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若有来生》 作者:飞花短歌 文案: 被深爱的人视作眼中钉,是种什么滋味?林夕体会了三年。三年中最绝望,莫过于那句——“能生下我孩子的人,只能是她,你不配!”那一天,护城河的水刺骨,林夕纵身跳下那一刻,贺锦尧心碎欲裂…… 第1章 雪,铺天盖地的下。 山水苑某栋别墅外,林夕衣着单薄的跪了整整一夜,她身上早已被积雪覆盖,远看跟雪人毫无差别,寒冷,从四面八方侵入神经,令她浑身都没了知觉…… 从昨晚到现在,有多少次她就要倒在这片雪地里,但她硬生生咬牙挺了过来。 她不能倒,她倒下了,整个林家就完了,爸爸会坐牢,而她妈妈的身体,根本遭受不住那样的打击,可他们都是无辜的…… 现如今,林夕只盼贺锦尧能念在三年的夫妻情分就此收手,即使他要她跪死在这里都行,即使她什么都没做过,只要,他能放过林家。 伴随着一团阴影靠近,一双黑色手工定制皮鞋出现在她视线之中。 林夕费力的动了动眼皮,贺锦尧那张异常清冷的脸,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她用冻得通红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裤腿,用尽全身力气开口哀求,“锦尧,求求你,放过林家吧……” 一张嘴,寒气似乎更为肆无忌惮的灌入她身体,令她止不住的哆嗦。 贺锦尧伸手狠狠掐住她下巴,目光中迸射出的寒意,让她哆嗦得更加厉害,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冰刃,一寸寸凌迟着她的心。 “你现在知道求我放过林家?当初悦然那么求你的时候,你有没有放过她?既然你把她害成这样,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我要让你这贱人尝尝,失去至亲至爱的滋味!” “不要!锦尧,你听我说,贺悦然出车祸,真的不是我造成的,是她来抢方向盘,我……” “住嘴!” 贺锦尧一声厉喝,随即狠狠一巴掌甩在林夕脸上,他愤愤不已的指着她,“行车记录仪拍得清清楚楚,你还敢狡辩?” 林夕倒在雪地里,血腥味弥漫整个口腔,她一手捂着麻木的脸颊,一手撑在冰冷的雪面上,可惜耗尽全身力气,她也终究没能站起来…… 她还想替自己辩解,可百口莫辩,那行车记录仪角度刁钻,只拍下她猛打方向盘,撞上一辆大货车,贺悦然与她争抢抓扯的整个过程,却半点没拍到。 现在,贺悦然重伤成了植物人,而她却毫发无损,说不是她的错,谁信? 贺悦然是贺锦尧的心尖,可她算什么?妻子?他连正眼也没瞧过! 当初若不是遭人下药,他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因为从始至终,贺锦尧心里,都只有贺悦然这个收养的妹妹,他们情投意合,而她却横插一杠。 如果当时她知道这些,绝对不会结这个婚,被自己深爱的人视作眼中钉,是一种什么滋味,这三年她体会得太多了。 贺锦尧怨恨她,从一开始就认定,那晚给他下药的人是林夕,无论她怎么解释,他都不信,就像现在,就算她跪死,就算她解释再多,都没有用,贺锦尧不会相信她,永远不会…… 想到这,林夕索性躺在雪地里不再动了,她满目凄清的望着天空,“你打死我吧,锦尧,如果打死我能消你心头的恨,你动手吧,只求你放过林家……” 贺锦尧嫌恶的看了她一眼,“死?你做梦!林夕,我告诉你,让你死太容易了,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2章 林夕还没将他这句话完全消化,就被人抓住手脚架了起来。 她惶惶不安的望着他,“锦尧!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贺锦尧危险的眯起双眼,一字一顿的道:“帮你赎罪!” 贺锦尧一个眼神,她便被直接架往别墅后那间小屋。 林夕目光触及那个方向,浑身顿时猛地一哆嗦…… “我不去!锦尧,不要把我关进去!求你……” 那个不见天日的小屋,那些贺锦尧折磨人的手段……她尝过,她害怕,最怕,她死也挽救不了林家…… 贺锦尧面无表情,“你不是连死都不怕吗?林夕,这是你的报应!”说完直接背转身去。 林夕一面费力挣扎一面大喊:“你不能这么做!贺锦尧!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放开!放开我!” 身体逐渐复苏,林夕更加剧烈的挣扎,想到那间黑暗的屋子,想到林家,她几近抓狂,但男女间力量的悬殊,却令她显得那样徒劳无力…… 木屋的门开了,林夕濒临绝望。 “贺锦尧!” 冲破喉咙的一声呼喊,贺锦尧顿住脚步。 她红着眼,每字每句都艰涩无比,“只要你放过林家,无论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闻言,贺锦尧转身望着她,目光阴翳的挑眉,“做什么都愿意?” “对,包括离婚!” 林夕声音悲怆,泪水终于模糊了视线。 这已经是她最后一搏了,除了这个,她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去撼动贺锦尧那颗坚冰一样的心,这个她深爱十年的男人,她终究要放手了…… 哪知贺锦尧却是不屑的道:“离婚?一个将死的人,离不离婚又有什么分别?” 心,就像被锤子狠狠砸了一下,林夕不敢置信的望着他,脸上惨白一片…… “不过,”贺锦尧顿了顿,旋即意味深长的道:“既然你什么都愿意做,那我没道理不成全你。” 林夕浑身一颤,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她紧紧追问:“那我家人呢?你会不会放过他们?” 贺锦尧反问:“我有答应过你什么吗?” “你!”林夕一口气堵在胸口,郁结难当,她死死掐着手心问他,“贺锦尧,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你会知道的。” 贺锦尧冷冷丢下这句,头也不回的走了。 雪,下得更大。 林夕在漫天大雪中挣扎哭喊,“贺锦尧!放过林家,他们都是无辜的,贺锦尧……” 可那个男人终究没有回头。 林夕眼前一黑,瘫软在下人手中…… “太太好像晕过去,怎么办?不会死吧?” “闭上你的乌鸦嘴!先送进去再说,唉,作孽!” …… 第3章 林夕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 她脑子昏昏沉沉,整个人都虚软无力,令她想不到的是,一睁眼就见贺锦尧立在床边,看她醒了,当即将一张检查报告狠狠丢在她脸上。 “说!什么时候怀上的?” 林夕听得云里雾里,她勉力拾起那张报告看了看: 早孕,胎心正常…… 林夕一下醒悟过来,难怪她最近总是觉得恶心乏力,她还以为只是没休息好,因为贺锦尧每次都让她吃药,所以就算月事推迟,她也没往这上面想,没想到她真的有了。 林夕略带欣喜的将手抚上小腹,虽然那里还一片平坦,但她却能清楚感应到,一条小生命正在她的身体里生根发芽,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她就要做妈妈了…… 这时,贺锦尧却冷冷的道:“跟我去医院!” 林夕立即变得警惕,“去医院做什么?我已经好了。” 贺锦尧眼神更为冰冷,“少跟我装傻,你认为,我会让你生下我的孩子吗?马上去拿掉!” 林夕下意识往后退,“孩子也是我的,你凭什么作出这样的决定?” 贺锦尧一把捏住她手腕,“凭什么?林夕,你别忘了,林家的命运还在我手里攥着!” 林夕死死瞪着他,“贺锦尧,他也是你的亲骨肉,你一定要这么残忍吗?” 像是听了什么可笑至极的事,贺锦尧冷嗤一声,“残忍?你把悦然害成那样,有脸说我残忍?” 没有将她碎尸万段,实在是他仁慈。 林夕绝望的捶着床铺,“我说了,不是我,不是我!如果那些是我做的,就让我不得好死!你满意了吗?” “够了!”贺锦尧一声暴喝,字字如刀,“能生下我孩子的人,只能是悦然,你,不配!” 说完一把将她扯下床来。 林夕本就虚弱,毫无防备之中,整个人直接摔在地上,随即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 疼痛,很快蔓延四肢百骸,并且伴随着下腹部的阵阵绞痛…… 贺锦尧脸色一僵,不再动作。 林夕脸色惨白的护住肚子,她清楚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正在身下流淌,她缓缓低头,目光在触及地上那摊鲜红的血迹时,顿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林夕!你给我起来!” 贺锦尧再度扯了她一把,才发现,林夕身下早已是血红一片。 心头狠狠收紧,贺锦尧烫到般猛地松开手,他望着倒在血泊里的林夕怔愣一秒,随即将人抱起来冲了出去…… 第4章 医院,急诊科。 贺锦尧被拦在抢救室门外。 他浑身上下都是林夕的血,那颜色,极为刺目。 心脏在胸腔中跳得飞快,贺锦尧从未有过的紧张,一个人怎么会流这么多血?林夕她,不会死吧? 贺锦尧重重甩头,不对,他不是一心盼着她死吗?凭她对悦然做的那些,死了不也是活该?他有什么值得担心?那孩子本就要做掉,本就不该怀上,现在,不是正合了他心意? 对,就是这样……可尽管他这样告诫自己,那手却还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贺锦尧掏出烟点燃,事情发生太突然了,他需要冷静。 这时,抢救室的门突然打开。 一名医生飞快冲出来,四处张望,“家属呢?” 贺锦尧丢掉香烟,一步上前,“我!” “你跟病人什么关系?”医生问。 贺锦尧犹豫一瞬,答:“我是她丈夫。” 医生瞪着他,毫不留情的指责,“有你这样做人丈夫的吗?” 浑身冻伤,营养不良,甚至还发着烧,这孕妇是遭受了怎样一番待遇? 贺锦尧无言以对,只问:“她怎么样了?” 医生沉着脸道:“病人流产了,她子宫薄,大出血,如果不能止血就要摘除子宫,签字吧!” “你说什么?” 贺锦尧脸色大变,他只是想拿掉这个原本不该到来的孩子,摘除子宫?他狠狠抓了抓头发,却怎样都无法令自己冷静下来。 医生拿着手术同意书催促,“赶紧签字,不签字病人就没命了!要是真这么紧张,早干什么去了?” 早干什么去了? 贺锦尧如遭雷击。 他让刚刚从车祸中捡回一条命的她,在雪地里跪了一整夜,他让连续高烧两天,浑身冻伤的她摔下床,他让她流产,她那么喜欢孩子…… 想到这,贺锦尧一把抓住医生,“不要切掉她的子宫!” 医生不耐的表示:“我们只能尽量,如果止不了血,我们也没办法,毕竟失去生育能力,总比没了命强!” 贺锦尧颓然垂下双手,他的内心充斥着太多情绪,恨和自责在不断拉扯,商界中叱咤风云的人物,头一次,竟那样束手无策。 医生提醒他:“签字吧,再不签字,什么都晚了。” 贺锦尧接过手术同意书,两眼一闭,快速在上面划上自己的名字。 医生拿上就走。 贺锦尧叫住她,“不到万不得已,请你务必不要切除她的子宫!” 医生叹口气,点点头进了抢救室。 那扇门重新在他面前合上,贺锦尧望着墙上那盏灯,整颗心抑制不住的揪紧,再揪紧…… 第5章 林夕从手术室推出来时,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像个死人。 看着她垂落在外的手,贺锦尧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最终没了进一步的举动…… 林夕被推去了病房,他坐在病房外,心事纷繁复杂。 林夕跪在雪地里时,他就在别墅二楼看着,同样的,一夜无眠。 亲眼看着她一点点冻成雪人,他整个人亦如被冰雪覆盖,冷硬的心慢慢缩成一团,直至微微发疼…… 林夕快撑不下去时,他下楼走向了她,尽管他一再告诫自己要冷静绝情,要将她折磨致死,才算对悦然有一个交代。 但他还是没做到。 甚至,林夕高烧昏迷,他在山水苑一待就是两天,把原本他该去陪的人,忘在了脑后。 一张验血报告,却让他猛然得知林夕怀孕的事实。 他当时心里很乱,很愤怒,感觉被林夕摆了一道。 一直以来,他不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是不想将来离婚,有更多牵扯,贺家上下强加给他的婚姻,他总是要挣脱的。 他要拿掉这个孩子,必须拿掉!否则,他怎样面对悦然? 现在,林夕流产了,除了过程不同,结果并没什么不同,他应该坦然接受的,但为何,心里却这样难受疼痛? 一阵手机铃声,让思绪戛然而止。 是负责照顾贺悦然的看护。 “贺先生,贺小姐刚才有反应了!” “你说真的?”贺锦尧猛地站起身,他即惊又喜,马上又说:“通知医生,我马上就来!” 收起手机,贺锦尧当即就要离开,刚迈出腿却又顿住。 他扭头眼神复杂的看了看林夕病房,随后还是匆匆离开。 林夕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时,病房中只有她一个人。 她将手抚上小腹。 这里,曾经孕育过一个孩子,可惜,现在已经没有了…… 想起当时种种,林夕心如刀割,贺锦尧不但要她生不如死,还要隔绝她全部念想,他做到了,林夕心如死灰。 贺锦尧是第二天来的病房。 林夕将一份离婚协议递给他,“签字吧。” 就算他认定,林夕是害贺悦然植物人的罪魁祸首,现在他亲手害死她的孩子,可以说两不相欠了,他也就再没为难林家的借口。 签字离婚,两不相欠,林夕突然有种终于得到解脱的松快。 贺锦尧扫到纸上离婚协议几个字,瞬间暴跳如雷。 听闻她苏醒,他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看看,结果她竟主动要离婚? 他将离婚协议直接砸回她脸上,“想离婚?林夕,没这么容易!” 林夕捧着离婚协议书,冷冷的道:“我的孩子已经被你亲手害死了,离婚也是如你所愿,贺锦尧,你还想怎么样?” 闻言,贺锦尧瞳孔一缩,脸色更为沉郁。 孩子这件事已经成了他心头的刺,他何尝想这样?林夕从始至终都在算计他,她这次怀孕就是证据! 贺锦尧越想越恼,扯过离婚协议撕得粉碎。 “林夕,我告诉你,就算要离婚,也轮不到你来提!” 他狠狠撂下这番话,扔下满屋纸屑转身就走。 “贺锦尧,你到底凭什么?” 林夕望着他冷硬的背影,心头堵得难受。 第6章 贺锦尧脚下一顿,回头怒视着她,“就凭你做过那些,这辈子,别想有一天好过!” 林夕攥紧拳头看着他,委屈愤怒的情绪不断在胸口冲撞,她被冤枉了整整三年,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憋屈。 这时,贺锦尧又说:“还有,你给我记住,别在我面前提孩子,要不是你耍心机,这个孩子根本不会存在,所以真正害死他的人是你!” 说完贺锦尧摔上门出了病房。 林夕愣愣坐在床上,简直咬碎一口银牙。 有点常识都知道,避孕药也不是百分百,可就算她这么告诉贺锦尧,他也会认定,她是耍心机才怀上的这个孩子。 难道说,她就要任由他这么控制折磨? 林夕不甘心。 但她再不甘心也不能冲动行事,当务之急,是先确定林家现在的情况。 想到这,林夕拿出手机,打给爸爸林旭东。 电话许久才有人接,林父略带疲倦的声音从那端传来。 “夕夕,有事吗?你怎么样?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吧?” 面对林父关心的问话,林夕心头一阵酸涩,爸爸问的是她车祸之后的身体情况,他还不知道她流产的事,若是知道,怕是要担心死。 她是家中独女,掌上明珠,从小在林家过的,就是被宠上天的日子,可嫁给贺锦尧,却让她一朝从云端坠落。 本来,像林家这种层次,是攀不上贺家的,但林夕爷爷和贺老爷子是战友,在贺家还没飞黄腾达的时候,两人给孙辈的林夕和贺锦尧,定下这桩婚事。 后来,她和他就成了同学,他是高中部的风云人物,而她却只是初中部疯狂迷恋学长的女生中的一员。 现在想想,如果她没有碰巧救下贺老夫人,可能也不会跟他有什么交集。但那个时候,她却因为可以接近男神而时时春心荡漾。 也是因为接近,林夕才知道,贺锦尧眼里只有贺悦然,她还知道,贺锦尧对当初那桩婚事反感无比。 林夕渐渐死心了。 可谁知那晚,老夫人过寿,让她留宿贺家,睡到半夜,贺锦尧却突然闯进她房间,疯了一样把她压在身下…… 事后,贺锦尧认定是林夕给他下药,恨不得当场撕了她,老夫人却要贺锦尧给林夕一个交代,硬逼他娶了林夕,林夕也因为信了‘感情可以慢慢培养’这句话,点头嫁了…… 想到这,林夕的心又狠狠抽痛一下,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却要忍受他无休止的憎恨报复,这种憋屈心酸的日子,她过够了…… “夕夕,夕夕?” “爸爸。”听到林父担忧的呼唤,林夕才从烦乱的思绪中抽回神,忙问:“爸,公司怎么样了?那些债务,解决了吗?” 因为遭人算计,林父的东升公司欠下巨额债务,如果没人施以援手,那些债务能让林旭东把牢底坐穿。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贺锦尧。 林父犹犹豫豫的说:“夕夕,公司的情况你不用担心,都稳定了,其实爸爸也到了该退休的年纪,等手头的事告一段落,我就带你妈四处旅游散散心,”他顿了顿又说:“对了,你不要怪锦尧,夫妻没有隔夜仇,有些事时间一长,他总能想通的。” “爸……” 林夕鼻子发酸,有什么哽在喉咙口,堵得难受。 许是察觉到女儿情绪的波动,林父疼惜的道:“夕夕,受了什么委屈要告诉我们,实在过不下去,就回家来。” 林夕握着电话不住点头,“嗯,我知道了,爸,我没事,您放心……” 随后拉了几句家常,林夕挂了电话,但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会是他们的最后一次交谈,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第7章 三天后,林夕出院,回了山水苑,专人照顾。 说得好听是专人照顾,其实说白了,不过是找个人看着她。 林夕想不,贺锦尧都巴不得她死了才解恨,难不成还怕她跑了? 林夕觉得可笑。 一连十几天,贺锦尧都没出现过,林夕被禁锢在山水苑,不得出门。 她按时吃饭,认真调养身体,努力让虚弱的自己回到健康的状态。 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她不是不难受,只是她深知,即便自己死了,也不能博取贺锦尧一丝丝的同情。 何况,她不需要他的同情,她要离婚!父母疼爱她这么多年,不是要她这么憋屈的活着,三年,她该醒了。 所以,贺锦尧回到山水苑时见到的,是脸色红润健健康康的林夕,一扫之前的病容,林夕简直光彩照人。 疑惑之后,贺锦尧心头无名火起。 凭什么她可以活得这么滋润?而悦然却要躺在医院病床上,忍受那些治疗的痛苦? 医生说她有苏醒迹象,要抓紧时间刺激她的神经,而那些刺激,他见后心疼不已。 这一切,都是林夕造成的! 她就端坐在沙发上,说:“贺锦尧,我们来谈谈离婚的事。” 贺锦尧瞬间怒不可遏,他抓起林夕,直接拖进房间。 林夕不住挣扎,“贺锦尧,你要做什么!” 贺锦尧撕了她的衣服,直接按在地板上,“做什么?我要看看你这个贱人,到底还有多少伪装?” 布料的碎裂声中,姣好的身段暴露在了空气里,贺锦尧目光很快变得深黯,熟悉的身体本就容易起反应,林夕这一挣扎,欲望的火光,就更加迅速的被点燃…… 感受到那充满侵略的目光,林夕手脚并用,又踢又打。 “混蛋,你放开我!” 贺锦尧一把扯下领带,缠住她的手臂绑在床脚,下一秒,不做任何前戏…… 林夕死死并拢双腿,但这根本无济于事,不过是让男人感到更爽快而已。 她绝望了,终于放弃挣扎,眼睛死死盯着一个方向,“贺锦尧,你不是口口声声爱贺悦然吗?你现在所做的,对得起谁?” 贺锦尧在她身上一僵,随即更加凶狠。 “贱人,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我和悦然的事,还用不着你来操心!” 林夕简直承受不住,只能咬紧牙关紧紧的蜷缩自己,她不愿发出半点声音,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下贱。 偏偏她越压抑自己,他就折腾得越狠,这就是一场漫长的酷刑…… 渐渐的,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淡淡血腥味。 贺锦尧视线触及她腿间的血迹时,动作不由自主放缓。 他想起了医生的话,林夕子宫虽然保住了,但以后再难怀孕,加上她体质特殊,如果不好好调养,怕是同房都承受不住…… 想到这,贺锦尧猛地从她身体中抽离。 