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后余生》作者:可爱澄 文案 原来不是小哑巴 HE - ABO - 现代 - 天作之合 - 年上 「即使天空海阔没有爱,还有你这个人, 烧光一个森林,将灰烬里的热能,当做一点陪衬」 痴情攻×痴情受 贺连褚×舒离 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事 单纯谈恋爱,背景胡编乱造,阴谋也很小儿科。 大家看个乐呵,我也写的乐呵,开心最重要! 第1章 01 第三十四集团军正式从A—130号星换防回来,军舰整齐停在帝星第一港口,舱门打开,士兵们的脚步声整齐如擂鼓。 媒体区的长枪短炮已经架好,正齐齐对准舱门。 贺连褚最后走出来,肩宽背阔,军装笔挺。 他是帝国最年轻的一位少将,率第三十四集团军驻守A—130号星七年。军功显赫,家世显赫。 他身世显赫,且曲折。 见他出来,闪光灯顿时如水银倾泻。没过半小时,贺少将英挺俊美的脸连带着他漂亮的履历曲折的经历和似真似假的贺家秘辛一同出现在各大社交媒体平台上。浏览量与回复数如火箭般不断地往上涨。 帝星没人不知道贺家。 帝国的开国将军中,有一位就姓贺。帝国发展了多少年,贺家就发展了多少年。 不过现在贺家从人数上来说算不上是个大家族,贺老将军只生了一个alpha儿子,而这个儿子却早早的死在了战场上。 说起贺老将军早死的这个儿子,倒是有很多的八卦。其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贺连褚这个私生子。 贺中庭同季家联姻,只生了一个身体不好的儿子贺宴礼。贺宴礼14岁的时候贺中庭执行任务不幸牺牲,季家小姐受到打击一病不起,第二年就病逝了,还没过一年贺老将军从某一偏远星球中带回来了14岁的贺连褚。 关于贺连褚的生母是谁,当时媒体炒的是沸沸扬扬,帝星中和贺家能扯上关系的,贺中庭生前接触过的omega全部被扒了个遍,顺带把之前贺家季家联姻的事情也扒了个遍。不过贺家把这件事捂得很紧,对媒体也上了点手段,事情慢慢也就平息了下来。 季家小姐身子不好,生出来的儿子身体也不好,虽然分化成了alpha,但仍是病歪歪的,走不了贺家从军的路子,或是因为如此贺老将军才将那个私生子给接了回来。 不过这个私生子命好,十五岁时分化成了alpha。身体康健,素质极佳。刚一分化被贺老将军送入了军校,然后直接加入第三十四集团军驻守A—130号星,大大小小战功立了不少,再加上贺家的影响和运作,不过26岁,就升了少将,还是帝国最年轻的少将。 现在贺家加上一个快死的贺老将军,满打满算才有三个人。一个快死的老头子,一个身体不好的大少爷,和一个风头正劲的私生子。 风头正劲的私生子现在已经坐在了回贺宅的车上,他闭着眼睛假寐,副将钟晋正小声的同他汇报事务。 “媒体那边已经开始处理了。” 贺连褚微微皱眉,露出一丝不耐。 钟晋立马换了一个话题。 “贺大少那边说晚上为您准备接风宴,八点开始。” 贺连褚从鼻腔里泄出一声不屑的轻哼,他这个便宜哥哥对他向来都是恨意滔天,可人前倒是做的滴水不漏。 贺连褚懒得和他打交道。 钟晋说了好几件事在贺连褚眼里看起来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一直到最后才说到了最重要的那件。 “A—618星已经排查得差不多了,但是因为那里环境太复杂,人口流动率太大,人还是没找到。” “人不在A—618星?”贺连褚睁眼看向钟晋,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钟晋摇头:“全部都找遍了,周围星系也都找了,没有找到。” 贺连褚重新闭上眼,语气淡淡,却不容置疑:“那就再找,帝国这么多星系,一个一个的找过去,总能找到他。” 只凭一个名字和回想起来的样貌特征来找人无疑是大海捞针,仅排查一个A—618星就耗费了快两年时间,现在要将周围的星球一个一个排查过去,还不知道要耗费多久的时间。 可贺连褚不在乎,钟晋什么也没说,只是应了声“是。” 回到贺宅,贺连褚先去见了贺正英。 贺正英正在后院晒太阳,他周身都围绕着一层暮气,坐在轮椅上,眼睛半阖着,呼吸粗重,像是坏掉的拉风箱。 年轻时再勇猛手握再多权力的Alpha老了之后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甚至比他们还要更虚弱一些。 贺连褚很久没见过贺正英,虽然他和贺正英没什么感情,但看着原本英勇强大的alpha如今坐在轮椅上半死不活的样子是,心里还是涌上了几分唏嘘。 贺连褚刚被接回到贺家的时候贺正英病情还没有这么重,他上军校那几年身体情况突然变糟。好在贺正英的病情已经被控制住了,现在除了他身体虚弱点,也没什么大碍。 贺连褚面无表情地站在贺正英面前,贺正英掀起眼皮瞧他,看见他身上穿着的军装,眼睛才微微亮了一点。 贺连褚没什么感情的叫了一声爷爷,贺正英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微微点了点头:“这些年你做的不错。” 贺连褚听到夸奖脸上也没露出喜意,只是稍微扯了扯嘴角,给贺正英表现出一丝情绪。 贺正英接着道:“回来了也好,一直呆在那里也不是个事,军部那里......” “过两天我就去军部任职。” 贺正英点点头:“那这两天你就在家住吧。” 他们又聊了几句,贺正英没说两句话就累了,他的眼睛重新阖上,呼吸也慢慢变得绵长,竟是睡着了。 贺连褚悄悄退了出去,管家将他引上二楼,给他介绍自己要住的房间。路过卫生间门口时,门突然被打开了。 贺连褚朝里一望,正巧和里面那个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很美的一张脸,应该是刚刚洗过脸,额发被打湿了,贴在脸上,眼角有些泛红,嘴唇倒是没什么血色,看着有些可怜。 男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穿着黑色的衬衫,袖口卷到肘部,气质冷而疏离。他的脖子上带着皮质的项圈,应该是omega戴的防咬环,但在贺连褚看来,细长而白的脖子上拴着一个黑色的项圈,像是个刑具,有点情色意味。 omega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贺连褚,看得贺连褚一头雾水,心里渐渐发起了毛。 贺连褚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自己认识的脸,这个omega看着是有点面熟,但他确信他没有见过面前这个人。 可omega双眼凝视着他,凝视良久,久到贺连褚都想开口问他们是否见过的时候,男人收回了目光,淡淡地说:“麻烦,让一下。” 比起别的omega甜糯软和的声音,这个男人的声音很沙哑,谈不上好听,却别有一番风情。 贺连褚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堵在卫生间门口,挡着去路,他微微侧身,让出一条路。Omega从他身旁走过,带起一阵风。 贺连褚有些恍惚,等人都走远了,他才如梦初醒般问旁边站着的管家。 “他是谁?” 管家也不知该怎么向贺连褚介绍这位的身份,只能语焉不详道:“姓舒,是......是家里的客人。” “omega?”贺连褚问。 “omega。”管家回答。 贺连褚笑了,家里统共就两个alpha,一个老得快死了,另一个还年轻但是身子不好。 那这个omega又会是谁的客人呢? 贺宴礼中午赶回来时,正巧赶上吃饭。 贺正英坐在正位,侧手边是贺连褚。贺宴礼的目光从贺连褚的脸上滑过,眼中情绪复杂,但也没开口,洗了手之后坐在了贺正英的另一边。 他和贺连褚相对坐着,贺连褚不看他,专心的吃着饭。贺宴礼盯着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贺正英浑浊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咳了一声。贺宴礼这才笑了笑,后知后觉的同贺连褚打招呼:“弟弟,真是好久不见,欢迎回家。” 贺宴礼和贺连褚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但长相却很相似,不过贺宴礼长得更加精致女气些,眉宇间缠绕着一股阴郁的病气,看着就让人心生不喜。 他皮笑肉不笑的叫贺连褚弟弟,叫得贺连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好久不见,你看起来气色不错,身子现在好了吗?” 以前贺连褚任凭贺宴礼是假意做戏还是冷嘲热讽都懒得搭理他,今天也是刚回来,看贺正英坐在轮椅上可怜,于是心里动了那么点恻隐之心,陪贺宴礼做做戏,演一出兄友弟恭给贺正英看看。 不过贺宴礼最讨厌别人拿他这爱生病的身子说事,alpha本是强大的代名词,可他先天不足,一年来身病的次数比一个娇弱的omega都多,贺宴礼觉得这是耻辱,偏偏贺连褚专门往他的痛处扎。 “我身体是好多了,最近有锻炼。”贺宴礼假笑一声,转而问贺连褚道“你呢?听说你最近在找人?曾经A-618星的?找到了吗?用不用我帮忙?” 贺连褚垂下眼,语气没变,只是神色冷淡下来:“我的事我自己会办,就不麻烦你了。” 两人话里夹枪带棍虚与委蛇了半天,说的话一句赛一句的虚伪。 还是贺正英先看不下去他们这幅虚伪样子,拿筷子轻敲了一下碗沿,正说话的贺宴礼顿时就闭了嘴。 “连褚过两天去军部任职,宴礼如今工作也步入正轨,贺家就剩你们兄弟俩了......”贺正英说的很慢,喉咙间有嗬呲嗬呲的沉闷响声,听得人心中沉重。说到最后贺正英的喘息粗重了起来。 “你们...你们...都彼此扶持着,别......” 话还是没能说完,但两人都知道意思,但贺连褚没有说话,当作没听到,而贺宴礼笑着应了句是,不过他心里也没把这话听进去。 他们彼此都知道,他们才不是什么兄弟,仇人还差不多。 “那个客人呢?不吃饭吗?”贺连褚咽下最后一口食物,突然想起来刚刚在卫生间门口碰到的那个人,不禁开口问道。 餐桌上寂静了一瞬,贺宴礼斜睨了贺连褚一眼:“客人?”他的目光移到了旁边站着的管家身上,“哪位客人?” “不是客人吗?”贺连褚也转头看向管家。。 管家脸上还是那副很为难的表情,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所以话也说得含糊不清。 “他...他一般不......” “一般怎么?”贺连褚真诚发问。 “行了,”贺宴礼不耐开口,他的语气很奇怪,参杂着无尽的嘲讽,“既然是客人,那就叫下来一起吃吧,也让连褚认识一下。” 管家转身上楼去叫人,没一会儿,那个omega就跟在管家后面下来了。 还是黑色的衬衫,不过袖口没卷,盖在手腕处,衬得手指纤细,手背肌肤苍白。被水打湿的额发也干了,虚虚遮着眉眼,嘴唇还是毫无血色,人还是那么的冷漠苍白。 他过来了也没说话,很随意的拉开一张凳子坐下,贺宴礼没有看他,说是带下来让贺连褚认识一下,可他并没有没有想要开口介绍的意思。贺正英也不管,活像饭桌上就没有这个omega一样。 贺宴礼虚瞥了贺连褚一眼,转而问贺正英最近身体怎么样,感觉好不好。 贺正英微微点了点头,贺宴礼嘴角勾起一丝笑,眉宇间的那股阴郁气被这点笑意稍稍冲淡了点。 “那药还是有几分用处的,其实也不求它疗效多好,能把病情控制住了就成。” 贺连褚发现贺宴礼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正安静吃饭的omega,他的视线也随之移去。omega的动作僵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贺正英得的病是信息素紊乱症。 他那omega奶奶死的早,偏偏贺正英是个痴情的,没有清洗标记,也没有重新标记新的omega,年轻时可以靠抑制剂熬,年纪上来了抑制剂也不管用,之前频繁使用抑制剂的副作用连带着一直被抑制的信息素全面反扑。 这病贺连褚了解过,无法治愈只能拿药物控制,而且药物也不一定能控制得住,真要治愈就只能想办法让他那个早死的omega奶奶活过来。 贺宴礼不知是下了什么血本找了什么好药来讨好贺正英。 想到这儿贺连褚突然就没了胃口,放下筷子撩下一句“我吃饱了”就打算上楼。 那个omega也放下了筷子起身。 贺连褚快要走出餐厅时,贺宴礼才开口叫住了他。 “贺连褚,晚上八点,我为你准备了接风晚宴。” “千万,别忘了。” “我知道了。” 贺连褚满心烦躁,在快要走到自己房间时突然停下了脚步,跟在他后面的omega一时不察,直直地撞了上去。 贺连褚回头,omega正捂着鼻子看着他,看得很专注,眼睛里依旧没什么情绪,冷冰冰的。 贺连褚又有些茫然了,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想着这个omega不会是看上他的脸了吧? “你跟着我干什么?”贺连褚问他。 omega没出声,过了好久才把眼神从贺连褚的脸上移开,回答道:“吃饱了,回房间。” “你......”贺连褚还没有想好要问这个Omega什么问题,就已经不受控制地开了口。 他本来想问omega为什么老看着他,话涌到喉头却变成了:“你......叫什么名字?” omega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像是控诉又夹杂着一点伤心,没等贺连褚将那情绪辨认清楚,omega眼里的情绪又全部消失了,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冷淡。 omega没理他,打开了旁边房间的门闪身进去,然后毫不犹豫地关上了。 贺连褚看着紧闭的房门,头一次对一个omega生出了点兴趣来。 看着年纪不大,脾气还挺大的,人挺有趣,身份也有趣。 第2章 02 还不到八点,就已经陆陆续续的来客人了。 豪车将贺宅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贺连褚从楼上往下看,身着华服礼裙的人正从门口鱼贯而入。 晚宴是贺宴礼操办,帝星能叫得上号的人都来了,在客厅中和后院草坪上来来往往,衣香鬓影。贺宴礼穿梭其中同人寒暄交谈,此时倒是不见半点病弱的样子。 贺连褚也换上了西装下楼了,站在客厅里,周围围着一圈想要奉承贺家的人,他们的嘴张张合合,像是池子里张着嘴抢食的鲶鱼,看得贺连褚心里满是不耐。 其实他们对贺连褚的态度也没有很热络,带着三分保留。贺正英身子不好,贺家换话事人是迟早的事。贺宴礼身份正统高贵,除了贺家,还有季家撑腰,虽然没走军队的路子,但他已经进入了议会,在从政的路子上走得是一帆风顺。 而贺连褚是个私生子,虽然现在是少将,但未来能在军部爬多高能有多大造化还不一定,说不定等贺正英一死,贺宴礼上位连同季家将贺连褚收拾出门也未可知。 今晚的这个晚宴贺宴礼办的是暗藏着几分心机的。贺宴礼就是想看看今晚来的这些人是巴结他,还是巴结贺连褚。 贺连褚不愿想这些,他讨厌这种虚伪的场合。围着他的这些人让他感觉烦不胜烦。 贺连褚推开好几个要向他敬酒的手,径直往露台上走想到那来躲会儿清净。 贺连褚推门进去,露台上的人闻声望来。 视线在半空中相汇,两人眼中都有一丝惊讶。 还是那身黑衬衫,还是那个黑色的皮质颈圈。 贺连褚对他微微点头,走到露台另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烟雾缓缓散在空气中,烟灰从指尖洒落。 omega看着他的侧脸,突然走了过来来,走到贺连褚面前,命令道:“给我一支。” 贺连褚一挑眉,Omega又补了一句,“可以吗?” 这次是请求,所以贺连褚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给omega递过去一支烟。 他正准备掏出打火机,眼前突然就出现了一张放大的人脸。 omega凑了过来,他嘴里衔着一支烟,烟嘴对着他的烟嘴。让贺连褚有一种两人正在接吻的错觉。 omega深吸一口气,红点闪耀。他手指移开,对着贺连褚的脸喷出一口烟。 贺连褚一愣,呛了一声。 Omega笑,转过身重新走到露台的另一边,倚着凭栏,静静地抽起烟来。 他抽烟姿势娴熟,吞云吐雾之中表情还有些落寞。 贺连褚怔怔地看着omega的脸,一时之间竟忘了生气,只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愈发强烈了起来。 察觉到贺连褚的目光,omega向他投来一瞥,眼神轻佻冷艳。贺连褚这才注意到他的肤色好白,比雪还要白一点,于是衬得眉眼漆黑。 心中不禁一颤。 抽过烟之后他的嗓子愈发沙哑,声音很低,有种难言的性感。 “为什么这样看我?”他问。 贺连褚措手不及,狼狈收回目光。omega轻笑了一声。 贺连褚走到omega身旁,同他一起倚在栏杆上。 omega看着楼下草坪上来来往往的人,鼻腔中溢出一丝冷哼。 “很讨厌?”贺连褚问。 omega语气平淡:“觉得烦。” 贺连褚点头:“我也觉得烦。” “可是这些人是为你来的。”omega偏头盯着贺连褚的眼睛说。 “他们可不是为我,”贺连褚冷笑,“他们是为了贺家。” “你也姓贺?他们都是你的客人。”舒离道。 “那你呢?”贺连褚看向omega,问他,“你又是谁的客人?” “什么?”omega似是没听清。 “贺宴礼的?” “不是。”omega摇头,突然噗嗤笑了一声,“客人?我可不是什么客人。” 贺连褚没有说话,omega突然逼近,他的视线凝在贺连褚脸上,问他:“贺少将是真猜不出来,还是不想猜?” omega脸上带着笑,嘴角也挂着笑,眼睛里满是凉薄,但贺连褚却觉得艳丽。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膛里跳动,那感觉略微有些强烈。 脑中突然闪现出一个想法,其实omega很适合这种场合。于热闹中开出一朵冷淡的花,在露台上,晚风吹乱发梢,露出一张苍白妖冶带些鬼气风情的脸。 贺连褚压下心中这份感觉,依旧没有说话。omega吐出最后一口烟,烟雾袅袅扩散,两人离得很近,中间却隔着这么一层似是而非的烟雾。 omega将烟碾灭在玉石栏杆上。 半晌之后,贺连褚才低声回答:“猜出来了。” “怎么?觉得我可怜?”omega问他,语气随意。 贺连褚沉默,omega看着他,从他脸上看不出他想要的答案。omega突然失去了想和他交谈的欲望,转身欲走。 他正准备走出去,就听到一直沉默的贺连褚开口叫住了他。 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顿了顿,omega才轻声说:“舒离。” 贺连褚在外面吹了一会儿冷风才进去。 他心里头仍是闷的,一半是因为烦,一半是因为舒离。 信息素紊乱症靠药控制是控制不住的。除非贺正英愿意重新标记一个omega,用那个omega的信息素来疏导自己的信息素,要么......找一个和他之前的omega信息素相近的人,提取他的信息素充当慰藉。 贺正英不愿重新标记omega,所有霍宴礼花大功夫找来了和贺正英omega信息素差不多的舒离,把他当成是控制贺正英病情的药。 之前贺连褚还觉得舒离脖子上的黑色颈圈是什么情色东西,现在他懂了,这是锁链,是禁锢,是囚牢。 是觉得他可怜。贺连褚在心里想。 一个正当华的omega却被困在这里给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当信息素存储罐头,可不就可怜么。 贺连褚走出去,依旧是那么多的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手里拿着高脚杯各自交谈着。 或是贺连褚周身气势太冷表情太臭,这次一路上倒没人拦着他要和他说话。 贺连褚走上楼梯,打算回房间提前结束这无聊的一晚。 楼梯的拐角处有声音传来,贺连褚停下脚步。 “舒离,怎么见我都不说话?你把我给忘了?”说话语气油腻,听着就让人作呕。 贺连褚眼光随之一瞟。楼梯拐角那里站着两个人,较高的那个正偏头看着把较低那个,他们身躯贴的贴近,故意压迫一般。 贺连褚没过去,立在这边静静地听着那两人对话。 舒离声音传来,听不太真切,他说话语气平淡,像是含着两分笑意,又像是嘲讽。 “你想让我说什么呢?毕竟这里是贺家。” 那个人的声音更低了,他又向前逼近一步,把舒离整个人逼到墙边,语气狎暧:“之前怎么说,现在也怎么说呗。” 贺连褚看见地上两个人的影子,纠缠在一起,黑乎乎的一大坨。 那边不再说话了,倒是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音,还有油腻的略粗重一点的喘。 贺连褚思索了一会儿,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然后那坨影子立即分开。 贺连褚走了过去,高个子那个已经退开,同舒离拉开了距离。而舒离则靠在墙面上,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衣服倒是没怎么乱。 贺连褚的目光落在较高那人的身上,是个没见过的beta。 beta见到贺连褚倒是一下叫出了他的名字,不过语气不怎么好, 隐隐含着敌意。 贺连褚没理他,反倒问舒离:“你不是说要先回房休息吗?怎么还在这儿?” beta被晾在一边,脸上颜色都变了,正想说话,舒离先开了口。 “路上碰见了季少,就和他说了两句。” “季?”贺连褚的视线重新落在了beta身上,“季家的?” beta昂首答道:“季英。” “贺宴礼是?” “我表哥。”季英骄傲答道。 贺连褚“哦”了一声。