟小林吵架了?吵的还挺严重,一晚上都没理人家了。"   光是用头发思考陈暖冬就知道肯定是林季川给她哥打电话了,忿忿不平地回道:"你到底是谁亲哥?"   陈凉夏:"现在是你的,但以后八成是你们俩的。"   陈暖冬咬了咬牙:"我说你一到晚上怎么就这么闲啊?你和琪琪姐都不约会吗?你都没有夜生活吗?"   作者有话要说:   陈凉夏:"我这个妹妹,懂得有点多……"   陈皮皮:"谁让你多管闲事?"   第8章   听完陈暖冬的话后,陈凉夏哭笑不得:"陈暖冬,你懂得还不少!这话要是让咱妈听见有你好受的。"   陈暖冬不服气地反驳:"我都十八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呀,我跟林季川吵架是我们俩的事,他干嘛让你也掺和进来啊。"   陈凉夏解释道:"他不是让我劝你别生气了么?"   陈暖冬叹了口气,疲惫又心累地坐到了床边:"我不喜欢他,我就是把他当朋友,你以后别拿我跟他开涮。"   陈凉夏:"你不喜欢他,有的是人喜欢他,陈涵涵可一直盯着他呢。"   陈涵涵比陈暖冬小两岁,她的爸爸是陈暖冬和陈凉夏的亲叔叔。陈暖冬无所谓地说道:"陈涵涵喜欢林季川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凉夏缓缓说道:"她要是把林季川抢走了,等于说把整个林家都抢走了,虽说陈涵涵也是咱们陈家的人,但毕竟隔了一层关系,你觉得咱妈以后还能开开心心的和她的那帮小姐妹们开茶话会么?"   提起那帮贵妇们的茶话会陈暖冬就来气:"你可别提茶话会了,我看她们那帮中年妇女们就是天天闲出病了,非要找个时间聚在一起攀比攀比,咱妈要是不去参加这个茶话会,我的人生能比现在幸福一百倍!"   陈凉夏其实挺认同自己妹妹的观点,于是半是揶揄半是嘲讽地说:"你以为那帮贵妇们的茶话会好参加啊,哪家的太太能参加,哪家的不能,都是有严格筛选的,你知道陈涵涵她妈为什么一次都没去过么?"   陈暖冬太清楚了:"因为小三怀孕,逼宫上位,正房太太们谁会请她啊。"说完,又觉得背后说人坏话不太合适,"她好歹是咱俩婶婶,这样说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陈凉夏眉头一挑:"呦,大年初一才过了几天,你就忘了她当着爷爷奶奶的面说你言行举止不像个大家闺秀的事儿了?我看还是咱妈训你训得轻。"   陈暖冬想了想,觉得她哥说的好有道理,陈涵涵她妈这么些年还真是没少干挑拨离间的事儿,而且不光挑她的事儿,还挑她哥的事儿:"你说她见不得你好也就算了,怎么还见不得我好啊。"   陈凉夏好气又好笑:"什么叫见不得我好也就算了?你这是亲妹妹么?"   陈暖冬白了她哥一眼:"爷爷奶奶就你这么一个孙子,对你比对我和陈涵涵都好,就比如今年过年,给我和陈涵涵一人一红包,给了你一套海南的别墅,还说什么让你结婚用,其实就是偏心。别说陈涵涵她妈了,我有时候都嫉妒你。"   陈凉夏无奈地笑了:"你可真是个诚实又不做作的好妹妹。"   陈暖冬一脸真诚地看着她哥:"哥,妹妹我对你没别的要求,就一句话,苟富贵,勿相忘,我是你亲妹妹!"   陈凉夏伸手朝着陈暖冬的脑袋上弹了一下:"我对你也没别的要求,少拿你哥开涮就行。"   陈暖冬噘了噘嘴:"不过这话又说回来,陈涵涵她妈怎么就这么不喜欢我啊?我也没惹过她啊,她为什么总是不放过我?"   "她原来就是一小演员,能有多大的涵养?你比她女儿漂亮,比她女儿优秀,还比她女儿学习好,她能放过你么?"陈凉夏伸手拍了拍她妹妹的肩头:"所以,盯好林季川,千万别让陈涵涵把他抢走,不然有你好受的。"   陈暖冬白了她哥一眼:"林季川才看不上陈涵涵呢,陈涵涵才多高?人家林季川说了,他只喜欢一米七以上的,不然就是矮。"   陈凉夏:"呦,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陈暖冬:"不是你昨天晚上让我去问他到底喜不喜欢我么?我今天就去问了,他说他不喜欢我,还说我又矮又丑又笨又无趣,浑身上下毫无闪光点,看上谁也不可能看上我,所以哥,你就少操点心吧,我们俩真不可能,"   陈凉夏长叹了一口气,顿时觉得林季川这小子,没救了。   ……   第二天下午四点一放学,陈暖冬就拉着周梦然跑了,先去老中医那里开了瓶治冻疮的膏药,然后才带着她去见顾望。   骑着车前往废品收购站的路上,周梦然不下第一百遍地发问:"让你心心念念的帅哥到底是谁啊?他是干什么的?我都问了你一天了,你就不能先跟我说说?"   陈暖冬坚持保持神秘感:"别急,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了,真的可帅了,而且超级有男人味儿!"   周梦然愤愤不平:"你就吊我胃口吧,要是不帅你就给我等着吧!"   陈暖冬斩钉截铁:"不帅我提头见你!"   周梦然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那你俩到底是怎么认识的?这总能说说吧?"   陈暖冬想了想,觉得可以先透露一下:"星期四晚上咱俩不是被老赵留下了么,回家的路上我被流氓堵了,他帮我把那帮小流氓赶跑了。"   周梦然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惊讶又带着些惶恐地问:"你那天晚上被竟然流氓堵了?"   陈暖冬点头:"恩,应该就是你经常给我说的那帮无恶不作的小流氓,真的可坏了,明明是他把我的车撞翻了,还反过来骂我不长眼,还要对我耍流氓。"   周梦然接道:"然后你的帅哥就把你救了。"   陈暖冬:"对,他超级有气势,那帮小流氓没一个人敢惹他。"   周梦然:"呦呵,这是英雄救美啊,怪不得把你迷的颠三倒四,美人难过英雄关啊。"   陈暖冬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没再多说什么。等骑到废品站门口的时候,她捏下了刹车,同时对周梦然说道:"到了。"   周梦然猛然捏下了刹车,环顾了一下四周,半个帅哥也没看到,一脸茫然:"啊?"   陈暖冬朝着废品站的大门抬了抬下巴:"就这儿,他就在里面。"   周梦然瞬间变了脸色,震惊又错愕地看着陈暖冬:"顾望?"   陈暖冬惊讶:"唉你怎么知道他叫什么?"   "我艹!"周梦然二话不说直接拉住了陈暖冬的车把,强行带着她调头,"走走走,赶紧走!"   陈暖冬立即捏住了车闸,双脚用力地抵在地上,不解地问:"走什么呀?"   周梦然气急败坏:"你知道他什么是人么?正经人家的女孩天天躲他都躲不及,你还上杆子倒贴?"   陈暖冬不明白:"什么意思?"   在人家门口说人家闲话,周梦然总是有点心虚,好像里面的人会听见一样,于是压低了嗓门说道:"咱们先走,走远了我再跟你说。"   陈暖冬却没照做,反而从自行车上下来了,把车架往地上一支:"那你先帮我看会儿车吧,我去把药膏给他。"   周梦然气急败坏:"哎我说你……"   陈暖冬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朝着废品收购站跑了过去,大门没关,她直接跑进了院子。但是顾望却没在院子里,平房里的灯亮着,于是陈暖冬就朝着房子走了过去,门是虚掩着的,她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门:"有人么?"   很快,顾盼的清脆嗓门就从里面穿了过来:"有!"紧接着屋子里就想起了匆匆的脚步声,门被打开了,见到陈暖冬后,顾盼很开心,朝着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亲切地喊道:"暖冬姐!"   见顾盼这么热情,陈暖冬也挺开心的,当即回道:"诶!"   "你是来找我哥的吧?"顾盼一边说话一边让陈暖冬往屋子里进,"我哥在厨房做饭呢。"   陈暖冬下意识地扭转目光,朝着厨房所在的位置看了过去。   顾盼并不想当电灯泡,于是说道:"那我就去学习了,你有事儿的话直接去找我哥吧。"   陈暖冬顿觉这妹妹简直太善解人意了,而且还热情似火,性格跟她哥截然不同,要是不因为她跟顾望长得像,她甚至都怀疑他们俩到底是不是亲兄妹。   顾盼回到卧室就把自己的房门关上了。陈暖冬走到了厨房门口,看到顾望正在切菜。   其实顾望早就听到了她的声音,只不过一直当做没听见而已,但是听见她朝着厨房走来的脚步声后,正在切菜的手却微微顿了一下。   厨房里面的空间很窄小,陈暖冬先站在门口把装在书包里的药膏拿了出来,然后才走进了厨房,虽然顾望自始至终都没看她一眼,但她还是走到了他身边,把药膏放到了切菜的案板旁边,小声说道:"听说这药膏挺好用的,可以治你手上的冻伤,每天晚上睡觉前涂一次就行,那个老中医还跟我说保证能根治,今年要是真的能治好的话明年就不会再被冻伤了。"   从她一开口,顾望正在切菜的手就停了下来,一言不发地听她说完了这段话,他觉得自己应该毫不犹豫地把她赶走,可是狠心话就是说不出口,下了很长时间的决心,最终还是没能抵得过她的温柔和细心,但也没多说什么,只不过是淡淡的"恩"了一声。   陈暖冬本来以为顾望会对她说一句"拿着你的药膏,滚蛋",都已经做好了受打击的心理准备了,结果他却没有让她滚蛋,反而收下了药膏,不由有点惊喜,笑着对他说:"那你记好了,每天晚上睡觉前涂一次,别忘了!"   顾望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恩。"   "那我就先走了,我朋友还在外面等我,还有,那个……以后我要是再来找你,你不能让我滚蛋。"说完陈暖冬就红着脸跑了,一直跑到小院门口才停下脚步,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冷静。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面容姣好但是打扮得无比花哨的年轻女人朝着她迎面走了过来,最后停在了她的面前,先用轻佻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而后轻笑了一下,满含嘲弄地开口:"你就是胖子说得那位要包养顾望的小富婆吧?"   这女的挺高,应该能有一米七,身材也很好,穿了条浅蓝色的紧身牛仔裤和高跟长靴,一双美腿修长而紧致,而且长得也不错,是个美人胚子,就是妆化得太浓了,再加上她那一头染成浅紫色又跳了撮深蓝色的长头发,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像是个小太妹,所以陈暖冬就没搭理她,抬脚就走。   那女的也没拦她,盯着她的后背说了句:"他可是个二手货,早被人包过了,你就不怕吃亏啊?"   陈暖冬脚步一顿,震惊而又错愕地转身,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年轻女人。   女人很满意她的反应,志得意满地勾了勾唇,故作惊讶地说:"看来你还不知道呢?呦,那是我多嘴了。"   陈暖冬深吸了一口气,抖着唇问:"你、你什么意思?"   女人耸了耸肩:"字面意思呗。"说完,她就不再理会陈暖冬了,转身走进了废品收购站的大门。   第9章   陈暖冬一走,整间厨房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这种安静甚至给了顾望一种原本狭窄拥挤的厨房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感觉,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放在案板旁边的那个瓶子起来很普通,不过是一个黑色的圆形瓷瓶,上面没有贴任何标签,实打实的三无产品,不过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精致和温润。他深吸了一口气,做贼心虚似的朝着厨房外面看了一眼,确定自己妹妹的房门是关着的之后,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菜刀,朝着那盏小瓷瓶伸出了手,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瓷瓶的时候,顾盼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顾望瞬间把手收了回来,迅速拿起菜刀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沉着冷静地继续切菜。   顾盼猛地把房门拉开了,风风火火地跑进了厨房,操心地询问:"暖冬姐走了?怎么这么快?她来干什么了?你为什么不留人家在家里吃饭!"   顾望蹙起了眉头,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妹妹:"你怎么这么多话?"   顾盼还挺不乐意:"那我不是关心你吗?"   顾望叹了口气:"去学习吧,饭马上就做好了。"   "就你这样,一辈子也找不到好对象!"顾盼生气地噘了噘嘴,本来都要转身走了,结果突然看到了案板旁边放着的黑色瓷瓶,眼睛瞬间就亮了,"这是什么?暖冬姐给你的么?"   顾望立即将自己的目光从那个瓶子上收了回来:"恩。"   顾盼拿起了瓷瓶,打开盖子后看到里面装的是黑色的膏体,举到鼻端轻轻嗅了一下,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中药味:"这是干什么用的?"   顾望一边切菜,一边看似漠不关心地回:"好像是治冻伤的。"   顾盼看了一眼她哥的手,心里突然特别难受,以前她哥的双手可好看了,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尤其是弹吉他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帅,但是现在他的一双手上全是冻伤,而且还磨出了好多茧子,那一双好看的手再也回不来了。与此同时,她还特别想哭,下意识的攥紧了手里的瓷瓶,道:"我觉得暖冬姐真的特别好,我现在好感动啊。"   顾望抬头看了他妹一眼,发现她真的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没忍住笑了:"你感动什么?又不是给你的。"   顾盼很认真地回道:"因为她对你好,很关心你,我觉得她是真喜欢你。"   顾望的心突然颤了一下,嘴上却说道:"你才多大,懂什么?"   顾盼不服气地反驳:"我下个月就十五了,怎么就不懂了?就凭她不嫌弃你是个穷光蛋这一点,我就觉得她是真喜欢你!"   那是因为她还不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顾望对他妹妹的话不置可否:"快去写作业吧,别耽误我做饭。"   顾盼就当没听见,自顾自地说道:"虽然现在也有很多女人围着你转,但是我觉得她们没一个对你是真心的,她们就是想撩你,觉得你长得帅,赵明珠那个坏女人就是典型!"   顾望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今天还想不想吃饭了?"   顾盼也叹了口气,小心地把药瓶又放回了案板旁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突然听见了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还以为是暖冬姐回来了,立即兴冲冲地跑去给她开门,结果刚一把门打开,就看到了染着一头深紫色头发的赵明珠。   赵明珠是这片儿出了名的小太妹,特别能跟男人聊骚,王胜他们那帮小流氓们一个个都被她撩的不行不行,对她马首是瞻。顾盼觉得,这世界上好像就没她不想撩的男人,但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和王胜他们一样饥不择食,她哥就对她完全没兴趣。赵明珠撩她哥撩的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她哥从来就没搭理过她,然而这女的就像是欠虐一样,她哥越是不理她,她就越是上杆子倒贴,有事儿没事儿就往她们家跑,行为举止还特别放荡,有一次甚至还当着她的面直接往她哥大腿上坐,然后被她哥直接推地上了,但即使是这样,她也没放弃,该来还是来,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顾盼是真不喜欢她,打开门看见是她之后,二话不说又把门关上了。赵明珠眼疾手快抓住了门边,十分不客气地问:"你哥呢?"   顾盼也没打算跟她客气,没好气地回道:"我哥不在,你赶紧走。"   赵明珠冷笑了一下,冷嘲热讽道:"怎么着啊,你哥又找了个富婆,你也跟着耀武扬威了呗?"   顾盼这辈子最讨厌的就别人这么说她哥,怒不可遏地瞪着她:"你什么意思啊赵明珠?"   "就是这个意思呗。"赵明珠语气中满是嘲弄和挑衅,"你哥找了个富婆,你跟着高什么潮啊?要不是因为有你这么小拖油瓶连累着,说不定你哥早就……"   赵明珠话还没说完就不敢继续往下说了,因为顾望从厨房里走出来了,惊慌之余迅速变了一副嘴脸,媚眼如丝地瞧着他:"你在家啊,我还以为你不在呢。"   顾盼"呵呵"了一声,当机立断选择落井下石:"是啊,我哥在家你还敢这么欺负我呢,我哥要是不在家你还不欺负死我?"   赵明珠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心想:"小东西我迟早要收拾你!"   顾望一言不发地走到了门口,像是抓麻袋口似的抓住赵明珠了手腕,不由分说的拖着她朝院门口走。   "顾望你他妈松开老娘!"赵明珠的手腕被他抓的生疼,而且他走路还特别快,她脚上穿的又是高跟鞋,有好几次都差点扳倒,一时间又急又气还无力反抗,一路都在破口大骂,"不就是又傍了个富婆么,你他妈还牛上了?真当富婆把你当宝贝疼了?人家小富婆还不知道你被人包过的事呢,我看她知道了之后你还能不能这么牛,老娘到时候就等着看你的笑话!"   顾望就没搭理她,直接把她拖到门口之后,像是扔垃圾一样甩手就把她扔了出去,赵明珠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从以前到现在还没有男的敢这么对她,当即气急败坏地撒泼大骂:"顾望我操.你妈!你和你妹就是一对有娘生没娘养的狗杂种……啊!"   顾望揪着赵明珠的衣领把她从地上拎了起来,直接抵在了门柱上,面色铁青地瞪着她,咬牙切齿地开口:"你他妈再给我说一遍?"   赵明珠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生怕顾望会对她动手,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凌厉气势,满眼讨好地看着顾望,颤着嗓音开口:"我、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你别生气……"   "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顾望松开了赵明珠,转身走回了院子里。   赵明珠背抵门柱,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过了好长时间气息才平稳下来,但依旧心有余悸,同时心里又腾起了一股耻辱又怨恨的怒火,神色阴沉地盯着院子里的那座小平房,怨气十足地开口:"顾望,你给我等着吧,你惹得老娘不高兴,老娘也不会让你高兴。"   ……   陈暖冬刚才就像是被石化了一样浑身僵硬的立在了废品收购站的门口,脑子里面也是一片空白,根本无法细想那个女人对她说的话,因为她的话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直到周梦然喊了她一声,她才木讷地回神,然后做梦一般恍恍惚惚的朝着她走了过去。   骑上车子之后,有很长时间她都没有说话,周梦然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迟钝回应:"怎、怎么了?"   周梦然无奈:"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怎么了?"   陈暖冬咬了咬唇:"刚才进废品站那个女的,你看见了么?"   "看见了,赵明珠,这片出了名的太妹,骚得很。"周梦然不屑地说道,"就没她不勾搭的男人。"   陈暖冬蹙起了眉头,纠结了很长时间才吞吞吐吐地开口:"她、她刚才跟我说,说、说……"   "跟你说顾望被富婆包过是吧?"不等陈暖冬把话说完周梦然就说道,"只要是住在这片的人都知道他被富婆包过,包了三年,后来富婆移民加拿大了,他才恢复了自由身。想想就觉得恶心,长那么帅干什么不行,非要去当小白脸。你要是早跟我说救你的那人是顾望,我早就把这事跟你说了。"   陈暖冬忽然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欺负她的那个小流氓骂顾望的那句话:"不就是个小白脸么,牛什么呀。"还有他骂完之后剩下的那几个小流氓们看向顾望的眼神。   看来这件事是真的,所有人都知道。   陈暖冬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顾望了,因为她之前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儿,她的认知和世界上大部分人一样,被女人包养的男人都是吃软饭的小白脸,和被男人保养的二奶没什么不一样,但是顾望……她又觉得顾望不像是吃软饭的男人,所以她纠结了。   周梦然安慰道:"哎呦你也别难过,你要说比顾望长得帅的,那是真难找,但是要想找个综合素质比他好的,大街上一抓一大把,你们家林季川能甩他十条街!"   陈暖冬还是无法相信顾望会被富婆包养,不死心地问:"他是怎么被包养的?被谁包养的?不会是谣言吧?西西里的美丽传说,美好的人都会被诋毁!"   周梦然:"谣言?他跟他妹妹都不是咱们西辅本地人,听说是从临省安市的孤儿院逃出来的,他和他妹妹的户口还是那个富婆拖关系迁过来的,根本不可能是谣言。"   陈暖冬眉头一蹙:"孤儿院?"   周梦然:"我也是听说的,不过八成是真的,从来没见过他们兄妹俩的爸妈。"   陈暖冬没再继续往下问,脑子里面想的全是顾望家里面的那张挂在墙壁正中间的全家福。   过了会儿,周梦然问道:"你以后还会来找他么?"   陈暖冬犹豫了:"我、我不知道……"她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件事,而且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周梦然气急败坏:"不知道?你就应该坚定不移的和这种人老死不相往来,能离他多远就离他多远,谁知道他是看上你的人了还是看上你的钱了?"   陈暖冬沉默了,细细回想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轻而易举地就能判断出来,顾望即没看上她的人,也没看上她的钱,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滚蛋,以后别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顾望的眼里,暖冬就是公主,他觉得自己这种人根本不配和公主说话,所以才会一直让她远离自己。   第10章   陈暖冬将近一个月没有去找顾望,甚至晚上放学回家的时候宁可多花十分钟的时间绕到另外一条路上也不再走废品站门前的那条路了,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望的过去,更需要时间去消化、接受这件事儿。   直至三月份的二模结束,她才鼓起勇气又走了一遍废品站门前的那条路,她觉得自己不能人云亦云,更不能再继续逃避,无论如何都要把事实的真相弄清楚。   这天下午五点考完英语,五点就放学了,陈暖冬没有等周梦然,考试一结束就跑了。   时值阳春三月,气温渐渐回升,天黑的也越来越晚,五点多的时候天色还大亮,离得很远陈暖冬就能看到废品收购站的大门开着,突然有些紧张,甚至想直接从门口骑过去。但是真等她骑到门口的时候,还是调转了方向,缓缓地骑进了那座小院。   她以为会直接见到顾望,但是顾望却并不在院子里,倒是正坐在房门前背书的顾盼先看到了她,直接激动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惊喜地喊道:"暖冬姐!"   顾盼的热情令陈暖冬有些愧疚,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然后调转车把朝着她骑了过去。   顾盼是真挺高兴,笑容一直挂在脸上:"你好长时间都没有来了,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来了呢。"   陈暖冬低着头不敢看顾盼的眼睛,顺势把自行车支到了地上,解释道:"没有,我最近二模,可忙了。"   顾盼沉默片刻,先问了一句:"你是来找我哥的么?"   陈暖冬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顾盼道:"我哥不在,我今天过生日,他去给我取蛋糕了,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陈暖冬猛地把头抬了起来,惊讶道:"你过生日?"   顾盼笑着点了点头:"对呀,我今天十五。"   "你等我一会儿啊!"一个月没来,一来就赶上了人家过生日,而且还什么都没带,感觉跟卡点蹭饭的一样,陈暖冬这次是真的不好意思了,抓起车把又将自行车支架蹬了上去,"我马上就回来!"   顾盼知道她是要去给自己买礼物,立即抓住了她的车把拦下了她:"你不用给我买礼物,真的不用。"   陈暖冬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地说:"我不买礼物,我就是去随便转转。"   "真不用!"顾盼犹疑了一下,道,"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陈暖冬问道:"什么东西?"   "你先等我一会儿。"说完顾盼就转身跑进了屋子里,不出半分钟就回来了,一手捧着一台银色的老式摄像机,一手拎了张板凳。将板凳放到她刚才坐着的那张凳子旁边后,她率先坐到了凳子上,然后拍了拍旁边的那张板凳,"暖冬姐,你坐下来。"   陈暖冬只好再次把自行车支到了地上,按照顾盼的要求坐到了板凳上。   顾盼打开了摄影机,娴熟的操作了几下,四四方方的屏幕上就弹出来了一段视频,她摁下了播放键,将摄像机递给了陈暖冬:"你看看。"   陈暖冬接过了摄像机,正好奇顾盼让她看什么的时候,顾望的声音突然从正在播放的视频里传了出来,言简意赅四个字:"海阔天空。"紧接着视频中就响起了如潮水般的尖叫和掌声。   陈暖冬立即将屏幕举到了眼前,视频中的顾望穿着黑T恤和牛仔裤,留着不长不短的头发,肩上挂着一把棕色的吉他,身前竖着一支话筒,身后还站着三男一女,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把乐器。在一束明亮的聚光灯下,这四个人正站在一个宽大的舞台上表演节目,演唱的歌曲就是beyond乐队的经典曲目《海阔天空》。   顾望是主唱,熟悉又深沉的前奏一结束,他就跟着节奏弹唱了起来,嗓音低醇而有磁性。《海阔天空》的原唱是粤语,所以他用的也是粤语,而且丝毫没有违和感,每一个发音都标准正确,声声入耳撩人心弦,陈暖冬很快就听入迷了——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   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   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谁没在变)   多少次迎着冷眼与嘲笑   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   一刹那恍惚若有所失的感觉   不知不觉已变淡心里爱(谁明白我)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Oh no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视频中的顾望自信、飞扬,眼角眉梢无一不透露着一股青春蓬勃的朝气,像是一颗灼灼燃烧的太阳,只要一看到他就会被他的这股朝气渲染。看视频的过程中,陈暖冬的嘴角一直微微上扬,听到视频中传来掌声和尖叫的时候,她都忍不住想跟着鼓掌尖叫。所以等到这段视频看完之后,她更加困惑了,顾望为什么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像是知道陈暖冬在想什么一样,顾盼叹了口气:"这是我哥高二的时候在他们学校六十年校庆晚会上表演的节目,这个乐队就是他组的,他是队长兼主唱。"   陈暖冬蹙起了眉头,困惑不已地问:"那你哥现在……?"   "这故事可长了,我必须从头开始说。"顾盼的老毛病又犯了,讲东西必须从头讲起,"我哥上高中的时候可厉害了,不光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还多才多艺,他吉他弹得可好了,而且弹吉他的时候还特别帅,当时不光他们学校里面有很多女孩追她,还有特别多外校的女孩追他,过个情人节能收到一沓情书,收到的巧克力多到我都替他吃不完,那一段我还张蛀牙了,我妈说都是他害的。"   陈暖冬笑了,然后重重的点头表示赞同。刚才看视频的时候她就想说顾望弹吉他的时候是真帅,而且台风特稳,一点也不输给电视上的那些明星鲜肉:"我觉得你哥要是出道了,绝对是流量鲜肉。"   顾盼纠正道:"我哥要是出道了,那也是实力派!"   陈暖冬再次点头表示赞同:"对对对!你继续讲。"   "虽然有很多女孩子追他,但我哥特专一,他只喜欢他当时的女朋友。"顾盼朝着陈暖冬手里的摄像机努了努下巴,"就是视频里弹贝斯那女孩,我哥和她从上初中就开始谈恋爱了,谈了好几年呢。"   陈暖冬刚才只顾着看顾望了,还真没注意这女孩,立即把摄像机捧了起来,本来想把视频再看一遍,结果不会操作,赶忙把摄像机伸到了顾盼面前:"你再给我放一遍,我仔细看看。"   顾盼随便摁了两下,视频就再次从头播放了起来。这次再看的时候陈暖冬才发现这女孩长得挺漂亮,身材高挑五官精致,梳着马尾辫,身上穿了件白色T恤,外搭浅蓝色牛仔马甲,贝斯往身前一挂,看起来还挺帅,而且她在演奏的时候目光就没离开过身前的顾望,眼神中全是浓浓崇拜和深深的喜欢。   又把视频看了一遍之后,陈暖冬只有一个感慨:"我不会弹吉他,也不会弹贝斯。"   顾盼一愣,小心翼翼地问:"暖冬姐,你不会生气了吧?你可千万别生气,我哥现在估计都快忘了她叫什么了。"   陈暖冬回道:"我没生气,这都几年前的事儿了,我就是觉得我有点无趣。"原来林季川说她无趣她还不信,现在想想,她还真是挺无趣的,能和大众嗨到一起的乐器她是一样也不会,只会弹钢琴和小提琴,还是被她妈逼的。她记得她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特别想去学吉他,但是她妈就是不允许,还对她说:"优雅的女孩是不会去学这种乐器的。"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没再跟她妈提过这件事。   顾盼有点不放心:"你真不生气?"   陈暖冬非常认真地回道:"真没有,反正她也没我漂亮。"   顾盼笑了,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觉得你说的对!"   陈暖冬也笑了:"你继续讲吧。"   顾盼脸上的笑消失了,突然沉默了起来,良久之后,她才开口,神色犹豫地看着陈暖冬,问:"你知道,东启药业么?"   "知道啊,电视上天天播他们集团的旗下产品的广告,我们家还跟他们有合作呢。"陈暖冬不解道,"怎么了?"   顾盼深吸了一口气:"那你知道,他们集团在四年前换老总的事儿么?"   陈暖冬也知道这件事,因为他们家和东启一直有长期合作,四年前东启出事的时候,她妈还有林季川她妈没少凑在一起讨论这件事。四年前东启集团的老总突然被公安逮捕了,几乎惊动了半个商圈,相关部门后来还对东启集团进行了一次彻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从那次彻查之后东启集团就不行了,甚至还申请了破产保护,后来还是新上任的老总选择和另一家制药集团品牌合并,才力挽狂澜救了东启。   想到这,陈暖冬蹙起了眉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愕地看着顾盼。   顾盼的脸色有些苍白,咬了咬唇,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口:"那是我爸,我妈是药剂师,他们俩用药厂作掩护制毒贩毒,后来被抓走了,四年前被枪毙了。"   陈暖冬瞬间屏住了呼吸,呆若木鸡地看着顾盼。   "他们俩贩毒,确实该死,但报应全落在我哥身上了。"顾盼地眼圈突然就红了,"我哥那个时候才十七,爸妈出事后,我们俩就被送到了孤儿院,那个孤儿院的院长是个恋童癖,他想欺负我,被我哥发现了,然后把他打了个半死,后来他就带着我逃跑了。当时我们俩几乎是一路流浪来到了西辅,再后来我哥就去了夜总会当服务员,然后、然后就被……就被那个女人看上了。"   说着,顾盼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嗓音也跟着哽咽了:"那个时候我和我哥都没有户口,没户口就没法上学,我哥想让我上学,那个女人就说她能解决孤儿院那边的一切问题,把我和我哥的户口全部迁过来,还能让我去全西辅市最好的学校上学,然后、然后我哥就答应她了,他都是为了我。"   说到这,顾盼突然抓住了陈暖冬的手,急切地说道:"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一个月都没有来,你肯定是听他们说了我哥的事儿,但他们说的都不对,他们只会骂我哥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可我哥真的不是那种人!我哥那几年一直都那个女人的公司里帮她挣钱,他没吃软饭,那个女人去加拿大之前还要给我哥钱,我哥根本没要,后来他用自己的钱租下了这个小院子,其实他不是想真的卖废品,他主要是收旧货,胖子那块怀表就是他收回来的,他主要是想做二手货交易,就是现在没想好具体该怎么做,等他想好了一定会成功的!"   "我知道,我知道。"陈暖冬真没想到会是这样,脑子里简直乱成了一锅粥,同时又特别心疼顾望,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却需要背负这么多。   顾盼一直没有松开陈暖冬的手,含着泪看着她:"暖冬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和赵明珠她们都不一样,我就是想跟你说,你可以不喜欢我哥,也可以不再来我们家,但你千万别误会我哥,也别嫌弃他,我哥真的很好,如果不是为了活着,谁也不愿意出卖自己。"   陈暖冬的眼眶酸了,心里特别难受,心疼一直在负重前行的顾望,也心疼被生活催着成熟的顾盼。吸了吸鼻子,她冲着顾盼笑了笑,一字一句道:"我不嫌弃他。"   顾盼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今天,会留下来陪我过生日么?"   陈暖冬:"会。"   第11章   听到暖冬姐说要留下来陪自己过生日之后,顾盼特别感动,眼眶一直湿润着:"谢谢你暖冬姐。"   陈暖冬有点不好意思:"谢什么呀,不就是陪你过个生日么,我还没给你带礼物。"   顾盼吸了吸鼻子,认认真真地说:"谢谢你不嫌弃我们,这份礼物就够了。"   "我为什么要嫌弃你们?"陈暖冬反问,"你那么可爱,你哥又那么帅,我怎么会嫌弃你们?"   "你真好。"顾盼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觉得我哥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就是那天晚上把你给救了。"   陈暖冬笑了一下:"说实话,要是不因为那帮小流氓,我以前从来都没注意过这条路上还有个废品站。"   "那我也不会感谢王胜那帮小流氓,就是他们把我哥的名声搞臭了!"顾盼突然忿忿不平了起来,"他们都是一群混蛋!"   陈暖冬蹙起了眉头:"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哥?我觉得他们挺怕你哥的。"   顾盼想了想,道:"我总结出来了两条原因,一是因为他们打不过我哥,二是因为女人。"   陈暖冬只注意到了后一条:"女人?"   但顾盼必须要从前一条开始讲:"王胜那帮小流氓可坏了,只要是这条街上的商户,几乎都被他们勒索过,还说什么保护费。我哥是去年租下的这座废品站,开门第一天他们就上门收保护费,结果让我哥挨个收拾了一遍,然后他们就再也没敢来过,但是他们咽不下这口气,就去查我哥的背景,结果你应该也能猜出来,他们知道了我哥跟那个有钱女人的事儿,然后就开始各种诋毁我哥,你听的消息应该是我哥被富婆包养了三年是吧?"   陈暖冬一愣,尴尬又愧疚地点了点头。   "我承认我哥跟那个女人有过一段,但我从来就没觉得我哥丢人,他都是为了我,而且我哥不吃软饭,我哥帮那个女人挣钱。"顾盼越说越生气,气得脸色铁青,一双眼睛里全是愤怒,"但那帮小流氓就是不放过我哥,他们不光散布我哥被富婆包过的事儿,还造谣我哥当过鸭,更过分的是造谣我哥是个同性恋,原来是被一个男老板包养了,那一段根本就没人敢来跟我们做生意,只要我们兄妹俩一出门就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直接指着我哥的鼻子骂他不要脸。"   陈暖冬光是听着就生气:"他们怎么能这么坏?"   顾盼叹了口气:"还有更过分得呢,这院子不是我哥租的么,院主听说了我哥的事儿之后连夜跑到我们家赶我们兄妹俩走,院主的老婆也是个泼妇,大半夜站马路边骂街,骂我哥骂得可难听了,那天晚上我真的好害怕会被赶走啊,但是我哥可淡定了,直接拿出了租赁合同,后来我才明白他应该是早就做好打这一仗的准备,因为他当初和院主签合同的时候每个月多出了五百的租金,但要求是不能中途毁约,不然按全部租金的十倍赔偿,我哥当初直接租了一年半,他要是真按十倍赔,我们就发财了,后来院主不想赔钱,只好继续履行合同,我们才没被撵走。"   陈暖冬心疼的不行:"你们当初是怎么熬过来的呀?"   "谣言就是谣言,过一段就淡了,后来就陆陆续续的有人愿意跟我们做生意了。你别看我哥才二十一,都已经在商场上混了好几年了,做买卖可有手段了,我觉得我哥挺厉害的,要不是因为王胜那帮小流氓一直诋毁我哥的名声,我哥早就赚到钱了。"说到这顾盼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把抓住了陈暖冬的手腕,"我带你去我哥房间里看看你就知道他多厉害了!"   陈暖冬毫不犹豫:"好!"   顾望的房间不大,一进门右手边立着一座木质衣柜,衣柜对面摆着一张单人床,床边有一张窗户,窗户下面摆着一张老式的木质书桌,书桌的右上角放着一个长长的书立,整齐有序的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旧书,陈暖冬仔细看了看,全是关于计算机编程和市场营销类的书籍。   "这些书都是我哥收来的二手书,他经常去大学学校门口收书,有需要的就自己留下,没需要的就转手买了。"顾盼解释道,"我哥白天做生意,晚上就自学,一直能学到半夜一两点,比我这个要中考的睡的还晚。"   陈暖冬想了想,惭愧地说道:"也比我这个要高考的睡得晚。"   顾盼把摄像机放到了书桌上,然后走到床边蹲了下来,从床底下拉出来了一个行李箱,扭头对着陈暖冬说:"暖冬姐你来,我让你看看我哥上高中时候的化学笔记,学霸!"   陈暖冬立即走了过去,蹲到了顾盼旁边。顾盼打开了行李箱的拉链,伸手在箱子里面翻了几下,最后从箱子最下面找出来了一个黑皮笔记本递给了陈暖冬:"我哥当初真的学习可好了,回回考试都是年级第一,要不是要因为我们家出事了,我哥现在绝对是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说到这,顾盼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其实我有时候挺恨我爸妈的,他们贩毒之前为什么不考虑考虑我和我哥?"   陈暖冬也挺心疼他们兄妹的,尤其是顾望,他明明是天之骄子,有着大好前程,却因为父母的过错被毁了人生。叹了口气,她伸手摸了摸顾盼的脑袋,温声说道:"都会好起来的。"   顾盼重重地点头:"我哥那么厉害,肯定会越来越好!"   陈暖冬笑了:"你可真是你哥的铁杆小迷妹。"   "那可是我亲哥!"顾盼抱着膝盖看着陈暖冬问,"暖冬姐,你有哥哥么?"   "有啊。"陈暖冬回道,"我哥对我也可好了,而且我哥也可厉害了,和他一比我就跟一残次品一样。"   顾盼深有同感地回道:"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   随后陈暖冬打开了化学笔记本,瞬间就被顾望的字体折服了,无论是汉字还是化学方程式都写得行云流水苍劲有力,跟照着字帖临摹上去的一样,不禁惊叹道:"你哥是怎么把化学笔记写的这么好看的?我们化学老师板书擦得可快了,我抄笔记的时候都不敢低头,写的字连自己都认不清。"   "我哥我从五岁就开始学书法了,学了七八年,他刚上高中的时候还代表他们学校参加过全国中学生硬笔书法大赛,得了第一名!"顾盼托着腮帮子说道,"其实我哥还会写软笔书法呢,原来还有好多书法作品,就是我们当时从孤儿院逃得太着急了,很多东西都没带,不然你还能看到我哥写的毛笔字。"   陈暖冬感慨道:"你哥还真是什么都会啊,又会弹吉他又会写书法,还长得那么帅,怪不得上学的时候有那么多女孩追他。"   顾盼:"何止是上学的时候,现在也有可多女的追他了。"   一听这话,陈暖冬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为什么你刚才说王胜他们看你哥不顺眼还有女人的原因?"   "还不是因为赵明珠那个坏女人,提起来她我就烦。"顾盼没好气地说道,"赵明珠是这条街上的交际花,就没她不勾搭的男人,王胜他们那帮小流氓一个个被她迷得颠三倒四的,但赵明珠还偏偏最喜欢我哥,有事没事就往我们家跑,所以他们就记恨我哥呗,觉得我哥把他们的女神抢走了。真恶心,我哥才看不上赵明珠呢。"   陈暖冬想了想:"赵明珠是不是就是那个把头发染成紫色的女人?"   顾盼一愣:"你见过她呀?是不是就是她跟你说的我哥的事?"   大部分还是听周梦然说的,于是陈暖冬回道:"不全是吧……她也没跟我说几句话。"   "那你以后见了她也别理她,她可坏了。"顾盼道,"她当着我哥的面对我是一套,我哥不在的时候又是一套,天天骂我是个小拖油瓶,就好像她真的要嫁给我哥了一样,我哥还没嫌弃我呢还轮得着她来嫌弃我?"   陈暖冬安慰道:"你跟她计较什么,反正你哥也不喜欢她,这辈子不可能变成你嫂子。"   顾盼惊道:"妈耶,你可别把她和"我嫂子"这个称呼联系在一起,我听着就起鸡皮疙瘩!"   陈暖冬直接被顾盼的反应逗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盼叹了口气,道:"我跟你说暖冬姐,我原来还没多害怕我哥会不要我,自从赵明珠出现了之后,我就特别害怕他以后真的会娶个这样的女人回家,那还能有我的好日子过么?"   陈暖冬道:"不会的,你哥对你那么好,怎么可能不要你?他娶老婆的第一标准肯定是对方能够接纳你。"   顾盼想了想,认真又紧张地问:"暖冬姐,如果是你以后嫁人,遇到了我哥这种条件的男人,你会接纳他的妹妹么?"   陈暖冬:"为什么不会?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是他的一部分,我既然能够接纳他,肯定也能接纳你。"   顾盼舒了口气:"那就行,我就不用担心自己被赶出去了。"   陈暖冬哭笑不得:"你哥怎么可能会把你赶出去?"   "要不是因为我,我哥也不会受这么多苦。"顾盼闷闷不乐地说道,"我知道自己是个拖油瓶,但我不喜欢赵明珠指着我鼻子骂我拖油瓶,我心里难受,打人还不打脸呢。"   陈暖冬蹙起了眉头:"你怎么会是拖油瓶呢?你是开心果,你想想,要是没有你的话,你哥的人生该多孤独无趣啊。"   顾盼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豁然开朗似地抬起了头,笑意盈盈地看着陈暖冬:"暖冬姐,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陈暖冬也笑了:"本来就是。"说完她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惊道,"妈呀都快六点了!"   顾盼好心提醒道问:"你今天晚上不回家吃饭,是不是要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呀?"   陈暖冬不敢给她妈打,怕挨骂:"我要给我哥打个电话。"   "我也要给我哥打个电话,都六点了他怎么还没回来。"顾盼从地上站了起来,结果一转身就愣住了,"哥?"   第12章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顾盼转过身后惊讶又意外地看着他。   顾望面不改色地回道:"刚回来。"   其实他五分钟前就回来了,一进家门就看到这两人肩并着肩背对着房门蹲在他的卧室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已经回家了。   说实话,在看到陈暖冬的那一刻,他确实很意外,因为他没想到她还会再来,之后他本是想跟她们两个打声招呼,结果却不经意地听到了顾盼说很害怕他以后会娶一个像赵明珠那样的女人,然后把她赶出家门。   那一刻他挺无奈的,觉得自己这妹妹实在是太爱胡思乱想了,他怎么可能不要她?紧接着他就听到了陈暖冬安慰她的话,莫名的,他就不想再打断她们的对话了,因为他觉得陈暖冬说得挺好,女孩更会安慰女孩,所以直至这段对话结束,他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随后他将手里的蛋糕放到了桌子上,淡淡地扫了一眼依旧蹲在地上的陈暖冬:"你们两个继续聊吧,我去做饭。"说完他就去了厨房。   听到顾望的话后,陈暖冬莫名有点高兴,因为这回他没让她滚蛋,还让她继续聊下去,想了想,她抬起头看着顾盼,小声问:"你哥这意思是让我留下来吃饭么?"   顾盼一愣:"为什么不让?"   陈暖冬觉得自己有必要把顾望前几次对自己的恶劣态度公之于众:"你哥都让我滚蛋好几次了。"   顾盼诧异又生气:"真的?"   陈暖冬点头,煞有介事地说:"真的,而且可凶了,要不是我心理素质好,我肯定都不敢来了。"   顾盼气地直跺脚,转身冲去了厨房。   陈暖冬伸着脖子朝门外看了一眼,洋洋得意地勾了勾唇,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给她哥打了个电话,刚一挂断电话,顾盼就从厨房里出来了,快步走到了她面前,斩钉截铁地保证:"我刚跟我哥说过了,他以后肯定不会再赶你走了!"   陈暖冬:"真的?"   顾盼再次保证:"真的!"   陈暖冬:"他自己说的?"   顾盼:"他亲口跟我保证的!"   陈暖冬话里有话地说:"那我要亲自去问问他。"   顾盼瞬间明白了陈暖冬的意思:"哦,那你去吧,我、我去学习了,吃饭的时候喊我一声就行。"说完她就跑回了自己的卧室,紧紧地关上了房门。   陈暖冬再一次的发觉这妹妹真是善解人意,太讨人喜欢了!然后朝着厨房走了过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顾望正站在水池边洗菜,先客客气气地问了一句:"我能进去么?"   顾望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陈暖冬就当他是默认了,走进厨房后看到案板上摆满了各种蔬菜和鲜肉,然后就把两条袖子捋了起来,站在顾望身边等着洗手:"我帮你吧,我会做饭。"   顾望没同意:"不用,你出去吧。"   陈暖冬非常执着:"我真的会做饭,我做饭可好吃了。"   顾望:"真的不用。"   陈暖冬:"你不相信我?"   顾望沉默片刻,面不改色地说:"我是怕你再去跟我妹妹告状,说我虐待你。"   陈暖冬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你怎么还记仇啊。"   顾望也跟着笑了,一向冷漠的语气不由自主的放缓了一些:"出去吧,水凉。"   陈暖冬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即将目光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你用那个药膏了么?好用么?"   顾望回道:"还没。"   陈暖冬不满地说道:"为什么不用?"   "总是忘。"其实是觉得麻烦,感觉跟小姑娘天天晚上睡觉前涂护手霜一样,但他又不好意思跟陈暖冬说实话。   "你从今天晚上就开始用吧,别再忘了。"陈暖冬道,"那个老中医跟我说一个月就能治好,我还等着看药效呢。"   顾望这次没再冷冰冰地拒绝她,而是回道:"好。"   陈暖冬点了点头:"那你快做饭吧,我给你打下手。"   顾望无奈道:"真的不用。"   陈暖冬道:"今天你妹妹过生日,我都没带礼物,在你这儿白吃白喝一顿我也不好意思。"   顾望拗不过她,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来。等顾望洗好菜后,陈暖冬洗了洗自己的手,然后拿起了菜刀:"我应该先干什么?"   顾望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她拿刀的那只手,肌肤白皙指节纤细,一看就是公主的手,无论她会不会做饭,他都舍不得让这样一双手拿刀切菜:"你还是先出去吧。"   陈暖冬有点着急了,直接把刀刃砍到了菜板上:"我真的会!"   顾望:"………………那,行吧。"   陈暖冬再次拿起了菜刀:"我应该干什么?"   顾望想了想:"切黄瓜吧,切成条,会么?"   "会会会!"陈暖冬立即从小盆里拿出来了一根刚洗好的黄瓜,二话不说直接切了起来,"咔咔"几刀就把一根完整的黄瓜切成了数根长短粗细几乎一致的长条,然后朝顾望挑了挑眉毛,志得意满地说,"看,我说我会吧。"   顾望还真没想到她竟然真会:"你跟谁学的?"   陈暖冬突然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啊,我还是先切黄瓜吧,切完再跟你说,不然今天吃不上饭了。"   顾望笑了,看她切菜切得这么熟练也就不再担心她会切到自己的手了,但还是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别切到手了。"   "哦。"陈暖冬在这边切黄瓜,顾望就站在她旁边剥虾线,等陈暖冬把黄瓜切完了之后,又问顾望接下来干什么,顾望说让她切土豆,还是切成条,然后切地瓜,玉米。等陈暖冬把所有的配菜都切好后,顾望的虾线也快剥完了。   "你是要做香辣虾么?"陈暖冬问道。   "恩。"顾望回道,"盼盼挺喜欢吃。"   "我也挺喜欢吃。"陈暖冬又看了一眼案板旁边放着的别的食材,发现鸡肉鸭肉和牛肉都有,就是没有鱼肉,然后问道,"你们不喜欢吃鱼么?"   顾望道:"我们家人吃鱼会过敏。"   陈暖冬难以置信:"真的假的?吃鱼过敏?"   顾望点头:"一口汤都不能喝,不然身上就会起红疹,而且还特别痒,越挠越痒,至少要一个星期才会好。"   陈暖冬笑了:"看来你很了解啊。"   顾望也笑了:"小时候嘴馋,我妈越是不让我吃,我就越是想吃,有一次实在是忍不了了就自己拿钱偷偷去外面的饭馆吃了一次,然后就长记性了。"   "啧啧啧,真惨。"陈暖冬把菜切好之后就没事干了,懒洋洋地靠到了旁边的竹制碗柜上,一边看着顾望做饭,一边跟他聊天,"你妈骂你了么?"   "没有,还挺心疼。"顾望腌好虾之后往锅里倒上了油,打开了煤气灶等油热,"一会儿离远点,别溅到你身上。"   "哦。"陈暖冬却没动,随手拿了一根黄瓜条塞进了嘴里,"如果换成我妈,估计早把我骂死了,我觉得我妈对我一点也不宽容,她总是觉得我不优秀不听话,我觉得这种观念要是主观因素造成的吧,也就算了,主要是客观因素的影响太多。"   顾望再一次被她的口才逗笑了:"这还分主观客观?"   "对啊,我觉得我妈要是从心底里觉得我不优秀,那说明我真的不优秀,这是主观因素,但她现在觉得不够优秀的原因总是来自于和别人家的孩子攀比,这是客观因素。"其实这些话都憋在陈暖冬心里好几年了,她一直没跟任何人说过,然而今天就想跟顾望说,因为她在他的面前莫名能感觉到一股自由。   "就好比做饭这件事儿吧。那个时候我刚才加完中考,和盼盼现在一样大,那年中考我考了全市第十,我觉得已经很好了,我妈那关也过去了,然后她就开开心心地去参加她们那帮贵妇团的茶话会了,结果当天下午回来就不高兴了,原因是什么,原因是那天她们用的下午茶和小点心都是组织这次茶话会的阿姨的女儿做的,她就觉得人家女儿什么都会,而我就只会吃,然后就去请了个大厨回家教我做饭。那年暑假,人家都开开心心的出门旅游,我呢,埋头做饭,一个月后我妈组织了一次小型晚宴,邀请的全部是她的小姐妹们,厨子就是我,那天晚宴结束后,她说我终于让她扬眉吐气了一次。"说到这,陈暖冬长叹了口气,"整整十五年,我第一次让她扬眉吐气,竟然是因为一顿饭,我都不知道应不应该为自己感到悲哀。"   顾望能感觉到她内心的压抑和无奈,正想安慰几句,目光却不经意间扫到了厨房外,看到顾盼的卧室门开了一道小缝,无奈又好笑地勾了下嘴角:"其实早点学会做饭也挺好的,盼盼她连个鸡蛋都不会煮,我要是不在家,都怕她饿死。"   陈暖冬刚想说"你就不怕她听见",结果顾盼的房间里就传来了一声愤怒地:"我才饿不死呢!"   顾望笑了:"谁让你偷听呢?"   陈暖冬这才知道被偷听了,当即顺着顾望的话接道:"没事我明天就教你做饭,我还有国家二级厨师证呢,肯定能教会你煮鸡蛋。"   顾盼委屈又气愤地喊道:"你们两个真坏!"然后愤怒地关上了房门。   陈暖冬扭头看了一眼顾盼的房门,笑着说:"我觉得你妹挺逗的。"   顾望用漏勺将炸好的虾从锅里捞了出来:"傻呗。"   陈暖冬想了想,道:"她不是傻,她是乐观,我觉得这样挺好。"   顾望沉默片刻:"她确实是开心果,谢谢你。"   "我就是说出了事实,没什么好谢的。"说完,陈暖冬又从案板上拿了根黄瓜条。   顾望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饿了?"   陈暖冬点了点头:"下午考的英语,这绝对是我参加过的最累的一场英语考试,也不知道我们学校哪个老师出的卷子,阅读理解难死了,所有的问题我都能懂,但我就是不知道和这篇文章有什么关系,感觉要完蛋。"   顾望又被她逗笑了,把刚才炸好虾推到了她的面前:"先吃几个虾吧。"   陈暖冬有点不好意思:"不太合适吧。"   顾望拿了双筷子给她:"先尝一个,试试味道怎么样。"   陈暖冬这才吃了一只虾,后来顾望每做好一道菜,都会以尝尝的味道名义让她先吃,还会提醒她小心,别烫着嘴。陈暖冬只是点头,心里却很高兴,因为她发现,顾望平时的冷漠只不过是他在面对这个不公平的世界时为自己打造的一身铠甲,他是在以这种方式来保护自己,其实他的内心依旧是温暖的,只要你真心对他好,他也会对你好,就像是现在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奸情马上开始【狗头】   第13章   顾望做好菜后,陈暖冬一盘盘地端到了客厅的桌子上,还认真的摆了盘,把生日蛋糕放在了正中间,随后顾望端着碗筷从厨房里走出来了,把碗筷放在桌子上的时候,扭头冲着顾盼的房间喊了一声:"盼盼,出来吃饭。"   顾盼这才打开了房门,却没直接出来,而是立在房间门口半眯着眼盯着她哥:"还记得自己有个妹妹啊。"看来还在记刚才的仇。   陈暖冬悄悄笑了一下,感觉这兄妹俩记仇的本事果真是如出一辙。   顾望就没接她的话,直接回了句:"过来吃饭。"   "哼!"顾盼不满地噘起了小嘴,本来是打算闲庭信步地朝着餐桌走过去,然而这时陈暖冬却突然拉开了一张椅子坐了下去,她立即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蹿到了餐桌旁边,迅速坐到了陈暖冬对面的位置上。顾望原本打算坐在自己妹妹旁边,结果顾盼说什么都不让他坐,还振振有词地说:"你去坐对面,今天我过生日,我要自己单独坐一边!"   顾望知道她什么意思,半是批评半是无奈地开口:"别闹。"   "我没闹啊。"顾盼理直气壮,"今天我过生日,我就是想有个生日特权,难道你连这点小小的心愿都不愿意帮你妹妹实现么?"   顾望尴尬地站在桌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陈暖冬见状主动往里面挪了一个位置,语气自然而然地开口:"坐这儿吧。"   顾望看了陈暖冬一眼,犹豫了一两秒钟,还是坐到了她的身边。   顾盼心满意足地勾了勾唇,然而还没得意够呢,就听见她哥冷巴巴地问了她一句:"你洗手了么?"   顾盼得意不起来了,声音弱弱地回了句:"没……"   顾望板着脸说:"那还不去洗手?"   "嘁。"顾盼一边起身一边不满地小声嘀咕,"人家不是忘了么。"   陈暖冬又被他们兄妹俩的相处模式逗笑了:"你们俩天天还挺有意思。"   顾望也笑了,拿过装蜡烛包装盒,一边拆一边说:"她太皮了。"   "我哥也说我皮。"陈暖冬拖着腮帮子说,"世界上的哥哥是不是都一个样。"   顾望把蜡烛插在了蛋糕上,听到陈暖冬的话后,看着她问:"什么样?"   陈暖冬想了想,盯着顾望,语气幽幽地形容:"更皮的那一个。"   顾望笑着反驳:"我可没有,如果有的话,我也是被皮的那一个。"   这时顾盼从卫生间跑出来了,刚才洗手的时候她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所以一回来就盯着俩人质问:"你们俩是不是说我坏话啦?我都听见了!"   陈暖冬和顾望异口同声,言简意赅地回了她三个字:"没说你。"但是说完两个人却都笑了。   顾盼蹙起了眉头:"肯定说我坏话了!"   "真没说你坏话。"陈暖东一本正经地说,"你哥夸你呢。"   顾盼瞥了她哥一眼,然后看着陈暖冬问:"他还能夸我?夸我什么?"   顾望替陈暖冬做了回答,一边点蜡烛一边认真地说:"夸你身残志坚,长得这么丑还能活得这么乐观。"说完又扭头看着陈暖冬,朝着里侧的墙壁扬了扬下巴,"看到这满墙的奖状了吗?全是我妹妹的,多棒,幸亏她长得丑,没人找她早恋,不然学习能这么好?"   没想到顾望还挺幽默,陈暖冬一下子就被逗笑了:"哈哈哈哈哈!"   顾盼急了:"你怎么这么烦人啊!"   "你还许愿么?不许我替你许了啊。"顾望面不改色地回道,"我希望你能在新的一岁里越长越漂亮,不然以后嫁不出去我可怎么办?"   顾盼忿忿不平地反驳:"我丑?咱俩一个爹妈生的,我要是丑你能好看到哪去?"   顾望回道:"你知道你刚出生的时候什么样吗?全家人都嫌你丑,咱妈本来已经把你扔了,是我去垃圾桶里把你捡回来的。"   陈暖冬一愣,感觉这话很熟悉,仔细想想,她哥也这么说过她,天下哥哥果然一个样,又皮又欠。   顾盼的腮帮子瞬间就鼓了起来,但又不想就这么输了,思考了一下对策,扭头盯着陈暖冬说:"暖冬姐,我哥是不是长得特别帅?从小到大追他的女孩就没断过,他以前上学的时候每次考试都是倒数第一,你知道为什么,谈恋爱谈得。"   陈暖冬知道顾盼是故意这么说,非常配合地摆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真的假的?"   顾盼重重点头:"真的!"   顾望莫名有点慌,脱口而出:"假的!"   顾盼志得意满地勾了勾唇,别有深意地看着她哥:"紧张什么呀,不就是给你开个小玩笑么。"说完立即把眼睛闭上了,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好了都别说话,我要开始许愿了!"   不到五秒钟,她的愿望就许好了,"呼"的一下吹灭了蜡烛。   陈暖冬惊叹:"你这愿许得也太快了吧。"   "我早就想好了。"顾盼看了她哥一眼,冲他挑了挑眉毛。   顾望瞬间就猜到了她许的什么愿,直接把这个话题结束了:"切蛋糕吧。"   吃蛋糕的时候,陈暖冬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然后问顾盼:"你是不是马上就该中招报名了?打算考哪个学校?"   顾盼回道:"我想考一中,离我们家近,而且听说从初中部直升到高中部会有保送生名额。"   陈暖冬有点意外:"你一中附中的?"   顾盼点头:"对啊。"   陈暖冬笑了:"你以后要是真考了一中,咱俩就是校友了。"   顾盼一愣:"暖冬姐你也是一中的?"   "对啊。"陈暖冬略带自豪地说道,"一中升学率年年都是全省第一,我觉得你考一中的想法很有前途。"   顾盼看向了顾望:"哥你觉得呢?你要是没意见的话我就报一中了。"   顾望认真考虑了之后回道:"没意见,报吧。"   陈暖冬接道:"等我高考完就把所有的课本和笔记本都留给你,免得你再去借了,不然麻烦死了。"   "行,那就这么定了。"顾盼看着对面坐着的哥哥和暖冬姐,突然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家庭的温馨,自从四年前父母出事之后,她的身边就只有哥哥,再也没感受过来自女性长辈的关爱,陈暖冬是第一个关心她的女人,虽然她只比她大了三岁,但她还是感觉备受呵护,随后顾盼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全家福,心想:"你们两个要是觉得对不起我哥就好好地保佑保佑他以后能把暖冬姐娶回家吧。"   吃完饭的时候已经快七点半了,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陈暖冬要回家,顾望犹豫了很长时间才鼓起勇气说道:"我送你回去。"但是说完他就觉得自己是个混蛋,明明是个一无所有的穷逼,为什么还要去主动接近她?她是公主,你他妈配得上她么?于是又立即接了一句:"我刚好要去找朋友拿东西,顺路。"   陈暖冬推着自行车,幽幽地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说:"你知道我家在哪么,就顺路?"   顾望没话说了,脸突然有点红,紧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在衣服上蹭啊蹭、蹭啊蹭。   顾盼还没见过她哥这么难为情的样子,乐得哈哈笑,陈暖冬忍着没笑,也不再难为他了:"我想走回家,吃的有点多。"言外之意就是,你陪我走回去。   顾望没什么意见:"行。"   陈暖冬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临走前还不忘了叮嘱顾盼一句:"把门锁好,等你哥回来再开门,天黑了,要注意安全。"   顾盼点头啊点头:"知道了!"   陈暖冬一直站在废品站门口看着顾盼把大门关上了才走,顾望静静地跟在她身边,也不说话,闷得像块木头,过了几分钟,陈暖冬有些受不了了,不满地说道:"你就是这么送女孩回家的?一个字也不说?"   顾望有点紧张地问:"说什么?"   陈暖冬有点生气了:"算了,你别说了,一个字也别说,反正我也不想听。"   这下顾望更紧张了,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想……听什么?"   太不解风情了,陈暖冬赌气似的说:"我想听你骂我滚蛋,让我以后别再来了。"   顾望扭头看着她,一本正经地问:"真想听?"   陈暖冬都被他气笑了:"想听,特别想听,你赶紧骂我吧,我就是个受虐狂。"   顾望也笑了,回道:"看来不想听。"   "谁愿意天天被骂滚蛋啊。"陈暖冬埋怨道,"第一次见面你让我滚蛋就算了,我知道你是想让我赶紧走,第二次我帮了你的忙你竟然还让我滚蛋,我到现在还委屈呢。"   顾望知道陈暖冬的心意,但他不能接受,沉默片刻,道:"我很穷,除了一个妹妹,什么都没有……"   不等顾望把话说完,陈暖冬就打断了他,站在原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那你应该也缺女朋友吧?不嫌弃你穷的那种。"   顾望顷刻间顿住了脚步,感觉她的眼中像是有星星,明亮灼人,深吸了一口气,他回避了她的目光,陷入了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无法否认,自己对陈暖冬确实有好感,甚至有些贪恋她身上的那股温暖和率真,可是他也明白,自己配不上她,她是公主,而他只是个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烂人,连大学都没读过,还带有一段不堪的过去,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他什么都给不了她。良久后,他缓缓启唇,用一种劝慰的口吻说道:"你今年才十八,马上就要高考,好好学习,别想和学习无关的东西。"   陈暖冬是有点失落,但却没失望,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顾望还想说些什么,陈暖冬没给他机会,抢先说道:"别跟我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你妹妹都跟我说了,但我不在乎你的过去,一点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的未来,而且我觉得你很好,自从那天晚上你把我从那帮小流氓手里救下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很可靠的男人,我想跟你。"   顾望瞬间屏住了呼吸,他知道自己应该毫不留情的拒绝她,让她滚蛋,有多远滚多远,但这些话他就是说不出口,甚至连嘴都张不开,紧接着他的胸膛里猛地窜出了一股怒火,觉得自己特别卑鄙,为什么没勇气拒绝她?只有让她滚蛋才是对她好,跟着他才没好日子过。做了很长时间的思想斗争,他才鼓起勇气开口,却依旧没勇气正视她的目光:"以后……别再来找我了,好好学习,考一个好大学,在大学里面你会遇到很多优秀的男生,到时候再找男朋友也来得及。"   陈暖冬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可难免还是有点难受,眼圈一下子就红了,鼻子也酸了,可咬牙忍着没哭,吸了吸鼻子,就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问道:"你不是要去找朋友拿东西么?我可以陪你去吗?"   顾望明白她的用意,配合着回道:"就在前面,过了马路就是。"   陈暖冬接着他的话问:"你要去拿什么?"   顾望回道:"收回来的二手笔记本电脑,除了键盘不太好用,别的地方都还能用,我就拿去让朋友帮忙修一下,修好了可以自己用。"   陈暖冬点了点头,想起来了顾望书桌上摆着的一系列有关计算机编程的书。几分钟后,两人走到了马路口,直行方向是红灯,两人就停下来等绿灯,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左边路口的信号灯变绿了,一帮人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陈暖冬扭头看了一眼,愣住了,竟然是王胜他们那帮小流氓,还有被那帮人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赵明珠。   第14章   顾望也看到了王胜他们,但他向来就不把这群人当回事儿,像是扫视陌生人一样将淡漠的目光从这些人身上收了回来,随后发现陈暖冬一直在盯着他们看,还以为她是在害怕,温声说了句:"别怕。"   陈暖冬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扭头看着顾望:"我才不怕他们呢,我就是讨厌他们。"   马路不宽,陈暖冬的话音刚落,王胜这帮人就走到了她和顾望的身边,紧接着一群人就像是围观马戏团笼子里的猴子似的将他们两个围了起来,最先开口的就是王胜,他先是摆出了一副极其夸张的震惊表情,而后阴阳怪气地开口:"怪不得咱顾哥那天晚上说什么都要英雄救美呢,合着是认出来人家是位小富婆了,真不怪咱们哥几个没有发财命,要怪只能怪咱们没有顾哥有眼光。"   陈暖冬瞬间就认出来了这位说风凉话的就是那天晚上要欺负她的那个臭流氓,再加上听顾盼说这几个人没少在背地里诋毁顾望,相当于新仇加旧恨,于是直接怼了回去:"你缺的不是眼光,是脑子,但脑子这种东西吧,是娘胎里带的,你脑残谁也没办法。"   王胜横行霸道惯了,这片就没不怕他的小姑娘,第一次被个小娘们儿怼,瞬间就来脾气了,目露凶光的瞪着陈暖冬:"臭娘们,你他妈再……"但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就不敢继续往下说了,因为顾望突然喊出了他的大名,打了这么些年交道了,他印象中顾望这人向来是把他们当空气,要不就是直接开揍,就没喊过他们这帮人的名字,现在冷不丁的被他喊了大名,瞬间就有了一股曾经蹲拘留所的时候被警察突然点名的感觉,惊慌又错愕。   "王胜。"顾望不但喊了他的名字,还冲着他笑了一下,但却笑得他心里发毛。   "干、干什么呀?"王胜的声音都在发颤。   顾望又笑了:"不就喊你一声么,怕什么呀。"   王胜梗着脖子嘴硬道:"谁、谁怕了,老老子会怕你?"   陈暖冬冷笑了一下:"呵,野生的八哥都比你说话利索。"   顾望垂眸看着陈暖冬,无奈的叹了口气,带着些呵护地谴责道:"行了你。"   陈暖冬还没怼够呢,被批评后不满地看了顾望一眼,但也没再继续跟这个臭流氓对着干。   这时正对面的红灯变绿了,顾望再次忽视了身边的这群人,换上了一种安抚的语气对陈暖冬说:"走了,过马路。"   陈暖冬又回头瞪了王胜一眼,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推着车走了。顾望也回头看了王胜一眼,神色中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笑意,薄唇紧抿,目光如刀般冰冷锋利。   王胜知道这是顾望在警告自己以后别动这个妞,虽然心里不服气,但却没勇气和顾望对视,怯懦地回避了他的目光,等顾望和陈暖冬走远了之后,他才重新整顿了自己的气势,站在马路边破口大骂:"艹他妈什么狗东西!不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么?仗着有富婆撑腰就牛逼了?"   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赵明珠突然冷笑了一下,满目鄙夷地看着王胜:"小富婆说的没错啊,王胜,你是真没脑子呀。"   虽然被鄙视了,但王胜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一脸讨好地看着赵明珠:"你说得对,我从小脑子就不太好用。"   赵明珠打心底里厌恶这个欺软怕硬的地痞,但还需要他的讨好和献媚,所以就没再继续骂他蠢,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顾望和陈暖冬渐行渐远的背影,又是不甘又是嫉恨,冷冷开口:"顾望喜欢那妞。"   王胜接道:"那妞那么有钱,换谁都喜欢。"说完又怕惹赵明珠不高兴,立即补充了一句,"但我就只喜欢你。"   赵明珠就没接王胜的话,而是说道:"刚才不是顾望仗着富婆牛逼,是富婆仗着顾望牛逼,懂了么?"   王胜没懂,但却不停点头:"懂了懂了!"   赵明珠沉默片刻:"那妞应该是一中的吧。"   王胜一愣,突然懂了,惊慌失措道:"你要、你要去堵那妞?先不说顾望,那妞家里一看就有背景,咱惹不起,搞不好要坐穿牢底!"同时在心里庆幸幸亏那天晚上顾望把小富婆给救了,不然自己肯定要完蛋。   赵明珠原本真是想去堵陈暖冬,压根就没考虑这么多,但是听王胜这么一说才意识到蠢的是自己,她和陈暖冬之间的身份地位悬殊太大,大到根本不能去招惹,心头的妒火不由更盛了一重。   凭什么你什么都有?臭婊.子,老娘就算是动不了你也不会让你好过。   面色阴沉地沉默了许久,赵明珠突然冷笑了一下,气定神闲地对王胜说:"谁跟你说老娘要去堵那妞了?那妞又没惹我,我为什么要去堵她?"   王胜舒了一口气,也不装聪明了,直截了当地问:"那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赵明珠没有直接回答王胜的问题,而是不屑地回道:"老娘才不稀罕顾望那个狗杂种呢,他不让老娘开心,老娘也不会让他开心,想傍富婆?他也得配得上。"   ……   过了马路之后,顾望才对陈暖冬说:"以后再遇见这种人,少跟他们计较。"   "就是因为你不跟他们计较他们才会蹬鼻子上脸。"陈暖冬对这帮流氓的恨,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他们诋毁顾望。   顾望也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安抚道:"他们就是一帮小流氓,跟他们计较只会累死自己。"   陈暖冬反驳:"我要是不跟他们计较我会气死自己。"   顾望叹了口气:"你就不怕他们去找你麻烦?"   "我不怕,你不是也不怕么?"陈暖冬面不改色地看着顾望。但顾望就没说话,一言不发地跟她对视。过了一会儿,陈暖冬心虚了,人家不怕是因为人家能收拾得了那帮人,她不行啊,但却不想认输,要强地回道:"反正我就是不怕,从小到大我就没怕过什么!"   "恩,不怕。"顾望淡淡地、狠狠地回道,"那天晚上你被堵的时候跟我说什么来着?帮帮我?"   陈暖冬瞬间红了脸,斜眼盯着顾望:"我不要面子么?"   顾望立即把面子还给了她:"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他们如果去找你麻烦,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帮你收拾他们。"   陈暖冬冷哼了一声:"我怎么知道你电话号码是多少,你又没告诉过我。"   脾气还不小。顾望无奈地说:"我现在就告诉你,你记好了。"   "等等等等。"陈暖冬打断了他,迅速从兜里掏出了手机递给了顾望,正直无比地说,"你用我的手机给你的手机打个电话,然后把我的手机号记下来,免得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再把我当推销电话挂了。"   顾望笑着看了她一眼。   小心思好像被发现了,陈暖冬有点不好意思,却又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笑什么呀?"   顾望实话实说:"笑你机灵。"   陈暖冬大言不惭地回:"我从小就聪明伶俐。"   "恩,看出来了。"顾望存好两个人的手机号后,把手机还给了她,这时陈暖冬问道:"你不是要去找朋友拿东西吗?到地方了么?"   "到了。"顾望道,"就是前面那家维修店。"   陈暖冬这才注意到前面有一家挂着天蓝色塑料招牌的小店面,塑料面下的白炽灯照亮了招牌上印刷着的六个白色的大字——李大帅比维修。   这店名起的真是,一点也不谦虚。陈暖冬忍着笑问顾望:"你这朋友到底,有多帅?"   顾望笑着回:"确实挺帅。"   "说的我还有点期待。"陈暖冬问,"你现在就要去拿电脑么?"   顾望看了一眼表:"现在就去吧,他马上就关门了。"   陈暖冬:"关门这么早啊?"   顾望叹了口气,无奈道:"他这人懒,每天中午十二点才开门,晚上八点准时关门,多一分钟都不可能,偶尔周末还要给自己放个假,搞个休息日。"   陈暖冬感慨:"这生意做的,确实懒散……"   两人走到维修店门口,顾望等着陈暖冬把车锁好,然后带着她一起走进了店里。一进店门,陈暖冬就听见了一句来自于某部今年大火的宫斗剧的经典台词:"臣妾做不到啊!"   只见透明玻璃柜台后的摇摇椅上躺着一穿黑色外套的年轻男人,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长得确实挺帅,一点也不输给顾望;身条也挺长,慵懒地屈在拥挤柜台后面的两条大长腿显地有点无处安放;他的怀中还抱着一只白猫,此时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柜台上放着的那台电脑的显示屏看,完全没注意到店里有人进来了。   陈暖冬觉得这位酷似二大爷似的人物八成就是招牌上印着的"李大帅比"。顾望直接走到了柜台前,叠指敲了敲玻璃面:"李源。"   李源这才回神,惊道:"你丫什么时候来的?"   顾望:"一个小时前。"   李源还真信了:"真的假的?"   "真的。"顾望面不改色,"电脑修好了么?"   "肯定假的。"李源摁下了暂停,正要起身去拿电脑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陈暖冬,眼神瞬间亮了,"呦,这位美女是?"   陈暖冬看向了顾望:"我跟着他来的。"   李源将目光转向了顾望,伸手指着他说:"请哥吃饭。"   顾望:"我凭什么请你吃饭?"   李源道:"当初说好了谁先脱单谁是狗。"   顾望无奈地解释:"她不是我女朋友。"   李源一愣:"不是女朋友你大晚上带着人家四处溜达?渣男!"   "他就是送我回家。"陈暖冬本来是想替顾望解释一句,结果说完才发现好像越描越黑。   李源瞟了一眼陈暖冬,又瞟了一眼顾望,一边起身一边说:"反正你俩肯定有奸情,这顿饭迟早要请我。"   李源去修理室拿电脑的时候,陈暖冬走到了顾望身边,本来是想逗逗窝在柜台上的那只小白猫,却在伸手的那一刻被顾望拦了下来:"别碰它,凶,会挠你。"   陈暖冬立即把手缩了回来:"看着挺可爱的啊。"   顾望看着她,回:"你看着也挺可爱的。"   陈暖冬瞬间竖起了眉毛:"你什么意思啊?"   顾望面不改色:"说你刚柔并济。"   成语谁不会用啊,陈暖冬直接回了四个字:"油嘴滑舌!"   李源拎着电脑一回来就听见这俩人在拌嘴,直接把电脑包摔倒了柜台上:"调情出去,别刺激单身狗。"   陈暖冬轻咳了一声,正色道:"我们才没调情呢。"   李源:"秀恩爱也不行,我这店里不允许!"   陈暖冬不说话了,顾望将电脑包拉到了自己面前,也没验货,直接问李源:"多少钱?"   "修个破键盘我还问你要钱?"李源再次将猫抱到了怀里,躺回椅子里准备继续看《甄嬛传》,"瞧不起我啊?"   顾望笑了:"行,改天请你吃饭。"   李源瞥了陈暖冬一样,朝顾望伸手比了个"二":"两顿!"   "行。"顾望这次没再解释,把电脑包拎到手里之后,却也没走,沉默片刻,问道,"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李源好像早就猜到了他会问这个问题,叹了口气:"兄弟,不是我不考虑,现在就算加上我,人手总共也就咱们俩,不成事儿啊。"   顾望斩钉截铁道:"前期项目我们两个人就够了。"   陈暖冬听得云里雾里:"什么事儿啊?"   李源回道:"你男人打算做一个二手货交易网,拉我组团,团里面现在就他一个人,我很惶恐啊。"   陈暖冬也不知道李源到底多厉害,但既然是顾望看中的人应该都不会差,于是就要帮顾望争取他,脱口而出:"加上你不就俩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李:"以后我这店狗和情侣不得入内,糟心!"   还有,明天大年初一,双更!别看漏啦~不然你会把糖漏掉~   第15章   听了陈暖冬的话后,李源冷哼了一声:"你数学学得真好。"而后又叹了口气,"先不说人多人少的问题,关键是穷,没钱,没钱就没办法维持网站的运营,更别说还要投入大量资金搞宣传了。"   陈暖冬接道:"找投资人啊,先写策划书,然后递给投资公司。"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和男人说得一模一样。"李源道,"但你们俩说的容易啊,人家投资人傻么?我全部身家就这一破店再加上外面马路边停着的那辆小金杯,你男人就一破废品收购站,连金杯都没有,还不如我,就我俩这种兜比脸还干净的穷逼,投资人凭什么看上咱们啊。"   陈暖冬急了:"你都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顾望看了陈暖冬一眼,微微勾起了唇角。   李源再次冷哼了一声,小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过?"   一听这话,陈暖冬大概猜到了李源曾经应该是有过一段失败的创业经历,想了想,鼓励道:"那就再试一次呗,一回生二回熟,这次肯定能行。"   李源翻了个白眼,摆出了一副甄嬛传里皇后娘娘哭诉的悲惨表情,扯着嗓子嗷嗷:"臣妾做不到啊。"   陈暖冬斩钉截铁:"你能做到,你就是不敢,你怕输。"   李源沉默了,很长时间后,长叹了口气:"我怕输有错么?"   陈暖冬耸了耸肩:"没什么错啊,正常人都怕输,不怕不是正常人。"   李源:"那你还一直给我灌鸡汤?"   陈暖冬:"谁给你灌鸡汤了,我就是想让你帮顾望。"   暴击。李源直接捂住了自己心口:"出去出去,你俩赶紧给我出去,从今往后我这店里狗与情侣不得入内。"   陈暖冬站着不走,顺带挽着了顾望的手臂:"你帮不帮他,帮他我们就走,不帮我们今晚就不走了。"   李源目瞪口呆的盯着顾望:"你这女朋友……"   顾望笑了一下:"比你的猫还厉害吧。"   "切。"陈暖冬给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李源没再说话,一直抱着他的猫发呆。   顾望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启唇,道:"李源,再试一次吧,就当是帮我,这次我们一定会成功。"   陈暖冬顺着顾望的话接道:"再试一次吧,肯定能成功,以后你有钱了想再当单身狗都难!"   谁曾想李源听到这话后突然拧起了眉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顾望愣了一下,警惕地盯着李源,下意识的将手臂放到了陈暖冬的肩头,将她护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几秒种后,李源爆发了,伸手指着门口大骂:"卧槽!妈的你俩现在就给老子滚,老子要关门了!"   陈暖冬被吓了一跳,还当自己把事情搞砸了,但顾望却突然舒了口气,如释重负地笑了,对李源说:"行,明早九点我来找你,咱们俩商量商量怎么写策划书。"   李源还傲娇上了:"后天再来,明儿周日,哥休息。"   顾望:"行,你是大爷,你说的算。"   峰回路转,陈暖冬特别高兴,笑嘻嘻地看着李源:"源哥,我们以后肯定请你吃饭。"   "呦,小嘴怪甜。"李源跟二大爷一样瘫在凳子里斜睥着陈暖冬,"现在我们团队已经有俩人了,要不你也加一个?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端茶送水捏腰捶腿总会吧?搞搞后勤。"   顾望蹙起了眉头,盯着李源警告:"你少欺负她。"   李源瞬间坐直了:"天地良心,我欺负她我是狗!她欺负我一晚上了你怎么连个屁都没放?"   陈暖冬反驳道:"谁欺负你了,我才没欺负你呢。"   李源挑眉瞧着她:"你男人把我当大爷供着,你就这么对我?不怕我一怒之下退团了?"   陈暖冬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一秒钟后,面不改色地开口:"出尔反尔不像是你这种正人君子的作风。"   李源呆住了,瞪着顾望:"我艹你招了个女人什么回家?"   顾望沉默片刻:"机灵的,小仙女。"   陈暖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容中还带着几分羞涩。   又是一波暴击,李源怒了:"滚滚滚,你们俩一起给老子滚!"   从李源的维修店出来之后,陈暖冬的心情特别好,一路哼着小曲,哼得还是《今天是个好日子》,拿钥匙开自行车的时候还晃了几下钥匙串给自己打拍子。   顾望一看她这样就想笑:"这么高兴?"   陈暖冬抬脚把自行车支架蹬了起来,边推车边回答:"特高兴。"   "谢谢你。"顾望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帮了我一个大忙。"   陈暖冬没打算在顾望面前邀功,实话实说地回答:"其实吧,我觉得跟我关系不大,还是他自己想入伙,不然谁也劝不动。"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被逐渐落在身后的维修店,然后问顾望:"他肯定不只是个修电脑的吧?不然能让你三顾茅庐?"   顾望回道:"他挺厉害的,西辅大学计算机系毕业的高材生。"   陈暖冬惊叹:"他竟然是西辅大学的?还是计算机系?西辅大学的计算机系在全国排名都是数一数二的。"   顾望补充道:"本科和研究生都是,读本科的时候还直接被保研了。"   陈暖冬佩服又意外:"那他怎么就……开始修电脑了?有这本事去哪个公司不是被捧着供着的人才?"   顾望缓缓说道:"他读研一的时候就开始创业了,你知道学惠网么?"   陈暖冬点头:"知道知道,这网站专卖学生用品,覆盖面好像是从幼儿园到大学,价格实惠还保证真货,我以前经常在这上面买文具,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了这网站就不行了,现在好像已经倒闭了吧?"   顾望叹了口气,惋惜道:"李源就是学惠网的最初创始人。但是在他任职CEO期间发生了商业纠纷,融资出现了意外,资金流断裂,纠纷的结局是他这个创始人被资本方踢出局了。"   看来她刚才猜的没错,李源确实有一段失败的创业经历,而且还是惨败,但她还是有一点不明白:"我觉得李源这种倔脾气的人,不应该是一蹶不振的类型啊,这里面应该还有故事吧。"   顾望看了陈暖冬一眼,觉得女孩的心思还真是细,而后回道:"李源上大学的时候有过一个女朋友,最开始的时候是两个人一起创业,后来李源被踢出局,她接替了李源成为了学惠网的CEO。"   陈暖冬呆住了:"李源是被他女朋友仙人跳了?"   "具体的情况李源没告诉过我。"顾望道,"不过李源离职之后,学慧网的运营情况每况愈下,后来就倒闭了,但是这个女人却嫁给了投资方老板的儿子,现在跟着她丈夫出国了。"   陈暖冬倒吸了一口气:"我的妈呀,鬼才信这女的没坑李源!"   顾望不置可否,继续说道:"后来李源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开了个维修店,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李源这是为情所伤啊,一蹶不振了,怪不得见不得人家秀恩爱呢。"说到这,陈暖冬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刚才说那句话'等你以后有钱了想再当单身狗都难'是不是刺激到他了?"   顾望笑了:"可不是么,他脸都青了。"   陈暖冬咬了咬唇,略带娇羞地问:"所以你搂着我是怕他打我呀?"   顾望愣住了,刚才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连他自己都没怎么注意,现在冷不丁的被她说穿了,他突然就不知所措了起来,说话都不利索了:"我以为、我以为他会很生气,没想到你那句话刚好歪打正着激了他一下,所以他才会答应帮我。"   "那还是因为他心有不甘,所以才会被我那句话激发出来斗志。"陈暖冬分析道,"你又是怎么看出来他是被激励了不是真生气了,当时我还以为他真的让我们滚蛋呢,真是人以群分,你们俩都喜欢让人滚蛋。"   顾望笑了一下,回道:"我也不知道,凭感觉吧,他要是真生气了不会扯那么大的嗓门让我们滚蛋,所以还是不生气。"   陈暖冬半眯着眼瞧着顾望:"单纯凭感觉就能判断出来李源生没生气?我看你俩才有奸情吧。"   顾望慌忙解释道:"我们俩认识挺多年了。"   陈暖冬狡黠一笑:"我就是给你开个玩笑。"然后继续问道,"我看你书桌上摆了好多关于计算机编程的书,李源也没少教你吧?"   顾望道:"恩,亦师亦友。"   "那你们俩这默契度绝对够。"陈暖冬斩钉截铁道,"你会做生意他会编程,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成功!"   顾望又被她逗笑了,跟她在一起的这一晚上真的很轻松,没有压力,没有困惑,没有束缚,甚至还备受鼓舞,信心十足地觉得前途一片光明,就连初春三月的萧萧夜风似乎都因她变暖了。   "我也相信你。"他脱口而出。   陈暖冬停下了脚步,他本以为她还想对自己说些什么,结果她说的却是:"我到家了。"   他莫名有点失望,感觉从出发到现在才过了短短几分钟,竟然就已经把她送到家了,但他隐藏的很好,并没有将这种失落表现出来,从容地回道:"恩,那我走了。"   陈暖冬没有跟他说再见,而是突然发问:"顾望,我高考完想去学门乐器,你说我是学吉他好还是学贝斯好?"   顾望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他这个问题,不过还是认真地替她想了想:"学吉他吧。"   陈暖冬继续给他挖坑:"为什么呀,你不觉得女孩弹贝斯比弹吉他好看么?"   "都差不多吧。"顾望还是没明白陈暖冬的用意,不过也没掉坑里,因为根本没往那方面考虑,依旧很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吉他可以独奏,贝斯一般只有在乐队里才会起到作用,而且贝斯比吉他难学,弹起来会比较累。"   "那行吧。"陈暖冬满意地翘了翘嘴角,抬腿跨坐到了自行车车坐上,"我高考完就去学吉他,学会了给你弹《海阔天空》。"言毕,她用力地踩下了脚蹬,这次没再掉链子,风一样的窜了出去。   顾望站在原地反应了很长时间才想明白她为什么要问他关于吉他和贝斯的问题,无奈的笑了。   其实他刚才想的是,公主就应该独占鳌头,一把吉他就可以独领风骚,受万人追捧,但是贝斯不行,只能配合着乐队弹奏。她是公主,所以应该去学吉他。   作者有话要说:   附赠小剧场:   李源:"当初说好了一起当狗,他却自己找了女朋友,呵,这就是兄弟。"   顾望:"我什么时候也没跟你说好一起当狗!"   李源:"唉,你变了,再也不是那条天天抱着课本屁颠屁颠的来找我答疑解惑的小乖狗了,我曾天真的以为我是你的全部。"   顾望:"我就是找个了你女朋友,你至于么?"   李源:"关键是我没有女朋友!"   陈暖冬拉着顾望就走:"算了算了,别跟单身狗计较了。"   顾望:"嗯好,我都听你的。"   李源挥手再见:"恩,好,绝交了,从今往后我的字典里没有顾和望这两个字了。"   第16章   陈暖冬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八点半了,虽然早就跟她哥通过气了,但进家门之前,还是难免提心吊胆,然而现实总是不尽如人意的,她刚一进家门,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她妈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今天晚上去哪了?"穆亚芳的语气很平静,但看向陈暖冬的目光中却透露着一股令人无法抵抗的威严,似乎在用眼神告诉自己女儿:你不要骗我,你说的谎话我都能看穿。   陈暖冬本来就心虚,根本不敢跟她妈对视,低着头回道:"我不是跟我哥说了么,同学邀请我去给她过生日。"   穆亚芳面不改色:"男同学女同学?"   陈暖冬低着头换鞋,小声嘀咕道:"你看你都想点什么呀。"   穆亚芳再次重复:"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女同学,满意了?"陈暖冬换好了鞋,转身就往客厅里走。   穆亚芳叹了口气,跟在她身后唠叨:"你下午五点就考完试了,晚上九点你才回家,你是一个女孩,还是一个即将高考的学生,即便是去给同学过生日也不应该这么晚回家,人家小林五点半就到家了。"   陈暖冬没说话,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风筝,在外面的时候,她想不起来自己身上还系着一根风筝线,可以无拘无束的飞翔遨游,但是只要一回到家,系在她身上的那只风筝线就会瞬间紧绷起来,给她造成一种无形的压力和束缚,而风筝线的源头就紧握在她妈的手里,只要她一开口,必定是收线的时候,而自己却不得反抗,只能任由这根系在自己身上的韧线不断紧绷,将她一点点的拉回牢笼。   她讨厌这种束缚感,只要一回家,她就神经紧绷。   "这次考试怎么样?"即便陈暖冬不说话,穆亚芳还是在不停地发问,"能进年纪前十么?你们班主任开家长会的时候说了,二模的成绩就直接反应了高考的成绩。"   陈暖冬觉得自己快被勒的喘不上来气了,幸好这个时候书房的门打开了,她爸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她立即朝她爸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陈瑞铭原本在工作,就是听到了女儿回家才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换句话说,他就是特意出来"救"她的。   "行了,孩子考了一天的试也挺累的,你就别再唠叨她了。"陈瑞铭身材高大,长相斯文儒雅,说话时语气温和又不失沉稳,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老婆,劝慰道,"她就是个孩子,年轻人都喜欢热闹,去给同学过个生日也没什么。"   穆亚芳蹙起了眉头,不容置疑地反驳道:"那也要分情况,她马上就要高考了,还能这么玩么?"   陈瑞铭依旧是笑呵呵的:"就当放松了。"   穆亚芳:"她高考考不好你就不这么说了!"   陈瑞铭确实不想给自己女儿增加压力:"考不好就考不好吧,反正是要出国的,大不了直接出国。"   穆亚芳急了:"她都是被你惯坏了,高考都考不好,她还能申请到什么好学校?人家小林回回考试都是年级第一,人家不是也要出国么?"   "他努力是应该的,他不努力以后谁愿意把自己家姑娘嫁给他?"陈瑞铭理直气壮又带着些傲娇地回,"但我们暖冬不用那么努力,大不了我养她一辈子,我养得起!是吧暖冬?"   陈暖冬从小就喜欢听她爸跟她妈讲歪理,笑得合不拢嘴,不停地点头啊点头。   穆亚芳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在自己女儿头上轻轻地戳了一下:"你还笑?还点头?真听你爸的你这一辈子就完了!"   陈暖冬一边揉着脑袋,一边不服气地小声嘀咕:"我怎么就完了,我爸都说养我了。"   陈瑞铭接道:"就是。"   穆亚芳都被这父女俩气笑了:"行了赶紧去把书包放卧室里,然后给小林回个电话,人家来找你好几趟了。"   陈暖冬:"他来找我干嘛呀?"   穆亚芳:"你俩的事,我怎么知道?"   "这事儿你倒是管得松。"陈暖冬不满地嘀咕了一声,然后问了一句,"我哥呢?不在家啊。"   "去跟你琪琪姐约会了。"穆亚芳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唠叨,"我去年就拿着你哥和琪琪的八字去找大.师算过,人家给你哥算出来了两个结婚的好日子,一个在今年一个在明年,要不是因为怕冲撞了你高考,你哥今年就结婚了。"   什么事儿都能扯到她高考上面,陈暖冬真的受不了了,直接回了卧室,紧紧地把房门关上了,换上睡衣洗漱完之后,她四仰八叉地躺倒了床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而还没清静多长时间,手机却突然响了,林季川打来的。   叹了口气,陈暖冬不情不愿地接通了电话,但林季川就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上来就质问:"你考完试去给谁过生日了?"   陈暖冬顿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木偶,身上缠了无数根坚韧的细线,一举一动都在被.操控着、监管着,毫无自由可言,瞬间爆发了:"你怎么管的这么宽啊,事儿事儿的都快赶得上我妈了。"   林季川置若罔闻,再次发问:"过个生日过到现在,你知道几点了么?"   陈暖冬受不了了:"林季川你是不是闲出屁了?没别的事儿我挂了啊。"   "哎哎哎别挂!"林季川这次知道着急了,"我真有事儿,正事儿!"   陈暖冬长叹了口气:"有事儿你就说,我要睡觉了。"   林季川不相信:"夜猫子你能睡这么早?"   陈暖冬:"你到底说不说正事?"   "说、说……"林季川的说话声音突然就变小了,磨磨唧唧地开口,"那什么,明天不是休息么,你陪我去看场电影呗。"   太阳又打西边出来了吧,陈暖冬下巴都快被惊掉了:"啊?!"   林季川语无伦次:"别、别、别你别误会啊,我我前女友找到新欢了来跟我嘚瑟,我肯定不能输啊,要不是因为没别的人选了我肯定不会找你!"   "那你得混成什么样才连个看电影的人选都凑不齐啊。"陈暖冬毫不留情,"让你花心,三天两头换女朋友,现在遭报应了吧?"   林季川索性破罐破摔了:"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陈暖冬直接拒绝了他:"不去,有事。"   林季川不死心:"你还能有什么事?"   陈暖冬一本正经:"我要在家学习。"   林季川:"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学习了?"   陈暖冬:"反正我就是不去。"   林季川失落的叹了口气,但也没勉强她:"那行吧。"   陈暖冬:"我挂了,拜拜。"   "晚安,做个好梦。"林季川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她说了句,"后天早上一起去上学。"   "行。"陈暖冬也没多想,顺嘴回了句:"晚安。"   挂了电话后,陈暖冬再次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钻进被窝里了,关上灯盖好被子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给顾望发微信提醒他涂药膏呢,又匆匆拿起了手机点开了微信,正准备发消息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和顾望还不是微信好友呢,立即打开通讯录找到了他的手机号,递交了好友申请,然后捧着手机缩在被窝里眼巴巴地盯着手机屏幕等待对方同意。   她知道顾望每天晚上都要自习到深夜,都已经做好了长时间等待的准备,但是没想到不出一分钟好友申请就通过了,这给她激动地还在被窝里打了个滚,做了一组深呼吸才冷静下来,继而迅速的用两只大拇指在小小的键盘上点击拼音字母,先客气地问了一句:【睡了?】   顾望回:【恩,睡了。】   陈暖冬蹙起了眉头,太敷衍了吧,不满地回道:【睡了你还能回我微信?】   顾望:【那你还问?】   【我就是跟你客气客气。】陈暖冬连着回了两条,【别忘了用药膏。】   顾望回:【知道了,快睡觉吧。】   陈暖冬原本是想睡觉,但加上微信后突然又精神起来了,回道:【我睡不着了。】纠结了有半分钟的时间,终于鼓起勇气又发送了一句话:【要不,你给我打个电话?】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顾望久久没有给她回复。   一直捧着手机等到了九点半,陈暖冬也没接到他的电话,失落地叹了口气,直接把手机塞到了枕头底下,然而就在她真的准备闭眼睡觉的时候,枕头下方突然传来了手机的震动,猛地睁开了眼睛,立即将手伸进了枕头下把手机拿了出来,来电显示——顾望。   如果不是怕她妈发现,陈暖冬绝对会直接喊出来,紧接着在床上翻了好几个跟头她才把那股兴奋劲儿给发泄出来,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故作淡定地接通了电话:"喂。"   顾望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语气显得有些紧张:"是我。"   陈暖冬:"我知道。"   顾望:"现在还不困?"   陈暖冬实话实话:"更不困了。"   顾望笑了一下:"那怎么办?"   陈暖冬想了想,小声说道:"你给我讲故事吧。"   顾望:"你想听什么?"   陈暖冬:"都行。"   顾望故意逗她:"鬼故事听么?"   陈暖冬不满道:"你就是这么哄女孩睡觉的?那我还睡什么觉啊?"   顾望:"那你还都行?"   "那你的意思是非要让我点播呗?那行,我就点播了啊。"陈暖冬特意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开口,"听好了,电台主播小顾,我要听你唱歌。"   顾望也没拒绝她:"你想听什么歌?"   陈暖冬脱口而出:"《海阔天空》。"   很多年都没唱这首歌了,顾望起初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答应了她:"行。"沉默了很长时间,他才缓缓启唇,声色轻柔地对电话那边的女孩唱起了这首《海阔天空》——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   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   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   多少次迎着冷眼与嘲笑   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   一刹那恍惚若有所失的感觉   不知不觉已变淡心里爱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Oh no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四年已过,他的嗓音依旧富有磁性、低醇撩人,然而之前不同的是,他的音色中少了几分学生时代的天真,多出了几分历经世事的成熟和沧桑,可无论他经历过什么,在陈暖冬的看来,他依旧是那个仅靠着一把吉他就能主宰舞台的翩翩少年。   不论是曾经的鲜衣怒马,还是现在的混迹天涯,都是最好的他。   一曲终了,陈暖冬对着手机说了句:"你永远是最好的。"   顾望笑了一下:"评价这么高?"   "恩!"陈暖冬道,"再唱一遍吧。"   顾望:"好。"   第17章   二模考试完第二天恰逢周日,紧张了整整一周的高三狗终于可以喘口气在家休息一天,然而对于陈暖冬而言,每周休息的日子简直比上学还累,从早上八点就开始补课,上午是化学物理,下午是数学英语,直到晚上六点半补课才结束。   她真是没骗林季川,整整一天都在学习。   这几位家教老师全部是她妈托关系请来的全省顶级名师,每节课的课时费一千起步,而且是当堂结算,每次上完课后陈暖冬都会在心里长叹一口气——花钱买罪受,其实她一点也不想补课,也曾委婉地向她妈表达过自己的内心真实想法,然而她妈的回答却是:"高考完你就再也不用上课了,而且花的钱也不多,家里也不差这点钱,你只需要好好学习就行了。"   她永远是这样,按部就班的规划一个优秀的女儿,却丝毫不在乎女儿的内心怎么想。于是从那次之后,陈暖冬再也没跟她妈提过任何关于补课的事儿,老师来,她就上课,老师走,她就下课,完全按她妈要求的做。   周一上学,学校要求高三年级的学生每天早上六点五十必须进班。早晨六点的闹钟一响陈暖冬就起床了,然而掀开被子一看才发现自己来大姨妈了,弄得满身满床都是,急忙跑去卫生间花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才把自己洗干净,期间她妈还来催过她好几次,等她换好衣服背着书包跑出卧室的时候已经六点半了,迟到倒计时。   她们家的房子是复式,陈暖冬的卧室在二楼,刚一跑到楼梯口她就愣住了,因为看见了坐在一楼客厅里的林季川。   "你怎么来了?"陈暖冬一边匆匆下楼一边惊讶发问。   林季川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抬手把书包甩到了右肩上:"不是说好一起上学么?"   "我什么时候说好跟你一起上学了?"陈暖冬风一样的从他面前跑向了门口的鞋柜,急忙忙地换鞋,"马上就要迟到了你怎么不先走啊?"   林季川不慌不忙地走到了门口:"我像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么?"   陈暖冬:"你还真像。"   不等林季川自己反驳,陈暖冬她妈就追到了门口:"人家小林都等你二十分钟了,你就不能对人家态度好点。"   林季川:"就是!"   然而还没等他嘚瑟够呢,穆亚芳又训了他一句:"把你书包背好,吊儿郎当的看着像什么话,而且再这么背书包还要背出高低肩了。"   林季川立即乖乖地把书包端端正正地背好了。   穆亚芳又对他说道:"别担心迟到,你陈叔叔今天开车送你们俩上学,已经在楼下等你们俩了,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你带着暖冬去买点东西吃,她今天不舒服,给她买热的,她懒省事惯了,阿姨就把这任务交给你了。"   林季川信誓旦旦地保证:"放心吧阿姨,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陈暖冬扭头看了她妈一眼,一言不发地打开了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到是林季川特乖巧地对穆亚芳说了句:"阿姨我们走了,拜拜。"   穆亚芳点头,还叮嘱了一句:"上课好好听课,别开小差。"   林季川再次乖巧地回答:"知道了!"   等他走到电梯间的时候,陈暖冬没忍住朝着他翻了一个大白眼:"你怎么一来我们家就装三好学生?"   林季川一本正经地回:"那我别人家小孩的高光人设不能倒啊。"   "戏精!"   一出单元楼陈暖冬就看到了她爸的车,等两个孩子坐稳了之后,陈瑞铭缓缓踩下了油门,同时笑着说道:"暖冬,今天小林要是迟到了,你可是要请人家吃饭啊。"   陈暖冬不乐意了:"我凭什么请他吃饭?"   林季川振振有词:"还不是因为等你。"   陈暖冬:"我也没让你等我!"   林季川干脆就不搭理她了,直接对陈瑞铭说道:"叔叔你听见了么?她天天就是这么对我的。"   陈瑞铭一边开车一边说:"前天晚上你阿姨还说我把她惯坏了,但我都惯了她十八年了,估计她这坏脾气也改不了了。"   林季川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立即回道:"那就别改了,我忍忍就行了。"   陈暖冬又白了他一眼,不满道:"你又装好人!"   陈瑞铭却满意地勾起了嘴角,觉得这小子一如既往的机灵懂事。   开车比骑车快了不少,再加上清晨路上车少,陈瑞铭用了不到十分钟就把他们俩送到学校了,然后就开车走了。   陈暖冬站在马路边目送着她爸的车掉头离开,然后长叹了口气,小声对林季川说:"今天就要出二模成绩了,我不想上学。"   林季川问:"没考好呀?"   "不是没考好,是考砸了。"陈暖冬又叹了口气,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无奈道,"走吧走吧,真正的勇士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和淋漓的鲜血。"   林季川被她逗笑了,犹豫了一下,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对说道:"面对什么惨淡人生呀,考不好就考不好呗,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我们家对童养媳没太高要求,会花钱就行。"   陈暖冬听见"童养媳"三个字就觉得他是在扯淡,转身就走,但还不忘了催促他一句:"赶紧走,马上迟到了,我可不想罚站。"   林季川站着没动:"你先回班吧,我去给你买饭。"   "别买了,马上迟到了。"陈暖冬回身看着他催促道,"赶紧走!"   林季川不想再让她耽误时间了,故意说道:"你以为我光是给你买啊,我还给我女朋友带呢。"   陈暖冬一脸懵逼:"你不是刚分手吗?"   林季川:"新的不行么?哥这么优秀,能缺女朋友么?"   陈暖冬蹙起了眉头:"你可真……"她不知道应该说他真好面子还是真蠢。   "跟你有什么关系,赶紧走,别耽误我事儿。"说完林季川就朝着学校旁边的小超市走了过去。   陈暖冬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转身朝着校门走了过去。   小超市门口有一颗梧桐树,树干粗大,要是站在树背后的从前面几乎看不到人影,林季川路过这棵树的时候才看到树后站着一位女人,但是吸引到他的不是这女人长得多漂亮,而是她那一头扎眼的浅紫色长发,不过他并没有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到这个女人的身上,随意扫了她一眼就走进了超市。   当他买好东西从超市出来后,这女人还站在树下,这时他才发现她一直在盯着他看,嘴角还挂着一抹难以明喻的轻笑,似是得意、似是不屑、又似是轻蔑,但无论是那种情绪的笑,林季川都不喜欢,然而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那女人却突然从背后喊住了他:"那妞是你女朋友么?