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耍花样》作者:林腾云 内容简介: 咦?她遇到凯子中的凯子了吗? 初次见面,他不仅即时替她解围 还因为她瞎掰出来的可怜际遇,直往她身上大把撒钱 他就像个魔术师,只要是她想要的,都能够变出来 甚至替她安排工作,让她能买回被拍卖掉的房子── 她真的不懂他为何要这样无赖且可恶地硬闯进她的世界 虽然他确实是她所见过最英俊的男人,可那又如何? 她永远忘不了自己曾经为爱情冲动,不顾一切付出 最后却落得失去爱情、葬送亲情的悲惨下场 所以不管他怎样讨好,她都决定表现得无动于衷 就算他花样百出,总是让她惊喜连连 但只要他敢采取追求的行动,就准备一一尝败仗吧…… 【楔子】 “经过抢救,患者在十七点五十二分宣告不治。”身着白袍的医生一脸感叹地宣布噩耗。 乍闻,姚嘉丽一时脚步不稳,身子踉跄,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怔愣在原地,周围来往的脸孔瞬间模糊成一色。 “不!请你们一定要救我爷爷!拜托你们不要放弃!求求你们救他!我求求你们……”姚子美情绪激动地冲上前抓住医生的臂膀恳求着。她恨不得躺在急救间里的那个人是自己! “抱歉,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医生十分为难地想格开她的手,但是她却抓得又牢又紧。 “你胡说!你们根本没有尽力救他!你现在赶快进去救他!快救他!” 医生脸色显得有些难看,“小姐,请你冷静。” “你教我怎么冷静?你在这里说什么宣告不治,教我怎么冷静?” “请你别抓着我……” “你一定要救他!求求你!”姚子美激动的咆哮,无法控制说话的声音强烈地颤抖着,她不愿意相信医生说的尽力,他怎么能说得这么轻松?被宣告不治的可是最疼爱她的爷爷呀! 医生的表情变得生硬,语气也略显不耐,“请你节哀顺变,不要这样……”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突地响起。 正在说话的医生惊骇不已,情绪激动得不能自已的姚子美也惊愣住了,火辣辣的掌印扑在她白皙的左脸颊,刺痛莫名,她用力地眨了眨眼,却眨出满眶泪水和满心不甘,她缓缓地松了双手。 出手的人是强忍悲痛的姚嘉丽,面对父亲骤逝的消息,她的心像瞬间被挖空,虽然痛得无法接受,但是仍然必须强打起精神,处理所有相关事宜。 她对姚子美冷冷说了句,“你还闹得不够吗?你这个杀人凶手。” 姚嘉丽转向医生颔首赔歉,强忍悲伤,镇定地和医生说了些话,之后并尾随一旁医护人员前去办理相关手续。 医生无奈地淡瞄被留下的女孩一眼,身上穿着北一女的制服因为疯狂的情绪而凌乱了,她低着脸不说话,泪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整个人变得萎靡,和刚才激动的样子判若两人。 “请节哀。”医生无奈地丢下这句话离开。 姚子美靠着身后冷硬的白墙滑坐在地,双掌掩面狠狠痛哭,她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强烈发颤着,痛得几乎可以随时死去似的。那椎心刺骨的感受像一把长满铁刺又斑驳的利刃笔直地刺进她身体里,慢慢剖开她整个人,使她受伤,失去力量…… “爷爷……呜……爷爷……”她想放声哭喊,但是声音却梗在干涩的喉咙,周围的颜色霎时被黑暗瓦解,在她的泪眼中混成一团乱,再也看不清楚。 她无助的缩紧身子,可笑的高学府制服迳自皱着。 去年她以榜首资格考上众人梦寐以求的学校,爷爷还得意地向街坊邻居、亲朋好友狠狠炫耀呢!爷爷喜悦又兴奋的笑脸还深刻地在她脑海中播放,可是她却再也见不到他了。 姑姑说的没错!她是凶手!她是杀人凶手…… 她无知地爱上一名年轻的音乐人,在爱情毒虫的作祟下,她信了对方的花言巧语,背着爷爷,冒险偷了家里的房契和爷爷的印鉴证明向银行抵押贷款,想帮助他完成出国深造的梦想,自认为这是为她伟大的爱情牺牲,只要对方功成名就那天,所有的幸福都会回到她眼前。 但是她却万万没想到,她的无知,竟然害死了向来最疼爱她的爷爷! 那个混蛋男人卷款逃跑了,当初承诺每个月支付贷款都是谎言,她的爱情也幻化成一堆泡沫。银行催债,因为动用二贷而还不出庞大的借款,房子被查封,所有急欲隐瞒的不堪全数曝光,爷爷气得心脏病发,连命都没了。 她揪紧一颗心,疼得哭不出声音,如果什么希望都不剩,她还有活下去的勇气吗? “姚子美。” 当她万念俱灰,不知道哭了多久,却听见姑姑的声音,于是缓缓抬头望向同样一脸悲怆的姚嘉丽。 姚嘉丽一脸凛然,冷着声音愤恨地说:“你做的好事!” “我不是故意……” “住口!”姚嘉丽别开眼,心已冷,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原谅,“是你害死我的父亲,我无法和一个杀人凶手生活在一起,从今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关系,你自己生活吧!” “姑姑!”姚子美慌张地扑上前想要哀求她的原谅,却被避开而狼狈地扑倒在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骂我、打我吧!求你不要赶我走,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这全是你自己造成的!”姚嘉丽狠下心反驳她,咬牙切齿道:“你七岁的时候,大哥大嫂带你出游,遭逢意外车祸身亡,你大难不死,你爷爷这么心疼你,无微不至地照顾你。早知今天你会害死他老人家,当初你应该跟着你爸妈一起葬生在那场死亡车祸中。” 轰!犹如一道雷击瞬间劈剖她的身体,撼住她所有思绪,她睁大双眼望着姑姑,难以置信亲耳所闻。 姑姑恨她……是不? 她看见姑姑冷着表情转身离开,那狠绝的背影令她不寒而栗。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那温馨的回忆…… 一切的幸福在此时此刻,都打住了── 【第一章】 位于枫叶饭店二十六楼会议室里,以大器手法落成的玻璃帷幕环绕,采用最高科技环保材质装潢,冷色调漆底朝周围延伸出宽敞的空间感,兼顾时尚与实用性的动线设计,出自空间设计名师之手,自然不同凡响。 格调讲究的会议室里,意大利名匠手工铸造的精致马鞍桌椅静静伫立,芥茉黄缝线踩过暗褐色高级皮革,迷人的油亮光泽浑然天成,高椅背的主席位子正坐着身穿铁灰色亚曼尼西服、一脸不苟言笑的男人,俊朗的五官深刻分化他精细的脸庞,那比任何女人都还紧致的肌肤与生俱来,活似希腊神话里出走的雕像,那番俊美相貌不仅女人见了立刻倾心,连男人看了也不禁意乱情迷犯下短暂心神迷失的可能性。 “统合以上,要合并西亚饭店必须多出一成预算,不然他们董事会不肯释出股权,这是最后谈定的条件了。” 何经理做完报告,还来不及盖上笔盖,便听见那外表俊文儒雅、声音冷如硬铁的男人已做下决策── “西亚饭店的合并案暂时取消。” 众人吃惊。 “可是我们前置作业所投入的资金……” “一开始是以票券方式投资,转卖其他有兴趣合并西亚饭店的公司不是难事。”所有问题丢到他面前都似能自行解决,当众人正以为席隐叶对合并案失去兴趣之际,只见他轻扯唇瓣,冷笑道:“但谁会比我们的条件更能满足西亚饭店那些董事们的胃口呢?” 合并、收购的手法不少,要玩花样,他席隐叶更胜一筹! 枫叶集团是扬名国际的大企业,横跨海内外百余间的金融机构和遍布全球的五星级饭店,总资产高达百亿美元,俨然成为亚洲的经济指标。 一手撑起枫叶王国的商业钜子──席莲灯──已逾古稀之年,他的独生子在三十岁那年与妻子双双于意外中猝死,仅留下年幼的一对兄弟,在悲恸之余,他只好将全部的心力寄诸在两个孙子身上,似乎唯有尽心尽力地栽培两个孙子,才能弥补丧子之痛,让他的人生更无憾。 身为枫叶集团接班人之一的席家二少爷──席隐叶──个性自信果决,向来容光焕发,神采俊逸慑人,经商手腕卓越,目标明确的自信心,造就非凡傲人的成果,无怪乎董事会常言,幸亏枫叶集团的饭店企业有二少爷主持,才能日渐茁壮、生根,并且枝叶繁密,遍及世界。 每次的决策都不例外,最后总是成功落下。 “李经理。”话锋一转,席隐叶将目光带到人事部经理身上,吩咐道:“立刻结算何经理的年资,该给的遣散费,一毛都别少。” “嗄?”何经理一脸惊骇,紧张地抢白道:“为什么要结算我的年资?不会因为我没谈成西亚饭店的案子就资遣我吧?” “能力不足,在所难免,何况何经理的能力可是在众人之上……”席隐叶的目光回到惴惴不安的何经理身上,倏地锐利起来,“台面上的案子谈不拢,台面下收回扣的细节却能顾全,为了提高自己得利,甚至联合外界剥削公司资产,这种精明的能力不符本公司需要,还请另谋高就。” 简洁利落的言语像连环巴掌,何经理当场挨得无声无息,众人噤若寒蝉,纵使私交甚笃,也不敢开口帮腔。 会议结束,黎特助递上行程表,逐一报告,最后重点落在明天晚上,“明天晚上八点,任小姐在十二楼设生日晚宴,邀请席总务必参加。” 任以倩是香港人,外表出色,穿着打扮非常有品味,是当今一线女星。她非常懂得因公之便,在台湾宣传活动时,一定顺势入住席隐叶所经营的枫叶饭店,意图明显。 任以倩人气高,非常有宣传效果,席隐叶向来不沾花边新闻,但是他尊重任以倩在演艺圈的知名度,只要不涉及个人隐私,他可以沉默应对外界的消费,只是最近任以倩的动作似乎大了起来,不禁让他厌烦。 “你去挑选礼物,明晚准时送过去。” “是。” 席隐叶抬头望向玻璃帷幕外的蓝天,晴朗无云,这么好的天气一直窝在工作堆里实在可惜了。 恰巧桌上手机震动,他看来电显示着“雷同浩”三个字,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交代身旁黎特助,“下午两点的国际商务视讯会议,请刘经理开会。” “是。” 说完,席隐叶起身,接起无声震动,却仿佛显得十分暴躁的手机,大方迈步走出会议室。 “刚开完会,老地方见……” 位于东区小巷弄的咖啡馆里,店门口种植一株小叶榄仁树,恰巧遮去午后西照的阳光,那金色光芒从叶缝间筛落,映照在透明玻璃窗上,像几抹轻跳的音符,充满多变的姿态。 席隐叶爱这家咖啡馆的隐密性,他迷上的不是充满整间店里的咖啡香,而是没有人关注打扰的惬意空间。 但是今天气氛不同,他的好友雷同浩虽然意气风发地当上执导的位置,拍出的每部戏年年得奖,可是性情却愈来愈古怪,雷同浩讲求的意境愈来愈高,飘渺虚无,虽然是名气如日中天的新锐导演,但是难搞恶名不胫而走,只有他这个大学同学兼死党可以暂时安慰他了。 “我只是要求换角,怎知那三八给我当场泪洒摄影棚,还在各大媒体记者面前污蔑我求爱不成,公报私仇,我真是……”雷同浩飙骂一串脏话,随后将冰咖啡一饮而尽,简直当酒喝。 席隐叶性情冷静,听闻好友最近绯闻缠身,也忍不住莞尔。朱玲玲可是得过好几届金钟奖影后的女演员,怎能受得了被临时换角的屈辱?她这一招出得又凶又猛,真是够绝了。 “你不该得罪她,再怎么说,她在这一行也算是你的前辈。” “前辈?那三八今年二十八岁,足足比我小六岁!我当她前辈?呿!”雷同浩一脸不以为然。 “但她是童星出身,十岁开始演戏出道,得奖无数,这累积了将近二十年的知名度,你好歹尊重一下。” 雷同浩招来服务生,又点了一杯冰摩卡,习惯性拿出烟盒,却想起室内不能吸烟又放下,不难看出他整个人被那一线女星大摆一道很挫败,坐立不安。 雷同浩不断抡拳想揍人,尤其在提到“朱玲玲”三个字的同时,额角青筋爆突,好不吓人。 “我也是为她好,这部戏要从女主角高中时期开始拍摄,她都快三十岁了,怎么诠释得好一脸稚嫩的高中女学生?所谓的换角,也只是找一个年轻女演员来演高中时期这一段,她那么计较,跟三八有什么两样?” 席隐叶又笑,“你这么不会说话,肯定是你言语间出了毛病。” “欸!你这大企业家这样糗我?”雷同浩用手爬过头发,大叹,“我以为当导演,就算熬出头,没想到遇到大明星,还是被矮了一截。看着吧!我偏要拍新人,我的片不需要那些大明星光环来加持!” 这点席隐叶对雷同浩倒是很有信心,雷同浩的才华有目共睹,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多年来一直当雷同浩的赞助商。 “明天我就展开选角,硬要气死那三八……” 雷同浩说话的同时,席隐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瞟到雷同浩身后那桌的客人,有对男女似乎为了什么而争执不下,气氛正僵。 那男人体魄不错,但是长相普通,实在配不上他身旁清秀的女子。她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鼻梁小挺,唇色粉嫩,自然得像是没有妆点,那张小脸似乎比他的手掌还小,不用近看都能为她细致白皙的肌肤惊赞。与其说她清秀,不如形容她灵气生动更为贴切。 这美丽出色的女子很轻易地攫住他的目光── 男子轻微的与她拉扯着,神情着急,仿佛害怕失去什么,而那女子的语气虽然激动,但是声音柔细甜美,居然意外地悦耳! “不管怎么样,我就是要分手!” “你不要这样,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不管是你还是你的家人,我都会好好照顾。”男子信誓旦旦承诺着。 “我不想拖累你!”她态度坚决,“我妈真的病得很重,随着病情严重,需要的用药也愈来愈贵,我快不能负荷了。” “有我在。” “不。”她一脸感谢他的好意,“这是我自己的责任,不能仰赖你。为了让她安心养病,我必须更努力工作。我打算再找份打工,这样一忙之后,我们可能连约会的时间都没有,像你这么好的人,我不想耽误你。” “说什么耽误!你是我女朋友,仰赖我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有困难,我怎么可能置身事外?你不用再另外工作,钱的部分我会负担,这时候你应该把时间用来陪伴你妈才对。” “你……”实在太感动了,男子情真意切的言词,听得女人忍不住捂嘴低啜。 “我身上有钱,你先拿去急用。”说着,男子立刻翻出皮夹掏出几张千元大钞塞进女子手里。 席隐叶沉默地看着他们,明明雷同浩在他眼前说得口沫横飞,但是他听见的却是那女子所说的一字一句,每句话都清晰入耳。 “只要我能得到认同,一次就让她……欸!发呆呀?”雷同浩骂得正起劲,却发现席隐叶没在听,很不专心喔! 雷同浩皱着鼻子在他面前嗅了嗅。 席隐叶不解地问道:“你做什么?” “我闻到……不对劲的味道。”雷同浩故弄玄虚地道:“很少见你这样分心,怎么,心里有人呀?” “你没头没尾在说什么?这样神经兮兮,看来被朱玲玲影响得很深。”席隐叶四两拨千金地说。 “又提那三八!厚!我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那三八的名字!她简直是妖女转世,不可理喻……” 席隐叶动点头脑,便成功地转移雷同浩的注意力──雷同浩情绪高张,骂个不停。 雷同浩本来不想这么计较,但是一想起朱玲玲在各大媒体前狠捅他这一刀,他就气得七窍生烟,浑身发抖,理智怎么写都不知道了。 席隐叶端起咖啡轻啜,不着痕迹地将注意力放回那对男女身上,见她握紧手中的钞票,原本激动的情绪更加激动,她一脸感激地拥抱那个男人── 已经名花有主了? 不知为何,这样的想法让他心里漾起一丝可惜的感觉,虽然那感觉很淡,却让他惦记许久…… 小周末夜,夜店里烟雾弥漫,杯影交错,音乐放肆,笑声交织,空气中掺杂兴奋不安的因子,许多情绪在这样的氛围推使下,容易失控,容易倾巢而出,最真实也最虚伪,都有可能在这样的空间里结合。 “哇!小美太强了!随随便便就八千元入袋欸!”一头波浪长鬈发的黄慈雯瞪着手中八张千元大钞,笑得阖不拢嘴。 “我拚了一星期的业绩奖金可能都没这么多呢!”身为化妆品专柜小姐的柯宇柔又笑又叹,“如果你那骗男人的本事拿来当柜姐,业绩一定一飞冲天吧?厉害,太厉害了!” 姚子美坐在深红色沙发里端详着自己的指甲,听着好友们几近尖叫的笑声,她的心情仍然很空,但是有这两个好姊妹陪伴着,感觉空虚的心灵多少能被填补什么进去。 “今晚尽管喝,玩不够,我们再续摊,统统算我的。”姚子美一双慧黠的眸子锁在含笑的眼眶里,覆额的厚刘海下,有一副姣好的五官,白里透红的肌肤,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妆品点缀。 “好呀好呀!”黄慈雯第一个举双手赞成,立刻亲吻手中现钞外加欢呼,献上她对金钱的最高敬意。 见状,姚子美笑了。 她和黄慈雯是国小、国中死党,黄慈雯自幼家境贫寒,生性喜好物欲,虽然一副拜金女的模样,但是她知道黄慈雯心地有多善良。当初在她闯祸被逐出家门后,只有黄慈雯陪伴着她,义气相挺收留她,甚至用打工赚来的钱赞助她读完高中,充当她心灵的慰藉。尽管黄慈雯表现出嗜钱的嘴脸,她也觉得可爱,无伤大雅。 “不行。”柯宇柔抢走黄慈雯手中八张现钞,原数塞到姚子美手中。 “拜托!你又来了。”黄慈雯率先发难出声,白了柯宇柔一眼,迳自端起桌上的调酒靠上沙发软背啜饮着,“柯老师!这么快乐的气氛,你不要出现好吗?快退快退!” 她们三人之中,就数柯宇柔最一板一眼,虽然平时玩在一起、疯在一起,但是遇到某些事情的症结,柯宇柔就会化身为黄慈雯口中的“柯老师”,谆谆教诲她们。 柯宇柔不理会好友的嘲讽,习以为常,迳自对姚子美道:“这些钱你留着,需要的时候可以用。” “呵……”姚子美耸肩而笑,“我会有什么需要呢?我最需要的,就是你们两个好姊妹啦!” 说着,姚子美左右开弓,一手揽住一人靠近自己。 “我拿到钱,就是要和你们分享,你们不和我分享,我连拿这些钱的动力都没有了。” “说得好、说得好!”黄慈雯笑咪咪地轻啜香甜的调酒,完全同意姚子美的论调。 柯宇柔眼色温柔地瞧着姚子美,闻见姚子美身上惯用的克兰诗身体乳香味,安心不少。 三年前,她爱上一个长她足足十二岁的有妇之夫,闹得轰轰烈烈,那男人的老婆找上她,动用黑道关系修理她,甚至强拍裸照PO上网络,那男人像个孬种一样回到他老婆身边,并且和她疏离,甚至带着唾弃的眼光注视她。 遭受身体和心灵上双重迫害之后,柯宇柔变得歇斯底里,常常无法入睡,整个人极速消瘦一圈,那时候在这间夜店里喝得烂醉,原本想藉酒壮胆一死了之,却意外认识了姚子美。 当时姚子美穿着一身黑,坐在吧台前,表情冷如冰霜像个追丧人,若不是同样心碎的人,是无法看见彼此需要援救的眼神,和瞬间望进那双眸里同样空洞的灵魂。 姚子美听闻她的遭遇后,建议她既然想死,不如在死之前轰轰烈烈反击一记。于是她们伺机找上那男人落单的妻子,用同样的手法强拍对方裸照,只是迟迟没有公开,姚子美说这是更为可怕的报复,让对方一直活在水深火热、担心受怕照片哪天公诸于世的噩梦中,永世不能醒来。 有把柄在手,对方只能像只阴沟老鼠躲得远远,不敢随意招惹她们,深怕照片被公开,深怕名节不保。 姚子美又说,同样身为人,只要有同样的弱点,就一定能反击并且控制对方,而她姚子美,没有身为人的弱点…… 柯宇柔思及过往,不禁扬起唇角笑了。待在姚子美身边就有种安心的感觉,姚子美总能给她安定的力量和满满的勇气,原本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不料姚子美的出现,让她有重新活过来的选择。 “小美。”柯宇柔正色道:“你不要每天这样不务正业了,我和我们经理交情不错,我介绍你来站柜好不好?” 黄慈雯听了,立刻哇哇叫,“偏心哪!我也好想去你们专柜当柜姐,怎么暗示了那么多次,都没听见你说过要帮我推荐?” 黄慈雯长得漂亮,但是做事没什么耐心,平时当外拍模特儿,偶尔碰上有钱的男人,就当当人家的小情人,只要能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用好的,她统统照单全收,所以男人在她的认知里,只是提供金钱和享受物欲的工具。 “你不适合当柜姐,这行工作辛苦,有业绩压力。”柯宇柔忍着笑,将黄慈雯因为撒娇而钻过来的头推开,“你用心当包太太就好。” “什么嘛!”暗指她爱被包养。算了,是事实,不计较罗! “我也怕辛苦,所以再说吧!”姚子美推得快,她可不想被固定的工作绑死,“何况我有工作,不是没有。” “你那哪能叫工作?”柯宇柔白眼瞪姚子美。 平时姚子美没有正职工作,可以说是全能的打工族。 她自己架设简单的网络窗口接案子,有时候扮演快递小姐,有时候兼职保母、代班家教,偶尔代排代买明星偶像演唱会、见面会门票,形形色色的打工内容,她几乎都接过,甚至偶尔……欺骗男人,不劳而获从他们身上得到金钱。 自从失去至亲的爷爷,她的生活也失去目标,毫无计划,一团混乱,得过且过──几乎已经变成她的座右铭。 她不在乎道德意识,只要不伤害自己。她想游戏人间,因为在她悲观的记忆中,幸福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似乎再也没有值得期待的事…… 姚子美笑了笑,不以为然。 同时间、同空间里,在她们座位的另一端,正好席隐叶被雷同浩纠缠不放,硬被拖到夜店喝酒解闷,原本他兴致缺缺,却没想到意外地撞见“她”和朋友也走进这间夜店。 下午才在咖啡馆见过她,对她印象深刻,怎么晚上又在这里不期而遇了?对这种命运似的巧排,席隐叶心里痒痒的,说不出的一种感觉,于是他一边陪着好友喝酒,不时往她的方向凝视。 乐声嘈杂,人声鼎沸,雷同浩喝酒后话特多,音量也大,席隐叶根本听不见她和朋友在说什么,但不时看见她仰头大笑的畅怀模样,他打从心底疑惑──这是一个母亲患有重病的子女该有的欢乐吗? 席隐叶的目光始终锁着她,周围闹杂的音乐远远逃出他的世界之外,雷同浩的嘴像一台老式跳针的唱片机,不断重复朱玲玲有多狠毒、可恶,但他却一点同仇敌忾的兴致也没有,唯一耐人寻味的对象,是一个他完全不熟悉的女子。 她有一头长直黑发,随意在脑后扎成一束马尾,他发现她的脸真的好小,也许只有他的手掌一般大,覆额的刘海几乎掩去她半张脸,却挡不住那灵活灵现的光彩。 突然,他看见几个男人走近她们,原本欢乐的气氛僵住,她率先起身和对方杠上,她瞪突大眼,表情狰狞,其中一个男人伸手向她,被她恶狠狠格开,那伸手的男人似乎面露不悦,动作大了起来。 “听我说……”席隐叶当机立断,阻止雷同浩斟酒的动作,倾身向前夺过他的注意力,交代着,“在你身后,我看见我朋友有麻烦,这里你熟,你先通知围事人员,我要带她离开,她的朋友交给你。” “嗄?啥?” 在雷同浩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席隐叶已起身大步迈向发生争执的方向,并迅速解开外衣扣子,翻摺右手衣袖,他走到对她发难的那男人背后,轻喝一声,在那男人转头之际,猛地挥拳向他。 顿时,惊声四起。 “跟我走。”席隐叶伸手抓住她,没时间让旁人讶异,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拽住她的手往人潮外奔去。 黑夜中,席隐叶拉着她跑过大街小巷,穿越一条又一条大马路,越过十字路口,越过招牌灿亮的一间间店面,黑夜中的景色在他们的逃难下不断往后退去,光影混成一色,她几乎看不清楚。 姚子美跑得气喘吁吁,虽然没头没脑地被带离事发现场,但是她百分之百肯定现在紧紧抓住她逃跑的男人,她、绝、不、认、识! “停、停……停下来!”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吼着,终于在一个街口转弯处奋力甩开他的手,两人激烈的步伐渐渐停了下来。 姚子美喘着气,一手扶着石墙,另一手扶在自己的腰际,半拱着身子,猛地喘气,仿佛再不多呼吸一口空气便要窒息。经过激烈的奔跑,她的胸腔像是遭受重重的撞击,痛得难受。 席隐叶倒是稳着不少,虽然也喘息着,但是比她平静太多,自然宣告他体力超卓。 “还好吗?”他问她,瞧她脸色苍白。 姚子美没有搭话,反而挺直腰杆转身往回走,见状,席隐叶下意识伸手拉住她。 “去哪?” 姚子美回头抬眼瞪他,虽然还喘着气,可是说话的语气却非常镇定,“回店里。” “那帮人应该还在店里。”他暗指她回去是自找麻烦。 “我知道,但是我朋友还在那里。”她再一次用力地甩开他的手,好像非常擅长这个甩开男人的动作,举手投足间相当利落。 姚子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身后,席隐叶不禁抚额低笑。 这个女人不仅重义气,还真有个性,刚才她瞪他那一眼,竟让他心口有点紧。 姚子美继续迈步走着,手机突然响起,她从口袋摸出手机接听,大步往前迈进的动作逐渐缓了下来,最后她伫立在一盏街灯下讲电话,收线后,她踅回席隐叶面前。 他一脸惬意地瞧她,恍若算准事情发生的节奏和顺序。 姚子美定定地看着眼前穿着剪裁合身皮衣外套、身材挺拔的男人,那颀长的身形绝对有一百八十公分高,一双长腿被鸟纹格设计师款长裤包覆,活像伸展舞台上展示名牌着衣的男模,出色的五官,俊逸潇洒,那刀凿似的眼眸极具魅力,和他在黑夜里互视,仿佛是一桩极具危险的诱惑。 “我朋友……刚才来电话,她们现在很安全,你朋友已经派人护送她们各自回家。”她看着他,表情有点生硬,想了想,才道:“应该要谢谢你……刚刚确实很危险。” 他用一副“你现在才知道”的表情瞅视着她,竟让她不自觉地耳根子微微发烫,等待平静下来,才发现眼前这个男人简直好看得过分,尤其是他眉宇之间那自信的神态,无法揣拟。 “总之,谢谢你。”她用道谢掩饰自己些微的心慌意乱,明知这些情绪不可能出现在她体内,应该只是受过刺激而一时的兴起。 刚才和好友联系过后,得知这个男人派人保护她们,并且赶走那帮找麻烦的人,混乱的场面在短暂的时间内得到控制,是该感谢这人。 “那些人为什么找你麻烦?”他可说是生平第一次这么好奇一个人的生活背景,还真想知道她身上有什么精采故事。 果然,她第一句话便没有教他失望,只见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表情有些难堪,随后抬头对他说道:“他们是地下钱庄的人,我妈嗜赌,欠他们一大笔钱,他们是来要债的。” 当下,席隐叶隐忍住笑意,佯装一脸严峻的表情,好似已经准备好要和她面对面演这场对手戏。 “你妈欠债?” “是呀!”她用双手环抱自己的手臂,在黑夜里的孤灯下显得清瘦无助,加上她那无奈的语气,气氛更悲情了。 其实那些人只是喝醉酒想要骚扰她们的客人,她根本一个也不认识,这下硬掰成钱庄的恶人,真亏她有这头脑和想像力。 “为什么找上你?”