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爱即永恒 作者:袁若寒 文案 方严不知道,他的心中没有毒蛇,毒蛇在他亲人的胸中。他的院子里没有荆棘,荆棘遍布他爱人的生命。 腹黑大野狼X天真烂漫小狮子 标签: 重生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严、克劳德 ┃ 配角: ┃ 其它: --------------------------------------- ☆、婚礼 三王来朝节这天,大雪下了一夜,积了半米深。玻璃窗外冻出许多漂亮的冰凌,在灯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让人产生一种置身童话王国的错觉。 早晨六点四十分,天空还漆黑一片,风猛烈地刮,撞得窗框震动不止,发出持续的响声。街灯透过白色窗帘照射进来,在天花板上留下一些抽象的光晕,仿佛连时间和空间一起扭曲,眼到之处都显得极不真实。墙上的挂钟发出匀速的咔咔声,方严轻轻吸了口气,如同过去的每天一样准时张开双眼,但平时粘人的巨型考拉不知所踪。 “克劳德?”他疑惑地叫了一声,总是说着甜言蜜语,爱用四肢缠住他的恋人,今天并不在这里。 他伸手过去,冰冷的另一半床铺空无一人。 对了,不止今天,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了…… 克劳德,脑海中反复回响这个名字,方严感到一阵眩晕,头很痛,连太阳穴都在猛烈地跳。没有来由的恶心让他非常不适,胸腔如同被压迫一般苦闷,呼吸困难。他静坐了一会,没能缓解身体的不协调感,最终冲进洗手间干呕,但只吐出一些微酸的胃液。他撑在马桶边,几乎把肺挖出来一样抠自己的喉咙,然而好几天没有进食的他,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别的东西。 苦涩在口中扩散,他无力地瘫坐在地板上,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四周静得可怕,只有不太平静的呼吸。过了很久,客厅里的电话响出欢快的乐声,是克劳德开玩笑时设定的婚礼进行曲。 他总说:“听听这美好的乐曲,亲爱的,别老板着一张脸,你的弦绷得太紧了,为什么不让自己放松一点。什么,你说我这样很可笑?不不,你永远不明白我的用意,每当别人给我们打电话时,我就可以幻想和你站在教堂里举行神圣的婚样。拜托,别用看垃圾的眼神瞪着我好吗,难道我不是你的爱人?好吧,我知道你不希望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但我总是奢望,总有一天你能坦白地面对这份感情,自豪地向别人介绍——‘瞧,这是我的挚爱!’真该死,我知道这绝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幻想,希望你像我爱你那样爱我。” 和严谨的方严不同,克劳德似乎永远不会用大脑思考。他爱憎分明,凭直觉行事,从不考虑后果。 “克劳德,你到底想要什么?”铃声响了很久,终于转为答录机,一个男人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声音很低沉。方严头晕脑胀,听不清楚,也没有心情去辨别。他把头靠在白色瓷砖上,痛苦地缄默。 最后,他鼓起勇气走到洗手台边,强忍心中的酸楚,开始整理。 盥洗成了一种折磨,因为那个人的东西还完好地摆在每一处,疯狂地叫嚣它们的存在。 他的牙刷总和自己的靠在一起,横条毛巾上还有上次打翻的果汁的痕迹,泡澡专用的小鸭子有点旧了;对了,浴室窗台上的拖鞋还没有收进来,防滑垫的图案他也不喜欢,门上的挂饰掉了两个…… 方严痛苦捂着头,克劳德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处,他能从任何一件东西联想到他灿烂的笑容。 “克劳德,如果你看到现在的我,一定会说:‘瞧你这一身,邋遢得像个乞丐!’”再次呼唤这个名字,方严木楞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面无血色,挂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胡茬冒了一脸。这副面孔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疲惫?憔悴?颓废?似乎都不是,也许痛不欲生更为贴切,但他不会承认。 他就这样站着,忽然感到一阵心悸。心脏好像被一只手抓住,缓缓用力,却迟迟不给出致命一击,剧烈而持续地疼痛着:“可你死了,真可笑!” 他疯狂大笑,笑得喘不过气,神经质地重复:“克劳德,你死了,你这个懦夫!” 两三分钟的癫狂,他终于镇定下来,恢复平时的面无表情。 方严不喜欢表露感情,也不允许自己如此失态,他在悲伤,但到此为止。之后他认真梳洗,把剃须泡沫抹在脸上,一点点刮掉凌乱的胡子。他直视镜中的自己,仿佛看到克劳德像以前一样,顶着一头乱发,睡眼惺忪地从后面抱住他,温柔地说:“亲爱的严,早安。” 克劳德嗓门很大,爱喋喋不休地说废话,一回到家就盘腿坐在沙发上打电动游戏,零食碎屑撒在地毯上也不打扫。方严嫌他吵,而现在,他却觉得这栋房子如此寂寞。 人真是很奇怪的生物,拥有时永远不懂得珍惜,一旦失去,就觉得世界都坍塌了一般,天旋地转,不知所措。 “没关系,都会好的。”打理好一切,方严站在衣柜前选择今天要穿的衣服,这样庄重的场合必须正统一些。黑色西装是必须的,领带不能太花俏,袖扣就拿那对深蓝色的吧,克劳德喜欢蓝色,称它为自由的色彩。 关上衣柜门前,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挂在角落的外套上。 蓝白相间的运动夹克,衣袖上有些洗不掉的血迹,胸前印着战神头像和MARS的字样,是克劳德所属车队的制服。这是多年前他第一次参加达喀尔汽车拉力赛时所穿的队服,这种花色已经绝版了。那一次,他作为车队中最年轻却最有潜力的驾驶员,因为缺少参赛经验和一个优秀的领航员而一败涂地。 不但没拿到任何名次,甚至没跑进非洲赛区。 遗憾而归,克劳德在醉酒之后发疯地捶打玻璃门,弄得满手鲜血,并发誓总有一天要拿下达喀尔拉力赛的总冠军! 这件染血的队服也就成了见证,一直保留下来。 回忆在脑海中盘旋不去,方严呆立良久,觉得眼睛很酸。他捧起带有血迹的衣袖,虔诚地吻了一下,但眼泪始终没有落下来。 克劳德死了,而我还活着,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这样对自己说,是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打开窗户换气,一阵寒风吹来,他打了一个寒颤,头脑却清醒了许多。慕尼黑的冬季,到了早上八点还是昏沉的黑夜,这种昼短夜长的寒冷季节让中国南方长大的方严尤其不适应。即使在德国生活了十年,他依然眷念温婉的西南小城的暖冬,怀念四季如春的家乡。 而现在,他无法忘却的是恋人的拥抱。 没有克劳德给予的温暖,听不见他烦人的热血宣言,失去他恶作剧般的纠缠,方严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到头顶。这股绝望让他全身发凉,连骨髓都冻结了。 体育台的早间新闻正在实况直播达喀尔拉力赛第六天的赛况,镜头扫过蓄势待发的车队,有几秒钟停留在MARS的摩托车手上。他们仍在智利,今天的路程是卡拉马—伊基克,常规赛段最短的比赛日,也是克劳德最期待的一段赛道。 只可惜,他永远不能亲身体验了。 “MARS车队在失去他们最优秀的车手后并没有放弃比赛,也许只有总冠军奖杯才有资格成为他们送给克劳德最后的礼物,也是寄托哀思的唯一方法。”有着金发卷发的女记者很漂亮,也很煽情,蔚蓝色的大眼睛还闪着泪光。她数次表示自己是克劳德的忠实粉丝,始终无法接受这个结局,令人扼腕叹息。 “……这无疑是个巨大的损失……克劳德的遗体将于今天抵达德国……我们感到非常悲痛和惋惜……”车队的发言人公式化地宣布一切,毫无感情的述说让方严很难过。 他看了一会,关掉电视,开始听答录机里的留言。 思绪又回到几天前的那个下午,12月31号,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他们相识十周年的纪念日,而他向远在阿根廷准备比赛的克劳德提出了分手。在不知所措的恋人做出挽留举动之前,他切断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准备离开这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尽管德国的同性恋婚姻合法化,社会也相对宽容,但方严依然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他们的关系,这成了他们之间最大的绊脚石。 其实方严并非毫无感情,他对克劳德心存爱意,也很在乎这头雄狮一样充满斗志的男人,但他有着无法面对阳光的黑暗过去,背负着不能启齿的秘密绝不可以向恋人坦白,隔阂让他们脚下的道路越离越远。很多时候他会想,像他这样生活在黑暗中的杀手,连灵魂都染黑的罪人该如何面对太阳一样炙热的克劳德,对他坦白自己其实是个肮脏的双手沾满血污的存在? 他找不到出路,最终选择放手。 方严知道,为了彼此,为了他渴望已久的平凡生活,为了克劳德今后平静安全的人生,必须在这里斩断一切,毫无眷念地离开。 而这种决然造成了今天的悲剧…… “严,求你了,接电话,我们谈谈!”把答录机中31号的留言调出来,在他提出分手后,克劳德打了无数个电话。他静静地听那个熟悉的声音,好像他还在身边。 “亲爱的,别闹了,快接电话……” “噢,该死的,你快把我折磨死了……” “我做错什么了?告诉我这只是个玩笑,别吓唬我好吗,你知道我爱你……” “接电话,求你了,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是因为比赛吗,我知道,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不能陪在你身边,我很抱歉……” “别这样,我快疯了……”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选择的生活方式,我可以改变我自己,我可以去找一份正经的工作,再也不参加比赛了……” “严,你看了卧室第二个抽屉里的礼物了吗?求你看一眼再做决定,看一眼,就看一眼好吗……” “我决定退出比赛,但回国的机票最快也得等到三天后。无论如何,让我们见面谈谈,别轻率地下决定……严,在这之前,一定要去看礼物……”这是他的最后一条留言,时间是23:57分,周围都是疯狂的人群在迎接新年。 克劳德用很大的声音叮嘱他一定要去看看那份礼物,似乎非常重要。然后刺耳的碰撞声响起,伴随各种喧哗,声音戛然而止! 他又把录音倒回去,反复听最后一条留言,听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段话。 那天夜里,MARS的队员为了庆祝新年和第二天的比赛能取得好成绩,在一间酒吧狂欢。但克劳德闷闷不乐,提不起精神。他显得焦躁不安,避开喧哗的人群给方严打电话,意外就这样发生了。他当时站在一栋大楼下,年久失修的广告牌忽然坠落,心神不宁的他毫无反应,当场死亡…… 这些是事后的新闻中播报的,他们称这是场可怕的意外。 方严得到消息后,发疯地拨打他的电话,希望这一切只是场恶作剧,只是为了挽回他的小手段。 但他真的死了! 再次倒带,方严把注意力转向克劳德反复强调的礼物上,那是什么?他回到卧室,在抽屉里找到一个精致的绒布盒子,附带一张粉红色的卡片,上面用别扭的中文写着: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思昏沉地在火炉旁打盹。 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过去的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曾爱恋你青春欢畅的时光, 爱慕你的美貌,出于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般的灵魂; 爱你老去的容颜,痛苦的皱纹; 也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的哀伤…… 中文对他来说太难了,但能看得出他努力地写好一笔一划,倾注了心血。反面,同样是方方正正的汉字——严,我爱你,嫁给我! 苦闷袭来,方严无法呼吸,手脚也变得僵硬。 心脏不受控制地收缩,供血不足一样头晕,耳朵嗡嗡作响,他能感觉到身体的所有变化,每一个细胞都在跳动,每一丝痛苦都刻骨铭心。他深深吸了口气,用颤抖的手打开布盒,里面躺着一枚戒指。朴素的造型,也没有名贵的宝石,但花纹相当别致,戒圈内刻着两人的名字缩写。 这个爱搞浪漫的家伙,连死了也要留给他一个惊喜。 方严微笑了一下,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非常合适。他努力调整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低头,亲吻戒指,眼中有些别样的光彩:“克劳德,你愿意与方严结为伴侣,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健康还是疾病,都会携手相伴,至死不渝吗?” “我愿意。”他昂起头,扮演死去的恋人的角色。 “方严,你愿意与克劳德结为伴侣,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健康还是疾病,都会携手相伴,至死不渝吗?”他停顿了一下,表情虔诚,郑重地回答:“我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开篇排雷: 1、不保证文中所有主角都是处,洁党慎入。 2、此乃反攻文,非互攻,方严气场强大,克劳德一旦被压就会一受到底。 3、拉力赛情节很少,大部分时间在培养感情,不属于体育竞技文。 PS:三王来朝节是1月6号,达喀尔开赛是1月1号,克劳德是12月31号凌晨死的。 ☆、重逢 这场简陋婚礼没有牧师见证,没有鲜花和美酒,没有宾客的祝福,甚至少了一位新郎,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如果你没有死,也许我可以过自己的生活,娶个漂亮的妻子,生下健康可爱的孩子,像普通人那样生老病死,终结一生。但你走了,我始终不能忽视这一切。我总是在想,如果不给你打那个电话,你肯定会好好活着,也许还能拿一个总冠军奖杯回来。在沙漠中飞驰,站在领奖台上享受胜利才是你梦寐以求的生活,而不是躺在冰冷的地下长眠。”方严缓缓说着这一段独白,一字一句。 然后,他站起来,最后一次整理自己的仪表,显得很从容。 “我以为我不够爱你,事实上我错了。”环顾四周,用一种诀别的眼神:“我们认识了十年,但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两年而已。” “和你分别,真是愚蠢透顶。”他从抽屉中取出一把手枪,缓缓举起右手,只说了一句:“我也爱你!” …… 三王来朝节这天,大雪纷飞,一位因意外事故丧命的车手将在这天安葬。他的朋友很多,每个人都很悲伤,但最重要的那位并没有来。克劳德的遗体抵达德国时,谁也没想到他的爱人朝自己的太阳穴开了一枪,鲜血染红了床单。 宁静的小区很快救护车刺耳的尖叫,医护人员破门而入,方严合着双眼,脸上带着微笑,已经断气多时…… 电影《木乃伊归来》中有一句经典台词——死亡只是开始! 方严是无神论者,从不相信天堂或者地狱,但在生命结束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这句话。不能就这样死去,明明还有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到,还有太多话想说,还有心愿未了…… 这一生,他做过无数选择,拼搏过,取得胜利,也曾一败涂地;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甚至带来无端的杀戮;他疑惑过,悲痛过,也曾开怀大笑,但真正快乐的时光并不多;黑暗磨平了他的锐气,让他遗忘过去的美好,抛弃信念,放逐梦想。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对克劳德没有说出口的爱才是心中无法弥合的伤痛,永远不能释怀的悲伤。如果生命可以重来,他绝对会放弃所有,陪在他身边度过每一个艰难的日夜,享受最平凡却幸福的每一天,珍惜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这些是方严临死时的走马灯,人生剪影飞快掠过,每一格都是重要的回忆。 他感觉身体变得像羽毛一样轻盈,渐渐脱离原来的躯壳,从血肉之躯向另一种形态转变。他浮在空中,默默俯视自己的尸体,才意识到灵魂的存在。如果真有死后的世界,那么是否真的存在审判和生死轮回?自杀者不能进入天堂,那他是不是连见克劳德最后一面的机会也失去了? 来不及思考,刺眼的白光从四面八方袭来,铺天盖地,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终于有了从不真实虚空中返回现实世界的感觉,身体的各种机能也在渐渐恢复。 最先出现的是后脑传来的钝痛,接着指尖发麻,力气像被抽光一样,全身瘫软无力。迷迷糊糊中他听到很多脚步声,还有人急切呼喊:“这里有医生吗,这个人晕倒了,他需要帮助!” 周围很吵,似乎有很多人,说的都是英语,这在十分重视母语的德国很少见。 “让我来,我学过护理。请给我一张毛毯,还有糖果或者巧克力,我想他大概是出现低血糖症状了。”眼皮有千斤重,四肢像灌铅一样抬不起来,但方严的感觉并没有丧失。他听见一个年轻女人在说话,然后有双温暖的手解开他领口的扣子,让他的头侧到一边。之后,她翻开他的眼皮检查,并为他搓揉四肢,柔软的毛毯很快让体温上升。 低血糖? 方严脑袋里冒出无数个问号,难道现在的医学已经如此发达,连子弹穿颅也能救活?他睁开双眼,短暂的模糊后恢复了视力,环视四周,这里不是医院,是机场。 见他醒了,刚才救助他的热心女士端来热可可,强迫他喝了一杯,又吃了好些补充能量的食物。 “小伙子,你晕倒了,不过没有什么大问题。你应该按时吃饭,特别是在这么寒冷的季节更要好好照顾自己,人一旦开始饥饿就会感觉特别寒冷,所以一定要吃东西。” 旁边的旅客也适时地表现出关心,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递来看上去很美味的三明治,方严本能地拒绝,他不喜欢接受别人的恩惠。 “我的祖母认为助人为乐能帮助她上天堂,所以你不能拒绝一位老人善意的馈赠。来,快吃吧,纯手工制作,不含转基因原料。”旁边站着的大男孩面带善意的微笑,把三明治塞到他手里。这种和蔼可亲的热情让方严有些措手不及,但真正让人头痛的是天堂这个词语。本应该躺在太平间的自杀者现在正完好无损地坐在一个规模庞大的现代机场,这简直太荒谬了。除了死而复生这个词,他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里滞留了很多旅客,广播一遍遍地重复因为恶劣天气而取消所有航班,最后一句总是伦敦国际机场预祝您旅途愉快。 “我在英国?”方严木楞地自言自语,旁边的年轻女孩则发出窃笑:“不然你以为这里是外太空吗。” “该死,你就告诉我什么时候能起飞。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他们正等着我回去庆祝新年,而你们这些混蛋却要我在候机厅跨年!”方严正想说些什么,被一阵争吵打断了思路。 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脾气火爆,正在冲工作人员大发雷霆。 “已经滞留两天了,大家的情绪都很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如果让我在机场生孩子,我一定会发疯的,不能让这可怜的小家伙在候机室出生。”后排的孕妇用手抚摸肚子,虽然抱怨目光却很温柔,语气也类似撒娇。她的丈夫理所当然地安抚了几句,回头对方严说:“朋友,还好吗,你刚才把我们都吓坏了。” “我没事,谢谢。”被这么多人关心让方严很不自在,他低头道谢,目光被搁在座椅上的报纸吸引。 醒目的黑体字配着很多照片,正在哀悼一位风华绝代的女演员。就算是对娱乐新闻毫无兴趣的他也知道,这位女演员是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最优秀的好莱坞明星之一,拍过无数经典影片,多次获奖,被世人奉为不朽的女神。 但她应该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这份2000年12月30日的伦敦伦敦晚旗报还散发着新鲜的油墨味,纸张也富有韧性,绝不可能已经存放十年之久。 “这是今天的报纸?”得到肯定的答案,方严在震惊之余,也从右上角的日期联想到一个词——时光倒流!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解答所有的疑惑。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死,并且完好地出现在伦敦机场。因为这一切并不是现在发生的,而是曾经。 十年前,他从伦敦到柏林,因为暴风雪而在机场滞留了整整四天,一个笨蛋撞倒他,把热咖啡泼在他的裤子上。那家伙手忙脚乱地道歉之后还拿错了行李箱,差点耽误方严的要事。那个人的摸样他依然记得,个子很高,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金发。虽然脸很帅穿着却十分廉价,毫无品味可言,精心修剪过的胡须也给人一种小男孩想要冒充大人的错觉。 这个金发笨蛋,就是当时还很年轻的克劳德。 “克劳德!”握紧手里的报纸,这个名字总让他心跳加速。 他像喘不过气一样大口呼吸,连指尖都在颤抖,一种冲动在他体内爆发,从四肢冲向大脑,最后传遍全身。他抬头,隔着玻璃窗看铺天盖地的白,思绪又回到自杀前的那几天。接到克劳德死讯的那个下午,也是这样的大雪,他痛苦地将额头抵在玻璃窗上,用双手捶打墙壁来发泄几乎要崩溃的情绪。 而现在,他还有希望,有能力改变一切,改写悲剧结局。 克劳德不会死,他也不会!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和室内的喧哗相反,外面的世界正在一片静寂中沉睡。 他久久凝视能洗涤心灵的色彩,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必须确定一件事,这究竟是一场白日梦,还是发生了无法解释的神迹? 虽然被突发情况弄昏了头,但还没有慌乱到失去理智的地步,所以十分清楚,如果开口询问别人这是十年前的世界吗,一定会被当成精神病患者。方严决定自己寻找答案,他走进洗手间,在壁镜前矗立良久。镜中的他皮肤紧实,和十年后相比不但年轻许多,还充满了朝气。那时的他才二十二岁,正是人生最美好的年华。 他解开衣服,腹部光滑平整,体毛很少,能看得出一些不太结实的腹肌的轮廓。最重要的是没有伤痕! 四年后,他切除阑尾,留下一个三厘米长的刀疤。 “我还活着,我重生了!”他喃喃自语,再活一次,表示有机会弥补一切,跟克劳德重新来过。 喜悦像潮水一样席卷而来,势不可挡,他的心脏几乎要蹦出胸腔,比任何时候都有力。但他很快发现无名指上空无一物,一股空前的绝望席卷了他,克劳德留下的结婚戒指不见了:“该死的,这辈子你还会送我一枚吧,拜托,一定要送我……” 握紧拳头,却缺乏底气,寒气从脚底直冲后脑,他开始恐惧,越发感到害怕。 方严不敢想,如果这一生克劳德不再爱他,那他该怎么办。 原本充满力量的四肢现在变得虚弱无力,他抱着胳膊,忍不住颤抖,开始思考对策。重生后的身体和平常没有区别,对冷热疼痛皆有感觉,会痛苦、伤心、难过,也会欢欣雀跃,充满期待。他还活着,确确实实地站在这里,但最初的喜悦很快被愁云冲淡。因为现在的他并不认识克劳德,要与那个男人重逢,并让他爱上自己似乎成了一件成功率很低的事。因为变数太多,因为无从下手,因为他其实并不知道克劳德爱自己什么…… “够了,你这时刻都在发情的公狗!”厕所隔间里传来刻意压低音量的怒吼,看来有人在里面偷情,而且是两个男人。说话的人在低语,继而传来整理衣服的声音,偶尔忍不住爆发的咒骂让方严像被雷打一样立在原地。 他紧锁眉头,刺痛从胸口扩散全身,差点站不住脚。 在这里男同性恋并不稀奇,在马桶上办事也不罕见,让他震惊的是那个人发出的声音。那是个相当年轻的男人,说话不太正经,一口美式英语,喜欢发出夸张的感叹词。 这个人的声音,他太熟悉了! 他总是在清晨呼唤他的名字,说我的宝贝,早安,我真的很爱你;在结合时带着鼻音撒娇,断断续续地说那些让人感到肉麻的情话;他快乐,便高八度地欢呼,生气就会发出野兽一样的咆哮,低潮时,嗓音低沉带着忧伤。他不是会掩饰情绪的人,你能从他的表情和声音判断一切。方严熟悉他,了解他,和他朝夕相处…… 这个人,是克劳德! 他不敢回头,假装在整理上衣,却从镜子中偷偷观察紧闭的厕所门。那扇门之后有他深爱的男人,正在和别人亲热。一想到这里他就快要疯了,只是想象这个画面就无法忍受胸中的苦楚,差点克制不住想告诉克劳德真相的冲动。他想闯进去把碍事的男人赶走,把头埋在属于对方怀抱里,对他说我才是你的爱人。 可是不行,这是十年前,在一切开始以前。 冒冒失失地出现只会吓坏什么都不知道的克劳德,会坏事,会让他觉得自己是疯子。 方严用力抓住洗手池的边缘,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分散那些低语带给他的沉重打击。他是如此用力,连指关节都泛白了,却依旧不能缓解痛苦。他知道不应该产生嫉妒,因为这个阶段的克劳德根本不认识他,但根本做不到…… ☆、交谈 这时的克劳德有个恋人,是身材相貌都数一数二的男人,也是三年后达喀尔拉力赛摩托车组的总冠军。这一年他们将前往柏林,参加红龙车队的选拔赛。 “克劳德,你非得这样惹怒我吗?”另一个声音响起,显然很不满:“在我生气之前把嘴张开。” “如果你想少一个蛋蛋,可以强迫我试试。”依然是不正经的腔调,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但只有方严知道他绝对是说到做到的人。接着门被大力推开,一个长相英俊的褐发男人怒气冲冲走出来,摔门而去。 “去你妈的,花心狗怎么不去死!”留在隔间里的克劳德点了只烟,狠狠地吸了几口才骂骂咧咧地提起裤子,慢腾腾走出来。他似乎是没料到外面有人,所以吓了一跳,脸色有点不自然,略带尴尬地说:“哈哈,总有人跟吃了炸药一样喜欢发火,但愿我们没吓着你。” “没关系,不过你的伙伴好像生气了,不用去追吗?”方严微笑,尽量找些话题,想多和他说几句话,并且不动声色地从镜中凝视他的爱人。此时的克劳德还很年轻,脸上都是稚气,无论是穿着品味还是说话方式都和十年后有着很大差别。他正低头整理腰带,并没有看方严,注意力全在夸张的骷髅头皮带上,愤愤不平地抱怨:“追他?没搞错吧,我现在恨不得让那头蠢猪去死!” 噢,克劳德,我的克劳德,你还活着! 方严咬牙,把手藏在袖子里,怕指尖无法抑制的颤抖泄露心事。他想多和他聊几句,但克劳德没有兴趣搭话,只在他的视线中停留了一会就大步走出去。 关门声响起,方严终于支撑不住,跪坐在地板上。 他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涌出…… 方严是个坚强得几乎没有感情波动的人,从他有记忆开始就没有为任何人或事掉下过眼泪。母亲死的时候他没有哭,得知克劳德死讯也没有崩溃,就算朝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那一刻也镇定自若。可是再见这个男人,看到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听他不耐烦的抱怨,他再也无法忍耐,泪水决堤。 他独自伤感了许久,直到有人进来才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返回候机厅。他静立在通道中,眼睛无法离开那个人,克劳德坐在休息区喝咖啡,留下一个还不够强大的背影。 方严看着,开始担忧新的问题,他看过关于时光倒流的电影和小说,从理论上来说,如果改变过去发生的事,那返回过去这件事也不可能存在。所以他很害怕出现任何变动,因为克劳德并没有像十年前那样直到31号才出现,而是提前了十几个小时。 蝴蝶煽动翅膀,能引起一场巨大的风暴! 如果时间地点都不对,他们还会有交集点,还能认识对方并且相爱吗? “就算没有,我也会自己创造机会。”他深呼吸了几下,眼神变得坚定,朝人群中那个熟悉的身影走过去。 克劳德坐在靠窗的位置,一个人,守着许多行李,表情很寂寞。他望着窗外的大雪,心不在焉地嚼硬面包,配的是自动贩卖机出售的廉价速溶咖啡。这是方严从未见过的他,初入社会,还是个孩子,难免会事事谨慎,依赖别人。 “你好,我叫方严,我们刚在洗手间见过。”他走过去,伸出右手,露出让人无法拒绝的完美笑容,并在心中暗暗发誓——这一世,让我来追随你! 尽管他表面上伪装得冷静,但内心其实忐忑不安,即使用尽全身力气也不能很好地制止颤抖的手指。谁也不知道他此刻有多恐惧,怕克劳德拒绝,怕抓不住眼前的幸福,怕再一次错过,抱憾终身。 “克劳德·霍普金斯,美国来的无业游民。”幸运的是,他并没有回避突如其来的搭讪,反而露出灿烂笑容,看上去温和且亲切。只是说到自己的处境才有些尴尬地耸肩,在裤子上擦掉手汗,随即握住方严的手。也许是一直拿着热咖啡的缘故,那只手很温暖,让人舍不得放开。 交换个人信息后,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并不热络,大部分时间是方严主动找话题,克劳德附和。这个大男孩没有专注在交谈上,他的目光游移,在人群中搜寻自己的恋人,并且小心地和身边的陌生人保持距离。 他很礼貌,有问有答,但仅限于此! 方严感到难过,这种谨慎的疏离感快把他杀死了,他无法想象曾经那么爱自己的男人用痴情的目光注视别人。 他是我的,他的微笑、他的眼神、他的一切都是我的! 克劳德,你快把我逼疯了…… 方严感到脑中有个声音在嘶吼,在歇斯底里地大叫,疯狂地宣誓所有权。他的头皮发麻,胸口很痛,憋闷得呼吸困难,身体像要撕裂一样难受,每个细胞都在叫嚣。那种痛苦从头到脚奔腾,几乎要忍耐不住,却又必须做出若无其事、毫不在乎的样子。定了定神,他想挑些有趣的,对方会感兴趣的话题让气氛活跃起来,可惜从前的记忆派不上任何用场。 十年后的克劳德喜欢收集限量版篮球鞋和做工精美的火机,沉迷于魔兽世界,疯狂地做钢弹模型,并热衷于亲手改装汽车。当然,他也保留着很多孩子气的习惯,比如把巧克力饼干泡在热牛奶里吃,或者跟可爱的猫咪一起蜷缩在被子里打盹…… 对方严而言,只有这些点点滴滴全部组合起来才是完整的克劳德,才是他熟悉的恋人,是既慵懒又强大的雄狮! 而现阶段的小狮子对这些事毫无兴趣,重心完全在那个男人身上,连分开一会都会不安。虽然他们在厕所里闹了些小矛盾,但方严看得出他很在乎自己的恋人,这正是重生后必须面临的最大困难。他十分清楚他是个多么专情的笨蛋,一旦认定某个人,就会义无反顾地追随下去,不离不弃。虽然他偶尔也会油腔滑调地开玩笑,用语言调戏别人,但都点到为止,绝不会出现越轨的行为,那份忠诚度高得令人乍舌! 可让他如此在乎的感情最终以悲剧收场,方严不知道他们分手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因为克劳德从不谈论这件事。他只知道那个帅得不正常的男人叫杰森,是他的初恋,但那混蛋最终娶了车队赞助商的女儿为妻,还生了一对双胞胎。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段恋情让他十分痛苦,差点丧命! 那是2004年春天发生的事。 那年方严因急性阑尾炎接受手术,留院观察期间刚好和身受重伤的克劳德同病房。他被人揍得半死,脾脏破裂,断了两根肋骨,沉默地躺在病床上,死气沉沉。住院的两周里他不吃不睡,也不开口说话,无论白天黑夜都瞪着没有灵魂的眼睛,像对尘世没有毫无眷恋似的。 那时节法国梧桐正在抽芽,嫩绿的,每天都有小鸟停在上面,发出欢快的喳喳声。从病房的窗口望去,正好能看到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在树干上跳跃,一副生机盎然的样子。但阳光明媚的春天并没有带给克劳德温暖,窗外的鲜活和室内阴沉气氛成了鲜明的对比,好比一个妙龄少女与垂死的老人…… 方严记得他,即使有四年时间完全没有联络,但他依然一眼认出这个年轻人就是当年在机场和他错换行李的笨蛋。 这个金发男孩变得不多,不过脸上的稚气已经褪去,渐渐变成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他的身体结实多了,脸依然英俊无比,举手投足之间颇有魅力,只是依旧干着蠢事。比如和前男友互殴,最后重伤住院。 那时的方严保持一贯的冷漠,除非工作需要,否则不会插手任何麻烦事,所以他对受伤的克劳德没有过多的关注,最多是在无聊时看一眼他孤独的背影。他还是一头乱糟糟的卷发,左耳上多了四个耳钉,手臂上有新的纹身图案,很符合这个年龄段的审美观。对了,还少了一个小脚趾,据说是在事故中弄掉的。 尽管有细微不同,但五官还是那样,年轻、俊美,蔚蓝色的眼睛像晴朗的天空一样美丽。 重生前,方严曾经看着他,不明白这个无关紧要的人为什么在自己心里停留这么久。而现在他似乎知道答案了,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喜欢这个笨蛋! “你的脸色很差,还好吗?”见他一脸苍白地坐着,克劳德忍不住伸手去摸方严的额头,打断了伤感的回忆:“候机厅虽然供暖,但还是有点冷,你看起来很瘦弱,别感冒了。” 被温暖手掌的触碰,把方严拉回现实,被摸过的地方火热发烫,仅仅是两三秒的接触,已经让他欣喜若狂。 “我很好,谢谢。”尽管只是礼节性的关心,依然令人高兴得心脏狂跳。方严很欣慰,想挤出一个微笑做答谢,最终失败。当他看到克劳德手里吃了一半的干面包时,怎么也喜悦不出来,只觉得很心痛,脱口而出:“倒是你,只吃这种没营养的食物,身体怎么受得了。” 面包是普通的白面包,连黄油都没抹,咖啡也是最便宜的那种,看来他的经济情况不太好。 “机场餐厅太贵了,这帮吸食人血的资本家,究竟要把物价哄抬到什么地步!”克劳德皱着眉,把最后一小块面包塞进嘴里狠狠咀嚼,然后灌下半杯渐冷的咖啡。他并不介意外人看出自己的贫穷,对他来说,享受生活并不需要有太多金钱:“连我最爱的火腿奶酪三明治都贵得离谱,只有面包物美价廉,是穷人的救星。” “还好这玩意百吃不腻。”补充一句,然后把包装纸和纸杯捏成一团,用三分远射的姿势准确地投进垃圾桶。一个小小的面包当然填不饱发育中青少年的肚子,所以他很快开始吃第二个。 方严喜欢看他吃东西,这家伙不在乎餐桌礼仪,动作很粗鲁,但一口接一口的豪迈风格总能勾起别人的食欲。 但这次,他没有看克劳德,而是把目光移到远处。 候机厅那一边,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杰森被一群美女簇拥在中间,样子十分得意。他像帝王那样左拥右抱,侃侃而谈,说些只能骗无知少女的高谈阔论。即使隔得这么远,方严依然能看到他生动的表情,逗得女孩子们哈哈大笑。他开始愤怒,这个男人不但是个色胚,还是个人渣,他配不上克劳德,最终会狠狠地伤害他! 放在膝盖上的手忍不住握紧,骨头捏得咔咔作响,最终又松开。 他非常清楚,现在没有权利介入他们,对克劳德来说,他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但方严不是坐以待毙之辈,如果不能正面出击,势必要用些小手段捕获这头天真的小狮子。尽管对年轻的克劳德知之甚少,但他知道有一个话题一定能引起他的兴趣和注意力。这个男人,无论外表怎么变,年纪如何增长,对达喀尔拉力赛的喜爱都不会变,因为那是他毕生都在追逐的梦想! 所以他巧妙地把话题引到即将开赛的汽车拉力赛,总算让克劳德的眼里射出光芒:“如果因为大雪延误航班,导致看不到直播,我绝对会发狂。你知道,幸好今年的比赛6号才开始,但愿我能尽快到柏林,找一个地方住下,然后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看电视。” 也许是发现有共同爱好,他对方严的好感大增,气氛也变得轻松。甚至从拘谨中缓和过来,开了个玩笑:“我以为东方人都是沉默寡言的家伙,看来你是个例外。” “我以为金发碧眼的帅哥都是喜欢美丽邂逅的浪漫主义者,看来你也是个例外。”方严挂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虽然他性格冷淡,不爱与人打交道,但在社会上打滚这么多年,带着面具做人的本领早已练得炉火纯青。 他的温和、儒雅、健谈,很快吸引了不谙世事的小狮子,两人聊得很愉快。 ☆、痛苦 谈话在几乎,而且气氛很好,只是十年前的克劳德对方严来说实在太陌生了。 除了那些到死都改不掉的小习惯,他整个人都不太一样,不但显得腼腆、稚嫩,偶尔还会表现出不知所措、需要帮助的表情。简直是个初出茅庐,没见过世面的大男孩;相比现在的青涩,成年后的他充满自信,有相当的霸气,不拘小节且野性难驯,像头在草原上奔驰的威风凛凛的雄狮;这并非在说年轻的克劳德不好,只是现在的他最多是头刚出生的幼崽,还是性格温顺的那种! 独自一人时,他脸上还挂着被主人抛弃的表情,可怜巴巴的。 方严摇头,告诉自己,他才十七岁,还是个孩子。这是十年前,是过去,必须习惯并且接纳现在的他。 “你是日本人?”克劳德大口嚼着面包,蔚蓝色的眼睛在他身上打转,居然有些期待的光芒。方严知道他会这么问,只是因为喜欢和食,喜欢那些做工精致的茶具,还有穿和服的美丽女子。 和性取向无关,他只是喜爱那个国家的异域风情。 “不,我是中国人。”果然,听到这个答案后他耸肩,做了个十分遗憾的表情:“中餐怎么样,我只吃过上海菜,太甜了,好像糖不要钱似的。” “中国有很多美食、小吃、风味特产,如果你不喜欢偏甜的口味,可以试试川菜和湘菜。”运用过人的口才,把宫保鸡丁和麻婆豆腐形容得绘声绘色,听得人食指大动。克劳德咂咂嘴,懊恼地叹气,不得不制止他:“该死的,你让我食不知味,这块面包实在太难吃了!” 小狮子把剩下半个面包重新包好,塞回背包里,闷闷不乐地看别处。很明显他也发现了杰森,但没有任何动作。 “到处发情的公狗!”方严听见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表情有点悲伤。 “都这个点了,难怪肚子好饿。”假装没有听到委屈的抱怨,方严故意用轻松的口吻说:“我敢打赌,我现在能吃掉一头牛。怎么样,有兴趣一起去餐厅用餐吗,让热情好客的中国人请你吃牛肉汉堡和热腾腾的玉米浓汤,或许我们还能喝上一杯。” “主意不错,可我还得看这行李。”他微笑,但拒绝了邀请。 行李并不是重点,机场有自助寄存处,一个硬币就能托管两天。关键是克劳德不愿与陌生人一同进餐,尽管刚才聊得很愉快,但他和这个东方人还没有熟悉到一起吃饭的地步。在某些方面他十分固执,所以,这是软性的拒绝。 方严点点头,不再勉强,独自走向餐厅。 从杰森身旁经过时,他刻意多看了几眼,这个男人的外貌很出色,是绝大部分人类会喜欢的类型。像他这样的美男子无论出现在哪儿,都能轻易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而方严相貌平凡,虽然没到丑陋的地步,却是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那种,单从外表上很难吸引克劳德。 他必须用点小手段! 这并不卑鄙,我只是在捍卫小狮子的幸福,免得他被渣男伤透心。他不断做心理建设,并且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五分钟后方严走进餐厅,选购大量食物。汉堡、三明治、热狗和炸鸡块,吃垃圾食品对身体健康不利,但这些东西能成功引发克劳德的食欲。解决问题的方法很多,如果不肯一起来吃,那就打包带走,总有办法让他咽到肚子里! 但当他回到座位,克劳德却不在那儿,远处的杰森也不见踪迹。 好在那几箱行李依然整齐地摆在过道边,还有热心人为他指明方向,那两个年轻人去了厕所。方严犹豫了一会,终于放下手里的东西,大步追进最近的洗手间。克劳德穿着红白条纹的运动鞋,太显眼了,一眼就从门缝里找到他。 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个男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方严努力压制住躁动不安的情绪,钻进隔壁的大便间,抱着胳膊听他们的谈话。 “他请我吃饭,被我拒绝了,就这些。”厕所没有隔音设备,就算压低声音交谈,也很容易被隔壁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听着,离他远点。”杰森的声音中带着不悦,或许还有点愤怒的情绪:“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那是只披着羊皮的狼,想吃掉我的小宝贝。” “并不是全世界的男人都是同志好吗,他的性取向应该很正常,只不过比较热情而已。再说我也不喜欢那些漂亮女孩用丰满的上围去挤压你的二头肌,但我说什么了吗。”克劳德稍微提高了音量,看得出他很介意杰森的花心:“那两团肉就这么有吸引力,能让你神魂颠倒?” “谁也比不上你,我的蜜桃,我的天使,让我看看,你的小家伙是不是也蠢蠢欲动了。”令人作呕的调情,一听就知道毫无真心的甜言蜜语,但小狮子似乎很喜欢。他不再抱怨,用很低的声音喃喃自语,从支离破碎的语句中,方严好像听见他说以后别这样了。 然后,隔板传来猛烈的撞击声,大概是杰森把克劳德推到门板上亲吻的结果。 方严脸部抽搐,秀气的眉皱成一个解不开的结。如果可以,他一定会冲到隔间,把那个满嘴谎话的男人拖出来暴打一顿! 可这是十年前,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参与的过去…… 冷静,他不停地自我安慰,现在不能去干涉他的选择,必须忍耐,不然会坏事。但无论他找什么借口,就是无法平息心中的愤怒,这股无名火烧遍全身,五脏六腑都在火辣辣地痛。 他的爱人正在别的男人怀里,看情况,很可能还是下面那个! 他很后悔,为什么要自虐般跑来偷听他们的对话,然后痛不欲生,真是愚蠢到家的行为。最后不得不敲门板抗议,并且大声咳嗽,告诉他们这里还有别人。 隔壁传来道歉,紧接着收敛了许多,但没有停止。 细碎的喘息传来的那一刻,他夺门而出,目光凶狠地盯着那扇门。那扇门之后是他深爱的男人,但现在他爱的是另一个人。 一扇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方严咬牙,熊熊燃烧的愤怒在支配他的行为,但没有烧毁理智。所以他握紧双拳,最后选择默默离开。该死的懦夫,没用的东西,他在心里骂自己,却也十分清楚如果冲动行事,只会搞砸一切。他要的是两人都获得幸福,真心相爱,而不是逞一时之气让彼此尴尬,最后老死不相往来。 默默走回座位,在一种极度的痛苦中坐下,脑海中萦绕的喘息,如同冰冷的利刃将他凌迟。他感到无比胸闷,浑身上下都在痛,忍不住问,为什么上天对他这么残忍,如此折磨他。先让他失去爱人,再叫他明白什么是毕生挚爱,最后把他送到该死的十年前,来到克劳德根本不爱他的过去! 方严仔细回想过去,实际上他们的恋情是不平的的,克劳德付出太多,而的回报太少。 这个男人总是温柔体贴地包容他的一切,迁就他、关怀他、对他好,用深情的目光注视他。相比之下他给予的回报简直微不足道,甚至不肯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这是对我的惩罚吗?因为我太不珍惜你,所以让我品尝被忽略的滋味?别这样对我,求你,克劳德,别这样。”他捂着脸,感到很绝望。 窗外的雪依然在下,如果历史没有改变的话,航班会延误到2号。然后他和克劳德将前往不同的地方,彼此的命运再无交集,直到四年后才能重逢。但他无法等待这么久,不能眼睁睁看着杰森背叛,给小狮子带来巨大的伤害。 重生,不止是为了让他弥补亏欠的一切,同时也制造了新的选择。他尚有机会,有能力改变一切,把所有的悲剧扼杀在摇篮里。为了克劳德,也为自己。他还有三天,在这三天中,他要抓住契机,想方设法改变劣势。 最有利的切入点,当然是克劳德最爱的达喀尔拉力赛。 想让专情的克劳德对陌生人产生兴趣并移情别恋,基本是天方夜谭。所以重生后的某人必须耍点心机,用无伤大雅的小手段改造自己,变得更有魅力,完全对他的胃口。除此之外,还得制造机会,想办法让杰森出丑,让小狮子觉得自己的恋人是个人渣,而方严则是不可多得的灵魂伴侣! 这很难,因为本性难移,但他愿意尝试新的生活方式。为了夺回爱人,甚至可以放弃自我、脱胎换骨,按照对方心目中的完美形象来塑造人格…… 过了很久克劳德才慢悠悠地回来,两手插在裤兜里,眉眼间都是笑意。 和刚才的失落完全不同,此时他虽然孤身一人,但步伐轻快,看上去还很兴奋。会这么愉快,无非是因为杰森那几句虚假的甜言蜜语,或者是存积的欲望得到缓解,但无论什么原因,都让方严感到痛苦万分,难以忍受! “你看上去很好。”他别过头,把视线投向窗外白茫茫的大雪,谁也没有察觉此刻的低潮。 “你也不错。”克劳德爽朗地回答,靠着椅背坐下,脚不安分地抖动。每当他愉快或情绪激动时就会这样,不是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打电动,就是翘脚晃来晃去。从前,方严觉得这摸样很不礼貌,想改造他,让这家伙也变成彬彬有礼的绅士,但从未成功过,这些小毛病到死都没有改掉。 “是吗?谢谢。”心爱的人就坐在旁边,很想多说几句,但难以开口。曾经朝夕相处的爱人变得很陌生,让方严有点不知所措。 这是种无法言喻的奇怪感觉,他还是克劳德,却又不完全是。 现在,他的身体很炙热,即使坐在旁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从内而外散发的暖意。方严熟悉这种气息,他在性事过后总是保持极高的体温,直到很久之后才能平息下来。这些原本属于他的热度、强而有力的怀抱、柔软的低语和甜蜜的亲吻,如今都献给另一个男人。 前所未有的恐惧袭来,如果这辈子的克劳德对他没有兴趣,不会再多看他一眼,那么他一定会绝望而死! 方严保持一贯的冷静表情,内心却在胡思乱想,而年轻的小狮子丝毫没有察觉这个东方人的不对劲,注意力全在那袋吃的上:“怎么买这么多,你一个人吃得完吗?吃不下丢掉太可惜了,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吃不饱肚子,所以要珍惜食物。” “每种口味都想试一试,不小心就买多了,要不一起吃吧。”方严把袋子推过去,礼貌地邀请:“或者你可以用热咖啡来交换汉堡,我忘了买饮料。” “那你亏死了。”他没有拒绝,笑着站起来,大步朝自动贩卖机走去:“别后悔。”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方严低声说道:“这些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他有些晃神,刚才那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十年后。 每当晚餐太过丰盛,他吃不下想倒掉时,克劳德一定会板着脸说教:“中国人不是常说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句话吗?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满不在乎地剩下的东西。乖,再吃一口,太浪费了!” 这个男人虽然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在生活上却十分节俭。 是的,你没听错,他是个在吃饭方面很节约的人,虽然这一点很不像个年入千万的赛车手。克劳德开始赚钱后购置大量收藏品,去世界各地旅行,享受金钱带来的乐趣,但对待食物的态度依然虔诚。他会把当晚剩下的面包储存起来,第二天做成炸土司当早餐,或者用各种没吃完的材料加工成馅饼之类的物体。总而言之,这是个无法接受接受盘子里剩下食物的人。 就算是在餐厅吃饭,吃不下的点心也会打包带走,而且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他总是说:“你没有饥饿过,所以不知道食物的可贵。” 会这样珍惜粮食,源于儿时的痛苦回忆…… ☆、礼物 克劳德的母亲是个怀揣淘金梦的偷渡客,但美国并不是传说中的天堂。 为了生计,她沦为跳舞女郎,在廉价的地下酒吧表演钢管舞,赚取为数不多的小费。再后来她交上了一些坏朋友,染上毒瘾,不得不出卖肉体和灵魂,好购买昂贵且让人堕落的东西。她没有太多的选择,来者不拒,也没有避孕,很快怀上一个小生命。 这个计划外的孩子,让腐烂的生活燃起希望。 她开始戒毒,努力摆脱困境,并在一位好心嫖客的帮助下找了份正当的新工作。很快孩子出生,是个健康的男孩。尽管她谨慎地选择了一家相对隐秘的私人诊所,还是被好事者投诉到移民局,最终被遣送回国。克劳德却幸运得多,他在美国出生,是合法公民,可以避免被送回战火纷飞的祖国的厄运。 不幸的是,他再也没见过自己的母亲! 他先被一对老年夫妻收养,这对看上去非常慈祥的夫妇实际上是喜欢虐童的恶棍。克劳德在那里呆的七年中饱受折磨,肉体和精神都濒临崩溃。他们喜欢把他关在漆黑的地下室,没有窗户,也没有灯,更没有饭吃。饥饿让他撕扯壁纸果腹,啃任何看得见的东西,活得比狗还没有尊严。不仅如此,可怜的孩子甚至没有接受教育的机会,被迫听关于生母的污言秽语…… 方严不知道克劳德是怎么逃出来的,之后又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因为他从不谈论过去。但他总是做噩梦,在睡梦中痛苦地挣扎,喃喃自语。尽管从数次的呓语中能拼凑出这个故事,但无法知晓全部。 想起这些,方严被愧疚侵袭,比起自己的恋人,他似乎更重视沾满血腥味的工作,对克劳德关心甚少。重生前他甚至没想过要了解小狮子的过去,也不在乎他曾经受过的心灵创伤,当他被噩梦惊醒后也不会送上体贴的拥抱,连礼貌性地嘘寒问暖都没有。 他们在一起,主动的永远是克劳德! 比起冷淡的自己,这个男人温情得多。在难得的休息日,他会精心安排旅行路线,让方严度过一个美好的周末。 他喜欢驾驶亲手改装的越野车,在豪迈的马达声中驶向郊外,寻找有美丽风景的河谷或森林露营。每当这时,他们会在清澈见底的小溪中游泳,躺在草地上看落日黄昏,吃热腾腾的烤肉,喝奶油蘑菇汤,在篝火旁感受彼此…… 那是无比温柔的结合,克劳德会吻遍他的全身,用温暖的口腔给予安慰。即使是冷静的方严也会沉迷在颇有默契的性事中,他喜欢这样,但不疯狂,至少表面上依然十分克制。 年轻的恋人有强壮的体魄,用不完的体力,总能有效地让他感到神魂颠倒的快乐,体验完全契合的美妙滋味。 他有时候会在冲上顶点时意乱情迷,渐渐不能自己,从平时绷紧压抑的状态解放。然后他会用力抱住克劳德的后背,在他的皮肤上留下指痕。但狂乱到此为止,他不会过度放纵,也不能容忍自己发出可耻的声音,所以无论对方如何挑逗,都是一声不响,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 “拜托,不出声的话,和空气娃娃有什么区别?”克劳德会抱怨,他不喜欢消无声息的结合,会让人产生强烈的挫败感:“好吧,空气娃娃还能叫几声,你就是个飞机杯。” “那你去买个会唱歌的。”方严翻身,无法理解为什么他这么在意过程中发出的声音,这么喜欢听喘息的话,把动作片录下来反复听不就好了。 “我要去买个梅根·福克斯造型的!”他在咆哮,开始无理取闹。 “如果有的话。”方严无心搭理他,打了个哈欠,心里想的是两天后的暗杀行动,只能成功不许失败,入睡前他认真地补充了一句:“记得选个带发声功能的。” “等着瞧,你绝对会后悔!”这不是气话,一周后,克劳德还真从日本订购了一个纤腰翘臀胸前雄伟的高仿真娃娃,但不是金刚女的造型,而是一个非常萌的亚裔短发少女。货到的那天,他用马克笔在娃娃额头上歪歪扭扭地写下方严两个字,然后扑上去嘿咻了一天! 想起这些好气又好笑的过去,方严眼里蒙上一层水雾,眼睛酸痛。在克劳德回来之前,他不得不深呼吸了好几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速溶咖啡可以吗?”一杯热腾腾的咖啡递过来,伴着阳光的笑容:“很抱歉,我只请得起这个。” “我喜欢,还是热的,简直太棒了。”方严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接杯子时故意碰了一下克劳德的手指。这是有些暧昧的接触,但神经大条的金发笨蛋并没有察觉。他迅速剥开一个汉堡,大口咬下去,认真地咀嚼:“虽然有点凉,但很好吃。老天,你知道我吃了两天的面包,实在太需要补充一点动物蛋白质。” “在这里是不方便,到柏林就好了。”机场旅馆早就爆满,少数有条件的旅客返回市区,而大部分人被滞留在候机厅里。 “我只关心能不能看到达喀尔的直播。”他很快解决掉牛肉汉堡,又拿了一盒炸鸡块,看来是真的饿了。 “我有朋友住在市区,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一起去看比赛。”方严藏在镜片下的双眼褶褶闪光,他努力微笑,口气显得温和而无法抗拒,但眼神冰冷得像利刃,能切碎任何阻拦在前方的东西。 他在看一个人,从容不迫,却散发巨大的压力。不远处的杰森明显感觉到这股不友善的视线,回过头,刚好对上方严刀子一样的目光,打了个寒颤。两人缄默地对视,各怀心事,如同伏击中的猛兽,蓄势待发,随时可以给出致命一击。方严冷笑,完全不把杰森放在眼里,这种只有漂亮皮囊的花花公子,要击败他简直易如反掌! 但他不想用会使克劳德受伤的方法,接下来必须小心谨慎,用真情实意打动小狮子,而不是急于摧毁这位帅气情敌。 这场无声的决斗是杰森首先屈服,他转过头,脸色不太好看。克劳德没有察觉异样,正在吃炸鸡块,沾了很多番茄酱,像小孩子那样吸手指:“你真是太和蔼可亲了,可我不得不拒绝你。” “为什么?”明知故问。 “去陌生人家会让我感觉不自在。”他频繁地眨眼睛,显然在说谎。 “我们虽不算陈年老友,总比陌生人强点,至少可以共进晚餐不是吗?”方严优雅地低下头,笑得很苦涩,几秒后又换上一脸真诚:“达喀尔拉力赛一年只举办一次,如果错过今年的直播就得等明年。一年说长不算长,但有365天,你不觉得难熬吗?” “别说得这么悲壮,我还可以看重播。”他叹了口气,反驳得苍白无力。对于体育迷来说如果不能看现场,也得追直播,看重播简直有辱体育精神! “拜托,当别人在为梦想拼搏时,你不能参加已经够遗憾了,居然还要在几天后才能追着录像热血。天啦,我不相信,我以为你不是这样的人。”方严故意加重口气,仿佛不能跟他去市区看电视会世界末日一样。 “梦想……”方严有带动气氛的能力,这番话的内容简单,却被他说得热血澎湃。克劳德眼里有兴奋的闪光,跟着他重复那个词汇,果然充满向往,导致脸上表情非常复杂。他想看比赛,又不敢轻率决定,所以求助地看远处的杰森,不知道怎么办。 “对于参加的人来说,这是一项挑战;对于没参加的人来说,这是一个梦想。”方严抬起头,直视克劳德的眼睛,严肃地说出达喀尔拉力赛的创始者泽利·萨宾的经典名言,果然让对方露出赞许的眼神。紧接着,他继续慷慨激昂、侃侃而谈。扮演这种为了理想坚持不懈的热血角色不是件难事,特别是骗一个涉世未深的大男孩,可以说是易如反掌:“我以为,如果不能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那样在沙漠中飞驰,至少应该守在电视机前,和这些勇士一起冒险!” “你说得对,都怪这场该死的大雪,不然我现在应该到柏林了。”小狮子很懊恼,把一切都归咎于恶劣的天气。 知道他产生了动摇,方严没有说话,只是面带微笑让对方做决定。这时候不宜多费口舌,不然会显得企图心太强,让人充满戒备。他要的可不是处处防备的克劳德,而是需要他卸下心房,没有任何顾虑地慢慢走到自己的世界来。 这样做很阴险,很卑鄙?也许是的! 但他已经下定决心,这一世无论用什么手段,也要让克劳德再次爱上自己! “克劳德,过来,我有话和你说。”方严正准备继续发动攻势,靠他优秀的口才游说克劳德回市区,但杰森抢先一步把小狮子叫走。 该死,他在心中暗骂。 这个碍眼的家伙,如果他不离开,克劳德很有可能看都不会再看自己一眼。 方严浑身怒气地看他们在几米开外谈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几分钟后克劳德笑容满面地跑回来,开始收拾行李。他不断地笑,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兴奋,显然很高兴:“太好了,杰森通过他的朋友在机场旅馆安排了有电视的房间,感谢上帝,就算滞留到下周我也不怕了。谢谢你邀请我去市区,但我现在有去处,不必担心。噢,达喀尔,我来了!” 什么!? 方严脸部抽搐了一下,睹见杰森以胜利者的姿态似笑非笑地看他,上扬的嘴唇充满了挑衅,更是怒火中烧。 “方严,这个送你,谢谢你请我吃了那么多好吃的食物。”小狮子已经全副武装,背包背在身上,似乎打算立刻离开。也许是出于感激,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钥匙扣,红色的吊坠是一只正在喷火的龙:“这是我最爱的红龙车队的标志,瞧,反面有尤尼西斯的签名,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东西。如果不是因为跟你太投缘,我才不会让出这个宝贝呢。” 他把钥匙扣塞到方严手里:“这玩意给我带来许多好运,希望也能让你心想事成。” “再次感谢你的晚餐,再见。”不等反应,克劳德拖着行李箱走远。亲眼看他几乎是带着雀跃的脚步一路追到杰森身边,这个画面让方严心痛得想死。他开始怨恨上天的决定,让他重生,却叫克劳德不再爱他…… 他想破口大骂,减轻心中的压力,最终忍耐下来。 手里那个钥匙扣很旧了,应该是贴身携带的物品。既然送给了他,是不是代表他对他也有些好感?方严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用手抚摸上面的刮痕,想到这个饰品上还带着小狮子的气息,心就变得柔软。 经历第二次生命是种非常奇妙,难以言喻的体验。虽然痛苦,但也会因为这小小的礼物变得幸福。 但这点幸福太渺小了,他不会因此满足! 两分钟后,他打了一个电话,用命令的口气吩咐了两件事。第一,无论用什么手段,马上在机场旅馆给他安排一间房间;第二,把关于达喀尔拉力赛的所有资料传真过来! 然后,方严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天空。今天几乎是笑了一天,脸都快抽筋了。本来就是性格冷淡的人,如果不是为了克劳德,绝不会改变这么多。而现在他用力握住钥匙扣,紧锁的眉心不曾松开,心情也越来越沉重。对他而言这是场战争,无关生死,却能决定之后的命运。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玻璃窗沾满了雾气,朦朦胧胧地映照出一张脸,正是无比坚定的方严。 ☆、同室 “刚住下来你又折腾什么?”杰森从浴室走出来,还在擦湿润的头发,见克劳德收拾行李,不由得发问。 “刚才服务生来请我们和106的客人换个房间,我答应了。”楼下住的是一对老年夫妇,妻子患有严重的心脏病,怕吵闹,所以想和住在四楼最里间的他们换房。由于对环境没多大要求,只要有电视机能让他看直播就好,所以他当即答应下来。 “一楼很吵,我会睡不好觉。”男人不耐烦地回答,对克劳德的自作主张感到不满:“你知不知道我为这个房间花了多少心思,赶紧拒绝,让他们去找别人!” “别这样,杰森。” 心地善良的小狮子恳求:“那位老太太有心脏病,而你很健康,这对我们来说没什么损失,助人为乐还可以带来好运!” “当然有损失,我打算立刻吃掉我的小猫咪,但你非要用什么该死的换房耽误好事。”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很有魅力,只看外表的话比方严强万倍,是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吸引别人目光的类型。他的手指修长漂亮,轻轻梳理克劳德柔软的金发,两个美男靠在一起,确实是好看的画面,很养眼。 每当这时,杰森就会专业地摆出一脸深情,目光温柔,仿佛是世间最好的情人。然而这家伙其实是个男女通吃的双性恋,而且很花心。 他喜欢眼前这个金发男孩,愿意和他在一起生活,但没有爱到为他抛弃下半身幸福的地步。他不会放过任何猎艳的机会,无论男女,只要是美人就能让身体火速亢奋起来。这种花心的性格让克劳德非常伤心,但出于感激,或许也有些感情,他总是默默承受一切。 在遇到方严以前,他对杰森的依赖很病态! 所以,当听到向来不怎么在乎他感受的杰森居然帮他安排了一间房间时,小狮子很幸福。但他不知道,杰森这么做并不是出于关怀或者爱情,而是充满野性的占有欲。一个男人,或者说一头野兽,总会想方设法地给属于自己的东西打上标记。他们划分领地,不允许外人侵犯,全是本能。 “那个东方人对你虎视眈眈,我应该做点什么,让他明白谁才是饲主。”他低下头,开始亲吻克劳德的脖子,在上面留下明显的吻痕。 “原来你带我来这就是为了上床?”不耐烦地逃脱,即使知道此人本性如此,还是难掩心中的失落。他拉起行李箱,催促道:“动作快一点,我还没洗澡,等会要看达喀尔的专题报道。” “等我加入红龙车队,拿上一个总冠军,你就不用看电视了,每天跪下膜拜我吧。”男人抬起手,朝克劳德屁股上狠狠打了一巴掌,暧昧地揉结实而富有弹性的臀瓣:“你只需要知道自己是未来冠军的女人,这就足够了。” “如果我们中间有一个人可以加入车队并且拿到总冠军,那也是我。”他很不悦,但没有继续争论,提着行李走在前面。 “就凭你吗?”男人显然看不起他的梦想。 “请问能帮帮我吗,我姐姐崴了脚,求你帮我扶她回房间。”这栋旅馆一共六层,属于有点历史的老式建筑,没有电梯。走到二楼的楼梯拐角处,两人遇到一个身材娇小的可爱女孩,怯生生地请求帮助。 那孩子最多十五六岁,一头漂亮的卷发,湛蓝的大眼睛,粉红色的双唇微微上翘,像芭比娃娃一样诱人。她小心地扶着身旁那位金发碧眼的大美人,美人据说是脚受伤了,但没有什么痛苦的神色,一直用欲拒还迎的眼神看杰森,电力十足。她丰满的上围像两个神秘的宝藏,隔着衣服高高耸起,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正是鲜嫩多汁的年纪。 “没事吧,还是请医生看一下比较好。”单纯的克劳德放下行李,准备把受伤的女子送到医院去,谁知杰森抢先一步走过去。 “美丽的小姐,可以吗?”他微微一笑,然后将金发美人拦腰抱起:“但愿我没有弄疼你。” “你先下去吧,我等会回来。”丢下这句话,杰森就抱着这位认识还不到两分钟的美人,同她娇小可爱的妹妹一起,有说有笑地上楼去了。剩下一脸不爽的克劳德,独自一人扛着所有行李,缓缓走到106号房。 “先生,你真是个好心人,上帝保佑你。”那对老夫妻看上去很慈祥,不停地道谢,弄得克劳德很不好意思。 他见两位老人的随身物品不少,便自告奋勇地帮他们拿行李,一直送到四楼帮忙安顿好。他刚离去,房间里的老太太就非常内疚地说:“亲爱的,我觉得我们做错了,这么热心的小伙子,或许我们不应该欺骗他。” “我也不明白那个亚洲人为什么让你假装心脏病。”老先生点上烟斗,但他毕竟不是福尔摩斯,当然不知道别人的想法:“不过这400英镑足够我们度过一个非常愉快的新年。” “好吧。”妻子看着崭新的钞票,做了妥协:“但愿我们没有伤害他。” 这位太太的担心是多余的,克劳德当然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而且很快有一个惊喜。 他闷闷不乐地下楼,结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于是高兴地大叫起来:“方严?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克劳德?”方严也是一脸惊讶:“天啊,太巧了,我在107,你在几号。” “你的隔壁。”他指指旁边的106房开玩笑说:“如果不是我先和别人换了房间,我大概会以为你追着我来的,真是太巧了。” “朋友,我干嘛追在一个大男人屁股后面打转。”方严也跟着笑,夸张地耸肩:“追性感的服务员不是更好吗?你瞧,四号台那位客户小姐很不错,看看她的胸,又大又挺,握在手里一定非常爽。” “啊?”这回轮到克劳德发楞了,他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了一会:“抱歉,我以为你是……” “是?”明知故问。 “真难为情,我想多了,你知道,有时候人就是喜欢自作多情。”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上有一点红晕:“我现在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可以的话,我想先回房间清洗一下大脑,免得它再冒出什么奇怪的想法。” “请便。”方严点点头,目送他进门。 在关门声响起的那一瞬间,他脸上和蔼可亲的微笑顿时无影无踪。他静静地站在门外,阴沉着一张脸,倒不是什么凶狠的表情,只是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他才缓缓走进自己的房间。 行李已经整理好了,一袋资料整齐地摆在桌上,他拿起其中一叠,是达喀尔历年来比赛的相关情况和介绍。 脱下外套,优雅地坐在红绒布椅子上,一边喝着热腾腾的咖啡,一边聚精会神地阅读。他快速地浏览,凭借良好的记忆力把重要信息复制到大脑里。虽然爱人是位小有名气的车手,但过去的他对达喀尔汽车拉力赛完全没有兴趣,只知道个大概,而比赛流程、规则、路线一无所知。 但他现在扮演的是一位十分热血的超级粉丝,如果一问三不知,很容易露陷。 半小时后,已经把基本信息记得差不多,估计克劳德也洗完澡了,于是从容地走到隔壁。几声叩门后,穿着睡衣的克劳德打开了房门,但没有解开链条。他谨慎地从门缝往外看,发现是方严才笑着开门:“我正在看红龙车队的报道,真带劲。” “我房间的电视坏了。”方严晃晃手上的红酒:“方便的话,可以跟你们借电视吗,我可带了租金。” “快进来,反正就我一个人,真无聊。”闪身让方严进屋,他慌忙收拾了凌乱的床铺,把换下来的内裤卷成一团塞进包里,然后扯了扯印满黄色小鸭子的睡衣。这套幼稚的毛绒睡衣让他十分尴尬,他赶紧披上外套,解释说:“这是别人送给我的,我本人的品味可不是这样。” “我倒觉得很可爱。”方严把酒放下,故意问:“你的伙伴呢?” “死了。”他没好气地回答,盘腿坐在床上:“瞧,是安德烈,他已经拿过两次冠军了。” 体育台的专题报道,正在采访红龙车队的备战选手,画面上接受采访的正是明星选手安德烈。这位年仅二十八岁的摩托车手已经拿了两个冠军,是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 他面对镜头,轻轻抚摸自己的头盔:“摩托车组的比赛比汽车组和卡车组更难,当然他们也非常艰苦,但起码还有共同奋斗的同伴。而我我没有导航员,只能孤身作战,在烈日下独自跑完全程。你能想象吗,在十几天的赛程中,没有观众呐喊助威,没有朋友的加油鼓励,只有漫漫的黄沙和寂寞……” “太带劲了。”克劳德盯着电视,深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画面:“这才是男人!” “你很喜欢摩托车组的比赛?”方严楞了下,他一直以为克劳德最爱的是汽车,因为他参加MARS车队以后,是作为汽车组的选手出赛。 但看他现在的表现,他似乎对汽车毫无兴趣。 “不然你以为我去柏林做什么?”他笑了,然后自豪地说:“我和杰森打算去参加选拔赛,只要通过考核我们就会成为红龙的职业选手。这个混蛋总是在我面前夸口,好像冠军非他莫属一样,我绝不会输给他!” 