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收集系统》作者:酌桃 文案 意外去世,还没活够的伏苏绑定了一个复活系统。 “你的任务是拯救世界。” 可是为了在异时空存活下去,他必须一刻不停地从别人那里夺取爱意值,他重复着勾引、逃匿,成为了万千世界中最无药可解的毒。 “所有人最后都会为了我互相伤害,那还真是……”他缓缓笑开,眼角荡开好看的颜色:“失礼了。” 综上所述,这是篇渣苏渣苏的文,欢脱向的,信我-w- 主受。表里不一白切黑攻X浪天浪地薄幸受。有黑化病娇梗,不适勿入。攻受都苏,虐攻不虐受→_→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快穿 爽文 主角:伏苏 ┃ 配角:吃瓜群众 作品简评 本应死于意外的伏苏绑定了一个系统,前往各个世界攻略侵入主神系统的病毒。病毒善于伪装成各种人类美好的品质,却都在遇到他之后堕落黑化。在这期间,他必须要靠收集人们的爱意值为生,直到最后,他才知道原来所有的病毒都是他未来爱人的分化。本文行文流畅自然,文笔稳且有力,独特的黑色幽默充斥在每一个细节之中,而主角伏苏在每个世界都有不同的手段与方式与另一位主角接触,互动带感且诙谐,不失为一个看点。 第1章 黑鸟01 深夜的网吧里空气冰冷又窒闷,键盘声此起彼伏,机械的咔擦声敲击在迟钝的神经上,幽微的电脑屏光照亮一张张彻夜不眠、狂欢又疲惫的脸。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抱着一泡沫箱的面包等快食,打着哈欠穿梭在狭窄的过道之中,时不时低头问着需不需要,换回一句不耐烦的回话后继续往前走。 此时已是凌晨三点,他困乏地头昏眼花,一时晃了眼,脚勾到了凳脚,整个人往前扑去。 “啊……” “小心。” 惊叫声被拦腰折断,少年低头看到握在他手臂上的手,显然是有人扶住了他。他愣愣地盯着看,困顿的神经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那真是只漂亮的手。 白衬衫袖口往上工整地卷起,露出一截白净的手臂,肌肉匀称分布,肌理温润细腻地彷如白玉。握着他手臂的力度却不小,与这副漂亮脆弱的外表截然不同。 少年顺着手臂看了过去。 坐在凳子前的人只拿着后脑勺对着他,空着的那只手飞快地在键盘上移动,成功把boss的最后一层血皮打没了之后,那微微紧绷着的后背才放松了下来。那人轻呼了口气,然后才转过头来,松开了手,轻扬着眉对少年说:“走路小心啊。” 那人长了一副天生的笑脸,眼角眉梢微微上扬,略有些浑不在意的轻浮之感,而明俊清晰地令人心神荡漾的五官面容却又荡平了那一丝轻佻。 他穿着一身明快简单的衣服,半边嘴角微翘,便与周围的群魔乱舞格格不入。 耀眼清晰地,让人不注意都不行。 少年有些傻气地看着他,半晌才没头没脑地问:“要、要面包吗……?哦,方便面也有。” 伏苏转头对对面几人道:“要吃点东西吗,饿不饿?” 对面一人抬头:“要几个面包吧。我来付钱。” 伏苏笑着在下面踹了他一脚:“每次都抢着付钱,你钱多啊。” 对面嘻嘻笑着:“给你花多少都乐意,巴不得供着你呢。” 伏苏支着脑袋,懒懒地回:“少来,你不是我的菜,滚边儿去。” 旁边几人嘻嘻哈哈地闹起来。 “那来五个面包吧。”伏苏侧过头,微仰着看向少年,这个角度使得他的侧脸轮廓更为清楚,“谢啦。” 少年对上他轻薄桃花般随性又自在的笑意,忙转开目光,低头拿面包去了,掩饰掉突如其来的脸热。 [叮——收集到爱意值五点。] 伏苏:[啧。才五点。] 系统:[第一次见面你想有多少爱意?] [也对。其实他长得挺符合我的口味的,我能泡他么系统?] [你忘记你的攻略目标了吗?] [但是他难啃啊。我从来没见过哪只受这么难泡的。你确定他真的弯?] [你可以怀疑是你不够可爱。] [放屁。] 伏苏想了想,又想了想,最后叹了口气:[还是算了。毕竟正主更得我心。] 系统:[科科。] 想起他的攻略目标,伏苏有些心烦意乱的。 那家伙好是好,按他的话来说,就是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都是照着他的品位长的。 就是太难啃了。明明长了一副比谁都好说话的烂好人模样……他忍不住嘟囔起来。 伏苏原本生活在星际纪元,某日在边缘星球上倒霉地遇上了敌袭。他被粒子炮造成的余波波及,生死不明的时候却被吸入了异次元的空间之中,紧接着这个自称系统的家伙就冒了出来,告诉他完成主神的任务后就能复活。 而他的任务就是,前往各个平行世界,找出伪装成人类,隐藏在人群之中的某个病毒,然后撕掉它的完美伪装——那病毒侵入了主神系统,日益膨胀的能力令他顺利地蔓延到了所有的平行世界之中,如果不除掉它,主神系统迟早有一天会彻底瓦解。然而它的伪装能力实在太强,只有它完全暴露了其黑暗阴险的本质,才能被主神发现并消灭。 于是,伏苏这个倒了血霉的中招了。 由于他是外来者,进入其他时空时会被世界意识所排斥,所以只能通过不断地收集他人爱意而存活——大概就是世界意识一刻不停地打着他的血条,他就得一刻不停地吃补血药的意思。 只有进入睡眠状态,世界意识那个小婊砸才会放过他。 伏苏瞥了眼他的血条。掉的速度挺快的,五点爱意值根本撑不了多久。 他站了起来:“去趟洗手间。” “哎。快点回来啊,等着你下本。” 他挥挥手:“行。” 进了厕所,他放了泡尿,站在镜子前洗手。 门被推开,他挑着眼角瞅了眼,看到了意料之中的身影,嘴角几不可见地挑了挑。 啊啊,乖乖的自己跳进圈套里来了呢。 站在门口的青年瞪视着他的背影,喉结上下滚动着,嘴一张一合,欲言又止。只那双眼里炽烈的爱意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伏、伏苏……”他低低念着。 [叮——收集到爱意值十点。] [陈钧绍的爱意还有多少到顶?] [十。] 伏苏甩干了手上的水珠,想道:真配合,给你点奖励吧,再接再厉啊。 他转过身,两手撑着洗手台,站姿有些随意懒散:“陈钧绍?有事吗。” 陈钧绍是他同班同学,性子闷,伏苏虽然知道他对自己有意思,但也没主动撩过,所以平日不怎么来往的。今天约人一起来网吧通宵,顺带晾晾某个不好啃的肉骨头,没想到陈钧绍竟然也跟着来了。 伏苏一看他现在的眼神,就把他的心思看了个通透。 毕竟也是风月场老手了。 虽然陈钧绍长得高大威武皮黑肉厚,实在不像下面那个,他下不了嘴,但送上来的爱意不要白不要。 陈钧绍按捺不住地往前迈了半步:“我……” 伏苏眉梢微微挑起,语气有些打趣般轻佻:“有什么事这样吞吞吐吐的?不太像你啊。” 陈钧绍看进他眼底流转的些许调侃笑意,发着光似得,好看的不得了,脑子一白,下一秒,整个人就已经大步上前,按住伏苏的双肩,把他的上半身按到了冰冷的镜面上。对上那有些诧异的眸子,陈钧绍才恢复了一丝清醒,怕自己没了勇气,连忙接着说道:“伏苏,我,我很喜欢你,你……你有喜欢的人吗?如果没有、可不可以,试着跟我在一起呢?” 对方动作很强势。 伏苏皱了皱眉,对自己现在的身体这副看起来像下面那个的相貌有些不满。以前的他虽说也清瘦挺拔,但可从来没人想压过他。 他半笑不笑地看着陈钧绍:“可我只做上面那个。” 陈钧绍愣了好久,似是明白了他话里的潜意思,激动地手都开始颤抖:“我、我可以的,只要你愿意……” [叮——收集到爱意值十点。] 哦。满了。 伏苏缓缓撤下了脸上的笑,恢复成平日那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漫不经心:“可我还是不愿意。松手吧。” 陈钧绍诧异又受伤地张大了眼:“你刚刚,明明……” 伏苏嘴角微挑:“我刚刚有说你答应了我们就交往吗?” 陈钧绍愣在了原地。 他不敢置信般地看着眼前这近的不足半米的人。 他有着最让人牵肠挂肚的面孔,最让人抓心挠肝的笑容。他有时开朗又明快地与人勾肩搭背,对所有人都友好而关怀,有时……又像现在这样,微笑着,说着最让人痛入心扉的话。 伏苏推开了他的手,扯了扯衣服下摆,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只淡淡留下一句—— “不过是你想多了。” 系统:[你是不是很擅长甩人?] 伏苏委屈道:[哪有。我对人最好了。] 系统冷笑:[科科我不信。] 伏苏:[如果不牵扯到感情的话,我对谁都能宠上天。] 系统:[也对,否则怎么会有人被你骗了呢。] 伏苏:[哇那你很懂诶。给你鼓个掌吧。] 回到位子上,伏苏跟人开团下本,陈钧绍过了好久才走出来,脸色有些白,脚步仓皇地离开了。 他连一个眼神都没分出来。 过了不久,网吧门被推开,冷风灌进来了。 伏苏被吹个正着,忍不住打了个抖,正准备套上外套的时候,头顶上传来一道更让他发抖的声音—— 温柔又好听,包含着浓浓的忧虑和关心,让人忍不住想沉溺进去。 “这么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寝室?你知道我会担心的。” 当然,是让伏苏爱得身体直颤。 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完美的人啊——他真的好喜欢好想拥有。 还真的,就是病毒啊。 作者有话要说: 阅读需知: 1、伏苏是受。原来是个风流薄幸攻~又渣又苏,感情价值观歪到不行,别太计较,这只是篇爽嫖文,经不起推敲。另外,他大概要上床了才发现自己变受了吧【等等 2、攻黑化病娇痴汉三无疯魔皆有,这是个由白变黑的故事_(:зゝ∠)_ 3、望收藏嗷!! 第2章 黑鸟02 温暖的手掌轻轻摁在他的肩膀上,隔着衣料,即便纹丝不动,掌心的热度也作恶般地撩拨着伏苏左胸里的心脏。温软的低音宛如亲昵的耳语,伏苏差点软了半边身子。 [好犯规啊啊啊,这也太诱人了吧……!我到底是怎么把持住自己,跟他同寝室睡了那么多天都没上他的?] 系统:[……你有毛病?] [没毛病。见色起意,人之常情。] 伏苏仰头跟贺璟对视,看到了对方浅琥珀色瞳仁中的担忧和疲惫,心微微颤了颤,又酥又软。很快他就稳住了,扭头继续打游戏:“不回去了。” 语气平静而冷淡地,让贺璟终于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 贺璟是个中德混血,一头深棕色的浓密短发下有着一双颜色浅浅的瞳眸,五官完美而深邃,无可挑剔。平日里,他就是一个阳光而开朗的大男孩,浑身各处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而那双永远都闪着明亮璀璨的光芒的眼眸,此刻却印上了浓浓的忧郁。 “伏苏。”他低叹了口气,有些小心翼翼地:“你在生气?” 伏苏懒得抬眼看他,漫不经心地回道:“生什么气?” “因为……”贺璟有些不太确定:“昨天的球赛,我赢了你?” 伏苏:[这个木头,我好想打他一顿。] 系统:[你可以的,你越欺负他,说不定他暴露本性越快。] [不我舍不得。]伏苏想了想:[至少也要在他报复社会前睡一次。] 他换上副不耐烦的神情:“没事你快回去吧。” 贺璟沉默了下来,却没动,像尊雕塑似的,杵在伏苏身后看着他打怪。 怪异的气氛让对面几人有些不自在,终于有人打起了圆场:“既然来了,就一起玩会儿吧,怎么样,贺璟?” 伏苏抬眼:“你们别瞎撺掇,他又不会玩,光添乱来的。” 几人看伏苏神情不太好看,也就歇了劝和的念头,自顾自玩儿。 贺璟又站了一会儿,目光扫过陪着伏苏来通宵的几个人,浅色的瞳眸在某个瞬间,掠过了一抹暗色,稍纵即逝。他终于再次轻声开口:“那你玩够了,记得回来。门我给你开着。” 伏苏没回他。 等贺璟走了,对面几人才炸开了:“你跟贺璟吵架了?什么时候的事?昨天不还好的跟同个娘胎里出来的吗?” 伏苏一个大招杀的boss嗷嗷叫,懒懒地回:“没什么事,继续玩。” 的确没什么事——也就是在篮球赛结束后,凑巧看到了贺璟送一个女生回宿舍楼而已。 那个女生他也认识,叫颜叶,就在几天前,还给他贡献了五十点爱意值。也不知道怎么会跟贺璟走到一起去……联想到贺璟那男女通吃的又开朗又阳光的白痴形象,如果刻意撩骚的话,几乎没有人会不上钩。 伏苏啧了一声,有些不爽。 倒不是不爽贺璟去撩拨刚跟他表白的颜叶,而是—— 你特么为什么不来撩我??? 我是长得没颜叶好看,还是没她温柔乖巧啊。 ……迟早要干得他下不了床。伏苏撑着下巴盘算着。 对面又有人犹豫着劝他:“虽然贺璟只是贺家的私生子,但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伏苏,你可别跟他起矛盾。毕竟贺家……咱们几家合在一块儿也惹不起。” 他们这伙人都是A市富二代圈里响当当的纨绔,因为头上都有正统继承人,所以大多没心没肺度日,也不去算计些什么,伏苏亦是如此。他有个大了七八岁的哥哥,不怎么见面,感情不深,他哥负责接手公司照拂亲戚,他就负责扮演好一个听话的、不越矩的乖巧弟弟,在大学里张扬又恣意地挥霍着时光。 而贺璟却不同。 他的母亲是德国人,在贺家家主与现任妻子结婚前,便已珠胎暗结,后来贺璟父亲娶了别人,她就黯然离去,独自抚养贺璟长大。好景不长,在贺璟十岁的时候,他母亲病逝了,贺璟被接回了贺家。 更多的内幕,伏苏也不得而知,总之贺璟在贺家的日子必定不好过,因为贺家还有一个与他年龄相仿、同样优秀的嫡长公子。 不过嘛,这些也不在伏苏关心的范围内。 “知道了。”他随口敷衍了一句。 这事儿就这样翻篇了。 打到五点,另外几人包房睡觉去了,伏苏觉得晾贺璟一晚上够了,今天怎么的也得探点口风出来,所以背上包,往学校方向走去。 这个网吧离大学城不远,步行也就十分钟。 他打了个哈欠,问系统:[贺璟心灵污染值多少啦,科科。] 系统沉默了一下:[你这是在叫我?] [对啊。谁让你总是科科我,干脆就给你起个名呗,喜欢吗?] [没毛病。] 伏苏看了看:[百分之二十了。可是我觉得他根本没什么变化?还是很可爱啊。让人很想好好地疼爱他。你跟那个什么主神,该不会是在驴我吧。] [……不信最好。你需要教训。] 伏苏耸了耸肩,不以为意。 深秋天亮晚,大清晨的路上还是黑黢黢一片,运作了一整晚的路灯偶尔接触不良地闪了一闪。 路上没有人。安静地有些过分。 伏苏转过街角时,突然,脚下的步子微微顿了一下,很快就仿若无事般继续往前走。嘴角却在背着光影的暗处微微上挑,带着一丝趣味和欣然。 又来了。 这种熟悉的、黏腻的注视。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背,他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 他沿着路牙子往前走,秋风瑟瑟吹过,吹不走落在他身后的那炽热的目光。 好热情啊,他都要被融化了。 伏苏低低念道:“跟了我这么久,还真是有点好奇这是只怎么样的小野猫了呢。” 他在转弯的一瞬间,侧身躲进了一条小巷里,背部紧贴着凹凸不平的墙面,屏息着等待。 哒、哒哒……微弱而细小的声音由远及近,节奏鲜明,每一步都踩在人的神经上。 好像有些急迫,又好像胸有成竹。 近了……伏苏沉下气,就在他想去扑出去抓住那只扰人的野猫时,口袋里的手机急促地响了一声。 他被吓了一下,再去听的时候,脚步声已经没了。 “运气真差……”他嘟囔着掏出手机。 上面躺着一条陌生人的信息。 ——好聪明啊伏苏,差点上当了。怎么办,更爱你了。好爱你。 伏苏:“……” 撩我!这个变态又撩我!你就会这样骚扰我,有本事你露个脸啊? 他揉了揉鼻子,骂了句智障,然后删了短信。 垃圾箱里已经躺了几百条这样的短信了,来自不同的号码,但伏苏一看就知道是同一个人。 闲的。 回到学校,他刷了卡进宿舍楼。 走到宿舍门前,门果然是微阖着的。 轻轻推开门,里面一片黑暗,伏苏不想打扰到贺璟,所以轻手轻脚地摸回床边,却在坐下来的一瞬间,响起了贺璟的声音:“——伏苏。你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 伏苏一愣:“你还没睡啊。” 贺璟拧开台灯,从床上坐了起来。 暧昧朦胧的灯光下,他那张总是洋溢着灿烂笑容,好像与任何阴暗的情绪沾不上边的脸上写满了忧郁,大双眼皮微微耷拉着,漂亮深邃的五官有些无神。 这副样子,看得伏苏直接心软了——以及某个部位硬了。 贺璟扒拉了一下头发,努力做自我检讨:“我以后,会让着你球的。” 伏苏又无奈又好笑,走过去揉了把他的大脑袋:“白痴。说了不是因为这个。” 贺璟眼睛亮了起来,脑袋似乎有意无意地蹭了蹭他的掌心,又忍不住露出了暖融融的笑容。 伏苏心痒难耐,凑近了点,温热的指尖摩挲着贺璟的下巴。 那双风流薄幸的双眸微眯着,慵懒而迷人,褪去了白日的嬉笑怒骂,露出更为本质的冰凉如霜高高在上。 “不过啊,小璟你要不要说说,你跟颜叶是什么关系?” “毕竟看到你们走得近,我真的好嫉妒啊。” 第3章 黑鸟03 贺璟琥珀色的瞳眸中一掠而过一丝茫然,轻声重复道:“……嫉妒?” 伏苏嘴角扬了起来:“是呀。” “你嫉妒的……是谁?” 伏苏放开他的下巴:“这还用问么?——当然是嫉妒你啊。否则我干嘛跟你生气?” 贺璟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下。 伏苏转头去拿了自己的洗脸毛巾,朝洗手间走去,同时漫不经心地扔下一句:“我还是挺喜欢颜叶这种性格的女生的,小璟你可别跟我抢啊,否则兄弟没得做了。” “……” 进了洗手间,伏苏捂着胸口:[我的小心肝,小可怜。刚刚他的表情真让人心疼。] 系统:[……所以你干嘛故意这样说啊!] [试试看嘛,你快瞅瞅,污染值有高起来吗?] 系统:[怎么可能因为一句话就……沃日,还真的高了百分之五。] [哈哈哈学着点儿。] [可你不是还想睡他?] [慢慢来嘛,我不喜欢来强迫的。] 伏苏边刷牙边想着:这样看来,贺璟对他,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的嘛。 由于他跟这个病毒都是平行时空的外来者,而他需要的爱意值必须来自这个时空的人类,所以病毒并不能给他,理所当然的,伏苏也就不知道对方到底对自己是抱以怎样的感情了。 所以在刷心灵污染值前,伏苏必须接近病毒,取得他的信任与好感——这才能保证他的所作所为能对病毒产生伤害,迫使他一点点地,脱下伪装的、华美无害的伪装。 不过他倒是有些失望。 本来以为刷了污染值后,贺璟会有所变化的,至少不再是一副傻白甜的样子。 毕竟他比较喜欢……带劲儿点的小受受。 看来真的被主神给驴了。不过最后能换回条命也不亏。 —— 天气渐凉,秋高日爽,灿金的落叶被微风卷着飘飘荡荡,然后悠悠落在铁丝网内的球场地上,被带球满场跑的男生们踩踏而过。 篮球场边的设了几条长椅,十几个女生站在一块或大声或羞涩地给自己班上的人加油,喧闹声传去很远。 伏苏接到同伴传来的球后,眼前光一暗,看到是对班那个一米九的大块头在堵自己,骂了句脏话,正准备强行突破时,余光瞥到了跑位风骚又犀利的贺璟,当机立断地做了个假动作骗过大块头后,把球抛出:“给我接住啊贺璟——!” 贺璟个子很高,在普遍一米七几的男生之中很突出,他小跳起来,接住球后直接扭身冲篮筐而去,像一阵想握又握不住的风。 深棕的发丝似乎淌着亮晶晶的汗水,在金色阳光下,显得耀眼又绚烂。 球进了。 场上爆发出了同班男生女生的欢呼声。 伏苏被一群男生围着,无心应付他们的兴高采烈,扭头去看自己的小心肝。 贺璟同样也被人簇拥着,他汗水渍渍,边跟人说话,边随意地拿过毛巾擦脸,然后弯着眼露出招牌的阳光笑容。 很快,贺璟也朝伏苏看了过来,眼里笑意更加深了一些,点缀着璀璨的光芒,温柔绚丽地,好像整个世界都浓缩成了他眼底的高光。他从人群中突围出来,然后拉着伏苏的手臂往球场外走。 伏苏迷茫脸:“干嘛去?” “买饮料。” “你自己去不就好了。” 贺璟扭头朝他笑笑,一副唇红齿白天真烂漫的小白脸样:“就不能陪我去?” 伏苏:“……” 好吧好吧既然你都撒娇了,还真是拿你没办法,小妖精。 谁让我喜欢你呢。 不大不小地冷战了一晚上后,两人关系比之前更亲近了些,贺璟几乎每时每刻都要跟他待在一块儿。伏苏表示喜闻乐见。 果然感情都是作出来的。 去小超市买了两瓶饮料,两人沿着原路返回,伏苏斜过目光,瞥着贺璟那轻薄的球衣下露出来的年轻肉体。他皮肤很白,怎么晒也晒不黑,肌肉匀称矫健,力度十足,却又不显得过分虬结健壮。目光往下,飘荡荡的球衣被风吹出一层层纹浪,勾勒出了细窄柔韧的腰部,以及那双笔直地像是用尺划出来的大长腿。 伏苏忍不住轻佻地吹了个口哨:[我们的口号是——] 系统:[nai子!pi股!大长腿!] 伏苏欣慰道:[科科你今天好配合。] [嗯哼。] 看够了,伏苏抬眼,却正对上了贺璟同样也在看着他的目光。 贺璟长得高,比伏苏高出了快十公分,他微垂眸,四目相对之时,他的喉结细微地上下一滚,突然叫了伏苏的名字:“伏苏。” “嗯?”伏苏挑眉看着他。 他的一双眼生的动人又风流,自含三分轻薄笑意,尤其是斜着眼撇来时,道不尽的多情,几乎勾心摄魂。 贺璟缓缓地停下了脚步。 伏苏看着他,唇边牵出几丝笑意:“什么事,说说看啊?” 说出你的故事,骚年。 他的那份惬意姿态其实在贺璟看来实在是有几分可恨,就像是、就像是——明明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却故作不知,老神在在地看着他在那里心焦如焚。 浮云遮挡住了天光,一片暗影笼罩在贺璟静立的身影上,凉风习习,宽大的球衣衣角翻飞,而在那被风拂动的刘海下,浅琥珀色的瞳眸缓缓笼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暗色。目光如织,牢牢地将伏苏锁在了视野之中。 世界安静地只听得见风声,而贺璟却清晰地听到了胸口处,某只被深深关囚于笼的狂兽发出阵阵撼天动地的嘶吼—— 最后化作一声轻飘飘的叹息。 好想、好想要他啊。 想得心都痛了。 [叮——目标人物贺璟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三十。] 系统:[厉害了我的苏苏。] 伏苏笑:[稳。] 正在这时,两人之间插入了另一道犹犹豫豫的女声:“……伏苏?” 伏苏抽离目光,转身看去,是颜叶。 好戏啊。小心肝,你再努力一把,争取今天再刷个百分之十? 想着,他抬手朝颜叶招呼了一声:“也来买东西?” 颜叶目光飞快地从贺璟脸上掠过,贺璟同样也在看她,她有些紧张慌乱:“伏苏,我有话想跟你单独说。可以吗?” “行啊。”伏苏看了看天边:“都这么晚了。待会请你去外面吃晚饭吧,就当做你刚刚喊加油喊得那么用力的谢礼。” 原来,他都听到了……颜叶微微红了脸,有些不太好意思地低着头踢小石子。 [叮——收集到爱意值十点。] 伏苏看向贺璟:“小璟啊,要一起去吗?” 贺璟露出一个笑容,好像刚刚那瞬间的晦暗只是光影造成的错觉:“我就不去了,你们玩的开心。” “好,那我走了,拜。” 他随意抬手挥了下,然后跟颜叶并肩从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贺璟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撤下来。 伏苏和颜叶最后在校外美食城一家火锅店坐了下来,点完了菜,颜叶有些欲言又止,细眉微蹙着,看起来分外惹人怜惜。 伏苏对女孩子向来很温柔好脾气,与她聊了会儿其他的话题后,颜叶放松了下来,终于鼓足勇气道:“伏苏,我想跟你说,你……还是别跟贺璟走太近了比较好。” 伏苏眉梢微微上挑:“他怎么了?” “他……”颜叶忍不住环住自己的双臂,回想起那次贺璟在她耳边的话语,双眸上缓缓漫上一丝恐惧。 就在她追伏苏的那几天,贺璟突然找上了她。 由于伏苏跟贺璟关系很好,所以颜叶对一脸开朗阳光的贺璟没有一丝防备,只以为对方是想帮自己追伏苏,结果,在送她走到寝室楼下时,贺璟却突然轻轻地对她说:“——你确定,你要跟我抢人?” 他的语气很轻柔。但却令人不寒而栗。 颜叶心有余悸地跟伏苏说了,伏苏神色淡淡,似笑非笑:“别当真。他跟你开玩笑呢。” 颜叶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解释。 “好了,吃吧,待会回去我教训他。” 颜叶只好低头吃饭。 一顿晚饭,颜叶又给伏苏贡献了爱意值,只差十点就满了。 回去路上,伏苏让颜叶走在了里面,偶尔遇到人多的地方,还会微抬手挡在她身前回护着,颜叶被身边人或好奇或羡慕的目光看得满脸通红,偷眼瞅着伏苏的侧脸,心如鹿撞。终于在绿灯跳亮的一瞬间,她鼓足勇气拉住了伏苏的衣角。 伏苏脚步一顿。 人流从他们身边淌过去。 “怎么了?” 颜叶抬头与他直视,用了十分的勇气才大声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伏苏,我、我喜欢你!很……很喜欢!” 伏苏看着她,眼眸中依然盛着柔情,但却毫无波澜。 颜叶屏息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红了眼。 伏苏轻叹了口气,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让她的额头轻靠着自己的肩膀:“别哭啊。被人看到可就不好看了,乖,听话。” 颜叶抽噎着道:“你,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为什么……我就不行呢?” “没有。”伏苏低头:“我没有喜欢的人,这样,你会好受点吗。” 颜叶揪紧了他的衣角,泣不成声。 [叮——收集到爱意值十点。] 颜叶最后没让他送,自己进了东校门,伏苏则是插着口袋在外闲逛—— 那个变态,又跟在他后面了。 还给他发了几条短信。 “伏苏,你跟她交往了吗?” “那我要怎么办啊。” “回来……好不好?” “不肯的话,我只好去抓你了哦。快回我吧。” 这家伙还挺带劲的,伏苏都有点心动了。 随后,又一条短信进来了。 “我要抓到你了。” 第4章 黑鸟04 我要抓住你了哦,伏苏。 ……嗯?伏苏盯着手机屏幕,脑海中白光一闪,猛地想转头,眼前却突地一黑,一只大手用力地捂住了他的眼,从后桎梏住他的双手,将他推入了两家商铺间的狭缝之间——大学城内大路小路交叉纵横,所有店铺拥挤在同一块地皮上,随处可见狭窄的小巷路,人躲进去根本引不起路人的注意。 更何况,伏苏为了抓住这只野猫,特地往人少的地方走了。 覆盖在眼上的手滚烫滚烫的,那炽热的温度钻进肌肤,微弱的电流随之传遍全身。 伏苏干脆放弃了挣扎,他对这个小变态还真的挺感兴趣的——他确信对方并不会伤害他,否则这段日子也不会只是偷偷摸摸地尾随骚扰他。 “你谁啊。”伏苏背靠着冰凉的墙,没有半点被人牢牢控制的慌张。 对方并没有回答。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伏苏的脸侧以及脖颈之间,似乎在一点点地嗅闻着他的气息,随后,对方埋首在他的肩窝处,深深地吸了口气,叹息般地咕哝道:“我的……我的。” 刻意压低了的男声,居然还挺好听。 伏苏懒懒道:“躲躲闪闪地不让我看到,你是长得比较抱歉呢——还是我认识的人呀?” 对方不为所动,呼吸急促而火热。 “喂。你要亲我,至少也要露个脸吧,这样遮着我眼睛,也太没诚意了啊。” 扣着伏苏的手突然一紧,力度有些大,甚至还在克制着地轻微颤抖。伏苏忍不住想,这是兴奋呢还是生气呀,感觉好像是生气……可是他生毛气?他都不介意被他跟踪那么久的事了。 “呵……来者不拒么?” 压低了的轻笑声从对方的胸腔中发出来,闷闷的,隐隐有些喑哑,却又冰冷如霜。 伏苏突然觉得有点耳熟……该不会是—— [叮——目标任务贺璟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三十五。] 不是吧。小心肝,原来你这么生猛的啊? 虽然他知道贺璟对自己有意思,但没想到居然……怎么办好激动啊。 这下子伏苏可彻底兴奋起来了。嗷,来啊,快来,让你苏哥哥好好疼爱你,保证你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欲罢不能,从此再也离不开我。 他正欲挣脱并掌握主动权的时候,贺璟却死死地压制住了他,滚烫的胸膛挤压着他,捂着他眼睛的手用力迫使他仰头,主动将微张的殷红双唇送上——随后一片压迫感十足的温热用力堵了下来。 ……小璟,你这接吻技术真的不怎么样。我牙齿被撞得好痛啊。 贺璟的确是新手的样子,毫无章法地在伏苏唇上胡乱啃着,呼出的气又急促又湿热。 他蓦地想起—— 其实伏苏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却依然毫无障碍地接受了这个吻。 他眸底逐渐升腾起了一股黑压压的雾气,血丝缓缓爬上美丽到极致的琥珀色双眸。 ……这个人。 他对所有人都笑脸相迎,宽容地容许所有人的靠近,却在别人想要更近一步时,微笑着、无情而决绝地划开天堑般的鸿沟,告诉对方——只能到这儿了。 其实你在他心里,根本什么都不算。 这个认知让贺璟眼里暗色更浓,他额上青筋突突跳动,只能通过愈发粗暴凶蛮的吻来切实证明对方的存在。 即便如此,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将伤害他的资格,虔诚地交托到了这个他最爱、也最无情的人手上。 [叮——目标人物贺璟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四十。] 系统:[亲亲也能刷污染值?] 伏苏:[可能是因为我刚刚吃火锅的时候吃到蒜了。他很不满。] 系统:[……说的很有道理。这是个有味道的……] 伏苏:[哈哈哈。] 最后贺璟松开他的时候,伏苏觉得直接拆穿他,他会挺不好意思的,所以装着一副被亲到七晕八素眼前发黑的样子,让贺璟成功逃走了。 这么替对方着想的,也就他这个烂好人了。 他在外又逗留了一段时间,回到寝室的时候,贺璟正坐在桌前看书,听到声响扭头看来,朝他笑了笑:“回来了。” 继续装,看把你能的。 伏苏撇撇嘴,把包扔到桌上,却听到贺璟继续问道:“你……跟颜叶在一起了?” 伏苏转头看他,微微眯起了眼。如果不是贺璟捏着书角的手指都用力地泛白了,伏苏还真以为他是像表面那样纯粹好奇着。 小可怜…… 他摇头:“没。不太合适。” 贺璟心里翻涌着的狂潮在听到他这句话后,才逐渐平息下来。他扬起一抹有些尴尬的笑容,努力宽慰着伏苏:“那还挺遗憾的……不过以后肯定会遇到更好的,你别难过。” 伏苏忍不住在心里给他鼓掌。 这演技,难怪连主神都发现不了他。 —— 夜色渐深,伏苏和贺璟换上了运动装,一起去操场上夜跑。 两人作息规律相似,白天上课泡图书馆,晚上打打球跑跑步,健康地不能再健康。 今天的操场上人也很多,两人一走进去,就有数不清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朝他们飘过来,间或夹杂着一两声女生压抑着的尖叫声。 嗯,一切都很正常。 两人跑完十圈,伏苏边慢走边活动着手脚,一回头,却发现贺璟一直在注意某个方向,他顺着看了过去,发现是几个正在推推搡搡的女生,登时有些不是滋味了,推了贺璟一把。 “看什么呢?” 再看,你再看,哥哥我可要吃醋了啊,就问你怕不怕。 贺璟回过头,朝他笑了下:“我突然觉得有点累,我们回去吧。” 伏苏眉毛挑了挑,平日里他们可不止这点运动量,正不解着,余光却瞥到那几个女生中的一个被推了出来,扭扭捏捏地往他们这边走来,并且一直在躲闪着他的目光。 哦——懂了。 伏苏似笑非笑地看着贺璟越来越淡的神色,原来是喝醋了。一股子酸味。 “行啊。” 说话间,那女生已经快要走到跟前,伏苏话音一转:“——你先回去吧,我再过会儿。” 贺璟刚扬起点弧度的嘴角缓缓凝固了。 伏苏朝他咧咧嘴角:“直接无视别人,不太好呀。” 生气吧?恼火吧?快点增加污染值,报复社会去啊! 其实伏苏最近收集的爱意值已经足够撑过三天了,所以他并不迫切去汲取,也没遛着那女生,简单明了地拒绝过后照例安慰一番,然后慢悠悠地踱回寝室。 系统:[接下来怎么办?利用人刺激他已经没用了,刚刚污染值没升。] 伏苏唔了声,想了想:[换个方法刷吧。] 系统:[校园欺凌?] 伏苏:[不。你也想太多了,我像是那么凶残的人吗?我是觉得,差不多该来真的了。] 说着,伏苏轻叹了口气。 多可爱的人啊。 如果他的存在不是个由病毒分化的、侵入每个平行时空的“假象”,他这么心软,怎么舍得这样对待一个如此可爱的人呢。 寝室门没关,伏苏推门而入,听到了从洗手间里传来的哗哗水声。 大概是怕他没带钥匙,所以给留着门。 伏苏反手正要关门,却突然听到了一门之隔的洗手间内,传来隐隐约约含含糊糊的声音。 伏苏靠近一步,终于将那混于水声的话语听清了。 “……伏苏、伏苏。……我的……我的……” 哇。 小变态。你很嗨嘛。 伏苏以拳抵唇,克制着笑意,想了想,还是不去打扰了,心情颇好地坐到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翻看着文学杂志。 过了好一会儿,水声才停。 伏苏看了看时间。 [厉害了,这么持久。] 系统:[病毒们无论身体素质还是外表才华都是很强悍完美的,同样的情况下,说不定你射了三次他都还没射?] 伏苏:[哇科科求你别说了,攻的自尊都要没了。输给一个病毒怎么甘心?] 系统:[像你这样第一次打炮时被夹得疼哭了的攻,的确……没什么自尊。] 伏苏:[……………………你从哪来的黑历史。] 系统:[装载进大脑时自动附带。你的所有事我都知道。] 伏苏:[科科,我以后一定对你很好。] 系统:[科科。] 贺璟穿着睡衣走了出来,一手拿着盆,一手抓着毛巾擦湿发,在看到坐在椅子上的伏苏时,动作停滞了一下,很快状若无事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伏苏嗯了声,心情有些复杂。 身高比不过,体重比不过,连持久度也比不过。 ……没关系,他可以靠技巧制服这个小变态,嗯。 收拾好了心情,伏苏咳了声,然后说:“你过来帮我看几个字?” 贺璟见他言语之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微起波澜的内心恢复平静,放下脸盆后走到他身后,撑着桌面俯下身,去看伏苏指尖点着的地方。 温热的水汽几乎贴着伏苏的侧脸。 他的指尖莹润白皙,白纸黑字清晰明了。 伏苏悄无声息地靠近他的脸,轻声道:“要不要读读看?” “在前面,加上我的名字?你刚刚在洗手间——叫的真好听。我还想听。” 贺璟瞳孔微微一缩。 “念啊。”伏苏不急不缓地催促道。他的声线慵懒而多情,暧昧的气氛因他某个调情的眼神而浓到极致。 贺璟喉头滚动了一下,最后,他低缓道: “伏苏……我生命之光,欲望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原句来自《洛丽塔》) 他的声音实在太过撩人,伏苏在心里喊着小妖精,忍不住又酥了。 “这不是读得很好嘛。”他眯着眼,抬手,用手指挑起贺璟的下巴,注视着他被浓浓暗色笼罩的琥珀色双眸,突地浅笑起来:“接下来,叫几声哥哥吧。叫的好听的话,给你亲。就像今天下午那样……” 没待他话说完,贺璟就已经牢牢地托住他的后脑,凶狠地吻了下来。 啊啊,还没听到叫哥哥呢…… 不过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听。今天要好好地满足一下他的小心肝。 两人吻得犹如烈火遇干柴,滚上床的时候,伏苏想起什么,好不容易把他推开了点:“……我抽屉里有tt,第一次还是戴上吧。” 系统:[!!!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伏苏:[早就准备着这一天呢,我才舍不得伤了我的小心肝。] 系统:[日啊,辣眼睛,我走了。] 贺璟眸色深的不像话,他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然后吻了下伏苏的唇,起身去拿。 后来…… “……诶?不对不对……你干啥?……你等等等等等!!!草草草日日日日!!” 第5章 黑鸟05 阳光照进来,强悍的生物钟将伏苏从深沉的睡眠中拉了出来,他眼睛肿了一圈,勉强睁开条缝,从被窝深处爬出来,浑身异样的感觉令他一僵,再不敢动弹。 太……太可怕了。 简直不是人。哦对,贺璟该死的还真不是人。 伏苏忍着被噩梦再次侵袭的绝望感,默数着床下垃圾桶里已经用过的tt。 一二三四五……我屮艸芔茻,贺璟你不是人,你要我死。我怎么还活着,我怎么还没死啊,也太坚强了吧。 这时,叮地一声,系统上线了,幽幽问道:[终于操到人了,爽飞你了吧。] 伏苏:[……爽、死、了。] 系统:[咦你怎么这么虚。] 伏苏:[你家病毒缠了我一晚上把我榨干了。早知道这是个体力活,还有可能搭上性命,我绝对不会接任务的。] 系统:[哈哈哈哈其实你心里肯定很爽。] 伏苏:……爽你个鬼你要不要试试?老子一世英名就他妈损在这儿了。 一条有力而沉重的手臂从背后绕过来,捞住要爬下床的伏苏,将他拥入怀中,牢牢禁锢,低低地叫他的名字:“伏苏。” 贺璟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丝餍足后的慵懒,非常的——撩人。 伏苏挣脱不开,生无可恋脸:“还没死。”不过你再来两次,大概就不远了。 贺璟低低笑了两声,温热的胸腔起伏着,一丝一缕暧昧的气息纠缠在紧贴的肌肤之间。 他低下头,轻吻伏苏的发间:“……还想要,你是我的、我的。”顺着后颈肌肤亲吻着,最后轻轻啃咬着他的锁骨:“我是不是太贪心了,嗯?可是我一看到你,就硬了,你在我脑海里出现最多的场景就是被我亲到缺氧窒息,被我干到哭喊不停的模样。真想……干死你啊。我已经忍了太久太久了——如果不是你主动来撩拨我,也许我还会继续忍一段时间。所以就体谅我一次吧,以后一定会轻一点的。来……腿张开点,乖。” 这么说着,伏苏就感觉到了某个硬热的东西又顶了上来。 眼前的美人美色依旧,但是伏苏已经萎了。 贺璟几乎将基因内的种族优势发挥到极致,那玩意儿完全是欧美熊的尺寸,伏苏……伏苏简直觉得自己死了又活活了又死,从此在贺璟面前再也硬不起来了。 系统终于反应了过来:[!!!苏苏你!!!我的天哪!!!你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怎么软了!?] 伏苏:[闭嘴,别说话,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他沉痛想道,小璟,你再也不是我的小心肝了,我想象中的小心肝不是这样的。 再次得到满足的贺璟覆在伏苏背上,将一枚吻轻轻印在他后颈突出的部位上,轻轻呢喃道:“我好喜欢你啊伏苏,喜欢到马上死去也没关系。”他抱紧了伏苏的身体,以一种恐怖的力度:“只要你不离开我,不再去看其他人,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 群魔乱舞的夜店散发着迷人而奢靡的气息,诱使着所有经过的人跨入罪恶与欲望的国度。 “伏苏大公子,你都多久没出来玩了,怎么今天突然有兴致了?” 伏苏坐姿随意,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一手慢慢摇晃着盛着猩红酒液的高脚杯:“闲着没事干,想到你们了,就出来玩玩。” 在包厢内坐着的一圈人都是A市高干子弟里出了名的爱玩,有跟伏苏同校的几人,也有别的。平日里的日常活动就是四处搜罗能潇洒败家的地方挥霍时间,以前伏苏也跟他们一道儿,但不知何时起,渐渐地不出现了,像这样所有人都聚齐的场景已经久违了。 “你知道吗,我们几个还在私底下说你被哪个女的套住了,想收心了,事实证明,啧。”几人对视而笑,似乎都觉得这个说法很荒谬可笑。那可是伏苏啊——谁都有可能会被套牢,除了他。 伏苏抬起眼帘,似笑非笑:“某种意义上,没错。” “……诶??”众人傻眼了。 伏苏仰头喝了口酒。 他的确是被套的不能更紧,自从跟贺璟在一起之后,即使对方没有明着表现出来,伏苏也感觉得到,对方对他非常之不信任,似乎很怕他一转头就找别人去了,所以几乎每时每刻都要看到他。在这种状态下,伏苏没机会收集爱意值,血条一点点地下降,差点儿就见底了。 幸好运气不差,昨天因为在美国养老的贺家老爷子突发急病,贺璟临时赶去了美国,没有两三天回不来,伏苏这才有机会出来放松一把随便捞点爱意值。理所当然的,地点选在了以前跟狐朋狗友们最常来的夜店,这里无疑是收集爱意值最快最方便的地方,亮了身份后勾勾手指就有人前仆后继地送上前来。 众人还想八卦,伏苏却不再开口,于是他们也只好歇了心思,叫了队陪酒的来助兴。 一个装扮清纯的学生妹从进门看到伏苏开始,眼睛就一直盯着他,也不等他开口,主动地就在伏苏身边坐下,端起酒瓶:“哥哥,我给你倒点吧。” 伏苏微微眯了眯眼,然后唇角微挑:“成年了没?” 学生妹娇俏一笑:“刚过几个月。” 伏苏知道这儿的年龄都是虚报的,这个女生一看就还没成年,所以也没打她的主意,旁人看他兴致不高,就把学生妹赶走,换了个成熟向的。 伏苏支着脑袋,三言两语就将久经沙场的女人撩拨地面色含春,爱意值刷刷地往上涨。 系统:[你还是挺有一套的嘛。撩完一个再换一个,这才多久啊,爱意值都快过半了。] 伏苏:[嗯哼。] 他得蓄足能量才行啊,本以为刷贺璟的污染值很简单,但最近才发现……好像有点难。 对方从不曾禁锢他的举止言行,但在无形之中,就把他死死地套在囚牢之中,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的污染值从百分之四十降到了百分之二十,这让伏苏无语凝噎。 他真的变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很好刷的! 玩到半场,伏苏起身去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余光瞥到一个高大的男人在数人的簇拥阿谀中进了个包厢,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扇门页。 总觉得……那个男人的侧脸,跟贺璟有点像? 第6章 黑鸟06 不过贺璟不是去美国了么?如果回来了的话,肯定之前会跟他联系的啊。伏苏没多想,回包厢去了。 到晚上十一点,夜店宾客兴致最浓之际,伏苏被人象征性地灌了几杯酒,微醺的模样懒散而闲适,偶尔撇过来的眼波如盈盈水流,不笑也自含三分风流韵味,勾的那些把他当做今晚目标的人按捺不住心潮涌动,有意无意地往他身边凑。 能睡到这样的极品,就算倒贴钱都乐意啊。 众人眼见着伏苏身边围坐了越来越多的人,司空见惯,只打趣道:“伏苏,今晚大家兴致都这么好,姑娘们也很给面子,不如你挑个顺眼的给你暖下被窝?” 虽然伏苏爱玩,但他们从来没见他带人回去过夜过,把姑娘们心挠痒了之后又撒手走人,真恶劣。 闻言,几个姑娘眼睛都微微亮了起来,含着隐隐的期盼。 伏苏脚一伸,踢了说话那人一下,笑道:“羡慕还是嫉妒啊。我要回校的,算了吧,下次再说。” “好,那就说好了,下次你可别赖掉。” 伏苏随口敷衍道:“行。”不过等我对着姑娘能硬起来再说吧。 这时,一人从外面进来,坐下来说:“隔壁贺少在开趴,咱们离这么近,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哪个贺少?” “还能有谁,贺砚啊。” 伏苏挑眉道:“贺璟同父异母的弟弟?” “是啊。贺家正统的继承人呢,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咱们运气真好,过去凑个热闹呗?” 贺砚啊……看来刚刚他看到侧脸的男人就是了。 长得真不错,虽然比不上贺璟,但也算百里挑一了。 伏苏轻笑了一声:[科科,想不想吃帅小哥的爱意值?] 系统:[你要去勾引贺璟弟弟啊?] 伏苏:[这不叫勾引,我只是在收集爱意值的同时刷下污染值。我记得,贺家两兄弟好像关系不太好?至于之后,再说吧,性格不对我胃口我也吃不下。] 系统沉默片刻:[你上次这么说,是准备勾引贺璟的时候了……结果操的连妈都不认识了。] [请你闭嘴,我不会当你死了的。] “既然都遇到了,就去打个招呼吧,人多也热闹些。” 众人纷纷应和,大家一块儿往隔壁大包厢去了。里面响着震天般的音乐,穿着暴露的热辣女人们在五彩炫目的灯光下跳着妖娆的舞,每个送来的眼波都迷人而蛊惑,伏苏微笑着避开一个贴上他的舞女,目光轻移,看到了坐在卡座正中央的贺砚。 贺砚的眉眼跟贺璟有三分相似,不同的是,贺砚给人的感觉沉郁而阴鸷,眼神锋锐地像是能将人看个通透,这是经过继承人正统的锤炼后才能有的气质。如果没猜错的话,再过几年,贺璟会被他父亲提拔,安排成为贺砚的磨刀石以及脚踏板。 豪门世界兄弟之争的套路,伏苏懂地不能再懂,只是他对继承家业没有兴趣,早早地就避开了自家老大,才过上潇洒日子。贺家两兄弟不同,嫡庶的分别非常微妙,两人年龄又相差不大,争斗避免不了。 四目相对之际,伏苏忍不住在心里吹了个口哨:[是个角色。贺璟要是继续装傻白甜,肯定干不过他。] 系统:[你居然不叫他小心肝了。] [难道我还要像以前一样宠他?美死他了。现在我只想刷污染值,刷到他哭着不要不要的。] 系统:[你是不是在恼羞成怒?因为被艹到哭了一晚上?] 伏苏冷漠脸:[没有。] 系统闷笑不停,最后引开话题:[那你还勾引贺砚么?] [其实我不喜欢这样的人。不过算了,看他上不上道吧,如果他主动找上来,那我就利用一下咯。] 有了众人的加入,气氛更加火热,伏苏在圈内向来人缘极佳,一坐下就有不少人上来聊天搭话。自从准备勾搭贺璟后,为了在相处初期增加好感,伏苏的确是不怎么出来这种场面了,既然贺璟装阳光大学生,他就扮开朗好少年。现在没了束缚,别提多自在了。 啊,让贺璟那个小婊砸在美国多待段时间吧。 现在这样多好,有的是人凑上来让我疼爱。比腿软地像豆腐似得躺在床上要好无数倍啊。 伏苏跟人聊天时,余光瞥到贺砚有意无意地看着他,暗处的嘴角微微上扬些许,也不拘泥,端着酒杯主动走过去。 “喝一杯?” 贺砚盯着他端酒杯的手看了几秒,然后缓缓抬头,目光自下往上地看着伏苏。 伏苏的五官长得非常明俊清朗,尤其是含着抹笑意的时候,眼眸微弯,纤长如黑羽扇的睫毛下波光流转,在绚烂的灯光下映照出奇异的色彩。当他丝毫不避地直视着你的时候,那种温和却极富侵蚀力的眼神,一瞬间就能落到你的心底,无形之中撩拨开无数水纹,让你猝不及防,让你懈怠沉醉。 贺砚终于启唇道:“好。” [叮——收集到贺砚爱意值十点。] “今天是你生日?” 贺砚摇头:“不是,随便聚聚。”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反问道:“你就是伏苏?” 伏苏笑道:“是啊。贺少居然知道我,荣幸之至。” 贺砚眼眸微沉:“……你很有名,我有印象。” “哈哈,是吗,如果跟你想象中不一样,那还真是失礼了。” 谁让老子这么帅,不出名都不行。嗨呀,真烦。 话头打开了,后面的聊天顺畅了许多。 包厢里一股子烟酒气,伏苏借口去外面透气,离开了包厢,在外面安静的角落待着,低着头玩了会儿手机,接着一根烟递到了眼皮子底下。 “抽么?” “我不抽烟,谢啦。” 贺砚收回了烟,背靠着墙,指头弹了下烟灰:“不好奇我怎么听说你的么?” “你会说吗?” “……”贺砚转过头,盯视着伏苏的眼底:“我在贺璟手机里看到过你的照片。……满满的,全都是你。” “哦,这样啊。”伏苏笑了笑,“所以?” “你跟贺璟在交往。” 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伏苏似乎听说了一个笑话似的,那眉眼舒展开来,平铺出漫不经心却有着致命诱惑力的笑意:“我从来没跟他说过要交往。我需要的是open relationship,后来才发现,他好像不满于此,虽然很可惜,但我只能喊停。” 贺砚一字一句道:“伏苏,你在引诱我。” [叮——收集到贺砚爱意值二十点。] 伏苏唇角微弯:“谁说不是呢。” 贺砚将他逼至墙角,眼眸暗沉:“可惜地点不对,否则我现在就可以满足你。” 伏苏想道,你个小屁孩还想着学大人艹来艹去,怎么不摸摸自己毛长齐没?等你长得有你哥那么漂亮可爱再来跟我讨论这个话题吧。 他低笑了两声,伸手轻勾住贺砚的下巴:“不过你可记住了,我从不跟人谈感情,一旦你越过线了,我就会离开。可别恨我呀,你要玩儿得起,苏哥哥才会陪你玩。” 贺砚眸中暗色更浓,半晌低声道:“好。” “那行。最近有点忙,以后给你打电话。” “……好。” [叮——收集到贺砚爱意值二十点。] 系统:[妈的,我不是很懂这个时空的人类,为什么你随便说什么都能涨爱意值。] [大概是太帅了。真愁。] 系统:[……可厉害死你了。] [谢谢谢谢。] 系统:[你真打算泡他?] 伏苏:[当然不了,我喜欢天真可爱款的,而且……] 而且贺砚跟贺璟有两三分相似,如果真的要打炮,伏苏怕自己对着那张脸就……硬不起来。 被噩梦和六个tt支配的恐惧感如影随形啊。 在包厢里玩了大半个小时,有人叫了队鸭进来,太子圈内好这口的不少,大家也不拘着,点了顺眼的就继续玩玩乐乐。 伏苏一看时间都十二点多了,就想先回校了,结果不知哪个没眼色的给他也塞了个人。 看着男生怯怯的样子,伏苏有些心软,看了下血条,还差点就满了,干脆刷满再走吧。 男生看起来刚入行不久,给伏苏劝酒的动作都颤地不行,还不小心把酒倒到伏苏裤子上了,当即有人呵斥起来了,伏苏开口道:“别这么大火气,吓着人了,他又不是故意的。” 说完拍拍男生肩膀:“别哭呀,没事。” 男生有些畏惧,又有些感激地看着他。 [叮——收集到陌生人爱意值三十点。] 这时候,突然有人问他:“诶伏苏,贺璟呢?你们两平时不都在一块儿的吗,今天怎么没见他?” 马上有人暗地里拱了那个粗神经一把,眼色使个不停。 贺家两兄弟貌合神离又不是秘密,在贺砚面前提起贺璟,这不是找死呢吗,没看贺砚脸色已经全黑了? 伏苏随口应道:“贺璟啊,他有事,去美国了……” 话音戛然而止。 一丝异样倏地划过他心底,似乎有某种他一直忽视了的东西一丝一缕地盘绕上来,伏苏手指缓缓摩挲着玻璃杯壁,看到贺砚沉着脸紧紧盯着他抱着男孩的手时,大脑内白光一闪,突然拨云见日—— 如果贺家老爷子突发急病,贺砚怎么会在这里好吃好喝地玩乐? 稍稍一想,伏苏突然觉得指尖有些发麻,背后沁出一丝冷汗。 不、不妙啊…… 正在这时,包厢门被缓缓推开,一个高大且陷于黑暗之中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 与此同时,被伏苏安慰了几句的男生鼓足勇气偎进他怀里,抬头在他嘴唇上讨好般地吻了一下。 伏苏:“……” 日啊。 第7章 黑鸟07 走道里的灯光是明黄而灿烂的,投射在那人的背后,使他的面容隐藏于背光的暗处,影子拉的长长地延伸进了深陷糜烂狂欢的包厢之内。他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却仿佛有千万钧压迫感排山倒海而来,包厢里嘈杂的人声倏然平寂了一瞬,只余刺耳的舞曲讽刺般地撞击鼓膜。 伏苏唇上温温的,他愣了愣,然后伸手将男孩推开了些许,转头去看贺璟,不知为何,隐隐有点心虚。 ……这种场景,怎么这么像捉奸现场?怪怪的。 贺璟脸上没有表情,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瞳淡的看不清情绪。片刻后,他突然笑了笑,招牌的阳光笑容比炫目的灯光还要亮眼,他跟大家打了个招呼,然后反手关门:“大家出来玩也不叫我,太不够意思了吧。” 之前紧绷而凝滞的气氛仿佛只是错觉,众人松了口气,七七八八地互相招呼了一下就自己玩自己的了。 “咦,贺璟你不是去美国了吗?” 贺璟歪头看向说话的人:“伏苏说的吗?” “对啊。” “我刚回来。”他走到伏苏坐的沙发前,高大的身材制造的暗影笼罩住了举止亲密的两人,然后在男孩的左手边坐了下来,笑着看伏苏:“你这家伙,自己出来潇洒,我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伏苏:“……” [他演技真的特别好。] 系统:[我劝你……别拆穿他。活着不好么?] 伏苏长叹了口气:[我之前觉得他独占欲重还挺新奇好玩的,但是被套路了这么多次,我心好累啊,爱已经被消耗完了。] 系统:[别扯理由,你就是被睡怕了,不敢再撩他了。] [你一句话不提我被他压了会死?] [对不起,我大概会一直提下去,这实在是,很好笑,调剂气氛很棒。] [……] 男孩被挤在伏苏和贺璟之间,坐立不安,如芒刺在背,不敢去看虽然笑意盈盈但却令人生起彻骨寒意的贺璟,只好寻求庇佑般往伏苏那边侧身。 虽然事情发展有些出乎意料,但很明显,这是个刷污染值的好时机,再加上伏苏的确也不想让这个无辜的男孩子受牵连,于是就拍拍他的背,示意他先走。男孩忙不迭地要站起来,却被贺璟按住了肩膀,牢牢地钉在沙发上。 “这么急着走干什么?”贺璟笑着拿起酒瓶:“伏苏很大方的,你运气不错,正好遇到他出来玩。这里有十多瓶酒,你挑三瓶最烈的吹了,几万的小费就能从他口袋里飞到你手里,怎么样,喝不喝?” 男孩想走又走不了,又急又怕,眼圈儿变红了,无措地看向伏苏,那双水灵灵的眼里的哀求让伏苏有些怜惜。他忍不住出手把男孩从贺璟的掌控下拉了出来,皱眉道:“贺璟。” 贺璟歪了歪头,那笑容的弧度像是镀上一层虚幻阳光的千里寒冰:“不想喝酒啊?那玩别的——一万块脱一件,怎么样?你们这里的人,应该最擅长讨好金主的吧,怎么玩儿不起了?” 陆续有人注意这边了,贺砚目光阴冷地盯着处于对峙中的贺璟和伏苏,握着酒杯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伏苏沉声道:“你别闹了。” 贺璟目光微微暗沉了下来,唇角却扬高了些许,看起来有些无辜:“我怎么了?你来这儿,不就是来玩的吗,我陪你,不好吗?”旋即,他微微弯腰,以只有他们三人听得到的声音道:“还是说——比起我,你更喜欢跟这只小鸭子玩儿?” 他眼眸似含冰雪,嘴角半挑着,却让人感觉不到半丝笑意,只觉寒气入骨。 [叮——目标人物贺璟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三十。] 男孩吓得直抖,本拉着伏苏手臂的手被贺璟的目光烫的立马松开了,着急忙慌地起身逃了。 伏苏面色微沉,本来有些莫名愧疚——毕竟是他主动去撩拨贺璟,又因为任务而必须伤害刺激他的,虽然并非本意,但的确做了。然而此刻已经被贺璟故意为之的欺瞒和试探扫荡干净了。没有人会喜欢这样时时刻刻被人紧盯着,去哪儿,跟谁在一起都被监视着。 连出来喝花酒都要偷偷摸摸的,人生真他妈的迷茫。 他伸手一把揪住了贺璟的领口:“出去说。” 门重重甩上,包厢里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怎么的这两人就吵起来了。 贺砚指尖缓缓拂过鲜红的唇间,双眼如炬,紧盯着那扇合拢的门页,眸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 把贺璟最心爱的人抢走的感觉,一定很刺激。 那么勾人的宝贝……他也很想要呢。 已经迫不及待了。 伏苏拽着贺璟走进了一间空包厢,把他怼到墙上,两人呼吸几乎交融在一起,贺璟气息乱了一拍,盯着他的目光泛着血红,像是恨不得立刻把他拆吃入腹,彻彻底底地占为己有。 伏苏轻笑了一声:“这么喜欢管我啊,你以什么身份呢?” 贺璟眸中掠过一丝扭曲和恨意,一字一句道:“你男人,算不算?” 伏苏哈哈笑了:“这个真不算。小璟啊,我们关系这么好,过了这么久了,你居然一点都不了解我。难道睡过一次就算在一起了?你好天真啊,我们只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之前我没提,是以为你懂,既然你不清楚,那我就再说明白些——” “你、跟我,”伏苏手指在他胸口上按了一下,笑意盈盈:“属于那种偶尔可以互相解决一下生理需求,但是日常生活中互不干涉的关系。这回听懂了吧?” 贺璟额上的青筋突突跳动,面肌也不受控制般地细微抽搐着,他双目充血,近乎可怖:“伏苏。”一字一顿,像是要发了狂地将这名字撕碎了咽下肚去。 “在嘞,有何贵干?” 贺璟握着伏苏的肩膀,用力到指节泛白,他低吼道:“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为什么……!” 说着,他的力气又缓缓地松了下来,双眸中褪去了那强撑着的凶狠,露出内里被伤害到最柔软部分后的茫然痛苦:“明明……我跟别人不一样,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啊。”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为什么……不能属于我?” 为什么? 因为我要拯救世界啊,你应该怪主神,哥哥只是个出卖劳动力兼职背黑锅的。 伏苏低笑了一声,轻轻吻了吻他的下唇:“想独占我啊……你想要的可不少,太贪心了。” 贺璟狠狠闭上眼,掩饰掉所有的情绪。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喜欢你的时候,恨不得将你捧上天,一旦失去了兴致,就弃之如敝履。 怎么能,这么狠…… 伏苏啊。 ——你真的惹我生气了。 [叮——目标人物贺璟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五十。] 哇,一下子从三十跳到五十了,刚刚那句话刺激这么大啊。 系统:[苏苏我低估你了,你居然敢跟他正面怼!] 伏苏:[别说了。其实我很害怕。他要是一言不合又日我了怎么办?] 系统:[……] 虽然内心这么想着,但是看到贺璟露出受伤的表情,伏苏还是忍不住心颤了颤。 美人怎么样都美,怎么样都能被原谅,颜控简直特么的没救了。 他软下了神情,思考着是不是该安慰贺璟一下,他好心疼啊,一抽一抽的。 不过还是算了,要是又掉回去了,不是白忙活了么。 他松开了贺璟的领子,伸手替他整理好:“之前没跟你说清楚,是我的错。但是我就是这样的人,改不了的,如果你接受不了……我们就做回朋友吧。以前我们也相处得很好的,不是吗?” 贺璟瞳孔深地像藏进了一个无穷无尽的宇宙。 “行了,闹够了,我们回学校去吧。” 伏苏刚转身,突然听到贺璟低声道:“原本我不想这样的……可你逼我做一个混蛋。” 嗯?伏苏没听清,刚要转头去问的时候,一块湿巾突然捂上了他的嘴鼻,刺激性的气体猛然窜入气道内,他浑身麻痹,软软地瘫了下来。 系统:[啊,忘了提醒你了,别相信病毒们伪装出来的任何假象,无论是天真可爱还是纯洁善良,都是假的。] 沃日,你不再说!老子白心疼他了! 贺璟啊,什么都好说,求别日我……我好害怕,怕怕怕死了。 贺璟伸手抱住伏苏软如烂泥的身体,深深的眼眸凝视着伏苏的脸,缓缓浮现出一丝痴迷与沉醉。 他低下头,轻轻磨蹭着伏苏的脸,呢喃道:“苏苏,你好狠心哪……一点也不心疼我,说喜欢我,都是骗我的。” “我说过,只要你待在我的身边,只看我一个人,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但是你为什么就是要忤逆我呢?——既然这样,”贺璟露出一个如平时一般阳光而灿烂的笑容,眸中闪烁着璀璨的细碎光芒,雀跃而欣喜:“那就让你看不到别人好啦~” 作者有话要说:名词解释 污染值:只针对病毒,任何负面情绪都有可能增加污染值,污染值增加的话,病毒就会逐渐露出本性。负面情绪包括很多啦,嫉妒啊不满啊生气啊都算,如果贺璟很讨厌蒜味而伏苏吃了蒜之后跟他接吻,增加污染值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什么鬼例子!)后面世界慢慢铺展开,mua~ 爱意值:只针对原时空人类,信仰爱意崇拜等等都包括在内,人人爱我我爱人人! 这篇文设定比较简单,但是后面世界脑洞比较大,大家抓紧我吼。 第8章 黑鸟08 伏苏整个人都如坠云间,飘飘忽忽地落不着实地,他皱了皱眉头,挣扎良久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吸入的麻醉好像还没完全代谢掉,身体软软的使不上力气,他在柔软宽大的被子里伸了伸腿脚,缩了缩屁屁,确定除了没力气外没有其他的毛病,然后开始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 [他真的变得好坏啊,绑架都做得出来。但是我居然……有点期待?] 系统:[……你醒醒。] [别紧张,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毕竟才百分之五十,他还阳光着呢。]伏苏伸了个懒腰:[基本的信任还是要有的。话说我现在在哪儿?] [鸟不拉屎的荒岛。] [……]不能去个浪漫点的地方吗?我才不想上演荒岛求生啊,好几把难过。 纯白的房间内充斥着微微咸涩的湿暖空气,奶白色的布艺窗帘被窗外的风拂动着,一束束柔和的阳光投射进来,明了又暗,映照着空气里浮动的细尘,宛若柔软的光羽。伏苏从被子里爬出来,这是张宽大到到处滚也滚不下去的大床,软得人能在上面蹦跶,他爬下床,拉开了窗帘,远处海天一线的明亮光景瞬间映入了眼帘。 哇,哪是荒岛啊,明明是旅游胜景都媲美不了的私人海岛。 有钱人,就是好。 伏苏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是个招人恨的富二代,啧啧感叹着。 开门的吱呀声传来,伏苏转头,看到贺璟端着托盘走进来。 海岛气候温和,空气又湿热,穿着衣服反而有些湿黏黏。贺璟身上只穿了件黑色工字背心,大片的胸膛裸、露出来,白到令人想狠狠揉搓的肌肤下是鼓囊囊的肌肉,黑白的对比鲜明到有些炫目,而那穿在他身上显得又短又紧的背心下,两条隐约的人鱼线延伸进了低腰牛仔裤里,一小截露出来的腰肢细而柔韧,引人遐想。 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慵懒而诱人的荷尔蒙气息。 注意到伏苏在看自己,贺璟唇角扬了起来,棕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镀着金光。 妈的有点骚,故意勾引我呢吧……伏苏目光微微一闪,然后转回了头,留给他一个淡漠而疏冷的背影。 贺璟放下托盘,柔声道:“什么时候醒的?” 伏苏没搭理他。 贺璟仿若没有察觉他的抗拒:“睡得还舒服吗?原本我打算过段时间天气再冷点带你来玩的,这里有些东西也还没准备好,匆忙就来了。”贺璟从后面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发间,轻轻嗅闻着,语调有些满足、懒懒的:“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我跟大厨学着做了穆莎卡,海鲜烩饭,还有利比里亚火腿,吃完后我带你去瀑布花园……” “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去?”伏苏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也就随他了:“我要回去学习。” 贺璟顿了顿,收紧了手臂,低笑道:“……不会、放你走的。” 他的胸膛紧贴着伏苏的后背,那鼓鼓的肌肉真是太撩人了,伏苏真想转过身去捏几把,这完全就是他最爱的那款小受啊。然而一想起撩拨这人的后果,他想了想,还是算了。 贺璟毫不在意他的沉默,动作轻柔地理顺他睡乱的头发,然后吻了吻他的耳尖:“这里是贺家私有岛屿,没有人知道是我把你藏起来,所以,就算外面找翻天了……也找不到你。伏苏,听话,留在这里,我隔一天就会来陪你的,只要是在岛上,你想去哪就去哪,你吃什么都可以让厨师做,好不好?” 伏苏知道这人最擅长伪装。 他一定会在他人面前装作一副担忧迷惑的模样,与所有人一样着急地四处找他,完美的伪装使他能欺瞒过任何一双眼睛。 得了,在别人的地盘上,闹也没用,享受吧。 贺璟见他默许了,眉眼间掠过一丝欣喜,他把头埋在伏苏肩窝间蹭了蹭,毛茸茸的头发挠的伏苏痒得不行。 “苏苏我好喜欢你。” 伏苏:“……”撒娇!又撒娇!别以为我吃这套!我…… 我大概能抵抗个几秒钟。 贺璟把伏苏带到桌前,替他铺好餐巾,然后献宝一样将那盘烩饭端到他面前:“快尝尝我的手艺。” 伏苏挖了一勺递进嘴里,唔,味道不错。贺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支着下巴,笑盈盈地给他介绍做法,说了许久,伏苏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他面色黯淡下来,勉强笑了笑:“不能跟我说几句话吗?” 伏苏吃完了,不急不缓地擦了擦嘴角,他脸上表情很淡,一双钩心摄魄的风流眼眸半耷拉着,多了一丝漫不经心的性感。贺璟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着他,似乎不想放过他的任何一个小动作——他想要这个人已经太久、太久了。 擦完嘴,伏苏掀起眼帘,目光散漫地从他脸上掠过,然后露出一个笑容:“——要说什么?该说的我那天晚上已经说明白了,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贺璟眸光暗了下来,轻声说:“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有些委屈可怜的样子。 伏苏两手环胸,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行了,你也别装了,有意思吗?我可以不讨厌你,你放我走。” [叮——目标人物贺璟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六十。] 贺璟沉默下来,双眼被额发的阴影笼罩着,过了片刻,他唇角挑起,单手插入发间,把额发尽数往后捋,眸中的光芒变得锋利而冰冷。这使得他那阳光开朗的外表瞬间变得阴冷邪肆,随即,他出手钳住伏苏的下颌,上半身压下来,重重地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轻笑了一声道:“那你还是继续讨厌我吧,放你走,我舍不得啊,你可是我的宝贝,我还没疼够你呢。” 伏苏:“……” 好、好带感。不过……怎么有种快要被日的感觉……? 你还是装回原来的样子吧。 这时候,熟悉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伏苏推开了他:“我的手机在你那儿?” 贺璟不咸不淡地嗯了声,从口袋里掏出了伏苏的手机,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上面的名字,似笑非笑道:“怎么勾搭上贺砚那小子的?短短两天打了几十个电话,可真够关心你的。” “还给我。” 贺璟脸上带笑,眼里却冷的吓人,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他一把捂住了伏苏的嘴,然后划开通话键,按了免提。 “伏苏?” “是我。” 贺砚顿了顿,声音沉下来:“贺璟。你把伏苏带哪里去了?” “这么关心他,什么关系啊,我很好奇呢。”贺璟对着电话讲,目光却一直紧紧的盯着伏苏,眸中酝酿着黑云与风暴。 贺砚冷道:“你跟他既然已经分手了,就不要再缠着他了,能不能要点脸?” “分——手?他跟你说的么?”贺璟一字一顿,饶有趣味,然而捂着伏苏嘴的手已经暴起青筋,“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跟他好着呢,刚吃完饭要上床了,想听吗?他在床上好看得不得了,可惜,你这辈子只能够想想。他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叮——目标人物心灵贺璟污染值达到百分之六十五。] 贺砚怒道:“贺璟!” “不想听我就挂了。” 说完,贺璟一脸我好气啊地把手机摔了。 伏苏:“……”为什么要摔我手机……你赔么? 贺璟把他提溜起来,扛到肩上,伏苏被这个危险的姿势吓到了,连忙扑腾起来:“你放我下来,听我解释,那个啥,你弟弟他才多大,下边儿毛都没齐,我怎么可能找他,你误会了误会了误会了——这真是个天大的误会啊冤死我了!!” 贺璟噗嗤笑了声:“你太会撒谎了,我已经不信你了呢。” “——果然,只有把你干爽了才能听话点。” 伏苏面色一变:“小璟我们什么都好说,能不能好好交流——嗷!” 贺璟把他扔到大床上,伏苏正要爬起来,就被贺璟牢牢地摁住了,可能是嫌他闹腾,啧了一声,一扬手在伏苏屁股上重重拍了一下。 伏苏嗷了一声,浑身僵硬,随即不可置信般地扭头看他,满脸震惊。 “你!居!然!打!我!屁!股!” 没爱了没爱了没爱了! 贺璟压在他身上,附在他耳边轻柔道:“我还要干呢。” 伏苏:[科科救我!] 系统:[你别怂啊,你是攻啊!反过去艹翻他啊!] 伏苏委屈:[可是我、我、我对着他,硬不起来……] 系统:[………………] 接下去。 草草草,干干干,日日日。 事后,伏苏趴在床上,委屈巴巴地把脸埋在枕头里,贺璟复又覆了上来,从他的后颈一路亲到后腰窝。 伏苏声音哑得像划过砂纸,还带着一丝没褪尽的哭音:“不要了。”再要老子要跟你拼命了,认真的。 贺璟顿了顿,最后还是放过了他,把他拥进怀里。 “伏苏……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也不能想象你离开我的样子,”他低低道:“我会很惨吧……所以,算我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伏苏没力气搭理他,确定他终于停了,这才安心地睡了过去。 这之后,伏苏在岛上住了几天。因为每天都被人监视着,他无法联系到外界,但却半点不着急,而是慢悠悠地享受着私人海岛上的生活——这座岛屿价值三千万美金,多少人想住都住不到的,伏苏觉得来都来了,别浪费了吧,所以短短几天已经把岛上好玩的好吃的都搜罗了一遍。 而贺璟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但隔一天肯定会来看他,有时陪他吃饭,有时抱着他睡觉,伏苏看得出他在因为什么事情烦心,在他面前没表现出来而已,但也没去问——不用问,肯定是跟贺家有关。贺砚知道是他带走了自己,照贺砚那个小子对自己高达五十点的爱意值来看,两人不起矛盾是不可能的。 百分之六十五的污染值,已经扒下了他一半多的马甲,如果放在以前,贺璟这个伪傻白甜是肯定不会跟贺砚起争执的。 伏苏突然很好奇,污染值到百分之百的话,他会怎么样呢? 系统:[视不同时空而定,武力设定的世界,大概会毁灭世界吧。] 伏苏:[我呢?会倒霉吗?] 系统:[到百分之百你就可以脱离这个世界了,接下去主神会在病毒报社前消灭它的。] 伏苏哦了声。 系统:[不过之前,你可能要倒霉。] 伏苏:[我就当做没听到了。] 系统:[还有个事——苏苏,你的血条要见底了。] …… 对哦还有这茬,日你霸霸的世界意识,我辛辛苦苦刷污染值拯救你,你还要打我血条,牛逼死你了。 他看了一下,还能撑半天的样子,顿时松了口气——今天贺璟正好不在。 幸好幸好。 他以为自己挺幸运的,结果在别墅里转了圈,留下的不是清洁阿姨就是花白胡子的大厨,伏苏……伏苏觉得自己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贺璟你这个催命的玩意儿,好好地关我干什么,要死了要死了。 他躺在床上,感受着血条一点点下降的晕眩感,发出来自灵魂的呐喊——快来个人爱我吧,家里没人年龄对头就行啊!没要求啊!全岛范围征亲啊! 伏苏:[我看外面扫地的阿姨好像总是对我笑眯眯的……要不……] 系统:[画面辣到不行……] 一人一系统相对沉默。 [一起死吧,很高兴认识你,我的科科。] [辛苦你了,白被日了两次,我的苏苏。] 正在临别道别之际,门突然被轻轻敲了两下:“伏苏少爷?有刚采摘来的新鲜水果,需要吗?” ……年轻的女声!!! 伏苏克制住激动,咳了两声:“进来。” 一个有着可爱的娃娃脸的女仆端着果盘进来,房间内有些暗,她看伏苏躺在床上,就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放到床头柜上。 正欲转身离开时,突然听到一道有些低哑,却好像自带三分轻快笑意的声线:“——等等。你过来一下。” 女仆愣了愣,低眉顺眼地走到床头,却突然被一只手拽着倒到了床上:“啊!” “嘘——别叫。” 伏苏温热的指尖轻轻地按在她的嘴唇上。 女仆噤声了,浑身僵硬,嘴唇颤抖个不停。 “别紧张。”伏苏轻笑了两声,“把人引来的话,不太好解释呢。——好了,看着我,我有件事情要你帮忙。” 女仆紧张的说不出话,却如同中了魔咒,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眨不眨地看着伏苏。 ——这其实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伏苏长了一双勾人心魄的风流眼,含着笑意的时候,杀伤力简直能让人丢盔弃甲缴械投降。 “请、请说。” 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答应你的……无论是什么。 伏苏执起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低低道:“能不能请你——爱我呢?越多越好,我需要你的爱,如果没有的话……会难过得死去呢。” 女仆傻傻地看着他,反应过来后急迫地道:“可以、可以!可以的!” [叮——收集到陌生人爱意值二十点。] [叮——收集到陌生人爱意值二十点。] [叮——收集到陌生人爱意值二十点。] …… 活过来了。 伏苏长长地松了口气,倒了下来,顺手松了几颗扣子。缓过气后,想对这个陌生却善良的小姐姐表示下谢意,半闭的门却突然被缓缓推开。 女仆还满心沉浸在刚刚片刻的旖旎中,目露痴迷地看着伏苏。 而伏苏转头,看到门外那道暗影时,面色微微一变。 日啊啊啊啊,见!鬼!了! 贺璟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躺在一张床上的两人——尤其是衣衫不整的伏苏。 片刻后,他嘴角斜斜勾起。 “真遗憾啊苏苏,又被我捉、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人物介绍 病毒:侵入主神系统时空,一旦侵入到所有时空,就会取代主神。擅长伪装成各种人类美好的品质,阳光、善良、温柔等,只有完全暴露本性才能被发现并消灭。病毒们都非常完美,且身怀绝鸡,是很可怕的男人呢[二哈] 贺璟:病毒一号,“阳光”,本性痴汉,最喜欢苏苏了。 伏苏:床下浪,床上怂,两个字贯穿一生:欠日。 第9章 黑鸟09 这……好几把尴尬啊。 伏苏:[他很生气。] 系统:[是的不是你的错觉,污染值到百分之七十了。] 好像,有点可怕。 [你说我现在逃走的几率有多大?] [……科科与苏苏同在。] [好的我明白了。既然逃不掉,那就正面怼死他,真以为靠好吃好喝的,还有他那两下蹩脚不够看的床技就能制服我?哈,给他惯得,牛逼哄哄。]强行装逼。 [……]你等下别怂就好。 贺璟没有开顶灯。他随手扯开衬衫领口两颗扣子,迈着缓慢却沉重的步子走近,鞋子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无声无息。他从暗处走到被幽微壁灯光照亮的地方,从衣摆处渐渐向上清晰明朗,最后,是整张脸——平静地过分,好像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还不快滚。” 贺璟的眼是一直看着伏苏的,无波无澜,吐露的语句却冰冷到了极点。 女仆面色惨白,咬紧了下唇,她犹豫地看了眼伏苏,似乎在为他担忧。 爱意值就是这样神奇的东西,即使怕的要死,她第一个想到的,仍然是伏苏的安危。 伏苏感激她的救命之恩,低声道:“离开这里吧。” 女仆微微红了眼圈,她抿紧了唇,仓皇离开。 两人沉默以对,预料到了接下来的场景,伏苏反而淡定了下来,他躺回床上,四肢大张,一副大咧咧不怕死的模样:“你要做就做,不做就滚。反正你要的,不就是这个吗?把我关在这座岛上,不让我接触外界,每天除了发呆就是等你回来,跟宠物有什么区别?” 贺璟倏地握紧了双拳,血丝逐渐漫上他的眼底,他哑声低吼道:“不是、不是的,我只是……” 我只是,再也忍耐不了你的目光看向他人。你的笑容不再对我绽放,你的脚步不再为我停留,这真的好可怕,我只需在脑海里想象一下你走向别人的画面,就快要发疯了……呢。 但是为什么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你目光的转移……?好想、好想把所有抢夺了你注意力的人都杀了,毁了,全消失了,你总会看到我吧……? [叮——目标人物贺璟心里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七十五。] [……屌。] [稳稳的。] “既然不是,那你就放我离开这里,还来得及,我们还可以回到以前的关系。”伏苏坐了起来,抬起手,温热的指尖触碰上贺璟紧绷的侧脸,语气撤去轻佻,换上一种诱哄蛊惑的意味:“……苏哥哥会原谅你的哦,我们都可以忘掉这些不愉快的。继续,做好朋友吧,如何?” 贺璟瞳眸深深地看着他,背着光,那双曾经盛满灿烂的浅琥珀色瞳眸,已经被黑暗侵袭了大部分,看起来暗沉地吓人。 他覆上伏苏的手,留恋般地在他掌心蹭了蹭,湿热的呼吸让伏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都酥软了。 他以为贺璟动摇了,却在下一秒听到贺璟轻声道:“不行呢。” “……”你不听哥哥话了! 贺璟吻了吻他的指尖,猩红的舌尖探出来,舔舐着伏苏掌心的皮肤,然后转过眼,静静地看着他:“只有这个——绝对不行。” 伏苏被舔地痒到不行,一把抽回了手,厌烦地转过了身,背对着他躺着。 贺璟从背后抱住了他,突然用力地咬上了他的肩膀,尖锐的刺痛传来,伏苏嗷叫了一声,贺璟已经放开他了,仔细而温柔地舔舐掉流出的血。 舌尖在唇角边划过,血色映上他的嘴唇,他突然露出一个扭曲的、吃吃的笑容:“苏苏的血呢,不能浪费啊……” 说完,他猛然吻住了伏苏的嘴,狂风过境般席卷过整个口腔。 “哈……甜吗?苏苏的血都是甜的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苏苏所有的一切都好喜欢。” “我的、我的,全都是我的,不能给别人,不能。” 伏苏:[……他现在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常?] 系统:[你现在才发现吗?我早就提醒过你了啊……不过我觉得贺璟不会太变态的。] [怎么说?] [他的本性是痴汉,攻击性不强的属性啊。只是太喜欢你了。] 哦,可是听起来还是很变态。 虽然他喜欢带劲的,但是太猛的话,有点吃不消啊。嗷……舌头都要断了,要命要命。 贺璟终于放过他了,却又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下去,伏苏吓了一跳。妈妈啊,那可是要命的地方,咬哪儿都行,下边儿也可以给你咬,爱咬多久咬多久,能别动我脖子么? 贺璟没有用力,留下一个个咬痕后,把伏苏打横抱了起来。 伏苏还是忍不住怂了:“去去去去哪儿?” “带你去看美景……很美。” 他们住的别墅建造在海岛最高的山峰上,左边是蔓延的葱郁绿林,右边就是悬崖峭壁,数十米以下,就是凶猛海浪。伏苏住的房间无疑是景观最好的朝向,踏上半圆形阳台,就能将海天收入眼底。但是伏苏住了这么多天,从来没来过阳台,原因很简单——阳台底是钢化玻璃铺就的,一低头,泛着白沫拍上崖壁的海浪就在脚底。而他,恐高,非常。 隐约猜到了贺璟的目的,伏苏惊恐地夹紧了屁股,整个人都绷紧了:“不要啊!等等,我们有什么好商量的,不要这样,贺璟,小璟,我的甜心,我的心肝大宝贝啊啊!!” 贺璟不为所动,径直抱着他走到了阳台上,然后把他压在玻璃上,呢喃道:“看看吧,很美的……像你一样。” “看个几把!你给老子滚去死!”伏苏浑身都虚软了,拼尽力气才吼出来。 无意间余光掠过,看到那数十米下的海浪,他差点没晕过去。 贺璟吻着他的后背:“好紧张啊苏苏,腿脚都软地发抖了……后边,肯定会一缩一缩,咬得很紧吧?” 嗯…啊…啊…嗯… “好紧……在害怕会掉下去吗?也许再用力点就会了哦,玻璃会碎开裂缝,我们会这样掉下去。”贺璟轻笑了一声,深深埋进去:“能跟你一起死,也很好啊。” ……比看着你走远好多了。 贺璟紧紧地抱住伏苏的身体,在伏苏看不到的角度,他的眼睛逐渐红了起来。 他缓缓眨了眨眼,将人与景一并收入眼中,同时一滴液体落到了伏苏的后背上。 为什么、世界上要出现这样一个你呢?我原本生活地好好的,偏偏你要来打扰我的生活轨道,不容我抗拒地侵入我的生命,又在我虔诚地付出所有时,狠心地转身离开。 我有点恨你……但是有很多很多点爱你。你让我一次次的失望、痛苦,我还是舍不得,伤害你啊。 教教我,你教教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如果可以——我好想跟你一起死。” 玻璃地板去了一次,贺璟又把人压到栏杆上,压完栏杆又把人压在躺椅上。 伏苏颤抖地落下悔恨的泪水。 我真傻,我真天真,我不怼你了,你床技第一,你牛逼,你闪电,你鸡巴还能操电线……放过老子啊T^T 系统幽幽道:[欠日。] 结束后,贺璟轻轻吻掉他眼角的泪痕。 “……伏苏。最后一次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放过你,之后,不要再让我失望了,好不好?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呢。会很可怕吧,我。” 之后伏苏在床上躺了两天。 他看着再度快变空的血条,委屈,想哭。 [人生好几把迷茫。] [不,别想不开,还有转机,已经来了。] 伏苏抱着枕头,想了想,突然想起什么——对啊,他怎么忘了自己之前埋下的牌,贺砚啊。 他一下子来精神了。 这里是贺家私有岛屿,没道理贺砚会不知道,距离那个电话已经很多天了,贺砚应该排查过很多可能的地方,也许马上就会找到这里呢? 像是要验证他的猜测,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伴随着桌椅四处碰撞摔打的声音,还有模糊的男性嘶吼声。 伏苏爬下床,按着门把,打不开。从外面锁了。 他努力呼吸了几下,血条越接近底,窒息和眩晕的感觉越强烈,他眼前都要开始发黑了。 没过几分钟,门锁被打开了,楼道的灯光洒了进来,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然后弯下腰,将难受地缩在地上发抖的伏苏横抱了起来。 “我来接你了,伏苏。” [叮——收集到贺砚爱意值二十点。] 伏苏从晕晕乎乎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正被贺砚抱着走下楼。 他没力气说话,却感受到了一束充斥着强烈戾气的目光,下意识地顺着看过去,是贺璟。 他被贺砚带来的人死死地压在墙壁上,浑身紧绷着,拼命地想挣脱,却抵不过四五个大汉的蛮力。看到伏苏后,他眼里漫上血丝,低吼道:“贺砚!放开他,放开!” “不要,带走他……”吼到最后,嗓音已经嘶哑了,又好像有一丝哽咽。 贺砚冷漠地瞥视着他,然后把伏苏放了下来,交代人带他先去外面。 经过贺璟的身边时,伏苏没有去看他,只是脚步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走了。 [我以为你会心疼的?] 伏苏沉默了一会儿:[我以为我不会心疼的。] 系统提醒他:[病毒只是‘假象’,一切都是伪装的,感情,也是。] 可是刚刚……那样绝望的眼神,也是假象吗? 伏苏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发,呼出口气:[我知道了。] 屋里,贺砚走到贺璟面前,低声道:“别喊了,他不喜欢你。从现在开始,会跟他在一起的是我,而你……我已经把你的东西全都迁去美国了。你就待在那里,别回来了?” 贺璟缓缓地闭上眼。 [叮——目标人物贺璟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八十。] —— “我要掌控这个世界,我要所有人、跪伏来迎。” “为什么?” “为了……他。” 我要构筑一个华丽的牢笼,囚困我最爱的飞鸟。 天空无垠,你无处可逃。 作者有话要说:每个世界的攻肯定不是一开始就吊炸天的,当然越接近本质越屌。贺砚只是个炮灰,走个过场,我连人设都懒得设,所以大家不用担心,这文1v1 介绍下作者属性吧,以便大家避雷。 作者脑洞比较大,还会神展开,开车很稳,怎么都翻不了,喜欢苏受,也苏攻,这样才配嘛,然后是个受控,虐攻不虐受,所以大家可能会比较心疼攻……_(:зゝ∠)_ 第10章 黑鸟10 温和湿润的夜风奔腾过那不勒斯的大街小巷角角落落,深紫夜幕笼罩满城,远处的海湾与山脉被染成黛青色,风光绮丽的滨海南方小城不负其“阳光与快乐之城”的盛名,露天广场上遥遥传来那波利欢快的民歌,被海波与暖风温柔簇拥,浅浅摇晃。 星罗密布分散不均的石板巷路中,静地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深处即是——这个城市最浓郁深沉的黑暗危险。 一个身材高挑挺拔,穿着立领风衣的青年从一扇古朴木门里走了出来,门内片刻流泻而出的重金属音乐和炫目的旋转灯光昭示着城市角落的奢靡yin乱。 “这就走吗?”金发女郎跟了出来,倚在门边,低头点了根烟,吸了口后夹在涂了血红指甲油的指间,明明暗暗的火点映照出她妩媚诱人的红唇:“我想你留下来,我会给你一个难忘的夜。” 说完,她曲起腿,勾上了青年的腰间,缓缓地磨蹭。 紧身短皮裙下的大腿白皙细腻,又细又长,女人吞云吐雾之间夹带着一丝莫名的芳香——那是尼古丁与顶级媚药混合的香气。眼前的女人是个十足的尤物,被无数男人所追崇、膜拜,一掷千金只为换一个笑,甚至能触摸到她的脚踝就兴奋到颤抖。 而此刻,天性高傲迷人的女人却放下了身段,为了挽留面前这个青年——他像一阵无处不在又无法掌握的风,稍不留神就会从指尖溜走。 而她是多么地爱他,多么地希望他能为她停留片刻,于是,她成了卑微的祈求者。 女人凑近了点,蓝宝石一样的迷人的双眼中流露一丝盼望与哀求:“无论如何,留下来,伏苏。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或者,带我离开。” 伏苏好像没有察觉她那作恶撩拨某处的脚尖,轻轻从她指尖抽出了烟,眸色平淡,唇角边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喜欢你的金发,简。它很耀眼,让我想起一个人。——还有,别吸烟了。” 简黯然道:“是你的爱人吗?” “不是。很久没见的朋友而已。”伏苏捻掉烟火:“好了,别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会难过。简,你知道的,我是个gay,我不想浪费你。” “可我,心甘情愿被你浪费。” 伏苏只是摇了摇头,然后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不早了,早点回家,你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别在外面待到太晚。” 普通的女孩子……多久没有人这么说过自己了?在那群满眼刻着欲望的男人眼中,自己只是个价够高,人够傲的贱货,而在被嫉妒愤怒控制了的女人眼中,自己只是个靠皮肉勾引男人的婊子。这是第一次……有个人告诉她,她很普通,她该早点回家。 简紧紧地抱住伏苏,脆弱地偎进他的怀里,破碎地呜咽着。为她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爱情。 [叮——收集到简爱意值二十点。] 目送简离开之后,伏苏才转身,从黑暗颓靡之中,走入光明:[简很可爱,如果我是直的,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吧。] 系统:[这三年你已经遇到过无数个被你这样形容的人了。] 伏苏笑了笑:[但是,果然还是我家小璟最好看。] [你想他了?居然连称呼都换回去了……我看看,这三年,他的污染值以龟速爬到了百分之八十五,你回去的话,找日吧。] [那我还是远远地想他……的脸吧。] 距离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三年。 被贺砚带离海岛之后,贺砚跟家里出了柜,而伏苏的家人迫于贺家的威胁,把伏苏塞到了英国去读书。伏苏其实是很乐见其成的,贺砚这人,爱意值刷满之后,有点难甩呢……头一年,贺砚不顾家人阻挡,满世界地追他,甚至某次还带了人围堵他,看着那一个个黑洞洞的枪眼,伏苏只盼望别走火了,不然冤死了。 后来是他大哥来解的围。虽然兄弟两平时关系不怎么亲密,但怎么也不可能看着自家弟弟被人拿着枪求爱——你答不答应?答应我能把你宠天上去,不答应干脆你就去死吧。那也太刺激了。 之后两年,贺砚就没有再出现过了。 系统的监测范围只在直径几米之内,能帮伏苏规避一些意外危险,但是无法监控地球另一边的情况。 伏苏只知道自己离开后,贺璟被变相禁闭在美国国境内,其他的就一点消息都不清楚了。 贺家两兄弟,好像突然就从他的生命里销声匿迹了一样。 不过这样也不错,他还能再浪几年,大不了拖到污染值到百呗……希望。 —— 他在那不勒斯只暂住几周,所以租了间朝海的阁楼,房东是个中年妇女,一看到他就笑的花枝乱颤。意大利人热情而开放,很合伏苏的胃口,再加上他那张男女老少通吃的脸蛋和笑眯眯来者不拒的模样,没消几天,就跟所有的房客都打了个脸熟。 今天,对面的金发小哥又扭着小腰来发骚了。 “嘿,伏苏。” 伏苏转头就看到金发小哥靠在门上,手抵着脑袋,两条长长的腿前后交叠着,慵懒又明媚地朝伏苏露出个笑脸:“我帮你把衣服收进来啦,今天天气不太好。还有,我刚做了奶酪焗面和海鲜浓汤,一个人吃不完,不如一起吃吧?” 他只穿了条围裙和中裤,能露多少露多少,裤腰带松垮垮的,仿佛一扯就能把裤子扯下来。浑身都透露着“你快来上我”的气息,骚的伏苏都有点脸红了。 真是、太合胃口了尼玛,我爱意大利。 伏苏欣然应道:“好啊。” 小哥舔了舔嘴角:“你家还是我家?” 伏苏低笑了一声:“我家。” 小哥兴奋地连跳了几下:“我回去准备一下!等我!一定要等我!”出门了,伏苏还听到他激动地尖叫了一声。 [叮——收集到无名小哥爱意值二十点。] 伏苏笑着摇摇头:“真是讨人喜欢的家伙。” 他整理着小哥收进来的衣服,翻了一下,眉毛微皱。 ……又少衣服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身边总会莫名其妙地丢东西,有时候是件衬衣,有时候是用过的茶杯,甚至连他的底裤都没能幸免于难。他以为家里进贼了,还按过监控,但装了监控就不丢东西了。诡异到伏苏觉得有人在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而且自己去了哪儿就跟到哪儿,真他妈见鬼了。 “傻逼……”他低咒了一句,干脆把衣服全塞袋子里去,眼不见心不烦。 过了半小时,金发帅哥端着盘子走进伏苏家里,他这回好好地穿上衣服了,还喷了香水,半遮不露的,眨着眼睛跟伏苏讲笑话。伏苏被他逗得笑个不停,没过一会儿,帅哥就已经蹭到他身边,有意无意地摸着他的腰和大腿。 伏苏似笑非笑:“不吃晚饭了?” “别吃了。”帅哥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先吃我吧,里里外外都洗干净了。” 伏苏笑意加深了些。 浪死你了,但谁让我就喜欢这款呢。 其实这三年来,伏苏虽然到处撩骚,但却从来没跟人发生过进一步的关系——都怪世界意识这个婊砸。因为他是外来者,与所在时空内的人互相排斥,肌肤触碰时会产生微弱的电流,平日可以忽略,但亲密接触的时候,那种疼痛感会放大数倍。这导致了某次不明真相的伏苏撩了只小鸭,结果痛地在人家面前捂着软了的小苏苏满床打滚…… 小鸭:“……哥哥你怎么了哥哥!” 从此之后,伏苏没再踏上那个国家的国土过,并且被系统无情地嘲笑了很久……很久。 ……耻辱。 幸好,爱意值满格的状态持续了很久,他终于有被世界意识默认为时空内人类的趋势了,与人触碰时的电流感也消失了。 憋了三年了,老子终于能一展雄风了。 两人滚在一起,小帅哥目露痴迷地看着头发微乱气息急促的伏苏。 真是性感地要命,只要能让这个人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好像无论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呢…… 正在这时,手机铃声打破了暧昧的气氛。 小帅哥不想放过这次机会,一直揪着伏苏领子亲吻他下巴,伏苏还有点理智,安抚地揉揉他的金色脑袋,然后爬下床接电话。 “喂?——哥。” “……你在干嘛?” “哦,玩啊。有什么事?” “你马上回国一趟。” 伏苏扯开领子,手指抵着嘴唇,朝小帅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帅哥盯着他嘴唇,喉结上下攒动着。他勾着眼尾笑了笑,说话语气却正经得不得了:“出什么事啦,家里有你看着——” “回来相亲。” 第11章 黑鸟11 “所以说——除了让我去相亲就没其他办法了?”伏苏靠着墙,踢了下地上的小石子,懒懒道:“我的亲哥诶,你知道我最烦这个的,要我结婚不如把我阉了?” “你希望的话,可以满足你。” “别这样嘛,清朝亡啦。” 手机里传来模糊的声音:“之后你们爱怎样怎样,但是你必须要去见一面。” “我懂我懂,我已经在酒店附近了。” “……别搞砸。”他哥顿了顿,接着道:“算哥求你。” “安心啦,看你紧张的,我今天晚上就给你带个弟媳妇回来。” 伏苏挂断电话,抬头看了眼豪华气派的大酒店,忍不住啧了一声。 被他家亲哥紧急召回国之后,伏苏才知道自家公司岌岌可危的现况,准确来说,数家A市的商界领头家族的经济状况都非常低迷,餐饮、化工、娱乐等等重头命脉都被同一家财阀攥在了手中——它无形出现,势力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浸透进整个A市的经济网络,当几大家族回过神来时,这只蛰伏的巨兽已经伸出它的利爪,哗啦一声,曾经固若金汤的防墙轰然倒塌了。即便是商业巨擘贺家,也只是在风雨飘摇中苦苦支撑。 难怪贺砚那小子之后两年没来追他,原来是被生意场上的事情给绊住了脚。 不过联姻嘛……伏苏不认为这个办法可以拯救自家公司,但他哥这几年照拂亲戚已经蛮辛苦了,自己玩了那么多年,不做点什么好像也有点过意不去?总之先见了再说吧。 他单手插袋走进旋转门内,报上包厢号后,侍应生领着他去了三楼。 楼道内铺着修了古朴而华丽的花纹的暗红色的地毯,将人的脚步声全都吸了进去,两侧墙壁则悬挂着一幅幅欧洲中世纪油画,壁灯晕出的暖黄色光芒增添了一丝神秘寂静气息。 走到包厢门口,侍应生鞠躬后离开,全程安静地好像连呼吸都克制着不敢大声。 伏苏余光轻轻撇过电梯转角处,就在刚刚的一瞬间,有片黑色衣角从空气中一划而过,很显然的,从他们下了电梯之后,就有人在后面监视着。 是为了防止他逃走? 唔,有意思,火辣的小美妞,想做什么呢? 有点好奇啊。 伏苏翘了翘嘴角,眸中笑意深了一点,随即他正色,屈指敲门,片刻后,门从内缓缓打开,里面溢出一股暖融融的熏香气。 开门的是个黑衣大汉,等伏苏进来后,咔擦一声,锁上了门。 ……锁门了。看来一切都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踏进了某个预设的圈套之中。 伏苏毫不慌张,连被十几人端着枪围堵的事情他都经历过了,这点,实在不算什么。然而目光在移过某处时却微微顿住了——背对着他,坐在座椅上的,是个男的。 对方穿着庄重的、一丝不苟的黑礼服,黑发抹了发胶,尽数向脑后梳拢,此刻他正微低着头,闪着寒光的刀叉被他握在手中,切割还冒着血丝的牛排的动作优雅而端庄。 包厢内很暗,大约有十个黑衣人,都悄无声息地站在暗处,餐桌顶上的水晶吊灯成了唯一的光源,映照着男人浑身如坠光圈。 伏苏舌尖压住了那声轻佻的口哨,同时想道: 这就是我的相亲对象……? 好、好满意,谢谢老哥,你弟弟要跳进婚姻坟墓了。 他笑着打破了一室寂静:“你好哇。” 男人放下了餐刀,刀身与瓷盘碰撞出发出轻微地一声“叮”,莫名其妙地让伏苏寒毛竖了起来。 “来了。坐。” 低低的嗓音,宛如大提琴低沉的奏鸣,悦耳动听,属于成熟男人的荷尔蒙都要溢出来了。 伏苏欣然走向餐桌对面,眼帘微抬,习惯性地扬起一抹随意又迷人的笑意,张嘴就要随口扯出一段撩骚话,却在突然对上对方那双深邃幽暗的双眸时,表情瞬间凝固。 尼尼尼玛的贺璟!? 伏苏像是突然被人用榔头砸了下脑袋似得,面色一变,猛地后退了一步,脚勾到了椅脚,高背椅向后翻到,“碰”地一声沉重落地。 贺璟用餐巾缓缓地擦拭了一下嘴角沾上的肉汁,刘海梳上去后整张轮廓冰冷锋利的脸都凸显了出来,他狭长的双眸微微一眯,薄凉的嘴唇半弯:“好久不见,我的……苏苏。” 伏苏:[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系统:[王者……归来?] 伏苏欲哭无泪:[归你麻痹,老子要走。] 系统只好提醒他:[百分之八十五的污染值……虽然很痛心,但是苏苏你现在好像逃不了。] 是的,我发现了。 伏苏控制住一看到贺璟就反射性发软的双腿,等人扶起椅子后,慢慢地坐了下去:“……你回来了。” “对,我回来了。”贺璟下巴轻抬,随即有人上前往伏苏面前的酒杯里倒上了深红的酒液:“喝一杯?” 伏苏沉默片刻,端起酒杯,两人遥遥碰杯。 “你怎么……” 贺璟双目如同两汪深潭,静静地看着他:“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对吗?” 伏苏点了点头。 “你可以问你的哥哥。”贺璟低低笑了一声:“如果没有你哥哥的配合,我们可能没这么快见面。用弟弟换整个家族的安稳,好像,也是笔划算的买卖呢。” 伏苏眸光微微一闪。 操你霸霸,居然被亲哥卖了……真的是亲!哥!吗!如果是小姐姐的话就算了,对方可是贺璟,那个日天日地的贺璟啊!这是把亲弟往火葬场里推啊!不活啦! 很快,他将一切关联成串,瞪大了眼:“你,该不会就是……” 虽然伏苏不关注商场上的事,但被他哥洗脑了两天,他也粗略记得,那个短短三年间控制了A市经济命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缔造一代传奇神话的大财阀起源于北美洲,而后借助多方势力起势,枝蔓伸到天朝国土后,以不可阻挡之势发展起来,建筑起了今日的商业帝国。 而这只巨兽的掌舵人却完美地隐匿在幕后,拒绝了所有的杂志和电视采访,神秘地就像不存在一样。 贺璟仍旧是深深地看着他,然后眼眸弯起愉悦的弧度:“还是这么聪明,果然……最喜欢苏苏了。” 我、我操……伏苏喝了口酒压惊,觉得自己的屁股好像,开始,痛了。 连自己家的公司都毫不留情地碾碎了,这、这简直…… 不是我认识的小心肝了。 变得好坏、好可怕了。 “我去下洗手间。” 没有人拦他。 伏苏开了锁,侧身离开,然后冲进楼道底的洗手间内,把手指探入咽喉内,成功将喝进去的东西都吐出来后,他用冷水冲了冲脸。 总之先逃吧。 厕所里有扇窗户,伏苏朝底下看了眼,是条巷子,停了几辆车,来往无人。 好像也不是很高。他单手一撑,人就跳上了窗台,半蹲在窗框之中,正欲咬牙跃下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饶有趣味的男声。 “你确定——要跳?” 伏苏瞳孔微微一缩。 底下的车里在一瞬间走出了十几个带着墨镜的黑衣人,齐刷刷地举起手枪,对准了他所在的窗口。 贺璟抽出根烟,点着了,却不吸,只歪了歪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伏苏:“你要是敢跳,他们就会开枪。我不会阻止,也来不及阻止。” 那被烟雾虚化了的笑容里好像还有曾经的灿烂天真,又好像,什么都不剩下了。 伏苏盯着他。 妈的,真不愧是兄弟,骨子里一样的狠。 但是……老子偏偏就不信了。 他扭身就往下跳,衣摆翻飞的一瞬间,他在余光中看到了贺璟浑身一僵,面色白了,夺步上前,然后——几乎是凶狠地拽住了他的手臂。 贺璟额头青筋暴突,撤去了表面伪装的冷漠之后,那双眼里翻涌起滔天的怒意,黑云压顶之际,伏苏却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他跳了。 而下面的人却像雕塑一样,没有开枪。 贺璟把他拖回了厕所,死死地压在地上,双手钳住他的脖颈,咬牙切齿道:“就算知道会开枪,你也要逃!” 伏苏呼吸困难,礼貌性地挣扎了一下,内心叹了口气,想道: 当然是猜到不会开枪的啦,我最怕死了。 知道你最喜欢苏哥哥了嘛。 所以我现在都懒得挣扎……反正你也不会真的掐死我。 不过这次可能真的被气到了,贺璟把人给掐晕了,后知后觉地松开手的时候,伏苏脖子上已经有一圈明显的红痕了。他双眼血红,以可怖的力度将人牢牢地禁锢在自己的怀里,恨不得把他揉碎了,填充进自己的体内,让他哪儿也去不了,让他与自己死也分不开。 “你逃不了了。” 千种欲望、万般渴念,你将为我所有。 [叮——目标人物贺璟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九十。] 第12章 黑鸟12 偌大的房间内被黑暗侵袭,一丝一缕的夜风从没有完全合拢的窗缝间吹了进来,厚重的深色布帘幅度极小地摆动着,一室清冷缓缓落下。 房间内摆设少的可怜,最显眼的就是那张铺了上等丝绸锦被的kingsize大床,四根冷冰冰的床柱上纹着欧式花纹,深紫色的床幔层层叠叠地压成床顶。而此刻,丝绸薄被被铺平,中间突兀地凸出一块山包,起伏的曲线有些旖旎撩人。 交叠着双腿深陷在真皮沙发内的男人剪开一支雪茄,明明暗暗的猩红光点映亮了他眸底如三月冰雪的色彩,他在吞云吐雾之中眸光深深地盯着那个突出的小山包,所有的情绪都完美地被满溢的黑雾遮掩。 很快,被子下的人醒来了——丝滑的薄被随着若有若无的动作滑了下来,露出瘦削、弧度却完美到令人想狠狠嗜咬的肩胛骨,以及脆弱到好像一掐就能掐断的奶白色脖颈。那上面,被套上了纯金的项圈,冰冷冷地贴着那敏感的肌肤,同时,还有四条细细的金锁链从被子下蜿蜒而出,盘绕在四方柱上,随着主人的动作,而发出细碎的叮当声,清脆悦耳。 ……如此好看。漂亮到让他想深藏起来观赏,舍不得给任何人看呢。 这个人,总是轻而易举地就能勾起人心底里最阴暗险恶的摧毁欲。 男人眸色愈渐深沉,蒙上一层缥缈的欲色之后,在黑暗中蛰伏着,危险而美丽。 伏苏醒来之后,第一件事情是看自己的血条。 正常来说,在满条的情况下,他最多能支撑一周不补充爱意值,一旦超过一周,就嗝屁了。 幸好睡眠状态下,血条不会被打,现在还是满的。他松了口气,这才开始思考自己的处境。 “你醒了。” 贺璟的声音。伏苏想坐起来,却突然感觉到了全身被禁锢的状态,冷冰冰的金属制品从他的四肢末端缠绕上来,交叉束缚住了整具身体……而且他一丝不挂,光溜溜地被一层薄被拢盖着。 [为什么要剥光我?我没裸睡的习惯啊。] [为了更方便地上你。] [那为什么要用金链子绑我?现在哪儿都有他的人,我也逃不掉啊。] [还是为了更方便地上你。] [……他真是个可怕的男人。] 哥哥我就从来不喜欢玩这种情趣用品,只喜欢踏踏实实地干。 三年不见,贺璟这家伙已经从小变态进化成巨变态了,有点害怕。 伏苏坐不起来,干脆就大咧咧地大开四肢,懒洋洋地对贺璟道:“这次又要关多久呀。” 贺璟轻轻抖了下烟灰:“关到死。” 哦,那大概也就一周。 想不到吧,科科。 伏苏觉得有些无聊,发了会儿呆,忍不住问:“除了锁着我,不干其他事了吗?” 系统:[……!!!苏苏你变了!你居然主动找日!] 伏苏:[反正也逃不了,无聊嘛,逗他玩,挺有趣的。] 贺璟将烟捻灭了,长腿一伸,站了起来,在昏暗的房间内,他一步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伏苏,看到他又朝自己露出向以往一样没心没肺的调情笑容,他眼神一冷,猛地俯身钳住了伏苏的下巴:“你这三年,过得很开心嘛。”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WB:折翼天使酌小桃) —— 伏苏再醒来的时候,已经离开了那个阴暗的清冷房间,他掀开被子坐起来,身下绵长的肿痛酸软让他有些愁眉苦脸的。 系统幽幽道:[这回爽够了吧。] [嗯,三年份。] [还想当受吗?] 伏苏回味了一下:[换个人的话,做下面的也挺爽的。] 如果是像贺璟这样的……还是算了,活着挺好。 伏苏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越看越觉得有些诡异的熟悉,等看到玻璃茶几上摆着的映着他照片的马克杯时,他才恍然明白过来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这个房间里大大小小的摆设用品,都是他的东西。是这三年来,莫名其妙丢了的东西。 他哎哟哎哟地下床,看到两脚踝上的细锁链,眉头微微抽了抽,对贺璟的恶趣味有些不屑。他又不是能飞? 锁链很长,足够他在房间内自由活动,他走到了衣柜前,拉开一看,里面挂着的衣服,也全都是他的。 我靠,贺璟这玩意儿在下一盘大棋啊……老早就计划着这一天了,还特地偷他的东西给他制造家的归属感是吗尼玛的? 真体贴,有前途的。 他合上衣柜门,扭头一看,贺璟正双手环胸靠在墙边看他,目光相对后,他淡淡问道:“还满意吗?” 伏苏:“……”这个,问的是昨天晚上,还是满屋子偷来的他的东西啊? 贺璟也不在意他的沉默:“床头有铃,需要吃的可以按,会有人送进来的。” 伏苏似笑非笑:“不担心我又勾引人?” 贺璟深深地看着他,然后移开目光:“我管不了你,但是管得住别人。” 虽然语气云淡风轻的,但是伏苏知道这个人肯定已经把这里所有的佣人都调教好了,手段嘛,当然是最擅长的威逼,如果真的有人跟自己牵扯不清,后果一定——非常非常严重。 毕竟,他早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对所有人都能露出阳光笑容的贺璟了。 想到这全是自己的功劳,伏苏心情有点复杂,怎么说呢……调教出了一个鬼畜的感觉?有点怕怕,又觉得很爽。 不对,他搁这儿爽什么,他的爱意值啊!没了啊! 看来唯一的方法就是在这一周内刷满污染值了…… 之后,果然如贺璟所说,进来送饭送水果的佣人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一眼,放下东西马上转头走人,好像住在这间布置温馨的房间里的,是洪水猛兽一样。伏苏猜以贺璟那恐怖的独占欲和掌控欲,房间内肯定安装了监控之类的东西,所以即使有个别女仆好奇地抬头打量他,他也没有去撩。然而即便这样,第二天,那个送饭女仆依旧被换掉了。 每到晚上,贺璟都会绑住伏苏的手脚,用尽所有手段,挑逗地他缴械投降主动求欢,直到听到他嘴里一遍遍地喊着自己的名字后才满足地在他身上发泄着仿佛无穷无尽的欲望,而一旦伏苏说的话不是他想听的,他就拿东西堵住小小酥,折磨地伏苏欲死欲活,恨不得掐着贺璟两人一块嗝屁算了。 第三天,伏苏躺在床上,思考着他废了的人生。 系统:[还有四天。] 伏苏:[我知道,我已经想到办法了。考验演技,还有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的时刻到了。] 我的小心肝,日,我日不过你,但是要玩套路,你可能还是玩不过你的哥哥。伏苏朝监控方向飞了个吻,眼角眉梢荡开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 夜晚,贺璟将伏苏两手紧紧攥着,低头从他的嘴唇吻到脖颈之间。啪完一次之后,他抬头,却看到伏苏侧着脸,两眼睁着却没有看他,里面的神采有些黯淡而空洞。 贺璟掰着他的下巴,轻轻吻着他的脸:“被关着,很难受是吗,伏苏?” 伏苏没有说话,嘴唇轻微地颤抖着。 “我很喜欢你啊,所以,也很心疼。”贺璟抬起头,被黑暗侵袭的双眸只是一汪没有起伏的深潭,看不出任何情绪,偏偏说的话却是温柔而缱绻的:“就是太喜欢了,所以才做不到放开你。谁知道你会不会只是在我的面前示弱,一旦我心软了,就转身逃走呢?毕竟这套,你已经玩过了。” “从你的嘴里说出的任何话,我都已经不信了呢,可惜。” 伏苏的眼睫微微颤了颤,有些脆弱易碎的意味,很快,他闭上眼,无论贺璟对他做什么,都不再睁开看他。 贺璟得到了满足后,紧紧地抱住伏苏的身体,轻声道:“我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只是为了能像这样抱住你。”他轻轻叹出口气:“真开心。” 久久没有得到伏苏的回应,贺璟忍不住探手去摸他的嘴唇和眼睛,发现他脸上湿湿的一片,却死死地咬住嘴唇不发出一点声音。贺璟沉默了片刻,什么都没说,只是更紧地把他抱在怀里。 没关系,伏苏恨他,厌恶他都没关系。他要的,只是能看到他,把他困在身边而已。 别的……像他这么从里到外都坏掉了的人,也奢求不了了吧。 尽管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当伏苏连续两天都像一个了无生气的人偶娃娃一样呆坐在床上,无论他说什么都没有反应,无论他顶弄的动作多重都不哼一声不看他一眼的时候,贺璟内心滋生的阴暗的摧毁欲极速增长,他变得暴躁而易怒。 可是无论他对伏苏说多狠的话,做多过分的事情,他都是闭着眼睛默默承受,那双风流而多情的眼里失去了曾经的光彩,变得空洞而麻木。 贺璟紧紧地盯着监控视频里,那坐在窗台边半天没有动作的人,两侧拳头狠狠地握了起来。 “他这样的状态是很不正常的,也许以前受过心灵创伤,所以对幽闭环境很敏感。贺先生……是不是以前也这样对他过?” “以前……”贺璟顿了顿:“以前他还是自由的,我没有完全束缚他。” “可那已经让他产生心理阴影了。”贺璟请来的精神专家托了托眼镜,严肃道:“贺先生,您绝对不能再把这位先生关在密闭的房间里,前几天他只是表现地异常沉默,时间一久,他会出现幻象,甚至精神不正常。” “难道要……放了他?”贺璟嘴角抽动了一下,眸色暗沉了下来:“不可能。” “那你要毁了他?” 毁了……毁了吗?贺璟看着屏幕里的人,内心疯狂生长的黑暗欲望侵入了所有的思维。 毁了也不错啊。美丽的,失去希望的,不是……挺好的嘛。 —— 夜幕降临,一名女仆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紧闭的白色房门前。 这里面,关着商业帝国的王的禁脔,他最不容许人觊觎偷窥的美丽猎物,就算只是抬头瞥一眼,也会被无情驱逐。女仆想起上一个在这个职位上的女孩,在心里默念了数遍不许抬头后,才轻手轻脚地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插入锁孔。 门刚被推开一条缝,对面就突然传来巨大的拉力,女仆惊呼了一声,托盘还来不及拿稳,就被从里面窜出来的身影而狠狠撞翻。 女仆向后跌倒,忍不住尖叫道:“来人啊,快来人——” 其实她只是多此一举而已,因为伏苏,根本就逃不出来。 细链子牢牢地禁锢着他的两只脚踝,在他急迫地往外奔跑时狠狠牵绊住了他的脚,他被勾倒在地,手肘划破了皮,血丝浸了出来。 伏苏忍不住龇牙咧嘴,好几把疼啊,一不小心摔真了,可是还是要忍住眼泪微笑着演下去,真难受。 “放我出去……我要离开这里……”他努力向外爬,却被链子困着,他求助地看向坐在一旁的女仆:“请你帮帮我,帮帮我好吗?……” 女仆傻愣愣地看着这个被禁锢的人。 他眼里印着无助与祈求,脆弱而憔悴的模样,好像她是他的——救世主一般。 …… “即便这样,贺先生也不想带他出去吗?也许,他真的会被逼疯的。” “……” 三年之中,他只想着强大起来,强大到能构筑一个伏苏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的王国,为了这份野心,他每日每夜忍受着思念与渴望的煎熬,因为手下发回来的他的照片而欣喜,又为他四处与人勾搭而嫉妒发狂,一切的一切,他都忍下来了。终于,伏苏走进了他的圈套,为他所有了。 他想着,只要能占有这个人就好了。 后来占有了,他又觉得有些不够,他希望这个人能主动要他。 后来伏苏也要他了,他却不满,因为他知道伏苏心里还是抗拒他的,如果有机会,仍然会选择逃离。 他想……他有点过于贪心了。 他想伏苏也能够喜欢上他,实在、实在不行……笑一下也可以。 贺璟闭了闭眼,转身离开监控室,走到了二楼伏苏的房间。 伏苏正趴在地上,哀求着傻愣住的女仆,他沉默着走过去,伏苏却好像看不见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贺璟蹲下身,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钥匙,解开了伏苏脚踝上的锁扣。 “你想出去,我带你出去。” 我有足够的能力毁了你,但却没能力让自己对你彻底狠心,该怎么办呢? 第13章 黑鸟13 “性格越是开朗的人,内心一旦存在了阴暗,在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会呈爆发式发散开来。伏苏先生在离开海岛后游历世界,追求更广阔的自由,是反面衬托出他内心害怕被束缚的表现,而贺先生你先前的行为,无疑是加剧了他内心的恐惧。” 伏苏默默地瞅着一本正经的心理医生:胡说八道,我无所畏惧的好嘛。 贺璟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微微缩紧,温热的指尖流连过他的侧脸,伏苏侧过头避开了,眼帘微阖,安静地有些死气沉沉。 贺璟沉默片刻后才低声回道:“我知道了。我会带他出去走走的。” 心理医生又交代了一些话之后才离开,贺璟把几天内瘦了一圈的伏苏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轻柔地亲吻他,伏苏抗拒地别开了头:“……你真的会让我出去吗?不是骗我?” “当然不是。”贺璟吻了吻他的额角:“我带你去换衣服。去海滩浴场放松一下,好吗?” 伏苏垂下眼:“去哪里都可以,但是你不要跟着我。” 贺璟静静地看着他,眸色微沉:“这么厌恶我?” “你关着我不让我接触外界,每天除了发呆就是等着跟你上床,”伏苏苍白消瘦的脸上浮现一个冰冷的、充满嘲讽意味的微笑:“就算是鸭子也还能拿钱四处快活,我除了被你绑在床上干,什么都做不了,大概过得还不如鸭子吧?” 贺璟缓缓闭了闭眼,缓声道:“……送你到了之后,我可以在外面等你。” 知道这是贺璟的底线,伏苏没有再要求更多,反正他要的已经达到了,于是点了点头。 换好衣服之后,贺璟从背后搂住伏苏,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在他的左手手腕上拷上了镣铐,另外一个铐环则是套在了他自己的右手上,中间垂下半米长的坚硬铁链。 伏苏啧啧想道,就知道这家伙不可能这么放心他。 贺璟无视伏苏逃避的情绪,与他十指相扣,轻声说:“外面乱,我怕把你弄丢了。别紧张,到了地方,我会解开的……乖点。” 伏苏不再挣扎,任由他牵着自己离开别墅,坐进车里。 人工的海滩浴场在市外,开了半个多小时后他们就离开了市区,夜幕降下,星辰低垂,伏苏闭着眼好像睡着了,贺璟举着他的手,缓缓揉搓把玩着他的手指,车厢内静谧地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上了国道之后,一轮轮幽暗的路灯光闪过,司机压低声音道:“老板,后面有两辆车在跟我们,从出了市区就在后面了。” 贺璟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开。” “是。” 伏苏低垂的眼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出了国道出口后,路上车辆更少,两边是广阔而黑幽的树林,一直像幽灵一样跟在后面的两辆黑车终于开始发难,重重地撞上他们的车尾。 司机当即换挡提速:“老板,是冲着咱们来的,现在怎么办?” 从别墅出发,一个多小时就到海滩浴场了,贺璟怕伏苏不自在,再加上出行隐秘,就没有让保镖跟,却还是被人盯上了。他这三年被不少人记恨着,类似的事发生过无数次,早已在枪林弹雨的洗礼中练就了山崩于前不变色的稳重深沉:“先甩开,到岔路口开门锁,你跳下车。” 司机一愣,但没有多问,果断加速。 贺璟解开了手铐,伏苏被刚刚那一撞已经撞醒了,正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贺璟突然伸手,摁住他的后脑勺,在他嘴唇上重重地咬了一口,然后沉声道:“出了点事,苏苏,待会到岔路口你从车上跳下去,在草地里躲一会儿,等他们过去之后,跟着司机往岔路上跑。”说完,他掏出自己的手机,塞到了伏苏的口袋里:“这手机里有定位系统,你跑到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他们的目标不是你,等我解决了事情之后就来接你。……答应我,等我。” 他手指近乎蹂躏般地按揉着伏苏的唇瓣,眸色在一片暗光中带着奇异诡秒的色彩:“千万别想着趁机逃走——你知道后果的,只要我没死成,你去哪里我都能捉你回来。” 伏苏吃痛地张了张嘴:“嗯……嗯,我知道了。” 贺璟低声呢喃道:“别再浪费我最后的耐心,也别逼我真的恨你。” [叮——目标人物贺璟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九十五。] 话音一落,车子拐过一个大弯,直面岔路口,司机猛地减速开了门锁。 贺璟打开门,不由分说地把一脸茫然的伏苏推了下去。 等两人都下了车后,贺璟跨到驾驶座上,重重踩下油门。 伏苏在草地上滚了几圈,被锋利的石头划到了手臂,破开了口子,他头有些晕,马上就被司机按着趴在地上。远处有几束灯光靠近,两人借着半人高的野草丛挡住了身体,等两辆车都开过去之后,司机才小心翼翼地探头巡视一圈,然后将伏苏扶了起来:“伏苏少爷,您没事吧?” “没事。”伏苏摆摆手,捂住自己血流不停的手臂,有些头疼,这个发展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啊,他本来打算到了外面,离开贺璟视线范围之后再作死的,没想到半路上还能遇到仇家:“贺璟他……” 司机飞快道:“老板不会有事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少爷你的安全,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砰—— 尾音像突然被人掐断一样消失无踪,他惊讶地瞪大了眼,随即浑身瘫软着摔下去,伏苏连忙扶住了他的上身:“喂,喂,你这是咋了?” 蓦地,他瞳孔一缩,这才看到司机的脖子后面,扎着一根麻醉针。 不止那两辆车,还有人! 他电光石火间理清了所有的思绪,之前那尾随的两辆车只是个幌子,大招在留在后头呢,而且,目标不是贺璟,而是—— 他。 伏苏神色冷了下来,微微眯起眼,看向黑暗中的某个方向,在路灯幽微的光照下,一辆黑车无声无息地停靠在路边,一个高大的男人缓缓放下手里的枪,然后朝他走了过来。 随着男人的面容越来越清晰,伏苏有种果然如此的释然感,抬手朝他打了个招呼,皮笑肉不笑道:“哎呀,是小砚啊,好久不见,想哥哥了没?” 贺砚盯着他的目光如狼似虎,深沉阴鸷地令人头皮发麻,突然他歪着头扯出一抹笑容:“还真是很久没见了,伏苏,你不是很厉害么,怎么又落到贺璟手里了?” “说来话长,你这是来救我的吗?”伏苏把司机放到地上,同时不动声色地探手摸向口袋里的手机:“麻烦你了啊,不过我自己走就好了,可不想连累了你。” “我救了你两次,你没什么话要说的?” “谢谢谢谢。”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贺砚眼中闪着阴肆嗜血的光,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面部呈现兴奋到极致的扭曲:“只要掠夺了你,把枪对准你的脑袋,贺璟拥有的再多,也会一直痛苦下去吧——真是,太棒了,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他跪下来求我的样子了。” 伏苏其实一直都精神紧绷着,只是苦于四周一片荒山野岭,没地方逃才与贺砚周旋,此刻看到贺砚露出这么诡异的表情,心知不妙,但还来不及说话,就已经被贺砚一枪打中左胸,意识渐渐模糊,昏了过去。 再醒来是因为一阵阵的颠簸动荡,伏苏有些反胃恶心,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映着粼粼波光的天花板后,他立马坐了起来。 贺砚坐在床边椅子上,仔细擦拭着一把锋利的军刀,听到动静,抬眼瞥了下伏苏:“醒了啊,别急,再过几个小时就可以靠岸了。” 伏苏敲了敲脑袋:“你带我去哪儿?” “X市,转乘游轮去北欧。” 伏苏算了算时间,觉得自己简直是从一个坑掉到另外一个坑里,贺砚已经给不了他更多的爱意值了,而且这两兄弟掌控欲一样的强,绝对、不可能让他接触别人的。完了完了,真的要死了。 “还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贺砚眼睛眯了起来:“贺璟受了重伤,所以,不会有任何人来阻扰我们。” 伏苏瞥他,眸中流露着沁凉如霜的几丝笑意:“有谁说过要跟你在一起了么?你未免太过自信了些,在我这里,你比不上你哥的一根腿毛。” “你别无选择,”贺砚咧开嘴角,眼中的色彩有些阴森森的:“我跟贺璟不一样,只要你敢再逃,我会马上打断你的腿,你再看别人,我会挖了你的眼睛,用这把刀。” 说着,他探手过来,沿着伏苏眼部轮廓抚摸着,神经质地嗤嗤笑着:“这双眼睛真美,挖出来后,我一定会好好地保存在玻璃瓶里,看到它就能想起以前完整的、诱人犯罪的你。” 系统:[好凶残……我觉得病毒都可爱了起来。] 伏苏:[我真是祸水,好烦。] 系统:[……闭嘴吧。] 