如果不是稍早时候亲耳听见她母亲已病重,等待治疗,现在他一定会相信她妈是个嗜赌的烂咖。 “父债子还没听过吗?既然她是我妈,钱庄要债找不到她,自然是找上我。”听听她说得多么顺口,平时有在训练演技就是不一样。 “荒唐。”要演吗?他可要奉陪到底了。于是他反驳道:“这是民主社会,还有司法正义。” “算了算了。”她挥挥手,不以为然地冷笑道:“我妈爱赌是她咎由自取,欠债还钱也算天经地义,那些人全是黑道背景,我不认为司法可以救我们这对可悲的母女。” “你很悲观。” “环境所逼吧!”她正眼看他,将他的穿着打扮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心里更冷,“看你的穿着,不难想像你的生活环境,你不会了解的。事情说完了,我可以离开了吗?” 席隐叶笑了,那佯装的严峻神情卸下,他投予她一抹温柔的笑容,坦白道:“我可以帮助你。” 帮助?他们初次相见,他不仅实时替她解围,现在似乎因为她瞎掰出来的可怜际遇,对她产生同情心了,呵……看来她的演技似乎愈来愈好了。 “你需要多少钱?”他问得直接。 她顿了顿,不语。 这个人也太直接了吧?还是她的演技更上一层楼?不去当电影明星实在可惜了。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而且我也不能接受你的帮助,我们非亲非故,你没有帮助我的道理,我会跟你坦白这些,是看在你刚才帮忙我,算是我的恩人,但并不是企图得到你的帮助,希望你不要误会我的用意。”她搬出自尊心那一套说法,向来只会让对方更肯定她的为人。 果然,席隐叶轻扯唇角笑了,但是那笑意很深远,她并无法一眼解读那笑容里的意思,而且有股不寒而栗的感觉,情况似乎不太妙…… 却见他抽出皮夹,拿出私人名片给她,顺便将皮夹里一叠千元大钞一并塞进她手中,“我叫席隐叶,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你回去清算一下究竟需要多少钱后打电话给我,另外,这些钱先帮助你急用。” 席隐叶完全是在模仿先前她和另一名男子之间的桥段,不知道她是否如他想像的聪明,可以发现。 “你……”她愣愣地看着手中突然多出的钞票和名片,上面只有手机号码和“席隐叶”三个字,没有任何头衔。 “你没理由帮我。”她突然冷着脸,直直瞅视他,想从他脸上看出端倪,但他的眼神太坦白无害,她实在无法瞧出他心底的打算。 “同情心。”他笑道:“这理由不够充分吗?先解决当务之急要紧。记得打电话给我。” 他倒想揣测她的野心有多大,这样的女人究竟藏有什么能耐,竟然可以在两次见面中引发他心底莫名的在意。于是他将联络方式留给她,最后他以欣赏的角度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去。 姚子美愣在原地,有种相当奇异的感触狠狠袭向她。 这算什么?她遇到凯子中的凯子吗? 不!她不认为他是一般色欲薰心的凯子──这男人惹不得! 她将钱和名片在手中用力握皱,随后慌乱地收进口袋,深呼吸,用力甩甩头,不再想下去。 她不可能和那男人联络,自然也不会再和他碰面,今晚的偶遇,就当意外收获了。 【第二章】 步上阴暗的楼梯,铁锈爬满扶把,斑驳了暗色下的气氛。姚子美住在这栋老旧的公寓四楼,房东是个慈祥的老奶奶,每个月只收她四千元租金,平时她没有正职工作,可以说是全能的打工族。 她没有向往的生活目标,日子得过且过,随心所欲,即使对许多事情都摆出满不在乎的态度,但是她心底清楚,有某些东西是她万分珍惜,却似乎再怎么努力也挽回不了。 她步上四楼阶梯,意外地看见门口伫立了一抹熟悉的背影,顿时,她神智清醒,倏地精神抖擞。 “姑姑!”她开心地喊。 姚嘉丽缓缓转过身来,她穿着一件黑色合身长版外套,手里拿着提包,脸上干净优雅的妆容将她衬托得更难以亲近。 “你怎么有空过来?”姚子美的语气听起来十分高兴,她吞了吞口水,安抚略显激动的情绪。 自从爷爷被她气得心脏病发去世后,姑姑一直无法原谅她,坚持要和她切断关系,但是她在这世上只剩下姑姑这个亲人,尽管被讨厌、憎恨,她也无法割舍对姑姑的亲情。 姚子美露出笑脸,走上前去,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姑姑面无表情的脸,迳自讨好地笑道:“你等很久了吗?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呢?知道你要来,我就不出去了。外头这么冷,快去里面坐呀!” 姚子美匆匆忙忙地从皮包里掏出钥匙开门,因为难掩兴奋,说话的声音都些微地颤抖着。 姚子美背着姚嘉丽急忙开着门,却听见姚嘉丽冷着声音道:“不用麻烦了。” 姚嘉丽从手提包里拿出用精美纸盒包装好的礼物给她,“这东西还你。” 姚子美僵住开门的动作,脸上的笑容也在瞬间冻结,所有兴奋的心情渐渐冷却。 她还以为…… 呵……她凭什么以为姑姑是来原谅她的? “明天不是你生日吗?”姚子美强打起精神,努力在脸上撑起笑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过于悲伤,“这项链是我用打工赚来的钱买的,想孝敬你,你还没拆开看吗?坠子还是你最喜欢的珍珠,要不要我帮你戴上?” 她实话实说,希望姑姑不要拒绝她的心意。 但是姚嘉丽冷着一张脸,将装着她心意的礼盒塞到她手中,语气生疏地道:“我们没有任何关系,真的不需要。” 说完,姚嘉丽转身就走。 瞬间,姚子美眼眶灼热刺痛,那礼盒握在手中显得沉重,她几乎没有力气可以承受姑姑的冷漠以对。 “姑姑!”姚子美蓦地回头喊住她,语气哽咽地道:“就让我……尽点孝心,真的不可以吗?” 姚嘉丽走到阶梯前,闻言而停下步伐,她没有回头,只是定定地直视前方一片昏黄的暗色。 “不管怎么说,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希望有机会可以孝顺你。”姚子美充满期待,恳切地说。 “以后别再这么做了,你的心意造成我的困扰,请你不要再因为个人喜好而增添我的麻烦。”姚嘉丽冷冷叹息,还是拒绝了。 希望落空,姚子美不禁失笑道:“我只是想对你好,让你再喜欢我,怎么会是个人喜好呢?” “不算吗?你因为个人的想法,所以影响他人情绪,你想过我每次见到你时有多么厌恶吗?”姚嘉丽闭了闭眼,沉痛地说:“若真想对我好,就麻烦你到此为止。” 说完,姚嘉丽头也不回地下楼离开,原本冷清的空间显得更加孤寂,毫不留情地席卷姚子美的全部。 姚子美怔愣许久,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开门进屋,她没有开灯,迳自盯着手中的礼盒发愣。 这礼物是她用打工赚来的钱买来的,知道姑姑的生日将近,所以她特地准备礼物,用宅即便送到姑姑工作的饭店,希望可以对姑姑尽点孝道,也希望给姑姑一点小惊喜。她以为这样可以让姑姑感受到她的心意,也许她们之间的关系可以早日解冻。 但是她常常忘记,不管是每年的母亲节或姑姑的生日,只要她送上的礼物,一律会被退回,就算是亲自献上,也只有落得被拒收的命运,言语上的伤害更是免不了。 偏偏她看不透,也无法死心,她明白自己的过错,所以更想努力挽回一切,现在,她只剩下这件事可以努力了,所以她让自己像个无敌铁金刚,不管姑姑多么冷漠对待,她都不在乎。 刚才姑姑那冷漠的神情在在刺痛着她,但是她不允许自己为此掉泪。这没什么!本来就是她做错事,这样的惩罚难道不算便宜她了吗?至少姑姑还肯亲自拿来还她,和她说上几句话呀! 姚子美用手抹了一把脸,将内心真实的情绪再度压抑。她知道自己没有喊痛的权利,因为比起这些,她带给家人的不幸更是罪大恶极!她是加害者,并非受害者。 所以,她凭什么伤心呢? 这一晚,她又再度将自己整个人摔进黑夜,背着窗外的光独眠…… 一早,雷同浩带着彻夜未眠的身子找上席隐叶,但见他累得像条狗,席隐叶却一派从容自若,正坐在餐桌前喝着黑咖啡阅读财经新闻呢!看来整晚都睡得很好呀! “你知道我昨晚为了处理那帮醉客,动用多少人力吗?你随便揍人一拳、拉了个女人就离开,剩下的烂摊子就我来收吗?”雷同浩着实不满,眼眶下暗着黑影,是一夜未眠的证据。 “喝咖啡?”席隐叶起身替雷同浩现煮一杯黑咖啡,他将咖啡豆放进咖啡机里,并问道:“那些人是醉客?” “醉得可严重了,不断骚扰店里的女客人,被你痛揍在地的那一个到了警局,还嚷着要找妹。”真是丢男人的脸啊! 他们是地下钱庄的人,我妈嗜赌,欠他们一大笔钱,他们是来要债的…… 席隐叶听着雷同浩带来的消息,回想起昨晚她在他面前演的那出荒唐剧,不禁莞尔。 “你这家伙在笑什么?啧!每次见着你那高深莫测的笑容,我就浑身不对劲。”雷同浩突然静下来,故装神秘地问:“说真的……那是什么朋友?你带走一个,还有两个留在现场,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活像花瓶,另一个一脸冰霜活像寡妇,我也不好意思多问,现在你可以解释一下?” 席隐叶笑而不语,沉默地煮着黑咖啡。她算什么朋友?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只因为意外遇上两次,他就对她念念不忘,甚至自己也没察觉一整晚都把她放在心上。 昨晚在大街上分手,他觉得是一种冒险,如果她太聪明,发现接近他不是明智之举,也许他永远都等不到她的来电。 “不是很熟,但是觉得她是个有趣的人。”席隐叶煮着咖啡,谈及她,目光温柔。 “用有趣来形容她,是表示她在你心中的地位不同于其他女人?”据他对席隐叶多年的了解,这个家伙对女人的态度都一样,兴致缺缺,曾经还有他们俩关系匪浅的谣言传出。 雷同浩太了解席隐叶顽固的个性,他想要的,一定布下天罗地网,手到擒来,他不想要的,即使近在眼前,也不屑一顾。 席隐叶依然煮着咖啡,沉默,不再答腔,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看向墙上时钟,才八点,难道她迫不及待想要挖他这座大金矿吗? 思及此,他笑着从口袋搜出手机贴至耳畔,对方没有来电显示,一想到可能是她来电,他的呼吸逐渐深沉。 “喂?” 那端立刻传来女子撒娇的声音,“在忙吗?” 是任以倩……不是“她”。 席隐叶心底泛起莫名失望的空虚感,他不知道自己竟然悄悄期待着某人的电话。 “正和朋友在谈事情。”席隐叶恢复镇定,语气一如往常。 “这么早?”任以倩识大体,知道他在忙,于是直接说重点,“你这大忙人,没忘记今天是人家生日吧?” “当然。”席隐叶轻扯唇畔笑道:“礼物都准备好了。” “人家在乎的是你有没有来,谁希罕礼物!不过呢!是你买的礼物确实还是很希罕啦!呵呵呵……”不难听出她心情相当好,笑声串串,“那晚上在饭店见罗!” “生日快乐,最美丽的寿星。”席隐叶这句话简直是迷魂炸药,透过话筒,已经将电话那端的主人炸得心花怒放。 “嗯!晚上见喔!” “晚上见。” 任以倩心满意足地收线,席隐叶关上手机后,若有所思地盯着荧幕面板一会儿,才将手机搁下。 雷同浩走近他,皱着鼻子在他身上嗅着。 席隐叶笑问:“你做什么?” “我又闻到……不对劲的味道。”雷同浩故弄玄虚道。 刚才席隐叶接起手机的表情实在太诡异了!和席隐叶当朋友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见过席隐叶似有期待的神情,席隐叶一直都扮演着性情冷淡的王子角色,方才欣喜之色是为谁? “是任以倩吧?这么早就打电话给你,可见她心里急得想把你变成她的男人,呵……” 雷同浩并不八卦,但是任以倩对席隐叶穷追猛缠的求爱攻势时有所闻,虽然席隐叶迟迟没有出面证实,但是两人在一起的机会应该趋近于零!女方这样明显暗示,席隐叶都无动于衷,又怎么可能有结果? “今天她生日,晚上在饭店举办生日会,雷大导演有兴趣参加吗?”席隐叶避开回答,反倒丢出问题。 “饶了我吧!等一下我还要去何夫人那里谈资助案,那三八惹出来的事也要解释一番,麻烦死了。”看来雷同浩是一个头两个大,比起席隐叶的感情八卦,他更紧张工作。 席隐叶垂目看了手机面板一眼,将手机收进口袋,渐渐心不在焉…… 晚上八点,枫叶饭店的员工休息室里,姚嘉丽正打卡准备下班,一些后进晚辈见到她,礼貌地打招呼。 “组长再见。” “再见。”姚嘉丽脸上漾着淡笑,拎着皮包离开休息室。 姚嘉丽在枫叶饭店任职将近十五年,目前是客房接待组组长的职位,资历深厚,待人亲切,后进晚辈都很尊敬她。 当她搭着电梯走出饭店大门,外头天色已暗,入秋后的夜晚,气候微微湿冷,天空还飘着细雨,姚嘉丽轻轻环抱自己的双臂,走到路旁拦出租车,忽然有人撑着伞走近,替她挡去冰冷的雨滴。 姚嘉丽抬头见到姚子美,一张丽容立即冷了下来,姚嘉丽淡淡地问了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姚子美提高手中精致小巧的蛋糕礼盒,灿笑道:“今天是你生日,特地来帮你庆生。” 姚嘉丽冷漠地瞥了她一眼,伸手要招拦出租车,随即被她急急忙忙地挡了下来。 “一起吃晚饭吧!”姚子美几近渴求的语气,握住伞柄的手轻颤着,天空飘着细雨,映衬她多难的心情。 “我以为我说得够清楚了。”姚嘉丽不领好意,坚持与她划清界线,“我们什么关系也不是,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烦我。” “你每次都说得非常清楚,但是你是我姑姑,是我唯一的亲人,就算你不肯承认,我们的血缘关系也不会消失!我们永远是亲人。”姚子美失笑道:“先不要说这些,今天是你生日,让我们开心地吃一顿饭庆祝好吗?那些不开心的事,能不能暂时搁下?” “你还听不明白吗?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请你不要一相情愿做这么多令人感到困扰的事情。” 姚嘉丽再一次成功地攻击了姚子美,但是她的心相同地被揪紧。她们确实是血缘至亲的关系,但是可悲的是,她却无法接受姚子美! “只是吃一顿饭?”姚子美眼神黯了下来,心里酸涩。 “没那种必要。”姚嘉丽推开她,伸手拦车。 “今晚我们一起吃顿饭就好!以后我不会随便来打扰你!”姚子美神色急切地说,顾不得手上还提着蛋糕,便伸手去阻止姚嘉丽拦车的举止,“我只是很想和你吃顿饭……” 姚嘉丽使劲推远她,碰撞之间,她手中的蛋糕落地,狠狠摔了出去。 “不需要!”姚嘉丽吼她,还大口地喘着气,“我受够你那一脸委屈的表情,看着你那张脸,我根本没有办法平静、甚至做任何事!你不是无辜的,无辜的是我才对!” “我知道是我的错,所以让我弥补你……” “不必!”姚嘉丽掷地有声地拒绝,再一次让自己暴露在丝丝细雨的夜空下,湿冷的温度却比不上她心底的寒冰。 正当姚子美想开口说些什么,一辆黑色奔驰车缓缓驶近停驻,黎特助从驾驶座下车,撑起大伞为后座的席隐叶开了车门。 从远处,席隐叶便一眼瞧见她,见她神情紧张地和穿着枫叶饭店制服的职员拉扯着,不禁引发他的好奇心,于是他吩咐黎特助将车驱近,他必须下车了解状况。 “又见面了。”席隐叶很自然地向姚子美打招呼。 席隐叶的突然出现,不仅吓到了姚子美,也让姚嘉丽颇为惊愕。 “你怎么会……” “席先生好。”姚嘉丽恢复镇定的神色,必恭必敬地向席隐叶问好,专业的职业笑容立即挂在脸上。 席隐叶对姚嘉丽没有印象,但是看她胸前名牌印着“组长”头衔,应该是一位资深员工。仔细一瞧,她们两人有神似的五官。 “刚下班?辛苦了。”席隐叶待人总是客气有礼,文质彬彬,在职属之间赢得不少美名。 “不会,谢谢席先生关心。” 姚子美简直呆若木鸡,看着姑姑和昨日敌手不失恭敬地说着话,她怎么突然觉得额角黑闪闪,左眼皮还猛地狂跳,一颗心怦怦地狠撞胸口,不祥预感如狂风骇浪席卷而来,令人惴惴不安。 正当姚子美脑中警铃大作之际,便听见姚嘉丽脱口问出一句惊爆弹── “席先生认识……子美?” 原来她的名字叫子美? 席隐叶轻扯唇畔笑了笑,在姚子美想抢先回答之前,先给了肯定的答案,“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无话不谈,最近才听她说了一些烦恼,正想着要怎么帮她解决才好。” 他故意这么说,让姚子美完全无法解释他们只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也相当好整以暇地欣赏她临机应变的模样。 “我们……其实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刚好最近和他聊了一些事而已,没什么啦!”姚子美快吓死了。 姚嘉丽心里暗暗吃惊:子美和席先生怎么会是朋友呢?这两个人是八竿子也打不着关系呀! 席隐叶瞥见地上摔坏的小蛋糕,笑问:“今天有人生日吗?” 姚嘉丽客气地笑答:“是我生日。” “祝你生日快乐。”席隐叶阳光般的笑容可说是魅力无敌,“真可惜蛋糕摔烂了。” 姚子美不悦地看着他,打发道:“这应该和你没关系,没事的话,你可以先走了。” 她回过头,伸手去挽姚嘉丽的臂膀,却被姚嘉丽避开了,霎时,她心冷,脸上的表情忽然僵住,哭不得,她想笑也不是。 “和席先生说话不要这么没礼貌。”姚嘉丽轻斥。 闻言,姚子美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又恢复生气。 姑姑这样斥责她,仿佛她们的关系得到暂时的解套,虽然姑姑仍然拒她于千里之外,可是至少姑姑在乎她在外人面前的表现。 “席先生晚安,我先走了。”姚嘉丽微笑地向席隐叶道别,临走前不忘对一旁撑伞的黎特助点头示意,唯独对姚子美视若无睹。 席隐叶心细,留心到这一幕,他似乎能解读她眼底淡淡的悲伤,那是一种满心期待却被拒绝的难堪。 究竟她们之间发生什么事? 见状,席隐叶当下脱口而出,“不如我请两位吃饭。” 姚子美惊愕地抬头看他,姚嘉丽也停下离去的步伐,回头望向他,十分意外他的邀请,也不明白他的用意。 席隐叶迳自转头低声交代黎特助安排三人的晚餐,一并将正在等着他出席生日会的任以倩都交给黎特助去摆平。 姚嘉丽没办法拒绝上司的邀约,但她一脸坚决地不看向姚子美,任凭两人的关系暗中僵持。 姚子美心中则是既惊又喜,她不敢相信竟然可以如愿以偿和姑姑共进晚餐,这是这些年来第一次拥有的机会!但是……一想到席隐叶这令人头痛的人物,她就没办法彻底开心。 他居然和姑姑认识?而且似乎还颇受到姑姑的尊重和重视。 瞧瞧他一身昂贵的行头,名车和司机随身,看来,非等闲之辈,她究竟惹到什么大人物? 姚子美心中开始慌张…… 席隐叶的身份,在他们三人走进枫叶饭店贵宾专属电梯的路上,逐渐揭晓── 姚子美听见每个见到他的员工都称呼他“席先生”,态度必恭必敬。姚嘉丽虽然尾随在他身后,但是连正眼也不敢瞧他,连同和他说话时,也是客气有礼地微笑应答,因为太过谨慎,所以无法掩饰些微的紧张。 他……该不会是这间饭店的老板吧? 姚子美心里的揣测,来到豪华的餐宴前更加肯定了,满桌色香味俱全的异国料理,简直像在招待邦交国元首! 黎特助将三人的晚餐安排在枫叶饭店顶楼的VIP包厢,有专属电梯可以直达。 姚嘉丽在枫叶饭店任职十几年,从未享受过此等待遇,她心里不禁也惊叹连连。 晚餐进行中,姚子美不仅一次向姚嘉丽示好,主动斟酒、递餐具,简直抢了一旁服务生的工作。 用餐时,姚嘉丽难免好奇地问:“请问席先生和子美是怎么认识的?” 姚子美原本正端着橙黄色果汁要喝,听到这个敏感到不行的问题,立刻僵住动作。 她坐在姚嘉丽的身旁,刚好姚嘉丽的目光落在席隐叶的方向,于是她努力地在姚嘉丽背后对席隐叶挤眉弄眼,过程中保持最高质量静悄悄。 席隐叶看在眼底,不禁莞尔。 姚子美可说心急如焚,暗忖,还笑!到底懂不懂她的意思呀?如果说出不该说的话,绝对让他好看! “我和子美……”席隐叶敛住笑意,试探性地开口,看见姚子美一脸紧张地直盯着他,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有趣极了,“是因为她母亲……” “我朋友的母亲得了癌症!”姚子美搁下杯子,急忙抢话。 席隐叶开始降低智商,故意变笨,“我记得有地下钱庄讨债……” “对!外加她母亲嗜赌,跟地下钱庄借了不少钱。”姚子美简直快要短命了。如果被姑姑知道她在外面诓骗的行径,她可以直接下十八层地狱了,“我朋友因此负债累累,席先生见我朋友有困难,很有同情心地帮助她,我们……是这样无意中认识的。” 姚嘉丽着实听得糊涂,席隐叶则是忍笑地将目光调开望向别处,端起红酒轻啜一口,假装不受影响。 她还真能掰,脑筋转得又快,背地里警告他时的脸部表情又超级逗趣,呵……真是太有趣的一个人了。 姚嘉丽叹道:“都得到癌症了,还赌博,自己不够成熟的行为,便牵连了家人一起辛苦。” 她暗有所指,姚子美听得明白,但此时此刻她没空跑进回忆里暗自伤心,她必须尽快想个方法堵住那张随时会乱说话的嘴! “呃……”姚子美在姚嘉丽耳边悄声道:“你的眼妆晕开了,需不需要去化妆室补妆?” 姚嘉丽闻言,碍于礼貌,便向席隐叶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去一下化妆室。” “你请便。”席隐叶一派镇定,非常期待接下来的加码演出。 目送姚嘉丽离开后,餐桌旁长相清丽的女子顿时化身为暴怒夜叉,她迅速从座位弹起身来,一手指着他,一手按在腰间。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如果你敢在我姑姑面前乱说一句,我一定要你好看!”她厉声恐吓着。 但见他拿出手机,一脸悠哉。 “干嘛?” “录像存证。”他答得理所当然,唇畔那抹笑,更是令人恨得牙痒痒,“你语气这么凶,我觉得自己的生命备受威胁。” “你够了!”怎么不干脆报警比较快?姚子美气得抚额思考,时间有限,既然硬的不行,她马上换另一套方式。 但见她堆起笑脸,好声地道:“麻烦你先收起你的手机,当我拜托你,能不能忘记昨晚我跟你说的一切?或者,当作那只是一个玩笑,好吗?” 她笑容可掬,让人丝毫看不出她内心极度忍耐、压抑。 席隐叶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自己的手机,像握住某人的把柄似的,想要仔仔细细地看清楚。 “你先坐下。” 姚子美立即坐好,说有多配合就有多配合。 “我想知道一些事情,关于你。”他愈笑愈灿烂。 怎么回事?望着他的笑容,她居然打从心底发颤,甚至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我有什么地方好让人感兴趣呢?” 席隐叶默不作声,静静地瞅着她瞧,但是他睿智的双眸仿佛正在倒数,若她不把握机会,姚嘉丽就要回来了。 姚子美闭了闭眼,最后只能在这节骨眼上暂时妥协,“好,我答应你,吃完这顿饭后我们再谈。” “交易成功。”他举杯向她。 姚子美柔顺得像只白兔,更似软绵绵的绵羊,那巧笑倩兮的模样令他心悸,明知她心底一定怨他,但是从她脸上的笑容完全无法察觉蛛丝马迹,表现称得上十分沉着。 于是他信守承诺,在姚嘉丽回来后,让她安心吃完这顿饭,在刹那间,他们俩已交换共识,偷渡默契。 席隐叶发现到姚嘉丽对她的冷淡,有意无意的言语疏离,但是她用一贯的镇定笑容回应,仿佛没有丝毫感觉,他却明显感觉到她们不像亲人,反倒像是勉强被凑合在一块儿的仇人。 随着饭局落幕,席隐叶吩咐黎特助送姚嘉丽一程,而他准备和姚子美恳谈,不料姚子美翻脸比翻书还快── 他道:“我们谈谈。” 姚嘉丽前脚一走,姚子美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维持的和气瞬间瓦解,什么柔顺的白兔、软绵绵的绵羊全变成尸体再轮回,她扬高怒眉,摆出傲慢的态度对他,说话的语气比刚才恐吓他时更加凶狠十倍不止。 “谈?谈什么?你这大老板有这等闲情逸致,我建议你弹钢琴、弹吉他,就是甭想和我谈任何事!”她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见到他那看似无害的笑脸,她就觉得心烦,总感觉那笑容令人浮躁。 “所以?”他做最后的询问,算是相当尊重她。 “听不懂人话吗?还有什么所以?你不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吗?是不是真的吃饱太闲?”姚子美深觉他充满威胁性,对他的态度不禁更加提高防备和警戒心,“我看你真的是个好管闲事的人,昨晚也是,今晚也是,你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这样介入他人的事不觉得……你干嘛?又拿手机?呵……与其录像存证,不如直接报警好了。” 席隐叶拿出手机拨号,贴近耳畔,通话后,他道:“黎特助,麻烦请姚女士接一下电……” “等等!”姚子美脸色遽变,倏地伸手揪紧他持有手机的长臂,心底顿时脏话连篇,但是脸上盛怒的表情却像变魔术似的尽数褪去,取而代之又是一张迷人的笑脸,说话的声音也甜腻得要命,“我们谈谈?” 【第三章】 姚子美挫败地坐在深色绒布稳扎的高背椅里,蓬软的椅垫犹如针毡,她坐得不舒服,开始想念国二初夏爷爷亲手为她编制的小藤椅,那纯净天然的藤木香气泌入口鼻,她捧著书本,靠着窗边白墙坐在小藤椅上享受午后阳光,心灵惬意,悠然自得。 “你和姚组长是姑侄关系?” 姚子美抬眼看向问话的男人,那双眼眸饱含笑意,可恶的右手还握着万恶的手机,打算随时拨电话威胁她是吗? “是。”虽然无奈,但是她必须诚实,因为他手中握着她的把柄! VIP包厢里的空调适宜,灯光氛围柔美,将她精致的小脸衬得更白净无瑕,略显倔强的表情让他觉得可爱,如瀑布般黑色长发垂直在胸前,她穿着深灰色高领上衣,紧身设计,胸前圆满,腰际线条迷人,他直盯着,心底莫名其妙像被人放了把火。 “为什么你们的关系不好?” 他一语如针,狠狠地扎进她的肉、她的心,应该更婉转地问,但是他不。 她的个性狡黠,若对话太过迂回,得到的答案可能全是谎话,不如长枪直入,好好问个明白。 “谁说我们关系不好?”她反驳,生气道:“说真的,我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如果是因为我昨天拿了你的钱,那也是你一相情愿塞到我手里的,大不了全数还你。” “不是那问题。”他坦白道:“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要说谎?对男人……好像抱有敌意和偏见。” 敌意和偏见?呵……他说的完全正确! “对。”她回答得相当肯定,微抬下巴瞪视他,反问:“你不是大老板吗?像你这种大人物,怎么会这么无聊地探人隐私?” “兴趣。”