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犬、羊和狼》作者：月海妖后 文案 一只连家门都没出过的牧羊犬 一群得瑟的羊 一只与众不同的狼 大家凑在一片草原上。 随便写写练练手 内容标签： 萌宠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草原动物王国 立意：忠于职守 第1章 小咪是一只牧羊犬。 之所以叫小咪，是因为它的主人有着特别的恶趣味，就喜欢起一些名不符实的名字。 后来，它的主人被闪着红蓝色车灯的小车车，一路di du di du的带走了。 小咪扒着隔壁的窗户，从新闻里看到了自己的主人，他因为给不是钞票的钞票起名为钞票而被判入狱二十年。 哦，人类管这叫制造□□罪。 主人一不小心，造得有点多。 很快就有人过来，带走了主人的所有家产，唯独没有人要它。 “边牧太聪明，它又这么大了，很难养熟的。” “听说就是它把家里的电版给叼出来玩，它的前主人才会被逮的。” “太不吉利了。” “是啊，噬主啊。 附近的猫狗，甚至连老鼠都会来嘲笑它：“不是说狗最忠诚吗？送主人关这么久的忠诚卫士还真是稀罕呢。” “就是，我家主人跟别人偷情的时候，我还帮着放哨，就怕他们两口子闹别扭，没人给我铲屎添粮。” “可别说你是狗，咱们狗丢不起这脸。” 小咪被送进流浪狗救助站，精神很不好，天天吃得比刚断奶的小狗崽还少。 眼看着它瘦骨嶙峋，一天天趴在地板上眯着眼睛。 志愿者们很担心它要不行了。 终于有一天，有人过来想要带它走：“我有一个叔叔是放羊的，正好缺一只牧羊犬。” 待领走的狗们大声讨论： “太假了，现在到处都是城市，就算是羊，也是圈养的，哪还有放羊的。” “就是，我听说过有餐馆老板伪装成领养者把无主的猫狗领走，再杀掉充做家畜肉的事呢。” “你可别上当啊。” 小咪不在乎，它一直很难过，如果活得这么痛苦，不如趁早结束。 它毫不反抗地跟着来人，带上口笼和绳子，就这么静静地趴在车后座，不叫也不动。 一直到了目的地，它才看到眼前景色与城市完全不同，远处有巍巍雪山，近处是一片碧绿草地，不远不近的地方是小山坡和错落的树林。 在山坡上有一片白色，有人正骑着摩托，在白色边缘左冲右突，将滴落在白色团之外的小白点给赶回去。 “叔，狗给你送来了。” “啊？这么瘦啊？”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走过来，蹲下身子，盯着小咪看，又捏开它的嘴：“这得有一岁多了吧。” “嗐，城里的狗嘛，都当宝贝养着，它家原来的主人懒得很，从来不遛，一直把它关屋里，长得不壮，等在这地方跑动跑动，就长壮实了嘛。” “病恹恹的样，别是马上就要死了吧？” “不会不会！我怎么会骗你呢，要么这样，这狗打个折给你。” 小咪沉默地看着黝黑汉子递了好几张纸给那个带它来的男人。 “小咪，以后你就在这里放羊了，乖乖的啊。”来人摸摸它的头，便离开了。 皮肤黝黑的汉子一脸嫌弃：“小咪……这什么鬼名字，给你改个名字，叫大猛！” 他转身进屋，拿了一大盆肉骨头出来，大声招呼：“大猛，吃饭了，看你瘦成这样。” 小咪静静地蹲在地上，看着远方的草地与森林，至于大猛……大概是这家主人养的另一只狗吧。 连喊了好多声“大猛”，牧羊犬也无动于衷，男人只得放弃。 “小咪，吃饭。”汉子把肉骨头放在它面前。 小咪依旧无精打彩。 汉子也没多想，新换个环境不适应也正常，等它饿了自然就会吃，便走开做自己的活去了。 不久，太阳慢慢往西坠落，天空一片橙亮金黄，山坡上的那一片“云”向这里飘来，很快，小咪就听到地面的震动。 那不是云，是好多绵羊。 它们好奇地打量着这只骨瘦如柴的牧羊犬。 “新来的牧羊犬？” “怎么不理我们？” “瘦成这样，能干什么？” 小咪被一群白乎乎的绵羊围住，有点紧张，它站起来，打量着身旁这些只在电视上见过的生物。 “你们是羊吗？” 一只拥有巨大羊角的公羊排众而出，高傲地看着它：“对，我是这里的头儿，你可以叫我大角。你叫什么？” “我叫，小咪。”它犹豫了一下，这个名字让它在城里被嘲笑了很多次。 因为不像狗的名字，更像通俗的猫名。 缺乏阳刚之气。 “小咪，嗯，很好，以后，你就由我罩着了。”大角低下头，亮出头上一对又尖又利的羊角，“看见没，这是草原狼闻名丧胆的武器！曾有两头狼死在我的角下！” 这……这么猛吗？ 小咪惊呆了，这跟动画片上的羊一点都不一样，而且，大角身上有很多明显的伤痕，那些伤痕所在的地方，羊毛都不长，光秃秃的一片。 还有，刚才它听到了什么？草原狼？ ?它小小声地问：“这里，有狼吗？” “是呀，上一只牧羊犬就是被狼咬死的。”一只母羊柔声对它说，“它为了保护我们，被十几只狼围攻，主人把它救回来的时候，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大角身上的伤，也是那一次留下的。” “快别说了，我听着就害怕。”另一只母羊身体不住颤抖。 就连其他羊也被拉回恐怖的回忆，原本欢乐的气氛荡然无存。 “好了！这种事，以后不会发生，有我保护大家，有多少头草原狼也不怕！”大角高声厉喝。 群羊缩在角落里再不言语。 大角转过头对小咪说：“你，多练练跑步，小心狼来了都跑不掉，更不要像那个傻子一样，拼命往狼身上扑。” “我是牧羊犬，我要保护你们。”小咪柔声细气。 引得大角哈哈大笑：“就你这小身板？哈哈哈……来来来，让你看看我儿子。” 从角落里走出来一只白雪团似的小羊羔，它个子与小咪一般高，但身材比小咪壮实多了，头上一对小角角，还只是秃秃的钝角，看起来煞是可爱。 “怎么，不服气？要不要跟我儿子玩打架？” 小咪晃晃脑袋：“这不好吧，要是把谁弄伤了不好……” “小白，听见没，不要太用力了，不要把你小咪哥哥弄伤了。” 小咪再怎么也是一条牧羊犬，它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对大角说：“要是弄伤了它，你可不能怪我。” 群羊见惯不怪，似乎这不是第一次发生牧羊犬与羊打架的事情。 它们兴冲冲地围观，点评着双方实力。 小咪像在城里那样，先叫几声，以示威慑。 气势十足。 主人出来看时，小咪还像之前那样趴在羊圈旁，周围的羊十分平静，围着小咪，偶然咩咩几声。 一只小羊羔趴在小咪身边，轻轻舔着小咪的头。 “呵，小家伙关系真好。”主人见无事发生，便回屋关门。 小咪被那看起来很可爱的小羊角顶到了肚子，痛得它半天爬不起来，只能伏在地上自己忍着。 不知所措的小羊羔眼巴巴地看着它：“小咪哥哥，你怎么啦。疼不疼啊？我……我没用力啊……555，小咪哥哥，对不起……” 大角摇晃着脑袋：“不好意思啊，孩子太小，还不懂怎么让，没伤着哪儿吧？” 小咪努力撑起身子，离开羊圈。 连小羊羔都打不过，它没脸再待下去。 在草原与树林的高坡上，它看见了一个突起的小土堆，上面用石头围了一圈。 根据在人类社会的经验，这种突起的小土堆，一般是坟。 在城市里，土堆前面一般会立块石头，电视剧里也有插木头的，这种石头围一圈的不知道是什么。 它没有地方去，便默默趴在土堆边，直到月亮升起。 清冷的月光如霜雪一般落在大地上，周围的树与石投下影子，太阳光是明媚的、炽烈的，白惨惨的月光总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忽然，有一个影子慢慢出现在高坡上，小咪抬起头，那个影子的主人也盯着它。 “你在这里做什么？” 来者与隔壁的二哈长得很像，一双眼睛在月光下闪着绿光。 二哈是个逗比，长得壮也只是表象，小咪一点也不怕它，连带着也不怕眼前的陌生物种。 “你也是狗吗？”小咪大着胆子问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能算全错。我叫灰灰，以前没有见过你，你是新来的牧羊犬？” “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能算全错。”小咪叹了口气，“我叫小咪，不是个合格的牧羊犬。” “你的前任，以前也不是，后来是个非常厉害勇猛的牧羊犬。” “可是，大角说它是个傻子。” 灰灰冷笑一声：“大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说的也不能算全错。” 小咪忽然觉得这样的聊天方式怪累人的，还是找个地方睡觉比较好。 灰灰拦住了它：“哎，别走啊，你这么瘦，能当牧羊犬吗？要不要我给你特训？” 第2章 第 2 章 虽然觉得自己很废，但到底还是牧羊犬的血脉，小咪接受了灰灰的特训邀请。 “呼呼呼……你怎么这么能跑。” 以前小咪觉得自己体力很好，在它短暂的生命里，只出过一次门，就是被流浪狗救助站接走的那一天，它跟楼下的二哈和金毛告别，趁人不备，它们比过一场，小咪没有输。 灰灰得意地凑过来：“不行啦？腿软啦？” “扶我起来，我还能跑！” “拉倒吧，天都快亮了，你该回去了，不然你的主人会找你。” 小咪点点头，准备往回走。 “等一下。”灰灰叫住它，“跑了一身的土，先洗洗再回去，不然会被嫌弃。” 小咪疑惑地看着自己，这里是草原，除了爪爪上沾了些土，身上没有多脏。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洗洗。”面对灰灰的殷勤，小咪没有再拒绝。 在草原与树林交界的地方，有一处石潭，潭水清澈见底，从石缝中还不时往外渗出新的泉水。 “这地方是我发现的，你是第二个被我带进来的。”灰灰扑腾跳进水里，欢快地游了几个来回，“下来啊。” 小咪从来没有游过泳，它站在潭边，犹豫地伸出爪子探进水里，水温清凉，让跑了许久的爪子感到很舒服。 很快，它就将整个身子浸入水中，水潭中间有点深，小咪惊慌地刨了两下，发现自己竟然浮起来了，它很快掌握了狗刨式游法。 太阳快要升起的时候，小咪上岸，刚要甩毛，被灰灰止住：“等一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什么地方不能甩毛？” “湿哒哒的好难受。” “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小咪的问题还没有问完，灰灰就停下了，面前是一颗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小树苗，勉强长了一点，只有小咪的腿那么高，生得十分瘦弱。 “就是这了。”灰灰说完，开始抖毛，将皮毛里的水珠全部抖在小树苗上。 小咪有样学样，也跟着甩毛。 晶莹的水珠落在小树那寥寥几片叶子上，东方微露的晨曦将那几点水珠折射出璀璨光芒。 “这是你种的？” “是我发现的，它是鸟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叼来，落在这里发芽。我想它很快就会死，但是，它却一直坚持到现在。我每天都会过来给它浇水，隔几天还会施肥，嘿嘿……你哪天要是吃了顿好的，也来给它施肥，说不定，它会像其他树那样长大，结出好吃的果子。” 灰灰低头看着小树苗，轻轻用头蹭了蹭。 “你吃果子？”小咪觉得灰灰跟自己是一个品种的生物，看牙齿，怎么也不像是吃素的。 灰灰用爪子刨着一旁的土，往小树苗的根下堆：“吃啊，好吃的东西为什么不吃。多试试，你会发现这个世界有很多美味。” 灰灰洒水刨土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也不知道它到底干过多少次了。 林间的晨雾渐渐散去，远处牧人的屋顶已经升起袅袅炊烟。 “你该走了，不然它们要是找不到你，会找急的。”灰灰站在山坡上，目送小咪离开。 没有人知道这一夜发生了什么，只有小咪知道自己结识了一个新朋友，它们一起在草原上奔跑，一起泡澡，一起种树。 灰灰，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第3章 第 3 章 之后的日子过得很快，刚来时瘦弱的小咪已经变成了身形矫健的大狗狗。 每天清晨，它与羊群一同上山寻找最新鲜的草料与最清澈的水源，有些刚出生的小羊羔懒洋洋地不肯动，它会拱一拱它们的腰，把它们轰起来。 到晚上，小咪都会与灰灰一同玩耍，奔跑，洗澡之后拖着一身水，到小树旁甩毛。 那棵在石缝中吐芽的小树，终于慢慢地探出了第三十片叶子，小小的，嫩嫩的，太阳一照，像一片透明的碧玉。 小咪很高兴，围着小树转了半天，怎么看都看不够。 它在树下蹦跳了半天，却不见灰灰参与，转过身，发现灰灰蹲坐在一旁，怔怔地看着那棵小树出神。 “在想什么？”小咪欢快地蹦到它身边。 “它长大了，它在看着我。”灰灰的神情与平时不同，似乎有些惆怅。 “嗯……嗯？”小咪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风吹过摇晃的小树，稀疏的树叶在风中哗啦啦做响。 都说牧羊犬的智商如同三岁小孩，小咪自然也不例外，它认真思考片刻，认为灰灰这用的是拟动物修辞法。 “等它长大了，我们还可以白天过来，在树荫下……诶，不行，白天我要守着羊群，听说这里有狼出没，会把它们吃掉的。” 灰灰甩甩尾巴：“不用担心，你的羊群很安全。如果有狼过来，我会帮你赶走它。” 如果是隔壁那只温厚的大金毛说这话，小咪绝对不会当真。 灰灰不一样，它的皮毛之下覆着一层结实的肌肉，跑动时绷紧的线条，让小咪羡慕不已。 如灰灰所说，附近确实很太平，没有任何威胁羊群的野兽存在。 把羊赶上山、把羊赶回圈、去找灰灰玩、洗澡、种树、回家。 日复一日，没有改变。 一天清晨，有一只傻乎乎的小羊追逐着蝴蝶，无意间闯入了那棵小树旁，并伸头将几片刚刚吐出的嫩芽嚼巴嚼巴，咽进肚子里。 它觉得味道不错，便呼朋唤友，几只小羊一起聚在树下，将树叶一扫而空。 等小咪赶到的时候，只剩下了一片伶仃的树叶，可怜巴巴地悬在树枝上，一半已经被小羊叼住，下一秒就要被拽下枝头。 小咪气坏了，第一次冲着小羊羔汪汪叫，把小羊羔们吓得飞奔回群，缩在母羊的肚子下面瑟瑟发抖。 做为羊群中的首领，大角站出来先训了小羊羔：“哪有你们这么吃树叶的！把整棵树都给揪秃了！树死光了我们以后吃什么！” 训完小羊羔，它对小咪说：“它们还小，不懂事。那棵树又是野树，你不应该这样骂它们。” 小咪不服气：“它不是野树，是我养的。” “你养的？”大角与小咪一同来到“案发现场”，那片孤零零的树叶还悬在那里。 “我每天给它浇水，培土。”小咪看着光秃秃的树，眼圈一酸。 大角围着树转了几圈，忽然凑近一块石头闻了闻，神情陡变：“有狼！这里有狼！” 羊群被大角的声音惊动，恐慌的羊群疯了似的在草坡上奔跑，小羊羔找不到妈妈，公羊顾不得母羊。 