伏苏往后靠,看了眼舷窗外的蓝天碧波,淡淡道:“可惜你没那个机会了。”我已经要挂了,你们两兄弟打去吧,哥哥不奉陪了。 贺砚用手拍了拍他的侧脸:“贺家已经被那个疯子毁了,但是只要你在我手上,我就没输,毕竟贺璟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毁了你就是毁了他……在我还喜欢你的时候,别再试图激怒我。” 贺砚没有绑着他,毕竟在一眼望不着边的海域上,伏苏想逃也逃不了。他又睡了一觉之后爬起来找吃的。 这是艘私家游艇,甲板上有四五个抱着枪的保镖在打牌,看到伏苏出来后就一直紧盯着他的动作。伏苏看到他们,就有些挪不动腿了……现在血条只能撑五个小时,他的身体已经出现不适的症状,他渴望爱意值,特别特别—— “砰——” 甲板上多了个枪洞,就在那几个保镖的脚下。 伏苏刚迈出去的腿停滞住了,他扭头一看,贺砚正举着枪站在二层,戏谑又残忍地看着他:“再走一步,刚刚那一枪就是打在你腿上。” 保镖们面色一变,撤了牌局,躲进地下室去了。 伏苏知道他不是在恐吓自己,于是沉默地抱了一大堆吃的回去了。他吃完后又继续睡,现在只有睡觉才能停止血条的下降。 贺家这两兄弟,真是催命来的。 这一觉睡得很沉,听到枪火交战的声音时,伏苏还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直到一枚流弹打爆了窗户,他才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翻到了床下面。 很快,贺砚带着浑身血渍和硝烟气夺门而入,他双目血红,就像从地狱浴血归来的修罗,看到伏苏后,大步上前,拽住伏苏的领子,怒吼道:“你身上带了定位装置!” 嗯、嗯,什么?伏苏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笑起来,抬起了手肘:“你是说——这个么?” 他的手上有数道伤痕,都是从车上滚下来的时候被锋利的石头刮去的,鲜血淋漓,过了几个小时之后已经初步愈合,只除了一道特别严重的,仍旧血肉模糊着,与其说是划出来的,更像是……有指甲抠挖出来的。 贺砚神色一变,伸手一抓,狠狠地按了下去,果然,在伤口深处,触摸到了一块硬硬的物体。 “你把定位装置塞到了伤口里。”贺砚咬牙切齿道,像是恨不得把伏苏吃了:“你如愿了,贺璟那个疯子拖着重伤来救你了,真是感天动地,让我很想帮你们划上一个完美的结束句号。” 哎呀……谢谢你的好心啊。 冰冷的坚硬的物体抵上了腰间,伏苏被贺砚押着往房间外推,刚走两步,从舷窗处传来一声枪响,贺砚就像是从背后被人推了一把一样踉跄倒地,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数个装备齐全的雇佣兵闯了进来,将他虏获。 伏苏靠在墙上,努力地呼吸着,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模糊的视野之中,一道高大的暗影挡住了房门外灿烂的阳光,然后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用轻微颤抖着手紧紧地抱住了伏苏下坠的身体。 ——“我来了。” 来的真及时啊,老子运气真好,怎么也死不了。伏苏踹了几口气,视线清明了一点,贺璟横抱着他走到血流成河的甲板上,伏苏眯着眼,被太阳光照地有些眼疼。 贺璟低头,轻轻吻了吻他干燥的嘴唇:“你什么都别说。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伏苏无力地掀起眼皮看着他。 “贺璟,”被押着跪在一旁的贺砚重重地咳了几声,血丝从他的嘴边蜿蜒垂下,那双充血的眼睛却一直死死盯着他们,蓦地发出撕心裂肺一样的狂笑声:“你别自欺欺人了,伏苏他是自己要逃走的,我只是随便帮了他而已,就算你带他回去,他还是会逃,没有用的,他根本不喜欢你,他根本……谁都不在意。”说到最后,贺砚的语气已经变得非常怪异了,明明是在狂笑,听起来却好像是悲戚。 贺璟瞳孔微微一缩。 他放下伏苏,单手搂住他的腰,另外一手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连头都没有转一下,直接举起来扣动了扳机。 伏苏被枪声震得耳鸣了一阵,扭头去看的时候,贺砚已经往后翻进了海里。 贺璟始终都紧紧地盯着他,浑身都紧绷着,像是在努力抑制着什么在他身体内横冲直撞的冲动:“……你们都想骗我,可是我谁也不信了。” 伏苏站直了身体,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他刚刚说的……是真的。” “我是真的想走的,被他抓到,是意料之外。” 伏苏温热的指尖划过贺璟紧绷着抽搐扭曲的嘴角,然后凑上前吻了一下:“贺璟,让我离开,或者现在就把你的枪口对准我。” “你想离开,那为什么还要带着我给你的定位装置?你要从贺砚身边逃走应该容易得多。” 伏苏朝他露出一个笑容,眼里好像只有他的影子,贺璟忍不住沉迷了,目光恍惚起来。 “大概是想,好好地跟你道别吧?毕竟这个世界没什么好让我留恋的,能想到的,也只有你了。” 贺璟狠狠地闭上眼,沉默良久之后,他举起枪,抵在了伏苏的左胸口上。 [叮——目标人物贺璟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百。任务已达成,请尽快转移,被病毒侵袭的世界将被主神抹灭。] 伏苏好像没有感觉到那冰冷的枪口,他拽过贺璟的脖颈,用力地跟他接吻。 “贺璟,如果有机会,期待与你的再次相见。” 分开后,他的身体逐渐化作万千光点,一点点地飘散了。 好像过了几个世纪,贺璟才闭着眼扣动了扳机,咔擦一声,并没有子弹射出来。他垂下手,睁开眼,望着虚无的某处,嘴角缓缓扬起: ——“我们当然会再次相见。毕竟我,为你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个世界结束啦,肥吧!!快夸我!!!!! 下一个世界是黑童话背景,善良的公主攻→可爱的小病娇,风流的王子受→苦逼地被豢养。 已经,兴奋,起来,了呢[二哈] 第14章 白马01 “殿下,国王陛下正在晨浴,命令您必须陪他共进早餐之后再出海……”胖胖的侍卫长跟不上前面身姿挺拔的王子殿下的脚步,只得喘着气小跑着,脂肪堆积过多的脸上两颊脸肉都垂挂了下来,随着跑动的动作而荡着肉浪:“殿下,哎,殿下……” 走在前面的王子殿下停下脚步,大理石地砖映出他雪白的高靴和镶链束脚马裤,侍卫长埋头追着,一时不察,撞上了王子殿下的后背,摔个了后仰。 眼冒金星之际,侍卫长似乎听到一声愉悦的轻笑声,随即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到了眼前:“这么久了,理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啊,真怀念。” 理查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尊贵的王子殿下穿着一身浅灰色马甲,金属排扣一路向下,在腰处收拢,肩膀上银链子斜斜地垂挂下来,连接着领口和臂章上镶着的璀璨蓝宝石。此刻,王子殿下正一手捧着白羽高帽,一手伸到他眼前,微弯腰的动作勾勒出了紧致柔韧的腰线,而铂金色发丝下那双祖母绿双眸微微眯着,荡出一丝随意又慵懒的笑意,好看到令人眩晕。 “理查,你屁股黏在地上了?还有,快合上嘴吧,看着可一点都不符合你侍卫长的身份。” 对上王子殿下略带几分促狭的恶劣笑容,理查闹了个大红脸,连忙自己站了起来,苦着脸道:“殿下,您别为难我了……” 王子殿下,也就是伏苏颇有些无趣地撇撇嘴角,直起腰来:“如果陪父王吃早饭,他肯定又哭喊着拖着我不让我走了,毕竟这不是第一次。” 理查嘟囔着:“谁让您上次一走就一年没回来呢?” “好了,替我照顾他吧。”伏苏摆了摆手,转身离开,宫殿外的阳光被拱形门框定,与偌大而冷清的宫殿内截然不同,理查看着身姿挺拔而俊秀的王子殿下走进仿若有形的光束之间,想起昨天国王陛下的交代,连忙喊道:“殿下,陛下在一年后的夏天要为您举办选妃舞会,邀请帖会发给全国的适龄姑娘,您千万要在那之前回阿诺丝忒啊!” 伏苏没有回头,随手挥了挥当做应答,然后投入了温暖的阳光之中。 —— 白色海鸥滑翔过蔚蓝的天际,晨光拥着澄澈的碧波轻轻荡漾着,码头海岸线上已经开始浮现新一天的生机,来往的车马人流逐渐增多。伏苏坐在帆船尖头,单脚悬挂在外面摇晃着,嘴里斜斜咬着一根从帽子上扒下来的洁白长羽,有些无聊地跟脑内系统说话:[科科,我的小天使呢?我等了这么多年,他怎么还没出现啊,急死了。] 系统:[一旦出现,我会提醒你的。] 伏苏:[哎呀,这样满世界找他,我也很累啊,要不干脆就待在王宫里吃喝玩乐吧,说不定他就在那些受邀来参加舞会的姑娘之中呢?] 系统:[……病毒都是男性。] 伏苏:[我知道啊哈哈哈开个玩笑你别这么认真嘛,一直玩着也挺好的。] “殿下,”一名穿着天蓝色水手服的航手走到伏苏身后:“准备工作已经完成,随时可以出海。” 伏苏左手一撑,站了起来,眺望着远方托着艳阳的海波:“那就走吧。” 巨大的风帆垂落下来,海风一灌,船只缓缓驶离码头。海岸线上站着几排姑娘,她们穿着布衣素群,挎着插了花束的竹篮,翘首以盼着。在船只行到她们跟前时,她们看见到站在船头的伏苏,一阵阵娇羞而大胆的呼喊声乘风而来,伏苏听到了,仰起头,朝她们露出一个笑容,然后扬手挥了挥。姑娘们更加兴奋,纷纷从自己的竹篮里拿出丝绢蔬果,扔到帆船甲板上,有不少都掉到了海水里,但她们乐此不彼: “王子殿下,请一路小心。” “请安全抵达彼岸。” “我们等您扬帆归来。” [收集到爱意值二十点。] [收集到爱意值二十点。] [收集到爱意值二十点。] …… 伏苏:[我爱她们。]姑娘们总是特别大方,他的血条一直都维持着满格,爽歪了。 就是……太热情了。伏苏看着满船的瓜果,和绝望抱头躲避的水手们,无奈又好笑。早知道不该搞什么穷游的。 大海一如往常地平静,这片海域其实伏苏已经很熟悉了,他们行驶的路线是距离邻国奥兰帝国最近的航线,不出意外,三天就能抵达。伏苏看着水手们撒网捕鱼,忍不住也上去掺和了一把,结果漏了网,一条鱼都没抓上来。他瞪着眼看着那些从网眼里一股脑儿窜逃出去的鱼,一阵挫败,水手们与他很熟,嘻嘻哈哈地就笑开了。 他也跟着笑了一阵,不给他们添乱了,想走回船头,余光却似乎瞥到澄蓝的海水之中有一抹艳丽的鲜红一掠而过,他咦了一声,弯腰去看的时候,却只能看到几尾小鱼优哉游哉地划过。 错觉? 伏苏摇摇头,没有再去看。 日光西下,星幕低垂,水手们围在甲板上,架起木架,点燃火焰,边喝黑啤酒边烤着白天捕上来的海鱼。诱人的鱼香味把伏苏勾引了出来,他只穿着便装,一头铂金色的发丝睡得有些乱,两眼还有些困顿地微阖着。水手们连忙招呼他:“殿下,快来吃鱼,刚烤好了两条。” “谢啦。”伏苏席地而坐,与他们勾肩搭背谈天说地,冰凉的黑啤酒的泡沫溢出木桶,咽进食道后一路舒爽到底。 伏苏享受地眯起眼,被海风簇拥地异常畅快。水手们喝的东倒西歪,欢呼着唱起航海的水手之歌,伏苏坐在地上,看着他们的醉态低笑不止,很快也被他们拉起来一起围着篝火跳起热情的舞蹈。就在这时,伏苏似乎隐约听到了一声随着海风飘荡的呢喃: “快逃……” 他以为是错觉,紧接着又响起一句:“快离开这里!” 那声音十分缥缈动听,穿透过寒冷刺骨的夜风,直达他的耳底,伏苏转身朝声音来处看去,只来得及看到在夜幕中飞扬而起的火红发丝,还有一闪而过的熠熠光辉,仿若星辰坠入大海。他想走近,却突然听到站在观望角的水手振臂大呼:“大家都快醒醒,前面有暴风雨正在靠近!” 伏苏立即从醺醺然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三步两步迈上观望台,接过望远镜看着远方海域。一片黑幽之中,时而闪过一道粗壮的白色雷电,瞬间映亮天地,黑云积压,风浪狂涌,而这时,一滴雨水落到他的鼻尖,似乎在昭示着即将席卷而来的暴风雨。 水手们马上在他的指令下各归各位,然而暴风雨侵袭海面的速度要比他们躲避的速度快得多,暴雨倾盆而下,海面掀起巨大的海浪,泛着白沫的巨浪拍打着孤零零的帆船,咸涩的海水灌了满船,伏苏浑身湿透,甚至视野已经被水雾遮挡,但他仍然用尽全力稳住桅杆,从胸腔中爆发出震慑人心的吼声:“都稳住!不要乱了阵脚!舵手在干什么?还活着呢吗?往左开到底,避开巨浪中心!风帆转向!” 水手们出海数年,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暴风雨,隔着数里已经能感觉到逐渐加强的狂风,多少都有些手足无措,听到伏苏的声音后才强行镇静下来,然而无论多迅速的躲避都比不过暴风雨的侵袭,黑色巨浪被狂风掀起,顷刻之间就以摧枯拉朽之势把这艘孤立无援的帆船拍成了稀巴烂。 伏苏果断跃入水中,被水压挤得眼冒金星:[科科,我不会交代在这里了吧?] 系统:[等等,我帮你连接一下下一个世界……] 天啦,早知道会死的这么憋屈,他就不应该搞什么穷游,他可是全国最富的富二代啊! 小姐姐们该要心疼死了…… 伏苏逐渐往黑幽平静的海水深处沉去,浮着一轮幽微月光的海面离他越来越远,意识逐渐模糊之际,好像有什么温暖的物体靠近了他冰冷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搂抱住他不断下坠的身体。 特别地……温暖。 [叮——锁定目标人物:艾利尔] 第15章 白马02 宛如坠入一个瑰丽又奇异的梦境之中,漂浮过五彩斑斓的阳光与水沫,带着海水独特的咸湿气息的空气通过气道,浑身都好像被柔软无骨的纤纤细手轻缓地抚摸按揉,伏苏轻轻嗯了一声,才从光影斑驳的睡梦之中醒了过来。 纤长的眼睫毛低阖着,他翻了个身,就感觉身下柔软地好似不存在的物体波动了一下,逐渐清晰的视野之中,一只橘黄色的小鱼游到他的眼睛边,好奇地用透明的鱼嘴吻向他的眼角。 ……痒痒的。 伏苏懒懒地抬起双手,趁小鱼不备之际,将它困在了两掌之中,嗤嗤笑了一声,语调还带着困顿的慵懒微哑:“教你一个鱼生哲理,那就是别相信人类。——当然,像我这么帅,且表里如一的小哥哥除外。” 等等,——人类?伏苏滞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他这个人类怎么会跟鱼类处在同一个地方? 他腾地坐了起来,四周环顾着。 他现在躺在一朵巨大的海葵之中,数不清的粉色触手合拢在一起,只有少许光束从缝隙之间透露进来。身上的衣服裤子都已经不见了,只留一条白色底裤,裸露的肌肤仔细感受之下似乎能察觉那缓慢通过的水流,细润柔韧的肌理在斑驳交错的光束之下显出优美的线条,而他的脖子上则挂着一条流光溢彩的珍珠项链。 伏苏愣愣地吐出几个泡泡:[科科,这个发展我不是很懂。我还做梦呢吧?] 系统:[很显然,不是。你被救了,恭喜,没死。] 伏苏连吹了一连串泡泡,正新奇着,突然听到了一道有些缥缈不定的声音:“放、放开它。” “嗯?” 这声音有些耳熟,伏苏顺着声音来处看了过去,只看见在数根摆动的柔软触手之间,一头张扬的艳红长发飘扬着,却不见声音的主人露脸。 知道了,是那个在暴风雨之前让他快逃的小家伙。看来也是他救了自己。 系统:[我感觉到了病毒的气息。你的小天使他叫艾利尔。] 伏苏唔了声:[我喜欢他的名字,不过看起来是个害羞又善良的家伙。不知道本性是怎样呢?非常期待。] 系统:[……]在下也非常期待你被日的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样子,科科。 伏苏挑了挑嘴角,面对着艾利尔的方向盘腿坐着,懒散而闲适:“为什么总是躲着我呀?你露露脸,我放了小鱼,怎么样?” “……真的?”特别特别清脆好听的少年音,伏苏心痒了。 “我从来不骗人。” 红发似乎跟随着主人颤了颤,伏苏耐心很足,没有催他,过了好一会儿,一双湿漉漉怯生生的水亮眼眸从树干粗的触手后面露了出来,是比蓝宝石还要璀璨绚烂的颜色,光是看着,就令人心尖一颤,恨不得…… 系统面无表情道:[恨不得把人抓过来好好疼爱。] 伏苏感叹:[科科你最了解我。] 系统:[嗯哼。我还不知道你这死鬼整天想些什么。] 紧接着那双海蓝眼眸之后,是整张瓷白莹润的面孔,也许是因为紧张和羞怯,脸颊透着淡粉,饱满的双唇也轻抿着,在艳红的长发簇拥之下,散发着独特的公母莫辨的诱惑力。 哇,盛世美颜受,不负病毒之名,无论哪个世界都是按照他的口味长的。 伏苏微微眯起眼,继续引诱他,从他唇齿之间溢出的话语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一根轻羽划过心尖: ——“过来,我想看看你。” 艾利尔好似更紧张了一些,双眼忽闪着,不敢直视伏苏带着半认真半轻佻意味的眼:“你说只看脸的……你骗我。” 对啊,我就是骗你了,不光骗你,我还想上你呢。 当然,伏苏不会直接说出口,把人吓跑就不好了。 他松开了手,小黄鱼被困地已经绝望了,躺尸在他手心上,突然重见天日,着急忙慌地甩着鱼尾逃跑,刚奋力游出伏苏的掌心,它忍不住回转过来看了伏苏一眼。 伏苏朝它眨了眨眼,wink~ “逗你玩的,抱歉啦。” 小黄鱼……小黄鱼好像被迷得晕了一下。 [叮——收集到小黄鱼爱意值一百点。] 系统:[……]绝望抱头原地蹲下。在下已经无法理解这个诡异的世界了! 小黄鱼最后没舍得走,绕着伏苏转了一圈又一圈,伏苏笑了笑,然后看向艾利尔。艾利尔探出了上身,正专注地打量着他,目光相撞,他又小小地脸红了。 “现在我放了它了,你可以出来了吧?你救了我,我还没跟你好好道谢呢。” 艾利尔似乎在为什么事而犹豫,他紧抓着触手上的绒毛,目光掠过伏苏友好温和的笑脸,终于下定了决心般地从触手间游了出来。 没错……是游了出来。 看到露出来的那条不属于人类的东西,伏苏有些惊讶,鱼人? 不对,在古地球年代,这好像叫美人鱼…… 等他看到露出来的第二条一模一样的鱼尾时,下巴差点从撑着的手掌上摔下去。 操了,两条鱼尾?! 是的——艾利尔不仅是条人鱼,还他妈是条两尾人鱼。 鱼鳞与腰腹皮肤相接连处是深幽的蓝色,往下三寸就是鱼尾的分叉,两条覆盖着闪亮鳞片的鱼尾同步同调地划着水,有些怯生地游到了伏苏跟前,隔着一米停了下来,微垂着脑袋,略微不安地扯着长及腰间的红发:“我……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奇怪?因为大家都只有一条尾巴……” 伏苏心情有些复杂。 这种情况,撩了再甩显然不太适用,毕竟人和鱼谈恋爱好鬼畜猎奇啊。他得想想其他刷污染值的办法。 伏苏许久没说话,艾利尔咬紧了舌尖,却还是难以抑制地红了眼圈。他觉得既难堪又伤心,在伏苏对他露出那样温柔的笑容的时候,他还以为伏苏和别人不一样,就算看到了他跟其他人鱼迥异的鱼尾,也不会用怪异嫌弃的目光看着他,所以才小心翼翼又孤注一掷地将自己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中……好像,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伏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很快就察觉到艾利尔那独属于少年人的漂亮白皙的双肩在微微颤抖,是抑制落泪的频率。 哎,哭了哭了。伏苏向来见不得人哭,连忙说:“还好。我只听说过人鱼,所以一尾还是两尾我都没见过,你不奇怪。但你肯定比一条尾巴的要好看。” 艾利尔抬起头,海蓝色的双眸水亮亮的,有些怯意,又好像抑制不住欣喜与雀跃,他小声确认道:“真的……?那、那你喜欢吗?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喜欢,就连父王也不喜欢我……” 伏苏笑了笑:“你救了我的命,我当然喜欢你。看到你的双眼,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大海里最耀眼的宝石。” “——你是最珍贵的,所以才与众不同。” 我……是最珍贵的?艾利尔微微有些发愣,拽着长发的手指缓缓松开,伏苏的眼神像是装进整个大海一样,温柔又缱绻,认真又专注地看着他,将他包裹。艾利尔突然觉得……从他出生起,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愉悦、更幸福的了。 他终于彻底放下对人类的畏惧和防备,游到了伏苏的身边,渴望而急迫地说道:“我叫艾利尔,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好想知道。” 伏苏将他垂落下来的红发撩到耳后,轻柔道:“我叫伏苏,应该比你要大,可以叫我苏哥哥。” “伏苏、伏苏……伏苏。”艾利尔认真地念了好几遍,好像对这个名字喜欢得不得了,眼底水盈盈的喜悦:“我想叫你苏苏,可以吗?” 伏苏想了想,一个称呼而已,也没什么,就点头了。 艾利尔绕着伏苏游了几圈,兴奋地脸颊都变得红扑扑的,还嫌不够,冲出了海葵包围,在广袤的海洋之中肆意徜徉了一番。他就像一个发光体一样,他一快乐,四周的水波都变得温柔了,斑斓鱼群与他共舞,巨大的海葵挥舞起粉色的触手替他打节拍。 还真是个可爱的男孩。 伏苏抵着唇边,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想起自己未来要做的事,笑意微微收了一些。 艾利尔把力气都花光了才游回来。 他的两条鱼尾使他能像人类一样行走,套上裤子的话,一时半会还不一定能看出他种族的不同。他坐在了伏苏身边,伏苏主动问起他的事情,他兴奋的神情才收敛了一些,变得有些黯然。 “我的父王是海神,我是他第七个孩子。”艾利尔翘起自己的鱼尾看着,低声说:“我的哥哥姐姐都非常好看,有着最漂亮的尾巴,只有我……大家都不喜欢我,觉得我是父王的污点。” 他失落地低着头:“于是我搬出了宫殿,住在这里,幸好,还有海葵和小鱼们陪着我。哦,我的祖母偶尔也会来看我,昨天是我的十五岁生日,她就来了,还告诉我我应该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 伏苏懂了:“所以,你去了海面?” 艾利尔点点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脸微微一红,粉嫩嫩的:“我在码头边就看到苏苏了,觉得苏苏……好好看,比我的哥哥姐姐都要好看,明明没有尾巴,但是好像浑身都在闪光。祖母跟我说过不能接近人类,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跟着你了。” 伏苏低头看看艾利尔的鱼尾,确认无法做那种事,也确认自己对跟人鱼滚床单没有半点兴趣,他笑着说道:“那,我们做朋友吧,怎么样?” “朋、友……”艾利尔轻轻地呢喃着这两个字,突然扑进了伏苏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闷声说道:“艾利尔一直都是一条鱼,出来没有鱼喜欢跟我玩,苏苏是第一个主动要跟我交朋友的……我很开心,真的,非常开心。” “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攻用的是原著公主名字的谐音 爱丽儿→艾利尔 两尾的设定是从资料上来的,据说最早的人鱼形象是两尾的。然后我又暗搓搓地添加了污设定,嘻嘻,你们猜啦啦啦。 的确有很多个公主,但不是群P,不剧透啦。以及那个说鱼头人身play的你站出来你害我傻笑着写完整章!! 第16章 白马03 伏苏在海底过了三天。 挂在他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是艾利尔的。柔韧的金丝串起莹润的珍珠,表面流转着微弱的彩光,据艾利尔说,这是他祖母在他生日那天向海巫女求来的,每一颗珍珠都是大海珍贵的结晶,蕴含诡妙的魔力,能让艾利尔的生命永远停止在十五岁。 伏苏挂上之后,不仅能在海里自由呼吸,身上因为翻船时受的外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艾利尔去海底商城给伏苏买了一条假鱼尾,伏苏套进去之后甩了甩尾巴,有点不习惯,但还挺好玩的,有了鱼尾在海中的前进显然方便了许多。 艾利尔牵着他游过浮翠流丹、缤纷斑斓的珊瑚礁,追逐过贴着水面滑翔的海鸟,相处的过程之中,伏苏发现,艾利尔真的是一个天真无邪的男孩,即使受到过无数来自他人的恶意,他依然怀着一颗赤诚向善之心,以最包容宽怀的态度对待所有人,用生命诠释着何谓大写的圣母—— 装的特别好,给你鼓掌,棒棒的。 谁能看出你的本性是个可爱的小病娇呢? 在第三天的傍晚,艾利尔带伏苏坐在一块石礁上看夕阳落日,伏苏双手撑着石面,铂金色发丝湿了之后懒懒地耷拉下来,他微阖着眼,阵阵吹拂而来的微风撩拨着他纤长的眼睫,像一根轻羽,搔刮着艾利尔的内心。那双蓝宝石一样璀璨的双眸掠过一丝不易捉摸的情绪,随即,艾利尔屏着气,一点点靠近伏苏。 他忍不住抿紧双唇,克制着那因为紧张和雀跃而起的颤抖。 近了——好近。 伏苏身上有海水的气息,湿湿的,是他熟悉的,但是怎么会在现在觉得这么好闻呢? 正在他意识恍惚之际,伏苏突然歪了歪脑袋,原本就靠的极近的侧脸与淡色的唇撞到了一起,艾利尔心跳漏了一拍,慌张地向后跌倒,坐正来后就看到伏苏正揶揄般地笑睨着他,祖母绿的眼睛温润而多情,像是对他的所作所为了若指掌却故作不知地放任包容,艾利尔不知为何更加紧张了:“不好意思……我、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亲亲你。” 亲亲我啊……伏苏忍不住弯着眼笑了起来,眼角闪烁的光芒比夕阳光更温暖。艾利尔轻轻喘出几口气,轻手轻脚地挪到伏苏身边,伏苏伸手拂过他那一头倾泻而下的红发,他像是受到了什么鼓励一样,抬起双手,捧住伏苏的手,举到唇边,颤抖着轻轻吻了吻那细腻柔软的指尖:“我觉得这三天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日子,好高兴苏苏能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伏苏不言不语,就连脸上的笑意都没收敛,静静地看着他。 艾利尔低下头,伸出粉嫩的舌头,无意地舔过伏苏的指尖,随后抬起眼帘,湿漉漉的眼看着伏苏,小声诉说着他的渴求:“留下来,好吗?” 伏苏缓缓抽回手,安抚孩子一样摸了摸他的头:“艾利尔,你知道我迟早会离开的。我跟你不一样,我不属于大海,但是我会来看你。” 艾利尔垂下了脑袋,发丝垂落下来,遮挡住了他的面孔。 “一定……要走吗?” “是的艾利尔。” “……” [叮——目标人物艾利尔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十。] “乖,你没有我也照样能过得很好。”伏苏揉揉他脑袋,从石礁上站了起来,“日落了,是个道别的好时候。穿过这片海域,石崖的另一头就是奥兰帝国,艾利尔,最后帮我一次吧?” 艾利尔逆着光看向伏苏,他整个人好像坠入旖旎而梦幻的光晕之中,侧过头来浅浅的一笑就如无解的毒,渗透进全身的血管脉络,顺着血液顺行进了蓬勃跳动的心脏。 年轻而不谙世事的大海的孩子,这一生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想抱紧一个人、隔绝所有人目光的欲望。 “……好。”艾利尔轻声道:“你所有的要求,艾利尔都会答应的哦。” 伏苏笑了笑:“当然,我们是——好朋友啊。” 在日暮四合之际,艾利尔将伏苏送到了崖壁边。伏苏想把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拿下来,艾利尔阻止了他:“我想把它送给你,这样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了。” “可这是你祖母送你的?” “那就是我的所有物了,我可以决定他的归属。”艾利尔的下半身浸在海水之中,他示意伏苏蹲下来,然后轻轻吻了一下莹润的珍珠,一阵白光之后,他轻声道:“它会带着你找到我的。” 伏苏嗯了一声:“我得走了,入夜之后不好找路。” 看得出来艾利尔非常不舍,但他还是黯然地放开了伏苏。 伏苏与他道别之后,转身离开,艾利尔自始至终都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大声呼唤他:“苏苏——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也能变得跟你一样,拥有人类的双腿,我可以去找你吗?” 伏苏愣了愣,然后舒展开一个平缓的笑容:“当然可以。” 艾利尔的双眼终于露出愉悦的光彩。 他看着伏苏逐渐看不清轮廓的背影,喃喃道:“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伏苏在天完全黑之前找到了一座渔村,一户人家热情地接待了他。 系统:[分开啦?才百分之十。] 伏苏:[短暂的分别更有助于感情的促进,系统就是不懂人类……和鱼类。] 他想了想,忍不住好奇问道:[话说回来,科科你知道鱼跟人怎么叉叉吗?] 系统:[……你想尝试?] [好奇。尝试不敢。] [雌性人鱼的交配地点在生殖缝,雄性人鱼的咳咳在兴奋状态下有二十公分以上,呈微S型,遍布肌肉,正常来说,人类是无法承受的,所谓的一步到胃?……] [停停停,别说了,我头晕。] [科科,苏苏你个怂货,像我这样经历丰富的系统就心如死水。] 伏苏心里一阵后怕,心想着幸好他明智地选择跟艾利尔做朋友。反正艾利尔也不会变成人,否则看到身下受是那样的……他大概会直接吓得萎掉吧,脸再好看都没用,死都硬不起来的。 这就,非常地,尴尬了。 —— 金碧流光雄伟壮丽的宫殿屹立在奥兰帝国的海之角上,错落山峰穿插其间,重重殿门锁进了极致的奢华与颓靡。两侧描绘着古典彩绘壁画的走道里铺满了大理石,一位穿着洁白的宫裙的公主提着裙摆,不顾从粉色蕾丝发带间流泻而出的灿金色碎发,提着裙摆,踏着细细的高跟鞋,宽大的裙幅逶迤身后。 她像一阵快乐的风一样跑过寂静的走道。 看到了远处站在巨大的白柱的两道身影,公主娇嫩可爱的脸上浮现雀跃而羞怯的笑容,她缓缓放慢了步子,像一只胆怯的蝴蝶,看到了极致喜爱的鲜花又不敢靠近唯恐惊扰它的绽放。 而这时,那个站在光晕之中的骑装王子已经在余光中看到了她,然后微微侧过脸来,清俊明晰的脸上浮现一个似调侃又似认真的笑容:“露露,你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又高了。” 露露公主终于露出了由衷喜悦的笑容。 “好久不见,伏苏哥哥。” 我的、伏苏哥哥。 —— 年轻的、不谙世事的海的孩子,他离开了温暖的巢穴,依靠与众不同的双尾,奋力跨越了黑幽森险的海域,摊开双手,闭上水蓝的眼睛,缓缓沉入像一张张开的巨口的海渊深处。 血红的发丝簇拥包裹着他的身体,他来到了他的目的地。 他抱着某种坚定的心愿,一点点靠近肮脏又黑暗的地方——海巫师的住处。 海巫师缩成一团,静静地躺在石床上。 海的孩子说话了:“……我想,变成人。” 沉睡的海巫师缓缓地睁开眼。 “我想跟他永远在一起。” 海巫师披上了他的斗篷,坐了起来,冷冷瞧着不自量力地闯入整片大海最危险的地方的人鱼。 “请……满足我。” 海巫师转过头,看起来不打算搭理这条人鱼。 “为此,我可以付出一切。” …… 许久之后,海巫师开口道:“你将永远无法变回人鱼,你将回不到你的故乡,你将死在陌生的大陆。” “我愿意。” 海的孩子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垂落的发丝细微地颤抖着。 “我要跟他永远在一起,我无法忍受与他分离。” 而不是躲在阴暗的海底,痴痴地望着浮光掠影的海面,数着发丝度过见不到他的每分每秒。 “即使是死,也想死在他的身边。” [叮——目标人物艾利尔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二十。] 第17章 白马04 “等我长大之后,一定要嫁给伏苏哥哥——小时候我是这么说的,”美丽的露露公主微微红了脸,扬起一抹俏皮的笑容,看向坐在小圆桌对面的王子殿下:“伏苏哥哥还记得吗?” “记得。”伏苏笑了笑,提起茶壶替露露冲了杯花茶,茉莉花的香气随着水雾萦绕鼻尖,雾气氤氲中,他沏茶的动作娴熟而优雅,一肌一肤仿佛都烙着高贵的皇族印记:“但那时你还小,哥哥不会说出去让别人笑你的,放心。” 露露公主张了张嘴,似是难以启齿,最后嘟囔着道:“可露露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啦,伏苏哥哥真是大笨蛋。” [叮——收集到露露公主爱意值二十点。] “殿下,国王陛下请您过去。” “好的。”伏苏站起来,整了整衣服,然后摸摸撅起嘴有些不满的露露的金发:“晚上露露能带我去好玩的地方逛逛吗?” 闻言,露露又开心了起来,她抱住伏苏的手,依恋般地用娇嫩的脸蛋蹭了蹭:“可以哦,露露可以陪伏苏哥哥去任何地方,那你跟皇兄要快点聊完喔。” “乖孩子。”伏苏低低笑了一声,随后转身,朝露露公主的亲生哥哥——国王陛下的住处而去。 高大的红漆木门缓缓合拢,暗色的地毯从门口绵延到王座的阶梯之下,头戴皇冠的国王陛下听到声响,转过头来,镶着金边的红色披风在空气中划开华丽而奢靡的弧度,他定定地注视微笑着站在台阶之下的伏苏:“来了。” “陛下特地叫伏苏前来,不知有何事?” 年轻而健壮的国王陛下顺着台阶一步步往下:“你跟露露——你们的关系还是和以前一样好。” 伏苏微低头以示恭敬:“露露公主天真可爱,与人为善,伏苏真心把她当妹妹。” “妹妹?”国王陛下站定在他的跟前,饶有趣味地笑了一声,随即,一只大手突然伸了过来,狠狠地攥住伏苏的下巴,迫使他抬起了头,目光相撞,尊贵的国王陛下眼底印着的嗜血残忍的欲念一览无余:“你以为我跟露露一样天真,会相信从你这张说谎的嘴里吐出来的任何一个字么?” 伏苏眼帘微阖,目光向下睨着国王,姿态未见丝毫的慌乱失措,他依旧保持着王子殿下的高贵与优雅风范,微笑着问:“陛下为什么不信我?” “你这张嘴是生来诱哄他人的。”国王冷冷地叹息着:“我非常地了解你,伏苏。你伪装着温柔而多情的模样,你对所有人都力所能及地好,但谁又知道你的内心是多么残酷冰冷高高在上呢?没有人能让你动心,能让你怜惜,你至始至终都以睥睨的姿态看着别人为你疯狂,然后无辜地想着,这又不关我的事——你就是个无差别地勾引所有人的浪货。这对你来说只是个游戏。” “谁能满足你?露露那个傻孩子吗?呵……” 伏苏忍不住低笑起来:“陛下想表达什么?”他的眼神慵懒而迷离,刻意流露的诱惑姿态像一个惑人的妖精:“难道陛下想满足我?” 国王的眼神暗沉地不像话,卷起欲望的风潮:“以前我只是一个不受喜爱的王子,我留不住你,但如今,我拥有权杖与势力,足以将你拢在我手心——既然你把露露当妹妹,就让她真的成为你的妹妹好了。我以王的名义宣布,你将成为奥兰帝国唯一的后,我的后。” 你单方面宣布算个鸟,经过我同意了吗?强买强卖?伏苏无奈地摊手。 正在这时,木门被缓缓推开,逐渐增大的门缝之间露出露露公主那张苍白而无助的美丽面孔,一滴眼泪仓皇地从她的眼底摔落下来,她颤抖着嘴唇,无神地注视着他们。 国王陛下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露露,你最喜欢的伏苏哥哥马上就要永远留在奥兰帝国了,你开心吗?” “不、不要,不要这样对我……”露露公主一步步后退,最后捂着双耳,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转身逃离了这对她而言无情的地狱。 国王陛下即将大婚的消息在两天内传遍了奥兰帝国,所有名门望族都收到了婚礼的邀请函,然而却没有任何一点有关于王后的消息流传出来,甚至连名字都被国王保护地好好的。国王陛下的占有欲令人心生畏惧,又忍不住对神秘的王后更多了一丝好奇。 伏苏被锁在了国王的住处,他拿着一个苹果坐上窗台,边啃着苹果边看外面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差不多该走了。] 系统:[我还以为你一点都不急呢。] 伏苏晃荡着腿:[外面看守这么严,我想逃也逃不了啊,幸好我美丽的露露小公主是个好帮手。] 系统:[逃出去之后?] [跟我的好朋友分开这么久,该去找他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细微的铁质锁链拖动声。伏苏微微扬了扬嘴角,把苹果核随手一扔,拍了拍手,跳下窗台。 我的好露露来了。 门被推开,穿着粉红色洋裙的露露站在光芒之中,一头金色发丝披散下来,拥着她精致小巧的美丽脸蛋,像一个珍贵易碎的瓷娃娃。 她缓缓眨了眨眼,然后咧开一个柔情蜜意的笑容,欢快地道:“我的、伏苏哥哥,露露来救你了。” 她垂下的右手上,握着一把匕首,刀尖往前,鲜血滴下。 伏苏好像没有注意到她空洞无神的双眼,微微一笑:“谢谢露露。” 沾上了鲜血的露露并没有像国王一样囚禁着伏苏,她只是依恋地抱着他,享受着他怀里片刻的温暖,然后命人带他离开了奥兰帝国。 露露站在塔尖,淡漠而空洞的眼看着伏苏骑马离开帝国。 她的眼眶里有泪珠飞快摔落,但无损她脸上的妖艳浓妆。 “伏苏哥哥那么信任露露,觉得露露是个乖孩子,露露怎么能让哥哥失望?”露露低着头,吃吃一笑:“露露才不会变得跟皇兄一样呢……” 既然你有自己的天地,那么我放你走。 “露露会一直等你的……伏苏哥哥随时都可以回来。” —— 辽阔的雪山上风雪吹拂,一道暗影在茫茫雪粒中艰难前行。他裹着一块不知从那偷来的布料,却抵挡不住彻骨的冷风,一双又直又长的腿赤裸裸地踩在皑皑白雪上,已经被冻地青紫了,却仍然顽强地迈出一步又一步。 他停在雪山山顶,遥遥地望着奥兰帝国的海之角。 只要翻过雪山,跨过茂密的森林,就能走到了。 就能……找到那个人了。 他殷红的嘴唇扬起喜悦的弧度,又长又密的眼睫毛上沾满了雪粒子,黑色的发丝在风雪中飞扬,看起来脆弱不堪又坚韧顽强。 他渴极了,蹲下来,捧起一抔白雪往红润的嘴里送。 与此同时,位于森林之北的某个国度,爬满了茂密浓绿的枫藤的古城堡内,衣着华丽而奢贵的皇后坐在被阴暗笼罩的皇座之上。她缓缓地抚摸着扶手上巨大的红宝石,过后又抬起手,慵懒地欣赏着自己十指指甲上点缀的碎钻。她站起身,一步步走下王座,长长的披风后摆逶迤在黑沉的大理石地砖上,随着她的走动而往前行进。 在房间的另一端,立着巨大的铜镜,皇后在那里面见到了自己无与伦比的美貌。 她伸手,指尖触到镜面里的自己,鲜艳欲滴的红唇开启,吐露妖娆的话语:“这世界上,还有比我更美丽的人吗?” 过了一会儿,镜面没有变化。 美艳绝伦的皇后觉得有些无趣,就在她要收回手的那一瞬间,镜面荡起了水纹,最后映出一片茫茫白雪。 以及那道在风雪中艰难前行的身影。 “世界上最美丽的人,此刻正遭受着身心的煎熬与苦难。” “他来自雪山,名为——白雪。” 第18章 白马05 出了奥兰帝国的国境之后,伏苏告别了护送的国王骑士团,只身穿越浓翠蔽日的森林。 他骑着通体雪白的白马溜溜达达地穿行于青翠林木之中,这片森林里的树木都高耸入云,纤细直挺的树干之间投下了斑驳树影,光影交错之间静谧地宛若某个绮丽梦幻的梦境。 伏苏嘴里叼着路上随手摘的野玫瑰:[科科我帅不帅?] 系统:[你这么无聊吗?] 伏苏将野玫瑰插到腰带里,顺着白马的鬃毛:[是啊无聊,不如你给我讲个笑话?] 系统:[你觉得自己帅炸了。] 伏苏:[……这算是笑话吗?] 他与系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打发时间,日头渐盛,前面传来潺潺水声,是条浅浅的溪流。 系统:[这里我们来过了。] 伏苏:[难怪我觉得这么眼熟,所以,我们迷路了?] [是的。] 他有些头疼地四周环顾了一下,这森林里风光虽好,但他已经被困在这里三天了,绕来绕去总是绕回原地,而且整整三日没见半个人影,他都快觉得这森林里有什么迷障了。 先留个记号吧,一直朝同一个方向前进总不会出错的。 伏苏从衣袖上撕下块布料,捆在溪边的树干上。他拍了拍手,正准备踩镫上马的时候,余光瞥到一道暗影飞快地闪过,隐藏在了粗大的树根之后。他定睛看去:“谁在那里?” 地上的影子动了一下,看影子形状,是个人,虽然有点说不出来的奇怪……好像太矮了点。 伏苏继续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一下怎么走出森林,我迷路了。作为回报,我可以赠予你黄金或衣物。” 过了一会儿,一把铁锹从树干后掉了出来,那个鬼祟的人也探头探脑地看向伏苏。 红高帽,大鼻头,一双圆瞪瞪的大眼像缝上去的黑珠子,正戒备而谨慎地盯着伏苏。伏苏将腰间佩剑取下,挂到马鞍上:“我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威胁。” 那人总算开口了,含含糊糊的:“我可以带你离开森林,也不需要你的黄金和衣服,只需要你帮我们干七天活。” “干活?” “我们在挖铁矿。” 伏苏瞅了眼那把小到可以当玩具的铁锹,大兄弟你开玩笑呢吧?这种玩具挖铁矿? 难怪要我帮忙了,我一铲子能抵你十铲子。 而这时他才反应过来那诡异的违和感从何而来,他在森林中偶遇的这位,是个小矮子。 “可以,我答应你,希望你不会食言。” 小矮人似乎很高兴,举着铁锹欢呼了一阵,然后踩着不合脚的大鞋子踢踢踏踏地跑到伏苏跟前,仰头看着他:“我跟我的同伴们走散了,你先带我回住处吧。” 小矮人才比他的膝盖高一点儿,一直低着头伏苏也累得很,干脆就双手伸到他腋下,将小矮人捧到了马上。小矮人有些惊慌失措,伏苏翻身上马,安抚地拍拍他的肩,感觉都逗孩子似的:“别害怕,这马很温顺。” 小矮人转头去看,伏苏朝他笑了笑:“坐好了?好了就指路吧。” [叮——收集到小矮人老七爱意值二十点。] 伏苏挑了挑眉:[老七?难道还有老大老二三四五六?] 系统:[字面理解,是的。] 那他这七天的爱意值就不用担心了,本来还以为会困死在森林里,幸好运气不烂。 顺着老七指的路,伏苏很快就看到了一座隐藏在森林深处的木屋。他把老七抱下马,老七小跑着踏上木阶,敲着小木门:“老七老七,是老七回来了。” 伏苏把马绳绑在树上,好奇问道:“为什么这么喊?” “我们的木屋里还有一个女孩,她被猎人追杀,是我们救了她,并且告诉她只有我们这样喊口号她才能开门。” 话音刚落,小木门吱呀着打开了,里面一个穿着蓝裙的女孩弯腰走出来,她有着纯黑的发丝,雪样的肌肤,殷红的唇色仿若鲜血滴入白雪之中,一双乌泱泱的眼单纯而澄澈,干净地找不出一丝杂质。 好漂亮的妹子。即便是看过无数美人的伏苏也忍不住发出感叹,这种雪一样纯白洁净的气质,还真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有的。就在他遥遥地观赏美人时,那女孩却好像感觉到了他的注视一样,转头朝他看了过来,目光交汇的一瞬间,伏苏很肯定那个女孩眼里掠过一丝惊喜,随后又变为无尽的黯然。 系统:[苏苏,我感觉到了病毒的气息。] 伏苏眨了眨眼:[嗯嗯嗯?] 病毒不是我家可爱的小艾利尔吗?我擦,难道还会复制增生?! [不,污染值是百分之二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确定,这个女孩就是艾利尔。但你也知道,我的监视范围只有方圆几米,我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 这个发展,我怎么看不懂了?说好的小男孩,怎么变成女孩子了,你还我可爱的男孩! 我可是纯种的基佬啊! 老七又把白雪往屋里推:“白雪,白雪,今天的活干完了吗?” 白雪似乎在出神,她依靠着窗子,偷偷地往外看,直到老七催了两遍她才回答:“都做了,被子叠好了,衣服洗完了,地擦了两遍,饭已经盛好。” 老七满意了些,跳上小凳子,捧起自己的小碗:“再干五天的活,我们就带你出森林。” 伏苏弯腰进门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他侧头看向在他面前有些拘束的白雪。对方没有坦白自己的身份显然是有原因的,他干脆就顺势而为,反正刷污染值的目标没变,对方是什么样子其实他也不太在意:“这位姑娘,你也是在森林迷路了吗?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也许是怕对方觉得自己莽撞,伏苏有些抱歉,又非常认真地道:“你非常美丽,我想认识你。” 白雪对上他那不笑自含三分笑意的明亮眼眸,目光忽闪了一下,雪一样白嫩的脸颊上浮起两片红云:“我叫……白雪。” “很适合你的名字。你好,我叫伏苏。”伏苏朝她笑笑,鉴于对方是个单纯的女孩子,他没有过多调戏,而是走进屋子里四处打量。 里面空间比较逼仄,但勉强能站人,用品也都齐全,只是睡觉有点麻烦。他转向地下室,想寻处睡觉的空地方。 “……伏苏。” 白雪的声音其实并没有像普通女孩那样婉约动听宛如莺啼,更像是潺潺溪流,悦耳而清凉。 听到声音,伏苏转身,白雪站在地下室的进口处,两人之间隔着数阶台阶,伏苏仰着头看向她,她的身影被门外的光簇拥着,暗沉地看不清脸上的神色,直到她踏下台阶,伏苏才逐渐看清她的表情——她在专注而认真地凝视着自己,那种目光,与其说是打量,更像是像通过视线的接触,确认着什么、同时愉悦而快活着。 “我终于见到你了。” 她低低道,随即向伏苏露出一个冰雪消融般温暖而清甜的笑容,弯弯的眼眸里印着伏苏的倒影,好像承载了全世界的分量一样。 伏苏故意好奇问道:“我们之前,认识吗?” 白雪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她有些黯然,许久才低声回:“不、我们并不认识。” 伏苏想了想:[很显然,他记得我,只是碍于某种原因所以没有表明身份,那么我继续刷污染值依然是有效的咯?] 系统:[是的。] 伏苏:[好吧好吧,既然他不想说,那我就不逼问了。毕竟比起人鱼,我更喜欢跟人类打交道。] 白雪突然缓缓开口道:“地下室很潮湿,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跟我一起睡,小矮人们把他们的床拼在一起,让给了我,代价是我要替他们整理七天的家务。” 伏苏笑了笑:“我要是跟你睡在一起,就太挤了。我睡地下室吧,谢谢白雪的关心,你很温柔。”他想起什么,从腰带里抽出那支野玫瑰,走到白雪面前,行了一个绅士礼,将玫瑰递到白雪的眼前:“虽然在你的面前,它的美显得暗淡无色,但请接受我对你的赞美。” 在你面前…… 那么美的玫瑰也失了颜色…… 赞美…… 伏苏弯着腰,在他看不见的角度之中,白雪脸上温顺柔和的笑容逐渐失去热度,那双乌黑的眼眸之中弥漫上若有似无的诡异色彩,与她鲜红的唇色,雪白的肌肤互相映衬,无端显出几分冰凉的森然。她柔美的嘴唇嚅动了几下,似乎是在呢喃着某个人的名字,却止于唇齿。 原来、你对其他人,也是这么温柔的呀…… 你也夸过我是大海最珍贵的存在呀。 所以,我对你来说,其实不是特别的,对吗? ——苏苏。 [叮——目标人物白雪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三十,] 白雪抬起白皙纤细的手,缓缓地从伏苏指间将玫瑰抽出,甜美一笑:“谢谢。” 背过手后,她圆润的指甲刻进了柔软鲜嫩的花瓣之中,指尖蹂躏搓捻着玫瑰的残骸,血红的花汁溢了出来,一滴滴深入地下室的泥土地。 在伏苏离开之后,她抬起手,嫩红的舌尖舔舐过沾满花汁的指腹。 “好甜。” “像你一样。” —— “以双尾换取双腿的代价是你将变成不同的模样,拥有不同的姓名,且同一个模样只能维持七天,七天之后,你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我愿意。” “永远与你心中所想的人在一起的代价是——无论何时你都不能告诉他,你的真实姓名。” “我……愿意。” 第19章 白马06 “老大老大,是老大回来了。” “老二老二,是老二回来了。” …… 坐在饭桌边的老七耐心听完六声喊门声,才跳下凳子,去打开了门。六个小矮人排队走了进来,将手上的铁锹铁铲按顺序放到墙边后才坐上凳子,热热闹闹地开始吃白雪准备的晚饭。 伏苏从地下室出来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矮矮的木桌边簇拥着七个带着不同颜色的高帽的小矮人,他们的长相都各具特色,有的高鼻梁,有的大垂耳,交流时手舞足蹈的,饭桌上喷满了米饭。有一个先注意到了伏苏,不断咀嚼食物的两瓣嘴唇突然停住了,然后转头去吼老七:“老七,老七,你竟然带陌生人回来,如果是皇后要害白雪怎么办?” 老七捧着自己的碗,很明显他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最低,但是他还是憋红了脸维护伏苏:“他不是皇后派来杀白雪的人,我是在森林里遇到他的,他迷路了,而且答应了要帮我们干七天活。” 伏苏顺手捞住他摇摇欲坠的帽子,替他戴好,老七抱着碗仰头看他,伏苏朝他感激地笑了笑,老七那张天生带红晕的双颊仿佛更红了一些。 [叮——收集到老七爱意值二十点。] 小矮人们还是对伏苏很防备,直到白雪出来解释,他们才放下戒心,并邀请伏苏跟他们一起用餐。 伏苏看了看那只能坐半个屁股的小矮凳,以及可以完全托在掌心的小碗,虽然对小矮人们的热情好客很感激,但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白雪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伏苏跟她进房间。伏苏弯腰跨进门,一股奶油的香甜气息扑鼻而来:“白雪,你做了蛋糕?” 白雪抿着笑意点点头,端出了一个白色奶油蛋糕,上面点缀着几颗鲜嫩欲滴的草莓,清甜的果香气息无比诱人,伏苏这才感觉到自己已经饥肠辘辘。 “我可以吃吗?” “可以。所有的,都给你。”白雪微微歪了歪脑袋,殷红的嘴唇弯成柔软又甜蜜的弧度。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白雪。” 伏苏接过蛋糕,拿刀切了一块,送进嘴里,然后夸赞了白雪一番。 白雪纯黑的双眸里流露出一丝雀跃。她两手支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伏苏吃她做了一个下午的奶油蛋糕,忽然觉得无上的满足。 伏苏吃了半饱,问起了白雪关于小矮人们口中的皇后的事。白雪用她清凉又温和的语调娓娓道来,原来她进了森林之后就遭到了皇后派来的猎人的追杀,无意间被小矮人们所救,暂住小木屋之中,替小矮人们做完七天的家务之后,他们就会带她离开森林。 伏苏想了想:“七天之后我带你离开这里吧,去我的国家,在那里你可以得到很好的保护。” 白雪支着下巴,又黑又亮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捉摸不透的阴影。 她勉强扬着唇角,微微失神,看起来既感谢伏苏的好意又担心为他添麻烦,无意间流露出的善良柔软最是打动人心,虽然伏苏不信他伪装出来的模样,但是不得不说人长得美就是占优势——伏苏现在恨不得把这个小可怜圈在怀里,不让任何人伤害她,想的心又热又痒,颜控真是救不回来了。 “在回到你的国家之前,”白雪注视着他,轻柔地问道:“你有别的想去的地方吗?” 伏苏摇了摇头。本来是打算去海里找艾利尔的,但现在对方已经变成人了,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他已经没必要回海里了。 闻言,白雪缓缓眨了眨眼,纤长浓密的眼睫遮挡住了她眼底的浓郁的黑暗色彩,她的唇色变得更为鲜红,宛如沾抹上香甜的血液,与她的肤白胜雪相映衬,流露出一种诡丽奇艳的美,惊心动魄。 ——没有要去的地方……呢。 白雪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苏苏曾经说过的会来找我,只是欺骗我、敷衍我、搪塞我……? 所以其实你也跟其他人一样,不喜欢我。 [叮——目标人物白雪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四十。] 伏苏一懵:[发生了什么?]好好地聊着天呢,怎么说着说着就黑了? 系统:[艾利尔从小的遭遇就是一个大写的童年悲剧,以至于心灵脆弱,会过分依恋偶然出现的温暖——也就是你这个欺世盗名的大渣男。现在你不回海里去找他,他不黑谁黑?] 伏苏不服:[我哪哪儿渣了?别说了,你就是嫉妒我帅。] 系统专治各种不服:[科科你一脸。] —— 在小木屋住下之后,伏苏遵守自己的承诺,每天早出晚归地帮小矮人们挖铁矿,而白雪则是留在木屋里做着各类繁杂的家务,闲暇之时就会给伏苏做香甜可口的野莓派,然后坐在窗口边,捧着下巴静静望着他们归来的方向。 系统说这样子好像是家养了一个乖巧小媳妇似的,伏苏深以为然,温温软软的女孩最讨人喜欢了。 伏苏来的第三日,森林披上了一层夕阳霞光,做好晚饭的白雪坐上高凳,趴在了窗台边,殷红的唇角上扬起甜蜜而柔软的弧度,仿佛等待的每一秒都如蜜糖,然而纯黑的双眸却静的如一汪死水,没有丝毫波澜,连璀璨的光亮也被湮灭在无尽的浓黑之中。她像一尊绝美精致又失去了生命力的布娃娃,死气沉沉地令人感觉到一丝不详的气息。 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地在她的窗口前飞舞,松鼠抱着松果在窗前徘徊,白雪看着她的小伙伴们,轻声呢喃道:“……真羡慕你们。”她打开窗,小动物们欢快地围绕在她的身边,白雪咯咯一笑:“知道我为什么羡慕你们吗?” 停在她肩膀上的小鸟歪了歪脑袋,如黑豆子一样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似乎在无声地询问。 “因为你们只要前行就能见到他,你们可以围着他飞舞,可以亲吻他的指尖,可以为他送去毛巾和食物。而我现在只能在原地等他。”她低声自言自语,白皙纤细的手掌托着脑袋,小鸟们叼起她缕缕黑发,熟练地替她扎好了漂亮的马尾辫。一只黄羽小鸟啾啾叫着落在她的手背上,白雪轻轻地将它拢在掌心,五指缓缓收紧:“有那么几个瞬间,我真的很想把能见到他的东西都掐灭……这个世界上,只要我能陪着他就够了。” 小鸟受惊了,拼命开始挣扎。锋利的鸟爪划破了白雪的手心,血丝汇成深红的血珠,啪嗒一声,滴落在窗台上,缓缓渗入木缝之间。 “流血了……” 白雪松开了手指,小鸟扑腾着翅膀,在窗台上摔了几个跟斗,才仓皇地逃离,躲在远处畏惧又惊恐地看着舔舐自己手心血液的白雪。 血渍沾染上她的唇角,她朝小鸟展露一个温柔的笑容:“不要害怕,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你们多可爱……白雪喜欢你们。所以,以后不要接近他了好不好?” 这三日,她那连一个笑容都绽放无限光彩的王子殿下虏获了无数小动物的芳心,越来越多的森林动物喜欢围在他的身边,每日出门挖矿时身边必跟随着数头小鹿……而她,却只能留在木屋里,因为王子说了,她出门的话,他会担心。 血液腥甜的气味在口腔内蔓延,听到归来方向传来的声响,白雪暗无光彩的双眸终于染上一丝光亮,期盼、兴奋与渴望,点燃了她隐匿的情感,令她颤抖—— 是他回来了。 伏苏扛着把铁锹走在前面,七个小矮人排着队跟在他后面,队伍的最后则是几头花鹿在推着矿车,所到之处花见花开鸟鸣阵阵。伏苏越来越觉得自己变成了森林王子,脱掉骑装换上遮掩腰胯的动物皮毛的话,就更特么像了。幸好他坚决不肯换上小矮人准备的皮毛,那真是太可怕了。 伏苏:[我觉得人长得帅扛着耙子都好看这句话大概就是在形容我。] 系统:[……] 伏苏:[哈哈哈哈。] 死不要脸地自恋了一番,小木屋出现在了眼前,伏苏遥遥地就看到了站在窗前翘首以盼的白雪,笑了笑,朝她挥了挥手。白雪抿着唇,不克制自己雀跃的心情,提起裙子,欢快地跑到了门前,捧着一颗扑通扑通快速跳动的心脏,打开了门,像一阵穿林而过的风一样跑到了伏苏的面前,蓝色的裙摆在空气之中划开温柔而美丽的弧度,风吹拂着她的黑色长发,她白皙的脸上洋溢着甜美而愉悦的笑容,含羞带怯——然后,伸出双手,深深地拥抱了伏苏。 “好想你。” 她好像有些羞涩,一时冲动吐露了心情后就把头埋了起来,伏苏失笑,无意中低头才发现白雪没穿鞋子,光裸的脚丫踩在黑泥土地上,黑与白的对比鲜明。伏苏把铁锹扔给小矮人,然后把白雪抱了起来:“怎么不穿鞋子就出来?”明明是责备的语气,却被他说得犹如宠溺纵容,白雪脸上绯红,这才发现自己一时激动,忘记套上鞋子就跑了出来。 不过……如果能让伏苏一直这样看着自己,关心自己、甚至是责备,她愿意永远都装作无知又少根筋的模样。 小矮人们抱着那把对他们而言沉到不行的铁锹,看着伏苏抱白雪进了木屋,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阴暗的色彩。他们随手将铁锹扔在地上,驱赶了小动物们,然后七个圆脑袋凑到了一起,叽叽咕咕地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语。 伏苏这样温柔宠溺的拥抱——他们也很想要呢。 —— 第二日的黄昏,暖黄光晕透过窗,白雪趴在窗台边静静地入睡,一只小松鼠钻进她双臂之间,蹭着她的侧脸。白雪缓缓醒来,黑羽扇一般的眼睫战栗着打开,她有些困乏,正准备继续合上眼时,一道暗影遮住了窗口的光。 她转动着眼珠子,看了过去。背着光,一个被巨大的黑斗篷遮挡住了半张脸的老态妇人站在她的窗口,猩红的嘴咧开,露出森白的牙: “你叫什么名字。” “白雪。” “你在渴望什么。” “……他。” 妇人从果篮里拿出一个鲜红的苹果,放到窗台上,白雪看见了她尖利的黑色指甲,上面点缀着闪光的碎钻。 “吃下这个,你将得偿所愿。” 白雪枕着自己的手臂,失神地逗弄着小松鼠:“不。他永远不会独属于我。” “想要什么,你要学会掠夺与毁灭。掠夺他、毁灭别人。”妇人咯咯地笑起来:“你吃下苹果,我会教你更多……他、会属于你。” 白雪攥紧了鲜红的苹果,香甜的气息钻入鼻尖。 第20章 白马07 “苍白黎明在碧蓝中死去,如今你再次独拥孤寂。 宛如沉睡水晶棺柩之中,被鲜红冻结身躯的公主。 笼中困兽被长剑斩杀,你化身为鬼开始噬人。 就像被夺去羽翼和双足,生命在虚无的尽头腐朽。” 小矮人们嘴里哼唱着伏苏从未听过的歌谣,含含糊糊的语调宛若从喉间溢出的低喃,似悲鸣似漠然,伏苏装满一个矿车之后放下了工具,好奇问道:“你们唱的是什么歌谣?” 老大捧着毛巾乐颠颠地跑到伏苏面前,伏苏接过毛巾朝他笑着道谢,老大这才回答:“我们在准备给白雪的礼物。” 小矮人们纷纷应和:“是的,礼物。” “白雪是最美的公主,她一定会很喜欢这份礼物。” “这是份一生只有一次的惊喜。” 难怪这七个矮子背着他偷偷摸摸倒腾了一整天,伏苏把那首歌谣抛到了脑后:“我能看看吗?” 七个矮子互相瞅瞅,然后一致地摇头。 伏苏也不勉强,挨个敲了矮子们的头:“准备好了的话就别偷懒了,再过两天我就要离开了,在那之前争取帮你们挖完这里的铁矿。” 再过两天就离开了……矮子们低下头来,帽沿遮挡住了他们脸上的神情。 过了不久,枝丫上排排站的鸟儿们高声啼鸣,森林动物们也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像是在提醒伏苏该回家吃晚饭了。伏苏接过一只小鸟叼着送来的野果,咬了一口,汁水四溢香甜可口,他笑着挠挠鸟儿的腹部:“谢啦。” 矮子们又唱起那首歌谣,鸟雀惊飞,花鹿失蹄,黄昏是逢魔时刻,天际的乌云遮蔽了夕阳霞光,森林之中披上一层阴暗面纱,透着一种不祥的诡谲气息,随着歌声的回荡而愈发尖锐。就在这时,前面突然飞来一群鸟雀,后面跟随着慌不择路的兽群,它们直冲着伏苏和矮子们而来,然后用尽各种方法扯着他们的衣服,用头顶着他们的后背,伏苏看向小木屋的方向,当即反应过来白雪可能出事了,于是翻身坐上一头斑马的背,斑马驮着他朝木屋的方向飞奔而去。 穿过林木密集的森林,抵达深处,小木屋安静地立在原处,但是却没有那个在窗边等待的身影。伏苏推门而入,在房间里发现了倒在地上的白雪,蓝白相间的长裙像一朵绚烂绽放的地狱之花,躺在花朵里的女孩有着世界上最好看的容貌、最甜美的微笑,此刻却笼上了寂静的死亡气息,透着森然的瑰丽。 睡着了……呢。 她没了声息。 伏苏替白雪穿上掉落的鞋,然后弯腰抱起了她。 瀑布般的长发垂落下来,露出了公主脆弱而白皙的脖颈,王子在小矮人们的祷告之中将公主放到了铺满玫瑰花瓣的水晶棺柩之中。 那就是矮人们的礼物。 被嫉妒支配的矮人们选择了引来灾祸,降临在善良而温柔的公主身上。 伏苏抚摸着白雪的侧脸,执起她的手,在白嫩细腻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宛如沉睡水晶棺柩之中,被鲜红冻结身躯的公主。” 小矮人们唱起歌谣,围坐在紧闭双眼的白雪身边,他们捂着脸,肩膀细微地震颤着,在用以遮掩的双手之后,是他们露出的无声的狂笑,高高咧开的嘴角残忍而愉悦。 最美的花已经枯萎死亡,再也没有什么能吸引那人的目光——他们可以把他永远锁在森林之中了。 被关在地下室的伏苏侧躺在简易的床铺上,眼皮半耷拉着,忍不住困乏地打了个哈欠。地下室的木门被锁上了,里面燃着几只蜡烛。 系统:[怎么出去?] 伏苏:[唔……不用麻烦自己,那七个矮子怎么玩得过白雪,我嘛,就等着我的公主殿下来拯救我了。] 系统:[……你这个软饭渣男。] 伏苏噗嗤一声笑了:[哈哈哈,我要反抗的话,会打不过七个矮子吗?拿锤子一打一个准。只不过逃了我也出不了森林,而且白雪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一个人离开。所以,在那之前,睡觉。] 他闭上了眼,好像感觉不到困缚全身的麻绳,换了个姿势就安稳地入睡了。 而木屋内的七个小矮人们正迎来他们的狂欢。他们关紧窗户和门,对小动物们的躁乱置之不理,哼着喜悦欢快的曲调开始准备庆贺他们的所得,老大点起蜡烛,老二放置花束,老三取出酒酿,老四整理桌面,老五清洗野果,老六切好面包,老七则是端出了厨房里的派。 派是白雪做的,老七拿刀切开时,热气腾腾的粉色的馅从切口处流了出来,空气中弥漫开浓郁的苹果的甜香气。七个小矮人吸溜了一下口水,做好自己的工作之后就爬上凳子,举起刀叉等着开饭。 苹果派切成了八块,矮子们默认留出最大的那一块给他们的王子殿下,他们自己则是分了剩余的七块。 “他将属于我们。” “我们将不分彼此,共同拥有他。” “我们之间没有嫉妒、愤恨、嫌隙。” 矮子们拥抱彼此,然后愉快地享用白雪做的苹果派。那味道一如既往的香甜,好像还能想象出白雪温柔的神态甜美的笑容,虚幻的幻象在某一瞬间被黑暗侵袭彻裂,白雪善良而恬静的笑容被泼上血色,血液在她的笑容上蜿蜒流过,再之后,就是无尽的黑暗。 七个小矮人有的趴在桌上,有的摔下凳子,苹果派的香气蔓延开来,紧闭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用斧子劈开。木屑木块散落一地,刀斧砍在门上的沉闷声响惊飞停在窗边的鸟雀,所有的小动物们看着那拿着斧头的绝美少女,眼中不约而同地掠过一丝恐惧。 少女黑色的发丝随着落斧的动作而飞扬着,血红的双唇微微弯起,四溅的木刺划过她的脸,很快就显出了一道细细长长的血痕。 她是白雪。 被鲜红冻结的公主最终从水晶棺柩中坐了起来。 木门被劈开一条又宽又长的缝,白雪探手进去打开了锁,然后推开木门。 木屋内的景象收入眼底,小矮人们七倒八歪地躺在地上,空气里弥漫着苹果派的香气。 “真是小傻瓜……” 白雪白嫩的指尖揩了一下脸上的血痕,舌尖探出舔掉指腹的血。随即她撩开发丝微微笑了起来,明明是比以往还要烂漫的笑容,双眼都闪烁着璀璨而狂热的光亮,却比最浓重的黑暗还要深沉。 ——没有人能从我身边抢走他。 所有肖想与觊觎他的人,我都会一一挫骨扬灰。 [叮——目标人物白雪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五十。] 白雪的目光缓缓移到地下室的门锁上,她知道,那里面锁着她最在意的人。只隔着一道门,她已经兴奋喜悦到浑身颤抖了——这充斥在全身、掌控了她所有的呼吸与命脉的,究竟是什么呢? 她低喃道:“苏苏……白雪喜欢你,好喜欢啊。” 她低头在那冰冷的锁链上轻轻落下诚挚的一吻。 受惊的小动物们躲在木屋外,过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靠近窗子,往里瞧,只见白雪放下了斧头,坐在小矮凳上,又直又顺的黑发披散下来,逶迤堆积在遍布尘土和黏稠血洼的地板上。白雪背对着它们,好像在忙活着什么,同时嘴里哼着愉悦的曲调: “老大死去了,头颅泡进酒坛里; 老二死去了,四肢埋在沙发下; 老三死去了,脸皮被做成面具; 老四死去了,脱去衣服钻进壁炉; 老五死去了,内脏被装进花瓶里; 老六死去了,取代鹿头挂在墙上; 老七死去了……” 似乎听到窗户外的动静,白雪的脊背挺直了一点,微微侧过头,白皙绝美的面孔上绽放出一个甜蜜的笑容,而此刻小动物们也看清了她手里在做的事情—— 粗大的针穿透了老七的皮肉,黑色的缝线穿梭来回。 “老七死去了,那就给他缝上纽扣、衣服、布鞋,做一个娃娃吧~” —— 伏苏醒过来是因为听到门口传来的锁链拖动声。 系统:[在你睡觉的期间病毒污染值到了百分之五十。] 伏苏:[说起来她的攻击性是中上层次的吧?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不太妙啊,我这么欺负她,她直接拿刀给我来一撇子怎么办?] 系统:[咦我没跟你说过么,如果不是因为爱意值枯竭而死的话,你不会离开这个世界,而是再生——再生到别的人身上,任务不变。] 伏苏捋了捋逻辑,然后科科一声:[你们主神系统就是这样剥削劳动力的?不光要榨干最后一点精力,还能强行设定死了又活活了又死?] 系统摊手道:[如果你想举报的话,我可以帮你递信息,不过大概不会被受理。] 伏苏心想,大不了我就跟病毒相亲相爱了,拖到病毒蔓延所有平行时空,坑死主神。系统好像猜到他的想法,无奈提醒道:[主神系统崩溃的话,所有时空都会粉碎崩坏,包括你原来生活的那个世界,也是主神管辖下的时空之一。一旦病毒得逞,毁灭的是所有人。] 哦,这样,那我还是个拯救世界的盖世英雄了?辛苦一个人,幸福全世界? 马勒戈壁的。 伏苏无奈地摇着头笑了下,正在这时,地下室的木门被推开,白雪端着烛台出现在门口,伏苏看到她好像没有半点诧异一般,神色如常:“白雪,下午发生了什么?” 白雪顺着木阶走了下来,把烛台放到了地上,灯光摇晃了一下,映亮了她右手中握着的那把斧头。 闪着冰冷寒光的刀锋上还沾着血渍,已经变成了暗黑色结成块了。 伏苏只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微笑着看她,祖母绿的双眸中温润一片,仿佛能包容她的所有。白雪轻轻地把沾上了血的发丝撩到耳后,露出白皙胜雪的面孔,那上面有飞溅上去的血点,黑羽一般的眼睫毛忽闪着开合,为她增添了一丝妖异的禁忌感。 白雪朝他走近,然后跪坐在他的面前,纤细的手指拂过捆绑伏苏的麻绳,眉眼低垂:“下午有个妇人送了我一个苹果,看到她的指甲时我猜到了她的身份,咬了一口苹果后没有咽下去,故意晕倒的。” “矮子们呢?” “……他们已经不在了呢。”白雪低低地笑了一声,“他们这样对你,我很难过,也很生气。” 伏苏双手背着背后,这么长时间过去已经麻地没知觉了,于是轻声细语地诱哄着她:“白雪帮我解开绳子好不好?我们先离开这里,其他的之后再说。” 白雪放下了沾血的斧头,她的衣裙上溅满了血渍,逶迤在地层层叠叠的宽大裙摆更是吸足了血,蔓延向上,使她看起来像是端坐在血色花朵之上的纯洁妖精。她静静地看着被困缚住了四肢的伏苏,他铂金色的发丝沾染上了尘土,耷拉下来,在昏暗的地下室里显得有些黯淡,而那双眼眸却看不见任何一丝对她的畏惧诧异,仍然是宽容而温和的,这让白雪有一瞬间的恍惚。 很快,她想起来,面前这个人,其实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一丝一缕的黑暗侵袭她的双眸,白雪双手撑地,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凑过去轻轻地嗅闻着伏苏的脖颈。 似乎能感觉到蓬勃的脉动、以及那温热流淌的血液,这是属于伏苏的。这么一想,白雪胸腔里的心脏开始猛烈而快速地跳动着,叫嚣着的渴望与兴奋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她忍不住咕哝道:“好像要……好喜欢……” 伏苏的视线完全被白雪跪伏下来后露出的那段柔韧纤细的腰线吸引了,他隐约想着,女孩子的腰是这样的么?还未及避开白雪的亲近,那双酒红的双唇就顺着他的脖颈缓缓地向上移动着,伏苏侧过头,白雪略微有些不满地嘟囔了句什么,然后两手摁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到木板床上。 伏苏全身被一圈圈绑着,挣扎的动作非常局限,而且白雪的力度远比一般的少女要大,竟完全压制住了他。 伏苏一脸屈辱样:“你你你要干什么?” 系统:[干你啊。] 伏苏:[我觉得现在气氛有点紧张,白雪很不正常,所以要学会适时示弱。] 系统:……智障伏苏你这套路走错了,你现在这副样子本系统都要硬了。 白雪两手撑在伏苏的耳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他一头铂金色的短发在枕头上披散开来,微微侧过头后露出纤细的脖颈,随着他略微急促的呼吸,喉间的突起时上时下,而那紧抿的唇角和半阖的眼角流露着一丝抗拒和诧异,俊美的脸上笼着禁忌的美感,无限地诱使着人心底的摧毁欲的滋生。 白雪跨开双腿,染血的裙摆在空中划开美丽的弧度,然后缓缓散落一地,她坐在伏苏的腰胯上,双手捧着他的脸,明明是占有主动优势的动作,她微蹙的细眉和苍白的小脸却好像是在卑微的哀求:“苏苏,你喜欢我吧,好不好?” 她探出舌尖,轻轻地舔舐了一下伏苏的唇角,然后小心翼翼地往里深入,触碰着他的舌头,发出一声满足的咕哝,伏苏被她捧着脸动弹不得,渐渐被吻得也有些情动了——白雪的技巧很生涩,完全是凭靠着本能,但就是这种横冲直撞的吻法,最让人心潮澎湃。 伏苏有些苦恼,对方是个女孩子啊,他自从知道自己的性向之后就再没对女孩做过出格的举动,就算是对方先来撩骚的他也微笑着婉拒,现在这情况可真是…… “白雪,谢谢你喜欢我,”伏苏轻叹了口气,安抚她:“但是我们还是做朋友吧,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白雪的动作微微一顿。捋到耳后的发丝垂落下来,纤长浓密的睫毛遮挡住了她眼底的神情,但就是这样的平静,反而给伏苏一种不妙的预感。 白雪的手指顺着他下巴的曲线划到脖颈边的脉动处,感受着那富有生机的跳动。 光影错落间,她恍惚想起那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皇后猩红的嘴唇里吐露的语句。 ——“你要学会掠夺他、毁灭别人。” 她咬下了苹果,皇后发出愉悦的笑声,黑长锋利的指甲划过木板窗台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微声响。 “伤害他的、阻碍你的人都该死,你必须要在拥有他的这条路上所向披靡。” “想要什么,不要哀求他的施舍。” 对啊……我为什么要祈求你的心软和给予呢?你能给我的,同样也会给别人,所以,白雪不想像在海底时那样,傻傻地等着你了。 白雪要占有你。 完完全全的。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段歌谣改编自《Another》的《凶梦伝染》,白雪唱的是原创。 第21章 白马08 “白雪, 谢谢你喜欢我, ”伏苏轻叹了口气, 安抚她:“但是我们还是做朋友吧,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白雪的动作微微一顿。捋到耳后的发丝垂落下来, 纤长浓密的睫毛遮挡住了她眼底的神情,但就是这样的平静,反而给伏苏一种不妙的预感。 白雪的手指顺着他下巴的曲线划到脖颈边的脉动处, 感受着那富有生机的跳动。 光影错落间,她恍惚想起那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皇后猩红的嘴唇里吐露的语句。 ——“你要学会掠夺他、毁灭别人。” 她咬下了苹果,皇后发出愉悦的笑声, 黑长锋利的指甲划过木板窗台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微声响。 “伤害他的、阻碍你的人都该死,你必须要在拥有他的这条路上所向披靡。” “想要什么, 不要哀求他的施舍。” 对啊……我为什么要祈求你的心软和给予呢?你能给我的, 同样也会给别人, 所以,白雪不想像在海底时那样, 傻傻地等着你了。 白雪要占有你。 完完全全的。 —— 伏苏头朝下躺在草床上, 血液逆流进上肢颅腔,憋闷地他有种快要窒息的错觉。 地下室湿冷的空气混合着黑泥土的气息钻入鼻尖, 没有解开的麻绳一圈圈地困缚着他, 使湿透的衣服湿哒哒地黏在皮肤上, 所有的毛孔仿佛都要被堵死。 他别过头,像条濒死的鱼一样近乎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缓过了这口气后, 他嘶哑地低吼道:“……你够了没有!” 听到骂声,白雪抬起头,黑发发尾划过伏苏后腰,他愉悦地观赏着伏苏无力反抗的模样—— “真好看。”白雪俯身下去,轻轻吻了一下伏苏被咬出血的嘴唇:“不够,还不够。” 怎么都不够呢。 伏苏冷漠脸:[要不是我被绑着,我想一手一个掐爆他。] 系统:[……其实我说过病毒都是男性的,你太天真了。] 伏苏绝望抱头:[男的可以啊,没问题啊,可是白雪,他不是正常的男人!我的妈!] 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是这样的生理构造啊!伏苏想了想艾利尔的两条尾巴,顿时绝望地以头抢地,他简直不敢想他这半个夜晚是怎么过来的—— 系统犹犹豫豫地说:[人鱼族在这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如果配偶承受地住的话,雄性人鱼可以一直……] 伏苏:[……] 不,我要晕了。 两滴液体滴落在他的后颈上,伏苏转动着眼珠,隔着朦胧的水雾看清了白雪的脸。他兴奋而激动地紧咬着嘴唇,白皙的脸上蜿蜒过两道泪水,接触到伏苏的目光后,他弯起嘴唇:“对不起,我太开心了……。好想、好想永远都这样,我们永远在一起。” 伏苏:“……” 可是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我不行的,我真的不行了。 他最后终于如愿昏睡了过去,再度清醒过来时,身上的绳子还绑着,不过显然是后来绑上的,因为他被换上了一条干净的素白……裙子。裙摆是层层叠叠的布纱,滚着粉色边,满满的少女气息。 伏苏有些迷茫。 他怀疑从海里来的白雪根本不知道在人类大陆,裙子是女孩子穿的。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屋内的光芒流泻进来,白雪端着一碗水提着裙子走下来,然后跪坐在他身边,柔声道:“喝点水吧。” “白雪,”伏苏有些艰难地开口,嗓子眼里又干又涩:“我要离开这里。” “喝水,你口渴了。”白雪好像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般,微微蹙起眉来,关心而忧切。 伏苏沉默地看着他,白雪轻轻叹了口气,喝了口水后俯过身,不容拒绝地吻上伏苏有些干燥的嘴唇,将清凉的水尽数推入,细嫩的舌尖在伏苏口腔内仔细地舔舐了一圈之后,再一点点吻掉从他嘴角边流出来的水。伏苏见他又要故技重施,马上道:“我喝。我自己喝。” 他几口喝完了水,喉咙好受了些:“白雪,至少先解开我的绳子吧,我的手很酸。” 白雪垂下眉眼,看到他手臂还有手腕上被绳子勒出的红痕,有些地方甚至渗出了血丝。他眼睫微微颤了颤,伸出手摸了摸:“疼吗?” 伏苏点头。 白雪勾住他的小手指晃了晃:“白雪可以放开苏苏,但是苏苏不准离开这里,可以吗?” 伏苏低下头,故作犹豫,最后还是回答:“可以。” 白雪露出一个笑容,恍惚还有曾经艾利尔那天真善良的影子,但伏苏知道,这只是错觉。现在污染值只是百分之五十,他只会变得越来越可怕。白雪拿来斧头割断了他的绳子,伏苏被绑了太久,骤然放松下来,浑身各处的酸疼一并袭来,尤其是某处,火辣辣地疼,肯定被没有节操和自制力的某人鱼日坏了。 白雪心疼地吻遍他手臂上的红痕,嘬去沁出来的血珠,忍不住呢喃道:“苏苏的血也非常美味,好喜欢。”他吸了几口,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撩开伏苏的裙子,伏苏恢复了点力气,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时,面色一变,不假思索地把白雪推开。一次已经够他悔恨一生了,再来一次他干脆别活了。 白雪因为他的拒绝而显得有些黯然,看起来乖巧而惹人怜惜,他站了起来,拿起斧头,轻声道:“我去外面给你摘野果吃,记住你答应白雪的话——不要离开这里哦,否则……”他歪歪脑袋,咧开嘴角笑起来:“否则要惩罚你。”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伏苏望着大开的门洞,思索着接下去的应对之法,想好之后一拍大腿:[为了命,必须逃。] 系统:[叮——目标人物白雪已装备武器:斧头。] 伏苏:[严肃点好吗,我现在真的很紧张。] 系统幸灾乐祸地笑起来:[被日死和逃了被捉再被日死,你选哪个?] [不逃的话连希望都没有了。他刚好出去摘野果,附近的野果林起码要走一里路,够了。] 伏苏扶着腰站起来,腿软地一阵阵发抖,长时间躺着导致体内血液循环不通畅,站起来后头一阵阵发晕。直到听到大门关闭的声音,他才他踏上了台阶。 从阴暗的地下室出来,充斥了屋内的温暖灿烂的阳光落入他眼底,他眯了眯眼。 屋里没人,整洁干净一如往常,但却过于安静了。门窗都紧闭着,伏苏走近一看,门居然没锁上,白雪是忘了还是笃定他逃不了? 不管了,现在离开要么顺利逃走,要么被抓刷污染值,也不亏。 他按下门把,推开了门,屋外灿烂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 空无一人。 [叮——目标人物白雪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六十。]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婉转动听,却让伏苏从身体深处升腾了一丝寒意。 “苏苏,我果然不能相信你。” 伏苏长长地呼出口气,转过身,看向白雪。白雪怀里抱着那把斧头,微微歪着脑袋轻笑着看他,在那甜蜜的笑容之上,是蕴藏着无尽黑暗的瞳眸,就这样平静如死水地望着伏苏。 “你躲起来了?”伏苏又被摆了一道,却没有多少紧张害怕,被套路多了,早就淡定了,而且他其实心里早有准备——他再也无法像在海底那样轻易糊弄白雪了,他在逐渐展露真实的本性。 “你是那么想离开,眼里只有前方的自由与希望,当然看不见我站在你身后。”白雪撩开发丝,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失望:“那么,白雪该怎么惩罚总是不听话的苏苏呢?” “是继续把你绑起来,是砍断这双令我愤恨的、试图逃离我的腿,还是让你像其他的小傻瓜们那样……做一个安静的,听话的娃娃呢?” 一丝诡异的森然漫入四肢百骸,伏苏从走出地下室后就察觉的怪异的死寂,终于在白雪语音落下的一瞬揭开了纱幕—— 墙角处坐着几个娃娃,他们带着相同的高帽。 老二没了头颅、老二没了四肢、老三没了五官、老四没了皮肤、老五没了内脏…… 老六被挂在墙上,老七穿着漂亮的娃娃衣服,端坐在沙发上,被纽扣替代的双眼平视他们的方向,被黑线缝合的嘴唇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这些……都是白雪做的? 伏苏:[这道题,超纲了。] 系统:[你不会死的,哦,我还能帮你屏蔽痛觉,主神送的挂,看来可以用上了。] 白雪微笑着道:“苏苏不要害怕。过来,回到我身边。” 伏苏没有动,白雪对他的不合作颇为苦恼,但最终还是选择自己走过去。 “你好紧张。笨蛋,我是吓唬你的,谁让你又丢下我。”白雪忍不住低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白雪怎么会这样对苏苏呢,你流一点血,我就心疼地难以呼吸了……所以我怎么会伤害你呢?” 他轻轻捧着伏苏的脸,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嘴唇:“因为我最喜欢你了,所以我只会难过,不会生气……” 温热的唇瓣轻柔地贴合着,也许是因为伏苏没有推开他,白雪显得有些开心,不再满足于表面的触碰,而是探出舌尖,顺着唇缝滑进了伏苏的口腔内。 “唔。” 清凉微甜的液体从相触的唇舌之间传递过来,像是某种甜蜜的花汁,未及仔细品尝,一阵晕眩席卷了大脑,伏苏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听到系统最后说了句话: [那个啥,真是惭愧,我没跟你科普,人鱼舌腺可以分泌一种毒液使猎物陷入无限沉睡……] 他的猎物陷入了无限沉睡。 白雪抱住了伏苏软倒的身体,顺势跪坐在了地上。伏苏紧闭着眼,就这样安静的躺在他的臂弯里,白雪眉眼柔和下来,细细地替他整理有些凌乱了的发丝,指尖无限留恋爱慕地游走在他俊美的侧脸上。 伏苏清醒时,眼角眉梢都在无意间流露着某种浑然天成的轻佻感,举手投足之间充斥着漫不经心的优雅与性感,轻而易举就能撩拨起人内心隐藏地最深、最黑暗的占有欲以及摧毁欲——要么你为我所有,要么,所有人都无法得到你。然而此刻他双眼闭合,遮挡了勾心摄魂的瞳眸,面庞变得柔和而宁静,好似时光的长河再也无法在他的脸上刻下印记。 白雪抬起伏苏的手,那手腕上还悬挂着他送给他的珍珠项链,白雪轻轻吻了吻他的手背,然后取下珍珠项链挂到自己的脖子上。那能使他永远维持在十五岁。 这样,他们的时间就停止了,他们就永远维持着现在的模样,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山河如何颠覆,他们将挣脱奔腾不止的时间河流,脱离星辰更替的宇宙洪荒。 这就是白雪能想到的,对伏苏最好的惩罚—— 你再也离不开我。 —— 宛若水晶棺柩之中,坠入永生魔咒的王子殿下。 有着一头泼墨般又直又长的黑发的白雪公主将沉睡的王子殿下横抱了起来,裙摆低垂逶迤及地,他将他放到了水晶棺柩之中,然后跪坐下来,将头发捋到耳后,下巴支在棺柩边上,静静地看着躺在里面的王子。 他有时自言自语,有时抓起发尾去逗王子,夜里就钻进棺柩中与他相拥入眠。 他发现,陷入无限沉睡的王子实在是太乖、太听话了,无论他做什么,王子都不会反抗。 他能为所欲为。 沉浸在甜蜜时光中的公主与王子浑然不觉外界时间的流逝,在这期间,公主不知不觉地变换了数次样貌,拥有了不同的姓名,唯一不变的是他依然非常、非常地爱慕沉睡中的王子,与王子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很开心也很满足,并由衷地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永不结束。 新的一天。 公主听着鸟鸣,从王子的怀里醒了过来。 他支起上身,小心地替王子整理好昨晚因为他的放纵而凌乱的衣服,然后甜蜜而羞怯地笑了笑,很快,他提起裙摆迈出棺柩,分开棺柩边疯狂生长足以担当保护墙的荆棘丛,为王子采来一束还淌着露水的鲜花,放在他交握的双手之中。然后俯下身,照例在王子的嘴唇上落下浅浅的一吻:“早安,我的王子殿下。” 荆棘丛弯曲蔓延生长,围绕着水晶棺柩形成了笼状,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入,一片斑驳摇晃。 除了公主,它们不让任何人靠近。 公主前往溪边洗漱,水中倒影出的是一个陌生的少女。金发金眸,淡色的唇微微一抿,眼底便流泻出光彩万千。 “贝洛……” 他低喃着,随即眼里荡开笑意:“我的新名字。” —— 马蹄踏过水洼,端坐在马背上的王子穿着合身的红色骑装,金色肩章垂下数条金链,衬地他高贵不可言。他一只手牵着缰绳,一手按在腰间长剑的剑柄上,时刻提防着这片陌生而诡异的森林里发出的每一声怪异的动静。 渐渐地,森林里阵阵阴风减退了,他进入了森林深处,这里光影错落花香鸟语宛若与世隔绝的天外之境,跟他一路走来的诡异阴森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就在他好奇之际,一座由荆棘花丛搭织而成的巨大囚笼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驱马靠近,荆棘囚笼仿佛在拒绝他的接近,枝干若有似无地扭曲摆动起来,数不清的尖刺在空气中闪着寒光。 王子靠近了才发现在囚笼之中是一座水晶棺柩,隐约能见到里面躺着的人影。旺盛的好奇心驱使着他拔出长剑,劈砍开了荆棘丛,即使衣服被划破、尖刺入皮肉他好像也浑然不觉,终于,荆棘笼被他劈开了入口。 他收剑回鞘,走到水晶棺柩边,低头往里看,在那一瞬间,好像无数星辰从天坠落砸在他的眼前,数不清的星光迸裂开来,灿烂刺目地他莫名有了一种落泪的冲动。 水晶棺柩里躺着的人是一个俊美无比的青年。但他却穿着素白的长裙,手捧鲜花,铂金色的发丝上佩戴着荆棘皇冠,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安详宁静,好像被时光所湮没了一般,好看地勾心摄魂、惊心动魄。 王子在那一刹那选择了臣服,尽管他连对方的名字都无从得知。那种感觉非常奇妙,好像有一道声音穿透了时光间隙来到他的面前,告诉他—— “你统治与支配了我,我将成为你独一无二的拥趸与奴仆。” 他抬起那人的手,单膝跪下,亲吻他的指尖,用最诚恳卑微的语气说道:“吾名亚当。” 亚当抱起沉睡的人,劈开荆棘丛,跨上白马,像得到了世间至宝,志得意满又雀跃难耐地催马奔离。 洗漱归来的贝洛静静地站在水晶棺柩边,纤细白嫩的手指摩挲着那被丢下的鲜花和皇冠,就在他离开的时间里,他的王子殿下被人带离了这座囚笼。 金色双眸中的光芒缓缓变成暗色,阴影之中,他亲吻被丢弃的花束。花朵震颤着遮掩了他微微勾起的嘴角,那是天真而又残忍的弧度。 “夺取了我最珍视的宝物,还真是……不要命了。” —— 亚当带着他无意中收获的宝物一路驰骋回了他的城堡,佣人们来不及迎接他们的王子殿下,就见亚当抱着穿着长裙的人回了寝殿,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人安置在了自己的大床上。 那人睡得非常沉,无论如何叫唤都唤不醒,但他的呼吸均匀,心跳仍然蓬勃有力,亚当无奈之下只能请来了三位善良的女巫。 女巫一一摇头,她们为那人感到可惜,但她们无法唤醒他,只能接连送上她们的祝福咒语。 “你将从死亡的灰烬中获得新生。” “你会在未来与深爱你的人相遇。” “你……” 第三位女巫还未来得及挥动她的魔法棒,一阵阴风席卷了进来,一道暗影伴随着尖锐的见笑声从门口卷到了所有人的跟前,大门随之关闭,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不详的气息笼罩了整间屋子,黑色雾气四下蔓延开来,不速之客挥开黑色披风,露出了她冰冷而又高傲的面容。 三位女巫失声叫道:“黑女巫!” 黑女巫蔓延至太阳穴的浓黑眼线张扬又嚣张,她伸出猩红的舌缓缓舔过嘴角:“尊敬的王子殿下,您居然没有邀请我。这三个不成器的女巫能帮到您什么呢?” 亚当克制着怒气:“黑女巫,你不请自来已经非常失礼了,现在请马上离开。” “不要急,亚当殿下,我听到你的诉求了。”黑女巫攥着披风一角,缓步踱到床边,睥睨着沉睡的人:“兴许我能帮到您也说不定?” 听到这句话,亚当眸中色彩微微一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毕竟我可不是像她们那样只会祝福的女巫。” 黑女巫冰冷地讽笑着,女巫们又急又气,连忙劝阻亚当:“亚当殿下,千万别相信黑女巫的话,黑女巫心胸狭窄善妒记仇,她不会真正帮助您的!” 亚当犹豫了。 他低头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人,他是那么的安静,好像只要不攥紧了就会从手心里溜走。 亚当深深吸了口气:“黑女巫,请问你有办法吗?” 黑女巫长长的指尖摩挲过自己的唇角,眸中诡光一闪,唇角勾起:“当然有。想要沉睡中的人醒过来,代价就是——”她猛地瞪大了眼,嘴角咧开可怖的弧度,从森白的齿间溢出扭曲疯狂的尖笑:“你变成靠吃生肉才能活下去的野兽啊!”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黑色雾气瞬间将亚当包裹了起来,三位女巫想要阻止却被劲风弹了出去,黑女巫甩开披风,化作一阵风从窗口消失,而当那黑雾消散之后,站在原地的已经不再是英俊潇洒的亚当王子,而是一只又高又壮、浑身布满棕色鬃毛的巨大野兽。 它有着尖利的獠牙,可怖的长相,鼻腔里哼哧哼哧地喷出腥臭的气体,他的双眼变得满布血丝和猩红的光,四肢末端俱长出了可以一击撕裂一个脆弱的人类的利爪。 第三位女巫面色一白,当机立断地继续她的祝福: “你会醒来,亚当王子在被真心爱慕他的女孩亲吻后就会恢复原状。” 就像突然从一个瑰丽的梦境中抽离而出,神魂归位,伏苏缓缓睁开了眼,落入眼底的是华丽繁复的床顶,以及他陌生的一切。 伏苏:[我睡了很久?] 系统:[大概有个十年吧,再不醒来我都要锈了,你不知道我这十年有多无聊,每天就是听着那位给你讲各种情话,换各种姿势然后各种撒娇各种夸你好看……我作为一个有节操的系统,看几次很爽,看多了也是很心累的啊!] 伏苏艰难地确认道:[所以……他把挺尸状态的我翻来覆去做了十年?] 系统望天:[嗯……有时候我都看不下去想带你离开这个可怕的世界以及这个可怕的病毒了。] 操了,这趣味他不懂。 这时,一股热气喷洒到了他的脸侧,他下意识转头一看,视野顿时被一张可怖的野兽脸给填满了,那尖锐的獠牙几乎快要磕到他脖子上最脆弱的地方,而它粗大的鼻头则是不断地抽动嗅闻着。伏苏被吓得懵了一瞬,下意识想道,天杀的白雪,日完了就把我扔了喂野兽! 亚当从他那双美丽到极致的祖母绿双眸中看出了诧异和惊惧,想起了自己现在的模样,不由黯然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伏苏的危机意识解除了,长长呼出口气,这才坐了起来打量四周的环境。三位女巫仍然还留在房内,见亚当黯然离去,不由心生同情,于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了伏苏听。 原来是对方救了自己,而且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也是因为自己。 这之后伏苏就没有再对亚当露出恐惧的神情了。 他是个对所有人都友好而温柔的人,当他认真而专注地看着一个人时,眼底流转的浅淡笑意仿佛在暗示着对方——你是个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人呢。这般,令人在无意识之间就沉迷进了自己编织的错觉之中,宛如一只沉睡在旖旎梦境中的妖娆妖精渐渐苏醒,绽放出无人能抗拒的诱人魅力,吸引着所有看到他的人接近。 上午还因为伏苏主动跟自己同桌吃饭,微笑着替他切生肉而没有露出半点恶心欲呕的事暗暗欣喜的亚当,在下午就在宫殿的暗处看到伏苏顺手帮助了手忙脚乱的女佣,并且相谈甚欢,躲在转角的野兽猩红的眼里散发出更为森然的红芒,利爪在墙壁上留下了一道道克制的爪痕。 隐藏在深处的兽性在蠢蠢欲动。 —— 因为黑女巫的诅咒,亚当变成了只吃生肉的野兽,且无法开口说话,表达情绪的方式只有嘶吼。幸亏有女巫的及时补救,为了拯救他们惨遭不幸的亚当殿下,全古堡的人都迫切地希望那个能真心爱上亚当王子的少女的出现,为此,他们利用各种手段掠夺回了附近村子的适龄女孩,用强硬的方式迫使她们住在古堡与亚当王子相处。 少女们都害怕极了,一见到亚当就瑟瑟发抖,甚至有好几位姑娘被亚当吓得晕了过去,这其中,只有一位少女例外—— “我叫贝洛。” 金发金眸的少女站在阳光中露出灿烂的笑容,她的眼底盛满了光芒,璀璨到炫目,红唇白齿落落大方,尽管穿着普通的素裙,却比古堡里住着的亚当的姐妹还要夺人眼球。 如果真的会有真心真意爱上亚当的女孩——一定就是贝洛了。古堡里的人们都如此想着。她是多么的善良勇敢,还能面不改色地跟亚当同桌用餐,她一点都不害怕亚当。 伏苏暂住在亚当的古堡中,只有在用餐和需要爱意值补充的时候他才会走出房门,这日,他刚从餐厅出来就遇到了亚当的姐姐爱莎公主。爱莎公主是一名温婉大方的少女,如瀑的黑发下是一双沉静而温柔的深蓝眼眸,伏苏非常喜欢与她相处,那令人感到心情愉快且放松。 “伏苏殿下,午餐还满意吗?” “多谢款待,非常满意。” 爱莎微微一笑,主动提出邀请:“那么,不知道殿下有没有空暇时间陪我去花园里坐坐?这两天古堡里住进来许多陌生的姑娘,有点吵闹,花园那里很安静,是午后休息的好地方。” “很荣幸。” 伏苏是真正的一国王子,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贵族的高贵与优雅,处处细节也都昭示着他的礼貌与绅士,爱莎公主在某个不起眼的瞬间偷偷地瞄了一眼他的侧脸。完美无瑕。毫无疑问,他满足了她对另一半所有的要求和幻想,甚至比那更出色,令她不得不倾心与他。 [叮——收集到爱莎公主爱意值二十点。] 色彩斑斓浓艳的壁画布满了整条走廊,十几米高的穹顶上绘着中世纪充满了宗教气息的油画,这好像是个与外界隔绝的空间,静谧到能听到脚落在地上造成的回声,寂静的廊道顶端出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阳光透过走廊那五彩玻璃拼接而成的窗户,错落的光影落在他们身上。 亚当穿着紧绷绷地裹着野兽身躯的衣服,步伐迟钝又怪异,两只巨爪踩在大理石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而他身侧的贝洛则是穿着金色的裙子,像一只被阳光送来的精灵,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散发着夺目的光彩。无论亚当显得多么笨拙,贝洛都没有半点嘲笑的意思,有时还会好奇地用手去触碰他的皮毛,得知他变成野兽的真相时甚至红了眼圈。 噢——贝洛是多么善良勇敢的女孩。 亚当由衷地喜欢这样的贝洛,他也试图去靠近她、了解她、追求她,可是这世界上什么都能骗过,却独独无法骗过自己的心。他的心早已经丢失在了荆棘囚笼里的青年身上了,即使他现在变成了这副样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伏苏喜欢上他,但他的心底仍然存在着某种阴暗的渴望与奢求——也许、也许让伏苏接触不到其他人,总有一天会看到我对他的好的吧? 我对他那么好、那么喜欢他,为他牺牲了这么多,他怎么可以看不见?怎么可以! 亚当停住了往前迈的动作,整个身体像是被冻结成了雕塑一般,巍然不动地透过窗注视着某个方向。 贝洛转过了头,金色的卷发拥着她娇小精致的脸,她看起来像一个美丽又脆弱的娃娃。她顺着亚当的视线看了过去,瞳孔微微一缩,连那无可挑剔的笑容也在一瞬间僵硬。 欧式花园中,一身白色宫装的爱莎公主正与尊贵的王子殿下一同坐在白顶亭子里品用下午茶,他们坐的很近,看起来像是在一起看什么有趣的东西,爱莎公主的双颊上透着一丝娇羞的粉色,无比动人。 贝洛缓缓走近一步,两手搁在冰凉的窗台上,刚刚一刹那的失态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她所表现出来的天真娇俏:“亚当殿下,那是您的姐姐爱莎公主吗?” 亚当猩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靠在一起的两人,兽目中血丝蔓延,像是在极力抑制着什么而微微发着颤。片刻后,他冷静了一些,点头。 “那、那位殿下呢?” 亚当无法说话,只得沉默。 贝洛却举起一根手指抵在自己唇上,然后眨了眨眼,明亮的双眸中透着一丝狡黠:“殿下不说我也能猜到哦。那一定是对您来说,非常重要的人,因为您看他的目光跟看别人的不一样。” “那是爱到极致却不得的目光,非常地痛苦、难过,每一秒都想要放弃,但是一想到要放弃他,再也拥抱不到他,却更加难受……难受地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递给他,然后问他:它这么喜欢你,你能不能别这么狠心……” 贝洛转开目光,不知落在何处,亚当却被她的话吸引了注意力,用眼神询问着她。 贝洛咯咯笑了起来:“是的哦,贝洛也有这样深深地喜欢着的人,虽然现在他不在我身边,但……” 但他逃不了的。 花园里,爱莎公主神情转为羞怯与紧张,满含期待地望着伏苏,从她那副娇态中完全可以猜得出她对伏苏吐露了什么。而片刻后,伏苏轻轻地拥抱了她。 贝洛搁在窗台上的双手骤然收紧,指甲狠狠地刻进了肉里,然而她却不动声色地接着说道: “所以——想要的,殿下就要去争取啊,如果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迟早有一天会走开的。” 亚当眼神里起了波动,他血红的双眸死死地盯着伏苏,喉间溢出按捺不住的低吼。 贝洛微微歪了歪头,然后眯着眼扬起了一抹赞许和鼓励的笑容,只是那被纤长密集的眼睫遮掩之下的双眸,却只余一片阴如地狱的无尽寒冰。 她轻轻舔了舔嘴角。 我说过的——所有阻挡我的,我都会将之毁灭。 [叮——目标人物贝洛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七十。] 第22章 白马09 少女身上独特的馨香萦绕在鼻尖, 那双海水般莹润多情的眼眸透着浓浓的爱恋, 使少女看起来像美丽又孱弱的温室名花, 稍一不注意便会使她黯然地枯萎凋谢。 “殿下——觉得爱莎如何呢?” 红唇开合,吐气如兰。伏苏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不露痕迹地借倒茶的动作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爱莎公主美丽大方,令人见之不忘。” “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答案,”爱莎轻轻咬着嘴唇, 内向知性的她羞于直接表露自己的情感,但内心那挣脱了束缚的浪潮最终还是彻底湮没了她的情怯:“你知道我的意思的,我想知道的是, 殿下是否能接受我的心意?”炽热而澎湃的爱意让她像一只振翅扑向散发万丈光芒的明灯的幼蝶。因为怀有了这一份炙热的爱意,她变得如此渺小而轻微, 但是若是她能得到那人的另眼相待、能得到那份被无数人趋之若鹜的感情, 即使她现在再卑微, 也甘之如饴。 伏苏轻轻放下白瓷茶壶,将冲泡好的玫瑰花茶放到爱莎公主的手边, 然后才轻柔地回答她:“爱莎, 我只是在古堡内暂住一段时间,迟早都会离开的。” 爱莎连忙道:“我可以跟你一起走。” 伏苏摇了摇头, 张开双手拥抱她, 语气内饱含温柔的歉意:“爱莎, 谢谢你的深情,只是我无法接受,我无法为了不让你失望而选择欺骗、耽误你。你可以拥有更好的。” 爱莎公主挺翘浓密的睫毛颤抖起来。这个人的怀抱温暖地让人迷恋, 胸腔内那蓬勃跳动的心脏充满了生机,爱莎公主被他礼节性地拥抱着,却像是回归了最安全、最幸福的诞生之地一般,满足感令她痴迷,随即生出无限的恐慌与嫉妒——在未来,这个拥抱会属于哪个女孩呢? 她几不可见地攥紧了衣角。 无法抑制的妒意像致命的毒液,瞬间流遍了她的全身,蒙蔽了她温雅的海蓝色双眸。她缓缓地闭上眼。 她是天生的贵公主,这个世界上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既然她得不到,凭什么别人能得到?不……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伏苏只是浅浅地抱了爱莎一下就放开了,突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一束黏腻的、令人不适的视线,他端起茶杯,斜斜地睨了过去。 古堡外壁的钻墙爬满了苍翠浓绿的捆石龙,它们抖动着宽大鲜活的绿叶,丝藤交缠环绕着漫向填充着五彩斑斓色块的巨大廊窗,窗户里站着一个人影,遥遥地眺望着他们的方向,只能朦胧看到那人比阳光还要绚烂的金色卷发。 这两天因为亚当王子的事情,古堡里住进来许多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孩,大概是其中之一。伏苏并没有在意,而是转开了目光。 系统:[我们在这里休息多久?] 伏苏:[再过几天,我怕我再见到白雪会忍不住掐爆他。] 系统:[关于这个,我有件事得跟你说……] 系统把白雪每过七天就会变换模样的事情告诉了伏苏,伏苏指尖摩挲着滚烫的茶杯壁:[也许跟他从人鱼变成人类有关?] 系统:[嗯,我是这么猜测的。不过这对刷污染值没有影响,病毒离你的距离小于十米我就能感应到。] 伏苏嗯了一声,想了想白雪的小脸蛋,暗暗觉得可惜。 —— 爱莎公主走在大理石地砖上,纯白的华丽宫裙裙幅宽大,及地的裙摆逶迤一地,她头戴钻石皇冠从远走近,像从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中走入现实。两名婢女垂首跟在她的身后,只有她们知道,爱莎公主的心情非常地糟糕,可以说她们服侍公主这么久以来,从来没见过公主的脸色这么差过。 而这个微妙的改变,都是从下午见过伏苏殿下之后开始的。 两名侍女对视一眼,更加屏紧了呼吸,唯恐触怒了爱莎。 走到公主的寝殿门口,爱莎的步伐微微一顿。一位有着金色卷发的少女正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也许是听到了声响,她转过头来,爱莎公主与那金色的目光相对,不知为何呼吸一滞,似乎有着某种阴暗的情绪一丝一缕地从那灿金色的眸子里渗出,一圈圈地将她紧紧缠绕束缚,钻入她浑身上下的毛孔,令她缺氧恐慌直至痛苦死亡。 短暂的对视之后,金发少女微笑着开口了:“爱莎殿下?” 爱莎蓦地从自己的幻想中挣脱出来,重重地喘了口气,甚至几不可见地退了半步,直到晕眩的双目再次清晰地对焦,她才镇定下来,问道:“你是……” “我叫贝洛,冒昧打扰殿下了。” 贝洛。这个名字爱莎在这两天听到过数次了,据说是所有住进古堡的少女中唯一一个不惧怕她变成野兽的弟弟亚当的女孩,亚当如果最后能变回人,希望一定就在这个少女身上了。如此想道,莫名被打扰的不满散去了,爱莎朝贝洛点点头:“你来找我?” 贝洛露出一点为难的神情:“是的殿下,有件事……贝洛非常苦恼,是关于亚当殿下的,所以才未经允许就来打扰了您。” 爱莎挥退了婢女,带贝洛进了自己的寝殿。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爱莎示意她用茶,然后问道:“亚当怎么了?” 贝洛捧着茶杯,细眉微皱,为难不已,爱莎心情本就不太晴朗,言辞也锐利起来:“请直说。” 贝洛深吸了口气,这才缓缓道来:“殿下,我可能帮助不了亚当王子了。就算我真的喜欢上了他,他却不会喜欢我,这对我来说并不公平,但古堡里的人们不允许我离开,所以我是在向您寻求帮助的。” “为什么?” 贝洛是一个善良又勇敢的姑娘,爱莎肯定自己的弟弟亚当会喜欢上她。 贝洛金色的双眸蒙上一层黯然,她失落地垂下眼帘:“亚当王子喜欢的是住在古堡内的另外一位殿下。他看着那位殿下时非常专注,当我看到他的眼神时,我就明白,他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爱莎搭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收拢,她眸色微沉:“是谁?” 贝洛歪着脑袋想了想:“就是……今天下午与您在花园里享用下午茶的那位,我与亚当殿下正好路过。” “……” 从爱莎的寝殿出来,贝洛抚摸着冰冷的铜制把手,隐匿于暗处的嘴唇微微扬起愉悦的弧度。 嫉妒吧、愤恨吧—— 尽情地撕碎对方吧。 你们这些人,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见到和靠近我朝思暮念、渴望到浑身都在疼的他。贝洛也很嫉妒啊,所以这份痛苦,你们怎么能不和我一同品尝呢? —— “殿下,亚当殿下邀请您共进午餐。” “好的,我马上过去。” 伏苏站在穿衣镜前,整理了一下领口与衣袖,朝前来传递消息的侍者微微点头一笑,然后提步前往餐厅。 高达十米的大门被缓缓推开,金碧流光的餐厅内洋溢着香甜的食物与酒酿香气,偌大的空间内只有中央摆放着一张长方形的餐桌,上面铺着洁白的餐布,美食、烛台、鲜花齐备。这是一次充满了浪漫气息的进餐。 亚当穿着得体的宫装,覆盖全身的皮毛梳理地整整齐齐油光水滑,看到伏苏进来后,他的兽目里飞快地掠过一丝充满侵袭力的暗色。伏苏拉开高背凳的动作几不可见地一顿,随即仿若无事般坐了下来,只是玩味的目光在亚当脸上转了一圈后就落到了眼前鲜嫩冒汁的牛排上。 “亚当,中午好。” 亚当只能从鼻腔里发出沉闷的回应声。 伏苏戴上餐巾后从亚当手中接过了刀叉:“这对你来说还是太难了,我来帮你就行了。” 亚当的盘子里是一整块还留着血水的生肉,伏苏却没有半点不适,面带微笑地替他切好。 亚当血红的兽目一直紧紧地盯着伏苏的手,它的喉间溢出一丝意味不明含含糊糊的低吼,随后他小心翼翼地举起了前爪,摁在了伏苏的手臂上。伏苏挑起眼尾看他:“怎么了?” 亚当不断地低吼着,他在催促伏苏进餐。 伏苏看了眼自己的牛排,似笑非笑:“亚当,你还是太善良了——你不懂怎么骗人。”他轻柔地问他,好像半点都不生气:“这里面,放了什么?亚当,你想杀我?还是……” “越来越贪心了?” 亚当浑身震颤起来,再也不掩饰它极致疯狂的欲念,血红的眼眸中满是令人心惊的黑暗狂潮。 “亚当,我感激你救过我,你变成现在的样子也是因为我,”伏苏叹息了一声,怜悯而惋惜地看着他:“我可以照顾、帮助你,但是其他的,我不会给你。看来今天无法愉快地用餐了,希望明天,我们之间的气氛能回到昨天那样。亚当,我并不想伤害你。” 说着,他站了起来。 亚当眸中掠过不甘与恐惧,它猛地掀开了餐桌,两列队兵闯入餐厅,很快就制服住了伏苏,与此同时,爱莎公主面色苍白地跑了进来,死死地拉住亚当的衣服:“不——!亚当,我不准你伤害他,你不准这么做!” 野兽体内征服与独占的兽性已经被完全激发了出来,它看到了爱莎公主,脑海中却只能浮现昨日所见——它注定无法拥有的人与她那么亲密,翻涌的气血令它浑身颤抖,眼球中的血管爆裂开来,染红眼周一圈皮毛,它狠狠地把爱莎甩到了地上,张开血盆大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怒吼声,如果不是尚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倒在地上痛哭的是他的亲姐姐爱莎,它真的会用锋利有力的兽爪狠狠撕裂了她。 爱莎公主无助而茫然地躺在地上,两行眼泪仓皇地从眼眶里滑落而下,她隔着朦胧的水雾眼睁睁地伏苏被士兵扣押着关入巨大的兽笼,勉强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不、不,你们放开他,不要这样对他,亚当!亚当!” 亚当像是完全听不到爱莎的恳求,它走到兽笼前,伏苏被关在里面,没有钥匙,他再也无法出来。亚当望着他美丽的猎物,兽爪按耐不住地狠狠刮着兽笼的铁柱,眸中散发着狂热兴奋的血光,像是恨不得一口把伏苏吞下肚去,品尝他的味道,回味他的血肉——那无疑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了。 兽笼被士兵拖走,爱莎瞪大了眼睛:“不、不要……” 不要啊啊啊!! “他是我的,是我的!”她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喊,想要追出去却再次被亚当推到在地上,摔得浑身乌青。她终于发着抖落下成串的泪,当餐厅里再无一人时,她空洞无神的双眼不再如往常那样流淌着海洋的蔚蓝祥和,而是变为一片暗沉无比的深蓝,宛若无底深渊。她轻喃着:“他是我的啊……” —— 滴答。 水滴落地的声音时远时近,古堡地底下的囚牢昏暗森然,只有几盏悬挂着的烛台内燃着火苗幽微的蜡烛,又湿又冷的空气侵入口鼻与全身,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阵阵阴风穿牢而过。 这是用来关押犯错奴仆的地方,而此刻,偌大的低下囚牢却只有伏苏一个人。 他被关在巨大的兽笼里。曾经风流恣意眉眼郎朗的王子堕落了,成为笼中囚困的困兽。 囚牢里实在太过安静,伏苏只能数着那水滴声计算时间,算到最后有些困乏了,就倚靠着笼子小憩。若有似无的脚步声传入他的耳底,伏苏睁开眼,坐直身体,双眼定定地望着台阶——他又渴又饿,已经到头晕眼花的地步了。 台阶延伸到了暗处,一点幽暗烛火在那一片黑暗中晃悠悠地逐渐明显,伴随着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从暗处而来的人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穿着鹅黄色长裙的金发少女举着烛台,停在了他的十步远处,流金色的双眸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晦暗不明,但她却抿着嘴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找、到、你、了。” 系统:[是病毒,看来他又变样子了,我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伏苏却只是本能地紧紧盯着她:“我想要……水和食物,给我,好不好?” 贝洛放下了烛台,在兽笼前蹲了下去,探手轻轻抚摸伏苏冰冷的脸:“好冷、变得好冷了,好心疼,亚当真是太粗蛮了……是故意饿着你,想让你向他求饶,是吗。” 伏苏捉住贝洛温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祖母绿的双眸渴望地看着她,再次低哑地开口:“给我……我喜欢你呀。” 贝洛指尖微微颤了颤,眸色暗沉了下来。 她拿出了面包与水果,放到了伏苏的手里,微笑着看着他急迫地填充饥饿交加的肚腹,然后低声道:“对……就是这样,堕落的你如此美丽,让我总是特别想弄脏你、弄哭你……把你搞坏。对你好的你永远不会放在心上,所以,我也只能做一个坏人了,是不是?” 贝洛隔着笼子拥抱了他:“但是贝洛不会让其他人伤害你的,因为你是贝洛一个人的,其他人——连看你一眼的权利,我都会全部剥夺。” “等我,我会救你的。” 贝洛离开之后,伏苏顺了顺胸口,呼出口气:[你看,我就说适时的示弱是有效的。] 系统:[……所以接下来你只要等你的公主殿下来救你就行了是吗?] 伏苏:[你很懂嘛。英勇的公主拯救了陷入苦难的王子——不觉得异常带感吗?] 系统:[并且艹翻了王子。] 伏苏:[……走开,不要跟你讲话了。] 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笼子里,唇角微微勾起。 我的公主殿下,你可要好好地保护我呀~ 吃软饭的王子如是想道,并且一点都不觉得害臊。 —— 这是亚当把伏苏关在地下囚牢的第二日。 清晨,亚当醒来了,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棕色的鬃毛、尖利的獠牙、血色的双眸,无一处不异于常人。 没有人会喜欢上这样的野兽,没有人。 变成野兽后,他无法离开古堡,那会吓到古堡附近的村人,也无法做很多曾经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他变得迟钝、笨拙、粗野,他难以控制野兽凶狠残忍的本性,但至少现在,他留住了他最想要的那个人,接下去,只要折断那个人的羽翼、磨平他尖锐的利刃就行了。 他最终一定会拥有他。 想到这里,野兽的心情从沉郁变为轻松,甚至已经提前为那一天的到来而欢喜雀跃。 他来到餐厅,他的姐姐爱莎公主此刻正在餐厅进餐。 爱莎公主的姿态一如往常高贵而大方,昨日那个趴在地上痛哭的少女好像一道湮灭的幻影,仿若从未存在过。看到亚当走进餐厅,爱莎公主朝他露出微笑:“早上好。” 亚当为此感到狐疑。但对方是他尊敬的亲姐姐,既然对方主动示好,他就沉默着落座了。 佣人送来他的早餐——一大盆生肉。 作为野兽的他食量惊人,只是在伏苏面前刻意控制而已,事实上他每天必须吃掉五大盆生肉。而不幸的是,他们的王国正在遭受着罕见的饥荒,为了满足他的食量,古堡内负责饮食的佣人必须每日早出晚归去外面找寻食物,尽管他们搜刮的范围越来越广,每日找回的食物却越来越少。 而今日,连早餐就这么丰盛,是非常难得的。 爱莎公主微微一笑:“这是我今日让人去森林里猎回的野鹿肉。” 亚当想要质疑她态度的转变,一丝带着血气的肉香却飘入了他的鼻尖。 噢——这是多么美妙的味道。 他徒手抓起盆子里那鲜红的血肉,塞进了血盆大口里,他拼命地咀嚼着,目眦欲裂。 好吃、太好吃了,不够,还想要更多,噢——这是无上的美味。陷入疯狂的野兽双手抓着肉拼命地塞进獠牙里,狂热而兴奋的姿态让坐在对面的爱莎公主缓缓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的眼底是一片幽蓝的罪恶色彩。 从那次之后,野兽彻底地迷恋上了那股肉香,以及无与伦比的口感,而宠爱纵容弟弟愈发庞大的食量的爱莎公主总能拿出一盆又一盆的野鹿肉,野兽对鹿肉完全上瘾着迷了,短短三天,他就再也无法放下装着鹿肉的盆子。 他无时无刻不在吃。 他的肚子又鼓又涨,他撑坏了他的胃囊,但他还是吃,他觉得自己完全控制不住体内如火山爆发的渴望了。 他是如此地着迷于吃鹿肉,以至于侍卫向他反应古堡内莫名其妙失踪了很多佣人,他都无暇管理,他的生活只剩下了无止境地吃。 两天后,古堡变成了空城,野兽像一只鬼,游荡在空空的城。 他饥肠辘辘,他再也闻不到熟悉的肉香,他跪伏在地去求他的姐姐爱莎公主。 爱莎端坐在黑色的王座之上,她头上戴着金色的皇冠,红色的披风簇拥着她柔软纤细的身体,她坐在暗中,涂满丹寇的指甲轻轻点着野兽的獠牙,幽蓝的眼中掠过一丝讥讽与戏谑:“这么饿?” 野兽讨好地舔着她的鞋底。 “想要吃的,你就得自己去拿。姐姐不会永远都宠着你的。” 爱莎鲜红的嘴角微微挑起,随后,她舒适地坐回王座深处,任黑暗吞没了自己。 “森林在古堡之北……直走,你会得到你想要的。很多,很多,不用克制自己,你是野兽,你生来就会掠夺,” 野兽流着涎水,狂奔出了古堡。 停留在枯树上的秃鹫展展翅膀,掠向天际。 贝洛站在古堡顶端的钟楼,她静静看着北方。 多美的村子…… 呵。 她轻轻地笑了。 你是野兽,你变成了鬼,开始无尽地、噬人。 笼中堕落的王子会获得新生,与公主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而残忍失去人性的野兽则被斩杀,歹毒陷害弟弟的女皇爱莎遭受惩罚——这是既定的结局,完美的童话,贝洛可什么都没做……呢。 第23章 白马10 那一日黑云压至天际, 笼罩在阴霾中的边缘小村宛若坠入无边深渊, 无数以啃食腐物为生的秃鹫停靠在屋顶、枝头, 然后展开翅膀一掠而下,抢夺着野兽狩猎后留下的一肢半体, 血腥味令人作呕。 追逐、捕杀、吞噬,无边的噩梦终于在第二日的破晓迎来了终结。小村位于两国交境之处,为了避免失控的野兽侵入邻国的境内, 邻国——阿诺丝忒国的国王派出了军队剿灭野兽,浑身浴血的野兽在乡野荒芜之地被军队包围,它被无数长矛所指, 却毫不畏惧,张开巨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他仍然渴望着鲜血, 于是他不顾在巨大的兽身上戳出一个个血洞的长矛, 扑倒了离他最近的士兵,忘我地进食着。 “杀了它!” “快送这该死的东西去见上帝!” 野兽嘴里的血顺着它的獠牙流下来, 它好像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 血红的眼圆瞪着看向一张张惊恐的面孔。 它主动迎上长矛,挥舞着利爪想夺取它的食物, 即使血流了一地, 它仍然控制不住身体本能的兽欲。 最终, 它倒下了,鲜血混合着尘土糊在它深棕的皮毛上,这只巨兽直到死前依旧大张着嘴, 保持着噬人的姿态。 它被捆绑着曝晒于烈阳之下,而阿诺丝忒国的士兵们则是拿着武器闯进陷入一片死寂的古堡。暗鸦嘎嘎地发出森然的叫声,血色的圆眼睛滴溜溜地注视着士兵们,士兵们鼓足勇气踹开了古堡的大门,进入笼罩着死亡气息的古堡。 端坐在暗黑王座上的女皇爱莎正在等待着他们。 丹寇指尖轻点着血红的唇瓣,暗夜中的她微笑着迎接属于她的结局。 ——她已经厌烦了这个世界,早已张开双手,拥抱毁灭。 扣押了女皇之后,士兵们开始搜刮古堡里的金银财物,那是属于他们阿诺丝忒的战利品,在这过程中,他们发现了古堡的后花园中那开的如火如荼的胭红玫瑰,花瓣犹如沁血一般,张扬恣意地盛放在黑土地上。直到他们将后花园翻了个底朝天,才在玫瑰花圃下挖出了数不清的尸骨,森森白骨上还挂着肉末,散发着腐臭的气息。 邪恶的女皇、噬人的野兽,这座阴森的古堡已成为了曾经光耀的埋葬地。 古堡内幸存的女孩都躲了起来,直到迎来了救赎才放纵大哭,士兵们将她们安置在一处,等搜刮完战利品后再处理。 在这几个少女之间,有一位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女孩低垂着脑袋,从肩膀上流泻而下的灿金发丝遮挡住了她的神情,她看起来跟别的少女一样恐慌地发着抖,然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她微翘的嘴角。 她也有自己的战利品。 只需在脑海里想象那人战栗的身体、不甘的眼神,她就兴奋地浑身颤抖,而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人与她争夺,她将独享她的战利品。她觉得自己幸福地几乎快要晕过去。 坐在她身边的女孩见她抖得厉害,伸出手环住她的肩膀,轻柔地安抚道:“贝洛,别害怕,士兵们不会威胁我们的生命。” 贝洛缓缓点头:“嗯……我不害怕。” 而贝洛没有料到的是,士兵们找到了地下囚牢的入口,并发现了躺在巨大兽笼中的青年。 青年穿着白色的宫廷服饰,安静地侧卧在方正的兽笼里,巨大的铁锁将他禁锢,禁忌的美感混合着地下囚牢湿冷的气息,令人不由自主地屏紧了呼吸。 听到了动静,伏苏睁开了眼,祖母绿的双眸有刚睡醒的惺忪与茫然,他转动着眼珠看向举着长矛小心翼翼的地包围兽笼的士兵们,慢吞吞地盘腿坐了起来。 “你们……”他把凌乱的额发捋到脑后,露出整张脸,漫不经心地问道:“是阿诺丝忒国的士兵?” 负责搜剿古堡内宝物的兵团团长闻讯赶来,在看到坐在笼中的伏苏时,他瞳孔一缩,几乎是不敢置信地确认道:“伏苏……殿下?” “是我。” 被困在古堡地下的居然是他们阿诺丝忒国消失了十年的王子殿下!团长又是激动又是狐疑,原因无他,十年的时光过去了,他已经从一个小小的士兵爬到了团长的位置,但十年前失踪的伏苏殿下却依然年轻俊美如初,流逝的时光好像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印记,这——怎么可能呢? “先放我出来,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 团长压在满腹疑问,马上命人去寻找钥匙,最后在野兽的枕头底下找到了。伏苏弯腰从里面钻出来,活动了一下酸麻的四肢,朝团长微笑致谢,然后提步离开囚牢。团长跟在他的左侧后方,探究般地偷瞥着他的侧脸,伏苏似乎感觉到他的视线,微侧过脑袋朝他勾了勾唇角,虽然数日的禁锢后他略显不修边幅,但眼角眉梢间流转着的风情却并没有减少半分,甚至更多了一丝颓废慵懒的意味。 “弗雷德,你已经升为团长了,恭喜。” 弗雷德一怔,他没想到王子居然还记得他的名字,明明十年前,自己还是个莽撞的年轻士兵,只与王子有过几次短暂的交谈。片刻后他彻底释然,他们阿诺丝忒的王子殿下是独一无二的,无人可争其风采,虽然不知道为何他还保持着十年前的模样,但眼前的一定就是他们的王子殿下。 伏苏询问了弗雷德关于国王陛下的近况,在路过大堂时,他余光瞥到了被安置在角落的女孩们,同时感受到了一束熟悉的黏腻目光紧紧地跟随着他,他停下了脚步,扭头看过去,直到对上那双汹涌着黑暗欲望和彻骨怨愤的灿金色双眸。伏苏看了眼污染值,然后一步步地朝金发的少女走了过去。 贝洛曲着双腿坐在冰凉的大理石上,鹅黄的长裙宛若绽放的花朵,她像一个太阳的孩子,但那双本该盛满灿烂的双眼却凝视了深渊。她静静地看着伏苏在她面前蹲下,然后缓缓弯起唇角:“你要走了。” 伏苏执起她垂落的一缕卷发,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一下:“是的,我要回到我的国度。” 贝洛微微歪着脑袋:“可你说……你喜欢我。” “是我说的。” “可你现在却要离开,而且,不打算带我一起走,是吗?——你在骗我。” “我感激你在这几日给我送来食物,如果没有你,也许我会在饥饿交迫中妥协,”伏苏仿佛没注意到贝洛眼里浓暗而扭曲的色彩,唇角挑起慵懒而散漫的弧度:“但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他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的下摆,对负责处置女孩们的士兵说:“这些女孩都是野兽从附近村庄里掠夺来的,家人健在的送回家中,如果没有去处就先带去阿诺丝忒,之后再安置。” “遵命,殿下。” 