他说话的时候,做了一个骑摩托车的动作,手惟妙惟肖地转动,仿佛真的握着刹车油门一样。 “你一定能如愿以偿。”方严借鼓励的机会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概是因为先前讨论女人的言论,克劳德认为他是异性恋,所以对这种过于亲密的触碰没有抵抗,不然他不会允许别人这样。 “红龙的选拔很严格,我希望能一次通过。”方严的手没有离开,一直搭在他肩上,但他没有反应,心想的是一个月以后的选拔赛。 位于柏林的“红龙”拥有数量众多的职业选手,也是目前夺得总冠军次数最多他车队。他们不但有世界上最好的改装车技师,技术高超的驾驶员和经验丰富的领航员,还有强大的后勤支援,以及那些富得流油的赞助商。他们在每年一月举办非常大规模的选拔赛,招揽有能力的新人,纳入旗下,这也是克劳德与杰森此行的目的。 很抱歉,我亲爱的,你注定要失败了! 方严脸上带着无害的微笑,心里却说着残忍的对白:我的克劳德,我不能让你到红龙去,你得加入MARS,不然我们就没有交集点了。 “我敢打赌,安德烈今年能拿第三次冠军!虽然‘黑熊’的杀手杰克也很强,但他年纪太大了,体力和精力都大不如前,特别是今年的比赛又增加了沙漠赛段的难度。别的选手在他面前都不堪一击,没人可以拦住他的脚步,他所向无敌。”他还在激动,指着电视画面继续感叹:“不过,如果尤尼西斯没有退役的话,谁也不是他的对手。你知道吗,他就是一座无法超越的大山,没有人能打破他的记录。” 他似乎很崇拜这位车手,甚至加大了音调。 “你说的没错,他是神。”方严附和,趁机问:“我以为你会喜欢汽车比赛,为什么要去参加摩托车组的选拔?” “我喜欢那种孤独的感觉。”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一个人,告别一切,只有一望无际的黄沙。” “看来你要做个在沙漠里奔跑的男子汉。”话题忽然变得有些伤感,方严立刻调节气氛,适度的夸奖让克劳德傻笑不已。此时的他已经完全卸下心防,把方严当成多年的好友一样交谈。他们谈论人生、理想、未来,也说当下流行的新鲜玩意,聊明星或者政客的八卦,但更多的对话围绕在达喀尔拉力赛上。 他们聊得很愉快,方严还叫了客房服务,送来美味佳肴和新鲜水果。 “瞧这些可口的草莓!”克劳德像小孩子一样兴奋,他很爱酸酸甜甜的小浆果,特别是草莓。不过他也有个怪癖,非得洗了手才吃东西。所以他去了一趟洗手间,大概两三分钟,足够方严趁机思考一会。 ☆、冲突 电视上依然是侃侃而谈的安德烈,看来这位明星车手有相当的影响力,值得专访这么长时间。但方严对上面的内容没兴趣,他现在只想知道关于克劳德的一切。在他的记忆中这个金发笨蛋确实加入过红龙车队,但从未被启用,在那儿的四年他一直是后勤打杂的。 方严不清楚那四年中发生了什么,让他从热爱的摩托车转到汽车组,但从时间来看,应该和杰森的背叛有关。 克劳德回来后连吃了好几个草莓,露出前所未有的满足表情。只是一点随处可见的水果就能让他这么高兴,让方严觉得很心疼。这孩子,似乎生活得很辛苦,也没被人好好照料过。 他看着他,忍住内心的翻腾,尽量和蔼可亲地问:“想吃肉排吗,或者喝点红酒?” “先生,我还未成年,不能饮酒。”也许是害怕杰森回来,他拒绝了。方严虽然不会纠缠不休,但会利用对方的好奇心:“这是酒精含量很低的葡萄酒,大概跟果汁差不多,口感比较甜。你可以尝一小口,如果不喜欢这种味道就吐掉。” “果汁?真的吗?”他疑惑地端起一杯淡红的液体,试探性地抿了一口,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笑起来:“真的没有酒味,太神奇了!” 不得不说这个年纪的克劳德真的很单纯,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也许是口感还不错,他咕嘟咕嘟地喝下一杯,完全不是品尝,而是喝鲜榨果汁那样大口咽下。方严见状又为他倒了一杯,并举起杯子说祝酒词:“祝你如愿以偿,加入红龙车队!” “你也是,万事顺利。”碰杯,再次一饮而尽。 方严依然微微地笑,他喝得很慢,只尝了一口而已。克劳德不知道,这种酒口感虽然甜,后劲却不得了。他喝得急,又不善饮酒,只过了一会,就软绵绵地倒在床铺上。 “真是个小笨蛋,这么简单就醉了。”方严走到他身边,用双手抚摸他滚烫的脸颊,手指在他漂亮的嘴唇上来回抚摸:“克劳德,我很抱歉,但我不得不这么做,不然我永远也不可能吸引你的目光。我爱你,如果再一次失去你,我绝对会死。所以,即使我不择手段,你会原谅我,对吗?” 他深情地呼唤恋人的名字,但他听不见,只是不耐烦地翻身。 “好了,乖孩子,马上让你睡觉。”他轻轻梳理他的头发,然后动手脱衣服,并且把空调开到25度,这才站在床边欣赏他漂亮的躯体。这具身体和他记忆中的不太一样,身高差一些,肌肉也不那么发达,最重要的是没有伤痕。以后的他多了很多纹身,在车祸中留下的各种疤,还有一个脚趾。 想到这里,他脱掉他的袜子,五个脚趾紧紧地靠在一起,指甲很饱满:“太好了,你的小脚趾还在。” 他用手握住他的脚,轻轻搓揉:“太好了……” 他几乎要哭出来,这是多么让人激动的时刻,他的爱人还在,完好无损地躺在他面前。 感谢上帝,感谢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激动了很久,才慢慢平息下来,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做。 首先他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对方按计划行事,并把克劳德的衣服收起来,交给干洗部的人;然后他把果盘里没有吃完的草莓用卫生纸包好,扔到雪地里,这样大的雪,很快就能把这个小东西掩埋掉。 “你这里有个吻痕,让我很生气。”办完这一切,他把视线转到克劳德身上。 房间里很温暖,即使光着身子也不会得感冒,所以没给昏睡中的小狮子盖上被子。他静静地站在床头,像看不腻一样盯着他的身体,脖子和锁骨附近有好几个显眼的吻痕,是最近才弄上去的。方严有些愤怒,久久地凝视那些痕迹,然后俯下身,狠狠地啃咬。 如果不能消除掉,就把它们变成我的! 但他没有亲他的嘴唇,他固执地发誓要让克劳德再一次爱上自己,主动索吻…… 肌肤相亲的感觉很美妙,仿佛回到十年后两人同居的时光。在一种莫名冲动的驱使下,他也脱掉衣服,跟自己的爱人紧紧抱在一起。 “杰森?”怀里的人迷迷糊糊叫了一声,没有醒过来。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只呼唤我的名字,而不是总想着别人。”这句杰森像尖刀刺进方严的心里,他痛,但不会因此放弃。拉过被子把彼此包起来,这个独一无二的小天地,此时成了幸福的归处。他多么希望能靠在克劳德的臂弯中,像十年后一样无忧无论地进入梦乡。 但他不敢睡,因为计划还在进行…… 设下陷阱,只为捕获天真浪漫的小狮子,为达目的他愿意抛弃尊严,不择手段,只为了让那个人再爱他一次。 “好热……”克劳德睡觉很不老实,一抬脚就把被子掀翻了,嘴里还含糊地抱怨,额头上也跟着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方严微笑着看他,轻抚他的脸庞,换了一床薄被,轻声问:“好些了吗?” “恩。”因为药物的关系,他嘴上胡乱地答应着,却不知具体在说什么,听不真切,眼睛也不曾张开,只是本能地回应,不一会又睡着了。方严一直守着半昏睡的爱人,紧紧握住他的手,安静地这享受来之不易的二人世界。以前他有很多这样的机会能和小狮子朝夕相处,却从来没有珍惜过。现在想起很是懊恼,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克劳德睡得不踏实,半梦半醒之间翻身,一把抱住旁边的人,手脚都缠在对方身上。 方严就任由他搂着,也不动弹,只是一下下梳理对方的发丝:“如果你知道真相,一定会非常恨我,所以我不能告诉你我为什么这么做。” 其实,不管克劳德酒量多差,两杯红酒也不至于让一个大男孩醉成这样。让他陷入昏睡的真正原因是草莓,方严早就在那些小东西上做了手脚,而剩下的证据也被他扔到雪地里去了。是的,他给他下药,当然是对身体没有危害的安眠药,只会让他踏踏实实地睡上一夜,为了某个计划能顺利进行。 他看着克劳德的睡脸,想起他们在一起的每个日夜,想起他没有好好珍惜的幸福生活…… “这辈子请让我来守护你,照顾你,陪在你身边。相信我,我绝不会伤害你,不会背叛,不会比你先死,更不会让你孤独一人活在世上忍受寂寞。”他感慨万分,紧紧握住克劳德的手,俯下身去,虔诚地吻他的额头。动作很小心,像朝圣者亲吻他的圣物一样,眼神中都是坚韧:“你死的时候我也会死,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我会铲除一切障碍,解决所有的敌人……相信我,我的爱人……” 他在低语,在祈祷,在向他深爱的男人发誓,我要用我的全部去爱你! 他还在伤感,没有从回忆中挣脱出来,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思绪。十年前的手机屏幕很小,而且是黑白的,铃声也很单调,但作为通讯工具,已经足够了。 “先生,很抱歉,我留不住他,他马上要下来了。”手机那头,一个听上去很年轻的女孩压低声音说,似乎怕什么人听见一样,语气很急切地询问:“我大概还能缠住他十分钟,现在该怎么办?” 方严看了一下手表,凌晨五点半,也差不多了。 “你做得很好,让他下来吧。”挂掉电话,他开始穿衣服,从容不迫地系领带,然后将克劳德的被子掀开一半,故意露出不着寸缕的下半身。他最后碰了一下小狮子的脸颊,目光很温柔:“你会是我一个人的,很快,我保证!” 然后他打开房门,点了一只烟,靠在门口上吞云吐雾。 “你这狗杂种在我的房间做了什么!”从楼上下来的男人看到这位不速之客后,第一时间抓住他的衣领。从他们这个位置能清楚看到凌乱的床铺,一个金发的大男孩赤裸地躺在床上,结实的臀部藏在被角下面,若隐若现。眼前的场景让杰森发疯了,他瞪着血红的双眼,恶狠狠地威胁:“离他远一点,我的东西别人不能碰!” “克劳德,给我滚出来!”男人很愤怒,似乎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他开始大吼大叫,但昏睡中的小狮子毫无反应,这种沉默的无视根本是火上浇油,让杰森的怒气彻底爆发。 方严很理解这种人,典型的男权主义者,他可以花天酒地,玩女人,流连于声色场所,却要求伴侣绝对的忠贞。要击垮这种人其实很容易,因为他们往往很冲动,不会冷静地权衡利弊,分析眼前的情况。比如现在,在不确定发现了什么之前就愤怒地喧哗,只会引来旅馆的保安。 “先生,你这样会吵着别人的。”方严无辜地眨眼,露出挑衅的微笑:“而且他不是你的东西。” “你这肮脏的黄种人,怎么敢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仗着身高的优势,他居高临下地提起方严的衣领,拳头捏得咔咔作响。这个帅气而有魅力的男人,嘴里一直蹦出侮辱性的词汇,口气很恶毒,和他的俊朗的外表完全不相配。 “我不知道你哪来的优越感,不过是头沙文猪罢了。”方严舔舔嘴唇,毫无畏惧地反驳。 他像猫科动物一样半眯着眼睛,射出冰冷的光,如同狩猎中的野兽,随时可以撕裂猎物:“像你这样的人其实很自卑,你的内心很胆怯,很弱小。不断地拈花惹草,只不过想从女人怀里得到安全感,证明你还是个男人!” 方严故意加重男人两个字,然后发出让人恼怒的笑声。 “去死吧!”杰森彻底怒了,他抡起拳头,照方严的面部砸去。 但他低估了眼前这个小个子的东方人,看上去其貌不扬的年轻男子不像他的外表这么老实,好欺负。 他一个闪身,轻易地躲过看起来非常有威胁的拳头,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挥出一记重拳。强有力的一拳正中对方的腹部。杰森吃痛,本能地弯腰捂住肚子,但方严怎么会给他喘息的机会。 “怎么样,那对金发姐妹花还对胃口吗?虽然我讨厌你这个人渣,但不得不承认你很有眼光。你喜欢金发碧眼的美人,普通姿色很难吸引你,所以要找到能勾引你的漂亮姐妹可花了我不少功夫!”方严嘴上在说话,动作一点不含糊。他曲起膝盖,照对方面门一记猛击,接着又一拳击中他的太阳穴。 这些招数没什么套路,但出手又快又狠,膝盖手肘一起上,不到三分钟就把这个花心鬼揍得口吐鲜血,毫无还手之力。体格强壮得像摔跤选手的杰森在他面前完全是个沙包,一连倒退了好几步,跌坐在墙边。 “先生,我猜你没有受过正规的格斗训练,你不知道如何出拳,也不懂防御技巧,连抗打能力都在及格线以下。像你这样的门外汉,我一个人能轻松干掉五十个。”方严冷漠地站着,不忘把衣服整理好,他的余光看着房内,时刻注意克劳德的情况。 “我要杀了你!”不知好歹的男人完全被激怒,像一头垂死的困兽,横冲直撞地撞过来。 奇怪的是,方严冷笑一下,没有避开。 杰森不知道,他的拳头砸向方严的瞬间,克劳德正好迷迷糊糊爬起来。他还没从宿醉中完全清醒,所以头脑不太好使,反应有点迟钝。醉倒之后发生的事一点也不记得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个精光,于是傻乎乎地站着。足足过了两秒才发现大门敞开,而杰森正在揍他刚认识的朋友。 ☆、幻想 到柏林后,方严没有立刻行动,而是找了间旅馆,痛痛快快地洗了次热水澡。雾气弥漫的卫生间不太大,镜子却占了一面墙壁,他用手擦掉水雾,仔细观察自己。 这时的他才二十二岁,还很年轻,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 “克劳德,你会喜欢这样的我吗?我不完美,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全心全意地爱你。我不能把你让给别人,因为只有我才不会伤害你,不会让你痛苦,这世上只有我才知道你想要什么,并且拼了性命也要帮助你实现愿望……”他喃喃自语,深情地望着前方,坚定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了一切。 是的,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了。 他跨过了层层阻碍,超脱了时间和空间,死而复生,回到过去,只为让克劳德再爱他一次。他眨了眨被水汽熏得模糊的双眼,看到镜中的场景渐渐变化。周围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只有他的爱人面带微笑,矗立镜中,静静地看着他。 “你想看我吗?”他温柔地笑了,大方地展示自己。 他的爱人就在那儿,他必须使出浑身解数来引诱他! 方严专注在煽情的挑逗上,连呼吸都充满诱惑。他用手抚摸自己的身体,缓慢地,从锁骨到前胸,滑到侧腰,一直向下…… 他的手指在身体上游移,碰触到的是年轻的肉体,紧实的肌肤,每一个细胞都充满活力。他轻轻地喘息,纤长的手指盖在尚未完全勃发的男性象征上,半软的肉块很快有了反应。他的手指缠在柱体上,慢慢滑动,摩擦带来的生理刺激让他眼神迷离地盯着虚幻的克劳德。 他舔舔嘴唇,轻声问:“你喜欢我这样吗?” “你喜欢,你一直喜欢主动的我,不是吗?”他沉默了一会,轻轻说:“只要你喜欢,我都会满足你。” 他把额头贴在镜子上,冰冷的表面并没有让他的热情冷却下来,他开始喘息,并且尝试发出甜腻的声音。如果这样能让他的爱人感到愉悦,他愿意学习,并且能做得很好。 重生前,方严不喜欢表露情绪,即使在性事上也非常克制,所以克劳德总抱怨他在床上像死人一样。现在,他必须改变这种沉默,让自己充满吸引力,要让他的小狮子为之疯狂。他从脑海中翻出一些电影片段,学习主角的动作,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些低吟,不断抚摸自己。 诱惑,并不太难。 他再次握住自己的东西,颜色和硬度都很优秀,对亚洲人来说,这个尺寸也很雄伟,但他不是很满意。 毕竟,和杰森那样的美男子比起来,他太平凡了。 方严不高,只有175,胜在比例不错,所以看上去还算高挑。但在身高超过180,而且还在继续生长的克劳德面前依然矮一截;他有一双修长结实的腿,肤色很均匀,平坦的腹部没有一点赘肉,这很加分,只是肌肉练得不太好;虽然能看出大概的线条和轮廓,但他缺乏结实的充满攻击性的身体,体毛也比较稀少。 这让他很沮丧,因为他知道克劳德喜欢肌肉男,特别是毛发丰富的成年男性。 小狮子对同志杂志上那些穿着低腰内裤,露出肚脐下面修剪得整整齐齐毛发的男模毫无抵抗力。他总是夸张地发出赞叹,流着口水说那样十分性感! “也许可以擦点生发剂……”方严低头,掬起自己的东西,脑袋里冒出一个不得了的想法。 “我真是疯了!”他幻想了一下自己浑身肌肉,长着胸毛腹毛的摸样,立刻打了个寒颤,那真是恐怖的画面。使劲摇头,搓着起了鸡皮疙瘩的皮肤,想把那副摸样从大脑里赶出去:“要是变成野人,就算长了张天仙脸也不会有人看。” 他扭开热水,让自己置于温热的滋润下,很快把荒唐的念头抛在脑后。 也许是为了方便寻欢作乐的情人们,洗漱台上居然放着两个避孕套,还有一只唇膏大小的润滑剂,是克劳德很喜欢的牌子。方严拿起那个小东西,还是旧包装,不能挤压,必须像牙膏那样挤着用。他涂了一些在手上,乳液特有的香味迎面扑来,引诱他把手探向身后…… 这时,他的身体还没有被任何人开发过,有点紧,但不碍事。 他深呼吸了几下,放松那里的肌肉,缓缓推入食指。进入一个关节后,他旋转手指,让入口的肌肉松弛,好容纳更多。 他记得这种被侵入的感觉,克劳德总是用他修长的手指帮他放松,然后无比温柔地进入他。他喜欢反复亲吻他的耳朵、眼睛、脸颊,用鼻尖摩擦他的脖子,在锁骨上留下一个个吻痕。他开始晃动之前,一定会用无法拒绝的声音问:“严,可以吗?” 然后,他会整个埋进他的身体,用一种充满野性的力量进行占有! “克劳德……”他双颊绯红地趴在冰冷的瓷砖上,轻轻呼唤爱人的名字,细碎的喉音在雾气弥漫的浴室中回荡。 他用力握住自己的男性象征,另一只手在已经变得柔软的入口探索,手指在充分润滑后能轻易地进出。在指关节摩擦前列腺的瞬间,他像触电一样发出轻微的颤抖,仰起纤细的脖子喘息,不能自己。作为一名身心健全的成年男性,他当然也有需求,他自渎过,但用到后面还是第一次。他加快摩擦速度,手指也放得更深更多,令人战栗的快·感像潮水一样袭来,势不可挡。 他卸下面具,坦然面对自己的渴望,他再也不会压抑情感和需求。经过这一切,他已经明白,只有抓住眼前的幸福,才不会后悔! 用手擦掉雾气,他久久地凝视镜中的自己,他不再是冰冷的摸样,竟然变得风情万种。 激情中的方严是美丽的,尽管他没有漂亮的脸蛋,但他略带羞涩的表情很诱人。 他依然跪在地板上,用四肢着地,抬高臀部的姿势自我安慰。过多的润滑剂顺着大腿流到地面,滴滴答答的,发出淡淡的兰花香。克劳德之所以喜欢这个牌子,就是爱它的香味。不是那种刻意的香料的味道,更像下雨天养在院子里的兰草,伴这清新的风发出自然的芬芳。 在克劳德的思维中,兰花代表中国,代表方严。 空谷幽兰,是他学会的第一个成语,用来形容方严再适合不过了。 除了方严的沉默有些扫兴外,他们的结合还算完美,彼此都能尽兴。他不太喜欢奇怪的姿势,但熬不住克劳德的哀求,偶尔会挑战一下高难度的动作。 小狮子很爱新鲜的玩法,他体力充沛,喜欢在过程中不断改变位置,乐此不疲。但无论用什么方式,他在每次攀上顶峰前,总会换成背后位。他喜欢扶住方严的腰,从后面贯穿他,大幅度地晃动。 他会把胸膛贴在爱人背上,反复低吟:“严,我爱你。” “克劳德,我也爱你。”回忆让方严眼眶湿润,他轻轻回应记忆中的爱人,露出一个虚幻的微笑。他用了大概十五分钟来抚慰自己,然后把炙热的液体洒在手心,乳白的液体很快被水流冲洗干净,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他有些无力地跪着,任凭温水洒在背上,被一种悲伤击溃,不能站立。 激动之后剩下的只有无止尽的失落,还有寒冷。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居然像动物发情一样渴望克劳德,在幻想中自渎,多么可悲。 而他的小狮子心里根本没有他,只有那个人渣杰森。 “方严,站起来,你这没出息的懦夫。你得让他爱上你,而不是在这里对着幻想安慰自己!”他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清脆的巴掌声和疼痛让他从虚幻中回到现实。他很快站起来,发疯一样搓洗身体,胡乱抓扯头发,在浴室中嘶吼癫狂的发泄后,他回到房间睡了五个小时,直到快中午才爬起来。 “先生,他们的行李到手了,给您送过来吗?”吃午餐时,方严接到泉手下来的电话,紧接着两个高大的男人送来一堆行李。方严查看了所有的行李箱,只留下克劳德的东西,吩咐道:“把杰森的东西送回去,按计划行事。” “遵命,先生。”来人很快离开,他则从行李箱里找到一本日记。 厚厚一本笔记,已经写得差不多了,只有很少一部分空白页,密密麻麻记录着主人的心事。 “我可爱的小东西,你还写心路历程吗?”方严会心一笑,迫不及待地打开,只见第一页上用工整的字迹写着:我尚未鸣,只是在等待,直到我的时刻来了! 下面空白的地方画了一个骑摩托车的小男子汉,在蜿蜒的山路上飞驰。 “你的时刻即将来临,你会是历史上最伟大的车手,每个人都会崇拜你。”他捧着日记本,歪在沙发上阅读,脸上带着笑意。里面都是些生活琐事,就算在街上看到一只长得很像拖把的小狗,或者吃了一碟新鲜草莓,他也会写上整整一页。 这些生活化的语言,甚至有些幼稚的描写,让方严眉宇间的结渐渐松开。他把脸埋在日记本上,贪婪地呼吸,不放过每一次和克劳德亲近的机会,即使是间接的。 “我不该读你的日记。”看了一些后,他开始充满罪恶感:“可他太有诱惑力了,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他像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忐忑,反复打开日记,又快速合上:“不,我不能再看了,这不好。”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再次把目光投向行李箱。他把克劳德的衣服拿出来,全部铺在床上,然后虔诚地躺在上面。这是他熟悉的味道,是他爱人的气息。看来,一个人无论怎么成长,他的气息也不会改变。方严用衣服把自己裹住,仿佛他的爱人正拥抱着他,他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心脏因为这小小的幸福而疯狂跳动。 他拥抱这些衣服,表情很祥和,但他的身体渐渐起了反应。 “该死,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吗?”也许是嗅到爱人的体味,他又激动起来。明明已经发泄了一次,硬度却完全没有减少,跃跃欲试地在他手上跳动。 “你也想念克劳德吗?”他握住自己的东西,很快又胀大一圈:“我也想他,一直都想……” 他找了一件粉蓝色的T恤套在身上,把头埋在胸前。这件衣服穿过,似乎还没来得及洗,带着一点淡淡的汗味,让他很兴奋:“上帝,快让他爱上我吧,不然在这之前我绝对成变态,我还不想变怪叔叔!”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贪婪地呼吸,好像他的爱人就在身边。 他用克劳德的内裤包住自己的东西,隔着薄薄的布料摩擦,异样的感觉比手更能刺激神经。他感觉自己似乎被克劳德包围着,空气中有他的气息,穿着他的贴身衣物,用他的内裤做那件事。方严知道这种行为很疯狂,有些不正常,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如果不让宣泄,光想着克劳德看杰森的眼神,他就会疯。 “我发誓,下次必须和你一起,而不是我一个人。”释放之后,他握着有些湿润的内裤,心里其实很惆怅。 他花了一些时间闭目养神,表情看上去很平静,其实大脑正在高速运转。他在反复确认行动计划,每一步都万无一失,他已设计周全,撒下一张大网,只能鱼儿上钩。 “克劳德,我很期待我们的再会。”二十分钟后,他换上正装,去拜访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 ☆、秘密 “你和元冕真是一摸一样,瞧那眼神,简直就是匹无法驯服的野狼。看见你,就让我想和他并肩作战的日子,令人怀念。”位于市郊的某栋豪华私宅内,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正在侃侃而谈。 冷色调的会客厅布置得高贵典雅,能看出主人的品位不俗,巴洛克风格的水晶灯下是黑色天鹅绒长沙发,桌上的红茶还冒着热气。方严静静地坐着,从水雾后观察这位慷慨激昂忆往昔的男人。他的声音洪亮,身材如同古希腊神话里的半神英雄一样强壮,即使坐着不动也有很强的威慑力。 “父亲常常向我们叙述您的传奇经历,他总是眉飞色舞地说:‘噢,死神迪恩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神枪手,他闭着眼睛都能打中两英里外飞动的苍蝇的左眼。’在我心里,您是英雄,当之无愧。”方严面带微笑,适时地表现出崇拜之情,但马屁不能拍得太过。 男人发出爽朗的笑声,拍着手说:“我错了,你和元冕不一样,你很圆滑,更讨人喜欢。” “人人都爱听好话,我只是顺应社会的需求罢了,我想这不是坏事。”被看穿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与其狡辩,不如坦白承认。 “我想你父亲大概没有告诉你,我不喜欢虚情假意,过度的奉承可不是好事。”男人漫不经心地敲打桌面,看上去很随意,但方严听得出他的口气变得冰冷:“元冕是我的前辈,救过我的命,我欠他很多,但我已经金盆洗手了,就算他亲自来也没用。” “先生,您误会了,父亲一直遵守约定,不敢打破您平静的生活。况且,您的选择是正确的,没人想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方严低下头,让柔软的刘海盖住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想要什么。”迪恩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 “据我所知,您旗下的企业是红龙的赞助商,晚辈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先生务必帮忙。”方严说完,从口袋中掏出两份材料:“这个孩子想去红龙车队,无论如何,不能给他机会。而另一个,请把他留下。” 男人拿起其中一张照片,金发的年轻人笑得很灿烂,露出一口洁白的牙。 “事情我答应了,也不问原由,但你必须知道,爱得太辛苦,往往得不到幸福。”男人简短地做了评价,然后借口身体不太舒服,礼貌地送客。他亲自把方严送到门口,语重心长地劝诫:“我看着你们兄弟长大,虽然你性格冷淡跟谁都不亲,但在我心里,你就像我的孩子一样。听着,别走你父亲的老路,他这辈子失去的太多了。” “我明白,谢谢您的关心。”他垂着眼睑,用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作为告别,显得彬彬有礼。 这次谈话花了四十分钟,不长也不短,是合理的会客时间。叙旧、办事、解决问题,一切妥当,但他高兴不起来。迪恩提到了他的父亲,并以此为戒,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忆起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 他当然记得元冕,那个被称为玉面修罗的男人,也是他的生父。 方严不理解这个冷漠得似乎没有七情六欲的男人为什么会起这样一个俗不可耐的外号,据说出处是70年代红极一时的武侠小说。他从未看过那本书,不知内容如何,但用得上玉面的男人,就算不是倾国倾城、貌似潘安,也多少有些姿色。 他不认为这个词会和他的父亲有什么关联! 那个男人总是带着面具,谁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看过他脸的人都死了,除了他的老搭档迪恩。 记忆中,他永远站得笔直,从来不坐,也不笑,杀人的时候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他和慈父不沾边,只同惩罚联系在一起。对方严而言,父亲跟桌子、小狗、牛肉汉堡一样,只是个名词。 他皱着眉头,趴在方向盘上动弹不得,每次想起这个男人,都会出现生理性的恐惧。 过了很久,他才从战栗中缓和过来,发动汽车。 回旅馆的路上,他给泉打了个电话:“我一分钟也不想等了,赶紧把杰森弄走,做得漂亮点,别让克劳德起疑。” “我还要两三天才能到柏林,你就不能忍忍吗?”泉还在英国,出入境手续没那么容易办妥,他已经够快了。 “把他弄走,现在就办。”方严似乎很累,把车停在路边,按压疼痛的太阳穴,有气无力地说:“城西那套别墅收拾一下,我最近会回去住。” “我说你别光想着寻欢作乐,任务完成了吗?让老头子知道你不认真工作,而是浑水摸鱼泡美男,弄不死你。”泉嗤嗤地笑,幸灾乐祸的样子很讨厌,但他没有恶意:“我现在休假中,想做什么都行,你可不一样,别把正事耽误了。” 方严沉默了,他被重生后的各种事情打乱阵脚,忘记了原本来柏林的目的。这很棘手,他复活了,但身份没有得到改变,依然不能脱离控制,必须为组织效力。如果眼前的事情办不好,再被那个人知道他在策划什么,恐怕不是一次惩罚能了事,也许连克劳德都会受到牵连。 他想了一下,说:“我自有安排。” “行,那你看着办,我也不多说了。”电话那头,泉依然没个正经:“小猫没进过警局,估计熬不过今晚就得给你打电话,你准备准备。” “知道了。”方严挂线,火速回到旅馆,把克劳德那些行李处理掉,只留下日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分针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天完全黑尽也没有小狮子的消息。方严知道他在哪,但他不能主动去找他,这很难熬。他坐立难安,神经质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停掏出手机查看,又失望地往回去。他在来回转身之间,余光总是落到那本日记上,黑色外壳的笔记本像番多拉魔盒一样诱惑者他。 “就看一页,我发誓。”他着魔一样走过去,再次翻开那本日记。 2月10日,小雨。今天很冷,但是报春花开了,是我一直期待的大红色。当安妮告诉我红色报春花的花语是初恋和燃烧的心时,我就下决心要种一盆。我每天都在祈祷,上帝啊,给我一盆红色的报春花吧,于是上帝真的给了我一盆红色的。噢,多么美的花,杰森,你会喜欢的,对吗? 克劳德的日记总是图文并茂,他很乐意在一段文字结束后来上一些涂鸦。这页画了个满脸雀斑的男孩,把漂亮的花朵送给另一个耍酷的孩子,两人之间还画了一个小小的心。 “克劳德,你真是个小少女。”方严撑着头,不在乎形象地歪在床铺上,看得津津有味。 2月13日,阴。这该死的天气,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明媚的阳光,我快要发霉了。而且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情人节舞会,可我还没有舞伴,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虽然麦克的妹妹很漂亮,但她向来只喜欢杰森,吉儿太小,本大叔家那对双胞胎谁也看不上。天啦,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情人节舞会这种玩意,我快被逼疯了。 这段文字很潦草,看得出他心烦意乱,下面画了个抓狂中的小人,又添了小小一行字:杰森,快回来,我很想你。 这本日记没有写年份,不过从纸张和墨迹来看,应该不是年代久远的物品。方严又读了好几篇,大部分是生活中的琐事,一些废话,或者小小的感想。有喜悦的重逢,也有伤感的离别,克劳德很感性,常常流露出细腻知性的一面,这是方言从未见过的他。 “我不知道你有这么纤细的人格,也许是我忽略掉你脆弱的那部分,但你和所有人一样会受到伤害。我以前做得不好,我的冷漠让你难过,对吗?”方严轻轻抚摸笔记本上的字迹,一遍又一遍,想象他的爱人在每天的忙碌之后,在昏黄的灯光下,趴在桌上认真记录的摸样。 他的表情一定很认真,一笔一划地抒发自己的情感,把内心交给文字,变成一种沉默的力量。 想到这些,他的心也跟着变得柔软,连最坚硬冰冷的地方都融化成一滩清水。 原来了解一个人,也会这么幸福…… “我真羡慕杰森,他是你的初恋,而且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但他配不上你,这个混蛋让你过得这么辛苦。”日记不是每天都在记录,时间是跳跃的,但每篇的末尾都有一句给杰森的话。多数是问句,比如,杰森真的爱我吗?杰森为什么总不回家?杰森你又去哪里了? 从这些片段看得出,克劳德很依赖这个男人,而且非常不自信。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对杰森病态的依恋,单从这本日记上看不出原因,方严决定查他的过去。 这些事自然不需他亲自去办,吩咐好一切后,他花了半个小时来研究这次的任务。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年因为某个金发笨蛋错拿了他的行李箱,差点导致他任务失败。当时泉气得要死,嚷嚷着要一枪崩了他,当然没有动手,不然也不会又后来的故事了。 直到凌晨,克劳德依然没有来电话! 是不愿意联系他,还是联络方式弄丢了,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方严实在不知道,也猜不透。无论如何,他决定耐着性子再等一天,如果小狮子还没有任何消息,再主动出击。方法总是有的,对他来说,过程并不重要,关键的是结果。 他躺在旅馆的双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这张床大得可怕。 在辗转反侧中,他把克劳德的日记抱在怀里,多少起了些心里暗示,终于昏昏沉沉地睡去。 这一夜,他做了个寓意很好的梦——克劳德牵着他在陡峭的山间小路上缓行,他们十指紧扣,牢牢抓住对方,走得很慢,也很艰难。一路坎坷,一路崎岖,荆棘割破了他们的双脚,几乎要走不下去,但小狮子脸上笑容灿烂,对他说:“严,抓紧我!” 梦境如此真实,以至于方严醒来后依然觉得幸福充满胸腔,让他浑身都是力量。 “克劳德,早安。”他过侧头,对枕头上静静躺着的日记本问好,然后心情愉快地爬起来。 早上八点,他洗漱完毕后,赶往一家中德合作的企业面试。过程很顺利,他的介绍信起了很大作用,不必像重生前那样大费周章。对方没有通知他立刻上班,这很好,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安置克劳德。 从公司出来,他先按照指示图上的路线测试了普通步行速度,然后根据距离推测出奔跑和使用汽车所需的时间,并且把四周的障碍物记得烂熟。他不打算像重生前那样花好几年来搜集证据,最后才把他们一网打尽,他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这些老东西身上。 既然知道谁该死,拿到他需要的,直接审判就可以了! 他舔舔嘴唇,抬头寻找最佳的制高点,他还需要一名狙击手的协助,因为他自己无法使用武器。 除了自杀时那枪又狠又准外,他没法正确地瞄准目标。 枪,对方严来说,是一个无法跨越的障碍…… “完成这次任务后,一定要脱离组织。”实际上,在自杀前,他已经恢复自由身,所以才会对克劳德提出分手。他想过平凡的生活,娶一个普通的女人当妻子,像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一样生儿育女,远离杀戮。但克劳德的死亡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在失去了这个金发笨蛋后,才发现自己如此爱他…… 他用结束生命的方式来追随他的爱人,却阴差阳错地回到十年前,一切重来! “方严,不要想那些没用的事,现在才重要。”他站在繁华的柏林街头,在穿梭的人流中看自己的双手,仿佛有红得发黑的血液从指缝中涌出。他颤抖了一下,握紧拳头,骨头捏得咔咔作响。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屠杀机器,他很冷静,也很自制,但作为情人,这是他致命的弱点。 重生前,他不在乎克劳德会不会知道他的一切,他的过去,他干的事。但现在,他无法想象事情败露后的后果,他不能带着血腥味去污染纯洁的小狮子,他不能! 他就这样站着,在街头彷徨,周围热闹喧嚣的世界离他很远,有一种欲泪的悲哀。 是的,他有一个秘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在周围人的眼里,他是普通的上班族,并且是个性格刻板的工作狂,和大部分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小职员没多大区别。但这只是他的伪装,很少有人知道,他身手了得,隶属一个神秘组织。 方严不是杀手,更不是武装分子,但他做的事却需要取人性。他执行过很多任务,有正义之举,但更多的时候罪恶在黑暗中疯狂滋长。从前的他不会问为什么,但现在他必须为今后打算,为了克劳德的安全,他不能继续下去。 一想到他的爱人有可能会因为他而遇险,可能会再次失去生命,他就痛彻心扉,几乎死去! 他觉得胸口很闷,喘不过起来,耳朵嗡嗡作响,太阳穴猛烈地痛。他始终站在原地,不敢移步,似乎一抬脚就会跌倒,再也爬不起来。幸好这种快要把人扼杀的压抑没有持续很久,终于接到克劳德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小狮子很无助,十分委屈地对他说:“方严,我被警察抓了。” ☆、飙车 方严赶到警局时,是下午三点,小狮子已经被羁押了差不多24小时。 他惶恐地缩在拘留室的一角,紧紧抓住铁栏杆,样子很可怜,几乎是眼泪汪汪地盯着来领他的方严。 对一个初出社会,又只有十七岁的孩子来说,这个地方有点恐怖,超出他的承受能力。警察刚打开铁门,他便立刻冲出来,心有余悸地跑到方严身边,一刻也不想多呆。看来这个铁笼子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心里阴影,而他忐忑不安的样子,也让方严很心痛。 “我什么也没做,可是怎么说他们都不相信。”他低着头,小声辩解。 “别担心,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你是清白的,我不会让任何人冤枉你。现在我们就离开这个鬼地方,找个餐馆好好吃一顿,给你压压惊。”方严温柔地拍他的背,给他做心理建设,又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你看,警察先生已经把你的护照和证件追回来了,这次要小心放好,别再丢了。” 克劳德之所以会进警局,全是方严计划中的一部分。 先抢走他们的行李,再弄几个小流氓挑衅生事,杰森脾气不好,当然不肯忍气吞声。在推搡之间自然有些过激的肢体动作,这时候警察就出现了,二话不说把一群人带走。闹事的街头混混很快被人保释,而刚入境就丢了行李的两人则因为没有护照和证件被扣押下来,并且分别关在两个拘留室内。 现在,杰森已经被泉的手下带走,剩下又惊又吓的克劳德,只能惴惴不安地等待。 他瘪着嘴,拽着方严衣袖,显然很担心:“他们把杰森带走了,中午出去以后就没有回来。” “杰森·霍普金斯,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美国人?”这位白人警官的态度还算不错,他翻阅记录,很快找到杰森的档案:“他的女朋友已经把他领走了,时间是12点20分,证件和行李也取走了。” “女朋友?”克劳德震惊不已,不由得地加大音量:“不可能,他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小鬼,别对我大呼小叫。”一旁的黑人警官脾气就不这么好了,他不悦地握住腰间的警棍,冷冷地说:“拿上你的东西快滚,我们没有义务帮你坚定你的伙伴是否可靠。” “可是……”克劳德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在陌生的土地上,对面凶神恶煞的执法者,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的权益,只好向方严投去求助的目光。 “留在这里也没用,我们先出去再想办法找他,而且他也是成年人了,有办法照顾自己。”也许是想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对方,方严用握住他的手,微笑着把他带出警局。虽然不放心杰森,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小狮子只好点头同意。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像只怕被主人扔掉而小心谨慎的小狗。 而走在前面的方严露出一个坏笑:杰森,好好享受泉的疼爱,克劳德就交给我了! “我还是不放心,我们在柏林没有朋友,怎么会有女孩来接他。我总觉得这是个阴谋,也许有谁想伤害他,我不知道,我不能离开这里,他会找不到我。”出了警局,小狮子依然茫然地站着,他四处张望,想从茫茫人海中找到他的男友。 “恕我直言,你们看上去不像值得绑架的对象,把他抓走能有什么好处?”看到克劳德失魂落魄的样子,方严也很难受,不过还是努力调节气氛。 克劳德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认真思考,最后吐出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答案:“搞不好是神秘组织想取他的肾脏,电视上不都这样演吗,观光客莫名其妙失踪,被人发现以后就少了一个肾!” “要摘他的肾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埋伏在街角打晕带走多省事,干嘛还精心设计,甚至冒充女友去警察局领人,不怕被监控拍到脸吗?傻孩子,别胡思乱想了,就算是犯罪分子也有一定的智商,不会干这种蠢事。”方严硬挤出一个笑容,其实脸部在抽搐,心想这家伙如果不是天真过头就是电影看多了。 “真的吗?”小狮子谨慎地看着方严,似乎在犹豫该不该相信他的话。 这个年纪的克劳德对社会知之甚少,可以用不谙世事来形容,他甚至不知道在境外惹上麻烦可以向驻当地领事馆寻求帮助,也不清楚如何联系律师保护自己的权益。正因为知道他会惊慌失措,会害怕,会惶恐不安,方严才有足够的信心,等他走投无路时投靠自己。 “先去旅馆安顿下来,你得换身衣服,再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就一起去找他。”这时不能强硬拒绝他的要求,必须软性劝阻:“我有朋友在柏林做律师,人脉很广,让他先找找看,好吗?” “方严,我就知道你会帮我。”虽然身材跟成年人一样高大,但他的脑容量显然不够大,几乎被耍得团团转,还把对方当成救命稻草。 小狮子的天真和信任让方严感到愧疚,他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也许,我不应该这样欺骗他…… 方严百感交集,一时间失了主意,怔怔地望着地面。欺骗克劳德,比多年前他第一次取人性命还难下手。他现在仿正在走一条不归路,脚下是万丈深渊,一个疏忽就会粉身碎骨。 “杰森脾气不太好,总是对别人大吼大叫,但他不是坏人,这点我可以保证。我知道他在机场时对你很不礼貌,我替他向你道歉,请原谅他。”见他没动静,克劳德怕他因为在旅馆被打的事而不肯出手帮忙,立刻说了许多好话,甚至双手合十地恳求。 他这样小心地讨好,让方严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原来越远。 “我早就不介意了,都是误会。”他笑了笑,觉得头很晕,天地都在旋转。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似乎错得离谱,但不得不继续下去。最终,他掏出手机,按下一串数字:“泉律师,你好,我是方严……” 在克劳德恳切的目光的注视下,方严着重了两点,一是他们现在的位置,二是克劳德见不到杰森不肯走。 泉会意,笑着说:“把电话给小猫。” 这家伙有很强的人格魅力,不到五分钟就把小狮子忽悠得五体投地,感激涕零。方严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看到克劳德捧着手机,两眼放光的样子,就没来由地难过。他觉得眼睛很酸,不敢看他充满期望的表情。 也许,他做错了。 也许,让他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会快乐。 方严犹豫了,他需要缓和一下,给自己一点时间,好好做个决断。 究竟要怎么做,才会让克劳德幸福…… “你的朋友是个助人为乐的好人。”结束对话后,克劳德已经从刚才的低落中走出来了,他高兴地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特别是你,方严,如果没有你,我大概还被关在不见天日的监狱里。这真是可怕的回忆,我想我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我在说什么……我是想说,谢谢你帮我找杰森。” “我们是朋友,不用这么客气。”只要见到他灿烂的笑容,他也会跟着笑,觉得很幸福:“走吧,先去旅馆,你的衣服脏死了。” “可我的行李都丢了,真该死,他们既然能把我的护照找回来,为什么追不回行李?我是说,噢,天啦,这车真他妈的真帅。”克劳德一直在抱怨当地警方办事不利,主要是心痛买衣服的钱,但当他看见方严拉开一辆黑色轿车的门时,立刻发出夸张的吸气声:“我不知道你这么有钱,你开雷克萨斯,还是GS系列的最新款!” “喜欢吗?”他对目瞪口呆的小狮子招手:“来试试。” 本以为他会雀跃地要求试驾,没想到居然拒绝了,他不好意思地抓头:“这种豪华座驾不适合我,你知道,我是个粗人,车门都不会开。再说要给你撞了,把我两个肾卖了也赔不起。” “我会要你赔吗?”听他这样说,方严知道事情办砸了。 他本想用汽车来吸引小狮子,没想到却给对方造成了压力。 克劳德出生在贫民窟,离开虐待他的养父母后,过得也不好。他经济上一直很拮据,虽然不仇富,但身份地位差别太大的朋友会让他感到很不自信。方严没能和他一起走过最艰苦的岁月,他们在一起时,已经是他在达喀尔拉力赛上取得很好的成绩,代言了不少商品大赚银子的时间段,所以没能预料到现在的他会产生自卑心理。 “我还是喜欢越野车,只有发动机的咆哮声才能赋予汽车生命力。”也许是看气氛太尴尬,克劳德主动找了个话题。 “是吗?”看来小狮子不太喜欢轿车或者跑车,他的目标还是能用在拉力赛上的车型,于是方严抓住这个机会往下说:“我还有辆悍马H1,6.5升涡轮增压柴油引擎,拥有无与伦比的爆发力。它的底盘高、视野开阔、抓地能力强,缺点是太耗油。” “H1是当之无愧的经典,但达喀尔拉力赛有很长的沙漠赛段和加油限制,如果不进行改装,很可能跑不完非洲赛区。”这种高耗能的大型越野车,尽管性能十足,却不太适合赛程长达数千公里,全程要跑十几天的拉力赛。 也许是谈论到感兴趣的话题,小狮子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关不上,滔滔不绝。 他兴奋地说:“如果参加专业比赛,我更趋向于路虎和乌尼莫克。当然大众也是不错的选择,但在收购兰博基尼和布加迪以后,他们更趋向于跑车和豪华车的设计,而不是越野车。还有吉普牧马人,它的前身是德军的军用吉普,至今依然保留了原汁原味的军车设计。而且价格合理,连我这种穷人也买得起。” 只要说到关于汽车的话题,克劳德就显得很亢奋,这种对梦想的执着很容易感染周围的人。 尽管他也是纸上谈兵,却有一种说服力,让听众跟他一起热血! 所以方严一直很认真地听,默默记下他喜欢的车型,准备在时机成熟时给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不过他也有疑问:“你对越野车很熟悉,也有浓厚的兴趣,为什么不参加汽车组的比赛?” 本以为他会说出诸如杰森喜欢摩托车,或者摩托车比赛才能展现男子汉气魄之类的原因,没想到…… “因为越野车太贵了,我买不起,就算贷款买上一辆牧马人,也没有多余的钱去改装它。而摩托车就不一样了,虽然高等级的越野摩托或者重机也非常昂贵,但综合起来,我比较能承受这个。”某只金发笨蛋理直气壮的回答差点让方严咬了舌头。 “如果有厂商赞助,提供你最好的团队,给你大展拳脚的机会,你愿意试试汽车吗?”方严试探地问,因为他很明白,如果克劳德执意要骑摩托,他没办法跟上他的脚步。 方严不会骑摩托,就算能在短时间内学会,要参加比赛还是很吃力,更别说跟上大部队了。 最理想的结果当然是小狮子参加汽车组的比赛,他可以作为领航员一同前往。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同甘共苦,一起奋斗! “什么厂商这么不开眼,居然看得上我。”他自嘲地笑了,很有自知之明。 “这可不一定,也许就有识货的人看上你的能力,愿意投资潜力股。”前方不能右转,方严故意绕了个远路绕进四号大街。他和泉搭档多年,默契十足,凡事不许多说。他只强调了一句,克劳德见不到杰森不肯走,泉当下就做了安排。 四号大街是商业街,两边都是商场、餐厅、各种娱乐场所,交通拥堵。方严在慢车道上缓行,一边吩咐克劳德注意两边的店铺,如果有日式餐厅叫一声,今天请他吃和食。 小狮子很喜欢精美的日式料理,所以听话地搜寻街边的餐厅,却不知一切是计。 “停车!”果不其然,几分钟后小狮子便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紧张地大叫,没等车停稳就冲了出去。他在来来往往的车流中穿梭,然后用极快的跑到对面,几步追上一对看上去亲密无间的恋人。那是一对外貌养眼的男女,女王气质的御姐和猛男帅哥,方严都认识。 女人是泉一手训练出来的得力部下,男的是杰森。 他点了只烟,面无表情地看街对面上演的哑剧。 尽管听不见克劳德在说什么,但能从表情看出他很激动,他抓住杰森的胳膊,却被对方甩掉。然后他有些受挫地站在原地,似乎是说了很多话,杰森不耐烦地摇头,牵着身旁的美女转身就走。紧接着,克劳德做了个十分大胆的举动,他猛地从背后抱住杰森,表情很痛苦。 方严坐在驾驶座上,久久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么滋味。 直到交警敲他的车窗,他才回过神来,手里的烟已经燃尽了。 “先生,这里不能停车,如果你需要逗留,直走第一个路口右转有地下停车场。”女警很漂亮,笑容可掬,也没有立刻开罚单,管理比较人性化:“你的脸色不太好,需要帮助吗,疲劳驾驶可不好,也许你该多给自己一点时间休息。” “对不起,马上就走。”无视女警的关心,他礼貌却冷漠地回应,发动汽车,绕到街那边。就这么一会功夫,杰森已经走了,克劳德六神无主地摊在地上,一脸惨白。 “克劳德,先上车。”他摇下车窗,但某人处在失神阶段,一点反应也没有。 该死,他不会哭吧! 方严很焦虑,他见不得这个人难过,怕他伤心,怕他过得不好,怕他不能得到幸福。他害怕眼里没有光芒的克劳德,怕他失神的样子,要是这时候再掉几滴眼泪,他大概会放弃所有的计划,把真相全部告诉他。 幸运的是,他没哭,只是木楞地站起来:“方严,我想开车。” “好的,只要你愿意。”他让小狮子坐进驾驶座,看他用正常的速度驶出市区,朝无限速高速公路的方向驶去,于是问:“你想去飙车?” 在车手的圈子里,没有人不知道Bundesautobahn,这是一条贯穿德国全境,是一条高等级的无障碍道路,也是全世界唯一一条不限速的高速公路。这里是每个试车手心中的圣地,他们在这条路上飞驰,创造一个又一个的新记录。和拉力赛的选手不同,试车手们追求爆发的极限,无与伦比的速度。你能在那条路上能看到世界上最顶级的跑车,最优秀的试车手,简直是个战场。 十年后的克莱德在无法释放压力时,也会独自飙车,但这次,他带上了方严。 “怕吗?”他问:“或者你可以到旅馆等我。” 我唯一害怕的,也只有你不开心,过得不幸福罢了。方严张张嘴,这句话哽在喉头,始终没有说出口;“如果你足够快,也许会让我害怕,你大可以试试。” “你在激怒我。”克劳德用力打方向盘,一个急转上了高速路。 他们不再说话,交流道边停着许多顶级跑车,让人应接不暇。保时捷、福特、柯尼赛格、法拉利,甚至还有一辆帕加尼Zonda。这辆传说中的超级跑车以惊人的速度和价格成为金字塔的顶点,它是每个男人梦想,没有人不想拥有它。就算在十年后,这种车也十分罕见,全球限量一百零六台,让它的身价年年翻新。 但克劳德没有兴趣,他目不斜视,用不到一百码的速度跑了一段。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一脚油门踩到底! 黑色的汽车像鬼魅一般在公路上飞驰起来,两边的景物飞逝而去,方严忽然有种眩晕感。这种恐惧并不是来自现在的速度,而是一些记忆。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画面,许多过去的的片段,他知道,克劳德死之前,一定也这样疯狂的飙车。 那时的他究竟在想什么?他一边加速,一边给自己打电话,他那样悲痛地哀求着,为什么当时的自己能无动于衷? 然后,他死了…… 作为一名车手,没有死在赛道上,而是被一块广告牌夺去生命,多可笑的结局! 不,我不能想这些,方严张大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 车内很安静,只有马达高速运转的声音,当速度接近270码时,依然有更快的车辆不断超越他们。克劳德紧紧握住方向盘,不断加速,努力去追他看得见的每一辆车。 雷克萨斯的极限是300码,怎么也不可能超越前面那辆布加迪威龙,方严想这么说,但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看见克劳德脸上尽是水渍,正在无声地落泪…… ☆、眼泪 方严瞪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他的记忆中,这个人不会哭、不会悲伤、不会焦躁不安。 他总是开怀大笑,把喜悦写在脸上,凡事都往好处想。 所以他从未见过克劳德流泪,那些沉默的泪滴比利刃还要锋利,在他的心上刻了一刀又一刀。他心虚地低下头,不敢说话,也不敢看他,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击溃。 他害怕得浑身僵硬,肩膀不正常地颤抖,身体仿佛被刺得千疮百孔,痛不欲生! 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克劳德伤心难过更恐怖的事,怕他痛苦无法解脱、怕他钻牛角尖忘不了杰森、怕他对未来一片迷茫,走不出困境。有好几次,他想把一切都说出来,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因为他更怕他知道真相,怕他一辈子不肯原谅自己…… “克劳德。”他声音古怪地叫了一声,像坏掉的手风琴。 小狮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把车停在路边,然后趴在方向盘上调整情绪。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说:“对不起,吓到你了,我们回去吧。” “好,去吃寿司怎么样,可以配温热的柠檬水。”方严一时间找不到更好的话题来炒热气氛,只好往吃上说,希望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克劳德木楞地点点头,提出一个新的要求:“听说中国人总喝度数很高的白酒,我想试试,越辣越好。” “那叫外卖吧,未成年不应该在公共场合酗酒。”回去的路上,他们调换了位置,方严开车,不停地找话题:“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喝个烂醉,把不愉快的事统统忘掉。” “也许。”他歪在副驾驶座上,额头贴着玻璃窗,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两人不再说话,长久的缄默快要把方严逼疯了。他好几次主动找话题,挑有趣的说,甚至像傻瓜一样说些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冷笑话,但对方兴趣缺缺,只是敷衍地回答是或不是。 方严知道,他现在一定很难过,但他不能给他更多的时间思考,然后下决心要怎么做。 他必须在他心烦意乱,拿不定注意的时候给出暗示,让他学会放手,忘了那个渣男。他换了一张CD,高亢绝美又充满征服性的女高音回荡在小小的空间里,几乎能穿透云霄的天籁美声吸引了克劳德。他闭着眼睛听了一会,表情很陶醉,轻声问:“这是什么,真美,可惜我听不懂。”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说自己是法国人,可你听不懂法语,这是怎么回事?”方严笑了,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别误会,我没骗你,我是私生子,从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但是儿童之家的负责人告诉我,我的生母是一个来自法国的漂亮女人,所以我一直称自己为法国人。我没见过她,但从照片上看,我们很像,都有一头柔顺的金发。”他静静地说自己的身世,避开了母亲的职业,看样子他心中还是有些介意,但没有恨,只是很遗憾:“其实我很想见她一面,但不能打扰她的生活,只是远远地看她就够了,看看把个生我的女人。” “会的,总有一天你们母子能相见,可以围在暖炉边倾诉多年的分离。”他已经习惯这样的克劳德,心思细腻,容易伤感,和十年后完全不一样,却深深吸引着他。 “你还没有告诉我刚才那首歌的名字。”幻想太过美好,让他不敢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歌剧卡门的经典唱段——《爱情像只自由鸟》,演唱者是被称为歌剧女神的希腊女高音歌唱家卡拉斯。”就算十年很长,跨度很大,但有些喜好与生俱来,不会改变。十年后的克劳德迷恋卡拉斯和萨拉布莱曼,他爱听卡门和凯撒大帝,在悠扬的乐声中品红酒。 现阶段的他虽然听不懂,但已经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爱情像只自由鸟……”他重复了一次,眼睛看着窗外的风景,若有所思的样子。 方严知道他有所感触,于是乘热打铁,继续说:“作为演唱者,她是完美的。舞台上的卡拉斯光芒四射、无人能及,至今没有谁能超越她;但作为女人,她很失败,一生充满了悲剧。” 这个话题成功勾起克劳德的兴趣,他坐正身子,问:“为什么?” “打个比方,如果男人的爱是俯视而生,那么女人的爱则是仰视而生。爱情像座山,男人越往上走可以俯视的女人就越多,反之,女人越往上走可以仰视的男人就越少。”方严打开车窗,寒冷的空气立刻涌入,让两人的头脑都清醒许多:“卡拉斯一生都在追求不属于她的爱情,她的目光只专注在一个人身上,所以错过了本该拥有的幸福,最终只得到遗憾和仇恨。她死的时候怅惘、沮丧、孑然一身,没人爱她。” “想说什么就说吧,拐弯抹角的样子真不像你。”克劳德虽然天真,但不代表他是个蠢货,当然能听出弦外之音。 “听着,不要爱一个人爱到浑然忘我、爱到无条件的放纵和容忍、爱到离了他就活不下去,因为最后受伤的只会是舍不得放手的那个人。”方严咬牙,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你很聪明,不该看不清事实。很明显,你付出得过多,而他没有像你爱他这样爱你,这不值得。” 这番话,他几乎是耗费了全身力气才说完。如果克劳德没有死,如果他没有重生,那冷漠的他和杰森有什么区别? 他们的关系从来都有失公平,克劳德在不断付出,他理所当然地接受一切,从未考虑过回报。重生之前,他是喜欢他的,但仅限于没有伴的条件下,可以试着相处的程度,不会再多了。他甚至要和他分手,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却间接导致了克劳德的死亡。 再活一次,他才明白,感情应该是相互的。 “我小时候被一对老年夫妇领养过,那时候过得很不好,后来杰森的父母收留了我。那年我才八岁,从那家逃出来以后,走了整整二十里,在隔壁的镇子偷面包吃。”过了很久,克劳德慢慢开口:“他们抓住了我,但没有像对待小偷那样处罚,反而抚养我长大成人,给我家庭的温暖,使我不至于流落街头,无家可归。养父母去世之后,杰森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能失去他。”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所以他对杰森病态的依赖源于对家庭的渴望。 方严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打醒他。 他在下一个交流道出了高速路,但没有回城,汽车在乡间小路上颠簸,一边劝诫:“你其实很清楚,杰森是你的兄长、家人、朋友,但不是情人。你当然知道亲情和爱情的本质区别,但你需要一个能陪在身边,让你感觉不到孤独的人。这种依赖有些病态,原谅我用看这么沉重的字眼,作为朋友,我不希望你越陷越深。” “如果你想开心灵辅导大会,麻烦停车,我宁愿一个人走回去。”他不悦地皱眉,用手按压疼痛的太阳穴。 “你听不进去的话,请便吧。”方严倒也果断,一脚刹车停在路边,克劳德愤恨地看了他一眼,有点骑虎难下,最后拉开车门就走。 “喂,你身无分文,就算走回市区也没用。”方严探出半个头,冲小狮子的背影喊:“还有,你的护照在我这。” 果然,他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大步走回来:“还给我。” “凭什么?”方严晃晃手上的证件,笑得很愉快,露出一口小白牙:“你未成年,监护人又不在身边,我怎么能让你独自面对凶险的社会。怎么,你不怕被神秘组织割一个肾吗?” “还给我!”克劳德急了,伸手去抢。 方严也不抵抗,乖乖给了他,但又说:“就算你拿了护照,没有钱也寸步难行。” 他把证件放进贴身的口袋,还把外面的扣子系上,像小孩子闹别扭一样说:“等我进了红龙车队,食宿就不是问题了,还能赚很多钱。” “是吗?”方严挑眉:“红龙车队的选拔赛是1月24号,还有20天,你打算怎么过?” “我可以去打工。”他想了想,天真地回答。 “拜托,领时薪的工作最多能买三餐,你想睡地下通道还是垃圾站?”听了这话,小狮子倔强地扭头,他也知道现在的处境,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但面子上又抹不开。 看他又气又急的摸样,方严咯咯地笑,勾勾手指:“我这里有一份待遇很好的工作,包吃住,有丰厚的月薪,而且很轻松。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只要保证每天晚上和我呆在一起就行了。” “我不卖肉。”他警惕地看着方严,实在想不出什么工作既轻松又好赚。 “孩子,我对你的肉没兴趣。”说了句违心的话。 “那……我也不卖肾。”小狮子捂住肚子,表情十分纠结。 “放心,我不要你的任何器官。”方严抬起下巴:“上车说吧,我保证你会有兴趣。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可以给你找份别的工作。” 克劳德犹豫了一会,红着脸坐回副座:“你要我做什么?” “我在前面不远的处有套别墅,带游泳池和花园,设备一应俱全,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回家却住旅馆吗?”方严自顾自地点了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克劳德先是歪着头想了一会,然后傻傻地摇头,试探地问:“也许是有钱人的怪癖?” “我倒算不上有钱人,只是过得去而已。”汽车在小路上行驶,越走越偏僻:“那附近有很多光头党出没,一个人住很不安全。” “太糟糕了,为什么不报警,德国政府在打压新纳粹势力上很积极。”克劳德虽然是白种人,却痛恨种族歧视,他在成名后还参加了一个消除歧视的公益组织,并且热衷于各种慈善活动。 “以前报过警,但警察说不构成实际伤害,他们无法当成案件处理。”方严无奈地耸肩:“而且他们很聪明,总是钻法律的空子,根本没办法。” “那换一个地方不行吗?”一直被骚扰也不是办法。 “你瞧,我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富有,再套一套房子负担太大,而且短时间内也找不到合适的。”柏林的冬天昼短夜长,下午六点,天像午夜一样漆黑。蜿蜒的小路上,只有一辆车孤独地前进:“而且我在柏林呆的时间也不长,所以每次回来都住旅馆,但这次准备常住,在外面不方便。” “所以你打算找个保镖吗?”克劳德来了兴趣:“我来保护你,不用钱,借我住的地方就可以了。” “我就说你会有兴趣。”汽车又行驶了十来分钟,拐进一片小树林,在一栋三层的中古建筑前停下,方严下车推门开灯,一边抱怨:“老房子,没有电子门,不太方便。” “这根本就是贵族住的城堡,还说你不是有钱人!”白炽灯的照耀下,古典风格的别墅很有欧洲贵族的气息。 “可以先填饱肚子再惊讶吗,我可饿坏了,接到你的电话就赶到警局,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他牵着目瞪口呆的小狮子进屋,找了柔软的拖鞋给他换上:“这是中国人的习惯,进屋要换鞋,委屈你入乡随俗了。” “不会,很舒服。”他傻傻的笑,心思单纯的人有个好处——容易被其他事情吸引注意,忘记烦恼。 方严找了套睡衣给他,把他推进浴室,然后去做饭。 房子虽然打扫过,但食材很少,只有一些能长期储存的罐头和干货。他从冰箱连找出一些冻肉和年糕,准备做一锅热腾腾的年糕汤果腹,他的厨艺不算好,但对付克劳德绰绰有余。 等小狮子洗完澡出来时,方严刚好摆了一桌子。 主食是年糕汤,里面有火腿、肉片、蔬菜罐头和甜玉米粒,配菜更简单,两种不同口味的沙丁鱼罐头:“本来想叫外卖的,但是这边太偏僻,送来不知道要多久,今天凑活吃一点。饭虽然简陋,不过酒很好,是你想要的烈酒。” 桌上放了两瓶白酒,小狮子当然不知道这玩意的劲头有多大,所以端起杯子就灌了一杯,被呛得双眼泛红:“好辣!” “慢慢喝,别呛着。”空腹喝酒醉得快,所以方严也不劝他吃东西,一个劲倒酒。 七八杯以后,小狮子脸像猴子屁股一样红,醉了,开始絮絮叨叨说胡话:“你不知道,我,我真的很喜欢杰森。也许你说得没错,但我就是喜欢他,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第一个你懂吗……除了他……我不知道还有谁会爱我……” 说着说着,眼眶又湿润了,但这次没有掉下来。 他用手背狠狠地擦脸,抿紧嘴唇哽咽。 “想哭就哭吧,哭完心里就痛快了。”方严把椅子挪到他身边,温柔地抚摸他的头:“母亲去世时,父亲制止了我的眼泪,强迫我把痛苦藏在心里,即使在葬礼上也不允许落下一地眼泪。他认为这才是坚强的表现,可是,如果不大声哭出来,冲淡心中的悲伤,伤口就永远无法愈合,一生都无法走出那段阴影。” “那你后来哭了吗?”克劳德吸吸鼻子,趴在桌上看他。 方严摇摇头,说:“但我为另一个人哭了。” “谁?”他眨眨眼,然后忽然笑了:“一定是你深爱的人,我猜得没错吧。你说他的时候眼睛都在闪光,有你这样专情的恋人,她一定很幸福。” “我很爱他,但他心里没有我,只想着别人。”方严说这句话时,表情很悲伤,这种绝望深深感染了克劳德,他举起杯子:“不,不要说这些了,我们今天把不愉快的事情都忘记,没什么大不了的,酒才是好东西!” “好,不醉不归。”方严也举起酒杯,两人轻轻碰了一下。 这天,克劳德喝到烂醉,滑到桌子下面胡闹,像孩子一样又叫又笑折腾到半夜。