原本整齐的云朵，变得东一点西一点的白点，撒了满坡都是。 小咪东奔西跑，好不容易将羊只们再次聚起，数来数去，还是少了一只，就是那只带头去啃树叶的小羊，怎么也找不到。 一直找到夕阳西下，也没有找到。 小咪只得将羊群先带回去，自己再折返回来慢慢找。 晚霞被星光代替，小咪还是没有找到小羊的踪迹，它实在太累太渴了，便回到水潭边，饱饱的喝了一顿，又游了一会儿。 “今天来这么早？”熟悉的声音在岸边响起，小咪抬头，看见灰灰笑眯眯地站在岸上。 小咪垂头丧气地把小树的事情告诉它，灰灰站在树下，望着那片树叶：“是小羊吃的啊……没有关系，它还会再长出来的，你看，这枝枝子上已经有小芽芽了。” “不要安慰我。” “真的，不骗你，你站到我背上来，就能看到。”灰灰拱了拱小咪的肚子，让他爬到自己身上。 纤细的枝条上有几处突起，小咪凑很近都没有看出来那是树枝上的分枝，还是叶芽。 “这光线，你都能看出来？”小咪疑心灰灰只是在安慰它。 “真的是叶芽，我白天的时候来看过。” “你白天还来过这？怎么不找我玩？”小咪的注意力被带走。 灰灰甩甩尾巴：“你不是要工作吗？可以找你玩？” 小咪感到十分惭愧，身为一只正式上岗的牧羊犬，竟然没有一只整天游手好闲的野狗有敬业精神。 灰灰指指远方一片暗影：“你要找的小羊在西边乱石堆下面，快把它带走吧。” 乱石滩有一个小小的洞，被杂草盖住，十分隐蔽，小咪在这里转了几圈，一无所获，被灰灰指点后，它才发现了趴在洞里已经睡着的小羊羔。 回到羊圈后，小咪发现一向意气风发的大角好像受了什么重大打击，蔫蔫地趴在羊圈里。 “我已经把小羊羔找回来了。” 大角心不在蔫地应了一声。 “有我在，主人还有□□，狼不敢过来的。” 小咪又补充了一句：“再不行，不是还有你吗？你一定能保护好大家。” “保护个屁！”大角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曾经的高傲荡然无存，它冲着小咪发火，甚至低下头，用尖尖的羊角对着小咪。 其他的羊在今天的惊吓之后，状态也不好，一个个惊惶不安，挤在一个小角落里，像落在地上的一大团云朵。 · · 小树枝果然如灰灰所说，长出了新叶，枝干也变粗了一点点。 夏去秋来，夏季草场的叶子慢慢变黄，日益稀疏。 小咪听见主人一家商议着过几天就要转到山坳里的冬季草场过冬。 它想找灰灰告别，可是连续几天，小咪都没有等到灰灰。 只有最后一天，它才看见那棵小树旁有石头垒了半高的防风墙，新鲜的土层上还有灰灰的爪印。 既然它来过，为什么不见自己呢？ 还没有等小咪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转场就开始了。 主人一家动作十分麻利，一大清早做了早饭，吃完就开始拆帐篷搬家什。 很快，地面上只留下了帐篷存在过的痕迹，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小咪想再去水潭和小树旁看一眼，看看灰灰在不在。 但是它没有时间，主人开着摩托车，拖着帐篷与家什浩浩荡荡向过冬草场而去，羊群紧随其后，小咪要确保没有一只羊离队。 夏季草场是开阔的，冬季草场则三面环山，只有这样，凛冽的寒风才不会让这里的水冻成冰。 深秋，第一场雪如约而至，新生的小羊们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兴奋地在草地上打滚。 它们不愁吃喝，草料是主人在春夏时已经割好的干草，虽然不及新鲜草料美味，但到底不会饿着肚子。 除了人类知道这里可以避风之外，另一些动物也知道。 它们也在风雪来临前躲进了这片山谷，只是，没有人为它们准备食物。 当然，这并不完全准确。 深夜，林中亮起一双双绿色的眼睛，望向帐篷旁用木头临时搭起的围栏。 那里一团团的白绵绵，是人类带来的食物。 第二天一早，牧人在雪上看见数道新鲜的狼爪印，从林中延伸到羊圈旁，打了几个转，在木栏杆上留下了几个牙印，又回去了。 第4章 第 4 章 冬天能藏身的地方不多。 能藏身还有充足食物的地方更少。 当天，羊圈的围栏就加高了一圈，特质的铁丝缠在厚实的木板上，咬上去能将舌头与嘴巴扎个稀烂。 连着几天晚上，牧人家里都留人守夜，小心听着窗外的风吹草动，有一点异响，马上冲出去。 太平了三天，暴风雪来了，朔风夹着如席般的雪花向天地间洒下。 风声尖厉，如同传说中魔鬼的笑声。 雪花大到看不清三米之外的东西。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 牧人担心羊圈，深夜一连几次出去看羊圈情况。 在烧得滚热的地炕与冰寒刺骨的天地之间来回数次，到清晨时，他病倒了，额头滚烫，连冰雪也无法将温度降下。 待雪稍小，他的儿子便用摩托车将他送往山外的医院。 整个草场只剩下羊群和小咪，还有牧人留下的草料。 “哦哦，他不在了，我们可以自由自在的玩耍了！”羊群欢呼雀跃，它们早就想体验一下没有管束的快乐。 几只小羊早就研究过怎么从羊圈里出去，他们一个叠着一个，踩着羊圈旁陡峭的石壁成功出逃。 小咪发现后，追逐着它们，只追到了四只，还有三只小羊趁机跑得无影无踪。 如果不及时追到，等再次吹起暴风雪，地上留下的气味会被完全盖住，到时候就真的找不到了。 小咪不眠不休，循着气味一路向前，在某一个地方，小羊的气息被血腥味儿代替，地上不时能看到一滴一滴落下的血迹，被白色的冰雪衬得分外刺眼。 翻过一座山坡，血腥味儿越发的浓烈，还夹杂着另一种生物的气息。 在一处空地上，小咪看见散落在地上的骨架与散落的皮毛，那是其中一只走失的小羊。 它从未见过如此场面，身体僵直，不知应该如何反应。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独自闯到我们的地盘？” 随声而至的，是一头披着灰色皮毛的野兽，它的嘴角还带着血。 小咪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它并不是害怕那张带血的大嘴，而是因为，这头凶兽与灰灰长得一模一样。 “你……也是狗吗？”小咪小心翼翼抛出这个问题。 凶兽闻言狂笑，笑到树杈上的雪簌簌往下落，笑完，它冲着小咪亮出利齿：“连狼都不认识，劝你别干牧羊犬了，给我们当夜宵吧。” 小咪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灰影，它下意识向旁闪开，躲开致命一咬，但尖利的狼爪在它背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弥散在空中的血腥气，将周围的野狼都吸引出来，它们从四面八方而来，将小咪包围在空地当中。 “太棒了，竟然有主动送上门的，刚才那只小羊真不够塞牙缝的。” “它身上的肉很结实，味道一定不错。” “你已经吃了那么多羊肉，别跟我抢。” 在狼群的眼中，小咪赫然是一道自投罗网的加餐。 它们已经在商量如何将小咪分而食之。 “听见没有，不如把脖子伸出来，让我一口咬死，还可以少受点罪。”灰狼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迹。 小咪紧盯着灰狼，亮出利齿，发出“呜噜噜”的恐吓。 