伏苏几不可见地睨了眼贝洛,金色卷发遮挡了她的脸蛋,她看起来是那么地美丽又脆弱,仿佛一击即碎。 他最后收回目光,转身离开古堡。 [叮——目标人物贝洛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八十。] 系统:[如果我是贝洛,我想拿起柴刀砍死你?你这个拔吊无情的渣男,你伤透了一个少女的心。] 伏苏捶捶胸口:[我的良心疼死了,你再怼我我就罢工了。] 系统:[……不要嘛苏苏?酥酥?酥哥哥?小小酥?黑胡椒小小酥?] 伏苏懒得理会他,骑上士兵牵来的白马,带着所有从古堡搜刮来的战利品朝阿诺丝忒的方向奔驰而去。 消失十年音讯全无的王子殿下重回帝国,举国上下欢欣鼓舞。他们途径了不少城镇与村庄,国民们夹道相迎,为他们归来的王子殿下欢呼喝彩。即使过去了十年,帝国的王子一如曾经,拥有无数忠实的拥趸,他们随时都可以为他摇旌呐喊。 伏苏在傍晚时分回到了宫殿。 国王已经花白了头发,头顶上的皇冠不再像以往闪烁着耀眼的金光,他看着失而复得的爱子,老泪纵横。所有的疑问都不存在了,在看到伏苏的第一眼,国王陛下就确认,这肯定是他最最最优秀的儿子,帝国不灭的明珠。 当晚国王设宴宴请所有皇室贵族,伏苏游刃有余地与他们周旋,期间感受到了无数来自适龄贵女的目光,充斥着浓烈的爱意与倾慕,一旦他落了单,就有大胆的贵族少女前来与他搭讪。伏苏瞥一眼在二楼不停偷笑的国王陛下,无奈地笑了笑,他老子肯定是想给他选妃了。 “殿下。”随身侍卫走到他跟前,正在与他搭话的少女见状主动离开。侍卫这才低声开口:“古堡里女孩们的家人都已经死在野兽的爪牙下了,所以都带回了阿诺丝忒,被各路富商买去做了女仆。” 伏苏点了点头:“其中一个叫贝洛的女孩呢?去了哪里?” 侍卫有些犹豫:“殿下,她们之中并没有人叫贝洛。” 看来是又换样子了?算算时间,距离他被带到古堡的确一周了。 伏苏摇晃着高脚杯中深红的酒液,想了想,目光移过站在二楼观望台上的国王陛下。 噢,有办法了。 他微微一笑,朝某个正含羞带怯地偷睨着他的少女举了举杯,然后一饮而尽。 第二日,阿诺丝忒国王将为王子殿下举办选妃舞会的消息传遍了帝国,所有适龄的富家少女都得到了邀请函,当然,也包括主城外的一座小城镇中的富商之女—— 从早晨收到邀请函开始,这幢富丽的别墅就陷入一片鸡飞狗跳的忙乱之中。 穿着黑色华丽长裙的主母特曼妮夫人从旋转楼梯上走了下来,她扶着扶梯,双眸爱怜地看着自己的一双女儿:“安泰西亚、崔西里亚,我的好女儿们,你们选好舞会上穿的礼服了吗?伏苏殿下是最受国民爱戴的王子,他最终会从陛下手中接过皇冠,如果你们其中一个嫁给了伏苏殿下,就会成为阿诺丝忒唯一的王后。” 安泰西亚和崔西里亚正在争抢一件粉色的礼服,用力过猛,礼服被撕碎了,两人同时栽倒在地,抚摸着自己的屁股连连呼痛,特曼妮摇着头,目光瞥到正在大堂角落里擦地板的少女。深蓝的布巾包住了她头发,但仍然有几缕从耳缘边垂落下来,是柔顺漂亮的白金色,而少女垂目抿唇,连一个不完整的侧脸都泛着令人嫉妒的美。 而此刻,她跪在锃光瓦亮的地砖上擦着地,瘦弱的背影流露出一丝黯然。 特曼妮深邃的眉眼中掠过一丝阴鸷的色彩——这昨日在市集上买来的女仆有着惊人的、不容于世的美丽。当被她如蓝宝石一般澄澈的双眼凝视的时候,特曼妮神使鬼差地买下了她。 她安静地好像不存在,即使被嫉妒成狂的安泰西亚和崔西里亚肆意欺辱,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像一个脱离了情绪的洋娃娃。而就是这个安静的、没有生命力的洋娃娃在上午主动找上了她,请求她带她一起去皇室舞会。 特曼妮的回答是肆意的嘲笑讥讽,但那只是为了掩饰她的自私与心虚。她很明白,一旦瑞拉去了舞会,她将使她的女儿们黯然失色——这种事情,怎么能够发生呢?王后必须要在她的两个女儿之中产生! 想到这里,尖锐的话语从特曼妮血红的双唇间吐了出来:“瑞拉,快点来收拾地上的碎衣服,还有,替两位小姐准备好舞会要穿的礼服,她们其中一个会在不久后成为王子妃,如果有什么差错,我就打断你的腿!” 瑞拉擦地板的动作顿了顿,她缓慢地直起腰来,看起来纤细而柔弱。 膀大腰圆的安泰西亚嫉妒地看着瑞拉的背影。明明只是个女仆,却连一个背影都泛着好看的颜色,她吼道:“瑞拉!还不快过来!找打吗?” 有着一脸芝麻样的麻子的崔西里亚则是恨透了瑞拉完美无瑕的面孔,和一头高贵典雅的白金色长发,她拽着瑞拉的头发迫使她从地上站起来,然后拖着她走到地上的碎衣物跟前:“快捡啊!” “你觉得你这样的女仆配去王室舞会吗?你还敢肖想伏苏殿下?” “你该认清事实!你只是个被我们家买回来的仆人,你根本不配穿上漂亮的裙子!” 两个被嫉妒所掌控的少女撕烂了瑞拉的衣服,破破烂烂地挂在她身上,特曼妮夫人带着微笑看着这一切,直到瑞拉衣不蔽体地被崔西里亚推倒在地,她才漫声开口:“够了,女儿们,不要这么欺辱一个女仆,那有辱你们高贵的身份。” “是的,母亲。” 高傲的少女随着特曼妮离开了,瑞拉坐在一堆碎衣料中,头上的布巾被扯下,一头长发倾落下来,发尾逶迤堆积在地上,她微垂着头,浓密的眼睫毛遮挡住了她眼中的神情。片刻之后,她扭了下脖子,纤细白嫩的脖颈发出细微地咔擦声,她缓缓地眨了下眼,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喃喃道:“王子妃?呵……如果变成一块块的,像这件衣服一样,你们觉得他多看一堆丑陋的碎肉一眼吗?” “当然不会……”她咯咯地笑了,深蓝的眼底却幽暗无比。 [叮——目标人物瑞拉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九十。] —— 入夜了。皇宫外香车宝马,脂粉聚集,一辆豪华的南瓜马车姗姗来迟。 “到了。” 瑞拉放下车帘,提起宽大而华丽的裙摆,走下马车。 “神奇的仙女教母。”瑞拉牵着裙角转了半圈,层层叠叠的裙摆在空气中划出好看的弧度,露出踩在脚底的水晶鞋,美丽地炫目。她低声一笑:“我没想到,崔西里亚那张丑陋的人皮竟然会变出这么好看的裙子……噢,还有安泰西亚臃肿的双腿,谁能想到它们有如此美丽发光的时刻?” 至于这南瓜马车……瑞拉微微弯起眼:“谢谢夫人,专程送我来舞会。” 确切来说,应该是谢谢您的头,圆圆的、软软的,瑞拉非常喜欢。 “那么,瑞拉先走了。” 她提起裙摆,拾级而上,朝着亮如白昼的宫殿走去。 宫廷舞会沉闷而无聊,王子站在最前方,侍者拿着长长的名单,每报一个名字,对应的少女就轻移莲步来到他面前行礼。 而这时,百无聊赖的王子目光微微一亮,俊美无比的面孔上浮现一个柔情的笑容,正在对他行礼的少女心跳徒然加快,脸颊绯红,正欲自我介绍时,王子殿下却掠过她的身边,丢下了所有来参加舞会的女孩们,径直朝殿外走去——那个方向,一个穿着天蓝色裙装的少女正在翘首以盼,夜色也无法掩盖的璀璨面孔令人心生妒忌,毫无疑问,王子已经选定了今夜的舞会对象。 伏苏大步流星地走到瑞拉跟前,对上了瑞拉深蓝幽暗的视线,他微微一笑,主动伸出手:“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这位小姐做我的舞伴?” 瑞拉垂下眼帘,静静地看着伏苏伸出的手,然后目光轻移,看进他风情万种的双眸。 多漂亮的眼睛…… 果然,只有我的苏苏最好看了,无论哪里,都让我喜欢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是我的荣幸。” 巨大的烟花在深紫色的天穹上绽放,明明亮亮的烟火吸引了宫殿内的少女们,她们结伴而出,走上阳台,依靠着栏杆观赏这场刹那光芒。 伏苏牵着瑞拉的手走到河上拱桥。万点烟火映亮了深色的天际,明亮的星辰垂落,他转过头,眼里流转着温柔的笑意,瑞拉几乎以为自己在他的眼中与星光同色。 她不由自主地沉溺了进去,直到伏苏下一句话将她拉回了冰冷的现实。 “我知道,你是艾利尔。” 瑞拉怔怔地看他。 伏苏轻柔地替她梳理被风吹乱的发丝:“白雪、贝洛、瑞拉……都是艾利尔。我一直都知道的。” 瑞拉握住他温暖的手,缓缓地十指相扣:“……可你却装作不认识我。” “是的。对我来说,你是什么样貌,我并不在意。” “为什么呢?” 是你喜欢艾利尔,所以无论艾利尔变成什么样,你都喜欢……对不对?告诉我、对不对?求你了…… “你会在意一个,对你而言并不重要的人长什么样子吗?”他微微笑着,弯成好看弧度的双唇却吐露着最为残忍的话:“艾利尔,你救了我好几次,我感激你,我愿意对你好照顾你,任何方式。但是你这样霸道的喜欢,让我非常地苦恼……” 瑞拉眼睫颤抖了一下,她低低地嗫嚅道:“可是瑞拉……真的很喜欢你。” 我为你披荆斩棘,为你踏过血肉尸骸,无论你多么地厌恶抗拒我,我都竭尽全力靠近你,费尽心机讨好你……这些、还不够吗?如果不够的话,你说给我听啊。 你别什么都不说,就转身走向别人……好不好啊? “瑞拉做了很多很多,可不是为了你说的……苦恼啊。”她眸色显出扭曲而黑暗的色彩,在万丈烟火的映照下,显得愈发惊心动魄。 “瑞拉,冷静下来。”伏苏皱起眉,说不出是心疼还是为难:“你看,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为我做什么,同样,我对你的喜欢也从来没有越界过,自始至终,我都是在把你当好朋友,所以你对我做的事情,我原谅了你……瑞拉,到此为止吧。” “所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了,是吗?” 夜风将她的白金色长发吹拂而起,那灿烂的发尾掠过深紫的天际,所有星光仿佛都在一瞬之间落入她幽暗的眼底,她缓缓地咧开一个阴鸷的笑容,连眼尾都泛起诡丽的色彩:“所以,你要我到此为止,然后看着你在那一群女孩之中挑选你的王子妃,是不是?” 伏苏心肝颤了颤,幸好老司机稳得快,他轻声回答:“是的,瑞拉。” “……不可能呢。” “只有这件事,绝对不可以。” 从前在海底生活着一条双尾的人鱼,他从小被自己的家人抛弃,被同伴厌恶,他孤独地徘徊在深海,望着遥不可及的天空。 后来他救了一位王子,王子俊美又温柔,会说他是大海的珍宝,会纵容他的撒娇与玩闹。人鱼觉得幸福极了,所以无论如何,也很想待在王子的身边,但是他不想勉强王子,就送王子回到了大陆。 再然后……那条又傻又笨的人鱼忍受不了漫长的等待,他的生命无限,王子却只有短短的一百年,于是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人类,踏上陌生的征途。他被欺骗过、被抛弃过,但他依然带着满身的伤,去到王子的所在。 ……后悔过吗? 没有啊。 艾利尔啊,最喜欢苏苏了,所以无论做什么事,成为怎样的人,都没有后悔过呢。 [叮——目标人物瑞拉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百。] 幽蓝的光点从伏苏的体内溢了出来,他长长地呼出口气,终于把落下泪来的公主拥入了怀中。 “抱歉。”伏苏轻声道:“其实我很喜欢你,曾经对你说的,没有在骗你。” “你是最珍贵的。” 那双紧抱着她的手渐渐变得虚幻,瑞拉闭紧了眼,死死地攥住他的衣角,仿佛想要借由这个动作留住这个在她怀里流逝的人。 “不要——不要离开我!” “呜……我要把你关起来,我要打断你的腿,你为什么总是要离开我!你回来……你现在回来,我就不生气——” “不要啊……” 所有的光点飘飘散散地远去了,汇入夜色中的烟火星辰。 阳台上的人兴高采烈,拱桥上抱着一堆衣物的公主无助痛哭。 ……世界很大,你从此一个人。你还后悔吗? …… 不后悔哦。我会永远地,追逐着他。 第24章 血荆01 寒风凛凛, 彻骨冷风狭裹着空中翻飞的雪粒, 掠过四方宫殿的覆雪飞檐, 向空荡荡的庭院袭来。蓦地,一声颤抖着的惨叫声划破了冷寂的空气, 嘶哑且泣血,余音寥寥,锥心刺骨。 身披雪绒大氅的男子坐在九阶之上的梨花木椅上, 一手拢一金丝雕花暖炉,一手慵懒地支着脑袋,双眸微阖, 惬意而闲适,如若不是庭院正中央正在遭受极刑的太监嘶声惨叫, 这副景象便能蜿蜒入画。 “饶命、皇上, 饶命啊……呜……”跪在风雪之中的内侍被冻得浑身颤抖, 他声音干哑,仿佛咯着一口血在喉头, 漫开血丝的眼珠乱颤着盯着九五之尊的金缕鞋尖:“皇上, 奴婢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话音未落,行刑的宫人再次从水桶里舀起一瓢水, 哗啦一声浇在了内侍僵直着抬起的双臂上, 那青紫的皮肤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在眼下的寒冬腊月, 不出一炷香时间,刚浇下去的水就会冻结成冰。他的双臂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好像完全脱离了躯体,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地哀求着高高在上的帝皇能有一瞬的慈悯。 然而帝王并不为所动。 伏苏:[好几把冷啊,什么情况?] 系统:[好消息,这次你不用去找病毒,病毒就在你身边。然后照例把这具身体的过往信息传递到你的大脑。] 他现在寄居的身体是大兴国的帝王,原为宫女之子,名为李伏苏。在他八岁时,先皇因淫乱后宫荒废朝野而被迫退位,远居乡野,而时值稚龄的伏苏则因年幼好掌控,被大将军魏迅推上了皇位,自此魏迅自封摄政王把持朝野,已过去十年有余。 运气真好,上次当王子,这次当皇帝,传说中的富贵命?伏苏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萎了下来。 操了……这个小皇帝老子居然是个小变态。 因为李伏苏是皇后身边的宫女所出,即使是先皇为数不多的皇子之一也并不受重视,故而从小到大处处受气,尤其是先皇后那儿。先皇退位之前,先皇后有了身孕便再无顾忌,在伏苏面前将他的母妃折辱至死,然后将他扔进了最肮脏污秽的净室,每日的活计就是为宫中贵人清洗净捅。直到先皇退位,魏迅将他接出,他才结束了噩梦般的生活。 新皇登基,第一件事不是大赦天下,而是屠遍了宫里所有曾欺辱过他的宫人,砍腿断舌,挖眼分尸,他心无波澜,甚至每天最乐衷的事情就是旁观行刑。 他享受极了那些欺辱过他的人绝望的哀求。 那时,他不过八岁,垂髫小儿抛球玩闹的时候,他已身趟鲜血。 而在那场修罗地狱般的绝境之中,唯一幸存下来的,是在众大臣以命相保的先皇后遗腹子——李颍上。 这李颍上嘛,就是他要找的小可爱了。 伏苏睁开了微阖的双眼,呼吸间白气氤氲,那双澄澈的黑眸流转着水光,白面红唇,不经意的一个斜眼轻睨就透着勾心摄魂的浮华邪气。他漫不经心地瞥了正跪在雪地中受刑的内侍一眼,便看向那被宫人死死压在一旁的李颍上。 脊背削瘦的少年被按住肩膀跪在地上,嘴里塞着一块棉布,而宫人则是狠狠地掐住他的下巴迫使着他直视受刑的内侍。 端坐的帝王捂紧了暖炉,漫声道:“让他说话。” 宫人扯下李颍上嘴里的布,愤怒到极致的少年双眼血红地看向伏苏,歇斯底里地吼道:“你恨我,你就折磨我!——你杀过的人还不够多吗!我身边的人,只要是对我好的,全都、全都……” 说着,他已然眼圈全红,颤抖不止,看着伏苏的眼神活像是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眼神很屌啊这个家伙,什么本性?] [目前污染值为零……圣母属性,本质是个跟你很像的变态。] 伏苏眯着眼打量着小家伙:[身上都没几两肉,变态地起来?] 系统:[你养一养,他就变态了。]反正你小看病毒反被日地哇哇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伏苏不置可否,暗道,这原身花式折磨了李颍上十年余,污染值居然还是零,看来要换路子走。打亲情牌? 正好,圣母属性,最容易让他洗白了,以后找个恰当的机会就好了。不过眼下还是别变得太快以免招致怀疑。 伏苏朝他勾了勾唇角,暗色的黑眸之中却毫无波澜,散漫之中流露出高高在上的轻蔑与冷漠,淡声道:“这个奴才从皇弟殿里偷了东西要出宫,若不是侍卫适时拦阻,谁知皇弟会不会丢了什么重要物件?——例如,已薨慧怡皇后的身后遗物之类,那可是慧怡皇后留给皇弟最后的东西了,丢失了岂不是遗憾至极。” 李颍上听到他口中冒出已故圣母的谥号,面容已然扭曲,他强忍翻涌的气血,挺直的脊背终于忍不住弯曲了下去:“……放过他吧。他只是带了一封我给舅舅的家信,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 伏苏支着脑袋,随性披散而下的黑色长发顺着他白皙明俊的侧脸滑落,透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随意:“继续。” 宫人得令,继续舀水浇到内侍的手上。 李颍上紧紧地闭上眼,大声道:“那只是封家书!我祖母得了病,我只是想……” 伏苏却没有看他不断颤抖的瘦弱身体,声线穿透寒冷空气而来,彷如饶有趣味,又淡漠彻骨:“拿热水捅来。” 李颍上猜到他要做什么,奋力推开了按住他的宫人,几步跨上台阶,却因双腿酸麻而跪倒在地。瘦小的少年就这样跪伏在地,雪粒沾满了他乌黑的发丝,他冷的嘴唇发紫,最后选择低下了他本生来高贵的头颅—— “皇弟永远不再没有皇兄允许的情况下与母家人往来,求……求皇兄放过无辜的人。” 伏苏把暖炉放到一旁的矮几上,见他起身,宫人忙移动遮盖,被他挥退。他走到李颍上的跟前,睥睨着他,轻叹了口气:“阿上,你是朕唯一的弟弟了,朕怎么会存心伤害你呢?” 他将李颍上扶起,附到少年的耳边,轻柔地说:“你信里的内容,朕看过了。” 李颍上瞳孔一缩。 “非常勇敢呢……”伏苏轻笑了一声,伸出手,像是个拥抱的姿势,然后拍拍他孱弱的脊背,与他头颈相交,彼此呼吸之间的热气蒸腾氤氲:“如果不是被朕截下来,而是被摄政王拿到手了,你觉得你此刻还能在这里与皇兄愉快地聊天吗?私通没落外戚,养精蓄锐,以待厚积薄发……不得不说,你年纪虽小,胆子倒比天还大了,还真以为朕不会冒着大臣离心的风险——杀了你?” “啊——!” 歇斯底里的惨叫声响彻天际,李颍上面色一白,仓皇地转头,只见内侍已冻成僵直的冰棍的双臂被按入了冒着滚滚白水的沸水捅里,滋滋的气泡从底部浮起,待他再取出双臂时,那血肉已被融化干净了,只剩下零星皮肉黏答答地粘在奶白的长骨上,碎肉粘连往下垂挂。 “……皇兄!” “你要记住,他是代你受过。” 伏苏缓缓地勾起唇角:“阿上,你还是太小了,才十岁,能懂什么呢?以后只要你安分地留在宫里,皇兄就不再为难你……谁让我们是这世间最后两个血脉相连的兄弟了呢?” “谁、谁和你这样的怪物是兄弟……”李颍上瘦削的身体不断颤抖着,他体会着从伏苏身体里传来的热度,心却坠入无边寒渊:“你屠了宫,杀光了皇兄们,你、你这样的怪物,你为什么不去死啊啊啊啊——!” 泪水飞快地从少年的眼眶里摔落了出来,他看起来无助又绝望,眼底满是对伏苏的愤恨,还未长开的面孔已被稚嫩的仇恨笼罩,只待某日一见天光便肆意纵情疯长。 “怪物?”伏苏眼角荡开笑意,指尖戳着李颍上的左胸:“可这里,我们淌着一样的血。我们是一样的,我的弟、弟。” 李颍上嘶哑地低吼道:“不可能——我永远不会变成这样、我不会……” “痛苦吗?” 伏苏笑了笑,狭长而风流的眼眸之中却如无尽之冰:“我可不是在问你难受或是开心这样简单的问题。唯一对你好的人在你面前死去,你在意的人都被人肆意践踏伤害,你生来时拥有一切,还未走到尽头便已嗟余只影,独系人间,我在问你——你痛苦吗?” 他娓娓道来,彷如在叙述一段不为人知的、被时间长河湮没的故事,蒙上了尘,却依然锈地毫无光泽。 他轻轻卡住李颍上的下巴,抬起了他的头,直视着他眼底无处躲藏的怨恨,微笑道:“可我的痛苦,在你之上。” “所以,我不会杀你,我要你永远与我共同品尝这份痛苦。” 两人呼吸交缠,李颍上只听得他低叹一声:“可别说皇兄不疼你啊……” —— [我发现你代入变态的角色还真是毫无违和感。] [嗯哼,算是吧。] 伏苏支着脑袋看案上的一摞奏章,啧了一声:[烦。] 系统:[别看了,你个骄奢淫逸的傀儡昏君,看什么奏章,来玩吧,玩什么?] 伏苏:[说的很有道理啊你。不过先等等,把事处理完先。] 他抬手招了招低眉顺目站在台阶下的内侍李德福。李德福从他还小的时候就跟随在他母妃身边,对他一片忠心。伏苏边翻看着奏章边道:“你安排下,给七皇弟身边调配几个能使唤的,还有,今天在庭院里处刑的内侍,送他出宫归家,予黄金百两接济家中。” 他顿了顿:“——先别告诉皇弟,秘密行事。” 闻言,谢德福愣了愣,怀疑自己听岔了,直到伏苏抬起眼帘瞥他,他才猛然醒悟过来,连连应是。 放在以前,伏苏的任何吩咐他都是不过问半句的,只规矩办好便是,然而今日交代的事情实在太过离奇?李德福忍不住小声询问道:“既然皇上心有不忍,为何……” “为何仍然处刑?如果不是被朕拦下,他早已全家覆灭,如今只是废他一双手,是给他不明时局撺掇皇弟的惩罚,已经仁至义尽。”伏苏眉眼微抬,眼波潋滟,随意的一撇也仿若无边桃花灼灼绽放,无端地风流多情:“还有,不给七弟一点教训,依他如今尚显稚嫩的脾性和鲁莽的行事作风,迟早有一日会招致杀身之祸。” 他话留半句,谢德福却已明了—— 如今摄政王魏迅把持朝政,如若被他发现李颍上已存异心,焉能容的他安稳活着? 谢德福蓦地如醍醐灌顶,思绪清明起来,莫不是皇上故意与七殿下生分,事实上,只是为了保住七殿下的一条命?如果真是这样,这几年来,皇上刻意为难七殿下,忍受七殿下日益浓厚的憎恶,心里该多煎熬?当然这只是他个人的臆测,谢德福不敢多问,维诺应是,垂首离开。 系统啧啧道:[我们苏苏最厉害,打算开始打亲情牌了?] 伏苏合上奏章,随意道:[对,不过有没有效还不知道呢,得看他有多圣母。] 皇兄为了留你条命在,这么多年忍气吞声独自煎熬,不知道皇弟会不会有一点愧疚和动摇呢? 只要一点就够了。 我会让它变成很多、很多,直到你完全信任并依赖了我。 谁让我是你最后的亲人呢。 [艾玛,变态人设好棒,我好适应。走走走,看个几把的奏章,老子要当昏君,去御花园看看漂亮的小姐姐!] 第25章 血荆02 深冬雪未停, 至午后已成鹅羽大雪, 翩若柳絮, 从白茫一片的灰色云空中飘摇而下。伏苏一身缓带长裘,漫步走在覆了一层薄冰的石子路上, 他没让成群结队的宫人跟着,只点了个低眉顺目看着不闹腾的宫女随身伺候,落得清净。 御花园里黄腊梅开的正盛, 幽幽芬香随风飘散。伏苏从花林中小路走来,折一花枝低头轻嗅,枝上细雪簌簌而下, 他墨发白裘,眉眼风流, 仿如从风尘浮画走出来的浊世公子一般, 道不尽的旖旎多情。 他手拈着腊梅断枝, 转身,送到宫女眼前:“这腊梅开的正好, 带回去插在花瓶里, 放在朕案几上吧。” 他的声线稳且凉,随口吩咐般漫不经心, 却穿透了冰寒彻骨的空气直达暖融融的耳底, 无端地撩人心弦。宫女低垂着眉眼不敢直视龙颜, 却突地见视野里探入了一只拈着花枝的纤白素手,骨节分明,肌肤白腻如上等玉脂, 连指尖都泛起好看到令人不忍转移目光的颜色,但宫女还记得眼前的是谁,也还记得这双白玉雕砌的手上沾染着多少鲜血,她将头垂地更低,唯唯诺诺地接过花枝,应了声是。 伏苏瞥了眼她颤抖的手,淡淡道:“华盖撑累了,去休息吧,朕一个人去亭子里坐坐。” 宫女心底一凉,连忙道:“奴婢不累……!” 她仓皇间抬头,却正对上了帝王沉静如子夜的双眸,漫天的雪景汇成他眼底最明亮的光芒,而坐拥天下翻覆风雨的帝王此刻正对着她扬起纤薄红润的嘴角,柔声道:“去休息吧。” 宫女怔怔地低下了头,直到粗粝的花枝咯疼了她的手心,她才蓦地微红了脸。 “……奴婢遵命。” [叮——收集到宫女爱意值二十点。] 伏苏在四角亭内坐下,没过一会儿,谢德福寻迹而来,低声与他汇报。听说了调配给李颍上的都是经调教过的内侍,绝不会因一点私利就淌进朝政的浑水,伏苏点了点头,眉眼一抬,便见腊梅丛中一抹艳色迤逦而来。 他举杯掩笑:[我就知道只要坐着装逼就会有小姐姐送上门,厉害死我自己了。] 系统:[你又硬不起来?] [啧,我不能欣赏吗?你满脑子都是些什么东西。] 乱七八糟地扯了几句,那抹浓艳的色彩已行至亭前,正站在台阶之下盈盈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鬓发如云,金玉满头,螓首低垂之际显出无限妖娆韵味,而那在如此寒冬之中仍然坚强地裸露大片的柔软酥胸在紧身襦裙的挤压包裹之下,半露不露地往外挂出白花花的乳肉,混合着她身上的香脂气息,无边媚色撩人至极。 奈何伏苏在女人面前就是半个阳痿,他内心非常平静甚至有点想笑,只克制住唇边笑意,抬手道:“免礼了。外面雪大,过来坐吧。” 云嫔闻言,一双含情眸中掠过喜色,谢过之后便在伏苏对面落座,主动为他煮酒。两厢无言,云嫔有意无意地暗窥着伏苏,斟酌着用词,轻声细语道:“皇上今日看起来心情极好,是发生了什么喜事吗?” 伏苏淡淡一笑:“算不上喜事,只是觉得,云嫔一来,这冰天雪地都添了份艳色,令人心情愉悦。” 他说这话时眸光正瞥向亭外的湖光天色,仿若只是无心之言,无半分刻意挑弄戏耍之意,却让云嫔微微一怔,沏茶的动作都顿了一下,很快便漾开笑意:“今日的皇上——与以前有些不一样呢。” 伏苏微微挑眉,饶有趣味道:“哪里不同?” 云嫔媚笑道:“自然是,让臣妾更加爱慕了。” [叮——收集到云嫔爱意值二十点。] 他把盏低笑:“是吗?” 那就——一直爱下去吧,皇帝哥哥需要你的爱意值啊,你会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我的,对吧? 思及此,他眸中笑意渐浓,余光却瞥到了亭外伫立着的一道修长高大的身影。 是魏迅。 魏迅此人性情阴鸷残忍,行事乖张孤僻,从不在意世俗言论,肆意妄为,纵情声色,以至于权倾朝野控制傀儡皇帝之后,他以辅佐尚幼帝王的名号,光明正大地搬进了皇宫。享皇帝的御食,用皇帝的步辇,睡皇帝的妃子,简直把自己活成了差个名头的皇帝,曾经的李伏苏虽然心灵扭曲且变态,但对于魏迅还是畏惧多于恼恨的,所以无数顶绿帽扣下来他都闷声接了,不过现在嘛…… 伏苏眸中掠过一丝暗芒。 有意思,我最喜欢搅乱浑水了。 越乱越好,看你们乱斗,老子就开心了。 “魏卿,”伏苏朝他举了举玉杯,眉眼轻扬,透着漫不经心的懒怠与散漫:“这漫天大雪,魏卿竟也有闲情逸致出门散步,不如过来喝杯酒暖暖身子?” 虽贵为九五之尊,但作为一个称职的傀儡昏君,伏苏在宫里向来不受规制约束,放荡不羁,每日不是沉溺于声色舞乐,便是想尽各种法子折磨人,所有的宫人都对他又恨又怕,在他们的眼中,他已被魔化,自然也就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位年轻的帝王有着怎样令人惊艳的外貌—— 他墨发披散而下,只一根束带在发尾处松松绑就,耳鬓边垂落的发丝蜿蜒在他俊美无俦的侧脸上,轻掩波光潋滟的眼角,却更显出一份朦胧暧昧,他轻拢大裘,斜斜睨来时,道不出的轻浮多情,那种勾心摄魂的美,甚至是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邪肆气的。 魏迅眸光几不可见地闪了闪,随即,他从胸腔里挤出一声应答,然后提步走到亭子里,没行礼直接坐下了。 既然有外官,云嫔不宜多待,便主动告退了,离开前有意无意地瞥了伏苏一眼,那眼里纹着无边艳色,散发着诱人无比的色香。 [她在邀请你今晚过去陪她盖着被子聊天。] [看出来了。] 伏苏朝她眨了眨眼,云嫔微红着俏脸,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伏苏转过头,正对上魏迅深邃地仿若一汪深潭的双眸,他放下玉杯:“魏卿为何这般看着朕?” 魏迅道:“听说你今日早上处刑了一个内侍。” 伏苏挑眉:“有什么奇怪的吗?” “那是李颍上身边的人。” 伏苏笑了笑:“这也不奇怪,朕与七弟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魏卿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魏迅深深地看着他,声线低沉且危险:“李颍上递了封信出宫,被你截下,可是真的?” 闻言,正垂目为他们煮酒的谢德福双手一颤,些许温热的酒液洒出了瓷壶,谢德福马上跪下:“奴婢手拙,请皇上责罚。” 伏苏淡声道:“跪着吧。” 谢德福依言跪着,不再出声。 魏迅指尖在石桌上轻点,双眸微眯,藏着阴鸷森然的色彩,似乎正在揣摩打量着伏苏。 “朕听侍卫说那递信内侍行迹鬼祟,故而截下了信件,谁知只是封家长里短嘘寒问暖的家书,罚了那内侍,朕这心里可是愧疚地很哪。”伏苏弯起眉眼:“魏卿感兴趣?” 魏迅看了他良久,兴许是笃定李伏苏与李颍上之间有无法跨越的深仇大恨,这世间最希望李颍上去死的便是李伏苏了,于是收起了心中狐疑:“算了。既然你已经看过了,本王就没有必要再查,只是以后他若还有动静,务必告知本王。” 说着,他探手,用力地捻住伏苏的下巴,探身过去,两人呼吸交织,他紧紧盯着伏苏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本王的一颗棋子,你安分点,别触本王底线,本王自会允你一生平安,但若是……” 伏苏仿佛感觉不到他越收越紧的手指,扬眉问道:“若是触到了,便如何?” “若是触到了,便……”魏迅的手缓缓下移,卡在他纤细的脖颈上,眸中闪过一丝阴狠。 伏苏突然笑了起来,那双黑石一般敛尽光华的眼睛流转着摄人心魂的色彩:“魏卿,突然这般严肃做什么,你我早就站在同一边了,如果没有你,朕哪来的命享受如今的荣华富贵娇奢美人,怎么会那么糊涂,给自己找不痛快呢?”他抬手,覆上魏迅的手背,拖着音道:“——嗯?” 温热的肌肤相触,似有无形电流顺着皮肉钻入血液,魏迅突地收回了手:“……你清楚便好。” [叮——收集到魏迅爱意值二十点。] 嗤,口是心非的家伙,真不可爱。你胸腔里那颗泵着鲜血的心脏,可比你这张面具要诚实得多了。 伏苏弯着眼笑了笑。 “不过啊,我倒是厌烦了这样折磨我可爱的弟弟了呢……不若换个新鲜的办法?” 魏迅冷漠地瞥着他,拂袖离开:“你要怎样折磨他随便你,只一点,别弄死了。” 伏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怎么会让阿上死呢……我这么疼他。 那么,该让阿上感受到来自皇兄的、浓厚的兄弟之情了呢。 第26章 血荆03 入夜。 深紫天穹上星子低垂, 刺骨夜风狭裹着翻飞的雪粒, 伏苏跨过月亮门, 门外悬挂的六角琉璃宫灯映亮了他表情淡淡的面孔,眸中幽暗如子夜, 唇角却半弯着勾勒出懒怠散漫的千重风情。 庭中月凉如水,月华如盖,风雪飘摇之中伏苏走到了云台殿侧门前, 两个提着宫灯嬉笑着迎面而来的宫女蓦地见了人影,唬了一跳,待看清面容后更是三魂去了两魄, 忙不迭地跪倒在地,张嘴欲喊:“皇……” “别出声。” 伏苏的声线如一汪沁凉的潭水, 融入这寒冬的深夜之中, 寂静无声。宫女俱畏缩着不敢出声。 他看了眼云台殿里已撤了的灯火, 轻声道:“七殿下睡了?” “回、回皇上,殿下已经睡下了。” “嗯。走吧。” 就……就这样?两个宫女恍然如梦, 互相瞅了一眼, 然后飞快地站了起来,执着宫灯垂眉顺目退让一旁。 伏苏跨上游廊, 廊角挂着宫灯, 灯光如昼, 谢德福跟在他一步之后。他们一路走到殿门前,无人敢拦,只屏着呼吸深深跪伏在地, 伏苏让谢德福在外面候着,便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云台殿不若他处金碧辉煌,但也被下人收拾地干净,伏苏轻轻撩开垂落而下的重重纱幔,便见李颍上已沉沉入睡,还未长开已显殊色的脸蛋上挂着两行未褪的泪痕,纤长如羽的睫毛偶尔颤抖一下,睡得并不安稳。 伏苏放轻动作在床榻边坐下,就着从窗外倾泻进来的月华细细地打量着李颍上的脸。 桃花眼,长眼尾,眉间如青云出岫,双唇不染而朱,纵然年岁尚小,长大后的万种殊丽颜色已显山露水。 这是个……妖孽。 还任人揉搓的、未长成的妖孽。 伏苏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想着,冰凉的指尖探过去点了点李颍上微蹙的眉心,轻喃道:“小可怜……” “快睡吧,梦里,一定会有你一直想念的人。” 有那沁凉指尖轻点着,李颍上似乎平静了一点,双眉缓缓舒展开来,看起来睡得沉了。 伏苏收回手,替他掖了掖锦被,无声离开。 待一室重归空寂,那蝴蝶羽翅般的黑睫轻颤了一下,缓缓打开,露出内里璨如寒星的眸子。 走回寝殿的路上,谢德福低声道:“皇上,接下去可要让合欢殿接驾?” 合欢殿是云嫔的住处。 伏苏想了想,点了头。虽然干不了事,但身为皇帝不光临后宫,简直是一点都不恪尽职守!后宫三千佳丽,难道让她们夜夜独守空闺? 那也太丧尽天良了。 秉持着敬业的态度,伏苏按着嫔妃品级的高低,每天晚上到一位妃子殿中留宿一晚,什么撩骚事都不干,单纯地喝茶听琴聊天,尽管没有承欢,每位妃子的名字却都会留在起居注上,随之而来的是四方奉承与眼花缭乱的赏赐。这下子,妃子们心满意足了,伏苏也因为每天都有不同粉黛可供观赏和源源不断涌来的爱意值而心情愉悦,两厢完美。 虽说后宫雨露均沾是安稳之策,但这位年轻的皇帝最近实在太过沉溺于声色,以至于荒废了朝政,惹得众大臣心中愈发不满,然摄政王魏迅积威已久,知晓他向来不过问皇帝的荒唐事,众大臣也就不敢在他面前妄言,只私下摇头喟叹。 只不过,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今日皇帝又没有上朝,大臣们在殿内等候了半个时辰,皇帝身边的谢公公才出来传达圣意,顿时叹气声四起,而这其中,脸色最差的当属摄政王魏迅。只见他剑眉紧蹙,冷硬的面孔显出几分凶煞之气,狠狠地一拂袖后大步离开了殿堂,杀气腾腾,大臣们好奇地四下讨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很快便七七八八地散了。 魏迅一路龙行虎步走到了御花园。 时值初春,百花初绽,粉白的花骨朵雪样拥簇在枝头,前一日刚落过小雨,魏迅一路走来露已沾襟,当看到庭院中央的景象时,他蓦地止住了脚步。 花丛之中设一石桌,一壶温酒,一把长琴,数位美人围绕着薄衣轻衫的帝王,或娇嗔或羞赧,莺燕之色更胜春景。而生的俊美异常的帝王执一玉杯,唇角微勾,慵懒而惬意地半倚着椅背,双眸似含无限春色,身处娇艳之中却无半分欲色气息,偏偏勾心摄魂,令人无法控制地、将他锁在视野之中……久久的。 他向来是知道皇帝生了一副好相貌的,却从来不知,原来竟好看到如此程度。 魏迅眸色转暗。 [叮——收集到魏迅爱意值二十点。] 嗯? 伏苏斜斜睨了过去,唇角勾起,眼角眉梢流露着张扬肆意的邪气。他朝他遥遥举杯,然后一饮而尽。 魏迅深深地看了他良久,随后转身拂袖离开,仿若从未出现过。 [恭喜你,你马上要多个迷弟了。] 伏苏轻笑道:[这只是个开始。] 就算是为了曾经的原身吧…… [——我会让所有人都离不开我,为了我而互相争斗、伤害,光是想象,就觉得非常愉悦呢。] 想到这里,他眸中笑意更深。 宫人为他倒满香甜酒液,他摩挲着玉杯杯壁,笑睨着几位风采各不同的丽姿美人,缓声道:“尘世三盏酒,一盏敬春秋,一盏酬知己,一盏……慰美人。朕此生有你们相伴足矣。”他言行举止之间轻浮却不下流,多情还似无情,美人们琴音微颤,眼波含春,面若桃花,皆举杯来迎。 [叮——收集到XX爱意值二十点。] [叮——收集到XX爱意值二十点。] [叮——收集到XX爱意值二十点。] …… 系统:[……所有时空都是我的后宫……吗?] 伏苏:[不错的目标。就这样做吧,我喜欢美人儿啊。] 他放下酒杯,余光有意无意地瞥过花丛深处。那里花枝乱颤,落下零星几片花瓣,却已不见了之前的小小身影。 [看来,我的弟弟已经对哥哥有好奇心了。] 系统:[他刚刚在那里偷看了快半个时辰,我觉得他大概心里在想‘这昏君又在花天酒地老子长大了绝对不要像他这样不然就废了’。] 伏苏:[你快闭嘴吧你。] 距离第一次夜里去云台殿,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而这期间,伏苏每晚都会在李颍上入睡后去他床边坐一会儿,待的时间不久,但没有一天落下的——除了昨天。 昨天他在云嫔那儿用的晚膳,之后就被拖住了,没去云台殿,没想到今天就抓到李颍上偷偷跟着他。 这其中蕴藏的深意,伏苏了然——这个小家伙,估计在某一天发现了他晚上会过去,之后都是在故意装睡的。而人的习惯是个非常可怕的东西,更何况每晚关心他睡得如何的是自己这个大奸大恶杀人如麻的皇帝哥哥,他自然更加在意了。 本来打算循序渐进的,不过既然小家伙对他的防备心已经有了微妙的松懈,何不抓紧这个机会? 想到这里,伏苏打定了主意,便回了寝殿换了套便装,只让谢德福跟着,低调地往国子监走去。 国子监设于宫内,是皇亲贵胄的皇世子进学之地,李颍上也在此听学。而此刻,他正因无故缺席了早课而被太傅大人罚站,听着讲堂内朗朗书声,李颍上望着满园春色,不禁有刹那的晃神。 的确,他从一开始就发现了皇帝在夜里会来他的寝殿小坐片刻,那个时候,当熟悉的、温暖的、却让他憎恶了十年余的气息靠近他的时候,他气血翻涌,想远离这个让他陷入无边痛苦与孤寂境地的魔鬼,然而,在那人微凉的指尖点在他的眉心之际,他浑身叫嚣着的气焰一刹那被熄灭——就像是坠入最温暖、最安全的目光之中,他不必再为了自保而突出冷漠尖锐的刺,他可以像一个十岁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入睡。 那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让他眼热,让他慌张。 他……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人用珍视的目光注视着、用轻柔的动作抚慰着。 他好想……永远被人温柔以待。 而这些,却是那个最为残忍无情的人带给他的。 他本该憎恨他,恨不得永生不相见,但他却每每在下午就会满怀期待兴高采烈——因为入夜了那人会坐在他床边。而一旦那人没来,他就睁着眼睛,一宿未能安稳入睡。 ……好可怕。 这种在不知不觉中滋生出来、攀援着他四肢百骸疯狂增长的依赖感,好可怕。 李颍上眉眼恹恹地低垂着,恰好此时,太傅结束了上午的讲学,世子少爷们鱼贯而出,大多嬉笑打闹着离开了,少数几人或嘲讽或冷漠地瞥着李颍上,全然没有世家子弟对皇家儿孙的恭敬畏惧。 李颍上习以为常,并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只闷闷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国子监内属李颍上年龄最小,常受其他年纪稍长的世家子弟欺凌,但他明白不会有人帮助自己,即使反抗也只会被欺负地更惨,所以向来都是隐忍下来。这次,自然也不能幸免。 当其中一位少爷踢向他的腿窝,逼迫他跪下来的时候,李颍上死死地咬紧了嘴唇,正欲闭上眼再次忍受欺辱之际,余光却突地瞥到了庭院深处的一道身影,他突然浑身一僵,目光一瞬不移地看着那处。 站在花枝丛后的身影高挑而清俊,着了便装却仍然汇聚了光芒,此刻那人正挑着眉眼,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这场闹剧,眸底平静而漠然,显然——他根本不想管。 李颍上嘴唇被咬出了血,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和果断,他猛地扑上面相最为可憎的其中一人,把那个少爷扑倒在地,乱打一通,眼珠都充斥起了血丝,打的畅快淋漓,直到那少爷哇哇大哭他也不停手。 “够了,你要打死人?” 散漫的声线像是根引线,将李颍上的情绪从某种疯狂的状态中拉回了清明。 他哼哧哼哧地喘了几口气,小小的拳头又痛又麻,但心里却莫名地,更加难受了。 他站起来抹了把小脸,努力抑制着翻涌的情绪,声音却依然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我不要你管,你走开……呜。” 说着,他边抹脸边逃走了。 伏苏:[……这是,撒娇?] 系统:[……大概,是的。] 第27章 血荆04 夜深了, 御书房内灯火如昼, 年轻俊美的帝皇斜倚在梨花木榻上, 手中捧着本泛黄的书卷,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泼墨般的长发散落而下, 逶迤堆积在木榻雕刻精美的纹路上,片刻后,他有些困乏, 懒懒道:“德福,这里不用伺候了,回房休息吧。” 谢德福哎了声, 随后又轻声提醒道:“皇上,亥时过三刻了。” 伏苏翻书的动作顿了顿。这是以前他去云台殿看李颍上的时间。 他想起中午在国子监, 李颍上边哭边逃走的模样, 怪讨人喜欢的, 又让人忍不住想欺负……他翘了翘嘴角,合上了书卷:“走吧。” “诶。” 谢德福执着宫灯为他引路, 摇摇晃晃的星点灯火从游廊远处而来, 守在云台殿侧门口翘首以盼的宫女双目一亮,匆匆忙忙地往回报:“殿下, 殿下, 皇上来了。” 闻言, 状似专心致志地伏在案上临摹字帖的李颍上小手一抖,狼毫笔在纸上晕染开一片混沌墨迹。他飞快地搁下笔,爬到床上躺好, 双眼刚一闭上,眼前就浮现了午时自己被人欺负,而那人饶有兴味地袖手旁观的模样,登时心中浮躁——那人向来是喜欢捉弄戏耍自己的,自己越痛苦越难受,他就笑的越愉悦,兴许每日夜晚来云台殿是他新想出来的捉弄法子,自己干嘛还那么在意他来不来啊? 想着,李颍上好生气地拍了拍被子,腾地坐了起来,吩咐守门的宫女:“出去跟他说我睡了,不想被人打扰。” 宫女一怔,左右为难,但此刻伏苏已走到殿门前了,她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前,跪在地上行礼。 “起来吧。七殿下睡了?” “是、是的……殿下这两日梦靥多,睡不好,听不得嘈杂,特嘱咐奴婢不要出声打扰,皇上……” 哦,这是拒人于门外了。 伏苏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心道果然还是个孩子啊,就会作天作地口是心非,明明想哥哥来看的嘛。他眼珠一转,眸中掠过一丝兴味,故意道:“……既然阿上已经安睡了,那朕今日就回去了。” 说罢,他转身,踏着满地月华离开。 “恭送皇上。” 直到那身影彻底看不见了,宫女才长出了口气,揩了揩额上的汗渍,小心翼翼地推开殿门,谁知李颍上就趴在门后,险些被她推倒。宫女忙扶他站稳:“殿下,皇上已经走了。” 李颍上鼓着圆圆的眼,头顶似乎都要冒出烟来:“他、他他,真走了?” 宫女不明所以:“是、是啊。” 李颍上站在原地,垂在两侧的手握了又松,最后一声不吭地爬上了床榻,扯着被子盖住了头,闷声睡觉。 宫女不敢揣测主子的心思,轻手轻脚熄了灯就退出了寝殿。 回御书房的路上,四下无人只一片苍茫月色,谢德福边掌灯照路边细声道:“皇上莫要难过,七殿下年岁尚小,自小养在宫中未加锤炼,心思稚嫩,不能明白皇上苦心也并非不可理解,待殿下长大了……” 伏苏漫声接道:“待他长大,便更明白仇恨了。” 谢德福微微一怔,抬头看去,只见帝皇负着双手,一身清冷月华如霜,表情淡淡的侧脸镀着层朦胧的白芒,在夜色之中透着一丝缥缈而不可捉摸的失落。 “仇恨是个好东西,它能蒙蔽所有其他多余的感情,让人变得心硬如磐石,从此拥地为王,不为任何风吹雨打所动。而他……”伏苏微仰起下巴,看着天穹上一弯明月,自言自语道:“终有一天,会恨我入骨……吧。” 谢德福一时无言,只得陪同这位被困在九重深宫内长达十载的帝王,静静地立在初春的深夜风露之中。 第二日。 晚起迟到的七殿下再次被太傅罚站,他靠着墙愣愣地望着昨日伏苏站着的地方,那里现在只有几簇花枝随风轻摇,粉嫩花瓣飘荡而下。正当他恍恍惚惚地出神之际,一道细长声线在另外一侧的月亮门边响起: ——“七殿下。” 李颍上循声望去,待看清人影后,微微有些诧异。 来人竟是皇帝身边的内侍总管,谢德福。 “奴婢有些话想与殿下私下说,不知殿下可方便?” —— 过了午时,伏苏在书案前批阅奏章,谢德福跨过门槛,尽量放轻动作:“皇上,七殿下求见。” 伏苏执着朱笔的手微微一顿,笔尖一点朱砂在纸上晕开,他合上奏章,状似随意道:“你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 谢德福自知瞒不过,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知罪,任凭皇上责罚。” 伏苏眼都没抬,继续拿了本奏章:“滚吧。” 谢德福马上滚了。 谢德福离开之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伏苏瞥了眼有些拘谨不自然的李颍上,不知为何有些想笑,然而脸上依然保持着对待李颍上惯有的淡漠神情:“什么事,直说。” 李颍上攥紧了手中的书卷,鼓足了勇气才慢吞吞道:“皇弟在太傅上午的讲学中有几处不明,自己思索良久不得所解,所以……” 伏苏这才搁下笔,正眼瞧他:“所以你不去找太傅,反倒来找朕?你觉得朕有空给你解惑吗?” 李颍上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被伏苏讽刺一句就气呼呼地离开,而是坚持道:“皇兄……皇兄教教我吧,我很聪明的……好不好?” 他天生了一双桃花眼,此刻因为急切而带上了一丝水光,波光潋滟的,纵使年少也不掩其风貌,而那带着恳求意味的语气更是宛如甜软的撒娇,伏苏最吃不消这套了,故意装出来的疏离模样一下子分崩离析。他朝李颍上招了招手:“只给你半个时辰。” 闻言,李颍上眉眼飞扬起来,连眸中都闪着奇异明亮的光芒,他快速跑到伏苏身边,本想找条矮凳,却直接被伏苏拦腰抱到了宽大鎏金的龙椅上,两人紧紧挨着坐了。李颍上一怔,愣愣地扭头看去,伏苏正低垂着目光翻阅他带来的书卷,纤长浓密的眼睫毛宛若黑色羽翅,翩翩欲飞,而那近在眼前的面孔宛若白玉雕砌,收敛了平日漫不经心的邪气,显得万分明俊,和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熏香的暧昧气息,李颍上突然有些恍惚失神,直到伏苏微蹙着眉不耐地唤了他数遍,他才猛地回神,小声道歉: “抱歉皇兄,我会好好听的……皇兄继续给我讲好不好?” “再出神的话,抱着你的书离开,以后再也不准来御书房。” 李颍上低了低头:“好的。” 这回他专心听伏苏讲了,只是听着听着,注意力又被伏苏点在书页上的白嫩指尖吸引了。 骨节分明,五指细长,覆盖着圆润指甲盖的指尖是透着粉的白,宛若最上品的凉玉,又细腻又白润。李颍上从来不知道人的手指能如此好看,情不自禁地探出手,试探般地去抓伏苏的手指,肌肤相触的一瞬间,那沁凉的触感传来,李颍上还来不及满足地哼唧一声,就被伏苏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后脑勺—— “滚出去。” 李颍上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和脸皮,屁股也不挪一下,甚至整个身体都要挤到伏苏怀里了,他紧抓着伏苏的手指,一副死都不要放开的模样:“——皇兄,我都知道了。” 伏苏似笑非笑道:“你又知道什么了?” 李颍上低下脑袋,轻声说:“谢公公都跟我说了……” 伏苏自然知道谢德福跟他说了什么——毕竟,那都是他故意做出来给谢德福看的,为的不就是让李颍上知道自己的“苦心”,然后主动接近自己么。 系统啧啧道:[世界上最长的路就是苏苏的套路,每个走过的病毒都追悔莫及。] 伏苏眉毛一抬:[是吗?可我觉得,病毒们都走的挺开心的,结局也很圆满不是吗?] 系统:[对很圆满,病毒群灭了。] “皇兄、哥哥……”李颍上低低地重复念了几遍哥哥,这个词在他的生命中是第一次出现,他磕磕碰碰地念出来,然后不断重复,直到能够自然地接受它,他才微微红了眼睛,抬起了头,直视着伏苏。那双寒星般的眸子浸在透亮的水帘内,显得朦胧而可怜,却又有着一种横冲直撞的天真执拗:“哥哥……我一定会很听话,不给哥哥惹任何麻烦的。” 伏苏看着他,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然后伸手轻轻撩开他的额发。 “阿上,你不怪我?” 他一字一字缓缓地说着,仿佛要逼李颍上想起自己当初是如何屠宫、如何杀尽皇孙贵胄,如何让李颍上变成这九重深宫中的孤身一人。 李颍上微微咬住嘴唇,他颤抖着,但那些噩梦般的回忆在这一刻,竟然比不上伏苏触碰过他额头的温凉指尖。 好像、好像有这份轻柔的抚慰,他就什么都不怕了,他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他知道这是不对的,他不该依恋这个被罪恶浸染的人,但是在黑暗中蹒跚前进十年的他——无法抗拒这难得的温暖。 他捧住了伏苏的手,近乎哀求般道:“不怪,不怪了,哥哥,你不要再丢下我,我就不怪你了。” 所有他不该忘记的鲜血淋漓都被他强硬地揩去,此刻他只知道,绝对、绝对,不能松开这只手。 “呜……哥哥,阿上只有你了,丢不起了。” 伏苏目光瞥过李颍上紧紧抓着自己的手。 那手还未长大,显得有些稚嫩,却已经学会了在黑暗中紧紧抓住伸来的、名为救赎的木枝,蕴藏着自己无法轻易挣脱的力量……也许,以后会越来越难以抽离吧?噫,想想自己现在如何“关心”这个便宜弟弟,未来就会如何伤害他,伏苏有些虚。 兄弟的话……再怎么黑化,也不过杀了了事吧? 他不会死啊。 这么一想,伏苏稍稍放心了点。 他收紧手指,与李颍上的手紧紧相握,低低喟叹一声。 “那你,可要牢牢地、抓紧我啊。” 第28章 血荆05 自那日以后, 李颍上隔三差五就会找各种理由来御书房找伏苏, 无一例外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然后就会撒着娇窝在他身边,一待就是一整天。 伏苏真心实意地觉得, 有个弟弟也蛮不赖的。 一转眼,浮云几过,时间如河流奔腾而逝, 一晃已是五年春秋。这五年里,摄政王魏迅的势力如吸血的枝蔓渗透进三宫六部,爪牙遍布朝野布衣, 魏迅在外带兵打胜战拓宽疆域、在内推行新税收政策和城乡县管理制度,声名远盖大兴国帝皇李伏苏, 揽尽百姓民心, 世人皆道只识摄政王魏公, 不认狗皇帝伏苏。 听说这句戏言时,伏苏正在宫内桃花林里设春宴, 宴请所有五品以上京官。他闻言只淡淡一笑, 仰头喝尽杯中桃花酒,挑起风情无限的眼尾瞅着愤然发言的人——那是去年秋试的状元郎, 为人最为刚正不阿, 且极为古板苛刻, 最懂得如何在不适当的场景说不适当的话。 其他官员都只敢在心里骂他,就这家伙,明着里骂他好几回了。伏苏觉得有趣, 倒也不气,只笑笑而过,转头就让人把状元郎拉出去了,可怜那状元郎边被推着走边还撕心裂肺地进言:“有君如此,国将不国矣!吾大兴危矣!” 哦。知道了,下一个。 伏苏转动着杯中透明酒液,桃花香萦绕在鼻尖,分外好闻。 剩下的官员们缄默着互相凝望,不约而同地长叹了口气。 自帝皇八岁登基以来,已经过去十五年了,摄政王也辅佐了十五年,可帝皇仍然没有半点长进,每日里不是沉迷于后宫声色便是乐衷于摆酒设宴,丝毫不关心国家军政之事。虽说摄政王为大兴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毕竟是外姓人,再功高盖主也不能名正言顺地取而代之,于是这群老古板便暗地里打起了另外一个主意。 “……选妃?” 少年清冽如泠泠泉水的声线缓缓地念着奏章上的内容,念到重点两个字时,刻意加重了语调,然后微微侧过脑袋,一双波光粼粼的桃花眼询问般地看着伏苏。 伏苏正倚靠着软枕小憩,闻言,掀开眼皮懒懒地看了少年一眼,随手将他手中的那本奏章取了过来扫了眼,下了定论:“这群老东西又开始抱团了。” 而坐在他榻边,替他看奏章的正是时年十五的李颍上。昔年只会哭啼啼撒娇的孩子如今已如青松般挺拔清正,若不看那张生的勾魂摄魄的妖孽面孔,真真是个周正清明的男儿,伏苏这五年来看着他长成如今这副模样,心里拉扯着一个弟弟长大的满足感不要太多。 李颍上复又拿起一本奏章,果然是差不多的内容。 先是按照惯常,好言规劝伏苏管理朝事别让在外打战的摄政王分心,然后对他二十有三却仍未有所出表示深切的担忧,最后打出致命一击希望他扩展后宫绵延子嗣。 李颍上逐字逐句念了一遍,然后寒星一般的眸子看向伏苏:“哥哥,你要选妃吗?” 伏苏闭着眼想了想,五年里宫里后妃们的爱意值都已经刷的差不多了,的确该补充新鲜血液了。但是子嗣这个……他半个阳痿去哪儿造? “先放着。我晚点决定。” 李颍上却没有像以前那样依言放下奏章,只轻声重复道:“哥哥,你要选妃吗?” 伏苏终于睁开眼看他了:“放下。” 李颍上缄默了一会儿,这才小声道:“抱歉哥哥,我不是想干涉后宫之事,只是……” 伏苏当然知道这个没有安全感的少年脑子里在想什么——过去的这五年,每次他去后妃殿里就寝的时候,李颍上都会在宫殿门外徘徊,好像离开他稍微远一点就会跟丢一样,但未经允许他又不能擅自闯入后妃宫殿,等伏苏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不知保持这个习惯多久了。这其实让伏苏有些蛋疼,一想到弟弟在外面守着哥哥嫂嫂睡觉,那感觉简直酸爽? 这么想着,伏苏语气软了下来:“我知道。” 李颍上闷闷地点点头,浮光潋滟的桃花眼里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他眉眼低垂,轻声说:“哥哥,你的身边有很多人,每个人都能分走一点你的注意,但是我只有你,所以,能不能再、多关注我一点?我怕我跟不紧,你又不在意,然后我就再也抓不住你了。” 伏苏心里又酸又软,简直想把弟弟拖过来揉搓一把,但现在李颍上个子已经跟他相去不多,这个动作做得没小时候那么方便了,伏苏也就放弃了,改为摸摸他的脑袋:“好了,乖,别想这么多。再继续帮哥哥看吧,哥哥睡一会儿。” 李颍上乖巧应道:“好的。” 过了没一会儿,伏苏就靠着软枕入寐了,李颍上看完奏章后整齐地码放在一起,然后扭头去看伏苏,欺身过去小心翼翼地替他掖好薄毯。 这个动作使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极近,呼吸几乎缠绵在一起,李颍上克制住呼吸,忍不住靠他更近一点。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撩开伏苏耳边鬓发,端详着他俊美无俦的面孔,不自觉地,看得有些出神了,待他被某种莫名的鼓噪声惊醒时,才发现自己左胸口内某个东西正在猛烈而有节奏地跳动着,一声声,仿佛就在他的耳边,震得他口干舌燥眼波扑朔。 他忍不住捧着自己的胸口,拼命地按揉着那个跳动不停的地方,却无法让它慢下半步。 他有些泄气地垂下了双手,自言自语道: “哥哥,你小时候对我那么坏,我却这么在乎你。” “我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不正常啊?” 伏苏一觉睡到天际泛黄,朦胧睁眼的时候,李颍上正伏在案上临摹他的字迹,写的却全是他的名字,厚厚一叠,也不知道写了多久。察觉到他醒来,李颍上有些手忙脚乱地收了字:“哥哥,你醒了,要传晚膳吗?” “不用了,”伏苏装没看见他的小动作,“晚膳去云嫔那里吃。” 李颍上几不可见地僵了僵,很快便掩饰般地扭过了头。 正在这时,云嫔身边的丫鬟端着一盅汤在谢德福的指引下进了御书房:“拜见圣上。” 伏苏懒懒地嗯了一声,他午睡刚起,轻衫半解,一小片前胸从透明丝质里衣里流泻出来,墨发披散,懒怠颓靡之中狭裹着无法抵御的诱惑,不光宫女,连谢德福也目视别处不敢看他。 李颍上眸光微微一闪,顺手替他捞起半落的外套披好,轻声道:“哥哥,小心吹风了。” 伏苏没想太多,听丫鬟说那是云嫔特地为他炖的甜汤,就让丫鬟呈了上来。 云嫔厨艺一绝,炖的汤更是香飘数里,伏苏睡醒嘴里正干,倒凑了个正巧。 “想喝吗?” 注意到李颍上一直盯着汤盅看,伏苏扬眉问他。 李颍上摇了摇头,说道:“哥哥喜欢喝汤的话,我也可以学。这样每天都可以炖给哥哥喝。” 伏苏只笑了笑没放在心上,揭开汤盖,香气扑鼻而来。 一盅汤分量不多不少,喝完暖腹又不觉饱,伏苏盖上汤盖,丫鬟取回空罐,又照云嫔的话问道:“娘娘还让奴婢代为询问,今晚晚膳皇上可有什么想吃的菜色,娘娘好开始准备。” “云嫔厨艺一向不错,任她做吧。” “是。” 丫鬟走了之后,伏苏又跟李颍上聊起了前线战事,聊着聊着,一股无名业火从下腹部开始灼灼燃烧,待他察觉不对时,那种在血管内肆意游走的酥麻感已经无法克制了。 [日啊我的小姐姐给我下药!] 系统:[……你跟她睡了五年,一次都没碰过她,她当然以为你那里有什么问题。] 伏苏:[别说风凉话了,我草草草,这可咋整?] 系统:[还能咋办,自己撸啊,或者找你可爱的弟弟泻火。] 伏苏瞥了眼李颍上,觉得还是不要对弟弟下手了。 得了,自己撸吧,当个皇帝怎么这么苦逼? 他火急火燎地跑去了内殿,着人准备汤浴,同时对担忧地紧跟着他的李颍上说:“你先回去吧,这里没事了。” 他面色潮红,双眼迷离,哪像是没事的样子?李颍上不敢看他,只得盯着地面:“哥哥,你有哪里不舒服?给我看看好不好?” 看看看,看什么看,掏几把给你看啊。 伏苏胀地受不了了,直接让人把李颍上叉出去,然后连衣服都没脱,直接跨进了木桶里。 李颍上被半推半拉地到了殿门口,猛地扯开了宫人,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染上了焦急紧张,不顾宫人的阻拦,回到了殿内,伸手欲扯奶白色的布帘子:“哥——” “唔……” 还未彻底落下的尾音戛然而止。 “嗯……啊、啊……” “受、受不了了……什么药啊……” “哈…啊……” 李颍上宛若被冰冻过一般浑身僵硬,捻着布帘要拉的手也顿在半空中。 待回过神后,他猛地倒退了半步,直到扶住屏风,他才发现自己的四肢竟然都在颤抖,说不清是为什么—— 他只知道,他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隔着布帘的隐约呻吟声像眸中致命无解的毒,顺着他的血管爬过他的全身,直到完全注入心脏。 要……想要…… 想要什么? 要…… 李颍上突地面色一白,夺门而出,像一阵风一样回到了自己的宫殿,砰地一声死死地关上了门。 砰、砰、砰—— 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像是要穿透他的耳膜。 他四肢有些无力,于是顺着门缓缓的瘫坐在了冰凉的地上。 “哥哥……”他捂着脑袋,脑袋里全是刚刚那驱不散挥不退的暧昧声响。 诱人的、甜美的、让他……涌生出了无限的黑暗欲望。 他想…… 他想什么呢? 身体的某处已经疼到不行了,李颍上深深地吸了口气,将颤抖的手探了下去。触碰到的一瞬间,他想起的是伏苏冰凉的指尖拂过他的额头,或是温柔地叫他小可怜,或是戏谑地说他长得比女孩还好看。 啊……多舒服的手,是哥哥的,是哥哥的手,抚摸着我的,是哥哥的手啊。 “哥哥、哥哥……伏苏,呜……” “我想……要你啊。” 第29章 血荆06 李颍上背靠着殿门, 坐在冰凉的地砖上。他微仰着下巴, 细密的汗珠从额际冒出, 湿淋淋地一片,他微眯着眼, 蒙着水雾的瞳眸显得迷离而旖旎,正出神地望着窗外的几寸阳光,近乎饥渴地遥想着曾经见到过的某些画面—— 哥哥垂落的黑发、露出的前胸、还有那双好看得让他想捧着亲吻的手…… 他的感官从所未有地敏感, 每一下触碰都好像被代入了另外一个人的手,那人会挑着眉眼朝他笑,会张开双臂搂抱住他, 偶尔还会哄他入睡。 李颍上闭着双眼直到情绪冷静下来才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片刻后, 他咧起嘴角, 无声地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我这是……怎么了?哥哥……?” —— 事后, 伏苏把云嫔下药这件事压了下去,并没有声张出去。云嫔自知自己犯下大罪, 褪下华冠锦服, 长跪在御书房外不起,李颍上端着一盅自己炖的补汤来到御书房时, 正好看到伏苏从里面出来, 弯腰扶起了一身素白宫裙的云嫔。 他眸光微微闪了闪, 躲到了红木柱后,听着伏苏跟云嫔模糊的谈话声。 伏苏扶住云嫔的肩头,云嫔双眼朦胧含泪, 一见到伏苏便忍不住落下泪来,往前一步倚进他怀里。 纵使未施粉黛,但云嫔的妩媚多情是透进骨子里的,一举一动具是妖娆,而且她向来懂进退,故而后宫佳丽三千,伏苏最为偏宠于她,此刻她哭的梨花带雨,伏苏也没有推开她,只道:“云嫔,你过界了。” 云嫔抽噎了一声道:“臣妾知罪……只是五年,五年了……皇上真的不能满足臣妾一个小小的心愿吗?臣妾已经不年轻了,只是想要个孩子啊……” 后面的话,李颍上听不真切了,只看到伏苏低下头与她说着什么,两人姿态亲昵,旁若无人。 他站在远处的阴暗角落,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指,端着的汤盅震颤起来,直到几滴汤水溅到了他的手背上,他才猛地回过神来,背靠着红柱。等云嫔走了,他抿着嘴唇,把半冷的汤随手搁在了一旁,往御书房走去。 伏苏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抬头看了他一眼:“今天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李颍上勉强笑了笑:“在书房练字忘了时间……哥哥,我来替你磨墨吧。” “嗯。” 李颍上走到书案边,边磨墨边侧过目光看伏苏手中的奏章,虽然只是匆匆几眼,但他还是看清了内容。 他眸光微暗,轻声道:“这位状元郎还真是敢言人所不敢言。” 伏苏随意地嗯了一声,然后把那份直言弹劾帝皇的奏章合上,淡淡点评道:“倒是官场上难得一见的人物。” “哥哥不生气?” “生什么气?” 李颍上磨墨的动作顿了下来,认真地看着伏苏:“我知道的,哥哥有多关心朝政和民生,只是碍于暂时搬动不得摄政王,故而背负了这些骂名。摄政王乃盖世枭雄雄踞一方,但我的哥哥迟早有一日会砍下他张扬跋扈的头颅,名正言顺地坐拥天下。” 伏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片刻后朝他招手:“到这边来坐。” 李颍上习以为常地在龙椅上坐下,想紧挨着伏苏,伏苏却站了起来,背靠着书案,双手环胸问他:“感觉如何?” 李颍上有些茫然:“什么感觉?” “坐在这张椅子上的感觉。” 李颍上蓦地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面色一白,如火烧了屁股一般要站起来,却被伏苏按住了肩膀:“让你坐着就坐着。” “不,哥哥,这不合礼数……” “闭嘴,老实点。” 李颍上委委屈屈地看着他。 伏苏见他顺从了,按着他肩膀的手转而去揉了揉他的头,语气平静地如一汪没有波澜的深潭:“这个位置——是哥哥要留给你的。” 李颍上微微睁大了眼,里面流露出一丝茫然与无措。 “所以,在你成长为足够支撑得起百姓、国家的分量的帝王之前,我会为你保住这个位置。” 李颍上急切道:“不……!哥哥,我不想做皇帝,我只想跟哥哥在一起,我根本……” “阿上,你有想要的东西吗?——权势、金银,亦或者人?”伏苏指尖滑过李颍上侧脸的曲线,然后轻轻抬起他的下巴,从上往下地睥睨着他眼里无处躲藏的幽微情绪:“你是弱小的动物时,你所渴望的你都无法触及,但是当你立足于无人可撼动的地位之时,所有的一切,你都能得到。” 他的语气平淡地如轻云拂过,却在无形之间,搅动起了李颍上心底那片本就波澜重重的心湖。 “……所有的、都能得到?”他低声轻喃着,与伏苏对视的目光有一瞬的迷茫。 “是的。”伏苏微弯下腰,垂落的发丝有一缕轻轻搔刮过了李颍上的侧脸:“这世间,所有的都是你的。” “包括……所有人吗?” “是的。” 那么——也包括你吗,我的哥哥?这句话在李颍上嘴边徘徊了几次,最后还是被咽了下去。 “更何况,这个位置本来就该是属于你的,你是先皇后的遗腹子,合该继承大统,而我……”伏苏自嘲般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李颍上却领会了他的意思,他眸光微闪,星子一样的眼眸之中掠过一抹晦暗的色彩,随即站起来,紧紧拥抱住伏苏,低声道:“哥哥,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魏迅,他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煎熬,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在李颍上看不见的角度,伏苏微微扬了扬唇角,然后故意轻叹口气,戏谑般道:“阿上长大了,可一定要好好保护哥哥啊。” 毕竟哥哥这么疼你呢。 系统:[你又套路他?] 伏苏:[这怎么能说是套路呢,他是皇室子孙,争夺皇位不是很正常嘛。] 系统:[我觉得按你的想法,肯定是先诱惑他起了皇位之心,然后设计圈套倒打一耙,以谋逆的理由往死里搞他刷污染值,对不?] 伏苏感叹:[科科你真是越来越懂我了。我的弟弟他心里藏着东西,我看得出来,他抵抗不了这个诱惑的。幸好他傻,好骗,否则还真有点难糊弄。] 系统继续往下猜,越来越细思极恐:[现在你又营造了为他苦受煎熬的正面形象,刷了好感度,还顺带让他恨上了魏迅,而你的迷弟魏迅为了保你皇位肯定会与他死磕……然后你就可以袖手旁观一脸无辜地看着一锅乱斗了!沃日!心机屌!] 心机屌……虽然怪怪的,但是勉强当做表扬了? 伏苏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 三月后,在前线征战的摄政王魏迅得胜凯旋,并带回主动伏降的从厌族和亲队伍,浩浩荡荡地策马进入京都。闻讯赶来的百姓们夹道相迎,大道两侧的酒楼看台也挤满了人,穿着一身黑甲胄红披风的魏迅进入视野中时,人们爆发出了一阵接着一阵的欢呼声,气势如洪钟,丝毫不亚于帝王出行。 凯旋归来,摄政王第一时间去了御前禀告战况,并说明了从厌族意欲和亲以保三年太平之事。闻得胜讯,龙颜大悦,当夜即在宫内摆设接风酒宴,宴请大功臣魏迅、从厌和亲队伍以及一干朝廷重臣,酒宴之上,丝竹声声,觥筹交错,主客皆欢。 一舞暂歇,从厌送亲使臣站了起来,朝王座上的伏苏举杯:“我从厌公主明月素来仰慕陛下龙颜,相聚机会难得,明月公主特意准备了一支舞蹈想献与陛下,还望陛下恩准。” 伏苏从善如流地应允了,目光无意间掠过席下的李颍上,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寒星一眼的眸子有些幽暗,不知在想什么,而左边首席的魏迅则是大马金刀地坐着喝酒,同样的,鹰隼般锐利的视线时不时瞥过他,仿佛在无声地警告着什么。 有趣。 伏苏把盏掩笑,干脆懒洋洋地斜倚着椅背,专心致志地看起明月公主的献舞来。 丝竹声起又落,明月公主身穿缥缈红纱,曼妙身姿若隐若现诱人至极,满殿人屏息良久后才鼓起掌来,对她的舞姿赞不绝口,而拥有绝色容貌的明月公主则是俏脸微红,轻轻喘了两口气,然后含羞带怯地看向端坐在王位上的帝皇。 伏苏也鼓了掌,然后缓缓道:“明月公主舞姿倾城,非常人可比,也令朕耳目一新。来人,赏。” 他目露赞许,语气却平淡,给人一种似是而非的恍惚错觉—— 这便是婉拒了。 明月公主微微咬唇,不顾使臣眼神的暗示,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跪倒在地,舞袖飘扬而落: “明月仰慕陛下,如若陛下不嫌弃明月蒲柳之姿,明月愿留在大兴、留在皇宫伺候陛下。” 闻得明月公主一番真情剖白,殿中大臣纷纷低声议论开来,这正如他们之意,他们已经不指望皇帝能重振朝纲,只希望他快点生下龙嗣,然后在酒池肉林中消弭一生。于是很快就有人以护大兴与从厌三年太平为理由,劝伏苏收了明月入后宫。 眉眼俱是风流桃花的帝王走下高台,金丝履鞋停在了明月的跟前,明月深深跪伏着,直到一只温热的手指缓缓抬起她的下巴,她这才掀起眼帘,近距离地直视着帝王。 “明月公主一舞动京都,绝世容貌世间无二,甚合朕的心意。” 他缓缓说道,随后朝明月微微一笑,一扫先前漫不经心的无谓,倒显出几分温柔缱绻来,使得明月手脚酥软,眼波潋滟,与他对视的目光之中透出无限爱恋。 [叮——收集到明月公主爱意值二十点。] 第30章 血荆07 闻得明月公主一番真情剖白, 殿中大臣纷纷低声议论开来, 这正如他们之意, 他们已经不指望皇帝能重振朝纲,只希望他快点生下龙嗣, 然后在酒池肉林中消弭一生。于是很快就有人以护大兴与从厌三年太平为理由,劝伏苏收了明月入后宫。 眉眼俱是风流桃花的帝王走下高台,金丝履鞋停在了明月的跟前, 明月深深跪伏着,直到一只温热的手指缓缓抬起她的下巴,她这才掀起眼帘, 近距离地直视着帝王。 “明月公主一舞动京都,绝世容貌世间无二, 甚合朕的心意。” 他缓缓说道, 随后朝明月微微一笑, 一扫先前漫不经心的无谓,倒显出几分温柔缱绻来, 使得明月手脚酥软, 眼波潋滟,与他对视的目光之中透出无限爱恋。 [叮——收集到明月公主爱意值二十点。] 帝王美人, 深情拳拳, 本是无比美妙的画面, 然而坐在末席的李颍上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暗色,他握着铜盏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泛白,被坚硬的边角硌到生疼也仿若未觉。 就在大臣们以为帝王同意收明月而欣慰地互相道喜之际, 一直沉默不言的摄政王魏迅仰头饮尽盏中烈酒,然后狠狠地把铜盏掷到了帝王脚下,蓦然发出的声响让殿中人俱是一震,不敢妄动,只惊惧又不解地望向无缘无故发难的摄政王。 魏迅站了起来,带着一身凛冽寒意走到了明月公主面前,自上而下睥睨着她,道:“公主好容色,本王亦十分心动,不知皇上可否忍痛割爱,将明月公主赏于本王?其余的奖赏,本王不要了,只要她。” 好一出霸王夺美人?伏苏在心里一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习以为常地往后退了半步:“……摄政王此番为我大兴立下汗马功劳,又难得主动向朕索要奖赏,朕怎会不允?既然摄政王钟情明月公主,那朕便做主,择日为两位完婚。不知如此安排,使臣可有异议?” 这话虽是问使臣,伏苏的目光却有意无意地落在明月身上,此刻她正煞白着小脸,无措地望着他,眸中流露出一丝祈求,而伏苏只是为难而黯然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大兴国摄政王权势滔天,即使是身为帝王,也不得不避其锋芒,这话……竟是真?明月公主失神的瘫坐在地上,使臣也不愿忤逆魏迅,只好领恩。 一场酒宴就在这样古怪的气氛之中结束了。夜深之际,李颍上端着自己炖的醒酒汤去了伏苏寝殿,却发现殿外宫人都被遣散了,整座寝殿被笼罩在诡异的死寂之中,他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异样声响,像是杯盏落在地上的破碎声,随之而来的便是魏迅怒气冲天的咆哮。 “几月不见,你倒是越发得意了,连自己什么身份都忘记了?” 他推门的手一顿,深更半夜,魏迅怎么会在哥哥寝殿? 指尖泛起一阵刺痛的酥麻感,他缓缓收回手,静立在门口无声地侧耳听着。 殿内,伏苏看着气的双眼血红的魏迅,懒懒的支着头回道:“自然没忘,魏卿说过,朕不过是个奴婢生下的贱种,能有今日全靠魏卿。” “既然你明白,就不要再试图忤逆我!我的耐心有限,如果你再不识好歹,我不介意把你从这张椅子上扔下去,撕烂你的衣服,让你为了活命只能趴在地上求我艹你——”魏迅欺下身来,狠狠地掐住伏苏的下颌,迫使着他抬头直视着自己:“反正,你骨子里就是这样的骚货,不是吗?” 伏苏被掐的生疼,只微皱着眉:“魏卿,注意言行。” 魏迅大笑了几声:“我哪里说的不对了?后宫那么多女人你睡腻了,盘算着选妃的同时连自己的弟弟也不放过——你跟李颍上,倒是很好嘛,好到能睡一张床?你是不是忘了先皇后是如何杀死你母妃的?还是说李颍上那张祸国殃民的脸,让你喜欢到连杀母之仇都能忘记?” 伏苏委屈:[这可真是冤枉,虽然阿上长的确实合我心意,但是我是丧心病狂到连弟弟都要睡的人吗!] 系统:[其实……我也这么觉得,你敢说你对李颍上没动过一点歪念头?五年没有过性生活,你居然能忍?] 伏苏:[……这不是盘算着等他再长大一点嘛。弄伤了我很心疼的?] 除了病毒,他跟这个世界里任何人亲密接触都会有互斥的强烈电流感,能把人直接电萎了,他有什么办法,他想过清心寡欲的日子吗?明明是皇帝每天却只能靠手过活,他也很绝望啊。 但是他更不想皇宫里开始流传皇帝一碰人就萎这种没有半点真实性还伤人自尊的谣言。相比较之下,他还是决定等李颍上长大一点。 “杀母之仇朕片刻不敢忘,”他嘴角微微上挑,“朕不过是在戏耍他罢了,你不觉得他当真的模样……特别取悦人么?” 魏迅紧紧地盯着他,像是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一丝裂缝:“你记着就好,我可以把他留着任你玩,但你——是我的,现在我回来了,你敢碰谁,我就把谁剁碎了放在你床上。” 说罢,魏迅拂袖而去,伏苏望着他的背影,开口道:“魏卿,明月公主是无辜的,朕本就没打算收下她,要么,你放她回从厌,要么就好好对她。” 魏迅脚步一顿,讽笑道:“我竟不知,你也会可怜人了。” 说完他便大步离开了,伏苏靠着椅背看向门洞外的寂寂夜色,随后微阖着双眼,直到一具温暖的身体颤抖着抱紧了他,他才轻声道:“都听到了?” 李颍上努力收紧了双手,把头埋在伏苏的颈窝里,不消片刻,伏苏就感觉到一点湿热顺着自己的脖颈往下滑。 他叹了口气:“你哭什么?” 李颍上摇了摇头,只能靠紧紧地抱着他,感受着他的体温来抑制住自己体内如藤蔓般疯狂蔓延的黑暗冲动—— 自从他朦朦胧胧明白了自己的欲望,他便一直努力藏起自己的心思与渴求,小心翼翼地接近哥哥,他不求哥哥也能喜欢上他,只要能让自己陪在身边,那就很好了。但就是他这么喜欢、这么喜欢的哥哥,却被魏迅那个狗贼肆意折辱,甚至…魏迅甚至还想对他哥哥做那种事…… 魏迅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对哥哥有这种想法的?这么多年,哥哥一直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魏迅……有没有得逞过? 他每每只能在深夜的梦里贪婪而无望地肖想,而魏迅很有可能早已经…… 李颍上不敢想,一想他就觉得身体里某处柔软鲜活的地方快要疼的爆炸开来了。 哥哥原本是属于他的……原本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他颤抖着抱紧伏苏,寒星一样的双眸仿佛坠入深渊,显得朦胧而无神,他低喃道: “杀了他……哥哥,我要杀了他,我要把他剁碎了、我要杀了他……” [叮——目标人物李颍上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十。] 伏苏无声地微微弯起了唇角,对啊,就是这样,阿上要是一直都那么天真可爱,怎么能保护得了哥哥呢? 第31章 血荆08 同月月末, 正是深春日暖之际, 当今圣上赐婚于摄政王与从厌族明月公主, 自清晨三声鼓后,王府外便锣鼓喧天, 门若庭市,来往送礼的官员车马络绎不绝。待到良辰吉时,王府外铺起三里红绸, 直绵延到从厌族下榻的公馆外,骑着高头大马的魏迅甫一出府,夹道相迎的百姓们便欢呼阵阵, 比那锣鼓齐鸣还要响彻天际。 而魏迅惯是一张冷脸面对天下人的,即使是喜事也不见他露出半点喜悦神情, 反倒有股说不出的凶煞气, 直到御驾亲临摄政王府, 他的脸上才终于有了一丝缓和之色。 伏苏并没有在摄政王府久待,等婚礼仪式结束之后, 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出离府回宫。 华盖车辇驶过大道, 街边百姓皆俯首来迎,乌泱泱地跪倒一大片, 绵延到看不见的路尽头。伏苏撩开布帘子, 街边盏盏摇曳的花灯落入眼底, 与他同辇的李颍上看出他的好奇,说道:“今日恰是花灯节,每家每户都要在家门口挂花灯的, 护城河沿岸有灯市,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伏苏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据他所知,李颍上自小在宫内长大,今日是第一次跨出宫门。 李颍上眸中映着一丝黯然:“是出过宫办事的宫人告诉我的。” 他垂着眉眼的模样颇为可怜,伏苏有些心疼,于是摸了摸他的后脑,微微笑道:“既然碰巧赶上了花灯节,不如阿上陪哥哥一起去逛逛?哥哥也从来没见过呢。” 李颍上双眸一亮,衬着他妖孽般殊丽非常的面孔,显得分外蛊惑人心,他抱住伏苏的胳膊,整个身体贴上来:“谢谢哥哥。” 伏苏默默地捂胸口,想道,这小子虽然本性不正常,长相倒真叫个祸国殃民,要是一直被他这样抱着,我能直接硬给他看。 车辇行到了无人之处,伏苏带李颍上下了车,谢德福领着他们拐进一家店面,在里面换了身寻常布衣。谢德福本想点几个侍卫远远跟着,伏苏嫌不痛快,趁他一个不注意,就拉着李颍上窜进了人群之中。 两人都被困在九重深宫内十余年,乍一见宫外景色,自是欢喜非常,直至深夜方才逛完护城河边灯市。回途之中经过一装点地花枝招展的酒楼,大门口站着两位身穿薄纱头绾云鬓的姑娘,正摇着圆扇招揽过客,声娇体软,脂粉香气穿过街巷,令人曛然。 伏苏自然知道这是何地,低头一看懵懵懂懂的李颍上,不由自主地咧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阿上,哥哥带你去那里面坐坐?” 李颍上虽然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的,但伏苏的话他向来言听计从,于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李颍上如今已比伏苏肩头还要高了,身姿挺拔而清俊,寻常布衣也遮挡不住从内而外的贵气,而伏苏更是一身招人的桃花,两位姑娘一见到他们眼睛就亮了,也顾不得别的客人,都朝他们来了。李颍上下意识地靠近了伏苏,抬起头,无声地询问着,伏苏朝他一笑,摇着纸扇提步跨了进去。 李颍上连忙跟进去,一进大堂,便是满眼的莺歌燕舞纸醉金迷,即使他再不经事,也猜到了什么,当即喊住伏苏:“哥哥……!” 伏苏转头朝他扬了扬嘴角:“来啊。” 李颍上咬着嘴唇,阻止不了伏苏寻花问柳的念头,他只能紧紧跟上:“哥哥,我们早点回去吧。” 伏苏一收折扇,拿扇柄抬起李颍上的下巴,笑地暧昧而多情:“阿上——你都十五了,该懂事了,来吧。” “哥哥,我不……” 他话音未落,就已经被伏苏点的几个姑娘簇拥着往二楼雅间去了,他紧张又恐慌地扭头叫哥哥,伏苏站在后面,低笑不止,饶有趣味地提步跟了上去。 [叮——目标人物李颍上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二十。] 伏苏傻眼了:[我日?让他跟姑娘玩,他黑什么黑?这也能刷?] 系统深沉道:[作为一个纯情的小处男,被哥哥逼着嫖娼,他的内心一定非常绝望。] …… 这也真的,太纯情了吧?别人家的十五岁少年都娶妻了啊。 伏苏倚在门口,看着李颍上被莺莺燕燕埋没,心想就算要给他开荤,自己上不就行了,就算不做到最后,像李颍上这样青涩的小孩,对自身的欲望都还懵懵懂懂的,到时候还不是任他拿捏? 等了五年,终于有机会一展雄风了,伏苏简直是摩拳擦掌兴奋难当,于是把那几个换着法子露肩露腿露胸地勾引李颍上的姑娘们都请了出去,然后关上了门,在桌边坐下,边执着酒壶倒酒边斜睨了李颍上一眼,似笑非笑道:“阿上生气了?” 李颍上脸上被印了几枚红唇脂膏,眼波潋滟,鲜红的嘴唇紧紧抿着,身体也紧绷着背对伏苏。 伏苏丝毫没有“带弟弟嫖妓”的负罪感,拿扇子戳戳他后背:“真生气啦?” 李颍上微微低着头,垂落下来的乌丝遮挡住了他的半边面孔,伏苏只听到他声音微沉,似乎藏着很多他捉摸不透的东西:“哥哥以后不要这样了……我不喜欢她们。” “那你喜欢什么?”伏苏将酒杯推到李颍上的眼前,醇香的酒液在玉杯内轻轻摇晃着,勾勒出了李颍上半边倒影。伏苏目光从那酒杯上移开,瞥向李颍上胯间的部位,咦,居然真的没反应,刚刚那么多个小姐姐在撩他都没反应? [我的弟弟……该不会……是个……] 系统:[病毒们身怀绝鸡谢谢,你应该很有体会才对。] 伏苏勉强从系统的洗脑中挣脱出来,一副慈兄姿态:“你有喜欢的姑娘一定要跟哥哥说,你已经到出宫立府的年纪了,府中不能没有人把持中馈。” 李颍上背影微微一僵,他抬起头来,眼底似乎有些慌乱的湿润:“……哥哥想赶我出宫了?” “不是我赶你出宫,只是这一日迟早会来到。” 伏苏支着脑袋,用下巴指了指酒杯:“先喝口酒吧。” 李颍上不疑有他,沉默着喝了半杯,然后低声道:“我不会离开哥哥的。” 伏苏笑道:“难道你想赖在哥哥身边一辈子,不娶妻了?” 李颍上看向他,眼底染上了莫名的晦暗色彩:“……是啊。” 我想一直陪着你,如果我也走了,那你不就又变成一个人了……? 阿上非常、非常地喜欢哥哥,舍不得哥哥一个人啊。 “哥哥,”他低声道:“我原来不是这样的,是因为你我才变得奇怪,所以你不能推开我……绝对不能。” “我当然不会推开你……”伏苏笑着看他,伸出手指轻轻撩开他垂落下来的发丝,露出泛起异样红晕:“不过啊,阿上,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怎么脸这么红?” 李颍上怔怔地看他一眼,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里蒙上一层若有似无的欲色,显得暧昧又迷离,伏苏冰凉的指尖抚上他的脸颊,低叹道:“这么热……你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 那指尖与肌肤相触的地方似乎窜出了微弱的电流,酥麻感从四肢百骸传来,李颍上情不自禁地捧住了伏苏的手,直到那冰凉完全紧贴住自己,他才缓缓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哥哥……” 伏苏忍不住笑了笑,靠近了一些,几乎贴着他的鼻尖:“阿上,你叫我做什么?叫哥哥的名字,可以让你爽一点?” 李颍上好像已经听不进声音了一样,他抓着伏苏的手,柔软的嘴唇从他的手心吻到手腕,最后一下几乎是用力地嘬吸着,等他移开唇,霜白的腕上已经留下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红印。随后,他按揉着那块红印,桃花眼里漾出无限的柔情与迷恋:“哥哥的手真好看。” 伏苏微微倒吸了口气,手腕细嫩的肌肤被他嘬允地有些痛。 啧,这小家伙还挺带劲? 之后。 莫名其妙地被压倒在地上的伏苏猛地想起,妈的,老子给他喝春酒是要睡他,不是给他睡啊!拿自己给他开荤,他有这么高尚吗他! 等等…… 伏苏:[我不干了我不干了为什么看起来像只弱鸡的病毒力气都比我大!他才十五岁?我的自尊被病毒这玩意儿打击的渣都不剩了!] 系统:[你不是早就该被……日习惯……了么……?] 伏苏:[……] 翌日,晴光大好,伏苏一晚上都没有睡好,阳光一入眼就惺忪转醒。他掀开眼帘,花了一会儿才消化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马上就起了种让李颍上做贴身小内侍的冲动。 自己挖坑自己跳,有比他混的还惨的么,人生好特么迷茫啊。 从背后抱住他的李颍上似乎也有了醒来的迹象,他低低地咕哝着喊了几声哥哥,复又抱着他压了上来,显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于是肆无忌惮。 伏苏把他埋在自己颈间的头推了出去,咬牙道:“李颍上,你好大的胆啊。” 他的声音带着晨起时特有的微哑,低沉而有质感,李颍上终于逐渐清醒过来了,等他看清眼前人的时候,整个人都呆滞住了。 “哥……哥?” 他一脸懵懂迷茫,染上欲色的眼眸之中流转着旖旎风情,直到伏苏把他掀翻到一边,他才如梦初醒,身体瞬间冷了半截,又紧张又害怕地伸出手想拉住伏苏,又畏缩着僵在半空:“哥哥,我……” 伏苏未免再次落入魔爪,飞快地起身穿衣,李颍上坐在温暖的、还充斥着伏苏的气息的床上,心却缓慢地坠入冰窖,他咬着嘴唇,直到疼痛让他有了一丝清醒和理智,才鼓起勇气去拽伏苏的衣角:“哥哥,你不要不理我,我真的……我好像不对劲,我以为那只是幻觉……” 伏苏穿戴整齐,拂开了他的手,自上而下垂着眼角看他,那目光里包含着无数复杂的情绪,最后回归一片漠然:“穿衣服,回宫。” “哥哥……!” 李颍上眼睁睁地看着伏苏甩开了他的手,脚步迟缓却坚定地往房间外走,所有的思绪似乎都在一瞬间被他冷漠的背影所填满,他一阵心悸地恐慌,好像哥哥就要这样因为他一时糊涂犯下的错而离开他了一样,来不及穿衣,李颍上下了床跑过去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伏苏,近乎恳求地喊道:“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哥哥不要走,不要丢下我,呜……不要丢下我啊。”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过错。他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满足于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陪伴着哥哥,直到那夜他在伏苏的寝殿外颤抖着听到魏迅与伏苏的对话,他心里一只被牢牢囚困的野兽终于将爪牙伸出了铁笼,然后冲着他近乎可笑的自我安慰耀武扬威。 ……他喜欢哥哥,为什么不能去……占有呢? 现在他得偿所愿了,他和哥哥融为一体了,但是看到伏苏的背影,他却浑身发冷。 他这样……跟强迫哥哥的魏迅,有什么区别? “我真的错了,哥哥,求你……你转过头看看我好不好,我是你的弟弟阿上,我最听你的话了,我再也不会犯错了,求求你,原谅我一次吧……”他竭力克制着哽咽,泪水却依然沾湿了伏苏的后颈。 系统叹为观止:[明明是你给他喝春酒想上他,现在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伏苏饶有兴味道:[情场高手说着玩玩的吗?当我发现他对我不是兄弟之情,我就打算换方法刷污染值了。别夸我,学不来。] 床上日不过,床下走套路。当然,这种对一个攻来说是粉碎性攻击的话,他是绝对绝对不会承认的。 [那么,接下来该正式开始刷啦,感情已经非常非常地深厚了呢。] 伏苏无声地微微弯了弯唇角,转过了身,李颍上抽噎着看他,两眼如寒星浸泡在朦胧水雾之中,还盛着满满的慌张和祈求,脸眼圈都是红红的,看起来可怜地让人心软。伏苏抬起手,指腹缓缓擦掉他脸颊上的泪痕,李颍上望进他一如往常那柔情的双目之中,激动地差点哭出来:“哥哥,我就知道……哥哥对我这么好,一定会原谅我的……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我会做一个好弟弟的,真的……” 伏苏轻轻揉过他殊丽的眉眼,李颍上克制着心中的又酸又痛,努力地说服着自己不要再奢望其他的了,然后勉强像以前那样扯出一个带着撒娇意味的柔软笑容,主动贴上伏苏的手,然而一切美好而虚幻的假象就在下一瞬间,被伏苏轻描淡写、甚至带着一点戏谑意味的话语撕扯地支离破碎。 “李颍上,你该不会天真到,朕真的把你当弟弟了吧?” 李颍上怔怔地看着他,沾湿了他浓密睫毛的那滴水珠,终于仓皇地落了下来。 第32章 血荆09 更深露重, 纵是深春, 入夜了仍旧刮起带着寒意的穿廊风。 御书房内灯火如昼, 跳跃的烛火不时发出噼啪一声,炸开点点火星, 谢德福束手站在玉阶之下,直到坐在书案后的帝王疲累地揉揉眉心,他才给宫女使了个眼色, 宫女低着眉呈上碗还冒着热气的浓白色补汤。 伏苏靠着椅背,微阖着眼,指尖在雕龙扶手上轻点。 前方战线传来加急战报, 邻国挥兵边境,情势紧急, 正在向朝廷请求粮草和军马支援, 然而几月前与从严的一战消损过多, 国库空虚,尚来不及填补, 此时开战, 不论是谁领兵,无疑都是一场苦战。 [啧, 当皇帝真累, 又要忙着滋润后宫, 又要劳心劳力照顾所有老百姓,难怪死的都早。] 系统:[你一个昏君已经很轻松了,又不用你去打战?也不用你去滋润后宫?] 虽然是这个理吧……但是听着怎么那么不舒服呢? “皇上, 先休息一下吧。”谢德福将汤碗递到他手边,伏苏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接过汤碗,刚舀起一勺,谢德福便压低了声音道:“皇上,七殿下已经在书房外跪了一个时辰了,夜里凉,风又大,皇上您看……” “不用管他。” 他喝了口汤,神色平淡,谢德福有些犹豫,再次劝说道:“七殿下毕竟年少,犯些过错也在情理之中,皇上此刻在气头上,等过了这一阵该心疼的还是皇上。” 犯些过错情理之中?伏苏真想摇着谢德福的肩膀告诉他,李颍上犯的可不是一般的过错,他日了皇帝,日了皇帝啊! ……但是!碍于自尊,他忍了。 “让他跪着吧,再过一个时辰把他赶回去。” 谢德福不好再劝,只好应了下来,趁伏苏闭眼小憩的时候偷偷出了御书房,跪在庭院之中的李颍上听到声响,马上抬起头来,眸中灼灼闪过的亮芒在看到谢德福之后逐渐转为黯淡:“……谢总管,你不用出来了,哥哥会生气的。”说着,他目光轻移,出神般地看着那打开的门缝。 谢德福咸吃萝卜淡操心地对李颍上道:“七殿下,皇上正在气头上,恐怕不想见七殿下,您在这儿跪着也只是累了自己身子,不如早些回云台殿歇息,待过两天皇上气消了,您再来说几句好话哄哄皇上,您看这样成吗?” 李颍上微微垂下眉眼,黯然地看着地上被风卷起又落下的落叶,自言自语道:“哥哥……不会原谅我了。” 他努力朝谢德福扯扯嘴角:“谢总管,麻烦你照顾好哥哥,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点头疼……以前我都会替他揉揉的。”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轻到听不清了,仿佛被夜风一吹就支离破碎。谢德福正为难着,突地就听到了一道寒凉如冰的声线穿透而来:“谢总管。” 谢德福抬头一看,瞬时恭敬了些:“王爷,皇上已在书房内等候多时。” 魏迅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鹰隼般细长又锋锐的眼眸睨过跪在地上的李颍上:“七殿下何故在此。” 谢德福忙道:“是皇上罚七殿下在这跪着的。” 魏迅不再多问,从李颍上身边走过,鞋子踩踏过他逶迤垂地的衣袍。李颍上脸侧垂落的发丝遮挡住了他那席卷起黑暗风潮的眼眸,直到书房门合上,他才痉挛着松开了紧紧握着的双手手指,掌心被指甲刻出的半月弯形血口缓缓淌下鲜红的血,那抹血色落在他的眼底,增添了一分无神的呆滞,随后缓缓扭曲成阴鸷森诡的色彩,最后被合起的眼帘遮盖。 书房内,伏苏与魏迅聊前线战事聊至半夜,宫婢递上了宵夜,两人才稍作歇息,魏迅问起李颍上,谢德福低声回答还跪着,伏苏算算时间,得有两个多时辰了,这小家伙真够倔的。 “他做错了什么事?” “没什么,看不顺眼罢了。” 魏迅探寻般地盯着他的脸,没从那散漫倦怠的脸上看出丝毫破绽,眼眸微沉,转而言其他:“此番出征路途遥远艰辛,你心中可有人选?” 伏苏睨了他一样:“这种事魏卿决定就好。” “那好,我倒是有一人选。” “嗯?” “就是现在跪在门外的——七殿下。” 伏苏微微挑眉:“李颍上?”他轻笑了起来:“魏卿别开玩笑了,他这样娇娇弱弱的小皇子,被打几板子就没出的气儿了,让他上战场,这不是惹人笑话?” “你不是想他死么?”魏迅紧紧地盯住了他,眸中掠过一丝暴虐之色:“战场上瞬息万变,没有经验的人战死沙场再正常不过,就算他侥幸活下来,在那么远的边境会发生什么意外——谁说得准呢?” “朕觉得你好像比朕还恨他。” “对,恨不得他早点滚去死。”魏迅嘴角掠起一个嗜血的弧度:“谁让他在肖想你呢?我都还没动过的东西,他也配碰?” 伏苏:“……”你又知道? 系统:[哈哈哈哈哈哈他不仅碰了还日了一晚上,摄政王要是知道估计鼻子都要气歪了。] 伏苏:[你笑这么开心,你是不是也想试试看被日啊?] 系统:[不不不不不不我就是个系统,我就看看,我不试。] [那你就闭嘴好吧。] [行,你帅,你说什么都行。] “来人。” 魏迅把残羹剩汤放到了木盘上:“拿出去给七殿下,就说是皇上赏的,让他务必喝完。” 谢德福下意识地瞥了伏苏一眼,伏苏淡淡颔首,谢德福这才转身出去了。 伏苏喝了口茶,心道他那便宜弟弟被欺负地这么狠,不知道会黑化成什么样,变态本性……总觉得有点毛毛的。 门外,李颍上在冰凉的地上跪了不知多久,两条腿已经完全麻木地没有知觉了,膝盖处钻心地疼,单薄的春衫挡不住深夜的冷风,他已经僵硬到连动一下都会觉得浑身发疼了,但在谢德福走出来的一瞬间,他还是立马问道:“谢总管,哥哥肯见我了吗?” 面对李颍上那充满希冀的目光,谢德福都觉得虚,为难良久才把盛着剩汤的碗递到他眼前。 “我就知道,哥哥还是心疼我的……”李颍上还来不及扬起那抹盛着满足与喜悦的笑容,谢德福已艰难地重复了魏迅的话,打破了他那点可怜的幻想。 李颍上嘴角边若有似无的弧度顿住了,那一瞬间,他无措而茫然地像一个突然撒手丢在茫茫人海之中的孩子,他的四周明明全都是人,却又好像一个人都没有。过了许久,他眼底的光终于缓缓黯淡了下来,化为浓稠厚重的纯黑。 “臣弟……领旨。” [叮——目标人物李颍上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三十。] 听到提醒,伏苏揉揉自己的良心,总是欺负小孩,他真是要折寿了。 看到拿回来的空碗,魏迅点了点头,也懒得再想招折腾李颍上了,专心说起前线战况来,关于战力分配、粮草供应。他曾经以为皇帝就只是个称职的昏君,但在过去五年之中,他却数次有种异样的直觉——皇帝跟以前不一样了,换在以前,他绝对不会浪费这个时间来跟皇帝讨论战事,皇帝也从来不会关心。而如今,虽然皇帝仍是一副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倦怠模样,但却总能无意之中点出被所有人忽略的点,往往就是解决事情的关键。 一直到天际破晓,伏苏才靠在榻上入睡,而魏迅则是支着脑袋眯了一会儿,马上就醒了过来,打算先回府换朝服再上朝。 谢德福送他出门,外面晨光熹微,跪在地上的人已经不堪重负缩成了一团,听到动静,他才缓缓地直起了上身,眼底漫着可怖的血丝:“魏迅……你跟哥哥……” 魏迅睥睨着他:“想问我们一晚上在做什么?” 李颍上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魏迅缓缓地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头也不回地对谢德福说:“谢总管,皇上昨天晚上太累了,你派人去角楼鸣钟,通知众大臣,今日不早朝。” 谢德福只隐约觉得两人之间气氛奇怪,但并没有想太多,转头就吩咐人去办事了。 李颍上听着那一字一句近乎往他柔软的胸口里捅着冷刀的话,面上血色退地干干净净,甚至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整个人好似难以承受般,脆弱地蜷缩起来,魏迅不屑地瞥着他,提步从他身边离开。 李颍上拼命地用手挤压着自己左胸口的位置,仿佛试图以这种方式使那个地方能够减缓一点抽搐般地疼痛,但那只是徒劳无功。 哥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不要这样对我啊…… 你不是一直都很疼我的吗? 为什么要让我这么难受啊……? 他像是失去了生气的玩偶一样呆滞地跪坐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两名内侍把他扶起来,几乎是拖拽着带入了书房里。 李颍上支撑着冰凉的地面,眼前模糊一片,直到那道熟悉的人影走到他的跟前,他才恢复了清明:“……哥哥?” 伏苏缓缓蹲下,轻轻揩去他额头上的冷汗:“这么难受,为什么不回寝殿?” “……因为哥哥不肯见我。”他强撑了一晚上的坚强终于在见到伏苏的这一刻彻底崩塌,他红着眼圈,委屈道:“哥哥为什么不见我?” 伏苏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近乎随意道:“谁是你哥哥?” 李颍上瞳孔微微一缩,蓦地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伏苏:“……哥哥!你可以生我的气,我可以一直等到你消气,但是求你……我求你,你不要再说这种话好不好?” 伏苏覆上他用力到骨节都泛白的手,在他哀求的目光之中,将他的手拽了下来。 “阿上啊,”他叹了口气,轻柔地抹掉李颍上眼角还未落下的水渍:“你还记得你的母妃是怎么死的吗?” 李颍上颤了颤,抖着声音道:“别说了,哥哥……” “是我杀的呀。她当初怎么对待我的母妃,我就如法炮制,如何对待她,你还记得你母妃死前看着你的眼神吗?”伏苏微微一笑:“那是在说,阿上啊,你看清楚了,让你没了母妃的,就是这个人。而现在,你居然忘了杀母之仇,我随便戏耍你一番,你就这么上当了追着我跑……你母妃在天之灵,该有多失望?” “不、不是的……我,我……”李颍上摇着头,想往后退,伏苏却突然起身,光袖拂过一旁的剑架子,寒光一闪,宝剑出鞘,闪烁着冰冷光芒的剑尖直指李颍上咽喉,划出了一道极细极细的血线。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吗?只有你强大起来了,才能蔑视所有他人赐予你的痛苦,”伏苏缓缓压下剑柄,黏稠的血液从剑身上划过:“如果你永远只能像现在这样弱小,不如我直接送你跟你母妃团聚吧,如何?” 李颍上抬头,注视着伏苏眼底的冰冷,仿佛感觉不到颈部的疼痛,过了许久,他像只困兽般低低地念了一声哥哥,眼里翻涌的痛苦与绝望终于在某一刻熄灭了,化为一片趁机。然后他抬起手——握住了剑身。 皮肉绽裂。 他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明白,他与他想要伸手触摸的那个人之间隔着天堑,他在这边急的满头大汗上蹿下跳,而那个人则是优哉游哉的站在原处,用一种戏谑无谓的姿态看着他的焦急和渴望。 哥哥,你好可恨哪。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呢,如果有一天我会变得强大,一定不是为了蔑视你给我的痛苦,而是为了—— 独占你。 无论是痛苦还是什么,只要是来自于你的,那都属于我啊,谁让你先来招惹我呢哥哥? 只有我能看你、碰你、蹂躏你。这才是我的心之所愿,为此,我将所向披靡。 [叮——目标人物李颍上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四十。] 第33章 血荆10 一望无边的戈壁上, 被染血风沙掩盖的天穹低低地压了下来, 刮骨的风裹着砂砾, 掠过一马平川的荒漠,吹打在如雕塑般站在尸山血海之上的人。 穿着一身血迹斑斑的盔甲的挺拔男子右手轻扣腰间剑柄, 火红的披风高高扬起,在风中发出猎猎声响,他的脸溅上了血渍, 那血迹仿佛无限延伸进了他望向落日的双眸之中。不久之后,一名将士跨过死尸,冲他喊道:“殿下!” 男子侧过头望来。他的半边脸被银制面具笼罩, 露出的薄唇犹如浸过血一般:“何事?” “损失已经清点完成,将士们的尸体也已经搬运回城, 但是在搜查俘虏的时候发现一名男子, 自称是大兴人, 无故卷入战争。属下不知如何处置,请殿下过去一看。” 李颍上淡淡地嗯了一声, 随将士走向关押俘虏的帐营。 低头进入帐内, 数十个俘虏被捆绑着手脚跪在地上,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被马鞭抽打的血痕, 在那一片混乱之中, 李颍上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凝固了一般定在其中一人的身上, 随即瞳孔紧紧一缩。 那人跪在俘虏之中,深深地低垂着头,脸上还沾染着一道溅上去的血点, 然而那被乱发半遮半掩的侧脸仍然——像极了某个人。 将士指了指那人:“将军,就是他。” 李颍上目光沉沉:“拉他出来。” 那人马上就被押到了他面前,以卑微而怯弱的姿态跪在他的脚下。 李颍上用剑鞘抬起了他的下巴,待那张在午夜梦回时无数次出现在他寒冷的幻象之中的脸孔完全落入眼底,他寒星一般的瞳仁缓缓浮现一丝朦胧而暧昧的色彩,随后他半蹲下来,与那人鼻息相交:“你是谁?” 李颍上露出的单眼微微眯起,纤长睫毛下勾出旖旎风情,本是阴柔妖气的面相,却无端令人胆寒。 男子瑟缩了一下:“我……我是大兴人……” “是吗。” 李颍上染血的指尖划过他的唇间,然后以一种漠然又兴味的语气道:“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像一个人?” “不、不知道。” “那我换个问题……”李颍上凑到他耳边,以只有他们听得到的声音道:“你主子,魏迅,最近活得还舒服么?” 男子瞳孔剧烈收缩,当机立断地翻出袖中匕首,那尖端淬了泛着异样色彩的毒,寒光一闪,剑风直逼李颍上脖颈。电光火石之间,李颍上两指牢牢夹住了匕身,同时宝剑出鞘,寒铁铸就的剑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撞击到男子柔软的腹部,将他逼退半步以外。男子不死心,正欲再度出招时,眼前突地闪过一道白光,他隔着那道白光看见李颍上如鲜血般艳丽的唇瓣微弯,自那唇间吐露出一声惋惜的轻叹: “可惜了。” “伪装得再像,却不及他半分。” 男子轰然倒地,一道剑伤几乎横贯了整根脖颈,只剩层血皮勉强将头颅与躯干相连。 他双眼圆睁。 剑势快的他来不及感受到疼痛,就已身首异地。 站在一旁的将士还来不及反应,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他恨恨地瞪着那具尸首:“殿下,摄政王数次派人刺杀,咱们之前忙着打战无暇顾及,现如今敌国已退回边境十里开外,咱们跟摄政王这笔账该算了!” 李颍上仿若没听到他的话,声线犹如从刀刃上淌过的鲜血,寂静而冰寒:“把所有俘虏带出去。” “……是。”将士不情不愿地赶着俘虏们出帐了。 待营帐内空无一人,李颍上放下了手中杀人剑,撕断了男子尸首最后相连的那层皮肉,然后缓缓地将那颗染血的头颅抱了起来。 他温热的指尖一点点拂去那张脸上的血迹,目光逐渐变得温柔而缱绻,仿佛在隔着遥远的山海,凝视着触手不可及的爱人。 三年了。 他喉间无意识地划过这声感慨,随即被若有似无的低笑所掩盖。 “你想我吗——哥哥?” 还滚烫的血液从端口处淅淅沥沥地滴下来,沾湿了他的盔甲与剑鞘,顺着他的手掌、小臂,淌进了衣袖。他仿若未觉,只迷恋地看着被他捧在手中的头颅,露出来的单眼犹如坠入深渊的星辰,表面因重逢的喜悦而流光溢彩,内里却暗沉一片。 “我很想你呢。” 驱马离开都城,不敢回头唯恐城墙上不见你身影的时候想你。 披上战袍,跨过荒漠,以我热血为你封疆的时候想你。 夜晚寒风凛冽,大漠绽开靡丽至极的血狼花,最想你。 ……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整整三年,春秋在血的战火之中来回更迭。 他低低喃道:“我真是要疯了,被你折磨的。” 他紧紧地将头颅抱进了怀里,感受着尚未完全冷却的温度,闭上双眼,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待头颅渐冷,他终于从自己构建的美好幻象之中得到了些许慰藉,陷入朦胧迷离的眼眸恢复原来清冷至极的色彩,他撕下了那张人皮面具,视若珍宝地捧到唇边,落下一吻。 “等我。” —— 丽景烛春余,清阴澄夏首。 孟夏之时,澄清天空突显异光,端坐高位的帝王放下手中战报,上曰:得胜,即归。 入夜,星辰垂落,帝王登上九十九阶观星台,钦天监监正蹙眉拢袖,长长的白髯随着夜风摆动:“紫薇垣在北斗北,左右环列,十数年来帝星未能落入中央,自昨夜起,却有回归迹象,星象罕见,皇上,天下朝局,恐有巨变。” “大胆!监正的意思是,皇上会为即将回归正位的帝星让位不成?”谢德福忍不住出声怒斥,伏苏抬手止住他的话头,他这才后退一步,却仍是恶狠狠地瞪着监正。 监正捋着白髯,一身仙风道骨:“皇上,天命既定。” 伏苏淡淡颔首,并没有怪罪的意思,而是仰头去看紫薇垣,嘴角微微上扬。 总算是要回来了,嗯? 你哥哥我都快把这硌得慌的皇位坐穿了。 半月后,伏苏着摄政王魏迅前往南北饥荒之地主持赈灾一事,那里饥民暴动之事频发,唯有得尽民心的摄政王方能坐的住阵,魏迅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当日便带着车马与赈灾粮食出发。 而就在摄政王离开都城的第三日,在边境得胜归来的先皇后遗腹子李颍上班师回朝,千军万马抵达皇城脚下。按照既往规矩,抗战归来的士兵需在城外停留两日,待领兵将士交换虎符方得入城,然而这日却城门大开,负责守卫都城的禁卫军无一人妄动,任由李颍上带兵入城。 端坐在高大马背上的男子微微仰起下巴,银制的半面面具犹如阴森诡谲的獠牙鬼怪,而另外半张脸却浓艳殊丽宛若妖魅精怪,他眼眉微张,望着静静伫立在原处的宫城,片刻后,艳红的嘴唇轻抿,似乎是一个捉摸不透的笑意。他反手抽剑,寒光在空中挽出剑花,随后铮铮轻鸣的剑刃直指宫城。 “吾皇昏聩,臣民潦倒,吾乃先皇第七子,今以手中之剑,伏诛庸帝。愿随我一战的将士,一日功成,皆为我大兴国护国勇士!” 他字字句句振聋发聩,沉稳有力的声音被风鼓动,穿透进了拥有一腔热血的将士耳膜之中。 在那一刻,帝星归位,众人皆奉他为王,至死跟随,虽死不悔。 重兵围宫,原为帝王、乃至于皇宫守卫的御林军临阵倒戈,大开宫门,放所有反叛军入宫。一时之间,宫女内侍仓皇落跑,整座皇宫陷入以血铸就的森冷地狱,无数旌旗倒下,吸饱了鲜血后在夕阳四合之中晕开深色。 伏苏依然坐在高高的九阶皇位之上,宫妃们或晕倒在地,或畏惧害怕地躲在他的身后,一众莺莺燕燕,即使在最后的生死交加之际,也不愿离开她们的帝王,宁死也要守护在他的身边。 这实在是,太让人感动了。 伏苏望着门洞外一片血红的夕阳残光,莫名觉得,如果自己真的要在这里嗝屁一次的话,有这么多盛世牡丹相伴身边,也不怎么亏? 系统:[你怎么肯定他会杀了你?] 伏苏:[我觉得杀了我都是轻的,他说不定还会把我鞭尸,再来个碎尸万段什么的,变态嘛……] 系统:[哇,你居然不怕,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怂怂的苏苏了。] [然后他就会知道是我故意把魏迅引开,放他顺利进城,顺利夺宫,顺利弑兄,目的就是为他排除异己,坐上皇位。这可是他哥哥用命给他保下来的皇位,他肯定感动死了,紧接着每天对着我的尸体抱头痛哭,污染值岂不是唰唰地就飞上去了。说不定我不用再投生到另外一个人身上就已经刷满了。] 系统:[………………都他妈是套路,老子信了你的邪。] 这时,一道挺拔而修长的身影跨入了殿门,淌着鲜血的剑尖点地,划开一道血痕。 他身穿寒铁盔甲,血红战袍猎猎翻飞,宛若地狱归来的鬼煞,单眼里的光亮坠入黑暗,化作浓稠的一片,不留缝隙地紧紧将倦怠地支着脑袋坐在皇位上的人笼入眼底。 宫妃们惊恐大叫,看着李颍上提剑逼近,她们以娇弱之躯挡在伏苏面前。 “七殿下……!皇上是您哥哥!” 李颍上眸光微微闪了闪,转而眼底漾开一丝与他此刻形象完全不服的轻软笑意。 “他——不再是我的哥哥。” 他,是我的囚徒。 [叮——目标人物李颍上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五十。] 第34章 血荆11 “来人, 把娘娘们带下去妥善安置, 没有允许不得随意出入。” “不——!” 离伏苏最近的云嫔扑倒在龙椅边, 芊芊素手搭在伏苏的双膝上,仰起头近乎哀求道:“皇上, 臣妾不要离开皇上,啊——放开!放开本宫!” 伏苏一把抓住正粗鲁地拖拽着云嫔的士兵的手腕:“放肆!” 他微微眯着眼,一双风流眼眸此刻化作无尽之冰, 斜斜睨向站在台阶下的李颍上:“皇弟,现在坐在皇位上还是朕,你在朕面前发号施令未免也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些。” 目光对撞, 李颍上掩在寒铁护手下的双手不易察觉地微微一蜷,很快, 他平静道:“既然如此, 还请皇兄让娘娘们自行离开, 毕竟皇弟有很多话——需要单独与皇兄说。” 伏苏目无波澜地看着他,随后低下头, 轻轻握住云嫔的手, 低声道:“云嫔,后宫之中, 唯你最得朕真心, 也唯你最让朕信任……别哭了, 听话,带后妃们去安全的地方,朕会尽力保你们平安出宫回家。”他用指腹缓缓擦掉云嫔脸上的两行泪, 只是越擦,涌出的泪水便越多,云嫔抱住他的腰,头枕在他膝上,悲痛欲绝。 跪了一地的后妃们皆掩面痛哭。她们都明白,此去一别,便是生死两茫,永世不见。 昔日把盏言欢风流言论的帝王,一朝沦落,却不贪生死,最后的赠言便是“保你们平安”。 越是知晓帝王的好,就越觉痛入心扉。 云嫔止住痛哭,从高绾的鬓发上取下一根红玉珠钗,三千青丝散乱一地,她抬起头,对倾心的帝王露出最后一个妩媚入骨的笑容,凄艳地令天地黯然失色:“皇上,此一去,若君入黄泉,妾绝不独活。”说着,她拿珠钗在细嫩的脖颈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言罢,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在所有反叛军的面前挺直了腰板,领着众妃,一步一步地走入殿外的无限残阳之中。 “所有人,都退下。” “是。” 士兵们鱼贯离开,顺手带上了殿门,空寂的殿内只余一片清冷,和默然对视的两人。 李颍上拾级而上,微垂着眉眼,自上而下地看着危难临头仍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无谓模样的帝王,突然他瞳孔一缩,重重地将宝剑摔在地上,像是在借此发泄着什么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的戾气,下一瞬,他一手按在桌案上,一手狠狠地拖住伏苏的脖颈,将他拖拽到了自己的眼前,两人几乎气息相融。 他呼吸滚烫,单眼里翻涌着滔天的浪潮:“‘唯你最得朕真心’……我竟不知,原来你也有真心!你这样的人……你也会有真心!” 伏苏边打量着三年不见的小家伙,边随意答道:“自然是有的——只不过,不是对你,你不知也实属正常。” 李颍上的气息几乎错乱,他眼里泛起混着难言痛楚的恨意,托着伏苏后脑的手背仿佛在努力克制狠狠把伏苏掐死的冲动,手背青筋暴突,十分可怖。 “好,好……三年了,你还是没让我失望,你和魏迅——你们想尽办法要我死在边疆,没有料到我会回来吧?”他面容有些许的扭曲,眼里也攀爬上了根根血丝,他近乎蹂躏般地揉搓着伏苏鲜红的嘴唇,低声道:“我当然得回来,我必须回来,我还没见到你,我不敢这么轻易地去死啊。” 随后,他从怀里拿出明黄圣旨,摊开在桌案上,伏苏低头一看,上面洋洋洒洒一片,精简后就化为一句话——“老子做不好这个皇帝,让给老子弟了,老子还是自愿的”。 李颍上绕过书桌,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皇上,拿出玉玺吧。” 伏苏淡淡地瞅着圣旨:“你这是篡位。” “我当然知道……可你也说过,这个皇位本就该是属于我的,不是吗?”他张嘴咬住伏苏柔软的耳垂,用牙齿缓缓研磨着,湿热的气涌进伏苏耳朵里,他忍不住躲了躲。李颍上眸光微微一暗,突地钳住伏苏的下巴,艳红的唇不由分说地压了下去,在碰触到他渴念奢望已久的柔软唇瓣时,他忍不住溢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压抑三年的情潮一经涌动,便翻起滔天巨浪,他克制不住亲吻的力道,双手用力把伏苏狠狠地压在龙椅上,以摧枯拉朽之势吮吸啃咬着,而这时,唇瓣间单纯的接触辗转已经无法满足他逐渐升高的欲念,他的体内仿佛点燃起一把燎原之火,无需风吹,就烧遍了他全身。他用舌尖撬开伏苏抗拒地紧咬的牙关,即使被伏苏咬了好几口,细嫩殷红的舌尖都破裂出血了,他痛的发狂,依然红着眼,在他渴望到心脏发紧发痛的温暖境地之中辗转舔舐。 这是伏苏的气息,是伏苏的味道。 他狠狠地闭上眼,在同一瞬间,被冰冻了三年、被无数无形箭矢射穿的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好像终于回归了温暖之地。 啪嗒。 一滴水滴落在伏苏的下巴上,伏苏睁开眼,眸中极快地掠过一丝诧异。 李颍上已经泪流满面。但那张妖魅地不似凡人的脸上却又扭曲地露出类似于满足的神情,这使得他像一个即使被打了无数个巴掌,只要得到一颗糖就欢欣雀跃的、脆弱的孩子。 伏苏:[我是不是把弟弟逼太狠了?其实他亲的我还是挺爽的,但是他脸上的面具一直硌着我,他难道没发现吗?] 系统:[呜呜呜呜呜呜别跟我说话我好心疼他你这个渣男呜呜呜呜……] 伏苏:[……滚滚滚。] 直到把伏苏的双唇吮吸亲吻地发红发胀,李颍上才低喘着粗气离开了些许,眼里只余一片浓稠噬人的欲色,片刻后,他低哑道:“……哥哥。” 恍惚之间,那语气里好像还有曾经拖着音撒娇的影子。 伏苏忍不住睁眼看他。 他又低下头,伸出嫩红的舌尖,一点点地舔舐着伏苏殷红的唇瓣,顺着唇缝滑进去,不再是之前的疾风骤雨,而是缓慢地品尝着。 “哥哥,你对我总是这么狠心……我的舌头都被你咬破了。” 哦,怪我咯?伏苏懒得理他,但是被他舔吻地舒服了,就挺尸装死,没有抗拒。 “哥哥,你不要生我的气,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再也不会对你这么凶了……我会好好地,把你供起来。”他轻轻笑了,得到了这颗糖后,他看起来好说话多了。 “我拼命地活下来,不是为了从你手里夺取这个皇位,而是为了从皇位上——夺取你。” “如果得到你的前提是坐上皇位,那么,无论我杀了多少人、受了多少伤,我也要做到,哥哥,你……明白我的心意了吗?”他缓缓眨了眨眼,似乎有些难以言喻的紧张和期待,这微妙的感情扫平了先前的阴鸷嗜血,使得他的面容恍惚间与三年前重叠:“——我很喜欢你……即使这是悖德、不容于世的,我也喜欢你,即使你杀了我的母妃你肆意欺辱过我八年,我也、还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你。大概被你说中了吧……哥哥,我真的不正常,我的心里,什么都可以不放,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不能不放你。” “哥哥,我……也想要你的真心。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就够了,行不行?” 伏苏望进他赤诚而专注的眼里,仿佛看到的是李颍上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颗鲜活的、还跳动的心脏,忐忑地举到他的眼前,软声哀求着他收下,即使他反手毫不留情地把那颗心拍落在泥泞之中,李颍上生气、恼火、难受,却还是偷偷将那颗蒙上尘土的心捡起来,小心保管,等着下一次……再拿出来捧给他。 这个小家伙,即使长大了,变得强大而残忍,但在伏苏跟前…… 他好像还是曾经那个,被他只言片语就能伤的丢盔弃甲落荒而逃的阿上。 伏苏:[科科,我能不能罢工,我突然好喜欢他啊,主神交给我这活儿实在是太缺德了。] 系统:[喜欢他你可以睡他,但是罢工这个不行,你知道的,如果……] 伏苏叹了口气:[我知道我知道,如果放任病毒蔓延,所有时空都会崩溃嘛。] 算了,想这么多干嘛,喜欢他就睡啊,睡完了再想别的。 他抬起手压住李颍上的后颈,在对方诧异而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狠狠地咬了口他的嘴唇,然后缓缓扬起唇角,一双勾魂摄魄的风流眼眸里蒙了层潋滟水光,显得多情而诱人:“你要,我给你便是了,横竖我也逃不走,是不是。” 李颍上难得懵懂地看着他,待回味过他话里的意思后,桃花眼微微睁大,很快就转为无法抑制的激动和狂喜,他紧紧地把伏苏抱进怀里,两手颤抖不停,却开心地再次落下泪来。 “谢谢……谢谢。” 这么容易就相信我啊你这个圣母……伏苏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些复杂。 系统:[毕竟才百分之五十。] 他漫不经心地嗯了声,等李颍上稍许平静下来后,他从扶手里取出玉玺。 “有句话我没骗过你,这天下,本来就该是你的,这枚印也合该你保管,你且受着吧。” 李颍上接过了玉玺,却没有分出半点心思在“我成皇帝了”这件事上,他沾了红泥印在圣旨上,然后把玉玺随手一放,就抱起伏苏,大步流星地绕过前殿,朝寝殿而去。 —— 与一夜动荡的皇宫截然不同的是,都城内的贵族名门平静地过分,对皇宫内发生的一切置之不问,仿佛早已有所预料。而往日门庭若市的摄政王府却紧闭大门,谢绝了所有访客,王府里的空气仿佛都被晕染开了紧张的意味,女婢奴仆形色匆匆,暗地里互相打探着昨日七殿下挥兵夺宫之事。 西殿内一扇窗缓缓打开,窗外一株桃树,桃花已谢,只余绿叶簌簌而动。 容貌绝世的女子斜斜倚窗,淡然若水的眼眸望着远方逐渐从云层之中升起的旭日,长久地沉寂后,她缓缓地轻叹了口气。 一名女婢来到她身边,低声道:“王妃,纸条已经送到了七殿下的手中。” 明月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很快就低低地嗯了一声,正欲挥退女婢,又止住了,她目光落空,似乎在尽力地回想着什么,长久以来从未展眉的她终于露出了一个恍惚的、似是而非的笑容。 “把我准备的酒——拿来吧。” 从夕阳暮色到天际破晓,整座皇宫在战火之中沉寂了下来,被拂晓晨光渲染出一片暖黄的叆叇浮云缓缓压迫过来,使得皇宫被笼罩在一片暗影之中。李颍上只闭了一会儿眼,就听到殿门口有手下在叫他,他垂眸一看,累地说不出话的伏苏还浑身瘫软地压在他身上,显然已经睡得很沉了,他不敢闹醒他,于是小心翼翼地侧身,让伏苏躺在床上,期间忍不住又摸又亲了一番,这才披上外衣,离开寝殿。 手下将士低垂着脑袋,不敢往里看,也不敢抬头看李颍上的神情,心里直骂那个推卸责任,把叫殿下起床的要命活交给他的同僚。 李颍上合上了殿门,不发一言地离开了数十米,手下这才敢禀报正事:“殿下,摄政王府传来的纸条。” 李颍上淡淡地嗯了一声,接过纸条展开一看,上面是两行小楷字体。 娟秀而雅致,明显出自女人之手。 他戴上面具,遮挡住右眼上那条狰狞的疤痕,然后抬眼望向云蒸霞蔚的天际,晨光熹微之中,他眼里倒映出一片无尽的森寒诡谲。 “是该好好与他清算了。” 此刻同时,皇宫以北毗邻的深山野林之中,一行人御马而过,惊飞枝头鸟雀,而策马狂奔在最前头的赫然是于三日前前往饥荒赈灾的魏迅。他一身黑衣,面容凛冽,鹰隼般锋锐的眼闪动着难以言喻的震怒,到达野林深处后,死士们原地栓马,而魏迅则是拂开一地落叶,露出了一条隐蔽的通道。这条暗道直通皇宫内部,是他着人修的。 “皇宫里现在重兵把守,御林军已经倒戈了,我们不能与他们交手,唯一的目的就是救出皇上,”魏迅深深地吸了口气,以免自己因暴怒而失了理智:“无论是谁找到了皇上,直接从暗道离开,无需会和。” 死士们一一点头,魏迅搬开暗道上沉重的铁盖,喝道:“走!” 一行人悄然无声地滑入了暗道内。 弯腰屈膝前行了不知多久,终于到了出口,领头开路的死士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无事后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堵住暗道口的大石,就在天光透过那道缝隙射进来的同时,一支划破空气来势凶猛的箭矢毫无预兆地迎面而来,直接射穿了他的眉心! “王爷!暗道外有埋伏!” 魏迅气的怒骂了一声,想硬闯却被死士死死地拦住:“王爷不要冲动!只有王爷活着才有希望救出皇上!” 他们当机立断地原路折返,却发现出口已经被死死地堵住了。 魏迅反而冷静了下来,寒声道:“李颍上。” 外面传来模糊的低笑声:“王爷居然还记得我……真是荣幸。” “我没想到,你命这么大,早知你有篡位之心,本王真该在你还小的时候杀了你。” “这其实是我哥哥的功劳,”李颍上缓缓扬起唇角,恶劣地像一个得了糖就想尽办法炫耀的孩子,眼里却流淌着嗜血的冷光:“如果不是他想尽办法保我,兴许我早就被你杀了,谁让他——喜欢我,不喜欢你呢?对了,我哥哥昨天晚上很累了,现在睡得很香,王爷还是别去打扰了,嗯?” 魏迅怒极:“李颍上!他是你哥哥!” “那又如何?”李颍上眸色深沉地吓人:“他已经是我的了。” 不欲再与魏迅废话,李颍上离开了暗道口。 “王爷,是被困在暗道里活活饿死,还是出来做最后的挣扎……您选吧。” —— 伏苏一直睡到暮色四合,才在系统聒噪的声音中缓缓转醒。 系统:[苏苏你这身体素质不行啊。] 伏苏困得睁不开眼:[别他妈烦我,我现在,在怀疑人生。] 系统毫不留情地嘲笑他:[没关系你被艹晕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滚滚滚。] 他艰难地翻了个身,腰部以下几乎酸软地跟不存在似得,他哼哼唧唧了半天才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心道,操操操,可把这个小兔崽子憋坏了,简直跟疯了一样。 系统:[对了,后续百分之五十怎么刷?] 伏苏懒懒道:[别急嘛,这不刚好着呢,先甜蜜两天行不行。] 虽然这种甜蜜……他的老腰有点受不住。 [至少也要哄着小家伙给我上一次,保证让他比上我还舒服。] 系统:[……] 第35章 血荆12 殿内太过安静, 伏苏跟系统贫了一会儿, 如潮的睡意又倾覆上来, 他渐渐入眠,待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在自己脸上抚摸游移的时候, 窗外夜色已经深沉。 孟夏已过,天气渐热,睡出了一身热意的伏苏下意识往那冰凉的手蹭去, 却朦胧听到一声轻微的低笑声,接着那手也撤开了:“醒了?” “没醒。”伏苏闭着眼懒洋洋地回道,因为还未退散的困意, 他的声线微微有些喑哑,却撩人地紧。 李颍上坐在床边, 低垂着眉眼静静地看他。他乌发散乱地堆积在青玉枕上, 如瓷般散发着细腻光泽的面孔此刻染上了潮红, 像是被热出来的,也像是因为昨夜侧脸在枕上压狠了留下的印记。