半晌默然,贺连褚的目光重新移回到了季英身上,疑惑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空气一时静默,舒离垂着头谁也不看,贺连褚看向季英的表情平淡。 季英心里计较一番,咬牙说道:“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贺连褚微微一笑:“不送。” 季英一走,舒离便转身打算上楼,贺连褚在后面叫住他:“我帮了你,你不谢谢我?” 舒离停下脚步,看向贺连褚,向他道谢:“谢谢贺少将为我解围。” “谢道得挺敷衍。”贺连褚评价道,没等舒离辩解,他又问道,“你怎么认识他的?” “谁?”舒离皱眉想了一下,然后才恍然大悟,“您是说季少?” “认识啊,贺少将不知道吗,我是季家找来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季少呢。” 舒离说话的语气依旧平淡,一点情绪都不包含,好像在诉说别人的事一样。 “你......”贺连褚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之间又有些词穷。一瞬间他想问舒离和那个季英是什么关系,又觉得自己要问这话实在是没什么缘由立场。 一时心下纠结。 “以后别叫我少将了,听着怪。”贺连褚硬邦邦说。 “好的,”舒离乖巧称是,立刻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那叫你二少可以吗?” 没等贺连褚说可以,舒离就问他:“二少,我现在能上楼了吗?” 刚刚听舒离叫季英季少的时候贺连褚还没什么感觉,现在他开口叫二少,贺连褚心里浮上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明明声音沙哑,听着不那么悦耳,可偏偏就像是带着钩子,能勾出人心底里的那点痒意来。 “二少?”舒离见贺连褚迟迟不答,又问了一遍,“我能上去了吗?” 贺连褚有些心烦,他挥挥手:“上去吧。” 贺连褚在军队养成的习惯是早晨6点雷打不动起床跑步。 跑步回来后正巧看见贺宴礼的车从大门驶出去。不用和贺宴礼碰面,这让贺连褚早晨的心情变得好了一点。 吃过早饭后贺连褚有些无聊,于是去花园里转了一圈。昨晚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只是坪上的草还有些蔫。 贺连褚走到花园,发现角落里蹲着一个身影。不是昨夜轻佻勾人的黑衬衫,白色的薄毛衣,头发乖顺的垂下来,连带着那个禁锢他的黑项圈也隐藏在领子里,他整个人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 这很容易就使贺连褚联想到了“柔软”这个词。 舒离在喂兔子。 多变的花很美,多变的人明知危险,却还是忍不住将目光投过去。 贺连褚觉得自己和舒离不过才见了几面,对他的关注度就已经有些异于寻常,这不是件好事。 可他还是忍不住被吸引。 贺连褚没走过去,他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舒离。 “二少,早上好。”舒离先看到了他, 今天舒离的态度比昨晚热络了些,嘴角噙着一丝笑,怀里抱着一只和他毛衣同样雪白的兔子。 贺连褚只轻微点了点头,回了一个“早”。 他刚冲完澡,头发半湿,身上是浓郁的水汽。舒离抱着兔子走上前,走到贺连褚面前:“二少早上去跑步了?” “很好的生活习惯。” 贺连褚没有接话,喉头溢出一声模糊不清“嗯”。 “二少今天要出去吗?”舒离摸着怀里的兔子,状若无意问。 “办事。” 中午他要去军部办一些手续,到时候钟晋会来接他。 那时舒离好像只是随意一问,而贺连褚也只是把这当成是没话找话的寒暄,所以中午在他坐上车即将出发,舒离敲他的车窗,问他:“二少,可以稍我一程吗?”的时候,贺连褚才感到有些诧异。 第3章 03 贺连褚略微犹豫了一会儿,但很快就做好了决定让舒离上来。 钟晋有些好奇,通过后视镜看了好几眼舒离。 舒离说了地址,很不顺路,但贺连褚还是示意钟晋开车,先送舒离过去。 他们分坐两端,中间隔了很长一段距离,舒离很随意的倚在靠背上,没有坐相。 “不问我吗?”舒离说。 “问你什么?”贺连褚目光平视前方,没有看舒离。 “问我为什么出去,出去做什么,这种。”顿了顿,他又说,“不怕我会趁机跑掉?到时候你就脱不清关系了。” 刚说完舒离自己就笑了一声,被贺家圈养了这么多年,要能跑他早就跑了,更何况他不能跑,也不会跑。 舒离也只是笑自己讲了一个很烂俗无趣的笑话。 贺连褚没笑,说:“没必要。” 舒离不知道他说的没必要是因为不在乎舒离所以没必要问还是不在乎贺家。 反正结果都一样,都是没必要。 车子拐入主干道,汇入车流中,速度慢了下来。 钟晋想趁着这个时机向贺连褚报告情况,但因为车里还坐着一个不知名的omega,所有拿不清到底该不该说。 还是贺连褚先开口问他:“情况怎么样?” 钟晋立刻打起精神回答:“粗略的排查了一下周围星系,没有发现符合情况的人。” 他要找的人特征很明显,要查起来不是特别困难,但贺连褚很坚持说要把A-618号星全面排查,所以才耗费了很长的时间。 贺连褚沉默了一下,说:“扩大范围在查吧。” 钟晋应了一声,然后有些为难道:“之前找人动静太大,军部那边问过几次,要不要......” 贺连褚说不用管,于是车里重归寂静。 “二少在找人?” 车里最不可能搭这个话的人开了口,“爱人?情人?还是朋友?” 舒离给了好几个选项,但是贺连褚一个也没选,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故人。” 舒离垂下眼,在心里默默地咀嚼这两个字——故人。 他勾了勾唇,似无限真诚地说:“二少很念旧,真是个好人。” 贺连褚第一次听到有人拿好人这两个字来评价他,之前在A-130号星驻守的时候,说他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人说过他是个好人,心里不禁觉得有两分好笑。 “不算好人,我只是......”他语气很轻,轻到舒离都有些听不真切,“想保护我在乎的人。” “这个人运气很好,能得到二少的保护。” 贺连褚偏头看他,而舒离转头看向车外,贺连褚只看到了他素白的侧脸,带着一点幽怨心伤。很难过,又似很高兴的样子。 贺连褚有些心堵,索性别过头不看他。 这次的沉默一直持续到把舒离送到目的地,一个不太繁华的十字路口,周围有学校,也有商场。 舒离认真向贺连褚道谢,哪怕贺连褚说了没必要他还是将此行的目的告诉给了他。 “我是来逛街的,呆在宅子里也没事做,而是贺大少爷也给了我很多卡,卖身钱,不花有点可惜。” 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贺连褚就想打断他,让他不要再说了,但还是没说出口,耐心听舒离把话说完。 在舒离要告别要走时,贺连褚叫住了他:“你什么时候结束?” “?”舒离不解看他。 “我到时候来接你。”贺连褚语气很随便,完全因为是他把舒离带出来,所以也有义务在带他回去。 舒离扬起笑脸,很热情道:“真的吗?太谢谢二少了,我还发愁到时候要怎么回去呢。” 语气夸张,让贺连褚心里有些轻微不适。 他这才觉得舒离这个人是真的有些奇怪,昨夜冷艳轻佻拒人于千里之外,今早是人畜无害小白兔,现在则是夸张但实际是很敷衍的热情。 千人千面,一人千面。 贺连褚分不清那个才是真实的他。 又或者这些都不是真实的他。 贺连褚无意去寻求舒离真实的内心。没必要,而且很危险。 “手机。”他说。 “啊?”舒离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贺连褚是要他的电话号码。不过他没有掏出手机,而是对贺连褚说,“我告诉你我的号码吧,你记好......” 舒离抱出一串数字,贺连褚的表情告诉舒离说他没有听得很认真,最后没有要求舒离在说一遍,也没有说自己记住了没。 贺连褚扬了扬下巴示意钟晋开车。 车开走了,舒离站在路边,今天帝星太阳很大,阳光从正上方洒了下来,落在眼皮上有些刺眼。 他顶着刺眼的阳光,紧紧盯着载着贺连褚那辆车的车牌,看着它一路向前开到路口,停了两秒,然后跟着前面的车流转弯,彻底从视野里消失不见。 贺连褚原本只是来军部办手续,但不知怎么的,半路被拉去开了一个会,杂七杂八事情处理下来,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贺连褚脸上有些倦色,但他出于某种原因并没有让钟晋开车送他回去,而是决定自己开车。 在发动车子之前,贺连褚掏出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 此时时间已经有点晚了,而他也不确定自己把这串数字有没有记准确。 电话拨出去了,听筒里一直传来忙音,在贺连褚心生烦躁想要挂断时,电话接通了。 声音沙哑,冷淡中夹杂着不耐:“喂?” “你还在那里吗?还是已经回去了?”贺连褚问。 那边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慢吞吞说道:“没回家,一直等二少来接我。” 顿了顿,又说:“我还以为早上二少只是随口一说,实际上早就把我抛之脑后了。” 这话说的很是轻佻,带着很肤浅的勾引和很直白的抱怨。不过贺连褚没有生气,交代了一声让舒离在半个小时后去路口等,然后挂断了电话。 约五十分钟之后贺连褚才到,这时距晚高峰还有一段时间,路上不堵,因为贺连褚不熟悉路况,转错了两个路口,这才迟到了二十分钟。 舒离早就站在路边等他,还是那件很薄的白色毛衣,整个人看上去就是薄薄的一层,有些可怜。 看到单薄的舒离,贺连褚心里有一丝极轻微的不适,他把这归咎于自己的不守时。 所以在舒离上车后贺连褚对他说了一声:“抱歉。” 舒离把用卖身钱买来的一大堆战利品堆放在后座,自己坐上了副驾驶,他没有对贺连褚的这声抱歉作出回应,他神色倦怠,像是累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问早上开车的人呢,得到答案后又开始给贺连褚讲自己今天都买了什么。 贺连褚专心开车,没有用心听,所以舒离的声音也渐渐的小了下去,最后消失不见。 贺连褚把车开到路旁的加油站加油,付完帐重新上车之后他才发现舒离头歪着,已经睡着了。 舒离睡着的样子很乖,所以贺连褚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刘海斜偏,露出一小块光洁的额头,睫毛浓密又漆黑,柔顺的垂着,鸦羽一般覆在眼睑上,嘴唇微张,睡的样子很安详。 这时贺连褚才发现舒离的唇形很好看,嘴唇很红很水润,像是天生适合接吻。 他把车开出加油站,停在路边,他想点一支烟,又怕烟味太呛,会扰人清梦,所以就什么也没做。 过了快二十分钟舒离才醒来,眼神迷濛,表情茫然。他在看向贺连褚的那瞬间贺连褚直接就联想到了早晨舒离怀里抱着的那只兔子,一样的柔软,一样的惹人怜爱。 舒离揉了揉眼睛,又发了半分钟的神,才清醒过来。 他看向窗外,是全然陌生的风景,于是表情重新变得茫然了起来。 贺连褚也没有解释。过了一会儿舒离才明白过来是因为自己睡着了,贺连褚怕打扰他所以把车停在路边等他醒来。 “对不起,我睡着了。”舒离看向贺连褚,这次的语气是百分之百的真诚,“太困了,昨晚没睡好,今天又走了好久。” 贺连褚发动车子后才说:“没关系。” 舒离觉得是因为贺连褚让自己等了二十分钟,所以他才等他了二十分钟将时间还回来。 反正是一点也不愿意欠他。 车开出去了好长一段路程,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贺连褚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我不是喜欢你。”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贺连褚本来也不想说这么明显,只要表现出冷淡,舒离自会理解。但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他还是说了。 于是那个柔软的,说话有些夸张的舒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昨晚那个轻佻冷艳,很难接近的舒离。 贺连褚趁着间隙去看舒离,他坐直了身子,表情很平淡,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好像贺连褚刚刚只是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废话。 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了下来,自从贺连褚说了那句话之后,车厢里一直都是沉默。 贺连褚以为舒离不会回应,但是在这个红灯前,在这十几秒的间隙里,他开了口。声音很轻,语速很慢。 “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卑微小澄在线求评 第4章 04 在贺连褚又过了一个红绿灯之后,舒离再次开口:“二少,这好像不是回去的路。” 贺连褚顿了一下,慢慢说道:“帝星发展迅速,我很久没......” 他话还没说完,舒离就打断道:“那为什么不让司机来开?” 舒离问的真诚,可贺连褚就是听出了两分嘲讽。 “他临时有事。” 舒离“哦”了一声,认可了贺连褚的这个说法,然后又问道:“那现在呢?二少打算怎么办?” “......” “你认识路吗?”贺连褚偏头看向舒离,问他。 舒离也盯着贺连褚的眼睛,慢吞吞说道:“认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得麻烦二少先原路返回。” 贺连褚立刻调转车头,准备原路返回到起点。 车里的气氛比之前的更为尴尬凝滞,贺连褚心里暗暗后悔刚才向舒离说那样的话。 他们路过一个路口,这时正值学校放学,一堆学生正在过马路,他们嬉笑打闹,吵吵嚷嚷。 车子停在斑马线前,人流攘攘,估计要等很久才能等来一个空隙。贺连褚将车挂了空档。 他想和舒离说话,扭头却发现舒离正看着一个方向,表情很专注,眼里的光和温柔是贺连褚从未见过的。 贺连褚一时有些好奇,也寻着那个方向望去。 是一群女生,正聚在一起笑着闹着穿过马路,洁白的校裙飞扬。 中间的那个女生长得很漂亮,一双漆黑如琉璃般的眼,笑起来眼睛弯弯神采飞扬,冲淡相貌本身带着的几分疏离。 贺连褚莫名觉得那女生有些面熟,好像是见过,又好像只是和他认识的某个人长得很像。 这个某人他不知道是谁,也记不起样貌。时间隔得太久,纵使他拼尽全力,很努力很努力的想使自己不要忘记,想要把那个人的眉眼深深地刻在脑子里。可时间就如同一个橡皮擦,很轻很轻的擦拭着自己的记忆,一天又一天,一下又一下,到最后只给他剩下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 “那个女孩子。”贺连褚突然开口。 舒离看向他,眼中惊讶:“什么?” 那群女孩簇拥着过了马路,雪白的裙摆消失在视线中,贺连褚收回目光,道:“看起来感觉有些面熟。” “二少不是说自己很久没回帝星吗?怎么会对一个女孩子面熟?”舒离垂下眼,慢慢说道,“要是现在下车去追,你说不定能要到那个女孩子的联系方式。” 贺连褚有些无奈,解释道:“我真的只是觉得她长得很面熟。” 说完又补了一句:“没有其他意思。” 舒离轻飘飘的回:“我也只是开玩笑,没有其他意思。” 虽然舒离说他没有其他意思,但是贺连褚完全不这么认为。 虽然他和舒离不过才见了几面,相处很少时间,但他了解舒离,有很多伪装,有很多情绪。这些情绪很多都是假的,装出来的,但是他偶然流露出来的极隐蔽的情绪中隐藏的悲哀是真的,还有此刻尖利的嘲讽也是真的。 他很美丽很善变,也很脆弱。这种美丽善变的脆弱最让人心动。 可能因为舒离评价他是个好人,所以贺连褚才会独独对他心软,好心泛滥,看他流露出脆弱会为他心痛,就算警告过他警告过自己不会喜欢,但还是会为说出去的话而感到一丁点的后悔。 “要吃饭吗?”贺连褚问。 舒离斜睨了贺连褚一眼,慢吞吞说道:“我怕我和二少相处久了,就会喜欢上二少。” 贺连褚被呛,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张口欲言,本想问舒离怎么就这么记仇,但怕自己问出口舒离再出说什么话自己会招架不住,索性闭口不言,专心开车。 “所以二少还要吃饭吗?”见贺连褚不答,舒离追问道。 “你饿吗?”贺连褚问。 “我饿了。”舒离答。 “那就吃。”贺连褚靠边把车泊在听车位上。舒离这才发现窗外的景色熟悉,他们已经原路返回到最开始的地方来了。 “不下车?”贺连褚偏头看向舒离。 “二少脾气真好。”舒离发自内心的赞叹,“我原以为二少会生气,会把我扔下车呢。” 贺连褚心里那种无奈的无能为力的情绪又重新升腾起来,但他转念一想,却觉得奇怪。 为什么自己不会生气?只是因为自己可怜他?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舒离的语气冷了下来,生硬说道。 贺连褚急忙收回目光,低声说了声:“抱歉。” 他原以为按舒离这记仇性子少不得会挖苦嘲讽自己几句,但没想到舒离却轻飘飘的揭过了这件事,转而对贺连褚笑了一下,很直接地说:“我想吃火锅。” 贺连褚一愣,然后说:“好。” 吃饭倒是没有发生什么波折,两个人专心吃饭,偶尔交流。 吃完火锅后,天已经全然黑了。 回去的路上舒离歪着脑袋又睡了一路,贺连褚把导航的声音调到很小。 他也是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车上装了导航,根本不需要舒离来指路。 晚九点,车子驶进了贺宅大门,在停稳熄火的瞬间,舒离醒来了。他揉了揉眼睛,但里面仍装满了茫然。 “累了。”舒离打了个哈欠,靠在椅背上,骨头懒散,根本就没有想要下车的意思。 可能是因为吃了辣锅的缘故,他的嘴唇很红,就算是在夜色中也是很红。这红好似带着点情欲,让人忍不住想凑过去,想凑到他嘴边吻住他。 贺连褚花了很大的力气克制住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沙哑。 “下车吧。”他说。 舒离提着一大袋的东西跟在贺连褚的身后进了门。 屋子里灯很亮,贺宴礼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贺连褚目不斜视直接走上楼梯。舒离跟在他身后,刚走两步,就听到贺宴礼开口叫住了他。 “舒离,过来。” 贺连褚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听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脚步也顿了顿,然后离他越来越远。 在走过拐角的瞬间,贺连褚不经意的回头,他看到舒离扔下了那一堆袋子,他坐在贺宴礼的身旁,把脸凑过去,和贺宴礼很快的接了一个吻。 “今天玩的开心吗?”贺宴礼摸了摸舒离的头发,“吃了火锅?” 舒离窝在贺宴礼的怀里,扯过他扔在地上的袋子,一件一件的给贺宴礼拆开看自己今天的战利品。 “我买了一个戒指,还有两个钻石表,新上市的衣服也买了不少,他们说过两天给我送过来。” 贺宴礼微笑着望着舒离,问道:“火锅好吃吗?他和你一起吃的?” 舒离一顿,还是随意的语调:“今天出门做了二少的顺车,正好顺路,所以晚上他也来接我。” “他这么好心?” 舒离一笑:“二少好人来着。” “好人?”贺宴礼握着舒离腰上的那只手用力,舒离吃痛,但却不敢动,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整理着自己今天血拼回来的名贵首饰和钻石表,好似世上发生的什么事都没有地上这堆东西来的重要。 “你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的omega吗?”贺宴礼贴在舒离耳边,湿热的呼吸从他耳孔钻入,如毒蛇吐信,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舒离神色懒懒,似是不快:“不一定是omega,今天开车路过beta学校,他盯着一个女生看了好久。” “女beta?”贺宴礼微微皱眉,“你确定?” 舒离不答这个问题,他往贺宴礼的怀里凑去,冲他举起自己的手,给他看细骨伶仃的腕上挂着的光彩夺目的链子。 “好看吗?”他问。 贺宴礼敷衍地扫了一眼,连一句赞赏都吝啬的没有给。舒离也不恼,他抬起胳膊,自己独自欣赏起来。 没过一会儿,又传来了脚步声。是贺连褚从楼梯上下来,他手里拿着个杯子,拐进了厨房,再出来时杯子里装满了水。 舒离看着他,贺宴礼也看着他,贺连褚目不斜视,径直走上楼梯。 贺宴礼推了舒离一把,把舒离从自己的怀里推开。 舒离望着贺宴礼,贺宴礼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 几秒之后,舒离垂下眼,慢慢起身,跟在贺连褚身后上了楼。 贺宴礼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嘴角有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贺连褚走上二楼之后就停下脚步,他回头就看到舒离跟在自己的身后,看他停步,自己也停了步,乖巧站立着,如小学生一般。 贺连褚皱眉,语气十分不耐:“怎么?