就是刚才跟你一起下车的那妞。"   林季川脚步一顿,回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有事儿?"   浅紫色头发的女人耸了耸肩:"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跟你说盯紧点你的妞。"   林季川眉头一蹙:"你什么意思啊?"   那女人道:"没什么意思,好心提醒你,那妞不安分,别被绿了。"说完,她就走了。在转身的那一刻,赵明珠心中的得意再也掩饰不了了,志得意满的笑容恣无忌惮地在脸上绽开了花,原本只是想来视奸这妞,没想到还真的让她抓到料了。   不要脸的小贱人,敢跟老娘抢男人,老娘就教你怎么做人。   ……   一中附中初三年级规定学生早上七点就要进班开始早自习,顾盼每天早上六点二十就要起床,顾望起的比她还早,每天五点半就起了,先听半个小时英语,然后再去给自己妹妹做饭,做好饭再喊她起床吃饭,等顾盼出门上学的时候,天也亮的差不多了,顾望会站在院子里抱着收购来的二手英语书背英语,直到八点开始做生意,然后才会放下手中的书。   不过今天计划有变,顾盼出门之后他没有继续学英语,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打开了电脑。昨天他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写了个创业策划书的初稿,今天九点要去找李源,所以准备在九点之前把创业策划书再修一遍,初版策划书越是完善,李源就越好给他提意见,两个人讨论起来也就方便。   大约八点半的时候,他把修改好的文档考进了U盘里,拿着U盘去找李源,然而刚一走出院门,他就看到了正准备往院子里走的赵明珠。   赵明珠刚才又特意回了一趟家,化了个妆,选的是砖红色的口红,还用唇线笔勾勒出了唇部线条,双唇看起来红润饱满极具诱惑力,见到顾望后她轻轻勾了下唇角,目光中带着潋滟秋波:"呦,这么早要去哪呀?"   顾望对她的态度一向冷漠,就当是没看见她一样,继续锁门,赵明珠冷笑了一下,揶揄道:"就你那点破东西,谁还稀罕偷啊?"   顾望没理她,上好锁后转身就走,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站在他身后的赵明珠突然开口,一针见血:"你喜欢那妞。"   顾望的脚步一顿,然后回过头,面色阴沉地看着她,冷冷启唇:"你想干什么?"   "呦,瞧把你吓得吧,看来是真喜欢呀。"言及至此,赵明珠叹了口气,随后听似自嘲实则讽刺地开口,"我还能干什么呀,人家那么有钱,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哪是咱们这种人惹得起的啊,我可跟你不一样,我有自知之明,惹不起的人我不惹,高攀不起的人我也不攀。"   顾望知道赵明珠不怀好意,可是"高攀"两个字就像是针一样刺进了他的心里。   她是公主,他本来就配不上她。   见顾望没说话,赵明珠冷笑了一下,志得意满地继续说道:"你喜欢那妞,那妞喜欢你么?你算个什么东西,人家凭什么就看上你了?有钱的男人玩女人,有钱的女人玩男人,到最后啊,还是有钱人和有钱人在一起,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像你这种穷光蛋,永远不可能吃到天鹅肉!哦,对了,你也不光是个穷光蛋,还是个有故事的穷光蛋,三年呢,小富婆一点也不介意么?她要是真喜欢你,怎么可能不介意?还不是玩你。"   赵明珠字字如针,每一个字都刺到了顾望最难以面对的事实上。   他很穷,除了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什么都没有,她真的不介意么?而且她是公主,就算她愿意跟着他,他也不能接受,因为他什么都给不了她。   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她。   赵明珠再次开口:"我刚从那妞学校门口路过,看见她和一小帅哥从一辆车上下来了,迈巴赫呢,这辈子你能赚到一辆迈巴赫的钱么?对了,小帅哥真挺帅,一看就是有钱人,还去超市给那妞买零食呢,我问他那妞是不是你女朋友,他也没否认,所以我好心劝你啊,把眼擦亮点,别再被富婆玩了,有钱的女人啊,比有钱的男人还坏,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顾望可以罔顾他人对自己的嘲讽,但却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公主,原本淡漠的神色突然阴沉了下去:"我看,你是想死。"   第18章   周一上午, 各科老师陆续下发了二模考试的答案,对完答案后陈暖冬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自己要完蛋, 再加上大姨妈作祟, 小腹坠疼得厉害, 课间操干脆直接请假了,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教室里面怀疑人生。   身上没劲儿,所以她一直在课桌上趴着,原本想睡一会儿,但肚子疼得她睡不着, 只好清醒着挺尸, 同时愁肠百结地思考等成绩出来后该如何跟她妈解释这次没考好的事儿。   高三教学区北边就是操场, 为了班级荣誉, 各班跑操时都会将口号喊得震天响,完全淹没了整个高三教学区,每隔几秒钟,陈暖冬的耳朵里都会传进一声整齐洪亮的"一、二、三、四!", 直至林季川的声音在她脑袋上方响起, 她才惊讶的坐直了。   "陈暖冬。"林季川的声音不大,隐隐还透露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陈暖冬茫然又不解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你没去跑操?"   林季川站在她座位旁边的过道上, 开门见山地质问:"你前天晚上去给谁过生日了?"   陈暖冬愣了一下, 回道:"朋友。"   林季川:"男的女的?"   陈暖冬突然明白了林季川的来意——兴师问罪,可是你凭什么来找我兴师问罪?这种被拷问的感觉又让陈暖冬想到了那根紧系在自己身上的风筝线,继而深吸了一口气, 一字一句反问:"跟你有关系么?"   林季川再次想起了今天早上那个染着浅紫色头发的女人对他说得一番话,心里猛地窜起了一股火气,怒不可遏地喊出了她的名字:"陈暖冬!"   陈暖冬没再搭理她,重新趴到了桌子上。   林季川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了很长时间,直至有人回班,他才对她说了句:"放学一起回家,以后也是,每天都是。"   林季川走了之后,陈暖冬一直在桌子上趴着,额头紧紧地压在胳膊上,鼻尖紧贴桌面,呼吸平稳、规律,内心却暴躁不安,像是有一股炽热的岩浆在翻腾。   身上缠的风筝线、二模的考试成绩、高考的巨大压力……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催化剂一般一点点地激发了她心头那座积怨已久的火山,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林季川对她的感情和态度。   她不是个傻子,从今天早上看透林季川对她撒的那个谎之后,陈暖冬就明白了她哥说的是对的,林季川喜欢她,就是太骄傲了不愿意承认而已。   可是她不喜欢林季川。   更让她倍感压抑和束缚的是,她们全家都喜欢林季川,还摁着她的头去强迫着她也去喜欢,这让她越发地感觉自己像是活在一个早就被规划好的世界里,没有任何自由和选择,身上的那根风筝线扯着她去哪里,她就必须去哪里。   风筝线似乎在越缠越紧,陈暖冬有些喘不上气了,原本平稳规律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她是个人,不是只风筝,更不是吊线木偶,她也有自己的感情,她不想这一辈子都被掌控。   她有自己喜欢的人。   她想去为自己争取一次,哪怕就一次。   她都已经十八了,总不能一辈子都被风筝线缠绕着,不论结果如何,最起码试过。   心头的那座小火山突然爆发了,陈暖冬瞬间屏住了呼吸,下一秒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化学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了,全班人都在看着她,陈暖冬全然忽视了他们的目光,淡定地说了句:"我要请假。"然后自顾自的离开了教室。   班主任办公室就在教室后面,或许是因为今天老赵心情好,或许是因为陈暖冬的脸色确实不太好,老赵格外开恩的给陈暖冬批了半天假。   顺利拿到假条后,陈暖冬从容不迫地离开了班主任办公室,今天早上没骑车,出了校门后她直接打车去了顾望的废品收购站。   收购站大门紧闭,两扇门上还上了锁,她这才想起来顾望今天要去找李源讨论创业策划书的事儿,于是又马不停蹄地去了李源的维修店。   李大帅比维修店内亮着灯,顾望和李源正并肩坐在玻璃柜台后面盯着电脑改策划书,玻璃门突然就被拉开了,两人同时抬头,见到来人是陈暖冬,一个比一个惊讶。   "你怎么来了?"先开口的是顾望,"怎么没去上学?"   这下李源更惊讶了,震惊懵逼地瞪着顾望:"上学?学、学生?"   陈暖冬深吸了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看着顾望,鼓足勇气开口:"我请假了,有事跟你说,你能跟我出来一下么?"   顾望犹豫了,"高攀"两个字又开始在他心里作祟,不断地提醒他自己配不上她,所以应该果断的拒绝她,让她离自己这个穷光蛋越远越好,可是他就是狠不下那个心,开不了那个口,这更让他感觉自己是个无耻的混蛋。   顾望的沉默让陈暖冬有些不知所措,她好不容易攒足了勇气去挣扎一次,事到临头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万一都是她一厢情愿怎么办?   "就五分钟。"陈暖冬怔怔地看着顾望,急切地说道,"我保证就五分钟。"   看她眼圈红了,顾望瞬间就慌了,身体根本不听脑子使唤,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快步朝着她走了过去。   维修店门外的那条人行道挺宽,陈暖冬一路走到了马路边的那棵树下,因为这里人少,站定之后,她不由抓紧了两侧的衣角,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紧张地看着顾望,颤声开口:"我、我给你当女朋友吧。"   顾望呆滞地僵在了原地,没想到她突然来找自己就是为了跟她说这个,那一刻他是高兴的,甚至还有些狂喜,可是这股兴奋却转瞬即逝,因为他不得不面对现实,现实告诉他,他不能接受。   他穷,没钱,还是个被包养过三年的小白脸,他这种烂人配不上公主,拼尽全力才摆出了一副毫不在乎地表情:"我不需要你来给我当女朋友。"   陈暖冬的眼眶酸了,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把眼泪挡回去,她不甘心自己拼尽全力地挣扎一博只换来这样的结果,不死心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喜不喜欢我?"   顾望屏住了呼吸,直接回避了她的目光,沉默了一会儿才艰难开口:"不喜欢。"   陈暖冬:"你看着我说!"   顾望咬紧了牙关,逼着自己正视陈暖冬的双眼,再次摆出了一副对谁都漠然无视地表情:"不喜欢,现在就滚蛋,以后别来了。"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脚步急切慌张,像是在落荒而逃。   陈暖冬呆若木鸡地在那颗树下僵了很长时间,双手还一直紧攥着衣角,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原本平整的白色羽绒服都被她攥出褶皱了,而她的手心里也全是汗,初春的冷风一吹,整片掌心都是冰凉的,与此同时,她似乎还感觉到了风在扯动她身上的风筝线,像是在提醒她,别再挣扎了,你一辈子也摆脱不了这根线的束缚。   叹了口气,陈暖冬抬起胳膊擦了擦眼泪,在心里自我安慰,最起码试过了,别再不甘心了,回去学习吧。   维修店的玻璃门是透明的,顾望回到店里之后猛地把门关上了,门框碰撞发出一声巨响,震得整片玻璃都在发颤,李源当即大喊了一声:"我艹你丫轻点!"   顾望就没搭理他,走回柜台后,却一直没有坐下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朝门外看。李源原本懒洋洋地在椅背上靠着,见状也勾着脖子朝外面看了一眼:"呦,擦眼泪呢,你怎么还把人家小姑娘弄哭了?"   顾望还是没理搭理他,等陈暖冬走了之后,他才叹了口气,颓败地坐回了椅子上,两条大长腿被狭窄的空间挤的有些憋屈,特想一脚把挡在膝盖前的玻璃柜台踹翻,就在他即将忍无可忍的时刻,李源伸手摁在了他的大腿上,怒喝:"你他妈敢!"   顾望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言简意赅:"手拿开。"   脾气还不小。虽然李源也觉得一直把手摁在他大腿上不合适,但又怕他真的一脚把自己柜台给踹翻了,灵机一动,伸手把趴在他脚边的白猫从地上拎了起来,放到了顾望的腿上,话里有话地对自己的小白猫说:"趴地上多没意思啊,趴他身上,一会儿就能把你炸天上。"   顾望咬了咬牙,强压下了心头那股想爆炸的狂躁,却依旧没有开口说话。   "吵架了?"李源试探性地问,"跟我说说,我开导开导你?"   顾望沉默了很长时间,启唇时,低落的语气中不由带上了几分柔和:"她问我,能不能当我女朋友。"   李源大概明白了什么:"你把人家拒绝了?"   顾望闷闷地"恩"了一声。   李源冷哼了一声:"你把人家拒绝了,回来搞得跟被人家拒绝了一样,你丫狗不狗?"   顾望叹了口气,万般无奈地说道:"我配不上她。"   李源反问:"你觉得这世界上谁能配得上她?比你有钱的?还是比你帅的?还是比你有钱又比你帅的?"   顾望蹙起了眉头,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李源白了他一眼,握住鼠标,把word文章缩到了最小:"自己想吧,想通了再喊我,我看会儿甄嬛传。"说到这,他还引经据典了一下,"当初果郡王追嬛嬛的时候嬛嬛也觉得自己配不上果郡王,后来不还是在一起了,唉?也不对,后来奸情败露,果郡王就被弄死了。"   顾望冷冷地盯着李源,真是想一脚把这逼的柜台踹翻。   第19章   高三年级的老师工作效率很高, 学生们周六考完试,成绩周一晚上就出来了,陈暖冬考了全年级第三十二名, 比一模的时候下降了二十三名, 得知成绩的那一刻, 她整个人都是颓的,诸事不顺人生惨淡,晚上回家后还挨了她妈一顿训,而且她妈还要求她下次月考必须要考回年纪前十,不然以后周日晚上还要再加一节补习课。   压力很大, 生活坎坷, 但陈暖冬也不打算继续反抗了, 反正她也抗争不过, 不如听她妈的话好好学习,所以之后她就再也没去找过顾望,甚至都没给他发过一条微信或打过一个电话。   反正他也不喜欢自己,那就别再去烦他了。   三月过半, 四月将近的时候西辅市迎来了第一场春雨, 雨是头天晚上下起来的,滴滴答答地落了一整晚, 第二天早上依旧连绵不绝, 整座西辅市都被笼罩在这片蒙蒙雨幕中了。   担心陈暖冬骑车上学不安全,于是陈凉夏特意起了个大早,要开车送自己妹妹去上学。   六点二十还没吃完早饭, 门铃就响了,用脚趾头想想陈暖冬就知道这个时候来的肯定是林季川,既然她哥要送她上学,肯定是要带着林季川一起。   果不其然,第一声铃响还没落下,她哥就冲着她努了努下巴:"小林,去开门。"   陈暖冬忿忿不平地把最后半块面包全塞进了嘴里,给林季川开门的时候,两个腮帮子还是鼓囊囊的。   "还没吃完呢?"林季川看着她问道。   但还不等陈暖冬回答,她哥就从餐桌旁站了起来:"吃完了,现在就能走。"   "没!"陈暖冬硬是把那口面包生咽了下去,赌气似地回到了餐桌旁,一口气把剩下的半杯奶喝完了。   面包遇到奶在胃里膨胀,然后陈暖冬后悔了,撑死了。   今年过年的时候,陈凉夏刚换了一辆银灰色的玛莎拉蒂GT,三人坐电梯下到了地下停车场,林季川平时也是个豪车爱好者,一看到陈凉夏的车眼就亮了,又是惊喜又是羡慕地问:"哥你什么时候换的车?"   "过年刚换的。"陈凉夏拿出钥匙打开了车锁,"你不是早就会开车了么,高考完你爸就该给你买车了吧。"   "我爸让我先去考照。"林季川看了陈暖冬一眼,顿了顿语气,道:"而且还不知道去哪上大学呢。"   陈凉夏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正在发呆的陈暖冬,欲言却又止,最终轻轻叹了气,对林季川说道:"你考驾照的时候带着我们暖冬一起考吧,你都开了好几年车了,我们暖冬还没摸过车呢。"   "行啊。"林季川扭头看向了陈暖冬,"高考完咱俩一块考驾照去?"   刚才陈暖冬一直没说话,现在话题突然就跑到她身上了,来不及反应就脱口而出地回答:"不去,我要去学吉他。"   林季川纳闷:"你怎么突然就要去学吉他了?"   陈暖冬愣了一下,慌乱地解释道:"我、我觉得帅!"   陈凉夏听后笑了,无奈地说道:"她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迷上了beyond,天天回家听《海阔天空》,这两天还学着人家唱粤语,你知道什么是鬼哭狼嚎么?她就是。"   陈暖冬不乐意了:"我怎么就鬼哭狼嚎了?"   陈凉夏一边开车一边回:"我今晚就给你录音,你听听就知道了。"   陈暖冬不说话了,再次想到了视频里站在顾望身后弹贝斯的那个女孩,突然烦躁了起来,还特别不服气,我哪比她差啊?紧接着字句铿锵地开口:"反正我觉得我唱得好,比所有弹贝斯的唱得都好,全世界第一好!"   林季川实在是理解不了她的逻辑:"你不是要学吉他么?怎么又扯到贝斯了?"   陈暖冬忿忿不平地回答:"因为我不喜欢贝斯,特别不喜欢,以后看见一把我就砸一把,看见两把我就砸一对儿!"   林季川愣住了:"大早上谁惹你了?脾气这么大?"   陈凉夏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们家陈仙女就跟吃了炸.药包一样,一点也不能惹,一惹就炸,现在家里除了我妈,没人敢惹她。"   林季川想了想,试探性地问:"因为二模啊?"   陈暖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林季川赶忙放低了姿态,好声好气地说道:"哎呦,考得好怎么了?考不好又怎么了?不就是场考试么。"   陈凉夏接道劝道:"就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尽力而为就行,考试结果就是个分数,分数又不代表一切,现在高分低能儿多了去了,我可不想让我妹妹因为学习学成了傻子。"   陈暖冬叹了口气,委委屈屈地说:"你说咱妈怎么就不这么想啊,我下次要是考不进去年纪前十,她又要给我加课了。"   太后的决定,谁都不能改变,陈凉夏只能说道:"忍忍吧,高考完就解放了。"   陈暖冬很想问问,要是忍不了了怎么办?   今天雨天,开车送孩子上学的家长还挺多,一中门前的那条马路几乎被堵了个水泄不通,陈凉夏的车根本拐不进去,所以陈暖冬和林季川只好在路口就下车了,然后打着伞往学校走。   天气阴沉,乌云压顶,陈暖冬本就低迷的情绪更加压抑了,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闷沉的像个罐头,林季川犹豫了一下,突然伸出手抓住了陈暖冬的伞柄把伞从她手里抽了出来,同时把自己的伞挡在了她的头顶。   陈暖冬又急又气地瞪着他:"你干嘛呀?"   "来,哥开导开导你。"林季川一边收她的伞一边说,"你就是对自己要求太高,年级三十二还觉得不好?那你让人家年级三百二的怎么想?"   陈暖冬:"是我对自己要求高么?是我妈对我要求高!"   林季川打着伞催促道:"往前走,别一说话就站着不动。"   陈暖冬白了他一眼,一边走一边抱怨:"都是因为你考了年级第一,你要是不考年级第一,我妈也不会这么生气,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林季川无奈:"那还怪我太优秀?"   陈暖冬不说话了。   林季川继续开导她:"听哥跟你说,你可以难受,当没必要啊,高考对大部分人来说确实很重要,但你来说就是一场小考试,考得好锦上添花,考不好也不影响你以后的发展,你的起跑线对很多人来说就是终点,你怕个屁啊。"   陈暖冬白了他一眼:"你这是劝我上进了还是劝我不学无术呢?"   "我是劝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林季川道,"再说了,你一小姑娘这么努力干什么?会花钱不就行了么。"   陈暖冬都被他的歪理逗笑了:"来你给我分析分析,什么叫会花钱就行了?"   林季川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以后要是娶了老婆,我老婆什么都不用会,不用做饭,不用洗衣服,也不用带孩子,这些保姆阿姨都能干,没有用钱解决不了的事儿,更不用考年级第一,只要会花我的钱就行,知道为什么吗?只有她努力花钱,我才能有动力赚钱,不然我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啊?所以当个女人啊,最重要的不是学习好,是会花钱。"   陈暖冬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五秒钟后,不可思议地开口:"我竟然,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林季川还拽上了:"切,哥就是真理。"   陈暖冬:"你是不是想通过这种方式麻痹我的思想,让我永远也考不过你?"   林季川:"呦,这都让你看出来了,你也不傻啊。"   陈暖冬又白了他一眼,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腕表,距离迟到还有五分钟时间,赶忙加快了步伐,同时急切地对林季川说道:"走走走赶紧走,马上迟到了。"   紧接着两人就是一路小跑,急促的步伐淌起了一路水花,但是在路经学校门口的小超市的时候,陈暖冬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猛然扭头朝着小超市门口的那棵梧桐树看了一眼,微微蹙起了眉头。   林季川跟着她停了下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超市门口:"你要去买东西啊?"   陈暖冬摇了摇头,站着没动,怔怔地盯着那棵刚抽了新叶的梧桐树。   她刚才好像……看到了顾望,但是一扭头就没人了,要不要走过去看看?   正当陈暖冬犹豫地时候,林季川催了她一句:"罚站倒计时啊。"   陈暖冬回神——顾望怎么可能来找她呢?不让她滚蛋就不错了,然后失落的叹了口气,再次抬起了脚步,和林季川一起急匆匆地朝着校门跑了过去。   等陈暖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校门后,顾望才打着伞从那棵树的后面走出来,伞下光线昏暗,他的神色晦暗不明,心情却比神情更加复杂。   他不喜欢那个男孩,更不喜欢她和他并肩而行,有说有笑。   她已经半个月没跟他联系了,他也忍了整整半个月,每天都像是一头被关进了笼子里的困兽,拼命压抑着内心的暴躁和焦虑,不停地在牢笼内自我折磨,明知道被关起来是罪有应得,却又迫切地期待着一个被释放的机会。   昨晚下了一场雨,潮湿的空气中不仅弥漫着土腥气,还让他嗅到了期待已久的机会。   今天早上顾盼上学后,他犹豫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屈服于内心的那股渴望了,从鞋架上拿了两把伞,匆匆去了她的学校。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给她送伞,她上学还能不知道带伞么?但他确实是这么做了,因为这是他唯一一个能从笼子里走出来的正当理由,可是他没想到会看到她和另外一个男生有说有笑。   看那个男生的穿着打扮,不难判断出他的家境很好,"高攀"两个字再次开始在顾望心头作祟,自己配不上她,那个男孩却可以,但与此同时,他又放不下,不甘心。   她是公主,他仰望着她,心甘情愿匍匐在她的脚下,渴望当她的不二臣,却又不愿意让别的男人和他一起仰望。   他是自卑的,却又是自私的。   深吸了一口气,他拿出了手机,冷静又沉着地给她发了条微信:【中午我在九里巷等你。】   九里巷,一中后门边的那条小胡同。   但是陈暖冬看到这条微信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当时她正在食堂吃饭,先是像做梦一样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然后乐成了傻子,再然后,高冷地回了两个字:【不去。】   顾望很快就回了过来:【那就晚上。】   陈暖冬还是回复:【不去。】   顾望的态度很固执:【那我就一直等你。】   第20章   因为顾望的一条微信, 陈暖冬整整一个下午都是魂不守舍的,两节连上的语文课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脑子想得都是九里巷。   去呢?还是不去呢?   心里的那盏天平毫无悬念地倾向了"去", 但是凭什么你让我去我就去啊, 我不要面子的么?   想着想着, 陈暖冬突然想到了九里巷巷口有一家特出名的烧烤店,这家店卖的烤烧饼夹羊肉串简直一绝,于是在晚饭前的那节大自习课上,她偷偷摸摸给周梦然塞了张小纸条,上面写道:"你晚上想不想吃烧饼夹羊肉串?"为了增添诱惑力, 她还特意在小纸条上画了几串羊肉串, 然后又画了个小箭头, 补充道, "我请你,再给你来杯鲜榨豆浆。"   不出二十秒,周梦然就把纸条传了回来:"想想想想想!"   陈暖冬在纸条上回复:"好,等我, 我下课就去给你买!"   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周梦然觉得有猫腻,又回道:"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陈暖冬眼也不眨地在纸条上写道:"因为我爱你呀!"   周梦然看完纸条上的回复后直接拆穿了她虚伪的谎言:"陈暖冬同志, 你这几天很不正常啊, 怕是外面有狗了吧?打着我的名义去见你的狗?"   陈暖冬回:"怎么可能?就算我外面有狗了你还是我的最爱!"   周梦然:"呸!"   陈暖冬扭头朝着周梦然做了个鬼脸,周梦然不甘示弱地回了她一个鬼脸,然后不发声地跟她说了五个字:"多孜然, 多辣!"   陈暖冬伸手比了个OK,而后将小纸条撕碎了,抬头看了一眼黑板正上方挂着的圆表,四点四十,这节大自习五点半才结束,还有五十分钟的时间,不能再浪费了,于是打开了化学卷子,拼命克制着内心的激动和期待静下心来学习。   五点半的下课铃声就像是运动会上的发号枪,铃声响起的那一刻陈暖冬直接把手里的笔扔了,"嗖"的一下就窜出了教室,以领先全年级的速度第一位冲出了教学楼,然后直奔学校后门。   九里巷说是条巷子,实际上就是一条窄胡同,巷口开着几家饭店,相对于巷子里来说比叫热闹,跑到烧烤店门口的时候,陈暖冬先深呼吸了几口气,等到气息稳定下来,才故作淡定地慢悠悠地朝着巷口走过去。   骤雨初歇,窄巷幽深,顾望一直在巷子里等她。陈暖冬一走到巷口看到他了,但却没朝他走过去,定定地站在巷口。   顾望突然有些紧张,深吸了一口气,朝她走了过去,然而她却转身走了,他立即加快了脚步跑去追她,跑出巷子才发现她根本没走远,只不过是走到了巷口的那家烧烤店门口。   随后陈暖冬狡黠地看了顾望一眼,昂首挺胸地走进了烧烤店。   顾望无奈地笑了,他明白了公主的意思,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我是来买烧烤的,不是来见你的。略微思考了几秒钟,他又转身回了巷子,巷子深处有一处拐角,他一路走到了那里,然后转进了拐角,躲在了墙壁后。   十几分钟后,陈暖冬拎着东西从烧烤店里出来了,却没看到顾望,立即左顾右盼地寻找他的身影,可扫视遍了整条街也没看到他的人。   不会是走了吧?还是又回巷子了?   然后她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巷口,朝里看了一眼,没人,不由蹙起了眉头,站在巷口犹豫了一会儿,抬步走了进去。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巷子空无一人,又窄又深,陈暖冬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有点害怕,于是轻轻喊了一声:"顾望?"   没人回应,不会是真走了吧?那让我来干什么呀?然而就在她路经拐角处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了一声带着笑意的:"刚才是你喊我?"   陈暖冬顿住了脚步,一扭头就对上了他的狡黠目光。   我不要面子么???   为了维护自己面子,陈暖冬转身就走,顾望立即抓住了她的手腕,慌忙道:"别走。"   陈暖冬斜眼瞧着他,板着脸问:"干嘛呀?"   顾望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就是想见她,却不知道见到她之后该做什么,甚至连一句"我想你"都说不出口,一但说出这三个字,就意味着他承认了这份感情,可是他这种烂人配不上公主,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他没底气。   他喜欢她,却又克服不了心里的那股深切的自卑感,"高攀"两个字再次开始作祟,他突然就后悔了,不该一时冲动约她出来见面,嗓子就像是被封上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沉默了很长时间,慢慢松开了她的手腕:"我欠你了一千块钱……"   陈暖冬就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心头的那股激动劲儿瞬间就冷却了下来,愤怒又难以置信地质问:"就因为钱的事儿?"   顾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我来还你钱。"   陈暖冬怔怔地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你觉得我缺你那一千块钱么?"   顾望没说话,却不由攥紧了双拳。   陈暖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启唇,一字一句道:"顾望,我告诉你,我这辈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更不缺你那一千块钱,所以我根本不在乎你有钱没钱,更不在乎你过去经历过什么,我在乎的是你的未来,我以为你也和我想的一样,但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你就是个自卑的混蛋。"   顾望叹了口气:"我就是个混蛋,配不上你。"   陈暖冬的眼圈红了,委屈的想哭,但却咬牙强忍着没哭,吸了吸发酸的鼻子,赌气开口:"我也觉得你配不上我,我又有钱又漂亮,你就是个自卑的穷光蛋,十个你加一起也配不上一个我,所以你再也别来找我了,反正我也不想看见你,一千块钱你就自己留着吧,我这种富二代不差钱。"她故意将这句话说的字句铿锵,但说完才发现根本就不解气,心里好像更堵了。   顾望则一直沉默不语,神色极其平静,内心却波澜壮阔。   在他心里,她就是公主,他仰望着她,却又想独占她的光芒,明知自己配不上她,却又极其渴望成为她的不二之臣,这种渴望是压力,也是难以抵挡的诱惑力,能深深地吸引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诱惑他不顾一切地释放野性冲破牢笼。   这种诱惑力在陈暖冬转身离开的那一刻飙至了顶峰,顾望的理智彻底覆灭了,心里那头阴暗又自私的野兽又赢了,他想,独占公主。   紧接着他的行为就失控了,猛然从她的背后揽住了她的腰,强行将她抱进了自己怀里,那一刻他似乎还闻到了她身上散发的香味,清幽淡雅,但却像血腥味一样刺激到了他,继而一口咬住了她的右耳,粗喘了几口气,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说道:"今天早上跟你一起走的那个人是谁?"   陈暖冬被突如其来的攻势吓得不轻,还发出了一声惊呼,刹那间脑子里一片空白,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又被顾望扳着肩膀用力抵在了墙上:"我再问你一边,今天早上跟你一起走的那个人是谁?"   陈暖冬被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甚至连嗓音都在发颤:"朋、朋友……"   顾望微微垂下了双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双唇,继续质问:"什么样的朋友?"   陈暖冬又急又害怕,怯生生地说道:"就是、就是朋友……"   顾望没再说话,一直盯着她的双唇看。她的唇红润、饱满,像是一颗熟透了的樱桃,唇角还微微上扬,勾勒出了一股说不出的诱惑力。   一时间,他的喉咙有些发干,喉头滚动了一下,俯身封住了她的唇。   他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细腻柔和地轻噬慢舔,将她双唇的柔软体验了一个遍才撬开了她的牙关,入侵,占有,纠缠。   夕阳缓缓西归,窄巷幽深寂静,偶尔能听到水滴从屋檐落下坠入水洼中的滴答声。陈暖冬的脑子就像是被雾化了,思绪白茫茫一片,甚至已经忘了如何呼吸,一吻结束后,她的脸都被憋青了,额头上都已经冒出了青筋,顾望不得不提醒她:"喘气!"   她这才大喘了一口气,就像是被突然解封了一样,可脑子里还是一团空。   顾望舒了口气,将她揽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最终还是没忍住将憋在心里半个月的那句说了出来:"我想你了。"   过了好长时间,陈暖冬的脑子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脸颊红的发烫,顾望俯身将唇贴近了她的耳畔,低醇的嗓音中带着些许紧张:"我……缺个女朋友。"   陈暖冬浑身一僵,结结巴巴地问:"然、然后后呢?"   顾望一字一句地说:"陈暖冬,你当我女朋友吧。"   幸福原来的太突然,陈暖冬有点懵:"为什么呀?"   "因为我喜欢你……"他很想把这句话说的底气十足,可语气中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卑微。   陈暖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傲娇地哼了一声:"我要考虑考虑。"   公主的面子必须要给,所以顾望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你要考虑多久?"   陈暖冬:"看我的心情吧。"   顾望:"怎么样才能让你心情好?"   陈暖冬话里有话地问:"你上的高中时候就没哄过女孩么?"   顾望听出来了这是陷阱题,但还是如实回答:"哄过。"   陈暖冬生气了:"那你就不会哄哄我么?"   顾望:"你不一样。"   陈暖冬:"我怎么不一样?"   顾望认真地回道:"你是公主。"   第21章   日期一过四月, 时间就跟箭似的从眼前飞过去了,日子好像还没怎么过呢,黑板上记录的高考倒计时就只剩下四十几天了, 这也就意味着,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就要高考了。   但是现在陈暖冬紧张的却不是高考,而是一个星期后的三模考试,如果三模考不进年级前十的话,她妈就要给她加课了。   她不喜欢被那根风筝线束缚,更害怕这根线会越缠越紧, 终有一天, 她会无法呼吸, 于是就开始拼了命的学习, 早上五点就起床背书,晚上刷题刷到凌晨一点,忙得都顾不上休息,更别说谈恋爱了, 时间全部用来学习, 就连上厕所的时候手里都要抱着本《高考英语作文典范》。   其实她也不想冷落顾望,但考试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她身不由己, 而且计划还赶不上变化,她原本是想每天晚上放学的时候让顾望来接她,这样他们两个就能一起走一段路了, 但是高考将近,她妈的担忧也突然多了起来,总觉得她和林季川骑车上学不安全,生怕他们在高考前出什么事,特意安排了司机每天开车接送他们两个上下学,这样一来她几乎就没有时间和顾望见面了。   三模考试的日期是四月二十九号,周五。但是从周一早上陈暖冬就开始紧张了,一想到即将到来的考试整颗心都是慌得,生怕自己再考砸了。   然而越是紧张她就越是着急,越着急她的压力就越大,压力一大她就更紧张了,心态上彻底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的状态,到了周三的时候甚至都愁得晚上睡不着觉,从床上爬起来学习吧还进不了状态,一直转辗反侧到凌晨两点半,依然是睡意全无,然后她拿起了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顾望打个电话。   虽然顾望有每晚自学至凌晨的习惯,但两点半了还能不睡觉么?纠结了几分钟,陈暖冬还是想给他打个骚扰电话,因为她迫切的需要人安慰。   电话响了三声还没人接,她就知道顾望应该是已经睡着了,虽然失落,但也不想吵醒他,于是立即把电话给挂了,但是没想到半分钟后顾望竟然把电话给她打回来了,惊喜地同时迅速划开了接听键,躲在被窝里压低了嗓门说:"是我是我!"   "怎么了?"顾望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中透露着难掩的困倦和睡意,一听就知道是刚被吵醒了,抵抗着困意在和她打电话。   陈暖冬有些愧疚,不好意思地问:"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顾望故意逗她:"是,睡的正香呢。"   陈暖冬叹了口气:"哎呦你看你,怎么这么不含蓄啊,你要是说'没有,我就一直等着你电话呢',我肯定特别感动,你一点都不会哄我开心。"   顾望反而被她逗笑了:"到底谁不含蓄?"   "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陈暖冬不跟他闹了,惆怅不已地说:"我睡不着怎么办?"   顾望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后天就三模考试了,我紧张,特别紧张,我怕我考不好,万一我考砸了怎么办?"这一段时间他们两个只能通过手机联系,每次发微信或打电话的时候,陈暖冬几乎三句话离不开三模。顾望完全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和压力,但没想到能紧张地晚上睡不着觉,这种状态上考场肯定也不行,她需要缓解压力,想了想,他对着电话说道:"明天请假吧,我带你去爬山。"   陈暖冬直接懵了:"人家都在学习,你带我去爬山?"   顾望解释道:"成绩的好坏也不在于明天一天,你太紧张了,需要放松。"   陈暖冬觉得顾望说的有道理,可是理是这么个理,事儿不是这么个事儿啊:"明天要是不学习的话,我心里肯定会特别愧疚,我会觉得我没有努力。"   顾望安抚道:"你已经很努力了,你现在需要的不是继续努力,是学会劳逸结合,再这么学下去你就要学傻了。"   "你以为我愿意啊。"陈暖冬可怜巴巴地抱怨,"我要是考不进年级前十,我妈不会放过我的!"   顾望斩钉截铁地回道:"你一定可以考进年级前十。"   陈暖冬毫无底气:"可是我觉得我不行。"   顾望:"你可以。"   陈暖冬:"你怎么这么确定啊?"   顾望一字一句道:"因为我相信你。"   虽然陈暖冬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但顾望对她的肯定还是给予了她莫大的鼓舞,好像从来都没有人对她说过"我相信你"这四个字,尤其是她妈,她妈对她就只有越来越高的要求和达不到要求时的不满意,从未有过满意或者肯定,如果她妈能对她说一句,哪怕就一句"我相信你",她或许也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压力了。   "谢谢你呀。"陈暖冬很感动,但还是有几分犹豫:"我要是请假跟你去爬山,算不算逃学旷课?"   "不算。"顾望干脆直接替她拿了主意,"明天早上八点,我去学校门口接你。"   "那、那我怎么跟班主任请假啊?"陈暖冬一时有点拿不定主意,"说我生病了?还是家里有事?明天肯定不能让我妈知道我请假了,我要先去学校再请假。"   顾望不假思索:"把你们班主任电话给我,我替你请假。"   陈暖冬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突然有点激动,像是突破常规寻求刺激:"你是要装我爸还是要装我哥?"   顾望回道:"看你想喊我什么了。"   陈暖冬发现自己被套路了,气呼呼地说道:"哪个我也不想喊!"   顾望:"那我就实话实说了,跟你班主任说我是你男朋友,要带你去约会。"   "你才不是我男朋友呢,我可没答应当你女朋友。"陈暖冬傲娇地回道:"而且我也不跟你约会,我现在心里就只有学习,我要考进年级前十!"   "你都快学傻了。"顾望无奈道,"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放下学习和考试,马上就去睡觉。"   陈暖冬叹了口气:"可我放不下怎么办?能放下我就不给你打电话了。"   "从现在开始听我的。"顾望不容置疑道:"挂了电话,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安心睡觉。"   陈暖冬就是不想挂电话,安静了一会儿,对着电话说:"我想你了,你想我不想?"   顾望简洁又认真地回答:"想。"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后,陈暖冬的心态平稳了一些:"那我挂了,明天见。"紧接着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忙不迭叮嘱道:"你要继续想我,睡觉的时候也要想我。"   顾望笑了:"好。"   "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后,陈暖冬终于有了困意,但却没有立刻闭眼睡觉,而是打开了微信,轻声给顾望发了条语音:"我也会继续想你的。"然后才放下手机睡觉。   清晨五点,闹钟就响了,但陈暖冬才刚睡了两个小时不到,被铃声吵醒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是懵的,顿觉生无可恋,但潜意识里的第一个反应却依然是三模和复习——今天该背英语作文范文第49篇了,背完还要写两篇完型填空和阅读理解。   虽然起床很痛苦,但挣扎了几分钟后,她还是咬着牙从床上爬了起来,懵着脑袋行尸走肉般去了卫生间洗漱,打开灯看到镜子里面的那张脸的那一刻,她甚至想哭,头发蓬乱、脸肿眼青,一点也不漂亮了,但眼下除了自我安慰之外,她也没别的办法了,谁让她二模没考进年级前十呢?   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了心头的委屈和悲愤,她打开了水龙头,迅速洗脸刷牙,洗漱完就开始背书。高考英语作文不长,再加上她英语基础好,十分钟就背完了一篇文章,然后就开始做题、对答案、批改、纠错,一直到五点五十的闹钟响起,她才匆匆地合上了纠错本,抓紧时间换衣服梳头,然后提着书包下楼吃饭,吃完饭就和林季川一起去上学。   去学校的路上,车开了还没几分钟她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但也就是个闭眼的功夫司机就把他们俩送到学校了,被林季川喊醒的那一刻,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要去干什么?   "昨晚又熬夜了?"林季川看着她的黑眼圈,有点心疼,宽慰道,"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不就是个三模么,又不是高考,再说了,就算你高考考不好又能怎么样?还愁没大学上么?大不了直接出国。"   陈暖冬知道林季川是在安慰她,但是他理解不了她的处境——令她倍感压力的不是高考和成绩,是她妈的高要求——所以她什么也没有说,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闷声说道:"走吧。"   林季川跟着她下了车。两人一同朝学校大门走的时候,陈暖冬一言不发,满心想得全是明天的三模考试,眉头一直蹙着,一看就心事重重,林季川扭头看了她几眼,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觉得你现在一点也不像十八,像三十八。"   陈暖冬瞪了他一眼:"你才三八呢。"   "我就是跟你打个比方。"林季川解释道,"行了你也别惆怅了,我今天中午请你吃饭,想吃什么随便点。"   "啊?不、不、不用!"陈暖冬生怕请假的事儿露馅,慌忙找了个借口拒绝了:"我要、我要和周梦然一起吃饭。"   林季川毫不在意:"带着她一起呗。"   陈暖冬斩钉截铁地回绝:"不,我们俩不和你一起吃饭,你以后也少来我们班,现在我们班主任总觉得咱俩有奸情。"   一听这话,林季川还有点高兴:"那又怎么了?有就有呗,我又不嫌弃你。"   陈暖冬没接他的话,再次重申:"反正你今天别来找我,安安心心地复习吧,明天好好考试。"   第22章   陈暖冬进班的时候早自习还没有开始, 但班里大部分学生已经进入早读状态了,朗朗背书声不绝于耳。周梦然在背生物,陈暖冬刚一坐到位置上她就给她来了个突击提问:"细胞的增殖方式有哪些?"   陈暖冬脱口而出:"有丝分裂、无丝分裂和减数分裂。"   "胚胎发育的几个阶段分别是什么?"   "受精卵, 卵裂期, 桑椹胚, 囊胚,原肠胚,胎儿形成。"   周梦然:"不错,满分。"   陈暖冬朝她抛了个电眼:"那你看,我生物小公主的名号是白来的吗?"   "呦呦呦你厉害。"周梦然一边翻书一边自己押题, "上次考试生物选修考了发酵技术和微生物, 我觉得这次考试肯定会考胚胎技术和基因工程。"   刚才背书不紧张, 现在一提考试陈暖冬突然就紧张了起来, 烦躁不已地说:"我真是不想考试。"   周梦然回了她一句:"你以为我想啊?"   紧接着陈暖冬叹了口气,一边翻必修一的生物书一边说:"我有时候就在想啊,我要是有个人生快进遥控器就好了,一下子快进到十年后, 老公孩子热炕头, 还考什么试学什么习高什么考。"   周梦然:"你想的倒是美。"   陈暖冬置若罔闻,继续说道:"我比较喜欢女孩, 以后要是有女儿了, 就让你给她当干妈。"   周梦然:"那我就努力生个儿子出来,娶你们家女儿,然后继承你们家家产。"   陈暖冬接道:"那你看咱俩也算是准亲家了吧, 我现在有一事相求,你一定会答应的吧我的然然?"   周梦然一愣:"我擦,你套路我?"   "我是有事儿求你。"陈暖冬先环顾了一圈教室,确定老赵不在之后,上半身往周梦然那边靠了一下,压低了嗓门说:"我今天要请假,但不能让林季川知道,他中午要是来找我,你就跟他说我出去买饭了,晚上也是一样。"   "为什么不能让林季川知道?"话音一落周梦然就知道答案了,惊道,"你要逃学?"   陈暖冬慌忙环顾四周:"嘘!你小声点,什么逃学啊,我请假!"   "请假为什么不能让林季川知道?你最近好奇怪啊。"周梦然的语气停顿了一下,诧异地看着陈暖冬,"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陈暖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对周梦然坦白了:"恩。"   周梦然震惊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跟谁啊?"   陈暖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严肃叮嘱道:"你别跟别人说,我就跟你说了,你说出去我就死定了。"   两人是死党,周梦然很了解陈暖冬,所以就算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仔细想一下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不会是,顾望吧?"   陈暖冬吸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恩。"   周梦然震惊又错愕:"真是顾望?你脑子是有病吗你跟他谈恋爱?你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么?"   都是因为王胜那帮小流氓散布的谣言,所以很多人都对顾望有偏见,周梦然就是其中之一,这就是人言可畏,陈暖冬明白这个道理,然后一字一句地回道:"我当然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我才喜欢他,他真的很好。"   周梦然彻底无奈了:"你是不是被他洗脑了?哎你是不是还打算出钱养他?"   陈暖冬有点不高兴了,反驳道:"我才不养他呢,我要让他养我!"   "我看你也就是想想。"周梦然继续质问道,"你要逃学也是他撺掇的?"   陈暖冬急了:"我都说了是请假。"   周梦然置若罔闻,气急败坏道:"这就是你说的很好?在你高考前勾引你谈恋爱,三模考试的前一天撺掇着你逃学旷课?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顾望就是个出了名的人渣,他只会让你堕落!"   "我再跟你说一遍,他不是人渣!"陈暖冬的脾气突然就上来了,"反正我今天就是要请假。"   周梦然的脾气也上来了:"那你就别想让我替你撒谎!"   陈暖冬瞪了周梦然一眼,干脆不理她了,捂着耳朵开始背书,周梦然也不理陈暖冬了,两人各背各的书,就跟较劲儿似的,一个比一个声音大。直到早自习结束,班主任老赵站在教室门口朝着陈暖冬招了招手,两人之间的冷战才结束,是陈暖冬先瞥了周梦然一眼,然后郑重交代:"我把事儿都跟你说了,你必须要帮我兜住!"   周梦然瞪了陈暖冬一眼:"我就不该问你!"   陈暖冬笑了一下:"周梦然同志,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哦,晚上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   周梦然笑骂:"滚蛋!"   随后陈暖冬就去找了老赵,老赵告诉她刚才她哥给他打了个电话,说家里出了点急事,要给她请一天假,让她现在就回家,陈暖冬听后立即装出了一幅着急的样子,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背着书包走了。   顾望一直在学校外面等她,陈暖冬一出校门就看到他了,将近一个月没见,她真的很想他,不知不觉间就加快了脚步,几乎是一路狂奔到了顾望面前,特别想直接扑进他怀里,但是在学校门口,又怕被老师看见,只好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克制着自己的冲动,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好想你啊。"   顾望的呼吸一窒,心里某个地方塌陷了一块,很想将她抱进怀里,却又明白她的顾忌,只能简单地对她说一句:"我也想你了。"   有他这句话,陈暖冬就放心了,然后问道:"你要带我去哪爬山?"   "西邑。"西辅市西边的一座城市,开车走高速也就一个半个小时的时间,"我把李源的车借过来了。"   陈暖冬这才注意到停在马路边的那辆银色金杯,突然有点小激动,有种挣脱束缚和压力的自由感,双眼闪亮亮地看着顾望:"我们要去多久?"   顾望道:"快的话下午就能回来,应该不影响你上晚自习。"   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陈暖冬已经很满足了。走到车旁后,一拉开副驾驶的门,她就看到车后座上放着满满两大兜零食,惊喜不已地问:"都是给我买的吗?"   顾望笑着回:"恩。"   陈暖冬道:"不给盼盼留么?你就不怕她生气?"   "那就不告诉她。"   陈暖冬笑了:"你可真是亲哥。"   等陈暖冬系好安全带后,顾望才缓缓踩下了油门,扭转方向盘,调换车道,面包车平稳又迅速的在宽阔的马路上行使了起来,一路朝西而去。   陈暖冬特别兴奋,像是终于挣脱了枷锁一样,慢慢地卸下了心理负担,一直扭着头朝车窗外看,就好像以前从未来过西辅这座城市一样,看什么都新鲜,还跟顾望感慨了一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大西辅这么好看,天真蓝啊。"   顾望知道她现在是心情好了,带着笑意说道:"一直很好看。"   陈暖冬突然想到了顾望和顾盼不是西辅人,从临省安市来的,然后回头看着他,问:"安市什么样?"   四年没回去了,顾望还花时间回想了一下:"安市不是省会,没有西辅这么繁华,但是生活节奏慢,比较适合居住。"   陈暖冬想了想,道:"要不咱俩今天不去西邑了吧,去安市?"她很想去他成长的城市看一看。   顾望无奈道:"时间不够。"   陈暖冬遗憾地叹了口气:"那好吧,等我高考完你再带我去吧,我想去你的高中看看。"   顾望好奇地问:"为什么?"   陈暖冬毫无保留地回道:"因为我喜欢你呀。"   顾望怔了一下,脸颊隐隐有些发红,像是卑微的奴隶受到了公主的抬爱一样,他受宠若惊,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报答她的喜欢,沉默了很久,他缓缓启唇,像是在发誓一样,语气郑重地地说道:"以后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我也是。"陈暖冬语气坚定地回道,"我也会陪着你。"   顾望的心猛然一颤,他什么都没有,和她在一起的勇气无非是她对自己的喜欢,其实他很想问问她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这种什么都没有的穷光蛋,但是他没勇气开口,怕她生气,然而陈暖冬似乎已经看出来他在想什么了,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觉得我不够聪明,光是看学习这方面就知道,每天累死累活地学可能还考不过人家随便搞搞的,但我个人认为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所以我这辈子要是想发家致富,靠自己是不可能了,只能靠你了,我觉得你以后一定前途无量。"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坚定,像是寒冬的暖阳,真的能给他一股无畏前途的力量。   "你就不怕,自己看走眼了?"他问。   陈暖冬语气笃定:"不怕。"   就凭她这两个字,他就在心底发誓自己要对她好一辈子。   陈暖冬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你的策划书写完了么?"   顾望回道:"写完了。"   陈暖冬立即追问:"联系投资公司了么?"   顾望:"联系了,还没出结果。"   "再等几天,肯定会有结果的!"陈暖冬笃定道,"你马上就要发财了。"   顾望被她逗笑了:"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相信你,我还指望着你以后养我呢。"陈暖冬一边畅想着未来一边说,"我以后就要当一个天天只知道买买买的贵妇,谁也别想逼着我干我不喜欢的事儿,如果你以后爱不动我了也不用爱,让你的金钱寂寞的陪着我就行,什么爱情,我只要钱和自由。"   顾望故意说道:"真的可以不用爱?"   陈暖冬斜眼瞧着他,冷森森地回:"到时候你可以试试啊。"   第23章   上午的课间操结束后, 林季川去找过陈暖冬一次,但她的座位上没人,刚巧这个时候周梦然拎着水杯从水房回来了, 他就上前问了一句:"暖冬去哪了?"   虽然周梦然看不上顾望, 但既然答应了姐们儿要帮她兜住, 她就不能拖她后退,于是面不改色地回道:"哦,她去书店买化学卷子了。"   林季川蹙起了眉头:"刚才跑操的时候我怎么没看见她?"他是一班的体育委员,在课间操的时候负责十班的出操人数清点和纪律检查,九班就在十班前面, 所以每天跑操的时候他都能看到陈暖冬, 正因为今天没看见她, 所以才会在跑操结束后来找她。   周梦然眼也不眨的编瞎话:"她来了呀, 就站在我旁边啊。"   林季川不是个傻子,他怀疑周梦然的话,但也没继续追问,而是说道:"等她回来你帮我转告她一声, 中午放学的时候等我一下。"   周梦然惆怅不已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嘴上却信誓旦旦地回道:"行,放心吧, 我肯定转告她。"   等林季川走后, 周梦然立即跑进了班里,回到座位上后偷偷摸摸地拿出手机迅速简洁的给陈暖冬发了条微信:【林中午约你,我?】   山上信号不好, 陈暖冬的消息回复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五分钟后了,周梦然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下课后了:【费列罗、三加二、奥利奥和旺仔小牛奶,都是你的。】   我艹……周梦然咬了咬牙,回道:【我觉得我可以对付。】   中午最后一节课原本是生物课,但是生物老师有事,临时和数学老师调了下课。九班数学老师有拖堂的习惯,人家别的班的学生都已经跑到食堂了,他这边才刚下课,人算不如天算,这下是彻底打乱了周梦然和陈暖冬的计划,因为林季川早就等候早九班教室外了,九班的窗户擦的干净透亮,陈暖冬在不在教室里上课他看得一清二楚。看到林季川的那一刻周梦然就知道,这事儿她兜不住了。   下课后周梦然一走出教室林季川就迎了上去,面无表情地质问:"陈暖冬呢?"   "我、我也不清楚啊。"虽然计划败露,但周梦然肯定不能实话实说,不然陈暖冬就完蛋了,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她跑完操就请假了,说是压力大,要出去散散心,具体去哪了我也不太清楚啊,但你也别担心,估计下午就回来了。"   林季川压根就不相信周梦然的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周梦然愣了一下,感觉自己被无视了,而且还是那种毫无尊重的无视,脾气一下子就上了,不满地冲着林季川的后背喊道:"什么人呀!"同时心想,"家里有钱了不起,牛逼什么呀,怪不得陈暖冬看不上你呢。"   陈暖冬的突然消失让林季川再一次有了危机感,紧接着他又想到了一个月前在校门口遇见的那个染着浅紫色头发的女人和她那天说的话:"盯紧点你的妞,那妞不安分,别被绿了。"   正是因为这句话,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危机意识,他终于意识到,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住在他隔壁的小女孩了,他长大了,她也长大了,他可以和别的女孩谈恋爱,那么她也可以喜欢上别人。为了能时刻盯紧她,他干了一件特别卑鄙的事儿——每天上下学让司机来接送的建议就是他跟他妈提的,他知道他妈一定会去跟陈暖冬她妈商量这件事,所以特意将这个提议冠上了安全的名义,非常准确地把握住了两位母亲的心理,于是成功地剥夺掉了陈暖冬仅有的自由。   但是他没想到,她竟然会瞒着他逃学。   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后,林季川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串电话号码,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对方的语气很客气:"呦,林少爷呀,有什么事儿想要我帮忙么?"   林季川就没跟他客套,开口就命令:"帮我找个人。"   那人忙不迭地回道:"您说您说。"   林季川:"找个女人,长得还行,个子挺高,头发是浅紫色,范围不大,就我们学校这片。"   那人毫不犹豫:"行,您放心,别说就您学校这片了,整个西辅市就没我赵勇找不到的人。"   赵勇是西辅市规格最高也是最豪华的一间酒吧的董事长,挺有势力和人脉,找个人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但这间酒吧真正的幕后老板却是林季川他爸,所以他才会对林季川这么客气,一口一个少爷的喊着,而且还不敢拒绝他的要求,也正是如此林季川才会给他打电话。   "最快多长时间能找到?"林季川问。   赵勇信誓旦旦地保证:"不出半天。"   林季川:"找到之后给我发消息,让她来找我,我有事问她。"   赵勇:"行,您就放心吧。"   林季川简单的回了句:"谢了。"然后就挂了电话。   下午三点,林季川就收到了赵勇的消息,人找到了,这女的叫赵明珠,是这片出了名的骚.货。   三点半的时候,林季川在学校门口见到了赵明珠,从她的口中,他终于得知了顾望这个人的存在。   她果然是有喜欢的人了。   赵明珠是被强行"请"来的,十分畏惧于林季川背后的势力,却又很会察言观色,更何况林季川现在也就是个高中生,什么情绪都不会隐藏,光是看他铁青的脸色她就能把这小子的心理摸个八九不离十,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她抬眼瞧着他,别有用意地说道:"顾望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傍富婆这事儿他可不是第一次干了。"   林季川神色一沉:"什么意思?"   赵明珠故作惊讶:"原来你以前没听说过他啊,我还以为这片人都知道呢,他不是本地人,四年前来的西辅,就是个穷光蛋,还带一拖油瓶妹妹,没钱就开始卖肉,给富婆当小白脸,被富婆包了三年,后来富婆移民了,就把他踹了,估计是钱花完了又想找下家了,才盯上你的小富婆了。"   一股滔天怒火猛地窜上了心头,林季川气地额头青筋都暴起来了,怒不可遏吼道:"我.操他妈!"   赵明珠被他的怒火下了一跳,生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连忙劝道:"哎呦您可别生气!"   林季川怒火不减,面色凶狠地瞪着赵明珠,咬牙切齿地启唇:"现在就带我去找他。"   赵明珠不是个愣头青,心里有自己的盘算,她要收拾的是陈暖冬,不是顾望,于是说道:"你去找他干什么呀?把他家砸了?还是找人把他打一顿?你想过你的小富婆知道后会怎么样么?会跟他分手么?"   林季川犹豫了,他了解陈暖冬,如果他直接去找顾望的事儿,她一定不会原谅他,但是又咽不下这口气。   赵明珠见状继续说道:"人都是贱,你越是想掰,他们俩就越是抱得紧,你要是现在就去找顾望麻烦,你的小富婆只会心疼他,然后恨死你,所以千万不能冲动,慢慢计划着来。"   林季川刚才确实冲动了,没注意这个女人的话,一直在被她带着节奏走,但他也不是个傻子,冷静下来后终于明白了这个女人的意图,神色冰冷地盯着她:"你少他妈给我兜圈子。"   赵明珠轻轻笑了一下,半是讨好半是商榷地说道:"我哪敢跟林少爷您兜圈子啊,我是想帮您。"   林季川冷笑,不屑道:"少来这套,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怎么想的。"   "您能看出来就更好了,我就不用多费口舌了。"赵明珠面不改色地回道,"你想要富婆,我想要顾望,如果你愿意让我帮你,我就帮你,不愿意的话就当我没说。"   林季川想了想,问:"你打算怎么做?"   赵明珠耸了耸肩:"没想好呢,等机会吧。"   林季川怒了:"玩我是吧?"   赵明珠叹了口气:"你怎么这么心急啊,干什么事儿不要从长计议?我一没上过学的都知道诸葛亮草船借箭还要等东风呢,你还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林季川被噎了一下,感觉这娘们儿真是不好对付。   赵明珠志得意满地勾了勾唇,继续说道:"既然咱俩已经有对方的联系方式了,就保持联系吧,等机会。"   林季川现在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他是生气,但他也不想影响陈暖冬的高考:"高考完再联系吧。"   赵明珠轻笑着说道:"呦,你还挺知道心疼你的小富婆,这么好的男人在身边她怎么就瞧不上啊,非要去找个二手货。"   林季川冷冷道:"你少他妈挑事儿,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打她主意,我就让你坐穿牢底。"   赵明珠的心里猛地窜起了一股妒火,凭什么那个不要脸的小贱人什么都有?有脸、有钱、还有人护着她,既然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来跟她抢男人?咬了咬牙,她强压下了心头的不甘和嫉妒,报复似的故意戳林季川的痛处:"你倒是关心她,人家把你放心上了么?"   林季川深吸了一口气,神色阴沉地警告:"跟你丫没关系,今天的事儿要是敢说出去,我就让你从西辅消失。"   第24章   西邑的九龙山不高, 但是沿途景色好,树木葱荣清潭不断,几乎走几步就能看到一片水潭, 每一座都清澈见底, 里面还游着许多小鱼, 路径山区服务站的时候陈暖冬眼尖,发现有卖鱼食,然后心血来潮地想去喂鱼,顾望立即去给她买了两包鱼食。   水潭大部分是天然形成的,四周全是堆积的石头, 想去喂鱼就要从岸边跳到石头上, 顾望担心她会一不小心滑下去, 一直站在她的旁边拉着她的胳膊, 紧张的架势就跟护小孩一样。   陈暖冬几乎是走了一路就喂了一路的鱼,等差不多爬到山顶瀑布边的时候,她的两包鱼食也喂完了,然后特别认真地对顾望说:"你说我刚才喂了那么多鱼, 也算是行善积德做好事了吧?三模应该能考进年纪前十吧?"   合着喂了一路的鱼是因为迷信?顾望直接笑了, 然后故意逗她:"那你应该去拜孔子,不该喂鱼。"   陈暖冬不甘心:"总能有点用吧?"   顾望知道她考试压力大, 也不逗她玩了, 语气坚定地说道:"有用,肯定有用。"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遇到悬而未决的事儿, 总是需要有个心理寄托,那怕这种行为可能会很傻,但却很有效,会在一定程度上分化内心的忐忑和压力,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去烧香拜佛了。陈暖冬现在就是这种状态,在得到了顾望的肯定后,当即重重点头:"我也觉得有用!"   顾望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像是哄小孩一样温声安慰道:"行了,别想考试的事儿了,出来就要好好玩。"   陈暖冬也抱住了他,闭着眼倚在他的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   山顶瀑布的冲击力很大,水龙跃入潭水时溅起了无数水花,哪怕是站在遥远的对岸也时常会有细密清凉的水花点落在脸上。水流声轰轰不断,虽然声势浩大,但却能掩盖一切嘈杂,在这种纯粹的环境下,陈暖冬身体内的困乏和疲惫统统被勾起来了,虽然是站着,但没过几分钟就靠在顾望怀里睡着了,这一段日子,她实在是太累了。   顾望一直紧紧抱着她,心安而又满足。   青山流水,形影相伴,公主只是他一个人的,如果能这样一辈子就好了。   ……   两人下山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坐到车上之后陈暖冬才看到周梦然中午给她发的微信:【林发现你请假的事儿了,不过你放心,你和顾望的事儿我帮你兜住了。】   陈暖冬叹了口气,突然就烦躁了起来,似乎又感觉到了身上那根风筝线的拉扯,然后把手机关了,直接扔到了操作台上。   顾望看了她一眼,一边开车一边询问:"怎么了?"   陈暖冬言简意赅地回了一个字:"烦。"   顾望猜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问道:"是那个男生吗?和你一起上学的那个。"   "不是他。"陈暖冬怕顾望误会她和林季川的关系,又解释了一句,"他是我邻居,顺路才一起上学的。"   "恩。"顾望没再多问,一言不发地开车。   陈暖冬也没再多说什么,微微侧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车窗外不断往后退却的风景看,不一会儿又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等她睡醒的时候,车已经开进西辅市区了,睁开眼睛一看到熟悉的街道,种种烦恼和压力再次接踵而至,丝毫没有了今天上午离开时的轻松和愉悦,天好像也没有那么碧蓝如洗了,甚至还有些泛灰。   叹了口气,陈暖冬闷声问道:"几点了?"   顾望回道:"四点。"   陈暖冬沉默片刻,扭头看着顾望,像是在寻求帮助似的问:"我还是不想去上学怎么办?"   顾望对她很是纵容,既然今天是带她出来解压的,就要放松个够:"那就不去,你现在想去哪我就带你去哪。"   陈暖冬想了想,道:"要不你带我回家吧,回你家,我现在只想躺床上看电影,看到八点再去学校。"   "行。"顾望接着问道,"晚饭想吃什么?"   陈暖冬回道:"都行吧,你做什么我吃什么。"说完还不忘了自夸一句,"我可好养了。"   顾望笑了,别有用意地说道:"养过才能知道好不好养。"   陈暖冬看着他问:"你想不想试试?"   他虽然是一个什么都没的穷小子,但是心中那股对公主的渴望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自卑,所以笃定而又认真地回答:"想。"   陈暖冬笑了:"行,那我就等着你养我。"   ……   回到家之后,陈暖冬就没犹豫,进了门就朝着顾望的房间走了过去,把书包放在他的书桌上后直接坐到了床边,两脚互相一蹬就把鞋脱了,然后身体往后一蹿,两腿灵巧一盘,稳当当地坐到了顾望的床上。   顾望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手足无措地站在房间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走进去。陈暖冬看出来了他在紧张,坏笑着问:"你是不是害羞了?"   顾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双唇莫名有些发干,他觉得自己现在还是离她远点好,于是回道:"我去做饭。"   "才四点你做什么饭啊。"陈暖冬伸手拍着床板说,"过来坐一会儿呗,我想抱着你。"   顾望的呼吸一顿,嗓子突然干的发涩,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没抵得住心里的那股渴望,一步步朝她走了过去,按照她的要求坐到了床边。   陈暖冬向前倾了一下身体,同时由盘腿的坐姿变成了跪在床上,从背后抱住了他,将下巴抵在了他的右肩上,带着笑意问:"以前有没有女孩这么抱过你?"   现在将近五月,天气逐渐热了起来,臃肿厚实的棉衣已经被春衫短袖取代了,顾望身上只穿了一件军绿色的短袖,陈暖冬穿了件淡蓝色的衬衫,布料轻薄,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曲线和柔软,还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一股淡淡的香气,房间拥挤,安静,温度好像突然间升高了,他的呼吸无法自控地短促了起来。   陈暖冬只是单纯的想抱着他,因为她太想他了,而且过了今天之后下次见面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想到这儿,她轻轻叹了口气,而后启唇,几乎是掏心掏肺地说:"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她倚在他的肩头,唇就在他的耳畔,说话时呼出的柔柔气流如风吹一样撩过了他的耳廓,他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与此同时,心跳也跟着加快了。   公主就在他身后,只对他一个人说,我好喜欢你。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顾望强压下了心头的那股躁动,听似平静地开口:"松开吧,不嫌热么?"   "不嫌热,我就想抱着你。"陈暖冬微微一侧头,这才发现他的耳朵红了,紧接着她忽然想到了那天在九里巷他咬她耳朵的事儿,狡黠地说,"我也想咬你的耳朵。"   顾望的呼吸一窒,惊慌制止:"不行!"但是没用,陈暖冬就没听他的,向上一挺身就咬住了他的耳朵。   刹那间,顾望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烟花,与此同时一股火热集聚小腹,瞬间让他起了反应,欲.望崩盘,理智差点也跟着崩盘了,当即厉声喝道:"陈暖冬!"   陈暖冬一愣,反应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立即松开了他,迅速朝着离他最远的那个床脚爬了过去,然后就抱着腿缩在墙角不动了,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紧张兮兮地盯着他,感觉自己好像犯下了什么滔天大错。   顾望深吸了一口气,一言不发地从床上站了起来,迅速离开了卧室,走的时候还把卧室的门用力的关上了。   陈暖冬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但又不敢去找他,最其起码现在不敢,只好一个人待在卧室里等他回来,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有点忐忑,不知道等会儿该怎么面对顾望,但是几分钟后她就习惯了,甚至还在自我安慰:他有反应才是正常的,没反应更可怕。然后就有点无聊了,手机在书包里放着,她下了床走到了书桌前,打开书包拿手机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了被压在书包下的一份文件,把书包拿开后才发现是顾望打印出来的创业策划书。   她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这份策划书吸引了,打开了台灯,坐到了他的书桌前,一页一页认认真真地翻看着,虽然有很多涉及专业领域的东西她看不懂,但还是努力地去思考去理解,实在理解不了的地方还会用手机百度,直到自己弄懂了为止。   近年来随着电子商务的兴起,移动互联网的浪潮始终在涌动,虽然现在有很多领域已经被电商巨头集团攻占下了领先地位,但是还有很多边缘化的领域未被开发,二手交易就是其中之一。   其实线上二手交易的模式已经在国内有着很悠久的历史了,就是从未被重视而已,顾望正是看准了这片领域的空缺,所以才会想要开拓这片市场,建立一个二手交易的互联网平台。   陈暖冬刚把国内二手交易的市场现状了解了个大概,房门就被打开了,顾望回来了,由于学习地太过专心,她都已经忘了刚才发生的事儿了,扭头看着,好奇地问:"二手网站靠什么盈利啊?"   顾望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种问题,不过还是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前期先不考虑盈利的事,主要是抢占市场,只要能做到行业领先地位,后期自然而然就盈利了。"   陈暖冬追问:"为什么呀?"   顾望耐心回道:"现在是互联网时代,流量为王,只要能成功抢占到市场,就会吸引来巨大的客流量,有了流量自然就会吸引广告和投资,而且还能收集数据和信息,这些数据比钱还值钱。"   虽然陈暖冬还是一知半解的状态,但她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点评道:"很好,有想法,我看好你!"   顾望被她一本正经地表情逗笑了。   陈暖冬是真的相信他一定会成功,看向他的目光灼灼,就像是看着一颗正在冉冉升起的明星,然后她又问:"你以后要是有钱了,愿不愿意给我买一颗大钻戒?只给我一个人买。"   顾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轻启薄唇,语气坚定地回答:"愿意。"   "行,这事儿我记心里了。"陈暖冬合上了桌子上的策划书,放进了自己的书包里,"这份就先押我这儿了,什么时候你兑现承诺了,我什么时候把它还给你。"   第25章   陈暖冬打算晚上八点回学校, 顾望七点就开始做晚饭了,大约七点十五的时候,顾盼放学回家了, 一进门她就看到了坐在餐桌旁的陈暖冬, 当即惊喜的不行不行:"暖冬姐!"   陈暖冬早就听到她的脚步声了, 一直在等她进门,笑着问她:"想不想我?"   "想啊,你都好长时间没来我们家了!"紧接着顾盼就看到了餐桌上放着的两大包零食,眼睛瞬间就亮了,"都是给我买的么?"   陈暖冬非常无情地回道:"不, 都是你哥给我买的, 而且你哥说了, 没有你的份, 一包辣条都没有。"   暴击!顾盼一脸懵逼:"???"   "但是你放心,我对你好,所以打算分你一半。"陈暖冬把右手放到了自己的心口,一本正经地说, "我以后绝对不可能是那种后妈型的嫂子, 只要有我一口吃的,肯定就有你一口吃的!"   顾盼:"…………"一时间真是不知道自己该感动还是该郁闷。   这时顾望端着刚炒好的两盘菜从厨房出来了, 顾盼当即冲着她哥忿忿不平地质问:"你为什么不给我买零食?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妹妹么?"   其实刚才顾望在厨房已经听到她们两个的对话了, 知道陈暖冬是想逗她玩,把菜放到桌子上后,谴责地看着陈暖冬, 故意说道:"不是说好不告诉她么?"   陈暖冬立即摆出了一副自责的样子:"哎呀我不小心说漏嘴了。"   又被他们俩联手耍了,顾盼不屑地"切"了一声,转身回自己的卧室了,把书包放下后,去卫生间洗手,然后坐在餐桌边等开饭。她的性格比较活泼,但平时家里面只有她和她哥两个人,而顾望又比较沉默寡言,再活泼的性格也无法释放,所以今天陈暖冬的到来让她特别高兴,不停地跟陈暖冬说话:"暖冬姐,你们高三最近是不是特别忙?我都快一个月没见你了。"   陈暖冬叹了口气:"可不是么,一天一小考,七天一周考,我都快烤糊了。"   顾盼立即安慰她:"没事,你都快解放了,我还有俩月才中考呢。"   陈暖冬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放心,等我考完就天天来你们家监督你学习,直到你中考结束,敢偷懒我就不给你饭吃。"   顾盼倒吸了一口冷气:"……就你这样,还不是后妈型的嫂子?"   陈暖冬义正言辞:"我是鞭策你!"   顾盼:"我求你了,你还是当后妈吧,不用管我,让我自生自灭。"   "后妈可不会让你美滋滋的自生自灭。"陈暖冬话音刚落,顾望就端着三套碗筷从厨房里出来了,等他走到餐桌旁的时候,陈暖冬扭头看着他,道,"刚才你妹妹竟然求我给她当后妈型的嫂子,有这要求我必须满足啊,你说我以后是让她天天洗衣服呢?还是天天烧火做饭呢?"   顾盼一脸懵:"暖冬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奸诈啊?"   顾望没忍住笑了,接着陈暖冬的话说:"那就看她喜欢哪个吧。"   "行。"陈暖冬又将目光转向了顾盼,"听你哥的,你选一个吧?"   顾盼的腮帮子瞬间鼓起来了:"你们俩可真坏!"   陈暖冬:"我是好心满足你的要求。"   顾望看她们俩像是要说个没完没了,但是一会儿这个要去上学,那个要去写作业,再说下去什么都耽误了,立即制止道:"你们俩都少说两句,赶快吃饭。"   一句话,分别换来了两个不服气的白眼,顾望就当没看见,盛好了三碗粥,正准备坐下吃饭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他刚要去开门,结果来人挺自觉,也没敲门,直接推门进来了,是李源,怀里还抱着他的小白猫。   面对这逼的突然造访,顾望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已经习以为常了,问都没问就直接去厨房给他拿碗筷了,倒是陈暖冬特别惊讶:"你怎么来了?"   李源大言不惭地回了俩字:"蹭饭。"   陈暖冬看了一眼腕表:"这才七点半,你不是八点才关门么?"   "心情好,提前收摊半小时。"餐桌旁一共四张凳子,李源观察了一下形式,坐到了顾盼旁边,弯腰把小白猫放到了地上,"自己去玩吧,爸爸要吃饭了。"   小白猫挺听李源的话,"喵"了一声,颠颠地跑走了。   陈暖冬玩笑道:"你这点掐的挺准啊,一来就赶上我们家开饭?"   李源笑着回道:"呦喂,这就已经成'你们家'了,那完了,你这小丫头以后要是当家做主了,我还怎么天天来蹭饭。"   陈暖冬特大方:"想来随时都能来,我又没说不让。"   "我是怕你和你男人联手欺负我。"说完李源又扭头看着顾盼,跟她开玩笑,"以后他俩要是也欺负你,你来找哥,哥收留你。"   顾盼的脸突然就红了,也没抬头,蚊子哼哼似的回了句:"应该不会吧。"   这时顾望回来了,直接把碗放到了李源面前:"自己盛。"   李源拿起碗,叹了口气:"想当年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你丫可是双手给我递的筷子,现在竟然连碗粥都不给我盛了。"   顾望压根就没搭理他。   陈暖冬轻轻笑了一下,没说话,一边吃饭一边观察顾盼,刚才这小丫头还挺活跃,结果李源一来就收敛了不少,一直低着头,脸颊还微微发红,也不说话了,甚至都不好意思夹菜,就连喝粥都是小口小口的喝。   女孩子的心思都很细腻,而且女孩会更懂女孩,陈暖冬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不动声色得扫了一眼毫无察觉的顾望,又扫了一眼大大咧咧夹菜的李源,心想:"果然是,防火,防盗,防兄弟。"   过了一会儿,大家都还在吃饭的时候,顾盼却突然放下了筷子,小声说了一句:"我吃饱了,去作业了。"然后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李源立即停下了手里的筷子,看着她说道:"你都没吃几口菜,能饱么?坐下再吃点。"   顾盼回道:"我不饿。"说完就低着头走了,匆匆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关上了房门。   李源轻叹了口气,然后对顾望说:"你妹怎么还越长大越腼腆?"   "腼腆?"顾望一愣,有点不可思议,"她?"   李源:"都不怎么说话,还挺容易害羞。"   不等顾望细想这句话,陈暖冬突然放下了筷子,说了句:"我也饱了。"然后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拎着刚才放到地上的两兜零食朝着顾盼的房间走了过去,先轻轻敲了两下门,门一开她就闪身进了房间,紧接着房门又被关上了。   客厅里只剩下顾望和李源两个大老爷们面面相觑,李源看着顾望,问:"是你们家女人奇怪,还是所有的女人都这么奇怪?"   顾望也挺茫然:"我怎么知道?"   ……   顾盼并没有写作业,回房间后一直在逗着李源的小白猫玩,陈暖冬进屋后把零食放到了她的书桌上,好奇地问道:"李源的猫怎么跑你屋子里了?"   "它来找吃的。"顾盼从床头柜里拿出来了一根无盐火腿肠,撕开了包装之后蹲到了地上,朝着小白猫晃了晃,"它可聪明了,知道我这儿有吃的,每次都来这屋找食儿吃。"   小猫立即屁颠屁颠地朝着顾盼跑了过去,进食儿的时候乖巧又听话,一点也不像是传闻中的大凶猫。   陈暖冬纳闷道:"你哥跟我说这猫可凶了,都不让我碰它,说是会挠人。"   顾盼笑了一下,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小猫的脑袋:"它还没跟你玩熟呢,玩熟就不凶了。"   陈暖冬拖长了腔调"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问:"李源今年不小了吧,他比你哥大几岁?"   顾盼脱口而出:"五岁。"   "呦,都二十六了。"陈暖冬别有用意地说,"比你大十几岁呢。"   顾盼的脸又红了,低着头喂了一会儿猫,然后抬起头,拧着眉头看着陈暖冬:"暖冬姐,你可真坏。"   陈暖冬笑了:"我才不坏呢,我可把两包零食都给你了,一包辣条都没给自己留。"   顾盼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声音又低又小地说道:"你说,在我十八岁之前,他会结婚么?"   陈暖冬想到了李源的那位把他坑惨了的前任,摇了摇头:"我看他那样,八成不会。"   顾盼猛然抬起了头:"真的?"   "真的。"陈暖冬一本正经地说道,"但我觉得你现在要担心的主要不是这件事,而是你哥如果知道了你喜欢李源,他肯定会炸。"   顾盼急切道:"所以肯定不能让他知道,你要帮我保密!"   陈暖冬笑了,挑着眉看着顾盼:"那你说,我是亲妈嫂子还是后妈嫂子?"   顾盼叹了口气,实话实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奸诈的嫂子。"   陈暖冬一愣:"最?合着你还有对比人选啊?"   顾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立即改口:"你是亲妈嫂子,绝对的亲妈!"   陈暖冬勾了勾唇,洋洋得意:"这还差不多。"   第26章   吃完饭, 顾望就送陈暖冬回学校了。到学校门口的时候,陈暖冬特别舍不得他走,一直紧紧扯着他的衣角, 难受的都快哭了。   今天好不容易才能见上一次, 下次再见面的话肯定是高考后了。   看她这样顾望心里也挺难受, 但还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她肯定更难受,只能表现出一副从容镇定的样子去安慰她:"只剩四十几天了,很快,高考完就轻松了。"   陈暖冬吸了吸略微发酸的鼻子:"可是我都见不到你了。"   顾望安抚道:"还有电话, 微信, 视频。"   陈暖冬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只能这样了, 而后看着他的眼睛,严肃又认真地叮嘱:"你要想我,一定要想我。"   顾望斩钉截铁地保证:"我一定会想你。"   陈暖冬还是舍不得,最后又提了一个小要求:"那你再抱抱我。"   顾望立即将她搂进了怀里。陈暖冬将头抵在他的胸膛, 沉默了一会儿, 闷闷地开口:"明天就要三模了,我还是紧张。"   顾望轻抚着她的后背, 像是哄孩子一样温声启唇:"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尽力而为就行。"   "我二模也尽力而为了啊,还是没考好。"陈暖冬最大的压力还是来自于二模成绩的退步和她妈对她的苛刻要求,一想到三模考不好的后果, 她就压抑地喘不过气,"我这次……要是还没考好怎么办?"   顾望笃定道:"不可能。"   陈暖冬抬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顾望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回道:"因为我相信我的女朋友,她是最优秀的。"   第一次被夸是最优秀的,陈暖冬感动得又是想哭又是想笑:"这话你说出来了就收不回去了,考不好你就等着养我吧。"   "行。"顾望也不知道自己这么一个穷光蛋哪来的自信要去养公主,但信誓旦旦的话语却脱口而出,"你随便考,考成什么样我都养你。"   陈暖冬终于笑了,看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她就知道他没跟自己开玩笑,心里的巨大压力瞬间减轻了许多,而后她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最后抱了他一下:"我走了。"   "恩。"顾望嘴上答应着,却没有松开她,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足足过了有一分钟之久,他才缓缓地松开她,无奈地道别,"走吧。"   陈暖冬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记得想我。"然后才一步三回头地朝着学校大门走了过去。   ……   回到教室后,她刚一坐到位置上,还没来得及跟周梦然信息共享呢,八点整的上课铃就打响了。今天发生的事儿太多,传纸条不方便,于是两人就先老实了一节自习课,踏踏实实地复习,等到八点四十的下课铃一打响,俩人就手挽手上厕所去了。   顺着女厕所前面的走廊往南走是教学楼东南角的楼梯,平时几乎没人,陈暖冬和周梦然一走进空荡荡地楼梯间就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抢先开口的是周梦然:"顾望今天带你去哪了?"   "带我去爬山了。"陈暖冬回道,"林季川什么时候来找的我?"   周梦然道:"课间操来找了你一次,中午吃饭的时候又来了一次,然后就再也没来过。"   陈暖冬叹了口气,隐隐有些不安,林季川今天一整天也没给她打过电话或发信息,明显是生气了,今晚放学后两人还要做一辆车回家,路上他肯定要质问她逃学的事儿,她能骗过他么?   "你觉得林季川要是发现我跟顾望的事儿了,会怎么样?"陈暖冬略带忐忑地询问周梦然。   周梦然很直接地回道:"我觉得林季川这人肯定是对你有意思,不然不可能三天两头来找你,如果他知道了你跟了顾望,那就要分情况了。"   陈暖冬问:"什么情况?怎么分?"   周梦然分析道:"看他知不知道顾望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要是不知道的话,我估计他也就是生闷气,毕竟他自己还谈恋爱呢,凭什么不让你谈啊?要是知道的话,那就不好说了。但我觉得吧,他只要知道了顾望的存在,就一定会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毕竟你们家顾望太出名了,随便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所以你还是长点心吧。"   陈暖冬不服气的反驳:"那又怎么样,好像顾望多见不得人一样。"   "你觉得顾望是个宝,但林季川肯定不会这么想。"周梦然回道,"你看他那人平时那么牛逼哄哄,谁都看不上,典型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从小到大没遇见过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如果你是他,你喜欢的女孩,不喜欢你,反而去跟了一个穷到去收废品的小白脸,你能咽地下这口气?"   陈暖冬不满道:"你别说顾望是小白脸,他不是!"   周梦然气急败坏:"这是重点吗?"   陈暖冬叹了口气:"你都分析这么全面了,那我还能说什么呀?而且林季川应该不会知道顾望吧?"   周梦然耸了耸肩:"我不知道,反正我没说。"   "反正现在这事儿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我不说,就没人知道!"陈暖冬笃定道。   周梦然问:"万一有第三个人知道呢?"   陈暖冬伸手比了个"咔嚓":"灭口!"   周梦然惊:"小姑娘你挺暴力啊。"   陈暖冬回:"我这叫斩草除根。"   周梦然反问:"你不是不嫌顾望丢人么?那林季川知道了又怎么样?你怕他去跟你妈告状?"   "他不会跟我妈说。"在打小报告这方面,陈暖冬还是比较信得过林季川的为人,但别的方面就不敢保证了,"我是怕他去找顾望的麻烦。"   ……   九点四十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但由于明天要三模考试,各班都要清理考场,真正放学的时候已经快接近十点了,陈暖冬和推着自行车的周梦然刚一走出校门,就看到了站在车前等她的林季川。   校门口的路灯昏黄,将林季川的身影映的很长,他背抵车门,目不转睛地盯着陈暖冬。   "祝你好运。"周梦然给了陈暖冬一个祝福,然后就骑上车走了。   陈暖冬叹了口气,别无选择地朝着那辆停在路边的黑色奔弛走了过去,刚一走到林季川面前,就收到了一声压抑着愤怒地质问:"今天去哪了?"   陈暖冬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面不改色地回道:"随便转了转。"   林季川揶揄:"心态不错啊,明天考试,今天还有心情逃学。"   陈暖冬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急切反驳:"我没有逃学。"   林季川置若罔闻,毫不留情地继续打击她:"你觉得就你这样的能考好么陈暖冬?你如果都能考进年纪前十,人家那种不逃学不旷课老老实实在学校复习的人是不是考试名次都要排到负数了?"   今天顾望带着她放松了一天,陈暖冬的心态本来都已经调整好了,可是林季川又成功的将她打回了原型,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她最大的压力莫过于考试和名次,这句话不偏不倚地刺中了她心头最恐惧的地方。   她再一次清楚地感觉到了身上那根风筝线的缠绕和束缚,突然无法呼吸了,像是被勒住了脖子。   林季川咬了咬牙,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转身把车门拉开了:"上车。"   陈暖冬站着没动,双拳不由自主地攥紧了。看着那扇打开的车门,她第一次产生了一股想要彻底脱离的念头,想找到一把剪刀,哪怕把自己身上戳满了洞,也要咔嚓利索地剪掉身上这根控制她的线。   严重的窒息感逐渐激发了她的怒火,她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像是有一座积蓄已久的火山突然爆发了,她猛然抬起了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林季川:"我考得好考得坏跟你有关系么?我哪怕考年级倒数第一都和你没关系,和任何人都没关系,你们都去死吧!"言毕她直接绕开了林季川,甚至直接绕开了自己家的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季川立即跑去追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怒吼道:"陈暖冬!"   陈暖冬用力的往回扯自己的手腕:"松开我!"   林季川置若罔闻,直接把她拖回了车旁,简单粗暴地将她塞进了车里,然后自己坐上了车,"砰"的一声用力关上了车门,轻轻启唇,简洁下令:"开车。"   司机是陈家的,但此时此刻,于情于理都应该听林少爷的命令,而且林少爷也不是外人,所以司机立即踩下了油门,轿车迅速又平稳地启动。   陈暖冬就像是一只逃脱未遂又重新被塞进笼子里的鸟,笼门紧闭的那一刻她的眼眶就红了,紧接着视线就模糊了,愤怒、委屈又不甘心,但就是无法摆脱。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哭,哭得浑身都在发抖,但现在也只有这一种方式能宣泄她心头的压抑和委屈。   林季川没有安慰她,更没有道歉,一直面无表情的盯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马路看,其实他很想跟她说句"对不起",但他就是放不下心头的那股骄傲,开不了口。   车开到小区门口后,司机缓缓踩下了刹车,随后转过身对陈暖冬和林季川说:"今天只能把你们两个送到小区门口了,我等下还要接陈总去机场。"   "谢谢叔。"林季川下了车,然后就站在车门旁等陈暖冬。   陈暖冬一直坐在位子上没动,过了一会儿,林季川就知道什么意思了,猛然甩上了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司机无奈的叹了口气,抽了张面巾纸递给了陈暖冬,温声安慰道:"暖冬,听叔叔的,别哭了,你们这个年纪的人平时吵架拌嘴很正常,林少爷从小脾气就冲,但肯定没什么坏心眼,说不定明天早上就来跟你认错了。"   "认错我也不接受。"陈暖冬用纸擦了擦眼泪和鼻子,但却依旧没下车,反而开了了书包链,同时问道,"我爸今天又要飞哪?"   "杭州,谈项目去。"司机回道。   陈暖冬把顾望的创业策划书从书包里拿了出来,递给了司机:"李叔,你等会儿去接我爸的时候把这份策划书给他,让他坐飞机的时候看看,是一定要看,一定!"她不懂互联网二手交易,不懂市场,不懂技术,不懂编程,在顾望创业的道路上她什么都帮不了他,所以只能尽力帮他争取机会。   司机笑着接过了那份策划书:"行,你的话你爸肯定都听。"   陈暖冬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我走了李叔,你路上小心点。"   李叔回道:"诶,好勒,还是我们暖冬懂事!"   第27章   第二天早上, 林季川并没有来喊陈暖冬上学,陈暖冬还以为他自己先走了,但是当她下楼后一推开单元门, 就看到了站在车旁等她的林季川。   昨晚闹得挺僵, 陈暖冬还在生他的气, 所以就没搭理他,像是没看见他一样直接从车尾绕到了轿车的另外一侧开门上车。   林季川无奈地叹了口气,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上车后,他先小心翼翼地看了陈暖冬一眼,沉默片刻, 试探性地开口:"你还在生气?"   陈暖冬还是没有理他, 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一直侧着脸盯着车窗外的街道看。   林季川深吸了一口气, 挣扎了很长时间才压制下了心里的那股狂傲,鼓足了勇气去跟她道歉:"对、对不起。"   陈暖冬没有接受他的道歉,一路上都没有跟他说一句话,车停到学校门口后, 率先开门下车, 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她快步离去的背影,林季川挺挫败的, 从小长这么大就没遇见过这么难办的事儿。李叔抬头, 看着后视镜中的林季川,语重心长地劝道:"小少爷,女孩都是要需要哄的, 哪能像你昨天晚上那么凶?暖冬现在正在气头上,你道歉她也听不进去,等考完试,让她把注意力转移走,然后再道歉,效果肯定显著。"   林季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跟李叔道谢后就下车了。   ……   第一场语文考试,走进考场的那一刻陈暖冬竟然一点都不紧张,昨天一整天她的心态简直可以用"跌宕起伏"四个字来形容,最后甚至还爆炸了一次,所以今天干脆破罐破摔了,考成什么样就算什么样吧,大不了周日晚上加课。   心态一放开,她也就没什么考试压力了,整场考试下来发挥挺稳定,最后交卷的时刻甚至还秘制自信地认为自己语文都能考满分;下午数学考试,卷子难度系数挺大,尤其是几何题,条件里面套条件,一步结果算错,后面就全错,不过陈暖冬也没慌,心态稳的像是吃了秤砣,当她把整张数学卷子全部写完的时候,距离考试结束竟然还有二十多分钟。   第一天的两场考试她都发挥的挺好,所以第二天的心态就更好了,更何况理综和英语本来就是她的强项,轻轻松松地就上了考场。   最后一场英语考试五点结束,五点就放学了,陈暖冬背着书包一走出考场就看到了在走廊上等她的林季川。经历了两天的烧脑考试,她已经没有那么生他的气了,但还是不想搭理他,转身朝着楼梯间走了过去。   林季川紧跟在她的身后,想跟她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直到走出教学区他才结结巴巴地说了句:"你还、你还生气么?"   陈暖冬停下了脚步,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你觉得呢?要是我摁着你的头把你塞车里你生不生气?"   林季川已经不犹豫了,彻底放下了自己的傲娇,又跟她说了一遍:"对不起,我的错,我跟你道歉。"   "我不接受!"陈暖冬抬腿就走。   林季川赶忙去追她,急切地说:"你怎么才能接受我的道歉?要不咱俩换换,你摁着我的头,塞我。"   陈暖冬赶紧咬了下舌尖才没让自己笑出来,她必须要保持高冷。   紧接着林季川又接了一句:"就是怕你够不着我的头。"   陈暖冬又气又笑:"你怎么这么吵啊,闭嘴行不行?"   她一笑,林季川就放心了,继续跟她侃:"要不我回去给你搬个凳子,你踩着,肯定能够着。"   陈暖冬气急败坏,瞪着林季川说:"我才不踩凳子呢,我要花钱雇黑.社会把你扔海里喂鱼!"   林季川:"呦喂,看不出来咱们冬姐这么社会?缺小弟么?"   陈暖冬冷哼一声:"缺我也不收你!"   一路拌着嘴,两人很快就走到了学校门口,李叔已经在等他们了,看到他们两个从学校里走出来后,还冲着他们招了招手。   陈暖冬立即朝着李叔走了过去,然而这时林季川却对她说道:"你先回家吧,我有事儿。"   陈暖冬虽然好奇是什么事,但也没多问,因为她了解林季川,他要是想告诉她的话,肯定直接说了,于是点了点头就走了。   林季川一直站在学校门口没走,只等李叔开着车载着陈暖冬离开,他才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翻出了赵明珠的手机号,拨通了她的电话。   赵明珠很快就接了电话,但林季川就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不容置疑道:"把他的地址给我发过来。"   赵明珠明知故问:"谁呀?什么地址?"   林季川:"你少他妈跟我废话!"   赵明珠冷哼了一声:"你想去找他麻烦,就不怕你的小富婆恨死你?"   林季川没想去找顾望麻烦,为了陈暖冬,这他可以忍,但他必须去见识一下顾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说白了他还是不甘心,不明白自己到底哪比不上一个活在社会底层的穷逼小白脸,不明白陈暖冬为什么会跟他?   "我他妈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半分钟后我要是收不到地址,你就给我等着吧。"言毕,林季川直接挂了电话。   他的威胁很管用,还不到半分钟,赵明珠就把顾望的地址给他发了过来,然后他才发现,这座废品收购站竟然正位于他们天天骑车上下学的路上。   ……   身边没有林季川,陈暖冬顿时放松了不少,终于不用再藏着掖着了,懒洋洋地坐在车后座上,先用手机给顾望发了条微信,跟他说自己考完了,然后问李叔:"叔,我爸他回来了么?"   李叔一边开车一边回道:"回来了,今天下午刚回来的。"   陈暖冬立即追问:"那份策划书你给他了么?"   李叔:"放心吧,给了。"   陈暖冬舒了口气,又问:"我爸现在是在公司还是回家了?"   李叔道:"在公司,下午还有两场会要开。"   陈暖冬有点心疼她爸:"好忙啊,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李叔回道:"这我也不清楚,要看陈总的工作安排。"   陈暖冬想了想,道:"叔,我现在不回家了,你送我去我爸公司吧,我想他了。"   李叔有些犹豫:"太太那边……"   "没事,我现在就给我妈打电话,她总不能不让我去见我爸。"说完陈暖冬就给她妈打了个电话,她妈这次确实没拒绝她,还让她提醒她爸记得按时吃饭。   正安集团的大楼位于西辅市CBD广场的东面,广场附近不让停车,李叔把陈暖冬送到公司门口就开着车走了。   虽然这是她爸的公司,但陈暖冬还真没来过几次,为了安全管理,员工进出大楼都要刷员工卡,她没员工卡,于是被闸机堵到了门外,只好给她爸打了个电话,但是没人接,估计是在开会,于是又给她哥打了个电话求助,几分钟后,她爸的助理秘书下楼来接她了,这才跟着助理秘书进了公司。   会议还没结束,陈暖冬只好在她爸的办公室等他。她刚到的时候是六点,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她爸才回来,她都快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连轴转了好几天,陈瑞铭回来的时候一脸疲惫,沉沉地坐进了短沙发里,本来想点一支烟,但考虑到女儿在,又把烟放下了。   陈暖冬见状说道:"你抽吧,没事,我不跟我妈告状。"   "不抽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陈瑞铭笑着说道,"没钱了?不敢问你妈要?"   陈暖冬一下子坐直了,不满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啊,我是想你了才来看你的!"   陈瑞铭用手点着她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不相信我是吧?我这就给你捶捶肩!"说着陈暖冬还真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她爸身后,开始给她爸捶肩膀。   陈瑞铭也没拒绝女儿的这番孝心,还挺享受,不停跟她开玩笑:"你就说吧,按摩一次多少钱,给不给爸爸打个折?"   陈暖冬"嘁"了一声:"您就放心吧,我不收你钱,义务劳动。"   "义务劳动?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殷勤过。"陈瑞铭顿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听你妈说,这几天三模考试?"   陈暖冬一边给她爸捏肩膀一边说:"恩,今天刚考完。"   陈瑞铭:"没考好吧,来我这儿避难了?"   陈暖冬无奈了:"行,我算是看明白了,我在你心里就是条黄鼠狼。"   陈瑞铭毫不留情:"你是条小狐狸。"   陈暖冬冷哼了一声:"我不理你了!"但是安静了还没一会儿,她就忍不住问道,"尊敬又和蔼可亲的陈总,我给您的策划书您看了么?"   陈瑞铭闭着眼睛回:"看了,怎么了?"   陈暖冬:"您觉得,如何呀?"   陈瑞铭回道:"创意不错,规划也很好,但是团队不行,白费了这么一个好的创意。"   陈暖冬有点着急:"什么叫团队不行?创意和规划不也是人家团队想出来的么?"   陈瑞铭解释道:"起初这份策划书确实惊艳到了我,敢于开拓边缘市场,很有想法,也很有胆量,我也把这份策划给投资部的张部长看了,随后张部长告诉我,他前几天也看过一份同样的策划书,他和我的意见一样,创意不错,团队不行。"   看来顾望确实给她爸的公司投过,但是被毙掉了。陈暖冬又着急地问了一遍:"到底什么叫团队不行?"   陈瑞铭回道:"实力太单薄,张部长请他们来公司详谈过一次,结果你猜怎么着,整个团队就两个人,俩小伙子看着一个比一个年轻,而且一个比一个能吹,什么都敢吹,什么三年之内称霸二手市场,五年之内肯定上市,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好高骛远,还没开始学会走呢就想着飞了。"   陈暖冬反驳道:"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在吹?说不定人家真的能飞,人家那不是吹,是有雄心壮志,要是连志气都没有,那才是真完蛋。"   陈瑞铭听出了自己女儿的不服气,又想起来了张部长跟他说的这俩小伙子一个比一个帅的事儿,立即睁开了眼睛,问:"你是从哪得到的这份策划书?"   陈暖冬早就想好借口了:"上个星期去找我哥了,我在他办公室看到了,然后就偷走了。"说完,她又拍了拍她爸的肩膀,语气严肃地叮嘱,"你可别跟我哥说啊,我可是把这发财的机会留给你了。"   陈瑞铭追问:"你哥开的是投资公司,一天到晚收到的创意策划不会少,你怎么就单单相中这份了。"   陈暖冬面不改色地回:"我觉得互联网二手交易有意思啊,挺新潮。"   陈瑞铭:"你也太上心了,还专门跑到我这儿来打听情况?"   陈暖冬见招拆招,叹了口气,可怜巴巴地说:"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因为我妈天天说我不优秀。"   陈瑞铭:"跟这有什么关系?"   陈暖冬:"你看我哥,先是初中跳级,然后出国留学,再然后回国创业,现在马上就要结婚了,要事业有事业,要爱情有爱情,我有什么呀,我年级前十还考不进去呢。"   陈瑞铭:"我投这个二手项目你就能进年级前十了?"   "我就是考不进年级前十才想让你投这个项目呢,因为我觉得这个项目以后肯定能赚大钱,这样的话我以后就算没出息我妈也不会说我一无是处了,最起码我有眼光。"陈暖冬略带哀求地对她爸说,"尊敬又和蔼可亲的陈总,你就帮帮我吧,我就是想证明自己!"   陈瑞铭叹了口气,伸手点着陈暖冬,无奈道:"你呀,胡闹。"   "我没胡闹,我很认真!"陈暖冬急切道,"我是真的觉得这个项目可行,你不要觉得人家团队人少就不行,人多了就一定行么?两个人就能做出这么好的策划,说明他们俩都是精英,精英中的精英!"   女儿的话也不是没道理,陈瑞铭再次考虑了一会儿,犹豫道:"你要知道,二手市场是一块很大的蛋糕,盯上它的人一定不会少,那么我为什么要去选择一个团队不成熟的项目投资呢?"   "你别小瞧人家团队人少,现在人少,以后还会少么?而且团队人少就意味着不成熟么?不成熟的话他们俩能写出来这么成熟的项目策划?"陈暖冬据理力争,"陈总,我就不说别的,就说卫龙,中国辣条的牌子多了,为什么大家最爱卫龙?人家当初不也是从一个小厂子起家的吗?现在都征服全世界了。"   陈瑞铭被她举得这个例子逗笑了:"我到现在还记得你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偷吃辣条的事,怎么这么笨,藏书包里,你妈一翻不就翻出来了吗?罚你站一晚上你说你亏不亏。"   "那我哪知道我妈会翻我书包?"陈暖冬道,"哎呀别跑题啊,陈总,帮帮我吧,我哥创业你都给他投钱了,我这点小要求你应该也能实现吧?"   陈瑞铭"呵"了一声:"小要求,这项目前前后后投资少则千万,多则上亿。"   "也不用一下子投进去啊,投资不都是分阶段的么,一个阶段效果不错再进行下一个阶段,你先投一部分进去试水,要是不行的话再撤呗。"陈暖冬这话说得真的算是不偏不倚了,她只能尽力的帮顾望去争取机会,机会到手后,能不能把握得住,只能看他自己的能力。   陈瑞铭被陈暖冬说的有些心动,而且他也确实喜欢那两个年轻人的项目,胆子大,敢创新,有活力,不像他这个年龄段的人,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义无反顾的胆量,做事之前顾虑太多。   思考了很长时间,陈瑞铭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让投,也行,但你要答应我个条件。"   陈暖冬不假思索:"我肯定答应,你让我考年级第一我都答应!"   陈瑞铭笑了:"谁让你考年级第一了?"   陈暖冬:"什么条件你快说!"   陈瑞铭:"请你爸我吃顿饭。"   陈暖冬直接把书包背上了:"走,吃什么,您说,今晚儿陈总想吃什么我就请什么。"   陈瑞铭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去西郊吃烧烤。"   烧烤,垃圾食品,在她妈的饮食黑名单中,陈暖冬一愣:"这要让我妈知道了……你说这是你的锅还是我的锅?"   陈瑞铭"啧"了一声:"你就不能不让你妈知道?知道了就别想让我投钱!"   "保密!我肯定能保密!"陈暖冬捂着心口保证,然后叮嘱她爸,"你也要帮我保密,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是我让你投的钱。"   陈瑞铭不解道:"为什么?"   "万一我妈知道了怎么办?她觉得我现在就应该好好学习,除了学习什么都不想,所以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该骂我不务正业了。"   话虽这么说,但陈暖冬其实是不想让顾望知道,她不想让他尴尬,更不想让人继续骂他是个靠女人的小白脸,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立了多大的功劳,关键还是顾望和李源的那份策划书写得好,让她爸心动了,如果她爸没有被那份策划书吸引,也就不会有投资意向,那么就算她把嘴皮子磨烂也无济于事。   第28章   顾望一般早上八点开门做生意, 八点半左右各路回收公司的车就会相继来到,从他这里按市价回收所需废品物料,统一月底结账。   今天刚好是结账的日子, 忙忙碌碌了一上午, 该收的帐基本都收齐了, 这个月生意比较好,最后减掉房租水电和回收成本,顾望还净赚了将近六千块钱,再加上倒卖二手货的钱,四月份纯收入将近一万。   中午十二点十分, 顾盼放学回家了, 还没进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进门之后看到饭桌上摆了满满一大桌的好菜, 突然特别激动,跑到厨房门口大喊:"哥,暖冬姐今天中午是不是要来?"   顾望正在给她盛米饭,回道:"不来, 她今天还在考试。"   顾盼纳闷:"那你怎么做了这么多好菜?"   "今天收账了。"   顾盼眼睛瞬间亮了:"你挣钱了?"   顾望笑着回道:"算是吧。"随后端着两碗饭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去洗手,吃饭。"   顾盼立即屁颠屁颠的跑去洗手了, 回来之后一屁股坐到了餐桌旁, 细细地扫了一眼桌面上的菜,"啧"了一声:"真是富裕了,鸡鸭肉都有, 伙食标准拔高了好几个层次。"   顾望反问:"我哪天给你做的不好?"   顾盼立即改口:"好好好,哪天都好!"   顾望无奈地叹了口气:"吃饭,吃完饭赶紧睡觉。"   "哦。"顾盼赶紧乖巧的扒拉了两口饭,但嘴巴还是闲不住,"哥,你知道鱼肉是什么味么?我都没吃过,从记事儿开始咱妈就说我过敏,不让我吃。"   顾望看了她一眼:"你想试试?"   顾盼有点遗憾:"我都没尝过,还挺好奇的,你吃过么?"   顾望:"吃过。"   顾盼追问:"什么味?"   顾望言简意赅:"痒。"   顾盼蹙起了眉头:"真的会像咱妈说的那样,浑身起红点?"   "恩。"顾望补充道:"而且越挠越痒。"   "咦……"顾盼的眉头蹙的更深了,"太可怕了。"   顾望警告道:"所以你最好别试。"   "我怕痒,我不试,我肯定不试。"说到这儿,顾盼又想起来了一件事,"暖冬姐喜欢吃鱼么?"   顾望被问倒了,他们好像从来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顾盼刚想继续说点什么,这时顾望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做生意的时候时常会有陌生来电,所以顾望没有拒接:"喂,你好。"   "你好。"听声音是个女人,"请问一下您这里回收二手货是么?"   顾望回道:"恩,你要卖什么?"   女人犹豫一下,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定:"钻戒。"   顾望询问道:"什么样的成色?你打算出多少钱?"   "DR的,40分重,F色,VS1的净度。"女人介绍道,"我老公当时花三万买的,我一万卖你,你要是不相信,我这儿还有鉴定书。"   三万降到一万,顾望也不是个傻子:"你为什么要卖?"   女人知道对方还是不信任自己,叹了口气,解释道:"离婚了,这戒指我留着还不够难受呢,扔了可惜,不如卖了。"   是个商机,但不确定真假,所以顾望并没有把话说全:"我先去看看吧。"   女人回道:"也行,我等下把地址发给你,我家还有个铁三角的黑胶唱片机,也是我前夫的,你要是感兴趣就一起收了吧,留着我也心烦。"   挂了电话后,没过几分钟那个女人就把地址发了过来,顾望打开短信看了一眼,又把手机放到了桌子上。   顾盼全程听完了她哥和那个女人的通话:"如果戒指是真的,你会买么?"   顾望:"会。"   顾盼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你想送给暖冬姐是吧?"   顾望确实想送给陈暖冬一只钻戒,但不想送一个旧的,更不想送她离过婚的人戴过的戒指,他觉得寓意不好:"如果是真的,我就把这只买了,再去买个新的给她。"   顾盼道:"我觉得暖冬姐肯定会特别高兴。"   顾望神色柔和地笑了一下:"我也希望她高兴。"   吃完饭,顾盼就去睡午觉了,直到她去上学,顾望才出门,按照那个女人给他发的地址去收货。   那女人的家距离废品收购站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到了之后顾望才发现这个女人双腿有残疾,给他开门的时候还坐着轮椅。   女人双手摇着两侧的车轮往门里退了一段,让顾望进门:"进来吧,不用换鞋,顺便把门带上。"   顾望进屋后跟着那个女人去了客厅,要卖的东西她都已经放到了茶几上——一个白色的印有DR logo的钻戒盒,一台白盖黑底的方形唱片机,钻戒盒旁边还放着钻戒的成分鉴定书。在透明的玻璃茶几面下,他还看到了一把水果刀,水果刀的旁边还放着一瓶安眠药。阳台的遥控升降衣杆的最里侧,挂着一根系好了的皮带。   "你自己看吧,反正东西都在这儿了。"女人神色淡漠地对顾望说道。   顾望从桌上拿起了钻戒盒,打开看了一眼,闪耀精致,确实很漂亮,但他也不是专业验钻的,压根看不出来真假。   女人似乎看透了顾望的怀疑,道:"你要是不信的话,就自己拿着钻戒去珠宝店验,但前提是让我扣下五千块钱,我还怕你跑了呢。要不是因为我这腿不行,我就自己去珠宝店卖了。"   顾望犹豫了一下,决定信这个女人一次,反正她都已经这样了,也没必要骗他:"不用了。"随后拿出来了准备好的一万块钱递给了那个女人:"你点点。"   "不点了。"女人直接把钱扔茶几上了:"你信我,我也信你。"   顾望又低头看了钻戒一眼,心想,暖冬应该会喜欢。   女人抬头瞧着他,问:"你有女朋友么?"   顾望如实回答:"有。"   "买了送她?"   "恩。"   女人又问:"你这起早贪黑一个月挣得了一万块钱么?说买就买了?"   顾望回道:"她会喜欢的。"   女人轻笑,揶揄道:"你们男人呀,喜欢我们女人的时候是真喜欢,不喜欢的时候也是真狠,能直接当垃圾扔了。"说到这儿,她又冷笑了一下,双手轻拍着自己的腿,道:"都说患难见真情,我没出车祸之前,我老公也是人模狗样的对我好,但从我残废之后,他就没再碰我一下,不出半年就在外面又新找个了,一回家就跟我提离婚,刚开始我不同意,他就打我、骂我,折磨了我整整两个月,我坚持不了了,就签了离婚协议书,办完离婚手续的第二天他就和那个三儿领证去了。"   这个女人面容清秀,皮肤白皙,看起来还很年轻,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顾望很同情她的遭遇,也很理解那种绝望痛苦的感觉,但他不赞同她的观点:"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这样,你会遇到更好的。"   女人再次冷笑:"你的意思是,你是个好男人呗?我冤枉你了?"   顾望回道:"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个好男人,但我确定是,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放弃我的爱人。"   女人冷眼瞧着他,不屑地回道:"你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儿,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觉得自己一定行。"   顾望经历过的事儿,大概比这个女人幸运不到哪去,可能比她还惨一点,考虑了一下,他再次启唇:"人活着都不容易,就像是不会游泳的人溺了水,但总会有一个人及时出现,赶来救你。"   女人无动于衷:"呵,看不出来你还挺会炖鸡汤。"   顾望认真地说道:"只要你能坚持下去,那个人一定会出现的。"   女人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女朋友就是。"顾望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柔和了起来,"她是来救我的。"   女人怔了一下,迟疑地看着顾望:"你原来,经历过什么?"   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忆过去的事儿了,顾望本来不想重新提及,但他又看到了茶几下方的水果刀和安眠药,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开口了:"四年前,我父母贩毒,被枪毙了,只留下了我和我妹妹,那年我十七,我妹妹才十一,亲戚朋友没有人愿意收留毒贩的孩子,怕被人报复,于是我和我妹妹就被送到了孤儿院。"   接下来的事情,他实在是不想继续讲述了,讲到这里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但足以震撼这个想要轻生的女人,一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顾望舒了口气,继续说道:"你看,我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么?你还有父母,家人,没必要准备水果刀和安眠药,只要你能坚持下去,就会有人来救你。"   女人沉默许久,而后问顾望:"你一定很爱你女朋友吧。"   顾望:"不光爱她,我还有点依赖她。"   女人:"你怕她离开你?"   顾望道:"当然怕,她是公主,我只是个穷小子,什么都给不了她。"   女人疑惑:"公主?"   顾望很确定地回道:"恩,公主。"   女人笑了:"你还真是爱她。"   顾望:"很爱。"   女人再次沉默了,许久之后,她抬起了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顾望:"如果你说的话都是真的,那我就祝你幸福,千万别辜负了你的女朋友,也别辜负自己的承诺。"   顾望:"谢谢。"   女人叹了口气:"钻戒拿走吧,钱也拿走,算是我的买命钱,顺便把水果刀和安眠药也拿走吧,还有阳台上系的那根皮带,下楼的时候扔到垃圾桶里。"   顾望先去把阳台上那根皮带解了下来,又去拿了水果刀和安眠药,最后拿起了戒指,唯独没有拿钱。   女人又笑了:"小伙子你挺实在啊,我白送你个戒指你都不要?到底会不会做生意?"   顾望从容回道:"做二手生意,不做人命生意。"   女人突然有点欣赏这小伙子了,感觉这小伙很有气度和智慧,以后八成是要成大事儿:"你现在干什么的?只倒卖二手?"   顾望:"还收废品。"   女人蹙起了眉头:"就没别的志向了?就你这穷酸样怎么娶公主?人家国王能把掌上明珠嫁给你这个穷光蛋。"   顾望立即补充道:"还想做一个二手交易网站,策划书已经写好了,也找了投资人,但是还没得到结果。"   "再等等吧,肯定会有结果的。"女人伸手指着电视柜下方的抽屉说,"去把右边那个抽屉给我打开,里面有张白色的名片,拿出来。"   顾望按照那个女人的话做了,等拿出来名片后,女人说道:"我姓王,叫王唯丽,名片上那是我弟,王志强,工商局大领导,你以后要是有困难可以去找他,报我名字,他基本都能帮你解决。"   顾望真挺意外,没想到还有这份收获。   王唯丽笑了一下:"是不是特惊喜?没想到我这种残废还有这人脉?算是你运气好,但也是你应得的,好人都有好报。"   这份报答真的算是雪中送炭,顾望真心实意地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王唯丽满不在乎地回道,"赶紧走吧,顺带把唱片机也拿走,看着我就烦。"   从王唯丽家离开后,顾望直接去了珠宝城。钻戒不是新的,折价后只能卖两万五,他又多添了五千块钱,买了个新钻戒。   钻戒盒子是宝蓝色的,内衬是黑色,打开之后,白闪闪的钻戒就像是一颗镶在夜空中的明星。   他一直想着她的那句话——等你以后有钱了,愿不愿意给我买一颗大钻戒?   他当然愿意,无论有钱没钱,他都愿意。   买完钻戒他才回家,时间已经快接近下午六点了,等他回到废品收购站的时候,才看到紧闭的铁门前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孩。   他忘不了这个男孩,他就是每天早上和陈暖冬一起上学的那个人。   第29章   林季川五点半就到了, 但是废品站大门紧闭,还挂了锁,明显是没人。等吧, 觉得自己跌份;不等吧, 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内心经历了一番纠结挣扎, 他最后还是决定耐着性子等,今儿个必须要见一见顾望。   在等待的过程中,林季川一直盯着街道两侧来来去去的行人看,猜测哪一个是顾望,下棋的时候要抢占先手, 打仗的时候要抢占先机, 所以他一定要抢先一步把顾望认出来, 这样才能先发制人。   他想象中的顾望是一个身材一般、相貌平平的普通男人, 穿着又low又廉价的地摊货,不是农民工的打扮就是地痞流氓的打扮,一看就是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穷逼,所以他在观察来往行人的时候, 也一直按照这个标准排查。   然而这个以标准筛选出来的人, 并没有一个人朝着废品收购站的方向走,最后到了六点左右, 终于有个年轻男人朝着废品收购站走了过来, 但身材和长相完全超出了林季川的想象。   这男的挺高,林季川一米八三,但他觉得这男的可能还比他高一些, 最牛逼的是这人竟然剃着板寸平头,对于林季川这个年纪的男生来说,让他毁了发型剃平头简直堪比要他的命,所以他第一时间就觉得这男的绝对是个狠人,最关键的是,这人剃着平头竟然还挺帅,看起来贼爷们儿。   他就是顾望——但这个念头却在林季川的脑海中转瞬即逝,因为他压根不相信顾望这种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能这么有型有气质,一直等这人走上了废品站门前的车道,他才满面迟疑地问了一句:"你谁呀?"   这人神色淡漠地看着他:"顾望。"   林季川怔住了,事实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顾望并没有他想的那么普通,但这并不能改变他对他的鄙夷和厌恶,冷哼了一声,林季川不屑地看着他,用一种挑衅的语气开口:"你就是顾望?"   顾望言简意赅:"有事儿?"   "没事儿爷能来找你?"顾望看向他的眼神实在是太冷漠了,冷漠到像是在看空气,明显是不把他放在眼里,林季川从小到大还没遇见过这种人,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你丫是不是觉得自己挺牛啊?"   顾望能看出来这男孩喜欢陈暖冬,今天就是故意来找事儿的,不想跟他计较,所以就没再继续搭理他,甚至看都没再看他一眼,拿出钥匙自顾自的开门。   这下林季川更恼了,简直不可思议,没想到吃软饭的还能这么硬气,气极反笑:"你挺有种啊。"   顾望叹了口气,把锁打开后,回头看了林季川一眼,简洁又冷漠地送了他五个字:"没事,就滚蛋。"   林季川气得都想打人了:"我.□□丫再说一遍?"   顾望:"让你滚蛋。"   林季川的拳头都已经抬起来了,但突然间想到今天不是来打架的,打架也达不到目的,又拼命压制着心里面的怒火把拳头放了下去,冷笑着说:"爷今天不揍你,怕脏了我的手。"   顾望转身就走。   "走什么呀?怕了?"林季川盯着顾望的后背,语气中饱含鄙夷和挑衅,"就你这种人,陈暖冬怎么就看上你了,垃圾堆里挑男人,她知道你被人包过的事儿吗?不嫌你脏?你配得上她么?"   顾望的呼吸窒住了,下意识顿住了脚步,自卑感本就根深蒂固,"高攀"两个字再次刺进了他的心里。   林季川冷笑:"看来你也知道自己配不上,除了垃圾和废品,你还有什么呀?你能给她什么呀?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我太了解她了,她就是个大小姐,买东西都不看价的那种,根本不可能和你这种穷光蛋在一起,就算现在跟你在一起,也是图新鲜,因为她活的压抑,所以到你这里找刺激了,等她以后活得不压抑了,上大学后摆脱了她妈,轻松了自由了,还能来你这儿找刺激?你就是块不要钱的解压板,谁他妈想玩就能玩。"   顾望知道自己不该把这个男孩的话当真,可是他控制不了心里的那股自卑,他确实配不上她,同时又极其恐惧她会离开自己。   他爱她,更依赖她。他的人生曾跌入谷底,经历过家破人亡,流浪异乡,甚至为了活下去还出卖过尊严,很多人都嫌弃他,就连他自己都嫌弃自己,但是陈暖冬不嫌弃他,还义无返顾的去爱他,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跟她在一起的勇气无非是仰仗着她的爱,所以他根本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她不爱自己了该怎么办?   看顾望的反应,林季川就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起了作用,但他却一点也没有胜利的喜悦,如果这话不起作用,说明顾望根本就不喜欢陈暖冬,只喜欢她的钱而已,反之,说明他真喜欢,所以才会被他的话戳中要害,不过他今天来就是想让他知难而退,管他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我跟陈暖冬是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祖上往上数三代都认识,一个家族想要变得更强大只有结合另一个家族,所以不管陈暖冬她喜不喜欢,这辈子都要嫁给我林季川,这是早就定好的事儿,她再横也横不过整个家族,所以我劝你早点放弃,不然被陈家知道了,别说你了,就连陈暖冬也跟着一起倒霉,对了,再跟你说件事,她高考完肯定要跟我一起出国,哪怕不出国也不会继续留在西辅,你也别再想癞□□吃天鹅肉了,反正她去哪你都跟不走,因为你没钱。"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剩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林季川转身就走,顾望却一直站着没动,直至天色完全黑透,将他笼罩在了别人看不到的阴影中,才有勇气重新拿出那个宝蓝色的戒指盒。   黑色的绒面内衬上,璀璨的钻戒依旧如星般明亮。   虽然他配不上她,但还是想把这枚戒指送给她。   他的爱很卑微,甚至都不敢让别人看到,但这已经是他能给她的全部了。   ……   两天之后,三模成绩下来了,陈暖冬刚刚好考了年级第十,理综考了二百六十多分,开心的不行不行,这下她妈应该不会再给她加课了。晚上放学回家后,她刚一进门就扯着嗓子跟她妈通报了考试成绩,然后才开始换鞋。   她以为她妈应该会很满意,然而当她走进客厅后,她妈问得第一句话却是:"小林考了多少?"   又在攀比。陈暖冬的兴奋劲儿瞬间就被打压了下去,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回道:"第一。"   穆亚芳语调高了一些:"又是年级第一?"   陈暖冬低着头,低低地"恩"了一声。   穆亚芳盯着自己的女儿,无奈道:"人家次次都考第一,你为什么才考了第十?你有什么好骄傲的?"   客厅里的气压像是徒然升高了,陈暖冬有些喘不上气,她都已经这么努力了,她妈为什么还是不满意?到底怎么样她才会满意?   陈暖冬的眼圈红了,委屈又怨怒地看着她妈,忍无可忍地开口:"全世界优秀的人那么多,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当第一?"   穆亚芳蹙起了眉头,愠怒道:"你还学会犟嘴了?全世界优秀的人那么多,为什么独独没有你?"   陈暖冬委屈地不行:"我怎么不优秀了?你为什么总是不满意?"   女儿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叛逆过,穆亚芳被气得不轻,呼吸都显得急促了:"优秀的孩子都是有教养的孩子,有教养的孩子不会跟她的妈妈犟嘴。"   风筝线又在紧绷,陈暖冬快要窒息了:"我有没有教养都是你教的,我没教养也是你没教好。"   "你……"穆亚芳被气得说不出来一句话,面色苍白地瞪着陈暖冬。   陈瑞铭不在家,但是陈凉夏在,他的卧室也在二楼,听到妈妈和妹妹的争吵声后立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匆匆下楼:"暖冬,别跟妈吵了。"   陈暖冬深吸了一口气,没再多说一句话,用力的推开了她哥,转身就往楼上跑,回到房间后用力的甩上了房门,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穆亚芳一边急促喘息着,一边抚着自己的心口,跟陈凉夏抱怨:"你看你妹妹,已经无法无天了,现在敢这么对她妈,以后还有什么事儿是她干不出来的?都是你爸把她惯坏了!"   "她才十八,正是青春叛逆期,不懂事儿,你跟她计较什么?"陈凉夏先安慰了他妈一句,而后又劝道,"其实有时候错误也不全在她,人家辛辛苦苦一个月,好不容易考了年级第十,回来就等你夸呢,结果你呢?不但没表扬人家,反而问人家为什么没有考第一?这谁受得了?"   现在想想,穆亚芳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不对,可是她就是心急:"我是怕她骄傲,我想让她更好。"   陈凉夏叹了口气:"暖冬她已经很好了,要是换成陈涵涵,你还不气死?"   陈涵涵是陈暖冬和陈凉夏叔叔家的孩子,在学校表现不怎么样,社会上的狐朋狗友倒是一堆一堆,虽然穆亚芳也不喜欢陈涵涵,但好歹是自己家的孩子,当即板起脸来教育了一顿陈凉夏:"她怎么说也是你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陈凉夏彻底无奈了:"得,当我没说,反正我就是觉得我亲妹妹好,我亲妹妹最好,哪怕她高考考全中国倒数第一我也有办法让她上顶尖大学。"   穆亚芳担心的就是这种态度,陈涵涵就是这么变松懈的,不劳而获的东西,始终不是自己的,她要自己的女儿真优秀,不是顶着家族的名望假优秀,所以她才会时时刻刻的敲打鞭策陈暖冬,更何况,以后八成是要和林家结亲的,她可不想让整个林家在背后戳她的脊梁骨,谴责她穆亚芳不会教育女儿。   ……   回到自己的卧室后,陈暖冬越想越委屈,不停地掉眼泪,她都已经这么努力了,她妈为什么总是不满意?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满意?   把自己反锁到了卫生间后,陈暖冬坐到了马桶盖上,用手机拨通了顾望的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她囔着鼻子说了句:"是我。"   一听她哭了,顾望的心一下子就被揪了起来:"怎么了?"   "我考了年级第十,我妈还是不满意。"陈暖冬越说越委屈,哭得就越伤心,嗓音嘶哑哽咽,"她为什么总是不满意?为什么总是觉得我不优秀?"   努力没有得到肯定,所以她才会难过,顾望明白她的委屈,立即安抚道:"你很优秀,一个年级一千多名学生,你都考进前十了,你不优秀谁优秀?"   陈暖冬还是委屈:"为什么我妈不这么想?"   顾望安慰道:"阿姨没有觉得你不优秀,只是没有表达出来而已,怕你骄傲,你是她的女儿,她只不过是想让你变得更好。"   陈暖冬还在气头上,不信他的话:"你又不认识我妈,你怎么知道?"   顾望沉默片刻:"因为我妈以前也这样,我原来一直觉得她对我很苛刻,但是后来我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对我说,我是她这辈子的骄傲,在她眼里,我一直是最优秀的,然后我才明白,她原来的苛刻只不过是想让我变得更好。"   陈暖冬怔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些什么。   很长时间都没有提起过父母了,顾望的声音不禁有些颤抖:"以前我考试,考了年级第三,她就想让我考年级第二,考了第二,她又想让我考第一,考了第一,又让我继续保持,不然就是退步的表现。我从五岁就开始学书法,但是我根本不喜欢书法,每次去上课都是我妈拖着我去,哭的再惨都没用,后来又逼着我学钢琴,每天放学先去上钢琴或者书法课,回家后第一件事情是写作业,第二件事就是练字,早上六点就要起床,然后开始练琴,练到七点吃早饭,去上学。"   这种按部就班又令人窒息的感觉陈暖冬简直不能再熟悉,感觉像是终于找到了同盟,立即追问道:"你妈让你学吉他吗?"   顾望:"不让,她说聒噪,不登大雅之堂。"   陈暖冬慌忙符合道:"我妈也是这么说的,你是偷着学的么?"   顾望:"没有,光明正大。"   陈暖冬也不哭了,把两条腿一起盘到了马桶盖上:"你怎么做到光明正大的?"   顾望不禁笑了一下:"青春期,叛逆,跟我妈对着干。"   陈暖冬:"最后你赢了?"   顾望:"算是吧,但有条件,考试要考年级第一,不然她就剪我琴弦。"   "啧啧啧,真惨。"自己这边还是一团糟呢,陈暖冬还同情上顾望了,顺嘴问道,"那你谈恋爱的事儿你妈知道么?"   顾望:"知道。"   陈暖冬:"就没收拾你啊?"   顾望言简意赅:"没用。"   陈暖冬冷哼了一声:"呵,感情还挺坚定。"   顾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次失误了,一不小心掉陷阱里了,慌忙补救:"我、我那个时候叛逆。"   其实陈暖冬压根就没把这事儿放心上,毕竟都过去好多年了,单纯地想使坏而已:"我不管,我生气了,你哄我吧。"   公主让哄,就必须要哄,略微思考了一下,顾望说道:"我给你买了份礼物。"   陈暖冬瞬间来劲儿:"什么礼物?"   顾望:"先保密,等你高考完再送给你。"   陈暖冬不满道:"你不是忽悠我呢吧?拖延战术?"   顾望信誓旦旦:"绝对不是。"   陈暖冬:"行,我记性可好了,要是高考完我没收到礼物,你就等着吧!"   第30章   三模一考完, 距离高考就只剩下三十几天的时间了,最后一个月并没有陈暖冬想象中那么难熬,辛苦而又充实, 一步一个脚印, 走着走着, 日子就走到了6月7号这一天。   三模之前陈暖冬很紧张,但是高考之前却一点也不紧张,因为她知道高考一结束就彻底结束了,再也不用为了没考进年级前十忐忑害怕了,更不用拼死拼活的补课了, 而且她已经想好了, 不管考的好不好, 她都不会去复读, 死都不会。   更让陈暖冬倍感轻松的是她和林季川没分到一个考场,这样她妈就不会在每场考试结束之后当着林季川她妈的面分别问他们俩考得怎么样了,只要没有对比,就不会有伤害。   林季川被分到了三中, 她被分到了省实验考试, 省实验不在她现在住的这个区,从家里开车过去至少需要半个小时的车程, 考虑到路上可能会出现堵车导致迟到的情况, 她妈直接在省实验附近的某家五星酒店里订了间套房,从酒店到考场走路也就五分钟的时间。   6月6日晚上,她就和她妈一起住进了酒店里, 她爸又去外地出差了,所以没办法陪她高考,不过在考试前一天晚上她爸还是抽空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考试别紧张,放松心态。   6月7号上午九点开始考语文,进考场之前,陈暖冬心态还挺稳的,但是走进考场的那一刻她突然就紧张了起来,因为大环境实在是太庄重严肃了,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所有进了考场的学生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在考试之前,有个女生不小心把自己的签字笔掉到了地上,要是在平时,从课桌上掉一支笔压根就不会被人注意到,但是在高考考场里就不同了,安静到极点的教室就像是扩音器一样将笔摔在地上的声音放大了无数倍,几乎所有考生的目光都被这只掉在地上的笔吸引了过去,就连监考老师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   掉笔的女孩像是犯了什么滔天大错一样,瞬间满面通红,看起来忐忑又紧张,立即弯下腰将签字笔从地上捡了起来。   陈暖冬还发现,所有监考老师脚上穿的鞋全是软底平底的,走起路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第一阵哨声响起,两位监考老师开始发卷,拆封卷子之前,其中一位监考老师还将装卷子的密封牛皮纸袋举了起来,语气郑重地对着考场内的所有考生宣布:"确定考试卷子是完全密封的,并无提前打开的痕迹。"   这是按高考的流程规定办事,向让广大考生保证高考的公正公平性。   发卷子的时候,整个考场内就只有纸张抖动时发出的清脆的"哗啦"声,拿到卷子的那一刻,陈暖冬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就开始加快,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堪堪恢复平静。   高考就像是一场堪比华山论剑的比武大赛,拔开了自己的笔盖,就像是拔出了手中的剑,陈暖冬握紧了手中的黑色签字笔,认真又谨慎的在每一张考卷和演草纸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准考证号,用涂卡笔涂考号的时候,她几乎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涂错,涂完一位数就要确认一遍,最后全部涂完之后,又仔仔细细的确定了好几遍,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地粘条形码,全部粘好后又反反复复的确认,最终确定自己没有出现任何差错之后,长舒了一口气,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件费心费力的大工程。   九点整,哨声再次响起,意味着高考这场大战打响了,第一场语文考试正式开始。   做前四道选择题的时候,陈暖冬特别谨慎,一个字一个字地读题,就连标点符号都没有漏掉,精神紧绷的就像是一根被拉扯到极点的琴弦,但是写着写着,她就习惯了高考的紧张氛围和严肃模式,心态逐渐稳定下来了,像是平时参加考试一样,从容不迫地审题读题,气定神闲地落笔答题,整套语文卷子写完的时候,距离考试结束竟然还有十分钟。   最后一声哨声响起,监考老师命令全场考生停笔起立,随后两位监考老师开始逐一收考试卷和演草纸,等清点完所有考生的卷子和演草纸,确保并无遗漏或者差错之外,才允许考生离场。   考完一场就少一场,虽然接下来还有三场考试,但是陈暖冬的心情已经有点飞了,外加刚才语文考试发挥的不错,离开考场后她几乎是一路小跑冲出的教学楼,然后一马当先地冲出了学校大门。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再然后她就被堵在校门口的电视台记者拦下了。   扎着马尾辫的女记者行动异常迅速,陈暖冬都来不及拒绝,就直接把贴有电视台台标的话筒举到了她的嘴边,开始对她进行现场采访。   面对着记者、摄像、和无数等候在考场外的家长们,陈暖冬的脑子几乎是懵的,但是还不能拒绝,不然太丢人了,只能硬着头皮接受采访,尽量控制表情、稳住语速,让自己表现得既淡定又自信。   采访的时间不长,大约也就三四分钟的时间,然后那位女记者就去采访别的考生了,但是对于陈暖冬而言这三四分钟就跟过了三四年一样漫长,简直比刚才经历的语文考试还难熬,采访结束的那一刻,她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同时在心里发誓,下午的数学考试结束后死都不要第一个冲出来!   穆亚芳刚才一直站在摄像师旁边,全程目睹了这场采访,嘴角一直挂着一抹骄傲地微笑,似乎是对陈暖冬的仪态和回答很满意,但她还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就是陈暖冬的头发有点乱,看起来不太完美,等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走了之后,她才走到女儿身边,伸手把她散落在耳边的碎发撩到了耳后。这时,旁边一位正在等候自己家孩子的中年女人笑着对穆亚芳说道:"还是电视台记者有眼光,一上来就采访了个最漂亮的。"   穆亚芳笑得很开心,但回答地却很谦虚:"还行吧,只能说不丑。"   看来她妈对她刚才的表现是满意的,陈暖冬不禁再次舒了口气,紧接着她就听到她妈说:"刚才表现挺好的,昨天有好多阿姨都跟我打电话关心你高考的事儿,今天她们就能在电视上看到你了。"   穆亚芳的语气中满满都是骄傲与自得,陈暖冬听后却只是敷衍一笑。   所谓的关心她的好多阿姨,就是那帮经常和她妈在一起聚堆开茶话会的贵妇们,陈暖冬对这帮贵妇毫无好感,这些女人聚在一起似乎只是为了面子和攀比,如果没有这帮贵妇和她们搞得茶话会,陈暖冬觉得,自己的日子可能会比现在好过一百倍。   "走吧,你哥等你好久了,还要带你去吃好吃的呢。"穆亚芳笑着挽住了陈暖冬的胳膊,带着她走出了人群。   她们俩刚一走到马路边,一辆银白色的玛莎拉蒂就缓缓开到了面前,副驾驶的车窗迅速降了下来,陈暖冬看到了她哥的女朋友,不禁有点惊喜,开心地喊了声:"琪琪姐!"   琪琪的身高和长相都属于温婉可人型的,看起来不是御姐那一挂的,但是做起事儿来却端庄大气,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儿,这也是琪琪最讨穆亚芳欢心的一点——大气,拿得出手。   "琪琪也来了呀。"因为满意这个准儿媳,所以穆亚芳对琪琪的态度很好,甚至比对陈暖冬都好,拉开车门后,她示意陈暖冬上车,同时又和蔼可亲地问了琪琪一句,"跟你爸妈商量好了么?七月份有时间么?"   琪琪乖巧地回道:"我爸妈说让我听您的安排。"   这话很顺穆亚芳的耳朵,笑着回道:"行,到时候你就跟着阿姨吧,阿姨肯定不能让你吃亏。"   车门关上后,琪琪扭过了头,别有用意地看着陈暖冬,笑嘻嘻地问:"到时候小林也要跟着去吧?"   陈暖冬愣了一下:"去哪?"   琪琪也怔住了,下意识地看向了穆亚芳,发现她眉头微蹙,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即弥补道:"我是说等你明天考完试,要出去玩吧?是不是小林也要跟着去?"   陈暖冬也不是个傻子:"你们刚才不是在说七月份么?是不是要出去玩?"   琪琪有些为难,满面自责地看了一眼穆亚芳。   穆亚芳的解释延续了她惯有的独断风格,不容置疑地对陈暖冬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考试,别的事儿考完试再说。"   又是这样,永远是这样,做什么事儿之前从来不征求她的意见,陈暖冬突然特别委屈,反驳道:"你什么都不跟我说,还让我怎么好好考试?"   穆亚芳理直气壮地回答:"就是为了让你好好考试我才不跟你说,"   车里的气氛压抑了起来,最后还是陈凉夏心疼妹妹,索性破罐破摔了,而且他觉得这事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爷爷奶奶不是送了我套别墅么,咱妈就想等你高考完去海南度假,顺便给我暖暖房子,怕影响你高考,就没告诉你。"   陈暖冬追问道:"跟林季川有什么关系?他也要去?"   陈凉夏犹豫了一下,随后以一种开玩笑似的口吻说道:"林叔叔和林阿姨到时候可能也要去,毕竟那么大房子呢,咱们家才几口人?肯定暖不过来呀。"   陈暖冬不说话了,因为没什么好说得了,反正也没人会在乎她的想法和意见,她就是一只风筝,执线的人把她往哪牵,她就只能往哪飞,挣扎没有用,反抗也没有用,除非这根线断了。   省实验门口的这条马路被拥挤的人群和车流堵得水泄不通,车开了好几分钟也没开到马路口,陈暖冬呆坐在车上,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脑子里面比车窗外的这条马路还要乱。   旁边有辆黑色的小轿车,一直紧挨着陈凉夏的车缓缓而行,前方的红灯变绿后,黑色轿车率先冲了出去,视野突然开阔了,陈暖冬看到了马路对边的街道,瞬间屏住了呼吸,紧接着她的眼眶有点酸了。   人行道上栽着一排高大茂盛的梧桐树,夏季烈日炎炎,深绿色的树叶已经被灼灼烈日烤蔫了,一片片有气无力地耷拉在枝头。   顾望站在正对着陈暖冬的那颗树下,怔怔地盯着陈凉夏的车窗看,车窗上贴了贴膜,他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他知道,陈暖冬就坐在这辆车上。   随着人流的散去,马路逐渐变得畅通了,陈凉夏终于能痛快地踩下油门了,陈暖冬却恨不得她哥的车突然出了故障或者爆胎,这样她就不用咬牙强忍着想哭的冲动看着顾望跟着车跑了。   琪琪又扭过头看了一眼陈暖冬,发现她眼圈有点发红,还当她是因为刚才的事儿心情不好,就想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笑着问道:"明天下午你就解放了,想出去玩吗?我和你哥带着你去。"   陈暖冬吸了吸微微发酸的鼻子,无比坚决地回道:"不去。"沉默了几秒钟,她做出了一个决定,"我们班同学订好了明天晚上要去吃散伙饭,然后去KTV通宵唱歌。"吃散伙饭是真的,唱歌也是真的,但通宵却是假的。   穆亚芳当即回道:"不可能,夜不归宿,我不同意!"   陈暖冬就没看她妈一眼:"全班六十个人,只有我搞特殊缺席,你觉得这是有教养的表现么?"   穆亚芳被噎了一下,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但又怕影响女儿的考试心情,强忍着没发作,琪琪见状立即打暖场:"阿姨你不用担心,我们当时毕业的时候也去吃散伙饭了,很正常的,是吧凉夏?"   陈凉夏立即接道:"是啊,毕业吃散伙饭,通宵K歌,现在的高中生不都这样么,全班都去了,你总不能让暖冬一个人缺席啊。"   穆亚芳没说什么,板着脸沉默了很长时间,最终长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先考试吧,好好考试才是最重要的,别的事儿等考完试再说。"   第31章   今年高考的数学和理综题难度挺大, 不少考生一出考场心态就崩溃了,但是陈暖冬的心态却稳如泰山,题再难都不影响她的发挥, 而且还越考越兴奋, 感觉像是在奔向自由。   高考最后一场考试是英语, 收卷的那一刻,她简直如释重负,终于结束了,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喘口气了。   考场外依旧站满了如山海般拥挤的人群,顾望一直站在学校门口等她, 这次他站的比较靠前, 陈暖冬一走出校门就看到了他, 两人之间隔了不过五步远的距离。六月的烈日炎炎, 顾望的脸颊被灼热阳光烤的通红,胸前的浅灰色T恤被汗水湿成了一片深灰色,陈暖冬心疼得不行,特别想一头扑进他的怀里, 但是她不敢, 因为她妈就站在不远处,她唯一能做的事只不过是深深的看他一眼, 然后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朝另外一个方向转身。   穆亚芳就在那个方向上站着, 等陈暖冬一走到她的面前,她就开口了,以一种不容置疑地语气对她说道:"今晚上十一点前必须回家。"   风筝线又在收缩, 夏日的空气灼热且凝固,陈暖冬再次有了股窒息感,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高考并不是结束,除非缠在她身上的那根风筝线断了,不然她一辈子都不可能摆脱这种束缚。   反抗的意识是日积月累的,她想要自由,想痛痛快快的扑进自己喜欢的人的怀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尽量以一种心平气和的语气对她妈说:"既然是集体活动,几点回家肯定是大家说的算,我自己一个人先走不合适。"   穆亚芳回道:"你们一帮学生,还想怎么玩,玩到十一点还不够么?"   陈暖冬叹了口气,心里特别无力,也不再和她妈争执了,反正没用。   穆亚芳的态度却依然坚决:"到时候我让你哥去接你。"   陈暖冬不置可否,直接回了句:"你先回家吧,我现在要回学校。"   穆亚芳事无巨细地追问道:"回学校干什么?"   陈暖冬无奈道:"吃散伙饭,饭店订在我们学校门口。"   穆亚芳道:"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陈暖冬只能跟她妈走,上车之前,她又回头看了顾望一眼。   他一直没走,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刹那间,陈暖冬心里的愧疚和自责突然飙到了极点,将近四十度的高温,他站在太阳下等了她整整两天,她却连句话都不敢跟他说,还有比她更薄情寡义的东西么?她想要光明正大的跟自己喜欢的人说句话就这么难么?   她不想一辈子都这样。   上车之后,陈暖冬一直沉默,甚至没有扭头看她妈一眼,大约半个小时后,车开到了市一中门口,她直接推开车门就走了。   英语考试五点结束,大约六点的时候,饭局开始了。虽然吃的是毕业前的散伙饭,但饭桌上倒是挺热闹,整个包间里全是十七八岁的孩子,本来就青春蓬勃有朝气,外加高考结束了,他们压抑了一整年的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一个比一个兴奋,就连平日里一向严肃的班主任老赵都被这帮孩子们的高涨情绪给带动了起来,还在他们的起哄捧场下举着酒瓶子连唱了好几首歌。   这顿饭一直吃到了晚上十点才结束,本来全班人都约好了要去唱歌,但是有些同学的家长觉得这样闹腾的太晚了,不放心,就要求自己孩子回家,所以到最后转战KTV唱歌的人也就只剩下了二分之一左右。   陈暖冬是另外的二分之一,她没留下唱歌,但却也没回家,离开饭店后,她站在马路边给她哥打了电话,说今晚要去KTV唱歌,让他帮她兜底。陈凉夏并没有怀疑她,还让她好好玩。挂了电话后,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后直接报上了废品收购站的地址,晚上马路上车少,仅用了十分钟的时间司机就将她拉到了目的地。   她原本以为都这个时间了废品收购站肯定大门紧闭,但是下车的时候她才发现小院的门还开着,两扇大铁门一扇也没关上,于是她就直接走了进去。   小院中央停了一辆金杯面包车,陈暖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李源的车。房子里的灯明晃晃地亮着,门是虚掩着的,光从门缝中射出,在竹帘上投上了一道长长的光斑,时不时还听见李源和顾盼的说笑声,刚开始离得远,陈暖冬听得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开心,但却极其渴望能加入其中,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然而就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李源说了一句:"今天过生日,你就不许个愿?"   陈暖冬瞬间停下脚步,石化般僵在了门口,顾盼的生日早就过完了,今天只能是顾望的生日,她竟然不知道……   突然特别想抽自己两巴掌。   虽然才21岁,但顾望早就不再热衷于许愿这种才孩子喜欢的事情了,直接回了句:"没什么好许得。"   李源"啧"了一声:"你是九零后吗?怎么活得跟七老八十的一样?还无欲无求了,人家七老八十的还许愿自己能长生不老呢。"   顾盼顺着李源的话接道:"就是就是,哥,你就许一个吧,万一实现了呢?"   顾望真是不热衷许愿这种事儿,但又不想扫大家的兴,于是就对顾盼说道:"要不你替我许吧。"   顾盼和顾望截然相反,她真是特别热衷于许愿这种事儿,一听见她哥说可以替他许愿,双眼瞬间就亮了:"真的?我真的可以替你许?"   顾望笑了:"恩,真的。"   李源看顾盼这么激动,故意逗她:"人过生日才许愿,一年只能许一个愿,许两个就相当于过了两次生日了啊,一年老两岁。"   "我愿意!"顾盼是真愿意,恨不得直接从十五变到二十六,这样她就和李源一样大了,"我真许了啊?"   顾望:"许吧。"   顾盼立即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开始许愿,不出十五秒,她就睁开了眼睛,同时喊道:"我许好了!"   李源惊道:"你效率这么高?"   顾盼得意洋洋:"那你看?"   李源问道:"许了什么愿,说出来听听。"   顾盼眨了眨眼睛,略带担忧地问:"说出来还能灵吗?"   李源回道:"许愿都是你替的,还怕说出来不灵?"   顾盼觉得有道理,但还是征求了她哥的意见:"我能说么?"   顾望其实也有点好奇她到底替他许了什么愿:"说吧。"   "那我说了啊。"顾盼清了清嗓子,像是宣布什么大消息一样,郑重其事地开口,"我替你许的愿望是,云转网能顺顺利利地开起来,然后风风光光地把暖冬姐娶回家。"   云转,顾望和李源为网站取得名字。   这愿望许得,一听就是亲妹妹,顾望的心里不由一暖。   李源也觉得这愿望许得挺好,但就是想逗着小妹妹玩:"到时候你哥事业爱情双丰收了,你可怎么办?人家俩是真爱,你当电灯泡?我都替你愁啊。"   顾盼反驳道:"我怎么就电灯泡了?我肯定是我哥和我嫂子的小宝贝!"   李源笑着回道:"那人家俩就不生小宝贝了?到时候你还是电灯泡。"   好像有道理,顾盼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虚掩着的门突然被推开了,陈暖冬走了进来,盯着李源警告:"你少欺负我们家小宝贝!"   饭桌上的三人谁都没有想到陈暖冬会突然出现,全被惊到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顾望,立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快速走到了陈暖冬身边:"你怎么来了?"   陈暖冬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你过生日都不邀请我,我还不自己来?"   顾望以为她生气了,慌忙解释道:"我、你今天考试,我、我怕影响你考试。"   陈暖冬当然知道,就是故意装生气吓唬他而已:"好吧,看在你过生日的份上,我原谅你了。"现在顾望就站在她面前,也没有任何顾虑,她终于可以扑进他的怀里了,直接搂住了他的腰,紧紧地抱住了他。   顾望没想到她会当着李源和妹妹的面抱他,愣了一下,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环住了她的身体,将她抱进了怀里。   他好长时间都没有抱她了。在他的怀里,陈暖冬的眼眶突然有点酸,哑着嗓子说了句:"我好想你啊。"   顾望温声回道:"我也想你了。"   旁若无人地秀恩爱,顾盼都已经看呆了,李源见状立即捂住了她的眼,气急败坏地吆喝:"你们俩能不能注意点?家里还有未成年呢!"   是应该注意点……陈暖冬叹了口气,不得不松开了顾望,从他怀里钻了出来,看着李源说:"你还挺关心我们家未成年。"   李源把手从顾盼的眼睛上放了下来:"废话,人家就这么一个亲哥,还被你勾搭走了,我不关心还有她谁关心她?"   刚才李源捂了她的眼睛,顾盼的脸本来就有点红,现在一听这话脸更红了,又怕被李源或者她哥发现异常,立即把头埋了下去。   "那我替我妹妹谢谢你。"陈暖冬走到顾望旁边的那个位置上坐了下去,"但你这话我也记住了,以后你要是出尔反尔,咱俩没完。"   李源又"啧"了一声,看着顾望说:"你找的这个女朋友算是跟我刚上了,一来就欺负我,你说这事儿你管不管?"   顾望就没搭理他,看着陈暖冬问:"吃饭了么?"   "吃了。"陈暖冬回答完之后又看向了李源,"我怎么就欺负你了?你一天到晚跟我男朋友腻歪在一起,过个生日请你都不请我,可见你俩这关系不一般啊,我还不能防范防范你了?"   李源嘴皮子也挺溜:"那你可防不住,你俩之间现在是只有感情,没羁绊,我俩就不一样了,我俩不光有感情,还有羁绊,是吧望望,云转就是咱俩爱情的结晶。"   顾望言简意赅地回了他俩字:"滚蛋。"   陈暖冬的眼睛瞬间亮了:"网站叫云转?已经定了?"   李源点头:"恩,定了,云转,上个星期刚去工商局注册的信息,连带着把公司也一起注册了。"   陈暖冬听后特兴奋,一把抓住了顾望的手腕:"真的?"   顾望笑了:"真的。"   李源脸上也一直挂着笑,补充道:"你男人厉害呀,不知道什么时候认识的工商局大领导,我俩之前注册公司的时候,跑了好几趟事都没办下来,这次他直接给大领导打了个电话,不出一个小时事儿就办好了,而且你猜人家给我们填的注册资金是多少?五百万!我们俩当初还愁这事儿呢,把我俩卖了都凑不齐五万,填的注册资金要是太低,这让人投资商看了不是丢人么?"   全是好事,陈暖冬听后激动地想尖叫,但突然又想起来了一件事:"投资的事儿怎么样了?"   这次李源没回答,而是朝着顾望努了努下巴:"让你男人跟你说。"   陈暖冬满含期待地看向了顾望。   顾望也是真挺高兴,脸上一直挂着笑:"解决了,正安集团投的。"   李源再次补充道:"其实我们俩几个月前去跟他们投资部领导谈过一次,但之后就没消息了,还以为凉凉了呢,结果上个月他们的投资部负责人又给我们打了通电话,让我们再去谈一次,然后就成了!"   陈暖冬高兴地简直想哭,顾望最终还是通过了她爸的考核,内心的激动劲儿就像是一股火苗,直接点燃了她的冲动,无法自控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捧着顾望的脸狠狠地亲了他一口:"你真厉害!"   顾望的脸瞬间就红了,甚至红到了耳朵根,一时间还有些不知所措,李源直接骂了句:"卧槽!"然后再一次的捂住了顾盼的眼睛,瞪着眼睛谴责道:"我说你俩能不能注意点?"   冲动就像是转瞬即逝的烟花,冷静下来后,陈暖冬也开始不好意思了,脸也跟着红了。   李源觉得自己是待不下去了,太虐单身狗了,而且都已经快十一点了,是该回家了,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你们俩腻歪吧,我走了,没眼看!"临走前他又看了一眼身旁的顾盼,又逗了她一次,"要不你跟哥走?给他俩腾地方?"   顾盼的脸红的更厉害了,低着头都不敢说话。   顾望还以为自己妹妹是被李源的玩笑给吓住了,当即瞪着李源说:"你少胡说八道。"   李源也反应过来自己这玩笑开的尺度好像有点大,慌忙对顾盼解释道:"我满嘴跑火车,一不留神就翻车,你别介意。"   顾盼心跳得特别快,不知道自己该回什么了,声音小小地说了句:"我去把小白抱出来。"说完就起身离席了,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李源愣了一下,紧张地舔了舔唇,看着顾望问:"你妹是不是生我气了?"   不等顾望开口,陈暖冬抢先接道:"你还不去哄哄?"   李源犯愁了,十五岁的小女孩,这怎么哄?   没过多久顾盼就抱着李源的小白猫从卧室里走出来了,把它放到客厅的地上后又迅速回了自己的卧室,紧紧关上了房门。   小白猫"瞄"了一声,还想朝着顾盼的卧室跑,但是李源喊了它一声,又立即转身朝着李源跑了过去。   李源弯腰把它从地上抱了起来,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顾盼那屋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心想今晚儿回去别睡觉了,上网好好查查怎么哄十五岁的小女孩吧,随后跟陈暖冬还有顾望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顾望和陈暖冬把他送到了院门口,等他开车走了之后,顾望看了一眼手机,这才发现竟然已经快十一点了,立即对陈暖冬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既然来了,陈暖冬就没想走,低着头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把头抬了起来,目光专注地看着顾望,略带紧张地启唇:"今天你过生日,要不……我把自己送给你吧?"   顾望怔住了,刹那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第32章   过了好长时间, 顾望才冷静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容置疑道:"我现在就送你回家。"   陈暖冬站着没动, 低着头小声抱怨:"我好不容易才把我妈糊弄过去, 你竟然要送我回家。"   顾望蹙起了眉头:"你别闹了, 赶快回家。"   "我没跟你闹。"陈暖冬把头抬了起来,目光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我是认真的,我想跟你,想跟你一辈子。"   她是真的想跟他一辈子, 一直都这么想。   顾望的喉咙突然有些发干, 身体里面像是着了一团火, 呼出的气息变得滚烫, 但他的理智还在,所以态度依然坚决:"不行,你必须回家。"   陈暖冬受到了打击,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和平时在她妈那里受到的打击不一样, 这次的打击来源于女人的自尊心,觉得自己魅力不够, 又觉得是被爱得不够, 不甘心地问:"为什么不行?"   顾望呼吸有些急促:"你才十八!"   陈暖冬反驳地理直气壮:"我都已经十八了!"   身体里面的那团火越烧越旺,她要是再不走,他真的就失控了, 情急之下顾望脱口而出:"你会后悔的陈暖冬!"   陈暖冬愣住了,突然明白了他不让自己留下来的原因,原本火热的情绪瞬间冷却了下来:"我为什么会后悔?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后悔?"   因为你是公主,而我却什么都没有。   顾望的自卑心理又开始作祟了,"高攀"两个字再次刺进了他的心头,他觉得自己不配,而且现在的她才十八,平常接触的全都是没出校门的学生,什么都不明白,所以才会不嫌弃他穷,也不嫌弃他的过去,但她长大了之后呢?接触了更多的人和事,融入了更高一级的圈子,还能不嫌弃他么?   还有世家门阀的差距,这是他和她之间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如果现在跟了他,她以后一定会后悔。   叹了口气,顾望再次开口,还是那句话:"走吧,我送你回家。"   "你觉得我会嫌弃你。"顾望心里在想什么,陈暖冬一眼就看出来了,突然特别委屈,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都把整颗心给他掏出来了,他怎么还是不相信她?   "你觉得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叛逆,所以我肯定会跟你分手,你还觉得我以后一定会变成特别虚荣的那种女人,然后把你踹了。"说着,陈暖冬就哭了,顾望的心慌了,慌忙去给她擦眼泪,但陈暖冬却用力打开了他的手:"你别碰我!"   顾望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手足无所地看着她。   陈暖冬一直在低着头哭,没说一句话,内心的压抑更深了一重。她极其渴望能够挣脱掉身上的那根风筝线,人人都说飞得高看得远,她的家世和背景就相当于一阵顺风,将她这只风筝送的很高很远,看起来光鲜亮丽,被许多人羡慕仰望,可是她自己却一点也不喜欢。   她不喜欢弹钢琴,却被逼着学了十几年的琴;不喜欢参与那帮贵妇的茶话会,但是每次轮到她妈举办茶话会的时候,她都要被打扮成一个小公主,穿着合体又高档的礼服,像是个牵丝木偶一样参与其中,一举一动都要看她妈的脸色行事;她不喜欢林季川,但却被全家人摁着头逼着去喜欢。   她是个人,不是个东西物件,她也有自己的喜好和感情,她想去学吉他,她喜欢顾望,真的好喜欢,而且感情的事是不可由别人操控的,是唯一一件由她自己全权掌控的东西,所以她很珍惜这份感情。   但是现在她才突然发现,现实跟她想的不一样,无论她怎么拼尽全力,似乎都摆脱不了那根风筝线的影响——如果她没有那么好的家世和背景,顾望是不是就不会自卑了?   沉默了很长时间,陈暖冬叹了口气,突然特别累,不想反抗了,就这么着吧,吸了吸微微发酸的鼻子,没看顾望的眼睛,低着头,哑着嗓子说:"你不用送我回家,我自己能回去,然后我就不来了。"   她是……什么意思?   顾望像是在猝不及防间被人一拳打进了心窝,眼前猛地一黑,半天没喘上来一口气,等他缓过劲儿的时候,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面色铁青地盯着她:"为什么不来了?"   陈暖冬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就是说不出"分手"两个字,最后这两个字是顾望替她说出口了,但用的却是疑问句,语气中全是难以置信:"你要跟我分手?"   陈暖冬没说话,默认了。   顾望根本不能接受,自欺欺人般又问了一遍:"你要跟我分手?"   陈暖冬低着头,闷闷地"恩"了一声。   顾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突然暴跳如雷,怒不可遏地吼出了她的名字:"陈暖冬!"   陈暖冬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不轻,眼圈一下子又红了。   顾望从来没想过分手,他根本离不开她,不然他觉得自己能死,理智瞬间就崩盘了,但他的崩溃是一种很平静的崩溃,像是往深海中投了一颗□□,内里混乱暴躁,表面却风平浪静,开口说话时的语气也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仿若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神色平静地对她说:"你回去等我一会儿,我出去一趟。"   先不说刚才提分手是不是一时冲动,但陈暖冬确实是有些生气的,固执地说道:"我该回家了。"   顾望强压下了心头的那股狂暴,镇定又冷静地回道:"等我回来再说。"   陈暖冬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要去干什么?"   顾望答非所问,很害怕她走,语气中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哀求:"你等我一会儿行么?我马上就回来了,我还给你买了礼物。"   陈暖冬的心软了下来,不过还是没改变主意:"等你回来我就走。"说完就转身朝着房子走了过去。   透过房子正面的窗户看去,顾盼的屋子里漆黑一片,应该是早就睡了,陈暖冬怕吵醒她,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房门,进屋后看到饭桌上杯盘狼藉,就直接去收拾了,刚把桌子收拾干净,顾望就回来了。   她刚擦完桌子,手上全是油,没搭理顾望,直接去卫生间洗手了,等她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就撞到了顾望的身上,可是她心里还是有气:"有事就赶快说,我要回家了。"   顾望没说什么,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快步拉着她去了自己的房间,进门后他没有开灯,第一件事是把门反锁上了。   窗帘是拉上的,窗外明月朗朗,窗帘过滤掉了一部分月光,还是有一部分光线穿过布料的缝隙渗透进了屋子里。   房间拥挤又窄小,却被月光笼罩出了一层朦胧感。   夏夜的气温依旧炎炎,但却不是白天的酷热,而是闷热,空气似是凝固的,房门关上的那一刻,陈暖冬就热了起来。   顾望直接捧住了她的脸颊,俯身吻了上去,霸道地敲开了她的牙关,贪婪又急切地与她的舌纠缠了起来。   陈暖冬知道他想干什么,可是她现在不想了,还在因为刚才的事情生气,接吻的时候一点也不配合他,脑袋一会儿往左偏一会儿往右偏,还非常强硬地推了他几下,像是只炸了毛的小猫一样不停地在他怀里挣来挣去。   她越是挣扎,顾望就搂得越紧,吻得也就越是忘情,人的本质还是兽,反抗和血腥总是能激发最原始的野性。   她之前从来没有过,身体很敏.感,似是藏有一根弦,在她最隐秘的禁忌之地,从未被人触碰过,他将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轻轻抚弄了几下,那根弦一下子被撩拨到了,开始剧烈地在她体内发颤,她瞬间就缴械投降了,再也没有了反抗的意识和力气,在他怀里软了下来,气息也跟着紊乱了,同时,体内的一团火被点了起来。   黑暗的房间里又闷又热,不消片刻,两个人都出了一身汗,夜色静谧,唯有两颗灼烧的灵魂急切粗喘的声音。   体内的火一直在烧,他撩拨她的动作就像是一阵阵风,渐渐吹鼓起了这团火,火越燃越旺,由内而外的融化着她,令她软成了一滩泥,内里极其空虚,急切地想要被填补上。   汗如雨下,身上全湿了,薄薄的衣衫汗津津的黏在身上,不舒服。陈暖冬今天穿了条裙子,顾望抓起了她的裙边,直接一掀就把它扔到一边去了。她软的几乎站不住,他将她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她的小口微张、呼吸急促,潮红的双颊已经被汗水打湿了,透露出一股说不清的蛊惑,目光也迷离了,媚眼如丝地看着他脱衣服。月光柔和,他的线条修长,性感而硬朗,她感觉自己在发烫,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男人,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欲.望。   他戴套的时候,她有些不好意思,垂下了目光:"你刚才,就是去买这个了?"房间里很安静,她说话声音虽然轻,但还是被放大了数倍。   他轻轻地"恩"了一声,戴好了之后,伏到了她的身上,她抱住了他。他给了她充足的前戏,但她是第一次,完全没有经验,身体放不开也打不开,他不想让她太疼,所以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但越是这样她就越是着急,感觉自己不争气,越着急身体就越僵硬。   他很有耐心,没有强来,而是继续安抚她的身体,同时安抚她的情绪,柔声在她耳边说道:"我昨天在电视上看到你了。"   陈暖冬的注意力终于被转移了,喘息着回道:"好多人都看到我了。"   顾望神情专注地看着她:"很漂亮。"   陈暖冬问:"我是不是最漂亮的?"   顾望:"是。"   陈暖冬很满意这个答案,又问:"你喜不喜欢我?"   顾望认真又坚定地回:"喜欢。"   "有多喜欢?"   顾望回道:"你是我的公主。"   那根弦又开始剧烈的颤抖,陈暖冬再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渴望,抱紧了他的身体,半是爱半是气地说了句:"你就是个自卑的混蛋。"   顾望并没有反驳,捉住了她的两条腿弯:"我是混蛋。"   陈暖冬的眼圈有点红,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那我也喜欢你,我要跟你一辈子。"   她总是能刺激到他的野性,顾望突然就忍不了了,占有欲在瞬间飙到了巅峰。   夏夜静谧,空气中依旧弥留着白天留下来的热气,直叫人大汗淋漓,拥挤的小房间内斥满了两颗灵魂的粗喘声,床板吱呀作响,节奏由慢而快,由缓和至激烈,直至深夜才归于平静。   这是张窄小的单人床,容不下两人平躺,结束之后,陈暖冬侧身背对着顾望躺着,身上汗淋淋、软绵绵,整个人像是面揉成的,顾望将她抱在怀里,轻柔又贪恋地在她的肩头上吻了几下。   她是他的公主,只是他一个人的。   "我一定会对你好,不然就让我死。"公主把自己交给了他,但是他却什么都没有,只能把命交给她。   陈暖冬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你死了我怎么办?"   他还是那句话:"我一定会对你好,这辈子都会对你好。"   她将手覆到了他搭在她腰上的手背上,与他十指相扣,嘴上却说道:"你刚才不是还要赶我走呢么,口是心非的男人。"   顾望沉默片刻,再次抱紧了她:"我怕你会后悔。"   "我现在已经后悔了。"陈暖冬还在为刚才的事忿忿不平,"我都跟你分手了。"   分手两个字再次刺激到了顾望,语气坚决地开口:"不可能分手,这辈子都不可能。"   "那可不一定。"新仇还没报呢,心中旧恨又起,陈暖冬突然起来了他们俩刚认识的时候,他天天让自己滚蛋的事儿,然后就决定报复他,"我马上就要上大学了,不是你说的么,等我上大学之后,说不定会遇见更合适的人,到时候你说我是跟你跟你分手呢?还是不分手呢?"   这话是他说的没错,当初他根本不敢接受她的喜欢,所以才会这么说,但是现在他后悔了,极其害怕会一语成谶。   公主是他的,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恐惧感再次激发了顾望的占有欲,他突然急躁了起来,像是一头被困在铁笼中的野兽,焦虑不安,渴望冲破牢笼。   他的呼吸再次灼热了起来,他的手掌粗粝,陈暖冬的肌肤十分细腻,而且她就躺在他的怀里,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的欲.望,无奈又急切地说:"我想睡觉了。"   他没说话,而是将手伸到了枕头底下,又拿出来了两个套,躺平了开始戴。陈暖冬叹了口气,只能等着他,感觉他已经戴好了之后,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他又套上了一个,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戴两个?"   他回道:"我不放心。"   陈暖冬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轻轻地说:"我给你生个孩子吧。"   顾望浑身一僵:"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才多大?"   "我又没说现在。"陈暖冬翻了个身,趴在他的胸膛上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说,"我是说以后,等我们结婚了,我给你生个孩子。"说着,她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眉宇,"像你,又像我,但它是新的,干净的,没有被这个世界浸染过的。"   顾望的心化了一块,同时更加燥热了起来,男人的欲望是不可控的,他突然涌起了一股想要疯狂占有的冲动,想直接摁着她的脑袋把她压在身下,直到她哭都哭不出来为止。   陈暖冬不知道顾望是怎么想的,只感觉到了他在发烫,笑着问:"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不对,应该是我是不是你最喜欢的人?"   "是。"他的嗓子在发干,说话声音极其粗哑。看他戴好了,陈暖冬刚要躺平,却被他拦了下来,不容置疑地命令她,"转过去。"   陈暖冬愣住了,一脸懵。   顾望的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这次他说的详细了一些,但还是用一种命令的语气:"转过去,背对着我。"   侧、侧着来?   陈暖冬有点紧张,却又有点期待,感觉特别刺激,乖乖地按照他说的做了。   他扶住她的肩,一手抬起了她的腿,陈暖冬没想到他会这么突然,一下子就喊了出来。   夜间静谧,这一声显得很刺耳,他们俩同时想到了顾盼,陈暖冬立即把嘴闭上了,双手攥紧了枕头忍着不出声,顾望将摁在她肩头的那只手移到了她的脖子后,然后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   木质的床板再次剧烈的响动了起来,闷热的空气中又多出了一股狂躁,后来陈暖冬哭了,但却不是因为难受,而是因为沉沦,他释放了她所有的天性,前所未有的放松,长久以来缠在她身上的那根风筝线似乎消失不见了,她的身心再也没有了任何束缚,在他给的节奏中起起伏伏,肆意放纵。   结束之后,陈暖冬几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他扶着她的肩膀将她转了过来,和他面对面躺着。   她还是在抽抽搭搭地低泣,泪汪汪地看着他,喘了几口气才攒足了力气开口说话:"你要对我好,一辈子都对我好。"   顾望抱住了她,一字一顿地承诺:"我一定会对你好,不然就让我死。"   缓了好长时间,陈暖冬才缓过劲儿,残留的欲.望褪去后,紧接着困意就涌了上来,眼皮沉的似是有千钧重:"我要睡觉了,你别再折腾我了,我真的要睡了。"   顾望抚了抚她的后背:"睡吧,需要叫你起床么?"   陈暖冬突然想到了早上八点还要回学校参加散学典礼的事儿:"要,我早上八点就要去学校。"   顾望:"那我七点叫你,早上想吃什么?"   陈暖冬闭着眼睛说:"都行,你做什么我吃什么,我可好养了。"   顾望被她逗笑了,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哄小孩似的说道:"乖乖睡觉,早上起来奖励你礼物。"   一听有礼物,陈暖冬强撑着把眼皮睁开了:"到底是什么礼物,你都吊了我好长时间了。"   再不睡觉天就要亮了,所以顾望还是没有告诉她:"先睡觉,明天再给你。"   陈暖冬是真困了,不想跟他计较了,又把眼睛闭上了,但还是不服气地说了句:"明天我要是还没收到礼物,以后就不和你这样了。"   第33章   早上五点半, 顾望就醒了,他平时都是这个时间起床,早就形成了生物钟, 一睁开眼睛, 他就看到了陈暖冬, 她在他怀里睡得正香,睡相乖巧地像个孩子,刹那间,他的心里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像是已经得到了整个世界, 先轻轻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然后才起床。   他起床时的动作很小心, 一点也没有惊动到她, 离开房间的时候还特意关上了房门,怕等会儿顾盼起床之后打扰到她,然后先去卫生间洗澡,洗完澡就开始做饭, 大约六点十分的时候, 他敲响了顾盼的房门,喊她起床。   今天虽然是星期日, 但是下星期的端午节调休了, 所以顾盼还是要去上学,每天早上刚起床的十几二十分钟里她总是迷迷瞪瞪的,脸上写满了"懵逼"俩字, 换好衣服后先去卫生间上厕所洗漱,洗漱完也不清醒,今天从卫生间出来后看见她哥那屋的门是关着的,和平时不一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朝着那屋走了过去,顾望都来不及阻止,她就把房门打开了,紧接着就看到了她哥床上躺了个女人,还什么都没穿,瞬间就被惊醒了。   顾望都有点想揍她了,气急败坏:"把门关上!"   顾盼心里慌得一逼,有强烈的预感自己可能要挨揍,赶紧把门关上了。   顾望深吸了一口气,板着脸开口:"过来吃饭。"   "哦。"顾盼生怕她哥揍她,老实的不行,让她干什么她就去干什么,赶忙跑到了饭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顾望给她烙了张鸡蛋饼,她就咬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呢就开始拍马屁,"真好吃,哥你做饭越来越好吃了!"   顾望只回了她两个字:"闭嘴。"   顾盼立即把嘴给闭上了,乖乖吃饭,但还没老实一会儿呢,就又憋不住了,鼓着胆子瞧着她哥,声音小小地问:"谁呀?"书桌挡了床头,她刚才是真没看到脸,感觉八成是暖冬姐,但还是想确定一下。   真是皮痒了。   要不是因为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年了,顾望真的要揍她了,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往下压了压脾气:"还能有谁?"   "哦——"顾盼这声"哦"强调拖得挺长,里面饱含深意。   顾望言简意赅:"皮痒了?"   挨揍警告,顾盼瞬间变老实了,开始乖乖吃饭,再也没敢开口说一个字,吃完饭就背上自己的书包去上学了,临走前还习惯性的站在家门口冲她哥喊了一声:"我走啦!"   顾望惊慌失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门:"小点声!"   顾盼这才意识到暖冬姐还在睡觉,赶忙压低了嗓门重新说了一遍:"我走啦。"   顾望叹了口气,叮嘱道:"路上小心点,过马路看车。"   "恩。"顾盼冲她哥挥了挥手就跑了。   终于安静了,顾望不禁长舒了口气,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卧室的房门却突然被打开了。陈暖冬只穿了一件他的短袖,宽宽大大地套在身上,下摆仅到大腿根,一点也没有遮盖到那双修长的腿,虽然刚睡醒头发有点乱,但丝毫不影响性感。   一时间,顾望的嗓子有点发干,却表现得很镇定:"你怎么醒了?"   "我们的大宝贝刚才一把门打开我就醒了,没好意思出来。"陈暖冬出了门就急匆匆的往卫生间走,"憋死了,我要去上厕所。"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还没什么感觉,今天早上起来一上厕所,她才发现,真疼啊。从卫生间出来后,她一脸哀怨地盯着顾望,然后冲着他张开了双手,半是撒娇半是命令:"抱抱我。"   根本无法拒绝,顾望立即走过去把她抱进了怀里。   陈暖冬仰头看着他:"疼死了,你要对我负责。"   顾望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温声说道:"必须负责,负责一辈子。"   "我的礼物呢?"陈暖冬半眯起了眼,"要是没有你就等着吧,我不会放过你的。"   顾望故意逗她:"洗脸台上放了只新牙刷,还挂了条新毛巾,喜欢么?"   陈暖冬沉默片刻:"你觉得是我亲手揍你合适,还是花钱雇人揍你合适?"   真看不出来小公主还挺厉害,顾望被她逗笑了,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跟着我走,一会儿不许睁眼。"   终于要送她礼物了!陈暖冬激动地不行不行,忙不迭地点头。   顾望带着她又回到了卧室,让她背对着书桌站着,松开她之前,又重申了一遍:"不许睁眼,睁眼就没有了。"   陈暖冬紧紧地闭着眼,点头啊点头:"嗯嗯嗯!"   顾望这才把手从她眼睛上放下去,然后拉开了书桌右边的抽屉,从最里侧拿出了那个宝蓝色的绒面钻戒盒,莫名的,他有些紧张,像是准备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样。   深吸了一口气,他轻轻地打开了盒盖,洁白的钻戒依旧如星一般挺立在纯黑色的内衬里。   她应该会喜欢……吧?   事到临头,他忽然开始不确定了,万一她不喜欢呢?   "你好了没呀?"等的时间太长了,陈暖冬有点着急了。   "好了。"他赶忙把盒盖扣上了,同时破罐破摔似的在心里自我安慰:"喜不喜欢也就这样了,直接送吧。"   舔了舔因紧张而发干的唇,他走回了她的面前,拿着钻戒盒的那只手竟然开始出汗了,紧张兮兮地开口:"好了。"   陈暖冬立即把眼睛睁开了,顾望僵着手臂将那只拿着钻戒盒的手抬了起来,手心里出的汗已经把钻戒盒表面打湿了,嗓子紧的几乎说不出来话:"送你的。"   陈暖冬一看是钻戒盒,眼睛瞬间就亮了,一脸期待地看着顾望:"打开呀。"   顾望的心跳在加快,从来没这么紧张过,打开钻戒盒的时候,他的双手一直在颤抖。   黑如夜空的内衬上钉着一颗明星,璀璨夺目。   女人都拒绝不了钻石的诱惑,更何况是深爱的男人送的,陈暖冬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感动的不行不行,同时又特别心疼:"是不是花了好多钱?"   "没有。"顾望并不打算隐瞒她,"我收了一个旧的,把旧的买了,又给你换了个新的。"   陈暖冬也不是没见过世面,所以她一看就知道这钻戒肯定不便宜,就算是以旧换新估计也花了不少钱,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她冲着他笑了一下,真心实意地说道:"谢谢你呀,我很喜欢。"她有很多珠宝首饰,其中也不乏钻石之类的,但是她还是最喜欢顾望送给她的,不论他送的东西是贵还是便宜,她都喜欢。   顾望舒了口气,一直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了下来,然后从钻戒盒中拿出了钻戒,牵起她的右手准备把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然而这时陈暖冬却突然把手收了回去,不满道:"你就这么给我戴?"   顾望怔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犯错了,立即单膝跪倒了地上,再次牵起了她的手,但是陈暖冬却又把手抽了回去,急得不行:"说点什么呀!"   这个人真是一点也不浪漫!   说什么?刹那间,顾望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懵,乱的不行,想了半天也没想好自己现在说什么合适,最后特别实在又特别认真地说了句:"等以后有钱了,我给你换个大的。"   可真行!陈暖冬又是气又是笑:"你见人家哪个男人给女人戴钻戒的时候说这个的?"   这怎么比考试还难?还没范围和重点,顾望心里慌得不行,紧张的汗都流下来了,绞尽脑汁思考了半天,最终决定说个最不会出错的:"我爱你。"   这还差不多,陈暖冬比较满意了,但还是觉得差了那么一点点,想了想,道:"你昨天晚上说,我是公主。"   顾望点头:"恩,我的公主。"   陈暖冬:"那你以后就要把我当成公主宠着,把我捧在手心上,只能对我一个人好,要对我好一辈子。"   顾望依旧跪在地上,如同裙下之臣般怔怔地仰望着她,一字一句回道:"我一定会对你好,不然就让我死。"   陈暖冬蹙起了眉头,她不喜欢听这种话:"呸呸呸,我可不想让你死,你死了谁给我买大钻戒?"说完,她终于把自己的右手伸了出去,迫不及待地说:"快给我戴上。"   她的肌肤白皙、细腻,手指纤长、柔软,他将她的右手握在了手心里,专注又郑重地将那只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那一刻,他心里想的是,一定要好好地把云转网做起来,等有钱之后,再买一颗大钻戒送给她,这样才配得上他的公主。   陈暖冬抬起右手,目不转睛地看着无名指上戴着的钻戒,眼眶又湿了,体内的那根弦似乎又在发颤了,她低头看着他,语气灼灼地说:"你想要我么?"   顾望一直跪在她的面前,看向她的眼神中斥满了爱和欲,呼吸也开始变烫了:"想。"   陈暖冬坏笑了一下,直接把衣服掀开了,然后把他的脑袋罩在了衣服里。   她里面什么都没穿。   顾望抱紧了她,贪婪又急切地亲吻着他的公主,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把穿在她身上的那件短袖脱掉后,抱着她去了床上。   陈暖冬的呼吸已经紊乱了,理智还尚存个一星半点儿:"我会不会迟到?"   他嗓音粗哑地回道:"现在才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晚了?"   第34章   结束之后, 陈暖冬匆匆洗了个澡,本来是不想吃早饭的,因为已经来不及了, 但顾望一定要让她吃饭, 理由是反正都已经迟到了, 不差这一顿早饭的时间,陈暖冬听完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又留下来吃了顿早饭才走。   等她赶到学校的时候,毕业典礼已经临近尾声了,所幸的是没有错过领毕业证和毕业照, 一领完毕业照, 三年的高中生涯算是彻底划上了句号。   拿着毕业证和毕业照走出高三教学区的时候, 陈暖冬还有些伤感, 一段长达三年的时光被留在了身后,她带不走了。   走在她身边的周梦然也有点伤感,叹了口气,感慨道:"没毕业前总想毕业, 毕业后又舍不得, 你说这是什么心态?感觉好贱啊。"   陈暖冬也叹了口气,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啊。"然后看着周梦然问, "成绩出来后, 你想报哪个大学?准备留在西辅还是去外地上学?"   周梦然想了想,道:"我想去外面看看,不想一辈子留在西辅, 你呢?"   陈暖冬不假思索:"我要留在西辅。"   周梦然看了她一眼:"为了顾望?"   陈暖冬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恩。"   周梦然又问:"那你爸妈要是让你出国呢?"   陈暖冬回答地斩钉截铁:"不去。"   周梦然不想打击她,但还是说出了客观事实:"我觉得你爸妈不可能任由你的性子来,毕竟你哥都出国了,不可能不让你出去,胳膊拧不过大腿,到时候你怎么办?"   陈暖冬不想考虑这个问题,一想就烦,索性避而不谈:"到时候再说吧。"   周梦然犹豫了一下,道:"我也不是想多管你的闲事,但是出国深造对你来说肯定是好的,你有这个资本和机会,就不应该放弃,尤其是为了顾望那种人。"   陈暖冬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还特别委屈,替顾望委屈,瞪着周梦然质问:"他是哪种人?你们根本就不了解他,为什么总是说他不好?"   "我没有说他不好。"都毕业了,以后说不定要各奔东西,所以周梦然不想和陈暖冬闹别扭,心平气和地说,"我只是觉得你太喜欢他了。"   陈暖冬不满地追问:"我喜欢他有错么?"   周梦然:"没错,但是你不应该为他做太多牺牲。"   陈暖冬一脸不可思议:"我牺牲什么了?"   "牺牲你的资本和机会。"周梦然是真心把陈暖冬当朋友,所以她替陈暖冬不值,感觉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配不上你。"   陈暖冬一字一句地反驳:"我没有做出任何牺牲,我是在为我自己的人生做选择,我已经十八了,我也会对我的人生负责,而且他也没有配不上我,他现在是穷,是落魄,但是他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   周梦然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说道:"希望他是真心对你好。"   "他本来就是真心对我好。"像是要证明什么,陈暖冬立即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急切地说:"看,他给我买的戒指,钻戒。"   夏日晴空,艳阳高照,皎洁的钻石在阳光的照耀下光彩夺目。   确实很好看的戒指,但周梦然还是怀疑顾望的人品,毕竟是个被富婆包过得小白脸,肯定有特别多哄女人的手段,半是狐疑半是提醒地说了句:"真钻石?"   陈暖冬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收回了自己的手,冷冷地回了句:"他不会给我买假的。"   周梦然解释道:"我是怕你被骗。"   陈暖冬是真的生气了:"我又不傻!"   你还不傻?钱多人傻说的就是你!周梦然无奈的叹了口气,提醒道:"赶紧把你的戒指摘下来吧。"   陈暖冬:"为什么?"   周梦然:"没看见林大少爷已经在前面堵你了?让他看见你这戒指还能得了?"   一路上说话说得太过投入,陈暖冬这才反应过来她们俩已经走到学校门口了,不远处的马路边停了辆黑色迈巴赫,林季川正站在车前等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   陈暖冬感激地看了周梦然一眼,赶忙把双手背到了身后,悄悄地摘下了无名指上的戒指,藏到了手心里。   这时,周梦然突然压低了嗓门,语速极快地问了她一句:"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陈暖冬知道周梦然昨晚去唱歌了,于是回道:"回家了啊。"   "放屁!"周梦然气急败坏,"林大少爷今天一早就来问我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陈暖冬瞬间屏住了呼吸,害怕的不行,嗓音都在颤抖:"你、你怎么跟他说啊?"   周梦然白了她一眼:"废话,肯定说你去唱歌了。"虽然看不上顾望,但姐们儿的事儿她必须要帮她兜住!   陈暖冬简直感动得想哭,天好地好不如自己的姐们儿好,一把搂住了周梦然的脖子,狠狠拍着她的后背说:"我的然然,我这辈子都不要和你分手啊!"   周梦然嫌弃地推开了她:"你滚一边去!"   已经毕业了,陈暖冬现在是真的舍不得,拉住了周梦然的手,认真又坚定地说:"我是说真的,咱俩这辈子都是好姐们儿,无论以后在哪上学,是不是在一个城市,我都不会忘了你。"   周梦然的眼眶也红了,吸了吸鼻子,道:"行,那就说好了,咱俩永远都是好姐们儿,谁先背信弃义谁以后就提前脱发满脸皱纹牙全掉光。"   陈暖冬倒吸了一口冷气:"太狠了!"   周梦然眉头一挑:"怎么你好像不是很坚定啊?"   "谁说的?"陈暖冬当即郑重其事地发誓,"咱俩永远都是好姐们儿,谁先背信弃义谁以后就提前脱发满脸皱纹牙全掉光。"   周梦然满意地笑了,十分潇洒地说:"行了,那就先这样吧,过两天约着出来玩。"   "OK,那我走了。"和周梦然道别后,陈暖冬就朝着林季川走了过去,和他之间的距离越短,她就越是紧张,步伐也逐渐变慢了。   其实她不讨厌林季川,毕竟他们两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多少总是会有些感情,但是她不喜欢他身上的那股自以为是和目中无人,更讨厌被全家人摁着头去喜欢他的那种无奈和压迫感。   越是被压迫,就越是想反抗,所以她不由自主地就有些抵触他,甚至不愿意主动去跟他说话。   林季川站的位置刚好挡住了车门,她本想绕开他去车子的另外一侧上车,然而他却在她行动之前打开了车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以一种命令地口吻说道:"上车。"   陈暖冬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无奈地上了车。   轿车缓缓开动,起初的几分钟他们两个谁都没有说一句话。钻戒就藏在她的右手手心里,所以陈暖冬一直紧紧攥着手,手心都出汗了也没有松开分毫,她很紧张,又怕被林季川看出来,只好将脸转向了车窗,强做淡定地盯着窗外看。   路经废品收购站的时候,她还看到了顾望正站在小院中央和废品回收商谈生意,毫无意识地勾起了唇角,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林季川突然发问:"昨天晚上去哪了?"   陈暖冬浑身一僵,立即压下了唇角,硬着头皮回道:"去唱歌了。"   林季川没有再继续往下问,他宁可相信她去唱歌了,也不愿意往别的方面想。   到家之后,他们两个一起上了楼。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没人说话,密闭空间内的气氛安静的令人窒息。   陈暖冬用左手摁下了十层的按钮,林季川却迟迟没有选择楼层键,电梯缓缓上升,陈暖冬忽然想到了什么,打破了沉默:"你要去我家?去干什么?"   "怕我去你家?"林季川盯着她的眼睛,话里带刺地质问,"怕我跟你妈说你昨天晚上没去唱歌么?"   陈暖冬瞬间屏住了呼吸,呆若木鸡地看着林季川,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他知道了,他都知道。   林季川的心口突然特别疼,像是被捅了一刀,疼得他喘不上气,难过、愤怒,却又不甘心,他怎么就比不上一个收废品的穷光蛋了?冷笑了一下,不屑地开口:"陈暖冬,你眼光可真好,垃圾堆里挑男人?"   陈暖冬怔了一下,心里猛然涌出了一团火,面色铁青地瞪着林季川:"你去找他了?"   林季川了解她,所以不敢让她知道真相,下意识地回避了她的目光,说了谎:"没有。"   陈暖冬的目光依然犀利,她可以忍受压迫,但她不想连累顾望:"你要是敢去找他麻烦,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她以前从来没有对他说过狠话,林季川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就那么喜欢他?"   "我不只是喜欢他,我还爱他。"既然他已经知道了,陈暖冬就不想再继续遮掩下去了,她喜欢顾望,更不觉得喜欢他事件丢人的事儿,她想痛痛快快地承认自己的喜欢,尤其是对林季川,随后她终于松开了紧攥了一路的右手,将那枚钻戒暴露在了林季川的眼前,"他今天早上送给我的。"说着,她用左手拿起了右手手心里的戒指,重新戴到了自己的无名指上,深吸了一口,一字一句道,"我要跟他一辈子。"   林季川沉默了,神色冰冷黯淡,像是坠入了深渊般死寂。   "叮咚"一声响,十楼到了,两扇电梯门缓缓打开了。   陈暖冬最后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我走了。"   林季川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脚步,语气平静地反问:"他想跟你一辈子么?"   陈暖冬斩钉截铁:"想。"   林季川不屑地笑了一下:"你是想。"说完,他松开了陈暖冬,然后把她从电梯里推了出去,摁下了十六层的电梯键。   第35章   参加完毕业典礼回家的当天, 陈暖冬就问过她妈打算什么时候去海南,她妈当时的回答是等她和林季川报完志愿后再去。   六月二十五号出成绩,七月份才开始报志愿, 时间还早, 于是陈暖冬就去报了个吉他班, 担心自己去上课会有些寂寞,她还忽悠着周梦然跟她一起报了班。   这次她是先斩后奏,等报完名交完钱了才告诉她妈。   穆亚芳知道后很生气,第一是因为陈暖冬报班之前没跟她商量,第二是因为她觉得吉他不是古典乐器, 难等大雅之堂, 而且大家闺秀去弹吉他简直是胡闹, 于是就态度强硬的反对陈暖冬学吉他。   陈暖冬不想再逆来顺受了, 更不觉得女孩学吉他是胡闹,没有听从她妈的话,坚持要去上吉他课,给穆亚芳气得整整一天没吃饭, 之后便开始对陈暖冬使用冷暴力——对她视而不见, 即便是在家里,她也不跟她说一句话。   陈暖冬也不理她妈了, 甚至还有点享受这种冷战, 或者说是享受这种畸形的自由。   母女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个多星期,之后突然有一天,吃晚饭的时候穆亚芳竟然奇迹般改变了主意, 又同意陈暖冬去上吉他课了,刹那间,陈暖冬又惊又喜,以为她妈终于变开明了,甚至还有点感激她妈,然而直到第二天去上吉他课的时候,她才明白她妈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了主意。   暑假期间来学吉他的人特别多,即便是小班授课一个班里也有不少学生,陈暖冬特意选了上午十点的课,因为这个时间段的学员最少,加上她和周梦然,一个班里也就五个学生。   这天上课前,她和周梦然提前十五分钟就到了,老师还没来,于是她俩就在教室里找个了位置开始自己练琴。   陈暖冬练得很投入,因为想早点学会弹《海阔天空》,然而练了还没五分钟,坐在她旁边的周梦然突然戳了她一下,她停下了正在练琴的手,扭头看着周梦然问:"怎么了?"   周梦然抱着自己的吉他说:"看看你身后坐的是谁。"   陈暖冬听后立即转身,然后就看到了林季川。自从那天在电梯里开诚布公后,他俩几乎就没再说过一句话,所以林季川的突然出现着实令陈暖冬震惊,而且他的手里竟然也抱着一把吉他,更是让陈暖冬惊讶地合不拢嘴,甚至都忘了他俩还在闹别扭,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林季川说话的语气依旧是那么拽:"我不来你妈能同意你上吉他课?"   陈暖冬这才明白她妈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因为林季川和她统一了战线,她一个人势单力薄,但有了林季川的加入,阵营就强大了起来,不是因为人多了,而是因为林季川在她妈心中的份量沉。   知道林季川是在帮她,但陈暖冬并不想感激他,因为他太拽了,拽得让她想用吉他砸他:"你来上吉他课跟我妈同不同意我来上吉他课有什么关系?"   林季川瞬间就不乐意了,瞪着她说:"陈暖冬,你哪怕有一分钱的良心咱俩也不会天天吵架了。"   陈暖冬不甘示弱:"林季川,你哪天要是不往自己脸上贴金,咱俩也不会天天吵架了。"   "什么叫我往自己脸上贴金?"林季川气得不行不行,开始一本正经地跟陈暖冬掰扯,"我在你妈心里可是三好少年,你自己报吉他班你妈肯定不同意,觉得你不务正业瞎胡闹,但是三好少年就不一样了,这叫拓展课外技能,你妈一看,呦,人家小林都报了,那我们暖冬也要报啊,因为要跟小林学习,追赶小林的步伐啊,然后才会同意你报,明白了么?哥是楷模,你的榜样!"   陈暖冬都被他气笑了:"神经病!"   一看她笑了,林季川那颗悬了好几天的心终于落下去了,又开始傲娇了:"你以为哥是单纯的帮你上课么?哥就是想来看看你到底有多音痴,顺带碾压你,让看看什么叫天赋秉异技能超群。"   陈暖冬沉默片刻:"林季川,你这脸是开了光吧?"   "什么意思?"林季川是真没明白她什么意思,但有预感不是好话。   陈暖冬:"不然能把牛皮吹上天?这得多厚的脸皮才能不被撑爆啊。"   我艹,这丫头嘴皮子是真溜。林季川被陈暖冬噎的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还没想好怎么反驳呢,吉他老师就走进教室了,陈暖冬不再搭理他了,赶忙把身体转了过去,准备上课。   一节课一个半小时,陈暖冬学得认真又专注,像是要把老师说的每一个字都刻在心上,简直比在学校上课的时候还用心,每学会一个新技巧,她就会觉得自己离顾望又近了一步。   他永远是那个站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少年,是她全部的向往与期望,现在是,以后也是,而她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没能在他的青春年少中与他相识,没能亲眼目睹他的光芒,所以有时候她真的很羡慕那个拿着贝斯、站在他身后的女孩,可以那么近距离的守护着他,甚至是嫉妒她,可以在那一刻拥有最光芒万丈的他。   然而时光不能倒退,他的过去她永远不能参与了,只能通过学吉他这种笨拙的方式间接感受,每当她轻扫琴弦的时候,都会设想自己就是十六岁的顾望,身前挂着一把吉他,坦坦荡荡地站在宽阔的舞台上,台下万众瞩目,却毫不怯场,台风从容稳固,纵情演绎歌唱。   所以她才会迫不及待地想学会《海阔天空》,只有这样,才能完完全全地了解十六岁的他,说白了,她有些贪婪,不禁想要他的现在和未来,还想要参与他的过去,哪怕是通过这种间接感受的方式。   人只要一专注,时间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变快,好像只是个眨眼的功夫,一个半小时就过去了。下课后,陈暖冬依然意犹未尽,别人都在收拾东西了,她还在专心致志地练琴。   周梦然见状不得不催促:"赶紧收拾东西啊,电影马上开始了。"   陈暖冬这才想起来还要和周梦然去看电影呢,为了不赶人多的场,她俩还特意买了中午十二点的电影票,虽然电影院就在吉他教室楼上,但是她俩还要去吃饭呢,再不收拾东西真的来不及了,赶忙把吉他装进了包里。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坐在身后的林季川突然问了她一句:"明天中午的飞机,你行李都收拾好了么?"   陈暖冬手中的动作一顿,诧异地回头,一脸茫然地看着林季川问:"收拾什么行李?"   林季川也懵了,比她还诧异:"去海南的行李啊,你还不知道呢?"   陈暖冬一下子就蹙紧了眉头,难以置信地问:"明天就去海南?不是要等报完志愿么?"   林季川:"改时间了啊。"   "什么时候改的?为什么改?"陈暖冬突然有些恼火,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林季川回道:"一个星期前就改了啊,要去海南住一个月,你爸不是八月份有事么,所以出发时间提前了。"   一个星期前,她还在和她妈冷战,现在她才反应过来,那是她妈在对她使用冷暴力,什么都不告诉她,一个字都不跟她说,或许还觉得根本没必要告诉她,反正她也没有发言权和选择权。   她就是只风筝,身上的那根线往哪里牵,她就只能往哪飞。   她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妈?她是亲生的么?——从小到大,陈暖冬第一次产生了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   看陈暖冬的反应,林季川就大概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试探性问了一句:"你妈没跟你说啊?"   陈暖冬咬紧了下唇,心里闷的向压了块大石头,生气、委屈、憋屈,但是又无可奈何。   她还能怎么办?和她妈大闹一场然后不去海南么?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去海南不是她妈一个人定的,是陈林两家一起定的,她妈只不过是没告诉她出发时间而已,胳膊拧不过大腿,她只能屈服。   "告不告诉我都一样,反正我也没发言权。"陈暖冬叹了口气,拉好了吉他包的拉链,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将包背到了背上,"我要跟然然去看电影,你回去跟我妈说一声,我下午晚点回去。"   林季川追问:"你不收拾行李了?"   陈暖冬面无表情地回答:"放心吧,我妈会帮我收拾的。"她相信她妈一定会,因为她不可能让自己女儿因为行李没收拾完拖所有人的后腿,这样太丢人了,不是有家教的优秀女孩应有的表现。   此时此刻陈暖冬最值得庆幸的事,就是没把顾望送给她的钻戒放在家里,而是随时带在身上。   中午看电影的时候,陈暖冬一个画面都没看进去,一句台词也没听进去,满心想的都是去海南的事儿。   太突然了,她都没跟顾望说,还要去一个月,她又是一个月见不到他了,而且她还答应了盼盼要去陪她中考,现在她也要食言了。   电影结束后,陈暖冬实在是没心思逛街了,于是就和周梦然分手了,从商场里出来后,她直接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后迅速报出了废品收购站的地址。   出租车开到废品收购站门口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多,时值酷暑,烈日炎炎,灼热的阳光把大地烤成了火炉,马路上没什么人,小院内外都静悄悄的。   这个时间段太热了,也没什么生意,顾望不在院子里,但是院门也没关,敞亮亮的大开着,陈暖冬走进院子后第一件事就是从里面把两扇大铁门给关上了,还特意插上了门闩。   顾望正坐在书桌前敲代码,因为阳光太刺眼了,所以窗帘是拉着的,而他编代码编的又太投入,压根没注意到有人来,直到陈暖冬走进他的卧室,他才发现她来了,惊讶又意外,赶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陈暖冬瞪着他说:"你也不把院门关上,东西被偷走了你都不知道!"   顾望被她这股子女主人的架势逗笑了,立即承认错误:"下一次一定改。"   陈暖冬白了他一眼,反手把门关上了,把吉他扔在地上后,直接把上衣脱了,趁顾望还在发愣的时候,缠到了他的身上,捧着他的脸,连绵不断地亲了好几下,委屈又舍不得地说:"我明天就要去海南了。"   顾望一下子就被她点燃了,呼吸灼热了起来,手伸到了她的背后,两指轻轻一错解开了她的内衣扣,哑着嗓子问:"怎么是明天?不是七月份么?"   "改时间了,我也是刚知道。"陈暖冬一口含住了他的喉结,身体里的那根弦又在发颤,急切地催促道,"快要我呀,你一个月都见不到我了。"   顾望嗓子干的不行,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直接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他的气息灼灼,像是危险的兽,陈暖冬不得不叮嘱道:"这次轻点,别在我身上留印,我还要穿泳衣呢。"   他的重点却是:"什么样的泳衣?"   陈暖冬笑了,狡黠地说:"我想穿比基尼。"   顾望脸色一沉:"你敢!"   陈暖冬感觉自己好像有点玩脱了,赶忙安抚道:"连体的,还是黑色,可丑了,一点也不性感,我的好身材一点也露不出来。"   顾望这才放心,最后问了一个问题:"跟谁去?"   陈暖冬怕他多想,就没告诉他林家人也要一起去,只说道:"和我爸妈还有我哥,对了,还有我嫂子。"   顾望没再多问什么。   小屋拥挤,光线昏暗,天花板上镶有一转盘电扇,吱扭吱扭地响,扇出来的却是热风,空气依旧闷热,像是桑拿室,不消片刻两个人就大汗淋漓了。   床板又开始吱呀作响,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呻.吟声,热,但是畅快,自由。   结束后,陈暖冬几乎要虚脱了,软绵绵地躺在顾望的胸膛上,缓了会儿劲儿,开口说:"我想把床换了,太窄了。"   顾望也有这个想法:"等你回来之前我就能换好。"   陈暖冬想了想,又说:"我还想在墙上贴壁纸,现在都掉墙皮了。"   顾望:"行。"   陈暖冬继续安排道:"贴好壁纸后我还想在床头挂咱俩的照片,就那种渔网式的照片墙,最好把台灯也换了,换成那种北欧式的,一打开特浪漫。"   顾望全凭她安排,没与任何意见:"行。"   陈暖冬看着他问:"你不嫌我事多吧?"   顾望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道:"不嫌。"   陈暖冬解释道:"我就是想把咱们这屋布置的漂亮点,上大学后说不定我天天来呢。"   "咱们这屋"四个字触及到了顾望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不由抱紧了陈暖冬:"你是公主,我都听你的。"   陈暖冬笑了,心里满意的不行,但还是坏坏地问了一句:"我以后要是给你生了小公主,我还是公主么?"   顾望回道:"是,你们两个都是。"   陈暖冬:"那我以后要是跟她吵架了,你是听我的还是听她的?"   顾望不假思索:"听你的。"   陈暖冬:"行,你这话我记住了,到时候你要是不向着我,你就等吧。"   第36章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 太阳开始缓缓向西移,虽然室外的光线依旧强烈灼热,但却没有正午时那么暴晒了。   窗帘没有拉开, 拥挤的小房间内光线昏暗, 头顶上的电扇依旧在吱扭吱扭地旋转。   陈暖冬懒洋洋地趴在顾望的胸膛上, 一会儿摸一下他的眉梢,一会儿摸一下他的鼻梁。屋里气温闷热,她身上全是汗珠,白嫩的皮肤被衬托的更加细腻光滑了,顾望一手枕在脑下, 一手搭在她的后背上, 时不时的轻抚一下。   屋内很安静, 只有电风扇旋转的声音, 陈暖冬很享受这种静谧,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即使一言不发,也是享受的。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 陈暖冬遗憾地叹了口气, 不舍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要开门做生意了?"   下午六七点钟,正是废品集中回收的时间。顾望"恩"了一声, 却一直没松开陈暖冬。   陈暖冬不想耽误他做生意, 自己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坐在床上说:"你快起来吧,开门做生意, 我也要走了。"   顾望其实挺不想让她走,一走又是一个月见不到,想得人心里难受,叹了口气,他无奈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我当什么了?"   陈暖冬打开了他的手,不满道:"说的我好像是个流氓,我哪说走就走了,我不是还没走呢吗?我还要洗澡呢。"   顾望笑了一下,捉住了她的右脚脚踝,这时才发现她的脚踝上戴着一串朱砂脚链。   她的脚踝白皙纤细,一颗颗小朱砂殷红圆润,中间还隔了两颗银珠子,怎么看怎么性感诱人。   "什么时候戴上去的?"顾望用食指挑起了这串朱砂链,细细地看着。   陈暖冬真是想咬他:"我去年就戴上去了,你竟然没发现!"   "我……"真是没发现,或者说有大致的印象,但没有仔细注意过,因为每次的重点都不在脚,顾望突然紧张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说了个最保险的,"挺好看的。"   "你可真行。"陈暖冬白了他一眼,"我不跟你好了!"   顾望捏住了她的下巴:"那你想跟谁好?"   陈暖冬微微一扭头就挣出了他的手心:"跟能看到我脚链的人好。"   顾望想了想,然后把这串朱砂链从她的脚踝上解了下来,戴到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等你回来再给你。"   陈暖冬终于笑了:"你怕我不回来了?"   顾望"恩"了一声,搂着她的脖子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就准备起床,坐到了床边,刚套上短袖,正要穿裤子的时候,陈暖冬却从背后抱住了他,严肃又不舍地叮嘱:"你要想我,一定要想我。"   顾望从前面握住了她的手,认真地回道:"我一定会想你。"   