方严去扶他,他也不肯起来,就赖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捂着脸,急促地喘气,喉咙里发出一些古怪艰涩的声音。方严不知所措地跪在旁边,一下一下抚摸他的额头。 “方严,我这里好痛,明明没有受伤,为什么会这么痛,为什么!”他抓着衣服,心脏的位置。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看见他这么痛苦,方严比如何时候都后悔、自责,他咬紧嘴唇,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说出真相的冲动。他把克劳德的头揽在怀里,用两只胳膊护住:“痛哭吧,这不是什么羞耻的事。” 克劳德梗咽了一会,看得出他正在努力克制,他紧紧抱住方严的后背,肩膀轻轻地抽动,终于失声痛哭…… “没事了,一切都会好的,我会陪着你,一直陪在你身边,哪也不去。”像母亲安抚熟睡的孩子一般,方严抚摸他头,轻轻摇晃身体,在他耳边温柔地鼓励:“很快,你会遇到一个全身心爱你的人,给你幸福,对你好,让你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他不会背叛,不会让你难过,永远不会……” 他不知道克劳德有没有听进去,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诚的告白,绝不掺一句假话! 再后来,克劳德哭累了,在他怀里昏昏沉沉地睡去,脸上还挂着泪痕。方严细心地擦掉那些水迹,一遍遍亲吻他的额头和脸颊,最后把他抱上柔软的大床。 “我不能等了,你会是我的,对吗?”他脱掉彼此的衣服,跨坐在克劳德身上,昏睡中的小狮子只是轻微地哼了两声,没有醒来。 方严低下头,用近乎虔诚的表情,顺着他的脖子往下吻…… ☆、一夜 方严不是拘泥上下的人,但他不太喜欢主动,所以一直处于被动方,图个享乐。或者说,十年后的克劳德更有男人味、有魅力、具有征服性,令人神魂颠倒,所以他并不排斥在他身下喘息。 但现在克劳德还是个爱哭的大男孩,有点软弱,容易受伤,让方严生出一些怜惜。 用怜惜这个词,似乎不太恰当,因为他没有脆弱到需要像对待女人一样小心翼翼,但方严还是产生了一种难以言状的感情。他不想顺从,不愿像过去那样等待着接受一切,这一次,他要主动权,一点点吃掉他的小狮子。 这是从骨髓深处蔓延出来的独占欲,他想要他,想狠狠地占有他,让他只看自己。 方严舔舔嘴唇,看着因为醉酒而双颊泛红的克劳德躺在身下,就产生了强烈的冲动。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像这样渴望得到谁,他的心脏怦怦直跳,血压至少升到150,头晕目眩。更重要的是,那玩意涨得发痛,青筋暴涨,恨不得立刻要了他! 他轻轻地喘息,强忍住冲动,决定先满足他可爱的小狮子。 他的手指在克劳德结实的胸膛游移,指腹轻轻按压还没有反应的两颗小肉粒,用指尖捏住反复搓揉。小狮子在昏睡中嘀咕了几句,不断扭动身体,还迷迷糊糊地打掉让他发痒的手。这孩子气的反应让方严觉得很有趣,按说这样强壮的身体很难用可爱来形容,但他就是觉得现在的克劳德非常可爱。 他发自内心地笑了,低下头含住其中一颗软粒,用牙齿时轻时重地磨。 方严越来越激动,他贪婪地呼吸他的气息,抚摸他的每一寸肌肤。这比用他的内衣自渎更刺激,让人血脉喷张!他的视线有些模糊,缺氧和头晕的症状更加明显,他爱的人就在身下,乖巧地任他摆布,不会拒绝和反抗,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人发疯。 “克劳德,我好想你……”他疯狂地抚摸他的身体,小狮子的胸肌练得很好,线条分明,又不会像健美先生那样过于结实,而且敏感度很好。只是刺激小肉粒也会发出好听的闷哼,方严喜欢这声音,于是更加卖力地吮吸。嘴里的肉粒渐渐充血发硬,他用牙齿咬住,舌尖不停地舔,手也不闲着,很快握住克劳德的东西,技巧地抚弄。 在强烈的刺激下,他又扭动了一下,似乎是醒了,但还没有完全清醒,依然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他嘴里乱七八糟地说着什么,语气含糊,听不真切,却用力抱住方严的头,手指插到他的头发里,似乎很喜欢这种爱抚。 这很奇妙,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却能让人产生这么大的反差。比如,过去的方严从来没想过,克劳德作为承受方时无论反应还是表情都如此勾魂,让他欲罢不能! “小东西,马上让你成为我的人。”他难得激动,沙哑的声音全因饱受情·欲的煎熬。 方严抽了一个枕头,垫在克劳德身下,温柔地打开他的双腿,仔细观察那个地方。那里的颜色不太深,有细细的褶皱,不是很漂亮,但很干净。入口处长着一些的绒毛,紧紧地闭合着,看样子杰森没有好好地开发这份宝藏。 这让他很兴奋! 他从抽屉里翻出一只护手霜,挤了很多在手上,俯下身去低语:“乖孩子,你会喜欢的,我保证。” 他把冰冷的乳液握在手心,直到温热才涂上去,为了减轻小狮子的不适感。他尽量放轻动作,但异样的触感还是让克劳德抖了一下。 他皱着眉头晃动,试图推开身上的人,并疑惑地问:“杰森?” 就算没开灯,也应该感觉得出身上的人是谁,但他喝得太多,酒精麻痹了神经,错把方严当成了杰森。他开始口齿不清地抱怨,嘀嘀咕咕地说了许多,语气有些怨恨,但最终还是紧紧抱住身上的人,用双腿环住他的腰。 他在求欢,这很好,但方严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不愿意被当成任何人! 方严僵硬地愣在原地,痛苦和绝望席卷而来,让他措手不及。他脑海中不断回放过去的片段,那些他没有好好珍惜的点点滴滴。 记得某一个仲夏的夜晚,天很热,空调坏了…… 方严在烦躁中无法入睡,而刚集训完的克劳德活生生忍了二十天的分离,刚回家就黏上来要做那事。 他像大狗一样凑上来,把浑身的热气带到床上,不老实地动来动去,闹得方严很烦,于是毫无回应地躺着。他的冷淡让克劳德感到很不满意,他开始抱怨,甚至有点生气。 “都说小别胜新婚,为什么我们分开这么久却没有一点重逢的喜悦?我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你到底爱不爱我,我想你在乎沙发垫的时间都比我多!拜托,看我一眼就这么难吗?”他絮絮叨叨地抱怨了半夜,定力再好的人,也受不了这种持续的碎碎念。于是方严爆发了,他冲他大吼:“你没看见空调坏了吗,这么热的天不动都出汗,你还想怎么样?” 他很少这样发怒,吼完之后两人都有点尴尬,缄默持续了很久。 “睡吧。”最后是克劳德打破了沉默,翻身下床。 他要去哪? 心烦意乱的方严蜷在大床的一侧,忽然感觉一阵凉风从背后吹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个笨蛋正在给他扇风。 “蠢货!”他的语气冰冷,但心是热的。 “那喜欢天下第一大蠢货的人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克劳德总是不正经,一边扇风,一边把邪恶的爪子伸过来,上下其手摸个不停:“严,你舒服了,我还难受呢……” 那天,我们似乎是做到天亮,汗水把床单都湿透了。 那也是方严重生前,唯一一次没有控制住情绪,为之疯狂的一夜…… 从回忆中清醒,他痛苦地看着克劳德,把额头贴在他滚烫的肌肤上:“对不起,我不应该总说你是蠢货,因为最蠢最笨的那个人是我才对。没有好好珍惜你,是我这辈子犯下的最大的错误。上天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你也会重新接纳我,再爱我一次吗?” “不做……我睡了……哼……大混蛋……”克劳德当然不明白方严在说什么,他不满地翻了个身,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他不知道,那一句杰森已经彻底浇灭某人的欲·火。 方严静静滴坐在床沿上,半天没动静,不知是愤怒还是伤感,连那玩意都失去了冲劲,无精打采地垂着。他久久地凝视熟睡中的克劳德,虽然想立刻占有他,却又不能这样莽撞行事。他冷静下来,觉得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弄不好会让小狮子产生抵触心理,反而不会接受他。 他想了一会,起了别的心思。 “别怪我,这么做是为你好,因为这世上只有我才能给你幸福,只有我才知道你想要的酒精是什么。”他在小狮子耳边低语,拿起护手霜的瓶子,在没有润滑和扩张的情况下狠狠塞进自己的身体。 他跪着,让鲜血一点一滴落在床单上,为了造成逼真的效果,还把血液混合护手霜涂在小狮子的那玩意上。 他想了想,担心露出破绽,又涂了一些在自己那儿。温热的液体一直在往外流,他没有做任何止血措施,而是让它顺着大腿淌,染得两人私·处尽是鲜红,才把弄脏的瓶子处理掉。 然后他深呼吸了一会,缓解眩晕的状态,这种天旋地转来源于内疚和自责。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不比杰森强多少。 杰森是个人渣,他也一样。而且,这种欺骗的后果更严重! 他默默低下头,再次把脸贴在克劳德的胸口上,小狮子的体温很高,感觉很温暖,很舒服。 他动了一下,后面已经不再流血了,看来人的凝血功能比想象中的强大。尽管是早就知道的事实,他还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会。他找了块镜子查看伤势,虽然看上去很严重,其实只是皮外伤。而且这点程度的撕裂,对受过拷问训练的方严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关键是要让克劳德以为他伤得很重! 小狮子醉成这样,明天什么都不会记得,必须制造逼真假象,让他产生强上了自己的错觉。 以他的性格,如果做了这种事,就会负责到底! 方严脸上露出凶狠的神色,最后闭上眼睛:“要下地狱的话,让我一个人去吧。” 整个过程,克劳德都没有醒,只是不老实地翻身。方严看着他,忽然有种欲泪的冲动。上辈子,因为他的冷漠和拒绝造成了今天的恶果。他的爱人不再爱他、不再注视他、心里想着别人,而他只能用阴谋和算计去夺回属于他的爱。 “我不想给你压力,可我快受不了了,我无法忍受你心里想着别人。”方严叹气,捡起浴袍的带子打了个活结,然后把两只手腕放进去,用牙咬死。 他的脚跨过被束缚的双手,再把手绕到身后,形成反绑的姿势。这个动作没什么难度,但需要一定的柔软性,单纯的克劳德绝不会想到方严自己也能弄成这样。 一切就绪后,他躺进小狮子的怀里。 这家伙睡觉时喜欢抱东西,无论是被子枕头还是人,只要是个体型巨大的物件,他就会手脚并用像考拉抱桉树一样缠上去。果然,翻了两次身的克劳德很快就抱住方严,用腿夹住他的身体。 他们脸贴着脸,亲密地靠在一起,克劳德均匀的呼吸喷在方严耳畔,让他再次激动起来。他仿佛回到了十六七岁还对爱情抱有期望的青涩年纪,只是呆在喜欢的人身边,就觉得仿佛得到了全世界。他轻轻地笑,尽管双手反绑的姿势很不舒服,但还是一直带着笑容。 他躺在克劳德怀里,时间一长,右臂就压得麻木、但不敢动。害怕那一点小小的动作也会让他的爱人改变姿势,不再紧紧贴着他,这种近在咫尺的分离会让他崩溃。 房内空调的温度定得很高,即使不盖被子也不会觉得冷,但小狮子还是时不时往方严身边挤,把他牢牢锁在怀里。 这一夜,他就这样满怀幸福,小心翼翼地躺着,终于抵不住困意,迷迷糊糊地睡了会…… 直到天方发白,小狮子才动了动。 其实方严早就醒了,但他合着双眼静观其变,想看看克劳德是什么反应。他先是感觉到身边的人惊慌失措地爬起来,用很小的声音叫了一下他的名字,紧接着是手忙脚乱穿衣服的声音。 他的呼吸很急促,慌乱中似乎还摔了一跤,然后急急忙忙跑进浴室。 小东西,吓坏了吧! 方严缓缓张开双眼,床上的痕迹触目惊心,一定把这家伙吓得够呛,他在心里说:“亲爱的,没关系,我会给你缓冲的时间,让你爱上我!” 他努力控制上扬的嘴角,听到浴室传出响声,立刻紧闭双眼假装还在昏睡中。但他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克劳德的脸,以及对未来生活美好的渴望。 过了一会,他感觉有温热的毛巾在擦拭他的身体。对方的动作十分小心,像对待珍惜宝物一样,又让他的胸腔被幸福填满。小狮子解开捆住他双手的腰带,轻轻搓揉他的手腕,然后细心地处理身后的伤口。 他的动作很温柔,很仔细,毫不懈怠。 方严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表现得很平静,但他的心脏却在疯狂地跳,几乎要跃出胸腔。他十分眷恋温柔的触摸,但又担心自己克制不出,出现生理反应。所幸的是,克劳德处理好他的伤口,为他盖上一床薄被,就推门出去了。 他干什么去了?方严张开眼睛,对他的离开有点担忧。 几分钟后,他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 不会吧,这家伙跑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赶到窗边,结果看见黑色轿车驶上小路,绝尘而去…… ☆、索吻 方严在大脑中模拟了无数场景,考虑了小狮子会产生的任何反应,并且想好了对策。 如果他惊慌失措,就温柔地安慰他;假如他害怕,就用宽容和饶恕平复焦躁的情绪;要是他愿意负责,当然是顺水推舟,成就好事;甚至,若是绝口不提昨晚的事,他也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等待新的机会。 但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害怕承担责任。 他跑了,不敢面对错误,或者在恐惧中跑了! 方严像个白痴一样坐在床上,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怒火蔓延开来,最终爆发。 他咬牙下床,迅速穿好衣服,一把推开书房的门。书柜后面有机关,暗门打开,是一间小小的密室,各种武器摆了一屋子。在愤怒的驱使下,他操起一把勃朗宁M1935,熟练地上子弹。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对付克劳德,他已经把所有的愤怒都转嫁给杰森。现在的他被怒火冲昏了头,早已失去理智,他受不了了,一定要除掉那个绊脚石! 他举起枪,做了个瞄准的动作,脑海中却浮现出另一个人中枪的画面。 直到今天,他依然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场景。 那天下着小雨,是个能见度很低的清晨,距离他七百米远的地方一片混乱。无声的尖叫、四处逃窜的人群,所有的画面都像电影中的慢动作般一格一格地播放,而他无助地站在一栋大厦的顶楼,什么也做不了…… 方严亲眼看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死去。 子弹从她的后脑射入,前额穿出,一击致命,而他无能为力。 这是即使活了整整三十二年,经历重生,从头再来也无法忘记的痛苦记忆。他木讷地看着墙上驾着的两把狙击步枪,有些晃神,时间仿佛回到几年前。从那之后,他的双手总是无法控制地颤抖,没办法瞄准目标,而那个冷漠的男人只是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对他说:“作为一名狙击手,打不中靶心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每次想起这些往事,他的太阳穴就隐隐作痛,只能像缺氧一样大口呼吸,手抖得厉害。 他低头看手里的武器,这种威力巨大的自动手枪盛行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曾经是奥地利军队的专用手枪。它的弹容量为十三发,远远超越同类枪械,对于无法进行远程射杀方严来说,这种短程致命武器比狙击步枪好用得多。 “克劳德,别怪我,是你把我逼疯了。只要他不死,我们都得无休止地痛苦下去!”他定定神,把枪别在后腰,系好衣扣出发。他不需要伪装,也不用善后,甚至只要一个命令,就有人为他解决一切。 但他还是决定亲手拔掉这根刺! 杰森就是根扎在心里的小刺,长久地折磨着他。 他快速下楼,却在门口遇到刚下车的克劳德。小狮子手上提着几个超市的环保袋,看见方严的表情很尴尬,但很快调整过来,小心地问:“你怎么起来了,应该多睡一会。” 方严一向警惕,洞察能力也远远超越一般人,按说汽车回来的声音应该听得很清楚,但刚才他处在愤怒之中,忽略了别的响动。他的目光落到小狮子拎着的购物袋上,有食品和饮料,还有一个药局的袋子。于是恍然大悟,这家伙蹑手蹑脚地离开,不是因为害怕负责而逃跑,而是为他买吃的和药去了。 他为自己的猜测和怀疑感到愧疚,低下头小声说:“我以为你走了。” “怎么会,我哪也不去。”也许是没料到他会露出受伤小动物的表情,克劳德先是吃了一惊,立刻放下东西,把他扶回屋子。他细心地用软垫铺了厚厚一层,让方严坐下,为他盖上毛毯后,这才转回去拿吃的:“我想你这几天最好吃点清淡的,我不太会做饭,所以去买了些牛奶和麦片。钱和车钥匙是从你的上衣口袋里拿的,希望你能原谅我的自作主张。” 他从袋子里拿出很多食品,拆开一盒水果拼盘送到方严面前:“先补充点维生素,我去给你煮麦片。” 方严有点受宠若惊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低垂着头,掩饰自己复杂的表情。 过了一会,香浓可口的牛奶麦片粥煮好了,克劳德亲手喂他吃,动作很小心,生怕引起任何不适。直到方严咽下最后一口,才把手机递过去:“我做了很糟糕的事,不敢请求你的原谅,请报警吧,我罪有应得。” “报警!?”方严楞了下,原以为以小狮子完美好男人的性格一定会负责到底,肩负起照顾他的责任,却没想到他宁愿选择伏法也不肯和他在一起。 他心中有些失落,更多的是无法宣泄的苦楚,真是自作自受! 方严的心狠狠地痛,像有什么东西在压迫他的胸腔一样喘不过气来。过了好半天,他才把头转到一边,赌气地说:“昨天是我自愿的,关你什么事?当然,如果你不向我示爱,我也不会主动打开双腿。可能你不记得了,昨晚你口口声声说要忘掉杰森,从新开始新的生活。你说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会照顾我的生活,一直陪在我身边。我真蠢,我早该知道,那时你喝醉了,这些话根本不能当真。” 他发泄一样地大吼,疯狂地抓扯自己的头发,样子很痛苦:“别这样看我,我知道我是个蠢货。噢,克劳德,别害怕,我也是成年人了,不会因为和人上床就大呼小叫,既不会报警抓你,也不要你负责。如果你反悔了,或者觉得呆在这里不如意,随时可以走。” 说完,他一把掀开毛毯,负气上楼。 “方严!”克劳德彻底慌了,可怜巴巴地追上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有点乱……我昨天说过这样的话吗,我一点也不记得了……” “你觉得我在骗你是吗,我有必要这么做?”方严苦笑着站定,忽然绝望地摇头:“昨天你喝了很多,不停跟我说你和杰森的故事,你说你付出了很多,而他根本不懂得珍惜你。你闹了一晚上,然后跑到我房间大哭,我不知道你忽然发什么疯,突然说不愿意和他继续纠缠下去,你想有个新的幸福的开始。然后你对我说,‘方严,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我会一辈子珍惜你!’” 他脸色苍白,又气又急,恨得浑身发抖,“哈哈,嘲笑我吧,我真是天底下最蠢的蠢货,只有笨蛋才会相信你的甜言蜜语,还把第一次给了你。该死的,你根本就是个不懂节制的禽兽,你知道我昨天有多痛吗?我不停地告诉你我很难过,可你就是不肯停下来……” “够了,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走吧,去找你的杰森!”方严的演技一流,把这种神经质的歇斯底里表现得入木三分。 这段愤怒的嘶吼彻底把小狮子吓蒙了,他哆哆嗦嗦地抓住方严的胳膊,语无伦次地解释:“天啊,我不知道,对不起……我的意思是……你是异性恋,而且家境这么好……我配不上你……当然,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一直照顾你,直到你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姑娘……然后我就离开,好吗,这样可以吗?” “我累了,想休息。”方严觉得头很痛,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难道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结局? “那先回房休息一会,而且你得上药,小心感染。”小狮子主动搂住方严的腰,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慢慢往二楼走。刚迈了几步,他忽然好奇地问:“那个,你腰上这个硬邦邦的东西是什么?” 方严愣了一下,没来得及解释,克劳德已经手疾眼快地掀开他的衣服。 “你为什么随身带着枪……这不是玩具吧……”小狮子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表情很精彩。他看上去很害怕,但又不敢放开对方的手,更多的是超出他理解范围的不解:“还是说,你是想一枪打死我吗……我……我不反对合理的报复……但是杀人总是……不好的……而且很痛……” “杀了你谁给我上药。”方严无语,开始胡编乱造:“刚才有一伙光头党来捣乱,我一个人在家很害怕,就把枪带上了。” “这些畜生,没有对你怎么样吧!”克劳德皱眉,十分担忧地问。他一向痛恨种族论,特别是那些支持新纳粹的团伙,简直不应该存在于世。 在他眼里,任何人都应该享有平等。 “别怕,我先送你回房,然后去检查外面,如果有人敢对你无礼,我就揍得他满地找牙。”这个年龄的克劳德显然没有威慑力,尽管他吹胡子瞪眼地说了这么一段狠话,却没有多少安全感,但方严还是很满足。 “那你抱我回去。”一把勾住小狮子的脖子,某人也有娇羞的一面。 他紧紧抱住克劳德,让他把自己送回卧室。 安顿好方严后,小狮子立刻下楼去检查门窗和周围的情况。别墅的四周很安静,看不到一个人影,但他还是绕着房子巡视了一圈。确定安全后,才回到屋内。 “有你在,我就放心多了。”方严睡在床上,又说了句谎话。 “以后有我保护你,什么都不用担心,绝对不会让这些混蛋打扰你的生活。所以,相信我,把枪收起来,这个东西太危险了,根本不适合你。”他一把夺过方严的枪,用毛巾仔细地裹起来,放进装内衣的柜子,压在一大堆换洗衣物下面:“而且还会走火,万一伤到你怎么办。” 他一本正经的摸样,让方严觉得很可爱,果然还是个单纯的孩子。 他眯着眼睛看他收拾屋子,觉得很幸福,于是带着笑意说:“我刚才有些失控,不该对你大吼大叫,对不起。” “不,你有权利这么做,你应该恨我。”小狮子摇摇头,显然不能原谅自己:“我不想给自己找借口,但我喝得太多,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但早上醒来看到那些血迹时,我立刻知道自己做了多么差劲的事,这是我的错,虽然我不知道该这么做才能弥补这一切。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照顾你,直到你嫌我烦,嫌我多余,让我离开为止。” “不要自责,我说过我是自愿的,你没有强迫我。”他微笑着招手:“过来,让我碰碰你。” 小狮子听话地走过去,趴在床沿边上,把头轻轻贴在方严的手心。 “你是我见过的心地最好,最温柔的人。”他闭着眼睛沉默了一会,才轻轻说:“其实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你根本不是自愿的。早上起来的时候,你的手被反绑着,床单上都是血……真的很对不起,昨天晚上,你一定很害怕,很痛苦。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都是我害的……” “傻瓜,你不会又要哭了吧。”小狮子一脸委屈小媳妇的表情,憋着嘴,害得方严心痛得要死。 他别过头,倔强地说:“我才不会哭,我可是男子汉。” “好吧,小男子汉先生,能陪我呆一会吗,我很久没和人好好聊天了。”好不容易等他收拾完情绪,方严又提出新的要求。克劳德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老老实实坐在床边。 他有点拘谨,低头坐着,也不敢主动找话。 他这样小心翼翼,主要是还没从惊恐中缓和过来,但方严不着急,他愿意给他时间,让他慢慢适应新的生活。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他长吁一口气,紧紧握住克劳德的手:“我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母亲是位护士,在一家疗养院工作。她是个温柔、善良、有爱心的女人,对谁都礼貌有加。在我儿时的记忆中,她总是微笑着抚摸我的头,从不说一句重话。” “你真幸福。”克劳德眨眨眼,表情很是羡慕。 但方严摇摇头:“你知道吗,在10岁以前,我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我不知道他是谁,在干什么,甚至不清楚他是否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直到有一天,他忽然一样闯入我的生活,把我从母亲身边强行带走。从那天起,幸福这两个字就离我远去了。你无法想象,我的人生全被他毁了,被迫做我深恶痛绝的事,在腐烂的泥浆里越陷越深,看不到光明。”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在颤抖,这不是演技,而是他最真实的情感表露。 克劳德没想到他也有这么多悲惨的过去,但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紧锁眉头,面色凝重地握住他的手。 方严感激地勘着他,继续说:“母亲死的时候,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那个男人是恶魔,是笼罩在我生命中的黑云,我想我终其一生都不能脱离他的掌控……很多人羡慕我的生活,但都是假象,我虽然衣食无忧,却没有一天快乐的日子……” “你过得不好,对吗?不,不要说这些了,应该多想开心的事。”这些往事让克劳德很有感触,因为他也有一段悲惨的童年。 “好,不说了……”方严点头,抬起眼,正好对上克劳德的目光。 他们对视,仿佛有什么莫名的情愫在空气中燃烧,一种冲动在两人内心沸腾。 “方严……”克劳德叫他的名字,猛地抱住他,像要把他镶进自己怀里一样用力。他抓住他的后背,牢牢将他锁在怀里:“别露出这种表情,我会难过。” “笨蛋,你难过什么?”方严想挤出一个笑容,但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他忽然很想哭,想扑在他爱的人肩上,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我不知道,但你让我很心痛。”他捧着他的脸,不停地用拇指摩擦他的脸颊,他的心脏在猛烈地跳,有一种必须保护他的冲动。 在他眼里,方严是那么弱小、脆弱、可怜,让人怜惜。 他无法解释此刻的感受,但直觉和本能告诉他,这也许不是爱情,但已经超越了朋友的距离。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第一次丢下稚嫩的神色,像一个成熟的男人那样说:“方严,我要吻你。” 这是一个陈述句,斩钉截铁! “你大可以试试!”方严仰起头,毫不示弱地送上自己的嘴唇。 一开始只是柔软的触碰,两人都有些矜持,但很快就难分难舍,一发不可收拾…… ☆、进展 克劳德的吻有些笨拙,看得出他不常亲吻别人,或许没有机会,也可能是不善于主动,但他依然表现得很认真而且专注。 在这方面,他很绅士,全神贯注的温柔容易使人产生好感,从而配合他的一举一动。 他搂住方严的腰,两人紧紧贴在一起,感受对方的热度和心跳。他们额头贴着额头,长久地拥抱着,没有多余的动作,但气氛很好,整个画面看上去很唯美。克劳德用他修长的手指为方严梳理头发,把多余的发丝挂在耳后,然后抬起他的下巴,再次吻了上去。 小狮子接吻方式很腼腆,先是试探性地触碰,然后伸出舌尖轻柔地舔对方的嘴唇。 一下一下,有点像小猫的在撒娇。 “恶心吗?如果不喜欢,不要勉强。”这是不带任何欲望的亲吻,很纯洁、很干净,但他依然不确定地问。在他的记忆中,方严是个喜欢性感辣妹的异性恋,理所当然会排斥这种同性行为。但对方没有拒绝他,看上去还很享受,所以他不太明白,一个直男为什么会接受他的亲吻。 “是你的话,我什么都可以。”方严闭着眼睛,用手勾住他的后颈,喃喃低语。 他不再满足于蜻蜓点水般的接触,开始用力地回吻他的爱人。他的舌滑进小狮子的口腔,带着诱惑和挑逗,与之交缠,难分难舍。 这是他渴望已久的,有回应的亲吻,幸福得足以流泪。 “乖孩子,别动。”他有点粗暴地夺取主动权,揪住克劳德柔软的卷发,迫使他仰头接受自己。 尽管他知道这时候不能显得太兴奋,很可能会吓跑还在忐忑不安的小狮子,但依然控制不了想要占有他的冲动。像要掏空口腔里的空气一样,他狠狠地吻他,展现了成年男子所具备的带有征服性的气息。 在唇舌交缠中,克劳德顺从地接纳他的侵入,发出一些细微的声音,并且紧紧抓住他的后背。 这让方严很有成就感! 虽然他现在的身体只有二十二岁,但蛰伏在里面的灵魂却活了三十二年,丰富的实战经验让只跟杰森睡过的克劳德微微发抖。他的嘴唇很软,口腔里有一股清新的柠檬味,大概是刚喝过果汁的缘故,但不让人恶心。方严一边加深这个酸酸甜甜的吻,一边轻抚他的后背,顺势脱掉他的外套。 刚开始,克劳德有点不自在,身体很僵硬,看上去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但在方严细心的引导下,他很快进入状态,开始回应。 他喘着粗气,有点不敢置信:“你很会亲嘴!” “拜托,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和你这样的小毛头可不一样。”其实他大可以骗克劳德,说自己很纯洁,完全没有那方面的经验,但那样太虚假了。他不但有过经验,数量还不少,但仅限于女性。有逢场作戏的露水情,也有动真格想要好好发展下去的柔情女子,但无一例外都以悲剧收场。 渐渐地,他不再对任何人有兴趣,直到遇到克劳德。 男人,他只有一个,到死都只有一个! “为什么不推开我,像你这样前途似锦的少爷,身边一定有很多美女主动追求,怎么能让人随便碰你。听着,你不拒绝的话,我就继续下去,会弄脏你的。”小狮子还是不敢相信各方面都很优秀的方严会看上他。 掰弯直男的事不是没有,但忽然落到他头上,还在刚刚失恋的当口,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那你弄脏看看。”方严不置可否,捧着他的脸,又狠狠吻了一下。 然后他猛地把小狮子推倒,翻身压了上去。 “等等!”克劳德慌了:“怎么是我在下面?昨天明明不是这样的……” 方严一抬下巴,气势强硬地说:“我后面受伤了,你还想怎么样?” 果然,这样说了之后,小狮子立刻露出内疚的表情,不再反抗:“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如果你希望在主导位置,我当然会全力配合,但在在之前得让我去洗个澡,我不想把你弄脏了。” 该死,他为什么老有这种自卑的神色,让方严感到很不悦。 他有些烦躁,连带口气也不怎么好:“闭嘴,不许再说这种话,我一点也不介意你把我弄脏!” “方严,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这真疯狂,我们认识不到一周,就在一起滚床单了,难道你不觉得进展得太快了吗?”克劳德用手抵住方严的胸膛,必须用很大的力气才能阻止他的下一步动作。这个男人看起来很瘦弱,实际却不是那么回事,但处在紧张和慌乱中的小狮子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依然全神贯注地劝说:“这样说有些难为情,但你必须知道,我在感情方面是个很认真的人。” “不但认真,还很痴情。”方严打断他的话,大腿挤进他的双腿之间,暧昧地摩擦敏感部位。 “我刚失恋……”他又换上一脸苦情,但身体渐渐有了反应,闹得方严也不知道他到底想不想做,只好先停下动作。 “然后呢?你现在单身,我也没有伴侣,你情我愿不是正好吗?而且男人又不会怀孕,我不明白你担心什么。”他保持压制住克劳德的姿势,魅惑地舔舔嘴唇,展现了极具诱惑力的一面:“还是说,你心里依然期待杰森回心转意?” “怎么可能!”他无力地反驳:“我不再想他了。” “你的样子很没有说服力。”方严倒不介意他牵肠挂肚。 克劳德一直很专一,爱一个人就会竭尽全力,如果这时他沉迷于性事而对旧爱无动于衷,反而会让方严觉得他并没有印象中那么痴情。他爱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的执着和放不下,坚持得那么辛苦,总让人感到很心痛。 况且,他有足够的自信让他彻底抛弃过去,对他敞开心扉! “好吧,我不能说谎,我的确忘不了他。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家人也是恋人,但现在全都结束了。你明白吗,和他没有关系,我只是不希望你后悔。”克劳德似乎是梗咽了一下,有些伤感地说:“你真的不在乎?我是说,我是个私生子,没受过良好的教育,甚至身无分文。我养不起你,不可能给你提供舒适安逸的环境,甚至连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没有。最重要的是,我是个男人……” “我当然知道你是男人。”方严笑,一把抓住他的男性象征:“女人不会有这么大的宝贝,不是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被牢牢握住要害,小狮子顿时红了脸:“你喜欢女人,这才是自然进化下的合理选择,我不能改变你的性取向,这不道德。如果你因为一时好奇而选择男人,很可能会造成不良后果,你想过吗,这不是游戏。” 在某些方面,克劳德格外的执着,他反对种族歧视,也反对靠外力强行改变他人的性取向。 他坚定地认为喜欢同性或者异性,都是自己的选择,任何人都无权干涉。他很担心方严会被自己影响,更怕他有一天被社会和舆论的压力折磨得身心疲惫。正因为他是先天性的GAY,才知道这条路有多艰难,他不愿意看到可以喜欢女孩的人,最后选择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 “我不是GAY,也不喜欢男人,这听上去很奇怪,但我对你有感觉。”方严知道他在烦恼什么,他了解这个人,他有一颗善良而炙热的心。 “我?我可不能生孩子。”克劳德露出疑惑的表情,有点不能理解这句话。 既然不是GAY,为什么会对身为男性的他产生兴趣? “你的小脑瓜里到底要装多少为什么?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是什么事都有逻辑可言。”爱人就在眼前,却不能立刻吃掉,也是一种折磨。他想强势地扑倒他,又怕表现得太露骨反而坏事,但僵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他那里已经硬得发痛了:“思考是哲学家的事,我们只要遵循本能就好。” 他压上去,用勃发的那玩意摩擦他的身体。 克劳德犹豫了一会,终于不再坚持。他松开抵住他胸膛的手,开始回应。他们激烈地亲吻,在喘息声中互相抚摸身体,脱掉彼此的衣服…… 终于坦诚相见了! 方严很激动,开始疯狂地啃咬他的微微发抖颈项、漂亮的锁骨、然后到前胸,最后停留在毫无赘肉的小腹。在下腹部,柔软的淡金色毛发中间,小狮子的宝贝还在半软的状态,但尺寸已经十分可观了。 方严用手握住它,感受那玩意在他的手中跳动,越来越雄壮。他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伸出舌头,在前端轻轻舔了一下,然后用口腔包裹住它…… “别,快住手。”没想到这小小逗弄引起克劳德强烈的反应,他大力挣扎,猛地推开方严:“你疯了,这很脏!” “你怎么跟女人一样,究竟是什么毛病,性冷淡还是有洁癖?”方严也很暴躁,17岁的克劳德和他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尽管他已经在努力适应,调整自己去配合他,但仍然有让他不满的地方。他不喜欢唯唯诺诺,软弱且缺乏主见的小狮子,还总露出卑微的神色:“还是你嫌弃我还是嫌弃你自己?” “我这辈子没为任何人做过这种事,除了你,你还想怎么样?”他发怒,作为惩罚狠狠地咬他的肩膀,在上面留下一个很深的牙印。 小狮子吃痛地叫,赶紧解释:“我没洗澡,怕不干净……” “该死,我根本不介意你有没有洗澡,这不是问题的关键!”方严面色不佳地换了个姿势,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你也舔我的,这就公平了。” 方严不喜欢69,重生前是因为不爱出力,现在是因为不能看到克劳德的脸。但这个姿势能让小狮子放松一些,避免了四目相对,这个害羞的大男孩就没有那么尴尬。他抚摸方严的臀部,用唇舌抚慰他,做得很认真。而方严也大口含住他的,前端滑过他的冠状沟,一直向下…… 喘息和舔·舐声在房间里回响,直到小狮子的腹部出现痉挛,把炙热的液体喷进方严的口腔。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慌了,翻身去拿纸巾:“快吐出来!” “干嘛这么紧张,就算吞下去一些也没关系。还是说你也想吃我的,没吃到所以着急了?”方严憋不住笑,一手接过面纸,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见克劳德急急忙忙地打水给他漱口,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抱怨:“宝贝,我还没解脱呢,你哪也不能去,好好继续。” 他坐到床沿,敞开双腿,表情很诱惑:“来吃我……” 其实克劳德的尺寸和持久度都非常惊人,但杰森不会为他做这种事,所以当方严含住他时,他根本忍受不住这种刺激,很快解放。不过他的恢复力也比普通人强,毕竟还是血气方刚的青少年,很快又立起来。 他们用手或者嘴抚慰对方,直到尽兴,但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谢谢你。”克劳德趴在床上,温柔地亲吻方严的额头和脸颊,对他道谢。 对于没有被上,他其实是感激的。 “睡吧。”回应他的,是温暖的怀抱,方严紧紧抱住他的身体:“好好睡吧,什么都别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很快,疲倦的小狮子酣然入睡,脸上的愁云也消失无踪。方严为他盖好被子后,轻轻走到厨房,翻出一些材料开始准备午饭。他们闹了一上午,又做了耗费体力的事情,现在是下午两点,本来就错过了吃饭时间,再等他睡醒了一定会非常饿。这样想着,方严又觉得现有的食材太简单,于是急急忙忙去了一次超市,选购了大量的食物。 超市里,已经做成半成品的三王来朝饼十分热销,有很多漂亮的形状和口味,不少家庭主妇都在抢购。方严这才想起来明天是1月6号,也是他十年后自杀的日子。但他对自己的死亡毫无感觉,但脑中又冒出一个新的计划,一个百分之百能让克劳德高兴的计划! 他果断买了一个漂亮的双层饼,又去了别的地方,回来的路上心情愉快。 本来,他今天是有点遗憾的。 因为他计划用面对面的姿势夺取他的第一次,从正面贯穿克劳德,然后开始深入的摇晃。这样可以看到他的全部反应,欣赏他不能自己的表情…… 但小狮子有点抵触,可能和刚失恋有关,毕竟杰森在他心里有个重要的位置。如果这时候就强硬地做到最后,也许会让他产生一些不好的回忆。所以他没有真的上他,而是强忍住自己的冲动,一心一意满足他的爱人。 虽然有些难受,但方严愿意等,等他放下一切,主动求欢,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人! “宝贝,醒了吗?这些事不用你做,放着吧。”他回家的时候,克劳德已经在打扫卫生了。他把床单被套洗了个遍,晾在院子里,现在正在修建草棚。 “你的花园都杂草,这么好的地方荒废掉太可惜了,我打算修缮一下,买点植物回来。你喜欢风信子吗,我个人觉得,我们可以种一些小灌木,再弄些四季常开的花卉,那边可以修个烤肉用的红砖炉……”他干活的时候倒是很有男人味,所以方严只是嘴上说说,没有真的制止他。 “太棒了,我一直想好好打整下,就是无从下手。”方严放下手里的东西,主动去帮忙:“中国人喜欢兰花,我可以托家人寄一些种子来,我们种在水池边上吧,这样风一吹,卧室里就有兰草的清香。” 方严不爱花草宠物,更没有多么雅致的兴趣爱好。兰,其实是之后的克劳德非常喜欢的一种花,因为断定小狮子会喜欢,所以他要种上一院子。 “兰花?听这个名字就觉得很美。”克劳德暂时关闭了除草机,握住方严的手,在冬日安静的花园中静静冥想,表情很祥和。他呆呆地看着他,阳光让他的轮廓变得模糊,连后颈的毛发也闪着光芒。他的克劳德就站在那儿,美好得几乎让时间停止流转,画面也跟着定格! “克……”他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小狮子把手指压在他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你听,真美。”他微笑着指了一个方向,不远处的枝头上有欢快跳跃的小鸟,发出叽叽喳喳的悦耳的叫声。即使是严寒的冬季,也挡不住这些充满活力的小东西。 他们不再说话了,静静聆听美妙的大自然,方严站在克劳德身边,感觉两人的距离又近了一点。 这就是所谓的进展?他不知道,也无法确定,却默默忆起雪莱的诗——冬天都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新车 “瞧你的脸,冻得这么红,快回去休息。”虽然头顶有明媚的阳光,但严寒并没有被驱散。克劳德担心方严身体吃不消,体贴地把他送回屋子,自己在冷风中割草。方严倒不是什么娇弱的美人,首先他不美,其次他身体素质包括耐力和体能都比克劳德好得多,但还是顺从地走进房间。 “好热。”他轻声抱怨。 由于德国的冬季漫长而且极其寒冷,所以暖气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开着,刚开门就一股热气迎面扑来,房子里简直是温暖如春。 在鲜明的冷热对比下,他把大衣脱了,分类整理从超市买回来的东西。 在今后的日子里,他将和克劳德一起生活,一起吃饭睡觉聊天,享受每一个日夜。光是这样想,就觉得很幸福。 “你还是喜欢肉,对吗?”在他的记忆中,克劳德是无肉不欢的野兽,给他吃太多的蔬菜铁定发火。所以他买了许多肉类,有不同口味的香肠、色泽金黄的蒜泥熏肉、裹上面包粉的鸡排,保鲜盒里还装着肥嫩的鲑鱼和半只新鲜的鹅。 他开始处理食材,把香肠切成薄片装盘、鲑鱼用稀释的白醋和盐腌制起来,鹅切块待用。日式酒蒸鲑鱼加沙参鹅肉汤,冷盘是蒜泥熏肉和香肠,配上热腾腾的炸鸡排,怎么看都算一顿可口大餐。 他一边在厨房里忙,一边从窗户观察他的克劳德。小狮子在收拾花园,干得很卖力,大汗淋漓,很有男人味。 “对,就是这样。”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克劳德的背影。 为了干活,小狮子脱掉外套,只穿了一件贴身的白色T恤,后面都被汗水打湿了,半透明地贴在身上。每当他搬起重物时,漂亮的背阔肌就会隔着衣料显现出轮廓。和稚气的性格不同,他的身体发育得相当完美,是成熟而富有吸引力的男人,让人心跳加速。 “该死!”方严按了按太阳穴,他居然像个毫无经验的毛头小子一样,光是看着若隐若现的背部就能发情。 他赶紧低下头,用冷水洗脸的方式减缓冲动。 水龙头开着,哗哗地流,他把脸浸在冰冷的水中,却无法冲淡对克劳德的渴望。他努力让自己想一些其他的事来分散精力,比如小时候,母亲为他做鱼肉粥的事情。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当时的他还没有上小学,大概是四五岁的样子,已经开始记事了。那天,他一直嚎啕大哭着要去找弟弟,无论怎么哄都无济于事,做母亲的没有办法,只好给他做最爱吃的鱼肉粥。她把只有一根主刺的习鱼放在案板上,熟练地操起菜刀,从鱼腹破开,三两下便把鱼骨完整地剔了下来。小小的方严看得目瞪口呆,十分敬佩地望着母亲,看她把鱼肉切碎,和小米一起下锅焖煮…… 窒息感从胸腔爆发,传遍四肢,他终于憋不住气,从水里抬起头。冷水让他的头脑变得清醒,却没有缓解冲动,那儿还是涨得发痛。 他找了块毛巾擦头发,一边懊恼地看着鼓起来的小帐篷:“你就不能安分守己一点吗……” “谁不安分了?”克劳德探头,脸上都是汗:“花园里杂物太多,也不知道哪些能丢哪些有用,所以我全部挪到仓库去了。土地我想明天再整理,等天气转暖后开始种花,不出半年你的花园就能成形。” 也许是渴了,他一连喝了两杯水,动作很豪迈:“我觉得你住的地方太偏僻了,离市区太远不说,周围连邻居也没有,才会让那些光头党无法无天。我们应该养两三条大狗来看家,不但安全,还能增加一点生气。我喜欢拉布拉多那样温和的大型犬,不过要担任保安工作,还是凶猛的高加索犬比较好。” “好,到时候一起去买。”逛花店或者宠物市场曾经是他最讨厌的事,现在却充满期待:“晚饭还有一会,你先去洗澡吧。” 把克劳德送进浴室,方严又专注在烹饪上。因为想起母亲,他临时改变主意,决定做一锅鱼肉粥。 处理鱼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尽管方严是使用冷兵器的高手,却被鲑鱼彻底打败。鱼骨被拆下后,肉已经烂了,完全不成片。他只能安慰自己,反正都要切碎去煮,烂一点也没关系,吃下肚子都一样。 在他眼里结果才是关键,用什么手段并不重要。 “这是什么,超好吃!”克劳德没有太多吃米饭或者稀粥的经历,特别是这样的鱼肉粥,简直是赞不绝口。 “很抱歉,用粥这种很简单的食物招待你,明天会吃得丰盛一点。”把小菜推到克劳德面前,方严略带歉意,不过对方似乎不在乎有没有大鱼大肉,还是吃得很开心。 他说:“很好吃,我喜欢中国的食物,只要不太甜。” 之后的对话都是些毫无意义的琐事,他们小心地避开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讨论天气和宠物,甚至为兔子吃不吃胡萝卜争论了很久。方严忍不住想,兔子吃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但他还是带着笑意不断反驳傻乎乎的小狮子,并从中得到乐趣。 克劳德在说什么,其实已经听不到了,他只是默默地注视他,看他的每一个表情。在柔和的灯光下,他们围在铺了漂亮桌布的餐桌边共进晚餐,也许不够浪漫,但很温馨。 这是一种无法言语的幸福感。 尽管知道克劳德留在这里不是因为爱他,而是有无法推卸的责任,或者说离开这里可能找不到逗留的地方。但无论如何,他留下来了,并且愿意照顾他,这就够了。 这一夜,他们没有睡在一起,方严给他准备了客房,铺上厚厚的褥子。 “晚安。”他握了一下他的手,紧紧是握了一下。 “真的不要我陪你吗?”克劳德还是不放心。 “不用,好好睡吧。”从客房出来,方严才能放松笑得僵硬的脸,恢复平时的冷漠。这几天,在克劳德面前伪装成温润如玉的样子,让他觉得很累,但一切都很值得,因为单纯的小狮子喜欢那样的他。 他回到房间,给泉打了个电话,响了很久,才传来异常兴奋的应答:“天啦,杰森真是太棒了!” “别玩死了,我要他活着。”如果这时候杰森有个三长两短,恐怕长情的克劳德一辈子都忘不了他,甚至会痛苦很久。他会留在小狮子心中,在某个角落,挥之不去。和死去的人争宠是非常愚蠢的事,方严不会这么做,也不能允许这件事发生。 如同克劳德死后他才追悔莫及一样,杰森的死亡可能会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 “要他死的是你,要他活着的还是你,你这家伙怎么比女人还善变。”泉嘀嘀咕咕地抱怨,但没有拒绝:“算了算了,你想怎么样都行,谁叫你是我的心头肉呢,我的乖乖。” 电话那头传来极其猥琐的笑声,十足的变态。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老头到柏林了。”果然,这句话刚出口,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牙齿打颤的声音。泉沉默了一会,战战兢兢地开口,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不会吧,来抓你还是抓我?” “不知道。”这是实话。 “我靠,留你何用!”泉彻底暴躁了,开始怒吼:“你这混蛋不会叫我以身犯险给你当炮灰吧,想得美。” “不想去?可以!” “又有什么要求……” “给我弄辆越野摩托车,明天早上10点送到。” “我草!” “去草杰森吧。”方严舔舔嘴唇,不给对方回绝的机会,挂了电话。 不用猜,泉那家伙一定在破口大骂,极不情愿地帮他安排一切,最后把气都撒在杰森身上,不过这些和他无关。他躺在床上,心里想的却是隔壁的克劳德。其实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们完全可以同床,但方严还是想给小狮子一个缓冲的时间。毕竟,爱情就像在浴缸里抓香皂,越用力越抓不住。 第二天一早,他用帮我去旅馆取行李的借口把克劳德打发走,开始准备三王来朝节的大餐。 中午依然很简单,重头戏是晚饭,绝对惊喜连连! “方严,我饿坏了。”下午五点半,天已经黑尽了,克劳德忙了一天,趴在桌上哼哼。他从市区回来后,一整天都泡在花园里,丈量尺寸、画设计图、松土…… “谁叫你这么拼命。”看他累成这样,当然还是很心痛。 “他想给你设计一个世界上最美的花园。”他不好意思地笑,说自己的想法:“我喜欢大自然,花和野生动物,我知道这不是男人该有的爱好,但我的养父是动物学家,我受他的影响很深。他总是说,‘克劳德,瞧瞧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它们不会欺骗,也不会背叛,比任何人都忠诚。’我很喜欢他,一直把他当成榜样,但他在西伯利亚拍纪录片的时候死了。” “我很遗憾。”方严把菜端上桌,看见他寂寞的脸,忍不住抚摸他的后脑:“那你为什么想骑摩托车,而不是成为一名伟大的动物学家?” 他耸耸肩,无奈地说:“我没有足够的钱念大学,虽然有些公立学校能免除一部分学杂费,但我还是支付不起。而且那时候养母身体很差,我必须照顾她,在我心里,家人比什么都重要。她去世前握住我的手说谢谢,然后安详地离开了,我坚信这个选择没有错。” “你做得很好。”方严忽然有些词穷,当他不知道的过去一一展露,两个时空的克劳德就会重叠在一起,慢慢变得鲜明。他曾经有点嫌弃这个心思细腻又敏感的小狮子,总觉得他还没有长大。渐渐了解他,才发现,这个大男孩既勇敢又坚强,心中怀着美好的愿望。 他们对视了一下,没有说话,直到安静的空气中响起悠扬的月亮河,方严才回过神来:“先吃饭,今天可是三王来朝节。” “我以为只有教徒才过这个节。”克劳德撑着下巴,美食的吸引力远远大于传统节日。 “你知道国王饼的故事吗?”丰盛的食物摆了一桌,最后端上的是精心烹饪的三王来朝饼。烤出漂亮金黄色的饼外焦里嫩,上面铺了厚厚一层蛋黄酱,热腾腾的酥皮一看就非常香脆可口。他切了一块放进克劳德的盘子里,继续说:“国王饼又叫三王来朝饼,是三王来朝节这天必不可少的食物,人们会在饼里包上银币或者小瓷人,吃到它的人就会当选国王,再由国王选出一位王后。” “真酷。”克劳德扬起眉,兴致勃勃地问:“你说我会当国王吗?” “或许幸运女神在我这边。”方严摊手,做出我可不会告诉你真相的样子,但表情很期待。 小狮子很兴奋,直接用手送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他仔细地咀嚼,表情有点失望,斜眼盯住方严的盘子,一把抢过来:“你该不会把有东西的切给自己了吧,这不公平,我要吃你的!” “我没这么坏。”方严微笑着看小狮子津津有味地吃他咬过的国王饼,心里很开心。 “还说不坏,这是什么!”似乎是嚼到什么硬物,他神色疑惑地把还包在饼里的东西整个扯出来,躺在手心里的物体个头不算小,并不是银币:“这是……钥匙?” “现在到车库去看看,最好让我听到你的尖叫。”方严抬起下巴,示意小狮子去看礼物。 克劳德不解地起身,往院子后的车库跑去。 不到两分钟,屋外传来足以震破玻璃的嚎叫和呐喊。紧接着,兴奋得上气不接下去的克劳德冲回餐厅,猛地抱起方严原地旋转。 这个喜形于色的家伙,让他开心实在太容易了! “喜欢吗?”方严明知故问,答案再明确不过,对方已经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几乎露出中了五百万的表情,不可置信地反复确认:“我是在做梦吧,快告诉我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这是真的吗?我一定是疯了,我可以拥有它吗?” “当然,它是你的了!”勾住小狮子的脖子,他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从明天开始,我会监督你练习。” “方严,我好爱你!”他像孩子一样高兴,眼里闪着希望的光芒,十分雀跃。让他如此激动的,是车库里的大型礼物,被称为越野之王的KTM。 未经改装就拥有625CC超大排量的KTM950是每一位摩托车手的终极梦想,而KTM公司赞助的多个车队在之后的十年中称霸达喀尔,几乎包揽了所有的赛段的冠军,形成一败难求的局面。以至于多个车队无法在设备上与他们竞争,从而退出比赛。直到09年,达喀尔组委会颁布了新的条令,禁止排量450CC以上的摩托车产赛,才解除KTM垄断的局面。 但这不重要,09年还很遥远,现在能让他开心就好。 “方严,你会骑摩托吗?”还处在兴奋中的小狮子恨不得立刻出去试驾。但方严遗憾地摇头,本来想让泉教他,但计划比不上变化,现在学也来不及了,看来是不能和克劳德一起飞驰了。 “没关系,从明天开始,我来教你!”他拍拍胸膛,胸有成竹的样子。 “好。”方严笑着答应,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幸福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方严在半梦半醒中听到摩托车发动的声音,看来小狮子已经迫不及待地驾驶他的新玩具去探索世界了。 他走到窗边,只看到一个远去的黑点。不过这次没必要害怕,因为克劳德一定会回来,所以不需要无谓的担心。他一直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上,才回去继续睡觉。这是他重生后第一次踏实地入睡,感觉非常好,自然不能放过赖床的机会。克劳德总说他的弦绷得太紧,活得很累,所以他在逐渐改变自己,享受生活。 现在的他不但学会了放松,还乐在其中,得到了不同的乐趣。 时间还早,他又睡了一会,直到感到饥饿,才离开温暖的被窝。吃中饭时,克劳德一脸兴奋地回来:“方严,你一定要试试,这车太棒了,简直要飞起来了!” “你喜欢就好,不过我不懂改装车,其他的事你得自己来。”方严脸上很平淡,其实心里一直在暗暗发誓,只要你能开心,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当然喜欢,这么贵的车我可是几辈子都买不起,一定会好好珍惜。”他傻傻地笑,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叠好的白纸:“我很喜欢这辆车,但不能白要。你看,我写了张欠条,等找到工作以后,就慢慢还你。” “我说过要你的钱吗?”方严坐正,有点不悦。 “可是这很贵,没人会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小狮子摇头,坚持要方严收下那张欠条:“我是男人,不是你包养的小白脸。” 虽然他穷得叮当响,身无分文,但这点志气还是有的。 “听着,我能负担那辆车,对我来说没什么,而且他很适合你,不是吗?这和价值无关,你喜欢它,而我愿意送给你,这就可以了。”知道克劳德有很强的自尊心,但方严一点也不想要他的钱,如果礼物变成分期付款的商品,那初衷就不一样了:“而且你马上就要参加选拔赛了,哪有时间去找工作,赶快放弃这种愚蠢的想法。” “可是……”他心虚地看着地板:“我不想进红龙车队了,我想去找工作。” “shit!”见他如此轻易地放弃梦想,方严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真想给他一拳:“别告诉我你不进车队的原因就是想去找份工作,好维护你那可笑的男性自尊。我快气死了,我给你买车不是方便你上下班,而是让你到沙漠上驰骋。难道面子比你的未来还重要吗,我不介意你挣多少钱回来,我有能力负担这个家庭的一切开支,你自己把自己管好就行了。” 小狮子抬起眼看他,可能没料到他会如此强硬,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过了好半天才说:“我讨厌你那种咄咄逼人的有钱人的口气。” 见他脸上堆满了失望,方严心里刺痛着,但不能由着他胡来:“好吧,告诉我你打算去干什么,便利店的售货员还是商场保安,或者去陪那些寂寞的中年寡妇买醉?” “噢,方严!”克劳德怒了:“我不是寂寞寡妇包养的狼狗。” “你顶多是条牧羊犬!”方严扶额,跟这家伙吵不起来,他嘴里总是蹦出让人啼笑皆非的词语。 “那你就是吉娃娃!”小狮子生气了,脸颊鼓鼓的,靠在沙发上生闷气。方严懒得劝他,因为他坏心地觉得逗一只发怒的河豚很有趣,所以干脆往他身上一靠,选了个付费的同志频道。电视画面上很快出现非常火辣的镜头,还是重口味的三人行,正在进行传说中的双龙。 “那里的弹性有这么好吗?”他们的尺寸不算夸张,但要放两根的话,还是有些困难吧。 “拳头都放得进去,两根算什么。”小狮子似乎对这个没什么兴趣,他是坚定的从一而终派,别说出轨了,就是陪爱人一起三人行也接受不了。但方严在意的是他的措辞,于是皱起眉头:“难道你试过手臂,所以才这么了解?” “我不是变态!”他不耐烦地推开方严。 “杰森可是个十足的变态,所以说,他这样折磨过你?”因为小狮子的反应很可疑,方严也怒了,口气变得强硬。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一股无名火气,心头又酸又涩:“我说中了?真有意思,他都怎么玩你,或许你可以告诉我,看看我能不能代替他满足你。” 重生后,无论是他还是克劳德,都和以前不同。正因为这种细微的诧异,才让他渐渐感到恐惧。好比一条路,走了无数遍,忽然有一天多了一条岔道,你是按照每天必经的路线安全回家,还是冒险一试?现在的他就站在一个崭新的十字路口,该如何选择,才能达到幸福的终点,没人知道。 “如果你对这件事这么好奇,我们可以试试,不过我得在上面,看你能容纳什么!”他摆出一副侵略中野兽的凶恶表情,狠狠把方严扑倒,翻身压上去。前一秒还很天真的大男孩,下一秒就变得危险而有征服性雄性,他几下扯掉方严的上衣,粗暴地搓揉他的身体,嘴上恶狠狠地说:“怎么样,怕了吧,不想被我强上就快点投降,小心我弄得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来啊。”方严才不怕他,干脆用腿环住他的腰,笑嘻嘻地邀请。 “你就不能矜持点吗?”虽然摆出凶悍的表情,但小狮子毕竟还是个没什么经验的孩子,所以不敢真的怎么样,很快泄气:“该死,你让我有种挫败感。明明是我在上面,为什么你更像男人!” “或许你可以穿迷你裙取悦我。”扣住他的脖子,方严似笑非笑地说:“不过女式内裤可能装不下你的蛋蛋。” 说到迷你裙时,小狮子的脸已经笑不出来了,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到内裤那边,他终于投降,把脸埋在方严胸口摩擦:“我一定是疯了,居然觉得一脸变态的你很可爱。不对,是你疯了,我穿迷你裙能看吗,又不是金刚芭比!” “这是赞美吗?”居然用可爱来形容他。 “当然。”小狮子认真地点头:“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变态。” “我变态的地方你还没见识过,想试试吗?”他叹了口气,仰头看天花板,说了句真话。不过克劳德根本不信,他把方严拉起来,又开始说欠条的事:“如果你不收钱,我怎么好意思继续住下去,本来就白吃白喝了,还收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心里过意不去。” 方严觉得头很痛,这家伙怎么回事,绕来绕去还是这个话题。看来不让他还钱,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于是想了个折中的办法:“那你肉偿吧。” “都说我不是小白脸!”克劳德从沙发上弹射起来,又气又急,一张脸红得像滚了水的番茄:“再说你一个直男干嘛对我的肉这么有兴趣,你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我都被你搞晕了!” 克劳德虽然看起来很随和,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实际上倔得像头牛,凡事都爱打破沙锅问到底。 “我喜欢你。”方严抬头看他,眼神很真诚,口气斩钉截铁。 这句话成功地让克劳德安静下来,他久久地看着方严的眼睛,似乎在仔细分辨这句话的真实性。他看了很久,最终被软化,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似乎很害羞地要求:“再说一次。”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方严站起来,直视他的双眼。 “除了养父母,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句话,连杰森也没有……方严,你是说真的吗,我不明白你喜欢我什么,我也许不值得你这样。”他不敢置信地低语,总觉得像做了一场美梦,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方严轻轻一笑,把手放在他心脏的位置:“你这里既脆弱又敏感,让我忍不住想保护它。” “我又不是女人,说得这么煽情干什么……”小狮子脸很红,默默把头扭到一边,有点不自在地反驳:“很明显我才是男人,应该保护你这样弱小的伴侣。我比你强壮,比你有力,你要顺从地依靠我才对。” “可你心里住了个小少女,而我是超级赛亚人。”方严拍拍他的肩膀,气氛终于又变得轻松。 “什么小少女,我这么强壮好歹也是神奇女侠吧,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邪恶的外星人!”真是神奇的形容,不过小狮子并不生气,两人嘻嘻哈哈地闹,刚才的不愉快早就烟消云散了。他们在房间里嬉闹,互相追逐,气氛很愉快。最后方严把小狮子扑倒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两人滚着一团:“外星人大战神奇女侠,完胜。” “看不出你瘦成这样,力气居然这么大。”小狮子躺在下面,被压得死死的,喘着粗气说:“我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你哪里娇弱了,根本就是个彪悍的壮士。我敢打赌你可以用单手把一头小牛举起来,快,撕掉你的面具,你根本就是超人。” “感觉被坑了?对不起,恕不退换。”方严大笑,笑得眼眶湿润。 他很久没开怀大笑了,久到他忘记上一次真心露出笑容是什么时候。他趴在克劳德身上,静静感受平静的幸福,激动得几乎要落泪。是的,这就是他要的平凡生活,没有任何人打扰他们,可以无忧无虑地享受快乐时光。 “你怎么了?”克劳德抬起他的脸,担忧地问。 “我很好。”他笑了笑。 “不,一点都不好,你在悲伤。”他总能察觉到方严脸上细微的变化。 “我小时候过得很幸福,虽然没有父亲,但母亲对我无微不至,把全部的爱都给了我。那时候每天都很开心,不会悲伤,不会无能为力,不会感到绝望。”他靠在克劳德胸前,静静滴叙述往事:“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能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娶个贤惠的妻子,建立一个美满的家庭,然后生两三个可爱的宝宝,依依呀呀地叫她奶奶。每次她说这些的时候,总露出憧憬的眼神,我知道她有多向往,但我一直没能让她实现愿望,甚至在她死的时候,都不敢掉下眼泪。” “其实,我是个懦夫。以前的我很胆小,不怕冒险,总是躲在自己的壳里祈求幸福从天而降,但现在我明白了,幸福不会主动敲你的门,必须主动追逐它的脚步。”他深吸一口气,很快调整自己的情绪,再次露出笑容:“难得气氛这么好,又被我搞砸了。” “不,我更了解你了。”小狮子摇摇头,温柔地握住方严的手:“把你的痛苦分我一点,你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方严并不诧异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从以前起,克劳德就是个温柔体贴的男人。但当他再一次对着他的眼睛这样说的时候,某个自认为定力极强,从不袒露情绪的人差点掉泪。他吸吸发红的鼻子,觉得很丢人:“我现在最痛苦的事就是你非要还我钱,我不需要你去打工,真的。” “我知道,但我不想当好吃懒做的蛀虫。”小狮子也有自己的想法。 “那你更应该参加车队,取得冠军就有奖金,还会有很多代言接踵而来,不是比你打工更有前途吗?”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谁知道我能不能得冠军,你不敢在这上面下赌注?如果我十年都拿不到总冠军,你就养我十年?就算你愿意,我也不肯,我不想游手好闲地混日子。”吃软饭对任何一个有自尊心的男人都有致命的杀伤力。 考虑到他的尊严,方严最终做了让步。 他沉吟了一会,说:“那好吧,我收下这张欠条,但不许你去外面打工。我来雇你,你负责教我学摩托车,打理花园,保护我和这个家的安全;我对你的要求也很简单,难过的时候要逗我开心,伤心的时候给我一个拥抱,如果我做错事必须宽容地原谅我。不许背叛,不能伤害,时间是一辈子!” “你吃亏了。”克劳德皱着眉头:“这样是拴住了你,以后会后悔的。” “为什么断定后悔的人是我,你看对自己这么没自信?”方严依然是笑,倒贴成这样还被推脱的话,他绝对会狂暴的:“还是说你嫌弃我,嫌我配不上你,或者是男人不能给你生孩子?” “我也没想要孩子。”他抓抓脑袋:“我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我们把这个问题放下吧,再讨论也没有意义,因为问题出在你身上,而不是我。”方严叹气,看来应该先治疗他的自卑症才对:“教我骑摩托车,我花了这么多钱,可不想请一个不称职的教练。” “好,现在就去。”只要有关车的话题,总能让他抛下所有的烦恼,显得异常雀跃。他把摩托车推出来,体贴地询问方严的身体状况,确定无恙才让他骑上去:“好,脚踩在这里,手握紧了。看好,两个把手,这边是刹车,这里是油门,离合器握下面这个……其实摩托车上手很容易,但姿势一定要对……过弯的时候必须用大腿和膝盖夹紧车体,身体稍微向内倾斜,你看我的示范……” 小狮子认真的时候真的很帅,以至于方严好几次分神去看他的脸,都没听清楚他在讲什么。好在他是个非常耐心的老师,一遍遍反复讲解,示范,半天下来,居然让一个完全不会骑的人能歪歪扭扭地上路。 最后,他载着方严一路奔向市区,吃了一顿传说中的日式大餐。 “今天开心吗?”他问。 “当然。”比起刀叉,方严还是喜欢用筷子吃饭,所以和食比西餐更有亲和力。 “希望你每天都能很开心。”对于克劳德来说,筷子就不那么好用了,他笨拙地对付碗里的蟹肉丸,怎么也夹不起来,尽管动作滑稽,但说的话却十分感性:“虽然每天都看到你在笑,可总觉得笑容很悲伤,好像有什么痛苦的过去压得你喘不过起来。