跟着我做什么?” 舒离抱着双臂,神色冷淡,眼睛里却有笑意,淡淡道:“我回自己房间。” 贺连褚给他让出路,但舒离不动。 贺连褚盯着他的脸,看他红润的嘴唇,心中一时气恨。 恨自己历练这么多年,生死一线的事历经无数,怎么到了帝星在这里却如同毛头小子一般,连情绪都控制不好。 又恨舒离,他面对自己时是若即若离极尽挑逗勾引,面对贺宴礼时就全然换了一个人一般。乖巧粘人。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他到底心里在想着什么? 两人相对而站,隐隐对峙。 突然,一只雪臂伸了过来,伶仃的骨上面挂着光彩耀人的链,像是金丝雀脚上拴着的铁链条。 贺连褚抬头,对上了舒离的眼睛,漆黑纯真的眼,两汪黑琉璃。 “好看吗?”舒离摇摇手腕,于是链子叮咚作响。 他的眼好纯真,满含期待,细碎的光藏在黑琉璃深处,只待贺连褚说出那两个字,那些碎光就会随着弯下的眼角一起洒出来。 于是贺二少心中又是一颤。 他板着脸,目光从舒离的脸往下落,落在他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腕上。 一只手就能绰绰有余圈住的细白手腕,好像自己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把这把骨捏碎。 贺连褚咬牙,艰难的移开眼,别过头,淡淡道。 “好看。” 第5章 05 贺连褚长到二十六岁,前十三年一直随妈妈生活。 某天他在电视上看到新闻,原本笑语盈盈的主持人面色悲戚,声音沉重地念着某贺姓将军英勇牺牲的报道,他不明白这人是谁,正想问妈妈,却听到后面传来“咚”的一声。 盆摔在地上,水漫了一地,妈妈怔怔地看着电视,泪流了一脸。 随后他便随妈妈一起搬了家,A-618星不是个很好的定居星球,这里环境一般,鱼龙混杂,到处都是贫民窟和污水横流的小巷,半夜巷子里吵吵嚷嚷,第二天一早起来一看,灰扑扑的墙上还有未干涸的血迹。 贺连褚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匆忙的搬家,他满心好奇,但不敢问,他隐约觉得是和新闻上说的那位牺牲的贺将军有关,因为自从知道这件事后,他发现妈妈每晚都在房间里偷偷哭泣。 他觉得自己可能和贺将军也有关系,他发现电视里放出的贺将军的照片,他的眼睛鼻子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可是贺连褚从来不提这件事,他知道自己一旦提起,妈妈肯定会伤心,会很伤心。而且贺将军已经死了,死了就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搬到A-618星后妈妈的身体也很快衰败了下去,医院的检查结果说她得的是恶性肿瘤,能治是能治,不过不是在这里治,得去帝星,还得要很大笔的医疗费。 贺连褚央求妈妈去帝星,可妈妈摸着他的脸,脸上是他还看不懂的哀怨。他们最终还是留在了A-618星上,妈妈依旧早上为他做早餐,叮嘱他不要逞凶斗狠和别人打架,就和从前一样,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而后妈妈病重,只能躺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身上连满了管子。贺连褚每天家和医院两头跑,打工不挣钱,他就去当打手,被打到眉目青紫,身上是一大片一大片的伤,每次去医院时要先用凉水把自己额头上的血全部擦干净,青紫就装作是路上不小心摔倒。 被贺家寻回是在一个雨夜,贺连褚要回家取钱给妈妈交医疗费,他在一个小巷里被仇家堵住,那些人手里拿着长刀铁棍神色狰狞,有一个高大的人影远远立在最后,周身气势和别人都不同,那是一个alpha。 贺连褚知道这些人不只是来寻仇这么简单,很明显,这些人是想要他的命。 那晚,贺连褚手腕骨折,两个肋骨骨裂,血糊在眼睛上,给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他和一群人躺在肮脏腥臭的地面上,很奇怪,明明在下雨,但天上却挂着一轮月,很亮,亮到有些刺眼。 耳边是高高低低的痛吟声和耳鸣的嗡嗡声,雨水打在脸上,冲掉了糊在脸上的血污。一瞬间贺连褚突然很想笑,他扯了扯嘴角,却牵动一连串的痛意。 再然后他听到了沉闷的枪声,一下又一下。枪声带着脚步声最终停到了他耳边。贺连褚扭头,看到了一双锃亮的皮鞋,再远一点,那个alpha也躺在地上,身下一片深色的水迹。 贺连褚带着一身的伤被拿着枪的神秘男人带走,再醒来时就到了帝星,见到了自称是自己爷爷的alpha老人,他提出过要回A-618星,提出要将自己的母亲和那个人一起接来,却被告知母亲在那一晚病情恶化没有熬过去, 那个人也消失不见再无踪影。 对于贺家,贺连褚真的是没什么感情,他父母双亡,一个半亲哥哥视他如虎如敌,一个亲爷爷对他倒是还不错,只是那点不错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基于他是一个s级alpha的份上。 贺连褚尊老爱幼,又是个好人,所以才能忍着在贺宅住一个礼拜,在老头面前装一装样子。 但是他的好心只够维持一礼拜。等他军部的手续正式办完,他就要搬出去自己住。地方钟晋都已经找好了,军部旁边的一处高层公寓,地理位置优越,采光环境全部良好,贺连褚很喜欢。 贺连褚尊老,可家里的老的小的都不放过他。 贺连褚回帝星的第五天,贺宴礼接风晚宴办完的第五天,贺家又举办了一场晚宴,这次邀请的是帝星所有未婚待嫁的omega和女beta。 这次是一屋子的莺莺燕燕,omega的脖子上戴着的防咬环一个赛一个的精致漂亮,可贺宴礼却觉得不如黑色皮质,带着点情色禁锢味道的那个。 他来到露台,门还未推开,心里便隐隐有着两分期待。 露台上空空荡荡,失落感觉还未泛起,身后却传来响动。 贺连褚回头,一个陌生的omega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略拘谨的笑容,对他说:“贺少将,你好。” omega皮肤白嫩,声音甜又软,可贺连褚却觉无趣,他敷衍笑笑:“你好。” omega走到栏杆处,趴着贺连褚的旁边,问:“贺少将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吗?” 贺连褚没有回答,他从口袋中摸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烟味传到omega那边,他捂住鼻子,很小声的咳了一下。 “抱歉。”贺连褚淡淡道,并没有要把烟掐灭的意思。 omega抿着嘴摇头:“少将喜欢抽烟?” 贺连褚不想回答,扯了一下嘴角敷衍了事。omega锲而不舍:“抽烟对身体不好,少将以后还是少抽一点。” omega望着贺连褚笑,贺连褚的目光也移到了omega身上, omega脸上泛上点微红,贺连褚吐出一口烟,语气仍然平淡:“关你什么事?” omega一怔:“什么?” “我抽不抽烟,关你什么事。” omega的眼圈立刻红了,泪凝在眼底,欲落不落,看着格外的惹人怜惜。 可贺连褚心硬如铁,一点都不为之所动。 突然,旁边传来了一声轻笑声,omega能在贺连褚面前扮楚楚可怜却不能在另一个人面前露软,他迅速收拾起情绪,拉开门跑掉了,临走前还没忘像贺连褚投来一个委屈的眼神。 不过omega注定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贺连褚只定定的看着刚才那声轻笑传来的方向。 omega走后,舒离出来了,他隐在窗帘后面,难怪贺连褚没有发现他。 “贺少将不喜欢这样的?”舒离走到刚才那个omega待着的地方,问贺连褚道。 这次没等舒离开口,贺连褚就从口袋掏出烟递给了舒离,这次他连打火机也一并递了过去。 舒离低头点烟,贺连褚伸出手给他挡风。火苗窜起的那刹那映衬着他的眉目娇艳绚丽。 舒离抬起头,眯着眼睛看贺连褚,问他:“二少喜欢什么样的omega?” 贺连褚看着他,没答。 “新闻上说贺少将的初恋是个很温柔绵软可爱的人,刚刚那个omega声娇体软又可爱白嫩,怎么二少这么无情?” “口味变了?”舒离故作可惜的叹了口气,“可惜,就声娇这一关,我就过不了。” 他的声音是沙哑的烟嗓,不算好听,也不算难听,但他的语气中总带着点若有若无的暧昧勾引,这把嗓子就显得格外撩人。 “你的嗓子。”贺连褚开口,反倒问舒离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舒离顿了顿,然后一笑:“生过病,以前很难听的,连声都发不出来,现在二少听到这声音都是治疗过的。” 舒离抬眼,就看到贺连褚欺身压了过来。 高大身势覆压下来,双臂把他圈在眼前,自己怀中。 好瘦,这是贺连褚心底的第一个想法。 伶仃的一把骨,露出的肌肤白皙,黑色项圈下的那点锁骨突兀的支着,让人心生怜惜,让人心生暴戾。 睫毛好长,如蝴蝶振翅,扫在心间,似有还无的痒。 贺连褚凑的更近,想数清他的睫毛,想看清他的眼睛。 舒离别过头,淡淡道:“二少?” 贺连褚一愣,才发觉安全距离早已越过,呼吸湿热彼此交融。 一瞬间的鬼使神差,一瞬间的意乱情迷。 贺连褚站直,将舒离从围城中放走,这才回答起舒离最开始问的那个问题。 “我不喜欢omega。” 舒离身子一僵,转而笑道:“所以二少喜欢beta?” “也不是。” 贺连褚淡淡道:“我喜欢人,不喜欢......” 他顿了顿,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性别。” 舒离没有追问贺连褚会喜欢什么样的人,这个答案前几天贺连褚已经给过他了,不是他这样的。 可还是有一点怨,有一点不甘。 贺连褚看着他,看到了他眼底的这点怨,这点不甘。 贺连褚是好人,心最软,最见不得别人可怜。 话就在嘴边,可就是说不出口。不能说,也不敢说。 怕是附骨之蛆,沾上之后就除不掉,怕是鸦片罂粟,染上之后就戒不掉。 千万个原因总结在一起:有些人你对他怜惜,有些喜欢,可是你不能,也不会同他在一起。 这个道理他懂,舒离也懂。 于是舒离退了,退出安全距离,退到界限之外。 贺连褚瞥见了舒离眼中的那一点心碎彷徨不甘哀怨,忽然很想上去抱他,拥他入怀,可脚下像是生了根,半步也挪不动。 不用多说,一切都懂。 宴会结束,贺宴礼站在穿衣镜前解领带,舒离站在一旁,百无聊赖的拨弄自己手腕上的链子。 饰品撞击声清脆,贺宴礼却突然回头,问他:“他喜欢你么?” 舒离还是平淡的语气:“他说他不会喜欢我。” “那你喜欢他?”贺宴礼反问。 舒离顿了一下,然后才回答:“不是。” 就是这一顿让贺宴礼抓住关窍,他走到舒离面前,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 他看着舒离的眼睛问他:“你喜欢他。” 舒离很快回答:“没有。” 但身子仍不自觉一颤。 一瞬间,他脸上闪过怨毒闪过憎恨闪过嫉妒,他捏着舒离下巴的用力之大,把旁边都捏出了一片白痕。 “你才和他见过几面,接触过几次,你居然喜欢他。” “我不喜欢他。” “撒谎。”贺宴礼厉声打断。 舒离脸上的血色褪去,变得极为惨白,明知辩解无用,他仍徒劳辩解。 贺宴礼收敛好自身情绪,又是平常那副淡然笑脸:“帮我做件事。” 舒离徒然摇头:“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 “那你喜欢谁?”贺宴礼柔声问他。 舒离看着贺宴礼,努力弯出一点笑意,极柔顺的说:“我喜欢你。” 喜欢这件事上是最撒不了谎的,拙劣的谎言让人一眼就能看穿。 “你可以让他喜欢你。”贺宴礼嘴角噙笑,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扔到舒离面前。 舒离展开,是一张成绩单。 他沉默半晌,那张纸被他攥紧紧的攥在手里,指甲嵌进掌心,但他不觉痛。 贺宴礼的唇贴上来了,贴在舒离的脸颊,慢慢移到他的嘴角。 湿热交缠的呼吸,让舒离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 最终,他垂下头,想装作无谓装作淡然,但是声音发抖,伪装全部落空。 他说:“好。” 第6章 06 相亲晚宴办完之后的第二天贺连褚就搬出了贺宅,一个人住进了军部旁的公寓里。 房间的装潢有点偏老式,客厅里摆着的是上了年纪的人才会喜欢的暗色皮质沙发,房间多用黄色系的灯,不够明亮,但让贺连褚感觉温暖。 搬出来后让贺连褚感觉明显自在的多,军部事务繁杂,还要抽空训练,忙碌的工作让他很少有精力去想不该想的人。 本来也没什么好想的,萍水相逢,一瞬动心,而后回归陌路,自此相忘于江湖。 这才是他们之间应有的结局。 在贺连褚搬出贺宅后的第一个周六也没能得空,晚上十点钟他才从军部出来准备回家。 公寓旁边有个大型超市,中间有一条很窄很幽深的小道。贺连褚像往常一样走过,不同往常的是,他的脚步放得很慢,并且朝小道里瞥了一眼。 街道不算安静,有行人快速走过,远处小贩在还摆摊卖东西,路灯明亮,可小巷里却是漆黑一片,光透不过去。 贺连褚站在巷口,仔细去听,他听到了随风传来的细微的哀鸣哭泣声,窸窸窣窣的奇怪声响混着不入耳的暗骂。 贺连褚向里走去。 巷子尽头是一扇铁门,路边堆放着箱子杂物,在杂物的后面,有着一群人。 地上还躺着一个人,斜里伸出了一只手臂,白的耀眼。他手指蜷缩着,手臂无力的挥打。 贺连褚上前一脚踢翻了压在那人身上的小混混,s级alpha信息素释放出来,吓得那些小混混落荒而逃。 贺连褚看清了倒在地上的那个人,他的衣领被扯开,露出胸前一大片雪白的皮肤,上面残存着红色的指痕印记和他颈上的那个黑色项圈一起刺痛着贺连褚的双眼。 贺连褚凝视着舒离,舒离垂着头,额发挡住眼睛,默默把被撕破的衣服拉上去,姿态很是可怜。 两人沉默半晌,舒离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他双腿无力,很艰难的一步一步往出走。 太屈辱也太委屈也太好笑。 贺宴礼编出了拙劣剧本,他是演技很差的演员,而贺连褚冷眼旁观。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尊严没有选择,什么也没有,只是棋盘上一个小棋子,任人摆布。 鼻尖一酸,舒离险些要落下泪来。 他强忍住情绪,把表情全部冰封,祈求能保住自己的最后一点颜面。 小巷里还残存着贺连褚信息素的味道。身子变得更软更无力,路过贺连褚身边时,手腕却兀的被人攥住。终撑不住,无力跪倒,被人揽住腰拖入怀中。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雪松味道,冷冽凌厉,厚重温暖。 贺连褚面无表情的拥着他,不说话,也不放他走。 舒离挣了一下,但没有挣脱,他抬头望向贺连褚,而贺连褚也看着他,目光沉沉。 心底的那把火烧的更猛,理智紧绷到了极致,火顺着血液一路烧到脸颊,喘息声加大,舒离蹙着眉,表情痛苦又隐忍。 贺连褚觉得不对,他神色一变,握着舒离的手腕问他:“你......” 舒离揪着贺连褚的衣领,凑过去深嗅他脖颈间信息素的味道,眼神变得迷离,喉间有哭腔溢出,眼睛一眨,泪也随之落了下来。 他发情了。 意识到这点后贺连褚立即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舒离身上,打横抱起他就往公寓跑去。 舒离蜷缩在床上哀哀地哭。 汗把额发全部打湿,一缕一缕的粘在脸上,他的脸好红,连带着脖子耳垂都是红的,嘴唇也红,透着湿淋淋的水光,微张着,露出一点贝齿软舌,情色的让人心间都发颤。 贺连褚立在床边,看着床上被情欲折磨的omega。 “你发情了?”他开口问道。 “omega每个月都有发情期,这很奇怪吗?”舒离的声音是浸透了欲的沙哑。 他斜睨着贺连褚。好可怜的一双眼,明明情欲已经浓得掩饰不住,但主人仍强装镇定装无事。明明被发情折磨的濒临崩溃,但说话的语气仍带刺。 可发红的眼角,缠绵的目光已然全面暴露了他真实的处境。 贺连褚一顿,但仍保持礼貌询问他:“用帮忙吗?”话说出口之后才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很是艰涩。 “二少想怎么帮我?” 贺连褚本意是想帮舒离去取抑制剂,但当他的视线对上了舒离的眼睛时,原本要说的话突然全部忘却。 omega发情时会诱导alpha也发情,就譬如现在的舒离。 他看向贺连褚的眼神,眼角的泪,嘴唇微张的弧度,和露出的那一小块洁白的皮肤,每一分每一寸都在诉说着勾引。 虽然刻意,但贺连褚还是被勾引。 一瞬间的意乱情迷。 他看着舒离的眼睛,莫名就想起很多年前他遇见的那个人,明明长得不相像,性格也全然不同,但就是让贺连褚能联想到他。 含着泪的眼睛,目光传递的每一个情绪都是在求救。 贺连褚一愣,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手撑在舒离的耳畔,欺身就要覆压上来。 一个alpha,除了给他抑制剂,还能怎么帮一个发情的omega? 在贺连褚覆下来的一瞬间舒离缠了上去,腿缠上腰,手揽住脖子,鼻尖碰着鼻尖,呼吸湿热缠绵。 贺连褚看着舒离,他们距离好近,他能看清舒离脸颊上细小的绒毛,能数清他的睫毛,能清楚的看到他瞳孔中倒映着的自己。 贺连褚低头要吻住他的唇。 但舒离却偏头避开。 吻落在了耳畔,唇含住了耳垂,舌尖轻舔,牙齿研磨。 呻吟声骤然变大,沙哑的,浸透了欲的喘息吟叫就是最厉害的春药。贺连褚脑袋也变得晕晕乎乎。 他现在只知道自己是想要的,是想占有身下这个omega的。 当唇离开耳垂,辗转而下落到脖侧的时候,舒离却推开了他。 他的眼角更红了,眼珠浸在泪里,呼吸沉重语不成调。 他后悔了。 舒离盯着贺连褚,一字一顿艰难道。 “给我...给我抑制剂。” 一管抑制剂打下去之后发情热明显舒缓了好多。 舒离披着毛毯坐在窝在沙发上,小口小口的啜着贺连褚为他煮的红茶。 “谢谢。”他的神色已经平静,只是声音还是很哑。 贺连褚坐在他对面,他想淡然,想面无表情平静的说句不用,但是不能,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解埋怨,不懂舒离为何到了最后偏要拒绝。 “不去医院吗?”贺连褚问道。 omega发情期多则七天最少三天,这才是第一波发情热,之后还会有第二波,第三波,他可不会保证自己之后会那么好心要帮舒离,也不能保证舒离喊停就能停下。 舒离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抬头问贺连褚:“家里......还有多余的抑制剂吗?” 贺连褚起身从书房的柜子里拿出一盒药剂,放在茶几上,推到舒离面前。 舒离低头看着盒子里整齐排放着的针管,低声说:“谢谢。” 贺连褚真的是看不透眼前的这个人了,一个贺家圈养的omega在自己家旁边的小巷里发情,这剧情太过匠气,他不信这是巧合。 无非就是他那便宜哥哥看出来自己对这omega好奇,顺水推舟送他一个人情,这个理由贺连褚也不信。 贺宴礼是什么样的人他知道,他自然也懂得贺宴礼根本就不会这么好心顺水推舟。舒离来自然是别有目的,他知道,但还是让他进来,并且蠢到已经被勾引想要上钩,却被人拒绝。 真是太蠢。 贺连褚定定的看着舒离。舒离垂下眼,开始解起自己的衬衫扣在来。 贺连褚呼吸一滞,心中暗道自己这次一定要稳,不能再轻易上钩。 舒离解开两颗纽扣,然后起身走过来,站在贺连褚面前蹲下,撩开头发,给他看自己脖颈上的那个黑色项圈。 贺连褚这才反应过来从刚开始到现在自己没闻到舒离信息素的味道。 他伸出手,指尖碰到舒离皮肤的那刹那舒离颤了一下,他稳住声线,对贺连褚说:“帮我解开。” 颈圈慢慢松落,信息素的味道渐渐涌出。 贺连褚看着舒离后颈上的腺体,一时震惊:“你......” 信息素充盈了整个房间,舒离站起身,转头对贺连褚笑。 贺连褚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只觉心痛。 他是雪松,冷冽凌厉,厚重温暖。而他则是雨天被泡腐朽的木头,是恶臭廉价和肮脏。 “之前,为了使我信息素味道和......”舒离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代词来代替贺老将军的omega,只能用她来代替,“...她的像一点,做了点小实验,不过失败了。” 舒离平静的叙述,但贺连褚听的眉梢一跳。 “本来是想把我当作替身送过来,但因为实验失败了没办法,就只能作为一个信息素容器养着。” 所以他腺体上才会有那么多的针眼,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那这次呢?”贺连褚沉声问他。 “不小心惹了大少生气,老爷子太老了,机体退化,对信息素的需求也没有那么多,所以大少强制抽取了足够多的信息素,而我被迫发了情,被丢在路边。” 舒离嘴角存着一抹淡淡的笑,好像在诉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总而言之就是我没有利用价值了。” “没有价值的东西,被抛弃也是理所应当。” “为什么要来找我?”贺连褚问。 舒离的目光移到贺连褚脸上,他凝视着他,目光郑重:“因为二少是个好人。” “我没地方可去,身上什么都没有。” “所以你来找我?你就笃定我会收留你?”贺连褚问他。 “原来二少不想收留我?”舒离垂下眼思索了一下,他站起身,重新将颈圈戴好,把毛毯扔在沙发上,慢慢的往房门口走。 “那不打扰二少了。” 贺连褚看着舒离单薄的背影,没有说话,更没有开口挽留。 