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状元夫人养成记》作者:错砍一刀 文案: 顾南枝痴傻十年有余,长得却玉貌花容,玲珑剔透。 十二岁那年被卖给镇子上大户人家的病秧子做童养媳。 只为换点钱给家中长子娶媳妇儿。 去没想到那个病秧子却是个真状元! ================== ☆、第一章痴傻的顾南枝 顾南枝脚下被人绊了一跤,额头重重的磕在地面上,在哄笑声中摔了一个大跟头,脑袋立即就肿了起来,手心里抓着的野果子全都撒了出去,一个颗颗的烂果子滚得到处都是。 她痛得龇牙咧嘴,却还是笨拙的爬起来,不管不顾身上的泥土,伸手就去抓那些烂果子。 树下围了一堆村民在看热闹,指指点点:“老顾家祖上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缺德事情,养出这样的傻闺女,长得跟花一样,傻的和牛一样,吃喝拉撒睡都顾不上,全靠她娘,现在好了,她老娘也死了,也不知道这傻姑娘以后怎么办?” “谁说不是呢!傻就傻呗!谁的话都不听,就只听她老娘的,要是再傻一点,我就娶回去给我儿子做媳妇儿了!” “可不是!上次这傻姑娘从山上弄来两个果子攥在手里面,被我小儿子看见,就喊了一声,差点没把我儿子给打残了,气死我了,要不是老顾头给我几十文钱当消灾的,我准弄死她。” 不知道谁眼尖看见了村子口浩浩dàngdàng的来了一群人,当即炸开锅了。 “快看!那镇子上的老沈家来手收租子了!赶紧回去!” “哎哟又是那病秧子家收租子!晦气!” 村民很快一哄而散,各自回家。 顾南枝这才把丢到人群中的烂果子一个个的捡起来,然后僵硬的爬起来,看见村子口的人往这边来,赶紧转头就跑,跑了一半,知觉不对,急的团团转,却又不知道往哪里走。 这越急越出错,只见她两只脚胡乱走,没两下就绊住了,扑通一声,整个人就倒在地上,而这一次整个脑袋都磕在石头上面了,登时血就出来了,染红了这条泥泞的小路。 “快去把那位小姐扶起来。”沈赢咳嗽一声,赶紧拿出帕子,捂住嘴巴。 老管家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也顾不得沈赢说的什么话,赶紧问道:“少爷?又咳嗽了?” 沈赢拧着眉头,脸色苍白,一点也不像个活人。 “去扶人。”沈赢又咳嗽一声,指着前面的顾南枝。 老管家唉唉两声,转头一脚踢到奴仆的膝盖上,怒斥:“快去!听见没有!” 那奴仆不过十六七岁,和沈赢一般大,刚刚进府里没有多久,还不知道规矩,被老管家这么一吓,登时就要哭出来了,老管家见状,更加怒了,冷冷看过去,想着回去一定好好收拾这群奴仆。 也许是老管家的眼神太过凌厉,那奴仆也不顾腿上疼痛,一路小跑过去,赶紧拉起来顾南枝,可是却发现顾南枝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半天才长着嘴巴,哭丧着说:“少爷!这人好像不行了!” 沈赢准备说话让去找大夫,老管家插嘴解释道:“少爷,这是东头老顾家的傻丫头,是个混不吝,我打发人去老顾家说一声就行,咱们就回去吧!这风都起的这样大了!” 沈赢想了想,没有说话。 几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办了,面面相觑,老管家额头上也是汗渍涔涔,虽然笃定沈赢会听自己的,但是有些畏惧,毕竟自己的是家奴,他才是沈家的主人。 “那就回去吧。”沈赢转头扫了一眼老管家。 老管家这才缓口气,对那个奴仆摆摆手,示意他去找人。 沈赢是镇子上富贾老沈家的,他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除了人牙子买进来奴仆护院等等,沈家自己家人不过两三个,其中最为金贵的就是老沈家唯一的嫡子沈赢。 他是老沈家唯一的香火了,但身子骨很弱,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就没有好过,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也不会露面。 家里大多的铺子田地都是沈赢姐姐和姐夫打理,但是两个人确实文雅的读书人,做生意这事情还是仰仗不了他们,而沈家老太爷前两年生了病,身子一年不比一年,沈赢只好慢慢出面打理生意,没两个月也能做一些事情了,好不容易让两夫妻少操些心。 刚过了腊月,就下了一场雨,今天刚放晴,沈赢就想着出来瞧瞧,这一出来正好就碰见顾家村子的傻子跌倒了,也是晦气的很。 老管家不敢多事,想着得赶紧把人给送回去,这要有个闪失,老沈家断了香火,可怎么办! 顾老头从田里回去,蹲在门口抽了两口旱烟,就听见前边吵闹声,也懒得站起来,就伸着脖子看。 那边声音不小,“哎哎哎!来搭把手!顾老头家的傻妞磕破头了!” 顾老头一惊,但懒得站起来,转头喊顾老三出来。 换作平时,顾老头的三媳妇儿肯定要擦擦手就出去帮忙了,全家属她人最好,可是前些日子,顾老二家盖房子,让老三家帮忙,老三媳妇儿给一群gān活的人送饭,走到新盖的屋子下面,就被没拉紧的大梁砸了个结结实实,当场就昏了过去。 老顾家登时就慌了,赶紧让顾老大赶牛车去请大夫,然后又喊人把顾老三的媳妇儿给抬进屋子里面。 但是那大梁正好砸着脖子,大夫来了也没有用,拖了两天,顾老三媳妇撒手就去了。 这几日老顾家就没有平静过,但日子总要过下去的,顾老二的房子还是要盖,匆匆弄了个灵堂,就赶紧招呼全家动手继续盖房子。 顾老三赌气不肯动,就在屋子里躺了几天,顾老头没办法,也不去帮忙,自己下地里去看看,这一坐下来就听见有人喊:“顾老头!” 顾老头听那个人声音陌生,撑着站起来,不敢上前,“谁呀?” “你家傻丫头磕破脑袋了!” 顾老头一看那是沈家的人,吓的不敢说话,手里的旱烟杆子扑通掉在地上,是不是这事情和沈家有关,是不是自家那傻姑娘冲撞了人家少爷,被打成这样的,要是这样,以后家里可不是没田能租了吗?那往后吃什么啊? 顾老三在屋子里听见喊声,说自己那傻女儿磕破脑袋,哼了两声,一点没有要起来的意思,继续躺在chuáng上。 李氏从屋子走出来,看见沈家的仆人背着傻妞进来,自家老头子就和傻了一样站在边上, 张嘴就问:“你是谁啊?怎么把我家的傻妞给弄破脑袋了啊?你不准走啊!老头子!你去找大夫,咱们家医药费可得他出!” 顾家围墙后面围了一群人,指指点点,顾老头这家里怎么就不安生啊!前脚顾老三媳妇刚没了,怎么她闺女又磕破脑袋了啊?造孽啊! 沈家小奴被李氏吓蒙了,一听见自己要出钱,手一哆嗦,顾南枝就滑下来,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李氏见顾老头还不说话,又嚷嚷起来:“你不赔我家傻妞,谁赔啊!” 沈家小奴吓得脸色发白,慌忙摆手,喊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弄的,是你家傻妞自己跌的,我家少爷可怜她,叫我送过来,我不和你们废话了,你们自己好生照顾,我要回府里了。” 说完,转头就跑,生怕停下来就被揪着赔医药费了。 李氏一听,这才知道是自家那傻子自己磕破头,瞥了一眼顾南枝手里紧紧攒着野果子,虎着脸呸了一声,“晦气!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吃死你算了!” 顾老头拧眉,看了一眼围墙外的村民嬉笑的脸,沉声:“别骂了,喊老三出来抬他闺女儿!” 顾南枝醒来的时候,脑袋嗡嗡作响,胸口闷闷的,喘不过来气。 微微张开眼睛,待眼中的酸涩褪去,才能够清明的看清楚她在的地方。 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破败的屋子,茅草铺就的屋顶,huáng泥糊出来的墙面已经开裂,屋子里没有一样能够看得过去的东西。 挨着chuáng放着一张没了门的衣柜,擦洗的已经褪色了的桌子上面放了一只土色的陶罐,边上还有两个破了口的土陶茶碗,两把长凳横七竖八的放在桌子下面。 屋子里面的地面坑坑洼洼,肮脏cháo湿,混合着cháo湿的霉味和尿骚味,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视线触及到那边的木门,有丝丝缕缕的光芒从缝儿里面透进来。 她掀开满是补丁的被子,笨拙的坐起来,然后爬下chuáng,艰难的走到桌子边,抄起碗倒了一大杯水就仰头喝进去。 却没想到入口的是腥臭难闻的味道,顺着嗓子,一路滑下去,顾南枝再也受不了,呕的一声,转头吐在地上。 本来就昏睡了两天,肚子里一点东西都没有,只剩huáng水,但也很难受,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一样。 可顾南枝脸上却带着浅浅的笑意,似乎还有些高兴一般。 她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样子,粗布衣裳,傻笨丫头。 但至少还活着,睡梦中直面死亡的恐惧,这才少了几分。 她瘫坐在凳子上,尽量回想着死亡之前的事情。 二十载年华,一朝覆灭,那辆车撞上来的时候,她清楚的感觉到了死亡带来的恐惧。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这里是新的世界,她还没有死,还好好的活着。 这时,寂静昏暗的屋子忽然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 破旧的屋子门被人推开,一个身影从外面急匆匆的推门而入。 ☆、第二章发卖出去 顾南枝看清楚了来人,是一个中年男人,脸色蜡huáng,矮胖身材,套着黑不溜秋的粗布衣裳,还打着蓝色的补丁,头发用汗巾束了起来。 男人的虽然胖,但是眼窝深陷,明显疲惫不堪的样子,好像几夜都没有合眼了一般。 顾南枝的目光在男人身上打量着,这一身明清时期的装扮,再看自己的模样,心中有了计较。 顾老三推门进来后,一眼就看见自己的傻闺女吐了一地,还坐在凳子上,傻兮兮的看着自己,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嫌恶。 “醒了就滚出去!” 顾南枝回过神来,目光低垂,不敢说话,乖乖的走出去。 紧接着又是一阵咆哮,“去给你哥送点饭!” 顾南枝顿住,还有哥哥?看来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自己亲爹。 “死丫头,杵在这里gān嘛?挡着老娘的道儿!快滚!”李氏从厨房里走出来,怀里揣着两个白面馒头,准备给三儿子吃,没想到一头撞在了顾南枝身上,心里窝火。 顾南枝一个哆嗦,赶紧让开,眼前的老妇人虎着一张脸,稀疏的头发和眉毛摇摇欲坠,一双眼睛狠狠的瞧着顾南枝,花白的头发还用蓝色的绸布包起来,插着一根素银的簪子。 矮小gān瘦的身材,穿着一身七成新的灰色长袍子,脚上穿着黑色的布鞋,站在那里,活活像是鲁迅说过一只圆规钉在地上。 顾南枝后退两步,也不说话,眼前的这个老妇人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狠角色。 这个念头刚升起来,老妇人两片嘴唇就霹雳啪嗒的张张合合,对着顾南枝骂起来。 “你个傻子,天天就知道吃,吃死了你老娘,还一天到晚不着家,跑去山里采果子,活该撞破脑袋,你再给我生事,明天就卖了你,滚回你的窝里面去!” 顾南枝低头,不知所措,自己的亲娘死了啊?那以后还真是没娘疼,没爹爱,再看这两个人的态度,没猜错的哈,自己原来不是傻就是软包子。 “娘!”顾老三爬起来,走到门口,“你别骂了,她是个傻子,又听不懂你的话,你gān嘛又说我媳妇儿,都死了,你也不安生,是故意让我不舒坦的吗?” 李氏从怀里把馒头拿出来,塞给顾老三,“吃点,我给你留的,早上老大去镇子上买了一点猪肉,你得来吃饭啊!” 顾老三接过来啃了两口,摆摆手,“我知道了,你走吧!” 李氏叹口气,“那成,我去老大那里瞧瞧,你自己别老躺着,回头身子骨都睡硬了。” 顾老三也没回话,砖头就屋子里面钻。 李氏砖头看见顾南枝,脸色更不好看了,看她傻兮兮的站着,劈头盖脸就数落起来,“瞧瞧,瞧瞧,这傻子没点屁用,要是脑袋瓜灵活,还能嫁给杀猪家的儿子,哎!也不知道老顾家造了什么孽,这蠢东西投在我们家,一大家子都要被个傻子拖垮了,滚滚滚!别让我瞧见你!” 顾南枝赶紧转过身,生怕又挡着李氏的路。 李氏看见顾南枝还聪明一回,不禁诧异,按说平日里骂,都是傻兮兮的笑着看自己的,怎么还会让道。 不过李氏也没有多想,骂骂咧咧的就走开了。 顾南枝蹲在小角落里,想原来自己真的是个傻子啊! 没有蹲一会儿,屋子里又传来了骂声,顾老三再喊顾南枝给她哥送饭。 顾南枝白眼一翻,送个屁,gān脆找颗树,在下面打瞌睡。 傍晚的时候,顾老三找遍了顾家的几个老屋子,就是找不见顾南枝,之前让她给顾朝西送饭也没有送,这顾老三一气之下,拿根木棍在四处晃悠,结果小半天过去了,还是没有找到那傻子,gān脆也不找了,掉头就想回家继续躺着去。 李氏瞧见顾老三回来,心疼自己儿子跑了大半天,抬头看见顾南枝也焉巴巴的走进院子里,立即叉起腰,对着顾南枝不停的骂起来,弄的一大家子一点不得安生。 顾老三看见顾南枝,气也消了大半,懒得去看她。 而顾老头站在门口,对李氏道:“你别骂了,还嫌别人看不够笑话是不是?” 李氏忍住火气,知道顾老头说的没错,但是看见顾南枝就火大。 此时,顾老三咳嗽两声,示意顾老三进去。 顾老三一愣,往屋子里看过去,只见里面顾家的几个男丁都在了,除了孩童以外,一个个的坐在八仙桌上面。 从左往右依次是顾老大,顾老二,然后就是顾老大的长子顾朝青,二儿子顾朝瑞,最后的是自己的大儿子顾朝西。 顾老大家是两个儿子,大儿子今年二十岁了,在镇子上做活,这几天家里盖新房子,特地回来帮忙。 顾老二家就两个丫头,这种家庭会议,是不可能让女眷坐下来说话的,故只有顾老二一个人在这里。 顾朝西看见自己爹回来,赶紧站起来喊:“爹,进来坐。” 顾老三糊里糊涂的走进去,纳闷道:“什么事情啊?” 李氏瞪了一眼顾南枝,转头也跟着进去了。 顾南枝见情形不对,也不顾肚子空空,往屋子角那里一蹲,竖着耳朵听里面到底要商议什么事情!反正大家都觉得她是傻子,肯定不会在意她的。 看见所有都坐下来以后,顾老头这才坐到主位上去,把旱烟放下去,“夜里把你们兄弟几个叫过来,是要合计一下老三的事情,出了这样的事情,是我们老顾家的霉气,三房的闺女傻成这样,村里面都知道,眼看都十二三岁了这往后啊!老三没了媳妇儿,一个人三张嘴,又要吃饭又要读书,光指望着一个乡下汉子,估计都要饿死,你们都是同胞兄弟,叫你们来,想听听你们有什么主意?” 这一番话说完,顾老三又重新点燃了烟丝,然后吧嗒吧嗒的抽开了。 桌子上的几个人一个个都都chuī着脑袋,一言不发,谁都不想揽责任。 见这样子,顾老头不悦,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怎么叫你们过来商议,是都不乐意吗?一个个的都哑巴了?啊?” 桌上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还是没有人先开口。 顾老头气的烟也不抽了,对着顾老大就喊:“你是老大,你先说说!别一声不吭,像个娘们似的!” 顾老大已经四十多岁,但看起来还很年轻,娶了隔壁村子上的卖猪肉的女儿,家里贴了好些钱财,日子过得倒也不错,后来还把自己家大儿子送到镇子上做活,小儿子也送到了书堂里,是老顾家过的最快活的一家子。 他扫了一眼顾老三,然后又看着蹲在墙角玩泥巴的顾南枝,叹口气一直说自己对不起顾老三。 听了好一会,都只听见他在那里说没用的话,一点也没有想回答顾老头的问题。 顾南枝啧啧,这不是打太极吗?估计是不愿意被顾老三记恨,所以不想说,也不想出力。 顾老头听的不耐烦,旱烟杆子啪嗒一声摔在桌子上,“闭上你的嘴,一天到晚就知道胡扯八赖,没点用处!老二你来说说!” 顾老二生性懦弱,但心眼并不老实,一双眼睛滴滴的转了半天,他垂下眼睑,思忖半晌,“我们都是亲兄弟,能帮衬的肯定是要帮衬的,但是我们一直贴补也不是个办法,且不说朝西在考秀才,处处都是要花钱的,那个傻妞儿有不能帮衬,我们自己身上担子也不轻,我家荷花明年就要看人家了,到时候还拖家带口的,荷花可怎么办啊!” 顾老头沉下脸,不说话。 顾老大见了,也叫苦:“可不是,朝西也十八岁了,马上要说人家,你带个傻闺女,谁家敢把闺女嫁过来,这傻妞没了老三媳妇,饭也吃不上,难不成以后一直找人伺候着吗?” 顾南枝听着不对味,这是把锅往她头上甩吗? 李氏也凑上去,“马上一茬一茬的讲亲家,老三家里又没有几个子儿,朝西以后怎么娶媳妇?咱们老顾家这么多嘴张着要吃饭。” 顾老大嘿嘿笑:“可不是,朝西以后还指望娶个有钱人家的闺女,做个秀才老爷!” 顾老头听了这话,火冒三丈:“钱钱钱!闭上你的臭嘴!一天到晚就知道钱钱钱!你有没有一点出息!老三家又不要你养。” 顾老大听见斥责,也不说话了,缩缩脑袋,就低头喝茶。 李氏看见老大被骂,心里不痛快,看见顾南枝蹲着,啐道:“你个害人jīng!都是你害得我孙子说不上人家!滚滚滚!” 顾南枝就当做没听见,继续蹲在那里。 到时顾朝西站起来,“奶,你别说南枝了,她又听不懂。” 李氏气呼呼的坐下来,狠狠瞪着顾南枝,“依我说!gān脆卖了这傻妞,回头给朝西备个嫁妆,这样三房又有女人了,不愁吃不上饭。” 老大正在喝茶的脑袋,蹭的冒起来,对着李氏哈哈大笑:“这主意感情好!反正这傻妞一点用也没有,脸长得白白嫩嫩,说不定能卖不少钱!” 顾南枝安安静静的蹲在角落里,身体紧绷着,额头上冷汗直冒。 她能感觉到顾家人都在看着自己,他们心里差不多都是同一个想法,卖了自己好有银钱贴补家用。 顾老头抽一口旱烟,左右看看:“讲半天,屁话都崩不出来,滚滚滚!别在这里碍我眼睛!” 顾老大拉着自己家儿子,笑嘻嘻就走了,顾老二也不甘其后,和李氏道个晚安,也走了。 顾老三半天一个字没有说,脸色黑沉沉的,见人都散了,也准备走。 李氏这时候咳嗽一声:“老三,你先别走,我有事情和你商量商量。” 顾朝西顿住脚步,心里也透亮的很,嘴一咧:“那我先回去了。” 顾老头看见自己的宝贝孙子就高兴,毕竟以后是考秀才的,随即笑道:“朝西回去看看书,我屋里还有豆子,带回去吃。” 顾朝西笑,“爷,我吃过饭了,豆子留给你们老人家吃。” 李氏和顾老头相视一笑,还是这孙子会说话,会疼人。 而顾南枝却有些害怕了,刚过弄这么大的阵势,只是故意做出来给顾老三瞧的,估计在这场家庭会议之前,他们二老就已经达成共识了。 姜还是老的辣啊!顾南枝不得不佩服。 顾老头这时候对顾南枝招招手,从箱子里掏出一把豆子,“妞儿,过来吃。” 顾南枝惊讶的抬头,这是最后的晚餐?难不成真的要卖了她? 不过,顾南枝晚上没有吃东西,还是乖乖的坐过去,捧着那一小把豆子,慢慢的吃。 顾老头对着顾老三挤出一丝笑容,“你家闺女今晚一直没哭没闹,乖巧的紧,看来是懂事了。” 顾老三扫了一眼顾南枝,又看向顾老头,“爹,你有什么事就说!你从我家闺女生下来就没有夸过她一句,今天怎么想起来夸她?” 顾老头抽了几口烟,看着顾南枝的眼神,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了一丝柔和,“我和你娘合计了几宿,镇子上的沈大户,他家老爷子快不行了,都在想着办法给老人家冲喜,但是沈少爷那病秧子,找不到姑娘,隔壁村子的王婆过来说,我们家南枝也出落的gān净漂亮,人也乖巧,不像寻常人家的闺女,说他们沈家就中意咱们家的南枝。” ☆、第三章沈府 顾老三立即明白了,这是卖了他闺女给朝西娶媳妇儿! 沈赢那个病秧子也不知道能活几年,谁家闺女进去都是要守寡的,这才十几岁的姑娘,以后几十年都在沈家活活困死了。 没哪一家为了那点银子,就把姑娘往火坑里面推,所以一来二去,就算是沈家有钱,也没有一个愿意嫁,这事情就暂时没有什么进展了。 只是前几天说老爷子不行了,沈渔夫妇俩商议,还是要给沈赢找个人家,有个香火继承,正好给老爷子冲喜,至少以后也有个盼头。 顾老头叹口气,“明日里,叫你娘给你闺女儿买身gān净的衣裳,梳个头发,叫王婆过来瞧瞧。” 顾南枝一个豆子吃的是没滋没味,不知道怎么进肚子里的,卖儿卖女这种遭天谴的事情,他们都能做的出来!人心真是可怕。 顾老三犹豫了一下,虽然这闺女是傻的,但好在是自己亲生的啊!她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这事情我没办法说,我回去想一想。” 李氏急了,生怕这事情huáng了,慌忙走上去劝道:“这事情你得好好想,朝西以后可指望着你这个当爹的,明年chūn天就开考了,你仔细想着,一早给我说道。” 顾老三脸色不禁发白,李氏说的没错,以后要是没了傻妞,日子好过的多,加上朝西学问不错,就算是考不上举人,中个秀才,在县衙谋职也比面朝huáng土背朝天的好。 这样想,看着顾南枝傻兮兮的吃东西,更加犹豫了。 “走!回去吃!” 顾南枝见顾老三没有立即回应,看来他心里还有惦念着自己,听他叫自己,慌忙笑了一下,然后颠颠儿的站起来,跟着顾老三往回去。 顾老头纳闷的紧,这傻妞怎么今天开窍了?能听得懂话了? 看着两个人的背影,顾老头思忖,莫不是知道要卖她了,所以听话了? 顾南枝跟顾老三跌跌撞撞回了自己家的那破屋子,刚进去就看见她哥顾朝西坐在桌子边,有些焦急的等着。 顾老三看见顾朝西等着,第一次没有招呼顾朝西去看书,反而闷闷的叹口气,坐了下来。 顾朝西眼珠子转了转,瞧见顾南枝手里的豆子,嘴角一翘,问道:“傻妞,这豆子是爷给你的吗?” 顾南枝纳闷,之前顾朝西不是挺维护自己的吗?怎么回了家就是一副这样嘲讽的语气,看模样也不是老好人的样子,反而尖酸刻薄的很,一反之前谦恭的态度,恨不得鼻子朝天。 她故意呆呆的点头,嘴里咕噜两声。 顾朝西瞧见了,恶心的紧,嘴里嗤笑一声,“你自己慢慢吃吧!” 坐着不吭声的顾老三皱眉,朝顾朝西使了一个眼色,咳嗽道:“你爷留我说了一会话,就是往后日子怎么过,我想问问你有什么想法。” 顾朝西心头透亮的很,他在屋子外面听见一点,是要卖了傻妞贴补家用,这样反而落得一身轻松,可谓是极好的主意了,不过看他爹的样子,好像有点不情愿,想到这里,顾朝西故意虚心的点头,“爹,您说。” “你娘走了以后,这日子过的比之前还穷,我们一家子和和美美也就算了,可偏偏大房二房不安生,我想着以后苦点就苦点,但是眼下,你就要说亲了,明年还要考试,我也跟你说实话,家里的钱全都给你娘的伤花gān净了!”顾老三忍不住的叹气。 顾朝西脸色未变,看了一眼在chuáng上吃豆子的顾南枝,正在拨者豆子壳,脸上泛着笑意,脸色也恢复过来了,更加红红润润,粗粗看去,整个人娴静玉姿,像是闺阁小姐一样,若是卖的话,一定不会少钱。 他转过脑袋,犹豫着语气,“那爷怎么说?” 顾老三几乎说不出话,“你爷奶的意思” “是要大房二房帮衬吗?” 顾老三眉头竖起来,脸色怒然,“屁!要他们俩拿钱,就拿刀子割他们肉!” 顾朝西脸色一暗,眼睛通红,哽咽:“那爷奶的意思是我不读书了?” 顾老三一怔,忽然明白过来,这傻妞不卖,自己苦点也就算了,老大的书读不成了,那不是要人命吗?一家子都指望着他考个秀才,回来补贴家里啊! “算了,你去看书,这事情我来解决。”顾老三忽然想通了,以后自己还要活着几十年,就算现在不卖傻妞,回头给她伺候吃喝吗?这不是要了自己的老命! 顾老三霍的站起来,把门拉开,“朝西你回去吧!要是晚上饿了,自己去厨房弄点吃的,你奶剩了饭菜热着呢。” 顾朝西站起来,脸色还是犹豫,想说些什么,但是顾老三坚决的很,非要他走,他只好无奈的走出去。 而顾南枝这边吃完了一把豆子,暗暗观察着顾老三的脸色,心里憋屈,之前顾老三说是考虑,结果一被顾朝西下套就立即转变态度了,转眼就下定决心要卖了自己,亏她觉得他算是个好人,结果还是要卖了自己。 “傻妞过来!” 顾南枝脸色大变,看着顾老三在门口,不敢动弹。 顾老三见状,就算知道顾南枝听不懂他话,也忍不住哟呵,看她半天没反应,想想还是自己走过去,可是到了顾南枝面前,一肚子话也不知道怎么说了,憋了半天只能催促她早些睡觉。 顾南枝看顾老三转头去自己chuáng上,三两下也窝进被子里,两只眼睛滴溜溜的看着那边,就等着顾老三睡了以后,离家出走,远走高飞,飞huáng腾达。 但是顾老三明显是对卖了顾南枝心存愧疚,一夜里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觉,一直在那里叹气。 顾南枝打了个哈欠,看见顾老三还在那里抹眼泪,心里反而有点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南枝迷迷糊糊睡过去,惊觉过来的时候,外间已经亮了。 顾南枝吓得魂魄全无,赶紧去看顾老三的chuáng,chuáng上空无一人,外面隐隐约约还传来说话的声音。 “你个傻蛋,睡什么觉啊!”顾南枝气死了,明明要逃跑,结果还是睡着了,不过毕竟是12岁的小孩子身体,睡着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想到这里,顾南枝呼口气,赶紧在屋子里搜刮一圈,看看有没有值钱的,正劈手就拉柜子门,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 顾南枝顾不得搜刮了,赶紧手忙脚乱的跳上chuáng,装成刚睡醒的样子,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大门那边。 然而进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婆娘,年纪四十许,穿的花枝招展,一进来瞧见顾南枝,就捂着鼻子,“快快起来!” 顾南枝心里明白这人就是顾老头他们说的王婆了,真的打算是把自己给卖了,心里恨得牙痒痒,故意咧嘴一笑,然后抱着被子流口水。 那婆娘果然嫌恶的很,但还是上上下下打量了顾南枝几眼,“长得还不错,模样过的去,没什么问题,顾老娘,你给她换身衣裳,梳个头发!” 正说着话,李氏就从外间拿着一个包袱进来了,瞧见顾南枝还在chuáng上,就恶声恶气的骂道:“还要老娘伺候你穿衣服,你上辈子也不知道烧了什么高香,要不是看你卖两个钱,我非弄死你不可!” 顾南枝看见李氏迈着小步子走过来,心里一阵畏惧,这老婆子的战斗力肯定比她个12岁小孩要厉害的多。 果不其然,李氏两只瘦gān的手,抓上顾南枝以后,伸手就扒了顾南枝身上破破旧旧还打着补丁的衣裳,三两下就把手上灰蓝色的襦裙就往顾南枝身上套。 这衣裙看着八成新,好像是别人穿过的,不过上了顾南枝的身,倒也衬的她脸色粉嫩,好看至极。 穿好衣服以后,李氏又把顾南枝从chuáng上拖下来,拉到外面,对着水盆把脸洗了以后,又拉着进了李氏自己屋子。 顾南枝重伤未愈,脑袋上还隐隐作痛,加上昨日滴米未进,一点力气也没有,被李氏拖来拖去,脸色都隐隐发白。 李氏的屋子里面有个妆奁,还有一面铜镜,可是值钱的玩意儿。 顾南枝坐定以后,看见铜镜里面的人,这才第一次看清楚自己的模样。 还没有来得及感念,就被李氏翻来覆去的束发做髻,脑袋扯过来拉过去,头皮都紧绷的作疼,不过一刻钟,李氏又急急忙忙的拉着顾南枝跑出去,“王婆,快来瞧瞧!” 两个人看见顾南枝也打扮的人模人样,出落的一点也不差,相视一笑,这一下是赚到了。 出了村子,顾南枝也没见到顾老三他们,大概是不好意思不敢出来。 他们在酉时左右出的村子,直到下午两三点才晃晃悠悠到了镇子上。 这镇子十分繁华,一点不比后世的地级市要逊色,看来是jiāo通要地,比之他们村子要富贵的多,顺着看不到头的长街一直往里面去。 终于,马车在高墙之下停下来,青砖砌起来的院子,朱红色的柱子撑起大门,门槛设的很高。 王婆把顾南枝拉下来,没有走大门,转头敲开了边上的小门。 只见过来应门的是个老婆子,大约五十多岁了,头发花白,看见王婆咧开嘴笑道:“老姐姐来的真早啊!” 王婆嘿嘿笑:“沈姐姐说笑,我哪敢晚来啊!” 老婆子眯起眼睛,在顾南枝脸上扫了一眼,然后道:“姑娘长的倒是不错,我们夫人在后院子等着,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多谢沈姐姐了。” 穿过走廊,入眼便是一座小花园,顾南枝忍不住看过去,还没有多看两眼,就被王婆狠狠的拉走了,扯的手脖子通红一片。 “快走!别瞎看!” 顾南枝低头,这个沈家的府宅极大,家底厚实,好像整个镇子只有他家有这么大院子,到底什么来头? 正想着,那个应门的老婆子止住脚步,“前边院子就是了,老身不进去了,你带着姑娘去吧!” 王婆唯唯诺诺的应声,然后扯着顾南枝大步跨进院子里,刚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低笑声。 顾南枝心里一紧,颤颤的抬头去看,正好对上一个妇人的眼神。 那夫人面如满月,双眸明亮,挽在脑后的秀发乌黑,隐隐出来的肌肤白皙,宛如画上的仕女一般。 “就是这个姑娘吗?”声音也清越好听的紧。 顾南枝低头,不敢多看。 王婆笑笑,“就是她了,叫做顾南枝,顾家村子里头的。” 那夫人嗯了一声,转头笑了笑,欣喜道:“北风,这姑娘和有缘分的紧,就她了吧?” 紧接着,顾南枝听见帘子后面传来一个低低的男声:“姐姐你说好就好。” ☆、第四章结亲 顾南枝忍不住抬头看帘子后面。 沈家的花厅很是宽敞,前厅设的洋漆小几,边上置着躺榻,东西两边各放着陶瓷斗瓶,躺榻后边一道竹帘放下来,隐隐约约看得清是一个人半侧着的身影。 想必那就是沈家唯一的嫡子了,病重的不能见风,所以隐在后头。 妇人看着顾南枝眼睛滴溜溜的瞧着里面,忍不住笑道:“你瞧什么呢?” 顾南枝张嘴准备说话,哪知道王婆立即推搡一把顾南枝,打哈哈道:“夫人这姑娘乡里来的,不懂规矩!” 妇人这才移眼去看王婆,眉头大皱,“王太太累着了,怎么还在这里呢?快引下去歇息歇息,吃些茶果啊!” 边上机灵的丫头立即站出来,拉着王婆笑道:“夫人心里记挂着你辛苦,特地备了点心,还不快快随我去瞧瞧。” 顾南枝心底里偷笑,看着王婆走远了,对着妇人灿然一笑。 妇人乐了,回头打了一下帘子,“北风,出来瞧瞧啊!这姑娘可俊着呢!” 顾南枝看妇人着实面善,为人也慡快,心里好感大增,想着以后在这里生活倒比在顾家要好的多,连忙笑嘻嘻的看着帘子后头的未来夫君,赶紧讨个彩头。 哪知道帘子后头的人轻轻应了一声,就掀起帘子,露出了小半个脑袋,瞧清楚了顾南枝的脸,一下子楞在原地。 顾南枝顿了一下,看那人的样子是认识自己? 妇人坐起来,走到顾南枝身前,牵起了顾南枝的手,低声笑道:“坐过来一些,叫我好好看清楚你这张俊脸。” 顾南枝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低头羞赧,却瞧见妇人的双手洁白如玉,就说是指如葱段也不过分,好看的紧,“夫人是手真好看,比莲藕还白。” 妇人立即就笑开了,轻轻捏了一下顾南枝的小鼻子,然后嗔道:“这个丫头嘴巴可真甜,就知道讨人欢心!” 说着,妇人转头去看帘子后头,“北风出来,别老在后头闷着。” 沈赢皱眉,放下帘子,轻轻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顾南枝,“这姑娘我前几日去佃农村子看过,是老顾家的。” 意思是这姑娘是有名的傻子,就算自己的身子不好,也不该娶个傻子为妻啊! 顾南枝立即就明白了沈赢的意思,揉揉眼睛,哽咽道:“少爷说的没错,我是顾家三儿子的小女儿,我家里穷,娘亲又走了,爹爹一个人实在苦,哥哥又要考功名,没有办法才” 这话到让沈赢微微发怔,那一天的确瞧见这姑娘傻傻的在路口转,还被人嘲讽,当时若不是拉了一把,今天见到的莫不是尸体了,怎么这一个跟头就让她变聪明了? 妇人到时有些可怜顾南枝,叹了口气道:“也是苦了你这个孩子了,来坐在我身边。” 顾南枝小心翼翼的凑过去,眼巴巴的看着妇人,“夫人,你真好。” 妇人便是沈渔了,她是沈赢的胞姐,大了足足有十岁,因为父母早逝,两个人相互扶持过了很多坎坷。 后来沈渔嫁给了镇子上何家的嫡子何醒夫,两家人为了多多照顾,特地又在沈家隔壁起了一个宅子,通着小门,平常往来。 这何家说起来,出处也不小,何家老太爷曾经是太子西席,后来年纪大了,身子越发沉重,看着子孙稀少,转头就告老还乡,带着几个亲近的人回到了镇子上。 何家一家子人也是真正的书香世家,除了何老太爷任职太子西席,其他都是在翰林院任职,家中大多都是进士出身,品行自然不一般。 何醒夫是何老太爷大儿子的嫡子,平时玩世不恭,一身桀骜,不愿意出仕为官,在何老太爷回乡的时候,毅然决然的跟了过来,因为何家两个儿子都在任期,只能留在京中,到是把两个孙女送过来给何老太爷养育。 奈何何醒夫已是二十有余,进士出身,做了一年起居郎,自己撂了挑子不gān,让家里人操碎了心,婚姻大事自不必说,急白了父母的头发,结果转头回乡,竟然娶了沈渔,两个人情比金坚,一过就是五六年,还在镇子上开了一个学堂,专门教导孩童,日子过得快活的很,再也不想回京城。 所以这何家只有何老太爷和何醒夫来管家,但何老太爷年纪大了,所有的事情都jiāo给何醒夫去管,何醒夫爱妻是出了名的,gān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何家和沈家合在一起了。 不过两家人都不是一般肚量的,何家两个小姑娘不在母亲身边,和沈渔亲近的很,大多数时间都住在沈府里,何醒夫也不喜欢回家,就一直住在沈渔院子里头,何家老太爷一看,这还得了,没人在家管自己,gān脆一起搬到沈府里面,和沈老爷子做个伴,两家人平常相处的比一家人还要亲。 安顿了顾南枝以后,沈渔打发了丫头去置办衣裳头面首饰,然后又特地嘱咐厨房,晚间多做些菜。 沈赢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叫顾南枝的实在是古怪,但是两家人都花尽了心思给自己找亲家,奈何自己病重的名声太过了,担不起这个克亲的名头。 “你多大了?”她斜睨着顾南枝,手上端着汤碗喝药。 顾南枝坐在椅子上,正吃着茶点,周围没有下人,大概是给他们俩单独相处的时间。 “我十二。” 沈赢点点头。 顾南枝又问:“我听乡亲说你叫沈赢,怎么也叫北风?” 沈赢扯扯嘴角,说起来这个就头疼,“我的表字就是北风。” 顾南枝惊讶,男子不是都要到十六岁及冠然后才表字的吗?怎么沈赢十二三岁就有了表字,难不成是他家里人怕他活不过十六岁? 哪知道沈赢像是看穿了顾南枝的想法一般,淡淡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母亲遗留下来的表字。” 顾南枝一惊,收起惊讶的表情,然后低头暗自思忖,这沈赢看起来弱不禁风,身子骨也不是很好的样子,但是一双眼睛毒的很,一眼就看穿了顾南枝的表情,知道她想什么,比好些成年人都要可怕。 这还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吗?顾南枝简直不敢想。 “你偷偷看我做什么?”沈赢倨傲,昂着脑袋看向顾南枝。 顾南枝才抬头去打量沈赢,就被他看见了,连忙堆起笑容,“是你长的好看呢!” 此话一出,沈赢竟然罕见的红了脸,轻轻哼了一声,“皮囊而已,女孩子就是这样!” 顾南枝嘿嘿笑,果然还是小孩子,禁不住调侃,虽然沈赢聪颖,心思敏锐,但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她都白白活了二十年了,对付小孩子还怕吗? 不过说沈赢好看是真的一点也没有虚夸,因为常年不出门,他的皮肤很白,头发乌黑,两只眼睛里盛着星光一般,闪闪发着光,像个小大人一样端坐着,儒雅的气质与生俱来。 简单休息过后,沈家开了晚宴,将何家人全请上桌子了,就连何老太爷也出来坐着。 沈老爷子还是身体不行,不能见风,就封了个红包给顾南枝,算作见面礼。 何醒夫又找来官媒,做了定亲书,嫁妆由何家出,聘礼是由沈家出,列出来的单子一共三分,两家各自拿着一分,剩下给了顾南枝,但是由于她年级还小,代由沈渔收着。 然后两个小辈发着懵的对着所有人行了礼,就算是订过亲了。 虽然定亲礼简单,但是该有的都有了,那嫁妆都是沈渔贴给顾南枝的,要知道这个嫁妆算是顾南枝的私有财产,待到顾南枝长大以后,都算作是顾南枝自己一个人的。 虽然没有具体去看那上面的嫁妆,但是长长的单子表示着那份嫁妆的不菲。 顾南枝心里乐开了花,她简直是走了狗屎运好不好,别人都觉得这是个火坑,唯独她是乐的自在,等过几年,这个小病秧子不行了,家里没有人管她了,她就养几个小白脸,每天乐呵呵的。 一想到这里,顾南枝就激动的无以复加,看向沈赢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一大家子人看两人亲热,也高兴的很,沈赢平时不爱说话,就算是沈渔,也不爱搭理,但是今天却破例的和顾南枝一直jiāo谈,看来这不成数的亲事没有想象中那么差。 再说顾南枝的模样俊俏,不比何家两个姑娘差半分,人又聪明伶俐,也许日后,沈赢还要仰仗顾南枝呢! 这样一想,众人越看顾南枝越觉得欢喜。 何老太爷平时不爱走动,今日出来,也增添几分气色,看着顾南枝着实喜欢,遂揽过来,笑言:“你叫南枝,可是和北风天生一对!” 顾南枝也知道这句诗词,不禁脱口而出:“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何老太爷大吃一惊,连酒杯都被打翻了。 身边听见的人都忍不住吃惊,就连沈赢都凑过来瞧她。 一个农家的粗苯丫头就算家里有个考秀才的哥哥,但也不会出口成章,道出这首诗,难道这丫头还曾读过书? 何老太爷最先反应过来,问:“你读过书?” 顾南枝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见他们实在惊讶,连忙笑嘻嘻道:“我哥哥在家读书,我时常喜欢听,听得多了,都记得了。” 众人仍旧惊讶,只是何老太爷已经收敛神色,想了想问:“那你喜欢那些诗句吗?” 顾南枝故意羞涩的笑,还埋汰了顾朝西一下,“我很喜欢,有时候偷偷去看哥哥的书,但他老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徳!” 何老太爷瞧着顾南枝的小可怜模样,心中怜惜,他是出自京城,心胸自然不是乡野村夫能比,听完直冷笑,骂道:“混账东西,女子无才也比那混账好的多,你要是读书考功名,定比他考的好!” 顾南枝低头,嘴角翘起来,忍不住的暗自高兴,这老头儿看起来是真的明德,当即又委屈道:“我是女孩子,爹爹说不能读书。” 何老太爷摸摸顾南枝的脑袋,安慰:“无事,以后你就在沈府,在我膝下,我来教你,你与北风一起上课。” ☆、第五章两小无猜 “爷爷要教南枝,也不知道好不好?我真是怕出事情,唉北风的性子孤僻,也不知道会不会弄哭了南枝。”沈渔一直叹气。 何醒夫见沈渔神色担忧,明显是偏爱顾南枝多一些,不由觉得好笑,顾南枝才进府不过两天,获得全府里大大小小所有人的喜爱,就连自己的爷爷都忍不住多看顾南枝几眼,小小年纪,也是厉害至极。 “孩子年纪小,相处起来不像咱们,随他们去吧!多多在一起,培养感情,免得两个人长大不和气。” 沈渔也点头,“我也是这样打算,就把北风院子里那间屋子收拾出来了,给南枝住着,两个屋子通着小门,也好走动。” 何醒夫转头看坐在阶下专心看《三字经》的南枝,笑道:“好,这孩子爱看书,送到咱们家还算真是个好事。” 沈渔的打算其实很明显,想要以后沈赢对顾南枝好一些,就像他们两个人一样,一夫一妻,恩爱和谐。 但是何醒夫想的是,这乡野之地,女子的身份本就不如男子,加上沈赢的身子骨太弱了,以后这以大家子说不定要顾南枝来担着。 一想到这里,何醒夫有些庆幸送来的是顾南枝。 这个孩子聪慧不说,还异常宽容,就算是对沈赢的脾气,也丝毫不生气,每天都是笑吟吟的,这是何醒夫最喜欢顾南枝的地方,他自己教学几年,遇到过不少学生,对于沈赢也是很清楚的,他天资聪颖,若是在京中,定时一等一的才子,所以何老太爷收到自己手下慢慢教习,也是怕埋没了他的天资。 但是天资虽好,脾气却是一等一的差,目中无人令人发指,因为身体病重的原因心思又yīn郁,在这乡野,有沈家和何家撑腰,自然不怕什么,但要是出了这里,就怕万一有什么。 所以何醒夫刚开始接触沈赢的时候,就加倍教导他,哪里知道沈赢不过十岁儿童,却聪敏至极,几乎到了智多近妖的地步,小小年纪已经心思深沉如这般,怎么不令人担心。 沈赢极不高兴,脸色yīn郁,“姐姐,姐夫,虽然我与南枝已经定亲,但是男女有别,也不该同住一屋檐!” 沈渔摆摆手,“你们俩住两个屋子,怎么就成了一个屋檐?南枝是你的妻子,按照乡里人家,是要睡在一张chuáng上的,你别吵了,去瞧瞧你爷爷的病,这两天忙着定亲,有些日子没去瞧他了,快去!” 沈赢不甘不愿的按照沈渔的话去看沈老爷,顾南枝不敢过去,就小心的捧着《三字经》仔细的看,她翻了翻书页,繁体字还是能认得出来的,但是要写就难很多了。 何老太爷也是很有耐心,只让她开始学写字。 看着看着,顾南枝就用手指头在边上一笔一划的模仿,毕竟是二十的成人了,就算用的十二岁小姑娘的身体,学习起来速度也是飞快。 沈赢回来的时候,看见顾南枝捧着书在地上写了一地的字,虽然歪歪扭扭,有些丑陋,但却格外的认真。 他走过去,发现她在看三字经,不由嗤笑,转而坐在她身后,拿出《荀子》出来看。 沈赢是个极度自制的人,什么时候看书,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吃饭,都定的死死的,一点不能错,就算是院子里面多了一个人,也不能耽误。 而看着书,他的心情就好多了,也不再介意和不认识的女子同住。 “晚饭过后,姐姐让你跟我去给爷爷请晚安。” 顾南枝正竭尽全力的记字,忽然听见身后一阵稚嫩的童声,装作老成的样子,不由回头去看。 不知道沈赢什么时候回来了,就半躺在一边的塌上,手里翻着书。 “好的,我记着了。”顾南枝也没有在意,心里还在默默背着字,她太贪心了,想要一蹴而就,几乎有些不可能,只是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若是以后出了岔子,认识字是一个很重要的谋生手段。 她又回头看了一下沈赢,瞧见他手里的《荀子》,忍不住眼皮子直跳,问:“你十几岁了?”沈赢掀开眼皮,觉得有些乏,但还是回道:“十三了。” 顾南枝咬牙,人比人气死人,人家看荀子,自己看三字经,有些天赋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 沈家的老爷子真是病的很重,躺在chuáng上根本不能动一丝一毫,眼睛一直耷拉着,要说是个死人,顾南枝绝对同意。 但是他躺在那里,还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鼻尖充斥着的药味,都在提醒着他们,这个老人已经不行了。 两个人跪在沈老爷chuáng头,重重的一拜,然后慢慢站起来,又是一拜,总共拜了三次,才站定。 沈渔看见礼也行好了,便低声说:“你们先出去玩儿!爷爷才吃了药,已经睡下了。” 沈赢点点头,看了一眼chuáng上的沈老爷转身便走,顾南枝急忙跟上去。 “你走慢一点!”顾南枝跟在他后面快步往前,有些喘不过气,虽然脑袋结痂了,但总会头晕眼花。 沈赢停下来,回头狠狠看了一眼顾南枝,“谁让你跟着我的!” “姐姐让我跟的。”沈渔坚持让顾南枝随沈赢一样叫她姐姐,顾南枝也不怕生,一口一个姐姐,叫的沈渔心花怒放。“还有,姐姐说我是你的妻子,就要跟着你。” 沈赢气的乐了,“你这么不害臊吗?” 顾南枝喘着气看沈赢坐在一边的亭子里,也慢悠悠的坐过去,虽然她身体好,但是毕竟才小孩子,这么大喘气的走,也吃不消,不过看沈赢脸色更加苍白,胸膛起伏不定,整个人摇摇欲坠。 顾南枝顾不得回嘴了,走过去扶住沈赢,好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身体状况一样,故作天真的问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啊?” “你话太多。”沈赢喘过气来,轻轻看了一眼顾南枝,心里不知怎么了,有些异样。 顾南枝立即笑嘻嘻的,“我就是这样啊,我以后就跟着你,天天和你说话。” 沈赢想要挣脱开顾南枝,可惜力气不够。 顾南枝噗哈哈的笑开了,“你都比我大,你还比我力气小!真不害臊!” 沈赢气的脸都红了,“乱说!我刚过跑的没力气了!” 顾南枝狡黠一笑,左右看看没人,凑到沈赢耳朵边上低声说:“你知道为什么我力气这么大吗?我以前天天在家练功夫。” 沈赢面无表情,继续听她是不是能讲出一个花儿来。 “你明天早上早一刻起chuáng,我带你练功夫,以后你的力气肯定和我一样大。” 沈赢咂咂嘴,这意思不对,什么叫和她力气一样大,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这样哄吗? “哼!我要回去歇息了!” 顾南枝坐起来,看他恢复力气了,这才收敛了笑意,慢慢跟上去。 沈渔从屋子里出来,正好瞧见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捂嘴笑了一会,才转身离开,想着沈赢爱读书,这小媳妇儿也喜欢读书,还真的是天生一对。 顾南枝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吃完夜宵,倒头就睡着了。 沈赢看见隔壁屋子的灯都熄灭了,嫌弃的直皱眉,但看在好歹是自己妻子的份上,嘱咐小厮去给顾南枝看看有没有盖上被子。 顾南枝一觉睡到自然醒,看见外面晨光熹微,打了个哈欠正要起来,就听见外间传来沈赢的声音。 “快起来练功夫!” 顾南枝乐了,到底还是小孩子啊! 连忙穿好衣服,随意抹了一下脸,就急匆匆的跑出去,看见沈赢穿着一身灰色的衫子站在一边等她。 顾南枝伸了一个懒腰,“起的真早。” 沈赢看了她一眼,由于天气不凉,顾南枝就穿着沈渔置办的藕粉色的衫子睡觉,少女窈窕的身姿摇曳起来,煞是好看,“你要是早起一刻,我们就能多练两刻钟!” 顾南枝嘿嘿一笑,走到院子里,做了几个拉伸动作,还对沈赢招招手,“过来,看着我的动作,慢慢来。” 她要教的就是五禽戏了,老祖宗的东西可是几千年智慧结晶,前世因为学医,有空就在院子里耍几下,还教会了爷爷奶奶,想到这里,顾南枝的笑意渐渐收敛,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是残酷了。 沈赢站在她身后,慢慢的模仿着她动作,觉得身子乏的很,但是又想着顾南枝其实一片好心让他身子骨硬朗一些,也就说不出要歇息的话了。 其实沈赢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加上不足月就出生了,差一点没有活下来,所以家里大大小小全都宠着他,护着他,但身子却没有一点点见好的样子。 顾南枝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特地给他看过病,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要用顾南枝的话来说就是富贵病。 一套五禽戏下来,顾南枝和沈赢的身上都出了不少汗,但却舒慡的很,不似之前那般恹恹的。 沈赢来了兴趣,问:“这是什么把式?还能这般振奋jīng神?我以前或是小瞧你了。” 顾南枝心里乐的很,但打哈哈不想多说,“就是乡里的土办法,没什么好瞧得起的。” 沈赢见她不愿意透露,也不多问什么,就招呼小厮去准备热水,沐浴更衣以后再去用早饭。 他们的小院子在最僻静的地方,里面有小厨房,专门是给沈赢设的,顾南枝进府以后,都是在厅里和众人一起吃饭的,但今天开始,没有大事就和沈赢一起在小厨房吃饭,只有逢年过节还有初一十五才会在大厅里起宴,这几天是因为定亲,所以在大厅里一起吃。 而他们的院子往前一点就是花园,然后到沈渔夫妇的院子,走到何老太爷的院子,还需要一些时间,两个人吃完早饭,在沈渔夫妇那里请了早安,然后一起抱着书,往何老太爷那里去。 何老太爷早就在自己书房准备着了,特地弄了两张书桌在房内,摆上笔墨纸砚。 沈赢带着顾南枝在门口拜了一拜,然后才踏进门口,坐在椅子上。 何老太爷满意的点点头,先让两个人练字,之后特地检查了一下顾南枝的字,发现她虽然没有正统学过认字,写的歪歪扭扭,还不甚难看,最重要的是一笔都没有错,让何老太爷惊讶的很,想着若不是送来做童养媳,这块璞玉定要被糟蹋了。 转而,何老太爷又拿出一本字碑的拓本让顾南枝练字,之后都去教习沈赢了,毕竟沈赢已经快到可以去参加县试的年纪了。 ☆、第六章真心实意 沈赢的脑子转的特别快,看东西记得也快,之前都是在何醒夫那里读书,现在由何老太爷亲自教习,按照本来的学习计划,把四书学完,但是考虑沈赢在之前已经接触过太多东西了,就粗粗过了四书,着重将史书、史记等教给他。 之后深入讲解四书五经,研读算学礼乐天文地理等各个学科,最好是均衡发展。 一家子人都想着沈赢天资很好,学完这些怎么也要十多年的时间,到时候人也大了,性子成熟了,再出仕为官也好。 但是自沈赢开始学习以后,所有人都惊叹沈赢的学习速度,在何醒夫教导之下,已经粗粗入门了四书五经和史书,挤按照何醒夫的话,他算是饱读诗书,竟然再没能够教习沈赢的东西了。 而相比较顾南枝来说,就学得慢的多了。 字学的还算快,但是看书却不懂其意,好歹受过高等教育出来的人,到这里却像个文盲,顾南枝心里不服气啊!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慢慢学习。 用过午饭之后,下午大多是休息时间。 沈赢向来是在花厅或者院子里看书的,但是顾南枝坐不下住,写了没半刻钟的字,就拉着沈赢往外走。 “你要多走动走动,我们老家都说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沈赢的冷哼声从鼻子里冒出来,“无稽之谈。” 顾南枝完全不在意沈赢的嘲笑,手上加大力气,哈哈道:“你带我去看看,我还没出过村子呢!” 沈赢这才想起来,之前看见顾南枝都是傻兮兮的,可是来了他们府里都jīng明的像是猴子一样,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心里好奇的很,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只能旁敲侧击,“你家离镇子上又不远,不可能没有来过。” 顾南枝一心往前走,没有听出来沈赢试探的意思,不在意的说:“真的就没来过,我家里人都不喜欢我,要不然怎么会卖了我。” 沈赢听到这话,心中忍不住有些可怜顾南枝,虽然是小门小户,但是儿女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就舍得卖了呢? “那好,你别拉着我,我带你去。” 西河镇是附近这一块最为繁华的地方,因为毗邻大鼓湖,所以经过往来打尖住店的人特别多。 这大鼓湖因为形似大鼓,就有了这个称呼,但是大鼓湖一点也不小,反而和后世的鄱阳湖有些相似,是重要jiāo通枢纽,来往官船商船络绎不绝,倒是把这镇子养的肥肥的。 沈府就坐落在最西边上,往东走上一多里路才能看见码头,足见这镇子之大。 从小门出去,往前走就能看见熙熙攘攘的街道了,两边满满的都是来卖货的乡民,各自占了一块地方在哟呵。 沈赢皱着眉头跟在顾南枝身后快速走过去,顾南枝却新奇的很,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古代买卖市场,像是赶集一样,好不热闹。 从前头走到后头,花了一刻钟时间,顾南枝不得不感叹这繁华程度一点不比后世差。 沿街卖山里野味的,鲜花的,野菜的,还有自家酿出来的酒,做糖人的,还有白米糍粑的,一应吆喝着,瞧都瞧不过来。 沈赢很不舒服的看着周围人群,高声喊:“顾南枝,这里人多,我喘不过气,走远一点。” 顾南枝听到,立即乖巧的拉着沈赢往人少的地方去。 沈赢见了心里满意,小傻子虽然蠢了点,坏了点,贪吃了点,好在听话,只要听话,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 逛了一路,两个人都有些累了。 沈赢身上又没有带银子,顾南枝身上更是一个子儿也没有。 “你把你耳环给我,我们去换杯茶喝。”沈赢眼睛滴溜溜的转。 顾南枝一把捂住自己的翠玉小耳环,这可是沈渔专门送给她的,说是碧玉珠子,嵌着素银,可值钱了,决不能给! “不行!你腰上不是系着荷包吗?我们用你的荷包换!” 沈赢也坚决摇头,“这是我姐给我绣的!不行!” 顾南枝挠挠头,“你平时都不带钱在身上吗?你家那么有钱。” 沈赢想了想,“我家生计都是沿街铺子收益,还有乡下的庄子田地,每一分钱都是要花在打理生意和家里上的,怎么能随意拿来花。” 顾南枝啧啧,想反驳有钱用来花有什么不对劲?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及时行乐的思想也带着后世的影子,和现在显得格格不入,遂沉默下来,当做同意沈赢的话。 结果两个人愣是没有歇脚喝茶,扶在一起往府里面去。 沈渔瞧见两个小人一脸疲倦的从外面进来,还吓倒了,以为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赶紧上去问话,结果知道两个人不带一分银子在外面逛,也不带个小厮,顿时笑起来了。 以前叫沈赢出去,那是顶天难的事情了,现在倒好,小媳妇进门没两天,屁颠颠的就跟着出去了。 顾南枝最怕的是沈渔生气,毕竟沈赢身子真的差,要是沈渔对她印象不好了,以后吃苦的就是她了。 她小心翼翼抬头望沈渔,但却不见她一点生气的模样,还是笑吟吟的,顿时放宽了心,郑重的道歉。 沈渔看顾南枝道歉,还觉得诧异,反应过来以后,才觉得这孩子真的是懂事,心疼的对两个人摆摆手,“下去歇会,我叫人给你们送点汤。” 顾南枝小心的点点头,然后跟着沈赢慢慢走下去。 直到进了自己院子,沈赢脸色不好的转过头来,问:“你怕什么?” 顾南枝顿住,“我没有怕啊” 沈赢瞥了她一眼,“你刚刚分明就害怕!你害怕我姐姐生你的气,你心里知道府里是我姐姐当家做主,你对我好都是讨好我姐姐,怕我姐姐不要你,你在这里没有立足之地,被打发回去对不对?” 顾南枝哑口无言,她就是这样想的。 沈赢说完这话,生气的扭头就走,也不管顾南枝。 顾南枝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跟上去,还是怎么办? 沈赢的气性很大,一直到晚上吃饭,都没有理顾南枝。 顾南枝平常吃饭贼香,加上小厨房特地做了八宝鸭子,烩杂蔬,鲫鱼汤,还有炒百合,丰盛异常,但顾南枝却没吃下去,只是随便扒了两口,就回了屋子里。 院子里的小厮收拾好东西,就带上了院子门,准备歇息。 沈赢屋子里掌起了灯,顾南枝爬上chuáng,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觉。 心里想着沈赢那人怎么那么小气性子? 但是想着自己的本能是害怕沈渔生气自己,目的那么的不单纯,就有一点羞赧,并且沈渔和沈家人都是打心底里认同自己的。 尤其是沈赢,虽然说性子坏,但真的算是把自己当做知心小媳妇了。 今天的事情,难道真的伤害到他了? 这样想着,顾南枝心里不是滋味,自己好歹二十多岁的人了,和一个身体不好的小屁孩较什么劲? 辗转片刻,顾南枝实在受不住,遂找了一件外衫子搭上就往外面去,但转念一想,从外面敲门,就要经过外间的小厮榻上,传出去名声不好,还是从里面小门进去,比较保险。 小门是在里间角落里,平常都是拉上门的,轻轻一推就能看见对间的灯光。 顾南枝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刚刚走到门口,那灯火竟然熄灭了。 “沈赢?”顾南枝推开小门,面前就是一张半高的屏风,搭着几件沈赢的衣裳,想必屏风另一边就是沈赢的榻了。 沈赢正好准备睡觉,听见低若蚊蝇的呼唤声,显然是一怔,“谁” 顾南枝羞赧的露出脑袋,“是我,莫慌。” 沈赢定睛一看,吓了一大跳,顾南枝竟然只披了一件外袍就摸过来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怒还是乐,虎着脸问:“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顾南枝嘘了一声,“小声些,小心被外间小厮听见了。” 沈赢转头看外面小厮还睡着熟,嗤笑:“你还知道被人瞧见,传出去会坏了名声啊?我还当你什么都敢做呢?” 顾南枝看沈赢像只小刺猬一样张牙舞爪,坏笑着走过去,坐在他chuáng沿,低头笑的眉眼弯弯。 沈赢被突然凑近的顾南枝弄红了脸,却梗着脖子,不肯后退,直视顾南枝的双眸。 顾南枝忍住笑意,轻轻开口:“我过来是和你道歉的。” “道什么歉?”沈赢神态倨傲,昂着脑袋,丝毫不为所动。 顾南枝想了想,“你说我是故意讨好你姐姐,我不否认,但是生活所迫,你不知道我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我这样说是情有可原,依你的性子也不屑一顾,对不对?” 沈赢瞧着她,“你知道便好。” “所以我和你道歉,咱们之间相处,你对我真心实意,我却弄虚作假,都是我的不对。”顾南枝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月辉一样洒在沈赢的心上。 沈赢不知道为何忽然红了脸,他低头,嘴角慢慢翘起来,“我接受你的道歉。” 顾南枝差点笑出来,想着这孩子还是太坏了。 沈赢见她又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敢看她了,伸手轻轻推了一下顾南枝,嘟嘟囔囔道:“快快却歇息吧!我不生气了,明早还要早起呢!” 顾南枝直点头,“知道,要练功夫。” 沈赢为了掩盖那一丝慌乱,低头整理被顾南枝弄乱的被褥,浑不在意的说:“你还不快快睡,回头被人发现就坏事了。” ☆、第七章出府 早上起chuáng第一件事情就是练五禽戏,然后去吃饭读书,两个人的作息时间表极度规律,就连洗漱用的时间都规定好了。 当然这只是顾南枝给自己规定的,大多数都是她拖着沈赢一起来完成。 而中午休息过后,顾南枝还要拉着沈赢在府里走两圈。 下午的时间掰出一半来读书练字,剩下才是真正的自由时间,也是沈赢躲着顾南枝的时间。 因为要学的东西太多了,顾南枝用自己的狗爬字写了一张明细的表格,然后贴在院子里。 沈赢皱着眉头看了半响,默默的说:“要不我给你写吧!” 顾南枝摁了一下鼻涕,“不用,这样可以激励我加快练字的速度,保准以后写的比你还好看。” 沈赢说不出话来反驳,不过还是挺喜欢顾南枝把事情规则化的,因为他自觉聪明,也会提前计划好明日事情,将之记在心里,第二天做起来也有条不紊。 但是顾南枝来了以后,总是有各种意外,他也能尽量调节自己的计划,去配合顾南枝。 这一点没有人教过他,一个十几岁的小孩能无师自通这一点,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了。 顾南枝要是没有前世记忆,压根就做不到如此。 喜滋滋的看了小半天以后,顾南枝忽然想到自己只不过是个十二岁的粗苯丫头,顶多记忆力好一些,这些计划表格东西都顶新cháo的了,要是心思细的人肯定能发现端倪,这样想来,不禁吓的一身冷汗。 她转头小声的问:“沈赢,你不问问我这些东西是和谁学的吗?” 沈赢压根就没想到这一茬,蹙眉问:“这还用跟人学吗?” 顾南枝翻白眼,这天才都和别人不一样,好了,完全不用担心别人发现她的不同了,毕竟和沈赢一比,她就泯然众人。 如果说顾南枝是得益于前世的义务教育,那么沈赢就是天生聪慧。 计划表格这样的东西,她要给别人发现,怎么都难以蒙混过关,但是对方是沈赢的时候,他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不会怀疑顾南枝来历的人,因为什么事情在他看来都简单无比。 大抵从他出生以后,就很少和外面人打jiāo道,从来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所以给顾南枝营造了一个很好的环境,不必担心害怕被发现端倪。 顾南枝收起自己的心思,转头看着沈赢把纸张揭了,然后在自己的练字纸上重新誊写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的贴上去。 沈家有很多田地,每年收上来的租子那都是一笔惊人的财富,作为老百姓没什么都不能没有田地,沈家几乎可以说掌握了这个镇子上所有人的命根子。 沈赢也是想从这上面着手,田地是最重要,但从上次去庄子那里收租子,就没有出过远门一次。 这几天,沈赢起色好了许多,一家子人都觉得是顾南枝天天拉着沈赢走动的缘故,何醒夫和沈渔在一起商量以后,决定让沈赢去后头庄子上住一段时间,正好带着老太爷一起,在那边修养修养,也让小夫妻两多相处。 毕竟镇子上人来人往的,虽然热闹,但不适合病重的人待着。 何老太爷一听这话,立即赞同,表示自己年事已高,也要跟着去享享福,在庄子还能教习两个小孩。 这么一说,这件事情没有经过当事人的同意,就这么定下来了。 毕竟以前没有顾南枝,他们也想过把沈赢送到庄子上去,但是沈赢独身一人,他们实在不放心,但是若找人陪他,又没有合适的人选,现在有了顾南枝,她机灵又聪明,出身农家,比沈赢要懂事的多,日常照顾肯定是没有什么关系,加上庄子里有仆人,何老太爷也跟着去,还真的是件好事。 一打算好,夫妇俩就风风火火的让下人收拾衣裳细软等东西,准备了马车,明天一起去庄子看看。 直到晚间顾南枝他们吃完饭,沈渔才招呼他们过去吃点心,二人才知道这事情。 沈赢到没什么意见,就让沈渔要带够书。 沈渔欢喜,说道:“你去了以后,我每个月都差人去给你添置新的书,你别担心这个问题,我自然是记挂着你读书的事情了。” 而顾南枝就更高兴了,不在沈府里面束手束脚,能在天高皇帝远的庄子里就能放飞自我了,不过还是忸怩的回答:“一切都听姐姐的。” 沈赢瞥了一眼顾南枝矫揉造作的样子,哼了一声:“你就带一本三字经就很够了。” 顾南枝磨牙,这臭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她早就学完了三字经上面的字好不好!她开始学千字文了! 第二日一早,沈渔就准备三辆大马车,一车放着日常用品和书,还有一些褥子等东西,又怕庄子里没有好吃的,偷偷又塞了几盒蜜饯果子,恨不得把家里能带上的都带上。另外两辆就是沈渔夫妇带着两个小孩,还有何老太爷了。 索性庄子不远,坐着马车也不过几个刻钟,顺着河边远远的就能看见那一排排的白房子,清澈的河水绕过了庄子,两边都是垂柳,再往前还有一大片绿草地,上面开着不知名的小花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顾南枝探头出去看,一只鸟儿正好飞过,吓得她赶紧钻回来,沈赢瞧见了,脸上忍不住的笑意,“胆小!” “它突然出现的,我就被吓着了!不是胆小!” 沈赢哼哼,不理她。 沈渔在一边看了,真忍不住的乐,两个人真真是相处的极好,以前的沈赢早熟,对自己的身体知道的清楚,难免有了几分yīn郁,加上聪慧,看事情比别人总是多,她担心这孩子太不像个孩子了,根本就来不及品尝成长的味道。 如今到好了,一个南枝,一个北风,却真正好合适。 渐渐驶近,庄子门口已经站了一大家子人,是沈家的家奴代为照看这边庄子的。 彼时,他们都战战兢兢迎接着主子的来到,望着高头大马车缓缓停下来,心里都扑通扑通的,这以往都没有说要来查庄子,怎么如今竟然来瞧这小地方?难不成出什么事情了? 何醒夫最先下来,然后搀扶着沈渔走下来,回头准备抱沈赢下来,却见顾南枝已经拉着沈赢的手,慢慢往下爬了。 沈渔给何醒夫使了一个眼色,叫他不要帮忙,何醒夫如此聪明之人,肯定知道沈渔的意思,也就没有上手去帮忙,转而去扶何老太爷下来。 何老太爷虽然年纪大,但是身子骨硬朗,坐了这么久的马车,气色一点没差,下了马车以后,看见chūn光繁茂,反而兴致更加好了。 这个庄子是离镇子最近的一个,也是风光最好的,这里离村子还有些距离,平常采购都是上镇子上的,因为有水有田地,这里是几个庄子中收成最好的地方,所以来照看的家奴都是内里有些关系的。 沈渔自然知道这些,就怕着他们胆大欺主,毕竟沈赢和顾南枝年纪小,何老太爷年纪又大,所以今天也跟着来瞧瞧。 她看着门口站了有十余人,其中有六七个孩子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瞧着他们。 为首的是一对年近不惑的夫妇,他们是沈家老管家的姑侄一家,男的叫何顺才,女的姓蔡,两个人都是老实巴jiāo的乡民,后来生了病,没办法下地了,才托关系来了这里。 后来何顺才的弟弟何顺福瞧见这里舒坦,也非要挤进来,两家人生活的倒也安安分分,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沈渔扫了一眼他们,说:“庄子我很少来走动,也少时间管理,现在庄子田地屋子可有什么状况?” 何顺才脸色发白,自他们接管这里,也是兢兢业业的照看,附近的田地都租给村子里的人了,他们自己垦了两亩田地种菜种粮食,每年收上来的钱粮都给沈府送过去,每个月都能从府里拿到些银钱,每半年都一身新衣裳,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主人家来了,自然是要好好伺候的,连忙一五一十的把前后事情都jiāo代清楚了。 庄子统共有六进,以前还住了好些佃农工人种地,后来沈家渐渐的把田地租给村民以后,这里的人就少了,就随意找人来打理这里,每年贴补一些。 村民也都老实巴jiāo的,租着沈家的田地,按时的jiāo粮食,有时候实在是闹荒了,沈家还会额外开恩少收一些。 在这里,沈家的名声还是不错的。 沈渔瞧着他们样子也憨厚的很,一大家子的孩子虽然多,但也不吵闹,说明听话的很,倒挺适合两个小人住在这里。 了解完情况以后,沈渔便告诉他们以后去沈府领钱的时候,可以多领上一钱的银子,每年一人四套新衣裳和点心果子。 何氏夫妇乐坏了,忙着叩谢沈渔。 沈渔然后又慢条斯理的说:“少爷觉得镇子吵闹,想在庄子上读书,大约要住上一段时间,你们小心伺候着。” 何氏夫妇一愣,原来今日来此是这个原因,他们都听说这个少爷的身子骨不好,最近又娶了一个童养媳,看样子是过来养身子,好以后继承香火的。 蔡氏见丈夫有些慌神,连忙堆笑:“夫人吩咐,小人都省的,少爷在这里,别的不敢说,吃喝一定伺候的妥妥帖帖。” 沈渔见这婆子算激灵,也满意的点点头,“少夫人也在这里陪着,以后庄子就由她帮你们管着,大大小小的事情莫不要失了分寸。” 分寸这两个字,沈渔咬的极重,像是命令又像是威吓。 何氏夫妇不敢多言,连忙点头称是。 而顾南枝听见,不由惊诧,她才十二岁,现在就让她管一个六进超大豪华别院,这不是锻炼她吗?是以后要给她搭好基础,打理沈家? 顾南枝实在是佩服沈渔,她完完全全做到了一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境界。 单不说顾南枝才进门不过一月,就已经如此信任,心里打着算盘要让她以后接手沈府,这帽子太大了,顾南枝一时半会有些缓不过来。 只是沈赢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还时不时的看看何家的孩子们。 何家的孩子们从小到大有七个人,其中最大的有十八岁,最小的只有四五岁的样子,正在看着他们傻呵呵的笑,两只羊角辫一颤一颤的,异常活泼。 说完话,已经近午时了,庄子上的新鲜蔬菜很多,沈渔和何醒夫便留在在这里吃完午饭,随着沈赢和顾南枝在周围走了走,没有多停留,便赶着马车回去。 之后,何家的人都才开始帮忙卸着他们从沈府带来的东西,一一搬进庄子里。 庄子里分东西两处,东为主,西为辅,何家人都在西边,现在他们进来了,自然占据了东边。 东边有三座屋子,一座给何老太爷,一座作为书堂,一座给小夫妻两个。 小夫妻俩自然不是住在一个屋子,而是分在了东屋西屋,这样也是为了方便照顾沈赢。 本来沈渔是想带个小厮给沈赢的,但是沈赢坚持不要,沈渔也就作罢,没想到来了庄子,还是要与人同住,一想到还是和顾南枝,沈赢睡都睡不踏实了。 听着隔壁的声音,沈赢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只好坐起来点灯看会书,结果这书也看不进去。 这情况还是出生以来第一次,沈赢不可思议,默默的想着,认定得一切都是顾南枝的原因。 ☆、第八章刘程璧 吃过早饭,在何老太爷的允许下,两个人不用上课,去周围转一转,熟悉一下。 沈赢不大愿意,有这些时间,不如多读书。 顾南枝自觉是个成人了,而且觉得劳逸结合,才能更好的成长,像沈赢这样的人,想要探究一切,把所有的知识都灌进脑子里,虽然是很厉害的事情,但是伤仲永也是存在的悲剧,自己要照顾他德智体美劳一起发展。 沈赢自觉也是个大人,耐心陪小孩子玩也是应该的,再说以后是要成为夫妻的,他不想自己的妻子是个傻的,所以勉为其难多陪一会顾南枝。 顾南枝挎着一个竹编的小篮子,是何家那个十一岁的小女孩给她的,据说还是她自己编的。 说来也奇怪,何老大家全部是男孩子,何老二家全部是女孩子,也真的是让沈赢和顾南枝吃惊一下。 “你来过乡下吗?”顾南枝一蹦一跳的跨出门槛,拉着沈赢的衣裳,天真又烂漫。 “有。”沈赢顿了一下,“上一次去你们村子那里。” 顾南枝无话可说,拉着沈赢继续往前走,顺着河湾往前去,边上一排排的大柳树,正摇晃着腰肢,路过一撮软趴趴的蒲公英,指着道:“这个能吃的。” 沈赢无视,径直往前走,“你别什么都想往嘴里塞。” 顾南枝:“那是你没有苦过,等你没得吃的的时候,就知道什么都能吃。” 沈赢转头,眼神严肃,“依我之才,就算不是大富大贵,也能保你一生无忧。” 顾南枝唔了一声,不知道现在重新教育沈赢还来不来的及。 沈赢又道:“再往前走,就到村子里了,我们换个方向吧。” 顾南枝踮着脚看了一眼前面,的确隐约能看见几家青烟袅袅,“往左就进河里了,往右你踩进水田里面了。” 沈赢板起脸,面无表情:“那就转身回去。” “那多没有意思,一起去前面看看,说不定能瞧见什么好东西。”顾南枝率先走到前面,转头对沈赢笑笑。 走了不远,两个人就看见梗上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带着破破烂烂的草帽子,坐在树荫下眠钓鱼,身边还放着鱼篓。 沈赢看了一眼那个人,忽然不走了,拉住顾南枝,问:“可钓到鱼了?” 那个男孩子转头打量着两个人,眉毛一挑,“我鱼篓在这里,自己过来看就知道我有没有钓到鱼,怎么还指望我端过去给你瞧?小少爷。” “我给你二十文钱,你把篓里的鱼卖给我。”沈赢面色也不改,从腰间系着的袋子里拿出一串铜板。 坐在地上的男孩子立即笑出来了,“那你可不走运了!” 顾南枝疑惑至极,走上前一步,看见他背后的鱼篓空空如也,当即也哈哈大笑,“沈赢你可真看走眼了,这里面没有鱼!” 沈赢瞪了一眼顾南枝,走过去把铜钱扔到男孩子的身边,然后一撩衣袍,坐了下来,说:“那我就等你钓上来,不论是什么,我都要了。” 那男孩子笑的更开心了,“小少爷,可不要反悔。” 顾南枝不能理解沈赢什么脾气上来了,但是又不敢扔了沈赢一个人在这里,也gān脆坐下来。 沈赢看了一会水面,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看起来,顾南枝凑过去一点,也想看看书,瞧见沈赢手里的拿的是县志,顿时脑袋疼,又退了回去,开始和那钓鱼的男孩搭话。 顾南枝咳嗽一声,故作熟稔,笑嘻嘻的问:“你住在附近的村民吗?叫什么名字啊?” 这附近除了那村落有几户人家,也就沈家这个庄子在这里了。 “你们是那户庄子上的人吧?”钓鱼的男孩不答反问。 “这不成,我先问你的,你回答我,我就回答你。” 正说着话,身后忽然听见何家的人叫他们两个人,“小少爷!小夫人!那是山上老猎户家的,叫刘疯子!你们可离他远些呢!” 顾南枝转头看见何老二急急忙忙跑过来,一脸的担忧,好像怕钓鱼的男孩伤着他们。 “哎呀钓上来了!” 沈赢站起来,对着何老二摆摆手,“你且去忙你的,我自有分寸。” 何老二的嘴巴张的老大,心里想这少爷莫不是脑子有问题,非要和个疯子搅合在一起,自己都提醒他了,还赶自己走,气的掉头就走,可是走一半,又折回去,远远瞧着的,这金枝贵叶的小少爷不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啊! 但是沈赢又不愿意他搀和,只能远远瞧着,有什么不对劲就上去搭把手。 反观这边的所谓的刘疯子竟然真的钓上来一条小鳊鱼,不过手掌大小,他手脚利索的把鱼钩取下来,然后把鱼扔进了鱼篓里面,直接说:“这鱼你的了,鱼篓明天还我就成。” 沈赢点头,示意顾南枝去拿鱼篓。 顾南枝一手抄起了鱼篓,一手叉着腰,“喂,你到底叫什么啊?” 那人颇为不在意道:“你家里人不是说了吗?我叫刘疯子。” 顾南枝不慡,这人好像故作高深一样,知道他们是富贵人家,反而有些瞧不上他们的样子,到让顾南枝的血性上来了,“堂堂男子汉,磨磨唧唧像个婆子一样,一个名字有什么不能说?还是说你要嫁人,把你的名字告诉你夫君啊!” 那人气笑了,“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我叫刘程璧。” 顾南枝嘿嘿一笑,看着沈赢直眨眼睛,好像是再说看我多牛,还不是问出了名字。 沈赢无奈的摇摇头,对着刘程璧道:“敝姓沈,单名一个赢。” 那人点点头,把鱼竿别在腰间,然后大步往前走。 见人走远了,顾南枝转头问沈赢,“你为什么对这个人这么感兴趣?” “好奇。”沈赢并不想多说,只是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 顾南枝拎着鱼篓跟着沈赢,看见何老二在后面的树边等着自己,心里忍不住对何老二有些敬佩,他之前提醒他们,但是被训斥了一番,但还是怕他们遇见危险,站在远处看着。 “何二叔,那人是谁啊?” 何老二指着西边的山头,回道:“那是西山猎户家的小儿子,是个疯子,他爹又是个罪民,之前杀过人,可是偏偏运气好遇上了大赦,所以又回来了,村里没人敢惹他们,你们也莫去招惹他。” 顾南枝更好奇了,“为什么叫他刘疯子?” 何老二忽然吞吞吐吐起来,看着顾南枝有些不自然道:“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也是听说的,说他一个人把村子里的小孩子全打的鼻青脸肿,后来村子里的人去找理,他还说就该全部都杀了他们,反正活着也是làng费粮食。” 沈赢皱眉,“他们何时搬过来的?” 何老二想了想,说:“就七八年前,那时候我没有搬过来,少爷问问老哥,他都住了十多年了。” 顾南枝点点头,“平常他们生计是什么?只靠打猎吗?” 何老二说:“那山脚下有两亩田地是他们家的,是老猎户自己垦出来的,平常种点粮食,大多都是靠打猎,然后送到镇子上的酒楼去,反正是饿不死的。” “那他们家里就两个人吗?” “是的,刘疯子也都是十七岁了,老猎户也不给娶媳妇,这村子里估计也没有人愿意把闺女嫁给他,说不定正攒钱去山沟里买一个回来呢!” 听到这里,沈赢脸色一冷,赶紧去看顾南枝。 只见顾南枝笑笑,脸上并没有怒色。 何老二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道歉,可是顾南枝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沈赢心里不舒坦了,可是顾南枝既不动怒,也不说话,让他没底,但是出身童养媳的她还是会被人瞧不起,最重要的是她来自农门。 “中午就烧了这鱼给小夫人弄点汤。”沈赢咳嗽一声。 顾南枝当即奇怪的看向沈赢,“鳊鱼弄汤不好喝。” 沈赢红了脸,转头去看河边,“那就换种法子做。” 顾南枝对何老二说:“就红烧,加点豆腐,让少爷尝尝鲜。” 何老二尴尬的点点头,找了个借口就匆匆往回走。 沈赢也想回去,顾南枝拉住他,往那边草地去,“同我说说,为什么对那个刘程璧感兴趣?” 绿草茵茵,边上还有huáng色的小野花,二人躺下去,望着湛蓝的天空,有些出神。 “嗯,你瞧见他手指甲没有?” “这到没有。”顾南枝歪过来看着沈赢的侧脸。 沈赢瞥了她一眼,继续说:“手指甲很gān净,而且手指纤细白净,好像也没有什么茧子,我觉得他不像是庄稼人,所以多嘴问了一句,但是他打量了我们俩的脸衣裳还有鞋子,没有一点反应,平静的就像是看见了一只麻雀,你说奇不奇怪?” 顾南枝更加不明白了,“那你想他什么反应?” 沈赢想了想,“至少是惊讶,这里不算贫穷,但也没有人可以穿金戴银的堂而皇之走动,要是我们走到村子里面去了,你就会发现他们都会盯着你看,眼里是羡慕,而这个人完全没有,甚至是有些不屑。” 顾南枝不得不佩服沈赢的观察力和反应力,她完全没有觉得刘程璧的反应不对劲,感觉他只是像一个农家少年,“所以你怀疑他有什么不对劲?” “也不是怀疑,就是好奇。”沈赢诚实的回答。 “明天再去见他?”顾南枝也忍不住有些好奇,想着回去要和何老大打听打听他,说不定是什么世外高人。 二人躺了一会,眼看到中午吃饭的点了,拍拍衣裳就回去了。 何老二的确按照顾南枝的吩咐红烧了鳊鱼,然后加了一点豆腐,然后备上了几个时令的蔬菜,和一大碗jī汤。 吃到一半,顾南枝想起了刘程璧的事情,看见何老太爷和沈赢都安静的在吃饭,便按捺住好奇,想着还是等吃完饭再去问何老大。 ☆、第九章jiāo易 也是因为沈赢这个人向来不会表露自己的心思,还是少见这般对人感兴趣,顾南枝自然有力出力,好奇是好事啊! 何老大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老猎户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本地人,我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了,后来在大鼓湖那捡了一个孩子,就是刘疯子,父子俩都是脑袋不好,一个赛一个脾气坏,老猎户之前和村子里的人吵起来,一推就把人胳膊扭断了,村子里的人能不着急吗?围在一起打老猎户,哪知道老猎户是个狠角色,抽出刀就砍了其中一个人,自然就被拉去蹲大牢了,也真是运气好,碰上了大赦,才回得来。” 顾南枝想自己要被一群人围起来打,说不定也上手就砍人,这是自我保护,怎么他们都觉得老猎户是杀人犯呢? 想了想,顾南枝又问:“那你们都叫他刘疯子,是不是因为他恐吓过小孩子?” “何止是这样,小时候没爹没娘,自己天天混不吝往山上跑,一点事都没有,后来和村子里的孩子打架,先是动手,后来” 顾南枝奇怪,“后来什么” 何老大说:“我家长生知道,那时候长生也和村子里的孩子混野了,跟着他们一起打刘疯子,后来被刘疯子打了以后,不服气要去找回面子,可是刘疯子那时候顶多十二三岁,就挑拨村子里的人和我们家孩子一次斗殴差点死几个小孩,还是我和二弟两个人出钱请大夫,这才保住了他们村子里小孩的命。” 顾南枝心里不是滋味,虽然何老大说的轻描淡写,关键部分也一笔带过,但是肯定是被刘程璧把他们何家和村子里划分开,估计到现在他们关系都不好,形成了三足鼎立的一个局面,这才相安无事如此之久。 经过那件事以后,村子里的人和何家的人才不敢轻易去招惹刘程璧的,这孩子太聪明了,也太狠了,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而且斗的越厉害,他就越高兴。 顾南枝后来把这事情转告给沈赢,反而激起了沈赢莫大的兴趣。 “从没见过你对什么这么好奇,今天我真是开眼界了!”顾南枝故意调侃他。 沈赢微微一笑,“不是,我第一个好奇的人不是他。” 而是你。 顾南枝哦了一声,“那是第二个了?” “差不多。” 到底是自己的小丈夫,除了督促他德智体美劳共同发展,这个性格也要扭过来,这样子实在太别扭了,虽然聪明,但是难免拳脚冲突,不过沈赢身子弱,一两年调理好也是可能的,但是他生性不爱武力,除了锻炼,他都不想动一下指头,看来这个武力担当要落在自己肩头了。 “北风哥哥” 沈赢一个哆嗦,转头问:“你说什么直说。” 顾南枝嘿嘿笑,“以后能让护院叫我学武吗?好保护你啊!” 沈赢哼了一声,“我们府里护院四个,除了两个小一点的有的是力气,其他两个人,你让他们打一套拳都能累的满头冒汗,你去学什么?而且他们没什么真功夫,都是靠蛮力,养在院子里,顶多是吓唬人的,还不如刘程璧。” “刘程璧会武功啊?你怎么知道?”顾南枝好奇。 沈赢皱眉,“感觉会是,要不然以一人之力,怎么能从围殴中不受伤。” 顾南枝觉得有理,毕竟沈赢的眼光很毒,他说是的,就不会差,转头看见院子里几个孩子在玩耍,遂招招手,“过来” 其他几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都不敢过去,唯独小羊角辫一扭一扭的跑到顾南枝面前,两只大眼睛瞧着顾南枝。 顾南枝忍不住摸了摸羊角辫的脸蛋,“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何小玉。” 顾南枝看她口齿清楚,忍不住吃惊,“哇,你好厉害,这么小就会说话了啊?那你几岁了?” “我五岁了。” 沈赢冷哼,提醒:“她比你小七岁而已。” 顾南枝:“” “来,姐姐给你糖吃。”顾南枝不理沈赢,从他身边的盒子里拿了几个蜜饯,轻轻塞给羊角辫,羊角辫瞧见蜜饯,顿时笑开了,然后转头分给另外几个孩子。 “你gān嘛故意和他们jiāo好?”沈赢自是能看的出来顾南枝的心思,“他们不过是下人。” 顾南枝莞尔,“这个你就不懂了,在府里,你有沈姐姐靠山,在这里,你有谁?太爷爷那么大岁数了,我们俩还只有十几岁,他们虽为奴仆,但在这里他们就是地头蛇,虽是沈家的庄子,但是住在这里毕竟不是你自己,你没有任何可以用的东西或者人。” 沈赢轻轻的看来一眼顾南枝,并不否定顾南枝的话,翻了一页书,眼皮也不抬,就说:“你过来,坐到榻上来,地下凉。” 顾南枝伸手捡了个果子扔进嘴里,然后爬上矮榻,靠在沈赢身上,想着世事真无常,没两个月之前,自己还是一个傻子,吃不饱穿不暖,只能拣豆子吃,爹不疼兄嫌弃,一家人都恨不得自己死了才好,现在却躺在庄子的软塌上面,吃着上等的果子。 沈赢好奇,“你叹气做什么?” 顾南枝轻轻说:“我在想我之前家里的事情。” 沈赢脸色微微发白,知道顾南枝的出身让她大打折扣,可又堵不上悠悠众口,怕是一辈子都活在这些闲言碎语下面。 “你喜欢芦城吗?” 顾南枝想了想,芦城在北边,是他们的省城,离镇子也不远,难道沈赢想去那边? “我没有去过,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不过省城一定很热闹。” 沈赢嘴角挂着笑,“我也没有去过,等到县试以后,我们去瞧瞧。” 顾南枝一跃而起,“当真?” 沈赢慢条斯理的解释,“自然是真的,明年三月,我就要县试,同年六月,我就去省试,你说我们去不去?” “明年你也才十四岁,你当真就去考试了?不歇一段时间再去省城?我听说别人都是去要歇上一两年再去的。” 沈赢倨傲,“那是别人,我同太爷爷商量好了,明年县试。” 顾南枝乐的不行,觉得和沈赢在一起太有趣了,忍不住的去调侃:“有把握?” “若无把握,我会去吗?” 顾南枝无奈,哥您厉害,从榻上抽出一本书,也随意翻了起来,看了一半,发现是何老太爷给沈赢的一些县志。 正要继续看下去,忽然看见羊角辫又凑过来,顾南枝笑起来,又拿了果子给她,只不过这一次,她问:“你大哥呢?” 果不其然,刘程璧是会拳脚功夫的,何家大儿子就亲自被揍过,差一点受了内伤。 第二日,两个人向何老太爷告假,又去那树边等刘程璧。 果然,刘程璧很快也别着鱼竿,慢慢悠悠的走过来,看见他们两个坐在地下,一人一本书,忍不住有些奇怪,“喂,鱼篓叫别人送来就行,你们俩天天往这边跑做什么?” 顾南枝摇头,“第一,我们家没有闲人,除了我们,第二,我们俩只往这里跑了两天,并没有天天。” 刘程璧一愣,哼的一声坐在地上,“懒得和你说。” 顾南枝又道:“你是说不过我。” 刘程璧不说话了,手脚利落的穿了鱼饵,然后甩出去,继续钓鱼。 顾南枝和沈赢也不动声色,继续看书。 很快,刘程璧就钓上来一条小鱼,不过实在太小了,刘程璧想也没有想就扔回去了。 顾南枝舔了舔嘴唇,“那啥,炸小鱼gān很好吃的。” 刘程璧和沈赢面色都是一僵。 沈赢赶紧咳嗽一声:“都说了不要什么都想着吃,往嘴里塞。” 顾南枝不慡,低头继续看书,“是了是了,我知道了。” 刘程璧又坐了一会,可是左右无聊的紧,便问:“你们二人都在学认字吗?” 沈赢嗯了一声,指着顾南枝,“她在学认字。” 顾南枝抬起头,也学着沈赢倨傲的样子,“我两个月都学完了三字经,千字文,现在都开始看四书了。” 刘程璧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 沈赢然后淡淡道:“我五岁时候,已经读完了四书五经。” 顾南枝和刘程璧皆默默不说话。 “那你学过认字吗?”顾南枝问。 刘程璧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爹穷,买不起书,我跟他后面学过几个字。” 顾南枝点头,估计是老猎户被抓进牢里前教过刘程璧。 但是这话让沈赢起了疑心,一个猎户怎么会认字,就算是现在很多村子里有了学堂,但也只有极少人可以上学,不说老猎户已经四十多岁了。 “你爹很厉害啊!他竟然认的字!”顾南枝也脱口而出。 沈赢看着顾南枝的脸色吃惊,不似作假,觉得自己的小妻子,有时候还挺聪明的。 刘程璧却好像有些不耐了,“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小时候碰巧学过。” 顾南枝想你这话骗别人还行,骗自己就不行了,九年义务教育,加上三年中考五年高考,四年大学,念了这么多年的书,有时候自己都提笔忘字,他一个老猎户,都多少年了,还记得怎么写复杂的繁体字,肯定是浸yín多年。 “你过来瞧瞧,这是什么字?”顾南枝招招手,把书对着刘程璧。 刘程璧看了一眼,然后放下鱼竿,凑过去看,“是不是读树叶的树?” 顾南枝笑了,“你记性不错啊!” 刘程璧嘴角翘起来,“小夫人,你想做什么呢?” 沈赢有些不高兴,轻轻拍了一下顾南枝的肩膀。 顾南枝往后靠了一些,知道沈赢是发癫吃醋,毕竟他的东西,别人碰一下是要剁手的,在他的认知,她就算是买的,也是他的所有物。 沈赢咳嗽一声:“我们做个jiāo易,我教你认字,你教南枝一些粗把式。” ☆、第十章学武 刘程璧一口就答应了,说自己高明的把式不会,但还可以教教顾南枝这种娇弱的小丫头的。 顾南枝可摸不准刘程璧的功夫,要都是拳脚硬功夫,那得吃多少苦啊?她小心翼翼的问:“那你的功夫从何处学来?该不是在山里寻来的吧?” 刘程璧嘲讽的看向顾南枝,“山里滚一滚,就能学到把式?你问问这村子里几十口人学会了没?” 顾南枝脸色讪讪的,倒是自己想多了,嘿嘿笑问:“那刘大哥到底怎么学会功夫的” 没想到顾南枝问出去了,刘程璧却不答话了,看了一眼沈赢,半天才回道:“你莫管我哪里学的,我只管教你就是,你一个妇道人家,我肯教你你不感激,还想做什么?” 此话一出,沈赢和顾南枝的脸色皆变,刘程璧也后悔说重了话,只是怕让人知道他爹爹的事情,一时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沈赢肃道:“若是这样,内子怕是不能和公子学把式了。” 顾南枝本是心中腹诽刘程璧完全下作的封建老古板,还瞧不起女人,她在沈家都无人敢说什么,何老太爷更是没有对她女子之身的一点偏见,到这里反是农户瞧不起女人,难道是越是穷苦反而越是心胸狭窄? 不过看见沈赢维护自己,心里不禁高兴起来,这小子还挺护短的,不过拒绝学武,可不一定在这穷乡僻壤里面再找出第二个教习自己的。 “我虽是女子,和你们男人有力气大小之分,不知道我哪里比不上男子了,是不够聪明还是什么?你张口闭口妇道人家,可知若没有妇道人家,便没有你。” 刘程璧被说的哑口无言,面色有些羞赧,之前为怕泄露,情急之下才急急找借口,瞧两个人的样子已经被自己激怒,眉头微皱,忽然抱拳,转身就要走。 顾南枝还想追上去,哪知道沈赢微微摇头,示意不要去了。 “为什么啊?” 沈赢嗤笑,“这整个村子,还有第二个和刘程璧jiāo好的人吗?你急急问他师傅,难不成还能从石头里蹦出来?” 顾南枝啧啧,在学校的时候就经常被学霸碾压,到这里是被学神完全碾压,“你还是真厉害。” 沈赢勉为其难的接受称赞,然后给顾南枝出主意,“你晚间拿果子去问问何小玉,刘程璧家住何方,我们登门教学。” 顾南枝疑惑,“上门找他?” “对,还要早。”沈赢拍拍身上的尘土,转身往庄子方向去。 顾南枝亦步亦趋的跟着,笑呵呵的问:“你是带我去找他爹吧?” 沈赢瞥了一眼顾南枝,道:“你都认字一个月了,都学会了吗?” 顾南枝一拍胸脯,“我是谁!肯定都会了!” “拿书来,我考考你。” 顾南枝嘿嘿一笑,心里明白的很,沈赢是故意拿人情去bī迫刘程璧的爹教习自己武功,沈赢说自己不能和刘程璧学武,但是他还是会教习刘程璧认字读书,这对于一户农家来说,是莫大的恩情,沈赢就可以拿来威bī利诱刘程璧父亲教习她学武。 但是顾南枝心里还是有些没把握,刘程璧父亲虽然是个武夫,也读过书,刘程璧认字的心思迫切,他要想教习的话,早就自己教刘程璧了,也不会多说什么,为何也只是粗粗教习刘程璧。 奇怪的事情太多了,顾南枝也搞不清楚,不过顾南枝清楚的是刘程璧父子二人绝不是简单的农户。 只盼明日沈赢那张利嘴能够讨点好处。 在这个镇子上面,沈家和何家权势不小,但是沈赢天资甚高,志向并不在隐逸山村,更想的是在权利窝里面滚一滚。 顾南枝自然而然的就想要保护自己,保护沈赢,除了权势,智慧和知识,顾南枝想到的就是武力了。 即便她顾南枝有后代的记忆和智慧,也对沈赢的甘拜下风,所以除了关键时刻救命的武力,她想不到以后可以靠什么去保护沈赢。 沈赢身子骨弱,虽然好好的在调理,但真上手去拼命,还不一定有顾南枝厉害。 想着想着,顾南枝心里一咯噔,这就把自己当做老沈家的人来了?一心想着保护沈赢? 顾南枝老脸一红,呸呸呸,保护自己,长命百岁,富贵无边。 吃过晚饭,顾南枝在屋里拿了一些果子点心,在前面大院子里看见羊角辫一蹦一跳的在捡小石子玩。 何小玉自然是不知道刘程璧的住处了,但是何老大的长子何长生了。 说起来来这里几天,也很少见到何长生。 顾南枝凑近,“小玉,你一个人玩儿?” 何小玉听到顾南枝的声音,立即转头,满脸笑容的喊:“小少奶奶!” 顾南枝:“谁叫你喊我少奶奶的?” 何小玉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眨了又眨,“哥哥姐姐说的” “是你长生哥哥吗?”顾南枝伸手抱住何小玉,在她脸上捏了两下,然后掏出一个果子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何小玉当即就被那两个果子吸引住了,伸手就去抓,一边抓还一边回道:“不是长生哥哥,长生哥哥在后头读书呢。” 顾南枝哎哟一声,何家人也挺开明,还让家里孩子去读书,“那姐姐问你个问题,你回答出来了,我就给你好多果子吃。” 何小玉把甜果子塞进嘴里以后,转头问:“什么问题啊?” 顾南枝立即问道:“你知道刘疯子他家在哪里吗?” 何小玉一听这话,有些犹豫了,她抬头看看顾南枝,然后移眼去瞧顾南枝手里的果子,踌躇片刻以后,轻轻摇了摇头。 顾南枝故意唉声叹气,“那就可惜了,我这个果子送不出去了,不过小玉你要是知道我就全给你了。” 何小玉是家中年纪最小的,经常被人逗趣,生的也机灵,当即嘿嘿笑问:“是不是我答出来就可以吃了?” “是的,小玉只要说了,我这里的果子都给小玉。” 小玉拍拍手站起来,恭恭敬敬的朝顾南枝弯腰,然后转身旋风一般就跑了,一边跑一边喊大哥。 从何小玉那里忽悠来了住址,顾南枝就多给了许多甜果子给何小玉。 何家知道他们对刘疯子有兴趣,也不敢说什么,旁敲侧击的说了几回,他们也不放心上,好像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般。 第二日一早,沈赢和顾南枝天还未亮就起来了,在院子里瞧见何老大的媳妇在扫地,便打个招呼,那何家媳妇儿冲着两个人笑了笑,然后继续扫地。 “咱们先去老太爷那里请早安吧!”顾南枝知道这里最注重礼仪,虽然怕耽误事情,但还是拉着沈赢去请安。 何老太爷这边也刚刚起来,看见两个人来,只道:“巳时上课,不得迟到。” 顾南枝嘿嘿,恭敬的作揖然后离去。 从庄子出去,往西的田埂上去不多时就到了山脚下,这山坡并不高,大约两百多米,大鼓镇子是丘陵地带,顾南枝推测这里应该是江南,山不险峻,气候cháo湿,对她这个南方人来说是刚刚好。 何小玉说刘疯子家从庄子下面的地里一路走到山脚下,往村子的方向走一点就能看见上山的路了,到了半山腰有条小路往南边拐,大概走半刻种就能看见刘疯子他家了。 顾南枝和沈赢对这个刘程璧是越来越好奇,按说他们这里都是农耕,猎人几乎是没有,就算这山绵延不断,但海拔实在是不高,山上几乎没什么猎物,不知道他们为何要住在山上。 何小玉说的到半山腰就往南拐,他们走了一小段路就瞧见了一处平地,两三件茅屋出现在他们二人眼前。 此时夏日早晨,这山上格外凉快,偶尔几声鸟鸣,也是舒坦至极。 两个人相视一笑,继续往前走,刚刚踏进院子里,就见茅屋里面出来一个男子,看着孔武有力,面庞坚毅,身高足足有七尺,只见他身上穿着灰褐色的斜襟短卦,袖子高高捋起来,裤管空dàngdàng的晃着。 他瞧了两人一眼,便坐在阶下开始绑鞋绑,此人正是刘程璧的父亲,听何家人说,他叫刘创。 顾南枝心里有些后怕,没想到刘程璧的父亲是这样的人,他们两个huáng毛小子,在绝对的力量前也要折腰。 但是沈赢却一点也没有惧色,上前一步,拱手道:“刘伯伯早好。” 刘创这才正眼打量起来两个人,“你们是哪家的孩子?” 沈赢答:“我是镇上沈家的嫡子,字北风,这是内子,名为南枝,我们是受令公子刘程璧所托,前来教习他认字。” 刘创眉头大蹙,手下很快的绑好了鞋绑,然后站起来问:“是我家程璧叫你们来这里的?” 沈赢笑而不答。 顾南枝跟着后面赔笑。 刘创略一思索,眼神在两个人身上绕了好几遍,“程璧在里面,我去叫他。” 沈赢连忙制止他,道:“刘伯伯,我和程璧约好,我教他认字,他教我内子一些拳脚功夫,但是他怕男女授受不亲” 顾南枝羞涩的对男子一笑。 刘创并不说话,似乎在等沈赢继续说下去。 但是沈赢很快就发现这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话锋一改,“先生气度不凡,我家内子十分艳羡,她不太机灵,书也读不好,对拳脚功夫却十分喜欢,先生是这里一方赫赫有名的猎人,想来拳脚功夫定然不凡,所以想请先生可以指点我内子一二。” “乡野粗人哪里不会什么拳脚,有的都是力气,小少爷小夫人还是另谋高就吧!”那男子想也没想就回,完全不想沾染事情的样子。 ☆、第十一章师傅 顾南枝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瞧着那男子,满眼祈求。 “大丈夫言而有信!”刘程璧不知道何时出来了,似乎是对自己昨日的话有些悔意,“我说教你就教你!” 