他也回答得很肯定。 “兴趣?”她瞪大双眼,真亏他敢这样承认,于是她失笑道:“真是好特别的兴趣哪!” 不难听出她的揶揄,但是席隐叶毫不在意,他再次看向手机面板,若有所思地说:“其实我们公司有十分专业的人事团队,想要调查一下姚组长的背景并不困难,或者……直接问她?但我觉得那样比较不礼貌。” 不礼貌你妈啦! 姚子美深呼吸,差点岔了气,她实在想不起来究竟是怎么惹到这个男人,简直像个魔鬼。 “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我说可以了吧!你说的没错,我们关系糟透了!为什么?因为……”姚子美两手一摊,首次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公开内心的黑色世界,任他参观,“我害死她最敬爱的爸爸。” 席隐叶微怔,因为她的回答而有种揪心的错觉,虽然她的唇畔扬起无所谓的笑意,但是她的眸底闪着痛苦的神色,她想压抑,所以她努力深呼吸,好让自己说话的语气维持镇定。 姚子美心想,坦白过往又怎么样?就当他只是好管闲事的人,既然对她好奇,她就赤裸裸地呈现在他面前,彻底杀死他的好奇心。 “我高二那一年爱上一个驻唱歌手,他长得帅又有才华,会弹吉他、会弹钢琴,唱歌又好听,小女孩很容易爱上的那种类型,所以我很爱他,很相信他的花言巧语,他才简单几句埋怨自己怀才不遇,想要远赴国外进修音乐,实现梦想,我这个傻瓜就掏心掏肺地帮他,甚至连我爷爷辛苦一辈子赚来的家产都掏出来借给他,最后结果……”她突然坐直身子,缓缓倾身向他,语气充满戏谑道:“才发现原来那男人是个魔术师,好厉害地把所有东西变不见,我家的房子不见了,我爷爷不见了,我的亲情不见了,我的人生都不见了,你说神不神奇?好不好笑?哈哈哈……太妙了!真的太妙了!哈哈哈……” 说完,她哈哈大笑起来,激动得拍拍桌子,像是和他说了一个世纪大笑话,纤细的身躯笑得前俯后仰,发丝颤动,她笑到咳嗽,咳到眼角泛泪,仍无法止住那荒唐的笑声。 “真的很好笑。”席隐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接近失控的笑着,淡然地丢下这句话。 笑声渐缓,在他的回应之后,她的面具慢慢支离破碎,笑声隐去,仅剩下她狼狈地咳着,咳得满脸涨红,她伸手揩去眼角的泪水,一手捂着嘴,咳到有反胃的感觉,止住放肆的大笑,却止不住大笑之后的凄恻。 “你这人……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看她狼狈出糗,也是他觉得好玩的兴趣吗?“我们素昧平生,你为什么要对我有这么多好奇?” 席隐叶定定地看着她,绯红的脸庞,低垂着小脸不看他,却问他这样的问题,说真的,瞬间他微愣,慎重地思量她的问题──是不是太违背常理了?仅见了几次面,就急着掌握她的一切,渴望解剖她每个谎言下的真相,甚至现在他产生更大的企图,想要为她剥去深耕她心底的恶瘤…… “我很想告诉你答案,但现在不能说。”他故作神秘,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三天内,我会给你答案。” “我……” “你大可拒绝,但我总有办法找到你。”他的眸光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与他四目交接的刹那间,她一颗心狠狠震撼,那自信的目光怎么会如此吸引她呀? 怔愣许久,最后她慢慢地接过他的手机,将自己的手机号码输进他的手机里,她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他硬要闯进她的世界里,这样无赖、这样可恶! 姚子美把自己的手机号码输入之后,将手机扔还给他,言出警告,“如果你敢在我姑姑面前揭我的底,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只要你愿意配合,我什么都不会做。”他承诺,仍然笑得无害,其实骨子里很坏。 姚子美冷哼,瞪他一眼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席隐叶轻叹,抚额低笑。 真糟糕!他竟然利用她的弱点来掌握她,这方法真不讨人喜欢。 宽敞的书房里,有一整面的书墙设计,书柜上头摆满多国语言的文着,充分显现出书房的主人既丰富又不虚华的学识,米兰艺术打造而成的长书桌静静伫立在厚软的波斯地毯上,案桌旁的传真机正发出忙碌的运转声,一边规律地吐出长串的纸张。 席隐叶盯着征信部门传来的资料,脸上只有思量的表情,虽然表面上情绪起伏并不明显,但是内心的震荡着实可怕──她像朵千变万化的云,很有本事地在他眼里成为风景。 一会儿,传真机发出运作结束的提示声响,他仍然专心地审视所有送来的资料,并且反覆浏览,不停思索。 他手中所掌握的消息,和他的事业无关,但是他却意外地热衷和费心。 “姚子美……”他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这三个字在他心底蛮横得不像话,霸占他全部的思绪。 是夜,他第一次苦恼,不是因为工作,而是为了一个行为偏差、不务正业,却有本事让他脑袋发烫的陌生女子! 她好年轻,今年才二十四岁,她的学历很漂亮,只可惜停止在高中,因为她所遭遇的那段不堪,所以没有心思升学吗? 他可以坐视不管,即使她对所有人撒谎,也与他无关,但是初次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莫名地被她吸引,惊为天人,内心狂喜,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悄悄在心底深处发酵。 虽然她对他坦白得心不甘情不愿,可是她亲口向他说了自己的故事,所以他就这么听进耳里、心底。 席隐叶思索一会儿,拿起电话拨了雷同浩的手机号码,连续打了三次,终于通话。 那端立刻传来暴躁的咒骂声,“马的!现在几点啊!” 席隐叶还真的回答,抬头瞟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所指时间是──“凌晨三点。” “三点?马的!你不知道我今天为了那死三八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肝功能指数拚命往上狂飙,好不容易刚刚才可以躺上床休息睡觉吗?王八蛋!那死三八害我整颗头痛得快爆掉……” “帮我一个忙。” 忽视雷同浩的火爆脾气,席隐叶直接说重点。 “帮忙?”雷同浩语气突然一顿,熊熊怒火暂缓,摸不着头绪地道:“别开玩笑了,你简直是万能的天神,还需要我帮什么忙?” “上次你说你打算拍新人……”席隐叶注视着手中的资料,目光炯炯,“用我的人吧!” “嗄?”是精神不济的绿故吗?他兄弟的话好深奥喔! “是这样的……”席隐叶娓娓道来。 可怜的雷同浩雷大导演,在被一线女星狠狠折磨一整天之后,半夜又被他兄弟用电话疲劳轰炸到最高点,他兄弟也耍狠,竟然足足跟他谈了两个小时──但是他早在席叶隐说到第十七分钟时,便一口答应帮忙。 反正他相信他兄弟的眼光,偏偏他兄弟要一一问足所有合约细节、工作内容、片酬问题等等才肯罢休,完全没有同情他长期饱受睡眠不足摧残的遭遇。 他的黄金睡眠呀!他的肝呀!雷同浩简直欲哭无泪呀! 席隐叶让姚子美足足等了三天才联络她,和她约见面的地点,是位于东区小巷内,他最常去的咖啡馆──亦是他初次见她的地方。 姚子美推开门走进店里,她今天穿着一件长版棉质上衣,衣服上的图案是一颗用朵朵玫瑰花串成的骷髅头,既嬉皮又前卫,衣摆还缀着一圈黑色蕾丝,随她走路的步伐不停摆动,下半身套着紧身牛仔裤,纤细的腿部线条十分美丽,足蹬艳红色蛇纹高跟鞋,两条腿拉得更修长,每踩一步都有女王莅临的架式。 她一进店里,便看见席隐叶坐在靠角落的位子对她笑,即使隔了三天,那笑容仍然轻易地打乱她的呼吸。 姚子美举步走向他,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其实心里莫名其妙一团乱,但是在他面前总得佯装镇定才行,于是她神色自若地向服务生点一杯热可可亚后,才不疾不徐抬眼看他。 席隐叶好欣赏她坦然的神态,还有那不矫揉造作的姿态。在她眼中,他不是杰出的企业二代,好像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虽然被她当成一般人看待的感觉令他相当不满意,但是偏偏他对她这种态度喜欢得紧。 “说吧!为什么缠着我?”姚子美率先开口,倒想听听他为难她的理由,“希望你不会用个人兴趣这种答案应付我。” “当然不会。”席隐叶笑了笑,拿出一份牛皮纸袋递到她面前,“你先看看合约书有没有问题。” 合约书?姚子美一脸狐疑,伸手拿过牛皮纸袋拆开封口抽出合约书,随手翻读了两页,立刻将合约书扔在桌上,不耐烦地瞪向他。 “你整我吗?”她不客气地开口道:“我问你为什么要找我麻烦,你拿艺人合约书给我看?很抱歉,我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 席隐叶但笑不语,又拿出第二份牛皮纸袋递向她,下巴轻佻,示意她过目第二份牛皮纸袋里面的资料。 姚子美没好气地拿过第二份牛皮纸袋,迅速地拆开封口抽出里头的文件,竟然是房屋所有权状! “这是……”当目光落在权状的标的物名称上,刹那间,她整个人像被扔进万丈深渊,心跳疯狂漏拍。 她没办法放开手中的文件,那纸上字里行间的印刷字体深沉得刺痛她的心脏,让她瞬间红了眼眶,老人家那个熟悉又慈祥的笑容再度浮现脑海,猛烈地袭击她欲装坚强的心房。 席隐叶见她呆若木鸡的反应,遂开口道:“这房子目前过户在我名下,我刚以总价一千四百万元买下,如果你想买回这间房子,我可以依原价转卖给你,但凭你意愿。” 她悄悄地握紧拳头,像在压抑激动的情绪,她开口,声音有些干涩,“这是践踏他人自尊的游戏吗?你认为我有能力买回吗?” 闻言,席隐叶敛住笑容,深邃的眸子藏着深意,他定定地注视着她,“那天你说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你觉得很可笑,我认同,因为向来自认为没什么事情办不到的我,对于你说失去的那些,我却束手无策,所以我觉得好笑,原来我也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人嘛!” 姚子美怔愣地望住他好看的脸庞,听他语气淡然,却说出可以让她感受到万分真切的话语。 “我无法将你的爷爷、你的亲情、你的人生找回来,但是至少你失去的房子,我幸运地找到了。”他笑了,将桌上的合约书拿起来,整理好,重新递到她面前,说出他的安排,“你戏演得不错,既然你的人生中随时要演戏,不如用来赚钱,这份合约书,我已经请公司的法律顾问看过,大致上没什么问题。只要你认真工作,应该可以在几年内赚到买回房子的钱。现在你觉得自己是否有买回这间房子的能力了?” 姚子美好不震撼,听听他说了什么?他无法替她找回其他失去的东西,却幸运地买下当初被银行拍卖掉的房子,甚至替她安排工作,让她有能力在短时间内买回她想念的家。 她该拒绝吗?她又怎么能拒绝?毕竟这是她渴求这么多年的愿望呀!买回被拍卖掉的房子,修补和姑姑的关系,以弥补对爷爷的亏欠──全是她梦寐以求的心愿! “为什么?”她用一种自己也快听不清楚的音量问着,开口时,声音是微微颤抖的,“你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席隐叶用食指轻点桌上的合约书,那节奏又缓又慢。他只有这么短暂的时间可以想一个理由回答她,但是所有理由在对上她那双清澈的眸子后,被他全数否决。 何必想理由?又哪来拐弯抹角的必要?如果此时此刻与她面对面坐着聊天,都能让他心底像被人放了火般,那……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几天前,你坐在我这个位子,和一个男人发生争执,你说你妈重病需要用钱,那个男人立刻从他身上掏了现金给你,当时我就坐在你身后的位子,把你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姚子美几乎屏息,脸色倏地一阵惨白,又听见他继续说── “之后又在夜店遇到你,当时你和你朋友似乎相处得很开心,但有几个醉汉想骚扰你们,我看见你们起冲突,唯一的想法,就是把你带离现场。那是我们正式见面的时候,心想,英雄救美能换得好印象吧?不料你竟然也对我演了一出戏。”他记得很清楚,她说那些醉汉,是地下钱庄的讨债人手,“如果不是亲耳听见你说你妈病重,我会真的相信你妈烂赌这回事……” “够了。”姚子美心虚,老羞成怒地道:“原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在骗你,又何必给我钱,假装很同情我的样子?你早知道我的真面目了,还跟我惺惺作态,所以那晚被骗的人不只是你吧?说穿了,你的演技也不赖!” 席隐叶沉默了。 “那现在呢?这地契和合约书也是玩笑吗?就算我骗男人的钱,又哪里得罪你了?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地契和合约书都是真的。” “你的目的呢?”她用充满防备的眼神看着他,认为他一定有企图,他没理由为她做这些事。 不料,竟看见他微微倾身向她,不愠不火地说:“一见钟情。” “什么?”她听得皱眉,似乎没听懂他的话。 他却相当大方地再说一次,“我对你一见钟情,做这些事若非要有个目的,我想,也许只是想让你爱上我。” 轰! 打雷了吗? 不,没有,四周平静,一切正常,但是她的心怎么会受到这么大的震撼? 他不仅大方,连这么露骨的告白都不惜派上用场,彻底震惊她的思绪,一瞬间,他那无害的笑脸渐渐变成迷人的魔鬼,她不由得胆战心惊。 不!她是经过残酷历练的姚子美,她答应自己,再也没有身为人的弱点!他又怎么可能撼动得了她? 席隐叶确实是她见过最英俊的男人,可是那又如何?曾经,她记忆中的那个混蛋也是她心中的白马王子,结果呢?他在她心中摔马惨死,成了人渣!爱情根本一点都不可靠。 她垂下眼睑,目光落在手中的地契上。她非要买回当初从她手中失去的这间房子不可!即使困难重重,必须铤而走险,她也不能放弃这机会! 迅速整理混乱的思绪,下定决心,于是她再度抬眼对上他的,充满自信地道:“虽然你的一见钟情我没兴趣,但是这合约,我签。” 席隐叶双眸湛亮,她的回答仍然没让他失望,那自信的眼神瞅得他身体发烫,体内布满欲望。看来她吸引他的地方将会多到不胜枚举,他是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了。 “真令人伤心。”他笑,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像难过的样子,“我以为你多少会感动。” 姚子美只把这些动人的话语当成男人最可恶的甜言蜜语,她强迫自己,绝对不能放在心上。 于是她也跟着他笑了,“希望我感动?呵……你若不怕白费工夫,就再接再厉吧!” 她大胆地对他下了挑战书。 约莫五坪大的小套房里,有一扇落地窗,窗外连接着狭窄的阳台,唯一充满生气的,是午后洒落的阳光,但是姚子美并不喜欢,于是她用厚厚的窗帘挡去那热情的色调,甚至连窗外的风景也不爱看。 “你不觉得房间太暗了吗?”柯宇柔动手去拉窗帘绳,布幕一往两边分开,和煦的阳光立刻洒落进来。 姚子美一下子不能适应那灿亮的光线,只好闭上眼睛别开脸,背对阳光,任自己的身影在地板上被日光拉长。 “你说那个多管闲事的坏家伙刚好是你姑姑的老板啊?”黄慈雯趴在姚子美床上吃起洋芋片,一双眼睛因为惊奇而发亮,“你姑姑在枫叶饭店上班,那她的老板不就是枫叶集团接班人之一的席隐叶?” “席隐叶?”姚子美冷哼道:“是这个名字没错。” 姚子美一五一十地将和席隐叶之间的过节统统告诉她们,唯独隐瞒他向她告白一事。 “哇!不得了不得了!”黄慈雯尖叫起来,整包洋芋片差点打翻,嘴角还沾着细屑,惊叫连连,“他是大人物呀!财经周刊常常报导他的消息,他可是很厉害的企业家,听说枫叶饭店现在会有这么可观的规模,全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这么棒的男人竟然被你遇到了?噢!我羡慕死罗!” 柯宇柔系好两边窗帘固定绳,走到姚子美身旁坐下,对黄慈雯的一番话不以为然,“在你眼中,只要有钱有势,就是好男人了吧?” “才不是。”黄慈雯朝柯宇柔扮鬼脸,迳自抓回那包洋芋片继续嚼食,“我们在夜店遇到麻烦,他也挺身而出,是好人嘛!” 姚子美因为太过于震惊席隐叶对她的安排,于是打电话找两个好友来解闷,但是她忘记这两人都没什么判断力;黄慈雯拜金,只要男人有钱有势,黄慈雯就会点头;柯宇柔瞧不起男人,不管什么男人站在柯宇柔面前,柯宇柔只会摇头。看来,她只能自己应对。 “你非要答应不可吗?”柯宇柔担心地问,怕姚子美有危险。 “房子在他名下,我要在短时间内买回房子,只能凭他安排。”姚子美自嘲地笑道:“反正我也常常觉得自己的演技不错,你不是也说过同样的话吗?也许当演员是最适合我的工作。” 黄慈雯开心地拍手大笑,“是啊!小美的演技没话说,不然之前那些凯子哥怎么会一个一个心甘情愿把钱掏出来呢?嘻嘻……等小美成了演员,就可以认识很多明星吧?我超喜欢朱玲玲!她长得超漂亮又超有气质,听说她还很有爱心地认养了三名非洲贫童,甚至拿过六届影后耶!如果小美以后也成为像她那样的大明星……天哪!光是想到就兴奋呢!” 看来这女人真是乐观到异想天开的程度,已经在编织美梦。姚子美听了,打从心底笑了出来。 “嗯!我也喜欢她的演技,纯真又自然。”姚子美认同道。 “什么时候开始工作?”柯宇柔顾虑到现实层面,她早过了作白日梦的年纪,她相信姚子美也是。 “下星期三正式签约,他要我当枫叶饭店形象代言人,所以会先拍宣传照,之后安排导演还有剧组的人见面。” “无论如何,你万事小心,有什么状况,一定要告诉我。”柯宇柔慎重地说:“我想那个叫席隐叶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哪会?”抢白的人是黄慈雯,“他还得过十大杰出青年奖耶……厚!我说的是实话嘛!干嘛瞪人家?” 柯宇柔叹息,姚子美反倒笑得开怀。 嗯!会接受席隐叶的安排,目的只有一个──买回房子,姚子美心里相当清楚,所以只要笔直地朝着目标前进,她没有什么可以被影响的,至于对席隐叶这个男人,就敬而远之吧! 【第四章】 正式签约的日子到来,席隐叶一早便很有闲情逸致地打电话约姚子美共进早餐,她没有拒绝,却骂他很无聊。 这一天,席隐叶穿着灰色高领毛衣、黑色长裤,坐在连锁美式早餐店里。等待和姚子美见面的时间里,他正在看浪漫主义大师雨果的《悲惨世界》。 姚子美走进店里,将肩上墨绿色大包包随手往桌上一放。今天她将长发利落地在脑后扎成一束,露出白皙的颈子,松垮有型的五色针织衫毛衣罩住她整个身子,内搭紧身黑色长衣,更显出她身材纤瘦,下半身穿着深色雪花裤,脚上套着黑色毛靴,打扮时尚。 席隐叶从书本中抬眼看她,她那张清秀素白的脸上淡施脂粉,气色不错,黑色长睫上下抖动,仿佛也缓缓抖动着他原本平静的心,于是他莞尔,发现她比雨果大师的文字更迷人。 “你该不会是受书中内容影响,所以认为悲惨可以拯救吧?”姚子美瞟了一眼书名,忍不住调侃他。 席隐叶阖上书本搁在案桌,不以为意地反问:“你读过这本书?你也爱看书吗?” “我不欣赏浪漫主义,比起雨果,我更欣赏福楼拜和左拉,注重写实胜于美,为了真实可牺牲美,写小说应该要尊重事实,应该像科学一样客观观察下的产物,写得真实等于写得好,我比较推崇自然主义流派。”姚子美看他听得相当认真,还露出微微惊讶的眸光,笑问道:“很讶异像我这种女骗子也读世界名著吗?阅读可不是有钱人的专利。” 他没忘记,她在校的成绩相当优异,她读过不少名著,有相当丰富的内在,甚至获得当届各大高校所举办的百部名著最优秀书评奖──以上是他对她已经相当熟悉的资料。 “你喜欢现实主义。”他说。 “比虚幻不实的浪漫可靠。”她承认。 “过于现实,难道不怕失去感动?”他问。 “能在现实中遇见感动更弥足珍贵。”她答。 “所以我该用现实的方法追求你。”他笑。 “然后我会用现实的方法拒绝你。”她也笑,却是冷笑。 席隐叶真想为她拍手叫好,竟然有办法让他怀疑起自己的外在和魅力──他生得很丑吗?为何她总是无视他翩翩风采?无论出现在什么场合,总是被一群女人包围的天之骄子,现下却落得苦苦求爱的境地? 虽然像是不被当一回事,可是和她这样一言一语的来往,他居然有股莫名的快感! 席隐叶对她笑,企图总有一天用这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征服她的心…… “还笑?快点吃你的早餐,不是还要正式签约、拍照、见导演吗?”她佯装不耐烦地催促着他,实际上左心房发热得厉害。 他笑起来真好看,既温柔又深情……但是,这笑容有几分真实性呢?他们才见过几次面,他就能轻易地对她表白,当她很好哄吗?还是因为知道她过往的惨事,所以认定她好骗? 无论如何,她绝不会为了他瓦解自己! “你呢?” “我没吃早餐的习惯。”她故意找碴。 他约她吃早餐,她说自己没吃早餐的习惯,他如果约她共进中餐,她会扯自己想减肥不吃中餐,如果他打算约她吃晚餐,她也想好要以胃口不佳拒绝他,只要他敢采取追求的行动,就准备一一尝败仗。 不管他怎么讨好,她都决定表现得无动于衷! 不料席隐叶并没有勉强她的打算,他迳自点餐享用,很享受有她陪伴的早晨时光。 只要身边的人对了,尽管只是进食早餐这么平凡的事情,居然都变得趣味无穷,难道这样的相处方式,不能算是他们之间共有的乐趣吗? 他是如此喜欢有她陪伴的每一刻啊! 足足十三公分高的黑色细跟高跟鞋,疾步踩过地面,脚步急促匆忙,高跟鞋主人的身后还跟着两名手提化妆箱和行李箱的助理,三人从一楼入口一路踏进位于地下室的摄影棚。 门口柜台人员一看见来者,立刻起身笑脸欢迎,“任小姐。” “席先生呢?” 任以倩摘下脸上的香奈儿墨镜,随手交给身后的助理,姣好的五官艳冠群芳,俨然是公主的姿态。 原本她还一个人懒懒地躺在饭店的床上生闷气,因为席隐叶非但没有出席她的生日会,连事后弥补的动作也没有,她真的伤心透了,本来打算订机票回香港,但是她愈想愈不甘心,于是主动打电话联络席隐叶,想要在离台之前对他发顿脾气,可是每当听见他极富磁性又好听的嗓音时,心就软了,有再多生气也立刻烟消云散。 席隐叶总是有办法让她收敛脾气,即使不乏追求者,但是她心底最向往的男人只有他!甚至他在电话里无心地说了一句:等会儿Shawn要拍我签的新人,你有兴趣当指导吗? 她哪来的闲情逸致当指导?她匆匆梳化美妆美发,急急挑选当季名牌美服,人马一招,就飞车赶来摄影棚,目的是为了见席隐叶哪! “席先生正在会议室等你呢!这边请。”柜台人员笑答,随后引领任以倩三人来到会议室门口。 任以倩吩咐助理拿出梳化镜让她检查脸上妆容,确定完美,才允许柜台人员替她推开会议室大门。 一走进会议室,任以倩立刻热情地迈步走向席隐叶,顿时像个十七岁少女笑得开怀。 “人家好想你喔!”她娇嗔,美丽的唇角掩不住笑意。 “听黎特助说你订了回香港的机票?”席隐叶特地邀请任以倩过来,并非真的要她帮忙,而是打算让她明白一些事──关于他们两人之间是否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是呀!”她笑得好妩媚。 他佯装不好意思地说:“这样请你来帮忙,是否造成你的困扰?” “当然不会。”她笑得灿烂。管他什么机票,千里迢迢飞来台湾,就是想找机会和他相处嘛!“我这阵子本来就有空,所以想来这里度假,顺便陪你罗!哪知道你还是这么忙。” “抱歉。”他笑道。 “我们之间不用那么客套吧?”她对他眨眼,风情万千,“对了,你说你签了新人,怎么突然想当经纪人?” 如果席隐叶想当经纪人,任以倩可是百分之百愿意把自己的经纪约签给他呢! “我打算亲自栽培枫叶饭店的代言人,她是我觉得最适合的人选。”席隐叶笑道。 “你、你找到适合的人选?”任以倩可震惊了。 她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有不少巨星名模主动邀约,欲担任枫叶饭店的形象代言人,都被席隐叶一一打了回票,她曾经好奇地问过他原因,她永远不会忘记那时候他的回答,他说饭店代言人将是未来成为他妻子的人选。 任以倩很有自信地等着,她认为席隐叶会向她坦承答案,一方面也有暗示作用,也许他等待的人就是她,只是暂时还在观察阶段,所以她一直捺着性子等他正式开口,向她提出邀请。 现在是怎么了?他竟然跟她说已经找到适合的人选?! 任以倩愣了愣,不敢相信,这不是和她开了一个大玩笑吗? “席先生。”摄影助理匆匆跑来通知,“姚小姐已经梳化完毕,但是、但是和戴老师吵起来了!” “我立刻过去。”席隐叶回头向任以倩示意,“走。” “喔、好。”任以倩像突然被拔去鲜艳羽毛的孔雀,无力骄傲,因为过于震惊,反应有点不自然。 她的自尊心严重受创。想她任以倩堂堂香港华记证券千金,在演艺圈发展至今无往不利,多少人将她捧在手心呵护赞美。她的追求者多如过江之鲗,人人千方百计想俘掳芳心,但是她谁也不希罕,唯独希罕这个对她表现冷淡,总是对她的美丽视若无睹的席隐叶! 任以倩的自信遭受打击,失望的情绪更不能平复。她要知道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可以捷足先登她一心想要的宝座! 来到摄影棚,任以倩无心理会旁人的招呼,目光一下子就对上正伫立在白色背景前的女子── 姚子美一身华丽黑色晚礼服,肩上缀着异常大朵盛绽的黑蕾丝玫瑰,耀眼的银色碎钻在她颈肩蜿蜒,仿佛具有生命力地亲吻她白皙若雪的肌肤,下摆是前短后长的薄纱蓬裙设计,一双纤细修长的美腿傲然直立,随着她每一步走动,薄纱翩翩。 她的脸上除了精致的黑色眼妆外,肌肤完全素净,如此大胆的化妆手法还必须搭配模特儿本身极度优秀的肤质才能完美呈现。 戴梅利是国内大师级的化妆师,也是出了名说话尖酸苛刻的老师,身为妆容界的佼佼者,他对经手的模特儿可是相当严苛。 戴梅利回头一看见席隐叶,立刻就哭了,他用右手食指戳着席隐叶精壮的胸膛,情绪激动地道:“你坏死了!带一个肤质这么好的人给我化妆,我好兴奋啊!我太感动了!我已经好久没有摸过这么细致的肌肤了,你看看我的十根手指头,简直重获新生哪!” 戴梅利说得夸张,但是他的助理们不敢有玩笑的心态。