不能留,留下就是一个把柄,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他只能走。 走了好,没有把柄也没有后顾之忧,走了清净,一了百了。 舒离走到门口,手握住了门把手。 只需稍稍用力,他就能打开这扇门,走出去,走到贺宅,走到贺宴礼面前,说贺连褚推开了正在发情期的自己,贺连褚根本就不受他的勾引,也不喜欢他,告诉贺宴礼自己帮不了他办不了事,到时候无论贺宴礼会给他什么惩罚他都可以接受。 只要走出这扇门,一切都可以结束。 舒离手下微微用力,门打开了一个缝隙。 突然,手背上覆上另一只手,好暖,很厚重,暖到让人鼻尖突然一酸。那只手握住他的手,将门把手往里拉,那点缝隙关闭了。 贺连褚的声音就在后面,离得很近,随着呼吸一同传进他耳畔,带着点无奈的叹息。 “算了,留下吧。” 第7章 07 打完抑制剂的第二个小时,舒离发起了烧。 他脸色通红,汗如雨下。 贺连褚很快叫来了医生,医生进行了初步诊断,然后问了舒离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他问舒离以前使没使用过抑制剂。 贺连褚也随之看向舒离,目光晦涩。 舒离只沉默了一下,就给出了明确的答案,他说:“没有。” 为了保证信息素的纯净,在他发情时不会允许他使用抑制剂,自然也不会有alpha来帮助他,全要靠他自己熬。 医生叹息一声。贺连褚的抑制剂太过于强效,从未使用过抑制剂的舒离承受不住这么强烈的药效,所以才会发烧。 医生虽然不知道这个柔弱的omega身上发生了什么,也有些同情他的遭遇,但出于职业素养他还是给出了不要再使用抑制剂的建议。 舒离很乖的点头,对医生道谢,但贺连褚的脸一直沉着,表情很臭。 送走医生之后贺连褚重新回到了舒离身边。舒离窝在沙发上,披着毯子,手里捧着一杯姜糖水。他脸色很红,眼睛含水,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某种可怜又可爱的小动物。 贺连褚的心软了一下,但表情并无变化,他坐在舒离的对面,平静地问他接下来要怎么办。 omega的发情期最少三天,不能打抑制剂,就只剩下两个选项,他帮忙,或是舒离自己熬。 没等贺连褚组织语言将这两个选项说出口供舒离选择,舒离自己就先选好了答案。 “你可以把我锁在房间里,或者送到外面的酒店。”舒离的声音绵软无力,听着很是虚弱,“不过得麻烦二少帮我准备一些东西。” 说到这儿的时候贺连褚发觉舒离的脸颊好像更红了一些,但舒离的脸原本就是红的,这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贺连褚没有说话,于是舒离也停了声。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能听见时钟秒针的滴嗒声和舒离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你......”贺连褚开口,语气有些迟疑和凝滞,“这些年你就是这么熬的?” 舒离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不然呢?我是贺老将军的信息素罐头,为了保持信息素的纯净,自然是不能打抑制剂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当然,也不会有不识相的alpha来打我的主意,除了一个月有几天是难熬了些,但总体上来说我过得还是很滋润的。” 舒离的语气很是平静,甚至可以说是轻快,但贺连褚知道事实并不像舒离说的这么轻松随意。 omega的发情期是怎么样他有真正见识过,在部队的时候他们有做过专门针对omega发情时信息素的抵抗训练。 当时那个omega因发情热在地上不断的翻滚呻吟,空气中信息素的味道浓郁的让人发腻。omega的脸颊通红,双眼也通红,周围alpha的双眼也是红的,呼吸粗重,各方躁动。 omega一面受情欲折磨,一面又惧怕这些如饿狼一般红了眼的alpha,他一面呻吟一面求救,这些声音在贺连褚听来更像是哀嚎。 在alpha,beta和omega中,alpha和omega数量稀少,但alpha能力体力优越,站在世界顶端,掌握大多数资源。beta平庸,但数量最多,是世界能够有效运行的基础,是一切的基石。而omega最为脆弱,他们什么都没有,只有美貌,和每月一次的发情期。 虽说ao平权运动已经推进了好久,有极少数的omega会考入军校,会从军从政在各个领域中发光发热,但大多数的omega学得仍是插花烹饪,毕业后他们仍会选择嫁给一个alpha,选择过一个omega应该过的一生。 omega保护法保证着每个omega能选择这种平静的生活,但是生活在遥远星系,生活在最底层的omega仍面临着诸多威胁,他们会被当作一项试炼任务,会被当作商品在黑市中进行流通,还会...... 还会被当成上流权贵的药罐子,每个月的发情期都要苦苦煎熬,只为了保证信息素的绝对纯净。 贺连褚心中一动,有一瞬间他很想知道舒离的过去,想知道他之前生活在哪里,又是怎样被贺家寻到,甘心每个月要受这么多的痛苦煎熬。 “二少怎么不说话?是心疼我了?” 贺连褚抬头,对上了舒离的眼。明明是笑着,却让贺连褚的心不断往下沉。 “没有。”贺连褚冷硬回答。 “啊?”舒离笑了一下,然后问道,“二少说的没有,是没有心疼我,还是说没有我需要的东西?” 贺连褚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舒离也没有纠缠,换了个话题道:“我觉得二少对我有很多的疑问,你开口问我,我会回答。” 贺连褚还是没有说话,舒离自说自话道:“我觉得二少第一个想问的,一定是我和大少的关系吧。” “我们之间的关系,说的直白一点就是,我是他的玩物。” 贺连褚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 “别说了。”贺连褚直接打断舒离的话。他不想听这些,也不想看到舒离叙述这段故事时的平静表情,这让他感到不舒服。 舒离愣了一下,旋即乖顺点头:“好,那我不说了。” 第二波发情热来的很快。 舒离的烧还没退,另一层火就燃了起来。 贺连褚没有把舒离锁在房间,也没有把他送去外面的酒店,他把舒离抱回了客房,然后关上了门。 他在门外等了十分钟,没有信息素的味道传出来,没有呻吟声也没有其他的声音,安静的让人心里发虚。 贺连褚在原地站了几秒钟,走到客厅,拿起放在沙发上的针管,毫不犹豫的扎进自己的手臂里,将里面的强力抑制剂推了进去。 打完抑制剂之后贺连褚才推门进去。 房间里很是安静,舒离蜷缩在床的一角,看上去像是在安睡,而贺连褚却注意到了他身体细微的抖动。 “舒离?”他轻声唤他。 舒离仍蜷缩着,没有应声,也没有动。 贺连褚察觉不对,他走上前,想查清舒离的情况。 他的手刚搭在舒离的肩膀上,还没用力,舒离便已经转过身来。 贺连褚无法形容舒离那一瞬间看他的眼神,好可怜,像心碎了一万次一般。 舒离眼里满含着泪,脸颊上也全是泪,眉头蹙着,死咬着嘴唇将所有的声响全部封存住,不发一声。 他瑟缩着躲开贺连褚伸来想摸他脸的手,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 人就是这么矛盾的生物,明明刚才第一波发情热的时候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勾引贺连褚,但是现在在贺连褚面前他只感到很难堪。 好热,这次发情热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更凶猛,身体里的火像要把他烧透了,血管里流淌着的每一滴血液都在诉说着渴望,想要拥抱,想要亲吻,想要...... 舒离狠狠地咬住自己的下嘴唇,用疼痛来换取一丝清明。 在其他地方他可以什么都不用顾忌叫出声来,可是在贺连褚面前他不能。 床垫陷了下去,是贺连褚坐了下来,他坐在床边,即使舒离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贺连褚投过来的目光。 舒离用尽全部的力气转身,将贺连褚的目光挡在背后,他不想贺连褚进来看到他如今的丑态,更不想分神去想贺连褚是用什么眼神看他的,他知道答案只会让他更难受。 处于发情热的omega情绪最为脆弱。 舒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控制不住的回想起当年那个雨夜,他在奔跑过来,却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将...带走。 他在后面拼命地呼喊,他的声音太小太哑,淹没在了雨声嘈杂声中,没有人听见。 泪涌得更多,从眼角流下,将床单都洇湿一块儿,身下的那个地方也在往出涌水,信息素的味道顺着体液散发出来,整个屋子都是潮湿腐朽的味道。 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舒离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他蜷得更小,想把自己藏起来,但心里有另一种声音在催促,催促他扑倒贺连褚怀里去找寻到他的嘴唇获取他的吻。 只要他过去,贺连褚是不会拒绝的。 舒离狠狠地咬住手指,直到尝到了血腥味才稍稍松开。疼痛能压制住情欲,能让他的脑子暂时清醒一些不会让本能主导。 他不能去吻贺连褚,不能和贺连褚发生些什么,因为只有这样贺连褚才是安全的。 他好害怕贺连褚会询问他要不要帮忙,他怕自己的理智不够,不能拒绝他。 好在贺连褚没有问他要不要帮忙这个问题。 额头落上了一只手,掌心宽厚干燥温暖,头顶的声音很沉静,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 “很难受吗?”贺连褚问。 舒离想回答,但是一张嘴就是沙哑的呻吟呜咽。他胡乱的点头,泪流的更凶。 舒离的样子太可怜了,贺连褚忘记了不久前舒离才推开他的举措,再一次产生了想要吻他的冲动。 但理智仍在,所以贺连褚压抑住了这种冲动,他问舒离:“还熬得住吗?” 这么多次的发情期他都能熬得过去,没有说就这一次就熬不过去。 熬得住能怎样?熬不住又能怎样?还不都是一样的熬。 舒离想像之前一样用随意的调笑的语气回答贺连褚,但一张口才发觉鼻尖好酸,心里好委屈。他只能咬住唇沉默不语。 忽的,他的手被人握住,握住他的手掌宽厚干燥温暖,声音很近,还是沉静的,令人安心。 “我陪着你,不要怕。” 第8章 08 舒离的发情期是三天,所以贺连褚对外说是生病,请了三天的假。 不过这事没瞒着钟晋,纵使钟晋有心理准备,但当他提着东西来之后看到贺连褚在厨房做饭时还是有些惊讶。 钟晋将买来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放置在冰箱里,贺连褚正挽起袖子切菜。钟晋走到他旁边,还没开口说话,贺连褚就道:“桌上有抑制剂。” 钟晋无奈道:“我是个beta,而且不会待很久。” 贺连褚回了他四个字:“以防万一。” 钟晋只好走回客厅捋起袖子在自己的胳膊上来了一针。 刚打完针,房间里的舒离也出来了,他脸颊上是异样的潮红,看着很是虚弱,冲钟晋笑了一下。 钟晋也微笑着向他点点头。 贺连褚从厨房出来,看到舒离时眉头皱了一下,问他:“烧退了?” “退了。” 贺连褚明显不信舒离的说辞,但他也没有上前来摸舒离的额头测他的体温,转而对钟晋道:“抽屉里有体温计。” 钟晋将体温计从抽屉里取出来,递到舒离面前。舒离接过,放入自己的衣服里。 温度比昨晚能低些,但还是有些发烧。 贺连褚捏着温度计看,脸色还是有些不太高兴。 钟晋他知道舒离的来路不明,也知道贺连褚不是会被美色冲昏头脑的那种人。但是钟晋能感受到舒离和贺连褚之间若有若无的暧昧。 钟晋有一肚子的疑问,但他面上不显,也不打算问,他相信贺连褚能很好的处理好这些事情。 钟晋来只是送东西,并没有要混饭的打算,贺连褚也没有要留他的意思,于是钟晋掐准时机告别。 倒是舒离问他吃饭了没有,贺连褚顺势接了一句要是没吃就留下一起吃。 钟晋笑着说不用,自己一会儿还要回军部。他起身要走时舒离同他告别。 贺连褚将钟晋送到了房间门口,在关门的时候对钟晋做了一个口型。 “查一下。” 钟晋了然,轻轻点头。 omega发情期体力消耗很大,他们要补充体力但是不能吃太油腻的,贺连褚熬的粥,随便炒了点清淡的菜。 舒离知道贺连褚会做饭,但还是装作很惊讶的样子问他:“二少还会做饭?” 他舀了一勺粥放入嘴中细品,然后露出适当的惊艳表情发出适当的赞叹:“味道很不错。” 舒离的表演很精细,但就是因为太精细了,就会让人觉得有几分刻意。 贺连褚看着正在专心喝粥的舒离,觉得他这个人很难懂,很难看透。 如果说他是贺宴礼派来勾自己的,那其实昨天他已经上钩了,舒离那时只要在多一分的引诱,他说不定会咬上他的腺体临时标记他。 但是舒离没有,他推开了自己。 如果说这是欲拒还迎,那舒离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使用手段让自己真正的爱上他吗? 贺连褚想到了昨晚。 舒离的发情热结束之后去洗澡。他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水声,和磨砂玻璃映出的模糊的人影,好像有火也慢慢的从自己的心里燃了起来。 新闻上说的没错,他的初恋是个很温柔绵软可爱的人。人一般会有自己特定喜欢的类型,贺连褚偏爱温柔可爱的那一挂。 但是舒离,他的长相是好看,精致的有些女气,但眉眼之间全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性格让人琢磨不透,总之是与温柔绵软沾不上边的。 但就是这么一个同他喜好搭不上边的舒离,一次又一次的引起他的兴趣,在又一次又一次的吸引他的注意。 先是兴趣,然后是注意,之后心疼,发展到最后呢?他会爱上他吗? 舒离到时候会利用自己的爱做些什么呢?贺连褚不敢想。 回到房后为了以防万一,贺连褚又给自己打了一针抑制剂。 夜已经很深了,贺连褚在寂静的夜色中听到了很轻的一声“喀哒”,是开锁声响。 他立刻从睡梦中抽离出来,凝神静听门外。 舒离出来了,他的脚步很轻,似一缕幽魂在屋中徘徊。 贺连褚的心却慢慢的沉了下去。他刚搬来这里,书房没有放置什么机密文件,稍微重要一点的也都被锁进了保险箱。所以舒离深夜起床是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声响渐消。贺连褚耐心的在床上又等了十来分钟,才起身,悄悄出去。 他没有开灯,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能够看到客厅里的情况。 茶几上摆着一杯水,沙发上蜷缩着一团不明生物。 他走进,将毛毯掀开。发现底下是苍白的,精致到有些女气的好看的脸。 贺连褚下意识的伸手去触他的脸颊,轻声问他:“怎么在这儿睡?” 舒离像是睡熟了,没有回答他,于是贺连褚的问句就变成了自己问自己。 身体比想法更快,贺连褚俯下身,一手揽住舒离的肩,一手去揽他的腿弯。将舒离打横抱起。 脖子上立马缠上来一双手。 贺连褚以为舒离醒了,转头看他。 舒离没有醒,他眼睛闭着,皱着眉,好似很痛苦。他呓语了一声,像是在唤谁的名字,但声音太小贺连褚没有听清。 他把舒离抱回房间,放在了床上。 窗帘没有拉紧,有一缕月光透了进来,在床上洒下一道光,正好让贺连褚能够看清舒离的脸。 他现在表情舒缓了一些了,眉头也没皱得那么紧。贺连褚站在床边看他,忽然很想抽一支烟。 他遏制住这个想法,俯下身,用手背去测试舒离额头上的温度。 夜里他的手变得有些凉,一时竟摸不出舒离的温度,贺连褚索性凑得更近了些,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 离得好近,月光好柔和,能让他看清舒离细腻白嫩的皮肤,数清他鸦羽一般黑又长的睫毛。 夜里人的理智总是不够的,也很容易收到月亮的蛊惑。 贺连褚俯得更下,鼻尖触碰鼻尖,嘴唇差一点就能碰到嘴唇。 脸上有很痒的触感,是羽毛划过。 贺连褚同舒离的眼睛对到了一起。离得太近了,他们的瞳孔都能清楚的倒映出彼此的面容。 贺连褚一愣,有久违的热意从脖子攀上,可能是没料想到舒离会这时候醒来,贺连褚没做好应急预案,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和舒离大眼瞪小眼。 舒离还未完全清醒,眼神中是一片迷濛,他很缓慢的眨眼睛,于是睫毛不断扫过贺连褚的皮肤,带来一阵又一阵的细密痒意,痒得人心尖发麻,手脚发酥。 舒离眨眼的频率越来越慢,到最后眼睛一闭,头一歪,又睡着了。 贺连褚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再去想那个未发生的吻,匆匆就离开了舒离的房间。 “我昨晚......”舒离咽下一口粥,然后开口,他皱眉思索了一下,然后不确定说,“我记得我昨晚最后好像睡在沙发上。” 贺连褚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道:“是么?有房间不睡怎么要睡沙发?” “昨天晚上太渴了,就起床去客厅倒水,喝完水之后又懒得走回去,就近就睡到了沙发上。” “可你早上是在房间里醒来的,”贺连褚淡淡道,“可能是你在做梦。” “是吗?”舒离明显不信做梦这个说辞,“可我记得......” “如果说你睡在沙发上,那你是怎么回的房间的呢?” 舒离的眉头慢慢松了,他接受了贺连褚说的做梦这个说法。 “那我昨晚就做了两个梦。” 贺连褚的心一跳,他觉得自己知道舒离说的另一个梦指的是什么。 “是什么?”他问道。 “我梦见......”舒离话说到一半就停了嘴,他没朝贺连褚看,而是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贺连褚的心不可抑制的发热,但面上仍是平静。 “不说就吃饭吧。” 第9章 09 之后舒离发情热的时候就不再允许贺连褚进来陪他了,贺连褚知道舒离的想法,他很轻易就答应了舒离的要求,只在房间门口等。 两人隔着一道门,贺连褚看不到房间里的情况,但是能想象出来里面的情况。 没有他在,舒离估计不会忍受的那么辛苦,他或许会在床上来回翻滚,不会那么用力的咬住手指防止发出声音,他肯定会哭。 幼兽一般细碎呜咽的哭声。 贺连褚立刻就想到了舒离的眼睛,两汪黑琉璃。若是哭了,就是两汪浸在水中的黑琉璃,楚楚可怜,清澈见底。 贺连褚的心里有些矛盾,他喜欢看舒离哭,但是又不喜欢看舒离因为其他的事情哭。 贺连褚及时收拾住思绪不再接着往下想,很奇怪,他对舒离有种超出底线的容忍。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贺连褚听不到里面的声响,他有些烦躁,但更多的是担心,手放在门把手上又撤下,来回数次之后贺连褚还是没有打开房门,他决定遵守同舒离的约定,不会开门进去。 过了很久,舒离才从房间里出来,他洗过澡了,发梢仍湿润,整个身上都带着浓郁的水汽。 舒离走到客厅,第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塞满烟头的烟灰缸,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苦涩烟味。贺连褚将夹在手中的烟摁灭,给舒离倒了一杯水。 舒离捧着杯子小口啜饮,刚刚他耗费了很多的体力,急于补充水分。 喝完之后贺连褚立刻又给他续了一杯,这次舒离没急着喝,他将杯子放在桌子上,转而对贺连褚伸手道:“给我也来一根。” 贺连褚这次没有对舒离有求必应, 他重新端起水杯放在舒离手里,说:“不准抽。” 舒离笑了一下,也没反驳,乖乖点头说:“好吧,不抽就不抽吧。” 顿了顿,他又说:“可是我闻见味儿犯馋。” 贺连褚很直接了当的把烟盒扔进了垃圾桶,说:“我也不抽了。” 舒离一愣,没想到贺连褚会这么做。 “二少是要戒烟?”他慢吞吞问道。 “抽烟对身体不好。”贺连褚说的很理所应当,好像这一烟灰缸的烟头都不是他抽的一样,他很随意的对舒离说,“你以后也别抽了。” 舒离低下头,掩去了唇角的笑意:“好,那我也戒烟。” 贺连褚听到了舒离的答复之后,这才满意的点头。 舒离的发情期结束之后贺连褚就继续去军部上班,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也从暧昧回落了下来。 于此同时,钟晋的调查结果也出来了。 舒离的家庭条件在贺连褚的料想之中,父亲早逝,母亲改嫁,还有一个患先天心脏病的妹妹。 “他母亲对他不好吗?”贺连褚问。 钟晋沉默了一下,说:“不怎么上心,而且她改嫁之后还另生了一个孩子。” “舒离15岁在大街上分化成omega,随即被路人送往医院,那医院是季家的产业,所以舒离醒来,季家的人就找了过来。” 钟晋的声音很平静,但细听还是能听出一丝不忍。 “是他母亲将他卖给季家的?”贺连褚问道。 钟晋摇摇头:“不是,是他自己。” “他要求季家给他的妹妹找一户人家收养,并且负担他妹妹做手术的全部费用,以此为条件,他将他自己卖给了季家。” 贺连褚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听到了,随即又是一长串的静默。 “他妹妹现在呢?”过了一会儿,贺连褚突然问道。 “贺宴礼那边将他妹妹的痕迹抹得很干净,”钟晋面色有些羞赧,“没查到什么有用信息。” “没事。” 贺连褚有些烦躁,手下意识的伸进口袋去摸烟盒,但将烟拿出来之后顿了一下,重新将它放回在烟盒里。 