林夕睁开眼狼狈不堪的望着他,带着一丝疑惑。 她以为,他又想到什么更狠的法子折磨她,结果贺锦尧草草整理一番,丢下一句,“你给我老实在这里待着!”就摔门走了,留下林夕茫然无措的躺在原地。 地毯上的血迹鲜艳刺目,林夕心底一片荒凉…… 第8章 不多久,照顾她的刘嫂就带着护士来了,说是撕裂了。 清洗缝合,林夕由着她们折腾,她一动不动躺在那儿,像一具死尸,眼泪无声流淌,一点点没入发丝之中…… 两人忙活完将她搬上床,林夕的手机就响了。 她看了眼屏幕,是妈妈夕云珍。 就像抓住一颗救命稻草,林夕一把抓过手机接起来: “妈……” 一开口,眼泪就已决堤。 可她胸中的情绪还没宣泄完,就听夕云珍说:“夕夕,你爸爸心脏病发正在抢救,你赶紧来市一院!” 林夕心头一惊,顿时从床上弹起来,“你说什么?妈!我爸他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心脏病发?” “夕夕,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这么多,你爸接了个电话,然后就……你赶快来吧,晚了,我怕,怕……” 夕云珍语调哽咽,匆匆挂断了电话。 林夕握着手机脸色煞白。 她猛地翻身下床,动作太大,刚刚缝合的伤口受到牵扯,随即一阵钻心刺痛…… 护士见状,顿时没了好脸色,“才刚缝好,不要命了!” 林夕一声不吭,径直走过去拿了身衣服往身上套。 刘嫂和护士对了个眼色,然后上前,“太太,你这是要去哪儿?” 林夕声音清冷,“医院,我爸爸心脏病犯了在抢救。” 她本不想交代,但若是什么都不说,这些人怕是不会让她离开。 刘嫂犯难道:“可是太太,先生交代,你哪里都不许去。” 林夕愤而转脸,“他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谁给他的权利?” 刘嫂碰了一鼻子灰,顿时也没了好脸色,“太太,我一个下人只是奉命行事,你可不要为难我!” 林夕边推开她,边冷着脸道:“我不为难你,我只是去医院看我爸爸,你要是怕我跑了不好交差,就跟我一起去!” 刘嫂横出一条腿拦住她的去路,“太太,这我做不了主,你还是去问问先生吧!” 说完她就要关门。 林夕急忙抓住门框,厉声道:“刘嫂,我以太太的身份命令你,让我出去!” “抱歉,太太,恕难从命!” 刘嫂说完,狠狠合上房门,门外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夹杂着刘嫂的骂骂咧咧,“真当自己是太太了?一只不会下蛋的鸡,我看你能厉害多久?” 林夕在门内听得清清楚楚,她心下惶然,什么叫不会下蛋的鸡? 没等她猜疑太多,护士就说:“子宫都差点摘了,能这样已经不错了,一个女人失去生育能力,其实也挺可怜。” “可怜什么?要不是她耍的那些手段,贺太太的位置那轮得到她?真正可怜的,是我们悦然小姐,花一样的年纪,被她害成了植物人,太可恨了!” “啊?那倒是看不出来……” 门外的谈话还在继续,门内,林夕早已脸色苍白的滑坐在地,泪如雨下…… 第9章 哭着哭着,林夕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她已经失去生育能力,这是不争的事实,可爸爸还在医院等她,她耽搁不起。 房间阳台那儿可以翻出去,至于大门看守…… 林夕想到那间小黑屋,她想,她有办法了。 从阳台翻下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怕惊动刘嫂,林夕几次刮破手掌,都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 小黑屋周围,雪已经化了,林夕将手触上那扇门时,随即心头一颤…… 那些被贺锦尧绑在里面折磨的片段,不受控制的涌上脑海,林夕止不住的颤栗,但,她现在没时间害怕这些,她必须赶快去医院! 她闭着眼猛地推开门,在架子上拿起一个防狼手电,就匆匆退了出去。 大门口,林夕壮起胆子把看门的人电晕,随后直奔医院。 在医院急诊科,林夕见到了妈妈夕云珍。 脆弱,无助,满面泪痕,本是保养极佳四十多岁的人,看上去瞬间老了十几岁。 林夕一阵心疼,她扑上去,“妈!” 夕云珍颤巍巍将她抱住,“夕夕,你终于来了,你爸爸已经下了病危,恐怕……” 林夕紧紧搂住林母,“妈,会没事的!爸爸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一面安慰,一面惴惴不安的望着抢救室那扇门。 “妈,我爸到底怎么回事?什么电话能把他气成这样?” 夕云珍抹了把眼泪,转而一脸怜惜的望着林夕。 “夕夕,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流产,再也不能怀孕了?贺锦尧要跟你离婚,是不是真的?” 林夕心里咯噔一声,她自己都是刚刚才知晓,妈妈怎么会知道? 夕云珍见林夕沉默不语,已然肯定这是事实。 “我的傻孩子,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你爸爸他就是因为知道这些才……” 夕云珍泣不成声,林夕心酸之余,却是想:难道是贺锦尧给爸爸打的电话?想来,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 可她明明已经提出离婚,他想报复,孩子也已经被他害得流产,他这是一天都不想让林家好过,把林家上下往绝路上逼啊! 林夕垂眼,直到此刻,她才无比后悔爱上这个男人…… 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 林父闭着眼被推出来,林家母女赶紧冲上前。 夕云珍轻轻晃了晃林旭东的手,“老林……” 林旭东毫无意识。 林夕问一旁医生:“大夫,我爸爸怎么样?是不是已经没事了?” 医生沉着脸道:“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有什么话,等病人清醒之后,就赶紧说吧。” 林夕愕然,揪着医生袖子,“大夫,你是不是弄错了,我爸爸才五十多岁,他平时都好好的,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医生无奈摇头。 生老病死,谁都无能为力。 林夕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夫,求求你,求你再想想办法……” 面对林夕声泪俱下的请求,医生只是摇头,而躺在推床上的林旭东,渐渐睁开眼,喉咙里发出嚯嚯咯咯的声音,脸色紫涨。 林夕母女忙上前。 “爸爸!爸爸!” “老林……” 林夕跪在推床边,夕云珍抓着林旭东的手。 林旭东看看夕云珍,再看看林夕,费力开口,“夕夕,离……跟他离婚吧,回家……”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林父紧紧闭上了双眼。 “爸爸!”“老林!” 走廊里响起两声撕心裂肺的呼唤,林家母女哭成一片,一旁医护人员,默默为逝者盖上了白单…… 第10章 贺锦尧在特护病房接到助理电话。 “贺总,林先生刚刚心脏病发去世了。” “什么!” 贺锦尧猛地站起身,想不到林旭东竟会突然死了! 明明前些天林旭东还好好的,对方找到他办公室来,为他女儿说好话,要他对林夕多包含些,还说什么夫妻没有隔夜仇,林家的事也不怪他…… 因为怨恨林夕,他对林家人也从来没什么好脸色,所以林旭东没说几句,他就让助理把他打发走了。 想来,他当时应该还不知道林夕流产的事,否则,以林旭东疼爱女儿的程度,不可能还对他和颜悦色。 助理将了解到的情况告诉贺锦尧。 贺锦尧皱了皱眉,转身往急诊科而去。 刚走到急诊科,就听走廊那头传来林夕撕心裂肺的哭声,贺锦尧脚下变得迟缓,但最终还是走到病房门口…… 病床上的人被一张白单覆盖,林夕双眼通红跪在床边,哭得声嘶力竭。 一旁,林母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死死抓着林旭东的手,脸色灰败。 林夕听见背后响起的脚步声,随之转头,视线触及贺锦尧,立即愤恨的冲上去。 “贺锦尧,你还来干什么?害死孩子,又害死我爸爸,你满意了吗?到底还要害死多少人,你才满意?你这么恨我,杀了我吧!杀了我啊!” 林夕双手不住的捶打着他,恨不得扒开他的心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颜色,到底得多冷硬的心肠,才会狠绝至此? 但贺锦尧从始至终都是冷冰冰的神色,他看着林夕,像看待一个疯子。 对,就是疯子!林父心脏病发与他何干?林夕疯了吧,这也要算在他头上?他早在孩子流产那天,就对林家收手了,要不是他心慈手软,林父不去坐牢就只能跳楼! 林夕仍在撕打,贺锦尧眼神充满警告,“林夕,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林夕瞪着通红的眼睛,怒极反笑,“贺锦尧,你口口声声要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都做到这份上了,到底谁过分?” 她狠狠逼视着他,想从这个自己爱了这么多年,认真对待的男人眼中找出哪怕一丝歉意,但贺锦尧半点也未动容,开口就是冷冰冰的利剑: “林夕,我劝你最好不要趁林家死人跟我胡搅蛮缠,现在的局面,已经是我足够仁至义尽,再闹下去,我就不能保证做出什么,更为不利于林家的举动!” 贺锦尧说完,烦躁的将视线转开,却恰好与夕云珍对上,对方愤恨仇视的眼神,让他心里一咯噔。 紧接着,夕云珍突然抓起一支针管,猛地向他冲过来。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贺锦尧想要避开已来不及,长长的针头狠狠扎入他手臂之中,鲜红血珠很快染红他的高档衬衫…… 疼痛之下,贺锦尧下意识用力挥手—— “妈!” 林夕惊叫一声,眼睁睁看着夕云珍重重向后倒去,“嘭”的一声过后,夕云珍倒在了地上。 第11章 林夕一步冲上前,趴在夕云珍身旁,想要扶起夕云珍的手,触摸到一片湿热粘稠的血迹,随之不住颤抖。 “妈,你怎么样?妈,你说话啊!医生,医生!……” 林夕疯了一样叫喊,见此,贺锦尧也略略有几分慌神,他没想到会这样,那一下只是正常反应…… 很快,医护人员就来了,对昏迷不醒的夕云珍一番抢救,随后将人送进了抢救室。 林夕守在抢救室外,盯着墙上那盏灯浑身发抖。 她内心惶惶,才刚刚失去爸爸,要是妈妈也……她不敢往下想,只在内心祈祷,妈妈千万不要有事…… 沉缓的脚步声行至林夕身畔。 看见林夕濒临崩溃的样子,贺锦尧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却鬼使神差的说:“林夕,你看到了,是你妈先冲上来,我……” “闭嘴!你这个冷血凶手!”林夕狠狠回瞪着他,双目通红,她攥紧拳头不顾一切的冲他咆哮,“贺锦尧,我妈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迎上她仇恨的目光,贺锦尧心头一窒…… 林夕恨他,这种感觉从未如此清晰,但她凭什么?林旭东的死是疾病发作,而夕云珍,要不是她先扎伤他,他怎会错手将她推到? 贺锦尧烦躁的扯了扯领带,心头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 这时,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是贺悦然的看护。 “太好了,贺先生,贺小姐终于醒了!” “真的醒了?”贺锦尧握紧手机,不敢置信。 看护无比肯定:“醒了,醒了,小姐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找您!” 听闻,贺锦尧拿着手机拔腿就往电梯处走,“情况怎么样?我马上来!” 看护描述着贺悦然的情况,贺锦尧离开的脚步却是一顿。 他转头,林夕焦虑无助的身影,孤单的矗立在抢救室门口,看上去那样单薄无依…… 贺锦尧略略迟疑之后,最终还是迈腿跨进了电梯。 林母只是摔了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何况医生在里面抢救,他在也无济于事。 楼上,特护病房。 “锦尧哥,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贺悦然刚刚苏醒,脸色仍然苍白,说话也很费劲,上半身伏在贺锦尧怀中,看上去极为虚弱。 贺锦尧心疼无比的揽着她,抬手温柔拭去她眼角泪痕,“别说傻话,你这不是已经醒了?再说,我怎么可能会让你一直这么睡下去?” 贺悦然点点头,唇边漾起一抹苍白的微笑。 两人温存片刻,贺锦尧想起什么,随之问起:“悦然,你告诉我,车祸之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这……”贺悦然表情动了动,显出几分犹豫。 贺锦尧见她如此,更加想要问出个究竟,“告诉我,你和林夕到底发生了什么?” 贺悦然咬了咬唇才说:“林夕她……说自己怀孕了,这辈子都不会离开贺家,我跟她争了几句,她就恼羞成怒了,还说什么除掉我永绝后患,当时货车过来,她猛打方向盘……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贺悦然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里布满了惊恐与后怕,贺锦尧更紧的搂住她,眉宇间怒气升腾。 果真跟他想的差不多,林夕这个贱人!人证物证俱在,看她这次还能怎么狡辩! 第12章 贺锦尧压抑着怒火,等到贺悦然昏睡之后,转身来到楼下。 抢救室的门开着,护士告诉他,夕云珍结束救治,已经送去病房了,就在走廊尽头那间。 顺着指引,贺锦尧风风火火闯入病房。 林夕就坐在病床边,抓着夕云珍的手,不住掉泪。 贺锦尧上去抓住她,“林夕,你给我出来!” 林夕茫然片刻,随即重重甩开他的手,“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还来做什么?孩子被你害死了,我爸尸骨未寒,我妈也成了这样……我们林家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你还想怎么样?出去,你给我出去!” 林夕情绪激动,用力将他往外搡。 医生说了,林母脑血管破裂,淤血压迫神经才会昏迷不醒,并且根据病人自身情况来看,苏醒的几率并不大。 林夕现在,杀了贺锦尧的心都有,不过咬着一口怨气,想让病房清静点,盼望林母能早点醒过来。 如此,却导致贺锦尧更为光火。 他一把掐住她脖子,面冷如霜,“林夕,你少给我借题发疯!悦然什么都告诉我了,不要逼我现在就弄死你!” 林夕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贺悦然醒了?她能告诉贺锦尧什么?车祸当时发生的一切,她自己不是最清楚? 可她想到贺悦然颠倒是非的功夫,随之冷笑,“你尽管弄死……弄死我……” 死不悔改!贺锦尧双目通红的一寸寸收紧手指…… 窒息之下,林夕费力挣扎,但贺锦尧铁钳般的大手,却让她根本无法挣脱。 “你在做什么!” 陡然一声怒喝,将贺锦尧打断,他松手之际猛地回头,一张不算陌生的面孔,出现在病房门口。 “贺锦尧,你就是这样对待林夕的?” 莫非凡一把推开贺锦尧,将摔在地上不住呛咳的林夕扶起来,帮她拍背顺气,“夕夕,你没事吧?” 林夕好不容易顺过气,摇了摇头反问:“非凡,你怎么会在这儿?” “爷爷住院,来探病。” 莫非凡皱眉,他没想到,会撞上刚刚那一幕,在外就是如此,可想林夕这些年,在贺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贺锦尧看见他们拉拉扯扯,却是勃然大怒。 “放开她!” 莫非凡腾的站起身,冷声质问:“贺锦尧,对一个女人动手,你算什么男人?” 贺锦尧冷哼一声,“我的家务事,还用不着你来操心!” 莫非凡正要反驳,手机却响了起来。 “非凡,爷爷马上进手术室了,你在什么地方?” “我……”莫非凡看着脸色苍白的林夕,顿了顿才说:“我马上就到。” 挂断电话,莫非凡瞪着贺锦尧,“男人的力气,不是用来欺负自己的女人,而是保护她!” 贺锦尧脸色阴沉,没有接话。 林夕将莫非凡往外推,“你有事,就快去吧,我没事的。” 贺锦尧什么事都做得出,她不想把别人牵扯进来。 莫非凡虽然有些不放心,却只能离开。 而他刚一走,贺锦尧便抓住林夕,直接拖向安全通道。 他重重将她抵在墙上,“说!你什么时候又跟他勾搭上了?” 第13章 在他眼里,她竟这么不堪? 林夕心头酸涩一片,表面却故作强硬的挑起下巴,“勾搭很久了,怎么?贺大少你还在乎?” 贺锦尧狠狠扼住她下巴,力道几乎捏碎她的骨头。 “贱人!我碰过的东西,你竟敢让别人染手?” 林夕咬牙承受着,愣是哼都没哼一声,她强硬的样子,却让贺锦尧的怒火燃得更旺。 他咬牙切齿的道:“既然你这么贱,那我就满足你!” 话落,林夕的裤子被他暴力扒下,纽扣在楼梯上叮叮当当滚落…… “贺锦尧,你这个禽兽!这是医院!” 林夕一面挣扎,一面手足无措的拉起裤子,走廊那边传来的脚步声,让她紧张到浑身哆嗦。 贺锦尧眯起幽暗的眸子,“医院又怎么样?像你这种荡妇,还有资格挑地方吗?” 他锁住她一双手腕举过头顶,另一手一个用力,裤子彻底变成碎布。 腿间的凉意让林夕无比羞耻,她终于怕了,“贺锦尧,我跟莫非凡什么都没有,刚才只是碰巧……” “碰巧?”贺锦尧挑眉,“你以为我会信吗?”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他将她抵在墙上,凶猛的冲撞发泄,猩红的眼底,欲念与恨意交织一片…… 林夕从挣扎到一动也不动,犹如被抽去灵魂的人偶,空洞的一双大眼中,不断有泪滑落。 走廊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但男人的低吼,和肉体相撞的啪啪声,还是让她羞耻到极点。 如果被人看见,她就从窗口跳下去……林夕绝望的想。 终于,那脚步声渐行渐远,她好不容易撑到结束,犹如死过一次。 男人发泄完,拉上裤链又是衣冠楚楚的贺大少,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瘫软在地衣不蔽体的女人,眼中没有半分怜惜。 “林夕,这都是你自找的!” 他脱下外套,重重砸在她身上,转身毫无留恋的离开。 林夕望着他的背影,恨到切齿,“贺锦尧,你让我恶心!” 贺锦尧脚下一顿,随后冷冷的道:“彼此彼此。” 说完,走了。 穿堂风冰冷入骨,林夕心如死灰。 良久,林夕裹紧那件外套,从安全通道出来,那些异样目光和窃窃私语,让她恨不得找道地缝钻进去。 终于撑到病房门口,莫非凡的诧异目光,直接把她定在原地。 “夕夕……” 莫非凡欲言又止,林夕这幅样子,他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该说些什么呢?他后悔出现在这里,令她更加难堪。 “你走吧。” 林夕声音干涩,语气近乎恳求。 莫非凡张了张嘴,最终点点头黯然离开。 一周,贺锦尧再未出现。 林夕日夜守在病房,夕云珍却迟迟不醒,医生说,病人的自主意识并不想醒来。 林夕无比难受,如果不是她,林家怎么会变成这样?父母怎么会这样? 她感觉自己就要撑不下去了…… 这晚,病房来了个护士,林夕似乎没见过,那护士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就走了。 然而第二天一早,贺锦尧就杀来了病房。 “林夕,你做的好事!” 林夕正给夕云珍擦身,贺锦尧将她扯起来,甩手就是一巴掌。 她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火辣辣一片,抬手摸了摸刺痛的嘴角,一抹血红鲜艳刺目。 鼻腔中涌上一股酸意,林夕咬牙忍住,她冷冷看了贺锦尧一眼,捡起毛巾继续给夕云珍擦拭,从头到尾,半声也没吭。 见此,贺锦尧简直怒不可遏。 他指着她,“贱人!你究竟有多歹毒?究竟还要做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才肯罢休?” 林夕仍然面无表情,“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贺锦尧瞪着她,“听不懂?