灰狼不再多话，后背躬起，瞬间像一根弹簧，飞扑向小咪，它的利爪勾住小咪的皮毛。 这个动作，十分熟悉。 是无数次的灰灰特训中的日常一课。 小咪反应极快，扭过头，反咬住灰狼的咽喉，犬齿用力，重重切进灰狼的肌肉中。 鲜血瞬间涌进它的嘴里。 从出生开始，它吃的就是饲料，到牧人家，吃的也是熟肉。 生血的气味让它感到非常不适，忍不住松了口。 被咬痛的灰狼凶性大发，趁着小咪松开的那一瞬间，再次扑上去，将小咪按在身下，就要咬断它的咽喉。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另一道身影猛地从侧面撞过来，将灰狼重重撞翻在地，在地上翻了两圈才停下。 “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 小咪听见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灰灰，它一向都很温柔的，怎么会有这么冷傲的声音。 周围公狼见灰灰到来，夹起尾巴，默默退开一边。 那只灰狼千万个不服，也不得不起身，转身向林子深处走去。 灰灰低头看着被抓出几道爪痕的小咪：“能站起来吗？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小咪再傻，也知道灰灰的身份了。 它站起来，一步步向后退：“你是，狼？” “不错，我是它们的王。”灰灰坦然承认。 小咪看了看地上的羊骨头，又看了看灰灰，它明白，自己被利用了：“你是跟着我过来的？” 灰灰：“我的族群也需要过冬，它们也需要食物。” 看着小咪受伤的眼神，灰灰又说：“我们可不是跟着你来的，那么多只羊留下的味儿，可比你重多了。” 一旁有狼戏谑说道：“当然，还是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这么蠢，我们也不能这么快得手。” 它讨好地俯在灰灰身边：“大王，我们都没有吃饱呢，就一只羊，我连一口肉都没分着。这只狗……来都来了，您看不如……” 灰灰冷冷斜了它一眼。 那只狼马上夹起尾巴，向后退开。 “你要是能赢了我，我就放你走，其他的狼也不吃你的羊。要是明天早上之前，你要是还找不到你的小羊，就别怪我不客气。” 灰灰不是第一次向小咪亮出尖牙利爪，它多次给小咪特训。小咪从笨拙的闪躲，到熟练的跳开，对它的动作烂熟于胸。 几次扑咬，与平时特训的动作一模一样，小咪熟练地闪避开。 到后面，小咪才发现，灰灰的体力怎么好像无穷无尽，它已经累到快不行，灰灰依旧游刃有余。 一个不慎，小咪的身上就留下了灰灰的爪印。 群狼欢呼：“大王好棒。” “大王这是在耍小狗呐，哈哈哈。” “我还没吃过狗肉！好想吃它的腿。” 小咪被扑倒在地，白雪混合着泥土，变成一团灰色的泥水，将小咪和灰灰染成了同一个颜色。 被狼爪死命按住，小咪动弹不得，它绝望地看着压在它身上的灰灰。 乌溜溜的眼睛里，映出灰灰的模样。 小咪脑中闪过过去的场景：一起在草原上奔跑嬉戏，在水潭中戏水，一起去给小树浇水施肥…… 原来都是假的吗？ 可恶，眼睛里竟然往下滴水了。 小咪恨恨地扭过头，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时刻来临。 意外的，按住它的一条腿竟然松了劲。 好机会！ 小咪扭过头，对着那条腿狠狠地咬下去。 过去，它不是没有咬过，都是轻轻的，像磨牙那样蹭蹭。 这一次，是它毫无保留地拼尽全身力气，接着，用力甩头，撕下一大块皮肉。 灰灰当即站不住，那条腿曲下跪在地上。 小咪将那块血肉用力吐出来，冷冷地看着灰灰。 没想到，灰灰竟然又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它不知道痛的吗？ 小咪心里凉了半截，它已经没有体力再战，只怕连灰灰的一扑，它都挡不住。 就算灰灰不再攻击，周围觊觎着的群狼若是一拥而上，它也必然活不了。 “很久没有人能伤我至此，你走吧。”灰灰高傲地扫了它一眼，便不再搭理它。 有狼伏在一旁意图偷袭，灰灰仰头对着天空一声长啸，声音中震慑力十足，那是狼王的威严。 群狼虽心有不甘，也仍不得不乖乖让路。 一身泥水的小咪连甩毛的力气都没有，它勉强拖着力竭的身子找到另外两只迷路的小羊羔，将它们带回羊圈。 主人还没有回来。 小咪一身的血腥气与沾染上的狼味儿，让羊群发生骚动，它们挤在角落里，离小咪远远的。 只有大角过来，围着小咪走了一圈：“遇上狼了？” “嗯。” “遇上狼还不跑，你是白痴吗？” “我去追小羊。” “你根本打不过群狼，更打不过孤狼，牧羊犬是带着羊群逃走的，不是让你跟狼打架的！你为了追一只羊，就不管我们这么多羊了吗！白痴，笨蛋，蠢货……” 大角把它所知的难听词都喷向小咪。 小咪想为自己辩解，但是它无力反驳。 主人没有回来，它放着羊群不管，追着一只小羊进了狼窝。 而且，还没有追到小羊，只看到一地的骨头与羊毛。 在它离去后，有只老羊指责大角不应该如此对待小咪：“它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骂它？当初要不是阿勇追过去，你早就死了！” “我宁愿是我死了！”大角的声音比老羊还响，“它跟阿勇一样，是个蠢货！笨蛋！白痴！” 情绪低落的小咪什么都没有听见，它怏怏地走到帐篷旁的小窝里，那里有主人临走时留下的食物和水。 它一点都没有碰，它不是一个合格的牧羊犬，没有资格吃东西。 小咪伏下身子，将头埋在腿弯里，在风雪之中沉沉睡去，没有及时甩掉的水在严寒中慢慢结成了冰。 在恍惚中，它好像又回到夏季碧绿的大草原上，与灰灰蹦蹦跳跳，围着那棵小树转圈圈。 “它什么时候长高呀？” “到时候就会长高了。” “会比我高吗？” “那肯定的。” 树长大了，比帐篷还要粗，它与灰灰在树上绕圈跑玩。 它追着灰灰，却忽然发现灰灰一个急停，转身向它扑来，亮出了尖利的牙齿，牙上还沾着血。 灰灰对它的胸口重重咬下来。 小咪全身一抖，从梦中惊醒。 发现在梦中被咬住的地方，是被小羊的角角顶住了。 此时小咪被一只小羊压在身下，小羊团成一团，把头拱在它的怀里，刚好顶在它的胸口。 浑身柔软的羊毛将小咪盖住，捂化了它身上结的冰。 小羊被小咪的动静弄醒，它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伸出温软的舌头舔了舔小咪的耳朵：“小咪哥哥，早上好。” 第5章 第 5 章 冬天，对狼、羊，乃至人类，都是残酷的季节。 今年的暴风雪次数比过去要多许多。 野生食草动物们都缩在自己的窝里无法出来，靠着过冬前囤下的一点食物过日子。 偶尔的晴天，整个山林里一片寂静。 大地连一点草根都看不见，俱被晶莹的白雪覆盖，如同白色的静默地狱。 在林子里偶尔能见着的是小松鼠，它们喜欢把松果乱藏，时间久了连自己都不记得埋在哪里，等到实在没有吃的时候，就会到处乱翻。 狼群对这种小东西不屑一顾，它们跑得太快了，追上它们要耗很大的力气，就算追到，也不够塞牙缝的。 母狼没有足够的奶水，秋天出生的小狼崽崽饿得伏在母狼怀里发出呜呜的低泣。 群狼们围在灰灰身边转圈：“老大，要是再不出去抓羊，咱们就都活不下去了。” 自从灰灰上次被小咪咬掉一块肉之后，狼群就再也没有行动过，它们靠挖山里的兔子窝为生，平均三只狼堵一只兔子，忙乎一夜，也只能捉到三四只，根本不够整个狼群过日子。 