父亲早亡,母亲改嫁,还有一个妹妹。这些条件加在一起很容易就让贺连褚联想到一个人。 他要找的那个人。 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贺连褚仍能确定舒离和他要找的那个人的长相是完全不同的,性格也不同。 但是他对舒离感到莫名其妙的熟悉和关注,还有几乎称得上是无底线的容忍都让贺连褚觉得奇怪。 如果舒离就是他费尽心机要找到的那个人,那这么多年他受了多少的苦? 如果舒离不是,那这些太过于巧合的巧合要怎么解释?是贺宴礼特意弄出来供他查的吗? 贺连褚的心口发闷,他一向果决,但面对舒离便总会有一种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挫败感。 明知来意不明,但还是让他留下了,明知不能触碰,但总有想要吻他的冲动。 贺连褚感到有些疲惫,他摆摆手,说:“再查查吧,最好能查出他妹妹被谁收养,现在在哪儿。” 突然,贺连褚想到了那天,beta学校放学,舒离看向某处的眼神认真又温柔,女孩飞扬的裙角,还有那双很相似的眼睛,很熟悉的长相。 贺连褚叫住了将要离开的钟晋:“飞影路附近有一所beta学校,你重点查一下那里。” 舒离正坐在飞影路的一家咖啡馆里,落地窗外隔着一条马路就是贺连褚命钟晋重点查的beta学校。 贺宴礼点了一杯咖啡,含笑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然后对舒离道:“不喝点东西吗?” 舒离心乱如麻,但还是强撑着冲贺宴礼笑了一下,对服务员说:“一杯柠檬水,谢谢。” 服务员送来饮品之后,贺宴礼啜了口咖啡,才慢悠悠说道:“发情期过得怎么样?” 舒离的脸色骤然苍白,他缓了缓心神,镇定道:“他没有碰我。” “那为什么他会留下你?”贺宴礼问道。 舒离垂下眼:“是因为他,可怜我。” “可怜?”贺宴礼轻笑了一下,“他可怜你就对了,先是可怜,再觉得可爱,最后就是爱。” 舒离摇头:“他不会......” “我知道,”贺宴礼直接开口打断他,“我也没奢望贺连褚会真正爱上你爱到无法自拔,就只需一段时间让他喜欢上你,这不难吧?” 舒离没有回答,贺宴礼接着道:“你知道他派钟晋查过你吗?” 舒离沉默,他看着面前这张比贺连褚长得更精致美丽的脸,胃里一阵一阵的泛恶心。 有吵闹喧嚷声传来,是一堆学生推开了门走进了咖啡厅。 有很多学生从校门口涌出,舒离看向窗外,在一众陌生面孔中寻找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过了几分钟,她随着她的朋友出来了,不知道她们聚在一起说了什么,女孩笑得神采飞扬,阳光洒在她身上,将她的发尾染成了金色。 舒离嘴角一弯,也跟着笑了。 贺宴礼也随之看过去。 “舒离,你知道该怎么做。”贺宴礼慢慢道,“因为我没有很多耐心等你。” 女孩们正在过马路,突然有一辆汽车疾驰过来,风带起了女生的裙摆,还带来了一连串的惊叫声。 舒离猛的站起来,看向窗外。 女孩摔倒在地,她周围围了一圈人,舒离看不清里面的状况,急得恨不能飞出去飞到女孩身边检查她有没有事。 “你!”舒离怒视贺宴礼,“你怎么能......” 贺宴礼唇角仍挂着一抹淡笑,世上再没有这么可憎的一张脸了。 “我耐心不多。”贺宴礼道,“所以,不要让我等太久。” 第10章 10 这两三天里二人都各怀心事,面上却都不显,彼此之间不约而同地将距离都退了一步,从暧昧回落,比普通朋友还要冷淡一点。 对于贺连褚来说,舒离是一个很省心的租客。 没错,贺连褚用租客这个词来形容他和舒离之间的关系。 相比于只是巧合,贺连褚更倾向于认为舒离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但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认为,贺连褚更相信证据,他找寻了太久,怕舒离是,又怕舒离不是。 心中过于忐忑,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像是走在铺满稻草的吊桥上,稍不留神就会一脚踏空。 “二少为什么这么看我?”舒离低头笑了一下。语气有些调侃,脸颊却闪过一抹飞红。 贺连褚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已倚在门边看舒离做菜看了好久。 他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一身,佯装无事般走上前,走到舒离身边,从他手中抽出刀子:“还是我来切吧。” 舒离刀工不差,菜切得既薄又均匀,但他还是任凭贺连褚将刀子从自己的手中抽走,代替他的位置开始切菜。 舒离转了个身,开始煮汤。 厨房不算小,但挤了两个人之后就略显拥挤,有节奏感的切菜声和锅中袅袅升起的白烟混在一起,两人的配合格外默契,好像他们已经这样过了好久。 过了一会儿浓郁的香气从锅中传出,舒离将贺连褚切好的配菜依此下入锅中。 舒离专心煮汤,却没想到一颗头贸然凑了过来,他一回头就看到贺连褚放大的俊脸,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推了贺连褚一下。 “对不起。”舒离立马反应过来向贺连褚道歉。 “没事。”贺连褚没有生气,淡淡回应道。 他又凑了上去看锅内的情况,问舒离:“煮的什么汤?” “山药排骨玉米汤。” 刚说完舒离就笑了一下,略带抱怨道:“玉米好难剁,我刚弄的时候感觉自己是在杀人分尸。” 贺连褚“嗯”了一声,视线落在了舒离的手上,他的虎口上有一道很明显的红痕,应该是刚刚拿刀剁东西太过用力留下的印子。 贺连褚的眉头皱了一下,他盯着那点红印,只觉得这个痕迹在舒离的手上十分的碍眼。 “你的手。”贺连褚还是没忍下来出声问道。 “嗯?”舒离一愣,“我的手怎么了?” “有伤。”贺连褚隔空指了一下舒离的虎口处。 舒离这才反应过来,他举起手在贺连褚面前晃了晃:“不是伤,就只是个印子。”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二少是在担心我吗?” 贺连褚没有回答,舒离就当是他默认。 本来他还很开心,但转瞬他想到了贺宴礼,于是心中那几分欣喜便立刻淡了下去。 他喜欢贺连褚关心他,却不想贺连褚对他有过多的关心。 他想让贺连褚喜欢他,但是不能让贺连褚真正喜欢上他。 可他想的再多再不愿去做却不得不做。 他有软肋,他的软肋被贺宴礼紧紧地握在掌心,贺宴礼让他做什么,他就得照做。 舒离把伤了的那只手背后,及时调整好情绪,笑道:“现在刀不在我这里。反而是二少得小心,别伤着。” 顿了顿,又说:“不然我会心疼的。” 舒离的话刚说完,贺连褚一个走神,刀子不小心在指头上划了一道,血即刻从伤口涌出,滴在案板上。 这种小伤对贺连褚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但舒离看到之后就立马慌了,身体比思绪更快一步,他下意识的握住贺连褚的手,嘴含住贺连褚的指头吮。 贺连褚愣住了。口腔温暖又潮湿,舌尖轻柔,抵在伤口上轻轻地舔舐吮吸,这场面算不得温馨,手指被温暖口腔包裹着的贺连褚很容易就联想到了其他事情。 贺连褚心尖发痒,但看着神色如此焦急的舒离,他心里泛上了另一种奇怪情绪,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意。 他只不过是受了一点很轻微,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伤,但在舒离却这么焦急,好似被刀划了一下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 笑可以作假,说出的话可以作假,语气动作都可以作假,但是下意识的反应不会。 舒离很关心他,很在乎他,这种关心和在乎是来源于喜欢,抑或是爱?贺连褚还搞不明白。 唇齿间满是铁锈味道,舒离这才缓过神来,头微微后撤,吐出贺连褚被含的湿淋淋的指头。 血还在往出渗,刚渗出一点就融在微湿的皮肤中被洇成微红,舒离的脸也微红,连带着耳垂脖颈都是红的,他唇间有一点鲜红的血迹,于是将他的唇衬得愈发艳丽。 “口水可以消毒。”过了一会儿,舒离才很缓慢的说道,他眼神下瞟,不敢去看贺连褚。 贺连褚点了点头,淡淡道:“我知道。” 又补了一句:“谢谢你。” 舒离的脸更红了,他是真的羞赧,不知该怎么接话。他声音很小,语速很慢:“那还是重新消毒包扎一下吧。” 贺连褚没急着回答,等他欣赏够了舒离脸颊上的红绯之后,才点了点头说“好”。 汤被扔在灶台上无人看管,只咕嘟嘟的冒着泡。厨房的门被关住了,升腾的烟气找不到出口,只好在玻璃上凝成一层模糊的白雾。 舒离和贺连褚坐在沙发里,茶几上摆着家庭装小药盒,舒离用棉签蘸了碘伏,捧着贺连褚的手,很认真很小心的在伤口上涂抹。 这种被当作珍宝小心呵护的感觉让贺连褚觉得新奇,他凝视着舒离,认真端详舒离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他的眉型很好看,眉峰微微上挑,既凌厉,又显得温柔。鼻子很挺,鼻尖上翘,嘴唇正嘟起来朝伤口吹气,想借此减轻他的疼痛。 贺连褚觉得这样的舒离很可爱。很容易让人心动。 好像无论是什么样子的舒离都很容易让人心动,不管是初遇时冷艳的,还是之后穿着白毛衣柔软单薄的,在车上装作夸张谄媚的,发情时咬着手指哀哀哭的舒离都曾让贺连褚悸动过。 而这一刻尤甚。 “别皱眉。”贺连褚突然道。 他抬手抚上舒离的眉心,轻轻用力,想要抚平他眉心的那一点浅浅竖痕。 舒离抬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贺连褚,好不容易才消掉的红晕又再一次的爬了上来。 “你怎么这么喜欢皱眉?”贺连褚叹道,“只是一点小伤,不用担心。” 舒离重新垂下头,他很细致的在贺连褚的指头上缠创可贴,装作不经意问:“这是小伤,那二少是受过什么大伤吗?” 其实不用他问,新闻之前报道过贺连褚在一次侦查任务中被敌方发现,具体的情况并未向社会披露,只是贺连褚修养了快一年才重回大众视野,也正是因为那一次,他立下的功加上贺家的运作才让他这么快的升了少将。 新闻没有报导说贺连褚受的伤又多严重,所以舒离才要借此机会询问,即使现在贺连褚好好的站在他面前,可他还是想知晓过去,为他之前受过的伤再心痛一回。 贺连褚猜不出舒离心中的想法,也没想回答这个问题,他用一句“都过去了”轻飘飘的带过这个话题。 舒离也没追问,他将创可贴小心贴好之后,抬起头微笑着对贺连褚说:“二少以后要小心,千万别在受伤了。” 气氛顿时变得旖旎了起来,贺连褚想到了那晚,他将舒离从沙发上抱回房的那天晚上,他欲亲却没能亲下去的那个吻。 他们距离很近,看得很清楚的白嫩肌肤,鸦羽一般黑又长的睫毛,微张的唇中央还凝着一点他血的痕迹。柔嫩的舌尖刚还温柔舔舐着他的手指。 贺连褚的心跳乱了,他能感受到舒离的心跳也乱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靠近。 先是额头抵着额头,而后鼻尖触着鼻尖。 舒离闭上了眼睛,贺连褚睁着,他看到了舒离的眼角有一点晶莹闪过。 这只是嘴唇贴着嘴唇,很纯情的一个吻。 这吻结束之后贺连褚没有很快撤离,舒离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里是一片潋滟水光,里面倒映着贺连褚的面容。 贺连褚勾了勾唇,想继续在舒离唇上再印下一吻。 舒离微微后撤,同贺连褚拉开一点距离,他抿着嘴,似是不好意思。 于是贺连褚看不到那片潋滟水光中倒映着的自己的面容,他视线落在了舒离通红的耳朵上,在耳轮中部,有一颗很小很小的不易察觉的黑痣。 贺连褚凝视着这颗痣。 他曾吻过。 所以他一直记得。 第11章 11 贺连褚在十五岁之前不叫这个名字,他随母姓,姓宁,单名一个翊字。 小时候距现在太久远,记忆早已经模糊不清,可他还记得十三岁那年,电视上新闻铺天盖地,都在报道同一件事。一个礼拜之后妈妈带他搬了家。 A-618星,属帝国最偏远星系,生活环境恶劣,自然环境也恶劣,这里到处都是贫民窟和污水横流的小巷。 贺连褚随妈妈租住在市区的一处房子里,门前路还宽阔干净,但屋后周围是乱搭起来的棚户区,里面的路狭窄而复杂,如迷宫一般。 贺连褚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帮着妈妈整理完东西之后就往出跑,结果在棚户区里迷了路。 那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那天发生的第一件事,就是迷路后的贺连褚不小心走到一处死胡同,在一群半大的小混混手里救下了一个正被欺负的小孩。 贺连褚当时正是逞凶斗狠和英雄主义爆棚的年纪,看到一群人在欺负一个小孩,立马就怒喝了一声,然后冲了过去。 这一场群架以贺连褚的最终胜利为结束,被打败了的小混混们全跑走了,脏乱的死胡同里就只剩下了贺连褚和那个小孩。 贺连褚坐在地上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他打架很厉害,但是一挑多还是挨了几拳几脚,受了些伤。 贺连褚一边摸着脸上的伤口嘶嘶抽着冷气,一边扶墙站起身来,他眼光一瞟,发现自己救下的那个小矮个还呆呆地站在一旁,垂着头绞着手指,不敢同贺连褚对视。 贺连褚看他那怯生生的样子,也没想着从这个小孩嘴里得到一声感谢。他抬脚欲走,不小心被地上的杂物绊了一个趔趄,刚刚还羞怯胆小的小孩立马冲了过来,扶住了贺连褚的手。 贺连褚瞥了他一眼,脏兮兮的衣服脏兮兮的头发脏兮兮的脸,也就那一双眼睛好看,瞳孔又黑又大,亮晶晶水汪汪的。 小孩见贺连褚在看他,抿着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撤回扶着贺连褚的手,重新垂下了头。 贺连褚盯着他看,有些不满说道:“怎么不扶了?” 小孩愣了一下,很犹豫的抬起手重新扶住了贺连褚。 贺连褚心里的那点恶劣分子全部跑了上来,他语速很慢地说:“我救了你,都不说声谢谢吗?” 小孩只是睁着眼睛看着他,还眨了眨眼,里面是一片无辜的潋滟水意。 “不说话?”贺连褚皱着眉思考了一下,然后问他,:“你是小哑巴吗?” 小孩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哎,”贺连褚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原来我救了一个小哑巴。” “你叫什么名字?”贺连褚话刚说出口自己就笑了一下,他挠挠头,“忘了你不会说话了,那你会写字吗?” 小孩垂下眼,抿着嘴摇头。贺连褚能感觉到他好像有一点不开心,于是他搂上小孩的肩,很自来熟的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没事,我会写字,我到时候教你。” 顿了顿,贺连褚又道:“那个我才搬过来的,但是现在好像有点迷路了,你能带我走出去吗?” 贺连褚因为晚回家和打架被妈妈狠狠地骂了一顿,本来贺连褚还想向妈妈介绍一下自己新认识的小哑巴朋友,等挨完骂之后他才发现小哑巴早就跑不见了。 贺连褚有些郁闷。但这种郁闷即刻便被其他事物所打破。等到第二天一早贺连褚出门扔垃圾的时候,看到站在自己家门口的小哑巴时,心里很是诧异。 “你在等我吗?”贺连褚向街角放着的垃圾桶走去,小哑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他点了点头,于是贺连褚笑了:“你等我干什么?报恩啊?” 小哑巴又点了点头。 贺连褚面对小哑巴站定:“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时路对面有几个小混混走过,正是昨天欺负他的那些人,他们看到贺连褚,所以并不敢过来,只是隔着马路叫嚣。 “你就叫小哑巴?”贺连褚收回目光,落在对面人的脸上,“他们都这样叫你吗?” 小哑巴拉着贺连褚的袖子摇了摇头,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话,但最后还是闭上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变,但贺连褚总感觉他好像有些委屈的样子。 两人又站了一会儿,这次是一个老人走了过来,走到小哑巴面前和他说话。 他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点头做回应。 老人没有叫他小哑巴,而是喊了他的名字,不过老人说话有些说不太清楚,贺连褚没能听清他到底叫什么。 “小树?小书?还是小猪?”贺连褚找了几个音相似的词问他。 小哑巴只是望着贺连褚抿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收敛的笑意。 “小猪?是叫小猪吗?”贺连褚试着这样叫他,他也没生气,只是略有些埋怨的看着贺连褚。 “你真叫小猪啊?”贺连褚故作夸张叫道。 小哑巴摇头,他拉了拉贺连褚的袖子,让他看自己的嘴形。 他嘟起嘴,努力的向贺连褚传递信息。 贺连褚明明看出来了,但还是一本正经的瞎闹。 “zh~wu~zhu,” “猪?” 小哑巴瘪嘴摇头,然后又认认真真的冲着贺连褚做口型。 来回好几次之后,贺连褚逗人逗满足了,这才放过他,开始认真答题。 “shu,是不是shu?” 小哑巴咧嘴冲贺连褚笑,很用力地点头。 “你叫小书?那个书?琴棋书画的书?”贺连褚问他道。 小哑巴不知道贺连褚说的“shu”是哪个“书”,他只知道贺连褚终于叫对了他的名字,于是兴奋点头。 “小书?”贺连褚又叫了一声,他指了指自己,说:“我叫宁翊。” “ning~yi~”他语速放得很慢,让小哑巴能看清他的口型。 “宁,翊?” “对了!”看到小哑巴口型做对之后,贺连褚笑着说道,“你是我搬过来认识的第一个人,以后我会罩着你的。” 贺连褚凝视舒离凝视了好久,好似时间都已经静止,要把这个人的面容一寸一寸的重新看仔细。 “小舒。”贺连褚轻声唤道。 不是书,而是这个舒,是这个小舒。 舒离听到久违的熟悉称呼,不由得身子一僵,他不敢抬头看贺连褚,心间瞬间涌上无数的想法,而其中最浓最重的却是害怕。 为什么要突然叫他小舒?贺连褚是知道什么了吗?他会问吗?若他真问,那他要如何回答? 脑中思绪纷呈,舒离心乱如麻,可他还是在慌乱惧怕中咂到了一丝甜意,极细微的,让人很容易就涌出热泪的,似有还无的甜。 舒离终做好心理建设抬头,他听见贺连褚说了下半句:“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原来是这样。 心底的那口气松了下来,慌乱散去,心底那一丝的甜意却久久不散,他抬头,冲贺连褚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 “当然可以。” “小舒。”贺连褚又唤了一声。 舒离形容不出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了,甜和苦掺在一起,最终转换成了酸,很酸,心酸如食过千百个柠檬,连带着眼框鼻尖都是酸的。 泪水不受控制的汇聚在眼底,但是不能落下来。 于是舒离凑近,再度把自己的唇进献过去。 他想得到一个吻,一个拥抱来当慰藉,他想再从贺连褚再唤一声“小舒”,就如从前一样。 他们都吻得好投入,好认真,细致吻过每一丝的唇纹,舌尖扫过口腔中的每一处,有细微的啧啧水声传来,听得人脸红耳热,心跳开始加速。 这一吻结束之后,贺连褚将舒离拥在怀中,他很慢很温柔的抚摸着舒离的后背,像是在安慰一只小动物。 舒离伏在贺连褚的肩上喘息,他朝贺连褚的颈侧蹭了蹭,像是在撒娇。 贺连褚偏头,在他的耳侧印下一吻, “原来不是,”贺连褚微微笑道。 舒离从贺连褚的怀里钻出来,不解的看着他,问:“不是什么?” 贺连褚重新凑过去,把舒离拥在怀里。 明明是相遇时刻,但贺连褚觉得心酸。 原来小书是小舒。 原来不是小哑巴。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搬过来了!!!!!!现在进度一样了!!!! 第12章 12 山药排骨玉米汤炖的很鲜香,两人相对而坐,彼此的嘴上还残留着吻过的艳色。 舒离没有抬头,很认真的喝着汤,但对面人投过来的视线却一直凝在他身上,让人无法忽视。 舒离抬起头,瞥了贺连褚一眼,目光里夹杂着一点埋怨羞赧,很是动人。 这个场景很是温馨,贺连褚笑了一下,他移开视线,状若无意地开始问舒离他从前的事。 “你有个妹妹?” 舒离一愣,他想起贺宴礼之前说的贺连褚曾查过他的事,心中一时忐忑。他斟酌着,很小心的回答。 “是有一个妹妹,二少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是因为妹妹,所以才......” “是。”没等贺连褚说完,舒离直接承认道,“她身子不好,治病需要很多的钱,而我没有钱。” 这些事贺连褚早就听钟晋讲过,但此时再听舒离讲一遍,心里还是会感受到阵阵沉闷的痛。 “大少帮我妹妹做了手术,还找了一家人领养,那家人没有孩子,对她很好。” “那你呢?”贺连褚轻声道。 妹妹现在过得很好,那你呢?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我?”舒离微微笑了笑。他脸上那平淡的,无所谓的神情让贺连褚心尖颤抖。 “二少对我很好,所以我现在过得很不错。” 一瞬间贺连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问他那之前呢?