我不喜欢那样的你,看起来好可怜。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做一个约定:高兴才笑,不高兴就不要露出笑容,痛苦的话就要宣泄出来,哭也可以,但不要勉强自己。” 方严楞了,握住筷子的手微微发抖,最后说:“好,我答应你。” “这才对,我也答应你,会竭尽全力去准备选拔赛,争取进入红龙车队。”他十分热血地大吼,惹得别桌的客人频频侧目,如果是以前,方严一定会嫌弃地离开,作为惩罚连续几周都不再跟他一起外出吃饭。但现在不同了,不但不会责怪他,反而被这种激情所感染,忘了原本的计划。 他沉醉在温馨的氛围里,忘了自己是用什么手段得到克劳德,也忘了他用不公平的手段,在选拔赛前,就决定了他的命运! ☆、再见 一旦确定了目标,事情就变得简单,只要朝着那个方向拼命努力就行了。 打消了去便利店打工的愚蠢念头后,小狮子全身心专注在半月后选拔赛上,每天卯足劲练习,恨不得不吃不睡,二十四小时骑在他的宝贝摩托车上。他甚至对摩托车进行了基本改装,但技术有限,不敢动核心部位,只加固了前叉,换了赛车专用的直排和抓地力更强的热熔胎。然后,又合理地调节了座位的高度,不顾方严的反对更换了机身颜色。他给新车喷上抢眼的金色,带银色闪电条纹,还起了个相当霸气的名字——小饼干! “我最亲爱的小饼干,早上好。”现在,他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心肝宝贝打招呼。 “你不觉得小饼干会晃瞎别的选手的眼睛吗?”方严无奈地摇头,虽然知道他痴迷摩托车,但不知道会疯狂到这种地步。当然还没有到不能忍受的程度,可是看到他这么喜欢那辆车,他就有些不爽,开始吃醋:“如果我在比赛中看见一个金光闪闪的庞然大物从身边飞过去,绝对会被车身发出的强光刺瞎双眼。” “哪有这么刺眼,很多改装车比它夸张多了,我的小饼干是位温柔美丽的好姑娘。”克劳德不以为然地耸肩,一副事到如今你奈我何的表情。 当初选择喷漆时,方严就不同意高调的金色。他不喜欢太张扬的物品,所以建议全黑或者银色这样大众化一点的色调,不要太抢眼。但克劳德死活不让步,最后还是喷上亮到不行的浅金色,倒是和他的发色很般配。 “走吧,我上班要迟到了。”才安顿下来没几天,方严就必须开始工作了。现在克劳德成了他的专属司机,每天送他去上班,再接他回家,其余时间全部用来练习。 送到公司门口,他反复叮嘱方言要劳逸结合,记得吃午饭,才驾车回家。 虽然悍马H1是非常带劲的越野车,但他对汽车的热情明显低于摩托,一心只想回家,见心爱的小饼干。他飞速往家赶,一边听方严留在车里的歌剧CD,一边跟着哼哼,路过超市时还不忘买了一堆东西。杰森在他的生活中似乎不那么重要了,因为他渐渐被别的事物吸引,每天都很充实,没有闲心胡思乱想。 “今天也要加油!”他大吼一声,信心十足。 他们的别墅远离市区,僻静宜人,后山不远处有个小小的山谷,地势崎岖,相当坎坷。中间有蜿蜒的小河,河滩上全是白石头,浅水河最多半米深,对面是一排排高大挺拔的白桦树。一路过来,不但有松软难行的泥巴路,还有异常坚硬的石头滩,要上山下坡,走小道过荆棘,除了没有沙漠地带,是非常好的越野路线。他每天都会花上好几个小时在山谷间飞驰,希望能和小饼干融为一体。 这听起来很疯狂,但对于拉力赛的车手来说,座驾不仅仅是辆普通的交通工具,更是与他们身心合一的重要伙伴。 一个成功的车手,必须和车培养出默契! 但他始终没受过专业训练,更没人为他规划一个系统而全面的练习方案,只凭一腔热血蛮干,虽然没有效率,却能让旁观者生出一些敬畏。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认真的时候表情严肃,极具魅力,绝不是平常那个靠不住的大男孩。方严喜欢看他专注的表情,所以不管工作多忙,都会抽出时间陪克劳德。就算一句话也不说,只静静地看着他,也会觉得很幸福。 “明天我请假了,陪你去参加选拔赛。”晚上十点,方严还蜷在沙发上整理材料,这个姿势很不舒服,但如果去书房,就不能挨着他的小狮子了。 “你疯了,刚被录用就请假,小心被开除!”小狮子捧着一本同志刊物看得津津有味,但还没有到入迷的程度,脑子跟着方严的话转:“再说选拔赛也没什么好看的,你在家里等结果就好。” 方严知道他想要一个和杰森单独会面的机会,所以没有当场揭穿他,而是巧妙地找了个借口:“我想把你每场比赛的样子都拍下来,以后做一个剪辑,你不想要吗?等你获得总冠军以后,能做一个专题节目,就叫名车手克劳德也有年轻的时候。” “拍下来?”听上去很有趣。 “或许你更想拍不穿衣服的?”小狮子手上拿着的成人杂志十分劲爆,都是大秀肌肉的猛男。 从他的眼神能看出,他又在垂涎拥有浓密体毛的强壮男模的身体,或者说是一种憧憬。 “别过来,我会忍不住,明天还要比赛。”赶紧把靠过来的方严推开,小狮子紧张地表明立场。 虽然他们到现在还没有真正结合过,但用手或者嘴抚慰对方的事却常常发生,不过这几天他似乎在禁欲,大概是为了准备比赛。很多人认为赛车比赛比篮球足球这种需要出力的竞技体育轻松,这绝对是错误的观点。摩托车手对体能和耐力的要求很高,特别是长途越野赛,如果身体素质不达标,根本跑不进非洲赛区。 所以小狮子才会养精蓄锐,连选拔赛也不敢掉以轻心。 “那你还看小黄书。”每当克劳德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时,方严就忍不住想逗逗他。 “这可是需要预购的豪华特刊,不看的话,连上帝都会愤怒。”扬起手中的杂志,小狮子果断翻开华丽的拉页,健美的亚洲模特正在展露身体:“瞧瞧,都是黄种人,你们怎么差这么多。我没嫌弃你,但你连毛都没长齐,让我有种在欺负未成年的错觉。” “你也不多。”小狮子对毛发的执着,方严一直不理解。 “胡说,我明明很——浓——密——”被踩中痛处的金发笨蛋恼羞成怒。 “只有头发很浓密。”伸手去抓那些柔软的发丝,他忽然产生了一种不想让他长大的错觉,也许成熟的克劳德很有魅力,但这样天真无邪地活在他的保护下,似乎也不错。 但方严不会如愿。 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见识会越来越广,遇见很多人,经历各种不平凡的事,最后被打磨得坚强。 方严想多聊了一会,但小狮子打着哈欠犯困,早早去休息了。他独自坐在沙发上,处理一大堆文件,心里难免有些急躁。进公司已经十来天了,别说收集有力证据,连BOSS都没机会见。虽然按照重生前的记忆,可以走捷径,很快解决这一切,但他又不愿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任务上,减少陪克劳德的时间。 比如明天的选拔赛,他完全可以不去,但是不行。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让克劳德和杰森单独见面,不能让他犹豫不决,旧情复发。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他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杰森还在小狮子心中…… 怎么才能让他只想我,只看我,只爱我一个人?方严睡不着了! 第二天,胡思乱想了一夜的方严顶着两个黑眼圈送克劳德去红龙车队的练习场。 “早叫你不要请假,为了提前完成工作加班了吧,脸色这么差。”没什么心眼的克劳德看他一脸憔悴,理所当然地认为他熬夜是为了工作:“今天好像是登记和测体能,赛道测评要明天,等会你就在车里休息,不许乱跑。” “知道了,都听你的。”方严歪着头,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红龙车队作为达喀尔拉力赛的常胜军,却没有汽车厂商赞助,他们的唯一赞助商是个综合性家族企业,这一代的继承人是方严之前拜访过的迪恩。由于没有厂商限制,他们的选手可以肆无忌惮地更换配件,在比赛允许的范围内制造超级改装车,这也是众多选手想进入红龙而不是厂车队的原因。 另外,红龙车队还拥有自己的练习场,远离市区的封闭式训练基地,占地面积达16万平方米,是每位初出茅庐的赛车手都会梦想的光明顶。 “方严,这地方太酷了!”围栏后是模拟各种比赛环境的U型跑道,小狮子一脸羡慕地往里看。他兴奋而期待的表情让方严感到内疚,他转过头,不忍心看他闪光的眼睛,慌乱中找了个话题:“在这种赛道上试车应该很爽吧。” “当然,真希望上去试试。”汽车驶进训练基地,克劳德的眼睛一直在四周扫视。 知道他在找杰森,方严不动声色地说:“不知道你哥哥会不会来。” 他用了哥哥这个词,意在提醒克劳德摆正自己的位置,认清和杰森的关系! “我不知道……”克劳德的眼神黯淡下去,有很多复杂的情绪:“他也许在某个富婆怀里,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他们分手的那天,杰森在马路上挽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对他说:和这个女人在一起可以少奋斗十年,傻子才要选你,醒醒吧,两个男人不会有结果。 “找个富婆并不是坏事,你要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们没有权利指责他。而且能从这件事看出他是什么样的人,不也很值得吗?”方严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尽量开导。但他也不确定泉会不会放杰森来参加选拔,所以开始考虑新的策略。如果杰森不能来,那就让小狮子进红龙,毕竟他这么喜欢这里,圆他的梦也不错。 “好吧,你说得很对。”他有些失落,但也知道现在的情形不同以往,他和杰森已经结束了。 但他们都想错了,本以为不会来的人,其实早就到了。 在大厅登记时,已经填完表格的杰森领了号码牌,准备去体检。他和克劳德擦肩而过,却十分冷漠,连余光都没有落到他身上。小狮子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本能地叫他的名字,大步追上去:“我想我们应该谈谈。” “谈什么?”他的脸色很苍白,口气冰冷。 “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哥哥,是我的家人。你懂我的意思吗,就算没有血缘,不再是那种关系,我们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自从父母去世后,我就剩下你了,因为害怕失去唯一的亲人,才会那么依赖你。当然,这不正常,也是不对的,所以你的选择很正确。谢谢你的决断,才让我知道这段感情有多荒唐。你放心好了,我已经忘了爱人杰森,但哥哥杰森会一直留在我的心里。如果你有需要,也许可以带上漂亮的妻子,每年感恩节聚一聚。如果不行,也没有关系,再见。”怕他反驳,怕他不屑一顾,怕他听不进去,所以克劳德一口气说完憋在心中的对白。 他紧张地看着他,害怕他嘴里吐出伤人的话。 奇怪的是,杰森先看了一眼方严,才说:“我知道了,多联络。” 他显得很冷淡,这让小狮子很受挫,他回头望方严,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鼓励和安慰。 “你做得很好,任何事都应该画一个完美的句号。”方严用力拍他的肩膀,给他信心:“好了,现在忘掉这些揪心的事,打起精神去填表,然后参加体检和体能测验,剩下的时间我们可以到处参观一下。” 他说这些话时,眼睛一直在观察杰森,他走路的姿势很奇怪,似乎被折磨得不轻。 “那我先去体检了。”摇摇手上的号码牌,克劳德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毫不在乎杰森的离去,但失落还是清楚地写在他脸上。 “如果你放不下,就去挽回他,我不希望你有一天后悔。这样会伤害我,你也得不到快乐。”方严嘴上这么说,却不会真正放手,我要做的,是牢牢抓住他的心。 小狮子走了几步,听见方严这么说,立刻回头反驳:“我已经对他说再见了,不是期待下一次的会面,而是切断荒唐的过去。我不能说谎,我忘不了他,但从现在开始,我只会把他当成家人。而你,你才是我需要照顾,需要爱的人。但我也说过,等你有一天找到真心喜欢的人,我就会离开,在那之前,我心里只会有你。所以,不要再说那样的话,我会难过。” 克劳德说完,不顾大厅中还有工作人员和别的参赛者,捧起方严的脸,狠狠吻了上去! ☆、重生前的故事(上) 这是方严重生前的故事。 雾气弥漫的枫木浴池四周铺着漂亮的鹅卵石,光滑圆润的石块整齐地排列着,形成一个向外扩展的圆形图案。鹅卵石小径的边缘种着怒放的扶桑,如同燃烧的火焰,一团团簇拥着,也像美人醉红的脸颊,娇滴滴地躲在团扇后怀春盼望。最美的是花间有不知名的小虫正翩翩起舞,在夜色下发着莹莹的亮光,若即若离的样子,让某个金发笨蛋看得出了神。 “严,这么美的景色,你怎么能无动于衷呢?”克劳德半卧在浴池中,后脑枕着一块浴巾,十分惬意地享受温泉水的浸淫。 这样的露天浴池,最适合热恋中的情侣! 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在温暖的池水中肌肤相亲,打打闹闹。末了再配上一杯清酒,缓缓下肚,温和地精神着。但兴致勃勃的永远只有克劳德一人,方严坐在墨绿色的高背靠椅上,双腿优雅地交叠,正在读《时间简史》。 他翻了一页书,缓缓地说:“你不觉得夏天泡温泉太热了吗?” “这个,是有一点……”克劳德擦额头上的汗,用狗刨的姿势从池子这边划到方严脚下:“严,真的很抱歉,每年一到秋季我就必须参加集训,紧接着就是改装车、送审,然后就开始比赛了。一年中我有大半年不能好好陪你,甚至没法一起度过圣诞节和新年。这很糟糕,也让我很愧疚,带你来这里是想多陪陪你,想让你开心一点。你知道,我只有在这时候才能闲下来,而且温泉不是也很不错吗?我们也是在温泉旅馆相爱并且发生了关系,这里对我来说很重要,你怎么能这么冷淡。” 方严又翻了一页书,漫不经心地岔开话题:“现在这个温度和你去蒸三温暖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三温暖不能疗伤,但温泉可以。温泉水里面含有对人体很好的矿物质,不但滋润皮肤,还可以调节机能。你上次受伤以后不是一直说关节都在痛吗,多泡泡会有改善。”方严不想下池,克劳德可不会轻易罢休,他趴在池子边上,用温暖的手握住爱人的脚踝。 “祝你今晚玩得愉快!”方严嫌弃地收回脚,转身往屋里走,不忘看表确定时间。 “喂,你到底有什么不满,为你安排了这么多,从美食到马戏表演再到温泉旅馆,就算心里没有感动,好歹也逢场作戏安慰我一下。你知道带情侣露天浴池的双人房有多难定吗,我提前两个月就开始打电话骚扰这家老板,直到他把最好的房间留给我们,但你连陪我一起泡澡都不肯。”他愤怒地爬起来,不顾一身水迹,猛地从后面抱住方严:“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笑一笑?” “我笑了。”他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差点把克劳德气死。 “我不管,今天要么陪我泡澡,要么和我睡觉,自己选一个。”说完,某个金发笨蛋开始上下其手,直到触到方严后腰上冰冷的武器,才皱着眉头拔下两把匕首:“你能不能别随身带着这玩意?” “等会有任务。”也就是克劳德能这样近距离碰触他的身体,换成别人,早就大卸八块了。 这句话让某人很不爽,摆出一副无赖的表情,嘴上却酸溜溜地说:“我就说平时叫都叫不动的人,怎么这么爽快就跟我一起来了,原来还是因为任务。” “回来陪你。”也许是心有愧疚,方严勾住克劳德的脖子,在他嘴唇上点了一下。蜻蜓点水的吻显然满足不了他的爱人,他一抬手,把凶器扔进浴池,得意地挑眉:“想要武器?没问题,自己下水去摸!” “淘气包,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坏,不给你点教训可不行。”方严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息怒,但他像猫一样半合着眼睛,极具诱惑地舔舔嘴唇,慢慢逼近他的爱人。 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克劳德抖了好大一下,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赶紧环住方严的腰,把硬邦邦的小棍子贴上去摩擦,很没骨气地哀求:“你看我都这样了,怎么还忍心去执行什么任务。等你回来,我都气血攻心,吐血身亡了。亲爱的,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没了我,谁给你取笑逗乐,倒水送饭?像我这样多功能的好男人,不但白天能捏肩捶背,晚上还要安慰老婆寂寞的小屁屁。你把我气死了,以后谁喂你吃大肉肠?” “至少耳根清净。”一向冷漠的恋人难得地笑了,克劳德看得两眼发直,傻愣愣地说:“严,你笑起来真好看。” “还做不做?”方严倒也没有不耐烦,仿佛突然来了兴致。他缓缓解开腰带,洁白的浴袍里面什么都没穿,隐约露出修长结实的身体。撩开袍子,蠢蠢欲动的肉块已经成长得相当惊人,尺寸在亚洲人中算很雄伟,颜色和形状也很漂亮。 “用这里。”他把手指伸进克劳德的嘴里搅动,示意他用唇舌安抚自己。他不喜欢表露情感,但不是性冷淡,所以和绝大部分成年男性一样需要高质量的性生活。 “你做得很好。”他抓住那些柔软的金发,用力往前挺腰,把自己完全埋进爱人的口腔。温柔的包容总能让他感到愉悦,他的爱人会仔细地舔过他身体的每一处,然后把他的那玩意纳入喉咙深入,给他快乐。在细微的颤抖之后,他把炙热的液体洒进克劳德的嘴里,而他的爱人毫不嫌弃地吞下后,细心地为他清洁。 这很奇妙,在性事上,虽然他一直处于接纳方,却永远保持高高在上的女王的姿态。 “严,我要开动了。”他的爱人保持跪姿,温柔地吻他的腹部,手不安分地探到紧闭的入口,用指尖画圈圈。方严只是站着,既不拒绝,也不迎合,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沾了唾液的手指完全送进去,才发出一些轻微的喘息和闷哼。 “严,你真美。”他的那里其实不算很漂亮,和GV里粉红色的小洞洞相差甚远,但克劳德总是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方严其实不太明白这个男人喜欢他什么,他没有漂亮的脸蛋,不够热情,脾气也很糟糕,还干着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工作。但克劳德从来都不介意这些,他总是很温柔,即使偶尔抱怨,最后也会牢牢抱住他,轻声向他道歉。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方严忽然想这么问,但最终没有说出口。他们没有讨论过这个话题,即使说开了,恐怕也找不出原由。 “我得去工作了。”推开橡皮糖一样粘人的爱人,方严径直跨进浴池,捡起自己的武器。 那是两把造型奇特的匕首,既薄且快,是杀人利器。 “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干这个?”知道留不住他,克劳德失望走进卧室,揭开被子缩进去,嘴里依然絮絮叨叨地念个不停:“回来记得洗澡,我讨厌你满身都是血腥味。” “怎么,嫌弃我了?”方严侧目,开始穿衣服。 “该死的,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某人显然很激动,从床上弹坐起来,欲求不满加一肚子怨气没出发泄,所以嗓门也加大了些:“我担心你的安全,这很危险,但你总是乐在其中。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干这个不可,我讨厌你的父亲,他是个只会利用你的自私鬼。” “这句话我同意,他从来都只想着自己。”方严正在戴假发,然后细心地粘上胡子。和克劳德在一起之后,每次行动他都要做些伪装,并不是怕自己暴露,而是担心会连累到无辜的爱人:“但他是我的父亲,我的体内流着和他相同的血液,这一点无法改变。” “你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命运,逃离这一切,但你是个胆小鬼。”每次谈到这个话题,总有些不愉快的声音。 “也许。”方严也不反驳,把准备好的帽子扣在头上:“但我比勇敢的人活得更长。” 关门声响起,克劳德脱力地靠在床上,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他的话不会产生任何影响。方严的性格如此,有自己的计划和想法,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不会为谁做改变。他们虽然是确定彼此的恋人,却见不得光,更多时候,克劳德觉得自己是在单恋。这种跟空气拔河的感觉很不好,让他力不从心…… 克劳德爱方严的灵魂超过肉体;而方严对克劳德是习惯大于爱情! 他倒在床上,眼睛盯着墙上的挂钟,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他的严还没有回来。在久久的缄默中,他从大脑中翻出一些过去的片段。关于他们,关于温泉旅馆,关于爱情是如何发生的…… 那是差不多五年前的事了。 2004年的夏天,干了一天杂活的克劳德站在公告榜前看出赛名单。 和往年一样,安德烈作为明星选手被列在英雄榜的最前面,但摩托车组的第一名有些变化。杰森·霍普金斯仅仅参加了三次比赛,就捧回一座总冠军奖杯,成了当之无愧的新人王,打败了众多老手,稳占鳌头。在他的后面,是其他优秀的车手,列了长长一串,但没有克劳德的名字。 加入红龙车队的第四年,他还是没能得到出赛权,甚至连随队后勤都不是,只是个打杂的。 “你们这些蠢货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克劳德很有天分,如果有机会参加比赛,我相信他会成为历史上最伟大的摩托车手。”四年未能出赛,心中的怨气已经爆棚,为了讨一个公道,克劳德径直走到队长办公室门前,却听到技术顾问正在破口大骂。 他楞了一下,把耳朵贴在门上,听见一个女人说:“摩托车组有杰森就够了,我们不需要克劳德。” “你有什么权利这么说,你懂拉力赛吗,让你来管理车队只会让红龙走向灭亡!”技术顾问拍案而起,争吵越来越激烈。 “当然,我不懂赛车,也没有兴趣。但你别忘了,整个车队都要依靠我的父亲,没有我的家族鼎力支持,你们还能存活下去吗?”这个嚣张跋扈声音,是红龙车队唯一赞助商的宝贝女儿发出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尖酸刻薄的女人。 “别以为有钱就能为所欲为!”愤怒的技术顾问拉开房门,迎面撞上躲避不及的克劳德。 那天,两个男人聚在一起喝了个烂醉。 一个怀才不遇,一个充满惋惜,大有相逢恨晚的架势。 经过那夜的长谈,克劳德也终于明白得不到重用的原因。尽管他在练习赛中取得不俗的成绩,甚至超越其他专业车手,但赞助商不喜欢他,就只能干端茶倒水订便当这样的杂事。技术顾问一直逼问克劳德,你得罪苏珊了吗,为什么总是针对你,如果是,咱们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他嘴上说不知道,其实心里清楚得很,因为那个叫苏珊的女人和他一样爱着杰森! 他不是没有疑惑过,为什么自己在车队中那么不受欢迎,处处被排挤,当然和她有关。但猜想归猜想,但真正得知真相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其实,这个时候杰森已经很少回家了,他搬进了苏珊的豪宅,据说正在筹备婚礼。偶尔在训练基地见上一面,也只是很冷漠地打个招呼,形同陌路。克劳德知道,他们早就走到尽头,只差最后时刻的来临。他不知道杰森怎么想的,也许是因为对养父母承诺过要好好照顾他、也许是多年相处积累下的不舍、也许是想保持他那虚假的好男人形象,所以一直没有开口提出分手,两人就这么僵着。 但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已经忍无可忍了! 借着醉酒,他冲进苏珊的家,和杰森大打出手。 结局是他重伤住院,面临非法入侵的指控,并且被红龙车队除名。 那是他人生的最低潮,半死不活地躺在医院里,几乎到了等死的地步。他像一块腐烂的木头一样,一点点坏死,直到在病房中遇到一个很神经的占卜师。这位来看望与他同病房的方严的美人给了他一个神谕,让他去某个温泉旅馆寻找真爱,于是他再次碰到了浑身是血的严。 然后像狗血电视剧一样,他们逃过追杀,同生共死,在危险中萌生爱意,而克劳德也对生活燃起新的希望! ☆、重生前的故事(中) “来到这里,就能找到真爱吗?”七月的一个下午,克劳德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从巴登巴登火车站疾步走出,手上握了一张温泉旅馆的招待券,那是他此行的目的地。租约到期后,因为想逃离充满回忆的地方而没有续租,这些包袱就成了他的全部家当,陪他一同踏上寻找伴侣的旅行。 尽管有些疑惑,但可能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他竟然选择相信那位看上去非常不靠谱的占卜师。 “你的恋情一直不顺利,是因为还没有遇到命中注定的爱人。不管你信不信,事实是你未来的伴侣已经出现了。他在过去和现在的某一刻来到你的身边,在你人生的重要转折点与你擦肩而过。你们都没有注意到彼此,所以不知道茫茫人海中还有这样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当你第三次遇见他时,就是爱情之花绽放的时候。”这位叫泉的占卜师长得很美,有种忍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 所以当他把一张温泉旅馆的招待券递过来时,克劳德没有推脱,默默地接下了,这就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这是寻找真爱的旅行,他充满期待,准备迎接新的开始! 踏进陌生的小镇,第一眼看到的是印着巴登巴登欢迎你的巨大广告牌,他仰着头,被画面上的美景吸引。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阳光也跟着柔和起来,他乘上驶往温泉区的公交车,在每一次颠簸中变得兴趣盎然。 和充满高楼大厦的现代化都市不同,巴登巴登是一座古朴的小镇,红砖白墙的尖顶小楼随处可见。 沿路有穿着蓬裙的少女,系着传统的格子头巾,在自家的院子里晾晒谷物。狗汪汪叫着四处奔跑,偶尔还能看到温顺的奶牛或者一群群的洁白的鹅。警察穿着漂亮的制服,骑着马沿着街道巡逻,也接受友好的观光客的拍摄。这看上去是个温馨但很平凡的度假地点,远离浮躁,连生活节奏也变慢了。但它其实并不是一个乡下地方,这个有着奇怪名字的小镇拥有全欧洲最丰富的地热资源和最大最古老的赌场。 克劳德按照地图指示,一路找到入住的旅馆,放下行李后,便迫不及待地开始温泉之旅。 为了节约所剩不多的存款,他选择了相对便宜的大浴场,而且这里游客更多,遇到那位命中注定的爱人的机会就更大。 但泡了大半天,直到头晕眼花被工作人员关切地请出浴池为止,他也没能见到一个熟悉的人。 占卜师说,这个人他已经见过两次了,一定会有印象。 “噢,克劳德,你可能是天地下最蠢的白痴了,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样?难道你害怕孤独终老吗,不不,你不该感到恐惧,独自一人生活也很好。”在更衣室的镜子里,能清楚地看到他烫到全身发红的身体,像煮熟的虾子一样。 一切实在太滑稽。太荒唐了! 他套上衣服,匆忙地走出浴室,理智告诉他应该离开这里,但他没有任何地方落脚。失去了工作,没有能帮的上忙的朋友,口袋里的钞票也很有限,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开始思考今后应该怎么办,是放弃梦想回美国,还是在这里找一份工作,边打工边等待新的机会。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对未来的焦虑中吃了一顿便餐,连欣赏美丽夜景的精神也没有,径直回到房间休息。 这一夜睡得很不踏实,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某种细微的响动。 似乎有人闯入他的房间,然后又退到阳台,但没有立刻离开。克劳德张开眼睛,出于安全的考量,他顺手抓起床头的台灯当武器,蹑手蹑脚地走到半开的落地窗边,声音是从外面传出来的。 据说旅游胜地总有很多盗窃犯,专门偷观光客。 他贴在门边往外看,在微弱的月光和远处街灯的照射下,能隐约看见一个瘫倒在地上的人影。果然是贼,克劳德紧张地握住台灯,大吼一声:“谁在哪,出来!” 对方似乎不把他中气十足的吼声放在眼里,依然一动不动。 他等了一会,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那个人似乎受伤了,暂时不能动。不管怎么样,半夜三更带着一身血迹爬到别人的阳台,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什么好人,于是他抓起电话准备报警。 “不想死的话把手举起来。”刚拿起听筒,阳台上就传来有气无力的威胁。 穿黑色夜行衣还带着面罩的男人似乎受了重伤,连说话也很费力,像坏掉的风箱一样发出呼哧声。他举着枪的右手有些颤抖,左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腹部,黑红色的鲜血正汩汩而出,一路滴进内室。 “别开枪!”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克劳德听话地放下手里的东西,高举双手。 男人贴着墙壁,打开大灯,看到克劳德脸的瞬间,手又抖了一下。他皱着眉头,似乎充满了疑惑,但还是冷冷地下令:“站到墙边去,把手机踢过来。” “你受伤了,这样流血会死的。”克劳德老实地退到角落,却忘了现在的处境,忍不住发出善意的提醒。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男人的伤口看,不断从指缝中涌出的鲜血表示他伤得不轻,也许连内脏也受创了。他虽然不愿惹麻烦,但一个陌生人死在自己的房间也不太好,而且面对警察的轮番盘问也很讨厌。 “闭嘴!”男人不领情,冷冷地呵斥。 两人对峙了一会,沉默的房间里,血滴在地板上的声音被无限放大,令人发毛。 男人似乎想走,刚迈步,身体踉跄了一下,倒在地上。 “喂……”克劳德举着双手,十分纠结。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轻轻踢了他几下,发现对方一动不动,这才知道是真的晕过去了。于是他立刻夺下男人的枪,又在立刻报警和先救人中间犹豫了半分钟,最后才决定先处理伤口。从流血量来看,伤似乎很严重,创口却不大。看样子应该是某个手术后留下的刀口,没有完全愈合的情况下崩开了,边缘还有缝合的痕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流这么多血。 在车队时,克劳德受过急救训练,包括接骨这样的外伤处理,所以没有出现手忙脚乱的现象。他先用干净的毛巾捂住他的出血处,把床单撕成细条充当止血带,最终阻止了不断涌出的鲜血。 床单的用途很多,最后又变成了绷带,很好地裹住男人的腹部。 处理完这些,克劳德忽然觉得这个人的眼睛很熟悉,他闭着眼睛沉睡的样子好像在哪里见过。出于好奇,他扯下男人的面罩,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方严?”这位一周前还和他同病房的中国人,为什么会满身是血地出现在这里? 克劳德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反复拿起电话,最后又心情复杂地放下。换做别人,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报警,但对象是方严,他就有些说不清的怜悯。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他却在心中认定这个寡言的男人绝不是坏人,这是没有根据的臆测,完全凭他的直觉,但他愿意相信这种奇怪的感觉。 他用热毛巾擦掉他身上的污迹,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去处理阳台上的血迹。 “你这样无害的人,为什么会惹上麻烦?”克劳德蹲在阳台刷洗血污,一边回头看床上昏睡的人。送他去医院会更好,但他不确定这个人到底做了什么,不敢轻举妄动,心里很担忧。他对这个中国人有些莫名的好感,坚信他不是作恶多端的歹徒,会变成现在这样一定是被人陷害,或者身不由己。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方严一眼,更加同情他的遭遇。 替方严处理血衣时,他的口袋里掉出一个证件,克劳德捡起来看,眉间的郁结终于散开。他像孩子一样高兴,兴奋地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是坏人,真是太棒了。” 证件上有方严的照片,职务和基本信息,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外壳上的神奇图案,印着天蓝色底有盾牌和白鹰的徽章对美国人来说一点也不陌生。克劳德当然也见过它,这是中央情报局的标志,一个间谍与反间谍的机构,负责收集各种情报。 对普通人来说,绝对是神秘而充满英雄色彩的机构。 “原来你是CIA!”克劳德看着昏迷中的方严,一股敬意油然而生:“你真勇敢,一定在执行了不起的任务,才会弄成这样。” 他小心地为他盖上被子,关好门窗后守在一旁,脑子里开始各种奇思妙想。比如方严正在追捕恐怖分子,却不小心被内奸出卖,导致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之际,被英勇的克劳德所救,并且在他的帮助下一举击败所有的坏蛋。他脑袋里的故事简直是高潮迭起,震撼人心,堪比好莱坞动作大片。 想着想着,他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一个人傻笑什么。”方严其实早就醒了,晕厥是因为药物,药力一过就恢复知觉了,但身体还是动惮不得。在不确定对方会做出什么举动之前,只能静观其变,但他悄悄观察这个金发笨蛋时,差点被他丰富的表情逗得笑出来。加上听到他的喃喃自语,倒是不担心这个大男孩会对他怎么样,所以干脆直接发问。 “方严,你醒了?好点了没,还痛不痛!”克劳德惊喜地跑过去,端了一杯热水,让他润润嗓子,一边关切地问:“怎么这么不小心,居然把阑尾手术的伤口都崩开了,幸亏刀口小,不然你流血都要流死了。” “你记得我的名字?”方严饶有兴趣地看他,似笑非笑的样子。 “当然记得,不久前我们才一起住院,别告诉我你不记得我了。”说到这里,克劳德忽然变得很焦躁:“喂,我是克劳德,住窗户边断肋骨的那个。” “我知道,我们见过两次了。”他垂着眼睑,漫不经心地喝水。 “两次?”克劳德愣住了,仔细在记忆中翻找,但是在想不起还在哪里见过他。看着眼前这个中国人,他忍不住想,难道我们在住院之前就见过,或者说占卜师口中所说的命中注定的人就是他?见他露出疑惑的眼神,方严知道他不记得机场的事了,也不便多说,于是从容地岔开话题:“你没有问题想问吗?” “有,而且很多!”克劳德说完,把证件还给他:“但有这个,我什么都不需要问,我只要知道你做的是正义的事情就足够了。” “那是假的。”方严眼也不抬,张开就来了一个劲爆的消息。 他握住温热的水杯,静静等待对方的反应。 “那你是FBI,还是国际刑警?”金发笨蛋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总往正义使者身上靠。因为在他心中,这个温润的中国人不可能会做坏事,他斯文有礼,不爱说话,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因为克劳德认真的表情实在太好笑,方严忍不住嘴角上扬,凑到他耳边说:“我是黑手党。” “胡说,我才不信。”他拼命摇摇头,眼神中带着些许兴奋,搓着手说:“我明白,你们的身份不能透露给外人知道。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这真是太刺激了。” “刺激会要人命。”他慵懒地靠在床上,盖着温暖的被子,难得让么放松,但时间不等人:“克劳德,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我现在行动不太方便,但必须有人帮我把一件很重要的东西送到同伴手里。但这件事有危险,你可以拒绝,这没什么。” “如果你告诉我,我们在哪见过,我就帮你。我是说除了医院那次,你记得我,对吗?”他可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也许方严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真有意思。”方严忽然勾住他的脖子,压低声音说:“如果你想得起来,我就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真的?我……”疑问还没出口,方严忽然面色凝重地捂住他的嘴,走廊上传来许多急促的脚步声。他用手势示意克劳德不要出声,翻身下床,迅速把房间的灯关掉,耳朵贴在门上捕捉一切响动。 气氛忽然紧张起来,克劳德手心里都是汗,努力在黑暗中寻找方严的身影。 门外传来喧哗,似乎有人正在搜查各个房间,很明显是冲着方严来的。他回头看了克劳德一眼,眼神复杂,仿佛有不少话要说,但时间紧迫,容不得多余的废话。他蹒跚着跑向阳台,确定楼下暂时安全后,准备从二楼翻下去。 “你疯了,这样下去也跑不远,很可能被发现。”克劳德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低声说:“我陪你一起,多少能帮上点忙。” 他说完,先从阳台翻下去,在下面接应。 “你自己要跟来的,我可不会保护你。”推掉他准备搀扶的手,方严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漠。 “把抢还给我。”自己行动不便也就算了,还带着一个外行,这让他有点恼火。 克劳德乖乖把枪还给他,两人绕着小巷在黑暗中穿行。 转到街口,那边停着很多警车,有警察在盘查过往车辆。看到执法人员,克劳德眼睛一亮,似乎是终于放心了:“去找警察吧,他们能帮助我们,不然我不知道能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方严翻了个白眼,不知道如何对这个天真过头的家伙解释,这些条子都是来抓他的! 不想引起注意,方严默默退回小巷,打算从另一条路过去。但两个半夜出来夜游,还穿着睡衣的年轻男人还是引起了警察的注意,其中一名警官大声叫他们停下:“先生,请留在原地,我想我们应该谈谈。” “快走!”方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转身就跑,一头雾水的克劳德只好跟在后面。 “前面的人,站住!”你追我跑,似乎是警匪片的一贯主题,所以方严他们一逃,后面的警察就锲而不舍地追上来了。 他熟悉地形,在旧城区的小街中穿梭,很清楚如何甩掉讨人厌的警察。但带着克劳德,不能像平常那样轻松逃脱,得花些心思。他们一路跑到护城河边,警车绕到前面把路口封锁住了,后面还有几名巡警加入了追捕。情急之下方严只能叫克劳德屏住呼吸,暂时躲在水下,而自己去引开追兵。 十几分钟后,他游到桥下与克劳德会和。 “为什么看见警察要跑?”这是他的第一个疑问。 “不跑等死吗?”方严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个人真有意思。 “我是说你为什么怕警察。”谈话再次被打断,警车的鸣笛越来越近,方严按住他的肩膀,两人一起沉入水下。窒息感让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没有受过特殊训练的克劳德很快憋不住,想浮到水面。察觉到他意图的方严立刻靠过去,用身体阻止他的行动。他把嘴凑过去,把口中的空去渡给他。 这几乎是一个亲吻了! 方严不知道克劳德现在是什么表情,但他完全停止了挣扎。 十几秒后,两人一起浮出水面。 “我想起一件事……”克劳德大口地喘息,断断续续地说:“四年前,我们在伦敦机场见过……” ☆、重生前的故事(下) 一旦确定了目标,事情就变得简单,只要朝着那个方向拼命努力就行了。 打消了去便利店打工的愚蠢念头后,小狮子全身心专注在半月后选拔赛上,每天卯足劲练习,恨不得不吃不睡,二十四小时骑在他的宝贝摩托车上。他甚至对摩托车进行了基本改装,但技术有限,不敢动核心部位,只加固了前叉,换了赛车专用的直排和抓地力更强的热熔胎。然后,又合理地调节了座位的高度,不顾方严的反对更换了机身颜色。他给新车喷上抢眼的金色,带银色闪电条纹,还起了个相当霸气的名字——小饼干! “我最亲爱的小饼干,早上好。”现在,他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心肝宝贝打招呼。 “你不觉得小饼干会晃瞎别的选手的眼睛吗?”方严无奈地摇头,虽然知道他痴迷摩托车,但不知道会疯狂到这种地步。当然还没有到不能忍受的程度,可是看到他这么喜欢那辆车,他就有些不爽,开始吃醋:“如果我在比赛中看见一个金光闪闪的庞然大物从身边飞过去,绝对会被车身发出的强光刺瞎双眼。” “哪有这么刺眼,很多改装车比它夸张多了,我的小饼干是位温柔美丽的好姑娘。”克劳德不以为然地耸肩,一副事到如今你奈我何的表情。 当初选择喷漆时,方严就不同意高调的金色。他不喜欢太张扬的物品,所以建议全黑或者银色这样大众化一点的色调,不要太抢眼。但克劳德死活不让步,最后还是喷上亮到不行的浅金色,倒是和他的发色很般配。 “走吧,我上班要迟到了。”才安顿下来没几天,方严就必须开始工作了。现在克劳德成了他的专属司机,每天送他去上班,再接他回家,其余时间全部用来练习。 送到公司门口,他反复叮嘱方言要劳逸结合,记得吃午饭,才驾车回家。 虽然悍马h1是非常带劲的越野车,但他对汽车的热情明显低于摩托,一心只想回家,见心爱的小饼干。他飞速往家赶,一边听方严留在车里的歌剧cd,一边跟着哼哼,路过超市时还不忘买了一堆东西。杰森在他的生活中似乎不那么重要了,因为他渐渐被别的事物吸引,每天都很充实,没有闲心胡思乱想。 “今天也要加油!”他大吼一声,信心十足。 他们的别墅远离市区,僻静宜人,后山不远处有个小小的山谷,地势崎岖,相当坎坷。中间有蜿蜒的小河,河滩上全是白石头,浅水河最多半米深,对面是一排排高大挺拔的白桦树。一路过来,不但有松软难行的泥巴路,还有异常坚硬的石头滩,要上山下坡,走小道过荆棘,除了没有沙漠地带,是非常好的越野路线。他每天都会花上好几个小时在山谷间飞驰,希望能和小饼干融为一体。 这听起来很疯狂,但对于拉力赛的车手来说,座驾不仅仅是辆普通的交通工具,更是与他们身心合一的重要伙伴。 一个成功的车手,必须和车培养出默契! 但他始终没受过专业训练,更没人为他规划一个系统而全面的练习方案,只凭一腔热血蛮干,虽然没有效率,却能让旁观者生出一些敬畏。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认真的时候表情严肃,极具魅力,绝不是平常那个靠不住的大男孩。方严喜欢看他专注的表情,所以不管工作多忙,都会抽出时间陪克劳德。就算一句话也不说,只静静地看着他,也会觉得很幸福。 “明天我请假了,陪你去参加选拔赛。”晚上十点,方严还蜷在沙发上整理材料,这个姿势很不舒服,但如果去书房,就不能挨着他的小狮子了。 “你疯了,刚被录用就请假,小心被开除!”小狮子捧着一本同志刊物看得津津有味,但还没有到入迷的程度,脑子跟着方严的话转:“再说选拔赛也没什么好看的,你在家里等结果就好。” 方严知道他想要一个和杰森单独会面的机会,所以没有当场揭穿他,而是巧妙地找了个借口:“我想把你每场比赛的样子都拍下来,以后做一个剪辑,你不想要吗?等你获得总冠军以后,能做一个专题节目,就叫名车手克劳德也有年轻的时候。” “拍下来?”听上去很有趣。 “或许你更想拍不穿衣服的?”小狮子手上拿着的成人杂志十分劲爆,都是大秀肌肉的猛男。 从他的眼神能看出,他又在垂涎拥有浓密体毛的强壮男模的身体,或者说是一种憧憬。 “别过来,我会忍不住,明天还要比赛。”赶紧把靠过来的方严推开,小狮子紧张地表明立场。 虽然他们到现在还没有真正结合过,但用手或者嘴抚慰对方的事却常常发生,不过这几天他似乎在禁欲,大概是为了准备比赛。很多人认为赛车比赛比篮球足球这种需要出力的竞技体育轻松,这绝对是错误的观点。摩托车手对体能和耐力的要求很高,特别是长途越野赛,如果身体素质不达标,根本跑不进非洲赛区。 所以小狮子才会养精蓄锐,连选拔赛也不敢掉以轻心。 “那你还看小黄书。”每当克劳德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时,方严就忍不住想逗逗他。 “这可是需要预购的豪华特刊,不看的话,连上帝都会愤怒。”扬起手中的杂志,小狮子果断翻开华丽的拉页,健美的亚洲模特正在展露身体:“瞧瞧,都是黄种人,你们怎么差这么多。我没嫌弃你,但你连毛都没长齐,让我有种在欺负未成年的错觉。” “你也不多。”小狮子对毛发的执着,方严一直不理解。 “胡说,我明明很——浓——密——”被踩中痛处的金发笨蛋恼羞成怒。 “只有头发很浓密。”伸手去抓那些柔软的发丝,他忽然产生了一种不想让他长大的错觉,也许成熟的克劳德很有魅力,但这样天真无邪地活在他的保护下,似乎也不错。 但方严不会如愿。 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见识会越来越广,遇见很多人,经历各种不平凡的事,最后被打磨得坚强。 方严想多聊了一会,但小狮子打着哈欠犯困,早早去休息了。他独自坐在沙发上,处理一大堆文件,心里难免有些急躁。进公司已经十来天了,别说收集有力证据,连boss都没机会见。虽然按照重生前的记忆,可以走捷径,很快解决这一切,但他又不愿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任务上,减少陪克劳德的时间。 比如明天的选拔赛,他完全可以不去,但是不行。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让克劳德和杰森单独见面,不能让他犹豫不决,旧情复发。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他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杰森还在小狮子心中…… 怎么才能让他只想我,只看我,只爱我一个人?方严睡不着了! 第二天,胡思乱想了一夜的方严顶着两个黑眼圈送克劳德去红龙车队的练习场。 “早叫你不要请假,为了提前完成工作加班了吧,脸色这么差。”没什么心眼的克劳德看他一脸憔悴,理所当然地认为他熬夜是为了工作:“今天好像是登记和测体能,赛道测评要明天,等会你就在车里休息,不许乱跑。” “知道了,都听你的。”方严歪着头,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红龙车队作为达喀尔拉力赛的常胜军,却没有汽车厂商赞助,他们的唯一赞助商是个综合性家族企业,这一代的继承人是方严之前拜访过的迪恩。由于没有厂商限制,他们的选手可以肆无忌惮地更换配件,在比赛允许的范围内制造超级改装车,这也是众多选手想进入红龙而不是厂车队的原因。 另外,红龙车队还拥有自己的练习场,远离市区的封闭式训练基地,占地面积达16万平方米,是每位初出茅庐的赛车手都会梦想的光明顶。 “方严,这地方太酷了!”围栏后是模拟各种比赛环境的u型跑道,小狮子一脸羡慕地往里看。他兴奋而期待的表情让方严感到内疚,他转过头,不忍心看他闪光的眼睛,慌乱中找了个话题:“在这种赛道上试车应该很爽吧。” “当然,真希望上去试试。”汽车驶进训练基地,克劳德的眼睛一直在四周扫视。 知道他在找杰森,方严不动声色地说:“不知道你哥哥会不会来。” 他用了哥哥这个词,意在提醒克劳德摆正自己的位置,认清和杰森的关系! “我不知道……”克劳德的眼神黯淡下去,有很多复杂的情绪:“他也许在某个富婆怀里,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他们分手的那天,杰森在马路上挽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对他说:和这个女人在一起可以少奋斗十年,傻子才要选你,醒醒吧,两个男人不会有结果。 “找个富婆并不是坏事,你要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们没有权利指责他。而且能从这件事看出他是什么样的人,不也很值得吗?”方严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尽量开导。但他也不确定泉会不会放杰森来参加选拔,所以开始考虑新的策略。如果杰森不能来,那就让小狮子进红龙,毕竟他这么喜欢这里,圆他的梦也不错。 “好吧,你说得很对。”他有些失落,但也知道现在的情形不同以往,他和杰森已经结束了。 但他们都想错了,本以为不会来的人,其实早就到了。 在大厅登记时,已经填完表格的杰森领了号码牌,准备去体检。他和克劳德擦肩而过,却十分冷漠,连余光都没有落到他身上。小狮子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本能地叫他的名字,大步追上去:“我想我们应该谈谈。” “谈什么?”他的脸色很苍白,口气冰冷。 “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哥哥,是我的家人。你懂我的意思吗,就算没有血缘,不再是那种关系,我们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自从父母去世后,我就剩下你了,因为害怕失去唯一的亲人,才会那么依赖你。当然,这不正常,也是不对的,所以你的选择很正确。谢谢你的决断,才让我知道这段感情有多荒唐。你放心好了,我已经忘了爱人杰森,但哥哥杰森会一直留在我的心里。如果你有需要,也许可以带上漂亮的妻子,每年感恩节聚一聚。如果不行,也没有关系,再见。”怕他反驳,怕他不屑一顾,怕他听不进去,所以克劳德一口气说完憋在心中的对白。 他紧张地看着他,害怕他嘴里吐出伤人的话。 奇怪的是,杰森先看了一眼方严,才说:“我知道了,多联络。” 他显得很冷淡,这让小狮子很受挫,他回头望方严,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鼓励和安慰。 “你做得很好,任何事都应该画一个完美的句号。”方严用力拍他的肩膀,给他信心:“好了,现在忘掉这些揪心的事,打起精神去填表,然后参加体检和体能测验,剩下的时间我们可以到处参观一下。” 他说这些话时,眼睛一直在观察杰森,他走路的姿势很奇怪,似乎被折磨得不轻。 “那我先去体检了。”摇摇手上的号码牌,克劳德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毫不在乎杰森的离去,但失落还是清楚地写在他脸上。 “如果你放不下,就去挽回他,我不希望你有一天后悔。这样会伤害我,你也得不到快乐。”方严嘴上这么说,却不会真正放手,我要做的,是牢牢抓住他的心。 小狮子走了几步,听见方严这么说,立刻回头反驳:“我已经对他说再见了,不是期待下一次的会面,而是切断荒唐的过去。我不能说谎,我忘不了他,但从现在开始,我只会把他当成家人。而你,你才是我需要照顾,需要爱的人。但我也说过,等你有一天找到真心喜欢的人,我就会离开,在那之前,我心里只会有你。所以,不要再说那样的话,我会难过。” 克劳德说完,不顾大厅中还有工作人员和别的参赛者,捧起方严的脸,狠狠吻了上去! ☆、告白 就算在同性恋合法化的德国,两个大男人在公共场合吻得难分难舍,还是会引起他人的侧目。但这里的社会环境相对宽容,所以没有太多好奇的目光,甚至有善意的围观者报以口哨和掌声。 “我好像做了错事。”在众人的叫好中,小狮子红着脸道歉。 这绝对是他会做的事,行动前不考虑后果,冲动又直率。而这种大胆宣誓所有权的行为,也让人心跳加速,头晕目眩。方严按捺住内心的狂喜,定定神,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如果你害我找不到女朋友,就代替女人嫁给我。” “虽然我不是女人,但也有很多优点。”克劳德傻傻地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过我死也不要穿裙子,就算你喜欢,也不要!” “好吧,裸·体穿围裙怎么样?我很期待你这样下厨,最好能每天都给我做早餐,你知道我最爱你煎的荷包蛋。”看得出小狮子有些紧张,方严不想给他增加压力,尽量调节气氛,希望他能以轻松的心情全力以赴,毫无压力地参加待会的选拔赛。 “裸·体穿围裙,我吗?”他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坏笑:“如果你可以带上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假装猫咪,我也不是不能穿那该死的围裙。” 就像喜欢体毛丰富的成年男性是非常奇怪的嗜好一样,克劳德无法抵抗对任何肥嘟嘟的生物的诱惑,他发疯一样爱毛球似的猫咪,这是方严无法理解的第二个爱好。 他会学小猫喵喵地叫,跟猫睡一个被窝,亲密得像热恋中的情侣。 “寂寞的家庭主妇和他的宠物猫吗,想法挺好,你一个人全包了吧。”方严抱着手,脑中浮现出非常诡异的画面。某个金发笨蛋一身强壮的肌肉,却戴了个卖萌的猫耳朵,屁屁里还塞了条尾巴,再穿上粉红色带蕾丝的可爱围裙,一张嘴就是——主人,欢迎回来,喵。 真是够惊悚的! “看你的脸就知道你又想歪了。”克劳德气急败坏地抓住方严的肩膀摇晃:“快把那些奇怪的想法都忘掉,我绝对不要任你摆布。” “好吧,为了逃离我的魔掌,我想你应该去体检了。”目光落到克劳德的领取的号码牌上,上面有各项基本信息,还附带一张体检表格。只有通过体检,确保身体健康无传染性疾病和残疾,才有资格进入选拔。 克劳德点点头,有点大义凛然的感觉,他朝门外走了几步,忽然回头:“有句话憋在我心里好几天了,一直没找到机会你说。我知道这样有点突然,但经过这段时间相处,我渐渐了解你,知道你的痛苦和压力,想为你分担一切。不管你信不信,我想说,我喜欢你。在我和杰森彻底了断之前,我不敢对你说这句话,但现在不一样了。从今天起,我要和荒唐的过去划清界限,和幼稚鬼克劳德说再见,变成一个值得你依靠的男人。” “不,我不需要你的回答。”他把手指压在方严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喜欢你,这是我的事,不会要求你做出任何回应,也不会让你感到为难。只要你没有伴,我就一直留在你身边照顾你,保护你,直到你找到真心爱你的人,不再需要我时再默默离开。但无论漂泊在何处,只要你发出呼唤,我就会赶到你身边,像风一样快。你记住,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克劳德……”方严有些动容,嘴巴开开合合,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种肉麻又文艺的对白,方严在重生前听过不知道多少次,多到耳朵都长茧为止,但没有哪一句话能像这段对白一样有感染力,深深敲击他的内心。他有种奇妙的感觉,超脱了肉体,在内心形成一股敲打的力量。那叩击他灵魂深处的承诺,成了全部的精神支柱,他只觉得热流涌现全身,从头顶到四肢,最后回流到心脏。 世界变得无限大,又回归到只有他和克劳德,他的眼里再也看不到别的人,别的事。 “总觉得要下定决心做某件事,跨出去的第一步特别难,但是走出去就好了。我刚才很害怕你推开我,或者狠狠揍我几拳,幸好你没有,谢谢。”难得露出稳重的神情,克劳德就这样看着方严,最后拥抱了他一下:“好了,快回车上休息吧,眼睛都乌青了。” “至于我,绝对会不遗余力拿出十二万分精神参加比赛,等我的好消息。”他做了个大力神的动作,信心满满地朝体检区跑去。 方严站在原地,跟傻了一样动弹不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克劳德远去的背影,好半天才回神。他渴望的告白,想要的一切,似乎都垂手可得! “你们真幸福。”有工作人员从旁边经过,羡慕地说:“如果我也有这么可爱的男友就好了。” 幸福,多美好的字眼。 方严垂下眼睑,低声说了句谢谢,急忙走出大厅。他的脸显得很慌张,表情复杂,任何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个男人不可能露出这样的表情。但他就是晃神了,这很糟糕,如果不能保存冷静地思考,很容易会露出马脚。 总有一天,克劳德会知道真相,这是他现阶段最害怕的事。 他坐在花坛边缘,按压酸痛的眼窝,顺便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开始想别的事,如果不分散精力,只想着克劳德的话,他一定会发疯。 爱一个人到了极致,难免变得卑微,会言听计从,会事事都以对方为标准。但这样不好,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能成为爱情的俘虏。他爱他,但不能表现出离开他就活不下去的样子,这是种手段,一种把他拴在身边的手段。 就算被告白冲昏了头脑,他也没有忘记本来的目的。重生是为了和克劳德一起,长长久久地相爱下去,而不是昙花一现的露水情。 “真是精彩的一场吻戏,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你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如果拍下来寄给老头子,估计他会惊得下巴都掉下来。”耳边传来幸灾乐祸的声音,不用抬头也知道是某个有特殊癖好的混蛋。 其实方严早就料到了,如果杰森来参加比赛,控制欲极强的泉一定也跟着来,他不是让宠物顺便乱跑的主人。他掏出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我以为你会给杰森套条铁链,关在地下室里折磨。” “你没说不能给他自由。”泉挑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而且我很想知道你看见杰森出现时是什么表情。” “那么,你如愿以偿了?”真是神经病一样的嗜好。 “算是吧,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喜欢那只小猫,有点意外。”在他的记忆中,这个冷漠的男人对什么都没兴趣,别说爱谁了,他连自己都不爱。 泉努力在记忆中翻找,隐约想起很多年前的事,方严大概是喜欢过一个很纯洁的女孩,最后没能在一起。那时,他似乎是伤心过一两天,在酒馆买醉,但也没有过多的表示:“那个女的你还记的吗,叫什么丹的,你杀了她妈,后来知道真相发疯的那个。” “她没疯。”把烟头仍在地上,他又点了一根。 和克劳德在一起时,他无法吸烟,因为小狮子不喜欢烟味,所以逮到机会,就会抽个够本。 “我一直以为你喜欢她。”泉翘起脚,目光落到远处,体检结束的杰森已经走到操场上,一同还有好几个人,似乎在等待全员到齐后测试体能。 “曾经喜欢,如果她没有和沐上床,我想我可能会娶她。你知道我一直想找一个平凡的女孩,结婚生孩子是我最大的愿望,但她不像她的外表那么清纯,这让我很失望。”说到这段往事,方严的表情平静,像谈论天气一样平常,早就不在乎了。 这个女人没能在他心里留下痕迹,有很多原因。 泉点点头:“好吧,我一直不能理解你选择伴侣的眼光,比如小猫,你是认真的?” “当然。”和喜欢完全不同,他对克劳德是爱! “可他看上去像个没大脑的蠢货。”泉说了句大实话:“我对这种愣头青没兴趣,还是杰森对我的胃口,光是抽打他紧实的臀部,我就能达到高·潮。” “他走路的姿势很怪。”因为泉一直毫不掩饰地盯着杰森,方严也忍不住看了两眼。 “给他塞了两个按摩器。”泉漫不经心地解释,顺手夺过方严正在吸的烟:“你说得没错,这家伙比处女还紧,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他屁股里面含着东西去参加测试的摸样,一定很精彩。” “变态。”除了这个词语,实在找不到别的形容词。 “听说他们是两兄弟。”泉倒不在乎方严怎么说他:“跟我们挺配的,哥哥对哥哥,弟弟爱上弟弟,有意思。” “别人的哥哥对你可没有兴趣。”方严冷笑:“你该不会对他有想法吧。” “亲爱的,你能看上小猫,我就不能养条狗吗?”泉眯起漂亮的凤眼,是个十足的妖孽,但谁也看不出这个外表完美的男人,心狠手辣到令人胆战的地步:“我一直想知道男人的直肠里到底能灌进去多少水,可你说不能要他的命,只能找别人试了。” 他遗憾的表情很美,吐出来的话却很渗人:“我不喜欢公狗,参加完比赛,我就把他阉了。” “这倒是好主意。”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不愧是拥有相同的基因的兄弟,冷血程度不相上下,区别是方严有自制力,他不杀孕妇和儿童,也不喜欢折磨受害者。但泉从来不挑,他无差别杀人,还研发了许多逼供的手段,据说落到他手里的人,没有一个不开口的。 “开始了,我们去看台,那边能看得很清楚。”泉很兴奋,找了个好位置,兴趣盎然地观察杰森的反应。 方严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目光一直在克劳德身上。 他们没有挨在一起,因为之前小狮子见过伪装成神父的泉,虽然他不一定认得出来,但小心为妙。方严斜眼看他,这个和他同母异父的年轻男人居高临下地坐在看台上,用帝王一般的眼神审视属于他的奴隶。即使是杰森,遇到强势的泉,最终也只能屈服。 实际上,泉在方严的人生中扮演着及其重要的位置。 尽管他的私生活混乱,性格残暴,但方严还是很信赖他。泉在血缘上是他的兄长,工作中属于异常能干的部下,生活里是靠得住的朋友。他能在优胜劣汰的组织中存活下来,有一半归功于这个男人。他在关键时刻救过方严的命,替他执行下不去手的任务,背黑锅,受处分,像每一位大哥一样护着弟弟。 方严虽然不说,但他心里是感激他的。 “方严!”小狮子在跑道上大喊,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微笑着抬头,冲远处的恋人挥手,比了个加油的动作,这个举动让克劳德十分开心。他很快回应,用食指点了一下自己,又指了方严,然后两手合在一起做了个心。 喜欢你! 被连续告白,喜悦超越了以往的任何时刻,方严的心脏一直不安分地跳动,想做梦一样。 今天主要是测试体能和耐力,不会用到跑道,所以在运动场,规格完全按照标准的体育馆建造,连看台也毫不马虎。在五千米长跑的枪声打响后,方严沉醉在被告白的幸福中,泉却像鬼魅一样移到方严背后,说了一句:“你不会是下面那个吧。” “和你无关。”虽然对方是兄长,但也是部下,太超过的问题他不打算回答。 “好吧,你是下面那个。”泉眨眨眼睛,凑到他耳边:“我教你玩个游戏,绝对让小猫神魂颠倒,爱不释手,这辈子都离不开你……” “原来你也是下面那个。”听完泉的建议,方严满头黑线,想像不能。 “混蛋,能上本大爷的人还没出生!”泉怒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路,我上过这么多人,还不知道怎么爽吗?” “激动什么,我不在乎你是上是下。”他终止了谈话,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克劳德身上。看他在阳光下奔跑,挥汗如雨的样子,就觉得活着真好。 ☆、车祸 光从体能上看,克劳德绝对是最优秀的,他跑五千米只用了21分,在普通人中算相当不错的成绩了。在考验爆发力、力量和柔韧性的几个项目中,也名列前茅,令工作人员频频点头称赞。反观杰森,他应该不比别人差,却显得十分狼狈,每个动作都很笨拙,这和泉动的手脚有关。体内含着震动中的按摩球去参加比赛,想必是相当痛苦的经历,但方严对他的表现毫无兴趣。 一切结束后,他赶紧送上早就准备好的矿泉水和毛巾:“我都不知道你能跑这么快,真厉害。” 得到夸奖,小狮子腼腆地说:“比起专业运动员差远了。” “如果让我去跑,大概只能爬到终点,我体力很差。”这绝对是睁眼说瞎话,但演技一流的方严就算说谎也不会脸红:“所以我很羡慕体育好的人,而且你奔跑的样子,很有男子汉气概。” “真的吗?这是我听过的最棒的赞美了。”小狮子嘿嘿地笑,一口气喝掉半瓶水,又洒了很多在头上。 真是个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孩子。 方严温柔地拿起毛巾,细心地擦拭水迹:“工作人员给大家安排了住宿的地方,今天不用赶回家了。” “不愧是传说中的车队,出手真阔绰。”克劳德热血地大吼,对红龙赞誉有加。他牵着方严的手往回走,目光不小心扫到杰森。他看上去不太好,坐在地上休息,脸色惨白。方严当然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于是大方地说:“去看看他,你们在柏林也没什么亲人,别断了联系。” “可以吗?”小狮子紧张地看方严,得到允许后,才大步赶到杰森身边。 他说了几句话,对方的反应很冷淡,接着他又想把他扶起来,却被粗鲁地推开。杰森抬起头,脸上写满了不甘和仇恨,他阴狠地瞪了方严一眼,似乎在说——等着瞧! 但方严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克劳德很关心你,你不该这样对他,这不公平。” “让人恶心的伪君子,你应该下地狱!”虽然恐惧站在不远处的泉,但他却无法压制心头的怒火,恶狠狠地咒骂。 “杰森,你够了!”方严没什么反应,倒是旁边的克劳德彻底爆发,他大吼道:“拒绝我的帮助就算了,只当你对我有意见,但你凭什么侮辱他?天啊,我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你真是一头自命不凡的蠢猪。你以为你自己真的那么抢手吗,还是觉得任何人离开你的庇护就活不下去?你错了,混蛋,没有你的日子,我比往常的每一天都快乐一百倍。如果我对你还有一点怜悯之心,都被那些恶毒的诅咒消耗得一干二净。” “别管了,我们走!”他怒气冲冲地往前走,所以没看到方严得意的表情。 “别生气了。”方严追上去,不忘给泉一个好好教训宠物的眼神。 “我觉得我像个傻瓜。”小狮子很沮丧:“我以为他……” “不,别说让人扫兴的话,关于杰森的话题,到此为止。”方严勾住克劳德的脖子,语气十分诱惑:“反正我们也在大庭广众下接过吻了,不用在乎其他人的目光,不如去做些更愉快的事情。比如,先填饱肚子,然后到房间去好好享受一下。” “是个好主意,可我还得比赛。”小狮子无奈地耸肩:“明天参加完赛道测试,就得回家等消息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进车队。” “就算进不了红龙,还有别的选择,只要努力过就可以了。”当初他只是不想克劳德和杰森在一起,才去拜访迪恩,实际上也可以弄走那个绊脚石,让小狮子加入红龙。 但他还没有想好,因为到纪律严格的职业车队,势必有很多不便之处。比如长期艰苦的集训,半封闭式的管理,会让他们见面的时间变得少之又少,最后成为牛郎织女,这不是方严期望的结果。相比之下,业余车队就可爱的多,虽然没有强大的技术顾问和后勤保障,但时间自由。 MARS是他的首选,这个位于慕尼黑的小型车队全是自费的发烧友,他们没有赞助商,费用由好者们自己支出,一年中只有四个月在准备比赛。最重要的是,MARS的成员都很喜欢克劳德,他们相处得十分愉快。 “我现在饿得能吃掉一头牛!”