兴许是想起昨夜的百般旖旎光景, 李颍上寒夜般的单眸之中泛起了异样的神色, 他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伏苏那光洁纤细的脖颈、以及弧度优美惑人到极致的锁骨, 情不自禁地俯下身, 在伏苏肌理紧绷而细致的肩头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啧……”伏苏半梦半醒, 推开了他的脑袋:“你咬我肩膀干什么,咬下边儿啊。” 系统:[……我真是低估了你脸皮厚的程度。] 伏苏:[他乐意伺候朕,朕乐意享受。你有意见吗?] 系统:[皇上您退位了皇上。] 李颍上松了嘴, 看到那瓷白肌肤上留下了显眼的红痕,他边按揉着边露出满足的浅笑:“遵命。” 说着,他撩开锦被,分开伏苏布满吻痕的两条匀称白嫩的腿,俯了下去。 伏苏:[要命要命。] 系统:[爽?] 伏苏:[对——嗷,他真是无师自通。] 没过多久,李颍上轻轻抹掉唇角边的白浊,桃花眼里漾着波光:“哥哥,我让你舒服了吗?” “嗯。”伏苏侧了个身,又起了睡意,显然是爽完就不打算认人了,李颍上也不恼,在他身后躺下,有力的臂膀充满独占欲地紧紧搂着他,湿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后颈处。 “哥哥,跟我说几句话吧……别背对着我,好不好。” 哎,伏苏忍不住叹了口气,折腾了老子一整晚,还委屈上了。 算了哄哄吧,不然他就安分不下来。 他转了回身,跟李颍上头抵着头,眼见着李颍上寒夜般的瞳仁里浮现了点点欢欣的意味,他突地问道:“脸怎么了?” “没什么。” “别捂着,我看看。” 李颍上顿了顿,然后揭开了半边银色面具,伏苏这才看清,他的右眼上有道狰狞疤痕,耀武扬威般横贯在那只勾魂摄魄的桃花眼上,无端添了分狂野的邪肆气息。 伏苏抚摸着那道疤痕:“怎么伤的?” 李颍上只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伏苏大致猜到了——十之八九是魏迅派去的刺客伤的,而在李颍上心里,肯定默认这其中也有他的意思在。想到这里,他有些虚,心想幸好李颍上是圣母属性,要是换个别的,早就把他大切八块泄恨了,哪儿还在这心甘情愿地伺候他? “没事的。”李颍上低声道:“……你现在跟我在一起了,没事了。” 伏苏一时也不知道是该说他傻还是什么,手腕支着脑袋,看了他半晌,然后轻轻吻了下他眼上的疤痕。 李颍上眼睫颤动不止,伏苏离开后,发现他眼里亮晶晶的,一扫昨日的晦暗无光,看起来竟有几分莫名的朝气和赧然。这着实与他昨天皇宫的气场截然不同,伏苏支着脑袋,颇有兴味道:“阿上真的很喜欢我啊。” 不待李颍上回答,他状似随意地接着道:“那答应哥哥一个请求,如何?” 似是猜到他要说什么,李颍上方才绽开光彩的眼眸微微一暗。他轻轻撩开伏苏垂落的乌发,动作轻慢而随性:“放过后宫的妃子,是吗?可是啊……她们都拥有过你。只要她们还活着,你就不是独属于我一个人的……” 伏苏微微蹙眉:“你不准这么做。” 李颍上仿若没有听到他的话,继续道:“你不会知道我第一次萌生杀了与你共寝的后妃的念头,是在几岁的时候。” “十五岁?” “比那还要早,哥哥。” 他亲吻伏苏的下巴:“我不止一次站在外面等你宠幸完你的妃子,即使那时候我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是我疯狂地想割断她们的脖子,放光她们的血,一点点剥下那美丽的、吸引你的皮囊,直到变成一堆恶心而黏糊的血肉。没有了好看的容色,哥哥就不会喜欢她们了,对不对?”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语气非常的平缓,仿佛漫不经心地跟伏苏开个玩笑——尽管这一点都不好笑,然而伏苏仍然起了种莫名的悚然,顺着血管四肢缓缓攀援缠绕住心脏。 “不过哥哥放心,我不会让你看到那副场景的,那太残忍了,你会吃不消,”他眼底飞快地划过一丝扭曲而张狂的暗色:“你只要安静地睡在我身边就够了。” 其他的一切,鲜血、阴谋,我都会挡在你的面前,不让你看到。 而你的眼里,什么都不许看,只需要看着我,就够了。 我就很满足了。 [叮——目标人物李颍上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六十。] 伏苏犹豫半晌,为了美人们的性命,他还是叹了口气道:“我没有碰过她们,你不必再添杀孽了。” 李颍上微微一怔。 “不信的话,你可以问她们。我没有必要为了保她们的命,编这种漏洞百出的谎言骗你,所以,这是真的。” 李颍上深深地看着他,仿佛要从他的双眸之中探寻最幽微的情绪变化,伏苏心里没鬼,坦然无比。片刻后,李颍上轻声道:“所以,哥哥是我一个人的吗?” 他眼眸幽暗而专注地看着他,里面似乎盛着非常细微的期望:“除了我,没有人碰过你,是不是?” 伏苏点了点头。 “魏迅呢?”他声线微微紧绷:“他有抱过哥哥吗?” 魏迅啊……事实上,李颍上不在的这三年,魏迅无数次想对他来强的,害的他被电流刺激了好几次,大概他宛若濒死的鱼那样只有出气的模样太败兴致,魏迅只得悻悻罢手。 “没有。” 他在回答前只停顿了片刻,而这片刻已经足以摧毁李颍上本就一击即溃的脆弱的心理防线。 他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只把伏苏搂到怀里:“你困了。睡吧。” 伏苏不疑有他,见这家伙终于放他睡觉了,便闭上了眼:“记住你答应我的,放后妃离开。” “我答应你。”李颍上轻轻吻了吻伏苏的发顶,低声自言自语:“只要你乖乖的,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 潮湿阴冷的天牢不见天日,狱卒端着一盏油灯穿过两侧都是囚牢的过道,突地一只枯瘦蜡黄的手臂从木栏里伸了出来,只剩层粗糙皮肉的手死死地抓住了狱卒的衣角:“放我走,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啊……!” 狱卒不耐烦地扯开了那只手,犹嫌不够,打开牢门,高高扬起拇指粗的长鞭,对着喊冤的人就是一顿猛抽:“让你喊!再喊!老子烦着呢,去你妈的,早点去死吧你!” 伴随着鞭子落下那割裂空气的风声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对面囚牢里一身黑衣的魏迅缓缓地睁开了眼,头顶小窗投射进如水般凄冷的月华,他背靠着砖墙,终于冷声开口:“打够了没有。” 天牢内狱卒肆意打骂刑囚是常有的事情,从没有人敢在狱卒打人的时候出声,都恨不得缩在角落消失在黑暗中以免被波及,所以魏迅一开口,狱卒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直到他扭头看到魏迅时,才不无讽刺道:“哟,王爷,您这是在为人抱不平呢?您也不看看您自己的处境,还当自己是那个只手遮天的摄政王啊?” 魏迅眉目冷然:“你进来,本王有事要跟你说。” 狱卒嗤了一声,甩了甩鞭子上的血珠,吊儿郎当地进了他的囚牢:“什么事呀王爷,如果是嫌这里的饭菜太素咽不下,那您就去吃死老鼠吧……” 正在这时,牢门外隐隐传来一声“殿下”,魏迅霍然跳起来,困缚手脚的铁链铮铮而动,他猛地把狱卒压在地上,扬起拳头作势要打,却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低声对狱卒说了句话。 狱卒一愣。 “把这句话带给李伏苏,我摄政王府所有金银财宝都归你。” 很快,就有人闯进来把发了疯一样猛揍狱卒的魏迅拉开了,狱卒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夺门而逃,正巧在门口撞上了李颍上,他面色一白,腿软地跪倒在地。 “殿、殿下……” 李颍上没有睨他一眼,他径直进了牢里,魏迅一头乱发,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他活像是要跟他拼命一样。 “李颍上,你把伏苏怎么样了!” “伏苏……”李颍上缓缓重复道,随后唇角微扬,眼里却是化不开的浓稠阴暗:“你配这么叫他吗?” 在见到魏迅的这一刻,他在伏苏面前压制地不露半点痕迹的晦暗心思再也掩饰不住。眼前这个人在他之前就占有了伏苏,他拼尽全力才能拥抱到的人,魏迅轻而易举就得到了——这令他嫉妒愤恨到发狂。他在这三年里,日日夜夜受此诛心的煎熬与苦楚,只能在战场上红着眼砍杀敌人来发泄,无数的血肉横尸,却只是越发促生了他心底扭曲病态的心理,直到稠厚地见了光也无法消散。 然而他不敢在最喜欢的哥哥面前表露半分,他怕哥哥会畏惧他,会因此远离他……那是他最怕的。 所以啊……只能在别人身上发泄了呢。 他伸出嫩红的舌尖舔了舔嘴角,在阴暗的囚牢之中,他的单眸散发着某种令人胆寒的兴奋与狂热,仿佛接下来的过程是让他喜悦并享受地—— “哥哥可没有说,王爷不准杀呢……” [叮——目标人物李颍上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七十。] 第36章 血荆13 大兴景帝十八年, 孟夏, 帝拟旨禅位于其皇七弟, 改国号为昭文,定于仲夏之日行登基大典。 举国上下为庸帝的退位而欢欣鼓舞, 夺宫之夜的战火纷飞被掩藏于史书之中,沉没进历史长河,再无人去深究, 自然,也无人去在意那位坐拥天下十八年的帝王最终在刀戈血光之中,黯然而狼狈地归于何处。 风高天清, 天边红霞如抹锦,清风掠过皇宫雕玉鎏金的飞檐碧瓦。御书房内, 数位锦袍大臣正就先皇问题而据理力争, 李颍上面容平静无波无澜, 只低头翻阅着奏报,恍若未闻大臣们唾沫星子横飞的争论。 过了许久, 他合上奏报, 眉眼微抬,寒夜一般无甚色彩的单眸看向正侃侃大谈的内阁大臣, 而这位大臣丝毫未觉帝王微冷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 继续高谈阔论, 把先帝批地一文不值,字里行间都是劝谏李颍上将先帝圈禁于皇都之外,永不得见天日。 “李卿。”李颍上指尖在青玉案上轻点了一下, 声音不响,却让满屋大臣立刻噤声,拢袖垂目:“你越矩了。” 李姓大臣面色一白,慌忙跪下:“皇上恕罪。” 李颍上拢尽光芒的暗沉眼眸缓缓掠过所有人,这下大臣们不约而同地跪倒一片,跪伏在地上不敢言。 香燃了半根,李颍上方才淡淡开口:“此事朕自有决断,若无他事,众卿可以离开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无奈退下。 待书房内回归一片静谧,百无聊赖地坐在屏风后吃点心的伏苏方才出声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轻微脚步声传来,伏苏挑起眼尾瞅着绕过高底屏风的李颍上,唇角微勾,指尖捻着块桃花酥:“要来点吗?” 他懒懒靠在榻上,金丝锦被半掩在腰腿处,一袭春衫半解,乌发垂落蜿蜒在白脂玉般的前胸,长而明的眼要弯不弯地斜斜睨来时,一身红尘风流气息。李颍上在榻边坐下,却没接过他手里的桃花酥,而是卡着他的下巴,低头在他唇间尝遍了桃花香气,微哑道:“很甜。” 伏苏忍不住笑了笑,然后把桃花酥塞到他嘴里:“喜欢就慢慢吃。还有,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要把我圈禁起来吗?” 李颍上把嘴里的酥咽下去,微凉的指尖拂掉伏苏嘴角边一点碎屑:“我不会。哥哥即使禅位于我,仍然是上皇,这天下,包括我,都还是哥哥的。” 这个说法有点新奇,伏苏对弟弟的乖巧表示很满意。 谁知下一刻,李颍上便话音一转,道:“但如果哥哥不听话,我会把你圈禁在我的床上。”他低声笑了笑,仿佛很是向往般:“让你永远穿不上衣服,合不上腿,然后努力让你爽到哭出来、再也射不出东西。你因为我而哭的样子特别好看,真的让我很喜欢。” “……” 白疼了,你这小变态,整天就知道意淫哥哥,下一个色令智昏的庸帝就是你没跑了。 —— 宫变过去的几日后,幸存的宫女内侍都被安置在同一个地方等到新的排制,曾被蒙上肃杀血色的皇宫变得空寂而冷清。 伏苏穿着一身轻薄夏衫在御花园边走边欣赏着夏景,谢德福跟在他的身后,见日头高起,便低声提醒道:“上皇,皇上快下朝了。” 伏苏淡淡地嗯了一声,这便宜弟弟虽然乖,但是粘人得紧,他想出来转转看看能不能搜刮点爱意值都得挑他去上朝的时候。眼见爱意值跌破一半了,这偌大的皇宫里却连根鸟毛都少见,他有些忧心地皱起了眉。 “对了,德福,知道后妃们被关在哪里吗?” 谢德福应道:“皇上都有命人好生照看着,不过奴婢昨日偷偷去看了一趟,殿门口把守的人很多。” 这就是不想让他接触到她们的意思了。 小变态独占欲越来越重了,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真把他圈禁在床上,连衣服都不给穿了。 伏苏不禁开始盘算起刷剩下百分之三十污染值的方法,这两天跟李颍上腻歪也腻歪够了,该做正事儿了。 路过花园小径时,伏苏漫不经心地闲逛着,青石路尽头走来一道深深地低垂着脑袋的身影,身穿普通的内侍宫装,他一开始并未放在心上,直到那个小内侍一不小心撞上了他,往后跌倒的那一瞬间,伏苏眸光微微一闪,谢德福已训斥开了:“走路不带眼睛的吗?要是撞倒了上皇有你好果子吃!” 内侍吓得肝胆欲裂,跪在地上拼命磕头:“上皇恕罪!上皇恕罪!” 伏苏右手拢在广袖之中,只淡淡瞥他一眼,道:“莽莽撞撞,哪个宫里的人?” 内侍哆哆嗦嗦,嗫嚅着不敢说话,谢德福上去就是一心窝脚,他这才抱着胸口边滚边喘着气道:“奴婢、奴婢是天牢的差使下人……” 天牢。 伏苏眸中掠过一丝捉摸不透的意味,很快便挥了挥手道:“算了,走吧。” 内侍方才感激涕零地离开了。 “上皇,就这么轻易放他走了?” “一个下人而已,不必苛责太多。” 言罢,伏苏扬起眼睫,看了眼风高云清的穹顶,然后五指微收,握紧了掌心粗粝的纸团:“快到午时了,回去吧。” —— 李颍上下朝后还去书房处理了一些事务,待闲下来回到寝殿,伏苏已经吃完午膳躺在龙床上午睡了。 他闲在皇宫内没事干,每日不是吃点心就是喝小酒,偶尔出去走走,大多数时候就躺在榻上昏昏欲睡。新皇即位,政务繁多,但李颍上仍然腾出午后一个时辰,坐在榻上陪他,然而这一日—— “哥哥。” 伏苏醒转过来便懒散地耷拉着眼皮,素白纤长的手指绕着李颍上垂落的乌黑发丝打转,听到他叫自己,便扬起了眉眼,自那俊美地无与伦比的面孔上铺张开一丝朦胧而暧昧的笑意:“嗯?” 他的指尖缠绕着黑发,不经意间——亦或是有意为之地搔刮过李颍上微凹的锁骨,一触即分,给人一种似是而非若即若离的感觉,下意识地便想紧紧地抓住那只作乱撩拨的手,事实上,李颍上也的确攥紧了:“——你今天好像很精神。” 伏苏眼眸微弯:“的确是。怎么了?陪我聊天比看我睡觉要无趣?” “没有,只是有些奇怪,前几天哥哥都不太理我。” 当然懒得理你啊,谁让你每天都跟吃了几斤春药一样折腾我来着?伏苏想起前几日在这张床上的醉生梦死神魂颠倒,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他有爽到,但他也是真的想把李颍上那玩意儿扯下来。 仿佛从伏苏的眼里看出了另外一点隐晦的意味,李颍上收紧了五指,灼烫的手心贴在伏苏的指节上,好似要借相触的肌肤让伏苏感受到他体内奔流不息的炽热血液,以及那逐渐失控的、鼓噪的心跳。 “哥哥,你明知道我对你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的,还要这样刻意引诱我。”他让伏苏压在自己的身上,一手压住他凹陷的腰窝,然后自下而上地亲吻他的下巴,哑着声音低声道:“你在我面前,就已经是最烈的春药了。” 他眸色晦暗,内里似有暗潮涌动:“我这么喜欢你,你可别再让我失望了,哥哥。” 闻言,伏苏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然后低下头,吻了下他紧绷的唇角:“哥哥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嗯?”说着,他作恶的手不轻不重地拨弄了一下李颍上半硬的地方,眼波流转之间卷起无限风情。 结果显而易见,刻意出卖色相的伏苏得到了他应有的回报,夕阳西下之际,系统把他从混沌的睡梦中叫醒了:[老大,干正事儿了。] 伏苏半梦半醒:[记着呢。] 他睁开眼,李颍上侧脸的轮廓在一片蒙了纱一般的模糊之后渐渐变得清晰,他打量了几眼,觉得李颍上确实睡沉了之后便轻手轻脚地从玉枕下拿出一个小布袋,然后放在李颍上挺直的鼻尖下让他嗅闻。 系统:[迷香?] 伏苏:[嗯,强壮如牛的都能晕几个时辰。] [可是就算这样,你也不能随便进天牢救人吧,计划呢?换囚?] 伏苏漫不经心道:[谁说我真的是去救人来着的——我只是要让这小变态知道,他哥哥忍辱负重地张开腿让他上,只是为了寻找时机把摄政王救出来。做个戏,别认真。] 系统:[我擦你什么时候想好的后招?] 伏苏勾起唇角:[抓蛇抓七寸,打人打软肋,这小变态喜欢我,那他的软肋就太好找了,你猜他知道我跟摄政王其实已经日久生情,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的时候,会怎样?] 系统:[……绝对是人间地狱。] 嗅了半刻,李颍上的呼吸已转深沉,伏苏也吃不准他到底是真晕了还是装的,轻轻推了他几下,没得到回应,心想出卖色相的机会难得,得抓紧了,于是披好外衣,捶了捶酸软的老腰,然后放轻动作下了床。 殿外已是暮色四合,没有人看守着,伏苏循着记忆里的路线朝天牢走去,一路上竟也没遇到几个人。 这多少在他意料之中。 李颍上并不信任他,这几日只要他不在他身边,就能感觉到有人一直暗中监视着他。今天上午遇到天牢的人的事情,肯定早已呈上李颍上的案头,他不过是顺势演出戏,随手刷下污染值罢了。 而在伏苏离开不久,李颍上浓密的眼睫微微一颤,然后掀开了露出内里黑浓一片的瞳仁。片刻后,他抬起手,手背遮挡住双眼掩饰到所有外泄的情绪,只是那摊开的手心里被指甲刻出的几道血痕,还是隐晦地昭示着在前一刻,他内心翻腾的滔天巨浪。 你想做什么呢……哥哥? 第37章 23333 天牢青铜大门缓缓打开, 伏苏跟在一名狱卒后面, 走过弯弯绕绕、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走道, 对里面催命一般的鬼哭狼嚎置之未闻,总算是到了关押魏迅的囚牢外。 “上皇, ”狱卒飞快地瞥了眼被寒铁锁链吊着的人,低声道:“牢内阴气湿重,易入龙体, 上皇说完了话还请尽快离开。” 伏苏嗯了一声:“你先退下吧。” “是。” 青石板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伏苏推开了散发着一股腐朽气息的木门,吱呀一声, 被两条锁链绑着双手的魏迅似乎从昏睡状态下清醒了一点,艰难地抬起头来, 那双爬满血丝的眼在看到伏苏的一瞬间微微瞪大了些许:“你、你怎么……” 牢内昏暗地只能模糊看个轮廓, 伏苏鼻尖嗅到浓郁而腥臭的血腥气:“我来看看你。” 话音刚落, 从囚牢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阵狗吠声,伏苏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下, 转头看去, 只见木栏上栓了条红眼尖牙的恶犬,正朝着他们边狂吠边流成串的哈喇子。 “这是谁栓着的?” 魏迅挪了挪僵硬地犹如石块的脚, 声音嘶哑:“你的好弟弟。” 栓条狗这算什么, 恐吓? “你呢, ”魏迅盯着他:“来看我死了没吗?” “不,魏卿好歹辅佐了朕十八年,朕是那么无情的人吗?”伏苏不再看恶犬, 踩着铺满地的枯草根子走近,小窗外微暗的夕阳霞光在他身上晕染开一片,显得他看起来比平日的淡漠要多几分温润如水,近乎是温柔的色彩,魏迅微微一怔,不知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还是伏苏从来没在他面前展露过的柔和笑意,他的面色看起来有丝恍惚。 “魏卿……是为了救朕,才被抓起来的吗?” 伏苏走到他跟前,目光在他的身上逡巡了一圈,发现他被高高吊起的右手上袖子空荡荡地耷拉着,只凸出一条纤细的弧度,那副样子着实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伏苏蓦地想到了还在狂吠不止的狗,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了脑海:“你的手……” 魏迅爬满血丝的双眸突然定住了,暗色的瞳仁缩紧,从深处迸发出某种令人胆寒的意味,仿佛在青天白日之下撞见满手鲜血的妖魔鬼怪一般,憎恶之中又携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惧意。 “——他手上的血肉,被我一点点从骨头上剔下来了。”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声音从囚牢门口传来,伏苏没料到他来的这么快,蓦地转过身,就见李颍上斜斜靠在木门上,明黄的衣袍在昏暗的牢狱之中镀上了一层暗色,连那面容仿佛也被湮没了,只余露出来的那只单眸回射着些许窗外的冷光。 伏苏装怂,一脸被抓包了的惊慌失措,往魏迅身边退了两步。 看见他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李颍上唇角微微一抿,眸中晦暗之色更深。 他一步步朝他们走近:“我每天都会到这里割一片他的肉——血淋淋、软绵绵的,让我惊讶,原来只手遮天的摄政王身上的肉,也跟普通人没区别,用刀划几下,就掉下来了呢……”说着他突然嗤嗤笑了,“而且,肯定非常地美味,让这条狗每天都念念不忘地盯着王爷乞食呢。” 伏苏:“……” 伏苏:[好变态……他到底是怎么长歪的?以前哭啼啼的小可爱呢!] 系统:[被你操练出来……的?] 伏苏冷漠脸:[被我操出来的。] 李颍上停在他们两臂距离之外,然后看向伏苏,露出一个柔情蜜意的笑容,朝他伸出了手,诱哄般道:“哥哥。过来我身边。” ……卧槽我拒绝!谁知道你会不会也拿刀把我剐了喂狗? 李颍上放轻了声音:“哥哥,阿上喜欢你的,过来吧,跟我回去,这里好脏,会弄脏你。” “你就应该被我抱在床上,穿最好的衣服、吃最好的膳食,又干净又好看……你应该跟我站在一起的啊。” 尽管情感上已经无限偏向于抱着便宜弟弟哄一哄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是理智又清楚地告诉他,李颍上已经不会再轻易信任他了,以后要刷污染值就更难了。这个想法就像根无形的弦,拉扯着伏苏意欲迈出去的脚,使他定定地站在魏迅的身边,沉默地抗拒着李颍上伸出的手。 “你,放了摄政王吧。” 李颍上五指微微一蜷,仍旧维持着那柔情的笑意,眼底却冷的如二月寒冰:“哥哥说什么?” 伏苏抬起头,复杂地与魏迅对视了一眼,魏迅同样不可置信般地看着他——的确,在魏迅的认知里,他控制了伏苏十八年的人生,伏苏必然是从心底里恨他的,一定巴不得他早点去死。然而伏苏此刻看着他的眼神,仿佛有一种朦胧而暧昧的感情,经年累月地被黑网束缚,畏缩着始终不敢探出头,在这最后、也许是最后一面的时候,那被困缚的微妙感情,挣扎着要逃逸出来了—— “我说,”伏苏转过头看李颍上,眸中褪去了方才的慌张无措,转为身居皇位经年而锤炼出来的凌人之气:“放了他。朕是上皇,现在朕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在命令你。” 魏迅目光凝固了般看着伏苏凛然的侧脸,他的面上褪去了平日里对什么事都不关心在意的漫不经心,拂开那层浮华又浪荡的表面光鲜,露出了内里被时光与苦难锤炼而铸就的冷硬漠然,而这,是为了他魏迅……吗? 他不禁低声唤道:“伏苏……” [叮——收集到魏迅爱意值二十点。] 李颍上瞳孔紧缩,手缓缓垂了下来:“哥哥,你为什么要帮他?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弱小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欺辱你的孩子了,但你……也不屑我的保护了,是不是?” “我离开了三年,很久了。所以,哥哥在这三年里,”他微微歪了歪头,银制的面具在一片暗色之中显得尤为不详:“原谅了他,或者……爱上他了?” 伏苏沉默。 “被我说中了?” 李颍上用手扶着额头,突然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那笑从压抑和沉闷逐渐变得放肆张狂,他突地往前迈了一大步,在伏苏来不及闪退的那一刹那,牢牢地掌控住了他脆弱的后颈,炽热的呼吸极富有压迫感地笼罩住他。 “……喜欢我、接受我,都是装出来的?”他的声音又低又哑,仿佛在竭力控制着什么,那只眼里翻滚着扭曲而黑暗的浪潮,稍不注意就能将人完全覆灭:“你迷晕我,是不是想救魏迅出去,然后逃出宫,四处逍遥啊?” 伏苏没有回答,但眼里已迅速掠过一丝被拆穿的慌张。 李颍上近乎失控,拼命压抑着自己才没有把伏苏掐死:“我真是错了,你怎么可能会真心对我,你从小就对我最狠,你对谁都好,你就对我最狠……!”他面容呈现神经质的扭曲,看起来嗜血又残忍,而伏苏却只感觉他下一刻好似就要哭出来:“无论我是像条乞食的狗一样跪在地上求你,还是好吃好喝地把你供养在宫里,你心里,其实还是一点都没有在乎过我,是不是?你为了救他,都可以忍受你最憎恶的人——我,碰你,我说对了吗?” 他的尾音已经颤抖了,狠狠打碎了表面固若金汤的煞气,恍惚间他的眼尾都带上了点血红。 [叮——目标人物李颍上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八十。] 妈的刷个百分之十,半条命去了。 变态一点都不可爱。 系统:[辛苦一个人,幸福全世界。] 伏苏:[去他娘的。] 而被伏苏一个似是而非的眼神震地犹如僵化石柱的魏迅,在李颍上一番泣血的指控怨言之中终于有了恢复生机的迹象,他张了张嘴,五脏六腑仿佛都被突如其来的狂喜和震惊砸晕了,焦灼难耐的情绪甚至盖过了身体上的疼痛:“李颍上,你要活活掐死他吗!” 他的怒吼就像一根冰冷的针,穿刺过稀薄潮湿的空气,李颍上犹如被盆冷水当头淋下,身体不易察觉地晃了晃,随后松开了手。 但那仍然在伏苏的脖颈上留下了暗红的掐痕,在黑发的掩盖下朦胧出没,李颍上不禁闭上了眼不敢去看,把颤抖的手藏到了身后:“……来人,带上皇回去。” 伏苏仿佛还没从刚刚那一刹的窒息中回过神来,僵硬地站在原地,直到清楚地意识到所有的希望都已落空,他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临走前还转头看了魏迅一眼,深情演绎了一出生离死别。 系统:[演技厉害了,我觉得里面两个男的都要哭了,一个气哭,一个难受哭。] 伏苏面色不改,维持着糅杂了各方情绪的复杂,心里却吊儿郎当甚至有些自我戏谑般想道:[我真是祸水,遇到我的人都倒霉。] [够了,滚回去吧。] 伏苏怎么来的,就怎么回了寝殿,不过这回全皇宫剩下的守卫,好像都到他殿外把守了。他斜靠在椅上喝了壶茶,估摸着时辰上床和衣而卧,没过多久,殿外传来了几声含糊的动静,他闭上眼装睡,没过多久,一只冰冷的手探入被子里,贴着他前胸半解的薄衫,按在他的左胸口上。 “你干什么?”伏苏推开他的手,坐了起来,曾经盛满柔情的风流眼眸此刻只剩一片漠然,而那冷色之中又混杂着一缕憎恶与畏惧,只淡淡瞥他一眼便迅速移开了。李颍上收拢手指,感受这那上面残余的温度,细微地弯了弯唇角,荡平了在囚牢里失控的戾气,反而显出几分柔软意味来:“哥哥的心还是热的,肯定很软。” ……突然来这么一句有点让人发白毛汗。 伏苏忍着从尾骨往上窜的莫名寒意,背对着他躺下了。 “你知道吗?”李颍上冰凉的手指从供起的衣衫下摆往里探,顺着那紧致挺翘的臀线游移片刻后便一路往上,直到把伏苏的衣服全都推了上去,才俯身在他的蝴蝶骨上落下一触即分的亲吻:“我最厌恶你的背影,它总是在提醒我,你转身离开的时候,一点都没有舍不得我。” “对不起,哥哥,我刚刚有没有弄疼你?转过来给我看看吧。” 伏苏不为所动,只低声道:“你把魏迅……摄政王,怎么了?” 李颍上恍若未闻,撩开他挡住红痕的发丝,那清晰的几道指痕落入眼底,他瞳孔微微一缩:“……对不起。” 伏苏听出他话音里示弱的意味,闭着眼,缓缓道:“我在这宫里待了二十六年,整整二十六年,你如果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喜欢我,那就送我出宫吧……我已经完全厌烦了啊。” “出宫?”李颍上一字一字地重复,过后他轻声道:“我也希望哥哥能开心,但是如果你走了,我会很难过。那种滋味我不想再尝了,所以、就算哥哥心里有别人……至少留在我身边吧。你想出宫走走,我会陪你,我也尽量不再生气了,哥哥你看,我的要求就这么一点,你别太狠心,好不好?” 这短短的几句话他说的断续又艰涩,仿佛浑不在意滴血不停的心脏,以及在体内肆虐的可怕的摧毁欲,粉饰出足以令人心软的委屈和退让。 他想,只要伏苏能留下,只要他留下,那颗温热的心,迟早有一天会属于他的,迟早…… “不行。” 李颍上眼里强装出来的温软瞬间宛若冰封,握着伏苏肩膀的手不自觉地缩紧:“……什么?” “不行啊。”伏苏叹了口气坐起来,浓黑的长发微乱,他将落到额前的发捋到脑后,平静地看着李颍上:“或者你放我离开,或者,干脆你就让我变成一具不会忤逆你、不会反抗你的尸体吧,那样的话,你应该满意了吧。” 李颍上阖上双眼,片刻后,他站了起来,背影有些僵直。 “我终于知道你有多恨我了。我母妃杀了你的母妃,我杀了你喜欢的人,你的确该恨我。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奢求你回心转意了……” “——但是要放你走?”他低低笑了声:“你先杀了我吧。” 接下去的几天,伏苏果然如李颍上之前所说,因为“不听话”,所以被扒光了衣服圈禁在龙床之上。 明黄床幔层层落下,不着寸缕地被寒铁锁链困缚在龙床上的人侧躺着,透过摇晃起波纹的床幔,只能看到起起落落的模糊剪影。在帝王起床早朝之后,一名内侍端着洗漱的白水和巾帕小心翼翼地跨进寝殿,殿门外的侍卫将他浑身搜查了一遍才放他进去。 内侍不敢大声呼吸,躬着腰走进内殿。 殿内漂浮着木熏香,混着一股浅淡的、却极度暧昧的腥膻气息,内侍把头垂地更低,眼珠子半点不敢乱瞥,跪在了龙床之前,把水盆高高地举过头顶:“……公子,该、该洗漱了。” “上皇”已被新帝送往皇都之外清静之地休养,而这被绑在床上日夜宠幸的“公子”,则是帝皇豢养起来不容任何人觑视的宝物。内侍牢牢记着第一日来伺候洗漱的内侍,不过是抬头多看了一眼,事后便被帝皇剜去了双眼,那双眼珠还被送给所有内侍看过,血淋淋的、圆瞪瞪的——那真是噩梦。 他不想重蹈覆辙,故而在那只布满爱痕的细白修长的手臂撩开帐幔的一瞬,难言的恐惧灭顶般袭来,他浑身颤抖,连水盆都端不住了,哐当一声,水淋了他自己一身。 “公子恕罪!”内侍哆嗦着磕起头来,那面色煞白地好像下一刻便能晕死过去。 “无碍,再去端盆来吧。” 伸出帐幔的手腕上还挂着铁制的手环,一根铁链顺着满布暧昧痕迹的手臂蜿蜒向上,顺着帐内人的动作而叮当作响。 “嘘——别告诉别人。快去吧,下次仔细些。” 内侍不由自主地盯着那手,目光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移向隐藏在帐幔内那模模糊糊的轮廓。 “公子”似乎也在支着脑袋看他,一头乌发倾泻而下,说不出的倦怠散漫。 ……也许,还在笑? 内侍恍恍惚惚地磕头道谢。 [叮——收集到内侍爱意值二十点。] 室内重归平静之后,伏苏大大咧咧地摊开手脚晾肉。 说不给穿衣服,还真的不给穿,幸好李颍上还记着自己是个皇帝,他在一天内还有点时间可以接触到外人,否则他的血条已经被打到底了。 伏苏:[不过说真的,这小子真会玩,如果不是这么点爱意值维持不了几天,我还想待久点,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招。] 系统:[你觉得被戴上贞操带很爽吗?] 伏苏目光往下飘,他的腰胯处被套上了泛着冷光的银制物件,那物件前面是块凹槽,尾部有个银扣用以固定放进去的二两软肉,又细又凉的银链隐没在臀缝之间,在后腰处一分为二,与前端吻合。 每日清晨李颍上都会给他仔细戴好,方才能安心离开,伏苏不知道钥匙被他放在哪儿了,所以在李颍上忙公事的时候,即使有尿意也只能夹紧了双腿憋着,而双腿一紧,那冰凉的细链便更深的嵌入臀缝之中。 他想自己去抠,四肢却都被铁链绑着,只能翻滚着嗷嗷低叫。他在那焦灼难耐的冲动之中,无比地期待着李颍上的出现,近乎渴望地等着李颍上拿冰凉的钥匙,摸索着解开他的银扣。 他又不是有帝国的铁膀胱,好几次差点憋哭了。 伏苏:[这个,就不太爽了。] 第38章 血荆15 这日一直到午时,内侍进来送午膳了,李颍上还没有回来。 伏苏用完午膳再次躺下,只不过没什么睡意,便跟系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解闷。夏日午后正好眠,伏苏侧着身子缓缓入梦,直到下腹部越来越清晰的鼓胀感将他从酣梦之中拉了出来。他还未完全清醒,下意识地绷紧了双腿,然而这并不能使那难言的紧迫感减轻半分,反倒让那根细细的银链更紧地嵌进了臀缝。 那链子被身体熨地温热,但硬质的链节随着伏苏并紧曲起的双腿而刮擦着柔软的、隐秘的肌肤,与那微妙的瘙痒一同散发开的是腰胯以下软烂的酥麻感,配合着前方愈来愈直冲大脑的迫切的释放欲,伏苏终于颤抖着从光怪陆离的睡梦之中清醒了过来。 梦中的他,疾步寻到腌臜处,挥枪横扫全无敌,闸口一开江堤溃散。 醒来之后,发现那他妈的还真的是个梦。 他半点不敢放松,交叉着笔直修长的两条腿,想探下手去摸索着抠开银扣,手却堪堪只能够到脐眼。 要憋坏了。那个小变态怎么还没来? 伏苏侧卧着,方才能好受一些,细链已经完全勒了进去,他无暇顾及后方因摩擦而起的骚热,整副心神都集中在了下腹,他知道夜壶就放在床下面,努力一下能够到,但是偏偏释放用的东西被锁着。 他都要怀疑李颍上是故意这么做的了。 如果真是故意的,显然,他成功了。 伏苏现在憋得难受了就咬被子,无比地渴望下一刻就能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然后软言哄着那人给他打开银扣。他觉得现在李颍上要是出现的话,什么要求他都能一口答应下来。 系统:[你现在就是典型的斯德哥尔摩症。] 伏苏:[他简直太过分了,人有三急啊啊啊,床技制服不了我就靠这个实在太卑鄙了……!] 不就是要小心心吗,哥哥给你啊,你倒是快点来给我开锁啊。 小可爱,我的弟弟,哥哥求你了。 就在他绝望地快要自暴自弃的时候,殿门缓缓被推开,一阵微风拂动层层床幔。伏苏眼里含着荡漾的波光,迷离而茫然地看着那模糊靠近的剪影,直到那道明黄身影轻手撩开床幔,他散乱的目光才缓缓聚拢,眼里浮现一层潋滟水光:“阿上……” 宽大的龙床之上,被铁链困缚的宝物,即使不着丝缕,仍然美丽不可方物。 ……尤其是当他剥掉了风流不羁的外衣,只能露着遍布爱欲痕迹的玉砌般的身体,哀求而渴望地望着自己,张开干燥的嘴唇低声叫唤自己的名字,那实在是…… 让人喜欢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颍上在榻边坐了下来,伏苏坐直了上身,探过去在李颍上微抿的薄唇上亲了亲,舌尖有意无意地从他的唇缝间溜过去,勾了勾那绵软的舌尖,随即退出些许,又继续啄吻他的嘴唇,低哑着道:“我的好阿上,快把扣子解开,哥哥什么都听你的……嗯?” 李颍上只是略微弯了弯唇,随后摁住伏苏的后脑勺,不轻不重地咬了口他四处溜窜撩火的舌尖。伏苏下意识地缩了回去,李颍上却好像得了趣味一般不依不饶起来,温凉的大手像爱抚名器玉石一般把伏苏摸了个遍,而后他轻轻舔了下伏苏的耳垂,在他耳边轻语道:“哥哥,是不是很难受,不想再戴这带子了?” 伏苏连连点头,眯着眼朝李颍上露出一个他绝对无法拒绝的柔软笑意,微哑而撩人的声线不咸不淡地诱哄着他:“阿上这么喜欢哥哥,一定不忍心再看到哥哥难受了,是不是?” “当然。最希望哥哥开心的就是我了。”他伸出手指探入伏苏的唇间,逗弄着温软的舌头。他指腹粗粝,摩擦之间无形电流窜出,伏苏心道哄哄你吧,于是配合地伸出舌头软软地舔过他的手指。他眼帘低垂,在李颍上用了点力按着舌尖的同时,眼睫微颤,然后混合着茫然和渴求的目光从根根睫羽之中流泻出来,看向了对面使坏的人。 被禁锢、被圈养,昔日的风流帝王沦为一方之囚,李颍上清晰地辨认出了他的目光之中含着几不可查的不甘与怨愤,却被逼无奈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与身段。那一点不堪受辱,却极大地撩拨起了人内心澎湃的征服欲,无形散发的色欲情香狠狠地拉弹了一下最敏感的弦。 李颍上眸色微暗,直到手指完全濡湿了才拿出来在伏苏的左胸口轻轻涂抹着:“如果哥哥真的不喜欢,那以后就不戴了,但是我还是想小小地惩罚你一下,这样以后你才会听话。” 他从袖中翻出钥匙,解开了银扣,压迫感顿时松散开了,伏苏舒服地闷哼了一声,那火急火燎的紧迫终于缓解了些许。他正欲下床解决的时候,李颍上却突然摁住了他的双腿,用力地分开。 伏苏:……嗯嗯嗯?你要干啥?! “哥哥,忍着点,”李颍上扬起色彩浓重艳丽的眉眼,露出的笑容在不冷不热之中又好似添了分玩弄般地戏谑:“一刻钟。如果没忍住的话,明天继续戴。” 说着,他就俯了下来。 这!就!是!你!说!的!惩!罚! 伏苏几欲崩溃,死死地咬住了被子才忍耐下了一刻钟,身上汗如雨下,沾湿了黄色锦被,几乎恍惚之际李颍上抱他下床,舒爽的感觉直冲头顶。李颍上拿巾帕给他擦干净了才放回床上,却没有再锁上铁链,伏苏浑身倦怠,失了力气,他本来该趁这个机会乘胜追击,说服李颍上不再关着他,然而此刻实在懒得说话,就闭着眼装睡了。 很快李颍上又去书房忙公务了,走之前也没有把他锁起来。 不知道是笃定他无处可逃,还是单纯地心软了,不想再锁他。 伏苏闭着眼在床上躺了半个时辰,然后睁开了眼,那双眼里已褪去了方才的情欲与渴求相交织的暧昧色彩,连那层朦胧的水光也荡然无存。他坐了起来,叫内侍递上了衣服,然后随意捋了把垂落的乌黑长发,就踏出了这座困了他数日的宫殿。 外面日头正盛,夏日天光灼亮刺眼,伏苏无视缀在他身后的一串侍卫,朝身边小内侍微微一笑:“我要去凉亭里坐一会儿,一个人,你们不用跟上来。” 内侍连忙跪地:“公子开恩,皇上明令我们必须跟随在公子身边,否则,否则……” “否则就砍断你们的手脚?”伏苏低低笑了一声:“他还真做得出来。” 阿上,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变成了什么样了? 最开始的时候,是谁痛苦地吼我,说——“我永远不会变成你这样的怪物。” 过去与现在两厢对比,伏苏觉得有趣。 内侍冷汗直下,伏苏言语之间近乎无谓的随意态度似乎在昭示着,他根本不在意他们的性命,内侍恐惧地哆嗦着:“公、公子……” “跟上吧。” 内侍方才如蒙大赦,狠狠喘了口气,领着一众同样战战兢兢的侍卫跟上伏苏的步子。 纵是葱茏夏日,宫内却因人气稀少而显得有几分萧条,无人打扰,伏苏一个人坐在凉亭里喝完了一壶酒。青天白日被四角亭盖遮挡了大部分,他望向远方叆叇浮云,酒杯堪堪遮掩上扬的唇角。 好天气,该跟便宜弟弟道别了。 他放下酒杯,走到了白玉雕砌而成的玉栏边,然后侧过身朝站在一旁的小内侍招了招手,小内侍迎上他和煦温柔的笑意,先是一愣,随即走了上去:“公子,有何吩咐?” 伏苏看小内侍脸圆圆的颇为讨喜,抬手便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然后道:“转过去,背对着我。” 内侍一愣:“公子?” 伏苏朝他眨眨眼:“我里衣歪了——还是你想看?” 小内侍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看到伏苏身体的下场,面色瞬间煞白,立马转过了身。站在亭外的侍卫们转也不是,不转也不是,只好低下头。 伏苏吹了会从掠过湖面的清风,内侍怯怯问他好了吗,伏苏站上玉栏,两手搭着内侍的肩膀,弯下腰在他耳边轻声道:“别转身,至少迟一点。谢谢。” 小内侍眼里浮现一丝茫然,还懵懂着不知发生了什么,下一瞬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噗通的落水声—— 水花四溅,湿冷的水珠飞溅起来,渗透进单薄的衣料,与冒出的冷汗混在一起湿透了他的脊背。 —— 浮着灿光的水面触手可及,一丛丛泡沫从身边升腾而起,伏苏在胸腔里最后一口气用完之前终于浮出了水面,空气一灌而入,他剧烈咳嗽了几下:[我的迷弟果然没骗我。] [你先缓一缓吧,我虽然能帮你屏蔽痛觉,但是不能让你变成在水里呼吸的奇葩,会被抓起来的。] 伏苏游到岸边,两手一撑坐了上去。 他现在在宫城外的护城河岸,修筑皇宫之时一道长河贯穿其中,看似与亭边湖泊不相接壤,湖底却有暗流直通护城河,时年已久,当初是为何修筑暗流道已成皇宫密幸,随着上一代帝王的薨逝而被带入封土的棺椁之中。 而魏迅则是让天牢狱卒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他。 伏苏刚刚被湍急的水流一路冲出皇宫,连缓冲的时间都没有,这会儿头脑有些发胀,缓过了这口气之后才看了眼皇宫的方向——他现在还能看到那高耸的红瓦宫墙,一墙之隔的里面,他知道李颍上一定怒火如炽,说不定要把整个湖里的水都给抽干了。 他朝那方向飞了个吻,低喃道:“等你来找我啊,小变态。” —— 九重宫墙之内,一股来路不明的冷风掠过琉璃瓦,灌进殿门大开的书房之内。 冰凉的地砖上跪满了人,坐在九阶高台之上的李颍上挥毫点墨,一大团墨渍在纸上晕染开,落入他无澜的单眸中,那墨色糅杂着某种血色,即使他一言不发,地上跪着的人却都不由自主地缩紧了身体,几乎是麻木而认命的。 又一波搜湖的侍卫回报:“皇上,属下已令人彻搜湖底,没有找到公子,但是发现一条暗道,水流湍急,不知去往何处。” 一滴墨水从狼毫尖滑落下来,覆盖在先前还未干透的墨团上。 一副浅浅勾勒出来的人像图便被这么毁了。 李颍上静静端详着画纸上的人,叹了口气:“去天牢。” 魏迅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他两条手臂上的血肉都被李颍上一天一刀地剐了,长久的折磨倒使他血没流尽,勉强吊着口气,日夜与那啖他血肉的恶犬红眼相对。他转醒来,看到眼前那明黄衣袍的时候,他逐渐清醒过来的神智令他明白了什么。 李颍上每日都是挑后半夜来折磨他的。 魏迅恶意地想着,也许是每日夜晚拥抱着伏苏的同时,不可避免地想起怀里的人早已被他“占有”了,所以只能到他这里来发泄痛苦吧? 而这日,天还没黑,他就来了。 魏迅扯着嘴角发出意味不明的嗤嗤笑声:“我们都挺可悲的,是吧。” 李颍上眼眸暗沉,宛若星辰无色:“他去了哪里。” 魏迅讽笑道:“出了河,天大地大,随他走,我怎么知道他会往哪儿去,总之不是你身边就对了。” 李颍上瞳孔紧缩,缓缓道:“无论他去了哪里,我都会找他回来。” 实在不行,让他带我一起离开。 “我跟你不一样,我什么都可以为他做。” “皇上,我们的确不一样,至少我没强迫他屈身于我,你呢?”魏迅哼哧地笑了两声,同时咳出了一嘴的血沫:“你不知道吧,我没有碰过他,从来没有。” 李颍上浑身一僵,好像一瞬间从他体内吸去了七魂六魄一般。 从来……没有碰过?那煞白的面色极大地取悦了魏迅,他状若疯狂地大笑了起来:“伏苏最厌恶的就是别人逼他,他从小就是被逼着长大的,我不过是在后来几年对他好了些,他就对我软下了心。可你呢?你只不过是借着嫉妒的名义逼迫他,禁锢他,以满足你自己那点丑陋恶心的欲求罢了,你觉得他会喜欢你?啊?……你看看你,皇上,九五之尊,天下之主,你哭什么?你拥有全天下了,你现在哭什么?” 李颍上抬手摸了摸眼眶,湿润一片,然而他的脸上仍然是冷漠如化不开的冰。 “……”他放下了手,转过了身,那脊背僵直,似乎在强撑着足以将他压垮的痛楚:“送摄政王上路。” 魏迅望着他的背影,快意道:“李颍上,我告诉过你的,你永远得不到他的心,谁都得不到。” 年轻的帝王没有停顿,他走出阴暗的地牢,终于阖上了双眼。 “我会得到。” [叮——目标人物李颍上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九十。] 第39章 血荆16 半月后, 毗邻皇都的临城。 穿城而过的清水河两岸向来不缺商贾酒家, 入了夜, 盈盈波光托着两岸灯火,扁舟浅行, 游人醉吟,尘世喧嚣随着香风穿过葳蕤枝芽,奔腾着从大街小巷呼啸而过。长安街尽头是远近闻名的寻花觅柳之处, 两排花楼挂满鲜艳灯盏,无形的脂粉香气吸引着往来浪子前去一窥。 而今日,最热闹的当属秀华楼。 二楼厢房内, 一曲琴音暂歇,婵媛女子从绣了夏日菡萏的屏风后走了出来, 袖手为斜靠在榻上看书的男子斟了杯酒:“今日楼下有花魁献上歌舞, 很是热闹, 公子不去观看吗?” 闻言,一双不笑自带三分欣意的眼眸从古卷后露了出来, 微微弯了弯, 道不尽的缱绻多情:“不去了,还是飞鸢姑娘这里安静, 我更喜欢。” 飞鸢抿唇一笑, 明亮灯火下她香肤柔泽, 素质参红,含情目款款地注视着伏苏,伏苏朝她淡淡一笑, 那笑意里无半分越矩,随即又低头看书。 飞鸢眼里掠过一丝微暗的色彩,拢在袖中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 她知道,她在伏苏的心里其实跟别的姑娘没有区别,只不过她不会纠缠,所以伏苏才愿意在她房里多留片刻。 可是还是好喜欢好喜欢,好想留住他,把他永远锁在楼台之上,困在闺阁之中。 实在不行,就毒瞎他的眼,挑了他的脚筋—— 有残缺的金丝雀,仍然是最美、最美的啊。而且,会属于她。 “公子,”飞鸢无声地在伏苏榻边坐下,纤纤素手捻住他的袖口:“公子,今晚留在飞鸢这里吧,好不好?” 告诉我,你会留下来,哪怕是哄我的也行……求你。 伏苏没有看她盈满哀求的眸子,细长的手指抵在书页上:“飞鸢,你知道我的习惯。” 飞鸢指尖缓缓松开。 她当然明白。 伏苏从不留夜。 他对这里每一个姑娘都是温柔又包容的,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在他心中占据着与众不同的位置,可事实上……也许他转头就会忘记她们的名字和相貌吧? 床头灯盏上的灯火跳跃了一下,楼下传来一阵阵喝彩声,丝竹钟磬声声入耳。 飞鸢拿起了酒杯,乌泱泱的眼眸中被抹去了某种光亮,显得有些诡异地暗沉:“公子,这是我们秀华楼有名的二两青,口感醇厚,公子尝尝看?” 伏苏方才放下了书,似笑非笑地看着飞鸢,随即接过了那杯酒,就在杯壁触上唇畔的那一瞬,房门被人跌跌撞撞地冲开,一个醉汉踉跄着摔倒在地,嘴里含糊着喊道:“酒,我要酒!走开,我,我没喝醉……小玉香……”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了,”两个下人把醉汉扶起来,对着屋里的两人连连道歉:“大爷,玉香姑娘在隔壁……” 看着那醉汉东倒西歪的背影,伏苏指腹摩挲了一下光滑的杯壁,随即扬起眉眼对飞鸢说:“飞鸢,这杯二两青,日后我再来尝。”说着,他利落地下了榻。 系统:[怎么了?飞鸢的爱意值还没满。] 伏苏:[我的弟弟来找我了。] 系统:[啊?我怎么没感觉到?] 伏苏:[那个男人是装醉,下盘稳得很,而且最主要的是,我记得昨天小玉香还跟我说过今日有事要去城外。] 他走到窗边,撩开珠帘,侧着身往下瞧了眼。秀华楼伫立在河岸边,楼下栽了几棵垂柳,平日里无人会从这儿走,而就在伏苏往下看的短短一会儿,已经有四五个人从下面路过了。 刚刚那个醉汉的目的恐怕是在确认他的所在,照这情况看来,秀华楼十之八九已经被李颍上的人包围了。 他在心里啧了一声,心道还没玩够呢,来的这么快。 “飞鸢——”他转过头,想问飞鸢有没有别的路子可以悄悄离开秀华楼,迎面而来的却是块气味刺鼻的手帕,那气味一入气道,伏苏半个身子就软了下去,飞鸢抱住他,顺势瘫坐在了地上。 他浑身无力,心里更是哭笑不得:“你……是他的人?” 飞鸢环住他的肩膀,轻靠着他的头,低声呢喃道:“公子……飞鸢喜欢上你了,所以,不会把你给别人的……就算是皇上也不行。” “你只能跟我在一起。” 伏苏只听到这一句就偏头昏了过去。 飞鸢素白的手轻轻抚摸他的侧脸,爱不释手一般,眸中浮现浓厚到化不开的依恋,直到屋外传来动静她的眸色才冷了下来,手脚麻利地将伏苏藏到了床榻之下,下一瞬房门便被重重推开。 带头侍卫四处看了一眼,疾言厉色道:“人呢!” 飞鸢惨白着脸:“逃、逃了……” “让你看个人都看不住!往哪里逃了?” “我不知道,我,我拦不住。” “废物!如果让人逃了,皇上怪罪下来,我们没一个人能活!” 侍卫立马吩咐下去围堵秀华楼所有出入口,并彻查四周店铺、路人,不消多时,楼下已是一片兵荒马乱。 飞鸢关上了门插上插销,飞快地换上一套粗布衣绾起长发,然后把伏苏从床底拉了出来,抹了把灰涂在两人的脸上。 “公子,我带你离开。” 飞鸢有武功傍身,即使背着比她高大得多的伏苏也半点不吃力,趁着岸边的人都去排查路人之际,从窗口跳下,足尖在枝头上轻点,几个起跃便落在了河上驶过的一艘乌篷船上。 船夫撑着橹,用力一撑小船便划过了拱桥底,飞鸢压低声音对船夫说:“船家,去码头,快些。” 船夫没有回头,也没有应答,飞鸢觉出一丝不对,直到看到一道身影从蓬内出来,她瞳孔一缩,恐惧如灭顶的潮水向她袭来。 那人朝她摊开手,月光之下单眸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随后他叹息般道: “——你可以把他还给我了。” —— 伏苏醒转过来时,眼前一片漆黑,他愣了愣,很快意识到,有人给他蒙上了眼。 不仅如此,手脚也被麻绳困缚住了。 见他醒了,一只冰凉的手探进了衣服之内,揉搓着他的左胸口,伏苏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做这个动作,只觉得凉地不行,就扭着上身挣开他的手:“放开我。” 李颍上不以为忤,道:“哥哥这半个月玩的可好?” 伏苏不说话。 “玩够了,我们就回去吧,嗯?” 伏苏依旧沉默以对,虽然李颍上表现地跟之前没差,但是他知道,百分之九十的污染值,眼前这个人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在有把握刷到最后百分之十前,他最好还是少说话。 李颍上扶起他的上身,吻在那蒙着他眼睛的黑布上:“看来哥哥还没玩够……那我陪你玩个游戏,怎么样?” 什么,游戏?伏苏正在揣测之际,突然听到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和姑娘的惨叫声传来,由远及近,最后全都聚集在了他所在的屋里。伏苏猜到了什么,厉声道:“跟别人都没有关系,你要杀多少无辜的人?” “别急啊哥哥,”李颍上低笑了一声,愉悦道:“我是邀请她们来玩游戏的……她们都是秀华楼里的人,哥哥应该都见过,也许还一起听过曲,喝过酒,肯定很熟悉吧?所以,她们的命可都握在哥哥你的手里啊——” “饶命啊,呜……饶命……” “放我走吧,求求你们……” “呜公子……” 伏苏吸了口气:“你要怎么玩?” “很简单。”李颍上低头咬了一下他的下唇,低喃道:“哥哥还记得飞鸢吧,她真的很喜欢你啊,喜欢到都敢违背我的意思偷偷带你离开。不知道哥哥对她是什么想法呢?” “没有想法。” “真的?”他嗤嗤笑了声:“你这么说我不信啊。——这样吧,让她们一个个发出惨叫声,哥哥你来猜哪个是飞鸢好不好?猜错一次,我就杀一个……直到你猜对为止。” 闻言,姑娘们顿时都惊恐地大叫起来,守在一旁的侍卫拿布团堵住了她们的嘴。 伏苏就知道这个家伙不会这么轻易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行——” “准备好了吗?”李颍上浑然不在意他的拒绝,笑道:“那就开始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侍卫扯掉跪在最前面的姑娘口里的布团,姑娘已经被吓得三魂去了两,惊恐的大叫声几乎能穿透人耳。 伏苏手心微微发麻,直到所有姑娘都发出过声音了,他还是没有听出来:“……我猜不出来。” 他刚说完,便听到刀尖掠过空气发出的铮铮声响,一声闷哼后,浓稠的血腥味四散开来。 “哥哥,如果一直是这个答案,那就连猜对的可能都没了啊。”李颍上漫不经心地卷着他的头发,“再猜过吧。” 伏苏:“……” [我不干了他真的有病!] [我检测了一下,在场的所有姑娘都是你这半个月来收集爱意值的对象……变态吃醋太可怕了。呜,苏苏,快点刷完我们快点走吧我好害怕他突然兴奋起来把你也给砍了……] 他接连猜错,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剩下的两个姑娘已经昏过去了。 李颍上低叹了口气:“哥哥,飞鸢这样舍命救你,你却连她的声音都记不住,她得有多伤心啊。” “你够了没?”伏苏沉声道:“我没有碰过她们,你满意了吗?”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找她们玩个游戏。如果你碰过她们,她们就连陪你玩游戏的资格都没有了。” 妈!的!变!态!啊! 我当初怎么会觉得你这个催命的可爱!? 李颍上揽过他的腰,低头咬住他的嘴唇,浅浅品尝之后轻声道:“哥哥,何必装着一副在乎别人性命的样子呢?你是怎样薄情的人,我很明白……你明知你逃走之后,负责看守你的人不会有一个活口,可你还是走了。所以,是不是只有在你面前,因你而死,你才会心软?” 伏苏还未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手里突然被塞了把沉重而冰凉的匕首。 “如果这样能让你对我心软的话,我求求你,你来杀了我吧。” 第40章 血荆17 李颍上揽过他的腰, 低头咬住他的嘴唇, 浅浅品尝之后轻声道:“哥哥, 何必装着一副在乎别人性命的样子呢?你是怎样薄情的人,我很明白……你明知你逃走之后, 负责看守你的人不会有一个活口,可你还是走了。所以,是不是只有在你面前, 因你而死,你才会心软?” 伏苏还未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手里突然被塞了把沉重而冰凉的匕首。 “如果这样能让你对我心软的话, 我求求你,你来杀了我吧。” 刀柄冰冷坚硬的纹路硌在伏苏的掌心, 而李颍上的手则是包裹着他的掌背, 缓缓收紧:“握紧了, 哥哥。” 感觉到刀尖抵着人体的压迫感,伏苏暗暗咋舌, 喂喂喂, 来真的啊? 系统:[苏苏别怂!] 伏苏:[不不不行,我没这样捅过人, 换个方法捅我比较在行……] 他下意识地往里缩了缩手, 李颍上却不容置喙地紧紧攥住了他:“哥哥, 你在害怕吗?” “别这样……” “你不是很恨我吗?”他吻着伏苏眼上的黑布,温热的气息在伏苏的脸上游走,恍惚之间他好像发出了一声笑音:“你恨不得我去死啊。现在我把自己送到你手上, 你怎么不动手了?” 冰冷的刀柄被熨地微热,伏苏眼前一片黑暗,却好像能感觉到从李颍上身体里散发出来的热度,就在他刀刃所向之处:“我不想再杀人了……让我离开吧,别再逼我了。” 李颍上低垂下眉眼:“哥哥,我已经把所有会欺辱你的人都杀了,现在只剩下我了,只要我死了,你会过的很好,再也没有人会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了。”他抵着伏苏的额头,一手按着他的后脑勺,一手握着伏苏的手将那刀刃对准自己的腹部:“我要是活着,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不——”伏苏话音未落,便感觉李颍上的身体贴了上来,给了他一个轻柔的拥抱,如果不是指尖触到了温热的液体,他几乎快忘记现在的处境了:“你、你……” 李颍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声线有些发颤,却承载着满满的期待与希冀:“哥哥……你心疼我了吗?” 伏苏被他神经质的行径震慑住了,手心阵阵发麻,那把没入李颍上身体里的刀就握在他的手上,血液顺着刀刃淌到他的手上。他什么都看不到,但李颍上的呼吸却明显短促了起来:“哥哥,回答我啊……还不够吗?再换个地方好不好?” 说着,他直接把刀拔了出来,血液迸溅,伏苏嘴唇上溅上了几点,滚烫滚烫的,烫的他好想破口大骂李颍上神经病啊。 “够了,你够了!你这样有意思吗?” 李颍上眼里漫上血丝,连眼尾也泛起了红:“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就这样不要我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或者你会心软回来,或者,干脆我就死了吧。” 系统:[刷污染值好机会!别让他死了,死了就刷不了了!] 伏苏的手腕被麻绳捆着并在一起,刀柄就插在掌心之中,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让刀柄从手中掉落,而李颍上冰凉的手又再次覆了上来,带领着他的手,将染血的刀尖抵在了自己的左胸口。 “哥哥,这里面是我的心脏,只要刺进去,你就解脱了。” 刀尖刺入皮肤,伏苏心跳勃然加快,突然他从胸腔里发出一声低沉的低笑,缓缓松开了抵抗的劲:“你们这些人啊,一个个的……都是这样,明明是你们一直在逼我,为什么到现在,却好像是我对不起你们了?” 李颍上瞳孔微微紧缩,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伏苏收了笑意,语气冰冷而麻木:“皇位还给你了,我被你关在宫里羞辱也羞辱过了,以前欺负过你的也都被你杀光了,你还嫌不够吗?你现在到我面前装什么情圣?你装什么?你不就是想要看我躺在你身下任你摆布吗?你要死我不拦你,滚去一边自己死,不要在我面前,我真是恶心透了你们这些人……恶心透了。” “不是的……”李颍上难掩痛苦地躬下了脊梁。 不是的,我是真的喜欢你,就算你对我做了那么多糟糕的事情,我也还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你啊。 是不是就算我真的把心剜出来,你也懒得看一眼呢? [叮——目标人物李颍上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百。恭喜恭喜,我们快撤!] [哎……等等,跟我便宜弟弟道个别。] “砰——” 朦胧的光明明灭灭映照在他眼前的黑帘上,伏苏感觉浑身如坠云间轻飘飘的,他知道系统已经开始连接下一个世界了。他最多还有一分钟的时间,那之后,他的魂体就会抽离。 他转头面向光芒照来的地方:“是烟火吗?” 他的手垂了下来,刀刃上的血一滴滴地滴落在衣襟上。李颍上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明明已经是比他还要高大的身躯了,此刻却好似脆弱地要靠依着他来获得些微的慰藉。 很快,伏苏就感觉自己的肩头被温热的液体洇湿了。 “别哭了,阿上。帮我把布条摘了吧,我想看烟火。” 李颍上抱着他的脑袋,在他还被蒙着之前,用力地吻了一下他的眉心,然后才颤抖着手取下布条。见光的一瞬间,河岸边又升起一枚流星一般的烟火,在暗紫的天穹炸裂开万丈光芒。 屋里鲜血流了满地,尸首已经全被拖了出去。李颍上仿佛感觉不到自己腹部汩汩流出的血,他横抱着伏苏迈出了屋子,白袍沾满了血,从下摆滴滴垂落,他仿佛浴血而来漠然而立,却在烟火尘世之中佝偻下身体,无言无语地抱紧了怀里触不可及的人。 “至少让我能看到你,你别消失,”他垂着眉眼,声音颤抖:“求你了……” 伏苏的目光越过他看向天穹。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临走前还能看到一场盛世烟火,他觉得挺值了。 “阿上,你别看着我。” 李颍上眼眶通红,默然无声地注视着他,伏苏朝他露出一个他遥远记忆里的柔和笑容。在他的印象中,伏苏已经很久没有真心地对他开怀展眉过了,以前即使有过,在这经年的蹉跎曲折之中,他也分辨不清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但此刻,他知道是真的。 “你也不用再看着我的背影了,我不会回头。——你抬头,看看这天下吧,这才是你的。” 李颍上不敢抬头,他突然畏惧起来,伏苏的神情看起来就像是在交代最后的赠言一般,他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不回头……你要去哪里?” “你闭上眼,我告诉你。” 李颍上眼睫微微颤了颤,伏苏始终笑着看他,无半丝异色。 他闭上了眼,温热的气息逐渐靠近了他的脸,他屏息着,等来了一个落在眉心的轻吻。 “我走了,会想你的。如果还会再见,一定不再欺负你啦。” 眼眶里的湿润几乎是瞬间就凝结着掉落下来,他心跳骤然加速,烟火好像就在耳边炸响,鼓噪不停。他急急地睁开眼,勾魂摄魄的眼里盛满星火,最终却只看到蓝芒从怀里人的体内飘飘扬扬地溢了出来,然后扶摇而上,汇入万千烟火之中。 他愣怔着伸手,那光点却从手心里穿了过去:“哥……哥?” 怀里的人双眸阖上,唇角边似还带着一丝笑意,使他看起来像是安稳地入睡了一般。 长眉连隽,微睇淡沲……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哥哥累了,是不是?”李颍上喃喃道,轻轻地放下了人,让他静静地躺在地上:“那就睡一会儿吧……醒来要第一个看我……” 他躺在那具逐渐冷却的身体边,微微躬着身体,腹上伤口好像不疼了。那疼全都转到另外一个部位了。 曾经有只温暖的手把他从孤苦的沼泽之中拉了出来,免他惊免他苦,免他无枝可依,免他四方流离。可也是这手,将他拉出沼泽,却推入深渊。 李颍上扣紧了他的手,那冰冷的不似常人的手已经有些许僵硬了。 他僵化的面上终于拂开了那层恍惚而朦胧的薄膜。 他抵着额头,发出似哭似笑的怪异声音。 “我真怀疑你的心是石头做的。” “噗嗤——” 沉闷的利刃入体声隐没在烟火之中。 “——让我来看看。” 李颍上眼里只余下空洞的一片黑暗,吸进了所有光彩,面色惨白地比地上那人更像具尸体。 他小心翼翼地捧出那鲜红的、还带着一点点温热的心,爱恋地用侧脸轻轻磨蹭着,湿热的血液黏在他的唇角耳畔。 “这是哥哥的心啊……明明这么柔软,又可爱,跟哥哥完全不一样。” 他努力想拉起嘴角,却因眼底的无光而显得诡异而扭曲:“好喜欢,喜欢你,哥哥。”他亲吻躺在手心里的小东西:“也喜欢你。” 他不停地亲吻小东西,本就艳红的嘴唇更添上一份诡丽而罪恶的色彩。 “跟我在一起——跟我在一起!”话音一落,轻微地啪嗒一声,透明的水珠坠落下来。 “呜……求求你……” 他拿起沾满鲜血的刀,划开胸口的肌肤。 血液染遍他全身,他颤抖着把那不再跳动的东西塞进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疼痛,他却缓缓地露出一个欣慰的、快乐的微笑。 他捂住胸口: “我们在一起了,哥哥。” 第41章 青空01 夏秋之交, 从边缘开始泛黄的叶子干瘪地像旱烟叶, 穿过城市忙碌的大街小巷的风一吹, 就匆匆忙忙地从枝头上零落下来。 A城最为繁忙的商业圈依旧如往常一般车水马龙,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码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与人群之间, 刚到下午三点,晚高峰还未拉开序幕,宽阔的马路上已经堵得水泄不通。 文南路以北, UO娱乐集团所属大楼像一尊沉默而宏伟的巨人,武装着尊赫奢贵的银甲,静静地伫立一方, 而繁华都市的喧嚣依旧乘风而起,无孔不入地钻进巨人的耳朵里。 大厦20层, 青年斜躺在靠单向玻璃的真皮沙发上, 一腿曲起, 另一条腿则懒懒地勾拉着人字拖,在米白色羊毛地毯上方晃荡着, 下一秒, 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一个面容凌厉的女人走了进来, 看到青年懒散的模样皱起了眉:“你要在那里躺到什么时候, 北岩和宇风马上就要到了, 你还不快点准备,要让录音棚里所有的工作人员等你一个人?” 听到声音,青年从杂志后露出脸, 摆出副男女老少通吃的笑脸:“哈喽,莎姐。”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女人的穿着,然后弯着眼道:“克里斯汀初秋首推新款,我们莎姐永远都跟得上时尚潮流,可让公司其他小姑娘嫉妒死了。” “少贫嘴,赶快给我起来,”莎姐懒得理会他那张不要钱一样撒蜜糖的嘴,几步走到伏苏面前,一把抽走他手里的杂志:“精神着点儿,这次录的贺岁特专是我四处找门路,特地请来词作老师为你打造的,配合后期的宣传炒作,就有竖立新形象翻身大红的机会,你要是不好好表现,过完这个年你就给我收拾东西滚出UO回家种田。” 伏苏现在的身份是UO旗下一个三人男团中的一员,另外两名队友是陈宇风和陆北岩,他们三人出道有四年之久,凭借着出众的外表和公司包装的完美形象已经积累起了不容小觑的人气,官博足有两千多万粉丝。虽然比不上成名已久的大腕们,但在吃青春饭的小鲜肉之中已是难得。 而这三人之中,争议最大、粉黑互掐最狠的就是伏苏。无怪乎此,伏苏在一出道就以另两人无法媲美的相貌夺得了数不清的路人好感,但在之后的几年中,他在歌唱上无法遮掩的短板逐渐暴露,又莫名其妙被水军黑人品黑私生活,一大批人粉转路,路转黑,现在留下的大多是撕逼掐架样样在行的萝莉颜粉。 正所谓一粉顶十黑,粉圈脑残多,导致黑子以几何倍数增长。每次他的名字一被提起,必定伴随着腥风血雨。 而与他相反的是,原本在外貌上逊色一筹的另两人则以出众的唱功才华吸了粉。伏苏是一个礼拜前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一个礼拜里听莎姐透露,另外两人都已经有单飞的想法了。 这次的贺岁新专大概就是他们三人最后一次一起录专了。 伏苏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挂在嘴边的笑却依旧漫不经心的,随意般地哄了莎姐几句:“好啦我知道了,你别气,小心长皱纹。” 莎姐皱着眉神情不虞地看着他,伏苏随手捋了把染成灰紫色的头发,半长的刘海又垂落下来,在他低头穿鞋的时候遮挡住了左眼下一颗妖娆的泪痣。他穿着简单明了的白衬加九分裤,扣子开了三颗,露出形状优美的两截锁骨和一小片明明暗暗隐于其中的前胸,与他略显凌乱不羁的短发相衬,显出一丝颓废而禁忌的美感。 这个人具备所有让人为他疯狂沦陷的条件。 莎姐脑海里掠过这个念头,越发烦躁了,明明是个容易大爆的外形条件,偏偏败在唱功上,实在是让人扼腕。她以前也试过把伏苏塞去影视圈,结果没几天人就给退回来了,还被媒体明里暗里讽刺了一番,她即使再不甘心,也只能偃旗息鼓。 伏苏站了起来,在落地镜前整理了一下仪容。他打量着镜子里的人那一头灰中透紫的毛,以及那让他自己都有些垂涎性奋的细腰窄腿大长腿,心里啧了一声,gay里gay气的,对着镜子他都可以来几发。 捯饬好自己后,他转身给了莎姐一个点到即止的拥抱:“莎姐,别为我操心了,这次我一定努力。” 饶是已经成家数年的莎姐,也被他突如其来的一个拥抱闹得有些脸热:“干什么呢,少到我这里来油嘴滑舌,快点去准备。” “遵命,我的女王。” 伏苏到录音棚的时候,正巧陆北岩和陈宇风也到了。两人自从红起来后就忙得脚不着地,这会儿刚赶完一个通告,就被莎姐一个电话急匆匆地喊来试录新专,还是为了替半糊的伏苏做嫁衣,所以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棚里的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调整,伏苏从箱子里拿了两瓶水扔给两个队友:“接着,润下嗓子。” 陆北岩拧开瓶盖喝了口,不耐道:“怎么还没调好?我晚上还有个聚餐呢。” “耽误你行程,抱歉了。”伏苏笑了笑,在他旁边坐下,陆北岩原本有些冒火,但听他带着一丝性感的笑音,火气莫名其妙消了一半。 “……算了。” 陆北岩斜斜睨他一眼,正好瞥到伏苏仰头喝水。那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一点透明的水渍洇在他嫩红的唇角,随即他也看了过来,双眼微微眯起,有些百无聊赖的懒怠颓然,但很快又浮起一层轻快的笑意,分不清是敷衍还是熟稔,但陆北岩却几不可查地耳朵发热。 他马上收回了目光,乱七八糟地想着,伏苏这个人虽然唱功才华上不了台面,但长得是真特么好看,就算是同为男人,都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叮——收集到陆北岩爱意值二十点。] [gay gay的,我的队友,想跟我搞基吗。] 系统:[你也想跟自己搞啊。] 伏苏笑了笑:[对,这身体摸起来很棒,后面也紧地牙疼,绝对是我的口味。可惜自己吃不到。] 系统:[…………你什么时候……?] 伏苏:[洗澡的时候。] 系统:[……幸好我屏蔽了,想想都辣。] 现场准备工作做好之后,三人开始第一次录音。因为这只是试录,所以压力不大,陆北岩和陈宇风拿着自己的词本站在话筒前,顺利地唱完自己的那段之后,视线都飘到了伏苏身上,据以往经验,伏苏前三句必破音,调子也七零八落忽高忽低的,实在令人不忍卒听。 他们已经做好反复录几十次的心理准备了。 录音棚里高光打下来,照亮空气里起起落落的浮尘,伏苏就站在散大的光束之中,灰紫的短发上跳跃着光泽,他的侧脸看起来明净而沉静,而左眼下的泪痣又替他添了一份妖媚惑人的气息。 ……妖精。 两人完全未觉自己已经看得有些出神了,而把他们的神智拉回来的,是伏苏启唇后,溢出唇间的低哑声线。他的声音非常独特,没有褪尽少年时期的清冽干净,又增添了一分微哑和性感,像羽毛轻轻搔刮耳膜,令人从心底里骚扰难耐,忍不住屏息试图听得更清楚。 这是首基调忧郁的情歌。伏苏半耷拉着眼皮,眼底点缀着暗芒,仿佛沉浸进去了,又仿佛清醒地冷眼旁观,但毫无疑问的是,他的歌声就像是无形的磁场,一旦把人包围住了,就瞬间能让人心里的罗盘晕头转向。 然而,他看起来像是不经意的,无辜得很。 ——这是个,无差别地勾引了所有人,却微笑着摆出浑然不知的姿态的,妖精。 两人微怔之后立刻反应过来,伏苏竟然没有跑调! 不仅音走的准,保持地也很稳,气息丝毫不乱,甚至游刃有余,给人一种“老子只是随便唱唱”的松快感。他……他什么时候…… [叮——收集到陆北岩爱意值二十点。] [叮——收集到陈宇风爱意值二十点。] “砰——” 两人瞬间回神,这才发现已经到合唱部分了,但他们都愣在原地半个音都没发出来,而莎姐正拍着玻璃墙提醒他们。 但就算这时跟上也来不及了,两人无奈地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莎姐推开门走进来,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狠狠地抱了伏苏一下:“状态很好!保持下去!” 伏苏笑着回抱了她一下,而另外两人则是面色复杂地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次的试录很顺利,三人调整到最佳状态后,录了三遍就觉得已近完美,莎姐也没有继续拉着他们,早早地放他们回家了。 伏苏戴上口罩,插着口袋从大楼里走出来,保姆车就在门口等着,突然他想起什么,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小王哥。上次问你的事情……” “你还没死心呢,”王哥啧了一声:“谢简那样的大佬可不是你这样的小明星能勾搭上的,跟他搭上桃色花边的哪个不是一线男星女星,你再倒贴,他也不会看你的啦,别浪费这个钱了。” “王哥,谢谢你,不过我还是想买,毕竟人都要往高处走。”伏苏朝助理做了个稍候的动作,助理于是没有走过来:“有机会总比没有好,您说是吧。” “行吧,你爱花这个钱我也不拦你,不过我只能卖他今晚的行踪,下回我可不理你了。” “好的,谢谢小王哥。” 过了一会儿,一条微信过来了。 伏苏看了眼地址,微微一笑,弯腰进了车。 助理妹子是他的脑残粉,每天看着他发花痴,以前伏苏都是阴沉着脸的,但最近几天突然变得温柔近人起来了,妹子也就胆大了些:“哥哥在开心什么呢?今天的试录顺利吗?” 伏苏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今天晚上要干大事。” 妹子好奇道:“什么大事?哥哥你别又偷偷摸摸一个人跑出去,要是再像上次那样喝醉了在大马路上发酒疯,莎姐会把我宰了的。” “哦,那应该不会……我就是去处个对象。” “……哥哥你还是发酒疯吧。” 第42章 青空02 “喂, 小王哥。上次问你的事情……” “你还没死心呢, ”王哥啧了一声:“谢简那样的大佬可不是你这样的小明星能勾搭上的, 跟他搭上桃色花边的哪个不是一线男星女星,你再倒贴, 他也不会看你的啦,别浪费这个钱了。” “王哥,谢谢你, 不过我还是想买,毕竟人都要往高处走。”伏苏朝助理做了个稍候的动作,助理于是没有走过来:“有机会总比没有好, 您说是吧。” “行吧,你爱花这个钱我也不拦你, 不过我只能卖他今晚的行踪, 下回我可不理你了。” “好的, 谢谢小王哥。” 过了一会儿,一条微信过来了。 伏苏看了眼地址, 微微一笑, 弯腰进了车。 助理妹子是他的脑残粉,每天看着他发花痴, 以前伏苏都是阴沉着脸的, 但最近几天突然变得温柔近人起来了, 妹子也就胆大了些:“哥哥在开心什么呢?今天的试录顺利吗?” 伏苏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今天晚上要干大事。” 妹子好奇道:“什么大事?哥哥你别又偷偷摸摸一个人跑出去,要是再像上次那样喝醉了在大马路上发酒疯,莎姐会把我宰了的。” “哦, 那应该不会……我就是去处个对象。” “……哥哥你还是发酒疯吧。” 伏苏住的公寓是公司统一分配的,地处寸土寸金的地段,住在这一片的大多是圈内人,出门散个步也有可能遇到同行。陆北岩和陈宇风就住他隔壁,不过私底下他们三人关系并不太好,所以走动很少。 伏苏到家后进厨房煮了碗面,端到沙发前,边看电视边吃了起来。 电视里放的喜剧影片低俗而无聊,伏苏看了一会儿就没兴致了,拿出手机刷起微博来。他的微博里东西很少,广告宣传都有专属官博在搞,莎姐对他的要求就是偶尔发几张自拍撩撩粉。伏苏对自拍没什么兴趣,但却对拍自己的大长腿兴致盎然,他躺在沙发上抬起匀称笔直的长腿,自我欣赏够了后就发到了微博上。 吃碗面的时间,评论区已经沦陷成粉黑战场了。 “哇哇哇啊啊啊舔舔舔我们苏苏最好看腿毛也是全世界最好看!!!” “呵呵哒,还专门抬腿拍照,一股子基佬的骚气[手动再见]” “gay里gay气,这是要转型走娘炮路线了吗。” “#伏苏整容##伏苏旧照##伏苏黑历史#给脑残粉们还原一个真实的伏苏,科科。” 伏苏看得津津有味,这时一条微信进来。 小王哥:分享地址 小王哥:谢简现在在这里的一家酒吧里,名字发给你了。 伏苏眼里掠过一丝玩味,低声念了遍那酒吧的名字,如果他没记错,这可是家有名的gay吧。 果然谢大佬不是直的啊,啧啧。 谢简,时年二十八岁,富三代,大学毕业之后就逐渐接手家族产业,势力如藤蔓一般深入娱乐、餐饮、物流等等行业,是A城富豪圈内最引人瞩目的后起之秀,即便是商界龙头巨擘提到这位谢家继承人也是赞不绝口。——当然,这并不是引起伏苏注意的重点。 一周前,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原身正在一家大酒店里赶酒席。他被赞助方灌了一肚子黄汤,晕晕乎乎地摸去洗手间上厕所,正好在里面遇到了谢简。原身是个纯gay,面对谢简那样身材相貌家世都没得说的男人自然动了歪心思,可惜以前在公共场合明里暗里暗示了几次,谢简都置若未知,这次在洗手间独处,又有肚中黄汤壮胆,原身直接把人推到墙上强吻了。 ……然后伏苏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而且脸上被揍了一拳。 这对于在撩人界无往不利的伏苏来说,简直是个耻辱。好巧不巧,这位“纯情”属性的大佬就是这个世界的病毒,伏苏知道之后,眯着眼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谢简总是穿着笔挺的西装,袖口和领子上的纽扣总是扣到最后一颗,一丝不苟而淡漠疏离,眉眼之间有着一层化不开的薄冰,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使他的情绪发生不受控制的波动。但是——如果能扯下他的领带,揉乱他的头发,然后弄哭他,看他眼尾泛红,羞耻又难耐的样子…… 一定非常带感,想想都要硬了。 系统:[你是个受。] 伏苏:[……别提醒我。] 他披上外套,戴好口罩和鸭舌帽就出门了。那家gay吧离地不远,他开车半个小时就找到了,刚找到停车位,脖子上还挂着相机的王哥就偷偷摸摸地走到他车边:“小弟,我可是第一次把谢简的行踪卖人,你可别说漏了嘴啊,否则我得挨批。” “放心,小王哥,”伏苏朝他笑笑:“这事只有我们知道。等我勾搭上大佬,自然会分你好处。” 王哥这才满意地笑起来。 伏苏转着车钥匙迈进酒吧狭窄的门,拐过弯弯绕绕,里面别有洞天。今夜bar里正在举办角色扮演play,一眼扫过去,有扮成中世纪贵族的,有穿骚粉系兔子装的,气氛热烈而不喧闹,所有人仿佛只是受邀盛装出席,完全没有别的gay吧直白而情色的气息。他的视线飞快地在群魔乱舞之中逡巡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坐在吧台边的谢简。 他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即使在这样热情洋溢的夜晚里,乌黑的发仍旧一丝不乱地被发胶固定。他侧过头跟旁边的男人说话,一个带着发套,装着公主裙装的年轻男孩凑到他身边,他却连个眼神都没有分出来,那男孩撩了几次便失望而不舍地走开了。 之后,又陆陆续续有几个男人坐到他身边,无一不是摊手离开。 不想吊小受,来gay吧干嘛? 伏苏饶有趣味地靠着墙打量了他半晌,确认了他不是在假正经,而是真的对那些人不感兴趣,甚至可以说他的气场与这里的气氛一点也不相融,仿佛他只是误入此地,随时可以毫不留恋地转头离开。 伏苏摸了摸下巴:[有意思,我喜欢挑战。本性是什么?] 系统:[你听说过性瘾症吗?] 伏苏:[字面意思?] 系统:[是的。] 伏苏:[所以……] 系统:[顺便再提醒一句,你是个受。] 伏苏静默片刻,突然觉得后边有点疼。 这时,一身暗黑系朋克装扮的年轻男人拿着酒杯走到他面前,朝他眨了眨风情万种的眼:“喝一杯?” 伏苏微笑着接过酒杯,扯下了口罩,角落里光线昏暗,男人看不清他的脸,只在灯光闪过的一瞬间看到他浅酌了半口后,艳红的舌尖有意无意地在杯沿舔了一下。男人眼中光芒大动,按捺不住冲动,脱口而出:“你有伴了吗?” “还没决定呢。” “……旁边有家宾馆。不如……?” 伏苏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零?” 男人点头,唯恐伏苏反悔般道:“我柔韧性挺好的。” “那就别去宾馆了,”伏苏凑近了他,低哑道:“洗手间里也可以。满意的话,我给你留电话。” 男人直接拉着伏苏进了洗手间。 [叮——收集到陌生男子爱意值二十点。] 应伏苏要求,男人把身上的外套裤子脱了下来,正在脱里面秋裤的时候,伏苏突然朝他弯了弯眼,指尖暧昧地掠过他的发梢,男人以为他要抚摸自己的侧脸或者脖颈,心跳骤然加速,然而伏苏只是飞快地拿了他脱下的外套裤子,转身就溜出了隔间。 “谢谢你啊宝贝儿,过半个小时我就还给你!你玩会手机!” “喂你这个人——!”男人有些气急败坏,他现在身上只穿着秋衣秋裤,虽然不冷,但无法见人,“那你之后一定要把联系方式给我啊……!” 伏苏套上了外套和裤子,有点紧,收线完美的版型完全衬托出了他的细腰窄臀大长腿,他随手拿了个黑羽面具戴好,然后从侍从的托盘上端了杯魅蓝色的鸡尾酒,款步走进这场男色盛宴。 他眼光独到,这套后朋克金属暗黑风的装扮穿在别人身上只显得不伦不类,但却与他颓靡慵懒的气质非常契合,略显凌乱的紫灰色短发、魅惑妖媚的泪痣,还有面具下一双微微眯起的深邃眼眸,使他看起来像是从暗夜中走来的恶魔——微笑着朝所有被他勾引的人伸出苍白的手,邀请他们共同堕落的、美丽的恶魔。 伏苏一走进场,很多男性便注意到了他,互相推搡了一下,一束束毫不掩饰渴慕与好奇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 坐在吧台边的谢简注意到好友的目光飘移到了别处,不禁微微蹙眉:“文灏。” 文灏回过神来:“抱歉抱歉,你刚刚说什么?” 谢简仿佛隔绝在这荷尔蒙四溢的场合之外,眉眼都结着一层淡漠的冰:“你要玩就玩,下次再骗我来这种地方,我让你再也用不上下边的东西。”他的声线富有金属质感,冰冷而无机质的,让人很难想象这个人情绪波动起来的样子。 文灏腆着脸笑嘻嘻道:“还生气呢?我只是看你一个人日子过得比水还淡,所以带你来找点激情,你这人也忒不知趣了……啧啧,快看那家伙,那腰那屁股,绝了,极品。诶,你快看一眼,性冷淡啊你。” 谢简被文灏推着随意瞥了眼,在看到一身零零落落金属挂件的朋克男走上灯光聚焦的舞台时,目光几不可查地顿了顿。 他的人生就像是一段被精密排制的代码一样,在任何一方面都从不相差踏错,习惯了一丝不苟循规蹈矩的生活,便对轻浮不正经的人与事看不对眼,尤其是风华正茂却浪荡不羁,用轻佻虚浮的方式肆意挥霍人生的小年轻——就像此刻的伏苏一样。然而,当带着华丽而浓黑的半脸面具的伏苏站上舞台的时候,他却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很快就微皱着眉收回了目光。 不知为什么,那个人给他的感觉有些不太好。 文灏啧啧道:“这里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带劲的驻唱?你看到没,那屁股又挺又翘……” “闭嘴。” “哈哈哈大佬你怎么这么冷淡,真的不行了吧。” 谢简一口喝掉了高脚杯里剩下的酒液,目光微凉地睨了文灏一眼,没有理会他。 “喂喂——”话筒放大了伏苏低哑,却带三分笑音的声线,他的声音本就十分性感,经放大后更是如同羽毛不断地搔刮着人的耳膜,令人从耳朵到心底都泛起一阵酥麻的痒意:“打扰大家了,不好意思。” “没事——帅哥要说什么?” “帅哥留个号码吧!” “唱首歌吧,声音很棒啊!” “喜欢什么姿势?” “房号1307,等你啊!” 被他荷尔蒙爆棚的声音一撩,满场的男性好像一下子都褪下了外表的彬彬有礼,四下响起各种各样的打趣和嬉笑声。 伏苏浑不在意,淡笑道:“都喜欢。” “喔喔喔——!”男人们哄笑开了,气氛一度达到高潮。 文灏也被撩起了兴致,饶有趣味地盯着台上的人看,懒得管性冷淡的谢简了。 而谢简则是又向酒保要了杯酒,背对着舞台。 伏苏清了清嗓:“今天的确是想唱首歌的,送给在场的一位先生,以表达我对他的——一见钟情。”最后四个字他说得缠绵而缱绻,场内段数不太高的人甚至微微耳热,并暗暗期盼起他口中说的那位先生就是自己。 [叮——收集到路人爱意值二十点。] [叮——收集到路人爱意值二十点。] [叮——收集到路人爱意值二十点。] …… 伏苏向驻唱团队借了把电吉他,背在肩上,然后潇洒地跳下台,指尖在弦上划出一串流畅而激烈的颤音,颤地人心悸,却又无法克制自己目光亦步亦趋地追随着他。 他简直像毒。 伏苏径直走到了吧台边,站在文灏的面前,文灏微微有些诧异,又好像在情理之中,刚朝伏苏露出一个暧昧又欣快的笑容,边听伏苏礼貌性地对他说:“对不起,请让让。” 文灏:“……???” 他一头雾水地起身坐到了另外一个位子上,然后便看到伏苏踩着椅子,坐上了吧台,电吉他搁在翘起的二郎腿上,然后伸出手,轻轻按住谢简手中的酒杯。谢简微微一顿,淡漠的眸子朝他瞥去,伏苏半点不受影响,露出一个轻柔地令人无法拒绝的笑:“我想唱歌给你听,能先听我唱完吗?” 他的指尖仿佛无意地搔刮过谢简的手心,谢简浑身微僵,沉默地放下了酒杯,正准备离开这个鬼地方和这个奇怪的人的时候,伏苏低低一笑,指尖在琴弦上划出能让人灵魂一起震荡的电子颤音。 他只犹豫了那么一瞬,伏苏便抱着吉他坐在吧台上,面对着他开始唱了—— I'll make you hot Make you rock I'll leave the world in shock (我将让全世界惊诧) I'm your tease (我是你的挑逗者) I'm your fuel (我是你的燃料源泉) 他的声音沙哑又诱惑,含着浓浓的挑逗意味,配合着电吉他的节奏,舞场里的男人不由自主地随着狂热而色气的歌声而贴身扭动了起来。 Luxury (享受吧) Fuck me I'm a celebrity (谁叫我是个名流) Can't take your eyes off me (你的目光无法从我身上移开) I'll make you fuck me just to get somewhere 激烈而狂野的求爱戛然而止,伏苏把电吉他扔在一旁,一脚踩在吧台上,一脚悬空,弯下腰凑近谢简的耳边,低低地喘了口气,然后低笑道:“你好看,我喜欢你。” 谢简:“……” 作者有话要说:谢简:扎心了老铁 #我的人生受到了毁灭性的冲击# 最后的小黄歌叫lollipop luxury,挺带感的,大家可以去听听,反正要是苏苏对我唱我肯定要硬[二哈] 第43章 青空03 电吉他激烈的颤音还在耳边萦绕不去, 伏苏指尖轻轻挑起谢简的下巴, 迫使着他直视自己, 然后朝他勾了勾唇角:“隔壁有间宾馆,带身份证了吗?” 谢简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然后抬手格挡开他有意无意搔刮自己下巴的手,仿佛非常不喜他人的触碰。这时目瞪口呆坐在一旁的文灏及时插话进来:“哎,这位小兄弟, 如果你看上的是这个男人的话,还是算了吧。”他站到两人之间,隔断了伏苏的视线, 伏苏好整以暇地看向近在咫尺的文灏,双手环胸笑道:“你是?” “我叫文灏, ”浸淫声色场已久的老油条文灏马上摆出一副多情浪子的模样:“这是我名片, 我对你很有兴趣, 你随时可以联系我——随时。” 伏苏接过名片随意扫了眼,文灏也是个富三代, 只不过没甚建树, 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他勾着唇角笑了笑:“你很热情啊,不过, 我还是喜欢他, 也只想跟他上床。”他歪着上身, 朝被文灏挡住的谢简眨了眨眼,谢简只是冷淡地瞥他一眼,便转开了目光。 “走了。” 他站起来, 整理了一下白衬的褶皱,下一秒就听到文灏往他身上泼脏水:“别呀小兄弟,我告儿你啊,你别看他人模人样的,其实那方面不太行,这不,我特地带他出来找找刺激……” 闻言,谢简微微蹙眉,他跟文灏是从小互损到大的,搁在以前他肯定是不会把他的油嘴滑舌放在心上,但今天听他满嘴跑火车不知为何有些烦躁:“说够了没?” 文灏说归说,但心底里还是怵他的,于是摸摸脑袋悻悻道:“行呗,我瞎说的。” 伏苏朗声笑了起来:“你们两人挺有趣的,留个联系方式可以吗?” “名片上就是我私人号码,至于他么……”文灏看了眼毫不留恋转身离开的某人,痞笑道:“听我一句,他可不好惹,在他对你不感兴趣的时候你还能全身而退,如果……” 伏苏挑了挑眉,对他的未尽之意了然于心,却只是浑不在意地一笑而过,然后跳下吧台:“名片我收下了,回见。”说完,他转过头,亲吻了一下名片,用含笑的眼尾觑了眼怔在原地的文灏,然后插着口袋,流气而懒散地离开了。 “我靠……”文灏抵着额头,忍不住低笑起来:“有意思。” [叮——收集到文灏爱意值二十点。] 文灏很快追着谢简出了酒吧,他打开车门坐进去:“怎么说走就走?” 谢简淡淡道:“没意思。” 文灏哈哈一笑:“我说真的,你该不会真的是闭关锁国潜心修炼了吧,那么一个大美人向你求爱你居然都硬不起来?” 谢简不动声色地翻阅着助理发到手机里的资料,点评道:“无聊。” “不过你没兴趣正好,”文灏拉开安全带:“这样我就可以追了。” 谢简难得搭腔,讽刺般地斜睨他:“去追吧。” “我靠,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不相信我能追到啊?”文灏不爽地撇撇嘴,然后眯眼道:“只要肯砸钱,有追不到的人?你等着看,一个月,没追到我给你当一年的司机。” 谢简不置可否:“开车。” 文灏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还是老老实实地充当起大佬的临时司机了。 伏苏进洗手间脱下外套和裤子,然后敲敲隔间门:“宝贝儿,没冻着吧?我给你送衣服来了。” 先前的男人打开门,接过衣服,伏苏趁他穿衣之际转身溜了,男人一愣,气急败坏:“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你说过会给电话的!” 伏苏离开酒吧,靠着墙闷笑起来,然后戴好口罩,拐出巷口,走入了人流之中。 —— 谢简回到住处,扯下领带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然后脱了鞋走进客厅,正当他脱外套时,一张纸片从口袋里飘了出来。他目光微微一顿,然后弯腰捡起纸片,只见上面写了串数字——看起来像是手机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进了他的口袋。 他微微垂下眼帘,脑海中不可抑制地浮现出那个带着黑羽面具,抱着电吉他的暗黑朋克系青年。青年边勾着懒怠松快的笑意,边唱出令人血脉贲张的色气歌曲的模样,就像是被铁钉牢牢地钉进了他的大脑深处,只要他一闭上眼,那副充斥着黑暗又迷人的欲望气息的场景就会浮出来。 就像是从无底深渊里伸出的苍白又好看的手,用甜美惑人的歌声诱人靠近,然后一把抓住往罪恶而禁忌的深渊里拖。 谢简阖上眼,再睁开时那双淡漠的眼里一如往常,仿佛冻结着一层化不开的坚冰。他揉皱了纸条,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去书房处理工作。 半个小时后,他从书房里走出来接热水,脚步在垃圾桶前停顿了片刻,与理智进行短暂的拉锯战之后,他不动声色地捡起纸团塞到了裤袋里。 ……反正也不会联系,留着和扔掉都一样。 嗯,没错。 —— 伏苏虽然爱玩,生活作息还是比较规律的,从酒吧回到家后洗了个澡就扑上床打算睡觉了。 系统:[大佬要是不找你怎么办?] 伏苏闭着眼开始酝酿睡意:[不要怀疑我的魅力,会被打脸的。] 系统啧了声:[我觉得够呛。] [跟你打赌,最多一个月。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我觉得今天晚上就会找我了,只不过依他现在的性格,可能会暗地里纠结很久,比如到底是扔掉我的号码还是留着呢?诸如此类。] 系统:[你很懂啊。] 伏苏笑了笑:[撩汉界扛把子谢谢,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闲聊片刻伏苏就睡着了,第二天一早,助理妹子就打电话过来叫他起床。他看过最近的行程安排,因为陆北岩和陈宇风意图单飞的流言流转很广,所以一家主流媒体约了采访他们三人,时间就在今天下午。 他穿戴整齐走出房门,助理妹子正好将买好的早饭摆盘:“哥哥,快来吃吧,还热着。” “谢谢。”伏苏拉开椅子坐下来,“你也一起吃吧,天气凉下来了,早起不容易吧?” 妹子微微红了脸:“还好,给哥哥买早饭,不会嫌累。” 伏苏最喜欢这样乖巧又温柔的妹子,朝她笑了笑。他的头发还有些凌乱,脸上也没上妆,显得有些苍白,但在阳光的照耀下却多了一丝居家的闲适气息,与他平日走的华丽颓靡路线迥异,却更让人感觉舒心。助理脸蛋愈发绯红,扯开了话题:“对了,哥哥有看过微博上热搜第一的视频吗?” 伏苏嘴里啃着油条,摇了摇头。 助理连忙点开微博,找到视频后把手机推到伏苏的眼皮子底下:“昨天一个网友发上微博的,深更半夜的转发量居然也爆了,今天一大早就飘在热搜第一了,哥哥快看,其实我觉得视频里的主角有点像你!” 伏苏点开视频。 “……送给在场的一位先生,以表达我对他的一见钟情。” 镜头有些摇晃,酒吧里流转着五光十色的光效,话筒里传出的微哑而性感的嗓音仿佛有着特殊的魔力,一下子穿透了四周的喧闹声,直达人耳底。 助理兴奋道:“声音也有点像,对不对?” 伏苏忍笑:“……咳。有点。” 幸好酒吧里光效强,他那头紫灰色短发看起来也没那么显眼。紧接着他从舞台上下来,大步迈向吧台,助理捧着脸花痴道:“腰细,屁股翘,大长腿,我能舔一年。” 伏苏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妹子连忙收敛了自己的痴汉本质,有些不好意思。 视频还在继续放,朋克青年踩着椅子坐上吧台,将电吉他搁在腿上,随手划了一串颤音,然后开始唱挑逗意味十足的黄歌。 助理妹子看了无数遍了还是被那把嗓音和含着笑意的调情给撩到了,感叹道:“如果他能对着我唱一句,我愿意供出我一年的薪水。” 伏苏挑眉:“真的?” 妹子用力点头,然后遗憾道:“可惜他喜欢的是汉子。” 视频里因角度问题,没有拍到谢简的正脸,只有个笔挺的背影,画风与正在举办角色扮演play的酒吧格格不入,但光一个背影也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视频就在这里停止了,伏苏随手一翻下面的评论,果然,转发评论点赞数都爆了。 “能不能录完歌!能不能!!实在不行拍一下白衬衫小哥的脸啊哭着跪在地上求!!” “woccccccc我被朋克小哥的美色征服了求知情人出现告知小哥微博啊啊!” “小哥歌唱的太好了,视频杂音这么重我都满脸通红幻肢坚硬了!天啦噜跪着求小哥正脸!!” “身材气质唱功秒杀现在歌坛上所有新晋小将啊啊,我是陆北岩粉,但是说实话小哥真的比岩哥强太多了,真的太棒了我我我语无伦次了。” “po主好歹说一下最后他们在一起了没啊!有没有来个推倒强吻啊!角色扮演现场有很多羞耻play可以玩吧?!” “单身狗来排队领粮了,不要抢,都有。” 评论区一片鬼哭狼嚎,伏苏喝了口豆浆,就看到一条评论—— “难道没有人觉得这个小哥有点像伏苏吗?” 毫无疑问的,伏苏的名字一出现,必定伴随着腥风血雨。 “伏苏智障粉快滚少来倒贴。” “别炒了你家早就糊了,水军滚。” “智障们又来ky,趁早滚谢谢谢谢。” “小学生作业太少了是吧,看到一个有红的苗头的人就贴上来?唱功能比吗?nili伏苏那鬼一样的唱功就别再遛了,再自炒原地爆炸。” …… 助理妹子连忙把手机拿过去,有些尴尬:“哥哥,你别放在心上,现在网上很多键盘侠的……其实我也觉得有点像,身高身材差不多……” 看她那又不忿又委屈的模样,肯定是也发过言称像伏苏,结果被喷的狗血淋头。 伏苏摆摆手示意没事,解决完早餐:“去公司吧,再晚莎姐又要催了。” 助理见他神情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到了公司后,莎姐直接就把伏苏揪进了没人的化妆间,然后倒眉竖眼道:“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伏苏就知道瞒得过别人,瞒不过莎姐,毕竟昨天刚录过音,莎姐不可能听不出来,于是老实交代:“猎艳去了。” 莎姐差点炸毛:“你要死啦!同性恋这种消息捅出来你要不要混啦!” “只是玩玩嘛,”伏苏捏了捏莎姐肩膀:“没人认出来啊,我以后也不去那种场合了,我保证。” “这视频流传地这么广,你以后一开口唱,别人就认出来了,到时候摘都摘不干净!” “这个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我跟那白衬衫闹着玩呢。” 莎姐怀疑地看着他,在他再三保证下才松了态度:“要是处理不好提早告诉我,可别事到临头再甩给我烂摊子,到那时看我不打烂你屁股。” 伏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挺翘又有弹性的屁股,严肃地点头。 化妆师到了之后,陆北岩和陈宇风正好赶完上午的通告,一进化妆间便齐齐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伏苏,伏苏睨了眼镜子里的两人,翘了翘嘴角,然后低头看杂志。两人也没有多问,开始为下午的采访做准备。 午后,三人坐在真皮沙发上进行最后的补妆。面对着众多拍摄器械,陆北岩和陈宇风稍稍有些拘谨,毕竟这是他们单飞前接受的最权威的媒体采访,就算后期会剪辑,也得力求完美。 主流音乐媒体的采访大多围绕着新专的宣传,在后半程问题也主要抛给了另外两人,伏苏坐姿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有问题就滴水不漏地回答,没他的事就微笑着做他的“壁草”,一点也不去别另外两人的风头,倒是被采访的记者多看了几眼。要知道,这样的采访是表现自己的好机会,多少人卯足了劲儿要秀存在,即使是名气高过伏苏的另外两人,也做不到一句话也不插。 下午四点,采访录完了,媒体一行收工告别。 伏苏卸完妆后在沙发上躺着玩了会手机,被莎姐数落了一番之后无奈地举手投降,乖乖地收拾东西准备滚回家。 他压低帽子走出UO大门,就在他要跨进保姆车的同时,系统突然道:[等等。] [嗯?] [我感觉到病毒的气息了。] 谢简?他来UO干嘛?伏苏四下张望了一圈,正好看到一个休闲装扮的高大男子在保镖的簇拥下从保姆车里下来,径直走进大门。 系统:[是病毒的气息,但是很显然那个男人不是谢简。] 它顿了顿:[苏苏,我们摊上事儿了。] 伏苏捋了下关系:[也就是说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两个病毒,而且也不知道哪个病毒才能刷到有效的污染值是吗?] 系统:[……是这样没错,我怀疑是病毒分裂了。] 简而言之,他要撩两个人。 伏苏摸着下巴想了想:[脚踏两条船?] 很好,带感,我喜欢。 第44章 青空04 [谢易, ]系统调出第二个病毒的个人资料:[谢氏二公子, 谢简的孪生弟弟, 不过应该是异卵的,长相不一样, 隐藏身份混进娱乐圈也没人发现。他去年拿到了金花奖最佳男主的称号,是UO旗下关注度最高的三栖艺人。] 孪生兄弟?那就能说得通为什么病毒会分裂了。伏苏看了眼那消失在旋转门后的背影,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然后钻进保姆车内。 过了一周,酒吧视频的热度不消反涨,只因在这期间一个大v转发了视频, 并似真似假地表示愿用一辆雪弗兰换视频主角的信息,一开始网友们只是嗤之以鼻, 待看清大v认证后吓地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这位大佬不是别人, 竟然是个在微博上活跃度不低的富二代, 文氏的继承人文灏。 这下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们就浪起来了,甚至有言论猜测白衬衫就是文灏, 于是自动自发地转发视频, 为“文灏王子”寻找隐匿于人海的“灰姑娘”。 伏苏插着口袋走进休息间的时候,正好听到陆北岩和陈宇风聊到最近微博上的热门话题, 看到他进来了, 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古怪, 然后试探般地问道:“伏苏,你跟文灏认识?” 文灏虽说是个纨绔子弟,但好歹家大业大, 如果跟他攀上关系,而他也有照拂之心的话,伏苏要拓宽人脉就容易多了。有了够硬的靠山,就算实力不行,还愁翻不了身吗?更何况经过这几天的录音,两人心里已经刷新了对伏苏的认知,且不论他是怎么在短短的时间内进步神速,单就他现在的实力来说,要红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那个短视频音质嘈杂,却让他在网上红的一塌糊涂,这就是最强有力的证明。 如果他再通过人脉得到好资源的话……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在对方的眼底看到了危机感。 伏苏拉开椅子坐下:“不算认识。” 见他双手环胸闭眼休息,两人知道他不想多说,于是没有再问,暗暗把心里那点揣度压了下去。 到了下午,词作以及指导老师都到齐了,他们正式开始新专的录制。 新专里一共有八首歌,今天录制的这首是专门为陆北岩和陈宇风量身打造的,走热摇滚重金属风,这种风格的歌曲需要极其热烈的爆发力,而伏苏的唱功是出了名的“绵软无力吐息不稳”,所以他单独唱的不多,只有寥寥四五句,但依然是指导老师眼中的问题大户。面容严厉要求苛刻的指导老师抱着胸站在修音室,已经做好耗费一个下午纠正他气息问题的准备了。 “准备好了吗?” 收到肯定回复后,收音棚里响起了热辣劲爆的前奏。 修音师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调控键,随时修音,指导老师要求高,就算他修了音,还是被叫停好几次。录到第八次,陆北岩和陈宇风唱的段落终于过了,修音师却越发绝望,因为接下来就是伏苏的独唱了,以前每次到他的独唱就是修音师的灾难,能手忙脚乱到浑身冒汗。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伏苏看起来漫不经心地站在话筒前,爆发力却丝毫不亚于就差抱着话筒嘶吼的另外两人,修音师手按在键上却头脑一白,发现无从下手,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修——伏苏唱的非常完美,无论是音色还是音调,都无可挑剔。修音师下意识地看了眼指导,指导仍然紧皱着眉,却奇异地没有出声喊停。 伏苏的独唱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过了。后面他们又重录了好几遍,但无一例外,被喊停的都是另外两人唱的部分。 修音师愣愣地看着站在话筒前,没有半点不耐烦的伏苏,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不真实了。 而待在角落的助理妹子同样也傻住了,直到再一遍重录她才激动到手抖,拼命捂着自己的嘴才没有尖叫出来——这独树一帜的嗓音分明就是那个酒吧小哥啊!平时说话的时候,她还只是觉得有点既视感,一旦开口唱了,简直不要太像! 啊啊啊啊原来那么多人在找的小哥就是伏苏!他每天都会对她笑对她说话! 妹子只觉得眼前炸开了无数的烟花,炸得她心花怒放,痴汉本性暴露无遗。 很快,她就想起网上那些盛气凌人一口一个滚的喷子,顿时心绪难平,强忍着激动的情绪,偷偷打开手机里的录音设备,录下了伏苏唱的那段。原本想发到微博上狠狠打那些黑子的脸的,但是转念一想,酒吧视频里基味有点重,冒然捅出真相肯定会给伏苏带来麻烦,妹子不得不遗憾地按捺下了冲动。 另外一边,谢简走出电梯,回到自己的办公楼层,却看到平日里兢兢业业工作的助理在溜号摸鱼,捧着手机一脸猥琐地笑着,连他走到她背后了都浑然不觉。 谢简淡淡道:“小李。” 小李吓了一跳,匆忙站起来的时候把耳机线扯了下来,视频里的歌声飘了出来。 “fuck me……” 小李:“……” 谢简:“……” 他垂下眼帘,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上面的青年正抱着吉他用性感而惑人的嗓音挑逗着另外一个男人,歌声直达他耳底,他倏地收回了目光,然后走进办公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办公室里很安静,但是那片刻的歌声却一直在他耳边回荡不去,谢简缓缓呼出口气,开电脑处理公务,但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打开了网页版微博,那个短短三分钟的视频已经跃然眼前。 他的指尖犹如被火烫舔舐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要去关掉网页,鼠标却移到了视频播放键上,按了下去。 最后看一次,看完就把客户端卸载了。 谢简面无表情地想着,然后放弃抵抗,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视频里青年的一举一动,都让他的脑海里自动浮现出那晚的所有细节。 那人划过琴弦的细长指尖、黑羽面具后勾起的唇角、以及挑起他下巴时那近在眼前的风流眉眼。每一处细节都真实、清晰地令人心惊,他惊异于自己为何记得那么清楚,数日来无数次想要摒弃那段记忆,但却徒劳无功,那个连正脸都没见过的青年就像是无形的毒药,无声无息地钻进他的血管脉络里,不去想的时候风平浪静,一旦想起便在他脑海里疯狂肆虐,无论如何都驱散不了。 ——“你好看,我喜欢你。” 耳边又反反复复地回荡起这句含着轻佻笑意的轻语,谢简后知后觉到身体某处的异样,马上就把视频给关了,然后腾地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几圈,直到那股热意消散了,才缓缓舒出口气来。 门外传来“叩叩”两声,谢简坐回椅子上切换到工作页面,声音平静无波,丝毫听不出异样:“进来。” 小李推开门:“谢总,文先生来了。” “让他进来。” 文灏轻车熟路地言语调戏了把小李,然后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歪:“大佬,帮我个忙呗。” “说。” 文灏见他这么好说话,立马坐直了:“哎,说起来丢人,找了一个礼拜,我都没找到那个男的,你肯定比我有法子,帮我个忙?” 谢简敲击键盘的手顿了顿:“没空。” “喂,是不是兄弟?” “是兄弟,所以劝你一句,别浪费时间。”谢简这才瞥了他一眼:“反正你也追不到。” “靠,”文灏瞬间炸毛了:“你凭什么这么说?” 谢简不动声色地回道:“凭他看上的是我。” “……”文灏偃旗息鼓地瘫了回去:“可你不是闭关锁国,潜心修炼了嘛?怎么,动凡心了?” 谢简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否认。在文灏来之前,他已经下定决心彻底忘掉那个暗夜里诡丽地惊心动魄的青年了,但是一听文灏已经将追人付诸于行动了,他心里那个一周来动荡不平的天平瞬间就倒戈了,快地毫无阻碍。 文灏走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被他来回揉皱又抚平的纸条,盯着那串数字良久,然后勉力按捺下心底的波动,不动声色地发了条短信过去——如果忽略不受控制地发抖的指尖,他的表情真可谓是无波无澜无欲无求。 一分钟。 十分钟。 一个小时。 没有回信,安静地好像是石沉大海。 谢简把手机放到旁边,继续处理公务,突地屏幕一亮,他心脏乱蹦了一下,差点跳起来。抓起手机一看,却发现只是条垃圾短信。 “……” 他,这是,被耍了吗? —— 直到下午六点,录制才完美结束。 伏苏一口气喝了小半瓶水,才感觉嗓子好受了点。他回到休息间收拾东西,随手摁亮手机屏幕,才看到了陌生的来信。 “。” 就一个句点。 时间显示过了一个小时,同样的号码又发来一条信息。 “发错人了。” 伏苏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大佬的来信。 还“发错人了”……要不要那么纯情?是以为他不理他,所以给自己找台阶下吗? 这段数,啧。 老处男。 但是意外的好可爱啊。 伏苏闷笑不止,笑的胸口疼,揉了揉胸后捧着手机躺在沙发上,二郎腿翘地高高的,边啪啪啪地打字边道:[一个礼拜。] 系统:[……我太高估大佬了,他让我很失望。] 伏苏很快回道:“抱歉啊,下午在忙工作,现在才看到,还在吗还在吗还在吗?” 那边也是秒回:“嗯。” 他们交换了微信,伏苏翻了翻他的朋友圈,发现真是寡淡得可以,基本上没动态,性冷淡的气息都要溢出屏幕了。 伏苏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谢简那张古井无波的脸被情欲填满的样子,差点乐的滚下沙发,不过他也深谙撩人之道,一开始不能逼太紧,表现地太饥渴难耐容易让他在以后的关系中处于被动的地位。 明明是他先去挑逗谢简的,最后却是谢简追着他跑——这才是伏苏想要看到的,他习惯在两人关系中处于强势地位。更何况他还没确定谢简和谢易哪个才是刷污染值的对象,先吊着吧。 系统:[渣男。] 伏苏谦虚道:[谢谢点评,很中肯客观。] 短暂的交流之后,一直到晚上十点,聊天框都是空白的。 伏苏躺在浴缸里摆弄着手机拍了自己露出水面的小腿,然后忍着笑发给了谢简。 另外一边的谢简正巧也在洗澡,以为他从来不把手机带进浴室,今天却放在了盥洗台上,一听到消息提示音他就关掉花洒,捞过手机一看,屏幕便被一双精致又纤细的小腿霸占了。 那腿部的线条既流畅又完美,肌肉不薄不厚,看起来柔韧性十足。 肌肤莹润、肌理细腻。 谢简僵立在原地,目光无法从上面挪开,好不容易才关掉图片,那人又发了张图片过来。 这回是大腿了。 水珠滚滚,骨肉匀停。 谢简只瞥了眼就立马关了,把手机倒扣,他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不知是不是被热气熏得,耳根都泛起了绯色。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转身走回花洒下。 半分钟后,谢大佬又拿起了手机,正巧看到那人发了条信息过来。 “不理我啊?要不要再往上移一点?你不回我我就当你同意了啊。” 他立马回道:“不要拍了。” 伏苏笑得眼角都泛起水光:“晚了!” 说完直接一张图片过来,谢简心脏猛跳了一下,根本不敢细看,马上移开目光关掉手机。 心跳不受控制地鼓噪起来,就在他耳边震荡,震地他手脚发麻,他控制着想入非非的思绪,但越忍耐就越失控,最后还是神使鬼差地拿起手机。 那张图片…… 拍的是手臂。 谢大佬面无表情地想:妈的。 第45章 青空05 把手臂的照片发过去之后, 伏苏在脑海里勾勒着大佬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 笑的屁股一滑, 滑进水里呛了一口,所幸手机防水, 没事。他拿毛巾擦了擦脸,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收到回信, 心想谢简肯定又脸红心跳又气急败坏,所以不想理他了。 越想越觉得有趣,他笑了笑, 把手机放到外面,起来冲澡。 而另外一边的谢简则是直勾勾地盯着照片, 久久无法移开目光。那手肘倚靠着白瓷壁, 小臂自然垂落, 五指又长又细,皮肤滑腻地几乎没有留不住滚滚水珠, 他情不自禁地想起那温润的指尖轻佻地搔挠着自己的下巴的触感, 顿觉下颌一片都隐隐发麻,不由低咳了一声缓解喉间泛起的痒意。 浴室内水雾氤氲, 他低垂着眉眼, 睫毛上沾上如碎钻的水珠。他一遍遍翻着对方发来的三张照片, 显然对方也在洗澡,应该是惬意又慵懒地躺在浴缸里吧?也许那白嫩的小腿会耷拉在白瓷壁外轻轻晃着,也许这只手会把滑腻的沐浴乳抹在身体各个部位…… 一副生动的场景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扎了根似的驱不散赶不走。谢简闭上眼匀了下呼吸,等胸腔里那陌生的心悸和窒息感减缓之后,他抹开镜面上的水雾,凝视着里面的自己。他脸上的神情就像一个完美的面具,平静而淡漠,仿佛不会被任何事物牵动情绪——如果忽略脸颊和耳根那可疑的红晕的话。 他目光下垂,看到身体微妙的反应之后,忍不住低咒道:“变态吗?对着照片也能发情。” 他没有伸手去抚慰,而是狼狈地把花洒开关转到了冷水。 接下来的两个月,谢简和伏苏就维持着这样不浓不淡的关系,两人都没有过问对方的身份,反倒相处地自在又随性。伏苏知道谢简没那么快完全接纳他进入自己的生活,正巧,他也不想发展地太快,大佬彻底沦陷后主动追他,那才好玩——这么想着,伏苏眯眼笑了笑,拿起手机录了段语音发给谢简。 谢简的车正好堵在晚高峰的车流之中,车窗外喇叭声吵得人心烦,他翻了两页文件就听到手机提示音,拿起来一看,目光微微柔和下来。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兴许是觉得他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难得一见,过了一会儿便听到他手机里传出一段语音,带着三分笑意的男声非常性感,丝毫不拘束地唱了段儿小黄歌,歌词要多挑逗有多挑逗要多暴露有多暴露,每个换气间断还不忘笑着娇喘一声。那起伏跌宕地,老司机都红了脸,偷偷觑着老板,只见谢简素来平静无波的神情皲裂了,几乎是手忙脚乱地要关声音,再仔细一看,他耳根子都全红了。 末了那男声懒懒道:“最近嗓子不舒服,唱的还好么?新学的,好玩吧。” 谢简:“……” 他关了声音,默默地拿文件遮挡某个部位,做好心理建设后才抬眼看司机,司机连忙收回目光,低咳一声:“那什么,老板,我不会说出去的。” 谢简闭了闭眼才冷静下来。 然后回短信:“嗓子不舒服就少说话。” 伏苏回的语音:“我知道你喜欢听我唱歌啦,猜你肯定堵在路上,给你解解闷,还不好?良心有没有?” 司机忍不住竖起耳朵,谢简冷冷地看着他然后道:“下车。” 司机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果断地弃车而逃。 谢简坐到驾驶座上才拨通了伏苏的电话,等那边接通之后他想说什么都忘光了,只能说:“……下次换首歌唱。” 伏苏笑的不行:“好听吗?你该不会是……嗯?” 谢简立马否认:“没有。” “我还没说什么呢,你急什么?” 谢简哑然,对方略带戏谑的语气让他手都抖了一下。 伏苏毫不客气地大笑了一通,他真是越来越喜欢逗谢简玩了,那纯情的劲儿简直了。笑了会儿觉得自己不厚道,他咳了两声:“好了不逗你了,给你唱首正经点的。” 红灯跳绿,拥堵的车流有了松动的迹象,谢简把手机调到免提,然后放到副驾驶座上,伏苏取了吉他给他唱了首舒缓的情歌,他听着听着,劳累了一天的心神都放松了下来。唱完一首,他听出伏苏嗓音有些哑,于是就称到家了,通话结束,抬头时无意间瞥过后视镜,才发现自己嘴角竟微微上扬,不知是因为伏苏嗓子不舒服仍然给他唱歌,还是因为情歌里那句“你眼中有春与秋,胜过我见过爱过的山川与河流”。 耳边他的歌声萦绕不去,谢简只好打开车载广播转移注意力,顺便疏散一下心底攀援而上的燥热。 “……XX男团新专首发,整体风格颠覆往日的清新青春,主打曲《XX》日前已占据国内各大音乐榜单前三的位置,短短一周的销量也创下了XX男团往日记录……接下来让我们一起来欣赏这首《XX》。” 重金属摇滚风的前奏响起,谢简目视前方,却好像着魔了一般想起酒吧里青年抱着电吉他的样子。广播里的男声在声嘶力竭,谢简不懂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这种令人震耳欲聋的音乐,这种宣泄、嘶吼般的唱法,完全没有任何美感—— 下一秒,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先前漫天乱飞的思绪被广播里传出来的声音牢牢收拢抓紧。 那男声对他而言是多么的熟悉,他发给他的语音,网上的视频,他都点开听了无数遍。而此刻,那人的声音不像往常给他唱歌那般带着一丝轻佻的笑意,他在发泄,在牵扯着听者的心飘到高处,让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他跌宕的音调颤抖、发狂,直到他唱的那段过去,谢简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长长地呼出口气,被无形的手牢牢攥紧的心脏复活一般猛烈跳动着,血液在体内极快地窜动,却无比畅快。 他在路边停下,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上网搜索这个男团,搜索结果基本上都是跟新专有关的消息,他随便点开一个网页,便是漫天满地的火爆讨论。 “卧槽修音师吊炸了,能把伏苏修成这样,神技啊?” “真的是完全不敢置信,UO肯定是舍不得他那张脸,砸了血本在捧他吧,但是把另外两人比得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了,也不怕伏苏被黑子喷死!” “喷子滚,微博上有录音现场的短视频,伏苏唱的是本音,修音师根本动都没动!” “科科水军马上就来了,那视频我看过了,肯定是后期合成的,非专业人员可能不懂,录音棚里录出来的效果跟成片是不一样的,受很多方面影响,也就是说唱功再好的人,哪怕是天王天后,也很少能做到用本音唱出成片里的质量!nili伏苏要上天啊这么牛逼?脑子有没有?” “而且有没有人跟我一样觉得他很像两个月前很火的那个酒吧小哥,那唱功太有特色了,伏苏以前唱歌可不是这样的,照着小哥修的吧?” …… 伏苏。 他轻轻呢喃着这个名字,心脏似乎还沉浸在刚刚那猛烈的跳动之中,他按住左胸口,只觉得那里开始灼热起来。 他这段时间以来莫名的情动与隐约的渴念,终于找到了落脚之处。 —— “气死我了,这群键盘侠怎么可以没根没据就乱说?” 伏苏倒了两杯温热的玉米汁,从厨房里走出来就听到助理妹子忿忿不平的怨声,笑道:“你看,那些人张嘴泼脏水转头就忘,对他们没有半点影响,我们过多在意,却把自己给气个半仰,值不值?” 助理瘪着嘴委屈道:“可是他们在故意抹黑你。” 伏苏把玉米汁递给她,示意她吃早饭,然后道:“黑红也是红,至少我红了。” 助理忍不住破涕为笑,喝了口玉米汁,按捺不住好奇心:“哥哥,你跟那个白衬衫先生……在搞基吗?” 伏苏叹了口气:“大佬看不上你哥哥啊,想搞基也没办法了。” 莎姐正好开门进来便听到这句,差点过来揪伏苏耳朵:“搞什么基?好不容易有红的迹象,我求求你了爷,你给我长点心吧,再被我发现你到处招摇晃荡,小心我让你再也用不着那里!” 哇靠,这个太吓人了。 伏苏马上做了个投降的动作,暗暗想道,这以后大佬逼着我搞基,那可不关我的事了。 莎姐也没吃早饭,就坐下来跟他们一桌凑合着吃了,吃着吃着便提起另外两人单飞的事。先前媒体的采访已经播过,就差直接宣布单飞了,可事到临头那两人却是反悔了,原因很简单,现在他们男团新歌打上了公信力最强的音乐榜单第一,专辑销量突破UO两年来的记录,要话题有话题,要成绩有成绩,现在单飞,傻的么? 就算这话题度围绕的都是伏苏,就算他们两个被比的没了存在感,但热度对于一个歌手来说太重要了,他们宁愿被人们讨论时说“比不上伏苏”,也不愿意没有话题度。舍弃已经近在眼前的一切,单枪匹马闯荡另外一片天地——他们暂时没那个胆量和气魄。 但是以前他们联手孤立过伏苏,还有意无意地踩着他上位搏热度,想单飞时也是抱着伏苏拖了他们后腿的想法的,伏苏不可能没察觉,所以他们才拉下脸让莎姐来问伏苏的想法。 伏苏慢条斯理地喝完粥,微笑道:“他们也把我想的太小心眼了,我们本来就是一个团队,能不分开就不分开。” 莎姐点点头,虽然心疼他受过委屈,但团队之间如果生了嫌隙,容易招致外界各种揣度和言论,于是没继续说这事儿,转而道:“对了,我给你接了一档综艺的邀请,就拍一集,去山里。” 伏苏想了想道:“我一个人?” “不,还有别的嘉宾,谢易你肯定知道吧?他经纪人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把他扔去节目组了,这集就邀请了你们两,说起来你也是运气。” 伏苏目光微微闪了闪。 山里? 山里好啊,孤男寡男的,最适合劈腿发展奸情了。 “好啊,我去。” 第46章 青空06 李助理拿着一份资料敲响了谢简办公室的门, 连敲了三次也没得到回应, 于是小心翼翼地打开条门缝往里瞧了眼。谢简坐在电脑前, 双手成桥状搭着,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两只耳朵里还塞了耳机,李助理以为他在跟某位合伙人视频对话,于是打算悄悄退出去, 谁知下秒谢总就摘下了耳机,淡淡道:“进来吧。” 小李走了进去:“谢总,您要的资料。” 谢简嗯了一声, 接过资料,随手翻了一页。小李瞥了眼电脑屏幕, 上面正在放《XX》的mv, 画面定格在伏苏低下头高举着麦克风的一瞬, 旧仓库里交织变幻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映衬出不羁而性感的凌乱美, 他就像是无人之国的国王, 孤寂又矜傲——这个画面被无数粉丝称之为“我愿跪伏在他脚边,尊他为我唯一的王”。 联想到谢大佬让自己整理的有关伏苏的资料, 小李踟蹰片刻, 按捺不住好奇心, 问道:“谢总,您是想把伏苏挖到咱们公司里来吗?” 谢氏旗下的环星娱乐与UO是界内并驾齐驱的娱乐大头,相比较而言, 环星重乐坛,UO重影坛,如果伏苏能跳槽到环星来,得到的资源一定比在UO要更多、更精。 现在的伏苏就像座刚开挖出来的金山,内里的价值未经挖掘,但人人都能猜到其庞大,再加上他素来不被UO重视,想来也没什么感情,所以很多圈内人蠢蠢欲动地打探消息,试图把这座金山挪到自家门口。环星绝对不是唯一一个对他伸出橄榄枝的娱乐公司。 小李心里有数,只随口问问,没期待谢简回答她,没想到他倒开口了:“嗯。过两天让人去联系他经纪人。” 小李一怔,想到也许以后时不时就能在公司看到伏苏,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我去,我去!” 谢简抬眼看她。 他的瞳仁是纯正的黑色,纵使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人,也让人产生一种“他有点不高兴”的想法。 谢大佬每天都不高兴,小李腹诽完了嘿嘿一笑:“好吧,没我事。” “没其他事就出去吧。” 小李走了之后,谢简才继续翻阅伏苏的资料,上面滴水不漏地记录了他的家庭状况、事业经历,精细到哪一年哪一天参加过什么活动。