在山坳里，明明就有那么多肥美的绵羊，那围栏对群狼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逾越的鸿沟，不过是一些铁刺，它们早已学会了叠在一起，翻进去。 只要能进羊圈，那些绵羊，就任由它们挑选，全端了都可以。 在群狼期盼的眼神之外，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要是你不行了，我可以代劳。” 说话的是一只背上有一道白纹的灰狼，它是一只年轻力壮的公狼。 曾在夏季成功捕猎过山里的野公鹿，在它的窝里放着一副粗大的鹿角，那是它勇武的证明。 而公狼，想要证明自己是强者的最好方式不是去咬死鹿，而是挑战族群里的最强者——狼王。 “大王，与你匹敌的对手已经死去，现在，也是您该退休的时候了。” 年轻的公狼向灰灰发出挑战。 如果灰灰此时身体健康，那么年轻的公狼胜算不大，但是它的那条伤腿影响了它的发挥，来回斗了不过几个回合，灰灰的脖子就被年轻的公狼死死咬住，鲜血流了一地，它的体力也随着鲜血渐渐离开身体。 狼群的规矩，失败的狼王，就要离开狼群，至于是生是死，没有谁关心。 灰灰撑着重伤的身体漫无目的在山林中行走。 那身皮毛被白纹灰狼咬得支离破碎，风雪吹在裸-露的伤口上，像又一次被利齿咬下。 “狼啊！！！”一声尖叫像鞭子抽在灰灰的听觉神经上，它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羊圈附近。 人类挑选的过冬草地是最好的，尽管下了那么多场雪，但在这山中的一小块地方，也只有几处被雪覆盖，很多地方还能看见泥土和石头。 一道浅黄色的影子闪过，小咪身形如闪电一般，飞扑过来，狠狠一口咬在灰灰的脖子上：“还敢来！找死！” 灰灰伏在地上，身体被小咪用力压住，背上的伤口痛彻心肺，让它无力反抗。 “轻……轻点……”灰灰倒抽一口凉气。 小咪也明确感觉到，脚掌下的皮毛涌出温热液体，一股血腥气淡淡地弥散开。 它抬起左前爪，爪下一片血色。 “这次想用苦肉计？”小咪毫不怜惜，又重重按在它的伤口，痛得灰灰全身一震。 灰灰无力轻叹：“看来，我在你这里一点信用也没有了。你咬死我吧，也好过零碎受苦。” “你以为我不敢？”小咪张开嘴，正要咬上灰灰的脖子，却发现那里已经有深深的齿印，之所以没有流血，是因为血已经与皮毛冻在一处，堵住了伤口。 那样的深度，绝对不是苦肉计，只要再差一点，灰灰就会死。 这个伤口在当时也足以让它失去战斗力，没有自保能力的狼王在狼群里的处境是十分危险的。 “我被年轻的小崽子赶出来了。”灰灰平静地伏在地上，没有挣扎的意思。 “身上到处都是伤，你不杀我，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小咪看着它的侧脸，不由得松开爪上的力道。 就在此时，灰灰忽然拧身将它压在身下，双爪死死按住它的两只前爪，同时，一张血盆大口向它的咽喉咬下来。 小咪咬紧牙关，死死瞪着它。 灰灰的牙在小咪的脖子上轻轻一碰，接着，它伸出舌头，在小咪的脖子上意味不明的重重一舔：“你啊，真是天真的孩子。跟它一样。” 第6章 第 6 章 小咪毫不留情的赶走了灰灰。 它不能留一只狼在羊群边上，这有违它的职责。 从第二天开始，小咪食盆里的饭，总是会少一点，小咪就当做没看见。 · · 新任狼王全面接收老狼王的财产，包括它的后宫母狼们，至于那些小狼崽，会有母亲庇护。 唯独有一只小狼崽，它的母亲因为太过饥饿，很久没有出奶水，在昨夜，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独自走向山下的羊圈，天黑路滑不慎摔下山崖，再也没有回来，直到天亮，才有出去狩猎的狼发现了它的尸体。 父亲失势，又失去了母亲的小狼崽，在狼群里不受待见，没有谁会护着它。 它被新狼王驱赶离群，它还很小，连獠牙都没有长出来，四条小短腿在雪地上挪动，像一个灰色的毛球球。 灰色的毛球球遇上了一堆白色的毛球球。 小羊羔们对它进行强势围观。 “它好可爱。” “它好像小咪哥哥。” “它是不是小咪哥哥的儿子？” 早有热心的小羊羔蹦蹦跳跳去找小咪：“小咪哥哥，你儿子找你来了。” 离着老远，小咪就闻见一股狼味儿，它心中警报声大起，当即便叼起那只小狼崽的后颈皮，要将它丢出去。 这只小狼崽崽惊慌地挣扎扑腾，它实在太小了，四只小短腿根本够不着小咪，徒劳的在空中乱刨，很像第一次在水潭里游泳的小咪。 它发出呜呜的声音，圆溜溜的眼睛里流出恐惧的泪水。 小咪下不了狠心，又将它放在地上，小狼崽崽缩成一小团毛球，身体瑟瑟发抖。 小羊羔还不知道它是什么，兴冲冲地在它身旁蹦来跳去：“小咪哥哥，我可以喂它吗？它吃什么？” 小狼崽还没有断奶，它的牙还不够尖利，不能吃肉。 小咪将主人给自己准备的羊奶分给小狼崽喝，第一次用盆子喝奶的小狼崽糊了一脸的白色，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不知应该怎么办。 小咪实在看不下去，像母狼对幼崽那样，将它脸上的羊奶舔得干干净净。 “你该走了。”喂完奶，舔完脸，小咪再次叼起小狼崽，将它放得远远的。 深夜，小咪觉得腿边一阵温暖，睁开眼睛一看，腿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团灰色的毛球球，正依偎在它身旁睡得香甜，小小的尾巴搭在小咪的腿上。 这样不行。 小咪趁夜，再次将小狼崽叼起，这次它走得更远。 远到山谷的另一边，那是羊群绝对不会到达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小咪习惯性的在附近山坡上巡视，远远地就看见一团灰色的小球贴着地面欢快地向它跑来。 小咪不胜其烦，转身就跑。 狼崽崽以为它在跟自己闹着玩，也撒欢似的迈着小短腿加快速度。 但是它哪里能追得上一只身强体健的牧羊犬，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跤之后，再抬起头，只见那个高大的身影越跑越远。 小狼崽崽的腿上被石头磕破了一大块皮，血不停的往外渗，它勉强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往前追了几步，就像那天晚上，它想追着独自进入风雪的妈妈那样。 可是，小咪终于消失在它的视野之中，就像妈妈那样，没有回头。 第7章 第 7 章 深夜，风雪再一次在林间呼啸，羊只们在防水布下挤做一团，听着雪花簌簌落地的声音。 一处围栏的木板在强风之下已经开始松动，别说小羊，就连它这样的大羊都能钻出去。 大角独自伏在豁口那里，角尖朝外，如果狼敢过来，就要让它们尝尝它的厉害。 原本应该趴在帐篷旁的小咪却不见踪影。 大角哼哼两声，这一届牧羊犬是它见过的最差一届。 风雪慢慢缓下来，缓下来的风夹杂着一丝熟悉的气息，是小咪从林子里回来了，大角眯起眼睛，站起身，它要好好教育一下这个不靠谱的牧羊犬。 却发现它嘴里叼着一个灰毛球。 “你把它带回来了。”大角认得它是狼崽子，没好气。 小咪将狼崽崽放在地上，碰到冰冷的雪，迷迷糊糊的狼崽崽发出呜呜的声音，本能地钻进更加温暖的大角身下，羊毛比狗毛暖和多了，狼崽崽发出舒服的呼噜声，甚至还在大角的怀里拱了拱，好像在找奶吃。 