陈暖冬还是没有松开他,将下巴抵在了他的肩头,紧紧地抱着他,缓缓开口:"我妈有点迷信,去年找大.师给我哥算结婚日子的时候顺带让他也给我算了一卦,结果算出来我高考这年有坎坷,还说我哥今年结婚会冲撞我,把我妈吓得都不让我哥结婚了,还特意去庙里给我求了这串朱砂链,保佑我平平安安高考顺利。其实我妈就是太霸道了,爱攀比,但她还是爱我的,所以你要好好地保护我的朱砂链,不能弄丢它,不能弄坏它。"   一听是保她平安的,顾望就要把朱砂链取下来还给她,然而陈暖冬却阻止了他,急切道:"别取下来,戴着,我要用这个链子挡你的桃花!"   顾望又被她逗笑了,故意说道:"能防得住么?"   陈暖冬斩钉截铁地回道:"肯定能!"同时又抱紧了顾望,道:"你是我一个人的。"   顾望突然再次燥热了起来,他的公主总是能挑起他的欲.望,令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占有她。   陈暖冬感觉到了他的呼吸在变急促,她的呼吸也跟着灼热了起来,身体里的那根弦又在发颤,这时,她突然看到了扔在房间门口的吉他包,心里猛地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激荡情绪,脸颊变红了,无法自控地开口,语气中满是羡慕和不甘:"我一点也不在乎那个女人,因为你不爱她,但是我嫉妒那个弹贝斯的女孩,嫉妒死了,为什么你十六岁的时候喜欢的人是她不是我?为什么她能在你十六岁的时候站在你身后?为什么我不会弹吉他也不会弹贝斯?我看过那段视频,台下很多人都为你尖叫,但是那个时候的你只喜欢她,她的眼里也只有你,我恨她,你是我的,过去现在以后都是。"   顾望感觉到自己快失控了,但他在全力克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对她说了一句:"我是你的。"   "你本来就是我的。"陈暖冬轻叹了口气,伏在他的肩头说,"我真的好爱你啊。"   顾望的理智瞬间就崩了,如同被血腥味刺激到的野兽般直接把她压床上了,又要了她一次。虽然刚才已经有了一次,但是他这次太蛮横,陈暖冬有些受不了:"你轻点。"   顾望置若罔闻,伸手扼住了她的下巴,双目赤红地瞪着她,咬牙切齿地开口:"陈暖冬,你以后要是敢去找别的男人,我就敢去杀了他。"   她是他的公主,他一个人的公主,谁也别想抢走。   ……   结束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房间里没开灯,陈暖冬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顾望的理智已经恢复了,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给她擦了擦眼泪,又是自责又是心疼:"是不是弄疼你了?"   陈暖冬摇了摇头:"没有。"又躺了一会儿,她不得不从床上坐起来,"我真的该走了。"但却穿上了他的短袖,因为要去洗澡。   花洒流畅,温热的水流"哗哗"而下,刚打在身上的时候还有些刺刺的疼,适应了之后,就变成了一种享受。   卫生间很快就盈满了蒙蒙水雾,陈暖冬一边洗澡一边检查自己的身体,看顾望有没有在明显的地方留下痕迹,还行,没有,都在穿泳衣也看不到的地方。   温热的水汽落在镜子上,液化成了一层白雾,洗完澡后,陈暖冬又套上了他的短袖,站在洗手台前,伸手把镜子上的白雾擦掉了。   镜子里的她头发湿漉漉的,脸颊上还带有刚洗完澡的红晕,吹风筒挂在开关下的架子上,她从架子上取下了吹风筒,正准备给自己吹头发的时候,突然改变了主意,打开了卫生间的门,把顾望喊了过来,然后把吹风筒塞到了他的手里,傲娇地说:"给我吹头发。"   "行。"别说吹头发了,她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她的头发乌黑顺长,被水打湿后像是绸缎一样柔亮,他很细心也很有耐心,一缕一缕地吹。他比她高出不少,陈暖冬刚才擦镜子只擦到了能照到自己的高度,为了能和他同框,她又伸直了胳膊把镜子上端的白雾给擦干净了。   看着镜子里面的两个人,陈暖冬特别心满意足,笑着问顾望:"你觉不觉得咱俩特别配?"   顾望抬头看了一眼镜子,却只看到了他的公主,根本看不到自己,因为他不觉得他们两个人般配,他什么都没有,根本配不上她。   但为了不让她生气,他还是淡淡地"恩"了一声。   陈暖冬依旧兴致盎然:"你从小就长这么帅么?你从上幼儿园的时候就有特别多小女孩喜欢吧?咱俩要是在你上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你也没有女朋友,然后我去追你,你会同意么?"   顾望笑了,一边给她吹头发一边说:"那个时候你才多大?"   陈暖冬:"我就比你小三岁。"   顾望实话实说:"我上高中的时候你才刚上初中,你觉得我能同意么?"   陈暖冬不服气地"嘁"了一声:"你不是从上初中就开始早恋了么?"   顾望笑着说:"我早恋的时候你才上小学。"   陈暖冬还是不服气:"我假定的是你上高中,跟我扯什么小学啊。那个时候我上初中,我妈给我报了好多辅导班,周六周日全是课,如果我要是去追你的话,肯定是趁着上学的时候,中午不吃饭去你学校门口堵你。"   顾望都没好意思告诉她,那个时候堵他的女孩多了去了,但是陈暖冬也不傻,紧接着就考虑到了这种可能性:"不对,我听盼盼说那个时候追你的女孩可多了,我要去了估计也在你眼里排不上号,毕竟我才上初中,还没发育好呢,你那么帅,要是选女朋友,肯定先挑发育好的啊。"   顾望又气又笑:"行了,别胡说八道了。"   陈暖冬辩解道:"我没胡说八道,我就是畅想一下平行时空。"   顾望:"畅想完了么?"   陈暖冬叹了口气:"完了,然后自闭了。"   下边的头发吹好了,顾望抬起了胳膊,为她吹上边的头发,顺带问了一句:"为什么自闭?"   "因为我追不到上高中的你。"紧接着陈暖冬又开始愤愤不平了,"我好嫉妒她啊,那么多女孩喜欢你,你就只喜欢她。"   顾望无奈地回道:"我现在也只喜欢你。"   "但我贪婪无耻啊,也可以说是无理取闹。"陈暖冬对自己还挺有自知之明,"我想让你以前也喜欢我,但我假设了平行之后才发现,就算你那个时候没有女朋友也看不上我,然后我就自闭了。"   顾望被她逗笑了,给她吹好头发后,他关掉了吹风筒,然后把吹风筒挂到了架子上:"好了。"   陈暖冬立即抬起了手,把早就准备好的发绳举到了他面前,坏坏地看着镜子里的他:"给我扎头发。"   这个,是真的不会……   陈暖冬一本正经地说:"我知道你不会,但你要提前练习,如果我们以后有了小公主,她让你给她扎头发,你不会,怎么办?"   那,行吧……   舔了舔发干的唇,顾望接过了陈暖冬递过来的发绳,先拿起梳子把她的头发梳通了,然后开始给陈暖冬扎头发,他这两只手平时还挺灵活的,但此时此刻突然就变成了肢体不协调的残废,手里的头发简直像是有生命,怎么都不受他的控制,一会儿漏出去一撮,一会又跑偏一缕,期间陈暖冬还喊了好几次疼,刚在床上的时候她也没喊的这么凶。   当顾望好不容易把她的头发扎成一捆辫子的时候,不禁长舒了一口气,但是陈暖冬的脸色已经阴沉的不行了,头皮都快给她扯秃了,还有这扎的是什么啊,都快歪到脑袋外面了,没办法,只能又重新拆了,自己动手蹭蹭几下就扎好了一根干脆利落的马尾,顾望当场就惊呆了,同样是头发,在她手里怎么这么听话?   陈暖冬白了镜子里的他一眼:"就你这样的,以后我们的小公主会秃顶的!"   顾望叹了口气,言简意赅:"让她留短发吧。"   陈暖冬气急败坏:"你这人可真行!"   第37章   这天晚上, 陈暖冬将近八点才到家,如她所料,她的行李早就已经被她妈收拾好了, 但是穆亚芳却没有给她任何解释, 反而先去责备她回家太晚, 玩的太疯,越来越不像话,最后才对她说了一句:"明天中午十二点的飞机去三亚,十点就要出发去机场,今天晚上早点睡觉, 千万别让大家因为你一个人迟到。"   自始至终, 陈暖冬没有一句反驳和质问, 她知道就算是反驳了也没用, 只会换来她妈更大的不满,所以干脆不说话,老老实实地挨训。   等穆亚芳数落完她之后,陈暖冬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 然后就上楼了, 然而她才刚登上五六级台阶,穆亚芳却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神情严肃地盯着她的右脚脚踝问:"你的脚链呢?"   陈暖冬的脚步猛然一顿, 深吸了口气,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踝,惊慌道:"呀, 我的脚链呢?"   穆亚芳急得不行,快步朝着陈暖冬走了过去,语气急切地问:"你今天都去哪了?怎么脚链丢了你都不知道?你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呢!"   陈暖冬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逛了逛街。"   穆亚芳更急了,脾气也跟着上来了,瞪着陈暖冬不容置疑地说:"去哪逛街了?现在就回去找!"   陈暖冬简直难以置信:"现在?大晚上我去哪找啊?"   穆亚芳气急败坏:"今天去过哪就去哪找,必须找到,找不到今晚你就别想回家睡觉!"   陈暖冬突然特别委屈,而且还憋屈,先是反对她学吉他,后来是对她冷暴力,再后来又不告诉她旅行提前的事儿,现在又让她大晚上的跑去找脚链,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她的眼圈瞬间就红了:"不就是条破链子吗,有什么稀罕的啊?"   "破链子?"穆亚芳被她这句话气得不轻,脸色都发白了,"那是保佑你平安的!"   "我不在乎!"陈暖冬转身就往楼上跑,哭着进了自己房间,"砰"的一下关上了房门,还把门从里面反锁了。   母女俩的争吵声把陈瑞铭和陈凉夏父子俩从各自的房间引出来了,陈瑞铭从书房出来后立即登上了楼梯去安慰自己老婆,陈凉夏则是去敲他妹妹的房门,但是陈暖冬就是不给他开门,后来他有点着急了,连名带姓地冲着她的房门喊道:"陈暖冬,开门!"   陈暖冬还是没给他开门。   穆亚芳一直站在楼梯上没动,一看自己女儿这固执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更大了,又找不到发泄对象,干脆直接冲着陈瑞铭发起了脾气:"都是你教的好女儿,你看看她现在都成什么样了!无法无天!这家里面现在她是老大,谁都不能惹!"   陈瑞铭知道老婆在气头上,但又舍不得训女儿,于是就对自己儿子说道:"行了,凉夏,别敲了,让你妹妹自己好好反思反思自己的行为。"   陈凉夏觉得,这世界上简直没有比他爸更会说话的人了,姜还是老的辣。   陈瑞铭这边继续安慰老婆:"你也别太生气,不就是个脚链么,等从海南回来再去求一个就行了。"   穆亚芳都快急哭了:"你说的容易,求祥物都是要看缘分的,缘分不到去哪求?"   陈瑞铭叹了口气:"她都已经弄丢了,你说大晚上,你让她去哪找?就算她去找了,现在还能找得到吗?"   "那怎么办呀?"穆亚芳是真着急,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链子丢了怎么办呀!"   陈瑞铭安抚道:"平不平安还能全靠一条链子?"   穆亚芳急切道:"还能保佑她高考!"   陈瑞铭:"高考不都考完了么?还怕什么?"   穆亚芳:"这不是还没出成绩呢么?"   "她考完的那一刻成绩就已经定了,跟这条链子丢不丢已经没任何关系了。"陈瑞铭斩钉截铁道,"而且她成绩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不就是上个大学么,我陈瑞铭的女儿还愁没学上?"   穆亚芳心里还是急,可是又没有办法,只能惆怅地叹气。   陈瑞铭拍了拍他老婆的后背,继续安抚:"行了,你也别着急了,都是瞎着急,她人生怎么样,顺不顺利,有没有劫数,看的都是自己的人生选择,跟这条脚链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非要说有点关系的话,那就是戴上好看,吸引那些青春期荷尔蒙膨胀的小男生,那还不如不戴。"   陈凉夏一直趴在栏杆上看戏,一听他爸这话直接笑了,还顺带着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我觉得我爸说得对,天一热,林家那臭小子这段时间没少盯着我妹妹的脚踝看。"   陈瑞铭冷哼了一声:"他是没少盯着你妹妹看!"   穆亚芳瞪了陈瑞铭一眼,叱道:"多大人了,就不能正经点,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陈瑞铭:"我怎么不正经了,我说的都是实话,林家那臭小子就没安好心。"   穆亚芳还挺护着林季川:"最起码知根知底门当户对,要是换个门不当户不对背景又复杂的,你怕不怕?"   陈瑞铭叹了口气:"那倒也是。"   ……   陈暖冬回房间后一直在哭,但却没跟顾望打电话,她不想再让他担心着急了。或许是因为今天太累了,哭着哭着她就困了,眼皮沉得像是有千钧重,临睡前她撑着眼皮给顾望发了条微信,只有一句话:【你要想我。】   顾望很快就给她回了过来:【放心吧,一定会想你。】   陈暖冬这才安心睡觉。她定了八点的闹钟,第二天早上闹钟一响她就醒了,洗漱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眼肿了,双眼皮都快肿没了。洗漱完下楼吃饭,在餐桌上,她妈没跟她说一句话。   定的是十点准时出发,但陈凉夏九点就出门了,因为要先去接琪琪,大约十点半的时候,陈林两家一共八口人,在西辅机场大厅汇合了。   从西辅到三亚将近三个半小时的航程,头等舱几乎被陈林两家人承包了。头等舱的座位宽敞,两两一排,中间隔了个过道。登机前可以提前选座,穆亚芳和陈瑞铭自然是坐在一排,林季川他爸和他妈坐在一排,陈凉夏和琪琪肯定也要坐在一排,落单的就剩下了林季川和陈暖冬,只能坐在一起了。   陈暖冬超级想坐在靠窗的位置,但她的机票上印的位置却是靠过道的,林季川的则是靠窗,但是她却没跟林季川说换位的事儿,因为她知道林季川的德行,跟他说了他是会答应,但是在答应前肯定要跟她拽一拽,她就是不想看他那拽样,于是就装作无欲无求的样子安心等登机。   登机闸一开放,陈暖冬"嗖"的一下就从候机区的凳子上站了起来,然而她还没开始来得及往登机口冲呢身边的林季川就抢先一步跑了。   这人!   陈暖冬气急败坏,紧随其后。在登机通道上俩人几乎是在赛跑,最后还是林季川赢了,因为腿长,抢先陈暖冬好几步登上了飞机,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   等陈暖冬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后,林季川得意洋洋地看着她,气定神闲地开口:"想跟我换位?喊哥!"   陈暖冬气得想打人:"我才不想跟你换位呢,我就是想挨着过道!"说完就把行李栏的挡板拉开了,取下背包塞了进去,又"砰"的一下关上了挡板,气呼呼地坐在了林季川旁边的位置上。   为了抢位置,林季川的包还在身上背着呢,把包从背上取下来后,先递给了陈暖冬:"帮我放一下呗。"   陈暖冬就没搭理他,冷哼了一声傲娇地把头转了过去。   预料之中的答案,林季川叹了口气,不得不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过道上放包。   陈暖冬见状立即从自己的位置上跳了起来移到了林季川的座位上,然后冲着他挑了挑眉毛,脸上写满了得意和挑衅。   林季川也没搭理他,顺手把iPad从包里拿了出来,志得意满地冲着陈暖冬晃了晃。   陈暖冬当即神色大变——平板还在包里呢!   林季川大大咧咧地坐到了靠过道的位置上,一边点着自己的平板一边语气幽幽地开口:"要飞三个多小时呢,我是看部电影呢?还是看本小说呢?要不玩个游戏?哎呦这选择也太丰富了,幸亏带平板了啊,不然只能看白云了。"   陈暖冬气得牙痒痒,但又不敢离开座位,不然林季川肯定要跟她抢,这时陈凉夏他们终于登上了飞机,陈暖冬一看见她哥就跟看到了救星一样,赶忙指着头顶的行李舱说:"哥,你帮我把包里的平板拿出来呗。"   林季川当即说道:"哥,我求你了,别给她拿,千万别给她拿。"   陈凉夏一听就知道这俩人又在小打小闹了,就没管闲事,带着琪琪去了自己的位置上,顺带着对林季川说了句:"臭小子你又欠我一顿饭啊。"   林季川笑着回答:"谢谢哥!"   陈暖冬真是要气死了,冲着她哥喊道:"我要跟你断亲!"   后来陈暖冬她爸妈和林季川爸妈都上了飞机,陈暖冬挨个求了个遍,但因为林季川捣乱,谁都不愿意帮她拿平板,最后陈暖冬气得直接在林季川的新鞋上踩了一脚。   全球限量版的球鞋,还是白色,陈暖冬一脚就踩上去个鞋印,林季川心疼得不行不行,脾气一下就上来了:"陈暖冬!"   陈暖冬心里的气还没消呢,直接甩了句:"我不是故意的。"   林季川脸色铁青地瞪着她:"就你这样还不是故意的?"   陈暖冬:"那你还想怎么样啊?"   看俩人吵快起来了,林季川她妈当即训了自己儿子一顿:"季川,行了,不就是双鞋么,那么凶干什么?"   陈暖冬得意地瞥了林季川一眼,林季川只能认输:"行行行,我的错,我不该把鞋放你脚底下。"   陈暖冬没再搭理他,直接把头扭向了窗外,切,大不了就看白云。   飞机还没起飞,电子设备暂时不用关闭,林季川看了陈暖冬一眼,确定她暂时不会把头扭过来之后,拿出手机打开了联系人,翻出了赵明珠的联系方式,然后迅速给她发了条短信:【受欺负的林大少,微博号,给那个穷逼,让他看。】   发完他就退出了短信编辑,然后点开了手机相机,对准陈暖冬的背影偷拍了一张,拍完照片后又点开了微博,登录账号昵称就是"受欺负的林大少",而后迅速编辑了一条微博:【踩我鞋你还生气,都怪我把鞋放你脚下了。@暴脾气的陈仙女】配图就是他刚才照的那张照片,发微博的时候,他还特意选了定位:西辅国际机场T1航空楼。   这微博账号是他平时一直用的,关注他的人还挺多,其中不少都是西辅富二代圈的,原来的昵称一直是:林少,最近才改成了:受欺负的林大少,他也知道陈暖冬平时压根不玩微博,所以才敢这么干。   这条微博刚发出不到一分钟就有人留评了,是富二代圈子里的一哥们儿:【你这是跟小暖冬双宿双飞了?】   林季川没有回'是',也没回'不是',而是回道:【两家一起去三亚玩了。】   很快那人又在评论区回复了:【我日你俩这是订婚去了?】   林季川回:【还早,给你充足的时间准备份子钱。】   第38章   陈老先生和陈老太太送给陈凉夏的是一套海景别墅, 紧邻沙滩,别墅后面还用透明的玻璃墙围出来了一片后院,玻璃墙外就是波澜壮阔的沙滩与大海, 玻璃墙内是私人花园, 花园中间还附带着一座方型游泳池。   因为常年不在这里居住, 陈凉夏特意请了管家管理房子。在陈林两家来三亚之前管家已经将所有房间全部收拾好了,所需的生活用品也都为他们准备好了,人来了之后就跟回家一样,直接入住就行。   飞机没有晚点,中午十二点准时到达了三亚, 陈凉夏还提前让管家安排了司机来机场接他们, 一行人出了机场后直接上了私家车, 完全没有浪费一分钟时间, 十二点半左右就抵达了别墅。   双层别墅,一层的两间卧室是留给管家和佣人住的,二层一共五间卧室,两间主卧三间客房, 长幼有序, 两间主卧肯定是留给陈瑞铭和穆亚芳还有林爸林妈的,剩下的三间客房只有两间面朝沙滩, 另外一间不仅没有风景看, 而且房间面积还小的可怜,只摆的下一张窄窄的单人床,看起来还没楼下那间管家房宽敞。   陈凉夏和琪琪住一间, 肯定不能选单人床,于是就选了一间面朝沙滩的海景房,剩下的两间房,就留给了陈暖冬和林季川,至于谁去住海景房谁去睡单人床,就看他们俩怎么分了。   他们俩从小就爱吵架拌嘴抢东西,谁都不服谁,俨然已经成为了常态,一帮大人们就知道他们俩肯定会为了选房间的事儿干架,但谁也没拦着,围成一圈坐在别墅二层中央休闲区的沙发上乐呵呵地等着看好戏。   当陈凉夏选好房间的那一刻,陈暖冬和林季川谁都没说话,却蜜汁同步的对视了一眼,那一秒空气中似乎是有闪电划过,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之间俩人同时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二话不说直接朝着海景房冲,不约而同地认定了一个规则:谁先跑进房间门,这间房就谁住。   走廊不短,也不长,两人你追我赶。林季川腿长,跑的比陈暖冬快,眼看着马上就要摸到房间门把手了,结果陈暖冬突然给他来了个偷袭,既然跑不过,就直接朝前扑,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脚上拖鞋也不穿了,光脚蹬着地把他往反方向扯。   林季川真没想到陈暖冬能有这么大的劲儿,胳膊都快给他扯掉了,一边扒着房间门框抵抗攻击一边扯着嗓子喊:"有没有人管管?到底有没人有管管!我快被她卸了!"   六个大人谁都没管他俩,全部挤在休闲区外的走廊上观战。   战况可谓是厮杀。   陈凉夏看热闹之余还不忘了给他妹妹加油:"暖冬,加把劲儿,再加把劲儿海景房就是你的了!"   琪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就挑事儿吧,一会儿他们俩再打起来了!"   陈凉夏笑着回:"没事儿,小林让着她呢。"紧接着他又低声说了句,"要是打起来也是因为小林太奸诈。"   林季川一米八五的身高,陈暖冬才一米六五,他要是真想使劲儿陈暖冬肯定不行,毕竟男女体力有悬殊,但是他就是想跟陈暖冬这么闹着玩,从小到大习惯了。   陈暖冬是非常认真的在抢房子,因为不想看林季川嘚瑟,更主要的是她真的超级想住海景房,几乎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战况僵持不下,谁也没赢谁,最后还是陈瑞铭出来主持公道了,谁也不偏心:"听我的,你们两个都松手,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就能优先选择房间。"   结果谁也没撒手。   全家人都笑了,穆亚芳还打趣了陈瑞铭一句:"老陈,怎么没人听你的?"   这不是无视我的权威么?陈瑞铭不得不朝前走了几步,正色道:"我数一二三就松手,谁不松手谁自动放弃选房权,一、二……"   还没数到三俩人就不约而同地撒手了。   林季川先下手为强,一边揉着自己胳膊一边跟陈瑞铭告状:"叔,我胳膊都快被她卸掉了。"   陈暖冬气急败坏:"你还恶人先告状?"   "行了,别吵了,我数一二三,你们俩同时出手。"陈瑞铭道,"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先选房间。"   陈暖冬和林季川对视了一眼,空气中似乎又有闪电划过。   林季川先说了一句:"我出石头。"   陈暖冬白了他一眼:"你觉得我能信你?"   陈瑞铭打断了他俩:"行了,准备了,一、二、三!"   林季川这次没按套路出牌,真的出了拳头,陈暖冬更不按套路,这辈子头一回相信林季川的话,直接出了布,完胜!   陈暖冬超级开心,直接在原地蹦跶了起来:"啊!我赢了!我赢了!"   林季川都懵了:"你真信了?"   陈暖冬就没搭理他,傲娇地一甩头,转身就往休闲区走,昂首挺胸地大步朝前,浑身上下散发着胜利者的傲人姿态,结果就在这个时候林季川突然说了句:"叔,她赢了就走了,还没选房呢,算不算自动放弃了?"   "我没有!"这给陈暖冬吓得又赶忙跑回了房间门口,堵着房门说,"我就选这间!"   林季川脸上没什么表情,还伸手摸了摸门框:"你确定了?不再考虑考虑?我怎么觉得我比较适合这间啊。"   考虑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的,陈暖冬斩钉截铁:"你就别做梦了,这间房子是我的!"   林季川叹了口气:"那行吧。你能不能把门打开,让我看一眼海景房到底什么样?就一眼。"   陈暖冬感觉这要求提的奇怪,太矫情,不像是林季川会提出的要求,但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到这句话里到底带有什么陷阱,于是犹豫了。   林季川见状说道:"哎呦你看看你,房间你都选好了,大家也都在,给你做见证呢,我想抢也抢不走啊。"   陈暖冬感觉有道理,反正他也抢不走了,给他看一眼也没什么,于是就打开了房门,然后,懵逼了。   落地窗没有了,海景没有了,豪华大床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又小又窄的单人床。   刹那间,林季川发出了一阵杀猪般的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紧接着陈暖冬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海景房应该是在走廊的另外一头,她从一开始就被林季川给坑了,刚才从休闲区往外跑的时候是林季川跑在前面,她追着就跑过去了,压根就没想到他是故意给她带错路的。   陈暖冬把门打开的那一刻陈瑞铭也跟着懵了,因为大家之前都没来过,对于别墅的构造不熟悉,也就是刚才选房间的时候大致看了一眼,只记住了自己选的卧室是哪间,对于其余几间卧室里面是什么情况还真没印象。   但是陈凉夏却是知道的,毕竟是他的房子,不过他却一直没拆穿林季川的奸计,因为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儿,俩个孩子间的游戏而已,他要是拆穿了就没意思了。   在林季川爆笑的时候,围观的大人们都有点懵,陈凉夏就给大家解释了一下是怎么回事,然后所有人都笑了,除了琪琪。   陈暖冬发现自己被坑之后真是气得连杀人的心都有了:"林季川!"   林季川都笑出眼泪了:"你选的房间不错啊,但是比我的还差一点。"   所有人都在笑她,包括她爸,陈暖冬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人遛着玩的猴子,然后就不再说话了,转头就走,甚至有点想哭,但又觉得因为这点小事儿哭太矫情了,而且还破坏大家其乐融融的气氛,所以就咬牙忍着。   林季川这才发现陈暖冬是真的生气了,赶忙去追她:"我就是跟你闹着玩呢。"   陈暖冬还是没搭理他,回到休闲区后背上了自己的双肩包,然后拉着行李箱就往小房间走。   林季川着急忙慌地拦住了她,急切道:"我真是逗你玩呢,你去住海景房,我去小房间。"   "不用。"陈暖冬直接绕过了林季川,头也不回地朝着小房间走。   林季川她妈也看出来陈暖冬是真生气了,立即追上了她,挽住了她的手,同时冲着自己儿子严厉训斥道:"过来道歉!"   然而这时穆亚芳却说道:"道什么歉,都是闹着玩呢,不用道歉。"她感觉到了女儿的委屈和愤怒,但也感觉到了原本融洽的气氛在变尴尬,所以她认为陈暖冬做的不对,明明只是一件小事,却偏要小题大做,闹得所有人都不开心,太不懂事儿了,有教养的女孩是不会这样的,而且还会给林季川的父母留下不好的印象。   陈暖冬听到她妈的话后心里更委屈了,好像什么错都是她的一样,但她也不想让大家都变的难堪,于是强压下了心头的那股委屈,带着股机灵劲儿冲着林季川她妈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阿姨我没生气,我演给林季川看呢。"   气氛瞬间就缓和下来了,林季川她妈舒了口气,很满意陈家女儿的大气和懂事,笑着对她说:"行了别演了,赶紧回你的房间,拉开窗帘看看海,再好好休息一会儿,下午还要去海边玩呢。"   陈暖冬没有拒绝林季川她妈的安排,因为不能拒绝,不然还是生气的表现,只好笑着点头,开心地回了句:"恩。"然后就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去了海景房,然而在她走进房间的那一刻,眼圈就红了,都没敢回头,迅速关上了房门,紧接着视线就模糊了。   从小到大,这种事发生了无数次了,她不想一辈子都这样活着。   选房子这件事只不过是一段小插曲,插曲结束后,大家就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卧室。琪琪回到房间后直接把房门关上了,然后板着脸质问陈凉夏:"你明明知道小林在骗暖冬,为什么不出来制止?非要看暖冬丢人你才高兴么?"   陈凉夏觉得莫名其妙,无奈道:"就是俩个孩子闹着玩,你那么认真干什么?"   "一点也不是闹着玩,很伤自尊的。"琪琪的脸色依旧严肃,"你没看暖冬刚才都快哭了吗?"   陈凉夏刚才真没考虑到自己妹妹的感受:"真的假的?"   琪琪回道:"你信不信暖冬现在肯定正躲在房间里哭呢?"   "我去看看她。"陈凉夏说完就要去找自己妹妹,但是琪琪却把他拦下来了:"你别去烦她了,她现在肯定谁都不想见,最不想见的就是你。"   "那你说怎么办?"陈凉夏有点着急了。   "让她自己冷静冷静吧。"琪琪有点心疼地叹了口气,"小林真是过分了,他一点也不尊重暖冬。"   陈凉夏蹙起了眉头:"你想多了吧?他就是跟暖冬闹着玩呢。"   "我想的一点也不多。"琪琪斩钉截铁,"他现在能当着全家人的面让暖冬出丑,以后就能当着外人的面让她出丑,他这种目中无人的臭毛病要是不改,你妹妹以后嫁到他们林家肯定没好日子过。"   陈凉夏不服气:"我们陈家比他们林家差哪了?还能让他们欺负我妹妹?"   琪琪又急又气:"你根本就不懂,这是态度问题,还有你妈也有问题,最大的问题就出在你妈身上。"   陈凉夏也有点生气了:"我妈又怎么?我妈对你不好么?"   琪琪:"我没说你妈对我不好,是你妈对暖冬太苛刻,她太爱面子,就好比刚才,她为了不让林季川爸妈难堪,表现自己的大度,宁可让自己女儿委曲求全,亲妈都还这样,你觉得以后暖冬要是去了林家,谁能对她宽容?还有,小林现在是喜欢她,但是你能保证他那种大少爷以后不去外面沾花惹草吗?按照你妈现在的这种态度,暖冬以后要是被带绿帽子了她肯定还是让她忍,为了表现自己的大度。"   "你想的也太远了。"陈凉夏反驳道:"而且我不也是大少爷么?我可没去外面沾花惹草。"   琪琪:"你跟他不一样。"   陈凉夏:"我跟他怎么不一样?"   琪琪很认真地说:"一个人的感情观其实是能从性格上体现出来的,你很稳重,但是小林太轻狂,而且还高傲,对这种人来说,一样东西他得不到的时候才会觉得好,一但得到了没过多久就会觉得厌,原来我还觉得他和暖冬青梅竹马挺般配,还门当户对知根知底,但是现在我才发现,般配是一回事儿,合不合适和又是一回事儿,小林和暖冬并不合适。"   陈凉夏觉得琪琪说的话不无道理,追问道:"那你觉得我们暖冬应该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琪琪想了想,回道:"暖冬是公主……"   陈凉夏接道:"找王子么?"   琪琪白了陈凉夏一眼:"找什么王子啊,你还以为童话故事呢?公主和王子才不配呢,王子永远不会把公主当公主,因为身份太对等,而且王子还要继承王位,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陈凉夏追问:"那你说,我妹妹应该找个什么样的?"   琪琪回道:"当然是找一个从心底把她当公主的男人啊,小林从来没有把暖冬当公主,不然绝对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出丑。"   第39章   下午一点多, 全家人都在午睡,别墅里静悄悄的,陈暖冬轻轻地打开了房门, 确定走廊上没人后, 又把房间门反锁上了, 然后躲在卧室的卫生间里给顾望打了个电话。   顾望没有午休的习惯,正在看书,手机铃声响起后他先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公主,立即接通了电话:"喂。"   "我想你了。"因为刚才发生的事儿,陈暖冬的情绪还有些低落, 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显得有几分沉闷。   通过语气, 顾望感觉出来了她的不对劲儿:"玩的不开心么?"   "一个小时前刚到, 还没开始玩呢。"说完, 陈暖冬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还没开始玩呢就这么闹心,接下来的一个月可还怎么过?她现在尤其担心的就是二十五号晚上出高考成绩的时候,她肯定是考不过林季川的, 但是总分要是比他低太多, 她妈肯定要生气,会觉得没面子, 而且林季川他爸妈都在, 到时候肯定特别难堪。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是不如林季川,这点自知之明她有, 但她不想当着所有人的面被碾压,打人还不打脸呢,这样太难受了。   "你好像不太高兴。"顾望不放心地问道,"发生什么了?"   陈暖冬犹豫了,在考虑到底要不要跟顾望说实话。在性格方面,顾望没有自卑懦弱的成份,他很坚毅不拔,不然也不会在家庭发生那么大的变故之后一步步走到今天了,但是在感情方面,他就没有那么自信了,过去的经历导致了他的自卑,甚至还怯弱,尤其是在她面前,他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如果让他知道了林季川的存在,他一定会越发的觉得自己不配,但她也明白自己不能一直隐瞒,不然林季川就会像一颗□□一样埋伏在他们的感情之下,随时都会爆炸。   思来想去,陈暖冬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早上和我一起上学的男孩?"   顾望当然记得那个男孩,他叫林季川,而且他还知道,不仅是那天早上,是每天早上他都会和她一起上学。   与此用时,他又想到了林季川曾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无论是从世家、背景、还有过往经历上来说,林季川都比他强,而且强了还不止一星半点,他根本就配不上公主,但是林季川却可以。   自卑感再次开始作祟,是他在高攀。   顾望的突然沉默令陈暖冬害怕,慌忙说道:"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别……"   但是陈暖冬的话还没说完,顾望就打断了她:"他也去了?"他的感情很敏感,同时也很敏锐。   陈暖冬脱口而出:"没有。"紧接着又撒了个谎,"就是我妈刚才说我哪哪都不如他,我有点难过,就想让你安慰安慰我。"   顾望不确定她是不是在骗他,但还是很认真地安慰她:"你没有不如他,你很好,你是最好的。"   陈暖冬笑了一下,对着手机,一字一句地回道:"你也是最好的。"   顾望却回避了这个话题:"我要去叫盼盼起床了,她该上学了。"   陈暖冬知道这是要挂电话的意思,赶忙问道:"她没生我的气吧?"   顾望反问:"生什么气?"   陈暖冬自责道:"我原来答应了陪她中考,现在去不了了。"   顾望回道:"她肯定不会生你的气,她还挺想你的。"   陈暖冬这才放心:"跟她说等我回去了就给她带礼物,什么礼物先不告诉她,给她个惊喜。"   顾望:"行。"   "那我挂了啊。"陈暖冬不舍道,"你要想我。"   顾望不厌其烦地再次跟她保证:"我一定会想你。"   挂了电话后,顾望就去喊顾盼起床了。前几天他刚回收了一台挂式空调,除了样式有点老旧,机身本身没什么问题,想都没想直接安装在自己妹妹的房间里了,给顾盼感动的不行不行。   听到敲门声后顾盼就醒了,刚起床的几分钟内她总是迷迷瞪瞪的,坐在床上足足发了一分钟的呆才攒足了精神起床。   房间门一打开,一股冷气就窜了出来,与此同时,顾盼没忍住打了个喷嚏,顾望的眉头一下子就蹙了起来,板着脸训道:"以后开空调不能低于二十六度。"   顾盼瘪了瘪嘴,可怜巴巴地说:"暖冬姐不在你脾气都变差了,我好可怜啊,都成出气筒了。"   顾望被她气笑了:"赶快去洗脸,你马上要迟到了。"   顾盼立即跑去卫生间洗脸了,洗完脸就背上了自己的书包,正准备出门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赶忙跟她哥说:"暖冬姐昨天给我打电话说要给我那屋贴壁纸,让我选壁纸颜色,选好了跟你说,我想好了,我要粉色,就那种浅粉色,还想要不灵不灵的感觉。"   既然要贴壁纸,肯定不能把大宝贝那屋漏了,不然肯定要翻天了。   顾望听到他妹的回答后直接笑了,但还是决定满足她:"行。"   "那我走了,拜拜!"顾盼跟她哥挥了挥手就背着书包跑了,一出门就是烈日炎炎,直接把她晒蔫了,都快不想去上学了,当她眯着眼睛走到小院门口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女人,一头浅紫色的长发在强烈的阳光下被照耀的无比扎眼。   赵明珠。   这个女人怎么又来了?   顾盼真是烦她,瞬间就把眼瞪大了,盯着赵明珠没好气地说:"谁让你来的?我们家不欢迎你,赶紧走!"   赵明珠混不在意,不屑一笑,话里带刺地说:"你们家?马上就没你的事儿了吧,小富婆能容得下你这个拖油瓶?"   顾盼底气十足地回:"我嫂子才不会把我当拖油瓶呢。"   "呦喂,连嫂子都喊上了?"赵明珠神色夸张地讽刺,"小嘴那么甜,怪不得你们兄妹俩能巴结得上富婆呢。"   顾盼的脾气已经快压不住了:"赵明珠,你是不是想让我抽你?"   赵明珠也不是个善茬,眼角一下子就吊了起来,一脸狠戾地盯着顾盼:"你敢抽一下试试?看老娘不把你的脸扇烂。"   顾盼就是见不得赵明珠这幅欺软怕硬的嘴脸,自己动手吧又怕打不过,幸好她还有个哥,当即扯嗓子喊道:"哥!你快出来呀,赵明珠要打我了!"   这两人站在院门口,距离房子远,说话声音传不进房子里,顾望刚才一直没听见,听到自己妹妹喊了这一声后他立即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赵明珠的瞬间脸色就沉了下来,快步朝着院门口走了过去。   赵明珠的气势瞬间就被削弱了,还不等顾盼开口告状,她就惊慌不已地为自己力证清白:"我可没动她,她还要抽我呢。"   顾望就没跟她说那么多,言简意赅:"现在就滚。"   顾盼有了靠山,底气比刚才更足了,狐假虎威地喊道:"听见了么?让你滚蛋!"   谁都是要脸的人,赵明珠也不例外,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么吼,她自然是不服气的,但是她惹不起顾望,只能忍,不过也没忘了林季川交代给她的事儿,冷笑了一下,语气幽幽地说道:"我就是路过,顺便给你们说点好玩的。"   顾盼知道这个女人肯定不安好心:"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你赶紧滚蛋!"   "你听不听是你的事,我说不说是我的事儿。"赵明珠将目光绕到了顾望身上,别有深意地看着他,"我这几天闲着没事干,就喜欢刷刷微博,你猜怎么着?我竟然在别人的微博上看到你的小富婆了,暴脾气的陈仙女,受欺负的林大少,你要是感兴趣啊,可以去翻翻这两人的微博,啧啧啧,怎么看怎么配,人家俩还是青梅竹马呢。"   顾盼不知道"受欺负的林大少"是谁,但却能猜出来"暴脾气的陈仙女"就是暖冬姐,紧接着她就明白了赵明珠的意图了——挑拨离间,赶忙抬头看了她哥一眼,发现她哥的眉头紧蹙,看来他早就知道了林大少是谁,当即冲着赵明珠吼道:"你还要脸不要?闭上你的臭嘴现在就滚蛋!"   赵明珠根本就没理会顾盼,看着顾望的脸色,她突然有了股报复的快感,嘴角一直挂着一抹志得意满地笑:"我看了小富婆的微博才知道人家两家人竟然一起去三亚了,就住在一套别墅里,好的跟一家人一样,而且还是海景大别墅,看得人真是羡慕啊。"说到这儿,赵明珠故意反问了顾望一句,"如果是你,你会放弃上流社会的豪华生活去跟一个靠着收废品维持生计的穷小子么?人家有豪华的海景别墅,你有什么呀?一个破院子,还是租的,大小姐凭什么跟你啊?你也配?"   说完,她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又狠狠地瞪了顾盼一眼,志得意满地转身离开,她的任务完成了。   "贱人!"顾盼忍无可忍地冲着那她的背影怒骂,而后又赶忙看了她哥一眼。   顾望神色如常,顾盼根本看不出来她哥心里正在想什么,但她知道,她哥越是这样,心里就越是不平静,急切道:"哥,你千万别听她的,她就是故意的,你要是听她的就中计了。"   "知道了。"顾望的神色依旧没什么变化,还如同平时一般催了她一句,"快去上学,马上迟到了。"   刀枪不入的感觉,顾盼惆怅地叹了口气,不放心地看了她哥一眼:"我走了啊,你别乱想。"   顾望回道:"你迟到了要是被请家长,我可不去。"   顾盼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回家之后,顾望突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原本是在看书,但是再次坐到书桌前,他却一个字都看不不进去,内心一片忙乱。   纠结,抵触,恐惧,却又摆脱不了那股自卑感,他知道自己不配,但是他不知道,她是和林季川一起去的三亚。   最后,他鬼使神差般的拿起了手机,受欺负的林大少,暴脾气的陈仙女,这两个名字就像是刀刻一般印在了他的心里。   他知道这可能是陷阱,但却又克制不住的想去弄个明白。   第40章   来三亚的第一天下午, 大家对出门玩的兴趣都不怎么高涨,毕竟从早上出发到现在已经折腾了大半天了,实在是提不起劲儿去景点凑人头, 于是陈林两家人商量了一下, 最后决定等太阳落山后去别墅后面的沙滩上开个小型的家庭聚会, 烧烤撸串。   差不多等太阳开始西斜的时候,陈凉夏就开始安排管家和佣人往沙滩上搬东西了。   太阳椅和沙滩桌都在杂物间里放着,陈凉夏带着管家去杂物间找东西的时候,不知道从哪找到了一捆棉麻粗绳,突然玩心大发, 又特意出门去买了卷红胶带回来, 然后在麻绳正中间的位置缠了一圈红胶带, 准备等会儿玩拔河。   男人们都在沙滩上安装烧烤架和桌椅板凳的时候, 女人们都在厨房用签子串等会儿要烤的菜和肉,陈暖冬的手特灵巧,别人一串还没串完呢她都已经串好两三串了,而且还串得工工整整, 一点也不应付了事。   林季川他妈总会时不时的看她一眼, 目光中永远带着温和的笑意,怎么看怎么喜欢, 还忍不住对穆亚芳说:"你们家暖冬的手可真巧, 什么都会。"   这句话说到了穆亚芳心坎上,她喜欢听别人夸她女儿,简直比听见别人夸自己还骄傲, 但是她绝对不会把自己的骄傲表现出来,总是会很谦逊的回道:"还行吧。"   林季川他妈继续说道:"我记得暖冬以前还会做饭呢,现在还会么?"   "会。"穆亚芳底气十足地回道,"会的还多呢。"   林季川他妈又将目光转向了陈暖冬,里有话地说道:"多好的姑娘,以后我儿媳妇要是这么贤惠,我做梦也能笑醒了。"   穆亚芳回道:"笑醒?那你是没见过她气人的时候,气得你睡不着觉。"   "孩子不都这样么,季川也强不到哪去。"   林季川他妈的话音刚落,林季川的声音就从厨房门口传过来了:"你怎么还背后说你儿子坏话?"   "呦,你怎么舍得进厨房了?"林季川他妈回头看着自己儿子,打趣道,"看来咱家厨房没新引力,引不来你这个大少爷。"说完还笑着看了陈暖冬一眼。   当着这么多女人的面,林季川有点不好意思:"你看你说什么呢,我是来看你们串好了没。"   他妈问道:"你们已经布置好了?"   林季川:"早就好了,等你们大半天了。"   琪琪接道:"我们四个人要串八个人的量,肯定慢呀,要不林少爷您抬抬贵手,帮帮我们?"   林季川还没回话呢,林季川他妈却抢先说道:"他?还是算了吧,他连盐和糖都分不清,从小十指就不沾阳春水,比人家大姑娘还金贵呢,还让他串菜,不把自己手指头串起来就不错了。"   此言一出,厨房里所有人都笑了。   林季川脸上有点挂不住,但来自亲妈的吐槽,他也不好反驳,可又觉得必须做点什么维护自己的面子,干脆直接洗手去了,洗完手走到了操作台边,拿起了一根签子,开始串菜。   第一串串的是土豆片,没什么技术难度,看两眼就会了,等林季川把土豆片串好后,穆亚芳还夸了一句:"这不挺好的么。"   林季川他妈笑了,紧接着又叹了口气:"你就说养儿子有什么用,我在家怎么都使唤不动他,现在一来你们家什么都会干了,要不这样吧,这儿子我不要了,送你们了,你把暖冬给我,咱们俩换换。"   林季川不乐意了:"我是您亲生的么?你就这么嫌弃我?"   他妈回道:"我哪是嫌弃你呀,我是太喜欢暖冬。"说完,她又笑着看向陈暖冬,"暖冬,你愿意来我们家吗?要是愿意的话阿姨也给你买套海景大别墅,以后再也不用跟别人抢房间了,都是你的。"   林季川瞬间屏住了呼吸,将目光看向了陈暖冬。   陈暖冬的脸红了,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不知所措地看了她妈一眼。   穆亚芳没感觉出来女儿的尴尬,只觉得她是不好意思,笑着回:"你可别看我,别墅又不是送给我的。"   陈暖冬的脸更红了,还有点着急,进退两难的感觉,最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琪琪姐。   琪琪心领神会,立即说道:"阿姨,我们家暖冬现在才十八呀,什么都不懂呢,一套海景别墅她肯定心动,那我觉得我们暖冬亏了,我妈送了我不止一套别墅呢,别人都说我是因为我妈大方才同意嫁给凉夏的,我觉得呀,您应该等我们暖冬二十岁的时候再问,到时候您准备的肯定就不止一套别墅了!"   琪琪这话说的很圆滑,既给了穆亚芳面子,又没有让林季川他妈尴尬,同时还巧妙的化解了陈暖冬当前的难堪。   穆亚芳喜欢琪琪就是因为琪琪说话她爱听,句句都能说她心坎上,给足了她面子,当即接着琪琪的话说:"我大女儿说的有道理,一套别墅怎么能够?你应该等我们暖冬长大了再问,不然我们不是亏了么?"   林季川他妈也被琪琪的话逗笑了:"行,那就等暖冬长大了再问,到时候你要什么阿姨就送你什么,肯定不能让你吃亏。"   ……   几个人把菜和肉串好后就把食材全部搬到后面的沙滩上了,那时正值夕阳西斜,落日余晖绚烂,将大半个西天都镀上了一层金红色,云像是滚了金边,一片连着一片缀在天上,放眼望去,好看的令人心醉。   开始烧烤前,陈凉夏给了个提议,两家人比赛拔河,三局两胜,输了的那家全权负责烤串,赢了的那家什么都不用管,等着吃就行。   林季川当即提出了反对意见:"哥,你们家五口人,我们家就三口,怎么拔都是我们输啊!"   陈凉夏回道:"那我还能让你吃亏?不就是差个队员么,我们家分你们家一个不就行了么?你选吧,除了我老婆和我妈,哪个顺眼选哪个。"   陈暖冬一听这话就懵了,那不只剩下我了么?与此同时,在场的所有人抿着嘴笑了。   林季川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还结巴了:"那我、那我、那我选谁啊?"   "要不你选我爸?"陈凉夏回头看了他爸一眼,故意问,"爸,我怎么觉得小林想选你啊,你愿意跟他去林家么?"   陈瑞铭冷哼了一声,傲娇地不行不行:"要选也是我选他,他来我们家。"   此言一出,全场爆笑,除了陈暖冬。   笑过之后,陈凉夏两手一摊:"你看,我爸不愿意,其实我也不太愿意,我老婆还在呢,我不能跟她散伙啊。"   那就只剩下陈暖冬了,林季川瞥了陈暖冬一眼,想要走,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于是先问了一句:"你不会放水吧?"   陈暖冬气急败坏:"我也不愿意!"   顺着来林季川不行,但越是跟他逆着来的他就越来劲儿,当即说道:"就她了!"   还不等陈暖冬开口,陈凉夏就拍板了:"行,那就这么定了。"   陈暖冬特别无奈,怎么玩个游戏都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如果单纯是为了玩游戏,林家人少她去补一个也没什么,但她不喜欢用这种凑对的方式补,好像她去林家补位是理所应当的一样,可是她又不能表达出心里的不满,更不能反对,不然就是小题大做,不懂事,就像是今天上午选房间的时候一样。   林季川他妈倒是挺开心,还笑着冲陈暖冬招了招手:"来,暖冬,来阿姨旁边。"   陈暖冬只好遵从安排,轻叹了口气,朝林季川他妈走了过去。   陈凉夏在沙滩上画了两道平行的横线,又在平行线的中间画了一条线,中间的线是起始线,两边的线是界线,拔河的时候麻绳中间缠的红胶带先过了哪边的线,哪一方就赢。   陈凉夏在沙滩上画线的时候,林季川在旁边支起了手机三脚架,将手机放了上去,比赛开始前,他打开了手机摄像功能,然后往后退了几步,将镜头让开,扭头冲着陈暖冬喊了一句:"你可别放水啊,我录像了!"   陈暖冬就没搭理他,并对他翻了个白眼。   林季川笑了一下,跑到了她身边。   虽然是被安排来补位的,但是在比赛的过程中陈暖冬真的没有放水,吃奶得劲儿都用出来了。两边人数相等,男女数量也相等,势均力敌,战况可谓是非常激烈,开场第一局就僵持不下,悬在空中的红胶带一会儿偏左一会儿偏右,但都是轻微挪动,并没有拉开太大差距,后来是因为林季川他爸脚下一滑不小心绊倒了,手上的力气一松,陈家躺赢了。   第二局是林家赢了,于是第三局就成了关键局,在关键局开始前,陈凉夏建议大家休息一会儿,活动活动手腕脚腕,缓缓劲儿再开始第三局。   趁休息的时候,林季川去看了一眼手机,陈暖冬刚才看到了他在录像,于是也跟着过去了。林季川并没有停止录像,故意站在镜头前问陈暖冬:"你刚才放水了么?如实回答啊,还录着像呢。"   刚才她哥说她胳膊肘往外拐,这边林季川又怀疑她放水,怎么还里外不是人了?陈暖冬气不打一处来:"我要是放水了你能赢么?"   林季川不满又傲娇地回道:"你现在是我们家的人,你对我温柔点能死么?"   陈暖冬言简意赅:"能!"她原本是想来看视频的,结果林季川并没有结束录像,然后就扭头走了。   等她一走,林季川迅速从三脚架上取下了手机,关闭了录像,直接把视频中第一局的比赛部分截掉了,只留下了林家胜利的第二局和刚才他与陈暖冬的那段对话,上传视频后发了条微博,同时给视频配了一段文字:【两家拔河,我们家的陈仙女说她没放水,我信了。】   第41章   六月二十五日出高考成绩, 在成绩出来之前,陈暖冬根本就没心思玩,不是担心自己考得不好, 而是担心林季川考的太好,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她不想被当众碾压。   还有一件事儿更让她惴惴不安,顾望这几天几乎没有主动联系过她,每次都是她主动给他发微信或者打电话,但是微信他却不怎么回,打电话也是三言两语就挂了, 不是敷衍, 也不是冷漠, 而是在回避、退却, 像是回到了他们两个在一起之前,他还不敢触碰这份感情的时候。   陈暖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随着高考成绩公布日期的临近,她的压力越来越大, 每天都处于一种焦灼不安的状态中, 她恐惧的不是被林季川碾压后自己会没面子,而是她妈会没面子。从小到大她最害怕就是她妈因为她比不过别人家的孩子时流露出的失落与无奈交加的目光, 这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 毫无用处、一事无成。   她很想和顾望倾诉这件事,但他却从来没给过她机会。   六月二十四日这天两家人都没有出去玩,一心在家等分数线和两个孩子的高考成绩。二十四号下午三点左右省高考分数线出来了, 理科本科一批的高考分数线是540,二十五日晚上零点,高考成绩查询入口开放。   陈暖冬考了623,林季川考了678,比她高出了五十多分。   明明是正常发挥的水平,但是在成绩出来的那一刻,陈暖冬还是感觉到了一阵落败的惶恐,她根本没敢去看她妈的脸色。   所有人都围坐在别墅一楼客厅的沙发上,两台查询成绩用的笔记本电脑分别摆在茶几两侧,林季川的父母并肩坐在茶几左侧的沙发上,满面都是骄傲与自豪,林季川盘着腿坐在他们身边的地毯上。   茶几右侧的沙发上坐着陈凉夏和琪琪,穆亚芳和陈瑞铭坐在正面的长沙发上,陈暖冬低着头缩在长沙发的一角,一言不发地听着大人们的互相恭维以及对她和林季川成绩的评比讨论。   穆亚芳一直在夸奖林季川,对自己女儿的分数闭口不言。礼尚往来,林季川他妈也一直在夸奖陈暖冬,但互相恭维也是有分寸的,两个女人将尺度拿捏得很好,面子工程做足了之后,就开始讨论正事儿了。   林季川他妈首先说道:"现在孩子们的成绩都出来了,考的也都不错,接下来就该好好考虑考虑报志愿的事儿了,这才是大事呢。"   林季川他爸接道:"报志愿之前,学校应该都会发指南录吧?你们两个人谁去跟同学联系一下,请他帮个忙,给你们俩邮寄一本过来就行。"   其实陈暖冬早就跟周梦然说过这事儿了,但是林季川抢在她前面开了口:"放心吧,说过了。"   穆亚芳看了陈暖冬一眼,目光中微含谴责,轻叹了口气,道:"我们家暖冬要是有小林一半细心,也不至于就考了这么点分。"   就这么点分……   自尊心正在被碾压,陈暖冬忽然有些喘不上气,脸颊火辣辣的烫,感觉特别羞耻,像是低人一等。   倒是林季川他妈帮她维护了一下面子,笑着对穆亚芳说:"你呀,就是要求太高,暖冬考的挺不错的。"   不管林季川他妈说这话是否出于真心,陈暖冬现在都有点感激她。   陈凉夏也觉得他妈这话说得太打击人,接着说道:"我也觉得挺好,一本线才540,我们暖冬考了623,超线八十多分呢,多少人做梦都想考到这个分。"   陈瑞铭也说道:"确实不错,这成绩就应该好好奖励奖励,暖冬,等明天别忘了给爷爷奶奶打个电话报喜。"   陈暖冬稍感安慰,轻轻地点了点头。   穆亚芳无奈地叹了口气,继而开始跟林季川他妈抱怨:"你都听见了吧,在我们家,当爹的对女儿没要求,怎么开心怎么来就行,当哥哥的觉得他妹妹哪都好,就算他妹妹考了个大鸭蛋回家他也觉得好,就他们父子俩这样,我要是再不对她管得严一点,以后还能得了?"   林季川他妈笑着回道:"谁让你们家暖冬招人疼呢,暖冬以后要是来我们家,我也愿意这么惯着她,怎么开心怎么来。"说完,她再次把话题引到了正事儿上,看着陈暖冬问,"对了暖冬,你有想上的大学和专业么?"   陈暖冬如实回答:"专业没想好呢,但是我想报西辅大学。"   "哦,这样啊。"林季川他妈顿了下语气,没再继续往下问,而是将目光转向了穆亚芳,语气殷切地说道,"西辅大学是好,但是金融系的专业排名比不上东辅大学,我想让季川学金融,季川他也愿意学金融,而且以后出国申请学校,人家也是要看本科学校和专业排名的,排名越靠前对外申请的学校也就越好,东辅大学的金融系全国排名可是数一数二的,而且我们老林还认识东辅大的校长,以后想请他帮个忙什么的,也就一顿饭的事儿。"   西辅和东辅根本就不在一个省,一个在北方一个在南方。   陈暖冬忽然明白了林季川他妈是什么意思,慌忙说道:"其实我觉得西辅大学也挺好的,而且我也不想学金融。"   林季川他妈淡淡地笑了一下,不慌不忙地说道:"阿姨不是在强迫你报东辅大学,阿姨是想让你和季川一起出国一起走,最好能申请到一所学校里面,这样的话以后到国外也互相有个照应,让季川照顾你,你爸妈也不用担心了。"   没有人反驳林季川他妈的话,包括陈瑞铭和陈凉夏,更别提穆亚芳了,在场所有人都觉得陈暖冬以后要出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一个女孩出国在外,还是有个人陪伴照顾着好,如果这个人是知根知底的林季川,那就更好。   就连琪琪也觉得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挽着陈凉夏的手臂说:"如果要出国的话,我也觉得还是两个人一起出去好。我刚出国的时候可不适应了,完全陌生的语言环境,哪哪都人生地不熟,幸亏那个时候有凉夏陪着我,不然我肯定特崩溃。"   空气像是在凝固,那根线又在收缩,陈暖冬再次有了股窒息感,她的人生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规划得清楚明了,学校,生活,婚姻,未来,全部都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像是火车被推上了轨道,轨道已经通往前方,所有人的都知道火车会开往哪里,只有火车自己不知道,它只负责转动滚轮在轨道上呼啸奔跑,不负责建造轨道。   但她是人,不是火车,她的人生轨道应该由她自己规划,而不是被别人掌控,她不求肆意妄为无拘无束,只求有人能听听她的意见,能有个人把她当成是个人,尊重她的感情和意向,能问她一句:"暖冬,你想出国么?"   压抑感在胸膛激增,像是压了块千斤巨石,陈暖冬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马上就要被压垮了,她想爆炸,想反抗,想歇斯底里,然而就在她即将爆发的时候,林季川却突然攥紧了她的手腕,力气大的像是要把她的手腕捏碎。   疼痛感压制了崩溃感,陈暖冬的理智被拉回来了一部分,她看了林季川一眼,眼眶突然有点红。   林季川坐在她脚边的地摊上,抬头看着她,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他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也是了解她的,所以他知道她为什么不想出国,也知道她为什么难过,他愿意替她隐瞒真相,也愿意在她即将崩溃的时候拉她一把,但是他绝对不会放弃她,既是因为不甘心输给一个穷逼,也是因为舍不得她。   "不是讨论报志愿的事儿吗,怎么扯上出国了?"林季川道,"出国都要等四年后了,干什么事儿不得一步步来呀。"   这话倒是提醒了穆亚芳,有点担忧地问林季川他妈:"我们暖冬的成绩能够的上东辅金融系的录取线么?"   林季川他妈回道:"我不是说了么,我们老林认识东辅大的校长,一顿饭的事儿。"   穆亚芳舒了口气:"那就行。"   又是一次她没与参与的人生规划,陈暖冬忍无可忍,直接表了态:"我不想去东辅大,也不想出国。"   她的话像是一根针,一下子将平静的气氛刺穿了,所有人都惊讶不已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异类。   陈暖冬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重复,一字一句道:"我不想去东辅,也不想出国,我只想留在西辅。"   穆亚芳的脸色一下子就沉去了,心里猛地窜起了一团火,碍于面子才极力克制着没爆发,不然太让林家人看笑话。   林季川他妈见状立即说道:"暖冬,你别多想,你妈也没说非要让你去东辅大,她就是随便问一问,多个选择就是多条路。"   林季川却无所谓地接道:"不去就不去吧,那我也留在西辅。"   这下林季川他妈也沉不住气了,眉头一下子就蹙了起来,她怕的就是这种情况。   这时,穆亚芳将目光转向了陈暖冬,不容置疑地开口:"陈暖冬,你没有选择,除非你离开这个家,有能力自己养活自己,不然你必须去东辅上学,也必须出国。"   ……   因为报志愿的事儿,陈暖冬再次和她妈陷入了冷战,她不想去东辅,更不想出国。   七月二日本科一批志愿报名开始,在此之前,所有人都来给陈暖冬做过思想工作,不是劝她报考东辅大学,就是劝她出国,这种车轮战术让陈暖冬觉得自己像是个问题少女,叛逆又倔强,甚至是不知好歹,狼心狗肺的辜负了所有人对她的厚爱,但是她只不过是想遵从自己的意愿上大学而已,或者说,她想亲手规划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当一列早已被安排好轨道的按部就班往前走的火车。   她已经十八了,完全可以独立。成年人,更渴望的是一种尊重。   陈瑞铭和陈凉夏虽然平时很纵容陈暖冬,但是在她出国的问题上,他们父子俩的想法却和穆亚芳是完全一致的——必须要出国深造,最好是跟小林一起走,这样才放心,也就是说,必须要和小林报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   来给陈暖冬做过最多次思想工作的却是林季川他妈,因为她太清楚自己儿子的秉性了,他一定会和陈暖冬一起,如果陈暖冬不去东辅,他一定也不会去,如果陈暖冬不出国,说不定以后他也不出去了,这样的话他的未来绝对会被影响,所以林季川他妈比谁都着急,甚至对陈暖冬有怨气。   最后一个来找陈暖冬的是琪琪,她来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一日晚上了,再过几个小时就可以报志愿了。   当时陈暖冬刚洗漱完,躺在床上正准备给顾望打电话,房门忽然被敲响了,敲门的声音很轻,很柔,和之前的都不一样,正当她猜测这次又是谁来给她做思想工作的时候,琪琪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了:"暖冬,睡了么?"   陈暖冬喜欢琪琪姐,因为她很温柔,也很细心,能够照顾到所有人的情绪,但她也有点畏惧于她敏锐的洞察力,做贼心虚似的把手机塞进了枕头下,一边回应一边下床去给琪琪姐开门:"没呢。"   进屋之后,琪琪看了一眼陈暖冬的床,发现被褥都是乱的,略带歉意地问了句:"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没,我还没打算睡呢。"陈暖冬把房门关上了,随后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斩钉截铁地说,"我要等报完志愿再睡觉。"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你也不用劝我了,没用,我心意已决。   琪琪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但却没有生气,语气柔和地说:"我不是来劝你的,我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陈暖冬怔住了,诧异地看着琪琪,第一次有人要听她的想法。   琪琪温和地笑了一下,坐到了她的床边,看着她说:"你都已经十八了,做什么事请之前一定会有自己的考虑。你不想去东辅,不想出国,总不可能是因为叛逆和胡闹,一定有原因,我想知道原因,还想帮你分析分析。"   陈暖冬原本是在床上趴着,现在却坐直了,神情郑重地看着琪琪,因为第一次有人这么尊重她的想法,她觉得自己必须要表现得很严肃才对得起这份尊重,但是琪琪姐想知道的原因,她却有点说不出口,欲言又止了好几次也没鼓起这份勇气去坦白。   看她这样,琪琪基本就能确定自己之前的猜想了,看了一眼房门,随后压低了嗓门问:"是因为男朋友?"   陈暖冬的脸红了,咬着唇纠结了一会儿,轻轻地点了下头,又急忙哀求道:"琪琪姐,我求你千万别说出去,不然我就完了。"   琪琪语气笃定地回道:"放心吧,我肯定替你保守秘密。"   陈暖冬相信琪琪,但还是补充了句:"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   琪琪点头表示理解:"你是因为他才不想出国么?"   陈暖冬沉默片刻,语气认真地回道:"既是因为他,也是因为自己,我想一直跟他在一起,也想为自己的人生做选择。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去东辅,哪怕是在认识我男朋友之前,现在她们突然间就安排我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上大学,还要我去报考一个毫无兴趣的专业,我接受不了,也不可能接受,我是个人,不是一辆火车,我有自己的想法,也对自己的人生有规划,我不想一辈子都当一只被牵在手里的风筝。"   这些话已经憋在陈暖冬心里很长时间了,却是第一次有机会说出口,或者说,是第一次有人愿意带着一颗尊重她的心态去聆听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琪琪很能理解陈暖冬内心的压抑和无奈,思考了一下,回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尊重你的想法,但我还是想提醒过你,现在正是你人生的关键期,前面全是分叉路,每一次选择都会对你的未来产生重大影响,我不会告诉你该怎么做,只想对你说,你的每一次选择都是不能后悔的,你选了这条路,就要承担这次选择的后果,你要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我明白,而且我也考虑好了。"陈暖冬语气笃定地回道,"我想去西辅大上学,西辅大的全国排名还比东辅大高一位呢,只不过金融专业没东辅大好而已,而且我也不想学金融,我想学化学,我喜欢化学,而且我每次考试化学基本都能考满分。"   "虽然我觉得你如果学化学的话以后可能会头秃……"琪琪语气停顿了一下,"但我还是支持你的想法,只要你有目标就行。"   陈暖冬突然特别高兴,像是一直在孤军奋战的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盟友一样,一把抱住了琪琪,兴奋又感激地说:"琪琪姐,你怎么这么好啊!"   琪琪笑了,轻搂着她的后背说:"行了,别感慨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觉吧还是,志愿可以明早起来再报。"   陈暖冬语气坚决地回道:"不行,我必须今晚报志愿,不然我睡不踏实。"   琪琪无奈道:"行吧,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和你男朋友打电话了。"   陈暖冬脸红了,松开了琪琪,再次叮嘱道:"琪琪姐,你千万要帮我保密,不然我肯定完蛋。"   "知道了。"临走前,琪琪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小林知道吗?"   陈暖冬犹豫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知道。"   琪琪叹了口气,略带遗憾地说道:"知道他还愿意帮你隐瞒,说明也是真心喜欢你,就是喜欢的方法不对而已,他要是能成熟点,还有你男朋友什么事儿啊。"   陈暖冬没忍住笑了一下:"你到底是夸他还是损他啊?"   琪琪回道:"又是夸又是损吧,不过按照小林那种性格,你越是不喜欢他,他才会越在乎你,你要是真跟他在一起了,他还真不会这么在乎你。"   陈暖冬好奇:"你怎么知道?"   琪琪道:"咱们来三亚的时候,飞机还没起飞,你不是踩了小林的鞋吗,新鞋,还是全球限量版,他当时特别生气,你还记得么?"   陈暖冬点头:"我觉得他都要打我了。"   琪琪继续说道:"那天我经过他房间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这双鞋已经被扔墙角了,跟一堆乱七八糟的物件放在一起,上面全是这几天出去玩的时候蹭上的灰印,再也看不出来这鞋在他眼里有多金贵了,说明他是一个不知道珍惜的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得到了之后也只有三分钟热度,等那个热劲儿一过,就慢慢地冷却了,所以你不跟他在一起才是最好的,这样他才会觉得你好。"   陈暖冬无奈道:"可是我全家人都想让我跟林季川好,他们是想让我嫁给林季川。"   "那是因为他们觉得小林和你门当户对,还知根知底,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放心,其实也是一种太爱你的表现。"琪琪缓缓说道,"但我觉得,越是在眼皮子底下,反而越不靠谱,因为太有恃无恐了,这样更容易犯错。"   陈暖冬一脸崇拜地看着琪琪:"琪琪姐,你懂得真多!"   琪琪回道:"懂得不多能看好你哥么?外面盯着你哥的女人一抓一大把呢。"   陈暖冬立即信誓旦旦地说道:"我可以用人头担保我哥绝对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男人!"   琪琪笑了:"瞧把你吓得吧,我当然知道他不是,不然我也不会跟他了。"说完,她从床边站了起来,最后一次叮嘱道,"报志愿的事儿你自己考虑好就行,你的人生,确实需要你自己规划,但你也要想好每一步的后果,因为你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   陈暖冬重重点头:"我都想好了,我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琪琪:"那就行,我走了,提前晚安,做个好梦。"   陈暖冬用双手给琪琪比了个心:"晚安,我爱你!"   琪琪无奈的笑了。   等琪琪走了之后,陈暖冬才从枕头下拿出了手机,已经十一点了,还有一个小时就可以报志愿了,她想给顾望打个电话,但是现在每次给他打电话前,她都会变得紧张不安,怕他不接,更怕他三言两语就挂断,她惶恐他的这种回避与退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变成了这样,却又不敢问,生怕一问就彻底把他推远了,以后再也不接她的电话。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陈暖冬才拨通了顾望的电话,这次他到是接了,但是却在电话拨通后很久才接,似乎是犹豫了很长时间,最终才鼓起勇气接电话。   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刻,陈暖冬没由来的舒了口气,随后就像是在和时间赛跑一样,急切说道:"我今天晚上就要报志愿了,我要报西辅大学的化学系。"   顾望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淡淡的"恩"了一声。   走钢丝的感觉,紧张,害怕,忐忑,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还特别委屈,陈暖冬的眼眶一下子就酸了:"你想我么?"   顾望沉默了很长时间,后来长叹了口气,无奈又焦灼地回:"想啊。"   陈暖冬哭了,一边哽咽一边说:"七号是最后一天志愿报名时间,八号必须要回学校签确认书,所以我七号就能回去了,等我回去就去找你,我想要你,我还想知道这几天你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不接我的电话。"   第42章   西辅市所在省份的高招志愿填报模式是平行志愿模式, 每个考生可填报五个平行院校志愿,每所院校下又分六个平行专业志愿,陈暖冬填报的第一个院校专业就是西辅大学的化学系, 剩下的几所院校和专业, 也全部都是按照她自己的意愿来填报的, 完全没有受到前一段时间车轮战的影响。   这还是陈暖冬这辈子第一次为自己的人生做规划,感觉不是一般的爽快,像是终于摆脱了那根一直束缚着她的线,可以无拘无束地展翅翱翔一样,报完专业的那天晚上, 她睡觉都比以前踏实了。   在报完志愿的第二天, 林季川来找过她, 问她报了哪所学校, 她知道林季川是想跟她报同一所大学,但是她不想耽误他,所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你的总分那么高, 要是报东辅大金融系一定会被录取。"   林季川理直气壮的回道:"我又没管你, 你凭什么管我呀?"   这人还真是任性,陈暖冬特别无奈, 干脆说道:"怎么着啊, 你还想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林季川傲娇地回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啊,你不是红颜,哥也不会为了你冲冠一怒。"   陈暖冬白了他一眼, 而后非常认真地劝道:"我这次报志愿,得罪了我全家,你要是跟着我报志愿,我还会得罪你全家,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这次报志愿,是为了成全我自己,我要自己规划自己的人生,你也应该去规划你的人生,而不是跟着我瞎闹。"   "你也知道自己是在瞎闹啊?"林季川没忍住说道,"就为一穷逼,你迟早会后悔的陈暖冬!"   陈暖冬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林季川无奈的叹了口气,妥协了:"行行行我嘴欠,我不提他了行么,不提了!你赶紧给我说说你报的那所学校。"   陈暖冬回道:"你还是报东辅大吧。"   林季川置若罔闻,干脆主动问了:"你报的西辅大是吧?"   陈暖冬沉默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点了点头。   "行,那我也报西辅大。"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之后,林季川就走了。   本科一批志愿报名时间截止到七月七日下午五点,七月八日就要回学校签志愿确认书,所以陈林两家人七月七日就打道回家了。中午十二点的飞机,下午三点半落地西辅,司机早已在机场门口等候了,所以他们下飞机后几乎没耽误多长时间,取完行李就直接坐上车回家了。   到家已经快四点了,陈暖冬从飞机落地的那一刻就迫不及待地想去见顾望,回家后急匆匆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要出门。   她和她妈还在冷战,母女俩已经好几天没说过一句话了。冷战期间,陈暖冬内心忐忑,却又有些享受这种畸形的自由,她妈不理她,就意味着不会直接用言语拘束她。   但是冷战不会无休无止,穆亚芳不可能对陈暖冬放任自如,眼看着陈暖冬才回家就又要出去,穆亚芳压在心里好几天的火气瞬间就压不住了,"蹭"的一下从客厅的沙发上站了起来,疾步走到了陈暖冬面前,声色俱厉地质问:"你又要去哪?这个家是不是已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一分一秒你都不想待了?"   陈暖冬面不改色地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理由:"我要去找周梦然,她报了沈阳的大学,明天签完志愿书后她们全家都要去沈阳玩,我们俩只有今天能见面。"   穆亚芳心里的火气不可能这短短几句话平息,然而从陈暖冬口中冒出的"志愿"两个字就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穆亚芳的满腔怒火,让她在顷刻间无比冷静,甚至冷静的连她自己都害怕,与此同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短短几瞬内扎根在了她的脑海中。   下意识的,穆亚芳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四点半,还有半个小时志愿通道就要关闭了。   为了克制自己的仪态,穆亚芳攥紧了拳头,让指甲陷进了手心里,用刺痛感来压制波涛汹涌的情绪,将神态控制的十分自然,语气平静地对陈暖冬说:"那你去吧。"说完,就转身回客厅了。   陈暖冬觉得她妈有点奇怪,但因为着急去找顾望,所以也没多想,换好鞋之后就出门了。   陈凉夏去送琪琪,现在还没回家,陈瑞铭还在卫生间洗澡,现在整个客厅里就只剩下了穆亚芳一个人,气氛安静到能让她听到自己又急又快的心跳,像是有一支鼓槌在不停地击打她的耳膜。   她根本无法克制自己,那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迅速生根发芽,强大到可以掌控她的一切理智,让她无法自控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快步朝着楼梯走了过去,匆匆上楼的同时,用手机给林季川他妈打了个电话,电话被接通过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陈暖冬的房间,并关上了房门。   "你和小林说让他把志愿改了吧……"说话的时候,穆亚芳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她在紧张害怕,还能明确地预料到这么做的后果,更知道这么做了之后女儿会恨她,但是行动却无法停止,又急又快地对林季川他妈说:"还报东辅大的金融系,暖冬会和他一起报。"   还有二十分钟志愿通道就关闭了,林季川他妈又是惊喜又是诧异:"怎么在节骨眼想通了?"   穆亚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急切地说道:"赶快去让小林改志愿,再等等就来不及了。"   林季川他妈回道:"好好好,我现在就去跟他说。"   挂电话前,穆亚芳突然想到了什么,忙不迭叮嘱道:"千万别让他跟暖冬说这事。"   林季川他妈顿了下语气,似是猜到了什么,震惊不已地问:"暖冬她……不知道?"   时间紧迫,穆亚芳有点着急:"反正你别让他跟暖冬提这事儿就行了,我也是为了他们好。"   李季川他妈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满是理解地回道:"行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可怜天下父母心,暖冬以后肯定会理解你的。"   暖冬只会恨她,这点穆亚芳心知肚明,但是她还是没有停止行动,那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越发牢固。   她要让女儿去东辅大学,上最好的金融系,要让她出国深造,接受更好的教育和资源,成为更加优秀的人,并且一定要和小林一起,因为她对小林知根知底,把女儿交给一个她绝对熟悉的人她才能放心。   关了电话后,穆亚芳迅速从陈暖冬的行李箱里拿出来了她的电脑,志愿指南录就压在电脑下。   浏览器自动保存了登录密码,她没有遇到任何困难就进入了志愿报名的页面。   陈暖冬的第一志愿是西辅大学的化学系,穆亚芳快速地翻阅着指南录,很快就找到了东辅大学所在的页面,而后她快速删掉了第一志愿栏西辅大的编号代码,输入了东辅大的编号代码,紧接着又在第一专业志愿处输入了东辅大金融系的编号代码。   余下的五个志愿,都是她随便填的,反正也不重要,只要能被东辅大录取,金融系就志在必得。   这一切都做好了之后,穆亚芳抖着手点击了确认。   四点五十。   关闭了报名页面后,穆亚芳一直没走,雕塑般一动不动地僵坐在陈暖冬的书桌前,直至墙上的挂钟跳转到五点一分,她终于长舒了口气,然而这口气似乎是她全身力气的总和,呼出来的那一瞬间,她的肩头就垮了,原本精厉决然的神色顷刻间变得疲惫不堪,像是在刹那间老了十岁。   她做了错事,天大的错事,女儿会恨她,一定恨死她了。   浑身的力气都空了,她想从凳子上站起来,试了一次却又跌坐回了凳子里,手脚冰凉僵硬,缓了好长时间才恢复知觉,而后单手撑着桌面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关机,合书,收拾东西,物归原位。   离开前,穆亚芳站在房间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所有东西的摆位都和她来之前一模一样之后,悄悄离开了房间,如同她从未来过一样。   ……   陈暖冬是四点半出的门,还不到五点他就来到了废品收购站,一推开出租车的门,就有一股热浪扑面,滚滚浪潮冲的人简直透不过气。   正值七月酷暑,下午五点时的太阳依旧强烈毒辣,打在皮肤上像是火燎一样刺痛。   归心似箭的感觉,陈暖冬跳下出租车后直奔着废品收购站跑了过去,小院的大门没关,顾望正站在小院中央和一位废品收购散户做生意,散户拉来了一车废旧书本,顾望正用电子秤称重算钱。   陈暖冬没想到有外人在,刚一跑进院子就顿下了脚步,心里火急火燎的着急,却又不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表现出来,只好先暂时站到了小院门口,急不可耐地等着顾望把这单生意做完。   顾望也看到了陈暖冬,刹那间,他的心里像是裂开了一道口子。   将近一个月没见了,他真的很想她,但是林季川在微博上发的那些东西又让他难以克制的嫉妒,嫉妒到发狂,她是他的公主,他不喜欢她和别的男人接触,更不喜欢她和林季川在一起,因为他们两个太配了,他自愧不如,总觉得林季川会把她抢走。   那些微博每天都在碾压他的自尊心和占有欲,自卑感越发的根深蒂固,和林季川比起来,他根本就不配,但是他又控制不了自己不去看那些东西,像是变成了一个无耻的偷窥狂,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窥屏,内心焦灼煎熬却又无可奈何,因为他穷,什么都给不了公主。   每当看到那些微博,他心中的惶恐就会增加一分,他很害怕会失去她,更害怕她会抛弃他。   他这种烂人,凭什么能够得到公主?他和她在一起的动力全部来自于她的爱和喜欢,但如果有一天,她不喜欢自己了怎么办?她被林季川抢走了怎么办?   这种恐惧感每天都在折磨他,如同凌迟之刑,所以他再次开始退却了,像是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   他害怕被抛弃。   心头像是裂开的那道口子越开越大,这些日子以来聚集在内心深处的压抑和痛苦在瞬间齐齐迸发了出来,像是蓄势已久的火山终于爆发了一样,顷刻间摧毁了他的所有理智,然而他表现得却很平静,内心有多崩溃,神色就有多冷静,有条不紊的称重,算钱,结账。   等散户蹬着三轮车离开的那一刻,陈暖冬就像是被解了封一样,转身就把院门关上了,而后不顾一切地朝着顾望跑了过去,直接扑进了他怀里,紧紧地勾着他的脖子,一边不停地在他脸颊上亲吻,一边带着委屈说:"为什么不回我的短信?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顾望再也绷不住了,烈日炎炎,他浑身燥热难耐,像是要爆炸,直接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大步朝着屋子走了过去。   "盼盼在家么?"陈暖冬不放心地问。   他哑着嗓子回:"出去玩了。"   陈暖冬舒了口气,再次扬起脖子在他脸颊上细细轻啄了起来,气息又乱又热:"我好想你啊。"   顾望的心在发颤。   回到房间后,他把她放到了床上,脱掉了她的短袖,陈暖冬顺势去帮他解皮带,而后顾望脱掉了自己的短袖,她低头在他的腹肌上连绵亲吻了几下,拥挤又闷热的房间内,爱和欲在一同膨胀。   他戴套的时候,她半跪在床上,搂住了他的脖子,坏笑着说:"你好像很想我。"   第43章   房间闷热, 空气似是凝固的,两颗灵魂急切粗喘,大汗淋漓, 床板吱呀作响, 节奏感强烈急重, 顾望像是疯了一样,陈暖冬有些承受不了,不停地呢喃让他轻一些,但是他却置若罔闻。   很长时间才结束,陈暖冬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骨头架子像是已经散了, 脸颊潮红, 还挂有泪痕, 软绵绵的伏在他的胸膛上,小口微张,细细地喘息着。   缓了很长时间,她才慢慢回劲儿, 抬头看了他一眼, 发现他的眉头一直蹙着,这让她又想起了他这几天的回避与退却, 下意识地伸出手, 轻轻地抚摸着他的眉头,想要把他的眉头抚平,略带不安地问:"你怎么了?"   顾望没有说话, 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移到了自己的胸膛上,另外一只手臂揽过她的腰,朝着床里侧翻了个身,将她抱在了怀里。   没有得到回答,陈暖冬还是不放心,看着他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顾望言简意赅:"没怎么。"   "你不高兴。"陈暖冬直接说道,"你在生气。"   顾望叹了口气:"我没有。"   陈暖冬突然特别委屈,像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却受到了惩罚一样,眼圈红了,酸着鼻子说:"你有,你都弄疼我了。"   顾望将自己的脸颊埋在了她的颈间,闭上了眼睛,哑着嗓子,自责又无助地开口:"对不起。"   陈暖冬感觉到了他的无助,像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心疼地抱住了他的身体,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好不好?"   顾望沉默了很长时间,陈暖冬没有催促,一直耐心等待着,等他再次开口时,回答的却不是她问的问题,非常突兀地说了句:"那年我十七,我很害怕。"   陈暖冬怔了一下,紧接着就明白他在说什么了。   他的嗓音沙哑,带着几分哽咽:"那天……周三,第二节 物理课,我正在、在上课,班里很安静,只有老师在讲课,班主任突然、突然推开了门,喊我的名字,让我出去……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全班人都在看我,我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出了教室,再也没回去过。"   短短一段话,他说的却十分艰难,像是在揭伤疤,陈暖冬感觉到了他的痛苦,眼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更加用力的抱紧了他,要把他护在自己的身体里,同时心疼地哀求道:"别说了。"   顾望却置若罔闻:"在教室外,我看到了两个警察,警车停在校门口,去公安局的路上,他们两个没有一个人说话,到了公安局,他们才告诉我,我的父母涉嫌贩毒,现在已经被捕了,两个月后……他们就被枪毙了。"   整整四年,顾望第一次提起过去的事情,他本以为自己早已跨越了曾经的阴影,可以不再畏惧孤独与失去,直至陈暖冬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之后,他才发现,其实自己从未走出过阴影,甚至比以前更加恐惧失去。   如果根本得不到,那也就没什么好恐惧的,所以他才会在刚开始的时候一直回避这段感情;因为害怕会被抛弃,因为曾经失去过一切,所以太明白那种滋味有多痛苦了。他已经没有了十七岁时的勇气再去面对一次失去。   四年前的伤疤好不了,疼也一直在。   现在他得到了公主,恐惧感却翻倍了。   他之所以有勇气和她在一起,是因为她爱他,她的爱就是他的全部希望与期待,所以他根本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她不爱自己了该怎么办。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给不了她,但是林季川却可以,他总觉得有朝一日林季川一定会把她从他身边抢走。   这种恐惧感令他惶惶不可终日,极度害怕十七岁那年的变故再次在他生命中上演,所以他又开始逃避了。   陈暖冬一直在哭,心疼他,当他讲完之后,她轻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安慰孩子一样柔声道:"都过去了。"   顾望抱紧了她,不安地问:"你会离开我么?"   陈暖冬语气笃定:"我不会,永远不会。"   顾望再次陷入了沉默,他还是害怕。   窗外的天色渐暗,屋内没有开灯,窗帘也没有拉开,光线昏暗,家具黑影憧憧,一切都模糊不明。   陈暖冬不想离开他,可是时间不允许,必须要回家了,叹了口气,不舍又无奈地说:"我要走了。"   顾望不想让她走,突然抱紧了她,生怕她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陈暖冬安抚道:"我明天还会来,等我上大学后,我每天都会来。"   顾望依旧没有松开她,内心惶恐不安,如同困兽一样急躁,他想把她一直留在身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偏执欲激发了占有欲,他再次将她压在了身下,捉住了她的腿弯。   他又是这么突然,床板再次激烈的响了起来。   陈暖冬一下子抓紧了枕头,有点难以忍受:"先、先停一下,疼……"   顾望置若罔闻,只想要她。   "轻一点……"陈暖冬疼得想哭,无奈又委屈地开口,断断续续地发音,"你到底、到底怎么了?"   顾望的理智突然崩溃了,黑暗中,他直勾勾地注视着她的眼睛,粗喘着问:"你跟谁去的海南?"   陈暖冬的身体僵了一下,原来他知道了,然后她终于明白了他这几天为什么会躲避她,也明白他为什么会生气了。   她很委屈,同时也很生气,他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她?   他的动作蛮横,她真的挺疼,但却不再要求他轻一点或者停下来了,咬紧了下唇,倔强地忍着,也不再看他了,把脸颊侧了过去,尽可能的埋进枕头里。   她越是这样,顾望就越是害怕,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伸手扼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扭了过来,强迫着她看着自己,又问了一遍:"你跟谁去的海南?"   陈暖冬哭了,委屈、失望、愤怒,心头像是压了快巨石,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哽咽着开口:"你就是个自卑的混蛋。"   顾望突然变得急切又暴躁:"你是我的!"   陈暖冬不再说话了,却一直在哭。   顾望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占有欲飙到了极值,他只想要她,只有这样他才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她是他的,他一个人的。   他根本无法克制自己,直至即将结束的时候,他才清醒了一瞬,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戴套,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下一秒他的脑海中就是一片空白。   结束后,他伏在她的身上,灼热地喘息着,余韵的那股劲儿过去后,翻身躺回了床上,正要抱她,陈暖冬却推开了他的手臂,抵抗着浑身的绵软疲惫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去拿自己的衣服。   顾望的理智已经恢复了,很害怕,立即起身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慌张道:"别走。"   陈暖冬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语气无波无澜,但还带有哭泣后的鼻音:"我要回家了。"   顾望沉默片刻,无奈地松开了她,开始穿衣服,急切地说道:"先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陈暖冬不置可否,一直坐在床上没动,顾望迅速穿好了衣服,临走前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遍:"别走,等我回来。"   陈暖冬还是没理他,也没看他一眼。   顾望叹了口气,然后就匆匆出门了。   等他走了之后,陈暖冬自己一个人在床上坐着,眼泪不停地往外冒,拼命压下了心头的委屈,抬手擦了擦眼泪,开始穿衣服,真的很疼,现在还疼,穿裤子的时候她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的。   她的气一直没消,而且还着急回家,没有等他,穿好衣服就走了。   顾望去买了紧急避孕药,但是等他回到家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赶忙用手机给她打电话,但是她的手机关机了,一直联系不上她。   他着急又无措,最后颓然地坐到了床边,挫败不已地用双手抱住了脑袋,脑海中一片混乱,他真的不想失去她,却一直在把她越推越远。   她说的没错,他就是个自卑的混蛋。   ……   陈暖冬到家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九点了,手机还关了机,她本以为她妈一定会大发雷霆,结果却出乎预料,不仅没有训斥她,反而还关心地问了她一句:"吃晚饭了么?"   陈暖冬本来想说吃了,但是太饿了,于是就说了实话:"没呢。"   "那我去给你做点。"穆亚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些许讨好,"你想吃什么?"   陈暖冬有些受宠若惊:"都、都行吧。"   "那我去给你下碗肉丝面条,再加个荷包蛋。"说完,穆亚芳就朝着厨房走了过去。   陈暖冬不知道她妈为什么突然间变化这么大,但毕竟是妈妈,所以她压根就没有多想。谁都不愿意和自己的亲妈冷战,虽然呈了一时之快,但内心总归是煎熬的,现在她妈主动跟她和解了,她自然是高兴的,甚至还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轻松。   去卫生间洗了洗手,她就坐到了餐桌边上等着吃饭。穆亚芳很快就煮好了面条,将碗筷端到陈暖冬面前后,坐到了她对面的椅子上。   家里请的有阿姨,穆亚芳很久都没有下厨了,但陈暖冬还是先夸了她妈一句:"看起来很不错啊。"然后拿起了筷子,夹起了几根面条,轻轻地吹了吹,吃完一口后,又夸了句,"宝刀未老,好吃!"   穆亚芳被女儿逗笑了,佯怒道:"吃个饭怎么这么多话。"   陈暖冬反问:"我夸你你还不愿意?"   穆亚芳无奈:"快吃饭吧。"   "烫嘴。"陈暖冬一边吹着筷子上夹着的面条,一边问,"我哥和我爸呢?"   "你哥压根就没回来,说是去送琪琪,结果把自己送过去了。"穆亚芳叹了口气,"养儿子有什么用,都是给别人养的。"   陈暖冬被她妈这哀怨样逗笑了:"我哥不是快结婚了么,等他结婚了你还多了个女儿呢。"   穆亚芳回道:"现在和过去可不一样,现在的年轻人一结婚,哪里还顾得上原生家庭,都是各筑各的巢,我看你哥这样,以后不仅要自己筑巢,还要天天往丈母娘家搬砖添瓦。"   "哈哈哈哈。"陈暖冬笑的不行,又说道,"放心吧,以后我要是嫁人了,也让他天天往咱家搬砖添瓦。"   "大姑娘说什么呢,也不害臊。"穆亚芳嗔怒道,"赶紧吃饭。"   陈暖冬赶紧吃了一口面条,然后又问:"我爸呢?"   穆亚芳语气无奈地说:"你爸不是一直爱打乒乓球么,五六点的时候,有帮朋友约你爸去打乒乓球,结果一晚上一局没赢,输一局就输一顿饭,这一晚上估计能输出去一座饭馆,气的回来饭都没吃,倒头就睡,现在估计正在梦里翻盘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暖冬第一次发现她妈说话这么有意思,"妈,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幽默啊。"   穆亚芳有点骄傲地回道:"我年轻的时候,又漂亮,又有气质,说话还有意思,当初追我的人可多了。"   陈暖冬笑着问:"那我爸怎么就独得您放心了?"   "你爸会追女孩,可会追女孩了。"提起年轻时的往事,穆亚芳的脸颊还有点红,"我们年轻的时候没现在这么多花样,人的思想也没现在开放,但是你爸花样可多了,又是送我玫瑰花,又是带我去看海,还在海边跟我求婚,而且你爸年轻的时候还挺帅,这谁顶得住啊,少女心都要沦陷,我记得你三岁的时候,97年,泰坦尼克号上映,他带我去看电影,看完我提了一句,那个项链真好看,第二天你爸就去给我买了个心形的蓝宝石项链,你就说他这人花样多不多?"   陈暖冬忙不迭点头:"多多多,看不出来陈总年轻的时候还是个情圣。"   穆亚芳感慨道:"谁都有年轻的时候,就是有了孩子之后,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了,要兼顾事业的同时还要经营婚姻和家庭,再活的心都被岁月和生活磨平了。"   陈暖冬还是第一次听她妈说这种话,再看看她妈眼角眉梢上被无情岁月刻下的细纹,心头忽然一软,犹豫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认真地说道:"其实我觉得你就是太爱操心了,我都长大了,做什么事儿都有自己的判断,你应该试着相信我,也给自己松口气,不然咱们两个都会被勒死的。"   穆亚芳沉默了,良久后,长叹了口气,无奈又痛苦地开口:"可我就是松不了那个手,你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生你的时候还难产了,羊水栓塞,鬼门关走了一躺我才把你生下来,你让我怎么松这个手啊?"说着,穆亚芳的眼圈就红了,声音也哽咽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小林,我也知道你不想去东辅上大学,我还知道你更抵触我强迫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儿,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小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除了他别人我谁都不放心。"   从小到大,陈暖冬第一次看见她妈哭,第一次听说这些事,也第一次知道她妈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控制欲,这天晚上,她和她妈之间经历了太多个不寻常的第一次,更是母女二人间第一次开诚布公,她完全能理解她妈,但是她也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和想法,而后她伸手握住了她妈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放心吧,我已经长大了,我对自己的人生有规划,你要相信我留在西辅,一定不会比去东辅差。"   此时此刻,穆亚芳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女儿了,她犯了错,对不起她,于是她回避了女儿的目光,强作镇定地问:"明天什么时候去签志愿确认书?"   陈暖冬回道:"下午三点。"   穆亚芳追问:"志愿书上会显示你的志愿么?"   陈暖冬:"那肯定啊,不然为什么叫志愿确认书。"   穆亚芳蹙起了眉头,神色有些紧张,欲言又止多次,最终小心翼翼地问道:"要是有人没签志愿书,会怎么样?"   陈暖冬道:"我们班主任说不签等于白报名,没有大学会录取,而且还会记录在诚信档案上,反正影响挺大的,应该不会有人不签吧?"   穆亚芳屏住了呼吸,继续问道:"如果、如果要是本人没时间,家人能代签吗?"   "不允许代签。"陈暖冬回道:"这是自己的志愿书,怎么能找人代签呢,万一有人李代桃僵,学校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穆亚芳的眼前猛然一黑,感觉自己闯下了滔天大祸。   第44章   下午三点才去签志愿书, 上午没什么事儿,陈暖冬又去上吉他课了,虽然将近一个月没来上课, 但是去海南的时候她也没忘了带着吉他和乐谱, 每天都会抽空练一会儿, 还时不时的上网找些教学视频跟着自学,现在已经能熟练地弹奏一曲《海阔天空》了。   林季川和她一起去上的课。今天上午周梦然有事儿没来,上课前陈暖冬一直在自己练琴,练得还是《海阔天空》,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弹奏。   "你就不能换首么?"这首曲子林季川已经接连听了一个月, 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 现在真是一听见这旋律就浑身难受。   陈暖冬就没搭理他, 头也不抬地继续练自己的琴。   林季川无奈,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感觉她好像有点闷闷不乐的,就问了一句:"心情不好啊?"   陈暖冬正在扫弦的手一顿,确实心情不好, 还在因为昨天的事儿跟顾望闹别扭, 她已经一天没接他的电话了,也没看他发来的任何消息, 直接把他屏蔽了。   一看她这反应, 林季川就知道自己猜中了,继续问道:"怎么了?谁惹咱们陈仙女了?"   陈暖冬面无表情地回答:"怎么也没怎么。"   林季川猜她八成是跟那个穷逼吵架了,心情莫名有点好, 但却没表现出来,面不改色地说:"高兴点,一会儿带你去出去玩。"   陈暖冬直接回了句:"不去。"   林季川不容置疑:"必须去。"   陈暖冬还想拒绝,但是吉他老师已经进教室了,她就没再继续跟林季川说话,转过身准备上课。   一节课一个半小时,课上的每一分钟陈暖冬都很认真,比在学校上课时还要认真,全神贯注的沉浸在了手下的六根弦中。   手指轻弹,弦微震动,旋律响起,每当这个时刻,她总是能想起顾望。   昨天下午,那个闷热的黄昏,他将脸埋在她的颈间,无助又痛苦地告诉她,十七岁那年,他很害怕,她心疼得不行,同时又不停地在想,为什么她没有在他十七岁的时候出现?   她错过了他最光芒万丈的十六岁,又错过了他跌入谷底的十七岁,他的过去是那样的刻骨铭心,而她却不曾在这段刻骨铭心的岁月中出现过,没有给他一天的支持与陪伴。   越是爱他,她就越是遗憾,只能寄托于他最喜欢的吉他曲中,通过这种方式间接的参与他的过去,就好像四年前的他能够通过这首《海阔天空》感受到她对他的爱与支持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的从她的指尖掠过去了,总觉得这节课还没开始上课多久,刚沉浸于其中,结果老师却突然喊了下课,戛然而止的感觉,令人意犹未尽。   下课后,其他同学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教室,老师也走了,但是陈暖冬却一直没有走,依旧低着头练琴。   林季川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又等了她几分钟,看她丝毫没有收拾东西的架势,有点着急,刚想催她一句,结果视线忽然扫到了教室外,意外地看到了那个穷逼。   从昨晚开始,陈暖冬就没再联系过他,顾望不放心,今天才会来吉他教室找她,但是他没想到的是林季川竟然也在,他总是和她在一起。   他不喜欢看到他们两个同框的画面,每每看到她和林季川在一起,他总会无法克制的忐忑不安,极度害怕她会被林季川抢走。   看到顾望的瞬间林季川的眉头就蹙了起来,立即起身走到了陈暖冬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故意大声说道:"你还走不走了?再不走就迟到了。"   陈暖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着他:"不是三点才去学校么?"   林季川回道:"我说带你出去玩,订的有时间,再不去人家就不等咱俩了。"   陈暖冬特别无奈,感觉这人简直是是在无理取闹:"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上课前啊。"林季川理直气壮,"怎么着啊,陈仙女贵人多忘事?"   陈暖冬就没跟他说那么多,直接回了句:"我要去吃饭。"   林季川也没急,笃定她一定会跟自己走,气定神闲地回:"行,那你去吃饭吧,我自己去大门口的酒吧弹吉他,就唱《海阔天空》。"   这间乐器培训学校开在一座大型购物广场外围的步行街上,步行街入口有家网红酒吧,酒吧门口建了座小舞台,早中晚都有乐队驻场烘场。   一听海阔天空四个字,陈暖冬瞬间坐不住了,急得不行,斩钉截铁地说:"你不能唱!"这是属于她和顾望的歌,她不想让林季川唱。   林季川胜券在握地回:"我怎么就不能唱?我包的场,你又不去,那还不是我想唱什么就唱什么?我不光要唱《海阔天空》,我还要唱《光辉岁月》《真的爱你》,Beyond的歌我要全唱一个遍。"   这人怎么这么欠啊?陈暖冬气得想用吉他敲爆他的脑袋:"你敢!"   林季川看激将法激得差不多了,又问了一遍:"到底去不去?还是怕台下人多不敢去?怂了?"   笑话!   "我怎么不敢去?"陈暖冬就是见不得他这嘚瑟样,立即开始收拾东西,同时傲娇又自信地瞪着她,"我等会儿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亚洲小天后。"   "小姑娘你很狂啊。"林季川不甘示弱,"那哥一会儿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亚洲小天王。"   陈暖冬不屑:"呸!"她收拾好东西后,刚把吉他包背到背上,这个时候林季川却突然转身朝着教室门口跑了过去,同时还喊道,"谁先到地方谁先唱《海阔天空》!"   这人!   陈暖冬都快起杀心了,她太清楚林季川的尿性了,搞不好他真的就先把《海阔天空》唱了,吓得撒丫子就开始跑,跑出教室门的时候也顾不上往旁边看,着急忙慌地去追林季川。   林季川跑出培训学校的大门后才停下脚步,紧张地朝身后看了一眼,看到陈暖冬追着他跑出来后,长舒了口气。   陈暖冬还以为林季川是在等她,但她却直接从他身边跑了过去,直奔步行街门口的网红酒吧,生怕他真的抢走了《海阔天空》。   林季川没去追她,冲着她的后背喊了句:"看你腿短,哥先让你三秒!"   陈暖冬就没搭理他,头都没回一下。   林季川又扭头朝着学校里面看了一眼,顾望站在门内不远处。   室外光线强烈,阳光耀眼刺目,对比之下,室内光线昏沉暗淡。   顾望站在昏暗的光线中,神情晦暗不明,林季川站在阳光下,高傲自得,看向他的目光中尽是鄙夷与不屑。   "穷逼。"林季川轻轻地对顾望吐出了这两个字,而后就去追陈暖冬了。   网红酒吧名叫绿荫,是因为门前刚好栽有一棵梧桐树,树干粗壮,树盖丰茂,层层绿叶如伞一样挡下了阳光,偶尔也有几缕阳光透过绿叶间的缝隙洒下,细碎如星光般投射到了树下的小舞台上。   陈暖冬跑到酒吧门口的时候,舞台上正有一支乐队在演出,主唱兼吉他手,站在后面的还有鼓手和贝斯手。   乐队演唱的曲目是张学友的《饿狼传说》,节奏感强,粤语歌词带感,虽然是阳光强烈的大中午,但还是吸引了不少过往群众围观。   陈暖冬站在舞台下,驻足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个乐队的组合和和顾望十六岁那年组的乐队一模一样,吉他手,贝斯手,鼓手。   没过一会儿林季川就来了,站在她身边,看着她问:"天后,您是准备现在就上去唱?"   陈暖冬一直盯着主唱的位置看,听了林季川的话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要站在十六岁那年的顾望曾经站过的位置上,捧着一把吉他,和他唱同一首《海阔天空》。   林季川去找了酒吧负责人,等乐队将正在表演的《饿狼传说》唱完后,负责人就上台和主场沟通了,没过多久主唱就和负责人一起下了舞台,林季川看着陈暖冬,冲着舞台扬了扬下巴:"上吧,小天后。"   围观的人依旧很多,陈暖冬突然有点小紧张,还从来没登台表演过呢,而且她才刚学会弹《海阔天空》,真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翻车,但是一想到顾望曾经站在比这个舞台大数倍的舞台上,她就鼓足了勇气,捧着吉他走到了立麦前。   头顶有稀碎阳光洒下,像是落下的金色星辰。   陈暖冬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回头对鼓手和贝斯手说了声:"海阔天空。"然后调整立麦,将话筒对到了适合自己的高度,闭上眼睛,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默数:"三、二、一。"   睁开眼睛,轻扫琴弦。鼓手和贝斯手也各自就位。   熟悉的旋律一响起,陈暖冬瞬间就沉浸在了《海阔天空》之中,眼前的画面也跟着转变了,不再是酒吧和围观人群,而是真正的舞台,十六岁的顾望曾经站过的那个舞台。   舞台宽阔开朗,台下观众无数,聚光灯下,他身穿黑色T恤,留着不长不短的头发,身前挂一把吉他,台风稳固,镇定自若,才刚一开口,台下就有如浪潮般热烈的呼喊尖叫。   前奏结束,她自然而然地就唱了出来——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漂远方   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   天空海阔你与我   可会变(谁没在变)   多少次迎着冷眼与嘲笑   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   一刹那恍惚若有所失的感觉   不知不觉已变淡   心里爱(谁明白我)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这首歌她练了很久,逐字逐句地学习粤语发音,才一开口,她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十六岁的顾望,少年气概,意气风发,身后似有万丈光芒。   紧接着,她又想到了十七岁那年的他,周三,第二节 是物理课,教室明亮、安静,只有老师讲课的声音,但是他忽然间被班主任叫了出去,平静的生活就此被打破,从此之后,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再也没有回到过那间明亮的教室,原本平坦的人生在一夕之间被折断了。   刹那间,陈暖冬的眼眶有点酸,嗓音也带上了哽咽。   如果能让他再次回到那间教室,她宁愿牺牲这辈子和他相遇的机会,她愿意用一生所爱换取他的人生平静。   一曲终了,陈暖冬还是哭了,站在同样的舞台位置上,通过这首他曾经演唱过的《海阔天空》,她似乎感受到了他多年以来经历过的委屈与坎坷,她心疼。   台下忽然爆起了如雷掌声,陈暖冬回神,赶忙擦了擦眼泪,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顾望,立即将目光转向了步行街入口的转角处,但是那里却空无一人。   顾望在她抬头的那一刻,转身离开了。   第45章   下午三点开始开始签志愿书, 陈暖冬和林季川两点多一点就到学校了。   七月烈日炎炎,头顶阳光灼热,他们俩来的有点早, 偌大个学校空荡荡的, 几乎没什么人, 高三教学区的大门只开了一条小缝,推开门走进去,教学区内也是空荡荡的,各班教室都没开门,班主任也没来, 于是俩人就去了教学区东南角的楼梯间, 坐台阶上等人来, 那儿凉快。   