顾南枝扁扁嘴,“你看着没你爹爹厉害!” 刘程璧脸红,蹬蹬蹬走下来,辩白道:“我这是年纪小,等到我年纪长成,定比我爹爹厉害。” 沈赢慢条斯理的从步褡裢里拿出来书,问:“我每日要花一个时辰教你认字,之后的时间你要练字,粗粗算也要一个时辰,你每日还要自己练功,家里活计都很忙,你哪来时间教我内子?” 刘程璧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微微一愣,下意识的去看他爹。 他爹瞥了他一眼,也没有说什么,但是脸色松动许多,毕竟他们也是来教刘程璧认字的。 沈赢继续道:“再说我们不拜师,只是粗粗学习一些,好叫我内子防身。” 刘程璧闻言,转头张口想说话。 “若是我家内子天资不错,将先生功夫学了个七七八八,也不至于让先生一身功夫就此沉寂。” 刘创心思有些活络了,他一身功夫做乡野猎人本就是难过,想要教好刘程璧,好以后自保,但是刘程璧根本没什么兴趣,他一心扑在读书上,缠着自己认了一年字,后来的自己也记不清了,也教不了,便荒废下来。 他也有些遗憾,毕竟这么聪明的孩子,这个乡村碌碌一生,到底是有些悔意。 “你容我想想。”刘创还是有些举棋不定。 沈赢可不想这样,自然趁热打铁,推着顾南枝上前,“快快请安。” 顾南枝也是十分机灵,不由分说,就跪了下去。 “虽是学些防身功夫,但先生始终是教习我的前辈,拜师礼可以没有,但是礼数不能缺。”顾南枝嘴上也不松,一说完就期盼的看向了刘创。 刘创被两个孩子弄得下不了台面,要是以往,随意打发了就是,可那孩子说的话都到他心坎里去了,他不由看向刘程璧。 少年坚韧的眼神直直的看着他,恍惚间,刘创有些失神,好久过后,刘创才抬手喊道:“好了,你起来。” “好的师傅!”顾南枝麻溜的站起来,给沈赢使眼色。 刘创掀了掀眼皮,“我不是你师傅,不要乱叫。” 顾南枝嘿嘿一笑,“知道了,先生。” 刘创嗯了一声,“既然你想学功夫,便不得懒散,以后每日卯时一刻来这里。” 顾南枝答应的痛快,刘创却怀疑她一个女孩能否吃的了苦,毕竟她还是个孩子,又是娇小姐。 沈赢也对刘程璧道:“那我以后也每日卯时一刻上山来教你认字。” 顾南枝偷笑,知道沈赢担心她一个人,沈赢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人虽然yīn郁了点,但是性子也不是特别坏的人,可教之才啊! 这么一商量妥了以后,两个人在打道回府,后又让何家准备了一些礼物,替他们送上去。 去的是何家的老大,眼力见还是有点的,脸色平平的将顾南枝准备的数十份礼物送上去,然后哆哆嗦嗦的下了山。 学武就和学知识一样,贵jīng不贵多,学知识要认字,学武就要打基础。 刘创一开始花了小半月教了顾南枝一套拳法,虽然顾南枝舞起来软绵绵的,但倒也可以看看。 他的功夫底子一看就是实打实的,借外力修内力,以致现在的虎虎生风样,但是顾南枝不同,女孩子气力远不如男孩,修外力十分艰难,但是一旦打下基础,以后再学其他也容易的多。 这个道理,顾南枝也明白,一月下来,对着这套拳法日日练习,吃饭睡觉都想着如何更进一步。 每日练到该上课的时候,才匆匆和沈赢下山回去。 下午便去看书或者练拳,有时候和刘程璧一起在钓鱼,这日子也过的很舒坦。 这日,顾南枝在刘程璧的屋子前打拳,觉得实在无趣,“先生,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飞啊?” “粗粗练去,也有五年。” “天资好的呢?” “三年。” 顾南枝扁扁嘴,继续打拳。 沈赢在边上看的乐了,像个小教书先生一样,说道:“习武贵在持之以恒,你这才一月功夫,就妄想成材?” 刘程璧在边上用树枝写字,听到这话,也颇有心得的挺起胸膛道:“读书能段时间见成效,但是习武却不一样当的,需要将基础打牢固了,经年日久才可能成材,一旦松懈就前功尽弃了,你可别学我。” 顾南枝翻了个白眼,知道理是这个理,但终究学武枯燥,已然一月有余,可仍旧是止步不前,一直练这套苦拳。 她问过刘创,为什么叫苦拳。 刘创只说,练这个拳法很苦。 顾南枝心里道,练这拳,一连练上那么久,当然苦不堪言。 除了苦拳以外,刘创还教顾南枝一套简单的动作,意在伸展身体。 这动作有些像瑜伽,看起来行云流水,其实就是活动关节,顾南枝看两遍就学会了,倒是让刘创吃了一惊,觉得这女孩子也许还真的天资不错。 顾南枝年纪也不算小了,除了练拳,还要修内力,但是刘创却没有系统的内力法门,粗粗教她内修的法门,便不再多说。 这让顾南枝十分好奇,后来顾南枝说与沈赢听。 沈赢正在看书,一页书还未翻过去,心思立即沉下去,他转头叮嘱道:“日后不要和外人提起刘家父子。” 顾南枝觉得奇怪,“为何?” 沈赢看了顾南枝一眼,然后环顾四周,见没有人靠近,才低声道:“武学之事,内外兼修,这世上只有一家专注外力不修内力,那边是朝廷的捕快。” 顾南枝脸色大变,还未问出口,就听沈赢继续道:“捕快注重外力,长年累月下来,以硬功彪悍出名,一点也不惧怕修内力之人,他们多追捕毛贼宵小,一套拳法苦练几年,便就成了。” “你你如何知道?”顾南枝脸色有些发白,脑子里乱哄哄的。 沈赢叹口气,“我以为刘程璧来历不凡,却不成想他与捕快有关,这事情切勿传出去。” “那” 沈赢自是知道顾南枝什么意思,躲在深山里,不敢见人,还曾被收押在大牢里,这里面定是有些陈年往事,他们不说,沈赢不去问,但是私底下琢磨琢磨还是可以的,你看这稍一琢磨就把他好奇的事情给解开了一半。 他定了定神,安慰顾南枝道:“你不必怕,继续和先生学着,我瞧你也耐得性子,功夫和力气都见长,吃不了亏,只是以后出手需要顾忌一些了,他既然会些内力修习法门,他以前定是与江湖人打过jiāo道,亦或者他本身就是武学世家出身,不敢教你内力,怕被人看出来。” 听这么一分析,顾南枝这才恍然大悟,这里面曲曲折折真的不算少,沈赢看人眼光毒辣,心思深沉,做事喜欢留一手,他说可以,定是可以的,可是这样日日相处,顾南枝忍不住就想知道他们到底从何而来,只不过这是后话。 第二日上山,顾南枝就忍不住一直看刘创。 刘创在一边劈柴,扫了顾南枝一眼,问:“盯着我做什么,你小相公又不是我!” 顾南枝立即羞的满脸通红,就连沈赢的脸也是微微泛红,倒是不多见的场景。 刘程璧也不禁起了心思,咳嗽一声问道:“你如何这么早就娶媳妇了?我都是十六岁还未娶亲,你倒好才十三岁,就有个如花似玉小媳妇!” 沈赢哼哼,“多嘴,我昨日让你背的书会了吗?” 刘程璧撇嘴,“那等简单的东西,根本难不倒我!” “哦,那今日我教你一个难的。” “这怎么可以,读书不是要循序渐进吗?” “你天资聪颖,不是常人,不需守着死规矩,来,这《墨子》就给你去读。” “沈兄这是太高看我了” 顾南枝忍不住笑,正要去插两句话,一转眼瞧见了刘创正默默瞧着她。 她一个哆嗦,拳都没打出去。 刘创看到,不禁笑了笑,这样一笑,平时肃穆的神情松了三分,不知为何,顾南枝总觉得他气派的紧,像是武林大侠那种风范似得。 “过来。”刘创对着她招招手,微微一笑。 顾南枝也不疑有他,走过去恭敬问道:“先生有何事要吩咐?” 刘创从怀里拿出一本书,轻轻道:“这是我年轻时候机缘巧合得到的心法,内敛柔韧,我瞧着适合你,便找出来了,你先回去记好了这心法,明日我再来教你。” 这一下,倒是让顾南枝不明白了,她愣愣的接过来心法,心思有些乱,正想问些话。 就听见沈赢在后面叫她的名字。 “南枝!快上课了,老太爷嘱咐不许迟到的。” 顾南枝只好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刘创,低声喊了一声师傅。 刘创当然听见了,他身子微微一震,大手在顾南枝头上抚了两下,叹道:“好孩子,走吧。” ☆、第十二章迟来的回门 下山的时候,顾南枝把那本书拿出来给沈赢看。 沈赢也很好奇,接过来看了许久,然后还给顾南枝。 顾南枝道:“除了这字写的丑,好像还是个宝贝儿。” 沈赢乐了,“你那字也丑,还好意思笑别人!” 顾南枝不gān了,自己可是何老太爷夸过的天资聪颖,比上沈赢都不差,两三月功夫,字大有长进,而且已然开始启蒙了,比上大多数学子都要厉害的多。 “我现在可写的不难看。” “是了,你好好收着。”沈赢也知道她对自己倔的很,事事要和自己争一个高低,便不再揶揄。 顾南枝把书收在怀里,神情恹恹的,沈赢瞧了,便出言安慰道:“你不用多担心,江湖人认字不多,这本书瞧着就是刘先生自己写出来的,既然能够写全,说明他必是世家出来的显贵,他对你如此,你不要多心,只管学就是,以后多照拂程璧便是。” 顾南枝叹口气:“天降大任于我呀!” 沈赢笑了,不知道是嘲笑还是什么。 路总要一步一步的走,习武也是一个道理,一向对任何事都有兴趣的沈赢只用了两个时辰就把书中心法个弄清楚了,他从前看过医术,对人体经脉xué道,比顾南枝要熟悉的多,他认真检查一遍以后,就把提炼出来,写在纸上。 这时候顾南枝还在桃子树下面和何小玉玩,那本给她学习用的《诗义折中》还丢在地上。 “过来。”沈赢颇为不高兴。 顾南枝拍拍手,听见沈赢叫她,立即捡起来地上的书本,知道他怪自己糟蹋书本,要知道这个时代,书本的价值不是像后世那般不值钱,而她沾染了后世的坏习惯,经常不经意就把书乱丢,弄得沈赢次次斥责。 “我没丢书!!!”顾南枝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嘿嘿的赔笑。 但是奇怪的是这一次沈赢没有说她,而是把手中的几张纸递给顾南枝,然后道:“把这几张纸上的内容熟背以后,在自己身上找到相应xué道再练。” 顾南枝觉得奇怪,下了课以后,他就拿去心法书,捣鼓了许久,当顾南枝一打开,立即惊呆了,这几张纸上面画了出了内力流转的经脉和xué道,以及如何流转的jīng简口诀,完完全全就是一篇论文的jīng简概要,字字都是jīng髓啊! “你好厉害啊!”顾南枝越看越惊喜,忍不住大为夸赞。 沈赢倨傲的抬抬下巴,默认了顾南枝的话。 顾南枝拿了这纸以后,立即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摸索,瞧了半天,这xué道都够认半天了,还好自己之前学医,大部分都知道,也会一些中医药,想来自己绝对是绝佳的练武材料。 这样一看,竟然看到了夜里,连晚饭都是沈赢给拿过来的。 沈赢倒是不介意,以前顾南枝不让他晚上看书,说会影响视力,现在她自己也看,就管不了他了。 第二日一早,两个孩子卯时便起来,各自在院子里练了一会。 沈赢自来了这里,身子好多了,脸色也红润起来,这五禽戏也日日练着,也不知是庄子上修养的好,还是顾南枝五禽戏的功劳。 沈渔来几次都见他jīng神不错,便让他在这里常住下去。 沈赢和顾南枝在这里乐的自在,当然是愿意。 顾南枝来这里已然三四月了,从chūn天到夏天,倒也没觉着时间长。 想起以前的家,顾南枝不是不想回去瞧,只是怕惹上什么事情。 这几日天气太热,何老太爷有些乏力,便放了两个孩子几天。 沈赢就开始琢磨这件事,按理说三天就该回门。 这都多少天了,顾南枝压根就没有那个意思,而沈渔也暗示过,但是顾南枝没有说。 说顾南枝是买来的童养媳,不如说提早接进府里的支柱,他喜欢和顾南枝一起,甚至有些离不开顾南枝,所以他开始迫切的想要知道顾南枝以前的生活。 和顾南枝说道这一点的时候,顾南枝沉默了许久。 “按理说是该回门的,只是有些事情我没有告诉过你。”顾南枝抬头,声音不似往日那般,有些闷闷的。 沈赢心里不知何情绪,心里空空的,一向凌厉的嘴巴也说不出话,他还是第一次看顾南枝这般。 “你要不想去就不去。” 顾南枝笑着摇摇头,然后轻声道:“我家那样你也知道底细,只是我以前疯疯傻傻的” 沈赢恍然,“那次我遇见你在村子口跌倒了,瞧你就不对劲。” 顾南枝没想到沈赢还见过傻傻的顾南枝,怪不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那么诧异,心里计较了会,便解释:“以前我痴傻,后来磕破了脑袋,也清醒过来,你看这里还有个疤。” 沈赢仔细看顾南枝指着的额角,是有个小小的疤痕,刚进府里的时候红红的,他没在意,后来才想起她的伤口就是这,心里一阵懊悔。 “但是我家里人不知道我恢复神志,所以把我送来做童养媳” 沈赢听明白了,自己这家就是火坑,娶不上媳妇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所以沈渔才把心思算到了童养媳上面去,没成想到老太爷竟然病重,无奈他只好同意,而正好碰见了顾家。 顾家的底细他是知道的,后来让老管家打听过,顾南枝母亲前不久去世,后脚顾南枝就被卖了。 也听说顾南枝的娘亲是顶老实的人,对顾南枝极好,一直护着她,她一死,顾家就急不可耐的卖了顾南枝这个拖油瓶,大约怕被拖累,心里全没有一丝情谊。 让沈赢不觉心冷,看向顾南枝的眼神都柔了三分,想不到她是如此可怜之人,倒是之前对她不够好,都是自己的妻子了,沈赢决意以后一定对顾南枝好好的。 顾南枝没有发现沈赢的小心思,心里盘算要如何应对顾家的人,依据他们的贪婪性子,知道自己不但没有跳进火坑,还滋润舒坦的享受,定是要像吸血鬼一样讨要钱财。 这事情太过麻烦,顾南枝毕竟是占了别人的身体,说要完全不管别人家,心里还过不去,可是要管了,那就是无底dòng。 一时间,顾南枝也犹豫了。 “明日我们备上礼品,一起回门瞧瞧吧!这两月我身子好多了”沈赢试探的说道。 顾南枝看了一眼沈赢,瞧见他眼里的柔情,一时间有些失神,旋即恢复过来,咳嗽一声道:“你说好便好,我都听你的。” 沈赢默默一笑,听话的好。 翌日。 二人准备了果子蜜饯以及茶叶六合,绸布四匹,猪肉十斤,jī鸭各六只,又拿了庄子上的上等huáng酒两坛,昨晚上在村里买了一只小猪仔,让何家做成烧rǔ猪,满满当当竟然带了一马车的东西。 从这里庄子到顾家,不过半个时辰。 两个人在马车晃悠了一会,还没有说多少话就到了。 刚进村子口,沈赢就听到外面赶车的何老大说道:“村子里的人粗野,小少爷不要出来,否则受了惊。” 顾南枝当然知道何老大是怕外面的村民冲撞了沈赢,毕竟沈赢身子骨弱,虽然调理这么久,但是终究是心里害怕,想到这里,顾南枝去看沈赢,见他脸色仍旧红润润的,jīng神奕奕,也不再担心。 “看来跟我学的五禽戏有用的,日后你每日和我练拳,保证身子比我还好!” “粗俗!”沈赢哼了一声,挑开帘子望去,只见村子口那大树下聚集了一撮人,都望着他这里窃窃私语。 顾南枝拉下帘子,嘿嘿一笑,“你是不是怕练了没有我练的好。” 沈赢瞥了顾南枝一眼,见她笑意殷殷的样子,便没有问她为何拉帘子,左右不过那几个理由,“我是怕练了以后,先生就不要你做徒弟了,让我去练,我就可不要花时间在这粗等功夫上。” 顾南枝撅嘴,“还真的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爱读书的奇人。” 沈赢但笑不语。 外面指指点点的声音越来越大,有些人直接就问何老大。 但何老大充耳不闻,一心赶马车。 顾南枝还是面色不变,和沈赢逗趣。 沈赢心里耐不住了,“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顾南枝反问。 沈赢的眼睛微微发红,语气也冷凌起来,“他们叫你傻子!” “不介意,我听习惯了,以前每天都叫我傻子呢。”顾南枝轻抚沈赢的手腕,好似在安慰他。 沈赢颇为傲娇,红着脸抽回手,刚要说话,就听见何老大喊道:“小少爷小少奶奶,到了!” 顾南枝和沈赢听见,不由对视一眼。 这时候刚好是下地里的时候,外面的人很多,都是看热闹的。 “不是说这傻子送去做童养媳了啊?怎么回来了?” “别是傻病犯了,给人送回来了。” “老顾家真是倒了血霉,摊上这个傻妞” “可不是吗?啧啧唉出来了!” 众人议论纷纷,顾南枝想装作听不见都难,她被沈赢拉着手,慢慢下了马车,一抬头就瞧见顾家一大家子站在院子里,瞪大眼睛瞧着她。 站在最前面的就是李氏,此时的她穿着蓝色粗布的衣裳,一根银钗子闪闪发亮的别在脑后,两只耳朵上带着银耳环,看起来富富贵贵的,连平时的尖酸气都少了三分,只是她现在脸色极差,虎着脸,好像下一刻就要破口大骂出来。 ☆、第十三章顾家 顾南枝脸色也不好,瞧见李氏虎视眈眈的样子,心里腹诽老太婆,但还是谦逊的跟在沈赢身后。 二人慢慢走近院子里,那老顾家的人全走跑出来看热闹了,瞧见沈赢好端端走进来,一时间都失了言语,不知道说些什么。 亏得是顾老头反应快,咳嗽一声喊道:“沈少爷?” 沈赢微微一笑,“顾爷爷是辈分大,怎么能如此叫我,该是我给您请礼了。” 顾南枝看沈赢话说的好看,却毫无表示的样子,模样倨傲,让顾家人脸色难堪,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毕竟是顾南枝的家里人,若是以后被人瞧轻了又要把帐算在自己头上了。 她咳嗽一声,“爷爷奶奶,爹爹伯伯婶婶,我和夫君回来了。” 这时候,其余人才瞧见顾南枝。 三月不见,顾南枝足足长了小半个头,皮肤胜雪,娇如桃花,华钗满头,一身华服趁的像是仙女儿下凡,叫众人都吃一惊,嫉妒的很,不过想着是个傻子,心里又舒服三分。 结果她脆生生的叫出了所有人,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就连生猛的李氏都有些害怕,战战兢兢的看向顾南枝,仔细辨认了以后,又恢复了以前凶狠的脸色。 “派头做的真是足啊!”李氏恨恨道,正要在揶揄几句。 那顾老头赶忙拉了一下李氏,这顾南枝可以随意说,这沈家的人可不是随便可以冲撞的,“哎呀都在门口做啥,快快进去,走走!” 顾老头拉开李氏,笑呵呵的请沈赢进去,一回头看见自己家那破茅屋有些局促,但是脸上笑容更胜了,这以后傍上了沈家,日子可就滋润了。 沈赢笑笑,回身拉着顾南枝,慢慢往前走。 顾老头瞧见,心里一咯噔,这也不知道太阳打西边出来还是这傻妞在沈家养好了,开窍了,竟然认得他们,还能清楚的叫他们。 这边顾老三也被拉起来,刚刚系上衣服,推门就瞧见主屋那里围了一群人,就连顾朝西平日里都在屋子里,今天竟然站在那边瞧热闹,顾老三心里奇怪,走上前拉开其他人,看见屋子里竟然来了两个人,一身富贵模样,正在和顾老头说话。 “朝西,那是谁啊?”顾老三咽了一口口水,看见那两个孩子坐下来,笑意殷殷的,脸上光彩bī人,和他们这些乡野粗人立即区分开了。 顾朝西也远远的站在外面看,心里愤恨这傻妞被卖出去了,结果过的脸色红润,穿金戴银,反观他聪明伶俐,却只能吃糠咽菜,脸色越来越差。 “是南枝妹妹”顾朝西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 顾老三惊讶的张开大嘴,念叨:“不可能的,那傻子不是” 顾朝西继续道:“他们回门来了。” 说着指了指墙角下的jī鸭,顾老三这才瞧见这屋角下已经堆起来一座小山来了,满满当当的全是东西,他仔细去看,屋子里还有带来的上好绸布和茶叶蜜饯,顿时心里不是滋味了,期期艾艾的看向那女孩,好似模样就是顾南枝,只是眼神伶俐,明眸善睐,一点也不似以前那个傻傻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了? 顾老头吩咐李氏倒茶以后,又试探的问道:“沈少爷今日怎么得空来我们这?” 沈赢看了一眼顾南枝,笑道:“我们是回门,只是耽搁了一些时间,来的晚了,顾爷爷倒是客气,叫我北风就可。” 顾老头顺着沈赢的目光看去,瞧见顾南枝心里又是一激灵,唤了声:“南枝” 顾南枝浅笑,“爷爷好。” 顾老头一哆嗦,脸色更加难看了。 屋子里里面老大老二两家人全部都看向了顾南枝,好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 顾南枝也不顾他们异样的目光,继续笑道:“爷爷,不知我爹爹和哥哥在何处呢?” 顾老三在外面脸色发白,这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唉哟你爹爹在外面站着呢,赶紧喊进来啊!”李氏忽然大声道,瞥了一眼顾南枝,“快去扶你爹!” 这话,李氏是对着顾南枝说的,顾南枝却不动,李氏要她去搀扶顾老三,气焰压她三分,按照礼数的确是这样,但顾南枝却没有站起来,只是垂眸对何老大说:“何家大叔去扶一扶我爹爹。” 何老大瞧见他们一家子的气焰,心里很不舒服,说是以礼相待,他们还蹬鼻子上脸,虽说顾南枝是他们的女儿,可是已经卖了出去,严格来说,就没有一丝关系,可是两尊大佛非要来,他也没有办法,只得跟着,这果然被瞧轻了。 顾老三被拉进来以后,脸色发红,对着沈赢和顾南枝一个劲的笑。 顾老头心里有些不痛快,皱眉道:“老三你女儿回门,你这个当爹的怎么就知道露着两颗大牙,还不快过来坐!” 顾老三被训的一愣,乖乖坐在下边,眼睛瞅着顾南枝。 顾南枝微微一笑,“爹爹瞧我可是变了?” 顾老三木讷的点点头。 “少爷莫怪,我们乡里人家不懂规矩。”顾朝西这时候也走进来了,看见顾南枝眼睛发红,不等顾南枝说话,他站到顾老三身后,发难似的质问,“爹爹这三月一直在念叨你,你嫁了好人家,就想不到咱爹还在这里受苦,可真有心?” 顾老头忙低声呵斥,但是脸上却不见一丝怒色,“朝西别乱说。” 顾朝西微微低头,冷眼看着所有人,低声道:“孙儿错了。” 顾南枝却不gān了,以前讨厌顾朝西,现在就更讨厌了,她揉揉眼睛,瞬间就哽咽道:“我以前可是傻的,但是别人都不傻,他们都笑我是卖给沈赢哥哥的童养媳,没人要的。” 一家人其实都盼着他们接下来会好好接济他们家,顾老头借着顾朝西的嘴巴说出这话,就是沈看赢和顾南枝怎么回答,可是没想到顾南枝这一句话让一大家子都没了言语,他们是亏心,卖孙女这事就是天打雷劈的,只是没想到这傻子竟然好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咱们少奶奶还是被你们卖出去了,亏我们少奶奶心善,要过来瞧瞧,你们到好,仗着少奶奶和少爷年纪小,就欺负他们,你们可是天大的白眼láng!!!” 何老大平时憨厚,顾南枝对他也和善,把他当长辈一样敬重,他心里自是对顾南枝欢喜的不得了,这一趟他本不赞同来,但是作为佃户,根本没说话的权利,这一来瞧见了他们顾家一大家子的嘴脸,登时就忍不住了,也顾不着自己的身份,就对着众人喊起来。 一屋子里的人羞赧的不知如何是好,这说什么也感觉不对味,gān脆不说装哑巴。 看到这情况,沈赢咳嗽一声,对何老大摆摆手,然后看了看所有人的脸色,轻声道:“南枝以前痴傻,许多事不记得了,好不容易调养好了,也怕落下什么毛病,所有耽搁了许久才来瞧岳父,许是岳父心里知道,所以念叨我家南枝,可今日不容易见了面,吵架伤感情,更何况我们还是一家人,以后要有什么,我们都会帮衬一二,南枝也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不会让她受一分委屈,希望岳父放心。” 这话说的很是妥帖,既给了他们三分面子,又把事情jiāo代清楚,只是顾南枝知道他的话里三分真七分假,做的十分体面。 顾南枝十分佩服沈赢的反应能力,也不想再多事,立即顺着沈赢的话点点头道:“是了,夫君说的极是,还望爹爹不要生气。” 顾老三瞧沈赢笑容温和,脸色也红润,不似别人说的那般活不长的模样,心里忽然庆幸起来,自家姑娘痴傻,卖出去以后,还以为活不长了,结果到走了好运,不但脑子好了,一生也富贵起来。 他搓搓手,看了顾南枝一眼,赶紧低头,“这是哪里的话,我哪生你气,你不恼我,爹这心里才不是滋味。” 顾南枝抿唇,其实顾老三很重感情,她娘走了以后,一直没有缓过来,顾家商量卖女儿,他也不愿意,这所有老顾家的人,就属他对顾南枝有些良心了。 “爹爹,以后不能侍奉左右,是女儿不孝。”顾南枝忽然站起来,在顾老三面前跪下去。 这一跪吓到了沈赢,本以为顾南枝对他们没有什么感情了,所以今天示威性的回门,也打算今日把帐算清楚,不要再有什么瓜葛,但瞧见顾南枝跪下去的时候,沈赢心里泛酸,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瞧见顾南枝这般神色。 可是做戏也要做全,他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慢慢起身,在顾老三面前深深弯腰,然后扶起来顾南枝。 顾老三被两个人吓的不轻,赶紧拉顾南枝起来。 哪知道顾南枝却避开顾老三的手,借沈赢站直了身子,沈赢立即明白了,嘴角微微翘起来。 看来他的推断是没有错的,顾南枝的确是对他们没有什么情谊,只是今日这一跪,还清了他的生养情。 一家子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弄什么幺蛾子,但是沈家既然让他们来,以后说话也方便了,到时候他们家就能发达了,傍上了这沈家,以后不愁没好日子过了。 一家子人在屋子里面各自打起了自己的算盘,不过一家之主始终是顾老头,都得依仗他的面子,但是顾老三怎么说也是他亲儿子,就算顾南枝被卖了,也是他亲孙女,顾老头满意的看着顾南枝,想了想还关切的道:“南枝以前脑子笨,现在也开窍了,也是老天有眼。” 李氏嘿嘿笑,“可不是吗?以前就知道吃吃吃,现在到漂漂亮亮,我老婆子都不认识了。” 沈赢转头冷笑,想要讽刺几句。 顾南枝却不想多生事端,再顶嘴也没有意思,她咳嗽一声,“爷爷奶奶,今儿个我和夫君暂住这里,明日才回去,要叨扰一晚,实在是麻烦了。” 顾老头大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还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在沈家多吃了几个月的米,说话都文绉绉的,叫你爷爷听不懂了。” 顾南枝笑笑,假装听不懂顾老头的话,“那就多谢爷爷奶奶了。” 顾老头也笑,两眼眯成一条缝,道:“今晚你爹和朝西挤一挤,你和沈少爷就睡你以前的屋子。” ☆、第十四章成长 李氏是抠,但是顾南枝没想到她会那么抠。 作为一家子的长辈,平常厨房大权都在她手里,老大媳妇傻乎乎的,但是做菜一把好手,老二媳妇平时打打下手,李氏就像是公jī一样没事就在厨房转悠,像是巡看自己的领地一样。 这中午自然是要在顾家吃饭,一大家子都聚在一起。 李氏就吩咐两个媳妇准备饭菜,可当两个人过来瞧见一小块肉,还是肥的多。 其他都是一些腌制的豆角和白菜,后边院子里择了两把野菜,加上昨夜里吃的豆子,统共就六个菜。 这平时他们吃的就这样,怎么沈家人回门来,也吃这样的,他们明明带了许多好东西,拿出来一点,又要不了他们的命。 老二媳妇jīng明的很,开口劝道:“这南枝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咱们这么招待沈家少爷不好吧?以后还指望沈家少爷顾念情面帮衬一二呢。” 李氏呸道:“两个huáng毛小子还吃什么龙肉不成,有的吃不错了,快去做饭,回头短了你家男人的饭菜,小心我揭了你的皮。” 老二媳妇皱眉,低下头嘟囔几句,然后对傻呵呵笑的老大媳妇喊道:“去洗菜啊!” 老大媳妇点点头,也不知道她们吵什么,有事情做就做,没事情就在一边烧水。 很快,饭菜做好了,顾老头喜气洋洋的喊沈赢来吃。 李氏也赶紧去喊三个儿子过来吃饭,看见顾南枝跟着沈赢到堂屋里面的时候,立即尖叫道:“你个傻妞儿!你怎么跑进屋里了!过来吃饭!也不看那什么地方天天往桌上爬!” 顾南枝正好看见一桌子辨不出来颜色的野菜,唯一的一小碗肉放在了顾老头面前,而里面一个人女人都没有。 想来,女人不能上桌吃饭,可是为什么在沈家没有这个规矩,顾南枝只好退了出去,这时候就不要枪打出头鸟,没事给自己找事了,而女人们就在厨房里搭了个小桌子凑在一起吃饭。 小桌子上只有三个菜,都是后边院子里摘下来的,不过看着很新鲜。 老二媳妇看见她进来,忙道:“哎呀南枝快进来,我给你盛好饭了。” 老大媳妇也对顾南枝招招手,示意她快来吃。 顾南枝对两个人轻声道谢,抓起碗筷,就要吃饭,李氏这时候也进来了,拉着两个孩子,瞥了一眼他们,“吃吃吃,就知道吃,自己孩子也不管,不知道往肚子里塞多少猪糠。” 老二媳妇对着眨眨眼,示意她快些吃。 顾南枝正要伸手去夹菜,忽然一双gān瘪的手一把端走了两碗菜,往一边的灶上放。 这双手的主人正是李氏,只见她盛了两碗饭,给两个孩子一人一碗,然后自己盛了一大碗,把剩下的才全给夹到自己碗里,还从一边的锅里端出一碗肉汤来。 顾南枝看的眼皮子直跳,见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吃着剩下的一碗野菜,顾南枝想这李氏大概每天都是这样gān。 到底是忍着吃完,还是揭竿而起,怒而改革。 “我出去一下。”顾南枝端着碗,没说完就立即走出去。 她很快就绕进了主屋,端着饭碗,可怜巴巴的走到沈赢身后,哽咽道:“沈赢哥哥,我好可怜,没有菜吃,我们回家啦。” 本来几个人在客套着说话,试探沈赢虚实,忽听到顾南枝的声音,都是一愣。 接着就是沈赢不大的笑声,隐忍却又十分刺耳,不知道在笑什么。 他站起来,对着众人微微点头,道:“内子身子不适,我去去就来。” 顾老头脸色铁青,看了看沈赢面前的碗筷,一点未动,就连筷子都没有拿起来过。 这桌上的菜色的确是有些差了,只不过他们看沈赢没有说,便觉得这孩子是个好拿捏的,没有多说了,结果还是被人结结实实讽刺了一番,让他老脸丢尽。 顾朝西坐在下首,脸色憋得发红,他放下碗筷,也匆匆出去了,借口说要读书了。 顾家三个儿子坐在屋里面,瞧着顾老头脸色铁青,不敢动筷子,也不敢说话,只能借口吃饱了,赶紧溜开。 于顾老三来说,顾南枝总归还是他女儿,以前傻不讨喜,现在漂漂亮亮的看起来讨喜多了,心里更加愧疚了,他走到屋子前,听见里面的声音。 “这顾家人也是穷苦几代,也没有办法。” “你妄下断言,回头可就傍上你家,成为村中一霸。” 顾老三心思活络了,正想敲门,又听见了沈赢冷冷的声音,“你觉得我沈家有人会认这个亲吗?” 随即传来一串笑声,顾老三知道是顾南枝的。 不知为什么,顾老三心里一阵心酸,顿了顿折身往顾朝西的屋子那边去。 到了晚间,顾家总算弄出了一顿像样的饭菜,一大碗焖肉,还有獐子肉,鳊鱼,菌菇等等,看起来和沈家倒也没什么差别了,只是他们一家子脸色不太好了。 沈赢拉着顾南枝稍稍吃了一些,便又早早离席。 晚饭以后,顾老头想拉着沈赢说说话,多些jiāo情,可是沈赢借口身子不好,要早些歇息,以免伤身,这话顾老头真的没办法反驳。 想着那就明日再说说话,那也是可以的。 结果第二日一早,两个人匆匆请过早安以后,就上了马车,出了村子。 这不过天刚亮,两老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人都已经出了院子,而其他人根本没有起来。 回了庄子以后,沈赢隐隐觉得顾南枝不像从前一样,到底什么地方变了,他也说不上来。 只是过了半月,沈渔过来瞧他们,还带了许多东西,特地拉着他们说,有个村子里的老头过来找亲家。 顾南枝心里咯噔一下,顾家人竟然胆子大的找到了镇子上的沈家,也不知道沈家如何处理。 正在顾南枝心烦意乱的时候,沈渔又道:“我瞧着可怜,给了些银子,只是他找到那人不在咱们家,以后就不要来了,索性那人也听话,这才没有多费唇舌。” 沈渔说完,就去看顾南枝。 顾南枝虽然年纪小,但是聪明至极,也希望她明白自己的苦心。 顾家贪得无厌,连女儿都卖了,也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情,这一下彻底解决了,还是对顾南枝以后好的,就怕顾南枝不愿意,念旧情。 可是她仔细去分辨顾南枝的脸色,却不见她有异色,反而有写感激的模样,这让沈渔十分满意,她又嘱咐了几句生活琐事,便不再多说。 既然回了庄子,功夫一天不能落下,功课也要跟上。 只是这一次两个孩子都发现了,何老太爷对两个人都更加严格了,以前何老太爷对两个人的学习计划,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不知道为何突然抓紧起来。 而且帮助沈赢制定了一个更加合理有序的计划,粗粗一看,到明年秋天。 那时候正是县试的时候,顾南枝想大约是让沈赢快速通过考试。 但沈赢却觉得不对劲,以他现在的功课,通过县试,完全没有问题,只是为何要在明年秋日的时候停止计划,是他想不明白的,他特地问了何老太爷,却问不出所以然来,只好作罢,一心只读圣贤书。 两个人自从重新定制了计划以后,在没有时间去玩儿了,每日奔波学习,然后就是和刘程璧一起。 也是刘程璧聪明,一个月的功夫,效果突飞猛进,进而开始学习《千字文》了。 顾南枝的功夫倒是平平,拳脚力气大了些,心法却进步寥寥,刘创劝慰她,功夫就是这般。 除了功夫和功课,顾南枝每日在沈赢的身子调理上也花了不少功夫,争取身心一齐发展。 沈赢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每日满满当当,和顾南枝在一起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不知不觉,竟然已到秋日。 顾南枝觉得自己在智商上是赶超不了沈赢了,但是在武力值上完全碾压他,所以奋发向上,竟然练出了内力,这让快望断秋水的刘创终于缓了口气,答应教习顾南枝如何调息和巩固。 刘创老泪纵横啊,以前的刘程璧学了一月,便有内力,可三个月来一直悉心教导顾南枝竟然一点没有,嘴上说不要她这个徒弟,可是教习起来,比gān什么都用心,如今终于有了成就,可高兴坏了,专门上山里猎了个獐子,给三孩子改善伙食。 谁知道顾南枝练出了内力以后,在沈赢的指导下,竟然功力猛进,随意打出来的拳法都带着的力道,少不得撞坏了院子里的水缸,一连换了三个水缸,这才把握好力道。 天气凉了不少,沈渔也走动的勤了。 眼下就要入冬了,顾南枝和沈赢的功课越来越多,倒不是怕做不好,只是觉着奇怪。 不过两个孩子到底年纪小,jīng力旺盛,这些功课和功夫,放在平常人身上,都要两年多的时间才能把握好。 他们只半年就学会了这么多,众人看在眼里,也眼红。 而刘程璧已然不再跟着沈赢认字,开始偷偷摸摸的去何老太爷房里面学功课。 何老太爷也不说什么,当做没瞧见,有时候还会指点一二,刘程璧乐的一直讨好俩孩子,时不时送些野味来,只是他和何家人还是生分的很,瞧见了连个招呼也不打。 这日子过的极快,转眼两个月过去,临近腊月的时候,沈渔过来接了两个人回去过新年,准备明年开chūn再让他们回来。 这半年里,两个孩子长结实了,个头高了许多,尤其是沈赢,看起来身体好了许多,走走蹦蹦,一点也不像以前那样喘气,面色红润,让沈渔忍不住热了眼眶。 ☆、第十五章过年 这是顾南枝第一次在这里过年,在后世过年,大抵是一家人全部窝在一起吃个饭,然后放个pào竹,没什么意思,倒是小时候在村子里有年味的多。 但在这里,腊月就开始准备过年的一应事情了。 今年有喜事,顾南枝进门了,且何府家在京城的几个儿子都升迁了。 两家开了宗祠,着人打扫,收拾供品器具,请了灶神以后,又打扫上房。 此时两府都忙忙碌碌起来。 顾南枝被沈渔叫过去,跟着主持打点一应事情。 沈渔道:“咱们每到年前就要打赏一拨,今儿我打发丫头去领了银子,后日咱们一块去撒钱。” 顾南枝点点头,想大户人家就是讲究多,打赏银子都叫撒钱呢。 “多少是沾了皇上天恩,早来何老太爷领了恩赏,二是托了祖宗的福祉,哪怕咱们用顶好的供着也不亏,你得记着,咱们这一二家,没有世爵承袭,全靠着早年的积蓄,勉qiáng在镇子上立足,这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指望着我们过活,以后你接手了沈家,可得仔仔细细小小心心的。” “谢谢姐姐指点。”顾南枝认真听着沈渔的话,一面心思又想这沈渔还真的放心把沈家jiāo给自己的。 二人正说着话,外边来了人声。 沈渔去看,是何家的管家,便拉着顾南枝往前面去。 何管家嘿嘿笑道:“京城那边来人打赏了,已经和何老太爷请过安了,这东西是老爷叫我捧过来给瞧瞧的。” 顾南枝看见何管家手里托了huáng布包好的东西,忍不住伸头看是什么。 何管家瞧见顾南枝的模样,赶紧打开道:“小夫人瞧好了。” 只见那huáng布里面放着一摞银元,上面刻字“皇恩永赐”,看来是皇家赏赐的东西了。 见识了以后,沈渔便打发何管家送进库房,然后继续带着顾南枝去打点事情。 “咱们何老太爷真的颇受皇恩。”顾南枝随意说道,“这赏赐都来几拨了。” “可不是,师如父,就算是皇上,那也是老太爷的学生,逢年过节,必定要赏赐谢师恩的,你们以后长大了,也得给老太爷” 沈渔说到这里,脸色一变,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了。 顾南枝觉得奇怪,但见沈渔已经转身去了另一边,赶紧跟上去,见她不再说话,也就识趣的沉默下来,有些事,沈渔大概不愿意告诉小孩子。 不多时,她们走到中堂,沈渔打发丫鬟小厮去让各家的来领年物,都是些衣服绸缎还有银元。 很快就到了腊月二十九了,两个府里已经齐全了,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 沈府内从大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并内垂花门直到中堂,一路正门打开,两边阶下都是朱红色的高烛,点的像是红色巨龙一般。 次日,何老太爷有诰封和年长者按着辈分,一一进入宗祠。 顾南枝也跟着沈赢身旁,由人引着进了宗祠里面。 只见宗祠内黑油栅栏拦住了两边,只留一条路供他们上供用。 进了里面,香烛辉煌,高台之上,列着神主,香烟缭绕,看不真切。 何府和沈府的人各自站在一边,由何醒夫主祭祀,沈赢陪祭祀,以下便是各家嫡出的男子献爵献帛。 三献礼以后,众人跪拜,焚帛祭酒,这祭祀才算完了。 众人再慢慢退出了宗祠。 之后就是年夜饭了。 顾南枝跟着沈渔到内里,看何醒夫和沈赢他们在外边捧菜进入正堂里,正堂坐着何老太爷和沈老太爷。 一一传完菜后,何醒夫和沈渔领着一家老小,跪拜在两位老太爷前,礼毕以后,才入席。 何老太爷微微笑着,瞧人都来了,才说:“这一年难为你们了,不用多礼,都吃饭。” 这一桌子饭菜之丰盛,是顾南枝从没见过的,果子点心、热菜大汤等等一应比之前瞧过的要好上几倍。 这顿饭,顾南枝吃的眉飞色舞,上午的疲累全都在一顿饭间没了。 沈赢也比平常多吃了一点,还喝了几杯酒,脸色红扑扑的,和何老太爷一直说着话。 不知为何,这顿饭,竟然吃了一个时辰,下了席以后,竟然天色暗了。 不过府内都设着明灯,灯盏络绎不绝,两旁高照,亮堂的很。 按理说,这一夜不能睡。 在暖厅里闹到了午夜,才各自散去回自己院子守夜。 沈赢这时候已经有些睡意了,朦胧着眼睛,耷拉在顾南枝身边,然后由顾南枝搀进他屋子里去。 “少夫人今夜要陪着少爷呢”小厮一回来就把院子门给掩住,然后一路哈着气跑回来。 老早就给屋里生了炭火,然后拿出来厚厚的毯子和蒲团放在小厅里面。 顾南枝见他伶俐的很,问:“今儿我们院子的小厮和丫头都去玩了,你怎么不去,还在这里呢?” 那小厮是从小跟着沈赢,叫沈若松,算是沈赢的小书童,六岁就进府了,和沈赢的关系挺好,后来沈赢去了庄子,没有带上任何丫鬟婆子,包括小书童。 “我之前和他们在玩呢,瞧着时间该是少爷少夫人回来了,赶紧回来生炭火,要不然可冷着怎么办。”沈若松扶着沈赢坐在蒲团上,然后拿了两杯热茶给二人。 顾南枝感激的接过来,对着沈若松招招手,“一齐坐过来吧。” 沈若松也没有推辞,坐在二人下首,不停的挑炭火。 看见沈赢打瞌睡,顾南枝就和沈若松说话,一直逗沈若松说沈赢小时候的事情,两个人正说着高兴,忍不住哈哈大笑,忽听到沈赢冷冷的声音。 “你们俩可真的高兴啊!” 顾南枝赶紧捂起嘴巴,坐直了身子,斜眼看自己身边打瞌睡的沈赢缓缓睁开眼。 沈若松也立即爬起来,倒了一大杯热茶来,笑呵呵的道:“爷,喝茶。” 沈赢慢悠悠的接着茶杯,然后瞥了一眼沈若松,沈若松立即道:“我瞧着已经不早了,我去找管家他们去守夜。” 说完这话,沈若松转身就走,啪嗒一声关上门就走老远。 顾南枝假装埋怨沈赢,“你瞧瞧,我刚才和他说话,你一醒来,人就被你吓跑了。” 沈赢把茶杯放在一旁,把毯子盖在顾南枝身上,道:“那要不要我为娘子叫回若松啊。” “不必了,不必了,咱们说话也挺好。”顾南枝头皮一紧,赶紧打圆场。 沈赢笑了出来,眼睛弯弯的,一时间灿然起来,问道:“什么时辰了?” “寅时了。”顾南枝伸了个懒腰,靠在沈赢身上,舒服的都闭上了眼睛。 “那你累不累?”沈赢柔声问,“要不睡一会。” 顾南枝摇摇头,“你让我靠一会就好,我不想睡了。” “嗯。” “咱们说说话,也怪没劲的。” 沈赢看见顾南枝的脸就在自己肩头,发丝若有若无的蹭在沈赢的脖颈之间,叫他痒呼呼的,可又舍不得推开顾南枝,他就一直忍着,时不时的瞧着顾南枝的脸,不知不自觉自己的呼吸重了起来,他赶紧挪开眼神。 “说什么?” 顾南枝砸吧嘴,“咱们明天不知道能吃什么酒呢?” 她的声音近在耳边,带着少女的芬芳,还有一丝丝的甜蜜,沈赢心底里好像是漏了一拍,一时间有些恍惚,他瞧着顾南枝垂下的眼眸,长长的睫毛洒下的yīn翳遮盖了顾南枝的眼神。 “哦你过年都整十四了,还像小孩子一样没个正形。” “十四怎么了,那也是孩子。” 沈赢顿了顿,看着顾南枝的的嘴巴张张合合,不知为何忽然道:“十四可不是孩子了” 顾南枝又往沈赢边上蹭了蹭,一边拱来拱去,一边还嘟囔:“别动” 沈赢立即僵住了,感觉到一双小手环抱住了自己的腰,那触感好似穿过衣裳,直接摸在自己滚烫的肌肤之上。 顾南枝抱了一会,也觉得不对劲,好像自己怀里人的温度越来越高,呼吸声也越来越明显,她忽然惊起来,睁大眼睛去瞧沈赢,急急忙忙道:“沈赢你没事吧?是不是累着了?发热了吗?” 却见沈赢明晃晃的眼神直直的看着自己,脸色也绯红,喘息越来越重。 顾南枝楞了一下,立即明白了发生什么事了。 但是她也呆住了,虽然以前谈过恋爱,但是已经有几年没有和男人亲密接触了,来了这里,也只当沈赢是个孩子,可是这一瞬间,她感觉面前的沈赢不是她一直以为的孩子,而是个真正的男人。 他面色羞赧,但眼神坚定的看着顾南枝,手上灼热的温度,一点点腐蚀着顾南枝。 顾南枝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脸上腾的就红透了。 沈赢像是感觉到顾南枝的反应,伸手紧紧握住顾南枝的手指,反复抚摸。 顾南枝不敢抬眼去看沈赢,那双慑人的眼睛,已经在自己心里刻下了印记,再看一眼,顾南枝怕自己会忍不住。 而沈赢看顾南枝没有拒绝,就更加大胆的往前靠了靠,喘着粗气,凑到顾南枝脸庞间。 “你要做什么?” 沈赢也忍不住有些紧张,顿了几许,低声问道:“南枝,我能亲你吗?” ☆、第十六章准备县试 顾南枝按捺住小鹿乱撞的心,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沈赢绯色的脸道:“你为何想要亲我?” “不知道。”沈赢没有想到顾南枝会这样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就是想要亲,这里痒痒的。” 他指着自己扑通跳的心脏,真挚对着顾南枝,好像怕她不相信一般。 顾南枝羞涩一笑,只觉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空气似乎不够用,都要争相抢后的灌进胸腔里。 沈赢又问了一声,“那你愿不愿意?” “可以” 顾南枝有些急促的声音,带着一些羞赧,还未发出,就被一双热烈的唇结结实实的堵上了。 女孩子娇嫩的双唇,辗转在沈赢的唇上,生涩的描摹着对方的唇形,羞涩却又大胆。 直至二人呼吸急促,感到窒息,才堪堪分离。 屋外的风灌进窗户里,使得寂静的夜里,更加有些沉静。 二人对视一眼,笑的淋漓,赶紧转头去瞧别处。 “咳”沈赢沉默半晌,忽的问道:“你今日吃了多少蜜饯糖果子?” 顾南枝一头雾水,“没有,我只喝了一碗甜汤,果子都上供用着,我没敢吃。” 沈赢狡黠一笑,“那怎么这么甜?” “什么甜?” 顾南枝忽然反应过来,面色大囧,轻轻推搡了一把沈赢,“你这人越来越坏了。” 沈赢笑笑,然后反卧在顾南枝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擦着顾南枝的膝盖。 “昨日,姐姐同我说,我已长大,是男子汉了,就该照顾好你,何老太爷的课就教导我们到今年秋天,我想姐姐是让我参加秋季的县试,彼时我们一起去芦城瞧一瞧好不好?” “好,我还未出过镇子呢。”顾南枝道,“不过这样着急让你去考试做什么?你左不过十五岁罢了。” 沈赢桀骜,“可能是姐夫瞧着我不慡应,自己不如我,非要我出去历练历练吧!” “你说这话小心被姐夫听见,揍你一顿。” “他不敢!” 顾南枝哼哼,“放在以前可能是不敢,可如今你已经长成大人了,身子也不似以往那般孱弱了,力气都不小了,他肯定敢揍你。” 沈赢颇有感触的点点头,“以前也不知道如何,总觉得心里烦闷,走不上几步便喘气,你来了以后,我多个人说话打闹,心情也不似之前,加上在庄子养了半年,现在身子几乎大好,大约都是你的功劳。” 顾南枝自豪的挺起胸膛,“那是自然,我每日陪你耍拳,散步,又叫人注意你的饮食,对你可谓是关心之至,要是还好不起来,我可就白费心了。” 沈赢又笑了,这段时间他总爱笑,平常板着的脸都松缓了几分,显得温润如玉,“那你怎么懂这么多?” 顾南枝的笑声戛然而止,“呵呵我无师自通,那你说说为何你这么聪明,懂这么多?” 沈赢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枕在顾南枝怀里,道:“我天生聪慧,无人能及。” 次日五更鼓声响起来的时候,两个人打了个哈欠,便招来小厮丫头伺候着换衣裳和收拾脸面,今日要一一去拜年。 院内厅里络绎不绝的亲友,一连忙了有七八日才算是结束了。 元宵将近,两府又是张灯结彩。 十七日祭祀之后,沈赢和顾南枝有些受不住了每日来来往往,连书都看不成,不说顾南枝,沈赢早就有些不耐,每日来便是板着脸。 沈渔也心疼两个孩子,便早早吩咐了下人送何老太爷和两个孩子出镇子,赶回了庄子上修养。 俩人一到庄子上,就拿上了早早备下的礼物,上山去了。 冬日天冷,虽然刚刚开chūn,但是山路难上,何家人担心的不得了,非要让人跟着上去,后来便让何家的长子何长生跟着。 何长生这几日不再读书,换上了新作的衣裳,修饰脸面胡须,倒也算是个清秀的小伙子,只是眼神yīn郁,不爱和人说话。 就算是他们在何家住了大半年,也不曾和他多说过话。 此时,他脸色平常的跟在二人后面,时不时提醒小心脚下,便再无言语。 顾南枝也顾忌有人同在,便不和沈赢说笑了。 很快便到了刘家屋子,何长生不愿进去,只在院子门口等候二人。 沈赢也没有说什么,拉着顾南枝就敲开了刘程璧的家门。 刘程璧正在里面烤着火,吃着元宵,忽闻敲门声,觉得诧异至极,这天哪里还有人到他家,一打开门,瞧见是两个小毛孩子,立即笑起来,“哎呀,是你们俩,这才十八日,你们怎么就来了?” 沈赢也微微笑,“来瞧瞧你书读的怎么样了?走之前给你定的题目,可写出好文章来了?” 刘程璧呸呸,“这元宵你也来闹我!” 顾南枝不想瞧他们斗嘴,两只小手拎着东西就钻进去,喊:“先生,我回来了,瞧我给你带好东西来了!” 刘创正坐在堂屋里抽旱烟,听到沈赢和顾南枝的沈赢,扭头去看,看见顾南枝蹦蹦跳跳的走进来,咧嘴一笑,“怎么这么早就回庄子了,我还以为你们到三月才回来呢?” 顾南枝眨眨眼,“我可舍不得离开先生这么久呢!” 刘创重重的吸一口旱烟,道:“你这孩子就嘴甜!” 这边沈赢也走进来,给刘创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然后坐在顾南枝边上,一边打开手上的单子,一边道:“长姐知道内子在外求了个学武的先生,便叫我们不能怠慢,让我们带来好些礼,牛舌十条,gān虾二十对,榛子、松子等各两盒,各色gān菜六合,火腿一根,还有银炭和梁谷,都在山下,等山路好走了,我和程璧去拿上来。” 刘创点点头,脸色淡然,只是扫了一眼东西,便站起来道:“今日来了,便在这里吃饭,我年前猎了野味,和程璧到现在也没有吃完呢。” 顾南枝觉得在理,便道:“何家的大儿子我们怕我们上山危险,特地跟着来了,我去叫他先行回去吧!” 沈赢摇头,“南枝,慢些,他受了何老大的话,大约要看着我们下山,他性情谨慎,可不会自己先下去的,你问问他愿不愿意一起进来烤烤火,吃完中饭再回去。” 刘程璧一瞪眼,“叫那个jian诈小人来我家吃饭!决意不可!” 刘创看刘程璧脸色不好,“都是一村子上的人,程璧不要如此刻薄。” “爹爹!”刘程璧怒道,“当日可是他通风报信给官府,若不是逢着了大赦,恐怕现在您都出不来,为何还要给那小人好脸色!” 顾南枝和沈赢听到这话,便知道来龙去脉,沈赢自知说话失了分寸,正要说话。 顾南枝立即道:“先生,那我让他等等也无妨,反正我也不喜欢他,眼神躲躲闪闪,一瞧就不是好人。” 沈赢站起来,“也不可,他性子yīn沉,你若现在得罪了他,日后若是暗地里耍什么yīn损招,也是防不胜防,不如我去打发了他,咱们也好说说话。” 刘程璧和顾南枝点点头,觉得沈赢说话总是比的他们来有分量的多。 沈赢掂量了话语,便出门去找何长生,见他脸色yīn郁的瞧着这边屋子,不觉皱紧眉毛,高声道:“今日你先回去吧,不用你看管了,回头和何老大说声我们安好便是,过了午后,程璧会送我们回去。” 何长生自瞧见沈赢,便变换脸色,低头遮盖眼神,但却不愿意让步,“爹爹让我好好照看少爷夫人,我若走了,回去必定受责,还望少爷原谅。” 沈赢知道他的性子,想了想道:“你直接回去,你爹爹说责骂你,便告知我,我同你爹爹说,这天寒地冻,若是冻着你,我是不愿意的,再说你还要读书,快快回去吧。” 说到读书,何长生的脸色才松动了两分,微微点头,“那我先回去了,少爷夫人一切小心。” 屋内,刘家父子已经忙活起来,将东屋里的腊味和野味找出来,又在送来的礼品里捡了好东西一同弄进厨房。 顾南枝也跟上去打下手,一边乐呵呵的说这话,手上不停的洗菜。 沈赢便叫走刘程璧,“我走之前给你的题目,可写好了?” 刘程璧点头,“是写好了,可是我第一次琢磨写,有些不太会。” 沈赢老沉的点点头,“无妨,拿来我瞧瞧,这一次我还给你带来一些笔墨,南枝嫌重,没有带上山,等一下你陪我下山,我都给你带上,切记好好练习,虽说你天资不错,但是还需勤加练习。” 沈赢心里有分寸,他给刘程璧的练习都是往县试靠拢,毕竟县试颇为简单,如果第一次能和他一起通过县试,那以后自然会方便一些。 再说刘程璧的功底实在是好,又有天资,学了半年,便已经如县试的学子那般了,只是书读的多了,不会用罢了。 今年开始,他便教习他练文章,好通过县试,争取做个秀才。 以后也免了赋税,日子也好过些。 刘程璧将文章拿出来,这些文都是些简单诗词或者咏志文章,他一开始苦手的很,后来写多了,便知道如何去写,到也似模似样。 沈赢认真的看完了文章,将所有有错误的地方指出来,然后教他如何正确去写,最后又给了一个题目。 只是这个题目却不似之前那般空泛,而是针对省内盐利、货运等问题。 他不由瞧了一眼沈赢,“这” “你只管写,我瞧了不好就指出来。” 刘程璧沉默了一会,“那好吧!” 沈赢这才缓口气,紧接着道:“今年秋季咱们一起结保,去芦城参加县试吧。” ☆、第十七章回府 “什么?”刘程璧大吃一惊,“我哪能去参加这个!” 沈赢淡淡的瞧了他一眼,“怎么不能?” “我我连文章都写不出来!”刘程璧憋红了脸,总觉着县试离自己太远。 沈赢解释:“县试考试粗粗选拔,十之六七,在我照料下,你若不能过,我便再也不教习任何人了。” 这话说的叫刘程璧胆战心惊,虽然沈赢天资颇高,但是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县试被你说的这般简单,那天下学子可白学了多年” 顾南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看见两个人说话,也忍不住揶揄。 她转首笑道:“程璧哥哥不必担心,这一次沈赢哥哥要去考试,带着你,你也可以瞧一瞧,就算考不过,也知道了以后考些什么,心里都清楚,下一次可就高中了。” 刘程璧这才稍微放缓脸色,点点头道:“这话有道理。” 沈赢瞧了一眼顾南枝,“怎么?饭好了?” 顾南枝哼哼,“没,先生说要你们俩去帮忙添柴火。” 君子远庖厨,不论在大家族还是小农户家里,男人总是不做饭的,顾南枝听到刘创吩咐的时候,微微有一些发怔,不过立即回过神来,前来吩咐他们。 刘程璧没有任何不悦,只是沈赢有些犹豫,但也很快就跟着刘程璧站起来,往厨房里面走。 看到如此,顾南枝才松了口气。 下昼还没有天黑,刘程璧就送两个人下山了,一并将他们带来的好东西全部拿上山去,叫何家人目瞪口呆,却不敢说半句。 顾南枝别看年纪小,可是心思手段一点不比大人差,他们在庄子里半年,所有大小账目都由她过目,做事也规矩服帖,庄子里的佃户都把她当真当家的来看,一点不敢怠慢。 眼看这开chūn了,又要农忙的时候。 何家一门心思扑在田地里,偶然下午回去歇息,忽然发现他们的小夫人在舞刀弄枪,煞是威风,更不敢有失分寸了。 顾南枝武功进步许多,瞧着刘创心里高兴,也不再藏私,将一些有用的粗实刀法统统jiāo给她。 一晃竟然已过六七月,眼下就要到报名县试的时候了。 凡是要参加考试的学生,都要结保,找一德高望重之人开具保。 沈家世代从商,这一代和何家结亲,才开始注重教育,所以履历也算是gāngān净净,具保只要何醒夫开具便好了。 结保就更简单了,找了同族几个一起考试的子侄,加上刘程璧五人一同就行。 过了暑热的八月,沈渔就打算着把两个孩子接回去。 俩人找到刘程璧商量一番,他们这一次回去,怕是很久不回庄子,便和刘程璧一起,反正沈家府宅不小,找个屋子是很简单的事情,他跟着沈赢,不怕这一次县试难过。 再说沈赢jiāo这个刘程璧也不是什么秘密,沈家多人知晓,也算是一份功德。 但是他们和刘程璧商量过,是怕刘创舍不得。 三个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请刘创的原谅。 哪知道刘创也没有说不同意,劈完了一堆柴,喊顾南枝搬到西边的小屋子里面去。 顾南枝哼哧哼哧的搬完了,发现沈赢也被支使走了,只有刘程璧一人半跪在院子里,听刘创说话。 他们二人说话声音不大,大约是怕她和沈赢听见,既如此,顾南枝也就不听了,转头去找沈赢。 发现他在刘创屋子里坐着,当即轻轻问道:“你做什么呢?” 沈赢叹了口气,“先生让我收拾程璧的衣裳,他东西少,我都收拾齐妥放在堂屋里。” “你叹气做什么?”顾南枝奇怪,走上前也坐在他身边。 沈赢面色淡然,但是眼神忧虑,他瞧了一眼顾南枝额头的细汗,从怀里拿出帕子,轻轻擦拭她的脸色的汗渍。 “我叹气只是觉得这样快活的日子,以后便没有了。” 顾南枝听他这么一说,倒觉得这一年在庄子上过的是逍遥快活,也许是小孩子jīng力足的原因,每日只想学更多,大约也和她刚刚到二十的年纪,没有来得及经历就来这里,反而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她和沈赢,还有刘程璧,每日早上起来打拳,然后在何老太爷那里上课,下昼就读书练字,何老太爷有时候兴趣来了,便教他们画画或者操琴,沈赢从小浸yín器艺,当然对这些熟悉,而他们却生疏的很,但是表示出了莫大的兴趣,小半年过去,倒也会了几首曲子,拿出手几张画子,可教他们高兴坏了。 一晃而过一年,他们这日子过的是极好的,现在要走,倒有些舍不得。 怪不得连沈赢都有些红眼,想来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快活日子了。 沈赢瞧见顾南枝陷入沉思,便知道她也有些难过,微微敛神以后,握住顾南枝的葇夷,安慰道:“南枝,咱们出了这庄子,下月便要去芦城了,我会请示姐姐,不要带奴仆书童,便只要你陪我去,我和你作伴时间久了,若离了你,我心里慌张。” 顾南枝的心砰砰直跳,想这孩子情话还说的真好听。 沈赢继续道:“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这以后我便步入官场,外面大千世界,何其凶险,更别说人心各异了,你若跟我,我便保你一世不委屈,不分离,你若不跟我走,便好好在府里待着,和姐姐学操持事宜,不过三年等我归来娶你” 顾南枝一愣,对了,到了县试的时候,现在的时代,女子不便出门抛头露面,更别说外面凶险,他们只是孩子,按照沈府的打算,他们便是要分离了。 十年苦读,一朝跃龙门,就连沈赢这般的人都要三年光yīn,想来她要和他分离这么久。 忽然,顾南枝开始慌乱了,她抬头看着沈赢,他正坚定的瞧着自己,胸有成竹的模样,似乎已经确定了以后的事情。 “沈赢”顾南枝犹豫,“我是女子。” 沈赢道:“女子又如何?” “以后几十年光yīn,咱们只不过在一起这些时日,若是你遇到更喜欢的了,更合你心意的怎么办?而我这个人当如姐夫一样,只要一人,你懂吗?” 沈赢忽然笑了,“我当你说什么,我只照顾你一人便如此辛劳,以后再多,我岂不是累死了,再说这世上我还瞧得上其他人吗?” 顾南枝被沈赢的倨傲语气弄的笑出来,这沈赢心性太高,也是倔qiáng之人,日后 罢了,日后是什么便是什么,若不行,便再换一个就是。 “那我要与你同去”日后好继续调、教你茁壮成长。 沈赢一听,嘴角翘起来,凑上前道:“便知道你会和我一道。” 顾南枝羞红了脸。 过后,两个人又说了一会悄悄话,外头的刘创才叫他们。 二人急急忙忙走出去,看见刘程璧已经站起来了,眼睛微微发红。 顾南枝当没有瞧见,问:“先生待如何?” 刘创嗯了一声,“我舍不得程璧,又不愿束着程璧,心里不知如何是好。” 沈赢揣摩他语气,不像是犹豫不知怎么办的样子,反而是决定好怎么样去做了,他低声一笑,然后道:“若是先生不嫌弃,便和我们一道回镇子,我们府上护院年纪大了,腿脚也有些不灵便,我姐姐可怜他在府里多年,便一直养在府里,但府中屡遭贼寇,有些不便,我想以先生之才做个护院虽然屈才,但是总归是有个落脚的地方,也好以后继续教南枝,先生觉得如何?” 刘创想也有没想,就道:“那便好,没什么屈才不屈才,我本来就是个粗人。” 沈赢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了,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告诉两个人明日打早就回去,他特意多安排了一辆马车给两个人。 “总感觉先生和程璧二人不简单”顾南枝吃完饭,捧着书在院子里乘凉,背后靠着沈赢的臂膀,有些热乎乎的,但却没有挪开。 沈赢嗯了一声,翻开书页,“他们不说,不要多问。” “可我好奇啊!你说何长生知不知道?”顾南枝拍拍手,捻来一个莲子放进嘴里。 沈赢听见何长生的名字,也顿了一下,道:“昨日我听何老大说今年何长生也结保要考试。” “他也考?他都是十八岁了吧?还没考县试吗?”顾南枝也不在意,懒散的翻书。 沈赢沉吟道:“他去年便考过一次,只是没有考上,其中情况我也不知道,我一向听说他文采不差,县试应当不成问题,不知去年是如何了。” “会不会是考试的时候生病了啊?拉肚子啦?哈哈哈哈”顾南枝笑了一阵,觉得索然无味。 沈赢捏捏她的鼻子,“若教你说中了,那就真是好玩了。” “不说他了,咱们说说去芦城的事情吧!”顾南枝说道芦城,眼里放光。 沈赢笑笑,“芦城你还没去过呢,咱们可以早些出发,陪你逛逛。” “好,你可说好的,到时候不准看书尽窝在家里面。” “我答应你的,何曾有做不到的!” 顾南枝抿嘴一笑,觉得心里满满当当的,十分满足,再看一眼沈赢,想着以后天天这般便好。 沈赢好像是察觉到顾南枝在想什么,咳嗽一声,正经道:“如今我十五了,你十四了,再过两年你及笄,咱们就圆房!” ☆、第十八章刘家父子的秘密 顾南枝呸了一声,小色胚子都没有长利索,竟然来打趣她。 沈赢见她面色丝毫不变,觉得奇怪,故意凑近,在顾南枝边上轻轻哈气,“南枝,你听见没有?” 顾南枝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听见了,怎么着?” 沈赢嘶了一声,忽然抱住顾南枝,哈哈笑道:“我娘子好本事!” 顾南枝面上笑的花枝乱颤,心里腹诽,老娘本事多的很,以后一一给你瞧。 第二日一早,他们刚起身去何老太爷那里请早安,然后就吩咐何家的人收拾东西放上马车。 他们收拾齐妥,就准备上山去找刘家父子,没曾想到他们正要动身,就远远看见刘创背了个大包裹从乡间小路上慢慢踱过来。 刘程璧慢悠悠的跟在后头,手上抓了一个饼正在吃,时不时的打个哈欠,好像没有睡好。 他一看见顾南枝和沈赢,立即三两步跑过来,喊了声:“你们起的真早。” 顾南枝哼了一声,“你这懒性子,到现在还没吃早饭!” 刘程璧嘿嘿笑,掰了一半饼子塞给顾南枝,“我爹多烙的准备路上吃,我嘴馋就拿出来当点心了,可香了,你吃一块。” 顾南枝接过来,闻见一股子香甜的味道,像及了以前小时候自家楼下那个老大爷卖的饼子,香香甜甜,“我就吃一口。” 沈赢瞧顾南枝的样子,忍不住摇头,要怼上两句,忽然听见身后有声音,转头一看是何老太爷出来了。 何老太爷自从过了冬,身子不比以前,早上多没有jīng神,这样早起来还是头一次,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也不甚清楚,他对沈赢微微一笑,然后道:“都准备好了?” 沈赢公瑾的低头答:“都好了,本来是备着晚一些走,但是天气着实炎热,怕老太爷中暑,便早起了。” 何老太爷摆摆手,“我无事,咱们赶紧的走,要不然你姐姐担心。” 沈赢点点头,对何老大嘱咐两句。 顾南枝这边吃gān净了饼子,抹抹嘴,转头笑嘻嘻的去扶何老太爷,笑道:“老太爷过来瞧瞧,这是我先生。” 刘程璧盈盈一拜,转头去找自己爹,顾南枝存心引荐,机会自然不能丢。 哪知道他一转头却没有瞧见他爹,忍不住神色大变,“唉!我爹呢?刚刚在这里呢!” 顾南枝也是大惊,刚刚瞧见在马车边上站着的,怎么一转眼就没见人了,她正要大呼,就见刘创忽然一个闪身从马车后面走出来,远远的低着头朝何老太爷鞠了一躬。 那何老太爷忽然身子一怔,紧紧拘着,好像碰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顾南枝感受着何老太爷身上的变化,忍不住去看刘创,只见他神色未变,鞠躬之后便直起身子站在一旁。 而何老太爷的眼神却一直紧紧的盯着刘创。 正在顾南枝百思不得其解,觉得难道何老太爷认识刘创先生的时候。 只听何老太爷一声:“走吧!” 顾南枝按下心里翻滚的思绪,扬起了笑脸,搀着何老太爷上马车,一转身瞧见刘程璧的脸色也变得奇怪起来,心里的疑虑越来越多了。 等大家都坐进马车里,顾南枝才拉着沈赢的衣袖,将自己刚刚瞧见的说出来。 沈赢听了也惊讶不已,也不由深思起来。 “我应该与你说过,老太爷在京中多年,这来镇子上不过十年间而已,他又不曾出去,终日都在府中,若是老太爷认识刘先生,那刘先生说不定和老太爷是京中的旧识。” 顾南枝捏着眉间,“总觉得刘先生有太多事情瞒着别人了,以后不一定能够遮掩的过来。” 沈赢点头,同意顾南枝的说法,“刘先生既然出山,应该有自己的打算,咱们在这里盘算再多也无用,不如静观其变。” 顾南枝呼口气,“嗯,那我们就不管了。” 沈赢淡淡一笑,“你这人怎么现在嫌麻烦了,当初可是你闹着要学武,现在惹上了不好惹的,胆子就怂了。” 顾南枝嘿嘿一声,“我哪里知道先生那么大的来头啊!” 沈赢见她模样娇俏,又是暑热难耐,额上不少细汗,随手拿出团扇,道:“天还热着,你手里也不拿着扇子,小心中暑了,又吃不下饭,回头教你难受。” 顾南枝瞧沈赢面上冷淡,说的话却句句关心她,心里忍不住的高兴,撒娇道:“沈赢哥哥你都带着了,我gān嘛还拿啊!” 沈赢面不红,心不跳,哼了一声。 走了不少时间,到了沈府上。 沈渔特地开了大门迎接他们,一早就派下头的人备上了绿豆汤,特地冰镇过了,生怕热着他们。 一一拜见过家中长辈之后,沈赢将刘创和刘程璧引荐给了何醒夫和沈渔。 沈渔带人真诚热情,当即便让人准备好房间,又打点人准备了不少生活用品。 刘创二人想不到沈渔如此热情,道谢了好几回,才心有戚戚焉的回了后院。 这边,顾南枝和沈赢吃完了绿豆汤,只觉身心凉快起来了,赶路的热气跑了一半。 之后,二人便去了沈老太爷房里请安。 虽是夏天,两个人一进院子就感觉凉气拂面。 顾南枝瞧着里面也没有放冰,觉得奇怪,忍不住问:“老太爷的屋子里真凉快。” 沈赢看着顾南枝天真làng漫的样子,真的有些不忍心的去说些难过的话,勉qiáng笑道:“屋后面打了一口深井,到了夏天就把井盖挪开,所以这地儿比别的地方都凉快些,咱们院子后面也有,你等会回去就能瞧见了。” 顾南枝人jīng一样的,忽然握住了沈赢的手,道:“别担心” 沈赢心中一暖,浅笑道:“走,带你回院子里去。” 顾南枝何尝不知道沈赢心中所想,就连沈渔心中计划,她也略知一二,沈老太爷和何老太爷日渐衰老,这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就会断,若是按照三年服丧的规矩,他就六年不能去科考。 连成亲圆房也要往后挪,沈赢的身子骨是日渐好了,若哪一日忽然又坏了怎么办? 沈渔的担心左不过是沈赢的身子和前程,她为沈赢操碎了心,只盼着早些考试,早些博前程。 只怕也是何老太爷默许的,或者是他授意的。 这小小年纪的沈赢天资之高,若不去闯dàng一回,定会遗憾。 这路已经铺到这里了,剩下的只能他自己去走了。 回了之前住的院子,下人已经把东西送过来收拾好了。 果然如沈赢所说那般,院子里比外间花园还要清凉,凉气从屋子后面冒出来,很是舒服。 二人躺在阶下的椅子上说了会话,正要去看书,忽然前边若松喊,何老太爷去喊他们去书房。 两人立即想到早上刘先生的事情,一点也没耽误的就赶紧过去。 这时候何老太爷已经歇过了,脸色好了许多,他手里捧着书,有一会没一会的看着,过了好久他才开口问道:“你们来了?” 顾南枝心里不是滋味,这是要开始论罪了? “太爷爷,我们来了许久,见您在读书,没有敢打扰。”沈赢确实不卑不亢的回话。 何老太爷平时不爱说话,也不喜欢出门,只爱在院子里看书或者作画,话最多的时候就是骂他们的时候了。 要是不上课的话,他们估计听不到何老太爷说上十句话。 而且平时,何老太爷面上和蔼,有时候高兴了会同他们多说话,但是真正有情绪,还真的没有见过。 所以他们整个家里,都多多少少有些怕何老太爷。 就连顾南枝也是。 沈赢却是天不怕地不怕,直接问:“不知道老太爷叫我和南枝前来,是有什么话要问吗?” 何老太爷笑出来,“就你鬼机灵,南枝都同你说了?” 顾南枝微微脸红,点头道:“都说了。” 何老太爷嗯了一声,“原是你心思细,都瞧见了,自然想得多。” 顾南枝唔了一声,就当做何老太爷在夸她。 沈赢也笑,知道何老太爷揶揄她。 “罢了,我瞧着你们关系好,我就提醒你们几句。”何老太爷想了想道:“北风你聪敏,南枝你机灵,在庄子这么久,也该知道那家人不好相与,我没有阻止你们,只望你们日后多些经验,但没有想到这一次不同,他们身份不一般,县试以后,便随他们去,做个县衙的文吏,也能好好过一生。” 沈赢闻言,觉得事情不对劲了,何老太爷官至正一品,是太子师,并且门下弟子近千人,朝中文官皆是他jiāo好,他的地位已经至高无上了。 就连何老太爷都忌讳的人,他不敢想到底是什么样的。 沈赢匆匆应了一声。 何老太爷继续道:“你们心里不要存了念头,日后不要打听这事情,当今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咱们再不行,也不能动摇根基,这话我今天是给你们提醒了,你们莫要多管,只当没有认识这个人。” 顾南枝脑子一片空白,她从来没有听何老太爷说这样重的话,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沈赢面色也有些发白,心思何等聪敏,立即就懂了何老太爷的意思,他再三承诺不会坏了事情,便拉着顾南枝跪安了。 ☆、第十九章县试遇故人 二人出来以后,对视一眼便朝刘家父子住的地方去了。 何老太爷说的,他们心里都有个数,这天下都皇帝的,那自然是皇家事不可搀和了。 这刘家父子是宫里面出来的人,藏在这里,有问题但是也没有问题,只看他们怎么处理了。 沈赢存的心思不一般,不入虎xué焉得虎子,这事情已经沾上了,要想gāngān净净的脱身,倒是有些难了,不如顺其自然。 顾南枝却心里懊恼,她不是这般喜欢冒险的人,更喜欢把握住所有的事情,这一去庄子就中了大奖,结jiāo了刘程璧,喜提皇家秘事一份,这可怎生才好啊! 不过刘程璧是个寻常人家,也许他们就生不出结jiāo之心了,他天资太好,若不提携,明珠蒙尘,谁也不愿意。 二人各怀心思到了刘家父子的后院。 也没有提起早上的怪事,只是嘱咐了一些府内规矩和作息,以后还是让刘程璧和自己一起读书,待过半月,便往芦城去。 刘创便留在府里照看,等待他们回来。 这期间,沈渔和沈赢二人几番jiāo谈,回来之后又闭口不提。 顾南枝心里奇怪,但也不敢问什么。 直到出发前几日,沈渔饭后拉着顾南枝的手在园子里走。 “南枝,我知你聪慧,来府上虽说是一年多了,但是在府里时间甚少,都与北风在一块,咱们都生分了不少。” 顾南枝赶紧道:“姐姐说的哪的话,我和姐姐当然是最亲厚的,姐姐对我这么好,我不念想着姐姐,岂不是没天理。” 沈渔被逗乐了,笑道:“你这丫头一直就嘴甜的很。” 顾南枝也笑,算作回应。 “不过,这一次北风去芦城” 顾南枝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不愿意自己去吧。 沈渔接着道:“我知道北风看重你,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盼着他能有个说话的人,这不把你盼来了,我知道你以前辛苦,现在小小年纪又要操持事物,不知道你以后会否怨我” 顾南枝心里情绪翻滚,实在不知道沈渔的意思,只能低低应她,“姐姐,我不辛苦的,我喜欢这般。” 沈渔又叹口气,她紧紧握住了顾南枝的手,“北风一定要带着你去芦城,说以后他去哪,你便去哪,这世道乱的很,我心里怕,怕他飞不出去,又怕他飞出去,南枝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啊!” “姐姐” 沈渔又道:“这一趟出门,你们二人年幼,我只盼你以后好好照顾他,他脾气不好,若是得罪人了,自己都不知道,你在他身边,我也放心,只是女孩子抛头露面总归是不好,我怕对你名誉有损。” 顾南枝忽然抬头去看沈渔,淡淡道:“姐姐为我考虑是好,但是姐姐不知我只是乡里来的童养媳,什么名声早就没有了,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沈渔正走着,手上的纱帕擦过眼角,耳朵里听到顾南枝冷淡的声音,眼睛里瞧见顾南枝坚硬的眼神,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瞧清楚过眼前的孩子。 顾南枝又道:“不过姐姐放心,我既然入了沈家的门,就是沈家的人,以后不会做半分对不起沈家的事情,一心对沈赢,绝不会叫他受半分委屈。” 沈渔怔怔的看着顾南枝的脸庞,孩子稚嫩的脸上藏着大人的神色,水潋潋的眸子里都是满满的冷静,她心里知道顾南枝说的都是实话,她也知道这一年来,为了沈赢,她废了多少心思,但是她也知道,顾南枝不过是个孩子,早早的就承担一切,不过是她们bī迫的。 一时间,沈渔有些愧对顾南枝,心里想的是依仗顾南枝以后照顾沈家和沈赢,嘴上却是说怕对顾南枝名誉有损,自己都搞不清自己了。 她叹口气,重新去看顾南枝。 “你这话说的叫姐姐有些难过了,你们都是孩子,哪有谁照顾谁,北风是男子,我自会嘱咐他照顾你,但是以后这话不许说了,什么童养媳,你是我沈家明媒正娶的嫡妻。” 顾南枝微微一笑,“多谢姐姐宽慰。” 沈渔想再说些话,看顾南枝表情有些恹恹的,想必是自己说的有些过了,便道:“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歇着,明日可就出发了。” 顾南枝点点头,微微福身之后转头就走。 沈渔轻轻叹口气,看着顾南枝走远。 哪知道顾南枝走了十几步,忽然停下来,侧过身子,脸色羞赧的瞧着沈渔,道:“姐姐,我知道你待我好,这世上除了沈赢,便是你了,我绝不会负你的好。” 沈渔一乐,这孩子说话太到人心坎里了,“知道,知道,我家南枝最好了,快些回去吧!要不北风该急了。” 顾南枝浅浅一笑,又福身道:“姐姐也快回去吧!” 沈赢和沈渔一早就商量好了不带任何服侍的小厮,连若松也留在府上。 只有沈赢和顾南枝,加上刘程璧三人一同前去。 沈渔也不是特别担心,这一去不过一月,她也可以时常瞧瞧,到不是什么事。 就怕沈赢以后要去省城,要去京城,那广阔天地不是她一个妇人左右的,任是再舍不得,也要送两个人走了。 他们带的东西不多,由刘程璧赶一辆马车,就全部装上了,三个人都不是大人,洋溢着笑容和憧憬,倒是让何醒夫看的感叹。 从这里一直到芦城,不过半天的光景, 下午到了芦城以后,三个人就招呼跑腿的小厮给找了临近礼房不过一条街的巷子,在里面找到一间院子,专门租给考生用的。 这里每年都有考生,大多数都在客栈里头住着,但也有乡绅富豪的孩子来了住不惯客店,就会寻一些就近的院子租住,一住便是一个半月,甚至还有两月的,不过租住院子也颇费钱财。 一个院子有三进屋子,除了给仆从和厨娘用的,还有两三个屋子供主人去住。 顾南枝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一个院子,看着gān净利落,后院子里还钟了几颗果树,幽静闲适。 确定下来以后,三个人立即就搬进去了,一路赶路辛苦,但好在是孩子,瞧着屋子太空,又呼呼啦啦的跑到街上去买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些生活用品,最后找了伙夫才把东西全带回来的。 三个人忙到日落,才算是把院子收拾好。 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想起来饭还没着落呢!只得又出门去觅食。 顾南枝深觉不妥,还是明日去找个厨娘为好,要不然耽误时间,外间的饭也不甚好吃。 这两年顾南枝被沈家养刁了嘴,吃什么都要评头论足一番,这下子出门,还没吃上三顿饭,就开始想念沈家的厨子和庄子上的伙食。 沈赢手上没有钱,全都是在顾南枝那里了,而刘程璧手上只有刘创给的一些碎银子,吃喝都是随他们的。 顾南枝要做什么主,他第一个同意! 他们芦城也算是人杰地灵,百年来出了不少读书人,最有名的就是何家的老太爷,官至一品大员,任谁说起来都是极其有面子的事情。 不过他们结保的事情早就过去了,第二天在外面吃早饭的时候才听说芦城里有个秀才每年都收受不少礼品钱财,才为考生出具保书。 “一般人过来考试,也就花上十两银子吃喝和住店,他到好,一张口要去了一半,读书人专门坑读书人!也不怕遭报应!”顾南枝听了以后,气愤不已。 “无事,不关咱们的事,不要多议论。”沈赢喝掉面汤,懒洋洋的对顾南枝说话。 刘程璧也点头,“出门在外,少惹是非为妙。” 顾南枝扁扁嘴,不说话了。 边上几桌客人也有在议论这事情的,不过一笑置之,想来历史悠久了。 吃完面,三个人准备去礼房看一看,然后再回来。 顺着这条街走到尽头就能看见礼房了,这时候也有不少学子来附近客栈,都打着和他们一样的心思。 还有不少人见沈赢衣着不凡,面容清俊,都想上来说说话。 奈何沈赢冷脸横眉,一字不说。 顾南枝一边腹诽,一边打圆场,说沈赢生性冷淡,不爱说话,叫他们见谅些。 那些学子听了也都没说什么,拱拱手继续往前面去了。 只有少数几人面色不虞,冷冷的嘲讽他们。 “纨绔子弟,来芦城科考,也带着小厮丫鬟伺候,想来我们贫寒学子是少爷瞧不上的了!” 顾南枝:“????”我哪里长得像丫鬟吗? 刘程璧在边上捂住嘴偷笑,“说你小俏婢呢!” 顾南枝娇笑起来,斜着眼睛瞧沈赢,嗔道:“少爷我这样姿色侍奉你左右,可教你舒心啊!” 沈赢看顾南枝的笑颜如花,一双眼睛像星辰一般亮丽,只觉得面上发烫,咳嗽一声道:“调皮!” 三个人说说笑,便到了礼房前。 只见那礼房如官府府衙一般矗立在街头,两边都是把守的衙役,可能是临近考试,所以调来了衙役,到显得庄重异常。 礼房门前已经有了学子在那里打量了,三三俩俩聚在一起说着话。 顾南枝一个女子十分突兀,她自觉高调,便躲在沈赢身后,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沈赢也知道顾南枝心思,手上牵着她,眼神也不住的往身后去看,怕有人碰撞到了。 刘程璧这还是第一次离开镇子,昨天便觉得新奇不已,今日瞧见这么多人,不停的看来看去,只觉得看不够。 “咱们在外面也看不到什么,里面不让进,就回去吧!”沈赢张望了一会,根本没有开礼房门,让人进去的打算。 顾南枝也觉得人多眼杂,便道:“好啊,我们新招来的厨娘,午间就要去了,我要去准备准备,晚上吃点好的。” 沈赢浅浅笑起来,“就知道吃,你出门在外,可别荒废了功夫。” 顾南枝满不在乎,尽想着晚上要吃什么了,“我记着呢,功夫绝不忘记练习。” 刘程璧也盘算晚上吃些什么才能抵消昨天的不舒坦,正想着,听到背后一声熟悉的声音。 他显然是一愣,急忙转头去看,果然瞧见穿着一身青色衫子的何长生,此时他正与几个考生在大谈这次县试的事情,满面chūn风得意。 ☆、第二十章打人 何长生一斜眼,也瞧清楚了面前的刘程璧,脸色突变,睁大双眼瞧着他。 在他瞧见刘程璧身边的沈赢和顾南枝的时候,眼里就要冒出火一般。 何长生只急急看了一眼,立马转过脸去,当做没有瞧见他似得,脸色却变味了,周围学子皆好奇的问话。 刘程璧看见这样的情况,勾唇一笑,没有放在心上。 “怎么了?”顾南枝见刘程璧忽然笑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是不是瞧上别人家姑娘了?” 刘程璧呸呸两声,“我又不是你!” “那你偷偷乐什么啊?” 刘程璧想了想道:“我刚才瞧见何长生了,就在后面和别人说话呢。” 顾南枝听到这话,立即转头去看,果然瞧见不远处何长生的背影。 若不是她在庄子上住了一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个侃侃而谈的何长生,她还真的认不出来。 沈赢没有回头看,只是道:“早就说了他回来参加考试,现在瞧见了,有什么好吃惊的。” 这话说的在理,两个人也没有反驳,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很快就回了院子。 刚来的厨娘是伙夫介绍来的,三十几许的年纪,穿着朴素,就是本地人,时常出来做工,她一来瞧见三个孩子,忍不住惊讶,但也不敢问什么,毕竟富贵人家出来,定有自己的缘由。 她按着吩咐每日做早中午三顿,每一旬便给一次钱,让她买菜。剩下的工钱会一月结上一次。 到了晚间,三个人终于吃上了热饭,还好厨娘的手艺不错,嘱咐了她几句忌口和爱吃的口味,做出来也合他们口味。 沈赢把书都已经读透了,每天抽一段时间出来,教习刘程璧,剩下便就是自己默默的看书,或者和顾南枝说话。 顾南枝可就忙了,每日被沈赢拉着看书不说,还要学下棋,功夫也不能落下,每一天满当当的。 但是顾南枝还是要求沈赢和他一起练练拳法或者是打坐练内力。 沈赢的身子弱,不能长久花心思对着书本,现在身子稍微好了,顾南枝也不敢放任沈赢,故总是找借口让他一起练。 不过好在沈赢这一年的底子打下来了,现在开始慢慢的调养,锻炼身体,加上膳食补充,也不比一般人差了,只是说jīng壮还是不行。 这也是沈家愿意让沈赢独自出门的原因,身体不像以前风一chuī就倒了,或许他是因为长得太过白净,叫人觉得这个人就是软绵绵的。 三个人就这么惬意的过了半个月,竟然长得白白胖胖。 “纸没有了,晚间太阳小了,我们出去买一些,还有东边巷子有个卖糖糕的,可好吃了”顾南枝碎碎念,转头看见沈赢在打呵欠。 “嗯好” 顾南枝故意捏住他一根头发丝儿,然后故意喊道:“沈赢!” 沈赢淡定的嗯了一声,一动也不动,缓缓的伸手捏住了顾南枝手指,道:“调皮。” 顾南枝赶紧撒手,“你眼神真好!” “不及你,连糖糕都瞧见了。”沈赢不动声色的揶揄。 顾南枝老脸一红,哼哼哈哈的搪塞过去,不到傍晚,就拉着两个人准备出去。 刘程璧嫌弃天热,不愿意出门。 顾南枝只好和沈赢两个人出去。 虽说这时候是秋天了,但白天还是热乎乎的,只有晚上才凉快,路上也没什么人,到傍晚才有一些商贩出来。 他们买了糖糕以后,慢慢踱向书肆里面,准备买些纸,再挑几本书打发时间。 整个县城就这一家书肆,平常书籍昂贵,很多人多买不起,只能自己抄书,所以书肆大都是借书出去,或者卖些纸笔为生,和后世新华书店有些相像。 两个人还没有怎么在芦城玩过,看够了沿街风景,便找到书肆,还未进门,就看见书肆里已经有许多人在那里看书了。 顾南枝想,果然和新华书店很像。 二人也走进去,挑了一些纸以后,就钻进里面挑一些书。 沈赢本身喜欢看书,在里面找到几本难啃的以后,就准备走了,一抬头看见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男子,穿着粗布长衫,手上拿着一本书,沈赢眼瞧着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沈赢哥哥,你瞧瞧这本书”顾南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面前的男子忽然抬起头,转过脸来看他们。 沈赢心里咯噔一下,真的是无巧不成书,竟然在这里遇到顾南枝的哥哥。 顾南枝还在乐不可支的呵呵笑,一点没有察觉。 顾朝西快速的看了他一眼,眼神冷厉,然后又低下头,当做没有瞧见。 沈赢本想敷衍的打个招呼,没想到他自己也不想说话,便觉得省了大事,转头去拉顾南枝。 顾南枝被拉着往前走,眼睛也不从书上挪开。 “老板,我买这六本书,还有那一些纸。” 沈赢的声音并不大,但是书肆安静,里面的人都能听得见。 他话一落音,就听见边上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来。 不大但却刺耳的很,沈赢皱眉,没有放在心上,对着发愣的老板道:“结账。” 那老板缓过神来,想了想问道:“小公子是哪家的?” 沈赢不愿意多事,便道:“结账便可。” “哼”一声冷笑从门外传来。,“纨绔子弟,不知天地厚!” 顾南枝这才感觉到气氛不对,抬头去看声音,发现门口站着两三个青年,其中一人是之前看礼房路上遇到的男子。 当时就因为对沈赢不满而大为斥责,现在又是和沈赢对着gān。 顾南枝有些担心的瞧了一眼沈赢,然后催促老板道:“我们结账了,老板!” 那老板脸上神色犹豫,道:“小姑娘,你们六本书值十多两银子呢!不是我不结账,怕是你们” 顾南枝这才恍然大悟,这书特别贵,所以大家都觉得沈赢故意如此,显示家中富贵,又有想看他笑话的意思,毕竟十几两银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出来的,就算是富贵少爷,手里也没有这么多的现银。 沈赢也没有说什么,转头对南枝说:“没事,快些结账走吧。” 顾南枝嗯了一声,从怀里拿出钱袋子,找出一张十五两的银票,然后抬头笑道:“老板你看十五两够不够,不够我还有一些碎银子。” 边上的人瞧见了,议论声更大了。 “小小年纪,还当是自己家呢!” “就是,这些富家子弟全无才学,跑来买书也只是充充面子,回头还不是扔在家里不管。” “嘿嘿嘿还带着个小俏婢子,一看就不是正经人,还带来书肆!也不知怎地龌龊!” 顾南枝听着这些话,心里有些火气,但还是想着不要惹事,赶紧回家才好,她把银票扔在柜台,又丢了一两多的碎银子,抱着纸就准备走。 “沈赢哥哥回去吃饭了。” 顾南枝走了几步,发现沈赢没有跟上来,转头去找他。 一回头大吃一惊,只见沈赢噔噔走到刚才说话那几个人身边,挥拳就要打人。 顾南枝啊了一声,脑子一片空白,要是沈赢被揍了怎么办,他那身子骨都不好,还打架那不是伤自己身子吗? 她练过武,动作利索,脚步轻盈,索性两个人离得不远。 顾南枝在他打人之前,赶紧拉住沈赢,然后往后一折。 事情发生的太快速了,沈赢想要打人也是忽然的,更别说顾南枝露的一手了。 众人都被吓的脸色发白,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登时脸色通红,叫嚣起来。 “这纨绔小儿竟然敢动手打我们读书人,真是不知好歹!” “对!再敢逞凶,我们就送你去官府。” 刚才站在最前面的两个人看见自己没有伤到,嘴上就更厉害,立即怒发冲冠怒骂起来。 顾南枝瞥了他们一眼,“没伤到你们呢!再叫就真打了!” “粗陋女子!你敢!”那两个人脸色通红,真的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都有些怕眼前女子打自己。 可是退了两步,又想起来他们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孩子,自己都已经及冠了,无故生出了几分勇气。 顾南枝脸色极差,瞧不起这群性别歧视的大傻蛋,心里安慰自己不要和狗争辩。 “我们回去。” 沈赢却沉默着,眼神直勾勾的瞧着两个人,脸色冷肃,寒气bī人,也没有走的意思。 “你们张口闭口读书人,自诩清高,却胆小怕事,瞧轻女子,抱团欺人,觉得自己吃过几两墨水,就高人一等,孰不知你们是最肮脏龌龊的,都是从女人肚子爬出来的” “你你你!有rǔ斯文!!!” 沈赢话还没有说完,就听他们大叫起来,好像是沈赢欺rǔ他们了一样。 “怎么?两位公子觉着我说哪一句有rǔ斯文了?” 那两个人想也没想就道:“你说我们是从女人” 沈赢立即笑开了,只是泛着冷意,叫人看着一惊,“那两位公子是承认自己自诩清高,胆小怕事,瞧轻女子,抱团欺人,觉得自己吃过几两墨水,就高人一等,是最肮脏龌龊的了?” ☆、第二十一章芦城县令 二人瞠目结舌,想不到这小孩子说话如此犀利,一时半会却也反驳不来,但是一想到只不过是个小孩子就敢指着自己的鼻子骂,登时大发脾气。 也顾不得自己是什么斯文读书人的身份了,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打沈赢。 顾南枝却比他更快,身形一闪,结结实实的扼住了那个人的手腕。 那人着实一惊,没想到眼前的小女孩竟然这般狠毒,赶紧想抽回手。 “死丫头,放开我!” 顾南枝冷哼一声,正要骂人,忽然听见边上有人叫她慢些。 那人声音轻轻朗朗,掷地有声,听着便觉得是个人物,顾南枝本就不愿意多事,现在有人来劝场子,自然给他台阶下。 她转头去看那个人,见一个十八岁左右的青年男子穿着锦袍,面容清俊,举手投足颇有世家子弟的风范。 沈赢也注意到那人,他轻轻拉过来顾南枝,瞧着那人走过来,道:“公子意欲何为?” 那人笑了笑,有些温和的模样,道:“在下黎晏书,刚刚进书肆,瞧见小公子和这两位学生似乎有些不睦,见周围学生都不敢上前劝和,小生斗胆,上来劝一句,公子海涵” 黎晏书说海涵的时候,蔑视的眼神在那个学子身上转了转,然后对着沈赢满面chūn风道:“小公子面生的很,似乎不是本县城人氏吧。” 顾南枝唔了一声,这黎晏书在提醒他们不太过高调,惹来别人红眼,顿时对黎晏书有了三分好感,她扯了一下沈赢,眼神示意他下了这个台阶,就没事了。 沈赢也明白,他看顾南枝已经有说和的心思,本来就是为她出头,不愿意她被人rǔ骂,现在瞧她的模样,气也消了三分。 “公子说的是,也是我动手在先,思虑不周,叫公子笑话了。”沈赢的语气淡淡的,似乎真的不生气了,他也没有说自己错,只说做的不对,他拿过顾南枝手里的书,接着道:“小子还有些事,就不耽误各位学子了。” 顾南枝也觉得不需要多磨蹭了,赶紧回去。 二人出了书肆,还未走远,就听见黎晏书喊他们的声音。 沈赢放缓了脚步,慢慢等黎晏书跟上来。 黎晏书立即快步走上去,“小公子还没有说你们是哪里人氏呢?急着回去做什么?” 沈赢道:“大鼓镇子上的。” 黎晏书眼睛一亮,“那是来参加县试的吗?” 沈赢点头。 黎晏书更高兴了,“想不到小公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才学,枉我痴长几岁,却一点比不上小公子。” 顾南枝斜着眼睛去看黎晏书,他也太会夸人了,而且这样自来熟。 沈赢对着黎晏书拱手道:“黎公子谬夸,我不过凑个热闹。” 黎晏书笑,转而看顾南枝道:“不知这位是” 沈赢挑眉,笑道:“我内子。” 顾南枝扬眉,对黎晏书笑了笑。 倒是让黎晏书大吃一惊,他也是以为这俏丽女子是伺候的丫头,顶多穿着富贵了一些,想不到是他嫡妻。 “黎公子觉得我不像吗?”顾南枝存着调侃的心思。 黎晏书大囧,“倒不是,只是少有人” 顾南枝笑笑,的确是的,见过带小厮带书童的,就是没见过带媳妇儿的。 沈赢看顾南枝玩心又起,也忍不住缓了神色,将刚刚的事情抛之脑后。 “黎公子是本地人士?” 看黎晏书穿着不似寻常人家,长相颇为英俊,举手投足自带一股子书生气,像是书香世家出来的人儿,虽然芦城不大,但是这样的人家还是有的,沈赢瞧见他为自己和顾南枝解了围,心生结jiāo之意。 而黎晏书正好和他们打的一个主意,沈赢穿着可以说是富贵了,模样是极好的,双手保养的像是女儿家一样,一眼就知道是极其富贵的人家才能养出来的,并且年纪不大,才华横溢,胆色也是不小,他十分欣赏沈赢,一路跟来,就是为了好好探探底。 黎晏书跟了一路,说了一路话,愣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二人只好带他回去。 刘程璧正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书,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还多带了一个人。 “这是?” 黎晏书上前一笑,道:“在下黎晏书,是芦城人士,也是此次考试的学生。” 刘程璧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似乎也不太关心黎晏书的问题。 倒是黎晏书有些尴尬,站在原地,用眼神问沈赢,这是何人。 沈赢张嘴就道:“这是我的学生,也要参加此次考试。” 刘程璧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立马一咕噜坐起来,大声道:“我是他们家护院的儿子,来考试的,叫刘程璧。” “都是考试的学生,就不用问来问去了,进去坐着,天热着呢,我着厨娘切了瓜来吃。”顾南枝出来打圆场了,把三个人赶进了后院里。 后院里种了许多树木和花草,很是凉快,他们又置了一方桌椅,平时没事便坐在这里看书,或是说说话。 她引他们过去以后,转头去厨房,看见厨娘正在准备今晚的饭菜,便道:“大娘,今晚多做一些饭菜,家里来客人了,要jīng细一些。” “哎哎,好嘞!” 顾南枝吩咐完以后,从水缸里捞出一个凉凉的西瓜,然后拿来刀,快速的切开了,分成好多块,然后放在托盘上,端进院子里。 “吃瓜了,降降热气。”顾南枝把瓜往桌子上一放,就坐在沈赢边上。 黎晏书微微惊讶以后,也默不作声,拿了一片西瓜,凑到嘴边。 几个人说了好些话,黎晏书尤其惊讶沈赢的才学,说是双眼放光也不为过。 他抓着刘程璧的手,嘿嘿笑道:“沈公子说刘创公子是他的学生,我现在是一点都不怀疑了!” 这话说的刘程璧脸皮子直抽抽,看着黎晏书笑容堆满脸,打也不好打,只能抽回手,狠狠瞪他几眼。 黎晏书瞧厨娘叫他们吃饭,也赶紧告辞要回去。 沈赢这时候淡淡的开口,“既然都来了,咱们也算是相谈甚欢,不如一起吃顿便饭,叫我和内子谢谢你今天搭救了。” 刘程璧奇怪,上下打量黎晏书的身板,不屑道:“今天你们遇到什么事了?他能救了你们?” 顾南枝咳嗽一声:“无事,就和考生们起了口角,是黎公子劝慰了几句。” 刘程璧这才放心下来,“原是如此,那你便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黎晏书温和一笑,说了这么久,也有饥饿感了,现在赶回去,家中还不一定开席了,便道:“那我就叨扰了。” 饭后,刘程璧送黎晏书到巷子口,便又踱回来。 “我觉得这人奇怪的很。”一回来他就找到两个人抱怨。 顾南枝正在练字,一手字写的秀丽异常,她头也不抬就回:“哪里奇怪了,人家挺好的。” 刘程璧好似不太喜欢黎晏书,“怎么不奇怪?过两天就要考试了,他不专心读书,跑来不知道做些什么,难道不够可疑吗?” 沈赢想了想道:“我瞧着他不是可疑,是胸有成竹,在饭桌上我瞧见他袖口用金丝线绣了一个黎字,你们猜猜这整个芦城哪一家会有这么大手笔在袖口用金丝线绣字。” 顾南枝这时候抬起头了,哎呀一声道:“是芦城县令!” 是了,芦城县令也姓黎,这么巧黎晏书也姓黎,若没有意外,黎晏书应当是黎县令之子。 “怪不得!怪不得!”刘程璧一连说了两个怪不得,脸色都微微变了。 顾南枝搞不懂为什么刘程璧的心思这样厚重,还设有心防,“他就是一个县令之子,考试还是要凭真才实学的。” “话是这样说,但是我担心他会从中作梗。”刘程璧一脸担心。 连沈赢都有些受不住了,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刘程璧道:“不管他会不会从中作梗,我都要争得头名,倒是你再不去看我给你批注的文章,后天考试你怕是连后名都挣不到。” 刘程璧咬咬牙,“那随你们去,我回屋里看书了,回头被害了,可别找我哭鼻子。” 见刘程璧气呼呼的走了,顾南枝这才专心练字。 顾南枝的字体太过柔软秀丽,虽然好看,但总是少了些风骨。 沈赢却是从五岁就开始拿笔,一手字人人夸,但是何老太爷总是说他锋芒太露,要和顾南枝多学一些。 沈赢瞧着顾南枝默完了一篇文章,每一个字间隙都差不多,道:“夜深了,你少看一些,回头眼睛疼。” 顾南枝嗯嗯两声,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道:“你也少看会书,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 沈赢点头,放下书,缓了口气,“这天有些早,现在睡觉睡不着,我们去院子里坐坐。” “也成,外边凉快。” 二人也没有去院子里,就在自己屋子阶下铺了席子,在放了个毯子,然后躺下去,正好瞧见月色正好。 月辉洒下来,颇有感觉,仿佛真是苏轼笔下那般自在。 顾南枝转眼看沈赢,正要让他吟诗两句应景,却看见他眉头微微蹙起来,看着一边的树藤子发呆。 “沈赢,你是不是担心程璧。” 沈赢回神,微微点头,“是的,从前大家担心我钻进牛角尖里,现在我反而看淡了,倒是担心他钻进牛角尖里面去了。” 顾南枝也操心,“他大有来历,心中又不忿,性情乖戾,警觉心过重了,咱们这般jiāo情,他还好些,若是以后” “还是用心教导为好。”沈赢心里有了计较,“让黎晏书以后常来,和他多亲近些,瞧他什么反应,我一味教习他读书没有用,怎么样做人我有时候自己都难,这方面家里人都知道你厉害,还得你去拉他一把。” 顾南枝被他夸的心花怒放,想也没想就道好。 沈赢笑笑,不由的抱紧了顾南枝的腰身。 ☆、第二十二章县试 县试诚如沈赢所说很是简单,都是基础问题,考试范围也广,大有考究学生是否通读百书的意思。 沈赢和刘程璧进了礼房以后,顾南枝就坐在附近的茶馆里喝着茶听着曲子等待结束。 沈赢的速度很快,她是相信的,但是刘程璧还有些叫人担心,也不知道这一次是否能中。 此时,二人端坐在礼房的最头一间考试屋子里。 沈赢粗粗看了一眼考试内容,很浅薄,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刘程璧应当能过。 想到此,他拿起笔,开始快速的答题。 