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说着点开手机中的一段录音,摔在林夕面前—— “求求你们,不要报警,是贺太太叫我这么做的,她说给我一百万……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她说这个药不会被查出来,贺小姐吃了只是不能怀孕,不会有生命危险,我就……我没想到贺小姐会肾衰竭,否则就算给我一千万,我也不敢这么干,求你们饶过我吧……” 录音到这戛然而止,林夕手中的毛巾啪嗒掉在地上。 她问贺锦尧,“她是谁?为什么要诬陷我? 第14章 “诬陷?”贺锦尧狠狠逼视着她,“监控拍得清清楚楚,那护士昨晚来过这里,毒妇!你还想怎么狡辩?” 对上他愤恨无比的眼神,林夕不禁后退一步。 昨晚那个护士…… 她一下明白过来,“她们合伙诬陷我,那护士我根本就不认识!” 贺锦尧一把抓住她,冷冷质问:“既然不认识,她凭什么要诬陷你?林夕,你把我当三岁小孩?” “我没做就是没做,你可以报警,你可以让警察来查!”林夕定定的道,眼神没有一丝闪躲。 她知道,贺锦尧不会相信她的话,何况他手里还有那些所谓的证据,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能任由他这么诬陷! “报警?”贺锦尧重重拧眉,“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是不是想,恐怕警察还没给你定罪,悦然就不治身亡了?我告诉你,做梦!” 林夕试图将他手甩开,但贺锦尧抓得死紧。 “贺锦尧,你够了!事情不是我做的!我也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像是用尽所有耐心,贺锦尧眼神冷到极致,“我不管你怎么狡辩,悦然肾衰竭,没有肾很快就会死,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林夕遍体生寒,“你想怎么样?” “把你的肾给她。” 贺锦尧冷冷吐出这句,每个字都穿透林夕的心。 林夕一个踉跄,险些站立不稳,有泪在眼中聚集,一点点模糊视线。 “贺锦尧,你凭什么?我什么都没做过?凭什么要把我的肾给她?” 不甘的质问,伴随着一滴泪珠,狠狠砸向贺锦尧。 贺锦尧有一瞬动容,却很快恢复如常,他硬起心肠抓住林夕,“少废话,跟我走!” “我不去,贺锦尧,你这个疯子!放手!” 林夕拼死挣扎,但男女间力量的悬殊,让她根本脱离不了他的钳制。 “贺锦尧,你不能这么做!我要报警,报警!” “我不能?”贺锦尧一把扼住她的脖子,“我早该弄死你!否则你哪来机会毒害悦然?我告诉你,别说报警,今天就算市长来了,这肾也摘定了!” 林夕脸色青紫,几近窒息,她死命抠着贺锦尧的手,在他手背上留下道道血痕,却没能撼动他分毫。 贺锦尧现在满脑子都是对她的恨意,和贺悦然危在旦夕的样子,要不是还得用这贱人的肾去救悦然,弄死她都算轻的! 林夕在奄奄一息中望着他,“贺锦尧,你把我害得家破人亡,我做鬼都不会原谅你……” “放心,悦然需要你的肾,你现在还死不了!不过她要是有三长两短,别说是你,就算是你那个半死不活的妈,也要去给她陪葬!” 说完,贺锦尧将她狠狠掼在地上。 嘭嗵一声,林夕后脑重重着地,剧痛过后,她在喘息中挣扎着爬起来,鲜红的血迹顺着脖子浸染整个衣领,又慢慢滴到了地板上…… 她双目通红的望着那一地鲜血,心如刀绞,“要怎么样你就冲我来,跟我妈没关系!” 回应她的,是贺锦尧的一声冷哼,和他绝情的背影,尽管,他的内心万分压抑…… 林夕盯着他的背影,简直要恨出血来,“贺锦尧,你不是人!” “你给我闭嘴!”贺锦尧猛然转身指着她,“从头到尾都是你咎由自取,而你父母,他们错就错在没有管教好你,这是他们的报应!” 他已没有任何耐性再跟她争辩,说完对手下打了个手势,那些人随即向林夕走过来。 林夕含着泪不断后退,血迹在她脚下像点点红梅,而在她身后,是冷风呼啸的窗口。 她没有做过那些事,不是她的错,更不是爸妈的错,错就错在她不该招惹上贺锦尧这个魔鬼,错在不该爱上他嫁给他,错在他这样的折磨之下,她却还活着! 因为这,爸爸已经死了,她不能再害死妈…… 林夕后背抵在冰冷的窗边,终于下了决心。 结束吧,既然他对她的恨不死不休,就让她来结束这一切吧! 贺锦尧察觉她眼神异常,呼吸顿时一紧,“林夕,你要做什么!” 林夕眼神空洞的望着窗外,“贺锦尧,这辈子,我最后悔的事就是爱上你……” 随着话音落下,林夕双手撑着窗台,毫不犹豫的跃下—— “林夕!” 冲破喉咙的一声呼喊,贺锦尧奔向窗口尽力伸出手,但他什么都没抓住,唯有寒冷的风,从指缝呼啸而过…… 第15章 “嘭嗵”一声,八楼之下,林夕落入护城河中,水面随之漾起巨大的波纹。 “不!” 一瞬间,贺锦尧整个人都疯了,然而就在他要跃上窗台之时,却被人一把抓了回来,紧接着,莫非凡狠狠一拳砸在他脸上—— “贺锦尧,你这个混蛋!你把林夕怎么了?” 那天过后,他到底不放心林夕,因为当时的尴尬,他犹豫到今天才过来,没想到刚出电梯,就听一堆人在议论,有人跳楼了。 他提心吊胆的扒开人群,就看到贺锦尧趴在窗口…… 贺锦尧嘴角流下一丝血迹,但他似乎毫无痛觉,他失魂落魄的指着窗外:“林夕她,跳下去了……我要去找她,应该不会有事的,她不会有事……” 莫非凡狠狠揪住他的衣领,简直目呲欲裂,“你说什么!” 贺锦尧用力将手一挥,“你放手,我去找她!” 莫非凡再要发难,想到生死未卜的林夕,骤然收住拳头。 他指着贺锦尧,“你给我等着!” 而贺锦尧早已不顾一切的奔下楼去…… 数九寒冬,护城河中的水,冰冷刺骨。 贺锦尧率先跳下河中寻找,紧接着是莫非凡,搜救人员也下去了一拨又一拨,但全都一无所获。 贺锦尧直至力竭,才被人强行拉上了岸,他望着眼前平静幽深的河水,脑子里全是林夕决绝的样子。 他心如刀绞,痛苦至极。 可是为什么?他明明痛恨林夕,明明每分每秒都恨不得杀了她,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她咎由自取,他应该担心的人是悦然,林夕害她肾衰竭,害她命悬一线,他有什么理由不恨? 可林夕跳楼了。 她说,后悔爱过他…… 那一刻,贺锦尧撕心裂肺。 他伸手掬起一捧冰冷的河水,想起那晚,林夕跪在雪地中的样子,大雪没有把她冻死,但现在,她却消失在了这条河中。 头一回,贺锦尧这样怕,他怕自己,再也见不到林夕了…… 搜救还在继续,却没人注意到,莫非凡是何时离开的。 一夜间,贺太太被逼跳楼的新闻铺天盖地,成为海城街头巷尾议论的热门话题,有人可怜,有人唏嘘,甚至有传言说,找到林夕下落的人会得到巨额奖金。 只不过,就连搜救队把附近河面找遍了,都没有任何发现,那些人,也只能望着河面扼腕叹息。 贺锦尧是接到贺悦然病危的消息,才离开河边的。 这两天,他不眠不休,滴水未进,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一圈。 所以当他急匆匆踏入加护病房时,贺悦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双目通红,胡子拉碴,头发凌乱,满是泥污的衣服皱皱巴巴…… 这还是她熟知的贺锦尧吗? 贺悦然心思一转,被单下的手当即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羸弱的脸上眉头一皱,眼中很快蓄满泪水…… “锦尧哥,林夕的事我都听说了,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去逼她,她也不会跳楼……” 情真意切,毫无破绽,贺悦然在心中为自己的演技喝彩。 反观贺锦尧,听了她这番话,神情更为痛苦纠结。 他竟然这么在乎林夕! 贺悦然死死掐着手心,心头无比妒恨,但嘴上却说:“锦尧哥,林夕已经死了,你还是别太难过了……” 令贺悦然想不到的是,她话没说完,贺锦尧便断然怒喝:“谁说她死了!她没死!” 第16章 贺悦然浑身一抖,泫然欲泣的指着窗外,“可是她已经……” 样子十分无辜。 贺锦尧语气缓和了些,但仍执拗,“好了!别再说了,她应该只是被水冲去下游,我会让人找到她的。” 对,就是这样,贺锦尧绝不愿接受林夕已死的事实,她做过的,她欠下的,都还没有任何交代,他怎么能让她就这么一死了之? 何况,只要他想到,林夕已经葬身在那片冰冷的河水中,他的心就如万箭穿心般痛不欲生,他怎么接受?他不能! 贺悦然极不甘愿的点头,暗自恨得牙痒。 现在的局面,是她始料未及的,她原打算设计摘除她的肾,然后在手术过程中让她发生点意外,结果一切还未实施,林夕却跳楼了!而且是当着贺锦尧的面。 更令她没有料到的,是贺锦尧的态度,他不是口口声声恨不得林夕去死?现在林夕真的死了,死在他面前,他却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这说明什么? 贺锦尧并不是不在乎林夕,也并没有他认为的那样恨她,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贺悦然低垂着头,被头发遮住的眼中,满是怨恨。 贺锦尧当她受了委屈,语带歉疚,“抱歉,悦然,我刚才的语气重了点。” 贺悦然抬起水盈盈的眼睛,“锦尧哥,我明白,林夕就在你面前跳下去的,换做谁也不会好受,何况你们是夫妻,我,我没事的……” 贺锦尧略感亏欠,轻握了握她的手,“让你受委屈了。” 贺悦然轻轻摇头,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贺锦尧想起医生说她病危,随即腾的站起身,“对了,医生呢?不是说你病危,他们人呢?” 贺锦尧正懊恼差点忽略了这件事,再看贺悦然的脸色,发现并不太像病危的样子,他随之皱眉。 病危只是假话,不过贺悦然早已找好说辞。 她温温婉婉的握住他手,“锦尧哥,我没有病危,我只是舍不得看你这样,才故意让他们这么说的,两天了,你看看,你都把自己弄成什么样了?你需要休息。” 她原以为,自己这么说,贺锦尧非但不会责怪,反而多多少少会有些感动,哪知他听完,脸色立马冷了下去。 “悦然,你怎么能这样?”贺锦尧抽回手,表情相当失望,他说:“你明知林夕生死未卜,没有找到她之前,我怎么可能休息?” “可我……”贺悦然满是委屈。 贺锦尧略显烦躁,“好了,你好好养病,肾源我会再想办法,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离开了病房。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贺悦然气得一把将输液针拔了,看着自己手背上泊泊冒出的鲜血,她的眼神变得阴狠无比。 林夕,你最好已经死了,否则,我一定要让你付出更惨的代价! 第17章 出了医院,贺锦尧又去了河边。 林夕活未见人,死未见尸,他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心肺就疼得简直要裂开…… 搜救的船顺流而下,夜以继日的仔细寻找,但林夕始终没能找到,从她落水那一刻起,她就那么消失不见了。 一个星期,贺锦尧终于倒下了。 劳累过度加低血糖,医生说,他的身体已到达极限,再这么下去,离猝死也就不远了。 贺锦尧麻木的听着这些,心里甚至想,只是晕倒而已,难道会比林夕跳楼落水还严重? 贺悦然坐着轮椅来看他,抓着他的手,哭哭啼啼,“锦尧哥,算了吧,别找了,林夕她真的已经死了。” 一个死人,一个他不爱的人,有什么值得他执着成这样? 但贺锦尧躺在床上看了她一眼,只平淡的说了一句,“出去。” 贺悦然死死抓住他的手,情绪异常激动。 “我不出去!锦尧哥,你以前不会这么对我,你好好看看,我是悦然!是你最爱的悦然啊!那个林夕,是破坏我们感情,害我车祸害我肾衰竭的贱人啊!这些,你都忘了吗?” 贺锦尧听到‘肾衰竭’一词,有些恍惚的看了看贺悦然。 要不是这件事,要不是他执意要摘林夕的肾,她也不会去跳楼…… 但现在,贺悦然没有她的肾,还好好的活着,而林夕,却跳入那片水里,不知所踪。 想到这他不禁有些困惑,悦然不是急性肾衰竭危在旦夕吗?可为什么如今十天过去了,她似乎还是老样子?她说‘贱人’?是他听错了吗?他认识的悦然,从不会说这种话。 “悦然,你身体怎么样了?”贺锦尧突然问她,冷冷的眼神似乎能看穿一切。 贺悦然一阵心虚,眼神随之闪躲,“我,医生换了一种新药,暂时好多了,你不用担心我,反正等找到肾源换了肾,就会好的……” “换肾也不是百分百能成功的。” 不知为何,贺锦尧突然之间想到这点,就脱口而出,再看贺悦然,脸色已经大变。 她惶然无措的握了握轮椅扶手,“应该不会失败吧……” 贺锦尧没有接她的话,而是问她:“悦然,你怕死吗?” “我……”贺悦然更加忐忑,他这是在试探什么吗?她咬咬牙,模棱两可的道:“这世上,应该没有不怕死的人吧?” 贺锦尧点点头,“可林夕居然不怕死,她那么孝顺,竟然丢下她重病的母亲跳楼了,我始终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悦然,你帮我想想。” “我,我也想不到……”贺悦然两手绞着病服,突然又说:“锦尧哥,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贺锦尧脸色平平的点头,再没说什么。 直到回到自己病房,贺悦然心脏依然狂跳不止。 她皱了皱眉,不行,看来贺锦尧已经有所怀疑了,她得想办法,把“肾衰竭”这个谎先圆过去,可是应该怎么做? 贺悦然眼睛一亮,脑子里有了主意…… 第18章 贺悦然一走,贺锦尧就拔掉针头,离开了病房。 他感觉自从林夕跳楼之后,自己就像陷进了一团迷雾中,不对,应该说从那晚他被下药开始,他就陷入这种感觉之中了。 谎言与真实,报复之后的痛心,他一直看不清。 现在,他要回去,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看看这些年,自己都忽略了什么? 山水苑别墅。 贺锦尧进门之后,直奔楼上主卧。 这里是他和林夕的婚房,但事实上,他却从未在此留宿过,他不愿跟她同床共枕,每次回来一通发泄之后,他都睡在客房,或是直接走人,同床共枕是夫妻间做的事,而林夕在他眼里,不配。 贺锦尧脑海中闪过林夕悄然落泪的样子,他的心又揪了起来…… 用力闭了闭眼,他按下墙上的开关,强烈的灯光下,整间房一目了然。 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可能是走得比较仓促,床上的凌乱也没来得及整理。 贺锦尧走上前,空气中仍然残存着她的气息,突然,他眼神一动,床单上那抹血迹虽然已经干涸,却异常刺眼。 颤抖的手抚上那片暗红,一瞬间,犹如回到那天,林夕的眼神,林夕的绝望,林夕的质问…… 贺锦尧猛地抽回手,但胸口依然憋闷得几近窒息。 他抬手用力锤了锤胸口,转身脚步迟缓的向梳妆台走去。 林夕有写日记的习惯,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要等到今天才来看。 找到钥匙,拉开抽屉,拿出日记本,整个过程流畅无比,或许是他早已在脑中预演过无数遍,他本有无数机会拆穿真相,但他却一直迟疑着,直到现在,林夕不在了…… 很普通的日记本,淡蓝色封面,素净一片。 很难想象,她这么一个爱慕虚荣,心机重重的女人,竟然会用这种日记本,这出乎了贺锦尧的预料。 翻开日记,记录着许多少女心事,其中有一段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今天去看他打篮球了,他是整场球赛的焦点,我看得太入神,被篮球砸中,可我一点都不觉得痛,反而觉得好幸运,他看到我了吗?那个眼神,我想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爸爸告诉我,要去什么贺家,说爷爷给我和那家的孙子定了婚事,简直太可笑了!这都什么年代了?我不去! ……缘分真的好奇妙啊!没想到,我今天救的老奶奶,就是那个人的奶奶,没想到,和我订婚的人竟然是他,看到他的时候,我心都快跳出喉咙口了,他说话的声音真好听,不穿校服的样子,似乎更好看了,我是在做梦吗?希望不是,我的白马王子,你会和我在一起吗?谢谢老天安排的缘分,可我好怕自己配不上你。 ……原来,他早就心有所属,原来他喜欢的是那种类型,我这种样子的女生,大概是入不了他眼的吧?可是,假如我努力改变呢?变成他喜欢的类型,他会多看我一眼吗? ……我今天才知道,他这么反感这桩婚事,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原地消失,我一定是脑子抽筋了,才会去跟他表白,他那么反感,他一定讨厌我了吧?我要叫爸爸取消这桩可笑的婚事吗? ……爸爸说贺家不愿取消婚事,到底为什么呢?贺悦然不是他们的养女吗?为什么不成全他们?难道是怕闲言碎语?真是搞不懂,我想以后要跟他们保持距离了,免得惹人厌。 保持距离,保持距离!林夕,他不喜欢你,记住,千万记住! 第19章 往下翻了很多页,都是相似的内容。 由此,贺锦尧回想起整个大学期间,他们虽然同校,却很少再见到她,唯一一次有她的消息,是财经系才子莫非凡追求她的轰动新闻,这件事在当时很轰动,他记得自己还莫名其妙有些不舒服,但是随着事情平息,他出国深造,也就淡忘了…… 继续翻看日记,都是平常的琐事,有提到莫非凡,说只当他好朋友,而且他对她的好,让她很苦恼。 贺锦尧心头一紧,他错怪了她,她和莫非凡,从来都没什么…… 他快速翻动日记,想找到事情发生那天,想证明自己不全是错的,至少不是全部冤枉她,终于,他找到了—— ……明天贺奶奶过大寿,又要看到他,几年没见,他还是当初的样子吗?贺悦然呢,他们最终在一起了吧?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真的不想这样……他是恨上我了吧?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是他扑上来的,我反抗了……贺奶奶让我们结婚,可他明明喜欢贺悦然啊!我该怎么办?我好乱…… ……不是我下药的,真的不是,贺锦尧,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呢? ……爸爸看到我的日记了,他说既然我爱他就嫁给他吧,还能挽救公司,一举两得,我该怎么办?嫁还是不嫁?感情真的可以慢慢培养吗?他会不会更加恨我? ……贺锦尧,原谅我的自私,我爱你,结婚以后加倍爱你,我发誓…… 贺锦尧紧紧抓着日记本,原来,她真的没有下药,不是她那又是谁,到底是谁? 一阵手机铃声,突然打断贺锦尧烦乱的思绪。 是他的助理,他让他留在医院,以防贺悦然发生紧急情况时,他来不急赶过去。 难道悦然出事了? 贺锦尧赶忙接通电话: “怎么回事?悦然出什么事了?” “贺总,悦然小姐确实有些奇怪,不过……具体情况,您还是自己到医院来看吧。” 贺锦尧正要斥责助理说话吞吞吐吐,但不知为何,他脑中突然浮现出今天在医院时,贺悦然言辞躲闪的样子。 他皱了皱眉,随即挂断电话往医院赶去。 医院。 贺锦尧刚出电梯口,助理就迎了过来。 “小杨,悦然呢?” 小杨急切的道:“贺总,您快去手术室吧!悦然小姐这会儿,恐怕已经上手术台了!” 贺锦尧疑惑重重,“上手术台?做什么?她病情加重了吗?还是医院找到合适的肾源了?” 可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啊! 他跟医院打过招呼,一旦贺悦然病情加重,第一个通知的人,应该是他,再有,如果找到合适的肾源,首先得到消息的人,也应该是他。 可现在她竟然上手术台了,而且是在没有通知他的情况之下…… 贺锦尧边走边想,很快,手术室已近在眼前。 墙上的灯亮着,说明确实在手术中。 他随手抓过一个护士,“贺悦然呢?是不是在里面?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为什么做手术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医院都不通知一声?” 第20章 护士显然被他的样子吓到了,连连摇头,“对不起,你说的病人不是我负责,我什么都不清楚,你还是问问她的主治大夫吧。” 贺锦尧听闻不是她负责,随之松开手,护士连忙跑开了。 贺锦尧望着墙上那盏灯,心头惴惴难安,上一次林夕从这里进去,险些摘掉子宫,而悦然要治的可是肾,万一…… 想到这,贺锦尧赶紧掏出手机,打给贺悦然的主治医生,但对方却迟迟没有接听,他望着手术室那扇门,耐心渐渐耗尽…… 与此同时,手术室中。 “贺小姐,怎么办?贺先生的电话!” 