他们跟随老师这么久了,第一次看见老师帮人化妆不是刻薄批评,而是失控尖叫、赞叹,整间化妆室里都是他高八度惊叫连连的声音。 “死娘娘腔!你有完没完?吵得我耳朵痛死了。”姚子美皱眉瞪着戴梅利,表情相当不悦。 “噢!你看看她、你看看她啦!”戴梅利泪汪汪,好不委屈地向席隐叶诉苦,“人家帮她化这么漂亮的妆,她竟然凶人家,呜呜……从来没有人对人家讲话这么凶……” “凶你又怎样?化妆就化妆,没事在我脸上乱掐一通,你当我的脸是面皮,不会痛吗?”姚子美愈说愈生气,“你刚才最后还想亲我对吧?死变态!” 此言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戴梅利是圈内皆知的同性恋者,怎么会有兴趣亲吻女人? “人家哪有!”戴梅利尖叫。 “你明明就想!我看你嘴巴都要贴上来了。”姚子美双手交叠在胸前,像个威风凛凛的女王。 “拜托,那是因为人家想化这种妆想很久了,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胜任,我是因为作品完成太感动了,才会情不自禁想亲吻人家的作品嘛!”戴梅利说得理直气壮。 姚子美不接受,冷哼一句,“职场性骚扰还有这种理由?” 席隐叶从他们的对话中,已经大概了解争执点的来龙去脉,他隐忍笑意,走上前在姚子美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只见姚子美盛怒的脸上迅速换上些微吃惊的表情,但很快地又反驳道:“别想骗我,不是所有娘娘腔都是同性恋。” 席隐叶低笑,告诉她一个惊人的秘密,“是真的,他还写过情书给我。” 姚子美倏地睁大美眸,想爆笑出声,却觉得不应该,但是凭着求真求实的精神,她仍然言词犀利地问向戴梅利,“你追过我旁边这家伙?” “冤枉哪!那是以前的事了!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了,你不要乱说,别人会误会,到时候人家还要跟人家的亲爱的解释就麻烦了。”戴梅利看向席隐叶,不依道:“你真的坏死了!人家不理你们了。” 戴梅利气呼呼地双手捂住脸奔回化妆室。 见状,姚子美怔了怔,转过头来看向席隐叶,忽然相视而笑。 “嗯!看来我误会他了。”她笑得开心,突然觉得戴梅利这个人好有趣,“刚才化妆的时候,他两手在我脸上又掐又捏,在我耳边又吼又叫,我真的以为他有病。” “别小看他,戴老师可是我们国内大师级的化妆师。”她笑起来好可爱,眼睛弯弯,像只慵懒的猫咪,他真想低头亲吻她迷人的眼角。 “我相信他是数一数二的化妆师,虽然行为不受控制,但是化妆过程很专业。”她还是没停止满脸笑意。 席隐叶忽然定定地凝望着她美丽的妆容,由衷地称赞,“真的很漂亮,证明我眼光很好。” 对他的赞美毫无防备,姚子美蓦地耳根子红了,笑容隐去,她立刻板起冷酷的表情。 “你这样说是在称赞我,还是根本在夸奖自己?”她投给他一记白眼。 “你听出来了?” “很明显好吗?”实在无法再继续装酷,她又笑了。 任以倩站在一旁愈看愈火大,她怎么能容忍这样的忽视!于是她蹬着高跟鞋走向前,不客气地打断两人互动正好的气氛。 “初生之犊不畏虎,看来你不知道戴老师在演艺圈里举足轻重的地位,竟敢得罪他。”任以倩笑了笑,“我可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没礼貌地对戴老师说话呢!” 没礼貌?影射她吗?姚子美明显感受到任以倩对她的敌意,她世面见多了,这点暗讽,哪能击溃她。 没礼貌是吗?好,她就让这个女人彻底明白真正的没礼貌境界。 于是姚子美看向席隐叶,大声问道:“这个浓妆艳抹像猴子屁股红的女人又是做什么的?你先跟我说,免得我又得罪人。” “什么?猴、猴子什么?”任以倩瞪大美眸,惊呼出声,不敢相信竟然会听见这么难堪的字眼,“你怎么可以公然说那种话?不觉得粗俗吗?” “屁股为什么不能说?这两个字很脏吗?你查字典时,屁股这个词有被标上粗俗的注记吗?你觉得屁股粗俗,那你人生中岂不是有很多词语都不能用?”姚子美态度大方,理论正确,言词犀利,逼得任以倩难以招架。 摄影棚里众人闻言爆笑出声,摄影师Shawn还忍不住拍手叫绝。他好欣赏这位说话大鸣大放的新人。 席隐叶碍于和任以倩的交情,只能憋笑在心底,表面上一脸严肃,似乎无动于衷,内心则被姚子美的伶牙俐齿给逗笑了。 “你、你……”任以倩深呼吸,差一点气得喘不过气来,她转头看向席隐叶,失笑道:“我现在可搞不懂你的眼光了,她根本没有担任枫叶饭店形象代言人的资格!” 任以倩对席隐叶露出愤怒的神情,渴望席隐叶给她一个公道,她着实不满姚子美在众人面前羞辱她! 姚子美瞟了席隐叶严肃的表情一眼,迳自别开脸。说到底,自己是过分了点,但是倔强又不服输的个性,要她在敌人面前绝不能软弱! 席隐叶目光炯炯地回视任以倩,正色道:“我的看法刚好与你相反,我倒认为只有她有资格当枫叶饭店的形象代言人。” 闻言,姚子美心底一阵暖。他竟然护着她?她悄悄抬眼看他,那刚毅又严肃的脸部线条,在她眼中居然开始柔和起来。 任以倩气得咬牙切齿,内心受到相当大的冲击,她不敢相信席隐叶会护航得如此不留情面,在他眼中,她任以倩算什么? “既然你对她这么有信心,看来也不需要什么肢体指导老师来指导她吧!”任以倩定定地瞪着席隐叶,知道自己期待的爱情美梦逐渐破碎后,她也不再戴着温柔的面具,“我订下午的班机回香港,祝你好运。” 任以倩长发一甩,转身离开,气呼呼地蹬着高跟鞋走出摄影棚,整个背影像一团烈火狂燃。 “原来你请她来当我的肢体老师?喔!糟糕,我好像气走她了。”姚子美不以为意地说。 席隐叶抚额低笑,觉得她的语气真是过分得有点可爱。 Shawn走了过来,噙着笑好奇地问道:“你不知道她是谁?” “港星任以倩。”姚子美答道。 “你认得她?既然知道她是明星,还糗她?”Shawn曾经替任以倩拍过在台湾的宣传照,早领教过她千金大小姐的娇蛮性子,“给你一个忠告,任小姐的个性有仇必报,你往后的日子要当心。” “我的老板不是他吗?”姚子美指向身旁的席隐叶说道:“既然我是他的艺人,我捅出来的楼子,他会帮我收拾吧?如果我星途不顺,他也赚不到钱,所以他会想办法解决,而且他总是很有办法的样子,不是吗?你根本不用为我担心,开始工作吧!” 闻言,Shawn又猛地爆笑出声,连连点头,立刻举手招来灯光师替姚子美打灯。 Shawn和席隐叶走到一旁,他忍不住对席隐叶说道:“以我专业眼光来看,我真的觉得你挖到极品了。” 席隐叶淡笑不语,目光始终落在灯光打亮下的姚子美身上,她一身黑色包围,却显得更加灿亮,她在他的世界里俨然成为最闪耀的星子…… 拍摄工作结束,姚子美的表现得到Shawn大力赞赏,她浑然天成的肢体语言和表情魅力,远胜在线一流模特儿,不但Shawn难得拍得很过瘾,连戴梅利也定妆定得哇哇叫,直称她的脸简直就是上帝给予的最好画布,任何妆品在她脸上挥洒,都可以得到最极致的呈现…… 总之,姚子美的表现得到整个工作团队专业的肯定。 说不开心是骗人的,当姚子美侧耳听到众人向席隐叶如何夸奖她,她的心里不禁有股虚荣感作祟。 原来她挺有实力的嘛! 这么多年来,姑姑一直否定她,久而久之,她也早已经否定自己,认为自己除了害人的本事,没有更好的。可是偏偏今天的工作却让她那么愉快,虽然过程中和戴梅利不断用言语对骂,可是骂着骂着…… 她的嘴角忍不住浮上笑意。戴梅利恨她嘴利过分,但双手却又对她的脸蛋和全身肌肤爱不释手,好不矛盾,真是一个有趣到家的人。 席隐叶从头到尾坐镇现场,表面上像在盯梢整个拍摄进度,实际上是在陪伴她工作吧? 姚子美的心中不禁产生这样的猜想。 席隐叶亲自开车送她回家的路上,车内空调适宜,音乐抒情优美,她忍不住打起盹。 席隐叶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偶尔瞧着她睡着的侧脸,是那样毫无防备、天真可爱,教人难以想像她清醒时,总是一脸世故的模样。 他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不过晚上九点,但是今天她一大早被他约出来吃早餐,又忙着整天的拍摄工作,除了喝水,并没有进食,现在肯定累坏也饿坏了吧?他真不忍心。 趁她睡得正熟,无法抗议,席隐叶扯唇淡笑,手中方向盘一转,调换方向,开往台北街头营业到深夜的港式饮茶馆。 他交代泊车人员替他看顾一下车内的人儿,他则匆匆忙忙地奔上位于二楼的店家,亲自为她挑选几样招牌小点,打包外带到车里,又驱车前往阳明山上。平时上山看夜景的人潮鲜少,他找了一个最适合眺望夜景的位置停好车,解开两人的安全带,静静地候着她睡醒。 安静的空间里,她细微的鼾声在他心底慢慢发酵着,他靠着车枕,静静凝望着她紧闭的眼,那纤长的黑睫在眼窝处形成暗影。他真喜欢这样尽情欣赏她,逃过她那双过于聪慧的眼眸,他可以将对她的喜爱大肆宣放。 不知过了多久,姚子美的手机突然响了,她微蹙眉头,摸黑搜出口袋里的手机贴至耳畔。 “喂?宇柔呀!”她的语气饱含睡意,疲累感层层袭来,让她极度渴睡,“嗯……正要回去,好……我知道……晚安。” 她将手机收回口袋,想起自己是搭席隐叶的便车回家,但车子好像没有在行驶中,于是她闭着眼,问向驾驶座的男人,“到了是吗?呵……” 她忍不住打一个大呵欠,同时伸伸懒腰,当她缓缓睁开眼睛看清楚窗外风景时,先是微愣,“这里……是哪里?” “阳明山。”他笑,长臂一伸,从后座捞过一袋美食,“饿了吧?这里有鱼子酱烧卖、珍珠丸、炸萝卜糕、奶皇包、鲜虾肠粉……” “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倏地,她一下子清醒,瞪着他一一从提袋里拿出来的食物,睡意全消,“这些吃的是怎么回事?” “你一整天没吃,我怕你饿坏。这些小点味道都不错,你吃吃看。”他掰开筷子递到她手中,要她赶快品尝。 姚子美瞧着他,表情很惊讶,“为什么载我来这里?” “你看外面……”席隐叶态度自若地笑道:“你今天表现很棒,所以带你来看夜景放松心情。你瞧,是不是很漂亮?” 姚子美冷声哼道:“全是科技灯泡产物,有什么好看?” 席隐叶扯唇淡笑,伸手按下车内按钮,顶棚缓缓往后收缩,滑出一片星子璀璨的夜空,“那天空好看吗?” 姚子美怔愣,定定地仰望顶上星空。少了城市中的光害,仿佛可以更贴近那些银白色的星子,和那一轮冷傲却不孤独的明月。 有多少夜晚,她和朋友在夜店里喝得酩酊大醉,回家倒在床榻上,又恢复成孤独的自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填补她失去家庭温暖的空虚,她用玩乐和酒精数度麻痹伤心的灵魂,不愿意面对寂寥的夜晚。 但今晚,当她无意间抬头仰望,居然可以望见如此美丽耀眼的星空,无垠无涯,广阔无际,却不会让她失去方向而心慌。多么奇怪,在这么大的范围映衬下,不是显得自己更加渺小孤寂吗?为什么她的心底却暖着?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充实着她,令她感到安心。 “等你吃饱,我会送你回去。” 听见他温柔的声音,她将目光落在他身上。这张原本她不识得的脸孔,此时此刻居然得到她些微的信任,和他独处,她内心不再是满满的警戒,反而有种……幸好有他陪着的念头产生! 姚子美不自觉地收紧双手,用力地握住筷子,她低头瞪着一盒又一盒的食物,情绪纠结。 他怕她饿? 是真的关心她吗? “快吃吧!”他笑着催促她。 他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不断催眠她的意志,在他不停的催促下,她竟然控制不住自己心意地动起筷子。 她夹一口肠粉送进嘴里,温润绵滑的口感瞬间霸占她的味蕾,也用一种最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填饱她的心。 他以一种几近宠溺的目光看着她吃东西的表情,他真想伸手揉揉她的发顶,但应该会遭到她严重白眼吧? “好吃吗?” “都冷了。”她就是要挑剔。 但席隐叶却笑了,因为她没说不好吃,虽然语气像是嫌弃,但是她手中的筷子没停过。 “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赶快吃完这些东西,好让你快点送我回家。”姚子美其实饿坏了,可是碍于面子,她死也不肯承认。 “我知道。”他笑道:“你的现实主义中,没有那么多感动。” 姚子美心虚地别开脸,佯装欣赏天边的星星。她怎么可能告诉他,其实她的心暖着呢! 【第五章】 “雷同浩!” 身着最新一季香奈儿套装的女人气呼呼地从大门疾步走进片场,踩着同品牌的黑色高跟鞋来到雷同浩面前,剪裁合身的服饰,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曲线衬托得更为性感。 雷同浩正忙着看下一场外景戏的评估资料,听到有人愤怒地吼他姓名,一抬头看见来人,他立刻板起脸色,情绪暴躁起来。 “你来做什么?”他一开口就没有好声气。 “我来做什么?问你呀!” 朱玲玲接获消息,得知今天雷同浩要亲自为新人试镜,压根不把她日前的警告放在眼里,她愈想愈气不过,干脆直接杀来片场大闹。 “我没有什么好回答你的。”雷同浩走到长椅前坐下,将手中的资料搁到一旁案桌上,迳自泡起茶来,视朱玲玲为空气。 “我已经跟你说过,我不允许你找其他演员和我玩接力演戏这一套!既然当初是选定我为女主角的剧本,从头到尾都要由我亲自演出、完成!”她就是气不过雷同浩坚持这一点。 说什么她年近三十岁,即将人老珠黄,绝对诠释不好高中女学生的角色,这番话简直要把她当场活活气死。 当初她会接演这部戏,一方面是剧本写得好,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偷偷心仪雷同浩的才气。她欣赏过他所执导的每部电影,虽然他是近期窜红的新锐导演,但是他的拍摄手法大胆创新,节奏掌握得流利畅快,她第一次看他的作品便狠狠爱上,所以非常希望能与他合拍电影。当机会来临时,她二话不说便答应档期,哪知雷大导演的脾气多变诡谲,最后竟然还挑剔起她的年龄! 难道他不知道年纪是女人最大的禁忌吗? 所有的爱慕止于他的羞辱,她要让他知道,她朱玲玲可不是好惹的,于是她利用媒体,对外散播不利雷同浩的谣言,炒作新闻,让他天天被记者追着跑,单纯是要给他一点教训!但没料到他是这么没风度的男人,他得知消息后简直气炸了,更别说对她妥协。 “我也已经跟你沟通过问题所在。”雷同浩提起热水往古壶里倾注,“偏偏你执迷不悟。” 他努力逼自己冷静,不想被这妖女影响心情,于是开始在她面前泡起茶来。 “喝!沟通?你那种说话方式和遣词用字也算是沟通吗?我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就说你理解力有问题,沟通当然是用耳朵听,怎么会用眼睛看呢?”他故意抓她语病。 朱玲玲气得跺脚大骂,“不要跟我玩文字游戏,我没心情和你抬杠,你知道我的意思。” “噢!抱歉,我不知道欸!”他一脸痞样,看她能奈他何。 朱玲玲气愤地走到他面前,伸手抢过他端到嘴边的热茶,一饮而尽,却立刻被烫个正着。 “噗!好烫、好烫!” 雷同浩先是为她被热茶烫着紧张了一下,连忙抽了面纸递给她,他忍不住斥责她,“有够笨!有人喝热茶这样喝的吗?你以为在灌酒啊?” “你走开啦!碰上你,什么事都倒霉!”她气到有想哭的冲动,嘴巴仍然硬得很,“我知道你今天要面试新人,我告诉你,你敢用几个新人,我就欺负几个新人给你看!” 雷同浩哇的一声往后跳一步,瞪大眼睛看着她,像在看一头怪物似的。 该死!刚才看她烫着小嘴,急得满脸通红,他竟然还觉得她挺可爱的。 “你不怕外界说你心眼小呀?”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哪! 砰! 她重重地将杯子搁在桌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骂,“谁心眼小?还不是你无理取闹。拍戏就拍戏,非要想出那么多主意不可吗?变来变去,你有想过演员很难配合你的主意吗?” “这就是我的才华表现!所以别人都称我是鬼才导演。”他反倒神气自满地反驳她。 见他自得意满的嚣张模样,其实朱玲玲心里觉得好笑。都是大男人了,个性还像个小男孩似的,她真的觉得他和其他男人迥然不同,呜……她好怕自己情不自禁泄漏心意,只好继续佯装一脸生气。 “我跟你有理说不清!总之,我不准有人抢我的戏分!”她下最后通牒。 “我怕你不成?难道我堂堂一个导演还没办法决定我想拍摄的东西吗?如果你不满意,大可违约不要拍。” “我头脑坏掉吗?教我违约?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她又被激怒了,伸手推他。 “我是男人都没出手了,你一个女人干嘛动手动脚?”他凶她,被她碰过的地方异常炽热,真不舒坦。 “我就是要推你,怎样?生气吗?没关系,因为我也很生气。你想动手吗?来呀!你动手,你动手试试看。”她再一次伸手推他,并且一步一步逼近他。 雷同浩猛地抓住她的手,怒道:“你不要太过分!” 朱玲玲瞪住被他紧抓住的手,突地一阵心慌,她用力挣扎,导致他一个重心不稳,庞大的身躯倾向她。 电光石火之间,他的嘴硬生生堵上她的…… 刹那间,空气停止流动,细微的尘埃浮在半空中,他们两人的动作被瞬间定格,各自内心情绪翻涌,五味杂陈…… 突然间,一道男声介入他们暧昧的动作之间。 “打扰了吗?” “喝!” 雷同浩和朱玲玲同时吃惊,情急地互相推开对方,一个望向天花板,一个看向地板,好不尴尬。 席隐叶带着姚子美前来试镜,不料竟意外撞见雷大导演和红星朱玲玲如此激情的一幕。 “别误会,刚、刚才是意外。”雷同浩心里觉得真是见鬼了,分明是意外没错,但是解释起来为何感到心虚万分? “没、没错,真的是不小心……”有病吗?她干嘛向人澄清?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吗?朱玲玲也不禁暗忖。 席隐叶低头抿笑。其实他并不在意,反而是身旁的姚子美倏地紧握双拳,好像有点情绪起伏。 这小妮子怎么了? 雷同浩率先打破僵局,主动走到姚子美面前打招呼,“你是姚小姐吧?你好,我是导演雷同浩。” 他早对席隐叶推荐的新人充满好奇和期待,初次见面,她亮眼的外表已经过关。 姚子美的视线越过雷同浩,直勾勾地看着站在他身后的女人。 “那位是……朱玲玲?”姚子美语气不确定地问。 “呃……”完了,这个新人很八卦吗?怎么会偏偏被她撞见这意外的一幕?雷同浩只能硬着头皮承认,“她是。” “真的是她?” “是呀……喝!你做什么?”要拿相机吗?雷同浩紧张地问道。 姚子美突然迅速翻找背包,拿出一本笔记本和一枝原子笔,她难掩兴奋地绕过雷同浩,然后跑到朱玲玲面前,朝朱玲玲递出纸笔── “你好,我是你的影迷,可以请你帮我签名吗?” “嗄?”朱玲玲一张小脸左右还各自浮着两朵红云,现下被突然索求签名,只能一脸莫名。 姚子美绽笑道:“你的演技真是没话说,每次看你的作品,都很容易投入其中,我和朋友都很喜欢你,觉得你是真正才貌双全的演员。” “呃……是吗?”朱玲玲听得心花怒放,接过她手中的纸笔,大方落下私人签名,客气地回笑道:“谢谢你的称赞。” “我说的是实话,尤其是你担纲主演的那部‘天堂来的风筝’,我看完之后,久久不能自已。如果不是你诠释那母亲的角色入木三分,我怎么可能会在电影院里失控大哭呢?” “你真的在电影院里哭啊?呵呵……那部戏是亲情片,我拍那部戏的时候正逢丧母之痛,所以我尽全力揣摩我妈生前疼爱我、照顾我的心情去演。你看了?真的很感动吗?”朱玲玲见她用力点头,认真的模样丝毫不假,不禁莞尔,“让你产生共鸣的这部片子,正是我最满意的作品。” 她诚恳的态度和友善的口吻,让朱玲玲一下子心情好极了,朱玲玲将笔记本和笔还给她,甚至偷偷打量她。 姚子美开心地接过签名,打算将朱玲玲的签名送给好友黄慈雯,她肯定会听见黄慈雯兴奋尖叫的声音。 “雷同浩!”朱玲玲连名带姓地喊道。 “又怎么了?”雷同浩挑眉瞪着朱玲玲,但是在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时,有想避开的冲动。 “这位是你说要试镜的新人?”朱玲玲问。 雷同浩大步走来,将姚子美拉到一旁,挺身道:“就是她!怎么,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欺负新人了吗?” 欺负新人? 姚子美一脸疑惑地看着两人肃杀的神情,他们交会的眼神好像利刃,随时可以射死对方似的。 “你当我心眼和你一样小吗?呵……”朱玲玲冷冷哼一声,看见他眼角狠狠抽搐,仿佛听见他在心里大骂女人心,海底针,随后她和姚子美面对面,朝姚子美伸手道:“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嗄?”姚子美吃惊极了,她并不晓得席隐叶替她安排的戏剧拍摄,竟然是和朱玲玲合作! 她缓缓地伸出手和朱玲玲交握,代替了难以言喻的心情。 “你还满顺我的眼,就你吧!”朱玲玲朗声笑着。 “什、什么就她?”雷同浩一脸吃惊。 “就让她饰演女主角高中时期的戏分,她长得漂亮,我也有面子。”朱玲玲回瞪雷同浩,语气蛮横,“都顺你心了,你还有意见吗?” 就这样,姚子美轻轻松松接下原本属于大牌红星朱玲玲的戏分,过程之快,让这段日子为此事吃尽朱玲玲苦头的雷同浩简直难以置信。 女人……真的好难懂啊! 啪! 一本当期时尚杂志被狠狠地扔向墙壁又弹到地面平躺,屋里的佣人们个个噤若寒蝉,沉默地继续着手边原本的工作,对任以倩边讲电话边发飙的疯狂模样视若无睹。 “你再说一次!”任以倩对着电话里的经纪人咆哮,“雷导要拍的新人名单已经确定是姚子美?” 任以倩焦躁地来回踱步,电话那端经纪人死命安抚她都没有用,她现在火气大得想飞到台湾杀人! “又是那女人!你知道那女人对我讲话多恶劣吗?她以为自己是席隐叶带出来的人就能目中无人吗?我不信朱玲玲能受得了她……”渐渐地,任以倩脸色遽变,“什么?你说朱玲玲和她处得不错?你派去的人眼睛有问题吗?朱玲玲不是一直很反对找女二演员吗?” 经纪人似乎又解释了一堆,但任以倩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她一手抓乱头发,烦闷得想尖叫。 “我不要听这些废话!你现在马上派人去查清楚姚子美的底细,我要弄臭她的名声!我要让她知道得罪我的后果!”吼完,她将电话重重挂上,整个人狠狠摔进沙发里。 为什么?那个叫姚子美的女人为什么可以得到席隐叶的心?她凭什么? 不能承受的挫败感袭上任以倩的心头,掐紧她每条神经,痛得她咆哮。想她贵为名媛千金,又是当代影视红星,论背景有背景,论成就有成就,外表美艳绝伦,哪个男人不拜倒在她裙下?偏偏只有席隐叶教人气恼。 任以倩瞪着前方茶几上的琉璃花瓶,恨恨地自语,“席隐叶,你敢不把我当一回事,我就要你得不到你想要的!” 她突然抄起桌上的遥控器,奋力砸向那花瓶的方向,倏地,花瓶受到撞击,从高处坠落地面,应声碎成美丽片片,她的眸光逐渐阴险…… 风和日丽,天空万里无云,今天是整个剧组移到南投山区开拍外景的日子。一连下了几天雨,太阳像配合外景拍摄行程似的难得露脸,顺利蒸发地面上多余的水分,让空气中仅有一点点潮湿的味儿。 离集合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姚子美特地提早出门搭车,当她背着旅行包走出住处大门,往公交车站牌方向步去时,一辆高级休旅车缓缓驶近她身边。 车窗降下,席隐叶探出充满朝气的笑脸,招呼道:“早安。” 听见这阵子以来最熟悉的声音,姚子美不禁莞尔,但是当她回过头看向席隐叶,脸上却看不到任何开心的表情,似乎已经习惯对他板着一张脸。 “今天出外景,我和剧组要到南投山上拍戏两个星期。” 接下雷同浩的电影档期后,姚子美几乎天天到片场报到,席隐叶总是亲自专车接送,他们两人的关系已经成为整个剧组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一开始她保持冷冰冰的态度不以为意,但是日子久了,和剧组的工作人员也相处久了,慢慢有了交集,每个人都待她好,让她无法再拒人于千里之外,突然接收到大量外来的人际关系,她其实有点不适应。 她说话总是快人快语,可是没人和她计较,对她的演技更是不吝啬地指导和赞赏,认真说来,虽然相当意外,但是她真喜欢这份工作。 “我知道,所以来接你。” 他慇勤接送,比自己上下班还准时。 “不用了,时间还早,我特地提早出门想要先去吃早餐,之后再搭公交车去片场集合。” “我们真有默契。”他笑着从副驾驶座拎过一袋早餐给她看,“我也是先提早去买早餐才来接你。上车吧!我送你去,你在车上好好享用早餐,不然可浪费了。” 姚子美考虑三秒,就当他是经纪人在照顾旗下艺人吧!于是她接受他的提议上车。 她以为他今天不会出现,毕竟外拍两星期,整个剧组一起行动,他可以不必特地来接她去片场。 但是他还是出现了,仍然没有例外,不过她逼自己不准有任何感动的情绪产生,只能无动于衷。 席隐叶看她放妥旅行包,系好安全带,不禁纳闷地问:“这次外拍不是两星期吗?” “是啊!”她拿过他手中的早餐开始享用。 “你的行李未免太简单了。”他边开车,边递上面纸给她,互动自然。 “去工作又不是去玩,除了带换洗衣物,还要带什么?”为了工作方便,她甚至天天穿起厚棉T和牛仔裤,舍去多余的装扮。 “不错,简单利落。”他按开音响,放好听的音乐与她分享,“看来你满适应当演员的生活。” “我也没想到我这么适合演戏,我以为自己只能当诈骗集团。”她嘲讽自己是骗子。 “就当以前那些经历是职前训练。”他幽默看待。 “噗!哈哈哈……”她因为他的话笑了出来,“看来你一点都不介意我的过去。” “我觉得人生中难得有那么精采的情节不错。”听见她清脆的笑声,他感到好满足。 能逗笑自己心爱的女人,怎能不心满意足呢? “你真乐观,什么事情都可以往好的方向想。” “这可以列入我的优点之一吗?” 她又笑了。不可否认,和他聊天很有趣,即使只是这种没营养的对话,都可以激出开心的笑点。 一路上他们闲扯,话题不会太深入,仅止于笑闹,她偶尔对他明枪暗箭,但是他不仅挡得好,还很会扭曲她的枪、她的箭。 “欸?”她像发现什么,“这个方向不是往片场。” “没错,我要绑架你,害怕吗?”他笑着说,真的想绑架的,是她自我封锁的心。 姚子美瞪他,冷冷道:“不怕。” “好勇敢。”他坦白道:“我已经跟同浩联络过,我们直接到目的地和他们会合。” 她一脸错愕地接收他告知的消息。 “我们大概还有三小时的车程,你累的话可以睡一下。” 他趁停红绿灯的空档,从后座捞来一个靠枕塞到她腰际和椅背的空隙,让她坐得更舒适,又拎过一件薄毯打开盖在她身上。 “等等。”她提出疑问,“你要载我去?” “对。” “不嫌远吗?”身上的毯子怎么会这么温暖?她床上的棉被都不及这薄毯保温效果的一半,尽管盖了半天,还是有在半夜被回忆冷醒的时候。 其实姚子美不知道,温暖的不是毯子,而是他贴心的举止。 “就是觉得太远,所以我特地开休旅车来接你,方便放我们两个人的行李,没想到你的行李比我还少。”一想到她要离开两个星期,他的大脑就自动做了决定。 她立刻抓住重点句,“放我们两个人的行李?你的意思是,你也要待在那里两个星期?” “嗯!”他愉快承认,并且大胆地开玩笑问道:“想跟你如胶似漆、寸步不离,有没有让你觉得好感动?” “有让我觉得好恶心。”完了,她似乎感觉到自己正在扯着反话,“你甚至可以再恶心一点没关系。” 她瞪了他一眼,迳自闭上眼睛休息,一副连窗外风景也懒得欣赏的态度。 席隐叶抿着笑。她倔强的表情真的好可爱,他好想牵她的手啊!却不被允许,好可惜。 到达外景拍摄区已经接近中午,众人将拍摄器材全部归位后开始午餐,预计下午开工。 雷同浩坐在席隐叶和姚子美这一桌,不断用暧昧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人,拿着筷子的手还很痞地抖着,一副相当欠揍的嘴脸。 “饭菜长在我脸上吗?”姚子美实在受不了导演那种盯视的压力,这教人怎么吃饭? “饭菜当然在桌上,只是在隐叶眼中,你的脸比这些饭菜还美味吧!”雷同浩不怕死地比喻。 席隐叶淡笑不语,像是默认。 姚子美毫不客气地随筷夹起一块鸡腿肉塞进雷同浩正大笑的嘴里,“导演,吃饭吧!” “唔、唔……这肉好吃。”雷同浩露出无赖的笑。 姚子美笑了,席隐叶见状,不禁皱眉,见她又拿起筷子要夹菜到自己碗里,他赶紧伸手拿过一双新的筷子换走她手中的。 “他碰过了,不卫生。”席隐叶语气正经。 雷同浩听了,险些被嘴里的鸡腿肉给噎着,他瞪大眼,抗议道:“你这话过分喔!” 姚子美握着新筷子,忍不住低笑起来。 “你敢笑?表示你也认同这家伙说的吗?很好,以后拍你的镜头,我就一直喊卡!”雷同浩假装生气地恐吓她。 “导演,底片很贵,省着点。”姚子美可是一点都不怕雷同浩的威胁。 别桌的工作人员也跟着起哄道:“哎呀!导演,你是纸老虎啦!小美都不怕你哩!” “浑小子,胡说什么?”雷同浩怒瞪回去,“什么纸老虎?我吼给你们听,吼……吼……吓死你们!” 众人笑开怀。 雷同浩站起来,一手捧着碗,一手持着筷,右脚踩上椅子,身子微弓,一颗头伴着老虎吼声缓缓转着,逗得在场所有人笑得喷饭喷菜,东倒西歪,有的人甚至倒地不起。 一辆黑色房车驶近,朱玲玲下车走了过来,撞见这一幕,浑身一震,整个人僵在原地。 “吼……吼……吼──”与朱玲玲四目交接的同时,雷同浩也愣住了,吼声戛然而止,所有动作停在半空中,好不滑稽。 “你……噗!”朱玲玲突地爆笑出声,“哇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前俯后仰,实在顾不得形象。 在朱玲玲爽朗的笑声中,雷同浩整张脸逐渐涨得通红。呜……他好想找个地洞钻喔! “不愧是导演哪!这老虎扮得好逼真喔!”朱玲玲糗他。哎哟!眼角都笑出泪了。 雷同浩赶紧从椅子上收脚,老羞成怒地朝朱玲玲吼道:“你来干嘛?” “拍外景戏。”朱玲玲凉凉答道。 “拍什么外景戏?又没你的戏分!” 朱玲玲大步走来,姚子美赶紧挪位子让她坐下,席隐叶还一边帮忙递上全新的免洗碗筷。 “谢谢。”朱玲玲笑着对他们两人道谢,随后又抬头回雷同浩的话,“这场外景戏是女主角回忆高中时期的记忆,我当然要来亲自勘查场景,才有办法顺利带动情绪进入剧情里,这是身为专业演员必须做的基本功课。” “嗯嗯!”姚子美点头,受教了。 雷同浩放下碗筷坐下来,没好气道:“那就麻烦你赶快四处看一看,然后赶快回去。” “这可不行。”朱玲玲表示,“我相当注重这部电影的拍摄成果,所以为了百分之百投入剧情中,我决定和大家一起留在这里到收工那天。” “什么?” 不仅雷同浩吃惊,连旁人也咋舌。 “你发什么神经?所有房间和车位都事先预定好了,你突然这样来乱,哪来多的空房和车位给你使用?”雷同浩立刻拒绝,“你不能留下来!” “你自己睡一间吗?” 朱玲玲突然一问,雷同浩莫名心紧,不禁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是、是啊!” 只见朱玲玲笑得好开放,这个女人该不会是想和他…… 朱玲玲又问向席隐叶,“你呢?自己一间房吗?” “是。”席隐叶大概猜得到朱玲玲想做什么。 果然立刻听见朱玲玲对着雷同浩说:“这简单,你搬去和隐叶睡,你的房间让给我,至于车子,等会儿司机会帮我开回台北……噢!不过我的行李还在车上,你记得帮我提到房间。” 她眨着美丽大眼笑望着眼前这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也因为刚才愚蠢的遐想,导致雷同浩老羞成怒,气愤拍桌骂道:“我为什么要为你这样做?” 朱玲玲倾身向前,迷人的长指朝他刚硬的下颚一勾,投下震撼弹,“给你机会罗!” 雷同浩怔愣愣地瞪着朱玲玲,怎么……这女人笑得愈可恶,他愈感到口干舌燥? 姚子美见雷同浩动也不动地盯着朱玲玲,忍不住调侃道:“奇怪,导演怎么一直盯着玲姊瞧?饭菜长在玲姊脸上吗?” 不料席隐叶居然顺势搭话,反将雷同浩一军,“饭菜当然在桌上,只是在雷大导演眼中,朱小姐的脸可能比这些饭菜还美味吧!” 众人哄堂大笑,笑声交织成网,朱玲玲笑得爽朗,雷同浩气得脸上颜色精采无比。 案桌底下,姚子美伸手和席隐叶互相击掌,忍不住赞叹彼此合作无间的好默契哪! 【第六章】 姚子美被分配到和美术指导刘姊同一间房间,刘姊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单亲妈妈,独自扶养三个孩子,工作时认真又拚命,姚子美对她很有好感。为家庭努力牺牲奉献的人,都是姚子美钦佩的对象。 “你看这张照片,是我和我三个孩子的合照,无论到哪工作,我都会带着。”刘姊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装有全家福照片的相框,开心地和姚子美分享,“我们家老大明年就要大学毕业了呢!” “大学?”姚子美惊讶地望着刘姊笑问:“你岂不是很年轻就生下他了?” “是啊!怀我们家老大的时候,我才刚满十八岁,那时候我家人超不谅解我的,但是没办法呀!我很爱我老公,所以不顾家人反对就和我老公跑去公证结婚,所以生我家老大的时候很辛苦呢!” “好冲动的决定,真的需要很多勇气。”姚子美在内心不禁悄悄感叹。 想她十六、七岁的年纪,也为爱情冲动,不顾一切冒险,但是最后她却落得两头空,失去爱情,也葬送亲情,往事不堪回首。 “你和家人之间的关系现在还好吧?” 刘姊一边整理行李,一边笑谈过去,“终究是一家人嘛!再怎么生气,看到和自己有血脉关系的孩子出生,还是没办法无动于衷,这些年来,我们的关系已经冰释了。” 姚子美笑了,低头喃喃自语道:“真好。”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姚子美看着来电显示着席隐叶的手机号码,她犹豫了一会儿才接起。 “喂?” “出来一下。”他好听的嗓音从话机那端传来。 “我要休息了。”下意识地,她觉得该拒绝,但是拒绝的话说出口后,心里居然觉得可惜。 “给我十五分钟,让你看一样东西。” 幸好他没有放弃约她。姚子美偷偷地松了口气,可是矛盾的心情已经彻底困扰着她。 “我……” 听见她犹豫,席隐叶只好更加把劲诱哄她,“难得一见,错过就可惜了,你来看一下吧!” 意见极端的两个声音在姚子美的脑海中打架,她迟疑了一会儿,才为难地答应,“好吧!就十五分钟。” 按掉手机,姚子美一抬头,便看见刘姊冲着她露出一脸暧昧的贼笑,她竟然莫名地感到一阵心虚。 “呃……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席先生约你呀?”刘姊笑咪咪地问,她最爱看年轻人恋爱了。 恋爱多好,恋爱可以使女人美丽呢! “嗯!好像有事情要交代。”姚子美起身穿外套,故意找个理由解释,让他们两人私下见面合理化。 “情人之间常常有交代不完的事哪!”刘姊呵呵地笑,催促着她,“快去快去,别让男朋友等太久。” 姚子美急急撇清道:“他不是我男朋友啦!” “哎呀!这有什么好害羞?我们大家看席先生这么照顾你,都好羡慕呢!席先生人品好,又长得帅,家世背景更是一等一,简直是人间极品欸!你可要好好抓住他!” “刘姊……” “好了,快去。”刘姊笑着推她出房门,不让她再磨菇下去。 姚子美瞪着被刘姊迅速关上的门板,不禁失笑。 席隐叶一定用了不少好处搪塞所有工作人员的嘴,收买人心,不然怎么每个人都在她面前狂赞席隐叶多好、多优质、多完美?连雷导演也有意无意地想撮合他们,这群人俨然都成为席隐叶的求爱帮手了。 姚子美走出民宿,一片山林夜色尽收眼底,天上夜月如钩,空气泌凉,她将外套拉链拉高,漫步在充满芬多精的夜色中。 她走到白天吃饭的露天广场,席隐叶正等着她,见她衣着单薄,便迳自解下脖子上的羊毛围巾替她围上。 “山里晚上特别冷,出来要多穿一点。”他替她将围巾围好,一口健康白牙在月色下更加闪亮。 “还不是你叫我出来,不然我早想窝进棉被里睡觉了。”她故意怪他。脖子上突然多了一条厚软温实的围巾,让她矛盾的情绪不禁逐渐加温。这围巾上还明显残留着他的体温呢! “今晚天气很好,所以想让你看一样东西。” “很重要吗?非得在这个时候看吗?”她假装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席隐叶指着天上说:“你看。” 姚子美抬头,望见一片耀眼美丽的星海,她心里确实为这广大无边的美色悸动万分,但是如果席隐叶要让她看的仅是这片星空,似乎有点令人失望。 “你很爱带我看星空?”言下之意,是嫌他老套。 “虽然是同一片天空,但是这里的星空比台北少了光害,星子更璀璨。” 这一点她认同,在城市里,的确无法看见如同这里丰富精采的夜空,这里的星子活泼热闹,没有受过迫害,相亲相爱、拥挤地生活在一起,拚命耀眼自己,喂饱每个旅人的眼睛。 “而且这里的星空还有一点很不一样。”他故作神秘。 “哪一点?”很好,她开始有求知的精神。 席隐叶靠近她耳畔,低声道:“这里的星星……可以摘。” “可以摘?”她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冷哼道:“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 “我摘给你看。”席隐叶抿笑,伸出长臂向着天空一颗晶亮的星子,缓缓握成拳,煞有其事。 “好呀!快点摘,如果你真能摘下星星,本小姐以后任你差遣。”姚子美站着三七步,双手叠在胸前,扬高下巴,一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语气狂妄,就不信他真能摘下星星。 席隐叶回视着她,温柔地笑着,慢慢地将握住的拳头移到她面前,仿佛手心里掌握的,真的是刚摘下来的星子。 望着他俊逸好看的脸,姚子美一阵心悸,他那充满自信的笑容,像魅惑人心的妖精,与他这样对峙,其实需要很大的勇气和自制力。 明知道他不可能有办法摘下天上的星星,但是看见他从容的气度时,她竟然开始怀疑起他难道真有摘星的办法? 席隐叶在她面前将握成拳的手掌缓缓摊开,她看到一只晶亮的钻戒神奇地出现在他掌心之中,碎钻镶嵌成一颗小星球,设计巧夺天工,色泽晶透的美钻有如天上繁星璀璨,刺痛她的眼。 “这颗星是我为你摘的。”他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露骨地表白,“我不需要你任我差遣,但是看在我为你摘星的份上,你当我的女朋友吧?我也是魔术师,可是把东西变不见的把戏我不会,我只会变出很多东西给你,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愿意尽全力给。” “你……”她心一紧,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双手忽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你、你这算什么摘星?这又不是真的星星!” 姚子美突地感到心慌意乱,她别开眼,不去看他令人迷惑的眼神,甚至不等他解释就掉头跑开,用最快的速度迅速远离他。 他长步一踏,一手抓住她的左手臂,将她拽回自己身旁。 她抬头望着他俊美的脸庞,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深沉起来,她想开口逞强说些什么,忽然眼前阴影罩下,冰冷的唇被另一双同样冰冷的唇瓣牢牢覆住,透着冷冽的空气,摩擦生热,彼此取暖…… 他吻住她柔软的嘴,手掌贴在她的后脑,感觉她想躲开,他更狂佞地吻她、侵略她。 “唔……”感受到来自于他的男人气味,姚子美情不自禁地紧闭双眸,发出脆弱的喘声。 黑夜中,身体被冷空气束缚着,她的心也像被一条无形的绳子绑着,她惊觉自己正在沉沦,几乎要被卷进他邪恶的魅力风暴中…… 不行!她必须逃开!她非逃开不可! 她蓦地睁开眼睛,使劲挣扎然后推开他,猛烈地喘着息,一手捂住自己被吻得温热的嘴,转身逃开,没命似的逃离他身边,却感觉自己仿佛正往无尽的黑色里钻。 这个男人真的太可怕了!看似无害,实际上却像强烈的腐蚀药剂般不停侵蚀她的心! 姚子美跑得又急又喘,白浊的气体配合着她急促的呼吸,不断地从她口鼻逸向冷冽的空气中,她不敢回想刚才他将钻戒摊在她面前时,他脸上的表情有多深情、有多震撼人心,她只想逃开,远离曾经令她痛彻心扉的爱情黑洞,她没有信心可以再经历一次失败的爱情而幸存下来,她不敢冒险!也绝不能再冒险! 席隐叶望着她仓皇逃离的身影,不禁莞尔,反省自己情难自禁,但她波澜不兴的心底是否开始泛起涟漪?他手中的钻戒就是用来投入她心湖的石子,威力可怕,彻底惊扰那面又深又沉的湖水。 谁说星星无法摘?他就为她摘下最珍贵的一颗星放在手掌中,只等着她敞开心扉接受它。 姚嘉丽从贵宾套房总管的口中接到邀请讯息,心底相当讶异,她主动询问邀请她见面的贵宾身份为何,但是总管并没有透露,只交代她亲自接见,不可以将消息外漏。 于是当姚嘉丽来到贵宾套房拜访时,态度更加谨慎。 “你就是姚嘉丽?”任以倩瞥了一眼手中的人事资料,比对上头的照片后,随手将资料扔到一旁,冷眼打量着姚嘉丽。 “我是。”姚嘉丽态度恭敬,不失专业形象。 任以倩起身走到姚嘉丽面前,审视她整个人,并且绕着她走了一圈。果然和姚子美那女人是有几分神似。 当任以倩从征信社拿到有关姚子美的档案,她就迫不及待想要反击姚子美!从资料报告中,她得知姚子美只有姚嘉丽这个亲人,并且对姚嘉丽非常重视时,她便决定飞来台湾会一会姚嘉丽。 任以倩走回沙发坐下,双手交叠在胸前,语气十分冷淡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任小姐。” “既然知道,我就不用自我介绍了。”任以倩笑了笑,又问:“那你知道我和隐叶的关系吗?” 姚嘉丽在枫叶饭店任职十几年,其间曾见过任以倩本人几次,对她和席隐叶的绯闻也略有所闻。 “这是私人隐私,我并不清楚。”姚嘉丽微笑,并且礼貌地应答。 “私人隐私?呵呵……我和他都算知名人物,为了保护我们的恋情,一开始先隐瞒大家。这几年我们感情稳定,本来已经打算公开交往,所以我们的恋情也不算什么私人隐私,但是……”任以倩突然瞪着她,言语尖锐地说:“姚子美那狐狸精用下流的手段迷惑我男朋友!我倒想请教你,是什么样的家庭会教出她那么不要脸的女人?” 闻言,姚嘉丽蓦地睁大眼看着任以倩,表情相当惊讶,却也十分迷惑,她不明白任以倩的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姚嘉丽一脸莫名。 “你应该认识姚子美吧?那个抢人家男朋友的狐狸精!”任以倩气愤地握拳捶沙发,恨不得姚子美就在她面前,她能更尽情地辱骂姚子美,“我和隐叶经营多年的恋情,她凭什么破坏?她当别人感情的第三者,也不是第一次了吧?” “抱歉,请问你说席先生和子美……在交往?”姚嘉丽问得小心翼翼,深怕自己心中的地雷也被触发。 “他们那不叫交往!那是背叛!是姚子美横刀夺爱!”任以倩突然哽咽,脆弱地掉下泪来,她一手抚着额头,伤心欲绝道:“我不想认输,但是为了扞卫我的爱情,我只好低头……你是姚子美的家人,能阻止她吧?请她放过我好吗?求求你了……” 任以倩态度一转,从高傲的女王变成楚楚可怜的小媳妇,转变之快,令一脸错愕的姚嘉丽更加手足无措。 “我和隐叶是真心相爱的,他现在只是一时迷失,我愿意等他回心转意……”任以倩泣诉道:“但是姚子美真的太可恶了,她为了从隐叶身上得到好处,不断使手段接近他,还在他面前挑拨我──” “应该是误会。”姚嘉丽以坚定的语气打断任以倩的泪眼控诉,她看似冷静地说:“虽然……子美和我多年没有一起生活,但是她本性善良,不会做出这么不道德的事。” 言下之意,她相信子美!就算亲情决裂,但是她仍然记得子美的贴心和乖巧,她不相信子美是个会耍手段、玩心机的女人。 “看来你们都没有羞耻心嘛!”任以倩用手抹去眼泪,停止哭泣,指责的声音大了起来,“我早就请征信社调查过姚子美,她年纪轻轻,就懂得如何取悦男人,并且从他们身上骗取金钱所需,既然你和她长年没有生活在一起,又怎么相信她是本性善良的女人?” “你胡说什么?”姚嘉丽不禁动怒了,对于任以倩一再诋毁姚子美的言论感到气愤。 “我胡说?你看看征信社给的资料,再评断我是否胡说吧!”任以倩生气地拿起桌上的资料扔到姚嘉丽身上。 姚嘉丽一脸严肃,因为生气而双手微颤地抽出资料浏览,愈看脸色愈铁青。 任以倩以轻蔑的语气道:“资料上头有被姚子美欺骗过的男人的联络电话,你若不信,大可一一打电话去确认,还有,她现在靠隐叶得到拍电影的机会,利用他进入演艺圈当明星的企图相当明显,你若留意一下娱乐新闻,就可以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任以倩最后无奈地叹气道:“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没用吧?看你的态度,说不定早就知道姚子美的行为,为了从隐叶身上得到好处,你默默赞同她也说不定呢!” 姚嘉丽气愤地握皱资料纸,勉强地保持镇定,维持端庄的仪容和态度,语气严谨地开口,“你放心,我不是希罕这种事情的人,子美也绝不是!” “这些资料都是证据,你还想替她狡辩?” 姚嘉丽忽然冷笑道:“你这么有心,我怎么知道这些资料是不是造假?” “你……”闻言,任以倩脸色大变,指着姚嘉丽又指向门口,“滚!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她失算了,她本以为可以利用姚嘉丽来打击姚子美,没想到姚嘉丽竟然这么相信姚子美!她们不是早已感情失和吗? “打扰了。”姚嘉丽态度冷静地向任以倩点头示意,退出套房外,阖上门扉后,她镇定的神色突地崩落。 这不是真的!她不相信子美会做出这么败坏门风的事情!她不相信!子美绝不可能这么做的…… 姚嘉丽一脸恍然,一手扶着墙,默默地伫立在长廊上沉思。 “卡!” 这声喊得威风凛凛、震天动地,一声令下,镜头前的演员停下动作,摄影师放下拍摄的机器,副导监控的目光离开荧幕,垂下双手叹息。 三秒过后,导演从椅子上跳起,用力扔掉执导筒,朝身旁打扮时髦艳丽的女子怒吼,“你别太过分!我是导演还是你是导演?你给我喊卡?你凭什么给我喊卡……” 朱玲玲双手捂住被吼痛的耳朵,抬起黑白分明的大眼迎上雷同浩盛怒的目光,无奈地道:“他们演得烂哪!” “你还敢讲!你是恶魔吗?短短十秒钟的问路剧情,需要让你喊卡高达十九次吗……不,重点是,你、凭、什、幺、喊、卡!”雷同浩生气地抓头发,抡拳又放下,真想抓朱玲玲的头去撞墙。 “雷大导演,我这样吹毛求疵可是为你好欸!”瞧瞧她把一头老虎逼到发怒又快中风的程度,竟然还有话说:“你这部电影可是年度巨献,尽管只是路人甲乙丙的演技,都该谨慎要求,一部片的好坏,就是要从小细节研究,何况我是主演,怎能让这些小细节坏我功名呢?” “你、你你……”雷同浩一手捂着胸,简直想对天哼起长恨歌。 “欸!你还好吧?”朱玲玲还挺担心雷同浩三不五时就发火的坏脾气,会不会爆血管引起脑中风等疾病的危险。 “你……”雷同浩深呼吸,指着她又指向另一个方向,努力保持镇定的语气说:“去那里散步、拍照、看风景、喝咖啡、抽烟、找人聊天都可以,就是不要坐在这里干扰我们拍戏,我就会很好很好很好!” 他一连说了三次很好,好像她离开,他就真的会“很好”。 朱玲玲抿嘴瞪他,起身离开。 不识好人心的坏家伙!她可是为他的心血着想欸!一般人拍片,她朱玲玲才懒得提供意见呢! 她嘟着小嘴生闷气,迳自走到一旁,看见姚子美手里拿着剧本,独自坐在一颗大石头上望着远处发愣,她顺着姚子美的目光看去,见到席隐叶正坐在前方的露天座位使用笔电,好像为了工作忙着呢! 朱玲玲走近姚子美,轻声喊她,“小美。” “玲姊。”姚子美匆忙回神,伸手将颊畔的发丝撩到耳后,表情有些不自在。 “你在背台词呀?”朱玲玲嘴角噙着笑意,明知故问。 “嗯!”姚子美笑着点点头,顺势承认道:“等天黑才有我的镜头,趁着空档多背几次台词。” “很好,有演员的敬业精神。”朱玲玲称赞她,“做什么就要像什么,就像席隐叶身为饭店的大老板,虽然为了陪你拍戏来到这深山林里,追求爱情之余,也是不忘辛勤工作呢!” “你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姚子美心虚地解释。 “何必解释呢?我们旁人有眼睛,自己会看,自己会判断。你现在可是备受宠爱,有条件这么好的男朋友,又愿意对你付出,真的很棒。”朱玲玲笑着说,语气中有些羡慕。 听见朱玲玲钦羡的语气,姚子美心底竟然漾升一股虚荣感,但是她不允许自己这样沾沾自喜。 于是她在内心叹息,否认道:“他真的不是我男朋友。” “他在追你。”朱玲玲对她眨了眨美丽的大眼,笑道:“只要你点头,他就是你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了。” 姚子美沉默,露出淡笑,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向朱玲玲解释她内心的挣扎,只能佯装不为所动的模样。 “你真的不喜欢他吗?”朱玲玲可好奇了,“他长得很帅欸!那张脸、那副身材完全不输男模,而且他事业有成,家庭背景又令人称羡,跟他在一起,你完全不吃亏!重点是,他对你有心。” 完全不吃亏? 朱玲玲一句无心的话,让姚子美陷入沉思。 她的初恋,因为对她有所图谋,所以她失去了房子、失去了亲情,但是席隐叶呢?她有的他都有,甚至比她拥有的更多,她又能从他身上失去什么? 他总是一副很有办法的样子,给她工作,让她的生活回到正轨,找回失去的房子让她当作努力的目标,所以她充满干劲的生活着。在工作中,她得到赞美、得到成就、得到满足……她从他身上得到的,似乎比想像中的更多。 望着前方不远处正在用笔电开视讯会议的男人,姚子美黯然地垂下目光,不敢再继续想像。 他真的很吸引人,但是她不晓得自己还适不适合谈恋爱,她怕最后又没了自己,做出一堆傻事…… “小、小美……”朱玲玲突然好虚弱地喊她。 “怎么了?”她拉回思绪看向朱玲玲,只见朱玲玲一脸惨色,瞪大双眼,好不惊恐的表情。 “我、我脚边……有蛇……”朱玲玲简直快哭了,她好怕这种没有脚的爬虫类啊! 有蛇? 姚子美惊骇,她瞥了眼,看见草地上有条蛇正在朱玲玲的脚边蠕动,朱玲玲害怕得闭上眼睛,不敢轻举妄动。 姚子美深吸一口气,缓缓踏步上前,伸手握住朱玲玲颤抖的手,“我数到三,你就跑开。” “不……不行哪……我腿软……”朱玲玲哭了。 姚子美屏气凝神地看着地上的蛇,当它冰凉的身子滑过朱玲玲的脚踝时,朱玲玲吓得当场尖叫,姚子美乘机用力一扯,将朱玲玲拉开,用手中的剧本狠狠地砸向那尾蛇。 剧本没击中蛇身,打草惊蛇,反而让那条蛇倏地反扑,像箭矢般一冲而上,咬住姚子美来不及伸回的右手掌。 “啊!小美──”朱玲玲惊声尖叫。 “唔……”姚子美吃痛地用力甩掉那条蛇,冷汗直冒。 朱玲玲扶着姚子美的身子频频后退,看到那条蛇迅速地钻进一旁的草丛消失不见,她立刻朝四周大喊。 “救命啊!有人被蛇咬了!救命啊!快来人啊!” 席隐叶是第一个注意到她们处境的人,当他看见朱玲玲搀扶着姚子美时,他的心倏地一紧,马上抛开进行到一半的视讯会议直奔而来。 不一会儿,随着朱玲玲的喊救声,正忙着拍摄进度的剧组人员也纷纷闻声赶来。 席隐叶赶到姚子美面前,见她脸色苍白,冒着冷汗,右手掌上有明显的血痕和伤口,他情急地捉住她的手掌,不假思索地低头替她吸出毒血。 “不要……很危险……”姚子美想阻止他,却发现自己全身软弱无力,因为受到惊吓,竟然连开口说话也说不清楚。 “天哪!小美被蛇咬啊?”雷同浩赶来,得知情况,随即很有效率地打电话联络医疗人员。 朱玲玲顾不得形象,扑进雷同浩怀里,害怕地大哭起来,抽噎道:“小美她、她是为了救我才……” “没事的、没事的。”雷同浩拥住朱玲玲,语气温柔,极力安抚。 姚子美见席隐叶不顾自身安危,执意替她将伤口的毒血一次又一次吸出来,望着他着急却仍然英气逼人的脸庞,她的目光闪动,眼眶热了,最后她感觉自己身子无力,软软地倒进他宽阔的怀里。 闭上眼前,她听见他令人安心的声音── “你不会有事,有我在。” 是呀!一切都有他在…… 【第七章】 是夜,姚子美已经注射过血清,因发高烧而陷入昏睡状态,席隐叶细心地在一旁照顾她,拧干湿毛巾,轻轻地替她拭去额上的冷汗,不时用耳温枪替她测量体温变化。听到她睡不安稳的梦呓,他仅是目光温暖地望着她,为她心疼。 “对不起……对……不起……” 是否她连在梦里都为自己过去的过错感到愧疚? 席隐叶轻声叹息,笑了笑,将脸庞贴近她耳畔,悄声道:“没有人怪你了,不用再说对不起。” “唔……” 席隐叶小心翼翼地将她受伤的手搁在软垫上,每隔半小时便记录伤口肿胀情形,医生交代,如果有红肿热痛不退的情形,必须追加血清,并使用抗生素,席隐叶特别细心照料她的伤口。 直至深夜,姚子美幽幽转醒,感觉疲惫,仿佛已经沉睡好久,手上的伤口传来肿胀的疼痛感,她轻咛一声,慢慢睁开眼睛看清楚四周,也看见眼前神色温柔,静默陪伴着她的男人,顿时,她觉得口干舌燥。 “我……想喝水。” “我倒给你。” 见她苏醒,席隐叶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扶她坐起,用枕头替她调整依靠的坐姿。 “你怎么在这里?刘姊呢?” “你受伤,我要亲自照顾你才放心,刘姊暂时和其他人睡一间。” 他端来一杯水,她直觉反应伸出右手要接,却扯痛伤口,“噢!” “你手上有伤口,我替你端杯子。”他体贴地握着杯子喂她喝水,之后不忘用耳温枪替她量体温,笑道:“好像退烧了。” “我发烧吗?”因为虚弱,她说话的声音很轻。 “你被毒蛇咬了,医生替你治疗后,你开始陷入昏睡,医生依照朱小姐对毒蛇外观的描述,推断你是被赤尾鲐咬伤,这种毒蛇攻击性强,咬伤率高,但是致死率低,经过急救,你不会有事的。”他柔声安抚她。 想起下午那惊心动魄的情形,他心底产生巨大的压力,替她吸出毒血时,他心中有不为人知的惶恐,他害怕她有任何的意外…… “呵……”闻言,她居然轻笑出声。 “你还笑得出来?大家都被你吓死了。”包括他。 “玲姊看见蛇在她脚边时,害怕地闭紧眼睛,没想到她还清楚记下蛇的外观呀?”她笑眯双眼,像只可爱又慵懒的猫,“不愧是资深演员,记忆力也比常人好。” “所以你也搞不清楚你们谁是谁的救命恩人吧?你替她被蛇咬,她替你记下毒蛇外观,好让你接受准确无误的治疗,你们帮了彼此。” “说来我比较卖命,还见血了呢!呵呵……不过玲姊没事就好,她要是怎样了,全国有多少人会伤心。”玲姊可是国民偶像。 席隐叶微笑,见她没事,还能和他闲聊其他,他心底的重担才真正卸下。 “但对我来说,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他重视她胜于一切。 姚子美耳根子红了,不清楚是因为他深情的注视而害羞,抑或是体温升高又发烧了? 她轻咳,清清喉咙,转移话题,“你说……怎么办?剧组因为我而延误拍摄进度了吧?” “不用担心,有任何损失,我会全权负责。”他豪迈允诺,只要她安心养伤,“这几天你必须好好休息,我会交代同浩先进行其他场景拍摄,你身体健康比较重要。” 姚子美望着他情真意切的脸庞,不知道是否因为自己身在异地,又生了病,所以他任何关心、体贴的举止和言语,都轻易地教她红了眼眶。 有多久……没人这样关心她? 这段日子以来,她备受宠爱是事实,可是因为自己失去宠爱已经太久,当疼爱来临时,她只学会反抗,因为感觉不真实,仿佛随时都会在眼前消失,她怕极了再次失去的痛! 但是又怎能因为害怕,就忽视他对她的照顾和支持呢?说他别有目的,他也坦白承认,因为他喜欢她。 他是她见过作风最肆无忌惮的男人。 姚子美深吸一口气,真心地对他说:“谢谢你……帮我这么多忙。” 他伸手揉揉她的发顶,露出宠溺的眸光,“说这些客套话给谁听啊?” “我跟你说真的。” “是,我感受到了。”他替她放低枕头,哄着她,“再睡一会儿,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姚子美缓缓躺下,心底居然觉得有点空虚,见他转身像要离开,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扯住他的衣角。 席隐叶回头看她,只见她抿着唇,不自在地避开目光。 “怎么了?” “我……现在睡不着。”她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留下他,只好随便搪塞道:“一个人无聊得很,你……要不要跟我聊天?” 闻言,席隐叶不禁莞尔,觉得她真可爱,明明想要他留下来陪她,却倔强地不肯直说。 他举高手,亮出手中的空水杯,笑道:“我没有要走,只是想把水杯拿去洗。” 他回过身来,将水杯搁下,重新坐回床边的椅子上。 姚子美因为误会而羞红了脸,“那、那你去洗吧!” “不。”他拒绝,“先陪你聊天。” 难得她表现出需要他的样子,他怎么可能还浪费时间在洗杯子上呢! “但是你还是需要休息,就聊到你想睡觉好了。” 他真的留下来呀?照顾她一整夜了,还不嫌累吗?他是真的很关心她…… 思及此,姚子美心里不禁暖呼呼。 “想聊什么?”他笑问,替她拉高被子。 姚子美思考,突然提道:“聊聊你的家人吧!” “我的家人?” “唔……”她好奇他,也想知道有关他的事,却佯装一脸不甚在意的表情说:“你不要误会,以为我对你有兴趣,因为你问了我这么多我的私事,换你告诉我你的事情,很公平、很合理。” 但见席隐叶沉默,像在慎重思索,姚子美觉得这个提议似乎不妥,怕他真的看穿她的心思,于是她匆匆忙忙改口道:“算了,有难言之隐就不要勉强,我不是真的很想知道你的事。” “可是我想告诉你。”席隐叶扬起淡笑,笑容迷人。他想和她分享所有的事情,包括他自己的一切。 姚子美抿了抿唇,示意道:“那……你说吧!” “嗯……我有一位很严肃的爷爷。”他开始从枫叶集团的创办人聊起,“他头脑很好,经商手腕无敌,是我最崇拜的对象。在外人眼中,他也是这么伟大的角色,他可是人人口中的亚洲经济之神。” “好厉害。”她由衷赞叹。 “不过最令我钦佩的,是他亲自扶养我和我哥。”一下子,气氛变得感性起来,回想失去双亲的童年,他不禁莞尔,“在我的成长过程中,他扮演父亲也扮演母亲的角色,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没有父母是缺憾的事,因为他给了我无微不至的关爱,我从不觉得孤独。” “你爸妈呢?”她问。 “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意外过世了,留下我和我哥。我爷爷看我们兄弟俩可怜,所以对我们非常疼爱。” 姚子美十分讶异他的坦然,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谈起自己的家庭背景,原来他和她的遭遇一样,从小失去父母,都是爷爷扶养长大,他们竟然有同样的命运!可是她却来不及珍惜。 “我爸妈也在我很小的时候,出车祸死了,如果不是我爷爷和我姑姑扶养我,也许我会被送到孤儿院。我爷爷也很疼我,他常常鼓励我要多读书,希望我将来当个学问很高的人。还记得我以第一高分考上北一女那天,他老人家笑得可开心了,街坊邻居都知道我是他的骄傲。”她想起心爱的爷爷,鼻腔渐渐酸涩,眼眶不自主地红了。 “你到现在还是他的骄傲。”他哄她,想哄去她的悲伤。 “不可能。”她失笑道:“他是被我活活气死的,怎么可能还会把我当成他的骄傲?连我姑姑都不理我了。” 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握过热毛巾的大掌还残留着温暖的热度,此时此刻轻抚她的脸庞,让她清楚感受到那温暖。 “如果当初我没做那些事……就好了。”她说话渐渐小声,情绪似乎有些悲伤。 席隐叶双手捧住她泫然欲泣的脸庞,倾身向前,与她晶亮的双眸互相凝望,他慢慢低下脸来,覆住她柔软的唇瓣。 他细细地吻着她的嘴,温柔的吻绵延在她细致的肌肤上。 因为内心的渴望,她的身体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战栗。他的气味真好,她好喜欢这样依赖着他的感觉,与他紧密交缠着。 她情难自禁,想伸手回抱他宽阔的背脊,但是扯痛的右手伤口有效地拉回她的理智。 “不……” 在她出声拒绝时,他又吻上她的小嘴,夺去她最后一丝镇定。 他感觉自己的嘴唇摩擦她的柔软时,身体的亢奋竟是如此明显,内心的情欲难耐,他吻着她,多么想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他好爱她,爱她的倔强、爱她的柔软、爱她自信满满笑着看他的表情……他爱她的所有,当她对他流露出需要的神情时,他的心软了,目光黯了,想和她这样耳鬓厮磨到天亮,但是她需要好好休养呀! “该死,你好迷人……”他低喘着,热气徐喷在她颈肩。真不想住手,可是他担心她无法负荷。 席隐叶放开她,感觉到她身体的热度也传递到自己身上,两人靠得如此近,像是在寒冷的夜晚里彼此取暖。他温柔待她,仿佛她是唯一的珍宝。 “睡吧!”他笑,殊不知她一颗心被扰乱得不像话,全是因为他这张好看得过分的笑脸,“你安心地睡,我不会离开。” 姚子美垂眸想了想,也许是发烧的关系吧!她察觉自己变得脆弱,这么冷清的夜里,她不想孤独一人度过漫漫长夜,如果有人陪着,她会好过一点,所以她只是需要一个人陪她,无关对方是谁,是这样没错…… 真可笑,明明强烈地在心底如此自我说服,但是她怎么会不清楚自己真正的心里是怎么想呢? 席隐叶……她喜欢他呀! 休养了几天,姚子美开始回到工作岗位,努力地进行拍摄工作。当工作告一段落,她发觉自己对席隐叶的感觉变了,不再只是敌对和仇视,她开始注意到他迷人的一面,他长得英俊潇洒,剧组中不少女星对他放电示爱,他总是冷漠以对,只有对她才会展开亲近的笑容,这让她的心里感到优越。 外景杀青的前一晚,剧组人员举办营火晚会同欢,席隐叶大方地外派枫叶饭店的王牌主厨上山替大家BBQ,有佳肴、有美酒,众人直呼过瘾。 酒过三巡,全部的人都玩疯了,有人跳出来唱歌乱舞,有人指着美好夜色鬼吼鬼叫,发泄压力,有人甚至拱雷导和朱玲玲打赌、玩游戏,输的一方要背对方绕过整栋民宿三圈。在众人齐力相助下,全民偶像朱玲玲获得压倒性胜利,雷大导演再不愿意,也只能愿赌服输。 这一晚,席隐叶和伤势初愈的姚子美并肩而席,笑看眼前场景。夜色清冷,却被他们一伙人吵得火热。他坐在她身旁,替她遮挡夜里的冷风,怕她冷,甚至连羊毛毯都拿出来替她围在身上。 “呵呵呵……小美和席总裁谈恋爱厚……”有人喝醉了,酡红双颊,眯着眼,指着他们呵呵笑。 姚子美笑而不答,将一半小脸藏进毛毯里,只露出一对灿亮的眼睛望着身旁的男人,像在问他:我们看起来真的那么该谈恋爱吗? 他也睨着她,像回答她:早就教你答应当我女朋友了吧! 就这样,两人之间似乎有了某种默契,幸福的模样映照在彼此眼瞳里,不言而喻。 回家后,姚子美接到柯宇柔约见面的电话,立刻欣然答应赴约。自从开始工作后,她们也好久没相聚了。 “哇!真的是朱玲玲的亲笔签名耶!”黄慈雯开心得尖叫,手里握着偶像的签名笔记兴奋不已。 坐在星巴克的二楼,姚子美品啜着她最爱的抹茶奶霜,看见黄慈雯欣喜的表情,她也一脸开心。 柯宇柔喝着美式咖啡,关心地问:“你的伤口没问题了吗?不是去拍戏吗?怎么会被毒蛇咬呢?” “伤口没事了,一切都是意外。”姚子美看着右手上还绷着美容贴布,心里不由自主地想起席隐叶。 他现在忙着开会吧?他真的是个大忙人,不管走到哪里,手机随时找着他,虽然他体贴地转为震动,总是找空档联络工作的事,但是她知道他在她身上付出很多宝贵的时间。 “席隐叶还有找你麻烦吗?”柯宇柔问得直接。 “他呀……”谈起席隐叶,姚子美不禁莞尔。 “欸!你笑得很暧昧喔!”黄慈雯立刻将偶像签名笔记塞进包包里,一手指着姚子美的脸,以过来人的经验分析道:“你是不是和他发生什么事?我从来没看过你笑得这么恶心,像在谈恋爱的少女。” 当当!命中。 “咳咳!咳咳……”黄慈雯的话让姚子美呛个正着。也太会猜了吧!不愧是恋爱专家。 “我说中了?”黄慈雯拍手大叫,又指着姚子美的脸说:“你这样就对了!席隐叶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角色,他是身价上亿的钻石单身汉耶!你跟着他,往后日子一定都吃香喝辣!” “你别乱说。”姚子美笑着拍开黄慈雯的手,但是没有否认自己动心,并且主动招供,“我受伤的时候,确实都是他在照顾我,所以我有点感动,可是我们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吗?他没对你有别的表示?”黄慈雯拧眉瞪着姚子美,不相信他们之间有这么纯情,“他没趁夜深人静时,把你压在床上?” “拜托,你的思想可以再色情一点!”其实不近亦不远矣,但这一点不能承认,“他如果敢对我乱来,我不会反抗吗?” “他长那么帅,我怕你受不了诱惑,反抗不了,还反倒饿虎扑羊。”黄慈雯夸张地说。 扑个头!这个黄慈雯真的想像力无穷欸!但想起席隐叶那充满侵略性的吻,姚子美的耳根子不禁热了起来。 “你真的喜欢他?”柯宇柔不像黄慈雯那样嬉闹,她一派正经地问:“他有什么本事?你竟然动心了。” 柯宇柔看得出来姚子美的眼神变了,世故的神情中,已经多了愚蠢的光彩,那是她最憎恨看见的! “你也看得出来我动心啦?”姚子美叹了口气,对席隐叶的喜欢似乎无法再掩饰了,连朋友都看得出来哪! “理由呢?只因为他有钱?”柯宇柔语气很酸,“他可不像以前你欺骗的那些男人,他有钱有势,你得罪他就完了。” “当然不是因为他有钱才喜欢他。”姚子美搅拌着冰沙上的白色奶油,眼色温柔,“他不像以前我戏弄的那些臭男人,他很正直,也很尊重我,文质彬彬,那些男人根本不能和他比较。” “哇!听听小美说什么?都替他帮腔了,还说你们没谈恋爱?鬼才信。”黄慈雯笑嘻嘻地调侃好姊妹,心里倒是乐见其成,“好啦!你也单身很久了,如果真的觉得他不错,就不要错过啊!” “你不能动心,他什么不缺、什么都有,凭什么要钟情你一个人?”柯宇柔投下反对票,“他只是跟你玩玩的!” 姚子美愣了愣,被柯宇柔突然凶狠的语气吓到。事情……没这么严重吧? “你这样说太过分了。”黄慈雯抗议道:“尽管席隐叶什么都有,但小美全世界只有一个,他爱小美,知道小美的好,为什么不会钟情她?” 在黄慈雯眼中,她的好朋友姚子美可是无价之宝呢! “男人真的看得见女人内在的珍贵吗?对我来说,男人全是下半身思考的畜牲,讨女人欢心无非为了满足色欲的目的,你怎么不说他看上的是小美的美貌,玩够了,哪怕不会有生厌的一天?” “欸!柯宇柔,你语无伦次吗?还是吃错药了?火气这么大干嘛?”黄慈雯不满地吼她,“你讨厌男人我知道,但是你不能以偏概全,而且现在讨论的对象,是我们的好姊妹欸!你这样说岂不是泼小美冷水,让人家难堪吗?” “我说的是实话!真话总是难听,如果你们要误会,我不在乎!”柯宇柔冷着脸,生气了。 “你……不可理喻!”黄慈雯拍桌,也不想和柯宇柔多说了。 姚子美纤细的长指轻点桌面,她用包容的态度接纳柯宇柔的抨击,她猜想,柯宇柔从男人身上受到的伤害更可怕,柯宇柔强烈排斥男人也是情有可原,她很难向柯宇柔解释席隐叶和其他男人与众不同的地方,只好任柯宇柔发泄。 “好了,你们两个愈吵愈夸张喔!”姚子美故作轻松地说:“我们是好姊妹,有什么事都可以好好商量,不要这样闹情绪嘛!聊别的吧!最近你们过得怎么样?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吗?” 黄慈雯急性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何况是自己的好姊妹,更没什么好计较。 “算了,不生气了。” 黄慈雯拉着姚子美问拍片的情形,开心地探听演员们私底下的真面目,她好奇的事情可多了。姚子美很有耐心地回答她,虽然心底在意着柯宇柔说过的话,可是姚子美只能选择回避话题。 看着她们聊天,有说有笑,柯宇柔目光黯了,沉默地喝着咖啡,舌尖尝到苦味。她感觉自己遭受背叛! 【第八章】 外面下着滂沱大雨,天空一片漆黑,大雨洗刷长街,模糊窗外景色,姚子美坐在席隐叶的车里,虽然她因为感冒而打喷嚏,但是他的车里有暖气,让她的呼吸稍微顺畅些。 听见她沉沉的呼吸声,席隐叶关心地问:“感冒了?” “嗯!”她点头,指着车窗外的大雨说:“天气变化大。” “工作压力也会使身体的免疫力下降,你要多休息,多吃一些营养食品。”他笑着叮咛她。 “唉!”她叹气,“我这么认真拍戏,到底会不会红呀?” “你很想红?” “当然,这样才能抬高身价,尽早买回我家的房子。”她可没忘记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努力。 “看你这么努力的份上,今天送给你一个惊喜。” “好呀!”她大方接受,“今天下雨,没有星星可以看,我倒要看你能耍什么花样。”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他有自信一定能让她大吃一惊。 果不其然,当席隐叶驱车到目的地时,姚子美的脸色变了,一颗心倏地被拧紧,呼吸又乱了调。 席隐叶停好车,熄火下车,撑伞绕过车身打开副驾驶座车门迎接姚子美下车,但她坐着,文风不动,定定地望着玻璃外被雨水冲刷的熟悉街景,内心激荡的情绪逐渐高张。 瞧着眼前一景一物,往事历历在目,仿佛还能看见天初亮时,当学子的自己背著书包踏出家门,顶着幽蓝的天光,爷爷尾随她走出家门,交给她的饭盒里,是他老人家一大早为她准备的丰盛早餐,倚在门旁用慈爱的笑容目送她上学,她频频回头向爷爷挥手再见…… 回忆就像昨日,却又忽地飘远,昔日家庭的温暖早已经在她的生活中蒸发,幸福也消失。 “不下车吗?”席隐叶耐心等她,他知道一时之间,她无法承受更多的感动,她需要时间平复心情。 姚子美抬头望着他,伞下暗影罩住他英俊的脸孔,但是遮挡不住他迷人的男性魅力。这个男人像神一样降临她贫脊的人生地域,双手一挥,大展神奇魔力,她以为永远失去的,竟然一点一滴重新凝聚,慢慢有了幸福的雏形,贫脊的枯土逐渐充满生机,回春复苏。 姚子美解开安全带下车,伫立在伞下、他的身旁,任他带领着她走进睽违多年的旧房子,她曾经如此热爱的地方。 她走进门,伸手轻抚白墙,好像和它谈情,在熟悉的位置按开电灯,四十坪大的空间猝亮,瞬间,她眼眶红了。 “这里……”她回头望向驻足在她身后的他,失笑道:“我在梦里不知道回来过几次,但每次醒来时,只有失望和空虚,原来我一步也没有踏进来过……你告诉我,现在我不是在作梦吧?” 他将湿伞搁在玄关,微笑迎上前,张臂拥她入怀。 “当然不是作梦。”他承诺道:“你失去的、曾经遗憾的,我会尽力替你找回、弥补,如果无法寻回的,就让我用自己来抵,给你幸福,给你想要的温暖,你再也不会失去。” 姚子美闭了闭眼,忍不住伸出双手想要回抱他,此时此刻她心底只想呼唤他的名字,只想投入他的承诺…… 门铃响起,席隐叶轻轻拉开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姚子美好奇地问:“是谁呢?” “你等等。”他仍然保持神秘的笑,走去开门。 当姚嘉丽从门外走进来,出现在姚子美面前时,姚子美忍不住屏息,脸上表情掩不住内心的惊喜。 “姑姑!” 姚嘉丽给她的神情,仍旧是一脸冰霜,但是她不在乎!能在她们一同住过的老房子里相聚,这一刻似乎更值得珍惜。 “席先生,请问请黎特助载我过来这里有什么事?”姚嘉丽客气有礼的语气显得生疏。 “欢迎你回来。”席隐叶目光温柔,像姚子美一样尊重眼前的长辈。 其实能再次踏进这间屋子,姚嘉丽的内心是既震撼又惊喜,她和姚子美一样,日日夜夜都思念着这间曾经陪伴她们度过无数晨昏的旧家。搬离这里之后,她一直觉得自己像没有根的浮萍,四处飘荡、流浪,唯有这间充满往日情谊的老房子,才是能让她感受到安定的地方。 但是为什么今天欢迎她回到这里的人,是席隐叶呢? 姚嘉丽心悸,任以倩诋毁姚子美的话忽然跃上脑海,她怔忡地望着眼前两人互动自然的举止,心生疑窦,难道任以倩说的是事实?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席先生和子美会一起出现在这里?”姚嘉丽察觉自己脸上的表情是僵硬没有线条的,她压根笑不出来。 “我带子美回来看房子,想要给你们惊喜。” 姚子美上前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开心地道:“这房子是隐叶买回来的,我刚才进来时吓了一大跳,你也是吧?” 她以为姚嘉丽的心情会同她一样兴奋,但是姚嘉丽没有。 姚嘉丽整理着暗自波涛汹涌的情绪,保持镇定地看着姚子美,轻轻格开她的手,拉出两人之间的距离,筑起一道无形的高墙。 子美直呼席先生的名讳? 姚嘉丽的目光看向席隐叶,开口问道,语气像在求证,“席先生买下这间房子?” “是。” “为什么买这间房子?”她要知道真相。 “因为我爱子美,这是我对她的心意。”他坦然道。 “喂!”姚子美紧张地扯他衣袖。他在姑姑面前乱表白什么呀?未免太不正经了。 “你为子美买下这间房子……”姚嘉丽像在思索什么。 姚子美以为姑姑和她一样感动,甚至惊喜得说不出话,她再次缓步走近姑姑,真挚地开口,“我知道以前是我不懂事,犯了大错,明知道自己不值得原谅,但是我还是好希望你能原谅我。” 她想尽办法要弥补她们之间的亲情,但是总被拒绝,这次无非是最好的机会! “姑姑,请你原谅我好吗?我真的好希望能跟你再一起回到这里生活,像以前一样,每天都快乐地坐在一起吃饭。我好想念你对我的关心和问候……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不顾身旁还有外人,也许对她来说,席隐叶早已经不是外人了,有他在,她反而觉得安心、踏实。 “我发誓我会好好孝顺你,不会再让你失望了。”她再次伸出手想要挽住姚嘉丽。 啪! 姚嘉丽忽然扬手落下,清脆的巴掌声在姚子美白皙的颊畔上猝响,殷红的印子立刻从她雪色的肌肤透出来。 “你做什么?”席隐叶箭步上前审视姚子美的脸,立刻将她拉到身后保护着,挺身面对突然发狠的姚嘉丽。 他还来不及扞卫姚子美,便听见姚嘉丽严厉的话冲口而出── “你丢姚家的脸还丢得不够吗?说什么不再让我失望,简直是笑话!你瞒着我在外头干了什么坏事,真以为可以天衣无缝,我永远不会发现吗?”姚嘉丽相信了任以倩的指控,她原本以为无中生有,原来全部都是事实! “我……我没有……”姚子美想要澄清,但是突如其来的惊吓让她顿时失去主意。 “怎么,你很厉害?当初被男人从手中骗走的,现在学会从不同的男人手中骗回来是吗?” 轰! 犹如疾雷从天重劈而下,落在她的头顶,震吓她全部的思绪。 姚子美愣在原地,惊恐的睁大双眸直瞪着姑姑。她们是至亲,但是此时此刻,姑姑却像一头猛兽对她张牙舞爪,狠狠地撕扯她的血肉,将她啃咬得体无完肤,使她怀抱的美梦全数破碎! “如果真不想让我失望,你为什么停止自己的学业,不求上进?” 因为她没有能力继续就读,被赶出家门,她身无分文,只有好友可以投靠,愿意暂时收留她。 “如果你真的在乎,这些年来,你过着什么样荒唐的日子?” 就是因为太在乎,她夜夜噩梦缠身,梦见爷爷变成厉鬼回来索命,恨她不成材,恨她糊涂,她因此不敢入睡,只能藉由忙碌的打工生活和学习用酒精麻痹自己,但是那是以前,现在她每天都在充实自我啊! “早教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一看到你就觉得痛苦、讨厌!你为什么偏偏不听?” 因为她爱她呀!姑姑是她唯一的亲人,是曾经陪她度过晨昏欢笑、生活共享的亲人哪!她怎能真的狠下心不见她呢? “你如果还怕我伤心,还希望得到我的原谅,就不会连欺骗男人这种下流的行为都做得出来!你从他们身上想要得到什么?报复吗?不!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你是贪婪无厌、不知悔改的杀人犯!” “我不是!”姚子美握紧拳头,一脸受伤,全身颤抖,她几乎用尽所有力气咆哮着。 她眼眶泛红,豆大的泪水滚落下来,点点滴滴刺痛心脏。既然早已体无完肤,她又何必忍痛?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并没有那么坏呀!我多么希望你爱我,但是你不肯!你连看我一眼都憎恨!如果你愿意在我犯错时给我一点点宽容,一点点就好,我的思想就不会这么偏激了。你总是这么冷漠,无论我怎么讨你欢心、求你原谅,你总是一把将我推开。你口口声声喊着你有多痛苦,只要看见我,就不知道何谓原谅,可是你知道吗?自从事情发生之后,我……”她深吸一口气,用受尽伤害的绝望表情泣诉道:“一直活在地狱中!” 没有阳光,阴暗潮湿、充满霉味的地狱里,尽管脸上笑着,心里永远寒意遍布,她看不见方向,回忆像一双漆黑的魔手挡去她眼前的风景,目光所及,全是黑暗! 她懦弱,需要亲情藉慰,所以她盼望,尽管不可能得到原谅,但是她愿挨愿骂,相信总有一天,她能软化所有加诸己身的仇恨。 可是瞧瞧眼前,她把一切搞成什么样子了?姑姑正用难以置信并且盛怒的眸光瞪着她呢! “呵……”姚嘉丽气得牙齿发颤,冷冷地嘲讽道:“所以你为非作歹,是我的责任?” 姚子美深吸几口气,失控哭诉让她元气大伤,整个人虚弱一半。 还是恨她吗? 呵……现在反倒是她对自己冷笑,她以为真的可以回到身边的,事实上,永远不可能吧? “你不用负责吗?”姚子美止不住泪,尽情流泄,她不想再佯装坚强,于是她悲伤地望着姑姑,虽然情绪激动,可是说话的声音却冷如冬雪,不带有任何期盼的感情,“事情发生的时候,其实我还是个需要依靠的孩子,你推开我,要我带着罪恶感自生自灭,当我一个人面对过错,无依无靠,甚至觉得比经历死亡还可怕,那时候我好想你,好希望你能拥抱我,告诉我一切都会过去、没事的,只要这样说就可以了,但是你总是缺席……” 姚嘉丽别过脸去,不再看她悲伤的表情。 她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撕裂了!看着子美哭泣,她竟然也恨起自己。仔细想想,这些年来她表现出来的样子,确实如此无情呀! “我只想好好地问你一句话,以前我一直渴望你的答案,但是现在不了。”姚子美从席隐叶身后缓步上前,脸上似笑非笑,声音悲凄地开口问道:“再爱我一次真的不行吗?” 姚嘉丽倏地心惊,她回眸对上姚子美黯淡的眸色,只见姚子美冷冷地睨着她,随后转身夺门而出。 “子美!”席隐叶大声喊她,追到玄关,他忍不住回头责怪姚嘉丽,“为什么要打她?为什么要对她说那些残忍的话?她不也是你一手扶养长大的孩子吗?” 话落,他追了出去,外头倾盆大雨,他只担心她! 老屋里,也似狂风大雨,重重地洗涤着姚嘉丽。 她抿唇,忽然哭出声音,悲怆地扑跪在地,眼泪像止不住的洪水般不断从身体里一处又一处接连爆发,像要掏空她整个人。 爸爸……我是不是真的对那孩子太残忍了? 空旷的老屋,回荡着伤心的啜泣声,那刷白色的老墙带有感情似的包围着悲伤的她,给她拥抱,给她安慰,就像她父亲的怀抱…… 大雨疯狂地袭击着姚子美纤细的身子,她在雨中奔跑,像要逃开命运的不堪,却只是更往黑暗里钻!胀痛的胸腔,因为急促的奔跑,几乎要爆裂似的难受。雨水打在她泪湿的脸上,当她吸气,便呛出更多的眼泪。她不想哭泣、不想软弱,可是偏偏心里住着十几岁的那个自己,因为犯了错得不到原谅,慌张地四处躲藏,却永远没有避风港。 “子美!” 熟悉的声音穿越滂沱雨声撞进她的耳膜,拖住她慌乱的脚步,大雨中,她回头,仿佛找到了方向,尽管视线模糊,但是刺眼的车灯在水花中蕴成美丽的花朵,她可以清楚看见大步朝她走来的那个男人,脸上的神情是多么担心她。 