他的速度极快,很早就写完了,但是因为制度问题,不允许先出去。 考官没收了试卷以后,让他在继续等着。 直到考试结束,他才能和其他人一起出去。 他一出去就看见顾南枝在最前面等着他,他也顾不得其他,三步并两步走下去,拉住顾南枝就道:“这么热的天,怎么在这里,赶紧回去消暑。” 眼看两个人亲亲热热的挽在一起,往前走着。 刘程璧赶紧跟上去,委婉的告诉他们,自己似乎考的不太好。 沈赢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他下一场加油。 第一场为正场,录取较宽,文字通顺者即可录取,取者准许府考,以下各场是否参加,由考生自己决定。 自第一场至末场,每场考试隔数日揭晓一次,第一场未取者,不能考第二场,文字较差者被淘汰,至末易能录取人数甚少,为录取秀才名额的二倍。 各场考试不外四书文,试帖诗,五经文,诗,赋,策,论,性理论,圣谕广训等。 第一场为正场,试四书文二篇、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题目、诗、文写法皆有一定格式,全卷不得多于七百字。 第二场为招覆,亦名初覆。试四书文一篇,性理论或孝经论一篇,默写「圣谕广训」约百字,不得误写添改。 第三场称再覆,试四书文或经文一篇,律赋一篇,五言八韵试帖诗一首,默写前场「圣谕广训」首二句。 第四五场连覆,经文、诗赋、经文,姘文。 沈赢这么说,是打算参加剩下的考试,然后取得案首之名。 顾南枝瞧他心气高,且在这些事情上,行事高调,也只能随他去。 刘程璧有些难过,回去以后,便在屋子里不出去。 到傍晚间,顾南枝才喊他出门去看成绩。 刘程璧才出来,搔眉搭眼的跟着兴致盎然的二人前去礼房。 礼房门口这时候已经挤了一群人再看了,大多数对自己有信心的人都会接着考试,反正不影响府试,还能赚个名头。 这个连续第一名就是案首,县前十名就是前十,也是个不多得荣誉。 顾南枝准备挤进去瞧瞧沈赢的名次,忽然听见边上一道熟悉的声音。 “恭喜沈小公子取得头名!” 只见黎晏书满脸喜气,快步走过来就对着沈赢拱手。 沈赢有些惊讶,想不到黎晏书这般大度,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名次,切切实实的为沈赢高兴,着实有些不好意思,他也拱拱手道:“想必黎公子也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想不到黎晏书叹气一声,“惭愧,实在死惭愧,小生材短,只得了次名。” 刘程璧脸皮抽抽,想着自己的名次不知道在哪里,赶紧想进去看一看。 哪知道黎晏书转头又对刘程璧拱手道:“刘公子恭喜了!位列二十三名!” 刘程璧楞了一晌,道:“我过了?” 沈赢淡淡道:“怎么你过了,反而不高兴?” 刘程璧心里高兴,连看黎晏书都兴起了,便摆摆手道:“没有,我觉着有些地方,我写的不够好,没想到罢了。” 他们站在这里说了好一会话,眼看榜前的人越来越少了。 顾南枝才抬头去看,果然第一名是沈赢,第二名是黎晏书,往下第三名何长生! 竟然是何长生!原来何长生也有些本事的,竟然能够拿到第三名。 顾南枝心里不是滋味,让何长生的名字跟在沈赢后头,总有一股子怨气。 沈赢这时候唔了一声,道:“你瞧这里,南枝。” 顾南枝啊了一声,赶紧回神,转头去看沈赢指着的地方,竟然瞧见了顾朝西的名字,忍不住心里一咯噔,这事凑巧了,今年竟然和这么多的熟人一起考试。 沈赢看顾南枝面色不变,小心翼翼问道:“是否要那些礼品去问一问。” 顾南枝摇摇头,淡定道:“不用。” 其他二人不知他们私事,便一左一右的站在两边,面面相觑。 顾南枝看气氛似乎有些尴尬,翘起嘴角道:“今天这么大喜事,我们出去吃上一顿,黎公子也来,凑凑热闹以后也是同期呢!” “那是自然。”黎晏书喜不自禁。 顾南枝忍不住的高兴,嘴角也一直往上翘。 说读书,顾南枝还没遇见过比沈赢还厉害的。 他们一直以为以沈赢之才,蝉联头名是稳稳,案首之名也是手到擒来的事。 县试都是由县令掌管的,也就是黎晏书之父,从黎晏书的家风瞧着,他父亲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度量也大,要不然怎么丝毫不顾及自己儿子的情面,次次都在沈赢之下,得了个万年老二的名头,不可谓不难听。 顾南枝知道枪打出头鸟,黎晏书才华相貌在芦城都是一等一的,家世也好,但是多的是学子瞧不上他官宦世家出身,仗着自己家中权势,在芦城赢得偏偏美名,这一次沈赢博了彩头,更多的人是瞧黎晏书的笑话。 哪知道他们却时常厮混在一起,每每考试完以后,都三五成群的在酒楼大肆庆祝,好似是他们感情好,包揽了县试的头彩一般。 果然不出所料,最后一场,仍旧是沈赢第一名,黎晏书次之,然后就是何长生。 沈赢便是案首了,黎晏书和何长生也算是前十了。 刘程璧是险过了最后的录取线,也算是位列秀才之流了。 唯一叫顾南枝惊讶的是顾朝西竟然也是前十之一,虽然惊讶,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多做什么,他们那以后便不是一家人,也不需顾忌什么了。 芦城不小,向来人才济济,沈赢的名字之前从未听人说起过,有认识的也只是说那是大鼓镇子上那老沈家的嫡亲少爷,可病重着呢,怎么就出来考秀才了。 但是这些并不影响他的名气在芦城传开来。 三个人一回家,立即找来一个跑腿的伙夫,将在芦城买了一些特产还有火腿,一些没见过的稀罕果子蜜饯等等礼品和中了案首的消息,一并送回大鼓镇子去。 考完试以后,他们还要在芦城待着,等待县令请秀才们去赴宴吃饭,jiāo流一下感情,联络一下感情。 沈赢性子执拗,加上在书肆和别人大打出手,已经早就恶名在外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他竟然中了案首,叫不少人气的牙痒痒。 不到晚间,前来请人的衙役就来了,恭恭敬敬的请了沈赢去黎家府上赴宴。 顾南枝拿出一块碎银子,塞给了衙役以后,笑道:“我们家少爷晚间一定去拜会黎县令,叫官爷辛苦来一趟了,天热拿去喝喝茶。” 那衙役顿时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果然大户人家出来的就是不一样,他前去请那个客栈的学子,人家只是嗯了一声,瞧人家大门大户的少爷,银子都足足赏了半两,可真是大方,对着沈赢和顾南枝一顿chuī捧,然后就回去复命了。 三个人商量,决意都一起去,包括顾南枝,虽说女子不该抛头露面,但是书肆闹也闹过了,名声也在外了,这时候藏匿起来,到叫人笑话。 沈赢觉得在理,觉得有时候顾南枝的想法叫人措手不及,但的确是在理。 三个人换了一身衣裳,刘程璧中规中矩的穿着长衫子,半旧不新,看着gāngān净净。 沈赢换了更加隆重的衣裳,穿鞋带冠,和平常在家过年过节穿着打扮。 顾南枝也换了一身稳重些的衣服,挽上妇人髻,走在沈赢边上,到是十分妥帖。 雇了一辆马车以后,三个人便向黎府上去。 刚到门口,就听见那边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顾南枝挑开窗帘看了一下,这一次不止是宴请学子,还来了好些有来头的世家。 这芦城最大的官儿就是同进士县令,然后就是举人出身的县丞,同进士的县令几乎可以说一手掌控这芦城了,其实这一次,他要偏袒自己儿子黎晏书,一点也不难,但是就是没有一丝一毫偏袒,每一次都是给黎晏书次名。 沈赢不禁对这个黎县令感到好奇,到底是怎么样公正不阿的一个官儿。 由小厮引进府内,便往后边垂花门后去。 只见后边朗朗阔阔竟然是一处花园,园内点着灯盏,明明灭灭,颇有意境。 再往前就是一座三层木楼,建造的十分有气势,里面也是灯火辉煌。 沈赢拉着顾南枝往里面去,一进去就瞧见首位上坐着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穿着深褐色的便服,双眼炯炯有神,一瞧见沈赢进来,便瞧着他。 顾南枝看了那人一眼,便转头去看别人,何长生已经到了,坐在右手边,顾朝西也在,只是隐在后头的席位上,而黎晏书坐在右手边朝着她盈盈一笑,示意他们坐过去。 沈赢朝着主位上的黎县令拱手,“小生沈赢拜见黎大人,住的远些,所以来迟了,叫大人担心了。” 客气话谁都会说,沈赢会说,顾南枝心里却有点惊讶,想来他也开始慢慢改变待人接物的态度了。 黎县令听到沈赢不卑不亢的样子,展颜一笑,似乎很是满意他的态度,他大手一挥,指着黎晏书边上的席位道:“过来坐,还站着做什么!” ☆、第二十三章被跟踪 赢便就拉着顾南枝和刘程璧一起入席,然后拱手和黎晏书道了个好。 黎晏书嘿嘿笑,也还了个礼。 倒是黎县令这时候看清了沈赢身后的顾南枝,起初以为只是丫头来伺候的,但见那丫头长得粉妆玉琢,十分乖觉讨喜,仔细看去,两靥娇艳如花颜色,双目不怵,仪容请清朗朗,气度不俗,端不像是个丫头。 待到她坐倒在沈赢身边,黎晏书瞧见她妇人的发饰,不禁大吃一惊,笑道:“沈小公子,这么早便娶亲了,我家晏书痴长几岁,还是孑然一身呢!真是惭愧!” 黎晏书被黎县令说的脸色绯红,道:“父亲又说笑了!” 顾南枝浅浅一笑,适时的露出羞怯之色,沈赢便道:“我家娘子怕生,黎县令可不要在笑我了。” 黎晏书嘴角直抽抽,若说顾南枝怕生,那天下的女人都见不得男人了。 “早成家好,早成家好,有人照顾着,你瞧这一次不就拿了案首!”黎县令哈哈大笑。 沈赢也难得笑起来,转头对着顾南枝道:“这一次也都是托了我娘子的福气。” 刘程璧已经司空见惯,两个人天天腻在一起,恨不得每天十二时辰都看见对方,也不知道他们腻歪不腻歪,反正刘程璧是腻歪了。 黎晏书瞧着也不好意思,转首去找何长生喝酒,这何长生也是不多得的人才,父辈都是农户,还是给财主家做佃农的,出来一个如此的何长生,想来是十分艰辛的。 刘程璧和何长生二人十分不对付,一瞧见黎晏书竟然去给他敬酒,登时一股子火气就要冒上来了。 沈赢知道二人嫌隙,皱着眉头,低声对刘程璧道:“我们在外面,你收敛些。” 刘程璧这才愤愤的转过头去吃菜,也不再理会黎晏书了。 顾南枝知道他心性不羁,却有些冲动易怒,但人总是自己人,便劝道:“你莫要禀不住性子,日后跟沈赢一起朝上走,若事事如今日一般,什么都摆在脸色上,叫人看轻了不说,也要吃大亏的,你讨厌他,咱们都知道,但是功夫要做的,我们不看,有的是人看,今日县令和县丞都在,你仔细想一想,以后少不得碰到这样子的事情,要是你与真正的仇人共坐一桌,你还拔刀杀了他不可?” 刘程璧听到这话,脸色腾的发白,眼神都冷冽起来,他端起一杯酒,过了许久,忽然朝着何长生道:“咱们一个村子出来的,今日你的前十,我还没有好好贺喜过呢!这杯酒敬你!” 何长生听到刘程璧面色淡然的说出这话,吓了一大跳,脸色怔忪,有些不敢相信,但很快缓过神来,微微一笑,也端起酒道:“刘兄哪里的话,咱们都是同喜同喜,有什么敬酒不敬酒的。” 黎晏书和黎县令微微诧异,都惊讶道:“原来还是同一个村子出来的秀才,这事可不多见啊!得再喝一杯!” 沈赢对刘程璧的态度十分满意,打算帮刘程璧博上几分面子,便调侃道:“我也是和他们一同的呢,长生是我家庄子上长大的,程璧和我jiāo好,他爹爹又在我家里当差,黎大人咱们村子一下可是出了三个哦。” 这话一出来,大家都知道了这个骄傲的何长生原来是佃户的儿子,还这般傲气。 那县丞本来是想和沈赢jiāo好,他家中有一女儿,年纪不过十四,长得娇俏可人,正是结亲的时候,原本就想在今年择一个好苗子,瞧见沈赢已有嫡妻,不想自己女儿委屈做侧室,就把主意打倒了何长生身上。 可是沈赢又说何长生是他家下人,顿时心思就没了。 要是清清白白的农户家,他还能帮衬一二,可是庄子上的佃户,说出去是农户,可实际上就是沈家的下人,他上一辈都卖给人家了,小一辈就算自立出来,也永远逃不过奴仆的后人一说。 这个县丞本姓刘,字承益,本是京郊人士,考了举人以后,怎么也考不上进士,便托家里人的关系,做了个富硕的小县丞,多年来也是舒舒坦坦的过来了,可是为人爱面子至极,他思索再三,转头又去看其他人,瞧见一个个歪瓜裂枣的,也瞧不上了。 正好,他看见刘程璧起来敬酒,他的模样有些熟悉,小小年纪,样子老成,可到底剑眉星目,英气十足,不巧的是又是个做下人的,便没了心思,准备明年再寻。 “说起来,我和沈少爷还有何公子、刘公子也是同地出身呢!”顾朝西这时候忽然站起来,端起酒杯,朝着沈赢咧嘴一笑,“这杯酒咱们该一起喝。” 沈赢嗯了一声,也端起酒抿了一口,“顾公子客气了。” 刘程璧和何长生也都喝了一杯酒,那黎县令看的有些惊奇了,当时翻阅履历的时候,瞧见沈赢出自大鼓镇沈府,他记得沈府和何府结亲了,所以对他也是几番照顾,叮嘱了自己儿子可以结jiāo,没想到这大鼓镇子竟然出了这么多能人,不由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那刘县丞瞧见了顾朝西的时候,眼睛一亮,他记得这人,似乎也是前十的名头,他瞧着顾朝西敦厚老实的模样,心里有了计较。 他端了一杯酒站起来,笑道:“瞧今年大鼓镇子可要出名了,竟然来了这么秀才,后生可畏啊!来!我敬大鼓镇子各位学子一杯!” 沈赢和刘程璧坐在一起的,刘程璧稍稍在后面,本来隐在后头瞧不清楚,这一站起来,倒是叫人瞧清楚了,长得眉目俊朗,身姿绰约,端的是一副好皮囊,和沈赢完全不一样,一股子阳刚气。 那县丞瞧了顾朝西一眼以后,转头一一去看别人,瞧见刘程璧俊脸的时候,心里也是一顿,神色突变,他赶忙喝下手中的酒,勉qiáng一笑以后,坐下来也不再说话。 黎县令瞧着奇怪,也没有说什么,那县丞仗着自己家族在京中有些势力,常常给人脸子看也不是第一回了。 众人推杯换盏,谈诗论词,不知不觉已有一个多时辰了,瞧着外面都静下来。 黎县令便准备了一些醒酒的汤水给众学子,又嘱咐天黑小心,一一送走众人。 只余下了沈赢和刘程璧,他们还在和黎晏书说着话,黎晏书兴趣丝毫不减,带着他们在花园里走了一会。 沈赢有些乏了,身子沉重,走了一半,就耷拉在顾南枝身上,但顾南枝却是jīng神奕奕,和黎晏书时不时说上几句话。 说着说着便提到明年chūn季的省试上去了,黎晏书但笑不语。 刘程璧便觉着不服气了,道:“瞧你样子,莫不是胸有成竹,打算明年就去上省城考试?” 黎晏书哈哈一笑,“在下正有此意。” 沈赢听了,不由打起jīng神,问道:“黎兄真有此意?” 黎晏书听沈赢语气,收了玩笑的模样,转头道:“正是,我不愿蹉跎,本就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县试以后也禀明了父亲,父亲也同意我的做法,想来一人上省城孤单,沈公子” 沈赢和顾南枝对视一眼,他们就是如此打算,县试以后,大多数学子回乡继续苦读几年,加固学识,为的是省试更加保险,但是沈赢不愿意làng费时间,对他来说考试只是一种手段,他自恃读书多年,承袭何家教育,和太子也就是当今皇帝同出一个师傅,他有什么好怕的。 所以原本他准备和顾南枝回去住一月,便北上去省城,静待省试。 没想到黎晏书也是这个打算,叫他吃惊,也叫他欣喜,也算是有个说话的人。 沈赢想了想,笑道:“黎兄如此,是有把握一举中举了?” 黎晏书觉得沈赢一定是和自己有同样的心思,想来笑容更深了,“本来是这般觉着,但是遇到了沈公子,有些拿不住了,但还是想一试。” 沈赢低头,声音却朗朗,“那我便和黎兄做个伴吧省的黎兄路途寂寞。” 黎晏书大喜,激动走上前,就要去握沈赢的手。 沈赢灵活的躲过去,“南枝在这里,你莫要拉扯我,省的她生气。” 顾南枝看沈赢真心欢喜,心里也高兴,但听见他又存心编排自己,更加乐了,这沈赢当真是小气。 黎晏书却没有在意,嘿嘿的搓搓手,道:“我去告诉父亲,我们一路,他也放心的多。” 沈赢点头,“按规矩,我也该回去和家里说一声,现在先同黎县令说去。” 黎县令得知沈赢也要去参加省试的时候,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就差站起来拍桌子了。 顾南枝看他们黎家父子的心性是真好,怪不得外间也对他们一家人爱戴有加,对那县丞却说起来都是怨言。 她看黎县令言语之间,都是嘱咐黎晏书多照顾一些沈赢,似乎是知道沈赢身子不慡,心里觉着奇怪,过几日回了沈府问一问是不是家族里有和黎县令jiāo好的,还是他曾是何老太爷的学生。 听何醒夫说,老太爷以前年轻些的时候,在京中书院教习过七八年,手下的学生不知多少。 他们在黎家又逗留了一会,便告辞了。 顾南枝看刘程璧一路上不曾说话,知道他心里不舒坦,她朝沈赢使了个颜色。 沈赢掀开眼皮,打了个哈欠道:“这回回去,你多读些书,虽然侥幸过了县试,成了秀才,但接下来要万分努力才可,你不比黎晏书是书香世家,自小便捧着书长大的,你的时间紧迫,不要有些其他念头了。” 刘程璧抬起眼睛瞧了两个人,然后微微一笑,“我省的。” 沈赢想了想又道:“我既然教习你,我去哪里,你便跟着,日后我不能教导你,便会给你寻更厉害的师傅,不要灰心,你比黎晏书的天赋只高不低。” 刘程璧听到这话,脸色松动了许多,他点头,“我知道。” 顾南枝看刘程璧这样傲娇,丝毫不愿意比黎晏书低,忍不住想要调侃,忽然身后传来一串细密的脚步声,几乎是细不可闻。 她先是一怔,随后又放松下来,“快到家了,咱们走快些,你看你们都困的上下眼皮打架了。” 沈赢刚准备说这离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呢,抬头看见刘程璧的脸色严肃,眼神不住往后看,立即明白了身后怕是有人。 ☆、第二十四章回家 三个人拐进前面的巷子里,然后在里面驻足了一会,说说笑笑,好似是找不到钥匙了一般。 顾南枝把沈赢塞给刘程璧,“我爬墙进去,给你们开门。” 刘程璧大声:“瞎说什么!咱们找个店住一晚不就成了,你一个女孩子,做这事不羞吗?” 顾南枝把匕首拿出来,眼睛警惕的盯着外面,嘴上说着“嘿嘿,不羞,咱们有住的不方不回,住什么店啊” “倒也是,你等等我,我去爬墙。” 两个人插科打诨,过了好些时候。 刘程璧忽然道:“人走了。” 沈赢立即睁开眼睛,左右看了一下,“赶紧回去。” 这一次他们从巷子里绕回去了,一进屋子,立即关上大门,加了大栓,才松懈下来。 沈赢的睡意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坐下来顾南枝倒了一杯水以后,道:“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冲着我来的,你们明天出门且小心些,有宴会再请,一律推说我身子不慡,过两天,我们便回镇子。” 顾南枝也是这样打算,心急火燎的坐下来,端起水就喝,砸砸嘴道:“这夜路走的不安生,看来芦城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赶紧回去吧。” 刘程璧却吓的心惊胆战,不知道这跟着他们的人是冲着谁来的,他也不敢说什么话,只是点头道:“回去也好。” 沈赢不着痕迹的瞧了一眼刘程璧,道:“嗯,今天也累了,早些歇息,明日不知道还有什么事。” 顾南枝给刘程璧到了一杯水,“喝一口去睡觉吧。” 刘程璧含混不清的嗯了一声,一饮而尽所有的茶水,转头进了自己屋子,心砰砰直跳。 看着刘程璧的背影,顾南枝问:“你觉得这事情是冲着他的吗?” 沈赢也摸不准,“不清楚,也许我得罪了那帮子学子,他们想要讨账说不定,先去歇息,明日再瞧。” 顾南枝心里是真的奇怪,怎么在黎晏书家喝完酒,回来就有人跟踪他们呢。 黎晏书也是知道他们家地址的,应该不会是黎晏书,而且这人跟过来也只是为了弄清楚他们的住址,并没有做什么事情。 二人回房以后,顾南枝把这话和沈赢说了出来。 沈赢满不在意,只是嘱咐早些歇息。 顾南枝心里更加疑惑了,夜里辗转难眠。 第二天一大早,沈赢就起来了,在院子里独自练着拳。 顾南枝昨夜没有睡好,早上起来了,就在门边上打了个哈欠,看沈赢打拳,一边看一边调侃,“往右一些,拳头用力捏紧了,腰腹用力。” 沈赢一个眼神过去,“多嘴。” 顾南枝哼了一声:“不多嘴,你多错。” 刘程璧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回来了,一脸大汗,瞧见两个人起来了,从身后拿出一个食盒,“我早上买的蒸糕,你们吃。” 顾南枝心里一咯噔,“你出去了?” 刘程璧淡然点头,好像完全不是什么事情,“我出去瞧一瞧有什么不对劲,在那巷子里注意了一会,没有什么状况,就随手买了蒸糕回来了。” 沈赢也忍不住有些焦躁的停下动作,转头去看刘程璧。 瞧见他脸色好了许多,只是眼下发青,叹了一口气道:“你去歇一会,起那么早,今日我们收拾一下,明日就走。” 刘程璧点头,“行。” 顾南枝也道:“我去和厨娘说一说,明日就不要买菜了,今天吃上一顿,一早就走。” 刘程璧把蒸糕笼子放在屋里桌上,转头又叮嘱他们:“快吃,要不等会凉了。” 顾南枝摆摆手,喊他快去歇息,伸手捡了一个蒸糕,塞进嘴里。 沈赢慢慢走进来,“还没洗脸就吃东西,不羞吗?” 顾南枝抹抹嘴,又拿了一个,道:“有什么好羞的,民以食为天。” 沈赢被她气的乐了,拿汗巾擦擦手,然后坐在桌子前喝杯水,才伸手去拿蒸糕。 一口刚进嘴巴里面,就听见门外面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一声比一声急切。 顾南枝一口蒸糕赶紧吞下去,立即奔到大门前,轻轻问了一声:“谁?” 外边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然后一个男中音响起来,听着浑厚的紧,“我是县丞家的小厮,我家老爷今天想请沈公子和刘公子去府上,请帖都带来了。” 顾南枝一愣,转头对沈赢打手势,叫他进去。 沈赢皱眉,转身走到屋子里面,推开一侧的窗户,紧紧盯着外头的情况。 顾南枝看见人进去了,才拿下门栓,道:“是县丞家的,我家相公还未起身呢,昨夜喝多了酒,身子乏着,半夜又发烧,这会儿还没醒呢!” 屋外果然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皮肤很黑,浓眉大眼,穿着一身布衣,他手里拿着一张请帖,还不停往里面张望。 嘴上不依不饶道:“可是我家老爷说沈公子得了头名,务必想去做客。” 顾南枝冷了脸,“那可不凑巧了,我相公病的厉害,能不能走路都是问题,做客怕是不能了,你这名帖我先收下,待哪日身子好转,便上门去道歉,你回去复命吧!” 那人犹豫许久,好像不愿意离开。 顾南枝皱眉,“怎地你还不走,我可要去抓药呢!” “那刘公子可还好?”那人又问。 顾南枝心里有些怒意了,声音不自觉加重许多道:“你这人这么多话做什么,若是我家相公身子好了,便去拜见县丞,多有见谅之处,自会请你们家县丞见谅,你不要拦着我做事了,快些回去复命吧!” 磨了许多嘴皮子,那个县丞家的仆人才离开。 顾南枝在门口看着他的身影走远了,赶紧关上大门,招来厨娘出去买些下热的汤药,厨娘吓了一跳,这秀才老爷怎么才考试完就生病了,该不是没福气享受吧。 顾南枝不管她如何想,又告诉厨娘沈赢身子不好,明早就回家,今天且收拾收拾,待会回来便结算她的工钱。 厨娘听了,更加肯定沈赢生了大病,拿了银子出去以后,拐到街口,瞧见平常一起买菜的婶子,一把拉过来,便把沈赢病了的事情全部抖落出去了。 等她买完药回来,这一条街的人都知道沈赢生了大病,明天就回去。 不过这时候离开的考生不少,考好的没有考好的,除了那几个高调的学生,都开始准备回乡了,继续下一次考试。 沈赢在大鼓镇颇有名气,病秧子的名头也不是虚的,他一病,众人都又笑起来,少不了一些龌龊话,诋毁他和顾南枝的。 不过这正好给他们了由头,第二日一早就找了马车,运了一些要紧的东西回去,剩下都托给镖局了,日后一并运到省城去。 启程那早上,他们天刚亮就走了,街上除了买早点的人,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索性回大鼓镇不过一上午的时光,一回到家,他们才觉得一颗心放了下来。 沈渔和何醒夫没有接到他们俩的口信,还以为他们会在芦城多带些时间的,没想到他们吃着晌午饭的时候,三个人就赶着车回来了。 沈渔惊讶的很,赶紧让小厮收拾东西进院子,给三人备下汤水,又叫人通知族里人,今晚上家宴。 毕竟中了秀才也是大喜的事情,礼数不能少,他们家世代从商,名头一直不好听,上一辈开始注重读书科举的事情,家中子弟天赋参差不齐,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沈赢,这大喜事恨不得召告全镇的人。 二人一回来,歇息了片刻以后,便去沈老太爷房里磕了头,然后又去何老太爷屋子里说了会话,直到傍晚才有空去找刘程璧和刘创他们二人。 刘创到底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试了试顾南枝的功夫长进没有,还恭喜沈赢拔得头筹之喜,一点不像是危机紧迫的样子。 顾南枝心里有些不明白,瞧见刘程璧垂眸看书的时候,忽然豁然开朗的了,这刘程璧定是瞒着刘创他们在芦城遇到的事情,生怕刘创不愿意他跟着他们去省城考试。 他这般心思,叫人有些弄不明白了,明明自己这般危险,还一直以身犯险,这书就这么有趣不成? 辞别了刘创以后,大厅那边已经热闹起来了。 沈赢怕耽搁时间,赶紧拉着顾南枝去就做,今日他是主角儿,顾南枝也跑不掉的。 虽说族里长辈和家中长者都来了,但是他们是嫡系,旁支虽多,但是都上不了沈家的生意,只能从旁另辟蹊径读书考科举去,结果这书读的也不如嫡系,虽然心里不舒坦,但终归是一家子人,都热热闹闹的来恭喜沈赢了。 沈家面和心不和也不是一会的事情了,顾南枝刚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后来沈渔特意安置他们去庄子上,一方面养病,很大一方面也是因为旁支今年发展壮大,而他们嫡系唯有一个沈赢。 一顿酒菜端的是好看好吃,顾南枝吃了不少,最后实在撑着了,只能托着下巴在那里喝果子汤。 沈赢还在和长辈说话,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顾南枝便去瞧他,这一年多都长了高了许多,面上越发成熟,像是串出来的小树苗一样,一场雨后,便抽枝发芽了,茁壮成长,气色也好了,整个人像是容光焕发一样,叫人看了移不开眼。 若是刘程璧就是阳刚男子汉,剑眉星目气质凌人,像是一把剑一样。 那沈赢便是一块古玉,瞧着温和从容,眉眼生的jīng致,像是星星一样亮眼,但却粹了剧毒,一不小心就要了别人的命。 顾南枝被自己的想法弄得笑了出来,她实在是想不出自己怎么会这样理解两个人。 “你笑什么呢?” 沈赢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回来了,一脸的疲惫,眉眼间都是不耐,瞧见顾南枝的时候,才缓和了些。 “我瞧着你就想笑。”顾南枝老老实实的回答。 “看来娘子爱我深切了。”沈赢莞尔,摸了摸顾南枝的手腕,“为夫心里高兴。” 顾南枝哼了一声,这小子情话一套套的,听着是真好听,就和蜜糖似的,但是每一次说好听的都有事情,她斜睨着沈赢,“怎么了?可是要我去给你挡酒?” ☆、第二十五章露宿村庄 “挡酒?那倒不用,你去和那俩个何姐姐道别去,他们过一月就要回京城了,说是年纪大了,回去好说人家。”沈赢端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然后站起来,给顾南枝指着另一边的何家两个小姐。 那两位小姐平时养在深闺阁里,和何老太爷学写技艺,偶尔也来上课读诗词,但是大多时间都在阁上做女工或者学习女子规矩。 听沈赢说,小时候他们还和他一样,一直在何醒夫那边读书,时常玩在一起,后来她们年纪大了,教习的姑子便不允他们出门疯玩了,说是要做个规规矩矩的世家女子。 顾南枝听说过他们还准备结亲,只是沈赢十分不愿意,后来作罢了,加上后期沈赢的身子骨一下子弱了下来,何家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世宦家族和商家结亲就是自己作践了,还搭上个病秧子,那就是送女儿入火坑。 但是现在沈赢都要她帮忙去问话了,大概是两个人日后会有所仰仗吧。 不过顾南枝和她们实在没有什么接触,她们千金小姐,自己不过是粗苯的农家丫头。 那两个女孩其实生的十分好看,眉眼通透,气质淡然,一身的富贵样子,瞧着就是大户人家的,在人群里扎眼的很。 她挪过去以后,向两个人搭话。 “何家姐姐,今日高兴可要多喝一些。” 何柏舟是何老太爷次子嫡长女,年十六,何柏棠是何老太爷三子次女,上有一长姐,早年就婚配了。 她们跟随来时,家中为的是她们在何老太爷膝下长大,回头能说上个好人家,这目的也算是达到了,现在都出落的婀娜,名声早已在外。 何柏舟看见顾南枝低眉顺眼的过来,便知道她的意思,端起了两盏酒,特意推给了顾南枝,“弟妹嫁进来这么久,咱们还没有这般亲近的说话,原本咱们都是女孩子,该多亲近些为好。” 顾南枝看她如此,当即笑了,“姐姐说的是,原是我太调皮了,静不下来呢!” “瞧今日沈赢弟弟如此,我可是为弟妹高兴着呢!”何柏舟笑笑,知道阖家大小都喜欢这个姑娘,心里也十分敬服她。 顾南枝喝了一口酒,又与何柏舟说了几句话,才问道:“听说姐姐要回京城了。” 何柏舟轻轻点头,“可不是吗?家里人催着回去,娘亲想念的紧。” “辛苦两个姐姐离家多年了。”顾南枝赶紧陪话,这两个官宦子女,以后有能耐嫁进皇家也不成问题,三年一选,端着是今年回京,莫不是真的等明年大选? 顾南枝看两个女子,大姐端庄,小妹娇俏,有些耐不住宴会,一直在发呆。 不过说到回家,她也回神了,叹口气道:“咱们要回去了,我还真的不舍。” 顾南枝不知道说什么了,日后要回来怕是没有机会了,侯门一入深似海,两个人就算运气好能遇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境地了。 “今天府里来了好些葡萄,都新鲜着呢,赶紧吃些。”何柏舟剥了几个葡萄皮,一个放在顾南枝手心里,一个放在何柏棠的手心里。 三个人相视一笑,赶紧吞进最里面。 葡萄是真新鲜的,酸甜酸甜,但独有一股清香。 到了夜里,两个人才回自己的院子。 沈赢喝了不少酒,有些醉意,虽然喝了醒酒的汤药,但是脸色通红。 顾南枝打发人送他上榻以后,见他还睁着眼睛,便坐过去和他说话。 “我觉得何家两个姐姐很好,好可惜在府里的时候没有和他们说说话。”顾南枝颇为可惜。 沈赢哈了口气,觉得难闻,听到顾南枝说话,玩心大起,攀到她身上,笑嘻嘻的对着她又哈了一口气。 顾南枝七手八脚的把他扒拉下去,好不容易躲开一点,又是一个臭气上来,弄得她哭笑不得,只能冷着脸道:“再闹揍你了!” “揍啊!”沈赢又舔着脸攀上顾南枝的脖子,这一下死死的抱住了她,一点不放松。 顾南枝哼哼,伸出拳头,在沈赢胸膛上不重不轻的来了一拳。 沈赢一下子不乐意了,扬起眉毛,睁着闪闪发光的眼睛,问:“你还真舍得打我啊?” 顾南枝打了个哈欠,“有舍才有得。” 沈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没理解顾南枝说些什么,“你困了?” “嗯,废了好些jīng力,想睡觉了。”顾南枝恹恹的答道。 沈赢歪着脑袋,显得jīng神很好,他横抱着顾南枝,低声说:“陪我说会话。” “我困” “你坐上来” 顾南枝权衡了一秒,便躺在沈赢的榻上,窝在他怀里,听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何老太爷在京中有不少人脉,这些人大都会看在何老太爷面子上给我几分薄面,在京城我到不怕,只是在省城,我家中没有什么门路,只怕出岔子。” 顾南枝见他仍然在想科举考试的事情,便觉得疲累,他想的太多,总是这般心思缜密,真的一点都不知道累。 见他满眼都是坚持,顾南枝只能随他去,自己护着他便是。 青州是他们省城,其实他们的省城就是皖南和江苏,青州在皖南,顾南枝他们也偏于皖南水系,发自新安江,毗邻huáng山,也算是山清水秀,加上自古以来这里就是人杰地灵,人才辈出。 在往东边去,就是海城,海运发达,但是政治文化稍稍落后,却是个富得流油的地儿,哪里京城还有海外的番邦人做生意,朝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大肆宣扬,也没有阻止。 这在顾南枝看了,已经十分可贵了。 在顾南枝学习的历史,宋朝羸弱但是经济发达,人民也算是安居乐业,这个世代和宋朝有些相似,重文轻武,经济发达,农耕繁盛,好在和四周各国相处的不错,已经多年不发生战事了。 顾南枝越来越感激自己来了这个世代是个和平年代,要是战乱时期,那就要了她的老命。 在家歇了一月,他们就赶到了芦城,准备捎上黎晏书。 黎晏书也在芦城早早等着了,该准备的东西都好了,还特地带了一个小厮在。 顾南枝顾忌那次被跟踪的事情,把车停在芦城护城河外头,然后打发路边茶摊的一个伙计去请的黎晏书。 这弄得黎晏书十分惊疑,出了城门以后,便一直追问到底为何不进城门。 沈赢嫌弃他聒噪,闭门养神,刘程璧和他素来不和,他也不敢多问,便追着顾南枝去说。 顾南枝瞧他不问个清楚,是不会罢休的。 “我为了省那过路的钱,再说进去了再出来,这不是折腾吗?” “倒是有理。”黎晏书看着顾南枝凶神恶煞的脸,便嘿嘿直笑,不再过问。 ☆、第二十六章遇袭 虽然离府试还有月余,但是很多学子都已经上路去省城,早早备考了。 他们还是打算在省城租上一个院子常住,做好准备。 离芦城远了以后,他们才敢掀开帘子,呼吸新鲜空气。 顾南枝gān脆坐在车辕上,一边chuī风,一边看风景,沈赢劝她坐进来安全些,她也全然不管。 沿路都是农田,阡陌jiāo通,一应绿油油的,十分好看。 此时天气也算炎热,但好在路边有些树荫,风chuī过,也没有那么闷热了。 最后沈赢在里面闷的受不住了,爬出来,和顾南枝坐在一排。 顾南枝感叹:“内力真是个好东西,冬暖夏凉,你搀着我的手,凉凉的” 沈赢嗯了一声,“你那一丝丝内力做什么用呢?” 顾南枝嘿嘿笑,“纳凉取暖啊!” 沈赢忍不住怼,“哼,我瞧你日后对上歹人,还这么得意否?” 顾南枝义正言辞:“没事,先生教了一些轻功,我绝对是比你跑得快!” 沈赢:“” 刘程璧打了个哈欠,凉凉道:“天快黑了,你们俩还是想好晚上宿在哪里吧?” 顾南枝嘿嘿笑,“无事,没有客店,咱们就以天为被,以地为chuáng。” “我可不要和你们俩夫妻一个被窝!”刘程璧愤懑。 顾南枝羞赧,“你乱说什么!” 刘程璧钻出来,“我哪一个字乱说了?” 沈赢把他按回去,“再说她就要打人了,你安分点吧!” “哈哈哈哈” 顾南枝气。 行了有一个时辰,好不容易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看见一处村子。 几个人欣喜异常,赶紧打马过去。 两辆马车缓缓进入村子口,就瞧见村子里面灯火通明,好像有不少人在。 “唉?咱们还赶着了村长八十大寿吗?”顾南枝哈哈大笑。 沈赢无语,伸手扶住顾南枝,“你能想点正经事吗?快下来吧!” 顾南枝顺着沈赢的胳膊蹦下来,看向村子里面。 刘程璧也蹦下来,看见黎晏书也下来了,立即转到另外一边去。 黎晏书:“” 而顾南枝和沈赢已经往里面走了,这一进去,却瞧见了一群镖师在村子里。 村子里张了几个桌子,奉上了好酒好菜,好似谁家做亲事一样。 村里人见到他们二人走近,便问道:“唉?你们是谁家的小孩?” 沈赢立即作揖道:“我们是上省城赶考的学生,一路没有客店,瞧见贵村有灯火,前来打搅一番。” 那中年人一听是赶考的学生,立即笑起来,“哎呀,是考试的学生啊!这么晚上路是不安全,前面再有一个时辰才能看见客栈,今儿赶巧了,我们村里来了两拨客人,快快进来啊!” 沈赢唉了一声,转头对身后的刘程璧和黎晏书喊道:“快些进来,别闹脾气。” 刘程璧快步走过来,“谁闹脾气,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黎晏书笑笑,“叫沈公子笑话了。” 那村里人一看四个人长得好看的紧,衣服也穿的富贵,顿时笑开了花,连忙往里面请,叫人支了一张桌子就请坐下来了。 几个人坐下来以后,茶水和饭菜就上来了。 顾南枝啧啧,“没想到现在村子都这么好客啊?” 沈赢左右看了看,那几个镖师坐在他们边上的桌子边,正在喝酒说话,身上的佩刀明晃晃。 “小心些。”刘程璧咳嗽一声,不着痕迹的拉回沈赢。 黎晏书看着奇怪,“有什么小心?” 沈赢想了想轻声道:“咱们来的时候,边上有押运来的镖车,那边一个守着的镖师都没有,而且他们都在这里,喝了酒,不说他们酒量多好,怎么也不应该现在喝酒的。” 黎晏书一愣,没想到沈赢粗粗看了两眼,竟然看出来这么多不寻常的地方。 顾南枝也道:“身上却带着佩刀,眼神犀利,几个人都是练家子,不知道有什么目的,但是我们还是不要招惹的好,晚上多注意一些。” 刘程璧听完,默默无言,吃了几口饭菜,便歇在一旁。 经过这事,三人也粗粗吃了几口,便拜谢了主事的主人家。 主人家看见几个人,也笑咧开了嘴,忙让人收拾了两间屋子,给他们歇息。 这自然而然,黎晏书和刘程璧就要睡在一个屋子里,气的刘程璧半天说不出话来。 顾南枝瞧他气性实在是高,便拉着黎晏书嘱咐晚间一定要小心,不要睡死了。 黎晏书虽然心里奇怪他们为何这样小心,但还是一一点头答应了。 进了屋子以后,刘程璧就把炕上的东西一分为二,自己占着里头的,便开始呼呼大睡。 黎晏书自小也算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几乎没有住过农户里,瞧见屋子里磕碜的样子,再加上炕不过两个人大,他还有小厮,今晚怕是挤也挤不下了。 小厮过来瞧过以后,也没有嫌弃什么,伺候了黎晏书洗脸,便拿了两张凳子睡在桌子边。 “少爷早些睡,明日住店好好歇息。” 黎晏书点头,“你歇息吧!赶了一天的马车。” “好嘞!” 外间的声音渐渐小了,人也散去了。 黎晏书记着顾南枝嘱咐的话,靠着被子打瞌睡,却没有真正睡着。 也不知道浑浑噩噩过了多久,黎晏书翻了个身。 “都睡着了吗?” 黎晏书一惊,外面有人说话。 “这都什么时候了,定是睡着了,若不放心,尽管药倒他们。” “几个小孩子,怕什么!” “嘿嘿,那我去这个屋子里头,你去那一个。” “好。” 黎晏书听完这话,冷汗直冒,所有瞌睡都跑完了。 完了!这些人冲着他们来了。 他轻轻的推了一下刘程璧,只见刘程璧呓语两句,好像十分不快。 黎晏书赶紧上手捂住刘程璧的嘴巴,不让他发出一点声音来。 刘程璧这时候睁开眼睛了,惺忪的睡眼模糊。 黎晏书见他慢慢清醒过来,比了个安静的手势,让他听外面的动静。 刘程璧自小是警觉惯了的,看到黎晏书的脸色就知道出事情了,立马清醒过来,竖起耳朵,果然外面传来很轻的脚步声,若不是他机敏,定是听不到了。 他拿下黎晏书的手,便从枕头下面掏出一个匕首,悄悄的坐起来。 黎晏书睁大眼睛,似乎是问你在做什么一样? 刘程璧皱眉,指着chuáng铺,让他继续睡觉,不要发出声响。 黎晏书也不敢多动,生怕惊着了外面的,见刘程璧已经摸了下去,gān脆眼不见为净,闭上眼睛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吱呀” 紧接着门扉被人轻轻推开了,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极为响亮。 黎晏书咽了一口唾沫,掀开一丝眼缝儿,接着外头的光,他就瞧见刘程璧侧在门后,手中高高举起匕首,对着门口,就等那个人摸进来。 越瞧这个越是心惊,黎晏书gān脆闭上眼睛,免得弄巧成拙。 而刘程璧也注意力全部放在门后,根本不管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门被越拉越大,门后的那个身影也清楚了。 刘程璧想也没有想,拿着刀柄就重重击在那人脖颈处,只听闷哼一声,那人喊也没有喊一声,直接倒在地上。 然后刘程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门关上,抽出衣带把那人绑的结结实实,一点没有松懈。 “别睡了起来!”刘程璧做好这些,见黎晏书还躺在chuáng上,立即道:“叫上你的小厮,立马收拾东西赶紧走!” “好!”黎晏书听到他的声音,立即睁开眼,看见抹黑进来的人被打倒在地上,立即跳下chuáng去找睡在凳子上的小厮。 “往哪里跑!” 就听隔壁顾南枝大喊一声,气吞山河。 刘程璧心里咯噔一声,忘记他们俩了! 他赶紧道:“你们动作快些,拿上东西就去找马车!” 随后头也不回的冲出去,一出门就瞧见顾南枝已经跑出来了,手里拿了木棍,正追赶着一个青年人。 刘程璧暗道糟糕,快步跑上前,轻轻一跃,就朝那个人纵过去,哪知道那人也滑的很,一个山神跃过了屋子去。 顾南枝瞧见他跟上来,便提醒道:“是那群镖师!” 刘程璧点头,跟着绕过去,却不见屋后面有身影。 “糟了!快回去!”顾南枝追过来瞧见没有人,立即变了脸色,转头就往回跑。 刘程璧也立即明白过来,赶紧跟上去。 “沈赢!”顾南枝跑回去,见门口大开,里面没有人,心里大惊。 刘程璧转头去找自己的屋子,也没有见黎晏书,也是吓了一跳。 “黎晏书?” 顾南枝心里乱哄哄的,左右找了三遍,什么也没瞧见。 她摸了摸自己僵硬的脸,手指尖儿都忍不住的颤抖起来,恐惧一瞬间袭来,让她全无招架之势。 “南枝!” 正在她恍惚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顾南枝一愣,赶紧转过头去,只见沈赢急匆匆走过来,满脸焦急,还没走近,就拉住她的手往后走。 原来沈赢和黎晏书见他们追去了,觉得这十分危险,便去拉马,夜里就启程走人。 沈赢又怕顾南枝担心,特意回去找她,一瞧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心里就知道了,她怕他被抓走了。 这种被人担心的感觉,除了沈渔以外,怕没有人再会这般了。 握着顾南枝的手,他觉得,此生都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第二十七章到省城 几个人手脚利索的赶紧出了村子,小厮弄得一头汗,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看那黑衣人的模样,吓得半死,赶起马来比谁都快。 “我们临走的时候给村子里留了几两银子,也算是他们招待我们的谢礼。”黎晏书告诉刘程璧自己做的事情。 刘程璧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黎晏书立刻乖乖的躲进马车里面,靠着包袱打瞌睡。 夜里行车十分不便,还好刘程璧和小厮二人认着路,天快亮的时候,才赶到了客栈。 这客栈离县城不远了,大概半日路就能到县城歇息,平常在这里住店的人也多。 他们商量一番以后,决意继续赶路,往县城去。 顾南枝接了刘程璧的班,继续赶路,小厮没法子,瞧着自己家手不能提的少爷,咬咬牙自己继续赶马车。 不到午间,众人便瞧见了城门。 拿了路引和文书,很快就进了城内。 小厮着实是累着了,黎晏书也很心疼,便寻了一个最近的客店,就赶紧让伙计把马车赶进后面马棚里。 顾南枝他们也累的很,一夜没歇息的赶车。 因为经过折腾,几个人都是jīng疲力尽,直接在店里吃了一点饭,就回房间睡觉了。 顾南枝和刘程璧的身体是最好的,随便睡了几个时辰以后,又jīng神奕奕的在楼下吃东西了。 沈赢起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黎晏书喝了杯茶,坐在他们二人中间,决意问一问。 “那袭击我们的人也不知道是谁?” 刘程璧和顾南枝同时抬起头来看他。 黎晏书额头直冒汗,“你们看我做什么?” 顾南枝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 黎晏书哦一声,看刘程璧默不作声的样子,再加上之前奇怪的模样,心里有了底,笑道:“不过还好我机敏,早早发现了。” 顾南枝嘿嘿,“是的,是的,我们还得好好感谢你呢!” 黎晏书摆摆手,“你说了那群镖师瞧着不对劲,要我注意一些的,我想着想着就睡不着了,要不然咱们可就不一定能坐在这里喝茶了。” 刘程璧嗯了一声,放下碗筷,“吃完了。” 黎晏书奇怪,“我觉得程璧好像有些事情瞒着我们,总觉得怪怪的。” 顾南枝唔了一声,“程璧?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黎晏书顿了一下,“那刘公子,你不觉得怪怪的吗?” 顾南枝摇摇头,留下一头雾水的黎晏书独自坐在堂上。 回到屋子,见到沈赢,顾南枝笑道:“黎晏书再打听刘程璧的事情呢!” 沈赢伸了个懒腰,“他也聪明,知道是冲着刘程璧来的。” 顾南枝啧啧,“你还夸他?” “你吃过了?”沈赢拉顾南枝坐下来,闻见她身上的肉味,便笑道:“吃了几碗肉?” 顾南枝见他支开话题,哼哼两声,转身往外边走,“吃过了,很饱了!” “你去哪里啊?”沈赢坐起来,赶紧追上去。 顾南枝打开门,“出去走走,消消食。” “你等等我,我也去。” “你不去吃饭吗?” “不饿,陪你要紧。” 顾南枝心里不舒服了,“你去吃饭吧!” “不吃。” 顾南枝没辙了,“我等你成不成!” “那成!” 二人在堂下又吃了一顿,然后往街上去。 结果又吃了两跟糖葫芦串和一堆白糖糕才往回走,反而什么事都没有说成。 在这里歇了一夜以后,问好下一个客店位置,原是能到客栈歇脚的,便安心上路了。 连续赶了十几天,也没再遇上什么事了。 黎晏书吊着的心也就慢慢放下来了。 很快他们一路顺利赶到了省城,省城是在淮河之畔,上接中原,下连江南,水陆jiāo通,四通八达。 所以这里富庶繁荣,名气也很大。 历来出的学子也很多,每年在京中出人头地的也十分多。 不过前来的学子很少带女眷,他们几个人一起,还带着一个女眷,格外显眼。 这女眷又生的好看明媚,肤色雪白,眉眼动人,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沈赢默默的遮在顾南枝前面,心里想着以后是不是要叫顾南枝挽上妇人发髻才好。 刘程璧问:“咱们住哪里呢?” 虽说在省城应要低调些,但是沈家人怕沈赢住不惯客店,特地托人在省城租住了一个院子,也得清净,院子很大,有三四间屋子。 顾南枝心里清楚院子的地址,却不知道在哪里,便道:“家里备了一个院子在这里,我去问问在哪?咱们直接过去便好了。” 沈赢点头,“那黎公子不嫌弃的话?” 黎晏书顿了一下,他准备住客栈的,和一些jiāo好的学子,有什么不懂的问题,jiāo流也好,但是有了沈赢,他没了那个心思了。 “那就打扰了!”黎晏书做了个揖,一抬头看见刘程璧皱着眉瞧他。 他心里一咯噔,该不是对我要做什么吧? 顾南枝哈哈大笑,“那便好,要是你们一起中了举,门槛都要被踏破呢!” 家里租的院子,离这边很近,走路不过十分钟,到贡院也就一刻钟左右。 家里人知道沈赢怕吵,特地租了一个巷子深处的宅子,很是安静,大白天也只能听外边隐隐的声音,反而巷子里树上的鸟鸣声更家清晰。 几个人顺着路人指路过来,顾南枝就瞧见那扇大门紧紧闭着,两边小小的石狮子都显得可爱极了。 “钥匙在你那里吗?南枝?”刘程璧左右看了看,是环境极好的,忍不住的欢喜。 顾南枝上前去,“是的,在我这,我来开门。” 说着,顾南枝上手就去开门,啪嗒一声,很快就开了锁。 沈赢挨着顾南枝,伸手便推开了。 入眼是一座小巧的圆形拱门,两边青砖搭砌的格子窗户,一条青石板路通向拱门内,两边栽种了许多竹子。 几个人眼前一亮,接连走进去。 屋子左右两敞间,中间的堂屋还有两间屋子,后面还有两间杂房和厨房,看的规整,也漂亮。 小院子清幽,还有一大盆莲花在那里,顾南枝走来走去瞧了许久,越看心里越是欢喜。 最前面的小院子还有一口井,顺着围墙种了许多金银花,看起来煞是好看。 后边库房还有一个小马棚,两个马车放进去刚刚好,一点也没多。 黎晏书住进了东边的屋子,刘程璧住在了中间堂屋里东边的,沈赢和顾南枝自然住进了西厢房,敞亮的多。 最好的是他们屋子一推开窗户,就能看见翠竹。 而西边那一间屋子腾出来做书房用,黎晏书的小厮就和黎晏书睡在一个屋子里,这是他们家陋习,但顾南枝也没得说,只能说方便伺候着。 沈赢看了这屋子的确是好,便拉顾南枝道:“若不然,咱们买了这屋子成不成?以后我告老还乡,就我们俩在这里住着。” 顾南枝老脸一红,“瞎说你还没考上就想着告老还乡啊?” 沈赢嘿嘿笑,“回头我就央求姐姐买下了送给你好不好?” 顾南枝心里一暖,嘴上却道:“随你。” “那成了!” 黎晏书吩咐小厮把东西放下来以后,便要去出去买些吃食。 顾南枝看他小厮忙前忙后,做主让他歇着,自己去酒肆让他们送些吃食过来。 “对了,你小厮叫什么?我们一路上都没注意。”顾南枝其实一直叫他黎晏书他家小弟来着,可是以后都一起住了,还叫人诨名自然不好,便眼巴巴的去问黎晏书。 黎晏书故意打趣她:“他叫黎晖,你这一路都没问,怎么想着来问名字了?” 顾南枝不好意思的笑笑,冲着黎晖道:“我以前混不吝,你别放在心上啊!黎晖!” 黎晖笑笑,“你是主子,再混不吝也没啥事情啊!” 顾南枝更不好意思了,觉得黎晖在讽刺自己,正要更加虚心的去道歉。 就听到沈赢在后面叫她出门去。 “那黎晖我先出门了。” 黎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出门和自己说做什么? 屋子里面虽然什么都是一应俱全的,沈赢出来是想和她找个厨娘,管好自己的胃。 厨娘这事情可大可小,沈赢的身子全靠膳食养着和每天锻炼,若是一点差池还是有些后遗症,所以对吃这方面,顾南枝几乎不敢怠慢。 沈赢心里存着要好好喂着顾南枝的心思,顾南枝嘴巴挑剔,吃的不好,一天都不顺心,外头的饭食也不能多吃,他第一件事就想着找个好厨娘回来,晚上就去酒楼随意吃一顿。 二人对视一眼,笑了笑。 索性,经酒肆的伙计介绍了个名声不错的,再一尝菜,立即就请回家了,还是和在芦城一样,一日三顿的做着。 黎晏书瞧他们这般会过日子,连家里的茶具都带来了,忍不住的喟叹。 不过还好,他们三人住在一起,也是个照应。 西边那房子一般都开着门,三个人都会在里面读读书,或者说说话。 顾南枝就会去编排自己的东西,没事练练字,要不就拨弄围棋,闲的实在是难受。 刘程璧学的时间太短了,一直难以吃透,他看着顾南枝左右走动,心里烦躁,随意捡了一本书,瞧见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注解,还有见解,他顿时口gān舌燥起来,张口问道:“这是谁的书?” 沈赢瞧了一眼,“南枝带来的?怎么?” 刘程璧忍不住深呼吸,“真的是南枝?” 黎晏书好奇,探头瞧了一眼,一看也吓一跳。 而顾南枝后知后觉的伸出脑袋,问:“你们gān嘛瞧着我啊?” ☆、第二十八章读书 现在科举考的诗词,都有人做注解过,其中这本《诗词修注》流传最广,据说是以前太傅和京城学院的几个山长所修著的,里面不仅有诗词的注解讲义,还一些对于史料的批注,是不多得好书,只是印制太少,留存也不多,拿到的人都不愿意分享出来,所以一时像是绝技了。 黎晏书拿过书来道:“不曾想夫人你还有这本珍贵书籍。” 顾南枝疑惑道:“珍贵?值多少钱?” 黎晏书一激动:“无价!” “” 沈赢无奈,“你们喜欢,就抄录一本。” 两个人一同点头。 刘程璧立即去寻纸笔,黎晏书便坐在那里看,上面密密麻麻用小字写的非常详细,他一一看下去,着急翻开后面,等他通读完那些小字,只觉得茅塞顿开,又去看其他,竟能举一反三的弄懂所有他之前不懂的小问题了,当即感慨道:“通读沈公子的注解,胜于十年读书。” 沈赢嗯了一声,“不是我的注解。” “那是谁的?”黎晏书大惊。 顾南枝眨眨眼,“我的啊!” 沈赢很是嫌弃道:“她刚刚学写字的时候,我家太爷提点我这本书,她也拿来看,但不甚其意,就将注解抄下来,并且把太爷说的批注写上去,实在太笨了,就只能用这样的方法。” 黎晏书一脸无语,是了,这样的办法粗苯。 刘程璧这时候正好走进来,听到是顾南枝所作的注解,脸色纷杂,瞧着顾南枝好半天,擦憋出一句:“我觉得你这个方法挺好的。” 顾南枝嘻嘻一笑,那是自然,现在应试教育下的好方法,可是千锤百炼过的。 刘程璧没曾想到连顾南枝的笔记都能让他受益良多,一时感慨万千,再不敢瞧不起她了。 黎晏书看沈赢一直表情淡然,顿了一下问:“沈兄,我能看看你的注解吗?” 沈赢嗯了一声,“我从不注解。” 顾南枝啧啧,告诉黎晏书:“他看懂了就放心里了,不会像我们这种笨人,还在记在书上才记得。” 黎晏书皱眉,颇为可惜。 刘程璧也道:“是了,他书上都是gāngān净净的,你别费心思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忍不住看向他,怎么今天转性子了?难不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们看我做什么?”刘程璧不慡,坐下来就开始抄录书。 顾南枝哎呀一声,惊讶道:“你什么时候也会和黎公子这样客气的说话?” 刘程璧哼了一声,“我怕遭报应不行么?” 顾南枝转念一想,之前黎晏书提醒他过一次,算是救命之恩,这样说是没有错。 黎晏书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刘程璧,没说什么,只是拿起书来继续看。 沈赢看顾南枝还在晃悠,招招手道:“过来看看我这书。” 顾南枝撅嘴,“又看不懂。” 沈赢笑笑,其实顾南枝的能力和才华不比黎晏书和刘程璧低,明明她可以在诗书上做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偏偏喜欢舞刀弄枪,为他奔波不停。 他心中很是高兴,别人认同了她的能力,同时也觉得自豪。 顾南枝走过去看见他在看史书,晦涩难懂,便没什么兴趣,扭头要走。 “你这好难啊!” 沈赢摇摇头,“虽然艰难,但是没有什么不便的,一句话有多种解释,堪破越多越是让人越有兴趣不是吗?再说读书就是乐趣,去延伸理解,就是乐趣的所在。” 顾南枝眨眨眼,这话也对,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说她们这群凡人只是为了弄明白意思能够中举或者是应付考试,而不是真的去享受读书的乐趣。 和沈赢一比,顾南枝就自惭形秽,人和人真的是不一样的命。 顾南枝是典型的应试教育学生,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记下何老太爷说的每一个字,自己也不加通读,只觉得好就行了。 刘程璧和黎晏书两个人得了顾南枝的书以后,日夜刻苦研读,十分勤奋。 反而让沈赢看起来有些不像认真的考生了,每天早上起来练练拳,和顾南枝出去走一走,下午才开始慢慢看书,一到晚上便熄灯睡觉。 不过顾南枝是十分喜欢现在的沈赢,要知道让沈赢养成了现在劳逸结合的性子,亏得她日夜督促。 顾南枝也勤奋起来了,除了和沈赢一起玩乐的时间,早上起来练武,下午练武,就差挑灯练武了。 这一次考试九天,不像是以前考一天就可以出来,一连九天都在那里面,和顿号房没什么不一样,加上此时天气渐渐凉慡,一连九天可不知道憋出什么病来。 顾南枝听说那考房极为狭窄,没有取暖的东西,而且睡觉都躺不平,有时会刮风漏雨,炉子熄灭了,他们都点不着。 沈赢的身子向来不好,这一下进去,不知道是不是横着出来了。 不过看今年沈赢已经窜了大半个个头,脸色红润,力气也大了不少,和平常人没什么区别了。 想到这里,顾南枝还是担心,吃过晚饭以后,特地拉着沈赢到厨房去。 沈赢疑惑,“作什么进厨房?你要吃什么吗?” “不是,今天教你一个好招式。” “练拳练进了厨房?你要gān嘛?”沈赢忍不住笑。 顾南枝呸了一声,拉出来炉子,放在地上,然后找了一个柴火和gān草丢在沈赢面前,道:“点着炉子。” 沈赢皱眉,虽然君子远庖厨,可是顾南枝这样子不像是会轻易放过他的样子,他慢慢蹲下来,拿了柴火慢慢铺在炉子里,然后放了一些gān草,最后找打火石,点着了gān草。 很快火焰就升腾起来了,顾南枝大为惊讶,“你会点炉子?” 沈赢摇头,“不会。” “那你怎么点着了?” 沈赢丢了打火石,放了一罐子水上去,“看着觉得应该是这么做。” 顾南枝实在气愤,“你还有不会的吗?” 沈赢看她气呼呼的样子,捏捏她的鼻头,“我没有不会的。” “不怕羞!”顾南枝脸红。 沈赢大大方方的挽住顾南枝的腰肢,“你让我点炉子是怕我在礼房里面吃不上东西吗?” 顾南枝咳嗽一声,掩盖羞赧,“是啊!你要饿死在考房怎么办?” “不会的,我饿死了,谁来娶你。” 顾南枝目瞪口呆,“你真是不要脸” 沈赢美滋滋,“我哪里不要脸了,咱们都成亲了,没办婚礼罢了,回头等我考中状元,一定八抬大轿给你抬进门。” “哼你不一定考中!” “那我考不中,不娶你了成不成?” 顾南枝:“” 总觉得好像亏了。 第二日一早,顾南枝和沈赢二人又在院子里练拳,刘程璧伸个懒腰,也站进去。 黎晏书刚刚刷过牙,看着他们,觉得颇为不好意思,也自觉走进去。 “唉,你们要不也教教我?” 顾南枝上上下下打量了他gān瘪的身材,点点头道:“多做运动身体好,你跟着沈赢练,他都是基础的,比较适合你。” 黎晏书重重点头,跟在沈赢边上,看着他一举一动。 结果沈赢两套拳下来,面色自然,呼吸绵长,一点没什么事,倒是黎晏书差点累趴下了,满头大汗,手脚也动不了。 明明沈赢是出了名的身体孱弱啊!顾南枝天天挂在嘴边的!怎么现在生猛的像是老虎。 他呸了一声,感情关心则乱,顾南枝被沈赢蒙蔽了双眼,还天天捂在胸口。 顾南枝没想到看起来不错的黎晏书竟然这般经不起练,她满是庆幸的说道:“还好你现在开始练了,要是以后进了礼房,半路横着了可怎么办?” 黎晏书:“” “看你身体孱弱,以后没早晚各练一套拳,回头下个月考试,身体倍儿棒!” 其实黎晏书的各项都不差,身体康健,才华满腹,长的也是温润如玉,他自幼承袭芦城大儒的教导,天资又好,在芦城也没有什么对手,可是心性宽广,对半路杀出来的沈赢,除了佩服,没有一点嫉妒的心思。 现在跟着他一起读书,有了尊他为师的念头。 沈赢没这个念头,何家书香世家,一直教习为主,他倒是没觉得教人有趣,和刘程璧也只是情谊深了罢了,对待黎晏书,纯属提点。 近来,黎晏书读书急躁,想什么都一口吞的,他也知道,点了两句,黎晏书老实多了,他本来就是才华过人,这一次中举也是很大把握,但要名列靠前,就有些难了。 黎晏书眼界也高,对于堪堪过线有些不情愿,但是好在底子厚,这两日急匆匆读了不少书,也没消化,这时候缓下来,慢慢消化,也还效果不错。 但是刘程璧这一次参加,多半是没什么戏的。 “程璧,咱们认识已两年多,日夜都在一起读书,我不瞒你,你现在的状况,学的虽然快,底子却薄弱,取中的可能性只有一半,但这月静下心来,和我学习,也许多谢机会,别的我不敢说。” 刘程璧听了沉默片刻,“我知道自己年岁大了才跟你一起学这些,有些力不从心,能考上秀才已经是走远了,若是中举,我自己都不信,你放心,如南枝所说,我来只为了来年高中罢了,没什么担心我的,你教什么,我都学着。” 沈赢见他这样想,心里才放心不少,现在他们走到这一步,接下来便是皇城,以后的事情不好说,现在能帮他一点是一点吧。 ☆、第二十九章甲鱼汤 二人吃完晚饭出去走了走,回来以后看见刘程璧和黎晏书还在看书。 灯花噼里啪啦的叫唤,窗户下面chuī来夜风。 沈赢走过去道:“在看什么书呢?” 顾南枝也走过去,拿了一盘蜜饯,轻轻咬开了。 刘程璧抬头,“《荀子》,沈赢你之前看过了。” “倒是我之前看到书了,我记得《荀子中道》中提:上好贪利,jian臣下百吏乘是而后丰取于度取千民。你们可知其意?又如何防止苛捐杂税?度取于民?” 黎晏书也忍不住一抬眼,“这是什么论题吗?” 沈赢皱眉,“我不是考你们,只是让你们说一说你们自己的理解,随意一些,有什么便说说什么。” 刘程璧支支吾吾,对于这些尖锐的政治题目,实在没有什么把握,他只好老老实实道:“要我说,防止贪官度取于民,奖罚分明才好。” 顾南枝来了兴趣,“如何说?” 刘程璧沉吟半天,道:“官贪得无厌,一是好贪,此类人贪生怕死,惩罚机制健全到位,就可以遏制一些风气,但有一种是补漏,这种文我见得多了,上面拿了他的,他就要拿下面的,有了上面人的默许,横行无忌,什么也不怕,最是难缠,这一种人要多贪,并不是的,而只是补了自己的窟窿,可以奖,奖励他去举报上面的人。” 几个人听了,也都点点头。 黎晏书不自觉的看向刘程璧,虽然他读书不久,但是沈赢一直让他看有关史书,如今信口说来,也叫人佩服的很。 “你呢?黎公子?”顾南枝转头看黎晏书。 黎晏书想了想道:“泱泱杂税,尤取盐课之税,两广且应加qiáng检查,盐运使,布政司,巡查使,且应三方监督,互相补齐长短。” 沈赢点头,“说的是,盐课之税甚重,两广加qiáng监察早些年就是这样了,你说为何近年来,仍旧没有任何起色?” 黎晏书一噎,这书上说监察为百道,若监察也无用的话,那如何才能有效的做出政绩? 沈赢这时候看向了顾南枝,“南枝,你说一说。” 顾南枝狡黠一笑,“真的让我说?我怕伤着二位读书人的面子。” “你且说无妨!”沈赢不知道顾南枝是不是能说出个花儿来,但是心里十分期盼顾南枝说出个东西来。 “那我便说了。”顾南枝道,“加qiáng监察是一方面,但是最重要的是朝廷要固定盐价,从沿海运到内陆,不知道转手了几道,如若定下一个合适的价钱,向外售价不允许超过价格,商家若有超额,那边依法关了铺子,盐课之税要是从国家宏观调试,很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沈赢笑了一笑,忍不住的点头,“到现在,就属你最机灵了。” 刘程璧和黎晏书两个人张大嘴巴,这顾南枝是真的敢说,也敢想。 转头,沈赢又看了看刘程璧和黎晏书两个人,“中规中矩是没有错,但是不迈出第一步,就永远不会有第二步,懂了吗?” 二人点点头,总觉得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有明白什么。 省试不同于乡试,抓了基础罢了,现在是实打实的开始考试。 刘程璧基础薄弱,勉qiáng靠沈赢混过了乡试,现在最难的就是补救基础,但是盲目的去看书,也不是道理。 每日,沈赢安排刘程璧看基础书籍两个时辰,一个时辰看史料,一时辰看历年考试题目,或者论题,剩下来时间练练拳法,锻炼锻炼也好。 黎晏书也是如此,只是他基础牢靠,更多的是看历年考试题目和一些注解意思,还有名家的论题。 而每隔上几天,他们就又坐在一起,各自讨论自己的学习,互相发现问题,互相解决问题。 这般不过半月,几人已然不同于往日,就随口说论题,也有理有据,叫人一般驳倒不了,进步十分快。 黎晏书在芦城名气不小,这一次通过县试以后,在省试中也算热门的人选,大家自然喜欢找他说话,而且他还和芦城的头名沈赢住在一起,众学子经常邀约他们去茶楼共同探讨问题。 考试的争斗不同于武夫决斗,这种多的是暗地里发难,每年毁誉伤亡的学子不知多少。 他们普通寒门的学子自然是无心争斗,只想考好了,鲤鱼跃龙门,但是书香门第学子之间的斗争却无时无刻都在进行,他们生来便比别人站在高处,从小受到的是好教育,和寒门学子岔开的不是一点点。 只要不是不中用的蠢笨之人,都争着前几名去的,是以每年他们合起伙来对付了寒门学子,然后自己才一较高低。 这日子过的极快,众人不觉已然过来一月有余,眼看省试迫在眉睫。 “今晚上可是特地叫厨娘给你们炖了甲鱼汤,好好补一补”顾南枝拎着食盒走进书房,便对三人喊道。 沈赢无奈,“这甲鱼是之前你吵着要吃,怎么变成给我们补一补,这名头太不实在了。” 刘程璧现在对顾南枝可谓是佩服,又抄录她笔记,更是羡慕,可是嘴上一点不饶人,“南枝你再吃,都变小猪了。” 黎晏书跟着偷偷一笑,哪知道顾南枝冷哼一声,“为你们好,还嫌弃!今晚没甲鱼汤喝了!” 沈赢哈哈笑,“你这变着法子要独占甲鱼是不是?” 顾南枝气的脸都红了,“谁要独占那王八?” 此话一出,三人哈哈大笑。 顾南枝小半天才明白过来,也忍不住笑,转头对沈赢说,“可不是,我就占了一只大王八” “调皮!”沈赢脸色微微发红。 到了晚饭时候,还真的有一大锅甲鱼汤,顾南枝给自己盛了一大碗,慢慢吞吞的喝完了,只觉得神清气慡。 三人面面相觑,伸手也想盛。 顾南枝冷哼,“不是说好,我一个人独占王八的吗?” 沈赢笑笑,“那咱们吃饭吧,叫南枝一个人吃完甲鱼。” 顾南枝呸,“还当我吃不完吗?” “是了,你吃的晚,若吃不完那就不是南枝了。” 顾南枝气的牙痒痒,想怼回去,可是看最近就是秋闱了,便就安静下来。 这一番倒是让三个人大吃一惊。 几个人吃完饭,便在庭下歇着,时不时说说话。 顾南枝不知怎么了,自吃完饭,就靠在沈赢身上昏昏欲睡,不过一刻钟,竟然完全睡过去了。 沈赢心疼,也不和二人说话了,扶着顾南枝就往屋子里去。 这时灯光晦暗,外间月色也未亮起来,沈赢不小心绊倒了顾南枝的脚踝,只听砰的一声。 沈赢暗道糟糕,这下子弄醒了顾南枝,不知怎么闹呢! 可是等了半天,沈赢也没见顾南枝醒来,仍旧睡的不省人事,当下心里就觉得怪异。 “南枝?”他忍不住轻声唤了一句。 顾南枝没有任何动静,睡的死沉。 沈赢急了,赶紧把顾南枝放到榻上,从桌上拿了茶水,轻轻沾了两滴,然后在顾南枝的脸上轻轻撒过去。 顾南枝这才有些反应,只不过掀开眼皮一瞬,又闭上了。 沈赢这才知道,恐怕是出了事。 赶紧伸手去掐顾南枝人中,足足掐了十几息的时间,顾南枝咳嗽一声,悠悠醒转。 “唉你gān嘛呢?”顾南枝打了一个哈欠,忙用手掩住,似乎又想睡去。 沈赢皱眉,“你特别困?” 顾南枝喃喃道:“嗯,好像是的,眼皮撑不住了,你们玩吧,我先睡下了。” 沈赢赶紧拉她起来,道:“过来洗把脸,你先别睡了。” “不,我想睡觉。”顾南枝撒泼耍赖,滚到里面去。 沈赢语重心长,“你不觉得不对劲吗?” 顾南枝哼哼两声,不想说话。 “快起来,我可是说真的,你可能被下了药!”沈赢转头看外面那两人还在说话,样子一点没什么,可只有顾南枝昏昏沉沉,可见是那药只药倒了顾南枝。 顾南枝这时候也微微有些清醒了,见沈赢说的严重,便搭着沈赢的胳膊坐起来,却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不知年岁几何。 “起来,我扶你洗脸。”沈赢架起来她的腰身,对着架子上过去。 顾南枝吃力的拿着汗巾擦擦脸,有些喘气。 沈赢见状,一只手拿来汗巾,沾了些冷水,轻轻擦拭顾南枝的额头。 “你别动,我来擦,你小心着别跌倒了。” 顾南枝嗯了嗯,忽然开口道:“哪个不要脸的宵小在姑奶奶我的饭里面下药,怪不得我平常都要到深深夜才睡得着,今天天擦黑就不行省事了,亏得你机灵!” 沈赢见顾南枝絮絮叨叨的嘟囔,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是凑巧是专门对付他们而来。 可偏偏她中药了,其余三人都没事。 明明他们四人吃的同一锅饭菜啊! 不对! 沈赢电光火石之间,抓住了什么,是甲鱼! 那个甲鱼汤因为顾南枝置气,没有给他们喝,虽然甲鱼汤没有喝完,他们三个人也没再去添碗,这是唯一一个他们没有共同去吃进肚子里的,要下药只有这个了。 给顾南枝擦完脸,顾南枝清醒的多了,只是还是乏力的很,坐在椅子上看了外面一眼。 沈赢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当即喊了声:“程璧!黎公子!进来说话吧!” ☆、第三十章刘程璧身世 刘程璧和黎晏书正在说着白日里的题目,听到沈赢骤然叫他们,想也没有想就走进屋里。 “怎么了?”刘程璧第一个走进来,他听见沈赢语气焦急,立即绷紧了神经,大步跨进屋子里,就瞧见了瘫坐在椅子上的顾南枝。 “身子不舒服?”刘程璧惊奇,这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脸色苍白。 黎晏书也大吃一惊。 “南枝夫人这是吃坏了肚子吗?” 顾南枝尴尬一笑,“可不是吗?甲鱼汤我一个人喝了,定是吃坏了肚子。” 刘程璧和黎晏书闻言笑了起来。 沈赢也忍不住笑。 顾南枝哼了一声,“人家都对付进门了,你们嘻嘻哈哈,成何体统!” 刘程璧大惊,“什么对付?” 沈赢赶紧解释:“南枝似乎吃坏了什么东西,现在浑身乏力的紧,你们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黎晏书摇摇头,刘程璧看着顾南枝的样子,脸色发白,也摇了摇头。 “我和南枝都觉得是甲鱼汤的问题,程璧你去找甲鱼汤剩下来的汤底,黎公子请你代为找一下厨娘。” 黎晏书没有犹豫,转头就去喊黎晖,黎晖在后面收拾东西,听见黎晏书的声音立即跑进来。 “快快去寻厨娘,顺便把之前那甲鱼汤也带来!”黎晏书看刘程璧似乎是吓到了,没有动身,便直接吩咐黎晖。 黎晖答了是,就往厨房去。 不一会儿,黎晖就端了甲鱼汤,带着厨娘过来了。 那厨娘本姓吴,是本地人,一直给人家做厨娘,名声也是好,在这里做活也没有主家刁难,也没有打骂,主人家又给的银钱多,没有任何不二之心,这一次忽然被叫到前面,吓得面色发白,不敢说话。 “吴妈,你进来说话。”顾南枝qiáng打起jīng神说话,这事情自然要女人出面的。 “哎哎,是是,小夫人。”厨娘进来以后,见所有人都在,更加心慌了,一直躲在门口不敢乱动。 顾南枝道:“你莫怕,过来说,我只是问问几个事。” “小夫人你说,我知道都说!”厨娘被顾南枝的语气也缓和多了,说话也不哆嗦了。 “我且问你,这甲鱼是哪里买来的?” 厨娘顿了顿,慢慢道:“就是菜市买的,就门口蹲着一个中年汉子,看到就叫我,我瞧着面善,就多说了两句,他说甲鱼给我便宜一些,让我拿走。” 顾南枝点点头,果然是有问题,“甲鱼你们吃了吗?” 厨娘立即喊道:“小夫人不能乱说,我虽是厨娘,但绝不会乱吃主人家的东西!” 沈赢看了顾南枝脸色越加白了,便道:“你莫嚷嚷了,以后买菜注意一些,最好是自己家种的最好,银子短不了你。” 厨娘见沈赢发话了,立即答应下来,然后怯生生的看向顾南枝,“小夫人还有问话吗?” 顾南枝摆摆手,“你回去吧!” “哎哎,谢小夫人。”厨娘说着赶紧出去,生怕在里面多呆一会。 见人走了以后,沈赢立即道:“黎晖,烦请去外面找个大夫。” 黎晖一愣,平时很少和沈赢说话,他也是清清冷冷的样子,这一遭还是第一次说话呢,第一句竟然是请他找大夫,忍不住的心跳,“沈公子不必客气。” 黎晏书瞧黎晖的样子,心里通透的很,做奴才的自然是受尽了白眼和晦气,这还是头一回有请他做事的主子,自然高兴。 可是黎晏书难过了,自己对黎晖也是客客气气,连重活都很少叫他去做,怎么就被人一句话勾跑了,顿时心里不是滋味起来。 这期间,刘程璧未说一句话。 还好大夫来的快,问诊的也快。 “还好小夫人只是吃了细辛和洋金花等乱神药草,没什么大碍,身子也好的很,歇息一晚上就好了。” 老大夫说了问题不重,又开了几幅镇静的方子,便拎着医箱要走。 “等等,老大夫,你瞧瞧这甲鱼汤里是不是有细辛和洋金花。”沈赢怕老大夫真走了,赶紧喊道。 黎晖眼疾手快,立马把地上的甲鱼汤拿出来给老大夫去看。 老大夫愣了一下,知道可能是甲鱼汤混了细辛和洋金花,便闻了闻味道,又伸手戳了一点汤汁尝味道,好半天才敢确定道:“的确是的,这汤里面很重的洋金花的味道,肉也有细辛的味道,喝完这汤,就是壮汉也站不起来!” 沈赢面色一暗,拱拱手道:“谢谢大夫了,黎晖请送出去,诊金多拿一些。” 黎晖唉了一声,喜滋滋的送走了老大夫。 黎晏书啧啧,转头想去喊黎晖,忽然心里一激灵。 之前他们在村庄被袭击,现在又被下药,浑身便冷汗直冒,他转头看沈赢他们,总觉着他们瞒着自己事情,现在反而越看越怀疑,虽然沈赢不藏私在教授他,他还是觉得心冷。 也许他们是得罪什么人了,或许是被学子们嫉妒。 他这样想着,给他们开脱,心里好收得多了。 “估计不知道是哪个学子嫉妒沈公子才学,故意出此毒计来害沈公子!” 沈赢抬头,看见黎晏书的表情,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懊悔拉黎晏书搀和进来。 “大约是的,没想到南枝中了招,你也辛苦了,早些歇息。” 黎晏书尴尬一笑,拱拱手就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刘程璧与他们二人。 外间慢慢静下来,偶尔传来鸟叫声。 “沈赢”刘程璧一向是直呼沈赢大名,他们也没有阻止过他叫。 顾南枝有气无力,“程璧,你想说什么” 刘程璧慢慢道:“我有事情瞒着你们。” 沈赢见他要说出秘密,心里难抚喟然,只是静静的听着,不曾言语。 刘程璧叹气:“都是我害了你们,一路上被追杀下药,缘是为了我!” 顾南枝定定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但是此时他敢开口,说明把他们二人当做最信任的人了。 “我出来闯dàng,我父极不愿意,并且又在沈府中瞧见了熟人,一直叮嘱我不要漏了破绽,可我们三人多年情谊,你们对我推心置腹,我心里瞒着你们,也十分难过,可是这件事关乎生死,父亲一直说你们少知道就多安全,可是现在瞧来,不论你们知不知道,都难以安生。” 顾南枝低头,原来何老太爷嘱咐他们,也被刘创想到了,所以一直提点刘程璧。 沈赢忽然开口了,“你的事情我们不清楚,但是我把你当朋友,绝不会背弃于你。” 刘程璧惨然一笑,“我知你们心意,只是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都是我掏心窝子的话。” 顾南枝的喉咙忍不住的动,差一点就脱口而出。 “我本不是我父亲生,乃是皇家私生,一出生便被歹人送到了西北抚养,那里兵荒马乱,荒无人烟的戈壁滩几乎很难生存下来,又逢旱灾,百姓流离失所,与官家人便走失了,哪知道那以后便被人多次暗杀,只有我父亲跟着我,一路不知道死过多少回,父亲怜我孤苦,便带着我一路逃回了江南,在这里安顿下来,隐姓埋名,躲避官府。” 刘程璧说道这里,沉沉的叹口气,“前几年,父亲因为伤人进了牢狱,本以为会被查出身份,我已经准备好去救他,大不了死在一起,可是没想到碰上了大赦天下,父亲又回来了,所有事情都和没有发生一样,所以我们又安心住下了,这以后便碰着你们了,教我识文断字,教我辨别是非,除了父亲,这世上除了你们,我不知道还会有谁会对我如此,所以今日我将一切告诉你们。” 沈赢不说话,心思却起来了,按理说何老太爷知道刘创身份,刘创的位份定不会低,但是却保着一个孩子出西北,那么这个孩子不是皇亲贵胄,就是极高位之人的孩子。想到这里,沈赢抬起头来了,他看着刘程璧的脸,想着自己见过的那张放在何家祖祠里的皇帝像,只觉得心头大震,整个人都有些惊讶的说不出话。 “你竟然有如此身世,也不知道是我们的机缘还是如何。”沈赢自嘲。 顾南枝也道:“是了,沈赢你的眼光真的毒辣,一捡就捡来个了不起的人物。” 刘程璧满脸愧然,看着两个人还在笑,心里复杂异常。 “你们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顾南枝挑眉,“我们是没有你这么个身世来说了。” 沈赢也跟着调笑,“可不是,你瞧我,出自大鼓镇沈家,清清白白,连门都没出过几回,你要我说些什么?” 刘程璧闷闷的看着两个人,不知道是什么个意思。 顾南枝无奈,站起来拉着刘程璧,“沈赢和你一同结保,你若出事,他也会受牵连,早在你说这事情以前,老太爷就提醒过我们,要让你一人走,早就不会和你结保了,你瞎担心什么。” 刘程璧听到这话,喜上眉梢,偷眼看了一眼沈赢,然后再看顾南枝,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似乎这辈子不去争那名头也够了。 “那你好好歇着,都是因为我你才中药了,今晚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人又要摸进屋子,我替你们看着!” ☆、第三十一章陷阱 说罢刘程璧就要出去,沈赢连忙站起来,拉住他的隔壁,低声道:“你放心,我和南枝绝不会背弃于你。” 刘程璧翘起嘴角,点点头。 沈赢看他神色不再像之前那般,才又嘱咐道:“你也叫黎晖警醒些,不要再惊扰了黎公子了。” 刘程璧觉得妥当,道:“我知道,等会你们也小心些。” 等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顾南枝便往chuáng上去,躺着才觉得身子是自己的了。 沈赢看的极为担心,拿来一碗苦茶,走到chuáng边道:“南枝,起来喝点茶,醒醒神。” 顾南枝嗯了声,借力坐起来,接过茶盏,一口灌了下去,只觉得苦涩无比,差一点呕吐出来。 “你喝慢些!别呛着了!”沈赢无语。 顾南枝坐在chuáng上,缓过来苦味道,觉得身上有了力气,更加清醒了,她打了个水嗝儿,然后深呼一口气道:“真是困死了,要是晚上有贼来了,你的抱着我跑!” “是了,有贼我第一个抱着你跑!”沈赢笑道。 “你别不信啊!”顾南枝哼了一声,“他们今晚下药,目的就是药倒了我们,悄无声息的了解了我们,多歹毒啊!” 沈赢点头,“是这样,只是我不知道是出去避一避好,还是坐等他们来好。” 顾南枝沉吟,“沈赢,依我看还是出去避一避的好,只是避了一次有第二次,还是得想一个法子以绝后患。” 沈赢叹息,“虽然你和程璧都会些功夫,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吃了上一次的亏,这一次只怕他们出动更多人,我也想出去避一避,可是黎公子怎么办?说难听了,在别人看来我们就是一丘之貉,若是此时带上他,以后怎么相处?不带上的话,他有什么闪失,黎县令可怎生得好!” 顾南枝咬咬牙,“避也不对,不避也危险,罢了!既然他们敢来,就叫他们吃个大亏,吓的他们再也不敢来!” 沈赢看向顾南枝双眼,“你有什么法子?” “有是有,要你们帮个忙才行!” “你且说。” 顾南枝嗯了一声,闭上眼睛道:“我们存在地窖的冰块取出来,放在院子墙角下,盖上布,然后找两只黑猫来,取些朱砂和水,洒在我们的门槛上面还有柱子上面,上回买来的白纱放在后头有风的窗户外面,然后教程璧躲起来,扮鬼吓他们。” “你这法子倒是想的十分有趣,不过不知道能否吓到他们!”沈赢听了不禁笑起来。 顾南枝也笑,脸色都红润起来,“素来众人皆敬重鬼神,你听我的没错了,这叫心里暗示。” “听你的,我去找程璧和黎晖把安排好了。”沈赢说着就站起来。 顾南枝摇摇头,跟着起来,“我也来,一起gān活才有意思。” 沈赢没法,便扶起来她,走到外间正好碰到了黎晖在打水。 沈赢忙唤他去找些冰块来。 这时候正是亥时三刻,已经是深夜了。 冰块搬出来垛在四面墙角下,又盖上了深褐色布,一走近墙根,就觉得浑身发冷。 刘程璧也被沈赢唤出来去找一只jī来。 顾南枝有些奇怪,“找jī做什么?” 沈赢道:“我猜你找朱砂是想装成血迹,只是朱砂和血腥味差的太远,不如用真血。” “你想的真周到,我还大意了!”顾南枝忍不住的佩服沈赢思量周全。 沈赢被夸,觉得受用的很,“那猫不好抓啊!” “没事,我经常在这附近转,瞧见好几只野猫都是黑的,等会叫程璧捉两只进来。” “那就成了。” 不过一会,刘程璧已经找来了jī,听了要杀jī取血,一点没犹豫直接割开了jī喉咙,将血放了满满一碗。 顾南枝立即端来那碗血,在台阶上滴了两滴,然后在窗户上抹了许多,最后一些就倒在了门槛上,看起来煞是吓人。 黎晖被几个人弄得迷迷糊糊,但也没有问。 “程璧你去外面捉两只黑猫,黎晖你回房间带你家少爷去地窖,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出来,不要出声,听到没有。” 黎晖点点头。 顾南枝又道:“我叫你挂的白纱都挂好了吗?” “都好了,风chuī起了,有些渗人,小夫人挂这个做什么?” “自有妙用,你快快回去!”顾南枝狡黠一笑。 黎晖见她不愿意说,只好赶紧跑回去,看这样子,晚上似乎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 黎晏书这时候早睡着了,听黎晖说进地窖,满头疑惑,忽然记起来之前顾南枝中药,便赶紧坐起来套上外衫子,跟着黎晖,匆匆往地窖去。 可是地窖里,却没有其他几个人,只有他和黎晖,让他忍不住惊奇。 子时过了一刻,院子外面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六七个穿着黑衣的人从顾南枝他们院子外头,跃过墙头,跳进了院子里头。 可这一下来,几个人就感觉不对劲,浑身直发冷。 其中一个人一哆嗦,“怎么这宅子yīn风阵阵!” 为首的那人低斥道:“闭嘴!” 众人噤声,不敢多言。 为首的头头,指着左右两间屋子,打了个眼色,立即有人各自向两边屋子去。 然后那首领又轻轻挥手,示意他们往正屋去。 这刚走到一半,墙角下忽然闪出个身影,众人大惊,紧接着又是一个身影从脚下窜来窜去。 那个最先开口的黑衣男人忍不住的哆嗦,“该不是有脏东西吧?” 众人一愣,正要骂他,忽然见墙角处的黑影走了出来,睁着明晃晃的碧色眼睛,吓了众人一大跳! “老大,这宅子怎么飘来猫了!” 首领冷哼道:“闭嘴,他们都药倒了,现在赶紧带走那姓刘的书生!” 众人顿了顿,皆有写胆寒,一进来就不对劲,现在更具的手脚发凉。 其中一人轻悄悄走到窗前,慢慢拉开窗户,却觉得手上粘腻异常,一股子臭味往鼻子里面钻。 那人低头,借着月光一看,自己手上鲜血淋淋。 吓得他面色煞白,差一点叫唤出来,还好理智阻止了他继续做愚蠢的事情。 他正要转头报告这里有血迹,一抬头就看见屋子里另一扇窗户边有一道黑影飘过去,顿时忍不住叫唤出来了。 “有有有鬼!!!” 而另一边的黑衣人也是同样吓了一大跳,被黑影和血迹弄得面色发白,掉头就想跑。 那领头的人大怒,立刻喝道:“你们发什么疯!!!” 被吓的几个人都战战兢兢的站在院子里,听着猫叫声,一声比一声刺耳,阵阵yīn风刮过,手上的血迹散发出来的腥味,让他们目眦欲裂,几乎站不住脚。 “回老大,这宅子真的有鬼!” “你们一个个失心疯了!要不是我提前药到了他们,就凭你们几个三脚猫,早被人打断腿了!如今还一个个装疯卖傻,赶紧给我把姓刘的找出来!!!” 站在院子里的人面面相觑,心里虽然害怕至极,但是迫于首领的yín威,无法只能大着胆子摸进两边屋子。 而那首领带着两个人没有再去摸窗户了,直接走到屋门前面,轻轻撬开了门。 屋子里面漆黑一片,有没有了月光,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首领慢吞吞的走进去,一手搭在刀柄之上,一手指挥身后两人去chuáng上看一看。 那两人刚被其余人吓到,又被猫叫声弄得心烦意乱,这时候往前,心里一点没底儿。 二人渐渐近了chuáng铺,只是榻上放下了chuáng帏,里面更是桥不清了。 其中一人吞了一口唾沫,伸手就要去掀开chuáng帏,忽然一阵yīn惨惨的哭声传来。 “是谁???” 首领心里一慌,也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 就在这时,榻上一个黑影闪动,三人惊得立即回头去看。 这一看吓的三个人拔腿就跑。 他们只瞧见chuáng帏被风chuī开,一张惨白的脸,七窍流血,长着獠牙,十分骇人,正yīn森森的瞧着他们,似乎是他们惊扰到了它。 与此同时,院子里也传来了其余人的惨叫声。 “鬼啊!!!鬼啊!!!” 他们这是吓得魂飞魄散,什么也顾不得,冲到院子,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大门,一个比一个跑的快。 “救命啊啊!!!” 他们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惊起了飞鸟和打更的更夫以及附近的邻居。 第二日一早,这巷子里可就热闹了,大婆子小媳妇就连伙夫菜农都跑来看热闹了,闹鬼这事情是不新鲜了,但是弄得人尽皆知可就新鲜了,还吓跑了一群汉子,那到底是多可怕的鬼啊。 顾南枝乐了一早上,蹲在门口听人唠嗑,一群人闲得发慌,连长着多长头发,多少颗獠牙都快编排出来了。 “南枝回来吃饭了。”沈赢见她一扫昨日的yīn霾,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心里也欢喜。 “知道了,就来。”顾南枝恋恋不舍的站起来,然后走进院子里。 这时,正好黎晏书也走了出屋子,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顾南枝一把关上大门,扬起笑脸道:“黎公子昨晚睡得可好?” 黎晏书尴尬道:“睡得安稳。” “是吗?” 黎晏书继续笑笑。 昨日他们一下地窖,黎晖就开始打盹,但他睡不着,虽然他和沈赢是jiāo情很好,但明显他们瞒着他在做事,而且一而再再而三把他拉进混水里,但是奇怪的是他生气自己要在地窖里面躲着,他们却在上面危险。 自己是哪里不好,他们不信任自己? 反而之前的气消的一gān二净。 “黎公子正好起来的是时候,我有话想和你说。”沈赢想了想还是开口了,“虽然当初是我邀请黎公子同住,但现在你也瞧见了这样的状况,我怕再连累黎公子,已经让程璧找了一家上好的客栈,已经付过一月房钱” ☆、第三十二章顾南枝被突袭 黎晏书楞半晌,“你这是要扫我出门?” 顾南枝噗嗤笑出来,“他不是扫你出门,是想让你安心备考!你别瞎说啊!” “这”黎晏书看向沈赢,毕竟在这里可以受到他教习,多好的事情啊!搬出去了虽然是说不会在发生昨晚一样的事情,得亏都有。 沈赢见他犹豫,也知道他想在这里和自己一同读书,可是现在离考试不过几天时间,出去住也无妨,他劝慰道:“无妨,只剩三日便考试了,我也不打算再看书了,这两日便歇着了,我让你出去住是为了你的安全,你也知道我们被人盯上了,要是连累你了,我心里不安,所以出去住几日,考试结束回来住吧!” 黎晏书支支吾吾,“我也知道大家都被盯上了,事情不好,但是我绝不是这种背弃朋友的人!沈兄!你不必多劝我,我愿与你们共进退!” 这话让顾南枝和沈赢都吃了一惊,昨日看着还被吓白了脸色的黎晏书,现在竟然想要和他们共进退,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沈赢皱眉,不知道黎晏书为何这样说,他们本不是什么过命的jiāo谊,昨晚上差一点分崩离析,现在怎么又忽然改变态度。 “黎公子,我们真当为你着想,省试选拔人数之少,你我皆知,以你之才,中选是一定的,若是与我们一起,受到牵连,没有择中,那就是大事了!” 顾南枝点头,他们让黎晏书出去住,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黎晏书不是笨人,自然知道昨晚上来的人不是普通匪盗。 “沈兄,我不是客气推辞,我昨晚也是被吓怕了,只是我想了许久,沈兄如此待我,南枝又赠书于我,我这时候落荒逃跑,岂是朋友所为!” 顾南枝:“” 沈赢也是无奈,“罢了先吃早饭,黎晖去请刘公子用早饭。” 黎晖嘿嘿笑,他也不愿意离开这里,和沈家两夫妻相处自在的紧,小夫人和善,沈公子客气,就连刘程璧也好的很,自然是不愿意去狗眼看人低的一堆学子里面去了。 饭桌上,黎晏书再度提起来愿意与他们共进退。 但是刘程璧面色一沉,虽然这个月,二人关系有了很大缓和,情谊也深厚了些,但这个时候还不知好歹,不愿意走,为了个朋友的虚名,坏了自己的大事,那就是愚蠢。 刘程璧放下饭碗,道:“今天就走!黎晖你等下就去收拾,客栈就在这条街上,你不要误了人家客栈老板!” 黎晏书:“” 他是真的想和他们一起共进退,虽然几人相识不过半年多,但是沈赢品性高,才华横溢,就连顾南枝也是聪明至极,别说刘程璧那人虽然性格恶劣,但是实在胸怀丘壑之人。 顾南枝觉得黎晏书倔qiáng起来,只有刘程璧能治,便道:“黎公子,你便听程璧的话,他在意你的安危才这样说的。” 这般一说,黎晏书才慢吞吞道:“那好,我今晚去客栈住,等后几日考完了,我再回来。” 当天下午,刘程璧就收拾送黎晏书走了,回来以后就在屋子里看书。 一直到考试前夜,那群人再没来骚扰过他们,顾南枝也乐的自在,但还是提心吊胆,生怕被他们暗算。 省试共考试共分三场,每场考三日,三场都需要提前一天进入考场,即初八,初十、十四日进场,考试后一日出场。 考试的地方实在简陋,是一间间搭成的考棚,而考棚又叫“号房”,作为专供考生在贡院内,答卷和吃饭、住宿的“考场”兼“宿舍”。 科举考试是考生每人一个单间。贡院里的监考很严,考生进入贡院时,要进行严格的搜身,以防考生的身上藏有“夹带”。当考生进入考棚后,就要锁门。考生们参加考试期间,“吃喝拉撒睡”皆在“号房”内,不许出来,直到考试结束。 并且顾南枝也远远瞧过那号房内十分狭窄,只有上下两块木板,上面的木板当作写答卷的桌子,下面的当椅子,晚上睡觉将两块板一拼当chuáng。考棚里还为考生准备了一盆炭火、一枝蜡烛。炭火即可以用来取暖,也可以用来做饭。考生考试期间与外界隔绝,吃饭问题得自己解决。监考官,只管考试作弊,至于考生在号房里的其他动作,监考官一概不问。 这条件艰辛的和牢狱之灾没有任何区别,顾南枝心里特别怕沈赢亏损了身子,这又是秋天凉慡的时候,考棚里面没有褥子,连喝水都要自己烧。 虽然教会了他点炉子,但是做饭还是不会的,三天考试下来,那得伤成什么样啊! 一想到这里,她就揪心。 顾南枝早准备了蜜饯果子,一并放着给沈赢和刘程璧带进去,补充糖分。 还有买了许多gān粮,就这牛肉gān和猪肉gān吃,又准备了挂面和jī蛋,怕两个人没营养,身体受不了,这样已准备竟然足足带了两大包东西。 沈赢捏眉头,“我准备gān粮和肉gān就可以了。” 顾南枝板起脸,嘱咐道:“不行!gān粮肉gān是中午吃的,挂面和jī蛋是早晚吃的,蜜饯补充能量,你要常吃,听到没有!” 沈赢虽然无奈,但仍旧柔声道:“行,娘子说什么都好。” “听话一点,要不然你就白练了这么久的拳法?” “知道。” “记得多喝热水,给你带了一件长褂子,晚间冷就船上。” “南枝,我只是去三日,再说我还能不知道这些事情吗?” 顾南枝搓搓手,总觉得自己比沈赢都紧张三分,“我不是给你着急吗?” “早些睡吧!明日早起,你又要起不来了。” “对对对,早些睡早些起来去考试!” 第二日一早,三个人早早起来吃完饭就开始收拾今天要用到的东西。 外间的车马声渐渐起来了,三个人正了衣冠,便推门出去找马车。 顺着巷子走到外面,沈赢忽然拉住了两人,往另一个巷子处走,走出去以后才雇了一辆马车,往贡房去。 这一片住了不少的学生,所以骡车驴车马车的生意都特别好,随手一招就招到了一辆小马车。 他们出门算是很早的了,此时天已经亮了,街上慢慢有了烟火气。 而另外一边,厨娘把后门打开,一个马夫驾着一辆马车向巷子外面驶去。 马车出了巷子,暗处守着的一群人一激灵,赶紧悄悄的跟上去。 这时候,沈赢他们早已经在礼房前面排队入内了。 前面排了两队,都在礼房大门口搜身。 刘程璧见周围官兵把手,这才安心下来,至少到了这个地方,应该没有歹人来趁机捣乱了。 一刻钟以后,沈赢拎着包裹到了门口去检查,刘程璧已紧随其后。 那搜身的官吏看了里面许多吃食,忍不住去看沈赢,只见他温文尔雅,实在不像是去里面下面吃的人,不过仔细搜查以后,没有发下夹带,便放行了。 顾南枝看见他们二人都进去了,心中大石这才稍缓下来。 辰时一到,几名考官便走大礼房大门口,上前朗声道:“考试已开始,巳时毕场,逾时不入者视为弃考,凡进入考场者不得携带书籍笔记,若有违规者,终身不得再考!” 接着,大门紧紧被关闭了,顾南枝张望了几眼,便往回走。 而沈赢和刘程璧一进门就瞧见了一侧的黎晏书,三个人打了照面,就被考官分开了。 想来沈赢和刘程璧二人不与黎晏书在一个区域考棚里,不过他们二人既然在一个区域,就尽量选在一处,好照应些。 他们趁着最先进来,挑了相对的两个考棚便坐了下来,然后等待考试开始。 这边顾南枝已经往回走了,这一次进去要待上整整三天,她不会在这里等着,只想回家吃点心躺着去。 走到巷子口的时候,顾南枝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过来,她立即警觉起来,放慢了脚步。 一个闪身进入巷子以后,顾南枝立即回身,正好与一个面带伤疤的中年汉子撞了一个正着,那中年汉子大惊,呆愣了一瞬间,顾南枝趁着机会,一拳对着那汉子的鼻子就去了。 那汉子也是个高深的练家子,被拳风一闪,立即伸手去挡。 顾南枝立即变化招式,一脚踢向那人膝盖。 那人被接连招式弄花了眼,一个没小心,到让顾南枝踢个正着。 “啊!你这个臭丫头!”汉子大怒,伸手就去抓顾南枝。 顾南枝赶紧往回缩,生怕被那人抓住了,虽然自己年纪小身子灵活,但比不上这汉子招式硬力气大,要是正对上了,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想到这里,顾南枝一身打滚,立即滚到后面,转头就想跑。 可是跑了没有两步,赶紧停下了下来。 顾南枝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另外一个中年汉子,比刚刚的刀疤脸汉子看着还要可怖,眼神更加凶恶。 “你们是谁?”顾南枝吃不住了,觉得这一下有些难搞,要不仔细一点,恐怕是要折半条命了。 ☆、第三十三章逃脱 “小姑娘,我且问你一句话,你和那姓刘的书生是什么关系?”刀疤脸汉子追了上来,见她被拦住,便笑嘻嘻的问道。 “关你何事!”顾南枝左右看着,寻着机会想跑。 刀疤脸哼了一声,“小丫头倒是好骨气,还练过几年拳头,就当自己无所不能了吗?等我抓到你,定要你好看!” 顾南枝心道死了死了,这下被抓住了不死即伤。 那眼神可怖的大汉这时候忽然上前一步,轻喝一声,上手就抓住了顾南枝的肩膀。 行动之迅速叫顾南枝无从去躲,被抓了一个结结实实。 那汉子一抓住顾南枝另外一只手就去擒顾南枝的手,让她失去行动力。 顾南枝哪敢再被抓住,慌忙去挣脱,可是那汉子力气极大,一点也挣脱不了。 “小丫头你不动,我就不会对你难看,但你要再不识好歹,别怪我了!”大汉开口了,声音低沉。 顾南枝见他这般,必定是要生擒自己回去jiāo代,他们主人一定要活口,想到这里,顾南枝不由笑起来,硬生生的转头对着那大汉的咯吱窝袭去,然后一个闪身,绕到他身后。 那大汉被击中咯吱窝,疼的钻心,见她逃跑,心里大怒,却记挂着不能伤及性命,伸手便是一拳打过去。 顾南枝被打的一声闷哼,差点倒在地上,喉头一甜,似乎有鲜血溢出来。 不过这时候她也管不着了,现在是逃命的最好机会,她赶紧甩腿就跑,仗着身子灵便,赶紧去往小巷子跑,没两下就把两个人甩开了。 但是顾南枝这时候不敢回去,只能找了一个茶楼歇了一会,然后往医馆去。 这一次伤的有些重了,不说肩膀上被抓的血痕,那被打的一拳,更是出了内伤。 她也不懂医药,只是那大夫听到被两个大汉打到吐血,当即吓得张嘴老大,不敢下手。 “姑娘,你这伤痕在肌肤之上,我为男子,实在不可轻易越矩,我可为你开一剂活血化瘀药,其余的你便去找个医婆子瞧一瞧。” “什么医婆子?”顾南枝有些不懂,“你为医者,医人是本分,何分男女?” 老大夫实在无奈,这孩子怎么什么都不懂呢!便苦口婆心道:“你是huáng花闺女,我要是与你有了肌肤之亲,那是不合规矩,你赶紧走吧!” 顾南枝皱眉:“我已成亲,是人妇了,这样你可以为我诊治了吧?” 老大夫的脸拉的老长,哼哼道:“那就更不能,你不注重名节,老夫我还怕被人诟病!这样吧!你去前面柳树巷子里去找何家婆婆,她对跌打伤深有心得,且同时女子,你们更为方便!” 顾南枝听出来,这就是不想给自己治疗,那就听他的话去找那个何家婆婆吧! 这迂腐老古董,还好意思称自己是大夫,医人的本分都做不到!顾南枝摸了摸肩膀,疼的受不住,而被大汉打的后侧腰上更是钻心的疼! 寻着街道走到头就看见右手边的巷子口挂着一个木牌子,写着柳树巷子,顾南枝走进去,然后便仔仔细细去找姓何的人家。 