医生捧着响个不停的手机,感觉就像捧了个定时炸弹。 他后悔当时拿了贺悦然的好处,为了那笔钱,他帮她撒谎,跟她合谋陷害林夕,一面买通护士给她自己下毒,一面把她诊断为肾衰竭,但实际上,贺悦然并未肾衰竭,那份所谓的护士招供也是假的。 但贺锦尧上当了,他信以为真,直言要摘了林夕的肾脏,给贺悦然。 一切都按照预谋的轨迹发展,他原以为帮贺悦然做完所谓的肾脏移植手术,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结果谁料想那个林夕会跳楼。 那女人跳楼,就意味着肾源没了,没了肾源,他拿什么给贺悦然移植上?虽然并不需要真的移植肾脏,但即便是做戏,他也没有肾拿来做幌子,怎么办? 医生正焦头烂额,担心事情随时会暴露的时候,贺悦然要他再跟她演一场戏,在贺锦尧没有察觉之前,假装做一场肾脏移植手术,还说医院上下她都打点好了,只要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贺锦尧糊弄过去,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医生骑虎难下,只能点头应允,但刚刚出去的护士说,贺锦尧已经到手术室门外了,一旦他冲进来,事情败露,他就完了…… 医生怕得要死,贺悦然却说:“不要接!” 她眼神凌厉,哪还有半分病容?也与她平时柔弱的样子大为不同。 一轮铃声作罢,另一轮又响了起来。 医生每根神经都绷紧了,忐忑难安,“万一贺先生冲进来……” 贺悦然心烦不已,陡然拔高声音,“冲进来又怎么样?大不了假戏真做!” 医生表情一震,“这……” 贺悦然柳眉一竖,“愣着做什么,给我麻醉啊!你是医生,怎么能蒙混过去,难道还要我教你?” 她看了眼手机又说:“你好好想想,万一事情败露,你跟我,谁的下场比较惨?” 听言,医生冷不丁一激灵,赶紧张罗麻醉事宜…… 也是这个时候,那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突然安静下来,医生手里的动作一顿,紧接着,“嘭”的一声巨响,手术室的大门从外被踹开,贺锦尧站在门口,脸色紧绷…… 第21章 “先生,这里正在进行手术,您不能进来!” 护士反应过来后,赶忙堵上去,但贺锦尧凌冽的眼神,令她下意识后退,然后求助的望着医生。 医生咬咬牙走过去,“贺先生,我们正在给贺小姐进行肾脏移植,耽误的话,恐怕对贺小姐不利,再者您没有做无菌处理,很容易让病人的伤口受到感染,所以请您先……” 贺锦尧盯着他,“移植?肾脏哪里来的?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通知我?” 对上他的眼神,医生心里一咯噔,随即吞吞吐吐的解释:“抱歉,贺小姐情况紧急,而且,而且肾源也是最后关头才确定下来,所以没来得及通知您就……” 贺锦尧将他的话在脑子里过滤一遍,总觉得有所怀疑,随即提出:“悦然呢?我要看她!” 他说着拨开医生就要往里去。 紧要关头,医生大起胆子拉住他,“贺先生,贺小姐已经在接受麻醉了,我劝您还是在手术室外面等候吧。” 贺锦尧回转身,“那捐肾的人呢?或者家属也行,我要见见他们。” “这……” 医生犯难,没有肾,哪来捐献人?他本就心虚,这下更不知该作何回答。 殊不知他这一犹豫,贺锦尧却觉得更加可疑,他一把甩开医生,直接往里走。 躺在手术床上的贺悦然表情吃惊,但很快反应过来,“锦尧哥,你怎么来了?林夕找到了吗?” 贺锦尧一愣,医生刚才不是说她已经麻醉了?怎么意识还这样清楚?还有,她不是病情恶化?怎么跟平常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虽然不是医生,但肾衰竭病人的表现,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仔细回想起来,贺悦然怎么都不像,可医生的诊断又明确指出,她是中毒导致的肾衰竭,除非…… 贺锦尧环视手术室,怀疑更甚。 他问贺悦然:“你做手术,怎么不先告诉我一声?” 贺悦然垂下头,掩去眼中慌乱的情绪,闷声闷气的道:“医生说我情况很不好,我心想真没得救就算了吧,就是好舍不得你……后来他们又说找到肾了,我本来想告诉你,可又担心你还在找林夕分不开身,所以就让他们瞒着你。” 说到这,她咬咬唇泪盈盈的抬眼,“锦尧哥,我知道,没找到林夕,你是不会安心的,毕竟你们夫妻这么多年,你去吧,我……我一个人没事的……” 贺悦然倾尽毕生演技说完这段话,可贺锦尧全程没有任何动容,她在白单下掐着手心,心头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果然,贺锦尧冷冷的说:“悦然,从小到大,你撒谎时咬嘴唇的习惯,还是没变。” 贺悦然眼神一闪,“我,哪有……” “还要骗我吗?”贺锦尧皱眉,抬手招过医生,“一场肾脏移植手术,你一个人就能完成?还有肾呢?在哪?别告诉我还在捐献者体内,没取出来!” 贺锦尧轻飘飘的语气,却让医生怕得直发抖,他一个劲的“我……”却找不到该怎么说,继续撒谎显然已经行不通了,可坦白的下场…… 医生将犹豫的目光投向贺悦然,后者狠狠瞪了他一眼。 贺锦尧眼眉如刀,“怎么?还想继续骗我?我贺锦尧,这辈子最恨被人欺骗,你好大的胆子!” 第22章 一声厉喝,医生扑通跪在了地上,哭丧着脸,“贺先生,我,我是迫不得已,贺小姐,我不敢得罪,是她让我这么做的……” 贺悦然抬手指着他,“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你这么做了?” 简直是猪,还没怎么样,就把她给卖了! 贺锦尧轻轻握住她伸出的那只手,一股寒意,从贺悦然指尖串到头皮。 相处多年,贺锦尧什么脾气她再清楚不过,谎言一旦被拆穿,恐怕…… 就在她胆寒之间,贺锦尧又说:“悦然,你对我而言不同于普通人,我给你一次机会,将事情从头到尾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不然等到我全部查清楚,你知道后果。” 明明没有一句重话,贺悦然心里却压抑到极点,她当然清楚后果,但即便是知道,她也不能就这么认了,以林夕跳楼后,贺锦尧一连串的表现来看,他即便不会要她的命,也绝不会让她好过的。 可什么都不认,他却不会善罢甘休,该怎么办呢?不如……以退为进! 白单下,贺悦然狠狠掐了一把大腿,豆大的泪珠立即滚落眼眶。 “锦尧哥,我错了……” 事已至此,贺悦然索性也不装病了,伏在贺锦尧身上哭诉她有多爱他,多么不甘心,才鬼迷心窍陷害林夕,还说她原打算到了紧要关头就作罢,不会真的摘去林夕的肾,结果没曾想林夕跳楼了。 最后还说了句:“锦尧哥,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这样逼她,要不然,我绝不会这么做的。” 那医生在旁看得真切,这贺小姐,除了眼泪是真的,恐怕什么都是假的。 但她这么一承认,贺锦尧却沉默了。 表面沉默,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 贺悦然有理由恨林夕,抛开感情的事不说,车祸那件事,换了谁也咽不下那口气,可证据确凿,她应该走法律途径啊!为什么非得费尽心思去陷害?连他都被谎言蒙蔽,逼得林夕跳楼…… 贺锦尧越想,越觉得心寒,这还是他所熟知的贺悦然吗?她实在不应该这么做…… 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她?至少她也是受害者,而他呢?只是自私且一味的向着贺悦然,除非一早就知道实情,否则,即使事情重来一遍,他依然会作出相同的选择。 说到底,真正害死林夕的人,是他。 想到这,贺锦尧垂下肩膀,“算了,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每个人都有错,可是悦然,我们好歹还活着,林夕却……” “锦尧哥,对不起……” 贺悦然哭着抱住贺锦尧,后者却不再像以往那样疼惜安慰,反倒是推开了她,“好了,到此为止吧,即便有情可原,这件事你也做得太过分了,我还有事,你,好自为之。” 第23章 贺锦尧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以前,他真的很想让林夕消失,恨不得将她折磨致死,来给自己错乱的人生,受创的感情,还有无辜的悦然报仇。 但真的走到这一步,林夕真的没了,为什么他的心里,没有丝毫报复的快感,反而觉得空得难受?林夕两个字,像是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一旦触碰,就痛彻心扉。 贺锦尧心头说不出的难受,为什么一个不爱的人,会让他这么难受? 他想不通。 离开手术室之后,他没让助理跟,也没回山水苑,而是去了酒吧。 酒是个好东西,醉了,就可以什么都不想了。 昨夜酒吧。 一夜过去,贺锦尧面前摆了一堆空酒瓶。 可人就是这样,越想喝醉反而越清醒,那些酒,也是前所未有的苦涩。 而他只想喝最苦最烈的酒,喝到酩酊大醉,然后回到山水苑,有人给他端茶递水,送上醒酒汤…… 不对!那个人她已经不在了,再也没有那么一个人,在他酒醉以后耐心照顾,无论多晚,也要给他送上一碗醒酒汤,可每每,她做的,只会换来他的冷嘲热讽,和不带感情毫无顾忌的发泄…… 想到这些,贺锦尧心口又难受了,他让服务生又上了一打酒,这时,放在台面上的手机却响了。 贺锦尧乘着微微的酒意扫了一眼,是搜救队。 那点酒意便瞬间荡然无存。 “找到了吗?”贺锦尧发现,自己接电话的手指,都抑制不住的发抖。 “找到了,”那边的人答,语气吞吞吐吐,“不过贺先生,来之前,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贺锦尧闻言一把握紧手机,感觉呼吸都紧了几分。 “你什么意思?” “这,你还是自己来看吧……” 对方把地点告诉他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贺锦尧拿着手机冲出酒吧,连外套都忘了拿,服务生看见,赶紧拿起来追了出去。 贺锦尧的东西,谁敢要? 但他追到门外,却只看到贺锦尧的车尾。 一路飙车,赶往护城河下游河畔,贺锦尧什么都不敢多想。 到地方后,他刚下车,就看见不远处的空地上,围了一圈人。 贺锦尧快速奔上前,负责搜救的队长看见他,忙迎上去。 “贺先生。” 贺锦尧急切的抓住他,“人呢?林夕人呢?” “人找到了,就在这里。” 队长沉着脸指向人堆,这么年轻,可惜了。 贺锦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脚步随之变得迟缓…… 队长向他的人打了打手势,人群便被分拨到两边,停在当中的担架,便呈现在贺锦尧眼中。 一副担架,一张白单。 这一幕,在往后很多年中,都成为了贺锦尧的噩梦。 他脚步踉跄的上前,似乎每一步,都在向深渊靠近。 近了,更近了…… 第24章 贺锦尧立在担架旁,缓缓伸出的手又猛地收回。 “这不是林夕,肯定不是!” 见此,队长忙过来说:“贺先生,这就是太太,虽然人已经泡坏了,但是从她手上的戒指,还有头发的比对结果来看,都可以确定这是太太无疑。” 队长说着掀开白单一侧,露出尸体泡得已经发胀的手指。 无名指上,铂金指环,在晨曦中异常耀眼,耀眼到,贺锦尧觉得眼睛刺痛难忍。 林夕口口声声要离婚,这铂金指环,她却还戴着,到死都戴着,而他的那枚,早在结婚那晚,就被他随手扔掉了…… 贺锦尧心里堵得难受,他伸手一把抓住那只肿胀惨白的手,却不自觉跪倒在担架前。 指间冰凉,寒入心肺,贺锦尧心里痛得快要炸开一样。 他失魂落魄的念着,“错了,错了,这不是林夕,我不信,不相信……” 他站起来猛地掀开白单,一具肿胀变形,面目全非的尸体,暴露在空气之中,人群随之哗然。 “啧,太惨了,那张脸,是被老鼠啃的吧?” “太可怜了,这么年轻,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唉……” 是啊,林夕怎么会这么想不开?有什么能比命还重要? 那些人想不通,贺锦尧更加想不通,他对她狠,结果,她对自己更狠! 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绝望?贺锦尧现在,没办法冷静思考。 感情,性命,恩怨纠缠的过往,像一团乱麻缠得他几近窒息,同时,他又被自责和懊悔煎熬着,这种痛苦,除了他没人知道。 贺锦尧,我后悔爱过你! 恍惚间,他又想起她跳楼时决绝的那句,身形顿时一晃。 搜救队长及时扶住他,“贺先生,人死不能复生,这都是命,请你节哀。” 闻言,贺锦尧神情恍惚的指着自己,“不,这不是命,不是她的命!是我,都是我!假如不是我逼她,不会这样的……” 他将她逼得走投无路,以至于她后悔爱他。 这个认知让贺锦尧心痛到无法呼吸,也是这一刻,他才惊觉,自己心里早已这么在乎她,可那又怎样?林夕她已经死了呀!是他亲手逼死了她!从她跳楼那一刻起,无论什么,都太迟了…… 湿凉的水滴自眼角滑落,贺锦尧抬手抹了一把,是泪。 见此,队长皱了皱眉,劝道:“贺先生,你的家事,我不好评价什么,但是现在你看,人都这样了,你还是准备后事,让太太入土为安吧。” 传言他听了不少,但人已经没了,在他看来,现在没什么比死者更大,至于追究责任,那也是警察的事。 他的一番劝解,贺锦尧没听进去多少,但“入土为安”几个字,却像钉子一样,狠狠钉入他脑中。 贺锦尧就像受到某种刺激,随之猛地一挥手,“什么入土为安,什么准备后事,她是我贺锦尧的太太,我要带她回家!” 说完也不顾尸体臭味,更不顾众人拦阻,直接抱起“林夕”,朝车子走去。 第25章 搜救队长上前拉住他,“贺先生,殡仪馆的人都来了,还是让太太走好吧。” 贺锦尧身形一顿,面无表情的转头,“松手!” 队长接触到他的眼神,一怔,随即松开手。 贺锦尧将“林夕”直直抱上车,开车离开了河边。 …… 山水苑中。 贺锦尧找来城中最好的入殓师,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整理到能勉强入眼。 他给她换好衣服,戴好面纱,让她站在花高价弄来的水晶柜中,林夕,仿佛又活了过来。 站在水晶柜前,贺锦尧满意的点头。 她是他贺锦尧的女人,是他的妻子,他没有同意她死,说什么都不会让她离开,上穷碧落下黄泉,就算是下十八层地狱,他也要把她追回来! 贺锦尧让人将卧室旁边的房间清空,专门用来放水晶柜,又把与卧室相邻的那面墙打通,做完这一切,他心里总算没那么难受了。 已经将近一个月了,他每晚睁着眼睛直到天明,否则,一闭上眼睛,就满是林夕凄惨的哭喊,说她怕冷,说她不甘……而现在,他总算能闭眼了。 贺锦尧把别墅的佣人都辞了,只留下一个看门的老管家,白天,他依然回公司处理公务,晚上则回到山水苑。 生活,似乎一切照旧,除了,他几乎不再参加应酬,也不会晚归,除了,他每晚都在残留有林夕气息的主卧大床上睡觉。 其余,什么都没变,醒酒汤他照样每天都会喝,哪怕滴酒不沾也照喝不误,只是老管家始终熬不出林夕的那个味道。 除了,他再无发泄的对象,只能对着空气回忆旧事。 除了,林夕再也不会和他说话,大多数时候,是他站在水晶柜前,喃喃自语…… 贺锦尧的生活一片死寂,外面却传得沸沸扬扬。 因为贺太太跳楼身亡,贺先生魔障了,整个人习性大变不说,还把一具尸体弄回家放着。有传说他是恋尸癖,也有人说他根本是将人逼死之后,受到了良心的谴责,做这些不过是心虚而已,传得玄乎的,说他找高人镇了林夕的尸,锁了她的魂魄,让她有怨报不得…… 贺锦尧坐在办公室里,听完助理的汇报,不置一词。 “贺总,再这么任由这些人传下去,恐怕会对公司的声誉造成影响。”小杨担忧到。 “声誉?”贺锦尧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 从前,他好面子,重声誉,林贺两家人,以他和林夕那一晚为由,硬逼着他接受了这桩婚事,他反感至极,他堂堂贺锦尧,连自己的感情婚姻人生都不能做主,简直让他觉得颜面扫地!正是这种感觉,加重了他对林夕的反感和恨意。 而现在,林夕不在了,他没有一丝解脱的快感,反而觉得心里空得难受,那种荒凉与失落,是他此生都未体会过的。 贺锦尧不曾深想过那是什么,也许是懊悔,也许是别的,但声誉面子,和这种感觉比起来,毫无意外不值一提。 无论外面怎么传,他不想改变现在这种与“林夕”作伴的生活,没有她,他觉得自己会活不下去的…… 想到这,贺锦尧看看仍站在办公桌前的助理,“还有事吗?没有就出去!” “可是贺总……” 小杨欲言又止,贺锦尧的脾气他是清楚的,这是他的逆鳞,不触为妙。 小杨刚从办公室退出来,接待处就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第26章 “贺小姐,没有贺总的吩咐,真的谁都不能进去,您这样为难我,我也没有办法啊!”接待小刘苦哈哈的道。 贺悦然指着内线电话,“那你打电话给他,就说我来了,我不信,锦尧哥会不见我!” 小刘十分为难,“这……贺小姐,贺总现在处理公务,说了不许闲杂人等打扰,我看你还是等他下班再……” 不等她说完,贺悦然就柳眉一竖,“我是闲杂人等?你叫什么?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我说话?” 那是贺锦尧的原话,小刘不敢直说,只说:“贺小姐,你就不要为难我了,贺总真的说了,谁都不见……” “你!” 贺悦然指着她,就要发作,这时,桌上电话却响了起来。 小刘接起来。 “是,明白了。” 小刘挂断电话,随即对贺悦然道:“贺小姐,贺总说让你进去,刚才抱歉了。” 一听这话,贺悦然心下异常欣喜,贺锦尧这段时间对她避而不见,她实在没办法了,才来公司找他,结果没曾想,会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接待拦下来。 贺悦然冷哼一声,扬着下巴从小接待面前走了过去。 进办公室之后,她又换了副神情,在贺锦尧面前,她永远都是那个单纯无害的悦然妹妹。 “锦尧哥——” 一见到贺锦尧,她就奔过去抱住他的手臂。 贺锦尧略显烦躁的抽出手,“我不是让你在蓝湖好好养身体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贺悦然两只手僵在那里,低垂着脸,楚楚可怜。 “我已经好了,锦尧哥,你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我,人家好想你……” 放在以前,她这套拿出来,贺锦尧一定会无比疼惜的安慰她一番,但今时不同往日,她用肾衰竭来欺骗他,从而陷害林夕一事,让他心里对她有了一道跨不过去的坎。 贺悦然再不是从前的贺悦然,他也再不是从前的他,或许,有些事早已改变,只是林夕没死之前,他从未意识到而已。 贺悦然见贺锦尧半天未理她,随即失落不已的抬起头。 “锦尧哥,你真的不理我了吗?” 贺锦尧依然没有丝毫动容,只是淡漠的道:“悦然,你走吧,有些事再也回不去了,你应该离开我,离开贺家,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从头到尾,他都未正眼看她。 贺悦然的出现,会让他想起自己对林夕做过的那些事,会让他忍不住想杀了自己,以死谢罪。 因为时间越久,他越想明白了一件事,从头到尾林夕有什么错呢?她不过是爱上他而已,既然那晚下药的人不是她,他那些所谓的报复算什么呢? 林夕才是受害者,而他们却满身罪孽…… 贺悦然听了他这些话,随即口不择言的道: “我为什么要走?你为什么一见面就要赶我走?锦尧哥,你以前对我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林夕对吗?她都已经死了,我能怎么办?再说,她的死也不全是我的错啊!现在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第27章 原本面沉如水的贺锦尧一拍桌子,“够了!悦然,林夕的死,我们都有错!所以我们都没有被原谅的资格!有些事你心知肚明,我不想弄得彼此太难看,所以,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也不会再见你。” 他话里有话,让贺悦然一阵心虚,但表面她仍强撑着,眼红无辜的说:“我心知肚明什么?锦尧哥,你是不是还在怀疑我?