席隐叶开车追她,一下子便将车子横在她前方,他急忙下车将她拉进车里,她没有反抗。 一进车里,他立刻打开暖气,接着动手脱去她濡湿的外套,并将自己的外套从身上脱下,覆盖住她颤抖的身体,他又拿过面纸,不停地擦拭她脸上的水滴。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仅是这样默默地为她付出。 姚子美闭了闭眼,让眼泪顺着心情淌流。 她不想再伪装勇敢,不被原谅的她,其实非常脆弱,不断渴求家人爱她,而现在,她居然感激他愿意爱她…… 他专注地替她擦干肌肤,急着为她保暖,那迷人的笑脸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清楚分明的关心神情。 望着他,姚子美的心软了。 “很冷吧?”她发抖得厉害,他担心淋雨会加重她的感冒,大掌不停地搓暖她冰冷的双手。 忽然,姚子美掀开他的外套,扑向他,将脸埋进他宽阔的胸膛,伸出双手紧紧箍住他的身体。 席隐叶当下怔了怔,感受到她发颤的身体,也感受到她是如此需要他的怀抱,于是他大方地展开双臂回抱她,将她纤细的身子按进自己的怀里,让她能安稳地依偎着他。 “很伤心吗?别难过,没事的。”他用下巴摩挲她湿漉漉的发顶,轻抚她的背脊。 他温柔的语气让她感动,她抱紧他,觉得自己几乎融化在他的怀里,但是这样不够,她鼓起勇气,主动地吻上他的嘴。 他惊骇,身体立刻有了反应,感觉身上的衣裤立刻小了一号,他为她主动的亲吻而亢奋,对她的喜欢全数化成情欲偾张。 “你这样做很危险……”他想阻止她,怕她一时情绪恶劣,没想清楚就随便做了决定。 姚子美定定地凝望着他,听见他的呼吸乱了,而她,又何尝不是如此,为他们之间不断进一步的关系而心慌意乱着。 久久,她对他吐出一句,“抱我。” 席隐叶倏地倒抽了一口气,理智断裂,他捧住她的脸,在她湿冷又柔软的唇瓣上烙下他甜蜜的吻。 他开车载她回他的住处,一进屋里,关上大门,他立刻将她压在门板上激吻,健硕的身体紧紧逼迫着她的,男性炽热的象征抵在她柔软的小腹,情意绵绵,忍不住欲望勃发。 她被他吻得又激情又心惊,心里明白他们真的就要跨过这条危险的界线,但是她无法教他住手,因为她根本不想停下来! 他低喘着,不停地向她索吻,他扯开上衣钮扣,身上的衣物顿时变成束缚,他的大掌贴在她的腰际,将她往卧房里带。他动手脱她衣服,也迅速甩开自己身上的,让他们彼此裸露出热烫的肌肤,一起跌进被褥里。 他爱抚她身体每一处,像全部都是自己的一样,他是如此喜欢她迷濛的眼神,那像极了一种诱惑,更是一种挑逗,他完全无招架能力。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他像头发情的野兽,平时的酷样全数抛开,他为她失控、为她沦落。他亲吻她的每根手指,像是一种崇拜。 他温柔地用膝盖分开她的双腿,将自己埋在她的中间,凝视着她,目光火热,看见她脸颊上美丽的红晕,他的眼神黯了。他身体一沉,进入她柔嫩的境地,瞬间享受到紧 窒的满足感。 他温柔地爱她,对她的不舍都化成爱她的柔情,他在她像棉花柔软般的身体里得到愉快的战栗,他惊叹她的美好,停不住在她体内放肆的快感,他吻她,用热汗宣誓他的真心真意,在她身体里深深地凿痕。 她在他的身体下逐渐柔软,卸下防备,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的疼爱,让她觉得自己被释放。抛开矜持,她大胆接纳他的所有,包括他的吻、他大掌的探索、他的硬挺和他的炽热。他接受她的一切不堪,她内心感动,她也愿意接受他全部爱的索求…… 激情过后,他伏在她的身上喘息,他觉得满足,低头亲吻她的额头,他对她笑着。 “我爱你。” 姚子美在他怀里低低笑了起来,吻他精壮的胸膛。 “你在挑逗我?”他笑得很坏,好像又想对她做什么事。 他低头吻她颈肩,在她耳畔吹气,惹得她发痒嗔笑。 多么神奇,心里的悲伤竟然可以被淡化,她爱听他的甜言蜜语,爱他的温柔、他的体贴、他的笑容,仿佛他真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只要有他在身旁,再多的痛苦都可以被消化。 “哈啾!”她打了喷嚏。 “糟糕。”他拉过被子将她整个身体裹住,暗忖不该在她淋过大雨后拉她上床,“我去放热水让你洗澡。” 她笑着点点头。 当他起身离开,被窝里还残留着他热烘烘的体温陪伴着她。 怎么办?她愈来愈喜欢他了! 她闭上眼,有点困,耳边响起姑姑无情的指责,字字句句都伤透她的心,但是哭过就好了,她仍然爱姑姑,因为她们是亲人。 没关系,她会继续努力,继续弥补,总有一天,姑姑一定可以再爱她…… 好像有席隐叶在身旁支持她,无论多么困难的事情,都变得有希望了。 席隐叶和姚子美公开恋爱,消息很快地传开,舆论四起,但是热恋中的人并不在乎,八卦绯闻愈多,他们的手牵得愈紧,刚好成为考验他们彼此之间信任度的磨杵。 因为恋爱,姚子美变得更漂亮了,她开始真正忙碌的生活,一边忙着拍戏,一边忙着和席隐叶约会。他总是贴心,每次见面一定先喂饱她的肚子,体恤她工作没时间吃饭,怕她饿坏身体。别的演员拍戏好像都会消瘦,唯有她吃胖了两公斤。 所以她对他抱怨,“欸!别再带我吃美食了。” “怎么了?” “雷导说我胖了,在镜头前很明显,会没办法连戏。”她睨着他这个始作俑者。 “我花钱请顶尖后制帮你用电脑修片。” “最好可以这样啦!”她笑骂他,小手打在他身上,却被他抓去亲吻。 当剧组拍摄工作杀青,席隐叶大手笔地提供枫叶饭店整层高级宴会厅让他们举办杀青晚会,五星级餐点全部免费,美酒任人狂饮在所不惜,给足姚子美面子。大家开心之余,不忘赞赏姚子美功不可没。 “这是我们团队第一次在这么高级的地方举办杀青酒会呢!”刘姊呵呵笑,胖胖的脸上因为喝酒而浮上两团红云,“小美呀!你真棒!席先生对你真好!你一定要和他好好恋爱喔!” “你喝太多了啦!”姚子美失笑,扶着微醺的刘姊。 “小美啊!有你真的太好了!希望下一部戏还能和你合作。”负责妆发的大姊拍拍她,十分期盼,有这等福利真是太赞了! “让我们举杯敬小美!”灯光组的人吆喝道。 “敬小美!” 众人齐声举杯,惹得姚子美又羞又窘,搞得这场杀青酒会好像是感谢姚子美大会。 席隐叶走来,佯装不满道:“各位,这场酒会的赞助人是我才对吧?” “哎哟!席总还不是为了小美,才这么照顾我们,以前雷导拍新戏,也没看过你本尊出现过呢!”喝酒胆大,说话不分上下。 有人拍手大笑,附和道:“对对对,所以功劳还是小美的!” 雷同浩大笑,又喝了一杯,“你这家伙知道自己多现实了吧?” “所以我很努力补偿大家。”席隐叶承诺道:“等电影上映,无论票房如何,我出钱招待大家到夏威夷度假。” “喔耶!” “席总万岁!” 现场陷入疯狂,情绪高张,为席隐叶开出的支票卖命喝采。 朱玲玲更是兴奋地指着姚子美,铁嘴道:“小美,这家伙真的很值得依靠!他完完全全是你的人了!你最好马上嫁给她!”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喝!姚子美吓得后退一步,没想到夏威夷度假魅力无敌呀! 众人笑成一团,不停起哄,全部的人都喝得像酒鬼一样,个个走路东倒西歪,还有人手里拽着一瓶红酒,直接趴在舞台的阶梯上啜饮。气氛解放,人人随兴笑闹,整个会场像盛大的嘉年华会,那厢还有人开起香槟,从来没见过杀青酒会这么大手笔举办的。 席隐叶看着姚子美气色红润,眯着双眼对他笑着,天哪!他觉得她好可爱,真想直接抓她过来亲吻。 “怎么样?”趁着没人有空来打扰他们时,他开口问她。 “什么怎么样?”她不懂。 “嫁给我。” 她怔住,瞪大眼瞧着他,像在瞧一头史前怪兽。 “喂!别发呆。”他笑着伸手轻掐她柔软的脸颊。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想娶她?怎么可能! “我想,是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吧?那好,我再说一次,嫁、给、我。”他不仅明确地又说了一次,还一字一字慢慢地说。 姚子美对他眨了眨眼,笑问:“为什么想娶我?” “因为我爱你。”他企图用迷人的笑脸魅惑她。 “为什么爱我?”她矜持住,没有神魂颠倒,但是内心甜蜜。 “你太漂亮。”他开始赞美她。 “如果有天我老了,不漂亮了呢?”厚!只喜欢她的外貌可不行! “那时候我就爱你的老、你的不漂亮。”他咧开一口白牙笑道:“但你在我心中永远都年轻漂亮。” “这么会说话?但我不爱听好听的话。” “幸好你不爱听,其实我不太会说甜言蜜语,我比较喜欢用行动证明。”他贴近她,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搂向自己,迅速地为她套上戒指,趁她惊呼时,热吻烙下。 被碎钻围绕的星球钻戒耀眼夺目,强烈的个人风格设计衬着她纤长的手指。 这是他为她摘下的星,仅她所属。 【第九章】 席隐叶向姚子美求婚后,两人的生活开始紧密相连,他诱哄她退租搬来和他一起住,说是为了节省开销,可以早日跟他买回她爷爷的房子。她一听也知道那是借口,他怎么可能在乎那一丁点房租呢?但是她顺势答应他,所以他的房子里开始多了一位女主人。 今天席隐叶不在家,姚子美卷起裤管,动手打扫他的房子。他的房子很大,有八十坪左右,隔成一房一卫,平时都请钟点佣人来打扫,维持窗明几净,她打扫起来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手机响了,姚子美拿来接听。 “喂?宇柔呀!嗯……我正在拖地。” “拖地?已经像席太太了。”柯宇柔讲话酸她。得知她搬进席隐叶的家,柯宇柔整个人变得浮躁,“他那么有钱,没请佣人吗?干嘛要你帮他打扫?” “反正我闲着没事。”姚子美笑答,殊不知自己脸上洋溢着多么幸福的表情。 柯宇柔不以为然地说:“没事怎么不找我?” “你不用上班吗?” “等我下班,我们晚上一起吃饭。”柯宇柔约她。 姚子美迟疑了一会儿,婉拒道:“今天不行,我答应隐叶今天晚上要煮晚餐给他吃。” “呵……”柯宇柔忍不住揶揄道:“又是打扫又是做饭,现在是怎么样?难道你要嫁他?” 姚子美忽地沉默,她搁下手中的抹布,思绪打结,不知道该怎么跟好友坦承她答应席隐叶求婚的事。 黄慈雯知道她决定搬进席隐叶的房子时,高兴得又叫又跳,为她的决定拍手叫好,但柯宇柔则是一脸淡漠,表情阴沉。她知道柯宇柔若是知道她要和席隐叶结婚,肯定不会高兴。 “为什么不说话?”柯宇柔突然抓紧手机,紧得指尖泛白,她惶恐地猜测道:“你该不会……真的要和他结婚?” 门铃在这个时候响起,姚子美对着手机说:“有人来了,我晚一点再跟你解释。” “小美!”柯宇柔心急地喊她,“你不可以跟他结婚!” 情绪这么激动? “为什么?”姚子美忍不住问。 “他不可能娶你!你自己想想,他有钱有势,要什么女人没有?而你呢?和他比起来,你什么都不是!他怎么可能娶你?你和他这样继续下去,不会有结果的!最后只会害了自己,快离开他,清醒一点,别作梦了!”柯宇柔说出一连串反对的话,顾不得用字遣词有多么伤人。 姚子美皱眉。她们是好朋友欸!干嘛说得那么过分?她有点生气了。 “真的有人在按门铃,我们晚一点再说。” 柯宇柔不挂电话,反而继续畅言,“你熟悉他的家庭背景吗?你觉得他的家人会接受你吗?难道不会要求门当户对?他那个人──” “柯宇柔!”门铃又响,姚子美忍下怒气打断她的话,“我再打电话给你。” “你如果不听我的话,一定会后悔!你……” 不等对方说完,姚子美便关上手机。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神不宁,柯宇柔的话影响了她,让人不开心。 姚子美将手机收进口袋,走到玄关开门,门外站着一位年纪约莫四十岁的男人,和一位目光炯炯、拄着柺杖的老人。老人家身形高瘦,服装笔挺,眼神锐利地盯着她。 不等姚子美反应,老人即用沉稳宏亮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老人的态度威严十足,表情严肃,目光有神,咄咄逼人,姚子美困难地吞咽一口口水,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我……” 她的回答慢了,老人家拄地的柺杖用力一蹬,大声喝道:“你到底是谁?” 你觉得他的家人会接受你吗?难道不会要求门当户对? 轰! 刚才电话中柯宇柔怒骂的字字句句,忽然在她脑海里迸开,炸得她晕头转向、四肢发软。 席隐叶约姚嘉丽在饭店附近的文人咖啡馆见面,一开始姚嘉丽内心忐忑,想起那一晚的情绪崩溃,面对席隐叶总觉得尴尬,但是当席隐叶将房契递到她面前时,她脸色黯了。 “这是什么意思?”姚嘉丽板着脸问。 “我已经将房子过户到子美名下,这间对你们而言充满往日回忆的房子又回到你们手中。”他轻啜一口咖啡。 姚嘉丽仅是淡然地瞟了房契一眼,又原封不动地推回席隐叶面前,淡然道:“无功不受禄。” 席隐叶笑了。她们果然是有血缘关系的两人,脾气很像哪! “你别误会。”席隐叶拿出另一份资料袋递给她,感觉这场景好熟悉,“这房子不是平白送你们的。”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他示意她。 姚嘉丽缓缓打开资料袋,抽出里头的资料端详,不禁拧眉。 “这是子美和我签订的工作契约,我现在是她的经纪人,我答应她,只要她赚够钱,便将房子以我购买的原价卖给她。她为了早日买回房子,非常认真努力地工作,所以这房子不是送你们的,而是她努力工作买下的。”席隐叶笑谈姚子美的认真与执着,目光温柔,“她是我见过最坦率的女人,勇于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包括──从你身上失去的亲情。” 姚嘉丽一震,持握合约书的手微微颤着。 “我不懂你说什么……” “子美都告诉我了。”他一语戳破她急欲戴上的面具。 姚嘉丽深吸一口气,失笑道:“过去的事,她还真有脸告诉别人。” “勇于面对自己所犯的错误,岂不是精神可嘉?”席隐叶替心爱的女人缓颊道:“那天本来是想给你们惊喜,并且乘机好好修补你们的关系,但是你怒气来得突然,搞砸一切。” “言下之意,你在怪我?” 席隐叶十指交握搁在案桌上,定定地看着她,虽然脸上挂着斯文的笑脸,但是眼神严肃,没有一丝玩笑。 “当然怪你。”他说话直接,直捣姚嘉丽痛处,“你对你父亲意外猝死深感愧疚,所以你指控子美是杀人凶手,但是这么怨恨她能消弭什么?这些年来令你心里快活?抑或是生活从此过得心安理得?” “当然不是!这样对她……”姚嘉丽握紧拳头,紧得十指泛白,“我心里并不好受。” 每当看见子美眼眶中倔强而忍住的泪光,她心底可是百般折磨,她多想抛开一切拥抱那孩子,与子美一同嚎啕大哭,不忌颜面,就哭得柔肠寸断、惊天动地,哭得像个不经世事的孩子般,尽情宣泄内心的悲伤…… “既然怨恨不能使你快乐,为什么还要选择怨恨?也许这些话你听得够多,也自我说服过,可是都不见奏效,所以你持续怨恨至今,但是既然我已经决定和子美结婚,你是她最重视的亲人,我希望能替她求得你的原谅,有你的祝福,从今以后,我给她的爱都能令她感到加倍幸福。” “你要和子美结婚?”姚嘉丽甚感讶异。 “是。”他语气坚决。 “怎、怎么会呢?” “我爱她。”他回答得不容置疑。 姚嘉丽震惊,忍不住问道:“你当真为了子美和任小姐分手?” “任小姐?”席隐叶意会后,失笑道:“任以倩?我不记得跟她交往过。” 姚嘉丽迟疑了一会儿,随后将任以倩找她见面一事告知席隐叶,他听闻之后,无奈地抚额低笑。 “既然一开始你选择相信子美,为什么不坚持下去呢?我和任以倩只是朋友,如果有暧昧,也是媒体渲染的效果,我对她没任何感觉,我只爱子美,真的让我失控的人,只有子美。” 姚嘉丽相当惊讶,没想到席隐叶居然会喜欢她的侄女,而且表现得如此真诚、坦率。 “子美很专心在她的工作上,导演也很称赞她,你可以好好等着看她功成名就的那天到来,既然她是你父亲最疼爱的孙女,你就该相信你父亲的慈爱。他的猝死绝对是意外,子美口中如此慈祥的老人家,绝不会乐见他最爱的子女们反目成仇,你说是不?” “我……”姚嘉丽语塞,她沉了眼色,忍不住叹息。 “当无法不怨恨的时候,不妨静下心听听对方说话,听听自己说话。是真心话还是谎话,并没有那么难判断,你真的想恨她吗?你已经失去父亲,难道连唯一的亲人也要放弃?”席隐叶突然倾身向前,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吓了她一大跳。 “你、你……” 他握紧她的手,不让她逃避,大掌厚而温暖,传递着难以言喻的能量。 “姑姑。”他笑着喊。 “什么?”姚嘉丽震惊得仿佛一颗心都要从嘴巴跳出来似的,听听他喊她什么? “我就跟着子美这样喊你了。”他笑,企图用魅惑姚子美的方式来诱哄姚嘉丽,“我希望你以子美的主婚人身份出席婚礼,往后的日子,我会和子美一起孝敬你。为枫叶饭店尽忠职守这么多年的你,真的很令我钦佩,再过几年,你就可以退休了,但是我希望能聘请你当饭店新进人员的讲师,用你的经验指导职员,作为最好的交流模板。不瞒你说,这工作我很早就希望找自己人来担任,我才信得过。” 姚嘉丽完全愣住了,她怎么有种被利诱的感觉?这席隐叶手段真高明,知道她工作心重,居然以她退休后的生活作为诱饵,甚至偷偷暗示子美和他结婚的好处,就是让她变成自己人。 “我不是希罕这些的人。”她涨红脸孔说。 “是我希罕。”他顺着她的话,替她筑好台阶,“我希罕子美和你,我渴切和你们成为一家人。” 姚嘉丽愣愣地望着席隐叶,半晌说不出只字词组,她耳根子微热,心跳好快。 这年轻人果然是成大事的人,处理事情很有办法,可软可硬,自成一套。 他手机响了,他捞出手机看来电显示,是姚子美,于是他愉快地接起手机。 他还来不及应声,便听见她紧张地说:“你快回来,你爷爷来了……” 瞬间,他垮了脸色。 席隐叶一路上飞车疾驰,心里不安。 爷爷怎么会来呢?向来他就不是让爷爷头疼的孙子,他尊敬爷爷,从小到大所做的每件事都能成为爷爷的骄傲,唯独爱子美这件事,他没有把握能得到爷爷的认同。 爷爷是纵横商场的巨人,经商手腕卓越,充满远见,重视礼俗,厌恶流言是非,他担心爷爷有门第之见,无法接受他爱上一个出身平凡的女人,甚至打算娶这女人为妻这件事。 爷爷对他的期望高,他从没让爷爷失望过,但是为了和子美结婚,他已经做好和爷爷对抗的心理准备,就算遭到反对,他还是要娶子美不可! 一个是他最敬爱的亲人,一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手的女人,当他还在想解决问题的对策时,爷爷竟然提早介入了。 席隐叶在地下室停好车,下车后,便狂奔到电梯前按下楼层键。 他现在担心的是爷爷会对子美说些严厉的话,他知道她个性倔强,就怕她和爷爷闹得不愉快,一生气,就翻脸不理他。 当电梯直达他居住的楼层,走出电梯后,他紧张地开门而入,表情严肃。 忽然,一阵香味扑鼻而来。 这味道是…… “呵呵呵……这好吃!比饭店的任何美食都还美味!” “真的吗?你多吃点呀!” 席隐叶闻声走进厨房餐厅,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他担心的事情非但没有发生,反倒见到一幕和乐融融的画面,他整个人不由得一愣。 爷爷带来的特助正坐在客厅看书报杂志,爷爷和姚子美两人则是坐在餐厅边聊天边吃……炒花生?! “你年纪轻轻,怎么懂得炒这么古早味的炒花生?” “是我爷爷教我的。”姚子美笑嘻嘻地说。她坐在席莲灯身旁,右手肘抵在案桌上,手掌撑着脸颊,歪着小脸望着他,“合胃口吗?如果觉得好吃,我等一下多炒一些让你带回去吃。” “好啊好啊!呵呵呵……太好吃了!趁我现在还有牙齿时多嚼几颗,免得以后更老,牙齿全掉光了,想吃也没得吃。” “没关系,我会磨手工豆浆,没牙齿嚼花生,我就弄豆浆给你喝,如果把花生磨成粉,我还可以变出米浆喔!” “真的?”席莲灯太惊喜了,整个人呵呵地笑不停。 席隐叶微怔,看着姚子美如此自然地和爷爷聊天说笑,讨他老人家欢心,两人互动良好,关系和谐,完全没有他担心的事情发生。 爷爷是这么严肃的人,正经八百,不苟言笑,但是此时此刻居然大啖花生,脸上的笑容几乎快要咧到耳根了。 “爷爷。”他忍不住喊了声,介入他们融洽的气氛。 “哦?你怎么回来了?”真的聊得太开心了,连孙子回来也没发现呢! “是我打的电话。”姚子美自首道:“你不是有事情要找隐叶吗?所以我刚刚打电话通知他回来。” “呵呵呵……你真是个贴心的孩子。”席莲灯频频点头,相当喜欢这个女孩儿。 席隐叶十分诧异。没想到爷爷对子美如此满意。 “你过来坐下。”席莲灯向孙子招手。 席隐叶走到爷爷身旁坐下,看了姚子美一眼,目光偷渡赞赏的讯息,像在问她: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席莲灯叫来特助,拿着一本当期八卦周刊给孙子,这是今天他特地登门的原因。 “这是家里的王婶拿给我的,刚出刊的八卦杂志,你看看。” 席隐叶迅速地翻阅周刊内容,大篇幅地报导他和任以倩的绯闻,任以倩居然投书记者和他之间因为第三者介入,惨遭分手,并且明显指出介入他们感情的第三者就是姚子美,报导内容着实令人啼笑皆非。 “这不是事实。”他解释,却是对着姚子美说:“我和她从来不是那种关系。” 看见席隐叶眼底的坚定,姚子美不禁莞尔,“我知道,所以刚才我看过之后,没什么感觉,也替你向爷爷解释了。” “是呀!子美都告诉我了,和你交往的人是她,这位任小姐是因为老羞成怒,才投书记者抹黑你。”席莲灯叹道:“这位任小姐既然身为明星,怎么会如此糊涂?竟然不顾自己声誉,出面造谣,居心叵测。幸好和你交往的人是子美,不是她,不然我可反对到底了。” 席隐叶失笑,一时之间很难搭上话。 “爷爷这么喜欢我呀?”姚子美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很高兴听到席莲灯口中的肯定。 “当然!你长得漂亮又有礼貌,不仅手艺好,最重要的是和我投缘。你不觉得我们很有话聊吗?” “嗯!”姚子美用力地点头,灿笑如花,让人如沐春风,“我也很喜欢你,以后一定会比隐叶还孝顺你!” 这番承诺让席莲灯心花怒放,他又呵呵大笑,对姚子美实在是喜爱得不得了。 他这个小孙子真的什么都好,连交女朋友的眼光也比他大哥好,这一点让他非常欣慰哪! 席莲灯留下来和姚子美畅聊一会儿后,才因故离开,离去之前,还依依不舍地和姚子美约定明天招待她到阳明山的宅府泡茶聊天,百分之百满意她。 等席莲灯离开后,席隐叶忍不住从姚子美身后抱住她,将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幸福地闭目。 “这是你的演技吗?”他笑道:“也未免太好了。” “谁说我是演的?”姚子美伸手揪着他直挺的鼻子,转身和他面对面,“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爷爷,和他一见如故。” “一见如故?你们这样算忘年之交吗?” “随便你怎么说罗!” 他长臂圈在她的腰际,与她亲密地互视着,爱极了她美丽的笑容,“说真的,我爷爷很严肃,你不怕他?” “你忘啦?我可是和爷爷一起生活长大的人,怎么会怕呢?”她摇头,笑得眼睛弯弯,像只慵懒的猫般可爱,“对我来说,他很慈祥,就像我的亲爷爷一样,和他聊天的时候,还真的以为是和我爷爷在说话呢!那是一种久违的亲切感,让我觉得好幸福。” “可恶。”他忽然皱眉。 “怎么?” “你对我爷爷比对我还好。”真令人挫败。 姚子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听听看他的语气,竟然在吃醋呢!而且吃醋的对象还是自己的爷爷,真可爱。 “欸……”她冷不防地伸手揪住他的领带,往下一扯,主动献上亲吻。 席隐叶眸光猝亮,立刻回吻,加重缠绵,原本单纯的亲吻变得复杂起来,掺入浓浓情欲,愈吻愈烈,也变得愈色情…… “唔……停、停……”她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姚子美整个人被他腾空抱起,连人带吻挟持到房间里去。她被抛上他的床,她惊呼,他低笑;她想往后退,他却伸手抓住她的脚,将她拽回自己身体下,一边吻她,一边动手脱她衣服。 “等等、等等……现在时间……还很早……”她喘着气,笑着推开他,却徒劳无功,无论她怎么闪躲,他总有办法攫住她的嘴。 他听不见她说话,只专心地爱抚她迷人的胴体,仔细吻过她每一处肌肤。爱情让他失去控制,他时时刻刻都想和她这样腻在一起不分开,她简直美好得让他欲罢不能! 她挣扎了一会儿,似乎再多的抵抗也敌不过他满涨的情潮来袭,最后她累了,索性不推开他,反而紧紧拥抱他,接受他的吻、他的爱抚,乐于享受他为她展开的至高服务,那能让他们一起迎接欢愉和快乐,她实在没有拒绝的道理,好似他们本来就该这样紧紧缠绵,疯狂造爱…… 姚子美今天进摄影棚为电影拍宣传照,正当她坐在化妆室里让戴梅利一边哇哇叫,一边为她定妆时,工作人员小孙慌慌张张从外头冲进来,直嚷道:“糟了!糟了!” 这一嚷,吓得戴梅利的笔刷险些拿不稳。 “你见鬼啦!”戴梅利忍不住地骂道。 “不是啦!小美上头条了!” “我?”姚子美指着自己,一脸莫名其妙。她连正式出道都还不算,哪来的本事上头条新闻? “你看……”小孙用智能型手机连上记者会新闻画面,摆到姚子美面前,顿时在场所有人全欺上前来一探究竟。 “新锐导演雷同浩正完成杀青的电影作品里,其中参与演出的女角姚子美,正是日前被港星任以倩影射为介入和枫叶集团二代席隐叶感情的第三者,今日又传出可靠消息,指出姚子美涉及黑道背景,曾经教唆恐吓,甚至强拍一名何姓富商妻子裸照……” 新闻画面中,一名穿着黑衣服的女子,头戴鸭舌帽和一副深黑墨镜,坐在任以倩身旁,压低帽檐接受记者采访。 姚子美屏住呼吸,一眼就认出画面中的神秘女子。 宇柔?!她怎么会和任以倩搭在一起? 姚子美推开小孙的手机,迳自抓过包包,搜出自己的手机打电话给柯宇柔。 她情愿是自己看错,但是偏偏柯宇柔的手机转语音信箱,一时之间,她失去和柯宇柔联络的方法。 “记者会的神秘黑衣女是谁?她敢出来开记者会指控小美,应该不是随便造谣吧?”有人提出质疑。 姚子美回头望着众人,她想解释,但是她不知道从何开口。虽然她没有混过黑道,可是叫唆恐吓和强拍裸照是事实。他们全是她的工作伙伴,从陌生到熟悉,她已经渐渐地喜欢上这群活力充沛的朋友,他们总是对她友善、对她大方,现在他们知道她的过去是如此黑暗,她甚至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女人,大家是否对她感到失望?