他看了一下午,就好像把伏苏过去的二十几年在脑海里演练了一遍。放下资料时,伏苏正好发了微信过来。 “我接下去三天要出门,事情比较多,没时间联系啦,别想我。” 谢简指腹缓缓地摩挲着那行字,目光转到那叠资料上,上面也记录了伏苏最新的动向——参加《XX》明星真人秀,为期三天三夜,共同受邀的是谢易。 他回道:“好,注意安全。” 伏苏这时正好坐在前往录制地点的车上,高速搭建在绵延数里的群山之中,是城市里见不到的风光,他边欣赏着边回谢简:“等我回来你给我张自拍照呗,你把我全身都看光了,我都没看过你。” 谢简沉默地扯开了领带,缓了口气:“没有看光。” 伏苏:“啧啧,你好色,你在想什么?” 谢简再次被调戏地脸红了,他低咳了一声,随后又忍不住微微扬起唇角。 下高速之后他们又开了两个多小时才进入山区内,转步行到达了农庄。这里有座小村庄,村头到村尾一共二十几户人家,大多是砖房,并一个不大不小的门庭院,而《XX》的录制地点就是间四合院,他们一行刚到村头,便看到节目组的人在朝他们招手呼喊。 《XX》是档户外真人秀节目,每一集都会邀请两到三位明星,在没有助理没有帮手的条件下体验自给自足的农家生活。伏苏走进院里的时候,节目组的人正拼了木桌子准备晚饭,见到他们就热情地迎上来,两位固定主持自来熟地把伏苏按到石墩上:“来来来,先吃饭,尝尝我们的手艺,这些可都是无污染的纯天然有机蔬菜,外面想吃都吃不到。” 众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晚饭,连扛摄像机的大哥都被馋的不行,放下机器就坐下来一块吃了。 直到九点多,夜朗星疏,谢易才到达了拍摄地点。 为了拍摄效果,院内打着高光,谢易从葡萄架下走进来,人高腿长,面容英俊,神情闲适,眼睛深邃地像要融入无边夜色。即使是新晋影帝,这位也没有半点架子,笑着跟众人打了招呼,一一握手,随即他的目光落到了站在最后的伏苏身上,伏苏主动朝他伸出手:“你好,谢老师。” 谢易握上他的手:“伏苏,你好。你的歌很好听,我很喜欢你。” 伏苏笑道:“谢谢,我也很喜欢我自己。” 众人笑了一场,就坐下来聊天了,两位主持把接下去三天的安排跟他们说了一遍,然后要求他们把身上所有的电子产品交工。 早就知道有这个规矩,两人没有半点抗拒的意思,节目组见他们这么配合,于是大手一挥,允许他们给家里打个电话再上交。 谢易拿着手机走到了砖房后,正好看到某人打了电话过来。 “哥。”他想抽根烟,想起烟盒已经上交了,于是作罢:“有什么事?” 谢简道:“到拍摄地点了吗?” “刚到不久。” 谢简单枪直入道:“跟你一起录节目的人,你照顾一下。” 谢易挑了挑眉,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道:“伏苏?” “嗯。” “我竟然不知道,你们什么关系?” “你不用知道。” “是你在拜托我,谢简同志,能不能有点诚意?”谢易笑了两声:“你不怕我把他照顾到床上去吗?你也知道我弯弯的,他长得又好看。” “谢易。”谢简冷下了声音。 “至少也得一辆布加迪。” 谢简没有犹豫:“可以。”然后补上一句:“谢易,到现在还跟我要车,你该断奶了。” 谢易看着挂断的电话,哑然失笑,恰好伏苏来找他:“谢老师?” 他收起手机,看向伏苏:“不用叫我谢老师,叫我谢哥就好了。” 伏苏从善如流地改口:“谢哥,节目组说今晚没安排,让我们去休息了。” “好。” 两人一前一后从砖房后走出来,上交手机后,谢易跟在伏苏后面进了一间房子,里面家具挺少,两个衣柜,一张桌子,一个炕。 谢易顿了顿:“我们睡一间?” 伏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房间里灯光昏暗,衬的他眸底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暗色:“对啊,这院子里没有多余的床了。” 谢易心道,这回可真是把人照顾到床上去了。他扭头一看,天花板上还装了摄像头,无时无刻不在录制。 算了,到时候让节目组剪掉,不让谢简看到就行了。他可没那个奉献精神,在大冬天地睡地铺。 两人洗漱完毕后就相继上床,也不知道节目组是故意卖腐还是真的资金短缺连床棉被也买不起,反正两人裹了同一床被子,饶是谢易这样万花丛中过的情场浪子也不由觉得浑身不太自在。 伏苏背对着他躺着,身上有股沐浴露的香气,柔顺的紫灰色短发铺在枕头上,身体的热度若有似无地传到了谢易的皮肤上。 谢易不由自主地翻了几次身,目光无意间落到伏苏露在外面的雪白后颈,即使在暗中也好像发着光似的。他以为伏苏睡着了,就不再翻来翻去了,而是盯着他那截脖颈微微出神,这时,伏苏突然低声道:“谢哥,睡不着么?” 谢易连忙收回了目光,含糊地嗯了声:“有点认床。” 伏苏转了过来,窗外稀疏的星光落到他眼底,他好像在看窗外又好像在看谢易,主动挑起话题跟他聊天:“谢哥怎么会来参加真人秀?”以谢易的咖位和逼格,如果不是为了公益或宣传,基本上不会来参加综艺。 谢易莫名其妙的紧张缓解了下来,他枕着手臂道:“我经纪人嫌我太散漫了,所以扔到这里磨一下。” 伏苏笑了笑:“我倒觉得你这样挺好的。” “你呢?” 伏苏顿了一下,随后以戏谑的口吻道:“如果我说,我是听说了你要参加才来的,你信不信?” 谢易闻言,不自然地笑两声,然后指指摄像头:“你故意卖腐呢?可惜没用,我们躺下后就已经关了。” “没在卖腐,我只是想说我一直很尊敬谢哥,也很喜欢你演的电影,所以不想错过跟你一起录综艺的机会。” 谢易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想多了:“哦,哦,这样。” 沉默片刻后,谢易突然问道:“你跟谢简是什么关系?” 伏苏微微一愣:“谢简?是环星的老板吗?” “嗯。” 伏苏回想了一下然后道:“没有关系,我听说过他,他是商界的传奇,但是私下我跟他并没有联系和交集。” 系统:[苏苏,下了,一盘,大棋。大佬知道该伤透心了。] 伏苏:[可我也的确不知道他就是谢简啊~] 所以,说明白了是谢简在单方面暗恋伏苏。 谢易不知为何微微放松了口气:“睡吧,明天要早起。” “对了,”伏苏犹豫道:“我睡相有点差,会乱动,如果我踢你了,你把我叫醒就好。” 谢易嗯了一声,伏苏这才闭眼睡去。 他逐渐平稳的呼吸声渐起,谢易却愈加心烦意乱了,旁边那温热的肌肤似乎有无限的诱惑力,他最终还是投降了,心道天气这么冷,两个人挨一块暖和点,于是挪了过去,与伏苏的后背相贴着。 伏苏属于看着瘦,衣服下又有料的类型,靠着不但不咯人,还舒服地很。谢易过去抱过很多人入睡,竟比不上这简简单单的背靠着背。 他闭上眼酝酿睡意,就在这时,伏苏突然转了过来,手臂一伸,圈住了他的腰,胸膛紧紧地贴上来,温热的呼吸拂在他的后颈。 两人抵足而眠。 谢易顿觉痛不欲生,暗自僵硬着身体的时候,却没听到后面伏苏轻轻的低笑。 伏苏:[果然也算是个纯情的属性,抱一抱竟然就不敢动了。] 系统:[笑着等你翻车。] 伏苏:[不会翻,稳的。] 第47章 青空07 清晨第一缕光透过窗映亮空气中的浮尘, 旧房子里飘着一股淡淡的朽木气息。谢易一晚上没睡好, 早早地睁开了眼, 漫上些许血丝的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伏苏。 他的睫毛很长很密,自然微翘, 温顺的覆盖下来,睡容也是温和而宁静的,使他看起来像一只不设防的幼崽, 懵懵懂懂地靠近蛰伏的野兽,却没有半点危机感。 谢易想动动有些麻了的腿,结果发现伏苏的腿还架在上面, 两人都只穿了一条中裤,露出来的肌肤厮磨了一晚上, 已经沾上了对方的温度。他最后还是没有动, 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漫不经心地想着: 被这样又搂又抱一晚上,能忍住不动, 老子可以立地飞升了。 没过多久有人敲门了:“谢易, 伏苏,醒了吗?” 听到动静, 伏苏睡眼惺忪地醒过来, 先回外面的人:“醒了。”然后才发现自己像八爪鱼一样抱了谢易一晚上的囧态, 瞬间清醒了,连忙收回手收回腿,满脸尴尬:“谢哥, 那个,对不起啊,我睡相不太好。” 谢易长长地舒出口气,动了动麻了的腿,心里却对那突然抽离的温度有点不舍,于是目光几不可查地绕着伏苏的脖颈以及T恤下一小截锁骨转了圈:“没事,醒了就起床吧,别让大家等我们。” “好。”伏苏麻溜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先披了件从头包到脚的羽绒大衣,然后去洗漱。 系统:[谢影帝只睡了三个小时。] 伏苏:[看来他看多了妖艳贱货,现在吃小白花这个套路。我也在行,妥的。] 农舍里没供应热水,伏苏就着冷水刷牙,冻得两排牙直打架,然后就从镜子里看到谢易拎着热水壶进来了,身上还冒着屋外的寒气:“刚烧好的热水,你先用着吧,不够我再去接。” 伏苏感激地道谢,谢易看他嘴边全是白白的牙膏沫子,冷的牙齿直抖的样子,忍俊不禁:“要滴下来了。” 伏苏连忙转回去。 谢易环着胸靠在墙边,伏苏洗完脸从镜子里看到他一直看着自己,于是笑了笑:“谢哥,你看我干什么?” 谢易回道:“没见过你这样好看的人,所以多看几眼。” 这是准备开始撩我了?伏苏低下头掩饰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脸颊边有一丝红晕,不知是被冻得,还是因为谢易随口的调侃而赧然。谢易盯着镜子里的人看了一会儿,轻笑了一声不再逗他,转身出去。 伏苏维持着脸上自然流露的青涩神情,瞥了眼镜子:[谢影帝段数不低,可惜遇到的是我。] 他们接下来三天的安排很紧凑,白天在农田和山林里做各种任务,回到农舍里就是架大锅炒菜煮汤,切身体验了把农家生活。伏苏上手很快,从小养尊处优的谢影帝就显得力不从心了,闹了不少笑话,别说照顾伏苏了,没拖后腿就不错了。 三天的相处下来,伏苏和谢易之间少了最开始的陌生,相投的性格让他们很快变得熟稔亲密起来,偶尔的勾肩搭背也能让两位主持人捂着眼睛大呼虐狗。 伏苏仿佛浑然不觉两人的关系太过亲密了些,最后一个晚上睡觉时还没心没肺地抱着谢易睡,谢易知道他怕冷,所以就算身体上的燥热再难忍耐,他也只能咬牙忍下来了,只在心里暗暗盘算着怎么把这只缺根筋的崽子叼回自己窝里。 三天的录制结束,伏苏和谢易拿回了手机,互相交换了一下电话号码,然后一前一后离开。 坐在回程的车上,伏苏翻着这三天来收到的短信。原身人缘不太好,所以三天过去也没什么人联系他,只谢简每天晚上固定九点半发来一条“晚安”。 看起来大佬真的很喜欢我啊。 他笑了笑,手撑着脑袋,漫不经心地转着手机,心想该撩的都撩到手了,该确定哪个是真正的病毒了。 他删除了谢简的短信,然后拉下眼罩睡觉。 回到UO后,莎姐把他叫进没有人的休息间,难得正色地跟他说了环星娱乐开出优渥条件挖他的事,伏苏在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玩游戏:“我跟UO的合同不是还有两年?” “违约金由环星支付。” “我们三个人?” “对方只要你。”莎姐抽走他手机,看不惯他这副对什么事都懒懒散散的样子:“要不要跳槽你自己决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去了环星你一定会发展地更好。” “我知道,不过莎姐一定会很舍不得我的对吧。”伏苏唇角微扬,朝莎姐眨了下眼,无形发骚,然而已经有抵抗能力的莎姐一脸的死水无波:“我有老公了,我爱我老公。” 伏苏弯着眼笑了几声,趁机把手机偷了回来:“我不去,莎姐在哪我在哪。” “真的?”莎姐微微蹙眉,似乎还要替他权衡利弊,伏苏直接就截下了话头:“我跟环星一个人有仇,也许以后一见面他就要打我,所以我绝对不会去的。” “谁?” “环星老板。” 莎姐:“……” 她全当伏苏在放屁,心想这株摇钱树不肯挪窝,她也没有硬搬的道理,以后多争取好资源,尽力捧他就是了。 还有半个月就到年底了,但伏苏的通告还是满满地塞到除夕当日,整天忙得脚不着地。自他们的专辑大卖之后,各大榜单排名持续上升,有三天甚至超过了成名已久的乐坛天王的单曲,位列第一,这使得男团的曝光率和知名度大大地提升,但稍微敏感点的人都能猜到,这次他们的专辑打破以往最高纪录,甚至爬到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一大部分原因都在伏苏身上。 伏苏本身就自带话题度,这次在新专里的表现又太出挑,争议四起,粉黑遍地,神经难得敏感了一次的UO马上抓紧了这次如潮的热度,要让他出个人EP。词作老师马不停蹄地在新年前赶出了成品,伏苏坐在练歌房的椅子上,抱着吉他自弹自唱了一遍,然后拿起笔修改了几处,让人送给作曲人过目。 作曲人是花重金请来的,早年写出不少脍炙人口的好歌,骨子里傲了,对替伏苏这样靠脸吃饭玩票性质的小歌手就有些看不上眼,听说他擅自改了自己的曲谱,心里头就窝了簇火。他眉头紧皱地看人送来的谱,不知不觉那拧成深深的沟壑的眉心松开了,拍了拍曲本:“真的是他自己改的?” “是的。改完就马上让送给您过目了,说他自己心里没数呢。” “不用改了,挺好。”他把本子塞回去,想了想,道:“他在练歌?我瞧瞧去。” 练歌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像一阵追逐不到的风,轻扬又欢快,路过的工作人员不禁停下脚步探头往里看,看到坐在中央弹拨吉他的是伏苏后就忍不住走了进来,站在一旁静静地围观。 作曲老师给他弹钢琴伴奏,解决了几个小问题之后,他流畅地唱完一遍,然后拨了几下弦,在那颤音中抬起了眼睫,瞳仁中蕴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好多人啊,都不吃午饭啦?” 来听的大多是妹子,一个个地都屏着呼吸还没从刚刚的歌声中回过神来,待反应过来后一迭声地让他也记得吃中饭,伏苏笑了笑,轻车熟路地开始拨动琴弦,来了段欢快的小调,即兴创作了几句微微透出色气的歌词送给这些关心他的小姐姐们。如果是别人唱,兴许妹子们还会觉得对方无礼,然而伏苏的表情实在是看不出一丝狎昵,反倒含笑晏晏,就像是纯粹的、克制的盛赞,在场的妹子无一不红透了脸,纷纷在他的攻势中败下阵来,最后被看不下去的莎姐一股脑儿赶了出去。 出门了还有激动的讨论声传来—— “啊啊啊我要变脑残粉了真的超级帅啊!” “呜我嫁人太早了后悔死了否则还能近水楼台地追一把!” “要不是不能泄露新歌,好想录音放上网啊,修音也修不出他这么完美的音色啊!听说他这几天唱太多嗓子还不舒服?完全听不出来?” [叮——收集到小姐姐爱意值二十点。] [叮——收集到小姐姐爱意值二十点。] [叮——收集到小姐姐爱意值二十点。] …… 莎姐面无表情道:“恭喜你,你又斩获了数枚芳心,你个基佬。” 伏苏谦虚道:“鄙人不才,勉强得个女性之友的虚名,谬赞了。” “少贫,来说正事儿,来,你看看,这是新歌《俘虏》的mv剧本。” “一个mv也有剧本。”伏苏接了过来,翻看了一遍,然后缓缓抬眼:“这gay里gay气的剧本,谁写的?” “为你量身打造。”莎姐皮笑肉不笑道:“再给你找个三大五粗的搭档,保准把你下面的弯弯给扭直了。” “那简直对不起这么gay的剧本,”伏苏叹了口气,眼珠子转了转,“我有个人选。长得帅、性格好、人气高,你要不要?”重点也是个弯。 “谁?” 伏苏拿剧本遮挡住自己嘴角边不怀好意的笑:“谢影帝~” 收工回家的路上,伏苏拿出手机,照例又收到了来自被打入冷宫的谢大佬的短信。 “你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可以跟我说。” “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了?” “我有点想听你唱歌。” “……我做错了什么吗?” 每一天、每一天都能收到类似的短信,谢大佬仿佛还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喜新厌旧的某人给扔到一边了。伏苏看着那些短信,叹了口气,谁让你们没事找事搞分裂,腿劈这么开我也很累的。 他删了短信,路过一家报刊亭时让助理去买了个手机卡。 系统:[真不联系了?] 伏苏:[怎么可能,再晾几天,他想通了会自己找上来的。不过到时候看到的,大概就是我已经跟他弟弟搞上了吧~] 系统:[要想生活过得去,就得头上来点绿,嗯,没毛病。] 作者有话要说:谢简:滚他奶奶的绿帽子 第48章 青空08 —— 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红灯闪了几下, 谢简从拧眉出神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边接电话边揉了下眉心:“什么事?” “谢总, 负责联系伏苏经纪人的人回复说,对方拒绝了签进环星的邀请, 您看我们是放弃,还是……” 谢简瞥了眼如石沉大海的手机短信,嘴角微微抿紧:“……算了。” “好的。” 他挂了电话, 整个人往后靠,真皮转椅发出轻微地一声“吱呀”。他闭上眼,办公室里很安静, 每一次起伏的呼吸落在耳中好像都被无限延长了一般,这时, 突然响起的短信提示音打破了沉寂的空气, 他倏地睁开了眼, 拿起手机,等视野从一片微茫转为清晰时, 他看清那不过是条广告。 “嗤。”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沉的自嘲, 把手机扔到桌上,本就因工作而有些疲劳困顿的大脑仿佛运作地更迟缓了, 一帧一帧地放过与伏苏相处的每一副场景, 试图从中寻找出他没有在意、却导致伏苏不愿意理他的细节, 最终以失败告终。 ——全乱了,一下子,所有的一切都乱了。 伏苏就像一束明光, 骤然打入他幽闭的世界,不容抗拒地照耀在他身上,等他已经习惯并依恋上了那从未感受过的温度,他就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追逐冒然退场的那束光。 伏苏闯入地随意,到现在他也不知道伏苏到底是不是真心,但他已经认真了。 谢简按揉了一下太阳穴,然后坐直了腰板,暗暗决定再等三天,再等三天如果伏苏还不回他,他就去找他。 亲自去到他的面前,把自己那份从未萌动过,如今却一发不可收拾的鼓噪心情告诉他。 他缓缓睁开眼,手抵着眉骨落下的一片阴影中,那双黑如夜穹的淡漠双眸燃点起了某种不可名状的期待之色,如星火跃动在最深处。 ……那个人就像是暗夜行路里的指明灯,炽烈又温柔,一旦有幸遇见,就舍不得再孤身投入漫漫长路了。 所以,一定要——得到他。 —— 摄影棚里人多且杂,场务正忙着搭场景,扛着器材东来西往。莎姐忙了一上午,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赶去了mv拍摄现场,一到棚里,就先寻找伏苏的影子,看到他正和谢易坐在角落,头挨着头看手机时,唇角微微一抿,收敛了有些困惑复杂的情绪,大步走过去。 伏苏和谢易裹着肥厚的大棉衣坐在两条小矮凳上,两人都人高腿长的,缩着玩手机游戏的姿势有些古怪违和,如果不是伏苏那头标志性的紫灰色基佬发型,莎姐还会以为他们只是两个偷懒的工作人员。刚走进,就听到伏苏的夹杂着笑意的话飘过来: “哎,移这个,错了,刚刚那个可以消一排……谢哥,你连消消乐都不会玩?” 谢易被他从头嫌弃到尾,勉强为自己找回点场子:“我玩游戏团灭全场的时候你小子还背着书包唱儿歌呢!” “哦……”伏苏眯着眼算了算,然后道:“那还是您老点,我比不过。” “你小子……”谢易抬手作势要打,伏苏笑哈哈地避开了,转眼就看到莎姐,于是朝她打个招呼:“莎姐,你怎么来了?不是跟你说今天工作轻松,不用特地过来了吗?” 谢易也收拾了散漫的态度,朝莎姐点了点头。 莎姐正暗暗疑惑这两人的关系,随便回了句:“闲着没事做,担心你又捅什么篓子,给你擦屁股来的。” 谢易闻言噗嗤笑了声,然后低声对伏苏说:“你要是真捅篓子,我来给你擦屁股。” 哦。 您很想擦是吗您? 真以为老子是小白花听不懂你他妈的在跟我开黄腔? 伏苏一脸“我还真的听不懂”的天真无邪:“我从来没闯祸过,您恐怕没这个机会了。” 莎姐实在看不下来两个大老爷们交头接耳说悄悄话的样子了,找了个理由把伏苏叫一边儿去,然后拧了把他耳朵道:“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跟谢影帝……那个那个啥了!” 伏苏摸了把耳朵:“哪个啥?”他恍然大悟:“哦——你以为我跟他是那种关系?” 莎姐深信不疑:“不然他一个大咖级演员,特地跟剧组请了一天假,来陪你演mv?” “他人好。” “放屁。”莎姐深吸了口气,说:“虽然对外是个隐秘,但圈内人很多都知道,谢易私生活挺乱的,男女不忌,今天会来陪你演mv,说明在他心里你已经是下一个目标了。像你这样的,他使点手段就能上手,你可长点心吧。” 伏苏目光有意无意地瞥过站在门边的一道影子,没心没肺地笑道:“怎么会,谢哥人很好,我只把他当朋友,他肯定也是把我当后辈在照顾。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莎姐一惊:“谁?你先跟我报备清楚好吧,到时候突然捅出来你要我命啦!” “嘘——”伏苏食指抵着嘴唇,眼眸半弯:“秘密。” 门边的暗影消失了。 布置场景花了两小时,等伏苏和谢易换好衣服、划上妆容,摄影棚里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俘虏》不同于伏苏以前的口水歌风格,是专门为伏苏量身打造的,与他外形上流露出的颓靡而散漫气质相契合,整首歌的基调华丽又黑暗,却丝毫不致郁,反而让人产生一种被支配、被扼住呼吸的心脏紧缩感,众多围观过伏苏练歌的年轻男女都直呼带感,听过一遍就对那曲调欲罢不能。 而mv的剧情也是同样的风格。 奢靡的欧洲中世纪宫廷中,头带纯金皇冠的国王睥睨着跪在红地毯上的敌国俘虏。俘虏只穿着简陋的囚衣,两只苍白的手腕被镣铐锁着,黑铁制成的锁链从他的手腕处延伸而下,盘绕在地上,他深深地低着头,浓黑的发丝呈现一种灰扑扑的狼狈,他已然臣服。 国王依旧是不可一世的高傲姿态,他从王座上走下来,鲜红的披风拖曳着从阶梯上滑下。他一脚踩在俘虏的肩膀上,俘虏往后跌倒,隐藏在鸦青色长睫下的眼瞳仓皇地露出,甚至来不及掩饰其中不甘而受辱的意味。 俘虏实在是长得太好看了。 他的皮肤是久不经阳光照耀的苍色,甚至能窥见皮肤下游走的浅黛色血管,这使得他像一个脆弱易摧、却沉默抗拒的完美的玩物——国王嘴角边勾起残忍的弧度,侮辱俘虏让他获得了乐趣。 “你让我上瘾了。” 要欺负到你忍着眼泪,咬破嘴唇,不再想着抵抗,而是主动乖巧地来舔舐我的脚尖。 那才是听话的俘虏啊。 国王每天都想尽各种方法侮辱俘虏,企图听到他嘴里的讨饶,但逐渐的,当他看到俘虏那双始终不曾磨灭光亮的眼睛时,他被层层枷锁困缚的心脏开始跳动了。 他脱下了俘虏的囚衣,换上了华丽的宫装,并向所有人宣示,俘虏将与他共享荣耀,他将自己的所有都双手捧上,以期盼换回俘虏一个动摇的眼神。 国王绑住了俘虏的双手双脚,而俘虏却将国王的心脏攥在了手心。 国王虔诚地亲吻他的手背:“我是您的俘虏。” 直到敌国来袭,战火蔓延到皇宫,昔日光耀不再,国王坐在王座上,轻轻抚摸着俘虏靠着他大腿的头,满眼爱怜。他知道俘虏一直是敌国的人,每次他往国家传递消息,国王都不曾阻拦。 他发了狂地想要俘虏的心,以致于将整个国家拱手相让。 最后国王被火势围攻,他双眼血红,想拉俘虏一起前往地狱,却抖着手把俘虏推开了。 俘虏就像来时一样,拖拽着双脚上沉重的锁链,一步步地离开了皇宫。他没有回头,手背覆盖住双眼,望向青空的瞳眸之中只有解脱和释然。 谢易的五指上镶带着宝石指环,轻轻地抚摸着伏苏的头发时,目光不经意地顺着他瘦削的肩膀、深凹的腰线一路往下,直到看到那锁着他脚踝的锁链。伏苏的皮肤确实是白,高光一打,苍白地几欲透明,而那吸尽光芒的铁质锁链则是与他的肌肤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每一寸肌理无不流露着禁忌的美感。 此刻伏苏侧着头枕在他大腿上,那颗妖娆的泪痣若隐若现,谢易只能看到那颤颤欲飞的睫毛——他是那么的乖顺,就这样听话地倚靠着他,任由他狎昵地抚摸。 仿佛纵容他做任何事情一样。 谢易却突地想起不久前听到的他的那句话: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眸色微微暗了下来。 与此同时,摄影棚某个被灯光所冷落的阴暗角落里,一个高大的男人漠立在原地。 谢简穿着立领的黑色风衣,衣服上似乎还带着外面的寒意,一阵阵地冒着冷气。他扯下挡住口鼻的围巾,白气争先恐后地氤氲在空气里,他双眼淡漠无澜,却分毫不肯轻挪地注视着聚光灯下的两人。 他怀揣着因思念和渴望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找到摄影棚,看到的第一眼却是这样的景象。 伏苏身上的衣服不知是刻意还是无心,衣襟开的很下,松松垮垮地耷拉着,露出了小片平坦紧实的胸口,在灯光下如镀光层。 下一刻,谢简瞳孔紧紧一缩。 那摩挲着伏苏发丝的大手突然转向他的下巴,谢易轻轻掰过伏苏的下颌,低下了头,缠绵悱恻地从他嘴唇上拂了过去,探出舌尖,色情而淫糜地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巴。 他这一招实在出的突然,导演没喊卡,伏苏只好不动,近距离地观察,他发现谢影帝的情绪有些不稳定。 [叮——目标病毒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十。] 第49章 青空09 听到提醒, 伏苏眉尖微微一动:[好家伙, 终于被我揪出来了。] 谢易轻轻吻着伏苏, 看到伏苏眼里流露出一丝不解和抗拒的神情,他眸色更深, 恰好这时导演喊了卡,他的理智才回笼,松开扶苏后看起来全无异样:“抱歉啊, 之前没跟你商量就直接这么做了。” 伏苏笑了笑:“没事,既然导演没意见,那就没关系。” 确定了目标, 伏苏就不急了,坐在原地让化妆师补妆。 整部mv的拍摄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才大功告成, 剩下的就是剪辑的工作了, 伏苏拖着长长的铁链往化妆间走去, 开锁的钥匙放在里面。 化妆间的门半开着,伏苏推门而入, 只见眼前突然一暗, 一道身影背着光站在门后,旋即他的手腕被那人滚烫的手心包裹, 紧紧地攥着, 用力地把他拉进了门里。 伏苏踉跄了一下, 下意识想扶住门边,下一秒他的两只手腕都被牢牢地控制住,举过头顶, 同时后背也撞上了门页。 “砰”地一声巨响,门重重地关上了。 伏苏对上谢简那双黑且沉的眼眸,心猛地跳了一下,只见他脸上仿若笼上一层化不开的寒冰,心想,这是来算账了? “为什么不理我?” 伏苏侧过了头,露出一段纤细白嫩的脖颈,谢简忍不住低下头咬了他一口,泄愤一般,最后还是舍不得他疼松开了。伏苏有些痒,瑟缩了一下,然后才缓缓说:“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的声音。”谢简定定地看着他:“听过一遍,我就能认出来。” 噢,真感动。 可惜大佬不是病毒,还是趁早撇清关系吧,伏苏漫不经心地盘算着,淡淡道:“我不联系你了,我以为这里面的含义你懂的。” 谢简攥着他手腕的手收紧了,声音微沉:“说清楚。” 伏苏轻叹了口气,掀起半垂的眼帘,带了浅灰色美瞳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谢简:“说实话,我其实挺喜欢你的,所以才会在人那么多的酒吧,一眼就看中了你。可是我主动了那么久,你从来没有给我一个肯定的回复过,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身份,刻意回避我的试探,我想你根本没有跟我相处试试的想法吧,嗯?” 谢简喉咙里微微有些干涩。 他之所以这么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不过是因为他不了解自己,没有自信——过去的二十几年他的生活一直是静水无波,从来没有像伏苏这样让他阵脚大乱的人出现过,他不得不谨慎小心,确认自己到底是一时情热还是真的动了心。 可他还是太迟了,伏苏好像已经不想等他了。 “对不起,”谢简低下头,轻声说道:“我现在来找你,来得及吗?” 伏苏微微歪着头看他,眼里的神情是谢简熟悉又陌生的不在意,突然他唇角勾了起来,微笑道:“来不及了呀,我在你身上耗费了两个多月,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谢简轻微地一怔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浑身紧绷了起来,声音也显得压抑非常:“——你,你说清楚,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只是想找个合我胃口的床伴,你会在一个长得合眼缘、但也不是非他不可的床伴身上耗费那么久的时间吗?”伏苏耸了耸肩,“没想到你这么纯情,还容易当真,我以为会去那家gay吧的,都是来吊床伴的?如果早知道说开了,会让你不高兴,那一开始我就不该找你……现在还被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啊啊,麻烦了。” “床伴?”谢简低低地重复了一遍,似乎想把这两个字嚼碎了咽下肚去,他眼里漫上血丝:“你只是想找个床伴?” “单身人士,找床伴有什么奇怪的吗?” 看来大佬很不懂gay圈啊,伏苏检讨了一下自己,觉得自己可能是刷新了纯情大佬的三观。 伏苏:[我好渣。] 系统:[你也知道?] 伏苏:[但是欺负大佬,居然有种诡异的快感,继续继续。] 谢简紧紧地抿住唇角,仿佛在竭力克制着体内横冲直撞的冲动,最后他还是按捺不住,紧紧握住的拳头在门上重重的砸了一下,伏苏被震地眼花了一瞬,下一秒,谢简就红着眼低头,不由分说地吻了下来。 他根本没有心思去轻柔地品尝,满心满脑都已经被暴戾而充斥了——他纠结犹豫了那么久,想接近眼前这个人,又担心自己给不了他最好的,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敞开怀抱把他纳入自己的世界,结果他却告诉他,这一切不过是玩玩而已。 不过是他一时兴起而已,自己这么久以来压抑了,却停歇不了的情动简直就是个笑话。 哇哦,刺激。 伏苏向来是个享乐主义,谢简虽然不是真正的病毒,但跟他亲密接触也没有电流排斥感,伏苏当即决定先爽一把。 外面,换上私服的谢易在经纪人的催促下,打算先离开,他目光在棚里找了一圈,没看到伏苏的身影,微微皱了皱眉,提步往他的化妆间走去。门紧闭着,谢易敲了敲门,没听到回声,但又好像隐约听见动静,他按下门把,刚推开手掌宽的门缝时,门就从里面被重重关上。 谢易不解问道:“伏苏?你在里面吗?” 没有回应,他隐约听出了什么,眼神沉了下来,握了握拳,寒着脸走了。 —— 谢简轻咬着伏苏的下唇,声音里还有些沙哑:“你跟谢易很熟?” 伏苏把他推开了点:“还行。” 谢简目光深沉地盯着他的侧脸,左眼下那颗泪痣被他舔了很久,水光粼粼。 [叮——目标病毒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二十。] 啧,就知道谢易要吃醋了。 伏苏整理好自己,瞥了谢简一眼:“还不走?被人看到,你就要跟我一起登上八卦杂志了。” 谢简轻轻拂开他有些汗湿的额发,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我叫谢简。” 伏苏一怔,抬眼看他。 “是谢氏长子,过完年二十九了。”他往前一步,轻轻吻了吻伏苏的嘴唇,伏苏似乎感觉到他的唇瓣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其他你想知道的,我都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所以,现在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什么?做床伴?”伏苏挑了挑眉。 谢简闭了闭眼,涩声开口:“如果你想这样的话,可以。” 他现在只想先把伏苏哄回来,回到他身边,他受够了没有回应的感觉了。之后,他会对伏苏很好很好,竭尽全力地好,努力让伏苏也能真的喜欢上他。 到七点多,谢简才带着伏苏去外面吃了晚饭,伏苏坐在车上昏昏欲睡,心里盘算着之后的计划。 谢简的身份还是让他有些忌惮的,要是发起疯来,毁了他的歌手生涯,让他从娱乐圈里销声匿迹,都不是什么大动作。本来打算把他踢了,专心应对谢易的,现在看来谢大佬入戏太深,一下子还脱不了身。 谢简送伏苏回了住处,却锁着车门,不肯让他下车。 伏苏哭笑不得,探身过去,捧着他的头,轻轻咬了下他的下唇,低声道:“舍不得我?” 只要伏苏靠近一点,谢简就浑身僵硬,把持不住,略微失控地按住他的后脑勺,用力地吻着他。直到嘴唇都有些发热发麻,伏苏才勉强别开了头:“够了够了,知道你舍不得我了。” 车厢不大,两个人高腿长的男人挤在一起,连呼吸间都是对方的气息。谢简沉重地喘息着,亲吻着他的下巴和脖颈:“别走,再让我多亲一会。” 大佬开始变得开放了嘛? 伏苏低声笑了笑:“好吧,那你亲吧。” 半小时后伏苏坚持要回家,谢简只好有些不太高兴地打开车锁。 伏苏下了车,冷风一吹,身上的热意一下子就散去了一大半,他走到楼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了回来。谢简坐在车里一直看着他背影,看到他回来,纯黑色的瞳眸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光亮,他摇下车窗,伏苏探头进来,不打招呼地直接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然后说:“给新上任的男友的晚安吻。” 谢简怔了两秒,伏苏已经飞快地离开了,他才反应过来——刚刚伏苏说的是“男友”吧? 紧接着,谢大佬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把使了坏就溜走的伏苏抓回车里,风驰电掣地往自己的住处而去。 伏苏住的地方监控多,也保不准有狗仔蹲守,但谢简的住处保安系统很严,就算拍到什么,也没有人那么不要命爆出来惹怒大佬,两人下了车之后,谢简就直接拽着伏苏往电梯里去。 ———— 伏苏睡到十二点,才在莎姐的夺命连环扣里苏醒过来。他揉着眼睛,再不敢调侃谢大佬,委委屈屈地拿起手机接电话:“喂?” “你去哪……你声音怎么了?” 伏苏捂着手机清了一下嗓子:“有点不舒服。怎么了?” “你人在哪儿呢?今天有个采访你忘了?都快到约定的时间了!不管你在哪儿鬼混,一个小时内给我赶回UO,一个小时,一分钟都不准多!” 说完她就挂了。伏苏一脸无奈,茫然地坐在大床上,床被床单显然是换过了,干净整洁,谢简那人也见了。 过了一会儿,伏苏穿好衣服,谢简就端着午饭进来了,对视一眼,谢大佬好像有点害羞了,低了低头,把午饭端给他。伏苏看到他耳根子都泛着红,想笑,但是一想到昨晚这个人怎么折腾自己的,又想哭。 吃完午饭,伏苏懒得跟新男友再温存一会,直接就打算去UO,也不肯让谢简送,谢简照例有点不高兴,但是没有说,只交了个司机送伏苏去。 下午的采访主要围绕着上一张专辑持续大热的话题,也涉及了一下新EP,只不过因公司规定,伏苏没有多说。正儿八经的问题过去了,记者开始问别的问题,他们都有台本,想问的问题都得经过负责人的同意,娱乐性的问题基本上也是点到即止,不会出现让伏苏尴尬或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情况。 “新专大卖后,网上有不少人说你的声音像曾经那个酒吧视频里的青年,伏苏,你知道这件事吗?” 伏苏笑了笑:“知道。” “大家都非常好奇啊,伏苏能正面回应吗?” “当然可以,”伏苏大方道:“是的,那个视频里的人就是我。” 记者有些兴奋了:“可是据知情人士说,那个酒吧是个gay吧,而且你在里面也曾对一位先生唱过火辣的歌……” 这个问题也是经过了允许的。 现在这个社会对同性恋的包容度高了很多,不少男艺人都会通过这种暧昧的方式吸睛,是很常见的手段,反正真正弯的没几个,大家也都不尴尬,配合台本说下去就行了。 伏苏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出柜,他摊手道:“事实上,我也是第一次去那个酒吧,那里面气氛很好,跟我想象中的gay吧不一样。至于那位先生……” 谢简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屏幕。 采访是直播,昨天晚上被他抱着的人丝毫看不出哭着求饶过的狼狈模样,他就像是世界的中心,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他的身上。 只是看着,谢简就感觉体温有点高。 他眼睛定定地看着屏幕里的人,忍不住想,伏苏会怎么说—— 说他是他男友? 会吗? “我确实不认识他,这只是个助兴节目。” 他闭上眼。 紧绷着的身体缓缓松懈下来。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 —— 采访是实时直播的,所以在采访结束后,网上已经炸开了锅。伏苏的粉丝在被路人和黑子喷了这么久,终于翻身吐气扬眉一回了,而那些无脑跟风黑的人则是一声不吭地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时之间,首页、热搜铺天盖地的都是跟伏苏相关的信息,他的微博短短一下午就涨了一百多万粉。 广告代言、节目邀请就像是雪花一样飘了下来,莎姐坐在沙发上翻着那些代言,然后问伏苏:“你想接哪个?……把你的消消乐给我关了!” 伏苏摊了摊手,把手机扔到一边,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我想休息几天。” 前段时间在录新歌,伏苏的确是白夜颠倒了,莎姐坐直来,上下看着他:“身体不舒服?” 他回以微笑:“不是,陪老婆。” 莎姐:“……你小心点别给人拍到了。” “知道啦。”伏苏随意应了声,心想就算给拍到了,狗仔也不敢登,毕竟对方是大佬么。 没一会儿,门铃响了起来。 莎姐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陆北岩和陈宇风,微微一讶,正想问他们有什么事的时候,目光瞥到他们手上拎着的礼品盒,顿时了然。 “莎姐?你也在啊,那正好,一起煮火锅吃吧,我们买了食材。” 莎姐让开点:“你们先进来吧,今天难得休息,不在家里睡觉?” 伏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虽然他们都住在公司分配的房子里,楼上楼下的距离,但这两位可从来没踏进过他的房子。不过他也不想说穿,从善如流地接受了他们送的礼物。 几人坐下来聊了没多久,陆北岩的目光就若有似无地落在了桌上一堆代言上,伏苏知道他们的来意,主动避让,走进厨房榨果汁去了。 等他榨好几杯果汁,出来一看,莎姐的脸色果然如想象中一样难看。 伏苏虽然说不上对这两位队友了如指掌,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心里多少有数——其实这样捧高踩低见风使舵的人在圈内不少见,只是一直在眼前晃荡,就有点碍眼了。他把几杯果汁递给他们,然后随手把所有的代言摞到一起,转头就扔进了垃圾桶里:“家里有点乱,我收拾一下,你们聊着吧。” 两人:“……” 他们脸色青了又白,最后还是强笑了一下,找了个由头离开了。 莎姐长长地舒出口气,揉着眉头:“没一个省心的。” “我刚刚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伏苏摊手道:“其实我不介意这些代言让不让给他们,我唱歌就够了。” “说得容易,你想让,广告商还不想要呢。我就是觉得他们功利心太重,连队友的资源也想抢,心里烦。”她呼出口气:“行了,没事我也走了,接下来三天我不给你安排工作了,你休息可以,别被人拍到。” “遵命,女王大人。” 莎姐走了之后,伏苏给谢简打了个电话,那边很快就接起来:“有空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幽怨。 伏苏这几日一直在忙新EP的后续事情,直到现在才彻底空了下来,没想到大佬还是不高兴了。 伏苏低笑了一声,心想刚在一起,还热乎着,要哄哄媳妇,于是放柔了语调:“嗯,之后几天都可以陪你。你要过来吗?” 他看到桌子上陆北岩丢下的食材:“我请你吃火锅——还请你吃别的。” 谢简怔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马上道:“过来。” 说完他就挂了,伏苏听他呼吸都乱了,不由哑然失笑。 谢简到的时候,伏苏正好煮开了锅里的汤水,放完手里那包汤料,他擦了擦手走去开门,门一开,谢简就像是要抢劫打舍一样窜了进来,一手带上门,一手把伏苏抵到了墙上。 他身上的大衣还带着外面的寒气,冻得伏苏打了个哆嗦。屋里有暖气,他就穿了件薄毛衣和围裙,被谢简一抱简直像进冰窖子一样,于是毫不犹豫地把人给踹开了:“别抱我,冷死了。” 抱也抱不到,亲也不让亲,谢简被冷落了那么多天,眼睛都快被渴念的色彩熏染出红色了。 第50章 青空10 他们脸色青了又白, 最后还是强笑了一下, 找了个由头离开了。 莎姐长长地舒出口气, 揉着眉头:“没一个省心的。” “我刚刚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伏苏摊手道:“其实我不介意这些代言让不让给他们, 我唱歌就够了。” “说得容易,你想让,广告商还不想要呢。我就是觉得他们功利心太重, 连队友的资源也想抢,心里烦。”她呼出口气:“行了,没事我也走了, 接下来三天我不给你安排工作了,你休息可以, 别被人拍到。” “遵命, 女王大人。” 莎姐走了之后, 伏苏给谢简打了个电话,那边很快就接起来:“有空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幽怨。 伏苏这几日一直在忙新EP的后续事情, 直到现在才彻底空了下来, 没想到大佬还是不高兴了。 伏苏低笑了一声,心想刚在一起, 还热乎着, 要哄哄媳妇, 于是放柔了语调:“嗯,之后几天都可以陪你。你要过来吗?” 他看到桌子上陆北岩丢下的食材:“我请你吃火锅——还请你吃别的。” 谢简怔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 马上道:“过来。” 说完他就挂了,伏苏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都重了,哑然失笑。 谢简到的时候,伏苏正好煮开了锅里的汤水,放完手里那包汤料,他擦了擦手走去开门,门一开,谢简就像是要抢劫打舍一样窜了进来,一手带上门,一手把伏苏抵到了墙上。 他身上的大衣还带着外面的寒气,冻得伏苏打了个哆嗦。屋里有暖气,他就穿了件薄毛衣和围裙,被谢简一抱简直像进冰窖子一样,于是毫不犹豫地把人给踹开了:“别抱我,冷死了。” 抱也抱不到,亲也不让亲,谢简憋了那么多天,眼睛都快被渴念的色彩熏染出红色了。 ——尤其是伏苏还穿着紧身的毛衣和低腰牛仔裤,骚粉色的围裙带子在他的脖颈后和腰后绑成了结,那收紧的腰线和挺翘的臀线便一览无余。在他斜着眼睛略带不虞地看过来时,就像根无形的轻羽,来回搔刮着蠢蠢欲动的心尖。 伏苏看大佬僵立着,不由失笑。 妈的,穿个围裙穿条低腰就能让你兴奋? 伏苏其实对大佬的转变挺满意的,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床伴永远都处在什么都不懂、技巧也烂到掉渣的状态。 他出其不意地凑过去,轻咬了一下谢简的嘴唇,然后伸出舌尖,边朝他弯着眼,边勾引一样地舔了一圈他的唇线。 “很听话,这是奖励。” 谢简下意识想回吻,伏苏已经离开了,朝他眨了下眼,笑道:“洗菜去。” 谢简:“……” 伏苏把粉色围裙解下来,强行给谢简穿上,谢简有些僵硬,被伏苏推进厨房后才认命地开始洗菜。 两人分工,很快就把食材都装盘了,然后面对着面在餐桌边坐下来,一起吃了顿火锅。 食材很足,伏苏吃到八分饱就搁下了筷子,支着脑袋,隔着氤氲的热气看谢简。 即使是在吃家常的火锅,谢简的动作也优雅地像在西餐厅进餐,感觉到伏苏的视线,他抬起眼帘:“不吃了?” 伏苏笑眯眯道:“嗯,太饱待会就懒得运动了。” 谢简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握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 伏苏内心捧腹,实在是喜欢极了大佬被他调戏地无力反击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谢简终于开口了:“你别再看着我了。” “嗯?” 他正色道:“再看下去,我会忍不住。” 伏苏站起来,绕到他身后,弯下腰抱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唔……已经不冷了。”说着,他手指拈住谢简后颈的那个蝴蝶结,一点点把带子拉出来,简直就像是刻意在折磨谢简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谢简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刚夹住的丸子也从筷子间掉了下来,最后终于忍不下去,直接把人扛回卧室去了。 伏苏有三天休息时间,谢简白天上班,晚上就来陪他。 谢简春风洋溢了,伏苏则像是根本没休息过一样,莎姐来接他去公司的时候,看到他眼睛下面两个明显的黑眼圈,吓了一跳。伏苏似哭似笑地扯了扯嘴角,心想,自己劈的腿,就算被做死,也得坚持下去。 再过一个礼拜就是除夕了,这中间莎姐只帮伏苏接了个男士香水广告。 广告设计地精巧,十种不同的造型营造出十种不同的风格,照理来说,一般的男星是驾驭不了那么多迥异的风格的,但伏苏就像是为镁光镜而生一样,不同的服装、造型,在他的身上体现出了各种风格。优雅、狂野、颓靡……镜外的他永远一副对任何事都不上心的懒散姿态,只要一走到镜下,他就能变一个人,不仅是神情眼神,连浑身的气场都能切换自如。 不仅是在场的工作人员,连导演都微微一怔。 太完美了,完美地不真实。 “是谁说他不适合演戏的?”导演对莎姐说:“他就该是这块料!” 莎姐想起当初伏苏被剧组退货的尴尬往事,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陪着笑了下。 一天的拍摄暂告一段落,伏苏在化妆间卸妆时,一个手捧着大束鲜花的小哥走进来,直言有人送他花。 最近很多粉丝给他送礼物,他没让收,本想让小哥退回去,小哥接着道:“是位姓谢的先生。” 伏苏眉梢微微一挑。 他是不指望谢大佬能这么懂浪漫懂情趣了,那么这花是谁送的就不言而喻了。 自从上次在摄影棚里被谢易撞到他在跟人搞事情,直到现在,谢易都没有联系过他。 看来是忍不住了。 伏苏微微一笑:“放下吧,谢谢。” 这之后,每天他都能收到不一样的礼物,都不贵重,让他没有理由退回只能收下。 伏苏心想该膈应他一下了,于是主动给谢易发短信: “谢哥,上次被你撞见,我挺尴尬的,但绝对没有因为这个疏远你的意思,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话。你送的礼物我都收到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还可以继续做朋友吗?” 完美。 伏苏转着手机等着看谢易的反应,结果谢易没有回短信,礼物也不再送了。 伏苏耐心很足,边跟谢简谈地火热,边等着谢易那边的反应。他以前虽然风流爱玩,但在感情问题上从来不拖泥带水,该分分,绝对不会拖着一个拉着另外一个,不过现在……感觉也不错? carry全场的感觉爽到上天。 转眼就到了年三十那天。 原身跟家里人关系不好,所以伏苏也不用特地赶回去过年了,不过谢简却得回本家。两人一起住了一段日子,突然只剩下自己,伏苏觉得房子里都冷清下来了,谢简抱着他亲了亲:“等我回来。” “也就几天,我没那么舍不得你,”伏苏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回来的时候,在里面穿上我给你网购来的那件衣服,我已经塞到你行李箱里了。” 谢简一僵。 “我要检查的,没穿就别想进门。” 威胁完了,伏苏不忘给颗糖,主动吻了下他,顺便鼓励他:“你穿起来一定很可爱。” 谢简:“……” 谢简走了,房子里到底还是安静了下来,伏苏躺在沙发上,躺着躺着就睡着了,最后是被窗户外的烟火声吵醒的。 一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他揉了下眼睛,打算进房间里睡觉,正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这么晚,谁啊?他赤脚走到玄关那,打开了门,没骨头似得靠着门的人就软软地栽了进来。 一股子浓重的酒味儿。 伏苏有些嫌弃地微微蹙眉,定睛一看。 嚯,谢易。 谢易靠着鞋柜才勉强站稳,平时梳理齐整的黑发凌乱了,几缕发丝耷拉在额头上。他神情茫然,两眼迷离,显然是喝高了。伏苏上前一步扶住他:“谢哥?” 谢易浑身滚烫,他盯着伏苏看了很久,两眼才勉强聚焦:“……伏苏?” 伏苏放轻声音:“嗯,是我,你怎么喝这么多?” 谢易突然紧紧抓住他的肩膀,那力气一点也不像是喝醉了,伏苏都被他推到墙上了。肩胛骨传来一阵闷痛,谢易双眼血红,不管不顾地就要低头亲他,伏苏被那股子酒气熏得不行,抬起脚直接把人踹到地上了。 谢易躺在地毯上,手背挡着两眼,在玄关一盏壁灯照耀下,他眼角似乎隐约泛起水光。伏苏蹲下来,想拉他起来,谢易就跟闹脾气的孩子一样把他的手推开了,哑声低吼道:“你别管我了!” 老子稀罕管你?如果你不是病毒,我一早把你扔门外去了,还会让你在这里发酒疯? 伏苏叹了口气:“你先起来吧。” 谢易闷声不吭地把他的手推开了几次,最后还是半抱着伏苏站了起来,恨不得整个人都黏在他身上。 伏苏边把他往房间里拖,边问:“你怎么不回家过年?” 谢易没有说话,把头埋在伏苏颈间。 伏苏好不容易把他扶到了床上:“你先睡一会儿,我去给你煮点汤醒酒。” “……别走。”谢易有些难受地闭着眼,含糊说道:“你陪陪我吧。” 说的就像是恳求一样。 伏苏在床边坐了下来:“陪你干嘛呀?” 谢易好不容易睁开了眼,他的眼睛跟谢简很像,都是纯正的黑色,漫上水光的时候,熠熠生辉。 “我难受……伏苏,我很难受。”他喃喃说着:“为什么知道你跟别人在一起,我会这么难受?” 伏苏轻声说:“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呢?” 谢易有些头疼,使劲按了按太阳穴,然后坐起来,目光无意间瞥到伏苏脖颈一下那一片露出来的肌肤,上面遍布斑斑红痕,暧昧又情色。他只觉得心脏都要爆炸开了,嘴唇震颤道:“你……你跟谁在一起?是谁?” 职业特殊性所致,他们就算再爱玩,也不会让对方在自己的身上——尤其是暴露于镁光灯下的部位留下痕迹。伏苏没有阻止,那一定是……很喜欢那个人的吧? 不管是谁、不管是谁……他一定要让那个人再也不敢碰他看上的人。 谢易眼底席卷起黑压压的风暴,看着着实吓人。 伏苏浑不在意道:“没谁,床伴。” 谢易沉默片刻,忍不住伸手,紧紧地抱住伏苏,闷声道:“你别找别人了,跟我在一起吧,好不好?我……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这段时间,没一天正常的,想到你跟别的人在一起,我就感觉整个人都要爆炸了……我一定会对你很好,把所有好的都给你,你跟我在一起吧。” 伏苏没有回答。 谢易收紧了手,好像不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就不肯松手。 过了半晌,伏苏犹豫道:“谢哥,你给我时间考虑一下吧。” 第51章 青空11 除夕夜, 繁华的城市褪去了素日的浮华尘嚣, 漫天的焰彩渲染出了一丝久违的年味。 在伏苏同意考虑之后, 谢易就躺下睡了过去,外面烟花声那么响也没见他皱一下眉头。伏苏嫌弃他身上的酒臭味, 可也没那耐心扶他去洗澡,干脆再搬了一床被子,跟他分开来睡。幸好床够大, 两人各据一方,睡得还算安稳。 到了凌晨,谢易含糊地喊了几声难受, 被子也被踢到地下了,伏苏挨了他一脚, 醒了过来, 看他一副要吐的样子, 认命地起床,把他拖到了卫生间里。 谢易撑着墙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然后就着冷水洗了把脸, 伏苏拆了盒没用过的内裤,跟毛巾一起递给了他:“洗个澡吧。” “嗯, 麻烦了。” 被这么一闹, 伏苏也没了睡意, 他拉开了窗帘,铺在暗紫夜穹上的焰彩一明一暗地映在他的瞳仁里。他斜坐在飘窗的羊绒垫子上,洗手间传来隐约的水声, 跟窗外的烟火声一样,仿佛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而他则是被无形的墙格挡在了这充满人气的世界外。 伏苏眼帘微阖,透过模糊的视野,蔓延到夜的另一边的万家灯火就落在他的眼里,近的好像伸出手就能触碰到。 他突然有点想抽烟,也如愿从谢易外套袋子里找到了烟盒。 他的头发长了,发根已经生出原本的黑色,紫灰的发丝凌乱地耷拉下来,他随手把头发往后一捋,然后低头点烟。 伏苏其实不怎么吸烟,烟酒的气味儿他都不喜欢。 但尼古丁的气息伴随着呼吸窜入脑髓,那滋味却让他有点上瘾。 系统:[过年真热闹,你生活的星际时代,这个时候也是这么热闹吗?] 伏苏歪着头看了眼窗外,漫不经心地唔了一声:[差不多吧,我不知道,反正对我来说没差别。] 系统知道他一切过往,说:[今年还是有点不一样的,还有病毒陪你一起过年……嗯,也还有我啦。] 伏苏嗤笑了一声:[我谢谢他,他要是不在,我还可以睡个好觉。] 这时,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有些尖锐地刺耳。 伏苏刚叫了家粥店的外卖,想着时间差不多,应该是外卖来了,于是把烟拧灭了,走去开门。 门一打开,屋外的寒气就争先恐后地闯了进来,他一抬眼,当即一怔。 站在门外,一身风尘仆仆的竟然是谢简。 谢简把行李箱随地一放,伸出双手,紧紧地把伏苏抱进怀里,伏苏愣在原地,就算被他身上的寒气冻得打了个哆嗦,两手抬在半空中,竟然忘记把他推开。 谢简低下头,埋在他颈间用力地吸了口气。 伏苏被他抱的有点透不过气,艰难道:“你怎么……你不是去机场了?” “到机场后,突然觉得我这样丢下你一个人过年,不太好。而且,还没上飞机我就觉得自己实在太想你了,所以回来了。”谢简没有多余的动作,好像光是抱着伏苏就得到了全世界一样,虽然疲惫,却满足:“每年都陪父母过年,今年只想陪你。” 他顿了顿,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试探般道:“——以后每年都陪你,可以吗?” 伏苏难得地讲不出话来。 谢简没有逼他,只是默默地收紧了双手,唯恐他溜走。 谢简垂下了目光,倏然,某个瞬间,他眼底的光彩跃动了一下——鞋柜里,有一双陌生的男士皮鞋。 像是有根冰冷的针,刺穿了他用炽热的思念和渴慕围困而成的隔膜,将外界的森寒一股脑地倾倒进了他的世界。 这个时间,伏苏的家里不应该有其他的客人……男人?伏苏有交好到可以一起过年的男性友人吗…? 谢简浑身宛若黑沉的雕塑,在伏苏看不到的角度,他脸上的肌肉不正常地细微抽动了一下,环着伏苏双肩的手神经质一般痉挛了起来。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如同天外打来的雷劈,劈开了他谨慎万分地筑建起的平静外表—— “伏苏,谁啊?” 伏苏一怔,这才想起房间里还有个人。 日。 谢简循着声音,缓缓地转过了目光,而谢易则是围着一块堪堪遮挡住腰腹和大腿的浴巾,满头湿发地走出来。 [叮——目标病毒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三十。] 系统:[哦豁,翻车了。] 伏苏:“……” 谢易看到谢简时,眼里飞快地掠过一丝诧异,擦头发的动作都顿住了,下一瞬他就黑着脸几步走上面,硬生生把伏苏从谢简的怀里拉了出来,扯到自己的身后,冷声道:“哥,大晚上的,直接到别人家里来不太好吧。” 谢简看到他的动作,目光暗沉了一分。他的长相本就淡漠,此刻更显冷肃:“你不回家过年,在这里干什么?”他瞥过谢易裸露出来的胸膛,上面还有不知道谁留下的暧昧痕迹,他不由攥紧了双拳,指甲深深陷进手心的软肉,这才勉强让自己保持镇定:“解释。” 谢易侧过头,捕捉到了伏苏眼里一掠而过的不知所措,心知肯定是谢简一直死缠着他不放,于是朝他递了个安心的眼神:“你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他再缠着你了。” 伏苏心道,谢影帝,你知不知道,其实你才是第三者呀。 谢简看到伏苏站在谢易的身后,脑仁一阵阵抽痛,好不容易才微微咬牙道:“解释。” 他眼里遍布血丝的样子着实有点可怕。 伏苏犹豫着道:“谢哥喝醉了,他平时挺照顾我的,我不能不管他,所以就让他在这里睡一晚上。” 谢易皱眉,回头看着伏苏:“你干嘛要跟他解释?”他目光一落,就看到了伏苏脖子上那些痕迹,电光石火间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登时瞪大了眼,面容有些扭曲:“你之前说的那个床伴,该不会就是他?” 床伴这两个字简直就像是谢简的梦靥,一听到他就觉得身体里被拼命压抑住的火山“轰——”地一下,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喷发了出来,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他往前迈一大步,狠狠地在谢易胸膛上推了一把,谢易一时不查,摔在了沙发上,眼前晕了一下,就听到谢简那仿佛从寒渊里传来的声音:“他是我的人。我不管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但是如果再碰他,我会把你十根手指头一根一根折断。” 谢易不敢置信地看向谢简——他的孪生哥哥。 他们是双生子,却从母胎里带出了迥异的性格。他从小就爱笑嘴甜,无论在哪儿,都能赢得全场欢心,而谢简则一直是沉默而内敛的,他就像一个没有脾气、没有喜怒的机器人一样,连眼神也是淡漠地发着无机质的金属般的冷光,这也导致他们兄弟虽然表面和睦,内心却背离甚远——这还是谢易第一次见到谢简在他面前表露出了完全极端的情绪。 “谢易,你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谢简的手在背后攥紧了伏苏的手,用力到伏苏手骨都在疼:“我真的做得到。” 谢易红了眼,无法护住心上人的事实让他自尊心狠狠受挫,而谢简的话则是完全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谢简,你不要以为我真的怕你,就算现在谢氏都在你手里,我要抢过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那就等到你不再只会叫嚣的时候,再来跟我讲话。”谢简从衣架子取下伏苏的大衣,将他整个人裹住,然后头也不回地带着他离开了家。 门重重地被甩上,谢易想追,但他身上只围着浴巾,只能状若疯狂地把桌上的东西全都砸了。 —— 伏苏被塞到了车后座,谢简就像一匹完全被吞没了理智的野兽,血红着眼,闷声不吭地把他衣服扒了,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直到确认没有新鲜的痕迹,他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样,僵直的脊背瘫软了下来。 他从口袋里摸出根烟,举着点火机点着了。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后怕地抖。 他已经不敢再去回想看到只围着浴巾的谢易从伏苏房间里走出来的那景象的,他简直佩服自己刚刚没有失控地把谢易掐死。 伏苏全程没有半点反抗,等他冷静下来了,才把衣服穿好,从烟盒里又掏出了根烟,叼在嘴里,凑过去对着他唇边那猩红的火点。 谢简有些疲惫地抬起眼帘看着他,烟雾氤氲在两人之间,他们的脸凑得很近,却好像一下子拉开了足以让他无法企及的距离。谢简心脏一缩,倏地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伏苏的双臂。 伏苏点着了烟,两眼微微眯了一下,然后轻声道:“他真的只是喝醉了,你刚走不久,他就来了,后来他睡了一觉,起来吐,顺便洗了个澡。” 伏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会对谢简解释地那么清楚,不过说就说了,他也懒得想了。 谢简双眸暗沉,那里面不知藏着怎么样压抑而疯狂的情绪,片刻后,他缓缓松开了手:“……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伏苏搭住他的双肩,把脸凑了过去,烟雾从他的唇间溢出来,暧昧地从谢简的侧脸上飘摇而过,谢简喉结微微一动,下一秒,伏苏就轻轻地吻了下来。 伏苏跪在座椅上,而他则是坐着,所以谢简只能仰起头跟他接吻。 这是个没有情欲,没有狂热的亲吻。 谢简甚至有种恍惚的错觉——伏苏的确没有任何怪他的意思,相反,他好像误打误撞地,撬开了他紧闭的心门。 尽管只有一条缝,但更靠近这个人的事情,却依然让他涌生起无限的狂喜之情。他忍不住抬起手,用力按住伏苏的后脑勺。 一吻结束,伏苏贴着他的嘴唇,轻声道:“你回来陪我过年,其实我很高兴。” 谢简按捺住激动的情绪,故作平静地看着他:“以后每年,都会让你高兴的。” 两人目光在一片昏暗中相交,谢简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挣脱束缚,鼓噪声几乎震得他耳膜疼。 等了许久——可能只有一瞬间,伏苏眼眸微微弯了弯,笑着道:“好啊。” 谢简沉默着抱紧了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伏苏,我可以把一切押上赌一次,求你别让我失望。 ……我会疯的。 那样子,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啊。 第52章 青空12 年后一个月, 伏苏新EP正式发行。这张名为《昼囿于夜》的EP里一共有三首歌, 主打歌《俘虏》在发行的第三天爬上了各大音乐榜单首位, 挤掉了霸榜已久的年前专辑主打曲,诸多平日里挑剔严苛的乐评人在公众平台发表了对这张EP的精致质量的赞赏, 同时也表示了对伏苏未来发展地期许和看好。 助理妹子抱着手机刷网上好评,看到有夸伏苏的就点赞,有黑的就直接撸起袖子上去干架, 不过现在她不是孤军奋战的,每条黑子的评论下都有一大群粉丝在怼,甚至明目张胆、引以为傲般叫嚣道:“老子们就是脑残粉咋地, 我酥颜好歌好,老子们当一辈子脑残粉咋地了?” 助理妹子津津有味地给伏苏念网上各种痴汉而露骨的表白, 伏苏枕着手臂躺在沙发上, 听到系统不断有收集到爱意值的提示, 唇角勾了勾:“我喜欢这样有朝气的女孩子。” 助理眨了眨眼,忍不住八卦道:“哎, 哥哥, 能不能悄悄跟我透露一下你喜欢的女生类型啊?” 伏苏想了想:“好像没有讨厌的,女孩子都很可爱。” “最最最喜欢的呢?” 最喜欢的啊……伏苏边想着, 边操控着手游人物开了大招, 直接把对面玩家的血条打没了, 同时他的辅助也跟敌人同归于尽了。伏苏绕着那具美女尸体转了圈,然后啪啪啪打字:诶,你会不会玩啊。 美女辅助马上回道:会的。很快就学会了, 你等等。 伏苏想象一下谢大佬坐在办公室里,举着手机如临大敌地给他打辅助,就忍俊不禁,故意调戏他:下次不带你了,打野团去了。 谢大佬满头冒汗,飞快地上网搜了一下攻略,一目十行地看完之后有了点底气:我可以的。 伏苏:噢,那下次换个人物,换拋花球的那个女性人物吧,那个可爱。 谢大佬:……好的。 伏苏捂着肚子闷笑不停,助理妹子好奇地看着他,他这才轻咳了一下,随口回了句:“纯情点的吧。” 纯情的。助理妹子一脸恍然大悟,然后暗搓搓地登上小号,把这个重大消息告诉了脑残粉。 第二天,伏苏微博底下的评论里,前几天那些痴汉的言论消失地一干二净,画风干净又纯情,简直是娱乐圈难得的一股清流。 —— 除夕夜那晚过去已经一个多月了,期间谢易联系过伏苏几次,但通常都是匆匆结束通话,好像一直很忙的样子。伏苏正跟大佬热乎着,就想先把谢易的事往后拖拖,于是也没主动联系他。 而且自那次之后,谢简明显有了戒心,虽然他一直都隐藏地很好,没有表现在他面前,但伏苏知道,他可能在自己的手机里装了类似于窃听器的玩意儿。 每次谢易联系他的那天,谢简都会做的有点失控,好像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事后才恢复点理智,小心翼翼地给伏苏善后。 如果是自己主动找谢易,谢简大概连掩饰都没有耐心了吧? 独占欲还挺强的。 伏苏红了之后,每天的行程都排地满满的,用助理妹子的话来说——连上厕所都得挤出时间来。谢简不想看他受累,某日做完之后,他把洗的干干净净的伏苏抱回床上用被子裹好,然后说:“你来环星吧,我会让人给你最好的资源,效率最高的团队,绝对不会拖泥带水地累一整天。” 伏苏闭着眼睛,抬手弹了下他的额头:“直说吧,你就是想潜规则我。” 谢简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嗯了一声。 “算了,我现在挺高兴的,不想挪地方。” 谢简向来是尊重伏苏的想法的,所以虽然对两人独处时间大大缩水这件事非常不满,但也不再提这个话题,把伏苏搂进怀里就睡了。 第二天是伏苏难得的休息日,他睡到早上九点,被精神百倍的谢大佬拉着打了个早炮,再洗了个澡就彻底清醒了。他刷完牙从洗手间走出来,谢简正好把炒好的菜端到餐桌上。 伏苏环着双手,没骨头似得靠在墙上,眯着眼上下打量谢简。 谢简平日里总是穿着性冷淡的白衬衫加黑西装,严苛淡漠的气质从脚底延伸到发丝尖儿,然而现在他身上只穿了件淡灰的羊绒衫,套了条伏苏专门为他挑选的骚粉色围裙,看起来多了几分居家的温馨气息。 伏苏忍不住轻佻地吹了声口哨,谢简朝他看过来,伏苏朝他抬抬下巴:“过来。” 谢简依言走到他面前,握住他下巴就低下头跟他接了个吻。感觉到伏苏拍了拍他的屁股,他微微抿唇,眼神幽暗了一些,伏苏朝他笑笑,撩了一把就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施施然在椅子上坐下了。 两人吃完午饭后就坐在客厅里看电影。 伏苏住的地方毕竟人比较杂,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在谢简的公寓里。 这座公寓很大,装修也是冷色调的,显得有些清冷,但自从跟伏苏在一起了,谢简就让人装饰了一番,还装上了家庭影院,空暇的时候两人就躺在沙发上看电影。 今天的电影有些无聊,伏苏就拉着大佬一起玩手游,谢简显然学习能力超前,两人配合取人头,一取一个准。正在这时,几条微信发了进来,伏苏一个手滑点开了,不由低声骂了句,等他看清发来的信息时,目光微微一定。 陆北岩:[图片] 陆北岩:这上面的人是你吧? 陆北岩:另外一个男人是谁?你喜欢男人? 陆北岩:你跟我在一起吧,可以吗? 陆北岩: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否则我就发给媒体了。 陆北岩:伏苏,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发来的是伏苏跟谢简在厨房里接吻的照片,角度问题,谢简的脸看不清。也不知道怎么被他搞到手的。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那两个队友送了不少爱意值,早知道会招致这样的麻烦,当初就不该撩他们。 伏苏切换到游戏界面,想先打完这盘再考虑这件事,却没想被谢简看到了消息。 “陆北岩?”他一字一字地念了遍:“你队友?” “嗯。” “他喜欢你?”谢简把伏苏的手机抽走,伏苏不满地看着他,谢简却不为所动,把两个手机都扔到旁边,盯着伏苏的眼睛道:“他喜欢你?” 这醋劲儿又上来了是不。 伏苏心心念念着自己那盘游戏,当即凑过去亲亲他嘴角:“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我只喜欢你,真的。” 谢简摆明了已经听惯了他的甜言蜜语,面色不改。 “我跟他平时都不怎么说话的,你也知道我很招人爱的嘛,但是他们都没你好看呀,对不对?” 伏苏自恋起来没有半点害臊的情绪,安抚吃醋的大佬也已经得心应手:“乖啦,快把手机给我……哦,你跟游戏,肯定是你重要,这个你问都不用问。” 谢简败下阵来,被伏苏抢回了手机。 他看着伏苏低下头时,那截纤细白嫩的脖颈,忍不住凑过去咬了口,留下了两排清晰的牙印。 “我知道你招人,所以你也要乖点。” 谢简抚摸着那微微凹陷进去的印子,眼中掠过一点捉摸不透的色彩:“只要你乖点,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赢了这盘,伏苏才想起陆北岩的事,抬眼道:“那照片怎么办?” 谢简眼眸微微一暗:“我总会办法让他说不出话、传不出照片。你不用担心这些事。” 伏苏嗯了一声,就没再放在心上。 那之后,陆北岩就人世蒸发了一样,诡异的是,公司上下居然没有一个人提起这件事,就好像陆北岩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缺少了一个人,男团宣布解散。 陈宇风习惯了乘着伏苏的东风,一路扶摇直上,已经迷失了原先那颗想为自己奋斗一把的初心,对前路迷惘不已。数次碰壁之后,他不得已地拉下身段,到莎姐面前求资源,被伏苏撞见时,他显得又羞耻又有点畏惧。 他能猜得到陆北岩被雪藏的真相,肯定跟伏苏相关,但能把一个当红男团的成员雪藏到不流露一点痕迹,足以看出伏苏的后台硬的可怕。 莎姐毕竟当了他几年的经纪人,说放弃就放弃也太过无情,就承诺会为他联系些路子,但能不能争取到,还得靠他自己。陈宇风这才感激万分地走了,从伏苏身边走过去时,他不由自主地微微低了低脑袋。 —— 开春之际,谢简临时有事要回一趟本家,事情可能还挺棘手,他到了X港后给伏苏打来电话,说可能要推迟半个月回A市。 半个月,很好。 虽然伏苏觉得这么下去也不错,但因为系统一直催他做任务,他只好在内心对大佬表示了诚挚的歉意。 不好意思,你头顶,可能要绿了。 他换了手机,把原来那装了窃听器的手机砸坏屏幕,藏到了柜子里。 这个时候,他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将在今年发行的专辑曲目了,这次的十一首歌,词作唱都是他自己,只有主打曲例外——那是首合唱曲目,而他也早就想要了合作歌手是谁了。 系统:[你什么时候想到这一步的?] 伏苏手在钢琴上弹出一串零碎的音符,听到动静,侧过头朝门外看了眼,看到在众人簇拥中走进来的谢易时,露出控制地很好的复杂情绪,然后掩饰般地朝他笑了笑。 [当然一早就想好了。] 谢易是影视歌三栖艺人,不但演技精湛,唱功也十分了得,伏苏的主打曲几乎是为他们两人量身打造,所以,他才开始准备专辑起,就已经想到这一天了。 谢易果然很配合,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他的邀请。 “其他人先出去吧,我有事要跟伏苏私下里交流。” 众人出门,练歌房里一片安静。 谢易走到钢琴边,干净的长指敲击了几下白键,又高到低,逐渐地靠近伏苏。 伏苏抬头看他,一段时间不见,谢易似乎与以往有了某种微妙的差别,从眉眼之中流泻出来,给人一种略微不适的侵略感。 “伏苏,你是在等我吗。” 他俯下身,手撑在琴键上,另外一手紧紧地握着伏苏的下巴,迫使着他抬起头来直视自己。 “你在等我来解救你,是不是?” 伏苏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片刻后,他低声道:“是。” 第53章 青空13 “我知道的, 你在等我, ”谢易在琴凳上坐了下来, 纤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来回游弋,流畅而华美的琴调就从那指间流泻而出, 他淡淡地说:“你讨厌被人逼迫,对不对?我比你要了解谢简,在你还未完全走进他心里的时候, 他会虚掩上一扇门,不让你进来,也不让自己出去, 但如果他接纳你了……他就会锁上那扇门。这样,即使你见识到了真正的他, 你也逃不走了。” 伏苏目光微微动了动。 “他的控制欲很强。他身边可信的、交好的人不算多, 但无一例外都对他死忠, 也就是因为这样,即使有父亲的帮助, 我要往他手中的谢氏塞自己的人, 也废了很大的功夫呢。”谢易侧过头来,朝他弯了弯唇角:“不过能让他赶回X港, 至少说明我这段时间的心血没有白费。” 伏苏很快想通了其中关节:“他公司出事了?” “不是大事, 但要逐一排查手下的人, 够他忙活些日子了。” 伏苏缓缓吐出口气:“谢哥,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也是有私心的, ”谢易以前的轻浮放浪一下子都沉淀进了眼底,像一个无底的深渊,静静凝视着伏苏:“跟他在一起,很难受吧?他会试图掌控你的生活、你的工作、你的交友,直到确认所有有关你的一切都被摊开、剖碎了呈现在他面前,现在他还顾及你的想法,所以竭力掩饰自己异于常人的掌控欲,但只要你以后有任何一点忤逆他背叛他的想法,你猜会发生什么?——从你被他看上那一刻起,你在他心里,已经被关进了牢里。” 听起来还真的有点可怕。 伏苏配合地微微一颤,眼底流露出一丝惶惑无措。 他那副犹如无助而孱弱的小动物一样的神情,在某种程度上取悦了谢易。 谢易探出手,缓缓地抚摸着伏苏纤细地仿佛一折即断的脖颈,诱哄般道:“但是你现在有一个机会。伏苏,你跟我在一起吧。以前是我还没玩够,不想跟谢简争家产,但现在只要我想,我的外公、父亲,还有很多说得上话的亲戚,都会站在我这一边,我会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 伏苏低下了头,垂下来的额发遮挡住了他的神情。 谢易知道他在犹豫,然而光是他这副不言不语的模样,落在他的眼里,竟然也有几分难言的诱惑。 他知道自己在渴望眼前这个人。这人一出现,那种即使是不折手段也要得到的偏执激狂就像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毒,顷刻间覆灭全身。 谢易忍不住轻柔地催促道:“伏苏,你曾经答应过我,会考虑的。你已经考虑很久了,给我个回复吧。” 伏苏蜷起手指,短暂的迷惘茫然后,他开口道:“好。” 谢易眉眼舒展开来,伸出手抱住了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一定会护住你的,你不用害怕。” 伏苏知道病毒在任何一方面都表现出比普通人优胜的能力,谢易从谢简手里抢过权势只是时间问题,要不了多久,谢大佬就会出局。 其实他还是挺舍不得的。 他习惯了游戏人间,习惯了人来人往,他嘴上挂着舍不得,眼里流露过思念,但他心里却在枯燥无聊地想着:快走吧,谁也别依赖谁。 因为谁也靠不住。 而除夕夜披着所有星辰与烟火,匆匆回到他身边的谢简,却成了他第一个真心拥抱的人。 伏苏闭着眼也能熟练地弹出流畅的琴音,尾音震颤着落下,他睁开眼,微微笑了笑。 这是个难得的经历,也许他会记得谢简久一点。 —— 谢易很忙,每天抽出两个小时来练歌房,其余的时间都联系不上。伏苏知道他大概在忙什么,谢简毕竟成势已久,谢易没那么容易扳倒他,如果不是有家里长辈暗中帮忙,也许他暂时还困不住谢简。 反倒是谢简,每天晚上固定抽出时间来跟他视频通话,伏苏有些习惯了两人一直腻歪在一起的日子,一个人在家里住了这么段时间,总感觉有点冷清,就不怀好意地在视频时刻意撩骚,想看大佬憋气隐忍的表情。 有时是故意在他面前脱衣服,有时是像现在这样,一手盖住镜头,一手…… 视频界面一片黑暗,但偏偏有隐约的甜蜜声响传来,谢简忍耐地点了根烟,抽了几口,明明是种折磨,他却舍不得关,反而悄悄地把声音放大了些。 伏苏懒懒地拿开手,就看到谢简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低笑不止,撑着额头对他笑笑:“早点回来呀,等你。” 谢简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借口有事,关掉了视频。 不知道在急些什么。 伏苏愉悦地扬眉一笑,正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他抽出纸巾擦了擦,然后套上睡衣,走去开门。 门外是谢易。 伏苏有点意外:“你怎么来了?” 谢易看起来挺累的,脱了鞋进来,“刚好路过,来看看你。你快睡了?” “还没有。” 伏苏进厨房给他倒了杯果汁:“先坐会儿吧。” “有酒吗?” “有。”伏苏拿了瓶酒出来。 “你也来点?”谢易朝他举了举高脚杯。 “不了,我不喜欢酒味。” 伏苏不喜欢,那他家里会出现酒的原因就显而易见了。 谢易呼吸急促了一瞬,心里涌生起了无法抑制的黑暗欲望。自从伏苏答应与他相处以来,他也试探过几次,伏苏却好像一直在回避着他,不喜他的触碰,那种无奈之下才接受他的爱意的态度,让他从最初的理解,慢慢过渡成了焦躁。 尽管理性一直告诫着他,不能像谢简那样逼迫伏苏,那样只会把伏苏越推越远。 他应该循序渐进,慢慢地让伏苏打开心防。 但他最近一直在跟谢简较量,为谢简那庞大如盘踞一方的巨兽一般的势力而暗暗心惊、急躁,定力就不如平时那么足。他仰头一口饮尽了酒,然后放下酒杯,转身过去紧紧地把伏苏压到了身下。 沙发够宽,但两人翻滚之间还是滚到了地毯上,手脚纠缠之际把茶几上的杂物也碰落了,伏苏看到谢易红着眼急切难耐的模样,眼里映出慌乱畏惧:“谢哥,谢哥,你干什么?你别这样……” 谢易被伏苏的抗拒激地理智尽失,他咬牙道:“不是答应了跟我在一起了吗?让他碰,不让我碰?” 伏苏见他一副恨不得即刻把自己拆吃入腹的样子,面色惨白:“不是……” 谢易看到了他眼底沁出来的水光,僵了一僵,看清自己把他睡衣扒了一半的景象,不由一阵头疼欲裂。很快,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起来吧,我不逼你。” 伏苏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谢易心口一痛,终于知道了伏苏根本不是真心喜欢他,他只是为了躲避谢简而已。 他只是无奈之下,才勉强委屈自己,同意跟他交往的。 谢易不由得狠狠地攥住了拳头,等心底那一阵发麻的刺痛过去之后,他才轻声说:“我不逼你,你别害怕我。” 伏苏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地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地逃回了房间,锁上了门。 谢易怔怔地看着那紧闭的门,低头苦笑一阵,拿上自己的大衣,转身离开。 算了。 反正伏苏现在无所依靠,只能靠自己。 他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一点点地让伏苏接受自己。 伏苏掀开被子躺到床上,觉得有点不高兴:[演戏演的这么好,污染值没有?] 系统:[我也不知道,照理来说,应该是有的。] 伏苏:[好吧,那只能下次努力了。反正我想谢影帝也忍不了多久。] 他边想着之后的路子,边睡过去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去了公司,忙到晚上九点才回了家。 草草吃了顿外卖,伏苏打开笔记本,没过一会儿,谢简就给他发来了视频请求。 伏苏打开视频:“哎,我今天打开衣柜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好东西,你等我,我穿给你看啊。” 谢简有些无奈,却非常纵容:“你又买了什么古怪的东西?” “本来是买给你的,想让你穿给我看的,但现在你不在么,只能我穿给你看了。”伏苏笑了笑,回房间换上以前在网上买的那件露背毛衣,然后站在落地镜前照了照。 系统绝望道:[我求求你,你别发骚了。] 伏苏对自己身材还是很有自信的:[这不挺好看的嘛,看得我自己都硬了。] 他垂涎这具身体很久了,但是谢简占有欲强到令人发指,还不允许他玩自己,偶尔发现一次,第二天伏苏就下不了床。 简直天理不容,浪费了这么完美的身材。 他走到电脑前,谢简看他走近,眼里已经沉积了晦暗的色彩。 伏苏浑然不觉般懒懒一笑:“好看吧。” 谢简回道:“嗯。” 这件露背毛衣在网上蛮流行的,不过卖家秀一直都是十级辣眼,然而伏苏肩宽腰细皮肤白肌肉薄,腰后两个小凹之后隐约起伏的臀线更是引人遐思。 如果是伏苏的照片传上去,这件衣服可能卖的会更热。 “你穿肯定更好看。” 谢简被他这种喜欢看自己穿各种奇怪衣服的怪癖弄得非常无奈,但也从来没拒绝过,反正除了伏苏也没人看得见这么丢脸的自己:“下次穿。” 伏苏哈哈一笑。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谢简目光无意中看到了什么,微微一凝。 伏苏毫无所察。 谢简也很快掩饰过去。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谢简顿了顿,轻声道:“再过五天。” “好,我尽量抽出一个下午,你还没吃过我做的饭菜吧?” 他们在一起要么去餐厅,要么谢简下厨,伏苏向来都是从头到脚被伺候的。 “好。”谢简微微翘了翘嘴角:“我有点事,先下了,你早点睡。” “你也早点睡。” 视频关掉了,谢简缓缓靠在了椅背上,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伏苏把笔记本放在了客厅,而他则是无意间看到了茶几上那瓶酒。 伏苏不喜欢烟酒的气味,有时他身上沾上点酒味,伏苏就不让他靠近—— 所以,伏苏是绝对不会拿出酒喝的。 谢简闭上了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两个黑丝绒盒子。 两枚款型一致的男士戒指静静地躺在里面。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啪地一声,合上了盒子,同时拿起手机,打电话给手下: “我明天要回一趟A市,无论用什么方法,帮我瞒住行程,”他顿了顿:“尤其不能让谢易那边的人知道。” “谢总,可是……” 谢简沉声道:“去做就行了,我必须要回去。” 他要回去—— 再决定是目的是亲吻还是惩罚。 [叮——目标病毒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四十。] 第54章 青空14 “OK, 完美。” 指导老师打了个响指, 然后朝玻璃窗后的两人比了个ok的手势。 伏苏摘下耳机, 恰好谢易递了瓶水到他眼前:“辛苦了,润一下嗓子吧。” “谢谢。”伏苏接了过来, 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谢易单手插袋,戴式耳机挂在脖子上,他看着伏苏洇湿而红润的嘴角, 淡笑道:“这一阶段的工作已经结束了,要不要放松一下?” 伏苏询问地看向他。 谢易的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前天在他家的失态了。他是天生的演员,掩藏情绪对他来说, 与其说是技巧,不如说是本能。伏苏也没点破, 顺坡下了:“谢哥有空吗?” “有。”谢易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音乐剧票头:“下午三点到五点, 去吗?” 伏苏想了想:“去吧。” 谢易往监控室看了眼, 那里指导老师正在跟修音师交代后期的事情,没人注意他们, 谢易就抬手揉了揉伏苏的头发, 伏苏下意识想躲,最后还是有些僵硬地站着, 任他揉。 谢易嘴角边噙了抹笑意, 温热指尖有意无意地抚过他眼角下的泪痣, 轻浮地调戏一般。 偏偏他的表情倒是温柔又惬意的。 “那待会这里没事后,我们偷偷溜走。” 伏苏原本还有点抗拒他,闻言不由笑了笑, 人也放松了下来:“好啊。” 谢易挺满意他态度的转化,于是捏捏他颊边软肉,在助理的催促下先离开了录音棚。 伏苏摸了摸侧脸,心道,逼迫不成功,就准备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了? 下午两点多,谢易开车带伏苏去了市中心的剧院。这里人来人往,要是被发现了必定是场灾难,所以两人在车里坐到快开场了,才戴好遮掩装备,入场。 谢易买的内场票,人少,但座椅间间隙也大,他侧头看着专心听歌剧的伏苏,隐隐有些懊恼。恰巧换幕之际,院内灯光转暗,他探出手,仿若无意地轻轻握住了伏苏的手。 伏苏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抽离。 谢易唇角微勾,就这样与他牵着手直到歌剧落幕。 晚饭他们去了一家私营的西餐厅,谢易跟那儿的老板是朋友,特地包了整个晚餐时段。 谢影帝这回大概真的是使尽浑身解数在追他,如果对象是个嫩点的,早就在他温柔与调戏的双重攻势下举手投降了吧。 饭后,谢易没有再安排其他行程,送伏苏回了住处。 车子停在楼下,谢易关了车前灯,解开安全带,探身到后座取了两个袋子:“送你的礼物。” 伏苏摆摆手:“不用。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拿着吧,就当我提前祝贺你新专大卖。”谢易眨眨眼,唇角斜斜挑起的样子有丝痞气:“如果不好意思收我的礼物,那就也送我一个礼物吧?” 伏苏不解地看着他。 谢易缓缓朝他凑了过去,昏暗中他的眼睛亮如星辰,伏苏低声道:“谢哥……” 谢易抓住他往后躲的肩膀,力道不重,让他挣不开也不至于疼痛:“伏苏,我是真的喜欢你。” 伏苏垂下眼:“我知道。” “那你别躲我,可以吗?我不会伤害你的。”谢易的声音里夹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哀求,伏苏仿佛被触动了一般,眼睫微微一颤,然后看向他。谢易此刻全然没有前日那暴躁疯狂的侵略感,伏苏犹豫着放松了身体。 好吧,就给你亲一下,看你可怜。 察觉到他不再抗拒,谢易如蒙大赦般,眼里漫上了笑意,他低下头,轻轻地抿了抿伏苏的嘴唇。 有点干。 但触感出乎意料地棒。 谢易有点上瘾,抓着伏苏肩膀的手也越发用力了,几乎把他揉进自己的怀里,可怎么也觉得不够,他迷乱地边吻边呢喃着他的名字:“伏苏,伏苏……” 谢影帝的吻技显然比谢大佬要好很多,但也至于让伏苏这样的情场老手沉迷,他听到谢易的心跳声逐渐地失控、狂躁,直到某个瞬间,“砰”——一声巨响,爆炸开来。 耳膜刺痛、头脑晕眩,电光石火之间,伏苏迅速反应过来,有人在撞他们的车! 剧烈的震荡之后,安全囊瞬间弹开,在彻底隔绝视线之前,伏苏清楚地看到,那辆面对面撞上他们的车里,一个男人隐匿在黑暗之中,那双眼睛却激荡着某种阴沉的色彩,显得异常冰冷。 被安全气囊挤压在座椅上动弹不得,刚刚那一下震荡还有余势,伏苏头晕眼花,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了,甚至无法掌控手脚的细微动作。直到车窗被砸开,一只大手探进来打开了车门,他才被气囊挤得往车门外倒,却没着地,而是扑进了某个冰冷的怀抱里。 男人有力的臂膀牢牢地禁锢住他的肩膀,几乎以可以让他窒息的力道,把他往自己的胸膛里挤。 恍惚间一道又冷又沉的声音穿透混沌的世界,钻入他的耳底: “答应过我会乖的,为什么不听话?” [叮——目标病毒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五十。] 这声音,是……谢简? 伏苏漂浮在半空的意识刹那间回归本体,怎么,谢简不是说五天后才回来的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啊,他根本没半点心理准备啊。 他手脚发软:“你……” 谢简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了他的头,宛如二月寒冰的目光睥睨着他,那里面不带一丝感情,近乎无机质的黑石一般。 伏苏张了张嘴,却因为脑袋还一阵阵发晕而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事实上,他也不用解释了。 谢简肯定是坐在车里看到了所有,才会失去理智地开车撞他们。 谢简把他从车里打横抱了出来,他看起来其实很平静,平静地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把伏苏放到自己的车后座之后,他曲着腿跪在伏苏双腿之间,抽出手帕,近乎蹂躏地擦着伏苏微微张开的双唇。 本就滟红的薄唇被他有些粗暴急躁的动作弄得越发色彩艳丽了。 “痛。” 伏苏觉得嘴唇要被他擦出血了。 昏暗的车厢里,谢简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看到他眼里流露出一丝服软可怜的神情,轻声道:“你也知道痛。” 伏苏一时无话可说,谢简从他身上起来:“乖乖待着,也许我还会听你解释。” 说完,他甩上了车门,伏苏揉着太阳穴坐了起来,还有点难受,但已经好多了。他从后面的玻璃往外看,因为刚刚的巨响,不少居民都从楼里出来了,围着谢易的车指指点点,刚有两个人想进去救人,就被谢简推开了。 大概是谢简气势太吓人,其他人还真就不敢动了,眼睁睁地看着谢简把谢易从车里拖了出来。 谢易比伏苏要严重,但一看到谢简,他眼里立刻就迸射开了嗜血的光,咬牙道:“谢简,你这个疯子!” 谢简攥着他的衣领,不由分说地挥起拳头砸在谢易的脸上,谢易踉跄一步,狼狈地摔倒在草地上。这会儿围观的人认出来他的脸来,惊呼不停,谢简上前两步又是一脚狠狠地踹在谢易的腹部,谢易痛苦地蜷缩起来,双眼血红,说不出一个字。 谢简拿手帕擦了擦手,随地一扔,然后蹲下去,紧紧地攥住谢易脆弱的脖子:“你可别说我没有警告过你,我的人你也敢碰,谢易,你这双手不想要了吧。”他语气很平淡,却让人不寒而栗。 谢易眼里迸发出彻骨的恨意:“你嚣张什么,你也不过是凭靠着家里给你的势力,你敢……啊——啊啊!!” 伏苏隔着窗都能听到谢易的惨叫声。 谢简直接拧断了他左手的食指,无视谢易的汗如雨下,玩味地拨了下那垂软下来的半截指节:“你看我敢不敢?” 说着,他转向中指:“谢易,你该不会以为我说会折断你十根手指,是说着玩玩的吧?” 咔擦一声。 “啊啊、啊……!!你住手!谢简!!” “不。”谢简罕见地朝谢易露出一个淡笑,却只让谢易感觉浑身发冷:“你该庆幸你是我兄弟,否则我会对你这么宽恕吗?” 十根手指都被谢简折断了,谢易几乎晕厥过去,只听到谢简最后的一句话: “以为你那点小手段能把我困住,谢易,你天真地让人觉得可怜。” 谢易躺在地上,粗喘了几口气,紧咬着牙,眼中暴涨起阴戾的气息,带着刺骨的恶意道:“他已经接受我了,他根本不喜欢你。你要是不相信,问问他,他那只装了窃听器的手机到哪里去了?” “谢简,你才让我觉得可怜。” 谢简背影停顿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叮——目标人物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六十。] 那尊面无表情却让人从心底里发憷的活罗刹走了,围观的人才有几个手忙脚乱地来扶谢易。 住在这里的大多是圈内人,大部分人都认得出谢简,把这两人之间的恩怨听了一耳朵,怕事地躲一边去了,只八卦的眼睛还是不约而同地投到了前面那辆车里。 很明显这是出争风吃醋的狗血戏码,也不知道那让谢简和谢易抢到大动干戈的女人长了一副怎么样祸国殃民的脸? 谢简打开车门,伏苏适时示弱,缩在一隅,受惊般看着他。 事实上,刚刚谢简教训谢易那一手的确让伏苏有些咋舌。 怎么说那也是亲弟啊。 谢简的世界好像非常的单纯,善恶好坏之间划开了鲜明的分界线,被他划入自己领域的人——例如伏苏,他能对他很好很好,好像没有底线一样。但被他排斥在外的,即使有着血缘关系,也能轻易地无视或割舍。 这样的人,有点可怕。 伏苏的皮肤很白,因为惊吓更是退尽了红润的血色,那滟红的嘴唇点缀在脸庞上,有种禁忌诱惑的美感。他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蹭掉了,苍白纤细的脚踝并在一起,谢简低垂目光看了一眼,心里蓦地涌生起了无限的沉郁而黑暗的欲望——这么美又不乖的东西,就应该被他藏到谁也看不到的地方,只给他一个人看,只让他一个人疼爱才行。 “这里很吵,今天晚上住到我家吧,嗯?” 他有点太平静了。 刚刚那隐忍着激狂的样子仿佛只是错觉。 伏苏心知自己的态度不在谢简的考虑范围内,于是只能沉默。 谢简坐进驾驶座,车子很快就汇入了外面五光十色的车流之中。 系统:[又翻车了。] 伏苏:[你让我,一个人安静会儿。] 系统有点幸灾乐祸:[让你给大佬戴绿帽,活该挨操。] 伏苏害怕地抱着双腿缩起来:[好兴奋。] 系统:[……] 苏苏,你变了。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谢简打开后座车门,伏苏忍不住开口轻声道:“让我回家,好不好?” 他好像有点紧张,圆润的脚趾都蜷缩了起来,谢简轻轻抓住他的脚踝,低下头在那白嫩的脚背上吻了一下,濡湿的舌尖舔亮了一片。 他记得伏苏最喜欢被他这样伺候。 伏苏果然软了半边身体,果断地把欲拒还迎的想法扔到八百里外了。 谢简把他横抱起来,回了家。 —— 翌日,伏苏醒过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浑身难言的酸痛。 他看着天花板,回想着昨天晚上那徘徊在理智和疯狂边缘的谢简,只觉得陌生地让他有点害怕—— 偶尔来一次是情趣,要是每天都被弄成这样,当然得害怕。 他又不是□□。 而且谢简还在他全身都留下了痕迹,他忍不住摸了摸昨天被吮地发痛的脖子,想坐起来穿衣服,谢简打开房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吃饭吧。” 伏苏声音沙哑:“几点了?” “一点。” 他今天还有工作,于是扭身去找手机,却发现不仅是手机,他的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 “我的衣服呢?”伏苏有些茫然地看着谢简,谢简缓缓地在床边坐了下来,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唇:“别走,留下来陪我。” 伏苏侧过头:“我有工作。” “或者你跟我解释清楚。” 谢简静静地看着他,纯黑的瞳仁里闪动着无机质般冷光:“你为什么会跟谢易在一起……”他轻轻按了下伏苏的唇角:“还跟他在车里接吻?” 这个,真,没法解释。 伏苏沉默。 心想,干了一炮了都,正常来说不是该冰释前嫌和好如初吗。 系统:[谢易警告过你大佬的占有欲很强的,以为打一炮就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你也太天真了吧。] 伏苏:[没你事,闭嘴。] 谢简见他不说话,眼里暗沉的色彩浓郁了一分,卡住他的下巴,按捺着鼓噪的怒火和醋意,在他唇间肆意索取,直到伏苏眼底漫上生理性的水光,他才放过了他。 “要不要说一下,谁亲的你舒服点?” 伏苏暗道,这个大佬你真比不过谢易。 当然,他不会说出来。 他有点喜欢谢简,也愿意哄他一下。 “对不起,我错了,我……我想推开他的,”伏苏抿着嘴唇,“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喜欢你的。” 他凑过去,主动抱住谢简的脖子,在他嘴上碰了碰,探出舌尖轻轻划过他的唇缝。 伏苏的技巧显然比谢简要高超,然而他用尽方法,谢简却依旧一副巍然不动的样子,这让伏苏有点泄气,甚至开始怀念之前那个随便撩一下就把持不住的大佬。 “你为什么突然换了手机。” 伏苏顿了一下:“屏幕坏了,干脆换了个新的。” 谢简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表面的隔膜,直抵人最深处的内心,过了许久,他轻声道:“我是不是对你的要求太高了?” “……嗯?” “你啊,最开始说喜欢我的时候,就不是真心的,是我求你留下来的。” 谢简揉了下太阳穴,接着道:“我明明知道你不是一个专一的人,我做过你离开我跟别人在一起的心理准备,我以为发生什么,我都不至于失控。但是我错了。” 伏苏隐隐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我渐渐地想,你要是我一个人的,就好了,”谢简嘴唇嚅动了一下,缓缓牵扯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太招人了,骨子里也浪到勾引着所有人——我很喜欢你,可最后,你还是不满足。你有追逐其他刺激的自由,那我也有保护自己,不再被你伤害的权利,对不对?” “喂……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我从来没有这么冷静地分析过我们之间的关系。” 谢简吻了吻他的额头,然后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针筒和两个小玻璃瓶。 玻璃瓶里装着清亮的黄色液体。 “我以前希望你能收心,你能觉得只有我一个就够了,看来我走错路了,你改变不了。” 谢简用针筒抽取了液体,然后朝他招了招手,轻柔道:“过来。” 伏苏看到那闪着寒光的针尖,往后挪:“不要,不行,谢简,再信我一次。” “不信。” “我真的只喜欢过你——啊,不要……” 谢简抓住了他的脚踝,把他拖到了自己跟前,然后两腿分开禁锢住了他的挣扎。 “继续求我吧。” 伏苏信奉能屈能伸:“求你,放过我这次,我再也不见谢易了,真的!” 但那针尖还是刺入了伏苏青色的血管。 “你骗我!啊,你给我打了什么?” “别害怕,是好东西。” 谢简缓缓地把液体都注入了进去,伏苏只感觉手腕一片冰凉。 “它能让你每天都乖乖地躺在床上,除了被我操,你什么都做不了。” 谢简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嘴唇。 “我早该这么做了。” [叮——目标病毒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七十。] 第55章 青空15 冰凉的液体顺着青色血管攀援而上, 手背细微的刺痛感倏然远去, 那整片皮肤好像都酥麻了, 伏苏手臂上的肌肉也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了一下,然而此刻比那未知的药物, 更让他在意的是—— 伏苏:[怎么回事?我刚刚幻听?] 系统:[唔……不是。] 伏苏茫然地出了会儿神:[你别告诉我,我一直都弄错对象了?] 系统沉默。 事后回想一下,好像还真的是每次污染值增长的时候, 谢简都在场,是他先入为主地以为是谢易并坚定不移……弄错对象了还能阴差阳错地把污染值刷到七十,伏苏觉得自己屌的不行。 谢简动作轻柔地揉了揉他手背的肌肤, 不知为何,以往鲜明清晰的触感, 隐隐有失敏的倾向。 “痛吗?” 没有回复。 谢简不以为意, 缓慢而坚定地把液体全部注入了进去。 伏苏想挣扎, 但身体肌肉好像瘫软了,只能短促地哀求道:“不要这样……” 谢简抬起眼帘, 乌黑的瞳仁静静地凝视着他:“来不及了。” 针管抽离之后, 一滴艳红的血珠渗了出来,顺着伏苏手背上细腻的纹路蜿蜒向下, 谢简举高他的手, 嘴唇印在血痕上, 湿软的舌尖舔舐而过。 本该是痒的,但伏苏却惊慌地发现—— 他他他没有触觉了。 “神经麻痹剂,黑科技产品。最先剥夺的是触觉, 然后是听觉、视觉、味觉……”谢简语气不咸不淡,仿若看不到伏苏慌张的神情,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侧脸:“害怕吗?” 伏苏的反应好像迟钝了一点:“……怕。不要这样……对我。” 谢简俯过身,吻了下他的唇角,然后把不着丝缕的人抱起来用被子盖好:“给你注射的是稀释二十倍的剂量,只有三天的效用,但是如果持续注射的话……会变成怎么样,想知道吗?” 呵呵,不想。 “你会困在这张床上,哪也去不了,直到老死。” “别……” 谢简微微一笑,眼里没有了先前的暗涌,反倒静地如汪深潭:“我会制造你意外身亡的假象,然后把从世界上消失的你关在我的身边,只能跟我在一起——而你动不了看不见听不到,那样的话,唯一能接触到的我,就是你的全世界了,对不对。” 噢,花招还挺多。 他微微睁大了眼,嘴唇颤动了一下,艰难道:“不要、不要这样,你想我、怎么做……我不会再勾引别人了,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谢简静默了良久,才缓缓道: “你知道我最受不了你求我的。” 他瞳仁之中倒映出伏苏的脸,轻轻叹了口气:“我会心软。” “那……” “所以我只是给你打了稀释剂。伏苏,这是我给你最后的警告,我已经给足了你机会,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下半辈子躺在床上,你自己做决定。” 伏苏缩了缩脖子,半张脸掩在被子下,有些陌生而畏惧地看着谢简。谢简抬手轻轻遮住他的眼睛:“别这样看我,我想对你好的,是你不要。” 他的声音里压抑了很多复杂的情绪,曾经汹涌澎湃的都被他强制地抑制,完美地伪装出平静无波的表面。 而这时,伏苏隐隐感觉他的说话声渐渐地远去,视野仿佛也坠入混沌的世界,知道稀释剂的作用开始发挥了。 被剥夺五感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甚至会产生一种已经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幻觉。 伏苏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谢简把被子掖好,在床边坐了很久才轻声离开。 药物作用下,伏苏这一觉睡得很沉,醒过来的时候,睁眼,一片黑暗,捕捉不到任何一丝光亮。 伏苏:[大佬好黑啊,想上就上吧,为什么还要玩这种?]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种黑科技产品是军方才有权使用的,这种剥夺五感的精神折磨看似没有皮开肉绽的肉体折磨残酷,但时间一长,人的精神世界一旦崩溃,其痛苦是肉体折磨远远比不上的。 三天,差不多刚好是开始觉得恐慌不安的时间。 显然大佬真的只是打算给他个警告,如果以后真的要这样躺在床上半辈子…… 嘶,不敢想。 系统:[我觉得你卖个萌,讨个好,大佬就会放过你的。] 伏苏也这么觉得,然而后面还有三十点污染值在等着他呢。 也许是药剂被稀释过的原因,伏苏五感尽失的状态持续了两天,第三天已经有好转的迹象。 前两日,喂食和生理需求都是谢简帮忙的,几乎所有空闲的时间,谢简都覆在他的身上肆意妄为。伏苏没有感觉,但知道他在做什么,心里对爽不到表示非常不满,但微弱的抗议总是被谢简炽热滚烫的吻所覆灭。 第三天,伏苏觉得不能再这么醉生梦死下去了,是该表个态让大佬放过他了。 他眼前有了模糊的光点,看到谢简正用毛巾仔细地给他擦身体,于是润了润干燥的喉咙,哑声道:“谢简……我不要了、不要了。” 谢简顿了顿,低声道:“嗯,不做。” “我很难受……”他看起来有些恍惚,瞳仁失焦:“你放过、我吧……行吗?” 谢简抬起他的手,连指缝也擦得干干净净,随后才在伏苏紧张而期望的目光中,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行。” 还是不忍心。 面对眼前这个人,他已经数次迁就地放低界线,可无论如何,看到他露出难受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再往后退一步。 他微微闭了闭眼,把伏苏有些汗湿的额发拂开:“你不喜欢,那就不给你打了。” 伏苏这才松了口气,眼睫毛不安地颤动了几下,有些困顿地睡了过去。 谢简轻轻吻住他干燥的嘴唇,一点点濡湿,睡梦中的人无意识地回应了一下。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了解药,注射到了伏苏的体内,然后看着他蹙紧的眉缓缓松开,无奈地轻喃道:“你真会折磨我。” —— 伏苏莫名其妙消失的这三天,莎姐急的恨不得登报找人了,三天后才总算接到了伏苏的电话。电话里他的声音有点虚弱,但没大碍,莎姐放下了心,让他在家里休息几天。 伏苏瘫在沙发上,手脚都软的使不上力气。 只三天就这样了,如果谢简没那么简单放过他,他大概真的要跟床相亲相爱半辈子了。 可怕可怕。 被教训了一顿之后,伏苏决定先安分一段时间,至少在谢简盯梢盯得紧的这段时间,绝对、不能、作妖。 那日之后,伏苏和谢简好像一起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又恢复成蜜里调油的生活状态,不同的是,谢简不再压抑自己那异于常人的掌控欲—— 新专发行后大卖,伏苏这个名字一跃成为各大网页明星热搜榜首位,不仅EP卖脱销,网络下载量更是惊人。这样耀眼的成绩惹得不少人嫉妒眼红,众多富得流油的投资商也盯上了这株摇钱树。 这天,莎姐带他跟一位中年富商见面,正当中年男人表示想注资给伏苏开全国巡回演唱会的时候,谢简的电话就准点来了。 伏苏本想关掉,但想到不接大佬电话后的诸多麻烦事,还是礼貌地跟富商说了句抱歉,然后走到包厢外接电话。 谢大佬是来查岗的,每天五通电话必不可少。 “见的是天宇集团的老总是吗。”谢简低头点了根烟,问道:“现在在哪儿?” 伏苏自觉地报上地址。 “我来接你。” 噢,反正就是不让我跟别人相处呗。 不过那位中年富商的确风评不太佳,圈内伏苏知道的被他包过的男星女星就不下五个,这次这么积极地找上自己,恐怕还真不是冲着钱。他能想到,谢简当然也能想到,伏苏半笑不笑地在心里给中年男人点了根蜡烛。 伏苏回了包厢,男人那隐匿着欲望的目光一直似是而非地跟着他,如果不是莎姐还在场,兴许他已经按捺不住了。 伏苏喝了口果汁,在中年男人的脚第三次勾到他时,掀起眼帘朝他瞥了眼,那目光里含着的意味是屈辱而忍耐的,却更撩动起男人心里那簇蠢蠢欲动的欲火——显然,这样想抗拒却又不敢的样子,最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半个多小时后,莎姐去洗手间,男人光明正大地伸手过去想摸伏苏的手。 “听话,给我摸一下,我能给你的好处多了去了……” 伏苏抓着他的手指,往手背一拗,微笑道:“李总,这不合适吧。” 他的力道不重,反倒让李总更兴奋了,他眼底燃起狂热而迷乱的色彩,近乎痴迷地看着懒懒地用眼角瞅他的伏苏,只觉得他随便递过来的一个眼神都是抓心挠肝似得勾人:“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这都是圈内的规矩,你跟了我吧,以后想要什么就跟我说……” 色欲熏心的男人不愿放过这个机会,扑上去手就想顺着伏苏的衣领往里摸:“好看死了,小宝贝,你怎么这么勾人?” 这种话伏苏听得够多了。 男人身上的酒气实在令人作呕,他抬脚要踹,结果男人已经被外来的力道掀翻在地了。 伏苏抬头看向一身凛冽寒意的谢简,唇角微微勾起,不咸不淡地解释道:“是他先扑过来的,我口味没那么重。” “我知道。”谢简拿出手帕擦了擦指尖,李总摔了个倒翻,狼狈地站起来要骂时才发现来人是谢简,那一声叱骂憋在喉咙里,脸都憋红了:“谢、谢简?” 谢简淡淡一颔首:“李总现在离开,我可以当做没看见。” 李总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心里门儿清,知道讨不到好处,只好不甘地看了眼伏苏,悻悻离开。 谢简盯着他背影的目光幽暗异常,等他走了之后,才在伏苏面前半蹲下来,把他衬衣的纽扣一颗颗扣好,然后轻轻拍拍他的脸:“以后别来见投资人,想要什么跟我说。” “遵命,金主大人。” 伏苏伸出两只手,厚着脸皮心想,这个时候该撒娇,让大佬爆炸前,必先让其膨胀。 谢简从善如流地背过身,把伏苏背了起来。伏苏一米八的个子让金主背还有理了:“这都是你给我用那要命玩意儿的后遗症,我现在还不能好好走路。” 谢简步子很稳,在一众侍应生惊恐地撞了鬼一样的目光中离开会所:“你听话点。” “知道啦大佬。” 伏苏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硌地有点疼,突然没头没脑道: “哎……我真的有点喜欢你。” 谢简顿了顿,没有回答。 他已经习惯伏苏随时放在嘴上的表白了。 果然,没得到回应,伏苏一笑而过,仿若完全没放在心上。 —— 那位李总自那日之后就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UO,伏苏猜大佬肚量没那么大,肯定在背地里搞了些小动作。不过他也尽到了金主的职责,包办了伏苏在首都城市的首场演唱会,现场设计图和设备灯光都极尽铺张,连莎姐这样看惯大场面的也不由对着那套初步方案咋舌不已。 演唱会门票在半个月后开始预售,几万张门票在两秒内抢售一空,不少人盯着电脑一刷新就显示已售完,不由蒙圈。打开网络一看,很多人都是哭天抢地地求黄牛转票,一张外场的都已经炒到了两千。 而伏苏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不接代言不赶通告,专心在家里练歌。 转眼,首都演唱会如期而至。 首都的夜灯灯火如昼,喧哗车流从四通八达的马路中汇聚、分散,遥远的五色灯光犹如坠落的星辰,而外界的尘嚣却丝毫压不过演唱会现场热烈地快要到爆炸点的欢呼呐喊。 五光十色的灯光汇聚在宽大的舞台正中央,一道瘦高的身影高举着麦克风站在光芒之中,他像是舞台、人群乃至于世界的主宰,让人除了用尽全力热情澎湃地为他呐喊,什么都思考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整场演唱会二个半小时,最后一首摇滚嗨歌结束后,台下的粉丝情绪仍然高涨,甚至哭着请求他多留一会儿。 伏苏朝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但粉丝们却难抑哽咽。他们都知道他曾经遭受过怎么样的冷眼、委屈,此刻见到他荣耀披神,感动欣慰骄傲等等情绪一拥而上,眼泪几乎止不住。 最前排的座位中,谢简全场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那里,以他的角度,需得仰望伏苏,但他却甘之如饴。 伏苏退场了,谢简的手才探向口袋,那里面是两个已经被他摩挲了无数次的丝绒盒子。 下定决心后,谢简长长地呼出口气,往后台走。 伏苏刚走进后台,在无人的角落突然被一个人从后面捂住了口鼻拖进了更衣室。 门被反锁上,伏苏转头一看:“……谢易?” 谢易带着鸭舌帽和口罩,但那双眼睛伏苏还是认得出来:“你怎么进来的?” 谢易把他往更衣间里推:“先别解释这些了,你快点换套便装,趁现在外面混乱,我带你离开这里。” 伏苏想起谢简在演唱会之前还说过结束后有重要的事情跟他说,于是犹豫了一瞬,但他很快意识到,这是唯一一个逃走的机会了。 他飞快地换上普通的衣服,戴上了谢易的口罩和帽子。 谢易拉着他出门,谁知刚开门就跟伏苏的助理碰了个对面。 助理妹子也是心大,也没看谢易身后的人一眼,问道:“谢老师,有看到伏苏吗?我没在化妆间看到他。” 谢易面色不改:“伏苏吗?他刚跟我分开,说先去茶水间了,你回化妆间等一会儿吧。” “好的,谢谢。” 助理走了之后,谢易马上拉着伏苏拐进旁边昏暗的楼梯间,三步两步迈下去,外面小门一辆黑色的轿车正在等候。 两人一坐进去,车子即刻发动,悄无声息地汇入了外面的车流。 伏苏和谢易喘着气,谢易马上吩咐手下的人屏蔽所有的信号,把所有的工作都准备好了,才看向伏苏:“你还好吗?” “没事。”伏苏目光落在谢易的手上。 “这个也没事了,跟你没关系,别自责。” 谢易往后一靠,说:“这次准备地匆忙,我先带你去B市一个我的私人住所安顿下来,等我打探到谢简那边的消息,再送你去国外。只是可惜你的事业了。” 伏苏摇了摇头。 谢易这么帮他,谢简肯定也不会让他好过。 伏苏突然有种他跟谢易当起亡命鸳鸯的错觉。 大佬……该气炸了吧。 谢简站在化妆间门口,过了好一会儿才按下门把,刚走进去就听到莎姐的怒吼声:“电话也不接,人也找不到,到底是谁最后一个看到他的?” 谢简脚步微微一顿。 助理妹子嗫嚅着说:“谢影帝说,哥哥是去茶水间了,马上就会回来的啊……” “继续给我打电话!” “……关、关机了,莎姐,哥哥会不会只是出去放松了?” 谢简身体僵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他们面前,沉声道:“我在这里等他,你们先去忙其他的事,外面还很乱。” 莎姐只好应了下来。 化妆间里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 谢简目光微微低垂下来,看着自己手表上的时间。 九点半。 十点。 十一点。 收尾工作的人小心翼翼地通知他要清场了。 谢简这才站起来。 久久地保持一个动作,猛地站起来,他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手心两枚被捏的浸了汗水的戒指滚到了地上,黏上了尘埃。 [叮——目标病毒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八十。] 第56章 青空16 车驶上高速后, 城市尘嚣消失在身后。 谢易从后备箱里拿出毯子, 抖开后, 动作轻柔地替伏苏盖上。伏苏已经靠着车窗睡着了。 司机压低声音讲了会电话,然后扭头道:“老板, 老三他们已经上XX高速了。” XX高速是A市通往隔壁省市的路线。在离开演唱会现场之后,他们在无人的地方跟老三接了头,谢易担心谢简那个疯子在伏苏身上装什么追踪器之类的玩意儿, 所以把伏苏所有的东西都交给了老三。 等谢简搜查到了他和伏苏的手机信号,就会循着那条错误的路线而去。 “好,让他们都小心点, 去越远的地方越好。记得把东西丢了,别被追上。” 司机跟手机那头的人交代完之后, 挂断了电话:“老板, 你也休息一下吧。” “嗯。”谢易又给伏苏掖了一下毯子, 确认他不会受凉,才轻轻靠过去, 抵着他的肩膀阖上了眼。 车子开了三个多小时, 在B市环城高速下了。 这是座影视行业特别发达的城市,谢易一年有一半时间在这里拍戏, 为了方便, 干脆买下了座私人小洋房, 地处偏僻且戒备森严,几乎没人知道。 整座洋房里只有两个佣人,都低眉顺目的, 连个眼神也没有多瞟,把伏苏带到整理干净的房间之后就离开了。 伏苏打开落地窗,走到圆弧形的阳台上,浓浓夜色狭裹着初绽的花香,飘飘渺渺地从远处而来。 [谢易这回做的这么隐秘,要是大佬真的找不到我了咋办。] [那你只能自投罗网,大佬欢迎你。] 无论哪个都感觉非常不妙好吗。 伏苏走回房间,往大床上一躺,心想幸好全国各地都遍布着他的爱慕者,血条一直持续在满格状态,那么他也就不用分出心神收集爱意值了。 他在这座别墅里一住就是一个月,风平浪静。 一开始谢易还会在这里陪他,但逐渐的,他外出的时间开始增加,常常是两三天不见他人影。而每次回来,他都会紧紧地抱住伏苏,以一种无论如何也不愿放手的力度,似乎连皮肤里都能渗出他的决绝与偏执。 伏苏回想了一下自己把谢影帝利用了个彻底的头尾,有点唏嘘,不再给他施压,而是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安慰。 “伏苏,你会走吗?”他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低哑道:“不要走,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伏苏揉了把他的后脑勺,声音轻柔地近乎是错觉:“我能走去哪儿?” “对……你哪也去不了。”谢易轻喃了一句,扯起嘴角,发出有些古怪而涩然的笑声。 “你只能依靠我了。” 谢易吻了吻他的额头,黑色的瞳仁幽暗一片:“无论如何,我一定不会让你再落到那个人手里的。” 伏苏想了想:[看来谢影帝遇到什么麻烦了。] [很正常,他毕竟跟大佬是孪生兄弟,家里的压力就够他受了。] 伏苏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我要把小白花形象维持到底了。] 即使在陌生的地方无依无靠,但为了不让谢易两面为难,还是选择离开。 多白啊,谢影帝要心痛死了。 这一个多月,伏苏已经把别墅周边的情况弄清楚了,趁一日谢易离开,留了张纸条就从阳台上爬了下去。他绕开所有警哨,从树林里穿过,走了半天,终于走出了僻静的山腰,在宽阔的大路上拦到了一辆车。 他身上现钱不多,找到黑市办了张假证之后就所剩无几,只好咬咬牙去银行提了钱,当晚就赶上了一班去隔壁省的动车,一直奔波到凌晨才找到家宾馆安顿下来。 他在宾馆里住了三天,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于是全副武装出门购置一些必需用品。 首先是手机。 X省的夏日犹如一个巨大的焖锅,厚厚的云层压下,股股热意四窜,只在鼎盛的日光下站一会儿,背后就能渗出细汗来。 伏苏站在报刊亭前买手机卡,为了遮掩相貌和身材,他特地穿了宽大的外套,闷得浑身燥热,为了能多吹会儿亭里的电吹风,就厚着脸皮跟老板砍价。老板显然不吃这套,朝他不耐烦地摆手,伏苏也不在意,朝老板弯眼一笑:“那好吧,我买了。” “……诶?”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透着疑问的年轻女声,伏苏下意识一转头,就对上了一个打扮时尚靓丽的女孩的探视目光。 他眼里笑意立马收起,暗道糟糕,刚刚只顾着跟老板扯皮,一时得意忘形竟然没压嗓子。 他压下帽子,转身就走,然而那女孩反应极快,凭着他的声音和一闪而过的对视,就确定了他的身份,激动地喊道:“伏苏!是伏苏!” 妈的,完了。 伏苏立马转向,避开了行人多的斑马线,转向车流交织的十字对口,然而这还是阻挡不住闻声而动的人群。 “伏苏?哪里哪里!” “那个带黑色帽子的!肯定是他!” 就像一滴水落入油锅,这闷热的街头巷尾霎时躁动起来了。 伏苏从车流间穿梭,撑着马路中间的栏杆侧跃而过,谁知马路对面也有不少人驻足翘首望过来,一看到那足够显眼的不遵守交通规则的家伙,立刻沸腾了:“看到了看到了!” 伏苏终于体会到,爱慕者遍布全国,其实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短短五分钟,蜂拥而来的人群将十字路口堵地水泄不通,车喇叭声和人群鼎沸声交杂在一起,伏苏被自己的爱慕者追地四处溃逃,简直是欲哭无泪:[快帮我找附近可以躲的地方!] 系统查看地图:[前面一百米右转,穿过公园,有一个巷子。] 拼了啊啊啊! 伏苏卯足了劲终于跟尾追不舍的人群拉开了距离,顺利躲进了小巷。这其实是个死胡同,他只能堵这一把,跑的越远吸引得人越多,到最后他都能上演都市版丧尸围城了。 他肺都快跑炸了,苦笑道:[我把爱意值还给她们,求求她们别爱我了。] [你在这里出现的事情肯定会传到网上,我们是马上走,还是等等看大佬能不能追上来?] [先等等,溜太快,怕大佬跟不上。] 伏苏为防万一,在巷子里待了半个多小时,然后才敢出来。 先回宾馆整理一下东西吧,等他到火车站,谢简应该能追到这里。 运气正好,巷子口停了辆的士,他呼出口长气,打开后车厢的门就矮身坐了进去,压低了帽子:“师傅,去XX路。” 没有回音,车子也没有启动。 不知为何,伏苏心跳突然乱了一拍,他抬头一看,透过后视镜,正好与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四目相对。 那双纯黑地犹如最深的、噬尽一切星光的眼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一丝起伏波澜。 谢、谢谢谢简……! 好久不见,我的宝贝! 那一瞬间好像被无限拉长,最后谢简轻声开口:“别玩了,回家吧。” 像一个响指把人拉出混沌,伏苏呼吸一滞,下意识去掰车门,居然没锁,他马上逃了下来,往反方向发足狂奔。 逃命途中,系统还有心思跟他开玩笑:[愉不愉快?惊不惊喜?] [惊喜!愉快!还想跟大佬先来一发再逃!] 系统:[……] 伏苏想,虽然刚刚大佬突然神出鬼没,他是真的被吓到心脏停跳就是了。 谢简不可能用半个多小时就到这里,唯一的解释就是,在这三天里他已经找到了他的踪迹。 他本来想多潇洒一段时间再透露行踪的,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难道黑市那些人把假身份说出去了? 