可除了那件事,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 贺锦撇开脸,“你走吧,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他无法再相信贺悦然所说的每句话,甚至,车祸那件事他都无力再去查证,他怕真相会让她承受不起,毕竟从小一起长大,说于心不忍也好,怎么样也好,算给她最后留一线吧。 贺悦然倔强的站到他面前,不管不顾的道:“我不走!林夕死了,我终于能名正言顺的和你在一起,我凭什么要走?是你说喜欢我,说总有一天会给我一个交代,你忘了吗?” 贺锦尧没忘,他的确这样说过,但是…… “喜欢不是爱,抱歉悦然,这么多年是我弄错了,林夕已死,所有的罪孽我来背,我这么说你清楚了吗?” 贺锦尧说完,直接背转身去。 贺悦然望着他冷硬的背影,突然就笑了…… 她自然是清楚了,可她不甘心。 凭什么啊?明明贺锦尧先喜欢的人是她,明明他们才是青梅竹马的一对,林夕这个半路插足的第三者,她有什么资格得到贺锦尧的爱?就凭那可笑的婚事吗?还是凭她跟贺锦尧睡的这些年?可要不是那一晚,她林夕哪来的机会? 想起那一晚,贺悦然心头就恨得滴血。 要不是贺家两老双双反对她跟贺锦尧在一起,她怎么会在那晚给他下药?本以为坐实了跟贺锦尧的关系,她就能让贺家上下点头同意,谁知老夫人会把她叫走,而贺锦尧药性发作,最终和林夕滚到了一起…… 她枉费心机,却算漏了这一步,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贺家人,逼着贺锦尧娶了林夕,她一个养女,时刻面临被扫地出门,即便有再多不甘,也只能和着眼泪咽进肚里。 她忍气吞声,她步步为营,直到贺家能做主的人都死了,她以为终于能跟贺锦尧在一起,终于可以坐上贺家女主人的宝座时,林夕却怀孕了。 一开始她也只是怀疑,就连林夕自己都不知道,她私下偷偷确认之后,最终设计了那场车祸。 本来那时候林夕就该死了,却没想到她的命那么硬,竟会毫发无损!反倒是她自己受了重伤,不过她根本没有成为植物人,她只昏迷了三天,之后便勾结医生骗过众人,最主要是骗贺锦尧。 她成为植物人,加上行车记录仪所拍下的“证据”,足以证明这场车祸,是林夕要陷害她,贺锦尧没理由不相信。 如她所愿,贺锦尧认定林夕要害她,甚至迁怒整个林家,林家被逼上绝境,林夕跪倒在雪地里,最终导致流产,且再也不能生育。 这些消息,贺家的老佣人刘嫂来医院看她时,全都一字不漏的传给了她,这个人并不知道她在装病,不小心打坏输液瓶时,还吓得跟什么似得,而她正好借机“苏醒”了过来…… 第28章 她以为贺锦尧和林夕离定婚了,结果却迟迟等不来这个结果,思来想去,她利用林家点了最后一把火,她打电话告诉林旭东,贺锦尧为了她,逼得林夕流产再也不能怀孕。 结果如她所想,林旭东心脏病发而死,林家上下恨死了贺锦尧,为防再有变故,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设计了中毒肾衰竭一事…… 林夕终于死了,她跳楼的时候,她就在暗处看着,原以为清除掉这个最大的障碍,她终于能如愿以偿,怎知事情却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她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算到贺锦尧会变心,哦,不对,他说喜欢和爱不同,也就是说,他对她只是喜欢而已,对林夕,却是爱? 不…… “不!我不接受!” 贺悦然双眼通红,面目也因此显出几分狰狞,她不能接受这种结果,更不能接受贺锦尧爱上林夕。 “你说过只喜欢我,你明明说过的!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告诉我喜欢不是爱?那我算什么?我这些年到底算什么……” 面对贺悦然的哭喊,贺锦尧无奈的闭了闭眼,随即按下内线,“进来把小姐带走,以后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准让她进来!” 小杨收到指示,很快便带着人进办公室。 见状,贺悦然一再往后退,整个人已近乎偏执,“我不走!不走!” 小杨劝她,“贺小姐,你还是自己走吧,免得大家难看。” 贺悦然非但不听劝,反而一退再退,她知道,只要今天踏出这办公室,往后,她和贺锦尧就再也没有可能了,那怎么行! 眼看贴近窗口,她突然心生一计,不就是跳楼吗?她也会! 她望望窗口,随即指着小杨,“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从这跳下去!” 小杨赶紧刹住脚步,紧张的道:“贺小姐,你别冲动!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闻言,贺悦然激动的将半截身子伸出窗外,“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小杨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说错话了,贺小姐,你别激动!” 人要真跳下去了,这责任他可担不起,可他也没招了,只能望着一直抽烟沉默不语的贺锦尧,“贺总,您劝劝吧……” 贺悦然凄然泪下,“锦尧哥,既然你对我这么狠心,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这辈子不能跟你在一起,那就下辈子吧,锦尧哥,不要忘了我……” 说完,身子又往窗外去了些。 贺锦尧这才转过身,不紧不慢的将香烟灭掉弹出窗外。 那半截香烟从贺悦然面前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直至变成一粒尘埃,消失得无影无踪,目睹整个过程之后,她不禁一阵胆寒…… 贺锦尧终于开口,“不要闹了,悦然,你跟我都是自私的人,没什么能超过我们的性命,跳楼?”他将手伸出窗外,继而又道:“这里是28楼,跳下去必死无疑粉身碎骨,死也会死得很难看,你确定要选这种死法?” 第29章 同样是跳楼,可当初林夕却是那样义无反顾,她那么决绝的想离开他,哪怕是粉身碎骨也不在乎。 死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吧?毕竟,他将她逼到了那种地步。 心脏一阵揪紧,那种痛到窒息的感觉又来了…… 贺锦尧收回手,离开了窗边。 听他说完,贺悦然感觉自己两腿发软,想将身子撤回又不甘心,“锦尧哥,可是,我……” 贺锦尧冷冷的道:“好了,跳不跳你自己决定,如果真的活不下去,命是你自己的,没人可以左右,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落,人已踏出办公室。 见此,贺悦然边从窗外撤回身边跺脚,“锦尧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林夕再也活不过来了,就算你天天对着她的尸体,又有什么用?难道你往后都和尸体一起生活?你知道别人是怎么说的吗?说你恋尸癖!” 贺锦尧闻言顿住脚步,僵直的背影隐隐透着寒气,声音也在努力克制,“悦然,看在一起长大的份上,这一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但这种话,我不希望再听到从你口中说出来!” “我……” 贺悦然还想争辩,张张嘴又忍住了,挑战贺锦尧的底线,她不敢,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了办公室。 随后,她自己也离开了,只是,一脸气败和不甘。 从公司出来,贺锦尧直接回了山水苑。 闲言碎语就让那些人说去吧,会受人影响还是他贺锦尧吗? 开门,拾级而上,寒气扑面而来。 即便将“林夕”放在水晶柜中,但一段时间过去,尸体仍然发生了一些变化,贺锦尧无法接受这些变化,所以虽然还是初春,别墅就将空调开到了最低。 老管家曾劝过他,这样对身体不利,但他不在乎,只要对“她”有利就好了,与“她”相比,他至少还活着,不是吗? 活着就要赎罪,活着就要守护,人都不在了,他也只剩这点念想了。 今时今日他才明白,这些年的朝夕相对,林夕早已将情根深深植入他心中,林夕的好,无法被他的恨掩盖,她一点点溶解了他这块坚冰,而他在纠结困惑中,始终欺骗自己恨她到底。 结果,他对自己的感情一无所知,他爱林夕,是早已的事,对贺悦然,却只是喜欢与疼爱,可他就是不肯面对现实,挣扎在谎言与自欺欺人中,直到一切都晚了,什么都晚了…… 贺锦尧一手抚着水晶柜,一手拿着香烟,他抽了一支又一支,里里外外都是寂寥苦涩,一室的烟雾,渐渐让人生出错觉,林夕似乎就站在那儿…… “锦尧,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贺锦尧心头一震,猛地站直身,可眼前只有一个冰冷的水晶柜,和再也不会说话的她…… 心头绞痛,贺锦尧用力捶了捶胸口,但疼痛却愈演愈烈,他随之滑座在地。 老管家端着“醒酒汤”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急忙上前。 “先生,你怎么了?” 第30章 贺锦尧半靠着水晶柜,好半晌才缓过劲,脸色却仍有几分灰暗。 他摇头,“没事,醒酒汤呢?端来吧。” 一碗醒酒汤,一颗安眠药,他才可以勉强睡上一觉。 老管家望望那碗浅褐色的液体,愁眉道:“先生,醒酒汤也是药,是药三分毒,加上安眠药,你再这样吃下去……” 贺锦尧看看醒酒汤,再看看身后的水晶柜,只眸色沉郁的道:“活着很累,死了倒是种解脱。” 老管家见此,便不再多劝。 人上了年纪,便看得比较透彻,情之一字,谁又没经历过,一切都逃不脱一个“命”字。 有的人,非要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如果早知今日,当时先生一定不会那么对待太太的,可惜世界上的事,没有如果。 就着醒酒汤,贺锦尧服下安眠药,之后,闭上眼睛…… 这样机械而麻木的生活,一过就是三年。 这三年中,贺氏经历过风雨飘摇的时期,又因为贺锦尧的操持而稳定下来,包括林家的东升,他都一并打理。 但东升只属于东升,属于林家,他除了管理,一丝一毫都未染指。 工作,工作,只有不停的工作,能让他暂时忘记痛苦,不过三十岁的人,两鬓竟已生出白发。 他想过了,等以后他死了,就找一家可靠的企业托管,然后将大部分收入都捐赠给有需要的人。 另外,他以林夕的名义资助了很多孤儿,她那么喜欢孩子,可他却亲手害死了他们的孩子,也让她失去了生育能力,所以他每年以她的名义,在各地孤儿院资助一些孩子。 虽然这么做,丝毫不能减轻他的负罪感,但起码,也算是对她的一种纪念吧。 这三年,林夕的母亲夕云珍,一直没能完全清醒,处于半昏迷状态,尽管国内外的专家都看遍了,但说法都一样,病人年纪大了,淤血不容易散开,想恢复不太容易。 这一点,更增加了贺锦尧的负疚感,假如当时他态度好一些,将误会说开来,夕云珍或许不会这么激动,再假如他没有推那一下…… 可一切已经造成,贺锦尧如今能做的,只是将她转入最好的病房,请最好护理,仔细照料,如果她还能醒,无论让他怎样都可以,如果醒不了,他只能用自己的余生去赎罪了。 此刻,贺锦尧正坐在办公室处理文件,门突然被推开,助理跑了进来。 “贺总,医院说林太太醒过来了!” 闻言,贺锦尧放下文件,立即站起身,“马上去医院!” “是。” 小杨赶紧跑到前面去开车。 这几年他亲眼目睹贺锦尧活得多么痛苦,再这样下去,他真担心他会把自己折磨死,所以哪怕夕云珍的苏醒,能让他这种痛苦减轻一分,也是好的。 车子已经开得够快了,贺锦尧还是一直催,刚好一个红绿灯,他打开车门跟助理换了位置,自己坐上驾驶位一路飚车赶到医院。 高级特护病房。 贺锦尧匆忙跑进去的时候,病床上没有人,护理在那边整理床铺。 她抬头,“贺先生,您来了?” 贺锦尧将病房扫视一圈,问:“人呢?” 第31章 护理忙答:“哦,林夫人醒来,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就被人接走了。” 贺锦尧疑惑皱眉,“被人接走了?谁?” 据他所知,林家包括夕云珍那边,已经没什么近亲,而远房的亲戚都在外地,难道是朋友? 护理同样疑惑,难道林太太被人接走,贺锦尧还不知道? 想到他平时对病人的重视程度,她心里一咯噔,忙说:“一个男的,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不过看上去挺年轻,应该也就二十七八岁,长得比较斯文帅气,贺先生,我并不知道您不知情,所以……” 贺锦尧摆摆手,走向一旁陷入思考。 小杨则过去跟护理交涉。 照理说,夕云珍醒过来,只要她还没失忆,肯定会找他报复,但现在她却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不对,是被人接走了,不过这个人是谁,可以调监控,也许搞清楚对方是谁,事情就明朗了。 想到这,贺锦尧吩咐助理,“你去调监控,看看是谁把人接走了。” 又问护理,“病人醒过来之后,精神状况怎么样?” 护理回忆,“林夫人一开始思维有些混乱,之后医生来看过,又帮她疏导之后,她整个人就没什么不正常了,不过那个人来接她的时候,跟她说了一些话,她好像很激动。” 贺锦尧追问:“说的什么?” 护理苦着脸,“他们说话的时候,不让我在病房里面,所以我不清楚,贺先生,我真的有尽心尽责的照顾林太太,可……” 贺锦尧捏了捏眉心,略有些烦躁的道:“下去吧,事情跟你没关系,你的费用一分也不会少。” 护理连声称是,拿起东西快步离开了病房。 不多时,小杨回来。 “查到了吗?”贺锦尧问到。 “查过了,接走林太太的,是莫非凡先生。” 贺锦尧闻言皱眉,“是他?” 他来将林夕妈妈接走做什么?抛开林夕,他跟林家无亲无故,而林夕已经不在了,他有什么道理这样做?林家现在就剩一个夕云珍,难道是为了那家公司?可莫非凡倒也不像那种人…… 贺锦尧一时想不明白,但他仍吩咐助理,“把人找到,要确保她……夕阿姨的安全。” 小杨点点头,赶紧照办。 可将近一个星期,人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尽管好不容易找到莫非凡,但他却告知贺锦尧,接走夕云珍完全是她本人的意思,并且人也不在他那里,至于具体去了什么地方,他拒不相告。 贺锦尧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派人守在他住所附近,没有确定夕云珍的去向安危,他无法安心。 夕云珍迟迟没有消息,贺锦尧在公司里,却意外接到老管家的电话。 “先生,有人闯进别墅对太太动了手脚,您赶紧带人回来……” “你说什么?喂,喂?” 贺锦尧听闻,顿时心如火燎,可老管家那头已没了声音。 他赶紧收起手机,赶回山水苑。 进入别墅大门,贺锦尧便匆匆从车上下来,一路直奔二楼大卧室。 他想了一路,想不出谁会跟一个已死的人过不去,但看着洞开的大门,和完全未被破坏的门锁,他心里似乎渐渐有了答案。 第32章 二楼卧室的门同样开着,老管家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手里还握着电话,看样子是昏过去了。 贺锦尧刚要进去摇醒他,跨进门后却发现水晶柜敞开着,“林夕”摔在地上,头发被扯掉,衣服撕碎……现场一片狼藉。 贺锦尧如遭重击,身形顿时一个踉跄,他双目赤红的奔上前,随即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林夕,林夕……” 贺锦尧整个人都要疯了,他抖着手将“林夕”从地上抱起,结果一块头发裹着头皮,随之掉在地上…… 他将林夕轻放在一旁,然后心疼不已的拾起那撮头发,正痛惜之际,却无意中发现那块头皮边缘有几根深褐色的线头。 贺锦尧疑惑一时,随即弯下身查看“林夕”头上的创口,平整的边缘,一圈线头,很显然,这一小块头皮是被人后缝上去的,从线上的血迹看来,这些应该是三年前弄的。 当时入殓师整理的时候,他全程都在边上,所以可以肯定,这绝不是入殓师所为,可除了入殓师,这又是谁做的?有什么目的?难道,是为了掩饰什么…… “咳咳……” 一声咳嗽打断贺锦尧的思绪,他转过头,老管家已经幽幽醒转过来。 贺锦尧赶忙上前,边将他扶坐起来边问:“吴伯,你没事吧?” 刚才一进门的景象,确实让他方寸大乱,本应该第一时间查看老管家的情况,然后叫救护车,结果他却……唉,现如今只要事关林夕,他便失控了。 吴伯费力的喘了几口气,才缓和了些,他摇头,“我没事,太太呢?没事吧?” 贺锦尧面色沉沉,不知该作何回答。 没事,怎么会没事呢?林夕早就不在了,是他自私让她不能入土为安,而现在却又遭此祸害……他即自责又痛心,已然忘了刚才那块可疑的头皮。 老管家叹口气道:“先生,我说句不该说的,都已经三年了,你的心意和忏悔,太太肯定已经明白了,让她入土为安吧。” 贺锦尧望着地上浑身乱糟糟的“林夕”,缓缓点头。 纵然有太多不舍,纵然是他最后的念想,但比起她死后都不得安宁,他情愿放手…… “唉,可怜的孩子。”老管家摇头道。 贺锦尧抽回神问他,“是谁做的,看清楚了吗?” “是悦然小姐。” 老管家坦然回答,别墅里外都有监控,就算他隐瞒不说,贺锦尧还是会知道,他看人一向很准,这个悦然小姐从小就心术不正,如今更是变本加厉,在逼死太太这件事上,先生对她仁慈,也不知是好是坏?可惜他一个佣人,也不适合太多嘴。 贺锦尧看他眉头打结,好像有话要说,让他:“有什么就说,不必吞吞吐吐。” 老管家本就不吐不快,这下忙说:“先生,不是因为悦然小姐今天砸伤我,我才重伤她,实在是这些年她做的事,太过分了。” 贺锦尧面无表情,他早知道自己错看了贺悦然,但没想到,连一个向来与人为善的老管家,都早就看不惯她。 “先生,其实那次你被下药,我就觉得古怪,太太那晚早就睡下了,还是我亲自带她去的客房,中间也没见她出过房间……” 贺锦尧摆摆手,“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不是她。” 老管家有些意外,随后又说:“先生,那你可知是谁下的药?” 第33章 贺锦尧自然不知道,这三年也无心追查。 “你和悦然小姐一起长大,知道她是从来不进厨房的,但那晚我却看见她进了厨房,之后就发生了那样的事……” 贺锦尧一听瞪着他,“那你当时怎么不说?” “先生,我说了,我只是下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去指认悦然小姐给你下药,往后怎么自处?” 这么一说,贺锦尧也理解,恐怕当时老管家就算告诉他这些,他也不会相信。 不过,老管家自己还是有些自责的,当初他若不是那么自私,可能就不会造成后面的局面了。 沉默了一阵他又说,“对了,先生,还有一件事,当初发生车祸之前,悦然小姐曾来过别墅,那时太太有些不舒服在午睡,她也没叫醒她,就匆匆忙忙走了,我看她当时的神情像是心里藏着事,接着没多久,就发生了车祸。” 贺锦尧微眯着眼,“你是说,车祸之前她来找过林夕?” 老管家点点头。 贺锦尧想起贺悦然说,林夕因为怀孕,才想害死她,但他现在细细想来,林夕却不像早已得知自己怀孕,否则,她那么珍视孩子的一个人,怎么能心甘情愿的跑去雪地里跪了一夜? 贺锦尧自言自语,“到底是谁在说谎?” 老管家说:“我前几天碰到之前在这里做事的刘嫂,她说悦然小姐现在完全像变了一个人,到底是变了一个人,还是本性就这样,我看真的很难说。先生,太太虽然去了,可有些事,你还是应该还她一个公道,不查清楚恐怕不太合适。” 贺锦尧默了默,郑重点头。 老管家的话里有话,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是他对贺悦然的心慈手软,造成了今天的一切,也让林夕走后,还要承受三年的冤屈,看来,是时候还事情一个真相了。 老管家从地上爬起来,看看安放在地板上的“林夕”,问到:“先生,要我找人来给太太整理一下吗?” 贺锦尧语气沉缓,“不用了,我自己来。” 他将林夕轻轻抱起来,那块头皮却随之掉在地上。 老管家见状赶忙拾起来,看了两眼之后,不禁疑惑,“先生,你说这个人,有没有可能根本不是太太?” 老管家的话提醒了贺锦尧,心绪翻涌间,他再次观察那块头皮,反复仔细比对之后,随即激动不已的拿出手机: “喂?来趟山水苑……” 不多久,负责基因比对的工作人员来到山水苑,用那块头皮和尸体上其他部位作出对比,结果很快出来,两块组织来自于两个人。 贺锦尧又从梳妆台的缝隙中找到林夕的头发,和那块头皮做了一组对比,结果显示完全吻合,这一小块头皮确实来自林夕。 贺锦尧随之得出结论,有人想瞒天过海,用一具不知名的尸体来骗他,让他相信林夕已经跳河死了。 贺锦尧将比对结果用力揉成一团,狠狠丢在地上。 