林季川坐下后拿出手机准备玩游戏, 陈暖冬又打开了吉他包,把吉他拿了出来,然而她刚把手指放到琴弦上,坐在她旁边的林季川就说了句:"你不会还打算弹《海阔天空》吧?"   陈暖冬还真是这么打算的, 面不改色地回道:"不行啊?"   "你就不能换首新鲜的?哥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林季川无奈道, "再说这歌有什么好听的啊,老掉牙了都。"   "你懂个屁!"陈暖冬忽然有点生气, 气冲冲地说:"这叫经典!"   "行行行经典经典。"林季川懒得和她拌嘴了, 再次点开了游戏,陈暖冬也懒得再搭理他,继续练自己的琴。   打完一把游戏后, 林季川看了一眼时间,两点四十,教学区里也有了点人气,比刚才热闹了许多,各班教室门应该都开了,但是他还不想去那么早,因为有点享受和陈暖冬单独坐在楼梯间里的感觉,各干各的事儿,互不打扰,却又静谧和谐。   岁月静好。   他喜欢这种状态。   陈暖冬一直在专心致志地练琴。林季川将两条胳膊搭在支起来的膝盖上,侧着头,默不作声地着她。   她挺白的,鼻梁纤挺,红唇饱满嘴角还微微上翘,侧颜线条又柔又美,像是一幅毫无瑕疵的艺术画。从小长这么大,林季川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这么认真地观察陈暖冬,也是第一次发现,她长得还真挺好看。   这么好的姑娘,他怎么可能撒手?更不可能把她拱手相让给一个穷逼。   等陈暖冬弹完一首曲子后,林季川才开口说话,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第一志愿到底报的哪啊?现在能说了吧?"   陈暖冬也看了眼时间,感觉该进班了,于是就开始收拾东西,一边往包里装吉他一边说:"西辅大学化学系。"   "呦,你想学化学。"林季川是真挺意外,"不怕头秃?"   "不怕。"陈暖冬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把吉他包背到了后背上,"走吧,上楼。"   林季川不想走,但也不好意思赖着不走,只能起身,单手拎着自己的吉他包,跟着陈暖冬一起上楼,又问:"你是真没考虑过东辅大学,一秒钟都没有?"   陈暖冬实话实说:"没,我从来就没想过去东辅。"   林季川扭头看了她一眼,有点心疼她,特别害怕她一会儿看到志愿书的时候会崩溃,犹豫了一下,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问:"那要是等会儿你签志愿书的时候突然发现西辅变东辅了,你还签么?"   陈暖冬不可思议地反问:"怎么可能?"   林季川赶忙说道:"这不是做个假设么。"   陈暖冬不假思索:"不签,死都不会签。"   "我去,小姑娘你脾气挺大啊。"林季川心里着急,嘴上却不慌不忙地说,"不签的话你今年高考可就白参加了,高三的苦也白受了,还会诚信档案上留下记录,影响特别大。"   陈暖冬回道:"那我也不签,不是我的志愿。"   林季川叹了口气,突然特别发愁。   说话间,两人顺着楼梯上到了三楼,陈暖冬在三楼九班,但是等她走到三楼楼梯口的时候才想起来林季川是一班的,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跟我一起上来了?"   "送你上楼。"林季川的语气停顿了下,而后回避了她的目光,道,"我等你,一起回家。"   一句很普通的话,陈暖冬压根就没多想,顺嘴回了句:"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吧,只要签个字就能回去了,二十分钟绝对能完事儿。"   "恩。"林季川内心已经是波澜壮阔了,却拼命表现得十分平静,"你走吧,我也走了。"   "行,拜拜。"   等陈暖冬走了之后,林季川才转身下楼,同时拿出了手机,迅速拨通了赵明珠的电话。   电话一被接通,赵明珠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了,慵懒又带着股揶揄:"呦,林大少今天又有什么吩咐……"   林季川急躁打断了赵明珠的话:"把那个穷逼的电话给我。"   赵明珠突然来了兴致:"您要他的电话干什么呀?"   时间紧迫,林季川急得不行,几乎是在对着电话吼:"别他妈废话赶紧把他电话给我,晚一分钟我就弄死你!"   挂断电话后,不出半分钟赵明珠就把顾望的手机号发了过来,林季川不假思索直接拨了过去,电话一被接通,他就开门见山地说:"顾望是吧,我是林季川。"   顾望全然没想到会是他,沉默片刻,声色淡漠地回道:"我找干什么?"   "我他妈想让你行行好,你放过她行么?我林季川求你了!"林季川急躁忙乱,像是快被急疯了,"今天下午签志愿书,为了你,她不想签了,都他妈不想上大学了!您就高抬贵手放过她一次行么?她现在能为了你不上学,以后就能为了你不出国,这辈子都被你耽误了,你现在有什么啊?你一穷光蛋耽误得起她的人生么?你配么?"   ……   市一中的一本率几乎是百分之百,重点班的一本率绝对是百分之百,今天来学校的都是一档线上的学生,九班人来齐了。   高考完一个月后又重新聚在一起,整个班乱哄哄的,陈暖冬进教室的时候周梦然已经来了,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后,陈暖冬把吉他放到了她俩的座位中间。   "你又去上吉他课了?"周梦然看着她问,"以后打算走摇滚路线?当一个化学家里弹吉他最好的?"   陈暖冬大言不惭地回道:"我要用一把吉他碾压所有弹贝斯的女人。"   周梦然道:"人家弹贝斯的招你惹你了?"   陈暖冬理直气壮:"我就是看弹贝斯的不顺眼不行吗?尤其是那种穿着牛仔服扎马尾辫的。"   "呦喂,还有具体形象呢?"周梦然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试探性问,"前女友啊?"   陈暖冬不屑又傲娇道:"什么前女友啊,是手下败将!"   "行行行你最厉害,你能碾压一切弹贝斯的女人。"周梦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又问道,"对了,你看西辅大化学专业往年录取分数线了么?听说他们学校化学专业排名挺靠前的。"   陈暖冬叹了口气:"看了,挺高的,我这分估计也就压线。"   周梦然愣了一下:"那你要是没压上怎么办?"   陈暖冬回道:"顺着往下掉到第二个专业吧,心理。"   周梦然接道:"其实你可以让你爸给你找找人啊。"   "不用,我也挺喜欢心理的。"话虽这么说着,但其实是因为陈暖冬不想去求她爸,当初报志愿的时候,她得罪了全家,要是再去求她爸帮她调专业,那真是太丢人了,而且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怎么样她都要自己走下去。   班主任的身影从窗户外经过,条件反射似的,原本乱哄哄的班级瞬间安静了下来,老赵进班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沓白色的文件,那就是全班人的志愿同意书。   走上讲台后,老赵没多废话,开门见山地说:"从现在开始都不要说话,保持班级内的安静,以免等会儿我叫名字的时候别的同学听不到,我喊谁的名字谁就走上来签志愿书,签完就能走了。"说完低头看了眼放在讲台上的志愿书,直接念出了第一张志愿书上印的名字,效率非常之高,没有浪费一秒钟时间:"赵曼曼。"   一个坐在第三排的女孩立即拿着黑色签字笔走上了讲台,老赵把志愿书递给了她,她大致扫了一眼,确认无误后,低头签字,签完就走了。   流程简单,签字很快,老赵一个接一个地喊名字,被点到名字的人迅速上台确认签字,不出十分钟班里的人就走完了一大半。   名单是按学号排的,陈暖冬和周梦然的学号是挨在一起的,都比较靠后,先点到的是周梦然的名字,上台前她小声对陈暖冬说了句:"教室外面等你。"然后就拿着笔走了,等她签完志愿书后,老赵喊到了陈暖冬的名字,并把她的志愿书挑出来放到了讲台上,周梦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陈暖冬的志愿书,愣住了,怎么是东辅金融系?不是西辅化学系么?   陈暖冬起身背上了自己的吉他,脚步轻快地走上了讲台,打开了签字笔的笔帽,一边浏览志愿书一边准备落笔签字,然而就在她看到第一志愿栏里印着东辅大学金融系的那一刻,整个人如石化了一般僵在了原地,浑身上下由内而外的发凉,与此同时,眼前一片黑,就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拳,脑海中一片混沌。   这不是……我的志愿。   眼前黑了好长时间,陈暖冬才慢慢从剧烈的惊愕中恢复,忽然明白了她妈昨晚为什么会那么反常,也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对她说出那番话。   林季川刚才还问她——如果西辅变东辅,你怎么办?   原来他们都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志愿从西辅变成了东辅,只有她自己不知道,她的人生轨道又一次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改道了。   前所未有的无助感如同一只巨手般扼住了陈暖冬的脖子,她快要无法呼吸了,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恐惧,她还一直在不停地颤抖,就连嗓音都跟着颤抖了起来,像是推开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迅速把志愿书推到了一边,一边摇头一边说:"我不签,不签,这不是我的志愿……"   老赵还没遇见过这种情况,更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诧异又惊愕地看着陈暖冬:"不签?"   陈暖冬哭了,像是个孩子一样无助又委屈地回答:"这不是我的志愿。"   班级内外所有的同学都在朝讲台上看。   老赵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拿起手机就要给陈暖冬她妈打电话,同时安慰她的情绪:"你先冷静一下,老师现在就帮你处理这件事。"   他的话音刚落,陈暖冬的手机就响了,六神无主的她就像是个布偶一样毫无意识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顾望,就像是落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绳子一样慌忙而又拼命,迅速接通了电话。   她觉得自己要快溺死了,想让顾望救她,但是脑子里面一团乱,根本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口,只能哭着对电话说:"你在哪呀?"   顾望的心就像是裂了一样疼,他不想让她离开,可是又不想耽误她的前程,她是公主,人生一片坦途,而他的人生早就泥泞不堪了,他不想拖累她。   更何况,他也不配。   沉默许久,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极其艰难地启唇,嗓音如同锯木般沙哑:"我们……分手吧。"   第46章   "分手"这两个字就像是压垮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暖冬瞬间就崩溃了,窒息感越来越严重,只能通过又急又快的大口呼吸来缓解, 胸口一起一伏, 像是条搁浅在岸边濒临死亡的鱼。   她开始抵触现实, 想逃避,宁可自我欺骗这通电话是假的也不愿意接受分手,慌忙把电话挂断了,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一样。   班级内外所有人都在看她,像是在看一个可怜巴巴的丑角。老赵和周梦然一直站在她身边安抚她的情绪, 但是她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所有的感官都对这个世界闭塞了, 恍惚的像是活在噩梦里。   不签, 这个志愿她不签。   她要去找顾望,现在就去找。   脑海中就只有这一个想法,像是被植入了固定程序,陈暖冬就是程序的执行者, 直接冲出了教室, 破开了走廊上站着的人群直奔楼梯间。   当她下到二楼的时候,林季川刚好上楼, 一看到她近乎癫狂往下冲的模样, 他就明白,她崩溃了,心疼的同时, 又急切担忧,怕她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下去,直接挡在了她的面前将她拦在了怀里,心急如焚地问:"去哪?"   陈暖冬现在失魂落魄,已经没有别的主意了,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固执又急切地哭着说:"我要去找顾望,我要去找顾望……"   林季川又急又气,却又无可奈何,咬了咬牙,道:"我陪你去。"   出了校门后,林季川拦了一辆车,一路上陈暖冬一直在哭,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好像只身闯入了绝境,前方没有一条路行得通,全是死路。   她想闯出去,不想屈服。   她想求救,想让顾望救她,想让他带她走。   出租车在废品收购站门口的车道上缓缓减速,还没停稳的时候陈暖冬就已经跳下了车,还差点摔倒,重重地踉跄了一下后才重新找到平衡。   两扇铁门没有关严,中间留着一道小缝,陈暖冬冲过去后用力地把门推开了。   夏季烈日炎炎,阳光炽热,铁门被烤的滚烫,陈暖冬的手心瞬间被烫红了,但她却丝毫没有感觉,一冲进院子里,她就看到了顾望。   顾望猜到了她会来,一直在等她。   陈暖冬朝他跑了过去,直接扑进了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哭得语无伦次:"我不分手……我妈把我志愿改了,我不分手,我不签字,不去东辅,不分手……"   心头那条口子越裂越大,顾望心疼得难以忍受,可是他又不得不去忍,伸手捧住了她的脸颊,用拇指轻轻地为她揩掉了脸上的泪痕,红着眼圈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回去签字吧,去东辅好好读书,然后出国,这才是你的人生。"   我的人生?   陈暖冬僵在了原地,隔着一层模糊的泪眼,呆若木鸡地看着顾望,好像忽然不认识他了。   一直以来,她所有的坚持与固执只不过是为了争取亲手策划自己人生的权利,她一直在与那根缠在她身上的风筝线抗争,她想要的是海阔天空。   她曾经一直认为顾望就是她的海阔天空,他理解她,包容她,支持她鼓励她,在他眼里,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他给了她所有的力量与勇气,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竟然也会和其他所有人一样,把她当成了一列火车,从来不过问她的意见,就逼迫着她按照早已被规划好的轨道行驶,还语重心长地告诉她:"你应该怎么怎么样做,这就是你的人生。"   我的人生,我却没有参与规划的权利。   陈暖冬感觉到了背叛,像是站在悬崖边,被他亲手推了下去,万丈悬崖下,是屈服。   但她还是不相信,不能接受。   她怔怔地看着顾望的眼睛,不可思议地说:"你、你再说一遍?"   顾望感受到了她的愤怒与绝望,他真的很想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可是他更想让她有个好未来。   他早就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了,人生经历让他过早的看清了现实,所以他比她理智,现在她的志愿已经被改了,除了去上学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不能耽误她。   叹了口气,他再次启唇,认真地说道:"回去签字,去东辅好好读书,然后出国,这才是你的人生,不要浪费你的资源和机会,为了任何人都不值。"   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巨手摁在了她的肩头,用力的往下压她的身体,逼迫着她去向现实妥协。   夏日灼热,陈暖冬却丝毫感觉不到温度,眼泪像是被冻上了,再也哭不出来了。   她缓缓地松开了顾望的腰,朝后退了两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带着最后一丝不甘心发问:"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顾望沉默了,根本没勇气看她的眼睛。   "说话啊。"陈暖冬还是不死心,眼睛里面又泛起了泪光,委屈都不行,"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顾望长叹了口气,哑着嗓子说:"我配不上你。"   双肩上的那双无形的巨手似乎力大无穷,陈暖冬自己觉得快要坚持不下去了,但她还是在拼命抵抗,含着泪看着顾望,一字一句地说:"我给你三十秒时间后悔,承认你配得上我,不然我就跟你分手,再也不回来了,让你一辈子都找不到我。"   顾望攥紧了双拳,开不了口。   他这种人,只会拖累公主,给不了她幸福,不如早点松手,让她的人生回归正轨。   顾望沉默的时间越长,陈暖冬的心就越凉。   顾盼刚开始在自己的房间,后来听到小院里传来的说话声后才从屋子里跑出来,但是场面却有些压抑,暖冬姐在哭,她哥看起来很难受,院门口还站着一个陌生人,她站在屋门口听了一会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赶忙跑到了她哥身边,扯着他的胳膊急切催促:"哥你快说话呀!"   顾望依旧沉默,一言不发地看着陈暖冬。   顾盼急得直跺脚,眼眶都急红了:"你快说话啊!"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身上的力气逐渐泄空了,那只无形的巨手赢了,陈暖冬感觉自己的膝盖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她缓缓抬起了双手,她将左手缠在右手上,一点点地取下了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直接扔在了地上,看着顾望说:"我们分手了。"   小小的钻戒在地面上滚了好几圈才停止转动。心头上的那道口子再继续开裂,顾望疼得直冒冷汗。   他爱她,他这辈子最爱的就是她。   陈暖冬就像是一个色厉内荏的猖狂小孩一样仰着下巴看着他,发狠地说道:"我不会一辈子都不回来的,我会在我结婚之前带着我老公来找你,我会挽着他的手臂站在你面前,告诉你我要结婚了,和他一起邀请你来参加我的婚礼,我要让你看到我穿婚纱的样子有多美,但是却不是嫁给你。"   这句话成功刺激到了顾望,令他瞬间面无血色,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恐惧感,四年前的那种绝望似乎正在卷土重来,但他依旧没有勇气去拉住她的手,开口说:"我配得上你。"   自卑感根深蒂固,他本来就配不上她。   陈暖冬彻底绝望了,眼泪再次涌出了眼眶,转身就走。   顾盼慌忙抱住了她的手臂,哭着哀求:"暖冬姐你别走行么?我求你了,我哥他不想让你走,他也不想跟你分手,他就是、就是、就是太喜欢你了,所以他害怕你不要她,但他又想让你更好。"   相依为命多年,顾盼很了解自己的哥哥,她太清楚哥哥为什么要和暖冬姐分手了,但她更清楚的是,如果失去了暖冬姐,哥哥以后一定会特别痛苦,所以她一定要把暖冬姐留下来。   可是陈暖冬已经不想再抗争了,她累了,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顾盼的脑袋,红着眼眶说:"我走了。"   顾盼更加用力的抱紧了陈暖冬的手臂,呜咽着哀求:"不行,不行你不能走,我求你别走。哥,哥你快告诉暖冬姐,让她别走。"   陈暖冬心里清楚,其实只要顾望对她说一句:你别走,她就可以重新站起来,不顾一切地回到他身边。   但是他没有。   其实顾望真的很想留下她,但是他没有勇气。   临走前,陈暖冬最后看了他一眼:"我这辈子,后悔的一件事儿,就是爱上了一个自卑的混蛋。"   那根线一直在紧紧地扯着她,但她也不再抗争了,线往哪里牵,她就往哪里飞,不必心向往之,只要服从就好。   走出院子后,站在马路边上,林季川问她去哪,陈暖冬沉默片刻,哑着嗓子说:"回学校吧。"   等他们回到学校的时候,老赵还没走,穆亚芳和陈瑞铭也来了,刚一走进九班教室,陈暖冬就看到她妈正坐在凳子上哭,而她爸正在给教育局的某位领导打电话,着急地询问志愿报名的事儿。   看见女儿回来,穆亚芳立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哭着跑到了她面前,攥着她的手腕不停地跟她说对不起。   陈暖冬已经没有那份精力去怨恨她妈了,内心甚至已经没有波澜了,神色木然地开口:"没事儿,东辅大学也挺好的。"   说完,她挣开了她妈的手,一步步的走上了讲台,在所有人都诧异的目光中,拿起了签字笔,在那份印有东辅大学的志愿确认书上,一字一笔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陈暖冬。   这世间上,有一种被逼无奈,叫做屈服。   她妥协了。   第47章   顾盼整整半个月都没有跟她哥说一句话, 一直在生他的气,不明白他为什么没勇气去跟暖冬姐在一起?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放弃暖冬姐?她气他辜负了暖冬姐,更气他在感情上的懦弱与自卑。   妹妹不理自己, 顾望也没办法。自从跟陈暖冬分手之后, 他的心里面就像是空了一块, 但是生活依旧要继续,每天按部就班的起床、做饭、做生意、其余的时间全部用来忙云转网的事。   一个月前他和李源在附近的一栋写字楼里租了间办公室,招兵买马扩建团队,这几天正安集团的第一笔投资钱款也到账了,有钱好办事, 现在大展手脚的机会终于来了。   创业初期事多繁忙, 接连几天, 他和李源都是忙到晚上十一点多才从公司回家, 中间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没有。写字楼对面有一家馄饨店,每天回家前他们俩都要去馄饨店买三碗馄饨带走,其中一碗是顾盼的,顾望知道自己妹妹不会做饭, 他不在家这丫头肯定是随便吃点零食就把一顿饭糊弄过去了。   等顾望拎着两份馄饨回家的时候, 顾盼还没睡,虽然她还在生她哥的气, 但是她还是很关心她哥的, 所以一直在等她哥回家。   顾望一进门就看到自己妹妹正趴在客厅的餐桌上学习,高一的课本和学习资料堆了满桌,这些书本资料都是陈暖冬高考完之后留给顾盼的。   一看到她哥回来了, 顾盼立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收拾东西,收拾好了之后抱着书就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就是不跟她哥说话,用实际行动向她哥表明她还在生气。   近半个月来,这一幕每天都在重复上演,顾望叹了口气,无奈道:"把东西放下就过来吃饭。"说完就去厨房拿碗勺了。   虽然有不说话的骨气,但却没不吃饭的骨气,顾盼真是饿了,饿了一天了,完全抵不住馄饨的诱惑,把东西放下后就出去吃饭了。   馄饨还是和刚出锅时一样鲜香,顾盼饿得不轻,吃得狼吞虎咽,顾望见状不由蹙起了眉头,半是训斥半是无奈地说:"又是一天没吃饭?"   顾盼本来是不想理她哥的,因为气还没消呢,但是已经憋了整整半个月没说话了,实在是忍不住了:"我心里难受!"   顾望就不吃她这一套:"不会做饭你会不会去外面买饭吃?不想去你也可以订饭,让人家给你送,我一天不在家你就把自己饿一天,那我要是一个月不在家呢?你还不把自己饿死了?"   顾盼的小嘴一下子就噘起来了,不服气地回:"我才饿不死呢!"   倔脾气,顾望真是不知道该说她点什么好了,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吃饭,吃完饭就去睡觉。"   顾盼没继续吃饭,一脸难过地盯着她哥看了一会儿,眼圈忽然红了:"暖冬姐以前还说等我中考完就教我做饭呢。"   顾望的身体僵了一瞬,心口猛然一疼。   顾盼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说:"暖冬姐那么喜欢你,喜欢到连我都跟着喜欢了,你竟然辜负了她的喜欢,你会后悔的。"   已经后悔了,但是来不及了。   他去找过她,分手后第三天他就坚持不就下去了,一大早就去了吉他教室,当时他只是想远远地看她一眼,但是等了一个上午都没有看到她,问了老师才知道,她和林季川一起退课了,以后再也不来了,他有了股不好的预感,很害怕,立即拿出手机给她打了个电话,电话没有被接通,回复他的是机械又冰冷的客服音: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我给你三十秒时间后悔,承认你配得上我,不然我就跟你分手,再也不回来了,让你一辈子都找不到我。"   直到她嫁人……   当时他站在室外,烈日灼灼,不知是阳光刺眼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一刻顾望的眼前猛然一黑,像是被钝器狠狠击中了脑部,整个人有种强烈的晕厥感。   上一次有这种晕眩感的时候,还是四年前,他被两位警察带到公安局后,被告知父母因涉嫌贩毒被逮捕的那一刻。   天昏地暗的感觉。   窒息般的绝望感似乎又在蠢蠢欲动,朝着他四年前的伤疤出卷土重来。   他又在失去,失去了他的公主,他的暖冬。   缓了很长时间他才将那股晕厥感抵抗过去,抖着手点开了微信,她的微信虽然还是正常的,但无论他怎么给她发消息她都不回复,其实他心里明白,这个号她也不会用了,这些消息她永远都看不见了。   但是他不死心,又去了她家,然后才知道,她搬家了。   她说到做到,她要让他一辈子都找不到她。   别说一辈子了,这才三天,他就受不了,现在他每一天都在后悔,并且是一天比一天更加后悔。   恐惧感在不断叠加,比他之前预想的还要可怕,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挽着别的男人的手臂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她要结婚了,他一定会死。   她在惩罚他,惩罚他的自卑和背叛。   顾望的神色出卖了他的内心,他很痛苦,顾盼太了解她哥了,急切地问:"你已经后悔了,你为什么不去找暖冬姐?"   顾望沉默了。   顾盼怔了一下,猜到了什么:"你去找过了?"   "恩。"   顾盼蹙起了眉头,焦急追问:"暖冬姐不跟你回来?"   顾望低声回道:"我没有找到她。"   顾盼急道:"为什么?"   顾望声色暗哑:"她换了电话,搬家了。"   顾盼哑口无言,过了好长一会儿,她才囔着鼻子说道:"我觉得暖冬姐一定对你特别失望。"   再失望他也要把她找到,顾望不假思索地开口:"我要去东辅找她。"   顾盼意外又惊讶:"什么时候?"   顾望的回答简洁又坚定:"等她开学。"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他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   签完志愿书之后,陈暖冬就对她妈说想回家住,越快越好。   她口中的家是南郊的别墅。   穆亚芳全然没想到女儿会签志愿书,又惊又喜,再加上心里本来就对她有亏欠,二话不说就答应了;陈瑞铭自然也是愿意哄着女儿,她想干什么他都是同意的。   第二天,陈家就从市中心的高档小区搬回了南郊的别墅。   陈暖冬做什么事儿,林季川肯定要跟着,更何况她现在是感情受创期,不再这个时候趁虚而入还等什么时候?晚上回家就缠着他妈也要搬家,于是林家就跟陈家一起搬回了南郊。   东辅大规定八月三十号新生报道,但是陈林两家提前一个星期就送俩孩子去东辅了,在这之前,两家人合资在东辅大对面的小区买了套四室两厅的房子,想着以后如果两个孩子觉得住寝室太吵或者不舒服的话还能在学校外面有个舒服的地方住。   陈瑞铭和林志东都比较忙,所以就没送俩孩子去上学,陈凉夏也有自己的公司,但他还是抽了一天的时间送妹妹去东辅了,上午去的,安顿好妈妈和妹妹后,当天晚上就坐飞机会西辅了。   穆亚芳和林季川他妈都是阔太太,平时除了炒炒股票,搞点小投资,也没什么大事儿,就一起送孩子来上学了,俩母亲俩孩子,都住在那套四室两厅的房子里,开学前没什么事儿干,白天就在东辅旅游,晚上回来吃吃饭,然后去对面的东辅大学转一转,让俩孩子提前熟悉一下校园环境。   东辅是个文化底蕴丰厚的城市,有很多名胜古迹,但是一个星期下来也差不多能玩个遍,报道前一天实在没什么地方去了,穆亚芳和林季川他妈就想着在家歇一天,明天第一天开学肯定特别忙。   陈暖冬也想在家歇,因为她这几天特别累,脚都肿了,而且东辅在南方,比西辅热多了,太阳又大又烈,室外阳光火辣辣的烤,空气湿度还高,一出门就像是进了蒸笼,闷的人喘不上气。   她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水土不服了,每天都无精打采的,出去玩也提不起兴趣,而且还总是恶心想吐,饿得再狠也不想吃饭,难受。   但是林季川是个闲不住的,或者说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能单独和陈暖冬出门的机会,他可不想轻易放弃。   早上是林季川他妈做的饭,特意一大早起来蒸的小笼包,还鲜榨了豆浆。包子是肉馅的,陈暖冬不想吃,一直低着头喝豆浆。   林季川他妈看她吃得少,给她夹了个包子,还担忧地说了一句:"这几天怎么吃得这么少?是不是水土不服了?"   陈暖冬回了一句:"这儿太热了。"   穆亚芳接道:"真是热,还是闷热,透不过气。"   林季川他妈叹了口气:"那也只能慢慢适应了,还要在这儿呆四年呢,等习惯就好了。"   陈暖冬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没人说话了,林季川见缝插针地开口,看着陈暖冬说:"咱俩今天去看电影吧,我请你。"   陈暖冬知道林季川是什么意思,她其实是不情愿的,但是她妈和林季川他妈都在笑,笑容里面全是满意与高兴,她怎么拒绝?   她已经向那根风筝线妥协了,既然所有人都希望她和林季川在一起,她也不想抗争了,不如试着接受,这样所有人都开心。   虽然心底最深处还是有一丝不甘心,那个声音在对她喊别屈服,但是声音太微弱了,她根本听不到,妥协后的理智战胜了她的本意,缓缓点了点头。   林季川真没想到她能答应,激动得不行,但却没表现出来,镇定自若地回道:"那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订票。"   第48章   其实无论是不是林季川的邀请, 陈暖冬都不想去看电影,因为她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浑身困乏, 干什么都提不起来劲儿, 特别想好好的歇一歇, 但出于妥协的心理,她还是答应了林季川,有那么点破罐破摔的意味。   选好电影后,林季川问陈暖冬想看几点的场,陈暖冬说了句随便, 结果林季川竟然买了晚上八点的票。   陈暖冬听完就后悔了, 真不该让这人随便选, 八点的场, 看完回来都几点了?她还想早点睡觉呢,但是后悔也来不及了,谁让她刚才说了随便呢。   既然晚上不能早睡了,她就想着白天在家好好睡觉吧, 然而上午却没睡成, 因为她妈又拉着她去超市买东西了,逛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回家, 超市里面开足了空调, 空气不是特别流通,逛超市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蒙的,脑袋又胀又晕, 特别想吐。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已经困得不行了,除了睡觉什么都不想干,然而刚一吃完午饭林季川就开始催她收拾东西出门,陈暖冬这次是真的忍不了了,甚至还有点上脾气,直接把筷子拍桌子上了:"八点的场,现在才一点,你有毛病吧?"   她这通脾气来的很突然,像是一直轻柔柔地飘在半空,突然炸了的气球,别说饭桌上其他三个人了,就连陈暖冬自己都为这故突如其来的暴躁情绪感到惊讶。   其实这几天她的情绪总是起伏不定,心里像是藏了一头蛰伏的野兽,不定时的会苏醒爆发一次,前几次她都忍下来了,但今天却没忍住,因为太困了,困到极致就是一种精神摧残。   穆亚芳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神情严厉地盯着陈暖冬:"你要干什么?"   陈暖冬深吸了一口气,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困了,想睡觉。"   穆亚芳面不改色:"你想睡觉,能不能好好地跟小林说?为什么要发脾气?"随后她换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跟小林道歉。"   陈暖冬紧咬着牙关,她在忍。   跟顾望分手她妥协了,志愿被改她妥协了,来东辅上学她也妥协了,可是她的妥协中总是夹杂着一丝不甘心,像是在苟延残喘,又像是余烬未完的火堆,如果遇到一个契机,这份不甘心一定会膨胀爆发死灰复燃,但是现在她没有这个契机。   她也曾有过契机,顾望就是她的契机,她爱他爱的奋不顾身,从跟他那一刻起她就想跟他一辈子,结果最后才发现,都是她太天真,而顾望又太现实,他们本身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或许她这一辈子都遇不到一个真正的契机了。   饭桌上的气氛凝固了,尴尬又严肃,林季川他妈见状立即打圆场:"算了算了,暖冬这几天本来就不舒服,控制不了脾气也正常,要怪就怪季川不懂体贴人,大中午太阳晒的厉害,出什么门啊。"   穆亚芳并没有退让,在教养和面子的问题上,她绝对不会退让,还是那句话:"跟小林道歉。"   风筝线又在勒紧,陈暖冬再次有了股窒息感,眼圈有点发红,想彻底妥协,可是又放不下那点未灭的不甘。林季川是想护着她,接着他妈的话说道:"阿姨您别生气,我们俩之间说话一直这样,不光她怼我,我也经常怼她,常态,您真没必要生气。"   既然林家母子都这么说了,穆亚芳也不好再继续追究,不然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但还是用一种警告和说教的语气对陈暖冬说:"以后绝对不可以再这样。"   陈暖冬特别无奈,掌线人在收线,她只能跟着降落,除非线断了。无力地叹了口气,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再一次妥协了,低声对林季川说:"等我一会儿,梳个头就能走。"   陈暖冬只简单地扎了个马尾辫,夏衫的衣领低,衬得白皙的脖子又细又长。站在过道里等电梯的时候,林季川看了她一眼,然后笑着说:"你是天鹅么?"   陈暖冬还当林季川是在夸她呢,直接回了句:"怎么着啊,觉得我挨吵了,你心里过意不去了?"   林季川"呵"了一声:"我说你什么时候能把这自恋的毛病改改?我是夸你的么?我是说你跟大白鹅一样暴脾气。"   陈暖冬有点过意不去:"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控制不了。"   林季川觉得她应该还是因为感情受挫了才导致的情绪不定,想了想,回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迟早都会过去的,你就别再想以前的事儿了,人活着要往前看。"   陈暖冬不置可否,换了话题:"你这么早拉我出门干嘛呀?"   林季川还给她卖了个关子:"保密。"   电影院在东辅大附近的一个综合性商圈里,距离他们住的小区不远,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   高层百货商场一共十二楼,电影院在最顶层,但是林季川却先带着陈暖冬去了八层,到了之后陈暖冬才知道整个商场八层全被建成了室内滑冰场,两千多平的总面积,冰场占了一大半。   一上到八楼陈暖冬就感觉到了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冻得她直接打了个哆嗦,浑身起鸡皮疙瘩,抱着胳膊说:"这儿也太冷了吧。"   林季川却没觉得冷:"这儿常年控温18度以上,没那么冷吧?"   是真冷,她最近好像特别怕冷,身体莫名其妙的虚,水土不服的反应有点大。   "你是要带我来滑冰?"陈暖冬看着林季川问。   林季川眉头一挑,还特得意:"惊不惊喜?"   一点也不惊喜,只想睡觉,但陈暖冬也不好意思说实话,毕竟林季川也是一番好意,于是回了句:"可我不会滑啊。"   林季川带着她就往服务台走:"没事有教练。"   陈暖冬叹了口气,只好跟着他走。   从来没穿过冰刀鞋,踩在冰面上的那一刻,陈暖冬觉得自己像是在悬空,而且还是失重的悬空,根本把握不了平衡,双手紧紧地攥着教练的双手,压根不敢松开,就好像松开了之后她就会无法自控地飞起来一样。   冰层溜光冷硬,她脚下不停地打滑,要不是教练把控的好,能在她失衡的时候及时扶她起来,陈暖冬都不知道摔了多少次了,甚至有一次膝盖都已经跪到冰上了,钻心刺骨的凉。   林季川没告诉她要来滑冰,所以她今天只穿了条短裤,脚底的冰面不停地朝上散发着一股股寒气,接连不断地对她的身体进行无形的进攻,躲不过去也避不开,因为她就被包裹在这股冷空气里,没过多长时间,她的嘴唇就被冻紫了,还止不住地打哆嗦。   不滑了,滑不动了,难受。后来陈暖冬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就让教练带着她出去了。   一出冰场就是vip休息区,这儿的服务还挺周到,陈暖冬刚一坐到沙发里就有服务员给她递了条毯子,如同雪中送炭,她赶紧把毯子裹到了身上。   林季川就是喜欢这种新鲜又刺激的运动,而且学的还快,没过多久就在冰场里畅快地滑了起来,玩得特别投入,过了一会儿才发现陈暖冬已经出场了,赶忙脱了鞋出场去找她。   已经过了好长时间了,陈暖冬还没缓过那个劲儿,连带着小腹都在疼,还是往下坠着的那种酸疼,像是要来大姨妈。林季川来的时候陈暖冬还在捂着肚子发抖,看她那样是真挺难受,林季川有点自责,想问问她怎么了,但又不好意思问得太明显,纠结地挠着头,特别委婉地问:"你是不是……来那个了?"   陈暖冬下意识地想摇头,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刹那间就像是被石化了一样呆若木鸡般僵在了沙发上。   她上次是什么时候?   已经快记不清了。   好像……好像是去海南的时候,那是六月下旬,她是七月初回的西辅,然后和他有过一次,之后的七月份没来,八月份也没有来,她已经两个月没来了。   事实逐渐清晰,陈暖冬忽然明白了自己的身体在这段时间为什么会出现异常,不是因为水土不服,真正的原因在她脑海中盘旋,但她不敢接受,因为她害怕,万一她真的……该怎么办?   她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异常难看,林季川不知道她怎么了,还当她是来姨妈之后又被冻得,所以才这么难受,想了想,说道:"你先等我一会儿,我下楼给你买点热的喝,马上就回来了。"   陈暖冬的脑子里已经成了一团乱麻,但她还是希望林季川尽快离开,因为她快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再这么下去她一定会暴露,立即点了点头。   林季川走了之后,她一直坐在沙发上没动,呼吸却越来越急促,像是空气中的氧气含量在降低,她必须尽快的多呼吸几次才能汲取够身体所需的氧气份量。   她很害怕,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但是却不抵触,甚至还有些怪异的兴奋,这才是最让她害怕的一点,她觉得自己疯了。   心里的那团死灰正在慢慢复燃,蜷曲在角落里的那点不甘心正在壮大,她不想在东辅上学,不想读金融系,不想和林季川一起出国,更不想嫁给林季川,她不爱他。   人生的轨道在不停地往前蔓延,前途看似一片坦荡,但却没一寸是她自己建造,她只是一辆火车,这条轨道的执行者,不是设计者,这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她想剪掉那根风筝线,哪怕是把自己身上戳满了血洞,她也想摆脱这根风筝线,她想要自己的人生。   新的生命似乎能带给她新的力量,没有为什么,只因为它是新的,没有被这个世界浸染过的。   它是契机。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冒出得那一刻,陈暖冬觉得自己疯了,然而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疯狂。   她想要一个孩子,想创造一个新的人生。   林季川还没回来,陈暖冬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就走了,出了商场大楼后快速找了家药店,买了只验孕棒,又回到商场一楼的卫生间验了一下。   她几乎没等多长时间,结果栏就显示了两道杠。   似乎有剪刀开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轻微的"咔嚓"声,简单一下,那根线好像断了。   第49章   那是一个商场里面的公用厕所, 隔间内空间不大, 淡黄色的壁板,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散发出的刺目的光线被壁板遮挡掉了一部分, 仅有一小部分从最上方的空隙处投了进来。   隔间内的光线有些昏暗, 验孕棒是血白色的,两道细长的红杠被衬托的无比明显, 陈暖冬背靠壁板,手在抖, 如同筛糠, 止不住的颤抖。   内心忐忑又无措, 却又有一丝挣脱束缚的痛快。   她需要一个契机去摆脱那根长久以来一直缠在她身上的风筝线,这个孩子就是契机,它能给她带来力量。   深吸了一口气,陈暖冬抬起了另外一只手, 缓缓地覆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现在她的小腹还很平坦, 手下感觉不到什么, 但心里却产生了一股深刻的触动。   这是她的孩子, 她自己的孩子。   她不会跟顾望说,这辈子都不会跟他说,还要让他这辈子都找不到她——陈暖冬在心里发狠,发誓一定要让顾望后悔,还要让他后悔一辈子,因为她还在生他的气, 气他的自卑与背叛。   然而她的行为却不受思想的控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了,鬼使神差般地拿出了手机。   那串手机号已经印在了她的脑海里,根本不必思索,像是口渴了的时候想喝水一样,她不假思索地就在键盘上点下了那串数字,拨通了他的电话。   等待电话被接通的时候,陈暖冬紧张到无法呼吸,整颗心都在发颤,度秒如年的感觉。   她早就换了手机号,三声等待音过后,他接了电话,如同对待陌生人一样语意客气:"喂,你好。"   是她熟悉的嗓音,顷刻间就勾起了她的无数回忆,紧接着陈暖冬的眼眶就湿了,眼泪止不住的往外冒,她还是想他。   她想要放声大哭,想让他带她走,想跟他在一起,但是又无法跨越心里的那道坎儿,她现在已经认清了现实,他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就算是重新在一起,之后他们之间还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无法跨越的鸿沟。   孩子的去留问题就是一个近在咫尺的鸿沟,陈暖冬知道,他一定不会让她留下这个孩子,因为他会认为这个孩子会耽误她的前途,就好比他宁可跟她分手也要让她去东辅读书,但是她想要这个孩子,这是她的力量。   电话那边长久没有回应,顾望有些疑惑,又重复了一遍:"喂,你好。"   陈暖冬咬着牙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顾望打电话,但是在知道自己怀孕的那一刻,她就是想听他的声音。   顾望又等了一会儿,对方还是没有说话,他觉得应该是谁的恶作剧,然而就在他即将挂电话的那一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头猛然一颤,不可思议又万分期待地开口:"暖冬?"   他的嗓音在颤抖,陈暖冬瞬间就忍不住了,一直压抑在喉咙里的哽咽之声被解封了,尽数释放了出来,她开始嚎啕大哭。   "暖冬……暖冬你在哪啊?"顾望的声音也开始哽咽了,感觉有些不真切,像是在做梦,却又害怕梦醒,急切又饱含哀求地开口:"告诉我你在哪好不好,我去找你,我现在就去找你。"   "我不让你来找我,我要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到我。"陈暖冬像是个赌气的孩子一样呜咽着发狠,"我要让你后悔,我恨死你了,我恨你们所有人。"   "我后悔了,我已经后悔了。"顾望哭了,他是真的后悔了,他还害怕,怕再也见不到她了,"你在东辅么?我现在就去找你。"   "我不在东辅。"陈暖冬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哭腔,斩钉截铁地说,"你别来找我,你一定找不到我,我要让你一辈子都找不到我,除非我嫁人,到时候我要带着我老公和我们生的孩子一起去找你。"   顾望已经快绝望了,嗓音无比沙哑:"我求你了,告诉我你在哪好不好?我求你了……"   陈暖冬哭着说:"我不会原谅你,这辈子都不会。"说完,她挂断了电话,然后就把手机关机了。   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这通电话抽空了,她将后背紧紧地抵在卫生间的隔板上,只有这样做才能勉强支撑着身体,躲在隔间里哭了好长时间,她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与此同时,一个想法逐渐在她的脑海中清晰了起来。   她要逃走,逃离东辅,逃离她不喜欢的人生,逃到一个没有人可以威胁到她的孩子的地方。   这个想法很疯狂,疯狂到连她自己都害怕,但却又令她难以自持的兴奋和激动,甚至是迫不及待跃跃欲试。   她觉得自己疯了,必须要遏制这个想法。把验孕棒扔进垃圾桶后,她打开了隔间的门,走了出去,快步走到了洗手池前,打开了水笼头,弯下腰用双手接了一捧水狠狠地拍在了脸上。   自来水冰冰凉凉,陈暖冬瞬间冷静了下来,但是她的冷静却不是成功抑制了刚才那个可怕的想法,而是将模糊的想法变成了清晰可行的计划。   首先,她需要钱,这个容易解决,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其次,她需要确定,自己要去哪?   问题瞬间就被解决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名自然而然地在她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安市,顾望出生和成长的地方,她要去那里生孩子。   最后,什么时候走最合适。认真思考过后,陈暖冬确定了一个最合适的时间——明天。   明天新生报到,学校内外人员嘈杂,她趁乱离开最合适,而且那个时候学校门口的出租车和黑车一定特别多,方便她离开,这样就算以后她妈报警了也不好排查,到时候学校门口那么乱,谁会注意到她。   紧接着陈暖冬又想到了身份证的问题,如果警察要是连内网查她的身份证怎么办?现在不论是坐火车还是租房子都需要身份证,对了,还有银行卡,她的钱都在银行卡里,虽然都是她用自己的身份证开的户,但是刷卡消费的话会不会被查出来?   她迫切地需要知道答案,没办法,只好又把手机打开了,刚一开机就有无数条未接电话的消息弹出来,几乎全是顾望打来的,紧接着又有一通电话打进来了,还是他,陈暖冬直接把电话挂了,然后把他拉近了通讯黑名单里,同时确定了一件事儿,这个手机卡必须要扔掉。   她查了一下有关成年人失踪的法律规定。只要有证据证明此人是出于个人意愿离家出走的,公安局就不予立案,这样的话就没人会去查她的身份证和银行卡了。   这个证明她能做到,给她妈发条短信就行了。   所有的问题都被解决了,她忽然如释重负,特别想笑,像是即将要挣脱牢笼,奔向期待已久的自由,又像是打赢了一场胜仗。   无意间,眼角余光瞥到了洗手台上的镜子,陈暖冬发现自己真的在笑,而且笑得特别开心,像是个心无旁骛的孩子。   是她的孩子给了她力量,给了她新的希望。   毋庸置疑的,她爱这个孩子。   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是林季川。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她竭力控制着着自己激动有兴奋的情绪,接通了电话。   林季川去给她卖了红枣牛奶,结果回去后人不见了,打了好几通电话还关机,急得不行,四处找她,现在电话可算是接通了,压了半天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直接冲着手机吼道:"你去哪了?"   陈暖冬声色平静地回道:"卫生间。"   林季川依然在气头上:"你能去半个小时?"   陈暖冬回道:"我不舒服。"   林季川叹了口气,无奈道:"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刚才太忙乱,一心只想着确定自己是不是怀孕了,陈暖冬也没太意识到自己跑到哪里了,出了卫生间后,才发现是商场一楼,而后对着电话说:"一楼。"   林季川一边朝着电梯跑一边问:"一楼哪?"   陈暖冬环顾了一下四周:"2号门这里。"   林季川叮嘱道:"等着我,马上就过去了。"   电话并没有被挂断,陈暖冬最后说了一句:"我不想去看电影了,不舒服。"   林季川没有勉强她,也很体谅她:"行。"   没过几分钟,林季川就找到了陈暖冬,然后两个人就回家了。他们俩到家后,穆亚芳和林季川他妈都很惊讶,奇怪他们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陈暖冬先说了句:"我不舒服。"然后就回自己房间了,轻轻地关上了房门,拧下了反锁扣。   行李箱就在墙角放着,她快步走到了行李箱前,又轻又快的将箱子放平了,打开后一股脑的把里面所有的东西全部扔到了床上,重新开始收拾,很多紧身的衣服她以后肯定穿不了了,所以干脆就不带,省事儿又省力。   收拾好东西后,她把挑出来的不用的衣服一一叠好了,整整齐齐地放进了衣柜里,又认真检查了一遍要随身携带的包,三张银行卡和一张身份证,够了。   最后她拿出手机,坐到了床边,点开了定时短信。   她将短信的发送时间设定在了后天早上八点,那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到安市了,收信人是她妈,之后又想了很长时间,她才开始编辑短信内容,本来只想留一句:"我走了,你们都别找我。"但是指尖却无法克制的在键盘上飞越,又多打出了三句话,"我不想去东辅大上学,你不该改我的志愿,我恨你。"   第50章   东辅大新生报到时间是八月三十日和八月三十一日两天, 每天从早上五点半到晚上九点之间随时可以去。   第一天去报到的学生和家长肯定特别多, 所以林季川他妈想等第二天人少了再去,反正就住在学校对面, 哪怕是等到第二天下午再去也来得及。   但是穆亚芳性子比较急, 一定要第一天一大早就去,而且她心里总是隐隐有股不安的预感, 这股不安的预感时刻提醒着她如果不早点把报到这事定下来就一定会出意外,况且女儿的志愿本来就不是出于自愿的, 而是被她篡改过的, 当时她签志愿书能签得这么顺利就不太对劲, 像是埋下了一颗□□,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随时可能会爆炸。   为了避免出意外,在几号去报到这件事上, 穆亚芳再也无法表现出惯有的大度从容, 态度非常坚持, 甚至可以说是固执, 林季川他妈劝不动她, 只好同意三十号早上八点就去报道。   早上□□点正是新生报到的高峰期,东辅大学里里外外都被堵得水泄不通,学校正门口和主干道上全是进出来往的行人和私家车。   新生报到的地方在行政楼前的大广场上,围着大广场一周立了十几张红色的遮阳棚,每张遮阳棚上都挂了张红底白字的横幅,上面印着各个学院的名字, 看起来喜气洋洋又无比醒目。   每张棚下还都支了张白色的折叠桌,桌后坐着各个学院的新生导员和辅助导员工作的学生会会长,导员和学生会会长身后,是一群穿着各学院院服的等待帮学弟学妹们搬行李的学哥和学姐们。   正是报到高峰期,各个学院的棚前都排着大长队。夹在队伍中间排队的时候,陈暖冬看起来不急不躁,其实心里已经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从早上出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在不停地寻找可以逃走的时机,但是她妈却一直紧紧地跟在她身边,丝毫不给她离开视线范围的机会。   排队排了有十五分钟左右,陈暖冬拉着行李箱走进了遮阳棚里,这时站在导员后的三四个小伙子齐刷刷的围到了她的身边,满面殷勤,一口一个学妹喊着,同时七手八脚的帮她和她妈拿东西搬行李。   林季川就站在陈暖冬身后,当即不乐意了,直接冲着他们几个喊道:"我还在这儿站着呢,她的东西用得着你们几个搬?"   几位学长同时怔住了,还以为这个帅小伙就是这位漂亮学妹的男朋友,一时间都挺尴尬,又觉得这小伙有点狂。   这一幕被导员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里,也觉得这位新生有些傲慢,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真是一点也不知道给学长们面子,而后笑呵呵地看着林季川,话里有话地说:"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还挺有担当啊。"   林季川从小到大就没把谁发在眼里过,大学导员也是一样,就算是听出来了导员话里的揶揄也没当回事,依旧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样。   林季川他妈倒是惯会圆场,八面玲珑,见状立即批评了自己儿子一句:"你脾气挺大啊。"随后又笑着对导员说,"您别在意,这俩孩子是一起长大的,我儿子从小就喜欢护着她,护得还特别狠,不然也不会跟着来东辅大了。"   此言一出,周围站着的所有人都在看陈暖冬和林季川,活生生的一对儿青梅竹马。   导员没想到会是这样,年轻人的喜欢虽然青涩,但也美好,更何况是这种青梅竹马的,他突然就有点对这个脾气冲的帅小伙改观了,还挺深情,轻轻笑了一下就把这件事儿翻篇了。   陈暖冬却又一次的感觉到了束缚,在新的环境下,她竟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再一次的被定格到了一个旧人设中——林季川的青梅竹马,身边所有的女生都在用一种羡慕的眼光看她,但是她却只感觉到了窒息。   这件事儿的越发让她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必须要走,不然一辈子都别想有自己的人生。   压力给了她动力,忽然间她就想好该怎么脱身了。为了节约时间,不等导员开口,她就自报了姓名:"金融专业,陈暖冬。"同时把录取通知书和高考分条递给了学生会会长。   等导员核实过身份后,她就可以去看寝室了。这届金融专业的男女生寝室楼隔得比较远,林季川没法去送陈暖冬,最后还是需要两位学长帮她搬行李。   再去寝室的路上,其中一位学长开玩笑似的语气对陈暖冬说:"你男朋友脾气挺大呀,你俩平时吵架你能赢么?"   陈暖冬刚想回一句:"他不是我男朋友。"然而她妈却抢在她之前开了口:"小林几乎不跟我们暖冬吵架,就算是吵架也是他先认错。"   学长笑着回:"呦,看来阿姨很满意啊。"   穆亚芳也笑了:"还行吧。"刚才已经报完到了,事情已成了定局,她心里的这块大石头也落地了,一时间轻松了不少,就连走路的脚步都跟着轻快了,甚至还有心情跟年轻人开玩笑了,"你们两个都长这么帅,有没有女朋友?"   两位学长同时叹了口气,而后摇了摇头。   穆亚芳还以长辈的身份鼓励了他们几句,让他们俩别着急,迟早会有。随后穆亚芳和这两位帮忙搬行李的小伙子说了一路的话,陈暖冬自始至终都是一言不发,闷声走路,同时在心里策划等会儿该从那个门走。   正门肯定不行,她刚才就是从那儿来的,而且导员就在广场上,广场又是必经之路,她从正门走的话很有可能会给别人留下印象,万一以后警察真的要出警找她,她就暴露了。   那么现在还有三个选项,东门、西门和北门。   过去的一个星期,她每晚都会和她妈一起来东辅大学里面散步,现在对校园环境已经比较熟悉了,寝室区在东面,教学区在西面,西门在教学区,要从寝室区这里过去的话要横穿整个东辅大,走路的话至少也要二十分钟,而且还是在快走的情况下,光是看校园里面停着的各种牌子的自行车和电动车就知道这学校多大了,所以从西门走肯定不行。   北门又太偏,出了门就是工地,不好打车,那么最佳选择就是寝室区附近的东门,不远,人又多,还没人认识她,混在人群里打车离开最好不过。   确定了逃跑路线后,陈暖冬特别兴奋,想笑,却又不敢笑,怕被她妈看出异常,只能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假装没事儿人一样闷声不响地走路。   寝室在六楼,两位学长帮她把行李搬到寝室就离开了。四人一个寝室,其余的三位女生已经来齐了,几位家长们都在帮自己的孩子铺床或者收拾东西。   穆亚芳分别和寝室里的其他几位家长简单寒暄了一下,然后也开始帮着自己女儿收拾东西。陈暖冬本来是想先把床铺好再找个借口下楼,但是穆亚芳却不让她铺床,让她去收拾柜子,她去给她铺床。   虽然总是被安排,但她妈这回的安排刚好合了陈暖冬的心意。现在这种情况下,她肯定是不能拎着大行李箱走了,因为她根本无法在她妈看不到的情况下带着箱子走,所以她只能简单地带着随身的小挎包走,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什么的都可以到安市再现买。   小挎包今天早上被她塞进了行李箱里,里面装着她的银行卡和身份证,还有她昨天夜里趁着大家都在睡觉的时候偷偷出门去小区附近的ATM机里取出来的五千块钱现金。   打开行李箱后,陈暖冬先假模假样地收拾了几件衣服,随后自然而然地从箱子里拿出来了小挎包,斜挎在了肩头,然而又从隔层里找到了事先准备好的一把小剪刀,悄悄地塞进了包里,舔了舔因紧张而发干的嘴唇,而后抬起头,镇定自若地对她妈说:"妈,我下楼买几个衣挂。"   穆亚芳正跪在床上铺床单,也没多想,头也不抬地回了句:"行,去吧,在超市里面转转,看看还缺什么,一次性买齐。"   "恩,知道了。"陈暖冬最后看了她妈一眼,哑着嗓子说了句,"我走了。"   "去吧。"   陈暖冬转身出了门。   筒子楼式的寝室楼,长长的走廊两侧全是屋子,除了尽头的两扇窗户,就再也没有别的窗户了,虽然大部分的寝室都开着门,但是走廊上的光线依旧不是十分明朗,陈暖冬出了寝室门后直奔楼梯口,脚步越来越快,心跳也越来越急,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紧张的状态,下楼梯的时候几乎是在往下蹦。   她计划要在三楼停一下,但是身体没有脑子反应得快,眼睛已经定格在三楼的楼标上了,身体还在台阶上,一不留神踩空了一级台阶,瞬间失去了平衡。   身体往下栽的那一刻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双手下意识虚抓了一把,幸运的是她这一下没抓空,牢牢地抓住了身侧的栏杆,这才得以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没有直接从楼梯上滚下去。   这一下真是快把陈暖冬吓坏了,脸色惨白,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站稳了之后立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眼眶红彤彤的,差点就哭了,缓了好长时间才从惊吓和后怕中回神,但依旧是心有余悸,双腿发软,也不敢再像刚才那样火急火燎地往下蹦了,扶着栏杆一级级的往下走,到了缓台,拐进了三楼走廊。   每层楼都设有三个公用卫生间,她来到三楼后选择了离楼梯口最近的那一个,进了最里侧的那间隔间,关上门后先把自己的马尾辫散开了,又黑又亮的长头发瞬间披散在了她的后背上,随后她从斜挎包里拿出了小剪刀,用另外一只手攥着自己的长发,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头发剪了。   她的头发都已经留了好几年了,披散下来的长度已经超过了蝴蝶骨,现在这一剪刀下去就断了一半,仅有肩膀以上的部分留了下来,但是她也不可惜,也来不及可惜,迅速把剪下来的头发扔进了垃圾桶里,剪刀则重新放回了包里,留作防身用,最后又把手机关了,然后把手机卡从手机里抠了出来,扔进了便池里,踩下了冲水器,哗啦啦的水流立即将那张小小的卡片冲走了。   从公共卫生间出来后,她就是个短头发的姑娘了,感觉脑袋好像比之前轻了许多,但思路却依旧清晰,下楼梯的时候还是扶着把手,以免自己再踩空。   东门就在她的寝室楼旁边,没走几分钟就到了,门口车辆和行人来往不绝,各有各的行动和安排,压根就没人注意到她,陈暖冬站在路边,伸手就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后对司机说了三个字:"火车站。"   大学刚开学,从火车站往学校走的多,从学校往火车站走的还真是少,司机师傅有些奇怪,一边踩油门一边问:"怎么刚一开学就往火车站跑?"   陈暖冬之前还真没考虑到这个情况,不由怔了一下,但她反应很快,下一秒就不慌不忙地回道:"我不是来上学的,我是来送我妹妹上学的,还要赶回家做生意呢。"   司机师傅"哦"了一声,笑着解释道:"我看你长得怪小,还以为你还在上学呢。"   陈暖冬也笑着回道:"我都二十多了,马上就生孩子了。"   司机这次是真的有点惊讶:"呦,你这真看不出来。"   陈暖冬:"才俩月。"   出租车司机有些就爱唠闲嗑,这位师傅就是,接着问:"那你家哪的啊?"   陈暖冬回道:"安市。"   司机:"这可不近啊,高铁好几个小时呢。"   "是挺远的。"说完陈暖冬突然有了新主意,立即问道,"师父您拉长途吗?去安市。"如果能坐出租车走,她连高铁票都不用买,也就用不上身份证了,行踪完全是隐蔽的。   "太远了,时间还长,至少要一个白天呢,价钱肯定也比高铁贵多了,没高铁划算。"司机一边摇头一边说:"而且我们开出租的还不能跨市运营,我拉你过去,只能空载回来,我亏了啊。"   陈暖冬立即道:"您要是愿意跑一趟安市,多少钱都好商量。"   司机有点犹豫。   陈暖冬赶忙又补充道:"高铁有辐射,对孕妇不好,我这又是头胎,还没满三个月呢,不想坐,您帮帮忙行么?"   司机师傅想了想,感觉这孕妇一个人出门也不容易,而且这一趟应该能赚不少,然后就答应了,叹了口气:"行,跑一趟就跑一趟吧。"   "谢谢您啊。"陈暖冬笑着回道。   从东辅大西门到火车站,还是要经过东辅大正门前的那条马路。新生报到期间这条马路上挤满了私家车,他们连着等了三个红路灯才缓缓移到路口,还要继续等下个灯才能过去这个路口。   等红灯的时候,陈暖冬抬头看了一眼车前窗,视线略过不算宽阔的十字路口看到了马路对岸,在那侧的红绿灯下,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顾望。   他真的来找她了。   陈暖冬的视线瞬间就模糊了,又怕被司机师傅看见,赶忙把头埋了下去。   没过多久,红灯变绿,出租车缓缓启动,朝着马路对岸开了过去。对面的行人也在指示灯变绿的那一刻朝着这边走。   在与顾望交错的那一刻,陈暖冬忍不住抬起头朝窗外看了一眼,但是车开的很快,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她就从他身边掠过了。   她很想回头看他,但是不敢,只能拼命忍着。   正在过马路的顾望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顿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辆刚从他身边飞驰而过的出租车。   坐在车里的那个女孩,背影很像他的公主,但是他的公主是长头发,这个女孩却是短头发。   一时间他有些恍惚,聚集了将近两个月的思念瞬间从心头上那道裂开的口子里爆发了出来,他想她,迫不及待地想见她,想真真实实地把她抱在怀里跟她说对不起。   绿灯在闪,即将变红,他回神,加快了朝着东辅大学走的脚步,这次他一定要把他的公主找回来,再也不让她离开了。   第51章   陈暖冬到了安市后, 先办了张当地的手机卡, 然后找了间旅店住了下来,头一个星期, 她一直在各处看房子, 因为不熟悉安市,所以不知道到底应该住在哪里好。   在安市转了几天, 她发现安市正如顾望曾对她说的那样,虽然不如西辅繁华, 但却适合居住, 这里的人生活节奏比较慢, 没有大城市的紧迫催促感,小日子过得闲适安逸,而且城市绿化和空气质量都很棒,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头顶总有绿荫覆盖, 深吸一口气, 空气中没有机动车排放出的呛人气味, 反而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花草清香。   看房子的闲暇之余, 陈暖冬总喜欢在街头闲逛, 哪怕是漫无目的心里也是满足高兴的。   她爱这座城市,更爱这份无拘无束的自由。   这天早上她刚起床,中介又给她打了电话,说在安市一中附近的一座老式小区里有一套一室一厅的标准间要出租,问问她有意向没有,如果有意向的话可以上午十点之后来看房子。   一听安市一中, 陈暖冬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挂了电话后,她才去卫生间洗漱。   卫生间对面的墙上挂了一张全身镜,这几天每天早上洗漱完,她都要撩开睡衣对着镜子照一照,然后用手机拍张照片。   肚子还是那么平,像是埋在土壤里的种子还没发芽。   每次照镜子的时候她的脑子里总是会一连串冒出同样的问题:肚子什么时候会变大?男孩还是女孩?像谁多一点?   紧接着就开始自己给自己对答案:估计要再等两个月才会慢慢变大,她希望是个小公主,还有,她更希望小公主长得像她多一点,这样她会很有成就感。   但是前几天她上网查了一下,大家都说一般女儿会像爸爸,还有的像姑姑,说实在的,这让她失望了很长时间,尤其是像姑姑这点,怎么十月怀胎下来还赢不了顾盼这个什么都没干的小丫头,她不服气。   照完相后,她就开始换衣服,简单整理了一下房间,就背着包出门了。   旅店旁边有家早餐店,里面买的豆腐脑口味一绝,鲜嫩爽滑入口即化,每天早上她都要来喝一碗,再配上根油条和一碟爽口凉菜,简直不能再满足。   吃完饭,她就去了附近的公交站,这儿有直达安市一中的车,虽然要坐二三十站,但比打车省的多了。   她现在已经有了节约意识,身上的钱虽然不少,足够她安逸地生活一段时间,但是她没有收入,相当于坐吃山空,钱迟早有用完的时候,她以后还需要钱生孩子养孩子呢。   没等几分钟,她要坐的那辆车就来了,这辆车是环城线,不论从哪站上车上的人都不会少,即便是始发站也是一样。这站虽然离始发站不远,但是等陈暖冬上车的时候车上已经没有空位了,还有不少乘客是站着的,虽然车门口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但是她还是不想往后排走,哪儿太闷了,而且还晃,她会难受。   又过了几站,上车的人越来越多,再加上现在是上班高峰期,塞满了人的公交车逐渐挤成了密不透风的鱼罐头。   陈暖冬不是个傻子,从离开东辅市的那一刻她就不停地提示自己出门外在要多长个心眼,所以每当她坐公交车的时候总是会紧紧地护着自己的包,确实遇见过小偷,手都已经快伸进她包里了,她发现后二话不说直接从兜里掏出了剪刀,照着小偷的手就剪了下去,遗憾的是那个偷儿也是个眼疾手快的,见状立即把手缩了回去,不然肯定要被陈暖冬剪掉手指头。   这个偷儿估计是初犯,胆子小,也有可能是没遇见过这种狠人,车一停就仓皇而逃似的立即下车了,陈暖冬一直坐到了目标站才下车,不过在这件事后她出门在外更有了防范意识,身份证和银行卡分开放,身上带着的现金绝不超过五百。   挤了大约十几站,车上的人算是少了点,陈暖冬刚好站在老幼病残孕这排位置边上,刚巧这一站她身前的这个座位上有个老太太下车,老太太长得慈眉善目,下车前还十分和蔼地对着她笑了一下:"姑娘,站了一路吧,你坐吧。"   陈暖冬特别感动,笑着说了声谢谢,坐在位置上的那一刻,她不仅长舒了口气,同时伸出手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好像是在安抚肚子里的孩子,告诉它终于可以休息了。   下一站就是农贸市场,上来了几个老太太,手里都拎着大包小包的瓜果蔬菜,然后陈暖冬纠结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让位,要是她没怀孕的话肯定就让了,但是她现在有孩子了,还不到三个月,再加上刚才站了好长时间了,她真的很累了。   然而正当她还在继续纠结的时候,一位拎着菜的老太太直接走到了她身边,看似随和实则理直气壮地对她说:"姑娘,我这一把年纪了,身子骨老了,不中用,你看你能不能给我让个座?"   陈暖冬略微打量了一眼这位老太太,身子骨挺壮,一个快顶她俩了,而且刚才上车的时候她好像比谁都能挤,第一个冲上来的,怎么上车的时候是方世玉,让人给让位的时候就是林黛玉了?   陈暖冬心里有点不舒服,但语气还是很客气:"不好意思啊,我怀孕了。"   那位壮老太太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转身走了。陈暖冬舒了口气,继续扭着头看窗外,但是没过多久她就听到那位老太太在跟同行的几位老太太说她的坏话,而且声音还特别大,大到整个车厢都能听见:"你说说现在的学生像不像话,就为了不给老年人让座,连自己怀孕了这种不害臊的瞎话都能编出来。"说完还扭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脸尖酸刻薄。   陈暖冬知道,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让她难堪,但是她没理她,不想跟这种人计较,也不知道该怎么计较。   但是这位老太太可没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看这小姑娘没理她,更理直气壮了,变本加厉地谴责她:"你们说说就她那样,能有二十不能?我都活了多少年了?还想骗我?这就怀孕了?就算是怀孕了也是个不知道检点的,怪不得连个座位都不愿意给老年人让。"   陈暖冬这次真的是忍无可忍了:"你说谁不知道检点呢?"   那位老太太直接回了句:"谁不检点我就说谁呢,我说你了么。"说完她又朝着陈暖冬翻了个白眼,继续嘲讽,"才这么大一点就敢怀孩子,不是个二百五就是个三儿,我闺女怀孕的时候我女婿都是车接车送,才不会让我闺女挺着肚子去坐公交车跟老年人抢位。"   陈暖冬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   那个老太太还在不停地说难听话:"不是骗人撒谎就是不检点,小小年纪心眼就这么不正,也不知道爹妈是怎么教得。"   陈暖冬再怎么说也是个刚出校门的学生,或者说还没出校门,而且她从小家庭条件极其优越,走到哪都是被人仰望尊重的公主,从来没被人这么当众辱骂诋毁过,心里有气,但是教养约束了她,不知道也不可能用同种粗俗的方式反击,只能吃闷亏。   全车的人都在看她,有的同情,有的鄙视,有的是在看笑话。   陈暖冬觉得自己的脸颊在发烫,而且还火辣辣的疼,像是被扇了一巴掌,委屈愤怒又心酸,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旗鼓相当的扇回去,因为没有底气,她现在是孤身一人,又是身处异乡,势单力薄,没有人可以帮她挺身而出,遇到这种事儿,她只能忍。   来安市一个星期,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和孤单,这就是在羽翼未丰之前追求自由的代价。   雏鸟出巢,抵不过风吹雨打。   她第一次意识到了这一点,紧接着,她的眼眶有点酸,感觉自己是在自作自受。   那位老太太还在喋喋不休地对她进行嘲讽辱骂,陈暖冬一直在忍,然而就在她听到那位老太太说她就算是生了孩子也教不好的时候,她的教养瞬间被耗尽了。   其实有时候人的成长只在一瞬间,在她最珍视的宝贝受到诋毁和威胁的时候。   "你再说一遍?"陈暖冬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位壮老太太,学着顾望曾经对王胜那帮小流氓说话时的语气,又轻又狠地说,"你再敢说我一个字的坏话,我就用剪刀剪烂你的嘴。"剪刀她一直随身携带,这时候直接从兜里拿了出来。   那位老太太没想到这姑娘说话能这么狠,而且看她的眼神还不像是在开玩笑,本来以为是个好欺负的,没想到竟然是个硬骨头,瞬间就把嘴闭上了。   车上的人也不敢再看她了。   陈暖冬暗自舒了口气,世界终于清净了,忽然理解了顾望曾经的冷漠和阴沉,这个世界上的人好坏难辨,在看不透人心的情况下,他只能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   他受过的伤害和委屈比她现在正在经历的多多了,他曾经经受过的谩骂与侮辱,也是她现在所承受的数倍,跟他的这些经历比起来,她这遇到的这点小挫折根本不知道一提。   与此同时,她明白了一件事,顾望经历过许多,所以他比她成熟,更比她现实,而她又太天真,但是正因为初生读不怕虎,所以她比他多了几分勇气。   她爱上了他身上的那份现实和担当,他爱上了她身上的那份天真和勇气,他们互相深爱着对方的给予的力量,却又因为彼此的缺陷而分开。   说白了,他们两个都需要成长,他需要去追求勇气,她需要磨炼天真。   现在分开……也挺好,如果以后还能相遇,还能再继续相爱,等那个时候再在一起也来得及。   第52章   陈暖冬是早上八点半出的门, 坐了一个多小时公交车才到安市一中, 等她按照中介给的地址找到那个小区的时候,刚好十点。   确实是挺老一小区, 一走进去就特有年代感。每栋楼只有五层高, 本应是深红色的墙砖在多年的风吹日晒中褪成了浅褐色,一楼高的位置搭了海蓝色的自行车棚, 这大概是唯一一件比较有现代感的东西,但是放眼望去, 几乎就没有不残缺的棚顶。   棚下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自行车, 在这里, 陈暖冬竟然还看到了以前只在书上看到过的二八式横梁自行车,除了自行车外,棚下还堆积了许多各家各户不再需要但又舍不得扔的落满了灰的杂物,比如老旧的沙发、快散架了的板凳、缺了腿的桌子等。   进了小区后, 那位房屋中介的女经纪人一边对陈暖冬介绍这小区的基本情况, 一边带着她朝南走:"这小区原来是机械加工厂的居民家属院, 后来加工厂迁址了, 但是大部分老员工都没走, 还住在这儿,退休之后没事干就带带孙子养养狗什么的,所以平时这院里会有挺多小孩和小动物。"   要往外租的这套房子在家属院最南侧的那栋楼里,第三单元三楼,带着陈暖冬上楼的时候,那位女经济人又开始介绍:"对了, 因为这家属院离一中近,所以挺多家长都来这儿租房,平时还有特别多高中生,带你看的这套房子就是刚毕业的一高三生退租的,她妈有点洁癖,收拾房子特别勤快,马上就到了,你一会儿看看就知道这房子多干净了。"   房子在三楼东户,还是老式的防盗门——两层门,外面一层是带雕花栏杆的铁门,里面是木门。到了门口,女经济人拿出了一串钥匙,先打开了铁门,又拿出来另外一把钥匙打开了木门。   一进门是个小客厅,正对着大门的客厅墙上开了扇窗户,屋子又朝南,光线倒是明朗,窗下摆了张四座饭桌,饭桌左边紧邻厨房大门,右边是一间卧室,卧室门旁摆了一张长沙发,卫生间在进户门左手侧。   卫生间是蹲便,白瓷地砖,哪哪都锃光明亮;厨房不大,细长狭窄,但是干净,连窗户上都没有残留下一滴油腥,可见上一任租户确实是勤快。   卧室也不大,靠近房门这面墙边摆了一张一米五宽的单人床,正对着房门的那面墙上有扇窗户,窗户左边摆了张学习桌,右边是座矮衣柜,衣柜上方的墙上挂了台空调。   "卧室里是张单人床,客厅里的沙发是折叠的,要是有客人来的话可以打开当张床。"女经济人站在卧室门口说道,"上一对母女就是这么住的。"   陈暖冬点了点头,感觉这套房子挺好,干净又整齐,而且配套设施还齐全,更重要的是,离一中近,考虑之后,她问道:"一个月多少钱?"   女经济人:"一千五,押一付三。"   以前看的房子都是一千左右,而且安市的房价和物价本来就不高,这一下子就要一千五陈暖冬还真是有点吃惊,脱口而出:"这么贵?我前几天看的都是一千。"   "这儿是学区房,特别多家长来租房子,租金就被哄起来了。"看陈暖冬有些动摇,女经济人连忙解释道,"这也不是我定的价,是房主定的价,这要是我定的价肯定给妹妹你便宜了,而且我跟你说,现在想租这套房子的家长特别多,你现在要是不赶紧决定,下午就没有了,你要是现在租下来,明天就能住进来。"   陈暖冬确实动摇了,她是有钱,但是也不能太没有节制,因为没有收入,纠结了一会儿,她又问:"那这附近还有更便宜的么?"   女经济人特别实在的跟她说:"这附近没有比这座家属院更老的房子了,只会比这套更贵,就像我手里的房源,除了这套,都是一千八以上。"   陈暖冬还是纠结,一个月贵五百,好几包尿不湿呢。   女经济人叹了口气,无奈道:"要不然你就别租一中旁边的房子了,除了学校附近,都便宜。"   但是陈暖冬只想住在一中旁边。   安市对她来说,人生地不熟,只有这里能带给她一丝归属感。   最后陈暖冬咬了咬牙,把心一横:"我租。"   租房子的事儿定下来后,女经济人就走了。约好了下午两点去中介公司签合同,现在才十一点不到,陈暖冬也不想再折腾一趟回旅店,就在一中附近转悠了起来。   她这几天住的地方离一中比较远,一直没什么机会来,现在终于有了机会,必须要好好看看这个地方。   安市一中是整个安市最好的高中,在全国高中榜上的排名也是名列前茅,她曾听顾盼说过,安市一中是她们家那边最难考的学校,筛选学生把关特别严格,家里再有权势也走不了后门,因为历届校长都特别刚,招生不看背景,只看成绩。   顾望那年,是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安市一中。   想到这陈暖冬就觉得他特别厉害,从小到大,她哪次考试也没考过第一,别说全市了,连全班都没有过。   站在一中大门口,陈暖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伸出右手轻轻戳了一下:"你要向爸爸学习。"说完又觉得自己太严格,才俩月就这么给孩子压力好像不太好,而且这压力还不是一般的大,全市第一呢,赶忙又说了一句,"算了,你以后能考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吧,只要不堕落就行。"   一中大门两侧是长长的围墙,墙上挂了玻璃框罩着的历届学生的光荣榜,榜单上不仅展示了学生的高考成绩和录取院校,还有在校时的优异表现和至今为止保持的校园记录,陈暖冬从左面的那面墙开始看,一步步地朝右走。   看了几张榜单后,她发现光荣感榜是按时间顺序排列的,榜单上面出现的最早一届是零零届,那年刚好是千禧年,再往右是零一届、零二届、零三届……像是个记录校史的时间轴。   陈暖冬算了一下,她上高中的时候是一零届,顾望比她大三岁,那就应该是零七届,虽然他没有上完高中,但是这并不能否认他在学校时的成绩和优秀,说不定榜单上面真的有他呢?   想到这儿陈暖冬不由加快了脚步,零七届之前的榜单都是匆匆略过,直接跑到了零七届的榜单那里开始找顾望,榜单很长,一共三列,她一行一行的往下看,看完一行又另起一列看。   看到第三列的时候还是没找到顾望,陈暖冬叹了口气,还以为没他呢,但又不死心,非要把最后一列看完才行,结果真的在最后一列的后面看到了顾望,单是他一个人的介绍就占了好几行,还加上了张照片,怪不得要放在最后呢,前面没这么大地方啊。   越看陈暖冬越震惊,真没想到顾望都离开高中五六年了至今还是安市一中的男子四百米和八百米记录的保持者,而且他上学的时候竟然还是校篮球队的队长兼前锋,在他当队长的期间,校队对抗外校篮球队几乎从无败绩,战胜率至今也是一中记录保持者。   这些简介旁边还印了一张他当年上高中时的照片。校光荣榜上贴的学生照片全是端端正正的证件照,这样才显得庄重与正式,但一般学校给照的证件照就没好看的,其照妖镜程度堪比身份证。   但是顾望的这张照片,很帅。那个时候的他还不是板寸,和大部分青春期时的男生一样,很注重发型。刚上高中时的他眉宇间的青涩和稚嫩还未褪却,但五官已然立体硬朗,神色中还带有几分自信与张扬,帅得让人一看就想脸红,身上穿的还是蓝白相间的运动款校服,标标准准的高中男神。   怪不得那么多女孩都喜欢他,这得是多少人的青春啊。   陈暖冬又开始不服气了,凭什么他上高中的时候喜欢的人不是我啊?真想把这张照片抠下来,但是玻璃窗是用锯齿锁锁着的,她打不开,遗憾地叹了口气,只能拿出手机拍张照片做留念。   找到顾望之后,陈暖冬对光荣榜上其他部分就没兴趣了,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快十一点半了,该吃午饭了。   找饭馆的时候,她又在一中附近转了一圈,找到了超市、菜市场和一种附属幼儿园,幼儿园旁边还开了家乐器培训学校。   路径培训学校门口的时候,她无意间看到了墙上贴着一张招聘启事,要招兼职钢琴老师,年龄要求是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本科学历以上,最好有教学经验,优秀者可以适当放宽条件,但专业技能一定要强。   看到招聘启事后,陈暖冬停下了脚步,她需要赚钱,然后走进了学校。   工作日的中午,培训机构基本没什么人,坐在前台后的那个咨询老师正在玩手机,陈暖冬都已经走到面前了她还没注意到呢。没办法,陈暖冬只能主动显示存在感,客客气气地打招呼:"你好。"   咨询老师这才把头抬起来,赶忙说了声:"你好,有什么需要咨询的么?是自己报还是给孩子报?"   陈暖冬回道:"你们还招钢琴老师么?我想来应聘。"   "招。"咨询老师递给她了一张简历:"先去填一下简历,对了,你带身份证和专业证书了么?"   身份证有,但是专业证书是真没有,好在陈暖冬已经想好对策了:"我这两天搬家,专业证书找不到了,反正证书也说明不了什么,我可以当场试弹。"   校长规定招钢琴老师必须试弹,所以咨询老师也没怀疑陈暖冬的说法,递给了她一支笔:"行,那我去跟校长说一声,你先把简历填了吧。"   "谢谢你。"等咨询老师走了之后,陈暖冬就开始趴在前台上填简历,学历那一栏没法填,紧急联系人那一栏没法填,在校读书期间获得的荣誉及证书这栏也没法填,去掉这些没法填的,好像也就只剩下姓名年龄和民族了……   填好之后,还是一张空荡荡地简历,这能让人家信服么?   陈暖冬自己都怀疑这事儿要黄,但是也没那么轻易放弃,反正还没试弹呢,说不定校长会被她的专业技能折服,她对自己的钢琴专业度还是有信心的。   没过几分钟咨询老师就回来了,然后带着她去了钢琴教室。校长是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样子,大腹便便,圆头圆脸,有点像她高中班主任老赵。   陈暖冬先跟校长问了声好,然后大大方方地坐到了钢琴椅上,扭头看着校长问:"有指定的曲目么?"   校长抱着胳膊坐在凳子上,挺随意:"没,随便弹一首吧。"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为了更有震撼力,陈暖冬上来第一首就选了《克罗地亚狂想曲》。她曾听老师说过,想要把钢琴弹好,不能只靠记忆和乐谱,更要理解这首曲子背后的故事,将自己全身心的融入其中,这样才是发挥出最大最饱满的感情,音乐有了感情才会活,不然只是一堆死气沉沉的音符。   《克罗地亚狂想曲》是钢琴家马克西姆的代表作,用激昂快捷的旋律谱写了一段被战火洗礼后的克罗地亚。   身处战火纷飞的国家,站在尘埃弥漫的城市里,身边全是残垣断壁,天气阴沉,大地悲鸣,亲人全都不见了,孩子也失散了,家破人亡颠沛流离,胸中凄凉却又无比悲愤。   战争摧毁了一切,却没有摧毁灵魂,还是要勇于追求新生。   不仅是克罗地亚,人也是一样,要不停地追求新生。   感情的催促下,曲子就活了起来,她双手就像是机械臂一样不知疲惫的在黑白键上挥舞着,振奋又昂扬。   一曲终了,她累的浑身都是汗,再看不远处坐着的校长,已经惊呆了,表演已经结束了他还没回神呢。   咨询老师也在,同样被惊呆了,崇拜又震惊地看着陈暖冬:"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青铜。"   陈暖冬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校长现在也回神了,推了下眼镜,直接说了句:"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随时吧。"陈暖冬没忘了最关键的事,"兼职老师待遇怎么样?"   校长回道:"兼职老师平时不要求打卡全勤,也没有五险一金,工资按课时积累算,一个课时五十,一般一节课是两个小时,一百块钱,一个月工资多少看你的带班数量,你一个星期要是能带十个班,一个月差不多能拿三四千。"   陈暖冬算了算,三四千虽然不多,但也可以支撑她在安市一个月的开销了,生孩子前她不想动银行卡里的钱,因为生了孩子后的开销肯定大,而且要生孩子的那几个月她肯定没法工作了。   现在最关键的是,她该不该承认自己怀孕这件事儿……怀孕后期她肯定不能带课了,而且她上网查过,现在有很多公司企业都歧视女性,觉得女性怀孕之后会增加公司成本,所以干脆拒绝,更别说她这种已经怀了的。   但是这份兼职也没有五险一金啊,增加不了成本吧?   犹豫了一下,陈暖冬试探性问了句:"兼职需要签约劳动时间吗?"   校长回道:"兼职老师不需要,全职需要,我们现在招兼职就是因为全职老师回家生孩子了,几个月后才回来,你需要在这几个月里接她的班上课。"   陈暖冬:"大约几个月?"   校长:"四个月。"   四个月后她怀孕将近七个月,天气渐渐冷了,穿的衣服厚,到时候穿厚点把肚子遮起来就行了,既然不影响,那就先不告诉吧,不然就没工作了。做出决定后,陈暖冬点了点头:"行。"   工作和房子的事儿全定了,陈暖冬有点高兴,决定给自己庆祝一下,出了培训学校就去吃了顿好的。   之后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也慢慢适应了独自一个人的生活,教小孩弹钢琴也挺有意思,都是五六岁的孩子,又天真又活泼。为了能在生孩子前多挣点钱,她一个星期带了十二节课,周六日的时候更是排了全天的班,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有时候上完课回到家真是累的连饭都不想吃,倒头就睡着了。   肚子也在一天天变大,或许是因为该当妈妈了,她上课的时候对小孩子特别有耐心,而且还很温和,什么样调皮捣蛋的孩子都能被她的温和驯服,所以家长们都很喜欢她,觉得这老师特负责,而且班里的小孩子也都很喜欢她,每天来上课的时候第一件事儿就是去抱她,然后软糯糯地喊她一声陈老师。   在她怀孕六个月的时候,一位来上课的小女孩进班后按照惯例又去抱了她一下,她是第一个来的小朋友,当时陈暖冬正坐在钢琴椅上,宽大的衣服罩住了肚子,看不出来,但是一摸就能感觉到。   小女孩抱完她之后特别好奇地问了一句:"陈老师,你的肚子为什么这么大?"   陈暖冬本来想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但是肚子里的孩子突然踢了她一脚,鬼使神差地,她回了句:"因为里面有小宝宝。"   小女孩一下子张大了嘴巴,乌黑的大眼睛瞪得溜圆:"你要有小宝宝了?"   陈暖冬笑着点了点头。   小女孩突然特别激动:"我可不可以摸一下?"   "可以啊。"陈暖冬握住了她的小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它又动了一下。   小女孩"啊"的喊出了声,兴奋地喊:"它踢我了!"   陈暖冬笑着说:"它太喜欢你了。"   小女孩开心地在原地蹦跶:"它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   陈暖冬想了想:"恩……应该是个女宝宝,我觉得是个女宝宝。"   小女孩又问:"她有名字么?"   陈暖冬:"当然有啊。"   小女孩急急追问:"她叫什么名字?"   陈暖冬又轻又柔地回答:"陈听劝。"   小女孩重复了一遍:"陈听劝。"然后她又有了疑惑,拧着小眉毛问,"为什么她姓陈?跟你一样,我都跟我爸爸姓,她的爸爸也姓陈吗?"   陈暖冬怔了一下,回道:"她的爸爸不姓陈,姓顾。"   小女孩又问:"可是她为什么不姓顾呀?"   陈暖冬:"因为她的爸爸让我生气了。"   小女孩又问:"她的爸爸怎么让你生气了?"   小孩子太小,说了她也不懂,陈暖冬只能回道:"这是个小秘密,我不可以告诉你。"   小女孩很遗憾:"那好吧。"   教室里已经有别的孩子来了,陈暖冬温声催了她一句:"快回你的位置,要上课了。"   小女孩很听她的话,立即跑走了。   小孩子的心小,藏不住事,一节课下来,全班的小孩都知道陈老师要有小宝宝了,一下课就都围到了她身边,想要摸她的肚子。   陈暖冬没有拒绝他们,那一双双小胖手象征着朝气,她希望她的小宝贝以后也是个朝气蓬勃的孩子。   小孩子们知道了老师有了小宝宝,很快家长们也都知道了,紧接着这个消息就传到了校长的耳朵里,对于陈暖冬隐瞒自己怀孕这件事,校长挺生气,直接把她辞退了。   陈暖冬知道这件事是自己不对,也预料到了有这种后果,跟校长道了歉就离开了,但是被辞退后第三天校长又给她打了电话,好言好语地跟她商量能不能重新回来上课,因为她带的那帮孩子都太喜欢她了,一来上课发现陈老师不见了,一个个嗷嗷大哭,三天下来一大半家长都要求退费,除非陈老师回来。   这么多学生退费,哪个培训机构也顶不住,校长只好卸下面子求着陈暖冬回来上课。   陈暖冬也没拿架子为难校长,而且她也需要工作,直接就答应了。   怀孕九个月的时候,她是真的带不动课了,肚子特别沉,而且很容易累,上课的时候说话都没底气。和家长说明情况后,家长们也都理解,这次她离开后,没再出现过大批退费的情况。   预产期是四月三日,她从三月三日就开始紧张了,整整紧张了一个月,日历上的日期一跨进四月,她就顶不住了,她还是需要亲人陪,她不敢自己生孩子,她害怕,而且还容易胡思乱想。   但是她不知道该联系谁。   她不想联系顾望,不是因为她还在生他的气,而是因为云转,这几个月她时不时的就会上网搜一下有关云转网的消息,这几天,云转要正式上线了,正是关键期,她不想让他分心。   但是她也不敢联系她爸妈,他们俩要是知道她消失这几个月是为了去生孩子,肯定要被气死了。   只剩下她哥了,这事儿也只有他能挺得住了,但是她又不敢直接跟她哥说这事儿,怕她哥打死她。   筛选过后,只剩一个人选了,琪琪姐。   四月二号那天晚上,陈暖冬握着手机挺着肚子在客厅里转来转去,整整转了两个小时才鼓足勇气拨通琪琪姐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琪琪姐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喂,你好。"   陈暖冬深吸了一口气,但舌头还是在打颤:"是、是我……"   琪琪直接喊了出来:"暖冬?"   陈暖冬急得不行,刚想说"你别喊别让我哥听见!",结果电话那边就传来了抢手机的摩擦声,紧接着她就听到了她哥地暴躁怒吼:"陈暖冬!"   吓得陈暖冬直接把电话挂了。   很快她哥就把电话打了过来,第一通她不敢接,第二通也是犹豫了很久才鼓足勇气摁下了接听键,然后她听到她哥哭了,哽咽着问她:"你现在在哪呢?"   陈暖冬的眼眶酸了,也哭了,但是没直接回答她哥的问题,而是反问:"咱爸妈在你身边么?"   陈凉夏叹了口气:"不在,你放心说吧。"   陈暖冬吸了吸鼻子,觉得还是有必要给她哥打个预防针:"我现在,情况不太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陈凉夏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嗓音都是抖得:"你、你怎么了啊?"   "你千万别跟爸妈说,他们会气死的。"陈暖冬做了好几组深呼吸才鼓足勇气开口,"我要生孩子了。"   陈凉夏直接懵了,双眼发黑:"什么什么?什么?"   第一遍说出口后,陈暖冬突然就不害怕了,语气平静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要生孩子了。"   第53章   接到了陈暖冬的电话后, 陈凉夏连夜坐飞机赶到了安市。   这天晚上, 陈暖冬一直没敢睡觉,撑着眼皮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忐忑不安地等着她哥, 肚子里的孩子不停地在踢她,也不知道这小家伙今晚怎么了, 就是不老实,折腾得她特别难受, 肚皮一缩一缩地疼。   凌晨三点, 客厅的防盗门被敲响了, 陈暖冬浑身一僵,突然有点害怕,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甚至都不敢去开门, 紧接着她就听到了她哥的声音, 急切又担忧:"暖冬, 是我。"   陈暖冬深吸了口气, 用手撑着扶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一步步朝着门口挪,离房门越近,她就越忐忑,心跳快得像是在打鼓,鼓点密集鼓声巨大,斥满了她整个耳膜。   小家伙又在踢她, 这回肚子缩的厉害,陈暖冬下意识地将左手托在了肚子下,缓缓伸出了右手,打开了里侧的木门。   隔着外侧防盗铁门的雕花栏杆,她看到了她哥和琪琪姐。   看到自己妹妹的那一刻,陈凉夏又是激动又是惊喜又是难以置信,他妹妹已经消失了快八个月了,这八个月里他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时时刻刻都在想妹妹,与此同时,还在担心父母的身体,暖冬的出走对他们打击很大,他爸的头发快白完了,他妈几乎没有开口说过话,报警找人也没用,成年人自愿离家出走公安局不立案,而且还一点线索都没有,找都不知道找去哪找,现在忽然见到了妹妹,陈凉夏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紧接着他看到了她的肚子,如隆起了一座小山丘般滚圆,和她瘦弱的上半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感觉她好像比八个月前还瘦。   陈凉夏的眼眶一下子就酸了,心疼得不行,或者说是更心疼了,因为自从他走进这个家属院的那一刻就开始心疼了,他妹妹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从小没吃过苦,现在住进了这种小区和房子里,一个人自力更生,还怀着孩子,这几个月也不知道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琪琪的眼圈也红了,她也心疼暖冬,小公主受了太多的苦和委屈了。   看到她哥的那一刻,陈暖冬就哭了,但还是没勇气打开第二道门,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一样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后。   陈凉夏急得不行:"开门啊!"   陈暖冬被她哥这声怒吼吓了一跳,更不敢开门了,琪琪见状立即瞪着陈凉夏说道:"你凶什么呀?"   陈凉夏已经快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深吸了口气,尽力放缓自己的语气,满面哀求的看着陈暖冬:"快给哥开门。"   陈暖冬这才怯生生地伸出手,把第二扇防盗门打开了,陈凉夏直接冲进了屋子里,陈暖冬还以为她哥要打她,立即护住了肚子,紧张地闭上了眼睛,然而她哥并没有打她,而是紧紧地把她抱进了怀里,一边哭着一边喊她的名字:"暖冬啊,暖冬……"   陈暖冬瞬间泪崩了,感觉自己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妹妹,抱紧了她哥,哭着跟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琪琪站在他们兄妹俩身边不停地擦眼泪,她向来比较心细,发现陈凉夏抱暖冬抱得太紧,赶忙提醒了一句:"你别抱得那么紧,她有肚子。"   陈凉夏松开了陈暖冬,一边用手给她擦眼泪一边难以置信地询问:"怎么回事?"   陈暖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肯定不能实话实说,不然顾望会被她哥打死的,但是她又该怎么解释自己怀孕的事儿呢?   她只能沉默以对。   陈凉夏又急又无奈:"那个男人是谁!"   陈暖冬很恐慌,哭着说:"你别问了行么?"   陈凉夏不可能不管不问,他妹妹怀孕了,他必须要知道真相,也必须把那个王八蛋找出来:"是不是林季川?"   陈暖冬蹙起了眉头,又生气又坚决地回道:"不是!我从来就没喜欢过林季川!"   陈凉夏已经快崩溃了,额头上青筋都凸起来了:"到底是谁?"   陈暖冬哭着求她哥:"你别问了,行吗?"   陈凉夏:"不行!"   陈暖冬红着眼眶,又固执又笃定地说:"我不会告诉你的。"   陈凉夏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像是火山即将爆发,然而狂暴的岩浆即将突破火山口的那一刻却瞬间冷却了下来,他还是心疼自己妹妹,所以他妥协了,长叹了口气,哑着嗓子,无奈地开口:"你打算怎么跟爸妈说?你知不知道爸妈有多着急?"   陈暖冬没想好,她就是害怕一个人生孩子才会给她哥打电话,当前她最紧张的事儿就是生孩子,别的事儿她都没想好,也没心思去想,只能回道:"等我生完孩子再说吧,我现在只求孩子能够顺利出生。"   陈凉夏能明显的感觉到妹妹的心已经全部扑倒她的孩子身上了,他这才真正的意识到,她已经不再是个小女孩了,而是个即将要有自己孩子的妈妈了,一时间他的心里竟然还有些五味陈杂,接受不了她提前长大的现实,却又不得不接受,因为这是他的妹妹。   紧接着陈凉夏又意识到,自己马上要当舅舅了。   这时琪琪问道:"预产期什么时候?"   "明天。"说完陈暖冬才想起来已经过十二点了,赶忙改口,"今天。"   琪琪有点惊讶:"今天?"   陈暖冬点了点头。   "那、那要去医院么?"陈凉夏忽然有点手足无措,虽然他比陈暖冬大很多岁,但这事儿他也没经验,很怕出意外,"现在就去么?"   琪琪也挺紧张,但她比陈凉夏理智:"现在去什么医院,大半夜的,明天再去也来得及……"其实这话她自己也不确定,说完又在句末补充了个,"吧。"   "也不一定是预产期生,天亮了去医院看看就行。"话音刚落,陈暖冬又一次地感觉到了自己的肚子在紧缩,像是个皮球在朝内部用力压缩,紧接着一阵剧痛袭来,疼得她难以忍受,与此同时,一股热流从她双腿间漏下来了,刹那间,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直接抓住了她哥的胳膊,深吸了两口气,一脸惊恐地看着她哥,抖着嗓子开口,"破水了,我好像要生了。"   陈凉夏没想到会这么突然,直接懵了:"啊?啊?"   琪琪也懵了,她也没生过孩子,遇到这种事儿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再也没有平时的镇定自若,又慌又乱得问:"现在应该怎么办?"   陈暖冬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冷静无比地说道:"先打120,然后我要去床上躺着。"提前破水这种情况她之前考虑到了,所以咨询过医生,"我不能再让羊水流出来了,孩子会缺氧的。"   陈凉夏听后立即把她妹妹从地上横抱了起来,快步朝着卧室走,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了床上,陈暖冬按照医生曾经教她的方法把枕头垫在了屁股底下,防止脐带脱垂。   琪琪则赶忙拿出手机打120。附近刚好有个中心医院,陈暖冬每个月的产检也是去哪儿做的,十分钟后救护车就来了,陈凉夏协助着两位医护人员把陈暖冬抬到了担架上,然后紧握着妹妹的手陪她下楼,琪琪拎着陈暖冬早就准备好的待产包跟在他们后面。   陈暖冬这种情况还不能直接进产房,要在待产室里面等着开了五指之后才能进产房。待产室分单人间和普通间,单人间价格高,可以进家属陪同,普通间便宜,但是家属不能陪,陈凉夏肯定是给他妹妹选单人间,后来去缴费的时候他才发现生完孩子后进的是普通病房,然后要求转进单人病房。   安市的中心医院规模比较大,患者人数也比较多,住院部资源紧俏,单间病房的价格相对来说比较贵,分三个VIP等级,一千八一天,一千二一天和九百一天的。缴费窗户后的工作人员问陈凉夏要哪个等级,陈凉夏肯定是选一千八的,他根本就不差这点钱,他在乎的是他妹妹的身体和命。   在待产室里面待了将近八个小时陈暖冬才被推进产室,这八个小时里宫缩不断,像是一阵又一阵的凶猛浪潮一样不停地袭击她的身体,浑身上下都是疼的,令她难以承受,眼泪和汗水交杂着滴落在枕头上,却又哭不出声,也喊不出来,因为没有那个多余的体力,只能小声呻.吟和痛苦喘息,有时候实在是疼到受不了了,她还要咬被子发泄。   陈凉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妹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而且她才十九啊,真是恨死那个男人了,恨不得杀了他。   进产房的时候是琪琪陪产。陈凉夏毕竟是个男人,就算再担心他妹妹也不方便陪着她进产房,多少是有些尴尬的。   进产房后,宫缩还在继续,陈暖冬按照医生的要求,一遍又一遍地深呼吸,然后发力,孩子就是不出来,她累得筋疲力尽,脸上都快憋出血点了。   宫缩的间隙,她还不忘了叮嘱琪琪:"等孩子出来后一定要看好她,别让她被别人抱走了。"   琪琪攥着她的手,不停地安慰她:"放心吧,别人抱不走。"   又折磨了陈暖冬几个小时,小家伙才愿意离开妈妈身体里的小房子,如愿以偿,是个女孩,七斤六两,出来之后还没哭,让接生的女医生在她的小屁股上打了一巴掌才哭,声音可洪亮,一听这肺活量就足。   陈暖冬心想:"早点哭多好,非要挨一巴掌你才表现这么好。"   剪了脐带后,医生简单的给孩子清理了一下身体,就把她裹到了家属早就准备好的襁褓巾里,然后把孩子抱给了家属。   琪琪没想到刚出生的小婴儿能这么软这么小,像是全世界的美好都聚集在她怀中的襁褓里了,把她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心都要化了。   陈暖冬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又感动又伤心,感动的是她的小宝贝终于来到这个世界上和她见面了,伤心的是这小丫头真是一点也不像她啊,虽然现在只是一只小粉团,但明显能看出来她的五官轮廓都像极了顾望。   怎么能一点也不像呢?   紧接着陈暖冬又不死心地看了一眼孩子的脸型,然后彻底死心了,脸型像姑,尤其是那个玲珑圆润的小下巴,还带个美人沟,活脱脱缩小版的顾盼。   太欺负人了,这心真是死得透透的,甚至有点自闭。   琪琪也发现了这一点:"好像不太像你。"   陈暖冬轻叹了口气,挫败地说:"像爸爸。"   第54章   生完孩子后陈暖冬已经累到虚脱了, 浑身绵软无力, 眼皮似乎有千斤重,但就是不敢睡觉, 强撑着眼皮看护着自己的孩子, 尤其是在被推出产房后送往住院区的路上,绝对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生怕孩子丢了,直到被送进单人病房, 孩子也被放进了她身边的婴儿床里, 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 她才安心地舒了口气,但是在睡觉前还不忘了叮嘱她哥和琪琪姐:"你们一定要帮我看好她。"   等她哥答应了之后,她才放心地闭眼睡觉。   虽然很累,但是她这一觉睡得也不长, 不到三个小时就醒了, 因为听见孩子哭了,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她哥正小心翼翼地抱着他的小外甥女, 用尽千方百计地去哄她, 但是收效甚微,他小外甥女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该怎么哭还是怎么哭。   琪琪站在一边急得不行,但又怕吵着暖冬,压低了嗓门说道:"把孩子给我,肯定是你抱得她不舒服。"   陈凉夏语气坚决地回道:"不可能, 我都上网查了,孩子就是这么抱。"   琪琪也挺有理:"刚才人家睡得好好的,你非要去抱人家,一抱就哭了,不是因为你抱得不舒服还能是因为什么?"   陈凉夏没话说了,但就是不把孩子给琪琪,他还没抱够呢。   陈暖冬轻轻笑了一下,小声说道:"她肯定是饿了。"   陈凉夏和琪琪这才发现陈暖冬醒了,陈凉夏立即问道:"饿不饿?我给你订了月子餐,马上就送到了。"   陈暖冬点了点头,然后说:"把孩子给我吧,我喂她。"说着话,她就要从床上坐起来,琪琪立即过来扶她了,然后把病床的上半部分摇了起来,又在她的后背垫了个枕头。   陈凉夏把孩子抱给陈暖冬后就离开病房了,准备一家接一家的实地考察安市的各大月子中心,选出一家最靠谱的让他妹妹住进去坐月子。   陈暖冬没有喂奶的经验,第一次喂还需要有经验的护士指导,但是小家伙也是第一次进奶,刚开始不会吮吸,怎么都吸不出来,急得嗷嗷大哭,后来终于会了,吸得特别用劲儿,而且还又急又快,都能挺听见响,陈暖冬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宝贝女儿,哭笑不得地说:"你到底是真饿了还是怕有人给你抢啊?"   琪琪也笑了,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着孩子:"这小丫头一看就有福气。"   陈暖冬回道:"又白又胖,可不是有福么。"   琪琪继续说道:"你哥可喜欢她了,一从产房抱出来就一直盯着看,一边看还一边跟我显摆说他外甥女像他。"   哪里来的这股秘制自信?陈暖冬又无奈又想笑:"她连我都不像,还能像我哥?"   琪琪回道:"你还别说,这丫头的耳朵还真和你哥的耳朵一模一样,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就是一个大一个小。"   她哥的耳朵随她爸,白润有肉,耳廓挺耳垂饱,特别好看。陈暖冬赶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姑娘,还真是,和她哥的耳朵一模一样。   然后又自闭了,凭什么啊?怎么就没一点像我的地方?   陈暖冬气得不行:"你说这丫头是不是故意避开我了?跨辈遗传都没遗传到我。"   琪琪笑了:"要怪只能怪你的基因不够强大呗。"   陈暖冬叹了口气,忿忿不平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你以后要是当不了校花,就对不起的你这幅长相。"   琪琪的心很细,轻而易举地就捕捉到了这句话里的深层含义,犹豫了片刻,以一种开玩笑地语气试探性地询问:"看来爸爸是校草?"   陈暖冬沉默片刻,低声说道:"确实是校草。"   琪琪轻声追问:"报志愿前,你跟我说过你有男朋友,是他么?"   陈暖冬比较信任琪琪姐,而且她以前也曾跟她承认过自己谈恋爱的事儿,想骗她也骗不过去,犹豫了一会儿,小声回答:"是他。"说完又赶忙补充了一句,"但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你也别问,问了也没用。"   "行,我不问。"犹豫了一下,琪琪再次开口,"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只是为了生孩子么?为什么只有你自己,孩子的爸爸呢?"   陈暖冬沉默了,很长时间后,她才缓缓开口:"他跟我分手了。我妈改了我的志愿,我不想签志愿书,因为我不想去东辅上学,但是他想让我去东辅上学,还觉得我应该去东辅上学,应该出国,这才是我的人生,而且他还觉得他配不上我,跟他在一起只会耽误我的前途,然后就和我分手了。"   琪琪大概明白了她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生孩子了:"他以为他是为你好,其实是背叛了你,你那个时候应该很绝望吧。"   "我都绝望死了。"