结果从头找到尾都没有找到何家热,顾南枝实在是受不住疼了,没有时间折腾了,赶紧出了巷子,招了一辆马车往自己住的地方回。 这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那两个大汉应该不会再守着自己住的地方了吧? 可是到自己住的巷子口,顾南枝就瞧见巷子口站着两个陌生人,正在来回打量,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顾南枝赶紧拉了一把车夫,道:“去来福客栈!” 来福客栈便是刘程璧找给黎晏书住的地方,现在黎晏书去考试了,黎晖应该一个人留在客栈里头,现在回不去住的院子,只能先去黎晖那里避一避风头了。 很快就到了来福客栈,顾南枝付了车钱,赶紧钻进客栈里面,生怕被人瞧见了。 黎晖此时正在屋子里面躺着想歇息,昨晚他家少爷睡不着觉,拉着他说了好半天的心里话,早上又起的格外早,他送他家少爷走了以后,就想回来睡个回笼觉,没躺一会,就听见外面咚咚咚的敲门声。 黎晖奇怪,这谁能来敲门啊? “谁啊?来了!” 黎晖一打开门就瞧见了顾南枝苍白着脸,整个人大汗淋漓,吓了一大跳。 “哎呀!小夫人你怎么了?” 顾南枝也不说话,推了一把黎晖,然后自己奔进屋子里就赶紧关上门。 “去给我请个医婆子,我被人打伤了!”黎晖想伸手去扶她,但顾南枝摆摆手道,“要会治内伤的,我不便走动,就麻烦你了。” 黎晖大惊,“被人打伤?是谁有这个胆子!” 顾南枝倒吸一口冷气,觉得说话的时候,伤口隐隐作痛,“莫管是谁了,我现在疼的受不住了,快去找人来!” 黎晖忙不迭地的点头,赶紧回身拿了个褡裢,就开门出去。 “小夫人,我不在你不要给我开门,我去去就来,你先坐着歇一会。” “知道了。”顾南枝艰难的坐下来, 黎晖走后,顾南枝半瘫在座椅上,只觉得头晕眼花,整个人就要晕倒似得,耳朵里也嗡嗡的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南枝听到黎晖一直叫唤自己,这才睁开眼瞧,却发现这时候已经是晚间了。 顾南枝摸摸脑袋,“怎么?我昏了很久啊?大夫来过了吗?” 黎晖难过道:“可不是嘛!我的小夫人,可吓死我了,大夫早就来过了,说你是内伤郁结于心,后腰和肩膀都有严重的伤,这伤筋动骨一百天,还加上严重内伤,说是养上四五个月才可好的全呢!” 顾南枝点点头,“我知道自己伤的重,大夫可还开了什么药?” “有有有,我让店小二给煨着呢,就等小夫人醒来喝。”黎晖道。 顾南枝坐起来,“那你去给我端过来,今晚你且再去找掌柜再开一间房。” “是了,我回来就开好了,料定小夫人现在回不去了,便就想到这般,等我家少爷回来,便让少爷去那头住,这间房留给小夫人和沈公子。” “你想的真周到,那后日去接他们便了劳烦你了。”顾南枝咳嗽一声,觉得喉头一甜。 黎晖端了一碗热茶,看见顾南枝脸色更白了,忍不住道:“小夫人你少说些话,多休息一会吧!我去给你拿药来,少爷和沈公子那边我自然去是接的,您别担心了,顾着自己身子要紧。” 顾南枝笑笑,“那就劳烦你后日让店小二炖一些牛肉汤和驴肉汤,带到礼房前等着他们,昨日便冷了,我看明日好像要下雨,他们受着凉,指不定一出来就要病上了,肉汤可驱寒,你一定备着。” 黎晖觉得顾南枝说的有道理,点头道:“我一定记着,小夫人你睡着,我去拿药。” 顾南枝点头,又慢慢坐下来。 第二日一早,果然下了小雨,到中午的时候又下的极大,直到晚间才停了,放了晴。 第三日的天气凉飕飕的,黎晖一早就让店小二煨驴肉和牛肉,到下午采用汤盅灌了满满三大碗的汤和肉,放在食盒里面。 顾南枝嘱咐他把沈赢和刘程璧一并带过来,不要声张。 他自然知道是有事情,便直接应承下来,也不多说什么,让顾南枝安心的很。 已近中秋,天气虽然凉慡,但是终日坐在密不透风的考棚里,白日是又闷又热。 刘程璧觉得有些口渴,抬头去找茶壶,却见茶壶已经喝gān了,一滴水也没有。 正在这时候,对面的沈赢站起身来,走到考棚外面的一桶水边上,舀了一罐子,就放在炉子上烧着。 刘程璧见这试卷急也急不了,反正已是考的稀里糊涂,不如对自己好些,昨晚上冷,白日里冷,忽冷忽热弄得自己极其烦躁,不如静下心来歇一歇。 他自小做惯了农活,打的了猎物,做的了饭菜,种的了田,甚至还读的了书,不失为一个全能人才。 刘程璧熟练的舀了一点水,然后快速点开炉子,扔了柴火以后,就开始把一锅水放上去,没多久水便开了,他把茶壶倒满了以后,找到顾南枝准备的肉gān和馕饼,一点点撕碎了馕饼,丢进滚水里面。 不过几息的时间,饼的香味就散出来了,刘程璧舔舔嘴巴,又下了一个jī蛋,再撒一把盐。 边上的考生,不由吸了一口口水。 看馕饼慢慢煮开了,刘程璧又扔进去一把肉gān,顿时肉香味四溢,连沈赢都忍不住看过来。 刘程璧嘿嘿一笑,似乎说你书读得好又怎么样,还不是不会做饭吗? 哪知道沈赢也学着他撕碎饼,放进滚水里面,又撒了一点盐和肉gān,还下了两个jī蛋,这一下香味彻底散开来了。 主考官在边上瞧着,忍不住想,这到底是来考试的还是来比试做饭的啊? 很快,沈赢也把自己的大作盛起来,看着对面刘程璧大吃特吃,也忍不住食指大动,先是喝了一口汤,然后整个人都jīng神起来,捞了一点肉gān塞进嘴里。 两个人慢慢吃完了中午饭,抹抹嘴,才往回去继续考试。 而周围的考生早就被勾起了馋虫,不过都怕时间不够,在啃粗硬的gān粮,哪敢去烧火做饭。 这一日考完以后,钟声一响起来,礼房大门便被打开了。 沈赢和刘程璧在半道碰见了黎晏书,拉着他一块出去。 这三日可让他吃足了苦头,不会做饭,只能啃gān粮,加上昨日下雨,现在脸色苍白,不扶一下估计就要倒了。 三人一出去就看见了黎晖在最前面朝他们招手,沈赢皱眉左右看了看,却没有看见顾南枝的沈赢,顿时有些害怕起来。 ☆、第三十四章决心反抗 “沈少爷!!!这边!”黎晖见沈赢左右寻找顾南枝的身影,立即挥手致意。 黎晏书这时候虚弱的很,听见黎晖叫沈赢,心里不痛快,自己还没死呢!怎么就天天招呼别人呢! “哎呦少爷!”黎晖看见黎晏书脸色发白,靠着刘程璧几欲昏倒,赶紧把准备好的驴肉汤拿出来。 “少爷头晕不晕?口渴不口渴?身子还好吗?” 黎晏书摆摆手,“只是昨晚受凉,没什么,快些回去吧!” 黎晖把汤碗塞给黎晏书,“小夫人说牛肉汤驱寒,快多喝些!” 这时候沈赢听到黎晖提起顾南枝,转头正要说话,谁知道黎晖立即塞过来一晚驴肉汤,紧接着就连生龙活虎的刘程璧也喝了一大碗。 “南枝同你说要准备这些的吗?”沈赢问道。 “是小夫人说的,这不让我来接你们嘛!赶紧回去吧!”黎晖眨眨眼,示意他们跟他上马车。 沈赢一坐进马车里,就觉得不对劲,顾南枝怎么也不会错过他出来的时辰,又让黎晖准备汤,还让他接他们回去,难不成是她出了什么事? “我夫人” “沈公子,小夫人现在好着呢,在客栈歇息,你且放宽心便是了。”黎晖回头道。 这样一说,沈赢更加不放心了,立即皱起眉头了,刘程璧看见顾南枝没有来,也是疑惑的很,加上黎晖反常的模样,更加担心是那群人又杀回来了,顾南枝一人抵挡不住,受了重伤。 这时候街上马车骡车很多,堵了一小会,沈赢见车马向客栈方向去,眉头蹙起来了。 “小夫人在后面的房间里,我又让掌柜再找了两间屋子,只是这时候人多,没办法都连在一起,只能分开住了。”黎晖引着众人往里面去,指着顾南枝的屋子解释道。 沈赢也听不得黎晖啰啰嗦嗦了,拎着包裹,推门而入。 一进去只闻得里面药味冲天,沈赢心里一咯噔,抬头便看见睡在塌上的顾南枝,脸色苍白,眉目间十分憔悴,登时心头火便起来了,却又是十分怜惜顾南枝如此,一时神色复杂,不知如何是好。 而顾南枝恰好睁开眼睛,瞧见沈赢,愣了一下,欢喜道:“你们出来了?这般早就回来了!我以为还要些时日呢!” “你”沈赢眼睛通红,立即走过去坐在chuáng沿,万分愧然的模样。 顾南枝皱眉,“被两个人堵在巷子口,要不是我机灵,你可不一定见得到我了!” 沈赢咬唇,眼中蒙了一层纱,苦涩道:“你还说玩笑话,都这般了,还和我开玩笑。” 刘程璧这时候也走进来了,一眼瞧见顾南枝的样子,顿时血色全无,慌忙跑过去,哆哆嗦嗦道:“南枝” “你们两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gān什么!”顾南枝坐起来,“我没有受重伤,这两日吃药好了许多,我问问你们考的怎么样?题目难不难?有没有吃好?” 沈赢咬牙,看着顾南枝微微出汗的额头,心里苦涩至极,“南枝,你且好好歇着,别担心我考试,还有几日就考完了,放榜出来,我一定高中,你不要多想,好好养着身子,大夫有来过吗?怎么说?吃的什么药?” 顾南枝被问的有些晕,“明明是我问你,你到时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你听着,大夫来过了,说我不甚严重,吃药调理些日子就好了。” 说着,顾南枝看了一眼外间的黎晖,示意他别说漏嘴。 黎晖直点头,咳嗽一声道:“是了,我请的大夫给小夫人治伤,药也是我让每天熬着,这几日小夫人好多了。” 沈赢一听,这样子是好多了,那之前是伤的多严重?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南枝,正要说话,忽然记起来黎晏书还在,转头道:“黎公子该去歇息了。” 黎晏书还在震惊之中,忽然被喊了一声,立即回过神来,看见沈赢气色很差,也想着不便打扰,对顾南枝说声保重,便带着黎晖出去,顺便带上了屋门。 见他走后,沈赢才握住南枝的手腕,柔声道:“怎么回事?” 顾南枝叹口气,看了一眼刘程璧,然后道:“送你们去礼房以后,我以为他们被马车引走了,没想到还没大家,就发现有一个人跟上来了,我见是一个人就和他打起来,没想到有两个人,另外一个人更加厉害,我打不过,只要逃走,但是那人还是打了我一拳,现在那院子是住不的了,不过看他的意思是不想伤我性命,想要活口,而且这一次来的人以往不一样,都是功夫很高的江湖人,不像是一伙的。” 顾南枝把自己的思量说出来,沈赢的眉毛皱的很厉害了。 “你先歇着,这些我们知道,现在客栈人多眼杂,有事情叫黎晖做就行,我和程璧会小心的。” 刘程璧也点点头,“你一定多歇息,养好伤。” 顾南枝点点头,还想嘱咐他们两个小心些,但见两个人脸色古怪的站起来,往外面去。 “我们出去瞧一瞧。”沈赢回头照看了一句,“我晚些时间给你送药,好好睡下了。” 顾南枝看刘程璧脸色灰败,便知道他又将责任揽住自己身上了,想出言劝慰,但沈赢已经拉着他离去了。 黎晖订下来的房间就在隔壁两步开外,离顾南枝很近,特地给刘程璧留的。 沈赢一言不发的走进屋子里,从出了门以后,脸色愈加难看。 “沈赢我” 沈赢冷冷看了一眼外间,摆摆手道:“你放宽心,我和南枝皆没有怪责你的意思,早知道你的身世那时候,就准备好了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的这般早,还这般yīn狠!” 刘程璧捏紧拳头,“这事是我做的不好,我在芦城的时候便知道有人堪破我的来历了,还是坚持来省城,定是有不少人知晓了我,我不该来冒险的,只为了图自己一时之快,害了你们俩人!” 沈赢摇摇头,“程璧,我教授你读书,为的就是你有一日能够高中头名,不说为我挣得什么,我心里欢喜,南枝更会欢喜,我们二人都把你当做知己,我身子弱,不曾出府,在府里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有你不嫌我出身低微,与我这般,我已知足,怎么会怪你,再说带你来省城考试,也是我的意思。” 刘程璧顿了一下,“但是没想到,他们会对南枝出手,我们后日进了礼房,有官兵把守,他们做不了什么,但是南枝” 沈赢眉头的yīn霾渐渐深了,他道:“我知道,这一招实在是险恶,之前他们乌合之众,三番四次被发现,来的又是连你们也打不过的宵小,我便看轻了他们,没曾想这一次来的是这样的人,一人就将南枝打成重伤,害的我们十分为难” “你的意思是他们不是一路人” 沈赢微微点头,“我猜想如此,之前应该是芦城的什么人想要打探你,但没想到几次被我们逃脱,现在我们来了省城,离他更远,那就不好打探了,他定与省城的人通了气,这个人来的厉害一些,一出手就是抓住南枝,掐住我们的软肋。然后好好的打探你更是容易了。” 刘程璧被沈赢说的一身冷汗,不由自主想到了黎晏书,“芦城?” “不要乱想。”沈赢好像是猜中了刘程璧的想法,立即否决道,“黎县令出自琼州,在芦城做了十几年的官,只有会试去过一次京城,想来他连皇帝的脸都没瞧过,我更怀疑那个县丞。” “县丞?”刘程璧似乎不记得了。 沈赢想了想道:“那姓刘的县丞,曾在黎县令的宴席之上,记得了吗?” “似乎是有这样一人。” 沈赢顿了顿,“这人和顾朝北结亲了,顾家给我们家送来帖子,我姐夫说这个县令是出自京城人士,家中殷实的书香世家,几次都考不中,连同进士都没有,只好捐了个小官,来这里快活,他倒是受家中庇佑,逢年过节祭祀都能看上一眼皇帝的画像。” 刘程璧见他冷笑,“顾家,是那一个学子,我记得是前十,不过他被县丞看上结亲,也是常事,只是你怀疑这个县丞?” 沈赢看了他一眼,“我有过疑虑,在村子上遭遇袭击之后,我瞒着南枝与你,给家中修书一封,盼家中查清这事,不过你莫要担心,这事只有我姐夫知晓,他不会害你。” 刘程璧也看着沈赢,像是在博弈一般,不知道沈赢的心思,但是却知道,这一个境地,除了父亲,只有他和顾南枝对自己真心实意,“你查出来什么了吗?” “不能算查出来,只是知道他频繁打听你的事情,还曾上我家府门,拜见何老太爷,套过你的消息,左右不过我们收到袭击的那几日,是特地等我们走后才去的,我想着这件事和那刘县丞绝对有牵连。”沈赢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了,似乎一点不畏惧刘程璧的眼神。 “原来是这样,那现在不管以前如何,以后我们恐怕是要提心吊胆,不能再出一点差错,伤了南枝!”刘程璧心思快速转动,沈赢既然告诉他,既然带着他,就已经把责任但在自己身上了,只是他想要的是什么? 沈赢拂袖,冷声道:“程璧,我说一句,你不要害怕,我原本就不是被人欺负了还不敢打回去的人,更何况现在欺的是南枝,我若再这样,便不是顶天的男子了!我且问你,以后你同不同我走!?” ☆、第三十五章第一步 刘程璧一楞,“什么什么意思?” 沈赢忽然抬起头,眼神锐利起来,“我本没有相争的意思,但是我们如今被bī入这般境地,你说小心翼翼也好,也逃不过以后被追杀的结果,但现在南枝如此我不争也要一争高下了,程璧!” 刘程璧楞了一下,他不敢想沈赢的意思。 “我可以欺,但我不会让南枝被人欺,她跟我时候不过十三岁,纵使年月不长,我与她情深义重,这辈子不会在分开,就算以后高中状元,飞huáng腾达,我这一生也只会娶南枝一人为妻。” 刘程璧见他满脸坚持,眼睛里的是怒火,对伤了顾南枝的怒火,他之前看着却没有看清,现在才发现,他想要的是报仇,是给顾南枝一个无虞的生活。 但是只有他刘程璧在,这生活永远不可能有,他是天家贵胄,却见不得人,终日被人追杀,如今被他们一把拉出黑暗里,他惶惶不可终日,怕往上走,却又期望往上走。 也许沈赢有自己的私心,但是这时候,他最好的倚靠就是沈赢。 沈赢之才,若不高中,他绝不相信。 三元及第这样的美名,在朝中会更加顺风顺水,以他和南枝的聪敏,不出三年,便能加官进爵,十年不及,便能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他相信沈赢能够做到,但是这时候被人暗中算计了去,这日子便不可能的了。 沈赢心比天高,才华横溢让人畏然,这心性也让人看的可怕。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早就猜出来自己的出身,怕是要推举自己一朝上位,一想到这里,刘程璧就忍不住脸色发白,在他看来想也不敢想,只是因为南枝受了伤,他便要爬到最高位去吗? “沈赢我知道你对南枝心意,只是我爹只想我能安稳一生。” 沈赢沉默一瞬,轻轻开口道:“如果想你安稳一生,何必让我教你写字,何必让我带你鲤鱼跃龙门?” 刘程璧捏紧了拳头,指节早就被捏的通红了,是了,如果不是想往那一步走?出山是为了什么??? “沈赢,你让我想一想!”刘程璧被揭破了心思,脸色纷杂,也顾不得其他了,喊了一句,便推门就出。 沈赢看了他一眼,深呼了一口气,便缓住脸色,朝前堂去。 到了前堂找到伙计,要了给顾南枝煨着的药汁,赶紧往回去。 走到顾南枝门口,沈赢心下沉了几口气,可就是忍不住的害怕。 他看到顾南枝的藏宝模样,差一点胸膛没了跳动,他从未想过以后日子没了顾南枝,一直习惯了顾南枝的陪伴,让顾南枝忍受着自己的脾性,一直觉得顾南枝需要自己。 可是到今天,他才发现,是自己离不开她了,永远也离不开她了。 若没有了她,他自嘲恐怕自己会疯吧。 颤抖着的双手终究是推开了屋门,慢慢走进来,转眼看见顾南枝定定的看着自己。 沈赢一怔,努力扬起来笑脸,“南枝,我拿了药过来。” 顾南枝笑笑,柔声问道:“怎么在门口站了那么久?” 一句话就叫沈赢红了眼睛,立即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他哆嗦的走到chuáng边,将药碗塞进了顾南枝的手里,便撑不住,伏在了顾南枝的膝上。 “北风” 顾南枝甚少叫他北风,一直没规矩喊着沈赢沈赢。 他也不在意,喜欢她怎么叫便怎么叫。 顾南枝伸手去抚摸沈赢的的头发,“你不要怕。” “怕”沈赢哽咽,“我好怕,我真的怕见不到你了,我怕你出事,我怕以后没有你。” 顾南枝放下药碗,“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厉害的男子,没想到是个爱哭鬼。” 沈赢的嘴唇轻轻战栗,害怕已经传到他的四肢百骸了,“南枝,我绝不让你有半分不快。” “你现在哭,我就很难过。”顾南枝觉得自己鼻子发酸,她差点也觉得自己再也见不到沈赢了,在被两个大汉抓住的那瞬间,她想的只有沈赢,什么时候?沈赢已经烙印进了她的灵魂。 “南枝,我不想哭的,可是我真的很怕。”沈赢偷偷抹去泪珠,抱着顾南枝的腰,“出礼房那时候没有瞧见你,就觉得心里空空的,再后来看见你我怕的要命,就连以前大夫说我活不过及冠也没有这么怕,南枝,你不能出事,就算为了我,你不能的” 顾南枝的眼泪掉下来,滴在沈赢的发髻上,打湿了一块,她轻轻道:“为了你,我以后绝不出事,以后日日夜夜陪在你身边。” 沈赢牵起嘴角,不自觉的眼泪又掉下来。 顾南枝忍住掉泪的冲动,抱紧了沈赢,好像越用力,越能安慰沈赢一样。 沈赢从来都不是这样软弱的人,他qiáng大,隐忍,聪明,如一颗老树般沉稳,如今却发芽开出了花,叫他越加越软弱。 顾南枝知道,因为自己,沈赢有了一个缺口,致命的缺口。 风渐渐息了。 后来很多年,顾南枝也没有见过沈赢这样失礼,这样哭泣。 当夜,为了不惊扰顾南枝歇息,沈赢便和刘程璧睡在一间屋子里了。 刘程璧占了外间的榻,让沈赢睡里面的chuáng,沈赢也不客气,宽衣以后便睡下了。 “为了南枝一人?你这样做可值得?你要知道如果失败了,死的便是你满门。”刘程璧还是忍不住开口劝诱,其实劝的也是自己不安分的心。 “莫要多说,我之决定,绝不收回。”沈赢躺下来,看着青帐子的顶,又道:“我绝不会失败。” 刘程璧忽然翘起来嘴角,什么也没说,但一切都似乎已经定了下来。 “早些睡吧。” 第二日一早,沈赢天没亮就起来去厨房拿来罐子,在院子里煮药,三碗水熬成了一碗水,才倒进碗里面,又拿了一碗粥,想起来顾南枝怕苦,找了几个果子,往顾南枝屋里去。 这时候顾南枝已经好了许多,前几日下不得chuáng,这两天倒是缓过来,可以走一走了,只是身上没什么力气。 “这么早你就起来了?”顾南枝醒得早,便拿了书在看,还没看一会,就听见门外面的动静。 沈赢笑着道:“睡不着,看见有点心拿来一点给你,还给带了药汁儿来。” 顾南枝知道他拿药汁来是主要,拿点心才是次要,也没有说破,笑吟吟道:“就属你最好了,快过来,我还真饿了。” 沈赢把粥递给顾南枝,然后把药碗放在一旁,“吃完就喝药,白日里没事,我叫黎晖来陪你,我和程璧回去瞧一瞧,不能总放着院子,怎么说也是阿姐置办的。” 顾南枝点头,“也好,不过这两日他们找不着我们,还能歇一段时间,应该不会盯着院子不放了,你回去的时候还是仔细一些,他们瞧着很厉害的。” 沈赢摸摸她的脑袋,“放心,我自有主张。” 喝完粥和药,外间的人声渐渐起来了,沈赢关上窗户,转头嘱咐道:“黎晖再过一会就来,你闷了就看看书,不要出去了。” 顾南枝觉着沈赢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比你小心着呢,你快快去吧!” “我办完事就回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一些。” “栗子吧,想吃甜的。”顾南枝想了想。 沈赢应了以后,便出了屋子,看见刘程璧在阶下,便招招手道:“走吧。” 二人一路出了客栈以后,没有回去,反而相反的方向去了。 “你要gān什么?”刘程璧有些不懂。 “我去状告有人要破坏科考。”沈赢低声道:“你还记得出门考试那天,我们绕道另外一个巷子去招马车,我和南枝商量了,就是怕有人捣乱,我还让厨娘在我们走后,找个车夫,把我们的马车驾车出去,我们现在去找马夫。” 刘程璧想起来了,是有留这么一手,只是没有想到会现在用上,当时只是想混淆视线。 沿着大街走到了尽头,瞧见左手边的小巷子,沈赢顿了一下,犹豫道:“当时厨娘只说那是他家弟弟,就住在这里面。” 刘程璧看了他一眼,“你想带他去见官吗?” “是了。” 厨娘的确是为了拿那点赏银,叫了自己家的弟弟来驾车,没想到出了门就被打了一顿,险些断腿,那群歹人来得快,去的也快,留下了他弟弟一个人躺在马路上,还是边上认识的人好心出了几文钱给打发回来的。 沈赢那时候不过给了厨娘一两银子,想来被打伤了以后,花费医药费用就不止那一两了,不知道吴厨娘现在多恨他呢! 敲开了吴家的大门,没想到是个小女孩开门的。 那女孩不过十五六岁,和沈赢一般大的年纪,但是面huáng肌瘦,两只眼睛却水灵灵的,她一开门被两个人吓了一跳,看二人穿着不似穷人的样子,小心翼翼问道:“你们是谁啊?” 刘程璧皱眉,看了看里间,正要说话。 沈赢咳嗽一声道:“我是吴妈的主人家,这两日吴妈没有来我家做事,也没有托话给我们,我担心出来事情,正巧这日来附近做事,便想着过来瞧一瞧。” 女孩这才恍然大悟道:“是沈家少爷,我娘出门去了,我叔叔受了伤,这两日家里实在忙,叫我去说一声,我给忘记了。” 沈赢道:“原来是真的出事了,快带我去瞧瞧。” 女孩一时被沈赢牵着鼻子走,想也没有想就道:“好好,进来吧!” 沈赢一进去,就闻见了药味,便道:“你小叔叔是怎么受伤了?” “我娘说是给人打的。”女孩子顿了顿道:“那天沈少爷您叫去了我小叔叔。” 沈赢故意皱眉,装出一脸愧疚的样子,“我是有叫一个马夫驾车,没想到是你小叔叔,真是惭愧,没想到我的过错,害了你们一家人。”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吴厨娘弟弟的门口了。 只听见里面传来咳嗽声,沈赢皱眉,这一顿打的是不轻。 ☆、第三十六章衙门对峙 他回头道:“都是我的错,我瞧一眼便去给你小叔叔请大夫,二来,我今天出来,也是为了当日你小叔叔被打一事。” 女孩子刚刚推开门,就被沈赢的话弄的疑惑了,“少爷的意思?” 沈赢这时候已经瞧见了卧病在chuáng的吴家弟弟,便上去道:“学生之过,让你们受罪了。” chuáng上躺着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脸色蜡huáng,正移眼去看沈赢,一看见沈赢的脸,便愤怒起来,可听见沈赢的话,又忍不住疑惑,“你什么意思!叫我去被打!” “大哥切勿动气,我那日叫你驾车,我们三人出去转转,就在巷子口等你,可是左右没等到,又怕耽误了时间,便赶紧招了马车走了,昨日出了礼房,才知道有马夫驾着我家的车被打了,特地找来的,是想找回一个公道!” 男人一愣,“你亲自找我?” 沈赢道:“是的,我怀疑有人故意阻挠我考试,借此打你,然后让我赶不及去礼房。” “什么?”男人大惊,扰乱科考可是重罪,他虽然粗苯,但也知道他姐姐伺候的少爷家是有名的学子,还是上半年乡试的头名,这可是了不得的人物,现在有人故意捣乱他考试,还打了自己,不害人嘛! 沈赢柔声安慰:“你勿慌张,我立即就会请大夫来给你诊治,放心你的诊费医药费我都给你,也苦了你给我做事,反倒被人打了。” 他一听给自己请大夫,作势要拜,还笑道:“谢谢少爷!谢谢少爷!您真是个心善的,也不知道哪些坏人竟然相处了着法子了折您的富贵,真是瞎了心眼!” 沈赢点点头,“那你好好歇着。” 说罢,对刘程璧使了一个眼色,二人便出去了。 女孩子也没有多想,就送人出门,等到回来仔细一想,好像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没过一会,一个老大夫敲开了门,说是要问诊来,脸医药费都已经全给过了。 小丫头立即欢喜的没边,立即把人往里面请,什么都忘得gān净了。 而沈赢和刘程璧出门以后,才往自己院子里回,到巷子口的时候,沈赢微微一顿,想来就在这里,顾南枝被两个人追打,差点没了性命。 这时候巷子里安安静静的,平常在这里打闹的孩子也没有了,只有狗吠声连连传来。 刘程璧觉得不对劲,拉了一下沈赢,道:“我们换个路。” “不用,就这条路,你现在立即去府衙!”沈赢摇摇头,“快去快回,我不知道能撑多久。” “你疯了!不能这般!后日还要考试!”刘程璧当即脸色就白了,听到沈赢的意思,是要自己去涉险。 “无事,你快一些,我便能少受罪几分。”沈赢转身推了一把刘程璧,眼神决绝,容不得半分质疑。 刘程璧楞了一下,然后道:“你小心。” 说完,刘程璧转身就跑,也不管前面是什么挡着了,只管往前面跑。 还好这里平常考生多,怕出意外,在前面街区就有守卫的官兵,在前面就是府衙了。 刘程璧一瞧见借口的官兵,立即冲过去喊道:“有人殴打考试的学子!捣乱科举啊!” 现在正是秋闱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这种斗殴了,没想到还有人光明正大的殴打学子,那几个官兵一听,也是大惊,赶紧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官兵大人,我和同窗前来省城,一心考试,不料我们二人出门那日,有人故意阻拦,殴打我家车夫,我们好不容易进了考场,没想到他们又打上家门来了,现在堵着我的同窗在巷子里,我赶紧跑过来,求你们赶紧去救救我同窗吧!!!”刘程璧一把鼻涕一把泪,乍一看真的像是个文弱书生。 他一嗓子喊来了附近所有的人,那官兵见事情不简单,赶紧让刘程璧带他们去看。 奔到巷子口的时候,刘程璧老远就看见了沈赢站在那里,脸上被打青了一块,袍子上还有血迹,周围站了许多人。 刘程璧看的心里难受极了,但是戏要做全,赶紧哀嚎一声:“沈公子!你怎么被打成了这样!” 沈赢一看见刘程璧来了,立即站出来高声道:“朗朗乾坤,你们枉顾法度,欺凌弱小,扰乱秋闱,更殴打学子,没有王法了!?” 这几句大帽子一扣,吓得几个官兵也哆嗦,话是没错,要只是学子之间的摸擦,那可怎么得好? “到底怎么回事啊?” 沈赢指了一下巷子里面,道:“请大人做主,这几个人意欲伤害学生,扰乱科举,贼心可昭,望大人为我做主。” 官兵赶忙后退,来考试都是秀才或者有学识的学生,以后造诣绝不止一点,现在受的住,以后肯定受不住这些学生一句求了,几个官兵瞧了一眼沈赢,为首的那人问道:“你姓什么?” “学生姓沈,单名一个赢字。” 几个官兵一听,他们之前就认识了那些有些势力的考生了,不论是各县来的头名和家中官宦的学生,都挨个认了名字,现在正好遇到了本主,立即变换了脸色,笑道:“原来是沈秀才,您等着,我们立即就去捉拿凶犯!” 只见巷子里横七竖八躺着四五个黑衣汉子,都五大三粗的,不知道一个文弱的书生是怎么把几个人弄成这样的。 不过官兵们立即冲过去,将几个人全部押住了,先是一声喝道:“大胆凶犯!” 黑衣汉子立即缓过神来,满脸涨的通红,“官爷,我们不是凶犯!” 这里早已围住了一群人,却是事情发生之后围起来了,也没有一个人看见事情经过。 刘程璧一一看过去,喝道:“你们不是凶犯,那为何堵在巷子口,不让我们回家,为何打伤我同窗?” 那官兵见他叱咤的模样,心里一惊,和这个头名秀才一块的人,也不是好惹的,想了想就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衙门辨明是非好了!” 沈赢这时候站出来,“是了就去官府,告他们蓄意伤人,扰乱科举之罪!” 这一下,不但是官兵,就连那伤人的汉子也吓到了,他可知道沈赢说的都是重罪,而且是实打实的罪名,这真的要闹到了省城的官府去,他们肯定是死路一条,当即吓得浑身发软。 见汉子们的脸色发白,官兵自然知道他们被吓到了,但也怕这些汉子背后是那一群二世祖,可是瞧着模样不是城里那几个大门大户家的,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 不过,不管谁厉害,这事情他管不着,带回去给老爷处置才最好。 “赶紧把这些歹人带回官府吧!阻人前程可是天打雷劈的事情!”周围观望的也是不怕事情大,一个个火里烧油。 一闹到官府,便由正六品的通判来处理这等诉讼之事,他本来殚jīng竭虑,生怕秋闱出事,好不容易安安稳稳过去了一场,没有发生什么事,正在院子里歇着,听到外间鼓声传来,又听小厮禀报,有狂徒殴打学子,扰乱科举,顿时一颗心都提上来了。 胡瑞吓的赶紧坐起来,这几年在这里担职,听说过世家子弟欺rǔ寒门学生的事情,但都是无声息的解决了,这一次竟然闹到了公堂,怕是一般解决不了了。 他来到公堂之上,瞧见了两张熟悉的面孔,之前在礼房也瞧过,再一看那被打的学子,是之前芦城县试的头名,名气可不小呢! 一看见他的事情,胡瑞的心就揪起来了,这人是出自大鼓镇,家中世代经商,后来和京城何家联姻,便开始往读书上走,来头不可谓不大。 他沉吟了一下,“沈学子,你的伤可有大恙?” “学生无甚大恙,多谢大人关心。”沈赢拱手道。 胡瑞点点头,“那便好。” 沈赢见他卖自己面子,心里有了底,指着趴在地上的黑衣汉子道:“学生蒙受冤屈,望大人给我做主!” 胡瑞难受,“你说来。” 沈赢慢慢道:“学生本与刘同窗一同租住紫玉巷子的里院子中,没想到这群歹人竟然半夜翻进院子里面,将jī血泼在墙上和窗户上,还扮鬼吓唬我们,这一件事在巷子里无人不知,我们本以为是误得罪了什么人,被吓唬了以后,便觉得他们出了气不会来寻仇了,可是没想到考试当日,他们竟然殴打我们马夫,幸好我们早早出了门,没等到马车,怕耽误时间,便自己招了马车走了,到今日,我们回家却被他们拦在了巷子口,恐吓学生,还殴打学生,若不是学生手脚灵活,怕是见不到大人了。” 这一番话说的恳切,加上沈赢的模样,叫人无法不去信服。 胡瑞信了八分,加上这事情也经常有,只是沈赢当属世家子弟,是谁会来陷害他。 “原来如初。” 他不敢让自己治下发生这般事情,又仔细想了想这群人不是城中任何人家的下人,心里存了疑虑。 “宵小匪盗!沈秀才所说之事!你们可认!?” 趴在底下的汉子们听他颠倒是非,早就懵了,可是也不敢把事情说出来,只能任由他给自己的头上盖了这么大的罪名。 “大人饶命啊!!!”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大喊。 胡瑞见这几个人不经吓,脸色寒了寒,应当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便寒声道:“你们可是认罪了?!” 黑衣汉子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人敢说出实话,也不敢认罪。 沈赢又道:“常有传言,说会有人谋害考生,使之无法高中,多年苦读,付之一炬,实在可恶,这等小人为自己名次,陷害考生,就算高中,到头来苦的还是百姓,大人您说是不是?” ☆、第三十七章闹到公堂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都看向胡瑞。 胡瑞面上淡然,可心里早就恨透了这群扰乱科举的学生,敢怒也不敢言,这时候被沈赢戳穿了,其实本就是这样想到。 “沈秀才切勿妄下断言啊!” 刘程璧松了一口气,眼看事情朝着他们希望那样发展,可是胡瑞胆小怕事,这案子现在是结不了了,但是好歹让他增派人手去保护他们,这才是他们最终的目标。 果然胡瑞话锋一转,说此案关系重大,需要好好审问下面这群人,先让沈赢和刘程璧回去准备考试,等考试结束以后再来。 刘程璧当即忍不住了,道:“大人,学生有话说!” 胡瑞楞了一下,这个人记得没错也是个秀才,只是不记得他是什么权贵出身,也就忘记,只是他端是气势不凡,叫他也呆怔了一下。 “你且说来听听。” 刘程璧躬身,然后道:“这群人蓄谋已久,且多次作案,学生们现在回去,也不敢住了,还望大人做主啊!若是后日考试” 胡瑞皱眉,的确是的,要是这个沈赢出了什么事,那何家可不是他能得罪的,一想到这里,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赶忙道:“说的有理,本官实在粗心,现调任四名衙役保护你们二位秀才,直到考试结束,本官绝不会让任何人在本官地界生出事端,扰乱科举!!!” 沈赢和刘程璧相视一笑,“大人英明!!!” 回了客栈以后,沈赢便邀请黎晏书和黎晖回院子住,解释了事情来龙去脉,掐头去尾说他们请来了官府镇着,不怕歹人了。 黎晏书知道了,面上有些松动,见他们再度邀请,知道他们把自己当朋友,便欣然前往。 沈赢又雇了一个婆子将顾南枝扶回院子,这院子几日没有住人,落了一层灰,那婆子开始擦洗起来。 刘程璧又送了二两银子去吴家,把厨娘请了回来,厨娘见了银子,什么怨气也没有了,少爷长少爷短,晚上就给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 黎晏书回来以后,听他们说了告去了官府,心里的疑虑也都没了,对他们倒是多了些愧疚。 顾南枝听他们这样颠倒是非黑白,笑花了脸,忍不住的说他们坏。 不过现在能安安稳稳的考试,这也不失是一个好办法,只是她心疼沈赢被打了几下。 想来这群黑衣汉子是那日晚上被吓跑的乌合之众,要是前几日那两个汉子,她也不敢叫他去冒险。 事后,沈赢也是说自己运气是好,没有遇到那两个汉子,若是遇到了,他定第一时间跑,绝不给他们机会。 刘程璧看的心里复杂,都是为了自己的这条命,不过既然已经决定往这上面走了,他便不敢再后悔半分。 过了两日,到第二场考试了。 沈赢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守好了顾南枝,四个衙役很是不解,自己明明是来保护几个秀才的,但是沈家面子大,他说什么,自然应承。 待三日考试回来,果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看来幕后之人果然是怕事情惊动官府了,沈赢心中有了计较,眼见顾南枝的身子越发好了,便安心准备考试。 第三场考试的时候,天已经凉了许多。 等他们可以出来的时候,顾南枝已经与常人无恙了,只是身上伤痕还是有些明显。 最后一日,她特地出来等沈赢出来,叫黎晖带着食盒,和以前一样,用食盒装着肉汤,这几日更加冷了,虽然没有再下雨,但还是备着让他们暖暖身子。 想到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晚上那边漏风,也不知道这三天他们冻成了什么样,顾南枝就觉得心里难过。 时间一到,只听得鼓声阵阵,礼房的门缓缓被打开。 最前面的几个学子相携着慢慢走出来,只是脸色苍白,脚步虚浮。 顾南枝拉长着脖子看里面,没等一会,就看见沈赢和刘程璧走出来了,紧接着黎晏书也走出来了。 只是三人中除了刘程璧,脸色都是煞白的,大约也是熬透了身子。 顾南枝赶紧走上前,对着沈赢招招手。 沈赢也一眼就瞧见了顾南枝,先是一喜,后是一愤,这身子还没好,就出来chuī风,不知道到时候会落下病根,可就心疼死他了。 他不顾自己身子无力,三步并两步跑下去,把顾南枝拉进自己怀里,道:“怎么出来了!” 顾南枝笑靥如花,“我来接你啊!” 说着顾南枝摸到沈赢的手,入手冰冷,便知道他也遭了罪,赶紧扶他上了马车。 黎晖也第一时间把黎晏书扶了上来,刘程璧身子qiáng壮,几乎没有什么事,进来看两个人的模样,便忍不住道:“不过三日,你瞧瞧你们俩。” 沈赢眼皮子直跳,“是了,我身子差。” 刘程璧面色一白,赶紧接道:“可是耐不住你聪明,中秋放榜,你定是头名!” 黎晏书笑,见他一直拍马屁,也道:“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这话一出,众人都笑起来了。 刘程璧也跟着笑,众人大吃一惊,按照以前的脾气,定跳起来骂黎晏书了,可现在刘程璧换了个人似得。 沈赢知道缘由,只是笑笑,接过黎晖送过来的驴肉汤,一饮而尽,然后靠在顾南枝身侧,开始打瞌睡。 黎晏书和刘程璧二人都是昏昏欲睡,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顾南枝对外面的马夫道:“快一些回去。” 三个人一回到院子,便各自吃了一碗粥,匆匆去沐浴洗澡,然后赶紧上榻去睡觉。 考棚睡觉的地方实在太小了,他不过十几岁,也没办法完全伸展身体睡下,只能蜷缩在一起,而且考棚内有风,周边都是人,他几乎睡不着,其他人都是担心的睡不着。 这样一熬,两夜都没有睡。 此刻的他意志再坚qiáng,也有些撑不住了,而且这时候回了院子,在顾南枝身边,他身心都放松下来了,眼皮渐渐重起来,一沾了榻便睡着了。 顾南枝见他衣冠不整的躺在chuáng上,笑着上前整了整的衣裳,然后轻轻盖了一层薄被,脸色越发的白了,也越发的俊俏了,眉眼之间的稚气渐渐由凌厉所替代。 “越长越好看了”顾南枝忍不住的嘟囔。 沈赢一觉睡到了晚间才醒来,还在chuáng上歇了一会才起来,按照平时,是绝对不可能的,可见这几日耗费心神有多少了。 顾南枝看他醒了,立即打发厨娘黎晖弄点热水给他们洗脸。 沈赢磨磨蹭蹭洗了脸,缓了一口气,觉得神清气慡,“程璧呢?” 顾南枝啧啧,“他身体好着呢,该吃吃该喝喝,比你早两个时辰就醒来了,现在躺在院子里玩呢!” 沈赢:“黎晏书呢?” 顾南枝嘿嘿一笑,“睡着呢。” 沈赢颇为舒坦了,还有个比他更差的就好。 “快起来吃饭吧!”顾南枝打了个呵欠,自己也没有睡好,尽担心他们了。 第二日一早,他们刚起来,外间就吵闹起来,黎晖心里奇怪,特意出去打听了一下,原来是那阻挠学生考试的案子越闹越大,本来只有沈赢的刘程璧他们三人牵扯进来了,后来不知道怎么最后一场考试有几个学生忽然拉肚子了,一直止不住,被抬了出来,考试也没有完成。 一听有人故意阻挠科举,自然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咬咬牙和其他几个人联名告上去了。 胡瑞可气黑了脸,这简直胡闹,之前还可以推说是他们自己仇家找上门来故意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现在一群人都来了,想低调处理也不行了,气的惊堂木差点砸下去。 不过那裙子人也聪明,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但是黎晏书可是芦城县令之子,当然有来历不小,第一时间就来找他一起上告。 沈赢摇摇头,示意黎晏书不要和他们一起。 黎晏书想也没有想,说自己并未受到什么伤害,也没有证据证明,只信口说扮鬼吓自己,闹到公堂就是笑话,读书人都讲一个面子,见如此,也没有为难黎晏书了。 待一群人走后,顾南枝和黎晏书都十分奇怪,不是沈赢最开始去告官的吗?怎么现在又忽然不继续闹大了? 顾南枝问:“到底怎么打算吗?” “这事情胡瑞已经知道了,那次在公堂本就十分不满我们给他找事,他生性懦弱,不愿意在自己辖地多事,所以我的打算也只是让他暂时知道罢了,没想他给我们解决这案子,不过我想事情现在闹大了,他肯定要推给知府了。” “那你的意思现在就不蹚浑水了?”顾南枝觉得有些道理,可又觉得深究出背后指使之人不是更好吗? 黎晏书没什么事情,也没有什么意见,他现在几乎已经以沈赢马首是瞻了。 顾南枝不耻下问,将自己疑问说出来,“咱们不和他们一起问问到底是谁来害我们吗?” 说道这里,沈赢的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快到几乎顾南枝都没有瞧清楚。 “无事,胡瑞肯定不会去管这事了,等到放榜,胡瑞要是知道内情,自然会来卖我一个面子告诉我,专心等着就好。” 顾南枝心里复杂,知道他记恨上了,可还是调侃道:“你怎么就知道你放榜,人家就来巴结你?不羞吗?” 沈赢笑了,“不羞,我必是头名。” ☆、第三十八章放榜前夕 午间时,有人请黎晏书去宴席,黎晏书邀请沈赢一起去,沈赢懒得去应酬,便推说自己还有些乏,实在不想出去。 黎晏书无奈,只能一人前往。 待他一走,沈赢便找到刘程璧,叫他多出去走走。 顾南枝嗯了一声,“你叫他多出去走走做什么?还嫌不够招摇?” 意思是人家都认得他了,再出去是什么个意思? 刘程璧也觉得奇怪,“沈赢你是有什么计划?” 顾南枝哼了一声,“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沈赢无奈,捏了捏鼻子,道:“我想让你去煽动那群学生,再多闹闹,越闹咱们就越安全。” 顾南枝哎呀一声,“你可是真聪明,要是你这样的人放在了官场上,可坏透了,老是拿人当枪使。” 话虽然是嫌弃他,但是脸色可一点嫌弃的样子都没有。 刘程璧心里清楚了,沈赢是知道那群人不敢叫官府知道,所以事情被告发了以后,一直没敢出手,如今事情闹的更大了,更不敢出手了,所以沈赢想让他们继续闹,这事情只要几句话便可。 省城世家学子和寒门学子水火不容,多年的积怨,让他们早就看对方不对付了,这事情以前没有人告到官府,如今有人告过去了,那不逮着他们往死里告嘛! 黎晏书几日都出去和众人聚会,也有多人来请沈赢,但沈赢也会去一些,逮着刘程璧一道,二人过了几个场面。 刘程璧借着机会,来来回回煽动了好几次,他们寒门学子心性本就高傲,一煽风点火,立即就燃起来,整整闹了小半个月才渐渐平息。 眼看着就到了中秋。 顾南枝认真的同沈赢商量,“没想到这就到了中秋了,后日就放榜,咱们去买些螃蟹回来明天吃。” 沈赢觉得好,便提议道:“之前咱们在月饼铺子瞧见了不少好月饼,买一些寄回去,叫阿姐他们尝尝鲜。” 其实他们隔了并不远的路程,说是尝鲜,但其实也是他想念家了,沈赢看着冷峻,但其实骨子里是个恋家的人,对家中长辈感情深厚,对顾南枝依赖。 顾南枝心里清清楚楚,顺从的说好,“我也瞧见了好些绸布的花样新,也带回去给姐姐,她定高兴着。” “是了,你想的周到,咱们下午就出去买一点。”沈赢想了想又道:“你身子没好全,咱们少买一些,省的累着了,不讨好。” 顾南枝点头,“不买多,就买点螃蟹,叫程璧拎着。” 刘程璧:“” 螃蟹此时上市,外边多的很,他们这边靠水吃水,自然是得天独厚。 这还是他们在外过的第一个中秋节,顾南枝心里有些难过,以后怕是每年都要在外面过了,便让刘程璧打了一壶酒。 黎晏书回来的时候,正傍晚间,瞧见院子里腾出了好大的地方,专门放了一张桌子,桌上有许多吃食,最中间放了一大盆的螃蟹,红彤彤的,顾南枝正坐在前面一个一个的扳蟹腿,沈赢在边上和刘程璧说着话。 他立即走过去,问道:“你们今日设宴,怎么都不叫我,太不厚道了!” 刘程璧这几日心情好了许多,瞧见黎晏书这般说话,便道:“黎公子可是贵人,忙着去赴宴,咱们这小门小户的可不敢请你啊!” 黎晏书老脸一红,和家族里血来的应酬,逢宴席必去,逢人便结jiāo,也是他人际好的一面,但是被刘程璧这样说出来,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我” 顾南枝打了个饱嗝儿,“别我我我了,他逗你玩呢!这一壶酒没动过,就等着你回来喝酒呢!”黎晏书瞧他们如此,眼圈有些红,“是我的过错了,我罚三杯!” 看黎晏书高兴,众人也都重新围过来继续喝酒。 月色柔和,几个人借着光,喝掉了一整壶酒。 三个人都不算是大人,唯独黎晏书酒量好些,刘程璧和沈赢二人几乎不会喝酒,喝了两杯便昏昏沉沉,凑在一起说胡话。 黎晖见这样下去不好,问顾南枝:“小夫人,要不要我带少爷和程璧公子走了,这酒再喝,明日可起不来了!” 顾南枝打了个哈欠,进来休息多了,身体也昊利索了,见黎晖担心,也觉得不该肆意,便道:“趁着时间不晚,带他们回去,洗洗脸就睡了,晚上机灵些,小心就成。” “是了。”黎晖这才把黎晏书扶起来往回走,没一会回来又把刘程璧驮回去了。 见状,顾南枝擦擦手,也扶起来沈赢。 虽然沈赢比自己高了半个头,但是顾南枝常年习武,力气十分大,轻轻一提,竟然觉得没什么重量。 她忍不住去摸摸沈赢的腰身,真是细,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结实板正,还微微有些肌肉,是长时间跟着顾南枝练拳练出来的。 把人放在chuáng上以后,见他的手还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裳,顾南枝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哈哈哈,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 顾南枝又戳了两下,见沈赢满脸通红,丝毫没有反应,无奈之下,只能脱掉外衣,然后打湿了汗巾,拿来给沈赢擦脸。 “南枝?”沈赢被冷水一激,反而慢慢清醒过来,他艰难的睁开眼睛,看见顾南枝正在擦自己的额头,心中忍不住一热,想来这么多天,她一直这般细心照料自己。 “醒了,你快脱掉外衣再睡,要不然睡的不舒服。”顾南枝收回汗巾,转身要要去翻被子。 哪知道沈赢嘿嘿笑起来,一把抱住了顾南枝。 “gān什么呢?”顾南枝被沈赢抱了个满怀,酒味混着沈赢身上的味道钻进了她的鼻子,好闻却又难闻。 “抱抱你。” 沈赢抱紧了顾南枝,把头埋在她的怀里,满面笑意。 顾南枝怀疑沈赢是醒酒了,故意做弄她,但看他说话含混不清,又觉得还没醒酒,这一犹豫,被沈赢一下子捞上chuáng来了。 顾南枝被稳住,一下子直愣愣的趴在了沈赢的身上。 “你”顾南枝满面羞赧,“沈赢,我揍你了” 沈赢蹭了一下,“揍吧!我现在比黎晏书还结实。” 顾南枝:“” 平时他们睡一个屋子也会睡在不同的榻上面,有时候说话兴致高了,就算在一张chuáng,也隔得老远,像今天这样贴在一起,还几乎没有过。 “咱们今日一起睡觉,好不好?”沈赢委屈,“一个人睡好难过。” 顾南枝尴尬的咳嗽一声,看着沈赢的鼻尖已经蹭到自己脸上来了,他明亮的双眸,正盯着自己,“你松开一点,我就陪你。” 沈赢顿了顿,觉得这个jiāo易不错,微微松开了一点,顾南枝立即往后跑,但是很快又被沈赢拉了回来。 但是沈赢现在醉酒,力气也没大没小的,竟然直接把顾南枝拉到了自己怀里,顾南枝一头撞进了他胸口。 “咳咳沈赢,等你明天醒酒,我揍死你!” 顾南枝正怒着,忽然她感觉身上一松,她抬头去看,一张脸结结实实的凑了过来。 下一刻,沈赢带着酒味的唇印上了她的唇瓣。 火热一触即发,顾南枝脑袋嗡的一声,头皮发麻,整个人全然被沈赢占领,一点也动弹不了。 “沈”她还想说什么,但沈赢似乎不打算说话,舌头轻巧的钻进顾南枝的嘴里面,携裹着她的小舌慢慢厮磨。 翌日,沈赢醒来的时候,发现顾南枝和衣睡在自己怀里,想起了昨晚的情形,脸红了红,却又忍不住的去看顾南枝的唇,偷偷想着昨晚的感觉。 “唔???醒了?”顾南枝睡得轻,一点响动就起来了,她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就坐起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沈赢红着脸坐起来,看了一眼外面,天已经大亮了,“好像不早了。” 顾南枝见沈赢不敢看自己,料定他害羞了,便嘿嘿笑道:“沈赢你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啊?什么?”沈赢大惊,自己做了什么? 顾南枝凑近沈赢,“昨晚上你抱着我说” 沈赢后退,“我说什么了?” “说你一个人不敢睡觉哈哈哈哈哈!!!!” 沈赢差点掉下chuáng去,听见顾南枝的话,心里反倒不舒服起来,后悔昨晚上没有趁着酒劲做点什么。 “别说出去。” 顾南枝见他一本正经的告诫自己,更加忍不住的笑,“好好好,我不说出去,我不会告诉别人冷峻高傲的沈家大公子怕一个人睡觉!” 沈赢无奈的摇头,“傻。” 顾南枝一噎,差点栽下去。 “沈公子???”就在二人打闹的时候,外间传来了黎晖的声音,不大但正好叫醒了他们二人。 顾南枝最先应了一声,“怎么了?” 黎晖笑道:“无事,只是我家公子担心沈公子醉酒不舒服,叫我送来醒酒的汤药,怕今天没什么jīng神。” 顾南枝坐起来,“来了。” 沈赢昨晚睡下也没有脱下衣服,便也坐起来,打了个哈欠。 “你们公子有没有好些?”顾南枝一开门,就看见黎晖笑盈盈的脸。 “好的多了。”黎晖递过来一碗汤之后,便道:“公子说明日就放榜了,今天想叫沈公子和大家一聚,特地在酒楼找了个雅间,只叫了几个人。” 顾南枝好奇,“你家公子是不是出去了?” 黎晖叹气,“是的,这几日忙,一拨拨的来,总也忙不完!” 沈赢在后面笑了笑,没有说话。 顾南枝也笑,道:“对了,刘公子是不是在呢?” 黎晖摇摇头,“没,大早上就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沈赢和顾南枝听到这话,大吃一惊,对视一眼,心里都慌了慌。 ☆、第三十九章芥蒂 二人匆匆洗完脸收拾完,便出去看刘程璧的屋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动,和昨日没什么区别。 顾南枝心里稍稍安慰了,觉着就算要走,也会带衣裳走吧。 沈赢心里却不敢确认,之前他拾窜刘程璧和自己一起走这条路,想来他家本就不愿意他做这些。 而且,这些话,他从未告诉过顾南枝。 沈赢不敢犹豫了,嘱咐黎晖道:“你且守着院子,我和南枝出门去看看。” 顾南枝见沈赢担心,心里奇怪,但还是准备了银子,匆匆忙忙和沈赢就出去了。 二人在书街找了遍,也没有瞧见人,正垂头丧气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却见刘程璧提了一个篮子从正街走出来,直直朝他们走来。 一见他们,他便远远的打了个招呼,“你们怎么也出来了?” 沈赢一见他,这颗心才缓下来。 顾南枝没好气道:“你说我们为什么出来,沈赢都担心死你了,你倒好去哪里逍遥快活了?” 刘程璧见沈赢脸色不好,知道自己没有打招呼出去,吓着了他,便解释道:“南枝你可别生气,我以为你们要睡上一上午呢!便出去拿了点东西,这是我爹爹从家里寄过来的东西,我前几日寄信给他,告诉他我考试了,虽然考的不好,但是心里有些底,他高兴的很。” 顾南枝这才松缓脸色,前几日是听刘程璧说刘先生寄了冬衣过来,“那你可不要这样吓我了,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要是你遇见那两个人,我们要担心死了!” 刘程璧展颜一笑,“现在学子闹的那么凶,明日又放榜,他们怎么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 沈赢摇摇头,“话别说的太满,咱们还是得小心些,赶紧回去吧!这一上午,我和南枝尽找你了,饭都没顾上。” 刘程璧大囧,“都是我的过错。” “你还知道!”顾南枝揉揉肚子,觉得饥饿感越来越重。 这一天吓得沈赢和顾南枝了,晚上黎晏书叫他们出去吃饭,三个人都犹豫的很。 不过还是给黎晏书面子,特地收拾了一番去了。 黎晖也换上了新衣裳,明日里就要放榜,这个时间来吃饭,摆明了是要结jiāo一番。 黎晏书带着沈赢和刘程璧到酒楼的时候,雅间里面已经来了十多位学子了。 沈赢瞧着都是眼熟的人,便想到是芦城时候黎晏书的朋友或者熟人,入了他眼的,也不会太差。 他也就客客气气和几个人说了一会话。 顾南枝嫌弃这样的场面无聊的紧,便想自己一个人在家,但是沈赢不放心,坚持带着她。 无法,顾南枝只能跟着沈赢慢慢走进来。 其实这样子的场合,带女人实属不合礼。 “这位是”顾南枝走进来就觉得难受,所有人都瞧着自己,有大胆子的便问了出来。 黎晏书知道他们是瞧不上带女子出来的沈赢,但是他心知道顾南枝的才华惊人,说是比这群人高了去,也不为过,之可惜生为女子身,不能科考,否则,这里面的人除了沈赢,没人能压了顾南枝风头去。 他有些不痛快了,自己承顾南枝的笔记过,现在顾南枝被人瞧不上,总觉得自己被人瞧不上。 “南枝夫人是沈公子发妻,他们伉俪情深,舍不得小夫人一人在家孤单,便问我能不能一起赴宴,我素知南枝夫人是顶厉害顶有才华的女子,想着今日都是读书人,也不在意这些俗世礼节,便自作主张来了,众位不会介意吧?” 这话说的好体,又得礼,众人不会博了他的面子,掉自己的价,自然笑嘻嘻的说黎公子高明了。 他们是芦城来的,自然知道沈赢的名头,芦城县试第一,可不是说着玩玩的。 芦城向来人杰地灵,才子众多,出过不少举人,他能夺得头名,说明才华不在他们之下。 并且县试和省试连着考,没有回去休整读书,是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肯定了,他们也不由高看沈赢一眼。 再看到刘程璧,众人不记得这个人出身,好似家中无甚势力,是沈家的门人,成绩也不怎么好,他们嘻嘻哈哈便一带而过。 顾南枝心里腹诽,这一群踩低捧高的人,说不定以后都要跪在刘程璧面前呢! 这顿饭吃的一般,连顾南枝都感觉到他们有意无意的疏离,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沈赢没什么话,只是和黎晏书讲了几句,便拉着顾南枝和刘程璧离开了。 三个人提前走了,没有一个人觉得对黎晏书不好意思,在楼下的馄饨摊子又一人要了一碗馄饨。 顾南枝其实觉得沈赢可以学着jiāo谊,但是见他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便劝慰道:“黎晏书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我觉得也不是不好” 沈赢点点头,“否则我怎么会和他一起住。” 刘程璧不发言,只是觉着今天的人有些问题,遇见相投机的他也不是害羞的人,只是黎晏书现在结jiāo的人都是世家子弟,凭借着家中大树乘凉而已,若是有一天倒掉了,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办了。 沈赢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再说这个话题了,“现在考出来也不过是个举人,最好也就能做到五品正员,我无甚兴趣,待到他日鲤鱼跃龙门,我就不会这般了,南枝你且放着心吧!” 顾南枝听到这话,眼皮子跳了一下,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也许是沈赢野心太大了,这偌大一个省城,也是装不下的。 “吃吧这馄饨肉多,比吴妈包的好吃的多!”顾南枝支支吾吾的喊了一声。 一碗馄饨,不知道什么心思,但是顾南枝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什么了,说不清道不明,却又想着自己如何才能帮他?而不是拖后腿。 吃完了馄饨,三个人又在书街走了一会,四周都是临放榜出来走一走的学生,洋溢着笑容,好似明日自己一定高中一般。 “你觉得自己是第几名呢?” 沈赢看顾南枝百无聊赖的看着街景,知道她心里焦急,便倨傲道:“头名。” 顾南枝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人又不谦虚了,不过也好,有把握成这样,省的他心慌。 “程璧,你呢?” 刘程璧掀开眼皮子,打了个哈欠,“名落孙山吧我在里面关顾着吃了,没想到考试。” 顾南枝:“” 沈赢想起来考棚内的事情,便打趣道:“是了,他在考棚里面煮面饼和肉,香的整个考棚里的人口水都流下来了。” 顾南枝啧啧,刘程璧果然不止是出身高,连心性都如此坚定,怪不得沈赢如此高看他,对他这般费尽心思,这人若是以后有机会,成就不会低。 她仔细的看了二人一眼,发现二人有些奇怪,似乎达成了什么协定,一脸高深莫测,连表情都如出一辙。 走了一会,三个人也累了,赶紧找了一家铺子去换些碎银子,以作明日打赏用的。 顾南枝揣着一大锭银子,知道沈赢的成绩肯定很好,到时候来报好消息的人需要打赏,过来报喜的也要赏,里里外外能赏好几两银子。 虽然看着银子换成了铜板吊钱,心里肉疼,但一想到明日高中,顾南枝又笑开了花。 沈赢瞧她脸色yīn晴不定,以为如何了,上去道:“南枝?” “嗯?”顾南枝眉飞色舞。 “你是不是不舒服?”沈赢见她脸色没有不虞,又有些吃不住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顾南枝顿了一下,展颜一笑,“没,想着明天要撒出好几两的钱,舍不得。” 沈赢:“你” 看着顾男子走远,刘程璧才走到沈赢身边。 “你没有和南枝说?” 沈赢叹口气,“没有,我不想她再受伤了。” 刘程璧摇摇头,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南枝那么聪明,心里有了芥蒂怎么办?” 沈赢顿了一下,抬头看着前面顾南枝的身影,“芥蒂可以消除,若是她受了伤或者连累了性命,可救不回来了。” 刘程璧无奈:“你想好便是,我觉着这两日她瞧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走一步且看一步,她早晚猜到,便会和我说的。”沈赢拂了衣袖,三两步追上了前面的顾南枝。 礼房附近什么都没有,只有最近的一条街上面有几个茶楼。 顾南枝一晚上没有睡好,把沈赢拉起来,穿上最新的外套和长衫子,又正正经经梳了头发。 但轮到自己的时候,就不知道穿什么衣服好了,沈赢便拉了同色系的一套青色衣裙出来,青色显人白净。 顾南枝皮肤白皙,明眸善睐,这衣服都是沈渔新作送来的,一次未穿过,现在穿了显得更加好看了。 沈赢故意打趣道:“这衣裙真是衬你的肤色,想来今日我也只是为你锦上添花罢了!” 顾南枝害羞一笑,推搡了一把沈赢,“可不一定,到时候你不是头名,咱们都是给头名锦上添花的!” 沈赢顺着顾南枝推搡,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上来就捞住了她的腰肢,故意凑近道:“那为了娘子,我也要努力考上头名,为娘子好好挣个脸面了。” 顾南枝嗔笑:“不害臊!” 这个时候,黎晏书已经摇着扇子在门口喊他们了。 顾南枝哼哼,“快走了!” ☆、第四十章高中解元 出了门才发现外面已经很热闹了,这会儿天方亮,却已经人山人海了,不过大多数是来看热闹,或者半夜里出来蹲守在礼房前面等着报喜拿赏钱的人。 顾南枝和黎晖二人想要挤进去看看,但前面的人太多了,根本就没办法进去分毫。 无奈之下,顾南枝只能到沿街的茶楼找了个二楼靠窗户的座位,远远看着。 顾南枝叫了许多茶点,然后坐在一边慢慢的吃,看外边人越来越多,心里有些急切,便没话找话说:“黎晖,你换了碎银子做赏钱吗?” “换了一些,公子说少一些也可。”黎晖搓搓手,有些脸红,这时候换钱不就是告诉别人他黎晏书一定能高中吗? 顾南枝嘿嘿一笑,“亏我聪明,昨晚上就换了许多了。” 沈赢看着顾南枝淡淡一笑,轻轻道:“还有一刻钟就到时间了。” 顾南枝转头也看他,“我记着呢!” 刘程璧摸摸鼻子,自我感觉很良好,但是心里知道自己这一次是考不上的,他根基太薄弱了,之前勉qiáng通过县试,做个秀才,还亏的沈赢给他帮忙,现在这考试比之前难上不知道多少,若是一次就中,那也哭死全天下的考生了。 随着几个人说这话,只听得外面鼓声轰隆。 终于放榜了! 顾南枝一急,忍不住伸头去看,却被人拽了回来。 一转头看见沈赢黑脸,“这是二楼,你还伸头出去瞧,要是磕着碰着怎么办?” 顾南枝缩缩脖子,刚刚一着急忘记了这是二楼,现在想想也没有什么好怕的,“我可是会武的。” “会武也不成!”沈赢板着脸,拉着顾南枝的手往下走,“想看就老老实实的下去看,不要在二楼伸脖子看。” 顾南枝撅嘴,“知道了,总觉得你最近像是婆子一样,老念叨!以前多可爱,话也不多说。” 沈赢抿唇,不说话了。 黎晏书听见鼓声就往下走了,刘程璧没什么好想的,就坐在凳子上看两个斗嘴,见他们下去,便也跟下去瞧瞧。 三人一下楼,正准备穿过人群去,就听到外间一个高昂的声音喊道。 “去年芦城高中头名的沈公子可在啊?” 沈赢一愣,顿住脚步,看了一眼顾南枝。 顾南枝也愣了一下,随即狂喜,举起手就喊道:“这里呢!” 外面听见里面的声音,呼啦啦的一群人跑进来,左瞧瞧右瞧瞧,看见站着沈赢不怒自威,甚为厉害,赶紧作揖,高喊:“恭喜沈解元!恭喜沈解元!大喜啊!” 沈赢看到这群人作揖,嘴角不觉高高翘起来,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提着的心还是稍微放下来了,他牵住顾南枝的手,捏捏她。 顾南枝这时候可是高兴坏了,立即从钱袋里掏出一两银子,扔给了报喜的小伙计,笑道:“赏给你了,多谢你来报喜!” 她昨晚还觉得舍不得这么多银子,结果今日第一个赏银就是一两,可见有多高兴。 瞧见报喜的后面还有几个人一直在喊恭喜,她喜笑颜开,立即又拿出银子一一赏了。 几个拿到了丰厚赏钱的小子,不停的在二人前面说着好话。 顾南枝眼睛都都笑没了,“好说好说!” 周围听见报喜的人也上来套套近乎,这一看高中学解元的只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顿时心思活络了。 毕竟沈家的名号在芦城和大鼓镇是有些的,虽然是省城,但也有所耳闻,瞧见他的样子,都纷纷上前拱手要上名帖了。 这边正热闹着,沈赢一一还礼,就听到黎晖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了,笑道:“公子!是第五名!你是第五名!” 黎晏书这边道喜了以后,正在门边等黎晖,听到黎晖叫喊,面上也有喜色,连忙让黎晖拿出银钱来赏。 接着报喜的人来了,对着黎晏书就喊:“恭喜黎老爷高中,明年chūn闱也高中,光宗耀祖!!!”黎晏书笑眯眯的掏出银子一一赏着,忽然记起来了什么,轻轻问黎晖,“刘程璧呢?” 黎晖脸色一暗,“没有瞧见刘公子的名字。” 黎晏书叹口气,“可惜了。” 反观刘程璧这边到没什么,知道自己考不上,心里也就舒坦多了,跟在顾南枝后面撒钱,也乐的很。 “恭喜沈公子了。”黎晏书知道了自己成绩,心也沉下来了,脸色好多了,他走到顾南枝面前,道了声喜。 顾南枝也听见了黎晖的话,知道黎晏书的名次不错,便道:“同喜同喜啊!” 其实黎晏书心胸宽广,虽然八面玲珑了些,但真的是个好相与的人,他算是沈赢的一个窗口,与沈赢jiāo好,他心里有底,既羡慕他才华,但也实在的敬佩他,现在他少年高中解元,不知道多少羡慕了。 他想都这里笑了笑,不知道昨日里冷嘲热讽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热闹过后,顾南枝拉着沈赢就往外面去,叽叽喳喳道:“虽然府衙会去报喜,但是我想我们自己去找个人特意跑一趟,让大家心底里高兴高兴,也不枉老太爷教导你了。” 沈赢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顺便寄些稀罕东西回去,叫姐姐高兴。” 顾南枝捂嘴直笑,“现在你考上了解元,就够高兴的了。” 沈赢和黎晏书都得了好彩头,大家自然来恭喜,约定了两日后,和众位学子一同吃饭。 沈赢见势头不错,便欣然应允,倒是前几日对沈赢冷淡的几个学子,看着眼红,也不上来道喜,愣愣的站在一旁。 其他平日里没有的罪过沈赢的学生都上来恭喜他,沈赢听着脸色也松动了三分,一一抱拳直道同喜。 沈赢中了头名解元,黎晏书也是第五名的举人,这一个小小的院子,立即就热闹起来。 门前车水马龙,平常连个人影儿都没的,现在苏许多小厮拿着名帖来求见。 沈赢和顾南枝应付了两日以后,就闭门谢客了。 再后来还有求亲的找上门来,宣称自己是书香名第好女儿,长得闭月羞花一样,现在正待字闺中。 顾南枝的脸拉的老长,看着沈赢一动不动的。 沈赢咳嗽一声,牵住顾南枝的手,道:“这全省城的人都知道,我和我妻子一同前来,恐怕是无福消受您家小姐的恩情了。” 顾南枝不说话。 沈赢继续道:“我和内子相识于微末,约定一同老去,这辈子就算我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会再娶旁人,这一生我唯独我内子一人陪伴,您请回吧!” 顾南枝脸色缓了许多,挑眉看了一眼那小厮,咳嗽一声就开始赶人。 到第三日的时候,沈赢和刘程璧便应了胡瑞的邀请,前去赴宴。 胡瑞知道今年解元是沈赢的时候,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这沈赢有如此能耐,思来想去,自己生性谨慎,扰乱科考的案子早已承给知府去了,但现在自己却落了个尴尬的局面。 这算是办事不利,回头真的考中了进士,那随意参自己一本,不是倒了大霉吗? 胡瑞思忖良久,这事情过去十多日了,知府也没有重新审这个案子,内里大多有什么不对劲的,自己现在是趁着还知道些内幕的时候,告诉沈赢,好攀些jiāo情,还是和知府一道,对这事情不理不睬。 想了许久,胡瑞考虑再三,沈家和何家结亲,听闻沈赢由何家老太爷亲自教习,就奔着紫禁城去了,日后前程定不是他们能够比的,这一次,胡瑞决意押在沈赢身上。 这一场宴会是低调的紧,几乎没有叫任何人知道。 沈赢对顾南枝也没有多说,只是告诉她胡瑞请他去,可能要告诉自己一些事情。 顾南枝觉得自己要跟着去,胡瑞难眠会心生怀疑,便说:“我不去了,你们二人小心些。” 沈赢皱眉,“那你一人在家,要小心些,我叫黎晏书今晚不要出去。” 顾南枝知道他怕有人来偷袭,“我知道,我会警醒些的。” 沈赢仍旧不放心,便让黎晏书带着顾南枝去人多的地方走一走。 黎晏书应了这差事,等二人走后,便拉着顾南枝出去玩。 “这街上就我们这里热闹些了,晚间还有灯光,若再远一些,便漆黑了,不知道有什么可玩的。”顾南枝百无聊赖,甚至心里有些想沈赢。 黎晏书见她实在无聊,便道:“咱们要不然回去,瞧你的样子要睡觉了。” 顾南枝立即都:“没有,只是这地方没有可以玩的,要知道我们那” 黎晏书正注意两边的小摊贩,听见她话,也没有在意,顺口问道:“你那?大鼓镇吗?的确是繁华,和芦城别无两样了。” 顾南枝嘟嘟囔囔,“大鼓镇好” 黎晏书点头,“对,好!” 顾南枝:“咱们买些吃的便回去吧!” 黎晏书啊了一声,“现在回去?” 顾南枝打了个哈欠,“反正走回去也消磨了时间,咱们呆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回来的。” 黎晏书就没注意顾南枝的话,一直往前看,走了两三步,瞧见前面有几个小食摊子,便乐的满脸笑容,指着就道:“咱们买些吃食回去,我来省城多日,都不曾吃过这里有名的驴肉烧饼,听说十分香的。” 顾南枝来了兴趣,跟上去就要喊他多买几个,忽然听到身后一串脚步声,来的紧急。 她赶紧向前跨了一步,伸手拉着黎晏书就往前面跑。 黎晏书被拉的一个趔趄差点倒下了,“怎么怎么突然跑起来了?” 顾南枝不答话,脚步更加快了。 待转到了人多的街道,顾南枝放缓脚步,仔细听闻身后,竟然没了那脚步声。 ☆、第四十一章幕后之人 但是顾南枝仍旧不放心,拉着黎晏书一路快步走回去。 黎晏书一开始懵怔的紧,后来就知道顾南枝是发现什么了,所以快步回去,便也不再说话,挣脱了她的手以后,紧紧跟着顾南枝。 一回到家,瞧见黎晖在院子里面打盹,二人才放下心来。 这时候月亮才升起来,外头也还热闹,却叫顾南枝吓的面色发白。 坐在院子里,缓了一口气以后,顾南枝看着黎晏书的脸,觉得有些后悔。 她不该同意沈赢的,将黎晏书拽进这个漩涡里面来。 他们这几日备受煎熬,眼看着科举已过,这时候出了事情,那他们怎么对得起黎家的人。 黎晏书为人正派,以后前途不可限量,要是在这里受了牵连,她怕后悔一辈子。 “黎公子,其实” “南枝,你要不歇息一会,我瞧着夜里也凉,明日还要忙一天。”黎晏书知道她要说什么,愧疚快把她压垮了。 顾南枝觉得喉咙发堵,那句话梗在嘴里,说不出来,十分难受。 “黎晖,你去沏茶来。”黎晏书叹口气,转头吩咐黎晖做事。 黎晖知道二人要说话,得了令就快步走到后面屋子里。 “南枝,我斗胆叫你一句,在我心里,就把你当做妹妹一样,我也知道你们三人都是心善的,我从结jiāo沈赢开始,就知道他才华惊人,羡慕是有的,更多的是敬佩,这辈子我没服过其他人,就只有沈赢让我服服帖贴,而和你和程璧在一起时间久了,我也不是笨蛋,也不傻,知道你们瞒着我许多事,你几次三番提醒我,我都知道。” 顾南枝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在这世界里,除了沈赢和刘程璧以外,她几乎没什么朋友,和黎晏书在一起生活着,就像是以前大学同学一样,情谊自然深厚起来。 而他也不在乎什么世人眼光,俗世礼节,他只知道,他当真是jiāo朋友了,jiāo知己,顾南枝是他少数称的上是朋友了。 黎晏书也知道自己长袖善舞,怕他们颇有微词,但其实是真正入得了他眼,几乎没有什么人,沈赢自不必说,刘程璧性格坚韧,天赋惊人,就连顾南枝也与常人完全不一样。 他想若是没有遇见这群人,自己怕是庸庸碌碌这样八面玲珑一直过下去,所幸他遇见了,便不怕危险了。 朋友自是朋友应该所承担的,若是只能共富贵,不能共同度过难关,那与以前有和分别。 黎晏书将自己心里话都一并说了出来,然后道:“我是你们朋友,我信你们,安危不是jiāo给你们了,是愿与你们一同度过难关,这叫知己!” 顾南枝听他说完,脸色复杂,可又说不出反驳的话,便沉默着。 沈赢这时候和胡瑞已酒过三巡,有些醉意了。 胡瑞还是不肯松口,沈赢已经有些不耐了,便不再喝酒。 刘程璧自始至终只是坐在一边,等到必要的时候说上一句,这时候他尽量低调。 沈赢受不住,到最后只能道:“胡大人,酒喝的差不多了,不知道今日请我们来是否还有其他事情?” 胡瑞犹豫了一会,“沈解元啊!咱们小官小吏,一直没什么作用,出了事也不敢顶了” 沈赢嗯了一声,“胡大人直说便是,我自然理解胡大人。” 胡瑞这才点点头,“上一次你们状告的那几人来头不算小,我知道你们心里着急,现在这案子被送到知府那里,我不过一介通判,这事情我做不了主,何况这样大的事情。” 沈赢见他这般磨蹭,只能顺着话继续说:“那知府大人可有把握破案呢?” 胡瑞笑了笑,道:“知府大人明断是非,自然知道那几个人罪状,但是本官移jiāo过去前,也曾审过一次,那几个人吓了两回便招了。” “哦?真的?”沈赢挑眉。 胡瑞这时候端起酒杯,“只是这事情实在蹊跷,我叫人去查他们,竟然查出来的是芦城的一个县丞,姓刘,后来几次三番的捣乱考试,原来是为了家中女婿考一个好成绩。” “蹊跷的是,这个刘县丞女婿没有考中。”胡瑞看向刘程璧。 沈赢咳嗽道:“什么意思?” 胡瑞嘴角翘起来,手指点在桌子上,甚为倨傲的说:“若说他女婿有本事考上,做出此事扰乱科考,到也没什么,可是我瞧了那人文章,狗屁不通,竟然还想拉下解元,可就算让他成功陷害了这十几个学生,那人也还是考不过,我觉得甚有不妥,不知此事解元如何以为呢?” 沈赢低头,浅浅一笑,“我倒是认识这学生,名为顾朝西对不对?” 胡瑞皱眉,“是的。” “那原是这个人,我就觉得清楚多了,他所害之人是我们几个人,是因我们一同参加县试,我们名次远远高于他,他本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那刘县丞也曾有意向别人求亲,最终让他落了好处,心里应是嫉恨我们的,所以这一次这样做,我还不吃惊了。” 胡瑞见他这般说,心里也明朗了,倒是自己送来的人情也够了,笑嘻嘻的夸赞沈赢十分聪敏,然后就撤了宴席,各自回府。 别了胡瑞,二人匆匆往回走。 “原来没有猜错,真的是那个刘县丞!”刘程璧觉得蹊跷,“为何他会这般?派了两队人马来?一行蠢人来找我们麻烦,却派了一个高手去找南枝?” 沈赢心里也是想着这个问题,“我觉得不止有刘县丞一个人,还有其他人,只是那人隐藏的更加深,我们除了他来抓南枝以外,什么都不知道。” 刘程璧思量了一会,又道:“南枝jiāo际圈子十分狭窄,粗粗算来不过是沈府和庄子上的人,就算以前出自顾家村,也不会得罪那样的人,想来那日的高手还是冲着我来的。” 沈赢犹豫了一下,“也许刘县丞是将事情告诉了家中,那些人只是来试探我们的,所以也没有真的对我们下手,我也听南枝说,似乎要活捉了她去,看来对我们的事情也只是抱有怀疑的态度。” “我们不能放任那刘县丞继续这般了。”刘程璧见他说的有道理,如今也找出是谁在背后搞鬼,这件事再继续闹大了,对他绝无好处。 沈赢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似乎同意刘程璧的意思。 待回到院子,里面还亮着灯,隐约还有笑声传来。 沈赢这才放下心来,急急走进去,喊道:“南枝” 顾南枝和黎晏书他们正在书房说着玩笑话,听见外间的喊声,立即坐起来,支开窗户,回道:“这里面都听见你喊了,急什么?” 沈赢见她言笑晏晏,才知觉家中一点事也没有,倒是自己多心了,他三两步走进书房,看见黎晏书和黎晖坐在东边的榻上剥核桃吃。 而顾南枝就在一边坐着等核桃吃,两只眼睛一见他就笑没了。 沈赢心里一暖,搂住顾南枝道:“怎么晚间没吃饱,又在这里偷食?” “可不是吗?”黎晏书见他们回来,便不自觉的打了个哈欠,捂着嘴道:“都晚了,还吃,我都剥睡着了,她jīng神越发的好了。” 沈赢笑笑,看着他手上的红印,心里闪过一丝不快,“既如此那黎公子就去歇息吧!今日南枝多受你照料了。” 黎晏书完全没有明白沈赢的醋意,反而笑嘻嘻的接受了,摆摆手道:“多大的事!不过你们夫妻要说悄悄话,我哪里敢多呆,走了!” 沈赢:“” 黎晏书坐起来,拍拍衣裳的灰,走到门口看见刘程璧进来,正要打招呼,却只听见刘程璧嗤笑一声:“傻子。” 黎晏书嘶了一声,正要反驳。 那黎晖捂嘴一笑,赶紧拉着黎晏书走,“少爷咱们回去歇息了!!!” “好” 黎晏书回了屋子以后,觉得十分奇怪,问黎晖:“你们一个个脸色奇怪的瞧着我做什么?” 黎晖噗嗤一声笑出来,“少爷,你真是个大傻子。” “什么?”黎晏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沈少爷吃醋了,嫌你和小夫人走的太近了!刚刚那语气酸味冲天!您都没听出来吗?” 黎晏书恍然大悟,随即老脸通红,“没想到啊!我只不过是把南枝当作小妹妹罢了!这沈赢忒小气了!” 黎晖笑而不语。 这边的书房里面,沈赢板着脸,“核桃可吃够了?” 顾南枝自然知道沈赢的心思,见他脸色通红,浑身带着酒气,定是喝了不少,他素来是不胜酒力的,现在借着酒力撒娇呢。 “没呢!夫君没有给我亲手剥,我吃的不舒坦。”顾南枝笑的花枝乱颤。 沈赢脸色更黑了,歪歪扭扭的摸到一个核桃,正想砸开,就听到顾南枝说:“喝茶。” 沈赢扭头看,原来顾南枝拿了一杯热茶过来了,她脸上带着灯光,缓缓走来,莲步逶迤,叫人移不开眼。 “南枝”沈赢接过茶盏,把刚刚的核桃塞给顾南枝,嘟囔道:“核桃。” 顾南枝哭笑不得,捏着核桃仁想了想还是吃了个gān净,随后夸赞沈赢一番。 这一下哄的沈赢舒服了,歪在榻上就有些浑浑噩噩。 见他实在困乏,顾南枝转头去找刘程璧问话。 刘程璧倒是实在实诚,把今晚胡瑞的话和沈赢的话都到了个gāngān净净。 顾南枝听着,也觉得沈赢说的有理,对刘程璧想要除了刘县丞也颇为同意,只是牵扯到了顾朝西,让她头疼的紧,一时也没有想出有用的法子,便道:“今天晚了你也累了,早早歇息吧!沈渔姐姐昨个写信要我们赶紧回去,家里都在等着,明日就收拾着走了,回去了以后千万不要多话,知道吗?” 刘程璧眼神一冷,知道顾南枝是不让他告诉刘创,便点头道:“回去以后,这事一定要了解了,否则连累了你们,再连累沈府,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明日咱们还是再商量一番,事情不小,但也不大,不要冲动。”顾南枝见他心生狠厉,便提醒一句。 “我知了,你快扶沈赢回去歇着,明日收拾东西还要累呢。” 顾南枝含糊的嗯了一声,转身就开始盘算着事情该如何去做。 ☆、第四十二章宿夜遇袭 黎晏书正在让黎晖收拾东西,他已经离家小半年,虽然在这里时日过的快,但还是想家的紧。 来时还是个秀才,现在已经是举人了,心里也高兴的很。 他想回去以后,一定要带着父亲亲自去大鼓镇拜会何家和沈家,至少谢一谢沈赢。 “沈少爷说下午就走,要不然又没了宿头,耽搁时间。”黎晖进来看见黎晏书一脸笑意,也忍不住的笑。 黎晏书点头,“说的也是,下昼就能宿在客店里,明天下午也就到家了。” 这边沈赢醒了酒起来,头昏昏沉沉,好不容易清醒了,就看见顾南枝拉长了脸坐在堂屋里发呆。 “你做什么这样的脸色?”沈赢打了个哈欠,穿上外衫子。 顾南枝听到声音,赶紧回神,转头瞧见沈赢穿戴好了,便道:“无事,我乱想呢!” 沈赢嗯了一声,拿杯茶润了喉咙,“今天就回去了,先回去再说,事情慢慢来。” 顾南枝嗯了一声,“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沈赢听到这话,不禁皱眉,担忧道:“身子哪里不舒坦吗?” “嗯,肚子有些疼,胸口还闷闷的。”顾南枝看了一眼外面的天,也是个晴朗的天气。 沈赢见顾南枝脸色发白,上前问道:“肚子哪里痛?我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顾南枝摇摇头,打了个哈欠坐起来,“可能是昨晚上喝了凉茶,现在受不住了疼,没什么事,一会就好了。” 沈赢见她坚持,便转身回去拿热茶,“你贪嘴乱吃,小心落下病。” 顾南枝笑笑,“我哪能那么较弱。” “咱们吃过早饭快些收拾吧!昨日我嘱咐黎晖今日过了中午饭就走的。”沈赢到了一杯热茶,递给顾南枝。 顾南枝接来喝了两口,见他这般说,不由笑了出来,“你也不瞧瞧现在什么时辰了?等你起来收拾,那晚间都回不去了!” 沈赢揉揉眼,走到门外,瞧见已经是酉时左右了,忍不住有些愧然道:“都这个时辰了?我昨夜喝多了,竟然睡到现在?那你收拾完了?也不叫我一声!” “瞧你睡得熟,没忍心,再说也没什么东西,这里都是你沈渔姐姐置办的,我们左右不过几件衣裳和一些带回去的糕点特产罢了,又不费力气。”顾南枝解释,“程璧出去买些gān粮了,一会就回来。” 几个人收拾来的时候,便是轻装,走的更没有什么,两辆马车随意一装就走了。 连胡瑞都没有知会一声,只是遣散了厨娘和婆子。 由黎晖和刘程璧赶车,从正城门出去以后,一路向着芦城去,来时,便在路上找了一个客店,现在顺着记忆,刘程璧也打算按照沈赢说的去找。 黎晏书没有任何意见,也想着赶紧回去报喜,这一次喜事是极大的。 想来他们黎家世代耕读,除了他爹中了举人谋了一个县令的职位以外,再也没有什么出人投地的族人了,他们家原本在灵州,是灵州的一个耕读家族,只是后来家中没落,加上逐年经营不善,大家族无以为继,纷纷离族自力更生,到黎晏书他爹这一代,也只剩他一个守着嫡系子孙的血脉了。 亏得是县试中了秀才,又经过三年苦读,好不容易中了举人,也是够欢喜的了,会试却连同进士也中不得,只能谋了个县令的官职,可黎晏书他爹书虽然读的只是一般,做人倒是极好的,将唯一的嫡子教的出类拔萃,除了政绩上的作为,他最得意的便是黎晏书了。 这一次中举,名次还在前列,看来以后会试也能中个进士,至少比他爹要好了。 黎晏书的出身瞧的清清楚楚,沈赢也是,世代从商的家族里,来了个京城读书的大姑爷,一心都是圣贤书,沈赢受了影响,也踏入了这读书人的圈子里面。 只是沈赢出身商贾,许多书香名第一直看轻他,就算是何家亲自教习出来,也让人看不起,倒是黎晏书一直没有说过什么,可见为人真的不错了。 也许是因为天气好,回去的心情也好,马车也比来之前慢了脚程,到天黑了也没见着宿头。 顾南枝在马车里闷了一下午,见到了无人烟的荒野,便坐出来在车辕上chuī风,“没事,都秋天了,天黑的快,咱们再走一段时间,应该能看见前面的客店了。” 沈赢在里面合着眼养神,胸闷的难受,道:“无事,只要到了就成,不急。” 刘程璧擦了擦额头的汗,回头看了一眼跟着的黎晖,“那我慢一些,我看黎晖也吃不住了。” 顾南枝和沈赢一点异议也没。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前面都快瞧不清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客店在前面。 刘程璧心中有些急了,可是这路也没走错啊! 顾南枝看出来刘程璧的脸色不对劲,便柔声安慰道:“天黑的太快,前面有什么都看不清了,不如今晚就在外头歇一宿。” 沈赢看了一眼刘程璧,他在野外经验不多,现在都指着刘程璧。 刘程璧心里担心有人偷袭,自己现在双拳难敌四手,还带着一个黎晏书,心里十分的焦急,想着住客店还会安全一些,眼看现在天黑的太快,自己也把不住主意,可是在野外也不是可。 正犹豫着,后头黎晖的声音传过来。 “沈少爷!刘公子!!!你们且慢一些等等我!” 刘程璧吁了一声,停住马车,蹦下来活动活动身子,瞧见黎晖的马车已经落后很远了。 顾南枝也拉着沈赢下来,这地方正好在一片浅草滩附近,往东边去还能听见水声,河对岸郁郁葱葱的林子,此时瞧着有些怕人。 沈赢看这边地形不低,有水也避风,倒是个好地方,他转头示意顾南枝也瞧瞧。 顾南枝伸了懒腰,笑嘻嘻道:“你选的都是风水宝地,要不然就在这里歇息一晚吧!” 刘程璧也累了,懒散的往树边上一座,眼睛看着黎晖的马车跟过来,嘴上道:“你们俩夫妻都说了歇息,我说不多不好。” 顾南枝哈哈一笑,“不,你可是野外高手,咱们都听你的,你说能歇息,我们就歇息,不能就继续赶路。” 刘程璧瞧黎晖马车已经到了近前,黎晏书也坐在车辕上chuī风,见他们无事,便转头看向顾南枝道:“我实在累了,赶不动马车了,再说这林子在河对岸,我们又进了浅草滩这边来,没什么野shòu,可以歇一歇,不过有不少虫蚁,你们娇气的紧,不知道受不受的住!” 顾南枝一听可以,便道:“那我们去捡些柴火来吧!” 黎晖扶黎晏书下车,拿了两个蒲团放在草地上。 “坐了一下午的车,感觉身子都硬了,咱们宿在野外也不错,天上的星光亮的很,不用寻柴火了吧?”黎晏书坐下来就懒散道,看来的确是个娇气少爷。 沈赢见顾南枝跃跃欲试,便道:“我陪你捡一些,省的夜里冷。” 这附近还好有不少gān柴,这几天一连晴天,柴火一遇火就烧旺起来。 顾南枝想起来自己特意带了一小口锅就是怕没有客店的时候住在外面不舒坦,现在正好用上了。 天气凉快,顾南枝打算下一些面,弄点汤也好。 沈赢拉着刘程璧找了一些野菜,在河里洗gān净了,送给顾南枝。 “晚上吃什么呢?车里有一盒gān肉和火腿,还几盒鸭蛋,我去拿一点过来。” 顾南枝立即道:“火腿是带回去的,弄乱了我整不起来的,你就拿一些鸭蛋和肉gān。” “行,你别伤着手,小心些。”沈赢点头。 顾南枝的厨艺不差,不过不爱做,做的时候兴致又很大,也招架不住,自从有了厨娘,也不见她真正下过厨,这一次还是黎晏书第一次吃她的菜,忍不住兴致勃勃的在边上瞧着。 黎晖忍不住道:“小夫人你们俩真是厉害,这出来赶路还这般享受,要被走江湖的人瞧见了,可羡慕死了!” 顾南枝哈哈笑,“出来赶路也不能委屈自己啊?我这只是心疼自己,你们瞧着吧!” 沈赢拿了东西回来,见那主仆二人没事做,就瞅着顾南枝,哼哼道:“你们瞧着欢喜是不是?” “是!”黎晖没明白什么意思,想也没想就点头答道。 沈赢冷笑一声,还没发话。 黎晏书赶紧站起来,抖抖身上的草屑,道:“我去拿些铺盖下来,晚上好歇息着。” 几个人忙活了一会,便闻见那小口锅里面的香味了。 顾南枝还加了jī蛋和肉gān,荤香味儿更重了。 众人忍不住的流口水,凑在或对前面。 顾南枝得意至极,拿来碗,一人分了一份,然后给沈赢的碗里多加了一个jī蛋。 吃饱喝足以后,黎晖收拾了碗筷,洗过锅,几个人就躺在草地上,看着星星。 没一会,刘程璧和黎晖就睡着了,他们赶路了许久,累的紧。 黎晏书给他们二人盖了毯子,也缩在铺盖上昏昏欲睡。 顾南枝看着地上的虫子跳来跳去,她想了想就浑身发麻,小声道:“沈赢,我今夜想去车上睡。” 沈赢睁开眼睛,“我本意就想叫你去车上睡,男女授受不亲!” 顾南枝笑的不行,把毯子给他盖上以后,爬上车去,找了舒服的姿势躺下。 正在众人最困倦的时候,顾南枝昏昏沉沉,听到外面传来杂声。 她本就机敏,在野外虽然累,但一直没有睡过去,此时听见声音,立即坐起来,正要拉开车门,就听见外面竟然出来兵器相击的声音。 ☆、第四十三章沈赢受重伤 叮的一声清脆响声,顾南枝惊的赶紧踹开门去。 几乎是同一时刻,沈赢的喊声传来。 “都醒醒!快逃!!!” 这一下子连睡得死沉的黎晖都醒了。 顾南枝一冒头就看见沈赢奔着马车的方向来,不远处是刘程璧使着一把短刀跟两个穿着黑衣的男子打斗在一块。 沈赢奔过来就握住顾南枝的手,压低了声音道:“两个黑衣的江湖人,冲着程璧来的,应该是那群人,我们快走。” 刘程璧这时候正挡着那两个人的攻势,但是明显能瞧出来,刘程璧的气力不继,被二人连连打压,不过几个回合,他就会撑不住了。 沈赢见顾南枝一副要是上去帮忙的样子,连忙压住她的手道:“程璧一时不会落败,你带黎晏书他们先走,我驾着马车带程璧走,不要耽搁时间!” 此时夜间凉风四起,黎晏书拉着黎晖东倒西歪的跑上车,作势要逃。 顾南枝眉头大皱,看刘程璧被其中一个高个子的黑衣人击中,连忙窜出去,一边还道:“你们快走!!!我们马上追上来!” 沈赢大急,蹬蹬蹬追上去,跑了几步,回头看见黎晏书和黎晖两只眼睛睁得老大,水光潋滟的,好像在等他,他不禁心里一沉,咬咬牙喊道:“你们快逃!!!” 说完,沈赢转头追上去了。 而顾南枝不知道从哪里拿的一把锐利的匕首扑上去就隔断了战斗圈。 刘程璧稍得了喘息,拉着顾南枝躲开了那两个人攻势,然后护着她往后直退。 二人被打的节节败退,之前黑衣人并没有要伤人的意思,不过等顾南枝加入战斗圈以后,忽然抽出剑,攻势更加凌厉起来。 本来刘程璧一人独自撑着就觉得难以缓过来,可是顾南枝一加入,他有些机会喘息,也可以帮南枝躲过攻势,二人合作也算能保住命,但是伤是一定会伤的。 沈赢这时候已经到了近旁,却不敢上前,自己身体如何,功夫也只是打个拳罢了,他心急如焚,脑袋高速运转着,只望能想出个办法。 而那两个黑衣人似乎意识到了沈赢要帮助二人,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 那两个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矮个儿的立即奔向了沈赢。 沈赢刚刚冒出了一个想法,被那人吓的一跳,连忙后退。 顾南枝哪里会让他去伤沈赢,一个闪身奔过去,扑倒了沈赢,连忙站起来拉着他就跑。 沈赢转头冲刘程璧吼道:“挡住那人!” 顾南枝这时候急的眼睛都红了,没有任何时间去思考,就连沈赢喊出这话,都没有去想到底是什么意思? 刘程璧得了令,一把短刀就横过去,阻挠矮个儿往前去追人。 那高个儿见此,立即发怒,把刀把咻的丢出去,击在了刘程璧的腿窝儿,然后喊道:“杀了那些人,我带他回去!” 刘程璧惨叫一声,砰的倒在地上,这刀把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一打在他腿上,他立即就感觉左腿完全没了知觉,嘴巴里甜丝丝的,血气翻涌上来。 原来他们的目的是活捉了他,灭了其他人的活口。 沈赢之所以叫他拦住,就是笃定了他们不会真正伤及刘程璧。 但现在沈赢听见刘程璧被重伤的声音,心里发堵,紧紧握住了顾南枝的手,刚要说话。 就听得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南枝,你自己走!”沈赢不敢回头,知道矮个儿追上来了,赶紧撒手让顾南枝先跑,她的脚程比自己快的多,也许能逃出生天。 “你疯了!”顾南枝被推的往前面直踉跄,还没站稳,就听到后面沈赢闷哼一声,随即便是倒在地上发出了砰的一声。 顾南枝手一抖,随即而来的便是惊涛骇làng般的害怕和恐惧,她脑袋一片空白,双腿战栗着往前一直跑,不知道是害怕沈赢被杀死,还是害怕自己也要死,一时只见纷杂的情绪充斥着她的胸口。 “罢了罢了!要死一起死,反正都死过一次了。”顾南枝停住脚步,慢慢转身,对死亡的恐惧忽然消散,心底里好像缺了一个什么东西。 直到她看见瘫在地上的沈赢,才觉得心里又满满当当起来。 那矮个儿本来追着好好的,见顾南枝忽然止步,还以为她有什么埋伏,连忙后退,一直退到了沈赢身后一大截距离。 顾南枝也不顾其他了,立马冲上去,扑倒在沈赢身边。 好似是感知到顾南枝回来了,只见沈赢身形微微动弹了一下,紧接着,沈赢呼出一口气,侧过脑袋,嘴角溢满鲜血。 他望着顾南枝,不知道是笑还是哭,“你真傻” 顾南枝展颜一笑,明媚的有些晃人眼,她抬头看去,那矮个儿好像发现她没什么招了,正在慢慢走过来。 她继续笑了笑道:“是了,你也傻,咱们都傻,死也要死在一起了。” 顾南枝的声音有些颤抖,在凉风中很快就消散了。 沈赢却听进了,印在心里了。 矮个儿自然也听见了这话,冷声道“”“哼!我正好成全了你们一起死!” 说着,那人一步步走近二人,手中长剑高高举起。 顾南枝拉着沈赢的手,望也不敢望。 就在沈赢闭眼要与世长辞的时候,只听见咻的破风声传来,那矮个儿忽然顿住。 只见是一只弩箭急she过来,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 那矮个儿躲闪不及,右膀臂被she了个对穿。 顾南枝立即警觉起来,这种弩箭she程不远,但是短距离的杀伤力极大,这样对穿更说明弩箭的伤害极大。 她赶紧扶着沈赢坐起来,有了一丝生机,比死透透的要好。 就在二人站起来要逃的时候,只听得马车咕噜噜的声音传来。 顾南枝转头去看,竟然看见刘创驾着他们的马车带着刘程璧冲了过来。 而那弩箭就是出自刘创手上的弓弩,他一瞧见二人,立即又向着矮个儿she出一支箭。 这边刘程璧赶紧一手拉过来沈赢,顾南枝借力也爬上来。 “快快走!”刘创见二人上了马车,把绳子往刘程璧手里一塞,转头跳下马车。 刘程璧大惊,也想跳下去,却被什么拉住了,怎么也动不了。 他回头,果然瞧见顾南枝死死的攥住了他的衣角。 “放手!!!”刘程璧的眼睛血红,他哆嗦着手,去推拒顾南枝。 沈赢心急如焚,刘创定是为了他们的生路,所以回去拦住那二人,若是刘程璧也回去了,那就是送羊入虎口,刘创用命换来的生路便堵死了,他自认欠了他们一条命,绝不会放任刘程璧去死,他想到这里,气血一涌,口中鲜血不断吐出来。 “不准回头!” 刘程璧见沈赢受此重伤也是愧疚至极,再想到刘创跳车而去,只觉得伤心欲绝,整个人像是被抽gān了力气。 顾南枝见他仍旧往后面看,连眼睛都要滴血了,她手忙脚乱,一边拦住他,一边拿起刀把就往他的后颈击去。 将刘程璧打晕了以后,顾南枝立即牵过来绳子,坐在车辕上,驾马向前奔去。 三个人没命的往前逃,眼看着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前面的路也都清楚起来。 “啊!沈公子!!!小夫人!!!我们在这” 就在拐过了一片林子,顾南枝就看见了黎晏书和黎晖在一棵树下张望。 她心里一紧,看黎晏书止住了黎晖的叫声,连忙喝了一声,赶着马就奔过去。 那黎晏书和黎晖见他们平安无事,这才心里缓过来,昨夜里他们逃跑,狂奔了一路,才发现他们没有跟上来,吓得脸色发白,可也不敢往回走,就在这里一直等着。 顾南枝心里五味陈杂,作为朋友黎晏书根本不需要在这里等他们,若是那两个追杀来了,他们也不过徒增两条性命。 黎晏书见她实在累坏了,便道:“咱们快些走吧!回了芦城就好。” 黎晖点点头,“我来赶车,小夫人你歇着吧!” 顾南枝吐了一口气,郁结于心,虽然她没受什么伤,但实实在在是累坏了,一晚上都是催命一般,现在放下绳子,顾南枝觉得一闭眼就能睡着。 “那就拜托你们了,到了芦城叫我就好。”顾南枝说完就钻进了车里面。 车内的两个人还在昏睡中,刘程璧受了伤,又被顾南枝打了后颈,也不知道今天醒不醒的过来。 不过他们三人之中,受伤最重的是沈赢,他被结结实实的打了一掌,内伤之重,恐怕和顾南枝上次受伤没什么差了。 她心疼的看向沈赢,本来沈赢就体弱,这两年好不容易身子好些了,却又遇到这样的事情。 顾南枝不知怎么,有一丝后悔遇见了刘程璧,可是遇见都遇见了,怎么后悔也没有用,以前觉着生死她都看淡了,可昨夜变故,叫她再次正视自己对死亡的害怕,和失去沈赢的绝望。原来不知不觉,顾南枝自己早就已经离不开这个“病秧子”了。 若是“病秧子”也死了,这世上唯一的羁绊也没了,她存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所以生死存亡之时,她没有选择继续逃,而是转身和沈赢一起死。 这样的想法,连顾南枝也忍不住的脸红,情已经这般深切了。 ☆、第四十四章帮忙 他们昨夜奔了一晚上,早就错过了宿头,这会儿离芦城也很近了。 到中午的时候,黎晖就瞧见了前面的芦城城楼了,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停下车马。 “小夫人?”黎晖敲敲车门喊了一声。 顾南枝极不舒服的坐起来,应了一声,“到了芦城了。” “那好,你且和你家少爷走,顺便找个车夫来。”顾南枝伸出脑袋,见前面就是芦城了,心定了定。 黎晏书正巧走下来,听到顾南枝这样说,便道:“我们送你们回去,不要张扬了。” 顾南枝看了看他,面庞殷切,担心多过忧虑,便点头道:“那可知道大鼓镇怎么走?” “黎晖认得,左右不过一两个时辰的事情。” “那就劳烦你们了。”顾南枝恹恹的,有些不舒坦,肚子也隐隐作疼,整个人就没来由的难受,实在是起不来了,便指望着两人。 幸亏二人够义气,驾着马车又送他们回大鼓镇。 太阳最晒的时候,黎晖终于顺着村民指引到了大鼓镇子上的沈家大门前。 沈家是大鼓镇子上最为富裕的一家,不但镇子上多处铺子,村子里也有许多庄子和田地,在大鼓镇可以说他们沈家是富甲一方,活生生的土财主。 黎晖赶了马车到沈家的小门边上,就赶紧下去敲门,一车的人都睡不醒的,不得赶紧送去,可不能出了事! 门内的小厮一听见沈少爷和夫人回来,顿时喜笑颜开,就要去喊人。 黎晖一把扯住他,道:“我们路上遇到盗匪,现在沈公子和小夫人都受了伤,在车里面,你需得赶紧找人抬进去啊!” 那小厮一听遇到盗匪,顿时吓白了脸,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照着黎晖的意思,拉了几个家丁来抬沈赢和刘程璧。 而顾南枝这时候已经自己起来了,由黎晖搀着,慢慢往里走,刚刚进门就听见沈渔呼唤的声音。 顾南枝见她从中堂出来,和何醒夫快步走过来,想也没有想,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那沈渔吓得魂飞魄散,还以为如何,赶紧走过来扶起顾南枝,满眼的担忧和彷徨。 “南枝你可伤着了?