他痛苦了三年,绝望了三年,原来竟是一场骗局!如今他连林夕是死是活都不清楚,如果她还活着,如果她还活着…… 贺锦尧浑身颤抖,抓起车钥匙冲出了办公室。 无论如何,他也要找到林夕!他还要拆穿所有的谎言和骗局! 第34章 这次,贺锦尧动用了所有的力量,一方面寻找林夕的下落,一方面找出贺悦然。 自从出了山水苑那件事之后,他就找不到她的踪影了,电话也无法接通,想来是知道他不会轻饶她,躲起来了,不过不要紧,“死人”不好找,要找个大活人,还是很容易的。 一周后。 贺悦然在机场被贺锦尧的助理拦了下来,当时她正拿着行李,准备飞往法国,可惜从她定机票的一刻起,贺锦尧就已知晓。 被拦下来的贺悦然,怒不可遏。 她拿出小姐脾气,“我是贺家小姐,你们竟然敢这样对我,要是告诉锦尧哥,知不知道你们都会有什么下场?” 小杨看看死命挣扎的贺悦然,坦言,“不好意思,悦然小姐,让我们这么做的正是贺总。” “我……”贺悦然一时语塞,转而死撑,“我不信!放开我!锦尧不可能这么对我,听见没有?放开!” “抱歉,有什么不满,你还是去跟贺总说吧!”小杨道。 说完示意下属将她带上车,因为贺悦然吵闹不休,他们只好将她的嘴给封上了。 事情料理完毕,小杨正准备上车,不经意间却发现,从后面通道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 小杨愣在当场,好半晌才回过神。 虽然离得较远,但那个人娇小的身材,和清丽无比的五官,还是让他一眼就判定,这是林夕无疑。 贺总的怀疑是对的,当年林夕根本没死,是有人捏造了这个弥天大谎! 林夕越走越近,小杨激动不已,差点就要冲上去相认,但最后一秒他却刹住脚步…… 假如,想骗过贺总的人,根本就是林夕自己呢?那他这样冲上去,岂不是惊扰了对方,万一林夕又这么消失不见了,那他怎么给贺总交代? 想到这,小杨又退回车后。 他叫来一个下属,跟上接林夕的那辆车,随后拿出手机,把他看到的汇报给贺锦尧。 然而坐在车中的贺悦然,同样看到了“死而复生”的林夕。 林夕这个贱人,竟然还没死! 贺悦然的眼中布满憎恨,她恨不得冲上去掐死她,然而她手脚已被禁锢,连嘴都被封住了,所以只能恶毒的瞪着林夕所在的方向,直到车开走…… 当贺锦尧得知林夕出现在机场时,随之猛地踩下刹车,后面的车子来不及反应,结结实实的和他撞在了一起,贺锦尧一个颠簸,手机脱手而出。 小杨在那端听到动静,立马紧张的问:“贺总,您没事吧?” 贺锦尧手忙脚乱的拾起手机,答非所问的道:“你确定没有看错?真的是林夕?” 他感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胜过以往三十年中任何紧张激动的时刻,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她真的还活着…… “是的,贺总,是太太没错!”小杨说,语气同样激动。 有希望了,太太还活着,贺总不用再继续折磨自己下去了。 得到助理肯定的回答,贺锦尧激动得简直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了。 他抓紧手机追问:“现在呢?人呢?” 第35章 “人已经被车接走了……” 不等小杨说完,贺锦尧便急切的道:“什么?为什么不拦下来?” 小杨赶紧表明用意,“贺总,您别着急,我已经派人跟着了,主要当时情况不明,我怕贸然上去惊扰了太太,反倒把人给吓跑了,现在只要等太太落脚,您就可以直接过去找她。” 闻言,贺锦尧这才稍稍定下心,“好,你让他们务必把人跟紧了,另外,把路线发给我,我现在就过去!” “是。” 小杨赶紧照办。 而贺锦尧这边,因为车子发生碰撞,后面的车主早已下车来,满脸怒气的敲了他好一阵车窗。 锦尧挂断电话之后,把车窗降下来。 对方随即叫嚷到:“怎么开车的?有你这样大马路上踩急刹的吗?看看我的车撞成什么样了?你得负全责……” 这人气冲冲说个不停,贺锦尧却是直接打开钱包,从里抽出一张卡丢给那人,“我现在要去见我太太,没时间跟你废话,拿着这张卡,去刷一辆新的。” 对方接住卡片,有点懵,“什么?你什么意思?你见老婆关我什么事?” 贺锦尧不再跟他啰嗦,升起车窗,直接将车开走了,留下那车主不住叫骂。 小杨很快将林夕的落脚点发了过来。 是一家酒店,并且,这家酒店还有贺锦尧的股份。 从前,贺锦尧不让林夕染指贺家的生意往来,所以她并不清楚,否则,她估计不会入住这里。 贺锦尧把车开得飞快,已经连续闯了三个红灯了,四处车喇叭乱响,他不管,他真恨不得自己开的是火箭,只需一秒钟就到达林夕的面前。 他太着急见到她了,急得心头起火。 贺锦尧舔了舔干燥不已的嘴唇,酒店大门已近在眼前。 酒店大堂内。 贺锦尧冲进去便直奔电梯,走太快,却猛地撞到一个人。 “抱歉,抱歉!”他急急点头道,正要继续往前走,眼角余光却发现,被他撞到的人,竟是莫非凡。 莫非凡自然也认出他,“贺锦尧?你在这里做什么?” 贺锦尧眼神充满戒备,他说:“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 莫非凡闻言心下咯噔一声,难不成林夕回国的事,他这么快就已经知道了?可林夕早已换了名字,她回国也是临时决定的,想来贺锦尧没理由这么快知道,难道只是巧合? 想到这他试探到:“我来见客户难道有问题?怎么?天天让人蹲在我家周围还不够,还要一路跟踪到这里?” 贺锦尧微微蹙眉,“跟踪?你想多了。” 他表面不动声色,心下却暗想:莫非凡出现在这里,恐怕跟林夕有很大关系,先是夕云珍被他接走,这下他又和林夕出现在一家酒店,两者之间肯定有关联,说不好当初设计林夕“假死”的事,也跟他有关…… 这时,莫非凡说到:“那么贺先生,既然没事,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转身就走。 贺锦尧却在他背后说:“你要见的根本不是什么客户,而是林夕吧?” 第36章 莫非凡脚下一顿,随后满脸怒气的转身,“你说什么鬼话?林夕早都被你逼死了,你不是死都不肯放过她,将她的尸体锁在山水苑吗?我能去哪里见她?” 他以为贺锦尧只是在诈他,所以决定先死扛到底。 然而贺锦尧听他说完,却直接冲上来抓住他的衣领,大吼:“那个人根本不是林夕!她根本就还活着!我被这套鬼把戏糊弄了三年,说!是不是你做的?” 莫非凡表情微动,原来他都已经知道了…… 他抬起下巴,“是我做的又怎么样?贺总有证据吗?有证据就去告我,没证据,请你放手!” “你——” 贺锦尧猛地扬起拳头,在离莫非凡那张脸几公分的地方,却又顿住。 他很想狠狠教训他一顿,但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林夕,最重要的是,他要赶快去见林夕,然后……然后他该做什么? 这三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然而他却从没想过,她还活着。现如今再见面,他应该向她说些什么呢?是表明爱意,还是悔不当初?还是跪下向她赎罪? 贺锦尧一时间有些茫然。 莫非凡义愤填膺的道:“绝望痛苦的滋味你才尝了三年,想想你对林夕做过的,你觉得能抵消吗?就算她活着,你认为她可能会原谅你?” 面对这些质问,贺锦尧沉默了,心也跟着沉入谷底。 莫非凡说得没错,当初是他亲手一步步逼得林夕跳楼,是他对不起她,往事不堪回首,如今他也不奢望得到她的原谅,只要还能见到她,见到活生生的林夕,就够了…… 就在他垂头丧气间,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放手!” 贺锦尧僵立一秒,猛地抬头,林夕熟悉的身影随即映入他眼中,她快步向他走来,长长的波浪卷发,在身后荡漾出最美的弧度。 没变,一点都没变,硬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她变得更加耀眼了,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堂中,他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 贺锦尧眼圈泛红,他太激动了,差点就要冲上去抱住她,然而直到人都到跟前了,他都没能有进一步举动。 “林夕……” 他小心翼翼的轻唤一声,像是害怕把人吓跑了。 然而“林夕”却冷冷瞪着他,冰冷的眼神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 她说:“我叫你放开我老公,听到没有?” 听了她的话,贺锦尧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林夕抓住他揪着莫非凡的手,用力甩开,他才醒悟过来,她口中的老公不是他,而是莫非凡! 贺锦尧踉跄站定,难以置信的道:“你叫他什么?林夕,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而“林夕”却像根本没听见他说话一样,满脸担忧的帮莫非凡整理着衣领,问他:“非凡,你没事吧?” “没事。” 莫非凡声音低柔,并且顺势揽过“林夕”的肩膀。 这一幕刺痛了贺锦尧的眼睛,心里更是无比难受。 之前在来的路上,他设想过无数种重逢后的情景,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林夕会完全拿他当空气,从始至终她关注的对象都是莫非凡,而他就像一个局外人,一个陌生人,在她眼中根本没有任何位置。 莫非凡看了看贺锦尧,问“林夕”,“青青,你怎么下来了,我不是让你在上面等着我吗?” 钟青回答:“我等了很久,你半天都不上来,有点担心,所以下来看看。” “本来早就到了,结果……”莫非凡说着,看向贺锦尧。 而贺锦尧看到这里,早已忍无可忍。 他一把将莫非凡的手从“林夕”身上拿开,冷声质问:“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第37章 “我们?”莫非凡看看钟青,随即摊手,“你没听到吗?她叫我老公,所以我们当然是夫妻关系。” 贺锦尧听完怒道:“你胡说!林夕跟我并没有离婚,凭什么跟你成为夫妻?” 莫非凡笑笑,“谁说她是林夕?林夕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不是吗?” 钟青在旁则是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林夕?那是谁? 贺锦尧听言忍不住又要动手,但钟青却伸手挡在他面前,“你想做什么?” 贺锦尧动作一僵,对上她凌厉的眼神,他最终颓然垂下手,“林夕,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承认,当初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有眼无珠错怪了你,你要打要骂恨我怨我都可以,但是我……你们……” 贺锦尧心里面已经乱透了,向来条理清晰的他,竟一时语结。 他一直以为,再见面,林夕会对他仇视,会对他报复发泄她心中的怨恨,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再见面她已经属于别人,在他和那个男人之间,她毫不犹豫的护住了另一者…… 意识到这一点时,贺锦尧心头针扎一样的痛,可事已至此,他还能怎样?是他先辜负了林夕,辜负了一个深爱他那么多年的女人,一次又一次的,在她心上捅刀子,直到造成了如今的一切,其实,他就是活该! 失魂落魄间,贺锦尧再度开口,“林夕,过去对不起,以后我会……” 以后我会离你远远的,远远的看着你,但是过去所有你受的委屈,所有的事情,我都会给你一个交代。 然而后面这些话,他并没能说出口。 “林夕”怒瞪着他,直言,“我叫钟青,不是什么林夕!也不认识你,所以请你离我们远一点,如果你胆敢再动我先生一下,我们会立刻报警!” 贺锦尧直愣愣的望着她,看着她红艳的嘴唇一开一合,而吐出的每个字都像利箭,一下下刺穿他的心。 他的眼底满是伤痛,可林夕望着他的眼神中,除了愤怒,反感,余下的只有陌生,没有一丝爱或恨的痕迹。 贺锦尧心头一震,难道,她真的不认识他了? 他不甘心,他情愿她恨自己,也好过被遗忘。 “林夕,我是贺锦尧,那个你爱了十多年,把你逼得跳楼的贺锦尧,我不信,你不认识我了,你看这个……” 贺锦尧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举到钟青面前。 那是一个样式简单的铂金指环,大街上随处可见。 但钟青看着那指环,却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见此,莫非凡上前一把推开贺锦尧的手,那只铂金指环随之被打落在地,贺锦尧伸手去抓,戒指却叮叮当当的滚到了钟青脚边。 鬼使神差的,她弯身捡起那枚指环,拿在手中端详。 没有黄金富贵俗气,没有钻石闪耀夺目,这样一枚普普通通的铂金指环,他为什么要拿给她看呢? 看上去,这像是一枚结婚戒指……结婚戒指? 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钟青脑中快速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锦尧,求求你,放过林家吧……” “能生下我孩子的,只能是悦然,你,不配!” “我什么都没做过……你凭什么这样做?” “贺锦尧,我后悔爱过你!” …… 激烈的话语伴随着一些片段,在钟青脑中飞快闪过,她用力抱住头,却仍然觉得脑子像是要炸开一样。 太痛了,那种疼痛还牵扯着心,钟青脸色难看的用力拍打着胸口,仿若窒息一般…… 第38章 莫非凡察觉到她的异样,赶紧帮她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瓶,倒出两粒塞入她口中,直到她脸色缓解,他才夺过她手中的指环,狠狠砸回贺锦尧身上。 “不想害死她,就拿着你的东西滚!” 莫非凡眼中是完完全全的愤恨,当初要不是贺锦尧,林夕何至于会弄成今天这幅样子?他这个人,从始至终都只有冷血自私,时至今日仍是如此!可他根本不知道,他的执着纠缠,对林夕来说,意味着什么…… 钟青靠在莫非凡身上缓了好一阵,脸色才恢复正常。 她轻轻晃了晃他的衣袖,“不要再跟这个人说了,我们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看到那个人的脸,便莫名的头也痛,心也痛,好像是深埋在骨髓中的伤痛被唤醒,那种感觉太让人受不了了,所以她现在,只想离这个人远远的。 莫非凡点头说好,随即扶着她离开。 贺锦尧手足无措的看着这一切,想要跟上去,却被莫非凡的眼神所制止。 “林夕”刚才的样子他看在眼中,疑惑、担忧,像两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他,一方说一定要跟上去一探究竟,一方却警告他,心急只会害了她,后果也许他承受不起! 纠结中,熟悉的身影已渐行渐远,贺锦尧矗立在原地,眼神紧紧追随,久久舍不得离开,直到电梯门合上,他才撤回目光,若有所思的望着手中那枚戒指。 这时,小杨从大堂外跑进来,看到贺锦尧失魂落魄的样子,便问:“贺总,您怎么在这里站着?见到太太了吗?” 贺锦尧没有说话,默立半晌,转身往外走。 小杨一头雾水的跟上去,不清楚这是见没见着人。 到了车前,贺锦尧却突然回头吩咐小杨,“你先回去,车留下。” 小杨点点头,眼看贺锦尧再次进了酒店。 贺锦尧在酒店大堂枯坐了一天,他知道林夕所在的房间,也很想上去,但林夕看到戒指时的异常反应,却让他对那电梯望而却步,他担心自己的出现,会让她再度发生刚才那种情况。 天色渐暗,城市的夜却仍灯火灿烂。 贺锦尧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正要起身,一只白嫩嫩的小手,却抓住了他的裤腿。 贺锦尧低头,正对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是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孩,瓷白的脸蛋,萌化人心。 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指他面前那杯咖啡,奶声奶气的道:“蜀黍,水水,馨馨要喝水水。” 面对小姑娘渴望的眼神,贺锦尧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平时说不上喜不喜欢小孩,但可以肯定的是,对这种容易状况百出的小东西,他没有多少耐心。 半天没有回应,小姑娘放弃求助,直接上手去抓那只杯子。 无奈,贺锦尧只能抓住她的小手,告诉她:“这个你不可以喝。”又扭头问服务员,“这孩子家长呢?去让他们来把孩子带走。” 服务员直说不清楚,说完又皱眉,这男人跟那孩子长得这么像,难道不是父女? 怀着这种疑惑,服务员说:“这样吧,我去看看监控。” 贺锦尧点点头,回头一看,这个叫馨馨的小女孩,已经抓住杯子要往嘴里灌了,他赶忙夺下,放到更远的地方。 可馨馨好不容易找到喝的,不但没喝成,还被这个冷冰冰的蜀黍吼了,顿时觉得无比委屈,两个眼前一红,哇的就哭了。 “坏蜀黍,坏人!妈妈,我要妈妈……” 第39章 贺锦尧历来在商场上杀伐决断,处变不惊,可他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小女孩一哭,他立即变得手足无措。 “喂,你别哭啊,我不是坏人,那个是咖啡,小孩子不可以喝咖啡!” 贺锦尧试图跟她讲道理,但小孩子哪有道理可讲,听说还是不能喝,反而越哭越凶,周围的人也在频频侧目,打量他的眼神活像在看一个人贩子。 贺锦尧没有办法,只能招来服务员,给小东西点了一杯果汁。 馨馨得了果汁,抱着杯子大口大口喝得过瘾,得意的小眼神,哪里像两岁多的孩子,根本就是个小人精! 贺锦尧觉得头疼,问服务生,“监控看了吗?孩子父母在哪里?” “抱歉先生,忘了告诉您,监控今天在维护,所以……” 面对服务生歉意的表情,和小馨馨直愣愣的眼神,贺锦尧也不好发作,只摆摆手让他下去。 这会儿,小东西喝完果汁,又撅着嘴道:“蜀黍,饿了!” 闻言,贺锦尧捏了捏眉心,又给她点了甜点。 甜点刚上来,吧台处便有个声音着急询问:“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孩?皮肤很白,眼睛很大,差不多这么高……” 贺锦尧闻声转过头去,莫非凡正满脸焦急的站在吧台处比划着。 小馨馨眼尖,贺锦尧还未来得及出声,就已从沙发上下来,飞奔向莫非凡,嘴里喊着,“爹地——” 莫非凡张开手接住这颗软软的小炮弹,一面责怪:“跑哪里去了?”一面将小家伙从头到脚细细看了一遍,确保没有半点问题,才终于放下心来。 馨馨骨碌着大眼睛说:“玩,房间,不好玩。” 莫非凡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和钟青在房间里谈事情,一转头却发现孩子不见了,两个人急得要死,赶忙去往安保处寻求帮助,偏偏酒店监控这个时间段在维护,孩子的去向便不得而知。 想来馨馨还小,应该不会走太远,两个人连同酒店人员,便开始发了疯的找,莫非凡一路找到这,没想到才刚问前台,小家伙却自己冒了出来。 孩子找到了,他赶紧掏出电话来,告诉钟青。 “青青,孩子找到了,对,在前台,没事,她很好,嗯。” 随着电话挂断,莫非凡收起手机,一抬头,却发现贺锦尧站在他面前。 他有些诧异,“你怎么还在这里?” 贺锦尧却反问他:“这孩子是谁的?” 莫非凡脸一绷,“谁的,当然是我的!难不成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他直接牵起馨馨准备离开,然而贺锦尧却拦住他的去路。 “说清楚再走!孩子到底是你的,还是林夕的?” 如果是林夕的,按照孩子的年纪来看,有没有可能……贺锦尧不敢想,却又忍不住这样想,甚至心里将自己和馨馨比对了一番,可惜,孩子太小,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然而莫非凡的回答,让他心里异常难受。 他说:“当然是我和她的!还有,我再重申一遍,她现在叫钟青,林夕已经被你逼死了,如果不想再害死她一次,就离她远一点!” 贺锦尧闻言重重皱眉,“什么叫再害死她一次?你什么意思?” 莫非凡冷哼一声,指着他,“你还有脸问,你知不知道她当初受伤有多严重?