和思维缜密的方严不同,小狮子是喜形于色的类型,他大口嚼着汉堡,含糊不清地说:“而且全身酸痛,也许是太久没锻炼了。” “你不是每天都在整理花园吗?”那个荒废已久的花园已经初步成型,克劳德很有想法,经过他的打整,院子焕然一新。 “那点运动量算什么。”说到花园,他又来了精神:“对了,我移栽的报春花都活下来了,等天气暖和一点再种到院子去,今年大概能开花。希望是大红色,我最喜欢红色的报春花。” 红色报春花。 方严沉默了,他在克劳德的日记中见过这段叙述,是属于他和杰森的记忆。这种感觉很不好,因为当他用不正当的手段得知某些事情后,根本不能坦白质问,只能假装不知道。他毫无办法,只能憋在心里,直到这件事腐烂成灰。 “你怎么了?”察觉到方严的情绪不对,克劳德有点紧张。 “没什么,只是不太喜欢报春花。”他看着窗外,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小时候贪玩,把报春花偷偷放进汤锅里,结果吃了以后拉肚子,好几天才好,有阴影了。” “你也会干这种事,真看不出来。”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克劳德十分惊讶。 “真是不堪回首的往事。”他笑着摇头,解决掉最后一口汉堡。 晚餐后,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他们找到自己的房间。不知什么原因,分配的是一间单人房,只有一张小床。克劳德有些傻眼,犹豫地问:“怎么办,要不我去找他们问问,可能还有房间。” “算了,我本来就不是选手,还占别人一间房,不太好。”他这几天确实很累,加上昨天没睡好,连澡都懒得洗,直接上床。 小床很袖珍,躺一个大男人还可以,再加一个就太挤了。 克劳德犹豫了一会,本来想说我打地铺就可以了,结果房间里也没有多余的被子,天气这么冷,自然是没法睡地上。他小心地钻进被窝,把方严紧紧抱在怀里,四肢都缠在他身上:“方严,你好暖和。” “你也很温暖。”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把头枕在克劳德的手臂上,觉得很安心。 “好好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小狮子深情地看着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自从和克劳德确定关系后,方严的警惕性似乎全消失了,他不再注意窗外的风吹草动,睡眠质量特别好,睡得特别沉。只要呆在小狮子身边,就能放心地卸下伪装,露出内心最真实的一面。他会笑,也会悲伤和愤怒,偶尔产生绝望的情绪,或者感到很无助,但只要看到爱人的笑容,负面的东西很快烟消云散。 这一晚他也睡得特别好,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床头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训练场见。 这家伙,果然奈不住性子,先去试车了。 时间不早了,方严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匆匆赶到训练场。今天来的人很多,有爱好者,陪同的亲友,和一些体育记者,最重要的是车队的灵魂人物差不多都到了。明星车手安德烈坐在看台中间,被记者簇拥着,正在接受采访。 新秀选拔对一个车队来说十分重要,每年的这个时候,也是红龙加入新鲜血液的关键时刻。所以无论是队友还是敌人,都会到现场参观选拔赛。特别是敌对车队,一定会设一个必须挖角的名单,争夺优秀新人;就算在内部,这种大规模的车队也只是外表看起来和谐,其实内里暗流涌动,竞争如此激烈的对方,每个队员就会在心里暗做打算,才知道以后的对手是谁。 方严找了个远离人群的位置,远远地看克劳德,他和小饼干是车手中最耀眼的。 但他很快发现一件让人愤怒的事,杰森也骑了一辆KTM950,只是没有进行改装。他目光冰冷地扫过看台,最后落在泉身上,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他恨不得给他一拳。 “你搞什么!”他质问泉。 “你没说不能给他准备摩托车啊。”泉假装无辜地眨眼:“而且驯养宠物不能只靠皮鞭,偶尔也要给点糖果吃吃,不然口服心不服。” “别傻了,你要什么人没有,非要他?”这结果方严没料到,如果泉喜欢上杰森,那可不太好办。 “开始了,认真看比赛。”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二十几台越野摩托冲上跑道。继续问他也没用,方严只好闭嘴,但心中的愁云越积越大,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他无法专注在比赛上,因为对外行人来说,汽车比赛实在是没多少乐趣可言,他的目光只能追逐在小狮子身上。 他处在部队的中游,没有特别快,让人很担心。 “拉力赛和F1不一样,这不是赛车,不是以快取胜。”大概是看出方严的忧虑,泉暂时充当解说:“拉力赛的赛程很长,还有加油限制,车手必须平稳地发挥,才能保证自己跑完全程。” “但是,只有第一个到达终点的人才是冠军。”他不懂比赛,但也知道规则,成王败寇,这很简单。 “当然是在稳定的基础上求最快速度,而不是在快的基础上寻找稳定。”这两者有很大区别,方严不傻,自然听得明白。他不再说话,目不转睛地盯着赛场,因为克劳德有点不对劲,让他浑身冒冷汗。小狮子似乎无法掌握小饼干,他的车在左右摇晃,特别是每次过弯道的时候,必须更加倾斜身体才能保存平衡,这在他练习的时候从来没发生过。他的速度渐渐慢下来,从中游落到吊车尾,样子很不对。 克劳德,你怎么了? 方严不明所以,恨不得亲自跳下场地去帮助他,但不可能。在第十圈的时候,他已经掉到最后,被第一名超圈了。 “你的小猫好像不太对。”连泉也面色凝重的站起来。 赛道是模拟越野环境而建立的,有水路,沙漠地形,戈壁和山路等等。有些路段土制松软,必须避开前面选手留下的车轮痕迹,不然很容易陷进去,这些常识按说克劳德都知道,但他一直表现得很不专业。 “危险!”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叫。 越过土丘时,克劳德的车无法保持平衡,着地时冲击力太大,使他连人带车飞出去。 时间好像静止一样,所有画面都成了慢镜头,方严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被惯性甩出去七八米,头撞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上。小饼干一直摔到对面的车道,车轮还在高速旋转,车身冒着黑烟…… 不! 方严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翻下看台,不顾一切地朝他的克劳德跑去。 “克劳德,别吓我。”小狮子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鲜血从头盔往外冒,把脖子都染红了。方严扑上去,摘掉已经变形的头盔,不断抚摸他的脸。他想叫他的名字,可是浑身颤抖得只能挤出一些沙哑的喉音。无助和绝望像潮水一样汹涌而来,把他淹没,窒息的痛苦从头顶贯穿全身! 他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从来没有,泪水不可抑制地往外冒,整个世界都在坍塌:“克劳德……起来……你这个混蛋……你不能再丢下我……” “方严,冷静点!”随后赶到的泉想把方严拉起来,但他的手紧紧抓住克劳德的手,怎么也分不开。 “如果你再不放手,他就死了!”强行把方严拖起来,医务人员才得到机会上前急救,检查伤势后,他们把克劳德抬上救护车,朝最近的医院飞驰而去。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他歇斯底里地大吼,完全失控。 他不能再一次失去他,他不能! ☆、死别 比赛一度中断,混乱中,泉驾着六神无主的方严朝自己的车快步走去。因为方严太激动,医护人员没有让他上救护车,只是告知地点,请他们自己过来。 “我也去。”杰森远远跑来,再怎么说,他也不愿意看到克劳德出事。 看见他,方严的怒火彻底点燃,他反手扣住臆想中的凶手,双眼通红地大吼:“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很奇怪,克劳德今天很不对劲,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是车有问题。你恨我是不是,所以动了手脚,你想杀了他。哈哈,你以为这样做就能分开我们吗,做梦!” 他情绪激动地胡言乱语,不是泉手疾眼快,早就把杰森的脖子扭断了。 “我为什么要杀他?”忽然变成凶手,杰森惊恐地看着泉:“你知道的,我什么都没做!” “方严,冷静点。”泉把他推进车里:“听我说,昨天杰森一直跟我在一起,不可能去动手脚。况且,这是意外事故还是蓄意谋杀,也得等技术人员检查之后才能下结论。如果你真的担心小猫,我们现在应该去医院,而不是在这里意气用事。” 这番话如当头一棒打醒方严,他点点头,瘫在副座上一动不动。 “你接着比赛,有事会通知你。”泉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杰森,不忘威胁道:“你知道我的手段,要是敢跑,绝对让你终生难忘。” “你疯了,竟然保护一个外人。”方严心神不宁,正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崩溃,但效果不佳。他的手指不停发抖,连烟也拿不住,只能用充满愤怒的责备来掩饰恐惧:“如果被我找到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就算你亲自求情也没用,一定要宰了这条狗!” “如果真是那样,我会比你先动手,但是……”他顿了顿,皱着眉头说:“我不认为杰森有机会那样做,从昨天下午比赛结束到今天早晨这段时间,他一直被捆在床上,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唯一分开的十几分钟,就是去取车准备参加比赛的空档,而这个时候,小猫早就在跑道上跃跃欲试了。” “除了他我想不到别人。”泉说得有理,但他不信。 “我头脑冷静、行事果敢、聪明过人的弟弟,你忘记老头子到柏林了吗?”他从没见过方严慌乱成这样,居然把最关键的嫌疑人忽略了:“他可不喜欢你丢下任务去做别的事。” 是的,他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忘记这世上还有一个鬼魅般的父亲。 如果真是元冕,以他心狠手辣的程度,绝不会善罢甘休,那一切都完了! 冷静,方严,你必须冷静下来! 他握紧拳头,告诉自己现在没时间悲伤,必须在第一时间考虑好对策,防止克劳德卷入纷争。但混乱的大脑像灌了浆糊一样,既迷茫又迟钝,根本理不出清晰的脉络。无论考虑什么事,怎么分散注意力都不行,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出现克劳德鲜血淋漓的脸。他无法忘记那一刻,事故的片段像噩梦一样挥之不去,刻在他的心头。 方严开始发抖,寒意席卷全身,这是恐惧带来的战栗和绝望。 亲眼目睹比从电视新闻中得知克劳德的死讯更残忍,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摔出跑道,生命垂危,却无能为力。没有比现在更糟的情况了,他很害怕,怕克劳德离他而去,怕一切化为泡影,怕刚抓住的幸福从指尖溜走…… “这是医院,你冷静点。”看方严露出杀红了眼的表情,泉很怕他失控。他抬头看亮着手术中的指示牌,心中百感交集,好不容易才从牙缝中挤出我知道三个字。 小狮子正在手术,他们被拦在急救室外,对里面的情况毫不知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方严坐不住,神经质地来回踱步,焦虑写在脸上。他不说话,只是走来走去,一刻也安静不下来。随着手术时间的加长,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似乎快支持不住,随时都会崩溃的样子。相比之下,泉比他镇定多了,他安排自己的属下去查克劳德的车,很快得到结论——刹车被动了手脚。 但克劳德背景单纯,也没有仇人,有人想要他的命,多半和方严有关! 考虑到方严的情绪不稳定,泉没有把结果告诉他,只是吩咐追查到底。他靠在窗边,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不知在想什么。两人各怀心事地守在手术室外,气氛差到极点,空气像凝固了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两小时后,杰森赶到医院,但他不敢靠近方严,远远朝泉招手。 “你确定?”听完杰森的叙述,泉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喜欢说谎的坏孩子会受到惩罚,宝贝,你让我很生气。” “我发誓,我真的看到……”半句话还没出口,泉猛地把他推到墙角,不让他继续胡说八道。他先警惕地看了方严一眼,因为担心克劳德,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边。于是泉目光阴冷地盯着杰森,一字一句地威胁:“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不会乱说话,但我喜欢你紧实的屁股,大概舍不得杀了你,所以拔掉舌头如何。” 他的眼神太可怕,吓得杰森连连后退,直到贴着墙壁,无处可逃为止。 那不是平常开玩笑说要惩罚他,最后玩点S&M了事的眼神,而是真正嗜血的猛兽,是杀人狂! “对不起,我说谎了。”他赶紧低下头,冷汗顺着额头流。 “乖孩子。”泉的身高远不及杰森,气场却无比强大,那种威慑力并不是人人都能具备。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手术室的门忽然打开,还在昏迷中的克劳德被推出来。这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他远远看着方严紧张地询问情况,终于松了一口气,露出欣慰的表情。也许是长期紧绷的神经得到松弛,他的力量像被抽空一样,支持不住,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克劳德暂时脱离危险,泉也不打算继续待下去,他看了一眼方严,带着杰森离开了医院。 像他们这样的人,不需要怜悯。方严很强,他能挺住! “他们把你的头发剃掉了,你醒来后一定会说,‘这该死的医生一定嫉妒我帅气的脸,居然把我弄成光头。’不过没关系,很快会长出来,而且你无论什么样子都很帅。”病房中安静得针掉到地上都会发出响声,小狮子的呼吸被无限放大,让方严格外痛苦。爱人就在身边,却不能动,无法说话,甚至没有知觉,他还在昏迷之中,不知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只能自言自语,冲淡这恼人的缄默,不然真的会发疯。 一遍遍搓揉小狮子有些冰冷的手,替他按摩四肢,用棉签沾盐水擦他干裂的嘴唇,在他耳边说温柔的鼓励的话。他不断呼唤他的名字,说那些两人一起商量的琐事,对未来的期盼和心中的梦想。尽管都是些美好的希望,但他越说越悲伤,不能自己,最终被痛苦击溃。 “张开眼睛看看我,求你了,克劳德,你这样让我很害怕。”方严轻轻抚摸小狮子裹着绷带的额头,亲吻他紧闭的双眼,他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一颗接一颗往下掉。 尽管医生已经再三保证,病人已经脱离危险期,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麻醉药的关系,但方严还是放心不下。 他守在床边,一直坐到天黑。 期间泉来过一次,给他送了点吃了,那时方严正在冲值班医生大发雷霆,凶神恶煞的摸样吓的护士差点报警。他揪住医生的衣领,露出恶鬼一样的表情:“都已经这么久了,为什么他还不醒过来,你说过他会醒,你说过!” “脑部受伤……会有很多不可预计的情况……我们也不能给出准确的清醒时间……”这是医生哆哆嗦嗦的回答。 方严回到病房,余怒未消,但当他看到病床上的克劳德,多少愤怒和不满都会烟消云散,只剩下撕心裂肺的痛楚。他赶走泉,独自坐在床边,倔强地等他醒来:“别怕,我会一直呆在你身边,等你睡醒了,第一眼就能看到我。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吃好吃的,到你一直想去的瑞士旅游,去滑雪,去周游世界。如果你还这么贪睡,我哪也不会带你去,听见了吗,听见的话就赶紧张开眼睛!” 他含着泪,把额头贴在克劳德微张的手掌上,泣不成声:“我以前伤害过你,对不起,因为我的愚蠢,没能好好珍惜那段感情。但现在不一样了,我认识到我是多么的需要你,多么爱你,虽然现在说这种好像话太迟了,但我真的不能失去你……求求你,别这么折磨我……克劳德……克劳德……我爱你……” 他不断叫他的名字,像孩子那样大哭。 “严,我终于亲耳听到你对我说‘我爱你’这三个字,真是死而无憾了。”有别于小狮子稚嫩的说法方式,会用低沉嗓音叫他名字的男人,只有十年后的克劳德。 方严疑惑地抬起头,对上熟悉的目光。深情而包容的眼神,是经过时间累积,在岁月中慢慢沉淀下来的温柔,独一无二。 他笑了笑,脸色有些苍白,但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方严的脸。抬起手,抚摸爱人的头发,连口气都那么柔和:“一直没有机会问你,那枚戒指,还喜欢吗?” “克劳德!?”方严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不是十七岁的小狮子该有的记忆,应该属于十年后的克劳德。 “是我。”男人微微一笑,时光仿佛穿越了十年。他从床上走下来,单膝跪下,执起方严的手:“我的时间不多了,所以请你告诉我,如果时间倒流,回到一切发生之前,你会接受我吗?” “严,嫁给我,我会给你幸福。”他庄重地说,低头亲吻方严的手。 “克劳德……”方严声音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思昏沉地在火炉旁打盹……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般的灵魂;爱你老去的容颜,痛苦的皱纹;也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的哀伤……我一直想对你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在我心中,你都没有改变过。”他保持跪姿,缓缓朗诵叶芝的《当你老了》,目光像水一样温柔:“是我太急躁了,一定把你吓坏了吧。你不需要现在回答,当年轻的我向你求婚时,再说出自己的答案。” 他站起来,抱住方严的头,用两只胳膊护着,感慨万千:“能再见你一面,已经足够了。” “克劳德,真的是你?”方严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爱人,无法理解这一切,太荒唐了,难道他也重生了吗?如果在他面前的是十年后的克劳德,那十七岁的小狮子又去了哪里? “是我,你的克劳德。”男人无论是说话的口气,还是动作都和小狮子不太一样,尽管他们是一个人,却有质的区别。 “让我好好看看你。”抬起方严的下巴,克劳德用他漂亮的蔚蓝色的眼睛长久地注视他的爱人,然后狠狠吻上去。他用嘴唇侵犯他的口腔,吞掉彼此的呼吸,近乎疯狂地拥抱对方:“我以为你不爱我,但我错了,谢谢你,我的严。” “你为什么说得像生离死别一样,不,别告诉我你会离开,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方严不敢往下想,只能紧紧抓住克劳德的衣袖,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留住他:“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梦,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你明白,这个时代不属于我。”克劳德用他温暖的大手细心地擦掉方严的眼泪:“你为我哭了,值得了。” “你可以不走,不是吗?”虽然他不明白,但一定有解决方法。 “不,这个时间属于十七岁的我,而不是十年后的我。我不能那么自私,剥夺他存在的权利。”他抓起方严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上:“但不要怀疑,我们是同一个人,这一点不会改变。这里,我的心脏因你而跳动,我的血液为你流淌,我的生命因为你而绽放光辉。无论时间和空间如何改变,我都会遇见你,然后爱你,直到永远。” “你为什么这么说,我不想听,不要对我说残忍的话。你明明可以留下,和17岁的你共用一个身体,不是吗?”他张大眼睛,希望从克劳德眼里看到一丝希望。 男人无奈地摇头:“我们不能肆意改变过去,因为黑暗会遮蔽未来。”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影渐渐模糊,变得透明,一点点消失。他带着微笑,目不转睛地看着方严,最后说道:“严,我爱你!” “不!”方严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 小狮子安静地躺在床上,连接身体的各种仪器都在正常运转,墙上的时钟显示现在是凌晨五点。 因为梦境太真实,导致方严头部剧烈地疼痛,胸腔像被什么东西挤压一样喘不过气。他踉踉跄跄地走出病房,在白炽灯照耀的走廊穿行,一直跑道楼梯间。即使用力抓住臂膀也无法阻止身体的颤抖,这股恐惧并不是来源于梦中的诀别,而是克劳德口中那句话。 我们不能肆意改变过去,因为黑暗会遮蔽未来。 ☆、第24章求婚 小狮子昏迷了整整两天。 方严不吃不睡,也守了整整两天。 第三天清晨,断断续续下起小雨,气温骤降到零下。温暖的室内虽然感觉不到寒冷,但雾气爬满玻璃窗,一片朦胧,让人不知身处何处。方严颓然地坐在病床边,眼里全是血丝,充满倦态的脸上总有种道不清的悲伤。他说不出话来,连呼吸都变得绵长,只是呆滞地凝视窗外,想起举枪自杀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凄风苦雨的早晨。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纹繁杂,纵横交错,分不清彼此。据说这样的人一生凄苦,总有纠缠不清的痛。 “如果你再不醒来,我一定会发疯。”他握住克劳德的手,痛苦一点点累积,几乎到了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求你了,像以前一样精神抖擞地跳起来,对我说早安。跟我发脾气也行,怨恨我也好,讨厌我也罢,要离开我去找杰森都可以,只要你醒过来,想要做什么我都答应。听见了吗,只要你肯张开眼睛,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方严不断哀求,祷告,甚至许下诺言,只要能让克劳德醒来,他可以做任何事,哪怕立刻去死。 但回应他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到了中午,泉来了,带了些吃的,热腾腾地摆了一桌。但方严没有胃口,只捡了一个三明治,勉强吃了一半,连水也不想喝。他现在揪心的是小狮子的安危,其他都不重要了。他的爱人躺在那里,毫无知觉,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等待变得如此漫长。 这种爱人在眼前却随时都可能失去生命的折磨,比任何酷刑都残忍,令人无法承受。方严的眼睛满是血丝,刺痛,只能用手不断按压酸痛的眼窝:“有线索吗?” 泉摇摇头,见他不动筷子,干脆自己吃起来:“监控坏了,所以没拍到车库的情况,不过我不认为这是巧合,电线断开的地方明显是被人割断的。而且,我还得到一条很有趣的消息:保安说当天早晨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东方人在附近徘徊,因为样子不像车手,所以多看了两眼。那个人瞎了一只眼,带着一个外形奇怪的眼罩,上面的图案很像一条龙。” “沐……”方严觉得头很痛,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我可没这么说,一切都是猜测。”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咬了一口红烧狮子头,吃得津津有味,完全忘了这是给谁买的:“我陪不了你几天了,下周我得回西西里岛,总部有些麻烦事,不是一两个月之内能解决的。” “怎么了?”居然把泉召回去,这事不简单。 “拜托,虽然你是独行侠,但也有自己的情报网,怎么连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泉扶额,不忘翻了个白眼,相当鄙视:“一只小猫就把你搅得天翻地覆,六神无主,这怎么得了。” “抱歉。”这段时间,方严把重心全部放在克劳德身上,除了得知元冕到了柏林之外,对组织内部的事一概不知。 “出事了?”他问。虽然他讨厌这种生活,却无法摒弃过去,该出手的时候也绝不手软。 泉摆手,示意他不需要道歉,然后凑过去,压低声音说:“布鲁诺家的小鬼干掉了红发里奇,西蒙发誓要为他的哥哥报仇,横扫了以布鲁诺为中心的所有家族。现在意大利一片混乱,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等待一次全新的改革。你知道老头子到柏林来做什么吗,因为他无法稳定局势,需要迪恩的帮助。真可笑,那个人也有低头求人的一天,真想看看那张面具下的脸究竟是什么表情。” “你想做什么!”他的眼神太疯狂,让方严无法忽视。 “教父的时代过去了。”泉坐正,脸上有一种坚定不移:“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如果你想杀死元冕,并且取而代之,我不能给你任何建议。”方严内心很挣扎,至亲兄弟需要帮助,按理说应该竭尽全力,但他不能背叛自己的父亲。尽管他对这个人毫无感情,甚至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但他不能。 他把目光移到小狮子身上,还在沉睡的大男孩脸上很平静,似乎没有任何痛苦。对方严来说,他很干净、很纯洁、很美好,没有被黑暗渲染过,是清晨的阳光,他不能让他卷入任何危机。 这样想着,他狠下心说:“我想过平凡人的生活,远离这一切。” “我明白,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卷进来。”看看时间,泉站起来,打算离开。他走到门边,最后看了一眼方严,眼神复杂:“你是仇人的儿子,但也是我的亲弟弟,还是我第一次喜欢的人。不管结局怎么样,希望你能获得自由,跟小猫在一起,一直幸福的活下去。” 这话说得凄厉,如同诀别一般,但方严坐着,没有表示。泉知道他得不到回应,只能自嘲地说:“看来我也得受一次重伤,才能换来你关切的眼神。” “你的话太多了。”方严没有回头,他的世界不需要别人,只要有克劳德就够了。 泉这一去凶多吉少,但方严无法分神去担忧他。作为黑手党成员,从出生就伴随着死亡,离别早已习以为常。 “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并不是普通的上班族,甚至不是什么好人。我的父亲是黑手党家族的首领,一个既冷血残忍的男人,我在他的训练下,抛弃了身为人类的怜悯之心,变得麻木不仁。我开始用冷漠伪装自己,不在乎任何人或事,只是机械地完成任务,杀人,或者被杀。”方严坐在床边,握着克劳德的手,像母亲爱抚不肯入睡的孩子一样一遍遍扶平他掌心的纹路,喃喃低语。 他说自己的过去,痛苦的,绝望的,无能为力的,也有美好愉悦的:“如果你没有出现,我的生活一定会大不一样,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如果不认识你,我不会痛不欲生,不会刻骨铭心,也不会懂得什么是爱。或许,我应该感谢你,感谢你来到我的生命中,给我灰色的人生画上最亮丽的一笔。” “求你,醒来吧,别让我在这个世界上孤苦无依,没有爱人。”他捧起克劳德的手,虔诚地吻他的手指。 也许是祈祷奏效,或者是方严的精神力感动了万物,也可能是因为精神相通。总之,克劳德有了反应。他先动动手指,皱了几下眉头,然后张开眼睛。 “头好痛。”从昏迷中渐渐恢复知觉的小狮子吸吸鼻子,第二句话是:“肚子饿了!” “马上给你弄吃的,乖乖等一会。”欣喜若狂的方严马上站起来,来不以及嘘寒问暖,当下就开始忙活。突如其来的喜悦填满胸腔,他已经无法思考,只知道克劳德醒了,要吃东西,必须立刻满足。泉带来的食物还是热的,他打开保温桶,里面有一些皮蛋瘦肉粥,正好是他喜欢的中餐之一。 看着小狮子一口接一口地喝粥,原先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慢点吃,别呛着。” 即使是昏迷期间,人体也需要消耗热量,所以小狮子饿坏了。他一口气吃了两碗稀饭、一个鲔鱼三明治、半份煎蛋火腿沙拉,餐后还有水果甜点若干,这才拍拍肚子,满足地打了几个饱嗝:“方严,我做了个怪梦。” “普通人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不是应该先问发生了什么吗,怎么你一点也不惊讶。”方严收拾好碗碟,微笑着站在一旁,看医生为克劳德做检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头还痛不痛,有哪里不舒服要跟大夫说,千万别忍着。” “方严,我做了个梦!”会诊的医生认为他恢复得很好,只需要休息几天就能出院了,但克劳德对这个好消息无动于衷,依然纠结在那个梦上。 如果不让他说,估计会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方严只好假装很有兴趣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梦,我也很想知道。” 克劳德勾勾手指,示意方严附耳过来。 他傻笑着四下张望,确定医生都走光以后才说:“我梦见我向你求婚了,用一个闪闪发光的戒指,有这么大的钻石!” 他夸张地比了一个形状,得意地说:“比鸡蛋还大!” “求婚?”方严重复这个美好的词语,心跳加速,但他不敢把喜悦表露出来,只好揶揄道:“是鸡蛋这么大的玻璃吧,反正把你卖了也换不来钻石,真是做白日梦。” “就算是玻璃,你也答应嫁给我了。”金发笨蛋笑得灿烂,眼睛像弯弯的月亮,根本不在乎自己受了重伤,只为这不真实的梦境感到兴奋。在他眼里,事情无关利益,只要高兴,就是好事。方严被这种笑容打动,连内心最深处都能感受到温暖,他试探地问:“做这样的梦也会开心吗,还是说,在你心中我也算一个值得高兴的结婚对象?” “当然开心了。”小狮子不假思索地回答,又摸起一个苹果开始吃。 “和你的前男友比起来,我既瘦小又不好看,你不是喜欢身材高大的肌肉男吗,为什么不去找一个符合你审美需求的恋人。”为了确定对方的想法,方严故意把话说得很重:“你知道,我不是gay,但我却对你有感觉。特别是这次事故后,我简直比自己受伤还难过,这不是开玩笑,我想我真的狠喜欢你。但是,如果你不能像我一样认真对待,有些话就不要轻易说出口。” 被方严的严肃感染,小狮子端坐起来,正色地抢白:“时间会证明一切,我会让行动告诉你,我是个多么专情的好男人。” “又生气了?真是个小孩子。”忍不住去捏他气鼓鼓的脸颊,方严很想大声告诉他自己有多幸福:“我知道你的好,比你想象的多得多,我爱你的时间,也比你想的更长久。如果我对你说,我是从十年后逆转时空回到过去来爱你的未来人,你会说什么?” “你《十二只猴子》看多了。”克劳德活动酸痛的脖子,不停嚷嚷着要见小饼干:“我的宝贝怎么样了,有没有回收起来,还修得好吗?如果她有什么意外,我一定会非沮丧,要知道,这可是我人生的第一辆摩托车,居然出这样的事。” 伤成这样还记着宝贝摩托车,让方严不知该生气还是该笑:“送去检查了,一定能修好,别担心。就算修不好也没关系,再买一辆就行了,你想刷成什么彩虹都行。” “不行,那就不是小饼干了。”比起自己的身体,他更担心爱车:“方严,我们偷偷溜出去吧,让我看一眼小饼干,不然不安心。” “没听见医生叫你多休息吗?”如果不是这家伙头受伤了,一定给他一记爆栗。 见方严不同意,克劳德失望地靠在床上,嘀嘀咕咕的抱怨:“梦境和现实果然是完全不同,为什么梦里的你又温柔又乖巧,什么都听我的,现在凶得像个夜叉。喂喂,作为妻子的你怎么能回绝丈夫的要求,我不管,咱们家必须我说了算,现在就去见小饼干。” 克劳德耍起小孩子脾气,不依不饶。 方严无奈地笑,反驳道:“还没向我求婚就自称是丈夫,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听这口气,如果我求婚,你会答应?”见方严不出声,似乎是默认了,所以小狮子眼里闪出亮光,兴致勃勃地问:“你当真?不后悔?没骗我?” “你要试试吗?”方严抱起胳膊,上下打量克劳德,眼神中带着挑衅:“还是说你不敢?噢,你当然会害怕,因为你还是个没断奶的小鬼。” “谁说我不敢!”年轻男孩就是爱冲动,克劳德也不例外,也有争强好胜的一面,激不得。所以当方严露出你就是个小鬼的表情时,他像被踩到痛处一样大声反驳,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立刻从床上跳下来,单膝跪下:“方严,嫁给我!” “在医院里求婚,亏你想得出来。”方严挑眉,优雅地坐下,一双长腿交叠在一起;“就算我不计较地点,起码也该有点音乐。” “我会唱。”小狮子搓搓手,认真了。 这是个十分尴尬的地点,医院绝对不是求婚的好地方,不但缺少鲜花和可口的点心,还充满了病痛和死亡。但消毒水的气味不会减少他们的热情,小小的病房隔绝了一切,成了最浪漫的二人世界。克劳德表情庄严,他清清嗓子,挑了一首非常好听的《speaksoftlylove》。 他闭着眼睛,用低沉的嗓音吟唱: 温柔地说爱我 紧紧地拥抱我,紧贴你的胸脯 我感受你的话,感受那温柔颤抖的瞬间 我们在自己的世界中 享受那几乎无人能体会的爱情 当我们在一起时,夜呈现出深天鹅绒的颜色 温柔地说爱我 只让苍天听见我们的诉说 我们的爱情誓言至死不渝 我的生命属于你 因你带着爱来到了我的世界 如此温柔的爱 “方严,嫁给我。”深情的一曲似乎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依然单膝跪着,有一种超出年龄的沉稳。 ☆、第25章 孤 “结婚……你是说……我们?”方严急促地喘息,心脏像开足马力的汽车,凶猛地震动。突如其来的幸福让他晕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很不真实,天花板在快速旋转,景物变得模糊,只有眼前的克劳德是清晰的。他握住爱人的手,反复询问,你是认真的吗? 梦寐以求的一切都在眼前,他却不敢轻易说我愿意。 “对,结婚吧。”克劳德收起笑容,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看着我,我会让你幸福。”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我爱你爱得快要发疯,连做梦都想在一起! 方严张张嘴,却始终吐不出这句话。他深爱着这个男人,爱到奋不顾身,爱到义无反顾,爱到不择手段,但这些都不足以让他立刻点头。他还有顾虑,担心轻率的决定会伤害无辜的小狮子,更害怕被他称为父亲的男人得知克劳德还活着,会痛下杀手。因为他知道,以元冕的冷血无情,不会留下活口,更不会善罢甘休。 想到这些,他如同在悬崖上走独木桥,一刻也不敢放松,整日忧心忡忡。 他温柔地抚摸小狮子的额头,心痛绷带下的伤痕,也内疚给他来带的危害,更恐惧未来可能发生的血光之灾。颅内出血,是随时都可能丧命的重伤,这次虽然侥幸逃过一劫,但下次怎么办?就算元冕不必亲自动手,沐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如何才能保证克劳德的安全,成了难题。 见他犹豫不决,小狮子皱起眉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答案是什么,他大概明白了,所以十分失落,不死心地追问:“你不愿意吗?” “对不起。”方严低下头,不忍心看他受伤的表情,心里刺痛。 “我不明白。”他不知所措地摇头,有些慌乱,看上去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才好:“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我以为你多少会有一点感动,是我搞砸了吗?为什么要拒绝,因为我不够成熟,不能给你安全感吗?我知道,我是有那么一点幼稚,而且没有经济来源,但我保证,我不会一直这样。给我点时间,我也会变成独当一面的男人。我会去找工作,也会赚钱,可以保护你,给你幸福。” “不,克劳德。”方严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急切地否定:“你不应该产生这样的想法。你很好,也很可爱,或许不是那么稳重,但我很喜欢这样的你,你不需要为任何人做改变。对不起,之所以不能答应你,全都是我自己的问题,你能体谅我吗。” “见鬼,你明明在嫌弃我!”小狮子赌气地站起来:“谁要你的好人卡,收起来送给别人吧。” “克劳德,别这样,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方严无奈地叫他的名字,很想把一切和盘托出,但是不能:“我在用我的方法保护你,让你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没有烦恼和忧愁,也不必担惊受怕。我不敢想象你受到伤害,或者发生任何危险,这比让我去死还痛苦。” “我听不懂。”小狮子焦虑地抱着胳膊,在房内来回踱步:“这和你要不要跟我结婚有什么关系。” “听我说,你有危险,很可能是因为我。”事到如今,方严只能选择告诉他一部分真相。因为他知道,如果再隐瞒,谎言的雪球会越来越大,终有坍塌的一天。 “你是说在小饼干身上动手脚的家伙?”克劳德停下脚步,注视方严惊讶的脸;“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拜托,我骑上去就知道不对劲了,但我没想到是因为你。好吧,现在告诉我,你究竟惹上什么麻烦,有多严重。是继承人之间的争斗还是前女友报仇雪恨,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我早想过了,你这样的人不可能是普通的上班族,就算是牵涉到家族的纷争,也一定有办法解决。” “我不能说。”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如果你什么也不说,我该怎么帮你?”他走过去,温柔地抬起方严的下巴,四目相对:“听着,我不怕死,特别是为你去死,但我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别胡说,我不会让你死。”这个词语让人感觉很差,他抿紧嘴唇,不再说话。 长久的沉默被进来送药的护士打破了,漂亮的白衣天使把装药的小盒子放在床头,很快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于是笑着说:“怎么板着脸,两人吵架了?先生,你的朋友很担心你,在你昏迷期间一直没有合过眼,整整守了你两天两夜,连东西也没吃过。而你一醒来就朝他发脾气,这不是绅士该有的行为。” 如果不是护士这么说,克劳德还不知道自己睡了这么久。他愧疚地看着方严,才发现他的眼里全是血丝,脸上胡茬也没来得及刮,憔悴得不行。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送走护士,小狮子抱住方严:“是我给你太大的压力,抱歉。” 不忍看他失落的样子,方严赶紧补充:“听着,我当然想和你在一起,但也很害怕。因为失去过,所以才知道什么是痛不欲生,什么是追悔莫及。我不敢去想,有一天你会因为我而受到伤害,甚至可能丧命……我必须保护你,让你远离危险。你会明白,这样做,全都是为了你好。” “如果你为我好,就应该把一切都告诉我。”未知的危险并不能击退他的热情:“我可以帮你,也许我只是个无名小卒,但我会竭尽全力。至少,我可以当一个忠实的听众,把不愉快的事说出来,心里会舒服一些。” 克劳德站起来,把方严拦腰抱起,温柔地放到床上。 他用手盖住他的眼睛,低声说:“闭着眼睛,想象我们躺在绿意盎然的大森林里。这是温暖的三月,到处都是春天的气息,阳光从茂密的树冠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我们手拉着手,互相依偎在一起,感受身下柔软舒适的青草地,还有空气中弥漫着植物的芬芳。不要想那些让你喘不过气的痛苦往事,在这里,你可以完全放松,全身心融入美好的大自然……” 克劳德用他独特的富有磁性的嗓音,带领方严做了一次精神之旅。 他们靠在一起冥想,心似乎又贴近了一些。 “谢谢你,大自然真美。”方严张开眼睛,觉得舒服多了,全身都得到很好的放松:“不过我很好奇,究竟是谁教你的,这些可爱的小把戏是泡妞的好方法。让我猜猜,是一个博学多才的心灵导师,还是油嘴滑舌的酒保,或者是从不着调的前男友那学来的。” 他们挤在狭小的单人床上,毫不忌讳随时可能进来的医生或者护士,尽情享受甜蜜的亲昵。 “我看过《布瑞医生教你释放压力》这本书。”克劳德像猫一样伸懒腰,然后拥着方严,用缠满绷带的头去蹭他的脖子:“在遇到你之前,我过得不太好,准确地说是一团糟。那时我压力很大,而杰森根本不肯回家帮忙,不但要拼命打工维持生计,还要照顾瘫痪在床的养母。生活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但我无法把她送进养老院,没有亲人的陪伴她会非常寂寞。你明白吗,我独自支撑那个家庭,最后终于忍受不住,爆发了。那一天,我冲重病的养母发脾气,她恐惧地看着我,对我说抱歉。我觉得我真是糟糕透顶,竟然忘记她的养育之恩,做出这样可耻的事。后来,我就买了这本书,跟着上面的方法来减轻自己的压力。当我不愉快的时候,就会努力想美好的一切,或者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吐苦水。这听起来很傻,但只有冲淡心中的抑郁,才能真正得到放松。” “看来你并不像我想的那么幼稚。”能说出这番话,可见是真的经历过很多,有自己的感悟:“你把脑袋摔坏了吗,忽然变得这么感性,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也不能一直是幼稚鬼吧。”克劳德爽朗地笑:“好了,我们来玩一个说真心话的游戏,刚才我说了一个藏在心灵深处的小秘密,现在轮到你了。把你心里的不愉快都说出来,我会当你最好的听众。” 方严转身,靠在克劳德胸膛上,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懒洋洋地说:“说些什么呢……” “什么都行。”他翻身,用腿夹住方严的身体,整个人像考拉抱桉树那样缠上去,这个动作跟十年后的克劳德一模一样:“开心的不开心,烦恼的恐惧的,只要你想说,我就认真听着。哪怕是说几句废话也好,我想了解你的一切。” “我有一位很严厉的父亲,对那个男人来说,我并不是血脉相连的后代,只是手脚健全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方严想了想,终于开了头:“没能逃脱他给我安排的道路,是终生遗憾。但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抱怨什么。只是,如果可以在选择一次,我绝对不会任他摆布。想要自由,过平凡的生活,不必做违心的事情,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度过下半生,总觉得这样简单的梦想那么遥不可及。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母亲不死,再见她一次,该有多好。” 他说这些话时,表情很平静,似乎在谈论别人的事,但克劳德看得揪心。他不断抚摸他的背部,轻轻拍打他的肩膀,用这些细小的动作去安慰他。 “我住独栋别墅,开名车,有大笔的存款。是的,这看上去很不错,但我没想过要拥有这些,就算给了我也不快乐。长久以来,我都没有满足过,想要什么,连自己也不知道。我封闭自己,用冷漠做保护罩,塑造一个完美的外壳,但蜷缩在里面的内心其实很脆弱。尽管不想承认,但我比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更懦弱,更无能。我不敢反抗父亲的命令,害怕独自面对未来,恐惧即将发生的一切。这样毫无思想地活着,我和外界的鸿沟越来越大,越来越远。无法好好地和其他人交流,到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很寂寞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方严,你不需要任何人,你可以一个人活下去。” 面对这样的方严,克劳德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唯一能做的,就是抱住他,给他温暖。 “可是,就算下了这样的决心,只要想到这一生可能都必须孤独地活着,到死都是一个人,就会变得很害怕。”方严抬起眼,声音有些颤抖:“我讨厌德国,总是灰蒙蒙阴沉沉的冬季,昏黑的天空,看不到希望。但我也感谢这个国家,因为我在这片土地上遇见你,在一团迷雾中,只有你是闪闪发光的。” 虽然不知道他痛苦的根源是什么,但克劳德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帮助方严卸下枷锁,脱离他一直恐惧的父亲的束缚。 他翻了个身,把方严压在底下。 “重吗?”他问。 方严摇摇头,露出一个微笑,用手揽住他的脖子:“我喜欢这个重量,让我觉得很真实。” “你看,我在你身边,在抚摸你,亲吻你……”他解开方严衬衣的扣子,温柔地轻抚胸前的肌肤,低头吻下去:“这才是真实的,是你拥有的。” 他们不再说话,而是疯狂地接吻,激烈而深入的亲吻,像要吞掉对方一样用力。 克劳德有些粗鲁地扯掉方严的裤子,吻他的小腹,一直向下…… “啊——”温热的口腔包裹住他的东西,方严微张着双眼,忍不住发出愉悦的喘息。他抓住克劳德的头发,情不自禁地晃动腰部,祈求更多更深的抚慰。而他的小狮子,认真地含住他的东西,技巧地上下吞吐,全心全意地满足他。 几分钟后,方严在小狮子的嘴里释放。 克劳德没有咽下去,而是吐在手里:“没有润滑剂,这个可以吧。” “你试试。”方严嘴角上扬,主动打开双腿,露出那个地方:“如果让我痛,你就死定了。” “我不会让你痛,更不会让你寂寞。好好感受我,我一直在你身边,在你的体内,与你合为一体。方严,我喜欢你。”恍惚中,方严听见克劳德的低语,像温暖的热流,传遍全身! ☆、第26章 “啊——”硬物侵入的瞬间,方严忍不住弓起身子,紧紧抓住克劳德的后背。他抱住他,像在激流中攀附最后一块浮木一样用力,连指甲也陷进肉里。像这样拥住心爱的人,被他正面贯穿,感受绝对真实的存在,是无比的幸福。他的胸腔不断起伏,像喘不过气一样地大口呼吸,连皮肤都开始泛红,全身都在战栗。 他不能自己,在激动,在发情,因为克劳德的正在他体内。 这是无法言语的美好,即使是不择手段换来的爱情,现在,也能开花结果! “我弄疼你了吗?”细心的克劳德很快察觉到方严的不对劲,他亲吻他渐渐湿润的双眼,体贴地停下动作,不再侵入。 休息片刻后,他温柔地抚遍爱人的全身,耐心地等他放松。方严很快适应这种被充实感觉,他颤抖着接受像对待珍贵宝物一样小心的触碰。小狮子的嘴唇和指尖像具有魔力一样令人着迷,所到之处都炙热地燃烧,热得无法忍受。而空气中有一种神秘的元素在蔓延,仿佛世界都为之疯狂,任何人或事都不重要了,天地间只剩下这个小小的房间,全世界最激烈的爱如爆发中的火山一样喷涌,势不可挡。 他半合着双眼,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像做梦一样。 方严紧紧抓住克劳德,用尽全身力气一样哽咽着说:“我好高兴,死而无憾了。” “这就要死了,等下怎么办?”知道他没有不适,小狮子舔舔嘴唇,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他扣住方严的膝窝,把腿推上去,让那个位置暴露在空气中。桃红色的入口像小嘴一样含着那玩意,正一收一放地吞吐,连周围的褶皱都撑平了,确实是让人头脑充血的景象。 克劳德看得血气上涌,咽了咽口水,赶紧把自己抽出来一点,调整好位置后猛烈侵入,一直到底。 “克劳德!”虽然不是未经人事的身体,但重生后并没有真正结合过,加上对方缺乏处于主动地位的技巧,多少让方严有些疼痛。但这种不适并不明显,喜悦大于难过,比起轻微的撕裂伤,能和爱人合为一体更重要。所以他没有抗拒,而是努力放松身体以便迎合猛烈的冲击。 他晃动腰部,更好地接受他的小狮子,心中满是甜蜜。 “你里面好热,好挤,好舒服。”大幅度摇晃了一会,过度的刺激迫使克劳德停下来缓解立刻释放的冲动。 “叫我的名字。”方严用腿环住他的腰,气息不稳地恳请。 “方严。”小狮子乖巧地叫了一声,缺乏男人的霸气,但是很温暖,但方严要的不是这个。 “不对,是名字。”他用手抚摸他的脸颊,温柔地说:“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严?”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得到肯定后,小狮子的脸上荡开了一份清浅的温柔。他细细回味这个词,猛然觉得它不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汉字,不再是一个代号,而是和他紧密相关的爱人。也许是被这种想法所触动,他在再次开始晃动以后,像呓语一样不断呼唤这个名字:“严,我好喜欢你……” 他们叫着对方的名字,在医院的病床上互相需求彼此,一次次攀上顶峰,直到精疲力尽! “我们会被护士小姐骂到死吧。”完事后,克劳德为方严清理身体,然后对着一塌糊涂的床单犯愁,这些明显的痕迹实在很尴尬。他把床单拆下来,考虑要不要洗一洗放在暖气机上烤干,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是你的事,别问我。”方严翻了个身,事不关己的样子。 连续两天没合眼,精神高度紧张,一旦放松下来就会特别困,加上一场剧烈的体力运动,他已经十分想睡了。至于护士进来后要怎么办,这和他无关,都交给克劳德好了。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哈欠,放心地入睡。 于是,可怜的小狮子只好默默去洗床单,一脸委屈小媳妇的表情。 而方严,已经在小床上睡熟了…… “欢迎回家,我的严。”睡梦中,方严的意识回到十年后,位于慕尼黑的家,克劳德坐在沙发上,像平常的每一天一样蜷缩着打最爱的电动。电视画面上的小人很厉害,一路过关斩将,打怪兽救公主造福万民,最终登顶成神。他玩得很起劲,但表情很悲伤。 过了一会,他用低沉沙哑的嗓音说:“这栋房子是我挑选的,因为打开窗户能看到漂亮的湖泊,这里的风景很优美,如同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严,我很高兴你能回来,但我还是要问一句,不为什么不肯答应我的求婚。为什么,我那么爱你,那么在乎你,可你还是拒绝了我,因为年轻的我没有吸引力吗?还是在你心中,我只是可有可无的过客,根本不值得和你共度余生。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而你却连这么小的要求的吝啬,不肯满足。” 熟悉的环境,似乎又回到一切发生之前,方严眷念地看着房间里的每一处,最后把目光落到他的爱人身上:“你为什么这么想,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很抱歉,我并没有感受到你所说的爱。我是为你死的,但你只是很悲伤,很内疚,却没有表现出对我的真心。”克劳德放下游戏手柄,冷冷地看着他:“对你来说,我的死亡不是什么大事,你伤心只是因为少了一个愿意陪着你的人,一个暖床的伙伴,一个给你出气发泄的玩偶。你害怕孤独,所以潜意识里需要有人留在你身边,按照你的想法来行事,取悦你,给你温暖。这个人是谁并不重要,哪怕是条狗,只要有这些功能,你也会离不开他。所以,你爱的不是我,而是被宠爱的感觉。” “你在胡说什么。”听见莫名的指责,方严心头一痛,几步走到沙发边,抓起他的手辩解:“如果我不爱你,为什么会为你殉情。” “当真是因为爱我才选择自杀的吗,我看未必。”克劳德用他修长的手指梳理方严的头发,摩擦他的太阳穴:“你瞧,你朝这里开了一枪,是因为害怕孤独,你这个胆小鬼。” 他凑到方严耳边,故意发出砰的一声! 方严抖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陌生的克劳德:“我以前对你很冷漠,我承认,但我已经意识到那是多么愚蠢的行为。我很后悔,因为没有好好珍惜你,导致我们走向了不同的道路,但我不会一直这样荒唐,我在努力弥补一切,挽回你,挽回我们的爱情。你知道,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能体谅我,我无法答应你的求婚,也只是想保护你的安全。” 他的苦苦哀求没有打动克劳德,他不为所动:“保护我?我们不结婚就能保护我的安全吗?错了,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想法,你只是害怕你父亲知道你选择了一个男人后大发雷霆,你害怕被惩罚,而不是担心失去我。” 他站起来,最后看了方严一眼:“就算时光倒流,获得新生,你还是你,一点也没变。自私自利的严,永远只考虑自己的严,对不起了,这一次,我受够了。” “你要去哪。”他要走,方严追上:“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亲爱的,说实话,你要做什么该怎么办,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摇摇头,用力甩开方严的手:“我不在乎你的未来,就像你根本不珍惜现在的我一样。” 他摔门而去,只剩下目瞪口呆的方严。 “不!”他一个激灵,醒了。正在辛苦洗床单的小狮子从洗漱间傻傻探头,不明就里:“做噩梦了?怎么一身的汗,别怕别怕,我在这里。” “克劳德,别离开我……”方严痛苦地把头靠在小狮子肩上,这具身体不如十年后强壮,却能让他安心。虽然他的前额上全是汗,把头发都打湿了,看起来十分狼狈,但只要克劳德在他身边,一切都不是问题:“你还会向我求婚的吧,告诉我,你会。” “你不是拒绝我了吗?”小狮子不解地歪头。 “谁说我拒绝了,我只是……”方严的脑子一团乱,完全被刚才的噩梦影响,丧失了全部的思考能力,最后憋出一个蹩脚的理由:“求婚没有戒指,还想要我答应吗?去买只戒指,不用太好,普通的银戒指就行,然后我就答应你好不好。只要你买回来,我们就去结婚,找一间漂亮的中古教堂,在神父面前发誓,好吗?” “可是我是病患哎,哪有叫受伤的人做这做那的,我刚才还洗了床单……”克劳德小小声地抱怨,怕方严看不到,故意摸了摸还缠着洁白绷带的脑袋。不是他懒,冒雨出去买戒指这种事也太超过了,有什么事可以等天晴再说。于是,他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等我出院了去买,我们一起挑,选个你喜欢的。” “不行,现在去,立刻,马上!”无法冷静的方严接近暴走状态,他提着小狮子的衣领,凶神恶煞地威胁:“如果你不去,我有的是办法。” “!!!”面对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恋人,小狮子彻底懵了。 ☆、第27章戒指 方严转变态度,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但对于全身酸痛又受了伤的克劳德来说,忍受零下十度的严寒和刀子一样锋利的狂风,再顶着雨夹雪去买戒指都不是大事,重要的是他一毛钱都没有。囊中羞涩绝对是最难以启齿的尴尬事,他总不能跟方严借钱,然后再买一只戒指送他吧,这也太不知羞耻了。 但是,没有定情物也不行,该怎么办呢? “其实我有一枚戒指,而且是世界上独一无二,任何人都没有的珍贵宝物。”想来想去,小狮子终于找到一个能代替戒指的完美物品。 他狡黠地眨眨眼睛,故作神秘,凑到方严耳边说:“我的严,这可是好东西。保证你看一眼就会爱上他,从此爱不释手,一刻也离不开,连做梦都会拽着他不放。” “什么东西这么神奇。”方严来了兴趣,这家伙全身上下有几根毛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戒指这玩意,能藏在哪? “那你坐好。”小狮子眉开眼笑地把方严拉起来,狠狠亲了他一下,再次单脚下跪。他执起他的手,深情地说:“来自遥远的东方国度的方严,你愿意嫁给法国人克劳德·霍普金斯为妻吗?” “你见过男妻吗?换个词!”不是刁难他,而是这个词用在同性家庭上,本生就太不准确。 gay或者les结成伴侣后组成家庭,很少会明确区分彼此的身份,丈夫或妻子不会由某一个人来扮演,也不会固定角色。他们互相扶持,不分彼此,当然也存在换位置的可能性,这也是一种情趣。况且,方严并不需要克劳德把他当成女人一样呵护,他不娇弱,甚至比对方强得多。 就算非要分出谁扮演丈夫,谁饰演妻子,他也应该是主导者! “严,你愿意和克劳德结婚,成为他的伴侣吗?”小狮子眼珠转了两圈,换了一种说法。但方严没有立刻点头,于是他很担心他会反悔,小小声地威胁:“我可是脑袋受了重伤差点死的人,你不能老耍着我玩。你要是拒绝我,我会气血攻心,当场吐血,落个半身不遂是轻的,死了疯了都说不一定。到时候你得伺候我吃喝拉撒,累死你!”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这家伙像小金花鼠一样动嘴皮子,碎碎念的样子不是一般的可爱。 方严明明听见了,却笑吟吟地明知故问。 “我说像我这么好的男人可不多见,你别错过机会,等我被别人抢走了才追悔莫及。”他红了脸,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的眼睛,有点腼腆:“我最亲爱的严,好好看着我,我是说真的。虽然我有不少性格上的弱点,比如缺乏主见,没有固定资产,年纪太小偶尔会显得很幼稚等等。但我也有很多优点,比如真心和忠诚,耐心又体贴。而且你不喜欢的我都会改,直到变成你倾心的完美男人为止。所以,不要犹豫了,跟我结婚吧!” “我只答应给你一次机会求婚,可没说会嫁给你。”瞧他性急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多逗逗他。 “噢,你真是世界上最坏的坏蛋,就知道欺负老实人!”小狮子气得跳脚,像弹簧一样啪一下弹射起来,咕噜咕噜抱怨了半天。 眼看说服不了方严,他心一横,干脆抱着头满地打滚:“你不能这样,啊……我的头好痛……我想我可能要失忆了……方严……方严是谁……我记不得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 “好了,快起来。”如同耍赖的小孩一样撒泼,这样的克劳德让方严傻眼。 他忍住笑,轻轻说:“我答应了。” “当真?没骗我?”还在地上翻滚的小狮子停下动作,抓住方严的脚踝:“那你发誓,不然我不相信你说的话,一句也不信。” “我发誓,从现在开始只爱克劳德一个人,不离不弃,毫无怨言。期限是这辈子和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要生生世世在一起!”他举起右手,收起刚才嬉闹的表情,变得严肃而专注。实际上,重生后发生了不少意外,许多事和从前经历过的完全不同,一切都脱轨了,无法按照他的原计划进行。面对几乎陌生的还很年轻克劳德,他也有一些新的想法,但没有机会诉说。现在,借着发誓的机会,他必须说一些真心话。 想到这里,他缓缓开口,目光笃定:“但我必须坦白一件事,我骗了你,很对不起。” 他按住想要抢白的克劳德,温柔地看着他:“你先听我说完,好吗?我做了很过分的事,你在听完后,要是还能接受这样的我,我会用余生来补偿你;如果不行,我也理解,我会默默离开,同时祝福你找到更好的人。” “方严,别这样。”小狮子皱着眉头,脸上的神色很焦虑,他想了一会说:“骗就骗了吧,我不在乎被你骗,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一辈子都别告诉我真相。” “不,我做不到。”他摇摇头,把目光移到窗外。 坦白一些肮脏的勾当时,他无法面对纯洁的小狮子,他的目光会刺穿他,让他内疚:“我必须说,其实从机场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爱上你了。但有很多原因,所以无法对你说明一切。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真的狠感激,但我不再能再对你有所隐瞒。那天醉酒,我们并没有发生关系,现场的一切,包括那些痕迹和血迹都是我伪造的,所以你不需要因为内疚而对我负责。” 在克劳德受伤昏迷的两天中,他想了很多,关于蝴蝶相应,关于人为改变过去会给未来带来不可计量的改变。他有些混乱,自然不愿放手,但又害怕事情会脱离他的控制,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折中的办法,就是选择一部分真想告诉克劳德,让他来选择。 方严害怕自己丑陋得心肝脾肺都黑得滴水,烂穿了,坏透了,生出蛆来,在真相揭露的那一天得不到救赎。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给小狮子打预防针,让他慢慢了解真相,理解他的不择手段和用情至深。 “为什么……”果然,他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松开了紧握住方严的手:“我内疚了这么久,一直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你,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生怕你受伤害,结果都是假的吗?” “我爱你,这是真的。”方严看着他,没有挽留,这时候不宜逼得太紧。 “我还是不明白,这么做能得到什么,你到底想怎么样?”小狮子不安地抱起胳膊,不断搓揉手臂,并且向后退了几步。他无力地靠在门上,拉开了距离,这个小小的举动让方严很伤心。但话已出口,只能继续走下去。 “我只是很喜欢你,你是我灰色的生命中,唯一的色彩。”方严考虑了一下,选了比较柔和的措辞,听上去很温情。 但小狮子不领情:“蠢货才会顶着彩虹旗满街跑。” “我不想干扰你的选择,但你好好想想,这段时间以来,我有没有害过你,是否做过任何会伤害你的事?是的,我撒了谎,但如果不这么做,你要怎么走出杰森带给来的阴霾,看我一眼?”方严有些激动,他无法伪装,因为这段时间的痛苦压抑在心里,而他的爱人根本不理解:“要是没有那一夜,你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注意到我这么平凡的陌生人。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像我长这么普通,甚至可以说不好看的家伙,既没有健硕的身材和强有力的四肢,也没有英俊帅气的脸蛋,我该怎么吸引你的注意?” “你没有不好看。”小狮子侧着头,始终不肯看方严一眼,避重就轻地回答。 他的态度很难琢磨,似乎没有恩断义绝,但也没有豁达到完全不在乎。方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闭嘴,没有回答。 小狮子沉默了一会,又说:“在我心里,你很迷人。” “然后呢?”方严咽了咽口水,心中忐忑不安,很怕他一走了之。 小狮子现在还能说出这种话,说明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但他接下来不再啃声了,一直刻意看别处,让方严很焦虑,他说:“别这样,为什么不肯看着我的脸,你会把我折磨死的。你瞧,是因为很在乎你的想法才会把真相说出来,如果我不爱你,大可以一直骗你,反正你也不会知道。你明白的,我只是不想隐瞒你,宽恕我吧,求你了。” “我宁愿你一直骗我。”小狮子低着头,倒也不是责备,更像是小孩子闹脾气。 毕竟,方严待他如何,他比谁都清楚。 “我这辈子最恨别人骗我!”本来以为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谁知克劳德憋了半天,吼出这么一句。他冷漠地拉开房门,甚至没有看方严一眼:“别跟上来,我不想揍你。” 门砰地关上,屋内又恢复平静,只剩下目瞪口呆的方严。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他的泪水也跟着决堤…… “哭什么,你这自作自受的混蛋!”方严苦笑,不停地用手擦眼睛,直到皮肤通红也止不住灵魂深处的唏嘘。他不愿看到自己这么没出息的样子,只能咬牙挺住,但温热的泪水却抑制不住,一颗接一颗往下掉。 他走进洗手间,把头埋进冰水里,想清醒头脑。但手抖得连水龙头都扭不开,他在恐惧,害怕自己把一切搞砸了。 “方严,冷静下来,这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麻烦。”他盯着镜中的自己,有些绝望:“事情走到这一步,你还怕什么?你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困难能击垮你。你跨越障碍,超脱生死,回到过去都是因为深爱着他,并且要给他幸福,听着,你什么都不怕……打起精神来,挽回他,让他只爱你一个人……” 过了好一会,他才从失魂落魄中回过神来,打算离开这里。 小狮子向来心软,又很善良,而且他们是真的做了那事,有这层关系在,他绝不会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走了之。现在他离开,只是在气头上想不通而已,等气过了就没什么大不了了。方严了解他,所以在最初的心慌之后镇定下来,并且打定主意要不惜一切代价,让克劳德回心转意! 简单收拾后,他打算先回家,给小狮子一点冷静的时间。 但拉开房门后,他却愣在原地…… “怎么样,被骗的滋味不好受吧。”克劳德抱着胳膊,潇洒地靠在墙上,嘴里叼了只鲜红的玫瑰,含糊不清地说:“心里痛不痛?难不难受?就是得让你知道被人骗是什么滋味,看你还敢不敢骗我!” 一连几个问句堵得方严说不出话。 他脸上的表情真是无法形容的精彩,先从异常悲哀的苍白渐渐转红,又从红慢慢变青,最后黑得能滴出墨汁来。最后,他一把拽住小狮子的衣领,二话不说把这家伙拖进房间,嘴里怒吼不断:“看来是我太宠你了,才让你有这么大的胆子来捉弄人,好啊,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哎呦,我还是伤员!”小狮子被推到床上,压得死死的,只能发出惨叫:“别,别扒我裤子……别别别,你要干什么……快把那玩意收起来……严严你好吓人啊,不能这么玩……” “话真多。”刚才他悲痛欲绝,几乎连死的心都有了,结果这混蛋根本就在骗他:“张嘴,今天不让我爽,我就捅烂你后面。” “呜呜,好痛……”小狮子发出哽咽,终于老实了! “哭什么,我又没真的放进去。”