混蛋,明明收了那么多封口费,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出来道上混什么混,回家喝奶吧,日。 伏苏打了车回到宾馆,先去换下了汗湿的短袖,目光掠过镜子里上身赤裸的人,一个想法浮了上来。 系统忍着眼睛被辣的痛苦:[你干嘛揉自己胸?] [你等着看就行了。] 伏苏终于尝到了肆意玩这具身体的痛快感,把自己的脖子以下能揉的地方都揉出了红色指痕,然后匆匆套上衣服。 他刚走出洗手间,就听到刚买的手机传来“叮——”地一声。 他随手打开一看,一条彩信。 是张他入住的酒店的外观照。 紧接着又是一张——是走进电梯的照片。 伏苏似乎感觉到背后寒毛隐隐耸立起来,东西也不收拾了,揣上钱包,打开门就往安全通道跑。 通道里只装了声控灯,他住在九楼,跑动声在闭塞幽暗的空间里荡起森然的回音,他只跑了一层下面几楼的灯就啪啪啪亮了起来。 简直生死时速。 他心脏狂跳,从后门逃出去之后就用力压了下帽子,缓了缓急促的呼吸,然后仿若无事地融入人潮。 他不知道谢简带了多少人来,但他既然有本事追过来,肯定不会轻易让他再逃走的。伏苏飞快地在脑海里筛除着下一个停留的地方,觉得最安全的应该是大巴车了,不用查验身份证也能买到黑票。 决定好之后,他马上就出发去了汽车站。他在站外买到了散票,挤在鱼龙混杂的候车人群之中,低着头减轻存在感。 很快,广播通知发车信息。 伏苏长长地呼出口气,随着人潮一点点往前挪,通过安检口后他跳上了车,找到最后的位置坐了下来。 很幸运,坐这班车的大多是老幼,没有人认出他。 他把口罩往上拉了拉,吹着冷气,紧绷了半天的身体骤然放松下来,很快就有点昏昏欲睡。 大巴车平稳出发了。 座椅有点硬,伏苏靠的不太舒服,意识模糊之际,车子突然一个猛刹车,他往前一倾,额头砸到了前面座椅的靠背上,把他给疼醒了。 “嘶……” 伏苏捂着额头,眉头紧蹙,困顿地睁开眼后,首先跃入眼底的是窗外夕阳光,把他眼前的整个世界都渲染地柔和又温暖。 他揉了揉痛处,然后压低声音问坐在旁边的大叔:“请问一下,发生什么了?车怎么不开了?” 大叔也很不解:“不知道啊,突然就停了……” 而这时,伏苏余光瞥到了几辆纯黑系的轿车都后面包绕了过来,短短的时间内,竟然把大巴车堵在了高速入口处。 他心里掠过一个不太妙的猜测,不由想着,半路遭打劫和半路被谢简追上,哪个可能性更大一点。 没有时间给他猜,很快,司机被迫打开了车门,一道身影稳步上了车。 伏苏缩了起来。 司机看着虽然面无表情但却气势凛然的谢简,鼓足了勇气才大喝道:“你是谁?堵住我的车想干什么?我要报警了!”说着司机就拿起了车载电话,刚拨了一个键,谢简一把夺过,顺手扔到了车门外面。 “别给自己找麻烦。” 司机:“……” 谢简沉声道:“我只是来找个人。” “那、那你快点。” 伏苏:“……” 司机大叔你还能不能行了! 满车人惶惶不安,谢简的脚步声好像蹋在伏苏的心尖上,他几乎快缩到座椅底下了。 “我来接你回家,”熟悉的气息停在他身边:“别跟我闹脾气了。” 第57章 青空17 “跟我回家。”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指腹不似常人红润, 反倒像涂了层白釉, 一骨一肉都流露出一股冷淡的气息。 伏苏目光匆匆擦过他不急不缓伸过来的手,肩膀往后靠, 微微扭过头,沉默而抗拒。然而谢简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平静道:“或者我让人把这辆大巴开回家门口。” “……” 车上的人本都伸长脖子窥探着, 闻言就四下喧闹开了,伏苏负隅顽抗了半分钟,在越来越大的抗议声中举手投降, 低声道:“……我跟你回去。” 谢简神情疏淡的眉目微微舒展开来:“这才乖。” 伏苏无视了他的手,压低了帽子, 将他挤开。 伏苏个子高, 在逼仄狭窄、堆满大包裹的车厢过道里需得微微佝偻脖子, 歪歪扭扭地往前走,当谢简察觉到他仓促的脚步之后, 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可名状的暗芒, 在他身后淡淡说道:“我可以让你逃,但无论你去哪里, 我总会找到你的。” 伏苏背影微微一僵, 随即求助似得看向司机, 司机眸光闪烁了一下,看了眼那群围堵着大巴、一看就非常不好惹的人,最后还是羞愧无奈地低下了头。 “来吧。” 谢简从后面握住他的肩膀, 力道有点重,然后微微低头,湿热的气息拂过伏苏耳廓:“回家。” 伏苏被塞到了一辆车的后座,谢简伸手将前后座之间的挡板拉下,然后捻住伏苏下巴,指腹摩挲了一下他艳红的唇角:“这么久没见,不亲我一下?不是很喜欢我吗?” 伏苏唇角动了动,低垂的睫毛将瞳仁里蕴藏的情绪割裂开来,显得模糊而有种异样的暧昧:“亲一下你能放我走吗?” 谢简手指倏地用力,在那瓷白细致的肌肤上留下了一小块绯色的印记:“想都别想。” 那还要我亲你,你也想都别想。 系统:[不是‘好久不见,想来一发’吗?] 伏苏:[有的是机会,先把戏演足了。] 察觉到伏苏瞳眸之中流泻出来的抗拒,和淡地几乎是一闪而逝的疲惫厌怠,谢简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了一下,不想再看到伏苏露出那样陌生却让他从心底溢出灭顶的恐慌的神色,他把人压在靠背上,冰冷的双唇难耐地覆盖上去。 “唔……”伏苏忍住回应这个热情的吻的冲动,两手抵在谢简胸前玩起欲拒还迎那套,果不其然,谢简下一瞬间就握住他两个手腕,别到了头上,伏苏被迫挺直了脊背,谢简的低喃与他耳鬓厮磨。 “不准这样看我。” 谢简声音太性感,伏苏诚实地有了反应。 舌尖退出之前,谢简还沿着他殷红的唇线舔弄了一圈,看到伏苏眼里浮起暧昧不清的水雾后,他眼底暗涌着的火热情思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增厚。 这个人无论摆出如何的神情,无疑都是最好看的——这么漂亮的宝贝,既然被他抓住了,那就合该是他一个人的。 咔哒一声,伏苏微微一怔,手腕皮肤传来冰凉而坚硬的触感,他目光往上一飘,发现谢简拿手铐给他拷上了。 不同于拘押罪犯的手铐,这副手铐用纯银打造,与其说是禁锢,不如说是情趣用品。 “你要做什……” 谢简抓起他两条小腿,伏苏被迫往一旁仰倒,看到谢简又拿出一副镣铐,顿时慌张道:“你又想把我关起来?” “你已经浪费了最后的一次机会,在逃跑的时候,就应该有被我抓到的觉悟了,嗯?”谢简摁住他不安分乱蹬的脚,威胁般地捏着腿骨后的流畅而柔韧的肌肉,隐约的胀痛感传来,伏苏微微拧眉,就听到他接着道:“……你的腿很好看,打折了很可惜,在别无他法之前,我不会选择这样。” 伏苏小腿肌肉抽搐了一下,僵硬着不敢再动,谢简给他脚踝锁上脚铐,随后还留恋万分地抚摸着他瓷白的小腿,再抬头看向伏苏时,眼底的欲色已难以掩盖。 手脚都被束缚住,这无疑是最乖、最无法抵抗的美妙猎物了。 —— 回到A市别墅区,车子悄无声息地停在大门口,谢简不顾伏苏的抵抗将他打横抱起,大步走进大门。 伏苏感觉得到谢简的身体绷地很紧,步子也不如往日平稳,显得有几分急迫。 哦哦哦,要干了是吗。 不过想到之前特地给大佬准备的惊喜,伏苏觉得今天干的不会很愉快。 [快,先帮我屏蔽了痛觉,我怕他要干死我。] 系统很快就知道了伏苏先前揉搓自己身体的用意,当谢简看到那些暧昧的红痕之后,整个人如遭雷击,愣怔住了。 [叮——目标病毒心里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九十。] 伏苏弓起身体想掩饰,谢简却用力地把他的双手举到头顶,强迫他舒展开身体。 “谁碰过你?”谢简的目光缓缓地移到伏苏的脸上,他眼里积聚起了浓郁的暗沉,痛苦与凄楚激烈厮杀,反倒呈现出了弥漫着死气的平静:“你就那么缺男人,一点寂寞也捱不住?” 伏苏被他压在暗色奢靡的羊绒地毯上,衬出他肤色胜雪,那暧昧的痕迹也就愈发刺眼。 他挣脱不开,索性扯着嘴角笑了笑:“是啊。我承认,跟你在一起很开心,但你的要求实在太过分了啊,我不是你的囚犯,更不是你的所有物,在这一点上,他们就跟你不一样,他们不会跟我要求正式的关系,也不会逼迫我、关押我,我觉得很轻松。” 他衣襟大开,头发凌乱,眼角一点泪痣显出妖娆魅惑的色彩,这一切,似乎都昭示着他来者不拒任人妄为的散漫态度。 谢简眼底漫上血红,心口抽痛地厉害,在伏苏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他甚至有了种手足无措的茫然。他已经用遍了方法,他逼迫过他,威胁恐吓过他,当然,也低声下气地恳求过他,但无论怎么做,都无法阻止伏苏的风流和浪荡——他太讨厌被锁在一个人身边了,所以永远不会满足跟一个人生活一辈子。 谢简曾在脑海里为他们勾画过的所有未来,其实都筑建在他自己的一厢情愿和自作多情上。无论他奉上多少诚意,伏苏只会暂时驻足,新鲜劲一过,他就会被外面更广袤、更五光十色的鲜亮吸引,自然而然地把他丢在了身后。 ……当然,也看不到他有多难过。 他紧紧地闭上眼,不再给伏苏任何机会窥视到自己的脆弱,也不再顾忌他的抗拒和痛苦。 直到云收雨歇,伏苏已经力竭地昏睡了过去。谢简躺在他的身上,用力地环抱住了他,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肩窝里,不知不觉地,一点湿润浸湿了相贴的肌肤,随即一发不可收拾。 有的人,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注定了一辈子都会输给他。 没有道理。 在那之后,伏苏就被关在了谢简的房间里,谢简只在晚上回来,一回来就是沉默地占有他,没有任何语言交流。 仿佛想借由此告诉伏苏——我也没有那么在乎你。 尽管这就像是自欺欺人一样可笑且可悲,但至少能让谢简在看到伏苏始终都冰冷而厌倦的神情之后,缓解一下痛的痉挛的心脏。 夏去秋来,伏苏侧躺在床上,看见窗外天空遥远而澄清,系统提醒道:[你别再拖时间了,我们必须快点离开,去下一个世界。] 伏苏沉默良久:[好吧。] 至少……至少再最后抱一次。 当天晚上谢简回来的有点晚,进房间了没有开灯,上床后就从后面抱住伏苏,呼吸间还有点冰冷。 但伏苏却一反之前不情愿的态度,主动而热情。 —— 浴室里氤氲着暧昧的雾气。 “谢简,你帮我解开锁铐吧,好不好?”他倚着浴缸壁,隔着水雾描画了一下谢简的眉眼,然后弯着眼露出点慵懒而朦胧不清的笑意:“我想更好地抱住你。” 谢简的脸上淡漠地没有任何情绪。 “也想亲你。” 伏苏靠过去,谢简似乎顿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转开。伏苏含着他的嘴唇轻轻吮着,舌尖撩拨着他嘴里的软物,然后轻声道:“你好冷淡啊。” 谢简闭了闭眼,最终还是抵抗不住被伏苏随便一撩就火烧火燎的欲念。 伏苏手脚瘫软,谢简看他的肌肤被磨得厉害,拿出钥匙给他开了锁,低声道:“只这一次。” 一次就够了。 伏苏深深地看他一眼,然后环住他的脖子,重重地吻上他湿润的嘴唇,呢喃道:“真喜欢你。” 然后他勾着唇角笑了笑,随便披了件浴衣,迈出浴缸。 太久没好好走路,他肌肉酸软,踉踉跄跄地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拿了什么东西,然后走向阳台。 谢简跟在他后面,看到他拉开落地窗,走进无边夜色之中时,瞳孔紧缩,某种一掠而过的预感紧紧地攥住了他的心脏,挤压地他透不过气,几乎是夺步上前:“站住!”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伏苏两手一撑,坐上了白玉雕砌成的护栏,两条纤细的小腿从浴衣里钻出来,在秋夜的空气里轻轻晃荡着。 谢简面色微白,哑声道:“下来!” 他们在四楼,从这里摔下去,非死即残。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伏苏轻轻叹了口气,“谢简,放我走吧。继续这样下去,对我们来说都是折磨。” 谢简喉结微微滚动着:“你用自己的命威胁我……?” “不,我是在求你。”伏苏垂下眼,“求求你,别爱我了。我后悔了,我真的不该招惹你。” 谢简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他真是怕了伏苏。 他以为自己已经千疮百孔,没有再给伏苏插刀的地方了,结果伏苏还是能三言两语把他杀的片甲不留溃散而逃。 好像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但事实上谢简只沉默了几秒钟,就给出了答复:“好。” “你下来,我放你走。” [叮——目标病毒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百。] [还有三分钟时间就抽离当前世界。] 伏苏一跃而下,然后三步并两步扑到谢简面前,张开双手,像迎接整个世界一样,紧紧地抱住了他。 “对不起,我太糟糕了。” 伏苏松开他,然后摊开了掌心,那里躺着两枚男士戒指。 谢简看到后,瞳孔瞬间紧缩,手也紧紧握了起来。 “这是从你口袋里掉出来的,我藏起来了。”伏苏看向谢简:“这是……给我的吗?” 谢简嘴唇嚅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伏苏笑了笑,仿佛十分随意般把戒指套到了自己的无名指上,谢简看着他的动作,微微一僵,眼底漫上一丝不可置信。 伏苏牵起他的手,低声道:“我没有父母,亲戚也很少,性格有点糟糕,混了这么多年,赚的钱也不算多——说起来的确不是门当户对,那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谢简手指因为莫名的紧张而蜷缩着,伏苏望进他眼底,看到了那一丝无措和茫然。 他缓缓展开谢简的手指,将那枚戒指一点点推了进去。 “我知道你可能不信,我的确骗过你好多次,但是有句话,我很认真。” 就在伏苏以为谢简不会说话时,他低声问了:“……哪句?” 伏苏凑到他耳边,带着笑意轻声重复了一遍。 “喜欢你啊。” 他知道一旦病毒完全暴露,主神很快就会毁灭这个受到污染的时空,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跟谢简说出真实的他、和他的想法。 “如果是你的话,无论何时跟我求婚,我都会同意的。” “我可能会走的有点远,但我永远等你来找我。” [开始传送。] “再见。” 戒指从逐渐虚化的指尖滑落下来。 叮——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谢简伸出手想挽留,却只捞到了一触即碎的虚幻。 那个人的存在就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昳丽梦境,而是梦,就有醒的这一天。 谢简缓缓地蹲了下去,捡起落在地上的戒指。 他的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他攥着戒指,忍不住抵着额头,低喃道: “跑这么快……” 他都还来不及说—— 你一点也不糟糕,你是我心里最好、最无以伦比的人。 第58章 灰城01 厚重的布艺窗帘被拉上, 外面鼎盛而炫目的日光依然见缝插针地穿过缝隙, 偌大的教室里两台立式空调嗡嗡运作着, 而稀稀疏疏坐着的学生则是在埋头苦写。 伏苏早早地就写完了考卷,虽然他刚穿到这个世界没多久, 但比古地球人要发达的大脑吸收知识很快,把原主的专业书复习了两天就来考试了。 他检阅了一遍:[满分,年级第一。] 这时, 坐在他前面的陈昊悄悄递了张纸条到他桌上。 陈昊是他的室友,学霸,还是那种自视甚高款的, 平时最不愿意搭理的就是成绩差又不上进的原身。伏苏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先接近的就是陈昊, 短短两天, 陈昊已经从视他为透明人到主动给他递答案了。 伏苏把纸条拨到试卷下, 然后压低声音:“谢啦。” [叮——收集到陈昊爱意值二十点。] [小意思。低调低调。] [没想夸你。] 伏苏笑了笑,百无聊赖地勾起垂在桌上的窗帘, 露出一小片被阳光晕热的窗户。从他的角度往外看, 正好能看到学校栽满大槐树的主干道,以往这条路上随时都充斥着欢声笑语, 然而现在却不见一个人影, 只留一片炽热过头的夏阳。 他微觉奇怪, 就算这两日是期末考试,但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 安静地有点诡异。 教室内空调运作的声音盖过了笔与纸的摩擦声,窗户外, 厚重而叆叇的浮云遮蔽了日光,整个世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沉黯淡,仿佛是某种隐晦的预示一般,下一秒,伏苏就听到了外面楼道的尽头传来忽远忽近的尖叫声。 教室里的同学茫然地从题海中挣扎出来,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令人寒毛耸立的惨叫声就迅速逼近了,紧接着一个浑身鲜血的男生踉踉跄跄地跑进了教室里:“快逃啊——” 他的头发被肮脏腥臭的血块糊住,眼珠子暴突出来,爬满了血丝,冲同学们嘶吼的时候,血液争先恐后地从他紧紧捂住的脖子里汩汩流出。 同学们一时被震住了,下一秒,三个走姿扭曲而怪异的人蹒跚路过门口,在看到里面鲜活的血肉时,流着脓水、浑浊不堪的眼里迸射出了异样诡谲的亮芒,狠狠地把浑然未觉的男生扑倒。 “啊啊啊——!!” 伴随着那男生的惨叫声的是在三个人疯狂撕咬时甩起的滚烫血沫。 教室里所有同学脑海里不约而同地想道——这已经、不是人了吧?这用青黑色指甲划开同胞的肚腹,扯着鲜红的肠子忘情而欣喜地啃咬吞噬着的,绝对是……怪物吧……? “啊——” “快逃……!” 尖叫四起。 而伏苏早就在男生冲进来时就发现了不对劲,拉上坐在他前面的陈昊,就往后门逃了——陈昊是从小学武术的,拿过不少奖,无论发生什么混乱,捎上这个移动的爱意值提供机绝对是正确的选择。 他们跑出教室后直接奔楼梯而去,在这一路里,不断有拖着肠子的怪物从教室里挤出来,不过一息之间,楼道里就挤满了从考场跑出来的同学,混乱不堪。 陈昊把一个怪物踢飞之后,拉着伏苏往楼下跑:“这是丧尸吗!” 伏苏跳下楼梯:“大概是的。”他回头一看,黑压压的人群挤了过来,已经有同学摔倒在楼梯上,被惊慌失措的人踩踏而过了,他飞快道:“我们去二楼,我要去找个人,或者你先跑到外面空地,我很快出来。” 突变是从五楼开始的,现在二楼应该还安全,陈昊一咬牙:“我陪你去。” 他们拐去二楼,楼梯上不断有人滚下来,混乱的声响让二楼很多人走到楼道里看情况。 伏苏准确地找到了一间考场,目光在里面逡巡一圈,看到了顾城后立即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教学楼里出现了丧尸,马上走。” 顾城一脸茫然,而这时,他瞳孔一缩,伏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群——没错,一群浑身脓血的丧尸挤在了后门口,他们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怪叫声,满嘴血肉腥气,有些甚至已经被啃地没了人形,只是一团血肉而已。 被异变吓得面无人色的同学们惨叫着拥向前门,很快就被堵得水泄不通。 伏苏跳上桌子,抡起凳子把窗户玻璃砸了:“跳。” 三人依次跳了下去,二楼不算高,下面又是草丛地,滚了一圈就缓过来了。 等他们站起来时,就发现只这么短短的时间里,连外面也已经沦为了人间地狱,就在他们一米之外,就有一个男生被一只丧尸扑倒,丧尸坚硬如铁的指甲插进男生的脑袋,一用力就将颅骨掀了出来,脑浆和血液四溅。 陈昊和顾城吓得腿软,伏苏毫不留情地甩了他们两个巴掌才迫使他们清醒过来:“趁现在人还不算多,往校外跑,立刻、马上!” 两人被打的有点懵,反应过来后马上下了一身冷汗,这时傻站着无疑于等死,所以即使腿抖得不像样子,他们还是跟着伏苏往校门口跑去。 所幸丧尸速度慢,等他们到校门口还没有人追上来,然而学校北门却关住了。 “该死!” 陈昊低咒一声,去捶保安室的窗户,没一会儿,那虚合着的门页缓缓被推开了,穿着蓝色衣服的保安大叔懵懂而呆滞地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两眼眼白昏黄一片,瞳孔散大,麻木而无神,但在看到近在咫尺的陈昊时,仿佛闻到了活人体内甜美的香气,一下子勾起了他对血肉变态扭曲的饥渴感—— “快闪开!” 离陈昊最近的顾城暴跳而起,堪堪把陈昊推到了一旁,但他的手臂却被保安死死地攥住了,紫黑的指甲嵌进去挖出了几个大血窟窿。被血液的香气一刺激,保安饥渴难耐地捧着顾城的手臂一口咬下,活生生撕咬下了一大块血肉。 顾城惨叫一声,而忘我地咀嚼着血肉的保安却被伏苏从后面用大石头砸到在了地上。 还来不及爬起,他的脑袋就被伏苏砸扁了。 “恶心的东西。” 陈昊一脸见了鬼了地看着伏苏,后者微微皱眉,嫌弃地把手上的血擦到了保安的衣服上,陈昊只觉得世界一下子玄幻了。 伏苏进保安室开了校门,出来时陈昊已经把顾城背上了,而丧尸潮也从校园里涌了出来,三人马上离开。 陈昊是个富二代,有辆骚包的跑车停在校门口,伏苏把顾城塞进后座,陈昊一踩油门,骚红跑车风驰电掣地离开。 陈昊边开车边透过后视镜看顾城,虽然对方救了他一命,但现实的问题不能不考虑,他润了润嘴唇,艰难道:“这位同学……” 顾城汗如雨下,面无人色,勉强咬牙道:“放我下车吧,我已经被咬了,很快就会变成那样的怪物。” 车厢内沉默下来。 伏苏看了眼顾城。 顾城是原身暗恋的学长,长得非常清秀,甚至有点阴柔中性的感觉,而伏苏无论如何也要救他出来的原因就是——系统在他的身上感觉出了微弱的病毒气息。 这个世界的病毒一定跟顾城有关系,只可惜还没找出来,顾城就要领便当了。 [没办法救回来?] 系统:[我又不是万能的,就算你被咬了,我也救不回来。] [那能换身体不?] [不能,因为理论上,你的大脑还有电活动,不算脑死亡。] [所以……] [所以你别被咬了。] 伏苏想起丧尸的样子,有点,重口,不好玩。 很快回到正题上,他微微皱起眉,赶上末世,要找个人就更难了。 “——只是,我有个请求,求你们一定要帮我。”顾城死死咬着嘴唇,他的伤口已经开始溃烂流脓,腐肉从伤口处垂挂了下来,黏糊糊地掉下来:“我的儿子,他叫顾域——求你们救他、救救他。” 儿子……儿子?! 伏苏与陈昊对视一眼,陈昊满眼的震惊,而伏苏在惊讶之后,马上就了然了。 能跟顾城关系亲密到使顾城沾染上气息的,只有亲人,或者是爱人。但据伏苏所知,顾城没有在交往的恋人,那么病毒是他儿子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 “你家住哪里?” 顾城已经有些呼吸困难了,他断断续续报上地址,面色已然青白,陈昊咬着牙把车停在路边。 伏苏把顾城从车里扶出来,顾城用最后一股力气把他推开:“……快走吧。” 伏苏沉默片刻:“我会救你儿子,一直保护他的。” 说完,他坐上车,关上了车门,陈昊已经满眼热泪,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突,最后狠狠一踩油门,跑车飞驰了出去。 丧尸病毒的爆发显然是集发型的,他们的校区在郊区,开进城市后,市区已经是一片混乱了。路上随处可见被撞得七零八落的车子,数不清的人惨叫着四处逃窜,伏苏飞快调出准确定位:“直接去救人,那附近有家大型超市,我们必须补充食物和水,然后走国道,离开人群密集的城市。” 伏苏的声音非常沉静,思路也很清晰,丝毫不见慌乱,如果不是车外的世界已经变成人间炼狱,陈昊几乎要以为他们是出来旅游的了。 但此刻他的情绪紧绷,无暇思考其他,下意识地就照做了。 两人开了半个多小时到了顾城家,这是幢有些破旧的居民楼。 不知是真的已经到夕阳西下的时间了,还是浓云蔽日,肉眼可见的世界有点昏暗。 伏苏下了车,在楼下找到了把生锈的铁铲,陈昊则是随地捡了根棍子,两人放轻脚步,溜进了居民楼里。 顾城家住三楼,楼梯上有一滩滩的血迹,还没干。 楼道内的灯也一闪一闪的,映地人脸惨白诡森,两人轻手轻脚来到三楼,幸运的是楼里的丧尸似乎都走光了,而还活着的人大概都反锁着门躲在里面。 “我敲门,你应付。” 陈昊点头,背对着伏苏警戒地盯着楼道和上楼的楼梯。 伏苏拍了拍顾城家的门:“顾域。” 没有回应。 [检测到病毒气息,锁定目标人物——顾域。] [伪装为“乖巧”。] 而这时,伏苏目光无意间瞥到地上一滩暗红的血,还在源源不断地从门缝里渗出来。 [你确定——病毒还活着?] [确定。] 似乎为了验证系统的话,门从内打开了条缝,一双乌黑地没有任何光亮的眼睛透过缝,悄无声息地盯着伏苏。 看个子,是个六七岁的男孩。 伏苏蹲下来,与他平视着,轻柔地说:“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来带你离开,乖,跟我走,好不好?” 顾域那双漆黑的眼盯着他良久,不知是在揣度着他话里的可信度,还是纯粹在好奇打量着这个莫名出现的人。过了好一会儿,他把门打开了些,伏苏确认,这绝对是顾城亲生的儿子——他们长得实在太像了。 不同的是,顾域的气质要更阴郁内向,他紧紧抿着嘴唇、脸色苍白的样子,完全没有任何小孩子该有的天真与生气。 而这时,伏苏才看到,顾域身上都是血。 陈昊偶然间一转头:“好了没……” 话音戛然而止。 顾域手心里握着菜刀柄,冰冷的刀刃上鲜红的血液滴滴垂下。 而门内,躺了具脑袋被砍得没了形状的丧尸。 “我……”顾域似乎有点不善于说话,发音怪异,但他黑黢黢的眼仍旧一眨不眨地盯着伏苏,努力发出破碎的音来:“我跟、你、走。” [……你确定他属性是乖巧?] [噢,真实属性是鬼畜啦。] [……] 第59章 灰城02 “靠——”陈昊憋了半天总算憋出了一个感叹词, “别告诉我, 里面那个丧尸是这个小孩砍死的?” 伏苏目光从那刀尖的血液上一瞥而过:“不然呢?” 陈昊忍不住拿棍子打了下自己的脑门, 像是要把自己从幻觉中敲醒一样,很快楼上传来了沉闷的脚步声, 一只肠穿肚烂的丧尸从楼梯上滚下来,沾满腥臭血肉的嘴朝他们大张着,哼哧哼哧咬合不停, 那牙齿摩擦的声音落在耳朵里可够瘆人的。 伏苏把陈昊拉进了房间里,砰地一声关上门,丧尸在外面抓挠了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了。 陈昊蹲在脑袋被砍成肉饼的尸体边上:“看她穿的衣服, 可能是保姆?”紧接着他啧了声:“能砍这么多下,这孩子手劲够大的啊。” 伏苏不在意这具尸体的身份, 而是朝顾域看了过去。 顾域这时才露出了小孩子该有的怯懦与畏惧, 他悄悄地往后退了两步, 伏苏看他握着刀的手一直在抖,纤细瘦弱的手腕皓白如雪, 是久不经阳光照射才养得出来的肤色。 他蹲下去:“你觉得我会伤害你吗?” 伏苏的长相是很有迷惑性的, 尤其是那双眼睛里若有似无的笑意,替本就温柔恬静的面孔增添了一分莫名的亲和之感。如果不是之前见识过他面无表情地把学校保安爆头, 陈昊或许真的会以为他就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 顾域对上他的眼睛, 似乎有点局促。 他的刘海很长, 几乎盖住眼睛,与那苍白地可以窥见黛色血管的肤色共同组成了独特的阴郁气质。 伏苏耐心地看着他,直到顾域主动把菜刀交到了他的手上, 期间,顾域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伏苏的手心。伏苏感觉到他比正常人要低的体温,于是收拢手掌,握住他僵冷的手指,顾域瑟缩了一下,鸦黑的瞳眸藏在刘海后,一眨不眨地盯着伏苏看。 伏苏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见顾域没有反抗的情绪,于是朝他笑笑:“乖。” 紧接着,伏苏和陈昊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 “超市不一定能抢到东西,先把家里有的食物和水都装到登山包里。” “衣服和日常用品呢?” “也带上,不要多,影响行动。” 趁陈昊整理东西之际,伏苏把菜刀绑在棍子的前端,做了两个简易的刺刀,还备了两把稍小的水果刀供近战时使用。 他侧头一看,顾域站在厨房门口,手扒着墙壁,似乎是不敢靠他太近,远远地观望着,伏苏心想这小孩说不定战斗力比他们两个还强,于是找出了把收缩性的军刀,塞进了顾域的口袋里。 顾域看起来不太喜欢那刀,几次想拿出来,但在伏苏的目光之下又不敢动作。 伏苏轻轻把他的刘海撩开,顾域有点抗拒,两眼忽闪不停,接着就听到伏苏轻柔,却又好像带着某种坚定的意味的话:“我们会保护你,但你的命也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无论如何,不要只依靠别人。”说完,他轻轻碰了碰顾域长的像女孩子的睫毛,看到顾域睫毛颤动着合起来,他唇角勾了下,然后转头忙自己的去了。 顾域没有神采、黯淡地像浓夜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跟着伏苏的背影转,他轻轻握了握口袋里的军刀,只觉得刚刚伏苏握住的刀柄上,温度很烫。 “好了!” 陈昊背着两个登山包从房间里出来,刚好伏苏也准备好了防身工具。两人很快换了件布料厚的衣服,然后用胶带缠裹住裸露出来的手臂和小腿,侧身在门边听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于是轻轻打开门,悄无声息地离开居民楼。 伏苏抱着顾域坐到后座,车门一合上,车子就风驰电掣地驶离小区,往附近的大超市而去,期间不知道刮了多少车,一路上车子警报声和人群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刺地耳膜生疼。 他们一路歪歪扭扭走走停停地到了超市,陈昊把车子停在路边,伏苏把安全带给顾域扣上:“在车里等一下我们,不要乱动,我们很快就回来。” 顾域纤细收缩的手指瑟缩着攥住伏苏的衣角,不知是想跟去还是不让他走。伏苏从他口袋里拿出那把军刀,放在他手心里:“还记得我说的话吗?小域域之前特别勇敢,现在也肯定不会害怕的,对吗?” [小域域?] [好听。] 系统:[放屁。] 说完,伏苏低下头,隔着刘海轻轻地亲了下顾域冰冷的额头,温柔的安抚力道,顾域想躲,觉得那靠的极近的温热气息让他非常不适应,但下一秒伏苏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车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顾域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额头上被亲吻的地方开始发烫,热地他有点不知作何反应。 隔着车窗,外面的世界被镀上一层浅淡的灰,天际燃烧着绯色浮云,这是被神遗弃的人间失乐园,然而在这样极致冰冷的残酷之中,顾域跪在座位上静静地贴着窗户,那双漆黑的眼里什么都装不下——没有害怕、绝望、期许,他只是专心致志地看着超市的入口。 跟伏苏预料的一样,超市里已经沦陷。 楼梯道里挤满了从上面逃下来的人,几只丧尸混在其中忘情享受鲜活的盛宴,两人见状没有逆流而上,而是冒险坐了电梯上三楼。 三楼是食品区,排排货架之间遍布着拖着肠子的丧尸,也有跟他们一样的逃难者拼着一口气闯进去,还没来得及装几样东西就被丧尸前后围堵了。 这里的地势显然不适合躲藏,单枪匹马肯定行不通,必须得有一个人守着观察前后情况,另外一个人负责拿东西。陈昊有体术傍身,自动充当起了保护的角色,两人一起撑开大袋子,伏苏把货架上的肉罐头捋到袋子里,而陈昊则是左右观察。 伏苏扫荡了两排肉罐头,两人撤到干货区,把所有能填的饱肚子的东西往里塞,没一会儿袋子就满了。 陈昊背起袋子,两人又去了饮料区,一人抬了一箱矿泉水,眼看三楼里四处搜刮的人类越来越少,被感染的丧尸越来越多,两人不再留恋,果断地去了二楼的日常用品区。二楼的情况比三楼要好很多,他们也不敢松懈,把一些必需用品装满袋子后就从地下车场出去——大门已经被堵住,而地下车场地方空荡便于逃跑,而且能找到路游荡进那里的丧尸肯定不会多。 不出所料,地下车场里只有零星几只丧尸在车之间游走,看到他们时,还没围堵上来,两人已经跑远了。 回到车上的时候,两人已经下了一身汗,喘地像马上就要断气,但没有多停留,确认没东西丢下后,陈昊一踩油门,车子冲了出去,把挡路的车全铲开,硬生生破开了一条车道,期间从数不清的丧尸身上碾压了过去。 好家伙,改装过的跑车还自带铲车功能。 伏苏抹了把汗,喘地像牛依然笑起来:“资本主义的腐败在你这个该死的富二代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陈昊松下了紧绷的弦,回想起刚刚的狂奔,丧尸爆发之后他心里的压抑和绝望就像被吹散的阴云一样,得到了一时的缓解,甚至觉得痛快异常:“仇富心理要不得,现在是资本主义救了你的命。” 车子在陷落的城市里上演生死狂奔,伏苏靠在椅背上,他背着的大袋子里,东西全都滚了出来,差点把个子瘦小的顾域都给埋了。伏苏闷笑了几声,把他扒拉出来,却没想到顾域主动靠近了一些,捻着衣袖,小心翼翼地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靠的近了,伏苏从他微乱的刘海下看到了那双眼睛—— 毫无生气,比死水还平静,不知是倒映了他的内心,还是反射出这个世界。 “我、我有、乖。”他突然吃力地张嘴说道,咬字不太清:“我不……害怕。” “嗯,很乖。”伏苏揉了揉他的头发,知道这个孩子是真的不害怕。 他们的车成功驶上了国道。 以往这条通往隔壁省的国道来往车辆很少,大概是大家都明白高速行不通了,所以现在跟他们一样选择上国道的人不少,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就堵住了。 顾域已经躺在后座上睡着了,伏苏坐回副驾驶座,陈昊不耐烦地锤了一下方向盘:“这么堵下去,要堵到什么时候?” “你先睡一会吧,开了几个小时了,我看着。” 陈昊深深吸了口气,摸出根烟点上,云雾缭绕,他通过后视镜看了眼睡着的小孩。 顾域的皮肤实在是白,是那种不健康的苍白,连嘴唇好像也没有多少血色,使他看起来孱弱不堪,仿佛一折就断。 陈昊吐出口烟,开了窗,夜风一吹就散了:“这小孩真够奇怪的,你看他那手臂,细的跟树枝一样,怎么砍得死人?不,不对,问题是——他一个小孩,怎么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就把人砍得跟肉饼一样?” “人在危急情况下通常会爆发出意想不到的力量。”伏苏漫不经心地搭了一句。 陈昊觉得有道理,但又不太相信:“就算是吧……可我还是觉得他有点诡异。有七岁了还不会好好说话的孩子吗?而且最奇怪的是,他居然一句都没问他爸爸的事情!说是天真无知吧……我更觉得可怕。他应该有自闭症,而且还很严重,你那朋友有跟你说过这个吗?” “没有,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有儿子的。” 想起顾城,伏苏拿出自己的皮夹打开看了眼,那里面还夹着顾城的照片,是原身偷偷从顾城的学生证上扯下来的一寸照。 原身暗恋地那么卑微而谨慎,要是知道对方已经有个七岁的儿子了,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伏苏摇摇头,没把那照片拿下来,合上钱夹放回口袋里,这时陈昊递了根烟过来:“要么?” “嗯。” 伏苏接过烟含在嘴里,陈昊摁开点火机,把火凑了过来,伏苏微微低下头,点上了烟。 他的额头上还有细汗,额发浸湿,凌乱不羁地搭在白皙光洁的额头上,顺着鼻梁线条往下看,伏苏的眼窝比普通人要深一点,眼睫低垂的时候充斥着一种散漫而无意识的性感。 与他平时表现出来的温和无害不同,这是最直接、最致命的美感。 陈昊不知不觉地燥红了脸,干咳一声掩饰。 [叮——收集到陈昊爱意值二十点。] 而他们都没有察觉到,躺在后面的顾域无声无息地睁开了漆黑的眼。 那片深邃幽暗的浓黑之中倒映着伏苏夹着烟的侧脸,猩红的火点如同滚烫的岩浆。 他马上闭上了眼,但却无法驱赶脑海里已经成像,并且越来越深刻的画面。 这是他从未直视过的场景,给他的冲击力远比恶心的丧尸、残酷的世界要大得多。 很……好看。 第60章 灰城03 国道上一堵就堵到了凌晨, 车主们纷纷下车探看情况, 还有的因为争抢物资而打成一团。喧哗声顺着夏夜闷热的风透过车窗, 伏苏小睡了一会儿被吵醒了,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他们停着的地方离国道出口已经不远, 堵五个小时显然不太正常。 陈昊憋了太久,最后还是抛弃道德心到外面找了个草地放了水,回来的时候看见伏苏脸色有些沉凝, 问道:“怎么了?” “我猜出省的路被封了。” 陈昊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我刚刚上网搜索消息,只有A省,也就是我们在的省市出现了密集爆发的‘传染病’, 而其他的地方没有类似的消息传出来。”伏苏翻着某个论坛,“到现在为止, 政府方面没有任何公告。” 陈昊想了想, 瞪大了眼:“你的意思是, 出省的路都被封了,是为了把感染范围控制在A省以内?” “只是个猜测, 但可能性很大。” 伏苏指了指路牌, 上面写着离出口只有五公里:“否则不会堵这么久。但我想封住所有通往别省的海陆空路线,不能保证丧尸病毒不传出去, 毕竟在采取行动之前有足足一个下午的时间, 在此之间也许有些人已经带着病毒离开A省。” 陈昊皱紧了眉:“那困在省里的人就要等死了吗?地方这么大, 谁知道支援什么时候到?” “但这是正确的决定,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军方支援前保住命。”伏苏正在想之后往哪儿去,就看到前面传来了异样的骚动, 人群慌慌张张地逆着车流奔过来,隔得太远,伏苏看不到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陈昊开门拉住了一个大叔,大叔脸色惨白地说前面有人变异之后,马上就被守在出口的军队射杀了。 看来他们的猜测对了。 “我们也走吧,”伏苏打开车载导航,看了看地图,“去C市,离这里近,地势平坦容易躲藏。” “车呢?” “再找过吧。” 他们下了车,由于行动不便,只好丢下了相对来说不太重要的生活用品,带上食物和水往后走。 伏苏腾出了一只手打算牵着顾域的,低头一看,小孩已经主动背上一个包,紧紧地攥着他衣角了。 视线相撞,顾域低下头,长长的刘海遮挡住了他的眼,伏苏轻笑着揉了下他的脑袋:“别跟丢了。” 顾域没有说话,但握着他衣角的手又紧了点,小小的拳头上骨节泛起了白。 他们跟在人群后面,但一路上还是不断有人试图抢他们的物资,陈昊平时自视甚高,不屑于跟人当街打架,然而眼下事关生存,谁试图来抢都被他打趴下了,红着眼怒瞪的样子让后来者望而却步。 国道后还不断有不了解情况的车子开过来,他们走到一半,突然见附近停着的一辆车内飙升起猩红的血液,喷洒着溅到车窗上。伏苏和陈昊对视一眼,然后拿好防身的东西,打开了车门。 里面一个已经异变的丧尸正压在已经停止挣扎的女人身上啃咬,一闻到更鲜活的血肉气味就猛地抬起头,那肉带着血丝从他牙齿间挂下来,不等他主动扑出来,伏苏先发制人拿刀捅进他太阳穴。 被伤到脑部,丧尸立刻失去活动能力。 两人合力把里面两具尸体拖出来扔到地上,然后把物资塞进后座,开着这辆捡来的车逆行离开。 因为后座全都是血,气味太重,伏苏就没让顾域坐那里,而是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前座车厢小,伏苏人高腿长,虽然体型偏瘦,但加个顾域还是有点挤。 陈昊看了几眼顾域垂着头靠在伏苏胸口的模样,然后道:“要不你来开车吧,我正好休息一下。” 伏苏低头看了看顾域,小孩斜坐在他的腿上,不知是害怕还是怎么,身体有些紧绷,过了好一会儿才敢轻轻靠在他胸口。现在已经一动不动地睡着了,伏苏想了想,还是说:“他睡着了,你再开一会儿吧,等他醒来。” 陈昊其实刚刚也休息过了,并不太累,只是对伏苏对顾域这么照顾有些疑惑,毕竟再怎么说也只相处了一天不到,这小孩还像块捂不热的石头一样又闷又硬。 他打开车载导航,把目标定位在了c市,然后随口般问道:“你跟下午那个学长是朋友?” 伏苏顿了顿:“算是吧,顾城挺照顾我的,说起来上个学期期末考卷还是他整理了题库给我背的。” “那你还考砸?” “谁知道老师突然不按套路走,换题了。”伏苏摇下车窗,湿冷的夜风吹进来,把人吹得清透,他淡笑着打趣道:“否则我肯定是年级第一,哪还有你份。” 陈昊笑了一下,又板起脸:“背题库你还有优越感了?” “不管是靠真凭实学,还是走歪门邪道,反正我们这不还是在一起逃命了。” 先前稍微轻松了点的气氛再度沉寂下来,伏苏撑着脑袋看窗外,天际已经显出一丝鱼肚白,仿若天光挣破黑暗的桎梏。 拂晓按时抵达,人类的黑夜却刚刚启程。 陈昊打破沉默:“我们之后有什么打算?” “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定下来。” 当然,他们需要群居。 伏苏的考量要多一些,如果只有陈昊一个人,他的血条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在一周以内必须找到可以信任的同伴,一起寻找地方定居。 这么想着,他抬手轻轻摸了摸顾域的头发。 乌黑的发丝顺滑无比,一如小孩给人的感觉一样,服帖又听话。 陈昊又忍不住瞅了几眼,轻声说:“我们……要一直带着他?” 伏苏淡淡地瞥他,提醒道:“他的爸爸是为了救你才被咬的。” “我知道,”陈昊烦躁地抓了下头发,长长地舒出口气:“实话给你说吧,这小孩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我说不上来,哎,算了。” 伏苏垂下目光静静地看着小孩的发顶,不是他的错觉,刚刚顾域似乎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他醒着,把他们的对话全都听进去了。 伏苏眼里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然后缓缓道:“不管他是怎么样的,我都会一直带着他,把他当成我的儿子一样照顾。” 陈昊没有说话,最后点点头。 [叮——收集到陈昊爱意值二十点。] 车里有点沉闷,陈昊塞了张光碟进播放器,舒缓的轻音乐飘了出来。 车子在破晓黎明中一路飞驰。 顾域那细密且长的眼睫微微颤动着打开了,露出内里漆黑如夜色的瞳眸,那样吸纳埋葬了所有光芒的眼瞳看起来是有几分无神呆滞的。很快,他闭上了眼,却不动声色地往伏苏的怀里更靠近了一点。 好温暖、好甜蜜的气息,在他全黑一片的心底倏然点燃微小飘渺的火苗。 幅员辽阔又冰冷彻骨的世界似乎因为这点跃动着的火苗,而有了光明和温暖。 c市不远,他们在路上加了次油,开了三个多小时就到了。 c市经济发展不如别的城市,人口较少,而且地势平、占地大,附近郊区农村多,人群主要呈散居分布,如果一定要在省内找一个落户的地方,在这里是比较安全的了。 他们开车进了城市,c市里的状况跟他们想象中差不多,只不过由于车流人群较少,倒不非常惨烈。 路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突然停在马路边的一辆车动了,飞快加速朝他们撞过来,陈昊一时不查被撞了个正着,无奈地熄了火。 那气焰嚣张的车里下来三个端着枪的人,先是把闻声而动围过来的几个丧尸解决了,接着不由分说地把他们玻璃一枪打碎了:“把所有食物和水交出来!” 陈昊瞪着黑洞洞的枪眼,露了怯:“凭、凭什么?大家都要活下去,凭什么交给你们?” 端着枪的刀疤男朝他座椅下开了一枪,震得陈昊屁股一疼,旋即他不耐烦地扔掉嘴里的烟:“废什么话,要东西还是要命,不要命老子现在就一枪嘣了你。” 说话间,另外两个在旁边守着的人又解决了几个丧尸,高声喊道:“老张,动作快点,声音把丧尸都引来了!” 被叫做老张的刀疤男愈发不耐,伏苏见陈昊颤抖着手去握操纵杆,知道他想硬闯,但踩油门的动作哪有开枪的动作快,伏苏伸手按住他,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这位大哥,”伏苏转而去看刀疤男,用打着商量的语气,不急不慢地说:“我们的物资很足,可以跟你们分享,但我想你们应该已经找到了暂时的落脚之处……” 他瞥了眼那枪,接着唇角微微一勾,露出适当的不安的恳求神色:“那,能收留我们三个吗?我们有生存能力,能用得到我们的地方,一定会尽力。” 刀疤男几不可查地怔了一下。 眼前的青年,即使是这样无助而怯弱的姿态,也透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勾人意味,那似乎是种深植在灵魂里的诱惑,让人心底沸腾起隐匿而疯狂的欲望——想要这恳求的姿态染上情色的绯红,并且为自己所有。 男人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拒绝。 [叮——收集到老张爱意值二十点。] 伏苏他们三人跟着老张回到了暂时的根据地——一座幼儿园。 丧尸潮爆发的那天是周末,幼儿园没有人,这支由退伍兵组成的雇佣兵团恰巧路过c市,扫荡干净幼儿园里窜进去的几只丧尸,就占山为王了。 幼儿园地处最繁华的市中心,采集物资方便,而他们又有热武器,可以预见未来的一段时间内,这里都是安全的。 老张不是团里的老大,不能说了算,于是按照规矩带他们去见了团长许甬。 站在门口,陈昊悄悄拉住了伏苏:“我看这里的人都带着枪,很不好惹的样子,会不会抢了我们的东西就把我们杀了?” “放心,不会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 伏苏笑了笑,不答。 只在心里想道,因为我是蓝颜祸水,遇到我的,基本上都要倒霉。 “你带小域先到一边,我进去谈。” 顾域闻言,不由得攥紧了伏苏的衣角。 他这一路上都跟伏苏分毫不离,听懂了伏苏的话,知道要分开,就隐隐有些不安急躁。 伏苏轻轻掰开他的手,揉揉他的小脸:“听话。” 顾域这才不情不愿地被陈昊拉到了幼儿园的娱乐设施边。 过了半个小时,伏苏从里面出来,老张跟在他后面,目光裸露地在他瘦削的肩背上游移一圈,然后顺着腰线往下滑。 伏苏穿了白衬加紧身牛仔裤,把他腰臀部凹进凸出的线条完全衬托了出来。明明是这样一幅光是看着就令人忍不住心痒口渴的身体,他却一直摆着温文尔雅的笑容,眉眼之间神色平淡,眼神斜着送过来的时候含着几丝得体的笑意,却让人从心底排演了将他扒光、让他这双眼里浮现愉悦泪花的美景。 老张哑着嗓子,目光沉沉:“你们真够幸运的,之前求我们收留的人,不是卸下物资赶走,就是被圈养在后院以备出去搜集物资时诱饵之用,但你们却能分到房间和食物,还不用出去冒险……”他顿了顿,眼神又忍不住瞥着伏苏长长的腿和臀部:“你可要懂得回报。” 伏苏微微挑了挑眉,故作不懂,笑了笑:“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我们会尽力的,很感谢你们愿意收留。” 老张摸出根烟点上,侧过身遮住自己起反应的地方:“走吧,我带你们去住的地方,顺便熟悉一下。” 伏苏朝远处的陈昊和顾域招了招手,陈昊松了口气,正想抱起顾域的时候,顾域已经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伏苏的腿。 伏苏哑然失笑,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陈昊走上前,看顾域在伏苏怀里就乖的不行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小孩,刚刚我哄了那么久,连看也不看我一眼,碰一下就好像我怎么他了一样,小眼神看得我发毛。他是认你做爸了吧。” 伏苏笑了笑,随口撩了句:“那你就是当妈的了?” 陈昊一怔,下一秒脸可疑地红了起来。 “要、要这么说……也成。” [叮——收集到陈昊爱意值二十点。] 而这时趴在他肩头的顾域却抬起了头,细白的牙齿磨了磨伏苏肩胛骨上的皮肤。 不痛,但伏苏对小孩突如其来的小动作感到好奇:“怎么了小域?” 顾域胭红的舌尖探出来,舔了舔被自己咬过的地方。 幼兽一样试探的、小心的举止透着怯弱,让人不忍心责备,伏苏只好当起超级奶爸:“好了,不疼。” “不、要。” 伏苏一怔:“什么?” 顾域漆黑的瞳眸静静地注视着伏苏,那里面似乎藏着什么,旋即他张嘴,有些吃力但吐字清晰道:“不要、妈。” 伏苏反应过来后笑了起来,挤兑了陈昊一句:“你看,你想当人妈,人还嫌弃你呢。” 陈昊没脾气了,心想这祖宗真难伺候,偶然间一抬头,却正撞上顾域的眼神。 那瞳孔里没有一丝感情,空洞而无神,但陈昊却不知为何被看得出了一身白毛汗。 等他回过神来,伏苏已经走开十几步了,于是匆匆赶上去。 ……幻觉? 这座幼儿园设施齐全,食堂厨房在一楼,教室在二楼,三四楼则是孩子们午睡的地方,四人一间。 “把床边缘挡板都拆了,凑在一起勉强可以凑张床,所以一个人只能睡一个房间。”老张靠在门边,“我们都住四楼,有事可以找我们。” “小域跟我睡一起吧。” 陈昊点头:“那我住你隔壁。” 老张见他们安排好了就不废话了,把烟从嘴里取出来,烟雾从口鼻往外冒,隔着那袅袅白烟,他打量伏苏的目光就更没有遮掩的意思了。尤其在伏苏弯下腰整理床被时,那紧绷出来的腰臀简直让人心里的火直往外冒。 [叮——收集到老张爱意值二十点。] 他点了下陈昊:“那谁,跟我出来下。” 陈昊莫名其妙地跟出去,走到栏杆边,老张单枪直入:“你跟伏苏什么关系?” “我们是大学同学,一起逃出来的。” 老张:“其他的呢?看你们关系很好,不一般啊。” “没有其他的了。” 老张哦了一声,眼角眉梢流露一丝暧昧得意的色彩,大摇大摆地转身走了。 下午,伏苏把所有的物资拿出来清点,雇佣兵团的人围坐在桌边,有的擦枪擦刀,有的饶有趣味地上下打量着他,伏苏一概未理,直到就坐在他身边的一个女人状若无意地碰了下他的大腿,他才淡淡地睨过去。 这是个非常有魅力的女人。 一件黑色背心裹着火爆身段,晒成蜜色的肌肤看起来又滑腻又有弹性,而那双深棕色的眼睛深邃辽阔,染上挑逗色彩时,浑身散发着一股野性狂放的气息。 她咧着嘴朝伏苏笑:“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伏苏微笑回道:“没关系。” “还没自我介绍,我代号是L,你就这么叫我好了。” 伏苏面对女性总比面对男性要温柔耐心:“你好。” 然而他似乎不知道,他越是这样浑然不觉的微笑,就越让人躁动。 何况这是在末世,谁都不知道死亡什么时候降临,而这群每天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的雇佣兵更是及时享乐主义,于是L眼里的欲色和戏谑愈发深重。 她轻佻地吹了个口哨,低头擦起自己的短刀。 第61章 灰城04 清点完毕物资后, 两方人互相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虽然在实力强劲的雇佣兵看来, 他们三人能贡献的力量微不足道, 但既然团长同意收留,那就是一份子了, 所以并没有人摆出不屑轻视的神情。 “嘿,”走出食堂后,有人在背后拍了下伏苏的肩膀, 伏苏转过头看,身材火爆长相野性美的L正抬手跟他打招呼:“你刚来,还不太熟悉吧, 我带你逛逛?” 她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 醉翁之意不在酒。 尽管L那半露在黑色背心外的沟线热辣惹眼, 伏苏也目不斜视, 切身表现了一个基佬的基本素养:“方便吗?正好我们想走走。” “方便。” L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陈昊和黏在伏苏怀里的顾域, 毫不掩饰自己的遗憾和不满:“当然,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的话更好。” 陈昊察觉了什么, 往前迈了步, 询问伏苏:“要不我们自己走?” 感受到敌意,L抬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行, 别啰嗦了, 走吧, 先带你们去厨房。” L走在前面,陈昊看了眼她身上那薄薄的布料,以及包不住浑圆臀部的紧身热裤, 忍不住低声对伏苏说:“孩子他爸,她好像看上你了,你怎么说?” 伏苏淡笑着睨了眼陈昊:“诶,吃醋了是吧,羡慕我有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喜欢?” 陈昊知道他会错意了,不想解释,只好随意地敷衍了一下。 幼儿园里的厨房还挺大的,这会儿还有两个女人在里面擦锅洗碗,看到L带着生人进来,有些怯怯地站着。 “在这里干活的不是团里的人,都是交了物资后留下来讨日子的,”L边说边带他们去后院,“除了做饭的还有打扫和洗衣服的,至于那些提供不了劳动力的,就都被圈养在后院。” 他们在后院看到了那些“提供不了劳动力的人”,不出意外,都是老弱病残,而下午他们也在老张的口中听说了这些人的下场——被当做诱饵引开丧尸。 看到了陈昊脸上愤然的神情,L无奈地摊手道:“别说我们没有人性,我们并没有强逼他们留下,是讲清楚了之后,他们自愿的。毕竟在这里暂时是安全的,而且还每天有饭吃,对吧。” 陈昊沉默了。 这个世界过早地展露锈迹斑斑的黑暗一面,而现在,只是末日开始的第二天而已。 把这简易的据点熟悉了一遍,他们回到三楼,伏苏转头对L微笑道:“谢谢你腾出时间来陪我们,今天我们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 L眉梢微挑,狭长而野性的双眼里流露出一丝暧昧不清的挑逗色彩:“累了?” 她斜睨过眼,看着陈昊进房之后,才半倚在门边,曲起一条腿,用膝盖卡进伏苏的双腿之间,缓缓磨蹭了一下:“天才刚黑呢,要不,请我进去坐坐?” “改日吧,”伏苏低下头看了看牵着自己衣角的顾域,然后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孩子困了。” “好吧好吧,”L遗憾地叹了口气,收回了腿:“希望你说的‘改日’是真的有这一日。” 她转身离开,伏苏目送她下楼之后才关上了门,顾域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只眼珠子一直跟着伏苏转来转去。 伏苏从包里给他翻出一件从他家里带出来的睡衣,然后进卫生间放热水。 幸好水没停,就是不知道情况会不会继续恶化下去。 一旦水电不再供应,他们在收集食物的时候就还得寻找水源,发电问题也得内部供应,总之是件耗费时间精力的麻烦事。 准备好毛巾和热水,伏苏卷起袖子走出来:“小域,洗澡。” 超级奶爸当得非常称职。 顾域听话地一点点挪过来,虽然他跟伏苏相处了两天之后,明显不太排斥了,但还是不太自然。 伏苏有的是耐心,等顾域自己走到他跟前,才蹲下来:“自己能洗吗?” 顾域迟疑着点了点头。 伏苏故意逗他玩:“我帮你洗吧,怕你洗不干净,可以吗?” 顾域这回犹豫的时间更久了,最后伏苏去扒他衣服,他扭捏地抗拒了一下,就不动了。 伏苏很快把他的衣服裤子全脱了下来,小孩身体还没发育开,身板又瘦又小,裹着骨骼的肌肤却苍白地不见血色,有点病态。 伏苏牵他到卫生间里,把莲蓬头拿下来,热水一股股地冲洗着瘦小的身体,顾域一动不动,有点僵硬地站着,淋湿的黑发黏在脸上,因为过长而遮挡住了大半张脸,伏苏自言自语道:“待会还得给你剪个头发……” “伏、苏。” 伏苏一愣,直到小孩再次开口,一字一字地念他的名字,他才确定刚刚那声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微微挑眉,第一次听小孩喊自己,有点稀奇:“怎么了?水温太烫了?” 顾域轻轻摇了摇头,顿了顿,然后伸手扯住他的衣服:“一起、洗吧。” 伏苏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裤子已经湿了大片了,心想以前顾城照顾小孩的时候,可能就是一起洗的,所以小孩才这么要求。 湿都湿了,干脆就一起洗吧,还省力。 伏苏把莲蓬头挂上去,然后开始脱衣服,脱完转头一看才发现顾域竟然站到了墙角扣墙缝,他笑了一声,走到花洒下,把顾域拉了过来:“刚刚叫我什么?” 他把顾域的刘海全都往脑后捋,露出瓷白的一张小脸,黑眸红唇,清秀地过分,又因为被水流不断冲洗而扫开了原先的阴郁沉闷,两眼水蒙蒙的。 顾域眼睛颤了颤,下意识地低垂下眼。 伏苏蹲在他跟前给他抹沐浴乳,顾域视线一低,几乎就把他看光了。 而伏苏等了半天没等到顾域的回应,把泡沫都抹开了才发现小孩在看哪儿,于是也不怀好意地抓了把顾域青涩的地方,眼底的笑意流露出一丝邪气:“我们小域年纪不大,懂得看来不少?羡慕我呢,嗯?” “不、不是……”顾域脸都涨红了,被伏苏的动作吓得往墙角缩去。 伏苏被逗得大笑,抹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你不用羡慕我,你还没长大呢。” 他把小孩扯了过来,洗完身体洗头发,顾域脸通红通红的,乖乖地低着脑袋任他洗头。 “对了,你刚刚是不是直接喊我名字了?”伏苏不轻不重地弹了下他的脑门:“我跟你爸爸是朋友,你可以叫我叔叔,哥哥也行。” 顾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又喊道:“伏苏。” 伏苏无奈地笑了下:“改不回来了是吧?好吧,那就算了,你肯多说几句话、活泼点就更好了。” 把顾域洗干净之后,伏苏才洗自己,洗完出浴室,顾域正听他话,乖乖地用梳子一下下梳着头发。 那头半长的黑发都梳顺了,伏苏拿起剪刀,三分钟就剪出了一个简单粗暴的狗啃式短发。 剪完再打量才发现,把他刘海剪得太短,看起来不伦不类的,伏苏想了想,干脆把其余头发也剪短了,只留了短短的茬。 顾域看着镜子里被改头换面的自己,眼里一片麻木。 “没关系,”伏苏露出慈祥的笑容:“小域域长得好看,就算是光头做小和尚也好看。” [要不你也剃个光头?] [不行,大和尚没有小和尚可爱。你看我这便宜儿子多可爱!] 头可爱,脸可爱,下面也很可爱啊。 系统默默吐槽道:[如果他爸爸知道你对他的摧残,肯定会被气得跨过几个城市咬死你。] 剪完头发,两人就准备睡了。 他们的床正对着窗,有冷月光从外面洒进来,房间里似乎比外面要阴凉一点,他们没开风扇,盖着薄被躺下了。 床是四张小床拼起来的,有点挤,伏苏就侧过身,单手搂住顾域。 顾域闭着眼,直到伏苏的呼吸平稳下来,他才一点点睁开,就着银灰色的月光,近距离地看着伏苏的脸。 那双纯黑的瞳仁里平静地如同死水,但他却下意识地往伏苏的怀里靠了靠,然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搭在伏苏的腰间,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睡过去了。 看似万籁俱寂的夜晚,却有行尸走肉在黑暗中前行。 老张坐在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上,依他的角度,能把一半的幼儿园外围情况收入眼底。这样的高台搭了四个,分居四个角,白天黑夜都有人轮流值班。 他叼着烟,一面擦着自己的枪杆子,一面架着腿抖着,直到一阵不寻常的动静打破了他的惬意。 他利落地端起枪,瞄准后一击即中,把徘徊在铁门外试图进来的两只丧尸解决了。 “嘿,老张,交班的点到了。” L爬木梯上来,手里拿着两个苹果,顺手扔给老张一个。 老张一口咬掉小半个苹果,然后上下打量了L一眼,讽笑道:“穿这么骚也没把人办下来?L,你的魅力不行了。” “只是因为他还带着孩子而已,”L耸了耸肩,“我也没兴趣提前给小孩上人生重要的教育课。不过我还会找机会的,老张,你可别跟我抢,我觉得他对我挺有意思,是个直的。” 老张吃完苹果,把核掷到老远,眯着眼回忆了一下那个人的一举一动,然后背上枪,准备下楼梯,走之前对L说:“L,相信我,他会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对我有意思’。” L怔了下,很快摊了摊手:“好吧,反正你现在不能跟我抢。” 老张不置可否,离开了。 L枯坐在椅子上,边观察着四周情况,边回想在刚刚短短的相处时间中伏苏的举止,显然他对她很有礼貌和耐心,有时侧过头来微笑的样子温柔地,有一丝莫名宠溺的味道。 “我不信他对我没感觉。” L亲吻了一下刀锋,胸有成竹。 于是,过了安稳的几天,伏苏吃完晚饭,牵着顾域回房间的时候就看到L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她撑着头,两腿交叠,单薄的薄被只遮了一部分,半露不露的身体,配上欲说还休的神情…… 啧。 [她好卖力,硬不起来,真是对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 伏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还小着呢别羡慕我! 未来: 小攻:我长大了吗? 伏苏:嘤嘤嘤呜呜呜哇哇哇 突然开车jpg 晚安! 第62章 灰城05 “L……”伏苏挑了挑眉, 目不斜视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L坐了起来, 薄薄的被子几乎快滑下去了, 又被她及时抓住,堪堪遮挡住旖旎风光。她拨弄了一下深棕的大波浪, 指甲涂成艳红的手指懒懒地指了指顾域:“不如先让小孩出去?的确是有重要的事情,想找你单独聊。” 单独聊? 几亿的项目是吗? 可惜他交不出来啊。 伏苏向来不会让妹子难堪,于是用眼神示意顾域去陈昊房间。 顾域虽然不懂, 但对L赤身裸体出现在他和伏苏的床上这件事,有点不太高兴。他胭红的唇角紧紧地抿着,弥漫着一股阴郁死气的眼角也垂了下来, 把L盯地隐隐有点发寒。 这种眼神,真不该出现在一个孩子的身上。 L收敛了挑逗的神情, 脸色微沉, 看着顾域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探究和狐疑。 “小域。” 伏苏轻轻推了推顾域的肩膀, 顾域这才被迫松开手,仰起头看他, 确定了伏苏真的要自己走开后, 他抿着唇角,低头离开。 伏苏不怎么带小孩, 也不在意, 自然发现不了顾域一闪而逝的敏感和失落。他反手带上门, 双手环胸靠在门上:“现在可以说了?” L却暂时放下勾引的念头,神情沉肃:“伏苏,我希望你能据实告诉我, 这个孩子是不是跟普通小孩不一样?现在我们的处境已经非常危险了,我不想引狼入室。” 伏苏没想到L会注意到这个,点头:“他有自闭症,而且……”他把第一次看到顾域的情形简单描述了一下,L沉吟道:“也就是说,你对他其实也不怎么了解?” “是,”伏苏走到床边,扯着被子把L整个盖住了:“不过你放心,他很听话,有我看着,就算他真的有异于常人的地方,也不会伤害到同伴。以及,你能先穿上衣服再跟我聊吗?” 得到伏苏的保证,L松了口气,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了,于是把从被子里钻出来,柔弱无骨地贴上伏苏,还没开口说话,伏苏已经微笑着截断她所有到嘴的骚话: “L,你很性感,如果我是个直男,一定会追求你。” L两手一伸挂上他的脖子,指尖穿梭进他的发间,她两眼一眯似笑非笑道:“你喜欢男人?” “很抱歉,事实如此。”伏苏缓缓地把她的双手从自己脖子上拉下来,“像你这么美丽的女人,应该有比我合适的人宠你。” L从他眼里看到了温和但坚定的意味,遗憾不已地收回手:“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真的被老张说中了,你真是个弯的。” 伏苏两眼含笑:“抱歉。但你绝对诱人。” L大咧咧地套了件外套,勉强遮住了大腿根,然后丝毫没有难堪尴尬地从床上下来:“得了吧,那你就是侧面说自己不行呗。走了!找别人泻火。” 看她走到门口,伏苏叫住她:“对了,L,有件事请你帮忙。” “什么?” “这几天我们据点里收留下的人越来越多了,我希望你别告诉别人顾域的奇怪之处,容易引起恐慌大乱。” L随口应了一声,想了想后转过头,正色道:“但这个小孩绝对没那么简单,也许有一天,他会成为所有人的恐慌。” 伏苏想起顾域的鬼畜本性,心道未来还真的有无限可能。 伏苏和L单独在房间里待了二十分钟,顾域才回来。 房间里似乎多了股先前没有的气味,有些浓烈扑鼻的香水气,顾域低着头,微微皱着眉,从心底里抗拒。 伏苏照常把他拉去洗澡,洗完睡在床上,顾域在被子上闻到了更浓的味道,像是女人头发上的香气。他闷头钻到伏苏的怀里,伏苏察觉了他的异样:“怎么了?一晚上都没说过话,之前让你先出去,生气啦?” 顾域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等伏苏身上沐浴乳的气味完全冲淡了令他不适的香气,他才低声道:“我,不喜欢那个女人。” 伏苏好奇道:“为什么?” “她缠着你。”顾域抬眼,直直地看着伏苏,然后一字一顿道:“只有我能缠着你。” 伏苏怔了下,然后弯着眼笑了,揉了把顾域脑袋上短短的发茬:“臭小子,还挺霸道的。你这样可不讨小女孩喜欢。” 顾域眼睫微微颤了下,嘴唇嚅动,似乎把话含在嘴里:“你喜欢我就好了。” “喜欢喜欢,这么乖的宝贝,我最喜欢你了。”伏苏在他光洁的脑门上亲了一下,撸了把被他剪得不忍直视的短寸头,笑眯眯道:“不气了吧?不气了就睡觉。” 顾域闭上眼。 他的手不够长、不够有力,无法紧紧抱住伏苏的腰,但他还是努力使自己贴近他。 抱的够紧了,顾域才克制着悄悄翘了下嘴角,怕被发现,马上忍住。 —— 像是要验证L所说的一样,顾域第二天就惹了个乱子,闹得据点内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他徒手给老张开了瓢,把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弄死了。 事情的起因是晚餐过后,老张瞅准了伏苏一个人去卫生间的空档,边用力吸了口烟边把人推到了隔间里。 依他已经快满了的爱意值来看,能忍到确定伏苏喜欢的是男人才动手,实在是难为他了。 伏苏对他早有防备,自然不会给他轻易得手,没想到两人厮打起来的时候,隔间门直接被人拿枪轰开了。 顾域端着不知道从哪拿来的枪,一脸阴郁狠戾地站在他们面前,别说老张,连伏苏都愣住了。 而看到隔间里伏苏和老张的衣服扯得乱七八糟的样子,顾域眼底瞬间漫上血丝。 [叮——目标人物顾域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十。] 他当即朝老张放了一枪。 老张躲得快没打着,大骂了一声扑上来把他的枪夺走扔了,然后抽出随身带着的短刀要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 结果,听到动静赶来的围观群众,就一起见证了七岁小孩把人高马大的老张压在地上,徒手捏碎头颅骨挖出脑浆的一幕。 饶是伏苏早就知道顾域不是个善茬,也被这血腥又暴力的一幕震地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地上老张眼珠子暴突,碎裂的脑袋里血沫蜿蜒流过他的脸,他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个小孩搞死的。而始作俑者则是低头看看手上沾着的红白脑浆,不在意地往老张衣服上一抹,就小步跑到伏苏面前,想伸手替他穿好衣服,但觉得自己手脏就没动,只那双眼睛一直眨也不眨地盯着伏苏看。 伏苏衣服上的扣子被扯得七零八落,他也不在意,目光下落,看到了顾域手臂上一道往外翻起血肉的伤口,是老张用刀划出来的。 他蹲下来:“手给我看看。” 顾域听话地举起小臂,伏苏看了看伤势,突然眼神微微一凝,定睛看去。 没有看错,顾域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小孩到底是什么怪物? 很快,团长循声而来,伏苏立马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在顾域的身上,挡住他的伤口。 这现象太诡异,要是被外人发现,顾域说不定会惹上麻烦。 团长是个从尸山血海里滚过来的人,只瞥了眼地上老张的尸体,连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倒是看向顾域时多了一分兴味。 强者生存,无论放在哪里都是至理名言。 他朝顾域招了招手:“伏苏,我跟小孩说两句话。” 伏苏点了头,顾域这才走到团长跟前。 团长蹲下来,道:“小子,你很厉害,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顾域眼里蔓延不详的死气,他默不作声良久,最后开口说了对伏苏以外的人的第一句话:“好。” 团长挑眉:“加入我们意味着每天大量的训练,收集物资时的出生入死,你考虑好了?” 顾域缓慢而郑重地点头。 “我要变得更强。” 直到没有人再敢觊觎那个人。 那个人最喜欢他,所以是他一个人的。 —— 从那以后,顾域加入了雇佣兵团,从早到晚都在训练各种体术、射击,明明只是个七岁的孩子,体内却好像蕴藏着庞杂的力量,没过一个月,团里负责带他的人就直呼吃不消,已经没有可以教的了。 而他第一次跟着装甲车出门收集物资,就遇上了两波丧尸围困,都是靠他一个人拖住丧尸群才让同伴得以脱身。经此一役,原本对他还有些不满的人再不敢轻视,连带着顾域的挂名老爸——伏苏也享受到了跟据地老大一样的待遇。 乖儿子七岁就开始尽孝,不错,很好。 很快,时光如飞梭一掠而过,转眼就是十年过去了。 丧尸病毒并没有像最初期望的那样,止于A省境内,全世界都爆发了病毒,末日的降临成为了全人类的浩劫。 在这十年之间,原先只有一个幼儿园大小的据地逐渐发展、壮大成为了华国最大的人类基地,两道五米高的围墙呈内含形状围成了圈,占地大半个城市,干杂活的人住在外面的环状区域,科研和战斗人员则住在内圈。 随着投靠基地的人越来越多,顾域年少时就堪称怪物的行径有了合理的解释——末日降临后,浩瀚人群之中的某些人发生了进化。 这种进化是非常稀少的,万里挑一,主要体现在力量、速度、耐力等各方面的迅猛提升,在此基础上又演变出了不同的异能体系。 而顾域就是其中一个幸运者,对外宣称是风系,只有伏苏知道他是唯一一个双系异能者。 他还有治愈系能力,所以无论受什么伤,只要不会在短时间内致命,都能恢复。 这日,伏苏在高层会议室内听完冗杂的长篇大论,随口邀请了一位看中眼的年轻人共进午餐。 青年长得白白净净的,是伏苏的菜,虽然做不了最亲密的事,但互相帮个忙还是没大问题的。 整整十年靠两只手,伏苏放纵浪荡半辈子,哪有这么憋屈过,简直要憋出毛病。 正好顾域那个小兔崽子接了任务出远门了,否则又被看得紧紧的,别说约炮了,私下见个人都要被那个崽子拉着盘问半天。 看来是真的不想要妈。 两人一起走进餐厅。 青年是个文书,负责记录会议内容的,对伏苏这个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到关键时候就成脊骨支梁的老骨干很钦佩向往,接近了相处更觉得他温文尔雅,完全不以权势压人,心里越发雀跃了。 [叮——收集到青年爱意值二十点。] 两人点了菜,端着盘子在桌前坐下,还没吃两口,一道阴影就罩住了伏苏。 第63章 灰城06 坐在对面的青年眉眼间还有些青涩, 缀了星光般熠熠生辉的眼里流露着毫不遮掩的倾慕, 伏苏表面温文尔雅地把吸管插到饮料罐里, 推到青年面前,脑海里已经实战演练起了饭后运动。 然而, 他还没吃两口饭,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伏苏。” 小兔崽子从小到大都直接喊他名字,怎么教训都不改, 没大没小的。 伏苏脑袋里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旋即微微一愣,抬头看去:“……小域?你不是接了任务出去了吗?” 十年过去, 当年带着点阴郁别太的瘦弱男孩已经比他还高了,不声不响地站在饭桌前。 顾域眉眼五官都长开了, 伏苏抬头看他的时候, 正好逆着吊灯的白光, 背着光,顾域的眼睛比平日里还要暗沉, 仿佛积压着驱散不开的淤泥。 除却眼神, 顾域的长相真是像极了顾城。 伏苏在心里感慨着时间过得真快,见他不说话, 又问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是?” 顾域目光从伏苏身上剥开, 瞥向坐在伏苏对面的青年。 青年连忙站起来:“你好, 我叫于文林。” 所有人都知道,华国最大的基地里,最有说话权的就是伏苏和顾域。顾域是末日爆发到今日为止, 人类已知的最强者,别说基地里那些迂腐贪生的高层,就连华国心脏地区的根据地领袖也很看重他。 一天之内见了两个位高权重的人,于文林紧张得手心冒汗,而顾域则很快就收回了打量他的目光,在伏苏边上的空位坐下。 “还没吃饭?” “嗯,临时改了计划,没来得及吃饭就回来了。” 于文林忐忑地坐下来,安静地听两人说话,虽然过程中顾域没有再对他说一个字,连个眼神也没落到他身上,但他就是莫名地感觉自己并不被欢迎,于是非常乖觉地跟他们告别,提前端着托盘走了。 伏苏眼睁睁地看着半熟的鸭子飞了,抓心挠肝,不由得斜着眼瞥着顾域一下。 顾域把水杯往他的手边推了推:“你们在聊什么?我刚刚站在门口,看到你笑得很高兴。” “一些杂事。” 伏苏喝了口水,顾域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着不让伏苏产生不耐的说辞:“你如果嫌在基地无聊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外面走走。” 伏苏似笑非笑地看他,顾域不动声色地继续道:“基地里有很多上面插'进来的眼线,跟他们接触太多,不好。” “我看文林很乖,让人很有好感,”伏苏撑着脑袋,勾着嘴角看他,“不像是居心叵测的人。” 伏苏的人缘极好,即使平日鲜少见他人影,但在基地里提起他的名字,无论是谁都会露出倾慕敬重的神情——然而他却从来没有看重过谁,这是顾域第一次在他嘴里听到他夸赞一个人。 ……难道在他离开的两天里,伏苏跟于文林发生过什么? 这个猜测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地吸附在顾域敏感的神经上,他身体微微紧绷起来:“……很有好感?” 伏苏一听,就知道这小兔崽子又吃味儿了。 尽管这十年之间,顾域说话顺了,肯理人了,但随之疯长的,就是强烈到让伏苏招架不住的占有欲。 人总是会对第一个走进自己孤僻世界的人产生雏鸟情节,伏苏懂,这崽子是从心底里依赖自己,也许真有那么点把他当爹的意思,但这依赖扭曲到想控制自己爹所有的生活细节,这就太过了。 而拨动了伏苏心里敏锐的弦的,是偶然间发现,顾域在他身边安插了人,随时回报他一天做了些什么,接触了哪些人。 等顾域外出回来,那些跟伏苏有过朦胧不清的人,就会无声无息地消失。 伏苏这才觉出点不太对劲的意味。 这崽子,可能没把他当爸。 而是想上他。 但顾域从小就自闭寡言,阴郁内向,对情感一事更是一窍不通,伏苏笃定他自己都没回过味来,于是将错就错,跟他打起了迂回战。 伏苏想了想,然后缓缓道:“小域,有些事,你是不是管太过了?” 他的语气非常平和,好像在商量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顾域明白他已经有些不虞,攥紧了拳头压下暴躁的内心,低声道:“你想找人?” 其实伏苏没想找个人成个家什么的,就是纾解一下欲望,但口头上还是得非常地正直磊落:“嗯。你已经长这么大了,用不着我管你了,所以我想,我也该操心一下自己的事了。” 伏苏算算年纪,自己都过三十了。 不过男人到这个年纪越发吃香,相貌还在巅峰时期,气质又沉淀下来褪去青涩,伏苏在外面随便逛一圈就能收获不少爱意值。 顾域也很明白伏苏的受欢迎程度,如果他真的喜欢上了谁,没有人不会动心。 但他从心底里抗拒。 从他七岁,伏苏透过门缝朝他伸出手的时候,他就在心里把伏苏拉进了自己的世界,这么多年危难重重风吹雨摇,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伏苏也许会离开。 他会有一个相伴一生的人,然后自己,就不再是他最关心在意的那个人了。 他一直在潜意识里为这一天的到来而恐慌,所以使尽各种手段,只希望伏苏能陪他更久一点。 但是还是躲不过去。 顾域喉结微微滚动着,内里已经翻云覆雨,表面却维持着不露声色,只那双漆黑的没有生气的眼愈发沉凝:“所以,你觉得于文林适合?” “只能说有好感,后面还要再接触,这毕竟不是一个随便就能做好的决定。”伏苏为顾域的善解人意而松了口气,看起来似乎在担忧他又脑子抽筋把人赶跑一样。顾域唇角嚅动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伏苏轻轻拍拍他手,欣慰地笑了下:“小域懂事了。其实文林人真的不错,也没比你大几岁,你们可以相处得很好的。” 顾域低声道:“你最好别让他离我太近。看到我就躲得远远的。” “嗯?” 顾域抬眼看他:“我还记着你跟我说过,不能杀人。但他如果离我太近,我会控制不住。” [叮——目标病毒顾域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二十。] 伏苏:“……” 这崽子是越发出息了。 吃完午饭,伏苏回房间睡觉,顾域没有要事,于是跟着他回去了。 顾域十五岁起就不跟伏苏睡一张床了,那时候基地扩建,空房间多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他就是某一天突然跟伏苏提出一个人睡,神态扭扭捏捏极不自然。 伏苏原先也没在意,青春期的男生,个人领地意识加强,不想跟人一起睡很正常,正好他也为顾域睡觉时总是半个身体压在他身上的事烦得很。 后来渐渐咂摸出顾域心思,他就明白了。 这崽子肯定是做了什么污梦,引发青春期的躁动,怕他发现,所以害臊了。 所以一回到房间,伏苏就暗暗起了恶趣味,他躺到床上,朝顾域招了招手:“过来,陪我睡午觉。” 顾域顿了顿,才走到床边,脱下外套,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床挺大,但两个大男人睡一块儿,还是得挨着,顾域想闭眼睡觉,但身侧伏苏的温度愈发清晰起来,他只得睁开眼,在靠的更近和远离一点之间犹豫不决。 “不想睡?”伏苏侧过身子,看着顾域的侧脸:“那来说说话吧。” 顾域也转了过来,跟他面对着面,安静地等他说话。 伏苏斟酌一会儿,直言不讳道:“前几天,上面有人跟我暗示你的配偶问题……” “我不需要。”顾域打断了他的话,声线微微紧绷着,再次重复道:“我不需要。” 自从发现异能可以通过血缘关系传递给下一代,异能者的婚配问题一直是上头人比较关心的,甚至有些男性异能者可以同时拥有许多配偶,只为了繁衍下一代,尽管男性异能者纷纷表示“老子要的是爱情”,但这样扭曲的多人家庭关系还是在这数年间成了形。 而顾域是已知的最强者,从他十六岁起,就不断有人想往他被窝里塞人,但从来没有女性成功挨过炮。有些变本加厉的,就被顾域打上了门,再也不敢动念头。 他像是没有情感、没有欲望的机器人,重复着杀戮,冷漠而强大。 但仍然有人抓住了他的软肋,最好的切入口——伏苏。 “你已经十八岁了,生理心理都很健康,具备繁衍下一代的能力。” “可我不想。” 顾域似乎非常不想跟他聊这个话题,眼底郁色深浓,转过头:“别再说了,我不想听。” 伏苏其实也不想逼顾域,硬不起来还要硬上,多痛苦的事情,所以只提这么一嘴就作罢了,然后感慨道:“你这小子……你爸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有你了。怎么半点没学到啊?” 顾域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父亲——顾城,你们是很好的朋友吗?” 伏苏很少跟顾域说起顾城的事情,顾域自己好像也不关心,从不主动问起。 “嗯,很好的朋友。” 想起往事,伏苏眼中光芒柔和下来,随即蒙上灰暗,轻轻叹了口气:“他也是个很伟大的父亲,你真不该随便忘记他。” 年幼时的顾域性情自闭,对外界很少产生情感波动,所以只知道有顾城这个父亲,但相处的细节和对方的面容,早已经模糊成一片。 “有……他的照片吗?” 伏苏点了点头,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张小小的一寸照,被他夹在书页里保存了十年,已经泛黄,但上面顾城的脸还是清晰可辨。 顾域看到照片时,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就像照镜子一样,不同的是,里面的人看起来比他鲜活,比他富有生命力。 给顾域看过之后,伏苏就小心翼翼地拿回照片,夹进书里。 [做戏?] [嗯,遵从人设,戏要做全套。] 暗恋的人去世,独自养大他丢下的儿子,这苦情戏码伏苏自己都要被感动哭。 顾域知道真相肯定也会哭的不要不要的。 那就爽了。 第64章 灰城07 闲聊了几句, 午后睡意渐浓, 伏苏阖上眼渐渐没了回应的声息。顾域侧着身, 枕着自己的手肘,乌黑的眼静悄悄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睡颜。 过了十年, 兵荒马乱的末日似乎没有在伏苏身上留下沧桑深沉的痕迹,即使隔得近,也没有在他的脸上看见一个毛孔。 他的睫毛细长而挺翘, 形状优美、淡粉柔嫩的双唇微微开启一条唇缝,温柔的吐息让时间的流逝都变得谨慎起来。 看起来已经睡得沉了。 顾域抬起手,指尖轻轻撩拨伏苏的睫毛, 他记得小时候伏苏最喜欢这样逗他。随后,伏苏眉尖蹙了一下, 把头侧到一边, 发出一声呓咛, 顾域听在耳里,隐约觉得那声音带上一层朦胧暧昧的面纱, 轻柔搔刮过他的心尖, 他指尖发麻地蜷缩了一下,忍不住还想听, 于是又凑过去撩他。 伏苏被三番两次地闹, 眉毛蹙紧了, 在顾域又一次触摸他眼部的时候,无意识地抬起手,抓住了顾域的手, 往被子里一塞。 “别闹。” 被窝里很暖,抓着他的手渐渐失去了力道,顾域反过来握住他。 以前他只能被伏苏牵着,但现在,已经能掌控住他,这种变化让顾域生出类似于安心的情绪,闭着眼,保持着交握的姿势睡着了。 两人相继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三点多了,顾域难得有一天空闲,就想跟着伏苏一起去第二区看看。 这座基地由两道圆形高墙围筑而成,中间的圆形范围是第一区,外面的环形区域则是第二区,军火、农业等支撑人类生存所需的物品粮食就是由第二区生产。 走出了房间伏苏才发现,今天的天气很好,凉风习习,难得的天高云清。 他们坐车到了第二区,在这里务工的都是没有异能和战斗力的人类。伏苏空闲的时间最喜欢来第二区走走,这里的人们朴实平凡,虽然生存环境差,但都怀抱着希望,努力地活着,他们微小的信念汇聚在一起,簇拥成熠熠花火,即使驱散不了末日降临的晦暗,却照亮了还没有放弃的人们的前行道路。 走到工业区的时候,他们突然听到两座工房之间的空隙里传来一阵怪异动静,浪荡又婉转,因为被两丛矮树遮挡住,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伏苏忍笑,光天化日之下,会在这随时都有人路过的地方,放浪不羁肆意妄为的姑娘,他还就只认识那么一个,于是低咳一声:“L。” 树丛后的人影顿住了,随后便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披了件军绿外套的L率先跨了出来,倚着墙摸出根烟,点上之后懒懒道:“首长,头儿,你们该不是特地来捉我来的吧,基地这么大也能遇到。” 她里面只穿了件低胸背心,而短到大腿根的裤子也松垮垮的,浑身都散发着令人血脉贲张的色香。 年过三十,L增添了一分成熟女人特有的魅惑与诱人,一举一动都极具挑逗。作为一个女人,L显然是非常合格的。 顾域根本懒得管这种闲事,手下人的私生活无论多糜烂,也跟他没有半点关系,倒是伏苏笑着问道:“真是碰巧。你怎么也来这儿了?” “唔,做苦工,来运爆裂弹的。” 伏苏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后若有似无地瞥眼躲在树丛后不敢出来的男人一眼,促狭道:“做什么苦工,爆裂在哪里?” L眯着眼反应了一下,当即被伏苏这个衣冠楚楚的禽兽镇住了,啧了半天,同样不怀好意地回:“这些年把首长你憋出心理毛病了吧,这是在酸我呢?” 说完,她调侃般看了眼顾域。 伏苏:“……” 无法辩驳。 而顾域则微微流露出一丝迷茫困惑,因为听不懂伏苏和L在说什么,微妙的嫌隙感就滋生出来,好像他被无形隔开了一样。他眼中暗色微微沉积下来,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L,你可以去忙了。” “臭小子,”L对自己的头儿照样出言不逊,“你挺霸道嘛。” 伏苏笑了笑:“你去忙吧,我们就是来随便看看。” L见顾域像跟屁虫一样跟在伏苏屁股后面,眼珠子转了转:“诶,头儿,过来,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顾域没理她,倒是伏苏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不用跟着自己,然后进了工房里。 L环着双手,上下打量着顾域,调笑道:“身材不错。” 顾域:“说正事。” “哎,我问你,”L四下瞅了眼,然后道:“你该不会到现在都没得手过吧?” 顾域微微蹙眉:“得手什么?” “你跟我装什么,你那点心思谁不知道,也就伏苏没往歪处想。”L看顾域眼里那点困惑不像作假,有些咋舌,暗暗想着,难道顾域真没仔细想过?不会吧。 她略一沉吟,当初勾引伏苏这个死基佬不成的失败往事浮上心头,于是暧昧地朝顾域飞了个媚浪的眼波:“想搞清楚吗?今天晚上来我房间,我给你几样好东西。” 顾域听她一通没须没尾的废话,并不放在心上,余光瞥到站在流水线边的伏苏又被几人围着,目光一凝,没再跟L周旋,而是大步走了进去。 他一来,就把伏苏身边的人都挤开了,还趁伏苏没看他的时候,把所有人都用目光杀了一遍。 伏苏挑眉问他:“L跟你说了什么?” “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没有听。”顾域收回目光。 L满脑子的鬼主意,单独叫住顾域肯定不怀好意,伏苏心生狐疑,但顾域面无异色,他也就没有多问。 到黄昏之际,两人坐车回一区,吃了晚饭之后伏苏就不见顾域人影了,以为他去忙了,没放在心上。 而事实上,顾域在外游荡了一圈,无知无觉地到了L的住处,在门前静立良久,门从内打开了,L披着件睡袍,卷发慵懒地披散在肩上:“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的,等着啊,姐姐给你好东西。” L走进房间里,过了几分钟出来,把手里几张碟片递给顾域:“送你了。” “这是什么?” “看了就知道了,”L朝他挤了挤眼,调笑道:“你还嫩着呢小屁孩。” 顾域没有跟她废话,拿了碟片就走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把碟片放入放映机,然后在沙发上坐下。 紧接着,滋拉的电流声不断的音箱内,传出了纯男性的声音。 顾域目光落在屏幕上,浑身一僵。 那显然是他从未真切见过的场景,却奇异地与曾经青涩懵懂的昳丽梦境相重合。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丝丝缕缕地缠绕着,缠绵裹缚成他最隐秘而不宣于口的潜意识,音响里传出的动静不断撩拨着他内心紧绷的弦,暧昧不清的幻想拨云散雾地涌现出来,奇异却令人上瘾的暖流过电一般传遍全身神经与血脉。 等他靠在沙发上,终于将那个在嘴边徘徊良久的名字以难耐的语调念出来时,眼前闪动起白芒,身体在紧绷之后缓缓松懈下来。 屏幕里还在放。 顾域很快又有了反应。他毕竟还年少,食髓知味,光是低喃着名字,就令他欲罢不能。而后,他渐渐不急了,眯着眼看屏幕时,其中一个人的脸朦胧之中变幻成了他最熟悉的人。 无论是紧皱的眉,泛起泪花的眼,还是流出晶亮的嘴角—— 都该死地诱人。 一想象,就血气上涌,缴械投降。 就在他沉沦进这靠幻想编织的渴念中时,门倏然被打开,外来的动静马上令他清醒过来,第一个念头就是——杀了来的人。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伏苏知道,自己竟然像着魔一样,边做这种事情边疯狂地喊他的名字。 但站在门口的是伏苏。 他蓦地一僵,立马收回抬手扬起的风刃。 伏苏差点被莫名其妙来的攻击打的飞出去,幸好顾域及时收回了攻势,他只是往后退了几步,手臂上被划了道伤痕。 “你干什么……”他抬头一看,顾域已经挥出风刃,把放映机劈成了渣。 这是发什么疯? 顾域毁尸灭迹之后转头一看,伏苏倚着门捂着手臂,鲜红的血侵染开了白色衬衣。他脸色微微一变,上前,直接把伏苏抱了起来放到沙发上:“你怎么突然来了?” 声音有点喑哑,还很不自然。 伏苏对这方面向来敏感的很,一听他那异样的声线就挑起了眉,不动声色地把他的神情收入眼底,顿时了然:“晚上没看到你,就过来看看你在忙些什么。刚刚怎么了?” “没什么。”顾域找来了临时医药箱,单脚跪在地上,轻轻撕开伏苏的衣服,给他上消炎药。 “真的没什么?”伏苏意味不明地轻轻笑了一声,一只脚滑下了沙发,鞋尖在他xx勾了下。 顾域本就是硬憋着的,被伏苏有意无意这么一碰,眸色顿时深暗下来。 伏苏笑着揉揉他的头发:“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害臊呢。这是很正常的事情,都是男人,你不用刻意避着我。” 顾域沉默不语,握着纱布的手却紧紧攥着,青筋微凸。 看来忍得还挺辛苦。 伏苏短促地轻笑了一声,似乎是在笑他青涩的反应,撑着脑袋懒懒道:“要不要我教你?” “……教我?”顾域低声重复了一遍,乌黑的眼看着伏苏:“怎么教?” “手把手教啊。” 原本只想逗顾域玩玩的,没想到教着教着,伏苏就把自己交代进去了。 异能者和普通人的力量完全是云泥之别,别说反抗了,伏苏真怕顾域一时冲动克制不住把自己活生生弄死。 那绝对惨绝人寰。 迷迷糊糊到凌晨,伏苏被迫清醒着,眼前却是一片朦胧剪影。 似乎与某个久远记忆中的人重合了。 伏苏恍惚间想起当初自己对那个人炽热而隐秘的暗恋,因为惶恐和不安所以隐匿在暗处,但却不能抑制它在灰暗之处萌生出芬芳的花。 这么久过去了,一切已经湮没了,但眼前这人却又勾起了他埋藏在心里最深的,那柔软的感情。 他不由得低叹了一声,含糊道:“顾城……” 第65章 灰城08 [叮——目标人物顾域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三十。] 索取不倦的人缓缓地停下动作:“伏苏, 你说什么?” 他一字一顿, 漆黑地抹尽光亮的眼眸微垂, 静静地看着下方的伏苏。 后者双颊酡红,微眯的眼里含着潋滟水光, 似乎有些意识不清了,含糊着又低声念道:“顾城……?” 顾域离开了他,身体从温暖炽热, 瞬间坠入冰窖,低哑道:“重新说过。” 他浑身紧绷着,某个猜测狂涌进他的大脑, 伏苏怀念而失落地摩挲着他父亲照片的模样也跃入了眼底—— 他们明明是朋友,他父亲为了救伏苏他们而死, 死前把自己托付给伏苏的。事情明明是这样的……为什么伏苏会突然喊出他父亲的名字, 还是在这种时候……? 他眼底缓缓漫上狰狞的血丝, 撕裂了瞳仁的漆黑,显出晦暗的扭曲之色, 他倏地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伏苏光裸的双肩:“你再说一遍, 你……” 顾域胸口仿佛被重击,闷痛地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伏苏微微挣动了一下, 浑身难受, 下意识地往顾域身上贴去。顾域的体温偏低, 肌肤熨帖着很舒服,伏苏轻轻叹了口气,下巴靠在僵硬的人肩膀上, 咕哝道:“继续啊……继续吧阿城。” 顾域艰涩开口:“我、我不是……” “不要走啊,”伏苏温热湿润的嘴唇顺着他的脖颈往上亲吻,轻啄了两下冰凉的嘴角:“不喜欢我么?” 他无意识吐露的呓语情深浓切,平日里被压抑下来的思念好像火山喷发,一下子把两个人都灼烧地体无完肤。 “阿城,我很想你,留下来,别走。”伏苏双眼迷离,舌尖轻轻搔刮着顾域的唇缝,然后离开了点,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脸孔,也许是与记忆里一般无二,他欣慰地微微笑了一下:“我很喜欢你啊。” 他说出来的话应证了顾域心里的猜测,胸腔里鲜活跳动的心脏就好像遭了一击闷拳,痛的死死缩紧,体内异能乱窜血液奔流,但是手脚却冰冷地如同死物——伏苏喜欢、他的父亲……? 那个已经变成恶心的丧尸,与他有着一样脸孔的男人? 那他……算什么啊。 算什么啊? 他是伏苏喜欢的人的儿子,所以伏苏才会对他好,养他到大,甚至他对伏苏做这样的事情,伏苏都不反抗。 是因为他……有张跟他父亲一样的脸吧? 是因为看着他,就像看到他父亲一样,是吧。 锈迹斑斑的真相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呈现在他面前,不容他逃避,顾域眼里浮现短暂的迷茫,而伏苏紧接着又凑了过来,湿热的吐息拂在他的脸上,触碰在一起的嘴唇有股香甜而诱人的气息。 伏苏现在在想什么?他知道他亲吻的是谁吗? 顾域眼中的茫然沉淀下来,转为阴沉与晦暗。他猛地出手抓住伏苏的腰,然后把他狠狠地推倒在床上,看着他因为自己蛮横粗鲁的动作而紧皱起的眉,和泛起水光的眼角,心底那尖锐的刺痛就好像得到了片刻的缓解。 “你看清楚我是谁,顾城早就死了,十年前就死了。”他近乎疯狂地低吼,浓黑的眼里血丝蔓延,不受抑制的异能从体内溢出来,转化成摧枯拉朽的风刃,把房间四壁劈砍地留下了一道道痕迹,“你看清楚我是谁!” 他痛快地放纵了,然而一看到伏苏难以忍受的模样,随之而来的就是将他灭顶的痛楚—— 他不想伤害伏苏的……他不想的。 天光破晓,顾域坐在床边,手心汇聚出白色光球,贴着伏苏的身体缓缓游移。 普通人跟异能者的体质相差极大,在床上,稍不注意,也许就能酿成惨案。 他最开始一直能保持着一丝冷静,但最后还是失去理智了。 他微微抖着手,用治愈的异能为伏苏治疗,尤其是流血不止,狼狈不堪的某处,只看了一眼就深深灼痛了他的神经。 很快,伏苏身体上所有的痕迹都消失了,他因为痛苦而紧皱起来的眉缓缓松开,顾域这才小心翼翼地抱住他,轻轻按在怀里。 “对不起,”他摁着伏苏的后脑,低声道:“对不起……” 伏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他睁了睁眼,潮水般涌来的疼痛让他缩成一团:[疼疼疼……妈的不是人啊!] 系统:[自己作死。] [要不是为了那个鬼污染值,我作什么作。] 伏苏回想起恐怖的一晚,不由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也有什么异能——否则怎么没有被做死……? 一阵疼痛过去之后,他皱着眉坐了起来。 被子下,他穿着干净整洁的睡衣,撩开一看,身上没有半点痕迹,只有隐约的余痛。 看来小崽子给他治疗过了。 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很快一个人端着晚饭走了进来,伏苏转头一看,微微有些诧异:“文林?” 于文林看他醒过来了,也有些惊喜:“首长,你终于醒了。” 伏苏问:“我睡了很久?” “是啊,昨天早上您就生病了,一直昏睡到现在,中间无法进食都是靠打营养剂的。” “……” 干一晚,睡两天。 牲口啊。 于文林把托盘放在床边:“您先吃晚饭吧,趁还热着。” 伏苏迟迟地感觉到腹中空空,嗯了一声,把饭菜端过来吃。尽管饿得有点狠了,他也没有狼吞虎咽,而是慢慢地填肚子。于文林站在一旁,看他吃的差不多了,殷勤地递上一杯水:“首长,您感觉好点了吗?需要让医务处叫人过来吗?” 伏苏接过水,朝他微微一笑:“我没事,不用担心。” 他笑起来的姿态英俊而温柔,因为睡得久了,黑发有些凌乱,面色也呈现病时的青白,但这一笑马上就扫开了违和的孱弱感。于文林不由得脸微微红起来,有些局促,幸而伏苏很快问他:“顾域呢?” “噢,顾团昨天就出去执行任务了,好像是要去隔壁省取研究用的器材,大概要五六天才能回来。顾团很担心首领的身体,临走前特地让医务处随时看着,不过基地里人多活杂,我主动问医务处把这件事揽下来了。”于文林有点腼腆,二十出头的年纪,还有点青涩,熠熠闪光的眼也藏不住倾慕向往的光芒。 [叮——收集到于文林爱意值二十点。] “谢谢。”伏苏眼睛微微弯了弯。 看来这崽子是知道自己要生气,所以先躲出去了。 那就等他回来再说吧,反正前晚一场戏大概已经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 治愈系异能的效力很强大,虽然晚上被做到半残,但伏苏很快就痊愈下地了,只面色看起来还是有些病态。 于文林担着文书的工作,平时也很忙,但经常抽空来陪他解闷,尽管伏苏已经半点事儿没有了,他也还是坚持送一日三餐过来。 伏苏并不拒绝,他心里也喜欢于文林这样青涩,又毫不遮掩自己热情的青年,短短两天就把于文林的爱意值刷满了。 第四日。 “首长,今天有位中央领导来我们基地,还有其他一些大人物,大堂里设了酒宴,您要出席吗?” 伏苏在基地里挂着首长的名,但从来不干杂事,只做个精神领袖,所以其他领导人并不逼他出席各种交涉场面。然而这次显然有些不同—— “我会去,”伏苏想起什么,唇角微微一勾,“现在风平浪静,没有大事发生,中央来的人目的一定是另外一个。” 于文林怔了怔:“顾团的婚配问题?” 伏苏嗯了一声,从衣柜里找出一套正装,然后背对着于文林脱下了睡衣:“跟小域有关的事,我怎么能不去?” 于文林看着他白皙柔滑的脊背肌肤,目光闪烁着,两颊也不易察觉地红了起来:“唔……是、是啊。” 到了晚上,暮色四合,伏苏穿着得体的正装走入大堂。会客大堂内灯火如昼,柔曼澄澈的钢琴声从角落传来,大堂内举杯闲聊的大多是华国内有权有势的人物,看到伏苏进来,几人的目光都移到了他的身上。 伏苏随手拿了杯酒,带着温和的笑容走到他们面前:“不好意思,王处,我来迟了,先自罚一杯。” 两鬓华发的男人大腹便便,脸上挂起的笑容有些油腻,他笑眯眯地看着伏苏喝完了一杯酒,才开口道:“哪里,伏苏肯出来,我才该觉得荣幸才是。” 伏苏无奈地低笑一声:“我闲人一个,哪什么荣幸不荣幸的。” 几人接着闲聊了一会儿,男人肥厚的手掌借着衣物的遮挡,若有似无地搭在伏苏的后腰。伏苏含着笑意睨他一眼,男人便找了个借口,打发了其他人,正欲再蹭点豆腐时,伏苏主动问道:“王处,这次特地从帝都赶过来,是有要紧事的吧?跟我说说?” 王处有点心痒,但看伏苏正色,只好先按下:“有。”他转过头,朝某个角落招了招手,伏苏顺着看过去,就看到一个穿着纯白纱裙的女孩从钢琴后站了起来。 原来刚刚那柔曼动听的琴音就是出自她手。 女孩朝他们走来,伏苏对她微笑点头。女孩似乎有点怕生,脸颊微红,挽上王处的手臂,亲昵地撒娇道:“爸爸,叫我过来做什么?” 王处介绍道:“这是我女儿,王筠。” 伏苏微笑致意:“你好。” 王筠好奇地打量着伏苏,然后问道:“你就是顾域吗?” 伏苏失笑:“我不是,小域跟你差不多大。” “哦……”王筠有点失望,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伏苏几眼。 王处拍拍她的手:“见过了就好,你先去外面走走吧。” 王筠乖巧地应了,她走之后,王处问伏苏:“你觉得如何?” “王小姐率真可爱,我很喜欢,但是……”伏苏略略有些为难,“小域个性内向,跟女孩没有太多接触,可能没那么快同意。” 王处不在意地摆摆手:“这不是还有你吗,顾域不是最听你的话了?你千万别太任着他了,他的异能级别是全华国最高的,意味着他的后代也将比其他人要高一级别,这对人类的未来有着莫大的好处。我都愿意割爱把宠了十八年的女儿让出来做一个孕母,他有什么好不愿意的?” 的确,有那么多后宫随他宠幸,有什么不乐意的? 伏苏抿了口酒,飞快地思考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那这事不能与他商量,他不会同意的。” “那就来硬的。”王处露出一个淫荡意味十足的笑容,眼里闪烁精光:“给他下药,像他这样没经历的孩子,有过一次,就刹不住车的,那下一次还会远么?” 伏苏想了想那天晚上,暗道,还真被说对了,小处男开荤激动又亢奋,简直没完没了。 “好。” [好?] [老父亲发现儿子性向不对,及时给他指明路,没毛病啊XD] …… 逐渐夜深,王处不愿放伏苏走,于文林及时出现,以伏苏还在病中需要休息的借口帮他解了困。 “谢谢你,文林。”伏苏轻扯了一下有些紧的领口,舒出口气,笑了一下:“我不喜欢那种场合。” 于文林跟在他的身后,眼前突然浮现王处看着伏苏时的眼神。 那充斥着浓郁的欲望的目光,直白而裸露,轻轻撩动着隐藏在暗处的某种渴念。 于文林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首长,我……” 伏苏侧过头:“嗯?” 他半张侧脸的线条弧度刚好,挺直的鼻梁和微陷的眼窝显出恰到好处的温和迷人,是不具备侵略性的,但却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之中弥足深陷。 于文林目光微怔,鬼使神差道:“首长,如果我说,我对你……” 他没有说完,可能是胆怯,也可能是羞赧。 伏苏了然,他停下脚步,转过了身。 他比于文林高点,西装纽扣全开,一小片纤细的锁骨也从扯开的领口里露出来。末日里星光比曾经茂盛,于文林静静地看着站在面前的人,眼中缓缓流露出一丝期盼与渴望。 “我、对您……” “我知道。” 伏苏轻轻地叹了口气,往前一步,动作轻柔地搂住了于文林的腰。青年的柔韧感很强,他不动声色地靠上去,直到于文林呼吸急促眼神飘忽,他才低笑了一声,道:“我都知道,否则怎么会让你每天都陪着我?” 于文林心脏跳动越来越快,按捺不住激切的心情,他也伸手抱住伏苏的腰,主动照着他的嘴唇亲了上来。 青年的嘴唇很软,还残留一点果汁的香气,伏苏眯着眼享受对方的讨好,正欲把手往对方衣服里摸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冰冷至极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第66章 灰城09 感觉到背后传来的寒意, 伏苏微微一怔, 回过头, 看见了站在阴影中的人。 顾域身材高大,从阴影里一步步走到月光下, 毫无表情的脸上显出一丝暗沉的阴霾。他的眼睛生地本就有点阴郁戾意,此刻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顾域?他不是去任务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伏苏手还放在于文林的腰间, 柔韧的细腰熨帖着他的手心,他感觉到于文林微微颤抖了起来。 片刻后,于文林脸色惨白, 不堪忍受般往后倒退了半步,紧接着两道刺眼的鲜血从他的鼻腔里流了出来, 他痛苦地佝偻下身体, 那血却越渗越多, 甚至从他的眼眦里冒出来,伏苏猛地意识到什么, 压低了声音冷道:“你对他做了什么?马上解开!” 顾域面色不改, 那漆黑的眼珠从痛到无法动弹的于文林身上扫过:“你又跟他在一起。” 陈述句的语气,伏苏轻轻吸了口气:“我跟你提过这件事了, 现在、马上解开。” 顾域乌泱泱的眼里连星光也渗入不进去, 伏苏被他看得手脚有点冰凉, 很快,他解除了对于文林的攻击——他的异能是风,能在无形之间将风刃打入人体内, 浑身肌肉血脉遭受无数刀割的感觉生不如死,但身体皮肤上却不会有半点伤痕,可以说是杀人于无形。 但伏苏也没料到,他会用这招来对付一个普通人。 伏苏蹲下去想扶于文林,但他一碰他,于文林就痛的汗水滚滚落下:“不、不要……!” “你碰他一下,我就用风刀割他一下。”顾域抬起手,手心凝聚着白色风刃,“说到做到。” 伏苏看于文林疼的快要昏厥,心生不忍,毕竟是自己惹来的,他只好站起来退开一步:“我不碰他,你马上给他治疗。” 顾域微微歪着头:“为什么?他需要一个教训。” “人是你伤的,你答应过我不会伤人的!”伏苏紧紧攥着顾域的领口,把人怼到了墙上,眼里凝聚着彻骨的冰寒:“他如果死了,这件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叮——目标病毒顾域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四十。] 顾域瞳孔深处一片浓黑,晦暗地看不到一丝光亮,片刻后他抬手轻轻覆住伏苏的手背:“好,我可以治好他。” 伏苏这才松开手,退开两步,似乎不想靠顾域太近。 顾域显然也察觉到他若有似无的疏远和冷漠了,垂在两侧的手缓缓握紧,手背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隐忍片刻,他背对着伏苏走到躺在地上的于文林面前,突然低声地说:“我是提前一个人赶回来的,我……我只是特别想早点见你。” 伏苏怔了一下,很快别开了目光:“……先把人治好。” 顾域微微抿了抿唇,手心里凝聚起治疗的暖光,不消片刻,于文林面色开始一点点恢复,脸上流出的血液也干涸了。 伏苏趁他治疗的时候叫来了医务处的人,把痛昏过去的于文林搬回了房间,直到看见于文林安稳睡下了,伏苏才缓缓松了口气。 顾域就靠在房间外的墙上,看到他出来,目光就一直跟着他,伏苏视若未见,面无表情地从他跟前走了过去。 那种冷漠的态度一瞬间就割断了顾域心里紧绷的弦,他再也无法强行控制自己的冲动,猛地从后面拉住伏苏的手臂,把人推到了走廊拐角的阴暗处,炽热而急促的呼吸喷洒在伏苏的颈间、脸上,滚烫的嘴唇狠狠地压了下来。 他一把掐住伏苏的下颌,逼迫他张开了嘴,火热的舌尖长驱直入,把伏苏吻得浑身都燥热了起来,当然也没忘记要反抗的戏码:“放、放开……滚开!” 他猛地一脚踢到顾域的小腿骨上,顾域闷哼了一声,痛的他浑身一抖,但无论如何也舍不得离开那温暖的唇舌,于是发了狠地摁住伏苏不断挣动的枕部,将他用力地压向自己。 那力道不像亲吻,倒像是恨到想把伏苏掰开揉碎了吃下肚去。 伏苏被吮地痛起来,眉头紧皱。但他是个普通人,哪能挣得过顾域,于是硬生生被顾域亲到眼前发黑,血液好像全涌上脑堵塞住了。 过了许久,顾域才放过了他,轻轻揉着伏苏冰凉的双手:“……你别躲我,求你。” 伏苏慢慢回过神来了,沉默了一会儿:“小域,我不知道你……” “对不起,”顾域轻声打断他:“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想靠近你,想占有你,从小时候我撕开一条豁口,让你进来我的世界,就不打算再放你离开了。 “所以……如果你真的接受不了我,”他有些艰难地润了润嗓子,一字一顿道:“那就把我当成我父亲的替身,我也可以。我可以。但是你别躲我,行不行?” 那天早上他不敢面对伏苏,落荒而逃,随便找了个任务就出了基地。一路上他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件事,想的他头脑发胀,甚至有时还会掠过阴暗的想法——干脆就让伏苏变成丧尸吧,将他圈养起来,只能吃他的血肉,再也离不开他。 丧尸是多乖的东西啊,他们只有本能,不会想着其他人,也不会念着别人的名字。 他有治愈异能可以重生血肉,寿命延长,而伏苏已经是活死人,不会老去。 这样他们就能永永远远在一起。 他沉浸在这个幻想里,美妙地差点就真的动摇。 但在他匆匆完成任务,丢下所有人独自先赶回基地时,却看到了伏苏正与于文林接吻,还抚摸着彼此,看起来浓情蜜意,而他则像个卑微又可怜的东西,站在阴暗的角落默默地窥视……嫉妒着。 “我只想你跟我在一起,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顾域轻轻地叹了口气,无视心脏揪痛的感觉,心想,他果然还是想看到伏苏也对他露出那样温情的模样。他还是想伏苏能主动亲吻他。 突然被发现秘密,伏苏短暂的无措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最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但你还是喜欢顾城的,是不是?”顾域心高高地提起,呼吸也屏住了,他害怕伏苏已经放下了顾城,那他岂不是连这点可怜的机会都没有了……? 伏苏不想再跟他说这个,把他推开了:“已经晚了,去睡觉吧。” 他的态度还是这么淡漠。 顾域漆黑的瞳眸静静地看着他毫不留恋和迟疑的背影,晦涩的色彩缓缓浸润上来,内心深处某种阴暗的欲望逐渐膨胀,他需要用极大的理智和意念才能压下去——至少在伏苏还有可能接受他的时候,不能那么做。 他跟在伏苏身后进了房间,伏苏在酒宴上喝了几杯,有点上脑,就没有与他纠缠,简单洗漱后躺上床睡觉。 顾域坐在床边守了片刻,等伏苏睡熟了才轻手轻脚地上床,把他搂到自己的怀里。 伏苏睡梦中朝他靠了靠,低着头埋在他的肩窝前。 顾域亲吻着他的发间,两人亲密的距离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几日那一晚。 除开最后那个意外,其余的分分秒秒给他的感受都是痛快淋漓的,令他在这几日食髓知味遥想不已。现在伏苏就安安静静地睡在他的怀里,他气血上涌,克制了一会儿还是难以忍受,就放轻动作,边亲吻着伏苏的嘴唇,边牵引着他的手简单纾解。 伏苏中间有些不太舒服地皱过眉,梦里还梦到自己手抓着滚烫的烙铁,还有个人拼命地把他的手往上按。 他很想把那根烙铁折断了。 但是折不断,太硬。 过了很久,伏苏才被允许松开,很快就睡沉了。 第二天,顾域去汇报任务情况,伏苏则在餐厅遇到了昨日已见过一面的王筠。 娇俏可人的小姑娘穿着白色的裙子,满是胶原蛋白的脸上洋溢着纯善又明媚的笑容,是个会让人心情变好的姑娘。 她端着托盘坐到伏苏的对面,伏苏朝她微微一笑:“早上好。” 王筠耳根泛红:“您也早上好。” “对了,小域昨天回来了,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见一下他。”伏苏喝了口豆浆,笑道:“不过他太内向,对女孩子不善言辞,你可能会觉得跟他在一起闷。” 王筠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也不太爱讲话。”旋即她微微犹疑了一下,滴溜溜转的目光绕着伏苏,显然,对伏苏的兴趣超过顾域。 伏苏温柔又稳重的形象显然是情窦初开的女孩最钟情的类型,但王筠也知道自己的命运,眼神很快黯淡下来。 吃完早饭,伏苏带王筠去见顾域,走到餐厅门口正好遇到晨练归来的王处,王处知道了连早饭也没吃就跟他们一起去了。路过住宿区,王处进去拿了个东西,回来的时候朝伏苏眨了下眼,偷偷地摊开手心。 里面躺着一颗白色药片,放进水里,只需三秒钟就能融化地干干净净。 即使表面干净,但这却是最烈的春药。 半片就能让人持续兴奋五小时以上,王处直接拿了整片,就算王筠吃下暂时提高体质以承受异能者的药剂,恐怕最后也动弹不得了吧? 伏苏心里好笑。 这样上赶着把女儿送到人床上,在末日里还真不少见。母凭子贵这种早就被时代遗弃的糟粕玩意儿,好像在社会制度濒临崩溃的末日,又卷土重来了。怀上异能者孩子的女性得到的待遇,甚至能跟基地的领导者相差无几。 更何况顾域还是最强者,如果当上外公,王处的政治地位还能往上升一阶,相比较之下,女儿就成了可以舍弃的棋子。 第67章 灰城10 简单把任务结果整理成文稿, 传送给中央区后, 顾域离开传讯室, 在转角处遇到了从楼梯下走上来的伏苏。 早上八点多,阳光温暖, 照在伏苏身上,把他的轮廓都暖化了。顾域微微一怔,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来找自己, 而且昨日那刺眼的冷漠也抹平了不少,恍惚间似乎变回了以前那个揉着他脑袋,笑眯眯地喊着“小域域”的男人。 他的双眼无意识流露出一丝柔和的依恋, 正张嘴想问伏苏有什么事时,两个陌生人跟在伏苏后面一起走了上来。顾域嘴角僵了一下, 很快那若有似无的弧度就消失了, 询问般地看着伏苏。 “这是中央来的王处长, 和千金王小姐。”伏苏没有躲避顾域的目光,从容又和缓道:“我跟王处有要事要商谈, 小域, 你带王小姐到处走走。” 他话音没有完全落下,顾域的眼里已经漫上晦暗的深色——伏苏的潜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他无数次跟伏苏说过, 他不需要替他孕育下一代的女人, 即使外面的人逼得紧, 伏苏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他。这是第一次,伏苏带着女人到他面前。 他的喜欢,真的让伏苏这么避之唯恐不及吗?即使他已经退步到了底线以外, 伏苏还是要比他往外推? 顾域目光僵冷,阴郁的黑瞳浮现出若有似无的血色,伏苏面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坦然地与他对视。 站在一旁的王处像评判货物一样打量着顾域,觉得满意,然后拉着王筠往他面前一推:“小顾,我女儿就交给你照顾一下了。” “对不起,”顾域紧盯着伏苏,手心快要被掐出血来:“我没空。” 闻言,王处的表情变得难看起来,伏苏的神色也沉了沉:“把别的事往后推,或者交给别的人处理,还用我教你吗?” 王筠夹在暗潮汹涌的几人之间,面色有些苍白,她紧紧攥着衣角,拉了拉王处的衣服,想说顾域不愿意就算了——毕竟她也不太乐意,相比较之下,她更想让伏苏陪她在基地里走走。 顾域的气质阴沉沉的,黑发好像许久没修建过了,碎发遮挡住漆黑的双瞳,脸蛋又像涂了釉似得清冷苍白,毫无血色,是个看起来让人有点发憷的人物。她有点怕。 顾域沉默地注视伏苏良久,掩在背后的手指抽动着松开了,手心月牙状的血痕很快就愈合了:“好。” 王处这才松了口气,变脸似得马上端出了一副笑脸:“那你们年轻人好好玩,小筠啊,听说这里的二区发展地不错,有些风景保存良好的地方,让小顾陪你四处走走,晚饭的时候回来就行。” 王筠瞅了眼顾域,然后乖巧应下来。 “伏苏,那我们走吧,别打扰孩子们了。”王处朝伏苏招了招手,伏苏笑着哎了一声,眼神往顾域脸上飘了一下。 顾域眼里血色深重,这个人即使伪装地听话而乖巧,其实内心一直都充斥着暴戾阴暗,小时候可以毫不犹豫地乱刀砍死悉心照顾自己的保姆,从不过问父亲的情况,也能眼睛不眨一下朝人开枪。长大之后,隐藏地更深了,但却不代表他性格里阴狠嗜血的一面会消失。 他的内心有条底线,跨过那条线,做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伏苏收回目光,与王处边聊边走,后背似乎都快要被顾域的目光灼伤。 暮色四合之际,顾域和王筠坐车从二区回来,恰好遇到了比顾域迟一步回基地的兵团一众。 L挑眉看着跟王筠站在一块的顾域,偷偷捅了下顾域的后腰,悄声道:“头儿,你怎么……?首长呢?” 顾域面无表情,斜着眼瞥着L,L快被他眼里的阴霾惊呆了,反应过来后顾域已经走远。 一个扛着旋转轮机关枪的男人一把搂住L的脖子,懒懒地靠在L身上:“头儿这是怎么了,他不是从来不收女人的吗?” “上面给了压力吧。”L沉吟着,突然想道,该不会是伏苏塞的吧? 啧啧啧啧,难怪脸色那么难看,好像要杀人一样。 L毫无诚意地同情了一下,转头就跟来撩的男人搂到一块去了。 两人走到饭堂三楼,这里装修精细,伙食丰盛,是领导层人物才能落座的地方,而大多数人都在一楼二楼就餐。 伏苏和王处已经坐在圆桌边,桌上摆满佳肴。 “来了啊,”王处笑眯眯地招呼着他们,肥腻的脸上油光焕发:“快坐下趁热吃吧,小顾,菜是伏苏点的,都是你喜欢的。” 顾域拉开椅子,在伏苏旁边的位子坐下,由于是圆桌,两人隔得还是有点远。他看了看菜,的确都是他喜欢的,伏苏是个很细心的人,他会下意识地记住别人的喜恶,也非常擅长在无形之中安抚人的情绪——原本顾域还寒着脸,坐下后便稍霁了。 虽然伏苏对他没有多的感情,但毕竟把他养大,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就真的断绝羁绊了,所以他只要以后努力,逐步软化伏苏的态度就行了。 “今天带王小姐去哪里走了?”伏苏把一杯果汁推到顾域的手边,态度不冷不热,但好歹是主动跟他说话了,顾域一整天的阴霾马上散开了,回答他:“二区后山那里。” 王筠不想看到伏苏和顾域关系变差,于是主动给顾域说好话:“是的,那里风景很好,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顾域也很体贴的。” 伏苏微笑着点了点头:“既然你们相处得来,那就好。” 饭桌上的气氛总算稍微缓和了点。 用餐全程,顾域和王筠低头吃饭,不言不语,而伏苏则跟王处谈论要事。 有可靠消息传出,华国知名的天才科学家俞路被掩护逃难到了B省。俞路年仅十六,却在出生一年后检测出脑域开发值高达百分之二十,而他也从小就表现出超人的才能,即使才十六岁,却已经秘密研发出众多令人瞠目结舌的超时代科技。 如果有人能制造出抑制丧尸病毒的药剂,除了俞路不作他想。 现在他被一座中等基地收留,但由于基地里没有研究器械,那位科学家无从施展。 王处的打算就是把俞路接到这里来。 顾域吃得七分饱,就抬起眼去看伏苏,伏苏虽然平时是个闲散人,但在要事的决断上,所有基地的领导人都听他的。他有种莫名的特质,令人心生敬畏,却又想亲近。 而这时,他微微蹙眉,发现了一丝违和感。 圆桌大,那两人坐的有点过近,那种距离非但显不出两人关系好,反倒很是刻意,顾域往后一靠,就看到了王处的手撑在伏苏的椅面,圆肥肿胀的身体朝伏苏的方向偏着,蠢蠢欲动。 而伏苏好像毫无察觉。 顾域眼神暗了下来,王处那种炽烈而狂热的眼神他熟悉不过——他在很多人眼里见过,而上一个对伏苏流露出这种神情、并且企图仗着异能者的力量对伏苏用强的人,已经被他挖出两眼,废掉异能,丢进了丧尸堆里。 可无论他怎么防备,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还是源源不断地扑上来,他以前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就已经被嫉妒烧红了眼,更何况现在?一想到伏苏对自己那淡漠疏远的态度,对比他对别人毫不设防的样子,顾域就觉得一股上蹿下跳的戾气在体内肆虐,他想也没想,直接上前一步,用力拽住王处的小臂往身后一折,王处立马发出的杀猪般地痛喊:“啊啊啊——放手放手放手!!” 伏苏转头一看,脸色变了:“顾域,你做什么?快点放开!” 顾域像丢垃圾一样把王处往地上一甩,看起来是个简单的动作,王处却在地上滑出了五米远,手骨都快要被捏碎了,疼的他四处打滚。 伏苏连忙上前,跟王筠一起把他扶了起来。 他脸上满是对顾域的失望:“你最好解释一下为什么突然动手?王处是长辈,我以前是这么教你对待长辈的吗?” [演技满分。] [必须的,我可是慈祥又痛心的老父亲啊~] 顾域面色阴郁,眼里漫上血丝,一字一顿道:“你为了他,责骂我?你知不知道他刚刚想干什么?” 他语气里被嫉恨和戾意充斥的恶意令人胆寒。 伏苏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他想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做了什么。” 顾域一僵。 “你背着我断人手脚,挖人两眼,还把人用绳子吊着扔到丧尸堆里,咬几口提起来,活生生把人折磨死——这些事情,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吗?”伏苏脸上浮现失望的痛色,“在你小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无数次,你跟普通人不一样,但这不一样不是让你借此伤害别人的。你可以选择不用生命保护人类,但你至少不能伤害。” 顾域下意识地往前走一步:“不是,我……” “小域,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以为你会改,毕竟你是那个人的儿子……我以为你会像你父亲一样,心底至少是纯善的。” 伏苏摇了摇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别开了目光,让王筠扶王处去医务处。 而顾域则僵立在原地,面色浮现病态的惨白,伏苏轻飘飘的几句话在他脑海里翻云倒海。 所以……他永远比不上他父亲,是不是? 他这样两手沾满鲜血,只要看到有人亲近伏苏就发狂地把人折磨至死的……恶魔,永远都比不过伏苏喜欢的人。 异能在体内毫无章法地乱窜,顾域一动不动地站着,全身却都疼地厉害,尤其是心脏,求而不得的痛苦像灭顶的潮水。他的异能令他站足在人类最强的金字塔尖,但无论武装地多么坚硬顽强,内里却仍旧是会痛、会哭的,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他永远比不过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也得不到伏苏。 即使他跟他父亲有同样的一张脸……在伏苏心里,他不如顾城一星半点。 某种甘甜却又诡异的感觉顺着浑身的神经末梢蔓延开,只短短的时间内就呈燎原之势。 想要……好想要。 为什么不能是我的? 为什么要喜欢别人! 