如果再晚一分钟,她就死了,看到那块头皮了吗?是从她伤口那里剪下来的!贺锦尧,你只看到她还活着,你根本不知道她能活下来有多难!你这个混蛋!” 贺锦尧浑身一震,十分费力的问:“她怎么了?” “怎么了?”莫非凡咬牙,“看到她今天的反应了吗?她脑子里有一块淤血,如果受到刺激,很可能会危及生命,所以,你给我离她远点!另外,你应该庆幸她把什么都忘了,否则以你对她和林家所做的一切,她就算亲手杀了你也不算过分!” 贺锦尧无言以对,他该死,他混蛋,这是事实,至于不再见她…… 他低头看看一脸懵懂的馨馨。 既然她已经开始全新的生活,那他以后确实不应该再出现了。 贺锦尧深吸一口气,“好,我走。” 第40章 馨馨望着贺锦尧离开的身影,虽然非凡爹地不喜欢的人,她也不喜欢,可她还是觉得这个蜀黍好可怜呀。 所以钟青找到前台时,她便咿咿呀呀的把怪蜀黍给自己买果汁点心的事,告诉了她。 钟青听完,反而严肃的说:“以后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也不能吃别人的东西,知道了吗?” 馨馨撅起嘴,无辜的点了点头。 莫非凡见钟青神色有异,问她:“青青,你还好吧?” “没事,”钟青淡淡摇头,又问:“那个人已经走了吧?” 莫非凡望望人来人往的酒店大门,“走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来了。” 先前他告诉钟青,贺锦尧之所以纠缠,是因为她和他死去的妻子很像,其余的,他什么都没说,不是故意想隐瞒什么,主要是怕过去的事刺激钟青,会对她的身体情况不利。 要不是夕云珍醒过来,一定要见到林夕才放心,她们现在,都还在国外。 可谁能想到,这母女俩才刚下飞机,贺锦尧就找上门来了,真是冤孽。 钟青若有所思的点头,“那就好。” 从酒店出来,贺锦尧收到助理发来的消息,说他们找到以前的佣人刘嫂,了解到许多当年的事情。 因此,贺锦尧直接回了霍家老宅。 一进大门,贺锦尧就问迎面而来的小杨,“刘嫂都说了什么?” 小杨拧着眉一一汇报,“她说当年那些药,是她帮悦然小姐拿回来的,还说悦然小姐,早就知道太太怀孕的事,而且非常不高兴,另外,往林家打电话,导致林总心脏病发的人,应该也是悦然小姐……” 贺锦尧顿住脚步,“确定无疑?” 小杨肯定的点头。 一开始刘嫂还想替贺悦然掩饰,毕竟她自己也牵涉其中,但小杨一番威逼利诱,加之贺悦然早前对她过河拆桥,她立马竹筒倒豆子般,什么都招了。 任谁都想象不到,外表清纯无害的贺悦然,居然这么不择手段,她做的那些事,说蛇蝎心肠都不为过。 事情的真相已全部摆在眼前,贺锦尧听完沉默许久,之后才脸色阴沉的往里走去。 书房中。 贺锦尧坐在办公桌后,周身散发出的寒意,仿佛让房间内的气温都骤降了几度。 这时,贺悦然被手下从外带了进来。 在贺锦尧面前,弱不禁风楚楚可怜,是她惯用的伎俩,以前贺锦尧很受用,对她也是无比怜惜,可如今将她完全看清之后,却只觉得矫揉造作,令人生厌! 隔老远,她就抬起手臂,“锦尧哥,你看你不在,这些人都是怎么对我的!” 小杨顺势瞟了一眼,那白嫩的手腕上,果真全是红痕,这是把她从机场绑来的时候留下的,不过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再者说,今时今日,贺总应该不会再护着她了吧? 贺锦尧冷冷看着贺悦然,如墨的眼眸中,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他说:“我只问你三个问题。” “什么问题?” 贺悦然心下极其不安,其实她早已预感到,贺锦尧让人将她从机场拦回来,绝不仅仅是因为她去山水苑破坏尸体,也许…… 就在她猜测间,贺锦尧抛出了第一个问题:“第一,六年前我被人下药,是不是你做的?” 第41章 贺悦然心里咯噔一声,当即否认,“我没有!”迎上贺锦尧质疑的眼神,她又解释,“当时你对我那么好,反正我们迟早会在一起,我有什么理由那样做?” 贺锦尧表情冷漠,“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 “我真的没有做过,明明是林夕,那天晚上和你……的人,不是林夕吗?如果是我下的药,为什么不是我?” 贺悦然坚决否认,贺锦尧便不再盯着这个问题,而是又问:“第二,车祸之前,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林夕怀孕了?而她本人却根本不知情。” 贺悦然猛地瞪大眼睛,随即用力摇头,“不是,我不知道……是她自己说的!” 闻言,贺锦尧挑眉问她:“你的意思是,她为了孩子,为了不失去贺太太的地位,想害死你,反过来又不顾怀孕,跑到雪地里跪了一夜,最终导致流产?” 这样前后矛盾的解释,他当时居然也相信了?还以此对林夕报复施虐,枉他自负英明一世,却被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耍得团团转! 贺锦尧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怒问:“最后一个问题!我问你,给林家打电话,害死林夕爸爸的人,是不是你?” 贺悦然浑身一抖,嘴上虽然一直强调“不是我,我没有做过……”,但她整个人的表现,只诠释了两个字——心虚。 既然她什么都不肯承认,贺锦尧转而问小杨,“刘嫂呢?” 小杨回道:“就在后面,我让人带她过来。” 贺锦尧点头,随之望着贺悦然,“我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贺悦然本就心虚,一听刘嫂两个字,脸色更是大变,完了,贺锦尧一定什么都知道了,怎么办? 她眼珠一转,咬咬牙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随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板上—— “锦尧哥,我错了!” 贺锦尧重重皱眉,“错了?错在哪里?你不是什么都没有做过吗?” “我……” 已经到了这种份上,贺悦然想不承认也不行了,她现在想的,是怎么找理由替自己开脱,哪怕不能得到贺锦尧的原谅,至少不用死得太惨。 想清楚这层之后,她说:“没错,药确实是我下的!可你想想,我跟你从小青梅竹马,对你的感情那样深,但奶奶就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连你都无法说服他们,我一个养女,我能怎么办?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跟别人结婚还无动于衷,才是应该的吗?” 贺锦尧一锤桌子,“那你也不应该用下药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应该?”贺悦然冷笑,“什么是应该,林夕把你抢走,跟你结婚就是应该?你口口声声喜欢我,要给我一个交代,结果却跟她怀了孩子是应该?锦尧哥,你告诉我,这公平吗?” 公平?如果爱而不得就要去害人,那这个世界岂不是乱套了? 贺锦尧不理会她这些歪理,继续问她:“那林夕爸爸呢?你有什么理由要去害死他?” 贺悦然轻蔑的道:“他?我没有害死他,我打那通电话,不过只是转述事实而已,林夕确实流产不孕,你确实说过会离婚和我在一起,”她说到这紧盯着贺锦尧,“锦尧哥,我错就错在太爱你,太相信你,是你变心了,是你对我的承诺没有兑现!” 她越说越激动,眼神凌厉。 贺锦尧避开她的目光,声音冰冷:“你还是不明白,你错在心术不正,害人害己,就算我亏欠你,不代表林家人亏欠你,所以该怎么处置你,应该由林家人说了算!” 第42章 闻言,贺悦然大声质问:“林夕根本就没死!凭什么处置我?” 她害死了林旭东,要是落到林夕手里,她还有什么好下场? 贺锦尧冷冷的道:“即便她没死,你也同样有罪!” 说完便吩咐小杨,“把她关到地下室,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准放她出来!” “是。” 小杨按吩咐办事,指挥手下把贺悦然带走。 贺悦然不住挣扎,“我不要,放开我!贺锦尧,好歹我们都姓贺,为了一个林夕,你是不是非要做得这么绝?” 贺锦尧猛地转过身,一手指着她,“你说的对,我们都姓贺,但是你跟我不同,起码,论心狠手辣,贺家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你,记住,你有今天,完全是你咎由自取!” “不,我是被逼的,是被你们这些人逼的……” “带走!” 一声令下,贺悦然最终被带去了地下室,书房终于归于平静,但贺锦尧心里的烦躁却丝毫不减。 贺悦然的那些话,戳中了他心里的愧疚,对感情,对林夕,他的愧疚太深了……如果说贺悦然是主犯,那他何尝不是从犯?要不是他对贺悦然的纵容,林夕何至于受那么多伤害委屈? 只要一想到林夕失忆,甚至随时还会有生命危险,他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沉得发痛,可他除了把过去的事查清,给她一个交代,他又能做些什么去补偿呢? 贺锦尧站在窗口,一支接一支的抽烟。 他想再见林夕一面,最后一面…… 第二天,贺锦尧带着贺氏一半股份,连同林家东升公司的经营权一起,来到林夕下榻那家酒店。 按响1082号房门,等待的过程中,他心里即紧张又忐忑。 来之前,他已经确定过莫非凡不在,现在房间里,就只剩林夕母女,但她会见他吗?还是直接让前台把他赶走? 怀着这种忐忑,他站在门前等了将近十分钟,却仍不见门内有任何动静。 看来,她不打算理他。 贺锦尧抬手,正打算再按一次门铃,假如她还是不开门,他就只有离开,那些东西,也只能换一种方式给她,其实他今天来也有私心,他忍不住,还想再见她一面。 可就在他将手放在门铃上时,门却突然开了,但他一眼望进去,却不见开门的人,正疑惑间,一个软软的声音,钻进他耳朵里—— “蜀黍,这里!” 贺锦尧闻声低下头,馨馨甜甜的笑脸随即映入他眼中,莫名的,他也跟着扯了扯嘴角。 都说爱屋及乌,自从知道她是林夕的孩子,他竟觉得馨馨比一般的孩子可爱许多。 “馨馨,你妈妈呢?”贺锦尧蹲下身问她,顺便捏了捏她圆乎乎的小脸。 假如当初林夕没有流产,那他们的孩子应该也不小了,可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就算他再怎么懊悔又有什么用? 贺锦尧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自食其果’。 馨馨抬起肉手指指里面,“妈妈,洗澡澡。” 贺锦尧点点头,“哦,那蜀黍可以进去吗?找妈妈谈事情。”说着举了举手里的文件袋。 馨馨偏着小脑袋想了想,奶声奶气的说:“馨馨,懂礼貌,蜀黍,请坐。” 贺锦尧再次理了理嘴角,跟着小馨馨往里走。 馨馨迈动两条小短腿,哼哧哼哧搬来一盒妈妈给她买的酸奶,“蜀黍,喝。” 贺锦尧接过酸奶,伸手揉了揉她细软的发顶心,“谢谢。” 林夕把孩子教得很好,可惜跟他没关系,当初的他,实在是有眼无珠。 正在贺锦尧沮丧间,浴室的门开了,钟青一边擦拭头发一边走出来,浑身上下只裹了一条浴巾,暴露在外的皮肤泛着微微红润,最惹眼是她呼之欲出的上围,和那双白玉般的长腿…… 第43章 贺锦尧愣在当场,这么香艳的画面,他是万万没想到。 而钟青对上他的眼神,当即一声尖叫: “啊——” 她一面抓紧浴巾,一面往后退,“你怎么会在这里?出去!给我出去!” 贺锦尧慌忙站起身,“你别慌,我没有恶意,我来,只是有事想跟你谈谈。”他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公文袋。 钟青狐疑一瞬,随即指了指门口,“你先出去!我换衣服。” 贺锦尧依言走到门口,又怕被拒之门外,所以站在那儿背朝里道:“你去吧。” 钟青咬了咬唇,想把人撵出去,又觉得自己现在这幅样子,不适合跟他争执,所以咬咬牙进里面换衣服去了。 几分钟后。 “有什么事,你说吧,要是敢乱来,我就马上报警!” 钟青警告到,又让馨馨到里面房间去玩耍,等她关好门出来,贺锦尧已经站在那里了。 看着钟青对他的排斥,他心中苦涩不已,所以直接将股权转让书拿出来,淡淡的道:“签字吧。” “这是什么?”钟青狐疑的看着他。 “这是你应得的。”他说,又由衷的道:“不论你是钟青,还是林夕,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贺锦尧的妻子,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再来打扰你的生活,希望以后你都能开心幸福,还有,我爱你,虽然太迟了。” 贺锦尧说完将文件放到她面前,所有的一切他都已经安排好了,只等她签完字就能生效,然后他就能离开,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守护着她。 可钟青完全一头雾水,尤其是贺锦尧那番话,什么林夕?什么妻子?她怎么越听越糊涂?莫非凡说过她长得像他妻子,可他的语气听起来,分明把她们当成了同一个人。 贺锦尧想了想又补充到:“当年那些事,我已经全部查清楚了,给我下药的人是贺悦然,往你家打电话的那个人也是她,我后来才知道,根本没有什么肾衰竭,都是她的谎言而已,林夕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你,还有,我不值得被原谅。” 贺锦尧说完之后,低着头陷入沉默。 他在等,等她签字,等她让他离开,他希望能慢点,毕竟这之后,应该很难再相见了…… 而钟青满脑子都是疑惑,甚至越想越头疼,贺锦尧那句“我爱你”,就像一颗炸雷在她脑中炸开,头疼也变得更加剧烈,她用双手抱住,可一些记忆的片段,还是飞速在脑中闪过—— “做什么都愿意?”“对,包括离婚!” “夕夕,跟他离婚……” “林夕,你做的好事!” “你想做什么?” “把你的肾给她!” …… 令人痛苦的记忆,如巨浪在脑中翻搅,钟青起初还能咬牙忍耐,渐渐痛得叫出了声,她抱住头,拼命想摆脱这一切,然而记忆的闸门一瞬间打开,再难关上。 贺锦尧发觉她的异状,立即上前,然而他才刚刚扶住她,她就直接昏了过去。 混沌中,钟青仿佛回到了那个雪夜,好冷,彻骨寒意,但比这更冷的,是贺锦尧的眼神。 他说她不配生下他的孩子,逼她去医院,血,好多血…… 孩子没了,她失去了生育能力…… 爸爸被他气得心脏病发,妈妈,也被他害得昏迷不醒,和这些比起来,走廊里的羞辱,好像都算不上什么了,可是这还不够,为了他心爱的人,他要摘了她的肾…… 那是一种绝望的感觉,那是任人刀俎之前,不顾一切的挣扎,她对这样的人生再无眷恋,她只想解脱,所以跳出了那扇窗口…… 第44章 冰冷的河水,坚硬的石头,猛烈的撞击! 之后,记忆从这里断裂,醒来之时,莫非凡叫她钟青。 原来,她就是林夕,原来,她曾那样爱,那样恨…… “林夕,林夕……” 耳边好像有人在叫她,但她睁不开眼。 好累,像翻越过无数高山,她只想,沉沉睡去…… 莫非凡赶回酒店时,刚好撞见林夕晕倒在贺锦尧怀中。 他冲进去,“你怎么在这里?林夕她怎么了?” 贺锦尧手忙脚乱的抱起林夕,“她突然很难受,然后晕过去了。” 闻言,莫非凡揪住他,瞪着眼睛吼道:“我不是让你离她远点吗?谁让你来的,啊?是不是一定要害死她,你才满意?” 林夕这幅样子,贺锦尧也是快要急疯了,整个人方寸大乱,“我只是过来……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先送她去医院!” 他抱着人就往外冲,莫非凡狠狠攥了攥拳头,只得也跟了上去…… 医院。 “谁是病人家属?”医生在急诊室外问。 “我。” “我。” 两个男人同时站起来,莫非凡瞪了贺锦尧一眼,贺锦尧皱了皱眉,随即坐下。 “医生,请问我太太现在怎么样了?” “好消息,”医生说:“病人的淤血已经散掉了,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应该还会产生头疼恶心等症状,等淤血全部吸收,就没事了。” 莫非凡听言一把握住医生的手,“太好了,谢谢你,医生。” 医生摆摆手,便走了。 莫非凡转过身,恰好看到贺锦尧双目通红的样子,他一愣,随即又冷冷的道:“好了,你可以走了,我们都希望你以后别再出现。” 贺锦尧深吸口气点点头,她恢复了,他确实没理由再留在这里。 他对莫非凡说:“酒店里那份股权转让协议,她醒来你让她签了吧,那是她应得的,也算是我的补偿。” 莫非凡直接拒绝:“我们不需要!” 贺锦尧说了句“拜托”,便走了。 刚走出病房,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小杨。 “贺总,悦然小姐……不见了!” 贺锦尧问:“什么时候?不是关在地窖里面,怎么会不见?” “应该是昨晚,她砸坏通风口,从那里跑掉了,抱歉,贺总,是我失职。” “算了,先去把人找回来。” 贺锦尧刚说完,身后的病房门却猛地被打开,莫非凡从里面冲出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馨馨不见了,是不是你做的?” 贺锦尧一头雾水,“馨馨?怎么会不见?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少装蒜,说,你是不是找人调查了馨馨的身份?知道她是你的孩子,所以才把股份转交给林夕!是不是?” 急怒交加,莫非凡已是口不择言。 这令贺锦尧惊诧不已,“你说什么?馨馨是我的孩子……” 第45章 实在是难以置信,他从不敢奢望馨馨会属于他,林夕的孩子,那么好的孩子,他哪配?他用力拍了拍自己,才确定这是真的,而不是做梦。 是医院那一次吗?他对林夕做出那么禽兽不如的事,老天却赐给他一个孩子,天呐!他太兴奋太感动了,简直无法形容这种心情。 但兴奋只持续了几秒钟,旋即被担忧代替,怎么办?孩子不见了! 就在他失神期间,莫非凡上手揍了他一拳,然后指着他说:“你少给我装傻充愣!孩子在哪儿?我告诉你,你休想用她来胁迫林夕!就算她跟我结婚是假的,她也不可能再回到你身边,让你折磨!” 闻言,贺锦尧更为震惊,林夕和他结婚是假的?那…… 同样的,他的狂喜只持续了几秒,很快便被失落代替,林夕不会原谅他的,肯定不会,当务之急,还是先救孩子吧。 为了让莫非凡相信,贺锦尧竖起一只手,“我可以指天发誓,我真的没有动孩子!而且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把她找回来!” 莫非凡紧盯着贺锦尧,看上去,他并不像说谎,难道真不是他做的?他真是单纯想要补偿林夕,才给出那么多股份? 算了,他现在也没心思想这么多了,既然不是他,当务之急是找孩子,馨馨还那么小,她就是林夕的命根子,万一…… 莫非凡不敢往下想,松开贺锦尧,“马上去找!” 贺锦尧点点头,直接拿出手机吩咐下去,以酒店为起点,就算把整座城市翻遍,也要找到孩子。 莫非凡随后主动把馨馨的照片给了他,“没有照片,你让那些人怎么找?” 贺锦尧连连点头,转手将照片发给助理,安排妥当,他正准备进入林夕病房,莫非凡却一把抓住他。 “林夕还不知道,你也别告诉她,她现在的情况,最好别受刺激。” 贺锦尧沉吟片刻,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开,边走边想: 馨馨不见了,贺悦然也不见了,这两者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想到这,他拿出手机问小杨,“贺悦然找到了吗?” 小杨回道:“暂时还没有,不过有消息说,有人好像在码头见过她,我们的人正在赶过去。” 贺锦尧听完又吩咐,“先多派点人找孩子。” 馨馨,他的孩子,他一定会把她毫发无损的找回来! 病房里。 莫非凡安排好人照顾林夕,接着也离开了,馨馨虽然不是他亲生的,但从小的照顾相处,感情胜是亲生。 就在所有人都心急如焚找孩子时,林夕在病房突然惊醒。 她做了一个噩梦,馨馨被一帮坏人抓走,一直在哭喊,而她怎么追都追不上。 林夕擦擦冷汗涔涔的额角,转脸发现病房中站了个护工。 她发现这人神情有些古怪,便问:“你有什么事吗?” 护工一言不发的从工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娃娃,丢到林夕面前。 林夕一看之下,吓得赶紧问:“你到底是谁,把馨馨怎么了?” 这娃娃是馨馨最喜欢的玩具,而这个人看上去也不像什么好人。 那护工仍是不说话,只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 “馨馨!”