这件事儿已经成了她心中的一道过不去的坎儿,直到现在还能感受到当时的那股绝望,"我不想去东辅上大学,不想出国,我想自己策划自己的人生,我是个人,不是按部就班往前开的辆火车,但是我妈改了我的志愿,我真的崩溃了,感觉自己完全丧失了对人生的把控,我那个时候特别希望他可以救我。"   琪琪叹了口气:"他没有救你,直接把你推进了悬崖里。"   陈暖冬红着眼圈,又委屈又生气地说:"我恨死他了,他就是个自卑的混蛋。"   琪琪:"那你还要生孩子?"   "这是两回事儿。"陈暖冬回道,"我恨他是我恨他,但是这不影响我生孩子,我想要一个新的人生。"   虽然十八岁就敢生孩子真的太冲动,但琪琪也能理解她当时的选择:"你还爱他么?"   陈暖冬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爱啊。"说完,俯身在早就睡熟了的女儿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她很像他。"   琪琪忽然有点好奇孩子爸爸的长相:"你有他的照片么?我可以看吗?"   陈暖冬只有顾望上高中时的照片,是从安市一中校门口的光荣榜上照下来的,因为隔了一层玻璃窗,画面还有点模糊,给琪琪姐看看应该没什么,反正就是一张照片,而且这几年顾望也变了挺多,就算她看了照片以后走在大街上见了顾望也认不出来,于是就答应了:"在我手机相册里,密码是0608。"   琪琪很聪明:"孩子爸爸的生日?"   陈暖冬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琪琪轻轻地笑了一下,把陈暖冬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拿了过来,解开屏锁后,点进了相册,结果全是大肚子照,一天一张,看得她还有点害怕:"这肚子也太大了吧?"   陈暖冬回道:"光大么?还沉呢!"   琪琪由衷说道:"太受罪了,刚才光看你生孩子我都吓死了。"   陈暖冬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笑着说:"其实也还好吧,看到她的那一刻我真的觉得都值了。"   往上翻了大半天,琪琪终于从满屏的大肚照中看到了一张高中男生的学生照,虽然有点模糊,但难掩他立体硬朗的五官,确实帅,这长相绝对是校草级别的:"他是你们学校的么?"   陈暖冬回道:"不是,他比我大几岁。"   琪琪看了一眼陈暖冬怀里的孩子,又看了一眼照片:"父女俩真的像。"   陈暖冬叹了口气:"这小家伙也太偏心了,为什么和我一点也不像?"   "性别像你就行了,女儿招人疼。"琪琪话里有话地说,"你哥都那么喜欢她,爸妈一定也会喜欢的。"   这是陈暖冬最担心的地方:"能不跟他们说么?"   琪琪语重心长地回道:"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告诉爸妈,因为他们是你的父母,即使你再埋怨他们,他们也是给你生命的人,他们有权知道你的现状。现在你也当妈妈了,换个角度想,是不是就能理解了?你失踪的这几个月他们真的很担心你。"   "我理解不了我妈。"陈暖冬语气生硬地说道,"我怕她把我女儿送人,这种事儿她办得出来,没她办不出来得事儿。"   琪琪突然有点着急:"我知道你还在怨恨咱妈,但是她现在真的变了很多,以前的她爱面子,还固执,控制欲很强,但是现在的她再也不讲究这些虚的东西了,活得很真实。以前她也有自己的小圈子,那帮贵妇之间很喜欢攀比,不用我说你也应该能猜到你的出走能在那个圈子里激起多大的风浪了吧?后来她们的茶话会就再也不邀请咱妈了,但是咱妈不在乎了,她只在乎什么时候能找你,有次还哭着跟我说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回家,她就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她还说一定要跟你道歉,求你原谅,从你走了之后她就变了,我觉得是你的出走刺激到了她,让她开始反思自己了,人都会改过自新,更何况是想念女儿的母亲,她是真的很想你,也很后悔。"   陈暖冬沉默了,眼眶有点发酸。   她逃避父母,一方面是因为怨恨,另一方面却是因为愧疚,但她又没勇气正视自己的这份愧疚。   当时选择出走,她从来没考虑过父母的感受,只考虑到了自己的自由,这几个月,他们一定担心死了。   对于她而言,他们是不合格的父母,但对于父母而言,她也是不合格的女儿。   如果她的女儿有一天突然失踪了,她一定会急疯的,甚至会觉得世界都崩塌了。   良久后,陈暖冬才开口,小声说道:"我还是怕,等我做完月子再说吧。"   琪琪也只能点头答应。   陈暖冬舒了口气,然后看着自己的女儿说:"我会努力当个好妈妈,你也要努力当个听话的小宝宝。"   琪琪问道:"你给她起名字了么?"   陈暖冬点头:"起了,陈听劝。"   琪琪想了想:"听劝,挺好的。"   在医院里住了三天,第四天下午陈暖冬就出院了。陈凉夏在安市认识的有朋友,借了辆车来接他妹妹出院,然后直接把她送到了月子中心。   陈暖冬坐月子的这一个月里,琪琪一直留在安市照顾她,陈凉夏还有自己的公司,只能在工作的间隙安市西辅两地来回跑,每次回来都要给他的小外甥女带好多东西,不是穿的就是用的,陈暖冬每回都要说她哥,让他别再买了,孩子小长得快,买的太多会浪费。   但陈凉夏压根就不在乎这点钱,他就是想给他的小外甥女买,把她从头到家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吃的用的也必须是最好的,东西多到用不完,这才是公主该有的样。   他选的这家月子中心确实不错,一个月下来陈暖冬的元气几乎恢复的差不多了,而且还比刚生完孩子的时候胖了点,陈听劝更是被养得白白胖胖,怎么看怎么惹人喜欢。   做完月子后,陈凉夏就开车把她就回家了,但是当他把车开到陈暖冬原来住的那座老家属院门口的时候,却直接从马路上掠了过去。   陈暖冬还以为她哥记错地址了,赶忙说道:"到了呀。"   陈凉夏开着车,头也不回地说道:"不住那儿了,我们家小公主不能住那种破地方。"   琪琪解释道:"你哥看那地方环境不行,心疼你和孩子,又在前面的小区里重新租了一套,东西都已经给你搬过去了。"   其实她自己也没多少东西,就是给孩子准备的东西多:"奶粉和尿不湿别忘了就行。"   陈凉夏:"放心吧,忘不了。"   这是座刚建了没几年的高档小区,无论是房屋建设、小区绿化还是物业管理,都能全方位的碾压老家属院。小区内不让进车,陈凉夏直接把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场,下了车就是直通单元楼的电梯,租的房子在6楼,西户。   下了电梯后,陈凉夏走在最前面,琪琪抱着孩子和陈暖冬一起走在后面。陈凉夏拿钥匙开门前还回头看了他妹一眼。   陈暖冬觉得这一眼有点不同寻常,事实证明,她是对的,住进屋子里的那一刻她真的要感动哭了,她哥把整间客厅都布置成了少女心爆棚的粉红色,墙角还立了一棵粉红色树叶的装饰大树,树下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物,陈暖冬一眼就看到了她想了好几个月但是舍不得买的那辆高级婴儿车。   电视墙上粘了一圈五颜六色的小气球,中心是几个粉红色的心形大气球,气球上印着几个字:"欢迎小公主回家。"   陈暖冬真的是感动的不行不行,觉得她哥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刚想给她哥一个拥抱,结果扭头就看到她哥正抱着从琪琪怀里要来的陈听劝,低着头,特别特别温柔地看着他的外甥女:"小公主,回家啦。"   陈暖冬直接懵了,小公主竟然不是我???   琪琪也挺无奈:"你哥已经没救了。"   陈暖冬特别悲哀地心想:"是我没救了好么?我已经不是公主了!"叹了口气,她好奇地问道:"他这一段天天安市西辅两头跑,哪来的美国时间去租房子?还布置的这么少女心?"   琪琪垂着眼回道:"当然有帮手啊。"   陈暖冬僵住了,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这时主卧的房门打开了,她看到了她爸妈。   第55章   在找到自己妹妹之后, 陈凉夏最愁的不是她怀孕生孩子的事儿, 而是怎么跟爸妈交代她怀孕生孩子的事儿,如果直接说的话, 他们俩肯定接受不了, 毕竟暖冬现在才十九,不到法定结婚年龄就生了孩子, 还不知道孩子爸爸是谁,这对任何一对思女心切的父母来说都会是一遭极大的打击, 所以在向他们表明真相之前, 需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工作。   在陈听劝出生后的第四天, 陈凉夏才给家里通了视频,告诉父母暖冬找到了。   陈瑞铭和穆亚芳当场就哭了,又着急又激动地问他人在哪,他们现在就过去。   陈凉夏没有直接告诉他们暖冬在安市, 故意把语气放得很沉重, 声调缓慢地开口:"暖冬现在……情况不太好, 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陈瑞铭和穆亚芳一听见这话就被吓傻了, 这几个月里面他们每天都在祈祷女儿能够平平安安地回家, 千万不要出意外或者发生最坏的一种情况,宁可得不到消息也不愿意听到噩耗,现在听儿子说人找到了,还要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一下子就快承受不了了,陈瑞铭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根本不敢往下接着问,穆亚芳捂着嘴哭了好长时间才抖着嗓子问:"还、还在么?"   "在。"陈凉夏特别愧疚,而且还担心,生怕他爸妈忽然就晕过去了,但是还必须保持这种很沉重的情绪,这样才能形成心理反差,"但是情况不好……你们,等我回去再说吧,我马上就要上飞机了。"说完,他又长叹了口气。   "还在就行……还在就行……"穆亚芳和陈瑞铭也不管是多坏的情况了,只要女儿还活着就行,经历了几个月的思女折磨,他们现在已经没要求了,只要孩子还能回家就行。   陈凉夏是晚上八点到的家,穆亚芳和陈瑞铭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等他,连晚饭都没吃,也顾不上吃,一个比一个紧张,心里不停地发慌,惴惴不安难以自持,像是要即将奔赴刑场。   陈凉夏推开家门的那一刻,穆亚芳和陈瑞铭就像是被安了弹簧一样"蹭"的一下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急不可耐焦灼不安地盯着他看,但就是不敢说话,生怕自己问出什么不好的东西来。   陈凉夏赶紧朝着老两口走了过去,抱着他们的肩头安抚他们的情绪:"你们先坐,别着急,听我慢慢说。"   穆亚芳脾气本来就急,现在更急了,一边哭着一边说:"我怎么能不急?你让我怎么不着急?"   "你在着急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暖冬以后该怎么办?"等父母重新坐回沙发上后,陈凉夏才坐到侧面的短沙发上,双手交握,胳膊肘架在腿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爸妈,一字一句地说:"其实我这一段时间想了很多,我觉得我们以前对暖冬都太苛刻,或者说我们都太自私,才会导致了暖冬离家出走。"   这回着急的变成了陈瑞铭:"你先说说你妹妹怎么了?好不好?你让我们安个心!"   陈凉夏语气认真地解释道:"我现在就是为了让你们安心,让我安心,让暖冬回家后也安心,才会先跟你们说这些话。爸,妈,暖冬出走是有错,她还有更大的错,但我们才是导致她犯错的罪魁祸首,我们一直在以自以为对她好的方式去对她好,从来没考虑过她喜不喜欢,能不能接受,就好比我们明知道她不喜欢林季川,却一定要让她和林季川在一起,因为我们觉得林季川知根知底,把暖冬交给他我们放心,可是我们却从来没考虑过暖冬的意见,只考虑了自己的感受,这种爱太自私了,一直以来我们的爱对她来说是压力,是束缚,所以她才会逃走,如果我们不做出改变,她就算是回来了也还会再逃走。"   其实这几个月以来陈瑞铭和穆亚芳也对自己曾经的教育方式进行了许多反思,暖冬的出走对他们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同时也是个心灵上的刺激,陈凉夏刚才说的这番话也都是他们的心里话,只不过是没说出口而已,儿子说的没错,他们都对暖冬太自私了。   尤其是穆亚芳,自从接道女儿短信的那一刻,她就明白自己错了,而且是大彻大悟,可是已经晚了,女儿走了。在女儿消失的这段日子里,她每天都在想,只要她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她一定会跟她道歉,求她原谅,也一定会改掉自己对她的自私与苛刻,把她的人生还给她,她想飞就让她飞,自己只要当一张大网在下面守护着她就好。   长叹了口气,穆亚芳含着泪,声色嘶哑地说:"你要她愿意回来,我一定改。"   陈瑞铭跟着说道:"我也会改,我们都要改。"   陈凉夏观察了一下父母的神色,觉得情绪已经铺垫的差不多了,全家人现在也都达成了一致的观点——把暖冬的人生还给她,然后才慢慢步入正题:"你们记不记得,我们在东辅找暖冬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出租车司机,他看了暖冬的照片后说觉得这女孩眼熟,在东辅大新生报到那天他在校门口拉了一位女乘客跟她长得很像,后来问了暖冬的情况后又说不是,因为那位女乘客是个孕妇,老家是安市的,还是短头发,和暖冬的情况一点也不一样。"   陈瑞铭和穆亚芳不知道陈凉夏为什么要提起这段事儿,那个短头发的孕妇怎么可能是暖冬?但还是点了点头:"记得。"   陈凉夏深吸了口气:"那个女孩就是暖冬,她去了安市。"   陈瑞铭和穆亚芳一下子又急了:"到底怎么回事?"   陈凉夏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再铺垫铺垫情绪:"暖冬这几个月一直在安市,自己一个人,谁边也没人陪,我前几天去看她的时候,住的房子都快漏顶了,而且她现在的身体……"   陈瑞铭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颤声问道:"她身体怎么了?"   穆亚芳又哭了:"快说啊!"   "身体倒是挺好的……就是……"陈凉夏挠了挠头发,还没想好怎么把最关键的下一句说出口。   听了前半句话,陈瑞铭和穆亚芳刚舒了口气,紧接着又来了个转折,心情跌宕起伏简直像是做了过山车,现在他们真的什么都不求了,只要女儿能够平平安安的就好,别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再次深吸了口气,陈凉夏破罐破摔似地交代完了:"就是多了个孩子。"   陈瑞铭和穆亚芳双双一愣,像是没听清一样重复询问:"什么?什么什么?"   陈凉夏舔了舔发干的唇:"那个安市的孕妇,就是暖冬,她走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现在孩子已经生了,四月三号生的,女孩,挺好看的,可招人喜欢。"   经历了刚才的一系列心情起伏后,陈瑞铭和穆亚芳现在已经有能力承受这种事实了,只要孩子还活着,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已经达到他们的要求了,可是对于女儿已经生了孩子这种事儿,他们还是有点难以接受,毕竟她才十九岁啊,怎么能生孩子呢?以后可怎么办啊?   女儿出了这种事,最生气的莫过于父亲,陈瑞铭气得直拍茶几,震得整个桌子都在发颤:"谁的孩子?"   "不知道。"陈凉夏是真不知道,"暖冬不说,但肯定不是林季川的。"   穆亚芳眼前一阵阵发黑:"不会是、不会是被……"后面的话她不敢说了。   陈凉夏摇头:"应该不是,她知道孩子爸爸是谁,就是不说。"   "怎么会这样呢?"穆亚芳依旧难以置信,"为什么会这样?"   陈瑞铭则是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陈凉夏劝道:"我刚才已经说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也就别再纠结过去的事儿了,谁都有错,我们错的更多,如果不是我们一直在逼迫暖冬,她或许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所以我们没有资格去谴责她,更没资格责怪她,我们只能尽全力去弥补她,现在孩子已经生了,她很爱她的孩子,从她宁愿放弃我们也要去生孩子就能看出来,所以我们只能接受,不然就是把她往死里逼。"   陈瑞铭和穆亚芳都沉默了,虽然还是没法接受女儿已经生了孩子的事实,但是儿子说的没错,不接受就是把暖冬往死里逼,他们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了,不想再失去她第二次了。   良久后,陈瑞铭长叹了口气,看着自己儿子问:"女孩?"   陈凉夏一看他爸这态度就知道他已经想通了,赶紧回道:"恩,女孩,跟我可像。"   为了女儿能回家,穆亚芳也妥协了,接受了现实:"现在你妹妹和孩子在哪呢?身边有人照顾么?"   陈凉夏:"在月子中心,放心吧,琪琪在呢。"   穆亚芳信任琪琪,略感安心,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忽然问了句:"有孩子照片么?"   "有。"陈凉夏赶忙拿出了手机,他这几天给他小外甥女照了好多照片,一点开相册压根就不用往上翻,全是陈听劝,各个角度的陈听劝。   穆亚芳离他近,接过了手机,和陈瑞铭一起看,毕竟是亲外孙女,血脉相连,刚才心里再有疙瘩现在一看照片也化开了。   这小胖丫头,确实怪好看,粉粉嫩嫩的,一看就招人疼,但就是不像暖冬,陈瑞铭虽然快五十了,但记性还不错,总觉得这五官他有点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穆亚芳看了几张照片后,抬头看着她儿子,说:"哪像你了,一点也不像。"   陈凉夏还不乐意了,指着自己的耳朵说:"怎么不像?你看看耳朵,她耳朵跟我一模一样。"   陈瑞铭听完这话赶紧看了看胖丫头的耳朵,就是,一模一样,他儿子的耳朵就随他,现在外孙女的耳朵和他儿子的一模一样,那还是随他这个姥爷啊,突然还有点自豪:"就是一样,一看就是我们老陈家的孩子。"   穆亚芳没理会这父子俩的自我高兴,而是说道:"孩子八字是什么?给我,我去找大.师起个名字。"   "名字早就起好了。"陈凉夏笑着说道,"陈听劝。"   穆亚芳比较迷信,觉得起名不按八字不吉利,凉夏和暖冬这两个名字全是她找大师起的,又吉利又好听,所以她有点不满意"陈听劝"这名字,但陈瑞铭可开心,因为孩子姓陈,跟姥爷姓了:"不错不错,听劝,寓意挺好的。"   ……   在得知了女儿的现状后,陈瑞铭和穆亚芳本来是想立即动身去安市,但是陈凉夏却劝他俩别着急,因为他还没跟暖冬那边沟通好,咱们是已经接纳了暖冬和孩子,但是暖冬那边原不原谅咱们还是回事儿呢。   虽然这话让人心里难受,但是穆亚芳和陈瑞铭也知道儿子是对的,女儿愿不愿意原谅他们还是回事儿呢。   于是陈凉夏又重新展开了一场新的策划方案——布置房子,接小公主回家,给暖冬一个惊喜。   由于陈瑞铭和陈凉夏平时比较忙,所以他们两个主要负责出策划、买东西,穆亚芳早早就到了安市,和琪琪一起实施具体方案,其实这一个月里她特别想去月子中心看看女儿,有一次甚至都去到她房间门口了,但是又怕自己这样做会破坏计划,更怕暖冬不原谅她,只好含泪强忍着回家了。   去暖冬曾经住过的旧家属院帮她收拾东西的时候,穆亚芳直接心疼哭了,这什么地方呀,连个暖气都没有,她女儿竟然在这种破地方住了八个月,还怀着孩子,想想她就难受,觉得自己对不起她,亏欠她太多。   好不容易挨到了暖冬出月子,穆亚芳却有点紧张了,等待陈凉夏接暖冬和孩子回家的时候,她甚至紧张到坐立不安,一会儿在客厅里转一圈,一会儿又是一圈,转得陈瑞铭头晕:"你安心坐一回儿,马上就到家了。"   穆亚芳安不下心,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的那一刻,她就像是要躲避审判一样赶忙拉着陈瑞铭躲进了卧室,听到房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她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陈瑞铭知道她紧张什么,伸手拍了拍自己老婆的肩膀,温声安慰道:"她是我们的女儿,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不会不认我们的,而且我们的暖冬也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们都还是一家人。"   事到如今,也只能面对现实了,穆亚芳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陈暖冬没想到她哥会给她和孩子准备惊喜,更没想到自己的爸妈也参与到了这场惊喜中,看到他们的那一刻她的视线就模糊了,内心害怕、愧疚,却又感动,那一刻她就知道,他们原谅她了,也接受了她的孩子。   她也原谅他们了。   八个月没见,其实她也想家人。   陈瑞铭和穆亚芳的眼眶都红了,站在卧室门口,一脸期待地看着女儿,但是陈暖冬就是不敢走过去,没勇气,琪琪小声提醒了一句:"过去吧,爸妈等着你呢。"   陈暖冬吸了吸发酸的鼻子,低着头,像是个犯了错误的小孩一样缓缓地朝自己爸妈走了过去,走到他们身边后,还是不敢抬头,囔着鼻子喊了声:"爸,妈。"   穆亚芳一下子就把她抱惊了怀里,嚎啕大哭,不停地跟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妈错了,对不起……"   陈暖冬也哭了,抱着她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陈瑞铭站在旁边不停地抹眼泪。   过了好长时间,重新团聚后的一家人的情绪才缓缓平复,琪琪很有眼色,也很会来事儿,赶忙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道:"爸,妈,你们不来看看外孙女么?都一个月了,你们还没抱过她呢,这姥姥姥爷当的不合格啊。"   陈瑞铭和穆亚芳一听这话就不再管还在抽抽搭搭掉眼泪的陈暖冬了,二话不说立即朝着抱着外孙女的陈凉夏走了过去,陈瑞铭生怕自己抱不上外孙女,还加了助跑,抢先自己老婆一步跑到了外孙女身边,从陈凉夏怀里把她接到了自己怀中。   这给穆亚芳气得直瞪他。   今天满月,陈暖冬特意给小听劝选了件浅粉色的衣服,上面缀满了红色的小草莓,看起来超级可爱,再加上陈听劝本来就长得白胖粉嫩,和面娃娃一样,瞬间就虏获了姥姥和姥爷的心,陈瑞铭觉得自己这颗将近半百的心瞬间就被他外孙女填满了。   穆亚芳虽然没抱到孩子,但那颗对孩子好的心并没有停止,反而在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又被激发出了数倍的喜爱,赶忙去沙发上翻自己的包,从里面找出了一个红色的方盒子,打开后拿出了一只纯金打的长命锁和一对带铃铛的小金镯,快步回到了陈瑞铭身边,一边晃着手镯上的小铃铛一边柔声细语地对她外孙女说:"姥姥给你打的小手镯和长命锁,喜不喜欢呀?"   小孩都喜欢带响的东西,"叮叮当当"的铃声瞬间就把陈听劝逗笑了,一咧嘴脸上还露出两个小酒窝。   穆亚芳舒了口气,这一对小酒窝倒是随了暖冬,这可算是找到一点和她女儿像的地方了。   陈瑞铭一看外孙女先被自己老婆逗笑了,有点不服气:"听劝啊,姥姥送你的东西都太小,姥爷要送你个大礼,肯定比你姥姥的好!"   穆娅芳知道他要送什么,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就你能!"   全家人都笑了,陈凉夏还跟着起了个哄:"爸,你这光说不行啊,空口无凭,先说说什么大礼,你要拿出石锤,我们才信。"   陈瑞铭不屑地哼了一声,特别傲娇地对陈凉夏说:"你去书房,把桌子上那份合同给我拿过来。"   "儿臣领旨!"陈凉夏立即按照他爸的要求去了书房,等他拿着合同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时候,一脸羡慕嫉妒恨,"爸,你也太偏心了吧?"   陈瑞铭还急了:"我怎么偏心了?"   陈凉夏叹了口气:"行行行您没偏心,您真是一点也没偏心。"   陈瑞铭:"把合同给你妹妹,让她帮我外孙女保管着。"   陈暖冬接过合同一看,竟然是股份赠予书。   陈凉夏笑着说:"这可是云转网的股份,你知道云转网吧,咱们家集团投资的,这才刚上线不到一个月,用户注册量就破五十万了,而且还是完全无推广的情况下,交易额二十天破了百万,咱爸预测等正式开始大规模推广后,这项目肯定要爆,直接以集团的名义加投了四千万,又以个人名义投了一千万,现在正安集团的持股比例百分之三十,咱爸自己百分之五,咱爸把他手里的百分之五全给听劝了。"   陈暖冬听完后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难过,感动的是她爸对听劝这么好,难过的是她现在已经全方面的被陈听劝这个小丫头碾压了。   她不仅被这小丫头夺走了公主的名号,还没这小丫头有钱,百分之五呢,算是大股东了,她爹还云转创始人,以后她只会更有钱。   最关键的是,她才刚满一个月啊!   凭什么?这不是欺负人么?   紧接着,陈暖冬又认真想了想,悲哀地发现,自己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比陈听劝有钱了,以后想发达,应该只能走……母凭女贵的路线了。   第56章   做完月子后, 陈暖冬就跟着家人回西辅了。常言道好事不出门, 坏事传千里,陈家大女儿十九岁未婚生女还不知道孩子爸爸身份这种事儿很快就在西辅上流社会的交际圈里传开了, 按照这个圈子的标准, 这件事绝对是一件典型的家族丑闻,林家更是直接与陈家断交了。   但是穆亚芳已经完全不在乎外人的眼光了, 反正嘴长在别人身上,她也管不了, 随她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一家之主陈瑞铭就更不在乎这些家长里短的传闻了, 天天忙得都没时间抱外孙女, 哪有功夫管这种闲事。   这个家已经将近二十年没有小孩了,陈听劝的到来无异于为这个家添上了一重新的活力,陈瑞铭和穆亚芳真是特别喜欢小外孙女,对她的宠爱程度已经远远超越了对一双儿女的宠爱。   陈暖冬年纪还小, 而且又是刚回家, 父母对她还是有那么点亲情可言的, 最惨的就是陈凉夏, 现在陈瑞铭和穆亚芳对他完全是一种放任自如的状态, 而且他和琪琪结婚的日子也已经定下来了,穆亚芳对他真的是没什么好操心得了,干脆就撒手不管了。   原来穆亚芳对房间的整洁度有着极高的要求,见不得家里有一点乱的地方,一看到有收拾不到位的地方就赶紧让阿姨重新收拾,或者干脆自己动手收拾, 现在家里有了小孩,到处放着孩子用的玩的东西,她这种强迫症突然就好了,甚至越看越顺眼。   有一天陈暖冬睡完午觉下楼,然后就看见她妈坐在沙发上哭,小小的陈听劝躺在她旁边的婴儿车里睡得正香,婴儿车上挂着的安抚玩具还在缓缓地转悠着,所以穆亚芳还不敢大声地哭,怕吵醒外孙女,只能捂着嘴偷偷抹眼泪。   陈暖冬还以为她妈是因为发愁她以后该怎么办难受,赶紧走到了她妈身边,搂着她妈的肩膀温声劝道:"好了,你别胡思乱想了,我不是都已经要去复读了么?明年就重新高考,这次我肯定不逃学了。"   穆亚芳吸了吸鼻子,直接回了句:"谁操心你了,我是在想以后我们听劝要是嫁人了怎么办?再嫁个外地的,我一年都见不到她几次面,万一她嫁的人不好又欺负她怎么办?"   陈暖冬直接懵了,我一个当妈的都还不操心这事儿呢……再说了这都是多少年后的事儿了?同时又有点自闭,怎么生了孩子后家庭地位还直线下降了?她妈竟然都不管她了?   原来她觉得她妈管她管得太严,想要自由,现在终于没人管她了,陈暖冬又有点感觉自己被抛弃了,没人疼又没人爱,像是地里的一颗小白菜。   陈瑞铭对小外孙女的喜爱程度,不亚于穆亚芳,陈听劝百天的时候他本来是想包下西辅市最豪华的酒店给小外孙女大办一场宴席,让所有人都看看他有多心疼这个孩子,也让他们都知道,听劝绝对不是他们家的耻辱,而是心头宝。   但是却被穆亚芳阻拦下来了,她不想让暖冬和听劝抛头露面,不是因为怕丢人,而是想保护她们——孩子百天这种场合缺少了孩子父亲,肯定会有嘴碎的人说闲话,说不定还会有人在看到了孩子长相后瞎猜孩子爸爸是谁,这样会让暖冬很难堪。   陈瑞铭听后觉得妻子的顾虑不无道理,只好放弃了这个计划,但还是在家里举行了一场小型宴会,请的都是一些至亲好友,其中就包括陈暖冬的爷爷奶奶还有叔叔婶婶。   陈瑞铭的弟弟名叫陈瑞铎,也有自己的企业,但是没有哥哥的正安集团做的那么大那么好。虽然是一母同胎的兄弟,陈瑞铎年轻的时候却比陈瑞铭更帅气也一些,性格却没有哥哥稳重,偶尔办事比较冲动,还很花心,喜欢到处沾花惹草,这种花花公子的性格一直从他年轻带到了现在。   他和他的现任妻子王汀兰是二婚,第一任妻子是陈老爷子和陈老太太精心为他挑选得一位大户人家的女儿,长得漂亮性格还温柔大气,本以为这种性格的姑娘能收着他的心,没想到结婚没到一年就发生了小三逼宫上位事件,小三就是王汀兰,当时刚出道的一位小明星,长得是漂亮,但家世、性格还有学历都不讨陈老爷子和陈老太太喜欢,更别说又是小三上位,能进陈家门完全是因为有孩子了,结果生的还是个女孩,这在向来重男轻女的老两口眼中又是个败笔。   但是陈瑞铎和王汀兰却极其宠爱这个女儿,从小就把她惯得没边没样,按照穆亚芳的话来说就是——不懂规矩。   陈涵涵确实是个不怎么懂规矩的姑娘,上学读书不怎么样,混社会交狐朋狗友的本事却炉火纯青,在学校完全不把老师和校长放在眼里,仗着自己家有权有势就为所欲为,甚至还干出来过校园霸凌这种事,带着一群小太妹把校草女朋友堵进了女厕所殴打,还扒光了人家衣服拍裸.照,原因只不过是因为她喜欢校草,而校草喜欢这个女孩。   这事儿性质太过恶劣,当时在学校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女孩的家长甚至已经报了警,但是全被陈涵涵的爸也就是陈瑞铎压了下去,最后又给了受害女孩家一笔钱,让她转学了。   陈涵涵则继续留在原学校上学,什么处罚都没有。   穆亚芳当时听说了这事后都快气坏了,甚至都忘了顾及仪态,直接指着陈暖冬的鼻子警告:"你要是敢办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我就亲手打死你。"   当时陈暖冬可委屈了,感觉自己特别无辜,什么都没干就挨了一顿骂,好像她才是始作俑者一样,陈涵涵什么都干了却什么事都没有。   以此类推的事从小到大有很多,陈涵涵虽然比陈暖冬小,但却是穆亚芳教育女儿的反面教材,所以陈暖冬一直不喜欢陈涵涵,但不是只因为她妈把陈涵涵当反面教材教育她,更是因为她觉得陈涵涵品行不好,太疯了,和她不是一路人,所以她去年参加完高考后压根就没考虑过把自己的书留给陈涵涵,而是全部留给了和她一样大的顾盼,就为这事她还得罪了她婶婶,因为人家还亲自上门问她要书和资料了,她眼也不眨的就回答卖了,然后就被她婶婶好一通抱怨,指责她不关心自己妹妹。   陈暖冬内心毫无愧疚,因为陈涵涵也没关心过她,甚至经常和她对着干,所以她肯定要把书留给对她好的顾盼。   但如果陈暖冬真的把书都留给了陈涵涵,陈涵涵也不会要,因为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陈暖冬。   她只比陈暖冬小了三岁,从小到大身边的所有亲戚朋友都在拿她和陈暖冬作比较,但是她却永远比不过陈暖冬,她没陈暖冬身材好,没她长得漂亮,还没她学习好,更没她会的东西多。   在喜欢校草之前,她还喜欢过林季川,但是林季川眼里却只有陈暖冬。   所有人都觉得她不如陈暖冬,是小三生出来的陈家的败笔,但是她没想到,陈暖冬竟然能干出来离家出走又未婚生子这么丢人的事儿,真是不要脸啊,伯伯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还敢给爸都不知道是谁的小东西办百日宴,真是不怕丢人。   她今天就是来看陈暖冬的笑话的。   刚满百天的陈听劝特别爱笑,只要别人稍一逗她就兴奋地挥胳膊蹬腿,一笑起来脸上露出两个和妈妈一样的小酒窝,乌溜溜的大眼水汪汪的亮,像是藏了星星,谁看谁都喜欢。   客厅被布置成了宴会大厅,婴儿床放在宴会厅的最前方,谁来了都要先去看看孩子,陈暖冬一直站在婴儿床旁边,寸步不离自己的孩子。   陈涵涵来了之后按照她妈在路上千叮咛万嘱咐的那样先去给爷爷奶奶打了声招呼,虽然她很不想搭理这两个瞧不起她和她妈的老东西,但是她还想讨他们欢心,所以面子工作还是要做足的,然后就去看小孩了,朝着婴儿床走的时候,她的脚步无比轻快,扬眉吐气的感觉,从来没这么开心过,甚至产生了一股优越感,觉得自己比陈暖冬高出了一等,因为她就是个不知羞耻的贱货。   陈暖冬看到陈涵涵的那一刻眉头就蹙了起来,她是真不喜欢陈涵涵,也明白她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但是人家是以参加听劝百日宴的理由来的,还能赶她走么?只能笑脸相迎。   陈涵涵走到婴儿床后先朝着床里看了一眼,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又看向了陈暖冬:"这小东西就是你生的?"   陈涵涵今天穿了件黑色吊带机车裙,脚上是铆钉尖头高跟鞋,头上扎了根高马尾,脸上化了一副黑暗系的烟熏妆,明明才十五,打扮的却跟二十五六的一样,浓浓的黑眼影再加上她满含轻蔑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像个社会小太妹。   陈暖冬突然就理解了她妈以前为什么要管她那么严了,也明白了她妈总是用陈涵涵当反面教材警告她的原因了,如果陈听劝现在能听懂她的话,她一定也会指着她的鼻子警告她——以后你要是敢打扮成这样,就别怪当妈的无情!   陈涵涵见陈暖冬没理她,争强好胜的心理就被激起来了,冷笑了一下,继续冷嘲热讽:"她爸呢?怎么没来呀?这日子不该缺席啊。"   陈暖冬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却没有吆五喝六地爆发,过去八个月在安市的经历磨练了她的脾气和性格,让她成熟了很多,面不改色地看着陈涵涵,轻飘飘地说道:"不该缺席的缺席了,该缺席的却偏来,你说人怎么就这么奇怪啊?"   陈涵涵被她这句话噎住了,明知道是在说她上杆子倒贴,不该出现,但人家也没明说,她也没办法反驳,憋得生闷气,目光一瞥,又落进了婴儿车里。   小东西倒是长得白白胖胖。   陈涵涵忽然就知道该怎么回了,冷笑了一下:"我是她小姨,你说我应不应该来?"说着就朝着婴儿车伸出了右手。   她的指甲上涂得是黑色的指甲油,还占了美甲专用的亮钻,手指尖看着又长又尖,陈暖冬吓了一跳,直接把她的手推开了。   陈涵涵没想到陈暖冬敢这么对她,大小姐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狠狠地瞪着陈暖冬,也不顾忌客厅里有多少人,特别大声地骂道:"我艹你傻逼吧,我摸摸她怎么了?连爸是谁都不知道的小孩有这么金贵么?还不能摸了?"   陈听劝原本正在躺小床里玩,一下子就被陈涵涵的吼声吓哭了,陈暖冬心疼的不行,赶紧把她从小床里抱了出来,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小身体一边温声细语地哄:"好了好了啊,不哭了啊,妈妈在妈妈在。"   陈涵涵的这通脾气吸引了宴会厅里所有宾客的目光,陈凉夏原本正和他爸妈一起招待客人,听见陈涵涵的话后脸色立即沉了下去,而且他的小外甥女还被吓哭了,脾气就上来了,也不管客人了,大步朝着陈涵涵走了过去,还没到她面前呢就冷声启唇:"陈涵涵你再把刚才的话给我说一遍。"   陈涵涵有点怵陈凉夏,从小就怵,因为知道爷爷奶奶偏心他,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想服输,不然太没面子,怀抱双臂,硬着头皮瞪着陈凉夏:"怎么你还想打我啊?你打一个试试?"   陈凉夏是真的想抽她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王汀兰突然跑到了陈涵涵身边,抱着她的肩头将自己女儿护在了怀里,一脸警惕地看着陈凉夏:"怎么你还真想打你妹妹?"   我就没她这么不懂事的妹妹。陈凉夏从小就不喜欢陈涵涵,这姑娘就是被惯坏了,太疯太作,而且还自以为是,要不是看在都是姓陈的份上,他早就开始教她做人了。   深吸了口气,陈凉夏面不改色地盯着王汀兰,毫不留情地警告:"以后要是敢再让我听见从她嘴里说出来让我妹妹不高兴的话,我直接抽她,抽到她会说人话为止。"   陈涵涵就像是真的被吓到了一样,突然开始哇哇大哭,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一哭她妈就心疼她,不管她犯了什么错她妈都会无条件的包庇她。   王汀兰一看宝贝女儿哭了就着急了,感觉自己女儿被欺负了,直接当着众多宾客的面如同泼妇骂街一样扯着嗓子冲着陈凉夏吼道:"我们涵涵到底怎么就得罪你了?就因为说了句实话?好哇,你们家人厉害呀,实话还不让说了?不想然别人说就别干丢人的事,干了就别怕别人说,当了□□就别立贞节牌坊!"为了和宝贝女儿同仇敌忾,王汀兰故意看了一眼抱着孩子的陈暖冬,"陈家的脸全让她一个人丢完了!"   有其母必有其女,这对母女完全是一个德行,陈凉夏气得浑身发抖,他什么都能忍,就是不能忍别人欺负她妹妹,而且还当众骂他妹妹是□□,抬手就要去抽王汀兰。   王汀兰是一点也不怕,仗着自己是长辈,不屑地说道:"怎么?你还敢打我……啊!"   话还没说完,她的脸上就狠狠地挨了一下,打她的不是陈凉夏,是穆亚芳。   "他不能打,我能。"穆亚芳面色铁青地盯着王汀兰,"这回打你打地轻,下次再让我听见你侮辱我女儿,我就扇烂你的脸。"   比起当众被打的耻辱,王汀兰更震惊的是穆亚芳竟然会动手打人,她印象中的大嫂向来是端庄自持的,再生气也会为了身份和面子忍耐,绝对不会做出和别人撕破脸的事儿,就算是和人撕破脸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   陈涵涵看到她妈挨打了,抬起手就要去抽穆亚芳,但是就在她落手的那一刻却被禁锢住了手腕,紧接着自己脸上也挨了一巴掌。   打她的是琪琪:"打你这一巴掌,是为了教训你不尊敬长辈!"   王汀兰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了,突然特别委屈,感觉自己孤儿寡母的被这家人联手欺负了,歇斯底里地冲着陈瑞铎吼道:"你就是个缩头乌龟,眼睁睁看着你老婆孩子被人欺负吧!"   陈瑞铎一直躲得远远的不愿意加入战场,就是觉得这母女俩太丢人,也不看看什么场合,怎么什么话都敢说?活该人家打你。   在去找老婆之前,陈瑞铎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爸妈的脸色,老两口的脸色都不是很好,明显是被气坏了,赶忙朝着王汀兰走了过去,低声催促道:"走走走,回家!"   王汀兰不可思议,气急败坏:"你老婆孩子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竟然让我们回家?"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陈瑞铎突然就发怒了,怒不可遏地冲着王汀兰吼道:"我让你回家你就跟我回家!"   丈夫的怒意震慑到了王汀兰,不敢再说话了,虽然不甘心,但还是乖乖地带着女儿跟着丈夫走了。   这一家三口这么一闹,其余的宾客也不好意思再继续留下来了,也都找了借口陆陆续续离开了,好好地一个百日宴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陈瑞铭也挺生气,但爸妈都在,他是长子,又是一家之主,不能轻易发火,同时又觉得对不起女儿和外孙女,没给她们开个完美的百日宴,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陈暖冬很感激家人刚才为了她和听劝挺身而出,也理解她爸,立即抱着陈听劝去了他身边:"爸,听劝一直哭,我哄不了,你帮我哄哄她吧。"   陈瑞铭心里有点难受,小心翼翼地把外孙女接到了自己的臂弯里,轻轻哄了一会儿,小听劝果然就不哭了。   因为爷爷奶奶在,陈暖冬一直没敢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站在他们面前,老老实实地等着挨训,虽然家里人都没说,但她知道,她让陈家丢人了,爷爷奶奶肯定是生气的。   但是老两口却没谴责她。   陈老太太说话一向直接:"陈家的脸早在十几年前就被王汀兰那个女人丢完了,你也别觉得自己丢人了,没什么可丢得了,坐吧。"陈家老两口虽然重男轻女,但对小辈都是宠爱的,只不过是更宠爱孙子而已,他们俩不喜欢陈涵涵的原因压根不是因为她是个女孩,而是因为她和她那个妈一样,品行不端不懂规矩。   陈暖冬诧异不已地看着她奶奶。   陈老太太没再说什么,而是朝着陈瑞铭伸出了双手:"把孩子给我抱抱。"   陈瑞铭赶紧把小听劝抱给了他妈。   陈听劝这孩子不认生,只要抱她的人温柔,就不会哭。   陈老太太眉目慈祥地盯孩子着看了一会儿,柔声道:"这孩子呀,有福。"   这时陈老爷子也开口了:"让我也抱抱。"等把孩子抱进怀里之后,老爷子又笑着说了句,"可不轻啊。"   陈暖冬有点不好意思:"胖……"   老爷子回道:"小孩,胖点好。"   随后陈老太太抬头看着陈暖冬,语气严肃地道:"既然孩子已经生了,姓了陈,就是陈家的人,谁的种陈家可以不管,但是陈家不能不管你和孩子,孩子现在还小,没什么可让我操心的,你就不一样了,我们陈家再丢人,也不能有个连大学都没上过的孙女。"   穆亚芳维护女儿,赶忙说道:"妈,暖冬已经要去复读了,明年就重新参加高考。"   陈老太太向来耿直,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冷眼瞧着穆亚芳:"要不是因为你这个妈,孩子也不用重新参加高考。"   穆亚芳有些难堪,陈暖冬见状立即说道:"奶奶你放心吧,我明年一定会去上大学。"   陈老太太点了点头:"这回想考什么大学就考什么大学吧,孩子有人帮你养,就算没人愿意帮你养,我这个老太太也愿意帮你养,别有什么后顾之忧,好好地考个大学,你才十九,做什么事儿都还来得及。"   第57章   陈听劝刚一满百天, 陈暖冬就开始了自己的复读之路。   因为孩子太小, 又还没断奶,根本离不开妈妈, 所以陈暖冬不能像其他的复读生一样去专门的复读学校复读, 而是请了全科老师来家里给她上课,每天上课的时候, 最经常发生的一件事儿就是正上着课孩子哭了,她只好暂时停止上课去给孩子喂奶, 把孩子哄好之后再继续回来上课。   时隔一年多才去复读, 中间还生了个孩子, 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学过的东西陈暖冬几乎忘得差不多了,想要再拾起来着实有点费劲儿,只能下双倍的努力去弥补,肯定要比第一次备战高考的时候还要拼命才行, 所以她每天晚上都会学到半夜一两点钟才睡觉, 但是脑袋刚挨着枕头没多久陈听劝就哭了, 她只能再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去给孩子喂奶, 喂完奶还不能直接睡, 要把孩子竖着抱在怀里轻轻地拍她的后背,等她打完奶嗝才能放心睡觉,不然孩子半夜会吐奶。   有一天晚上实在是太累,她睡得有点沉,压根就没听见孩子哭,最后还是半夜起床去卫生间的穆亚芳听到了外孙女的哭声, 才赶紧去敲女儿的房门,陈暖冬这才醒。   那天晚上陈听劝的嗓子都哭哑了,陈暖冬自责地不行,感觉自己这妈当的一点也不合格。   其实穆亚芳也挺心疼自己女儿,又要复读又要带孩子确实不容易,所以她压根就没有给她任何压力,还经常开导她,但是陈暖冬已经不是个小孩了,脱离家庭在社会上独立了一年,她太明白学历对一个成年人来说有多重要了。虽然她妈经常跟她说别有压力,到时候走个过场把档案投出去就行,家里能找人给她托关系,让她去个好大学肯定没问题,但是她却不想依靠着家里的资源走捷径,因为她已经当了妈妈,必须要身体力行的给孩子树立榜样才行,现在陈听劝还小,什么都不懂,但是她总会长大,到时候她就可以很自豪的告诉她,你妈当年考大学的时候有多努力。   复读三个月,陈暖冬瘦了十斤,月子里养出的几斤肉全瘦回去了,就这还是她妈每天好吃好喝照顾着的情况下。   穆亚芳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怕女儿把身体累坏,她就跟她商量能不能提前给陈听劝断奶,奶粉代替母乳,这样她就能替她照顾孩子了,晚上没有孩子的打扰,她也能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   陈暖冬听后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她妈的这个建议,她必须要坚持母乳喂养,因为母乳对孩子好,所以才不想让孩子喝奶粉。   复读的日子虽然又艰苦又累,但是却不枯燥,因为陈听劝在一天天长大,每天都能给她带来新的惊喜,比如她第一次会坐、第一次会爬、第一次会走路、长第一颗小乳牙,还有七个月大的时候,第一次喊"妈"。   听见那一声"妈"的时候陈暖冬直接哭了,感动得不行不行,觉得她的小听劝绝对是上天派来她身边的小天使。   然而她的小天使却不是一个毫无底线的亲妈舔狗,拆她台的时候也拆地毫不留情。   那还是陈听劝刚满一岁的时候,陈暖冬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周梦然在沈阳上大学,为了给陈听劝过生日,特意请了几天假回了西辅。   陈暖冬在安市的那几个月一直没有联系周梦然,直到跟着家人回了西辅,她才给她打了通电话。那几个月周梦然也很担心她,一接到她的电话就哭了,一边哭还一边抱怨她没良心,迟早要满脸皱纹头发掉光。   陈暖冬又是感动又是自责,眼眶也湿了,两位小姐妹对着电话哭了好久,陈暖冬才跟周梦然说她当妈了,这给周梦然震惊的都顾不上擦鼻涕了,不停地在电话里:"卧槽!卧槽!卧槽!"   陈暖冬的耳朵都快被这一连串"卧槽"震聋了:"行了行了,你别'卧槽'了,你注意点用词,我还喂奶呢,容易影响我奶源,会带坏我们小听劝。"   周梦然又回了句:"卧槽……"   挂了电话,周梦然就去跟导员请了假,买了当天的飞机票回了西辅,着急去看自己的干女儿。   那天晚上周梦然直接住在了陈暖冬家,两人躺在一个被窝里几乎没睡觉,絮絮叨叨地说了一晚上的话,期间陈听劝还醒了一次,陈暖冬把孩子抱到怀里后直接把睡衣撩了上去,大大方方地给她喂奶。   周梦然当场就震惊了,不是震惊她姐们儿当着她面喂奶,而是:"我日,你他妈巨.乳。"   陈暖冬还给她抛了个电眼:"性感吧。"   "你以前胸也不大啊。"周梦然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胸,用力往中间聚了聚,低头看了一眼,"要不,我也去生个孩子?"   陈暖冬非常无情地回了句:"跟谁啊。"   "你他妈……"周梦然气得不行不行,"莫欺少年单身,总有我脱单的时候。"   陈暖冬:"没事,脱不了单也没关系,以后我们陈听劝养你,然后继承你的家产。"   "她,继承我的家产?她看的上我的那点家产么?"周梦然一本正经地说,"此时此刻,这房间里的三个人,十九岁的你,十九岁的我,还有不到两个月的陈听劝,就她最小,就她最有钱,云转网大股东,她以后能看上我那点家产?"   陈暖冬:"哎呦你看你,一分钱也是钱,只要给我们,我们都要,我们不嫌贫爱富。"   "你是魔鬼么?"周梦然白了她一眼,然后也不跟她开玩笑了,认真地说,"你真不打算跟顾望说了?"说完,她又叹了口气,"虽然我还是看不上他,但是陈听劝总不能没有爸爸,你也需要依靠。"   陈暖冬赌气地说:"孩子又不是他生的,凭什么跟他说啊?跟他说了他就能替我熬夜喂奶了?"   周梦然非常实在地回了句:"你自己也生不出来啊。"   "那我也不跟他说。"陈暖冬回道,"谁让他跟我分手呢?他就是个自卑的混蛋。"   周梦然有点担心:"你想,云转现在才刚上线势头就那么好,以后发展只会更好,都说男人有钱了就变坏,你就不怕他以后不认你们母女俩了?"   "不怕。"陈暖冬回道,"如果他真的会变坏,就算我现在告诉他了也没用,他迟早都会变坏。"   周梦然觉得有道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说?总不可能一辈子不说吧。"   陈暖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他说合适,但肯定不是现在,因为她还没原谅他呢,而且他们两个无论是物质条件还是性格脾气上依旧不够成熟,现在又有了孩子,重新在一起的话分歧只会更多,她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叹了口气,她低声回答:"再说吧。"   周梦然也叹了口气,没再续这个话题,等陈听劝睡着之后,两个人又聊了点别的,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这是陈暖冬和周梦然的第一次重聚,之后每到放假周梦然都会来看看陈暖冬和她干女儿,在陈听劝一岁的时候她又从东北回来了,这次不光给陈听劝带了礼物,还给陈暖冬带了礼物。   周梦然现在大二,即将大三,正学化妆,买化妆品的时候也给陈暖冬买了一套,因为她知道陈暖冬马上又要高考了,怕她压力大,就想了这个办法帮她解压。   陈听劝一岁生日这天晚上周梦然留在陈暖冬家没走,陈暖冬也没学习,两人在学习桌上支了两面镜子,把手机横放在镜子中间的手机支架上,一边看B站美妆博主的教学视频一边对着各自的镜子研究怎么往脸上化妆,各种各样的化妆品乱七八糟的铺满了整个学习桌。   陈听劝坐在她们俩后面不远处的地毯上乖乖地她的玩具熊,嘴里还嘬着个粉色的奶嘴。   一边看一边学一边化,这两人折腾了整整一个小时才完工,画好后还彼此看了一眼,眼神像是加了滤镜一样,蜜汁和谐地感觉对方的妆容不错,又完整又漂亮。   然后她俩同时转身,看向了房间内唯一的活人——陈听劝。   陈听劝正在玩布偶熊,压根没注意到她俩,陈暖冬还特意喊了自己闺女一声:"听劝,看看妈妈和干妈好看么?"   陈听劝这才抬头,看到她俩的脸后瞬间瞪大了乌溜溜地双眼,好像非常怕怕,小小的身体还往后倾了一下,嘴里的奶嘴都被吓掉了,紧接着一个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快速倒腾着自己的小短腿跑了,带着尿不湿的小胖屁股还一扭一扭的,跑的时候还不忘抱上自己的小熊,似乎非常害怕自己的小熊会遭遇不测。   没过多久,她就拉着自己姥姥回来了,一进门就伸出小胖手指着她俩,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别人听不懂的"婴语",但通过她那着急的表情和语气就能轻而易举地判断出来,她是觉得她妈和干妈疯了。   穆亚芳一看到这俩人五颜六色的脸就深深地蹙起了眉头,紧接着就是一脸嫌弃地吐槽:"你俩赶紧去把脸洗了!大晚上干什么呢?扮鬼呢?也不怕吓着孩子?"   陈暖冬和周梦然又对视了一眼,还是秘制自信地觉得对方化得很好,但是群众的反应告诉了她们真相:那确实是一点也不好。   这次之后陈暖冬就没再化过妆,因为陈听劝拆台拆的太严重,严重打击了她的自信心,一气之下开始一心一意地备战高考。周梦然倒是越挫越勇,回学校后还是经常拿自己的脸练手,越化越好,两人聊视频的时候,她还拍着胸脯向陈暖冬保证等她高考完的那个暑假一定教会她化妆。   陈暖冬就没敢答应,直接回了句:"再说吧再说吧。"   熬完复读的最后两个月,时隔两年,陈暖冬再次踏入了高考考场,都说一回生二回熟,她已经是第二次参加高考了,全然没有第一次紧张,甚至还有些从容不迫,第一场考试结束后又是第一个冲出考场的,但她这回长记性了,没第一个冲出校门,以免又被记者逮到,站在教学楼里等了一会儿才出去。   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陈凉夏原本打算带着自己妹妹去西辅市西郊新建的大型游乐场玩夜场,让她好好地放松放松,但是陈暖冬却拒绝了,给她哥的理由是要回家带孩子。   其实她根本没有要出去玩的心情,因为今天是六月八日。   晚上十点的时候,她刚把陈听劝哄睡着,微信视频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是周梦然,她赶紧拿起手机把视频挂了,然后拿着耳机离开了卧室,去了原本是休闲厅现在被改造成陈听劝玩具屋的房间,盘腿坐在房间的泡沫地板上,把手机插上了耳机,给周梦然回了个视频通话。   周梦然几乎是秒接:"陈听劝睡了?"   陈暖冬回道:"恩,刚哄睡着。"然后又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放假?什么时候回来?"   周梦然像是要说什么又不好意思直接说,扭扭捏捏地回道:"我今年估计不回去了……"   陈暖冬瞬间就猜到了什么:"你谈恋爱了!"   周梦然的脸红了:"哎呦你看你说什么呢,我是因为忙,我不是跟经纪公司签约了么?我还要努力工作挣钱能,不然怎么给我干女儿买好东西?"   周梦然性格比较活泼,而且长相比较讨喜,从上大二的时候就开始自己录制一些搞笑小视频放到各大新媒体平台上,有一期根据陈暖冬提供的"坐公交车被逼着让座"的真实事件改编的吐槽型小视频还上了微博热搜,一炮而红,迅速聚集了一大批粉丝,成了个实实在在的网红,有了关注度后,很多经纪公司都想签她,认真权衡后,她选了一家名气不大但是却很有发展前景的公司签约了。   陈暖冬才不信她暑假不回家只是为了工作:"你肯定谈恋爱了!"   周梦然这次也没再遮掩,点了点头:"也是我们公司的。"   陈暖冬:"我去,哪个小鲜肉?是不是巨帅?"   "什么呀,一点也不帅,不是艺人,是我经纪人。"周梦然还是有点害羞,但却一脸幸福,"他比我大几岁,也比我成熟,但是对我很好,也挺照顾我。我不是说过么,我一直想找个能够完全体谅我包容我的男人,他就是,我觉得我找对人了。"   陈暖冬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高兴的是她姐们儿终于找到真爱了,难过的是她感觉自己有点失去她了,但她却只表现出了高兴地一面,特别激动的跟她说了一堆祝福,然而挂了电话后,却像是蔫了一样一动不动地驼着背坐在地上。   她觉得孤独。   房间没开灯,也没拉窗帘,月光皎皎,水一般洒进了房间里,把一切都照映得明亮又朦胧。   今天是六月八日,顾望生日。   两年前的今天,她把自己给了他,那天晚上,她是真想跟他一辈子,他也说要一辈子对她好,一定会把她当公主捧在手心里疼爱一辈子,但后来他还是放弃了她。   他松手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碎了一地,到现在心口上的伤疤也没好。   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坐了好久,直至双腿已经麻木到快没知觉了,她才像是喝醉酒了一样一摇三晃地起身,站起来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早就哭了。   已经快两年了,她还是委屈。   等她回到房间后,陈听劝早就睡熟了,不知道这小家伙做了什么梦,一直在笑,粉嫩嫩的小嘴往上一翘,说不出的可爱。   陈暖冬轻轻地在她肉乎乎的小脸颊上亲了一下,满含慈爱地看着自己女儿,又是气又是爱地说:"你爸就是个自卑的混蛋。"   ……   两个星期后,分数线和高考成绩下来了,理科一本线530,陈暖冬考了601,虽然没有第一次考的好,但是这成绩也算是拿得出手,好歹上了六百分,全家人都很高兴,陈瑞铭还特意为女儿办了一场庆功宴。   这次报志愿的时候,没人再干扰陈暖冬的意愿了,家里所有人都很尊重她的选择。   有了孩子后,陈暖冬更不可能离开西辅了,这回依旧选择了西辅大学,但是却没再选化学专业,当了妈妈后她一心全扑到孩子身上了,就连报志愿的时候都在考虑她学这个专业对自己的孩子会有什么影响。   最后权衡来权衡去,她选择了教育学专业。   两个月后大学开学。   西辅大分新旧两个校区,大部分学院都在新校区,小部分学院依旧留在了市中心的老校区,教育学院就是留在老校区的其中之一,但是老校区只留了大一大二两个年级,等到上大三的时候学生还要再搬到新校区。   九月一号新生报到,之后是军训。   陈暖冬参加军训第一天就有不少同届的男生来问她要联系方式,但无一例外的全被她拒绝了,其中有个男的特别难缠,从操场到食堂一直追着她不放,还死乞白赖地要请她吃饭,陈暖冬特别无奈,直接跟他说了句:"我女儿都一岁半了!"   这话别说那个男生不信了,连和陈暖冬一起同行吃饭的室友都不信,全都以为她是在用这种开玩笑的方式拒绝那个男生。   那个男生甚至还特别不要脸地回了句:"那你女儿缺爸吗?你看我行么?"   他这说话时的流氓语气和轻佻态度让陈暖冬特别生气:"你有病吧!"然后连饭都没吃直接转身走了,但那个男生还是一直追着她不放,直到她进女寝大楼。   军训十天,她本来计划着先在寝室住一天晚上,看看陈听劝什么反应再决定以后的几天回不回家。   军训第一天又累又困,白天军训完还要去上晚自习,几乎所有女生都是提着澡篮子去上自习的,准备等下课后直接去澡堂洗澡。   晚自习八点半才结束,澡堂里面的人又多,等陈暖冬和室友一起洗完澡回到寝室都已经快十点了,刚一回到寝室她就听到自己的平板响个不停——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微信视频直接连到了平板上。   一看她妈来的视频,陈暖冬就知道肯定是因为陈听劝,把澡篮子放到桌子上后连耳机都来不及戴她就接通了视频,紧接着就看到了陈听劝满是泪痕的小脸,真是快给她心疼坏了。   "妈妈……妈妈……"陈听劝虽然已经断奶了,但是从出生到现在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没离开过妈妈,今天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就开始想妈妈了,想得睡不着觉,一边哭一边找妈妈。家里人哄了一会儿哄不好,只好给陈暖冬打电话让她回来,结果一连打了好几通都是关机,更急了,又开始担心是不是暖冬出了什么事儿。   视频一被接通陈暖冬就听到了她妈的吼声:"刚才去哪了手机也不开机?知不知道家里人多担心你?"   陈暖冬赶紧解释了一句:"手机没电了,我去洗澡了。"   穆亚芳已经懒得搭理她了,满心都是外孙女:"你看看孩子都看哭成什么了?赶紧回来,你哥已经去接你了。"   视频里,陈听劝的眼眶红红的,一边喊哭着"妈妈"一边伸出小手摸屏幕,一摸硬邦邦的,不是妈妈,哭地更厉害了。   陈暖冬心里难受地不行,一边快速收拾东西一边哄她:"好了好了,不哭了啊,妈妈马上就回家啦。"   收拾完东西后,她就先把视频挂了,背着包正准备出门的时候才发现三个室友都以一种震惊不已的表情看着她。   寝室老大率先发问:"那真是你……女儿?"   陈暖冬点头:"是啊,一岁半了。"   老大追问:"你今年多大?"   陈暖冬回:"二十。"   这回是另外一个女孩发问:"才二十你女儿就一岁半了?"   陈暖冬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最后一个室友补充询问:"那她爸呢?开学那天来送你那个男的?"   陈暖冬解释了一句:"那是我哥,她爸挺忙的,人在外地。"说完她就走了,生怕她们再深度挖掘出一些她回答不了的问题。   等她第二天再到学校的时候,整个专业都知道她已经生过孩子了,虽然被人指点议论的感觉不是很好,但还是有一点好处的,那就是再也没有讨厌的男生缠着她要联系方式了。   大一上学期日子过的安安稳稳。大一下学期,她哥和琪琪姐结婚了,两岁的陈听劝还在婚礼上当了小花童,不知道是哪位好心的宾客趁着陈暖冬不注意喂了她一颗巧克力,从此之后陈听劝就沦陷在了巧克力的海洋中,动不动就抱着她妈的腿撒娇要巧克力吃。   等到她上大二的时候,琪琪姐怀孕了,全家人都很开心,尤其是陈听劝,因为她很自豪自己要当小姐姐啦,还非常大方地表示自己以后一定会把巧克力分给小弟弟或小妹妹吃。   陈暖冬上完大二,周梦然都已经大学毕业了。西辅大教育学院大一大二年级在老校区,上了大三就要搬到新校区,学校规定她们这届学生在大二的暑假开始之前必须要搬离老校区的寝室。   虽然陈暖冬不住校,但平时留在寝室的东西也不少,期末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她哥开着车来学校接她,顺便帮她搬东西,周梦然也来给她当帮手了。收拾完寝室后陈凉夏就带着她的行李先回家了,不掺和她们小姐妹的事儿,让她俩单独出去玩。   陈听劝现在已经三岁四个月了,长得粉粉嫩嫩,平时头上扎两个小辫,肉乎乎的脸颊白里透红,说话还奶声奶气的,一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小乳牙,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   再过两个月,她就要去幼儿园了,这天穆亚芳待在家里也没事干,就带着小外孙女去万象城买衣服了。   暑假来临,万象城里几乎全是来逛街的学生,人多拥挤,穆亚芳生怕自己的小外孙女丢了,一直紧紧地牵着她的小手。   商场里大部分都是面向成年人的店面,品牌童装店只在三楼有几家,所以带着孩子去三楼的人比较多,商场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每天都会安排工作人员在三楼给小朋友发免费气球,还在各个时间段安排了免费小火车。   穆亚芳在三楼的一家童装店里面给陈听劝买了几件衣服和两个挎包,这家店的试衣间宽敞,排队试衣服的小孩倒是不多,但是去收银台结账的时候穆亚芳才发现竟然需要排队,总共三条队,每一条都十分拥挤,有大人有小孩,大人不停对着手机发语音或者打电话,小孩爱喊爱叫,有的还爱乱跑,显得乱糟糟的。   穆亚芳带着陈听劝排了好长时间才排到收银台前。   陈听劝原本一直紧紧地拉着姥姥的衣角,忽然间听到有个小朋友在喊外面有人发气球,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了,她也想要气球,赶紧扯了扯姥姥衣角:"姥姥,外面有人发气球。"   "马上马上。"穆亚芳性子急,排了那么时间队早就烦了,只想赶紧结账走人,一边点手机支付宝一边安抚陈听劝:"等姥姥结完账就带你去领气球。"   "好吧。"陈听劝乖乖地点了点头,但是眼却一直盯着店门口发气球的工作人员看。   哎呀怎么办,气球越来越少了。   陈听劝有点着急:"姥姥,气球快没有了。"   "马上马上,姥姥马上就好!"结果没想到扫码机突然出故障了,收银员拿着扫码机对着穆亚芳手机上的支付二维码扫了好几遍都扫不上,穆亚芳急地不行:"算了算了我刷卡。"说完直接把手机扔柜台上了,打开包拿出来了钱包,用银行卡结的账,然而等她结完账拎着东西准备走的时候,才发现孩子不见了:"听劝?听劝?"   在店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穆亚芳直接吓傻了。   ……   陈听劝原本只是想悄悄地去领个气球就回来,结果发气球的叔叔却不是站在原地不动的,而是边走边给小朋友们发气球,她只好去追叔叔,幸好她跑得快,在气球发完之前成功的领到了一个红色的爱心形状的气球,超级开心,要送给妈妈!   但是等她拿着气球回去找姥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喊了好几声姥姥都没有人理她。   从她路过的顾客来来往往,小小的陈听劝自己一个人站在商场中间,胖胖的右手里攥着蓝色的气球绳子,她看到所有的小朋友身边都有妈妈爸爸或者姥姥姥爷,只有她是自己一个人,她找不到姥姥了,会不会永远也回不了家了?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越想越害怕,然后陈听劝就哭了,一边哭一边沿着店铺门前的走廊朝前走,同时还伤心地喊着:"姥姥……妈妈……"   不一会儿她就吸引了商场里众多顾客的目光,顾盼是在电梯口看到她的,那个时候她刚和她哥一起顺着扶梯上到三楼。   一年前顾盼考上了西辅大学会计专业,会计学在新校区,昨天期末考试才结束。顾望平时挺忙,没什么时间陪她,今天好不容易抽出来了点时间,就带着自己妹妹来万象城了,准备直接用烧钱这种简单粗暴地方式来弥补平时对她的亏欠。   其实顾盼并不觉得她哥对她有亏欠,因为他平时打到她银行卡里的钱,永远多到花不完。她大一寒假刚拿到驾照的时候,她哥直接给她买了辆进口奔驰,结果开出门第一天就撞电线杆了,就这还是她哥坐在副驾驶陪着她的情况下,把她吓得以后再也不敢开车了,至今那辆进口奔驰车还扔在车库里落灰。   在万象城三楼,陈听劝还没走到电梯口,顾盼就注意到了她,这小女孩头上扎了两个小辫子,齐刘海儿,身上穿着白色的小裙子,斜挎着一个红色的小水壶,露在裙子外面的小胳膊小腿像莲藕节一样白嫩肉乎,怎么看怎么可爱,就是现在哭的让人心里难受。   然后顾盼立即扯了扯她哥的胳膊,伸手指着那个小女孩说:"哥,哥,你看,哪儿有小孩在哭,身边没大人,是不是走丢了?"   顾望也看到了她,莫名其妙的,这小女孩哭得让他心疼,直接带着顾盼朝她走了过去,然后蹲到了她的面前,神色温柔地看着她,嗓音低醇地询问:"小朋友,你怎么了?"   陈听劝瘪着小嘴,白嫩嫩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痕,特别特别难过地回答:"我找不到姥姥了,我再也见不到我妈妈了……我要把气球给我妈妈。"这一句话又触发了她幼小心灵的新一波伤感——再也见不到妈妈了——于是又开始伤心流眼泪,一边哭还一边可怜巴巴地说,"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顾望真是见不得她哭,看着她哭,他的心也在跟着发颤,然后直接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耐心十足地哄道:"好了,先不哭了,你告诉叔叔妈妈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找她好不好?"   "我妈妈叫、叫……"陈听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了好几遍才把话说清,"我妈妈叫、我妈妈叫陈暖冬。"   第58章   顾望就像是被石化了一般僵在了原地, 抱着孩子的双臂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整整四年了, 这个名字一直刻在他的心里,是用刀刻在心头肉上, 一想起来就疼, 疼得他难以忍受,但是他却每天都在想她, 一直不住的想,甚至都要想疯了。   他想让他的公主回来。   他对不起他的公主, 想要用尽余生去弥补她, 但是他却找不到他的公主了。   她曾说过, 要让他这辈子都找不到她,直到她和另外一个男人结婚,他真的很害怕。四年以来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哪天她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却挽着另外一个男人的手。   如果这一幕真的在他眼前发生了, 他一定会崩溃, 说不定真的会杀了那个男人。   她是他的公主, 他一个人的。   但是他却把她弄丢了。   四年前, 他去过东辅很多次, 但每一次都是落空而回归,他也曾无数次找过林季川,低声下气地求着他告诉他暖冬去哪了,然而林季川的回答总是简洁又明了:"出国了,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他真的以为她出国了,但是却又不死心, 一有机会就要去东辅,万一她又回去了呢?然而他的希望却一次又一次的落空,大约在三年多以前,林季川也突然出国了,他彻底失去了她的消息。   世界很大,如同汪洋大海,他当初不该松开公主的手,不然她也不会离开了,四年以来他所经受的一切痛苦折磨都是罪有应得。   可是他还是奢望着有朝一日能再见到她,他永远也忘不了他的公主。   顾盼也很想暖冬姐,听到这个小女孩说她妈妈叫"陈暖冬"的那一刻她的眼圈就红了,震惊又焦急地看着她哥,抖着嗓子,难以置信地开口:"哥、哥……是、是暖冬姐么?"   顾望不确定,内心忐忑的像是即将奔赴刑场,紧张兮兮地看着怀中的小女孩,哑着嗓子问:"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陈听劝还在想妈妈,一直在可怜巴巴的流眼泪,瘪着小嘴说:"我不知道……"   顾盼急急地追问:"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陈听劝哭得一抽一抽地:"我妈妈、我妈妈没跟我说过。"   顾盼已经猜到了什么,眼泪止不住地流:"你见过你爸爸么?"   陈听劝摇头:"没有,小姨说我爸爸不要我了……"又是一个伤感的话题,陈听劝的小心灵忽然更加的悲伤了,哭得更厉害了,"我想我妈妈。"   顾盼突然特别生气:"你小姨胡说八道!你爸爸怎么会不要你了呢?"   陈听劝哭着说:"可是我没有见过我爸爸。"   顾望抬起不停颤抖的右手,又轻又温柔的给她擦了擦眼泪,终于鼓起勇气问了句:"你几岁了?"   陈听劝的注意力终于被这个问题转移了,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小手,气球绳子还攥在她的右手里,然后她学着妈妈的样子用左手比出了三根胖胖的手指头:"我妈妈说我三岁多了。"   三岁多了……顾望快要无法呼吸了,但却依旧不敢轻易下定论,极度害怕自己的希望再落空,甚至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我、我……你、你知道妈妈的手机号么?"   陈听劝点头啊点头:"知道。"   顾望抱着孩子不方便拿手机,顾盼立即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你给我说说你妈妈电话号码好么?我帮你拨。"   陈听劝一听要给妈妈打电话,突然就不哭了,妈妈的手机号码她背的滚瓜烂熟,立即报出了一串数字。顾盼迅速的在手机键盘上输入号码,抖着手点下了绿色的通话键,然后打开了免提。   度秒如年的感觉,每一声单调的等待音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三声等待音过后,电话被接通了:"喂,你好。"   顾望的视线瞬间就模糊了,是暖冬,是他的公主,但是却如鲠在喉,他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顾盼也说不出话,一直捂着嘴哭。   全场最开心的就是陈听劝,听到妈妈的声音后她激动地不行,大声对着手机喊了声:"妈妈!"   女儿的喊声里还带着哭腔,又是个陌生来电,陈暖冬瞬间吓坏了:"怎么了?你在在哪呢?姥姥呢?"   陈听劝委委屈屈地说:"我找不到姥姥了。"紧接着又很难过地补充了句,"姥姥丢了。"   "是姥姥丢了还是你丢了?"陈暖冬急得不行,"你现在用谁的手机跟我打电话呢?"   陈听劝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急人!   陈暖冬原本正和周梦然一起在饭店里吃饭,现在饭也吃不下了,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拿着包就走:"你现在在哪呢?"   陈听劝非常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回答:"我也不知道。"   陈暖冬快急死了:"你现在用谁的手机?你让他跟妈妈说。"   陈听劝扭头看向了顾望:"我妈妈要跟你说话。"   听见了,开着免提呢。   顾望紧张得不行,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突然冲出来了一位穿着高贵却神色慌张的中年妇女,一边火急火燎地冲着他们这边跑一边大喊:"听劝!听劝!"   "姥姥!"见到姥姥后,陈听劝超级开心,赶紧对着手机跟她妈报喜,"妈妈!姥姥找到了。"   是姥姥终于找到你了……   陈暖冬也听到了她妈的声音,而后长舒了一口气。   穆亚芳在三楼找了整整一圈,终于找到了外孙女,跑到顾望面前后都来不及跟他说谢谢,先伸手去抱陈听劝。   孩子从自己怀里被抱走的那一刻,顾望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被抱走了。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这是他的女儿,他的公主为他生的女儿。   是他的小公主。   穆亚芳早就快被吓死了,现在终于找到了外孙女,理智瞬间就被迟来的崩溃覆盖了,一边哭着一边严肃地训陈听劝:"你谁让乱跑的?你要是丢了让我怎么跟你妈交代?要是被坏人抱走了怎么办?以后还敢乱跑么?"   陈听劝羞愧地低下了小脑袋,摇了摇头,小声说了句:"不敢了。"   电话还没挂,穆亚芳的话清清楚楚地传到了陈暖冬的耳朵里,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语气严厉地对着电话说了句:"妈,你把电话给陈听劝。"   陈听劝一听她妈这声音就知道自己要挨吵了,红着眼圈看着自己姥姥,可怜巴巴地求助:"姥姥……妈妈要吵我了。"   穆亚芳没想到这边还通着电话呢,赶忙说了句:"孩子已经找到了。"   陈暖冬还是那句话:"你把电话给她。"   为了保护自己外孙女不挨吵,穆亚芳一下子就拿出了当妈的架势:"我都说了孩子已经找到了你还发什么脾气啊?孩子刚刚走丢了她不害怕么?你还吓唬她,小孩就不能吓唬,一吓唬晚上容易做噩梦。"   陈暖冬特别无奈:"我是吓唬她么?我是教育她,不然她下回还是不长记性。"   穆亚芳敷衍道:"好了好了,不说了啊,这是人家手机,有什么事儿回家再说。"说完她还看了顾盼一眼,示意她赶紧把电话挂了。   顾盼立即照做。   电话挂断后,穆亚芳长舒了口气,先对自己外孙女说了句:"听见了么?妈妈生气了,以后还敢乱跑吗?"   陈听劝摇头啊摇头,再也不敢了。   而后穆亚芳才看着顾望和顾盼,诚心实意地说了句:"谢谢你们俩,救了我的老命。"   顾盼客客气气地回道:"没事没事,举手之劳。"说完又推了她哥一把,补充了句,"是我哥先看见她的。"   穆亚芳又看了这个小伙一眼,然后才发现这小伙子长得真帅,还特有气质,穿着打扮也挺上档次,是个好苗子啊,就是不知道有对象没,他们家暖冬也老大不小了……唉,愁人啊。   然后穆亚芳特别随和的朝着顾望笑了一下,亲切感十足地问:"小伙子,你今年多大了?"   不等顾望回答,顾盼就抢先回道:"二十五,单身,自己开公司的,没爹没妈有车有房,阿姨你们家有适龄单身女青年么?给我哥介绍介绍啊?"   顾望扭头看了他妹一眼,头一回发现他妹竟然是个人才。   没爹没妈听着不怎么样,但是和有车有房联系在一起就有点让人心动了,但是穆亚芳觉得自己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不然显得她闺女多嫁不出去一样,虽然她闺女已经生了孩子,但是在她眼里,她闺女各方面条件还是数一数二的好,先假意惋惜地说了句:"哎呦,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会是单身啊。"   顾盼叹了口气,故作无奈回道:"还不是因为平时太忙,单身好几年了,我都替他发愁。"   "年轻嘛,忙点还是好,先立业后成家,这样一来什么都稳定了。"穆亚芳先说了句客套话,而后故作不经意的抛出了关键问题,抱着陈听劝,笑呵呵地看着顾望,问道:"小伙子,你是开什么公司的?旗下有什么品牌业务?"   顾望真的很紧张,感觉自己在接受考核,拼命假装镇定:"云转集团,主营互联网二手交易,现在也开发了其他项目。"   一听是云转,穆亚芳更满意了,他们家集团可是云转集团的大股东,陈听劝还是小股东呢,说来说去还是一家人,直接夸了句:"不错,年轻有为。"   顾盼再次把话题拉回了最重要的部分:"阿姨,你们家有合适的姑娘么?有的话就给我哥介绍介绍呗。"   "有啊,我女儿就是单身,今年22,西辅大学的学生,回回考试都是专业前三,而且我女儿可漂亮了。"穆亚芳真是特别想发展发展这个小伙子,所以上来就对自己闺女一顿猛夸,正当她绞尽脑汁地思考该怎么解释孩子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怀里的陈听劝突然接了句,"姥姥你是在说我妈妈么?我妈妈就是可漂亮了,我妈妈全世界第一漂亮!"   穆亚芳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完了。   然而这个时候,顾望却笑着说:"你都这么漂亮,你妈妈一定也很漂亮。"   顾盼扭头看了她哥一眼,感觉她哥现在的表现真的好舔狗。   顾望面不改色继续说道:"你叫什么名字?能给我说说么?"   陈听劝点了点头,回答:"我叫陈听劝。"   顾望神色柔和地回道:"妈妈给你取得名字么?真好听。"   顾盼又看了她哥一眼,真没想到她哥竟然是条彻头彻尾的舔狗。   先是被夸漂亮,又被夸名字好听,陈听劝超级开心,笑得合不拢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都笑成了弯月牙。   穆亚芳无奈一笑:"她从小就喜欢别人夸她漂亮。"   顾望一本正经地回道:"本来就漂亮。"   第59章   陈暖冬原本正在和周梦然吃饭, 突然接到了女儿的电话, 一听见她说自己找不到姥姥了,直接把她这个当妈的吓坏了, 还以为她走丢了, 着急的都顾不上跟周梦然打招呼,提着包就跑, 但是还没走到饭店门口呢那边就峰回路转了,气得她真想隔空朝着陈听劝的小屁股上打两巴掌。   等她拎着包返回包间的时候, 周梦然刚结完账, 正要去追她呢她就回来了, 赶忙询问情况:"怎么回事?"   "陈听劝想挨揍了。"短短几分钟,陈暖冬被吓得筋疲力尽,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背后还在冒冷汗, "我妈带她去万象城买衣服, 结果她不听话自己乱跑, 差点丢了。"   周梦然也重新坐到了餐桌旁, 半是后怕半是生气地说:"胆子挺大啊, 还敢自己乱跑?确实是想挨揍了。"   陈暖冬叹了口气,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压惊,缓了好大一会儿才缓过来劲儿,但还是心有余悸,神色中依旧带着些惊吓过后的苍白:"如果她真的丢了,那我也活不下去了, 幸亏是遇见了好心人。"说完拿起了手机,满含感激地给那位借她女儿电话用的好心人编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真心实意地感谢他帮助自己的女儿。   不出半分钟,短信就回过来了:应该的,虽然只有简短三个字,但后面却跟着一大串感叹号。   陈暖冬一下就被这条回信逗笑了,然后把短信给周梦然看了看:"肯定是个小女生。"   周梦然一愣:"妈呀,这感叹号打的,刷屏了要。"   "热情洋溢。"陈暖冬放下了手机,又喝了一口茶压惊,惊恐过后,脾气就上来了,"等我回家非要好好教训教训陈听劝这个小丫头!"   "行了行了,孩子没出事就是万幸,你就别再多想了。"为了帮陈暖冬转移注意力,周梦然直接换了话题,"我今天找你吃饭主要就是为了跟你唠唠陈涵涵这人有多奇葩,我就没见过她这么极品的人!"   "她又怎么了?"因为陈涵涵和她妈王汀兰在陈听劝百日宴上撒泼的事儿,她们家和她叔叔家至今一直有隔阂,除了逢年过节一起去爷爷奶奶家吃团圆饭,近几年几乎没怎么联系过,所以陈暖冬也不是很清楚陈涵涵的现状,只知道她在高三那年因为一张被晒到网络上的身穿白色纱裙的照片被捧成了大众女神,当时网上铺天盖地全是吹她的通稿,而且各大平台的文案下方皆控评严重,评论区无一例外全是夸她的,几乎刷不出来差评,就算是有也很快会被删掉。   但是平心而论,那张照片是真没多好看,陈涵涵虽然长得不丑,但绝对没有到大众女神的级别。   那一段时间穆亚芳每次刷手机都会忍不住唠叨:"都高三了,不干点正经事儿好好考大学,净搞点这些虚的,你叔叔也是,愿意陪她瞎胡闹,这孩子再不好好管管就完蛋了!"   但是这一通骚操作下来,陈涵涵还真的小红了一把,紧接着就在某本大火古言小说IP改编的电视剧里出演了女一号,现在电视剧马上就要播出了,这几天各大媒体平台上又开始频繁出现捧她的通稿,微博热搜上隔三差五的就要出现一个与她有关的榜单。   周梦然虽然走的是搞笑视频博主的路线,但是因为人气高,经常会有影视方来请她客串剧里的一些小角色,偶尔还能当个戏份足的配角,也算是小半个娱乐圈的人,对这圈子里的事儿也略知一二。   "陈涵涵这人绝对是个大极品。"周梦然知道陈暖冬和陈涵涵的关系,但她更知道陈涵涵在陈听劝百日宴上干的缺德事儿,所以她当着陈暖冬的面吐槽陈涵涵根本不用避讳,"网上炒作,演技垃圾,片场耍大牌,仗着她爸是这部剧的投资人就为所欲为,牛逼的跟慈禧太后一样,对谁都颐指气使,把所有人都当她的丫鬟,完全不考虑其他演员的感受,架势比人家导演还足,还当众嫌弃男主不够帅。你等吧,电视剧播出来后,网上肯定又是铺天盖地吹她的通稿,再极品也能被吹成女神。"   陈暖冬耸了耸肩,无奈道:"不用等电视剧播出,现在已经开始了。"   周梦然继续吐槽:"她现在不是又开始炒学霸人设了么?什么西辅大学音乐系高材生、西辅大学最美校花,谁不知道她能上西辅大学纯是因为她爸投了三百万给西辅大新校区捐了两栋楼,不然就她那点高考分,别说西辅大学了,就是西辅大专都考不上。西辅大学真是堕落了,好歹也是个百年老校,竟然天天配合她炒作。"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陈暖冬揶揄道,"多亏了我叔叔的那两栋楼,不然我们专业永远也搬不回新校区。"   周梦然叹了口气,不禁感慨:"你们俩都姓陈,还是一家人,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啊。"   陈暖冬想了想,回道:"妈不一样,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女儿。说真的,我原来特恨我妈,觉得她完全剥夺了我的人生和自由,但自从我当了妈之后,就开始慢慢理解她了,她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变得更好,方式不对而已。"   周梦然接道:"陈涵涵她妈原来不就是一个小明星么,后来小三怀孕,逼宫上位,这事儿已经是圈子里的烂八卦了,陈涵涵这品行,真是随她妈了。"   "她妈也是个极品,她更是。"陈暖冬至今都原谅不了陈涵涵和她妈王汀兰,"我们听劝现在最害怕的事儿就是看见小姨,陈涵涵总是趁我们家人不注意的时候跟我们听劝说她爸不要她了,说的孩子心里可难受了,回家哄好长时间才能哄好,有一次我哥气得直接开车去她们家抽了她一巴掌,结果她妈还拿花瓶砸我哥,直接对着脑袋砸,幸亏我哥躲得快,不然他肯定要进医院。"   "我日,这对母女可真是极品。"提起陈听劝的爸爸,周梦然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特别幸灾乐祸地看着陈暖冬,"对了,你知道陈涵涵捆绑云转CEO炒作的事儿么?"   陈暖冬大部分的课余时间都留给陈听劝了,平时不怎么刷微博,更不关注陈涵涵,所以从来没听说过这事儿,眉头一下子就蹙起来了,感觉就像是家里后院忽然着火了一样又惊又怒地问:"她捆绑谁?"   周梦然朝她挑了挑眉头:"云转还有几个CEO?"   "她绑得顾望还是李源?"陈暖冬觉得自己必须要把这事儿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这两位现在都是男神级别的大人物,有钱又有颜,还全是单身,这几年往他们俩身上扑的女明星还真不少。"周梦然回道,"云转现在是个集团,项目也不止云转网一个,还搞了挺多投资项目,影视投资就是其中之一,陈涵涵上个月签了部新电影,投资方就是云转,我听说的是刚开始云转投资部对这部电影没什么兴趣,但是这片的导演好像和李源是同学,就请李源吃了顿饭,李源又拉着顾望去了,然后那天晚上陈涵涵也去了,诶诶,听好了啊,接下来我说的这段话可是陈涵涵跟别人吹牛逼的原话……贼绿茶!"   说到这,周梦然突然戏精上身,下巴微微扬起,眼角往上一吊,模仿着陈涵涵高高在上的语调姿态拿腔捏调地开口:"那天我一走进包房,顾望就一直盯着我看,眼睛都不眨一下,还是那个姓李的推了他一下他才回神,然后就跟我道歉,说我很像一个人,说完又敬了我一杯酒,满满一大杯红酒,他竟然一口喝完了,后来我们吃饭的时候,他一直没怎么说话,但是只要我敬他酒,他肯定喝,我真是没想到他酒量那么不行,还没喝几杯呢就醉了,但是这人吧酒品还行,没发酒疯,就是一直盯着我看,看着看着突然冲着我笑了一下,喊了我一声公主,哎呀我当时特别不好意思,包间里面的人还全在起哄,幸好那个姓李的及时把他带走了,不然我真是要尴尬死啦,结果第二天云转投资部就联系了我们导演,说我们这部电影的投资项目通过了。"   周梦然模仿得惟妙惟肖,简直就是翻版的陈涵涵,陈暖冬听得又是想哭又是想笑,尤其是听到那声"公主"的时候,眼泪都已经快涌出眼眶了,结果又被周梦然的表演逗笑了。   周梦然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我原来一直以为顾望这人挺混蛋的,但没想到他在我心里的渣男形象竟然被陈涵涵洗白了,陈涵涵这人简直有毒啊。"   陈暖冬盯着周梦然说:"怎么就洗白了?他洗不白,他本来就是个混蛋,嘴里没一句真话。"   周梦然实话实说:"最起码这么多年没忘了你是公主。"   陈暖冬的眼眶又酸了,赶紧揉了揉眼睛:"行了你别说了,再说我就要哭了。"   周梦然叹了口气:"陈听劝都快三岁半了,你还不打算跟他说呢?"   陈暖冬态度坚决地回道:"我才不去跟他说呢,他跟我提的分手,我还要抱着孩子再回去找他么?我怎么这么欠?"   周梦然觉得这话说得也不是没道理,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争一口气吗,无论是生活还是爱情,都是这样。   "不提他了,我不想提他。"虽然嘴里说着不想提,但陈暖冬还是对陈涵涵捆绑顾望炒作的事儿非常耿耿于怀,忿忿不平地抱怨,"我生孩子养孩子累死累活,他天天跟女明星眉来眼去,我凭什么回去找他?"   周梦然这回说了句实在话:"是别人往他身上扑,他还真没跟人家眉来眼去。"   陈暖冬斩钉截铁:"我不管,我说他眉来眼去他就是眉来眼去。"   "我发现你这个小同志还挺不讲理啊。"周梦然抬起脚尖轻轻踢了陈暖冬一脚,朝她挑了挑眉头,"你几年没性.生活了?是不是压抑了?"   陈暖冬笑骂:"你给我滚蛋。"   周梦然:"我不是关心你的身心健康吗。"   陈暖冬不屑地白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我觉得我快生锈了。"   包间内忽然安静如鸡,三秒钟后,周梦然十分平静地回了句:"水管长时间不通,确实容易生锈。"   又是三秒钟安静如鸡,紧接着陈暖冬和周梦然双双发出了一阵爆笑,真是眼泪都笑出来了,周梦然一手擦眼泪一手捂肚子,笑得连说话的劲儿都快没了:"行了我知道了,放心我一定帮你圆圆满满地解决这个问题。"   陈暖冬也在擦笑出来的眼泪:"你还能帮我解决这问题?你挺全能啊。"   周梦然:"我送你一电动的,随有需求随用,保证不生锈。"   陈暖冬言简意赅:"滚。"   ……   找到外孙女后,穆亚芳就想赶紧带着她回家,顾望主动提出要送她们回家,穆亚芳挺不好意思,不想一直麻烦人家,于是就拒绝了他的好意,但这个时候陈听劝已经趴在她的的肩头睡着了,而她的手里还提着一堆刚给孩子买的衣服,别说就这么抱着孩子回家了,就这么抱着她出商场都有点困难,除非把陈听劝喊醒。   然而就在她准备把孩子喊醒的时候,顾望抢先说道:"您家住哪,我看看顺路不顺路,顺路的话送您回去也不麻烦。"   穆亚芳犹豫了一下,回道:"南溪路上。"   南溪路在西辅南边,顾望现在住在西辅北边,但他却面不改色地回道:"顺路,我也住在南溪路附近。"   顾盼又看了她哥一眼,感觉她哥这张嘴今天就像是开了光一样能说会道。   穆亚芳有点惊喜:"呦,真的么?"   "真的。"说完,顾望又非常体贴地询问了一句,"要不我帮您抱会儿孩子?"   穆亚芳实在是不想再麻烦人家了:"不用不用,她挺沉的。"   再沉他也想抱,直接伸出了手:"还是让我帮您抱会儿吧,看您刚才为了找孩子已经快累坏了。"   不提还好,这一提穆亚芳觉得自己确实是快累坏了,胳膊腿现在都是酸的,而且陈听劝这个肉乎乎的小丫头也不轻,她都快要抱不动了,再加上这小伙子和他妹妹看上去也不像坏人,不然刚才早就把她们听劝抱走了,也不可能主动给暖冬打电话,于是就没再客气,一边道谢一边把陈听劝交给了顾望。   重新把孩子抱进怀里的那一刻,顾望的心都要化了,她的身体又小又软,还带有一股小孩身上特有的奶香味,肉乎乎的小脸蛋白里透粉,睫毛又长又翘,睡觉的时候小脑袋乖乖地伏在他的肩头,像是全世界的珍贵与牵挂全部凝聚在了他的怀抱中。   这是他的女儿啊。   他的小公主。   心底像是塌陷了一块,柔软的不行,顾望的眼眶忽然有点酸,缓缓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地覆在了她的后脑勺上,将她稳稳地护在了自己的怀中。   他真的很感激他的暖冬,给了他新生。   从今往后,他的生命中就有了两位公主,他一定要用尽自己的余生去保护、呵护她们,绝对不会再让她们受到任何委屈与伤害。   他就是她们的骑士,心甘情愿向她们俯首称臣,贡献此生。   第60章   顾望开车送她们祖孙俩回家的路上, 陈听劝一直在睡觉, 穆亚芳抱着她坐在后排座上,原本一直没说话, 在一个路口等绿灯的时候, 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到了顾望握着方向盘的左手手腕上。   他的手腕修长,带着一串朱砂红珠穿成的手链, 小小的朱砂红珠细腻圆润,中间还隔了两颗白皙玲珑的小银珠。   穆亚芳盯着那串手链看了一会儿, 好奇又疑惑地问道:"小伙子, 你这条手链是在哪买的?"   顾望怔了一下,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串朱砂链是暖冬的,她的脚链。   那年她去海南之前,他很怕她再也不回来了,总想留下个保证或者念想, 于是就从她的脚腕上取下了这串朱砂链, 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他当时还跟她说, 等她从海南回来再把链子还给她。   后来她回来了, 没过多久他们就分手了,然后他再也没见过他的公主,也没找到机会把这串朱砂链还给她。   这么多年,他一直戴着这串朱砂链,一天都没有取下来过,期待着有朝一日她能回到自己身边, 到时候他一定会亲手把这串朱砂链重新戴回她的脚腕上,这样才能证明他的公主回来了。   面对着穆亚芳的提问,顾望根本不敢说实话,只能说一句:"去云南旅游的时候买的。"   "这样啊……"穆亚芳忽然叹了口气,这串链子勾起了她藏在心底多年的一些往事,"我女儿原来也有一串朱砂链,跟你的这串一模一样,三十六颗红珠,两颗银珠,是我专门去庙里给她求来的,在这之前我找算命先生给她算过一卦,先生算出来她高三那年命里有坎儿,这链子就是保佑她平安的,后来她出去玩的时候把链子丢了,结果那年真出事了。"言毕,她长叹了口气,再次开口时,嗓音有些沙哑,"其实链子丢不丢不重要,只是个表象,还是我的教育方式有问题,是我害了我女儿。"   听到这话后,顾盼扭头看了她哥一眼。   顾望眉头微蹙,神色黯淡,满心皆是愧疚与自责,是他害了暖冬。   顾盼想了想,然后扯了一下安全带,回头看着穆亚芳,故作好奇地问:"阿姨,您女儿出什么事儿了呀?"   "没结婚,十九岁生了个孩子。"虽然穆亚芳很相中这个小伙子,但是陈听劝都已经这么大了,想瞒也瞒不了,不如实话实说,"但是我女儿绝对是那种品行不端的人,她就是没遇见好人。"   顾盼追问:"阿姨,您说的是孩子爸爸么?"   "恩。"穆亚芳平时虽然不说,但是却心里一直怨恨那个男人,眼眶都被气红了,"这么多年,他从没来看过孩子一眼,也没来找过我女儿,我女儿当初就是眼瞎才会看上他。"   顾望的心口猛然一疼,却没有为自己辩解,他本来就是个自卑的混蛋,暖冬确实是眼瞎了才会看上他。   顾盼却忍不住想为她哥辩解几句,因为她知道,她哥去找过暖冬姐,去找过很多次,找了整整四年,但他一直不知道暖冬姐已经回了西辅,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早就找到她了,急切地说道:"万一孩子爸爸根本不知道自己当爸爸了呢?"   穆亚芳斩钉截铁地回道:"那也肯定是因为他干了什么让我女儿特别伤心的事儿,不然她不可能连怀孕了都不跟那个男人说,我太了解我女儿了。"   顾盼不说话了,因为这次暖冬姐的妈妈说得对,她哥当年确实是狠狠地伤了暖冬姐的心,然后她突然开始发愁了,感觉她哥要是想把暖冬姐再追回来,真是比登天还难,暖冬姐能不能原谅他就是一道大难关,暖冬姐的家人能不能接受他又是一道更大的难关。   穆亚芳刚才情绪有点激动,说话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一些,把怀里的陈听劝吵醒了。   刚睡醒的陈听劝小脸红扑扑的,像是颗红苹果,眯着眼睛依偎在姥姥怀里眯瞪了一会儿才奶声奶气地问:"姥姥,我们现在在哪呀?"   当着孩子的面,穆亚芳从来不提跟她爸有关的事儿,赶忙转移了话题:"快到家了,叔叔正送我们回家呢,你快给叔叔说声谢谢。"   陈听劝特别懂事,看着顾望,乖巧地说了声:"谢谢叔叔。"   这一声"叔叔"喊得顾望心里面特别难受,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但又不能表现出什么,只能拼命装出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样子,简单回了句:"恩。"   完成感谢任务后,陈听劝抬头看着自己的姥姥,拧起来了小眉毛,非常非常担心地说:"姥姥,妈妈回家会不会吵我?"   穆亚芳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板着脸问:"你以后还敢乱跑么?"   陈听劝低着头认错:"我再也不敢了。"   "知错就改才是好孩子,妈妈是不会批评好孩子的。"穆亚芳低头看着自己的外孙女,语重心长地说,"你马上就要上幼儿园了,幼儿园老师也喜欢听话不乱跑的好孩子。"   听到"幼儿园"三个字之后,陈听劝一下子就蔫了,瘪起了小嘴,十分难过地说:"姥姥,我不想去幼儿园,我可不可以不去幼儿园。"   穆亚芳有些意外,不知道外孙女怎么会突然这么抵触去幼儿园,原来她还挺想去的,着急忙慌地问:"为什么突然不想去幼儿园了?"   陈听劝的眼圈突然就红了,把小脑袋埋得特别低,声音小小地说:"小姨说等我去了幼儿园别的小朋友都不会跟我玩,因为我没有爸爸。"说完她就哭了,又难过又委屈,她也想有爸爸,她害怕小朋友们都不跟她玩,所以她不想去幼儿园。   听到女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顾望都快心疼死了。   穆亚芳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这种事儿已经发生无数次了,却屡禁不止,气得她想直想破口大骂,但还不等她开口呢,坐在副驾驶的顾盼就把头扭了过来,比穆亚芳还要生气:"你小姨怎么这么坏啊?她就是个小贱……小妖婆,她说的话你千万不能信!"顾盼本来是想骂"小贱人",但感觉当着孩子的面这么骂人不太好,只好换成了"小妖婆"。   陈听劝吸了吸鼻子:"可是我就是没有爸爸。"   "你怎么会没爸爸呢?"顾盼急得不行,"你有爸爸,你爸爸一定回去找你,不对,你爸爸马上就来找你了!"   陈听劝半信半疑:"真的吗?"   "真的。"这次开口的是顾望,他已经把车停到了路边,回头看着自己的女儿,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一定会去找你,因为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心疼的人,是他的小公主,他怎么可能不要你?"   孩子都好哄,尤其是认真用心地去哄,陈听劝一下子就被安慰到了,睁大了眼睛看着顾望:"我爸爸真的会来找我?"   顾望语气坚决地开口:"真的,他一定会去找你。"说完这句话,他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他也一定回去找你小姨,他绝对不会让他的小公主被别人欺负。"   陈听劝忽然就开心了起来,但很快就有了新的困惑:"可是我爸爸什么时候才回来找我啊?"   顾望回道:"很快。"   陈听劝又拧起了小眉毛,惆怅又伤感地说:"我妈妈也总是这么说,可是我爸爸就是不来找我。"   顾望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她们女儿两个人,然而这时穆亚芳却急急地追问道:"妈妈跟你说过爸爸叫什么名字吗?"   陈听劝摇头:"没有。"   穆亚芳叹了口气,紧接着又说道:"以后小姨要是再说你没有爸爸,你就直接跟姥姥说,姥姥去扇她的嘴!"   陈听劝点头啊点头。   顾盼也跟着说道:"听劝,你千万不能相信你小姨的话,因为你小姨是个小妖婆,她说的话就像是老妖婆给白雪公主的红苹果,你信了她的话就相当于吃了有毒的红苹果,你想想白雪公主吃了红苹果之后怎么样了?"   陈听劝回答:"她被毒死了。"   顾盼:"所以你千万不能相信你小姨的话,不然你也会被毒死的,这样你就再也见不到你妈妈了。"   陈听劝突然非常害怕,一下子就缩到了姥姥的怀里,怯生生地地问:"真的么?"   "真的!"顾盼斩钉截铁道,"所以以后你要是再遇到你小姨,一定要时时刻刻跟在妈妈身边,不然她会给你毒苹果吃。"   陈听劝点头啊点头,以后再也不和小姨说话啦,怕怕!   看女儿已经被哄好了,顾望舒了口气,重新踩下了油门,十几分钟后,把车开到了南溪路上的高档别墅区。   陈家在别墅区606号,他一直把她们送到了家门口,临下车前穆亚芳还特意问顾望要了联系方式,不管这小伙子到底能不能看上她女儿吧,但总归是个好苗子,不努力一下就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而且暖冬也老大不小了,确实该找对象了。   目送着穆亚芳牵着陈听劝的小手进了家门,顾望才缓缓启动车子,顾盼急急道:"你不等暖冬姐回家了?"   顾望反问:"在她家门口等?"   也是……在这儿等一会儿八成会被打。   顾望把车开到了别墅区的大门口,而后找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停车,刚把车停稳,就听他妹叹了口气:"唉,我突然就当姑姑了,还有点紧张呢,哥你紧张么?"   顾望扭头,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顾盼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哥的眼神,她当个姑姑都紧张得不行,更别说她哥是突然当爸了,估计都快紧张死了,但她却没安慰她哥,而是义正言辞地谴责:"哥,你也太渣了,怎能不用安全措施呢?暖冬姐生孩子的时候才十九,跟我现在一样大!"   只有那一次,那次他崩溃了,但是没想到那一次就让她怀孕了,更没想到她会把孩子生下来。   顾望心疼又自责,他对不起他的公主,亏欠她太多,想用余生去弥补,只求她能给他弥补的机会。   顾盼拿出了一种大义灭亲的架势,继续谴责她哥:"暖冬姐都已经考上东辅大学了,现在却在西辅大学上学,肯定是为了给你生孩子才退学了,又重新复读参加高考。才十九就生孩子,暖冬姐的家人当初刚知道的时候肯定特别生气,她是顶着多大的压力去生孩子呀。"   顾望哑着嗓子开口:"我对不起她。"   "你确实对不起暖冬姐!"顾盼还准备继续大义灭亲,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车前方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暖冬。   看到她的那一刻,顾望就泪崩了,甚至激动到无法呼吸。   他的公主,是他的公主。   紧接着他整个人无法自控的颤抖了起来,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去找她的公主,像是害怕她会突然从自己面前消失,他开始变得慌乱不安,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双手,开了好几次车门都没有成功,急得他只砸车窗,顾盼见状立即去帮她哥开门,紧接着他就像是疯了一样从车上冲了下去,向她跑去的步伐中还带着几分踉跄。   他曾设想过无数次和她重逢的场景,也告诫过自己无数次不要失控,更不要跟她解释求她原谅,因为他不配,但事到临头他还是失控了,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理智就崩盘了。   他想了她四年,已经想疯了,他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只想要他的公主回到他身边。   他只要他的公主。   陈暖冬看到顾望的那一刻就僵在了原地,刹那间脑海里一片空白,下一刻她就被他抱入怀中,然后她听到他哭了。   七月盛夏,烈日灼灼,大地被烘烤出了一种别样的寂静。   这天下午,已经二十五岁的顾望哭得像是个五岁的孩子,紧紧地抱着他的公主,嗓音嘶哑声色呜咽,不停地呼喊着她的名字:"暖冬,暖冬,公主……"   第61章   烈日炎炎, 暑气熏蒸着大地, 高温令空气凝固,闷得人喘不上气。   四年前, 他们分手那天, 也是这种炎热的天气,强烈的阳光不禁刺入了双目, 更刺入了回忆,令往事变得深刻而又滚烫, 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天下午, 她去签志愿书的时候, 才发现自己的志愿被篡改了,当时的她绝望又无助,感觉自己完全丧失了对人生的把控,像是孤身闯入了绝境, 四面八方全是死路。   但她不想屈服, 不想当一只被操纵的风筝, 更不想当一辆按部就班的火车, 她想自己把控自己的人生, 所以她极其渴望顾望能来救她,因为他是她唯一的希望,也是她唯一信任的人。   然而他却亲手给了她最为致命的一击。   他说过她是他的公主,甚至用自己的命去起誓一定会对她好一辈子,可是他却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放弃了她,或者说, 是他亲手把她推进了悬崖里。   他就是个骗子。   已经过去四年了,她还是委屈。   陈暖冬看到顾望的那一刻就哭了,哭得泣不成声,听见他再次喊她"公主"的时候,她瞬间就崩溃了,聚集在心头整整四年的委屈如火山爆发一般喷薄而出,哭着发狠:"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我恨死你了。"   顾望的手臂在颤抖,紧抱着她不松手,嗓音嘶哑哽咽,在她耳边急切地说道:"我后悔了,暖冬,我后悔了,我错了,我不该和你分手,我错了,你原谅我行不行?我去找你了,我真的去找你了,我去了吉他教室,去了你家,我还去了东辅,我一直在找你……你原谅我行么?我求你原谅我,我不想分手,我想让你回来。"   四年以来,他曾不止一遍的告诫过自己千万不要跟她解释,更不要求她原谅,所有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而他这种混蛋根本不配被原谅。   但是现在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因为太想让她回来了。   他离不开他的公主。   "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陈暖冬深吸了一口气,言简意赅道,"松手。"   顾望不但没有松手,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哭着发誓:"我求你了,暖冬,回来吧,我一定会你好,对听劝好,我会对你们好一辈子。"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听劝。   但陈暖冬却没有为了孩子心软,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反而更多了一重,冷笑了一下,语气轻而锋利地开口:"又是一辈子,你以前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我妈逼着我去东辅上大学的时候你在哪?我怀孕的时候你在哪?我生孩子的时候你在哪?听劝长这么大每次发烧感冒的时候你又在哪?这就是你说得对我好?我凭什么带着听劝回去?听劝是我的女儿,不是你的。"   "对不起,对不起……"顾望一直在重复着这三个字,他辜负了他的公主。   然而陈暖冬却无动于衷,态度依然坚决:"松手。"   顾望根本不敢松开她,失而复得,他也舍不得松开,不停求她:"你再给我一次你机会好不好?我一定会对你们好。"   他总是这么说,发誓一定会对她好,可是事实证明他就是个大骗子。   "我让你松手!"内心的委屈和愤怒在瞬间飙值巅峰,陈暖冬的耐心被耗尽了,突然变得歇斯底里,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股蛮劲儿用力将顾望推开了,然后没有再看他一眼,哭着跑走了。   然而就在她即将跑进别墅区大门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暖冬姐。"   她的脚步一顿,朝左一转头,看到了顾盼。   这个小丫头垂着手站在车旁,眼眶红红的,还在不停地掉眼泪。   一看到她这种可怜巴巴的样儿,陈暖冬就想到了陈听劝受了委屈后憋着小嘴吧嗒吧嗒掉眼泪的小样,姑侄俩如出一辙,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叹了口气,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地朝她走了过去。   顾盼则直接陈暖冬跑了过去,然后扑进了她的怀里,像是走失了许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妈妈一样,依偎在她的怀里,抽抽搭搭地哭。   她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母,哥哥对她来说既是兄长,又是父亲,但她的成长过程还是缺少母亲的关怀,心里总是缺了一块,直至陈暖冬的出现,才把她内心的这份空缺填补上。   她喜欢暖冬姐,不止是因为她对自己哥哥好,更是因为依赖她对她的那种类似于母性的温暖与关怀。   陈暖冬的眼圈也一直红着,一手抱着她的身体,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哄陈听劝一样柔声细语地哄着她:"好啦,不哭了,再哭你就不漂亮了。"   顾盼呜咽着说:"我可想你了。"   "我也想你了。"陈暖冬含着泪说,"别难过了,我不是已经回来了么,以后你要是想见我,随时都能来找我。"   顾盼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她:"暖冬姐,你以后不会再走了吧?"   "不会了。"为了让顾盼更放心,陈暖冬还特意补充了一句,"听劝马上要上幼儿园了,我还能走哪去?"   顾盼点了点头,然后又说:"听劝今天在商场走丢了,我和我哥把她捡回来了,这就是缘分!"   陈暖冬真没想到会是这样,原来救了她女儿的好心人竟然就是顾望和顾盼。   紧接着她又听顾盼说道:"你竟然还给我发了一大封感谢信,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你了。"   陈暖冬没忍住笑了:"怪不得发了那么多感叹号,凑字数呢。"   "本来就是应该的,那是我侄女"顾盼还挺有理,囔着鼻子说,"你给我发了那么多字,我不能只给你回三个字吧。"   这丫头还是原来那样,机灵古怪,热火朝天,像是个大孩子,陈暖冬挺欣慰的,四年初心未变,说明顾望一直将她保护的很好。她刚想再问问她现在在哪上大学,学什么专业,有没有找男朋友,然而这时手机却忽然响了,从包里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妈",不用想就知道这通电话到底是谁给她打的,然后半是气半是笑地对顾盼说:"信不信肯定是陈听劝,来探探我还生不生气,怕我回家训她。"   顾盼急急道:"开免提开免提,我也要听!"   "行。"陈暖冬接通了电话,然后点开了免提,紧接着电话里就传来了一声软糯糯的小奶音,"妈妈~"   陈暖冬没温声细语的回她,而是故意装作还在生气的简洁语调问:"有事情么?"   电话那边的陈听劝奶声奶气的回答:"我好想你呀,你什么时候回家?"   "马上就到家了。"其实陈暖冬一听到女儿的声音脾气就消了一大半,但依然没放过这个小丫头,原则性问题决不能退让,板着声音问:"以后还敢乱跑么?"   被戳破了意图,陈听劝一下子就蔫了,只好乖乖认错地说:"我再也不敢了……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陈暖冬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我可以不生气,但是你要保证以后不再乱跑了,你要是跑丢了我会很伤心,你想让妈妈伤心么?"   