怎么突然就倒下了?可是膝盖受伤了?” 顾南枝听到她的关切,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她原以为沈渔会责怪她,没有护好沈渔,可见她却第一时间来找自己,而不是对着沈渔嘘寒问暖,常年没有收到亲情温暖的顾南枝一时间红了眼睛,她缓缓抬头,对着沈渔摇摇头,又挤出一个笑容,道:“我没事,我没有受伤,北风和程璧伤的重,需得找大夫来!” 沈渔不住的点头,“好孩子,莫担心,已经找了大夫,你快快回去歇着,瞧你脸色白的,我心也揪在一起了。” 顾南枝低头,微微有些哽咽。 很快,顾南枝被送回了院子里,丫头们张罗着换下脏衣服。 “呀!不得了!小夫人来cháo了!” 顾南枝捂着肚子,刚穿上睡衣,正要去chuáng上,就听见后面拿脏衣裳的丫头喊起来。 怪不得呢!顾南枝会肚子疼,全身疲软,原来是例假来了。 这一夜说来也是机缘巧合,又破又立。 没了刘创,却让她成为了真正的女人。 她心里万分复杂,刘创用自己的命换了他们三个人活下来的机会,她连一句谢谢也没有说,甚至在刘创跳下车的时候,还拉着刘程璧逃走,他可是自己的师傅! 歇下没多久,沈渔就来了,面上有些喜色,拉着顾南枝的手叮嘱了好一会,还让人熬了姜茶来暖暖身子。 “北风怎么样了?”顾南枝喝下姜茶以后,觉得身子舒服多了,也有力气了,便大胆的问沈渔。 沈渔叹了口气,“大夫说有些内伤,索性不重,养个两三月便好,他身子素来不好,你也知道,现在又受重伤,我真怕” 顾南枝安慰道:“姐姐你莫怕了,北风这两年身子qiáng健许多,在外面我们受寒风,他一夜便好了,倒是我要喝好几天的药,他一定会健健康康的,姐姐你相信我。” 沈渔听她这样一说,面上渐渐没了忧色,又细细嘱咐了好生歇息,才离开顾南枝的屋子。 顾南枝听到沈赢也只是轻伤,心中大石才放下来,一夜惊变,顾南枝实在累了,歪在chuáng上没多会就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huáng昏时分,顾南枝看窗外红霞满天,赶紧坐起来,搭了一件外衣,就走出去。 外面正在歇脚的丫头瞧见了,赶紧过来搀着,“小夫人要做什么?说一声叫我们去拿便是了,怎么自己出来了?” 顾南枝摆摆手,“沈赢呢?还在睡着吗?” “少爷刚刚醒着,这会儿估计在吃药呢!” “我去瞧瞧。” 一进沈赢的屋子,顾南枝就闻见一股药味,皱了皱眉,连忙走进里面,果然看见沈赢喝下了半碗药,正靠在榻上歇着。 “南枝!!!”沈赢一瞧见顾南枝进来,双眼发亮,坐起来就要牵她。 “你好好坐着!”顾南枝坐在chuáng沿,看着心里酸楚,“还难受吗?” 沈赢笑道:“一切都好,我就是身子弱,所以一掌出了血,其实伤势真的不重,还比不上你之前受伤。” 顾南枝眼睛越发红了,“你若下一次再那么gān,我就真跑了!” 沈赢知道她跟他算昨晚的帐,咳嗽一声:“我若不那么做,死在那里的就是两个人,你拳脚好,若是快一些,还能活下去,gān嘛非和我死在一起呢?” “意思也是这个意思,可我觉得关键时刻你推我走是真在乎我,要是踹我一脚,那我可不一定怪你,怎么我也得护着你好好逃出去啊!”顾南枝忍不住的笑。 沈赢面上笑着,可昨夜里顾南枝跌跌撞撞跑回来,吓得他心都不敢跳了,他死他不怕,可是他最怕她没了,半真半假的调侃道:“日后你在遇见这样的事情,就踹我一脚,套远一些。” 顾南枝没有说话,转头问道:“对了黎家的少爷如何了?还在府内吗?刘程璧呢?他伤势如何?” 那边的丫头正在听着二人说悄悄话,忽然被问起来,忙回道:“黎家少爷累坏了,在后院收拾了屋子出来,正歇着呢!晚些时候姑爷准备了宴席款待黎家少爷,刘家护院的儿子现在也歇息着,大夫瞧过了,只是轻伤不打紧。” 顾南枝听着点点头,“这般的话,你替我拿些吃食和补品分别送给他们,都要咱们院子里最好的。” 丫头低低应了一声,转身就出去。 沈赢见她这般,笑道:“这院子以后就你做主了,回头有什么事都去你屋里!” “你是见不得我给你做主吗?” “哪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沈渔留了黎晏书在沈府歇息一夜,为的是谢他搭救之恩,沈赢说是路上遇到劫匪,刘程璧会些功夫,挡在前面,他们四人先走了,可是没想到沈赢和顾南枝被追上了,所以受了伤,还好刘创及时赶到,救了他们。 他们都是孩子,第一次遇到盗匪,吓得魂飞魄散,也不敢停下来,就一直赶回来了,连刘创生死也不知。 沈渔忙着安顿完几个人以后,请了大夫,着人熬药收拾,然后请了驿馆的人去打听,这一直到晚间都没有消息。 黎家在芦城颇有声望,所以何醒夫也正式款待了黎晏书,以作重视。 黎晏书不过十六七岁,虽然老成,但是在这一众有名望的长辈前面,也不禁束手束脚,吃完宴席,便急着去看沈赢了。 一到院子里,就闻到一股药味,忍不住的揪心。 “沈公子歇下来了吗?”黎晏书瞧见沈赢的小童子在外头打瞌睡,出声问道。 若松一激灵,赶紧直起身子,见到是下午来的少爷,便恭敬道:“少爷刚刚歇下了。” “哦,那你家夫人呢?” 若松嘿嘿笑,“她前脚刚走,少爷来的不巧!” 黎晏书无奈,“那你可知道刘程璧住哪个院落?我如何过去?” 若松想了想道:“出了院子,一直往北走,瞧见一座院门,院门后头左手边的院子就是了。” 黎晏书嗯了一声,“你家少爷醒了,便说我来瞧过了,让他放心。” 若松应了声,“是了黎公子。” 黎晏书本来担心沈赢身子,他似乎伤的重,可沈家又说他只是轻伤,想着自己来瞧瞧,可听说他睡下了,顾南枝也不再,想必是真的不重,便想去瞧一瞧刘程璧。 虽然他们平日里不对付,但是昨夜要不是刘程璧拼死抵挡,他们也逃不出来,白天吓坏了,也没顾得上看一眼刘程璧,现在想来十分后悔。 黎晖看他家少爷如此在意刘程璧,想着刘程璧平日里对他家少爷也不好,便嘟嘟囔囔道:“少爷,这刘公子没想到是刘家护院的儿子,我以为是沈公子远方的亲戚呢!瞧着气度不凡!” “你懂什么,别瞎说!”黎晏书瞥了一眼黎晖,“他是何人,我心里有数,怎么说刘公子也是秀才,不服气你也去考一个秀才!” 黎晖一噎,gān脆不说话了。 按着小童子指点,黎晏书进了院子就瞧见一个丫头在外面站着,便知道顾南枝也来看刘程璧,当即提高声音道:“刘公子可在啊?” “黎晏书???”顾南枝果然是在里面,看来是说了好一会话,正开门出来了。 黎晏书笑道:“是了,我还没谢过他搭救的恩情,特来谢他的。” 顾南枝浅浅一笑,“他正难过着呢,昨日你不知道他爹爹来救我们的,叫我们先走了,可是他爹爹现在都无音讯,我和他说了会话,好不容易劝过来了,你莫要进去了,我带你转一转。” 黎晏书一愣,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原来以为他们幸运逃了出来,原来承人搭救,他立即道:“那我叫爹爹派一些衙役去寻,你和我他爹爹的面貌特征,我爹寻起来快一些。” 顾南枝点头,本来就打算让他帮忙,他自己提出来就更好,但是碍于刘程璧的身份,她实在是要叮嘱一番,“你来,我和你说一些事,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第四十五章死讯 顾南枝带着黎晏书走到院外面,见已经远远的避开了人,她才慢慢道:“程璧的父亲以前得罪了一位大臣,好不容易逃脱了,带着程璧几经辗转才安定下来,我和沈赢一直照拂他们,这一次却是他们拿命旧了我们,我只是担心出事,黎公子,程璧再不能有什么事了。” 黎晏书多么聪明,知道顾南枝提醒他不要将刘创的身份说出去,以免带来什么影响,话是这么说,但是黎晏书不觉对刘程璧的身份有了怀疑。 他们几次三番照顾刘程璧,一连串的刺杀,以及黎晖说的话,他根本不像是个护院之子,为何甘于平凡。 “我知道程璧难处,你的话我也记着,我会提醒父亲的,不叫其他人知晓了,只是” 顾南枝看着黎晏书的眼睛,“只是什么?” 黎晏书顿了一会,摇摇头道:“没什么,我想多了,我立即修书,叫衙役送去,快快找到程璧父亲才好,我心里才好受些。” 顾南枝缓了一口气,转身就要走,走了几步,还是回头叮嘱道:“黎公子,我们是过命的jiāo谊,沈赢于你又有师恩,说我威胁也好,说我携恩报复也好,我只望你一定不要多看多想多问多事。” 黎晏书只是淡淡道:“我知道,沈夫人,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 回去以后,顾南枝将刚刚和黎晏书的事情,说给了沈赢听。 沈赢白日里睡了许久,晚间睡不着,一醒来就听到顾南枝回来的动静,就拉着她说话。 “说来说去,都是信不过他。”沈赢眼皮耷拉着,一边捧着书看,一边说话。 顾南枝嘶了一声,“我知道,我就是说是怕他涉险,才这样堵我自己,反正我心里这关过不去的,难受就难受着,可偏偏黎晏书这人现在是掏心窝子对咱们好,跟添堵了,要不是有他,说不定真的我们就回不来了。” 沈赢翻了一页,“那你把刘程璧的身世告诉他,心里就不堵了。” 顾南枝摇头,看着沈赢一脸不在乎,便问道:“为什么你一点不为难?” 沈赢这时候笑了一下,抬头看着顾南枝,轻轻道:“君子之jiāo淡如水,他未曾问过一句,你何必庸人自扰。” 顾南枝噎了一下,感情自己在这里难过,都是因为自己找事,黎晏书他根本就没想过要知道什么真相。 这样一想,顾南枝觉得好像就是这样的,要不然从一开始黎晏书怀疑的时候,就搬出去住了,但他没走就算了,还回来了,原来他们古人真的是一个君子之jiāo,只在乎自己在乎,不在乎自己不在乎的。 顾南枝心里是真不痛快,看了一眼沈赢,便要走开。 “唉,你去哪里?”沈赢拉住顾南枝。 顾南枝瓮声瓮气道:“我琢磨一下君子之jiāo,然后好好的和你淡如水。” 沈赢乐了,“过来,咱们夫妻,再说和你一起水rǔjiāo融才是,什么淡如水!” 顾南枝的脸立即就红了,呸道:“什么水rǔjiāo融,你个小屁孩!” 沈赢哼了一声,“我比你大一岁!明年十六了!” “好十六岁的大孩子!”顾南枝笑。 沈赢又拉着顾南枝说了一会话,见外面实在是晚了,怕顾南枝累,便道:“都这么晚了,回去歇着!” “好,我明日和黎晏书一起送信,得赶紧找到师傅!”顾南枝叹了口气,“我下午去劝了一会程璧,他还好,似乎已经缓过来了。” 沈赢嗯了一声,似乎没有一点惊讶刘程璧会淡然接受,顾南枝顿了一下便离开了,沈赢太聪明了,刘创心性太高了,两个人都是人中龙凤,她这一辈子就没有遇到过他们这样的人,不知道是环境使然,还是天性使然。 顾南枝忽然有些庆幸来到沈赢身边,继续活下去。 芦城和大鼓镇离得近,这边黎晏书让人把信送回去,第二日就来了消息,果然在他们说的河岸边,看见了大片的血迹,沿着河找了许久,在石头边上找到了刘创的尸体。 这事情牵扯到了自己儿子和沈家的人,黎县令本是想要好好查一下,但是黎晏书信中只说确认生死即可,不要再多做事情。 黎县令斟酌许久,自己儿子的聪明,他是知道的,这一次直接这般说,他也不知黎晏书是打的什么注意,不过既然和沈家有关系,那就和何家也有关系,何家在京中势力盘根jiāo错,这一出戏也不知道是与他们有关。 想了许久,黎县令决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着人回了黎晏书,说人已经死了,叫仵作收敛了,在芦城外边的义庄,可叫他家中人来领回。 顾南枝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吓懵了,脸色煞白,还是黎晖给扶回来的。 一进府门瞧见刘程璧在院门后面,顾南枝的眼泪就忍不住扑簌簌的往下掉。 “南枝?”刘程璧哆嗦的走上前,两眼直勾勾的瞧着顾南枝。 顾南枝实在不忍心再看他的脸色,一低头,眼泪全部掉在地上,“没了” 刘程璧听闻这话以后,身体里的力气一下子被抽gān了,身子一软,竟然瘫在了地上,半天动弹不了。 顾南枝伸手就要扶,忽然记起来这是沈府,回头对黎晏书使了颜色,黎晏书正在感怀,瞧见刘程璧的样子,眼睛一红,赶紧扶起来他,又低声安慰了几句。 毕竟他们还在沈府上,人多眼杂,规矩也多,很多事不如在外面来的方便。 顾南枝吩咐人把刘程璧扶回院子歇息,立即转头去找沈赢。 沈赢听到刘创死讯的时候,整个人也怔忪了,他们不过十几岁的孩子,就算少年老成,见识的多,可死人这事情真的是头一回遇到。 就连沈赢忽然害怕起来,他挣扎着起来了,“带我去瞧瞧他,我想和他说说话。” 顾南枝点头,“我就是来找你稳住他,我怕出了什么事。” 沈赢穿上外衣,又搭了一个外衫子,由顾南枝搀扶着慢慢出去了,还好院子内不算远,他走了一会瞧见刘程璧住的小院子外面站了许多人,都在瞧热闹,恐怕都知道了他的事情。 “都瞧什么!还不回去gān活!”顾南枝看了,心中十分不快,不由高声呵斥。 那群仆人听见有人呵斥,吓了一跳,转头瞧见是顾南枝,不由轻慢起来,正想怼她两句。 顾南枝一眼就看出来了,“怎么我的话不管用是?非让叫婆子打发你们卖走才成吗?” 这一下,下人们都吓了一大跳,记起来这也是个主子,要真的发狠,定是自己吃亏,想到这里,立即都麻溜的走了。 沈赢看了一眼顾南枝的样子,嘴角忍不住的翘起来。 进了院子里面,黎晖就在门口,顾南枝问道:“黎公子还在里面?” 黎晖点头,“是的,少爷陪着刘公子呢!” 沈赢嗯了一声,转头对顾南枝道:“你在外间等等我,我同刘程璧说几句话。” “你们俩?”顾南枝特地问了问。 “你们女孩儿有贴己话要说,我们男子也有,且等一会儿便好了。”沈赢笑了笑。 顾南枝无法,“那好,我等你。” 沈赢进去以后,黎晏书就出来了,他看看黎晖,又看看顾南枝,gān脆坐在院子下面望天。 顾南枝越看他越尴尬,前几日自己故作深沉提醒他,后来被沈赢点破,人家心里自有丘壑,心里止不住的难过。 过了许久,房门终于开了,沈赢慢慢走出来,脸色微微发白,看来是费了不少力气,他对着顾南枝招招手,“好了。” 顾南枝走过去扶住他,回头看了屋子里面一眼,按理说她是沈家的少夫人,不能进去男子屋子里的,昨晚上是避开了耳目,今天她也没有名目去说,便道:“你们谈好了,我便不好进去,回头再说罢。” 沈赢点头,觉得顾南枝进去不合礼数,他瞧了一下黎晏书,笑了笑:“黎公子不嫌弃的话,去我院子里做做!” “就等你这话!”黎晏书站起来,“黎晖走。” 黎晏书是想和沈赢告辞了,这两日在沈府,沈家人和何家人都对他热情的很,可是他一回来没有回家,心里也急切,虽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但一心还是想回家。 只是沈赢病的厉害,他没有机会去打扰,今日见到了沈赢,便想告辞,早日回家温习书,争取三年后进京。 沈赢心里也知道黎晏书的意思,二人君子之jiāo,都是互相欣赏对方。 黎晏书颇为担忧沈赢的伤势,“沈公子,你的伤怎么样了?瞧着脸色不大好。” 沈赢恭维:“无碍,休养两月便好,这一次是真的谢谢黎公子了,要不是你送我们回来,我们都不知如何是好。” “哪里的话?” 二人客套一番,黎晏书便道:“我已离家多日,昨日家中来信说还是早日回去的好,我左右想着你们也无碍了,便想早日归家。” 顾南枝在边上看书,听到这话,只觉得牙酸,捂住耳朵不听他虚伪客套。 沈赢顺水推舟,“是了,留你这么多日子,也是我对不住你,你也该早些回去报喜。” 黎晏书面上带着笑容,“哪能比上沈公子大喜!” 沈赢笑笑,“我还是多谢你搭救我们,送我们归来。” 黎晏书摇头,诚恳道:“承你指教良久,我不过顺道送你回来,谈不上恩情,你便不要这样说了。” “那好,晚上我就嘱咐人准备明日送你回去。” 黎晏书觉得可以,点点头,想了一会又问道:“那沈公子好好养伤,咱们三年后再去京中,还要承蒙你再指教了。” 沈赢抬头,挑眉道:“明年二月便是chūn闱,为何等三年?” 黎晏书:“” ☆、第四十六章再遇故人 黎晏书第二日一早就走了,何醒夫亲自送出了门,算是莫大的荣幸了。 沈赢见如此款待,心里也稍稍慰藉了,毕竟他们也在鬼门关走过了一个来回。 这几日沈府也是热闹,都是来道喜的乡绅,可是沈赢受了伤,便不好出面,一概由何醒夫来打理,何醒夫本就不是爱jiāo际的人,板着脸说了几句话就要走。 沈渔无法,自己亲自上场,八面玲珑好不容易把气氛又调和了。 热闹了几日以后,外间也都知道了沈赢遇到的盗匪,这又吓了一身病,原本他高中的时候,就令人眼红,一个要死的病秧子,竟然还中了举人,也不知道上辈子是烧什么高香了。 现在听见他卧病在chuáng,眼红去了几分,嘲弄多了几分。 不过沈家人都不甚在意,家中有老人生病,又有嫡子卧chuáng,整个府内,整日里都是药味儿。 顾南枝一早去拜见了何家的老太爷,禀明了在外的一些事情,并且将之前遭遇刺杀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何老太爷垂着眼睛,只说自己知道了,瞧着顾南枝已经长大,没了幼时的稚嫩和机灵,现在敛着锋芒,满是睿智,叫他心里有了一丝愧疚,原本只是喜爱这孩子,叫她读了书,后来听了何醒夫和沈渔的意思,让她一直照拂着沈赢。 他叹了口气道:“你们越低调杀了你们就越悄无声息,越高调反而就越难动手。” 顾南枝眼睛一亮,赶紧磕头,“谢谢老太爷指教!” 何老太爷咳嗽了两声,觉得乏力,“你去看看你沈老太爷,几月未见,他定是记挂你们。” 顾南枝一咕噜爬起来,奉了一杯茶给何老太爷,不过几月未见,竟然瞧着何老太爷一下子老了许多的样子! 顾南枝心里酸楚,生老病死,总是天意。 “去吧!”何老太爷接了茶杯,就轻轻道。 顾南枝点头就要出去,刚走了两步,却又被何老太爷喊住了。 “你们明年二月就要去京中了吧?” “是了。”顾南枝赶紧回头答话。 何老太爷低头在袖袋里找东西,找了小半天,找到了一个木盒子,雕着几只花雀,“那你过来。” 顾南枝恭敬的走过去,看着木盒子,心里想别是传个宝贝给我吧。 何老太爷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只梅花样式的簪子,金色并着点翠,样式别致,既富丽又不失雅致,甚是好看。 顾南枝疑惑的看向何老太爷,该不会是何老太爷年轻时候的情人的簪子吧! “这是先帝的颂贤皇后赏赐下来的,正是先帝令我为圣上师的那日,特地赐下来的荣耀,我膝下多子多女,他们也都孝顺,现在已经身居高位,游刃有余,我老了不中用了,你虽是沈家人,也算是我照看着长大,就是我的孙女儿,我这个人护短,见不得别人欺负我家孩子,你拿着这簪子,到了京中,便带着吧!” 顾南枝心有戚戚,她和何老太爷真的是没有一点亲属关系,顶死了说,也就是半个孙女,可这簪子该是传给嫡亲孙女的荣耀,为何要给她傍身? 她伸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好愣在原地,瞪着圆圆的杏眼瞧着何老太爷。 何老太爷嗯了一声,见她不动,伸手就塞给她手里。 顾南枝脸红,这不算她要的,是何老太爷非给的! “咳咳老太爷?” 何老太爷唉了一声,“我是怜惜你出身微寒,北风虽然不会嫌弃,可是在京中人人都长着眼睛,我疼你大家都知道,我心底里是高兴在我老时候,有你和北风陪伴,我能教的都给了北风,于你,我只能给你这个了。” 顾南枝听到这话,红了眼睛,“老太爷,你对我恩重如山,如若不是您教我认字读书,识礼仪,望天下,我至今还是目不识丁的粗苯丫头,没有您,就没有现在的我,怎么能说只能给我这个簪子了!您对我的恩德太对了,南枝还不起!” 何老太爷轻笑,“说这样的话做什么,我们祖孙还这般见外,起来!” 顾南枝站起来身来,抬头看着何老太爷,“太爷爷,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何老太爷摆摆手,“我都老了,要你帮什么?你还不去看你沈太爷,回头他喝药就睡了!” 从何老太爷那里出来以后,顾南枝又赶紧去了沈老太爷那里。 沈老太爷的身子常年不好,用好药常年吊着,也不知道能吊到什么时候。 在沈府的时候,每日都要来请安,但实际上沈老太爷除了发些红包赏钱和一些稀奇玩意儿,二人几乎没有相与过。 不过他是长辈,顾南枝该有的礼仪自然是有的,请了早安以后,匆匆就回了院子。 这时候沈赢已经喝过药,准备起来了。 “你做什么?要什么就说一声?起来gān什么?”顾南枝见他下chuáng,吓了一跳。 “我躺了好几日了,浑身难受,你让我出去走走吧!”沈赢嘘了一下,生怕顾南枝声音吵到别人。 顾南枝见他坚持下来,想必是躺在chuáng上四五天,难受的很,便遂了他。 “刚刚我去拜见何老太爷了,还有沈老太爷。”顾南枝搀着他走出屋子门,“何老太爷说你二月去京中,要我一起去,还给我了一个簪子,说是先帝的皇后亲赐,代表何家的荣耀!” 沈赢唔了一声,也是没有想到何老太爷会这样看重顾南枝,忍不住道:“老太爷对你这么好!你该感谢才是!” 顾南枝撅起嘴,“我都不敢接,可是老太爷非给我,我真怕着呢!再说老太爷对我如此好!我不止感谢!心里感激着呢!” 沈赢笑开了,转头问道:“那我对你这般好,你心里如何想我?” 顾南枝咳嗽一声:“你呀!就是笨蛋!” 沈赢还在笑,好似骂的不是他一样! 二人在院子里走了许久,觉得有些累了,便回去继续歇息。 一个下午,二人各自捧着书,便过去了。 过了半个月,沈赢的身子好多了,也能自己走动了,只是夜里咳嗽,后背会隐隐作痛。 这都是小事,大夫嘱咐好生养着,两月就能痊愈。 这半月沈府里面顶好的药都送来了,一直补的沈赢差点流鼻血。 顾南枝从沈渔的屋子里出来,就看见沈赢在外头等她,笑道:“你怎么也来了?” 沈赢脸色微微发红,不承认是离不得她,便道:“我刚刚想找你说个事情,见你不在。” 顾南枝笑道:“刚刚姐姐教我看账本,我学着管帐了,以后我给你管家!”、 “这样也好,你很聪明,多学一点也好。”沈赢摸摸她的头发,带着凉气,连忙把自己身上的披肩拿下来,给顾南枝穿上。 沈渔这边刚出门,就瞧见两口子在一块说悄悄话,沈赢还给顾南枝披衣裳,止不住的高兴,回去就喊何醒夫一起来看。 顾南枝拢起披肩,“今天九月十五,我听说前面的城隍庙有庙会,我还没玩过呢!咱们要不去瞧瞧!” “可以。”沈赢点头。 顾南枝像是想到什么,忽然笑道:“那说好了,你要带好钱,不要像第一次那般!” 沈赢也记起来前几年顾南枝刚来的时候,两个人出门去玩,没有带钱,连口水都没喝到,一路走回来,腿是又酸又疼。 “你真是小贪财鬼,我院子里的钱都在你屋子里,还叫我带钱?” 顾南枝笑笑,拉着沈赢就走。 从沈府小门出去,二人顺着长街走到尽头就看见前面热闹的城隍庙了,里面张灯结彩,没有到夜里,竟然都挂上了一盏盏花灯。 两边系上了五彩的绸带,各种颜色的都有。 宽阔的街道两旁,此时都是小摊贩叫卖,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珠花手帕的,有卖锅碗瓢盆的,还有卖小糖糕和糖葫芦的 顾南枝看的大喜,手紧紧牵着沈赢的手,钻进去就指着一个卖烧饼的,问道:“沈赢你吃不吃烧饼?” “不吃,你吃就好。” 顾南枝嘿嘿,“小子,你不知道这种俗世小吃多好,烟火气息重,满足口腹之欲!” 沈赢被她胡搅的直乐,回道:“你说的头头是道,还不是为了自己的五脏庙!” “民以食为先!” “行了,你多吃一些,我不太爱吃烧饼。” 顾南枝不理他,一手拿着烧饼,一手牵着沈赢,继续往里面走,再往里面还有很多卖小玩意儿的,沈赢在一个书摊前面买了几本书才挪步,顾南枝在卖野味的摊子前面买了两个鹿肉gān才肯走。 二人一路逛着一路看,明明深秋的天已经很凉了,还是热出了一身汗,但依旧是兴趣不减。 沈赢不喜见人,但是和顾南枝相处久了,到也没之前那么嫌恶了,而顾南枝又十分喜爱热闹,他就耐着性子陪她玩,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最里面的城隍庙前了。 “南枝!!!傻丫!是你吗?” 就在顾南枝站在一个小摊前面把玩玉器,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 ☆、第四十七章始乱终弃的顾朝西 顾南枝一愣,转头看见顾老三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衣裳,但瞧着似乎是新作的,勉qiáng看着不错的。 他正背着一个竹筐子,满脸通红,双手来回磋磨,“南枝?” 顾南枝许久未见顾家人了,和顾朝西相见也当做不认识,顾朝西是读书人,自傲的很,怎么会认她一个被发卖出去的童养媳,他不认,自己轻松的很。 可是没想到顾南枝这一日出门却会遇见顾老三。 要说整个顾家,顾南枝唯独有些可怜顾老三,也唯独他对她有些感情。 顾南枝走过去,不知道是喊什么好,便问道:“今日来赶集吗?” 顾老三脸更红了,在自己的女儿面前,不知道怎么觉得就矮了一个头,他嗫嚅道:“是的” “这几天凉了,这些钱拿去买点冬衣,你不要和爷爷奶奶他们说,这个我是给你的钱,自己留着不要去贴补别人了,娘走了,你日子也不好过。”顾南枝拉着他到了僻静处,从袖袋里掏出几两银子,塞给了顾老三。 顾老三拿着银子觉得烫手的很,硬是不要,说道:“你自己留着,我不用,不用!” 顾南枝不听,塞给顾老三以后,就拢着手不动弹。 顾老三叹口气,“朝西争气的很,考上了秀才,现在家里免了赋税,日子好过多了,每个月还能领到米粮和钱银,我好得很。” “那你也拿着,免得顾朝西娶媳妇用完了家底,你也没个着落。”顾南枝想起来的确顾朝西考上了秀才,听沈赢说还做了芦城县丞的上门女婿。 顾老三听到这话,面色明显是一顿,尴尬的笑了笑,“他挺好的,做了县丞的女婿,现在家里倒是不愁了。” 顾南枝看顾老三奇怪的很,只以为他是不愿意这门亲事,便没有在意,又嘱咐了几句以后,便和沈赢走远了。 沈赢回头看了一眼,道:“他还在那里。” 顾南枝咬牙,狠狠心不回头,“我已经还了他生养恩,姐姐也给够了他家银子,我和他家再没关系了。” 沈赢没有说话,看顾老三呆呆的站在墙角下,仍旧看着顾南枝,忍不住的皱眉。 遇到了顾老三以后,他们二人没了逛街的兴致,随意买了点吃食,就回了府邸。 顾南枝没有把遇到顾老三的事情当回事,该吃吃喝喝,每日和沈赢在院子里面练拳。 这日早上,二人练过拳,洗漱过后,正要去给老太爷请安。 忽听到前院的吵闹声,顾南枝觉得奇怪,是不是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平日里这沈家和何家都是立求清净的,一大家子有好几个在养病,还有两个一群读书人,沈渔也不是喜欢热闹的人,所以平日里下人都注意着,不高声说话。 除了之前热闹,今天这般吵闹,反而奇怪的很。 顾南枝觉得蹊跷,想着沈渔一人恐怕不好处理,便对沈赢道:“我去前面瞧瞧。” “我和你一起!”沈赢见她要走,赶紧跟上去。 顾南枝点头,有沈家的嫡少爷坐镇,什么事也难不住她了,“那就一起。” 二人绕过花园,走到廊上就听到前面惊天动地的哭声。 顾南枝大惊,这是出了什么事了?搞成这样? 沈赢心里也是一惊,快步走到前面去,看见了沈渔和何醒夫二人一脸愁色,正听着下面一人说话,他瘫在地上,哭天抹地,边上还跪着一个妇人。 “我家虽不说是大富大贵,怎么也是huáng花闺女,你们家大门大户,是瞧不上我们家,那一开始就不该定亲啊?都说好了日子,你们仗着家里权势就悔婚,要我女儿怎么办?以后传出去,叫人戳断了脊梁骨,不知道还以为我家女儿有问题呢!” 顾南枝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沈赢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拉着顾南枝走到沈渔身后道:“姐姐怎么一早在这里吵吵闹闹?” 沈渔脸色不好,但还是低声回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姐夫来的早,你问问他。” 何醒夫脸色更差了,低声道:“我也不知道,说了半天,说我们悔婚,害死了他女儿,可是我们家没有男丁啊!唯一的你也成婚了,不知道哪里来的乡民,现在等他哭完再说。” 他们jiāo头接耳一阵子,下面哭闹的一男一女,似乎是累了,抽抽噎噎的抬起头看到顾南枝就叫起来,“就是你就是你!!!” 顾南枝大为疑惑:“我可和你女儿没婚约!” 那中年男人一听,呸了一声:“谁和你有婚约!是你哥哥!你那考上秀才的哥哥,和我家秀玉有婚约!可你那哥哥考上了秀才攀上了高枝儿!就不要我家秀玉了,之前没考上的时候,好说歹说我才把我家秀玉嫁给那穷小子,现在好了,考上秀才,翻脸就不认人了!” 顾南枝一听,顿时怒了,这顾朝西没想到是个这样的人,之前听老顾家说过,顾老三没了媳妇,两个大男人不好生活,就想给顾朝西娶个媳妇操持事物,可是家里没什么银子,所以才卖了自己,给他顾朝西娶媳妇,现在他考上秀才,转脸就不想娶了。 顾南枝看向沈渔,示意自己来解决。 沈渔点头,这事情来的也是笑话,偏偏找上了他们家,故意是想把事情闹大了! “你们俩先别哭了,你们女儿现在去了没?” 那中年男子听到这话,顿时不依不饶,站起来吼道:“你家人才没了!别乱说话!” “那你也别乱说话了!”顾南枝拉长了脸,“我是沈家顾氏,这里是沈家,不是顾家,你们找也找错人了?” “可不就是找你哥哥吗?” 顾南枝冷哼:“那你去找顾朝西啊?我又不是顾朝西,可娶不了你女儿!” 妇人这时候见顾南枝也蛮不讲理,便上前喊道:“你是顾老三闺女,攀了高枝儿嫁给沈家,现在他老顾家全都跑芦城寻亲去了,我不找你找谁!” 顾南枝大概知道了事情原委,想了想和这两个人吵也没有用,想了想便道:“我与你说,我怎么样嫁进沈家,你们也都清楚,我早已经在三年前和他们断了关系,你们找我也没有任何用处,凭白让人看了笑话不说,也让沈家没了脸面。” “那你一句话就能推脱关系的吗?”妇人有些害怕了,到底是大鼓镇第一世家,伸只手就能碾死人的大乡绅,他们面面相觑有些害怕了。 顾南枝笑了笑,“我是女子,又嫁进了沈家,顾家的事情,我也做不了主,且不说现在顾朝西已经是秀才了,你找我更加没用处了,不过我可以给出个主意,你去官府告状,找个状师,讼状呈上去以后,县老爷肯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到时候顾朝西不娶你女儿也不行了!” 沈赢忍不住笑,这顾南枝坏透了,哪能这样教唆人,要是顾朝西被告了,丢了秀才的名,可要恨死顾南枝了。 沈渔这时候笑着走出去道:“这话我们给你告诫过了,切不要再来纠缠了,我家妹子与那顾家,只是同姓,要是以后再让我瞧见你们,可别怪我狠心了!” 两夫妇听着这话,软硬兼施拿捏到他们关键处了,咬咬牙便道:“谢谢夫人!!!谢谢少爷!” 说着二人站起来就想走,顾南枝想了想准备提醒她们一番,正好借着这东风,刮断了刘县丞,退了他的后路。 她转头看了一下沈赢,沈赢自然明白,但却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眼看着两个人出了府门,沈赢立即招手找了个小厮,吩咐道:“跟着那两夫妻,看是哪家的人?” 小厮得了命令,想也没想,就旋风一般跑出去。 沈渔被吵了一早上,实在头疼,“今天就免了请安,你们俩回去读!这事情那顾家人做的真是难看,到苦了南枝。” 顾南枝低头,还以为沈渔会迁怒与她,没想到竟然还关心她,为她讲话,她忍不住的暖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面,锦缎光滑,造价不知几多,都是沈渔特地制好了给她的。 沈渔看沈渔走了,拉着顾南枝往刘程璧院子去,这几日刘程璧郁郁寡欢,把刘创尸体领了回来以后,便在庄子上呆了十多日,要不是沈赢去请,他都不一定回来。 这几日他在院子不出来,脸色越发白,倒是眼神越发的坚定,叫人看的心悸。 到了他院子,看见他在门口看书,顾南枝深呼口气,欢快道:“程璧这么早就出来看书了?” 刘程璧抬头看见是他们两个人,站起来道:“今天有空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 “有是有的,你之前不是和我要早早解决了那刘县丞吗?”顾南枝走进来,“我给你带了一个好消息!” 刘程璧来了兴趣,“如何说?” 沈赢笑笑,“也是碰巧了,之前胡瑞说是刘县丞为了他女婿想要陷害学子们,这女婿是咱们一起的学子,名为顾朝西。” 刘程璧嗯了一声,记起来这事情,“是有这个事情,你与我说过是南枝的旧亲戚,我一直没放在心上?怎么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沈赢顿了一下,道:“南枝更清楚,叫她说与你听。” 顾南枝笑起来,虽然知道沈赢是习惯性保护她,照顾她心意,但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高兴,尤其是对比了顾家人。 “今天早上,我们一起chuáng就听到一个好消息,那顾朝西始乱终弃,为了求娶刘县丞的女儿,同之前的糟糠妻悔婚了,这家人正闹着呢!我就出了一个主意,让她去告官。” 刘程璧心里愤恨多日,乍一听这事情,立即兴奋起来,摩拳擦掌的就道:“那这事情,我们必须帮忙了!” ☆、第四十八章再回顾家 三人商量了许久,这事情到现在不知道是顾家瞧不上了那叫秀玉的女孩子了,还是刘县丞qiáng行想要纳顾朝西为婿,如果是后者,他们推波助澜,很容易就会扳倒一个县丞,可如果是顾朝西自己始乱终弃,两头蒙骗的话,他们推几下,也和刘县丞没有关系。 顾南枝顿了一下,“前几日我遇见顾家我提到顾朝西亲事的时候,他脸色不好,大约也知道这件事。” 沈赢点头,“刚刚来的那两夫妇说他们一家子都不在镇子,去了芦城,不知道你爹怎么一个人在集市上?” 顾南枝垂眸,“要不我去找一找我爹,也许他知道什么。” 刘程璧见她这般,心里有些后悔,“南枝,他是哥哥,如果出了事,你心里肯定难过,要不然我们换一个法子。” “不。”顾南枝摇摇头,“他不是我哥哥,我和他们家再没关系了,我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我爹,他对我还是好的。” 沈赢没有说话,握住顾南枝的手,心里在盘算着另外的事情。 顾南枝也握住他的手,“他们一家子你们也知道是什么人,只是我爹真的算忠厚的,对我也好,如果这一次出了事,北风,你要允我给我爹养老送终。” 沈赢自然是愿意,他一直怕顾南枝有心结,现在见她自己提起来这事情,当然点头答允了。 “那我和程璧去找那夫妇问清楚情况,也给他们指点一下。” 刘程璧站起来,跃跃欲试,但是顾忌着顾南枝的心情,便没有太过表现。 “也可,我去找我爹问问话,许是要去村子里,不过你们不用担心。”顾南枝拍拍手,示意大家开始行动。 沈赢皱眉,“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至少带个人。” “院子里还有谁的功夫比我好?”顾南枝摆摆手,“我顶多带若松给我去赶马车!” 沈赢想了想,“你还是要小心,早些回来。” 出了府门以后,顾南枝和若松二人一直在街上寻遍了,也没见到顾老三。 无法,顾南枝决意让若松赶了马车,往顾家村去。 若松认识怎样去顾家村,倒是怕赶车,非要带了个马夫,才敢去。 顾南枝笑话他没出息,可是想着多带一个人,到时候也可以装腔作势吓吓人。 快中午的时候,顾南枝终于又回到了顾家村,离前两年回来,已经隔了许久了。 村子口的大树还在那里,顾南枝看了一会,觉得心有戚戚,赶紧催马夫快快进村子里找顾老三。 马车到老顾家门口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过来看热闹了。 自从顾家那个顾朝西中了秀才以后,村子里有名望的人都来贺喜了,脸镇子上的有钱人家也来送礼,还攀上了县丞的亲,现在一门富贵起来,看的人眼红。 现在又有马车来找他家了,指不定又什么好事找上门来了。 这不是自己家的好事,看看也成啊! 顾南枝的马车停在了顾家大门口,顾家的两个弟兄也出来了,纷纷看向马车。 “老大?是谁来了?”顾老头的声音传出来,听着还健朗的很。 顾南枝嘴角翘起来,由若松扶着,慢慢走下来。 顾老头这时候也走出来了,见马车上走下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红裳华服,头戴步摇点翠,面若桃花,色若芙蓉,像是仙女儿一般。 顾家人一看都呆住了,可是这越看越奇怪,这女孩子怎么这么眼熟? “唉!这不是傻妞么?” “是啊!以前卖出去的傻妞!” “是的啊!就是傻妞!!!” 周围村民叽叽喳喳的围在一块,很快就有眼尖的人认出来了。 顾南枝灿然一笑,走进顾家院子里,左右看看,没有看到顾老三和顾朝西,便问道:“爷爷,我爹爹和哥哥呢?” 顾老三吓了一大跳,差点手都握不住烟杆子,听别人一说,看面前这仙女儿的确像是顾南枝,再听她问自己话,确定就真的是顾南枝。 这三年不见,顾南枝从之前面huáng肌瘦,顶多算是清秀的小姑娘出落成了闭月羞花的仙女儿了,他怎么不惊不怕! 众人也不敢认,正面面相觑的空档。 李氏从门里面走出来,还是以往那边尖酸刻薄的模样,只是现在穿着富贵了,还带了个金簪子,两个明晃晃的银耳环,身上穿着花布衣裳,看起来都年轻两三岁了。 顾南枝正要说话。 李氏立即叫嚷开了,“这不是傻丫嘛!gān什么杵在这里当门神啊!?还不让开啊!” 顾南枝顿了一下,看见李氏生龙活虎的走出来,叉着腰就又开始数落,嘴巴不停的张张合合,便转头走向顾老三那边的屋子。 刚走两步,李氏的声音更大了。 “你这个傻丫头!我还没说完你跑什么跑!有没有把我放眼里了!我看你是吃两年白米,把礼义廉耻都吃gān净了!”李氏骂骂咧咧,追上来还要再说。 顾南枝不胜烦恼,本意也不是来打压他们家的,只是找顾老三的,这一闹,让顾南枝更加生气了,转头就喝道:“我是沈家人,为何要把你放在眼里!你当年可是说好了,把我卖了,与我再没一丁点关系!” 李氏被顾南枝如此直白的话弄得束手无策,这还是大家第一次看见李氏吃瘪,顿时笑了起来。 那若松瞧见这家子人难缠的很,心里怕顾南枝吃亏,便喊道:“少夫人,要不咱们回去!明日差小人来找顾老三就是了。” 顾南枝摆摆手,“无事,你在这里等着。” 李氏见她根本都正眼瞧自己一眼,火冒三丈的骂道:“我就是把你卖了!我也是奶!这一大家人都是把你吃喝拉撒拉扯到大的恩人!你现在发达了!翻脸不认人了是?” 顾南枝不想理这种人,可实在受不住这李氏骂的难听,刚要回嘴,就看见顾老三推门出来。 顾老三显然是一愣,没想到看见顾南枝。 顾南枝一看到他在,也不管李氏叫骂再难听了,反正顾家的气数也差不多了。 “爹!” 顾老三瞅了瞅顾南枝,这一身打扮比那日在集市上还要好看,要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自己也不敢认,他回来想来想去,觉得对不住顾南枝,想把银子还给顾南枝,可在屋子里就听见了外面叫骂的声音,他没想到一出来就能看见顾南枝,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 顾南枝见他这般,于心不忍,转头对顾老头道:“爷爷,我今日回来只是看看爹,多有叨扰了,我和爹说说话就走。” 顾老头在边上看了许久,李氏也骂了许久,现在一肚子火,见顾南枝实在是不懂礼貌,准备发作,可顾南枝又回过头来请他的意思,心里舒服多了,越觉得顾南枝得体。 这顾老头最是好面子,给了他几分薄面就可,他看看得体大方的顾南枝,再看看那一直泼妇骂街的李氏,顿时就有些怒了,“别丢人现眼了!” 李氏被顾老头猛地一骂,有点怔忪,再一看顾老头脸色不好,就要发作,便闭嘴不再嚷嚷了,但看着顾南枝进屋,又狠狠剜了她一眼,随后哼了一声回屋内。 顾老头这时候板着脸,转头对两个看热闹的儿子喊道:“都gān活去!杵在这里能gān嘛?一天天的什么事都不做,就知道扒门头!你们俩也不知道羞,是你三弟弟的兄弟,也没个像朝西一样争气的儿子!滚滚滚!看着就心烦!” 周边上听到这话的村民都呸了几句,这顾老头有了两个钱,加上孙子中秀才,下巴都要戳破天了,瞧他哪一天倒霉了,可不要笑话死他么! 这边顾南枝拉着顾老三进了屋子,嘱咐若松看在门外,谁也别放进来。 顾老三看这事情不对劲,便问道:“南枝?你咋了?” “爹,朝西呢?怎么就你一个人?”顾南枝转头看屋子里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一点没有变,顾朝西也是考上秀才了,有了银子,之前沈渔姐姐还给老顾家一大笔钱,够他们买田置地的好好活着了,可是这屋子里还是寒酸的,凳子桌子都是旧的不能用了,chuáng上的褥子还是以前那样脏旧的不能看。 “爹我给你银子了,你就要花啊!你看这褥子都是湿的,坏成这样,也不换掉,回头生病了,又是折磨身子的。”顾南枝有些恼怒,定是那顾老头全部把银子据为己有了,一点没给顾老三,所以顾老三还是活的艰苦。 顾老三抹抹眼睛,觉得难过的很,“我这样就行,随便凑合就好了,倒是你要吃好喝好,晚上冷要多盖一些被子。” “朝西也不给你买吗?” “他啊他在芦城刘县丞家做客到现在,一直没怎么回来过!” 顾南枝皱眉,原来顾朝西这势利鬼竟然不回来,真的要做上门女婿,看来那秀玉也许真是他狠心要抛弃的了。 “我听说朝西是和那刘县丞结亲了?” 顾老三点头,皱眉道:“有什么好结亲的,人家刘县丞说一句话,他敢顶撞吗?我好不容易说来的亲事,这孩子中了秀才,翻脸不认人,我这老脸往哪里搁啊!” 顾南枝心中一动,“怎么说?” ☆、第四十九章秀玉? 顾老三对顾南枝没有一点心思,什么都告诉了顾南枝,尽管顾朝西千叮咛万嘱咐,这些丑事不要告诉别人。 “前年,你嫁进了顾家以后,家里好过的多,便拿出一笔钱给朝西说亲,朝西当时也说好,没有什么意见,只说家里境况好,能帮他就好,我思忖着这也得找个家里殷实的,可是我们这村子一穷二白,哪里有好人家,我托了媒人好说歹说,灌了不知道多少huáng汤,那媒人才松口,给朝西张罗着,毕竟朝西也是个读书人,以后可能考上了秀才,做个老爷的,所以亲事好说,只是那家人实在嫌弃我们家穷,不愿意嫁过来,只说在镇子上另外有一间屋子,成亲以后要去那里住,我觉得不错,可是老头子打死不同意的!非说这是倒插门的生意,对不起列祖列宗!” 顾南枝心里暗笑,那肯定不同意,娶媳妇回来,就是照顾他们一家子生活的,顶了顾南枝亲娘的缺,哪能让他们去享福,顾老头肯定不愿意。 “之后,我劝了老头子,又去做亲家工作,推说朝西在家读书,要一下子去镇子上不适应,好说歹说才让两边松口了,不过朝西的娘去世了,按理守孝三年,便想着正好等县试过去了,就风风光光娶了那孩子。” “结果没想到去年朝西一考中秀才,连家都不回了,只托人带了点银子回来,我们当时只以为有什么大事,结果两个月以后他跑回来,什么都不说,只说要退亲!我一打听才知道,他和那芦城县丞的小女儿结亲了,连婚书都写了,我这大字不认识一个,什么也不懂,但是我顾老三也是知道不能这样始乱终弃,传过去叫人戳断咱们脊梁骨了!” 顾南枝大约知道了事情,便问道:“那现在呢?” “朝西那孩子死倔,非要攀高枝儿!趁着我不注意,写了退亲的帖子,送给了亲家,然后拉着我们一家老小去芦城玩,说是见识见识,到了我才知道原来是去那县丞家。” 顾南枝唔了一声,怪不得说顾家都找不见了,全都寻亲了,原来顾朝西哄着他们躲风头去了。 “之后呢?” 顾老三抹抹红了的眼睛,“我想着朝西不懂事,那大老爷不能不懂事吧!我就偷偷把朝西已经定亲的事情告诉他,哪知道他一点也不生气,说定亲又不是成亲,再说成亲还能休妻呢!便说退了亲事就好,叫我不担心,回头在芦城置办一个庄子,让我们一家老小去住着,享享福。我心里不痛快,这大老爷也这么糊涂,我便和朝西说我要回来,朝西生气,说我笨,有福不享,非要吃苦。我气的不行,就说你要娶人家女儿,你自己娶去!反正我是当没这个儿媳妇!” 顾南枝忍不住有些佩服顾老三,虽然生的懦弱,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有一点良知,只是当年不是他为了自己和顾朝西,将自己卖了,顾南枝说不定会更加难过。 说到底,人都是一样的,顾老三这是为了自己的面子,顾朝西又是秀才,再他看来,娶媳妇娶谁都可以,反正顾朝西已经发达了。 但是顾朝西为了再往上爬,娶一个县丞的女儿自然是好的,比娶一个家中只是多了个屋子的女儿要qiáng太多。 加上刘县丞本就是想借顾朝西往上爬,两个人也是沆瀣一气,谁也不比谁差。 “后来你就回来了?” 顾老三越说越难过,眼泪都出来了,“是的,朝西说要好好读书,准备三年后的考试,想要中举,报答我们。我想着家里农活也要做,就发了脾气要回来,其余人没办法就跟着我回来了,临走前,朝西说,今年秋天他便要娶那刘县丞女儿,已经到了三年守孝期了,他是恨不得戳我心窝子!” 顾南枝心中一动,之前说刘县丞是为了自己女婿,所以伤了那些学子,官官相护,也就打个马虎眼了,可是顾老三说顾朝西准备三年后的考试,也就是后年,那就没有参加省试,怪不得在礼房也没瞧见他。 那胡瑞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刘县丞故意蒙骗,自己做了手脚呢? 顾南枝心里急转,想了一会道:“他们今年秋天成亲,不就是现在么?” 顾老三哎了一声,“就是这个月底了,我们这两天也在收拾东西,准备过去了。” 顾南枝又问:“那刘县丞给你们准备了庄子吗?” “是了,那庄子就在芦城边上,十几亩田地,五六间大屋子,还有两个看门的伙夫,我们过去直接住就可以了,瞧着气派的很。” 顾南枝哼了一声,“那准备什么时候走?朝西也是我哥哥,我做妹妹的早嫁出去了,也要准备一份礼物。” 顾老三心里有愧,听到顾南枝似乎有意去恭祝顾朝西,满心的欢喜,“真的?你也愿意去?” “朝西中了秀才又娶亲,我再不懂事,也要去道个喜,只是你先别告诉别人,我想让朝西看看我的心意,叫他更加高兴” 顾老三笑咧嘴了,“成!如今你们俩也都各自成家了,我顾老三没本事,拉扯你们大,什么都没给你,南枝我小时候觉得你傻,打骂过你,你也不要放在心里,朝西是你哥哥,往后你帮衬着。” 顾南枝本来对顾老三还有些眷顾,看他这边贪得无厌,叫自己帮衬顾朝西,便冷了脸,“我来还带来两件冬衣,叫下人拿下来了,我来看你,沈家也不知道,我不能多呆了,我要回去了。” 顾老三见她又变换脸色,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站起来红着脸唉了一声。 顾南枝出来以后,看见李氏还在院子门口看着这边,脸色更冷了,心里一点愧疚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若松东西都拿下来了吗?” 若松把那两件冬衣塞给了李氏,“夫人都拿了!” “那我们回去吧!都晚了!”顾南枝说着便走向院子外面的马车。 这时候李氏站起来了,刚想说话,顾老头走出来咳嗽一声。 “南枝?这就回去了?” 顾南枝低头冷笑,“是了爷爷,我得早些回去,省的家中人担心。” 顾老头吃了个瘪,心里不痛快,可是转瞬一想,以后自己有依仗了,可是县丞大老爷的亲家,底气都足了,便喝道:“你这傻丫!还懂不懂规矩!我问你话!你头也不回是个什么意思!!!一点家教也没有!” 顾南枝正上车,没打算回嘴,可是听得又十分怒,忍了忍低声道:“若松快些走吧!” 若松咬咬牙,也不知道小夫人这么善心回来瞧他们做什么,一家子的白眼láng,不知道感恩,还天天骂这样难听的! “小夫人,你怎么都不说一句,这老头子说话忒难听了!” 顾南枝上来讲究躺着里歇息,听到若松不忿,冷笑了道:“狗咬你一口,你还咬它一口吗?” “也是!小夫人说的极有道理!怎么和狗一般见识呢!”若松哈哈大小,故意高声说道。 顾南枝见他故意这般,笑道:“别调皮了,快回去吧!” 这边沈赢和刘程璧也跟着小厮到了一处巷子口。 小厮道:“那两夫妇姓吴,就在左手边第一家,现在就在家里。” 刘程璧笑笑:“那是等着我们上门来吗?” 沈赢斜睨巷子内一眼:“那两夫妇知道闹进我家,定不是傻子,现在定等着我们呢!” 小厮也满是嫌弃,“那两夫妇jian猾,一早上来就是我在门口看着,直接撞开了小门,一路跑到了前厅就哭闹起来,我们都没反应,这就闹上了!” 沈赢点头,看来这对夫妇也不是好像与的,“那你在这里等着,我们一会便出来了。” “是少爷。” 二人进了巷子,刘程璧打量着他家院子,看着也不是什么穷人家,门槛设的老高,两边还放着小座的石狮子。 刘程璧嗤之以鼻,随即敲了敲门。 “谁呀?”一个妇人的声音传出来,声音响亮。 沈赢点头,示意这就是那个夫妇。 刘程璧咳嗽一声,拔高了音量道:“我是沈家来的,我家主说有事情jiāo代你们。” 一听到这话,那妇人急急忙忙的开门了,顶头就看见了沈赢的脸,连忙堆起笑,道:“哎呀!是沈少爷啊?” 以前他们听说过这个病秧子,都说要死了,也没放在心上,可是去年考中了秀才,今年中了举人,这一步一步就走上去了,看的他们眼红至极。 之前听说他娶了老顾家的孙女,一开始不信,后来知道是冲喜,心里觉得亏大发了,要是送自己女儿去了,现在怎么也是举人老爷的亲家了。 沈赢微微一笑,避开她满是算计的脸,“有些事我夫人不便出面,叫我来和你们说道。” “这样!快进来!秀玉快点沏茶!”夫人转头喊了一声,赶紧迎进来两个人。 沈赢进了院子,瞧着这院子三进三出,也算gān净敞亮,进了前厅,刚刚坐下。 一个十六七岁的秀丽女子,穿着一身鹅huáng色的罗裙,低着头走进来,含羞带怯的捧了一碗茶走到沈赢边上。 ☆、第五十章名扬江南 刘程璧看见这场景,低头笑了出来,然后咳嗽一声。 沈赢目不斜视,知道这夫妇有所求,没想到还揣着这样的心思,顿时冷了脸,觉得毫无趣味,不如带顾南枝一起来了。 “沈少爷,娘打发我送茶来。” 那女子轻轻将茶放在沈赢边上,然后退出去,连刘程璧都没瞧一眼,用心之明显可见了。 刘程璧故意瞧了门外一眼,然后笑道:“沈赢你这茶要不给我喝,我可就回去给南枝说道说道了。” 沈赢推过去给他,“脂粉味太重,冲鼻子,你要爱喝就慢慢喝。” 刘程璧嗤笑一声,也没有端起茶来,只是和沈赢两个人坐在椅子上等着那主人家来。 外头的两人似乎听见他们的话,也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一声走进来。 沈赢顿了顿,站起来道:“叨扰了,我今日来是为了内子的事情。” 之前在沈家哭闹的时候,沈赢没有仔细去打量那男人,现在看尖嘴猴腮,两眼混沌,整个人gān瘪瘪的,就连腰杆都挺不直。 他皱皱眉,又问道:“不知道主人家姓何?” 那男人嘿嘿笑,道:“我姓吴,叫初六,沈少爷你别这么客气,我可承受不住您一举人朝我这样。” 沈赢面不改色道:“您是长辈,我小辈理应如此。” 吴初六的媳妇见他们客气来客气去,有些不耐烦,扯了一把吴初六,吴初六眉头大皱,似乎怪罪他媳妇不该在客人面前这样,他清清嗓子,做足了模样,最后道:“不知道沈少爷今天来是为了那不要脸的顾朝西还是什么?” 沈赢垂眸,“我内子怜惜家中,可是又觉得兄长做的不对,这时候已经回去找人了,想劝慰一句,我来此只是劝二位,朝西好歹也是个秀才,若是以后中了举” 刘程璧见沈赢这样说反话,心里冷笑,他是掌握了这夫妇实在是贪便宜的性子,故意激他们去和顾朝西做对。 吴初六呸了一声:“什么秀才那也是我女婿!!!” 沈赢点头,“我也觉得如此,要不然不会来这里了。” 那妇人听到这话眼珠子直转,立即道:“沈少爷是怕那顾朝西的事情牵连您吧?” 沈赢憋了妇人一眼,转头去看吴初六,实在觉得两个人可恶,便道:“吴大叔,我敬你长辈,叫你大叔,这一次我帮您劝几句内子兄长,但是劝的了劝不了可不是我能耐的,她兄长若是态度qiáng硬,我也不愿这事情闹大” 吴初六刚刚被自己媳妇儿一提醒,觉得沈赢是怕顾朝西的事情闹大了,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他嘿嘿直笑,觉得自己捏到了沈赢的短处,张口就道:“这事情我不闹大,只有一个心愿,我家秀玉是个huáng花闺女,你们不能欺负人!顾朝西必须要娶了我家女儿!!!我不管你们是举人老爷还是秀才老爷,不能欺负我们老实人!” 沈赢险些笑出来,面色一冷,“随你们去!有本事你们就真的去告状!内子兄长怎么也是一个秀才,还怕你不成!” 妇人觉得沈赢就是纸老虎,立马叫开了,哭道:“你们仗势欺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沈赢听得耳朵一疼,赶紧绕过两个人,抬脚就要走。 刘程璧跟上去,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一台戏给他沈赢一个人唱了。 二人走出去以后,沈赢叹口气,“无知愚民,本来还打算好好说,劝慰他们去讨一个公道,想你在这里帮衬我几句,或者就地给他们写一个状子,但是这两个人实在是愚昧,我不想再和他们打jiāo道,怕他们以后连累我们,所以出此下策,故意激怒他们。” 刘程璧恍然原来如此,沈赢看清楚了两个人的秉性,不像被连累,所以故意说那话来激他们去告状,他想了想道:“我还是去找人帮他们,状子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沈赢面色有些后怕,“好,这样我们在暗处帮忙,好过以后这事情翻出来,我们明着帮他陷害一个秀才,到时候有理也说不清了。” 刘程璧对这件事看的格外重,就道“我不放心,还是一步步带着他们好些,要不然不知道中间出什么岔子。” 二人商量着,回到府上就找到管家安排人去帮一帮他们,状子写好了就去怂恿那夫妇去告状,事情闹的越大越好。 老管家皱眉:“这事情咱们家不管的好,就该打发了以后,和咱们没关系!” 沈赢本就面色冷漠,这被老管家僭越说教,便冷哼一声:“我管不管不关你的事情,我要你做,你就做好了,有一点没如意,我觉得这府上的事情你也打理不好了!” “少爷!!!!你!!!”老管家没想到沈赢这般,他在沈府做了几十年,大家怎么都要叫他一身沈老的,现在被一个小辈骑到头上了,还是个病秧子,心里极其不痛快,可是毕竟是沈家嫡少爷,咬咬牙就低头应承着。 沈赢见他并不服气,知道他倚老卖老,道:“这事情你去告诉谁,我都管定了,做好你本分的事情,不要惹我生气,免得赶出府去。” “是的是的少爷。” 刘程璧见那老管家的样子,心里一阵不痛快,拉着沈赢到僻静处道:“那老管家不服管教,你且小心。” 沈赢看了刘程璧一眼,知道他担心自己,便道:“这是我沈府,不是他的府邸。” 刘程璧担心,“人心可怕,虽然他在你府里几十年,你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这事情我不建议让他去做。” 沈赢顿了一下,“他回去告诉我姐姐,他一向唯我姐姐命是从,这些年我姐姐教习南枝管理事物,他心里不舒服,瞧不起南枝出身,几次三番不听南枝管教,我这一次也是为了打击他,我会找人看着他,若是做不好,就赶出府去养老,若是能做好,便让南枝好好调理。” 刘程璧面色复杂的看着沈赢,想不到沈赢还存着这份心思,一箭双雕,叫人觉得实在是难以琢磨他的心,还好是与他为友,若是为敌,不知道要被他怎么样玩弄在鼓掌之间,这个人实在太过聪明了。 沈赢见刘程璧眼神,并不以为意,“南枝会晚些回来,不如你去安排着吴家的事情。” “好,等她回来,我便去找你们。” 顾南枝回来已经是下午了,一路上饿的肚子咕咕叫,回来给沈渔请了安以后就赶紧回去。 “有吃的没?我一中午没吃,都把肚子饿瘪了。” 一进院子,顾南枝就拉着沈赢叫唤。 沈赢捏捏她的脸,“有,就怕你饿着,特地让小厨房准备着,我叫人拿上来。” 顾南枝笑笑,还是沈赢一直记挂着她,想着就觉得喜上心头。 小厨房做了冬瓜火腿鲜汤和酱鸭子,一小碟素炒百合,还有用鸭蛋huáng混着肉糜做出来的蒸糕。 顾南枝喜吃荤,所以都准备着肉菜,串一个素材当做清清肠胃的。 “今天去了有见到顾家人吗?”沈赢夹了一个鸭子给顾南枝。 顾南枝摆摆手,示意自己来就行了,然后道:“今日去除了顾朝西没看见,所有人都在家,那夫妇铁定是想敲诈我们家,所以故意跑到府里来吵闹。” 沈赢见她说沈家是自己家,不由暗喜,连说话都轻快起来,“顾朝西应该是在芦城吧?” “哦对了,我今日还知道一个不得了的事情!”顾南枝咽下汤,“我爹说他没有参加省试,是打算后年去考,努力中举的。” 沈赢脸色大变,“那胡瑞岂不是没有说真话?” 顾南枝顿了顿,还是有自己的思量,“是了,我也这么想,但也保不准他也被蒙骗,这事情咱们都云里雾里,先不要乱猜。” 沈赢却一针见血的说道:“如若胡瑞也不知道,被人蒙骗的话,那芦城刘县丞应当是被推出来的替死鬼,背后自有更厉害的人了。” 顾南枝的筷子停顿下来,看着沈赢眼神幽幽,“那这样的话,我觉得老太爷叫我们高调行事不是没有道理” 沈赢忽然微微一笑,“我已中两次头名,在咱们省府也是几十年第一次的,知府也曾邀我过府,当时敌友不分,我便以病体为由拒绝了许多人,想来当时不如镇静下来,在省城好好过半月。” 说道这里,顾南枝也极为懊悔,“我也是这般想的,虽然大鼓镇和芦城都知道你的名号,原是因为咱们地方小,但是省城那么大,你虽然得了头名,但还是名声不如那些风流子弟,老太爷的名号咱们也可以借来用用的!” 沈赢看顾南枝的样子,也有些后悔,不过还是道:“既然你想做江南第一才子的夫人,我们便去求姐夫帮个忙罢。” 顾南枝呸了他一声,虽然知道他才华惊人,连续两次夺头名,但还是为他的厚脸皮感到不好意思。 何醒夫的名声在京城赫赫,来了这里也是极有名的,虽说没有官职,可他的学识受到极多人的赞誉,从京城到州府省城到芦城再到大鼓镇,只要提起何醒夫,都知道这是个学富五车的授人之师,他认识的学子多如牛毛。 加上世家大族的名声,他父为当今圣上的师傅,那荣耀是一等一的,来到这里,不少学子以和他攀上jiāo情为荣。 沈赢的名声从第一次县试传遍了大鼓镇和芦城,但是却不如何醒夫的有分量。 他只要几封信件出去,这州府遍地学识渊博之人都会知道这个两次连中头名的沈赢,名扬江南指日可待。 ☆、第五十一章再去芦城 这几日不断有人来送名帖说是拜访沈赢,这连中两次头名的举人老爷,竟然是何家教出来,怎么能不攀攀jiāo情,一时间沈府门前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早间,顾南枝起了早,在院子里照例和沈赢打了两套拳,出了一身汗才罢休。 刚刚收拾换了衣裳,就听到管家在外面的声音。 顾南枝心中一动,之前沈赢告诉过自己,怕这沈家的老管家倚老卖老,不听她管教,特地借这一次吴家夫妇的事情,好好敲打敲打,这吴家夫妇的动静不算大,一直没找着机会,这一次管家自己送上门来,自然是欢欢喜喜的跑出去。 果然那老管家看见顾南枝出来说话,脸拉的老长。 “老管家这么早来,是事情有苗头了?”顾南枝坐在位子上,看着下面管家的眼神实在不善。 管家不着痕迹的嗤笑了一下,随即道:“少爷嘱咐我安排人去盯着一家子,现在有了动静,老奴不敢坏了少爷的事情,赶紧来禀报了。” 顾南枝点头,“如何说?” 管家故意面露难色,道:“这是少爷嘱咐的事情,说要有事立即告知他。” 言下之意,你一个童养媳充什么面子,还敢乱做别人的主,真是笑话了。 “这院子便是少爷的院子,你进来了,就该禀报事情了,别扰着北风休息,回头生气来打发了不听话的奴才。”顾南枝还想好好的和老管家套套jiāo情,毕竟都是在沈府呆了多年的,肯定是懂事的,结果没想到是这般奴大欺主的人。 管家嘿嘿一笑,讥讽顾南枝的低微出身,就看着她笑话:“小夫人您刚来没几年,不懂府里的事宜,打发奴才都是要大小姐点头的,说赶走了,也是回了村子,面朝huáng土背朝天的凑合一生,可怜的很!” 顾南枝面色不变,嗯了一声,既然他拿做奴才的说事,那就给他好好说说做奴才的事,“姐姐前几日便和说这府上的奴才不多,都是可怜买进来的,我也是一样出身,可怜你们做奴才的,可是姐姐又说做奴才若是做不好做奴才的本分,那再可怜也不能买进府里来,管家你说这话是不是啊?” 管家面色一冷,心里更加恼怒了,想着顾南枝顶多是个童养媳,村子里的野丫头,现在也敢骑到他头上做主子了!还真是给脸不要脸。 “小夫人,还请告诉少爷一声,老奴要回报要紧事情了!” 顾南枝淡淡笑了,“今天北风是不会出来听你报事情了,你固执己见,非要见北风,我也不阻挠你,继续等着就是。” 老管家怒了,吼道:“小夫人你不要欺人太甚!” 顾南枝眼神冷凝,斜睨着下面的管家,冰冷的声音随之而来:“老管家,我尊敬你叫一声老管家,既然你也不打算尊重我,我就不和你费口舌了,站在这里继续等着吧!没我的话,不准歇息!!!” 那老管家忍不住惊骇,在府里多年,没有一人敢这样打他的脸面,就算是沈渔给他两份面子,今天他就让一个小女子给欺rǔ成这样,传出去还要不要服众了。 顿时他心火直冒,转身就想走,连礼仪也不顾了,结果一回头就被一手肘子给打在了脸上,结结实实的闷哼一声。 “哪个不长眼的打我!!!不要命了!!!” 顾南枝眼里满是决绝冷漠,“若松仔细看着,这老奴才要是有一点不从,就招人继续打!打惨了就赶出府去!咱们沈府万不能要这种奴大欺主的下人!” 若松唉了一声,笑眯眯的看这老管家,“夫人说的是。” 那老管家一哆嗦,这若松是沈赢最贴身的童子,在府里的地位比上普通下人高上不知道几分,连何家人也对他客客气气,自己和他一向没什么jiāo情,这少爷院子的事情都是他一手打理的,没想到现在连若松都服服帖贴的听令于顾南枝,心里惊吓,这顾南枝的手段都如此了。 “你你你” 若松见他抬头看自己,冷哼一声,“你也白活了这么多年,竟然gān出这样的糊涂事,小夫人心善只是让你站着,你倒好,不听主子的话竟然要走!我打你这一下不算问题吧?” 老管家满肚子的脏话都瘪下去,回头看顾南枝早已经不在了,思忖了一会便道:“她给我下马威,你凑什么热闹,都是奴才,你在这里杵着了,我去给她道个歉,事情就算了。” 若松冷着脸,“夫人叫我看着你,若是不老老实实的站在阶下,我便叫人来打你了。” 老管家面色一白,不敢再乱说话,老老实实的站在阶下。 沈赢见顾南枝意气风发,就知道她搞定了老管家,便笑笑道:“恭喜夫人呐!” “哼!贫嘴!还不是你算计好了吧!”顾南枝撅嘴,拉着沈赢走到中堂。 “我这不是给夫人你解忧嘛!”沈赢到两杯茶,一杯给了顾南枝。 顾南枝接来就喝了一口,问道:“他要给你说那吴家夫妇什么事?” “我让他仔细盯着,不过程璧也跟着,昨晚上说是他已经把状子送给他们家了,想来今天应该要上公堂了。”沈赢呼口气。 顾南枝挑眉,事情来了,“那我们去吗?” “不去,去那里做什么?”沈赢敛眉头,叫人看不出什么情绪。 “那我们gān什么?”顾南枝大惑不解。 沈赢想了想道:“算着日子,也到你哥哥娶妻的时候了,你还不准备着贺礼?” 顾南枝忍不住看向沈赢的眼睛,想看的更清楚一些,“你想做什么?” “去贺喜啊!”沈赢放下茶杯,定定的看着顾南枝。 顾南枝搞不清楚沈赢想什么,但是心里有个大概,吴家的官司势必是要闹起来的,只要闹的厉害了,那大鼓镇的县丞定然是受不住的,要去问一问芦城县令,毕竟刘县丞是他的直接下属,自己贸然去捅破了这层纸,多膈应人啊! “我前两日就告诉姐姐了,姐姐说按礼节该备下东西,但还是低调一些好,不要叫太多人知道。” 沈赢同意,“也好,东西jiāo由你爹带过去,咱们隔了一层,到时候好撇清关系。” 顾南枝皱眉,“可是我都说亲自去贺喜了。” 沈赢愣了一下,“亲自去芦城,也不是不行。” 顾南枝拍拍手,“那咱们一块去也好,这里有程璧,他心思玲珑,又谨慎的很,自然会办的妥妥帖帖,等官司一闹开,我们到芦城了,那黎县令估计就该请刘县丞喝酒了。” “这样的话,咱们多备一些东西,之前庄子收的野灵芝和一些稀罕药材,还有老太爷赏我的一些玉器都带着,我们去拜见黎县令,上一次亏了黎晏书帮我们,还有黎县令背后牵线搭桥,才能有惊无险的拿回刘老的尸身,这大恩,咱们得报。” 说道刘创,两个人的面色都是一暗。 顾南枝眼神悲戚,心里介怀着刘创身死,慢慢道:“我省的,自然是备最好的,这事情我去和姐姐商量商量。” 沈渔知道了顾南枝和沈渔的想法,自然是同意,大恩虽不言谢,但是礼数上要周全,二人也是真心实意这般,加上那顾南枝母家的喜事,她就允了二人去芦城。 而大鼓镇这几日最热闹的莫过于吴家夫妇状告顾秀才始乱终弃,悔婚背弃自己女儿的事情了。 这事情说大了是不大,可是有心人一说人家又攀上了芦城县丞的女儿,自然瞧不上了吴家的女儿了。 大鼓镇的县丞是前两年任职的举人何敬风,出自荆州,为人尚可,在这里不说作为多大,但也保的百姓安居,可是这两日碰上了吴家的无赖事,实在是头疼。 想了许久,便听了旁人劝告,一封信直接送去了黎县丞那里,事情扯到了qiáng拆婚姻,还涉及到去年的秀才,也算是不小的事情了。 那刘县丞的名声,他也听说过,这等事看得出是他gān的,可是叫人告到了衙门,实在是有失体统,天下读书人那么多,为何偏偏挑了一个有婚约的秀才,这秀才也是真的狠心势力,竟然悔婚休妻,为一个县丞女儿,致自己名声于尘嚣,二人láng狈为jian,都不是好东西。 现在大鼓镇几乎都知道这件事了,顾家村子的那顾朝西考中了秀才,就悔婚攀高枝儿,老顾家的脸面都丢gān净了,一开始被拉到公堂上,还下了一大跳。 顾老头心里明镜似的,推说自己年老不中用,就然顾老三上了公堂,顾老三被惊堂木吓得屁滚尿流,什么也说不出来,任凭吴家夫妇死命rǔ骂。 自然是顾家没理了,顾老头知道顾老三的怂样,回去以后怒骂一顿,又赶紧吩咐家里人收拾好东西,举家往芦城去,断不能在留在大鼓镇丢人现眼了。 村里人现在几乎都指着他们鼻子骂,心里有多嫉妒,骂的就有多难听! 而与此同时,顾南枝和沈赢二人也往芦城去了。 ☆、第五十二章上门贺喜 早前就给黎晏书带过口信了,所以今日到芦城的时候,就有人引着他们往黎家去。 刚到街口,顾南枝伸着脑袋就看见了黎家府衙前面站了几个人,黎晏书和黎县令都在,想必这一次来,沈赢是名扬江南的才子,又高中举人,他们不由更加恭敬了。 沈赢看着他们这般,面色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拉着顾南枝的手,嘱咐她不要撞到了脑袋。 “你看看这么大阵仗全都是为你一个人,啧啧” 沈赢嗯了一声,道:“回头高中状元,大约要在城门口候着了!” “你真不怕羞!”顾南枝虽然嘲讽沈赢,但却一点讽刺的意思都没有,更像是撒娇一般。 二人相携下了马车,抬头就看见黎晏书和黎县令殷切的眼神。 沈赢赶紧拱手道:“黎县令这般大礼,小生受之有愧!” 黎县令笑了笑,却不客套,“你这般,我才受之有愧。” 沈赢笑了,便不再推诿,跟着黎县令身后一一认着人。 黎晏书见到二人前来,喜不自禁,那事情过去以后,黎晏书虽然后怕,但记挂着他们身子,回来了以后,托人带了几回口信,只说沈赢的身子不慡,叫他一直担心着,现在看了他脸色也红润,身子也挺好的,也就放心下来。 黎县令带着沈赢认了几个族内的老学究,和芦城的文学大师,或是和黎县令私jiāo甚好的文人,一群人都是读书人,相识微微一笑,便算是认识了。 接着黎县令又带着二人入府,沈赢想了想又告诉了众人,顾南枝是他内子,一直伴他左右,从小一起读书长大。 听到沈赢说顾南枝也读书,他们这才正眼去看顾南枝,他们自视甚高,一直觉得女人不该出来抛头露面,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心有不悦,便没去注意,现在被沈赢提醒,他们纷纷去看她,表示好意。 这才瞧见了沈赢身后肤白胜雪的小娘子,娇俏可人的很,双眸黑亮,身姿窈窕,让人看了心情不禁大好。 又听到她小时候就读书,还以为她看的都是女戒之类,对她印象不由变好了。 入府以后,黎晏书就偷偷摸摸拉着顾南枝解释道:“他们都是老学究了,骨子里就这样,你别生气。” 顾南枝扁扁嘴,“我看起来像是小气的人吗?” 黎晏书哈哈笑,“不是,你就对沈兄小气!” 沈赢听到二人说笑,回头看了一眼,淡淡扫过顾南枝以后,故意瞪了一眼黎晏书。 黎晏书登时就受不住了,赶紧走上前解释:“你莫要吃醋,我这时候借顾小夫人,拉进你我二人关系。” 顾南枝闻言变色,“你离我夫君远一些!” 黎晏书:“” 黎晖在一旁听得吃吃的笑,又不敢大声笑,憋得一张脸都红了。 在黎县令的府上用过午饭以后,沈赢才找到间隙去谢黎县令早前搭手帮忙的事情。 黎县令听沈赢说这事情,才知道那事情是沈赢托黎晏书求情的,既然有了沈赢的人情,以后攀jiāo情也不那么疏远了,他摆摆手,表示自己只是举手之劳,眼下没有一点要探听那尸体的意思。 沈赢闻言,又深深拜了一拜黎县令,感谢他保密之恩。 黎县令知道事情对他们来说定有缘由,于自己无妨,但是人情有了,也不会再这样受他大礼,日后请他帮忙就不会难了。 扶起来沈赢以后,黎县令问了几句功课的事情,说起黎晏书,意思还想要和他一起结伴上京。 但是沈赢皱眉道:“承蒙黎大人的厚爱,家中决意往学生明年二月便入京城参加chūn闱,可黎公子提过他会等三年再去,这一次恐怕不能和黎公子结伴了,实在遗憾!” “明年二月?” 黎县令抓住了重点,这刚刚结束了秋闱,便要急迫的参加第二年的chūn闱,哪有这样急功近利的人啊?再说沈赢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这考试时间来的急,你可有把握,我觉得不如继续温习三年功课,省试和会试所考内容大不相同,这短短几月恐怕是有些为难了吧?” 沈赢笑笑,“只是家中已然决定一探究竟,我也觉得趁热打铁的好,若考不中,心里有了数,知道考些什么,也不枉我去参加考试了,下一次同黎公子便更有把握了,是不是?大人。” 黎县令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再劝慰,嘱咐了几句,便让他歇息去了。 沈赢这一次故意和顾南枝二人宿在了黎家,为的是更加接近这个案子,可是顾南枝趁着沈赢jiāo际的时候,拉着黎晏书侧面打探了许久,也没有搞清楚吴家夫妇的案子,他们是否知道了。 不过也不急在一时,顾南枝算了顾朝西的婚期还有半个月余,时间充沛,从黎家这里攻破,不失为一个法子,但是从刘县丞那边同时下手,就更好了。 这件事,他们都没有告诉黎晏书,怕他牵扯进来。 而黎晏书也没有要参与进来的意思,问了两个人身体如何了,又特地问刘程璧的事情。 说起刘程璧,顾南枝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那夜来帮我们的人是程璧父亲,也是我师傅,他为了救下我们,以一人之身挡了那两人,我们才能逃脱回来,可是师傅早年有些仇家,一直隐姓埋名的生活,突然遭此横祸,应该与当年仇家有关,我们不愿在让程璧bào露在危险之下,所以请你父亲帮忙遮掩,这事情若是牵扯到你,你尽管将我们说出来,决不能再牵连你了。” 黎晏书听了,没有说好,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答应了。 顾南枝怕他心里不舒服,解释因为真的不想让黎家牵扯进来,现在只希望程璧好生的活着就可以了。 刘程璧于他们都有救命之恩,这话黎晏书自然应承,但是jiāo出他们的信息,他是做不到的,他决然摇头道:“这事情我自有决计,你不要再说这些话了,要我关键时候再丢下你们,是绝绝不可能的事情。” 顾南枝看他神色坚毅,怎么也劝不动,实在没法了,只好随他去。 沈赢回来以后,顾南枝把下午的事情告诉了沈赢,沈赢也只是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翌日一早,顾南枝就叫若松收拾出来给顾家的东西,准备往刘县丞那里去。 她听顾老三说在郊外还有个庄子,不知道他们顾家现在是在庄子还是何处,不过顾朝西一定是在刘县丞府里的。 刘县丞的府邸在西街,离黎家还有些路。 二人穿了正式拜客的衣裳,又隆重的将贺礼从小门抬进去,倒是刘县丞瞧见两个人,吓得满脸灰败,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 刘县丞的府邸修的豪华,似乎下了大本钱来修葺,比之黎家都要好,他们默不作声的打量了大门,便上前去说话。 “恭喜刘县丞喜得贵婿!”沈赢面色讥讽,说的话却昂然。 刘县丞哆嗦着手,“沈举人好心来祝贺我,实在是惭愧,未有远迎。” “刘大人怎么这般脸色,可是身子不慡啊?”沈赢心里有气,想到他们受得伤,忍不住出言讥讽。 “没!”刘县丞立即回绝,眼神瞄到了顾南枝,故意咳嗽一声问道:“顾小夫人也来了?” 传言沈赢爱妻如命,应该会看在顾南枝的面子上不再讥讽了,想到这里他堆起满脸笑容,对着顾南枝一笑。 顾南枝甜甜一笑,“刘大人,朝西是我哥哥,亲哥哥成亲,我自然要来恭喜了!” 听到这话,刘县丞眼睛一翻,差一点晕了过去。 正在这时候,顾朝西走了出来,看见沈赢和顾南枝来了,也是满脸惊疑,但还是手脚利落的去扶住刘县丞。 “岳丈您怎么了?” 刘县丞一听自己千挑万选的女婿竟然和沈赢的内子是亲兄妹,那还不是扯上了那刘程璧,顿时吓得面色发白,再一看顾朝西上来,更是生气,用力推开了顾朝西,便尴尬道:“二人快请进!” 沈赢和顾南枝堂而皇之的走进刘县丞家大门,再看刘县丞脸色更加白了,心里都暗暗窃喜。 这边顾朝西却十分疑惑,为何沈赢和顾南枝会来,到底为了什么事情? “哥,爹他们在哪里呢?”顾南枝是时候的解决了顾朝西的疑惑。 顾朝西脸色复杂至极,竟然还在她对立听到一声哥哥,不知道是讽刺还是什么。 他僵着脸,道:“在庄子上,我着人请他来” 顾南枝笑道:“此番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祝贺哥哥新喜,贺礼虽然简单,但都是我多年来一片心意,哥哥你一定要收着啊!” 顾朝西手抖了起来,只觉得顾南枝的话另有意思,让他忍不住的心虚,当时为了娶到刘县丞女儿,怕他知道自己家卖女儿一事,特地打点了许多,让他以为顾老三只有自己一个独生子,现在顾南枝跑出来,不是生生的打他的脸嘛! 再看刘县丞的脸色,顾朝西更加害怕了。 不知道沈赢和顾南枝这一次来,是为了什么?还是简单的来贺喜! 他捏紧拳头,当初要是叮嘱了顾老三看紧了顾南枝,不要来坏他的事情就好了! 这一刻的气氛突然变得奇怪,连若松都抬头望了望,实在是不知道这几个人到底怎么了! ☆、第五十三章见到顾朝西 不过,刘县丞还是顾忌着沈赢的举人身份,皮笑肉不笑的请着两个人进了中堂,随即叫人上茶。 沈赢先和顾南枝揪着尴尬的气氛,恭喜顾朝西新婚,然后又祝贺了一番刘县丞。 刘县丞立即回道:“沈公子高中举人,连续两次夺得头名,本官该好好恭喜您了,如此才华,日后必定鲤鱼跃龙门,回头高中状元!” 沈赢拱拱手,表示不好意思。 二人互相虚伪的推崇一番,话里夹枪带棒的,就是不好撕破脸皮。 刘县丞仗着家世在这里作威作福久了,连黎县令也不敢多管他,虽然心里对沈赢的才华佩服,可是想着他和那刘程璧蛇鼠一窝,就觉得满心烦躁。 现在到好,自己千挑万选的得意女婿竟然是沈赢内子的亲哥哥,这怎么叫他不生气。 顾朝西低着头,心里听到两个人说话,心里不由的愤恨起来,他在乡间学堂,一直是远远超过别人的,功课一直都没有人能比得上,写文章做诗词都是他最拿手的,就是到了县试,他也活跃于最上层,满心觉得自己会扬名芦城。 可是却叫沈赢抢了风头,一举拿了头名。 之后沈赢竟然紧接着参加了次年的秋闱,最可气的是他又夺了头名。 一时间,沈赢的名字在整个芦城都是响当当的。 顾朝西看向了顾南枝,眼里止不住的嫉妒。 凭什么他要住在草屋,吃糠咽菜,穿粗布布丁衣服,而她就能华服锦衣,珍馐美味!!! 他嫉妒!!! 凭什么!!! 顾南枝似乎注意到了顾朝西的眼神,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一笑,嘴上说着嘱咐顾朝西的话。 “妹妹说笑,你能来,我便欢喜了,还说这些客气的话做什么!” 刘县丞看了顾朝西一眼,顾朝西的笑容更甚了,似乎再说你看我和沈赢都有关系,你是不是更有面! 这一番兄友妹恭的场景叫人看的心里暖暖的,丝毫不记得三年前,他们顾家人商量着要卖掉顾南枝,换钱给顾朝西娶媳妇。 最先来的是顾老三,一进门就看见了顾南枝,忍不住的高兴,连忙跑过来喊道:“南枝,你果然来了啊!” 顾南枝应了一声,“哥哥新婚,我做妹妹的不来,不合礼数啊!” “你想明白就好!”顾老三兴奋的直搓手,之前因为卖掉顾南枝,心里一直有愧疚,怕她记恨自己,如今看着她心结解了,竟然来芦城参加顾朝西的婚礼,他一心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顾朝西看见顾老三的样子,更加怨恨顾南枝了。 他是顾老三唯一的儿子,是他老顾家唯一出息的人,他却满心满眼都是顾南枝那个傻子! “爹!”顾朝西唤道:“岳丈同沈公子说话呢!” 顾老三嘿嘿一笑,看向沈赢,道:“他是你妹夫!叫什么沈公子啊!” 顾老头这时候也走进来,看见顾南枝和沈赢,像是自己脸上增光一样,竟然咳嗽一声,道:“南枝你也来了,还带沈举人来?” 沈赢的面色不可谓不冷,看见顾老三的时候,已经不悦了,听到顾老头的话,就差发作了! 顾朝西知道沈赢不悦,对顾家定是深恶痛疾,生怕被刘县丞知道他们家的那点龌龊事,赶紧坐起来去扶顾老三坐下。 “爷爷!南枝来这里贺我新婚,我们也许久未见了,便说些贴己话。” 顾老三哼了一声,对沈赢的脸色视而不见,觉得自己有了县丞撑腰,一个小小沈家,他也不在乎了。 坐下以后,他朝着刘县丞拱拱手:“刘大人,今日又来了!” 刘县丞点头,没有说话。 后面的李氏和顾老三的两个弟兄也进来了,拜见了刘县丞以后,便直愣愣的盯着顾南枝和沈赢看。 李氏口不择言的毛病改不掉,瞧见顾南枝,就想起那日受气,张口就道:“现在你是神气了!瞧见我们都不打招呼!一点尊卑礼仪都没!是要活活气死我们啊!” 顾老三瞅着顾南枝,希望她说一声,给他们个面子,顾老头平日里最好的就是脸面了,现在不是活活的打他脸吗? 顾老头冷哼一声,“人家飞huáng腾达了,怎么会认你这奶奶!要不是朝西争气,估计她连朝西和老三都不会认的!” 顾南枝莞尔一笑,眼眸动人至极,只见她轻启朱唇,轻轻道:“我能有今日飞huáng腾达,都要谢你们顾家给我找了这么好的姻亲!” 李氏一噎,她当时觉得顾南枝是个傻子,沈家又是个病秧子,两个人是天生一对,估计等沈家那病秧子死了,顾南枝也活不久了,大家都当没发生这事。 可没想到沈家那病秧子,反而是越过越好,就连顾南枝的傻病都神奇的好了。让他们家闹出了一个好大的笑话! 众人尴尬的沉默,唯有沈赢轻轻喝水的声音。 刘县丞左右打量了一会,就知道他们家必有龌龊,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沈赢和刘程璧的事情。 自从他把这件事报上去以后,上面人就要他不用担心,这件事成了,自有他好处。 可是他左等右等,等不到结果,这都近一年的时间了。 想了想,他问道:“我记得沈公子和朝西是同期的学子?” 沈赢嗯了一声,故意道:“是的,顾公子可是前十,名声响亮着!” 顾朝西脸色一晒,笑道:“哪比的沈公子,高中头名!” 沈赢笑笑,“取巧罢了!叫大家笑话了!” 刘县丞看两个人关系不差,更加生气了,便皱眉道:“朝西,你也该学学沈公子了!” 顾朝西惶恐,低头道:“是的,我该多向沈公子讨教讨教。” 从始至终,顾南枝未说一话,直到午饭开了,才对顾朝西浅浅一笑,“哥哥你们都是男人,说着话我也不懂,不如我去陪陪新娘子,想必嫂嫂也会高兴的!” 刘县丞听到这话,有些不情愿,但是于情于理,就应该顾南枝去陪陪自己女儿的,他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道:“好,正好让小女陪小沈夫人用些午饭。” 这时候李氏也说自己女人家不方便,要去看新娘子,便就和顾南枝一起去。 顾南枝看着李氏挑衅的脸,也没有放在心上,跟着引路人到了刘县丞女儿的房间。 刘县丞女儿的闺名她并不知道,只知道她是个小巧玲珑的江南女子,生在官宦之家,娇生惯养的,看中了顾朝西不俗的俊脸和才华,便应了亲事。 “小姐,姑爷的奶奶和妹妹来瞧你了!”到了院子门口,引路的下人喊了一声。 随即院内传来笑声:“来了!” 只见一个穿着碧色衣裳的女子走了出来,瞧见李氏的时候,满脸讥讽。 “哎哟李奶奶又来了!” 李氏冷哼,“你个丫头片子,我来瞧自己的孙媳妇儿怎么了!你再碎嘴,我立即叫朝西打发了你!” 看来两个人之间有嫌隙啊!顾南枝看了李氏怒瞪的样子,心想李氏怕是和任何人都处不好,也许能从李氏下手去突破。 这时候碧色衣裳的女子冷笑一声,转头去看顾南枝,这一看吓一跳,本以为顾朝西的妹妹也是粗野农妇,没想到竟然像是画上走下来的仙女儿一样。 锦翠珠花挽在发髻上,垂下来金步摇一瞧就金贵,再看着她的衣裳竟然是满绣的江南丝绸料子,就连穿着的鞋面也是顶好的料子。 她一愣,不由问道:“小姐是姑爷的妹子吗?” 顾南枝颔首,“是了。” 碧色衣裳的丫头是个极会看眼色的,立即欢笑道:“快快进来!我们小姐听到今日有贵客来,没猜到还是姑爷的妹妹呢!” 顾南枝微微笑着进了院子,刚进来就看见阶下站着一个少女,满绣的绯色衣裳和金色头饰晃了一下顾南枝的眼。 怪不得这鼻塞衣裳的丫头瞧不上李氏,原来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丫头啊! 那女子瞧见顾南枝也是惊讶了一下,只是一会便走下来,拉住顾南枝的手,笑道:“原以为朝西长得是顾家最好看的了,没想到妹妹你更水灵,我都不敢看了!” 顾南枝羞赧的笑,“嫂嫂长得天仙似得,还取笑我呢!” 那女子笑的更娇俏了,轻轻道:“妹妹闺名是什么呢?我小字毓秀,年十六。” “我小字南枝,年十五,比嫂嫂只小了一岁。” 刘毓秀和顾南枝一见面就说话的停不下来,根本没有正眼去看李氏。 李氏哼了一声,“哎哟你们俩尽顾着说话了,都晌午了,该去吃饭了!” 碧色衣裳的丫头轻轻道:“小姐,是该用饭了,厨房都准备好了,碗筷也添置了。” 刘毓秀点头,“那妹妹和奶奶随我来!” 刘家可比黎家奢侈的多,一个闺中女子的阁楼竟然奢靡到用金漆涂满了内室,所用家具一应是最好的檀木,就连吃饭用的也是玉著。 顾南枝不动声色的坐下来,看菜色八菜一汤,实在是奢华的紧。 “妹妹今日是同夫君一起来的吗?”刘毓秀偷偷笑,似乎没想到顾南枝早就嫁出去了,但是看她穿戴和顾家人完全不一样,不知道内里有什么内情。 顾南枝陪她客套,“是了,我同夫君一起来恭贺哥哥新婚啊!顺便瞧瞧新娘子!” “不知妹妹的婆家是?”刘毓秀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李氏,再看向顾南枝。 顾南枝灿然一笑,“大鼓镇沈府,我夫君是沈家北风。” ☆、第五十四章上门共贺 刘毓秀听到顾南枝的夫家,吓了一大跳,转头看看李氏在那里胡吃海塞,又看看顾南枝细嚼慢咽,实在没办法把两个人联系到一块去。 “妹妹你?” 顾南枝不冷不淡的扯开了话题,李氏也没有说什么,只说攀上了好人家,得道了而已。 刘毓秀点点头,可是实在不知道一个几代农家怎么嫁进了大鼓镇赫赫有名的沈家去了? 不过见她们不愿说,知道必有内情。 顾南枝看刘毓秀不过小小年纪是十几岁,却人jīng一样,从坐下来,不动声色的打听了他们的事情。 反而她想要打听的,都不动声色的被带过去。 结果一顿饭后,顾南枝没有套出消息,刘毓秀那里也没有知道有用的信息,便各自作罢歇息去了。 这边的沈赢也和刘县丞结束了jiāo谈,看顾南枝也在阶下歇着了,便准备打道回府。 “南枝,走了。”沈赢走向顾南枝,拉着她的衣袖,便要出门,走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什么似得转头道:“刘大人今日叨扰了。” 刘县丞脸上挂着假笑,嘿嘿道:“哪里,沈举人说的客气了,再过几日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再说这样的话,可叫我生气了!” 沈赢也笑,“那刘大人,今日我先回了,改日再来讨教。” “慢走了!” 顾朝西在边上看着,默不作声。 刘县丞瞥了他一眼,笑道:“朝西不去送送你妹子吗?” 顾朝西楞了一下,立即走下去道:“南枝,我送送你吧!” 顾南枝浅浅一笑,“谢谢哥哥了。” 顾朝西嗯了一声,带两个人走到大门前,见刘县丞的身影不在后面了。 他换了一副脸色,问道:“你们本可以不用特意过来的?怎么亲自来了?” 顾南枝见他脸色突变,心里直冷笑,“兄长大婚,我做妹妹怎么能不来!没有这等道理的 !” 顾朝西冷笑一声,“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的很,不用在我面前做样子!” “我哪里不痛快了?有哪点不合礼仪了?”顾南枝立即回道。 顾朝西一噎,三朝回门,共贺新婚,任谁说都挑不出个错,可是!可是她顾南枝被他们顾家卖出去的!!! “你是被奶奶卖” 沈赢听闻这话,冷冷道:“顾公子!!!慎言!我三媒六聘迎娶内子,婚书聘书一应都有,你不要胡言乱语,叫人听去了,rǔ我内子名声!” 沈赢一直没说话,冷不丁的一呵斥,吓了顾朝西一跳。 他抬眼看见沈赢眼神冷厉,像是毒蛇一样盯着他,叫他不由心里生寒。 顾南枝见沈赢维护自己,笑了笑,“哥哥你请放心好了,我们这次来祝贺你,也是给你添光,这哪里的人都捧高踩低的,刘大人虽然慧眼识人,但禁不住别人说道,北风是大鼓镇世家嫡子,怎么也算是大户人家,不给你跌份。” 这话深深的刺进了顾朝西的心了,他现在的处境的确是十分尴尬。 刘县丞虽然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可是他出身实在低微,背地里没人的时候,就连下人也编排他! 顾南枝虽然在笑,可那些笑意在他眼里变成了恶毒的嘲讽,他实在气不过,咬咬牙道:“我还不需要你夫家来陪衬我!” 顾南枝不说话,从袖袋里拿出一个信封,塞给顾朝西,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知道这些年我们疏远了,只是我的病好了,也不想以往那边与人亲近,你仍旧是我哥哥,我怎么也会念着你的,这里面有我的一些心意,你尽管拿着,不够就和我说。” 顾朝西惊讶的看着顾南枝,她一脸真诚的样子不似作假,好像真的不在意以往被发卖出去的事情,叫他实在想不通缘由。 “你???” 顾南枝见他脸色松缓,就知道自己的话起效果了,立马道:“我怨也只怨恨奶奶他们,你和爹爹对我一直很好,再说若不是进了沈府,我的病也许好不了,其实我应该谢谢奶奶她的。” 顾朝西怔忪,不知道她说的真假,他看着手里的红色信封,有些迷茫起来。 以往他并不喜欢这傻妹妹,也经常使唤她做事,后来母亲没了以后,他看着她就成了拖累,但一直没有说过卖了她,可他却当着顾南枝的面,怂恿过顾老三卖掉顾南枝。 那时候顾南枝还是傻子,一点也不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想来她也不记得了吧? 顾朝西这样想着,觉得心里安慰多了,就连看顾南枝都顺眼起来。顾南枝生的好看,集合了老顾家最好看的特征了,他想自己就是因为这傻子还生的好看,才一直不喜欢顾南枝的吧!“我” “快回去吧!外边风大!我过几日去看看爹。” “行。” 二人离了刘县丞的府邸,没有直接回黎家,而是找了个茶楼坐下来了,专门寻了雅间坐着。 顾南枝一坐下来就开始噼里啪啦的说起了,“我见了刘县丞女儿,看起来很jīng明,我觉得她是个踩低捧高的人,李氏是顾朝西奶奶,但对她一点好脸色也没有,可是对我就殷切许多,专门问了我夫家哪里!这个女孩不可小觑。” 沈赢沉吟:“我这边只知道刘县丞似乎很不满顾朝西是你的哥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看他样子,近几天是不会在下手的,估计等过了婚事,他就要对程璧下手了。” 顾南枝:“我看那刘县丞女儿也挺喜欢顾朝西,要不然怎么会心甘情愿嫁一个村夫。” “刘县丞不是特别聪敏,但也不笨,世家子弟联姻虽好,但难以掌控,若以后飞huáng腾达了,她顶多算个亲戚,可是要一步步自己提携上来,翻起脸来,可没那么容易,他自己没什么才学,又指望着女婿撑门面,找到顾朝西并不意外。” 顾南枝点头,觉得沈赢说的一点没错,她道:“顾朝西这个人,我也算了解,虚伪至极,心胸狭窄,自是过高,唯利是图,唯一好的就是沉得住气,但其实里子里面坏透了!” 沈赢笑了,“你这样说他,可是你哥哥哦!” “我没认这个哥哥!”顾南枝哼了声,“不过我想了个法子,让他们不攻自破!” ☆、第五十五章请客 翌日,顾南枝就带着沈赢,备上了礼物,虽然是做样子,这些礼物,也都是给顾老三一个人准备的,衣服的尺寸鞋子的尺码一应全是顾老三的,这样子送过去,那顾老头和李氏也没办法拿走自己用。 以前每一次送礼物过去都是被他们两个老不休的以孝心的名义全部收到自己屋里去,一点也不拿出来给他几个儿子用,连孙子也只能吃到一小把豆子。 顾南枝记得自己被发卖之前那夜,就吃到了那一把炒豆子,又咸又难吃。 这一次,顾南枝直接叫人把礼物送到了顾老三的屋子里面。 现在他们住在了不远的庄子上,依山傍水,走几步路就是村子,下面有良田十亩,还有一方果树林,都是刘家送的,权当做是刘毓秀的嫁妆,虽然给他们吃住用着,但是刘毓秀要是翻起脸来,这些该收回来还是收回来。 听到这些,顾南枝忍不住为刘家的吝啬感到好笑,不过想着刘家的确是心眼多。 顾家这庄子不算小,前前后后三进的院子,统共有12个屋子,还有一个大厨房和杂物间,后面还有养牲口的围栏,后院还有一口天井,种了许多花草,看着格外宽敞。 顾老三的屋子在后院正屋里,前院是顾老头和李氏,二院是顾家老大,顾老二在后院偏房里,许是因为顾朝西的原因,顾老三才能住在正屋,要是按照顾老三这性子,没有人撑腰,就算是李氏偏袒,也不一定住的上正屋。 顾老头看着下人将一箱箱的东西抬进了顾老三的屋子,眼睛瞪的老大,就差喷出火了,昨日在刘家本就不舒心,要不是被顾朝西说了两句,这时候他就要拿拐杖打人了。 “你倒是孝心的很,什么东西都往你爹屋里送!”李氏看了忍不住,冷嘲热讽道。 顾南枝不轻不满说道:“是呀,之前阿姐叫我送了许多次,都拿到您二老屋子了,我给爹爹准备的补身子的东西也没给我爹用上,这一次我怕爹爹还用不上,所以叫下人特地送我爹屋子里,这一回应该不会有人再去我爹屋里拿走了吧?” 这话说的太直接,已经是直接往他们俩脸上招呼巴掌了!什么意思?他们做长辈的和自己儿子抢东西,还抢自己儿子东西吃喝!这要叫别人听到,脸都要丢尽了! 顾老头当即怒喝:“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家法伺候了!” “家法?”顾南枝冷笑连连,“顾家的家法用在顾家人身上,我从三年前就是沈氏了,顾老不记得话,当年字据可还是在的,要给您顾家一一过目吗?” 李氏狰狞着脸,正准备上去给点颜色看看,哪知道顾南枝也不怯懦,在大门前就说出这话,当即脸色发白,转瞬变红,想说话又说不出来,觉着自己浑身劲儿没处去使。 顾老大和顾老二瞧见这样子,当即掩面直笑,似乎事情一点不管他们的事,就像是再看别人家的笑话。 顾老头气的两眼一瞪,也不知道如何发作,转头去看别人的脸色,一眼扫见两个儿子瘪嘴笑的样子,气一上来,直接翻白了眼睛,两眼一闭,往地上扑通倒下去。 一瞬间,顾家庄子就热闹起来,jī飞狗跳,姑婆们哭天摸地,男人们手忙脚乱的抬人请大夫,李氏高声谩骂着,一句比一句难听。 顾南枝冷哼一声,对一边不知所措的顾老三嘱咐了几句话,让他多去找顾朝西,不要总在家里。 顾老三张张嘴,想劝顾南枝不要和他们在置气了,可是一想到顾南枝之前说的话,便没了气力,就只是笑笑,表示自己明白。 看着院子里乱哄哄的,顾南枝刚刚逞一时之快,心里舒服了,忘记了沈赢一直没有说话,赶紧转头去找他。 却发现他一早就在院子外头,笑意殷殷的看着自己。 顾南枝脸色发烫,小步走过去,嗔道:“你做什么笑啊?” “笑你”沈赢拉着她手,侧身拉开帘子,脸上笑意不减,“走吧!该回去了。” “夫君说回去,自然要回去。” 二人赶回了黎家以后,不到傍晚,就接到了顾朝西的帖子,希望明日可以小聚。 顾南枝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不就是想让她闭嘴,不把自己被发卖出去的事情捅出去吗? 既然如此看重自己名声,又何必在当初支持发卖顾南枝,还去做顾老三的思想工作。真真应了那一句话,当了女表子还想立牌坊。 沈赢瞧顾南枝的样子,问道:“你如何打算?” “没如何,只是想找一个女子,和秀玉差不多就是了。”顾南枝乐呵呵的,喝了一口茶,眉飞色舞道:“我这个办法绝对叫他们俩家两败俱伤。” “我倒想看夫人大展身手。”沈赢不甚在意,似乎这事已经完全在他掌控之中。 顾南枝嘿嘿笑,“我怎么比上夫君您心思,不过小打小闹,我在行的很,你瞧着,我一定要他们俩家都好看,之后就看你的了。” 沈赢点头,“无事,我已经事先和姐夫说过了,何老太爷也给我印信,到时候请来三品大员,也不在话下。” 顾朝西请顾南枝和沈赢在外头的茶楼说话,早早就订了好房间,顾南枝差了人去请刘毓秀,刘毓秀一听是顾朝西要请他妹妹和妹夫喝茶,自然想来,他们虽只有半月才成婚,但之前见过数次,又是和家里人一起,便带了面纱,急急的往茶楼去。 顾朝西这边备了许多东西,昨日里的事情,他一早就知道了,原本家里对他爹顾老三就不好,顾老头见他懦弱,明里暗里也不喜欢他,只有李氏心疼最小的儿子,给他有些照顾。 他以前不敢说什么,现在一朝考上秀才,他自然不能跌了分,和顾老头说了两次以后,顾老头也算是明白事理的人,也不多说什么,就把正屋给了他爹。 但是在许多事还是亏待了他爹,昨日顾南枝闹的就是顾老头苛待顾老三,他一个长辈,却处处占尽了小辈的便宜,连赶考都舍不得掏银子出来,还是他爹东拼西凑拿出来的钱,说道愤恨,他顾朝西不比顾南枝少。 只是,他顾朝西受不了别人指指点点,一直自命清高的他,要是被人知道他卖了妹妹求富贵,那就是杀了他啊!而且他更不能让刘家人知道,要是被刘县丞知道,这门亲事就算结成了,也不会有什么好后果了。 他沉吟良久,正要说话,外边传来一阵敲门声,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我来晚了,请恕罪。” ☆、第五十六章洪光寺奇遇 洪光寺在这附近算是有些名气了,来者不拒,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只要去了,寺庙一定照顾周到,也算是香火旺盛的了。 他们一早便出发了,在借口集合,便向着洪光寺庙去了。 今天是烧香的好日子,许多人都来了,寺庙门前车水马龙,不知几多人。 四个人在外面等着人cháo过去以后,才由小沙弥接待入寺院,他们官家人来之前,总喜欢做排场,提前差人来告诉寺院,得留好斋饭和屋子,供他们歇息吃饭,然后还要叫人担待着。 进了寺院,在前头拜过金身菩萨,一一给各路身陷上过香以后,便往后院去了。 后院有寺庙专门开阔出来的接待香客的,有住的厢房,有用斋的食堂,还有jiāo流佛法诗文的院子,一应俱全。 沙弥先带着他们到厢房各自歇息,没一会又奉上了茶点。 顾朝西想去院子里瞧瞧,拉着沈赢没歇息就走了。 刘毓秀倒是有些累了,缓了好久,才喊顾南枝跟过去。 不知道是为何,刘毓秀对顾南枝的态度有些微妙的变化,笑眯眯的对着她,却喜欢揶揄她的出身,或者无意间讽刺两句。 要是顾南枝心性狭窄,早就一拳打过去了,可是她偏偏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看着她一人耍猴戏。 她心里哪能不知道,都是因为沈赢这个害人jīng,又给惦记上了,不知道以后去了京城,又要招惹多少人红眼了。 “妹妹无jīng打采的,可是不习惯来寺庙上香啊?” 顾南枝眉头一挑,这刘毓秀战斗力惊人,一直就没闭过嘴巴,“是的,北风不信鬼神,我随他,不过哥哥喜欢,北风也会随我哥哥的。” 刘毓秀:“” 顾南枝再添一把火,“快些去!要不然北风着急。” 由沙弥引入后院,只见这地方曲折玲珑,两边花园打理的极好,草木娇俏,亭台楼阁一应jīng致的像是园子一样。 顾南枝进去,一眼就看见沈赢在一边待着,不知道在看什么,身边没有顾朝西,便忍不住的欣喜。 “北风?”顾南枝落下刘毓秀,快步走过去,挽住他胳膊,止不住的眨眼。 沈赢正在思索着下一步如何做,早前顾朝西说累了,回去歇息,他就知道鱼上钩了,自觉地让他一个人走了,留在这里等顾南枝,瞧见她来,满面红润,也翘起了嘴角,捏了捏她的鼻子,道:“调皮。” 顾南枝羞了羞,“哪里调皮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对,你不是小孩子,小孩子才不会像你这么调皮呢!” 刘毓秀走近,就听见两个人在调笑,心里更加愤恨了,不过她自小被调、教多年,要像是个闺阁小姐一般,有自己的身份。 “朝西呢?” 沈赢顿了顿道:“刚才看着他和人在谈论文章,说是饿了,便和那人去用斋饭了。” 刘毓秀哦一声,便不再管顾朝西,她垂眸,眼光落在两个挽在一块的手上,“想不到你们感情这般好,让人瞧着都羡慕不已。” 顾南枝大大方方笑出来,“对啊!我和北风一直要好。” 刘毓秀气的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本来想他们会不好意思撒开手,没想到反其道而行之。 而沈赢也是一直淡淡笑着,眼光始终落在顾南枝身上,不愿意吝啬一点分给别人。 三个人在园子里待了一会,刘毓秀被呛了几句之后,便去寻其他人说话,能来这院子的人都是有些家世的人。 就算在着县城,也有不少世家和贵者,自恃身份,便特地建了园子,刘家又经常来上香,是以这里面都是熟人。 见她走了以后,顾南枝立即发问:“他是去找秀玉了?” 沈赢笑,“是了,我们来没一会,他就推说饿了,要去找点吃的。” “要不要现在去观景台?”顾南枝回头看了一眼刘毓秀,“她也没注意咱们了。” 沈赢摇摇头,解释道:“不急,先等顾朝西入圈,他为人谨慎,一次一定不能成功,慢慢磨才是道理,不要急于一时。” 顾南枝深以为然,知道以前看的电视或者情节都是一次成功,带了夸张效果,但是手段是错不了的,自己被成功冲昏了脑袋,但是沈赢一直冷静沉着的看着全局,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偏差,想来若不是他一直在身边指点,也走不到这一步。 午后用过斋饭,顾朝西就回来了,一脸笑意说与同窗说的忘了时辰。 众人也没有在意,刘毓秀更是深信不疑,之前沈赢就说过他在和人谈论文章。 回了以后,顾朝西便时不时往外去,很少留在刘府内歇息了,有时候不怕远,还叫人赶车去他家宅子,刘毓秀没有在意,一心扑在了沈赢身上。 直到成婚前几日,黎家县令忽然来了,直接冲开了他们家大门,吵着要找顾朝西。 这时候,按理两个人不能见面了,刘县丞直接让顾朝西去庄子上住着,也是眼不见心不烦,想着成亲以后就另外开了一个宅子,给俩人住,毕竟这女儿都许出去了,以后便少和沈家来往,或者不要让顾南枝耽误了他家便好。 “你们是何人!!!?敢闯进我府里?”刘县丞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那来的官差一点不比刘县丞的气势弱,大喝一声:“刘县丞!” 刘县丞被吓了半死,差点倒过去,“你你?” “黎县令请您过堂!!!”原来那人端的就是声音大! 刘县丞气的脸色发红,“为何突然闯进来?” 那官差继续大声道:“我们奉命来缉拿顾朝西!还想请刘县丞走一趟!!!” 刘县丞思索半天,怎么也不知道顾朝西为何被缉拿,明明全城的人都知道他是自己的上门女婿,怎么就偏偏挑了这个日子来抓人!还是图谋已久了? 不过黎县令毕竟官位高过他,虽然给他几分面子,但真正说起法理来,还是要去应一下的。 “顾朝西在庄子上,我要衙卫带你去,不过到底是什么事要缉拿人?” “我不知!!!”官差咳嗽一声,似乎喉咙有些不舒服。 刘县丞便不问了,他家里关系多,等着去知道了是什么事,便回来仔细着,他想着毕竟黎县令没那本事叫他落了下风。 ☆、第五十七章陷害 县衙大门朝北开,坐落在内城最严肃的地方。 刘县丞一路跟着官差走过去,越走不知道为何心里越不踏实,他沉吟片刻,“本官想着官印未带,此刻上公堂十分不妥,且等一刻。” “不可!不合规矩!!!”那官差全然不听,只顾大声喊话。 刘县丞皱眉,更加不舒服了,越想越害怕,该不是做好圈套等他跳进去把?他和县城里多位官员不和,仗着家世,连县令也瞧不上眼,不知道他们心里憋了多少恨意,是要合起伙来打压他吗? 待到他进了公堂,这才发现黎县令早已端坐在公堂上,一身正气凌然的样子,下面跪着一名女子,边上站着的是顾朝西,就连沈赢也站在边上,全都瞧着他,就连县衙外面都是围观的平民。 “黎大人,不知道何事邀本官上堂!?”刘县丞狠狠剜了站在边上的顾朝西。 他上来看见了顾朝西,就知道事情不对,肯定是和他这个宝贝女婿有关系了。 黎县令并不回话,一拍惊堂木,便开始审案了!目光一扫,便冷冷道:“刘县丞,大鼓镇吴氏状告你毁人婚姻,禁足秀才顾朝西!你可认罪?” 刘县丞大吃一惊,转头去看顾朝西,正要骂人,记起来这是在公堂,赶紧咽回去骂人的话,“不认!” 其实刘县丞说不认,根本是没底气的,一开始选中了顾朝西,查看了他身家,发现他竟然有婚约,但是又去看其他人身家,还不如这个顾朝西,想着再等三年,那毓秀可等不来了!后来只能去暗示顾朝西回去悔婚,然后尽早来成婚。 顾朝西没有说反对的话,回去以后,快速的取消了婚约,刘县丞心里一高兴,就想着断了那边的联系,直接大手一挥叫他们家人搬来县城,他们家人也听话,搬来了以后,收拾齐备,看好日子就准备成婚了。 “顾朝西在上次科考之前,便已经同吴氏有了婚约,他们二人又是两情相悦,可是据吴氏提jiāo证言,刘县丞你利用qiáng权bī迫顾朝西悔婚,做你上门女婿,顾朝西心中不愿,想要抗拒qiáng权,可你用他们一家人作为威胁,qiáng嫁女儿,你可认罪!” “胡说!!!”刘县丞气的脸色发红,他一贯在上面坐惯了,可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站在下面,手足无措。 黎县令冷哼,转头问:“顾秀才,吴氏所言可属实?” 顾朝西这时候站出来,弯腰道:“吴氏所言属实,学生实在羞愧。” 刘县丞听到这话,几乎是要骂街,没想到被顾朝西反咬一口,气的瞪大眼睛,像是要生吞了顾朝西一样。 跪在地上的吴氏,也哭着道:“请大人为小女做主啊!小女被悔婚以后,父母俱是羞愤不已,已经卧病在chuáng,可怜可怜小女把!” 沈赢这时候咳嗽一声,黎县令又道:“你还是不认是吗?” 刘县令哈哈大笑,冷冷看过其他人,“你们联合起来欺我,不过是我家世比你们qiáng,你们嫉妒于我,想要将我除之而后快把!” 黎县令也笑出了声,似乎不敢相信刘县令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他招招手:“带顾老三上来。” 顾老三前夜里就想了一夜,一儿一女出落的这般好,并且儿子还中了秀才,本想着能够颐养天年了,可是没想到他要悔婚,另外娶别的女人,还要他们离开家乡,他愁的不行,可是没想到,这一次没想道顾朝西又向他吐露自己被bī着如此,根本不想娶刘毓秀,想要和取消婚约,可是被刘县丞教训了一顿,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请他来帮忙了。 顾老三哪能想到是这样的忙,要在公堂上讲假话,他不算好人,可也不敢再公堂上污蔑一个县丞大人啊! 一边是顾朝西,一边是公堂,自己唯一的儿子如此求自己了,他也是没有办法了。 他上堂了以后,也不敢看别人的眼神,对着公堂上,把顾朝西jiāo给自己的话说出来。 “我们都是被他们赶着拉过来的,不让我们走,非让我们待在庄子里,表面上客客气气的,可是背地里叫他们家的仆人动不动就吓我们,我爹身子骨不好,被吓得也不敢出门,刘县丞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一个大人,我们不敢乱来,苦了朝西这孩子了。” 刘县丞听着顾老三的话,如晴天霹雳,他未正眼看过他,也没有做什么表面功夫,有时候还在下人面前给他脸色瞧,甚至rǔ骂他,一直以为是个软柿子,捏捺都随着他,没想到竟然让他反咬自己,这话说的滴水不漏,自己的态度,下人也都清楚,对他们家也不是很好,庄子也在女儿的名下,看起来就是监禁,这要是被他们一张嘴说起来,还真的洗不清了! 他赶紧准备解释,哪知道黎县令又是一声惊堂木,“带刘家护院刘福子上来!” 刘福子? 刘县丞听得面色发白,这个人是今年才进府里来的,难道他们早已蓄谋已久,就想着给自己沉重一击,好叫自己翻不了案子? 刘福子是个能说的人,一上来就指手画脚的把刘县丞下令监禁顾家人,叫他们拿棒子吓人,并且威胁顾朝西,一句一话的竟然说的和真的一样,弄的刘县丞面无血色。 这一下真的是人证物证俱在了,要是他顾朝西是个普通平民就好办了,可却是个秀才,并且他自己也是县丞,究责起来,黎县令是自己顶上上司,他一道令,肯定能让自己流放,可不能让他给判了流放,那样的话,他们一家全都毁了,要是只隔了职,他回本族,还能依靠家中再起来,给他们颜色瞧! 念及此,刘县丞也不说其他话了,扑通一声跪下来,赶紧道:“下官认罪!下官一时糊涂,实在是冲昏了脑袋,小女一见这顾朝西,就说非他不嫁,我也是没办法,可怜我为人父母,一时昏头,就gān下了这样的事情!大人可怜可怜我这为父之心!” 沈赢在边上听得一愣,他和顾南枝都以为刘县丞会仗着家世,和黎县令据理力争,他们就能再治一个扰乱公堂的罪名,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什么都没说,就服软认罪,那黎县令也不好判重罪了。 他看了一眼黎县令,见他愁眉不展,之前他听到这个计划,贡献出了刘福子这个棋子,想要彻底拔除刘县丞的势力,没想到这刘县丞也不是一般的人,这一下倒是难为他们做出这么多计划来了。 刘县丞还在说,哭着说为了女儿,十分不容易,底下的人已经开始求情了。 黎县令见状,心里有了计较,准备直接判刑。 ☆、第五十八章回程 刘县丞的罪证确凿,黎县令生怕再有变故,匆匆判了刑法,只是革去他官职,拍板结案。 这个革职也只是革去现有的职位和俸禄,还有再起用的可能,本来想要重重打击刘县丞的,可是刘县丞十分狡猾,扶手认罪还讨好了一众人,若重了刑法,自己难眠造人诟病,不如革去一应职务,好叫他得罪过的人捏拿。 黎县令一判完,刘县丞就有了主意,便拜了拜,等着退堂。 这边沈赢悄声无息,本来打算等刘县丞不认罪的时候,再上来说几句,哪知道认罪这般快,便退了下去,进了内堂,便看见一脸复杂的顾南枝。 “别挂着脸色,你这样叫顾朝西看见,回头又要生是非,先把秀玉的事情解决了。”沈赢安慰了一会顾南枝,“刘县丞的事情,我们慢慢再来,程璧应该也收到信了。” 顾南枝后悔,早知道不该这样草草计划,她费劲心思找来这样一个像秀玉的女子,勾引顾朝西,又用侮rǔ的罪名威胁他来状告刘县丞。 顾朝西在刘家受尽白眼,虽然表面风光,但是背地里遭人rǔ骂不知多少回了,这个“秀玉”来的巧合,几句温言软语便骗了他,然后立即翻脸,威胁他欺rǔ未出阁的女子,这可是重罪,并且他还是一个秀才,毁人清白,那就是要人性命。 这件事捅露出去,刘家也会翻脸的,要是没了名声,还再不能参加科考,那就是绝了他的路,“秀玉”便让他去指控刘家,没了刘家这颗大树,还有李家王家,若是中了举人,以后不知道攀上谁家。 权衡之下,顾朝西什么都顾不上了,立即和顾老三说了以后,就敲响了公堂冤鼓,原本以为能一击拉下刘县丞,没想到只是判了革职,当即白了脸色,浑浑噩噩的下了公堂,看见“秀玉”走近内堂,也忍不住跟上去,想要问问到底为何要威胁自己。 那“秀玉”走到一半,听到身后的声音,转身看见顾朝西,便笑了笑,“顾郎如何?” “你为何这样做?”顾朝西望着眼前的女人,忍不住的愤恨。 她笑了笑,“收人钱财,我自然要这么做。” “是谁叫你这么做的?!”顾朝西一愣,还有人指使?是谁和他这般过不去,非要这样用心险恶。 “不用吵了,是我。”顾南枝掀起帘子,走进来,扫了一眼顾朝西,对着“秀玉”点点头。 “秀玉”微微一笑,福了福身,便走出去。 紧接着沈赢也进来了,看见他们两个人对峙,不由眉头一皱,提醒道:“顾公子,时间不早了,该回去收拾东西了。” 顾朝西狠狠的看了一眼顾南枝,原来一直是她在背后搞鬼,怪不得回来参加婚礼,也怪不得会上门送贺礼,原来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可为什么不连他一起处之而后快,却要对付刘县丞?难道他们还有什么纠葛,只是顺手想用自己这颗棋子? 沈家势力庞大,何家声名远扬,根本不是一个农家秀才能够敌得过,他思忖半刻钟,抖着嘴唇说道:“南枝,你要这般计划,与我说就好,何必叫外人来笑话我。” 顾南枝眼波流转,瞧不上顾朝西也是因为他媚上欺下,一副狗腿的样子,叫人看的难过,“我且想咱们都不是一家人了,这事情就是断了你的富贵路,可是又不得不借用你来帮忙,权衡之下,还是不让你知道的为好,刘家本来狡猾,不结亲也是好事一桩。” 听到这话从顾南枝嘴里说出来,顾朝西的肺都要气炸了,他不断颤栗的手别在身后,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沈兄,我先告辞了。” “你何必这样?”沈赢见他离开,忍不住出口说道。 顾南枝好不容易缓下心情,听沈赢话里有怪罪的意思,红了眼睛道:“对,我就是说话难听,我不是何必这样,我一直就是这样!” 沈赢哑然失笑,过来牵住顾南枝的手腕,“你莫要弄错了,我怕你今日和他说出这话,来日暗害于你,这人心思歹毒,我不出面的原因,就是怕记恨,回头吃了大亏,可不是说你那话难听,好听的很呢!” 顾南枝转泪为笑,“我还当你埋怨我怨毒,原来为我考虑。” “我怎么会怨你,我一直不想出手太重,都因你们血缘至亲,我怕你怨我才是真的,如今你这样割舍,我心里还痛快许多。”沈赢觉得两个人离得再近,却总觉得摸不着一般,难过却又不敢说,如今说出来,也舒畅的很。 “你做事,我怎么怨你!”顾南枝故意说道,脸上带着笑意。 沈赢忍不住笑出来,“你就知道贫嘴,这一趟完事了,咱们不能大意,刘家底蕴深厚,虽然他是分族,但好歹也是嫡子,不如就在这里解决了,不能让他回到京中,失了分寸。” “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顾南枝随沈赢往后走。 沈赢勾起嘴角,好像是胸有成竹一般,“打算是有,不过黎县令现在更加苦恼,我去与他说一说,有什么需求,尽管给我写信,我能办到,绝不会推辞,指望这县城的人够多,他刘县丞得罪的人更多才好。” 黎县令这时候想的和沈赢别无二致,他打倒了一半,已经给县城中打响了一个信号,可以下手了。 但是黎县令怕的是,众人都畏惧刘家家世,不敢动作。 沈赢却劝诱道:“黎大人稍安勿躁,一定会有人动手的。” 黎县令一愣,正想说你怎么知道有人会动手,再一想,这沈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他去动手。 他看向沈赢的眼睛,一双沉静的眸子,里面清澈见底,一点也没有狠毒之色,可说出的话,叫人不寒而栗,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恨,叫他这样谋算刘县丞? 他张张嘴,不敢问,但也将这段话埋在心底里了。 沈赢见他明白了,也就告辞,准备回程,等过了一月,就要上京了,江南偏远,里京中少说也要一月路程,风餐露宿,他们又要赶路,还要回去提前准备着。 只是这一走,就要踏进漩涡中了,沈赢出来瞧见顾南枝蹲在一边廊下看小虫子,不由的笑了笑,将之前的忧愁一扫gān净,轻轻唤了一声,“南枝,去吃东西。” ☆、第五十九章若我为王,你必为相 晚间的时候,沈赢和顾南枝便听人说,顾家一家子搬离了庄子,但是天气凉,就歇在客栈里面,准备明日回乡里。 并且顾朝西送了一封解除婚约的书信给刘家,那刘家本就不安生,被这封信气的刘老爷差一点背过气,就算是看不上顾朝西的刘毓秀也忍不住落泪,她一个闺阁女子,还被悔过婚,以后还怎么见人。 忽遭此劫,刘家上上下下都没有一个安生的。 刘县丞回来以后,着人戒严,生怕有人冲进来打杀他似得。 但是像是巧合似得,不到夜间,刘府竟然着了火,整个书房化为灰烬,面目全非,看的让人胆战心惊。 刘县丞本就有些害怕,刚写完信,叫人送走,哪里知道就出了这事情,慌的不行,思忖一会,叫人收拾细软,连夜到庄子里去了。 这几日,听说刘县丞吃尽了苦头,整天咒天咒地。 顾南枝和沈赢也看够了笑话,便启程回沈府。 黎晏书这几日见他们一直忙碌,没有多找他们,直到离开,才有空说些话,约定好十一月往京中去。 其实这一趟生死过来,他们几个的感情不似之前紧张,反倒有一股浩劫后的惺惺相惜,叫人感慨。 顾南枝也打心眼里感谢黎晏书,本就是无所关联的人,却愿意以命相搏,这份情她放在心里了。 回程的车上,顾南枝躺在沈赢身上,心里还是想着刘县丞的事情,忍不住问:“我瞧你让人盯着刘家了,他们一准往京中送信了吧?” 沈赢沉默了一会,忽然坚决道:“是了,黎县令不敢,我就帮帮他,晚间一送出去,我叫人在驿站就动了手脚,不会让消息传回去的,刘先生那般下场,我不会叫刘县丞无事的。” 顾南枝伸手去握沈赢的手,暖意融融,“你做的对。” 这个腊月,他们原本就不打算在家过,十一月下旬,就要上京,沈渔也一直在准备着东西,可是这路途实在遥远,沈渔还是担心的很,叫何醒夫联系了京中好友和亲戚,好好照拂沈赢。 何醒夫自然不用提点,早早就修书去京中了,他离京多年,从未回去,但是家族势力深厚,都惦记着何老太爷。 而沈赢的名声,他们何家人都知道,天资聪颖,又是何老太爷亲自教习,都当做半个自家人。一知道沈赢要上京去,都拍着胸脯保证要让沈赢完好的回去,给老太爷挣个状元回来。 他们也走失沈赢连续两次中头名,现在是江南炙手可热的人物,心里也欢喜的很,怎么说也是何家出来的人,他们也有面儿。 程璧虽未中举,但是沈赢对家中说,刘创对他恩深情重,这一次上京,他带着程璧去瞧一瞧,好叫后年可以顺利中举,到会试的时候,才不慌不忙。 沈家人知道程璧失了父亲,心中哀怨,沈赢生性凉薄,从小就没有朋友,好不容易有了南枝陪他,现在又jiāo了程璧为朋友,沈渔也打心眼里高兴,吃喝用度和沈赢所差无几,就差收为gān儿子了。 也是程璧生的好看端正,为人又自有气派,做事沉静,还中了秀才,也是大鼓镇不多的人才了。 程璧在沈家也恭恭敬敬的很,有时候帮着打理事宜,同何醒夫去收佃租,是以,在沈家也算是如鱼得水。 从沈赢回来,程璧立即没了打理事宜的兴趣了,成日跟着沈赢说话。 顾南枝有时候都没有二人亲昵,忍不住的调侃。 她自不知,两人暗地里盟誓。 “小夫人,芦城来了信,是给少爷。”若松一路进院子,看见顾南枝在树下面晒太阳,便笑嘻嘻的跑过去。 这一趟,他还想跟到京城去看看世面呢!得好好讨着小夫人的喜欢啊! “拿来我瞧瞧?”顾南枝一听见是芦城的信,立马坐起来。 若松嘿嘿笑,赶紧递过去,看顾南枝一脸严肃,又收了笑容。 顾南枝没有注意若松神情,只是立即拆开信件,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瞧了一遍,信中说刘县丞在庄子第三日便忽生恶疾,撒手人寰,他们家人已经收拾东西,往京中去了,可是在路上竟然遇到了qiáng盗,一家子没了性命。 顾南枝心里一咯噔,难道是沈赢? 她赶紧坐起来,往屋里走,“北风?这里有黎晏书寄过来的信件,你瞧瞧!” 这边的沈赢正在和程璧说话,一脸肃穆,整个人紧绷着一样,见信被拆开,直接问道:“是什么事?” 顾南枝狐疑的看过去两个人,“说刘县丞生急病死了,一家子被qiáng盗杀了。” 程璧乍听之下,露出喜色,整个人眼神都亮了起来,但转瞬又黯淡下来。 倒是沈赢一直忧心忡忡的,他把信看了一遍,皱眉道:“我不知道是谁。” 顾南枝一听,才放心些,只要不是他亲自出手就好,省的以后沾上人命,十张嘴巴也说不清楚,再加他以后走仕途,定不能坏了名声。 “那说不定是上面的人怕他走露了风声,就杀人灭口了。”顾南枝说出自己的推断。 沈赢看了一眼顾南枝,眼里深沉,道:“我也这么想,看来这人的背景之深厚,能够轻易诛杀官员。” 程璧的脸色不自觉白了白,转头看沈赢。 沈赢走上去,拍了拍程璧的肩膀,“你在一日,我保你一日,你要输了,我不苟活。” 顾南枝一听,就知道两个人达成了某种合作,他们要开始复仇了。 “你们” 沈赢垂眸,“三年科考,就算我顶天了的聪明,也要入翰林院做个六品修书三年,运气好了,十年能晋升到三品大员,何老太爷家族深厚,多年也就爬到三品大员的位子。” 说完,他看向顾南枝,眼里缱绻,却坚定,“南枝,你知道的,我志不在此。” 顾南枝笑笑,“我还不知道你,你做什么我会不支持你吗?” 沈赢听到这话,眼神一亮,转头看程璧道:“程璧,你信我。” 程璧闻言,像是鼓足了勇气,他看了一眼顾南枝,然后握住沈赢的说完,低声却又坚决的一字一字道:“若我为王,你必为相。” 沈赢牵起嘴角,“决不食言。” ☆、第六十章到京中 沈赢要上京赶考的消息传出去,能来拜访的官员乡绅都铆足了劲儿上门,以前不见他们殷勤,就连对何家人也爱理不理,如今除了举人,倒是变了一副脸面。 不过任上的父母官也高兴,自己辖地里出了这个举人,名扬江南不说,下一步要真的是中了状元,那就是三元及第,他也能升迁了,越想越是高兴,又派人去沈府上送了不少东西。 青州不算是水平高的地方,但也不低,毗邻江南,自然有的是文人雅士,之所以是因为大家踏破了门槛,还是何家撑着。 两个人打算这一趟出门仍旧低调为主,不打算铺张,也不想带人,可是怕家中人多想,便带着若松和程璧两个人做幌子。 若松知道自己可以随行,乐了好几天,逢人就说。 出行的日子定在了二十日,诸事皆宜。 不过这一次,沈渔建议从水路走,大鼓镇水运便利,一直有商船来往,他们沈家扎根在大鼓镇,自然是有许多jiāo道,便和商号打了招呼,说是同行。 那商号自然愿意,恨不得用请的,专门辟了一间屋子,还送了伺候的人,百般讨好。 其实东家讨好,也不是因为何家,而是做生意的名声不好,和读书人有些关系自然好,而且做生意的少不了和官家打jiāo道,所以很多商人都喜欢扶持一些读书人,不望他多报恩,惟愿他们念着恩情不为难就好。 应酬了几日,沈渔将准备好的东西一早送到船上去,又拉着他们念叨了许久,去了一定要知礼,不得妄言。 顾南枝一一记着,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看着沈渔继续锻炼身体。 不说锻炼,沈渔都快忘记了沈渔身子骨弱,以前从没想过沈渔能够行千里路,如今却要上京了,叫人无不感慨。 当年生下来的时候,差一点折了,好在平平安安的长大了,小时用好药吊着,以为活不过成年,没曾想这一晃就要十六岁了,身量越来越长,像是把以前没有长的一起长出来。 启程的那日,天气晴朗,连风也小了。 沈赢在船尾看着家的方向,志得意满道:“待我回来便是另一番光景。” 顾南枝连连点头,看着远去的大鼓镇,阳光拍着水花,一波波撞击在船身,她就要离开了,去天下闯dàng,去看这个不一样的世界,满心里的激动,到头来只是紧紧挽住了沈赢的胳膊,笑的眼睛都睁不开。 程璧在一边看着两个人,也是满脸喜色,望着大鼓镇的码头,眼里一暗。 顾南枝走过去,故作深沉的拍拍他肩膀,想要安慰。 哪里知道程璧转头调侃道:“你这肩膀拍的我吓一跳。” “我这是关心你身心健康!你还嫌我力气大吗?”顾南枝不服气! “你力气大,倒是北风会吃亏”程璧看向沈赢,眼神怪异,弄得沈赢臊的满脸通红。 顾南枝一听,也红了脸,哼唧半天说不出话。 四人腾了三间屋子,顾南枝单独一间,沈赢一间,若松和程璧挤在一起。 在外面,他们都有意低调,没有提过程璧来历,只是简答道那是护院儿子,怕是路遇歹人,所以带着安心。 在船上的几日,东家也关心备至,沈赢实在是不好意思,和东家商量着不要太招摇,他只不过一介举人罢了。 左右说了三次,东家的热情终于慢慢消退下去。 黎晏书这边是晕船,打算走陆路,可能比他们慢,而且没日没夜的赶路,也累的慌。 “这一趟去京城,要去何家住吗?”顾南枝看着程璧,沈家已经打点好了,就在何家后院里住着,但是程璧身份太敏感,若是被人发现,那是什么样的后果没人知道。 沈赢沉吟:“本也不打算去何家的,就找个院子,我们几个人住着好了,不需要麻烦何家,到时候姐姐来信,我说便是。” 顾南枝觉得妥帖,“这好,我也怕和陌生人一起。” 沈赢淡淡一笑,“咱们第一次去了还要拜访许多人,可是有的怕了!” 顾南枝撅嘴,不同意道:“不是只要去拜访何家吗?还有哪些人啊?” 沈赢解释:“何家定是站在我们这里的,咱们去要拜访,但是还有许多何老太爷的学生,临走前,姐夫同我说朝中有一人是老太爷的学生,数十年恩情不忘,只不过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咱们这一次去不仅仅是为了那状元的名声,而是匡扶起来程璧,他现在态度不明,我们是一定要会一会的。” 顾南枝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沈赢继续冷静的分析:“何家的人脉广,但是何老太爷一人抵了一大半,老太爷明显是站在我这边,但是他的学生就不一样了,我要有能力才会让他们变成我自己的支撑,现在都是观望着我,想必他们都等着这一次考试。” 顾南枝看他侃侃而谈,也忍不住心里忐忑,“可是咱们凭什么呢?” “一是恩情了,一就是利益” 沈赢说起这些来,眼里都有光,是顾南枝从未见过的光芒,也许这个人天生就是这个圈子里的。 “那要是事情不对劲,咱们不能乱来,要安安全全的。” “放心,我定是要好好保护你的。” 行了近一月,终于到了京中,还未上岸,就听见了鼎沸的喧哗声。 船工们在哟呵落下货物,工人们来往搬货,还有岸上的牛车、马车、骡车拥挤着来来去去,俨然像是现代码头的繁华,让顾南枝大吃一惊。 商号的东家将将几个人送下船,又让人跟着把行李带到府上,所有事情可谓是服帖至极,叫他们心里感激。 他们打算现在先住在客店,然后找个gān净的院子住进去,能低调的不惹事最好。 好在这里是京城,只要肯花钱,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他们一住进店里,和店里伙计问上两句,给了赏钱,立即就巴巴的前去找了。 ☆、第六十一章看房子 不过片刻,伙计便回来复命。 顾南枝瞧见也挺惊讶,想不到办事效率那么高。 “小公子,你托我的事已经办好了,就在前面街转角后巷的南边,原先那里住着户老爷子,最近年龄大了,思乡心切,一家子准备回西南老家去,急着出手院子。” “我看院子还不错,就自作主张和伢子说了,小公子不如跟我去看看?” 看这一行人穿戴不俗,男俊女俏,虽然不是京城人士,但谈吐说话皆有气量,如果事情办妥了,赏钱少不了。 想到这里,伙计笑得更开心,像是绽放的jú花一样。 顾南枝蹦跳到沈赢身边,挽着他的胳膊,“那我们就去看看。” 沈赢看了眼顾南枝笑眯眯的眼睛,“带路吧。” 不过事十来分钟的路程,顾南枝和沈赢跟着伙计走了过去,这一行来京城,东西带的不少,便把若松留在了客栈看行李。 而刘程璧的样貌在大鼓镇随意出入没什么问题,天高皇帝远,谁关心皇家的事? 但在京城则不一样,都是在皇帝脚下,众多官员贵族全都扎堆,天子容颜不说天天得见,但也并不陌生。 刘程璧实在不适合在京城跳过照耀。 思索再三,便让他和若松一起在客栈等他们回来。 和江南的建筑不一样,这里的建筑更偏向北方,青砖色的屋墙,一溜的青石板路,路两旁叫卖声不断,顾南枝看的新颖,沈赢也就陪着她走着看着。 本来十来分钟的路程愣是走了半个小时。 “到了,小公子,就是这里。”伙计停下脚步,招呼两人过去。 朱红色的大门,院子栽种着竹子,虽是冬季,但丝毫没有死气,反而郁郁葱葱,透过院墙伸到了路边。 “这户人家还是个爱竹之人。”顾南枝笑道。 “那可不是。”伙计接话,“这南边半个院子都栽上了竹子,现在天寒地冻,树木花草都枯萎了,倒是这竹子衬的更加鲜活了。” 伙计推开门,俩人紧随其后走进去。 顾南枝大眼一瞧,便把院子看了个透彻。类似于现代北京的四合院,四间屋子全都朝院子坐落,东西厢房各一间,形成一个口子形,中心是一个大庭院,现在是冬日,园中花卉都枯萎了。 石头堆砌成的小玩意,和花卉连接着,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封闭小花园,有山有树有花有草。 “就是少了个小池塘。”顾南枝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沈赢把她拉起来,“天冷,凳子凉。” 顾南枝调皮一笑,“没事,你看我身子骨这么qiáng壮,一拳一个都不成问题。” 沈赢自知她心性如此,见她不愿意起来,也便随她去了。 伙计继续介绍道,“这人家走的匆忙,屋内摆设都没有动,就连这门帘都没来的及卸下来。” 顾南枝随伙计的手看过去,果然看见正屋的棉门帘还挂着,木窗户上雕刻着花纹,有的还带着去年的年画,手工剪成的窗花。 沈赢觉得不错,“怎么样?” 顾南枝从凳子上跳起来,牵着沈赢进屋子里瞧瞧。 堂屋一目了然,摆设不多但却不俗。 正中间摆着八仙桌,两边各放着一把椅子,往左瞧是一扇屏风,上面画着山水画,一式四份,代表着chūn夏秋冬。 屏风后面是待客休息的地方,靠近窗子的地方摆着软榻,推开窗子正好瞧见石榴树,只不过现在是枯枝没有嫩叶,但瞧着也挺美观。 往右看是一溜的书柜,只不过现在上面空空如也,只留了几个小摆件。 东厢房和西厢房布置摆设一样,放着红木雕刻的大chuáng,窗户边放着梳妆台,大概是因为窗户是镂空的,屋子内也算亮堂。 “我觉得挺好,沈赢,你看呢?”顾南枝问。 沈赢点头,“你喜欢便好。” 两人当即和伙计定了。 顾南枝还赏给了伙计碎银子,伙计笑得脸上褶子绽放,小跑着给两人办理过户去了。 顾南枝闲不住,见伙计还没回来,便向沈赢提议道,“不如我们出去转转?刚才我看见卖糖葫芦的了。” 沈赢敲了下顾南枝的脑门,“心中就惦记着吃了。” 顾南枝摸摸脑袋,反驳,“哪有,我心里装的满满的都是你。” 沈赢不自然的清咳一声,扭过头去,只不过嘴角挑起的微笑bào露了他此时的好心情。 顾南枝看着沈赢的后脑勺,耳尖在阳光下更加粉嫩。小样,竟然还害羞。 看你以后还说我不说。 和大鼓镇不一样,京城里摆摊售卖更加种类齐全,品种繁多,街道上gāngān净净,小商贩都在街道两旁,很自觉,占据地方也都差不多。 沈赢一手垫着礼盒,一手拿着糖炒栗子。 而前面走着的顾南枝,正拿着糖葫芦吃的正欢。 “酸酸甜甜,也不粘牙,沈赢,你要尝尝吗?” 沈赢摇头,他最受不了酸涩的东西,这红色果子的酸味可以和橘子相媲美,他真的无法接受。 顾南枝惋惜的摇头,“吃不到糖葫芦,真的是一大损失。” 两人继续超前走着,忽然,顾南枝眼尖的看见了大胡子的外国友人!!! 正亲切的和小商贩说着话,最后拿着一个小盒子走了。 沈赢顺着顾南枝的眼睛看过去,在看到那人时,心中也震惊不已。 早先在书籍上看到,外邦人不似中原人矮小,反而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一双眼睛像是湖泊一样,泛着蓝色的光芒。 没想到今日竟然亲眼所见。 这京城还真是好地方,更加坚定了他的内心。 顾南枝特别想上去打招呼,但是转念一想,她一个乡下丫头,胆识过人也就罢了,要是还不怯懦能和外邦人jiāo谈,那岂不是让人疑惑? 拉拉沈赢的袖子,顾南枝仰头,“我饿了,咱们回客栈。” 刚到客栈,刘程璧就走了过来,“看的怎么样?” 顾南枝坐到凳子上,咕嘟咕嘟喝了半盅茶水,”挺不错的,是个四合院,东西各一厢房。” 就算黎宴书和程晖来了,这房子也够住。 “那挺不错,吃过饭就把东西搬过去。” 叫来伙计,顾南枝对羊肉泡馍垂涎三尺,见菜单上有,连忙点了一份。 也不知道厨师怎么处理的,羊肉没有一点腥味,味美汤鲜,口齿留香。 顾南枝一不小心吃撑了。 沈赢捏着她的手背,看她一脸不想动的模样,“出去消消食?” 顾南枝摇摇头,“撑的不想动,等会搬行李就当消食了。” 刘程璧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天没吃饭。” “这叫做享受。”顾南枝一脸高深。 休息片刻,沈赢找伙计雇了辆马车,把行李全都搬到马车上。 大冷天的,顾南枝竟然出了一身汗。 钻进马车,忍不住想脱外褂。 沈赢按住她的手掌,“一会就凉了,一冷一热容易发热。” 顾南枝想想也是,便停下了动作,坐在了沈赢身旁。 沈赢拿着本书看着,刘程璧坐在一旁,也不知道想什么,外面若松在赶马车。 吃饱了就容易犯困,顾南枝打了个哈欠,靠在沈赢的肩膀上,忍不住眯了一会。 本来巷子就窄,勉qiáng通过一辆马车,平时也没人经过,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拐角处竟然和对面的马车撞在了一起。 哐当一声声响。 顾南枝惊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怎么了?” 刘程璧起身,“我出去瞧瞧。” 沈赢摇头,“我出去瞧着,初到京城,你不适合抛头露面。” 刘程璧心里也清楚,闷闷不乐的坐了下来。 沈赢下车,顾南枝坐不住紧随其后。 “公子,对不住。”若松一脸愧疚。 对面马车装饰华丽,一溜的吊角挂着红色的穗子,车帘掀开走下来一位丫头。 鹅蛋小脸柳叶眉,嘴唇抿着,看上去年岁不大,此时正皱着眉头。 顾南枝向前微微附身,“不好意思,这街转角没看到人,不小心撞了你家马车。” 小丫头看对面一男一女,穿着不像是京中的款式,说话口音软软糯糯,像是南方人。 又想到明年chūn天的chūn试,最近京城来了许多外乡的学子,府中不知道来来回回了多少拨,看着高傲,但内里还不是要依仗大老爷。 想到这,小丫头看对方也越发鄙弃起来。 “走路是没长眼睛是吗?这青天白日就敢往马车上撞,我家小姐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你们就算掉了脑袋也赔不起。” 顾南枝微微不悦,但人生地不熟,刚到京城,还是不要惹事的好。 “若松,赶马车往后走走,让对面小姐的马车过去。” 若松哎了一声。 小丫头冷哼一声,转身钻进了马车。 “少奶奶,这巷子太窄,咱们的马车动不了。”若松为难道。 顾南枝瞧了一眼,对面马车后面便是宽阔的街道,反观她身后这条路,又窄又长。 “对不住,我家马车动不了,对面的小姐,不如把你们的马车转个头?”顾南枝提议道。 小丫头一掀车帘走了出来,叉着腰,“你这是作何意思?我们是要往前走,哪有往后退的道理?坏了我家小姐的大事,你们赔得起吗?不就是让你们马车退退,竟然还敢出言反驳,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 “翠莲。”马车里传出一声清脆的声音,走出一位长相姣好的少女。 ☆、第六十二章前去拜访 上身穿着杏huáng色的对襟小褂,绣着梅花的样式,格外新鲜好看,下身奶白色的襦裙,腰身上挂着香包玉佩,纤纤玉手扶着小丫鬟的手腕走下马车,姿态姣好,瓜子脸樱桃小嘴,身上气质浑然天成,一看就是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 “丫鬟不懂事,小公子莫怪。”叶芝兰微微附身。 抬眼看向对面,对面公子芝兰玉树,头上带着玉冠,眉目深邃,鼻梁高挺,脸颊刚刚有棱角,却气质不凡,淡定自若。身旁跟着的应该是小丫头,机灵活泼,双眼很是灵动,一个劲的看着她。 京城什么时候有这号人物了? 沈赢回道,“无妨。” 顾南枝见她一直盯着沈赢瞧,颇有些吃味,上前挽住了沈赢的胳膊,“既然人家小姐说了,我们也不是多事之人,本就是礼让三分的事情,这路也不是我家的,我倒是想给小姐让路,但是巷子太窄,只好麻烦小姐了。” 叶兰芝见两人态度亲昵,心中暗惊,但面色却没露出丝毫,指示示意车夫驾马车后退些许。 “谢过小姐,那我们便别过。”顾南枝福身,挽着沈赢上了马车。 刘程璧早就在车子里不耐烦,看见两人进来,连忙询问,“如何?” “还能如何,不过是大户人家的马车,各退两步就能解决的事情。”顾南枝拿起茶几上的糕点咬了一口,随后递给沈赢一个。 马车后退,若松架起马车,轻松的通过了路转角。 刘程璧好奇,掀开帘子瞧了一眼。“那是谁家的小姐?怎么还朝咱们这瞧着?” 顾南枝歪躺在沈赢身上,听闻此言,撇撇嘴,“回去还是找个罩子把你围起来,省的那么多事。” 沈赢捏捏顾南枝手心,“我又不瞧她。” 刘程璧一听这话心中就明了,“管她作甚,这天色也到傍晚,不知道黎宴书到了没有?” 顾南枝嘿嘿一笑,“怎的?你倒是担心起他了,关系还真不错。” 刘程璧眼一横,冷哼一声,“我gān嘛担心他?我这是出于礼貌的日常问候。” 顾南枝也不和刘程璧理论,直视趴在沈赢身上笑。 沈赢拿着书本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老实。” 穿过巷子,马车不过一会便到了院子。 一行人下车,又是搬行李又是打扫,等一切整顿好,已经是傍晚。 冬天白昼短,虽说是傍晚,但巷子里的人家门口都挂上了灯笼,巷子尽头便是大街,都是叫卖的小摊贩和林立的酒楼。 几人都是南方人,怕冷。若松早早的把买来的炭火点燃,放在屋子的中间,几人围着炉子坐着。 “我已经寻伙计在客栈看着,如果黎宴书到了,就会告知他我们在这里。”沈赢伸出手掌靠近炉子,哈了一口气。 “这天气太冷了,冷到了骨子里。”若松搓着手。 顾南枝和刘程璧两人习武,并不觉得有多寒冷。 顾南枝牵过沈赢的手掌放在手心,“我手掌热,帮你暖暖。” 三人都不怎么会做饭,歇了一会便决定出去吃饭。 还是今天上午的酒楼,晚上热闹多了,大厅内坐着许多穿着长衫的学子,侃侃而谈。 “要我说,这课税就该明令规定,按户口收税,一家应该jiāo多少都应该写的清清楚楚,肯定会减少偷税漏税,这样一来国库充盈,就能有闲钱扶持教育,学子都应该发放补贴。” 顾南枝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位消瘦的男人正在说话,其余众人一脸应和。 悄悄拉了拉沈赢的衣袖,顾南枝小声道,“胡说八道。” 沈赢点头,“别管,吃饭。” 过来一炷香的时间,对面那桌人还在说话,顾南枝摇摇头,封建君主制怎么也做不到义务教学,现在的学习考试都是为官府服务,真的喜欢读书想要学习的寥寥无几,又不是九年义务制,怎么能要求每个人明白学习是为了自己? “闭上你娘的臭嘴,叭叭了一刻钟了,你他娘的不渴?” 对面桌子后面站起来一拨人,领头之人大饼脸小眼睛,满脸戾气,看穿衣打扮非富即贵。 消瘦男人站起身来,在看到来人是谁,憋红了脸也不敢反驳。 “吃饭的心情都被破坏了,呸,格老子滴!” 大饼脸身后的随从连忙帮他顺气,“爷,别和这人一般见识,不如换个地方吃饭,寻乐一番。” 说完一脸yín笑,隔条街就是花街柳巷,醉红楼的花荷姑娘,他可是想念了好长时间。 大饼脸拿扇子悄悄随从的脑袋,“走着。” 哗啦啦一群人从大厅涌出去,沈赢端着茶杯喝茶,掀起眼帘看向对面一眼,人群中有个少年朝这边看着,发现沈赢的目光连忙低下头,眼中疑惑一闪而逝。 小插曲很快就过,几人吃过饭便溜达着回去。 次日,天刚微亮,便响起了敲门声。 若松连忙起身去开门,顾南枝听到声响便醒了,挣扎着起身要去看看。 原来是黎宴书两人。 看见顾南枝,跺着脚道,“这天气真冷,我这半个身子都冻僵了。” 程晖和若何两人忙碌着收拾东西去了。 顾南枝又搬来一个炉子放在黎宴书身边,“才来到?” 黎宴书坐下来,靠着炉子身子稍微回暖了些许。“是的,着一路上差点没折腾死我,按理说昨天就该到了,谁知道程晖走错了路,愣是绕远了,多花费了一天的路程,大半夜都在赶路,赶着天亮来到了京城。” “吃过了吗?我让若松给你俩做些吃食。” “这倒不用,就是冷,这北方的天气真是冻得受不了。” 顾南枝赞同,不似现代的时候,北方还没有暖气,这gān冷的天气,打着旋的往衣服里钻,身体都暖不热。 这边程晖铺好了chuáng,收拾好了东西,过来叫黎宴书。 黎宴书站起身,“我先过去了,程晖,把这炉子也带上。” 顾南枝也睡不着,在院子里打起了圈。 等太阳从东方升起照到院子里,暖洋洋的驱散了些许寒冷。 沈赢也起了,看见顾南枝走了过来,站在她旁边打拳,“起这么早?” “早上黎宴书到了,我起了便睡不着,就在院子里活动活动,你看我现在满身大汗。” 沈赢打了一套拳之后,身子也热乎了,两人洗漱过后,刘程璧也起了。 “我们来京城已经两天,应该去拜访何家了。” 顾南枝点点头,“我是不是应该买些礼物?” 在京城,何家已经根深蒂固,家大业大,他们已经来了两天,肯定早就得知了消息,至于为什么没有过来,或许有他们自己的思量。 “不用,程璧也跟着一起去。”沈赢放下汤匙。 何老爷子嫡子何世重,官至三品吏部侍郎,自官场浮沉这么多年,想来看道刘程璧心中自会明白,沈赢带他过去,就是想看看何世重的意思。 吃过早饭,黎宴书还没有醒来,嘱咐若松照看好两人,三人架着马车去了何家。 远远的便看到了朱红色的大门,门口放着石狮子,门上挂着一副牌匾,“何府”两个大字走水游龙,潇洒不羁。 “据说是何老爷子亲手所写。”马车听了,沈赢牵着顾南枝的手掌下了马车。 守门的小斯看见有人前来,还以为又是哪家学子前来讨学问。 “这可不是别的地方,别在这呆着。”小斯挥手轰人。 沈赢向前两步,“江南沈家沈赢求见,请这位小哥代为通报一声。” 顾南枝在一旁捂嘴窃笑,什么时候沈赢也学会了这一套? 小斯知道大老爷的大儿子就身在江南,娶的是江南商贾之女沈氏,莫非这人是? 想到这里,小斯连忙跑进了府中,大老爷不在,便告知了夫人。 何世重妻子蒋氏正坐在院子和儿媳妇说话,听到小斯通报,惊的手里的手牌都掉在了地上。 “娘,是大哥回来了?”儿媳林氏问道。 何世重何蒋氏育有二子,大儿子何醒夫,次子何醒业。何醒夫不喜官场,跟着老爷子一起去了江南,何世重大发雷霆,幸好次子才华横溢,学问深,又随着他的心意入了官场,何世重这才稍微消气。 蒋氏稳住心神,微微摇头,“他的性子我又不是不知道,前几天不是来信了,沈氏弟弟要来京中参加明年的chūn试,应该是沈赢那孩子。” 林氏搀起蒋氏,“我们先去瞧瞧。” 蒋氏拍拍林氏的手背,“先不要告诉二房三房,和我一道去看看。” 沈赢何顾南枝等了片刻,朱红色的大门嘎吱一声打开,走出来一群人。为首的妇人雍容华贵,面色温柔,像是弥勒佛一样。 顾南枝心生好感。 沈赢弯腰福身,“沈赢拜见姨母。” 蒋氏连忙扶起沈赢,“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姨母看着开心,奔波多日辛苦了,快快进来歇息歇息。” 转眼看到身旁的顾南枝,疑惑的问,“这位是?” 沈赢道,“这是我内子,南枝。” 顾南枝向前,甜甜的叫了一声姨母。 ☆、第六十三章何府 蒋氏看向顾南枝,见小姑娘丝毫不怯懦,杏眼圆溜溜的,眼神清明,正看着她的眼睛。 “是个好孩子,沈赢多亏你照料了。”蒋氏牵着顾南枝的手掌,特别亲切。 身旁的林氏拿着帕子捂着嘴角笑着,“别在门前站着了,快快请进。” 何醒录寻花问柳一夜,刚从花街柳巷回来,还没走到家门,就看见门前聚集了一群人,远远的看过去还以为大伯知道了他的事情,准备拿他问责。 等走得近了,才发现是大伯娘和嫂子,身旁不知道站着哪家的少年,不过最吸引他的还是少年身旁的丫头,不施粉黛,俏脸大眼,唇不点而朱,说话间眼睛特别灵动,像是蕴藏了一只飞舞的蝴蝶。 不由得快走几步,“大伯娘,这几位是?” 蒋氏一看何醒录,神色微楞,不过随后便笑着答,“这是你大嫂的弟弟,从江南而来,你这是又去哪胡混了?” 何醒录尴尬的笑笑,“原来是这样,大伯娘,我娘还惦记着我,我就先回了。” 小跑着进了府门,临进门时还回头看了一眼两人。 好像是昨日客栈看到的人,还是赶紧回去告诉娘亲。 蒋氏领着一行人进府,林氏先一步吩咐丫鬟小斯端茶送水收拾去了,她一边走一边介绍道,“早就听说你要来京城,你姐夫还修书好几份,特意让我们多多关照几分,听说你身体不好,长途奔波身体是否有什么不适?” 沈赢答道,“多谢姨母关心,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倒是我应该早早过来拜访,不过刚来事情繁多,耽搁了一日。” 顾南枝亲切的挽着蒋氏的手臂道,“姨母,你放心,我把沈赢照顾的好好的,你看身体都壮实了几分。” 蒋氏笑笑,这小丫头还真不认生,看的挺机灵。沈赢的事她早就听说了,年少有为,江南才子,会试头名,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身边有个贤内助也能减轻很多负担。 听说两人都拜在何老爷子名下,学问自然不用说,虽然比不上京中大家闺秀,但何老爷子认同的人,应该也不错。 “老爷子身子如何?醒夫在江南呆的还习惯?一直没着家,就连过年都未曾回来,老爷性格是严厉了一点,但父子哪有隔夜仇,他俩倒好,直接断了联系,要不是还有我这个娘亲,醒夫大概连信都不愿意写几封。”蒋氏说着便擦起了眼角。 顾南枝瞧见了,心思一转。“姨母,姐夫可是一直担心着您,哪次逢年过节都要寄信和特产过来,你可不要难受,我晓得姐夫的脾性,认死理。” “是的,不撞南墙不回头,就是有两头牛都拉不回来。”蒋氏拍拍顾南枝的手背。 “让我说,姐夫和姨父就是在互相赌气,等日子久了,想通了,就会回来了。就算姐夫不回来,姨母还可以跟我们去江南呀,江南江河jiāo错,湖泊居多,夏天一到,莲花开的倒是鲜艳,正如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对了,还有莲子可以吃。” “我瞧姨母就觉得亲切,如果姨母去的话,我肯定第一个来接姨母。” 一旁刘程璧歪着头和沈赢咬耳朵,“什么时候南枝这么善言辞了?瞧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主家的人。” 沈赢宠溺一笑,“多说说话也不错,你不觉得南枝的性子都活泼了吗?” “你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怎么问了沈赢这么蠢的问题,俩人早就如胶似漆,一个鼻孔出气。 说着话,几人便来到了大厅。 和沈府不一样,何府多是回廊房屋,阁楼和亭子少了些许,不过却是另一番味道。 因为顾南枝能说善道,连带着蒋氏和林氏都笑意盈盈,一时间屋子里其乐融融。 “呦,我瞧着是谁,原来是江南才子,早就听说了大名,今日得此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剑眉星目,仪表堂堂,不知道说亲了没?在这京城,夺得是名门闺秀,不如姨母给你说个亲事?”来人不过片刻,便絮絮叨叨说了一些话,看见首位上坐着的蒋氏,笑容更加灿烂。 “大嫂,这事做的不厚道,要不是醒录回来瞧见了,是不是还不告诉我这个弟妹,家中有客人?”说着坐在了蒋氏的左下方,旁边坐着的正是顾南枝,而对面则是刘程璧。 蒋氏放下茶盏,拿起帕子擦擦嘴角,“弟妹这话说的不对,沈赢刚刚到,我话没来得及通知,既然这样,不如把三房也叫过来,看着日头,老爷也快回了,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吃个饭,也算是给沈赢设了接风宴。” 林氏乖巧的应了一声,小碎步的出去了。 此人是何老爷子的二儿媳,名叫叶秀颜,下有二女一子,娘家是大理寺卿的大人,家中权势滔天,其小姑姑入宫多年,已至妃位。下面的两个女儿,顾南枝也见过,就是当初跟随何老爷子去了江南,前两年刚回京城,已经开始学习宫中礼仪,为的就是在来年选秀送入宫中。 但是嫁入何府多年,家中事务一直大房打理,常被大房压一头,长此以往,早就看大房不顺眼,暗地里不知道争斗了多少回。 这次听儿子说江南来了客人,二话不说,收拾一番便前来。 “哈哈,大嫂考虑的还真周到。”还真会摆谱。 沈赢站起身来,给来人行李。“姨母。” “不用不用,都是一家人,不知年龄几何?” 沈赢起身,示意顾南枝过来,“谢姨母好意,不过我已娶妻,这位就是内子,南枝叫人。” 顾南枝微微福腰,“姨母。” 不过就是没有见蒋氏的时候叫的甜何亲切。 “原来早已娶妻,是姨母眼拙,小丫头看着挺伶俐,是个好苗子。” 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现在说的冠冕堂皇,以后的事情谁晓得? 二弟家的女儿好像也到了说亲的年龄,两人年龄倒是相仿,还是寻个机会介绍两人认识认识。 ☆、第六十四章崇阳书院 一大家子热热闹闹聚在了大厅,有说有笑,气氛倒是融洽,半个时辰过后,何世重下朝归来,看见大厅坐了一圈人,甚是惊讶。 “怎么都聚在这了?” 按照往日的情形,老二家的不是不喜欢来前面?何醒录竟然也在?! 蒋氏笑盈盈的走下来,迎接何世重,“沈赢来了。这都等了一早上,醒业回了吗?” 何世重脱下官服,“在后面呢,半路上遇到了好友,就多说了几句话,我就先回了。沈赢呢?” 沈赢站起身来,“姨父。” “我听老大说了,你这是要参加来年的chūn试?” 沈赢点头,“是的。” “身子看上去还算硬朗,有把握吗?会试刚结束便马不停蹄的参加chūn试,身子骨吃的住吗?” 沈赢自信道,“我来此就证明我有足够的把握。” 何世重哈哈大笑拍着沈赢的肩膀,“后生可畏,行了,东西都带全了吗?回头我让你姨母给你收拾个清静的院子,其他的不用担心。” 沈赢摇摇头,“姨父,我自己一个人住的习惯了,我已经在南大街找好了院子,清静幽雅,很适合读书,我就不叨扰了。” 何世重也没说什么,“也行,随着你的心意,好好读书便可。” 沈赢年少成名,参加考试,两次都是头名,名声已经从江南传到了京城,再加上他天资聪颖,只要保持良好的心态,取得三甲不成问题。 何世重坐在首位,蒋氏站在了一旁,而他这才注意到一直沉默不语的刘程璧,看到他熟悉的容貌,心中大吃一惊,但仍旧面不改色,“这位是?” 顾南枝答道,“姨父,这位是家中护院的儿子,学了些拳脚功夫,此去京城路途遥远,阿姐担心我们,便让他和我们一起过来,也好有个照应。” 何世重点头表示知晓,“你就是沈赢的妻子?” 顾南枝道,“是的,姨父。” “好了,别叙旧了,厨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开饭吧。” 叶氏在一旁道,“那我把三弟妹叫过来,一大家子热热闹闹才好。” 吃过饭之后,沈赢便被何世重叫进了书房,顾南枝无事便在后院溜达,身旁陪着林氏。 “看你年岁不过豆蔻,怎么那么早就嫁人了?”林氏询问。 “遇到了合适的人了。” 林氏笑笑,“看到你和沈赢关系亲密,着实让人羡慕,让我想起了我和相公,我们也和你一样,这些年来也琴瑟和鸣,倒也不错。” “嘿嘿,看嫂子年龄也不大,以后有机会一定回多多走动,看望嫂子。” 林氏捂嘴瞧瞧笑了笑,“小嘴挺甜,沈赢娶了你也算是好福气。” 来到庭院,两人休息片刻,说了会话。 而在书房,何世重一脸凝重,一语不发。 沈赢也淡定的坐在一旁,双手端着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外面天寒地冻,屋子里因为生了炉子倒也暖和。 刘程璧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见两人都不说话,索性也比上了嘴巴,索性当一个沉默的哑巴。 片刻之后,何世重沉不住气开口道,“你可是想好了?” 沈赢放下茶盏,“正是,如姨父所见。” “你可知前路渺茫,不说京城官员盘枝jiāo错,各个官员又各为其职,就是一大盆脏水,深不可测,这样你还要往里跳?”何世重拍着桌子道。 “姨父,我心意已决,我知道我选择了最难的一条路,但程璧是我的朋友,我习书多年,教的都是为朋友两肋插刀,没有不管不问的说法。再说我有自信,定会三元及第。” 何世充轻叹一口气,“罢了罢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过,距离来年chūn试还有段时间,先去崇阳书院学习一段时间,巩固一下知识,里面教书的都是王侯贵族的先生,虽比不上老爷子,但也是每年的前三甲,对chūn试很是熟悉。” “先回去吧。” 沈赢站起身来,“谢姨父理解,往后还需要姨父多多点拨一二。” 刘程璧走出书房才敢大喘气,侧目看向沈赢,“我现在真的是对你刮目相看了。” 沈赢笑笑,并不接话,两人一起走到庭院,在看到院子中笑呵呵的顾南枝,沈赢快走一步,“南枝。” 顾南枝站起身子,对他扬了扬手。 林氏道,“这也过了一大上午,我身子也乏了,就不陪你们了。” 顾南枝站起身来,“嫂子,这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那也行,等有空了,我和娘说一声再去看望你们。” 三人告辞,回到了院子。 程晖已经起了,看到几人回来,连忙过来招呼。 “我寻思着你们忙,大概还没得空去找厨娘,我就自作主张找了个厨娘,你放心,厨艺我已经验收过了,虽然和酒楼的师傅没办法相比,但也不错。” 顾南枝点头,“行,也省的我再奔波。” 午饭就是厨娘做的,标准的北方吃食,喜好面食,中午下了一大锅的面条,吃过之后,顾南枝浑身都热了起来。 饭后休息了片刻,沈赢便坐在院子里看书,顾南枝坐在他的身边,看饿了一个时辰之后便闲不住了,站起身来,叫过来刘程璧,两个人再院子里耍了一套拳。 傍晚时分,黎宴书幽幽转醒,打着哈欠来到了院子,看见三人都坐在一起,也走了过来。 “你们三个倒是好雅兴,两人下棋,一人看书。” 顾南枝双眼注视着棋子,眉头紧皱,正思索着下一步棋应该怎么走。 黎宴书拿出一颗棋子,啪的一下放在了棋盘之上,“这不就破了围堵的局面了吗?” 顾南枝翻了个白眼,“我知晓,如果下步沈赢下在这个地方,我就不输了?” 沈赢笑笑,果然如顾南枝所说那样,落下了棋子。 黎宴书这才看明白棋盘中的走向,恍然大悟道,“我只看到了表面,还真没有往更深层次去想。” 这下棋如人生,就像是沈赢,异常聪慧,放眼全局,深不可测,而她则小心翼翼,顾全大局,想的也长远。 而黎宴书则不是如此,看待问题不怎么全面,考虑的也不深远。 “不下了不下了,哪一次都是我输,一点悬念都没有,无趣。”顾南枝把棋子放回去,站起身来,伸了个拦腰。 黎宴书坐了下来,对着沈赢道,“我陪你下一局。” 毫无悬念,仍旧是沈赢赢了。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南枝的心情,这棋下的还真没有悬念。”黎宴书叹气道。 “是你棋艺不湛。”沈赢放下棋子。“姨父让我去崇阳书院学习一段时间,你待如何?” “刘程璧也去?”黎宴书反问。 “当然,学学技巧也不错,为次年的会试做准备。” 黎宴书道,“也行,家父也和说了这个问题,距离来年的chūn试日子还长着,一直自学虽说不错,但无人jiāo谈学习技巧,既然如此,我便和沈兄一起前去。” 刘程璧放下书本,“那明日去?” 顾南枝点头,“早去一日多学一日,我现在就给沈赢收拾东西,也不知道书院是什么情况。” “不用着急,我们明天先去看看情况。”沈赢招来顾南枝,牵着她的手掌,“不过,入了书院便没有机会和你一直在一起了。” 顾南枝想想也是,如果和沈赢分开,那她一个在京城也无事可做,但是这和江南不一样,她也不能再假扮成男娃一起去书院上课。 这倒是个棘手的问题。 “到时候看情况。”沈赢道。 顾南枝想着也只好先这样,如果真的不行的话,她就牺牲一下,让沈赢去书院,大不了她天天在家打拳。 傍晚,何世重送来了书函,里面是崇阳书院的拜帖,顾南枝心中感激,寻了份礼物让小斯一起提了回去。 次日,几人起了个大早,坐上马车前往书院。 京城成井字形的布局,街道林立,阡陌jiāo通,一溜的青石板路,也不颠簸。 崇阳书院坐落再京城的正南方,书院的创始人是何老爷子的老师,已经去世多年,现如今书院的掌管人是老太爷的嫡子,年纪和何老爷子相仿,基本上不问事。 如今,在书院见的最多的则是老太爷的嫡孙,还有老太爷的小儿子。 半个时辰的路程,很快便来到了书院。 顾南枝和沈赢一起下了马车,书院大门紧紧关着,上有一牌匾,“崇阳书院”四个大字潇洒不羁,左右各挂有对联。 上联是大人开道学之源,明德新民止至善。 下联是夫子道中和之极,金声玉振集大成。 门前gān净整洁,清静幽雅,虽靠近京城中心,但没有丝毫喧嚣之意。 沈赢掏出帖子,上前递给书院看门的小斯。 小斯看了看几人,连忙低头小跑着进去了。 不过片刻,便有一位jīng神抖擞,双目炯炯有神,胡子花白的老者,一身淡青色的长衫,外罩一层白纱,腰间配有玉佩,手中执书,看见沈赢,立马笑逐颜开。 ☆、第六十五章教头 “这位可是沈赢?”老者捋着胡须道。 沈赢站出来行礼,“在下沈赢,特来拜见。” 看老者面相是个好相处的人,面慈心善,笑眯眯的样子。 “先进来吧,在外面站着也不像样子。” 一行人跟随老者进了书院,书院清幽,时不时传来琅琅的读书声,偶尔有学子三五成群一起,在庭院中读书辩论,学习氛围特别浓厚。 顾南枝悄悄靠近沈赢,和他咬耳朵道,“这里环境不错,不如你就在这学习?” 沈赢但笑不语,如果只让他一人在此,他定是不愿,搞学问在哪里都可以,只不过和南枝在一起时间久了,她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如果哪天身旁突然没了南枝,他肯定无法适应。 书院内很大,顾南枝目测了一下,大概占地八百亩左右,汀兰楼阁,回旋曲折,跟随着老者,七拐八拐之后才走到老者的书房。 “可愿随老朽进去详谈?” 沈赢道,“先生谦虚,沈赢前来便是存了这份心思,您先请。” “这几位?”老者顿了一下,而后重新扬起眉梢,“都一起进来吧。” 等走进书房,顾南枝才惊讶不已,房中书架林立,摆放的满满当当,字画,书籍,中间只留有一块地方,放置了一个书桌和几把凳子,看上去很是拥挤。 “老朽喜欢读书,也喜欢收藏书籍,这时日久了,房子也就被塞满了,大家不要介意,随便找地方坐。” 沈赢骨子里也是喜欢读书,看到这么多书,喜露于色,“先生,我可以看一下吗?” 老者大手一挥,“随意,这些啊,都是我的宝贝,如果你在此读书学习,可以随时过来查看。” 早就听说沈赢的名号,一位不可多得的旷世奇才,如果能入崇阳书院读书,那可算得上是蓬荜生辉,虽说崇阳书院人才众多,高中的学子比比皆是,但是像沈赢这样年岁又小,二次头名的人少之又少。 而且还听说,他参加完会试便马不停蹄的赶往了京城,并无休整,看样子对来年的chūn试很有信心。 要是三元及第,那可就更不一般了,连带着崇阳书院也会众所周知。 在京城不只有崇阳一家书院,还有其他两家书院,只不过那里都是些王侯贵族,不像崇阳书院那么平等化,三家书院之间一直存在着竞争,也幸亏老爷子是和老爷子的老师,要不是有这层关系在,沈赢这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又怎会来此? 黎宴书因为沈赢的关系得以看到这么多书,心中甚是开心,在看到书架上还有一些孤本遗作,顿时喜不胜收。 刘程璧也喜欢书,但是他的学习程度远在两人之下,这些书对他来说还是有些晦涩难懂。 而顾南枝和沈赢一样,也喜欢读书,看到这些都走不动路了,一行几人,没人捧着一本书,细细品味起来,看的入迷了起来,就连时间都忘了。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上午。 沈赢抱歉道,“不好意思,一时之间入了迷,忘了时间。” 老者哈哈笑道,“无碍,我也是忘了时间,现在正好是饭点,不如一起吃饭?” 崇阳书院为了保证学子们的学习,采用的是封闭式教学,中午并不回家,离家近的晚上可以回去,离家远的,则是一周回去一次。 和现代教学方式很相似。 跟着老先生来到吃饭的地方,那里已经有很多学子在排队打饭,看见老先生过来全都弯腰行礼,老先生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在意。 给几人打了饭,老先生带他们坐到了院子的亭子里,正午太阳暖洋洋的洒在身上,驱散了冬日里的寒冷。 “不知你觉得如何?这崇阳书院可随你心意?”老先生喝了口茶,细细品味了一番。 “不瞒先生的话,我很有意愿来此学习深造,不过,内子可随我一起来此读书吗?” 老先生惊讶的看了顾南枝一眼,本来还以为是身旁跟着的小丫头,没想到竟是妻子。 “成家立业,你也算是完成了前半部分,只不过,书院皆是男子,让她一个姑娘家的在此,确有诸多不便,这个” 老先生并没有说她一介女流之辈习不得书,而是她一个姑娘家会有不方便,顿时让顾南枝对他的好感猛增。 “先生,我看着书院那么大,而且学子众多,不过一个个的却面色发白,jīng神不济,是不是学习太过刻苦了?这学习可要劳逸结合,要不然一不小心得了风寒,可不是耽误了学习?” 老先生抚着胡子,赞同不已。“丫头说的极是,只不过,chūn试在即,时间不等人,学习还是要抓紧一些。” “先生说的极是,只不过身体才是学习的本钱,如果没有一个qiáng健的身体,这学到最后身体承受不住,不就前功尽弃了?先生有没有听说过,沈赢刚开始的时候,身体羸弱,弱不禁风,走路都要用马车,但是你看他现在,面色红润,身体qiáng健,就连记忆力都变好了。” “不瞒先生,我拜过师傅,会耍几套拳法,沈赢现在这个样子全是因为我的照料,不知道老先生这里需不需要一个武教头?” 也就现在的体育老师,每天带着学生做几套广播体操,跑跑步锻炼锻炼身体。 老先生陷入了沉思,这小姑娘说的很是在理,只不过,这女娃当先生不合礼仪。 “先生,我知道呢所想为何,只不过是个教头,教授学子一些qiáng身健体的方法,并不是要当他们的老师。”沈赢道,“我和南枝从小一起长大,情谊非同一般,身边也习惯了南枝的照料,如果南枝无法在此,那我还是回吧。” 老先生连忙阻止,“稍等,让我考虑考虑。” “先生如果不相信,可以先让我试试。”顾南枝出主意道,“不如举办一个比武大会,如果那些学子可以打败我,那我就不提此时,也不qiáng求呆在崇阳书院,并且会说服沈赢在此学习。” “反之,那些学习无一失败,那我就在书院当个教头,带领学子们qiáng身健体。先生你看怎么样?” 老先生狐疑的看向顾南枝,这女娃看着瘦瘦弱弱,身高不过五尺,如何比得过男子? 不说男女力气有差距,但从身高上来看,女娃也没有胜算。 “好,就按你说的办,正好此时是饭点,也不耽误学习的时间,我这就让小斯吧大家聚集起来。” 顾南枝眯起了眼睛,她早就观察好了,这里的学子非富即贵,都是些大门大户里的孩子,虽说个子不低,但是却没gān过重活,说他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也不为过。 她可是有百分之百的胜算。 很快学子们便聚集在书院前方的空地上,在听老先生说要和一个女娃比试,直接笑了出声。 “姑娘家家的,还是回去绣花吧,出来抛头露面作甚?” “看你细胳膊细腿,我一个手指头就能撂倒,还是赶紧回家去吧,出头也要分以下场合,你说是不是?” “是啊,既然她愿意,那我们就让她长长见识。” 顾南枝咧嘴一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果你们输了到时候可不要反悔。” “绝不反悔。” 黎宴书担心的看向人群,“沈赢,你怎么就不劝劝南枝,女子怎么能和男子相比?指责相差也太悬殊了。” 虽说见过顾南枝在院子里打拳,但也只是花拳绣腿,锻炼锻炼身体还行,真要动起手来,南枝可没有多少胜算。 “你也太小瞧人了。”刘程璧嗤笑了一声,虽说南枝比不过他,身体里也没有多少内力,但是对付起这些手无缚jī之力的学子还是绰绰有余。 前面比赛已经开始,第一个上来的是个身高八尺有余的壮实男人,黎宴书害怕的捂上了眼睛,生怕看见南枝被打的现场。 然而不过片刻,赛场上便响起一阵惊讶的声音,黎宴书连忙拿开手掌去看,之间顾南枝在场上站的好好的,而那个男人则躺在了地上,挣扎了许久也没有起来。 后面,接二连三上来了许多人,无一不被南枝打败,等到后面,黎宴书看的浑身热血沸腾,恨不得他也上场比试一番。 书院大半的学子都被顾南枝一招撂倒,本来还说大话的学子们全都鸦雀无声,一脸不可置信。 就连老先生都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后面,再也没人敢上前,顾南枝拍拍手呵呵一笑,小样,这就是你们小瞧人的下场。 “姑娘还真是身手不凡,姑娘的提议,我思索再三,同意了。”老先生踱步走到顾南枝身边,对着学子道,”以后这位就是你们的教头了,平时也别光顾着学习,偶尔也锻炼锻炼身体,劳逸结合。” ☆、第六十六章正式入学 其实进入书院,也是沈赢想要接近京中达官贵族子弟的一个途径。 何老太爷何人也,不说今日京中一半人读书人承过教习,也有三四分。 而后,他又悉心一人教习沈赢多年,各中厉害,叫人不敢不说,从四书五经折义入手,专攻政治,这朝上他纵横多年,看的透彻,为官之道颇深,悉数jiāo给了沈赢一个人,可以说沈赢是第二个何老太爷,却年轻不知世间险恶。 当今皇帝那时候拜师于何老太爷,存心高飞,他十多岁就弄权朝政,十八岁便担任监国一职,皇子嗣稀薄,让他不得不努力,可是如今皇帝光孩子就有十几个。 皇帝有三子,大皇子是宫女所生,为人懦弱,不敢争夺,一直说是身体不好,总缠绵于病榻,不知真假,但是皇帝已经褫夺了他的贤长之位,并没有传位的念头。而二皇子是将军之女静妃所出,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一直被皇帝忌惮功高盖主,处处受制,郁郁不得志,继位的可能性极低。 而剩下的只有三皇子,他虽年幼,但聪明凌厉,性格嚣张,若不是母家势力庞大,一直牵制住了二皇子,皇帝也不会早早叫他出宫开府。 这里面势力盘根jiāo错,看的叫人头皮发麻,何家世代书香世家,何老太爷是帝师,一直没有明确战队,处于观望阶段,但总有人去拉拢。 而如今何老太爷的几个得力学生,皆被皇帝忌惮,不是不得意,就是外放至京外,皇帝多疑,一直害怕何家结党羽,如今在京中势力最大的一个,也就是从三品右参政卢淮。 这个人本打算一开始就去结jiāo拜访,但是沈赢思忖良久,浑水淌多了,说不定惹得皇帝不高兴,不如等到他来结jiāo自己。 两个人在进书院前,特地捋清了各方势力,努力不要牵扯各个进去,保持好自身便是。 顾南枝第一次遇见这般,以往再厉害,也是凭着自己的前世记忆,在宅子里混的不错,可是把舞台搬到朝堂,根本不是她一个女人能插上嘴的。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她要怕的话,便不会跟过来了,而是在家学习料理事物,她的志向也不是一间宅子。 沈赢道:“明日一早,就要进书院,山长说会试一来,免的事情繁杂,按着以往规矩,便往放会试的人回家住。” “哈哈这书院也是怕事,明明就是怕学子内斗,不敢插手,竟然叫他们回家住。” “就你鬼机灵,可不要乱说,山长说了是规矩”沈赢也笑,他也明白书院此举的意思,只是心里颇为不屑。 二人笑笑闹闹了一阵子,便准备各自歇息。 翌日一早,沈赢拉着顾南枝便去敲刘程璧的门,要早些上学,他们是新去的学生,靠着关系才能进入书院,本来那里就不收乱七八糟的人,门槛极高,好不容易进去了,可不能失了分寸。 刘程璧好像事先做过了功课,提点沈赢,“我听说三皇子也来这里上课。” 沈赢知道他心思,便安慰:“三皇子顽劣,我听说几个先生都不愿做皇子师,所以皇帝一怒之下发配到这书院来了,若是再出事,便要狠狠责罚了。” 刘程璧看着沈赢的面色如常,似乎已经摸透了里面的关系,便也定了心,道:“那便好,不要惹祸给你。” “无事,只是要小心,到底是谁在那刘县丞身后指使,我们一直不知道,南枝觉得他就在这京中。”沈赢忽然脸色肃穆起来,低声对刘程璧道。 刘程璧点头,自然同意顾南枝的意思,这人定是皇城中的,怕他回来,那么他一定要回来! 他们进了书院,果然受到了许多疑惑的目光,但没有人上来问话,只是粗粗打量了几眼。 其实那日老者自称余洋老人,一直未曾入仕途,德高望重,他前两日发了话。 书院的计山长老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看见了沈赢一行人,便上前来道:“可是青州沈公子?” 沈赢也拱手作揖,“学生沈赢见过山长。” 刘程璧和顾南枝也赶紧依葫芦画瓢的拜了拜。 计山长以前是翰林院修书,曾是第三十余名的前进士,可是官场不得已,便遂了心意,辞官教书,这一教就教了十几年。 “无必多礼,你也是举人出身,若是来回行李,也是麻烦,这整个院子都要一个个的弯腰作揖了。” 顾南枝躲在沈赢后面,生怕遇到个顽固的老学究山长,自古女子低微,不能抛头露面,更别说教习了,不过现在听这山长的话,连等级制度,也不怎么在意,心里放松多了。 “学生刘程璧,见过山长。” 话是这么说,但是第一次见面,定不能失礼。 计山长看了一眼刘程璧,笑着受了礼,没有多言。 只是顾南枝上前的时候,那计山长变了脸色,只道:“你便是要来教骑she的女师傅?” 顾南枝:“??????” 沈赢忍不住笑了出来,“不是,这是内子,本想与我一同入学,可是怕坏了规矩,但是好在她身体康健,平常教习qiáng身健体倒是在行,临近会试,余洋老人觉着适当放松为好,便让内子前来帮助一二。” “这样”计山长缓了脸色,一个女子骑马she箭,还在教习男子,传出去他们书院便不要了,听沈赢这样说,似乎只是打算进来随意指点。 顾南枝心虚,之前说的太满了,自己顶多会一些新鲜的现代把式,真教习骑she,那她还真不会。 计山长也没有再问了,只是引着沈赢和刘程璧往课堂去,然后又带顾南枝去后院。 顾南枝的事情,其实也只是余洋老人一时嘴快答应了,结果想后悔也不敢了,他正抓耳挠撒的急,令计山长接了人,立即带过来。 计山长一听要教习qiáng身健体课程是个女子,才十几岁,还以为什么女壮士,后来和顾南枝仔细一说,只是随意指点学生活动,心里才不怕顾南枝。 余洋老人在院子等了会,没有见到人,心里急切,想要出去找,刚出门口,就看见计山长带着顾南枝来了。 “沈小夫人快过来!” 计山长:“” 顾南枝也是无奈,快步走过去,弯腰算是拜见了余洋老人。 “啊小夫人,我有一事想和你商量。” 顾南枝知道肯定是不让自己教习的事情,不过自己是为了和沈赢在一起才这般的,如今只要不分开,随意都好,她一个女子,任是再厉害,也改变不了全天下看女人的眼光。 “您说便是了。” “前日答应你可以去教习,可是我回来思量许久,觉得还是有所欠妥,不知道小夫人你如何?”余洋老人咳嗽一声,还是慢吞吞说道。 顾南枝也不急着反问,只道:“先生以为如何是好?” “不如撤去那日说的话?”余洋老人红了脸,觉得自己这话说出来实在是打脸,自己德高望重,却反悔一个小姑娘。 “先生”顾南枝一愣,没想到不作数了。 老人想了想又道:“但是你仍旧留在学院里,在我边上侍读,没有人敢说闲话的。” 顾南枝仔细一思量,余洋老人说的没有错,她去教习,吃亏的是她,并且坏了名誉,前日只是一时冲动,为了不和沈赢分开,才那样说,现在想来不值得为了做教头,坏了自己和沈赢的声誉,到时候被人注意起来,又要连累刘程璧。 做余洋老人的侍读是好,书院没有人敢不尊重他的,自己也得了庇佑,倒是打算的好,这个时代本就像是唐朝那般,女子地位高,可做的事情多了,想来也方便的紧。 顾南枝便道:“学生也想了许久,正想和先生商量,哪知道先生思虑周全,这般为学生考虑,实在是感激。” “我听沈赢说你字为南枝?”余洋老人笑笑,忽然想起道:“那沈赢字为北风,你们也是机缘巧合,十分登对。” 顾南枝羞涩色一笑,“哪里,凑巧的。” “那我以后便叫你南枝。” “先生随意。” 这边两个人达成共识,便没了心事,余洋老人还带着她在书院里面逛了一整圈。 崇阳书院宽敞豪华,前身是皇家教习的地方,后来皇家子嗣渐渐凋零,便请了先生在宫中教习,这一习惯便成了规矩,流行百年之久,现在更是设立了太子傅等等职位。 所以崇阳书院被京中贵族推崇,以进入学院为荣,昌盛百年,根基稳定,又有皇家作为支撑,说一声天下第一书院也没有反对的。 由于和皇家关系亲密,每年皇帝都会在会试亲亲临,与学子讲学,也是百年的规矩,众多学子都以见到帝容为目的进入学院了。 不过学院的学风严谨,多的是苦读的人,都以出仕为梦想,从未懈怠过,所以也算是平静,除了三皇子。 逛到学院内堂的时候,顾南枝果然听见了里面的笑闹声,十分嘈杂,在这个安静的环境下,格外刺耳。 余洋老人听到这声音,脸色一变,赶紧快步走过去,顾南枝没有多想,也跟了过去。 ☆、第六十七章三皇子 只见文曲院前围了许多学子,jiāo头接耳,好不热闹。 余洋老人皱眉,似乎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一般,缓了脚步,慢慢走过去。 围着的学子瞧见余洋老人过来,脸色一白,纷纷让开来。 顾南枝紧跟着余洋老人走过去,拨开重重人群,瞧见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满脸戾气,正与刘程璧厮打在一起。 “住手!!!”余洋老人看见那少年,便忍不住的皱眉,似乎极不喜欢他。 刘程璧这边和少年虽然打的火热,但其实细看就知道少年似乎十分愤怒,完全是按着本能来动手,杂乱无章,刘程璧应付的十分轻巧,只不过一直没有主动攻击,他瞧见有人来阻止,便收手往后面退去。 那少年瞧见他不在防守,脸上露出得意,不顾身后的劝阻,上前就是一拳。 刘程璧还以为他会住手,没想到竟然继续跟上来,反应不及,只能微微侧过身,但还是被那一拳打中了侧脸。 “哈哈哈哈!” 一见打中了人,少年才停下来哈哈大笑。 “三皇子还真是勇猛无敌啊!”余洋老人冷哼,“一招制敌,实在叫人佩服。” 顾南枝故意笑出来,在安静的周围,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三皇子脸色发白,转头看了一眼顾南枝,然后对余洋老人道:“先生夸赞,不甚欣喜!” 顾南枝笑的更大声了。 余洋老人拱拱手,又道:“适才,草民叫三皇子” “适才嘈杂!本王并未听见!”三皇子立即截断了余洋老人的话。 余洋老人点点头,“适才说嘈杂却也能闻言,想来三皇子近日用功读书,反而懈怠了身子,还是传大夫来瞧瞧,否则出了事情,草民可担待不起!” “先生关心!本王心领了!”三皇子拂袖,满是怒色。 余洋老人见他不虞,面色才缓和起来,他转头低声道:“还不回去读书?” 众人一听,纷纷散去。 顾南枝见余洋老人并不想解决这事情,只当做没有发生过,有些不忿,连忙看向刘程璧,只见他左脸上红了一块,微微有些血迹,想必三皇子出手极重。 看到他准备回去,顾南枝一愣,对了!沈赢呢? 正在她慌忙的时候,只见沈赢从一边走过来,低声道:“我在这里。” “刚刚发生什么事了?”顾南枝拉他的手,左右检查没有什么事才放下心来。 沈赢微微笑,示以安慰,“先生着我回答问题,开罪了三皇子,他非要与我比试,文不过我,便要武试,我身子不好,程璧便代我与三皇子比试。” 余洋老人脸色不虞,“这三皇子心胸狭窄,气焰嚣张,胸无点墨,一丝皇家风范也无,倒是像极了那姜家人!” 顾南枝见余洋老人的话里一点也不遮掩对三皇子的厌恶,不由好奇,三皇子年少承袭爵位,出宫开府,显赫异常,只是不服管教,被送来书院教导,看来这里面一定有不少事情,才让余洋老人这般温和的性子,气成这样! 沈赢看了一眼顾南枝骨碌碌转,就知道她又在琢磨刚刚的事情。 余洋老人叹口气,无奈道:“北风,你不要生气,那等小人,随他去就是,你专心读书。” 沈赢点点头,“学生记住了。” 余洋老人想了想,又嘱咐道:“以后莫要抢了他风头,他心胸狭窄,不喜被人压制,你还有几月便考试了,他手段下作,指不定怎么对付你。” 顾南枝:“。。。。。。。” 这个三皇子在余洋老人眼里如此不堪,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情招惹他生气了,不过一开始就和三皇子打jiāo道,甚至起了冲突,顾南枝知道沈赢不是那样子争锋的人,他应该是有什么计划? 沈赢笑,“先生这般关心我,我心里感激。” 余洋老人摆摆手,“我瞧你天资甚高,眼界不凡,又是出自何大人教导之下,实在是心疼你与那宵小在一起,不过忍忍也过去了,计山长的学生淄博便是了,以前被三皇子记恨,如今敛了锋芒,倒也过的舒畅。” 沈赢点头,记下余洋老人的话。 “对了,你内子教习之事,我们刚刚商量过,有些不合规矩,书院也没有女教,我做主就让她来我书房做侍读,我也能教习几分。” 沈赢听到这话,不由露出喜色,其实他并不想顾南枝去做什么教头,给一群陌生男人去弄什么qiáng身健体,这些事情本就是私密之事,他心里不舒服,也不想让顾南枝不高兴,便隐在心中,并且余洋老人的威望在京中页数数一数二的,现在等同于顾南枝背后是余洋老人,外间的人也不敢轻瞧她了,加上是余洋老人指点,那以后打开人脉,也要快捷的多。 想到此,沈赢满意的看了一眼顾南枝,“我觉得这主意十分好,内子便托先生多费心了。” 两人三两句话,便将顾南枝的去处决定好了,眉飞色舞,高兴的不行。 顾南枝看着这情形,总觉的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刘程璧的伤,山长叫了大夫来看,没有什么大问题,倒是三皇子不yīn不阳的陪了几十两白银。 沈赢也没有说什么,叫刘程璧收着,说不定以后用的上,和谁置气,也不能和钱置气啊。 平平安安过了一天,晚间三人相携回去,说到三皇子,各执一词,反正就是这个人不好惹。顾南枝觉得他就是脾气宠坏了,无法无天,只怕皇帝,但是心机也颇深,对余洋老人冷嘲热讽也没有发作。 刘程璧同意,三皇子这个人喜形于色,生气的时候极吓人,高兴的时候癫狂,说话也是滴水不漏,叫人找不出错,定是心思细腻之人。 沈赢觉得两个人说的一点没错,都说三皇子为人嚣张霸道,被皇后宠坏了,但是皇帝还是最喜欢这个皇子,并不因为是嫡出,而是三皇子手腕高超,做的叫人说不出错,别人看着厌恶,却没有任何把柄,顶多是出言不逊,却没有大jian大恶之事。 “依我看,三皇子绝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有无注意,没有任何人称我姓名,他却知道我姓沈,可见他是做足了准备的和我一会,或者说给我下马威,亦或者、、、、、、” 顾南枝听了沈赢的话,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你不说,我还没有记起来,似乎就是这样!我没有称你姓名,他叫你的时候,我还有些奇怪,现在想想,这个三皇子着实可怕!”程璧一脸后怕的模样。 顾南枝叹气,“看来这京中的人没一个草包。” 沈赢笑了,“你以为那么容易的事情,要京中草包多,泱泱大国岂不是一朝就覆灭了?” “也是。”顾南枝嘟嘟囔囔,对于马上来到的生活,充满了畏惧和期待,心底里怪异的感觉慢慢延伸。 “到家了,今晚得好好吃一顿,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顾南枝跨进门,转头对两个人说。 ☆、第六十八章寒衣节 秋日早已过去,立冬来的格外萧瑟。 立冬以后就是寒衣节,学校早早休沐一日,三皇子也难得没有找人问题,他们过了一个安稳的节。 寒衣节是过冬的第一个日子,皇家这时候会送新衣给官兵和衙卫,以示宽容大度,并且会赐一些礼物和银子,北方的人家还会买冥衣、靴鞋、席帽、衣段,然后烧给祖宗,并且达官贵族都会归乡祭拜,甚至禁忌车马出行,不得喧哗。 沈家也过寒衣节,如今他们独自出门在外,更加注意一些。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外面过年,不由有些心慌,沈赢虽然冷情冷性,在家也不爱说话出去jiāo际,但是这一次特地嘱咐了厨娘准备了馄饨和huáng酒,然后早早的放了厨娘走。 今晚顾南枝说她来做,不要耽误人家团聚,沈赢从认识顾南枝,就极少见她下厨,她说她会,却不喜欢做。 顾南枝特地买了牛肉和一些蔬菜,乱炖一锅,然后随意炒了几道时蔬,最后煎了两条刀鱼才算完成了一顿晚饭。 黎晏书和刘程璧就更少吃顾南枝的饭了,只有在途中随意将就的东西,现在看她在厨房一捣鼓,竟然真的端出来奇奇怪怪的菜式,看着叫人心慌。 “这是牛肉炖蔬菜,我独创的,这是煎鱼,用了桔子汁还有姜葱去腥,两面都炸金huáng了,正热着呢!快吃!”顾南枝给他们一一介绍道。 黎晏书伸筷子夹了一根清炒的青菜,味道还不错,还有很淡的鲜味,清香四溢。 他忍不住夸赞道:“小夫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如此珍馐就是外面大厨也做不出来。” 顾南枝眼皮子都没有掀开,夹了一个牛肉给沈赢道:“你吃吃看,我以前没做过这个菜。” 沈赢二话不说,夹住牛肉往嘴里放,好久以后道:“味道浓郁,肉质韧劲,肥甘不腻,恰到好处。” 刘程璧瞪大眼睛了,难道真的好吃? 他伸筷子夹了一个牛肉出来,结果真的还不错。 其实南方人不爱吃牛肉,一是牛太jīng贵了,都是下田里gān活的,一家人就靠着一头牛养活,吃不起也不敢吃,而是牛肉太韧,味道太重,南方的菜肴里很少有将牛肉做的好的,大多都是做肉gān,或者做成火腿。 “嗯,我独创菜式,快吃吧你们!”顾南枝哼哼,心里欢喜的很。 其实顾南枝的菜,做的是真不错,牛肉是她以前最拿手的菜式之一,因为懒,就喜欢乱炖,但是味道也不差,如今再重新做,顾南枝可是尝了三四次,才敢端出来。 看着几个人餍足的样子,顾南枝总觉得饭菜还是没有白做。 沈赢给她倒了一杯huáng酒,“辛苦了,我也没有帮上忙。” 顾南枝摆摆手,“你都帮我剥菜了,哪里是没帮忙。” “这酒是厨娘说附近有名的酒坊里的,寒衣节你喝上一杯,省的晚间冷。”沈赢示意她可以尝一尝。 顾南枝看酒色橙huáng,稻米的香味扑鼻而来,也有些忍不住了,她端着酒,轻轻抿了一口,不由皱眉:“辣。” 沈赢微微一笑,自己喝了一杯。 “明日里,又要去课堂了,见到那讨人厌的三皇子,你们要不就像先生说的那样忍着点。”顾南枝继续喝一口,还是微微辣口,便舍了酒去喝水。 刘程璧顿了一下,“我们要躲也可以,只是” 沈赢摇头,“我另有主意,不比避让,他来我们便较量较量便是,只是下一次程璧你小心些,别叫他再使诈偷袭你了。” 刘程璧嗤笑,满眼里嫌弃,“他那样也伤不着我。” 沈赢也笑,眼里深沉,“那就好,下一次再比试,你尽管放手打,若是他暗中寻衅于你,咱们便有了由头。” 刘程璧看了一眼黎晏书,黎晏书充耳不闻,好像根本没听到似的,只管吃饭,吃了一会觉得不对劲,抬头一看都在瞧着自己。 他无奈道:“你们商量重要的事情,当着我面,你们不怕我泄露出去啊?” 刘程璧摇头,沈赢摇头。 顾南枝顿了一会,也摇摇头。 “那好吧!你们尽管说,我不会说出去,我就是听着害怕!” 沈赢眼里有了笑意,“我同余洋先生说过了,明日你要和我们一起去上课,你大可装作不认识我们,或者不熟悉,好好读书,若是听到什么风声,告诉我们。” 黎晏书为难,“你要我去当你的耳朵,也不是不可以、、、” “嗯?”顾南枝道:“你还有什么条件吗?” “有,我想拜沈赢为师。”黎晏书放下碗筷,严肃的看着沈赢。 沈赢有些愣神,他从始至终都是把黎晏书当朋友来看待,君子之jiāo,他相信黎晏书,对刘程璧却是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当做自己的学生和挚友,和他们一路走来,对于黎晏书,他是感激的,对于刘程璧,他是照顾的。 收下黎晏书,也不是不可,只是这般就拉他入伙了。 沈赢转头看顾南枝和刘程璧跃跃欲试的表情,叹口气道:“可以,我本不愿牵连你进来,但是我实在缺人手,你拜我为师,我将会倾尽自己所学,教你知识,让你通达道理,但是令你做事,你不可不行,否则是欺师灭祖,我便逐你出门,永生不再见。” 黎晏书大为高兴,也顾不得沈赢的警告了,端着酒就跪下来,对着沈赢道:“弟子侍师酒,今日入先生门下,绝无二心,将会一心学习,听从先生之言。” “好。”沈赢喟然,端起黎晏书的酒一饮而尽。 “这样的话,你就是大师兄了。”顾南枝高兴的看向刘程璧,“他是二弟子,你们都得叫我师娘!” 沈赢肃穆着的脸色,听到顾南枝的话,忍不住笑出来,“就你机灵了。” “可不是!我的师弟!”刘程璧素来与黎晏书意见相左,以前是不和,现在多了生死与共的情谊,没了隔阂,却还是老爱斗嘴,凡事争个高下,也不知道是感情好还是不好。 黎晏书见刘程璧嘿嘿直笑,忍不住头大,想起来刘程璧是沈赢的第一个弟子,是行过拜师礼的人,“呐,师兄好!” 顾南枝忍不住了,“你们得叫我啊!” 刘程璧和黎晏书面面相觑,有些无奈。 沈赢这时候偏偏也道:“我虽然年纪小,但是作为你们的先生,南枝是我的妻子,你们要像尊重我一样,尊重她。” “呐,师娘好”二人听到沈赢发话,赶紧异口同声的喊道。 顾南枝心里美滋滋的,“虽然你们不情愿,我还是听得高兴,以后在家里,就叫我师娘吧!” “我是情愿的!”黎晏书赶紧开口解释。 刘程璧道:“你是我爹的徒弟,你又是我师娘,辈分太乱了,以后我还是教你南枝就好了。” 提到刘创,顾南枝的神色一暗,忍不住伤怀。 他们来京中,抱着复仇的目的,也抱着跃龙门的目的,这样平静的日子,以后少有,显得这一刻异常珍贵。 沈赢笑,拉过来顾南枝的手,紧紧攥着,似乎怕她走了一般。 “明日,一起去书院。” ☆、第六十九章青松书院 翌日,众人起了个早,在外街吃了面条,然后慢悠悠的往学院去,快进门的时候,黎晏书还特地分开了距离。 好在余洋老人打过招呼,便让黎晏书在旁听,山长也没有特地点名,生怕再招惹了三皇子。 这两日三皇子也老实多了,似乎是寒衣节被训斥过,连说话也注意多了。 山长高兴了几日,连话也多了。 没想到,才两日过去,这三皇子又开始捣乱,矛头直指沈赢。 休沐以后,书院静了几日,便趁着年前,带着学生去龙吟寺去上香,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也是为了马上来的考试,都希望夺得一个好名次。 不知道这一次是怎么了,他们定了日子以后,青松书院也定了同一天去。 这个青松书院也是京中颇为有名的书院,年数不久,可是人才济济,前几年的状元,一半都是出自这里,这几年风头一时无两,意气风发,便想着和崇阳书院争一个上下。 三皇子哪能受到了这个气,每每遇到青松书院,便要争一争,就连说话,也不想被青松书院的人夺了风采,听说青松书院要去龙吟寺,打足了算盘,要给青松书院以及沈赢一个下马威。 龙吟寺因为是国寺,香火旺盛,为了招待这一帮子学子,寺院早早的昭告,不要拥挤,而近郊来上香的人,听说又是两学院来了,都不远招惹事情,gān脆换一天。 所以他们来了,路上竟然没有什么人。 顾南枝撩起帘子,看见远处的马车,一应穿着白色长衫的学子,便问:“先生,那是青松书院的人吗?” 余洋老人点点头,脸色不太好,年纪大了,走了这么远,实在难受,可整个书院属他的备份最高,祈福祭祀都是由他来主持,缺不得。 “是的,他们的山长都是有名的大儒,很是厉害,你可以让你夫君去切磋切磋。” “好的,我一会就找他,不过咱们先上去喝杯茶歇一歇。”顾南枝见他脸色有些发白,大概是晕车导致的,从荷包里找了几个酸梅果子,凑到余洋老人面前。 余洋老人好奇,“这是什么?” “酸果子。”顾南枝示意余洋老人吃一点。 她是有些晕车的,以前经常做马车,就备了很多酸果子,还会带很多橘子,没想到余洋老人也有这个毛病,这个殷勤献的正是时候。 余洋老人吃了一块以后,问是否能将酸果子全部给她。 顾南枝笑的合不拢嘴,全部送了他,还给了他一个橘子,乐的余洋老人好半天。 车子越行越慢,许久才上山,顾南枝扶着余洋老人下车。 刚走了两步,就见一个身披袈裟的中年和尚走了过来,道了一个佛号,便请余洋老人进去。 顾南枝想着果然是上流社会的人,来上香还有大师亲自迎接,不知道沈赢要多少年才能爬到这个位子来。 想到这里,顾南枝回头去看沈赢,却看见三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站在余洋老人身边。 “见过三皇子。”那大师与余洋老人道了佛号以后,就朝三皇子弯腰作揖。 “无须多礼,我先生在这里,一切就照先生的意思来。”三皇子面露威严,扫过那和尚以后,就发了话。 余洋老人没有说话,垂眸看着别处。 三皇子见他不领情也没有发脾气,反而好声好气的道:“先生请进门。” 余洋老人嗯了一声,便抬腿进了山门。 三皇子嘴角微微一翘,看也没有看顾南枝,就上前去。 顾南枝这时候才去寻沈赢,看见他遥遥站在一边,正瞧着自己,便会心一笑。 “走吧。”沈赢快步走过来,牵住顾南枝的手。 顾南枝嗔道:“佛门清净地,你小心被佛祖责罚。” 沈赢忍不住回嘴:“我心里敬重便可,佛祖宽宏大量,怎会责罚于我。” “好了,就属你能说会道。” 这龙吟寺方圆几十里都是寺庙辖地,山下良田数十亩,供给寺庙吃喝,平时寺庙也打理,和一般村民别无二致。 再往上的大雄宝殿也是香火最旺的地方,;平时上香的人格外多,尤其是节庆日子。 龙吟寺便辟了后边院子专门接待达官贵人和平明百姓,左右两大间,谁也见不到谁,到没一点问题。 那边是给一些人来借宿用的厢房,另外这边就是给上香的贵客专门休憩的地方,还布置了园内小景以及亭台楼阁,活脱脱一个江南人家,格外别致。 再网上去,便供着个各路菩萨,一共几十尊,香客来此都会上一炷香,走一走以示诚意。 最上面一层就是山顶的巨佛像了,广阔的平台上面放了好些蒲团,大多数水陆会场都是在这里举行,有些大师讲经,也都在这里。 顾南枝随着余洋老人和众学子,从大雄宝殿一路跪倒了最上面的巨佛像这边,他们刚完事,青松书院的学子们就上来了,见他们也在,都开始jiāo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两个书院是京中最好的书院了,将国子监给结结实实挤下去,稳占了位置,他们两个书院也是老对手了,十多年间一直小摩擦不断。 如今三皇子加入了崇阳书院,更是将热cháo推上了顶峰。 以往都有书院比试,近两年被皇帝取消了,便私下争斗起来,今年尤为严重,如今狭路相逢,肯定是要争个胜负的。 顾南枝拉着沈赢找个地方坐下来,看两个学院说话。 两队人叽叽喳喳,争来争去,为了出口气,绞尽脑汁压对方风头。 三皇子首当其冲,便提议以佛理为主题,由各方书院派出三人来争夺胜负。 由余洋老人和计山长以及青松书院的两个山长为裁判,再加上之前接待那位大师。 顾南枝拉来一个学子,问:“青松书院的院长没有来吗?怎么只有两个山长?” 那学生一听,无语半日道:“小姐,你真是书院的侍读吗?那可是刘山长,可是受当今皇上亲自嘉奖的大儒,还有于山长是大皇子西席,整个京城没有不知道他们的!” 顾南枝觉得自己是乡巴佬进城了,“原来这样,我祖籍是青州,近来才进京,不甚知道这些。” “你是先生侍读,定是文采很好,要不然先生不会专门点你去侍读的,不过切莫乱说话了,青松书院的人都小气的很,要是被他们听见,定要使绊子。” 这学子也是个厉害角色,恭维了顾南枝以后,又嘱咐顾南枝不要乱说话,顾南枝估计他也不是什么普通人,正要问他姓名。 那边三皇子就喊道:“淄博,第一场你来。” “来了。”他听到三皇子的声音,赶紧站起来,转头对顾南枝道:“学生先行去了。” “他就是于淄博?”顾南枝忍不住张大嘴巴。 沈赢点头,看着三皇子不说话,知道他肯定要叫自己去。 “第二场,沈赢你来。” ☆、第七十章比试 沈赢垂眸,站起来答了一个诺字。 顾南枝听了直撇嘴,就知道三皇子肯定要找沈赢上的,不过沈赢的文采她一点不担心,就怕的是三皇子故意做对。 “第三场就是小王上场。”三皇子说完以后,昂首挺胸对青松书院一人说道。 那人似乎是青松书院的佼佼者,一直和三皇子商量如何来。 “我们第一场是利州,第二场小生huáng声不才愿意一试,第三场便由博书来对三皇子。” 顾南枝听自称huáng声的人,要和沈赢比试,便来了兴趣。 想来huáng声应该知道三皇子几斤几两,不想和三皇子对上,被他占了便宜,或者让他怨恨,便随意指了一个人去对付三皇子,而自己来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外来学子。 沈赢初到京城不过几天,根本没有一点名声,不过他在江南的名声,不知道是否传来京城了。 “你觉得那个人什么意思?”顾南枝凑到沈赢边上,低声问话。 沈赢皱眉,“那个huáng声是二皇子西席的侄儿,其父是翰林院学士,书香世家,是这一次状元人选之一,他不敢对三皇子我到觉得没什么,只是他也不敢对于淄博,叫我有些出乎意料,我听其他人说他们俩是宿敌了,每每遇到都会这般一争高下。” 顾南枝猜测,“那就是他知道你是江南来的才子,故意给你一个下马威?” 沈赢见她面带忧色,便笑了笑,“不知,走一步是一步,不过只要对手不是三皇子,我如何都能赢的。” 顾南枝哈哈大笑,“你还说笑,等会被三皇子听见了,麻袋套了你一顿打。” 刘程璧:“” 这时候两边学子都一边坐下,看中间的几个山长和那位大师说话。 没一会,于淄博便走到前面,和一个青松书院的学生相对而坐。 其实诗词的评选一向是难的,就算是科举考试也不列为重点,只是读书人喜爱,所以大多作为比试的题目,尤其还沾着佛理,这比的就是谁更能说了。 顾南枝拖着下巴看热闹,见两个人面前各自燃上了一炷香,忍不住道:“他们这个还有时间限制,不知道先做出来是不是有奖励分啊?” “没有的,先做出来更吃亏,所以都限制一炷香内,为保证公平,还会在写在纸上,由人朗读出来。”沈赢耐心解释。 顾南枝点头,“原来这样,下一场就是你了,你紧张吗?” “紧张做什么?”沈赢转头来看她,笑嘻嘻的样子,似乎一点不把眼前的比试放在心上。 顾南枝看的心里五味陈杂,沈赢自恃文采超然,不把人放在眼里是很早就有的习惯了,眼前在镇子上县城里省城里,她都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可是到了京中这个卧虎藏龙的地方,他还是以前那般样子,让顾南枝有些担心。 “你觉得这帮人水平如何?” 沈赢抬头,“规规矩矩,差不多是前进士。” “于淄博也是?” “嗯。” 顾南枝嗷了一声,沈赢未免太过自大了,就算是何老太爷亲自教习,和京中才子也敢这般瞧不起,是以为自己有十个胆子吗? 正在她乱想的时候,那边高声喊道:“时间到,题目自参。” 只见于淄博一听到喊声,便放下了纸笔,将写满了字的纸递给了一个小沙弥。 那小沙弥笑笑接了过来,转头又去拿另外一个人的纸。 “学生于淄博,七言四句,急急忙忙苦追求,寒寒暖暖度chūn秋.朝朝暮暮营家计,昧昧昏昏为己谋。” “学生利州,七言四句,花开花谢chūn不管,拂意事休对人言;水暖水寒鱼自知,会心处还期独赏。” 几个山长听完之后,商议片刻,青松书院只一人投了利州,另外三人都投了于淄博,只有那位大师投给了利州。 三比二,于淄博险胜。 沈赢冷笑,站起来就要上去。 顾南枝低声道:“你要加油。” “无事,我马上就回来。” 沈赢一到场,还未坐下,那叫huáng声的人便拱手道:“敢问是江南才子沈举人吗?” “是学生。”沈赢微微一愣,还给顾南枝猜对了,这个huáng声认识自己。 huáng声笑了,感慨道:“果真是,虽未谋面,但是听举人名已久,终于得见,心中感慨。” “学生初来京中,已听huáng公子大名许久,很是敬佩。” 二人又客套了几句,小沙弥见他们说完了话,便喊道:“时间到,题目家国。” 沈赢听到题目就坐下来,没有拿笔就闭上眼睛。 顾南枝在远处也听到了一点,笑的得意洋洋,对刘程璧说:“怎么样!我猜对了!” 刘程璧点头,“对,你真聪明。” 顾南枝听到题目,沉吟:“沈赢的诗词一向是qiáng项,只是佛理很少涉及,还好这一次主题是家国。” “不论什么,沈赢都不会输的。”刘程璧牵起嘴角,“你是他最亲近的人,你应该知道。” 顾南枝微微一愣,是的,沈赢文采斐然,博闻qiáng记,什么东西张嘴就来,但是博弈他是一步步的布局,将你完全掌控住,没有一点点的反抗能力,每一个人甚至一句话都是他的工具。 