大角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狼崽崽紧跟着爬过去，贴在它的腿边伏下。 “我不是不忍心才把它带回来的，我……我这是……是绑架。”小咪回忆了半天，才想起在电视上看到这个词。 风雪刚起的时候，小咪听着风里的声音，怎么听，都好像小狼崽崽绝望的哭泣。 它曾经历过那样的绝望，在大宅子里，看着人进来，把家具一样一样搬光，所有留着它气味的东西一样样离开，最后只剩下它一个。 尽管只隔了一天，流浪狗救助站的人就来把它接走，但那一个不眠之夜，令它终身难忘。 小咪心中不忍，决定起身去乱石滩将它找回来，不管怎么说，等风雪过了，再把它扔到一个可以遮蔽风雪的地方。 等到的时候，小咪看见了灰灰，它身上都是雪，看样子十分憔悴，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小狼崽崽被它护在身下，弯成一团，不时发出呜咽声。 踏在雪地上的脚步声惊醒了灰灰，它警惕地抬起头，看见是小咪，眼神变得柔软：“你是来带它走的吗？” “不，我只是来巡视领地。”小咪故作轻松，抬腿就要离开。 “你的领地不在这里，甚至都没有你的味道。”灰灰无力地笑。 “现在是了！”小咪在泛白的胡杨树上留下自己的气息。 “它是我儿子，从没有吃过血食，它不会伤害羊群，求你，帮帮它，跟着我，它就死定了。” 小咪哼了一声：“你儿子又不是我儿子，它的死活关我什么事。” “新狼王要立威，它很快就会带着族群来袭击，仅凭牧人和你，远远不是狼群的对手，和我做个交易吧，我儿子在一天，我帮助你守着羊群。” 小咪对主人手里的家伙非常自信，根本就不在乎灰灰说的什么新狼王要率众袭击的事情。 让它心软的是小狼崽崽，它讨好的靠近小咪，伸出舌头梳舔着小咪腿上的毛发，小心翼翼的模样十分可怜。 “那就说定了，你最好履行你的约定，否则，我就咬死它。”小咪叼起小狼崽崽，昂首挺胸的走了。 灰灰目送它的背影，摇摇脑袋：“牧羊犬都这么口是心非的吗？” · · 当地有句话：放羊三年懒作官。 足可见山里的牧羊人日子过得自由随意，冬天也只管每天添食添水，把围栏一开，让羊自由发挥，到晚上有牧羊犬帮忙把羊赶回来。 因此，小咪身边多了一只小灰球球的事，也没有被牧羊人发现。 小狼崽崽就像小咪身后的小尾巴，小咪去哪里，狼崽崽也要去哪里。 小咪爬上山坡，小狼崽崽腿短够不着，努力扒拉半天，也只是把脚下的泥和雪蹬得乱飞。 小羊羔们认真教小狼崽崽：“你要这样跳，再这样跳，就跳上来了。” 没过几天，小咪惊愕地发现，小狼崽崽走起路来，也像小羊羔那样，左蹦右跳，即不像狗，更不像狼。 见到小咪，小狼崽崽学着其他小羊羔的模样，在它面前四腿齐蹦，努力去贴小咪的脸。 蹦来蹦去也够不着，小狼崽委屈巴巴低下头，尾巴都丧气地垂在地上。 我不是同情它，我不是可怜它，我只是正好要睡觉而已。 小咪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后，伏下身，假装睡觉。小狼崽喜滋滋地凑到它身边，蹭它的脸，又伸出舌头去舔小咪的耳朵，拱在它怀里，舒服地闭上眼睛。 冬日暖阳照在皮毛上，暖烘烘的，舒坦到骨子里。 这是小咪一直以来希望的生活，不需要大房子，不需要精美狗粮。 如果可以继续这样下去，那该多好。 第8章 第 8 章 夜晚，小咪听见来自四面八方的纷乱脚步声。 它站起身，只见黑暗的林间闪烁着一对对绿色的光。 那是狼的眼睛。 新狼王用了几天时间，打服了不屈服自己的公狼，成为族群里独一无二的绝对权威。 对内的威权已经用到位，该展示一下自己做为狼王足以带领族群走上幸福之路的能力了。 天寒地冻的季节，最方便的地方，就是人类的过冬营地。 野狼们趁着夜色，悄悄向羊圈摸去。 羊群们也闻见风中的不祥气息，它们不安地骚动，大角站起来，隔着围栏缝，望向严阵以待的小咪。 它已经大声将牧人吵醒。 可是牧人打开门看了一眼，当即便将门关上。 他们一家只有五口人，外面是二十多只环伺的群狼，牧区早已禁枪多年，他们手中只有长刀与铁棍，与狼群硬碰硬，根本就是找死。 现在羊群有什么损失，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似乎羊群们也感知到被主人抛弃，它们惊惶地咩咩叫唤，毫无头绪地在围栏里乱蹿。 “都安静点！”大角威严地喝道，“都听我命令。” 小羊羔们被母亲们护在最里面，公羊们围成一圈，羊角一致对外。 大角昂首站在最前头。 狼群们停在离羊圈不远的地方，白纹灰狼站在高处，观察着一切。 屋里有人，但人不出来。 仅有一只牧羊犬在围栏外。 羊群被关在围栏里，不时传出恐惧的“咩咩”。 一切都在它的意料之内，白纹灰狼仰天长啸：“嗷呜~” 这是冲锋的号令，几只公狼率先冲出去，向羊圈围栏冲去，围栏最脆弱的地方是门，那里没有铁刺，狼群可以轮番冲撞。 面对群狼，小咪高高跃起，张开嘴对着第一只冲门的狼咬下去。 狼的同伴们有几只转过头，对准小咪进攻。 小咪左闪右躲，尽量避开攻击的同时，还要逮住机会反击。 白纹灰狼又是一声长啸，第二批狼扑向羊圈，它们继续撞击着围栏的木门。 厚实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门扇与其他部分连结的位置渐渐松动。 在一只公狼的奋力一撞后，木门轰然倒下。 它甚至没有来得及调整姿势，在地上打了个滚，刚想站起来，忽然它被一对羊角高高挑起，尖利的羊角捅进它的肚子，将它柔软的肚皮划开，血腥气陡然爆开，将狼群激得越发暴戾。 小咪堵在羊圈损坏的门口，它弓起背，亮出利齿，发出威胁的低吼，瞪视着慢慢向它围拢过来的狼群。 “就凭你，也想拦住我们？”白纹灰狼越众而出，冷冷看着小眯。 “人类都不管它们了，你多管什么闲事。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只要你今晚什么都不管，我们就饶你一命，再给你留个羊腿。” 白纹灰狼呲着牙，仿佛在笑。 小咪的话让它的笑意瞬间转冷，小咪说：“今晚你主动留下一条腿，我就饶你不死。” “看来，今天晚上，我们除了羊肉，还能吃上狗肉。臣民们，给我上！” 惨烈的厮杀开始了。 狼群发动攻击，小咪挡在羊圈门口一步不退，有几只从它头顶跃进羊圈的狼，会遭遇大角和其他公羊的羊角攻击。 狼、狗、羊，缠斗在一处。 在白纹灰狼的计划中，今晚袭击羊圈，可以把整个羊圈清空，这才能显出它这位新王的厉害。 只是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这只当日曾在巢穴里见过一次的牧羊犬竟然如此厉害，身上被咬了这么多口，抓了这么多下，也不肯退。 里面的公羊也像疯了似的，竟然会反抗。 白纹灰狼为了挽回自己的狼王尊严，决定亲自下场。 此时小咪正被三条狼缠着，白纹灰狼看准时机，张开血盆大口，就向小咪的咽喉咬去。 就在此时，它感觉到自己的腿被咬住了。 不是很疼，但……被咬住了。 它低下头，看见一个灰色的毛团团表情凶悍地咬住它的左前腿。 白纹灰狼认出了这个毛团团，是被它逐出狼群的那一只。 “放你一条命，就是我的错，今天，我会弥补这个错误。”白纹灰狼将目标改成小狼崽崽，低头便向它的脑袋咬下去。 