一听妈妈要伤心了,陈听劝特别着急:"你别伤心,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你不伤心好不好?"   陈暖冬道:"你要是当一个听话的乖宝宝我就不会伤心。"   陈听劝立即回道:"我一定会当一个听话的乖宝宝,我可以和你拉钩钩,你什么时候回家?"   陈暖冬温声回道:"马上就到家了,你还有事情么?没有的话我就先挂电话啦。"   "没有啦,拜拜,我爱你!"说完陈听劝还对着手机亲了一下,然后才挂断电话。   陈暖冬叹了口气,看着顾盼说:"这丫头,太不让人省心,幸好遇到了你们,她要是真丢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盼立即说道:"说明什么?说明我们一家人就应该在一起,老天爷都是这么想的,不然陈听劝怎么会遇到我们。"说完这话她又赶紧看了她哥一眼,示意他赶紧说点什么。   早在陈暖冬还在和听劝打电话的时候,顾望就走到了她身边,但一直没敢开口说话,接收到他妹的暗示后,刚开口喊了声"暖冬",结果陈暖冬就没搭理他,甚至把他当空气,旁若无人般对顾盼说了句:"晚上给你打电话,我先走了。"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望僵在原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挫败地叹了口气。   顾盼也跟着叹了口气,惆怅地不行:"唉,哥,你说你可怎么办呀,暖冬姐压根就不想搭理你,陈听劝还不喊你爸爸,虽然暖冬姐的妈妈现在还比较相中你,你暂时可以从她这方面下手,但她以后要是知道你就是陈听劝的爸爸,肯定恨死你了。"说完,又叹了口气,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内心的惆怅,"唉……你说你可怎么办呀,老婆不理你,孩子不喊你爸爸,丈母娘还这么难搞,唉……你可怎么办呀。"   顾望这心里原本就堵,现在更堵了,一言不发地盯着顾盼,突然就有点想揍她了。   顾盼完全没有接收到挨打警告,还不满地"啧"了一声,傲娇地说:"你看我干什么呀?你看我就能解决问题了?你能跟我比么?我根正苗红档案光荣,从来没干过对不起暖冬姐的事儿,自始至终坚定不移的守卫在暖冬姐的立场上,我嫂子让我喊她嫂子,我侄女肯定愿意喊我姑姑,我也没丈母娘的困扰,你一堆黑历史,肯定不能跟我比。"   真是皮痒了。   但是顾望现在连揍她的心情都没了,眼不见心不烦,干脆直接对她说了句:"你回家吧。"   顾盼黑人问号脸:"???"   顾望面无表情:"现在,立刻,马上。"   顾盼:"我自己?"   顾望:"不然呢?"   顾盼:"那你呢?"   顾望回道:"我在这儿等她。"   顾盼又懵逼又惊讶,完全不理解她哥现在的行为:"啊?为什么要等暖冬姐?等她干什么呀?"   顾望沉默片刻:"我怕她走。"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她,所以他很害怕她会再次离开。   顾盼有点心疼她哥,但还是义正言辞地说了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这是亲生的妹妹?顾望蹙起了眉头,盯着她说:"我不是让你回家么?"   顾盼:"这儿是南郊,咱俩住北郊,你竟然舍得让你妹妹孤身一人横跨整个西辅市回家?万一我路上遇到坏人呢?"   顾望无奈叹了口气,不管她还真不行,然后拿出手机给秘书打了个电话,让他安排个司机过来接顾盼回家。   等了一个多小时,大约下午六点的时候,迎着夕阳开来了一辆黑色路虎,顾盼坐在副驾驶,从倒车镜里看到路虎车的那一刻脸就红了。   顾望也从后视镜中看到了那辆迅速朝着他们开来的路虎,有点意外:"李源怎么来了?"   李源早就看到了顾望的那辆白色卡宴,缓缓把车停到了他的车后,下车,反手甩上了车门,一边摘墨镜一边朝着顾望的车走,叠指敲了敲驾驶室的车窗。   顾望把车窗放了下来,李源双手撑着车窗边框,弯腰看着他,问:"你们俩不是去万象城了么?怎么来大南郊了?"   顾望没说话,实在不知道该从哪开始说。顾盼先看了她哥一眼,然后才对李源说:"源哥,我要跟你说个事儿,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李源愣了一下:"你谈恋爱了?"   "哎呀你说什么呢?"顾盼的脸更红了,也不铺垫了,干脆直接放出了爆炸性新闻:"我哥当爸了。"   李源直接懵了,一脸震惊地瞪着顾望,又急又气:"卧槽!你丫把谁肚子搞大了?"   顾盼赶紧解释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暖冬姐。"   李源更懵了:"你们找到她了?"   顾盼点了点头:"找到她了,她给我哥生了个孩子,女孩,跟我哥长得可像,但是五官比我哥的柔和,超级可爱,马上就该上幼儿园了。"   "都该上幼儿园了?"李源更震惊了:"暖冬才多大?"   顾盼叹了口气:"她生孩子的时候才十九。"   李源呆若木鸡地看着顾望,由衷而发:"你可真是渣得让我说不出话。"   顾盼接道:"所以暖冬姐都没让我侄女姓顾,姓陈,叫陈听劝。"   李源有点诧异:"叫什么?"   顾盼又说了一遍:"陈听劝。"   李源沉默了,过了一会儿,看着顾望,问:"我尊敬的顾总,还记得咱们集团那位从来没有亲自露过面的神秘大股东叫什么名字么?"   顾望浑身一僵,刚才他总觉得"陈听劝"这个名字熟悉,但由于太过激动了,一时间没想起来,现在经李源这么一提醒,突然明白了什么。   陈听劝。   陈暖冬。   正安集团的老总,陈瑞铭。   "呵……"李源脸都快僵了,完全不知道到自己现在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兄弟,你渣得可能是咱们股东爸爸的掌上明珠。"   第62章   回家后, 陈暖冬刚一进门, 陈听劝就倒腾着她的小短腿"哒哒哒"的朝她跑了过来,手里还牵着一个红色的爱心气球, 像是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飘啊飘, 嘴里还奶声奶气地喊道:"妈妈~"   看着自己的女儿,陈暖冬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哭。   顾望出现的太突然, 她的脑子到现在都是乱的,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做好和他见面的准备, 她不只是委屈了四年,更是想他想了四年,刚才她只爆发出了委屈,然而那股压抑在心底的委屈劲儿过去后, 迟来的思念就浮上了心头。   她还是爱他。   陈听劝一路小跑到了她的身边, 而后紧紧地抱住了她的小腿, 仰着小脑袋, 笑嘻嘻地看着她:"我把爱心气球送给你。"   她的一双眼睛又笑成了月牙, 露出了一排整齐的小乳牙,红扑扑的脸颊上泛起了一对小酒窝,像是个白面做的软糯小娃娃。   这是他们的女儿。   陈暖冬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   陈听劝一看妈妈哭了,自己的眼眶也红了,又着急又难过地说:"你别哭,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陈暖冬俯身把自己的女儿从地上抱了起来, 而后在她的两侧脸颊上各亲了一下,又给她擦了擦眼泪:"我不哭了,你也不哭了。"   陈听劝紧紧地搂着妈妈的脖子:"我以后肯定当一个乖宝宝。"   女儿的话如同蜻蜓点了水一般,在陈暖冬的心头泛起了阵阵涟漪,虽然十九岁就生了孩子,但她从来没有后悔过,相反,她很感激她的听劝,是她的降临给了她挣脱束缚追求人生的勇气,也是她带给了她新生,而后她看着女儿的眼睛,满含慈爱地说:"听劝,妈妈爱你。"   陈听劝再次抱紧了她妈妈,用脆脆的小奶音喊道:"我也爱你,超级爱!"   ……   晚上睡觉前,陈听劝忽然想去拉臭臭,每次拉完臭臭都要喊妈妈来给她擦小屁股,每次给她擦完屁股,陈暖冬都会轻轻地在她的小屁股上拍一巴掌,然后一边给她提裤子一边故意喊她小臭臭。   陈听劝总是会不服气地噘起小嘴巴反驳:"我不是小臭臭。"今天晚上也是一样,但是今晚她又非常认真地在后面加了一句,"今天有个叔叔说我是小公主!"   一听"小公主"这三个字陈暖冬就知道她闺女口中的"叔叔"是谁了。   大猪蹄子,全世界女人都是你的公主!   陈暖冬先叹了口气,然后一边冲马桶一边问陈听劝:"叔叔是怎么跟你说的?"   陈听劝的双眼立即就亮了,仰着小脑袋看着自己妈妈,开心又确信地说:"叔叔说我是我爸爸的小公主,还说我爸爸马上就来找我啦!"   看着女儿这副高兴又激动的样子,陈暖冬的眼眶一下子就酸了,但她这次终于可以底气十足地告诉女儿:"叔叔说得没错,爸爸已经来找你了。"   "啊啊啊!"陈听劝激动到尖叫,甚至还在原地蹦跶了起来,"真的么?"   陈暖冬点头,语气笃定地回答:"真的。"   陈听劝着急地问:"我爸爸现在在哪里?"   "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陈暖冬蹲在了女儿面前,认真又严肃地叮嘱,"你不可以把这件事说出去,谁都不能说,包括姥姥、姥爷、舅舅、舅妈,谁都不可以,不然爸爸就不能来找你了。"   陈听劝特别害怕爸爸不来找她了,立即点头啊点头,认真地保证:"我不说。"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不然你爹只有死路一条。   为了确保这小家伙绝对不会出卖她爹,陈暖冬又给她加了个丰厚的条件:"你如果能答应我绝对不会把爸爸来找你这件事说出去,我明天就带你去海洋馆玩。"   一听海洋馆,陈听劝的眼又亮了,小奶音极其清脆地喊道:"我保证!"   陈暖冬这才放心:"行了,赶快去睡觉,明天早点起床。"   但是陈听劝却激动地一直睡不着觉,又是爸爸要来找她了,又是明天要去海洋馆玩,她兴奋地就像是上了发条的小兔子,灯都已经关了,她还不停地在被窝里滚来滚去。   陈暖冬只好把她搂在了怀里,板着脸命令:"闭眼,睡觉,不然明天不带你去海洋馆了。"   "不行不行!"陈听劝害怕地立即把眼睛紧紧闭上了,但老实了还没一分钟,她就又把眼睛睁开了,"妈妈。"   陈暖冬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丫头也太兴奋了吧,早知道就不许诺带她去海洋馆了:"又怎么了?"   陈听劝看着她,困惑地问:"爸爸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陈暖冬并不打算隐瞒她:"因为他以前一直不知道妈妈生了你,今天才知道。"   陈听劝又问:"他为什么今天才知道?"   陈暖冬:"因为他让妈妈生气了,所以我不想告诉他。"   陈听劝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他怎么让妈妈生气了?"   陈暖冬回道:"因为他是个大坏蛋。"   陈听劝突然特别怕怕:"会被警察叔叔抓走么?"   "不会。"陈暖冬哭笑不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感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他不是被警察叔叔抓走的那种坏,是骗人、撒谎,他骗了妈妈。"说完,又轻轻地点了一下陈听劝的小鼻尖,"如果你要是说谎话骗我,你就是小坏蛋。"   陈听劝赶紧说道:"我不是小坏蛋。"   陈暖冬笑了:"那你就是小臭臭。"   陈听劝开始抱着妈妈撒娇:"我也不是小臭臭,我不当小臭臭。"   陈暖冬看着怀中的女儿说:"那你就快点睡觉,不然你就是小臭臭。"   为了不当小臭臭,陈听劝立即乖乖地把眼睛闭上了,说了这么久的话,她的兴奋劲儿也消散地差不多了,没过多久就睡着了,肉乎乎的小脸蛋像是面团捏的,身上还带有一股小孩子特有的奶香味,陈暖冬忍不住在女儿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就准备睡觉,但这时放在枕边的手机却忽然响了,她赶紧去抓手机,看清楚来电显示的同时就摁下了挂断键,以免把女儿吵醒。   是一串深刻在脑海中的号码,四年了,陈暖冬也没把他的手机号忘掉,但她还是不想理他,干脆直接把手机关了,闭眼睡觉。   睡不着……   这人怎么烦人啊,大晚上打什么电话?   咬了咬牙,陈暖冬又气急败坏地把眼睛睁开了,拿起手机后先摁下了静音键,然后才开机,未接来电的提示消息一下子就弹到了屏幕上,她看了一眼已经睡熟了的女儿,轻手轻脚地掀开了被窝,小心翼翼地下床,然后拿着手机蹑手蹑脚地钻进了卫生间里,并从里面把门反锁了。   这一系列熟悉的动作,竟然忽然让她找到了当年刚和顾望谈恋爱时的感觉,那个时候的她上高三,学业繁重又紧张,甚至都没时间和他见面,两个人只能靠手机沟通感情,为了不被家人发现,所以她每次和他打电话的时候都是深夜,如同现在一样躲在卫生间里,紧张中又带着点甜蜜。   走进卫生间后,陈暖冬盘腿坐在了马桶盖上,看了一眼时间,二十二点十分。   只给他五分钟时间,十五之前不给她打第二通电话,以后就再也不接他的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顾望一直没有给她打电话,陈暖冬又急又生气,生自己的气,感觉自己太没出息。   终于在二十二点十四分的时候,他的电话打了过来,但陈暖冬却没立即接电话,而是等了一会儿才不慌不忙地接通了电话。   顾望真没想到她能接电话,突然紧张地不行,像是五年前他第一次给她打电话时那样紧张,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地开口:"你还没睡?"   陈暖冬没好气地回道:"你有事儿吗?"   顾望不假思索:"有。"   陈暖冬:"有事儿就说,我要睡觉了。"   顾望脱口而出:"我想你了。"   他的嗓音依旧是那样低醇诱人,很有男人味,像是磁铁一样撩到了陈暖冬的心,让她突然变成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脸颊一下子就红了,甚至有些发烫。   这个人的嘴,哄人的鬼!   冷静了好长一会儿陈暖冬才回道:"你是想我了还是想陈听劝了?"   顾望:"都想。"   "都是你的公主是吧。"陈暖冬忿忿不平地说,"全世界女人都是你的公主。"   顾望赶忙说道:"只有你们两个。"   原来还只有我一个呢!陈暖冬气得不行:"只有陈听劝,她才是你的小公主,我什么都不是。"   顾望斩钉截铁:"你也是公主。"   现在形容她是公主已经要用"也"了,已经排在陈听劝后面了,陈暖冬长叹了一口气,懒得再搭理他了:"我要睡觉了,晚上九点半之后别打电话,听劝要睡觉。"   顾望赶紧追问:"九点半之前能打么?"   陈暖冬气急败坏:"不能!"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但却依然盘着腿坐在马桶盖上,很快她就收到了一条短信,顾望发来的,简简单单一句话:"晚安,我爱你。"   陈暖冬的眼眶又湿了,又是感动又是心酸,但是感动劲儿过后,又开始觉得自己没出息,并且是越想越觉得自己没出息,然后她给周梦然发了个视频通话,上来就哭着说:"我觉得我特别没骨气。"   周梦然正在贴面膜,说话不能张大嘴,僵着脸问:"哎呦,你怎么了?"   陈暖冬:"他来找我了。"   周梦然直接把面膜揭了,"蹭"一下把脸凑到了屏幕前,震惊又八卦地问:"顾望来找你了?"   "恩。"陈暖冬带着哭腔说,"没见面之前,我心里特别坚定,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但是一见面我就心软了。"   周梦然接道:"然后你就原谅他了?"   陈暖冬赶紧说道:"我没有,今天他哭着求我原谅,我都没答应,甩头就走了。"   周梦然:"那你不是挺有骨气么?"   陈暖冬蔫蔫地回:"然后他今天晚上给我打电话了,打了第一个我没接,第二个我就忍不住了,我还是爱他呀,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我迟早屈服啊。"   周梦然:"那你就屈服呗,你对他还有感情,他对你也有感情,你们俩中间也没出现第三者,现在孩子都三岁了,屈服不是迟早的事儿吗?也不丢人。"   陈暖冬:"那不行,他都没追过我,以前谈恋爱的时候还是我追的他,所以我必须让他追我一次,再说了,当初是他跟我分的手,我能那么随随便便就原谅他么?我的尊严往哪放?"   周梦然:"妈呀,就你那快要生锈的水管还妄想尊严?我赌一包辣条,一个月,你绝对屈。"   陈暖冬直接懵了:"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搞得我好像很、很……很饥渴一样……"   周梦然反问:"你不是么?"   陈暖冬:"我当然不是,我很有原则的,我必须要让他追我。"   周梦然:"一边解决饥渴问题一边让他追你不行么?这两个条件不冲突吧?"   陈暖冬沉默片刻,由衷而发:"你可真是个逻辑鬼才。"   周梦然白了她一眼:"我觉得你就是在浪费我时间,还浪费我面膜,你的男人还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陈暖冬呆呆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周梦然看了一会儿,整个人醍醐灌顶般通透:"你说得……好有道理。"   第63章   陈听劝这个小家伙昨天晚上将近十点才睡觉, 今天早上六点多一点就醒了, 睁开眼就喊"妈妈",一连喊了好几声, 她妈终于被她折腾醒了, 然后她立即睁大了眼睛,满目期待地看着妈妈, 迫不及待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海洋馆?"   刹那间,陈暖冬简直生无可恋, 拿起手机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时间, 突然就有点想打她的小屁股了, 又困又倦地回:"现在还早呢,海洋馆还没开门呢。"   陈听劝一脸失落:"海洋馆什么时候才开门呀?"   "九点开门,现在才六点十分。"陈暖冬搂住了女儿肉乎乎的小身体,"再睡一会儿, 八点起床, 吃完早饭就可以去海洋馆了。"   陈听劝:"可是我睡不着了。"   陈暖冬昨晚十二点多才睡, 陈听劝是因为要去海洋馆亢奋, 她是因为顾望亢奋, 所以现在困得要死,真是没精力陪这小丫头早起,只得好声哄道:"乖,再睡一会儿,睡醒了就带你去。"   陈听劝依旧没有闭上眼睛,而是说道:"妈妈, 我想尿尿。"   行,你是祖宗,你妈输了。   陈暖冬长叹了一口气,撑着眼皮起床带她去卫生间尿尿,等她尿完尿后又给她洗了洗小屁股,这一番折腾下来,再困得觉也被折腾醒了,只好选择洗漱,提前一个多小时开始新的一天。   带着陈听劝洗漱完,陈暖冬钻进了衣帽间,开始给她搭配今天出去玩要穿的衣服。   没生孩子之前,她的衣帽间内整齐有序的如同女装专柜,春夏秋冬的衣服分门别类地放置着,鞋和背包也各有"容身"空间,一走进去就像是走进了小天堂,但是自从有了孩子,她的衣帽间就变成了陈听劝的衣帽间,里面堆得全是孩子的衣服,她自己放东西的地方仅剩下了一扇衣柜。   更气人的是,陈听劝现在才三岁,衣服、鞋和包比她这个当妈的还多,现在家里就这么一个孩子,是全家人的小宝贝,时不时的就要给孩子买点东西,所以这小丫头的衣服向来是多到穿不完,而且孩子长得快,有些衣服只穿了一两次就不能穿了,甚至还有些衣服和鞋一次都没穿过。   为了处理这些闲置的衣服和鞋,也为了支持孩子她爹的事业,陈暖冬经常会在云转网上挂东西卖,也时不时的会从云转网上买一些明明知道自己只是一时新鲜买了一定是浪费却又非要不可的东西回来,比如说阅读器,比如说绘画板,再比如说在寝室用的小冰箱。   这样一来就算是浪费钱也不会浪费的太多,心里还可满足。   陈暖冬每天都会把女儿打扮地漂漂亮亮,今天要去海洋馆,更是要好好地打扮她,照相好看。   在试衣间里挑选了好久,她给陈听劝选了一条白底带蓝色小花朵的细吊带裙,配一件短款的淡黄色薄开衫,搭小白鞋和黄色的日式圆顶盆帽。   给孩子换好衣服后,陈暖冬又用卷发棒给她卷了卷头发。陈听劝的头发不算长,虽然平时扎两个小辫,但头发放下来还不到肩膀,再配上个齐刘海,标标准准的娃娃头。   陈暖冬没有给她卷泡面头,只在发尾卷了个弯弯的小卷,卷好头发后又在她的耳畔别了个粉色的小发夹,再配上她那圆嘟嘟的小脸,看起来可爱又精致,像是个洋娃娃。   把女儿打扮好了之后,陈暖冬才顾得上去打扮自己,她给自己选了一条和陈听劝同款的细吊带白裙,外面配了件长款开衫。虽然上了两年大学,但她还是不怎么会化妆,平时出门前只涂一层防晒霜和唇膏,看起来还是个学生样,如果她不开口,绝对不会有人相信她已经是个三岁孩子的妈妈了。   母女两人全部都收拾好之后,已经七点多了,陈暖冬先带着陈听劝下楼吃早饭,吃完早饭才上楼收拾出去玩要带的东西,有了孩子后,她已经完全丧失了对包的造型和设计的追求,只看能不能装东西,于是托特包就成了她的最爱。   去海洋馆玩,要带钥匙、手机、纸巾,湿巾,创可贴,还有陈听劝的水壶和她的零食,光是一个装满了水的水壶就够沉了,更别说还有别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水壶再沉也必须带着,因为她不想让陈听劝喝外面买的矿泉水,更不允许她喝饮料。   有了孩子之后,陈暖冬才明白当妈多不容易,还没出门呢,她就已经快累死了,但是陈听劝却开心地不行不行,一会儿在房间里转圈哼歌,一会儿又对着镜子照来照去,还时不时地摆着各种pose。   这个小臭美妞!   陈暖冬收拾好自己的包后,又去衣帽间给陈听劝选了个红色的小挎包,往里面装了二十块钱和一张写着家庭地址和她手机号的纸条,以防她又不小心走丢了,毕竟她爹也不能次次都把她捡回家。   所有出门前的准备工作全部做好后,已经快八点了,出门的时候陈听劝问了妈妈一句:"舅舅不在家,我们怎么去海洋馆?"   陈暖冬不会开车,平时她们母女俩要是有事出门,陈凉夏一定会提前安排好时间,开车去送她们两个,但是今天琪琪姐要去做产检,她哥和她妈每次都会陪着,所以陈暖冬就没跟她哥说这事儿,准备自己带着孩子去,于是就问自己女儿:"你是想坐公交车呢?还是想坐出租车呢?"   陈听劝想了想,一脸天真地回道:"我们可不可以走过去?"   陈暖冬哭笑不得:"海洋馆那么远,我们走过去就天黑了,你就看不到小鱼了。"   "那好吧。"陈听劝又想了想,"我们坐公交车吧,你可不可以让我用手机扫码?"   西辅公交系统现在已经全面开通了手机扫码功能,陈听劝这个小丫头虽然还不到买票的年纪,但是却特别热衷于扫码,每次坐公交都要求着大人把手机给她,让她拿着手机扫码,这样她会觉得自己也像是个小大人。   等妈妈答应了她的要求后,陈听劝特别开心,迫不及待地想去坐公交车,一出门就一路小跑,陈暖冬只好快步追她,还不停地提醒她跑慢点别摔倒了。   但是一跑出别墅区的大门,陈听劝就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妈妈,伸手指着不远处说:"妈妈,叔叔。"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顾望一直没走,把妹妹和集团的事儿全交给了李源,一心一意地等他的公主,一看到她们母女两人出来了,他赶忙开门下车。   在车里呆了一晚上,他身上穿得衣服全皱了,唇边的胡茬也冒出来了,神色疲惫,却又难掩惊慌,生怕陈暖冬会带着孩子走了,朝她迈去的步伐又大又快,两条大长腿交替行进,仅用了几步就走到了她的面前,急切又紧张地问:"你们要去哪?"   陈暖冬看着他唇下冒出的胡茬,突然有点心疼,但是却没表现出来,漠不关心地反问:"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望有些束手无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我送你们。"   陈暖冬本来想直接回个"不用",但话都已经冒到嘴边却又忽然说不出口了,因为她考虑到了陈听劝。   她想要爸爸。   从出生到现在,她一直不知道爸爸是谁,每天都在期待着爸爸快来找她,现在爸爸是有了,但如果太突然给她灌输"这个叔叔就是你爸爸"的思想,她不一定能完全接受,或者还有可能不接受,因为现在顾望对她来说还只是个陌生的叔叔。   孩子的感情都很敏感,就像是一株刚发芽的幼苗,需要小心翼翼地呵护,她想爸爸,想要爸爸,但爸爸的出现一定不能太突然,不然幼苗会受到冲击,只能潜移默化地去跟她灌输这个思想,润物细无声般去浇灌幼苗,所以她需要先熟悉顾望,等她完全接受了他之后,才能告诉她:他就是你的爸爸。   叹了口气,陈暖冬回道:"要去海洋馆。"   顾望目不转睛地看着陈暖冬,脱口而出:"我陪你们。"   陈暖冬没有拒绝他,因为她需要给他们父女两个接触的机会,看着陈听劝问:"叔叔要陪我们去海洋馆,我们坐他的车去好不好?"   虽然陈听劝很想去扫码,但她向来听妈妈的话,乖乖地点了点头:"好。"   陈暖冬先看了顾望一眼,又对陈听劝说:"你还不谢谢叔叔?"   陈听劝立即乖巧又懂礼貌的开口:"谢谢叔叔。"   女儿连着喊了他好几声叔叔,顾望真的受不了,满目哀求地看着陈暖冬:"你能不让她喊我叔叔么?"   陈暖冬语气严肃又认真地回道:"你想让她喊你什么,你就努力地去那么做。她才三岁,从来没有见过你,不是我让她喊你什么她就会喊,你要让她彻彻底底地接受你才行。"   顾望怔住了。   是啊,她才三岁,从她出生到现在,不仅他不知道她的存在,她也不知道他这个爸爸的存在,他们父女两个对彼此都很陌生。   他想让她喊他爸爸,前提一定是她能接受他成为她的爸爸,不然这一切对一个三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突然,她不可能接受。   想明白之后,顾望目光专注地看着陈暖冬的眼睛,道:"放心吧,我一定会让她接受我。"   陈暖冬白了他一眼:"她接不接受你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顾望知道她还在生他的气,想了想,略带紧张地说道:"我重新追你,行么?"   肯定不能回答"行",不然就相当于直接答应了,所以陈暖冬非常傲娇地回答:"不行!"   顾望笑了一下:"我从现在就开始追你。"   陈暖冬:"我都说了不行。"   顾望直接说了句:"我爱你,爱了许多年。"   夏日的清晨,清风和煦,阳光明艳,世界被照映的梦幻又透亮,像是梵高的画一样。   陈暖冬眼眶忽然有点酸,脸颊一下子就红了,忽然又变成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甚至都不好意思看顾望的眼睛,直接把眼眸垂了下去。   陈听劝虽然只有三岁,但她已经对"爱"这个字眼有了自己的意识,因为她也经常对妈妈说"我爱你",她知道爱就是喜欢,喜欢就是想一直和妈妈在一起,然后她仰着小脑袋,一脸好奇地看着这个"叔叔":"你为什么爱我妈妈?她是我的妈妈。"   顾望蹲在了自己女儿面前,柔声说道:"因为我想和她一直在一起,也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陈听劝还是疑惑:"为什么?"   顾望笑着回道:"因为她是公主,你是漂亮的小公主,我想保护你们。"   小女孩都有公主梦,陈听劝也不例外,一听"叔叔"说她是小公主,还是漂亮的小公主,立即开心地笑了。   陈暖冬却一点也笑不出来,甚至还有些不平衡,为什么不夸我漂亮?   顾望问自己的女儿:"你今天要去海洋馆玩么?我陪你好不好?"   陈听劝喜欢这个"叔叔",因为这个叔叔夸她是个漂亮的小公主,马上点了点头,小奶音脆脆地说:"好。"   顾望:"我们现在就去?"   陈听劝刚要点头,这时陈暖冬忽然开口,盯着顾望说:"你就这么陪我们去?"   一时间顾望还没明白她的意思:"怎、怎么了?"   陈暖冬没好气:"自己闻闻自己身上多大味。"   顾望立即抬起胳膊闻了闻,还真是,在车里憋了一天,身上一股快要发霉的酸臭气。   陈暖冬又说:"胡子还没刮呢。"   顾望试探性说道:"要不……我先带你们回家?"   陈暖冬一本正经地纠正:"是回你家。"   "回我们家。"说完,顾望就朝着自己的车走了过去,陈暖冬无奈,只好牵着陈听劝的小手跟着他走。   车上没有儿童座椅,为了安全起见,陈暖冬抱着孩子坐到了后排,顾望一边开车一边说:"儿童座椅已经买了,过两天就到了。"   陈暖冬淡淡地"恩"了一声。   顾望继续说道:"现在咱们家在北区,离南区可能有点远,但是走环城高速的话半个小时就到了。"   陈暖冬冷哼了一声:"谁跟你咱们。"   顾望就当没听见:"儿童房我一直空着,没布置,回来问问听劝喜欢什么样的房间,就按照她喜欢的样子布置。"   陈暖冬没接话,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儿,这才发现这小家伙竟然已经快睡着了,有点哭笑不得,六点就醒了,能不困么?   之后顾望没再说话,陈暖冬也没有,两个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许久后,顾望打破了沉默:"四年前,你去哪了?"   陈暖冬没有隐瞒他:"安市。"   她怀着他的孩子,孤身一人去了他的家乡。顾望的心口猛然一疼:"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陈暖冬的语气很平静,在讲述一个不争的事实,"你不会让我留下这个孩子。"   顾望知道她是对的,所以他没有为自己做任何辩驳,四年前的他只是个穷小子,什么都没有,根本不敢许诺她未来,甚至连跟她在一起的勇气都没有,如果她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了他,他一定不会同意她留下这个孩子,因为那个时候她才十八,但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他们两个之间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他也不可能再找回他的公主。   他自责,觉得自己是个混蛋,不仅辜负了公主,还伤害了她,却又感激她留下了这个孩子。   "暖冬,回来吧。"他哀求她,"带着听劝一起,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陈暖冬语气坚决地回道:"她的家很完整,从她出生到现在,一直很完整。"   顾望急切道:"我是她的爸爸,她也需要爸爸。"   这是事实。   陈暖冬沉默许久才开口:"我不会原谅你,但你千万别再辜负她,她想要的是一个能一直陪伴她成长的爸爸,不是个自卑的混蛋。"   顾望一字一句回道:"我会一直陪着她,也会一直陪着你,我可能没有时间陪她一辈子,但我一定会陪你一辈子。"   陈暖冬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这个人,就是个混蛋。   但她还是爱他,爱了许多年。   第64章   从西辅市南区到北区, 开车走环城高速确实只用半个小时就能到。   顾望一年多以前在北区新建的一座高档小区内买了套将近四百平的复式, 光是装修就用了大半年的时间,装修完又要晾房子, 三个多月前才搬进去。   当初买房子的时候, 开发商限制每户最多只能买两个车位,顾望本想着等顾盼上大学后就能开车了, 于是就直接买了两个,结果这小丫头开上新车第二天就撞电线杆了, 然后再也不敢摸车了, 至今她的那辆奔驰车还停在地下车库里落灰, 一百多万的车,真是一天也没浪费那个花几十万买的车位。   等顾望把车停到自己的车位上时,陈暖冬看到旁边车位上停着一辆盖着银色防尘罩的轿车,防尘罩的边线是粉色, 一看就知道是女生的车。   漂亮的女邻居?   "旁边是谁的车?"陈暖冬没忍住问了一句。   顾望一边解安全带一边回道:"盼盼的。"   "她都会开车了?"陈暖冬不禁有点感慨盼盼这个小丫头是真的长大了, 同时轻轻地晃了晃怀中的女儿, "听劝, 听劝, 起床啦。"这小家伙睡了一路了。   "会是会,就是不敢开。"顾望说完就下车了,去给她们母女开门,等他把车门打开的时候,陈听劝才刚睁开眼,一脸迷瞪, 陈暖冬想把她放地上让她自己走,结果这小丫头却紧紧搂着妈妈不撒手,还不停撒娇:"抱抱~抱抱~"   陈暖冬疼女儿,但向来不惯女儿,态度很坚决:"自己走。"   陈听劝噘起了小嘴吧,一脸伤感,人家还没睡醒呢。   顾望见状弯下了腰,朝着陈暖冬伸出了双手:"给我吧,我抱。"   陈听劝喜欢这个"叔叔",觉得他特别好,所以立即朝他张开了小胳膊,陈暖冬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父女俩统一战线。   顾望刚把自己女儿抱进怀里,她就奶声奶气地问了句:"我们在哪?是不是海洋馆?"   顾望温声回道:"不是,我们先回家,等会儿再去海洋馆。"   陈听劝一脸困惑:"回家?可是我家不在这儿。"   顾望暂时没有跟她解释那么多:"因为我要先回家洗澡换衣服,很快,今天保证会带你去海洋馆。"   陈听劝乖乖地点了点头:"好。"   陈暖冬忽然就有点不服气了,你这小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好商量了?今天六点多就纠缠着我去海洋馆的是谁?这才多久你就偏心你爹了?不就是多夸了你几句长得漂亮么?   越想越不服气,陈暖冬故意说了句:"陈听劝,你闻闻他身上臭不臭。"   陈听劝还真的趴在她爸肩头认真地闻了闻,然后回答:"不臭!"   陈暖冬:"???"这丫头的嗅觉是不是出问题了?   顾望看了陈暖冬一眼,眼神中满满全是骄傲和得意。   行,你俩是真爱,我输了。   陈暖冬懒得再搭理他俩了,干脆自己走了,结果走了还没两步就停下来了,因为不知道该去摁哪台电梯。顾望见状朝着右前方努了怒下巴:"那台。"   上了电梯后,顾望一手抱孩子,一手摁下了印着数字"6"的楼层键,同时还不忘了对陈暖冬说道:"6楼,东户,指纹锁,一会儿到家了我把你的指纹也录进去,再给你一把备用钥匙。"   陈暖冬没同意,但也没拒绝,表现得十分高冷,然后问:"盼盼在家么?"   顾望回道:"放假了,应该在。"   陈暖冬:"现在在哪上大学?什么专业?有男朋友么?"   "西辅大,会计专业。"提起男朋友这事儿,顾望蹙起了眉头,回道,"她才多大,找什么男朋友?"   陈暖冬无奈:"她都二十了。"   顾望直接回道:"还小呢,毕业再说吧。"   "就你这样,我看她找了男朋友也不敢说。"说到这陈暖冬又想起来了什么,"李源呢?还是单身狗?"   顾望有点奇怪她怎么突然问起李源了,但也没多想:"恩,一直单着。"   "哦。"陈暖冬终于明白她们家盼盼长那么漂亮却一直没有男朋友的原因了,"他也老大不小了吧?三十多了?怎么还单着?忘不了前女友?"   顾望一愣:"我怎么知道?"   陈暖冬谴责道:"好歹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你也不关心关心?"   顾望实话实说:"我找了我老婆四年都没找到,哪有精力去关心他有没有老婆?"   陈暖冬白了他一眼:"谁是你老婆?"   顾望笑着说:"谁接话谁是。"   陈暖冬无言以对,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人怎么这么会撩?   说话间,六楼到了,进家门前,陈暖冬又问了一句:"你平时忙,盼盼自己在家怎么吃饭?会做饭了么?"   顾望叹了口气:"不会,订外卖"   "不会就不会吧,会得多以后嫁人了干得也多。"陈暖冬回道:"会订外卖就行。"   顾望无奈:"行什么呀,你一会儿看看就知道了,我是管不了她了。"   陈暖冬还想这顾盼这小丫头片子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让顾望管不了吧?然而就在她跟着顾望走进家门的那一刻,瞬间炸了。   但陈听劝这个小家伙的眼却亮了,直勾勾的盯着客厅的茶几看,上面摆满了所有她爱吃的小零食——饼干蛋糕巧克力,薯片布丁小酸奶,还有妈妈不让她吃的炸鸡汉堡和薯条,不禁发出了一声满是羡慕的:"哇!"   自从当妈了之后,陈暖冬对零食的看法就改观了,绝对严格控制着陈听劝平时吃零食的量,更别说炸鸡汉堡之类的垃圾食品了,坚决不能吃,听到她这声"哇"之后,当即给了她一记警告的眼神。   陈听劝一愣,赶紧改口:"不可以吃零食,吃零食会长蛀牙!"   顾盼原本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捧着平板看综艺,一边看还一边哈哈大笑,开着空调,身上裹着夏凉被,耳朵里还塞着耳机,压根就没听见有人进家门,直到陈听劝的清脆小奶音穿越耳机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她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浑身一僵,心里跟着"咯噔"一下,手里的平板"啪嗒"砸到了脸上。   紧接着,她就听见了她嫂子连名带姓喊出了她名字:"顾盼!"   完了,要死了,然后一个机灵从沙发上弹了起来,首先看到的,就是她嫂子面色铁青的脸,然后才看到她哥和他怀里抱着的陈听劝。   陈暖冬板着脸走到了茶几旁边,伸手指着这一桌子的垃圾食品,像是训陈听劝一样板着脸严厉地说:"谁让你吃这么多垃圾食品的?"   要是平时,她哥来说她,顾盼不是撒娇就是犟嘴,因为她知道她哥说不过她,但是她嫂子就不一样了,原则性问题上,对她撒娇没用,对她犟嘴更没用,于是顾盼选择直接认错:"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在求生欲的驱使下,又赶紧喊了声,"嫂子~"   什么子都没用,陈暖冬就不吃她那一套:"不会做饭,会不会订饭?订饭,饭!不是订垃圾食品!"   顾盼信誓旦旦地保证:"我发誓我平时绝对不吃垃圾食品,我在学校饮食可健康了,我就是放假了才放纵了一次。"   这时,顾望突然接了句:"电视柜下面还有呢。"   顾盼气呼呼地瞪了她哥一眼,叛徒!   陈暖冬给了顾盼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转身朝着电视柜走了过去,先打开了左边的柜子,柜门打开的那一刻,里面堆积如山的小零食"哗啦"一下全涌了出来,刹那间,顾盼觉得自己死定了。   其中还有一大盒费列罗,从柜子里掉出来的时候盒盖被摔开了,金色锡箔纸包裹着的巧克力球咕噜咕噜的滚落了一地,又让陈听劝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满是羡慕地:"哇!"   陈暖冬对着姑侄俩算是无奈了,先看了一眼陈听劝,又看了一眼顾盼:"这些东西我全没收了,以后不能吃零食!"   顾盼生无可恋,还在垂死挣扎:"我都二十了,又不是陈听劝,吃点零食没什么吧……"   陈暖冬斩钉截铁:"二十也不行!"   顾盼长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帝王生涯结束了,谁知道这个时候陈听劝也突然叹了口气,拧着小眉毛看着顾盼,可怜巴巴又有点委屈地说:"我妈妈也总是没收我的零食,舅舅给我买的巧克力她全都拿走了。"   顾盼又叹了口气,面色沉重地朝着陈听劝点了点头,非常理解她的感受。   陈暖冬气急败坏,合着你俩还找到同壕战友了?   顾望没忍住笑了,把陈听劝放到了地上:"去找姑姑玩吧,等会儿我们就去海洋馆。"   陈暖冬看着顾盼说:"你也赶紧去换件衣服,一会儿要去海洋馆,穿好看点,你侄女肯定要抱着你照相。"   幸福来得太突然,一家人终于聚齐了,顾盼不禁有些难以置信,甚至还有点恍惚,鼻子猛地一酸,而后才兴奋地点了点头,蹲到了地上,朝着陈听劝伸出了双臂,红着眼眶说:"来姑姑这儿。"   陈听劝朝着顾盼眨了眨眼睛,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词汇:"姑姑?"   顾盼耐心又认真地说:"对,我就是你的姑姑,你以后都要喊我姑姑。"   陈听劝扭头,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妈妈。   陈暖冬温声说道:"听劝,她就是你的姑姑,你要叫她姑姑。"说完又从地上捡起了两颗巧克力,递给了陈听劝,"你去给姑姑一个巧克力,然后你留下一个巧克力,你们一起吃。"   一看有巧克力吃,陈听劝的眼就亮了,拿着巧克力"哒哒哒"的跑到了顾盼面前,软糯糯地说:"给你。"   顾盼却没有接巧克力,而是抱着双手说:"给谁?你要喊我姑姑,不然我就不和你一起吃巧克力。"   陈听劝想吃巧克力,但是又有点为情,因为她从来没喊过"姑姑",低着头犹豫了很长时间,终于怯生生地喊了声:"姑姑……"   "诶!"顾盼不禁热泪盈眶,一下子就她抱进了怀里,然后在她耳朵边悄悄说道,"姑姑的房间里还有好多好多巧克力,你要不要去看看?"   一听有好多好多巧克力,陈听劝用力地点头啊点头。顾盼笑了,先给自己擦了擦眼泪,然后就抱着她走了。   等她们两个上楼之后,顾望走到了陈暖冬身后,也将她圈进了自己怀里,声色低醇的在她耳畔问道:"你要不要去我们的房间看看?"   "谁跟你我们?"陈暖冬不领情:"松手!"   顾望没有松手,依旧抱着她,简洁却又炽热地开口:"我想你了,很想。"言毕,他一口咬住了她的右朵,右手探进了她的裙底。   四年了……   陈暖冬的呼吸忽然灼热了起来,不由夹紧了双腿,但理智还尚存,一边推他一边着急地说:"你别闹,两个孩子都在家呢。"   顾望也知道今天不行,还要带陈听劝去海洋馆呢,但是他还是不想松开她,四年了,好不容易才把她重新抱在怀中,真的舍不得松开。   他是真的想她了,从身到心,想到发疯。   陈暖冬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腿也越来越紧,脸颊潮红,再这么下去她真的要不行了,赶紧去抓他不停耸动的手腕,说话时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你别弄了!"   顾望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动作,叹了口气:"下次吧,等她们两个不在家的时候。"   陈暖冬用力地推开了他的手,态度坚决道:"没有下次。"   顾望没说话,笑了一下,笑容中半是痞半是邪,又带着点欲,并起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地蹭了一下她的脸颊,而后说:"我去洗澡了。"说完他就走了。   陈暖冬僵在了原地,呼吸却更加灼热了,脸颊红的像是滴出血。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脸颊上被顾望用手指蹭过那个地方,湿了。   第65章   去海洋馆的路上, 顾望开车, 陈暖冬坐在副驾驶,顾盼抱着陈听劝坐在车后排, 姑侄俩相处的十分和谐, 两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一张平板津津有味地看《疯狂动物城》,陈听劝一边看还一边问:"姑姑, 你喜不喜欢尼克?"   顾盼回答地还挺认真:"刚开始看的时候不喜欢,觉得这条狐狸太狡猾了, 但后来就喜欢了。"   陈听劝像是找到了同盟, 用力地点头啊点头:"我也是!"   很快电影的进度条就演到了树懒闪电, 陈听劝每次看到这里都会哈哈大笑,这次也是一样,靠在她姑姑怀里,笑得浑身的小肉肉都在颤抖, 笑够了之后还模仿闪电拖着长腔慢悠悠说话的样子, 模仿够了继续笑, 然后全车人都被她这个小不点逗笑了。   西辅市海洋馆建在紧邻西辅河的森林公园里。从公园门口到海洋馆的这一路上, 每到一个路口就会出现一个木制的售卖亭, 橱窗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零食和儿童玩具,小孩子都抵抗不了零食和玩具的诱惑,陈听劝也一样,眼都快看直了。   现在是暑假,公园里人多,所以顾望一直抱着她, 以防她走丢了,走到第二个路口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女儿一直盯着售卖亭看,心领神会地询问:"你想要什么?"   陈听劝特别惊喜,但又不好意思。在她的认知里,叔叔虽然很好,但叔叔不是家人,是外人,不能随便问他要东西,这样不礼貌,不是个听话的乖宝宝,妈妈会不高兴地,于是她摇了摇头,乖巧地说:"谢谢叔叔,我不要。"   但是女儿越是乖巧,顾望就越难受,尤其是那句"谢谢叔叔",简直像针一样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是她的爸爸,但她却只把他当成一个好心的叔叔。   顾望叹了口气:"你以后想要什么,就跟我说,我都给你买。"   陈听劝不安地看了妈妈一眼。   虽然不想让女儿养成一出来玩就买玩具的坏习惯,但陈暖冬也知道顾望现在是在收买他女儿的心,为了让女儿早点接受她的爸爸,所以她很配合,朝着女儿点了点头,温声说道:"你想要什么,就跟他说,他什么都给你买,我不会生气,他如果什么都不愿意给你买,我才会生气。"   陈听劝一下子瞪大了双眼:"真哒?"   "真的。"顾望看着自己的女儿,斩钉截铁地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   陈听劝很开心,但还是有疑惑:"你为什么要给我买东西?"   因为你是我女儿。   顾望很想就这么告诉她,但是她现在还没有完全接受他成为她的爸爸,所以他只能回道:"因为你是小公主呀。"   陈听劝笑了,两眼弯弯,露出了一排糯米小白牙。   之后顾望抱着她去了售卖亭。陈暖冬扭头看着站在原地的顾盼,有点意外地问:"你竟然没有想要的东西?"   顾盼还挺不乐意:"我都多大了,你怎么还把我当陈听劝?"   陈暖冬直接回了句:"不打算买瓶泡泡水吹一吹?"   顾盼一愣,哎呦真想,然后赶紧去追她哥。   陈暖冬笑着跟了过去。   陈听劝很懂事,虽然现在妈妈允许她随便买东西了,但她还是只选了一个可以戴在头上的粉色花环。   一个花环才五块钱,顾望又问了一句:"你只要这个么?还有没有别的?"   陈听劝摇摇头,乖乖地说:"没有啦,别的玩具我都已经有了,舅舅给我买过。"   陈暖冬无奈道:"每次我哥带她出去玩,都要给她买一堆东西,现在光是她的玩具就能堆满一间屋子。"   听完这话后,顾望真是有点嫉妒陈凉夏了,不服输地说道:"以后我给你买。"   陈暖冬简直无话可说,你们就比着给她花钱吧,反正最后的结局都是让我挂到云转上卖了。   买完花环,陈听劝就不想戴帽子了,只想带花环,陈暖冬只好把她的帽子收起来装包里。   海洋馆每天都有固定的节目表演,门票上印着每场表演的开场时间,他们来到海洋馆的时候是十点半,刚好是十一点的时候有一场海豚表演,于是就直接去了海豚馆,因为来得早,他们一家四口还占了比较靠前的座位。   距离表演开始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海豚馆里已经是座无虚席,甚至还有不少人站在过道上。馆内的人一多,负责销售的工作人员就开始端着售卖箱来回穿梭在观众席中贩卖零食和饮料。   西辅海洋馆里卖的烤鱼干是出了名的好吃,而且还全是当天现烤出来的,工作人员一端着售卖箱出来,整个表演馆里就弥漫着烤鱼干的鲜香味,可谓是十里飘香。   顾家人都对鱼肉过敏,所以陈听劝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陈暖冬就不敢吃鱼肉,因为她不确定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对鱼肉也过敏,甚至在哺乳期的时候她也不敢吃,会影响母乳,直至陈听劝长到一岁多,她才试着让她喝了一小口鱼汤,结果还不到一个小时孩子身上就开始出红点,难受得她哇哇大哭,陈暖冬赶紧带着孩子去医院。   当时陈听劝身上出的红疹接连一个星期都没消,陈暖冬又是自责又是心疼,觉得世界上简直没有比她更蠢的妈了,但从那次之后她就确定了,陈听劝这点也遗传了她爸,对鱼肉过敏,所以再也没让她吃过鱼肉,为了不让她眼馋,她也从来没有当着她的面吃过鱼肉,再想吃也会忍着。   当工作人端着贩卖箱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从箱子里冒出的烤鱼干的香味直往人鼻孔里钻,顾望和陈暖冬倒是不怎么馋,顾盼和陈听劝却一脸伤感,眼巴巴的望着那个箱子,看起来还怪可怜。   全场都能吃,就她们不能吃。   确实可怜。   顾望看她俩这样也挺不忍心,就问了那个工作人员一句:"除了烤鱼干还有什么?"   "还有两盒章鱼小丸子。"   章鱼不是鱼,能吃。顾望舒了口气:"我们都要了。"   终于有东西吃了,把食品盒捧到手里的时候,顾盼和陈听劝超级开心。章鱼小丸子也是刚出锅的,还有点烫嘴,陈听劝吃之前还不忘了吹一吹,吹完了之后却没自己先吃,而是把小叉子举了起来,仰着小脑袋看着把她抱在怀里的"叔叔",奶奶地说:"给你吃。"   顾望的心像是化了一样软,怪不得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呢。虽然他一向不喜欢吃零食,但既然是女儿喂他的,再不喜欢也要吃。   看着顾望把一个章鱼小丸子吃完了,顾盼扭头就对陈暖冬说:"我跟你说,我哥从小就不吃零食,我妈让他吃他都不吃,我估计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吃章鱼小丸子,其实他心里肯定觉得这东西难吃死了,但我觉得要是陈听劝问他好不好吃,他肯定说好吃。"   果不其然,紧接着她俩就听到陈听劝满含期待地问他:"好吃不好吃?"   真不好吃,但顾望绝对不会说实话,而是笑着说:"好吃。"   陈听劝又去用小叉子叉了一个章鱼丸,软糯糯地说:"那我再喂你一个。"   顾望赶紧说道:"不用了,我吃饱了,你吃吧。"   陈听劝还有点失望:"唉,那好吧。"   海豚表演一开始,馆里面的灯光就暗了下来,表演内容不是普通的那种训练海豚的节目,而是一场人类演员和海豚演员共同表演的童话剧,唯美又浪漫,陈听劝都看呆了。   表演结束后,灯光又重新亮了起来,主持人上台后说要挑选三位观众上台和海豚互动,顾盼听后立即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手臂,她本就坐在观众席正中间第二排的位置,特别显眼,主持人一下子就看到了她,第一个挑选了她。   陈听劝也特别想上去,所以她也举手了,但是主持人却没选她,好失望啊,羡慕姑姑。但是顾盼肯定不能忘了她侄女,直接抱着她上台了。   和海豚互动的内容就是可以摸一摸海豚,还能扔圆圈让它接,顾盼牵着陈听劝的小手带着她走到了水池边,训练员吹了声口哨,一条白色的小海豚"哗"的一下冲出了水面,直接把陈听劝吓跑了,倒腾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跑到了舞台的另一边,直接把在场观众全逗笑了。   顾盼不得不去拉她回来,和训练员一起又是哄又是鼓励,陈听劝才鼓起勇气伸出小手摸海豚。   那头白色的小海豚很听话,乖乖地蹭着陈听劝的手,陈听劝也不害怕了,开心地不行不行,下台之后好久还在想着小海豚。   看完海豚表演,他们就去吃午饭了,吃完饭才开始逛海洋馆。暑假带着孩子来海洋馆的家长多,每面玻璃壁前都围着不少人,挤都挤不进去,更别说看了,后来顾望直接让他女儿骑在了自己脖子上,陈听劝一举成为了全场最高,什么都能就看见了,又是激动又是兴奋,越来越喜欢这个叔叔了。   海洋馆两个小时就能转完,但是外面的森林公园里还有不少游乐设施,他们一直玩到下午六才回家。   陈暖冬本以为陈听劝这小家伙已经兴奋了整整一天,回家路上肯定要睡觉,结果这个小家伙的精力却出乎预料的旺盛,不仅没有犯困,还和顾盼玩了一路的石头剪刀布,规定谁赢了就可以刮对方的鼻子,然而无论输赢,陈听劝都会"咯咯咯"的笑。   陈暖冬坐在副驾驶,回头看了她们两个一眼,嘴角一下子就翘起来了。   顾望开口说道:"她跟盼盼很像。"   一样的兴奋活泼,热火朝天,确实很像。   陈暖冬满含期许地道:"她们要是能一辈子这样就好了。"   顾望笃定道:"当然能。"   陈暖冬道:"希望她们俩以后都能遇到一个愿意全心全意呵护她们天真的男人。"   一提这事,顾望再一次的蹙起了眉头:"遇不到就遇不到吧,我养她们俩一辈子。"   陈暖冬无奈:"谁以后要是敢从你手中抢她们俩,那真是倒霉了。"   顾望沉默片刻,沉声说道:"我是怕她们以后遇到我这样的男人。"   陈暖冬有几分动容,也有几分心酸,说话时语气中又带上了几分小脾气:"确实,遇到你这养的男人,还不如一辈子不嫁人。"   此时夕阳已经开始偏西,傍晚时分,马路上的车也多了起来。顾望双手紧握方向盘,准备了很长时间,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我想娶你。"   陈暖冬面不改色,决然道:"不嫁。"   预料之中的答案,但顾望还是不死心,反而比第一次开口时更有底气了:"我一定要娶你。"   陈暖冬突然特别生气:"你说分手就分手,你说娶我就娶我,什么事都是你说得算?把我当什么了?傻子么?"说完就将头扭向了车后座:"听劝,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到家了。"   "哦……"陈听劝有点不舍,还没和姑姑玩够呢,但是妈妈让她回家,她也只能回家。   顾望刚一把车停到南郊别墅区的门口,陈暖冬就开门下车了,把陈听劝抱下车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望又挫败又无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顾盼叹了口气,道:"哥,其实我刚才听见你跟暖冬姐说的话了,我觉得暖冬姐还是不能原谅你。"   顾望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妥协中又带着些卑微地开口:"不原谅就不原谅吧,能回来就行。"   ……   陈暖冬还是怨他,即使她还爱他,但是却不能原谅他四年前的放弃与背叛。   孩子的感情都很敏感,陈听劝感觉到妈妈不高兴了,仰着小脑袋,有点不安地问:"妈妈,你怎么了?"   陈暖冬不想吓着女儿,深吸了口气调节了一下情绪,笑着回道:"没什么,妈妈就是有点热。"   陈听劝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兴奋地说:"我今天好开心啊!"   陈暖冬顺着她的话问:"你为什么开心?"   陈听劝回道:"因为我喜欢这个叔叔,还有姑姑。"   陈暖冬顿下了脚步,犹豫了一下,她蹲在了女儿面前,看着她,试探性地问:"如果让这个叔叔当你爸爸,你愿不愿意啊?"   谁曾想陈听劝却猛然摇了摇头,着急地说:"不行不行!"   陈暖冬心里一惊,焦急又担心地问:"为什么?你不是喜欢这个叔叔么?"   陈听劝拧着小眉毛回道:"如果这个叔叔当了我爸爸,我爸爸就不能来找我了。"   陈暖冬舒了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个:"那如果,叔叔就是你的爸爸呢?你愿意让他当你的爸爸么?"   陈听劝眨了眨眼睛,重复了一遍问题:"如果叔叔就是爸爸?"   陈暖冬点头:"恩,你愿意么?"   陈听劝认真想了一会儿,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愿意,叔叔好。"   陈暖冬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你愿意就行。"说完,她又想起来了什么,赶紧叮嘱道,"你回家之后不可以把叔叔和姑姑跟着你一起去海洋馆的事儿告诉姥姥和姥爷,舅舅舅妈也不行,不然他们会生气的。"   陈听劝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生气?"   孩子还小,说太多她也不懂,于是陈暖冬就找了个借口:"因为他们还不认识叔叔和姑姑,等认识了再说好不好?"   陈听劝很听话:"好。"   陈暖冬:"真乖,妈妈回家给你巧克力吃。"   一听见有巧克力吃,陈听劝超级开心,迫不及待地想回家,陈暖冬从地上站了起来,这时她才发现她们刚在一直停驻在林家门前。   林季川他妈不知什么时候从别墅里出来了,站在门前台阶上,隔着一道雕花铁艺大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林家就在陈家隔壁,但是自从三年前陈暖冬抱着刚出生的女儿回西辅后,林家就和陈家断交了,林季川更是再也没联系过陈暖冬,就算是回西辅也不会回家,办完出国手续就走,三年前直接从东辅出国了,再也没回来过。   东辅一别,陈暖冬再也没见过林季川。   她对林季川没有爱情,但却有友情,甚至还带着些许手足亲情,他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幼儿园,小学,再到初中,高中,一直没有分开过。她是他的童年,他也是她的童年,他们彼此印刻在了对方的成长中。   有很多因素造就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结局,陈暖冬遗憾自己失去了童年最好的玩伴,却不后悔,哪怕是当一对最熟悉的陌生人,也比一辈子互相折磨强。   看到林季川他妈后,陈暖冬本想赶快走,因为她知道他妈现在不喜欢她,甚至是恨她,但是当她刚要牵着陈听劝的小手离开的时候,林季川他妈忽然叫住了她:"你站住。"   陈暖冬僵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林季川他妈一步步朝着她走了过来,在她面前站定后,面色冷漠地看着她,缓缓开口:"今年圣诞节,季川就要回来了,如果他去找你,我希望你不要答应,你希望你的孩子幸福,我也想让我儿子有属于他的幸福,所以你们最好不要再有任何交集,你别耽误我儿子,不然的话,咱们两家人真的就要撕破脸了。"   第66章   就算林季川他妈不交代, 陈暖冬也不会再去联系林季川, 她和林季川,现在这种状态就是最好的结果, 互不打扰, 两厢安好,而且距离林季川回来还有小半年的时间, 她没必要去在乎那么多。   至于顾望,她现在还是没想好该怎么去面对他, 虽然她还爱他, 但却依旧不能原谅他四年前的背叛, 当时的委屈与绝望,她到现在都没能忘怀,尤其是听到他说想娶她的时候,她心里的委屈在瞬间翻了数倍。   凭什么总是你说得算?你四年前放弃我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你想娶我?   自卑的混蛋。   所以从那天后, 陈暖冬就一直在和他赌气, 同时也是跟自己赌气, 气自己没出息, 而且她心里非常明白, 如果顾望现在依旧没能克服面对感情时的自卑,那么他们两个最终的结局一定还是分手。   她不想再重蹈一次覆辙了,更不想再经历一次被抛弃的绝望,所以她这几天一直没有接他的电话,也不回他的消息,但是这种情况只持续了半个月就被打破了, 打破它的不是别人,而是她妈穆亚芳。   可以这么说,整个暑假,陈暖冬都在被她妈安排相亲,相亲对象不是别人,就是顾望。   自从那天在万象城遇到顾望后,穆亚芳就别想发展发展这个小伙子,因为这小伙子无论是从年龄、长相、身材还是事业上,全都符合她选女婿的标准,虽然还没了解对方的家世,但是从这小伙子的谈吐和气度上,她大概能判断出来他的出身一定不会太低,毕竟一个人的内涵和素养皆是由原生家庭赋予的,如果原生家庭的环境不行,那么这个人的涵养与人品也不会好到哪去,陈涵涵就是个典型的反面教材。   而且穆亚芳现在最愁的就是女儿的终身大事,生怕她嫁不出去,但又不愿意降低招女婿的标准,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各方面条件都这么优秀的,肯定要赶紧下手,所以天天催着陈暖冬去加顾望的微信,让她有事没事儿就跟人家聊几句,互相熟悉熟悉。   然而陈暖冬却一直没加顾望的微信,即使顾望天天给她发送好友申请,她也没同意,她还在生他的气,所以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让他得逞。   穆亚芳不了解其中内情,只想让女儿赶紧找个好归宿,虽然她现在已经改正了自己的教育理念,不再强迫女儿去做她不喜欢的事儿了,但她毕竟是个当妈的人,女儿的人生大事儿她不能不操心,而且她也没逼着她一定要嫁给这小伙子,就是想让她先接触接触,万一成了呢?结果女儿却不配合她,一次两次她还能忍忍,次数多了脾气就压不住了,再加上她本来就是个急脾气,又是更年期,强忍了半个月后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其实这天晚上她都已经准备睡觉了,但是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想的全是女儿嫁人的事,已经二十二了,也不是十八的小姑娘了,虽然年纪还不算大,但是大学毕业就二十四了,最关键的是未婚生子,现在孩子都三岁了,还不知道孩子爸是谁,这可怎么办?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越是这么想,穆亚芳就越愁,一怒之下直接掀开被子起床了,披头散发,穿着一身睡衣就去敲女儿的房门了。   今天必须让她加微信!   门被敲响的时候,陈暖冬正在给陈听劝读睡前故事,刚把书扣到床头柜上,门就被推开了,一看她妈的脸色,陈暖冬就知道肯定没好事,果不其然,她妈一进门就瞪着她说,不容置疑道:"现在,把手机拿出来,我看着你加人家小顾的微信!"   陈暖冬直接懵了:"啊?"   "你啊什么啊?"穆亚芳心里的脾气都压了好几天了,现在彻底爆发了,"你说说你,老大不小了,人家在你这岁数都毕业了,你呢?还在读大二,读大学没错,读大学是应该的,但你这大学读的是什么呀?光顾着学习了?人家上大学怎么就能找到对象呢?你怎么就连个男朋友都找不到?是我把你生的不够漂亮还是不够优秀?你看看人家周梦然,再过两年人家就结婚了,你呢?大学毕业二十四了,还准备单身到三十四?四十四?单一辈子?"   陈暖冬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被逼着找对象的一天:"我不是才二十二么?你着什么急啊,我哥二十八才结婚,他二十二的时候你怎么不去催他啊。"   穆亚芳更气了:"你还好意思提你哥?你哥十五岁就有女朋友了。"有很多话,当着外孙女的面她都没法说,所以只能委婉地谴责,"你哥人家稳稳定定地处了十几年才结婚,结完婚人家才要孩子,你呢?"   陈暖冬理直气壮:"我怎么了?我可没十五岁就早恋。"   穆亚芳:"你要是有早恋那本事,我也不愁了。"   陈暖冬特别无奈,上学的时候不让早恋,现在又怪我没早恋的本事?叹了口气,敷衍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赶紧回去睡觉吧,听劝也要睡觉了。"   "我一说你你就轰我走,我现在说不得你了是吧?"穆亚芳这急脾气一旦上来,谁都拦不住,"现在你就把人家小顾的微信加上,我也没逼着你非要和人家小顾怎么样,我就是想让你多跟人家接触接触,互相了解一下,哪怕你们俩最后没成,是不是也多个朋友?"   陈暖冬心想:"希望你以后知道了小顾就是陈听劝的亲爹之后还能保持这么好的心态。"   穆亚芳还在催促:"快点,把手机拿出来,家人加微信。"   陈暖冬不想理她妈了,索性直接钻进了被窝,搂着陈听劝说:"跟姥姥说晚安,让她回去睡觉。"   陈听劝穿了套粉红色的小睡衣,依偎在妈妈怀里,乖乖地说了句:"姥姥晚安。"   穆亚芳没走,一言不发地盯着陈暖冬看了一会儿,赌气地说了句:"你不加是吧,行!"说完拿出了自己手机,直接给顾望打了个电话,电话被接通后,瞬间变了一个人,特别热情地说了句,"小顾呀,阿姨没打扰你休息吧?"   陈暖冬听到这句话后才知道她妈给顾望打电话了,一下子就从床上弹了起来,着急又无奈地瞪着她妈:"你干什么呀?"   穆亚芳就当没听见,笑呵呵地对着手机说:"没打扰你睡觉就行,那什么,阿姨这么晚给你打电话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感谢你前几天在万象城帮阿姨找到外孙女的事儿,我女儿也挺感谢你,你看你这几天什么时候有空,我让她请你吃个饭。"   幸福来得太突然,电话那边的顾望紧张得都快不会说话了:"我、我、我什么,我我都行。"   答应了就是有戏,穆亚芳特别高兴:"行,那就明天晚上吧,不耽误你工作,我女儿现在放暑假了,天天在家闲着也没事儿干。"言外之意就是:想约随时可以约起来。   顾望又是激动又是难以置信,简直跟做梦了一样,结结巴巴地回:"好、好、好……"   "好,那就这么定了,阿姨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啊。"说完,穆亚芳高高兴兴地挂了电话,紧接着就变了副脸色,没好气地盯着陈暖冬说,"你怎么就不知道抓点紧呢?大学毕业二十四了,还带个孩子,能跟人家二十二的小姑娘比么?再不找好男人就被挑完了,我二十三就结婚了。"   陈暖冬赌气般回道:"我还没到二十三呢孩子就三岁了。"   "你也好意思说。"穆亚芳今年已经五十多了,思想还是很传统,而且她确实是担心她女儿这情况会嫁不出去,所以着急的不行:"现在你妈已经把事儿都给你安排好了,明天晚上,去跟人家小顾吃个饭,聊一聊,不是说一定逼着你怎么怎么样,就是想让你先跟人家接触接触,万一成了呢?成不了也多个朋友对不对?"   车轱辘话,来回说,反复说,这几天陈暖冬的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半是妥协半是敷衍:"行行行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睡觉吧,快十点了,陈听劝也要睡了。"   "明天一定要去啊。"穆亚芳不放心地叮嘱,但是却依旧没离开,站在床边犹豫了好久,才试探性地对陈暖冬说,"要不明天,把听劝留家里吧。"   陈暖冬知道她妈什么意思,她是怕她带着孩子去"相亲"会给相亲对象留下不好的印象,但别说相亲对象是顾望了,就算不是顾望她也要带着听劝去,因为听劝是她的女儿,她的宝贝,不是她的累赘,所以听了她妈的话后,陈暖冬有点生气:"我带着我女儿去吃饭有什么不对么?"   穆亚芳赶紧解释道:"没说你不对,我就是想让你跟人家单独接触一次,等以后熟悉了,再带上孩子也来得及。"   在这么说下去,她们俩肯定又要吵架,但是陈暖冬现在已经过了青春期那个争强好胜的年纪,不想再跟她妈吵架了,索性说道:"行了你赶紧去睡觉吧,我的事儿我心里有数。"   穆娅发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没再强求,最后说了句:"抓点紧,终身大事儿要安排好,你哥现在已经没什么好让我操心得了,再把你安排好了我就放心了。"   这话说得陈暖冬心里还怪难受,彻底妥协了:"行我知道了,明天肯定去吃饭。"   穆亚芳这才放心。   等她妈走了之后,陈暖冬关上了台灯,正准备搂着女儿睡觉的时候,陈听劝忽然问了她一句:"妈妈,姥姥为什么不让你带着我去吃饭?是不是因为我不听话?"   陈暖冬都快心疼死了:"当然不是,我们听劝最听话了!"   陈听劝还是困惑:"可是姥姥为什么不让你带着我吃饭?"   陈暖冬赶忙解释道:"因为姥姥怕你去外面吃饭吃坏肚子,所以才不想让你去外面吃饭。"   原来是这样呀,陈听劝又开心了起来:"我是个听话的乖宝宝。"   目睹女儿情绪的变化后,陈暖冬的眼眶一下子就酸了,感觉自己特别对不起女儿,她从小没有爸爸,虽然家里人都把她当宝贝,但是成长过程中父爱的缺席或多或少会对她的情绪造成影响,尤其是当她看到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的时候。小孩子的感情都很敏感,她的感情更是比别的小孩要敏感许多,敏感到让人心疼。   陈暖冬用手捂了一下眼睛,把眼泪逼回去了,而后在女儿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你当然是个听话的乖宝宝,妈妈喜欢你,爸爸也喜欢你,所有人都喜欢你。"   陈听劝噘起了小嘴:"小姨就不喜欢我,小姨说我没有爸爸,我爸爸什么时候才会来找我?"   陈暖冬的心口又是一疼,随后一字一句地说:"已经来了,爸爸已经来找你了。"   陈听劝瞪大了双眼,激动地问:"在哪?"   陈暖冬不知道该不该由自己对女儿公布她爸爸的身份,因为她不确定听劝现在是否已经完全接受了顾望,权衡了一下,她还是觉得让顾望亲口告诉她会比较好,于是说道:"爸爸现在已经找到你了,但是他害怕你不喜欢她,所以一直不敢出来,他还跟妈妈说你长得很漂亮,是他的小公主。"   陈听劝立即说道:"那你告诉他,我喜欢他,特别喜欢,让他赶快出来好不好?"   陈暖冬的眼眶红了,从未向此刻一样希望顾望能够彻底克服他心内的自卑感,给听劝一个永远完整的家,深吸了一口气,她半是期许半是承诺地说:"好,爸爸一定会来找你,一定。"   第67章   晚上去吃饭前, 陈暖冬给陈听劝选了条粉色的蛋糕裙, 裙子内衬上还绣着一朵朵白色的小花。给孩子换好衣服后,陈暖冬又给她扎了两个小辫, 绑头发的发绳上还坠着一颗银色的小星星, 是陈听劝的最爱。   等妈妈换衣服的时候,陈听劝自己换上了凉鞋, 然后站在镜子前美滋滋地转了个圈圈,裙子上一层层白色的薄纱随着她的动作上下翻飞,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小奶音又脆又亮地感叹道:"好漂亮呀!"   陈暖冬忍不住笑了:"小臭美妞。"   "我不是小臭美妞。"陈听劝一脸认真地看着妈妈, 非常有底气地说,"我爸爸说我是小公主。"   陈暖冬无奈道:"行,我的小公主。"换好衣服后,她就带着陈听劝下楼了。   约好的是七点吃饭, 现在才六点多一点, 所以陈暖冬也没着急出门, 而是去找琪琪姐说了会儿话。   琪琪的预产期是八月中旬, 也就是下个月, 现在肚子又圆又大,像是隆起了一座小山包,陈暖冬去找她的时候,她正在书房看育儿方面的书籍。   进书房前,陈暖冬先敲了敲房门,等琪琪允许了之后才推门进去, 陈听劝就像是条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溜进了书房,而后倒腾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跑到了琪琪身边,亲昵地抱住了她的肚子,小奶音脆脆的喊道:"舅妈。"   陈暖冬赶紧叮嘱道:"你别抱得太紧,不然你会挤着舅妈肚子里的小宝宝。"   琪琪笑着说道:"没事儿。"   陈听劝抬起小脑袋看着琪琪,十分关心地问道:"舅妈,小弟弟什么时候出生?"   琪琪回道:"快啦,下个月你就能和他见面了。"   陈听劝激动地说:"我要当姐姐啦!"   陈暖冬无奈一笑:"这丫头现在就俩目标,当姐姐,找爸爸。"说着话,她坐进了书架旁的沙发里,顺便看了一眼手机,发现顾望刚才给她发短信了,短信里说他现在正在来接她们母女俩的路上。   与此同时,陈听劝特别兴奋地接着妈妈的话说道:"舅妈你知道么,我爸爸已经来找我了。"   陈暖冬一愣,你这小丫头去海洋馆之前不是保证的好好地绝对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么?这才几天你就忘了?   琪琪的洞察力一向敏锐,赶紧追问:"什么时候的事儿?你已经见到你爸爸了?"   陈听劝摇了摇头:"还没呢,我妈妈说我爸爸害怕我不喜欢他,所以不敢出来见我,但是我已经让妈妈告诉他了,我很喜欢他,他马上就要来了。"   "哦,这样啊。"琪琪先耐心地回了她一句,而后抬起头,将审视的目光定格在了陈暖冬身上,"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虽然被这小丫头出卖了,但陈暖冬也没慌张,反正她原本就打算把这件事告诉琪琪姐,因为她是家里唯一一个自始至终知道顾望存在的人,只不过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而已,既然现在已经被陈听劝这个小家伙说漏嘴了,索性直接交代了:"恩,他回来找我了。"   琪琪又是诧异又是意外:"什么时候的事儿?"   陈暖冬回道:"半个月前。"   琪琪:"你还挺能沉得住气!"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原谅他呢。"陈暖冬窝在沙发里,低着头回道,"但是听劝想要爸爸,我不能阻止他们父女相认。"   琪琪很了解暖冬的性格,而且怀了孩子后,也更了解一位母亲的心理,所以她理解暖冬的做法,但却不支持,因为有过前车之鉴,所以她很怀疑那个男人是否真能靠得住,万一这次又辜负了她们母女怎么办。   "他原来是个自卑的混蛋,现在就不是了?你能保证他以后不会再次退缩?如果他连和你一起承担爱情的勇气都没有,那么他怎么可能承诺你和孩子的一辈子?"琪琪严肃又担忧地问。   陈暖冬犹豫了一会儿,不确定道:"原来他没钱,现在有钱了,应该不会再退缩了吧。"   琪琪道:"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是原则,信念,和勇气,他曾在你最需要支持的时候放弃了你,是因为他的信念不坚定,没有足够的勇气,如果他现在还是这样,再多的钱也没用。"   "我也不知道。"陈暖冬有些茫然:"但我知道他不是一个信念不坚定的人,不然他也不可能从一个卖废品的穷小子变成大集团的CEO。嫂子,你不知道,他的人生经历很复杂,所以导致了他性格和感情上的差异,在性格上他是个坚韧不拔的人,不然他活不到现在,但是他的感情很敏感,所以才导致了他在我面前的自卑。"   "你分析的倒是好。"琪琪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有什么用?你又解决不了他的自卑。"   陈暖冬沉默片刻,不得不承认:"如果他不能克服他的自卑,我们两个还是不能在一起,不然迟早会分开,但是听劝一定要有爸爸。"   这点琪琪也能明白:"既然听劝需要爸爸,那你迟早都要和家里人交代,想好怎么说了么?"   陈暖冬摇了摇头:"我怕他被打死。"   琪琪回道:"这点我毫不怀疑,反正你哥肯定是不会放过他。"   陈暖冬突然特别烦躁,先不说她和顾望还适不适合继续在一起,就算他们真的重新在一起了,家人那里又会是一道难关,如果顾望克服不了他的自卑,那么他们最后的结局一定还是分手。   随后陈暖冬犹豫了很长时间,终于向琪琪承认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其实我还是爱他,所以我比谁都更希望他能克服他的自卑,虽然我现在不能原谅他,但是我很了解我自己,如果他不放弃我,我迟早会原谅他,而且我更想给听劝一个完整的家。"   "我能理解你,但我更希望你能过得幸福。"琪琪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十五岁认识了你哥,十六岁见到了你,那年你才九岁,今年你都二十二了,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我不想再看见你受委屈了。"   陈暖冬很感动,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我知道。"   琪琪叹了口气:"现在你能告诉我,孩子爸爸是谁了么?你可以放心,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告诉你爸和你哥。"   陈暖冬低头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鼓起了勇气开口:"他叫顾望,回顾的顾,希望的望。"   "顾望?"琪琪中觉得这名字很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陈暖冬看出了琪琪姐的困惑,小声提示了句:"云转。"   琪琪这次是真的被惊道了:"是他?"   陈暖冬缓缓点头。   "你怎么会和他……"话还没说完,琪琪忽然想到了什么,语气一下子就严厉了起来,"我听你哥说,云转网最初的那份策划书,是你从他的桌子上拿走的,然后给了你爸,是这样么?"   事到如今,陈暖冬只能说实话,低着头小声回道:"不是。"   琪琪变得怒不可遏:"他利用了你,又背叛了你?"   "没有!"陈暖冬急切道,"他一直不知道这件事儿,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爸投他的项目和我没太大关系,我只不过是把他的策划书给了我爸,他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全是靠他自己。"   琪琪并不相信,目不转睛地盯着陈暖冬。   陈暖冬急得不行,快步走到了书桌前,着急忙慌地说:"他真的不知道,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我自己把他的策划书给了我爸,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然他肯定会直接跟我分手,因为他自卑。"   琪琪依旧没有被说服,再次叹了口气,说出了一件不争的事实:"暖冬,无论当时的事情是怎么样的,现在都已经说不清了,连我都不信,你觉得你哥和你爸能信么?"   陈暖冬僵在了原地,说不出一句话。   琪琪继续说道:"他已经背叛了你一次,无论他当初是否真的利用了你,在外人看来,他就是利用了你又抛弃了你,说句俗套的,他就是骗人骗财又骗心的渣男,所以他现在又回来找你,无论是否出于真心,都会被扣上虚伪的帽子,还可能会有很多人说他是为了孩子才会回来找你,如果你真的还想和他继续在一起,就要做好面对风暴的心理准备,当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做好准备,是你们两个一起,如果他没有足够的信念和勇气,依旧是一个自卑的混蛋,那么你们迟早还是会分手。   爱情就是一条船,需要两人共同去控桨,互相扶持着去面对风浪,只要其中一方选择了退缩,哪怕只有一秒,这条船就会被浪打翻,所以你要慎重考虑,是否真的还要选择和他继续在一起。"   听了琪琪姐的话后,陈暖冬的脑子很乱,她从来没考虑过这么多,也从来没想过她和顾望会面临比四年前更艰难的困境。   她迟疑了,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她害怕顾望会再次退缩,更害怕会再经历一次当年的绝望。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不用想也知道,是顾望打来的,但她不知道应不应该去接他的电话。   来电响铃单调又响亮,伴随着"嗡嗡"的震动声,在安静的书房内循环往复,如同异物般存在。   陈听劝这个小家伙还以为妈妈没听见电话响呢,奶声奶气地提醒了她一句:"妈妈,你的手机响了。"   陈暖冬看了自己女儿一眼,忽然下定了决心,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然后她听到了顾望的声音:"我马上就到了,你们出门吧。"   陈暖冬深吸了一口气,直接问了句:"如果你还想和我在一起,先告诉我,你配得上我么?"   如果他连这个问题都不敢回答,那么他们两个真的不用再继续了。   然而顾望却没有迟疑,一字一句地回道:"配得上。"   她离开后,他用了整整四年去克服内心的自卑。   他不想再重蹈覆辙,不能再辜负他的公主了,他要坚定不移地守护她一生。   陈暖冬的眼眶酸了,囔着鼻子说:"行,你这话我记住了,如果你再骗我,我真的会让你这辈子都找不到我和陈听劝。"   顾望简洁却又笃定地回道:"行。"   陈暖冬挂了电话,眼眶中还闪着泪光,笑着看了琪琪姐一眼。   琪琪回道:"你的人生,还是需要你自己决定,只要你以后不后悔就行。"   "我相信他,我不后悔。"说完,陈暖冬朝着陈听劝伸出了手,"走,妈妈带你去找爸爸。"   陈听劝呆住了,还不敢相信:"找爸爸?"   陈暖冬:"恩,去找爸爸。"   陈听劝这次确定了,妈妈没骗她,真的是去找爸爸,立即跑到了妈妈身边,着急地问:"爸爸在哪?"   陈暖冬把女儿抱了起来:"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顾望把车停在了别墅区大门口,陈暖冬抱着孩子一出来,他就朝她们走了过去,然后把陈听劝接到了自己怀里。   这时陈听劝的小眉毛拧了起来,一脸困惑地看着妈妈:"我们不是来找爸爸么?"   "对呀,我们就是来找爸爸的。"言毕,陈暖冬满目期待地看着顾望。   顾望浑身一僵,没想到这一刻会来的这么突然,瞬间屏住了呼吸。   他紧张,紧张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陈听劝一脸困惑,看看"叔叔",又看看妈妈。陈暖冬理解顾望的心情,但还是忍不住催促道:"说话呀,她一直在等你。"   顾望深吸了一口气,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看着怀中的女儿,颤着嗓音说:"我就是……你爸爸。"   陈听劝惊呼了一声,瞪大了眼睛看着顾望:"你就是我爸爸?"   顾望点头,重复了一遍:"恩,我就是你爸爸。"   陈听劝将目光转向了妈妈,似乎是想再确认一下。   陈暖冬温声说道:"听劝,他就是你爸爸,爸爸来找你了。"   陈听劝又看了看顾望,呆呆地眨了眨眼睛,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你真的是我爸爸?"   顾望的眼眶红了,嗓音不禁带上了些许哽咽:"恩,我真的是你爸爸,你喊我一声爸爸好不好?"   陈听劝再次拧起了小眉毛,嘟着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小胖手,似乎很纠结,叔叔怎么忽然变成了爸爸呢?   陈暖冬握住了女儿的小手,柔声道:"听劝,妈妈不是说了么,爸爸早就来找你了,但是他害怕你不喜欢他,所以一直不敢出来,现在他出来了,你自己告诉他,你喜不喜欢他。"   啊,原来是这样呀,陈听劝立即重重地点了点头:"喜欢!"   陈暖冬:"那你喊他一声爸爸。"   陈听劝直接抱住了他的脖子,开心地喊了声:"爸爸!"   这声"爸爸"像是在心尖上敲了一下,顾望的整颗心都在发颤,瞬间泪目了,抱紧了他的女儿,刹那间哭得泣不成声。   陈暖冬的眼眶也湿了,未来的路途或许会坎坷,但她希望,他们一家人永远不会分开。   第68章   自从父女相认后, 这两人全部进入了一种极端兴奋地状态, 陈听劝这小家伙的兴奋劲儿一直挂在脸上,晚上去饭店吃饭的时候, 逢人就说:"这是我爸爸, 我有爸爸了!"   搞得陈暖冬特别无奈,知道的是你爸回来找你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妈又再婚了,所以她不得不去叮嘱这个小家伙控制情绪:"听劝, 不要再说了, 爸爸是你的, 爸爸跑不了。"   陈听劝不高兴了,噘着小嘴问:"为什么不能说了?"   顾望还特别纵容他女儿:"就是,为什么不能说?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一看爸爸都这么说了,陈听劝更有底气了, 不停点头:"就是就是!"   陈暖冬:"……"行行行, 你俩是真爱, 我输了。   顾望的兴奋劲儿一点不比他女儿少, 但是他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不像陈听劝,把什么都写在脸上,陈暖冬还以为他这人真能一直憋着,直到晚上吃完饭,一家三口逛商场的时候,她才明白, 这人不是真淡定,而是在憋大招。   商场三楼有家阿迪童装店,陈暖冬原本只是想去看看夏季上新的运动鞋,如果遇到好看的话就给孩子买一双。她虽然经常说家里人太惯这小丫头,乱花钱给她买东西,但说实在的,她这个当妈的平时也没少给孩子买东西,一出门逛街就先去童装店,只要东西好看,压根就不看价,说买就买,反正她也不差那点钱。   夏季新上了好几双运动鞋,甚至连秋季新款都已经出来了,陈暖冬挨个让陈听劝试了一遍,还让她试了几款新出的运动服,又搭了几款儿童书包,试来试去感觉都好看,然后她纠结了,不知道该买什么,于是问陈听劝想要什么。   正当陈听劝这个小家伙盯着一堆鞋包衣服纠结的时候,顾望忽然对店里的营业员说了句:"把试过的都包起来吧,我们全要。"   陈暖冬一听就急了:"你给她买那么多干什么?她穿的完么?"   顾望特别一本正经地回道:"怎么穿不完,一天一套还不够穿呢。"   "你真是有钱了啊。"陈暖冬气急败坏,"不能给她买那么多,她现在衣服多的都穿不完。"   顾望理直气壮:"试都试了,为什么不买?不买你还让她一趟趟往试衣间跑。"   还怪我了?   陈暖冬简直无话可说。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顾望恨不得把整个商场都给他女儿搬回家,看见什么都想给她买,陈暖冬拦都拦不住,结果就是一家三口往地下停车场走的时候,所有人手里都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包括陈听劝这个小不点,东西多到车后备箱都塞不下了,只好放到后排座上。   儿童座椅已经安好了,因为座椅旁边堆的全是东西,所以陈暖冬只好坐到了副驾驶上,担心陈听劝一个人坐在后排会没有安全感,她还特意询问了她一句:"你自己坐在后面可以么?"   陈听劝点头啊点头:"我可以哒!"   恩,你一夜暴富了,确实没什么不可以。   回家路上,车开了还没几分钟陈听劝就睡着了,陈暖冬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女儿,舒了口气,然后特别羡慕地说了一句:"我也想变成三岁。"   顾望笑着问了句:"为什么?"   陈暖冬白了他一眼:"因为没人给我买东西!"   顾望反问:"谁说没有?"   陈暖冬一听这话眼睛就亮了,但还不好意思直接问,于是就换了种问法:"谁给我买东西了?买什么东西了?"   顾望还给她买了个关子:"等会儿告诉你。"   南溪路上有个湖心广场,一到晚上不少人来广场附近遛弯散步,顾望没有直接把她们送回家,而是把车停到了广场外的湖边上。   这片湖虽然是人工湖,但是占地面积颇广,绿带一般围绕着整座广场,外围还栽种了一圈柳树,夏季柳树已然枝繁叶茂,晚风一吹,柳枝飘飘,碧波荡漾。   夜空几点繁星,钻石一般钉在天上。   湖边清凉,陈暖冬一推开车门就感受到了湖风送来的凉爽,夜景很美,但是他们俩谁也没打算喊醒陈听劝这个小家伙,而是夹杂着私心选择让她继续睡觉,不过也没忘了把两侧的车窗打开,让车里透气,也没敢走远,寸步不离地站在车旁,以防孩子被人抱走了。   湖风自由,穿越车窗而过,把小家伙的刘海儿吹得七零八散,顾望盯着自己女儿看了一会儿,神色含笑,声色柔和地说:"她很像我。"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陈暖冬特别不平衡,故意说道:"其实她刚出生的时候像我,你看她脸上的小酒窝就知道了。"   顾望看了陈暖冬一眼,特别给面子的点了点头:"恩。"   陈暖冬更不平衡了:"你就敷衍我吧。"   顾望笑着说:"我怎么敷衍你了?"   陈暖冬白了他一眼,然后就不搭理他了。   顾望没着急哄她,而是说了句:"我还给你买了礼物。"   陈暖冬特别有骨气:"我不要。"   顾望没说话,朝着车尾走了过去,打开后备箱,从最深处拿出来了一个深蓝色的礼物盒,拿着礼物盒走回陈暖冬身边时,他忽然紧张了起来,瞬间变成了一个追求自己喜欢女孩的大男孩,屏着呼吸把礼物盒递给了陈暖冬,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轻轻启唇:"送你的。"   陈暖冬没有接礼物盒,一脸傲娇地说:"咱俩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收你的礼物?"   顾望抿了抿唇:"因为我喜欢你。"   晚风徐徐,柳枝轻浮,微波荡漾的湖面映着天上星,粼粼的亮。   陈暖冬没忍住翘起了嘴角,但很快又压了下去,把脸往旁边一扭:"我又不喜欢你。"   顾望怔住了,真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说,举着礼物盒的手悬在半空,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不知所措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这么磨磨唧唧的办事儿简直是浪费时间,她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么?这事儿她说的不算。   想明白后,顾望直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顺势把礼物盒塞到了她的手里,言简意赅:"拿着。"   他亲的那一下还挺用劲儿,陈暖冬的脸上红了一块,忿忿不平:"我让你亲我了么?"   顾望这才问了一句:"你让我亲你吗?"   陈暖冬:"我不让!"   顾望笑了:"亲都亲了,这怎么办?"   这人!   陈暖冬又气又无奈地看着他,忽然发现他现在的样子特别像是一个追女孩时耍无赖的高中生,恍惚间她又想到了那张印在安市一中门口光荣榜上的学生照。   学生照上的他皮肤白皙,发型潮酷,五官已初见棱角,眉宇间全然彰显着翩翩少年的飞扬与自信,活脱脱一个干净清爽的大男孩。   意气风发,鲜衣怒马,怪不得有那么多女孩喜欢他。   现如今将近十年过去了,十年间他历经了无数坎坷与挫折,为了能够活着,他付出了很多,少年时的那股飞扬与轻傲早已被现实磨平了,但是这些磨难却没磨平他的信念与气概,眉宇间释放出的感觉已然由青涩变为了成熟,他从男孩变成了男人。   "那一整年,我一直住在一中对面。"或许是夜色太静,又或许是晚风太凉,抚平了陈暖冬心头的焦躁和茫然,她怔怔地望着他,不由自主地开口,"你应该还记得那个机械厂家属院吧?我就住在那个家属院里。"   已经十年没回去了,顾望对安市的印象早已没有初来西辅市那样深刻,反应了几秒钟才想起来她说的是哪里,紧接着心头就像是针扎了一样疼,他的公主,竟然住在那种地方。   "我在一中门口的光荣榜上看到了你的照片。"陈暖冬继续说道,"学生照,很帅。"   顾望伸出手,轻轻地捧住了她的脸颊,专注又深情地望着她:"然后呢?"   陈暖冬实话实说:"然后我又开始不平衡了,凭什么你那个时候不属于我。"   顾望像是陈述一件事实一样,语气平静地回道:"我是你的,一直是。"   "可是你跟我分手了。"陈暖冬还是委屈,委屈得不行,"你把我甩了。"   顾望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对不起。"   陈暖冬语气坚决地回道:"我不原谅你。"然后开始对他进行了一系列的控诉,"你当校草的时候心里没我,第一次见面就吓唬我,后来我每次去找你你就让我滚蛋,我说我喜欢你你还拒绝我,等我决定再也不去找你,准备好好学习时候,你又回来找我,在一起的时候天天说我是公主,说要对我好一辈子,最后却又跟我分手,分手就算了,还让我怀了个孩子,你就是个混蛋,我凭什么原谅你。"   顾望知道自己是个混蛋,对不起她,但却没想到自己能这么混蛋,她说得这些事儿他一件也无法否认,全是他干的"好事"。   忽然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紧张又愧疚地开口,"我……我对不起你,用这辈子补偿你。"   陈暖冬回道:"我要是去找别的男人嫁了,你愿意一边看着陈听劝喊别人爸爸一边补偿我么?"   死都不会愿意。   "暖冬……"他哀求道。   "你别喊我。"陈暖冬生气地说,"你补偿我,还要让我把自己这一辈子搭给你,你那是补偿我么?你那是占便宜。"   顾望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再一次地说:"我想娶你,特别想,四年前就开始想了。"   陈暖冬:"你想娶我我就要嫁给你么?我才不会嫁给你呢。"   顾望笃定道:"那我就等,等到你想嫁给我为止。"   陈暖冬没再说话,眼眶红红的,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   夜风习习,吹乱了她耳畔的细发,他伸出手,轻轻地将那缕长发撩到了她的耳后,随后双手捧着她的脸颊,细细的打量着她。   他的公主还是那么美,眼中像是落入了星星,迷得他移不开眼,还有那抹永远也忘不了的双唇,红润,饱满,像是一颗熟透了的樱桃,一对嘴角还微微上翘,有着说不出的诱惑力。   他又想到了她的牙齿,整齐,小巧,还有她的舌头。   像是受到了蛊惑,他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她,双唇轻轻地在她的唇上点了一下。   夜色正好,扣人心弦,陈暖冬的心被撩拨到了,这次没有拒绝他,像是初次接吻一样,闭上了双眼。   四年了,他有些迫不及待,却更想细细品味,轻噬慢舔着她的樱桃唇,味道如记忆中的一样,柔软,甜美。   记忆的闸门被打开了,欲望的闸门也被打开了,他忽然变成了闻到了血腥味的兽,猛地将她抵在了车上,一口咬住了她的唇,蛮横的撬开了她的牙关。   陈暖冬不满地闷哼了一声,这人怎么还是这样!   湖畔无人,唯有风吹柳梢的窸窣声,偶尔有一两片被风吹落的细长柳叶,飘忽翻滚着掉落湖面,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许久后,顾望才松开陈暖冬的唇。她脸颊红的像是要滴出血,似是已经缺氧了,小口微张,急切地喘息着。   顾望用拇指蹭了蹭她微微发肿的双唇,犹豫了片刻,没忍住说:"什么时候,回家一次吧,让盼盼带着听劝出去玩。"   陈暖冬知道他想干什么,斩钉截铁道:"不回,那不是我的家。"   顾望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压着嗓子,略带哀求:"四年了……"   "那我也不!谁让你跟我分手呢?我还没原谅你呢。"陈暖冬赌气道,"你以为我让你亲我就是原谅你了?你想的美。"   顾望叹了口气:"行吧,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我都行。"   真不要脸!   陈暖冬没好气地说:"我要回家了。"说完又赶紧回头看了一眼陈听劝,确定她是不是还在睡觉,万一刚才那一幕被她看到了就不好解释了。   这小家伙依旧睡得香。   陈暖冬舒了口气,紧接着又开始犯愁了,现在睡得这么香,晚上这丫头还能睡么?   顾望不想让她回家那么早,特意提醒了一句:"你不看看礼物?"   陈暖冬这才想起来礼物盒还在她手里捧着呢,看看也行。   礼物盒不大,海洋般的深蓝色,里面装了一张银行.卡和一个宝蓝色的绒面戒指盒。   顾望拿出了戒指盒,打开,是钻戒。   不是她之前扔掉的那枚戒指,这枚戒指更大更耀眼,像是钉在夜空上的星星掉了下来了一颗,落进了这个戒指盒里。   刹那间,陈暖冬的眼眶有点湿,她想起来了那间拥挤的小房间,那年夏天,在一个潮热的清晨,他单膝跪在水泥地面上,手中举着一枚钻戒,目光专注地看着她,向她保证,等以后有钱了,一定给她换一枚更大的。   他说到做到了。但是陈暖冬的态度依旧坚决:"我不要。"她不想让他轻易得逞,她还没折腾够他呢。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复,但顾望还是失落,又是挫败又是无奈地说:"那我就先帮你保管着。"   陈暖冬又低头看了一眼银行.卡,这时顾望说道:"我养你。"怕她不接受似的,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养女儿。"   一时间陈暖冬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活了二十二年,她终于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跨出了啃老族的圈,但是紧接着就跳进了啃男人的圈里,两个人生阶段简直是无缝衔接了。   看她没有拒绝,顾望舒了口气:"这张卡不限额度,你可以随便刷,密码是听劝的生日。"   陈暖冬看着他,故意说道:"你现在有钱有势了,我又没本事又不会挣钱,还带个孩子,配不上你怎么办?"   顾望突然就急了:"胡说八道!"   陈暖冬坏坏地笑了一下,转身打开了车门:"我要回家。"   顾望无奈地了口气,只好送她回家。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他们俩就像是一对普通情侣一样,经常出去约会,但基本都是在晚上,因为顾望白天还要工作,每次出门约会,陈暖冬都会带上陈听劝。有一次顾望去外地出差了一个星期,回来后的那次约会,陈暖冬没带陈听劝,结果那天晚上差点在车里就让他得逞了,幸亏她意志坚定及时推开了他,不然真是太便宜他了。   九月一号西辅大正式开学,同一天,陈听劝也要去上幼儿园了,所以陈暖冬不得不请半天假送女儿去上幼儿园。   琪琪在八月三十一号那天生了个八斤七两的大胖小子,可是把陈老太太和陈老爷子乐坏了,又是送车又是送钱又是送豪宅,整整在医院待了一天都没舍得回家,心心念念全是重孙子,所以家里人肯定要分出一些精力来照顾老人和琪琪母子,虽然陈凉夏很想去送外甥女上幼儿园,但他这个刚当上爸爸的人绝对不能离开自己的老婆孩子,穆亚芳也要留在医院招呼琪琪的父母,不然亲家肯定会不高兴。   所以九月一号那天,只有陈瑞铭去送陈听劝上幼儿园了,这是他第一次在私下的场合见到顾望,以往都是在云转的股东大会或者年会上。   陈听劝上的双语幼儿园就在西辅大的旁边,顾望开车去家里接的他们。这天早晨去往幼儿园的路上,副驾驶坐的不再是陈暖冬了,而是他的准岳父陈瑞铭,这把顾望紧张的双手手心直冒汗,开车的时候,甚至都不敢大口呼吸。   陈瑞铭一声不吭的坐在副驾驶,心里也有点紧张,毕竟是未来的姑爷,车都快开到幼儿园的时候,他才想起来去跟未来姑爷搭话,还是没话找话说:"我觉得,我们家听劝跟你长得还挺像。"   一句无心之言,让陈暖冬和顾望同时屏住了呼吸,他们俩还没跟家里人坦白真相,怕被打死,所以家人还只以为他们俩是相亲成功了,听劝喊顾望"爸爸"也只是因为喜欢这个"叔叔"而已。   顾望已经紧张地都快不会说话了,语无伦次地回答:"像、恩、像……"   陈暖冬更是做贼心虚,赶紧把话题岔开了,扭头看着女儿问:"听劝,马上就要到幼儿园了,幼儿园里有好多好多小朋友陪你玩,你开心么?"   陈听劝天真地点了点头:"开心!"   然而等她真的到了幼儿园之后,才知道并不是爸爸妈妈要和她一起留下来玩,而是把她自己留下来了,当场就哭惨了。   当然,幼儿园小班开学第一天,哭得也不只陈听劝一个,全班的小孩都在哭,四五个老师一起都安抚不了。   陈听劝就是不肯进班,紧紧地抱着爸爸的脖子,哭得浑身的小肉肉都在发颤,还不停得哭着哀求他:"爸爸你别走好不好?我不想让你走,我不想离开你。"   顾望真是快心疼坏了,安慰女儿的时候,眼眶一直是红的。   后来一个女老师走过来了,一家人和老师一起,好说歹说,连哄带骗了将近半个小时陈听劝才愿意松开爸爸跟着老师进班,守在门口的另外一位老师赶紧提醒家长快点躲起来,别再让小朋友看到了。   陈暖冬和顾望还有陈瑞铭,老老少少三大人像是做贼一样一起躲到了后门,透过后门上的小窗户悄悄地观察他们家陈听劝的情况。   陈听劝确实是个听话的乖宝宝,虽然一直在哭,但是却没有像其他的小朋友一样哭的撕心裂肺大喊大闹,而是坐在一个小小角落里,悄悄地抹眼泪,看起来可怜弱小又无助。   委屈巴巴的小样直接把陈瑞铭心疼哭了,躲在门后,跟着外孙女一起抹眼泪,陈暖冬又是震惊又是好笑,她爸雷厉风行了一辈子了,竟然会在幼儿园里面掉眼泪,赶忙去安慰他:"你怎么也哭了呢?哎呦没事,小孩上幼儿园第一天不都这样么,过几天她就习惯了。"   常言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在幼儿园也是一样,几个老师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大吵大闹地小孩身上了,所以压根没有老师再去关注不吵不闹的陈听劝了。   这给陈瑞铭气得,从幼儿园出来后还在谴责老师不负责,就这还是西辅最好的幼儿园呢,一点也不好!   陈暖冬不得不继续安慰她爸,让他消消气,别再因为送陈听劝上个幼儿园气坏身体了。   在幼儿园门口等了几分钟,陈瑞铭的司机开车来接他去公司,把她爸送走后,陈暖冬才想起来顾望,回头一看,才发现这人的眼眶也是红的,真是……显得她这个当妈的好绝情啊,但又不得不去安慰他:"行了,你怎么也哭了?她就是上个幼儿园,过一个星期就习惯了,到时候肯定天天哭着喊着往幼儿园跑,小孩都喜欢和小孩玩儿。"   顾望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一脸无助地看着陈暖冬,哑着嗓子问了句:"她以后要是嫁人了我怎么办?"   陈暖冬:"…………"你怎么和我妈一样都想得这么远?深吸了一口气,她回道,"放心吧,距离你女儿嫁人还有二十多年呢。"   顾望蹙起了眉头,紧接着,用一种斩钉截铁地语气说:"我绝对不允许她早恋,大学毕业前都不行!"   陈暖冬气急败坏:"我看你是想让她一辈子嫁不出去。"   顾望:"那我就养她一辈子。"   陈暖冬长叹一口气:"行行行,养,你女儿,你想怎么养就怎么养,现在我要去上学了,你要去送我么?"   老婆去上学,肯定要送,顾望赶紧找出车钥匙去开车。   西辅大新校区就在幼儿园旁边,开车五分钟就到了,第一节 课陈暖冬是赶不上了,于是就让顾望把她送到了寝室区。   教育学院的寝室被分到了7号楼,她刚一推开车门,就看到了陈涵涵。   第69章   陈暖冬原来一直不怎么关注娱乐八卦, 更不关注陈涵涵的八卦, 但自从被周梦然告知了陈涵涵捆绑顾望炒作后,现在她闲着没事干的时候总是克制不住地想去刷会儿手机, 扒一扒跟顾望有关的花边新闻。   以前不关注娱乐八卦的时候陈暖冬还不知道, 顾望竟然有不少花边新闻,其中热度最高的绯闻对象就是陈涵涵, 隔三差五的就会有营销号出来带一波节奏——发一条波风捉影的文案,再配上几张模糊到看不清人脸和身形的图片, 就是当红小花陈涵涵和云转CEO顾望秘密约会的石锤。   仔仔细细地翻了无数张营销号发出来的照片, 陈暖冬几乎就没有看到过顾望的人影, 陈涵涵的出镜率和分辨率倒是挺高,照片里的她不是带着帽子就是带着口罩,看起来是想隐藏自己的身份以免被狗仔拍到,但实际上她的站位没有一次不是在镜头的最中央, 狗仔就算是不想拍到她都难。   陈暖冬甚至怀疑, 这些负责偷拍的狗仔很可能全是陈涵涵自己安排的, 就是为了制造她和顾望的绯闻, 不然怎么就没有一张照片是清晰的呢?   天天欺负她女儿就算了, 还惦记她男人,新仇加旧恨,陈暖冬现在对陈涵涵这个妹妹压根就没有一点好感,甚至是厌恶,勉强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才没有撕破脸,但是没想到冤家路窄, 今天大学开学第一天,竟然让她和顾望在寝室门口遇到了陈涵涵。   陈暖冬打开车门的时候,陈涵涵刚从七号寝室楼走出来,宽松牛仔外套搭黑色铅笔裤,双腿显得又长又细,脚上穿了双LV最新款白色运动鞋,肩上背了个Gucci的双肩包,这身打扮倒像是个正常的学生,规规矩矩又不失青春朝气,但她偏偏要在头上戴顶鸭舌帽,脸上又挂了条黑色的明星专用款口罩,双手一插兜,低着头朝前走,想不被人注意到都难。   今天是大学开学第一天,基本上所有专业都有课,现在又是上课时间,寝室区几乎没什么人,陈涵涵还这幅避人耳目的打扮,陈暖冬不由多了个心眼,下车前先朝着四周观望了一下,果然在不远处的一棵树旁看到了一位举着摄像机的男人,赶紧又把车门关上了。   顾望解开安全带后,正要下车,陈暖冬拦住了他:"你先别下去。"   顾望不解地问:"怎么了?"   陈暖冬朝着寝室楼的方向努了努下巴:"等她走了你再下车。"   顾望顺着陈暖冬的目光看了过去,一时间还没认出来这女的是谁:"谁呀?"   "没认出来?"陈暖冬语气幽幽地说,"当红小花,你绯闻女友。"   顾望愣了一下,又朝着七号寝室楼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认出来是陈涵涵,眉头一下子就蹙了起来。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陈涵涵就是陈暖冬叔叔的女儿,也就是陈听劝的小姨,先不说陈涵涵一而再再而三的捆绑他炒恋情的事儿,单是她过去总是欺负他女儿没有爸爸这一点,就已经完全触及到了顾望的底线,他不像陈暖冬那样需要顾及叔叔的面子,办事向来直接,所以没有听她的话,直接打开了车门。   顾望刚一下车,陈涵涵就看到了他,忽然间激动地不行,也不再继续装低调了,直接把自己脸上的口罩摘了,先看了一眼狗仔,示意他赶紧拍,然后眉飞色舞地看着顾望,兴奋地冲他招了招手:"顾望!"   然而顾望压根就没看她一眼,下车后直接绕到了副驾驶,为陈暖冬打开了车门,不容置疑地对她说道:"跟我下车。"   陈暖冬明白顾望的意思,但她不能这么做,朝着不远处的狗仔看了一眼,无奈又担心地说:"你没看见哪儿有狗仔么?我可不想上热搜,一上热搜什么都被扒出来了,听劝怎么办?她才三岁。"   其实顾望早就看到了树后有偷拍的,但是他压根就不怕狗仔拍,再加上他确实很烦被陈涵涵捆绑营销,一心只想为陈暖冬正名,迫不及待地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老婆是陈暖冬而不是陈涵涵,所以才想让陈暖冬跟着他下车,却忽略了女儿也会被曝光的可能性。   其实陈涵涵刚开始捆绑他炒作的时候,云转公关部就及时做出了严正声明,澄清两人的关系,同时还通过法律手段告了那几个营销号造谣,这次的公关手段也确实起到了效果,一段时间内再也没有营销号敢带节奏捆绑他和陈涵涵,然而还没消停多长时间,这些不安分的营销号又开始卷土重来,这次放出的"石锤"是他出席云转影视投资部合作会议时被拍到的照片,而陈涵涵所在的影视公司恰好就是与云转影视投资部有合作的公司之一,于是她也去参加了这次会议。   在一个巧合的角度,两人同框了一次,刚巧就被狗仔拍下来了,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恋情通稿,而且这次营销号也学精明了,发出的文案不再是字句笃定的语气,而是"疑似恋情?"、"云转方面可能要否认打脸?"、"顾总难舍当红小花?"等一系列含糊不清的暧昧字眼。   而且这次营销号带的节奏比上一次还要猛,不仅带恋情节奏,还带上了"云转方打脸"这个节奏,吃瓜群众和键盘侠们不明就里,跟着营销号的节奏走,云转公关部再次澄清也没人信了,甚至云转澄清声明下方的评论区也被带上了节奏——骂顾望没担当、心疼陈涵涵、再也不相信云转的所谓澄清声明了等等言论。   一件单纯的八卦花边新闻,就这样被营销号上升到了云转集团信誉度的问题上,而且云转集团也有竞争对手,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这种打压云转的好机会,趁机浑水摸鱼,利用舆论造势,把云转CEO的形象和云转信誉度越抹越黑。   不过云转好歹也是个市值百亿的大集团,公关部能力很强,最终还是成功的把这次公关危机压了下去,这件事儿过后没过几天,公关部部长就来找顾望了,非常委婉的向CEO表达,希望他以后能更加注意在公开场合的个人形象,毕竟他现在代表的是整个云转集团。   这事儿闹得顾望也挺无奈,明明什么事儿都没做,却背了一麻袋的锅,但他向来是个不惧谣言的人,不然早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被击垮了,所以现在看到狗仔,他没像陈暖冬那样担心,甚至想着最好让他拍到,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有妻有女,这样以后就不会再有女人捆着他传绯闻了,但他却没考虑周全,忽略了女儿也会有被曝光的可能。   女儿是顾望的底线,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触碰到这条底线,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大步朝着躲在树后的狗仔走了过去。   狗仔虽然是陈涵涵自带的,但是对于任何一个合格的狗仔来说,绝对不可能放弃"三角恋"这种能带来网民议论热度的八卦新闻,更何况还是有关当红小花陈涵涵和云转CEO顾望两人之间的"情变"新闻,绝对是一大猛料,所以当他看到顾望下车后去为另外一个女人开车门的那一刻就激动了起来,举着摄像机不停地对着顾望的车拍,直到顾望面无表情地朝他走了过来,他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赶忙收起摄像机准备跑路,然而他还没跑出几步,就被顾望用力摁住了肩膀,下一秒手里的摄像机就被夺走了。   拿到摄像机后,顾望把内存卡抽了出来,毫不犹豫地把卡掰成了两半,神色淡漠地盯着面前一脸惊慌地狗仔,冷声警告:"如果我的家人被曝光,你就等着被行业封杀吧。"说完就把相机扔给了狗仔,转身走了。   狗仔手忙脚乱地抱住了自己的摄像机,看着被扔在地上的两半内存卡,又是遗憾又是后怕,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毕竟他今天的任务是拍陈涵涵,回去后还要出个"当红小花陈涵涵低调开学"的文案,但是现在内存卡都被掰成两半了,没有素材,他回去还怎么写啊,于是又赶紧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想着再用手机自带相机补拍两张,然而他刚一举起手机将镜头对准了陈涵涵,镜头中的主角就快步朝着顾望的车走了过去,短短几秒钟,三位主角就全部聚集到了他的手机镜头中。   