顾域站在原地,伏苏转身离开,连最后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还没走出两步,颈后突然传来重击,伏苏眼前一黑,身体就软倒了。 顾域一把搂住了他按在自己的怀里,大手按捺不住地从衣服下摆窜进去,饥渴地抚摸伏苏腰部的肌肤。 肌肤相贴的感觉令他体内火烧火燎的冲动缓解了一点,但紧接着而来就是汹涌狂潮。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顾域低下头,牙齿一点点咬开伏苏颈部的皮肤,吮吸着温热香甜的血液:“反正我会得到你。” [叮——目标病毒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五十。] 第68章 灰城11 后颈传来一阵刺痛, 伏苏微微皱眉, 模糊转醒, 入目是一片深重的漆黑。 “嘶……还真打啊。”伏苏摸着脖子,酸疼的感觉传来, “还好,没断。” 其实异能者与人类力量悬殊,杀个人就像切瓜砍菜一样, 如果真用力了,伏苏脖子能直接被挫断。 扭了扭脖子后,伏苏双手在一片压抑的浓黑之中摸索, 他躺着,身下铺满还散发着浓郁芳香的鲜花, 而手侧则是冰冷的实木壁。空间狭窄而逼仄, 馥郁花汁沾了点在他的脸上。 他躺在一副棺材里。 他两手搭着木壁, 正欲坐起来的时候,某种湿热的气息从他的手指间一掠而过, 伏苏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紧接着就被牢牢地攥住了。 像铁钳一样,挣都挣不开。 唇瓣带着某种灼烫的温度, 从伏苏的指尖一点点往上吮吻, 吮地伏苏有点刺痛:“……顾域?” 顾域没有说话, 甚至没有发出一个回应的音节,只是略微有些急促地呼吸着。 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饭桌上,他推到顾域手边的那本果汁里融化了药片。他不知道他昏了多久, 但那药效是立发型的,顾域肯定已经忍了很久。 一整片 = 十小时 = 完了。 “伏苏,你给我下药了,是不是,”顾域扣紧他的五指,突然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嗤笑:“是你想要这个,还是想让我去跟女人上床?” 伏苏听着顾域有点重的呼吸声,头发隐隐发麻:“小域,我给你解药,你先让我离开这里……这是哪里?” “我的空间钮里。” 伏苏微微瞪大眼,身体紧绷:“你打算做什么?” 空间钮是科学家们模仿空间系异能者而制造出来的,每个异能者都能配备,然而里面空间不大,与空间系异能者是云泥之别,只能让异能者们储存些食物和水。 摆放下一个棺材大约已经是极致。 但其中更深的含义,让伏苏隐隐有了种不妙的预测,果不其然,顾域跨进了棺材里,靠着绝对的力量优势把伏苏牢牢地掌控住了。随即他俯下身,依在伏苏的耳边,轻声说:“这里绝对隐秘,除了我,再没有人进得来,当然,你也出不去。” “顾域!”伏苏的声线因为未知的茫然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带着愠怒:“你是不是疯了?啊?你想干什么,想把我一直关在空间钮里?” “是啊。”他的声音是轻柔又随意的,黑暗中伏苏看不清他是不是笑了,但依然让人不寒而栗,“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喜欢到别人看你一眼,我就想挖掉他的眼睛、捏碎他的大脑……你想知道陈昊是怎么死的吗?” 伏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嘴唇抖了下:“他不是……” 顾域嗤嗤一笑,惬意般道:“他可不是感染死的,而是我用异能,一点点地把他的内脏绞成了肉末,他死的时候还在喊你的名字呢……” 伏苏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眼珠子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微微发颤:“你……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我早就变坏了,你现在才知道?” 顾域一手掐着伏苏的两只手腕高举过头,另外一只手抓了把鲜花,用力一挤,胭红的花汁就顺着指缝滴落下来,伏苏脸上唇边冰凉一片,他从惊恐中反应过来,想挣,却完全挣脱不开顾域的桎梏:“放开!顾域!你清醒一点!你要是真的做这种事,我不会原谅你的——” “嗤。” 顾域唇角微微勾了勾,他漆黑的瞳仁仿佛要融入周遭的黑暗,也完美地掩盖过了深沉的痛苦:“不原谅……那就不原谅吧。我还在意这个?” [其实崽子这个性格,我还是挺喜欢的……但是他顶着我我有点害怕。] 系统提醒道:[十个小时。] [……要命。] …… 伏苏浑浑噩噩地撑完了全程,即使顾域时不时就会帮他治疗,他还是觉得全身都要散架了。身下鲜花研磨出来的花汁沾满了全身,混着沁出来的汗,气味有点难闻,等他彻底陷入昏睡之后,顾域拿衣服轻轻地把他身上的汗液擦掉。 等伏苏身上干净了,他才随意清理了一下自己,然后躺下去,跟伏苏一起睡在棺材里。 这个人已经成为他的所属物了,再没有人能窥视。 只有自己。 在心里反复地咀嚼着这句话,顾域轻轻吻着伏苏的嘴唇,他的唇瓣因为缺水而干裂,顾域一吮就吮出了血腥气。那属于伏苏的气味就好像最烈的春药,顾域只觉得刚平息不久的身体再度燥热起来。 他如饥似渴地舔舐吮吸着那点点血丝,或卷着伏苏湿软的舌头纳入自己的口中。伏苏已经昏睡过去,没有半点的反抗,听话地仿佛任由他拿捏。 他眼里流露出一丝痴迷,用唇舌吻遍伏苏全身,对方乖巧的反应令顾域产生一种扭曲的欣快感—— 我的,是我的。 无论哪个地方,都是属于我的。 —— 伏苏醒来的时候身下的鲜花换成了松软的被垫,视野内仍旧是一片漆黑。 他以前参与过空间钮的初次实验,里面的空间不大,在概念上雷同于“异空间”,也就是说空气可通。 最主要的是,在空间钮里,时间概念是不存在的——说的通俗一点,人体的新陈代谢会停止。 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排泄。 但空间里绝对是光亮的,没人会把自己储存食物的地方弄得漆黑一片。 [他想让你瞎。] [别说的这么吓人……]伏苏挪了挪屁股,立马僵住了:[他只是不想让我看到他的脸。] [被关几天你的视觉功能就会开始迟钝,再久一点就会退化,到时候就真的只能躺在棺材里被日了。] 伏苏看了眼自己的血条,只能支撑五天的样子:[所以你帮我想想办法?] 空间钮只有所属人才有打开的权限,也就是说,他被关在里面,是绝对没有办法靠自己逃出去的。而看昨天顾域那个态度……主动软化并放他的几率也不大。 [只有一个办法了。] 空间很小,只装下了一个棺材,伏苏百无聊赖地躺在里面跟系统聊天,度过空虚无聊的时光,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域进来了。 伴着那熟悉的、湿黏的呼吸靠近,伏苏迅速入戏,愠怒地把顾域推开一点:“你要怎样才放我出去?” 因为昨晚喊了太久,他的嗓子都已经哑了。 顾域不以为忤,伏苏的抵抗在他眼里,几乎可以忽视。他按住伏苏的后脑勺,啃咬一样地把他的嘴唇从里到外品尝了一遍,伏苏发狠地咬了他的舌头,血涌出来。 “够了!” 顾域尝到嘴里的血腥气,微微一怔,随后眼里漫开血色,他扯出扭曲而病态的笑容:“我流血了……是伏苏咬的啊,你是想报复我吗?如果是的话,这点怎么够?” 他趁伏苏不注意,又迅速低头吻了下去。尤嫌不够,顾域在伤口愈合后又用力咬了自己,那涌出来的血全被推到了伏苏的嘴里。 伏苏几乎快疯了。 顾域嘴里出来的血顺着伏苏的下颌往下淌,汇聚在肩部的微凹处。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喝下去啊。”他苍白的脸上沾上了血点,却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这样也算我的一部分在你的身体里……对吗?” 伏苏几不可查地发着抖,黑暗中他看不到顾域的脸,瞳孔散大失焦:“你疯了……顾域,你清醒一点……” “我很冷静啊,倒是你,一直害怕地发抖。你在怕什么呢?我那么喜欢你,怎么忍心伤害你。”顾域一点点舔去伏苏嘴唇和脸上的血,“我已经决定好了——基地最高首长伏苏被王处派人暗杀,尸体已经被火烧的面目全非,而我,会带领异能者为你报仇,将中央控制区据为己有。那群贪婪而腐败的领导层,除了挥霍人力和物资,什么用都没有,你也很希望他们全都去死的,是吧?” 他的语气不咸不淡,甚至带着一抹笑意。 他以前几乎不怎么笑的,但就在这两天,伏苏却觉得他好像随时都带着微末的笑意。就好像是得到了钟爱玩具的孩子一样,看什么都顺眼了。 “至于你——”顾域含住他的嘴唇,用舌尖舔舐讨好着:“会永远活在我的空间钮里,白天我去哪里都会带着你,晚上就进来干你。你再讨厌我,也离不开我了。” 伏苏觉得戏演不下去了。 算了,干吧。 就让你再嘚瑟几天,之后教你好好做人,兔崽子。 之后的几天果然如顾域所说,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入空间,在伏苏身上发泄着好像永无止境的精力。偶尔伏苏还没来得及睡过去时,也能感觉到顾域抱着他轻轻地发抖。 顾域也在怕。 伏苏知道,即使已经把他关到了空间钮里,变成任何人都觑视不到的私有物,兔崽子还是在怕,还是没有安全感。 这让伏苏在最后一刻稍微犹豫了一下。 毕竟养了十年,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假的。 [你确定要让我刺激你体内的芯片?] 伏苏叹了口气:[确定。] 华国最高档案中记载着一项不为人知的机密,那就是A省基地所有领导人的体内都必须安装某种特殊芯片。这种芯片有定位和检测生命值的功能,而且一经特定电波的刺激,就会放射出超出人体承受范围的射线,瞬息之内内脏腐败,脑电波停止,甚至来不及感受疼痛。 这是中央的手段,A省基地早已成为他们的眼中钉,如果不能很好地控制基地,不如毁掉。 但顾域并不知道这件内部机密,所以没有任何防备。 如果要离开这里,换一个身体的话,自杀显然是最好的方法了。 系统把电波刺激调到特定,确认伏苏准备好了之后,放射电波。 伏苏不得不说中央还是人性化的,他还真什么都没感觉到,就从这具已经安静地死亡的肉体里脱离了出来。 [检测到宿体意外死亡,现开始搜索适宜宿体。] 第69章 灰城12 寄宿身体死亡后,伏苏的魂识挣脱出来。 他的魂体散发着暖色的浅淡光芒, 在一片浓黑之中仿佛一盏摇晃的灯火。 [你找好了没有?] [啊, 还没,还在搜查, 可能要点时间。] 伏苏百无聊赖地坐在棺材里,打量了一下已经死亡的肉体。死去的人面色非常安然, 没有一丝痛苦,双眼微睁, 睫毛乖巧地覆盖下来, 半遮半掩的棕色瞳仁仿若凝固的晶石,黯淡无光。 他迎接死亡的时候是从容而解脱的。 大概顾域也没想到, 他准备的棺材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伏苏正撑着下巴出神, 空间内隐隐有气流流窜, 他转过头, 正对上顾域的漆黑无光的双眼——当然,顾域看不见他, 只不过在穿透过他的魂识注视着安然入睡的人。 那人的睡姿很端正放松,睡得很沉的样子,所以顾域也只是无声无息地在棺材边单膝跪了下来,然后轻轻地握住那人交叠在下腹的双手。 死亡几个小时了, 那肌肤冰冷地像无机质的石块,从内到外沁着寒意。 顾域却毫无所查一般,慢慢地摩挲着僵冷的手指,低喃道:“今天睡得也太沉了吧, 昨天做的太多了吗。” 伏苏坐在棺材壁上,眼前终于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顾域的脸也落入了他的眼底——不知什么时候,透明的眼泪已经爬满了整张脸,仓皇地汇聚、滴落,而他本人却好像没有任何察觉,双眼专注地看着棺材里的人。 甚至连表情都没变。 沉默良久,顾域突然站起来,胸膛起伏地急促,伏苏看他双眼血红肌肉抽搐的样子,以为他要发狂了,但很快他又掐断指甲,强行冷静下来:“你想装到什么时候?还是觉得我很好骗,会放你出去?” 伏苏看他自欺欺人的样子,心生复杂。 异能者五感优于常人,不至于连人是死了还睡着都分不出。 “既然你想装,那就装个够吧。”他跨进棺材里,三两下把那人身上的衣服撕碎,动作仿若濒临崩溃的癫狂,瞳孔也极具收缩,遍布血丝,“我会让你大声叫出来,我要你哭!” 已经死去的人皮肤冰冷,好像贴肤冰块,把顾域冻地浑身颤抖,但他却半点不肯离开,强行摆弄着那人已经僵硬的四肢。 他不断输送着治愈异能,暖化肌肤,去除僵直,但是无论他怎么用力怎么狂躁,下面那人却怎么也哭喊不出来了。 “为什么还不醒?” “你到底想怎样?如果你是要出去,我、我也可以答应——” “求求你,醒过来。求求你。” [叮——目标病毒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六十。] 围观了全程的伏苏表示眼睛有点疼:[我不想看猎奇恋爱,你找到合适的宿体了没?] [找到了,新鲜的肉体。] [开始传输,十、九、八……] 倒计时间,伏苏忍不住又扭过头看了眼覆在已经死去多时人身上的顾域。他垂着头,肩部削瘦,肩胛骨高高凸出,凌厉又单薄的弧度,几乎让人想象不到他是个面无表情收割生命的恶鬼。 凌乱汗湿的黑发低垂下来,遮挡住了他的侧脸,伏苏在失去意识前一秒,只来得及看到一滴晶亮划破了黑暗,落到了下面那人半睁的眼瞳里。 “求你……” —— “博士,醒醒,博士!” 伏苏是被人晃醒的,他迷糊地睁开眼,瞳孔还没聚焦就看到几个轮廓模糊的人围着他,惊喜地喊他:“博士,你醒了,有没有哪里痛?医疗师!——” 爆炸声猛地响起,掀起的热浪差点把几人都掀翻。 “不行,这里不安全,先带博士离开这里,找一个地方处理伤口!” 伏苏被人背了起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伤痕累累,鲜血混着烟灰淌了满身:[这是在哪个倒霉蛋身上?] [把人物资料传到你大脑里了,自己看吧。] 快速浏览一遍,伏苏才发现,自己竟然到了那个天才少年俞路的身体里——而时间则是在三年后。 在这三年里,中央控制区陷落,权力分散移交到下属基地,但仍然由最大的A省基地占据大位,局势动荡三年后趋于平静。而就在这时,俞路所在的基地因地势低平,被丧尸潮围攻,最后一支由异能者组成的精英小队忍痛抛弃基地里其他同伴,保护他突围而出,一路奔逃到了两省交界处。 他们这一路不断地折损队友,直到现在,还活着的只剩下五人。 在已经弹尽粮绝的困境之中,他们暂时栖息的路边超市又被丧尸攻破,紫黑的指甲像是钢刃,三两下就把铁皮拉门划开了大洞,丧尸群一拥而入。而在火系异能者不要命地释放火球,杀红了眼的时候,一不小心投了个火球到俞路脚下,俞路来不及躲避,被炸得伤痕累累,昏厥过去。 伏苏心想,被同伴一不小心炸死,这孩子死地可太憋屈了。 背着他的男人叫李子言,是雷系异能者,他肩背宽厚,虽然烟尘汗味很重,但莫名给人一种可依靠的安心感。李子言一边奔逃一边喘着气喊道:“博士,你一定要保持清醒,千万别睡过去,我们找到安全的地方,马上就给你治疗!” “我没事,不用分心。” 现在的处境显然对他们非常不利,他们这边一共只有六个人,伏苏和医疗师没有战斗力,异能者们要边应付丧尸边保护他们,处处受制,再这样拖下去,全军覆没是时间问题。 伏苏回想过往,发现了无法解释的一点,那就是基地为什么会突然受到袭击?并不是散散落落的丧尸群,而是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被什么致命诱惑的东西吸引了一般,目的性很重。 而就在他醒来之前,为什么拉门外的丧尸会知道他们躲在里面?经过前十年科研院对丧尸的研究和实验,已经确定了丧尸只有微末的脑电波支撑肢体行为和啃咬本能,他们的视觉、嗅觉都十分迟钝,看不见人影闻不到新鲜血肉味的话,是不会主动发出攻击的。 他问李子言:“你们身上有没有随身携带特殊的物品?” “特殊的物品?”李子言一怔,“没有啊,能丢的都丢了……哦,还剩下几根硬化剂。” 硬化剂。 伏苏飞快地回想,这种药剂是俞路发明的,他发现某些丧尸有皮肤硬化的体质,几乎刀枪不入,于是抓了几只提取了这种特殊基因,耗时许久才制造出了对人体无害的硬化剂。服用这种药剂后的三小时,人体皮肤都会维持着硬如钢铁的状态,丧尸的牙齿是绝对无法咬穿的。 显然,这绝对是异能者们钟爱的战斗神器,但伏苏却沉声道:“你们几个,把身上所有的硬化剂都丢掉,越远越好,快点!” “博士?” “马上丢了,等到安全的地方我再跟你们解释。” 几个异能者看起来犹豫不决,但见伏苏言辞严厉,还是咬牙把身上所有的硬化剂都掏出来远远扔掉。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座小城,已经荒芜破败杂草丛生,他们一路奔逃到边缘,再往外就是一马平川的郊地,无处藏身,极易被围攻,几人默契地选择了临近的一座六七层的写字楼,爬上三楼后用异能把楼梯全毁了,确认丧尸无法上来后,他们才浑身瘫软地倒成一片。 水系异能者找了个鱼缸来,清洗后注入清水,几人轮流牛饮而尽,这才感觉活过来了。 与出生入死精疲力竭的异能者相反,伏苏看起来完全没有受到刚刚爆炸的影响,正若有所思地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的情形。他浑身沾满灰尘鲜血的样子有点灰头土脸的狼狈,李子言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看到伏苏浑身伤痕的样子,自责又内疚道:“博士,你还好吗?现在安全了,先给伤口止血吧,医疗条件差,说不定要感染发炎了。” 闻言,伏苏侧过头,朝他微微扬了扬嘴角:“我没事,你们先休息。” 虽然这么说着,但为了让他们安心,伏苏还是席地而坐,听话地让医疗师处理伤口。 医疗师小心翼翼地沿着裂口撕开裤子,露出了整条大腿。十八九岁的少年因为常年待在研究所精细养着,皮肤又白又嫩,一掐就能留鲜艳红痕,也就越发显得那烧伤狰狞不堪了。 “会很疼,博士,你忍着点,尽量别发出太大的声音,下面的丧尸还没散完。” 李子言马上过来把手臂伸到伏苏嘴边:“博士你咬着我吧,我皮糙肉厚。” “开什么玩笑,”伏苏将他的手推开,唇角微微扯了扯,黑白分明的眼眸流露出一丝不认同:“我可以忍着。” 李子言看到他那澄清地找不到一丝杂质的眼,不由微怔。 在他印象中,这位少年天才科学家是个独来独往,不爱说话的小孩,白白浪费了一张让人一看就能心生喜爱的脸蛋。人也很瘦很病弱,时不时就生场大病,让基地上下急红了眼。他孱弱地就好像风一吹就能折断,不过天才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所以他也从来没过多在意过这个少年。然而直到刚刚,他才在他的眼中,看到这个世界原本的模样——久违的模样,和平而温柔。 [叮——收集到李子言爱意值二十点。] 医疗师飞快地给伏苏处理伤口,伏苏让系统屏蔽了痛觉,倒是几个异能者,替他捏了把冷汗——刮焦肉、清烟灰,白红的肉翻出来,看着就疼。 李子言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对了,博士,你为什么要让我们把硬化剂丢了?” “不用叫我博士,直接叫我名字就好。至于那个硬化剂,我想那里面包含着某种特殊的元素,能吸引丧尸。” 硬化剂的主要基因提取自丧尸,实验成功后,硬化剂大量生产,还未完全投入使用,基地就被丧尸围攻了。虽然一开始对这个猜测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看现在楼下的丧尸走了七七八八,应该是猜对了。 他简单解释了一下,异能者们不是这行的料,似懂非懂,但危机解除他们就放心了,开始商量接下去的行动。 他们的目的是投奔A省基地。 “给A省基地的求救短讯有回应了吗?” “通讯器在刚刚被损坏了,已经接受不到短讯,但是定位还是没问题的,遇到丧尸潮前显示军队距离我们十公里,我想要不了多久就能到了。”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一样,楼下突然狂风大作,化作利刃的风刀无差别地切割着一切,整幢楼都震颤了起来,烟灰簌簌掉落下来。 “怎么回事?” “我靠,快看,军队真的来了!” “有救了!” 楼下丧尸怪异的惨叫声不断,不知过了多久,恢复一片平静。 这时落地窗突然被人一脚踢碎,一个人影抓着窗栏跃了进来,双眼漆黑,如同冰凉而无机质的黑石,目光缓缓地从几人脸上扫过。 众人缄默着,身体紧绷起来,还来不及思考一个人怎么从外壁爬上三楼的,就听那人说:“你们之中,谁叫俞路?” 第70章 灰城13 顾域站在一堆玻璃碎片里,深邃无波的目光从愕然的几人之间划过, 然后锁定了被异能者们护在身后的伏苏。 少年身姿孱弱清瘦, 身上满是干涸的血迹和爆炸卷起的烟灰,显得灰头土脸, 但眼睛却黑白分明,寂静又清透。 “是……顾域?”李子言伸手挡住伏苏, 警惕地问道:“是顾域吗?” “是。”顾域淡淡点了点头,“先离开这里, 车队在下面。” 确定是A省基地来的人, 几人松了口气,李子言蹲下身, 把伏苏背了起来:“博士, 抱紧我脖子, 楼梯已经毁了, 我们要从窗户跳下去。” 他们在三楼,离地有十米高, 普通人跳下去不去半条命也得折条腿,于是伏苏没任何异议,就站在破了个大口子的落地窗边上的顾域却突然伸手,牢牢摁住了李子言的肩膀:“我背他。” 李子言一怔:“不用, 博士一直都是我在保护的,我……”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请博士帮忙,”顾域漆黑的眼看向伏苏,“我要保证他不受到一点伤害, 所以,接下来博士的安全是我的工作。” 重要的事找我帮忙?伏苏眉梢微微一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顾域,虽然对他来说,他们才分开了一天,但这个世界的时间却已经往后拨了三年。这三年里,这小崽子显然成长了很多,以前毕竟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半大青年,即使阴郁低沉,却还看得出一点少年气质,现在不仅身量拔高了,连眼里外露的阴霾和戾意也完全沉淀下去。 现在的顾域,令人捉摸不透。 对其他基地的人,异能者们毕竟还是有些忌惮,如果顾域只是想接了俞路就走,把他们几人视如无物了呢?李子言还想说什么,伏苏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李大哥,听他的吧。”他看向顾域,接着道:“你有事要我帮忙,可以,但必须保证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都安全到达A省基地。” 顾域毫不犹豫道:“可以。” 伏苏从李子言背上下来,顾域单手把他扛到肩上就往下一跳,落地时很稳,但伏苏的腹部被他坚硬的肩膀硌地难受:“顾域,你一定要用这种姿势吗?我本来就失血过多,现在头很晕。” 顾域顿了顿,把他放下来,换成背的姿势:“你最好别叫我的名字。” 伏苏好奇道:“为什么?” “不喜欢你念我名字的语气。” 哦——让你想起三年前死去的人了是吗? “好吧,那我不叫你。” 楼下的丧尸群已经被清空,血肉模糊地躺了一地,顾域背着伏苏从那些丧尸身上跨过去,坐进了最前面的一辆装甲车里,紧跟在后的李子言他们也上了车。 前排座位很大,驾驶座上的L刚抽完根烟,抖完烟灰就看到顾域抱了个少年上车,把人按在正副驾驶座之间的空档。L饱含趣味地瞅了眼伏苏,媚眼如丝地凑过来勾了勾伏苏下巴:“头儿,这就是那个小天才呀,长得真漂亮。” “你也很漂亮,L小姐。”伏苏轻车熟路地回以一笑,L一愣,不知为何突然有点说不出的违和感,她笑笑:“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事先看过A省基地战力最强的异能者部队所有成员的资料,对于你们的事,我都很了解。” “噢,是吗,”L扳着他下巴,红唇凑近来,“那你知不知道姐姐我最喜欢你这样的孩子?虽然你看着瘦弱了点,但毕竟年轻,要是吃点药,到了晚上……” 伏苏保持着微笑,流露适当的疑惑:“到了晚上,怎么样?” 顾域插嘴进来:“L。” L笑嘻嘻地放开伏苏:“开玩笑开玩笑,别紧张。” 他们在天黑前找到了隔壁市一个闲置基地,扫荡了里面零星的丧尸后,他们打算在这里过一晚。 安排了人盯梢之后,几个人动作熟练地做了个简易电力装置,找到还能用的灯泡后接入电线,空旷积灰的基地内灯火通明。 异能者们开始分发晚饭,每人一包饼干一瓶水就一个肉罐头,在末世,这待遇还算不错。李子言拿着自己那份坐到了伏苏边上,“博士,你今天很累了,多吃点,我的罐头给你吧。” 心知婉拒无效,伏苏朝他微微笑了笑,收下了:“谢谢你,李大哥。” [叮——收集到李子言爱意值二十点。] 伏苏身上的伤也被仔细处理过了,包好了绷带,李子言看他状态良好后就不再打扰他,起身离开。 基地大堂里,异能者们三三两两坐着聊天或休息,过了一会儿,顾域走到伏苏身后,看了眼他手上的两个罐头:“我们带来的物资足够,如果吃不饱的话,可以随便拿。” “我吃不完,”伏苏扭头看他,笑了一下,“只是不接下来,他们不安心。他们习惯照顾我了。” 伏苏眉眼单薄清秀,有种独特的少年气质,清透又空灵,微微笑起来的时候卧蚕明显,修长的眼尾也略微上挑,看起来有种无意勾人的意味。顾域目光微微一顿,原本打算错身而过,脚步却踯躅了一下,转而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他不爱说话,就这样坐着看伏苏吃晚饭,眼神有点深沉,看不清他在想什么。伏苏慢吞吞地吃完罐头,擦了擦嘴角:“你之前说有重要的事请我帮忙,是什么?” 顾域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最后缓缓道:“我听说,你在去年曾经研究过细胞增生活化的生命科学,并隐瞒所有人,私下进行丧尸活体实验,由于科技不足以支持,最后你的理论并没有得到证实。” 伏苏微微挑眉:“什么理论?” 顾域漆黑如夜色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要穿透表皮,直达灵魂:“细胞再生复活理论。你想更替丧尸身上所有被病毒侵袭的细胞。” 伏苏突地轻笑了一声:“顾先生,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为达目的,我可以通过所有手段知道我想知道的。” “那你的目的……?” “我会提供华国最好的科技资源给你,我想求你——帮我复活一个人。” “对不起,办不到。”伏苏往后靠了靠,拧开瓶盖喝了口水,清水洇湿殷红的嘴角,他晃着水瓶漫不经心道:“无论科学如何发展,复活死人都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去年的实验也失败了,细胞再生复活——这只是个理论猜想,要付诸到现实还需要很久很久的科学发展历程。希望你能清楚这一点。” “如果我说,我有治愈异能呢?” 气氛沉寂下来,伏苏抬眼看向顾域,他倒是没想到顾域会主动说出自己还有这个异能。治愈系异能者,整个世界只有顾域一个人,一旦这个秘密被说出去,顾域势必会强行背上牺牲自己拯救人类的包袱,他会被当成实验供体,每天承受各种痛入骨髓的实验。 顾域一直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像是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漏洞。 “这的确是出乎意料……如果有你的帮助,说不定有成功的可能,但那也只是令人细胞再生,很大可能一辈子做‘死去’的活人,永远不会睁开眼。”伏苏嘴角微微翘了翘:“那么,我能知道你想复活的是谁吗?” “你真的不知道是谁吗?” 伏苏摊了摊手:“世界上每天死去的人类数以千计,而我们素未谋面,对不起,我猜不到。” 他迎上顾域深沉的目光,就在这时,顾域别在胸口袋子上的通讯器亮起红灯:“头儿,有情况,快到观望台来。” 顾域摁掉通话,意味不明地看了伏苏一眼,转身离开。 [小崽子好像有点怀疑了,毕竟一个人的性格和说话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他知道?] [晚点呗……最好是无意中漏出马脚,他就会知道我是多想刻意隐瞒身份逃避他的了。哎,崽子要气哭了。] 顾域大步跨上观望台,从手下手里接过望远镜,手下一人飞快报备情况:“在十分钟前,西边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数量巨大的丧尸潮,行动速度很快,比我们以前见过的任何丧尸都要快,而且目的性很重,直接朝着我们的所在来,就像是……” 顾域淡淡道:“就像是,有领导者。” “对,”手下抹了抹汗,“头儿,看这个数量,今晚一定是个苦战,而且……而且胜算不大。” “头儿!”南方观望角盯梢的人通讯传来,“南方也有丧尸潮!” “北边也……” “东边出现类似情况!” “不,怎么可能?”众人一下子慌乱起来,“数量太多,我们连一边都难应付!” “在丧尸赶到之前,马上设置攻击关卡——” “顾域,”通讯器里突然传来一道稳定清透的少年音色,“先不要急。我刚刚借了通讯器,已经把情况都听清了,我有办法,现在你先派几个后勤闲杂的人到我这里来。” “博士,是博士!” “博士是专攻科学研究的,是普通人,没有异能,他能想出什么办法?现在急需人一起设关卡,头儿!” “头儿,你先带着博士逃吧,博士不能死啊!” 顾域被众人的七嘴八舌吵得眉头紧皱,沉声道:“都安静。” 众人瞬间噤声。 “听博士的,派五个后勤去博士身边,其他人,按照原计划行事。” 伏苏听到肯定的答复,关掉通讯器,然后转头对紧张地围在一旁的异能者们说:“你们去帮顾域他们,后勤人员帮我找东西,基地里都能找到,但分散不均,而且有些可能因为年数太久生锈破损,所以需要尽量多找一点。” 他随手找了张纸,飞快地写下需要的东西,几人接过去看了眼,“1mm铜制漆包线、PVC管、实心铜棒电线、高压变压器……博士,您要做什么?” 伏苏微微一笑:“你们听说过特斯拉线圈吗?” 第71章 灰城14 “以据地为中心,三公里的环形区域设置瞬发型爆破弹, 二公里区域准备火攻……” “头儿, 我们没有那么多油,而且时间也不够!” 听到这里, 伏苏不急不躁地插话道:“保守估计最近的丧尸潮几个小时后到?” 通讯器另外一边声音又杂又乱,还有接触不良的电流流窜声, 顾域的声线却依然又稳又凉,像是桶冷水劈头倾倒下来, 浇灭人内心的火急火燎:“三小时。” 伏苏沉吟道:“放弃火攻, 第二第三区域都用炸弹。” “博士,我们也没有那么多……” “这个我这边可以解决。” 顾域似乎对他的话没有半点怀疑:“好。需要人手跟我说。” “你经验足, 对手下的异能者也都很了解, 先制定一个合适的攻防方案, 炸弹一旦用完, 就得让异能者先抵挡一阵。” “知道了。” 伏苏把通讯器放到一边随时关注情况,很快在基地里搜找材料的人都回来了, 伏苏清点了一下,然后对他们说:“有人会做c4炸药吗?” 一人举起手:“我会点,但只会做引流爆炸型的。” “够了,你教他们做炸药, 基地负一楼有个军火库,在那里可以找到火药。记住,重在数量,人手不够直接问你们头儿要。”伏苏检查了一下堆了满地的漆包线, “留三个人给我当下手。” 三小时后,西边的丧尸潮最先达到第三区域,顾域站在高楼顶处,夜风呼啸,把他的黑色风衣吹得猎猎翻飞,他戴上夜视镜,无声无息地等到第二、三区域填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头后,取下通讯器:“开始引爆。” 话音一落,站在第一二区域接壤处高楼顶的李子言抬手招来雷电,紫色电弧歪曲粗壮,轰隆作响,劈亮了天际黑压压的积云,然后三道雷先后落下来,砸在地上,跳跃的紫色电光瞬间沿着地上密集如蛛网的铁丝网流窜开,紧接着,连接铁丝网的炸药接连爆炸开来! 炸药制作简单、材料轻便,威力却极大,令人震耳欲聋的爆破声持续响了上百声,橘红的爆炸光仿佛能映亮黑夜。站在高楼的异能者大脑轰鸣作响,甚至被直冲云霄的气浪掀翻在地,直到一切归于平静,西边的第二三区域内只剩下满地狼藉疮痍,以及被炸得肢体躯干乱飞的丧尸尸体,几乎快堆成小山。 这其中,有部分丧尸还存在行动意识,异能者们开始收拾残局,顾域站在最高点远眺,微微皱紧了眉。 即使是大范围的爆炸,还是没有除尽丧尸潮,看还没进入第三区域的丧尸数量,竟然比炸死的还要多。 不消几分钟,东南北三方也相继传来爆炸声。 五分钟后,三方汇报情况,与这边相差无几。 “顾域,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让异能者们把二三区域清扫一遍,然后全体退回安全区域,不要过度消耗异能,以防意外。”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紧张、怀疑、胆怯等等情绪如同如影随形的阴霾,笼罩在所有人的头上。相信伏苏,意味着他们的防线将被推到距离基地只有一百米的第一区域,如果伏苏的办法起不了效,他们将会全军覆没,无处可逃——但要是现在抵抗,把所有异能者集中到一个方向,总能突围出一个通道,他们总会有活着的希望。 靠人不如靠己,在末世,没有人会把命交到别人的手上。 在最后的关头,他们都犹豫了,夜风卷着爆炸后的烟灰四下翻飞,黑云低垂,狰狞而狼藉的世界反射出他们饱经折磨后、遍生病疮的内心。 “相信我,顾域。” 少年清润的声线从电流滋滋声中穿透出来,轻缓又柔和。 那语气令顾域不由自主地握了握拳,等心底一阵紧缩过去,他离开高楼,同时沉声道:“所有人离开原地,十分钟内赶到安全区域,违抗命令的人,不救。” 听到答复,伏苏松了口气,他就担心异能者们热血上头去送死,很显然,这次的丧尸围攻有组织有纪律,也许是进化,也许是变异,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之中存在“领导者”。而这个领导者既然懂得以环形围攻,势必也知道集中火力,他们这边能算得上战力的只有五十几个异能者,无论如何都敌不过的,只是送死而已。 “博士,八个方向引流器已经设置完毕,距离放电端直线距离三十米,电网连接范围五十米。蓄电组电能充满,变压器、LC回路正常工作,随时可以开启放电闸。” “好,辛苦了,”伏苏站在基地空旷的顶楼上,举着望远镜观察各个方位的异能者们的行动,他们事先就准备好了撤退绳索,从高楼上滑下来不需三分钟就能到达安全区域,“通知李子言到蓄电池组运作的地方,第一波电流无法将所有丧尸都清楚,他要在一波攻击之后快速注入高压电能。” “是。” 十分钟后,异能者全体到达被绝缘壁层层包围的安全区域,都仰起了头注视安装在八个方向地表上的引流柱。而这时,新一波的丧尸潮也不断在接近,他们不知痛苦,不畏死亡,血肉的气味胜过一切,他们不知不倦地禹禹前行。 第三区域防线、第二区域防线、高压电网末端、电网始端…… 丧尸越来越近,最前面的几只丧尸距离异能者们只有十几米,所有人都死死地握紧了双拳,胸腔里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丧尸身上污浊的、令人作呕的腐肉气息几乎将他们包围。 就在这时,轰地一声,无声却压抑的气浪从顶楼俯冲而下,以放电终端为中心,呈环形迅速往四周发散开,庞大的能量令所有感受到的人都手脚震麻,大脑混沌,五感暂时性休眠。 而这阵气浪过去后,丧尸潮已经倒下了一片,还没等他们站起来,据地顶楼球形的巨大放电端表面跳跃起了橘红色的电弧,若隐若现,十组蓄满万伏电压的电池里的电能一瞬间被抽空,就像被吞入无底黑洞一样。 放电的球体凝聚起一圈又一圈的庞大电能,跳跃的电弧五光十色,越积越多,终于在某一个瞬间,它们一起消失无形,又在下一个眨眼的间隙,轰地一声彻底爆炸开来! “啊啊啊——!” 强大电流的噼啪声就在耳边,站在顶楼的人都是普通人,没有异能者的强体质,无一不趴到在地,死命捂住耳朵,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伏苏正欲蹲下时,背后突然贴上来一个冰冷的怀抱,从后面用力地按住了他的两耳,那力道,与其说是替他遮噪音,不如说是想把他脑袋挤碎般的恼怒与愤恨。 电光太过炽烈,即使闭上眼睛,眼前也是一片五光十色的电光跳跃,视网膜都被灼痛了。但伏苏不看也知道身后的是谁,没有推开。 橘红色电光环围绕着放电球体,而无数炫目到极致的电流从环形带中分流而出,以球体为中心,如同发散的蛛网一样向所有方向迸射开,而后粗壮的电流汇聚在引流器顶端,顺着引流器攀爬向下,最后尽数注入电网之中。 轰然爆炸的瑰丽电光彻底映亮黑夜,百米范围内光芒耀眼到令人不敢直视,数不清的丧尸在百万伏电流之中化作灰烬。电流四处流窜,所过之处无一幸存。 直到电能用尽,球体表面的电光环化作微末电弧,消失在空气里,这场声势浩大的屠宰场才迟缓地回归平静。 异能者们看到电网分布之处,大楼倾塌、尸野遍地,已经被惊骇地发不出声音。 顶楼上的人们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伏苏的大脑也轰鸣作响,一点外界声音都听不到,恍惚之际被某人抱起来走下了顶楼。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道:“还没结束……” “之后的事情交给我,你需要休息。” 顾域的声音像是紧绷着什么,伏苏没注意到,事实上放电端的电压这么高也超出他预料了,看来是异能者本身的电能就远远高过普通电压,所以才导致升压后威力暴增。他的耳鸣到现在还没散,四肢也瘫软下来,这具身体本就病弱,连续几个小时马不停蹄地赶制这个庞大的家伙已经耗费了他不多的精力,于是放下了心后,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他这一睡就是两天,靠营养剂撑了过来,逐渐有意识后,系统在他大脑里讲话。 [苏苏,你的崽子在床边盯着你看了两天。] [大概在想我到底是不是他死去的老父亲,他还是挺机灵的。] 不过物有雷同,人有相似,就算他的语气性格再像以前的人,顾域也不敢肯定的吧,毕竟灵魂转移这个,还是有点超出科学范畴。 [我等他试探我。] 他缓缓地睁开眼,瞳孔散大了一会儿,缓缓聚焦。李子言正趴在他床头小憩,伏苏动了动手指,力气上来了之后坐了起来,他一有动静,李子言就感觉到了,马上醒过来,惊喜道:“博士,你醒了!” “嗯,”伏苏揉了揉发胀的大脑,“李大哥,我睡了多久?” “两天,我们都急死了,你现在感觉还好吗?”李子言给他垫靠枕,“肚子饿不饿?我让人送吃的来。” “那个……” 李子言笑笑:“知道你担心这个,放心吧,危机解除,你睡过去之后,我们忙活了一整晚,包括我在内的几个雷系异能者都快呕出血来了,总算是把丧尸潮都清扫干净了。” “那你没事吧?” 对上少年关切担忧的眼神,李子言耳根微红,不自然地撇开目光:“过度消耗而已,休息两天就好了。” “那就好。” [叮——收集到李子言爱意值二十点。] “李大哥,我想喝水。” “哦,哦,我去给你接水。” 李子言端着水杯回来,仔细地凑到他嘴边,态度谨慎地好像伏苏是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伏苏眼尾流露出一点笑意,顺势喝了两口。李子言又殷勤地拿纸巾给他擦嘴角。 “谢谢你,李大哥。”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冰冷如无机质的声音:“李子言,清点晶核的工作还没完成,你很闲吗?” 伏苏侧头瞅了眼,心想,明明是崽子寸步不离照顾了两天,最后却被李子言捡去了,肯定怄死了。 第72章 灰城15 顾域身上有种独特的、令人噤若寒蝉的森冷气质,即使只发出细微的呼吸声, 光站在那儿淡淡地觑视过来, 那目光的重量也仿若雷霆万钧,不仅是在十多年末世血腥暴力之中练就而出的沉郁, 还有一种,隐藏在更深的地方, 让人头皮隐隐发麻的阴鸷。 他就像是个真正的、无情无欲的怪物。 李子言年龄比他大了快一轮,还是被他看得脊背冒汗, 伏苏及时插话道:“李大哥, 你有事的话,就不用在这里陪我了, 我已经没问题了。” 李子言迟迟地感觉到手脚冰冷, 指尖更是发麻, 犹豫了一会儿, 低头叮嘱了两句,就出门去了。 伏苏背靠着软枕, 闭着眼养身,顾域的脚步声很轻,他只听到床边椅子被拉开时发出的动静。 “什么时候醒的?” “五分钟前。” 顾域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根针头, 抽取了两小瓶淡绿色液体。伏苏瞅了一眼,莫名想起上一个世界被大佬支配的恐惧,有点寒毛耸立:“这是什么?” “别紧张,”顾域把他的手臂从被子里抓出来, 袖子推上去,露出纤细光洁的一截小臂,“营养剂,你每天都要打三剂。” 伏苏紧绷的小臂这才放松下来。 他身体孱弱,一副风一吹就倒的模样,皮肤却呈现极富光泽的奶白色,黛色血管游走在肌理之间若隐若现。顾域轻轻拍拍他的肘窝,然后把比普通针头要粗壮一圈的针尖推了进去。 打完针,顾域把东西都扔进了垃圾桶里:“你是要吃饭还是再休息一会。” “吃饭吧,打营养剂可填不饱肚子。” 伏苏在床上躺了两天,手脚都已经有了些力气,他掀开被子想下床,后知后觉地发现下半身只穿了条底裤,两条细嫩笔直的长腿还有点少年的青涩,白得晃眼。 自从到这具身体上来之后,伏苏没有一刻停止过奔波,没有时间好好观察新宿体,现在看着了,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摸几把过下瘾,随即反应过来还有个人杵在床边,只好遗憾地叹了口气,穿上裤子。 因为伏苏身体状况不良,所以部队没有急着离开这里,而是搭起了临时的灶台,锅碗瓢盆一应俱全,比起以前吃面包啃饼干的日子显然要滋润多了。 两人前后走进饭堂,路过的异能者们无一不试图凑上来关心伏苏,只不过走在他后面的顾域气场太过凛冽,没人敢靠太近——事实上,即使并肩作战了多年,异能者们也死心塌地地跟随顾域,但放眼整个部队,敢跟顾域说上几句闲话的就只有L了。 吃完饭后,顾域放下筷子:“我们明天启程去A省,下午有空,我想带你见个人。” 伏苏喝汤的动作顿了顿,抬起眼帘:“你难道把人带在身边?” 顾域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似乎在寻找着某个无意流泻的缝隙:“嗯,我不会把他交给别人看管。” “可以,”伏苏唇角微微扬了扬,即使是饿了两天,进食的动作依旧不紧不慢,“希望他没有发臭。” 吃完午饭,伏苏跟着顾域去了他的房间,房顶上,一根破了胶皮的电线摇摇欲坠地挂着灯泡,外面的阳光无法照进这个阴暗背光的房间,只有那个灯泡接触不良地发着昏黄的光,一跳一跳地,房间里仿佛弥漫着某种诡谲的气息。 顾域走进房间后,好像就再也看不见身后的伏苏,他走到床边,仔细地替床上的人掖好被子。 伏苏眉梢微微一挑,床上躺着的是他上一个寄宿身体。 也许是长久地被保存在空间钮中的关系,这具肉体并没有腐败枯萎,甚至连脸色、唇色都是健康的红润,如果不是他一动不动的样子太过诡异,几乎让人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这是……A省基地以前的首长?” 顾域侧过头,眼底漫上捉摸不透的晦暗深色:“你认识他?” “看过他的资料,也知道他在三年前意外去世,当时中央只对外宣布了他的死讯,并没有透露死因,后来才有另外的一种说法,那就是中央忌惮他超过了集权者的领导能力,所以派人暗杀……”伏苏垂着眼,事不关己般娓娓道来,末了还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顾域:“这也是你带军反噬中央、彻底覆灭统治层的起因,我猜的没错吧?” 顾域默认。 “我很好奇,传言他的身体已经被烧毁地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就算你有治愈异能,也不可能把烧伤的痕迹彻底掩盖恢复如初——”伏苏顿了顿,“以及,为什么过了整整三年,他还没有腐烂?” “我把他送进了冷冻仓。” 说这话时,顾域一直盯着他看,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微末的表情转化。 “那的确可以保持原貌,”伏苏走近一步,“介意我仔细看一下吗?” 顾域退开半步。 伏苏撩开被角,灯光还未完全照进来,他就嗅到了尸体上带着的莫名香气,那是种带着森冷的气息。随即,他看到了那身体上遍布的新鲜吻痕,几乎从脖子蔓延到看不到的深处,而那人被摆成了一个端正的睡姿,两手交握放在胸前,白皙纤长的指尖轻捻着两朵黑色曼陀罗。 ——绝望的、不可预知的爱,以及死亡。 伏苏的脑海里迅速闪过黑色曼陀罗所代表的含义,昏暗暧昧的灯光下,手握死亡花的人晕开了某种冷冷的艳丽,仿佛有特殊的蛊惑力,旋即,站在伏苏身后的顾域轻声开口。 “他会回来吗?” 伏苏脊背微微僵了一下。 他印象中顾域站的位置离他起码有半米以上,但他说话时拂出的气息却紧贴着他的后颈,那种冰冷的、带着湿气的呼吸,让伏苏隐隐有点不寒而栗。 ——“他睡着的样子很好看,对吗?” 顾域的手指轻而易举地就穿梭过了伏苏的发丝,他身量高,做这个动作时微微低下头,神情就被隐藏在了阴暗之中:“可是我还是喜欢他醒着的样子,他会对我笑,很好看,我每天都能回想起来,甚至是他对我失望的模样,都让我喜欢得,想永远藏起来。” “我这么喜欢他,他为什么要走啊。” 他轻声叹息着,伏苏却感觉自己的发根都被揪痛了。 他忍不住微微侧了侧余光,顾域就站在他的身后,侧脸近乎暧昧地靠近他的脸,伏苏能看到他低垂的眼睫颤动不止,仿佛流露出他内心的不安与踌躇,但抓着他头皮,迫使他仰起下巴的动作却半点不含糊。 伏苏甚至有种顾域下一秒就要狠狠地一口咬断他颈动脉的错觉。 他喉结上下滚动着,轻声道:“就算你现在抓着我,他也醒不过来。” 顾域缓缓地放开了他,漆黑的眼底似乎萦绕着一丝血气,带着某种彻骨的寒意注视着他。 “你说的没错。” 伏苏把掀开的被子盖了回去,顿了顿,问道:“就算我能活化更替他的身体细胞,但这也只能让他处于‘活着’的状态,跟植物人没有差别。结果不如你意,你不能迁怒。” 顾域嘴角微妙地勾了一下:“如果最后变成这样,我会让他变成丧尸。” “既然有脑电波运作了,他就能行动了,他会吃我的肉,啃我的脑髓。我可以边让他把我吃下去,边用力地占有他。” 他话音里源源不断的恶意简直让人胆寒,尤其是他还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甚至是令他欣喜而满足的。 伏苏光是听着就隐隐觉得头皮发麻。 干尸体已经很重口了,你还要干丧尸。 ……变态啊,老父亲教你的和谐民主公正和平呢。 都被你吃下肚了吧! 伏苏拧起了眉,被顾域说的有点不适:“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不会这样对他,你觉得他会愿意死后还被你肆意玩弄吗?” “他当然不愿意,我也从来没有强迫过他,在他面前,我永远都是最乖巧的孩子,”顾域发出一声怪异的、短促的轻笑声,“但他现在死了啊。” “……” 离开房间,伏苏一声不吭地就直接回了自己的住处。 [崽子在试探我。如果我真是他的老父亲,肯定不会看着自己的尸体被这样糟蹋,还不如直接一把火烧了。] [所以?] [所以是时候送上门了。我不怕他我不怕他我不怕他我最屌我最屌我最屌……] [……] 伏苏躺在床上想了很久,然后取下他跟李子言他们内部的通讯器。 “李大哥,能打听一下今天晚上站岗名单吗?” “可以啊,你等会儿。” 李子言很快报来一串名单,顾域也在其中,守西边。 “李大哥,我们不能跟他们去A省基地,我看过地图,我们现在就在AB两省的交界处,去B省基地反而要快。具体原因事后我再跟你们解释,我想知道,你们愿不愿意相信我?”伏苏语气笃定:“我可以保证我们没有伤亡地到达基地。” 李子言他们自然是无条件相信伏苏的,伏苏让他们去收拾必要的食物和军火,自己则是套上宽大的风衣,悄无声息地避过基地里的人,找到了顾域的房间里。 床上的尸体不见了。 伏苏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在床头柜里找到了空间钮。 当初空间钮的研发是原身提出的方案和技术指导,而伏苏也知道破解之法。 “李大哥,你们现在在哪里?” “在东边出口,我们已经把这里盯梢的人引开了,出了这道门,外面停着几辆装甲车,我们可以偷走一辆。” 伏苏又在抽屉里找到了一串车钥匙:“我马上出来。” 基地里异能者们大多在聚众赌博,落单的没有几个,见到伏苏穿着风衣也只当他要去外面看情况,没有半点防备意识,伏苏一路畅通无阻到了东边出口。 最开始的六人顺利会和。 “博士,我们为什么要突然离开?” 伏苏飞快解释道:“顾域不是个可以交好的人,他现在保证我们安全到达基地,但一旦我们的价值被压榨干净了,他不会留情的,与其这样不如去B基地,两个基地军力权力相差不大,我们去了B基地,投靠的人也会越来越多,不用再害怕意外情况。” 李子言想起中午被顾域盯着的感觉,心有戚戚。 他们趁着夜色浓重,尽量放轻动作上了装甲车,李子言把车钥匙插了进去,装甲车前后灯同时大亮,位于毗邻两角的观测人员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是谁!” “快走!” 李子言一踩油门,装甲车这个庞大又沉重的家伙却在五秒内提高到了最大速度,风驰电掣一路往前。 第73章 灰城16 李子言打开了车远灯,两束炽白的灯光照亮坑坑洼洼的前路, 他们很快就拐到了大道上, 车子不再颠簸。 伏苏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了通讯信号生成软件,插入车载联络仪器接口, 在数以万计的杂乱的信息流中寻找B省基地的讯号,这是个需要耐心和时间的活, 伏苏调了半个多小时,李子言替他觉得累, 温言劝道:“博士, 你休息一下吧,让他们来, 就算暂时联系不上也没关系, 我们只要开一天就能到了, 只要不遇到像前两天那样的丧尸潮, 不会出问题的。” 伏苏唔了一声,也的确觉得有点乏力, 于是爬到了宽大的车后座,把联系工作交给了其他人。 车厢内一片昏暗,只有清冷的月光从半闭的车窗外洒进来,伴随着不知从何处飘散而来的冷冷花香。伏苏枕着手臂躺着, 把精致小巧的空间钮捻在指尖把玩,这枚空间钮被做成了金色胸章,黑玫瑰造型的纹路泛着金属独有的冷光。 光是看着这个漂亮的小东西,谁也想不到里面装着一具黑木棺材, 还有赤身裸体、手捧死亡花的尸体。 一轮金光从胸章表面一划而过,伏苏把它握在掌心,两手环胸侧头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了天光乍破,朦胧日光映射到视网膜上,伏苏渐渐清醒过来。几人轮流开了一晚上的车,都已经疲累不堪,离基地还有五百多公里,为了避免意外,他们把车停在了路边休息。 伏苏摇下车窗呼吸了一下外面的空气,李子言大概一直不敢深眠,伏苏一点动静就把他吵醒了:“博士,需要吃点东西吗?” 伏苏点了点头,李子言把水瓶和饼干一起递了过来:“我们走得急,也不好意思拿他们的食物,所以简陋了点,您先垫一下肚子,待会等他们都醒了,我们去附近山林里找找有没有野鸡野兔。” 过了一会儿,异能者们前后醒过来,留了一个人留守在车上,其余人则是一起进了附近一座山林寻找猎物。 山林里的动物植物并没有发生变异,仿佛与外界完全隔离开来,几人在里面逗留了半个多小时,抓来了三只野鸡两只野兔,还没闻到肉味儿就已经叫人垂涎三尺了。 正打算折返时,突然刮起了一阵穿林而过的寒风,从远方树木幽深间隙中呼啸而来,他们站在半山坡,见北方郁葱树林荡起一阵林涛,如同破开的水纹一般,以肉眼可见的疾速往他们的所在奔来! 几人瞬间浑身紧绷,惊恐地往后倒退了几步。 “操,那是什么鬼东西!” “先带博士回车上,小赵跟我留下来殿后,动作快!” 伏苏将一起都收入眼底,被两个异能者扛着没命地狂奔,他飞快地想着,那种速度,不可能是寻常的丧尸,要么是山林里的猛兽,要么…… “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在看不见的身后响起,伏苏一凛,是李子言的声音。 扛着他跑的异能者脚步顿了顿,浑身战栗,忍着没有回头,往停车的方向发足狂奔。 他一手箍住伏苏的双腿,伏苏上半身倒挂在他身后,后仰起脖子,从两侧飞快倒退的树林映入眼底,在那片糊化的苍郁之中,一抹暗影闪现,他的视野在不断的颠簸中摇晃,却仍然清晰可见——那道暗影在以远超异能者的速度朝他们狂奔! 它跑的实在太快了,风猎猎作响,伏苏一个晃神,那有着狰狞、扭曲面容的变异丧尸就已近在眼前,他无比清晰地看到丧尸闪动着兴奋的浑浊双眼,甚至能闻到他口鼻里呼出的腥气:“——小心背后!” 另外一个异能者猛扑过来,借着未尽的惯性把丧尸扑地往后一倒,同时几乎以全身力气嘶吼着:“快走!不要回头!” 伏苏来不及闭眼,紧接着传来一声惨叫,林中鸟雀被惊地扑腾飞起。 他看见那丧尸用手,轻而易举地就把人撕成了两半,吃人的动作与其说是啃咬,不如说是在吞噬——他抓起血肉就往嘴里塞,鲜血淅淅沥沥地从他咧开到耳根的嘴角滴下来,聚成血洼,而他的肚子已经被撑地快要爆炸,于是之前吃下去的肉块骨渣就从他的□□里前仆后继地挤了出来。 伏苏知道那堆排泄物是什么,嘴唇微微颤抖着。 不应该……不应该的,他们身上已经没有了吸引丧尸的硬化剂,而这山林里远近都不见人,只会寻找人类进食的丧尸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很快,丧尸对已经死透了的尸体不再感兴趣,它舔掉手心的血,重新追赶起逃跑的两人。 那双青灰色的眼越来越近,瞳孔很小,眼白占了十分之九,里面闪烁着某种炽烈的光,令人不寒而栗,尤其是当它一直、死死的盯着自己—— [收集到丧尸王爱意值五十点。] [……] [……] 什么鬼,不要行不行。 伏苏用力咬了一下下唇,用刺痛感让自己冷静下来:“放我下来,它的目标好像是我,你快逃!” “不可能!”背着他的人还不到二十岁,跑得快呕出血来了,说话声就像破败漏风的风琴:“就算要死,我也要比你先死,至少李大哥他们做到的,我也要做到——!” “不要犯蠢了!我高兴你们为我送死吗?!”伏苏深吸了一口气,手探到他的脖子一侧的颈动脉处,找准感受器位置,用力劈了下去。 异能者脚下一个踉跄,惯性往前扑了几步,栽倒在地,伏苏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倒退着离开原地。 果然,那丧尸的眼睛一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伏苏不跑了,他的动作也变得不紧不慢起来,一点点朝伏苏靠近。他的嘴咧到耳根,此刻正哼哧哼哧地往下垂着混了血丝的涎水。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我很想问你被丧尸王追求的感受如何……] [这可真是被追啊,追到死。] 伏苏让系统帮自己屏蔽了痛觉,不知不觉地背靠上粗壮的树干:“你、你想做什么?” 以往所有事实证明,丧尸有基本的神经灵敏度,能察觉光、声音、气味,但病毒侵袭过的大脑受损度太高,失去了语言转化能力——也就是说,丧尸是听不懂人话的。伏苏也只是下意识这么一问,却没想到那丧尸顿在了原地,嘴巴怪异地张了张,片刻后,从他咕噜噜冒着血沫的喉咙里挤出了含糊的声音。 “喜、喜欢……喜欢,你。” [叮——收集到丧尸王爱意值五十点。] 玛德老子全都还给你,老子要不起。 也许是从伏苏的神情中察觉出了抗拒,丧尸双眼一片猩红,它脚掌在泥土地上划拉,浑身紧绷,终于发出一声愤怒到极致的嘶吼,上身微倾,如离弓之矢,眨眼就窜到了伏苏的面前。 伏苏只来得及看到他眼中流淌出来的血在视野里一划而过,紧接着,肩膀渗出温热的液体,顷刻间爬满了全身。 丧尸看起来喜欢极了他血肉的味道,忘情地、仔细地品尝着,从肩膀啃咬到上臂,激动之下甚至咬断了自己半根舌头,只余剩下半根舌头眷恋地舔舐着露出的森森白骨。 “不接受我……就…吃掉你。” 虽然伏苏感受不到痛觉,但失血的恍惚却来的又急又猛。 [我我我是不是又要换身体了!] [确认死亡之后会再找新宿体。] [我讨厌这个世界。] 意识混沌之间,丧尸啃咬的动作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天际乌云蔽日,方才晴好的天光转为浅淡的灰。 平地而起的风刃席卷而来,丧尸突然口鼻喷血,眼珠不堪重压,从眼眶里弹了出来,它捂着脑袋哀嚎着滚到地上。 无形的风卷起地上的枯叶,一圈圈地把伏苏围在风平浪静的风眼,伏苏隐隐感觉温暖的触感从被啃地完全暴露出肩胛骨的肩部传来,随之而来的就是肌肉组织重生的、令人发疯的痒意。 来人一把掐住他的下颌,力道很重,好像恨入骨髓,想借此把他的下巴掐碎,却又好像在害怕地发抖,紧接着,铁锈味的新鲜血液灌入了他的口腔。 伏苏身体已经失血过多,意识不清,只有残余的生存本能,令他捧着那破开大口子的手腕,用力吮吸着。 那人低低地叹了口气,语气复杂:“伏苏,我真想杀了你,我简直……恨死你了。” [叮——目标人物顾域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七十。] 说完,他用力把伏苏挤到自己冰冷的怀里,低头狠狠地吻了上去,他浑身都在颤抖,说不上失而复得的激动狂喜,还是前一分钟,看到伏苏被丧尸啃食的遍体生寒和恐惧后怕。 他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怀里这个人折磨死了。 伏苏很快就缺氧昏迷过去了,顾域确认他的血肉已经新生、性命无碍之后,扬手建了道风墙,将他保护在其中,随后缓缓地站了起来,漆黑如同深渊的双眼定定望向在一旁挣扎不停的丧尸。 他在之前就把风刃打到了丧尸的体内。 丧尸眼珠子已经没了,口鼻不断涌出鲜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却还用尽全力般朝伏苏的方向伸出手,嘴里叽里咕噜地含糊有辞,顾域一步步朝他走过去,一脚将丧尸踢得正面朝上。 他举起锋利的风刃,破开丧尸的肚腹,暗红的血溅上他涂了白釉般不透半点红晕的脸,还有零星点在了纯白的眼白上,他却浑然不觉,双手在丧尸的肚腹之中抠挖,把它吞咽下去的新鲜血肉全挖了出来。 “我的人,谁允许你碰了?”他突然微微勾起唇角,本就略微阴柔漂亮的外表更显得有一丝阴诡鬼魅,“他是我的。” “一点都不会分给你。” 第74章 灰城17 伏苏逐渐有了意识,但眼皮却重若千斤, 只能隐约听到外界人来人往的杂音, 像隔着传递介质一样,模糊遥远。 能听到声音, 转化成人类语言,证明他没有变成丧尸吧? 他安心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慢慢清醒过来。 睁开眼后, 他看到眼前一片浅绿, 清透的液体簇拥着他的全身,钻入皮肤毛孔, 像是在修复皮肤组织一样有轻微的痒意, 更多的是舒适。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性走到营养舱边, 准备测温度, 猝不及防对上了伏苏睁开的眼,愣了一下, 惊喜道:“博士醒了!” 一下子营养舱边上就围了十几个人,忙着给他测身体各项指标。 “心率87,血压136/83,循环呼吸系统正常。” …… “博士, 博士,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伏苏细微地眨了眨眼,淡绿的营养液凝在眼球结膜,一串串细小的气泡从他的皮肤表面浮出来, 黑白分明的瞳仁微微散大,看起来有几分迷茫和虚弱。 没过多久,他看到围在他身边的白大褂都往后退了,穿着黑色风衣的顾域走到了营养舱边,透明盖缓缓打开,他俯下身,静静地看着伏苏。伏苏回忆起失去意识前,清晰地听到顾域叫他的名字,而不是博士,心知对方已经肯定了他的身份,于是闭上了眼,表明了不想理他。 顾域没有半点不虞,他按下舱边的按钮,绿色液体被抽走,不着寸缕的伏苏很快就像一条失水的鱼,光溜溜地躺在玻璃底上,细腻光滑的奶白肌肤甚至留不住液体,残留的水迹滚滚落下。黑色的湿发没有精神地搭在脸上,他的睫毛上还结着细珠般的水雾,随着他不安的眨动而发着颤,看起来格外惹人怜惜。 顾域眸色微暗,轻轻拔掉他身上所有的供管,白大褂们纷纷阻止:“博士的身体状况还没完全恢复,顾队……” 顾域没有理任何人,也不出声,沉默着把伏苏从营养舱里抱了起来,然后随手从别人身上撕了件白大褂下来,盖住他的身体,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虽然身体机能已经好转了,但伏苏依旧非常孱弱,连说句话的力气他都不想使,于是闭着眼任由顾域把他抱到浴缸里,仔仔细细地帮他洗澡。 莲蓬头的水柱被放到最小,好像怕水流太强烈把已经瘦弱地只剩一把骨头的人冲散。顾域的手指穿梭在他的发间,一点点冲洗头发上黏腻的绿液,突然轻声道:“小时候,你也是这样帮我洗的。” 伏苏眼睫微微颤了颤。 “你一直把我当孩子看吧,”他似乎短促地轻笑了一声,“一个天真、愚蠢、由你摆弄的孩子。” 伏苏抿紧了嘴唇,脊柱的弧度从吹弹可破的肌肤里凸了出来,看起来脆弱易折,顾域轻轻把沐浴乳在他身上抹开,冰冷的手指顺着脊柱的线条滑到后腰窝,又不知足地往下面挪去。 伏苏倏然睁开眼:“不要……” 他的嗓子就像是被车碾过一样,沙哑地像饱经折磨。 “不喜欢我这样对你是不是?”顾域唇角微微勾起,他的眼睛细长而昳丽,略偏阴柔,其中的戾意却冰寒刺骨,几乎是有几分怨毒,“可我偏要这样。” “一开始,你只是想帮喜欢的人照顾孩子,我只是一个寄托,看到我,你就像看到了顾城一样,”他继续自言自语般道:“后来,你发现这个孩子与普通人不一样的一面,你开始用心教我,引导我,反正我什么都听你的。你明明也察觉到了,我很喜欢你,可你什么都不说,你装作不知道,继续勾引其他人……” 伏苏被他折磨得浑身瘫软,几乎直不起腰,无力地躺在温水中,被迫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后来我受不了了。我实在喜欢你啊,怎么能看到你跟别人做亲密的事情?” “可你从始至终,都只把我当成一个孩子,没多少感情的孩子,念着跟顾城旧情的时候,你对我很好,可当我不受你控制了,你又绝情地把我抛弃。” “你甚至用自杀来逃离我……”说到最后,顾域的语气从原先的平淡无波转为深沉喑哑,两只手从水下伸出来,痉挛着掐住伏苏细嫩的脖子,他只需一用力,轻而易举就能把这脖子扭断,结束这个带给他无限痛苦的人的生命:“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我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你死了!被我逼死的!你到底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会有多难过……你怎么就这么狠心?” [叮——目标人物顾域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八十。] 伏苏咳嗽了几声,嘴角突然弯出了微妙的嘲讽意味:“你全怪我好了,你想把我关在空间里,关到死,一点错都没有。” 顾域浑身一僵,掐着他的十指抽搐了一下,像触电一样,倏然松开。 “不,我不是……我只是想让你服软,想让你告诉我,以后会好好跟我在一起,我迟早会放你出来的,”他眼里漫上血丝,看起来扭曲可怖,“我……” “我不想听你解释这个了,”伏苏有些疲惫地微微闭上眼,“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你偷走了我的空间钮,没有人知道我把你的身体放在那里。” 伏苏苦笑了一下:“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你那时跟我说的是放在冷冻仓里。你是在试探我。” 想起伏苏在被他发现之前,一直在掩饰,明明还活着,看到了他的痛苦,却还是不告诉他,顾域的眼底就浮现一丝晦暗不明的痛色,全身神经似乎都被无形的手死死抓着,稍一用力便是伤筋动骨的痛楚。 在伏苏昏迷的这几天里,顾域不止一次地想干脆把他给杀了,或者等他醒来,也要让他尝尝与自己等同的痛苦,但他又明白,伏苏是真的不怕死,与其被他逼迫,伏苏宁愿从容赴死。 而且,这个人一点都不喜欢他,即使虐待折磨他,他又怎么会感同身受到他所经受的、长达三年的心理折磨? 顾域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叮——目标人物顾域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九十。] 他把自己的舌头都咬出血了才没有失控,无声地把伏苏擦干净,抱到了床上。 感觉到那冰冷的身躯靠近自己,伏苏抗拒,顾域却强硬地把他按在怀里:“不要动。” 他的手威胁一般掐着伏苏的大腿根,伏苏僵硬了一下,不动了。 相安无事。 伏苏静养了半个月才把精气神都养了回来,想起半个多月前被狂热的丧尸粉丝求爱的场景,他还是忍不住发抖。 猎奇恋爱要不得。 他还是被顾域带回了A省基地,过了三年,骨干人员已经清洗了一波,除了几个以前信得过的老干部,几乎没眼熟的人。现在的基地干事基本都是顾域的拥趸,知道顾域有多在乎这个从外面带回来的人,日夜都要寸步不离,有时一时半刻见不到就要把整座基地翻个个儿,所以对他也毕恭毕敬的,一切资源供应比顾域的还要好。 伏苏好好体验了把儿子尽孝,父亲养老的滋味,修整之后,开始正事——制作病毒抗剂。 “博士,大半个月前,顾队还带回了一只丧尸活体,经过这段时间的采样分析和实验,我们发现这只丧尸在各方面都有飞跃的进化……” 伏苏抬手喊停:“大半个月前?” “对,它的肉体已经被破坏地不成样子了,肚子被掏空,也许顾队也看出它身上有研究价值,所以带回来了。” 伏苏想了想:“我想去看看。” “这……”研究人员有点犹豫,他实在不敢带伏苏去任何有危险的地方:“我们可以通过监视频看它,近距离的话还是别了吧,它的攻击性太强,而且没有一刻停止过,我们每天都得派好几个人轮流盯着。” “也行。” 他们去了监控室,里面立着几面监控墙,数百个监视器遍布基地要塞,工作人员领着他们到了最里面的房间,里面三面墙都是监控丧尸活体区的。他们找到了大半个月带回来的那只,此刻,它被锁链重重锁着,动弹不得,咧到耳根的嘴却不断大张着,流着腥红的涎水,光是看着就令人不寒而栗。 “上次顾队他们被丧尸围困时的报告已经回来了,当时的情况,所有人都倾向于丧尸潮中有一个领导者,但在事后清理晶核时,却没有发现特殊的。” 伏苏沉吟了一会儿,领导者……丧尸王……难道当时开启特斯拉线圈的时候,这只丧尸见势不妙逃走了,事后也没走远,一直跟踪他? 丧尸不可怕,长了脑子的才可怕。 “把镜头拉近。” “好的。” 画面放大,伏苏走近一步,仔细地观察着这只丧尸。 有些事情他当时没来得及细想,现在才觉得有些违和,这只丧尸显然进化出了智力——或者它根本没有失去过意识,所以才成了丧尸中的领导者,那么它又怎么会锁定了他,还见一面就穷追不舍地表示爱爱爱不完,要把他吃下去才满足? “把它相关的所有报告都给我看一下。” 工作人员搬来几张椅子,伏苏翻着报告看,没一会儿,顾域进来了。 “头儿。” “嗯。” 几人知趣地先走了,伏苏把顾域当透明人,过了一会儿,顾域低声问他:“为什么对这只丧尸这么感兴趣?” “它是特殊的,也许不是唯一的,如果以后还会有这样进化的丧尸,人类异能者的优势就要削弱九成了。”伏苏想起之前为了保护他,被丧尸切瓜砍菜一样吞吃的异能者们,两眼微微一黯:“如果能找出原因,我们就能有对策。” 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与其说是进化,更像是突变。 但既然是突变,后面还会发生的概率就要小很多了,伏苏微微松口气,眯着眼再次看向屏幕。 那只丧尸似乎知道监视器的作用,一直在朝监视器嘶吼,浑浊的、青灰色的眼珠子乱颤着,没有恐慌和不安,倒是隐隐有点急躁。 就像是……很想说些什么。 但是它的嘴里被装进了硬度极高的金属口含器,迫使它张大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动静,以它的咬合度是咬不穿的。 就在这时,伏苏目光微微一顿,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腾地站了起来,报告从他膝盖上滑下去,纸张散落一地。 顾域看他脸色煞白,从后面抱住他肩膀,担忧地抚摸着他的额头:“怎么了?” 伏苏没有回话,不可置信地盯着显示屏。 那只丧尸的脖子上带着一串项链,上面串着一条金蛇——那个人曾经开玩笑说过,算命的人说他命太软,容易招灾祸,所以得随身佩戴生肖饰品。 他又看向丧尸的左手臂。 它的皮肤是狰狞的青紫色,血管暴突,但左手小臂上,却有一个十分明显的咬痕。 ……是那个人为了保护陈昊时,被保安咬的。 第75章 灰城18 那只丧尸的脖子上带着一串项链,上面串着一条金蛇——那个人曾经开玩笑说过, 算命的人说他命太软, 容易招灾祸,所以得随身佩戴生肖饰品。 他又看向丧尸的左手臂。 它的皮肤是狰狞的青紫色, 血管暴突,但左手小臂上, 却有一个十分明显的咬痕。 ……是那个人为了保护陈昊时,被保安咬的。 顾域见伏苏面色苍白, 额冒细汗, 以为他是想起之前被丧尸咬的事情了,于是贴着他后背, 微低下头轻轻吻了下他的耳根:“别看了, 去吃午饭。” 伏苏没有吭声, 顾域搂住他腰侧, 把他往门口带,他却像突然被触发了什么按钮一样, 剧烈挣扎开,又扑回巨大的显示屏前。顾域侧面看他,屏幕幽幽蓝光镀在他的侧脸轮廓上,使他的神情有些暧昧不清, 只是那触碰屏幕的十指细微发着抖,像是极用力的,连指骨节处都泛起苍白。 顾域眼神晦暗不明地看向显示屏。 伏苏的态度有点奇怪。 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惧,而是某种让顾域隐隐戒备的情绪——就像是长久以来用云淡风轻来掩饰, 如今终于开始抽丝剥茧地展现了出来。 “走了。” 他这回沉下了声音,抓住伏苏的手肘,不容分说地把他拉了出去,伏苏从不可置信、惊喜和悲哀等等交织的复杂情绪中挣脱出来:“我要去看活体。” “不行。”顾域拒绝地干脆,伏苏试图抽回手臂,无声顽抗。 顾域眼底弥漫开死气沉沉的暗影,转身把伏苏重重地抵在墙角,长腿一伸,无形的压力逼迫过来,让人喘不过气。 角落里灯光只能照到一半,伏苏褪尽血色的苍白面孔陷落在半明半暗之中,不知为何氤氲起水雾的眼眸黑白分明,瞳仁像是浸泡在冰泉中的晶钻,那里没有半丝畏惧和怯意,笔直地看着顾域,一字一顿道:“我要去看活体。” 顾域心脏微微紧缩,血液在管腔内突突流窜,他抹上伏苏的嘴角,修长手指长驱直入,挑逗揉捏着里面的软舌:“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么?” 在他说破伏苏的身份前,伏苏至少还会带着面具与他相处,但这段时间来,伏苏已经变回了原先那不冷不热的模样,就好像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伏苏都已经不想再分出精力在他身上了。 伏苏两只手被顾域轻而易举地控制住,伸入口腔内的手指指腹有些粗粝,近乎惩罚似得,腮帮隐隐酸疼,嘴角洇出晶亮,本就颜色殷红的唇瓣更显得水润,而他的眉宇却微皱着,眼里流露出不忿和愠怒,将脸孔都熏烧地浮起晕红。 他似乎完全不知道,这副无意识流露出的姿态是多么淫荡、诱人犯罪。 顾域受不了地把他隐藏在暗处,抽出手指,边舔了一下边抬着眼帘轻笑一下:“好吃。不过太少。” 说完,他手一伸,托住伏苏的后脑勺,不由分说地吻了下来。 顾域的体温好像比正常人都要低一点,就连嘴唇也是冷的,伏苏下意识缩了缩,很快就被他纠缠住,孜孜不倦地索取。 过后,伏苏抬手抹掉嘴角的水渍,隐忍道:“你玩够了吧,够了就带我去看下活体。” 顾域动作一顿,伸出舌尖漫不经心地从他的唇上一掠而过,算作结束,随即慢悠悠道:“你为什么对它这么感兴趣?” 伏苏微妙地静默了一瞬,他知道顾城的身份不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毕竟现在它被关在牢笼里,要毁灭它的脑神经只需要操控机械臂打一针就行了。顾域对顾城一直以来都没有多少父子亲情,伏苏不敢冒险。 “……我想仔细观察一下,也许能发现它异变的原因。” 说这话时,伏苏没有躲着顾域的目光,顾域眸色暗沉地盯着他片刻,兴许没发现什么,于是道:“观察可以,但必须有人陪同。” “好。”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伏苏采集到了顾域体内含有治愈异能的血液,拟定抗毒剂研究方向后开始尝试,而除此之外的所有多余时间,他都待在丧尸活体区外的监控室内,隔着玻璃窗看被关在里面的顾城——它的面部皮肤已经溃烂地不成样子了,眼眶空洞洞的,咧到两侧耳根的嘴角十分可怖。 它已经看不见了,但却好像能感觉到伏苏在隔着玻璃看他,只要伏苏一来,它就开始躁动,试图挣脱铁链,同时嘴里发出呜呜的动静——它舌头被自己咬断了一半,发音已经不清了。 然而其他工作人员来,它就没有这样的反应,这个诡异的现象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其中,也包括偶然得知的顾域。 “头儿,研究室的报告,叫我捎给你,”L从果盘里拿了个苹果,两手一撑坐到台面上,顺手把一份文件扔到顾域眼前,“说起来,你怎么也突然对那只带回来的丧尸感兴趣了?不是出结果了,没什么研究价值嘛,小博士天天围着它转也就算了,现在你也来劲儿了……哎,报告上写了什么?” 顾域翻开报告:“STR检测。” “哈?”L古怪道:“它的DNA链已经被病毒侵蚀破坏了吧?检测这个有什么用?” 顾域翻完文件,喉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嗤,L以为报告里没他想要的信息,却无意发现顾域拿着报告书的五指已经死死蜷紧握起,手背青筋暴突,不受控制的异能从他的全身毛孔里流泻出来,L面色一凛,正欲阻止,化作利刃的风刀已经把那份报告书切碎成了数片。 “喂头儿,你这是……” 顾域眼里黑沉沉的,遍布的阴霾令人隐隐胆寒,他顿了一会,起身,可能坐久了,他脚步乱了一拍,很快就消失在门外了。 L被他那副神情吓得不轻,顺了口气才放松下身体。 她已经很久没看到顾域露出这样的表情了——三年前,伏苏意外去世的时候,他也不曾在人前这样失态。 L蹲下来,摸索着拼凑了一下散落一地的纸片。 “STR修复……无特殊发现……收录信息相同度达到99.5%……父子关系……” “这什么东西?”L有点摸不着头脑,直到把所有的纸片都归位,白纸黑字跃入眼帘,她顿时下了一身冷汗,低声喃喃道:“活体与顾域留存在基因库的碱基序列信息相同度达到99.5%,系……父子关系。” 从实验室出来后,伏苏捶了捶酸疼的脊背,如往常一样,去了活体观察室。 那里的工作人员已经跟他很熟了,照例替他准备了午饭,伏苏坐在玻璃窗前吃饭,顾城似乎感觉到他了,侧着头朝他的方向张着嘴,发出含糊的喊声。工作人员感叹道:“最近也不知道是折腾累了,还是怎么的,它的脾气好多了,刚来的那几天我们日夜都得担心它挣脱链子跑出来。” 伏苏笑了笑:“它今天一直很听话?” “对啊,一整个上午都一动不动的,在您来的五分钟前才开始有动静,大概是摸清楚了规律,知道您要来了。” “那真是很乖。” 伏苏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吃饱喝足后,撑着下巴看向里面的顾城。对方的相貌与以前大相径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他的……也许也没认出来,是对这具身体一见钟情? 无论如何,都帮了他大忙了,正愁后面怎么刷满呢。 午休时间不长,抗毒剂的制作方案已经拟定,接下去就是试验了,他不能走开,所以只坐了半个小时就打算离开。刚站起身,观察室的门突地被打开,吱呀一声,一道高大的暗影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外,伏苏对上那人如淤泥般又黑又沉的双眼,微微一愣,他眼里的神色实在太沉重阴郁了,几乎能让人溺毙。 里面的几人都怔住了,随即,顾域缓缓开口:“都出去。” 几人面面相觑,收拾了一下饭盒,忙不迭地离开。 门缓缓关上,咔擦一声,伏苏回神,下意识地先瞥了眼顾城,就是这无意识的动作,让顾域脸上暴涨起狠戾,他一个箭步上前,攥住伏苏的领口,咚地一声按在玻璃墙上。 伏苏只觉得脊椎骨都快被撞碎了:“你干什么?”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顾域抬起手,几道风刃轻而易举地把高度硬化的玻璃墙割碎,化作有形的刀刃状,悬在顾城的脑袋顶上,“告诉我,里面的丧尸——是谁?” 伏苏张了张嘴,无声缄默。 “不说?”顾域嘴角微微勾起,在他满布血色的瞳仁映照下,嘴角弧度显得妖异扭曲,随后他俯身到伏苏耳边,宛如情人甜蜜的呢喃般:“要不要试一下在有第三者在场的情况下,干啊?他能听到声音的,是吧,让他听听你哭着求饶的声音怎么样?” 伏苏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下,近乎绝望而恳求:“不要……不要在这里,不要这样……” 刺激,来吧,别光说不干啊。 “你紧张什么?”看到他那抗拒的神态,顾域只觉得一股邪气在体内四窜,把他的五脏六腑都刺穿漏风,偏偏面上不漏一点异样:“或者我们可以不那么粗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伏苏嘴唇颤了颤,最后闭上了眼,还是不吭声。 “好,真好,他已经变成丧尸了,还想吃了你,你还是要护着他。”顾域声音喑哑,“你真是爱惨他了吧。——那我呢,你看到我没有啊。我从来没有想伤害过你,为什么你就容不下我呢?” 伏苏倏然睁开眼:“你、你已经知道了……” “是,我已经知道了。真可惜,你没有珍惜最后一次机会。” 他扬手作势要落下,伏苏急促道:“住手、停下——!他是你爸爸,你不准……!” “不停,让他去死吧,”顾域的话语里透露着浓浓的恶意,风刃倏然打入顾城的头颅里,血液迸射,红白脑浆流了出来,“把他全身都切成一片片,给你看,你还会喜欢他吗?他明明是这么丑陋的怪物,怪物……” 他明明是这样的怪物,明明这十几年来从没有出现、没有陪伴过伏苏,为什么、凭什么他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他追了那么那么久都触碰不到边的东西? 不甘心、他不甘心!—— “伏苏,你要记得,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不会伤害你,只有我最爱你啊。” 他轻叹着,血肉横飞,人间炼狱,他的眼里却浮现了一丝扭曲病态的兴奋狂热。 “来,伏苏,快看看你喜欢的人,是不是很恶心。”他微笑着,眼里浮现虚无空洞的柔软:“所以你别喜欢他了吧。” [叮——目标人物顾域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百。] 伏苏麻木地瘫坐在地上,他眼神灰败,神情恍惚,瞳孔急剧缩小成针尖状,好像魂魄已经飞离这血腥的人间地狱。 顾域把他打横抱起来,走进玻璃墙里,沾了血湿淋淋地抹在伏苏的脸上,温柔地笑道:“还喜欢吗?” 伏苏眼神僵直,脸上血色在一瞬间褪地干干净净,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心脏疯狂收缩,传上大脑的血液如同被堵塞,他眼前发黑,郁结在胸口的一团气找不到爆发点,最终膨胀,无声爆裂。 [吓死这个结局给你满分。] 怀抱里的人软绵绵地倒在了臂弯里,眼睛还大张着,血液倒流进了眼眶,基本的角膜反射却消失了。顾域嘴角微微僵硬了一瞬。 “……伏苏?” 没有回应。 “就算晕过去,我也不会放过你的。”顾域轻轻抹掉伏苏脸上的污浊,爱恋地吻了下他干燥的嘴唇,轻声吓唬他:“再不醒过来,我就吃了你哦,你很怕这个的吧。” 他耐心等了很久,怀里的人还是没反应。 他有点焦躁了,低头,咬住那人的下唇,牙齿一点点研磨着,最后一个用力。 血液的温度是凉的。 顾域僵了僵,随后固执地牵起那人的手,在他的小臂、大腿、胸口等处都咬了一口,尝到的血液无一例外,已经冷了。 他把人抱在怀里,坐在地上,微微垂着眼帘,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的手脚也开始僵直。 熟悉的场景。 “你这回又逃去哪里了呢?”顾域低声自言自语,“我又要等多少年才能找到你?” 伏苏身上很多伤口,丧尸的血肉糊在他的脸上,病毒顺着血液流窜进去,不消多时,怀里的人浑身抽搐了一下,手脚咯吱咯吱地开始活动,青灰色浑浊的眼茫然四顾,最后落定在顾域的身上。 它兴奋地啊啊叫着,狠狠一口咬在顾域的肩膀上,头一甩,一口连皮带血的肉就被扯了下来。 它认真地咀嚼着,过后,又凑上来,开始啃咬顾域的脖子。 “吃吧。” 顾域用力收紧双手,把它死死地圈在怀里。 “你吃了我吧,”他闭上眼,透明的水滴猝不及防地摔了下来:“如果你能杀了我,我会感谢你。” 丧尸孜孜不倦地啃着他的血肉,然而那重生的速度却比它的动作还快。 他死不了的。 顾域抱着丧尸,心想: 那就不死了吧,除了自己,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在等他了。 第76章 蓝星01 宇宙历3078年, 凤凰座漩涡星系,α星。 穿梭过明暗的星尘光带, 徘徊于晦暗的灰色区域。这里是著名而香艳的销金窟, 接待着来自四面八方、络绎不绝的达官显贵。 一艘星舰跃迁后来到α星外的通关港口,银白色的自动扶梯从港口延伸出来, 接到星舰门口, 两名身穿笔挺黑色军服的高大男子从星舰里走出来。 “费恩殿下,欢迎来到α星。”卡夫脱下白手套,随手扔给身后的侍从, 英气逼人的面孔上嘴角微斜, 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意:“战争刚结束,迟点回帝星也不算大事,不如好好享受在α星的几天吧。相信我,你一定会爱上这里的。” 被称做费恩殿下的男人稍高一些,笔挺的黑色军服勾勒出充满力度美的倒三角身材, 他肩宽腿长, 即使严丝合缝地被包裹住也挡不住满溢而出的男性荷尔蒙气息。闻言, 他只是微挑了挑眉,他的五官是淡漠而寂静的,深邃如汪洋之底的眼珠, 削薄浅色的嘴唇,无一不昭示着男人的疏远与冷漠,但这细微的一个动作,却使这副假象露出一个几不可见的豁口。 “我很期待, 卡夫副手,同样,我想你也很期待不经秉示擅自带我来红灯区的下场。” α星有个简单粗暴但不入流的别名,红灯区。 远近闻名。 卡夫摊手道:“除了我们,谁都不会知道高贵的费恩殿下会来红灯区,好了,走吧,我在战争前就预订了α星中央区的顶级全景房,保管让养尊处优的殿下满意。” 他们乘坐飞行器到了中央区。 α星在星级评定中只得到了二等星的称号,经济发展却远超大多数一等星,从飞行器的观望台上往下看,脚下处处金碧流光、纸醉金迷,奢贵不输帝星。 “今天晚上在中央区有一个拍卖会,所有竞价宝物一千万星币起,这两天来这里的权贵们十之八九是冲着拍卖来的,”卡夫背靠着栏杆,仰头喝了口罐身冒着冰冷寒气的混合果汁:“据说有芙蕾星下落不明的宝物‘失落鸟’,还有‘潘妮的盒子’……对了,殿下,您在五年前成功收复芙蕾星时穿的内裤也在拍卖行列。” “希望它不会成为全场唯一一件无人竞价的东西,”费恩取下了军帽后看起来脱去了淡漠严肃的面具,显得从容而漫不经心:“至少给我留点面子。” 卡夫大笑起来,拍着费恩的肩膀:“放心,到那时候,作为殿下的副手,我肯定匿名竞价炒到最高帮您拿回内裤!” “然后明天的娱乐头条就是——‘震惊!某男子匿名以全场最高价拍下费恩的内裤,这其中的真相竟然是……’”费恩微微一笑:“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夜幕降临,α星如蒙光圈,亮如白昼,某种香甜而淫糜的气息招摇过市,这里是最不需遮掩金钱与欲望的地方,多得是人掷千金搏美人一笑,也多的是人坦胸露乳吐气如兰往经过的人身上磨蹭。 费恩和卡夫换上了便装,高大而英俊的外表却依然吸引了不少目光,卡夫随手调戏了第四个主动靠上来的美人,转头就看到费恩礼貌地避让过了围向他的男男女女,无论是姿态还是礼仪都堪称完美。这个尊贵的男人骨子里有股生人莫近的冷漠,面上却礼节周到。 没有人会觉得他倨傲。 进入展厅周围的安检区,穿着暴露在路边招揽金主的男男女女没了踪影,进出的都是穿着高贵得体,随从成群的达官显要。卡夫搂着一名胸大腰细的美人腻歪到了安检入口,随手掏出了两枚金币,塞到了美人的内裤缝里,然后拍拍她浑圆白腻的屁股,把她推到了外面让人带走。 当然,他不是唯一一个这样翻脸无情的。 金币与肉体堆积的逍遥场,上位者高人一等的优越心理——我可以与下三滥的你当街调笑,但我们之间的贵贱区别你无法逾越——暴露无遗。 展厅呈圆形,玻璃透明穹顶映照出夜色,遥远的星尘光带迤逦而过,正中央的高台是可螺旋上下的,数十个舒适的纹花座椅环形排列。 卡夫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匿名搞到了千金难买的入场票,两人落座,目光在场内巡睃了一圈,见到不少眼熟的,包括议员、富豪,无论钱财还是权势,摆上场面都能令人噤若寒蝉。 能让这些家伙赶过来,看来这场拍卖会还真有些看头? 费恩微微挑眉,深蓝的眼底浮上了一丝趣味。 拍卖准时开始。 每位宾客的眼前出现了幽蓝光屏,竞价、服务、餐饮等一应俱全,费恩要了杯蒸馏水,背往后一靠,惬意而舒适的坐姿。 冗长的开场白之后,柔美的电子女声开始为宾客介绍参与竞拍的宝物。 第一件就是引无数星盗趋之若鹜的芙蕾星宝物——失落鸟。 展台从地下旋转升起,用特硬晶石制作的透明防护罩罩着内里的宝物。 这是一朵硕大的、用分子科技冰冻着保持原状的诡艳之花。 现场响起一阵若有似无的惊叹声。 在灭亡的芙蕾星上曾有过一种特殊的花种,胭红的花托,粉白的花瓣含羞带怯地绽放,花朵硕大,茎叶却细弱不堪,当这种花漫天漫地开放时,路过的飞鸟都会情不自禁地被特殊香气吸引,从天际滑落,依恋地留在花野里不再离去—— 而腐朽后的尸体就成了花的养分,使之变得更为艳丽馥郁。 即便尸骨垒路,却仍然有鸟类趋之若鹜。 所以这种花被称做失落鸟,奇怪的是,芙蕾星灭亡之后,失落鸟再也没有盛开过,即使移植到帝星最名贵的花房里,也只开放了一天就争相枯萎。 这是绽放在死亡和白骨上的瑰丽之花,它的确拥有吸引所有人的资本。 “全宇宙唯一的失落鸟。”——这是简单的标语,却很吸睛,又能引起人的竞争欲。 竞拍开始,价格被哄抬到了三千万星币,卡夫看起来也喜欢极了这朵失落鸟,他向来是个把钱财当身外之外的享乐主义标杆型人物,眉头也不皱一下就把自己大一半的财产投了进去。 “一亿星币。” 噢——绝对没有傻子会出更高价。 费恩暗暗思忖着。 果然,卡夫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失落鸟。 拍卖继续。 登场的展品无一例外都是千金难求的奢侈宝物,但没有一件超过了失落鸟的价格,费恩也微笑着确认场内的确没有人比他的副手更傻逼。 “接下来最后一件展品,同样来自失落的芙蕾星——” 电子音落下后,场内响起了不轻不重的躁动声,有人交头接耳有人窃窃私语,同样的是他们的目光都流露某种毫不遮掩的赤裸欲望,那种直接的热忱和追崇,放在这些达官显要身上,有几分荒诞。 卡夫侧过身,轻声说:“这是他们来这次拍卖会的最终目的,殿下您看,从一开始就闭着眼休息没有竞拍过的议员阿勒尔、内阁机要雷奥、富豪诺德,还有很多人,都是冲着这个来的。” 费恩来了点兴趣:“是什么?” “奴隶。” 会在α星出现、并被众多人争相抢夺的奴隶,指代什么,显而易见。 费恩眼角洇开漫不经心的一点笑意:“那这位奴隶一定是个美人。” 还是个在床上如同妖精的美人。 躁动声渐消,高台升起,流光溢彩的金色鸟笼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精巧别致的笼子如同出自天人之手,而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却是笼子里那个被铁环锁着脖子,被迫高仰着头半跪在地上的少年。 少年的身上只披了件勉强遮羞的绸布,却仍然露出大半苍白清瘦的胸膛和笔直匀称的双腿,绸布遮掩在他腰胯以下,那阴影引人遐思。 更令人血脉贲张的是他不堪受辱的痛苦模样。四肢都被束缚着,他只能做着无谓的挣扎,粉色球体被塞在他的口腔里,而他的脸上爬满斑驳的泪痕。 他就像是茎叶孱弱,却散发着诱人步向死亡的失落鸟。 系统:[检测到目标人物——费恩。] 伏苏:[这么快?] 他才刚穿过来两天。原身在五年前芙蕾星灭亡的时候幸免于难,这五年来一直东奔西走隐藏身份,最后还是被发现了与众不同的基因——与失落鸟一样,吸引人靠近的危险基因。结果也没有被处死,而是被人抓了来当奴隶卖品。 这是个绝对的尤物,所有来参与拍卖的人都知道。 他本以为脱身要费点力气,没想到竟然运气爆棚遇到了病毒。 [他在目不转睛地看你。] [那当然,谁不喜欢美人呢,我也喜欢。] 伏苏向来是没什么底线节操的,在大庭广众下袒露身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又不是他的身体。 ——“你为我而生。” [我也喜欢这个标语。来猜猜我能卖多少钱?] 系统嗤笑道:[一千万不能再多了。] [你看,你的嫉妒心一下子就暴露了。] [……] “竞价开始。” 众人跃跃欲试。 “五千万星币。” “八千万。” “一亿。” …… [叮——收集到爱意值二十点。] [叮——收集到爱意值二十点。] …… 卡夫爱美人,人却很滥情,所以没凑这个热闹,只跟费恩调笑道:“殿下,不虚此行吧。这可是五年来发现的第一个芙蕾星人,说不定也只剩这么一个了,看看他那双腿……” 费恩并没有听卡夫的滔滔不绝,他一手撑着下颌,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淡色的嘴角,深邃的眼眸含着一丝暧昧不清的意味注视着鸟笼里的少年。 费恩注意到他的眸色是与众不同的银灰色,不是黯淡无光的那种,反而他的虹膜像是镀了层高光,独特的眸色令他看起来高贵又清冷……当然,此刻他含着粉色橡胶球,控制不住地淌出晶亮的涎液的模样,更加迷人。 的确,是个尤物。 价格已经喊到两亿了。 卡夫继续给殿下说荤话:“……不过听说芙蕾星的男人性格都很清高,难驯,要想降服他肯定要点手段……”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大屏幕上费恩的号码牌亮了起来。 “十亿星币。” 卡夫:“……啊咧?” 费恩朝鸟笼里的伏苏微微一笑,声音不响,却足以让整个展厅内的人听见:“对不起,现在我只能拿钱换你,但你绝对无价。” 他轻轻吻了下自己的指腹,就像亲吻美人的脸颊:“我的失落鸟。”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个老婆以为老公战死了所以勾搭隔壁老王结果老公活着回来了的狗血故事。 第77章 蓝星02 展厅内剑拔弩张的气氛被蓦然出现的男声打破, 几位原本胸有成竹的高位者纷纷看向费恩的方向,虽然十亿星币在座的人都出得起, 但花在一个玩物身上, 还是有些抬举了。 费恩没有易容,先前无人往角落看, 现在大多数人都认出了他, 他礼节性地朝众人微笑点头,然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众人了然,没有出声, 即使心中惋惜, 也相继放弃了继续竞价。 费恩是帝国第三皇子,自十八岁成年至今,收复星球领地、平定起义战乱,战功无数,是唯一一个有资格佩戴五星臂章的皇子。而眼下皇帝陛下年事渐高, 退位在即, 也逐渐将政权中心移交到了费恩的手中, 毫无疑问,费恩会是下一任帝国皇帝。没有人想别他的面子。 电子倒计时结束,费恩以十亿星币赢得了这个令众多权贵闻风而来的芙蕾星人, 即使没人说话,卡夫也能感觉到一束束眼红钦羡的目光投放在费恩的身上。 卡夫摩挲着下巴,眯起眼睛幻想了一下少年在床上可能展现的模样,啧啧两声, 心想被嫉妒是合情合理的,这样的奴隶……清高、冷傲,却被迫承欢,晶莹剔透的银灰色眼珠里透露出刻骨的屈辱不甘,任谁都会想用力地把他搞坏,看他快乐地痉挛抽搐。 卡夫意淫一会,扭头就看到费恩似笑非笑的目光,登时脚底窜起寒意,顷刻间把脑海里旖旎画面驱散地一干二净。他没皮没脸地朝费恩咧开嘴角:“殿下好眼光好魄力。” “奉承话就不用说了,我还不了解你吗,卡夫副手。”费恩看起来并不在意,目光隐有深意地注视着被盖上了黑色绒布,遮挡住少年身影的鸟笼,“接收工作交给你了。” “遵命,殿下。” 拍卖会结束后,伏苏就被人从鸟笼里放了出来,四五个人强行押着他进了清洁间,三下五除二把他扒了个精光,然后褪毛的褪毛,护肤的护肤,伏苏四肢都被绑在冰凉的台上动弹不得,只能任他们动作。 α星每天有数百桩奴隶交易,而被卖给权贵的奴隶们都会经历从头到脚的清洁,细致到用除垢激光照射遍每个毛孔、剔除每一根细小的汗毛,当然,肉体上任何的疤痕、胎痕都会被移植崭新的人造肌肤,不存在任何一点瑕疵。 伏苏浑浑噩噩地被改头换面了近三个小时,等他体内的麻痹剂被代谢之后,他逐渐恢复意识,首先感受到的是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刺痛感,再睁开眼,就看见了天花板上镶着的巨大镜面里映照出的身体。 [我是被漂白了吗……嘶——脸疼,还给我打了美容针?我本来就长那么好看了,还打?] [……求求你,别骚了,不是走冷美人路线?] 有道理。 伏苏不再说话膈应它。 第二日,费恩登上星舰,启程回帝星。 凤凰座距离银河中心有三万光年的距离,进入跃迁后也要耗费十天十夜才能抵达帝星,费恩进入控制室,监督驾驶员设定航线、开启核聚反应堆补充能源,确认星舰进入正确航线后,他轻扯了扯严丝合缝的领口,离开控制室,提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十亿星币换来的宝物正在他的床上等他。 输入指纹,自动门往两边打开,偌大冷寂的房间内闪烁着点点星光,在空气中上下浮动,而占据了三分之二墙壁的弧形悬窗外是稀疏黯淡的尘埃带。寂静地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大床上鼓起一个小山包,轻薄的灰色绸被笼盖在那人的身上,起起伏伏的腰臀曲线引人遐思。 他似乎是睡着了,只能看到半遮半掩的侧脸。 费恩抬手关了灯,白光一散,漂浮在空气里的星尘就晕开了微黄的渺渺光芒,费恩在这星光里走到床边,轻轻坐了下来。 伏苏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不想说话。 他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浑身蓄积不起一点力气,针剂里似乎还有点别的东西,陌生的男性荷尔蒙一靠近,伏苏就察觉到下腹部隐隐的躁动。 “我知道你醒着。” 伏苏不动,过了一会儿,清冷的空气中响起一声轻笑,钻入人耳底泛起痒意:“在害怕我?” 还是没回应,费恩眉梢挑了挑,手指撩开丝滑的绸被,暧昧地抚摸上温热的躯体,伏苏极度不适那陌生的热度,侧着身挪开了,而费恩却没有轻易放过他,大手捞住他瘫软的腰部,用力往自己的方向一拢。 “你如果一直不说话,我就当你接受了。”他不紧不慢地说着,含着一丝促狭的笑意,紧接着那只手就掀开了薄被,伏苏不着丝缕的躯体暴露在了暖黄的星光之中,他倏然睁开了眼,咬着牙低喝道:“……住手!” 注射了药的关系,这声制止非但不声色俱厉,还因为他的面色酡红、气息不稳而带了一丝嗔意。 费恩没有放开的意思,伏苏的身体从内而外散发着令人感到舒适的气息和温热,触摸到之后就不舍得放开了。 他垂下眼帘,目光带着某种灼烫,从伏苏的身体上划过,然后逗弄了一下伏苏隐隐发烫的部位:“真可爱。怎么收拾地这么好看?” 你他妈,说谁那里可爱? 我扯断你信不信啊。 事关男性尊严,伏苏一下子如被拔毛的公鸡,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把费恩推开了,一缩就缩回了被子里:“离我远点。” 尽管伏苏没给费恩一个好眼色,费恩仍旧半点不着恼,就像找到了个新奇的玩意儿般,笑了笑,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伏苏从被窝里拖出来,抱到自己怀里。 “啊……”伏苏像没骨头一样,连腰都直不起来,只能攀着费恩肩膀。像是对自己这副孱弱可欺的模样愤恨异常,他死死地咬着下唇,银灰色清冷的眼眸里沁出湿意。 “别哭,”费恩轻轻叹息:“抱歉,刚刚欺负你了。” “你……放开我。” 对方似乎很抵触他。 费恩思索了一下,试探着道:“其实你那里也不算可爱。我是想说很好看。” 伏苏咬牙道:“……滚!” 他现在坐在费恩腿上,身上又没穿衣服,这种暴露又无力的坐姿让人倍感羞耻,甚至比锁在笼子里供人竞价更让他难堪。 “好吧,”费恩妥协了,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我说的是真的,顺便一提,你的身上也有股很好闻的香气……”他微微低下头,在伏苏心口的位置上轻轻吻了一下。 “让人想舔遍你全身。” 伏苏浑身过电,脚趾都蜷了起来:“你快放开我!” 费恩不想真把人惹恼了,于是顺从地让伏苏躺回床上,他也顺势一躺,把人连带被子一起搂在怀里。 伏苏挣不开,只好装睡。 过一会儿,费恩轻声道:“你如果忍不住了,我可以提供服务。” 那语气,怎么听怎么像在笑。 他察觉到伏苏在无意识地蹭被子了。 伏苏:“……”他把头埋到被子里,不听不看不知道。 本以为能熬过去的,结果没过多久,他细汗就下了一身,热气蒸腾地人辗转反侧。费恩如愿提供了一下服务,伏苏想抗拒,又敌不过体内药效,于是迷糊地半推半从了。 卧室内仿若没有日夜更替,星舰已经驶离尘埃带,悬窗外一片浓黑,偶尔可见遥远星辰。在天花板上浮动的星光坠落了几颗下来,这其实是种燃烧能量的玩意儿,一旦能量没了,就会掉下来熄灭消失。 伏苏鼻尖微微一暖,他睫毛颤动了一下,只掀开了一条缝,便看到鼻尖上的暖黄星光一点点消散,最终无形,正在发愣之际,靠在床头联通星网的费恩摘下链接线,探手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和发丝:“醒了?你睡了十五个小时,抱歉,我有点不知节制,你那里有不舒服吗?” 对方说的坦然,还很真挚,为了表达自己的关心,他甚至把手探入被子里,往下面滑去。 伏苏挪开身体,别过头:“没有。” 态度冷淡。 如果不是声线喑哑,几乎让人以为先前的是场令人心旌摇曳的春梦了。 费恩不得不相信卡夫先前的话。 这样一个漂亮高傲的小家伙,是决计不会去迎合讨好人的,要让他彻底放下心防,还得自己去迁就示好才行。 费恩摇头低笑了一声,没有不满,相反,他觉得非常有趣。 于是他毫不在意伏苏冷淡疏离的态度,从背后拥住他,动作轻柔地替伏苏按揉起腰部,伏苏僵硬了一会儿,慢慢放松下来。费恩问道:“还没有问过,你叫什么名字?” 伏苏顿了一会儿,才回道:“伏苏。” 费恩将他的名字念了两遍,然后含着他苍白地近乎透明的耳朵,缓缓舔舐:“我叫费恩。” 话音刚落,费恩便察觉怀里的人狠狠地颤抖了一下,连手里抚摸的肌肤也倏地转冷,不由将他板了过来,对上那颤抖着的烟灰色眼珠:“怎么了?” 费恩……费恩。 帝国第三皇子,征战四方,军功无数,踩踏着无数人的鲜血,迎接下一任王冠的人。 而这鲜血里,也浸泡着他的故乡,他的亲人。 “放开……”他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落到费恩手里之后,他只觉浑身乍冷乍热,气血一下子都涌上了大脑:“不要碰我!” 他爆发出力气来,把费恩推到床边,然后迅速爬起来,脚落地的时候差点因为酸软而摔倒在地,但仍咬着牙抵抗身体的不适,努力迈着步子往门那边走。 费恩看他浑身抖地厉害,背靠着墙,用尽全力地离自己远点,而目光里更是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恐惧,不由微微皱眉。 他猜到了原因。 五年前,是他带领军队占领了芙蕾星。 他向来不喜勾心斗角,所以很少参与政治,只服从直接下达的命令。消灭芙蕾星是会议院商量了三日的结论,而他也只需要执行。 当然,那时候他没有想到,五年后自己会遇到一个偶然逃过一劫的芙蕾星人。 “我知道你现在非常憎恨我,但请你相信,我不会伤害你。”费恩摊开双手,试图靠近他,“你看,我毫无危险性。” “如果真的是这样,请你放我离开。” 伏苏强行压下沸腾爆裂的情绪,眉眼微垂,仿若积雪堆砌:“我只是个被贩卖的奴隶,而你也得到你想要的了……放我走。” 费恩静默下来。 伏苏说的没有错,他买下他的初衷并不复杂,与其他人相同,见色起意。但这人的滋味比他想象的要美妙太多,一旦沾了,就……有点不想松手了呢。 “如果你执意想走,可以。”费恩轻轻吐出口气,内里诸多挣扎,表面只是一瞬,“我会派人送你到你想去的地方,你觉得怎么样?” 像是没料到他这么轻易地就同意了,伏苏一怔,怕他反悔,忙道:“我现在就要走。” 费恩拿起通讯器,让人准备了小型飞舰,把所有都交代下去了,伏苏这才相信费恩是真的放他离开了。 “你看,我没有半点伤害你的意思。现在,过来吧,穿上衣服,你打算这样出去吗?” 伏苏迟疑着走过去,费恩从衣柜里找出两件合适的衣服。 “腿分开。” “……我可以自己穿内裤。” “你在害羞吗?”费恩低声笑了:“可昨天我已经看了很多遍了,甚至可以在脑海里清晰地描画出那可爱的形状……” 伏苏一把夺过内裤,背对着他穿上。 妈的,骚里骚气,看在你现在还没黑的份上,不搞你了,否则一定要让你哇哇哭,看你还敢不敢说我可爱。 伏苏穿戴洗漱后,卡夫的短讯进来,通知费恩飞舰一切工作准备就绪。 目送着伏苏头也不回地坐进驾驶座,卡夫走到费恩身边:“十亿星币。” 费恩挑眉:“卡夫副手,你觉得我缺钱吗?” 卡夫有点肉疼:“可我也没想到您睡一晚就放人走了。” “他想走,”费恩顿了顿,目光隐隐幽深:“我不想让他离开,但我无法逼他留下来。我没有理由。” 飞舰滑出通道口,渐渐地消失成了漫天星辰中不起眼的白点。 卡夫拍拍站在原地不动的费恩的肩膀:“殿下,您很快就会明白,人都是自私的,如果您可以看着他离开,说明您的确不喜欢他。” 费恩收回了目光:“我一直明白。”他朝卡夫微微一笑:“所以我在两天前就让α星的人在他的体内植入生物跟踪器,他看起来并不知情。我喜欢他的天真。” 卡夫:“……” 第78章 蓝星03 “定位系统启动完毕。” “热能体搜寻中……搜寻完毕。自动航行已开启, 目的地:忒诺星。方位角:055 15' 46",赤经::11h 53m 49.83s, 赤纬:+53 41' 41.1", 预计5小时13分54秒后抵达。” 飞舰驶入正确航线后,伏苏起身离开了驾驶室。 这艘飞舰虽然是非战斗向子舰, 但设备齐全、能量充足, 供给足够伏苏一个人在漫无边际的太空里航行半月。 费恩想的还是很周到的嘛。 伏苏钻进睡袋里:[昨晚没睡好,继续睡。] [咱们真就这么走啦?] [你知道男人的特性是什么吗?] 伏苏枕着手臂,悠悠道:[自己的比不过别人的, 到手的比不过得不到的, 我要是真的乖乖跟他回帝星,他用不了多久就会厌倦的。毕竟肉体嘛……能给人的快感就那么几秒。] [你好像历经沧桑。] 伏苏笑了笑:[因为我懂这种心理。费恩跟我也许是一类人呢。] [怎么?] [如果遇不到最想要的那个人,那么是谁都无所谓——大概就是这种想法。] [你在为你以前眼花缭乱的情史找借口。] 伏苏闭上眼睡觉:[算是吧。] 飞舰靠近忒诺星港口时,伏苏被电子女声轻柔地叫醒了,他这才想起自己没有公民证——他过去五年办了个假证, 在偏远星球做着琐碎的工作, 拿微薄薪资度日, 然而后来在被抓去α星的路上,假证被搜走了。毕竟一个依附权贵生存的奴隶是不需要公民证的。 没有公民证无法出入任何一个有军事保护的星球,而那些接受黑户的大多是秩序紊乱、鱼龙混杂的灰色地带, 像芙蕾星人这样精神力和体质都是末等的种族,再加上隐藏在基因里的危险性,去了那种地方就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我需要进入公民信息库制造一个身份,”伏苏将网络接口接入自己的信息终端, “你帮我投个病毒。” [只能制造五分钟的漏洞,如果五分钟你搞不定,中央光脑会定位侵入者的位置。] [够了。] 系统把病毒投入,严密的防护罩出现一瞬的豁口,伏苏快速进入,正在插入虚假公民信息时,飞舰内部通讯器亮起红灯。闪了三下后,显示器内投射出了一张普通的男人面孔。 “你好,需要帮助吗?” 对方态度非常温和恭谨,伏苏扫了眼,腾出空在感应键上输入几个指令,投射出来的面孔就变了个模样。 他眯着眼看着对方俊美无匹的面孔,对系统道:[调出他资料。] [稍等——] 这个发出通讯信号的男人名叫雅尔曼,帝国大皇子,只是看他身着便装还佩戴易容膜的模样,想必是不想人认出来身份。 伏苏稍想了想,退出网络,对雅尔曼道:“请问你是……?” 雅尔曼微笑道:“我叫巴伦,和你的飞舰一样,我也在忒诺星的第十八港口,只是看你在港口外徘徊了很久,于是想询问你是否需要帮助,希望你别觉得我多管闲事。” 伏苏调开影像一看,自己身后果然有艘星舰。 大皇子啊…… 怎么会突然找上他?显然这并不是他所说的偶然遇到,再联系一下雅尔曼和费恩在王权继承上的明争暗斗,伏苏微微勾了勾唇角。 有点意思。 伏苏露出一点为难的神情:“嗯……事实上,我的确遇到点麻烦……” 两艘飞舰对接,伏苏从接口走到雅尔曼的飞舰上,雅尔曼站在门口等他,语气、态度无一不温和可亲:“欢迎,我已经安排好了你的身份,希望以我的随从身份进入忒诺星不会让你感到委屈。” “不会,谢谢你。” 他的飞舰被雅尔曼的随从开走了,伏苏佩戴上易容器,雅尔曼替他伪造了与信息库内相同的DNA信息,使他成功通过了忒诺星港口的安全检查。 帝国大皇子带头假冒伪劣,啧啧。 飞舰降落在绿草如茵的草地上,雅尔曼和伏苏一前一后走出来:“你来忒诺星有什么打算吗?” 伏苏垂下眼,虽然对方帮助了他,但他不习惯与生人接近:“我想找份合适的工作。” 雅尔曼似乎察觉不到他的疏远:“忒诺星我很熟悉,我可以帮助你,毕竟你要找工作,就需要一个自己的公民证……” 没有身份是件很糟糕的事情,别说工作了,他连个遮风避雨的住处都找不到。伏苏犹豫了一会儿,忍不住抬起眼皮,烟灰色的眼眸暗暗打量了一下雅尔曼。 过往的经历让伏苏不敢轻易相信人,对他而言,一个人才是最安全的,他不喜欢任何人接近他,但眼前的男人看着他的眼中没有一点蛮横而贪婪的侵略意味,平静而温和。 这个温谦有礼的男人,说不定是真的随手帮他一把? 雅尔曼看出他的动摇,微微一笑:“对不起,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毕竟我们还不熟悉,这样吧,我把我的通讯号给你,如果你遇到难处就来找我,这样可以吗?” ……很久没有体会到了,这种真实的、被当做一个平等的公民对待的感觉。他还没有从被当做奴隶四处转卖的屈辱中彻底走出来,就蓦地受到了这样久违的温柔对待。伏苏情不自禁地想起已成灰烬的故土和家人,微微红了眼圈,唇色浓艳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才勉强克制住泛滥的情绪:“……好的,谢谢。” 他微颔首的时候,白嫩的脖颈露出漂亮的曲线,那苍白的耳垂和侧脸,像冰雪一样清冷又洁白,雅尔曼凝眸静静看着他,鼻尖好似掠过了一丝甘甜而诱惑的气息,是从伏苏身上散发出来的。 果然是……生来就是诱惑人的妖精。 雅尔曼温和的蓝色眸中掠过一丝暗色。 [叮——收集到雅尔曼爱意值二十点。] 他们走进了附近一座城镇,雅尔曼派人给他找了个住处,打点过后,乘坐飞行器离开。 伏苏望着飞行器消失的方向,支着下巴道:“大皇子殿下很懂怎么抓住人心啊。” 系统道:[你要爱上他了?] [是的,]伏苏低笑起来,眸中浮现一丝兴味,漫不经心道:[走投无路的小美人爱上从天而降的大英雄,很正常啊。相反,费恩殿下那样不顾我的意愿的人,在我眼里跟那些想买我当奴隶的人没区别,是永远得不到我的心的。] [越来越浪了,你。] [是的,演戏使我快乐。] [我看是别的人为你争风吃醋互相伤害的样子才让你快乐吧→_→] [真懂我。] 飞行器驶离城镇,雅尔曼取下易容器,手下心腹跟着他的身后:“殿下,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三殿下的漏洞,就这样放过了吗?” 雅尔曼淡淡道:“费恩那家伙,睡了一晚就把人给放了,说明在他心里这个人也没多重要,利用价值不大。” “可是,”手下急迫道:“我们安插在三殿下身边的眼线已经被拔光了,这个芙蕾星人是他传送回来的最后一条讯息,殿下,我们还是……” “别说了。” 雅尔曼顿了会儿,冰蓝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森气息。他回想起伏苏微低着头的模样,清冷外表下似乎藏着一丝无助彷徨,他不过是随手帮了个小忙,那人却好像已经对他放下了心防。雅尔曼不由想道,如果伏苏知道自己接近他只是因为他跟费恩有过接触,也许能成为他打击费恩的道具,不知道那人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可他只是个无家可归的落难人,体质精神力都弱到雅尔曼能单手掐死他,如果不是被费恩买下,雅尔曼根本不会看这种人一眼。现在为什么又突然要猜测他知道真相后的反应呢。 雅尔曼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道:“盯紧他。” “是。” XXXXXXXXXXXXXXXXXXXX分割线XXXXXXXXXXXXXXXXXX 伏苏当然没有去工作,他万分没公德心地侵入中央银行,从费恩的户口下划了一大笔钱,然后在被追踪前功成身退,也完全对自己惹出的大动乱无动于衷。 嫖不用付钱的啊,真当我是白给你上的啊。 美死你算了。 用这笔钱吃喝玩乐了几天,伏苏突然想起体内的生物跟踪器了。原本他是没察觉的,还是系统提醒了他,他就反追踪了信号接收器,直接定位了费恩的所在,这几天费恩一直都待在帝星,而今天他却去了蛇夫座。 距离忒诺星只有半个小时的航程。 想制造偶遇? 伏苏嘴里啃着价值三千万星币的巧克力棒,其实味道与普通巧克力没有大差别,所以他只咬了两口就扔了。又找了些零食啃了,他想着,差不多要去找雅尔曼了。 雅尔曼在忒诺星处理一些事务,不多,原本前两天他就可以离开了,然而却一直待着,直到这天收到了伏苏的通讯。 投影中对方的面孔由蓝色光点组成,眼神神态却栩栩如生,清晰地还原了这段日子以来时常出现在雅尔曼脑海里的影像。伏苏好像遇到了一些麻烦,他找了份黑工,却无意间招惹了人,被几人围堵在家里插翅难飞。 雅尔曼得知了事情原委,温和地安抚两句,关掉通讯后马上就驾驶着飞舰赶了过去。 他知道芙蕾星人体内诡妙的基因会招来多大的麻烦,隐隐有些焦急。 伏苏的体质实在太弱了,他根本没办法反抗的。 雅尔曼赶到的时候,那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正踹门而入,雅尔曼面色一沉,眼神示意了一下随从,几人上前把闹事的男人揍了一通,端着粒子枪抵住他们的脑袋,才让这些男人噤若寒蝉不敢动弹。 雅尔曼抬步走进房间,看到伏苏坐在悬窗上,似乎打算一被人闯入家里就跳窗逃走,他的身形削瘦单薄,好像风一吹就真的能摔下去,雅尔曼不及多想,猛地环住他的腰把他从悬窗上抱了下来。 伏苏原本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突地天旋地转,眼神聚焦之后微微诧异道:“巴伦……?” 雅尔曼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是我。” “你怎么亲自来了……”伏苏以为他会派几个手下来帮他所以才求助的,他微微垂下眼,“不好意思。” 雅尔曼注视着他不断颤动的眼睫,似乎洞察了他内心的忐忑不安,放柔了声线:“不要害怕麻烦我。” [叮——收集到雅尔曼爱意值二十点。] 被他这样抱着,伏苏有些不适,刚一挣动,雅尔曼就从善如流地把他放了下来。 “那些人呢?” “我让随从把他们赶走了。” “……谢谢,”伏苏很少与人接触,有些局促无措,言语也不利落自然,“非常感谢。” 雅尔曼静静地看着他良久,神使鬼差道:“你是不是经常遇到这样的事情?” “其实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猜到你的身份了,你是……芙蕾星人,对吗?” 伏苏眼睫剧烈颤动额一下,没有说话。 “我有所耳闻,芙蕾星人体内的特质会让所有见到他们的人情不自禁地靠近……”雅尔曼走近一步,伏苏想后退,却突地被他环住了后背:“别害怕我,我会保密。” 伏苏沉默很久,轻轻地嗯了一声。 雅尔曼缓缓松出口气。 他半抱着伏苏,微一低头就能看到伏苏隐隐泛红的耳垂,粉嫩诱人,仿佛一只羽毛在他心口来回搔刮着,雅尔曼突然说出一句以往理智而冷漠的他从来不会说的话:“跟我走吧,我想保护你。” 伏苏流露出强烈的抗拒神情,雅尔曼却不肯放开他,紧紧地抱住他,固执地重复:“我想保护你。” 伏苏渐渐地放弃了抵抗。 过了很久,他才低低道:“好……” 第79章 蓝星04 忒诺星往东是神秘深邃的蛇夫星群, 距离忒诺星只有半个小时的航程。 此刻,蛇夫座某颗不知名的星球上, 费恩正完成了无趣而繁杂的占领仪式往使馆走。他在手臂上某处按钮按了一下, 身上泛着金属冷光的战甲开始收缩折叠,最后变成黑色羽翼状的袖章。 “殿下, ”卡夫站在殿门口迎接他, 行了军礼后就跟在费恩身后,低声道:“他离开了忒诺星。” 费恩脚步微微一顿:“离开了?” “在两个小时之前,我追踪了之后发现那是前往帝星最近的路线, 但普通飞舰无法通过时空压缩, 只有皇室才有通行证。所以……” 费恩脱下白手套,侧目看他:“所以?” 卡夫硬着头皮道:“听说雅尔曼殿下这几日一直徘徊在忒诺星领地……” 尴尬,殿下看上的人居然跟雅尔曼走了,卡夫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费恩脑门要发绿光。 费恩反应却挺平淡, 他唔了声, 尾音拉长, 带着一丝富有兴味的慵懒。 雅尔曼,帝国的二皇子殿下,在费恩的印象中, 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的桃色传闻。从严肃刻板的穿着到冷漠疏远的谈吐,都昭示着雅尔曼在感情方面异于常人的无欲无求。他的野心与欲望,都在象征权利的王座与权杖上。 这样的人——居然会冲动到带一个本该湮没为尘埃的芙蕾星人回帝星?他知道被发现的话会招来多少麻烦吗? 费恩嘴角微微勾起:“他倒是兴致很高。” 卡夫忍不住好奇问道:“要是伏苏自愿跟二殿下走的呢?” “不可能,”费恩淡淡道:“虽然我跟他相处时间不长, 但他的性子,不会轻易相信人的——更何况还是去帝星。” 卡夫转念一想,觉得也有道理,芙蕾星毕竟是湮没在帝国铁蹄下,无论如何伏苏都不可能会自愿去帝星。 “但是毕竟我也守了这么多天没敢下手,被人抢了还是很不甘心的,”费恩磋磨着两指指腹,虽然已经隔了不短的时间,但曾经抚摸过的肌肤触感似乎还残留着,令他回味良久:“所以,卡夫副手——我们得回去了。” X 进入时空压缩通道后,只需半日就能到达帝星所在的星域。 伏苏坐在环形吧台边,机器人酒保递给他一杯猩红色的特调酒。 杯底沉着细碎光点,伏苏拿起酒杯轻轻摇晃了一下,那碎光就扬了起来,他来了兴趣:“这里面是什么?” 酒保回答:“盐粒晶体,遇到人体温度才融化,有很独特的咸鲜味。” 伏苏尝了口,那晶体停在舌尖两秒后就化开了,跟酒液绵长的后味融合,别具一格:“你还会什么?” 酒保于是给他露了几手——四条仿人的手臂从袖洞里伸出来,调酒的动作灵活异常,不过片刻,伏苏面前整整齐齐码了十几个形状高低不同的酒杯:“请品尝,先生。” 伏苏笑了笑:“你这手肯定能把到很多女孩子。” “我只是个机器人,没有女孩子会喜欢我的,先生。” 伏苏本来只是在星舰上待得无聊,四处闲逛了一会儿后坐在这儿休息,慢慢发现这酒保还挺有意思,就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扯起皮来,谁知熟了点后,酒保开始八卦起来了:“先生,听说您跟二殿下有不一般的关系?” 还真是非常地耿直,电回路不带绕弯的吧。 伏苏失笑。 [雅尔曼在你身后几米的地方。] 伏苏很快垂下嘴角,沉默下来。 酒保歪了歪头看他:“先生,您似乎不太开心。” 伏苏轻轻转动着酒杯,微微出神,片刻后才道:“他是帝国的二皇子,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不一般的关系?” 他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了雅尔曼低沉的声音:“伏苏。” 伏苏脊背一僵,却没有转过头看他。 他是上了星舰之后才知道原来面前这个人是帝国的二皇子雅尔曼。 故土血流成河的景象,跟雅尔曼面对他时温和关怀的模样逐渐重叠起来,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了。 “抱歉,我瞒了你,”雅尔曼踯躅片刻,还是退了步,主动示好:“但是你相信我,我不是刻意欺骗你的。易容化名只是为了行动方便。” 作为智能机器人,酒保嗅出了一丝不太对劲的气息,机械嘴层层合上,转身去了其他地方忙。 雅尔曼接着道:“如果你不想去帝星,我可以带你去别的星球定居——” “不必了。”伏苏打断了他:“以你的身份地位,没有必要迁就我。” 他的背影有些僵硬地挺直着,陷在暖色光晕中,勾勒出了有些无奈寂寥的剪影,雅尔曼心脏微颤,不可名状的疼惜涌现出来,他忍不住朝伏苏走近:“如果你是介意我的身份……你可以一直把我当做巴伦。伏苏,我不是在迁就你,我只是希望你还能相信我、依赖我。” [叮——收集到雅尔曼爱意值二十点。] 雅尔曼温热的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似乎是在试探,伏苏轻微挣动了一下,然后低声道:“你让我一个人想想行吗。” “……嗯。”雅尔曼收回了手,轻叹了口气:“伏苏,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很喜欢你,想保护你。” 伏苏没有说话,雅尔曼等了片刻后略微失望地离开了。 酒保又走回伏苏面前:“我觉得二殿下对您是真心的。” “是吗,”伏苏举着酒杯,漫不经心道:“可这世界上有很多人真心喜欢我,他一点也不特别。” 酒保四只手撑着下巴歪头看他:“那什么人是特别的呢?” 伏苏笑道:“这么感性的问题,我还真回答不上来……唔,不过以前的确遇到过一个,说得上特别吧,因为他甩了我,搞完人就消失了。” 酒保有些诧异:“竟然会有人甩您。” “嗯。” “那您喜欢他?” “……”伏苏想了想:“过去太久,不记得了。” 酒保看起来有些惋惜:“世界上总是有很多有情人失之交臂的。” 伏苏被他的话肉麻出一身鸡皮疙瘩,钱也不付就插着口袋走了。 不消多时,星舰就抵达了帝星首都,布拉。 按照惯例,雅尔曼要去皇宫拜见皇帝陛下,临走前把伏苏交给了心腹手下。 雅尔曼身边的人都看出了他有多看重伏苏,态度恭谨有礼,也都克制着目光不乱瞥一眼,带着伏苏上了航行器后就站在一旁沉默地守着。 航行器地面是透明的硬化玻璃做成的,在百米高的轨道上航行时,低下头就能看到奢华阔气、幅员辽阔的首都城。伏苏边喝水边不动声色地看着守着他的几人,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监视。等到了雅尔曼的宫殿,守卫人员恐怕会更多。 真霸道。 伏苏轻啧了一声,低头摆弄了一下手腕上的终端,调出了费恩的定位。 光点显示已在通往帝星的轨道上,算下时间,傍晚时分就能抵达。 很好,人员快就位了。 伏苏无声地翘起嘴角微微笑了笑。 雅尔曼离开皇宫后就急匆匆回了自己的宫殿,入了家门后也没有休息洗浴,而是直接往安排给伏苏的侧殿去了。两个得力手下守在门口,看到雅尔曼后行了个礼,低声汇报:“他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出去过。” 雅尔曼点了点头,抬手示意他们离开。 识别器扫描过他的虹膜,金属门往两边打开,雅尔曼放轻脚步走进去,伏苏正屈膝坐在悬窗的窗台上,窗外悬浮着人造反射球,即使背光依然有暖融融的光照进来。 听到声响,伏苏转头看了一眼。 他的虹膜是深邃迷离的烟灰色,外围一轮清冷的冰蓝光环,即使只是淡淡地觑着人,没有什么表情,也凭空生出不敢侵犯的孤矜气息。 雅尔曼心脏缓缓开始鼓噪。 他似乎不知道,他这样的神情能让人疯狂。 想摧毁他淡漠的神色,想给他眉眼抹上情欲的飞红,想让他微抿的双唇开合着溢出甜美低哑的哭泣…… 雅尔曼狠狠握了下手,人清醒过来才朝他走近,低声道:“这个房间是我特意让人给你安排的,你不太喜欢光照,外面光源可调,房间摆设也都是按着你的喜好……” 伏苏走进这房间就发现了,这里并不像外面金碧流光,风格简单却顺眼,这个细节让伏苏有些动摇——他本以为“巴伦”是雅尔曼的伪装,真实的他也许并不那么温和关切,但此刻他有体会到了先前被重视、被关心的温暖……也许,雅尔曼对他是真心的? 伏苏眼露复杂,片刻后缓缓道:“谢谢……我挺喜欢的。” 见他态度软化,雅尔曼笑了笑:“那就好。” 两人静默了片刻,雅尔曼试探地轻轻握住伏苏的手,伏苏缩了一下,最后僵着没动,无声地默许了。 