面对一脸委屈的爱人,方严又好气又好笑。而腮帮子鼓鼓的克劳德不安分地在床上翻滚,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喂,一人骗了一次,扯平了,你以后不许骗我,就算骗了也别告诉我真相。” “再也不这样了,我发誓。”一时脑热惹出来的麻烦,以后绝对不做这种傻事了。 他俯下身,温柔地亲吻克劳德的额头:“你还没给我戒指呢,快给我戴上,我就是你的了。” “还想要戒指,想得美!”克劳德扭动几下,窃笑,摆出我就是不给你,你奈我何的表情:“以后不许用手指头戳我的屁屁,很痛的你知道吗,就算忍不住要戳,也得等我痔疮好了在说。” “多好的气氛,就被你的痔疮扰了。”两人玩累了,靠在床上说悄悄话,方严没拿到戒指自然不甘心,绕来绕去都要那个定情物:“怎么,你就不想和我结婚了?刚才还跟橡皮糖一样,现在说放手就放手,也太靠不住了。” “你最近怎么跟女人一样。”克劳德对方严的变化有点招架不住:“再说了,也是你先骗我的。” 不过,他也没有为难方严:“看你这么想要,伸手过来吧。” “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戒指,你要好好珍惜!”克劳德握住方严的手,把自己右手的食指和拇指环成一个圈,套在他的无名指上:“虽然他不是什么贵重的金属,也没有价值连城的宝石,但有一颗炙热的心。” “喜欢吗?”小狮子得意地问,方严的表情已经告诉他,他收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定情物。 这枚戒指,果真是绝无仅有的珍宝! ☆、第28章车神 “感动得痛哭流涕吧。”小狮子挑眉,紧紧攥住爱人的手指。 “用这么个东西打发我,还想让我崩溃大哭吗?”某人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高兴得不得了,只是脸上没有表露出来而已。他低头看自己的左手,无名指被克劳德环住,一枚有温度有生命的戒指,比任何珠宝都珍贵,值得他好好珍惜一辈子。 这一次,他绝不会轻易放手! “不要算了。”恋爱经验十分缺乏的金发笨蛋当然听不出弦外之音,当了真,悻悻地收回手:“等我以后赚很多很多的钱,给你买个鸽子蛋,压得你手都抬不起来。” 温暖的大手离开,方严一惊,想也没想伸手抓住小狮子,两人十指相扣:“鸽子蛋就不用了,捧个总冠军奖杯回来送我。” “车队都进不去,还参加什么比赛啊,少奚落我了。”说到最爱的汽车拉力赛,克劳德明显有些失落,眼睛直视窗外。见不得他难过的样子,方严想了想,婉转地劝:“干嘛非要进红龙车队,难道不能以个人的身份参赛吗?反正你骑摩托车也不需要什么后勤援助,有实力,胜过一切,而且我会竭尽全力帮助你。” “靠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去征战沙漠,而且,没有车队的推荐连报名的资格都拿不到。真可恶,不能进入红龙,就等于失去了今年的比赛机会。”他懊恼地靠在方严的肩上,有些自暴自弃:“我看我还是趁早放弃这种华而不实的梦想,去找个工作,踏踏实实地赚钱养家才对。现在我不是一个人了,我还得照顾你,那种漂泊的探险生活不再适合我了。” “胡说什么。”方严微微皱起眉头:“我又不是女人,不需要你细心呵护,建造一个避风港。” 他停了一会,继续说:“你知道,无论你要到多远的地方去,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只要你愿意,我们还可以一起参加比赛,这不是很值得期待的事情吗,为什么你总是那么轻易的放弃希望。听着,就算进不了相对职业的红龙,我们还有很多选择,比如一些门槛比较低的业余车队。退一步说,就算没有合适的,还能花一点钱在某个车队下挂名,只要能参加比赛就好,不是吗?我还清楚地记得你在机场旅馆对我说,‘方严,你看,那些和孤独作伴的人,那才是男人!’这些话对白我记忆犹新,仿佛是昨天才发生的事,而你却忘记了。” “不,我没有忘记,只是现在不那么顺利。”小狮子仰起头,似乎想起了很多无法忘记的画面,他的眼神变得明亮,充满憧憬,却还有些犹豫:“达喀尔报名的截止日期是六月,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院,也许会耽误很多时间。然后,我们必须找一个新的车队,就算能顺利加入,今年也没法得到出塞机会了。至于挂名,有些发烧友确实会这么做。但是,挂名的选手是无法享受车队的后勤保障,如果没有后援,根本无法完成这么长这么艰难的赛段。” 在比赛方面,克劳德比方严懂得多,考虑的更周全,因为他要面对的不是普通的竞技体育。 这里没有国家级的体育场、没有簇拥在看台上高呼加油的粉丝团、没有舒适的休息室,门外也没有如群星闪烁一样的闪光灯;在达喀尔,只有崎岖难行的山路、黄沙滚滚的大漠,漫长的孤独和长达数十天的艰苦和冒险! “既然如此,那就不求人,咱们自己组一个车队。”无视克劳德瞪得跟铃铛一样的双眼,方严自顾自地说:“叫什么名字好呢,小饼干和他的父亲母亲怎么样?先说好,我是父亲,因为你是负责家务的那一位。” “你疯了!”重点不是叫他扮演母亲的角色,而是居然要建立车队:“你是不是两天没睡把脑袋烧坏了,你知道这要多少钱!” “够吗?”他笑,在克劳德手心写下一串数字,对存款从来没有超过五千美元的小狮子来说,零多得可怕。他哆哆嗦嗦地收回手,有些结巴:“你哪来这么多钱,不会在做什么不法勾当吧。” “赚的。”他轻描淡写地带过去,又补充了一句:“知识就是力量。” “那也是你的钱,我不能要。”关系到原则,他不肯让步:“虽然我很想参加比赛,但我不能让你为我出这笔冤枉钱。” “不说这个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其他都别想。”知道再说下去一定会发生不愉快,方严软性妥协,换了个话题。他把小狮子拉到自己怀里,轻轻摩擦他的头发:“等你出院了,我们就去注册结婚,怎么样。” “这么快?”这回轮到小狮子目瞪口呆:“干嘛这么着急,怎么也得让我存一笔钱,然后带你去周游世界。” “我的就是你的,分这么清楚干嘛。”他愿意为自己出力,当然是件好事,但要等他存够结婚的钱,不知是猴年马月了:“这样,公证以后我们就去旅行,陪我回中国怎么样,你应该祭拜一下我的母亲,顺便看看我成长的地方。” “应该的,不过你还有工作,缓缓吧。”小狮子找了个借口,不是不愿跟他回家,而是因为口袋里一毛钱都没有。 碍于面子,他没有说出来,只是暗下决心,等出院了就去找个工作,然后省吃俭用存一笔钱,给方严买一只真的戒指,再带他去好好玩一次。 “工作……”因为克劳德意外受伤,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现在的方严无法在把精力放在任务上,决定先下手为强,一劳永逸:“我自然会处理那些琐事,办完之后就辞职,然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这本来也不是我喜欢的职业,早点解脱的好。” “以后我养你,别那么辛苦了。”他们躺在床上说悄悄话,你一言我一语,气氛空前的好。 不知是经历了生死离别,还是浪漫求婚的关系,他们中间的隔阂似乎完全消除了。之前那点不愉快也烟消云散,克劳德把方严当成自己的抱枕,四肢都缠上去,脸颊贴着脸颊,笑的灿烂:“你说你第一次见我就喜欢上我了,是真的吗?原来你一直是gay,居然瞒了我这么久。” “纠正一下,我对男人没兴趣,我只是喜欢你。”这是真话。 “可我是男人,不恶心吗?”小狮子凑过去,一口含住方严的耳垂,轻轻啃咬:“像这样做很下流的事,喜欢吗?” “如果你让我上一次,我会更喜欢。”方严很淡定,克劳德就不这么坦然了。他抖了好大一下,然后极不情愿地说:“如果你要,我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知道我的便便特别臭,还容易拉稀,怕弄脏你。” 这种借口也算是空前绝后的烂了,但方严只是笑笑,没有反驳。 他靠在爱人的怀里,慵懒地眯着眼睛,像一只骄傲的黑猫。但他的脸上是满足的表情,带着笑意,连这么无聊的对话都能让他非常满足,他不由得感谢命运没有抛弃他,给了他新的机会,最后还是得到了克劳德的爱。他想着想着,不在说话,而是闭上眼睛,在完全放松的情况下好好睡了一觉。 现在看来,小狮子虽然受了皮肉之苦,却促进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也算是好事一桩! 接下来的十几天,两人相处的狠愉快,但每天都是这样吃吃喝喝幸福无比的快乐时光终于到了头。2月5日这天,天气好转,是克劳德拆线的日子,然后他就要出院了。他摸着一头刚长出来的短发,反复不停地询问大夫:“你确定我不会变秃头吗,为什么这一块的头发这么少,听着,如果我变成秃头我就投诉你。” “女人才在乎外表。”方严抱着胳膊,有点受不了他的爱美之心。 “拜托,你也不想牵着一个地中海上街吧。”他似乎很不习惯现在的造型,用帽子遮得严严实实的,一直对着后视镜整理:“喂,这不是回家的路,你要去哪?” 从医院出来,方严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一个郊外的农场。 草场一直绵延到天边,但因为天气太冷,还处在一片枯黄的景象中,但生命并没有屈服。三三两两的小马驹正在奔跑,还有有健硕的牛在悠闲地吃草,他们用蹄子刨开黑土,寻找植物的根茎。山坡上的小木屋看上去非常别致,红色的屋顶色彩鲜明,方严指着那个方向说:“你做梦都想见的人就在哪里。” “谁?”克劳德一脸疑惑,跟在方严身后。 直到推开木门,看到坐在躺椅上看报纸的强壮男人后,他才发出兴奋的尖叫:“尤利西斯,传说中的车神!” ☆、第29章情趣 “方严,是尤利西斯,是传说中的车神尤利西斯!”小狮子高兴得手舞足蹈,一直发出高分贝的呐喊,极其兴奋:“天啦,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他吗,你快告诉我,我没有做梦!你知道吗,他是达喀尔的传奇,是历史上获得总冠军奖杯最多的车手,是每一位摩托车手心中的神!” 方严微笑着看他,心里有些得意,看来是来对了,克劳德果然很崇拜这个男人。 他拍拍他的背,示意小家伙不要这么激动。但某只金发笨蛋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像雪天的小狗一样欢蹦乱跳,嘴里巴拉巴拉巴拉说个不停,简直比中了五百万还高兴。 “孩子,在我扭断你的脖子之前,闭嘴。”男人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报纸,连眼皮都没抬。 “上帝,我快疯了,尤利西斯居然要扭断我的脖子,这是多么荣耀的事!”小狮子狗腿地跑到男人身边,眼睛闪闪发光。 “先生,请原谅他的无理,他只是太崇拜您了。您知道,尤利西斯不仅仅是一个名字,对我们而言,这有着重要的意义,是一个时代的标志。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您在他生命中扮演着灯塔的角色,是指引迷途之人前进的明灯。”作为社会人,方严和不谙世事的克劳德不同,不但彬彬有礼,说着完美的社交辞令,还会适度的奉承。 不过男人可不是骄傲自负的角色,岁月的沉淀让他变得从容。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报纸上,不疾不徐地说:“具体情况迪恩已经跟我说了,我不想耽误时间,从今天开始训练。” “训练?”小狮子扭头,不解地盯着方严。 “我说过要建立一个车队,好让你去参加比赛。但组成一个团队需要各方面的人才,单凭两个人怎么也不可能完成这么大的工程,所以我邀请了尤利西斯先生当我们的教练和技术顾问,在最短的时间里训练我,以便能陪你参加世界上最艰苦的拉力赛。”经过思考,方严还是无法让小狮子独自去参加摩托车比赛,特别是在他受伤以后,只觉得摩托车实在是太危险了。相比之下,能两人一起比赛的汽车组更适合他们,看上去也相对安全一点,至少有个相互照应的人。 避开不熟练的驾驶,他可以作为领航员陪伴爱人征战沙漠,在看不到边际的隔壁中驰骋,洒下热血,坚定信念! “你连摩托车都骑不稳怎么去参加比赛,你是有钱没得放花,想烧吗?”对于爱人的一头热血,克劳德毫不留情的泼了冷水:“而且我不认为建一个车队是这么简单的事,不是有队员和教练就能到沙漠去打滚。你深思熟虑过吗,赞助商、改装技师和后勤上哪去找?别告诉我你打算自己出钱,就为了让我娱乐一把,亲爱的,这不是游戏。” “我当然知道。”方严又何尝没有考虑过这些:“所以我们可以参加汽车组的比赛,领航员我完全做得来,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他轻声说服他,说自己的计划,希望能感染小狮子。 但克劳德没什么反应,似乎对不靠谱的组队计划没有兴趣,方严只能叹气,相当失落地说:“我以为你会很高兴,我只想给你一个惊喜。” “惊吓还差不多。”他别过头,连偶像在身边也提不起兴趣了。 气氛一度很僵,两人都不说话,最后是尤利西斯先开口:“孩子们,如果没商量好请出门右转,考虑清楚再回来。” “先生,请训练我,让我成为一名合格的领航员。”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不能回头了。 虽然过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似乎很好,但他知道克劳德有多爱这项比赛,有多想捧回那座冠军奖杯,但一直没能实现愿望。上辈子的遗憾、懊恼、惆怅,种种不甘心方严都看在眼里,心痛他怀才不遇,惋惜他没有施展抱负的机会。所以,这一世,他一定要帮他站上领奖台,拿到总冠军奖杯。 “我和迪恩是老朋友,受他之托来帮忙,但不代表会照顾你们两个蠢货。如果连最起码的默契都没有,我劝你们早点回家去,别耽误我悠闲的退休生活。”尤利西斯放下报纸,第一次正眼打量两个后辈。 他是身材魁梧的欧洲人,年纪大约四十岁上下,有一双漂亮的蓝眼睛。他的相貌很英俊,棕色头发,留着考究的胡须,脖子上有夸张的龙纹身,相当有魅力。而且,男人在这个阶段正是壮年,无论是心智体能都达到巅峰的黄金年龄,更具吸引力。不过对于拉力赛车手来说,已经可以退休了,所以他才会在三年前消声灭迹,把王座让给安德烈。 他抬头,上下打量方严,用字正腔圆的中文说:“你和元冕不太像,更像你温柔的母亲。” “先生,您的中文说得真好,让人意外。”方严皮笑肉不笑地眯起眼睛,不由自主地绷紧全身的肌肉,进入备战状态。只一句话,他就明白了,这个男人绝不是普通的赛车手。一向小心谨慎的他因为陷入热恋而放松警惕,居然没有做详细的调查,简直是疏忽大意。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男人身上应该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是敌是友还不知道。 “放轻松,我不是你父亲的走狗。”男人站起来,足足比方严高一个头,他脱掉手套,露出手背上的纹身:“我想你见过它。” 熟悉的图案,他已经见过好几次了。 方严只是点点头,但没有打消疑虑:“您为政府做事。” “不,我现在为你做事。你出钱,我出力,替你打点一切,好去参加达喀尔汽车拉力赛。”男人的声音很洪亮,中气十足。他走进另一间房,似乎是在杂物间里寻找什么,一直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夹杂着找不到东西的抱怨。 “喂,你们在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克劳德小声嘀咕:“你说过不再骗我了,别想耍小把戏,不然捣烂你的屁屁。” “拜托,我在你心里就是骗人精吗?”看他故意摆出威严,一本正经地威胁人,方严就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本以为尤利西斯只是个普通车手,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背景,也许当时就不应该拜托迪恩为他们牵线搭桥。现在事情变得棘手,他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据说恋爱中的人智商很低,方严现在就是如此,丧失了警觉,毫无思考能力。只要小狮子对他笑一笑,他连魂都丢了。 “要了签名我们就走吧。”克劳德不敢想车队的事,让方严为他出这么多钱,根本是十辈子都还不了。对他来说,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车队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与其做这种华而不实的梦,不如早点去找份稳定的工作:“你带相机了吗,真希望能跟他合照。” “不试试看就先退缩,真不像平常的你。”而这位是铁了心要奋不顾身,一路向前,绝不回头! 不一会,尤利西斯回来了,提了个袋子,还拿着两块黑板:“在我的耐心耗尽之前,咱们抓紧时间做个小测验,看看你们是否足够了解彼此,可以成为默契十足的搭档。好了,孩子们,别发愣,拿好黑板,听我的题目。” “为了防止串供,克劳德用英文,方严写中文。”男人露出饶有兴趣的笑容,提出了第一个问题:“分别写出自己和对方最爱吃的水果。” “草莓;草莓。”方严不挑嘴,克劳德爱吃什么,他就爱吃什么。 “草莓;不知道。”这个问题不算难,但他们生活在一起的时间还太短,小狮子再细心,也不可能知道方严的点点滴滴。 “大男孩,很遗憾,你的第一题没有得分。”男人嘴角上扬,继续出题:“接下来这题也很简单,但需要更多更细致的观察力,请分别写出自己和对方最擅长的一件事。” “骑摩托车;杀人。”男人认识元冕,表示他知道他的身份,没必要遮遮掩掩,反正克劳德死也不可能答对这一题。方严写下这个词后,尤利西斯忍不住拍手,用中文说:“孩子,我佩服你的胆识,也许你并不惧怕正义使者,因为谁也抓不住你。” “拜托,你们能别老说中文吗。”小狮子抗议,举起自己的牌子,上面写字:“做家事;赚钱。” “真是荒唐透顶的答案。”男人大笑:“你们太有意思了。好了,问答题到此结束,你们把手伸出来。” “这就完了?我以为会像门萨俱乐部考核会员一样做上几百到题,你是不是太胡言论是了。”小狮子完全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也插不上话,但还是发出不少疑惑。但是在偶像不打算解释任何缘由,所以他也只能乖乖伸出双手。方严看了他一眼,配合地伸出右手。在两人反应过来之前,尤利西斯从口袋里掏出一副金属手铐,框一下把方严和克劳德靠在一起:“我不喜欢毫无默契的搭档,在开始正式训练之前,你们应该先学会合二为一,共同进退。” “!!!”目瞪口呆的两人。 “这也是种情趣,好好享受吧。”男人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话中有话。 ☆、第30章车震 “这是今天的任务,晚饭之前做完,我会亲自检查。”男人打了个哈欠,把一张写满任务的表格递给方严就进屋睡觉了,关门之前还补充了一句:“机会只有一次,要是失败就滚回家去办家家酒吧,两位小朋友。” “喂,我们还没答应要接受你的训练啊!”莫名其妙被拷上,勾起小狮子在看守所的不愉快记忆,他死劲拉扯手铐,似乎想靠人力把它打开。 “你想徒手掰断金属吗?”方严好心提醒,换来一个白眼:“都是你,招惹他干什么。” “拜托,你刚才比我兴奋得多。”他当然没有生气,只是想逗逗这只容易炸毛的小东西:“别告诉我你不想让他做你的教练,有多少人想要得到他的指点而没有机会,你却没有兴趣?我真不敢相信,你打算拒绝?你知道他退役后就消声灭迹了,这次为了我们才重出江湖,难道不觉得荣幸吗?或者,你想给这位大人当头一棒,拒绝他善意的帮助,以显示你那可笑的骨气。” “那太无礼了,怎么能这样,我也有分寸。”克劳德习惯性地抱起胳膊,却比平常沉重地多。因为他的手腕上还挂着方严的右手,让人十分不习惯:“就算要训练我们,也不用拷上吧,现在怎么办,带着这玩意连街都不能上,绝对会被警察当成逃犯抓起来。我不管,你想办法把这东西给我去掉,不然我哪也不去!” “第一个任务是前往超市大采购。”扫了一眼任务单,看来不上街是不可能了:“要是遇到警察,可以说我们在玩s&m。” “你见过哪个s会把自己和m拷在一起,疯了吗?”小狮子抓狂了,一把抢过任务单:“你看他根本不想训练我们,而是缺一个做家事的保姆!” 密密麻麻写满的一张纸,都是需要采购的物品清单,其实任务不多。包括采购、清扫、加固牛栏和做晚饭一共四项,全是家庭琐事,也不难。但小狮子看得青筋暴涨,把纸狠狠揉成一团仍在角落:“现在去找个锁匠,打开这玩意,然后回家。” “别这样,你不是很崇拜他吗?”方严安抚他:“而且,这样我就能时时刻刻抓住你的手了。” 他扣住小狮子的手,微笑着看他:“我喜欢这个手铐。” 被爱人深情而专注的目光长久地注视着,某个笨蛋脸一红,有点扭捏:“你要是喜欢这种方式,那我一定会好好学习。虽然我不是个粗暴的人,但是你喜欢的我也会喜欢。其实蒙眼也很有乐趣,我在某些电影里看过,能最大程度刺激感官。” “走吧,等车队成立以后,你想干什么都行。但是,现在得听我的。”懒得纠正小狮子完全扭曲的错误思想,床笫之事也不是现在应该讨论的,他二话不说,直接拖着满脸通红的笨蛋出门。两人用非常别扭的姿势挤进汽车,一路飞奔向最近的超市,只用一件外套遮住手铐,开始大买特买。 “有人在看我们。”虽然手铐被盖着,但两个大男人牵在一起还是十分引人注目。小狮子不喜欢这种看大熊猫一样的围观,全身都不自在,只想快点离开。 方严一边对清单上的物品,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是最喜欢接受采访了吗,怎么看两眼都不行。” 他说的是十年后的克劳德。 “哪家电视台这么不长眼,采访我是想破收视率新低吗?”路过水果货架,小狮子一口气拿了四盒草莓,这些酸甜可口的新鲜浆果一直是他的最爱:“我觉得我们应该套套词,不然又过不了测试,我可不想再被手铐拷一次。” “不,克莱德。”方严摇头:“我们应该从生活中了解对方,而不是背书。” “拜托,沟通也是一种从新认识对方的办法。我最亲爱的,请把你的兴趣爱好都告诉我,我非常非常渴望了解你的一切。”小狮子絮絮叨叨念个不停,多动症一样绕着冷柜拿零食:“刚出院就被拖出来打杂,多拿几袋吃的不为过吧。我喜欢吃肉,但是偶尔也要来点零食和巧克力,高热量的东西能让我保持活力,一整天都精神抖擞。” 看见小狮子又恢复了精神,方严微笑着,低声说了一句:“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嗯?”克劳德没听清。 “走吧。”推着满满一车战利品离开超市,在停车场,克劳德忽然两眼发直,几乎是一边流口水一边发出由衷的赞美:“噢,是航海者,太美了!” 方严瞟了一眼,一辆加长型的林肯轿车,白得亮眼:“我记得你不喜欢豪华轿车。” “外行了吧。”小狮子得意地笑,很乐意为爱人展现他丰富的汽车知识:“航海者可不是普通的奢侈品,强大的5.4lv8发动机让他动力十足,像战机一样有力。福特公司专门为v8发动机匹配6速zf自动变速箱,使它能像跑车一样进行提速,这是独一无二的。而且它具有独特的悬架系统,通过坑凹路面时可以通过旋钮调整到四驱模式,此时底盘会升高10cm。这在加长型豪华车里很少见,毕竟它们是城市型汽车,并不会去跑泥巴路。” “真有那么……”话没说完,方严就感到一阵眩晕,身体本能地抖了一下,恐惧从心中升起。豪华轿车从他们身边缓缓驶过,经过的一瞬间,他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 元冕! “严严,你怎么了,脸色好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因为不能像往常一样抱住他,小狮子只能干着急,在一旁嘘寒问暖。轿车很快离开了,但方严无法从头晕中缓解过来,看到那个男人总是会勾起他不愉快的记忆和一些生理性的疼痛。 他扶着头,胸口一阵翻江倒海,不可抑制地吐了。 “严严,你怎么了!”小狮子吓到了,不断轻拍方严的背,又手忙脚乱地翻出矿泉水给他漱口:“咱们去医院吧。” “我没事。”方严摇摇晃晃爬进汽车后座,失神了半天,他以为再面对元冕时不会露出恐惧,事实上没有。尽管此时的他精神年龄已经是三十二岁,却依然害怕自己的父亲。他的记忆回到很多年前,脑海中浮现出很多画面,像人生走马灯一样飞逝而去。 他闭上眼睛,把头靠在小狮子肩上:“让我休息一会。” “睡吧,最近照顾我,你真的太累了。”克劳德握住他的手,轻轻摇晃身体,小声唱起求婚那天表演过的歌曲——《温柔地说爱我》。 悠扬的旋律回荡在小小的车厢里,他唱得很专注,也很深情,似乎在完成全世界最了不起的事。方严受到感染,跟着他的节拍轻轻附和,两人都不擅长唱歌,但结合在一起却特别动听。每一个转折都配合得恰到好处,展现了前所未有的默契。 “我们的心好像又靠近了一点。”一曲毕,小狮子懒洋洋地靠在后座上,心情愉快地说:“严严你看,外面真美。” 空调升温,让他们处在一片温暖之中,暖气让窗户上结起厚厚的水雾,看不清楚外面了。方严抬起眼,只捕捉到朦朦胧胧的灯光,依稀能辨认出那是经过他们的汽车的车尾灯,连成一串,无端生出许多美感。也许美的不是这些闪着红光的小灯,而是此时此刻的氛围,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柴米油盐都成了最美好的事物。 “是啊,真美。”如果没有元冕,那就更美了。 方严不愿在跟克劳德相处时思考其他事,但他不得不好好想对策,以免被打得措手不及。 也许是爱人不再说话,小狮子也不敢打扰他。他有些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最后来了兴致,把手套脱下来,开始在车窗上写字。他一直在写不成句的英文,断断续续的,也不知是什么,但很认真。过了一会,他忽然擦掉所有的痕迹,异常专心地写了一个严字,这是他唯一会写的中文。 他用很慢的速度描绘这个字,只是开始那一横就写了好久。 每一笔每一划都那么慢,那么有力,仿佛要耗尽生命一样。他如此认真,完全专注在这个字上,连时间都静止了,没有什么能打断他。对他来说,即使在书写的过程中,也能慢慢体会到自己对这个人的感情,既深情又绵长…… 他写了很久,还是歪歪扭扭的,但他默默地注视了很久,反复描绘那个名字。 “再画就没了。”方严其实没有睡,他半合着眼睛,默默地看克劳德一笔一画地写自己的名字,心中一阵暖意。 “你该这样写。”他翻身骑在克劳德身上,贴着他的胸膛,狭窄的后座让两个大男人紧紧靠在一起,不分彼此。他们对视,两人眼中都有些冲动,但方严还是抓起小狮子的手,教他写下方严两个字:“方严、克劳德,永远在一起。” 他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写上克劳德的名字,最后画上一个心。 “你心里才住了一个小女孩,随时都会跑出来。”小狮子笑,捧起方严的脸颊:“为什么出现在我身边,你这调皮的小坏蛋,把我的心偷走了。” “这算赞扬吗?”方严用单手揽住他的脖子,因为手被铐住,所以不能像往常一样拥抱,但也有不少乐趣。 小狮子舔舔嘴唇,不甘示弱地反击,很快夺取主动权。他吻他的脖子,用牙齿磨他的耳垂,手从衣服里探进去,按压柔软的充满期待的肉粒。 他们久久地对视,吞下彼此的呼吸,尽情享受小小二人世界。 “去开房吧,我恐怕忍不到回家。”小狮子发出急促的呼吸,那玩意蓄势待发地顶住方严。感受到爱人的迫切需求,方严也跟着激动起来,他握住火热的东西,不能自己:“别动,就这样。” 他低声诱惑,解开一颗扣子…… 【车震什么的免费的说,乃们懂的,不影响剧情,想看的留个邮箱,不要盖楼哈。】激情过后,已是华灯初上。 “尤利西斯会杀了我们,还是逃吧,不要回去了。”小狮子抖了一下,猛然想起他们这次出来的任务是大采购而不是取乐。他战战兢兢地说:“他指明要的两桶香草冰激凌就算放在后备箱里也该化成水了,我可不想被他揍。” “冻硬了不还是冰激凌吗。”方严活动僵硬的脖子,这次结合虽然刺激,但是让身体很疲惫,下次还是要换个地方。 “你不会还要回去吧!”被拖出后座,两人又用别扭的姿势挤进驾驶室,克劳德就差抱头哀嚎了:“我不想去那,我们回家吧。” 方严耸耸肩:“抱歉,这可不行。” 必须组建车队,这是除了得到克劳德之外,这辈子最重要的愿望。 赶回尤利西斯的农场时,黑暗已经笼罩大地,小木屋挂着彩灯的大树闪闪烁烁,看来他是个懂得生活情趣的人。方严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屋,丝毫没有只完成了一项任务而难为情的表情,倒是克劳德一直小心翼翼地问:我们该怎么办? “就像你说的,他根本就是缺一个打杂的伙计,我出钱给他雇一个好了。”方严很清楚,真正的训练还没开始,打杂只是一个下马威。 木门推开后,里面很热闹,七八个人围坐在炉子边喝啤酒。 “方严,你们总算回来了,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还在犹豫要不要派人去救你。你知道元冕这家伙总是出其不意,我很怕你一个不小心被他干掉。”迪恩的大嗓门让人皱眉,他爽朗地笑,上下打量克劳德:“还算值得,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这是?”克劳德一脸困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方严暗地你掐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出声。他有礼地环视房里的人,五男两女,只有两个认识,迪恩和尤利西斯:“先生,很高兴见到您,只是我这幅摸样不太方便行礼。” 他举起铐住的右手,笑着说:“您推荐给我的前辈太喜欢恶作剧了。” “你父亲年轻的时候最喜欢胡闹,常常把迪恩锁起来,打他的屁股。”尤利西斯意味深长地笑,话里有话。 “爸爸,快别说那些老掉牙的故事了,你还没介绍我们,在这么英俊的男孩子面前,怎么能不郑重推荐你的宝贝女儿?”炉子旁坐着一位大约十几岁的女孩,长相十分可爱,说话也娇滴滴的。她穿着一件红白圆点的娃娃衫,皮肤雪白,像童话里的小公主。 男人露出慈父的表情,笑着说:“她是我的小女儿安娜,是个充满活力的好姑娘。而其他几位,都是你们未来的队友,在今后的日子中,你们要互相帮助,并肩作战!” “队友?”克劳德不敢再想地看了方严一眼,见他微笑着看自己,根本就是早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搞不好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 “你这家伙!”小狮子咬着嘴唇,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号,本来他以为自己不会有机会参加车队,但现在一切都不是问题了,队友这个词,实实在在打进他的心里,能并肩作战共同奋斗的兄弟,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 ☆、第31章队友 方严把头靠在克劳德肩上,得意地笑:“你一直向往这种集体生活,不是吗?别告诉我你还在埋怨我的自作主张,我明明从你脸上看到了无数的期待。” 小狮子被抓住软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死不承认:“我可没有这么说,总之,投资车队的事情我不同意。就算你赚钱轻松也不能这么花,特别是花在我身上,这么多钱让我怎么还你?”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可没有能力养一整个车队。”方严无奈地笑。 当初他想为克劳德成立私人车队,以为花不了多少钱,但因为对运行和操作都不了解,所以在请教了尤利西斯以后才知道需要一笔天文数字,多到他无法承担。幸运的是,他从不因为资金发愁,很快找了一位金主:“迪恩先生是红龙车队的唯一赞助商,你一定有所耳闻。他旗下企业创造的总产值相当于一个第三世界的小国家,是真正意义上的富可敌国。现在,让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愿意投资我们的车队,条件是你放弃摩托车转而参加汽车组的比赛,并且穿上印有企业logo的队服。” “你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对金融业毫无兴趣的小狮子虽然搞不清楚这位看起来更像摔跤选手的强壮大叔到底有多富有,但是富可敌国这个词语他很明白。 “克劳德,你好。”迪恩站起来,主动伸出手:“你哥哥常常提起你,他说你比他更有天赋,是天生的车手。” “我哥哥?”小狮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几秒钟才满脸落寞地说:“看样子杰森顺利加入了红龙,您要重点培养他,所以才会让我参加汽车组的比赛,避免不必要的尴尬。但是,我不得不说,您的顾虑是多余的。他很强,不会让任何人失望。” “这也算其中一个原因吧。”迪恩笑了笑,没有过多的解释。 “坐下说,站着多累。”安娜笑嘻嘻地端来两张椅子,一张笑脸红扑扑的,让人想捏一把。这个小女孩确实漂亮,大概十二三岁,像洋娃娃一样可爱,连方严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笑的时候很温柔,目光婉转,仿佛是认识了很久的人。 方严从她的五官看到了别人的影子,如此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他觉得头很痛,耳朵嗡嗡作响,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他遗忘在脑海深处,藏在某个角落。那是一些极其重要的往事,或者一把开启关键大门的钥匙,更可能是他做梦都想知道的真相! 但他就是想不起来。 “严严,没事吧。”太多的画面像人生走马灯一样在他大脑里飞快转过,过多的信息让人眩晕。他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吓了小狮子一跳:“要不要回去休息,你脸色好差。” “我没事。”方严脸色有些苍白,但还不至于支撑不下去,但心情不愉快是肯定的。 他深呼吸了几下,拉了把椅子坐下,目光阴冷地蹬着桌对面的迪恩。会安排他和这些人见面,当然不全是为了汽车比赛,很明显,他们另有所图,而这个男人知道一切! 事情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爱情让他变得愚蠢,所以忽略了不安全的因素,也没有静下心来思考。现在想想,可以组成车队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选择尤利西斯?他手上的纹身图案很罕见,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神秘组织,为政府服务,却见不得光。而且,从他说话的态度可以看出,他明显参与了元冕的过去,并且十分了解组织内部的情况。但这样一号人物,他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不外乎两种原因:第一,他没有利害到值得讨论的地步;第二,这是个禁忌。 显然,答案是后者。 再说迪恩,无论这个男人看上去多友善,多乐于助人,他也是元冕的战友,还是旧情人。于情于理,都不应该给自己那么多帮助。 那么,他们到底想得到什么? 事情似乎脱轨了,朝着无法预测的方向偏移了轨道。 很多时候,越是不想搅和进去,就越陷越深,最终弥足深陷。他眯起眼睛,表现得很平静,但非常明确地知道前方有危险,而自己正随着诱饵一步步落入陷阱。 面对方严充满敌意的直视,迪恩毫不畏惧地看回去,那眼神仿佛在说:坑的就是你,怎么样! “来,给你们介绍下未来的伙伴。”尤利西斯露出一个有深意的笑容,直接无视方严和迪恩之间不分胜负的眼神较量,岔开话题:“这是我的孩子丹尼,别看他还很年轻,已经是参加过三次世界房车锦标赛的老手了。这一次,他和搭档也会加入车队,成为你的伙伴。他的导航员邓肯最近刚刚结婚,大概会等读完蜜月归队,到时候再介绍你认识。” 除了安娜,房里还有另一位女性,正是尤利西斯口中的丹尼。 她的年纪大约二十五六,眼瞳是翡翠一样的绿色,浅金色的长发挽成一个发髻,显得干净利落。和可爱甜美的妹妹不一样,她身材高挑火辣,上围傲人,是个散发着女王气质的御姐,而且带着一种极具压迫的威慑力。 她站起身,优雅地伸出右手,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很好听,但完全是个男人的嗓音:“希望你早点适应汽车组的比赛,当然,这也许没有骑摩托的独行侠那么有趣,但也不错。” 性感美女很养眼,但一开口,就轮到克劳德傻眼了。 他有点愣,结结巴巴地说:“你真不可思议……简直是个……我是说……呵呵。” 为了防止小狮子乱说话,方严狠狠捏了他一下,才止住了即将吐出口的不礼貌词语。他接过话头,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丹尼,你真让我惊讶,没想到会在这里重逢。虽然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和脸,但我对你的声音和手段记忆犹新。底特律一别,我可是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在找你。” “是吗?那真是太荣幸了。”丹尼始终挂着笑容:“我想你一定更想见我的搭档邓肯,比起我,他似乎在你的生命中留下了一些更深的痕迹。” “你们认识?”小狮子听得云里雾里,满脸不解,但知觉告诉他气氛不对:“这是这么回事,是我太迟钝了吗?” “难得一见的美人,我也想套套近乎,你不会吃醋了吧,我发誓再也不张扬了。”心中有爱的人,真的会改变很多,多到连当事人自己都觉得惊讶的地步。所以当小狮子发出疑问时,方严本能地卸下一身戾气,一瞬间恢复了体贴的完美伴侣形象。 他温柔地笑,甚至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看得迪恩一愣一愣的,不可思议地说:“我赌一车95年的拉图,他这摸样要是被元冕看见了,百分之百要被打断全身的骨头。” 这句话,自然是用中文。 尤利西斯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接话:“我看未必,即使是修罗也有下不去手的人。” “他的仁慈不会用在我身上。”方严冷漠地纠正这个错误。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和沐不一样。这个孩子总以为自己就世界的中心,太骄傲,注定要惨败。我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真让人感到愉快。”迪恩忽然大笑,不知是想起什么有趣的过去,还是牵连到未来的胜利,总之他满脸得意,连尤利西斯也忍不住扬起嘴角。 这段中文对话太长了,让小狮子很不耐烦,他反复询问方严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不讲英语,是不是有事瞒着他:“拜托,我觉得我像个傻瓜一样,看功夫片还有字幕呢,你们能不能让我也参与其中?” “你确定要选这个长大不大的愣头青?他似乎配不上你。”迪恩微笑着看克劳德,依然说着流利的中文。 “迪恩先生认为你很可爱,决定给你一个惊喜。欢呼吧,他要给你买一辆乌尼莫克,随便改装成什么样都可以,钱不是问题。”方严性格诡诈,抓住机会就会下狠手,所以平时的冷漠冰山也好,温润儒雅也罢,全都是装出来的,这才是真正的他。 这一句话又帮迪恩花掉好几百万车钱和成倍改装费。果然不是自己的钱,用起来不心疼。 “这是真的吗?”小狮子雀跃无比,甚至忘记自己还和方严靠在一起,砰地跳起来:“先生,你真是个好人。” “这好人当起来可真贵。”丹尼插了句嘴,站起来,走到房间角落里独自玩电脑的黑发青年旁边,拍着他的肩膀说:“k,技术宅加超高智商天才。性格有点内向,但是精通各种机械的改装和修理,会担任车队技师一职。我们合作了好几年,他是非常可靠的伙伴,也是强有力的后盾。k还有几位助手,分别是机械师、性能测试员、电子工程设计和空气动力工程师,凡是有关新车的改装和测试都归他们管。不过这几位今天不在,以后会慢慢介绍你认识,保证让你惊喜连连。” “丹尼,别用你的公鸭嗓说话了,会吓坏我们的小朋友。”k的目光一直专注在笔记本电脑上,只是短暂地抬头,露出一张颓废又疲惫的脸打了个招呼。 “他沉迷游戏,别介意,网络成瘾依赖症的一种表现,走到哪都离不开电脑。”丹尼没什么反应,倒是坐在克劳德左手边一直没有开口的男人说话了。 这个有着好听声音的男人是亚洲人,三十岁左右,长相斯文。用金边眼镜配昂贵的正装,怎么看都是个出入高级写字楼的白领,和车队这种又脏又累的粗犷行业不沾边:“本多胜一,日本人,是你们的队医,有任何生理或者心理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阿尔,负责财务管理和计调。”本多旁边的男性摘下耳机,开始剪短的自我介绍:“喜欢摇滚,爱好是泡妞,最讨厌懒惰的人,我是个会享受的工作狂。” 小狮子虽然喜欢拉力赛,却对车队内的管理一无所知,所以很多名词都是第一次听说,所以忍不住发问:“计调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安排各位的饮食起居,让你们没有后顾之忧地参加比赛。在报名之前就开始联络酒店、规划行程、让选手吃好喝好睡好娱乐好,再把那些好几顿重的大家伙运到比赛地去。”絮絮叨叨的阿尔其实很帅,五官深邃,是能上时尚杂志的帅哥。但夸张的眼妆和自虐一样的唇环让俊美大打折扣,不知是不是迷恋朋克的关系,他手上还有枪与玫瑰的纹身:“没有我,你们哪也去不了。” “当然,你很重要。”克劳德发出感叹,这些多琐碎的事,没有一个人系统地管理和安排,一定会乱套。 “安娜也很重要,安娜是车队的吉祥物,没有我你们根本就不可能取得胜利。”小女孩很活泼,蹦蹦跳跳地跑到克劳德面前行了个屈膝礼,真是个可爱的女孩。 也许是很久没有接触到这样天真的孩子,连对人一向冷淡的方严也笑着亲吻了她的手背,适当地夸奖了几句:“究竟是什么样优秀的母亲才会孕育出这样美丽的宝贝,一定是风华绝代的美人,我说得对吗?” “完美的社交辞令,马屁拍得真好,不过我不吃这一套。”安娜昂着头,绕着方严转了一圈:“比起好听的奉承,我觉得你应该先学学怎么发自内心地笑,因为只有真诚才能交到真心的朋友。还有,我不喜欢你看我父亲的眼神,充满猜忌和不信任。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世界上除了算计和见不得光的交易,还有很多善意的帮助。不管你怎么想,但我始终认为,这场赔本买卖吃亏的人可是我们,因为帮助你得不到一毛钱好处,还会得罪你身后的大人物。利害关系你可以自己想想,该防谁,该信谁,心里得有个谱。最后送你一句话,人的心里存着善,才不会生出恶!” 小女孩的中文说得很好,字正腔圆,逻辑清晰。 她说这段话时,一直带着天使一样的微笑,但每个词语都像一把利刃,重重地刺进方严心里。超出年龄的对白让方严觉得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而是一位年近半百的智者。 “安娜,你太无礼了。”尤利西斯发出呵斥,让小女孩委屈地撅起嘴。 “没关系,她很可爱,也很直率。”方严尴尬地笑,被一个小女孩看穿,让他多少有些窘迫,还有点不安。 气氛变得尴尬,还好迪恩是个什么都能聊的人,又找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居然谈得热火朝天。小狮子似乎很喜欢他,而且又有崇拜的偶像在身边,一整晚都很亢奋。但方严就不同了,他一直在冒冷汗,浑身不自在,有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全身,最后冲上后脑,止不住地打颤。 为什么安娜会对他说那句话,为什么? 心中有善,才不会生出恶! 这句话,是他离开家的那天,母亲握住他的手,哭着对他说的。 ☆、第32章迷雾 “熬夜不利于身体健康,好孩子应该上床睡觉了。如果你不想变成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应该合理膳食,保证充足的睡眠,并且乖乖听话。”本多不愧是医生,三句话不离本行,不到十点,就催促安娜回房休息。 “我倒希望快点长大,可以早一点成为本多夫人,避免某位步入中年的怪叔叔在婚礼上显得老态龙钟,被人讽刺老牛吃嫩草。”安娜一点也不客气,傲气地抬起下巴,非常毒蛇地讽刺她的未婚夫:“虽然我也希望能在你衰老之前长大成人,不过以我们的年龄差,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轻盈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吻了一下尤利西斯,但眼睛在偷看方严:“爸爸,晚安;严哥哥,晚安。” “为什么她对你说晚安却完全不理我,真不公平!”仰慕已久的偶像的女儿,小狮子当然想讨好一下。但安娜对他毫无兴趣,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牵着本多的手就上楼了。 “相差18岁,似乎是太多了,但他们很配,不是吗?虽然是孩子的母亲一意孤行的决定,但我认为很棒。”看着最宠爱的小女儿和准女婿有说有笑地上楼,尤利西斯面带笑容地补充:“安娜从小就离不开本多,这个男人细心又温柔,是个体贴的绅士,也会是一个好丈夫。” “她还是个孩子,现在就定下来会不会太早?”克劳德皱了一下眉头,不是他要多管闲事,而是安娜的年纪实在太小了一些。 虽然她已经发育得像个妙龄少女,但以其真实年纪来说,还是儿童:“我的意思是……她也许还没有意识到什么是爱情,只是遵从父母的意愿,等她真正明白相爱是怎么一回事,或者到了叛逆期,可能会有很多麻烦。” 似乎没有料到这个小伙子在第一次见面就对他的家庭关系提出疑问,尤利西斯饶有兴趣地看着克劳德:“你的担忧很有道理,但她比你想的更成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想是的,他们看上去简直是天生一对。”方严插了一句,他的脑子还很混乱,不太理解尤利西斯这番解释,只是敷衍地附和。 说实话,安娜要嫁给谁,和他有什么相干? 但他不能否认,这个女孩的身影最终和他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叠在一起。她的一颦一笑都很像那个人,连说法的方式、语气、手势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开始想起一些模糊的过去,但不敢确定。 十二岁,一个很微妙的年龄! “方严,你可以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但你最终会关注这件事,总有一天。”迪恩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似乎有特别的深意。 方严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倒是小狮子热络地问了很多问题。他的热情和爱人的冷漠成了鲜明对比,而屋里的其他人根本就是用看好戏一样的眼神盯着他们。除了一无所知的克劳德,每个人都似笑非笑,话中有话。最终,古怪的气氛让方严在沉默中爆发了,他靠在椅子上,再也无法维持一贯的伪装,撕开和善的上班族面具后,开始露出本来面目。 他用一种毒辣得像刀子一样的目光注视丹尼,充满挑衅,或者说杀意。但这种带着某种目的的注视并没有让对方不悦,他毫无顾虑地回望过来,甚至十分魅惑地笑了一下,抛了一个飞吻。 “我知道严严很迷人,但你也不能随便勾引他,要知道,中国人一向很含蓄,更喜欢欲拒还迎,而不是火辣辣的示爱。而且方先生正在热恋中,十分甜蜜,眼里根本看不到别人。”见方严黑着脸,小狮子误以为像他这种保守性格的人会害怕太过热情的女性,所以才用玩笑话缓解尴尬。 丹尼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猛拍着桌子:“金毛小狗的确很勇猛,毛还没长齐就开始护主了。” “金毛……小狗……”克劳德嘴角抽搐,脸色不太好看,但碍于这个嘴巴凶狠的家伙是他的新伙伴,只能乖乖闭嘴,不再反驳。他颓然地靠在椅背上,把身子陷进软弱的座椅里,狠狠拉扯帽子,盖住还没长出头发的脑袋,看得出他很那个在乎秃掉的那一块头皮。 方严先看了小狮子一眼,心痛他有些受伤的表情,冷冷地说:“我以为变性手术失败的人妖——没有资格嘲笑因为脑部受伤而掉头发的后辈。” 他刻意强调了人妖,充满奚落的口吻让丹尼的笑容有点僵硬,而小狮子更是满头冷汗地在暗中掐了他一把。 其实方严早就注意到,尤利西斯介绍丹尼时用的词语很特别。他没有像称呼安娜那样用我的小公主或者是宝贝女儿,而是说,这是我的孩子丹尼。 孩子,避开了性别。 在他开口说话后,方严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这个有着美丽外表的女人并不是真的女性! “别用这种眼神盯着我,我跟你没什么深仇大恨,过去的发生矛盾不过是因为立场不同,各为其主而已。但现在我为你办事,所以信任是必须的。如果你老露出想把我碎尸万段的表情,我就退出,带着我的团队一起。”丹尼表情不悦,收起了笑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威胁:“听着,没有我们,你将寸步难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放下心中的疑惑,学会相信别人,明白什么是团队协作。” “你在命令我?”方严冷眼相对,并不在乎他的危言耸听。 而对方却有十足的把握,他俯下身,把嘴凑到方严耳边:“如果没有我们的妥协作为交换,你现在应该被抓回总部处置了。没有完成任务还私自泡美男,做了这么多多余的事,你觉得玉面修罗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不,我真不喜欢你的眼神,你假装自己无所畏惧,实际上恐惧无时无刻停留在你心里,源头就是你的父亲。” “是吗。”面对居高临下的丹尼,方严不置可否。 “请说英文,我一句也听不懂。”就算不知内容,克劳德也察觉到一些细微的不同。 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对峙的两人,很不喜欢被瞒在鼓里的感觉。 “我只是在向这位先生展示我的女性魅力,我想人妖这个词对我来说是个极大的侮辱。”丹尼抬起下巴,用一种十分诱惑的眼神上下扫视克劳德:“怎么样,你也觉得我是人妖吗?” 丹尼故作媚态,双手抓握在胸前,用力挤压雄伟的山峰,一面伸出粉嫩的舌尖轻舔嘴唇。这么大胆的动作让从没和女性有过亲密接触的克劳德红了脸,不知道看哪里好,紧张地抓住方严的手。虽然他对女人缺乏冲动,但腼腆的性格让他感觉格外窘迫,差点站起来逃跑。 “伙计们,我说你们就不能和平有好地相处吗?”好不容易哄安娜上床睡觉,刚从二楼下来就看到如此香艳画面的本多又开始做和事老:“方严,奚落别人的生理缺陷可不是绅士的作风,像你这样儒雅的男人应该有颗宽容的心;还有你,丹尼,要是你觉得有用不完的精力需要发泄,就去找个漂亮妞来一发,不要对谁都火力全开。如果你要威尔刚才站得起来,我不介意友情赞助你一盒。” 比起方严,这个叫本多的日本人似乎更擅长用语言攻击,他维持着彬彬有礼的摸样,但威慑力十足,很有魄力。方严先是沉默地看着他,最后做了让步:“我很抱歉,请原谅我的无礼。” “小孩子闹闹,没事。”一直看好戏的尤利西斯这才开口,拍着迪恩的肩膀说:“我们两个老头该退场了,把夜晚留给年轻人吧。” “先生!”见他们要走,克劳德一激动跳起来:“您还没有给我们打开手铐。” 他们的手,到现在还没有分开。 男人把烟头摁在桌子上,高深莫测地说:“作为没完成考验而去偷腥的小猫的惩罚,这玩意你们就戴着吧,直到我说好为止。” “总不能戴着这个睡觉吧……”小狮子一阵没有来由地烦闷,非常无语地看着他的爱人,觉得今天真是糟透了。忽然被告知要组建车队就算了,莫名其妙接受考验也忍了,这一屋子怪人不说,诡异的气氛也不论,为什么他必须在没犯错的情况下被人一直铐着啊! 面对克劳德求助的表情,方严叹了口气,没有像平常一样露出温柔的表情安慰他。因为他自己也十分混乱,脑子跟灌了浆糊一样反应迟钝,没办法再伪装成和蔼可亲的严严,而且多余的事他已经思考不了了。 “我带你们去休息,宿舍在后面那栋房子。”本多拿起外套,又看了闷闷不乐的丹尼一眼:“别这样,你明白的。” “我知道!”他站起来,冲方严伸出手:“合作愉快。” 方严没有回答,只是礼貌性地握了一下他的手,身体接触时,一些混乱的画面飞快闪过。他眩晕一样站不稳,拖着克劳德的手率先出门,丝毫不打算解释自己的失态。 “严严?”克劳德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今天的方严很不一样。 一阵冷风吹来,草地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远处有星星点点的亮光,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方严的头脑中出现模糊不清的场景,既陌生又熟悉,还有许多看不清楚面目的人脸,他本能地想探查一切,搞个清楚明白,但都是些怎么也想不起来的过去。 周围的一切无一不在刺激方严的神经,他按捺不住胸中翻江倒海的呕吐感,只好把头靠在克劳德肩上:“我没事,只是这段时间太累了。你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我很担心你,害怕你会永远离开我,每个夜晚都不敢入睡。” 他撒了谎,但又不全是谎言。失态的原因是假话,但对克劳德的爱却是真的。 “让你担心了。”克劳德轻轻拍打他的背部,愧疚地抱紧他:“说好让我来保护你,没想到都是你在照顾我,关心我。对不起,没有让你幸福快乐的生活不说,还让你担惊受怕,真的很对不起。” “不要道歉,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快乐了。”有这几句话,任何烦恼都能烟消云散。他们相视而笑,没有更多的交流,却胜过千言万语。 方严把头抵在克劳德肩上,觉得身体很疲倦,但心中的郁闷渐渐解开。这个不愉快的夜晚,因为爱人温暖的笑意,变得美好起来! 有时候,幸福就这么简单。 “方严,身为男同性恋的人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性别倒错,心甘情愿躺在男人身下的你和我有什么不同。”房门再次推开,丹尼不屑地看着他们,冷冷丢下一句嘲笑,独自朝宿舍走去。跟在后面的本多无奈地摊手:“别看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很脆弱,你不该攻击他的缺陷。” 想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方严笑得连肩膀都抖起来了,用中文说:“一个手段毒辣、花样百出的拷问官心灵脆弱?”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并不是你的敌人。”本多优雅做了个请的动作:“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问、猜测、怀疑,但时机成熟的时候,会让你知道一切。在这之前,你不需要考虑更多的问题,按照你的想法,发展车队就好。” “我想我应该去报一个汉语学习班,不然永远无法融入你们的小社会。该死的,这到底是德意志联邦共和国还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为什么每个人都会说中文!”又不是英语这样的通用语,为什么这里的人都会说中国话,实在有些奇怪。 “你想学我可以教你,错了就打你的屁屁。”小狮子虽然有些迟钝,但表现得太明显还是会引起他的怀疑,方严只好亲密地扣住他的手,把话题带到别处。 两分钟后,他们来到宿舍。 这是一栋古朴的二层小楼,没有太花俏的装饰,但相当别致,除了安娜和尤利西斯之外的所有人都住在这里。方严和克劳德的房间在走廊尽头,有一张看上去很舒服的双人床,床单被褥都是新的。 小狮子发出欢呼,一下就滚上去,搂着方严狠狠亲了几口:“好累,不想洗澡了,我们就这样睡吧。” “懒鬼。”反手搂住小狮子,方严温柔地回吻他,眼睛却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漂亮的红木花窗外一片漆黑,连一点星光都看不到,世界仿佛笼罩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让人恐惧和压抑,没有尽头…… ☆、第33章对白 “想听你唱歌。”倒在足够大的双人床上,方严像慵懒的猫一样舒展四肢,一边为难他的爱人,“在我睡着之前不许停,” “就知道欺负我。”小狮子瘪嘴,不过没有不愉快,反而乐在其中。 他紧紧握住爱人的手,开始哼唱曲调柔和的情歌,并且沉醉在美好的氛围里,心情愉悦。他的语调轻快上扬,还有点小俏皮,让听众的心也跟着飞扬起来。 而方严侧着头,面带微笑,在黑暗中感受他的爱人。 他能感觉到炙热的呼吸一下下喷在耳畔,既真实又虚幻,宛若一场美梦,想沉迷其中又害怕随时会醒来;他开始像缺氧的鱼一样张大嘴巴,拼命呼吸空气,心脏几乎要跃出胸腔一样凶猛跳动;他眼眶有点湿润,这是一种过分激动带来的生理反应,并不代表他很脆弱。但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和克劳德都在改变,他的心脏不再像从前那么坚强,变得如此感性。 他开始害怕,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感到无比恐惧。 怕克劳德难过,怕他过得不好,怕他因为自己而受伤,更怕他知道真相,整天活在忐忑之中。但现在,他无法想那些烦心的事,爱人离得这么近,就在他身边,爱着他,没有比现在更美好的时候了。 他要做的,就是放下烦恼,好好享受这一刻。 黑暗中的浅唱低吟,成了心灵的慰藉。 不得不说,小狮子的声音很好听,不像成年男性那样深沉或者粗矿,但也不阴柔,介于成人和少年之间,有种独特的魅力。虽然没有太专业的演唱技巧,但饱含深情的歌声足以让人深深陶醉了。特别是他现在唱的这首《myheartwillgoon》,勾起了方严无数的回忆。 对于重生的他来说,《泰坦尼克号》已是多年前的回忆了,属于上个世纪的产物。可对克劳德而言,这还是最近两年出来的大片,热度还没有退却。他会选这首歌,只是出于单纯的喜爱,不过聆听的人却想到了别的往事……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夜,克劳德精心安排了一次旅行。 群山环绕的露营地远离城嚣,周围很静,偶尔有细微的虫鸣。山间清凉的风吹散了白天的燥热,空气中弥漫着野花的芬芳,这一切都让人犯困。方严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但克劳德不让他睡,他们躺在青草地上看电影,正是这部经典的爱情片。期间,金发的恋人一直发出感叹,唏嘘不已,直到电影结束,他还沉醉在悲痛中:“你说,如果爱情如果真的存在,为什么萝丝会在杰克死后独自生存,在没有爱人的世界上活到那么老?” 当时方严没有回答,甚至有点厌烦他孩子气的追问。 而现在,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如果爱情真的存在,为什么女人会在爱人死后一个人活了这么久?” “那你觉得她应该怎样?”小狮子想了一下,反问。 “我不知道,但换做是我,不会独活。”这话不假,他也是这样做的。 “殉情是懦夫的行为,我不希望再从你嘴里听到这句话了。”克劳德有点生气地摇头,猛地侧起身子,用没铐住的那只手抚摸方严的脸颊。虽然他的口气略带愤怒,但动作轻柔缓慢,仿佛要记住对方的五官和轮廓一样仔细:“听着,爱情不会因为死亡而终结,只要阳光存在,生命就不再枯萎,爱既永恒。” “但活着的人很痛苦。”方严哽咽了一下,刺痛在心里蔓延。 克劳德沉默了一会,把嘴唇印在方严的额头,吻得虔诚:“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能答应。”以他对克劳德的了解,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想法。 他拒绝他的要求,继续说:“活在思念与愧疚中,对我来说是世界上最残忍的惩罚,没有体验过的人是不可能知道那种痛苦有多么刻骨铭心,让人备受煎熬。所以我不能答应你,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切。听我说,你死的时候我也会死,我的灵魂会追随你到世界的尽头,无论什么人或事都不能成为阻碍!” “该死,你为什么这么消极。”克劳德皱起眉头,十分讨厌他的想法,讨厌他说这种话时候露出的绝望和悲伤:“我不明白你到底有多痛苦,但我知道,如果你为了我去殉情,我才会死不瞑目。” “能不能别再讨论谁死谁活的话题了,你还这么年轻,死亡离得很远。”讨好地抱住他,方严开始撒娇一样用鼻尖摩擦他的脖子,故意压低声音说:“我的大男孩,这么美好的夜晚不该用来争辩,做点有爱的事情怎么样?” “用身体贿赂别人,这招数可不怎么样。”克劳德余怒未消,翻身压在方严身上:“要是你不答应,我就一辈子不和你爱爱,让你的小屁屁活活饿死。” 多么孩子气的威胁! 方严忍不住笑,勾住他的脖子说:“我上你也一样,要试试吗?” “你这煞风景的混蛋。”感觉对方的手攀上自己的臀部,小狮子脊背一紧,反射性地抖了一下,四肢无力。为了掩饰荒唐的反应,他低头咬住方严的脖子,小狗一样啃了半天,喃喃地说:“不许岔开话题,今天我们得把这事说清——如果我比你先死,我是说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你不能被悲伤击垮,要勇敢面对。答应我,即使我不在,也会好好活下去,直到白发苍苍,直到皱纹爬满你的额头。你不能用其他方式结束生命,只有自然规律才可以终结你的人生!” 方严痛苦地摇头,不肯做出承诺:“没有你,活着就是种折磨。” “你真固执。”克劳德顿了一下,叹气:“我们在做什么?放弃这样美好的夜晚,不做些有意义的事,却在这里讨论死亡。” “没错,你的生命才刚刚开始,还会活很久,所以不要胡思乱想了。”方严轻轻滴回吻他,半开玩笑地说:“你怕我为你殉情的话,就努力做只千年王八,再活个七八十年,比我晚死不就行了。” “那也太久了,都成核桃一样皱巴巴的老头子了。”想象自己衰老的样子,克劳德忽然产生了脱力感,他趴在方严身上,嘴里不断抱怨:“我不想变成虚弱无力的老人,佝偻地坐在轮椅上,在养老院的小房间里孤独地看电视,连上厕所都要人照顾。” “哪有这么悲惨,不是还有我吗?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起白发苍苍,一起经历岁月的煎熬……等我们都走不动路的时候就互相搀扶着,每天去院子里晒太阳,看小猫小狗活蹦乱跳,回忆我们青春热血的美好光阴;而且长寿也有很多好处,你会因为人生的智慧不断累积,最后变成智者,心境开阔,对宇宙中的一切都有新的认识。”说这些话时,方严一直闭着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许多画面,让他眼眶湿润。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他现在能想到的唯一的词汇。 不过克劳德显然不买账,甚至没有继续那事的欲望,他翻身躺到旁边,嘀嘀咕咕地说:“你年纪比我大,身体又不好,以后多半是我推着你去晒太阳,给你把屎把尿。” “你一个人说什么呢。”明明听见了,却要明知故问,似乎也成了方严逗弄小狮子的一种手段。 “我说唱歌给你听,好让你舒舒服服的睡觉。”克劳德笑,清清嗓子,终于结束了关于生死的争论。 再次开口,换了一首曲调凄美的《scarbhfair》,喉音婉转,让人有欲泪的冲动。方严听得很压抑,但没有打断他。以小狮子的生活阅历,大概不会知道这是一首复杂的反战歌曲,只是简单地当成一首情歌罢了。既然如此,又何必为他解释,增加烦恼呢。打定主意的方严,在不断重复的“她曾是我的挚爱”的旋律中合上眼,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歌声又持续了一会,渐渐小了,最终停止。 “亲爱的,你一定很累,这么快就睡着了。”克劳德吻方严的额头,又低声说了一句晚安,才闭上眼睛。 重伤初愈让他的身体需要更多的休息,所以他很快入睡,发出轻微的喊声。 有人说,心思单纯的人睡眠很好,一旦睡着就不会被吵醒,所以当克劳德进入梦乡后,根本不知道他的爱人在黑暗中张开了眼睛。方严静静地躺了一会,确定小狮子没有醒来的迹象后,从舌下吐出一枚回旋针,用牙咬直…… 二十秒后,他动作麻利地打开手铐,从二楼的窗户翻到楼下! “等得脚都麻了。”方严刚落地,蹲在墙角的丹尼就阴阳怪气地奚落起来:“动作这么慢,够我杀你十次了。” 他嘴里叼了只香烟,眼里都是血丝,完全没有先前见面时的女性韵味,更像个神经质的变态杀人狂:“你要去见玉面修罗的话,我可以当司机,免费接送,负责你的人身安全。但你要是想半夜三更到我妹妹房间确定什么,我就一枪崩了你,再崩了你的金毛小狗。” 没有来由的心烦,方严完全不想和这个上身是女人下面是男人的怪物多费口舌,丢下一个滚字,抬腿就走。 “你找死。”丹尼阴沉地站起来,关节捏地咔咔作响。 “正常人看见你这种不男不女的妖怪,都会觉得恶心,难怪他会另娶别人为妻。”方严不八卦,但这位心狠手辣的拷问官和他的恋人搭档的故事,还是多多少少有所耳闻。他用一种幸灾乐祸的,充满讽刺的语气,成功让丹尼怒不可遏。 矛盾一触即发,对方先沉不住气,一拳招呼过来。 尽管方严无法成为优秀的狙击手,但就近身格斗来说,鲜少遇到对手。他轻易挡下强有力的出拳,立刻回敬一记膝击,在对方吃痛放空的瞬间,顺势一个背摔。其实,要制服丹尼简直易如反掌,但他不敢痛下杀手,只能给点教训:“怎么,离了刑房和搭档,了不起的拷问官就成了人肉沙包了?我很好奇,以你这么肉脚的身手,究竟是怎么成为‘毒蛇突击队’的成员的?哦,对了,所谓拷问官,根本不需要有多强,只要躲在阴影里用下三滥的手段逼供就行了。,” “我要杀了你!”丹尼恼羞成怒。但他处于下风,手臂被方严制住,如果不想脱臼就不能用力挣扎,只能动动嘴皮子。 “这可不是哀求敌人饶了你的态度。”方严冷冷地说,眼里闪过一丝戾气。 他轻易地用膝盖压制丹尼乱动的身体,擒住他的双手,向后用力拉扯,活活把一双手臂扭到脱臼。看到他痛得满头大汗,咬紧牙关不肯出声的样子,才觉得低落的心情变得愉快起来:“不错,的确受过拷问训练,要是普通人早就叫破天了。” 丹尼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他,那眼神,恨不得把方严千刀万剐。 “你当年刑求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这么一天。中国人信奉‘以彼之道,还使彼身’的复仇方法,所以请你也应该体验一下什么叫疼痛。”方严面无表情地看二楼的卧室,他必须得在克劳德睡醒之前去见元冕,然后赶回来,所以不能浪费时间:“不过中国人还有一句古话叫‘以德报怨’,但愿过了今晚,我们可以放下前嫌。” 事到如今,当然不可能把人打死,所以他还是把痛得动惮不得的丹尼扛到本多门外,丢下一句:放心,我不会去找安娜便火速离开。 他有太多的疑问和不解,必须马上见到那个男人! ☆、第34章元冕 从尤尼西斯的农场到市区需要四十分钟车程,方严不想耽误时间,也不管是不是有人跟踪,直接闯进元冕在柏林的落脚点——位于库达姆街的普通民房。 上了年纪的二层小楼像古董一样立在那里,跟周围的众多奢侈品商店比起来似乎很不协调。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这几栋紧紧挨在一起的老旧别墅没有被规划到城市建设中,一直保存了下来,成为历史的见证者。