千载难逢的猛料啊,一边是当红小花陈涵涵,一边是云转CEO顾望,还有个被顾望称为家人的神秘女人,这视频放到网上绝对热搜大爆,对于一名狗仔来说,这绝对是里程碑式的业绩,但是这狗仔却又有些迟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拍,毕竟顾望刚才已经警告过他了。   对方家大业大,有权有势,而他只是一名小小狗仔,实在是没必要为了一条娱乐八卦丢了仕途,虽然这次的料很劲爆,但是对方确实也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不被行业封杀,以后还是会遇到猛料,权衡利弊后,他又将手机放了下去。   顾望解决掉狗仔后,回到了陈暖冬身边:"行了,下车吧。"   陈暖冬又看了一眼树旁的狗仔,确定他手里没有任何摄像工具后,才从车里走出来。   陈涵涵的心里猛然窜出来了一股火,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女人,十八岁未婚先孕就够不要脸了,现在竟然又来跟她抢男人?你这个臭婊.子配得上顾望么?   从小到大,只要陈涵涵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她得不到的,想要天上的星星她爸妈也会满足她,所以她早就养成了为所欲为的性格,没人能抢她的东西,不然她一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就好比几年前她带头做出的那起校园霸凌事件,在她看来,这只不过是一件教训抢她东西的人的小惩罚而已,现在又有人来抢她喜欢的人了,她绝不可能善罢甘休,更何况抢走顾望的那个女人就是陈暖冬,她更是不甘心了,面色铁青地朝着陈暖冬走了过去,抬手就要抽她。   陈暖冬毫无防备,被吓了一跳,然而陈涵涵的手还没落下去就被顾望用力攥住了手腕,紧接着他就像是扔垃圾一样把她甩了出去,怒不可遏地盯着她:"你疯了吧?"同时把陈暖冬搂进了自己怀里,以免陈涵涵再发疯。   顾望的力气挺大,陈涵涵摇摇晃晃往后趔趄了几步,最后直接摔地上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从来没人敢这么对她,满目怨恨地瞪着顾望,咬牙切齿道:"顾望,我会让你后悔的!"   真是个疯子。   顾望神色冰冷地看着她,语气又轻又狠地启唇:"暖冬是我老婆,听劝是我女儿,你以后如果再敢欺负她们,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陈涵涵擦了把眼泪,从地上站了起来,冲着顾望冷笑了一下:"还真是有人愿意当接盘侠啊。"而后满目鄙夷地看着陈暖冬:"了不起呀,终于给你们家的小东西找到便宜爸了?"   顾望本来就在压火,听到陈涵涵这话后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压不住了,老婆孩子全被骂了,松开陈暖冬就朝着陈涵涵走了过去,要收拾她,但是却忽然被陈暖冬抱住了胳膊。   "她就是个神经病你少搭理她。"陈暖冬瞪着他说。   顾望面不改色,言简意赅:"松手。"   陈暖冬这次很听话,直接把手松开了,但是却抢先顾望一步朝着陈涵涵走了过去,抬手就朝着她脸上抽了一巴掌。   陈涵涵紧紧地捂着自己左脸,难以置信地瞪着陈暖冬。   陈暖冬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质问道:"我十八岁就跟他了,你凭什么不服气?"   陈涵涵瞬间僵在了原地,全然不可思议,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但是很快她就发现,陈听劝那个小东西,真的和顾望长得很像。   陈暖冬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你爸能找人捧红你,我就能找人黑死你,顾望就是听劝的爸爸,以后要是再让我看到你捆绑我男人炒作,我就找人把你黑到连妈都不认识。"说完,陈暖冬转身就走。   陈涵涵不知道陈暖冬说得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无论真假,她都不甘心,凭什么她总是比不上陈暖冬?她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她,她不好过,陈暖冬也别想好过,神色怨恨地盯着她的背影,斥满鄙夷地说:"你知道他创立云转前是干什么的么?"   陈暖冬顿住了脚步,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叹了口气,回头看着陈涵涵,语气平静地回道:"我当然知道。"   陈涵涵笑了一下,气定神闲地说:"你知道那个女人叫什么吗?"   陈暖冬怔住了,震惊又错愕地看着陈涵涵。   陈涵涵早就找人查过顾望,而且以顾望现在的身份,对家不少,查他的人肯定不止陈涵涵一个,这些不堪的过去之所以没被大面积的曝光出来,正是由于云转集团的公关强大,所以才能尽数被压下来,而且云转集团现在已经发展壮大成为了一个大规模的利益链,利益链条上捆绑着的资本家们还要靠云转盈利,一旦云转出了问题,他们也会跟着亏损,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这些利益共享者也会配合云转公关,共同维持云转CEO的形象。   面对着一个如此巨大的利益共享体,基本没人敢轻易曝光顾望的过去,不然得罪的肯定不止顾望一个人,而是一个庞大的集团,但是陈涵涵早就任性惯了,她才不会在乎得罪的人她能不能惹得起,她只想报复陈暖冬,大不了鱼死网破。   面对着陈暖冬满是错愕的表情,她就像是个胜利者一样,志得意满笑着说:"你不知道,伯伯肯定也不知道,放心吧,伯伯很快就会知道了,爷爷奶奶也会知道,全世界都会知道,别说爷爷奶奶了,你妈绝对不会同意你嫁给一个被人包养过的小白脸,陈暖冬,你这辈子都别想和他在一起,除非你不是陈家的人。"   第70章   陈涵涵本身就是靠营销出名的, 成为网红后, 她火速签约了一家名为耀星的影视公司,而这家影视公司的最大股东就是她爸陈瑞铎, 所以耀星公司不得不倾尽所有的资源去捧她, 有了资源的积累,陈涵涵才得在短时间内从网红成功转型为演员。   虽然签约了公司, 但陈涵涵却有着自己的工作室,当初为了营销, 她的工作室操作着不少大V营销号, 而且还和几家大型新媒体平台有着密切的合作关系, 为了报复陈暖冬,她压根就不计后果,而且以她这种肆意妄为的任性性格,更不会和她爸或者公司高层商量, 回去后直接指挥工作室下的营销号在各大平台上大肆散布顾望的黑历史, 几百个营销号一起操作, 再加上水军的推泼助澜, 短短几个小时云转CEO被女人包养过的事儿就被顶上了多方平台的热搜。   这种大型的□□对于云转来说绝对是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公关危机, 虽然公关部很快就将热搜撤了下去,还按着常规套路发布了澄清声明,但是网民的好奇心和八卦欲却是压不下去的,再加上竞争对手的落井下石,热搜没过多久就又被顶了回来,而且还愈演愈烈, 最后连顾望的父母因贩毒被枪毙的陈年旧事儿都被扒了出来。   营销号的文案内容也越来越离谱,顾望的出身已经由最初的被女人包养演变成了会所鸭出身、靠女人上位,甚至开始编造顾望的性取向,从被女人包养逐渐演变成了被男人包养,还造谣他现在也开始包养小鲜肉。   营销号节奏带的越是猛烈,网民的情绪就越能被调动,顾望的个人名誉彻底崩塌,而且由于这次事件的影响太过恶略,同时也严重损毁了云转集团名誉,短短一个月内云转的股份就下跌了5.1%。   这一个月里云转集团从上到下全部处于一种随时备战的高度紧张状态,尤其是公关部,几乎每天都在连轴转,公司高层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事发突然,多项正在洽谈的合作项目和正在进行的项目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所以负责管理公司的高层们时不时就要开个紧急会议,商讨如何处理被影响到的项目。   顾望和李源几乎一个月没离开过公司,身为集团领导人,他们两个更是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快没了,而且由于顾望的个人形象崩塌的太过严重,连带着李源的过去都被别有用心的竞争对手扒了出来,好在李源没什么太黑的料,就算是营销号造谣生事,他的个人形象还不至于崩塌,倒是过去的一段恋情被当做猛料供网民津津乐道了许久。   他们俩唯一能忙里偷闲的机会,就是去上厕所的时候。   厕所没有员工,没有高层,没有工作,没有乱七八糟的记者和营销号,所以只要一去厕所,李源准会原形毕露,再也不装斯文人了,张嘴就是骂人,把陈涵涵和耀星影视老总的十八代祖宗挨个问候一个遍,骂完还不忘了发个毒誓:"这件事儿没这么容易结束,老子迟早要搞垮耀星,我.操他妈,老子要连陈涵涵和她老子一起搞垮!"   顾望心里同样压抑,而且他才是这次事件的最直接受害人,积压在内心负面情绪不会比李源少,只会比他多。   时间并不会磨平一切,心头的某些创伤是永远也不能痊愈的,对顾望而言,年少时的家破人亡和为了活下去而出卖尊严的三年,就是他内心永远也好不了的创伤,他能鼓起勇气面对,也能坦坦荡荡的克服,但却做不到无动于衷。   现在他身处舆论风暴的中心,相当于把伤口赤.裸裸的展现在了大众面前,并且一次又一次地被揭开,他不可能坦然处置,但是年少的经历造就了他克制隐忍的性格,他不会像李源一样歇斯底里的爆发,只会把这种情绪压制在心底,咬紧牙关忍耐,再把这些压抑的情绪扭转为翻局的动力。   他的性格很坚毅,不然也不会从一个家破人亡的少年一步步走到云转CEO的位置。   李源是个话多人又狠的人,顾望则是人狠话不多,两人正是由于性格互补,才会一路互相扶持着走到现在,从最初的好朋友,好兄弟,再到现在最默契的合作伙伴。   李源在厕所骂人的时候,顾望感觉很爽,特别想跟着他一起骂,但是他连骂人的时间都没有,因为还要抓紧时间给陈暖冬打电话,他们已经一个月没见面了,他不光想她,还想女儿。   这一个月以来,陈暖冬面临的局面也是举步维艰。陈涵涵不计后果搞黑顾望的目的,就是为了报复她,现在陈涵涵的目的达到了,家里人不同意她和顾望在一起,尤其是爷爷奶奶和她的父母。   长辈们的反对,才是最无法排遣的压力,她和顾望现在面临的,是一道铜墙铁壁。   其实陈瑞铭早就对顾望的过去有所耳闻,正安集团身为云转的最大股东,当初投资的时候不可能不去深入了解创业者的背景,但是顾望的这点不光彩的过去,对于混迹商海多年的陈瑞铭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接触过的人、经历过的事儿太多了,甚至还扶持过比顾望的过去更不光彩的创业者。他选择投资对象的标准不是对方的背景和过去,而是项目和未来。   他认为云转有未来,也认为顾望和李源这两个小伙子有未来,所以最终才会选择投资云转。   但是他能接受创业者的过去,并不代表能接受自己的女婿拥有这样的过去,如果这件事没有被大面积的曝光,他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但是现在他就不能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到了,这关乎家族声誉。   身为云转的最大股东,正安集团和云转集团的利益息息相关,所以云转遇到了危机,陈瑞铭一定会倾尽全力去协助云转度过危机,但是这是公事,和家里的私事没关系,陈家的女婿,不能有这种不光彩的过去,陈家的名声会受到影响,而且一定会有人说,他陈瑞铭选女婿不挑人的原因,是因为女儿干出来了未婚先孕这种不光彩的事儿,所以才下嫁了。   身为一家之主,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儿发生。   穆亚芳更是坚决反对女儿继续跟顾望交往,她的思想本来就很传统,绝对不允许有这种背景的人成为自己的女婿,哪怕是条件再好也不行,而且她的外孙女更不能有一个这种不光彩出身的爸爸。   陈老太爷和陈老太太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之所以不喜欢二儿媳妇王汀兰,正是因为她出身不好,市井小民、三流明星、小三上位,哪一样他们都看不上,要不是因为当初怀了陈家的孩子,他们绝对不允许这女人进门,然而王汀兰的出身要是顾望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所以他们坚决不允许这种男人成为陈家的女婿,陈家的名声已经被败坏得差不多了,总不能连最后一块遮羞比也不要了。   所有的长辈都在反对他们两个在一起,并且态度坚决,陈暖冬所承受的压力并不会比顾望少,顾望的压力来自于外界,她的压力则来自于自己的亲人。   陈凉夏的态度和长辈们一样,坚决不同意自己妹妹找这个么男人,所以整个家里,陈暖冬唯一能倾诉的对象,只有琪琪姐。   虽然琪琪也接受不了顾望的过去,但她却能理解暖冬,而陈暖冬现在要的,也不过是一份单纯的理解。   这一个月里,陈暖冬经常会去找琪琪姐,这天晚上顾望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带着陈听劝和琪琪姐一起在玩具室玩。   琪琪刚出月子,孩子取名为陈煜浩。陈听劝趴在玩具室的海绵垫上看动画片,刚满月的小宝宝躺在婴儿床里睡得正香,陈暖冬和琪琪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悄声说话。   手机一响,来电显示是顾望,陈暖冬赶紧拿起手机,一边接电话一边着急地喊女儿:"听劝,爸爸电话,快来接电话。"   一听爸爸给她打电话了,陈听劝立即从海绵垫上爬了起来,快速倒腾着两双小短腿"哒哒哒"的朝妈妈跑了过去,还没跑到地方呢就开始对着手机喊:"爸爸!"   听到听劝声音的那一刻,顾望的眼眶就红了,女儿是他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陈暖冬把手机贴到了女儿的耳朵边,陈听劝立即问道:"爸爸你什么时候才能来看我?"   顾望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了一下自己哽咽的嗓音:"快了。"   "可是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陈听劝的小眉毛一下子就拧了起来,有点难过地说,"妈妈说你好忙,你要挣钱给我买巧克力吃,可是我好想你啊,我不吃巧克力了,你来看我好不好?"   顾望瞬间就泪目了。他能忍耐外界的舆论风暴,能抵抗所有的诋毁和污蔑,也能承受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但他就是无法拒绝自己的女儿,如果将他的内心比作一道坚固无比的大坝,女儿就是那道大坝上最脆弱的地方,她简单的一句话就能令他的情绪决堤,意志崩溃。   顾望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陈听劝一直对着电话喊"爸爸",陈暖冬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把手机收了回来,贴到了自己耳边,柔声对着电话说:"没事,她就是太想你了,你别胡思乱想,好好工作,等这件事过去了,我就带着她去找你。"言毕,她又特意补充了一句,"回家找你。"   顾望叹了口气,哑着嗓子回:"恩。"   "是不是特别忙?吃晚饭了么?再忙也要注意身体,记得按时吃饭。"叮嘱了一番后,陈暖冬又叹了口气,虽然舍不得,但是她也知道现在处于关键期,不想耽误他工作,"你先去忙吧,我和听劝都挺好的。"   顾望却没有挂电话,声音很轻,却又带着贪恋说:"我想你了。"   陈暖冬的眼眶酸了,强忍着没哭,囔着鼻子说:"想我的话就快点吧事情处理好,接我和听劝回家。"   顾望许诺般笃定道:"好,我一定会接你们回家。"   陈暖冬哭着回了句:"我相信你。"   电话挂断后很长时间,顾望还一直沉浸在压抑的情绪中,许久之后才重新振作起来,然后他才发现,李源也在打电话。   虽然他不知道李源在跟谁打电话,但是他的声音竟然出乎意料地温柔,简直都快不是他了,一猜就知道对方肯定是个姑娘。   发现顾望在看他,李源怔了一下,赶忙对着手机说了句:"先不说了啊,我去忙了。"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顾望看着他,诧异又意外地问:"你谈恋爱了?"   "啊、啊?"李源刚才是看顾望在给老婆孩子打电话,觉得盼盼受到冷落了,怪心疼,于是就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关心问候一下,但是顾望这么问,他就不敢说实话了,莫名心虚,甚至怕被揍,毫无底气地回了句,"没,不是,我没有,你可别乱说,我黄金单身汉。"   虽然清清楚楚地明白这货肯定没说实话,但顾望了解李源,他要是想说,早就告诉他了,不可能藏着掖着,于是他就没多问:"回去吧,开会。"   现在一听"开会"俩字,李源的头就炸,恨不得驻扎在厕所里再也不出去了,咬牙挣扎了半天,最后长叹了口气,由衷而发:"兄弟,等这事儿过去了,我想娶老婆。"   顾望看了他一眼,实在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想了想,回道:"行,我回来问问暖冬,看她有没有合适的同学。"   李源试探性地问:"我要是想找个比我小十岁的,要脸么?"   二十的?顾望有点懵,没想到李源还有这癖好,但他自己都已经这情况了,还有什么资格说李源不要脸?于是回道:"还行吧……"   李源又补充了句:"就跟盼盼那么大的。"   怎么还说到他妹妹头上了?不拿盼盼作对比,顾望还不觉得二十岁多小,但是一拿盼盼作对比,他就有点不舒服了,因为他总觉得自己妹妹还是个和陈听劝一样的小女孩,委婉地说了句:"要不,你再想想?二十的还没毕业呢。"   李源有点失落,但同时也清醒了不少——胡思乱想什么呢?单身久了还变禽兽了?连小妹妹都惦记?自我谴责了一番后,他用一种毫不在乎的语气说道:"我就随便说说,走吧,开会去。"   第71章   云转集团的这场公关危机在九月初突然爆发, 随后又在各方营销号和竞争对手的推波助澜下, 负面影响力在十月份达到了顶峰,一直持续到十一月, 局面才逐渐被掌控。   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性公关危机, 云转高层无一不恼怒憋火,尤其是在查明这场公关危机的幕后黑手就是耀星影视公司旗下的某艺人工作室后。   耀星在一年多以前还只是一家在行业里毫不起眼的小型影视公司,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一家小作坊, 随时处于倒闭的危机中, 后来还不是靠着云转的扶持才能一步登天, 稳坐行业佼佼者的位置,所以云转集团怎么也没想到,耀星影视竟然会恩将仇报,背后捅了他们一刀, 毫不留情的掀起了这场针对云转的舆论风暴。   利益永远是商人的行事准则, 既然耀星不遵守规矩, 云转也不用再给耀星留情面了。在舆论局势稳定下来后, 云转集团迅速做出了反击, 先是以耀星不遵守合约为由撤资,直接导致耀星的资金链断裂,随后又用以牙还牙的方式对耀星发起了舆论攻击,先爆出了耀星高层要求旗下女艺人陪.睡的性.丑闻,后来又爆出耀星旗下多名签约艺人逃税漏税的丑闻,一石激起千层浪, 大众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耀星影视的黑料吸引了,几乎没人再关注云转CEO的黑历史,舆论压力成功被转移。   云转对耀星的反击可谓是双管旗下,从资金到舆论,打得耀星影视一蹶不振,没过几个月就申请了破产保护。   云转集团的这一系列反击,当然都是经过顾望和李源的默许,他们也知道耀星影视只不过是当了替罪羊,最终的始作俑者还是陈涵涵,但是他们却动不了陈涵涵,因为正安集团的老总是陈涵涵的叔叔,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们总是要给正安集团一个面子。   陈瑞铭在得知针对顾望的这场舆论风暴的始作俑者是陈涵涵后,十分恼怒,气得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当着来给他汇报工作的下属的面就把杯子砸了,还忍无可忍地说了几句难听话,原本他压根就不想再管陈涵涵了,觉得这孩子已经被惯得无法无天了,这次必须要让她吸取教训,所以他直接拒绝了弟弟陈瑞铎的求情,坚决不打算管这件事,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自己老爹老娘的请求。   陈老爷子和陈老太太虽然看不上陈涵涵这个孙女,但毕竟是陈家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着都要庇佑一下,于是就要求大儿子陈瑞铭亲自带着陈涵涵去云转给姓顾那小子赔罪。老两口甚至还去给陈暖冬做了思想工作,让她也去跟姓顾那小子求求情。   既然老爹老娘都这么开口了,陈瑞铭再不情愿也没办法,更何况无论如何他确实是陈涵涵的亲伯伯,心里有气,但又不能真的不管她,于是就组织了一场饭局,拉下老脸去请顾望和李源吃饭,事先还不好意思告诉他们自己会带上陈涵涵,参加饭局的时候才带上她,吃饭的时候又让她当着自己的面亲自给顾望道歉。   其实顾望和李源来参加饭局之前就能猜到陈瑞铭这次请吃饭的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他们确实也没法拒绝,毕竟他们俩当初是靠着陈瑞铭的提携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虽然心里恨陈涵涵恨得牙痒痒,可是他们不能不给陈瑞铭面子,尤其是顾望,他想把公主娶回家,就一定要过陈瑞铭这一关,所以只能选择原谅陈涵涵。   陈涵涵给云转捅出了天大的篓子,最后却这么不了了之,最不甘心的就是陈暖冬。   爷爷奶奶来找她,让她去跟顾望说好话,帮陈涵涵求情的时候,陈暖冬当场就被气哭了,凭什么这么不公平?她和顾望相爱了将近五年,太知道他这一路走来有多么的不容易了,陈涵涵这次的所作所为就是在重新揭开他的伤疤,她心疼,所以陈暖冬直接拒绝了爷爷奶奶的请求。   陈老太太和陈老爷子又气又无奈,但他们气得到不是陈暖冬不愿意帮陈涵涵,而是她竟然为了一个那样的男人忤逆长辈。   陈暖冬当时没有反驳,而是哭着问了一句:"如果他放过了陈涵涵,你们就能让我嫁给他吗?"   陈老太太和陈老爷子的态度十分坚决——绝对不可能。   陈暖冬没再说什么,直接站起来走了。   她想和顾望在一起,五年前就想,但那时的他们都不够成熟,一个太现实,一个太天真,爱情再坚固也抵不过世家与背景的差距。   现在他们都成熟了,世家与背景对于他们而言也不再是无法跨越的鸿沟,所以陈暖冬不想再和他分开了,更何况他们现在已经有了孩子,她不更想让女儿没有爸爸,而且长辈们对待顾望的不公让她无法接受,家庭给她的压力令她喘不过气,于是她再一次的选择了抗争。   和爷爷奶奶谈崩之后,陈暖冬直接抱着孩子走了,除了一个随身的挎包,她什么也没带。   那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再过一天,就是圣诞节,她的生日。   陈老爷子和陈老太太一大早就来找她了,那个时候还不到七点半,陈听劝还没去幼儿园,所以陈暖冬抱着女儿出门的时候,没人怀疑她是要离开这个家,都以为她是要去送听劝上幼儿园。   临出门前,她妈穆亚芳还特意来找了她一趟,让她别再任性了,还要求她今天晚上回来后去给爷爷奶奶道歉。   陈暖冬只回了一句:"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然后就抱着女儿走了。   陈家的别墅在西辅市南郊,西辅大学新校区在西辅市西区,斜跨了半整个西辅市,为了送外孙女上幼儿园,陈瑞铭还特意安排了司机,天天负责接送陈暖冬她们母女俩上学,这天早上,陈暖冬如同往常一样抱着陈听劝上了她爸安排的车,然后就开始在心里面策划着新一轮的反抗计划。   她什么都能忍,就是忍不了家里人对顾望的态度——瞧不起他的出身和过去,却又要求他去原谅陈涵涵,就好像他原谅陈涵涵是理所当然,因为他没有陈涵涵出身高贵,所以他受再多辱骂和委屈都是小事一桩,根本不值得一提,而陈涵涵这个罪魁祸首却不能受一点委屈,甚至不能受一丝惩罚,因为她害的人是顾望,是个被他们瞧不起的人,所以没必要受惩罚。   说到底,陈暖冬痛恨的,是家里人对顾望的轻蔑和不公,这个男人她爱了五年,太知道他有多么不容易了,所以她替他委屈,你们凭什么这么对他?   越是这么想,陈暖冬心里就越难受,眼泪控制不住地就涌出了眼眶,但又怕女儿看见,赶紧把头转向了窗外。   十二月天寒,车窗没开,窗面上还贴了防爆膜,人站在车外看不到车内部,但是坐在车里面的人却能将外面看的清清楚楚。   司机将车开出别墅区的时候,陈暖冬看到对面迎面开进来了一脸银色法拉利跑车。   冬日清晨阳光和煦,明媚,却不刺目,柔柔的光线投射到法拉利的车前挡风玻璃上,并未造成强烈的放光,反而将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映的清清楚楚。   是林季川。   陈暖冬瞬间僵住了,圣诞节,林季川回来了。   惊诧之下,在车身与法拉利擦身而过的时候,陈暖冬还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她已经将近四年没见过林季川了。   司机似乎是察觉到了陈暖冬的震惊,开口解释道:"其实林少爷两天前就回来了。"   陈暖冬怔住了,她竟然一点也没察觉到,其实她应该预料到的,因为林季川他妈早就警告过她,说她儿子会在圣诞节前后回来,让她别去打扰他,不过她这几天也没那个精力去关心林季川回没回来,她只关心顾望。   司机把她们送到幼儿园之后就开着车走了,但是陈暖冬却没像平常一样牵着女儿的小手把她送去幼儿园,而是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快步朝着马路边走了过去。   小小的陈听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地看着妈妈,好奇地问:"妈妈,我们为什么不去幼儿园?"   陈暖冬一边伸手拦出租车一边回:"我们去找爸爸。"   陈听劝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兴奋又激动地问:"真的嘛?"   "当然是真的,以后我们和爸爸一起住好不好?再也不和爸爸分开了。"出租车缓缓地停到了路边,陈暖冬打开了车门,抱着女儿上车。   陈听劝一听再也不和爸爸分开了,立即重重地点了点头,但是很快又拧起了小眉毛,纠结又伤感地说:"可是我也不想和姥姥姥爷还有舅舅舅妈分开,还有小弟弟,我也舍不得他。"   陈暖冬理解女儿的想法,毕竟她从出生起,这些亲人就已经围绕在她的生命中,自然是舍不得分开的。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陈暖冬才回道:"我们不是和他们分开,一家人是永远不会分开的,我们只不过是去和爸爸住,如果你想他们,我们随时可以回去看他们呀。"   陈听劝还是很伤感:"可是我就不能天天看到他们了。"   陈暖冬温声回道:"但是你就可以和别的小朋友一样,天天见到爸爸了,对不对?而且你不觉得,现在爸爸很孤单么?他也需要你的陪伴。"   陈听劝噘着小嘴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爸爸,因为她不想让爸爸孤单,姥爷有姥姥陪,舅舅有舅妈和小宝宝陪,只有爸爸没人陪。   云转总部在北开发区,司机直接上了环线,二十分钟左右就将车开到了云转集团的总部大楼前。   大楼前面建了一座观赏性花园,花园中心还有一座喷泉,时值冬季,大部分植被全部凋敝了,花园里哪哪都是光秃秃的,喷泉也没开,不然肯定会被冻上。   陈暖冬先抱着陈听劝坐到了喷泉边上的长椅上,然后拿出手机,给顾望打了个电话,然而顾望却没接,或许是在开晨会?   陈暖冬不想打扰他,却又不死心,甚至有些着急,以她的经验之谈,离家出走这事儿,战线拖得太长总是会出变故,犹豫了一会儿,她又给他打了第二通电话,还是没人接。   陈暖冬有些失望,却没继续打第三个,她也知道,他现在很忙。   心里空落落的感觉,还有些担心和害怕,像是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逃跑的时候却找不到自己的接头人。   似乎是感觉到了妈妈有些难过,陈听劝立即关心地问道:"妈妈你怎么了?"   "没事。"陈暖冬勉强冲着女儿笑了一下,轻叹了口气,又抱着她从长椅上站了起来,"爸爸现在有点忙,我们先去幼儿园好不好?今天老师是不是要带你们做手工?"   陈听劝现在已经不抵触去幼儿园了,甚至还很喜欢,因为幼儿园里有好多小朋友陪她玩,老师每天还会带她们做各种各样的手工,她超级喜欢,于是立即点了点头,小奶音脆脆地回答:"好!"   "真听话。"陈暖冬在女儿脸上轻轻地亲吻了一下,而后又原路返回,打车将她送到了幼儿园。   绕了这么一大圈,把女儿送回到幼儿园后,已经快九点了,她们专业第一节 有课,但是她逃课了,九点半第一节课下课,第二节课十点开始,她现在去学校倒是不耽误上第二节课,西辅大学就在双语幼儿园旁边,走路十分钟就到了。   站在幼儿园门口呆呆地想了一会儿,陈暖冬又决定回学校了,顾望没有回她消息,计划暂时被搁浅了,反正也没事儿干,不如回去上课。   往学校走的路上,她甚至在怀疑,自己下了课后还有没有继续反抗的勇气,她想带着女儿去找顾望,如同真正的一家人一样,一直生活在一起,但她也明白这么做的后果——这次家人一定不会再原谅她的任性,她是在与整个家族作对。   回学校的路上,陈暖冬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她很焦虑,也很害怕,因为她不知道顾望会不会支持她这么做。   她又想到了四年前,签志愿书那天,她不想签,不想去东辅,濒临绝境的感觉,她想让顾望救她。哪怕全世界都放弃了她,只要他能够支持她,她就有反抗的勇气,他就是她的勇气。   然而他没有,他也放弃了她。   她很害怕会重蹈覆辙,如果他这次依旧选择妥协,那么她以后绝对再也不会有和他在一起的勇气了。   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她忍不住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微信:【今天中午来学校接我吧,明天我过生日。】   天寒地冻,她一直捧着手机,等他的回信,但是她的手都被冻红了,他依旧没回她消息。   九点三十五了,第一节 课结束了。   陈暖冬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回了包里,原地跺了几下被冻僵的双脚,而后一边搓着手一边朝着教育学院的教学楼走。   早上还阳光明媚,现在忽然就变天了,阳光被挡在了阴云后,天色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又冷又阴,感觉要下雪,寒风还冷飕飕地吹。   第一节下课后,大学生们纷纷涌出了教学楼,一个个穿着羽绒大衣,戴着围巾手套,背着书包朝着下一个要上课的教学楼转移,陈暖冬跟随着人群移动,即将走到教育学院的时候,她转进了小超市,准备买瓶热饮暖暖手,今天出门太着急,她没带手套。   排队结账的时候,她无意间听到站在前面的几个小女生在讨论下课后在教育学院门口遇到的帅哥,还开着法拉利,绝对高富帅,感觉不像是西辅大的,因为以前没见过,不然以他这颜值,早成众人皆知的校草了。   当时陈暖冬满心都是事儿,所以并没有多想,低着头排队,结完账就走了,然而当她走到教育学院门口的时候,忽然僵在了原地,呆若木鸡地看着不远处那位身穿黑色羽绒服、双手插兜、赖洋洋地斜倚在银色法拉利车身上的人。   林季川看到陈暖冬后,先朝她笑了一下,而后站直了身体,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开口第一句话:"叛逆少女,你又逃课了?"   这人怎么就是改不了欠揍的毛病啊?陈暖冬不服气地回了一句:"说谁叛逆呢?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逃课了?"   第72章   看到林季川的那一刻, 陈暖冬是震惊的, 甚是错愕。   自从四年前她抱着刚出生的听劝回西辅后,林家就与陈家断交了, 林季川也在半年后出国了, 整整四年都没有回来过,从那时开始, 她就没有再见过他一次。   她以为林季川恨她,而且以他那种高傲的性格, 或许还会恨她一辈子, 但她没想到, 他竟然还会来找她。   虽然开口就是互怼,但是陈暖冬心里的震惊并未消散,甚至不降反升,紧接着就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林季川依旧如同几年前那样吊儿郎当, 又贱又傲娇地回道:"留洋归来, 找你炫耀。"说完又一扭头, 张开右臂将手掌伸向不远处的银色法拉利, "怎么样?够不够拉风?"   这人还真是一点也没变……陈暖冬叹了口气, 回了句:"太拉风了,我眼都要被闪瞎了。"   林季川下巴一仰:"走,哥带你兜风去,顺便请你吃饭。"   "现在?"陈暖冬有点措不及防,"我还要上课呢。"   林季川眉头一挑:"你都逃了一节课了,还在乎逃第二节课?"   这话说得好像她是个逃课惯犯一样, 陈暖冬有点不服气,而且她觉得,既然现在他们两个已经各自安好了,就算是再次重逢,有些话还是说清楚比较好,不然继续纠缠下去,对谁都不是好事儿,更何况林季川他妈早就把丑话说在前面了,要是让她知道她没有拒绝她儿子,估计以后还要来找她的事儿,她的事儿现在已经够棘手了,不需要她再来添堵了。   想了想,陈暖冬回道:"我刚才没上课是因为去送我女儿上幼儿园了,这节课我肯定要上,而且中午我还要和顾望一起吃饭呢,我有家有业有女儿,没时间陪你去兜风吃饭。"   林季川很聪明,当然明白陈暖冬什么意思,叹了口气,无奈又失落地回道:"咱俩可是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一起吃个饭也没什么吧?"   陈暖冬认真地回道:"一起吃饭当然没什么,但是会让在乎我们的人心里不舒服。"   林季川不置可否,摆出了一副投降的架势:"行行行,你先去上课吧,等你上完课再说。"   陈暖冬有些无奈:"快回去吧,天也怪冷的,什么时候有空了,我和顾望一起请你吃饭。"   "我差他那一顿饭?"林季川冷哼了一声,不屑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吃他一口饭,除非时光倒流,他不去勾搭你。"   "你行了。"陈暖冬懒得在跟他扯了,"我马上迟到了,去上课了,你赶紧走吧。"   林季川敷衍地回了个:"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陈暖冬叹了口气,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去上课了。   十点开始上课,一节课一个半小时,上课的时候,陈暖冬一直无法集中注意力,时不时的就要看一眼已经被关了静音的手机,等着顾望的回信,然而一直到十一点半下课,顾望都没有回她的消息。   陈暖冬没有生气,因为她能理解他,云转刚度过一场大型的公关危机,现在的善后工作一定很忙,但是理解并不代表无动于衷,她或多或少会有些失落。   背着书包走出教育学院的时候,不出所料,林季川依旧斜靠在车门上等她,痞里痞气的大少爷形象又骚气又扎眼,吸引了不少路过的小女生们的目光。   陈暖冬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朝着他走过去。   林季川站直了身体,一边开车门一边幸灾乐祸地说:"看来你男人放你鸽子啊,还是跟我去吃饭吧。"   陈暖冬还是不死心,又看了一眼手机,顾望依旧没回她。林季川看出来她还在犹豫,扶着车门,略带哀求地说:"我又不想干什么,就是找你叙叙旧,陈仙女赏个脸行么?"   陈暖冬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上了林季川的车。   ……   整个上午,顾望一直在开会,和集团高层们商讨公关危机宣告解除后集团的下一步发展战略,这场战略会议从早上八点开始,一直持续到下午一点半才结束。   会议开始前一个小时顾望就到了公司,先去了一趟自己的办公室,把手机放到了办公桌上,然后就开始翻阅等会儿开会时要用的文件,其实这些文件他昨晚就看过一遍了,但是今天早上又忽然有了些新想法,所以才来的这么早,修改文件内容。   他有点工作狂的属性,只要投入工作状态,就自动屏蔽了工作以外的事情,由于太过投入,他去开会的时候甚至都忘记了拿手机,只记得要带文件,所以一直到下午两点,他才看到手机消息提示,继而如梦初醒般的反应过来,明天是暖冬的23岁生日。   他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忙忘了。   顾望真是恨不得自己揍自己一顿,赶紧用手机给陈暖冬回电话。   陈暖冬下午没课,接到顾望电话的时候,正和林季川坐在咖啡馆里许久,四年没见了,不知不觉间,他们就说了好多,从小时候说到现在,又从现在说到以后。   他们两个早已脱离了青春期的躁动与不安,由懵懂变为成熟,现在的状态更像是一对阔别多年的老朋友,说起话来无关风月,只谈平凡的生活与这么多年的经历。   顾望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陈暖冬正在跟林季川讲女儿的趣事儿,自从当了妈妈后,她只要一跟人聊天,最后的话题绝对会扯到孩子身上,手机一响,她立即拿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这个大忙人终于想起来她了。陈暖冬没忍住在心里抱怨了一句,同时接通了电话,还不等她开口呢,顾望就着急忙慌地对她说道:"我刚散会,马上就去接你。"   果然是在开会。   将近四个月了,他们两个几乎都没怎么见过面,一方面是怕被狗仔拍到,毕竟正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他们两个被曝光了也就算了,要是女儿被曝光了就麻烦了;另一方面阻碍他们见面的原因,就是顾望的工作太忙。   陈暖冬能理解他,但总是会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听到他的解释后,有点赌气的回道:"你知道去哪接我么?"   "学校。"语气笃定地回答完,顾望才意识到自己又犯蠢了,都快忙成没情商的机器人了,又赶紧改口询问,"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   陈暖冬叹了口气,回道:"在西区万达旁边的步行街里,有家熹微咖啡馆。"   顾望:"行,我马上就到。"   "先别挂!"陈暖冬没打算隐瞒顾望她和林季川出来吃饭的事儿,而且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林季川也在,他请我吃饭。"   顾望怔住了,沉默片刻,语气突然沉了下来,像是护食的兽一般急切又不容置疑地开口:"等着我,马上就到。"   "行。"挂了电话后,陈暖冬看着林季川,开玩笑似地说,"他一会儿就要来了,这杯咖啡有人请了。"   林季川的态度依旧是不屑:"一杯破咖啡,哥需要他来请?"   陈暖冬有点不乐意:"当着我的面,你就不能对他友善点么?"   "友善个屁,现在朋友圈还有人同情我头顶上栽了一片青青草原。"已经四年过去了,有些事儿林季川也想开了,所以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当初全世界都认为咱俩是一对儿,后来你冷不丁的生了个孩子,所有人都觉得我被绿了,换你你能高兴的起来?"   陈暖冬反驳:"咱们俩什么时候也不是一对儿。"   林季川回道:"你是这么想,人家可不是这么想,要不是半路冒出来个顾望,老子肯定能把你娶到手。"   陈暖冬沉默片刻:"你当初要是能对我好点,说不定真的没顾望什么事儿了。"   林季川像是被抽了一巴掌,半天没说上来一句话,良久后,叹了口气,再次开口时,嗓音有些沙哑,神色也有些暗淡,语气中尽显不甘与悔恨:"你说我早十八年都干了点什么啊?要是一心一意地对你好,现在陈听劝应该喊我爸,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那人也应该是我,不是顾望。"   陈暖冬淡淡地笑了一下,看着林季川,语重心长地说:"其实咱们俩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的,如果真的在一起了,那才是遗憾,你的性格太要强,而且什么东西一旦得到手,你就不会再珍惜了,而我又太任性,不甘心被束缚,你说得对,我总想叛逆,所以我们两个并不合适,不然最后的结局一定是以互相伤害收尾,与其彼此折磨一辈子,倒不如现在这样,彼此追忆、怀念一辈子。"   林季川怔忪许久,如释重负般笑了一下:"你说得对。"言毕,他再次陷入了沉默,眉头微蹙,似乎是在思考、纠结,许久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像是个向大人坦白错误的孩子一样,鼓起勇气开口,"其实……四年前,你签志愿书之前,我给他打了个电话,我怕你不签,让他别耽误你。"   陈暖冬僵住了,呆若木鸡地看着林季川。   林季川不敢看她的眼睛,垂眸看着面前的咖啡杯,愧疚道:"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我,你当初是不是就不会做出那么极端的选择,一个人跑去生孩子。"   他本以为陈暖冬一定会很生气,甚至还会恨死他,但是没想到陈暖冬却并没有发怒,她只不过是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毫无芥蒂地开口:"不怪你,当时的他太现实,而我又太天真,我们都不成熟,结局早就注定了,就算没有你的那通电话,我们还是会分手。"   林季川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倏尔笑了:"陈仙女,你长大了。"   陈暖冬"切"了一声:"长大什么呀,我今天早上还计划着抱着孩子离家出走呢。"   林季川:"你怎么又计划着离家出走了?"   陈暖冬闷声回道:"因为我们家人不让我和顾望在一起。"   林季川很快就想到了什么:"因为几个月前的热搜?"   陈暖冬点了点头。   林季川想了想,回:"你们俩现在连孩子都有了,真想在一起,家里人也没办法,就看你们俩能不能坚持下去了。"   陈暖冬半是期许半是担忧地回:"但愿能吧。"   "一定能。"说完,林季川看了一眼手机,估摸着顾望应该快到了,一边起身一边说,"我先走了,你们俩单独腻歪吧。"   陈暖冬无奈道:"你就这么不想面对他?"   林季川傲娇道:"哥就算是干过对不起他的事儿,那也不是他想见就能见的人。"   "嘚瑟!"陈暖冬白了他一眼,但还是叮嘱道,"开车回去,路上小心。"   "知道了。"说完,林季川就走了,然而当他走到咖啡馆大门口的时候,竟迎面瞧见了顾望,两个人看到对方后,皆下意识地顿了下脚步,但是他们反应都很快,彼此心照不宣,继续朝着各自的正前方迈进,一个走出了咖啡馆,另一个走进了咖啡馆。   与顾望擦肩而过的刹那间,林季川轻叹了口气,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女孩,终归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宿,然而这个归宿,却不是他。   但无论如何,他都希望他的女孩能一辈子幸福,如果顾望以后要是敢辜负她,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抢走他女孩的男人。   走进咖啡馆后,顾望很快就找到了陈暖冬。   陈暖冬没想到林季川才刚走他就来了,于是就问了句:"你是不是见到林季川了?"   顾望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陈暖冬对面的空沙发和咖啡杯,而后坐到了她的身边,把她抱进了怀里。   这几个月,他真的很想她。   陈暖冬倚在他的胸口,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安静地享受了一会儿只有两人独处的难得时光,而后轻叹了口气:"我爸是不是带着陈涵涵找过你了?"   顾望"恩"了一声。   "真烦人。"陈暖冬仰头看着他,生气又委屈地说,"今天我爷爷奶奶也来找我了,他们怕我爸的面子不够,还让我去跟你求情,我说我不去,然后闹崩了,我就抱着听劝走了。"   顾望心疼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愧疚道:"一直在开会,没接到你的电话。"   "我想着就是。"陈暖冬像个受了欺负的孩子一样跟顾望告状,"我觉得我家人好过分,明明是你受了委屈,还偏要去袒护陈涵涵。"   顾望温声安慰道:"别生气,我没事。"   "可是我心疼啊。"陈暖冬抱紧了他,"我今天又想离家出走了,想带着听劝去找你,以后我们一家人让你再也不分开了。"   顾望的心颤了一下,他也不想和她们分开了,抱着她,语气坚定地开口:"不用离家出走,我陪你回家。"   陈暖冬僵了一瞬,抬起头,惊讶不已地看着顾望。   顾望目光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不用离家出走,我会陪你回家,告诉他们,我要娶你,一定要娶你。"   陈暖冬的眼眶湿了,像是茫然许久,终于找到了坚固的后盾,吸了吸发酸的鼻子,重重地点头:"好。"   第73章   工作日, 咖啡馆里的顾客不是很多, 又是下午三四点钟的工作时间,整个咖啡馆里就只有顾望和陈暖冬两个人, 他们的台座还在二楼, 没有其他顾客的存在,也没有服务员的打扰, 气氛静谧安详,难得的二人时光。   角落里的复古唱片机正播放着卡朋特的经典曲目《yesterday once more》, 悠扬缓和的旋律掩盖了他们两人商量事情时的徐徐对话声。   既然决定了要回家, 那么两个人肯定要向家里人坦诚孩子的事情, 其实陈暖冬也明白,家里人如果知道了听劝的亲生父亲就是顾望,最后也只能同意他们两个的事儿,但是在最终松口之前, 他们一定会特别生气。   她一直依偎在顾望的怀中, 等两人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商量好了之后, 她忽然轻叹了口气, 扬起下巴看着顾望, 担忧地说道:"我觉得我爸我妈还有我哥,肯定会特别生气,搞不好你要挨揍。"   顾望倒是不担心,还笑着说:"那也是我活该。"   陈暖冬回道:"其实我原来也挺想揍你的,但是我揍你和别人揍你不一样。"   顾望眉头一挑:"怎么不一样?"   陈暖冬很认真地说:"你是我男人,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但是别人揍你就不行,我会心疼。"   顾望低头在陈暖冬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只要能把你娶回家,打死我都行。"   "打死你了谁娶我?"陈暖冬白了他一眼,而后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顾望想了想,觉得娶老婆这事儿肯定是越快越好,回道:"要不就今天晚上吧。"   陈暖冬半眯着眼瞧着他:"你就这么着急?"   顾望理直气壮地反问:"着急娶老婆有错么?"   "我还没答应嫁给你呢。"陈暖冬傲娇地回道,"你先过了我爸妈那关再说吧。"   顾望看着她,语气坚定地回道:"无论怎么样,我都要娶你,一定要娶你。"   陈暖冬冷哼了一声,故意不接他这句话,看了一眼手机,道:"四点半了,幼儿园马上就要放学了,该去接孩子了。"   顾望实在是不想结束这段难得的二人时光,但是没办法,总不能不要女儿,只好松开了陈暖冬,和她一起去接孩子。   从咖啡馆所在的西区万达到双语幼儿园,开车也就十分钟的车程。临近放学时间,幼儿园门口停了许多车,守在大门口等着接孩子的家长也不少,来来往往全是人,顾望把车停到了路边,陈暖冬解开了安全带,准备打开车门的时候才发现顾望压根没解开安全带,双手依旧搭在方向盘上,似乎并没有下车的打算。   "你干什么呢?还不快点,马上放学了。"陈暖冬催了一句,"听劝好长时间都没见到你了,你去接她,她肯定特别开心。"   顾望叹了口:"我不去了,要是被老师或者别的小朋友的家长认出来了,她以后怎么办?"   他不畏流言蜚语,但是听劝才三岁,所以他担心自己的过去会对女儿的成长造成影响,而且他还害怕会有狗仔偷拍,万一被狗仔拍到暖冬和听劝,那就麻烦了,说不定还会掀起另一轮舆论风暴。   他现在什么都不怕,只害怕家人被曝光。   陈暖冬也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她心疼得是顾望,气得是陈涵涵,无奈得是造成网络暴力背后的键盘侠永远不在乎真相和对人权的尊重,但是她却束手无策,甚至没勇气和顾望一起并肩作战,只能躲在背后默默的支持他,因为她也很害怕女儿被曝光。   轻叹了口气,她只能说道:"也行,反正她一会儿还是要上你的车。"最后还不忘了安慰顾望一句,"你放心,带她上车之前我绝对不告诉她你也来了,等着听她的海豚音吧,这丫头现在嗓门可亮了。"   顾望被她逗笑了:"可以考虑送她去学美声。"   "也不是不行。"说完,陈暖冬就开门下车了,下车前她特意将围巾往上扯了一下,盖住了下半张脸,下车后又谨慎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狗仔后,舒了口气,这才朝着幼儿园大门口走过去。   在门口等了五分钟左右,幼儿园放学了,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等在门口的家长们就像是开了闸后的洪水,一拥而入大门。   陈暖冬和女儿有约定,如果她每天的表现都很好,那么下午放学的时候,妈妈一定会第一个来接她,所以每天下午幼儿园大门打开的那一刻,陈暖冬都要和其他家长来一场短时赛跑,以四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女儿所在的小班奔去,遥遥领先于其他家长,第一个把孩子接走。   今天也是一样,陈暖冬又是第一个来到了班级门口。守在门口的女老师一看见她就笑了,心想这当妈的可真有活力,天天都要冲第一,然后朝着班里喊道:"听劝,妈妈来啦。"   开心!妈妈又是第一!   原本乖乖坐着的陈听劝一下子就从小凳子上跳了起来,在全班小朋友羡慕的眼光中,自豪又开心地朝着妈妈跑了过去。   陈暖冬蹲在地上,等女儿一跑过来就将她抱进了怀里,声音又柔又暖地询问:"今天听不听话呀?"   陈听劝软糯糯地回道:"听话!"   "那妈妈明天还第一个来。"说完,她从地上站了起来,牵起了女儿的小手,"跟老师说再见。"   "老师再见。"虽然手里面有东西,但陈听劝乖乖地朝着老师挥了挥胳膊。   牵着女儿离开的时候,陈暖冬才问道:"听劝,你手里拿的什么?"   陈听劝立即把一直拎在手上的粉色礼物盒举了起来,激动地说:"手工课老师带着我们做的礼物盒,里面还有个红苹果,我要送给爸爸,我还在盒子上画了爸爸妈妈还有我!"   陈暖冬轻叹了口气,心想:"你这丫头可真是偏心的正大光明,只送给你爸不送给我。"原本心里挺不平衡,但是当她看到陈听劝在盒子上画的爸爸妈妈后,心里突然就平衡了,画里面的顾望可比她丑多了,虽然画里面的她也很丑,但最起码脸是圆的,头发是黑的,而顾望的脸已经快成多边形了,头发还是紫色。   真的很想笑,但是陈暖冬忍住了,不然会打击孩子的自信心,还先夸了她一句:"我们听劝真厉害,都会画爸爸妈妈了。"   陈听劝特别开心,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瞬间就笑弯了,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糯米小白牙。   而后陈暖冬才问道:"你能不能告诉妈妈,爸爸的头发为什么是紫色?"   陈听劝特别天真的回道:"因为我想让爸爸的头发是紫色的,和别人不一样,这样的话我就能找到他了,他总是不来找我,那我就去找他。"   陈暖冬的眼眶瞬间就酸了,赶紧用手捂住了眼睛,把眼泪逼下去后才把手放下,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女儿说:"听劝,今天是平安夜,明天就是圣诞节了,妈妈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物。"   一听有礼物,陈听劝这个小家伙立即瞪大了眼睛,惊喜又期待地看着妈妈:"什么礼物?"   陈暖冬故意给她卖了个关子:"先不告诉你,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绝对是个超级大惊喜。"   陈听劝激动地猜测:"是不是巧克力?"   陈暖冬伸手在她的小脑袋上点了一下:"你怎么只知道巧克力?妈妈给你准备的这份礼物,可比巧克力大多了。"   陈听劝笑着问:"那是什么?"   "保密!"牵着女儿的手走到幼儿园门口的时候,陈暖冬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然后对她说,"把眼睛比起来,不可以睁开,不然不给你礼物。"   陈听劝立即把眼睛闭上了,陈暖冬先把她的围巾往脸上拉了一下,又将另外一只手覆在了她的后脑上,让她的脸贴着自己的肩头,避免被狗仔排到,然后才走出幼儿园。   顾望一直坐在车里等她们母女,好长时间都没见女儿了,他想她想到了心坎里,一看到陈暖冬抱着女儿出现在了视线中,他的心就快速跳动了起来,太激动了。   陈暖冬没有再回副驾驶,而是拉开了后车门,抱着女儿上车后,又迅速关上了车门,喘了几口气,才对依旧乖乖闭着眼睛的陈听劝说:"睁开眼睛,看看你的礼物。"   陈听劝立即把眼睛睁开了,看到爸爸的那一刻,她直接兴奋地尖叫了起来:"啊啊啊!爸爸爸爸!"   陈暖冬的耳朵都快被震聋了,就知道会这样。顾望却一点也不觉得耳朵聋,甚至觉得女儿的尖嗓门无比悦耳,眼圈都红了,哑着嗓子开口:"想爸爸么?"   陈听劝重重地点头:"想!"然后赶紧把手中的礼物盒递给了爸爸,认真地交代,"我送你的礼物,你吃苹果的时候要记得想我,一定要想我。"   这大概是顾望这辈子收到过得最好的礼物,而后他神色柔和地看着自己女儿,温声说道:"我不光吃苹果的时候想你,每天的每时每刻都会想你。"   陈听劝超级开心:"我也会想你哒!"   陈暖冬则超级伤感——你俩秀恩爱的时候,就不能考虑考虑我的感受么?还有你这个大猪蹄子,怎么就没对我说过这么腻腻歪歪的情话啊?叹了口气,她略带不平衡地开口:"你们俩行了,赶紧开车,一会儿交警来了。"   老婆发话,顾望立即照做,等陈暖冬把儿童座椅上的安全带系好后,他才缓缓启动车辆。   在爸爸开车的时候,陈听劝问了妈妈一句:"妈妈,我们现在去哪里呀?是不是去爸爸家?"她依旧记得今天早上妈妈说的话,以后不让爸爸孤单了。   陈暖冬刚要开口,这时顾望说道:"我们先回姥爷家,要先和姥爷姥姥说一声你才能和爸爸回家,不然他们会难过的。"   陈听劝点头啊点头:"不能让姥爷姥姥难过。"   刹那间,陈暖冬自愧不如,感觉自己还没个三岁小孩懂事儿,紧接着她又听到顾望说:"所以你以后如果要去哪里,也一定要和爸爸妈妈说,不让我们也会难过。"   陈听劝立即说道:"不可以自己乱跑,去哪里都要跟着爸爸妈妈!"   顾望叹了口气,回道:"希望你长大了也能这么想。"   陈暖冬笑了,觉得这父女俩对话还怪有意思。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顾望将车开到了陈家门前的车道上,下车后,他绕到了车尾,打开了后备箱,将上门礼搬了出来。   陈暖冬刚才还愁两手空空回家是不是不太好,抱着女儿下车后才知道顾望早就准备好了东西,欣慰的同时又觉得不服气:"你这人可真行啊,随时准备着上战场。"   顾望准备的东西有点多,一个人肯定拿不动,于是陈暖冬就先牵着陈听劝的小手回家敲门了,准备让阿姨出来帮忙搬一下。   这位阿姨已经在陈家干了将近二十年了,也算是从小看着陈暖冬长大的,对她的感情也不是一般的亲,打开门看到顾望后,她的神色中忽然多出了几分意外和惊慌,赶紧压低了嗓门对陈暖冬说道:"你们这来的不是时候呀,老爷子和老太太都在呢,二爷全家也都在,你哥和你爸妈就不必说了,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第74章   陈暖冬真没想到家里有这么多人, 爷爷奶奶和叔叔一家三口竟然都来了, 常言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可真是撞了个好日子。   但来都来了, 他们总不能不见。   叹了口气, 她无奈又带着些忐忑地对阿姨说:"要不你先去跟我爸妈他们说一声吧,顾望还带了挺多东西, 还要搬一会儿呢。"   其实阿姨也有预感今天的家宴八成不会太平,毕竟二爷家里的那两位女眷可是出了名的刻薄尖酸, 而且还小肚鸡肠, 只要有她们两个在, 谁都别想安心,但她还是好心安慰了暖冬一句:"放心吧,老爷子和老太太都在呢,他们二老这辈子都是自持身份的人, 今天一定不会给你们难堪。"   陈暖冬感激地看了阿姨一样, 轻轻地点了点头。等阿姨回去后, 她又牵着女儿的手回到了顾望身边, 紧张地说道:"我爷爷奶奶和叔叔他们一家都在呢, 怎么办?你可真是选了个好日子。"   顾望也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能这么"壮",随便选了一天就选了个这么"好"的日子,但他却不担心,从容不迫地说:"该怎么就怎么办吧,反正都是迟早的事儿。"   陈暖冬实话实说:"我可没你那么好的心态吗,我有点怕。"   顾望笑了一下, 低头看着女儿,温声道:"你和妈妈说,不要怕,我们两个会保护她。"   陈听劝虽然不知道妈妈在怕什么,但她很听爸爸的话,立即扬起了小脑袋看着妈妈,奶声奶气地安慰妈妈:"妈妈你不要怕,我和爸爸会保护你哒!"   陈暖冬不可否认,她确实被他们父女俩安慰到了。   顾望带来的上门礼确实很多,而且考虑的很周全,几乎给陈家老小都准备了礼物,一家三口合伙搬了两三趟才把东西全部搬到门口。   在他们搬东西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从家门里面出来帮忙,从这点上陈暖冬基本就知道了家里人的态度。   陈家老小都在客厅里坐着,陈老爷子和陈老太太坐在正位,陈瑞铭和穆亚芳坐在二老的左手边,陈凉夏和琪琪坐在左边的沙发上,陈瑞铎和王汀兰坐在二老右手边的沙发上,陈涵涵坐在她妈身边,软绵绵地靠在沙发扶手上,一直在低着头玩手机,直到陈暖冬和顾望牵着孩子走过来,她才翻起眼皮看了一眼,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而后继续低着头刷手机。   王汀兰早就知道自己女儿喜欢顾望,更知道几个月前针对云转的那场舆论风暴就是她宝贝女儿的杰作,但是她向来护食,从不认为自己女儿有错,反而觉得是因为陈暖冬这个小不要脸的抢了女儿的男人,惹她生气了才会这么干。   虽然这男人是个被女人包养过得小白脸,王汀兰压根就看不上,但只要是女儿相中的东西,谁都不能抢,不然被她女儿算计也是活该,而且她也不认为顾望在教训了耀星后却唯独放过她女儿是因为看在大哥的情面上,反而觉得顾望本来就不该找她女儿算账——一个小白脸,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打她女儿的注意?当他们陈家没人了是吧?所以王汀兰一看到顾望就沉下了脸,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嘲讽:"好大的架子,说来就来,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其实顾望和陈暖冬商量过回家之前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这件事儿,但是被陈暖冬否决了,因为她太明白家里人对顾望的态度了,如果事先打电话,那么后果就只有一个——永远别想进家门,所以还不如先斩后奏,最起码还能有个机会进门。   听到王汀兰的话后,陈暖冬有点生气,刚要开口为顾望辩解几句,然而这时陈老太太却先她一步开了口,面无表情地盯着王汀兰,冷冷道:"这儿也不是你家,主人还没发话,轮得着你来指手画脚?"   当众被老太太训斥了,王汀兰的面子上挂不住,心里憋气,却又不敢顶撞自己婆婆,只好红着脸忍气吞声,发正嫁到陈家这么多年,她也忍习惯了,因为她知道公公婆婆看不上她,又怕被赶出陈家的门,所以才会选择忍耐,好在这两个老东西也没多少年的活头了,她马上就熬出头了。   但是陈涵涵可没她妈想的那么多,而且她从小就被惯坏了,几乎是天不怕地不怕,不然也不会给云转捅出那么大篓子了,听到奶奶训斥自己妈,她当即就不高兴了,直接把手机扔在了沙发上,神色凌厉地盯着老太太,咄咄逼人地开口:"您那颗心就不能端端正正的跳一次么?为一外人,你就这么对我妈?合着我妈干什么都……"   "涵涵!"王汀兰见状赶紧打断了自己女儿,语气难得严厉了起来,"跟奶奶道歉!"   陈涵涵难以置信地瞪着她妈:"我在维护你,你还让我跟她道歉?我看你也是活该被她压榨一辈子。"   "陈涵涵!"这回发怒的是她爸陈瑞铎,怒不可遏地冲着她吼道,"跟奶奶道歉!"   陈涵涵瞬间咬紧了牙关,不敢再开口了,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是不敢忤逆她爸,虽然心里七个不服八个不满,但她还是冲着老太太嘟囔了一声:"奶奶对不起。"   老太太一直没说话,直到听到陈涵涵这句道歉后,冷笑了一下:"我这个压榨你妈一辈子的老太太,还能听到你的道歉,不容易啊。"紧接着她又将目光转向了顾望,神情淡漠,语气倨傲地启唇,"第一次来就让你看了我们陈家的笑话,是不是觉得,攀错了人家?"   陈暖冬不由蹙起了眉头,什么叫"攀"?但是顾望的反应却很从容,平静而又随和地回道:"亲人之间难免会有磕绊,磕绊不是笑话,有磕绊才是家,而且我经常听暖冬说起您和老爷子治家有方,有规有矩的人家风调雨顺,自然是谁都想高攀。"   这一番话说的很有水平,既抬高了陈老太太和陈老爷子,又巧妙的化解了那个"攀"字带来的难堪。   陈老太太听后虽然没说什么,但冷漠的神色却不由化解了几分,一直没开口的陈老爷子也被这番话说动了几分,原本还想再难为难为这小子,现在也不打算继续难为他了,而是开口对大儿子陈瑞铭说道:"来者都是客,让厨房加双碗筷,轻慢客人不是我们陈家的家风。"   陈瑞铭立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这就去安排。"   陈暖冬抬头看了顾望一眼,想笑,但是忍住了,心里开心得不行不行,他能被留下来吃饭就是好事,说明爷爷奶奶那里还有商量的余地。   陈家的家宴,人多,餐厅的方桌已经换成了15人座的圆桌。陈家二老干什么事儿都讲规矩,所以陈家的家宴上,席位座次必须要按长幼尊卑排列,顾望这个外人被安排在了最下首的位置,他左边的两个椅子被撤了下去,留作上菜的地方。   陈听劝原来吃饭的时候一直坐在姥爷身边,席位特别靠前,连带着陈暖冬的位置都跟着提前了好几席,每次都能坐到她哥前面,其实这也是陈瑞铭故意这么安排的,为的就是给她们母女俩一个照应。   但是今天陈听劝却一定要和爸爸坐在一起,因为她觉得爸爸一个人好孤单,于是就陪着她爸坐到了倒数第二个席位上,陈暖冬当然是紧跟着他们父女俩坐在一起,这样一来座次的顺序倒是彻底标准了,顾望的最下首也不显得见外了,反而成了外姓女婿该坐的位置。   陈瑞铭看在眼里,难受在心里,女儿和外孙女还是头一回距离自己这么远吃饭,但他也没办法,双亲都在,他不能为这点小事儿计较,而且身为一家之主,他也不能对客人太过苛刻,不过等到厨房上菜的时候,他还是不放心地提醒了顾望一句:"我们听劝不吃鱼,你不要给她夹鱼吃,她会过敏。"   顾望和陈暖冬同时僵住了身体,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要和家人坦白的事儿,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陈听劝这个小家伙却抢在爸爸妈妈前面开口了,一脸天真地看着姥爷,小奶音脆脆地说:"不会哒,我爸爸也不吃鱼,还有我姑姑也不吃鱼。"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却亮,如同一记洪亮的钟声,震颤了餐桌上所有人的心。   爸爸不吃鱼,姑姑也不吃鱼……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到了顾望的身上,紧接着他们发现,听劝和他,长得真的很像。   空气似是凝固了,陈暖冬已经无法顺畅的呼吸了,但她还是鼓足了勇气将头抬了起来,正视家人的目光。   陈瑞铭一言不发地盯着顾望,忽然明白了许多事儿,五年前的那份策划书,不是女儿从儿子那里偷拿过来的,是直接从这个男人那里拿过来的。   他们早就认识了,和几个月前的那场相亲,一点关系也没有。   听劝的爸爸,就是他。   但陈瑞铭必须要亲口听到这个男人承认,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压下了满腔怒火,面色铁青的看着顾望,沉声质问:"你是听劝的亲生父亲么?"   顾望没有否认,也没有迟疑:"我是。"   第75章   我是——简单的两个字, 如同一记惊雷般震惊了整个陈家。   陈暖冬没想到她爸会问的这么直接, 更没想到顾望会回答的这么坦荡,饭桌上的气氛在瞬间跌落冰点, 陈暖冬甚至已经无法呼吸了, 搭在双腿上的双手下意识地攥成了拳,紧紧地握着, 或许是因为用力过度,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 她的身体还在止不住地发颤。   陈瑞铭得到了答案, 怒火却不止于此, 神色无比阴沉地看向顾望,饱含怒意地质问:"为什么,这么对我们暖冬?"他至今都不能原谅那个在五年前让他女儿未婚先孕的男人,更不能原谅这个男人这几年来她们母女的不管不顾, 但他从来没想过, 这个让他恨透了的男人, 竟然就在他身边, 听劝跟他长得这么像, 他怎么就没认出来呢?   陈瑞铭自责、心疼、愤怒、痛恨,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这个害了他女儿一辈子的男人。   顾望知道自己对不起暖冬和女儿,所以他并没有为自己做出任何辩解,深吸了一口气,他直视着陈瑞铭的目光,起誓般开口:"我一定会用后半辈子去……"   "滚!"顾望的话还没说完, 陈瑞铭压抑胸膛中的怒意就如同火山般歇斯底里地爆发了,再也不顾及什么身份和场合了,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掀起了面前餐桌上用以盛鱼的长条形白瓷盘朝着顾望砸了过去。   两人的位置隔得很远,其实顾望来得及躲避,但是他却没有躲,像是心甘情愿接受惩罚一样,一动不动地坐着,带鱼带汤的被洒了一身。   小小的陈听劝从来没见过姥爷发这么大的脾气,更没到想到姥爷会打爸爸,当场就被吓坏了,开始哇哇大哭,陈暖冬也被吓得不轻,赶紧把女儿从儿童椅中抱来出来,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轻哄。   顾望并没有放弃,目不转睛地看着陈瑞铭,一字一句地重复刚才那句未说完的话:"请您相信我,我一定会用后半辈子去弥补她们。"   陈瑞铭的怒火并没有因此而消散,额头的青筋都暴了起来,面色铁青地瞪着顾望,再次冲他怒吼:"给我滚!"   陈暖冬抱着女儿,忐忑不安地看了她爸一眼,而后又将目光转向了顾望,她的内心极度纠结,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选择,女儿一直在哭,小小的身体不停地在她怀里发颤,让她又着急又心疼。   爷爷奶奶没有开口,神情严峻的盯着她和顾望;二叔一家人也没开口,但王汀兰和陈涵涵的表情明显是在看好戏;哥哥也一直沉默,不过陈暖冬能看出来,他也很生气,看向顾望的神色又冷又锋利,如果不是爸爸已经发怒了,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顾望。   只有琪琪姐满面担忧地看着她。   最终,陈暖冬长叹了口气,红着眼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抱着女儿,哑着嗓子对顾望说道:"我们走吧。"   "走、走……"陈瑞铭气得语无伦次,怒不可遏地瞪着自己女儿,继而态度决然地开口,"你今天要是敢跟他走,以后就别进陈家的门,我陈瑞铭也不会再认你这个女儿!"   陈暖冬的眼泪瞬间决堤了,心里难受的像是被刀捅了一样,愧疚、自责、心疼,她确实是个不孝女,这么多年,她一直任性,总是在伤害自己的父母,她知道自己对不起他们,但是她这次却不能放弃顾望,因为她也有了女儿,她想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   "爸……"陈暖冬哭得泣不成声,满面哀求地看着她爸,"听劝、听劝她需要自己的家……"   陈瑞铭的眼眶也红了,但是他的态度依然坚决:"你今天要是敢跟他走,以后就别进这个家门。"   陈暖冬站在餐桌边,哭得像是个无助的孩子,而她怀里的孩子也在哭,母女两个全部哭成了泪人。   顾望知道暖冬现在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也知道自己在陈家人的眼中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底的混蛋,但无论如何,他是她的男人,四年前的他已经放弃了她一次,这次他不能再对不起她了,于是他也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对她说:"走吧,回家。"   其实顾望也不知道她会作何选择,但他要让她知道,无论她怎么选,他都是她的男人,他的家就是她的家,他会永远等着她和女儿。   陈暖冬哭得更厉害了,她不想再伤害父母了,却又想给自己和女儿一个交代,而且她还爱着顾望,这么多年,一直爱着,她不可能放弃他。   这时,陈老爷子忽然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大孙女说:"抱着孩子走吧,反正你的心也不再这儿了,以后过得好与坏,都和陈家没关系了,当初是自己选的路,现在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陈暖冬没听明白爷爷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却给她指了条路,而后她哭着看着她父母,压抑着哽咽开口:"爸,妈,我走了……我会带着听劝回来看你的。"   陈瑞铭依旧没有松口,一言不发地望着自己女儿,眼眶一直是红的。   穆亚芳却忽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下,一步步地走到了顾望面前,继而在所有人都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抬起手连扇了顾望三个耳光,并且一记比一记响亮,顾望的整个右脸被打得又红又肿,小小的陈听劝哭得更厉害了,紧紧地抱着陈暖冬的脖子,不停地哭喊:"妈妈。"   穆亚芳看向顾望的神色十分平静,然而双目中却闪着泪光,开口时,语气中饱含愤怒与怨恨:"你知道我女儿消失的那一年,我们家是怎么熬过来的么?你知道她的人生应该是什么样么?她十九岁就生了孩子,是你害了她一辈子!"   顾望依旧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而是对穆亚芳说道:"对不起。"   穆亚芳冷笑了一下:"对不起?你的一句对不起,是我女儿的一辈子,你觉得我能接受你的对不起么?"   顾望沉默了,暖冬的妈妈说的没错,是他耽误了暖冬的前途,所以他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陈听劝今天晚上真的被吓坏了,一直在哭,而且越哭越厉害,马上就要接不上气了,陈暖冬着急又担心,含泪看着她妈,哑着嗓子说了句:"妈,我走了。"   穆亚芳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态度和陈瑞铭一样坚决,眼泪却流出了眼眶:"走吧,走了就别再回来。"言毕,她转身朝着自己的座位走了回去,同时高声对阿姨说道,"王姐,送客,记好了,以后她再回来,不许她进门!"   陈暖冬站在原地,紧紧地抱着女儿,眼泪止不住地流,哭得几乎站不住脚,顾望伸出手臂揽住了她的肩头,将她和女儿抱进了自己怀里。   王阿姨虽然舍不得暖冬,但夫人的话她不能不听,快步走到了她和顾望的身边,悄声说道:"孩子吓坏了,先抱着孩子走吧,等太太和老爷气消了再回来。"   等到顾望和陈暖冬走了之后,陈家依旧沉浸在一种死寂的气氛中,餐厅里的气氛似乎比方才更加凝固了,而且还比方才多出了几分冷清。   陈瑞铭和穆亚芳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两双眼睛全是红的,垮着肩头坐在椅子上,似乎在瞬间老了许多。陈凉夏和琪琪也一直没有开口,但是陈凉夏的神色却依旧阴沉,他也没有办法原谅顾望对自己妹妹做的一切,永远也不能原谅。   陈瑞铎这一家人也没抢着开口,毕竟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谁都懂,既然不是自己家的事儿,坐着看戏就行了。   许久后,还是陈老太爷打破了僵局,神色从容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以一种年长者特有的沧桑嗓音说道:"既然听劝是那个小子的种,你想拦也拦不住了,陈家丢人丢了这么多年,这面子是该往回捡一捡了,姓顾那小子,也算是能拿得出手。"   陈老太爷发话,无人敢顶撞,除了陈涵涵,她向来不懂规矩。   听到爷爷的话后,陈涵涵满含不屑地开口:"全世界都知道他是个被富婆包养过得小白脸,这也算拿得出手?爷爷你可真是……"她本来想说"老糊涂了",但是话到嘴边了忽然意识到这句话肯定会闯祸,于是改成了,"爷爷你真的想清楚了?"   陈老太爷最不喜欢陈涵涵这丫头的一点就是不守规矩、目无尊长,但这次他却没有责备她,甚至都没有回头看她,而是看着自己大儿子说道:"姓顾那小子虽然过去不光彩,但前途无量,手持云转集团,也算是家大业大,而且背后没有家族势力,虽然不能帮衬着咱们陈家,但最起码,以后不会有外姓势力来跟咱们陈家分庭抗礼,像林家那样的虽然好,但家族势力太强,总归是让人不太放心。"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短短几分钟之间,陈老太爷已经分清了局势,权衡了利弊,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对大儿子说完,他才将目光转向了陈涵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语气淡漠地启唇:"要不是因为你办事莽撞,姓顾那小子的名声也不会被败成今天这样,还有,你以为你惹得只是姓顾那小子?你惹得是整个云转,那也是你能惹得起的?云转现在已经搞垮了整个耀星,让你爸损失了几千万,最后却独独放过了你,为什么?还不是看在你姐的面子上,你不知感恩就算了,还处处为难他们俩,陈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败家子!"   陈涵涵向来是是软不吃硬的,而且她早就看这俩老家伙不顺眼了,直接顶撞了回去:"谁不知道你和奶奶偏心大伯他们家,从陈凉夏到陈暖冬,在你们俩眼里他们都比我好,你们压根就瞧不起我和我妈,我和我妈干什么都是错的,大伯他们家人干什么都是对的,哪怕陈暖冬那个贱人找了个小白脸你们也觉得她比我好!"   陈凉夏的火气这回是彻底压不住了,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面色铁青地瞪着陈涵涵,伸手指着她的鼻尖怒道:"陈涵涵你骂谁贱人呢?"   "我骂陈暖冬!她就是个贱人!"陈涵涵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瞪着陈家二老,不服气又不甘心地启唇,"你们都给我等吧,我一定过得比她好!"   撂下一句类似宣战书的话后,陈涵涵直接离开了席位,头也不回的朝着大门走了过去,走出别墅后,反手重重的甩上了房门。   陈老太爷和陈老太太都没生气,反而是摇头叹息,陈老太太刚才一直没说话,现在她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二儿子,恨铁不成钢地开口:"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言毕,她又看向了自己的二儿媳妇,轻鄙又反感地叱道,"还真是什么妈养什么女儿,别说一个陈涵涵了,十个陈涵涵也比不上一个暖冬!"   第76章   回家的路上, 陈听劝一直在哭, 而且说什么都不愿意坐进儿童座椅里,紧紧地抱着妈妈不松手。陈暖冬没办法, 只好一直抱着她, 又是安慰又是哄,哄了好半天小家伙才算是不哭了, 但眼眶依旧是红红的,还是很伤心, 说话的时候肉乎乎的小身体还伴随着字句一抽一抽的颤抖:"姥、姥爷和姥姥, 为什么要、要打爸爸?"   孩子太小了, 很多事情她都不理解,所以陈暖冬不知道该怎么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当她犹豫着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正在开车的顾望替她给出了答案:"因为爸爸做了错事, 让姥姥姥爷生气了。"   陈听劝抽抽搭搭地追问:"爸、爸爸做了什么错事?"   陈暖冬缓缓抬头, 怔怔地看着顾望, 他的目光直视着车前方的路, 轻叹了口气, 哑着嗓子回道:"爸爸骗了妈妈,让妈妈受了很多苦。"   陈听劝这个小家伙还是有问题,囔着鼻子问:"爸爸骗妈妈什么了?"   不等顾望回答,陈暖冬轻轻地点了一下女儿的红鼻尖,无奈道:"你怎么还是个好奇宝宝?这么多问题。"   陈听劝噘起了小嘴巴,委委屈屈地说:"我想知道嘛。"   "好吧, 这次妈妈告诉你,爸爸以前说妈妈是公主,还说要一直把我当公主,但是后来他骗人,又不把我当公主了,然后我就生气了,特别生气。"陈暖冬用一种讲故事的语气回道,"再后来我就走了,再也不理爸爸了,但是那个时候我的肚子里面已经有了小宝宝,几个月后,我生下了一个小漂亮的小公主,你猜这个漂亮的小公主是谁?"   陈听劝终于破涕为笑,开心地回答:"是我!"   "对,就是你。"陈暖冬俯身在女儿的脸蛋上亲了一下,满含慈爱地说,"我的小公主。"   孩子都好哄,陈听劝的眼睛立即笑弯了,嘴角上扬,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糯米小乳牙。   哄好女儿后,陈暖冬还不忘了顺带教育她一下:"你一定要当一个听话的小公主,不然爸爸妈妈也会生气的,知道了么?"   陈听劝又想到了姥姥姥爷刚才发脾气时的样子,心里怕怕的,赶紧点了点头,乖乖地说:"知道啦。"   陈暖冬舒了口气,朝车窗外看了一眼,还在绕城公路上,估计还有十几分钟才能到家,而后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儿,温声询问:"现在坐到儿童座椅里好不好?这样不安全。"   "不要~不要~"陈听劝再次抱紧了妈妈,开始撒娇,"我要你抱我~抱抱我~"   陈暖冬无奈,只好一直抱着她。   等到顾望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库的时候,陈听劝这个小家伙已经快睡着了,陈暖冬更是没办法把她放下去了,一放就闹人,所以只好一路抱着她上楼。   家在六楼,一家三口等电梯的时候,陈暖冬看着顾望衣服上被洒上的鱼汤问:"不会过敏吧?"   顾望回道:"应该不会。"   陈暖冬还是不太放心:"回家赶紧把衣服脱了,先去洗个澡。"   "恩。"顾望的话音刚落,电梯门就开了,上电梯的时候,他忽然问了一句,"你晚上,还走么?"   陈暖冬白了他一眼:"我去哪呀?我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   顾望没再说话,伸手去摁楼层键,先摁了一下六层键,随后又摁亮了一层键。   陈暖冬愣了一下,看着他问:"你去一楼干什么?"   顾望言简意赅地回道:"去门口超市买点东西。"   陈暖冬还是不明白:"买什么东西?"   说话间,一楼到了,电梯门缓缓开启,顾望没有直接回答陈暖冬的问题,抬起右手,并起食指和中指,轻轻地在陈暖冬的脸颊上蹭了一下:"盼盼今天不在家。"   熟悉的动作和画面,陈暖冬瞬间就明白了他要去买什么了,脸涨得通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人真是不要脸,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提这事儿干什么?   顾望轻笑了一下,抬步走出了电梯。   电梯门又缓缓闭合,楼层上升,陈暖冬的心跳一直在加速。   四年都没有过了,她已经快忘了那是种什么感受了,而且她已经当了妈妈,身材也不再是曾经的青涩少女样,她比四年前成熟了许多,越发的女人了,却又不确定这种成熟是否还能再吸引到他。   家门是指纹锁,不需要钥匙,上次来的时候顾望已经将她的指纹录入了门锁里,陈暖冬左手抱着女儿,将右手食指放在了感应区,绿光一亮,"啪嗒"一声,门开了。   家里确实没人,今天不是周末,盼盼要住校。   进门后,陈暖冬先打开了客厅的灯,换上拖鞋,将早已睡熟了的女儿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然后将外套脱了搭在了女儿身上。   安顿好女儿后,她原本想去厨房做饭,然而却在路经卫生间门口的时候顿下了脚步,迟疑了一下,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洗手台上的镜子很大,而且被擦的很干净,一尘不染的镜面将站在洗手台前的陈暖冬完完整整的照映了下来。   虽然孩子已经快四岁了,但她今年也才二十三岁,容颜未老,青春的资本仍在,眉宇间活力不减,唯独褪去了青涩与稚嫩,但却多出了几分成熟女人特有的妩媚与性感。   她今天穿了一件驼色的修身款毛衣当内搭,V字领,修长的脖颈依旧白皙如初,而后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比四年前丰满了许多,这令她有点不好意思,倒不是因为"丰满"而自卑,而是不知道顾望的反应。   四年了,她几乎将那种感觉忘得一干二净了,此时此刻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像是第一次那样紧张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顾望回来了,陈暖冬听到开门声后赶紧走出了卫生间,这才看到他手里拎着好几个鼓囊囊的购物袋,一边快步朝他走一边问:"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顾望将购物袋放到了地上,一边换鞋一边回道:"给你们买的生活用品还有睡衣。"   陈暖冬又是惊讶又是惊喜:"你竟然还知道给我们买睡衣?不错不错,提出特别表扬。"说着,她蹲到了地上,打开了其中一个购物袋,里面装着一套浅粉色的儿童款棉睡衣,分体式的,上面还点缀着几颗红色的小草莓,两个兜的位置设计成了毛茸茸的小兔子,陈暖冬一看就知道这绝对符合陈听劝的眼光,笑着说道,"你还挺知道你闺女你喜欢什么。"   被表扬了,顾望也没骄傲,淡定地回:"我女儿我当然知道她喜欢什么。"   陈暖冬抬头,白了他一眼:"赶紧去把你衣服换了,脏死了,去超市人家保安没把你赶出去?"   顾望无奈一笑:"知道了。"说完,他就上楼了。   把女儿的睡衣装好后,陈暖冬又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另外一个购物袋,看看顾望给她买了什么睡衣,也是套浅粉色分体式的棉睡衣,和陈听劝的那套挺像,跟母女装一样,就是上面不带草莓和小兔子,略显单调,叹了口气,陈暖冬心想:"果然有了女儿心里就没老婆了,这买的是什么呀,丑死了。"然而当她准备把睡衣重新叠起来放回购物袋里的时候,一件夹在棉睡衣里的黑色衣服突然掉在了地上,陈暖冬捡起来一看,瞬间懵了。   黑色蕾丝吊带裙,还是半透明的。   这个人可真是……不要脸啊!怪不得过给她买了套这么丑的睡衣,心思都没用在正地方,挑得睡衣能好看么?   但不可否认,看到蕾丝吊带的那一刻,陈暖冬竟然有点心动,感觉还挺刺激。   不过刺激归刺激,要是被孩子看到就不好了,于是她赶紧将吊带裹进了睡衣里,然后连带着睡衣一起重新塞进了购物袋里。   收拾好了之后,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陈听劝,小家伙依旧睡得香,舒了口气,她拎着几个购物袋从地上站了起来,把购物袋放到客厅的茶几上后,就去厨房做饭了。   冰箱里的菜不多,她简单的炒了两个小菜,又熬了一锅粥,等饭做好之后,顾望也洗完澡从楼上下来了,他身上穿了套灰色的运动款家居服,身材修长挺拔,看起来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一样朝气十足,陈暖冬突然有点想笑,感觉自己像是在谈校园恋爱,但其实孩子都已经快四岁了。   "笑什么?"顾望的头发比四年前长了一些,不再是寸头了,但依旧很有男人味。刚洗完澡,他的头发还有点湿,走到陈暖冬身后,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又问了一遍,"笑什么?"   陈暖冬实话实说:"笑你越来越年轻。"   顾望回道:"我本来也不老。"说完,他将脸埋在了她的颈间,贪婪地亲吻了几下。   "别闹了。"陈暖冬轻轻推了他几下,"赶紧去把你女儿叫醒,带着她来吃饭。"   顾望叹了口气,只好照做。   陈听劝这个小家伙睡得还挺沉,顾望又对女儿向来温柔,就算是喊她起床也不会用太大的声音,于是就导致这个小家伙毫无危机感,甚至学会了耍无赖,就算是醒了也不想睁开眼,翻个身继续睡觉。   陈暖冬站在餐厅门口盯着他们父女俩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出马,今晚这顿饭可能就吃不上了,直接朝着客厅走了过去,语气坚决又严肃地喊道:"陈听劝,起床!"   妈妈来啦!   小家伙瞬间睁开了眼睛,一个骨碌就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顾望无奈地笑了,把女儿抱了起来,温声说道:"吃饭了。"   刚睡醒的陈听劝脸蛋红扑扑的,知道自己犯错了,怯怯地看了妈妈一眼,赶紧抱紧了爸爸的脖子。   这小丫头!   陈暖冬气不打一处来,但又没办法,谁让人家俩是真爱呢。   吃饭的时候,陈听劝还是有点懵懵的,好像还没睡醒,妈妈让吃什么她就吃什么,木讷地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小娃娃,但是等到一吃完饭,她的困劲儿就彻底过去了,整个人精神的像是上了发条一样,尤其是等到爸爸带着她去看自己的房间的时候。   在没有找陈暖冬之前,顾望一直将家里的儿童房空着,直到重新遇到了暖冬,并知道她给自己生了个女儿后,他便立即着手开始布置儿童房。   女儿是他的小公主,所以他将她的房间布置成了一间豪华公主房,基本色调是浅粉色,中间放了一张欧式风格的公主床,床顶还围着一圈蕾丝床幔。陈听劝刚一走进房间眼睛就亮了,然后开始兴奋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同时还不停得在原地蹦跶。   只要女儿满意,顾望就高兴,笑着问:"喜欢么?"   陈听劝点头啊点头:"超级喜欢!"   顾望道:"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   陈听劝特别天真地回道:"是我和妈妈的房间。"   顾望怔了一下,蹲在了女儿面前,语气认真地跟她解释:"是你一个人的房间,妈妈要和爸爸在一个房间。"   "不可以!"陈听劝从一出生就和妈妈睡在一起,所以从来没想过要和妈妈分房睡,更没想过要自己一个人睡觉,所以反应非常强烈,"我不要和妈妈分开!"   顾望真没想过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看着面前神情严肃、态度坚决的女儿,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暖冬却在一边幸灾乐祸:"她还是你的小公主么?"   顾望没搭理她,把女儿从地上抱了起来,把她放在了床上,温声说道:"快九点了,你该睡觉了。"   然而陈听劝的回答却是:"我不想睡觉,我不困。"   陈暖冬接着自己女儿的话说:"你闺女的精力异常充沛,刚刚才睡了那么大一觉,不到十二点,她不可能睡觉。"   顾望忽然有点崩溃,真没想到有了孩子后的日子竟然会存在这样棘手的问题,深吸了一口气,简洁又坚决地回道:"那就等到十二点。"   陈暖冬耸了耸肩:"你哄她吧,我去洗澡了。"说完,她就走了。   顾望以前没带过孩子,还不相信他女儿真的能折腾到十二点,但事实证明,她真的能,这小丫头先是让他陪她做游戏,后来又看动画片,再后来又让他给她讲睡前故事,好不容易把她哄到快睡着了,结果这丫头又要找妈妈,必须要妈妈抱着睡觉才行,最后彻底进入睡眠状态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半了。   陈暖冬抱着女儿,躺在她的小床上,真是不想起来,困得不行,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于是就对顾望说了句:"我要睡觉了,明天还上课呢,你也赶快去睡觉吧。"   可能么?   顾望没说话,直接把她从床上抱了起来,陈暖冬吓了一跳,还不敢叫,怕把女儿吵醒,赶紧搂住了他的脖子保持平衡,低声埋怨:"你干什么呀?"   顾望言简意赅:"回去睡觉。"   陈暖冬:"单纯的睡觉?你要是目的不单纯就把我放下,我快困死了。"   顾望又没搭理她,直接抱着她走了。其实陈暖冬也放不下女儿,毕竟她从一出生就是跟着自己睡,一天都没离开过她,担心地说道:"她晚上蹬被子怎么办?"   顾望回道:"一会儿我来看看她。"   陈暖冬还是不放心:"她起床要是看不见我,肯定该哭了。"   顾望抱着她,一边朝着自己的卧室走一边说道:"都快四岁了,该一个人睡了。"   "这话你怎么不跟她说?"陈暖冬白了他一眼,忿忿不平,"你就会跟我厉害,她才是你的公主,我什么都不是!"   "你也是公主。"回到卧室后,顾望将她抱到了床上,直接压了上去,一口咬住了她的唇,蛮横地撬开了她的牙关,贪恋又急切地纠缠着她的舌,同时将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粗暴又迅速的脱掉了她的衣服。   四年了,他快想疯了。   陈暖冬身上只穿了套棉睡衣,里面什么都没穿,顾望虽然着急,但也没忘了前戏,但他的动作太野了,弄得她还有点疼。   一吻终了,她甚至有点缺氧,整个脑袋都是懵的,脸颊潮红,呼吸急促,身体里的那根弦在她的撩拨下阵阵发颤,但她还是受不了他这么野:"轻点呀。"   顾望置若罔闻,依旧是那么急,最后力度适中地掐了一下她的腰眼,陈暖冬彻底软了,缴械似的瘫在床上,身体里面像是被灌满了轻飘飘的云,令她空虚又着急。顾望将右手伸向了枕头底下,拿出来了一个套。   他跪在床上戴套的时候,陈暖冬呢喃着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要二胎?"   顾望嗓音粗哑地回道:"再等几年吧。"言毕,他伏到了她的身上。   陈暖冬一下子抓紧了床单,但还没完全沉沦,思绪仅存一线,断断续续地说:"我、我不想让、让两个孩子,年龄差的太、太大……"   顾望言简意赅:"先不说这个。"   行……   卧室里没开灯,两片窗帘严丝合缝,黑漆漆的屋子里暗影颤抖,大床被震得轻响,空气中弥漫着两颗灵魂灼热粗喘的声音,期间还夹杂着阵阵□□与呢喃声。   时隔四年,他们对彼此的爱愈发浓烈,思念入骨,尽数释放,许久之后才结束,过后陈暖冬缩在顾望的怀里,浑身绵软无力,脸颊上还带有尚未褪去的潮红,缓了很长时间才缓过劲儿,而后她从他怀里钻了出来,趴到了他的胸膛上,伸出手,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他的眉宇,像是在轻抚着属于自己的宝贝。   以前她就喜欢这么干。   过了一会儿,她看着他说:"听劝一出生就像你,我看到她第一眼,就知道我输了,这丫头太偏心,一点也不向着我。"   顾望捉住了她的手,放到唇边亲吻了几下,略带自豪地说:"我女儿,当然像我。"   "嘁。"陈暖冬不服气,"以前我在安市一中旁边住的时候,每天都能看到你的学生照,就是看多了才像你,那个时候我应该天天看自己的照片。"   顾望被她逗笑了,单手搂住了她的腰,一个翻身,再次将她压倒了自己身下,目光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沉默片刻,声色低沉地启唇:"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最害怕什么么?"   陈暖冬想了想,回道:"怕我不回来了?"   顾望轻叹了口气,哑着嗓子说:"我怕你不回来,更怕你突然回来,挽着另外一个男人的手,跟我说你要结婚了,怕了四年,还经常做噩梦,梦见你要和别人结婚了。"   陈暖冬的眼眶酸了,又心疼又生气:"谁让你跟我分手呢?"   顾望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在发颤:"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和你分手。"   陈暖冬带着哭腔说:"活该,你就是个自卑的混蛋。"   "我是混蛋。"顾望将唇伏在了她的耳畔,一字一句地说,"暖冬,我们结婚吧,再也不分开了。"   第77章   顾望求婚, 陈暖冬答不答应是一回事儿, 答应了之后,两个人能不能结婚又是一回儿事儿, 只要陈暖冬的父母不松口, 他们就拿不到户口本,没有户口本, 就别想去民政局领证。   自从被赶出家门后,陈暖冬就带回陈听劝住在了顾望那里, 或者说, 组成了自己的小家庭。平时家里面的成员是一家三口, 周五晚上盼盼从学校回家后,就成了一家四口,小日子过的也算是其乐融融。   刚开始的两个月,陈听劝这个小家伙非常抗拒自己一个人睡觉, 一到晚上该睡觉的时候就死死地抱着妈妈不撒手, 又哭又闹又撒娇, 说什么都不让妈妈离开自己, 陈暖冬和顾望没办法, 只好先把她哄睡着了,再悄悄地回他们的房间睡觉。   后来陈听劝这个小家伙也慢慢发现了妈妈会在自己睡着后和爸爸一起离开,于是就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晚上睡前也不再哭闹了,只要妈妈和爸爸在自己睡着前不离开就行。   原来陈暖冬没有离开原生家庭的时候,家里所有人都把她当成孩子, 很少有事情需要她自己去操心,现在组建了自己的家庭后,她成为了女主人,很多和家庭有关的事情就需要她亲自去关心打理了,占了她最大精力的就是盼盼和听劝这俩大宝贝。   盼盼虽然只比她小三岁,但她没有双亲,常言道长兄如父,长嫂为母,所以陈暖冬不仅要站在嫂子的层面去照顾她,更要站在母亲的层面去关心她,而这丫头最让她发愁的一点,就是谈恋爱的问题。   盼盼这丫头今年已经二十了,长得又高又漂亮,在学校里面也有不少优秀的男生追她,但她就没个中意的对象,那颗心就像是吃了秤砣一样,铁铁地挂在了李源这棵比她大了十几岁的老树上。   陈暖冬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也去和盼盼谈过不少次,但每次谈论的结果都是不了了之。她不是不同意盼盼和李源,如果两人能发展下去的话,那肯定是更好,毕竟李源这人知根知底的,要是把盼盼交给他,她和顾望也能放心。   其实也是在这个时候,陈暖冬才彻底理解了父母当年为什么那样一意孤行地逼着她去跟林季川好了,因为别人都不放心。家人的初衷都是好的,但是方式不对,缺失了理解与尊重,才令她倍感压抑和痛苦,所以她绝对不可能这么对盼盼,而是心平气和的去跟她商量、讨论这事。   顾盼从上初中起就喜欢李源,现在已经大二了,还喜欢,满打满算也将近八年了。没上大学前,她担心李源会在她还没资格去谈恋爱的时候就有了喜欢的女人,然而上了大学后,她有了当他女人的资格,却依旧没有开口向他表明心迹的勇气。   陈暖冬知道她内心的纠结后,当即拍着胸脯保证这事儿包自己身上了,绝对能帮她把这事儿安排的明明白白。   顾盼听后轻叹了口气,只回了一句:"你还是先把我哥那边安排明白吧。"   陈暖冬怔了一下,忽然有点后悔自己这flag立早了,顾望这人,不仅是个女儿奴,还是个宠妹狂魔,要是敢让他知道李源偷了他妹妹的芳心,估计要爆炸。   顾望是个大老爷们儿,心思没有陈暖冬细,所以压根就没看出来她妹妹早已芳心萌动这件事儿,而且这丫头也是她一手养大的,即是妹妹又是女儿,所以对她的要求完全和对陈听劝的一样——大学毕业前,绝对不能谈恋爱!   陈暖冬太知道这人什么德行了,于是在某天晚上临睡前,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盼盼也老大不小了,你就不愁她找男朋友的事儿?"   顾望原本都已经快要睡着了,一听这话又把眼睁开了,看着陈暖冬,严肃又认真地回道:"什么老大不小了,她才二十,找什么男朋友?"   陈暖冬在心里叹了口气,非常同情盼盼以后的男朋友,继续说道:"二十还不小啊,再过两年毕业了,大学不找,毕业就单身,到时候你可别催她找对象。"   顾望毫不在意地回道:"单身就单身吧,单身一辈子我养她一辈子。"   "你说得轻巧。"陈暖冬无奈,"说不定盼盼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就是怕你不同意才不敢说。"   顾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谁?"   陈暖冬赶紧解释:"我就是假设。"   顾望舒了口气,然后将她搂进了怀里,言简意赅地回了俩字:"睡觉。"   事儿还没问完呢,陈暖冬怎么可能睡得着,不死心地继续试探:"你觉得什么样的男人配得上咱们家盼盼?"   顾望想了想,回道:"看她喜欢什么样的吧。"   陈暖冬没忍住笑了:"你这人可真能口是心非。"最后,她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李源现在有女朋友么?你觉得李源怎么样?"   李源?   顾望压根就没把李源和自己妹妹联系在一起过,直接回了句:"别闹了,赶紧睡觉。"   陈暖冬还不死心:"其实李源要是单身,我觉得可以考虑一下。"   顾望就没再跟她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而是看着她问:"你是不是不困?"   陈暖冬怔了一下,赶紧把眼闭上了:"我困了,我明天周一,我一天的课!"   顾望深吸了口气,还是没把心里的的那团燥热压下去,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   陈暖冬又气又无奈:"你怎么又来,我都说我困了!"   "你不困。"刚才有过一次,顾望这次比较直接,先弄了几下,才将手伸到枕头下拿套。   陈暖冬的脸颊上又染上了红晕,呼吸很快就紊乱了,在顾望拿套的时候,她抓住了他的手腕,呢喃着说:"听劝都四岁了,什么时候要二胎?"   顾望回道:"等你大学毕业吧。"   陈暖冬说道:"等我毕业她都五岁了,那个时候再要二胎,两个孩子年龄差了六岁。"   顾望:"我和盼盼也差六岁。"   陈暖冬犹豫片刻:"现在要吧,不然听劝太孤独了,而且现在怀孕也不耽误我考研,说不定我还能保研呢,考完研生孩子,等孩子三四个月的时候刚好可以继续读研,一点也不耽误,实在不行的话还能先休学一年。"   顾望笑了:"你都想好了还问我?"   陈暖冬:"那我肯定要尊重尊重你的意见,没你我也生不出来啊。"   顾望考虑了一下,觉得这样也不是不行,家里现在的经济条件是绝对没问题的,孩子出生后可以找月嫂和保姆帮着带,不影响暖冬的学业,而且现在要孩子,两个孩子的年龄差不超过五岁,相处起来不会有很大的代沟,听劝有了小弟弟或者小妹妹的陪伴,也不会觉得太孤单。   "你问听劝了么?"虽然女儿才三岁,但顾望还是要考虑女儿的感受。   "问了啊,你女儿说她想有个小哥哥,这我真的生不出来。"陈暖的环住了顾望的脖子,无奈地说,"后来我又把范围缩小了,问她想要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她说想要小狗狗。"   顾望笑着回道:"要不还是给她买条狗吧,要了好长时间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就会惯她!"陈暖冬白了他一眼,而后说道,"我跟她说,如果她能坚持一个月早睡早起不赖床,我就给她买狗,作为交换条件,人家说想要小弟弟,以后让弟弟和狗狗睡在一起,她每天喂他们吃饭。"   顾望又被他女儿的神逻辑逗笑了,自从女儿回到自己身边后,他就像是得到了开心果一样,每天都会被她逗笑。   陈暖冬叹了口气:"我觉得这闺女以后适合去说相声。"   "前一段不是还要送她学美声吗?"顾望沉下了身体,将脸埋在了陈暖冬的颈间,连绵又贪婪的亲吻着。   陈暖冬的呼吸瞬间灼热了起来,呢喃着回:"谁让你女儿这么有厉害呢。"   顾望捉住了她的腿弯:"我女儿,当然厉害。"   自从决定了生二胎后,两人就没再用过避孕措施,一个月多后陈暖冬就验出来自己怀孕了,全家人都很高兴,为了感谢自己老婆,顾望还特意为她办了场小型的家庭宴会,宴会结束后,陈暖冬收到了很多礼物,有老公送的,也有老公的朋友送的,但本场最开心的嘉宾却不是她,而是陈听劝,因为爸爸妈妈送给她了一条小狗——刚满月的萨摩耶,这给她兴奋的,半夜十二点都没睡着觉,第二天她就给自己的小狗起好了名字:小点点,还顺带着给自己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起了名字:小花花。   陈暖冬听到"小花花"这个名字后差点笑岔气了,不得不再次感慨,她闺女真的好有才。   但是当务之急却不是给孩子起名字的事儿,而是结婚。   自从被赶出家门后,再到怀孕,几乎半年的时间,陈暖冬和顾望每星期都会带着陈听劝回一次家,但是她爸妈的气却一直没消,不仅不接他们的电话,而且只让陈听劝这个小家伙进门,说什么都不让他们两个大人进门,甚至都不愿意出来看他们一眼,每次都是王阿姨来接送陈听劝。   直到陈暖冬再次怀孕,老两口才堪堪妥协了一点,虽然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但最起码同意两个人进陈家的门了,而且都已经是二胎了,再不去民政局领证就说不过去了,这事儿传出去也不好听,陈瑞铭和穆亚芳只好给了户口本,让他们去领证。   但是给户口本的时候,穆亚芳还是没忍住训了他们两个一顿:"生孩子多大的事儿,也不跟家里人商量,说生就生,怀孕了就来要户口本,把我和你爸当什么了?"   顾望没敢反驳自己丈母娘,陈暖冬不服气的反驳了一句:"半年了,你们都不让我们俩进门,打电话也不接,怎么和你们商量?"   "你还有理了?"穆亚芳更生气了,瞪着陈暖冬叱道,"人家上大学都是去进修的,学习的,你呢?一上大学就怀孕,我看你就不是去上大学的,你是去求子的,一求一个准,比人家送子观音都灵验。"   好像真的是这样……陈暖冬不说话了,红着脸老老实实地挨训。   不过这顿训也没白挨,最起码户口本到手了,第二天,顾望就带着陈暖冬去民政局领证了。   这么大喜的日子,顾盼也跟着去民政局了,陈听劝这个小不点肯定也要跟着去,而且陈听劝还带上了她的"小点点"。   领完证后,他们一家人就去照相馆照相了。   陈暖冬记得,在几年前她第一次去顾望家的时候,那个简陋的小客厅的正墙上挂了一张照片,是顾望的父母带着一双儿女照的全家福,民国时期的风格,看起来精致大气又不失温馨。   所以陈暖冬这次也选了个民国的风格,有传承和延绵的意味。   背景是雕花屏风,中间放着一张红木方桌,两侧是一对太师椅,顾望穿了一件湖蓝色的中式长衫,头发梳成了当年很流行的二八分,模样英俊又威严,很有一家之主的样子,坐在左侧的太师椅上。陈暖冬刚怀孕两个月,还没显怀,身材依旧纤细玲珑,身穿白色绣海棠花的旗袍,将长发在脑后盘成了发髻,看起来温婉又端庄,坐在右侧的太师椅上。   顾盼还没嫁人,头发依旧盘成了两个小圆髻,穿着一件和陈暖冬同色系的旗袍站在了她哥身边,陈听劝的脑袋上也梳了两个小圆髻,穿了一件短旗袍,白白嫩嫩的小身体肉呼呼的,看起来特别可爱,依偎在妈妈身边,毛茸茸的小点点乖乖的卧在她的小脚边。   一家人照完第一张相片后,顾盼忽然叹了口气,不服气地说道:"都这么多年了,我的位置怎么就没有变啊。"   一听这话,顾望和陈暖冬都被逗笑了,好像真的是这样。   陈暖冬看着她打趣道:"嫁人吧,嫁人你就能坐我这儿了。"   顾望直接回了句:"才多大,嫁什么人?不就是想换位置么,你站中间,让听劝站桌子上。"说完,他还真的去把陈听劝抱到了桌子上。   陈听劝一走,小点点也不乐意了,着急忙慌地"汪"了几声,顾望只好也把它抱到了桌子上,于是一家四口加条狗,以一种怪诞又搞笑的排序来了一张。   照完相回家后,陈暖冬和顾望就把客厅内靠沙发的一面墙壁改成了照片墙。虽然这几年搬了几次家,但父母的照片顾望一直珍藏着,照片墙改好后,他就把这张照片挂到了墙壁的正中央。   小小的陈听劝从来没见过爷爷奶奶,只认识照片上的爸爸和姑姑,第一次看到这张老照片的时候,她还有些不可思议,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着照片上的爸爸,惊讶地问:"这是爸爸?"   陈暖冬抱着她,笑着点了点头:"对,爸爸,看爸爸那个时候帅不帅?"   陈听劝点头啊点头:"帅!"   顾盼赶紧追问:"姑姑呢?姑姑小时候漂不漂亮?"   陈听劝又赶紧扭头看了看姑姑,特别给面子地回答:"漂亮!"然后又指着照片上的另外两个"陌生人"问,"他们两个是谁?"   这次回答她的是顾望,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自己的父母,神色中早已没有了怨恨,仅有无尽的怀念和追忆:"是爷爷和奶奶。"   "爷爷和奶奶?"陈听劝对这两个词很陌生,"我也有爷爷和奶奶?"   陈暖冬回道:"怎么没有?没有爷爷和奶奶怎么会有爸爸?没有爸爸怎么会有你?"   陈听劝又问:"爷爷奶奶现在去哪了?"   陈暖冬默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将目光转向了顾望。   顾望沉默片刻,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父母的照片,回道:"他们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陈听劝眨了眨眼睛,忽然变得很难过,"他们死了么?爸爸妈妈会死么?"   "不会。"顾望看着自己女儿,语气坚定地说,"爸爸和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们。"   陈听劝立即说道:"我需要你们,我要你们一直陪着我!"   顾望笑着说:"放心吧,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一个星期后,领证那天照的全家福出来了,陈暖冬和顾望从这一套照片中挑出来了几张,挂到了这张照片的周围。   这天陈听劝去上幼儿园了,顾盼也在学校上课,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和小点点。   陈暖冬依偎在顾望怀中,和他一起站在照片墙前,安心又满足地看着墙上的全家福,少顷后,声色柔和地启唇:"等孩子出生后,我们再去照一张,以后一年一张,把这面墙挂满。"言毕,她抬头看着他,继续说道,"我要和你一起慢慢变老,和你一起看着孩子们长大,你要把我当公主疼爱一辈子,哪怕我以后成了老太婆你也要喊我公主。"   顾望低头,将额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许诺般回道:"好,我的公主。"   他或许没有时间陪伴孩子们一生,但他一定会陪伴他的公主一生。   从青春到迟暮,心甘情愿成为她的不二臣。   他要和她一起,把这张照片墙挂满,用一张张全家福,记录岁月的点滴,待到耄耋之年,他们皆是白发苍苍,依旧可以相互依偎着站在这面挂满了相片的墙壁前,彼此自豪地告诉对方:我爱你,爱了许多许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