雅尔曼这才彻底松开了紧绷的弦,不算唐突地拥抱了一下伏苏的肩膀,满足地轻叹后认真许诺:“伏苏,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我要娶你做我的王妃。” “……”伏苏微怔,随即道:“可是我……” “我会给你伪造个身份,这不是难事,我会把所有都安排好,”雅尔曼情不自禁地收紧了双手,环抱着他:“你只需要点个头,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哇哦,挺深情的嘛。 伏苏一边散漫地思绪乱飘,一边演足犹豫为难后坚定心念的戏码:“……好。” [这是要当费恩嫂子的节奏嘛。] 伏苏无声笑了:[跟自己睡过的嫂子,嗯,很酸爽。我期待他喊我嫂子呀~] 第80章 蓝星05 帝星布拉是著名的不夜星, 地表以上五公里的人造光源不分昼夜地开启,即使是深夜时分, 大路上仍旧往来如织。 伏苏在房间里睡了一小会儿, 到了夜晚十点,电子女声温柔地把他叫醒。 十一点有给雅尔曼接风的宫廷宴会, 雅尔曼再三恳求他跟随他一同出席。伏苏明白他的目的。 雅尔曼是皇帝长子, 一直以来都深受宠爱,这场专门为他举办的接风宴,必定有不少达官贵族盛装出席。而雅尔曼会在宴会上, 正式宣布跟他订婚的消息。 伏苏起床洗脸刷牙, 正准备换衣服时,门口传来叮地一声,门页悄无声息地打开。 他转头看去。 他脱了睡衣,身上只穿着条宽松的睡裤,松垮垮地耷拉在挺翘的臀部上, 仿佛轻轻一扯就能掉下去。雅尔曼站在那里, 目光落在他身上, 飞快地掠过一丝幽深,随即就移开了:“抱歉,我应该敲门的。我以为你还没醒。” [叮——收集到雅尔曼爱意值二十点。] “没事。” 伏苏注意到他目光的回避, 嘴角微微勾起。 系统:[又送了一波爱意值。] 伏苏无声地笑了笑:[那是。不然怎么说是小妖精的体质呢。] “殿下有什么事?” “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很快就好。”伏苏三两下穿好衣服,雅尔曼走近,替他整理衣扣。 “我知道你也许不喜欢那样的场合,可能也不喜欢在帝星待着, 但是无论如何,我还是很想当众宣布,”雅尔曼轻轻吻了一下他的眼睫,温热而克制:“你是属于我的。” 伏苏低垂着眼,嗯了一声。 他的反应不热情,但雅尔曼仍然很高兴,替他扣好扣子之后就拉住他的手,两人一起离开房间,乘上飞行器前往皇宫。 雅尔曼今天穿着一身笔挺而奢贵的宫装,一走近会客厅就吸引了一大群人的视线,原本三三两两地品酒闲聊的贵族们纷纷走上前来,试图跟雅尔曼搭上话。 眼下皇帝年事渐高,不比壮年时英武果断,反倒沉迷温柔乡,终日酒池肉林,疏于正事。而现如今大宇宙的势力分据形势开始明朗,早年帝国狠辣的作风得罪了无数人,不过是看现在帝国军事能力强盛,暂时无法动摇才韬光养晦,不知何时就会凝聚军力向帝国发起攻击。 这些达官显贵吃的是帝国的金银,仗的是世袭的权势,由不得他们不忧心帝国的未来。眼看着皇帝越来越不像话,他们不得不将目光投向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雅尔曼。 雅尔曼为人冷漠,城府却十分深沉,在帝星的贵族们十之八九都是他的拥趸,面对众人的阿谀,他淡淡地应付几句,目光便往角落里的伏苏飘去。 伏苏借口不喜热闹,独自一个人坐着。角落光暗,没人注意到他,他就卸下了人设包袱,轻轻摇晃着高脚酒杯,惬意地观察了一下大厅里的贵族们。 帝星在穿着打扮上以浮夸华丽为主流,这些贵族们尤为甚,奢贵的衣物金光闪闪,镶嵌的宝石五光十色,妆容更是夸张,即便是男性,也涂着满脸的白粉,戴上一指长的彩色睫毛,眼尾抹了一笔艳红。 伏苏看多了,再看自己穿的一身行装,居然觉得寒酸。 可怕。来自时尚潮流的洗脑功力。 [社会社会。] 伏苏正欢乐地观赏着各种新奇穿着,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低呼:“三皇子!” “真的吗?那真是三皇子?” “是啊,以前我在宴会上见到过他,错不了。” 伏苏顺着那几名少女的视线看过去,从大门外走进来的高大身影,正是一段时间没见的费恩。 伏苏一直掌握着费恩的行踪,对于他出现在这里并不感到意外。他拿起酒杯,指腹摩挲着玻璃壁,慢悠悠地把一杯果酒喝完,嘴里还残留着果香气息,余光就看到费恩的目光朝他的方向移了过来。 光芒转暗的角落,穿着整洁笔挺的白礼服的人姿态慵懒地靠着椅背,修长的双腿交叠着伸直了,貌似出神地望着别的什么,看起来与这华丽奢靡的场面格格不入。 他在伏苏身上留下的追踪器只存留了几天就被黑了,从那后费恩就再没找到过伏苏的踪迹,只知道他被雅尔曼带回了布拉星,正好办完正事,就紧跟着回来了。 虽然距离分开的时间不长,但切切实实地见到人了,费恩不可否认,自己有点想念他。 那双冰蓝色的眼瞳明明不带感情,疏远地令人怯步,却偏偏反复在他的脑海里萦绕。 很有意思。 费恩在政治上建树寥寥,从未刻意拓展过人脉,此时就算许多人都看到他来了,也没有几人上前问候,费恩并不在意,挂着一丝笑意径直朝伏苏走过去。 “又见面了。”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伏苏抬头,对上费恩的眼睛。 真会装,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他视若无睹,垂下了眼。 “我以为我们之间不至于连客气的问候也没有了。”费恩丝毫不觉尴尬,泰然地坐了下来,长腿翘起的时候,锃亮的鞋尖有意无意地挤了一下伏苏的小腿。 虽然是鞋面,但伏苏仍然微微蹙眉,收回脚,伸手掸了掸。 “我与三皇子本来就没有话题。” 费恩浑不在意地翘起嘴角笑着,海蓝的眼眸深邃而迷人,犹如无底的海渊,足以将人溺毙。 他切入主题,明知故问道:“我很好奇,你怎么会来到布拉星?我给你准备的飞舰上并没有通行证。” 外地人进入帝星必须持有公民证及通行证,非法进入的人会被逮捕,扔进地下监狱。 伏苏没有理他。 费恩好脾气地自己接话:“有人带你来的吗?” “不理我啊。”他耐心十足,半点不介意的样子:“你还是一样,对任何人都不亲近。即使我们……” 那个夜晚在伏苏心里一直是道伤疤,他被迫卖给这个亲手毁灭了他的家园和亲人的男人,尽管平时不说,并不代表他半点不介意。相反,他是觉得羞耻激愤的,尤其是在那过程中,他也逐渐被欲望支配,这令他尤其难以接受。 此刻费恩状似若无其事地提起这件事,就像是把疤痕上的遮羞布扯开,伏苏手指倏地紧握。 他抢白道:“我们什么都没有!” 费恩微微一怔,像是没料到伏苏突然有了反应。 伏苏加重语气:“我跟三殿下之间,什么都没有。” 费恩沉默,眼里的光芒明明灭灭,意味不明地看着伏苏。 “费恩。”雅尔曼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们身边,“伏苏是我的客人,你别轻慢了。” 闻言,费恩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雅尔曼。 雅尔曼一手轻轻揽住伏苏的肩膀,弯腰,轻声问他:“是不是觉得有些无聊了?” 伏苏摇摇头:“还好。” 轻言细语,无言的亲昵和暧昧。 费恩嘴边弧度还挂着,眼里笑意却渐渐冷却了,倏然出声打破了那种莫名的气氛:“大哥,好久不见。” 雅尔曼点点头:“前段时间听说你去了凤凰座,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 “记得去向陛下请安,最近陛下身体有些不适。”雅尔曼淡淡地交代了几句,然后站直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伏苏。这是三皇子费恩。” 费恩微笑道:“我们认识。” “哦?”雅尔曼顺口问:“怎么认识的?” 听到雅尔曼这么问,伏苏心脏隐隐揪紧了,指尖攥地发白。 费恩注意到伏苏过于紧绷的状态,目光微微一沉:“——偶然。”不由想道,伏苏是在意这件事,还是在意被雅尔曼知道? 他一直以为是雅尔曼强行带伏苏回来,此刻却隐隐有种异样的直觉。 在伏苏用柔和的神态面对雅尔曼时,那种异样尤其强烈。 [这两兄弟真会装,雅尔曼知道我跟费恩有一腿才来接近我,费恩也知道是雅尔曼把我带走,偏偏都装兄友弟恭,什么都不知道。啧啧。] [你也挺会装的。] [冰山美人人设不崩。] 厅内轻歌曼舞,衣香鬓影。伏苏从洗手间出来,就见到了费恩。 费恩身姿笔挺颀长,夹烟斜靠着墙的时候,有种漫不经心的性感,随着他目光斜瞥过来,俊美无匹的面孔更将那种无所遮掩的荷尔蒙激发到极致。 伏苏想装作没看到他走过去。 费恩低促地笑了一声,手一伸,就把伏苏拉进了洗手间内。 伏苏一惊,开始挣扎,费恩伸出手指抵在他唇上,淡淡的烟草气萦绕在他指尖:“嘘——别闹。你不闹,我就放开你。我没想对你干什么。” 伏苏冷静下来,不动了:“三殿下有什么事。” “没有事。” “我要走了。” “这个不行。” 伏苏第一次露出显而易见的恼怒神情:“你到底要干什么?” 费恩欣赏了一下他恼羞成怒的脸,那冰蓝的眸子熠熠生辉,竟异常动人。他知道这人长得非常蛊惑人心,即使是出生皇室,见识过无数风姿卓绝的人物,仍然在第一眼就被他夺去了心神。 但此刻却恍惚觉得,这样生动的、有活力的模样才更让人心驰神往。 他嘴角微微翘起,瞥着伏苏这一身显贵的礼服,很明显,是雅尔曼给他准备的,顿时心生恶意,将烟头摁在了那纯白的礼服上。 伏苏胸口位置的衣料一点焦黑。 他瞪大眼:“你——” 什么毛病! 费恩似乎半点不觉得有什么毛病:“脏了。换件吧。我让人准备一套。” “不用了!” 伏苏正想把他踹开的时候,雅尔曼的声音在洗手间门口响起:“原来在这里。” 阴魂不散。费恩微微蹙眉,把烟头扔了。 雅尔曼走进来,拉走了伏苏,神态如常,眼里却是彻骨冷意。 “费恩。我知道你行事随性,但对我的王妃,你的大嫂,最好还是尊敬一些。你说呢。” 第81章 蓝星06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大嫂?”费恩语速缓慢地重复了一遍, 深蓝的眼眸增添了一分晦暗的色彩,望着伏苏。 伏苏微微皱着眉, 看着别的地方。 雅尔曼往前一步, 挡住了他的目光:“我很快会在宴会上宣布我们订婚的消息。费恩,既然你跟伏苏认识, 不会在这时候离开吧?” 费恩俊美的脸孔有一瞬间的冷峭, 眨眼间,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烟消云散,他眨了眨眼, 目光逡视过伏苏和雅尔曼的面孔:“当然不会。” 伏苏被他那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得不太舒服, 在背后轻轻戳了下雅尔曼的腰,然后离开洗手间。 雅尔曼如若寒冰的眼警告地看了费恩一眼,转身跟上去。 大嫂? 他可真是没想到,自己担心他出事,紧赶慢赶跑回来, 就收到这么个大礼物。 费恩轻轻嗤笑了一声, 低头, 脚尖踩上已经熄灭的烟头,用力碾了碾。 [叮——目标人物费恩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十。] 亮堂富丽的会客厅里放着柔曼舞曲,贵族们结伴翩翩起舞。 不消多时, 皇帝陛下也到场了。 最近几年皇帝陛下鲜少在公共场合露面,即便是机枢和内阁大臣想见他一面也要层层通报,见不见还得看陛下心情。眼下皇帝身体不适,却亲自到场为大皇子雅尔曼接风, 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费恩站在会客厅门口的位置,环胸靠墙,嘴角微挑地看着雅尔曼和陛下的方向。 父子两交谈甚欢,不一会儿,雅尔曼就把伏苏带到了陛下的跟前。 离得远,他听不见谈话声,只能看到伏苏安静而乖顺地任雅尔曼牵着手,丝毫没有面对他时那倔强而冷漠的模样。 费恩摘下别在胸口的那朵失落鸟。这是之前他用三倍拍卖价从卡夫手中买来的。 他轻轻吻了吻那艳红的花蕊,特殊分子科技处理过的花朵长久不腐,连那诱人堕落的香气都保存完好。 宝贝儿,你怎么就看上雅尔曼那个混蛋了。 他勾着唇角,眼中冷意堆积。 那边,皇帝陛下打量的目光在伏苏身上打转。 大宇宙时代,人类经过基因改造,寿命延长两倍,老年期和幼儿期都被压缩,人口统计显示百分之九十一的国民处于青年期。皇帝陛下虽然年逾百岁,但仍旧保持着英俊年轻的面庞,只有那双雾蒙蒙的浑浊双眼下两轮颓丧的乌青,充满攻击性的戾气。 照理来说,普通国民见到皇帝陛下是要行大礼的,但伏苏一不知道怎么行礼,二私心里不想对这个覆灭了他家园的独裁者表示恭敬,于是垂着眼,不发一言。 雅尔曼安抚般轻轻拍了拍伏苏的后腰,替他解围:“陛下,这是伏苏。” 皇帝陛下从两人亲密的举止之间看出了一些别样的意味,盯着伏苏的目光中越发犀利,似乎正在忖度审视。 伏苏原先的白礼服被费恩烧了个焦黑的小洞,雅尔曼就让人给他重新准备了一套,型号有些小,裹在他本就挺拔清瘦的身上,勾勒出了紧致的腰线。目光上移,这个连呼吸似乎都在克制着的青年有着一张清冷而苍白的脸,灯光下那不点而朱的嘴唇微微抿着,皇帝陛下鬼使神差道:“看着朕。” “……” 伏苏嘴角抿的更紧了些,念及身旁殷切的雅尔曼,不忍他失望,于是抬眼看向陛下:“……陛下。” 皇帝陛下微微怔住了。 大宇宙中有数以万计的不同种族,他们千奇百怪各不相同,在亿万生灵之中,皇帝陛下征战一生,却只见过一个种族的人类拥有这么美丽的眼睛。 那就是芙蕾星人。 只不过在数年之前,芙蕾星成为叛军藏匿据地之一的消息曝出,帝国铁蹄无情踏过这个美丽而危险的星球。那时,他垂涎美色,曾令军官带回几个适龄的女性,果然不曾令他失望,芙蕾星人特殊的体质让他欲仙欲死。 后来那几名女性不堪屈辱自尽了。 多年来,沉溺温柔乡的皇帝陛下还时不时地想起那几名女性,暗自为芙蕾星的陨落而可惜,却没想到在这时候,居然会遇到这个有着纯正血统的青年。 ……而且,相貌比那几个女性还要出色不少。 真是令人销魂断骨。 [叮——收集到皇帝爱意值二十点。] 皇帝陛下适时地收敛眼里的贪婪欲念:“雅尔曼,这是你朋友吗?” “陛下,”雅尔曼低下头,温柔地看着伏苏:“他是我的爱人。我想娶他。” 皇帝陛下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着,过了片刻,说:“你决定了?” “是的。” “好,”陛下不再多说什么:“雅尔曼,你做好的决定,朕从来不会干涉。” “谢谢陛下。” 不过多说了几句闲话,皇帝陛下脸上的劳顿之色就加重了些,提早离开了。 伏苏望着他的背影,心想,皇帝看来是病入膏肓,这回是为了给雅尔曼支持脸面才强撑着到场的。 也不知道雅尔曼用了多少心思和精力,才夺得了贵族的拥簇、皇帝的欢心。 宴会的最后,雅尔曼当众宣布了伏苏大皇子未婚妻的身份,原先宴会上就有不少色欲熏心的贵族盯着伏苏看个不停了,看他一直跟在雅尔曼身边,本就进退不定,这会听雅尔曼正式宣布了,就只好都歇了心思,忍耐着嫉妒和渴念祝福他们。 收了一波爱意值,宴会结束,贵客们一一离开。 雅尔曼临时被叫去处理正事,就让人先送伏苏回家。 坐在柔软的椅垫上,伏苏松开领扣,微微阖着眼休息。飞行器内设置着昏暗的灯光、舒适的环境,他放松下身体,就自然而然地褪去了那股冷淡,随行侍女忍不住偷偷瞥着他,胡思乱想着,难怪能让男女不近的雅尔曼殿下这么沉迷,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得到所有人的喜爱都不过分。 正偷看的时候,伏苏突然睁开了眼,像察觉了什么一样朝她看去,侍女吓了一跳,手足无措,伏苏却突地轻笑了一下:“我有些口渴。能麻烦你帮我拿杯水吗?” “哦、哦。”侍女忙转头走了。 不一会儿,雅尔曼副手走进飞行舱:“伏苏大人,一分钟前我们收到了来自陛下的讯息,令我们送大人去皇宫。” 伏苏没说什么,嗯了一声。 “请问需要告知殿下吗?” 伏苏想了想,说:“不必了。陛下是想单独见我,应该只是问几个问题。没什么事就别去打扰殿下了。” “是。” 飞行器更改轨道,往皇宫的方向飞去。 伏苏伸了个懒腰,恰好侍女送了水进来,他朝她微微一笑:“谢谢。” 侍女脸孔微红,退开了一定距离,心想,这位伏苏大人也并没有他人形容的那么冷淡,相反,人真好啊。 [叮——收集到侍女爱意值二十点。] 到了皇宫,伏苏在侍卫引路下走进大殿。 近十米高的铜门缓缓合拢,突兀地发出“砰”地一声,伏苏的目光沿着深红的地毯往上蔓延,皇帝陛下支着下巴,微闭着眼,坐在冰冷的黄金椅上。 他的脚边堆积着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几个裹了轻纱的妙龄少女匍匐在珠宝上面,把脸埋在其间嬉闹欢笑,其中一个讨好地跪在皇帝的脚边,低下头为他服侍,皇帝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艳红的长发。 即使看到这淫糜的一幕,伏苏也面不改色,没发出任何声音打扰皇帝。享受完了美人的服侍后,皇帝抓住美人红发,在美人绯红含春的讨好笑容中将她往边上一扔,这才正眼看向伏苏。 “来了。” 皇帝的声音有些粗粝的沙哑感,很刺耳。 “脱衣服。” 伏苏这才慢慢地抬起眼帘,即使是听到这样无礼的要求,那双冰淬的眼眸也无波无澜。 “没听到吗?”皇帝面色微沉,眼中似有饥渴的猩红,他喉结滚动着上下审视着伏苏,像是自言自语:“像刚刚那样服侍朕,这对你来说应该是驾轻就熟的吧。” 伏苏这才慢慢地说:“陛下是什么意思?” “你的身体已经被无数人享用过了吧……”皇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衣衫不整,走到伏苏面前,冰冷的手指狠狠地捏住他的下巴,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淫邪的气味:“雅尔曼看起来也很喜欢你。你想做王妃,未来的皇后,可以,朕满足你,前提是你得脱下衣服,每天在皇宫里让我们父子玩……怎么样?” 伏苏微微皱起了眉,下一秒,饥渴难耐的皇帝就一把撕开了他身上的礼服,大片胸膛露出来,未及他喘着粗气贴近,门外便传来战战兢兢的通报声: “陛、陛下,三殿下有要事……” “滚!” “可是……” 皇帝两眼血红,正欲再吼的时候,门已经被大力推开了。 费恩不紧不慢地走进来,悠悠地笑着:“陛下,打扰了,军情紧急。” 看起来倒是半点不急。 儿子在场,皇帝不好再做什么,朝后面侍女使了个眼色,伏苏就被带出去了。 伏苏把扣子扣好,一路跟着侍女,不是出宫的路,反倒越走越深了。 “这位姐姐,”伏苏变脸似得换上一副讨巧的笑容,“我今天有些累了,还有多久走到?” 侍女低头回道:“还有几分钟,大人。” “那我先休息一会儿。” 说着,伏苏就在花园的座椅上坐下了。 侍女有些为难,见伏苏屁股坐的牢,她就不说话了,安静地站在旁边。 半球形的温室花园内满是奇花异草,两条水渠弯弯曲曲,水质清湛,伏苏在水边坐了片刻,余光见水中闪过一道黑影,移动速度极快,他下意识转头看去,就见一条通体黑金的两头巨蟒从水中一跃而出,两张血盆大口大张着朝他扑来。 侍女吓得尖叫,伏苏来不及退,那滴着毒液的尖牙离他只有一手距离的时候,整个蛇突然被什么外力定在了半空中,蛇体僵直扭曲,光滑的蛇皮下鼓着一个个肿包,最后从它的身体里爆炸开来,血水炸了伏苏一身。 侍女已经吓昏了。 伏苏被那腥臭的液体熏得也想晕,无声无息靠近的费恩就拿着手帕擦干他脸上的血:“没进嘴里吧。这畜生的血也有毒,只一点就够你受了。” 怎么听都有点幸灾乐祸。 伏苏把他推开点,捞了把清水洗了洗脸。 费恩见他不吭声,追问道:“吓到了?” “嗯。” “我想这侍女也不是故意带你来这里的。这花园一直养着这条蛇,因为基因等级低,所以它从来不敢攻击人类。她可能不知道你的来历。” 芙蕾星人无论是体质还是精神力都要弱。 “没事了,”想了想,伏苏还是向他道谢:“谢谢。” 费恩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谢我及时到皇宫让你脱困,还是谢我刚刚救你?” “都有。” “算起来我救你有好几回了,”费恩也掬了一手的清水,泼到伏苏脸上,嘴角斜斜地挑起:“你谢我的诚意也太敷衍了。” 伏苏被呛了一口,揉出进了眼睛里的水,然后红着眼眶瞪他。 “三殿下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我倒是更好奇,这种时候,你的未婚夫怎么不见人影?”费恩虽然笑着,眼里却有几分冰冷和刻薄。 “他有事情。” “那,你相不相信其实你的未婚夫知道陛下对你的心思……”费恩玩味般道:“为了他的位置更牢固,故意放你过来?” 伏苏立马接口道:“跟他没关系。是我让手下别打扰他的。” 即便是差点就被皇帝强迫了,他竟然对没出现的雅尔曼还是这么信任回护。费恩眼眸更冷了一些,伏苏面对他时恨不得退避三舍的态度,和在雅尔曼面前的温柔浅笑一起浮上他的眼前,他就像被人在胸口处捶了一拳,闷闷的,有些说不出的烦闷。 [叮——目标人物费恩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二十。] 他皮笑肉不笑道:“你还真是喜欢他,喜欢得要命了吧。” 伏苏站起来,不再跟他多话。 一站起来,他就隐隐有点头晕,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往后仰倒,费恩及时扶住了他的肩膀。 再低头一看,伏苏的眼半开半合着,雾气蒙蒙,连那本来清冷的面色,也浮现了一丝异样的绯红。 他一愣,目光下移,看到伏苏满身的鲜血,恍然了。 这条双头蛇是皇帝陛下搜罗来的,养在这里自然有它的用处。 它的毒牙里渗出的液体不致人死亡,却会让人神智昏迷产生致幻效果,血液效力稍轻,是销金窟里莺莺燕燕们常用的催情剂的原料。 伏苏现在这个神情,显然刚刚是血液溅进他嘴里了—— 第82章 蓝星07 那蛇血内含的毒素迅速窜入神经, 伏苏吃力地半睁着眼,视野内白茫茫一片, 只能模糊看个轮廓, 整个人如坠云间,轻飘飘地没有落点。 随后, 一双有力的手臂圈住了他的脊背, 温热的手掌用力握住他的肩膀,从那肌肤相触的地方,逐渐弥散开某种甜蜜而危险的冲动, 顺着神经一路攀援进脑髓。 伏苏闭上眼, 俊秀的双眉不由自主地微皱着。 他下意识地想克制体内翻腾的、不可言的冲动,却在费恩小心翼翼地抚摸他的侧脸时,溃不成军。 “伏苏?”费恩低着头看他,怀里的人看起来非常地不适,平日清冷苍白的面孔染上醉人的红晕, 有些可怜。 他鬼使神差地抚摸上那滚烫的面颊。 伏苏侧过脸贴近他的手掌, 摩挲之间, 温热湿润的嘴唇无意识地擦过他的手心。 “……嗯?” 他鲜少露出这样脆弱可怜的神情,大多数时候——即使是卖给他的那个晚上,他也咬着嘴唇保持着清醒。费恩几乎快以为这个人的心就像他那令人心驰神往的双眼一样, 是冰雪雕砌成的,找不到一丝缝隙可以趁虚而入。 直到这时,费恩才觉得自己把他想的太过坚强。 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园、孑然一人游荡在浩瀚星辰,再怯懦脆弱的人, 也被锻炼出了一副铁皮铜骨。 费恩胸腔内仿佛被热流冲刷,一颗心更是软的一塌糊涂,唯一的念头就是抱紧怀里这个人,给他微末的安全感,至少有那么几个瞬间,他可以不用再强撑着坚强。 日夜颠倒。 伏苏从黑甜的梦乡里醒过来,昏暗的房间内冷气充足。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反应不过来。 薄薄的丝被在肌肤上滑行,一只温热的手掌探过来,动作轻柔地替他按压着后腰,与此同时,湿润的气息喷在他的后颈,柔软的嘴唇从他的发根一直吻下去。 伏苏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浑身难言的酸痛。 他心脏一缩,腾地坐了起来,丝被滑下去,露出了斑驳暧昧的肌肤。 费恩先前就知道他醒过来了,幻想过很多他的反应,想的心烦意乱,最后决定死皮赖脸,不管他说什么都得死赖着要他对自己负责。 “咳……”他低咳了一声,正准备死不要脸地装无辜,伏苏已经扯过被子,一裹身体,动作迟钝却异常坚决地下了床。 他的脸色苍白地吓人,那双好看地令人移不开视线的眼眸也笼罩着一层灭顶般的恐慌和无措。 费恩见他如此害怕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就无论如何也出不来了。 他的面色缓缓地沉了下去,深蓝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紧盯着伏苏:“我是怪物吗?你那么害怕我做什么?如果不是我救你出来,你现在就是在那老不死的床上醒过来了。” 被子被扯走,费恩盘着腿坐在大床中央——一丝不挂、非常不要脸的坐姿。 伏苏眼神飘忽,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好像着魔了一样的主动和沉迷,他又是羞愧、又是恼恨,脸色渐渐变白,最后低下头,哑声说:“能不能……别告诉雅尔曼。” 费恩双眼微微一眯:“嗯?” “别告诉雅尔曼……求你。” 伏苏裹着暗色的被单,僵硬地站在那里,他声音不大,费恩却觉得每个字都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 他就那么喜欢雅尔曼?那个想把他进献给皇帝享用以巩固自己地位的混蛋? 自己哪里不如雅尔曼了? 费恩深邃的双眸中席卷起怒火,他被伏苏三言两语说得难受,忍不住讥诮道:“你就这么想当大皇子妃?你想要什么,财富,权势,未来的帝国皇后?” 伏苏抿着嘴唇,任他讽刺,只是坚持道:“不要告诉他……求你了。” “不要告诉他……”费恩从床上下来,走到他面前,手指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将伏苏无措绝望的神情收入眼底。明明闷痛地想把雅尔曼那玩意抓过来打一顿,他却依旧保持着冰冷而讽刺的表情:“他的王妃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有多快乐吗?” “不是……”伏苏无力地反驳,最后闭嘴不说话了。 “你不想我说,可以,”费恩扯着嘴角,语气里满满的恶意:“你看我们在这方面这么契合,不如就瞒着雅尔曼……” “不行!” “怎么,你不是很喜欢他吗,被他知道昨晚的事也没关系?” 伏苏几不可见地微微颤抖着。 费恩一时嫉恨偏激,看他低垂着头的模样,忍不住心软下来,正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一下的时候,就听到伏苏声音轻颤着说:“好……” 费恩眼瞳紧缩。 “什么?” “可以,我答应,”伏苏闭上眼,“满意了吗?可以让我走了吗?” 费恩拳头紧握着,伏苏宁愿答应他故意刺激他才提出的要求,也不想被雅尔曼知道,这个认知打得他猝不及防。 所以他在伏苏眼里,就彻底成了那个阻碍他跟雅尔曼在一起的恶徒了是吗? [叮——目标人物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三十。] 他僵立了片刻,飞快地转身,抓起地上的衣服,沉着脸摔门离开。 出了门,他低头看到衣服前胸口袋里别着的那支失落鸟。 是他从卡夫手中买下来,想送给伏苏的。 费恩深蓝的眼瞳笼上一层晦暗的色彩。他摘下那朵花,用力扔在了地上。 既然他那么喜欢雅尔曼,那自己还巴巴地凑上去干什么。 随他去吧——即便最后认清了雅尔曼的嘴脸,后悔不迭,他也绝对不会再去对他示好了…… 费恩心里放着一句句狠话,走出了十几步之后,步子渐渐地放慢了。 失落鸟静静地被扔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 哒哒的声响又响起,费恩站定在那朵花前,内心天人交战,最后还是冷着脸把花捡了起来。 动作小心地丝毫看不出片刻前,扔花的凶狠。 费恩闭了闭眼,把花别回了胸前。 再睁眼时,眼里仿若凝结寒冰,他微微勾着唇角。 既然伏苏认不清人,那他就帮帮他。 伏苏回到雅尔曼宫殿,得到消息的雅尔曼急匆匆地找出来:“伏苏,你昨天去哪里了?我找了你一晚上。” 伏苏垂着眼,不敢跟他对视:“没什么……我有点累,想休息。” 雅尔曼沉默了一会儿,没说什么,伸手揽住伏苏的肩膀,伏苏下意识地避开。 雅尔曼仿若无查,把他送回了房间。 睡到床上,伏苏伸了个懒腰,哎哟喊痛:[三殿下实在太尽职了。疼。] [应该是爽吧。] [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三殿下要恨死我了。]伏苏半点没有愧疚,勾着嘴角回味了一下,中肯点评道:[技巧还待磨炼。] [做个炮友合格吗。] [勉勉强强。] 贫了一会儿,伏苏就睡着了,费恩有病毒们标配的条件,昨天晚上又像磕了药似得停不下来,他实在是累的眼皮子打架了。 帝国大皇子订婚的消息在半天内就传遍了大大小小的星系,星网上皇室媒体刊登了未来大皇子妃的照片,用浮夸的言辞对伏苏大嘉赞赏,却鲜少有人觉得媒体夸大其词——至少媒体找到了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对于普通国民来说,看着大皇子妃的照片只能感叹一句:贼jb好看。 伏苏待在大皇子府,对外界铺天盖地的消息两耳不闻,雅尔曼怕他无聊,就抽了半天的空闲,想带他去皇家展览院逛逛。 伏苏没有推辞,两人乘着飞行器去了展览园。 展览园分为历史区和科技区。 游客多为皇室或贵族,鲜少有普通人能得到进入许可,所以展品前的电子光屏介绍语用的是古帝国语言。伏苏是芙蕾星人,只懂普遍化的帝国语言,看不懂古语言,雅尔曼就牵着他的手为他一一介绍。语气中不乏骄傲与激动。 这个展览园展出的就是帝国发展史,身为大皇子,他的骄傲是情理之中。 伏苏嘴边的微笑却有点勉强,直到两人走到了数年之前征伐芙蕾星的展区,伏苏是彻底停住脚步了。 雅尔曼后知后觉,想安抚几句,伏苏借口去了洗手间。 伏苏用冷水洗了把脸,待情绪稳定了点之后才走出来,一抬头,就看到了靠着墙吸烟的费恩。 这场景非常熟悉。伏苏冷静地倒退两步拉开距离,免得他又发病,把烟头摁到自己衣服上。 伏苏想不明白,自己数日来难得出来一趟,怎么就又遇到费恩了? 费恩倒是半点不奇怪遇见他,数日没见,他看着伏苏,觉得对方好像有点瘦了。 “嗨。” 伏苏淡淡地点了点头,想错过他走过去,费恩又故技重施,拖住他的手臂把他往相反方向拉过去。 怕被人听到,伏苏压低声音:“你干什么?” “带你看展览啊,不是想看才出来的?” “雅尔曼……” “管他去死。” 不知道为什么,伏苏隐隐有种费恩是不想让他再去芙蕾展区的错觉。 偌大的展览园居然没有巡逻人员,只有机器清扫机安静地清理灰尘。 被伏苏的挣扎弄烦了,费恩一把勾住他的肩膀,伏苏被迫弯下腰贴在他怀里,费恩一边心神荡漾一边恶狠狠道:“陪我逛几分钟就让你回去,不准再闹了。” “……” 伏苏屈服了。 现在跟费恩这样勾勾缠缠的样子,被人看到实在不好解释。 费恩带他去了灭绝物种区,伏苏看不懂古帝国语,费恩边用“你是外星人吧”的眼神看着他,边状似不耐烦地解释。 上次不欢而散的场景还近在眼前,伏苏不知道费恩为什么突然又变了态度,沉默着听他说话。 走着走着,两人就看到了失落鸟——芙蕾星失落的宝物。 伏苏挪不动步子了。 他看着光屏内绽放着的艳丽花朵,眼神渐渐飘忽。 “费恩,”伏苏缓缓道:“这上面介绍语写的是什么?” 费恩微微一怔,目光一移。 ——危险又美丽的失落鸟。 中规中矩的介绍。 他缓缓开口:“当我第一次见到你,所有的星星都落到了我的眼前。” 第83章 蓝星08 被强行圈在怀里的伏苏闻言, 微微怔了怔, 抬头看向费恩。费恩似有所察,与他对视。 帝国五位皇子之中,费恩的容貌最为出众。他有着俊美而深邃的面部轮廓, 即便是随意地瞥过来一眼, 那如大海般深蓝的眼瞳也好像承载着千斤重的柔情蜜意, 让人一个恍神,就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 然而——人的皮囊不过是个假象, 用来包裹和掩藏内里肮脏的道具而已。 星球毁灭后,他流落星际, 吃过的苦上过的当数不胜数, 早已明白了这个道理。只有雅尔曼,他想跟自己赌一把,赌雅尔曼对他是真心的。至于费恩…… 伏苏移开了目光, 用了巧劲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 “殿下如果没有其他的事, 我要走了。” 费恩收手, 慢悠悠道:“下个月二十号是帝国成立百年纪念日, 陛下已经为你和雅尔曼定下婚期, 就在纪念日当天。” 婚期已经定下了? 看到伏苏略微茫然的表情, 费恩笑了笑:“雅尔曼还没告诉你?噢,看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说着, 他突然凑近来,伏苏下意识想退,就被他一把搂住了后腰, 拇指不轻不重地按揉着他腰部的软肉,同时微微勾起唇角:“到了那天,我也有个惊喜送给你……就让我们一起期待吧。” 说完,不等伏苏挣扎,费恩就放开了他。 伏苏没看他,转身走了,半路遇到雅尔曼来找他:“伏苏,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这里太大,我走错路了。” 雅尔曼点点头,牵住他的手:“你累不累?累了的话,我带你去餐厅用餐。” 伏苏没有异议,不知为什么,脑海里突然掠过费恩的面孔。惊喜……费恩要送什么惊喜给他? 难道他要在婚礼上,说出他们曾经发生过的关系? 他蜷起手指,试图驱散内心隐隐作乱的不安,雅尔曼似乎对他的异样有所察觉,不由圈住他的肩膀:“怎么了?” 温暖的体温让伏苏僵硬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他主动朝雅尔曼露出一个微笑:“没事,我们走吧。” 转眼间婚期临近,举国上下都在为大皇子的婚礼而欢欣鼓舞,准皇妃的照片视频流传很广,只有他的身份和过去被雅尔曼保护地很好,没有人知道这个让清心寡欲的大皇子陷入情网的人是什么来历。 期间皇帝数次邀请伏苏去皇宫赴宴,伏苏只敢在雅尔曼陪同下前去,席上皇帝毫不遮掩充斥欲望的目光,皇室贵族置若未察,依旧端着得体的笑容祝福婚期将至的雅尔曼。 令伏苏微感失望的是,连雅尔曼也没有发现皇帝的异样,或者说,是发现了,但装作不知。 他现在还是皇子,即使皇帝属意他,但要换个人来统治大权,也只是皇帝的一念之间而已。 帝国成立百年纪念日,同时也是帝国大皇子的婚礼,在这个隆重的日子,数以百计的小型飞舰围绕皇宫飞行,进行着例行的阅军仪式。 伏苏一夜没睡,繁琐的礼仪和穿着让他有些头昏脑涨的,等到了阅军仪式快结束的时间,他穿着白色圣洁的礼服,从殿内走了出来。 外面是一片深蓝的低垂星空。 雅尔曼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一手捧着军帽,站在不远处星辉闪烁的地方,面带微笑地看着朝他走过来的伏苏。 整个天地间,安静地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人。 伏苏微微低下头,嘴角抿着,有些羞涩地笑起来。 [叮——收集到雅尔曼爱意值二十点。] 中央控制室内,偌大的蓝色光屏实时转播着婚礼现场,工作人员有条不紊又谨慎仔细地活动着现场各个关节。 滴地一声,紧闭的门向两侧打开,有人抬头一看,微微讶然:“三殿下?” 按理来说,在这个时候,皇室们都在皇宫,等待着大皇子将皇妃接回宫才对,费恩怎么会突然来了婚礼中控场地? 费恩嘴角微微上挑着,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目光移到光屏上。 光子数据连接成了一片灿烂的星海,就连地面也是海波荡漾,伏苏每走一步,就漾开圈圈发着柔光的波纹。 穿上白礼服,害羞地笑起来的他看起来——比冷漠而倔强的样子更好看了。 听到中控室的人们低声的赞叹,费恩眼眸渐深,暗潮涌动。 伏苏走到雅尔曼跟前,雅尔曼微微颔首,眼中满是柔情:“你很好看。” 雅尔曼伸出手,伏苏看起来有点紧张,但没有犹豫,牵上了他的手。温热的手掌相交,漫天星雨坠落下来,雅尔曼低头,轻轻吻上伏苏的嘴唇。 这一吻可以说是非常深情了。 不过由于霸道的设定,伏苏还是被电地抖了一下,勉强控制住没有露出扭曲难受的表情,不然这婚礼要玩完。 观看婚礼直播的国民们,大概会怀疑他们尊贵的大皇子殿下有口臭。 而中控室内,清清楚楚看到这一幕的费恩自制力显然没那么好。在所有人都沉醉在这个甜蜜的亲吻中的时候,他一手搭上中央数据控制器,爆炸输出的精神力令数据流断流,控制室内一下子乱了套,等好不容易重新连接上画面的时候,费恩已经不知所踪。 坐上飞行器,雅尔曼带着伏苏往皇宫的方向而去,机尾有数十艘飞船护航。由于空中航道在这一天全数关闭,民众们只能站在婚机路过的航线下狂呼呐喊,伏苏往窗外一看,密密麻麻的人们在下面朝他们招手。 喊得都是伏苏的名字。 从未见过如此盛大的场面,他有点茫然。 “大家都很喜欢你。”雅尔曼从后面抱住他,低柔地说:“你不上网,不知道当大家看到你的照片时有多惊艳。就跟我第一次见到你一样。” “真的吗?”伏苏眼睛微微发亮。 “当然是真的。” 伏苏一直不安忐忑的心稍稍放松下来,与雅尔曼轻轻地拥抱着,低声交谈,那副甜蜜的样子让一旁的侍从婢女都艳羡异常。 而在这温馨的时刻,平稳飞行的飞行器却突然抖动了一下,放在桌台上的水杯一个摇晃,水飞溅出来沾湿了伏苏一块衣角。雅尔曼皱起眉,抬手吩咐随从,随从点头往驾驶室走去,雅尔曼则用纸巾帮伏苏擦拭衣服,水渍还没吸掉,飞行器的抖动愈发剧烈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刺耳的警报声。 “怎么回事?”雅尔曼站起来,面容沉肃。 “殿下,”随从快步赶来:“驾驶员说飞行器突然不受控制,强行开启了自动航行功能,已经偏离预定航线了!” “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失误?”雅尔曼沉着脸往驾驶室赶去,伏苏坐在舒适的座椅上,趁没人注意到他,放松地扯了扯有点紧的领结,背靠着软枕,微微挑着嘴角看向窗外。 这就是费恩那崽子说的惊喜? 该不会是想把婚机直接掠走吧……那可不够惊喜。 就在这时,飞行器速度拔升,轰鸣着往相反方向飞去,与此同时,飞行器内通讯设备全数切断,警报声刺激着每个人的鼓膜。 “殿下,我们无法联系上控制室的人员!” “殿下,飞行器已经不受控制了,我们需要马上搭乘救生机逃离!” 谁也没料到在这么一个严肃庄重的日子里会出现这样的纰漏,机组人员满头大汗地进行着紧急补救,伏苏支着下巴看着窗外,突地看到天空中划过一点点拖着白尾的光点,旋转着朝皇宫的方向飞速驶去。 那是……他摸了摸下巴,心想,今天正好有阅军仪式,按照既定流程,军队的军机会一起来迎接婚机,现在怎么一齐飞走了? “伏苏,”雅尔曼拉住他的手臂,语气有些急却很平稳:“出现了一点意外,现在我们要乘飞舰离开这里。” “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 伏苏点点头,跟着雅尔曼穿过慌张乱跑的侍从,还未离开机舱,沉重的舱门砰地一声,合上了。 伏苏:[搞事。费恩真皮。] 系统:[他想抢婚?] [直觉告诉我,不止。] 刚跟系统进行完了爱的沟通,机舱内就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咳。” 雅尔曼瞬间黑下脸,沉沉地说:“费恩。你在搞什么鬼?” “不好意思,让你们受惊了,大哥,嫂子。”讲到嫂子两个字的时候,费恩似乎有些咬牙切齿,伏苏低下头,不敢去看雅尔曼突然转向他的眼睛。 雅尔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来接婚的,我最尊敬的大哥要娶皇妃,我怎么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呢?”费恩低低笑了两声,“不过现在皇宫不安全,等我把你们接到安全的地方,再好好庆贺一下,大哥觉得怎么样?哦,你可以选择反抗。从窗口跳下去,就可以了。” “不要再胡闹了!” 雅尔曼低吼之后,蓦地反应过来:“皇宫不安全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费恩用一种玩味般的语气,慢悠悠地说:“联邦的人突破了我们的军事防墙,操控了阅军仪式上所有军机,马上就到达皇宫进行轰炸了……而把防墙密钥交给联邦的人,就是趁乱带着皇妃离开的大哥你啊。” 第84章 蓝星09 费恩话音刚落, 机舱内顿时陷入凝重而惊惶的气氛中。 “殿下, ”雅尔曼的随从疾步走来,附在雅尔曼耳边低语了几句,伏苏看到雅尔曼脸色瞬变, 就知道费恩说的都是事实。 他们固若金汤的军事防墙已经被联邦的人捅了个对穿, 甚至在帝国百年纪念日这一天, 控制了所有参加阅军仪式的战机,去攻占军事要塞。 距离帝星最近的军事基地得到消息, 到派军支援最起码要半天时间,到那时候, 形势已经无法回转了。 雅尔曼怒道:“费恩, 你疯了!你以为联邦都是好人吗?等他们真的占领了帝星,我们所有人都不会有活路,包括你自己!” “我当然知道。”费恩轻笑道:“联邦高层不过是盘东拼西凑起来的散沙, 人人各怀心思, 我可比大哥你更了解他们, 等你们离开了帝星, 他们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 到那时候, 自然会有人查出是你暗中联络联邦,出卖帝国。” 一连串事故迎面而来, 雅尔曼竭力保持冷静:“你目的是什么?” 费恩顿了顿,捉摸不透道:“你猜猜看?” 说完,他轻轻嗤笑了一声, 掐断了通话。 伏苏低着头闷不吭声,指甲抠的手心红痕一片,雅尔曼尝试了所有跟外界取得联系的方法,却一无所获,飞行器早已偏离航线,驶向未知的终点。 许久后,机舱内的人都放弃了顽抗,三三两两坐下来,忐忑不安地低声说话。 雅尔曼圈住伏苏的肩膀,低声安抚道:“别担心,事情没那么糟糕,相信我。” 伏苏扭头仔细看了看他的神情,心想,事情还真有那么糟糕。 没有防备、没有支援,皇宫和要塞绝对抵挡不住猛烈的炮火攻击,而费恩既然敢这么做了,肯定就要做到让雅尔曼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唯一的方法就是……他自己拥有绝对的支配和话语权。 他想夺位。 雅尔曼心机深沉,肯定也猜到了费恩的目的,现在的情形对他十分不利,就算他有皇帝的支持、贵族的拥趸,但要是费恩闭眼不认人,趁乱把不依顺他的人都解决了,那么雅尔曼这个尊贵的大皇子就是彻底跌下神坛了。 “雅尔曼……”伏苏回抱住他:“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的,你不要害怕。” 也许是没想到伏苏会这样安慰他,雅尔曼眉宇放松了点:“嗯。” [叮——收集到雅尔曼爱意值二十点。] 飞行器驶离港口,在广袤的星海中漂游了半天,在夜幕降下之际抵达了目的地。 雅尔曼在下了机舱后脸色瞬间就沉了。 这里是联邦秘密据点之一,他们通过各方信息才锁定准确位置,原本打算婚礼之后就轰炸这个据点。 这是高级机密,只有军事处长,雅尔曼以及皇帝知道,而现在费恩把他送到这里,更是坐实了他跟联邦联合的证据。 雅尔曼手心微微发麻,这才恍然,他一直都小看了费恩。 他远比他想象中的要老谋深算、心狠手辣。 雅尔曼和伏苏被分开隔离。 伏苏一个人待在密闭全白的房间里,他知道这里每面墙都是单向玻璃,外面的人随时都可以看到他的行动,所以只好乖乖地坐着等。 足足过了两天,伏苏隐约听到声响,从浅眠中醒过来,睁开眼一看,就看到费恩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他。 伏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 费恩看了他许久,这才慢悠悠地走近:“这么激动,想我了?” 伏苏没有跟他贫,单枪直入:“雅尔曼呢?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费恩看他担忧的神情,就忍不住露出带着些许恶意的笑:“背叛帝国、畏罪逃走,你觉得他的下场是什么?” 伏苏脸色白了:“他没做这些事,是你在故意陷害他!” “是,没错,”费恩靠近一步,在伏苏往后退之前,用力地揽住他的腰,微微低下头,低笑道:“是我陷害他,那又怎么样,你想跟谁去说?谁又会相信你?或者说,谁敢相信你?” 伏苏用力把他推开:“我要去找雅尔曼,滚开!” 费恩侧过身,伏苏还没跑出去,门就关上了,他气急地狠狠踹着门,脚趾钻心地疼也没哼一声:“让我出去!” 伏苏毫不掩饰的紧张担忧让费恩觉得刺眼。 他这样的神情,好像永远都不会为了他。 他做的一切,好像什么都改变不了。 [叮——目标人物费恩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四十。] “我可以让你见他,”费恩不容置喙地从背后把他拖走,阻止他自残般踹门的脑残举动,“但是你必须听我的话,否则你这辈子也别想再见到他一眼。” 伏苏渐渐冷静下来:“……你想让我做什么?” 费恩没有理他,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坐好,伏苏浑身僵硬,不自在地要下来,费恩却自顾自地把他鞋子脱了,看到他大脚趾的指甲盖缝都渗血了,不由讽刺道:“再去踹啊,看我还管不管你,最好两只脚都断了,哪都去不了。” 伏苏忍不住道:[这话听着怎么有点鬼畜……我有点慌,我的脚长得好看,不想断。] 系统安慰他:[短期不会发生你担心的事情,以后就不一定了。] 伏苏想象了一下自己身残志坚、除了床哪都去不了的样子,顿时一个激灵。 无论如何,一定不能发生这样的事啊啊啊。 “那你就别管我。” 费恩跟他对呛:“你以为我很想管你吗?” …… 对话太幼稚,伏苏不想说话了。 脚趾头也确实疼地厉害,太入戏。 费恩把他抱起来,大步离开房间。 把他抱上飞舰安置好了,费恩吻了下伏苏的手背:“我们现在回帝国,继续婚礼。” 伏苏有些茫然:“什么……婚礼?” 费恩握紧他的手,好像有点紧张,故作平静:“我们的婚礼。” !!! 好家伙,坑了大哥一把,坑完还想娶嫂子,居然有这种操作? 伏苏内心啧啧啧了一顿,面上一副极度震惊和不情愿的神情,费恩仿若察觉不到他的抗拒,微笑着,声音里却有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或者,你不在乎雅尔曼的死活了?” “……”伏苏用力抓着被子,脸色有些发白,烟灰色的眼眸里露出愤恨和漠然:“你也只有用雅尔曼来要挟我了,就算我真的嫁给你,那也是为了雅尔曼。” 费恩微微一僵。 他当然知道。但伏苏说出来,那感觉就如当头一棒,硬生生让他看到自己的自欺欺人。 那一瞬间,他甚至恨伏苏,恨他不留一点情面地把一切说的那么清楚明白,让他连一点自我安慰的理由都没有了。 “不管是为了什么,反正你一定会成为我的皇妃。”费恩恶狠狠地扔下这句话就扭头出去了,伏苏在床上倒下,这两天为了演戏,他都不敢睡得太沉太香,好不容易有时间补觉了。 睡到迷糊的时候,好像有人进来了。 脚趾头其实已经没有痛的感觉了,但来人拿着低温器小心翼翼地给他敷着。丝丝凉凉的触感传来,他舒服地哼唧了两声,睡得更沉了。 回到帝星,这里不复离开时的繁荣奢华,主城区一片硝烟狼藉,几乎可以想象当时军机一齐轰炸时的场景。 费恩把他带去了完好的府邸,派人安置好了他的生活起居,然后就出去忙他的事了,直到晚上,他才闷声不吭地把伏苏拉去公证结婚。 伏苏迟迟不肯把指纹摁上识别器,站在原地不说话,费恩握紧了他的手腕,低头在他耳边说:“你是不是忘记了,是我把你买下来了,你本来就是属于我的。” 他太用力了,伏苏甚至感觉自己手指发麻,他无力地辩解:“你自己说过的,你放过我了……” “我后悔了。”费恩完全没一点羞愧,抓着他的手就往识别器按:“如果你想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雅尔曼,你可以反抗。” 说着“你可以反抗”的费恩已经迫不及待地把伏苏的指纹摁上去了。 伏苏愣怔地看着显示器,眼神微微放空,最后轻轻说:“费恩,你这样做,是在戏耍我、讽刺雅尔曼,还是欺骗你自己?” “你不准说话。”费恩打断了他的话,确认他们两个人已经有了星际婚姻法上的合理关系之后,就牵着人离开了。 伏苏被他一路牵着,随行的侍从军官们都低着头,状若未见。 前两日还在与大皇子举行婚礼的人,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另一位皇子的皇妃,这种皇室内部的秘事,知道地太多实在不是件好事。 但即使是对费恩的作为不太赞同,但却很能理解他这样宁愿被人背后说闲话,也要娶伏苏的行为。 毕竟这样的人,值得任何人为他奋不顾身。 “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雅尔曼?”一回到家里,伏苏就忍不住问费恩,费恩用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片刻后,指腹轻柔地揉搓起他湿软的唇瓣,指尖有意无意地挑逗着内里的软舌。 伏苏一僵,牙关一紧,就把他的手指咬住了。 “别咬这么紧。”费恩轻声说:“晚上让你咬紧的时候再咬,好不好。” 第85章 蓝星10 帝星永无黑夜, 偏远的行宫内毫无战争后的硝烟狼藉。 伏苏侧卧在柔软宽大的暗色床被上, 薄如蝉翼的绸被半掩住他腰胯以下的部位。 他闭着眼睡得很沉,背后伸出一只手,动作轻缓地扯住被子往上提, 遮盖住他的腹部, 末了还意犹未尽地在他塌凹下去的腰线处来回抚摸了一把。 湿热的气息洒在后颈, 伏苏睫毛颤了颤,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身后的人却强行把他掰开,占有欲十足地把他拥近, 直到两人完全肌肤相贴。 伏苏睡得再沉也被费恩弄醒了。 “你干什么?”他哑声问道, 困倦地不想动弹。 “该起床了,我的皇后。” 说着,费恩轻轻叼起他后颈处那块软肉, 含在舌尖, 来回舔弄轻咬。 与此同时, 他被子下的手也非常不安分, 若有若无地沿着伏苏的腰线划到下面, 碰一下就撤。 伏苏不想承认, 但他是个正常男人,早上又是敏感时间, 被费恩这样挑逗了一下,他崩溃地发现自己又起反应了。 明明!昨天晚上!被榨干了! 费恩闷笑了一声:“想要?” 伏苏把脸埋进被子里:“不想,滚远点。” “来嘛。” 滚!别跟老子撒娇!烦人! 为了避免又被压榨一次, 伏苏把费恩推远了点就马上起床穿衣服,站起来的时候腿都是抖的。 距离被强迫结婚那天,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这段时间伏苏的行踪被限制在行宫之中,接触到的人都像是无意识的机器一样,死气沉沉的,他想套话也套不出来,就只能乖乖地待在宫里。 在与外界断联一个月之后,费恩终于肯带他出去了。 “我们要去哪里?”伏苏与费恩乘坐飞舰抵达了α星系的一颗暗星,一下飞舰,遍地飞沙就吹得他睁不开眼。 “你不是想见雅尔曼吗?”费恩给他戴上护目镜,“我带你去看看他。” “……他在这里?” 伏苏不相信费恩有这么好心。 这一个月里,他总是用“让你见雅尔曼”的理由,来让他做各种羞耻的事。 “我不会骗你的。” 暗星上磁场射线与别处不同,容易导致飞行器导航系统失控,他们乘悬浮车穿过戈壁黄沙,达到了一处死气沉沉的建筑地。 到了地下之后,一条仿若无尽的半圆通道横亘眼前,地下空气冰冷干燥,伏苏内心越发不安:“这是哪里?” “帝国最高审判法庭。”费恩微笑道:“今天是雅尔曼的审判日,也许就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人的日子,所以带你过来听审,免得你们觉得我无情。” 光背叛帝国这一个罪项就足够判雅尔曼死刑,费恩这一步走的实在是狠,竟然要他眼睁睁看着雅尔曼被审判,好彻底死心。 伏苏内心感叹,面子功夫还是做的很足,那煞白的脸色和茫然无措的眼神,足以让所有人都心生怜惜,可惜费恩移开了目光,没半点心软的意思。 厚重的门被推开,空间偌大的审判庭内气氛沉肃凝重,贵族权要们分散坐在两侧的座椅上低头交谈,看到费恩和伏苏来了,相继站起来问好,好像半点不好奇为什么雅尔曼的未婚妻突然成了皇后。 伏苏整个人都好像六神无主,任由费恩牵着他在最前排坐下来。 安静等待了近半个小时,主审官进了法庭,审判开始。 当形容落魄消瘦的雅尔曼被人推进法庭的时候,伏苏瞬间紧紧绷直了身体,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雅尔曼似乎也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看向他。 伏苏张了张嘴,喉咙像是堵了棉花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而这时,费恩却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肩膀,亲昵地低头在他耳边说:“你再这样看他,不怕我吃醋吗?我是不会拿你怎么样,但你心爱的雅尔曼,我还没办法吗?” 他说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就好像在说甜言蜜语一样,但那隐含的寒意却让伏苏微微颤了颤,终于垂下了眼帘。 雅尔曼远远地看着他们交头接耳,双眼隐隐漫上血丝,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 雅尔曼无论是体质还是精神力都是帝国首屈一指的,为了困住他,监狱司的人给他的四肢以及脖颈都套上了压制精神力的重环,重重锁链将他绑缚在审判台的圆柱上。 主审官将他的罪责一条条念下来,雅尔曼固执地重复一句“我不认罪”,但那些昔日对他阿谀奉承的权贵们,却没有一个站出来为他辩解,漠然而高高在上地看着他跌落神坛。 伏苏全程别开头,没有再看雅尔曼一眼,被费恩握在手心里的手却已经遍布冷汗。 在以前,他一直以为费恩人并不坏。他把他买下来,却又尊重他的意愿放他离开,费恩不会看不起他的出身和经历,重逢后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以前沦落到被有钱人拍卖做奴隶的事。 但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看清过费恩这个人。 他全心交付的人被陷害到遭受所有人的唾弃,而他却无能为力只能旁观。 他很明白,只要他在这时候出来为雅尔曼说话,雅尔曼的下场绝对会更惨。 “放过他吧……”伏苏妥协般反手握住费恩的手,却颤抖地厉害:“他是你的大哥,你放过他吧,好不好?” 费恩微微垂下眼看他,深蓝的瞳眸情绪莫测。 “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再反抗了,”伏苏轻声说:“求你。” “……” 细密的睫毛微颤着,流泻出的目光隐忍而可怜,即使是在被人当做奴隶拍卖的时候,费恩也没有见伏苏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他身份低微,但却有轻易不折的傲气。 费恩不合时宜地有些微怔。 第一眼看到伏苏的时候,他被绑着关在笼子里,所有人对他评头论足估量价值,他惊慌无措,眼神却没有半点乞怜献媚。 那是费恩见过的最美的一双眼睛,那里面好像有星星。 而现在,从未放低自己身段祈求的人,却对他说“求你”。 一瞬间,费恩不知道是该气自己为了得到这个人,不折手段六亲不认,最后还是一无所得,还是气伏苏—— 气他把自己的一颗心,完完整整地给了另外一个人。 让他用尽浑身解数,做够坏人,依然触摸不到一丝半分。 [叮——目标人物费恩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五十。] 第86章 蓝星11 因原帝国大皇子雅尔曼一生征战无数, 军功屡立, 在审判庭上,登基未久的皇帝开口为他作保,免除了死刑, 改判无期囚刑。 帝国最高监狱的狱司带走了雅尔曼, 伏苏缓缓松开紧握的手, 指甲缝里都渗了点血丝,他微低着头, 没有去看雅尔曼的背影,而雅尔曼也没有回头。 费恩幽深的眼眸平静地看着伏苏, 审判结束后, 他站起来,整了整衣领,大步离开。 [还闹脾气了。] 伏苏慢吞吞地跟上。 回帝星的路上, 费恩面沉如水看窗外, 伏苏就让系统放小电影, 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让随从的人都战战兢兢, 屏着呼吸做事。 费恩登基不久, 一摊子事留给他做,所以让人把伏苏送回宫之后就不见了。 伏苏乐得不用面对他那张臭脸, 爬上床就睡,睡得沉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费恩正坐在床边, 逆着光,伏苏微微眯着眼睛,也看不清他的脸色。 “醒了?”费恩伸手过来抚了抚他的头发。 他突然又变了态度,伏苏有些吃不准,就低低地嗯了一声,作势要起来,费恩却按住了他的肩膀:“陪我睡会,有点累。” 说着,他就躺下来,大半个身体压在伏苏身上,还故意蹭蹭。 这人看着不壮,体重可真不轻,伏苏一副相比而言显得纤细的身板差点被他压得透不过气。 “你别压我身上。”伏苏忍不住嫌弃地把人推开,费恩闷笑了一声,随他推,手却孜孜不倦地环着他的腰。 察觉到费恩不安分的手,伏苏问:“不是说睡觉吗?” “想睡,但是你在,我就睡不着了。”费恩搂住他往自己怀里带,直到抱了个满怀,他才微微满足地轻哼了一声:“抱一会也行。” 挣不开,伏苏干脆就不动了。 这个姿势使得费恩身上的热度都传到他身上了,连心跳声也近在耳边。 不久之后,伏苏觉得他差不多睡觉了,就想从他怀里爬出来,刚动了动腿,费恩就把他用力抱紧了:“你去哪?” 声音还很清醒。 “没有……”伏苏只好说:“腿麻。” 草木皆兵的某人掩饰道:“伸过来。” 伏苏照做。费恩就腾出只手,动作不太熟练地替他按揉着小腿的肌肉,片刻后,他闷闷道:“我有点生气。” “……” 早就看出来了。 伏苏暗地里撇撇嘴,没有接话。 “你不能像在乎雅尔曼那样,在乎我一点吗?”费恩用下巴轻轻地蹭他的发顶。 伏苏顿了顿,道:“我为什么要在乎一个强迫我的人。” 费恩呼吸乱了一拍,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 过后他缓缓道:“我知道你恨我,这件事我做的是错了,但我不后悔,我就打算一错再错下去,反正雅尔曼再也无法出现,我们可以慢慢耗一辈子。” 伏苏没再说话,费恩摁住他的后脑勺,低下头用力地吻下来。 嘴唇被他啃咬地又痛又麻,伏苏想躲,费恩不依不饶地把他所有的欲望都掌控在手,逼得伏苏眼角都渗出泪了,烟灰的瞳仁浸泡在晶亮的泪液中,带着一丝迷惘和不甘,双颊透着喝醉了一般的酡红,吐息之间色香蔓延。 费恩想诱他主动开口要的计划一下子就七零八落了。 时间飞快地划过,伏苏就像是被圈养在华丽牢笼里的金丝雀一样,拥有着金币珠宝堆积的奢侈生活,却被困在皇宫里无法出入。除了伺候的佣人,他几乎见不到什么人。 费恩借口说他体质弱,甚至受不了别人蓄力的一拳,但伏苏知道,费恩在用这样温和又平静的方法,一点点地折断他的双腿、断绝他离开的念头。 其实费恩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就算逃离了皇宫,他又能去哪里呢,无论去到哪里,被费恩抓回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值得庆幸的是,帝国里他的倾慕者很多,爱意值一直都处在满条的状态。 一日早起,婢女给他换上了庄重的礼服,伏苏看着落地镜里的自己,终日不见阳光,肤色白的有些病态,即使是奢贵的衣服与装扮,也遮盖不住逐渐萎靡腐烂的内里。 婢女轻手轻脚地整理着衣角,低声说:“大人,您太瘦了。” 难得有人敢主动跟他讲话。 他曾经无意听到下人背后讨论,这个被圈养在宫里的皇后的来历。说他像个会走路的死人一样,从来不笑,不是发呆就是睡觉,随后,那几个闲聊的下人就再也没出现过。 从那之后,几乎没有人敢跟他说话。都是低头默默做事,也不敢抬头看。 伏苏不在意这些,但难得有人跟他说话,他回道:“衣服大了。别忙了,去休息吧。” 婢女本不抱希望他会理她,一怔,很快又道:“大人,早餐已经准备好了,现在要拿进来吗?” “嗯。辛苦了。” 伏苏微微歪头,朝她翘了一下嘴角。 婢女从未见他笑过,一时愣住了,过后飞快地低头离开。 [叮——收集到婢女爱意值二十点。] [啊啊,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这污染值怎么就不动了呢?我都快躺废了。] [该你作妖了。] 道理我都懂,但是被困在这里,作鬼的妖哦。 到了晚上,伏苏盛装出席宫宴。 今天是费恩登基的一周年整,几乎全帝国的贵族权要都到场了。 伏苏跟费恩坐在宴席最前面,微微低着头,抿着杯子里清亮的酒液,全程与众人格格不入,甚至在帝国元帅敬酒的时候也没有动作,元帅瞥到费恩动不动就偷看一眼伏苏,知道了这位在陛下心里的分量,于是不敢表示不满,自己打了个圆场。 费恩在底下轻轻地捏了捏伏苏的手,伏苏收回手,费恩却一下子紧紧握住他,掐地他手腕一圈红痕。 “皇后不会喝酒,”掐完后,费恩亲自站起来跟元帅喝了一杯:“而且怕生,元帅不要介意。” “不介意,陛下果然跟传闻一样,对皇后爱护非常。” 众人也跟着吹捧,伏苏待久了有些烦,一言不发地站起来想离开,不想正好撞到过来倒酒的下人,酒液洒了半身。 费恩一下子就沉了脸色,下人吓得腿一软,瑟瑟发抖地跪下了。 席上噤了声,众人都在暗暗打量着。 对这皇后的身份,所有人都讳莫如深。皇帝陛下在登基当天就娶了大哥的未婚妻,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刻意羞辱?因为终年难见皇后一面,没有人知道传闻中的“爱护非常”的真实性。 伏苏知道费恩一开口肯定又没好事,于是抢在他之前道:“起来,下去吧。” 下人不敢起,抖得像筛子。 伏苏厌烦了这种时不时就要发生的情况,扭头就走,费恩本想追上去,最后还是没扔下一席子眼观鼻鼻观心的大臣,让人跟上了伏苏。 伏苏去附近的房间换下了衣服,突然听到房门外传来两声沉闷的声响,他走到门前,刚打开一条缝,一个黑影就飞快地推门进来,反手锁门,动作利索。等伏苏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控制住他的双手,并紧紧捂住他的口鼻。 “大人,别出声。” 是刚刚宴会上把酒洒到他身上的那个吓人。 看来作妖的机会来了。 伏苏连忙意会地拼命眨眼,来人慢慢地放开手,见伏苏的确没出声,于是飞快道:“大人,还记得我吗,我是大殿下的随从。” 他在耳后摸了摸易容器,平凡无奇的面容瞬息之间变成了另外一张伏苏熟悉的面孔。 是经常跟在雅尔曼身边的心腹安德烈。 “记得。”伏苏抓住他的手臂,紧张地问:“你怎么敢混进来,要是被费恩发现……” 安德烈说:“时间紧迫,我混进来只是想跟大人说,费恩打算让监狱的人暗中处死大殿下,现在只有大人可以救殿下了。” 处死? 伏苏愣怔道:“不可能,就算他是皇帝,也无权改变最高法庭的审判结果。” “大人,”安德烈急道:“我不会骗你的!如果不把殿下救出来,他真的会死在监狱的!” 伏苏只觉得头脑里一团乱麻,费恩答应过他,不会让雅尔曼死的,他食言了? “……可是我现在在这里,我没办法救他,我真的,救不了他……”伏苏喃喃道:“我甚至出不去。” “大人,殿下的旧属已经安排好劫狱的计划了,现在只差一样东西,只有大人你可以帮我们!” 伏苏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东西?” “帝国最高监狱从第一层到最底层,三道关卡需要输入密钥指令,而这指令就印刻在皇帝和元帅的身上,”安德烈深吸了口气:“大人,我们需要费恩左眼里的数据。” 伏苏有些茫然:“我能复制下来吗?” “印刻在眼球里的指令是发动军事力量必须的密码,在费恩登基的那天他就摘下自己的左眼,换上带有指令的无机眼球了,这是无法复制的,所以,大人,你得把费恩的左眼取下来。” 第87章 蓝星12 摘、摘眼睛…… 好重口啊。 伏苏抱着希望问:“真的, 无法复制吗?” 安德烈点头:“皇帝与元帅眼球里的指令就是帝国最高指令, 绝对无法复制的。” 伏苏犹豫了,安德烈连忙道:“大人,请你一定要帮我们, 难道你想看着大殿下死吗?” “我要想想。”伏苏难以抉择, 既然费恩眼睛里的指令那么重要, 可以调动军事力量,他去偷出来真的可以吗? 但是他不做的话, 雅尔曼会死,会死在不见天日终年黑暗的地下牢狱。 安德烈只好不再催促:“我混进来风险很大, 不能被人发现了异常, 更不可能再接近大人,如果大人做好决定要救雅尔曼殿下,三天后, 费恩会设宴接见联邦的使臣, 大人请借口不出现, 那我就明白了大人的意思, 可以安排接下去的计划。” 门外似乎隐约有动静, 伏苏连忙答应下来:“你快走, 别被发现了。” 安德烈换回下人的脸,从窗口跃了出去, 恰好门被推开,之前两个被安德烈用麻醉针弄晕的仆从惊慌地进来:“大人!” 伏苏扣好衣扣:“怎么了?” “刚刚……刚刚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伏苏平静地说:“你们出去, 我还没换好。” 两人对视一眼,低着头退出去。 伏苏暗暗松了口气,这才思忖起偷指令的事情。 这个妖肯定是要做的,但是怎么样才能让费恩不设防呢?以他现在这具身体的脆弱程度,费恩随便一拳过来,他可能就会死。不说费恩会不会弄死他,即使侥幸成功了,那他肯定要成为帝国通缉犯,从此过着跟雅尔曼浪迹星际躲躲藏藏的日子。 这么一想,还是待在宫里有意思,至少有钱有美食还有金枪不倒的费恩宝贝贝。 换好衣服,伏苏没有再回到宴席上,仆从一路缄默送他回了宫才去费恩那里复命。 入夜,伏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浴缸里,水流以温和的速度冲刷过身体,他快要睡着的时候,一双微凉的手抚摸了一下他因为纤瘦,而显得特别明显的锁骨。 伏苏眨了眨眼,睫毛上沾了水雾,视野也笼罩着一层朦胧的白气。 费恩有些心疼地摸着伏苏骨肉明显的身体,轻声问:“今天是不是不高兴了?” 伏苏枕在藕白的手臂上,久没修剪的头发沾着雾气垂挂下来,映衬着他嘴唇润红:“没有。” “那怎么后来没回来?” “累。” 费恩把他的脑袋抬起来,枕到自己腿上,然后舀水润湿他的头发:“内阁里的大臣大多见风使舵,背后捅刀,你别跟他们接触。元帅为人不错,他有两个女儿,年纪不大,很可爱,你喜欢小孩吗?可以让她们进宫陪你玩。” 伏苏闭着眼,平静地回:“不要为难小孩,她们跟我在一起只会拘束害怕。” 费恩捋发的动作顿了顿。 这种情况不是没发生过,费恩也曾想一切办法给伏苏解闷,在宫里养各种可爱讨巧的奇兽,但只要那些野性没除的兽类划破伏苏一点手背,就再也见不到踪影了。 久而久之,伏苏即使再喜欢,也不会再去摸宠物,只看着。 他自己就是被圈养起来的宠物,有什么资格再去养另外一条生命。 两人一时无话,费恩仔细地帮他把头发洗干净烘干,伏苏已经睡着了。 费恩笑了笑,把他从浴缸里抱出来,用浴巾擦干身上的水珠,然后过上浴袍塞进被窝里。 伏苏本来身形就纤瘦,骨架子也小,怎么也养不胖,蜷缩起来窝在被子里就是鼓鼓的一团。费恩坐在床边,弯下腰在他微张着呼吸的嘴唇上亲了一口,这才满足地去洗澡了。 洗完上床,费恩看伏苏睡得好,就没有再动旖念,摸摸亲亲蹭了点甜头就打算抱着睡了。灯刚灭,伏苏却忽然在他怀里蹭了蹭脑袋,柔软的发刮擦着费恩的脖颈,酥麻的痒。 “冷……”伏苏咕哝着。 费恩看了看室温,往上调了两度,然而伏苏还是往他怀里钻,最后还四肢并用地缠了上来。 从来都是费恩强行从背后抱着伏苏,这还是第一次伏苏主动抱他,费恩一时有些僵硬,不知所措。 “伏苏?” 伏苏没应。 怀里温热的身体有着难以抵御的诱惑力,尤其某人还不自知地蹭他,费恩喉咙干渴,忍耐了一会,某人还不收敛,他干脆就把人压在了身下。 以往在情事中,伏苏都是僵直地像是条死鱼一般,死死咬着嘴唇不给他一星半点的回应,但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他却主动缠上来,比以前那次误食蛇血的时候还要热情。 费恩把持不住,多要了两次,最后伏苏眼泪掉地凶了,他才见好就收,抱着人沉沉入睡。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难得不用为了人设而压抑自己的本性,伏苏就浪过了头。 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全帝国的男人都来过一样。 [爽不爽?] 伏苏艰难地按住腰:[是我小瞧了费恩!] [所以现在是在给他甜头嘛?] [过了一年了,日久生情也是很正常的嘛,先把关系软化下来。] 等甜蜜一段时间,费恩对他全然信任的时候,再坑费恩一把。 伏苏抹脸:[感觉我好坏啊。] [你又不是第一次干缺德事。] 说的有道理。 干这行的就是要没有良心。 之后一整天,费恩都不见踪影。 平时没要务的时候,他都是陪在伏苏身边的,今天却连个面都没露,大概是在躲他了。 伏苏这个没良心的照样吃吃喝喝睡睡,直到跟安德烈约好的那天,费恩才出现。 伏苏也没有问他这两天去了哪里,在费恩让下人给他换衣服出席宴会的时候,借口推脱:“我今天不太舒服,不想出门。” 费恩站在他的身后,轻轻地环住他的腰,深蓝的眼眸蕴含着一丝捉摸不透的情绪,看着巨大的落地镜里的伏苏。 “真的不想去?”他轻柔地问道,说完便狎昵地亲了亲他的耳缘,湿热的呼吸让伏苏瑟缩了一下。 “嗯……我觉得有点累。而且,也不适应那种场合。” 费恩抱着他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片刻后松开:“既然你不想去,那我就不勉强了,你好好休息。” “嗯。” 费恩微微低头,凝视着伏苏的侧脸。 这是张足以令所有人魂牵梦萦的脸孔。费恩撩开他垂下来的发丝,别在耳后,忽然问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到的时候吗?” 伏苏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发愣地回想着。 费恩自顾自说下去:“当时你被锁在笼子里,很多人跟着竞价。我当时没有那么多钱,但是我还是拍了。你绝对是价格最贵的奴隶了。”说完他自己就笑了一声,意味不明,伏苏就没有跟着说话。 “——你为我而生。这是你作为竞拍品的标语,我现在觉得很恰当。”他吻着伏苏的锁骨:“我为你而生。” 费恩其实很少这样对他表白,可以说是屈指可数,更多时候他都是行动派。 伏苏被他几个撩拨的动作弄得面颊微微有些红,缩着脖子,低声说:“我知道了。你快去吧,别让人等。” 费恩放开了他:“好好休息。” 伏苏点了点头,费恩就转身走了。 这个开头还不错。 因为费恩的表白而心软,也不怎么违和,应该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叮——目标人物费恩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六十。] ??? 我干啥了我?? 伏苏隐隐起疑,但形势已定,他干脆就不想了,盘算着之后的计划。 演戏就要演全套,到时候他拿到了指令,是不可能再留在帝星了,费恩就算想保他,也绝对保不住的。毕竟他偷出指令导致的后果可不一定只有救出一个人这么简单。 雅尔曼这人城府很深,拿到了指令,不搞事报复费恩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这么一想,说不定安德烈说的费恩要杀雅尔曼也只是引他上钩的借口。 伏苏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下场很悲惨,不由为自己抹一把辛酸泪。 但是没办法,上了雅尔曼这条贼船,下不来了。 过了不久,一个婢女捧着一套礼服走了进来。 “大人。” 伏苏看了眼礼服:“我不去宴会,拿下去吧。” “这是陛下给大人的东西。” 费恩? 伏苏迟疑着坐起来,看到礼服上静静地躺着一朵鲜艳欲滴的失落鸟,和夹在花瓣中间的一张卡片。 他拿起来看了眼,上面写着一行古帝国语,不是现在普遍使用的语言,伏苏看不懂。 婢女接过来看了一眼,低声念道:“见到你的第一眼,所有的星星好像都落到了我眼前。” 她向往又钦羡地道:“这是我们古帝国时代最美的情话。大人,陛下真的很爱你。” 伏苏一怔。 他恍惚回想起很久之前,在展览馆偶遇了费恩,他让费恩翻译一下失落鸟的介绍语,费恩说的就是这句话。 但是这两行字完全不同。 伏苏珍惜地捧着那朵唯一的失落鸟,这是他已经湮没的家园里,他最美好的回忆。 片刻后,他看向那套礼服:“……这是陛下让你送来的?” “是的。陛下希望大人能出席。” 伏苏微微垂下眼帘,过了许久,他才说:“回复陛下,说我很累,不想去了。” 第88章 蓝星13 行宫里寂静地诡异。 伏苏一个人坐在宽大的床上,窗外终年不暗的天色笼罩上阴霾, 低悬在天穹下, 沉闷地令人透不过气。 安静地有些不同寻常。 像是要证实他内心隐隐不安一般,一枚拖着长尾的弹炮窜上低空, 轰然炸开,气浪席卷而来,震地窗户玻璃都邦邦作响, 与此同时,大门被人猛地推开。 “大人!” 是费恩安排在他身边的侍卫。 伏苏站起来:“外面怎么了?” “联邦人发动了突袭, 战火很快会蔓延到行宫来, 请大人马上撤离。”他话音刚落,不远处就响起炮火声, 炸得人耳膜生疼。 联邦突袭?他们携带着武器, 怎么会通过审查进入帝星?伏苏来不及细想,下意识地顺手带走安德烈给他的信号器, 紧接着就被侍卫带着离开。 被塞进地下航器的时候, 他抵住舱门, 问道:“费恩呢?费恩安全吗?” “陛下受伤了,已经被医护中心的人接走了,我现在要去支援前线, 请大人务必注意安全。” 侍卫将航器调到自动航使的模式,舱门合上,子弹型的滑行器悄无声息地穿梭进黑暗的航道。 伏苏坐在座椅上,心想应该没这么巧的事吧, 过去一年帝国政权变动,除了帝星维持着和平的假象,其他所属星球频频爆发反动战争,好不容易停歇了下来,联邦不在最乱的那段时间突袭,为什么挑这个时候? 偏偏是他要偷指令的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伏苏已经有些昏昏欲睡。滑行器慢慢减速,刺眼的光渗透进通道。 他皱了皱眉,听到舱门被打开的声音才睁开眼,随后几个穿着军装的人一言不发地把他带到了密闭的房间里。 这一年伏苏去过的地方很少,活动区域局限在皇宫,还是第一次来地下城。 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了很久,直到门口传来滴地一声,伏苏抬头看去,进来的是费恩的心腹,卡夫。 “卡夫,”他站起来:“费恩他……没事吧?” “大人不用担心,陛下没有大碍,外面的局势也很快可以控制住。先委屈大人在这里住两天,等联邦的战机全数歼灭之后我再送大人离开。” 伏苏有些不安地握紧了藏在袖口的信号器,有些发烫,他垂着眼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开口道:“我想去看看费恩。” 卡夫为难道:“陛下现在正在加护中心接受治疗……” “卡夫,带我去。” “是。”卡夫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好答应:“那大人请不要发出声音。” 伏苏点了点头。 卡夫带着他穿过了地下大型工事区,一望无际的广袤空间里悬浮着一架架战舰,俯视下去,来往走动的工作人员犹如蚂蚁一样渺小。伏苏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记住了路过的每一个升降机出入口,同时在脑海里排演了数条逃跑路线,不久,卡夫带他来到医护中心。 “陛下在里面接受治疗,大人请务必不要发出噪声。” “我知道了。” 卡夫掏出磁卡,刷开了门,伏苏瞥了一眼,状若无意道:“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了,把卡给我吧,你去忙你的事情。” 卡夫丝毫没起疑,把磁卡交给了伏苏。 病房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液的刺鼻气味。 里面的工作人员看到他,下意识地站起来,伏苏朝他们做了个离开的手势,他们就顺从地走了。 伏苏先观察了一下房间里的环境,除了精密仪器外,没发现监控,这才走到了费恩跟前。 费恩躺在盛满修护液的仪器内,他紧闭着眼,浓密的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气泡,看起来有些虚弱,面色也苍白地不见血色。 伤还挺重的。 伏苏站在仪器前,手心里握着的信号器有些发烫,刺激着他的神经。 左眼……左眼。 伏苏深吸了口气,弯下腰,手指探入温凉的液体之中。 费恩似乎陷入了深沉的昏迷,连呼吸也是又深又长,伏苏指尖有些微颤,触碰到费恩左眼眼眶的时候缩了缩。 [我好害怕!!!] 他光是想象那个触感,就已经浑身发麻了。 [赶紧的,待会来人了。] 伏苏苦兮兮地耷拉着脸,心里默念了几声不好意思,手指开始摸索起费恩左眼的形状,最后指尖用力,将费恩左眼里的人造眼球挖了出来。 [妈耶!!!] 系统欣慰道:[你长大了儿子。] 伏苏腿软了,赶紧把眼球装进事先准备好的圆形容器里。 修复液里飘起浓稠的血雾,伏苏抽掉液体,简单止血后再把一切都恢复原样。 费恩在接受深部治疗,神经肌肉都处于麻痹状态,即使是被生生挖掉了眼睛,他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伏苏退后了几步,做了个深呼吸之后,用卡刷开了门,面无异色地走了出去。 医护小组没在门口等着,而是去吃饭了,恰好给了他溜走的时机。 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伏苏留意着每个出入口,但基本上都有人把守着,而且通道都有仪器检测,他肯定是无法通过的。唯一最有可能脱离的方法,就是抢劫一艘飞舰,从升降机通道离开地下城。 伏苏揣紧了口袋里的容器,在路过一个转角的时候,突然一个黑影窜出来,紧紧地捂住他的口鼻,把他拉到了暗处。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伏苏转头一看,果然是安德烈。 “大人,您偷到指令了吗?” 伏苏点了点头,把口袋里的容器掏出来给他,安德烈看起来松了一大口气:“太好了,我们的人趁乱混进来了,在外面接应,大人,跟我一起离开吧。” 伏苏一瞬间想通了事情脉络,没想到雅尔曼身陷牢狱,还有那么大的能力让联邦给他献力。一年前费恩夺权后过河拆桥,围剿了联邦,他们记恨也是情理之中。 他可真是被前夫利用了个彻底。 伏苏叹了口气,心想要不是为了刷污染值,你看老子理不理你。 “这里每条通道口都有仪器监察,我们带着东西没办法出去。”伏苏拿出卡夫的磁卡,“你易容成卡夫的样子,我们可以利用他的身份开走一架飞舰。现在前线战争还没结束,地下城守卫不算森严,我们有一半的几率成功。” 安德烈只思考了一小会,就果断道:“我相信你大人,殿下说了首要任务就是保证大人的安全,如果出了差错,大人只管推到我身上就行了。” 伏苏不置可否,安德烈用易容器换成了卡夫的模样,两人一前一后走去了飞舰停机坪。 刷卡进入,路过的工作人员一一向他们问好,安德烈变换成卡夫的声音:“启动17号飞行舰。” “是。” 控制中心的人照办,等他们登上飞舰的同时,停机场内突然警铃大作,数不清的粒子枪炮伸出头来,蓄势待发地瞄准他们。 “警告,警告,突发事件,任何人员未经允许不得出入,重复一遍——” 安德烈浑身一凛:“大人,抓稳!” 伏苏马上抱紧了座椅,安德烈直接用粒子炮轰掉了不断发出警告声的机器,启动飞舰时激起的气浪令来不及往后退的工作人员翻了几个跟头。在安德烈主动攻击的一瞬间,所有枪炮发出了蓄力的橙色光芒,就在射出光弹的一瞬间,飞舰腾空而起,在空中灵活地翻滚侧跃,躲掉了所有的激光束。 妈耶,这车,晕人。 我想下车。 整条圆管状的通道处处响起警示灯,很快就有指挥官用通讯设备传话:“17号飞行舰马上降落,五秒之内不回讯给予击落……” 安德烈掏枪把通讯设备轰了。 通道口近在眼前,螺旋状门页缓慢闭合,安德烈咬牙加速,在最后一瞬间飞了出来,直入云霄。 帝星外围的保护层已经被接应的人摧毁,而现在又有联邦的人在拖着,一时半会不会有人追上来,一伙人会和之后就立刻朝着帝国最高监狱——暗星而去。 伏苏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静谧浩瀚的星海出神,繁华奢靡的帝星远在身后,变成了一颗微不足道的行星。 他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伏苏恍惚间想起昨夜,费恩专程让人送来的情书与花。 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所以才那么坚持,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让他出席宴会? 算了……都已经过去了。 他现在要想的是,救出了雅尔曼之后,他们应该去哪里,哪里才能躲过费恩的耳目。 飞舰快要驶入跃迁航道,伏苏摸到自己手腕上的通讯仪,把它摘了下来。 这是费恩给他带上的,与其说是通讯,不如说是监视。 因为根本没有人会联系他,而费恩却可以通过它,知道他在哪个地方,在干什么。 伏苏不喜欢被监视的感觉,尤其是这两天做贼心虚,把它给关了。 以防万一,还是扔了吧。 滴地一声,他不小心按到了开关按钮,紧接着响起了数声短讯声。 从来没有人联系过他,这里面,只有费恩强行输入自己的个人终端号码。 伏苏犹豫了一会儿,慢慢地打开了讯息。 “不要走,好不好?” “我没有要雅尔曼死,他们是骗你的,你别走,你相信我。” “留下来。” “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断断续续十几条,好像喝醉了一样,有些语无伦次。 时间是昨晚,联邦突袭前十分钟。 伏苏握着通讯器的手指微微有些发麻,他怔怔地看着窗外,与此同时,驾驶室的人突然闯进舱内,对安德烈说:“头儿,后面有五艘星舰在追我们,发了段讯息过来,要我们……” 安德烈沉声问:“做什么?” 那人看了伏苏一眼,艰难道:“……把伏苏大人交出去,否则就开火。” 第89章 蓝星14 机舱内陷入一片死寂。 没有人知道帝国军是怎么从联邦军的牵制中挣脱出来, 并迅速定位了他们的坐标地点, 但毫无疑问,他们绝对抵挡不住帝国军的炮轰。 前来接应伏苏的都是雅尔曼的旧部下,隐姓埋名躲躲藏藏了一年,就是为了这一天,他们绝对容不下半点的差错。 伏苏看了眼安德烈凝重的面色, 轻轻吸了口气, 说:“我回去。” 安德烈欲言又止:“大人……” 伏苏却没有露出半点惶然无措的样子,安抚地朝安德烈翘了翘嘴角:“不用担心我,就算判刑,也不可能在这两天就执行……”他顿了顿, 声音轻细却坚定:“你们一定要救出雅尔曼。” 安德烈看着面前这个纤细苍白的人, 以前他只以为伏苏是个摆着好看的花瓶,雅尔曼无需多久就会厌倦,但此刻伏苏比他们更果断坚韧的气魄却让他隐生敬畏。 “大人,”他艰难道:“您多保重。” 伏苏点了点头。 数分钟之后,无尽星海中, 一团光亮犹如海上灯塔, 明明灭灭地漂浮而来。 伏苏蜷缩起来, 躺在狭小的透明球体内。 太空中充斥着各种损害人体的射线和物质, 像伏苏这样体质弱的,一经照射就会分解崩散。他贴在球面上,远远地看见安德烈驾驶着星舰,顺利进入了跃迁点后才松了口气。 球体漂浮了不久, 特殊的引力将他往帝国军舰吸去。伏苏浸泡在营养液中,视野变得光怪陆离,却能依稀看见费恩站在透明的舰门后,一动不动,仿佛一尊被黑暗湮灭的雕像。 费恩……?他怎么也追过来了? 想到自己做的事,伏苏有点心虚,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干脆闭紧了眼装死。 舱门打开。 浩瀚星海静谧无声,费恩纹丝不动地站在舱门口,身上甚至还穿着赴宴时的华丽礼服,面色却苍白到不见一丝血色。他终于动了动仅剩的一只眼珠,蔚蓝的眼直视着从无尽处飘过来的球体,看不出一丝情绪。 球体浮到了跟前,费恩伸出双手去接,庞杂的射线令他的手臂开始出现灼伤的痕迹,他却置若未觉。 他的手一经触碰到蓝色的透明膜,球体破裂,躺在里面的伏苏被他稳稳地用双手接住。 液体是冰冷的,怀里的人好像也没有一点温度。 费恩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几乎要把他按进身体里。 伏苏忍不住痛呼了一声,再也装不了死了。 液体粘在他睫毛上,他眨着眼,这才看清费恩的脸。 他带着眼罩,俊美无暇的面孔病态地苍白。 伏苏反复在心里默念着我没良心,这才稳住不虚,挣扎了一下想要下来。费恩放他落地,却紧紧地圈住了他的腰,伏苏挡不开,只能低头沉默。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许久之后,费恩哑声开口,听起来有些虚弱。 伏苏隐隐想道,他该不会是伤还没好就追出来了吧? “你也知道错了?” 费恩越抱越紧,好像伏苏不说话,他就不放手一样,伏苏只好开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费恩缓缓道:“你主动抱我那天。我是高兴地冲昏头脑了,但我也知道,你不可能对我这么好。”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戒备他,甚至还让他有机会下手? “我在赌,”费恩轻轻地低下头,贴着他的额头:“我想知道,过了一年了,你对我有没有一点心软。” “……” “苏苏,我不是机器人,也会觉得痛的,你挖掉我眼睛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多痛?” “……是不是我一直对你笑,你就以为我不会难受了?” [叮——目标人物费恩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七十。] 他声音低哑,隐约带着一丝被压制住的颤抖哽咽。伏苏心下愕然,他从未见过费恩这样,从第一次见面以来,这个男人似乎一直都是对什么都游刃有余的,即使他这一年来几乎没迎合过他,费恩也从不曾流露这样的神情。 饶是伏苏这种死没良心的老王八蛋,也被他弄得心脏抽了抽:“费恩,我……对不起。” 他有些咬牙切齿:“我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你说对不起。” “我给了你无数次选择的机会,但你次次都让我失望,我也不想再对你心软了。”他缓缓地松开伏苏:“你以为你偷走指令就能救出雅尔曼?你觉得我会给你跟他一起离开的机会?” 他一字一句道:“永远都不可能,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让你跟他在一起。” 伏苏涉嫌偷取帝国军事机密,返回帝星后交于军事法庭。 一天的时间,他从帝国皇后变成身陷牢狱的阶下囚,无数人愤慨、唏嘘,却再也传不到牢狱深处,他的耳里了。 伏苏被注射了麻痹剂,重重锁链将他困在巨大的水狱中动弹不得,全身上下连接着数不清的管子,维持着他的生命。 这种牢狱会让他保持清醒,却听不到外界任何声音,也无法移动一下。 伏苏待了两天就受不了了。 [费恩宝贝一点都不心疼我了!] [没直接杀了你已经很好了。] [什么几把破任务,我能自杀吗!我要换个身体!] 日常抱怨后,系统突然道:[费恩心疼你来了。] 不久后,伏苏缓缓睁开眼,看到了站在玻璃外的费恩。 他看起来脸色还是很差,眼底一圈青黑,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阴郁森寒。 悬浮在水牢中的人浑身赤裸,肌肤雪白细嫩,宛若天神最完美的作品,孱弱、纤细,美的令人窒息。 费恩轻声说:“苏苏长这么好看,做一个不会动的珍藏品……太合适了。” 伏苏能看到他嘴唇在动,但听不见声音。 片刻后,费恩抬起手,轻轻地贴在玻璃上,似乎在隔着玻璃抚摸他的脸。 伏苏哀求地回望着他。 兴许是费恩心软了,利用权限,将玻璃牢内的水放了。 伏苏满心以为他要偷偷放了他,却没想到费恩没有那么做,而是不紧不慢地脱了军装。 不、不是吧,大哥,你想干啥啊! 无法动弹的伏苏就像条脱水的鱼,光溜溜地躺在水里,费恩扯掉他身上碍眼的管子,一言不发地把他压在了地上。 说实话,疼地厉害。 除了第一次被压不习惯,伏苏从来没这么疼过。 费恩好像刻意要让他感觉到痛一样。 伏苏无法挣扎,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声闷哼,面色变白,豆大的汗珠从额际冒出来。一直到最后,好像对疼痛都麻痹了。 费恩抱着他平息呼吸,没有跟以前一样的亲昵举动,冰冷地好像伏苏只是个用来发泄的道具一样。伏苏累地眼睛都睁不开了,长时间的沉默之后,费恩突然道:“雅尔曼逃狱了。” 伏苏眼睫颤了颤。 无意识的举动让费恩抱着他的手狠狠一紧,勒到他呼吸困难。 “我没想到连元帅也早已站在他那边,现在他拿到了两道指令,我虽然还是皇帝,却已经没有军事管理权了。” 费恩的语气半点没有颓丧,好像是件很寻常的事情一样。 “我每天都会来看你,告诉你雅尔曼的事情,但你永远也别想见到他。” 说完,费恩在他的额头上印下冰冷的一吻:“——你是我的失落鸟,只有我能看。” 费恩没有食言,他每天都会来水牢看伏苏,边毫不留情地在他身上发泄,边跟他说着雅尔曼的近况,像惩罚又像是寻求某种病态而扭曲的自我安慰。 伏苏怀疑他有点精神异常。 但也幸亏了他每日都来找他,伏苏才没有在无声的水牢中精神崩溃。 某日,费恩照例来了,伏苏蜷缩在地上,痛地隐隐发颤,眼神迷茫,无意识地低声念道:“雅尔曼……” 费恩渐渐慢下来,最后停住了。 [叮——目标人物费恩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八十。] 伏苏努力地从他身下爬出来,肌肉太久没活动了,酸疼地厉害。 费恩缓缓直起了腰,看着孱弱地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的人,许久之后,他说:“你的雅尔曼马上就会攻入皇宫了,他用帝星百万人命威胁我说出你的下落。” “不过我没说。” “我不在意别人,我也不想当皇帝,他要我就全给他,但是你是我的。” 他捏住伏苏的下巴,逼着他看向自己。 “苏苏,我给你一次机会。” “现在我可以带着你离开这里,我什么都不要了,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雅尔曼抓不到我们的。又或者,我们可以继续这样耗着,看你的雅尔曼能不能找到这里来?” 伏苏不由暗暗忖度。 按费恩的性情,既然给了他这个选择,那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雅尔曼找不到这里。 不说这样继续下去难刷污染值,就是待也待够了,伏苏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 即使伏苏选择了跟他走,费恩也没有露出半点开心的样子,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蔚蓝的眼底深不可测。 伏苏再次陷入深沉的睡眠之中。 就好像漂浮在一个隔绝一切的世界中一样,无法感知外界,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快凝滞。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离开了地下黑暗的水牢。 费恩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躲过了雅尔曼的耳目,他也没有带任何手下,只有一架星舰和伏苏。 他们远远地离开了熟悉的星系,去往宇宙深处人烟稀少的星群。 在伏苏被迫嫁给费恩的那段时间,费恩想尽各种方法讨他欢心,却始终不得其法,伏苏就像块不会融化的、坚硬刺人的冰凌,费恩只能在远处眼巴巴地看着,一旦想靠近一点,就会被冻地浑身发疼。 一次偶然,伏苏看到了探测仪传回的宇宙深处影像,瑰丽奇异的星云,深邃而迷人,宛若梦境,那是费恩第一次看到伏苏眼里流露出一点光芒。 这么久,他花了很多心思和精力,才确定了这片星域的辐射物质对伏苏没有影响,想给伏苏一个惊喜,带着他来这里旅游。现在也的确来了,只不过,费恩也没有了最初的,想要伏苏开心的小心翼翼和期待。 透明的玻璃穹顶上是五光十色的星尘,星舰悄无声息地漂浮着,黑色的柔软大床上,丝被缠绕在纠缠的两人身上,伏苏微微皱了皱眉,从被子里钻出来想透气,刚探出脑袋就又被身后的人捞了回去。 压得有点喘不过气,他有气无力地踹了费恩一脚。 “接下去想去哪里玩?” 费恩撑着头,手指懒懒地卷着伏苏柔软的发丝,过了一会儿,伏苏没有理他,他就若无其事地按揉着伏苏某个被使用过度的部位,怀里的人瞬间僵硬,还轻微的战栗着。 “说啊。” 说个鬼头,狗东西。 伏苏在心里暗骂着,梗着脖子,就是不吭声。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到现在,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就是知道我拿你没办法是不是?”费恩轻叹了口气,把手收了回去,拍了拍他的头:“起床。” 时间的流逝变得异常迅速,广袤无垠的星海中,静谧地好像只存在他们两个生命体。 偶尔他们化装成普通路人,在空间站购买补给,其间听到不少来往的人议论着帝国这几年来的政权更变。 雅尔曼逃出监狱,掌控军事大权,帝国体制更动,越来越多的分散政权回归到他的手上,数年以来,俨然已经成了宇宙第一强权。除了感叹雅尔曼在军政上的雷厉风行心狠手辣,也有人八卦他的私生活,传言他这几年一直在四处寻找下落不明的前皇后,而这位皇后的来历、经历,都变得扑朔迷离。 “想见他吗?”从空间站回来后,伏苏就一直有些出神,费恩轻轻环住他的腰,在他耳边厮磨问道。 伏苏垂下眼帘:“……不想。” “为什么?你不是很爱他?” 伏苏望着玻璃上倒映的自己,轻声说:“像我这样的人,本来就配不上他。” 费恩微微收紧了手。 伏苏目光转到费恩的脸上。他带着黑色的眼罩,眼罩后的左眼眶里空无一物。 “你们都是尊贵的皇室的子嗣,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伏苏语气平静地毫无波澜:“如果我也在芙蕾星毁灭的时候,死了就好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费恩不会夺权,他依旧是个受人敬仰、尊贵肆意的皇子,因为数不清的军功而被人称赞。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失去了一只眼睛,处处躲着人,执拗地带着他这个体质虚弱的拖油瓶。 虽说一切都是为了任务,但长久的陪伴过去后,伏苏也不由困惑惘然。 是不是他不来到这些世界,会更好? 费恩会过的很好。以前的世界里,他曾经喜欢过、动心过、在乎过的人,他们都会过的很好。 费恩不再说话,却用力地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叮——目标人物费恩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九十。] 他们徜徉过万千星球,伏苏没有再像刚离开帝星的那段时间一样,死寂地好像下一秒就会死去,费恩有时甚至能看到他眼里带着笑意。 转眼又过了数年,费恩带着伏苏回到了阔别已久的那片星域。 伏苏曾经的母星。 当年的帝国铁蹄无情践踏这个美丽的星球,过了这么多年,芙蕾星还留存在当年战火后的废墟,荒芜地毫无生机。 离开了太久,再次回到这里,伏苏怔愣着,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们住下来怎么样?” 费恩牵住他的手:“虽然生活起来有点麻烦,但也不是解决不了。” 伏苏抬头看他:“可以吗?” “可以的,”费恩嘴角微微弯起来,吻在他的额头:“只要你跟我在一起,你想在哪里,我都可以陪你。” 伏苏认真地看着费恩的脸,突然轻声说:“对不起。” 费恩顿了顿:“嗯?” 伏苏环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费恩短暂的愣怔之后,很快就反手紧紧抱住他。 亲完之后,费恩还没来得及问伏苏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个人终端就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费恩面色微变,跳上星舰,飞快地调开控制室的数据,多维影像上,数不清的军舰机甲朝他们的方向包绕而来,而那信息源,他最熟悉不过。 明明在进入星域的时候,他已经很谨慎没留下半点痕迹了,怎么一降落就来了这么多帝国军? ——对不起。 费恩恍若被一道惊雷打中,浑身僵硬。 那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 他花了这么久的时间,什么都没了,结果伏苏,还是不肯留在他身边。 [叮——检测到目标人物费恩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一百。] [嗯?]伏苏疑惑道:[我干什么了?] [母鸡啊。不过任务完成了,你该高兴才对,准备啥时候撤?] 伏苏沉默了会:[等等,我还没想好。] 费恩从星舰里出来,伏苏还站在原地四处观望,似乎在考虑着在哪儿安个住处。扭头看到他,就说道:“住这里的话要买很多东西,要不我们现在先去补给站?” 费恩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轻声说:“他都来接你了,你还想跟我住在这里?” 伏苏怔了怔:“什么?” 费恩突然出手,紧紧地抓住了伏苏的手臂,那力道,就像在发泄什么,伏苏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掐断了:“费恩?!” 费恩把他拉上了星舰,动作有些粗鲁,伏苏完全没反抗能力,直接被他像拎小鸡一样,用安全带绑在了座位上。 伏苏瞪大眼:“你干什么?” “伏苏,我是有多傻多贱,才这样一次次被你耍。”不同与他的力道,说话声却很轻柔,但不知为何,颤抖地厉害:“你用了什么方法跟雅尔曼联系上的?过了这么多年,你的耐心可真比我想象地要好太多了。” 费恩眼中没有光亮,却隐隐有些令人头皮发麻的疯狂:“可惜了——你回不去的。我们干脆一起死吧,这样你就再也走不掉了,怎么样?” 伏苏震惊道:“我没有!” 老子神他妈委屈! 可惜费恩并不相信他的话,他返身回到驾驶舱,星舰腾空而起,飞快地窜入天际。 雅尔曼这次显然是早有预谋,他们的行驶轨迹被尽数掌控,伏苏被困在椅子上,怎么都挣不开,不由气闷。费恩这个笨蛋,他现在身上什么讯号器都没有,而且事先也不知道费恩会带他来芙蕾星,怎么可能跟雅尔曼联系得上,那肯定是人雅尔曼自己常年在这里守株待兔啊。 [啊啊啊他不相信我!] 委屈地像两百斤的胖子! 帝国军队捕捉到了费恩的行驶航道,飞快地逼近,试图包绕他们。 费恩接收到了无数庞杂的信号,劝说他主动停下,放伏苏出来,军事法庭会从轻发落他,费恩嗤笑一声,关掉了通讯。 见警告无用,军队开始炮火压制,试图让费恩的星舰失去控制。 猛烈的炮弹就像是密密麻麻的网,铺天盖地地发射而来,将深沉的星空映照地火光冲天。 又是一下炮击,伏苏被震地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磕地头脑发昏。 费恩边躲炮弹边回击,丰富的作战经验让他所向披靡,即使是这样恶劣的对阵,也击落数艘机甲。强烈的震荡让伏苏眼前一片金星,什么都看不见,耳朵也轰鸣作响,他站不起来,只能干吼道:“费恩!放开我!让我跟他们讲话!喂——” 费恩完全不理他,这时星舰已经被炮轰地失去了一部分机动力,炮台也被摧毁,他握着操纵杆的手青筋爆出,陷入癫狂边缘的处境令他大脑一阵空白,只明白一件事——绝对不能把伏苏给他们。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自动操控星舰偏离了轨道,拖着长长的烟尾深入未知的领域。 帝国军队的指挥官遥遥地看着目标星舰偏离,马上下令减速:“通知陛下,报告情况!” 费恩飞去的领域是这片星域中最为危险的地带,在那里陨星遍布、虫洞暗藏,曾经帝国派过军队勘测里面的空间,派去的人无一返回,甚至连信号都传不回来,那里毫无疑问是让人见之却步的—— 费恩真的不要命了。 军队停留在领域外,三分钟后,传回雅尔曼的指令:“前进。就算是尸体,也要带回来。” 指挥官咬咬牙,带着军队冲了进去。 伏苏感觉身边的环境好像一下子安静了。 安静地有些诡异。 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也看不见。 许久之后,一只冰冷的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带着黏腻的手汗。 伏苏短暂失明后,光芒渐渐漏了进来,他模糊看见费恩的轮廓,就伸出手,用力地握住他的手臂:“你相信我——我跟他们讲,我们可以离开这里的……” 他的嗓子干得厉害,说话都疼。 “我不想走了。”费恩像是笑了一下:“我怕你了。” “你不要这样……”伏苏握住他冰冷的手:“你不是要我陪你吗?我可以陪你,一直都跟你在一起!” 费恩沉默了很久,慢慢道:“过去这么多年,我每天都在期待你说这句话,你现在终于肯了。但是我已经不知道,你是怕我拉着你一起死,让你再也见不到雅尔曼,还是真心的了。” 伏苏终于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我都不在乎了。”费恩低下头,冰冷的嘴唇吻了吻他冒汗的额头:“星舰的能源已经耗光了,也许我们真的要死在一起了。” 伏苏当然不怕死,他随时可以脱离这个世界,但心却揪成一团,难受地不知道怎么说话。 就在这时,星舰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一股陌生而霸道的力量从未知的方向侵袭而来,像是无声的波动飞速过境,连费恩这样体质过人的都抵挡不住,砰地一下摔倒了,他马上扭头去看伏苏,伏苏已经不会呼吸了,面色白的吓人,好像下一秒就要窒息。 “伏苏!?”咽下喉口的腥甜,费恩惊惶地想去抱他,却发现他的皮肤上已经开始出现被强烈射线侵蚀的黑斑。 氧气好像被抽了干净,费恩拼着力气站起来去拿唯一的一个供应瓶,按在伏苏的口鼻上,却对他的脸、手臂等处越来越多的黑斑无可奈何。 ——伏苏会死。 这个认知,就像是一根针,突然刺了下来。 他会死,再也不会用那双好像装了星星的眼睛看着他,再也不会对他露出一点、令他可以暗喜一整天的笑容。 他都做了什么? 他是不是疯了?他为什么要拉着伏苏去死? 费恩手足无措,甚至不敢动伏苏半下,理智回笼的一瞬间,他马上返身去查看情况,当看到不远处黑暗深邃的虫洞时,他才明白,是虫洞里放射出的极具摧毁里的庞杂射线在侵蚀人体。 不仅如此——没有了能源本该静止在原地的星舰,在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被那个虫洞吸去。 在这么远的距离,那射线已经足以破坏伏苏的免疫系统,如果再靠近、或者被吸进去—— 他会亲眼看着伏苏在自己的面前,变成血肉模糊的残渣。 费恩挡不住辐射的威力,五脏痛地发紧,鲜血从嘴角溢出来,他摇摇晃晃地走回到伏苏的跟前,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似乎这样,可以帮他挡住所有的射线。 伏苏的脸色已经开始灰败了,呼吸微弱地快要不存在。 但他却颤颤地睁开了眼,似乎在最后看费恩一眼。 他看到费恩在哭。 这个男人哭起来跟任何一个普通人一眼,眼泪爬了满脸,却不肯发出一声哭声。 就在这时,星舰被吸进去的速度一点点变慢,费恩察觉异状,从终端里看到了周围的影像——是帝国军舰发射出了牵拉钩,利用反推力把他们往虫洞范围外拉。 但是他们太靠近虫洞了,即使是这么多艘军舰在拉他们,只要到不了临界的点,那么只会一直耗着。 他可以等支援,但是伏苏等不起,再多半分钟,他就会死的! 费恩在那一瞬间做出了决定。 他隔着氧气供应面具,颤抖着亲吻了一下伏苏,那双眼睛里,似乎洞察了他的某种想法,微微大睁,无声地祈求。 没有氧气,费恩已经缺氧到双唇青紫,也无法讲话,他只好最后朝伏苏弯了弯嘴角,然后用尽力气把他抱起来。 不行——不要这样! 伏苏拼命想讲话,想挣扎,但什么都做不了。 费恩把他抱到了子舰里。 星舰的构造都是子母双舰,遇到紧急情况可以脱离半个被损坏的部分,但子舰的操作系统已经在刚刚的炮火中被摧毁,只能在母舰的驾驶室操作。 费恩隔着玻璃墙看他,对面的人身上已经伤痕累累,那双他见过的、全宇宙最漂亮的眼睛里,不知何时已经沁出了眼泪。 伏苏努力抬起手,颤抖着贴上玻璃墙对面,费恩的手。 他想挽留,但费恩却好像看不懂他的意思,扭头离开了。 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军舰里,操作室里人人满头大汗:“将军!支援还有十分钟赶到!” “将军,生命监测返回,星舰内生命值已经低于百分之十五!最多还能坚持两分钟!” 指挥官额头上青筋爆出,两手紧紧地握成拳。 而就在这所有人都陷入绝境的时候,前面的星舰突然一分为二。 马上就有返回情报:“是子母舰脱离了!废弃母舰被吸进去了!” 少了一半的体积重量,吸引力也相对减弱,指挥官马上下令:“再继续加大反推力,把子舰拉出来!”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不对劲:“将军!子舰上只有一个生命体……” 费恩内脏几乎已经被摧毁,他趴在操作台上,努力让模糊的眼睛聚焦。 他的手指上还带着戒指,是结婚的时候,逼着伏苏去买的。 钱当然是他出的。 就想伏苏替他买。 手指皮肤已经溃烂变黑了。 他低下头,轻轻亲吻了一下那枚戒指。 ——我不是舍得让你回到他身边。 我只是舍不得你死。 第90章 最终章 天旋地转。 再有意识的时候, 恍如隔世。 身体如处母巢,温暖轻盈地不像话。 伏苏缓缓睁开眼,像蒙了层雾气一般的茫然,很快,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苏苏你这次睡了好久啊。] 系统的声音。 伏苏每次抽离一个世界后都会进入类似沉眠的状态,时间长短不一,往往很快就能恢复意识。显然, 这次他沉睡的时间有点长了。 他按了按太阳穴, 脑门还有点抽痛, 短暂的意识空白期过后,费恩转身离开的背影跃入了他的脑海。 系统许久没听到伏苏讲话,就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舒服嘛?] [没有。]伏苏回了他,然后放松身体:[累。] 系统就不出声打扰他了,过了一会儿, 伏苏好受些了,主动问道:[现在在哪儿了?] [我就是想跟你讲这个来着, 你现在已经脱离了主神空间,回到原始维度了。] 伏苏怔了怔:[脱离了?] [对啊, 经过检测, 受到病毒侵蚀的世界都已经消失了,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作为报酬,主神将你所在世界的时间往回拨了5小时,你可以避过轰炸。] 也许是时间过去太久,伏苏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最开始, 自己是因为受到不法分子炮火牵连才一命呜呼的,看来主神允诺的事情并没有食言。 从意识海里出来,伏苏这才发现自己就躺在久违的房间里,清洁机器人悄然无声地打扫着地板,从床边经过时,还顺手从肚子里的保温箱里掏了早饭递给伏苏。 的确是他以前的生活常态。 伏苏抓了抓头发,从床上下来,刷牙洗脸。 [你会消失吗?]他问系统。 [等确认你活下去的时候,我会回到主神空间。] 虽然他们在一起,斗嘴互损的时候更多,但要分开,伏苏有些说不出的不舍。 系统笑嘻嘻问:[舍不得我呀。] 伏苏扯了扯嘴角,笑骂道:[你要是个人我会更舍不得一点,说不定就把你留下来养着了。] [我才不要呢,你花心。] 伏苏不以为意,像往常一样互相拌了几句后,伏苏就收拾了些必需用品,放进空间袋里,乘坐公共航器离开了这个星球。 按照跟主神的协议,他只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但不能阻止这个世界运行的轨迹,所以不久之后灾难如期降临。 伏苏在七光年外的星系定居了下来,系统与他告别后就离开了,伏苏突然觉得他的世界安静了很多。 他就这样回到了自己最开始的生活之中,曾经在主神空间里经历过的,好像梦一场。甚至有时候他会怀疑那些世界根本不存在。 时间越久,他越清楚地意识到,他舍不得的、动过心的人,只是侵入主神系统的一串病毒而已,被消灭了就再也不存在了。 或者可以说是他在逼自己承认这一点。 伏苏消沉了一段时间,朋友的信息他也少回,每天在家里昏天黑地地睡觉,幸好他的经济水平不错,没到为了生计必须打起精神外出赚钱的地步。 这天,照料他日常生活的机器人拟态成了穿着暴露超短裙的男仆进了他的房间,伏苏抱着枕头睡得沉,机器人就趴到床上,对他上下齐手,把他硬生生蹭醒了。 伏苏迷糊地睁开眼,看到男仆立马清醒了,哭笑不得地把他踹下床:“你干嘛?” 男仆揉了揉屁股,嘟囔道:“我以为你喜欢这样的。” “不喜欢,赶紧换了。” 男仆只好换了个样子,变成了穿白兔装的正太。 然后眨眼道:“这样可爱吗?” “也许我可以把你退货回厂改造。” 机器人吓得马上恢复原形,委屈巴巴地坐在地上看伏苏。 伏苏懒得理他,看了眼时间:“这么早,什么事?” “有你的信笺。” 机器人掏啊掏,从裤裆里掏出了封信。 伏苏沉默地接过,忍住把gay里gay气的机器人打一顿的冲动。 不过这年代谁还会寄信?而且他的朋友们还不知道他搬家的地址呢。 伏苏拆开信笺,单薄的纸片上写着一行字。 “我们会再次相见。” 没头没脑的。 伏苏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还是就这一句话,就没放在心上,随手扔到了床头柜里。 然而后来每天都能收到这样的信笺。 “我还是最珍贵的吗?” “我们的心脏紧紧相依。” “你是我心里,最无与伦比的人。” “我还在原地等你。” …… 机器人感叹道:“我又有情敌了。” 伏苏似笑非笑地拍拍他头:“我们两个是没有未来的,你放弃吧。” “我不管,你在哪里招惹来的粘人精?每天给你写酸了吧唧的情书,有本事露个脸?” 伏苏摊了摊手:“不清楚。” 虽然在他的意识里,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但他在主神空间里的时候,这个维度就像是被冻结了一样。机器人也奇怪过,他怎么睡了一觉起来就跟昨天不一样了,变得消沉黯然了。 明明前一天还撩了个小处男,准备约人家出去玩的。 伏苏一开始也以为这是他以前哪个小男友寄来的,但寄的多了,他一张张看过来,心里一种莫名的情绪越发膨胀。 为什么……会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新的一天。 机器人不情不愿地递过来信笺。 伏苏接过来。 “我最喜欢你的眼睛,像有星星。” 没来由地一阵心悸。 伏苏突然抓紧了机器人的手臂:“这是哪里寄来的?” 机器人一脸莫名:“我不清楚。怎么了?” 伏苏指尖轻微地颤抖着,他深呼吸了一下平静情绪。 怎么会……? “明天再收到信的话问清楚来处。” 机器人看他脸色有些不同寻常,就乖巧地应了下来。 当然,他是表面乖滴滴,内心mmp,他要是看不出伏苏被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妖精勾引了,就瞎了眼了。 然而这之后就没有信了。 伏苏一度怀疑是这个心机机器人藏起来了,就差把他拆了找了。 一无所获。 不久之后,他那些损友来新家看他,伏苏打起精神招待,几人在外面吃了晚饭后就去了娱乐场所。 以前伏苏跟这帮朋友也常常流连酒吧夜店,通常都只是为了消磨时间,有时候遇上合他胃口的就相处几天,彼此都懂圈内不成文的规则,基本上没人会缠着他不放。 不过现在他倒是没多大兴致了,也不好扫朋友兴,就坐在卡座里喝酒。 酒吧五光十色的灯光下,安静地坐在灯光打不到的一隅的伏苏没那么起眼,他端着酒杯出神,微垂的睫毛遮挡住眼底的思绪,偶尔路过的男男女女都有意无意地偷偷撇过来一眼。 伏苏习惯了这样的眼神,已经能视若无睹。过了一会儿,他余光瞥到一个男人朝他这边走来,脚步渐渐放慢,最后定住,似乎在远远地注视着他。 酒吧的角落光线昏暗,伏苏微微转头,却看不清那男人被暗光糊化的脸。 即使是这样,他内心却突然窜起一种莫名的情绪,像电流一般流遍全身,连带着胸腔里的心脏,似乎也轻微地抽了抽。 他们就这样隔着几米的距离,默然无声地对望着,片刻后,男人动了。 伏苏默默地看着他走到眼前。也许是早已有所猜测,伏苏本以为自己会惊喜过望,但事实上他却是很平静地笑了笑,轻声说道:“你终于舍得出现了。”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男人声音低低的,说完就在他身边坐下,伏苏看着他的眉眼轮廓逐渐清晰,微微有些发愣。 这张脸,是费恩。 伏苏心尖微微颤了颤。 这家伙……真的是会戳他软肋。 “……嗯。我猜到了。” “可惜。”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脸,叹气道:“我还以为你会激动地亲我的,好歹也抱一下。” 伏苏其实一点都没有外表看起来的平静,确切来说,原本飘忽不切实际的猜测突然落实了,他有些不知所措,于是就干坐着,没半点反应。 男人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倾身,主动抱住了他。 “那换我来抱你,也一样。” 伏苏僵硬了一瞬。 那体温是真实的,不是虚幻。 他曾经数次离开过这让他留恋和不舍过的温度,他以为余生再也见不到了,就又突然回到他身边。 伏苏微微红了眼眶,掩饰地把头抵在男人肩上。 男人似有所查,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你别哭。” “我没有。”伏苏有些恼羞成怒,“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我肩膀衣服都湿了。 男人笑了笑,没有拆穿伏苏,抱着他的手却慢慢地收紧了。 “对不起。”他轻声说:“谢谢你等我。我回来了。” “你这个混蛋,我才没有等你,你这种自以为是、傻乎乎去送死的人……我才懒得……”伏苏话音戛然而止,说不出来了,就一把把人推开了,微红的眼瞪着男人:“你说实话,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不是……” 是不是还是病毒的身份,也许不知何时就会消失? “我再也不走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赖着你了,你别想再跟以前一样逃走。”男人轻轻笑了笑,然后凑过来,吻了吻伏苏的眼睛:“这么好看的眼睛,用来流眼泪,真的太可惜了。尤其不该因为我流眼泪。” 伏苏抓着他手臂的五指用力攥着,随即就听到男人带点期待和小心翼翼的声音。 “那……你以前说的话还作数吗?” 伏苏有些茫然:“什么?” “你说过的,只要是我跟你求婚,你无论何时都会同意的。”男人似乎有些不高兴,“你该不会要反悔吧。” 伏苏记起来了。 这是他对谢简说的。 他忍不住捏了把男人的脸,挑眉道:“你说求婚两个字就算求婚啦?美死你了。” 男人眼底瞬间映上几分欣喜的笑意,抱住伏苏就忍不住吻了上来。 吻着吻着,伏苏突然皱了皱眉,把他推开了点,有些嫌弃般道:“你能不能带劲一点?你现在像小鸡啄米一样。” “……” 嫌弃的代价就是在床上,男人不玩温情了,非常带劲。 带劲地伏苏哭成狗。 同样的,机器人被关在房门外,听着房间里伏苏跟带回来的男人妖精打架,也哭成狗。 爱是一道绿光,如此美妙。 原本机器人以为,伏苏只是跟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牛郎春风一度,再不济也是滚几天床单就算了,没想到男人却在他们家住了下来,还各种趁伏苏不在的时候欺负他,时不时就在跟伏苏滚完床单后出来耀武扬威一下。 脾气很大的机器人出走了。 第二天,他觉得没有自己保护,伏苏迟早要死在床上,于是又灰溜溜地回来,顶着自以为的绿帽,每天晚上守在房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男人要是过分了,他就闯进去把伏苏救出来! 每天一次,不准再多! 没多久,伏苏考虑把总是打扰自己和谐性生活的机器人送到朋友家寄住一段时间。 机器人对着男人:mmp你个龟儿子死基佬勾引我男人的不要脸贱货#¥……@#…… —— 伏苏发现男人可以变脸。 字面意思。 于是他又发现了床上的新玩法,常常做到一半就要男人换张脸。 伏苏个人偏爱谢简的脸,在床上非常有感觉。 他捧着心对男人说:“谢大佬是我初恋。” 于是男人把谢简的脸设置成了默认。 伏苏也没有过问他为什么有这么奇特的能力,也不执着与他的身份的过往,对于伏苏来说,现在的生活就是他想要的。 许久之后,偶然间,伏苏的终端收到了一条来源不明的讯息。 他打开看,里面传来一段影像。 他戴上虚拟眼睛,观看影像。 这好像是从别人的视角摘取的视频。 摇摇晃晃的白色空间,复杂未知的设备,以及断续的声音:“跳跃时间点还没进行过人体试验……小心……如果意外……设置是五年前……只有三天……” 紧接着,“他”躺进了设备里。 一片空白后,视角跳到了一家酒吧。 “他”在酒吧喝酒,过了一会儿,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撩人的轻笑在耳畔响起:“一个人?” 伏苏心脏一紧。 “他”抬头一看。 ……居然是他自己。 接着两人坐下聊了。 伏苏的撩人水准没得说的,“他”好像对情场很少涉足,完全招架不住,伏苏追了“他”三天,他就缴械投降了。 那一个个场景上映,唤醒了伏苏深处的某些记忆。 没错,的确有这么一段。那是他第一次主动追人。 穷追猛打追了三天,对方答应了,结果第二天,那人就消失不见了。 像是要证实他的猜测,场景切换了,“他”回到了五年后。 随即,“他”在五年后的世界里寻找着伏苏,一无所获,快要绝望的时候,他听到了伏苏的名字——却是在阅兵仪式上,帝国官方发言为五年前因星球爆炸而无辜死亡的名单里。 伏苏的心慢慢地揪紧了,尤其是“他”痛苦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蹲下来泪流满面的时候。 影像停留在“他”孤注一掷地走近一间密闭的房间,任无数感应器连接上自己的皮肤。 伏苏有些愣愣地取下了眼镜。 这段影像信息来源不明,显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能发送的。 伏苏马上就想到了系统。 难道系统回到主神空间后知道了什么? 男人走出房间,就看到伏苏在客厅发呆,习惯性地走过来在他额角吻了吻:“在看什么?” 伏苏有些复杂地看着他,过了片刻,才轻声说:“你为什么进入主神空间?代价是什么?” 男人顿了顿。 “你……会回去五年后吗?” 男人眼中掠过一丝讶异,沉默片刻后,他坐下来,紧紧地抱住伏苏,闷声道:“我不回去。谁知道你这五年里会不会又出什么事情,说不定都把我忘了跟别人好了。” 伏苏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又隐隐有些难受:“是你威胁主神把我救活了?” “我没办法改变这个世界的时间,只有主神可以。”男人抱着他:“我觉得很值。” “所以你的身体……” 男人沉默了会,没有骗他:“我的身体还在五年后。伏苏,在你眼前的,只是虚假的意识体,因为对你的执念而存在,除了你,没有生命体可以感知到我。这是我进入主神空间的代价。” 他的身体会永远沉睡,意识永远也回不到体内。 “所以如果你不要我了,我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男人似乎半点也不在意自己没了躯体,只认真地看着伏苏:“你别不要我。” 伏苏隐隐鼻酸。 他只觉得自己何其幸运。 游戏了半生,从未将任何人放在心上的他,居然能得到一个人全心相待,这份沉重深厚的爱意让他如鲠在喉。 伏苏紧紧地抱住他。 “傻瓜……你简直、不能更傻了……” 傻瓜,欢迎回家。 -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那几封信写的就是之前每个世界的病毒最后对伏苏说的话呀。 哎,终于完结了,结局还算圆满吧,他们好好地在一起了,打完完结两个字我真是热泪盈眶。 我欠所有读者一声郑重的对不起,也许有很多读者看不到了,但我还是有这个义务要说。这篇文磕磕碰碰写完,受到很多小天使的喜爱,也有读者经常私信我说断更不要紧,一直写下去吧,我内疚又愧对你们,你们喜欢的是一个这样渣的作者,实在是……T.T 不过幸好,它还是完结了。 新坑写的轻松小甜文,之前说过的脑洞,攻职业选手装小白,受以为他是妹子就在游戏里带他飞,最后见面发现emmm…的基情故事w 大概快开了,因为我游戏快脱坑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