之前他没有回来的时候,他过得怎么样? 也不用问,单从他腺体上密密麻麻的针眼就能看出来,他过得好辛苦。 夜幕低垂,窗外大厦的灯忽然亮起,靡艳纷呈的光透了进来,在地上洒下一团模糊的光斑。 半晌,贺连褚突然开口道:“我喜欢过一个人。” 舒离心一紧,他垂下头安静喝汤,看不清楚脸上神色。 “在我被贺家找回来之前,我有一年多生活在A-618星,在那里我遇到了他,他不会说话,但是我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心里想说什么。” “起先我们只是朋友,但随着时间流逝,我发现我的视线有越来越多的时间黏在他身上,他朝我笑我会高兴,他不笑了我又很忧心,怕他伤心难过,所以我会搞出很多事情来逗他开心。其实那个时候我还不懂这就是喜欢。” 贺连褚的面容柔和,他陷入了回忆中,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笑意。 他记得那是五月的一天,天气很好,新闻说今晚会有流星雨,所以他晚上带着小哑巴爬山,想在山顶这个绝佳的观景台看一场绚烂的流星雨。 那天晚上天空中繁星点点,他和小哑巴累躺在山顶的石板路上,旁边草丛里有虫鸣声,露出来的皮肤上有蚊子咬出来的红点小包。 晚风轻抚过发梢,吹干热汗,带来一阵凉意。 贺连褚偏头看向小哑巴,问他:“一会儿流星雨来了,你想许什么愿望?” 小哑巴只是微笑着看向他,贺连褚自己答道:“我想许愿能分化成一个alpha,这样以后我也能保护好你,保护好妈妈了。” “你呢,你想分化成alpha?beta?还是omega?” 小哑巴抿着嘴想了好久,贺连褚在他旁边嘟嘟囔囔:“你这么矮又这么瘦,估计是分化不成alpha了,omega和beta,你要不还是分化成beta吧,beta生活没有那么辛苦。” “如果我分化成了alpha,那你可以分化成omega......”贺连褚说到这儿声音渐小,幸亏是夜晚,让小哑巴看不见他脸上的红晕。 “喂,你想好了没?一会儿就要许愿了!”因为害羞,所以贺连褚的声音格外的大。 小哑巴点了点头,他捉住贺连褚的手,歪着脑袋犹豫了一下,然后在他的掌心里轻轻画了一个圆圈。 掌心上是如羽毛划过的触感,很痒,很酥。贺连褚脑袋晕晕乎乎,像是喝醉了一般,他心跳的得好快,他知道这是一种无言的告白。 小哑巴画完之后顿了顿,他盯着贺连褚的掌心,脖子上挂着秤砣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手指将要抬起的时候被人死死地攥住,力气大到让他觉得有一点痛,但心里却是甜蜜的。 晚风这次送来了不知名的花香,有炽热的呼吸慢慢靠近。 这是贺连褚第一次亲人,他好紧张,紧张到眼睛都忘记闭上。 他的唇落在了小哑巴的嘴角,着火似的轻触了一下就赶快弹开。 山里好静,草丛中的虫鸣声好大,心跳的声音也好大,如擂鼓一般。 下一个吻落在了小哑巴的脸颊上,依旧是很轻柔很短暂的一吻,他们的手扣在一起,身躯贴近,体温交融。 最后,贺连褚吻了吻他的耳侧,在小哑巴的耳轮中央有一颗很小很小的黑痣,贺连褚吻了上去,他轻声说:“我会分化成alpha,我会一直保护你。” 那天他们在山顶等了一晚上也没能等来流星雨。 那天他们尚年幼,却明白了爱情,订下了一生的誓言。 “那后来呢?” 过了好久,舒离开口,他声音好哑,哑到听不出带了一点哭腔。 “我弄丢他了。”贺连褚抬起头,凝视着舒离的眼睛。 舒离有些心慌,他别开眼,不与贺连褚对视。 “二少说的,就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人?若是一直都找不到呢?” “会找到的。”贺连褚笃定道,“我相信缘分,也相信命运。” “那万一......” “不会有万一,我一定会找到他,然后重新保护他。” “真好。”舒离轻声道,“如果二少找到了,记得告诉我一声,我要亲自向二少贺喜。” 舒离终于肯对上贺连褚的视线,贺连褚看着他的眼睛,他看见了舒离眼底的水痕,心中一窒。 他迟到了这么多年,他们错过了这么多年,他现在完全有能力保护他。但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不敢认? “二少,”舒离突然开口,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贺连褚点头:“一直都喜欢。” 舒雅课间操的时候被班主任叫了出去,她一头雾水的跟在班主任后面来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坐着一人,带着眼睛,很文质彬彬的样子。 来人介绍说自己叫钟晋,是因为上周学校门口发生的肇事逃逸的事情过来了解情况的。 舒雅有一些心慌,但还是努力回想那天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向钟晋说明。 “一般车子过那个路口车速都不会太快,而且当时是放学,路上人也多,过车的速度就更慢了,所以它冲过来的时候我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辆车是突然加速冲过来的。”钟晋望着舒雅平静道。 舒雅皱眉思考了一下,脸色血色顿时褪去:“它?它是故意?” 钟晋点头:“是的。所以我们对这件事很重视。” “除了你之外,还有别的人受伤吗?” 舒雅摇头:“车没有撞到人,我也只是摔了一下,扭到了脚。” 钟晋不赞成的皱眉,话都到了嘴边,但怕吓着她,到最后也没说出来。 钟晋又问了舒雅很多问题,其中大多数都是围绕着舒雅本人展开的,舒雅心里感觉有一点奇怪,但都乖乖回答了。 最后钟晋问她:“你小时候,在A-618星生活过吗?” 舒雅疑惑的看向钟晋,不懂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舒雅摇摇头:“应该没有吧。” “应该?”钟晋抓住了重点,“为什么说应该?这件事你不能确定吗?” 舒雅笑了一下,轻声说道:“我是被收养的,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更小时候的事情我实在是没有记忆,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生活过。” “这样。”钟晋了然点头。 “那你有哥哥吗?”他接着问道,“有血缘关系的亲哥哥。” 第13章 13 一连好几天,舒离都心下惴惴不安。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但又都佯装不知。 舒离不敢承认,他知道从前的自己在贺连褚心里是什么样子,所以现在的自己就显得格外的不堪,他内心很矛盾,甜蜜和痛苦同时在角力撕扯,他渴望拥有,却不敢去拥有。 夜里舒离常做梦,梦到贺连褚用失望的眼神看他,他想解释,却被贺宴礼拉住,拉到自己的身后。 噩梦惊醒,舒离额头全是冷汗,后背也被汗打湿,心中一阵一阵的发悸,再没有比这更可怕的梦了。 他如果不承认他就是小哑巴,那么小哑巴就还是贺连褚记忆中的那个温柔又可爱的样子,只是舒离利用了贺连褚的好心,搞出了这部农夫与蛇的戏码。如若他承认,在贺连褚的心里,他便什么都不剩了。 夜太静谧,都能听到门外时钟嘀嗒响声,舒离睡不着,他看向窗外,月色朦胧,青白的光从窗外漏了进来,在地上洒下一滩光圈。舒离盯着这点光看,一直盯到眼睛都泛酸。 脑中闪过很多思绪,但到头来一个都抓不住,什么都想,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舒离起身,静静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决定去客厅倒杯水喝。 倒完水后舒离并没有急着回房,反倒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没几分钟,房门又开了,这次是贺连褚走了出来。 他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舒离时也没惊讶,皱眉问道:“怎么还没睡?” 舒离抬头仰视站在自己面前的贺连褚,突然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他深呼吸,平复自己略激动的情绪,然后轻声问道:“那晚其实,不是梦吧?” 贺连褚看着舒离,久久未答。 “二少说会一直喜欢那个人,但是深夜又会抱起回房想要吻我。”舒离将眼里的那点水意逼回,重新看向贺连褚,问他,“所以二少现在,其实是有一点喜欢我,是么?” 贺连褚隔着苍茫夜色看着舒离,想要辨清他脸上的表情。可他看不清。疼痛如藤蔓缠上他的心脏,慢慢收紧,带来一阵绵密延长的钝痛。 舒离不肯承认,他能拿他如何是好? 贺连褚说:“小舒,别闹了,回房睡觉吧。” 舒离没再逼问,他站起身端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然后掠过贺连褚,向房间里走去。 从前的小哑巴和现在的舒离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贺连褚以后会懂得。 贺连褚的书房装了密码锁,舒离给贺宴礼发了信息过去,但他没等到贺宴礼的回信,却等到了另一个人的短信。 舒离中午一点半到达了约见的咖啡馆,他进门之后随便瞥了一下,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正焦急等着他的季英。 舒离走过去坐下,季英的手直接就覆了上来。 舒离很快地皱了一下眉,不着痕迹的把手抽了出来,冲他微笑道:“季少。” 季英没注意那些细节,面色很苦恼的看着他,问:“舒离,我哥他把你赶出来了?你怎么不来找我呢?” 要让舒离给周围人都打上一个标签的话,贴在贺宴礼身上的是讨厌,而贴在季英身上的无疑就是蠢货加恶心。 在利用季英对自己的爱意这方面,舒离丝毫没有愧疚感。若说原来十五岁刚分化的舒离面对愿意给妹妹做手术帮她找到好人家领养的季家时还是心怀感激的话,那现在经历了这么多实验,信息素被搞毁,每月要被迫熬过发情期,腺体被破坏的一塌糊涂的舒离面对季家时,心里就只剩下了愤恨。 季英是季家独苗,是一个被宠成废物的beta。季家新一代没有alpha,索性把宝全部压在了自家外甥贺宴礼的头上。季英算不上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也称不得是什么好人,他对舒离的好无非就因为那么一点初恋滤镜,和从未拥有过的遗憾。 在自己面前总装出一副至死不渝的情圣样子,可私下里夜店从没少去,人没少往酒店领,私下里的脏事也没少做。 舒离看着季英,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后仰靠在椅背上:“季少在说什么?” 季英自顾自的说道:“我听说你现在住在那个杂种家?他没对你......” 季英说了一半发觉舒离的脸色不太好看,便及时住了口,转而说道:“我在郊区还有一处房产,要不你先住过去吧,也算是有地方落脚。” 舒离心中冷笑:“大少不会答应吧?要是他知道你帮了我,肯定会......” 季英听着舒离担心的语气,心里很是受用,连带着胆气都大了三分,他拍拍胸脯,保证道:“你先去住,我哥那我去说,没事的,你不用怕。” 说着,他的手又覆了上来,他摸着舒离的手指,还轻轻地揉弄。 舒离心里直犯恶心,他尝试着抽出,却被季英握得更紧。 舒离只好转移话题问道:“大少现在在做什么?” 听到舒离说起贺宴礼,季英的兴致立马淡了下来,握住舒离的手也松了。舒离趁机将手抽了出来,放到桌下。 季英兴致缺缺,敷衍答道:“他啊,现在忙着竞选呢。” 舒离还想接着问,但季英却说:“你吃饭了吗?咱们要不逛会街?下午再一起吃个饭。” 舒离答应同季英见面,也是想从他嘴里撬出有关贺宴礼的消息,现下季英不想谈贺宴礼,那舒离就不愿再多花时间和他耗下去了。 舒离随便扯了个理由要走,季英却自告奋勇要送,舒离实在推脱不过,只好坐上了季英的车,他不想让季英把自己送回贺连褚家,只好随口说了个地方让季英把自己送过去。 他说的这个地方距他们见面的咖啡厅不远,加上等红灯的时间也不过五分钟左右的车程。 车上还没来得及发生些什么便已到站,这让季英有些懊恼,他正想再说些什么拖延一下时间,舒离已经打开车门走了下去,临了还没忘向季英道谢。 季英左想右想都觉得自己今日是亏了,索性也下了车,说是再送舒离一程。 舒离加快脚步,却被季英追上,纠缠之间舒离的不小心撞在了一人的后背上,他立马向那人道歉,之后抬头一看,却与贺连褚的目光对在一起,他旁边还跟着钟晋。 贺连褚目光先落在舒离身上,而后又投向他身后的季英身上,他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季英看到了贺连褚脸色也不好,不过也没表现的像贺连褚这么明显,他故意牵住舒离的手,柔声说:“不是要来这儿办事吗?我陪你,咱们先进去吧。” 他牵着舒离就往里走,贺连褚脚一跨,将两人去处拦住。他的脸色更差了。 季英见势发作:“你挡着我们干什么?还不快让开。” 贺连褚没有朝他看,他一直盯着舒离。 他们都不说话,只有季英一个人叫嚣:“不让我们进去是吧,那我们今天就不办了!” 他转头对舒离轻声道:“那咱们明天再来,好不好?” 舒离垂着头努力忽视贺连褚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很轻的“嗯”了一声。 于是季英拉着舒离转身就走。 每走一步,舒离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这样也好,这样贺连褚就能知道舒离是怎样的一个人,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从贺连褚家里搬出来,这样他就不用去帮贺宴礼办什么事了,也有理由向贺宴礼交差。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但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过,明明是最好的结局,为什么他高兴不起来? 脚步越来越沉重,这短短一段路好似被无限的拉长,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虚幻的剪影,他的世界只剩下了黑白。 忽然,他听到了声音从身后传来,很遥远,似幻觉。 他听见有人叫他:“小舒。” 舒离回头,同贺连褚的视线对在一起。 目光交汇,一眼万年。 贺连褚定定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舒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挣脱开季英的手的。明知不对,但在走向贺连褚的路程中。 他不后悔。 第14章 14 回去的路上钟晋坐在前排开车,贺连褚和舒离并排坐在后座。 车厢里安静的有些过分。莫名的,钟晋有些紧张,连带着掌心有些出汗。他抬眼投过车载后视镜去看后排的两人。 他们的面色看起来倒是很平静,好像刚刚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车子驶过一个路口,贺连褚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问的却是毫不相干的事:“吃饭了吗?” 舒离摇头,反问贺连褚:“你想吃什么?” 贺连褚说:“回家吃吧。” 舒离轻声道:“家里好像没菜了。” 于是钟晋心领神会,拐了个弯将车子停在了超市门口。作为一个很有眼力见儿的副将,钟晋当然不会跟着一起去逛超市,他将车子停好之后便下了车,在垃圾桶的旁边抽烟。 跟了贺连褚这么多年,钟晋早就拼凑出了贺连褚过去的纯情爱情故事。当找了这么多年的人突然直接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不说贺连褚,连钟晋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等他查清楚舒离之后,钟晋心里的不可思议全部转换成了心酸与惆怅。 钟晋一向不信命,但在他们两人之间,他却感受到了命运的戏弄。 明明是相爱两个人,却要被迫分离这么多年,遭受这么多苦。 钟晋把这支烟吸完,将烟头摁灭扔进垃圾桶中,他看看表。 半个小时后,贺连褚和舒离一起从大门口走出来,贺连褚手里提着两大袋子东西,而舒离怀里抱着两板酸奶。 他们的表情同刚才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所以钟晋也推测不出来两人在超市里有没有就刚才的事进行讨论。 回家的后半截路程中是舒离先开的口,他诚挚邀请钟晋一会儿上来一起吃火锅。 钟晋随口扯了一个理由拒绝,舒离“哦”了一声,像是猜到了钟晋的回答,也没继续邀请。 舒离中午没吃饭,就和季英喝了一杯咖啡,现在饿得连带着心都是空虚的。 饿狠了的人吃饭有些急,也很容易撑。肉卷刚吃完舒离就感觉自己的胃已经有些胀了。 他搁下筷子,想去冰箱里给自己拿一听可乐,也没忘记问贺连褚:“你想喝什么?” 贺连褚正往锅里涮牛肚,听到舒离在问,他偏头看了一眼舒离,说:“我喝果汁。”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别喝可乐,容易胀气,胃一会儿不舒服。” 即使舒离很想喝可乐,但还是听贺连褚的话乖乖的把拿出来的可乐瓶子放了回去,重新给自己拆了一包酸奶。 纵使没喝可乐,舒离的胃还是撑得不行,他坐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想动,而贺连褚打扫饭后残局。 房间里连着衣服上全是火锅味,舒离摸了摸自己略有一点点凸起的肚子,然后起身打开空气净化器,他觉得自己扶着肚子到处走很像是怀了孕,于是有点想笑,当看到正在厨房里洗碗的贺连褚的时候,这点笑又渐渐淡了下去。 在超市的时候贺连褚没有问他季英的事,他认真挑菜的样子很迷人,舒离心里漫上淡淡酸楚。 人好像总是这样反复无常,既想让他问,又不想让他问;在走向贺连褚的途中他没有后悔走得坚定,但是之后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的后悔。 身上的味道突然变得难以忍受了起来,舒离向浴室走去,他要洗个澡,洗掉自己身上的浓郁的火锅味道。 镜子上凝着一层水雾,舒离抬手抹掉,于是镜子中映出了一个朦胧的轮廓。 舒离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他想不起来自己之前长得是什么模样。好像脸要圆一点,鼻子会塌一点,眉毛也不是这个样子。 舒离停止了回想,他的人生他的一切都同他的面容一样变得面目全非。 曾经的舒离满心怨恨自暴自弃,在无望中哑忍在痛苦中偷生,他只是贺宅中的一具行尸走肉。而这具行尸走肉在遇到贺连褚的那一瞬间,舒离活了过来,重新拥有感情,再度体会喜悦和痛苦。 现在的舒离费尽心机只想找出一个最优解,可他忘了有些问题没有最优解,甚至都没有答案。 他不舍怀抱的温暖和唇的炽热,没有人能狠心舍下曾拥有过的光。 舒离裹好浴袍推门出去,贺连褚就立在门口,恰如初见。 舒离愣了一下,发梢有水珠滴下,落在锁骨,激起一阵凉意。 贺连褚看着舒离还在滴水的头发,眉头微皱:“怎么不擦头发?” 舒离取下手臂上搭着的毛巾轻拭着滴水的发梢,贺连褚停下了欲上前帮忙的脚步,两人相对无言。 屋子里的味道已经没有了,角落里的空气净化器还在尽职的嗡嗡作响着。 半晌,舒离先开口,依旧是沙哑的声音:“我和他没有什么。” 贺连褚知道这个他指代的是谁,他点头:“我知道。” “他喜欢我,我只是利用他。”舒离接着道。 “我信你。” “如果我骗了你呢?”舒离停下了动作,直起头含笑看着贺连褚,“你会怎么做?” “你会骗我什么?”贺连褚也直直看向舒离。 “会骗钱,”舒离歪头重新擦起头发,他笑了一下,“说不定还会骗感情。” 贺连褚很认真的说:“骗钱可以,之前我一直在军队里,吃穿住行都没有花钱,工资卡里的钱也没有动,这些全部给你。不过贺家的钱我不愿意动,你如果想要......” “我不想要。”舒离打断道。 贺连褚笑了一下:“好,那就不要,我的这些钱应该够你骗,等你骗光了我再接着挣。” “不过骗感情不行。” 舒离很想问为什么不行,但是他没有问,他静静地站在原地,一直等贺连褚上前拥住他问他“哭什么?”的时候,舒离这才发现自己面上一片冰凉。 他回抱住贺连褚,抬头索吻。 他的唇上沾上了冰凉,贺连褚尝到了一丝苦意,他耐心又细致地吻他,从唇角吻到耳垂,吻上那颗黑痣。 舒离还在哭,一面哭一面把自己的唇送上去,把自己也送了上去。 他听到贺连褚的叹息,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的叫他小舒。 小舒。 小舒。 小舒。 就如同之前,每天他的宁翊哥哥都会这样叫他,叫他小舒,叫他小猪,叫他小哑巴。 那时不管宁翊怎么叫他都不会生气,他好喜欢他的宁翊哥哥,过去好喜欢,现在好喜欢,一直都好喜欢。 舒离哭得抽噎了,话都说不清。贺连褚等他说第二遍的时候才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舒离揪着他的衣领,带着哭腔声音很散碎地唤他。 “宁...宁翊......” “你,你叫我什么?”