狼的咬合力惊人，这一口下去，小狼崽崽的脑袋肯定保不住。 还没有来得及咬下去，白纹灰狼便感觉被重重地撞了一下腰。 是小咪拼命摆脱了那三只狼的纠缠，撞在白纹灰狼身上。 “你找死！”白纹灰狼恼羞成怒，与另外三只狼将小咪围在中间。 另外一边，羊群已经有羊只被咬伤，还有小羊羔被狼叼在嘴里，发出绝望的咩咩声。 守不住了。 大角拼尽全力撞飞一只狼，将包围圈撕开一条口子：“你走吧，这是我们羊的事，你别管了。” “这是牧羊犬的工作，你别抢！” 白纹灰狼冷笑：“外面这么冷，不如到我肚子里继续聊。” 它昂首长啸，狼群放下与其他公羊的撕扯。 眼前的一狗一羊，是整个羊群敢于反抗的勇气来源，只要把它俩干掉，剩下的羊只会瑟瑟发抖，乖乖等着被吃掉。 小咪在电视上看过科普节目，只要干掉狼王，狼群就会自己退去。 白纹灰狼此时站在狼群的后方，想要咬到它，必须突破狼群的重重包围。 它的体力已经支持不住一只只打过去。 小咪反身跃上大角的背，猛地踩住它的头，高高跃起，飞过狼群，不偏不倚落在白纹灰狼面前，稍微调整姿势，便张嘴向它的脖子咬去。 白纹灰狼能成为狼王，实力不容小觑，如果说打败灰灰还有趁它之危的因素，那么收服其他公狼，就凭的是过硬真本事。 相比之下，很少见血的小咪与它相比，实在是温室里的花朵。 白纹灰狼对今晚吃狗肉有十足的信心。 第9章 第 9 章 小咪的实战经验不多，但灰灰多次特训也并非全无作用。 狼的身体被称为铜头铁骨豆腐腰，小咪除了攻击白纹狼王的咽喉之外，就是不断尝试撞击它的腰腹。 如果是一对一，白纹狼王未必能很快拿下小咪，但是他身后还有二十多只狼，而小咪，身后只有百来只绵羊，其中只有三十多只是成年公羊，能打的也就只有大角一只。 狼群并没有围观狼王跟牧羊犬打架的爱好，在小咪被缠住的时候，它们已经向羊群发动攻击，全靠大角撑着那半边的战况，才没有全线崩盘。 即使是这样，也已经有小羊羔被叼走。 小咪心下着急，再加上体力不支，进攻的节奏变乱，被白纹狼王抓住机会，一头撞上它的胸口，它整个身体飞起来，接着重重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难得你跟我打了这么久，为了表示对你的敬意，我会先咬断你的脖子。”白纹狼王向它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小咪。 “呜噜噜噜……”灰色的小毛团突然跳到小咪面前，冲着白纹狼王龇牙咧嘴，小小的狼崽崽甚至还没有白纹狼王的腿高。 “哈，你跟你爸一样，自不量力的可笑，滚开，老子今天只想吃羊肉狗肉，不想吃同类。”白纹狼王伸出前掌，轻松地将小狼崽拍飞，一头扎进雪堆里，只有两条腿露在外面，拼命地挣扎想爬出来。 它张开嘴，向着小咪的咽喉重重咬下，小狼崽奋力跳出雪堆，立起前肢，扑咬住白纹狼王的咽喉。 白纹狼王不耐烦的用力扒拉小狼崽，打算索性把它咬死算了。 就在此时，它忽然感到咽喉传来剧痛。 尖利的牙齿，深深切入脖子的肌肉组织，切断了动脉血管与气管，鲜血不住喷涌而出。 而咬住它的嘴，还没有松口的意思，反而更加用力。 白纹狼王不可置信的看着咬住自己的狼，它有着一身灰色的皮毛，上面挂满了各种枯草与泥泞，看起来十分落魄。 正是在王位争夺战中落败的灰灰，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纹狼王以为灰灰早已经死了。 它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便咽下最后一口气。 狼王的权位，从来没有这么快的发生更迭，群狼都懵了，有些狼嘴里甚至还叼着小羊羔，完全愣在当场，不知新……或者说老狼王有什么指示。 灰灰扫视周围一圈： “蠢货，谁让你咬死小羊羔的！” 灰灰对着嘴里叼着羊羔的野狼发出警告低吼。 被训的野狼夹着尾巴，耸拉着脑袋。 它又发出指令：“把已经咬死的羊带走。” 小咪很生气：“我不准！” “我只说过帮你保护活羊，没有说连死羊也不能碰，我们是狼，我的族群也需要活下来。”灰灰偏过头，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让小咪感觉十分陌生。 竞争对手死了，狼群得到了食物，灰灰顺理成章重回王座。 如果灰灰与白纹狼王单打独斗，它还会有机会吗？ 它，会是等待狼群下山的机会，让自己把白纹狼王的实力消耗之后，再出现吗？ 小咪一向自认聪明，现在却发现，自己想不明白，看不透彻。 “你是不是利用我？”小咪忍不住，直接提问。 “如果一定要这么说，也没有问题，流浪在外，哪有妻妾成群快活。”灰灰笑眯眯地回答。 小咪心中十分难过，全身的伤口也跟着火烧火燎般的疼起来。 它想骂些什么，又想去抓去咬，可是它什么也做不到。 伤口的疼痛，不及从五脏六腑升起的痛苦，直直扎进心里，胸口闷闷的，好像呼吸都很艰难。 它当灰灰是朋友，即使发现灰灰是狼的那一刻，也没有此时这般的难过。 原来，在灰灰心中，自己只是帮助它带孩子，帮它重回王位的工具而已。 小咪僵在原处，它的伤口实在太痛，已经站不住了。 它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方才被群狼撕咬也没有掉过一滴泪的它，终于忍不住，眼泪不住往下掉。 灰灰就好像没看见似的，舔了舔身上乱七八糟的灰色毛球球：“跟爸爸回家。” “呜……呜……”小狼崽崽一会儿看看灰灰，一会儿又看看小咪，迟疑片刻之后，它走向小咪，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把小咪脸上的泪舔掉，用自己的脸轻蹭着小咪的脸。 “滚开。”小咪向后倒退几步，冲小狼崽崽露出獠牙，它不敢再相信任何一只狼。 都是骗子……骗子…… 小狼崽崽不肯离开，小咪索性咬上它的尾巴，把小狼崽吓了一跳，本能地向父亲跑去。 “它不要你了，跟爸爸走吧。”灰灰叼起小狼崽，把它放在自己的背上。 小狼崽不明白父辈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明白一直对它照顾有加的小咪哥哥为什么会这样，它困惑又难过，真要离开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看。 灰灰踢了踢白纹狼王的尸体，对小咪说：“我跟它不一样，我在位期间，绝不会把你的羊群吃绝，冬天不好过，大家各凭本事，到开春，我会带着我的族群去更好的地方，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 它向前走了几步，又转头对小咪说：“对了，好好照顾那棵树。” 就在此时，一枝长箭从不远处呼啸而来，笔直地从它嘴里射进去，只有一小段灰黑色的箭羽留在外面。 灰灰的腿抽动一下，终是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小狼崽崽看着灰灰，又舔又咬，它不明白爸爸怎么突然睡下了。 它不知应该求助谁，只能迈着四条小短腿去找小咪，对着它“呜呜”的叫，想让小咪跟它到灰灰身边。 牧人终于从家中翻找出多年不用的弓箭，其中能用的箭枝也只剩下三两根，主人见那灰狼迟迟不愿离去，疑心它要对羊群和小咪赶尽杀绝，便张弓射箭，将它一击毙命。 “该死的，咬死这么多羊！”牧人愤恨地清点着损失。 他的孩子还有半年就要高考了，成绩很好，考本省的重点大学绝对没有问题。 他本来想卖掉几十头羊，还要给配齐手机电脑，跟城里孩子一样，风风光光进大学。 还要让孩子在大学手头宽松一些，请朋友吃饭喝奶茶看电影，不要抠抠巴巴惹人笑话。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跟自己一样，在山里放一辈子羊。 结果现在一下子死了那么多羊，顿时手头就紧巴起来。 牧人一边叹气一边过来查看小咪的伤势。 它伤得非常重，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 牧人弯腰查看小咪的伤口。 忽然看见在小咪身下伏着的灰色毛球球。 “这是……狗？”牧人眯着眼睛，“不像……是狼？狼崽子可留不得，会把成年狼引来的。” 说着，牧人拎起毛球球，大步走向放刀的地方。 小咪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咬住牧人的裤脚，不让他去拿刀。 “怎么，不让我杀它？”牧人蹲下身子。 小咪伸出舌头，舔了舔毛球球。 方才与狼殊死搏斗的小咪，会跟一个小狼崽子这么要好？ 牧人陷入沉思，很快，他悟了：“啊，我知道了，它是你和母狼生的对不对？嗯……反正，狗也是狼，狼也是狗……既然是你儿子，那就留它一条命吧，你可得好好管着它，不许它咬羊。” 说罢，便将毛团团放在小咪面前：“放心吧，我不动它，现在我帮你拿药治伤。” 经过一系列的事，毛团团似乎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它看了看灰灰的尸体，又看了看小咪，再看了看羊群和牧人的帐篷，仰头对天发出“呜呜”的长啸。 接着，它便迈着小短腿，蹒跚着跑进林子里，小咪想拦住它，但伤品实在太痛，根本就站不起来，只能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林海深处。 · · 自那晚之后，小咪一直很担心狼群回来报复，但始终风平浪静，狼群就像消失了一样，始终没有来骚扰过过冬草场。 冬去春来又至夏，大地上冰雪融尽，新芽吐翠，正是牧区一年最好的时候。 牧人一家又回到夏季牧场，就连扎帐篷的位置都没有换。 小咪的身体已经基本复原，甚至比原来还要结实。 它去水潭边看了看那棵树。 严冬的风雪没有杀死它，反而比离开之前长得更加粗壮。 看见这棵树，小咪就想起灰灰，心中百味陈杂，不知是恨，还是悲。 “原来你每次背着我们是到这里。”大角慢悠悠走出来，它抬头望着这棵树：“居然真的长出来了。” “你也知道这棵树？” “那当然，要听听这棵树的故事吗？” 小咪睁大眼睛。 大角慢条斯理说起从前。 那个时候，原来的牧羊犬阿猛还在，它非常对得起它的名字，超级猛。 它不仅武力值爆表，还非常喜欢多管闲事，当时牧区的人还比较多，附近有好几户牧羊人家。 在阿猛心中，它的尿圈到哪里，哪里就是它的地盘。 狼群不管想拖谁家的羊，都是跟它阿猛过不去。 它到处帮忙打架，让狼群几次空口而归。 终于有一天，狼群中出现了新狼王，它像白纹狼王一样，为了立威，聚众下山，誓要一雪前耻。 但那时的人还是可以用枪的，狼牙再强，也抵不过子弹。 牧人们抄了狼窝，捡到了还是小狼崽的灰灰，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猎人将还只会吃奶的小狼崽带回家，也许是想试试能不能直接将狼驯化成狗。 阿猛非常热心地教它吃饭喝水，将脱队的羊驱赶回队伍。 其中大角是最淘气的小羊，让灰灰和阿猛最头痛的就是它。 追逐久了，狼、犬、羊之前，便产生了奇异的牵绊。 阿猛最先发现这里的水潭，它说过：“可惜水潭旁没有树，如果有树，到夏天的时候，趴在树荫下睡觉，秋天，熟透的果子会自己掉下来，掉到嘴里。嘿嘿……那多美。” 本以为这样平淡的日子会重复着过下去，但有一天，灰灰无意中吃了一块带血的生肉。 从此，它就再也忍不住狼的本性，在咬死了一只羊之后，牧人气得想杀了它，却被它逃进了深山。 再后来，它不知怎么加入了一个狼群，打败了老狼王，成为新王，它也需要为狼群做些什么事来立威。 它对羊群和阿猛都太熟悉了。 当灰灰出现在大角面前时，大角以为老友再次出现，傻乎乎兴冲冲地主动迎了过去…… 说到这里，大角停下，它用前蹄顿了顿那棵树下的土地：“阿猛，就埋在这里。”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棵树。”大角很困惑，这附近都是草原，并不长树，这么大一棵树，是从哪里来的？ 小咪像过去那样扒拉着周围的土：“是灰灰种的。” “它？” “嗯。” “它为什么要种树？” 小咪也不知道为什么，草原上的风轻轻吹过，绿叶在风中摇摇晃晃，发出沙沙的响声，像在说话。 · · 许多年后，有徒步旅行的人路过这里，他们卸下沉重的背包，欢呼着在水潭旁洗去一身疲惫。 有人欢喜地惊呼：“看，杏子！这里竟然有杏子树！” “好奇怪啊，这里怎么会有杏子树。” 纤细的杏树下掉落着许多已经熟透的红杏，果肉甘甜。 有人抓住树杆，想要用力摇晃，让它掉下更多的杏子。 领队大喊：“住手！你想让以后的人都吃不到吗！” 那人嗫嚅道：“你看这地上的杏子这么多，它自己也会长成树的。” “放屁！我在这里带了这么多年队，就这一棵，把杏核埋进土里，它都不长！就出了这么一棵！” “真奇怪啊，那这棵是怎么长的呢？” “吃好了就准备走吧，这边山沟里有狼，要是天黑到不了宿营地，小心被叼走。” “哈哈哈，这地方能有多少狼。” “这里有很多野生动物，狼有东西吃，不会少。赶紧走。” “好咧！” 人们吃着杏子，猜测着杏树的来历，然后背上背包，继续他们的行程。 一切归于平静，只有杏树与水潭遥遥相对，交错的石影，投在树旁，好像一只牧羊犬懒洋洋地趴在那里，张着嘴，等待树上成熟的红杏落进嘴里。 在它身旁，还有一只羊，还有一只小狼崽崽，嘻笑打闹。 一如草原上平凡的每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不知怎么就想起在新疆徒步乌孙古道的时候，在最末端的黑英山口，发现了三棵杏子树，非常的细，好像只长了一年，但是领队跑了这条线六年，它们始终就这么粗。 乌孙古道，有放羊的人，有被放的绵羊，还有难以驯养的北山羊，文中的“大角”就是北山羊，有兴趣的可以搜一下它的角有多大。 自然也有狼，路过一个林场，有人跟领队说，好累走不动了，能不能在林场的木屋住下算了。领队说这个沟里晚上有很多狼。 当地的牧羊人真的好随便，他们并不会把羊赶到圈里，其实到晚上，羊也还是在山坡上待着，想去哪就去哪。 要转场过冬的时候，再有人和牧羊犬把它们赶在一块。 我问过牧羊人，天上有鹰哎，要是羊羔被叼走怎么办？ 他们很随便：那也没办法。 至于狼，他们倒不是很在意。 那坡，实在太陡了，马都上不去，人上也艰难，狼在那个坡上混不下去。 —— 最后再自我总结一下，这个短文，情绪渲染不到位，只是把事写了，轻重缓急没铺陈清楚。看来还得再练个手，再去开正经的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