林夕惊呼。 视频中,馨馨被人捂住嘴巴,带上了一辆没有牌照的车子,车上好像有个女人,林夕仔细看了看,随即认出,那是贺悦然! 第46章 林夕顿时心急如焚,“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把馨馨还给我!” 护工说:“我帮人带话给你,想孩子活,你就死。” 他说着将一个小药瓶丢到林夕面前,“这种药,不会有什么痛苦,你活还是孩子活,自己考虑,千万不要试图报警,否则后果自负。” 这人说完就走,林夕叫住他,“你别走!你说清楚,我女儿现在到底在哪里?” “这个无可奉告,你考虑好就把药吃了,你一死我们自然会知道,另外,拖时间长了对孩子没好处。” 护工语气冰冷,说完快步离开了病房。 林夕一手攥着女儿的玩具娃娃,一手攥着那瓶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给莫非凡打个电话,孩子如果不见了,他没理由不知道。 电话接通,林夕随即急切的问:“非凡,馨馨呢?” 电话那端沉默几秒,才传来莫非凡吞吞吐吐的声音,“夕夕你醒了?馨馨她还在睡觉,等她睡醒,我让她给你电话。” 林夕一听就不对,“非凡你还在骗我!馨馨是不是不见了?” 莫非凡极为诧异,“这……你怎么会知道?是贺锦尧告诉你的?” 林夕否认,“不是,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告诉我,馨馨到底什么时候不见的?有没有什么消息?” 得到证实,她直接急得不行,莫非凡安抚她,“已经在找了,夕夕,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馨馨有事的,所以你不要急,你脑部的淤血才刚刚散开,不能太激动!” 可林夕哪听得进去?直接急得哭起来,“馨馨是我的命,你让我怎么能不急……” 莫非凡也是十分焦心,仍劝她,“夕夕,你听我说,馨馨一定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 林夕抱着电话哭诉:“不!非凡,你不知道,馨馨被人绑架了……” “你说什么,夕夕?夕夕你告诉我!” 莫非凡大为震惊,他们一直认为馨馨是贪玩跑出去走失了,却没想到会是绑架,可林夕在医院是怎么知道的?难道绑匪已经联系她了?那么对方有什么目的? 莫非凡还想细问,才发觉不知何时林夕已经把电话给挂了。 他心里头咯噔一下,突然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与此同时,城边码头。 小杨率先赶过来,他早前得到的消息没错,贺悦然确实在码头。 另外,一个跟贺家相识的船老大告诉小杨,贺悦然给他一大笔钱,要坐船出境,如果不出意外,今天晚上就会走。 再有,小杨从船老大那里了解到贺悦然的落脚点,说她不止一个人,今天还带过来一个孩子,船老大觉得有些蹊跷,就提了一嘴。 小杨听闻,立即联想到丢失的馨馨,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而是赶紧将这些汇报给贺锦尧。 贺锦尧知晓以后,一面吩咐小杨先暗中观察,以免突然行事,贺悦然会作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一面驱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码头。 车上,他原想打电话告诉莫非凡,但对方的电话却一直无法接通,他不知道,就在刚才,莫非凡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手机当场掉在了地上…… 贺锦尧赶到码头时,天已经渐渐黑了。 他刚下车,小杨就迎了上来。 “人呢?” 第47章 小杨压低了声音,“在前面一栋旧民房里,我们的人已经把那里围住了,等时机成熟,就能把小孩子救出来。” 贺锦尧沉声道:“好,带我过去。” 小杨随即在前方带路,贺锦尧紧随其后,期间仔细观察周围地形,并快速在脑中形成了一副路线图。 因为地处偏僻,民房周围一片漆黑。 小杨问蹲在一堆杂物后的下属,“里面现在什么情况?” 下属汇报说:“刚才有孩子哭的声音,但是只哭了几下,之后就没动静了。” 贺锦尧听闻,惊呼:“不好!” 话落便不顾一起的跑过去,一脚踹开民房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里面两个人见他闯进来,先是愣了愣,之后才反应过来,拔刀抵在贺锦尧腰腹间,“你是谁?” 贺锦尧轻蔑的扫了对方一眼,“好好记住我这张脸,这辈子你就会知道,什么人得罪不起!” 那人不屑的冷哼一声,将刀子往前一比。 贺锦尧一手捏住刀柄,快速反转再用力一送,刀尖便悄无声息没入那人腹部,殷红的血瞬间顺着刀刃流了出来,那人闷哼一声,痛苦的抱着腹部歪向一旁…… 另一人见此,抡起凳子正准备砸向贺锦尧后脑。 这时,小杨带人冲进来,一脚将其踹开,随后三两下便把他给制服了。 这一通动静,自然惊动了里间的贺悦然,她从门缝里往外瞧了瞧,心知大事不妙,想跳窗逃跑,却发现窗户上全被钢筋焊死了。 就在贺悦然一筹莫展之际,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屏亮起,点开是一条短信:药已服。 贺悦然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几秒,随即放声大笑起来。 “死了,林夕这个贱人,终于死定了!” 这一次,哪怕她有九条命,哪怕神仙都救不了她! 外面响起撞门的声音,贺悦然转脸望向床上那个小东西,阴恻恻的勾唇一笑。 想抓住她,没那么容易! “嘭嗵”一声,破旧的木门应声而倒,贺锦尧满脸萧杀的冲进来—— 一手指着贺悦然,“孩子呢!” 贺悦然慢慢转过身,臂弯里死死箍着馨馨,另一手攥着个针筒,尖端紧紧抵在馨馨小小的脖颈上,威胁到: “锦尧哥,让我走,我保证不伤害她一根寒毛,不然……” 贺锦尧怒问:“不然怎样?贺悦然,想不到你心肠这么狠毒,对这么小的孩子都下得了手,我看你是死不悔改!” 当初他得瞎成什么样?才会觉得她单纯善良,这样的人,简直不配姓贺! 难怪当初贺家长辈都不同意他和她在一起,恐怕早已将贺悦然的本性看得一清二楚,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们怎么能容许她成为贺家女主人? 枉他这辈子阅人无数,却到今时今日才算完全看清,贺锦尧追悔莫及。 然而面对指责,贺悦然却激动大喊,“我这样都是被逼的,你,贺家,还有姓林的贱人,是你们一步步把我逼成了这样!” 贺锦尧一手指着她,“没有任何人逼你,完全是你咎由自取!贺悦然,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不要怪我不顾多年的情分!” 闻言,贺悦然箍住馨馨的手臂又紧了紧,抵在脖子上的针头,也随之戳进去几分,“我说了,放我走!不然我就立刻弄死她!” 贺锦尧大喝:“你住手!” 第48章 看着馨馨脖子上流出的血,他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并且这才惊觉,从始至终,孩子都没有任何反应,脸色也是不正常的白…… “馨馨怎么了?你把她怎么了?” 贺锦尧焦急质问,然而贺悦然却满不在乎的说:“没怎么,我只不过是给她吃了点让她安静的药!” 贺锦尧双目赤红,从齿缝了挤出一句:“这么小的孩子,你给她吃药?贺悦然,你就是一条毒蛇!” 贺悦然表情一震,随即强硬的道:“锦尧哥,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既然你不爱我,也容不下我,让我走!让我离开这里!” 她说话间挟着馨馨往外挪,眼睛防备的左右扫视。 这时,贺锦尧身后被人用东西碰了碰,他立即心领神会的闪到一旁,并抬起双手,“好,你走,不要伤害孩子。” 贺悦然狐疑的看看他,又看看门外,确定之后才挟着馨馨继续往外挪。 这一带路线极其复杂,只要出了大门,她就有机会能跑掉,至于这个小贱种……林夕既然必死无疑了,那就让这小丫头片子也随她去吧!省得留下祸患! 贺悦然恶毒的想着。 可她才刚来到破门边,突然从旁伸出样东西抵在她手臂上,她只感觉手臂剧烈一麻,手里那支针管随之掉落在地。 见此,贺悦然双手按在馨馨细小的脖子上,刚要动作,贺锦尧一推一拽,孩子随即脱离她的挟制,贺悦然也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 她拼命伸出手,在虚空里一抓,然而除了空气,她什么都没握住。 贺悦然重重倒在地上,破木门上露出的钉子,深深扎入她脑中,血,在她脑下像一朵妖冶的花,荼蘼盛放…… 贺锦尧抱住馨馨之后,首先探了探鼻息,又将她全身上下都查看一番,确定无碍以后,他的心才总算稍稍放了下来。 这时,却有人惊呼,“她流血了!” 贺锦尧抬头一看,贺悦然躺在地上不动了,而她脑后仍在泊泊冒血。 到底还是不忍心,贺锦尧狠狠皱了皱眉,吩咐下属:“送去医院!” 下属照做,而他也抱起馨馨离开了这里…… 到医院之后,贺悦然被送去了急诊科,医生看了她的情况之后说,恐怕凶多吉少,贺锦尧已无太多心思管她,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而当他抱着孩子匆匆来到林夕病房时,却发现病房里空无一人,病床十分凌乱,上面还留有许多血迹。 贺锦尧心头咚的一声:这是怎么了? 他将孩子交给小杨,在走廊上随手抓过一个医生问:“这里面的病人呢?” 医生简短的说:“这个病人服毒自尽,还在抢救室。” 贺锦尧如遭雷击,死命摇晃着医生问,“你说什么?服毒?她为什么要服毒?” 医生在晕头转向中说:“这个,我们也不清楚,你可以问病人家属。” “病人家属?” 贺锦尧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即奔往抢救室,莫非凡果然立在那儿,样子十分颓丧,看见小杨怀里的馨馨,竟然也意外的什么都没问。 贺锦尧跑上前,一把抓住他,“林夕呢?医生为什么说她服毒?到底怎么回事?” 第49章 莫非凡双手抱头,用力耙了耙头发,这才红着眼说:“绑匪拿馨馨威胁她,要么她死,要么孩子死,她把孩子看得比命都重,所以……” 贺锦尧随即追问:“那现在呢?现在她什么情况?” 莫非凡沮丧的摇了摇头,“医生说她严重肾衰竭,他们正在联系肾源,如果没有合适的,林夕就……我愿意捐一颗肾给她,可为什么偏偏匹配不上?” “肾衰竭?” 贺锦尧脑子像被重锤砸了一下,当年害她跳楼的起因就是肾衰竭,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事实会落在她身上?她已经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一次了,就不能让她好好活着吗? “不行!林夕不能有事,医生呢?去给我找最好的医生来,一定要治好她!” “没用的!”莫非凡大吼一声,一手指着抢救室,“医生已经说了,没有肾,谁来都没用!” 贺锦尧用力收紧拳头,定定的道:“肾,我给她!” “你?”莫非凡意外的看着他,随即指出,“不是你想给就可以的,如果配型不成功,就算你给她也没用!” 如果可以,他何尝不想立即换肾给林夕,可不匹配的肾,非但不能救她,反而会引起排斥反应害了她。 这些基本常识,贺锦尧还是有的,可万一匹配成功呢?哪怕只有百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要试试。 他找到医生,直接做了配型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高度吻合! 贺锦尧拿到检查结果时,激动得双手颤抖。 天意,这都是天意!他欠林夕的,合该这样偿还。 贺锦尧笑了,笑里有欣慰也有释然。 捐肾前,医生提醒他:“贺先生,您的身体情况也不是太好,捐肾带来的影响和并发症,您可要考虑清楚。” “不用考虑了,立刻安排手术!” 贺锦尧直截了当的道,多耽搁一分钟,林夕就多一分危险,他也多一分担忧,他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让林夕恢复健康,回到她正常的生活。 他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按照他的意思,医生立即安排了手术。 贺锦尧推进手术室时,莫非凡出现在手术室门前。 他一手搭在他肩上,心情极为复杂,贺锦尧现今所做的一切,实在让他没有想到,或许,他真的变了。 贺锦尧沉了口气说:“请你照顾好她们母女,另外,不要告诉她,肾是我给的。” 莫非凡重重点头。 随后,贺锦尧被推进了手术室。 这是一场漫长的手术,让等待的人内心焦灼。 所幸,手术很成功,贺锦尧和林夕都平安无事,而林夕只要安然渡过排异期,定期服药复查,以后将和正常人无异。 林夕醒来时,莫非凡正坐在床前,手里捧着一本故事书,馨馨趴在一旁,听得十分起劲,大眼睛里充满了想象。 看着这一幕,林夕心情无比激动。 馨馨没事,太好了!但转念一想,那她呢?她不是吃了那个护工送来的药? 察觉林夕苏醒,莫非凡凑过来轻声问到:“夕夕,你醒了?” 林夕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哑声问:“我……还没死?” 第50章 莫非凡捧着她的手,连连摇头,“没有,你没事,你还好好的……” “妈妈!”馨馨凑上前,挨着林夕额头眼泪汪汪的说:“妈妈,你睡了好久,馨馨以为,以为……” 话没说完,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林夕心疼的抱住她,“馨馨,妈妈没事……” 馨馨眼红红的问:“真的吗?” 林夕含着眼泪不住点头,“嗯嗯,真的……” 莫非凡伸出手臂圈住两母女,“没事了,都没事了……林夕,以后别再做傻事了,馨馨没有你,要怎么办?” 想起当时的情况,林夕依然心焦,“贺悦然拿馨馨威胁我,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莫非凡轻拍着她肩膀,“放心,往后她再也不能害你们了。” 林夕疑惑的抬起脸来,只见莫非凡定定点头…… 贺悦然确实不能再害人了,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她伤成那样竟然没死,不过因为大脑受伤严重,她再也醒不过来了,所以活着也和死了没什么差别。 谁能想到,这一次,她真成了植物人,并且还要受到执法人员的监控。 得知林夕苏醒,贺锦尧当即换了病服,撑着虚弱的身体去病房看她。 小杨建议:“贺总,我还是用轮椅推你过去吧?” 贺锦尧摇头,甚至拒绝小杨搀扶。 他不想林夕知道自己给了她一颗肾,更不想给她以后的人生造成任何负担,只想她和孩子,简单快乐的活着。 这样一场磨难之后,他只想再看看她。 然而林夕并不想见她,他才刚刚踏入病房,就冷着脸让他走。 “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林夕因为情绪激动,牵动伤口,疼得脸色发白。 莫非凡站在一旁,看看她再看看贺锦尧,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 贺锦尧抬手往外退,“好,我走,你不要激动,我马上就走,其实我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来看看你。” 林夕撇过脸,一眼都不想看他。 要不是因为他,因为贺悦然,馨馨怎么会出事? 过去的事,她已经全都记起来了,即便他也是被贺悦然骗了,但他的所作所为,已经给她留下了严重的阴影,她不可能原谅他,更不想看到他! 她现在认定一个道理,只要沾上贺锦尧,就一定会发生不幸,她用将近十年的时间,才明白这个道理,不想也不会再重蹈覆辙! “蜀黍。” 馨馨小声叫到,躲在莫非凡身后眼神怯怯的望着他。 她还记得那天被人抓走,坏阿姨给她吃药,睡着以后,耳边响起这个蜀黍的声音,他身上的味道,她也记得,嗯……像爸爸的味道,她一点都不讨厌蜀黍,可是妈妈却很不喜欢他。 唉,馨馨小声叹气,大人的世界好复杂哦…… “馨馨。”贺锦尧站在门边轻唤,眼底微微湿润。 想不到他贺锦尧这辈子,还能有自己的孩子,他是既感动又满足,够了,他贺锦尧这辈子,就算死也值了。 馨馨朝可怜的蜀黍跑过去,塞给他一粒山楂,“蜀黍,吃糖糖,不哭。” 贺锦尧连连应到:“好好……” 他心头一热,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从眼眶滑落…… 林夕见状喊到:“馨馨,快回来!” 馨馨有些不情愿的绞着手指,贺锦尧心疼的拍了拍她,“乖,去吧。” 馨馨点点头,随即跑回林夕身边去了。 贺锦尧深深看了林夕母女一眼,最终恋恋不舍的走了。 还未回到病房,他就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第51章 “贺总,贺总!” 小杨摇晃他叫了两声,见没有任何反应,便赶紧叫来医生。 随后,医生给贺锦尧做了一番检查,结果显示为摘肾引起的急性感染,只要控制感染很快就能恢复。 可谁知,医生用尽办法,贺锦尧的情况却越来越差。 医生的解释是,他本来身体就不太好,加上摘肾之后恢复较差,所以就会形成现在这种情况。 尽管专家换了一拨又一拨,治疗方案也是改了又改,可贺锦尧却丝毫不见好转,原本气宇轩昂的一个人,不多久就变得憔悴不堪。 医院眼看没法子了,商议之下,建议贺锦尧转去国外治疗,毕竟,相比之下,那边的医疗条件更加成熟,或许就能治好他。 对于这个提议,贺锦尧起初直接拒绝,但小杨的一句话,却让他犹豫了。 小杨说:“贺总,馨馨还这么小,难道您就忍心她从小没有爸爸,难道您不想看着她长大吗?” 想,贺锦尧当然想,虽然他没资格做她爸爸,虽然林夕不会让他接近孩子,但只要能让他远远看着,就足够了。 由此,贺锦尧最终同意出国治疗。 走之前,他希望再见见孩子和林夕,但林夕却将病房门关得死紧。 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贺锦尧还是看到了她们。 林夕冷着脸,估计是恨不得他赶紧离开,而馨馨却调皮的对他眨了眨眼睛…… 贺锦尧将手放在玻璃窗上,轻轻抚过。 这样已经很好了,即使他离开再也回不来,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将一切看在眼中的莫非凡,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给林夕换肾的事,她不知情,他却十分清楚,包括严重感染,他向医生打听过了,假如国外的医生也束手无策,那这一次,贺锦尧很有可能有去无回。 所以今天这一面,很可能是最后一面。 曾经,他也认为贺锦尧的所作所为,绝不能被原谅,但如今,他的想法却渐渐改观。 其实当年的事,贺锦尧也很被动,要不是贺悦然在他和林夕之间制造那么多误会,也许,他们根本不会弄到那种地步。 过去的一切,他已经背负了三年的痛苦与自责,又给林夕换了一颗肾,能为她们母女做的,他也都做了,难道真的要让他一个人,孤独的死在异乡吗? 也许,有林夕母女在,会对他的病情有利。 想到这儿,莫非凡立即将一切告诉了林夕。 林夕得知为自己换肾的人是贺锦尧,且因此受到严重感染,很有可能再也治不好了,她手中那只水杯,随即“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莫非凡见她脸色煞白,问到:“夕夕,你没事吧?” 林夕瓮声瓮气的道:“没事,我有点累了,想睡一会儿。” 莫非凡点头,“好,你睡吧。” 说完弯身捡拾那些碎片。 唉,莫非凡长长叹了口气。 如果林夕还是不肯原谅贺锦尧,那也只能这样了,他一个局外人,无法体会她的感觉,无论爱恨,没有经历过的人,都不能感同身受。 但几分钟后,林夕却突然翻身下床,鞋都不穿,直接往外走。 莫非凡拉住她,“夕夕,你去哪里?” 林夕眼中满含泪水,说话也是语无伦次,“贺锦尧,他生病了,我得去看他!我不能让他一个人死在国外……” 莫非凡看着因为担忧,情绪已然崩溃的她,定定点头。 一周后,林夕带着馨馨坐上了飞往洛杉矶的航班,在一家世界顶尖的医院里,她见到了脸色好转的贺锦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