贺连褚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舒离不肯说了,他乖巧顺从地仰起自己的头去吻贺连褚。就当他是自私吧,就当他是失去了理智什么都想不在管了。 承认也没什么难的,反正他都这样了,就再去豁出去,又能怎样? 伤痕累累的腺体被人温柔舔舐,细细啄吻,带来一阵又一阵细密的酥麻痒意。 他被贺连褚抵在墙上,双腿分开,他勾着贺连褚的脖子,还在小声啜泣着。 他有些怕,但很乖,任凭贺连褚动作。 贺连褚很是温柔,但被填满的那瞬间舒离还是觉得痛,心里更多则是满足。 舒离抬眼,失神望着天花板。入目不再是刺眼的白,昏黄的灯光让他感觉到温暖。 舒离的泪没有止过,贺连褚温柔吻过他脸颊泪痕,额头抵着额头,不厌其烦地唤他名字。 他着贺连褚的双臂渐渐收紧,放松自己接纳贺连褚的最终冲刺。 喘息声粗重,抽噎声不止,舒离还是受不住,低哭求饶。 被拥抱的快乐,被填满的快乐,被占有的快乐。 与心爱人一起的快乐。 问题最终要如何解他不在乎,未来会是怎样他现在也不想去考虑。 他只要拥住这一刻的温暖,在这一刻抱紧他的爱人。 第15章 15 军部里alpha的鼻子都很尖,不过碍于社交关系,大家都不会讨论其他人身上沾染上的信息素味道。 不过贺连褚身上沾上了omega信息素的味道这件事令整个军部都哗然。好事者不敢去直接问贺连褚,转而来磨钟晋。 钟晋作为贺连褚的得力干将,装傻功夫一流,任来人怎么威逼利诱,他只是微笑摇头,言语真诚到好似整个帝国只剩下他一个好人。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没听说过。” “是吗?要不你亲自去问问少将?” 好事者在守口如瓶软硬不吃的钟晋面前铩羽而归。 贺连褚确定恋爱的消息是午后落实的。 午后军部召开一场会议,会议刚结束还没散场的时候,正座上的某位将军叫住了贺连褚,问他这周末有没有时间到他家吃饭。 说是去吃饭,但明眼人都知道将军是借着吃饭的名义想把自己的omega女儿介绍给贺连褚。 虽然贺连褚只是个私生子,但就贺家对他的态度和他自身的能力来看,把自家孩子嫁给他会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贺连褚自然也明白,他对将军歉然一笑:“将军,对不起,我周末答应了要陪我爱人去医院检查身体。” 此话一出整个军部又沸腾了。 八卦的中心内容从贺少将什么时候有了对象转到贺少将的爱人怀孕,他即将要当爹了。更有甚者还开了赌局,赌贺少将爱人会生一个男alpha还是女alpha。 不过赌局还没开就被巡查组的人抓到,所有参与的人罚写了3000字的检讨。 这件事的热度在军部内部还未平息下来,外面的媒体又不知是哪儿得到的消息,还没到下班时间,就有关于贺连褚和他神秘omega娇妻的新闻出来了,占据了各类社交媒体的头条。 在新闻下面的留言评论中,有一个图片被光速点赞顶了上去,顶到了第一位。 「图片」「图片」 前几天在逛超市,无意间拍到的照片,这是不是贺少将和他的小娇妻啊? 这个照片拍的不甚清晰,能看见贺连褚正推着购物车,旁边跟着一个略矮一点的男人,由于角度的关系,看不清那男人的长相,只能隐隐看到个轮廓。 不过单就轮廓看,也能看出他绝对是个美人。 关于贺连褚爱人的身份网上是扒了一圈又一圈,假料满天乱飞。可身在舆论漩涡中心的两位主人公倒显得十分淡然。 舒离害怕去医院,于是贺连褚一回家他就凑到身前撒娇,拐弯抹角的同贺连褚说他内心诉求。 不过贺连褚对于这件事是心硬如铁,其实可以请医生到家里来看,不过医院里的仪器设备都齐全,所以还是去医院是最为保险一些。 舒离见卖乖撒娇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也有些气闷,连带着晚饭都没有食欲,草草吃了两口就说饱了。 贺连褚收拾完东西后走到沙发上坐下,把窝在旁边的舒离拖过来圈在自己的怀里,他捏着舒离嶙峋的手腕,叹道:“你好瘦。” 舒离调整了一下姿势:“瘦了漂亮啊,穿衣服也好看。” 贺连褚捏着舒离的手腕送到自己嘴边,在他手背上印下一吻之后才说:“太瘦了会不健康,以后要多吃一点。” 舒离顿了一下,说:“好,我以后多吃,那我可不可以不去医院。” 贺连褚依然态度强硬:“不行。” 他知道舒离抗拒医院,其实他也抗拒。 想到医院,贺连褚脑中立马就浮现出苍白到刺眼的墙,插在身上的各种管子,仪器的滴滴声和即将失去的恐慌。 两人同时沉默,也同时想起了A-618星的那间小却挤满了人的医院。 妈妈生的病生的很突然,贺连褚当时正在上课,课上到一半时他被老师叫了出去,通知他赶紧先去医院一趟。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贺连褚想了很多,中暑,晕倒,车祸......各种可能都在他脑中过了一遍,但当亲耳听到医生说“恶性肿瘤”四个字的时候,他的脑子里还是轰的一声,什么都剩不下。 小哑巴比他到的更早,也是他发现了晕倒在家的妈妈然后找人拨了120跟着救护车来的。 出了诊室之后贺连褚浑浑噩噩地走到病房门前,他隔着门上的那一小块儿脏玻璃看着屋内。 妈妈安静地躺在床上,带着呼吸机,身上插满了管子。 直至垂着的手被另一方温暖握住,他才回过神来。他转过头,小哑巴立在他身旁,紧握着他的手对他微笑。 贺连褚把小哑巴扯过来扯到自己怀里紧紧地抱住他。贺连褚把小哑巴勒得很紧,可他却完全不喊痛,温柔地承担着贺连褚的所有情绪,抬手环抱住他,抚摸他的脊柱,无声的安慰着他。 “那时......”贺连褚的喉咙发紧,“那时我不是无故消失的,我是被贺家人带走......” “我知道。”舒离环抱住贺连褚,温柔道,“我没有怪你。” “我被关了两个月,一直到我分化成alpha情况稳定了之后才被放出来,我有回去找过你,我一直都在找你......”贺连褚的声音越来越低。 他至今还能回忆起那时他再回A-618星,而那个医院那间熟悉的病房中已经变的空无一人时,自己当时是什么感受。 贺连褚双眼渐红,将怀里的舒离搂得更紧。 他跑出医院,跑过一条条街,跑回到熟悉的街道上,他和妈妈生活了将近一年的小楼里已经空无一人,家具上都落满了灰。他跑进小巷,找到小哑巴住的阁楼上,那里也空无一人。 旁边的人说小哑巴带着妹妹走了,但他却什么都听不见,他接着跑,去和小哑巴有过回忆的地方,一条街一条街跑过,一处一处寻过。 可他遍寻不到。 他一直跑到力气用尽,筋疲力竭地倒在路边,跟在他身后的贺家人才将他抬上车,自此十二年,再未曾见。 “阿姨没熬过那晚。”舒离轻声说,“不过医生说她走得很安详。” 贺连褚“嗯”了一声,音色很哑。 “我帮阿姨安葬好之后才离开的,不过我买不起墓地,只好把阿姨葬在了山上,咱们当时去看流星的那座山。” “那座山很美,妈妈会很喜欢。” 舒离能感受到有冰冷的液体落在了自己的脖侧,他声音放得很轻,像是在哄小孩:“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吧,去看看阿姨。” “好。” “也不知道那个小巷子有没有拆。” “没有拆,还留着。” 舒离闻言轻笑了一声:“真好。” 还有一样东西没有变,真好。 两人默默地抱了一会儿,贺连褚才又开口问舒离道:“你不是不会说话吗?怎么?” “我一直会说话。” 舒离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小时候生过病,声音很难听,老是被人嘲笑和欺负,所以渐渐的我就不再说话了。” “那天你救我,我本来想对你说谢谢的,但是我怕的声音会吓跑你,所以只好装小哑巴。” 舒离笑贺连褚:“你好笨啊,就一点也没怀疑过我吗?” 贺连褚过去吻住舒离:“是啊,谁让小哑巴的骗术这么高超,我看你就不是小哑巴,是个小骗子。” “对啊,我是小骗子,不仅要骗钱还要骗感情。” 两人在沙发上闹作一团,闹了一会儿累了之后,气氛重归温馨。 舒离趴在贺连褚身上,用手描摹他的眉眼,目光温柔。 他没告诉贺连褚的是。 那晚他有去找过贺连褚。 那是他第一次开口唤贺连褚的名字。 可因为太久没说话,他的声音太小太喑哑,只能被淹没在大雨和嘈杂声中。 他眼睁睁看着贺连褚被人从地上拖起,塞进车中飞驰而去,之后几年渺无音信再寻不到。 一直到某年某日,他在贺宅,电视上在报导贺家私生贺连褚立下的功劳。 当年轻军官的脸出现在电视屏幕上的那一刻,他手里的碗突然落地,清脆一声,四分五裂。 他盯着电视,怔怔在想。 终于找到你了,宁翊哥哥。 第16章 16 医生捏着舒离的检查报告,皱着眉不说话。舒离坐在一旁表情淡然,倒是贺连褚很是紧张,医生多沉默一分,他的心就被揪得更紧一分。 良久之后,医生叹了口气。 之前提取信息素确实对腺体有造成很大部分的伤害,不过以后慢慢调养还是可以养回来的,只不过信息素的味道是不能恢复成原有的样子了。 这个结果超出了舒离的预想,贺连褚一直提着的心也回落了下来,终于松了口气。 腺体对于omega来说很重要,甚至会影响到他们的寿命,在来医院的路上贺连褚嘴上不说,但心里很是紧张,全程都紧握住舒离的手。 幸好,幸好还能养回来。 今天他们并没有让钟晋来接,此时贺连褚和他的小娇妻正在风头上,要钟晋来就是把新闻往媒体手里送。 贺连褚和舒离带着口罩,准备慢慢往回走。 一路上贺连褚都没说话,气氛有些沉重。 舒离挠了挠贺连褚的手心,在贺连褚低头看向他的时候,他问道:“你不高兴吗?” 贺连褚本来想说没有,但想到舒离肯定不会信,于是也就不说了,只是沉默着。 舒离接着道:“医生说能恢复,你别太担心,没事的。” 贺连褚还是沉默。 舒离的安慰并没有得到回应,心里也不舒服了起来,但这种不舒服不是针对贺连褚,具体针对什么舒离也不知道。 胸口像是被湿棉花堵住,连呼吸都有些凝滞。 两人都不说话,生着不知名的闷气,一直到回到家。 一进家门舒离便甩开贺连褚的手,走到阳台。 他现在心情极差,需要一根香烟来缓解情绪。 还没等舒离摸出烟,贺连褚走了过来,他垂着头轻声对舒离道:“对不起。” 舒离没有看他:“你道什么歉?” 贺连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掰着舒离的肩膀把人转过来,盯着舒离的眼睛,再一次郑重其事的说:“对不起。” 他抱住舒离,近乎呓语的呢喃:“以后不会了。” 舒离不知道贺连褚说的以后不会了,是指什么不会,可他还是眼眶渐湿。 剩余的周末时光过得格外温馨,贺连褚抱着舒离,战场从沙发一直辗转到床。事后舒离躺在床上累得一根手指也不愿抬,而贺连褚却依旧精力十足,不住地啄吻他的侧脸。 舒离斜瞪了将他搞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一眼,而罪魁祸首毫无悔过之意,捧着舒离的手,依次吻过他青葱般的指。 好不容易撑起来的冰冷目光一下被打破,舒离笑了一声,去推贺连褚的肩膀:“你干什么啊?” 贺连褚翻身覆上,言语表情暧昧,唇齿气息湿热,又是一轮缠绵。 晚上贺连褚在厨房做夜宵,舒离倚在门口注视着他的背影。 突然感觉恍然,仿佛一切都是梦境。 而他的爱人恰巧此时回头,对他微微一笑。 舒离也冲着他笑,眼神交汇,爱意流淌。 若这真的是梦境,那他唯愿长睡不复醒。 又过了几天,网上关于他们的新闻渐渐淡了下去,军部里关于贺连褚恋情的讨论也淡了下去。 贺连褚下班后第一时间回家,到家后就做饭做家务,是位不折不扣的好好男人。 为了贯彻落实医生说的好好调养四个字,舒离如今在贺连褚眼里就是用玻璃做的一般,贺连褚什么活都不让他干,他恨不得把舒离含在嘴里捧在心上,就连在床上贺连褚都对他极尽温柔。 但这种温柔到最后总会演变成一种折磨。 舒离被这温吞的性爱吊得不上不下,讨好似的蹭蹭贺连褚的脸,想求他稍微动快一点。 可贺连褚偏忍得住,他亲吻着舒离后颈的腺体,缓慢地挺腰,将快感持续延长。 这种快感就如同钝刀子一般,一下一下的,让人愉悦又痛苦。舒离终受不住,眼角逼出泪痕,无声啜泣。 贺连褚看见舒离的眼泪立马心慌,他俯下身吻去舒离眼角的泪水,问他:“怎么哭了?” 舒离环着他的脖子,指控道:“你,你欺负我......” 贺连褚真挚道歉:“我错了。” 只是嘴上认错,动作却不停,到最后还是把人从里到外欺负透了。 这样的生活平静而安心,只是舒离总有心事,他虽在笑,但贺连褚总感觉他的眉宇间笼着淡淡忧愁。 某晚贺连褚接到了贺宴礼打来的电话。 那时他正和舒离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他看到手机屏幕中央的那三个字的时候,眉毛下意识的皱了起来。 电话中贺宴礼的语气还算温和,只是通知他这周四爷爷过寿,让他到时候要到场。 贺连褚没有立刻答应,只说自己到时在看。 贺连褚并不想去。以前他对贺家对贺老爷子只是没什么感情,而现在因为舒离的缘故,他没有办法在用无所谓的态度去面对贺老爷子了。他一看到贺正英,就会想起舒离满布针眼的腺体,就会想到发情期时在床上哀哀哭泣,煎熬挣扎着的舒离。 贺宴礼听出了贺连褚话里的意思,也没多言,直接便挂了电话。 贺连褚接电话时并没有避着舒离,等挂掉电话之后才发觉舒离的脸色有些不对,苍白得厉害。 他去摸舒离的手,发现他的手也冰凉。 舒离向贺连褚绽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没什么,突然有些不舒服。” 贺连褚一下紧张了起来:“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舒离向前挪,钻进贺连褚的怀里,贺连褚从善如流的拥住他。 “没什么,你抱着我,抱一会儿就好了。” 他已经知道贺连褚书房的密码,也知道贺连褚对他有绝对信任,但贺宴礼让他办的事他始终没有办。 他其实可以向贺连褚摊牌,说出全部实情,可他还是怕,那辆突然失控的车和少女的惊声尖叫还萦绕在他的脑海中,每每想起,冷汗浸透后背。 他现在所拥有的幸福终究只是幻影,他的头上总悬着一把利剑,不知何时会落下。 他好贪心,他想保全妹妹,又不想伤害贺连褚。贺宴礼就像是一个阴影,无时无刻笼罩着他,提醒着他他所得的都是虚假,是色彩斑澜的泡沫,一戳即破。 舒离晚上睡不着,而身旁的贺连褚早已进入梦乡。 他翻身,在苍茫夜色中凝视贺连褚的容颜。 目光将他的肌肤一寸一寸描摹,再一寸一寸刻在心上。 世间安得双全法? 他没有办法向贺连褚吐露自己过去所受苦楚,也没有胆量去向他坦白自己与贺宴礼之间所做交易。 他内心仍是胆怯仍然自卑,贺连褚这么好。 他这么好...... 他嗅到了雪松味道,厚重温暖,沉稳温馨,一如他的怀抱。 而他呢? 他是一个信息素毁掉了的,没有了利用价值的omega,他有许多私心,他受制于人。他一直被黑色颈圈束缚着,被命运愚弄。 突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舒离打开一看,心头一紧。 是贺宴礼发来的短信。 “这周四,让他回家。” 第17章 17 贺正英今年原想小办,孙儿朋友围一张桌子简简单单吃个饭就好。可人活到这个岁数,身处在这个位置,寿宴注定是小不了。 随时日渐近,贺连褚也常接到询问这事的电话。令贺连褚心烦的事不止这一件。 那日去医院不知是被谁被拍到了舒离的侧脸,虽然只是个侧脸,但照片一挂上网络还是有人知晓了舒离的身份。 舒离的身份在外界人看来还是个秘密,可在另外一小部分人眼中,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 之前想要给贺连褚介绍自己omega女儿的将军向贺连褚提起此事,话里话外都没有掩饰对舒离身份的鄙夷。 一个不入流的omega,还是祖父的药瓶禁脔,身份尴尬卑微,本就不该沾染,现在真染上了,玩玩也就算了,毕竟婚姻是门好生意,得认真打算才是。 贺连褚僵着个脸还没听完将军的这番说辞便生硬打断,转身就走,在回家的路上向钟晋把这个半老头子骂了个狗血淋头,骂完之后仍不解气,胸口喉头仍被堵着,闷得发疼,但回家却还是装作同平常一样,微笑着同舒离亲亲抱抱。 舒离心思细腻敏感,纵使贺连褚有意隐瞒,但还是发觉他心情不好。 “怎么了?”舒离抬手抚上贺连褚的眉心,“心情不好?” “表现很明显吗?”贺连褚低头亲一亲舒离嘴唇。 他生气,只是替舒离委屈。 “挺明显的。”舒离笑道。 贺连褚自然不会把将军说的事说给舒离听,平白惹舒离不高兴。顿了顿,贺连褚才慢慢说:“他要过寿,这周四。” 贺连褚回到贺家十二年,前五年以在军校学习为借口从未回过贺家,后七年随第三十四集团军在外驻军,自然也回不去,认真算起来,他这位孙子可是从未出席过贺正英的寿宴,也难怪贺宴礼这次亲自打电话给他。 舒离脸上的笑容淡淡:“你要去吗?” 贺连褚刚一皱起眉,额头就覆上一只手,他笑了笑,向前凑吻上舒离的掌心。 “原本不打算去,现在想想,还是去一次吧。” 舒离垂眼,掩住所有情绪:“去吧,毕竟......” 还是说不下去。明明不费力气就完成了贺宴礼布置给他的任务,可舒离心里并不觉得轻松,反而越来越沉重。 贺连褚温柔注视他,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舒离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你想要我去?” 贺连褚点头。 舒离便道:“好。” 贺正英算是舒离悲惨命运的起源,但其实他对贺正英并没有什么感情。没有感情的意思,是没有什么怨怼。 在遭受痛苦时人总要找到一个精神寄托,爱也好,恨也好。那时他恨,恨将他寻来的季家,恨在一旁冷眼欣赏他痛苦的贺宴礼,也恨需要他的贺正英。 可有一天,他已知晓宁翊的真实身份,当他看到坐在轮椅上的贺正英怀里捧着早已去世的omega妻子的相片时,他心里对这位老人的怨恨就少了一点。 可还是不能原谅,他只能做到漠视。 舒离迟迟不来消息,贺连褚也迟迟不曾出现,贺宴礼以为今晚他不会来了。 厅里一堆宾客都在等他来招呼,贺宴礼掩去嘴角冷笑,转身进去招呼宾客准备开席。 在即将宣布开席的时候,贺连褚携着舒离到场,一穿英挺军装,一穿贵气西服,一俊一美,好不登对。 贺连褚大大方方走上台,真挚向贺正英祝寿,献上用心准备贺礼,而后话锋一转,向在座诸人认真介绍舒离——他的未婚妻,他要结婚标记,共度一生的恋人,爱人。 被邀来的在场诸人谁不知道舒离身份,一时间交头接耳一片哗然。 唯贺家正坐的贺正英面色漠然,旁边的贺宴礼嘴角勾着一抹笑,也不把这当一回事。 知晓舒离身份的都暗自鄙夷他,都觉得自己对他只是玩玩,可贺连褚非要在众人面前郑重其事的宣告,他爱舒离,他对舒离不是玩玩,他要认真同他在一起。 他的婚姻不是生意,他想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只有舒离。 贺连褚不管台下是如何议论纷纷,他说完之后便下了台,牵着舒离的手走到贺正英面前,带着一脸喜气笑容对他介绍:“爷爷,你虽然知道他,但我还是觉得得向您重新介绍一遍。” “这是舒离,是我认定的omega。” 贺正英浑浊的眼扫过旁边站着的舒离,又落在了贺连褚脸上。贺连褚还是笑,眼神却是无比坚定。 贺正英鼻腔溢出一声语气不明的“嗯”,表示自己知道,倒也没说别的话,也不知是支持或反对,亦或是看清这个孙子已经羽翼丰满,拦不住他,只能随他去。 相比于贺正英的面无表情,贺宴礼脸上的笑容真诚多了,可怎么看他的笑都有几分不怀好意的味道。 “弟弟,恭喜你抱得美人归。”贺宴礼冲他举起杯。 贺连褚也举杯,玻璃碰撞发出清脆一声响,贺连褚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纵使他讨厌贺宴礼,可祝福还是会收下。 他们值得被祝福。 贺宴礼又冲舒离举杯:“恭喜,守得云开见月明。” 舒离面对贺宴礼时眼神躲闪,笑容也有些勉强,他同贺宴礼一碰杯,贺宴礼脸上的笑愈发浓了。 宴席到中途贺正英便精神不济,先上楼休息了。宴席结束后有仆人将桌子撤走,厅中摆上小食,乐队奏响舞曲,顺势办起了宴会。 贺连褚和舒离跳了今晚的第一支舞。 舞池里只有他们一对儿,其他人围在旁边,各式各样的目光凝在他们身上,可是他们毫不在意。 一曲终了,情侣退场,舒离要先去一趟卫生间,而贺连褚则来到露台上抽烟。 一根烟抽到一半,身后便有声响。 贺连褚以为是舒离过来了,忙把剩余半支烟摁灭,将烟头毁尸灭迹。 贺宴礼看到贺连褚的动作轻笑一声,贺连褚听到之后立马停了动作,转身皱眉看向他。 贺宴礼讨厌他,他也讨厌贺宴礼,他们两人相见相厌,也不知贺宴礼这时来找他是什么缘故。 贺连褚表情淡淡,并没有对贺宴礼打招呼。 贺宴礼也不恼,径直走过去,走到贺连褚面前站定,问道:“你很喜欢他?” 贺连褚看向贺宴礼,没有回答,仿佛贺宴礼刚刚说了一句废话一般。 贺宴礼自顾自说道:“舒离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当时他被季家寻来的时候才这么高一点。” 贺宴礼比了一个高度:“他长时间营养不良,瘦的跟猫一样,嗓子也不好,被安排动了手术,幸好恢复的不错。” 贺连褚越听眉毛皱得越紧。 贺宴礼叹了一声:“一眨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你还有事吗?要是没事......”贺连褚听不下去了,他讨厌贺宴礼用这种语气同他谈起舒离。 他就不配谈起舒离! “你知道,”贺宴礼出声打断贺连褚的话,“他是什么时候被季家送过来的吗?” “你什么意思?” 贺宴礼看着贺连褚的表情,脸上笑意更甚。 “他是十七岁那年被送来的。” “你对我说这些干什么?”贺连褚拧着眉道。 “听不懂?”贺宴礼叹了口气,“我查出来他曾在A-618星生活过,他就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吧?” 