方严对这些毫无兴趣,只贴着墙往里看,元冕不在,不过有电视的声音从客厅传来。犹豫了一会,他才下定决心,身手敏捷地从厨房的窗户一跃而入,往声音的来源走。 这很奇怪,没有想象中的重重戒备,连手下都不带一个,实在不像那个男人的风格。 但所有的疑惑,只有见到元冕之后才能得到答案。 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他悄然走进客厅,鬼魅一般站在门口。淡黄的灯光下,有人蜷在沙发上看电视,怀里抱了条毛茸茸的小狗,正在吃满桌的零食,动作很稚气。方严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才充满悲伤地开口:“沐。” 被称作沐的男子没有回应,依然专注在电视屏幕上,看得聚精会神,并且发出夸张的吸气声。方严摇头,走过去,像慈祥的母亲对待幼子一样抚摸他的头:“又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严。” 沐抬头,眨巴眨巴眼睛,看了他好一会,但什么也没说。几秒钟的注视后,他转头继续看电视,再也没有别的反应。 “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放弃。”毫无感情的男声自背后传来,冰冷得连空气都冻结了。方严本能地抖了一下,立刻转身,对戴白色面具的男人恭敬地一鞠躬。 有人靠近,而训练有素的他一点也没察觉,只能说来者是比他更强的高手! “父亲。”他谨慎地选择词汇:“我以为您回意大利了。” “以为?”元冕冷笑,没有说破。 他不再看方严,而是走到沙发前,把沐怀里的狗拎起来。小小的泰迪犬像个巧克力色的毛绒玩具,黑豆般的眼睛闪闪发光,一落地就摇头晃脑蹦跶起来。手里的宠物不见了,沐的注意力也终于从电视上离开,开始口齿不清地叫嚷,追逐他的玩具。而通人性的狗崽似乎知道元冕要它做什么,汪汪叫着,一边往楼梯跑,把摇摇晃晃的沐引到二楼。 方严五味杂陈地看他们追逐,直到一人一狗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才说:“我不知道他已经严重到不能走直线了。” 就算在重生前也没有这样糟糕过,难道真是蝴蝶效应吗…… “说正事。”元冕不悦地打断他伤感的唏嘘,走到窗前,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 在方严的记忆中,父亲是山一样的名词。这个强大得不像人类的男人总是站得笔直,从来不坐,也不会露出倦态。他强硬、无情、有极高的控制能力,对至亲朋友都能痛下杀手,绝对的冷血动物。仁慈不会出现在他的字典里,他没有朋友,也不相信任何人。 对这个男人而说,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可以利用的敌人和必须杀死的敌人! “下午在停车场……我想您有些误会。”一肚子疑问,但面对父亲,方严居然舌头打结,连话都说不完整。 他不断做心理建设,但作用不大,还是头晕得厉害,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忐忑不安,心中七上八下没有消停。尽管在来的路上考虑过各种对策,也知道还有很多问题必须知道答案,但真的与父亲面对面时,恐惧战胜了一切。他不敢胡乱说话,害怕男人会对克劳德产生成见,进而痛下杀手。他抬头看元冕的背影,皱紧眉头,小心翼翼地补充:“事情并不像您想象的那样。” “你是下面那个?”元冕没有过多询问,开口,就异常尖锐。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但能刺到骨髓里,把人吓出一身冷汗。 没想到问题如此直接,方严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沉默半响后鬼扯了一个答案:“他年纪还小,一碰就哭哭啼啼的,我有点不忍心。” “没出息的东西。”男人做了评价,不疾不徐往下说:“不论男人还是女人,你必须在他们面前树立威信,说一不二,才能成为主宰者,做他们的神。你看看泉,他什么时候被人压在下面过,一个女人生下的孩子,你总是不如他。” “父亲教训得是。”方严垂着头,唯命是从的样子:“说到泉,他似乎另有打算。” “雏鸟还没学会飞翔就想杀死雄鸟取而代之,只可惜翅膀还没长硬,不自量力的人必要要吃点苦头。”元冕望着窗外,竟然发出一声长叹:“你外冷内柔,难当大任,沐又成了那个样子,看来我要后继无人了。” “泉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就算只学到一点皮毛,也能受用一生,比我这个不中用的儿子强得多。实际上,让他接手家族并不难,难的是安分守己,为您所用。”在组织中,泉的地位不高,只是方严的属下,似乎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大部分人认为他能力出众却始终得不到施展拳脚机会的最大原因是元冕不喜欢他,所以不给于重任。但方严知道,这不是真相。 黑手党和普通的黑社会团伙不一样,有更严格的组织纪律,更复杂的管理系统,当然也牵扯到无数利益和见不得光的交易,所以也更危险。为了保护和锻炼继承人,往往会把他们安排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像野草一样生长,直到枝繁叶茂,最终变成保护伞和精神领袖。 泉,就是家族内定的下任继承人! 重生前,元冕始终没有让位的意思,于是泉处心积虑准备了数十年,暗中培养势力,最后杀死他才坐上家族首领的位置,成为新的教父;而方严在父亲死后脱离组织的控制,终于过上他盼望已久的平凡生活,并决定和克劳德分手。这些事,直到事故发生和他义无反顾的自杀,统统发生在三个月内,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方严默默地回想一切,不知道改变历史会产生什么后果,他开始后怕,却无路可退:“但现在的局势混乱,我们处于劣势,也是时候让继承人出面了。” “你到这里来,恐怕不是为了讨论这事。”家族纷争他自有定论,不需要别人的意见。 “我最近在筹措资金,用来建立车队。幸运的是,迪恩先生同意投资,并把他的朋友介绍给我,似乎也是您的老熟人。”方严迟疑了一下,说出那个名字:“尤利西斯。他手上有‘毒蛇’的纹身,但我掌握的情报并没有关于此人的记录,倒是他的人妖儿子是个风云人物。” “继续。”提到尤利西斯时,元冕侧目,阴冷的目光从面具下射出。 强大的压迫感让方严浑身不适,偷偷做了一次深呼吸,但身体还是僵硬到发痛。 实在摸不透男人的想法,究竟让他继续什么? “他有个女儿,和母亲很像……”怕说错话,方严在大脑中一次又一次地仔细组织语言,谨慎地开口。不过话没说话,楼上传来的乒乒乓乓声就把他打断了。沐在玩闹中摔倒,发出嚎啕大哭,尖锐的叫声让人难受,实在不像一个成年人的行为。 元冕似乎有所动容,快步走向楼梯,不忘吩咐:“迪恩和我做了笔买卖,给你一年的自由,这期间,我不过问你的任何事,你也不必向我汇报行踪。但我希望你能记住自己的身份,别异想天开。” 作为结束语,元冕不想再浪费时间,态度冷漠,方严只能识趣地离开。 临走,他听到男人走上楼,哄小孩一样安慰哭闹的沐,哭声才渐渐停止。方严知道,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展露出一点身为人父的柔情,而这种包容,绝不是对待沐以外的人的态度;有人渴望温暖,有人拥有全部却不自知,有人折磨自己用来赎罪,还有人虎视眈眈想吞噬一切…… 这就是他的家庭,充满混乱和猜忌,像个囚笼! 而现在,该怎么办呢?此行没有得到任何答案,反而增加了一堆新问题——虽然家族的事可以先放下,任务也不必操之过急,但小安娜的存在还是很让他很在意;而且,尤利西斯和迪恩联手,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元冕看上去胜券在握,不慌不忙,也许不明白真想的只有他而已。 他们到底有什么阴谋,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真是糟糕的一天。”方严心情复杂地赶回农场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奔波了一天,就算是体力惊人的他也略感疲惫。 当他情绪低落地回到房间,看见小狮子缩成一团,紧紧抱着枕头的摸样,心中的乌云就被吹散了。这家伙,身体长得这么强壮,但里面的灵魂还是个小鬼,总是做出这样孩子气的动作,让方严觉得他非常可爱。他轻轻爬上床,把手铐带上,然后抽走他怀里的抱枕,取代那个位置:“睡得这么死,把你卖了也不知道。” “严严……”睡觉一定要抱着大型物体的小狮子在睡梦中叫了一声,失去枕头让他感觉十分空虚,但很快触摸到方严炙热的身体,于是手脚并用地缠上去,继续呼呼大睡。 “睡吧,克劳德,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方严看着窗外,也合上了眼睛…… 四周渐渐亮起来,黑暗退却后,方严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小区。颜色夸张的花坛里种着美人蕉,青蛙形状的垃圾桶立在小路旁边,无论楼房还是公共设施,都有浓浓的80年代气息。来来往往的人都带着笑容,点谁都点头微笑,像花一样灿烂。似乎世间不存在恶,只有美好和善良。 方严皱眉,他认得这里,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小时候他和母亲居住的过的宿舍楼,也是人生中最温暖的一段时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还是凭借本能走进贴满传单的楼道,沿着老旧的阶梯往上走。堆满蜂窝煤的过道曾是他玩耍的去处,不知是谁家的杂物堆得像小山一样,里面能淘到很多有趣的小玩意。这些片段,点点滴滴,全是无比熟悉的记忆。 上了三楼,推开家门,环顾四周,所有的物品都有一段故事,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来不及回味,厨房里传来温柔的话语:“小严回来了?快去洗手,吃饭了,今天有你最爱吃的鱼香茄子。” “妈?”方严一惊,几步冲进厨房。 母亲背对着他,正在忙活,长长的秀发挽了一个发髻,没有华丽的首饰,但特别的美。方严走过去,痴痴地看,明知是场梦,还是激动得说不出话。 再见母亲,是他多年来无法实现的愿望:“妈,真的是你?”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快去洗手。”女人没有回头,在案板前切肉,菜刀剁在砧板上,发出规律的响声。 方严笑着说好,转身去洗手,谁知女人把菜刀一横,阴冷地说了一句:“没出息的东西!” “妈?”为什么会出现这句对白…… “你看我是你妈吗。”柔美的女声瞬间变成男人的声音,接下来是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镜头,女人的头像驱魔人里的小女孩那样一百八十度旋转,还发出咔咔的诡异笑声。她缓缓抬头,露出长发遮盖的脸,面对方严的,不是美丽的母亲,而是一张白色的鬼面具…… “啊——”方严一个激灵,从床上弹射起来,天已蒙蒙亮。 “严严,做噩梦了?”被闹醒的小狮子揉揉眼睛,不解地看着脸色苍白的方严:“脸色这么差,梦到鬼了吧。” “比鬼可怕多了。”元冕那张脸,果然是一切恐怖的源头。 “什么东西比鬼还可怕。”小狮子没睡醒,凑过去,硬是把方严搂在怀里,头埋在他的颈项摩擦。 “……”方严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克劳德十分珍惜家人,所以不会理解他对父亲的畏惧。他不再说话,把头靠在爱人身上,眉心的结不曾打开。 噩梦还有醒来的时候,但现实生活该如何逃避? 得知自己有一年的自由后,方严不但没有高呼万岁,反而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一年之后,那恶鬼一样的父亲,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他? 他不知道…… ☆、第35章味道 “方严、克劳德,你们醒了吗,”门外传来短促的叩门声,是本多温和的提醒,“准备一下,今天要训练了,先下来吃早餐,吃饱才有力气练习。” “严严,你听到了吗,”小狮子一咕噜爬起来,“要开始训练了,我真的加入车队了,跟做梦一样,求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昨天还拼命反对创建车队,今天就忘记一切,把所以的顾虑抛在脑后。不但兴高采烈、充满期待,还一幅跃跃欲试的摸样,真是个单纯的孩子。方严慵懒地躺着,看他神采奕奕的脸,忽然觉得吃再多苦受再多累都是值得的。他开始感谢上帝让他重生,因为只有再活一次,才能捡回他丢掉的东西,那些最宝贵的,他从来没有珍惜过的过去…… “才一晚上没洗,你就臭了。”金发笨蛋大狗一样凑过来,皱起鼻头嗅了半天。 昨天晚上方严被元冕吓得一身冷汗,又惊又累,加上怕克劳德起疑,回来没洗澡直接上床睡了。小狮子当时睡得迷迷糊糊没有察觉,现在可不一样,头脑清醒的他什么味道都闻得清清楚楚。 方严有些尴尬地推开他的头:“知道臭还扑上来。” “严严就算臭了也很好闻,我好喜欢你身上的味道,闻不腻。”看着克劳德用一本正经的脸说出猥琐变态才会说的对白,方严哭笑不得:“原来你有这种爱好,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重生前的他是个克制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有条不紊,绝不可能出现带着一身臭汗倒头就睡的情况,所以也不可能知道克劳德对人体的味道这么感兴趣。当然,也许因为对象是他才会这样,换成别人,他大概也会觉得恶心吧。 见方严误会了,克劳德涨红着脸,赶紧解释:“我好像说了不得了的话,但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天啦,我现在好混乱,你听过这个故事吗:莎士比亚时期的少女们会把切好苹果放在腋下,沾上自己的汗水后送给意中人,如果那个男人喜欢这个味道,那就说明两人是天生一对,感情才能开花结果。还有个很科学的说法来解释这种现象,大概是说每个人都有独特的味道,像催·情剂一样,能让人神魂颠倒……瞧我这愚蠢的脑袋,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对吗?” “你想说费洛蒙吗?”方严微笑着问。 “对,就是这个,费洛蒙之类的名词对我来说太难了。”他轻轻压着他,表情有点迷离:“但我不是谁都味道都喜欢,只有你才能让我这么激动。” “我知道。”温柔地抚摸他的后颈,方严十分享受两人独处时小狮子露出的撒娇表情。 他会像猫咪一样摩擦自己的脖子,发出天真的疑问,做十年后的克劳德不会做的蠢事,是个幼稚鬼。一开始,方严以为自己不会爱上这么青涩的男孩,但一段时间的相处和惊心动魄的生离死别后,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差异,并且乐在其中。无论是成熟稳重的克劳德还是天真烂漫的小狮子,这个男人一直在他心中,从未改变。 他就是他,是方严的爱人! 每当想起这些,方严就感到心满意足,因为他曾经拥有这个男人的全部,而现在,他有更宝贵的——克劳德的成长历程。 “相信我,我也喜欢你的味道,喜欢你的一切,包括各种缺点。”方言搂住克劳德,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喃喃低语:“如果可以,真想把你关起来,在暗巫天日的地方,不让任何人看见我的珍宝,让你一生一世只属于我一个人。不过,这样做的话你一定会很痛苦,所以我不能伤害你……先去洗澡,然后开始练习。” “一起吗?”小狮子没听清前面的话,就抓了一句洗澡,他犹豫了下,眼睛盯着手铐:“我有点不好意思。” 见鬼,这种块头的大家伙扭捏起来居然这么可爱。他躲闪的眼神配上微红的脸颊,居然看得方严心跳加速,恨不得当场反扑,把他吃干抹净:“你全身都被我看过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可我们没有一起洗过澡!”小狮子皱眉:“而且铐这这东西都没法脱衣服。” “宝贝,你太可爱了,让我想好好欺负你。”脱不了衣服?这还不简单,直接动手撕就好了。方严是个行动派,有想法就动手,撕衣服也就几秒钟的事,倒是克劳德吓得惊叫连连,捂住两块胸肌,委屈得好像被非礼一样:“你最近越来越野蛮了。” “不喜欢?”温热的水柱洒下来,方严把小狮子推到墙上,凶猛地亲吻他的颈项。 “也不是不喜欢……”17岁的克劳德缺乏攻击性,甚至有点历来顺受,他低下头,有点羞怯:“但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可不这样,让我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热水从头上淋下,他紧闭着眼睛不敢张开,怕进水,会涩得发痛。这个小动作即使在十年后也依然保持着,这一瞬,方严有种现在和未来重叠的错觉。他笑了,幸福在胸腔里膨胀,发誓要抓住眼前的一切,再不放手:“真是抱歉,本品售出,概不退还。” “我要投诉,这是霸王条款。”两人又嬉闹了一会,才洗漱完毕。 裤子还能套上,衣服却没法穿了,铐着手铐做什么都不方便,但方严舍不得打开束缚。 他捡了条毛巾披着,才牵着小狮子走到楼下客厅,除了丹尼,大家都上了饭桌。桌上有刚出炉的羊角面包、奶油玉米浓汤、切片的香肠和烧得恰到好处的培根烘蛋,本多体贴地端来两杯红茶,真是丰盛的一餐。方严不善与人交际,只是点头答谢,倒是克劳德热络地和大家聊开了。 安娜用手托着下巴,若无其事地吸杯子里的鲜榨橙汁,眼睛盯着方严看,却对克劳德开口:“克劳德先生,真不敢相信,你瘦弱得像只刚破壳的小鸡。恕我直言,这样的体型可没办法参加汽车拉力赛,我看你连欧洲赛区都坚持不下来。” “铁板这么硬的腹肌见过吗!”被儿童小瞧让金发笨蛋十分不爽,随即展露了自己的四块腹肌,不过安娜可不放在眼里。 她露出和年龄不符的表情,像挑剔的商人选择货物那样上下打量他,毫不留情地奚落:“你的肩膀不够宽,胸大肌异常扁平,三头肌虽然练得不错,但是背部线条太差,一看就知道没有进行过专业训练。这样的身体缺乏爆发力,肌耐力也很差,我不想打击你,但你真的很弱。还有那勉强能算四块的腹肌,赶紧收起来吧,丹尼都有八块。” “小姑娘,我是赛车手,不是肌肉怪兽。”健美先生虽然有发达的肌肉,但速度和力量都很一般。 “但愿你说的是真的。”毕竟还是小孩子,兴趣不在争辩上,她大口吃完早餐,做了个鬼脸,抓起书包一阵风般跑到门口:“爸爸,好好训练他,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知道什么才是竞技体育。达喀尔是世界上最艰苦的汽车拉力赛,可不是谁都能玩的过家家。” “哈哈,就这么一个女儿,被我惯坏了。”目送安娜出门,直到她顺利登上校车,尤利西斯才把目光收回来。 他先道歉,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我认为安娜说得很有道理,克劳德,你需要系统全面的训练。不单是驾驶技术,还有耐力,判断力,足够的恒心,遇到困能能否随机应变等等。这不容易,过程很艰苦,甚至可以说是枯燥无味,如果你做好准备了就告诉我,我们立刻开始为期40天的魔鬼训练。” “先生,请严格地训练我!”小狮子坐正,严肃起来。尤利西斯对他的态度很满意,点头赞许:“我喜欢有朝气的年轻人,能吃苦,敢于奋斗。放心,我会帮助你。” 说完解了碍事的手铐,拍拍他的肩膀:“你们有半小时的休息时间,本多会做一个简单的检查,然后到后面的训练室来。” 从头到尾,尤利西斯没看方严一眼,也许是因为他重伤了丹尼,只是男人并没有表现出该有愤怒。他的态度看上去很平和,但心人一眼就能看出冰面下暗流汹涌,伺机而动,关于爱子受伤的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虽然情况不妙,方严也不惧他,他知道自己的价值,这些人需要他,虽然还不清楚是为了什么。 休息了一会,本多替他们测了心跳和血压,第一天的训练才算正式开始。 尤利西斯拥有自己的农场,土地宽阔,但不适合练车,所以他打算先从体能开始。空地上安置了一个大型集装箱,是非常有效率的迪恩连夜送来的东西,这个密不透风的铁皮屋成了临时的训练场所。克劳德兴致勃勃地转了两圈,一头冲进去,结果被一阵热气逼得连退几步。 “好热!”身为环境保护者的他夸张大喊:“搞什么,温度调得这么高只会对大气层造成负担,我们应该节能减排。” “大概是在模仿沙漠的气候环境。”方严率先走进去,集装箱不高,三米左右,顶上全是大功率的照明灯,四角装了热风机,不到半分钟就能出一身汗。墙上的温度计显示气温是华氏104度,这方严来说还不算什么,他在马萨瓦接受过长达八个月的集训,那个红海边上的小城是世界上平均气温最高的地方,但小狮子就受不了了,他站在门边不肯进来:“我不明白练习体能为什么要在这个铁皮罐子里,而且尤利西斯人呢?” 方严耸肩,指着墙壁上的显示器说:“我想他会用那玩意给我们上远程教育课程。” “自己在舒适的房间里享受生活,我们却要汗如雨下。”克劳德不情愿地走进来,门立刻关上了,还咔嚓一声上了锁:“噢,他真狡猾,还上锁!” “刚才还说什么困难都不怕,怎么现在就退缩了。”十年后的克劳德有很强的忍耐力,凡事身体力行,但他现在还是个孩子,意志不太坚定。方严知道他心里有些小小的抵触思想,于是温柔地鼓励:“中国有句话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简单来说,就是要成大事的人必先磨练肉体和精神。” “跟你在一起让我感觉自己像个文盲。”小狮子受的教育有限,但他很听方严的劝告:“可是听你说话很舒服,但愿你不嫌弃我这种笨蛋。” “怎么会。”拍拍他的后脑勺,方严开始换鞋。 集装箱里的空间不太大,器材也很少,只有两台跑步机,杠铃和瑜伽垫。正前方的墙壁上挂着显示器,下面有水和能量饼干,两套清凉的运动服和轻便的跑鞋都很合适,毛巾泡在水里,是降暑的好帮手。但密封环境里40度的气温还是相当闷热,即使站着不动也会不断流汗,方严也觉得很热,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不要把注意力放在温度上,这样能好受点。” 克劳德简直像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汗水虫子般爬满他的皮肤,小汗珠汇集在一起,渐渐变大,然后变成黄豆大小的水滴往下落。 也许夏季的40摄氏度还没有这么难以忍受,但他们刚才还处在2度左右的冬季,忽然进入这么热的小空间,格外痛苦。德国的冬季漫长而寒冷,到了二月还没有春天的气息,然后跨越几个月进入盛夏,让小狮子十分抓狂,他有些沮丧地说:“好吧,安娜说得对,我的体质真的很差,还没动就要虚脱了。” “孩子,我很高兴你有这个意识。”屏幕忽然亮起来,画面中出现尤利西斯的半身像,背景是在客厅。 他端起一杯咖啡,继续说:“达喀尔拉力赛是世界上跨度最远,比赛时间最长,公里数最多的拉力赛,没有超强的意志力,很难支撑你走完全程;特别是进入非洲赛区,烈日和黄沙能把你吞没。高温,缺水,补给不足都是失败的最大原因,你会败在干渴中挣扎,被荒芜压垮,最后失去信念;试想一下,你和你的领航员必须穿着闷热的队服,在狭小的汽车前座忍受火炉一样的炙烤,所到之处没有生命,只有无边无际的沙漠,死亡如影随形;如果不能咬牙坚持,我认为你现在就可以退出了,这是世界上最危险的游戏,只有勇敢者才能征服达喀尔。” “先生,我明白了。”克劳德站起来,把湿润的毛巾搭在脖子上:“成为赛车手是我一直以来都在追求的目标,但我缺乏经验,想法也很天真,在这之前,我以为赛车并不难,但我错了。请您训练我,让我成为合格的赛车手。” 克劳德被激起斗志,热血沸腾,方严微笑着看他,觉得他认真的侧脸非常迷人。 他换好运动服,问:“那么,我们的第一项训练是什么?” “先来点热身运动,拉筋之后去跑步机,速度已经设定好了,没四十分钟别想下来。”四十分钟,每小时十六公里,这在健身房是很常见的时间和速度,所以小狮子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不过尤利西斯可不是个简单的教练,他有独特的训练方式,循序渐进,艰苦无比,所以才会锻炼出一大批屠杀机器…… “严严,开始了,要是坚持不了千万别勉强,你只是领航员,不要跟我一样拼命。”小狮子温柔的劝解把方严的思绪拉回现实,他不再考虑家族和毒蛇的争斗,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他的爱人身上:“你这么努力,我怎么能拖后腿,如果领航员不行,一样跑不完全程。” “我不想你辛苦。”克劳德开始跑步,汗水顺着他漂亮的身体往下滴,空气中弥漫着男人的汗味:“好好的白领不干,跟着我风吹日晒的,让我觉得很内疚。” “既然如此,我们来打个赌。”方严闭着眼睛,享受这味道带来的刺激,隐约产生了一些生理反应,嘴上却装得若无其事:“今天的训练,我们来比比,谁先倒下就输了,输的那个晚上在下面。” “混蛋,就知道你想干我的屁股。”小狮子咧嘴大笑,也不生气,反而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很阳光:“想得美,才不会让你得逞。严严,你是我的,只要躺在我怀里接受宠爱就好了,其他什么也别想。” “那就努力超过我。”方严挑眉,抬手把速度调到每小时二十公里,气定神闲地跑起来,还挑衅地看他的爱人:“我的克劳德,我是个男人,是男人就不想屈居人下。我不能骗你,我想把你弄到床上不是一天两天了,想好好疼爱你,或者折磨得不成人形,一定很刺激。” 方严的表情很认真,小狮子忽然笑不出来了,觉得jj一阵绞痛,怕是保不住了…… ☆、第36章征服 “谁要输给你,你只要乖乖被我宠爱就好了!”小狮子调整呼吸,准备用耐力和持久力战胜方严,可他低估了那个娇小的亚洲人身体里无穷无尽的力量。四十分钟后,当克劳德汗如雨下,累得不行时,他的伴侣却气定神闲地笑。看到一这幕,他终于爆发了:“该死的,你打药了吧!” “怎么可能,我不会使用对身体有害的违禁物品。”时间到,从跑步机上下来,方严立刻用瑜伽的拉伸动作舒展身体。 大量运动后如果不好好放松,身体会练得不均匀,他不希望变得太强壮,因为发达的肌肉会影响速度和敏捷性。调整呼吸,舒展四肢,把每一条经络都伸展到极限,做这些时,克劳德跟烂泥一样瘫在地板上,汗水源源不断往外淌。在健身房里运动四十分钟对他来说是小儿科,不该无力到站不起来才对,之所以会这么累,完全是因为难熬的高温! 炙热,缺水,血液浓稠度提高会带来强烈的不适。他必须学会忍耐,并且克服这些困难,但一开始很难,不光是他,就算是专业运动员也不一定能适应。 方严把湿毛巾搭在他的额头,笑着说:“宝贝,你输了。” “严严,我的好严严,屁股会很痛的。”想起赌约,克劳德漂亮的身体本能地抖了几下,开始耍赖:“要不先欠着,等我痔疮好了再说,你也不想捅进去的时候弄得我大出血吧。” “别老拿痔疮当借口,我已经不信你的小把戏了,再说事前会仔细润滑,直到你舒服为止。放心,我的技术很好,绝对不会让小宝贝受伤。”方严腹黑的表情和微微上扬的嘴角都表明他势在必得,小狮子楞了两楞,觉得自己犯了个大错误,那就是被披着小羊羔皮的大灰狼骗了。他从没见过这么有压迫感的男人,连反驳都做不到,只好深吸几口气,任命地低头:“那只能来简单的玩法,S&M不可以,我讨厌那个。” “好,都依你,起来吧。”十分钟的休息,尤利西斯给出新的训练内容,依然是40分钟长跑,这次速度提高两公里。 “又来!”小狮子哀叫,把满是汗水的头埋在手臂上,半天没动。 “克劳德。”知道他受不了酷热,方严当然也心痛得很,但尤利西斯是个有分寸的教练,不会让他们做身体负荷不了的事情。所以他把爱人拉起来,用略带严厉的口吻说:“撒娇可拿不到总冠军奖杯,你不想要神圣的荣誉象征了?” “想,可也太热了,就算沙漠也不会这么难以忍受,根本就是地狱。”用委委屈屈的声音抱怨,听上去很可怜。方严摸他的头,心里想,这孩子毕竟才十七岁,意志力远不如十年后的克劳德,或许不应该这么严格地要求。但是,如果连这点训练都坚持不下来,根本无能完成更加艰苦的拉力赛。他帮他擦掉淌不完的汗水,把清水和盐汽水分别插在跑步机的两边:“既然想,就拿出勇气来,只有适应了这里的高温,进军沙漠时才会易如反掌!” 对上恋人鼓励和信任的目光,克劳德在短暂的叹息后再次登上跑步机。 方严一边跑一边指导他调整呼吸,减轻身体的负担。刚开始小狮子还能做一些简短的交谈,渐渐的,热度让他的注意力大幅度下降,光是专注在跑步上就消耗了巨大的体力。他开始大口喘息,喝下去的水根本不起作用,因为马上就变成汗排出体外。他求助地看方严,似乎坚持不下去了,步伐也变得混乱。 “你要是坚持得住,今天就饶了你,绝对不用我的阳·具去折磨患有痔疮的小屁股。”为了让小狮子燃起希望,某人做了最大让步,但补充道:“不过手指是必须的,你还得帮我口·交。” 露出“就不能不欺负我吗”这样的表情,克劳德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盯着腹黑的恋人,连回话都显得费力了。 好不容易坚持完这四十分钟,他瘫在地上,任凭方严帮他按摩四肢。 “以你的年纪来说,做得很不错,但凭现在的体能,想参加达喀尔拉力赛简直是做梦。”屏幕上的尤利西斯摸着下巴,显然不算满意,但没有用高强度的训练为难他们,而是打开集装箱的门锁:“上午的体能训练到此结束,让方严帮你放松,然后去找本多,他会想办法调理你们的身体。” “来吧,宝贝,咱们去浴室,我给你压背,好好舒展筋骨,很快就感觉不到疲惫了。”出了集装箱,从酷热到严寒,极大的温差让小狮子连打几个喷嚏,直到温暖的水流冲掉臭汗,才仿佛活过来一样,听话地趴在流理台上:“你怎么一点也不累,太不可思议了。” “因为我比你强壮,体力也好得多,所以我骑在你身上才合理。”这点训练量他怎么会放在眼里。 金发笨蛋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半天才说:“别这样,我不喜欢你干我。” “怎么,杰森可以,我就不行,难道我不配?”如果是重生前,他绝对不会如此执着地想得到克劳德的肉体,但面对还处在青春期的小狮子,方严体内的征服欲如同火山爆发般一发不可收拾。他想要他,想得到他的全部,一分钟都不能耽搁:“我以为相爱的人不会在乎上下,我可以为你做承受方,但我毕竟是个身心健全的男人,也需要主动的位置。” “你又在乱想什么,我只是……”又是无可奈何的叹息,他似乎在思考合适的措辞,犹豫了很久:“严严,我很喜欢你,因为太喜欢了,所以……不想弄脏你……我被杰森……你应该明白,但我的前面是干净的。” “是的,你和别人做过了,曾经在其他男人身下喘息,如果说不介意,那是谎话。”借着暧昧的姿势,方严把身体覆在克劳德强壮的背部,抚摸他富有青春气息的漂亮身体:“我希望你完全属于我一个人,但我的爱不会因为有人碰过你而发生改变。过去的事别再说了,只要你今后全心全意对我,想着我就好。” “我以为中国人都有处子情节。”小狮子嘀咕了一句,但很快就闭嘴了,因为他感觉到方严的手越来越大胆,指尖在他身后的入口缓慢画圈,立刻紧张得绷紧全身的肌肉:“严严,我答应你可以用手指,但能不能等到晚上,下午还有训练呢。” “好吧,我期待夜晚的来临。”方严收手,收拾好,一起去见本多,医生已经制定出完整的补给方案:“我虽然不是营养师,但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 “为什么蔬菜和粗粮的比例这么高,不吃肉我会死。”看了食谱,某人发出尖锐的抱怨,对出现频率颇高的各种高纤维素食表示不满:“不是让我竭尽全力练体能吗,我看还没练出肌肉就先饿死了。” “没办法,你现在体脂比有点超标,必须控制热量才能很好地修正体型。”说完微微挑眉,又吩咐了一句:“饲主也要注意,不可以偷偷喂食。” “我是赛车手,不是健美先生,要那么完美的体型干什么!”吃苦可以,吃素不行,会要他的命。方严也不同意减食的方案,因为他非常清楚小狮子必须靠进食来提高低落的情绪,训练枯燥乏味,还不让他吃肉,会坚持不下去:“或许可以加一些鸡胸肉和鱼类,用比较健康的烹饪方法。” “你把他保护得真好。”本多耸肩,做了让步:“好吧,每天可以增加鸡胸肉50克,但只能用水煮。” 抱着抓狂的克劳德,方严憋住笑,把人拖出去安慰,好半天才把肉食动物的情绪抚平。太可爱了,居然会为了不能吃肉气成这样,越看越想把他弄到床上做到直不起腰。占有欲一旦产生就不那么容易消退,决心要做上位者的人,从打定主意那一刻起,就决定不择手段达成目的。 下午依然在恐怖的高温集装箱中训练,可喜的是没有再次练长跑,换成相对柔和的韧性练习。尤利西斯从监视器中观察他们面对面拉筋,用中文说:“你和元冕真像,就连喜欢的类型都一样,金发碧眼的尤物,但脑子很蠢。” “他只是比较天真。”被拿来和父亲比较,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况且,我不认为迪恩先生是头脑简单的人。” “哈哈,谁都有年轻的时候。”中气十足的男人放声大笑,表情玩味,好像在回忆某个妙不可言的时间段:“在全是雄性的训练营里,元冕和迪恩是出了名的大美人,可惜玉面修罗手段太狠毒,凡是敢对他有想法的人都会被活活整死,大家只好去捉弄迪恩。这家伙呢,原本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哪受过欺负,稍稍调戏一下就哭了。元冕觉得弄到个不可多得的玩具,每天带着一群狗腿跟班变着法折腾他,最后把娇滴滴的贵公子活生生抽打成杀人不见血的肌肉男。别看他现在铁塔一样的身子毫无魅力,当年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男。” “你喜欢迪恩。”方严微微一笑,说了句可能让车神暴怒的句子:“可惜你恐惧元冕,只能把这份感情放在心里,这就是你为政府办事,跟他作对的原因?” “孩子,你想多了。”男人眯起眼睛,很难分辨是不是被说中心事。 小狮子完全听不懂中文,这段漫长的对话跟天书一样,只能从两人的面部表情来猜测内容。要是平常,他肯定会跳起来抱怨,但在热得快要把人融化的集装箱内,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顾虑其他,只是机械地盯着屏幕,转了几下眼珠。 方严牵着他的手,帮他拉伸僵硬的身体,一边咄咄逼人地追问:“那么,你们睡过了吗?以我对父亲的了解,但凡他看上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放手。但这些年,他跟迪恩的关系越来越疏远,我想这里面有很多原因,但最重要的,恐怕他心里有别人了。” “元冕从我手里抢走重要的人,一共两次。”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尤利西斯把目光移到别处:“迪恩和……你的母亲。”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样的对白,方严的手还是抖了一下,看来隐藏的过去比想象中复杂得多。感受到爱人情绪上的变化,小狮子疑惑地抬头,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他只好装作热到没法使力的样子,用英文要求休息一会。 他静静地坐着,梳理目前掌握的信息,没猜错的话,安娜很可能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鉴于元冕无法容忍自己的女人跟其他男人有染,生育这个孩子很可能是母亲被杀的最终原因。想到这里,他紧握双拳,疑惑和愤怒交织在一起,渴望知道更多的真相。尽管一直使用中文会让克劳德起疑,但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了这么许多了:“我和你的女儿有血缘关系,对吗?” “是这样,所以我希望你能保护她,以兄长的立场。”男人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尽管我小心翼翼地守护这孩子,但纸包不住火,我确定元冕已经知道她的存在,之所以没有下手,只是在等待时机。他在等她长到足够的年纪,越来越像你的母亲,然后再一次从我身边夺走她。而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先生,你的自我感觉太好了,凭只言片语,怎么就能确定我愿意为你成为背叛者?”不要轻易表露出自己的选择,这是一种自我保护。 “不是为我,是为你的妹妹,为你母亲的血脉。”用这句话作为结束语,尤利西斯结束了下午的训练,然后不知去了哪里,连晚饭都没出现。安娜放学回家后照例奚落克劳德为乐,然后跟本多一起玩国际象棋,方严就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拿着一本书作掩护,默不作声地观察这孩子。 的确很像他的母亲,虽然是混血儿,却能从眉目之中看出亚洲人的血统,以及几乎被遗忘的,温暖人心的笑容…… “严严,我准备好了,你来一下。”思绪被小狮子拖回,擅长变脸的某人立刻换上体贴的表情,假装好好先生,还说了句肉麻得要死又文艺的台词:“只要你需要我,无论在天涯海角,我都会赶到你身边,像风一样快。” 克劳德不习惯这种甜言蜜语,满脸通红地站在门口,立刻闪身进屋,躺在床上任命地说:“今天的训练是我输了,来吧,我不会反抗的!” 只是做·爱而已,居然露出这么视死如归的表情,让方严产生一种无以名状的怜惜,脑中的烦恼也被抛得一干净。尽管心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他还是控制自己的情绪,冷静地说:“哪有这么简单,站起来,自己把衣服脱掉。” “严严!”小狮子不乐意了:“你就这么想看我表演吗?” “不,我只是想征服你。”仰起下巴,他在沙发上坐下,嘴角扬起一个危险的幅度:“让你从身体到心灵,都只属于我一个人!” ☆、第37章患病 “这表情太吓人了,我温柔善良的严严呢,现在的你根本是只饿了半个月的大野狼,”嘴上不断抱怨,大概是想装出一家之主的气质,却因为害羞而声音打颤,孩子气的威胁也没有任何说服力,“这才是你的本性,之前的谦逊温和绝对都是装出来的,被你骗了,” 方严没有说话,甚至懒得解释性格上的前后不一,因为他已经无法伪装和忍耐,光是压制住扑上去的冲动就耗费了全部精力。 他缓慢地调整呼吸,静坐着,全神贯注地凝视小狮子别扭的动作和表情,非常享受。这种愉快的征服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既新鲜又刺激。他开始好奇为什么没能早点发现过这种乐趣,并为耽误了许多时间而懊恼,比起满足爱人,或者征服对方更有意义。这么想着,他舔了舔嘴唇,嘴角上扬:“别找借口,我亲爱的,耍赖不是好孩子的行为。” 愿赌服输,这道理走到哪都说得通,所以克劳德纠结了好一会,任命地把手搭在毛绒睡衣上,做了妥协:“那说好,就这一次,不许笑。” 说完,他开始解自己的衣扣,没什么极具诱惑的动作或是眼神,还因为羞涩而手指发抖,好半天才把外衣褪下,露出稍显青涩但骨肉均匀的上半身。尽管动作和平常上床睡觉没什么区别,但看在方严眼里却是难得一见的美景。他的喉结夸张地动了一下,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撕扯诱人的身体,让小狮子在自己身下瑟瑟发抖。 “严严,可以了吧。”把长裤脱掉,露出孩子气的卡通四角内裤,可怜兮兮地求饶:“再脱就没有了。” “好,现在转过去,趴在床上,两腿打开,再把臀部翘起来。”喜欢看他不知所措的样子,方严故意下了个难为情的命令,又怕对方不肯照办,又说了句不知道是谁在体能训练上输给我。 不敢相信听到的话语,小狮子委屈地瞪了始作俑者一眼,情绪上很抵触,磨蹭了好一会才爬上床,按照要求摆好姿势。方严观赏了好半天才走过去,隔着内裤抚摸结实的臀部,由衷夸奖道:“肌理分明,充满青春的气息,又有活力。你怎么能这么漂亮,让人爱不释手。” “有病。”小狮子把脸埋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反驳。 不能逗弄得太厉害,这家伙会死命反抗,虽然能轻易制服他,但使用力量让他臣服并非方严的本意。所以他停止语言上的挑逗,转向实际行动,他开始亲吻全身僵硬的小狮子,用牙齿咬能看见的每一寸肌肤,吮·吸到泛出盛放玫瑰一样的色彩。 “痛!”乳·尖被狠狠掐了一下,不是闹着玩的那种拉扯,而是几乎会受伤的程度,让克劳德弓起背抵抗。然而方严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他把自己的身子覆上去,从后面抱住小狮子,咬他的脖子:“你要学会在疼痛中寻找快乐。” “混蛋,我不是受虐狂。”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他嘴上拒绝,却没有全力反抗。 “我知道,但这样会让你更有感觉不是吗?”敏感部位的疼痛刺激、再加上羞耻心和负罪感,只要运用得合理,会给对方带来登上天堂般的快乐。 这些手段是从擅长驯服宠物的泉那学来的,尽管方严不会也舍不得把克劳德当成性奴来训练,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和杰森不一样,用温柔而强硬的新奇手法捕获对快乐一无所知的小狮子,让他沉醉在非同寻常的手段中无法自拔才行。 “喂!”感觉到方严下身的炙热从裤子中解放,紧紧贴在自己身后,克劳德紧张得连脊背也绷紧了:“你说过不会……” “别害怕,绝对不会进去,说到做到。”一把扯下碍眼的卡通内裤,他先仔细地爱抚漂亮的臀部,指尖感受结实又富有弹性的肌肤,陶醉在完美的触感中,然后用自己的东西摩擦紧闭的入口,贴着大腿内侧缓缓抽·动。方严觉得自己一定疯了,在剑拔弩张的状态下居然还能忍耐到这种地步,仅仅是因为舍不得让对方感到不舒服。 动了一会,他拍打小狮子的臀部,发出清脆的啪啪声:“配合我,把腿夹紧。” “可是这样很怪。”克劳德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声音抖得连不成完整的句子,即使不愿意,他还是照做了。 因为长期骑车的关系,他的大腿非常结实,没有一丝赘肉,线条完美得像古希腊的英雄雕像,而且异常炙热。为了夹住方严的雄物,他的臀部更加用力向上翘起,慢慢合拢双腿,直到包裹住那玩意。滚烫的肌肤贴最私密的位置,暧昧的模拟结合让两人同时发出某种带着愉悦的声音。 “你的身体很热,也很舒服。”只要抚过背部的某个地方,就能感到他剧烈的颤抖,看来这孩子的敏·感带不光集中在鼠蹊部位,还有背部、脖子和前胸。 他贪婪地探索,发现根本不需要太多技巧,温柔的爱抚和偶尔的疼痛刺激就能让可爱的小狮子濒临高·潮。除此之外,还有更多可以开发的位置。方严忽然有点想笑,这么敏·感的身体怎么可能做上面那个。但他笑不出来,因为自己的愚蠢,居然过了这么多年,甚至等到重生过后才知道爱人是个尤物,浪费了那么多本该快乐的时间,让人感觉不爽。 “克劳德。”他低下头,用力咬小狮子的肩膀:“说你爱我!” “严严,我爱你。”克劳德乖乖地告白,连脖子都涨红了,可是方严还是不满意,发号施令道:“继续说,不许停。” “你想听多少次都可以,我爱你,而且会一直爱着你,可是你今天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好可怕……”委屈的声音夹杂着快要哭出来的鼻音,终于让初次掌握主动的人感到些许内疚,渐渐停下越来越粗暴的动作:“你在和杰森的相处中一直处于被动,你接受他的侵入,却拒绝我,为什么,难道我没有占有你的资格?” “我不是这个意思。”克劳德着急地解释:“我只是……” 其实方严很清楚他为何抗拒,因为无法给自己完全清白的身体,就想用干净的前面而不是被人上过的后方去结合,这种完全直线的思维方式让人无语,真不知道该说他单纯还是蠢,但不能否认,他喜欢这样的小狮子。和十年后成熟的克劳德完全不同,用幼稚的方法为自己考虑,却全心全意,无比温暖。 “没关系,我明白,不需要解释。”在股间释放后,方严用嘴帮小狮子舒缓勃发的欲·望,然后温柔地亲吻他的额头:“但你得知道,我渴望你的身体,想得到你的全部,无时无刻。” “别说这么露骨的话,太难为情了……只要你高兴,而且不介意我和别人在一起过……其实我也不是不行。”他垂下头,没有直接拒绝,也许下次可以来点真枪实弹的。捕捉到这个暗示,方严显得十分兴奋,抱住爱人倒在柔软的床铺上:“感谢你的善解人意。” “但你不能老把我压在下面。”他在讨价还价,而且很谨慎,想了半天才提出方案:“我在上面十次,可以让你换一次位置。” “好。”先答应下来,等得偿所愿以后就由不得他了:“都听你的,睡吧。” 也许是松了口气,小狮子很快松发出均匀的呼吸,睡熟了。方严一直在那张可爱的睡脸,反省重生前的自己曾经那么冷漠、无情,伤害了他,所以现在要加倍补偿,对他好,给他幸福…… 之后的几天依然是艰苦的特训,长跑和耐力、重量训练,不过下午会增加一些技巧性的拉伸。尤利西斯似乎特别钟爱在高温中锻炼学徒,但他绝不会亲自跑到蒸笼里受罪,狡猾得不行。面对堪比三铁的运动量,方严倒是没什么压力,差不多就是流了些汗而已,还达不到累的程度,不过克劳德就不行了。小狮子喘得像坏掉的手风琴,脸色发白,浑身大汗淋漓,虚脱得随时都会死去一样。 方严心痛,每到休息时间就帮他按摩手脚,减轻肌肉的负担,尤利西斯坐在屏幕那边别有深意地看,偶尔会嘲笑他心软,成不了大事:“看见你和他就让我想起元冕和迪恩,不过你父亲对待小迪恩可没这么温柔,他高兴,就把人操到下不了床,不高兴就照三餐殴打,断手断脚简直是家常便饭。” “既然你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不从父亲手里把他救出来?”元冕的手段,方严最清楚,那是刻在骨髓里的恐惧,就算重生也抹不掉。 “但我没有喜欢到愿意为了他跟修罗作对的地步。”现实又残忍的真相。 这段对话似乎让男人想起许多往事,他的表情复杂,充满混乱的情绪,方严从那上面看出愧疚、懊恼、后悔。可上一代的恩怨情仇与他无关,那些过去虚无缥缈得抓不住,也不是局外人该管的事。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小狮子,望着躺在地板上休息的恋人,他露出微笑:“还很累吗,等会练完了去泡个澡,热水可以舒缓疲劳。” “可我肚子饿了。”克劳德拧着两条好看的眉毛,把手臂盖在脸上:“而且有点不舒服。” “小混蛋,少用生病来当偷懒的借口。”虽然这么说,方严还是向尤利西斯要求半天假期,不过小狮子没有说谎,他真的病了,午饭后就卧床不起,到晚间高烧40度,忽冷忽热,汗水把被褥都浸湿了。 “他没事吧!”这里有医生,也有媲美大型医院的全套医疗设备,所以没有将克劳德送医,但方严还是不放心,不断盘问负责治疗的本多:“前几天都好好的,能吃能睡,怎么会然就发烧了?” “应该是太劳累导致的,他和你们不一样,不是接受斯巴达教育长大的,忽然进行这么多这么密集的身体训练,肯定吃不消。”本多没说话,端着晚餐的安娜插了句嘴:“方严哥哥快别瞎操心了,他壮得像头牛,这么点小病小痛肯定死不了,倒是你,不吃饭怎么行,这是安娜亲手做的三明治,尝尝。” 面对和母亲异常相似的女孩,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方严无法拒绝。 他拿了个三明治,果然是小女孩做的东西,尺寸小得可爱,里面有肉有菜还有煎蛋,味道不错,可惜吃的人没心思,如同嚼蜡。克劳德生病这件事让他感到非常恐惧,因为重生前这家伙别说发烧了,连小感冒都没得过,而现在,居然躺在病床上昏睡不醒。会是惩罚吗,因为他改变了过去,所有未来出现许许多多的可能性,其中就包括患病? “那我去睡觉了,方严哥哥不要太累,早点休息,我保证克劳德明天就会好起来,跟以前一样活蹦乱跳。”叽叽喳喳的安娜最后被本多带走,房间又恢复可怕的宁静。方严就那么坐着,看他的爱人,不停得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蝴蝶煽动翅膀,可以引发毁灭性的风暴,那么改变过去又会带来什么样的灭顶之灾?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过去和现在的画面,每一次改变,每一条不该迈进的岔路口,每一件无法掌控的突发事件都在疯狂旋转,充斥头脑,像个即将爆炸的定时炸弹。自从重生后,主动伸出手的那一刻,他们的世界又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方严知道自己不该往坏处想,也知道只是疲劳引起的身体不适,治疗之后体温也降下来了,不会出事。可是不安却环绕心头,挥之不去。害怕、恐惧,如果这短暂的幸福真的只是场梦,那他该怎么办! “严严,你的脸色好差。”幸运的是小狮子没有睡太久,到午夜,体温基本正常,人也清醒了。 “你把我吓坏了。”他实话实说。 “对不起。”小狮子伸出手,抓住他的胳膊:“是我太没用了。”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把额头贴在恋人满是汗水的手心,方严近乎哀求地说:“不要生病,不要受伤,不要让自己身处危险之中,也不要比我先死……” ☆、第38章 种植 “我真的没事,干嘛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表情,又不是什么绝症,过几天就好了。”克劳德勉强挤出笑容,伸出两手勾住方严的脖子,神色还是很疲倦:“看到你这样担惊受怕,我就觉得自己好没用。明明应该是我保护你,没想到却要你一直照顾我,车祸后在医院的时候也是这样,让你守了那么多天。谢谢你,现在要不是感冒,怕把病毒传染给你,真想亲你几下!” “传染给我吧,把你的病毒都给我,然后马上好起来,健健康康的。”这么说着,方严主动落下亲吻,撬开对方的嘴唇,描绘唇齿间的形状,眷念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分开:“等你身体好了我还要履行约定,把你吃干抹净。” “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啊,快点忘掉。”小狮子做了个为难的表情,脸颊鼓鼓的,有点撒娇的意思:“严严,你不适合在上面,真的。像你这样的秀气文雅的大美人,应该被身为男性的我保护才对。” “美人?你需要去看看眼科吗!”这个词足以让人发楞,方严很清楚他的面貌平凡,绝对达不到美这个词的标准,所以狠狠捏了小狮子的耳朵做惩罚:“小混蛋,就算拍马屁也不会放过你,洗干净等着吧。再说我比你年长,人生阅历更加丰富,体力耐力都很好,连那种事的经验也足够多,于情于理都满足在上面的条件。你该乖乖接受这个现实,少找借口。” “你之前不就让我抱了,为什么现在就不能继续?”小狮子眨眨眼睛,用很萌的表情表示自己绝不让步。 小傻瓜,我当时要不主动献身就套不住你了! 方严觉得恋人笨得可爱,忍不住又亲了几下,还挤到床上去抱着自己的心肝宝贝,舍不得放手:“之前我确实心甘情愿想被你拥抱,但我也是男人,不可能永远屈居人下。只要是雄性都有征服欲,就想得到自己喜欢的人,这点你应该很明白吧。所以我无法成为你的女人,对不起!” 他开口道歉,小狮子立刻紧张起来:“瞎说,我才没有把你当成女人,你也不需要为这种事说对不起。严严,不要这样,我不希望你那么谨慎地对待我们的关系,这样感觉很疏远。我们确定要好好在一起,也喜欢着对方,就不要分彼此了。” “好,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那你以后也不要动不动就感谢,还用这样那样的借口拒绝我对你好。我给你买摩托车也好,买任何礼物也罢,都是一份简单的心意。既然你说我们不应该分彼此,那经济上的问题也不要算得那么清楚。”面对这么乖巧的小狮子,他忍不住轻轻磨蹭对方的鼻头,感受大猫一样的可爱生物在自己怀里动来动去,心里就有满满的喜悦。 “可是你送的礼物都太贵,没人会随随便便就买十几万的东西送人,都够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开销了。”说到钱就没有底气,而且不像占对方便宜。 “那你就努力练习,等成为超级红牌车手以后,拿很多很多的冠军,接很多很多的代言,赚很多很多的钱回来给我花。”方严怎么会要克劳德的钱呢,就算对方是个身份分文的穷光蛋也不会嫌弃,这么说只是想给总是自卑的小狮子自信和动力:“我现在这样算是投资潜力股,将来是要百倍千倍讨回来的,你可别有了钱就翻脸不认人。” “说什么混账话,我才不是这种人。不用等以后拿冠军,现在就能把证件和卡都交给你保管,人都是你的了,这些东西的所有权当然也是方严。倒是你,一个富家子弟放着正经工作不做,跑来当拉力赛的选手,怎么跟家里人交代?”对感情相当专一的某人立刻吹胡子瞪眼,又担心恋人出格的行动会遇到麻烦。 然而方严不想谈论这件事,更不想让小狮子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很快把话题带到别处:“你说过要布置我的花园,但是现在得暂时住在这边,别墅可能没什么机会回去。不然你把这里的后院整理整理,种点花草改善环境。” 他的房子离训练地比较远,考虑到通勤会浪费时间等原因,又顾虑元冕恐怕会对小狮子下手,还是不要离开尤尼西斯的保护好。 “可这是别人家,咱们擅自改造不好吧,而且我看后院处理得挺好,没必要画蛇添足。”小狮子有点纠结,想了想又说:“不如我们去园艺市场看看,买几个漂亮的花盆,种点小型的开花植物,可以直接放在窗台上,便于打理又不会太占地方。” “好啊,只要你喜欢就行,那等身体好了就去。”反正是随便找的话题,没必要坚持己见。 “不要等了,天亮天一亮就出发。”伸手看表,凌晨2点。小狮子吃过药又喝了些汤之后才抱住方严缩回被窝:“我最喜欢红色报春花,这个季节种下正好,快开花了。” 在他的日记中曾经也写过关于报春花的事,还强调了花语是初恋,但那是关于杰森的回忆,让方严很嫉妒。他低下头,轻轻咬小狮子的耳朵,不让他好好睡觉:“不行,我不喜欢这么小气的花,跟田间地头的野花有什么区别。要种就种点大气的,月季、蔷薇、玫瑰都行。花又大又漂亮,还有好闻的气味。” “蔷薇要爬藤的,阳台可能没法种,玫瑰长起来的株高很惊人,也不适合狭小的空间。要不就月季吧,有些小型的适合盆栽的品种,而且花期很长,护理得好一年至少能开八个月。”因为养父是动物学家,又喜欢植物,所以小狮子在这种环境的熏陶下,也掌握了许多关于动植物的知识。方严有时候会想,如果克劳德有钱,有机会上学,或许他的人生际遇会完全不一样。 是成为受人尊敬的学者好,还是为拉力赛挥洒青春和汗水更幸福,究竟那种才是适合克劳德的人生?其实没有答案,但方严自私地认为,还好小狮子没有进入大学,还好他对世界保持许多好奇,还好他在那个特殊的时刻前往柏林,不然他们就没有交集点了。 他不能想象再一次失去克劳德会多么的痛苦! “那说好了,明天我们就去买花,所以你现在好好休息,赶紧好起来。”虽然舍不得放开小狮子,可又不能不让对方睡觉,只好抱着不松手,就这么看他渐渐入眠…… 第二天,他们如愿以偿去了花市。这是个传统市场,步行街两边都是贩售各种花卉植物的商店。重生前的方严绝对不会对这种小东西产生兴趣,但因为克劳德喜欢,所以一切都变得兴趣盎然。他东张西望,在色彩缤纷的世界里流连忘返,不断问着各种问题,兴致很高。 “这个小小的,颜色很可爱。”他拿起一盆外形很萌的多肉植物端详,最后又放下:“不过我还是喜欢会开花的植物,美丽比较直观。” “都是花会看腻的,还是要观花植物和观叶植物搭配,有高低落差,有深浅对比,这样整体画面才丰富而不杂乱。”在园艺设计上,小狮子总能展现出惊人的天赋。他买了基础工具箱,里面包括大小不一的几种铲子,平整土地用的小型耙子,专门用于修剪植物枝干剪刀,还有一些缓释肥和液体肥。接着还选了色泽漂亮的珍珠岩、不少营养土和蚯蚓粪土。 花还没买,战利品以及一大堆。 方严对种花还要买泥土这件事感到不解,这东西不是到处都是,随便挖点就可以了吗,竟然还要花钱。虽然小狮子解释了营养土和蚯蚓粪土的区别和作用,但在外行人眼里都是黑乎乎的泥,有什么不同? “为什么种花还要买砖!”见小狮子选了两块砖,方严不得不出声制止。 “这是椰土砖,是椰子壳上萃取的纤维经过加工后再压缩的成品。别小看这么一小块,加水后会膨胀,能泡发出大概九升的介质。椰土很轻,保水性高但又具备良好的透气性,就算被太阳炙烤多日也不会变硬结块,依然很蓬松,所以是园艺的首选用土。”不厌其烦地解释,这种温柔和细心让人感觉很温暖。 “那为什么不直接用椰土,还要买那些。”望着几大袋泥土,方严再次发挥好奇宝宝的特性。 “因为椰土都是纤维,本身没什么营养,光拿这个种植物会长不好,所以要按比例加入营养土和蚯蚓粪使它变得适合植物生长。虽然直接用泥土种植也可以,但会不够透气,花也开不好。”他说完,指着旁边一些包装得很精美,但是价格很高的小盒子说:“这是泥炭,作用和椰土差不多,以前大家都是用它来保证土壤的呼吸。但泥炭是一种不可再生资源,形成需要几千上万年时间,而且储备量很少,如果大家都去挖这种宝贵的物资,很快就没有了。所以人们发明了椰土用来代替泥炭,它的结构与泥炭类似,完全可以取代珍贵的自然资源。” 泥炭是碳化程度最低的煤,又被称为地球的肺,每一次开采都会对环境造成不可挽回的破坏。这些基础知识方严多少还是知道些的,但他一直觉得这和自己根本没关系。曾经的他是个很自私的人,从来不考虑其他人的看法,更不会关心什么大自然会不会被破坏。因为这些事离他都很遥远,不会直接影响生活。 但现在,爱人身体力行地尽自己的力量去保护大自然,哪怕这种行为根本没有多大帮助,但一点也不可笑,还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他。 “原来是这样,这跟熊胆、犀牛角一样,完全有其他药物可以取代,也可以人工制作,根本没有必要盗猎野生动物。”主动帮忙,把选购好的工具都放进购物拖车里,继续向前走:“我有一些皮草,以前从来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其实离开它们,我的生活并不会产生改变。” “没错,我一直认为人类吃肉是为了生存,这是一种自然行为,是食物链赋予生物的权利。但是在进食之外残害生物,破坏环境,只为了满足虚荣心,就太过分了。你看,我从来不穿皮草,也不买野生动物制品,而且我虽然吃肉,也绝不会浪费,无论是什么,只要夹到盘子里就会吃光。这是我对那些牺牲了生命来养育人类的动物,所表达的敬意。”小狮子的想法也许不成熟,但方严十分愿意听,当然也会鼓励他多说多发表自己的意见。 他们一路聊天,闲逛,最后买了几个长方形的种菜盆。这种半米多长,宽20厘米的彩色塑料盆具有结实耐用的特点,一般用来充当育苗的器具,拿来种花比较少见。但小狮子坚持认为这个形状比圆形更好摆放,看着顺眼,不占地方。 “你有强迫症吗?”方严忍不住吐槽。 “你见过这么邋遢的强迫症患者?”小狮子笑着回击,气氛很愉快。 等他们返回,已经是下午了。因为克劳德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尤尼西斯也没有强行安排训练,干脆让他们自由活动。打过招呼后,两人带着大包小包回屋,打算开始阳台种花计划。 小狮子先把塑料布铺在地上,再摊开工具,并找来两个足够大的塑料盆和装满清水的水壶,开始发泡椰土。这东西确实很神奇,小小一块咖啡色的砖块,在喝饱水后居然能变成满满一盆土。用手去摸还很干净,也没有异味。接着就是按比例混合营养土与蚯蚓粪,这道工序很简单,也不费事,搅拌均匀即可。 装盆时先往里面撒上一层薄土,再铺少量缓释肥,再用土装到花盆的二分之一,开始种花。他们买的是培育好的月季和栀子花,长势喜人,月季上还有许多花苞,看样子不用多久就能盛开。至于栀子花,虽然现在还不是花期,但要不了多久也能绽放。 忙完这些,小狮子还细心地收拾残局,把地上的杂物处理掉,打扫得一尘不染。 方严看他忙里忙外,忽然有种回到十年后的错觉。成年后的克劳德总是把庭院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年四季开花不断,把家装点得像个仙境。而自己,从来没在乎过他的努力。 他很后悔,无时无刻感到愧疚,幸好现在一切都好,幸福从生活的空隙中一点点顽强地钻出来。可是这种幸福,总让人莫名其妙地感到害怕…… ☆、第39章 试驾 他们买的花在温暖的室内,没两天就绽放了。虽然一开始只有零星的几朵挂在枝头,但艳丽的红在碧绿的叶片中很显眼,如同盛放的生命之火。就连一向对植物没兴趣的方严也会帮着打理,觉得买下这些花真是太棒了。 和生机勃勃的植物不同,克劳德的状态一直不太好,重感冒、低烧、剧烈的咳嗽几乎伴随每一天。但他很倔强,病成这样也不肯休息,依然坚持训练。尤尼西斯倒不是那么不讲情面的人,在满足小狮子的同时,也对训练强度做出合理的调整。高温房暂时不用进,主要是肌耐力类的练习,还增加了拉力赛的基础知识课程。 小狮子虽然是发烧友,但对比赛过程的了解只是通过电视转播、报刊杂志等渠道,没有亲身体验过。所以关于车辆改装、故障修理、紧急情况的处理,应对不同路面需要的驾驶技巧等都不熟悉。尤利西斯亲自上阵,先从最简单的理论知识开始,一点点循序渐进。 方严当然从头到尾陪着,甚至比克劳德认真得多,因为他必须担任领航员的任务,需要比驾驶员有更敏锐的自觉,方向感和决断力! 拉力赛是一项充满挑战和未知数的竞技项目,仅仅是纸上谈兵还不行。没有实际操作,到时候就算砸大笔钱报名,再安排他们以车队的名义参赛,估计也会在第一程就被淘汰。所以在请教过尤利西斯以后,方严开始为小狮子物色适合的越野车。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辆适合的座驾能发挥驾驶员的全部优势,还能掩盖缺点,弥补不足。相反,人和机械如果培养不出默契,就算是再好再贵的车都是白搭,所以要慎重挑选。 越野车品牌多得数不清,型号也各有不同,确实会看得眼花缭乱。但比赛用车和家用车还是有区别,经过对比,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三四款上。马力足耗油大的车虽然很拉风,但在需要长途跋涉,供给有限制的比赛上很不吃香。权衡利弊之后,方严放弃诸如悍马、路虎等大品牌,转而投向被埋没小厂商,大胆选用名不见经传的牌子。 “深海女神”是个注册不到十年的汽车品牌,主要生产越野车、休旅车和中小型房车。虽然没有强大的宣传,但技术过硬,而且车身设计非常合理。 比如方严看上的这款t10,简直是专门为达喀尔拉力赛打造。根据推销员介绍,该品牌的主创人本身是个达喀尔迷,自己也参赛,才会设计这款车。现在买下它,几乎就能省去改装的过程,直接上路。 这辆车底盘加高,前脸有双重防护,不但抗撞击,看上去也比一般的越野车霸气。尾箱空间很大,自带水冷系统的同时还留有空间存放备胎以及沙板、铲子等必备工具。右边的角落是放置高压气瓶的位置,设计得很合理。由于赛车在沙漠地段需要对轮胎进行放气,驶出该区域后有要重新打气,所以氮气瓶在拉力赛中必不可少。而这个尾箱,基本能装下所有大型设备。 既然外形和尾箱都考虑的如此周到,驾驶舱当然也不一般。 由于尾箱相当于一个小仓库,所以t10的驾驶舱只有两个座位,但空间缩小不代表质量缩水。俗话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的各式控制开关都经过防水防尘处理,仪表台中间的显示器可以显示全车所有的信息。包括油液温度,设备工作是否正常,电路状态稳定与否等,能帮助车手和领航更精准的判断赛车的情况。 方严坐上去,感觉位置宽大,视野确实比一般的轿车高。但他满意不代表小狮子也有同样的想法,所以只留下联系电话,约定第二天来试车,没有立刻付款。 回去后他先请教了尤利西斯,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去找克劳德,告诉他明天的行程。当时小狮子正在练哑铃,上臂的肌肉很漂亮,弄的方严移不开目光,差点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刚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少年,这才多久啊,现在居然有点男人味了。以你这么漂亮的脸蛋,再加上完美的身材,肯定有很多女孩子争着自荐枕席。”忍不住去捏他鼓起来的肌肉,当然还达不到预期水准,但已经有了好看的线条。 小狮子被夸得不好意思,脸颊绯红,连忙放下手里的重物抱住爱人,把头埋在对方的肩头:“严严,不要说这种话,你知道我对女性没有任何想法。我现在喜欢的人是你,虽然我还不够成熟稳重能独当一面,但我保证会更加努力,所以让我保护你好不好。你不用担心任何事,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呢。” “小混蛋,说好听的也不能让我打消吃掉你的念头和决心。这几天有乖乖吃药吗,为什么病一直不好。”克劳德的身体很热,这和持续低烧不退有关,方严很担心。 “大概是水土不服吧,本多说不习惯当地环境和太过劳累是主要原因。不过你放心,我的身体很健康,只要跟上训练强度,很快就能适应了。”他说完,亲吻了方严的额头,又举起哑铃挥汗如雨。随着他的动作,手臂的肌肉鼓起,上面隆起青涩的血管,爬满密密麻麻的汗珠。 方严看着小狮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早知道训练这么辛苦,他绝对会找个温和好说话的教练,可惜有钱难买早知道。 第二天他们去试车,小狮子对t10爱不释手,可是问过价格后,马上又改口说这不好那不好都看不上。方严一直注视着他,连最细微的动作都不放过,当然也猜得出内心变化。不是不喜欢,而是喜欢得很,太贵是拒绝的主要原因。虽然善解人意又节俭的克劳德很可爱,但他口袋里有的是钱,没必要省着。再说买辆便宜的回去,改装也得砸不少票子,何必呢。 拉力赛本来就是烧钱的运动,光是报名费就够普通人家吃两年了,更别提那些昂贵的设备。所以他没犹豫,试驾完毕,立马刷卡付钱。 “你居然用黑卡!”小狮子像见到新大陆一样,表情变幻莫测,嘴巴张得大大的,几乎合不拢。 方严知道他是自卑病又犯了,连忙解释说这是家人的,他手上没那么多周转资金,信用卡额度提升不到这个数字,所以就用了父亲的副卡。 “你家到底是干嘛的!”就算没接触过有钱人,只要看新闻也知道运通的黑卡有多难到手。这是一张没有上限的信用卡,别说拿它买车了,就是刷辆飞机也不是问题。但这不是有钱就能申请的东西,只要掏出来就能证明身份尊贵,所以获取难度异常的高。他一直以为方严只是个普通的富家公子公子,没想到有钱到这种程度,恐怕还很有社会地位。 “还能干嘛,走私军火,贩卖违禁品,干一切能赚钱的违法事。”他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了句实话,语气加重:“简单来说,我的家族成员全是黑手党,也包括我。” 看到小狮子为杰森悲痛欲绝之后,他曾经暗自发誓不再欺骗他,于是选择实话实说。当然这里面也用了些语言的技巧,所以信不信就是对方的问题了,他可是坦坦荡荡的,绝对没骗人。 “说谎也不打草稿,太离谱了,我才不信你这么温文尔雅的人会和黑帮扯上关系。”果然,只要用这种方式说出来,单纯的克劳德绝对不会相信:“哪有违法人员用信用卡的,不怕被警方顺藤摸瓜抓到吗。我虽然没什么社会经验,可也知道看电视还会上网,少编胡话骗我!” “那你觉得我家是做什么的呢。”把问题就回去给他,以退为进。 “这个嘛……”小狮子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后嘿嘿一笑,搓搓手说:“肯定是小笼包全球连锁店,我最喜欢吃鲜嫩多汁的肉包了。要是你家买包子,以后我去吃是不是能打折啊。” “小笨蛋,就知道吃,等会带你去吃香喝辣怎么样,我知道一家风味很地道的中国菜餐馆,保证你会喜欢。不管蟹黄包还是鲜肉灌汤包都不会少,只要吃得下,随便点,千万别客气。”和大部分外国人一样,克劳德对于中国的理解也无非是辫子头、功夫和美味的肉包。所以方严用食物做诱饵,成功转移话题。也幸亏对方容易被美食吸引,很快转移注意力,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办完相关手续和临时牌照,工作人员表示可以送货上门,但小狮子已经跃跃欲试,满脸迫不及待想把车开走。