他会一点点的吞噬掉对手,只为了一个结果。 所以,顾南枝最怕和沈赢下棋,他能jīng确到每一步,就和现在一样,能计算出每一个人,然后得出最优的结果。 一刻钟过去,还有半截香没有燃尽,沈赢睁开眼睛,就拿起来笔,在之上龙飞凤舞。 周围的学生瞧见了,都不由发出一阵惊呼声,想不到这个沈赢如此托大,虽然huáng声敬他是江南才子,可这毕竟是京城,太不把京城的学生放在眼里了吧? 青松书院的人瞧着都很不服气,一直瞪着沈赢看,这边崇阳书院的人却笑嘻嘻的,一点也不在意,还有和青松书院对眼的。 一时间议论纷纷,huáng声也被吵的有些头疼,他看着沈赢淡然的坐在自己面前,脸色也有些不虞,思量片刻以后,也提笔开始写。 沈赢见状,不由笑了笑,转头去看顾南枝,眨了眨眼。 顾南枝被他突然这般,吓的红了脸,反应过来又娇笑起来。 今日顾南枝为了衬着秋色萧条,便穿了一袭红衣,本就肤白胜雪,青丝缠绵,整个人亮就像是明珠一般,一笑像是化开了的雪,媚眼如丝,好不晃眼。 本来众人的目光就在沈赢身上,见他看顾南枝,都忍不住去看,这一看都移不开眼了。 huáng声见了,不由皱眉,咳嗽一声道:“小师傅,我好了。” ☆、第七十一章胜出 huáng声的这一句话,叫回了众人的思绪。 沈赢见他故意高声说话,笑意更甚了,便道:“huáng公子你先请。” huáng声顿了一下,本打算让沈赢先的,可是自己这一叫,有些不好占后了,不禁懊恼刚刚不该沉不住气去喊。 “那多谢沈公子了。”huáng声皱眉,然后转头对小沙弥说道:“请。” 小沙弥笑了笑,接来huáng声的纸,低头看了一遍,然后朗朗念道:“huáng声,七言四句,辞君莫怪归山早,为忆松萝对月宫。台殿不将金锁闭,来时自有白云封。” huáng声向来会用比喻,作诗写文晦涩难懂,也是他的特点之一,顾南枝听完就觉得头大,完全搞不懂这些字凑在一起和家国有什么意思,不过人家既然是才子,肯定是有自己的才气。 众位学子听了,许多人不由啊了一声,表示赞叹,听得顾南枝只觉得实在想笑。 等大家赞叹完毕以后,那小沙弥微微咳嗽一声,接过了沈赢的诗,顿了一下道:“沈赢,七言六句,禅门无住始为禅,但十方国土庄严,何处非柢园jīng舍;渡世有缘皆可渡,果一念人心回向,此间即慧海慈航。” 青松书院的人本就没有正眼去看沈赢,认为huáng声选他只是为了故意欺负他,所以都抱着看乐子的心态,可是那小沙弥一念出来诗句,众人的脸色凝重了。 反之这边崇阳书院的人全都笑起来了,似乎在嘲笑huáng声。 huáng声是一个骄傲固执的人,看起来温润如玉,一表人才,可是尽是爱出风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似得,所以事事都要争,和于淄博一直是对头,他进了崇阳以后,huáng声便立即进了青松书院,一直觉得偌大的京城,只有他一个人能和自己争了,便也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今天选沈赢,也是抱着打压的心思,故意夸了他几句,说是江南才子。 可是在他心里,江南那地方穷乡僻壤,不过是出了几个状元,便说人杰地灵,其实都是无名之辈,他根本瞧不上,抬高沈赢,也不过是给自己下台阶,免得别人说他故意欺负人。 结果却跳在了刺头上,这一下弄得huáng声下不来台了。 而这一局很是有意思,青松书院的两位山长都是选择了huáng声,而崇阳书院的两位山长都选择了沈赢,只有龙吟寺的大师一直沉默不言。 顾南枝焦急的看过去,生怕那个大师一出口就说huáng声好。 于淄博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过来,见她这般,便问道:“沈赢是你家人?” 顾南枝楞了一声,回头看见于淄博,便往刘程璧边上坐了一点,然后道:“是我夫君。” 于淄博显然是吓了一跳,似乎没有想到沈赢已经娶妻了,还堂而皇之的带到京中来,带到书院来。 “原来原来如此。” 顾南枝笑笑,不再回话,再看那大师仍旧没有说话,禁不住着急了。 于淄博咳嗽一声,“小夫人不要急,那位大师是寒山大师,京城出了名的名僧,才华横溢,只是不问世事,听说年轻时走了许多地方,近两年寺中无人打理,才回来帮着师兄的忙,却越发的有名气了,并且为人也是十分正直,你瞧着,他定会选沈赢的。” 顾南枝听他这样说,心里好受多了,笑道:“托你吉言了。” 她话刚落,那边的寒山大师便道:“沈公子,愿你鸿途志得成,名扬四海。” 顾南枝一愣,转头问刘程璧,“他是什么意思?” 刘程璧眉飞色舞,“沈赢赢了!!!” 顾南枝忍不住啊了一声,抱住刘程璧的胳膊一直摇啊摇,“真的吗?” “当然啊!” 于淄博看向沈赢,还是一副淡然做派,见他朝着寒山大师拜了一拜,对顾南枝道:“沈公子才学绝高,赢了huáng声,怕是接下来名噪一时,且要热闹了。” 顾南枝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了,心情格外好,知道于淄博的意思,却也没有说话怼回去,“谢谢于公子了。” “不谢。”于淄博嗯了一声。 这边的huáng声气白了脸,盯着沈赢不放,好似他抢了他什么东西一样。 沈赢却笑的讥讽,拱手道:“谢谢huáng公子谦让。” huáng声听到这话,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可是面对几百号人,加上极为山长,还有三皇子,他也不敢说什么,便勉qiáng扯出了一个笑容,“沈公子说笑了。” 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才各自退下去。 经过三皇子边上的时候,三皇子也愣着脸,似乎不敢相信,他打败了huáng声,多拿了一票,为这场比赛画上了句号。 这让他jīng心安排的场面失了控制,心里复杂难言,他见沈赢悠然走远的样子,不由冷哼一声,上前接力第三场。 沈赢走回来便看见于淄博坐在顾南枝边上,心中不快,但还是走过去客套了两句。 于淄博自然让开了位子给他坐。 沈赢心中冷笑,已经想好了怎样对付于淄博,不叫他靠近顾南枝半点。 于淄博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尴尬,想了半天,拱手道:“沈公子才学之高令人实在佩服,佛理这般晦涩,在沈公子手里,竟然这般容易,叫在下惭愧。” 沈赢心中嫌弃万分,却笑着道:“于兄所作更叫在下惭愧,哪里有我让于兄羞愧的道理。” 二人互相chuī捧了以后,于淄博才问道:“不知道沈公子今年年岁几何?” “于兄叫我北风即可。”沈赢笑了笑道:“我今年不过十六年纪,尚且稚嫩,希望于兄能多指点几次。” 于淄博心中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才十六的年纪,竟然已经这般鬼才,真是可怕,若是他到了及冠之年,又是什么样子,一想到这里,于淄博便觉得冷意森森,这一次听说他是连续两年参加可县试和省试,只差会试就是三元及第了。 他心中更加不安了,微微笑道:“那北风叫我淄博便是了。” 沈赢嗯了一声,“那北风便不客气了。” 二人又说了许久,前边的比试早已抛在脑后。 顾南枝见两个人说的火热,心里有些不高兴,哼了哼和刘程璧道:“听说于淄博是有名的才子,你们在一块吗?” 刘程璧见他们相谈甚欢,便笑道:“于淄博是出了名的豪慡,他遇到谁都这么多话,你还吃一个男人的醋?” 顾南枝扁了他一眼,“我谁的醋都吃。” “哈哈哈” 两个人的笑声传到了沈赢他们这边,于淄博见顾南枝笑起来灿如艳阳,红衣衬得她更加窈窕,这样的女子,不但美的惊心,谈吐也独特到让人无法忘记,一时迷了神,好半天才回神问道:“听说你已娶妻,想不到这么早?尊夫人也” ☆、第七十二章刘程璧的决心 沈赢本来想怼回于淄博,可是想了一想,也是个能用的人,现在惹急了他,倒是不太好,但以后还是少让他在顾南枝眼前晃的好。 “到时间了!”沈赢咳嗽一声,指着前面的三皇子说道。 于淄博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三皇子。 当然,这一场是以三皇子胜利结束了此局,一举大败青松书院,整个崇阳书院的学生都高兴极了,三五成群在那里哈哈大笑,就连山长也露出了笑意。 反观青松书院的人都垂头丧气着往山下去,还有几个人站在huáng声边上,在安慰他的学子还未离开。 几个崇阳书院的人走上来,就共贺沈赢,还未开口说话。 三皇子就走了过来,冷笑一声:“沈举人好大的才气。” 沈赢慢慢悠悠的站起来,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然后开口道:“不如三皇子夺下最后胜利,咱们一举打败青松书院,都是三皇子的功劳。” 这话说的缓缓,像是潺潺溪水流出来一样,听着是赞美的词,可是却叫人十分难受。 于淄博咳嗽一声,“三皇子这诗做的极好,佛理又参的深,叫人佩服。” 边上几个学生见形势不好,立即附和了几句,然后赶紧走人。 三皇子这时候转头去看于淄博,斜睨着他,“于公子现在闲情雅致多得很,都愿意来奉承本王了,想必是前段时间在家养病想通了?” 于淄博一听这话,脸色发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沈赢看了他们俩的气氛瞬间冷下去,有些意外,两个人之前的事情恐怕不止那么简单的,便要说几句话打发了三皇子。 “北风!先生叫你过来!”计山长这时候高声喊道,看样子他是走过来故意解围的,只走到一半,见情况不对,就喊了一嗓子。 沈赢的话堵在了喉咙中,只好微微一笑道:“三皇子,学生先去了。” 三皇子哼了一声,“走。” 沈赢弯腰作揖,转头扫了一眼于淄博面色有些凌厉,便垂下眼眸,拉着顾南枝快步走到计山长边上。 “没有为难你?”计山长见他来了,赶忙问道。 “没有。”沈赢摇摇头,牵住顾南枝的手,有些心不在焉。 “那我们去见一见寒山大师。” “山长请带路。”沈赢顿了一下,赶紧回话。 顾南枝咳嗽一声,还拉了拉他袖子,才让他回了心思,“你是不是在想他们俩?” 沈赢微微一笑,知道顾南枝也注意到了,“是的,有点古怪,大皇子西席的侄儿,翰林院学士的嫡子,和一个皇子有什么仇怨,能成这般模样?” 顾南枝扁嘴,“也许里面有别人不知道的龌龊,回头打探一下便是,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今天这事情。” “什么事情?”沈赢拉着顾南枝,亦步亦趋跟着计山长,尽量压低了声音,不让前面听见。 “就比试的事情,我瞧你胸有成竹的模样,好像猜到了那个狗皇子会让你出场。”顾南枝继续嘟囔,越想越奇怪,总觉得有迹可循。 沈赢咳嗽一声,笑了笑道:“也就只有你看我这样了,我哪里这般坏,事事谋划?” 顾南枝哼哼:“你是谁,我不知道吗?你先去找寒山大师,我和程璧随意走走,好了便来找我们。” 沈赢摸摸鼻子,“都听夫人的。” 顾南枝听得舒服了,嘿嘿一笑,然后高声道:“计山长,学生有些不适,先去歇息。” 计山长闻言,也没有多想,摆摆手道:“那你好生歇着。” 刘程璧这边踱到巨佛下面,正想打盹,一早上看了猴戏没歇息,真的有点累了,正闭上眼,就听到一串脚步声,连忙睁开眼。 只见是顾南枝走来了,便松缓下来,“你不陪他去?” “多大个人了,还要我去,我又不是他娘亲。”顾南枝浑不在意,“我们去吃些东西,听说这里素斋做的格外好。”顾南枝上来就想要拉他。 刘程璧立马躲开了,笑道:“我知道了,这毕竟是外间,不要太放肆了,回头他要是瞧见了,我准有苦头吃。” 顾南枝微微一笑,并没有反驳,只是道:“刚刚我问了小师傅,说从这边下去,到后院的觅秀堂就可以了。” 刘程璧点头,“咱们去了,沈赢知道吗?” “他一会来找我们。”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走下去,路上遇见几个青松书院的学生,惹了好一番白眼。 龙吟寺的素斋是出了名的,许多人都是前来吃上一顿,捎带着上香,以至于一斋难求。 不过,余洋老人的面子大,他们书院的几百号人一早就安排了所欲的斋饭。 顾南枝是女眷,还单独安排了屋子来接待,可见寺庙做的妥帖,对这样无名小辈都十分礼遇,可见大庙风范。 二人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小沙弥就捧着斋饭进来。 顾南枝等这一顿饭其实也等了很久,早就听说寺庙做菜是出了名的,比京中酒楼都要好数倍。 。因为入菜的原料是素菜,有十八种之多,寓意十八罗汉。素斋"的18种原料是:花菇、口蘑、香菇、鲜蘑菇、草菇、竹笋菇、竹荪、冬笋、腐竹、油面筋、素肠、黑木耳、金针菜、发菜、银杏、素jī、马铃薯、胡萝卜。加以素油、盐、酱油、白糖、淀粉、芝麻油、鲜汤佐助,依法烹制调和,这样的素斋在外面是极难吃到的,只有在寺庙里才能尝上一次。 顾南枝想着如果不是跟着余洋老人来,指不定他们连饭菜都吃不上,就被送下山了。 二人第一次吃素斋,见不是清汤寡水的模样,都忍不住食指大动,吃完以后,又拿了果子汁儿喝着,有一点没一点的闲聊。 “程璧,你今日似乎不大高兴?” 刘程璧唔了一声,往边上的榻上一躺,“沈赢要你问的?” “他哪有功夫瞧你?我自己琢磨的,你和我说说。”顾南枝凑过去,嘿嘿直笑。 刘程璧不说话,看着屋顶的雕花砖,有些怔忪。 顾南枝抬头看,那砖雕刻的云纹尊贵无比,便明了他的心思,低声劝慰道:“你瞧那块砖都磨损的老旧了,我看着要掉下来了,保不齐过几年咱们来,这屋子重新粉漆,换掉这砖,整一个更好看的云纹,你再来看。” 刘程璧沉默了片刻,然后转头认真的说道:“南枝,你一向这般通读人心的吗?” 顾南枝被他这话逗笑了,一直不停的咯咯笑,“我哪里这样,我又不会读心术,我这是关心我身边的人,他想的我知道,我关心,所以才会这样说!” 刘程璧仍旧盯着那块云纹砖,“我知道你担心我,所以过来陪我,连沈赢也不管了,你总是像大孩子一样,处处照顾我们情绪,让我不自在,但是又很感激你,南枝,我一直觉得你比沈赢要聪明百倍,你总能看透人心,看透沈赢,我不知道,如果没有你,我们会怎么办?” 顾南枝听得羞红了脸,半天不知道说些什么。 刘程璧叹气,转头严肃道“”“我认识你这几年,虽然一直跟着沈赢,我觉得若离开了沈赢,你自有天地,但是沈赢离了你,不一定会有今天这般,以后甚至不会好,你这般为了他,为了照顾我,值得吗?” 顾南枝点头:“值得,你是我朋友,他是我夫君!” 刘程璧叹口气,就知道顾南枝这样说,他坐起来,直视着她的目光,澄澈如水,深沉如木,“若是以后,有一点不好,我都不会放过沈赢,你的长兄待你不好,我不敢说其他,年纪稍长你几岁,你以后便是我的妹妹。” “好!你做我哥哥,我高兴的很!” 顾南枝见他说的实在认真,心里腹诽,又是妹妹,又是师娘,那辈分不是全乱了嘛!后来很多年才知道,这时候刘程璧早已经下定决心,坐上那个位子,以帝王自居,将最尊贵的位子给了她和沈赢。 可是又因为她是女子,心中更加偏袒她。 “你们说什么呢?凑这么近?”沈赢不知道何时回来了,一走进来瞧见两个人这般,忍不住皱眉。 两个人都在想着心思,一点没有注意脚步声,被沈赢一说,都吓了一跳。 顾南枝哼了哼,“我们在谋划以后怎么对付你,天天就想着做圈套给别人钻!” “是了,南枝背后与我说你实在太坏了,说你以后要欺负她,我可要帮她!”刘程璧也忍不住附和。 “你们俩都这般说我了,我敢乱来吗?”沈赢笑,拉过顾南枝,一双眼睛像是星星,直勾勾的看着她。 顾南枝被看的实在受不住了,伸手就去杵他的脑袋,“你看什么?” “看你。” 刘程璧见两个人又亲热起来,咳嗽一声道:“来说正事!” ☆、第七十三章情愫正浓的年纪 “今日怎么故意出风头,你计划做什么呢?别总叫我们看热闹,一起做事才好,你一个人办了所有的事情,我们蒙在鼓里,还算不算队友了?”顾南枝想起来今天的事情,总觉得不对劲,推开了沈赢一本正经的问话。 刘程璧赞成顾南枝的话,他和沈赢虽然共进退,但是他做事很少与人说,就今天这样张狂,也叫他们措手不及,沈赢向来是很低调的人,就算是以前也是为了某些目的,才会做事情,否则,以他的性子,就是坐着看戏的人。 “你们先别着急,我今日也是巧合,本不打算争的,可巧合的是三皇子有意点我,我不如顺手推舟了。” 顾南枝知道之前三皇子故意借此打压沈赢,便点点头说:“然后呢?” 沈赢道:“我觉得好奇,之前虽有打听过着几个书院有名的人,但还是第一次见到huáng声,他们说huáng声傲才,本该进入崇阳书院,却故意进了青松书院,我便猜这个人是故意为之,为了凸显自己,崇阳书院多人才,不说于淄博,三皇子也是风云人物,来崇阳书院,便要压在三皇子之下,但是他却去了青松书院,可显而知他是什么样的人?” 刘程璧和顾南枝面面相觑,这种人他们见得太多了,他们大多才华一般,却自诩才华横溢,任何人都不如他,享受人们的目光,享受人们的仰慕,甚至为了得到更多目光,不择手段,huáng声就是这样的人。 “他选我,我也猜到了,和三皇子对垒,一定会输,huáng声和于淄博对垒,不知输赢,三皇子报出来的名单,huáng声会选一个和于淄博差不多的人,有一半的胜算,自己对我,他觉得稳赢了,所以三皇子也是同样的打算,于淄博赢了,我输掉,他痛快的赢回来,一举打压我的士气。”沈赢慢慢道。 “我便不想如他们两个人的意了,计山长博学,余洋老人睿智,寒山通透勇敢,另外两位山长,我不清楚,但是通过于淄博第一轮的投票,也能看得出来,偏爱青松书院,我就注重在计山长、余洋老人、寒山大师便可了,我所做之诗,也许不是最好,堆砌辞藻,我不如huáng声,但是我懂寒山,他犹豫的时候,我知道他看中的诗理是佛理,我投其所好,将佛理藏于诗理,再投余洋老人的喜好,家国便是己任,计山长一定能看出来诗理,三人几乎是稳稳站在我这边了。” 顾南枝看了一眼沈赢微微得意的样子,有些好笑,他每一次算计之后,就是这样的眼神,带着坚定和运筹帷幄的得意,叫人不由自主的陷进去。 “接着就是打huáng声一个措手不及,那样享受大家目光的人,如果被抢先了,会怎么样?” 刘程璧笑了,“会慌。” 沈赢牵起嘴角,“我说我写好了,他慌掉了,之前选择我就是因为是个软柿子,随手就能捏了,没想到我却先他一步,他笃定我不如他,想也不想就立即填词,情急之下,难免错误,他的诗晦涩,多暗喻,但是主题没有明显,寒山肯定不满,青松书院向来以他为尊,肯定选择他,我稳拿了另外三人,夺得寒山的青眼,也是huáng声的功劳。” 顾南枝听完他的话,只觉得浑身有些战栗,从一开始情急之下的对策,到步步为营,从每一个人的心理,到逐步击垮huáng声,一步一步,一点一点,沈赢没有错一丝一毫,赢的太漂亮了,什么时候沈赢开始玩弄人心了? “你真的好聪明。”顾南枝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由衷赞叹道。 沈赢不知道怎么了,羞涩一笑,“没有,你比我更好。” “不要相互chuī捧了,你们俩都厉害。”刘程璧无奈。 顾南枝嘿嘿笑,“我们等会跟随书院回去,沈赢可就要名扬京城了,打败了huáng声,可有的忙了。” 果然,下午回去的时候,就有人上来询问地址,想要拜帖上门。 沈赢一一回答了,推据两拨,也实在觉得累,便让顾南枝去耍个聪明,赶走人。 顾南枝咳嗽几声,便把沈赢来历告知所有人了,出自青州,乃是县试,省试的头名,是江南有名的才子,出自何老太爷膝下,姐夫是何家大爷的嫡子,一直深受何家教导。 众人明白了,这原来是何家悉心教导的人,想要博一搏何家沉积多年的名声,加上何老太爷亲自教导,大概是对状元之位势在必得了。 可是沈赢实在低调,早前就名扬江南,可是甚少jiāo际,认识的人也少,现在来了京城,更是低调,进入崇阳书院,继续学习,为三月chūn闱,若不是这一次三皇子故意挑起的比试,相比沈赢还要到chūn闱才能大放异彩。 众人笼络的对象从沈赢变成了何家,何家本就是稳固京城的一个家族势力,多年不曾乱插关系,何老太爷也是家训多年,不要涉及皇权争斗,只是一心教人。 膝下数子都是飞huáng腾达,三子都身居要职,连孙儿也是名扬一方的人才,现在横空出世的沈赢,又为何家增添势力。 回到院子以后,又是许多人送来礼物,说的多是给沈赢沈公子调理身子用,看来不少人都知道咱们这个沈赢沈举人是个体弱多病的孱弱才子。 顾南枝看着山参燕窝堆满了桌子,便找笔记录下来,谁家何时送的什么礼物,大多都是世家大族和何家有关的家族。 “沈赢!你这下脸上有光了,三皇子给你送了一根千年山参,要你龙虎康健哈哈哈哈” 沈赢:“” 刘程璧在看书,听到顾南枝的声音,好奇跑过来,一瞧果然是三皇子送来的,镶金攒银的盒子里,斗大的一根老山参,看的几个人都有些震惊。 “这三皇子改性子了?”顾南枝拿起山参闻了闻,“好像是好的。” 沈赢嘴角直抽抽,一把夺下山参放进盒子里,道:“卖了,挺值钱的。” 刘程璧啧啧,“这大补啊!” 顾南枝一脸心疼:“沈赢他怕有毒,毒死了这个三元及第的状元。” 刘程璧听后哈哈大笑。 黎晏书这边正好打着哈欠走进来,“今晚吃什么?” 顾南枝看了看山参道:“山参粥。” 众人无语。 黎晏书一听直点头,“好啊!这几天偏头疼,吃点补一补也好。” 厨娘听到要把山参煮成一锅粥,给大家补一补,吓得话都说不出来,这东西平常人家见都没见过,最长见的也就是手指大的这一个有十个手指那么大了?这沈家的人是不是疯了啊? 厨娘战战兢兢的把山参切片,然后放进瓦翁里面或者粳米煮了小半个时辰,然后才敢端上去。 几个人端坐在桌前,等山参粥端上来,才觉得后悔,这可是能救人命的千年山参。 顾南枝也有些后悔的看着众人,“咱们吃吗?” 沈赢哼了两声,给顾南枝盛了一碗粥,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然后抬头道:“吃。” 顾南枝吞了口口水,端起碗喝完两碗粥,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心里也暖融融的。 黎晏书喝了一碗觉得越来越热,不怀好意道:“人参的功效大补元气,固本培元,并且有助肾气,沈兄,刘兄多吃点啊!” 沈赢心虚了,昨天看了一眼顾南枝,不敢说话。 刘程璧尴尬的咳嗽两声,也不敢说话了。 顾南枝清清喉咙,道:“人参入肾经,有助肾气,助肾阳,我知道,你们得多喝点,一人喝上三碗。” 三人低头,继续喝粥。 今天的夜来的格外早,外间不知道何时下起了雨,寒风轻轻撩过门窗,传来呼呼的声音。 顾南枝打了个哈欠,看沈赢还在灯下看书,忍不住的困意袭来,便趴在塌上歇息一会。 “南枝?” 顾南枝脑袋晕晕沉沉,却感觉身上暖融融,耳边还有人轻轻呼唤自己的名字。 她睁开眼,便看见沈赢和自己面对面的躺着。 “啊?沈赢?” 沈赢点点头,昏huáng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垂下的睫毛撒下不少yīn翳,显得一边侧脸更加晦暗,却柔和了许多。 “你好漂亮啊”顾南枝忍不住痴痴笑。 沈赢脸上尽是笑意,眼睛里盛满了星光和顾南枝的面容,他轻轻开口道:“南枝,你才是最好看的。” 顾南枝嗯了一声,“也是,我不是花容月貌,怎么和你相配?” 沈赢笑的更盛了,伸手摸了摸顾南枝的脸。 温热感渐渐涌上两个人心头,心房里暖融融的无处安放。 顾南枝感觉到沈赢的另外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腰间,有些灼热,却十分舒适。 “沈赢” “嗯?” “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了。” 顾南枝哦一声,情愫正浓的年纪,但年纪实在实在是小,她吞了一口唾沫,忍住不去看他极具诱惑的脸,“才十六啊!” 沈赢顿了顿道:“十六也是个男人了。” 顾南枝见他脸色渐渐红了,并且慢慢接近自己的脸,心开始乱了。 ☆、第七十四章合作 祈福以后的崇阳书院,比以往要热闹了几分,不过都是来找沈赢的人。 沈赢可谓是出尽了风头,三皇子气的两日没有过来上课,第三天的时候三皇子终于来了,铁青着脸色,怒火简直要冲上天了。 于淄博凑到沈赢身边,“他在府内不来学院,皇上生气训斥了他一顿,并且叫他在祖庙跪了一个时辰。” 刘程璧笑:“怪不得火气大,沈赢要上去吗?” 沈赢摇头,“今日,我不来,你去。” 刘程璧皱了皱眉,低声道:“什么意思?” 沈赢看了一眼于淄博,“他不会再找我了,知道我才学不比他低,要找我的话,也只能比武,我身子孱弱是整个京中都知道的事情了,要不然怎么会送老山参给我呢,所以他如果再找事,你便去帮我挡一下。” 于淄博怪异的看了两个人一眼。 刘程璧皱眉,“倒是忘记了他送你山参这事情,他记仇的很,要是找事,我定会替你上前。” 沈赢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帮我。” 二人相视一笑,露出了不可捉摸的笑容。 于淄博更加疑惑了,望着两个人,尴尬道:“少与三皇子对着来,他母妃和家族势力庞大,你们年纪还小,还未看透世事,小心行事就好。” 沈赢见于淄博提醒他们,有些好奇,沉默一瞬道:“多谢提醒。” 于淄博点点头,转头准备回学堂。 “于兄,这天好似快下雨了。”沈赢对刘程璧使了个眼色,便跟上来和于淄博说话。 于淄博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灰蒙蒙的,不知道何时就要下雨。 “嗯,快些回学堂把。” 沈赢快步走到檐下,见刘程璧走远了,便问:“三皇子这般,为何皇帝要将他送到崇阳书院,为难我们?” 于淄博闻言,立即转头去看周围,见到没有人才冷冷道:“那为何你不知道管住自己的嘴巴,叫自己不乱说?” 沈赢笑了笑,“那就看于兄如何了?” “你不用试探我。”于淄博皱眉,本来觉得沈赢是个可jiāo之人,可是却发现他越来越有意去蹚浑水,和三皇子争锋相对。 “我不是在试探你。”沈赢退了一步,“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 于淄博无奈,“你想要知道什么事?” “三皇子为什么要来书院?” 于淄博道:“知道了,你又想怎么样?” 沈赢笑:“书院没有三皇子,我觉得大家会更好。” 于淄博笑的更欢了,满眼的嘲讽,“好大的口气,你要知道这话传出去了,你也活不过今夜了。” “那就看今日是否传出去了。”沈赢有些无奈了,于淄博一向是自恃聪明,避世不愿意和人合作,可惜了才华,要不然收归己用也好。 于淄博唉了一声,“不会传出去,你快回去看,我听说你是两次头名,想有三元及第,你安心读书最好。” 沈赢点头,“多谢于兄提醒。” 二人又寒暄几句,准备各自离开。 正在这时,顾南枝从院外跑过来,笑靥如花,手中折了一支小小的雏jú花,正开的鲜艳。 “沈赢!沈赢!” 沈赢本愁怨至极,见到顾南枝,牵起嘴角,笑道:“你慢些。” 走到廊下的于淄博听到声音,转头看到了顾南枝,赶紧低头,却又抬头偷偷看了一下,只见她已经挽住了沈赢的胳膊,笑的正欢。 沈赢摸了摸她的头发,拿过了小雏jú道:“这时余洋老人园中的外域奇花,你随手就摘了一朵,不怕责罚吗?” 顾南枝哈哈大笑,“那么多朵花,先生肯定不知道我拿了。” “你今天这么早来找我?先生给你作业做完了?”沈赢宠溺的味道,满满都是情愫的味道。 顾南枝点头,“做完了,来找你吃饭。” 沈赢转头看顿在那里的于淄博,笑容牵起了,心里更加冷厉,“今天先生教你什么了?” “教了我要吃饭要好好吃。”顾南枝再次感怀,好男人果然是要从小自己培养,好的都腻人。 沈赢扑哧笑出来,挽住顾南枝,“我们去吃饭,天看着不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雨,还好今日带了雨具。” “嗯,我来的时候,闻到今天有醋溜排骨的味道。”顾南枝看了一眼刚刚走远的于淄博,“你们今日什么课?” 沈赢一想到下午又和三皇子继续折腾,无奈道:“下午有she箭课,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岔子。” “反正你都能解决。” “我是可以解决,但是好麻烦,我喜欢和你在一起。”沈赢见于淄博已经不在了,低头亲了一下顾南枝,道:“还喜欢亲你。” 顾南枝被突然的亲吻,吓了一大跳,转头看没有人,又觉得沈赢太过大胆,嗔道:“这在外面!” “无事,没人。” 吃完饭,沈赢回到学堂,众人已然在堂下了。 他悄悄走过去,见计山长在说盐利的事情,便静静听着。 “沈赢。”于淄博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他身后的蒲团,轻轻喊了他一声,“三皇子来这里,因为我。” 沈赢闭上眼又睁开眼睛,“然后?” “我原本是二皇子伴读,皇上偏爱二皇子,他文韬武略,一表人才,又是除了大皇子以外最为年长的皇子,皇上一直属意他为太子,三皇子出生以后,皇后骄纵他,长成这般,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除了皇上,已经没有人能制住他了。” 说道这里,于淄博叹了一口气。 沈赢心里明白,皇帝虽然喜爱二皇子文武双全,有全才之范,但是功高盖主,他一生掌权,最忌讳别人夺他权利,对二皇子也是喜爱jiāo加,三皇子这个人来的太是时候了,所以用二皇子制衡三皇子,三皇子制衡二皇子。 夹在他们中间的人,比如于淄博便是可怜的垫脚石。 于淄博继续道:“我十二岁的时候,二皇子已经十六岁了,三皇子十岁,却比任何人都要聪明,皇上很高兴,便让他和大皇子还有二皇子一起上课,开始挑选伴读的时候,他说任何人都不配做他伴读,只有我这样的,我当时觉得高兴,可又害怕二皇子不高兴。” “他们那要你选一条路,走错路便要后悔一生。” 于淄博叹口气,“我六岁就入宫伴读,家中所有人都以为我骄傲,多年奉承让我迷了双眼,我答应了三皇子,变成他的伴读,二皇子从此视我为眼中钉。” 沈赢转头看了一眼于淄博,他的脸色微微发白,似乎有些难受。 “我在三皇子身边六年,二皇子恨了我六年。”于淄博叹口气,“后来二皇子娶了我妹妹作为侧妃,然后开始折磨我妹妹,直至我妹妹流产致死,三皇子冷眼旁观。” “两年前,我倒戈二皇子,暗算三皇子,然后又揭发二皇子暗中指使于我。”于淄博冷冷一笑,“当时皇上没有责罚我一点一滴,让我回家,不用再宫中伴读,依旧有科举的资格,依旧有做官的资格,他很高兴,高兴我这样害他的儿子。” 沈赢听完了以后,转头对着于淄博淡淡笑了笑。 “有第三条路,你愿意选吗?” 于淄博一愣,“什么意思?” “皇帝崩后,你的家族和你不再被庇佑,三皇子或者二皇子将你们,你所有的亲友赶尽杀绝我给你第三条路,不是二皇子也不是三皇子继位,是第三个人。” 于淄博大惊,脸色打败,“你是大皇子的人?” 沈赢听了,差点笑出来,“不是。” “那你是谁的人?” 沈赢不回答,只是说道:“不管我是谁的人,现在你要不要选第三条路?” “既然合作,为何不坦诚?”于淄博更恼怒了,感觉被耍了一般。 “不是合作。”沈赢见计山长已经停了说话,便站起来走向外间,“是你为他做事。” 于淄博追过去,“到底是谁?” 沈赢皱眉,他知道于淄博是个聪明人,便道:“等该知道的时候就知道了,如果你觉得你命大的话,我也可以现在就告诉你。” 于淄博楞了一下,“我知道了。” 沈赢想了想,“我知道你一定会加入我们,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不要再看我的妻子。” 于淄博被沈赢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转瞬辩驳道:“我没有。” 沈赢转头,冷凌的像是一月的冷风般的声音:“你明白我的意思。” 于淄博忽然就像是被抓到了什么最羞愧的事情,赶紧低头,不敢再看沈赢的眼睛,他点点头,算作答应了条件。 沈赢这才作罢,转身去找刘程璧,走了几步,还是嘱咐道:“如果你敢再看一眼,我会让你家族覆灭,于淄博。” 于淄博不知道为何,却忽然的想笑,似乎沈赢不是在威胁他,而是在夸奖他。 “我知道,我不会再看一眼,你信守承诺,皇帝时日无多了。” 沈赢呼出一口气,“也该到时候了,等一会看听我话,我们要给三皇子一个惊喜。” ☆、第七十五章赌上前程 崇阳书院的she箭课一直有,起初只是想学生锻炼身体,后来随着武术繁荣,武将权利越来越大,she箭、马术还有拳术都成了各个书院的重要功课。 不少人走上武试的路子,所以重视骑马she箭的人越来越多,不过这并不妨碍科举的昌荣。 而三皇子自小受武将亲自教习,骑马she箭比一般人要好上不少,每年狩猎都能拔得头筹。 崇阳书院的she箭课是由三品武将来教授的,由余洋老人亲自请来的,似乎是前几年的武状元,在朝中也深受皇恩,所以对三皇子颇为照顾,每一次都让三皇子出尽了风头。 在操场上,学院大半学子都来了,这种课一般都是许多一起上,不分彼此,场地有大,那武将随意说了一会she箭的要领和注意事项,便要学生各自操练,想来是众人都是在家学过she箭的,没有细说了。 沈赢很苦恼,虽然会一些拳脚功夫,可是she箭真的是个麻烦的体力活,以前在庄子上和刘创学过一点,但是那时候身子弱力气小,拉不开弓便作罢了。 那武将瞧见了沈赢磕碜的拉弓,实在看不过眼,走过来指点到:“注意手指,站好了,腰腹用力。” 沈赢一边点头,一边看三皇子那边,生怕他注意过来,又在自己身上找气撒。 他赶紧给刘程璧使了一个眼色。 刘程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眨眨眼问什么意思? 沈赢远远眺望,见三皇子那边人越来越多了,显然都去恭维这个百步穿杨的学生了。 “三皇子那里人越来越多了。”于淄博咳嗽一声,提醒道。 沈赢笑了笑,知道于淄博心急,正想说自己心里有数。 “小心!!!”忽然,刘程璧脸色大变,直呼小心,死死拉过来沈赢。 沈赢只听得耳边一声破空声,凌厉至极,然后眼前划过一个羽箭,耳朵上刺疼的很,像是箭头划破了。 于淄博变了脸色,忍不住看向she箭的方向,三皇子正一脸冷笑的看着他们。 沈赢摸了摸耳边被擦破的小口子,氤氲的血迹淹出来,有些刺眼,他转头去看三皇子,一身明huáng色在阳光下格外显眼,身上的璎珞香袋满满挂了一腰带,嗤笑的嘴脸带着冷漠。 “不好意思,she偏了。”三皇子见他们都看自己,牵起嘴角,十分不在意的说道。 可这哪里是she偏了,分明是要人命,这偌大的she箭场,所有的耙子都在前方,他偏偏转头she到后面来了,根本就是想要置沈赢于死地。 沈赢抬头笑了,“一直以为三皇子骑shejīng湛,竟也有she偏的时候,学生是第一次上课,一直仰慕三皇子英姿,可三皇子却让学生好生失望,这she偏了一箭,从学生耳边划过,要是准一些,应该在学生脑袋上了。” 三皇了冷哼,飞扬跋扈的模样尽显,“沈赢你说这话想要污蔑本王吗?” 沈赢笑的温和,眼里也是朗朗,只道:“学生没有,不过三皇子技艺叫学生记忆深刻,日后都以此为鉴,勤学she箭。” 众人听了都不是滋味,三皇子仗势欺人一直有的,以前大家都让着,可是沈赢偏偏不,他做什么都不会谦让,仿佛天生这样,三皇子一再受挫,竟然想要借she偏了箭的借口,杀死何家出来的沈赢,目中无人叫人寒心。 就连那武将也有些心冷了,他一向攀附权势,对三皇子恭敬有加,但三皇子也不过当他是一条狗,他连同课上的学生也敢明目张胆的杀,不知道日后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今天要管的话,明日也许当街bào毙的就是他了,如果不管,日后也没有颜面来教课了,这三皇子实在是 三皇子虽然隔得远,但是沈赢每一个字都听到了耳朵里,他气的满脸通红,冲上来就想要打沈赢。 刘程璧这时候不着痕迹的站到了沈赢前面,轻巧的将三皇子一拳接下来,朗声道:“三皇子是又想比武吗?” 三皇子看着走出来的沈赢,记起之前也是他挡着自己,便冷了脸色,嗤笑道:“手下败将,还要比武?”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刘程璧忍不住笑了,“是的,三皇子那一拳叫学生印象深刻,回去以后思量许久,觉得那一拳实在好,还想和三皇子再讨教一番。” 于淄博也笑了,声音不大,但是三皇子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转头看向于淄博,冷声道:“你们找死!” 那一拳,当时在场的人都看到了,三皇子趁着两人收手,故意用全力打上去的,宵小暗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如果他不是皇子,早教人用口水淹死了。 沈赢咳嗽一声,刘程璧不再和他乱纠缠,直接道:“三皇子慎言,学生不才,想要再和三皇子比试一场,不知道三皇子意下如何?” 三皇子转头看他们两个人,“你打什么主意?” 刘程璧摇摇头,“学生没有打什么主意,只想这一次公正比试,不得作假。” 三皇子哼了一声,转头找到那武将,指着他鼻子道:“你来做裁判,我和他比一场。” 那武将脸色顿时红了,他三品大员,就算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瞧见了,也客客气气的,可是这娇生惯养,皇后嫡出的小皇子,实在是不把人放在眼里,竟然指着自己的鼻子,叫他去做裁判。 “三皇子,老臣武艺疏松,年纪渐长,近来又得了眼疾,实在无法胜任这个裁判之位,还望三皇子思量。”武将也甩脸色了,拱手就退让。 三皇子一听,立即愤怒起来,眯起眼睛,想要教训教训他。 那武将如何看不出来,转头就喝道:“不要在这里看热闹了,继续上课。” 众人被他突然大喊吓了一跳,十分不满他多管闲事,正要辩解,看见那武将怒目圆瞪,怒发冲冠,就要发作了,立即吓的赶紧回到自己的靶子前继续练习。 顿时,这里都散的gāngān净净,只有三皇子与他们几个人站在这里。 于淄博也没有走,对着三皇子和武将拱拱手道:“学生觉得这操场随意搭个台子这样比试,实在折了三皇子的气势,传出去也不光彩。” 三皇子的怒气就在武将发作的时候,已经没了一半,惊觉自己有些过分了,虽然平时都是以威吓为主,令他们臣服,可是威吓过头了,便就起了反作用,他收敛了心思,想着日后还要给他点甜头,好叫他仍旧对自己这般恭敬。 于淄博又出来打圆场,气氛缓和的多了。 他点点头,道:“你说的对。” 于淄博笑了,“学生有个建议,不如请先生起个头,咱们在院内办个大一点的比试,不论文试还是武试都可,以前咱们书院每到chūn分都会有这样的比赛,不过近年沉寂了许久,咱们再办一场如何。” 那武将听闻这话,觉得舒心多了,笑道:“是的,以前崇阳书院每年院内有比赛,整个京城都可以参加,拔得头筹的人都会绕城一圈,以作庆贺,皇上也会嘉奖,十分热闹,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沈赢回头看了于淄博一眼,笑了一下。 “学生可以请示余洋老人”于淄博继续道。 三皇子狐疑的看向于淄博,平常不见他积极,尽是躲着自己,现在这般,是有什么圈套吗? 于淄博顿了一下,又到:“不过,这一次三皇子如果赢得了第一,不论是文试还是武试,我们都会为三皇子抬轿,绕城一圈,如何?” 三皇子哈哈大笑,“那你准备好为本王抬轿了!” 于淄博又道:“但是若我们三人中有一人赢了的第一名,三皇子也要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三皇子扬眉,觉得自己势在必得,一点也没有在意于淄博说的条件。 沈赢这时候走出来,“请三皇子退出崇阳书院。” “你大胆!”三皇子怒极,本以为是什么条件,没想到要自己退出学院,“本王进入书院可是父皇亲自下旨的!” 沈赢低头,“三皇子海涵,若我可以赢您,那么请您另觅高师,若是三皇子您赢了,我退出崇阳书院,并且为您抬轿,不会参加三月chūn闱。” “你要赌上你的前程嘛!”那武将被沈赢的话吓了一跳,不参加chūn闱,那就说明以为不走上仕途,这可是要命的啊! 沈赢倨傲,看着三皇子的眼睛道:“不知道三皇子敢不敢与我赌一赌?” 不知道何时,这里又渐渐围了一些学生,听到沈赢高声说话,忍不住看向三皇子,眼里带着期盼,如果沈赢赢了的话,那么三皇子退出学院,他们也能不受压迫了,一时间众人都挤到三皇子边上,想要劝三皇子答应。 这边三皇子根本不等人来劝,直接道:“本王有何不敢和你赌?若你输了,我也不要你退出书院,只要你永不参加chūn闱。” 沈赢笑了,“三皇子我们一言为定。” 于淄博和刘程璧二人对视一眼,有些焦急,不是说好,只要激他参加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要赌上前程,不能参加chūn闱,那也只能做个外放官了,日后想要进中央朝堂,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三皇子环视周围,笑意盎然,他一直是输不起的人,不论用什么手段都要赢的人,他也不能输,身为皇家人,绝对不能软弱,他一直这样走过来,今天也不例外,他要沈赢一定输。 ☆、第七十六章永不参加chūn闱 见两个人都这样,武将也没有法子制止,只说了一句随学院规矩办事就好,便早早放了学生回去。 此事一出,整个学院都沸腾了,走到哪里都是谈论两个人赌约的事情,更有人下注去买输赢,三皇子势力庞大,家族和皇家都给他撑腰,但实在骄横跋扈,惹人厌烦,相比之下沈赢低调,才华可与huáng声比肩,为崇阳书院争得了名声,还是连续头名的举人,最重要的是他是何老太爷亲自教习的未来状元。 输赢都是一半一半的,论才华,三皇子一定比不过沈赢,论权势,沈赢又比不过三皇子,这一场是权势和人性的比拼,叫人不能不激动。 刘程璧跟着沈赢走到余洋老人的院子,见他顿住脚步,走上去问道:“你赌上前程,南枝知道吗?” 沈赢面露难色,“我在想怎么说,她的性子知道了要生气。” “你也不商量一下,脱口就是不参加chūn闱,我都被你吓死了!” 沈赢摇摇头,唉了一声:“三皇子犹豫了,你没有发现吗?” 刘程璧愣住了,连于淄博也没有吓了一跳,忙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是容易情绪冲动的人,但是也很聪明,she箭先生是三品大员,他一发作,三皇子也就清醒了,瞧着我的时候,眼里都是jīng明和算计,不是怒火了,我想他再狡辩不想参加,因为他自知自己不如我,我如果不加大赌注,他一定会借口不来。” 于淄博顿了一下道:“是了,之前他因为骄横跋扈被皇上斥责几次,近几年也收敛了许多,不再惹事,如果不是你激他,我也没有把握再劝他,他一定知道我是有目的的。” “有目的就说出来,正大光明和他对,反而叫他更吃亏。”沈赢点头。 刘程璧还是愧疚,“你赌的太大了,如果他利用qiáng权压你,叫你输呢?” 沈赢低头,“我们要叫他输。” 刘程璧正要问怎么让他输,沈赢拉住于淄博的手腕,快速在他手里写了几个字,然后道:“你如果实在不行,便告诉二皇子,我想他会帮你。” 于淄博愣愣的盯着手里的字,沈赢蛊惑人心的力量太可怕了,他不过说试探着和他们一起,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可是不由自主就陷进来了,似乎他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教你心甘情愿的去帮他做事。 “好,我尽量。” 刘程璧狐疑的看了一眼沈赢和于淄博,不知道他们在暗中谋划什么,不过也不甚怀疑,沈赢做的事都是为了他,只要他笑到了最后就可以了。 于淄博道:“那我们先进去和先生说,要不然被三皇子先定了,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沈赢点头,“你们俩进去就可以了,越闹越大越好玩,余洋老人不会不同意,他比我们都要聪明。” 刘程璧笑,“我知道你去找南枝,小心着说,别讨了打,过几日就不好看了。” 沈赢尴尬的笑笑,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于淄博听到他们提到南枝,便知道那是沈赢妻子的闺名,他记起来之前沈赢第一次进课堂的时候,说过自己字北风,不过众人都叫他沈赢,也渐渐忘了字,现在想来,北风南枝,他们大约是真的让人羡慕。 他低头不敢再去看沈赢的眼睛,生怕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了。 沈赢倒是没有注意于淄博了,看他们二人进去了,便转头去找顾南枝,果然在瞧见她亭子里打瞌睡。 他还未走过去,顾南枝据伸了个懒腰站起来,看见他吓了一跳,“你不上课吗?我还以为是先生来了。” 沈赢摇头,拉过来顾南枝道:“有事来找先生,顺便看看你在做什么?” 顾南枝靠在沈赢臂弯里,“我能做什么,刚刚给他的花儿浇过水,要伺候他吃茶点了,这先生太闲了,不是看书就是写字作画,要不就喝茶吃东西,我跟着先生,得胖十斤。” “胖的到时候飞不动了,看你怎么办?我瞧你几日没练拳了。”沈赢故意打趣。 顾南枝一本正经的纠正:“瞎说,我早上还练了,就省了下午练拳的时间,我要陪先生吃茶点。” “好了,就你能说。” 顾南枝打了个哈欠,“是啊,不过你们来找先生做什么?” “比试的事情,我之前提过。”沈赢之前和顾南枝随口提了这个计划,本打算是让刘程璧激他比试,然后他提出文试,故意闹大的,可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三皇子自己撞上来了。 顾南枝哦了一声,站直了去看沈赢,只扫了一眼立马变了脸色,冷声问道:“你的耳朵怎么了?” 沈赢呆了呆,摸到结痂的耳朵,不在意道:“不知道怎么弄的,我也没注意。” “你少糊弄我。”顾南枝喝道:“伤口那么深,可见伤你耳朵的武器有多锋利,力量有多大,不是刀剑就是弓箭,你说是不是?” 沈赢摸摸鼻子,“今天上she箭课不小心弄得,怕你担心。” 顾南枝更气了,“she箭课为什么会伤到耳朵,要是不小心歪一点,那不是she进脑袋里了?” “是三皇子挑衅。”沈赢见她不打破砂锅不罢休的样子,无奈只好告诉顾南枝市花。 果然顾南枝立即发作了,“他就是蓄意想要杀你,我没猜错的话,你这个伤口还是躲了才弄到,不躲就是正中额头,他就是想置你于死地!” “我知道,以后他就没机会了。”沈赢安慰她,抚摸着她手腕。 顾南枝气的脸色发红越想越觉得愤怒,“这狗皇子仗势欺人,要是落在我手里,我弄死他!” “别乱说话。”沈赢摇头,“这事情我一定会叫他付出代价,你切莫乱做些什么了,出了事情,我很担心你。” 顾南枝无奈,“好,我不乱来,你按照你的计划做。” 两个人说完话,那边的刘程璧和于淄博也走出来了。 沈赢见状,站起来拉着顾南枝到自己身后,低声说道:“我先回去了。” 顾南枝也没有在意,“嗯,你小心些。” 沈赢继续嘱咐,“晚些下课,我等你回去,在门口等我就可以了。” “知道了,你快走把,该上课了。” 沈赢哼哼,亲了一下她的侧脸,才转身走向刘程璧两个人。 于淄博一直低着头,没有看他们说话,听到脚步声才抬头道:“余洋老人让你进去说说话。” 沈赢微微皱眉,“怎么?你们没有劝动他吗?” 刘程璧摇头,“他答应了,会举全学院之力来办这场比赛,只不过他想见见你。” 沈赢心里有些奇怪,但还是走进去了,刚进门就听到余洋老人叹了一口气的声音。 “沈赢,你过来。”余洋老人坐在榻上,满是疲倦的模样,似乎刚刚午睡醒来。 “是,先生。”沈赢恭敬的走到他膝下。 “你是何师兄的学生,也是最后一个学生,我知道他对你倾注了所有,尽自己所学。”余洋老人顿了一下,“你是冲着状元之位来的?” “是。”沈赢如实回答。 余洋老人咬牙,“那为何还要搅浑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沈赢见余洋老人这样说,便知道他什么都了解了,心中有些寂然,还是慢慢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学生所做只为自己和朋友,问心无愧。” 余洋老人看了他半日,叹了几口气,最后沉闷问道:“何师兄如何说?” 沈赢开口道“我来这里,便是他的回答。” 余洋老人想了想道:“三皇子势力虽大,但是皇后逐年失宠,靠着家族势力和三皇子维持宫中地位,二皇子虽然被皇上忌惮,但是他更属意二皇子继位,他已经慢慢在削弱三皇子的势力了,沈赢,你要蹚浑水的话,今年一定要三元及第,成为皇上登基以来第一个三元及第之人。” ☆、第七十七章bī迫 崇阳书院再开比赛的事情很快就如cháo水般蔓延了整个京城,许是最近天气不好,连人都没什么jīng神,一听到这个消息,多多少少都会谈论一下,一时间整个京城都议论纷纷。 余洋老人更是豁了脸面,连夜写了帖子,请了六位大儒来观礼裁判,一是于淄博的叔父,有名的翰林院才子于鹫,二是翰林院掌院黎晖,还有四个京城有名的大儒,都与余洋老人有些故jiāo。 于鹫是大皇子西席,大皇子小时聪明伶俐,深受皇帝喜爱,可是逐渐长大,十二岁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便落寞了,再也没了伶俐劲儿,身子还越来越差,看的皇帝烦闷至极,当年被指名去教习大皇子的于鹫,也渐渐被皇帝卸了重任,可是他的才学仍旧是京中之人敬佩至极的,若不是大皇子的身子,怕以后也是帝师。 另外就是翰林院的黎晖,他是两代老臣,兢兢业业修书编撰,皇帝一手起用他至今,他是皇帝最忠实的臣子,只是年纪渐长,界限越加模糊,只是不知道余洋老人请他来的目的是什么。 这四名大儒早早遁世隐退,之前不论是官居一品还是如何,从任上下来,便也和余洋老人这般了,终日种花种草,写诗作画。 但是这六位都是京中最具盛名的大儒,他们也都公正不阿,除了界限不明朗的黎晖,所有人都不是三皇子和二皇子的亲近之人,反而叫这场比赛来的更加让人期待。 余洋老人并且公开表示,这一场比赛接受任何学院的人报名,不仅仅只有崇阳书院可以参加。 此话一出,京城各个书院的人都想来参加热闹,就连huáng声也悄无声息的报了名。 没几日,又传来了皇帝要来观礼的消息。 众人都搞不懂了,这个皇帝好端端的来参加这个比赛为何,是想恢复这个旧时比赛,还是有什么行动,或者和三皇子有什么联系,一时间朝堂之上,所有人都议论纷纷,各自谨慎做事,生怕被发落了去。 皇帝年轻时候便就是脾气不好的人,也没有传过钟爱哪一个女人,也没有对哪一位老臣格外开恩,现在年纪大了,脾气越来越不好捉摸了,像是一团在烧着的火焰,只是不知往哪里飘。 这消息一传出去,翌日于淄博就登门了。 他还是第一次到沈赢的家中,见他仍住在学子街上的小院里,虽然宽敞的三进院子,只有一个厨娘和两个小厮,有些寒颤,不过心里是更加惊疑,为何不住何府,按理说他是何醒夫的妻弟,便就是何家人,这样分开住是有什么目的吗? 但是不等他想明白,于淄博看见刘程璧黎晏书两个人的时候,就明白了何家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沈赢见到他来,也没有惊讶,请进屋子里以后,叫若松泡了一杯茶,便直奔主题:“皇帝要来,是如何做的?” 于淄博酝酿了许久,自己是如何让叔叔在二皇子面前说话的,二皇子是怎样在皇帝面前说话的,可是到头来只是淡淡道:“我叔叔随口在翰林院说了一句,三皇子也家宴也随口说了一句。” 沈赢沉吟,“二皇子果然要借题发挥,让三皇子继续在皇帝面前受责,这一场我们赢不赢都无所谓了。” 顾南枝在屏风后面看书,听到沈赢的话,噌的站起来,道:“决不能输!你输了那就不能考试了!” 沈赢摸摸鼻子,“你怎么也在?” “你听见我说的没有?”顾南枝不理他,只是一再qiáng调她的话。 “好,我知道。”沈赢无奈,指着一边的茶点,招手叫顾南枝过来吃。 顾南枝看了一眼于淄博,这是他们的第一个招揽的台阶,不过听沈赢说,这个人很是聪明,也是现下的形势所bī,他才孤注一掷将赌注投给他,他甚至要摸清楚他们的底细了。 她坐下来,一手拿着话本看,一手吃着东西,装作没有听他们话的样子。 沈赢又道:“余洋先生把时间定在了月底,初选已经开始了,晏书你不要参加。” 黎晏书点头,反正他也没有什么兴趣,进学院原本只为科考学习,看京中老师的讲学,对这种出风头的比赛,向来是没什么兴趣。 刘程璧道:“我已经报了武比。” 沈赢看了一眼于淄博道:“嗯,我连同于公子也报了,先生说我们到最后参加比赛便是。” 于淄博楞了一下,“我也参加?” “你不想参加吗?”沈赢反问。 于淄博皱眉,“这样” 顾南枝听得直摇头,于淄博心里想的,在坐的都清楚,想要功成身退,不沾染任何权利圈子,给皇帝留下一个好印象,好叫之后的日子过好一些,又想借沈赢的手除了三皇子,一石二鸟未免太过轻巧了。 沈赢根本不会放过他,推他到明面上来,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了,他选了第三条路,再也逃不开了。 “你与我一起,chūn闱即将开始,你虽然才华横溢,但经过当年那件事情,你觉得他们会让你如意成为进士,以后上任做官?如果现在不趁着机会,在皇帝面前表现,你连后进士都不一定捞的着,一辈子做过外放官员。” 于淄博哪里不知道,可是他虽然同意和沈赢一起,但是没有把命都jiāo给他,现在bī着他走到台面上,是让他在皇帝面前表现了,皇帝惜才,看在他家世代书香的面子上,给他一个前进士坐坐,但过不了多久,皇帝驾崩,就是他覆灭之时。 “你容我相想想。” 沈赢坚决道:“不用多想,你的诗我帮你提上去了,余洋先生也欣慰你愿意参加。” 于淄博眉头皱的更深了,“可是要” “没有可是。”沈赢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缓慢而又坚定的话语,一点也不像是从年轻人嘴里说出来,好似他已经年近不惑,那份力量让他有些呆滞,他们这样年轻,却早早的牵扯进了皇权争斗的圈子,都是为了什么? 沈赢继续道:“皇帝近两年的身子越发不好,没有多少时日了,你错过了我给你的机会,再也没有机会了,这一次你必须参加。” 于淄博听完这话,沉默了片刻,然后站起来对着沈赢微微拱手,“我知道了,我会参加比赛,只望沈兄不要让我输的太难看。” 沈赢看着他的眼睛,笑言:“你参加了,我也会送你一个礼物,当做我的心意。” 刘程璧和黎晏书都有些不解,但却没有问话。 几个人又商量了一会,这一次文比参加人数众多,初比是携带七言四句的诗词前来,jiāo由计山长粗粗选拔,得到木牌的人便是进入了复试。 进入复试的人也要参加一场考试,题目暂未透露,但是是由余洋老人亲自出题,将时政作为重点,又刷去一批人,到月底最后一日,就是终赛。 武比参加的人要少一些,明日开始初级选拔,直接去掉一大半人,到最后只挑出胜出的二十余人,参加最后比赛。 这一次的比赛规则和对垒形式,都是由沈赢一手策划出来,余洋老人只是看了一眼,便就jiāo给了计山长,说是自己按照往年来的。 但是沈赢在第二场比赛就会遇到三皇子,他算了数十遍,将两个人放在最jīng准的位子,在jīng准的时间内遇到,一决胜负。 这样既保全了自己的赌注,又让三皇子跌下神坛,将刘程璧推上最上面。 ☆、第七十八章二皇子现身 武比虽然比以往要热闹多了,但还是不比文比的声势浩大。 余洋老人将比赛的擂台搬到了与皇宫只有一条街的菜市口,早早就搭好了台子,幡布飘扬,弄得好似要全京城皆知。 三皇子本想要直接在最后进入赛场,参加终赛,但是没想到会这样浩浩dàngdàng,他自幼爱出风头,见此胜景,忍不住手痒,拿枪便上台。 所幸刘程璧一直和他没有对上,免了比试,否则又要起纠纷了。 三皇子也是武艺高qiáng,一天连败三人,满堂喝彩让他迷了眼,笑呵呵的进宫了。 那教习she箭的三品大员也是裁判之一,他是武比裁判,本是武状元出身,在边关戍守十年,后召回京中,担任了数年都指挥使,年纪渐长,便卸了任,进了爵位。 他本名叫做萧文,却不通文,都叫一声萧指挥使,后来又叫萧将军。 然后就是从三品的包衣护军参领岳西风,和从三品的一等护卫贺中裕,三人都是除了萧文都是正是最有jīng力的年纪,因为身材高大看起来威风凛凛,一坐下来便随意指点了几场,等三皇子战胜离台,也匆匆离开。 不过这一天好歹将二十人选拔出来了,三皇子和刘程璧自热在内,还有青松书院八名,崇阳书院七名,世家大族的子弟三名。 每人领了一个木牌,表示入选,等到月底那日进行终赛。 等过了四五日,便是文比的第二试,所有在第一场拿到木牌的学生,要带着木牌,前来崇阳书院进行一则考试。 这一场考试,三皇子也参加了,不知为何好似有些不睦。 huáng声、于淄博等等京城叫得上名字都来到了考试现场。 这一场考试,三皇子和沈赢是热门人物,虽然讨好三皇子的不在少数,但是来沈赢面前露脸的也不少,好像这一次状元之位非他莫属了。 huáng声看的满是怒火,又瞧见于淄博,更是愤然。 考试时间从上午辰时到巳时结束,一个时辰,只有一道题目,由余洋老人亲自出题,参考时政,可见是有多难了。 顾南枝和刘程璧两个人等一开始考试,就从学堂往外面走了,刚走出院子,就许多人在学院下的前堂在说话。 “要不要去看看?”顾南枝瞧的跃跃欲试。 刘程璧无奈,“你要去看热闹,不如多读书。” 顾南枝呸了一声,“你们就差吃斋念佛了,一点不懂及时行乐。” 刘程璧想恼也恼不了,是真真心急去看书,可又放心不下顾南枝一个人,要是被沈赢知道自己丢了顾南枝,那估计自己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好好好,就你能说,我还有许多书没看,这几日尽忙着比试,一直没有去看,要是我考的不好,你可要替我考。” “我替就我替,回头出个女状元,那就轰动了!”顾南枝不让他废话,gān脆拉着他往前面跑,一跑到前面照壁后,就看见跪的满满一屋子人。 顾南枝异常好奇,这是谁这么大阵仗,转头去看里面,只见一个身穿褐色锦服的年轻男人在厅中坐着,身边跟了几个侍卫,一瞧就是皇亲贵族的打扮。 刘程璧也瞧见了,皱眉道:“不知道谁又来凑热闹了,咱们先回去吧!” “你们俩傻了,跪下啊!这可是二皇子!”边上有一个学生,也是刘程璧同窗,见他们仍旧站在一边,连忙告知。 顾南枝一听,整个人有点呆滞,怎么这二皇子偏偏挑着这个时候来,是有什么目的吗? 刘程璧咳嗽一声,正要拉顾南枝跪下,只听得厅内二皇子朗朗一声免礼,众学子稀稀拉拉的站起来。 顾南枝这时候手疾眼快一把拉起来刘程璧,还好没跪下去,二皇子面前也跪了太多的人了,他压根就没瞧见这里,省的一跪。 “今日来崇阳书院,是父皇担忧三弟顽劣,给学院添了许多麻烦,特意谴本王前来慰问一番,正好听说三弟参加今年崇阳比试,趁着热闹来瞧瞧,大家且缓下来,不必拘礼。” 顾南枝听得想笑,明明就是来嘲笑三皇子的,顺便施压。 不过二皇子有皇帝做挡箭牌,看来之前于淄博叔叔放出去的消息,让二皇子重视起来,着人在皇帝面前随意说几句,皇帝便有些不放心,故意差他来瞧瞧,要是别人来看,又是chuī捧一番,二皇子的话,却会实话实说。 刘程璧看顾南枝津津有味的样子,又瞧里面二皇子恩威并施,讲了数句话,想要拉顾南枝走。 顾南枝笑了,“程璧,这个热闹不看不行啊!” 刘程璧担心还有一层,三皇子并没有认出来他,可是二皇子却不一定,之前在刺杀他们的人,就是来源于京中,虽然他和沈赢暗中调查了几遍刘县丞家族,但是没有一点问题,所以他们都认为幕后指使的人也许是在皇宫之内,要真的是二皇子,那么这一场比赛可是生死之事了,他沉吟片刻道:“要出了意外,坏了计划,咱们得不偿失,还是先回去。” 顾南枝知道他的担心,想了一下道:“二皇子来的蹊跷,你且先回去,我去找余洋老人,我跟着,还能知道一些消息。” 刘程璧觉得这样也好,便要回去。 顾南枝又道:“不要一个人待着,去找黎晏书,怎么也是个举人,能派得上用处。” 刘程璧噗嗤一声笑出来,满腹的忧愁没了一半,“你这人说话就这般不饶人,沈赢说来也不过是个举人,你那样瞧不起他吗?” 顾南枝眯眼笑,见他放松了警惕,才道:“那怎么能比?我家沈赢长得好看,学习又好,还是我夫君,天下第一的!” 刘程璧看二皇子有出来的意思,赶紧走,随口嘱咐道:“行,你们最好,我先回去了,你一定小心。” “你先去吧!” 看刘程璧走远了以后,顾南枝转头就往余洋老人的院子方向去。 奈何二皇子声势浩大到连余洋老人都惊动了,还未进门,就看见余洋老人一脸嫌弃的表情走出来。 余洋老人一抬头看见顾南枝便喊道:“丫头,扶我去前面。” 顾南枝赶紧走过去打小报告:“二皇子来了。” “我这不是去上赶着跪他嘛!”余洋老人chuī胡子,越来越觉得办这个比赛太吃亏了。 顾南枝哈哈:“先生,咱们年纪大,跪就少跪了。” “小丫头别贫嘴,你夫君考试呢,怎么不去瞧着?” “不用瞧,他一定过啊!” “真是不知好歹。”余洋老人哼了一声,走到余晖亭,就看见二皇子带着一群人浩浩dàngdàng的走过来了。 余洋老人gān脆也不走了,等到二皇子自己走过来。 “先生安好?”二皇子走到近前,便客套的问话。 余洋老人咳嗽一声,弯腰道:“草民安好。” 二皇子长得十分英俊,皮肤白皙,头发乌黑,眉眼朗朗,甚是好看,他声音低沉,满是恭敬的意思:“先生使不得,怎么能向小王行礼?该是小王来问安的。” 顾南枝低头,心想这本王很快就变成小王了,看来这二皇子比三皇子要厉害的多。 “二皇子怎么今日来书院了?”余洋老人顺势起来,也没有多寒暄,直奔主题。 二皇子看了一眼顾南枝,没做停留又转向余洋老人,“父皇叫我来瞧瞧三弟的学习。” 余洋老人好似是和二皇子做对似得,“三皇子聪明,功课都很好。” 二皇子点头,完全一派满意的样子,兄友弟恭的模样看的顾南枝有些惧怕。 “对了,我听闻先生重开了崇阳比试,怎么忽然有了这般安排,要早早告知,小王还能帮衬着些。” 余洋老人见他话里藏话,只道:“年下萧条,近来又临近科考,学生恹恹,草民便想着重开比试,也好激励学子们,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二皇子见余洋老人嘴紧,勾唇一笑道:“原来是这般,辛苦先生了。” “二皇子这里实在冷,不如往学堂去,再有半个时辰,考试也结束了,二皇子也可瞧瞧三皇子的功课。”余洋老人又道。 二皇子有些搞不懂余洋老人,话里偏袒三皇子,可又邀请他去蹚浑水,不知道打什么主意,不过今日就是来蹚浑水的,他笑笑道:“谢先生好意,先生请。” ☆、第七十九章阅卷 因为余洋老人不太待见二皇子,二皇子就把目标放在了看上去好说话的顾南枝身上。 二皇子特别喜欢奉承人,见谁都chuī嘘,连平头百姓的顾南枝都有此殊荣,“我听说先生新收了女侍读,有些惊讶,今日见到你,倒觉得先生实在好眼光。” “二皇子实在折煞了草民。”顾南枝低头不敢接二皇子的夸赞。 “对了,你是哪家的?我瞧你眼生。”二皇子笑了笑,继续问道:“怎么做了先生的侍读?” 顾南枝如实道:“小女出自青州,和何老太爷有些亲故,近来才进京中,先生好意,为免我纷扰,便将我收为侍读。” 二皇子一愣,“原来是何老太爷,怪不得这般伶俐。” 顾南枝表现的落落大方,一点也不惧怕他,在余洋老人边上轻声回答着二皇子所有问题,不输京城任何闺秀,“谢二皇子夸赞。” 二皇子看着她这般,心里不禁愉悦起来,这女孩聪明大方,长得又娇俏可人,还是余洋老人身边的侍读,和何老太爷也有关系,以后可以收进府里来,便留了个心眼,对边上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色。 不过他自然不会忘记来书院的目的,“对了,今日是什么考试?我记得崇阳书院到年关才有考试。” 顾南枝见他明知故问,实在讨厌,可还要老老实实的回答:“这是崇阳比试的文比第二试,只有一道题,一个时辰内完成。” 二皇子唔了一声,“原来如此,我今日来的巧了,不知道谁当值呢?” 余洋老人这时候开口:“二皇子也真是巧了,不如来做这一场裁判,书院原本也只请了于先生和黎大人来,加上二皇子正好了。” 二皇子牵起嘴角,拿来杯子,准备推拒一番,可想到了余洋老人的犟脾气,笑道:“先生吩咐,自然不敢推卸。” 顾南枝听二皇子说话,心里是敬佩至极,只一句话就悄然加入战局,还把锅甩到了余洋老人头上,可见这个人玩弄权术是多久厉害了。 看二皇子还要说话,顾南枝赶紧往后退,生怕和这个人再多说几句,连卖了自己都帮他数钱呢! 还好二皇子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别处,正在和于鹫说话。 于鹫是大皇子的西席,若是没有那场病,现在应该是太子傅了,是以对二皇子的情感实在复杂,加上这次于淄博又在,他和二皇子的矛盾,多年都不曾淡下去,他也只能客客气气的回话。 二皇子找他搭话的意思,也想知道是否大皇子也参与了这一场比赛,是否做了什么,可是于鹫实在嘴硬,找不到口子,便作罢了。 不过一刻钟,学堂里面渐渐吵闹起来,似乎考试结束了。 顾南枝立即打起jīng神来,看着大门慢慢被拉开。 第一个出来的自然是三皇子,他得意洋洋的抬腿走出来,满脸都是笑意,一转眼瞧见了正坐在园内的二皇子,立即变了脸色,整个人都呆住了。 “三弟!”二皇子偏偏火上浇油,站起来亲切的喊了一声。 三皇子的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白,好半天才走上来,拱手道:“二皇兄。” 二皇子被喊的舒服了,竟然坐了下来,淡然道:“三弟甚是辛苦,父皇瞧着心疼,叫我来瞧瞧,没想到巧得很,遇到了你考试的时候,先生便请我一起看看,正好我也许久没有看你的功课了。” 三皇子一听,脸色就变绿了,也顾不得和沈赢的纠葛,上去刚要辩驳,就听到余洋老人喊道:“二皇子,请进来阅卷。” 二皇子转头看,发现周围站了许多学生,都低着头以示恭敬,只有一两个人昂着脑袋站在一旁,也没有瞧他,不过二皇子也没有在意,跟着余洋老人往学堂里面去。 顾南枝趁机和最边上的沈赢打了个招呼,低声道:“我让刘程璧去找黎晏书了,尽量离这里远一些,还有这是二皇子,今日是皇帝派他来的。” 沈赢一出来也瞧见了,有些惊奇二皇子忽然来了,看样子是找机会打击三皇子了,不过皇帝既然派了他来,说明也够信任他。 “你先陪着,这边有我。” 顾南枝点头,转身跟上了前面的余洋老人。 加上计山长和几个教课的讲师,和二皇子的侍从,一共十几个人进了学堂。 余洋老人与二皇子便落座了,身后的门又被关上。 见到他们坐下,于鹫和黎晖便坐在另一边,低声说着话,面前放了一沓卷纸。 二皇子的面前也放了不少,他看了一会,似乎有些奇怪。 余洋老人又站起来道:“这一次我们几人只要共同阅卷,不过为了尽快出结果,两位大人和二皇子各拿到十五张试卷,选出可以进终赛的试卷即可,然后将所有进终赛的试卷合在一起,三人在共同审核,择出二十人便可。” 于鹫听这般,觉得不算严谨,但是至少能够做到公正,他看了一眼二皇子,便低头去看自己面前的试卷。 因为题目是关于税收的问题,大多学子都是中规中矩的,这个问题也是禁忌,在教习的时候,极少去说,余洋老人出这个问题也不知道为何。 不过他还是认认真真的去翻看,往下翻了几页,二皇子的试卷赫然出现在眼前。 于鹫看也没有看,便写了一个小小“优”字。 顾南枝在余洋老人边上看他们仔细看着试卷,觉得余洋老人实在聪明,让二皇子来做阅卷的人,不乱他改不改三皇子的试卷,三皇子都会芥蒂,和二皇子的矛盾逐渐变大。 而二皇子和三皇子对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不知道二皇子跑来,忽然就答应阅卷是什么目的,应该是想打击三皇子的。 厅内燃的香没了一半,三个人阅卷也到了尾声。 二皇子瞧见自己的试卷内没有三皇子,便加快了速度,为的是快共同阅卷。 但是在这一次三人共同阅卷,只要有两个人同意三皇子,他就能参加终赛,不过所幸的是于淄博和huáng声也在其中。 于淄博虽然和他有仇怨,但是比起来三皇子,他更想对三皇子下手,用于淄博也不介意。 很快三人将各自评出来的试卷放在了中间,然后由三皇子打头评阅,于鹫和黎晖二人再添上。 这些学生的实力都差不多,中规中矩,没有错误,也没有出彩的,除了几个针砭时弊,言辞犀利的,便再没了。 所以前面几乎一致的选出了最好的三人,和参加终赛的十九个人,包括那三人。 只有再三皇子的试卷上,几个人都没有动笔。 二皇子停笔,笑了笑道:“我来看三弟的试卷已经是犯规,有些不合礼数,这样,于先生您先请。” ☆、第八十章晋级 余洋老人这时候站起来了,想要说一句。 二皇子继续道:“两位先生请先,我最后便是。” 于鹫顿了一下,见二皇子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满是威胁,他垂眸,手微微发抖,该如何去做呢? 边上的黎晖轻哼了一声,道:“我先!” 他拿起笔,粗粗扫了一眼,便写了一个优字,“三皇子辞藻锋锐,切入点独特,可取。” 于鹫忍不住笑了,当着二皇子的面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已经站定了三皇子,不过不论怎么样,他也写了一个优字,反正也不站在任何一派,也不怕这一场站斗的更加热闹些。 二皇子看着两个优字,脸色发青,提笔也写了一个优字。 还道:“二位先生实在谬赞,三弟哪里担得起。” 于鹫和黎晖继续附和:“三皇子这样聪慧,定能担得起。” 二皇子:“嗯!” 顾南枝在一边笑的花枝乱颤,可还得憋着不敢出声,就连余洋老人脸色也有了一丝笑意。 边上的计山长咳嗽一声,提醒道:“请择出最优三人。” 说道最优,于鹫留了一个心眼,找出来一张试卷,真诚道:“这一学生,听闻是两次考试的头名,刚刚进京来的科考的学生,恰好寄学于此,下官瞧着文章写的稳准,一点也不像个学生,二皇子和黎大人请看。” 黎晖其实对这个试卷也印象深刻,因为名字很陌生,便留了心眼,看见于鹫也夸赞,忍不住笑道:“于鹫大人眼睛可真是毒。” 二皇子对谁头名没有意见,只要不是三皇子就成,省的碍眼。 “既然两位先生这般推崇,就择这位学生为第一名。” 于鹫点头,“那便让这个叫沈赢的学生第一,那第二呢?” “我瞧着于大人的子侄便很不错。”黎晖笑言。 于鹫听到这话便转头去看二皇子,二皇子脸色淡淡的,看不出来喜怒,“二皇子您呢?” “我觉得于淄博这些年也潜心读书,不再胡作非为了,功课长进许多,便择为第二名!” 黎晖牵起嘴角,知道二皇子为了名声一定会选于淄博出来的,表示自己不计前嫌,不把之前的仇怨放在心里,他看于鹫的脸色变了变,知道他心情复杂,便直接到:“那第三名就是huáng声了。” 二皇子淡淡说道:“可。” 计山长听他们三个人几句话定了名次,没有多想,就道:“成绩已出,开门。” 听到这报声,外间焦急等待的三皇子也站了记起来,二皇子来捣乱,已经是他意料之外的了,若是他从中作梗,自己名落孙山的话,父皇又要大怒,之前在菜市口比武,被皇帝训斥了两天,说他放làng形骸,有损皇家颜面,为了一己私欲,牵连整个崇阳书院,实在可恶。 现在这二皇子跑来,还说是皇帝要他来的,该不是趁着机会,削了他的爵位? 学堂的大门被两边的侍从缓缓拉开,二皇子走出来,然后便是余洋老人和于鹫等人,他们全部出来以后,计山长才带着另外两个人抬着垒着满满试卷的桌子走出来。 顾南枝在最边上,瞧见另外一边的沈赢,眨了眨眼,笑的灿烂。 沈赢也回了一个微笑,走到后边,不再与人挤来挤去了。 计山长站稳了,便朗朗道:“重阳比试择二十名进终赛,今日由二皇子亲自观礼裁判,已经择出了二十人,和前三名。” 众人一听还有前三名,不由更加紧张了,这场民间比试,皇家人只是会画龙点睛,给与最后比试第一名的人一些象征性奖励,但是今年三皇子参加了,闹的满城皆知,皇帝也拉不下脸,声称要来观礼,激励学子,其实就是怕三皇子出丑,而现在又搞了一个前三名,要是三皇子不在内,那就好玩了。 计山长脸色平淡,看不出来一丝情绪,他捡起了一张试卷,喊道:“huáng声第三名!” huáng声站在三皇子边上,本想着争一争第一名,故意炸在前面,好叫更多人看见,没想到第一个报了第三名却是他! 他的脸色一红,看见于鹫等人都瞧着自己,赶忙拱手道:“谢先生。” 计山长见状,开始拿第二份试卷,“于淄博,第二名!” 于淄博没想到自己能挤进前三名次,他和三皇子以及二皇子的仇怨,无人不知现在两个人都在这里,还给了自己第二名的名头,不知道是何意。 不过,他没有多想,弯腰谢了谢。 计山长顿了一下,拿起第三份试卷。 三皇子这时候翘起了嘴角,除了二皇子这个变数,剩下两个老不休都不敢得罪自己,现在誉满京城的两个才子都落下了,那便是只有自己了。 “第一名沈赢!” 计山长话音刚落,就有人开始低低私语了。 “竟然是沈赢?” “我还以为是三皇子呢?” “看来二皇子是极其公正的啊!” 三皇子本来得意洋洋的面色,瞬间垮下来,死死的盯着二皇子。 二皇子却淡淡笑着,一点也后退,和三皇子二人对视。 “沈赢呢?”计山长左右瞧,没看见他的身影。 几个学生楞了,刚刚还在这里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赶紧回头去找,却发现他一个人坐在一边正喝着茶,好像在自家庭院一般。 众人大急:“啊!沈公子!你得了头名,怎么还坐在这里啊!” 沈赢楞了一下,“还计了名次?” 有个学生gān脆上去拉他:“当然了!以往每年每一场都会计的,今年也要计!” 沈赢嗯了一声,整了一下衣袖,随他们走到前面,朝着余洋老人和二皇子拜了拜,接过来试卷。 二皇子还是第一次见沈赢,只当是个青州出来的才子,不过才华文墨好些,没有在意,说了两句漂亮话,赏了个玉珏,便要走了。 见二皇子要走,计山长开始快速的报进入终赛的名字,二皇子便是第四个,气的他脸色发红,一甩袖子就走,也不敢过问一下二皇子。 但是二皇子不生气,还十分歉然的对余洋老人道:“三弟甚是顽劣,教先生忧烦许久了。” 顽劣这个词,已经被按在三皇子头上,摘也摘不下来了。 余洋老人摆摆手,“草民不敢。” 二皇子也不打算继续寒暄,直接道:“此间事了,小王还有公务在身,便先走了,来日再拜访先生。” 余洋老人嗯了一声,弯腰请他就走,“恭送二皇子!” 众人这是呼啦啦的跪了一圈,“恭送二皇子!” 沈赢走到一边,听到要跪下,便蹲下,正要下跪,那二皇子不知为何瞧见了,笑道:“沈公子,你莫要多礼了,终赛父皇和本王都会来观礼,你要努力一些了。” 沈赢闻言,知道皇帝是真的放在心上,要来终赛了,忍不住笑了,“谢二皇子抬爱。” 见他这般知趣,二皇子也心情舒畅,若是这个人中了状元,早些拉拢过来,也是好棋子,回头好好打听一下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父皇爱才,若是瞧见了这等人,肯定高兴,自己也会长脸。 想到此,二皇子吩咐边上的侍从,好好查一下这个沈赢。 对了,还有那个女侍读,顾南枝。 ☆、第八十一章生病 二皇子和三皇子先后走了,书院也清净多了。 huáng声被臊的不行,于淄博压他一头也就算了,这沈赢竟然还骑到他头上了,上一次在比赛输了,不过是因为他运气好了,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在全京城的眼前下他的脸,骑在他头上耀武扬威。 可huáng声怕招惹余洋老人和于鹫那群人,不敢在这里招惹他,转头就走了,连招呼也没有打声。 碍眼的人走完了,不少学生凑上来恭喜沈赢和于淄博。 沈赢一应承了,又拉着于淄博在学生中说了好些话。 于淄博低调多年,乍一坐到学生中,十分不自在。 不过也没有闹太久,计山长就哄人了,叫大家都去上课,不要吵闹。 午后的课还要照常上,众人吃过午膳,都回了课堂,直到晚间又聚在了一起。 黎晏书听了白日里的事情,一下学堂,就恭喜顾南枝。 顾南枝诧异:“你恭喜我做什么?” 黎晏书打趣:“恭喜你就要成为状元夫人啊!” 顾南枝笑了,谨慎道:“这事没谱子的,你不要乱说,给三皇子听到了,又要找麻烦。” “你怎么变这样?要是在省城老在就敲锣打鼓的告诉满城的人了!” “你也知道这不是省城了,祸从口出还是小心些。”顾南枝嘻嘻笑,还是打心眼里高兴。 刘程璧咳嗽一声:“你不要调侃了,回头真叫人听见了。” 黎晏书一个激灵,之前和他们保持距离,今天儿倒是忘了,赶紧道:“那成吧!我先走了。” “没事,一起走吧!”顾南枝皱眉:“这天都黑了,谁来专门看着你啊?” 黎晏书犹豫:“也好吧” 沈赢本想说些什么,可是瞧着天色实在是晚了,“还是快些回去吧!” 可是这京中到处是眼睛,天黑了也不会消失。 因为白日里大挫了三皇子他们,顾南枝吩咐厨娘今日多做一些饭菜,好叫众人高兴高兴。 沈赢也因为终于确定皇帝来书院而有了喜色,绷紧的神经也放松起来。 顾南枝见他高兴,添了一壶酒,让他喝了gān净。 可第二日就下起了雨,外面雷声轰鸣,弄得顾南枝半夜就醒了,对着chuáng头数羊,数了不知多久才又睡着。 jī鸣了几声,顾南枝才起身,揉揉眼睛就听见了外间淅淅沥沥的雨声。 来京城这么久,还第一次见这么大雨。 她起来穿上了厚外赏,打了个哈欠走到正堂,见厨娘已经做好了饭菜在屋子里了。 厨娘来的更早,为了做饭,连身上都湿了大半,顾南枝赶紧道:“下这么大雨,婶子你还来了?” 那婶子也是这条巷子里的,走过了不远,可是这雨太大了,她唉了一声道:“我不来,你们几个都要饿死了。” 顾南枝笑笑:“可不是,我们都靠你您呢!” 厨娘看顾南枝整一个孩子样,实在是心疼:“唉!这雨说下就下,听这动静,今天也停不了,你们要去学堂,可注意着!要不然出了事,几个孩子也没个人看顾。” 沈赢这时候正好出来,看着雨势,不由皱了眉头,他一转身看见顾南枝在凳子上打哈欠,“你穿这么少?回去多穿一点!” “我今天特地多穿了一件。”顾南枝翻领子给沈赢看,“你瞧!再穿就动不了!” “嗯”沈赢一低头看见顾南枝雪白的脖颈,连着衣裳,一件件翻给他看,忍不住笑了。 黎晏书伸了懒腰一进来看见,立即唾弃道:“你们俩大早上的gān什么啊!” 顾南枝呸道:“你少贫嘴,过来吃吧!” 黎晏书坐下来,捧起粥碗:“今天这雨太大了,不知道三皇子会不会缺席,这几日大家的都向着沈赢,风向转的也快。” 顾南枝嗯了一声:“三皇子以前欺人太甚,没人敢说个不字,可现在有了,大家越看三皇子就越嫌弃,时间久了,可能有策反之心,墙倒众人推嘛!” “嗯,是了。”黎晏书喝了半碗,砸砸嘴巴问:“刘程璧还没起来?” “我叫若松去喊一声。”沈赢吃了一半,放下就要去。 因为他们早起,若松和黎晖都赶着来伺候,他们也不方便说话,顾南枝就发了话,早上不用伺候了,白日里收拾院子就可。 他们四个所图谋太多,晚间回来吃了饭,也在书房里一直说话,除了若松来添茶和放些点心,都不让人打扰,一说就是半夜,他们也就懒散了,想必现在两个书童还没起来呢! “爷!程璧公子病了!”黎晖从外间窜进了,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转头看见沈赢,便喊道:“沈公子!” 沈赢皱眉:“什么病?病的严重吗?” 黎晖赶紧回话:“着了凉,可能受了风寒,现在头有些烫,若松已经出去请大夫了。” 顾南枝紧张的站起来:“带我去看看。” 黎晖摇头:“小夫人,你们不要着急,吃完了饭,等大夫来了慢慢瞧。” 沈赢顿了一下,拉住顾南枝:“黎晖说的有道理,我们先吃着,等大夫看再去。” 顾南枝满心担忧,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病了,“嗯,那今日你们去书院,给他请个假。” 因为下了大雨,大夫也来的慢,进来喝了杯热茶,就急匆匆的进了刘程璧的屋子。 不过好在只是受了凉,歇息几天,吃几剂药就过去了。 三个人听了才宽慰不少,要是其他的问题,那就糟了。 黎晏书送走了大夫,又包了一点银子,便又回去了。 一回来就看见刘程璧咳嗽了起来,和几个人摆摆手:“无事,过几天就好,不会妨碍比赛。” 沈赢蹙着眉头:“这不是比赛不比赛的事情,这个节骨眼出了事情,不能不防啊!” 话中所指,意思不知道多明了了。 黎晏书明白了:“你担心三皇子他会” 刘程璧咳嗽了一声,羞赧道:“其实昨夜,我贪凉才” 众人无奈。 不过沈赢说的话很有道理,现在这个多事之秋,他们很可能会出意外,还是要小心。 顾南枝坚持今日不要让刘程璧出去了,这几日就养病,等好了也不急。 沈赢也同意,还让若松和黎晖两个人看着他。 刘程璧也没有打算继续上课,寒暄了两句,就让几个人快去上课。 这时候的雨比早上要小了一些,三个人打了伞,出去竟然招到了一辆马车。 顾南枝一坐上车,就呼口气道:“这个时候找到车,咱们省的淋湿了。” 黎晏书掀起帘子,看着外面直叹气:“是啊!明日要是再下雨,不如叫若松赶车送了。” 沈赢看着两个人眉头紧蹙,也忍不住担忧起来。 因为下雨,里面的空气也越来越闷,顾南枝翻来覆去,一直不老实。 “你怎么了?”沈赢轻轻拍了她一下。 顾南枝叹气:“我不舒坦。” 黎晏书啧啧:“你不舒坦,外面的车夫还不舒坦!” 沈赢听到这话,不知道为何心底里有些不安,他掀开门帘,喊道:“车夫,还有多久到?” “快了” ☆、第八十二章来者不善 听着外面那车夫四平八稳的回答,顾南枝觉得有些怪异,她转头凑到窗户边上,掀开了帘子,看见陌生的街道一晃而过,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一把拉回来沈赢,低声道:“不是去书院的路。” 沈赢和黎晏书听了都十分愕然,连忙伸头去看外面,果然早早就远离了闹区,到了外城,怪不得走这么远,也不停。 三个人也不紧张,知道外面的车夫不是三皇自己就是二皇子,亦或者是京中哪个看沈赢不顺眼的世家,他一个没有大树撑腰的小举人,死了也就死了。 车轱辘在雨里发出了呼啦啦的声音,车内的空气越来越沉闷。 顾南枝给沈赢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见机行事了,再走也不知道走哪里去了,现在解决了车夫,省的他找到同伙,就走不了了。 沈赢皱眉,见顾南枝已经悄悄探身出去了,也跟上去,留黎晏书一个人在车内。 那马夫也没有注意里面的动静,只是一心驾车,虽然披着斗篷,但已经湿了全身。 沈赢对顾南枝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也来帮忙。 顾南枝没说话,指了指前面的城墙,告诉他再走就出城了! 沈赢看见那城墙在灰蒙蒙的雨中,格外显眼,心里一悸,赶紧深呼吸,压下惊惧,大声喊道:“车夫??” 那车夫本就嫌弃几个人吵闹,很是烦躁,正要骂人,结果一回头,就看见顾南枝凑近的脸,吓得一跳,手中的缰绳猝不及防就被夺走了。 他立即明白他们知道了,伸手就想要打人,哪知道还没抬头就被狠狠一拳打进了右侧肚子上,当即没了力气。 顾南枝看他面露痛苦之色,又是一掌,直取他胸腺位置,狠狠的将他打下去了。 而沈赢抓到了马车的缰绳,一把勒住,吊头往回跑。 整个过程极其快速,不过一息之间,也是二人默契至极。 甩掉了车夫,顾南枝接过来缰绳,也不顾雨势,直接坐到车辕上去驾车。 到离家不远的前街上,几个人弃了马车,赶紧回去换了一身衣裳。 出门的时候,外间的雨几乎已经没有了。 黎晏书心里还直发憷:“咱们今日就不去了吧?” “为什么不去?”沈赢冷声道:“不去怎么知道到底是谁想把我们置之于死地?” 黎晏书皱眉:“可是今儿早上要不是” 顾南枝恨恨道:“放心,我能救你一次,就能救你两次三次,我不死透了,谁也别想伤害我们!” 沈赢点头,“对了,晏书,你今日不要走远,现在的情况,没人清楚,还是小心为好。” “我晓得。”黎晏书嗯了一声,还是有些不安。 不过他们一路步行到了书院,路上也没有见什么人。 顾南枝和他们二人在门口分别,直奔余洋老人的院子。 他们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课堂,没想到今日缺席的不多,只有几个平素身子不好的不在,其余人都在,就连三皇子也坐在了前面。 沈赢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三皇子在这个雨天还会来上课。 于淄博知道他的心思,解释道:“虽然三皇子骄纵蛮横,但是学习却算认真,加上昨日的事情,肯定又被皇帝责难了,一定不会再惹皇帝不开心。” 沈赢哦了一声,转头看于淄博一脸苍白,问道:“你怎么了?是身子不好?” 于淄博摆摆手:“无事,只是早晨马车受惊,撅了蹄子,我就走过来,湿了一点罢了!” “你也遇到事故了?”沈赢闻言冷肃起来,都在同一天遇到事故,实在是蹊跷,若是沈赢的话,可以说是三皇子暗地里嫉妒,有意为之,但是于淄博可是皇帝明着说不能动的人,三皇子肯定不敢去动。 现在于淄博也受了牵连,难道这件事是另有黑手? “你这几日小心些”沈赢顿了一下提醒道:“来者不善。” 于淄博微怔,“你是说” 沈赢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了。 于淄博心下诧异,自己的身份特殊,三皇子怎么会对自己动手,是等不及了吗? 两人心下各自揣摩着事情,课上讲了什么也没有挺清楚。 直到下课,于淄博才发现刘程璧不在,大惊问道:“沈兄?刘兄怎么没有来?” 沈赢笑了一下,示意他安心,“他受了凉,有些不舒坦,现在歇着呢!” 于淄博更加怀疑了,“这个时候受凉?” 沈赢摇头,“你不用管他,且照顾好自己,这雨今晚也许还要下,不要出事才好。” 于淄博听了这话,胆战心惊的望向三皇子。 沈赢抿唇,有些惆怅的意味道:“不是他。” “什么?”于淄博大惊,正要追问。 沈赢又道:“只是现在还不是他。” 下午天一直yīn着,不到傍晚,又下起雨来了,越下越大,隐隐有遮天之势。 计山长是最后一课,他说着数理,说了两句,下面的人都听不太清楚,便叫人紧紧关住了屋门和窗门,才好一些。 “今日课已毕,大雨甚急,可以等小一些再回去。” 三皇子话没有听完,站起来就要走。 外间立即有人小跑过来,撑起一把巨大的伞,送三皇子出了书院。 沈赢想等着雨小一些再走,这时候要出去,说不定还会出意外。 于淄博被沈赢今日一番话,弄得有些犹豫,也不敢出门。 屋子内的学生大多数都是留在学院,想等雨停再走。 沈赢站起来,看乌云滚滚,担心顾南枝一个人在余洋老人院子内,找了一把伞,准备走过去。 于淄博看他走,立即跟上来,问道:“你去哪里?” “我去找我妻子!”沈赢面色不悦。 于淄博愣愣的退回来,可一看里面的人又有些害怕,连忙跟上去道:“我跟着你,我不看。” 沈赢无奈,想撵他走,可有看他害怕,心虚的接受了。 二人走的很快,但身上还是湿了许多,顾南枝开了一点门缝,在门后煮茶,一抬头看见沈赢走进来,不由大皱眉头,“这么大雨,你都湿了!” 沈赢看见顾南枝无恙,便笑了笑道:“没事,我来瞧瞧你。” 顾南枝虽然止不住的欢喜,还是道:“你真傻,什么时候不能见,非要大雨天来!” 她转身找了汗巾,又拿了一个斗篷,正准备给沈赢擦一擦,又瞧见沈赢身后的于淄博,顺手又拿了个汗巾,递给了他。 于淄博正抖落身上的雨水,刚准备进去请余洋老人的安,抬眼就看到一只白皙的手拿着汗巾凑到自己的身前。 他顿了一瞬,接过来道:“谢谢。” 顾南枝没有在意这声谢,满眼看着沈赢,伸手给他擦gān了额头,怨道:“你要是得了风寒,你和程璧两人都是残兵了,我就要上前线替你们俩比赛!” 沈赢呵呵笑:“你要是比赛,那定是稳赢了!” 顾南枝啧啧,只觉肉麻,调侃道:“沈赢,你有没有发现,你以前特别喜欢和我对着说,这一趟来京城,竟然事事奉承我?你一定是要麻痹我,然后给我致命一击吗?” “我来前,姐姐特地嘱咐我要好好待我妻子,我这不是好好的待你么?” ☆、第八十三章被觊觎 顾南枝眉眼含笑,觉得沈赢说起话来都是带着蜜糖一眼,要是真的打算这样出去骗女孩子,一说一个准,亏得是和他待在一起许多年,也免疫了。 别看他现在不过十六岁,身量却和何醒夫也没有差了,清瘦斯文的模样,加上一张如玉的脸,像是个小大人,这两年个子拔高的快,褪去了病容,越来越红润,越看越是俊俏。 “先生在里面看书,你们俩进去说会话!我这茶刚刚煮,省的呛着你了。” 沈赢回头看茶瓮,有些不满道:“那你小心烫着。” 顾南枝揪揪他的脸,摸着舒坦了,笑道:“没事,我仔细着。” 于淄博低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沈赢挺直身子,看于淄博在一边发呆,轻声道:“于兄,先请。” “哦,好沈兄。”于淄博被喊的楞了一下,轻轻扣了下门扉,喊道:“先生,学生于淄博和学生沈赢前来问好。” “进来!”里面很快就传来余洋老人的声音,如往常一样。 二人慢慢走进去,见余洋老人在半歪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都城纪胜在仔细看着。 “你们不回家,来问什么好?”见两个人进来了,一点也没有客气。 于淄博脸一红,总不能说怕想跟沈赢在一起? 沈赢不羞不恼,笑道:“雨下的大,我们来先生这里躲躲雨。” 余洋老人听得牵起嘴角,“计山长那课堂不够大吗?” 沈赢道:“先生你这院子宽敞,咱们两个人不和其他学生挤了,来给先生解解闷。” 余洋老人翻开书页,转头看了一眼于淄博,转而去看沈赢:“你们冒雨前来,我的屋子不够宽敞,也得让出来不是吗?” 短短几句对话,两个人你来我往好几回。 而于淄博不知道为何,总觉余洋老人的目光似乎刺透了他的内心,像是什么事都知道了一般。 余洋老人放下书,问于淄博道:“你平时不爱出门,怎么今日专门来了?” 于淄博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回答,余洋老人是他恩施,从宫内回来,他终日在家,可家中人都知道他的罪过,明着暗着去挤兑他,怪他毁了一家的荣耀,好在于鹫推荐他入学,刚来书院第一天,就遇见了余洋老人,承了余洋老人的恩,才在三皇子手下安然多年。 “先生,我” 沈赢咳嗽一声:“先生这都城纪胜记的是汴梁还是都城?” 余洋老人皱眉:“自然是都城了。” 沈赢道:“先生,汴梁是军事要地,背靠秦山,临淮江,jiāo通发达,城中人口多,良田广,人民百姓安居乐业,都城在在秦山以北,背靠草原,右临江海,地理经济jiāo通都不如汴梁” 余洋老人听得面色大变,喝道:“沈赢,不要乱说话。” 于淄博也是被沈赢这话吓得面色发白,把三皇子和二皇子比作汴梁,将沈赢身后人比作了都城,完全颠倒黑白,却又说不出反驳的理由来。 沈赢也不害怕,继续道:“淄博以为怎么样?” 于淄博想也不想就道:“都城自然是能繁荣昌盛百世!” 不知道何时,于淄博的天平已经完全倾斜到了沈赢这边。 余洋老人听两个人一唱一和,微微有些不睦,于淄博低调多年,虽然被两个皇子视为眼中钉,前程好不得,做个外放的官员也不差,只是以后家族衰落 想到此,余洋老人也不多说了,世道如此,也容不得他选择,成王败寇,他选的路,一定要走。 “那也罢,日后若是成了,你便修撰一部新都城纪胜,这一本老了,有些都看不过去了。” 沈赢微微一笑,“先生嘱咐,学生们自当尽力完成。” 余洋老人点点头,直起身子,道:“淄博,你出去瞧瞧看茶好了没?” 于淄博弯腰,“先生要浓一些还是淡一些?” “淡一些,都天黑了,浓茶不合适。” 说着,于淄博退出了屋子,他转头就去找顾南枝,见她一个人蹲在门边上,伸头看外间的雨,露出了雪白的颈,乌黑的头发垂在了她的肩膀上,惹的于淄博一阵心跳。 他按捺住心中悸动,慢慢走过去问道:“小夫人,茶好了吗?” 顾南枝正发呆,听到有人说话,转头来看,见是于淄博出来,回答道:“快好了。” 于淄博点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我去拿茶具,有新茶吗?” 顾南枝见他出来沏茶,便知道余洋老人有话和沈赢说,就找于淄博搭话起来,“你今日也不回家吗?找先生有什么事?” 于淄博正在翻柜子,听顾南枝主动搭话,心里想这沈赢不会怪自己的?是她主动说话的,“今日雨大,来避雨的。” 顾南枝心里腹诽,说什么话这么深奥比喻,都是文人的臭毛病。 “你家没有人来接吗?” 于淄博顿住了,“没有” 顾南枝还准备再问,想着他语气怎么忽然低落下来,突然记起来之前沈赢和自己提过关于于淄博的事情,他年少得罪三皇子和二皇子,又摆了他们一道,于淄博亲妹又因此身死,几个人算是有血海深仇,这般隔阂,于家在朝堂上肯定讨不了好处的。 于家攀附权势,出了于淄博这样得罪所有继承人的孽子,不知道气成什么样子了,他估计也不好过? “于公子和北风jiāo好,不如以后多来我们住处走走,虽不比于府高门大户,小院却有一番意境。” 于淄博拿着茶钵子的手微微发抖,他咬牙道:“小夫人好客,我定当多走动,只怕你们嫌我吵闹。” 顾南枝笑:“我们院子住着几个人读书人,没有不吵的时候。” “小夫人真会开玩笑”于淄博走到小桌前,将茶具和茶叶放上,看着茶瓮,等水开。 顾南枝准备还要搭话,只听那边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她立即站起来道:“沈赢?” 走出来的果然是沈赢,面色平常,他瞧了一眼顾南枝,又看了一眼在旁边的于淄博道:“你还不进去沏茶?” 于淄博羞红了脸,低声道:“水开了,我来泡茶。” 顾南枝丢了于淄博,往沈赢边上去,“嗯,你先泡茶。” 沈赢揽过来顾南枝,无声的宣布主权,真是要命,这几日都是盯着顾南枝看的,回头是不是不该让她出来走动了,可是她如此奇才,在宅院过一生,实在愧对,可出来却都是盯着她的眼睛,要他如何是好? “南枝,要不要明日你先不要来了。” 顾南枝疑惑,“好端端的,你说不来是什么意思?” 沈赢摇摇头,心里想着刚刚余洋老人的话,二皇子有意于顾南枝,派人来问了一次,又在书院打听她的事情,似乎要纳进去做侧室,听到这话,沈赢几乎想冲过去宰了二皇子,可是瞬间又冷静下来,这样事事都想要讨好的人,纳顾南枝也是因为她是书院这边的人,一直以来他缺乏的就是文官的支持,因为武艺高qiáng,又有军功,都说他有勇无谋,现在读了两年书,越发的谦和了,侧室倒是娶了不少,这种人留着也没有什么用! 这个二皇子绝不能多留了! 沈赢呼口气道:“程璧身子不好,这几天又下雨,我怕你受寒,索性陪着他。” ☆、第八十四章他的一生 顾南枝听着诧异,怀疑余洋老人和他说了什么话,她顿了一会道:“好,我等会和先生告个假。” 沈赢点头,“我陪着你。” 顾南枝更好奇了,不过没说什么,只是道:“你老黏着我,回头被先生责罚你玩心太重了。” “无事,我就喜欢和你在一起。”沈赢低头笑了笑,似乎想起什么事情。 于淄博这边忽然站起来,端着茶盏,“茶好了,我奉茶去了。” “我来!”顾南枝顺手接了过来,绕过沈赢,直奔书房。 “先生,茶好了。” 余洋老人在榻上正发着呆,书也抖在了膝上,没有察觉,见顾南枝捧茶进来,笑了笑:“你今天这茶泡的香。” 顾南枝把茶盏放在他边上,展颜一笑:“这可是先生的爱徒泡出来的,我哪能会茶道。” “哦这般”余洋老人喝了一口茶,微微叹息:“淄博的年纪不大,茶倒是实在好。” 顾南枝微微一笑,于淄博这碗茶不知道怎么沏出来,清香淡雅,在沉闷的雨天里,格外香冽。余洋老人随意问道:“南枝,你今年多大了?” “我过年就十六了。”顾南枝笑,“沈赢大我一岁。” “他瞧着壮实像是十八九岁似得。”余洋老人哼了一声,“小时候没少欺负你?” 顾南枝连忙解释:“没有,他小时身子不好,过了十三岁才稍微好一些的,现在长身体的时候,看着高高的,其实底子弱。” 余洋老人疑惑:“还有这事?” 顾南枝庆幸道:“是的,好歹这几年调理好了,健壮多了。” “听这话,你们二人从小就在一起了?” “是,我刚十二岁就进了沈府,一直和他在一起,都快四年多了,感觉好快,先生不说,我也没察觉都这么久了。”顾南枝像是打开了话匣子,问一句说十句。 余洋老人忽然道:“那也好,二人从小一起,情比金坚,只是” 顾南枝疑惑:“只是什么?” 余洋老人放下茶盏,问:“你们二人是有婚约还是?我瞧着你们俩年纪小,可却以夫妻之名对外。” 顾南枝顿了一会,低声道:“说来惭愧,他小时身子差,怕熬不过,我才早早嫁进去,不过也许是我运气好,他身体竟然渐渐好了。” “那你们已然成亲?”