之前他对舒离不怎么上心,所以也没怎么调查过他,后来他知晓了贺连褚对舒离不同寻常的态度,于是留了个心,派人将舒离重新仔细调查了一番,这可真让他查出了不少好东西。 贺宴礼盯着贺连褚的脸。一会儿听他讲完之后,这张脸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真让他期待啊。 比起父亲留给这个杂种的东西,他更想看到这杂种痛苦,最好是痛不欲生! “你到底想说什么?!”贺连褚看着面前这张同他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心里不禁慌乱了起来。 贺宴礼轻笑一声:“他是季家送给爷爷的贺礼,这下你懂了吧?” “大约是七年前,就是你随三十四军外派的那年,爷爷过寿,你拧着非不回来,怎么劝你都没用的那年。” 贺宴礼欣赏着贺连褚越来越僵的脸色,嘴角笑容不断扩大。 “就是在那年,舒离被当作礼物送到咱们家,送给爷爷。” 贺宴礼视线越过贺连褚,看向后面脸色苍白如纸的青年。 “贺连褚,那日你若是不那么倔非不回来,或许他就不会受这么多年苦了。” 第18章 18 贺连褚正式分化是在一个夜晚,那晚天气如何是否有月贺连褚已经记不清了。 那晚身上打架的伤还没愈合,手腕上打了厚厚的石膏,两条肋骨骨裂,稍一动就是彻心的痛。 可那痛还是不及心焦。 怕自己没及时拿钱赶过去,医院不会再给躺在icu的妈妈治病,怕他突然消失小哑巴会心急。 贺连褚朝窗外看去,夜色冰冷苍茫。 屋外有人层层把守,生怕一个不小心又会让贺家的alpha苗子给偷跑出去。 贺连褚已经偷跑过好几次,不过他身上带伤走不远,于是次次被人抓回来。 纵使贺家人说按他的要求去A-618星处理他要求的那些事了,可贺连褚依旧不放心,他们只是嘴上说的好,哪怕他怎么求怎么保证,他们都不愿让他回去。 他一定要回去亲眼见一见妈妈和小哑巴亲自和他们说说话他才能安心。 贺连褚感觉有火在心底烧,后颈上有一小块儿皮肤在发烫,烫得他隐隐作痛。 再醒来时他身边天已经亮了,他床边围了好多人,见他醒来,个个都露出欢喜神色。 可贺连褚无心关心他们,他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心中掠过一丝喜悦,挣扎着就要下床。 他已经分化成alpha了,他可以回去见妈妈,去见小哑巴了。 贺连褚刚一起身,就被围着的人又按了下去,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近,拿着仪器在他身上戳戳移移,然后才说。 他才分化,情况有些不稳定,需要观察两天。 于是他被迫在贺家又多观察了一个礼拜。 之后他在贺家人的“保护”之下才回去了一趟A-618星,才知道为了照顾他的情绪,贺家人对他隐瞒了妈妈去世,小哑巴不知所踪的消息。 这份善意贺连褚承受不来。他想逃离贺家,但是他现在什么也没有,根本就逃不开贺家对他的束缚。 贺宴礼对他冷嘲热讽使绊子,他全然不在乎,贺正英向他讲贺家过去荣耀如今难处,他让他去军校,说他会用贺家来为他铺路,他也不在乎。 他在乎的唯有两人,妈妈已经走了,那他在乎的,需要保护的就只剩下了一个。 小哑巴,他的小哑巴。 贺连褚依照贺正英对他的安排去了军校,他想要在亿万人中寻到他所珍视的那一个,就必须拥有权力,拥有调动资源的能力。 军校四年,贺连褚从未回过贺家,贺正英过寿,年年打电话让他回去,可他一次都没答应过。 毕业后贺连褚被安排进第三十四集团军,随军外驻七年。这安排里或许有贺家的影子,但贺连褚不关心。远离帝星,远离贺家,这让他心里稍稍舒服一些不再那么压抑。 他要走的那年,正巧是贺正英七十岁寿辰,逢整数要大过,贺正英也想借此机会正式把贺连褚推到正台面前。 各样的电话贺连褚都接过,就连一直对他话里带刺不搭不理的贺宴礼都来电话问过。可贺连褚还是不愿回去。 他不喜欢那样的场合,更不想被贺家推到台面上,从此正式同贺家绑在一起再也解不开。 贺连褚也知道自己这是在自欺欺人,他已经被换了名字姓了贺,其他人也都知道他和贺家的关系,他和贺家早就绑在一起解不开了。 可贺连褚还是不愿回去,他心里憋着气,不管旁人怎么说怎么劝都没用,他不想去,也不会去。 “小,小舒......”贺连褚脸上苍白,回望舒离。 声音是抖的。 迟了七年的后悔如汹涌波涛席卷,明明有万千话想说,却词穷,只能低低喊他的名字。 舒离脸色亦是苍白,他神情有些怔忪,像是还没从贺宴礼的话中反映过来一般。 贺宴礼尽情欣赏两人表情,只觉心中无限快意。 “看来你们有话要说,那我就不打扰了。” 到最后他还不忘再加一把柴。 他转头,忽然醒悟般道:“哦,对了,今晚看到你能出席,做哥哥的真的很高兴。” “舒离,这件事你办的很不错。” 舒离的脸又白了一分,风一吹来,摇摇欲坠。 贺宴礼离开后露台上更为寂静。周围所有的声音如潮水般褪去,这里已经自成一个世界。 贺宴礼站在原地定定看着舒离,眼中惊痛。 良久之后才聚起勇气向前方伸手,可声音还是抖的,每隔两个字就顿一顿。 “小舒...我们,回家。” “二少现在还要带我回家吗?”舒离轻声问,他想抬眼去看贺连褚,可他的眼里蒙着一层厚厚的水雾,他不敢抬头,更不敢眨眼。于是眼睛更酸,鼻尖也更酸。 “二少还看不出吗?是,是大少让我接近你的,我是蓄意谋划,我其实......” “我们回家。” 贺连褚不听舒离的那些负气话,他只定定的注视着他,说:“我们回家。” 于是那些水雾再也凝不住了,睫毛轻轻一颤,就化作水珠落了下来。 贺连褚想上前,想拥住他吻去他眼中泪水,可是不敢动。 仍是苍茫夜色,仍是露重雾湿,贺连褚轻飘飘的浑身什么力气都不剩,贺宴礼的话仍萦绕在耳边,字字都是指责。 怪他执着,那日非不来寿宴,如若那日他来。 如若他来...... 贺连褚不敢继续往下想,可偏偏不由自主的往下想。 如若他来,必是满心不悦不愿招呼,必定早早躲去二楼,在路过卫生间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的细弱哭泣。 他推门,正巧与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相遇。 他不可思议的望着那双眼, 然后上前将人紧紧拥入怀中。 若那时他们相遇,他绝不会认不出他来。 一生这么短,他们却白白错过七年。 “小舒......”贺连褚再度开口,语气轻柔一如晚间薄雾。却是怕舒离会怨他,怨他执拗,那日未曾到来。 终究还是不忍心见他哭泣。 贺连褚走上前将人拥入怀中。 世界仅余这一对爱侣。 在回去的路上,钟晋不敢再从车载后视镜里看他们二人,只是沉默开车。 舒离的泪早就停了,只是眼圈还红着,他偏头望向窗外,玻璃倒映出他残缺侧影。 贺连褚望向他。 良久之后,舒离才开口,他声音很哑,也很轻:“我从没有怪过你。” 顿了顿,又道:“别听贺宴礼说,他的话都是假的。” 贺连褚低低“嗯”了一声,然后去抓舒离的手。 他的手很冰,手背上都冻出了青紫痕迹。贺连褚小心给他暖手。 “你不问我吗?”舒离没忍住还是说出口。 “问你什么?”贺连褚说。 “我是......” “贺宴礼让你来找什么东西?”贺连褚直接说道,“他要什么,我会给他,你别多想。” 又说:“雅雅那儿有我看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舒离呆呆看着贺连褚,眼前又逐渐模糊。 他想说话,可喉头堵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一直愣到贺连褚牵他进屋。那些委屈痛苦好似今天才找到了宣发的出口。 舒离揪着贺连褚的衣领,泪不住的往下淌,流不完一般。 他哭也不是放声大哭,而是小声啜泣着,抽噎着,哭得贺连褚的心被揉成一团,碎成一片了。 等他哭累了,贺连褚才抽出纸巾小心的为他擦掉脸上水痕。 舒离睁着红肿的眼盯着他看,贺连褚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然后唇向下移,吻上他通红的眼角。 “小舒,”他再一次道歉,“对不起。” 舒离忽然笑了一下,他知道他现在很丑,哭得很丑,笑得也很丑。 可他心里还是喜悦。 从前以为他的痛苦无穷无尽,活在世上只是煎熬,磨日子罢了。直到他重新遇到贺连褚,直到今天。 两只手握在一起,温暖交织。 那些痛苦的日子仿佛也被重新赋予了意义。 “我好开心。”舒离环抱住贺连褚,“真的,再没有比今天更开心的日子了。” “以后每一天都会比今天更开心。” 贺连褚吻了吻舒离的唇。 “以后不会让你再难过了。” 第19章 19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了进来,给靠窗坐着的两人身上渡上一片金光。 舒离垂眸用银勺搅弄着面前的咖啡,皱着眉,表情似是紧张,又似不耐。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抬头对坐在对面的贺连褚说:“要不还是回去吧。” 贺连褚看着舒离,问:“你不想见她吗?” 自然是想见的。 当时妈妈生下妹妹之后没多久,妹妹就被查出了心脏病,妈妈早就受够了贫苦的生活,而妹妹的病则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走得悄无声息,但还会每个月寄一点钱回来。 妹妹是在舒离怀里长大的,贺连褚也经常抱她。那时妹妹牙还没长齐,整日咬着手指头,口水就顺着下巴流到贺连褚的衣领里。 贺连褚想骂人,却不能骂小屁孩,有气无处撒只能憋在心里,他脸色很臭。舒离就看着他笑。 就仿佛还是在昨天。 可是现在早已物是人非。 妹妹有了很好的归宿,她的养父母愿意给她治病,供她上学,给予她一个正常温暖的家庭,给予她很多的爱。 妹妹现在的生活平淡美好,那么曾经抱着她的哥哥对于她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 妹妹当时那么小,说不定她早就不记得他了。 贺连褚道:“我想见见雅雅。” 他能猜出舒离内心的想法,他也知道舒离是想见的,他只是害怕。 贺连褚握住舒离的手,说:“没关系,咱们远远的看一眼就好。” 舒离点点头。 他常来这个咖啡馆。 放学时人很多,他有时能看到舒雅,有时看不见。能看见心里自然很高兴。但看不见舒离也没觉得有多失落,他就在离舒雅很近的地方,他知道舒雅过得很好,他很心安。 他们俩在咖啡厅里坐了一会儿,等要放学时,贺连褚带着舒离走了出去,就立在学校大门对面的树下。 铃声响起,没过多久就有人背着书包率先走出来了,人潮跟在他身后。 舒离有些紧张,贺连褚捏了捏他的手,宽慰着他。 舒雅出来了,她的身边还有三个女孩子,她们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正往对面走来。 舒离反握住贺连褚的手,他力气很大,捏的贺连褚都有一点痛。 “咱们,还是走吧。”舒离的声音有一些艰涩,他冲贺连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 贺连褚不忍见舒离露出这样表情,说:“好,那走吧。” 他们转身,没走几步就听到后面有人在叫他们。 “你好,”是一把清凌凌的女声,因为是跑过来的,所以声音有一点喘,“能麻烦给个联系方式吗?” 舒雅望着贺连褚,不好意思的笑,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后面的朋友,说:“我朋友她想要。” 舒离躲在贺连褚的身后,想去看她,又不敢去看。 贺连褚牵着舒离的手向前晃了晃:“不好意思,我有爱人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舒离笑着对贺连褚道歉。 她的视线掠过贺连褚,落在躲在他身后的舒离身上。 “那个,后面那位哥哥。”舒雅突然开口唤道。 舒离浑身一震,慢慢从贺连褚背后挪了出来,他垂眼没有看向舒雅:“有事吗?” “我们是不是见过,我总觉得你很熟悉。” 说完舒雅又立马看向贺连褚,向他解释道:“我没有要撬墙角的意思啊,我只是......” 贺连褚也笑:“没关系,他是我的人,谁都撬不走。” 舒雅的眼睛弯弯,笑起来的弧度同舒离的一模一样,“那我祝你们一直都这样幸福下去,甜甜蜜蜜。” “不打扰啦。”舒离对贺连褚挥挥手,又冲旁边的舒离道,“哥哥再见。” 舒雅走了很久之后,舒离才低声回复:“再见。” 朋友之前看到两人时,心里就隐隐有了猜测,听舒雅证实那对帅哥是情侣后,朋友只是哀叹一声,祭奠自己还没开始就已结束的爱情。 其他人嘻嘻哈哈的安慰她,有人看到舒雅的眼圈红红的,惊讶问道:“舒雅,你怎么了?” 舒雅揉了揉眼睛,笑道:“没什么,有东西迷眼睛了。” 舒雅知道自己是被领养来的,她还记得从前那个温暖的怀抱,记得她有一个亲哥哥。 哥哥最后一次看她时,亲了亲她的额头,说自己就要走了,让她以后要乖乖听话。 泪落在了她脸上,是烫的。 舒雅捂住胸口,心脏正平稳有力的跳动着。 其实她知道躲在身后的那个年轻男人是她的哥哥。 哥哥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装不知。 哥哥现在有爱人,那个人对他很好,他会生活的很幸福。 他和她,他们都会很幸福。 从学校回来之后舒离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贺连褚看着舒离的面容,感觉自己的心也变成了一片云彩无限度的松软了下去。 他们之间隔了许多误会与错过,幸好,幸好命运没有一直戏弄他们,给了他们一个重新遇见的机会。 幸好他再一次的爱上了他。 “我们结婚吧。”贺连褚突然说。 舒离看向他,表情有些懵,呆滞的可爱。 贺连褚笑了,凑过去在舒离的唇上亲了一口,将刚刚的那五个字又重复了一遍。 贺连褚在认真的考虑他们的以后。 他不想待在帝星,舒离估计也不想待在这里,他可以申请外调,继续随部队驻守偏远星系,舒离随他一起,他们永远不分开。 舒离很安静地听贺连褚的计划,美好的生活就展现在他眼前,触手可得。 可他还是怕这么美好的未来只是一场水月镜花,怕贺宴礼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可以结婚吗?”舒离问道。 贺连褚认真点头:“当然可以。” “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可......” “别拒绝我,小舒。”贺连褚注视着他,“我只要你。” 他曾在山顶,对着满天繁星许愿,要一辈子保护好,照顾好他的小哑巴。 “你相信我。”贺连褚执起舒离的手,吻了吻他的无名指,“我会处理好所有的事情。” 舒离胡乱的点头。他最近好感性,好容易就落泪。 起先他觉得命运不公,它捉弄他,给予他这么多的痛苦。可命运最终还是眷顾了他,让他重新遇见他的爱人,用余下几十年的快乐与幸福来弥补他之前遭受的苦痛。 他的爱人给予他了全部的信任,爱意与温柔。 他的爱人用雪松给他筑起一见林间小屋为他阻挡冷风严寒,他拥抱着他,温柔舔舐他的伤口,痛他所痛。 “你想要标记我吗?”舒离望向贺连褚,他带着贺连褚去摸他后颈上的腺体。 “我想属于你。” “把我变成你的吧。 第20章 20 贺宴礼在客厅里等贺连褚。 时针指向八,门外传来汽车沉闷的引擎声响,贺宴礼指尖点着桌子,没点到第十下,贺连褚推门进来了。 贺宴礼没动,他冲贺连褚扬扬下巴,贺连褚拖出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两人隔桌对峙,贺宴礼的目光在贺连褚的脸上停留一瞬,然后立即滑开。 他讨厌这张和他有七八分相似的脸。 贺宴礼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他闻到了从贺连褚身上传来的,雪松夹杂着雨水的味道。 冷冽,清香。 “你标记他了?”贺宴礼看向贺连褚,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贺连褚淡淡道:“这和你无关。” 贺宴礼心里气恨,面上还带着一丝笑意:“好,那你说吧,今晚来见我的目的。” “我来求你。”贺连褚抬眼直视贺宴礼。 “求我?”贺宴礼轻笑一声,“求我什么?” “放他自由。” “他不是一直都自由?何来‘放’?” “你想要什么?”贺连褚直接开口问道。 “我要什么都可以?” 贺连褚毫不犹豫的点头:“只要我能拿出来。” “好。”贺宴礼笑,“够爽快,那我要你明天就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你脱离贺家,同贺家划清关系。” “可以。”贺连褚点头应允。 反正他同贺家没有什么感情,也不贪图贺家什么。 “你在帝星,我看着心烦......” “我已经申请调离帝星,随军外驻。”贺连褚打断道,“还有什么条件?” “父亲给你留下了什么?” “我可以全部给你。”贺连褚还是没有丝毫犹豫。 父亲去世的时候留下了一个箱子,可贺正英一直等到贺连褚回来,才把箱子交给他。 明明他才是贺正英名正言顺的孙子,贺中廷唯一的儿子,贺家唯一的继承人。 后出现的贺连褚又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杂种,烂泥扶不上墙,明明是s级的alpha,却为了一个婊子轻易放弃得到的一切。 贺宴礼沉默了半晌,他盯着贺连褚的脸,这也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他。 半晌,贺宴礼突然嗤笑一声,他反问贺连褚:“值得吗?拿父亲留给你的遗产,拿自己的前程来换一个......” 他顿了顿,才说:“玩意儿?” 贺连褚皱了皱眉,强忍住自己内心的愤怒,平静说道:“他不是玩意儿。” “那是什么?”贺宴礼不依不饶反问。 贺连褚看着贺宴礼如今这幅样子,内心突然平静了下来,一瞬间,他觉得贺宴礼很可怜。 他摇摇头,对贺宴礼说:“你不懂。” 这句不懂戳中了贺宴礼的怒点,他冷讽道:“是,我是不懂,一个玩意儿,竟能让我的傻弟弟放弃这么多东西,万一以后有一天你后悔了,那可就来不及了。” 贺连褚认真道:“我不会后悔。” 贺宴礼最讨厌就是看到他们脸上的这种对未来很憧憬的幸福表情,他喜欢看他们心碎,看他们误会,难过,痛不欲生。 突然,贺连褚问道:“你很恨我?” 贺宴礼冷笑道:“我不该恨你吗?” 母亲为了不爱他的父亲一直郁郁寡欢,她身体本来就不好,结果生下他是先天不足。明明也是alpha,却有一个不健康的身体,不能像其他贺家人一样去从军,所以爷爷才找回这个私生子。 父亲牺牲之后母亲也没熬过去随着他去了,或许父亲不喜欢母亲,母亲一直郁郁寡欢的根源就是面前的这个人。 他怎么能不恨! 贺宴礼道:“贺连褚,这是你欠我的。” 贺连褚淡淡道:“我从不欠你什么。” “不欠吗?!”贺宴礼瞬间暴怒,“如果没有你,和你那个狐狸精的妈,我们家不会是现在这样!” “是么?”贺连褚反问,“明明是你母亲设计才能嫁进贺家才有了你。” “那又如何,就算是她设计,那也是父亲和她结的婚,你妈只算是一个小三。” 贺连褚也暴怒,他拍桌起身,怒视着对面的贺宴礼。 其实真相是什么,他们内心早就知晓,可对错难分,没有人能真正理得清楚。 当时季家小姐痴恋贺中廷,不惜下药设局让贺中廷标记自己,直接生米煮成熟饭,还怀上了孩子。 季家逼迫,舆论造势,贺中廷无奈,只能与女友分手,娶了季小姐。 季小姐虽如愿以偿嫁给贺中廷,但贺中廷根本不爱她,甚至恨她。他自请去偏远星系,直到牺牲在了那里都没有再回来过。 而贺中廷被迫分手的女友,就是贺连褚的妈妈。 他们分手之后她才查出自己有了身孕。 她不愿打掉这个孩子,也不想破坏贺中廷的家庭,所以隐姓埋名,一个人艰苦抚育贺连褚长大。 “其实父亲他一直都知晓你的存在,他一直派人保护你,却不认回你。”贺宴礼的语气平静了下来,“真是可笑,装出一副深情样子给谁看。” “你和他真是像,一样的假深情。” 贺连褚的怒气也渐熄,他已经不想同贺宴礼多计较了。贺连褚从脚边提起一个箱子放在桌子上,推给贺宴礼:“你要的东西在这儿,其他事情我都会办。” 贺宴礼按住箱子,轻轻点了点头:“滚吧,我以后不想在帝星看到你。” “你答应我的事......” 贺宴礼淡淡道:“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废棋,还值得我用心吗?” 贺连褚心下松了一口气,他自然是有能力保护舒离安全,但他们不放心舒雅。 贺宴礼虽然人不怎么样,但是个守信的人。所以他用这么多条件,来换舒雅安全,换舒离一个安心。 贺连褚走出大门,重新回到车里。 舒离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看到贺连褚就率先露出笑颜:“没事吧。” “没有事。”贺连褚凑过去吻了吻舒离的嘴唇。 在贺宴礼眼里,舒离只是一个可供利用的工具,为了一个棋子放弃这么多,当然不值得。 可在贺连褚的眼里,舒离不是工具,更不是棋子。舒离是他曾拥有但被弄丢,最后失而复得的宝物。 为了他,放弃什么都是值得的。 车子驶出贺家大门,驶出这个接连困住他们二人的贺宅之中。 此后余生,他们彼此相伴同行,前方路途明亮宽阔。 贺宴礼静静坐在椅子上,手下是一口箱子。 他看着箱子,静坐了很久之后才打开。里面放着厚厚一沓的信。 贺宴礼拆开一封。 是情书。 他囫囵看了一封,沉默良久,然后吩咐佣人拿来一个铁桶。 贺宴礼把信一封一封扔进火桶中。 火舌一寸寸向上爬,舔吻吞噬着已经泛黄的信纸。 纵使这段爱情故事不在,还会有新的故事发生。 正在发生。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一路陪伴!!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