于是方严跟他坐上新车,四处兜风。 离吃饭时间还早,克劳德把车开到无极限公路上,加大马力往前冲。 不过越野车毕竟不是速度著称的车型,从起步到加速冲刺都不如身边一辆辆超越过去的高级跑车。虽然落在后面,小狮子还是兴趣盎然,开得很高兴,连眼睛里都是笑意。这让方严想起刚把这家伙从警察局保出来的那天,那时他也在这条路上飙车,可是满脸悲伤,一直在流泪。 对不起,因为我的自私让你经历那么多痛苦的回忆,但我会这么做都是为你好,为了你不受到杰森的伤害,必须斩钉截铁地砍断你们的关系。看着爱人的侧脸,方严连眨眼都舍不得,就这么痴痴地注视着,为自己的不择手段找借口。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值得称赞,但总比走上过去的老路好! 小狮子绝望的眼神,他绝对不想再看一次。 “这车真棒,我打算给它起个好听的名字,叫小枕头怎么样,因为这辆车的外形有点像枕头面包,特别的可爱。”双手握着方向盘的克劳德很帅,因为没有关窗,风呼呼地灌进来,吹乱金色的头发,让人难忘。不过和引人注目的出色外貌不同,这家伙张口说话时带着稚气。 摩托车叫小饼干,越野车叫小枕头,还真是符合他年龄段的审美。 “对了,我亲爱的小饼干什么时候才能修好,我想死他了。”那辆摩托车在参加预选赛时摔得很严重,方严找人去修理,至今还没有完好如初:“回去以后我想改装一下小枕头,在车顶装个设备,可以放置摩托车,最好能带上小饼干一起参赛。” “你就这么喜欢它?我会吃醋!”半开玩笑说出这句话,谁知克劳德一脸严肃地回答:“当然喜欢了,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我会珍惜到生命终结的那天。绝对会做到车在人在,车亡人亡!” “不许说胡话,车没了再买,你可不许出事。遇到危险先保护自己,其他都是身外之物,没什么比你的生命更重要。”摩托车也算消耗品,早晚有坏得修不好的一天,东西没了买新的就是,他才不想克劳德出什么危险。 “快看,是帕加尼的风之子,居然能看到这么传奇的车,今天这一趟真是值得了!”方严说得苦口婆心,无奈他没听进去,忽然坐直身子,连声音也加大几个档次。高速超过的黑色跑车快得像一阵风,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但还是让小狮子兴奋了好久:“车身简直太帅了,超完美的设计和做工足以让法拉利、保时捷、兰博基尼这些大品牌汗颜。它的下压力非常强大,即使时速超过300公里依然又快又稳。这辆车简直是男人的梦想,没有人不想拥有它!” 只要说起和车有关的事,小狮子就会热血沸腾,特别有冲劲。 方严喜欢这样的他,充满梦想,敢爱敢恨,勇往直前,绝不后悔。即使他现在还很稚嫩,却已经出现十年后的克劳德的雏形,慢慢成长,一点点接近那个雄狮一样的男人! ☆、第40章 勿忘 他们在路上飞驰了好久,不仅仅是体验新车的乐趣,也在测试性能、续航能力和舒适性。 很多人认为比赛用车只要跑得快就好,不用在乎其他的问题,殊不知达喀尔拉力赛的环境十分恶劣,在长达十多天的比赛中,座椅的柔软度,靠背的角度是否符合人体工学,通风效果、玻璃的通透度,方向盘的手感都很重要,会直接影响车手的发挥。 小枕头不愧是专门为拉力赛设计的越野车,设计很人性化,不但把设备都藏起来,还做了不少有意思的改装,既美观又使用。比如发动机进气管、车内通风和散热系统的大部分通道都集成在车顶,新鲜空气通过汽车右侧的高位进气管流经空滤,再经过节气门和进气歧管进入发动机的气缸。设置完美,不占位置,几乎没有噪音。 “肚子好饿,去吃东西吧,说好的小笼包!”小狮子方向盘一转,找出口下无限速公路,朝城区跑。 刚夸他变成熟,马上又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念念不忘美食。 刚重生那会,方严很不习惯未成年的克劳德,不管是说话方式还是稍嫌幼稚的思维,甚至连穿衣品味都有问题。但相处一段时间后,又觉得这个年纪的小狮子更惹人怜爱。他不会把所有问题都抗在肩上,不会假装坚强去面对一切,不会把事情都安排好才说出口。不够成熟,会依赖自己的恋人,让方严感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所以说恋爱中的主导权很重要! 他并不是沙文主义者,也没有男权思想,但雄性的本能就喜欢征服,希望占有,给自己的东西打上标记。重生前他对任何事都不热衷,对感情冷淡得不屑这么做,当然也可能是没察觉自己对克劳德的爱,以至于死而复生才发现错过了重要的时光。 所以方严必须感谢上苍,让自己回到十年前,回到小狮子还没被沉重的生活压得喘不过气,必须屈服在现实前的日子。这样才有机会保护他,呵护他,为他建立美好的未来。 “笑什么。”小狮子侧头,刚好对上笑容满面的方严:“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有,就在这里。”说完身子前倾,飞快啄了对方脸颊一下。 这是个连亲吻都不算的简单碰触,依然让小狮子感到很害羞。虽然他们已经做过那种事,但他还是表现得像个没经验的处男。这种拘谨让方严很满意,他喜欢他羞涩的样子,容易被自己掌控。 “别闹了,饭馆在什么地方,我可不认识路。”用生气来掩饰脸颊上渐渐加深的红晕,有种掩耳盗铃的感觉。 方严觉得自己被幸福拥抱,就连指路时都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差不多把这辈子的笑容都用光了。等到位于偏僻老街的餐馆,居然觉得脸颊酸痛,估计是做了太多不习惯的表情导致。为了那只小狮子,他的改变简直是天翻地覆,多得可以叫脱胎换骨,完全变了个人! “这里装修得既典雅又奢华,像古代宫廷剧里的房子,真漂亮。”古香古色的室内装潢让小狮子流连忘返,时不时掏出手机拍照留恋,幸好他还管得住面部表情,没露出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 不过即使是那样,方严也只会觉得他可爱得要死而已,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因为没有提前预约包间,他们只能坐在大厅,幸好是比较幽静的角落。方严多付了不少小费,请服务生推来屏风,隔出一个二人世界。那屏风颜色鲜艳,绣的牡丹百鸟图,花鸟皆栩栩如生。克劳德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工艺品,好好端详了好一会,又对刺绣的制作方式感到很好奇,问了不少问题。 “等稳定下来,不用准备比赛的时候,我们就去旅行吧。到世界各地去看不一样的风景,体验不同的民族风情,你肯定喜欢。这可不光是享乐,还能学到许多知识,增长阅历和见识。”知道他对带有异国风情的东西感兴趣,用旅游做诱惑再好不过:“每个国家,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独特的文化,我们可以去当地住上一段时间,好好体验奇妙的风情,吃特色食物,拍很多漂亮的照片。” 不说具体的目的地,因为这样更有诱惑性,还能让对方坦诚说出想去的地方。 果然,小狮子双眼放光,兴高采烈地接上这个话题:“虽然我很喜欢有民族特色的东西,不过比起这些更想去看大堡礁。那是全世界最大的珊瑚岛,除了中间一小块绿洲之外,周围都是浅海,珊瑚就在生长在离海面三四米的地方,水质清澈见底,不管是乘船观赏还是潜水,这样近距离观看珊瑚景观都非常美。不过因为环境污染、全球变暖、水质改变等原因,很多科学家都预测再过几十年,大堡礁的珊瑚就会全部死去。这么美丽的地方人类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在它坏掉之前去看看。” 居然想去看大堡礁,这让方严有点意外。 以他对十年后克劳德的了解,还以为会说出中国、印度、埃及之类的文明古国。要不然也是日本、泰国、阿拉伯地区这种有奇妙文化的国度。但大堡礁在澳大利亚,就是个面积很小的海岛,要看海景的话,选择还有很多。夏威夷、巴厘岛、马尔代夫、普吉岛,哪个不美? 但他不会泼冷水,小狮子想要的一切都应该得到满足。 反正方严对旅游没兴趣,目的只是跟爱人在一起培养感情,卿卿我我,所以所以立刻保证:”等你病好了,训练也稳定的时候,我们抽几天去玩吧。这种旅程不会太长,估计四天三夜差不多,回来你还可以继续准备比赛,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回去看看什么时候改装你的车,最好趁那几天去,反正这种事你也帮不上忙。” “可我还想学学技术呢,参加比赛之前不想太放松。”因为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个菜鸟,所以要更努力才行。 这句话,直接把旅行的日程推到明年春天,漫长得可怕。 “你把精力都放在比赛上,开口闭口都是车和拉力赛,以后还有时间陪伴我吗?”明知他不会表现出哪怕一点冷淡,方严还是故意这么找茬:“到时候你的眼里只有小饼干,小枕头,没有严严了。” “严严,你太过分了,又怀疑我。”小狮子嘴里塞了一大块东坡肘子,说话有点不清楚,还是睁大眼睛努力表达:“你在我心中比什么都重要,我可以不去比赛,找一个朝九晚五的工作,这样就能天天陪着你了。虽然我没有学历,但是能吃苦又肯学,当个学徒应该不成问题。其实我以前还想过去修理下水道,虽然活很脏很累,但收入不少。” “又来,都叫你打消那些荒唐的念头。”他说得一本正经,而且很有可能真的这么去干,必须在苗头冒出来之前狠狠扼杀掉:“你的才能不应该浪费在水管上,明白吗?再说你又没有马里奥,还能在水管事业上发光发热啊。” “嘿,原来你也玩游戏,还以为你真的不食人间烟火呢。”他傻笑,低头吃肉:“不过我真没什么才华,你太看得起我了。” 小笨蛋,不要自卑,更不要妄自菲薄,你可是颗闪闪发亮的新星。方严撑着下巴,面带微笑看小狮子狼吞虎咽,觉得他那种不在乎餐桌礼仪的吃法让菜肴变得特别香,也跟着大口大口吃起来。因为有了所爱之人,日常平凡的点点滴滴也变得温暖,就连吃饭也充满喜悦和幸福,真是世间最美好的事! 吃完丰盛的晚餐,小狮子提议去附近的公园走走再回家。对这个提议,十分享受两人独处时间的某人当然是举双手赞成。柏林的城市公园面积都不大,分散在高楼大厦间,说广场更合适吧,但是绿化都特别好。 他们在被香樟树包围的小径上漫步,感受植物的香气,心旷神怡。城市中有这样被树木包围的小天地,不但美化都市,还能减轻上班族的压力,的确是个好地方。据说很多白领午间休息时都会带着餐盒到这里来吃饭,逃离办公室和工作带来的忙碌,从快节奏生活中暂时放松一下。 “那是什么花?”走着走着,来到一片开阔地,小天使喷泉旁边种满开着蓝色花朵的植物,一簇一簇的,数量多到无法忽视。 “勿忘我,紫草科的植物,关于这种花还有个小小的传说呢。”不愧是喜欢园艺的小狮子,马上辨认出品种:“据说上帝在给百花命名时由于数量太多,忙晕了头,居然忘记了一种蓝色的小花。小花很着急,呼唤上帝,说我还没有名字呢,千万别忘记我。于是上帝注视着它,说,那么你就叫勿忘我吧!” 说完,继续介绍:“勿忘我还有个特性,它制作成干花以后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退色,很适合做成书签夹在书里,送给自己的爱人。所以它的花语是永恒的爱,永远不变的心和永久的回忆。除了话语之外,这种植物还可以当传信花,通常是送给即将别离的情人。它有两种意思,等待的那个人送出去时,是请不要忘记我真诚的爱。离开的人回赠,则变成请想念我,我会再次归来给你幸福。” 他说这些话时语气很缓和,包含深情,仿佛在朗诵世界上最美的情诗。他看着漂亮的小花怔了一会,接着左顾右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摘下一串盛开的勿忘我。 “嘘,我第一次做这种坏事,太让人脸红了。”小狮子用颤抖的手把花送到方严手心,漂亮的大眼睛眨了又眨,好像在传达更深的感情:“但是都走到这里了,又遇到这么符合我们关系的花,怎么能不送一枝给我的爱人。不过我们不是要分别,而是为了见证永远不变的心。” “严严,我爱你。”说完还亲了方严一下。 虽然是孩子气的亲额头,不过依然让某人兴奋得头晕眼花,恨不得立刻去找最专业的标本师,把这枝勿忘我做成永不凋谢的工艺品。可是小狮子才没有那么讲究,说放在字典里压干就好,最多一周就成型了。回家后,他立刻找来足够分量的书,把花放在中间,仔细压好。 “太可惜了,要我说就应该找人做成立体的,好好保存。”方严心疼才收到的礼物就被压扁,克劳德却说路边的小花而已,不要浪费钱,保证这样做出来的也很好看。 出于顺从恋人的意志,他不再争辩,而是抱住对方的身体,说出发自肺腑的感谢:“只要是你送的东西我都很喜欢,会好好珍惜,永远爱惜。这和物品的价值无关,是心意。因为爱你,所以哪怕是一朵最普通的花,也会暂放出比钻石还耀眼的光芒。” “这么容易满足,不要钱不要名牌不要珠宝,你也太好养活了。”小狮子咯咯地笑,推着方严,两人一起摔在柔软的大床上:“真的没有喜欢的东西吗,钱包、皮鞋、手表或者袖扣?我想凭自己的力量送一份礼物给你。虽然现在买不起什么好东西,但总有一天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我的愿望啊……”方严舔舔嘴唇,忽然翻身压住克劳尔:“很简单,让我吃掉你,征服你,成为你的主宰!” 他的表情忽然充满征服的气息,像头饿极了的野狼,低头去咬对方脖子的同时,手也没闲着,很快扯开两人的衬衫扣子。小狮子一向是t恤牛仔裤派,今天要去那么高级的店试车才穿得比较正式,没想到还没穿多久,就被粗暴的撕开了。 “以后得给你多买几套正装。”方严的胸口起伏得厉害,喉结上下滑动:“脱你的西装,让我特别兴奋!” ☆、第41章 吃掉 “别这样,大野狼状态的严严好可怕。”小狮子努力挣扎,如何用力都没能逃脱方严的束缚,只能气喘吁吁地躺在下面,被扒得精光,只剩一条粉红色的卡通内裤。他使出吃奶的力对抗压在身上的侵略者,抓住对方的胳膊不肯就范,却被锁住关节,狼狈地敞开身体:“住手,快住手,真的好可怕,我不要这样!” “怕什么,又不会造成伤害,只是让你舒服而已。”低头亲吻,试图让他紧张的情绪放松,效果甚微。 不过这种抵抗反而刺激了方严,牢牢制住身下人舍不得松手。现在这个姿势很暧昧,可以说成格斗术里的寝技,但没有那么专业。要解释为床上运动,当然也能勉强说得通,只是其中一个完全没有产生冲动,只是哼哼唧唧地拒绝,有点煞风景。 小狮子不会诱惑,也不会发出好听的声音邀请,任何反应都出于本能,很值得开发! “我知道你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也不担心会受到伤害,但是忽然变脸感觉好奇怪,平常那么温柔的人为什么在床上就凶狠起来了?不对,你以前都不是这样的,之前那么包容和宽容,愿意让我……”这句话没说完就被堵住嘴,方严带着侵略性的吻几乎咬痛了小狮子。 他瑟瑟发抖,在轻微的疼痛和刺激中喘息着抵抗,含糊地拒绝。 “如果之前的主动承受是为了让你完全接受我,你会恨我吗?”总是纠结在这个问题上没有意义,干脆把事情摊开来说,一次性解决掉。 轻轻抚摸对方的脸颊,努力温和地陈述:“那时你刚失恋,情绪和状态都很不稳定,一直说和杰森的过去,痛苦得马上就要死去一样。我明白你内心正在饱受煎熬,因为我也失去过毕生挚爱,知道痛不欲生是什么感觉。但是,舍不得放弃枯萎的爱情,就像受伤后不敢割掉烂肉,最后感染溃烂,不得不截肢一样,只会得不偿失。我不想看你走投无路,想帮助你,让你知道世界上还有其他会关心你的人,还有人真心实意地珍惜你、爱着你。也许是同情,或许是感同身受,大概还有怜惜的成分,所以你扑上来时才会没有拒绝。说起来很卑鄙,因为我利用这件事,利用你的责任心,让你留在我身边,对不起。” 虽然决定不再欺骗,但也不敢说出那次醉酒的真相。如果小狮子知道当初的一切都是计谋,以他的性格就算不半路跑掉,也会消极抵抗很久。 “你说得好委婉,我听不懂。”克劳德皱眉,用自己的方式理解:“也就是说其实你是主动方,只是为了让我忘记杰森,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才勉强让自己承受?我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放心吧,而且不管什么原因我们也真的发生了关系。这是不可推卸的事实,我会负责到底。” “谢谢你的宽容,但也别忘了我之前是异性恋,当然更喜欢征服,而不是被人拥抱。”见他不再拼命抵抗,方严手上的力量减轻许多,从压制转为温柔的禁锢:“并不是说作为承受方不好,也没有地位上的差异,只是我更喜欢主动。” “这些道理我明白,大部分双性恋的人,在遇到同性时都只做1号。虽然具体原因说不上来,不过好像都这样,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其实在位置上我没有很挑剔,基本哪方都可以。”幸亏这是十年前的小狮子,而不是成年后强硬的克劳德,不然想扭转位置根本是难上加难:“只是觉得你的转变有点吓人,本来以为是个娇弱的亚洲美人,没想到这么强硬。不管是性格还是身体素质都能甩我几条街,这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不许再说自己没用,我会生气。”不知道这家伙的自卑病什么时候才治得好。 “知道了,我以后会少说多做,努力变得很厉害,所以现在要好好休息,不然明天没有体力训练。”气氛缓和,所以他干笑两声打算逃跑。方严才不把这种小伎俩放在眼里,手上用力,又把人抓回来用力压着:“尤利西斯刚说了,从明天起你只需要做早上的力量训练,晚上学习理论知识即可。其他时间让你开着小枕头练习默契。早点达到人车合一的状态。驾驶而已,能累成什么样?” “开车也很累的,高度集中精神呢。”振振有词地反驳,边说边伺机逃跑。 他每次偷偷挪动身子,就会被拽回来按住,有种猫玩弄老鼠的感觉。方严沉迷在这种互动中,故意露出破绽让小狮子反抗,再狠狠制服:“刚才是谁说的上下皆可,不挑剔位置,现在就不愿意了,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变脸比变天还迅速!”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现在还发烧呢,有点不舒服。”知道对方舍不得为难他,某人很快使出撒娇战术:“就算要做那事,也等我身体好了不是,到时候才能好好陪你,让宝贝严严满意。” 他病着,方严当然不会真的怎么样,不过就这样放手又不甘心,于是把手伸到那个位置摸了几把:“我看你生龙活虎的,应该没大碍。” “真的不行,我还有痔疮!”紧张得一身冷汗,连这种台词都吐出来,可见他多么不想做受。对于这莫名其妙的坚持,某人就真的想不明白了。躺在杰森身下就行,在自己下面就这么不乐意? 其实小狮子有自己的顾虑,恋人过于优秀,年轻的他总是有点抬不起头,虽然对方完全没有这种想法,还是会胡思乱想。所以觉得被杰森那种人渣使用过的身体,似乎配不上方严,和肮脏的自己做过之后,会把他染黑吧。这种想法越强烈,就对身体接触越恐惧。 谨慎、不安、彷徨,一时间许多情绪充斥脑中,让他忘记抵抗。他怔怔地看着方严的眼睛,从漆黑的瞳孔中观察自己的倒影,一副可悲又凄惨的样子,怎么配得上出类拔萃的爱人?接着又想起童年生活和那些受过的屈辱与折磨,种种不堪的画面不断浮现,人生简直一团糟…… “在想什么?都出神了。”替他梳理被汗水浸湿的前发,方严温柔地搂住小狮子,收起浑身的锋芒,不再步步紧逼:“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我不许你随便伤感,过得不开心。” “哪有不开心,明明是打心底感到愉快,觉得自己非常幸运。能被你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我绝对是天底下最幸福快乐的人。”亲昵地回抱爱人,比起激烈的床上交锋,还是这样的温暖怀抱舒服:“在我黑暗的人生中,你像一道炙热的光将我从泥沼里拉出来。要不是你忽然出现,伸出援手,我大概还跟着杰森居无定所地奔波,不断忍受他的花心,把自己训练成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中的头号奇葩。” “不要再想那些事了,人要向前看,学会剔除负面情绪。”作为安抚,方严放弃今晚的行动,虽然他本来打算至少要在对方股间摩擦一下才算完事。但看到流露出脆弱神色的小狮子,无论如何也做不下去。 借口去洗澡,到浴室解决冲动,才发现自己真的改变了很多。 渴望温暖,想得到爱情,希望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这些强烈的情感让他变得真实,更像一个活生生是的人,而不是冰冷的刽子手。低头看着双手,常年使用兵器磨出的茧还在,但离血腥的生活已经很远了。可以的话,希望一辈子不要再沾肮脏的勾当,不要把天真烂漫的爱人卷入危险之中。只是理想和现实还是有巨大的差别,就算想抽身,也得问问家族同不同意。弄不好,还会引火烧身! 泉去了意大利后局势究竟改变到什么程度,一直按兵不动的父亲又会做出什么反击,迪恩和尤利西斯为什么会联手,目的是什么?这些问题有时会在头脑中翻滚,也知道情况危急,更明白得先下手为强,但他没有更多精力去处理。 除了克劳德,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其他事! 他对着满是雾气的镜子,从朦胧的注视自己的轮廓,以不够美丽的外貌去捕获小狮子,这样有难度的事都做到了,还有什么困难会阻碍他?稳住随时会爆发的不安因素,再解决麻烦,最好能让尤利西斯这个大靠山好好保护他们。只要生活稳定,什么都好说。 想得多,就在浴室里呆了很久,克劳德担心地敲门:“严严,你没事吧,不要洗太久会晕倒。” 好不容易下决心今天不欺负人,这家伙居然又主动送上门,到嘴的肥肉不吃就说不过去了。所以方严开门,一把将只穿了条四角内裤的小狮子拽进去,推到铺满白色瓷砖的墙上,二话不说开始进攻。 重生前也在浴室办过事,雾气腾腾的室内说不上多舒服,但是地点不同确实有点刺激。和之前不咸不淡的刺激不同,现在大不一样,因为种种改变,方严开始享受主动权带来的满足。这让他觉得自己是真实地活着,被前所未有的喜悦填满。 “你为什么总是拒绝,告诉我原因好吗,这样才能解决问题。”没有着急拉开捂住屁股的手,而是耐心疏导。 不知是气氛的原因还是小狮子自己想通了,终于断断续续说出顾虑,让方严一股无名火起,抓住他的肩膀大吼:“你居然觉得自己肮脏?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在我心里,你是无与伦比的宝藏,没有人比你更耀眼!我不许你再产生这种思想,不准说自己脏!” “耀眼的是你啊,严严,像我这种人怎么才能配得上你呢。”热水从头上洒下,把两人都淋湿了。 他之前似乎也说过类似的台词,方严当时没放在心上,只当是自卑发作。没想到这家伙想的还挺多,而且越想就越纠结,有点钻牛角尖了:“数千年来男权思想压迫着许多妇女,男人们强迫女人必须保持贞洁,用一层膜来衡量她们的价值和人格。女人没有追求爱情的权利,没有选择丈夫的权利,甚至没有决定生死的权利。哪怕是被人强迫,是遭受暴力的受害者,只要失去贞洁就连勉强活着的资格都没有。人们会唾弃她、疏远她,甚至杀害这名可怜的女人,动手的往往是亲人族人,这种行为既野蛮又愚昧。人的品格高尚与否,性格是好是坏,真的和贞操相连吗,我绝对不认同这种荒谬的说法。你明明最讨厌沙文主义,却厌恶曾经发生过关系的自己,这太矛盾了!” “现在全球女性都争取权利,走出被奴役的困境,你却在意自己的菊花是不是干净。”因为这烦恼实在太莫名其妙,导致方严一口气说了许多,用词还不好听:“拉屎的地方,还能干净成什么样!” “严严!”粗俗的字词让小狮子皱眉,但慢慢敞开心扉:“我绝对不赞同沙文主义那套说辞,也不是想遵循传统贞操观念。我只是……只是觉得……没能给你第一次,总是有些遗憾。我很羡慕人生第一次爱上的人就是真命天子这种充满浪漫色彩的故事,也渴望这样的爱情,虽然没能发生在自己头上。” “至少你前面的第一次给我了,满足了吧,人生不可能十全十美,你必须学会接受遗憾。有时候残缺美更好,比如维纳斯要是有双臂,估计就不那么引人注目了。”把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吻到喘不过气,方严认为不强硬地征服对方,依着他龟缩的态度,估计一辈子都没戏。 所以必须吃掉犹豫不决还很优柔寡断,又喜欢胡思乱想的小狮子,就现在! ☆、第42章 书签 主动出击,不留任何反击的机会,小狮子很快被戏弄得全身无力,只能趴在洗漱台上勉强支撑身体。这个姿势会导致两片蝴蝶骨隆起,从上方看下去,背部的曲线堪称完美。不仅如此,其他部位也相当吸引人,肩宽腰窄臀部结实上翘,肌肉练得恰到好处,漂亮得像艺术品。 这么诱人的家伙究竟是怎么长成十年后那个强攻的? 方严一边觉得不可思议,一边缓慢进攻,直到完美结合,过程很顺利。终于得到他了,满满的喜悦和幸福几乎要把人撑破。 “严严,求你慢点,忽然变大感觉好难受啊。”接连动了几下,克劳德忽然侧过头,抓住爱人的手腕半眯着眼睛哀求。他确实不适应,但在状态中双眼带着水雾说出这种话根本是引兽出栏,后果嘛,自然是招来火力全开的冲刺。这场激烈的恩爱持续到后半夜,精疲力尽的两人才草草清理身体,回房睡觉。 第二天,吃干抹净的某人倒是精神抖擞,小狮子就不行了,一脸纵欲过度的疲倦不说,感冒还变得很严重,只好暂停体能训练。他躺在床上,几乎是半昏迷地沉睡,脸色惨白得像纸,体温却接近40°。 方严后悔得要死,早知道他会病倒,绝对不会在浴室里做那么久! “渴……想喝水……”幸运的是用药后情况开始好转,很快出了一身汗,体温也渐渐下降。他寸步不离地守着,听见细微的要求,连忙端来温水,小心地口对口喂下。满满两杯水喝完,小狮子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做了个在沙漠里迷路的噩梦,眼到之处都是满天黄沙,怎么都走不出来,还以为会渴死。幸好在迷途中听到严严的呼唤,顺着声音的引导才找到绿洲,喝到清凉甘甜的水。” 明明是个梦,却说得绘声绘色,好像真的遭遇了多大的困境。 方严趁机闹他,故意说:“连个梦都害怕成这样,到时候还怎么参加达喀尔拉力赛,那个比赛可有一半的路程要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奔波。而且啊,当初是谁闹着要参加摩托车组的比赛,连同伴都不要,斗志昂扬地表示要独自体验孤独?” “比赛又不会真的跑到渺无人烟的地方,陷入绝境,找不到路然后渴死。全程有飞机跟拍,就是想丢都难。”一本正经地反驳,还举例说汽车上有导航,能装足够的水,才不用担心:“有车在就有种安心感,出什么问题,或者遭遇危险还有个避难所,不用风餐露宿。要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被烈日炙烤,遭受夜晚的寒冷,没有水和食物,很快就绝望了。” “汽车也有没油的时候,没有动力,那不就是块巨大的废铁吗。”不是打击他,而是展开多种可能去讨论,合理的辩论能帮助人更全面地看待问题。 “说得也是,所以我们应该买辆不需要消耗燃料的车,比如太阳能车就是个很好的选择。最好是设备齐全的房车,太阳能板铺满车顶,能储备很多能源。光是这样还不够,里面除了装上满满的食物和水之外,外壳还要加固成防弹装甲级别,轮胎要防爆,并且配置最先进的武器。这样即使世界末日来了也不怕,还能开着车一路碾压打丧尸。”做了个瞄准的动作,嘴里还发出射击的啪啪声:“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真到世界末日,我肯定活不到最后,因为不忍心杀那些被咬了还没变异的人。心软是致命伤,只有最坚强的人才能存活,这也是种自然法则。” “我的宝贝考虑得真多,不过你不用怕,因为我会帮你干掉敌人,解决所有的危险。再说丧尸动作那么缓慢,只要逃到人少的地方,建立好防线,想活下去还是有办法的。就是千万不能去中国、印度、日本这些人口密集的国家,绝对会被丧尸的海洋淹没。”跟着讨论不切实际的幻想,脑补一下还觉得很有趣。 跟小狮子一起打丧尸,想想都好激动呢! “说真的,要是我不幸被咬了,你一定要果断丢下我逃跑,千万不要舍不得下手,更不能犹豫。电影上那些作死的角色会领便当,多半都是牵挂太多,放不下这个那个的,耽误逃命的时间。”入戏太深的结果就是小狮子越想越多,坐起来假设:“所以你要学会自私,看苗头不对,嗖的一声拔腿就跑!” 还用了嗖的一声这个词,直接把方严逗笑:“小笨蛋,你就算被咬得稀烂也是我的心头爱,才不能丢下便宜那些活死人。到时候我会找个坚固的笼子把你装起来,每天去抓新鲜的俘虏喂你,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成为世界上最美丽的丧尸。” “不能这样啦,你的世界观和价值观都出问题了!”脑袋摇得像破浪鼓,坚决拒绝。 “怎么,听你这笃定的口气,如果被咬的是我肯定会果断抛弃,一口气跑掉对不对。”假装不高兴,伸手去捏对方的脸颊,感觉他的体温基本恢复正常才放下悬着的心。他出去了一会,端来热牛奶和容易消化的点心,逼着没胃口的小狮子吃下大半才开始收拾:“对你这么好,没想到心心念念想要同生共死的只有我而已。” “才不会抛弃,你又曲解我的感情!”着急得几乎要跳起来,不顾一切抱住自家爱人:“知道我嘴笨不会说话,还故意逗我,你实在太坏了。严严,你要是被咬,我肯定会陪在你身边,直到你变成丧尸把我也感染。到时候我们就做一对亡命天涯的丧尸情侣,称霸末日,登顶成神!” “想得美,就你还想称霸,等我称霸地球,你来当我霸主的媳妇差不多。知道宠妃是什么吗,你扮演好这个角色即可。“小狮子喜欢充满超现实主义色彩的电影和游戏不是秘密,以前方严觉得这很幼稚,因为末日根本不可能出现,不过都是人类的幻想,天方夜谭罢了,现在却觉得很有趣。 他渴望和爱人分享一切,包括这看起来很不靠谱的宅男行为。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搞来电视,游戏机,陪小狮子玩双人游戏。 “太不科学了,一看就没玩过游戏的人,为什么随便射击都是满分,枪枪爆头,次次致命。”输得连裤衩都不剩的克劳德终于爆发,很认真地思考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地步:“你之前说自己是黑手党的事难道是真的,因为从小玩枪才会打得这么准!” 说完还去检查方严的手掌,用手指摩擦那些枪茧:“这是怎么弄的?” “单身这么多年,当然是撸多了。”完全没正经的答案,假得让人发笑,结果小狮子还认真端详半天,冷不丁冒出这么句话:“以后有我,不用自己解决!” 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严仔细咀嚼了好几次,才发现这是克劳德迂回的承诺,表示他愿意接受下面那个位置,于是激动得扑上去,差点没控制住把病人压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亲密,感情突飞猛进,连外人都看得出改变。吃饭时安娜笑眯眯地盯着克劳德,说太好了,多了个傻乎乎的嫂嫂可以欺。说完还主动跑到小狮子腿上坐下,摇晃两条又白又细的腿,配上可爱的笑容,杀伤力惊人。 人生只谈过两次恋爱的少年哪被异性这样亲密地对待过,虽然很喜欢这个漂亮的萝莉,但只限于对美丽事物的欣赏,从来没有非分之想。所以他感觉大腿上放的不是小女孩,而是价值连城的易碎品,一不小心就要弄坏的,到时候卖了他都赔不起。紧接着又求助地望向方严,两只手不知道放哪里好,最后还是本多善解人意,主动带走顽皮的安娜。 “没出息,被坐会大腿都能冒冷汗,多大点事。”不过这反应,也真符合小狮子。 “我要是有反应就是恋童癖变态,该抓出去关起来了!”擦擦额头上冒出的汗珠,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你该庆幸我是个三观健全,有社会责任心的好青年。” “好到偷摘只花都要内疚好久。”方严笑,从怀里摸出那只勿忘我书签,爱不释手。 这朵花在书里压了几天,已经干透了。因为摆放时特别调过造型,也小心舒展过花瓣,所以成品有着漂亮的仪态。但是光是压干,花朵会变得很脆弱,一不小心就弄坏,必须做些加工。克劳德用硬纸板剪出合适的长方形,画上漂亮又不会喧宾夺主的图案,才把干花小心地粘上去,纸片的背面还写着一首情诗。 和十年后求婚时写下的《当你老了》那种淡淡的哀愁不同,这一首简短却充满爱意——花儿问果实,你在哪里?果实回答说,我在你的心里! 没想到克劳德还读泰戈尔,这让方严有点惊讶,虽然知道他喜欢看书,不过多是小说,没想到还读诗集。 书签做好,又找专业店铺过塑,将这个小玩意包裹在透明塑料中。也许是怕尖厉的四角伤人,还小心地修剪成圆形,顶端打上小孔,穿过一条做工考究的金线,带着漂亮的流苏。方严拿到这个不输专业制作的工艺品时,激动得说不出感谢的话。比起花钱买的礼物,亲手制作的东西最有心意。 他舍不得让书签躺在书本里,因为阅读的时间不多,所以都是随身携带,放在皮甲中时不时拿出来端详。每次他看得入神,小狮子就开始吐槽,要不要这样宝贝啊,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给我的东西,我都会好好珍惜,特别是写了这种情话的珍贵物品。”严格来说,飞鸟集收录的几乎不是情诗,而是人生哲学和对世界的感悟。但用在他们之间,短短几句话包含许多深情,再适合不过。 “我们要在彼此的心上逗留很久。”十指相扣,传递最直接的爱意。 如果能这样相拥,直到永远也不分开该有多好。不被任何人打扰,不会为麻烦事妥协,不用担心反抗带来的威胁,那种生活简直像梦一样。 如果全世界的人都消失掉就好了,方严有时候会产生这种想法,或者带上小狮子逃到天涯海角,过只有两个人的生活。可是克劳德不是他,不是离开社会也能活下去的生物。他需要朋友、需要社交、需要关注、需要在比赛上挥洒青春和热血。他注定是聚光灯下的明星,要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不能因为自己小小的愿望就拔掉周身的羽毛,圈养起来。 所以方严不能夺走他的世界! 又过了几天,意大利方面传来消息,泉取得一面倒的胜利,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父。混乱的局面看似有所收敛,弱小的家族被吞并,反抗的那伙人被赶尽杀绝,剩下的都是愿意顺从的力量。但权力交接下依然暗潮涌动,一切都可能成为导火索,平静也许是暴风雨之前最后的祥和。 泉让方严过去帮他,说了许多次都被拒绝。不是不顾及兄弟之情,而是浑水蹚不得。他思考很久,权衡利弊得出结论,一方面是不想再次卷入纷争,二是元冕尚未有所行动,天知道他会采取什么报复措施。这时候选错势力,绝对会死得很惨。 以他对父亲的了解,这个人按兵不动并不是感到害怕而退缩,而是残忍复仇的开端。他不可能将亲手创建的组织拱手让人,即使夺取王座的是自己钦定的继承人。特别是被这样戏弄之后,会做出什么疯狂行径,其他人根本预料不到。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但我不给你,你不能抢。”这是决定泉为下任首领时,元冕发出的威胁。 那冰冷的语气,方严至今记忆犹新! ☆、第43章 电影 四月中旬,气温回暖,阳台上的花沐浴了阳光,开得越发灿烂,克劳德却咳得比之前更厉害,接连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转。方严带着他去各大医院,无论怎么检查都找不出病因,最后还是得交给本多慢慢调理。 不过尤利西斯已经不再管理他们的日常训练,时间自由得多,可以自行安排作息。至于有着多重身份的车神去了哪里,没人不知道。但方严猜想这一定和元冕有关,因为迪恩也莫名其妙失踪了,看来意大利方面又会有新动作。他小心地照顾克劳德,暗中打探情况的同时还得加强警戒。 这些天除了陪着克劳德练习,大多数时间都盯着安娜,这是无法推卸的重要任务。尤利西斯之所以愿意资助小狮子,并帮助其参加达喀尔拉力赛,交换条件就是方严必须保证女儿的安全。 至于元冕为什么对这个小女孩感兴趣,他完全想不通。直到一天下午,安娜放学回家,忽然提了个问题,才算把过去的恩怨情仇理清楚。 女孩收起平时的嬉笑,小心翼翼地问:“我们的妈妈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的性格很温柔,长得也很美丽,做的饭特别好吃。”不知如何描述记忆中的女人,方严回答得很笼统:“看过她的照片吗,你们很像。” 安娜先是点头又摇头,好半天才说:“爸爸不让我看,也不对我提起关于妈妈的事,但我都知道,也偷偷看过她的照片。她曾经是元冕喜欢的女人,那个人有极强的占有欲,不但手段凶狠,行为做事也很可怕,所以妈妈不爱她,转而投入别人的怀抱。她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叫泉,但元冕设计杀害了孩子的父亲,强行霸占我们的妈妈。为保住儿子的性命,妈妈忍受屈辱,被迫屈服,直到生下你和叫沐的哥哥,那个恶魔才放松警惕,让她有机会回到正常人的生活。” 这些故事方严多少知道一点,但是不敢问,不敢查,不敢翻阅真相。 “再后来,元冕渐渐对她失去兴趣,只想要儿子继承事业,所以强行带走你们,却没有再监禁妈妈。”安娜说得很慢,语气用力:“孩子都不在身边,这个可怜的女人几乎要疯了,但她无能为力。没有靠山的普通人,根本无法改变命运。那段时间守在她身边,照顾她,安慰她,帮她重拾信心的人就是爸爸。其实爸爸已经默默爱着妈妈好多年了,只是没有机会表白,到那时才终于走到一起,很快就有了我。” 尤利西斯一生只爱过两个人,一个是迪恩,一个就是方严的母亲。只不过这两人都被元冕抢走了,而他不敢和修罗对抗,只好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被糟蹋。 迪恩本来就是有权有势的少爷,家里背景很硬,所以只隐忍了两三年,最后靠自己的力量摆脱束缚,从元冕的控制中逃走。之后他们的关系介于恋人和朋友之间,既没有成为敌人也没走到一起,就这么过了许多年。而母亲就没那么幸运了,一介弱女子,只能随波逐流,最后被亲生儿子终结悲惨的一生。 方严不知道安娜知道多少,所以不敢主动开口,只等女孩继续说,当个专业的倾听者。 “可是纸包不住火,这件事很快被元冕知道了,怒火中烧,发誓要杀死背叛他的所有人。”女孩看着远方,把自己调查到的真相缓缓说出来:“这个自私的恶魔,他不要的女人就算弃之如敝屣,别人也不能碰。” 对于父亲的可怕占有欲,方严略知一二,只要是他看上的东西,没有弄不到手的。不过这个人很少对什么人或事产生执念,所以这辈子真正抢的一只手就能数出来。 “他虽然有只手遮天的势力,也无法立刻除爸爸,毕竟爸爸有自己的组织,而且来头不小。”几乎没有隐瞒,直接把这些话说出来,说明安娜已经把方严当成自己人:“总之想象中的恶斗没有发生,元冕愿意放过妈妈和尚在襁褓中的我,条件很简单,就是她此生不能再爱上任何人,只能孤独终老。而我长大成人之后,没有任何选择,只能嫁给那个恶魔。” 原来这就是尤利西斯担心安娜被抢走的原因,那么父亲到底在想什么,把这个小女孩当成母亲的替身?既然她不爱母亲了,又何必这么做。出于不甘,或者报复?真是太荒唐,太不合逻辑了,而且透着诡异的恶心! “当时的情况很复杂,爸爸只好用缓兵之计,先答应下来再说。他原来是想稳住元冕,再偷偷把妈妈送到安全的地方,但是她害怕和爸爸见面会让孩子们受到伤害,于是拒绝一切援助。她封闭自己,不再期待爱情,只想这样度过余生,不敢再有任何幻想。”说到这里,安娜眼里含着泪水,漂亮的小脸皱在一起:“可惜那个恶魔不肯放过她,居然如此恶毒,丧尽天良地安排她的亲生儿子去杀害她!” 这件事方严和泉都参与了,他们接到任务,暗杀一个女人,到目的地才知道那个人居然是自己的母亲。理所当然地,没人肯下手,就算回去会遭到最严重的处罚,那颗子弹也打不出去。可是母亲跨出建筑物的瞬间,依旧头部中弹,倒在血泊之中。 开枪的那个人,就是他的同胞弟弟——方沐! 泉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发誓走遍天涯海角也要为母亲报仇。当他与沐狭路相逢时,几乎是杀红了眼,要置对方于死地。然而方严怜悯这个从小被洗脑教育,根本没有正常童年的弟弟,设法保住他的性命。但他因头部伤势过重,从此变成废人。 “这样恶毒的人,为什么没人替天行道。”安娜忽然抓住方严的胳膊,又圆又大的眼睛里有一股愤怒:“这次泉的反叛,几乎可以将意大利的局势翻盘,元冕却迟迟不出面,让人找不到机会除掉他。” 一个12岁的小女孩嘴里冒出这些句子,实在让人有些担忧,但她的早熟和聪明懂事又让一切变得合理。方严没有孩子,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教育,扭正她的是非观,只能说这不是你该关注的事,别的少女在你这个年纪只知道买芭比娃娃,你就不要操心江湖上的事了。 “你以为我会以暴制暴吗,你错了,我长大了会当警察,把所有的坏人都抓起来,让他们接受法律的制裁。”还好小女孩没立志要自己复仇,而是走合法的途径。 她大声宣布志向后,很快被路过的本多带回房间,留下方严独自思考。 那次暗杀计划其实是对他们三兄弟的一次测试,谁更果断,忠诚,顺从就是元冕内定的继承人。但他不是要把权利交出去,而是培养理想的傀儡。试想接到任务后,连自己的母亲都可以果断下手的忠犬,既可靠又能当挡箭牌,怎么能白白放过。可惜这个不二人选被泉揍成痴呆,而自己又一副不甘心被摆布的样子,修罗只好选择泉来培养。 至少他心狠手辣,是个干黑帮的好材料! “看电影吗?我租了不少好片子,还买了爆米花和薯片。虽然气氛不如电影院,不过只有我们俩,感觉还挺不错。”回到房间,游戏输得太惨,已经不想玩的小狮子不知从哪里弄来dvd,打算看《泰坦尼克号》。虽然认为病患应该上床休息,好好养病,但心烦意乱的方严今天没有心思将大道理,只是抱来薄毯,把爱人裹个结实才开始欣赏影片。 这部风靡全球的经典爱情片,曾经被评为最值得一看的电影,但方严却不喜欢,因为那个悲剧结局总让人不舒服。床上还摆着其他片子,他想换一部,可是睹见小狮子兴致勃勃的侧脸又开不了口。 算了,陪他吧。 长达三小时的电影,克劳德一直很专注,很少说话。这部片子奇妙的地方在于花了一半的时间来描写豪华游轮上奢华的生活,塑造美好,又将它彻底打碎。从灾难开始,小狮子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抓住方严,扣得那么用力,好像一旦松开就会分离似的。 对孩子气的表现,方严给予极大的包容,甚至希望他能一直保持纯真,不要被社会风气污染。 “为什么那么相爱的两个人,最后还是敌不过灾难和死亡。为什么露丝明明深爱着杰克,却在失去挚爱之后活了那么久?我有好多不明白的地方,但是不要紧,还是被他们的故事感动了。在灾难面前,人性丑陋的一面会暴露出来,但也会让伟大的部分更加耀眼。”克劳德靠在方严怀里,情绪任然在电影中:“不过,如果我是露丝,大概没有勇气面对今后的生活。在那种环境下,一个没经历过风吹雨打的富家小姐,要怎么活下去?” “这就是爱情的伟大之处,不会因为死亡而终结。露丝虽然失去了杰克,但她依然努力生活,用每一天去实现诺言。还记得她桌上的那些照片吗,电影里给了许多特写,几乎概括了一生。她勇敢地接受命运,当上女演员,去过非洲,在沙滩上分开腿骑马,还驾驶过滑翔机。”抚摸小狮子的额头,真希望这个瞬间永远不要逝去:“她用自己的方式回报杰克的爱,那就是过完精彩的一生!” “所以你认为同生共死并不合理?”悠扬的乐趣响起,他跟着哼唱,轻轻摇晃身体,还顺手抱住方严:“我以为你是那种临死之前会一枪打死我,让我去陪你的性格。” “找人殉葬是暴君的行为,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再说干嘛非要用枪,不能下毒或者徒手勒死你吗。捏死你这样的小可爱,犯不着动用现代化制式武器。”简直哭笑不得的对话,令人忍俊不住:“你瞧,你的脖子我一下就能折断。” “因为你是黑手党啊,电影里都这么演,从黑风衣里掏出手枪,远远地干掉敌人。看过《教父》吗,简直太帅了。”开玩笑的语气,可以推测出他并没有怀疑爱人的身份:“扭断脖子太没有美感了,我才不要脑袋耷拉着死掉。如果你要弄死我,一定要让我打扮得整整齐齐的走。” “我倒愿意用下面的枪干掉你。”讨厌把死挂在嘴边,方严决定堵住他胡言乱语的嘴。说完用已经有反应的那个位置,狠狠顶住小狮子的臀部:“你都休息好几天了,可以再来一次了吧。” “这种事情不要问我。”因为害羞,把脸埋在枕头里。 这不算直接的邀请,但也不是拒绝,龟缩的态度不仅是因为羞涩,可能还带着某种期待,所以透着股欲拒还迎的意思。在吃掉小狮子这件事上,方严没什么耐性,只想快点合二为一,体验无与伦比的美好感觉。两人很快滚到一起,在已经很凌乱的床铺上吻得难分难舍,不分彼此。 进入没多久,克劳德漂亮的眉毛扭在一起,忽然咳得很厉害。方严本能想退出来,但是因为剧烈的咳嗽,那个部位忽然绞紧,一时间进退两难:“今天不做了好不好,等你身体康复了再说。” “不要,哪有这种时候喊暂停的。”主动环住对方,轻轻摇晃起来。 床铺随着动作开始震动,理智和克制都被击碎,接下来是更激烈的行为! 事后方严打来清水,为已经沉沉睡去的小狮子擦拭身体。他的体温还是很高,即使按时服药病情也没有太大好转,还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让人揪心。 “快点好起来,不要再生病了!”因为房间里还有些暧昧的气味,他为爱人盖好被子后打开窗户,清凉的夜风徐徐而来,让头脑清醒许多。今天的行为太超过了,怎么可能折腾病人,边后悔边反省的他没注意一只黑色蝴蝶从敞开的窗口缓缓飞入,环绕几圈后落在克劳德的枕边。那双翅膀上的图案异常诡异,像个狰狞的骷髅…… ☆、第44 章 夙愿 大概是电影时光太美好,之后的每个夜晚,克劳德都会看一部经典影片。 不过不知是他挑选的方法有问题,还是偏爱起伏跌宕的悲剧。接连看了《魂断蓝桥》、《勇敢的心》、《黑暗中的舞者》和《无名的裘德》后,方严终于爆发,揪住小狮子的耳朵使劲拉扯,让他发誓这辈子都不再看悲剧。 “悲剧直击人心,被容易被观众记住。而且文学艺术需要多种可能,如果一味迎合观众,大量生产出剧情差不多的电影,还有看的必要吗?”他振振有词地反驳,有一定道理。 “但我不喜欢,为什么要看让人难受的东西,生活那么美好,我们只需要记住愉快的瞬间。”不想讨论艺术高度和哲学意义,主动找来欢乐的喜剧,希望小狮子有兴趣。好在他只要能打发时间,并不计较太多剧情,海绵宝宝都能看得津津有味。不过动画电影还是钟情宫崎骏,尤其喜欢《风之谷》和《天空之城》里面的配乐。 小狮子会吹口琴,听到喜欢的曲子就会学,偶尔还会表演,虽然达不到专业水平,不过停在方严耳里是世间最美的乐声。他本以为幸福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但是打破平静的,是急转直下的病情。 虽然克劳德说自己壮得像头牛,但他的病不但没好反而加重,发热持续了好几天,开始莫名其妙地出血。接着双眼充血红肿,伴随难以忍耐的剧痛,同时视力模糊,只能看清两米内的物体。种种不对劲让方严十分担心,整日心事重重。 本多做了详细的检查,结果不太乐观。 “先说眼睛的问题,这是anterioruveitis,一般称虹膜睫状体炎,也叫前葡萄膜炎。”他把方严叫到别的房间,解释说这是可致盲的眼病,发病急,治疗时间长,无法根治,会反复发作。最可怕的是这种病属于全身免疫性疾病的并发症,也就是说只有病人本身患了较严重的病才会出现该眼病的症状:“我不认为普通的感冒会招致如此严重的后果,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不管怎么样,必须先查清是什么原因引发炎症,再对症下药。” 这几句话几乎让方严当场崩溃,他跑回房间,把头埋在克劳德胸前不断祈祷。 不要出事,不要生病,不要受伤,绝对不要离开我! 只要让小狮子恢复健康,他愿意被千刀万剐,可以再死一次。但检查结果出来的那天,诊断书上的病名将他彻底击溃。方严不相信那几个字,带着克劳德走遍柏林最好的医院,最终确诊。让他长期发热,免疫力低下的罪魁祸首,叫做急性髓细胞白血病。 以当时的医疗水平,这几乎是必死的绝症。 本多为他们联系血液病方面的权威,安排了待遇最好的病房。训练当然全面停止,现在不是说比赛的时候,什么热血梦想和追求都死一边去吧! 然而克劳德不知道自己得了多么严重而可怕的疾病,只是对方严的小题大做感到不满。他心痛特殊病房高昂的费用,而且认为感冒会自行康复,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每天都闹着要出院,住不安稳。 方严设法稳住他,连哄带骗让小狮子安静下来,一边和主治医师讨论治疗方案。急性髓细胞白血病是髓系造血干细胞的恶性疾病,发病急,病情重,预后凶险,传统疗法效果不佳。要提高生存几率,造血干细胞移植是唯一的办法。但是这个年代,各国的骨髓库建立都不完善,想要配型成功,简直是难上加难。 “不管花多少钱都可以,求求你救救他。”抓住医生的胳膊,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 院方不管是站在治病救人,还是要不能放过大客户的心理上,都不会拒绝。 他们向其他地区发出求助信,希望能为克劳德寻找到合适的捐赠者。方严当然也不会闲着,开始寻找小狮子的母亲。如果能找到那个女人,也许就能找到同母异父的弟妹作为捐赠者,亲人之间配型的成功率虽然也不高,但总有希望。 他忙得脚不点地,小狮子却缠着要去郊游,还要骑小饼干。这让已经够烦的方严很生气,这几天他焦躁得几乎要摔碎眼前所有的东西,所以缺乏耐心,有点训斥的口吻:“你目前这个身体状态,就不能好好地休养吗,等病好了去哪里不行,非要现在!” “万一好不了呢,我不想留下遗憾。”他低下头,看着越发苍白的双手。 这么贵的特殊病房,专门照料他的医护人员,看起来很复杂的检查方法,高端的仪器,还有医生谈起病情时总是刻意避开的现象。全部加在一起,傻子都能猜出不对劲。但他没有问具体情况,只是想早点回家,离开这个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白色牢笼。 “别胡说,你就是想太多才会生病。”短短几个字吓得方严心惊肉跳,连忙阻止继续胡说八道:“现在科学这么发达,什么病治不好,不要太担心。你只要乖乖听医生的话,很快就能回家,到时候想骑小饼干,想开小枕头,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在这之前先忍耐一下好吗,如果无聊我就陪你玩游戏。” “总是输,没意思。”闷声闷气地回答,有点赌气的意思,说完望着窗外长满嫩叶的法国梧桐,留下一个寂寞的背影。 这个年纪的大男孩被关了好几天,想出去是人之常情。 “那到外面的花园走走?听护士说樱花开了,米分白色的,你肯定喜欢。”不忍心看他失落的表情,方严终于让步:“但是得穿上外套,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我想去郊游,想骑小饼干,还想吃烤肉!”克劳德不让步,他很少这样胡搅蛮缠。 “听话,先忍忍,只要身体恢复健康,到时候你想去哪都可以,而且不管到什么地方我都会陪着你。我们还要去大堡礁呢,去浮潜,去看美丽的珊瑚。还有洪都拉斯蓝洞,你不是一直好奇那里面有什么吗,咱们亲自潜到里面去看,说不定还能拍到远古生物呢。”强忍胸中剧烈的疼痛,还要假装出平静的笑容:“我发誓,会用这一生来追随你。我们还有许多许多的时间可以享受,不急这几天。” “我不要。”执拗地摇头,斩钉截铁的拒绝。 “为什么,难道你不再喜欢我,开始嫌弃我了吗?”方严几乎满脸绝望,把头埋在克劳德膝盖上,眼泪喷涌而出:“不要拒绝,不要抛下我,求你了!” “严严,我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但你还很健康,而且还会活很久。所以我不要你追随我,真的,你有权利追求自己的人生。”拉起跪伏在身前的爱人,小狮子温柔地替他擦掉眼泪:“不要再骗人了,我得了很严重的病,很快会死。” “是谁跟你胡说八道,我要宰了他。”方严忽然怒吼,声音扭曲,所有善意的隐瞒都在这一刻被击破,让他有种无法掌控的无助感,只是机械地重复这几句话:“不会的,你只是感冒的时间太久,变得严重而已。只要听医生的话,很快会痊愈。你不相信我了吗,我不会骗你,更不会伤害你。” “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谢谢你,严严,没有在这个时候离开我。刚才是我太冲动了,说了让你伤心的话,对不起。”他说完,再次把目光投向窗外的广阔世界,几只鸽子飞过,留下一些拍打翅膀的声音:“当鸟儿真好啊,想去哪里都可以去。如果我也有翅膀,真想飞到外面去。” “你很想去郊游吗?这附近有个植物园,如果状态能好起来,我们就去植物园玩。”许下承诺的同时,方严还把窗台上的盆栽搬到医院来,月季开得像熊熊燃烧的火焰,栀子花也已经长满花苞,没多久就能绽放。 克劳德每天会花很多时间看那些花,也许这鲜活的生命,让他有种回归自然的感觉。 到四月底,情况越来越糟。化疗让他掉了许多头发,露出一大片头皮。方严把掉下来的头发小心收集起来,又高价购入发色相同的真发,请人做了一定栩栩如生的假发。不过小狮子很少用,他似乎接受了自己日渐虚弱的生命,显得很平静,有一种不符合年龄的超然。 “你看,只要有阳光和雨露,植物就会新生。”把剪下来的月季枝插到新的花盆里,没多久就开始茁壮成长,小狮子对方严说:“等我走了,你要好好的活着,难过的时候就看看天空,看着蔚蓝的苍穹,看着炙热的太阳,看那些洁白的云朵。不要为我悲伤欲绝,因为我的离开并没有带走你的世界。” 克劳德已经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也偷偷查过这种病存活率,但他没有对方严说什么。既然爱人想隐瞒,那他就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假装也好,自我欺骗也罢,总有要交代的事情。不然,恐怕没机会说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方严只有一个信念,千方百计都要让小狮子活下来。 他应该在阳光下尽情奔跑,努力绽放生命之光,而不是在病床上枯萎。 当天夜里好消息传来,克劳德的生母找到了。她被遣返回国后嫁给一位当地教师,并生下四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在得知长子的情况后,她立刻表示愿意带孩子们去做配型,只要有一丝希望也要全力救治。方严决定亲自去感谢这位母亲,并把她接到这里促成一段母子团圆,只是还没成行,就传来他们一家被人暗杀的消息。 仅存的希望瞬间破灭,方严根本没有心思去查是谁下的毒手,意大利方面跟着翻盘。 本以为早就成为废人的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挑起战争,一并摧毁泉尚未稳固的组织。藏在他身后的,当然就是深藏不露的元冕。这场混乱以泉的惨死收场,各怀目的的迪恩跟尤利西斯也没捞到好处,最大的赢家还是来自地狱的修罗。 好几天后,他接到方沐的电话,对方只说了一句话:“哥哥,咱们的恩怨还没完,我会慢慢地摧毁你所有的希望,敬请期待。” 对莫名其妙憎恨他的兄弟,方严已经没有能力去思考为什么。因为主治医师在几小时前告诉他,克劳德的情况很糟,就算做骨髓移植也已经晚了。 “他还能活多久?”绝望让声音变得扭曲。 “大概两周,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现在的治疗只能减轻他的痛苦,已经没有太多的希望了。”医生拍拍他的肩膀,表情凝重:“他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想要什么,尽快帮他完成吧。” 就算不想听,那些残忍的字句还是钻进耳朵里。方严像负伤的兽,机械地走回病房,看见克劳德又趴在窗台边,久久凝视外面的世界。他再也控制不住,苍白的嘴唇不断发抖,发出像坏掉的手风琴一样发出怪异的声音,扑到自己的爱人怀里崩溃大哭。 “严严,你真傻。万物终将凋零,死亡不过是所有生物最后的终点罢了,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他亲吻方严的泪水,小心吻去苦涩的水滴,用最温柔的语调安慰:“你看,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呢。” 他紧紧抓住爱人的胳膊,喉咙中发出咯咯的响声,努力了好几次,咬得舌头出血还是无法保证声音的平静,只能颤抖地说:“你不是想到外面去吗,我们去看大堡礁吧!去潜水,去做你想做又没有做成的所有事。” “真的?我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这段时间无聊得都快发霉了,好像出去玩。”小狮子露出灿烂的笑容,如释重负:“我有好多好多想去的地方,大堡礁当然是其中之一。不过比起那里,我还是想跑一次拉力赛。体验一次勇敢者的游戏,在沙漠上飞驰是我毕生的愿望!” 他的眼睛忽然闪闪发光,然后又暗淡下来:“不过以我现在的状态,应该是不可能了。” “可能的,只要你想,这有什么难的,我们马上就去跑拉力赛。带上小饼干和小枕头,像真正的选手那样在黄沙中挥洒汗水。”得知爱人内心最渴望的事情后,方严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安排这次旅行:“我们现在就去塞内加尔,开车到达喀尔,直奔玫瑰湖,就我们俩!” ☆、第45 章 永恒 已经不想管任何事,不愿妥协威胁,无法思考今后该怎么走下去。方严只能看到现在,只想为爱人安排一次达喀尔之旅。但他的身体肯定没法坚持那么久的旅行,只能舍弃欧洲赛区,直接进入塞内加尔,跑那冲刺终点的最后一程。 这是他的愿望,无论如何都要满足。 申请入境和运输赛车花了几天,比想象中顺利得多,尤利西斯帮了大忙,尽管方严已经无力回馈什么。 出院那天他还约了杰森,让两人有机会坐下聊聊。那个人还不知道泉死亡和克劳德生病的事,叙旧持续了半小时,气氛还算平和,分别时像老朋友那样互相拥抱,也算是了却了小狮子的一桩心事。接着方严带心爱的人去吃一直想吃而没有机会品尝的华丽料理,听音乐会,还买下限量版玩偶送给他。 “好可爱,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种熊。”头上顶着一看就很笨的小熊玩偶,已经很久没有开怀大笑的人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眼睛里都是明亮的光芒:“严严,谢谢你,今天真的很开心,好像我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一样。” “这样就满足了可不行,我们还要去征战达喀尔,欣喜若狂留着见到玫瑰湖时再使用。”他看着他的眼睛,希望这一刻永远不要过去。 玫瑰湖距离达喀尔市区仅30公里,是整个拉力赛的终点。从巴黎出发的车队经过数千公里的跋涉,横渡地中海,穿越沙漠,最后抵达这个美丽的,被米分红色覆盖的奇妙湖泊,十年后的克劳德总是带着骄傲的神色说关于那里的一起,企图跟爱人分享喜悦。那时的方严对汽车比赛毫无兴趣,甚至觉得这些炫耀令人烦躁。现在他在乎了,却没有时间好好体验,马上就要失去。 因为他改变了历史,所以小狮子的人生轨迹才产生变化,所以他才会遭受这么多折磨…… 这是渺小的人类企图与世界作战的后果,命运给了他沉重的打击,让他被一只小小的蝴蝶击败,再也无力去扳动命运的齿轮。只是,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为什么要让小狮子来偿还? “如果没有遇见我,你就不会受伤,也不会生病,会好好的。是我的自私害了你,如果我不强行把你留在身边,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方严忽然万分厌恶自己的存在,恨不得代替克劳德受罪,哪怕此刻去死也无怨无悔,只要能改变注定悲剧的结局。 只是他不知道,他的心中没有毒蛇,毒蛇在他亲人的胸中。他的院子里没有荆棘,荆棘遍布他爱人的生命…… “你真傻,生死有命,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怪不得别人,更不能怪你。”华灯初上,刚下过小雨的柏林有种笼罩在雾气之中的宁静美感:“不要哭,我不喜欢严严哭的样子,我会心痛的。我的身体已经很痛了,所以不要再让我的心也碎成一片一片的,好吗?” 小狮子说着温柔的情话,抬头看天,忽然沉醉在夜色中,执意要步行回家,还主动牵着爱人的手走了很久。他的手很烫,刺得方严的心不断猛烈收缩,疼痛蔓延四肢百骸,几乎要把人撕得米分碎。这段路程谁也没说话,好像开口就会打破难得宁静,回到残酷的现实…… 第二天,他们登上前往塞内加尔的飞机,刚入境,气温一下升高,让人有些不适应。 小狮子本来就热得受不了的身体,在炎热的环境中显得更加难受。为了缩短旅程,方严决定从隆普勒出发,经过达喀尔市区再前往玫瑰湖,路程大约140公里,用不了一天就能跑完。 他必须用最快的时间到达终点,看过那该死的湖之后,再把倔强的小狮子送去医院。不管花多少钱,付出什么代价,只要有百分之一的机会治愈,就不能放弃。 到达隆普勒,已经是下午五点,小枕头和小饼干由于要托运,提前出发,比他们先到达,手续办理完毕后就可以启程。驶出市区,正好遇到落日,天边残阳一片,红得滴血。风很大,尘土飞扬,云层在空中翻滚,形状变幻莫测。 “我想骑摩托车。”迎着落日余晖,小狮子忽然坐直身子,虚弱地哀求:“哪怕是一小段路,也想骑摩托车试试,求你了。” 可是你的身体,拒绝的话哽在喉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扶着已经没法自己走路的小狮子,强忍内心的酸楚和折磨将他送上心爱的小饼干。刷成金色的摩托车在夕阳的映照下发出刺眼的光芒,衬得座驾上的克劳德也变得朦胧,连后颈的毛发都在发光,光因为折射拖长尾巴,从某个角度看去,好像长出一双光的翅膀。 四周充满不真实感,方严揉了揉眼睛,才确定爱人没有变成天使离他而去。 克劳德戴上头盔,发动摩托车,跑得很慢。方严开着小枕头在后面跟着,生怕出一点差错。跑了一会,前面那个主动停下,却没有立刻下车,而是久久地凝视天边的红云,仿佛要把世界上的一切都印在记忆中那样看着,就那样看了好久好久。 “得麻烦你把小饼干收起来了。”他抱歉地笑,体力到极限,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 “没关系,想吃东西吗?”拿出食物,小狮子却摇头,只喝了些清水。 “还记得我们看《泰坦尼克号》那次吗,我问你如果爱情真的存在,为什么露丝还要在杰克死后独自在世上活到那么老。当时你给了我回答,因为她要用自己精彩的一生去回报杰克的爱。”克劳德看着方严,怔了很久,缓缓说:“你要坚韧、热烈、持久地活下去,即使没有我的陪伴,也要好好活着。然后代替我去参加比赛,代替我去看大堡礁,代替我体验没来得及体验的人生旅程,最好再拿几个冠军奖杯回来。” “你不会有事的,我会找到全世界最好的大夫给你治病。很快就会康复,跟以前一样活蹦乱跳,健健康康的。到时候你可以骑着最爱的小饼干,我开着小枕头,我们一起去冒险。”捂住他的嘴,不想听残酷的告别:“不要说再见,我不想听那些鬼话。” 夜幕降临,因为克劳德不肯留宿,执意要早点去看玫瑰湖,方严只好连夜赶路。漆黑的沙漠变得寒冷,陌生的路况让汽车颠簸得厉害,小狮子数次露出痛苦的神色,偷偷咽下一些白色药品。那是止痛药,能缓解身体上的折磨。 他别过头,假装没看见,尽量平稳地赶路,但车还是陷进沙地里。 此时是凌晨4点,距离玫瑰湖还有5公里。 “严严,再抱我一次吧,我想要你。”因为要挖沙,方严不得不带着克劳德下车。寒风吹过,他们的车依然陷在沙地里,小狮子却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而是慢慢解开自己的扣子,脱下外衣,露出几乎瘦得皮包骨的身体:“对不起,我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难看,可是我真的很想再被你拥抱一次,只能委屈你凑活一下了。” “不难看,你好美,无论是外表还是心灵都是全世界最美的人。”怕他着凉,方严连忙搭好帐篷,把小狮子安顿在柔软的毛毯上。 这是一次绝望的结合,克劳德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好想去看玫瑰湖。 “马上就到了,你先睡一会,我去推车。”车的后轮陷在沙坑中,前轮也在较低的凹地,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不能将小枕头弄出困境。挖沙去填,用沙板搭桥,使出浑身解数去推。忙了好久,方严意识到凭他一个人是无法完成这些工作的,所以才会需要驾驶员和领航员携手合作。 没了爱人的陪伴,他有好多事情都做不到…… “克劳德。”他不敢说小枕头开不走了,只是试探地叫爱人的名字。而那个人只是迷糊地恩了一声,连眼睛都没张开,气息很微弱。 这个状态也不可能骑摩托,怎么办,方严只犹豫了半分钟便丢下所有沉重的装备,背起爱人朝玫瑰湖的方向走去。他向前迈开脚步,一边走一边说话。小狮子开始能做出轻微的回应,渐渐的,连反应都消失了,变得越来越沉默。 “我们第一次在机场见面时,你说要请我喝咖啡,用来换牛肉汉堡。你吃了那么多个牛肉汉堡,怎么能只留下一杯咖啡。至少要赔我一辈子,才算完事!” “说好一起参加比赛的,为了你,我学了那么多关于拉力赛的知识,所以你不能丢下我,我们还要去大展拳脚,拿冠军奖杯。” “对了,我前几天学了新的料理,蓝带猪排,你喜欢吧。里面可以加很多火腿和起司,炸得酥酥脆脆的,只要轻轻切开,融化的起司就会流出来,肯定好吃。” “别说我老管着你,等你成年了,我就带你去品尝美酒,学学大人的乐趣。” “你看,太阳就要出来了,玫瑰湖就在前面,我都能看到湖面的反光了。你快看啊,多漂亮的湖,真的是米分红色的。” “为什么湖水是米分红色的,快起来解释给我听,你知道那么多关于达喀尔的知识,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小坏蛋,不是闹着要看玫瑰湖吗,现在又装死,再不起来我要生气了、听见没有,快起来!” “克劳德,你说话啊……” “我的克劳德……我的爱人……求你了……求你……” …… 八年后,累积到足够力量的方严一举推翻修罗的统治,亲手做掉沐,却把手刃元冕的权利留给尤利西斯,报答他当初为小狮子做的一切。之后金盆洗手,彻底跟黑帮断绝关系,成为一名拉力赛选手。他依然留在尤利西斯的车队,只不过没有搭档。他既是车手也是领航员,从来都是独自征战。 又过了两年,拿到第一个达喀尔拉力赛冠军时,和丹尼的关系也缓和了,渐渐融入尤利西斯的家庭。同年,安娜从警校毕业,成功成为一名警察,还跟本多举行了婚礼。杰森和上辈子一样娶了迪恩的女儿。不过大概是被泉教训过,也可能是年纪大成熟了,竟然改掉花心的习惯,变成好丈夫好爸爸。 周围的人都很好,包括方严。 他努力活着,去世界各地旅行,每年都参加达喀尔拉力赛。他在比赛上一帆风顺,连接拿了好多次冠军,一直参加比赛到60岁,共夺回17座冠军奖杯,成为达喀尔历史上的传奇! 又过了很多年,认识的人差不多都去世了,连安娜最小的孙子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方严也已经老得头发全白。他的听力变差,记忆力也不太好,常常忘记关掉瓦斯炉,导致烧坏锅具。但是,不管记忆多么模糊,关于小狮子的点点滴滴总是记忆犹新,仿佛发生在昨天的事。 如今他92岁,克劳德离开了整整70年。 这天,安娜最小的孙子带着未婚妻来看望他。年轻的女孩还不太懂得社交礼仪,忽然问了个不太礼貌的问题:“方爷爷,你一辈子都没结过婚,也没有爱人,难道不寂寞吗?” “爱人?”虽然年迈,身体还很硬朗的方严哈哈大笑,目光落到挂在窗沿的勿忘我书签上。那朵蓝色的小花即使跨越了几十年,依然保持着和当初采摘时一样的,最纯净的色彩。他注视着克劳德留下的爱的信物,虔诚地说:“我不是一直都有吗?” 千帆过尽,他早已悟透——爱情不会因为死亡而消退,只要阳光和雨露存在,生命就不会枯萎,美好就能从缝隙中生根发芽。 只要心中有爱,刹那即是永恒! ——全文完——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