并且开始唾弃她? “她是……”姚子美握紧手机,低头承认道:“她是我朋友。” “是朋友!”戴梅利忍不住提高分贝,三八地尖叫道:“所以她在记者会上说的全是真的吗?” “我……我……” “小美!”正当姚子美有口难言时,朱玲玲踩着高跟鞋,火速地走进化妆室,她撇开众人,当场抓着姚子美的双肩,用力摇晃求证道:“你知道记者会了?那消息是真的吗?你混过黑道?你叫唆恐吓?你强拍富商太太裸照?” “玲姊。”姚子美觉得口干舌燥,心底惭愧,“那是……” “天哪!”朱玲玲夸张地大喊,表情顿时呈现惊恐貌。 姚子美颓丧地垂下肩膀,觉得一切于事无补,朱玲玲强烈的反应,让她想解释的心凉了一半,就算是年轻不懂事也罢,毕竟作恶多端,最后还是纸包不住火,全数反扑自己身上,她怎么可能以为做过那些坏事后,还可以过着太平的日子呢? 正当姚子美万分沮丧,突然听见朱玲玲深吸一口气,再次用力提高她的肩膀,大叹,“太完美了!” “嗄?”太完美?是她听错吗? 朱玲玲放开她,双手合十,笑眯双眼,称赞道:“新戏上映之前,是该炒一下新闻,你是新人,本身的绯闻已经引人关注,现在又有这么轰轰烈烈的过去,大众一定对你好奇死了。对演员注目,对电影票房本身一定有帮助,噢!我要好好想想看,怎么回答记者问我有关你的问题了。” “是啊!”工作人员附和道:“听说企画组那边正愁没新闻可炒作,现下小美这桩新闻来得恰恰好!” “嗯……要想个口径一致的对外说法,加油添醋,引发更多人对小美的好奇,把小美的知名度打响。”还有人兴奋地握拳,开始进行讨论。 “小美敢拍人家裸照喔?呵呵呵……好前卫喔!” “叫唆恐吓也很带种欸!胆子挺大的嘛!” “厚!上次小美替玲姊挡毒蛇攻击,我就觉得她很勇敢,胆识不凡,超令人崇拜的。” “你们……”姚子美愣了愣,问道:“这些事都是真的,你们……不觉得、不觉得我……” 她问不出口,反倒朱玲玲顿了顿,爽朗地大笑,拍拍她的肩膀,替她解围道:“你以为这些新闻有什么了不起?谁没过去?喏!就说戴老师呗!他进这圈子以前也是混黑社会的,什么名堂没有?还被提报流氓。” 戴梅利轻咳一声,卷起长袖,露出手臂上一截鬼首刺青,“这些都过去了,人家现在可是安分守己当个彩妆师呢!” “什么?”姚子美瞪眼。 “再说Shawn好了,他风流倜傥,花花大少一枚,从以前就爱好自由,女人一个睡过一个,至理名言是不愿意为一棵小树放弃整座森林,曾经有三个女人同时为他自杀,这件事也闹上新闻版面一阵子,甚至后来他玩过头得菜花,求医时还跟诊所的女护士搞上,你说扯不扯?” 实在不可思议,姚子美愣得张大嘴。 “那个谁谁谁也被爆料包养、陪睡,那个谁谁谁还因为烂赌,积欠地下钱庄赌债,挨了一枪还是还不出钱来,躺在医院仍然叫助理替他包牌,还有那个谁谁谁家里藏大麻被抓,连同一干知名好友全部被请去警局验尿,还有吸食毒品进出勒戒所好几次的谁谁谁都比你的故事精采……” 朱玲玲滔滔不绝地举例,听得姚子美又是摇头又是捧心口。 真的好惊讶、好难以置信哪! 大家笑成一团,气氛和以前一模一样,每个人看待她的眼神都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他们为她加油打气,要她振作精神,化悲愤为力量,利用负面新闻炒作知名度,将其转为正面能量,大刀阔斧地在演艺圈好好闯一闯,没人在乎她过去年少轻狂所干下的坏事,他们在乎的是现在的她…… 手机响了,她在众人议论纷纷的声浪中接起电话,听见彼端令人安心的嗓音道── “不用担心,有我在。”他笑问:“你还好吧?” 她忽然激动得热泪盈眶,又哭又笑,不知道自己原来也能这么幸福地被保护着。 她以为自己的过往难堪,但是在他爱的包容中,她的不美好只是人生中的经历,是她学习的道路,他来不及参与陪她走过,可是他站在终点处展开双臂迎接她的到达。 “大家是不是都看了记者会?怎么了吗?”听她沉默,好像在吸鼻子,他心头不由得一紧,“他们对你说了什么?我现在马上过去!” 他如此关心的语气,不仅让她深感窝心,甚至信心十足。就算面对再强大的流言的攻击,似乎也可以挺身反击了。 她深吸了口气,扬起微笑回答他,“嗯!别担心,我很好。” 【第十章】 记者会的后座力像威猛的火药般瞬间炸开,姚子美的知名度一下子提升不少,与日俱增,连她参与拍摄的电影尚未敲定上映日期,便已经招来源源不绝的广告赞助和片厂邀约。 以席隐叶的身份地位,为姚子美沦陷爱情,并且高喊两人即将迈入礼堂,更让人对姚子美这号人物产生巨大的好奇。 追逐的记者变多了,姚子美走到哪里都受到局限,在连续几天拨打柯宇柔的手机没人接之后,姚子美决定冒险变装外出。 她搭出租车来到柯宇柔的住处,柯宇柔住在市中心一间窄小的套房里,当她走到门口,正欲敲门时,发现门微开,她听见里头传来激烈的争吵── “你真的很过分!柯宇柔,小美还是你朋友吗?为什么出卖她?”是黄慈雯愤怒尖叫的声音,“你不知道小美即将成为公众人物吗?谣言对她的杀伤力有多大,你想过没?” “我只是实话实说。”柯宇柔冷着脸反驳。 “我真的会被你气死!”黄慈雯抓着皮包,泄恨似的捶墙,“小美做那些事情还不是为了替你出气!我实在搞不懂,你怎么会联合外人一起出卖朋友,而且还是你最好的朋友!” “她不是我朋友!”柯宇柔忽然大声吼她,情绪激动起来,“她背叛我!她要和席隐叶结婚!她怎么会是我朋友!” 当任以倩派人找上她,正是姚子美说要和席隐叶结婚的时候,她憎恨姚子美找到她自以为的幸福,男人分明不可靠,但是姚子美却一头栽入,不肯听她劝,一开始她就反对姚子美和席隐叶有往来。 “我早知道席隐叶对她有企图,但是我对小美有信心,我认为她不会傻到再去相信男人,没想到她不仅傻,还很蠢!”柯宇柔对姚子美失望透顶,“就是因为我在乎她,所以我才用这种方式打醒她!” 黄慈雯一脸疑惑地看着柯宇柔,觉得柯宇柔现在脸上的表情真是可怕极了,狰狞得不像她认识的柯宇柔了。 “你这么做是在破坏小美的幸福!” “幸福这么容易破坏吗?呵……”柯宇柔冷笑道:“不要也罢。” “你太偏激了,你怎么能因为自己经历过不幸,就希望小美和你一起不幸?”黄慈雯指责她。 “我没要她不幸。为什么一定要和那男人在一起才叫幸福?我也可以陪她一辈子!在她需要帮助时,我也可以义无反顾地为她付出!”柯宇柔振振有辞地说:“席隐叶能为她做到的,我一样能为她做到!” “你和席隐叶怎么比?席隐叶给她的是爱情,而你……” “我也是爱情!”柯宇柔愤怒地咆哮,握紧拳头,身体紧绷,感觉全身血液都在沸腾。 黄慈雯微怔,嗫嚅地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大门被推开,姚子美从门外走进来,和柯宇柔错愕的眸子对望,她眼底流露出令人深感失望的神色。 “小、小美……”黄慈雯跑到姚子美面前,感觉到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她替柯宇柔缓颊道:“我刚才骂过她了,她其实也不是故意这么做,她是因为太担心你以后会吃亏,想阻止你却用错方法,你原谅她吧?” “小雯,谢谢你。”姚子美真心向黄慈雯道谢,至少最要好的朋友中,还有一个是可以真心信赖的。 姚子美走到柯宇柔面前,看她脸色惨白,一脸倔强,似乎相当不安,紧抿着嘴唇像在压抑内心情绪。 明明恨着姚子美背叛她,但是见到姚子美时,她才惊觉自己似乎犯了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 “我……只是想要阻止你和他结婚。”在姚子美定定的逼视下,柯宇柔逐渐示弱,感到心虚。 刚才她说的话,小美听见了吗? 姚子美忽然深吸一口气,态度变得轻松起来,她睨着柯宇柔几乎快没血色的脸,淡笑道:“我想有件事你说得对,如果幸福容易破坏,不要也罢。” 柯宇柔眼底突然闪过惊喜的光芒,她伸手握住姚子美的手,心情激动地道:“你的意思是?” 有这么期待吗? 姚子美感到伤心,她以为永远会是好朋友的人,居然用最自私的方法在对待她,还以为是为她好,殊不知却伤透她的心。 “我很高兴席隐叶是无惧无畏所有加诸在我身上流言蜚语的人,你的打击,意外地让我得到真爱的保证,还真谢谢你了。” 柯宇柔缓缓地松开手,终于明白姚子美话里的意思。席隐叶没有放弃她,是不? “柯宇柔。” 姚子美连名带姓喊她,这一声喊得她心悸,望着姚子美脸上冷绝的表情,她不由得往后退一步。 “你说你爱我,是爱情,但是我听了只想笑。论友情,你不及小雯对我的真诚,论爱情,你又怎么比得上对我光明磊落的席隐叶?” “你否定我?”她可是死心塌地爱着她啊! “对,我否定你。”姚子美为自己挺身而出,当她得知柯宇柔对她的心意不单纯时,她处理这件事情的方法突然急转弯,她冷漠,她无情,她睨着柯宇柔,像在看待一个骗子。 “你凭什么?我对你这么好,你凭什么因为一个男人否定我以前对你的好?”柯宇柔不满地大叫。 “我没有否定你以前对我的好,我否定的是现在的你!”姚子美一脸厌恶地说:“为你做过的那些坏事我并不后悔,因为那些欺负你的坏人罪有应得,但是恩将仇报的你,还硬是满嘴情义,听了真令人作呕。” 姚子美欺近柯宇柔一步,脸上冷漠的表情逐渐瓦解,心痛的阴影蒙上她的神情,泪盈于睫,使得她眼前的柯宇柔变得扭曲、丑陋。 “我真的不知道你对我是这种感情,但是我想,人是独立的个体,就算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是爱情,我也不需要负起任何责任吧?今天你阻止不了我和席隐叶的爱情,接下来呢?你还打算怎么做?呵……不管你想怎么做,我都无所谓,还有什么事能比现在你的自以为是为我好还令我心痛呢?”姚子美失望地笑叹一口气,正式与柯宇柔友情决裂道:“你给的难堪,我照单全收,但是你给的感情,我没办法接受,我不可能爱你!现在因为你的勉强,我们之间连朋友也做不成,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恭喜你达成目的。” 站在一旁的黄慈雯惊觉事态严重,她连忙上前拉开姚子美,想缓和一下荡到谷底的气氛。 “小美,我知道你在气头上,宇柔现在也是一团混乱,你们先别吵,给对方时间冷静一下吧!” “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冷静。”姚子美走到柯宇柔面前,看着她那张早已面无血色的脸变得更加惨白,姚子美冷冷道:“不打扰了。” 姚子美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地走出柯宇柔的住处。 “小美!”黄慈雯情急地大喊,她回头瞪着柯宇柔,生气地道:“你看吧!小美真的生气了,搞不懂向来最冷静、最有理智的你,现在一直在胡言乱语什么,真是……不说了,你自己好好想吧!” 黄慈雯撇下柯宇柔,迳自追姚子美去了。 在她们两人离开后,柯宇柔怔在原地许久,她不敢相信姚子美会对她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桌上的手机响了,柯宇柔着急地抓过手机接听,她以为是姚子美打来的,没想到却是任以倩── “计划失败了!那场记者会竟然替她提升了知名度,听说她拍的电影还没上映就已经受到瞩目,真是气死我了!你还有没有她的把柄?愈丑陋愈好,干脆全部说出来,只要让席隐叶认清她的真面目,自然而然就能拆散他们了……喂?喂喂?你怎么都不应声?我在问你还有没有姚子美其他丑闻可以爆料?你说话……” 柯宇柔甩开手机,痛苦地抱头蹲下。 她到底在做什么啊?小美说的没错,她自以为是为她好,其实只是将自己的欲望强加在她身上,早已经伤害她,却还觉得理直气壮。 说什么她爱小美,任以倩不也爱着席隐叶,她对小美所做的卑鄙行为,让她和任以倩有什么两样? 她是被嫉妒冲昏头了,竟然连小美都背叛! 柯宇柔无助地抱膝痛哭。她想要的不是和小美关系决裂呀!她错了,她真的做错了!如果真爱一个人,又怎么会忍心伤害对方呢?她没资格说爱,这一役,她仍然惨败! 私人高级俱乐部餐厅里,钢琴声优雅流泄,同桌的男女气氛僵硬,像罩上一层寒冰。 任以倩端起高脚杯饮啜红酒,像早有心理准备和席隐叶面对面谈判,她甚至用高傲的语气跟他说话。 “这阵子的生活很不平静吧?知道为什么吗?”她睨着玻璃杯里暗红色的液体,笑道:“因为你眼光太差,选了一个搬不上台面的女人交往,才会闹出这么多事情。” 早劝他和她交往,但是他偏不要,活该。 “对我来说全是小事,你觉得以我的能力,无法抚平这些新闻吗?” “是,你是万能的席隐叶嘛!”任以倩简直想放下酒杯为他的气魄拍手叫好,“所以你才无视我的警告,是吧?” 任以倩挨近他,闻着他身上迷人的气味。她真的好喜欢这个男人,正因为非常喜欢,因此同时也恨得牙痒。 “男人喜欢女人天经地义,但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选择什么样的女人对你自己而言才有帮助吧?如果你愿意回到我身边,我可以放她一马。”任以倩语调柔软,试着说服他,“再说,你不觉得我条件都比她好吗?论身材、论外貌、论家世背景,我都远远胜过那来历不明的女人吧?” 席隐叶冷眼睨着她,似笑非笑道:“究竟你是哪来的自信?你居然可以是如此目中无人、傲慢自大的女人。” “什么?”任以倩涨红脸,在席隐叶像会穿透人心的注视下,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变得赤裸,毫无遮掩。 “你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条件,我一样也不欠缺,如果说姚子美是来历不明的女人,你又是如何掌握到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尽所能在她背后做这些小动作,像阴沟老鼠,这样的行为才叫搬不上台面。” 任以倩握酒杯的手在颤抖,情绪激动。 “你别太过分。”她几乎是咬着牙说:“我究竟是哪一点比不上她?” “这么高傲的自尊心还真是令人觉得可怕。”他的目光倏地阴沉,瞅着她,像在瞅视一团恶心的生物,“倒应该问你,究竟是哪一点比得上她?” 任以倩气得用力握紧酒杯,自尊严重受创,她多么想用手中的酒泼向这张英俊的脸,她恨他让自己这么没尊严地向他求爱,他却无动于衷。她感觉他不屑的眼光像凌厉的刀片,刨去她片片体肤,却连喊痛都得不到他丝毫在意,教她怎么不怨不恨? “记住你说的每一句话,以后你不要后悔!”她威胁道。 席隐叶往后推开椅子起身,由上而下睥睨她,语气森冷,“你可以有你的坚持,我无权阻止,但是我身为枫叶集团的继承人,要藉着大财团的力量摧毁一个小明星或香港一间小企业,应该不是难事,过惯好日子的千金大小姐,对一无所有的人生应该无法想像吧?” 他忽然变得与她一样坏,甚至比她更加邪恶,“与我为敌,但愿以后,是你不要后悔。” 在他阴森的目光下,任以倩不禁背脊发凉,呼吸困难,冷汗涔涔。 眼前的男人,简直是魔鬼! 车窗外,夜晚的山区风景漆黑,但是夜灯繁华,点点成串,缀成一片地上的星海,美丽情人眼中的画面。车内,音乐流泄,霸占所有空间,席隐叶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暖着姚子美的手。 姚子美偎着席隐叶的肩膀,所有纷纷扰扰都被抛到远处,这硬挺的肩头,仿佛能为她扛起一片天,她能在他的身旁昂然挺立,不卑不亢,尽管发生再多的风雨,他依然在她身旁,接受她一切,令崇尚写实主义的她真的遇见感动,觉得更加可贵。 记者会过后,她被媒体追逐了一阵子,但是这个圈子,消息火热得快,冷却也快,难怪朱玲玲说新闻需要炒作。她明白自己的声势看涨,是因为有身旁这个男人一双巧手幕后高明操作,他懂媒体,懂大众需要的是什么明星,所以他打造她,迎合观众胃口,也教会她如何从容应付八卦传媒,功力了得,让她愈来愈钦佩他了。 “我肚子饿了。”真好,在他身边,随便一喊饿,他就立刻为她张罗美食填饱她的肚子,上哪里找那么体贴的男朋友?姚子美满意极了。 果然,便听见席隐叶自信地道:“早为你准备好晚餐。” “真的?”她期待地眨着眼眸,笑问:“在哪里?”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你到底哪来那么多花样?总是神秘兮兮。”听起来像是抱怨。 “想追你,不耍点花样怎么行?要让你动心不容易。” 他说得好像她是天上神仙,现在终于被他感动,动了凡心。 一路上,姚子美和他有说有笑,聊得开心,直到他驱车来到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并且停好车后,她的脸色垮了,表情微变。 “欸!”姚子美不满地道:“我不反对你耍花样、装神秘,但别老是给我这么大的惊喜好吗?” 他带她回老家,其实她很开心,可是心头阴影还在,她可没忘记上次和姑姑的争吵有多激烈,她满心悲伤地逃出这栋老房子,甚至在滂沱大雨中确定了自己对他的感情。 “惊喜不好吗?”他笑,“女人不都喜欢惊喜吗?” “是,我承认。”她也是很有浪漫天分的女人,只是当初爱浪漫差点害死自己,所以她才排斥浪漫,幸亏遇见他,能让她重拾勇气去爱,“可是我常分不清楚你给我的究竟是惊喜?还是惊吓?” 席隐叶笑着伸手揉她发顶,拉她下车。 “我有预感,这顿晚餐会让你更加感动,从今以后爱我爱得要死。”他开始讲大话,逗得她哈哈大笑。 其实她早已经很爱很爱他了,她心里比任何人都还清楚哪! 席隐叶牵着她走到门口,停下脚步,伸手按门铃。 她疑惑地问:“这房子有人住吗?你按门铃教谁开门?” 他望着她,笑而不语。 一会儿,门开了,依照惯例,姚子美见到开门的人,先是满心惊骇,然后一脸呆若木鸡,呼吸突然闷窒。 “等你们很久了。”姚嘉丽一边解下身上的围裙,一边招呼他们进屋,“饭菜都煮好了,你们去洗个手,来吃饭吧!” 望着姚嘉丽进屋的背影,姚子美愣愣地看向身旁对她露出微笑的席隐叶,讷闷地问:“姑姑她……等我们吃晚饭?” “嗯!” 席隐叶牵着她进屋,她惊讶所见到的一切── 与上回不同的是,老房子里添了新家具,单调的白墙挂上几幅手绘画作,颜色丰富起来,与记忆中的片段开始产生重叠。 她进浴室洗手,发现架子上还有盥洗用具,地砖还湿着,像有人洗过澡。 难道这房子有人住?是姑姑? 姚子美走进餐厅,在满桌家常菜的饭桌旁坐下,看见姚嘉丽忙进忙出,之后与他们一同入坐,共进晚餐。 “吃吃看,这鱼是我今天特地去买的,很新鲜。” 姚嘉丽竟然主动招呼姚子美动筷,这让姚子美果真又惊又喜。 “好……”姚子美拾起筷子夹了一口鱼肉吃,还微微颤抖着,“真的好新鲜,好好吃。” 她真心赞美,抬头看见姚嘉丽对她露出一抹微笑,她怔住了。 “听隐叶说这间房子是你辛苦拍片工作赚回来的?”姚嘉丽的语气有些不自在,毕竟经过这么多年的生疏,要修补彼此之间的关系是需要时间的,“我已经搬回来住了,看你什么时候有空……也搬回来吧!” 姚子美惊愣地望着姑姑,胸口溢满激动的情绪。 她听见什么?是姑姑要她搬回家住哪! “你们不也决定要结婚了?以后你才有娘家可以回来。”姚嘉丽假装不经意地夹了一块鸡肉到姚子美碗里。 姚子美像个孩子般,用渴望的眼神望着姚嘉丽,心中再一次燃起希望的火苗,“你原谅我了?” 姚嘉丽垂下目光,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再过几年,我就可以退休了,隐叶安排我退休后可以担任饭店员工的培训讲师和顾问,这样我晚年生活就不会无聊,他说这种工作想交给自己人才放心,我想,我是希罕这份待遇吧!所以被他利诱说服了。” 姚子美抿紧唇瓣,忽然放下手中的碗,撇开筷子,展开双臂,扑身上前牢牢拥抱住姚嘉丽,她用力地闭了闭眼,迅速眨出泪水。 她知道姑姑不是希罕这些事的人,姑姑希罕的人是她!是她!所以甘心被利诱,说自己被说服。 “姑姑……”姚子美痛哭。 姚嘉丽抬眼看见席隐叶温暖的目光,她的心柔软起来,听见姚子美凄恻的哭喊,她忽然觉得一直怨恨这孩子的自己好傻…… 姚嘉丽伸手缓缓回抱姚子美激动颤抖的身体,这温暖的触感,让她想起好多甜美的回忆。 那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快乐地生活,子美一直是她最疼爱的侄女,纵使心痛子美犯下的过错,但对子美的亲情确实不是说断就能断的,这么多年来,她不仅折磨子美,也折磨了自己呀! 坐在一旁,席隐叶沉默地吃着饭,看着心爱的女人感动得痛哭流涕,呵……竟然是一件这么有成就感的事,比工作上任何胜利的滋味都还来得开心,他简直觉得得意呢! 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子美? 也许从第一次初见她美丽的容貌、悦耳的声音,他就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当爱情来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以前不会去做的事情,都将可能变成生活中的改变因子。 他爱子美,为她倾心,所以他将她想追回的梦想一一实现,看见她开心,他才觉得自己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如果费尽心思为伊人耍这么多花样还不算爱,那是什么? 我爱你,小美。 【后记 我的爱情开始于遇见金贤重 林腾云】 我和男友交往近十年,听到的人心里难免吃惊一下,因为大家都知道要维持一段感情并不容易,更何况我们个性南辕北辙,价值观大相迳庭,又天天住在一起,增加不少摩擦的机会,好几次一言不合吵起架来,惊天动地,不可收拾,我都大声嚷着分手当结尾,最后一定是男友让步、道歉外加好声好气地讨好,才能求得我原谅。 我一直为我们这段感情感到满足,当男友会因为你生气而紧张,愿意放下大男人身段极力讨你欢心,还不表示他十足在乎你吗?在爱情中获得重视,当真难能可贵,所以对男友的素行,我向来非常信任,我们的爱情也非常顺遂地进行好些年,当时,我真的认为幸福的爱情就是那样的面貌了。 大约三年前,透过社群网站,被我意外发现一直很受我信任的男友,竟然隐瞒着我和前女友偷偷保持联络。我不认为情人分手后继续当朋友,对他们新的另一半来说是件好事,如果说彼此心里光明磊落、无神无鬼,为何又会产生隐瞒这种不坦荡的行为?当下和男友翻脸,哭闹几天,虽然没有狠下心分手,但对男友的信任度疯狂下降,在我无心维持下的感情逐渐出现裂痕,我对爱情的严苛犹如一种洁癖,仅是隐瞒此事,便让我如遭蛇咬。 逐渐失去信任,我们的感情载浮载沉,我像个疑神疑鬼的神经病,不时检查男友的手机简讯,甚至还偷偷跟踪过男友。原本是高高在上、被捧在手心的我像从云端跌落,什么夸张想法似乎都变得稀松平常。这情况持续约半年之久,连我都开始嫌弃这么差劲的自己,竟又被我发现男友另一桩更可恶的行径──三更半夜跑去替另一个女生庆生,寻欢作乐的合照被放上那女生的部落格,这已不是隐瞒,而是欺骗! 不管我们的关系多么僵化,我只是不懂,为什么犯错的人还有脸哭求原谅?掏心掏肺说他多爱你,会说谎隐瞒都是因为怕你生气,说得好像你诚实都是自己活该倒霉似的。 对一个人死心塌地,是我在爱情中的强项,对一个人心灰意冷,是我保护自己的武器,不断强迫自己放弃感情,努力寻找转移生活重心的目标,再也不愿意绕着男友的地球转,再也不屑拥有他给的世界,可是偏偏上帝没有放弃我的爱情,慈悲地为我凿开爱情的穷途,只因为一部韩剧,我爱上韩星──金贤重,竟然因此开启我生命中爱情另一个出口。 为了接近他,我跑了好几趟他的国家,不懂他的语言,却欣赏好几场他的演唱会,他说话时眼睛弯弯会笑,迷人可爱,让我想听懂他说的每句话,所以毅然决然去报名韩语班,从一堆钥匙圈文字中开心学习,然后愈学愈艰深,愈学愈辛苦,压力大到让我上课前都胃痛、失眠,可是又从不曾打算放弃,想更靠近他,也去报名了跳舞,周围的朋友都觉得我的行径可笑,但是谁在乎? 当我们恋爱,经过暧昧、新鲜、别扭、热恋、磨合、吃醋、谎言、背叛、伤心、失望、绝望、冷眼到平淡,好长的过程,总是索求轰轰烈烈,却又不要脸地互相嘶吼又咆哮。谁记得?单纯爱着一个人,看着他笑就幸福,看着他哭就揪心,只要他愿意,你的全世界都可以给的纯粹。他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爱人,但是爱着就开心,这样的纯爱,比得到还像拥有! 当然,爱上金贤重后所带来的影响不仅于此,我和男友已经面临关系决裂的感情,居然也因为我的生命中遇到金贤重而产生大逆转!我去上韩文课,我男友是司机,我去学跳舞,我男友是司机,我去替金贤重接机、送机,我男友还是司机,甚至陪我到韩国追星,一起和我爱上韩国这个原本非常陌生的国家,甚至支持我明年去韩国短期留学的决定,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意想不到的贴心举止一一感动我,那一夜,我尽情放纵大哭,不再逞强,倾诉满满的委屈和不甘,然后,我心软了,重新爱上几乎被我淘汰的人,你们说,金贤重神不神奇? 亲身经历的这一段,其实在很多人眼中看来都觉得微妙,和男友之间的争吵点在很多人心中真的不算大事,但是事件因人而异,对我来说确实是痛苦得可以当场死掉的感觉哪! 本书中,姚子美遭受的爱情背叛超级可怕!所带来的后座力更是威猛无穷,因为一场荒唐的爱情,让姚子美失去最爱的家人、最重视的亲情,虽然懊悔,可是造成的遗憾并无法弥补。为了让自己坚强,只好拚命武装,拒绝爱情再来临,甚至成为报复爱情的角色。可是在这样的堕落中,姚子美又会失去什么?如果没有席隐叶来爱她,这辈子是否就埋怨爱情过一生了?这样想来真是可怕,因为毫无价值而可怕。 大家的身边是否都存在一个席隐叶呢?永远是个完美的守护者,担心你、在乎你、疼爱你!一切以你为重,在所不惜替你寻找幸福的归途,为你遮风挡雨,为你开天辟地,只要你所想,就尽全力替你达成。拥有一个席隐叶,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我们都在找能让自己全力倾心相爱的情人,也许误会难免,偶尔争吵,可是最珍贵的,是我们都还愿意相信爱!有时候为了成全一段爱情,我们必须耍点小花样,但是由衷希望全是爱情中美丽的小花样,值得我们感动流泪,一再回味,沉溺其中,永不后悔,大家都一起努力朝幸福之路迈进好吗?加油! 最后,祝大家都幸福喔!我们下回书中见。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