余洋老人心里明白,顾南枝不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女儿,虽然容貌出众,却也籍籍无名,原来只是买来的孩子,当真是苦命,还好遇见了沈家人。 顾南枝如实道:“嗯,十二岁就成亲了,也有婚书。” 余洋老人想也不想就问道:“那可有圆房?” 这叫顾南枝吃了一惊,先生怎么没事提起这个,难道是刚刚和沈赢说了什么? “我们年纪还小” 不过顾南枝还是回答了,言下之意,还未有圆房。 余洋老人叹口气,“你们俩孩子还小,不知道京城之大,龌龊太多,什么都可以做武器,你容貌绰约,比肩皇族贵女也无妨,可是你除了沈赢便没有其他人了,若有朝一日,你像秦香莲那般如何是好?沈赢将考,这一考以后天翻地覆,你可想过?” 顾南枝嘴巴动了动,她满心信任沈赢,毫无保留,沈赢也是,余洋老人说这番话是提醒她,也是在敲警钟,让顾南枝有些惧意,可是回想以前百般,二人像是融进生命里了一样,缺一不可,他在她来之前,单调的生活没有一点波折,遇见她,才有了光,而她遇见了他,才有了依靠,他们分不开了。 “先生提醒,南枝谨记在心,只是我相信他,完全信任他。” 余洋老人没有说话,冷了的茶泛着味道,有些冷意。 “我没法说出什么来证明,但是我知道他绝不会是那种人,先生,你看着好了。” 余洋老人叹口气:“我哪里说要分开你们,只是我怕你受欺负,我无儿无女,学生多,可像你这样知心的缺少,我看重你,也不想你以后难过,若是真的分开了,这草堂你想来就来。” “先生”顾南枝红了眼睛,和余洋老人相处时间并不多,可是余洋老人真性情,就算七十高龄也掩不住骨子里的骄傲,他瞧不上任何一人,放眼京中,无人能比,所以一直未成婚,这书院是他唯一的寄托,所以在这里了此残生,可是偏偏送进来了沈赢和她。 如果没有他们,他还能安生的继续过下去。 可是偏偏遇见了不可一世的沈赢。 顾南枝跪下来,深深低着头,眼里有些酸涩,“先生,你是我恩师,是我前辈,是我最敬重的人,若以后有半点难过,我也会回来找您诉苦,您放心便好。” “好,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余洋老人把茶盏放在了顾南枝手里,道:“走,雨停了。” 顾南枝一怔,看着青绿色的茶杯上云纹,有些发愣。 余洋老人又催道:“他在外面等你呢!快一点!” “先生再见。”顾南枝站起来,朝着他恭恭敬敬的一弯腰。 顾南枝一打开书房的门,见沈赢就立在一边,脸色纷杂,有一种奇怪的情绪在酝酿着。 她看着他的眼睛,怀疑他刚刚在这里偷听他们说话,正想问他。 于淄博不合时宜的声音插进来,“雨停了,沈兄。” 沈赢扯出一个微笑,伸手,示意顾南枝过来。 顾南枝笑笑,拉过沈赢的手,往前就走,让沈赢吓了一跳,但转瞬就安静下来。 是的,这么多年,一直是她在带他往前走,现在也要带他往前走。 在书院门口,别了于淄博以后,顾南枝和沈赢手牵着手,也不顾周围学生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往回慢慢的走,好像只有现在牵住了手,才能在一起,才能有一丝安慰。 二人一路无言,直到回到院子。 晚间厨娘怕刘程璧还要不舒坦,做了一大锅粥,然后才回家去。 黎晏书吃完就走了,说是去陪黎晏书。 顾南枝本想调侃他,什么时候和刘程璧关系这么好了,可是不知道为何心里沉沉的,说不出话来。 沈赢也不知道怎么了,从书院回来,也没有什么话,吃完饭就拿着书在书房里看书。 顾南枝就像是赌气一样,不肯过去找他,自己在屋子里面躺着,想着这么多年来的事情,越想越委屈,要是以后真的沈赢不要自己了怎么办?那就宰了他? 想着想着额,顾南枝不知怎么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竟然是夜半时分,晚间吃过的粥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肚子饿的咕咕叫。 她披了一件衣服坐起来,决定去厨房找些吃的,一推开门只看见厅里的小桌子边上坐了一个人,吓得顾南枝劈手就想打。 桌子边上的人立马后退好几步,叹气道:“是我!” 顾南枝揉揉眼,看见沈赢愁眉叹气的盯着她。 “你大半夜不睡觉做什么?” 沈赢走到顾南枝边上,深呼一口气:“睡不着,你呢?” 顾南枝闻着他身上的气味,委屈极了,“我饿了。” “有粥,我去给你热一下。”沈赢想也没有想就要往厨房走。 顾南枝也跟上去,“一起,你不饿吗?” “还好。”沈赢浅浅一笑,带着万分难过。 沈赢做厨房的活并不生涩,想来一个富家少爷,又是读圣贤书长大,却一直在深夜给她做吃的,如果他不喜欢她,怎么会这样。 顾南枝一时红了眼,见他生完火就把粥瓮放在炉子上面,呆呆的盯着那里。 “沈赢”顾南枝轻轻唤了一句。 沈赢忽然转过头来道:“南枝,你怕吗?” “我不知道。”顾南枝看着他清冽的眼睛,有些难过。 沈赢又道:“我听见了,我怕。” 顾南枝低声解释:“先生只是为我好,提醒我,你不要多想。” 沈赢红了眼睛,鼻子也忍不住的泛红,“我不会弃你的,你明明知道。” 顾南枝不敢说话了,堵在胸口的不信任,差一点分崩离析,她知道沈赢不会离开自己,可是莫名的惧怕,只是因为顾南枝深爱眼前的男子,所以害怕,越爱越害怕。 沈赢看她不说话,急了,手忙脚乱的从脖子里拽出来一枚玉珏,是他父亲生前的东西,由他母亲传给他,想保佑他一生平安,戴了十几年,一次也没有摘下来过,可见有多重要了。 他微微用力,扯断了绳子,也不说话,就往顾南枝手里塞玉珏。 顾南枝愣住了,摸着手中温润的玉珏,暖意从指头传来,包裹住了她的心房。 她知道沈赢是把他一生都放进了自己的手中。 “沈赢,我于你是什么?”她颤颤巍巍的开口问道。 沈赢顿了一下,摇摇头道:“你是什么?你是我妻子,是我爱的人,是我亲人,我永远不会背弃你,让你成为下一个秦香莲。” 顾南枝低头,眼泪掉了下来,边上的粥咕噜噜的冒着热气,从孔里面钻出来,氤氲了两个人的眼睛,变得cháo气滚滚。 ☆、第八十五章涝灾 两个人拥在一起,互相取暖,心意明了,比吃什么都要饱腹。 顾南枝这种不确定来自于深爱,不知不觉中已经爱上了沈赢,从习惯到深爱,jiāo织在一起,成为了另一种奇妙的感情。 不敢说沈赢多爱她,但是顾南枝知道,这一生她都是沈赢最重要的人。 二人说过话,各自添了一碗粥喝完,才往房间走。 沈赢很是不舍,牵着顾南枝的手,表明心意:“我总觉得和你怎么也待不够,一刻都不想发分开。” 顾南枝垂眸,满是娇羞,“男女有别。” 沈赢犹豫,不敢进去,也不想离开,抱怨道:“我们都是夫妻了” 顾南枝叹口气,拉开门,“进来睡。” 沈赢面上一喜,赶紧立誓保证:“没有与你成亲拜堂,我绝不会唐突你的!” 顾南枝浅浅一笑,羞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已经是半夜了,两个人却jīng神奕奕,和衣躺在chuáng上,说着悄悄话。 这一夜无梦,睡得极好。 第二日顾南枝起身的时候,沈赢已经不在了,只留下空空的另一边,看着失落的很。 外间淅淅沥沥的还在下雨,不过今日她不用再去书院了,便继续躺着。 不多会,沈赢敲门进来了,看见她还睡着,笑了笑道:“你今日在家,注意着不要太懒了,早上都没有打拳。” 顾南枝窝在被窝里,笑嘻嘻道:“我今日书院都放假了,晚一点去打拳。” 沈赢亲昵的蹭蹭顾南枝的脸颊,柔声道:“那就好,功夫不能落,先生不在,你自己要捉摸不透,便来找我,我给你参考一些,省的你费神。” 顾南枝哼哼:“我练功夫都不费神了,也不知道能费神什么?” “你就躺着!”沈赢站起来,看了一眼外间,“我要走了。” 顾南枝坐起来嘱咐:“你注意安全。” 沈赢笑笑,拉开屋门还继续说话,“我省的,快躺着,外面冷。” 走了一刻钟以后,顾南枝打着哈欠起身穿衣裳,然后在堂下随意耍了两套拳,才去洗脸吃饭。 刚刚吃完,那边的若松就跑过来喊道:“夫人!外间何府的人来了!” 何府? 顾南枝奇怪,怎么忽然到这里来,虽然两家关系不错,但终究他们和他没什么jiāo情,只是面上说是亲戚。 她狐疑的走出去,若松立即撑起伞解释道:“昨日就老夫人就差人来了一趟了,送了一些米面食物还有银子。” 老夫人就是何醒夫的母亲也是他们的长辈,对他们二人也有许多照顾,她心里一热,想着何家人终是好的。 院子门前站了一个车夫和一个小厮,见到顾南枝就赶紧作揖道:“小夫人,我家老爷说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担心少爷和夫人不便,特地嘱咐小的送些东西来。” 顾南枝惊讶于何家的体贴,一连送了两次,生怕他们少了什么。 若松接过来包裹,一看里面竟然还有木炭和衣服,多的是吃食。 顾南枝谢过小厮以后,又让若松给了两个铜板,然后就送走了人。 黎晖听到声响,出来帮着搬东西进去。 顾南枝问:“程璧今天起来了么?” 黎晖喜滋滋的笑道:“起来了,好了许多了,看来过两天就能去书院了。” 顾南枝听了心里安心多了,“那还好。” 这场雨下了三四天,早上停了,中午不到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着。 半个京城都泡在了水里,京中各处的积水都不少,甚至还有倒塌的房屋,好在京城的詹天府还有各个部门都及时调度人员通水救灾,也没有大灾害。 太医院怕疫病传染,还组织了京中大大小小的医馆到处撒药预防, 疫病是古代最可怕的灾难之一,涝灾过后,家禽野shòu死伤无数,到处都是尸体,疫病肯定很快就出现,不过好在这一次雨下的时间并不长。 约有十多天就放晴了,京中有权有势的人也立即救治平民,连二皇子也各种出力,相比之下,三皇子还在书院内欺负同学,显得格外惹人厌。 但是此次涝灾中,功劳最大的就是京城知府,已经有四十多岁,曾在何老太爷课上呆了有半年,后来出仕,一直在青州附近和西北,半年前才调任回来。 安置灾民,提供衣服食物,还有送药预防疫病,做的妥妥帖帖,甚至第一天雨停的时候,就派兵去京城各处通地下的管道,将积水流出去,避免了更多的灾害。 沈赢很是佩服,“这个知府在涝灾出力不少,我记得他也是何老太爷的旧识。” 顾南枝点头,“是的,要不是他一早就开始预防疫病,又招徕人手救灾,估计不知道损失多少,这一次过去,皇帝有的赏他。” 沈赢笑,将于淄博告诉他的密辛说出来:“二皇子那边向来喜欢拉拢朝臣,这一次肯定不会放过他的,我听说他也是一个固执性子,不知道和二皇子会生出什么样的矛盾。” 刘程璧皱眉,“既然大家都知道,为何二皇子要去招揽他?” 沈赢顿了一下,“程璧,从现在开始你就要往里面走,有些事你必要明白了,书上和我说的再多,也没有用,你要自己体会。” 顾南枝复杂的望过去,想安慰刘程璧,却又不知道如何说。 沈赢毫不客气,“南枝你说给他听。” 顾南枝慢慢说道:“宫里,人人自命不凡,何况二皇子,他出了门的爱结jiāo,他的朋友没有八百也有一千,食客有多,幕臣能人更是过江鲤鱼,他想去结jiāo一个人,一是以身份,二是以自身魅力,所以他笃定自己能够拉拢到臣服于自己的,如果拉拢不到,即可弃用不再起用就是。” 刘程璧楞了一下,低声道:“他觉得他一定是会继位的人,所以顶着身份去拉拢人,就是给那个人好处,没有不敢臣服于他的是不是?” 沈赢看着顾南枝说道:“这么说也对,他对自己也很自信,从他言谈就能看出,这个人如果没有三皇子挡着,手会伸的更远。” “那我们” 沈赢目光一转,冷冷道:“时机成熟,他必须成为垫脚石。” ☆、第八十六章皇帝来了 雨来的急,晴的也很快,第二日就艳阳高照,但是却越发的冷了。 还未到月底,大雨冲刷的京城又恢复了以往的繁华热闹。 崇阳书院宣布比赛如期举行,加大了终赛的奖励,一是可以拜入余洋老人的门下,一是皇帝拿出一副赏秋图作为添加奖励,崇阳书院也拿出了一本孤本讲义当做例外的报酬。 三个奖励说起一般,但是余洋老人门生天下有,已经有十年没有收过学生了,最迟一批的学生早就爬到四品大员了,所以一旦成为他门下学生,同门就是四品大员,到处都是方便,更多好处不必细说。 皇帝的赏秋图也是另外一种嘉奖,若是进了殿试再露脸,那不是状元也是探花了,怎么也是无上的荣耀,连一品老臣也只有开府的时候,皇帝为了荣耀,会赐予一副亲题的匾额,可想这副图有多重要,但是皇帝心里想着,怎么也是留给三皇子,给他开路,阵仗大一点也无所谓。 最后的孤本讲义,也许只是为了让铜臭味少一些,而故意加进来的罢了。 比赛定在了月底二十三号,也不过两三天的时间了。 刘程璧前些日子的风寒好的很快,没两天就生龙活虎的,和顾南枝在院里面打拳。 沈赢还是很重视这场比赛,一直都在看书,连和顾南枝斗嘴的心情也没了,可是闲下来又看着院里的刘程璧发呆。 顾南枝知道他担心比赛遇到皇帝的事情,皇帝的心思捉摸不透,沈赢也是赌一半的可能性,赢了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输了就是万丈深渊。 直到比赛前夜,沈赢又摸进来顾南枝的屋子,低声问:“这一次我怕,你要不要出京城躲一段时间?” 顾南枝眨眼,狡黠笑道:“我躲猫猫吗?” 沈赢无奈,满是宠溺的语气,“你不要任性,我有些害怕。” 顾南枝蹭这沈赢的颈窝,嘿嘿笑的大声:“我昨夜观天象,你一定心想事成!” 沈赢忍不住笑出声来,捏了一下顾南枝的脸颊,忽然觉得身子有些热了。 顾南枝和他睡在被窝里,她钻在他的怀里,虽然穿着衣裳,还是不免有些亲近。 沈赢深呼一口气,思绪渐渐飘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脸红的次数越来越多。 “南枝,等我考中了状元,便娶你为妻!” “乱讲!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 “不,要堂堂正正的拜堂。” 顾南枝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沈赢,“你过了年也就十七岁哦。” “十七岁也不小了” 顾南枝呼口气,是的,不小了,都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宫里了。 沈赢抱着顾南枝睡了一夜,一夜也没余睡着,天方凉的时候,在顾南枝脸色亲了一下,蹑手蹑脚的起来出门。 这日比赛十分热闹,还没有走近书院,就听到吵闹喧哗声,进了书院大门,才发现书院里面满是人。 平常这里清净的很,又离内城很远,所以人也好,没想到今日人全部挤过来,不知道是不是皇帝亲临有没有关系。 他们打量着周围,见到的确是布置了重兵把守,在街外还有一群人官兵巡逻,阵仗之大,叫人害怕。 他们进去以后在垂花门后的几个山长那里jiāo了牌子,然后进入了操场。 崇阳书院的操场格外大,被一分为二,左手边是武比的台子,右手边放置了二十个矮桌和蒲团,最上面设了一个台子,上面有五把椅子,应该是皇帝正座。 边上的武比的台子下面也放了几把椅子,还有十几个侍卫把守着。 沈赢有些疑惑,皇帝好文,喜爱人才,怎么这一次叫人守着武比,不叫去守着文比的台子。 他想了一会,就豁然开朗,这三皇子文采随时不错,但是在于淄博和huáng声之下,怎么比也不好明着偏袒三皇子,而武比却是三皇子拿手的,他想来武艺不错,崇阳书院重文轻武,三皇子几乎无敌手的,所以武比第一名几乎是稳妥的。 想到此,沈赢更加忧愁了,皇帝也实在是太护短了,不知道刘程璧能不能成功,就看皇帝对他的态度了。 离巳时开始还有一刻钟,官兵已经将所有人群赶到了操场外侧,只放行了将要比赛的学生进去。 顾南枝一个人跟着余洋老人,还好他年纪大,不爱走动,只在一侧的椅子上养神,她也有空闲去打量周围的阵势。 这时候黎晏书已经被赶出去了,只能在外面远远看着他们。 沈赢进了文比的队伍里,刘程璧进了武比的队伍,然后每个人又重新分了一个木牌,每个木牌上面都写了自己的名字,二皇子站在最前面,拿了两个牌子,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 计山长站在最前面,喊了一句话,因为离得远,顾南枝也没有挺清楚,只见他们跟着山长们到了武比的台下面,似乎先是准备武比完了以后,再进行文比。 顾南枝登时就疑惑了,问余洋老人道:“不是说同时开始吗?怎么他们全部去了武比那边?” 余洋老人眼睛都没有睁开,轻声哼了一句,“宫里面传的旨意,我们照着做就是了。” 顾南枝嘶了一声,正想反驳,就听到外面震耳欲聋的鼓声。 余洋老人立即睁开眼,冷冷道:“皇帝来了!” 果然,那边人群都让出了一条道来,身着金甲的两排侍卫鱼贯而入,一个穿着烟青色锦服的中年男人缓缓走进来,只见他须发皆白,却jīng神奕奕,眼神锐利的扫过了全场,便走到了武比前面的椅子边上。 余洋老人拉着顾南枝,随着人流呼啦啦的跪下来,高呼了三声万岁。 皇帝慡朗一笑,喊了句无须多礼,便坐在了最前面的椅子上。 余洋老人艰难的站起来,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晦暗。 顾南枝好奇,他明明是一个学院的掌院,怎么皇帝来了,也前去参拜,反而躲在了后面。 正在她乱想的时候,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的跑过来,看到余洋老人就喊道:“哎哟先生您怎么坐这里?皇上请您去坐着呢!” “草民年纪大了,有些腿骨不好,劳烦公公了。” ☆、第八十七章武比 那公公嘿嘿一笑,赶紧上来搀扶余洋老人,“先生您是皇上的亲师叔,若您不去,这太不像话了。” 余洋老人嗯了一声,转头叫顾南枝,“带你去前面瞧一瞧。” 顾南枝赶紧跟上去,搞不懂余洋老人怎么特意带自己到御前去? 走过寂静的人群,几个人到了皇帝跟前,余洋老人作势要跪,皇帝赶紧一手搀扶起来,笑眯眯的喊道:“你我不见外礼的。” 顾南枝却不敢不跪,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 皇帝随手就叫她赶紧起来,无须多礼。 顾南枝这才敢抬头,之前站得远,瞧得不太清楚,原来皇后和二皇子也都来了,现在安安静静的坐在皇帝右下首的椅子之上。 皇帝看她打量,不自觉的注意到她,面色却未松动半分,只是拉着余洋老人坐到了自己左手边的位子。 不是皇家人,却坐在皇帝身边,是人一辈子也求不来的荣耀,他这样做,也是给天下人看,我皇帝仍有恭谨之心,容不得他人再诋毁。 众人见余洋老人坐下,几个武官裁判也坐下了。 瞧着时辰已到,计山长清喝一声,随即响起了一阵鼓声,旋即有两个人上了台。 首场比赛的是两个崇阳书院的学子,向来以武力闻名,打头做第一场,也是给皇帝瞧的。 这是计山长的私心,也是崇阳书院的私心。 皇帝只是瞧了一眼,转头就和余洋老人说话,“师叔咱们有多久未见?瞧着师叔jīng神头比朕还好!” 余洋老人微微一笑,眼神仍旧停留在台上两个拳脚相向的人身上,“皇上您折煞草民了,我已入天命,哪能与您正值壮年比较!” 皇帝一直爱被人奉承,听到余洋老人的话,不自觉笑了起来,便和他又说了几句闲话,话题终于转到了顾南枝身上。 “师叔你多年不收弟子,怎么着今年收了个娇俏的小女孩进来?恒裕和我说的时候,我还相信呢!”恒裕是三皇子的名字,皇帝的眼神在顾南枝身上绕了一圈,便又转到台前。 余洋老人哎哟一声,赶紧喊冤,拉着顾南枝到前面来,说道:“皇上您不知道!我这可是沾了您的恩德才有的这侍读。” 皇帝枯槁的脸上有了意思异色,“此话怎么说?” 余洋老人哈哈一笑,调侃道:“这是您小师妹呢!” “朕的小师妹?”皇帝一惊,“是何师傅他?” “可不是吗?”余洋老人示意顾南枝给皇帝好好看看,“您记得何醒夫吗?这是何醒夫妻弟家的。” 皇帝皱眉,“我记得何家那浑小子,后来说是跟着师傅回了青州,娶了个美人儿连朕的官都不想当了。” 余洋老人笑了,摸着胡子慢慢道:“可不是,那浑小子成亲的时候给我来过信,当时提了一句他的妻弟,叫沈赢,字北风,就跟在何老太爷膝下学着,但实在身体孱弱,我本以为不会上京,可是巧着了,前几年娶了个媳妇,身体反而好了,今年带着她就上京来了,我一瞧这不是皇上您的恩德吗?还不赶紧收下来!” 皇帝这才明了,原来是那家人的儿媳,想要指亲的心思就淡了下来,笑道:“原来是这孩子是何醒夫妻弟的妻子,看着也聪明激灵,能拜在你门下,是她的福分。” 顾南枝陪着笑,见两个人说的差不多了,才悄悄走回余洋老人的身后。 而下首的二皇子一听这话,面色有些古怪,看着余洋老人不说话。 余洋老人没有去瞧他,叹着气道:“何老太爷当时要去青州,带着一大家子,现在又稀稀落落的回来了。” 皇帝附和:“朕听说何家那几个孩子也回来了,想着今年能热闹些。” “可不是,今年上京考试的人比前几年要多许多,有的热闹了。” 皇帝知道他的话意有所指,笑了笑,并未接话。 台前的两个人这时候分出了胜负,第一场快速的结束了,底下的人欢呼起来。 皇帝并未去看,面上带着笑容,环视周围。 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问余洋老人道:“你说那叫沈赢的孩子也在这里吗?” 余洋老人随手指了指文比队伍里的沈赢,“嗯,自然在的,不过他身子不好,参与不了武比,就只能参加文比了。” 皇帝顺着看过去,不由喜上眉梢道:“这孩子长得文弱,却眼神锐利,定是个好孩子,要不然师叔你不会满嘴称赞。” 余洋老人笑了,“那是自然,何老太爷教出来的人,就没有一个不好的,您说是不是?” 皇帝点头,“我瞧着他也亲切,等比赛结束后,要是得了不错的彩头,给个什么由头,我招他进宫里来说说话。” “那皇上您拭目以待。”余洋老人见第二场是刘程璧上台了,也有心提拔,又对皇帝说道:“皇上,您瞧台上那穿黑衣的孩子,瞧着是不是熟悉的很。” 皇帝嗯了一声,这才转头去看台上。 只见计山长转身下台,留下了两个少年面对面站着。 左手边那穿白衣的少年,一脸稚气,却喜气洋洋,可那穿黑衣的少年,身姿挺拔,一身劲装,整个人绷着像是一只离弦的箭,但是余洋老人一说他,皇帝只觉得这黑衣少年的眉眼却有几分熟悉,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喃喃道:“是看着熟悉,应该是哪个王工大臣的孩子。” 余洋老人皱眉,“我记着好似也是青州来的,南枝,你知道这是哪家的孩子吗?” 顾南枝低头,有些紧张,“是与我们一同来的,也是出自青州大鼓镇。” 余洋老人问:“那知道是哪家大人的孩子吗?” 顾南枝摇摇头,“不知,他并未提过,我们也未曾去问。” “原来这般。”余洋老人嗯了一声,便不再问了。 而皇帝却百爪挠心,只觉得那少年的一举一动都牵着自己的心,好似在哪里见过。 余洋老人忽然嘶了一声,脸色发白,抬头看了一眼皇帝,然匆匆低头。 皇帝立即注意到了,凛着脸色道:“师叔你是怎么了?” 那边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柔柔弱弱,“先生年纪大了,今日话说的太多了,许是伤神,皇上” 皇帝转头去看,见皇后微微笑着,脸色有些绯红,也不知是天气太冷还是怎么。 顾南枝也偷眼去看,听沈赢说她是继后,但是家族势力庞大,又深得皇帝喜爱,膝下三皇子又聪明,在宫中势力不可谓不可怕。 此时的她出言阻止两个人继续讨论,便知道刘程璧的来历了,想来之前在京城外,被刺杀也是出于她的手了。 皇帝并未接话,面色不快,抬眼去看台上二人jiāo手。 刘程璧武艺高qiáng,自幼承袭刘创的真传,一直以外家武功见长,尤其是苦拳,辅以内力,这书院根本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就算是三皇子,不消多少回合,就能将他打败,只是这么久以来,一直不敢透露出来。 此刻,站在台上,他也不再顾虑了,右手出拳,带着拳风,凌冽至极。 台下忽然有人惊讶,小声的议论起来。 “这似乎是苦拳!” “是呀!这少年不是说青州来的吗?怎么会苦拳?” “所以奇怪呀!” 声音越来越多,渐渐的传到了台上。 但是台上数人一个字不敢说,都冷汗涔涔,想起了当年的刘创,也想起了当年出走西北的那位皇子。 皇后面色由红转白,冷冷的看着台上那人。 二皇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段皇家密辛,他知道,也派人私自找过,想不到有一天,这个人会从西北回来,他转头去看皇帝的脸色,却一点也看不清楚,隐在帐篷下的脸色氤氲着,眼里也不知道是什么。 三皇子不再看了,他扫了一眼皇后,见她整个人都绷了起来,不由翘起嘴唇,总有人来处理掉台上那个人的。 “轰隆”刘程璧找个空档贴近了白衣少年,狠狠一拳击到他右下的肋骨,将他重重击倒在地,半天也起不来。 计山长等了一会,见那少年不起来了,赶紧走上去,宣布刘程璧胜出! “刘程璧”不知是谁轻轻说着少年的名字,含着莫名的情绪。 ☆、第八十八章刘程璧夺魁 刘程璧下台以后,皇帝也看的兴致缺缺, 他面色yīn沉,整个人都隐在了帐篷下的暗处,瞧不出什么情绪。 三皇子什么也不知道,在上台比武之前,还跑过来请安。 皇帝没说什么,只是挥挥手让他走。 三皇子纳闷了,按理说今天不是夸奖自己的么?怎么这般态度,他狐疑的看过去二皇子,见他面上有微微的笑意,心里忍不住暗恨,定是他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教皇上迁怒自己了。 他冷哼一声,转头就走,在计山长喊了名字以后,赶紧上台,一点也不留情,将对手打的鼻青脸肿,十分骇人。 可和三皇子对垒的是青松书院的一个学子,是凉州按察使的嫡子huáng舍,前几年进京读书,在武艺上有些心思,为人固执,就算是三皇子也不轻易认输。 计山长在边上看的心惊胆战,忙给下面的几个裁判使眼色,可那几个裁判比计山长更焦急。 凉州按察使是三品大员,虽然不在京中,但是土皇帝也不是几个人能惹的,尤其这huáng家百年根基,势力之庞大,就算是皇后娘家也要顾忌,这三皇子不分青红皂白,竟然将huáng舍打成这样,腊月他huáng按察使来京述职,必有一番动dàng! 实在是不成熟!实在是顽劣啊!众人都忍不住叹气。 皇帝也冷意森森盯着台上,好半天转头对皇后道:“皇后,你教的好儿子,huáng家人都比不上了。” 皇后一听,整个人脸色更白了,她勉qiáng扯出一个微笑,低声道:“恒裕还小,他性子顽劣” 皇上怒然,喝道:“他再有几年都及冠了,朕和他这般大的时候,已经绑着父皇处理国事了,他到好,性子越发顽劣了!” 皇后知道他真动怒了,便不敢说话了,只是心里越发的愤恨刘程璧。 二皇子看huáng舍已经神志不清了,再被打下去,恐怕不得了,他思忖了片刻,站起来喊道:“三弟,huáng舍已经认输了,你别昏了头!” 三皇子满心眼里都是刚刚皇帝的样子,被激怒了疯了一般打在对手身上。 等他被二皇子遥遥一呼,立即清醒过来,再去看对面的人,自己也是吓一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被自己打的满脸都是血。 皇帝哼了一声,“快将huáng举人送下去医治!” 他在举人两个字眼上咬的特别重,生怕三皇子不知道似得,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三皇子被看的冷汗淋漓,十分害怕,他不自觉抬头望向皇后,却发现自己的母亲也满是惧色,到底他做错了什么? 计山长见他站在呆呆的站在台上,上去夸耀了他几句,连忙将他拉下台。 此时,台下都是妄语。 “如此bàonüè,也不知道以后是否能堪当大任。” “纨绔子弟,空有拳头,完全没有脑子。” “势力再大,也不能立这样可怕的人为储君啊!” 几场比赛下来,计山长择出了八人,八人再抽签之后,又决出了四人。 刘程璧和三皇子也进了最后的四人之中,沈赢的计算jīng确,刘程璧打败了另一个学子,三皇子打败了另一个人,两个人在最后争夺头名的比赛上碰上了。 三皇子虽然骁勇,但是之前搓了锐气,也脸色灰败,见刘程璧虎视眈眈,也赶紧打起jīng神应对,不能叫自己在父皇面前输了脸面。 刘程璧不管他如何应对,之前他和三皇子比试过,他力气颇大,应该是外家功夫见长,内力稍微,并且看起来打法粗bào,但其实粗中有细,叫人防不胜防,第一次比试的时候,刘程璧就摸出来三皇子的底细了,打败一点不难,难得是三皇子出黑手,防不胜防。 两个人互相作揖以后,便抱拳而立,不叫对方看出破绽。 三皇子盯着刘程璧一会,先出拳试探了一下,立马就被挡回来,速度攻势都是他有些难以格挡的。 三皇子心里有些害怕了,和刘程璧比试也许不一定能赢。 刘程璧一直观察着三皇子的脸色,记着沈赢说过,三皇子外qiáng中gān,这个人虽然好对付,但是要有方法,以盔甲保护自己,最弱小其实就是他内心的自己。 他害怕,所以横行霸道,顽劣至极。 刘程璧这时候出手试探了一下,三皇子不自觉的后退两步。 看到他后退,刘程璧笑了,趁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加大攻势,上前快速出拳,连出了十几拳,将三皇子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十分láng狈。 三皇子眼见自己要输,奋力挣扎,再刘程璧停手之后,赶紧出手。 哪知道刘程璧微微一侧身,一记重拳狠狠打在了三皇子右侧的腋下。 三皇子登时就跌倒在地,忍不住痛呼出来。 “恒裕”皇帝忽然站起来了,声音平缓:“还不叫大夫来。” 皇后一听,高兴极了,说到底,三皇子还是他儿子,受了伤也会紧张。 皇帝说完这话,他就转向了刘程璧,脸上笑意不绝,高声道:“小子骁勇,是哪家的孩子?” 程璧低着脑袋站在台上,好半天才拱手道:“回皇上,草民来自青州大鼓镇。” 皇帝顿了一下又问道:“青州是个好地方,你姓什么?” “草民姓刘,字程璧。” 皇帝笑了一下,又道:“程璧无暇,你父母对你寄予厚望,果然不负他们!” 顾南枝低头暗笑,分明就是想打探刘程璧出身,却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刘程璧哪里不知道,这个时候自然不能说的太清楚,便随意道:“多谢皇上嘉奖!” 皇帝嗯了一声,“刘程璧,你是今年要科考的学子吗?” 按照本朝的律法,举人可以带少数几个学子考试,沈赢是头名举人,当时就有好几个名落孙山的学子想要跟着一起来,但是为了行事方便,沈赢便谎称已经准备和族亲一起了。 而这个族亲的名额自然落在刘程璧头上。 “学生文采粗苯,是跟着沈举人一起来的。” 皇帝疑惑:“那是准备上京参加武试了?” 刘程璧顿了一下,“其实,学生此次上京,是为了学习更多知识,加上沈举人盛情邀约,便一同来京城了,也是沈举人举荐了我入崇阳书院学习,武试人才济济,学生不敢。” 皇帝面色越来越喜,他招招手道:“你下来说。” 顾南枝看刘程璧犹豫了一瞬,看向沈赢那里,沈赢在人群中微微摇了摇头。 刘程璧这才走下台去,跪在了皇帝面前。 皇帝满目慈爱,越看越欢喜,问了许多事,最后道:“恒裕向来武艺不凡,少有敌手,今朝遇见了你,倒是长了教训,才能进步,我瞧你小小年纪武艺高qiáng,我记着委署前锋校还是空着的” 从八品的京城武职,是武比二甲或者三甲的职位,这连武比都不用参加,直接钦点了官,那可是荣耀啊! 众人心思各异,见皇帝大手一挥,直接封了官,若不是皇后拦着,似乎还想要加爵的意思。 刘程璧也楞了一下,到没想到参加比试,还得了个官员,他不知道是要还是不要,但转念一想,皇帝示好,收便是接近,不收还是得罪了二皇子和三皇子。 “谢皇上隆恩!”刘程璧俯身,面上带笑,似乎十分愉悦。 皇帝高兴了,又夸奖了刘程璧几句,然后吩咐开始文比了。 此时皇帝已经没了心思继续看比赛了,要不是顾忌着余洋老人在,他也就打道回府了。 好在文比为了节省时间,由余洋老人、于鹫以及其他几个人共同出了三道题目,在一炷香内答出,然后由几个裁判评比出前三人。 文比很简单,计山长宣读了规则,然后点燃了香,静待着下面二十个学子。 其实,这个办法也是沈赢相出来的,环境嘈杂,人都围在一起,对于很多人是一个劣势,但是对于于淄博、huáng声他们却是优势,一旦得力,众人都会目光集中于他。 三皇子已经没了什么夺彩的念头,满心就想着皇帝会不会责罚于他,他一旦崩溃,谁也救不了他。 于淄博沉稳,不会出错。 huáng声素来爱出风头,稳稳当当的话,也能争一争前三甲。 沈赢环顾周围,深呼一口气,提笔去写。 从裁判来看,于鹫他们都是倾向于自己的,从学院这边来说,也是倾向于书院的,这一次,他不能夺头名,要让于淄博顶上去,否则以后于淄博有了异心,实在难以驯服过来。 想到此,沈赢提笔顿了许久。 随着时间逐渐推移,一炷香渐渐燃尽。 计山长看了一会,走上台喊道:“时间尽!停笔!” 二十个学子纷纷停笔,抬头去看台上。 计山长身后走出两个侍读,缓缓走至所有学生前面,将试卷全部收上来,jiāo给于鹫等裁判。 于鹫他们一早就摸透了他们的底细,但还是简单看了一下,将前三甲标了出来,jiāo由余洋老人看。 其实,这一次本不用给余洋老人的,但这一次皇帝来了,他们不能完全做主,皇帝素来爱惜人才,肯定要插手。 从余洋老人那里递过去试卷,是再好不过了。 余洋老人自己也明白,看也没有看,直接道:“皇上,这是两个书院最拔尖的学生了,您要不要瞧一瞧,作个主选出头名来!” ☆、第八十九章第一名 “嗯,我瞧瞧。”皇帝接过来试卷,最上面的一页是于淄博,他看了一眼,说了个好字,然后翻找第二页,是个叫做沈赢的学生,他通篇看下来,只觉得这学生虽然文辞有些粗糙,但是句句在理,还有一些话十分犀利,犹豫言官一般,叫人心生敬意。 他微微一笑,转头问余洋老人,“这沈赢的学生就是那青州出身,何老太爷的最后一个小徒弟吧?” 余洋老人点头,“正是。” “果真是个不错的孩子。”皇帝笑了笑,低头继续看,翻开了几页试卷,看到后面的三皇子的试卷,打心眼里生气,皱眉道:“那定了吧!我瞧着这个沈赢不错,可以择为优等,师叔你呢?” 余洋老人摸摸胡子,“我说做不得数,不如叫几个裁判上来都说一说吧!” 皇帝觉着这个法子也可以,对下面几个人说道:“上来都说一说。” 于鹫几个人连忙低头走上去,等着皇帝发话。 “你们瞧着心里可是有数了?不如说一说?” 余洋老人但笑不语,看着几个人小心翼翼的说话。 “下官觉得这批学生文采都不错,实在无法择出,还请皇上做主。” “是了,这批学生各有特点,难以抉择。” 皇帝轻轻冷笑,他见于鹫不说话,“你呢?于鹫?” 于鹫顿了一下,直接道:“下官觉得沈赢第一,于淄博第二,huáng声第三。” 周围几个官员一听,忍不住看向于鹫,挡着皇帝的面直接撤掉了三皇子,这也太大胆了,三皇子的文采不错,但是之前就一直被于淄博和huáng声压着,现在又多了个沈赢,连前三的名头都得不到,日后见了三皇子在怎么得了? 皇帝听了沉默不语,眼神从下面的学子身上扫过,惹得众人大气不敢出一个,生怕惹怒了皇帝。 “于大人所言甚好,朕也觉得该如此,便这样排吧!” 哪知道皇帝脸色一变,立即说出了这话。 倒是让下面的于鹫也吓了一跳,他疑惑的看过去,又赶紧低头。 皇帝没有在意于鹫的脸色,只是说道:“山长,你来宣布吧!叫他们三个人上前来。” 计山长一听到皇帝的吩咐,连忙跪谢,“是!草民立即宣布。” 余洋老人和顾南枝听到了所有的话,都有些顾忌,之前沈赢故意退下来,想让于淄博到皇帝前面来,借他挑起二皇子和三皇子战争,但是现在沈赢还是被择为了第一名,完全打乱了计划。 顾南枝忍不住心急,她看向沈赢,有些忧心。 余洋老人咳嗽一声,示意顾南枝不要着急,于淄博再次站到大家面前,也不仅仅只有今天,只要皇帝瞧见他了,也就算完成计划了,日后科考之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计山长站在台下,朗朗喊出三个人的名字,周围人一阵惊呼。 沈赢有些不可思议,忍不住看向皇帝,皇上来评选,自己是第一就算了,三皇子都没有入前三名,看来皇帝是下了狠心了。 他站起来,深呼一口气,正要上前,只听得身后三皇子冷冷的声音传过来。 “沈赢你得意太早,怕你没有那个福气了。” 沈赢微微笑,并没有理财三皇子,他现在怒极攻心,竟然当面威吓自己,他们二十余个学子,挨得不远不近,旁边的人肯定能听到,又是被人拿住了把柄。 三皇子这人果然还是没什么用,他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了周围几个学生惊讶的表情。 于淄博跟在沈赢后面,自然也听见了,他冷笑对着沈赢耳语道:“他被你bī急了,你可要小心点。” “我省的,你也要注意一些,说不定会牵连到你。” “无事。” 二人说这话,走到了台上,连平时嚣张跋扈的huáng声也恭敬了许多。 三人跪下来,皇帝就立即招手叫他们起来。 他第一眼看向沈赢,不由笑了,“听说,你曾在朕的先生膝下学习多年,算来你也是我的师弟了。” 沈赢连忙道:“不敢,何老太爷只是见我年幼,随意教了些东西,哪敢自居皇上师弟。” 皇帝大小,心情非常好,“你这般只是随意学了,那叫天下人多羞愧啊!” “也是承皇上您青眼,草民才有这个福气。”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皇帝自然欢喜,不过想到以往,也十分感叹,“何家人性情都不错,太傅是自不必多少的,心胸宽广,胸中点墨育天下人,令公更是稳重老成,现在又出了个沈赢,虽说是姓氏不同,可终究是一家人,和何家人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余洋老人也点头,“到是了,何醒夫什么都没做好,皇上你不喜欢,可倒是带了一个好孩子来了。” “倒是,那个浑人亏得是娶了一个好妻子!” 众人闻言,不禁笑了起来,看来皇帝心情不错的很,还开玩笑。 皇帝的眼神移到了于淄博身上,“嗯,于淄博朕几年没瞧见你了,出落的越发好了,文采也好,倒是不枉我一片苦心。” 于淄博楞了一下,低头道:“皇上您待我之心,草民时时刻刻记在心里,无法报答,只能加倍读书,好叫自己也能侍奉皇上周围。” 皇帝满意的点头,夸赞道:“你也年轻,现在沉稳多了,于鹫也功不可没。” 于鹫连忙拱手谢恩。 皇帝又问:“今年准备参加科考吗?瞧着你现在年纪不小,再等三年可得不偿失。” 于淄博翘起嘴唇,笑道:“草民谨遵皇上旨意。” 皇帝又道:“你们别草民什么草民,据我所知,都是有功名在身上的读书人,不要折煞了自己。” 最后,皇帝夸赞了几句huáng声,便又各自赏赐了些东西,算作结束了一天。 huáng声就算不服气也不敢说什么,一句谢主隆恩,便没了话。 时间也不早了,皇帝毕竟年纪大了,实在是累,便要回去,但回去之前又留了话,“沈赢还有刘程璧,你们二人明日进宫来领赏赐,除了那赏秋图,我瞧着有几本古书适合你们。” 比试结束的迅速,围在外边看热闹的人看见皇帝走了,也稀稀落落的离开了,三皇子和huáng声两个人都不服气,可都不敢说什么了,自己生着气就跑了。 剩下青松书院的人过来恭贺了沈赢,也依次走了。 崇阳书院书院内,仍旧一片呼声。 第二日一早,他们仍旧照常去上课,可是到门口就被问了一路好,还与许多姑娘和妇人偷看他们,指指点点,好不热闹。 沈赢后悔,该坐马车到书院的,可是想着路近,也运动一下,就走过来了,结果一刻钟的路走了半个钟头。 顾南枝满心的欢喜,嘿嘿哈哈的和人打招呼。 刘程璧害羞的从姑娘们的目光中躲过去,对沈赢说道:“皇帝说巳时去觐见,我们今日估计是上不了课了。” 顾南枝抬头望着太阳,“是的,看着天不早了,不如叫马车,先去宫里吧。” 沈赢点头道好。 几个人匆匆忙忙在街上找了一辆马车,直奔了皇宫,昨日他们拿了一个令牌,算作是入宫的通行证,到了皇宫的宫墙下,那马夫就不敢过去,告诉几个人车马必须下来。 顾南枝没办法,只能给了钱,让人快走。 好在不远,三个人走了一会就到了正门前。 那侍卫看几个孩子来了,立即怒目圆瞪,想要吓走几个人。 “你们小孩子跑这里做什么?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顾南枝哼哼,“当然知道了,就是皇上召见我们,我们才来的。” “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顾南枝他们面生,穿的也不是大富大贵,几个侍卫难眠瞧轻了,要是哪家大人的孩子,肯定有仆人跟着,可是三个人走过来,一个仆从也瞧不见,也挂不得侍卫呵斥。 沈赢懒得和他们理论,拿出令牌,“我们的确是受皇上召见而来的,麻烦大人们行个方便好吗?” 侍卫仔细去看沈赢手中的令牌,果然是进入宫闱的凭证,几个侍卫也不敢多话了,立即放行。 沈赢见长长的宫道蜿蜒向前,青色砖石和红色的宫墙相印成辉。 刘程璧也楞了许久,环视周围,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 顾南枝见他怔忪忍不住问:“你还有映像吗?” 刘程璧摇摇头,“不多,但是红色的墙一直记得。” 沈赢脸色平淡,似乎也不甚在意,眼神里有些惊艳,却不多说一句话。 三个人缓缓向前,进去碰见了几个宫人,指着勤政殿的路,也不敢高声喧哗。 好在到了宫门前,就有一个小太监跑过来,问三个人是不是沈赢和刘程璧。 这个小太监是皇帝身边的总馆安排来接应的,本来在宫门口等着的,没想到他们来这么早,赶紧找了过来,这才缓下来,带着几个人往殿里面去。 可三个人走到殿门前,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太监走了过来,给三个人做了个揖,便道:“两位小公子等一等,大皇子今日进宫了,现在在里面说着话呢。” ☆、第九十章赏赐 顾南枝探头看了一眼,正想说话,那太监一看见顾南枝,脸色都变了,哎哟一声:“怎么还带着丫头来了?赶紧下去啊!” 沈赢听了这话,眼神一冷,转头就道:“总管大人,这时候草民的内妻。” 那总管尴尬了一瞬,立即笑道:“那我真是个没眼力见儿的,不过小公子带夫人来也不是不可,只是不好去拜见皇上,不如去偏殿歇息一会,我叫人奉点点心和茶来。” 顾南枝知道自己进不去,这皇宫内院,他们虽然是有功名的学生,但总归是没有拜官加爵,她也没有诰命,就是草名一个,要不是皇帝喜欢刘程璧,她哪里有机会进皇宫啊。 “谢公公。”顾南枝也不想多说,对二人使了个颜色,就跟着刚刚那个小太监去偏殿。 沈赢回头望了好几眼,有些不舒坦,总觉得放心不下。 这时候,勤政殿的门帘被人掀起来,一个青年男子走了出来,他脸色发白,穿着暗青色的锦服,整个人看起来孱弱清瘦,比之前沈赢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看了一眼沈赢,又看了一眼刘程璧,也没说什么话,咳嗽一声道:“胡总管,添些茶吧!都凉了。” 胡总管赶紧低头,“哎哟大皇子幸亏提醒我一句,要不可就让皇上抓住我的把柄了。” 原来他就是大皇子,刘程璧又看了他一眼。 “无需客气,我只是看茶凉了罢了。” 胡总管嘿嘿笑,送走了大皇子,转头又道:“二位小公子,快进去吧!外头冷。” 刘程璧和沈赢对视一眼,一同走了进去。 皇帝这时候坐在偏殿里面,目光深沉,看两个人跪在地上,本来准备好的质问说不出口了。 昨日人多,他也没有注意过两个人,可现在见了,却觉得有一丝心酸。 尤其是刘程璧,他穿着棉麻的布衫子,穿了个夹袄,袖口都有些磨旧了。 他好半天叹口气道:“你们来得早,起来吧。” 两个人站起来,低眉去打量皇帝脸色,却见他面色复杂,说不出的情绪写在了脸上。 “你们昨日说是一同上京来的?是家族好友还是?” 沈赢想了想回答道:“刘兄是我好友,与我家族无关系。” 皇帝一听,眉头大皱,这什么意思?感情是你知道他的身份,打算自己扛下来? “是什么好友?倒是让朕搞不清楚了。” 刘程璧立即扣头道:“皇上,请皇上恕罪,草民是猎户之子,小时沈公子住在了草民附近的庄子上养病,所以来往熟了,后来草民父亲不幸身死,是沈公子收留我,带我去省城考试,又带我来京城。” 皇帝顿了一会,“什么叫做不幸身死?” 沈赢立即道:“这事因为草民之过,草民年少,和刘兄从省城回家的路上,夜遇袭击,我们奋起抗击,却不敌他们,差一点做了刀下亡魂,若不是刘兄父亲舍身救我们,恐怕皇上也见不到我们了!” 皇帝垂眸,看不出喜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青州的地界,竟然还有这样盗匪?” 意思是,你们别瞎想,就是盗匪。 沈赢顿了顿道:“那盗匪武艺十分高qiáng,招招致人于死地,现在想起来还叫草民害怕。” 沈赢当然不同意,这盗匪哪有这么厉害的功夫,想杀人可不是想要抢财物。 皇帝不说话了,顿了半天,“我这里找到一本古书,瞧着不错,就赏给你了,沈赢。” 沈赢低头,谢恩。 刘程璧还跪在地上,看着毯子上的花纹发呆。 皇帝叹口气,又问:“刘程璧,朕问你,你父叫什么?” “刘创。” “苦拳是他教你的?” “是。” 皇帝若有所思,“我知道了,你们出去吧!” 沈赢疑惑了一瞬,准备拉刘程璧起来,又听到了皇帝说道:“入宫的牌子,你们只有一个,我叫胡总管再给你们一个,以后进宫陪朕说说话。” 刘程璧闻言,又答诺。 皇帝看着两个人退出去,他转头看向别处,皇后和三皇子势力渐渐膨胀,但是二皇子功高盖主,母妃家族又是世袭武爵,势力不可小觑,两个人名争暗抢多年,都当他是瞎的,他年幼继位,被大臣辅佐多年,对权利的欲望比谁都深。 所以二皇子和三皇子,他一个也中意不到哪里去,这也是他迟迟不立太子的原因。 三皇子顽劣,他不是不知道,只不过皇后太宠了,可近年来,越显愚钝,连书也读不好。 二皇子不用说了,一个武夫,竟然结jiāo朝臣,但好歹比二皇子聪明一些。 刘程璧这个时候来的太过巧合了,看起来聪慧,性子又沉稳,只不过书读的不好,但是他孤身一人,身后没有任何一派势力,只要自己稍加指点,收归己用的话,就不同在制衡其他的家族了。 三个人被胡总馆毕恭毕敬的送出了皇宫,和之前冷淡不在意的态度完全不同,甚至还多了三分讨好。 皇帝一直喜怒不定,对谁都不满意,他们在里面谈的时间不久,却送了两块进出宫闱的牌子,那可是少见的很。 刚刚他还领命说是要打开仓库,挑些好东西送过去。 这对内侍们来说可是好消息,皇帝喜欢的人,自己是最先知道的,讨好了去,也能争取皇帝发怒的时候不迁怒自己。 送出去三人,胡总管赶紧回了殿内,看见皇帝在翻看一幅旧画,忍不住的好奇,走上前一看,竟然是前皇后的画像。 胡总管赶紧低头,心里划过不少念头,他刚想说话。 皇帝便开口了:“我听说沈赢身子一直不好,库里有一根山参,给送过去。” 胡总管摸摸脑袋,“是!” “还有我记得前皇后生前常佩戴着一枚玉佩,是锦鲤的模样,看着别致,你送去给刘程璧,再在库里捡一些好东西送到他府上。” 胡总管哎哟一声,赶紧道诺。 沈赢和刘程璧他们出来后,心里就在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了,一直听何醒夫说皇帝心思深,根本看不透,今日见了,果然是的,他人前人后几乎完全不一样,喜怒不定,又牢牢的把权利握住手中,虽然不知道他是到底怎么样想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皇帝对刘程璧有不少心思。 不然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召见,并且赏赐他官爵的。 今日,就不用去书院招摇了,几个人直接回了家,刚回到家没有多久,外间的门就被敲得震天响。 顾南枝没好气的一打开,看见是宫里面的人,吓了一大跳。 那内侍瞧见了是顾南枝,连忙谄媚的奉承了几句,然后说明来意。 原来是皇帝派人送了一大堆东西来,有吃的喝的玩的,还特地拿了个锦盒送了个玉佩给刘程璧,点名是前皇后生前最爱的。 顾南枝心里明了,给了好些赏钱,打发走了人以后,立即招出来刘程璧,将锦盒给他。 刘程璧打开盒子,巧合温润的玉佩,里面还有一丝红血的东西,一看就是价值非常。 顾南枝提点道:“刚才来的人说是这是前皇后生前最爱的玉佩,专门赐给你的。” 刘程璧哦了一声,把玉佩系在腰间,转头道:“走!去看看送了什么好东西!” 顾南枝嘿嘿笑,“又送了一根山参,比之前三皇子送的还好。” 刘程璧忍不住调侃:“那是送给沈赢补身子的,要不然小小年纪啧啧” 顾南枝被调侃的脸红,嘴上不饶人,“怕是送给你的,然后给你送俩姑娘来,绵延子嗣哦。” 皇帝送的东西真多,绫罗锦缎、稀罕的书籍、金器银器堆满了一桌子。 沈赢在边上记账,看见两个人走过来,笑道:“这屋子热闹了,往后天天有人送礼来。” 顾南枝直点头,“太监最多口舌了,不出一天就满大街的人知道皇帝把前皇后的玉佩赏给你了。” 刘程璧皱眉,“他此举何意?我原本以为他会低调行事?” 沈赢冷笑,“他会认你的,这个老狐狸,先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对付我们这种小孩子,手段多着呢。” 刘程璧垂眸想了一会,道:“不过我觉得他城府太深,昨日看起来朗朗阔阔,今天竟然那般yīn沉,我还以为是两个人呢!” 沈赢点头,“我听我姐夫说过,这个人勉qiáng算是个明君,但是就是对天下人太明了,什么都想把握在自己手里,他看二皇子和三皇子斗了多年,估计满心怨恨,他一直是最讨厌权利外放的,老太爷说过,没有哪一个皇帝喜欢立太子,而他最不喜欢。” 顾南枝见皇帝这般情况,也有些骇然,“那他现在是打算拿刘程璧当枪使吗?去和二皇子、三皇子之流斗?” 沈赢肃声,“恐怕是的,他今日只问程璧父亲的名字,和苦拳由来,想必早就调查的清清楚楚了,只不过随口问了一句罢了,他心里肯定计划好了要如何来安排我们了。” 顾南枝想到这里,“那也许是好事,他扶持程璧,也会扶持你,加上老太爷的情面,殿试之时,他肯定偏袒你。” 刘程璧听了直点头,“这也是!你中状元后,拜官六品,怎么也是有品阶的了。” ☆、第九十一章会试将临 第二日一早,几个人起来准备去上书院,刚走到院子里,就又听到外头的声音。 顾南枝打了个哈欠,“又是哪家来送礼了,若松快去开门。” 若松嘿嘿笑,这几天收礼物收的多,赏钱也拿得多,没事守着门就可以了,他快步走过去,一开门却见外面是何家的老爷,一慌张赶紧喊道:“何大人!!!” 何世重身上很厚的露水,应该是刚下早朝,回去换衣服,不知道怎么绕道了这里。 顾南枝和沈赢听到喊声,转头示意刘程璧和黎晏书先从后门出去。 刘程璧眉头微蹙,拉着黎晏书转身就走。 沈赢和顾南枝这才迎到门口,见何世重一脸忧色的站在阶下,不由担心起来。 “何大叔今日怎么这么早来我这里?我还准备和南枝去学院了,幸亏巧着碰上了。” 何世重见二人出来,才微微点头道:“今儿下朝早,就绕过来看看。” 顾南枝微微一笑,“何大叔站这里做什么,快些进来坐着,若松看茶。” 若松唉了一声,连忙请进何世重,然后赶紧去烧开水泡茶。 何世重坐下来,环顾四周,觉得尚可,便没了寒暄的心思,直接道:“今早,皇上下了早朝,叫我去问话,说你有了出息,赏了你许多东西,我心里高兴。” 沈赢微微一愣,不敢住在何府,也不敢太多来往,就是怕日后出了事情连累他们,可是京中人人都把他们看做是一条线上的,现在皇帝也找到何世重,沈赢不禁忧心起来,他不能对不起何家,不能对不起何老太爷。 “何”沈赢心念急转,当即站起来就要说话。 何世重摆摆手,继续道:“你坐下听我说完。” 顾南枝拿了一件衣服,递到何世重面前,示意他披上,省的冷。 何世重也只是摇摇头,“醒夫愚钝,若不是遇到你姐姐,也一直这样混账下去了,虽然他远遁青州,我虽生气,但始终有他侍候在爹面前,我这么多年在京中才过的安心一些,他视你为己出,爹爹又悉心教导你多年,终是一家人。” 沈赢低头,不知说些什么了。 何世重叹口气,“我也听说了前皇后和那个叫刘程璧的事情,你也参与了?” “何叔”沈赢忽然跪下来,“我此次进京只为了参加科考,拔得头筹,早日拜官,可是皇宫深院,权利倾轧,这小小书院就已经如此,这一次比试,也是因为三皇子心胸狭窄,见不得别人比他要好,我性子这般,何叔不是不知道,我绝不会避让,他敢来与我比试,我有何不敢?只是皇上要来,我实属不知道,也不知道他为何要专门召见我们,走到这一步,我们也十分胆战心惊啊!” 何世重低头,“我听说你和刘程璧是好友,还住在这里?” “是,我们同窗多年,他也曾在老太爷前学过,后来他父亲遇害,我姐姐收留他在府内,情谊是比平常同窗深一些。” “是,我们本就是一起上京,住在这里的还有另外一个同窗,只为行事方便。” 何世重有些不虞了,“沈赢,我在官场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你觉得官场是什么杨的地方?那些人说的是什么样的话?” 沈赢心里咯噔一下,本想动之以情,说服过去,可是何世重毕竟是在官多年,看的听得不知道有多少了,“何叔,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了,其他的,我不能。” 何世重冷哼:“你结党营私,拉帮结派,暗算皇族,你还有什么其他的不能告诉我?” 房间里一下紧张起来。 顾南枝想要说话,可是不知道何世重到底是什么意思,张嘴也不知道如何去劝人了。 “何叔,你可知道我们是怎么上京来的?”沈赢抬头,目光灼灼,“从县试会试,还有到京城,一路都有人追杀我们,程璧的爹为了让我们逃命,死在兵刃之下,我们踏着他的尸体走到这里来的,躲过了无数次明刀暗剑,我没有任何错,我只是来讨一个说法,这偌大的京城要是容不下的话,哪里还能容得下我们?” 何世重沉默了一瞬,然后道:“” 他是不会劝谁的,只是心中有顾虑,会伤及他何家,但是又担心沈赢他一家的性命,何家和沈家两个有一个遭罪,谁都逃脱不了。 “我思量良久,不知如何劝你,但若出事,指望不要连累何家,几百众人全仰仗我活着,若一点事,灭族也不在话下。” 沈赢知道他的担忧之心,铁着心不去来往,就是不愿意连累他家,但日后稍有起色,他肯定第一个来帮自己的,就凭着何世重这个人的性子,沈赢也敢担保,他道:“我一人做事,绝不会连累任何一人。” 其实谁都知道,一旦失败,全族倾覆,但他说的这话,意思是一定会成。 何世重不说话了,沉默蔓延开。 若松的茶这时候端上来了,何世重才开口问道:“那刘程璧呢?去哪里了?在屋子里头吗?” 顾南枝摇摇头,“他去书院了。” “那日后找着机会再见面吧,今日就到这里了,我先回去了。” 沈赢和顾南枝坐起来,跟着何世重走到门外,何世重一路欲言又止,犹豫不决,到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顾南枝看着他的马车渐行渐远,满满是担忧,“何叔要是” 沈赢摇头,“做了就不能回头,若以后是有什么事,我也绝不会连累何家一丝一毫。” 说是这样说,谁知道日后的事情是什么样。 比试之后,京城中越发的冷了,腊月来的格外快,眼看也就要到科考之日了。 学子们一个个奋发努力,就连沈赢平日里不多刻苦的人,也天天在书房里看书写字,整个院子都蒙着一层灰蒙蒙的紧张感。 若松将马车牵了出来,打了个哈欠来开门,他瞅着外面蒙蒙亮,但已经有学子在街上了, 顾南枝见他眼睛都睁不开,笑着调侃:“你昨晚陪公子看书了?还是去做贼去了?” 若松羞赧一笑,“不是,这几日就是困,大冬天的又冷。” 顾南枝想到这么冷的天,事情一堆堆的,“那倒是,现在冬天越发的冷了,你带来的袄子还够不够,要不要再添置一点,说不定下雪了,就没得换。” 若松摇头,“我倒是够的,就是黎晖没带够,过几日去张罗,不妨事。” 顾南枝笑着,心里有了打算,过几日去街上成衣店买几套衣服,做换洗的准备,也给若松他们买着,要不然这腊月在外面过就算了,还这般苦,也不舒坦,想着她又问:“昨晚他什么时候睡下的?” “子时不到就睡了,公子这几日每日都睡够三个时辰。” 顾南枝这才点头,“要是晚了,你就多提醒几句。” “小的记着呢!” 这时候沈赢和刘程璧他们也出来了,都打着哈欠。 顾南枝哎呀,就自己每天吃饱睡香了。 看黎晏书眼底青色明显,忍不住吃惊,“黎晏书你每日不睡觉吗?” 黎晏书抬眼,阿了一声,“什么?” 顾南枝无语,“你昨晚什么时候睡的?” 黎晏书哦了一声,“不记得了,这有一月就考试了,晚上就多看会书。” “你们一个个熬的身子垮了,连试也考不了,看你们怎么办?” 刘程璧深呼一口气,“南枝,你劝了也没有用,这考试之期就在眼前,不睡觉都是常事,等考试以后,好好的睡回来就是了。” 顾南枝嘟囔,这几个人也是真不知道熬夜多可怕,不过好在是年轻,也熬的不久,再有一月就好了,她也不会多劝,都是大人了,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 并且就连一向自负的沈赢都不敢懈怠分毫,可见他们重视了。 匆匆到了书院,沈赢一坐下来,于淄博也来了,几个人对视一眼,掉头去了另外一个书房里。 如今上课的日子不多了,都市在看书或者写一些以前的题目,更多都是在自己做功课,所以有些人也不来了,但有些人天天来。 他们五个就是天天来的,但是黎晏书不用去,和他们区分开,一是怕别人打击报复,一是为了刺探消息,还有就是不想妨碍他读书。 在这个小书房,他们都是为了方便,除了谈及时政要事情,就是jiāo流各自的消息,还会谋划一些事情。 不过在书院还是不方便,即使三皇子在比赛之后,再也没有来过书院,也觉得到处都是耳目。 书院的chūn假放的早,因为这些学生家族有的在外地,每年都要赶回去,择了初九放假。 这边书院放假了,众人天天就往他们的小院来集合,虽然只有于淄博每日来,刚开始为了谈论事情。 后来见他们在一起学习也十分有效率,便天天来这里学习,更何况,沈赢每几日就抛出一些问题问他们,往往都是犀利的时政题目,让他们豁然开朗。 一开始是沈赢出题,后来是于淄博,到后面就是黎晏书和刘程璧了,他们轮流出题,然后由其他三人解决问题,顾南枝负责记录他们的问题和回答。 顾南枝从入府就开始学写字,跟着何老太爷身后练字,一手的字比沈赢都漂亮几分,但却没有半点女儿家的秀气,一手的行书大气磅礴。 她的记录十分受追捧,往往被几个人争着去看,沈赢倒是不用,他过目不忘,听过的也记得很清楚。 就这样,几个人进步飞快,临到过年,都舍不得分开,于淄博更是恨不得日日夜夜住在这里,只是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他也只能辛苦的每日来回。 ☆、第九十二章进考场 于淄博在他们书房呆了一月,是越发的敬佩这个来自于青州商人家的儿媳了。 她的见识和学问不低于黎晏书,甚至在有些事情上的见解比任何一人都要qiáng,记忆力也好的惊人,有时候还能和沈赢辩论一番。 刘程璧还告诉于淄博,她还会打拳,像你这个样的读书人,一拳倒一个。 于淄博:“” 十年前,女学盛行,风气开放,许多女子都会百般技艺,可是这几年,随着大儒文化昌盛,男人占据了主导权,将女学斥之为儿戏,本来京城中有两所女学学院,可是迫于士族大夫还有大儒的上书,被皇帝撤掉了。 女子从那以后,便是在家中绣花,别说技艺,连认字的都少。 于淄博打心底里面羡慕沈赢,看着顾南枝越发的欢喜了,这女子给谁,谁都喜欢啊! 用过夜饭以后,于淄博就回去了,沈赢也准备收拾睡觉了,黎晏书和刘程璧还想回屋里继续看书。 考试的日子越来越近,几个人在前一日就不聚在一起读书了,各自沐浴睡觉,都睡到了晚上才起来,然后在堂下吃了一顿饱饱的饭。 黎晏书摸着肚子,觉得这一遭跟着沈赢是太幸运了,若以后官爵在身,一定要好好报答沈赢他们。 刘程璧的心思也不在考试之上了,这一个月,他虽然天天在和他们读书,但是进宫了三次,每一次都陪着皇帝说说话,一说便是一下午,或者跟着皇帝在前皇后的宫中用膳,每一次他说的话都是无关紧要的,不是问学问,就是问吃穿,唯独不提政事。 这事情闹的满城风雨,谁都知道这个叫刘程璧的青年得了皇帝的青眼,一路飞huáng腾达了。 可是在临考试前,又不知道哪里传来了说法,说是前皇后曾经生育一子,但是无故失踪,从此前皇后郁郁寡欢,几月不到便没了,是这刘程璧就是前皇后的儿子,所以皇帝才对他这般好。 很快,刘程璧是前皇后之子的事情,满京城都知道了。 刘程璧更不敢出门了,每日闭门读书,皇帝也不请他了,每日的送东西来,生怕怠慢了他,好似儿子生气了,老父送东西去哄他,叫京城中人又嚼舌根了几日。 顾南枝磕着瓜子,有声有色的在餐桌上,给大家讲出这个事情。 沈赢越听越不舒服,想了一会道:“事情太古怪了,我觉得有人在后面操控。” 顾南枝严肃起来,“我也觉得蹊跷,早不传出来,晚不传出来,非要这个时候来,可见有人迫不及待的了。” 刘程璧顿了一会,“那前皇后之子的事情,是否是真的呢?” 沈赢听到这话,点头道:“自然是真的,我听姐夫说过,当年前皇后风姿绰约,是京中女学有名的才女,生于藩王家,自小就和皇帝定亲,并且在京中生活,二人是青梅竹马,情谊深厚,十六岁就入了中宫,恩爱多年,终有一子,但是生产那天,孩子却无故不见了,皇帝也找了很久,怎么也找不到,前皇后产后虚弱,加上丧子之疼,便没了。” 顾南枝禁不住疑惑,“为什么会失踪?” “这个事情谁也不知道,后来前皇后去了,皇帝对这件事更加痛恶,不准任何人再提起。”沈赢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刘程璧,“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吗?” 刘程璧愣住了,摇摇头道:“我有记忆的时候,就在青州了,不过后来爹和我说了,我是被一个人送到西北抚养,目的是想要牵制皇帝,却被皇帝暗中派人救走,那个时候正好西北饥荒,兵荒马乱,又遭遇刺杀,三番几次就与皇帝的人走散了,只有我爹爹陪我,当时他还是副指挥使,他带我一路逃跑,却一直被人追杀,爹爹不忍心让我死去,他说从在襁褓里就带着我了,狠不下心,就只能一路逃到了青州,终于没了追杀的人,我们隐姓埋名,一直生活到” 顾南枝听完他的话,嘶了一声,“你就是白雪公主你知道吗?我们就是王子带你重登辉煌!” 众人:“????” 就连感慨的刘程璧忍不住无奈,“你说什么?” 顾南枝解释:“不是,我和你们说个故事,有个叫白雪公主的女孩被皇帝继皇后嫉妒,就让侍卫带走白雪公主杀了,结果侍卫不忍心,就放了白雪公主,然后白雪公主跑到山里面,住在七个小矮人的屋子里面,结果继皇后知道了,又毒苹果去毒杀她,白雪公主死了被七个小矮人放在水晶棺里,路过的王子看见了,觉得她花容月貌,忍不住亲了一下,就吻醒了公主。” 沈赢顿了一息,抬头对大家道:“吃饭!” 顾南枝一口气没噎着,转头问黎晏书,“怎么我说的故事不好听吗?” 黎晏书实话实说:“你的故事有点匪夷所思。” 顾南枝哼了一声,不屑道:“算了,你等人类,听不懂。” 刘程璧皱眉,“南枝,你这故事真的不顺畅,继皇后为何嫉妒公主?为什么叫侍卫杀了也不亲眼看?为什么住在矮人的家里?王子那个不是救人,叫唐突!” 顾南枝摆摆手:“你考你的试去吧!回来我给你重新说一遍,我这个人有始有终,现在不破坏你的考试心情。” chūn闱不比秋闱,更加冷了,以前中秋的时候考试,虽然夜里凉,好歹能熬过来,但是chūn闱一连考七天,而且就那个考棚子不遮风也不挡雨,而且京城二月还下月呢! 他们又是第一次在北方过冬,买了袄子穿了还是冷,天天烧着炭火,也不敢出门多呆一会。 沈赢身子虽说好了,但是底子到底比刘程璧他们弱,顾南枝买了许多皮草,给他做了不知道多少衣裳,裹着他严严实实才熬过了冬日。 现在chūn天来了,外面都开始发芽了,但是一天比一天冷,她生怕考试的时候熬不住,那可怎么得了! 顾南枝把考试的规则摸的比沈赢他们还透,能够御寒的衣服带了三件,还带着一个毯子,锅和碗,吃的东西,一装起来有小半个人那么高。 门口排查的衙役看的差一点要打人,顾南枝嘿嘿笑的塞了好些银子,另外又找了个衙役给他挑进去。 刘程璧身子qiáng壮的和一头牛似得,御寒的东西带的少,吃的带的多,另外黎晏书的东西是黎晖收拾的,都带的不少。 本来顾南枝要一起准备,但看见沈赢的,便都不要了,这不是去考试,那就和去踏chūn似得。 看着他们陆续进了考场,顾南枝又望了一会,才和若松他们打道回府。 进了考场,几个人都寻了相邻的考棚,然后开始安置东西。 沈赢带的东西实在是齐全,他们的考棚半开放的,为了好巡视,并且可以躺下的地方很少,放了东西以后,只能侧着睡觉了,加上沈赢带得多,垫了一个袄子放下面,就觉得跟家局促了。 他一一安排好锅和炉子,然后坐下来,等到考试开始。 没多久,于淄博也寻来了,看见他的东西也忍不住吃惊,“你还带锅了?打算做饭吗?” 沈赢不理他,点点头就算回答了。 于淄博见讨个没趣,就去找空考棚,正好斜对面就是空的,他走过去放下东西,就开始静思。 不多时,外面开始清场,鼓声的也渐渐响起来。 只听到一人喊道:“吉时到!” 由考官发下试卷以后,众人立即提笔开始答题,考棚越来越安静。 顾南枝回去以后,就收拾收拾准备去找余洋老人说话,然后在街上备点东西。 若松想要跟过去,顾南枝懒得带,让他在家自己好好睡着,陪沈赢都熬了多少天了,一直没睡好,现在能多睡就让他睡着。 可是若松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虽说她会武功,但是毕竟是一个女子。 顾南枝执意一人,很快就走了,打了一壶酒,又去买了糟鸭,然后慢慢的往书院去。 崇阳书院虽然现在放了chūn假,但是余洋老人还住在那里,这个时候是最安静的时候,他一个人也无趣,便时常叫顾南枝去说话。 今天又听顾南枝乱七八糟说了话,吃了半个鸭子,喝了半壶酒,睡得死沉。 顾南枝见他睡熟了,才离开,吩咐仆从好好照料着。 这时候天色不早了,顾南枝赶紧回去,省的走夜路,毕竟京城不太平。 好在从书院回来并不远,她转过弯走到街上,发现天黑透了,忍不住加快脚步。 就在这时候,身后也传来一串脚步声,几乎细不可闻,若不是顾南枝习武,加上机警,也听不出来这声音。 她在刘创那里学武几年,后来又自己钻研两年,虽然比不上高手,但是对付一般的人绰绰有余,又有些内力,所以真不是高手的还不一定打得过她。 沈赢聪明,将内力图谱画出来,引导她学了多年,气力也许不继,但是她的内力却比很多习武的人要深厚。 她深呼吸一口气,趁着有人经过,快步转进一个巷子,然后翻到墙头,等身后跟踪的那个人。 果然那人跟了进来,是个穿着灰衣的年轻男人,看起来孔武有力,似乎是个官兵,他走进来没有看见人,吓了一跳,转头又去看其他地方,可是仍旧看不见人,警觉到不对劲,连忙转头就走。 ☆、第九十三章刺杀 顾南枝见他要走,立即跳下去,矮身绕过去,打他一个猝不及防。 那人没什么防备,被打的直趔趄,差一点倒地。 顾南枝看了,立即握紧拳头,还想再打,她这一下用了八分力,这男子虽然受了伤,但却不重,看来也是个练家子,如果不快速解决,被他找着自己的弱点,那就不一定好脱身了。 顾南枝已经不是一年前急功冒进的人了,见他犹豫,自己也审时度势起来,他们俩势均力敌,真要打起来,肯定惊动其他人,如果他还有帮手,也许今天就栽在这里。 那男子十分惊讶她竟然会武功,但还是冷静的找机会去击破顾南枝的防守。 二人对峙了一会,那男子有些不耐烦了,抽出了一把小刀,就往顾南枝这边冲过来,气势狠厉,十分嚣张。 顾南枝见状,立即警惕起来,她没有带任何刀具,真打起来肯定讨不了好处,她笑了笑,一个闪身窜进巷子里,趁着那个人没有反应过来,一把翻过围墙,又窜进了另一条巷子。 在省城受袭击以后,顾南枝苦练了许久的轻功,虽说块不到那里去,但每一次对垒起来,打不过还能跑,一般人根本追不上,她身形娇小,狡猾的很,根本抓不住。 逃了一段路,见那个人没追上来,顾南枝立即往回走,快速到院子了。 若松看顾南枝回来的匆忙,脸色也不好,担心的问道:“夫人您怎么了这是?” “我没事。”顾南枝摆摆手,转眼就进了屋子。 若松跟上去,“夫人晚间厨娘熬汤了,您吃了没?要不喝点汤。” “好,弄碗汤吧!”顾南枝觉得安安神也好,摆摆手让他去。 若松得令,立即转头就去,刚走到门口。 顾南枝喊道:“若松,你替我办个事情。” 若松回头,“什么事情?” 顾南枝缓缓道:“给我弄个匕首,削铁如泥的那种。” 顾南枝是真的后怕,自己要不是逃了,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当时在省城一次也没有得手,到了京城也消停了,还以为他们没有什么危险了,结果还是有人跟踪她。 只不过选在他们进考场之后才出面,是不是有不对劲的地方? 若松这边拿了汤过来,嘀嘀咕咕的说话,顾南枝随口问道:“你说什么呢?” “不是,我刚刚从厨房出来,瞧见马拉稀了,不知道怎么了。” “马?”顾南枝接过来汤,听到拉稀,连忙又放下。 若松赶紧道:“对不住夫人了,我给忘了,您吃着。” 顾南枝食欲消了一半,“反正我也不饿,你说说吧,最近少爷考试,不知道有什么暗地里的人钻出来,他不敢破坏科举,肯定要找我们麻烦。” 若松犹豫了一下,“昨天买的豆子给马吃,本来今早是准备牵马车送少爷的,但是东西太多,咱们一个马车不好装的下,黎晖那马又在换蹄子,就叫了马车,我觉得这事情不对劲,怎么就好好的拉稀了。” 顾南枝听若松这样说,也起了疑心,若松虽然说的零碎,但是意思是那样的,有人要谋害沈赢,要不是今早上东西多,怕装不上叫了两辆马车,他们就会去驾他们家的马车,正好马吃了不gān净的东西,在路上要和别的马车磕着,那也许就上不了考场了。 “你昨天买的豆子还有吗?” 若松点头,“有,就在厨房,我叫厨娘帮我买了几斤,就是想给马吃好点,好有力气,结果软哒哒的一点气力都没。” “我们去看看。”顾南枝坐起来,跟着若松到厨房里去。 厨房里的角落堆着几个麻袋,若松过去找到一个小麻袋,拎到顾南枝面前,道:“就是这个。” 袋子里都是圆滚滚的豆子,看着也新鲜的很,怎么吃了就拉稀,顾南枝捡起来几个,留了心思。 若松道:“这马平常也吃一点这个,混着草料,也香的很。” “咱们都不认识,你明早去药店问问。”顾南枝把手里的豆子塞进若松的手里,然后转头去看屋里的那个在烧火的厨娘。 若松应着,知道顾南枝怀疑那厨娘,便道:“夫人回去喝汤吧!要不然都凉了。” 顾南枝点头,“嗯,回去吧!” 那汤已经只是温热了,正好可以入口,顾南枝喝了一口,鲜香四溢,是个好厨娘。 若松犹豫道:“夫人,有句话我” 顾南枝看他,“该说话就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不像样子。” “那厨娘平时老实,而且我们吃什么,她也吃什么,每次做的饭菜都会给自己留一小份,等主人们吃完,咱们再厨房里吃的,要说她有问题,也不用和我们一起吃饭啊!那天买豆子,我是和她一起去的,就随意找了个摊子买来的。” “你的意思是?”顾南枝细细想了一下,要是真有问题,早就在之前比试后就给他们下毒了,可怎么等到进了考场才动手。 “也许是卖豆子的那个人。”若松说道,“他就在咱们家外面第一个摊子,我瞧着新鲜,忍不住采买的。” 顾南枝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这汤带走,我喝不下去了。” 若松期期艾艾的点头,小心翼翼的拿着汤。 顾南枝看他这样,其实没有怀疑很多,只是之前被那个拿刀的男人吓着了,现在还没缓过气而已,厨娘也是用了很久的,要有问题早就有了。 到底是谁这样对付他们?用这么愚蠢的办法?也是他们实在运气好碰上了。 这里面想要杀他们的多了去了,三皇子、二皇子、静妃母族、皇后母族,还有就是皇后本人了,顾南枝想起那天皇后的表情,说是她派人来刺杀他们的,八九也不离十了。 第二日,若松就捧着宝贝死的捧回了一把小匕首。 顾南枝正在打拳,浑身都是汗,一套拳打了三遍,还是觉得郁郁不得志,怎么也不舒服。 她瞧着若松笑的灿烂,“你这笑的捡了钱吗?” “不是,我给夫人带了个好东西来了!”若松捧着盒子,示意顾南枝打开。 顾南枝看他实在是兴致高,就收了拳,抹抹额头,然后去掀盒子,只见红色锦缎的盒子内,静静的躺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只是那匕首实在小巧,柄把上还镶嵌着珍珠,看着像是女子用的。 “你怎么找到这个的?”顾南枝大为惊喜,拿出来匕首轻轻试了一下。 这匕首入手微沉,手感硬朗,和外观完全不一样。 若松见顾南枝高兴,提着的心也放下来了,解释道:“我记着您的话,今天早上出去注意看着呢,经过一个打铁铺子的时候瞧见了,那老板本来就打给女儿的,结果她女儿一点不喜欢,才拿出来卖,可瞧着是女人东西又卖不出去,但制作技艺是顶好的,就是太像个女人家的小玩意儿了,正好给我们碰上了。” “还真的赶巧了,这东西费了你不少心思吧?” “没有,夫人您高兴,我就高兴。” 顾南枝低头一笑,把玩这匕首,又觉得心里踏实了。 后来顾南枝再也不出门了,怕余洋老人着急,又托人带口信说自己不舒服生病了,过些日子再去瞧他。 反正除了认识的人来送礼,这院子的门也不开了,厨娘和若松他们采买都是从后门出去。 ☆、第九十四章出考场 今天到会试最后一天了,顾南枝已经躲了好几天,但是前一天就叫厨娘买了驱寒的驴肉回来炖汤,慢火熬了几个时辰,又加了一些药材。 贡院开门前一个小时,顾南枝叫厨娘带了四大份驴肉汤,装在食盒里面,又带了热水袋,赶着车去贡院门口。 还好一路上没有人来阻拦了,顺利来到了贡院门口,顾南枝和若松、黎晖挤进去人群,在最前面巴巴的望着。 而此时,沈赢已经面色煞白,就算是在考棚里过的比别人好上数倍,也吃不消熬了几天几夜。 他面色煞白,蹒跚的走出考棚,看见刘程璧没什么变化,生龙活虎的走出来,还对沈赢笑嘻嘻的。 沈赢摇头,一只蠢牛。 他再去看于淄博,几乎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了。 沈赢无奈,示意刘程璧去扶一下,刘程璧点头,转身就去拉于淄博。 这时候的于淄博走一步估计就要倒了,压在他身上的不止是考试,还有家族,还有和皇子们的愁怨,撑下来已经是幸运的了。 “我扶着你,快一点走吧!”刘程璧低声对于淄博说道。 于淄博勉qiáng的点点头,然后靠在了刘程璧身上,任他拖着自己走。 黎晏书在沈赢前面,他走出考棚也晕头转向,从门口走出去,他一个晃神,脚下一空,整个人就向前面栽去,走在后头的沈赢,幸亏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将他拉回来。 这二月半,冷风呼呼,虽没有下雨,实在是冷,烤着火盆,没一会就被风chuī灭了。 半开着的考棚冷风瑟瑟,被子又薄,要不是他们带进来几件衣服,也许还真不好熬过去。 外面的顾南枝看见了,心里一紧,还好沈赢抓住了,这时候考生多,都在往外面走,并且神情恍惚,要是发生踩踏事件,那黎晏书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来了。 看着沈赢被黎晏书靠着几乎就要倒,顾南枝来不及多想,立即冲出去,一个闪身飞奔过去,一手拉住沈赢,一手拉着黎晏书,将两个人生生的拖了出来。 就这么会功夫,黎晏书还被人撞的直哆嗦。 一拉出来,若松和黎晖两个人立即上前去接人。 两个人吓得半死,要是晚一点,沈赢和黎晏书就要倒在地上,不被踩上几脚是根本出不来的。 把人带出了人群,送到马车边上,顾南枝赶紧拿出了驴肉汤,拉着沈赢的手,入手冰凉,顾南枝心疼的不行,见他眼底青色明显,眼神恍惚,便打开盖子,拿出勺子一口口的喂他。 黎晖这边也是赶紧拿出驴肉汤,小心翼翼的喂给黎晏书。 沈赢勉qiáng睁开眼看着顾南枝喂自己,笑了一下,然后艰难的咽下自己的汤,只觉得一股暖流顺着自己的喉咙灌进了肺腑之中,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 喝了几口以后,沈赢身上有了力气。 此时,刘程璧拉着于淄博走过,若松见刘程璧一点事也没有,忍不住的称赞:“刘公子,您身体是真的好,和没事人一样!” 顾南枝头都没抬,直接道:“牛犊子怕什么?若松喂点汤给于公子,暖暖身子。” 刘程璧:“敢情我身体好还错了?” 若松捂着嘴直笑,拿了一碗汤,喂了一口给于淄博,便贴着他耳朵喊了一句。 于淄博回过神来,嗯了一声,转头道:“我叔叔今日也来了,帮我找找他。” 顾南枝记得他叔叔,似乎叫于鹫,之前就是他力排众议尊沈赢为第一名,顾南枝对他印象很不错,知道于鹫惦记于淄博,便先扶着沈赢进车里,又嘱咐若松去找于鹫。 若松见于淄博回过神来,又喂了几口,便唉了一声,转身去找人。 这边的于鹫也老早在门口等着了,瞧了许久,看见自家侄儿被刘程璧虎生生的拉出人群,一溜烟就没人影了,他被两个仆役搀着,也挤不出来人群,只能gān着急。 好不容易这边人群散了一点,于鹫终于走出来了,他刚站定,若松就小跑过来,喊道:“可是是于鹫于大人?” 于鹫头晕,摸着脑袋转头看那小厮,“我就是,你有何事?” “于公子在我们家少爷那里,请您去看看呢!” 于鹫一惊,难道是刘程璧派人来的?他思忖了厉害之处,自家侄儿和刘程璧、沈赢jiāo好,也不是秘密。 “那你领我去!” 若松点头,带着于鹫往马车那边去。 顾南枝已经让刘程璧和黎晏书上马车了,沈赢半侧着身子依偎在门边上,看着于鹫过来,浅浅一笑道:“于大人,令侄在这边。” 在车里,沈赢又喝了两口,觉得浑身都暖和了,才开口说道:“我就知道出来能喝到驴肉汤。” 顾南枝笑的眉眼弯弯,“我这次下足了料,吃的你流鼻血!” 等几个人回到院子,刚刚松口气,外间竟然有敲门声。 顾南枝皱紧眉头,这谁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部分状况又来上门,就算是中进士,那也没有放榜啊! 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来急,顾南枝没法,只能喊若松去开门,自己和刘程璧扶着虚弱的两个人去书房的榻上歇一会。 黎晖把大包小包全部收拾进来,然后赶紧去瞧他家少爷。 好歹喝了一碗汤,现在也不冷了,也不晕了,就是累的很,在榻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沈赢还醒着,听着外间的脚步声,对顾南枝道:“这时候来的人,不是皇上就是三皇子。” 顾南枝一愣,“你怎么知道?” “回头和你说,准备接驾吧!” 沈赢刚说完,外头一个太监低低的呼声就传进来,紧接着皇帝的声音传进来。 刘程璧先是一愣,然后赶紧作揖去恭迎皇帝。 皇帝呵呵笑的走进来,见他们要跪,连忙道:“在外面不用虚礼,快起来。” 顾南枝见他还算体恤,赶紧道谢,然后拉着沈赢站起来。 皇帝先看了一眼刘程璧,脸色红润,行动慡利,不像是个熬了几天几夜的人,不免有些好奇。 刘程璧羞赧,摸摸鼻子道:“草民没什么,就是身子好,熬几天罢了!以前在山里熬个十天八天打猎的时候多的是。” 皇帝听了,心里五味陈杂,勉qiáng笑了笑。 沈赢却是翘起来嘴角,这些讨人心酸的话,刘程璧张嘴就来,看来他知道自己要什么,是皇帝的愧疚。 皇帝坐下来以后,见榻上还有一个,边上的胡总管登时红了脸,立即就想去打醒他。 顾南枝见状,立即挡在黎晏书身前,厉声道:“公公,这是刚刚下了考场的举子!” 胡总管见过一次顾南枝,没什么印象,只当是草民,根本不放在眼里,但是碍于皇帝在场,他也不敢放肆,喝道:“皇上亲临!就算是举子,也得恭迎!” 顾南枝正要反驳,皇帝咳嗽了一声:“刚下了考场,都累的很,就算了。” 这算是给了刘程璧面子,没有降罪,要真算起来,黎晏书需治一个大不敬的罪名,这一治罪,那多年苦读可算是白费了!黎晖在边上吓得瑟瑟发抖,也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弹。 皇帝环视一周,从每个人脸上望过去,微微一笑道:“这次考试,你们考的怎么样?” ☆、第九十五章洗澡 顾南枝心里很不舒服,她花了好半天让几个人缓过来,从接回来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问,就是怕他们心里有不舒服的,她想尽办法照顾情绪,这个老匹夫来做做样子,随意就问出口了。 沈赢没有说话,他看向刘程璧,示意他回答。 刘程璧犹豫了一瞬,道:“草民愚钝,此次能来考试,也是托了沈公子的照顾,若能中二甲进士,已经是我天大的运气了。” 皇帝对这话不是很满意,皱眉道:“我朝向来重视教育,科举也只是选拔人才,并不是要一定为了考试而学习。” 刘程璧点头:“皇上教训的是。” 皇帝又问:“你平日里读什么书?” 刘程璧这一下道:“读的书不多,只有《大学》、《释义》等,我学认字的时候都十六岁了,只跟着沈公子读了许多,他是我的师傅。” 皇帝惊讶,“十六岁?那你岂不是才入蒙几年?” 刘程璧更加无措,“是的。” 皇帝呼了一口气,忍不住看向沈赢,“你教他认字的?” 沈赢低头,“是,皇上。” 皇帝点点头,对沈赢印象很好,“你小小年纪,饱读诗书不说,还有何老太傅的性子,竟然喜育人,将来也定是一方大儒。” 沈赢谢了皇帝的称赞,回道:“我不懂事,做了刘公子几年师傅,现在想来惭愧的很。” 皇帝笑了,“你只不过教习他几年,便已经通过县试,这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可见你用心良苦。” 刘程璧附和道:“是的,我愚笨的很,沈公子一直辛苦教导我。” 顾南枝见皇帝没有要歇息的样子,看黎晏书越睡越沉,生怕他说个什么梦话,惹来祸事。 胡总管也十分嫌弃榻上的学生,看了他好几眼,又劝皇帝快些回宫,要不然被人发现,又要生事情了。 顾南枝在心里冷笑,皇帝就是要让人知道,怎么会早回去呢。 果然皇帝又拉着刘程璧说了好些话,事无巨细,刘程璧把这几年的事情半真半假的告诉了他,说道刘创死去,刘程璧眼睛都红了。 皇帝在院子里呆了足足有一个时辰,除了问刘程璧话,就是说前皇后的事情,一副情深义重的做派,叫人心疼。 沈赢和顾南枝本不清楚到底是谁在后面推波助澜,可今日皇帝跑过来,就是摆明了告诉他们,是他做的,是他想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刘程璧是前皇后的孩子,是他的皇子,他想要刘程璧认祖归宗,想要他进入皇权的宫墙内。 午后,皇帝终于回去了。 一直苦苦撑着的沈赢,往chuáng上一躺,衣服也没有脱,就睡着了。 顾南枝看的心疼,拿来热毛巾擦了他的手脚,给他盖上被子,才出房门。 刘程璧从皇帝走后,就一直不说话,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梅花发呆。 梅花是顾南枝他们来以后,沈赢嫁接来的,他嫌弃院子里光秃秃的,种了一些花草,早chūn的梅花还剩下几支huáng色的花瓣,几乎摇摇欲坠。 顾南枝走过去,“天冷,不进去吗?” 刘程璧摇摇头,低声问:“南枝,他的意思是什么?” 顾南枝也摇摇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是现在谣言四起,说你是皇子,说皇帝想要立你为太子什么都不重要,你只要认祖归宗就好了,我没有像沈赢那样的野心,要你在那个位子上,我觉得那会累。” “你从来不会说沈赢不好。” 顾南枝笑,“有野心也不是不好,只是我是个安于现状的人。” “不习惯这样的纷争吗?”刘程璧也笑了,眉眼融在一起,几分烦恼也消失不见了。 “纷争到哪里都会有的,只是我担心你们。” 刘程璧笑笑,不可置否,他抬头望向天空,“沈赢有信心,我也有信心,你等着我们,这天下总有一天是我们的。” 顾南枝不再说话了,她是有暗中支持过他,沈赢更是一步步的推他走,总觉得他是被她们拉着走的,可没想到,他早已迅速成长,不是当年那个固执的钓鱼少年,是一个皇子了。 沈赢一觉睡到了夜里,天黑了以后,他披着衣服走出来,非要沐浴更衣。 若松没办法,烧了一大锅水,又生怕他冻着,又烧了一大锅水,放在边上。 沈赢叹口气,坐在浴桶里面,闭着眼睛缓神。 顾南枝在另一面的屏风后头看书,侧耳听着这边的动静,怕他没力气给滑倒了。 沈赢也能听见顾南枝的声音,觉得有些害羞。 “阿姐又给我们寄了好些银子,现在手里有一大笔钱了。”顾南枝嘻嘻笑,“等你这两天缓过来,我们去外面玩一玩。来这么久,咱们也只去寺里玩了。” 沈赢点头,可又觉得不妥,“这么冷的天,咱们去哪?再说马上殿试呢,殿试之后又要忙一阵。” 顾南枝撅嘴,“那怎么都没得玩了!” 沈赢轻声笑,“放心,等到我成了状元,天天都有人请你去玩!” 二人絮絮叨叨说了许久,沈赢趁着她说话的空档,赶紧站起来擦gān净身子。 顾南枝转过身,当做没有听见,继续翻书页,听了很久,没有什么意外的声音,她才放心下来。 沈赢身子先天不足,虽然说是调理的不错,顾南枝是真的怕还有什么遗留问题。 这边的沈赢穿好了衣服,就转头去找顾南枝,见她还躲在后面看书,悄悄走过去,准备偷偷瞧一下。 哪知道顾南枝立即转过身来,吓得他差点跌倒。 顾南枝想也没有想,一手就拉住了他的手腕。 沈赢笑的眉眼都眯在了一起,顺势就倒在顾南枝怀里。 顾南枝:“” “南枝”沈赢低低的喊了一身,满脸通红,刚刚沐浴出来的热气喷薄在脸上,弄得他浑身发热。 顾南枝哼了哼,“沈赢,你可是男人,还是马上就要成为进士的男人,你睡在我怀里,传出去叫人笑掉了大牙!” 沈赢毫无羞耻心,“我不管别人笑不笑。” 顾南枝见他不理睬,转换思路,故意道:“你什么时候这样爱撒娇了?和女孩子似得!” 沈赢笑了,双手横抱住她的腰肢,轻轻描摹着她的腰身曲线。 顾南枝被摸的满脸通红,咳嗽一声道:“沈赢” 沈赢低头,深深呼出一口气,“南枝,等我中了状元,咱们就圆房!” ☆、第九十六章阅卷 几个人好好歇息了两天,休整过来以后,疲累也下去了。 第三天,黎晏书一早神清气慡的爬起来,跟着顾南枝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活蹦乱跳的。 只是沈赢还恹恹的,有些吃不下去饭,勉qiáng在院子里歇了一会,就开始犯困。 看黎晏书的样子,沈赢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下了考场回来,你在书房榻上睡着了?” 黎晏书有些印象,点头道:“是的,我记得。” “那日皇帝来了。” 黎晏书一脸震惊。 接着沈赢又道:“就坐在书房里。” 黎晏书张大嘴巴,“不可能” 边上的黎晖一脸复杂,不知道怎么说,犹豫半天,“少爷是真的。” 黎晏书只觉得脑袋空空,一身力气被抽gān了,整个人都不想动了,蹲在墙角抠了半天土。 顾南枝知道沈赢的身体,也不多闹腾,吩咐厨娘煮了粥,然后让他继续躺着。 何家的人也过来人瞧了,老夫人送了好些东西,沈赢也没有起来,门槛倒是越来越冷清了。 晚间,顾南枝凑到沈赢边上去,见他发呆,戳戳他的肩膀道:“你想什么呢?” 沈赢微微笑,“我没想什么,就觉得时间过的真快。” 沈赢可不是伤chūn悲秋的人,怎么这一病,性子都不好了,她赶紧紧紧挨着他,低低安慰他。 “我没事,就是累了。” 顾南枝哦了一声,侧身道:“我肩膀给你靠着。” “好。”沈赢根本不忸怩,直接歪头靠上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歪在她身上。 院子里沈赢种的一些花草开始抽枝了,桃树都有花苞了,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沈赢喃喃道:“马上就chūn天了,我们前些日子寄回去的时兴衣服也不知道能不能穿了,阿姐喜欢穿这些衣裳,当时应该买一些chūn衣的,还有京城的茶叶,不知道老太爷还记不记得,要是不好喝了,回去要挨骂。” 顾南枝莞尔,这小子竟然也会想家。 也怪不得他,他一直养在府内,后来为了养好身体好考试,特地在庄子里修养,一直不曾离家远走,而这一远走,也不会回去过年,直接到了chūn日,他一个孩子,肯定想家。 “咱们手里银子还有一些,要不然买下这个院子,等你中了状元,咱们再打通隔壁的那家,做个状元府,接姐姐姐夫过来瞧瞧。” 沈赢唔了一声,“傻,我要中了状元,皇上会赐给我院子住的。” 顾南枝摇头,“你才傻,赐的院子有拿回去的一天,我买的就是我自己的。” 沈赢没法,只好说:“赐下来的院子是荣耀,姐姐他们住,我们自己住这院子好不好?” 顾南枝盘算着,“我想着手中还是有些产业好,沿街的铺子还有外城的庄子还有田地,不过咱们可能买不起,可以去最近的县城里买一些。” 沈赢不甚看中银钱,但是又觉得没有银钱又难以走下去,便道:“你要买就买,我手头有余钱。” 顾南枝嘿嘿一笑,“我就知道走之前,姐姐给你塞红包了,说拿了多少钱?” 沈赢淡淡的,“不多,三千两。” 顾南枝惊呼:“资本主义的腐败啊!” 沈赢哼了一声,“你就知道瞎说,银票我晚会给你,先让我靠着。” “靠一下得了三千两,我怎么也要让你靠啊!” 沈赢笑的眼睛都要闭起来了,“这做生意的本事,比爷爷都好,要是爷爷身子还找和,就该让你和他学做生意。” “对了,我忘记和你说事情了。”顾南枝顿了一下,原本不想让他分心,可是也许这事情和刘程璧有关,“送你进了贡院那日,我陪余洋老人去说了一会话,天还没黑就回来了,但是却被人跟踪了,你不要担心,那个人打不过我,但是我怕事情闹大,就跑了。” 沈赢听得身子一震,之前怒而报复就是因为顾南枝受伤,现在趁着他不在,又再次跟踪她,难道是报复上一次? “还有就是我们的马被人下了巴豆,在你考试前一天。”顾南枝后来让若松去问了,是巴豆。“大概是不想让你去贡院,但是在做的扣扣索索,一定和跟踪我的人不一路。” 沈赢挑眉,“这怎么回事?” 顾南枝笑了,“这是我查出来了,是瞧不惯你的学生,做的太小儿科了,稍微一查就查出来了,我后来问过这里摆摊的人,说是之前没有那卖豆子的商贩,也就来了一天。我又让若松去转卖转运的果蔬市场去问了一下,这豆子卖的不多,只有huáng府买的多。” “huáng声?”沈赢啧了一声,“还以为他是个光明磊落之人,想不到这般输不起,以后和他打jiāo道的日子还多,我要好好思量着。” 顾南枝点头,“你心里有底就成,那刘县丞家你后来查出什么了吗?” “没有,全部断gān净了,自从刘县丞出了事,再没有人刺杀我们,直达上一次比试,若不是皇后就是三皇子,或者说二皇子。” 顾南枝越觉得皇后嫌疑最大,“这件事一定要好好查查,说不定可以牵出来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沈赢冷笑,眼神不善,话也说的不好听,“以前也许查不出来什么了,既然他们现在胆敢再次出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但是顾南枝听了,却万分暖意。 chūn闱结束的第三天,阅卷已经结束的差不多了,皇帝也着人开始挑选呈上来卷宗由他亲自过目。 每一年都是由阅卷的官员,挑选好的试卷,由皇帝过目,选出一甲进士,然后择优进殿试内。 但是今年,他有些想看热闹的意思,直接领着二皇子和三皇子去了贡院,美其名曰教导皇子。 大家浩浩dàngdàng的去了贡院,翰林院和国子监的人正在批阅试卷,争取在今天完成。 考场里的试卷是需要两个人去打分,再由主审官去审核,确定没有问题,取一个平均的成绩来作为最终成绩。 这边考官一边打分,一边有人文官吏去记录。 其实试卷已经批阅完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几十份,他们将写的好的早已整理好放在一边。下面的人自然懂事,把刘程璧的试卷也送上去了。 皇帝憋了一群人,明目张胆的讨好自己,这群文人的骨头也软的很。 但是皇帝看着呈送上来的试卷,第一个就是沈赢的名字,笑了笑道:“这沈赢倒是好文采。” 三皇子听的愤愤不平,倒是二皇子称赞了几句沈赢。 皇帝嗯了一声,在没有回话,翻了几页看见了于淄博的试卷,便拿起来细细看去。 这一看,看的身后二皇子和三皇子,心里俱是一悸,早就打过招呼了,这个人便做个二甲进士得了,不能呈上去,可是今日是皇帝自己要来翻得试卷,结果正正好给皇帝瞧见了,这不是打他们的脸吗? 三皇子正想说些什么,皇帝嗯了一声,“于淄博这几年进益许多,到时候殿试也能取得好成绩。” 这话出了,谁敢说过不字。 三皇子有苦也只能咽进肚子里面去。 皇帝又开始翻试卷,翻了好半天,终于是翻到了刘程璧的试卷了。 ☆、第九十七章殿试 四月二十一日应殿试,也就是在保和殿。 殿试只考策问,应试者自黎明入宫等待,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等礼节,然后颁发策题。制策题目,这种题目,一开始只有一道两百余字的题目,后来随着发展,竟然有千字,后来皇帝采用何老太傅的意见,减少字数,jīng简问题,变为三百余字的问题。 所回答的策文也不限长短,一般在2000字左右,起收及中间的书写均有一定格式及字数限制,特别qiáng调书写,必须用正体,即所谓“院体”、“馆阁体”。 沈赢的字是何老太傅教授的,也是中规中矩的院体,但是一旦离开试卷,便是狂放不羁的草书。 其实院体字要方正、光园、乌黑、体大。 从某种角度来看,书法往往比文章重要,所以沈赢会单独勤练习院体字。 沈赢早早进了宫,历经多时的礼节,到了保和殿,刚刚坐下,就看见官吏清喝,准备开始分发试卷。 殿试只一天,日暮jiāo卷,经受卷、掌卷、弥封等官收存。 明天就是阅卷日,分jiāo读卷官一共有8人,每人一桌,轮流传阅,各加“○”、“△”、“”、“1”、“”五种记号,得“○”最多者为佳卷,而后就所有卷中。 然后选○最多的十本进呈皇帝,钦定御批一甲第一、二、三名即为状元、榜眼、探花,一甲三人称“进士及第”,又称“三鼎甲”。二甲若gān人,占录取者的三分之一,称“进士出身”,二甲的第一名称传胪。三甲若gān人,占录取者的三分之二。最后由填榜官填写发榜。 其中一甲三人,也就是状元、榜眼、探花会立即授职。 状元授翰林院六品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从六品编修。 二、三甲进士如欲授职入官,还要在保和殿再经朝考次,综合前后考试成绩,择优入翰林院为庶吉士,即俗称的“点翰林”,其余进士等到考试结束,就会分发各部任主事或赴外地任职。 沈赢深呼吸一口气,沉下心来做题,于淄博也不知道得罪了谁,竟然坐在了最后面,靠着殿门。冷风呼呼的灌进来,连墨水险些都要冻住了。 他也呼了一口气,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二皇子和三皇子,转瞬又低下头继续写字。 于淄博虽然不忿,但是知道是他们故意为难自己,可是他们越为难自己,就说明越不想自己往上爬,那自己就越要往上爬。 他笑了笑,在磨墨的时候,胸中已有了灵感,沾了一点墨,便开始龙飞凤舞的写起来。 这一场考试是从巳时三刻开始的,一直写完也要未时了。 沈赢未时未到,就停了笔,然后坐在那里闭幕眼神。 皇帝在上面看着,心里也忍不住的惊奇,就算是当年老太傅也要到未时以后才能答完,这孩子竟然未时未到就停笔了,是写不出来了还是在休息? 边上的官吏顿了一下,见后面huáng声也停笔了,忍不住想这是在比赛还是什么? 果然不出一会,连一向谨慎的于淄博也停笔了。 皇帝左右扫了一眼,看见沈赢脸上带着笑意,似乎是默认自己jiāo卷了。 三皇子看不过去,咳嗽一声问道:“沈进士?你停笔是写好了吗?” 沈赢闻言看过去,见三皇子脸色微白,皇帝脸色难看,便笑道:“回三皇子的话,草民已经结束考试。” 皇帝虽然猜到了他jiāo卷,但还是很吃惊,他转头不愉的扫了一眼三皇子,然后道:“把沈进士的试卷拿来给朕瞧一瞧。” 沈赢边上的文吏听了话以后,赶紧把沈赢的试卷呈过去。 胡总管接来以后,立即转过去给皇帝。 皇帝看了一眼,面色复杂,他只看了前面的综述,便已经忍不住有些敬佩这还没有及冠的少年。 再看自己的几个儿子,一个个胸中没有几点墨水,反而一个个的比谁都要嚣张。 他欣慰的抚了一下胡子,会试五问,包括了水利,史记研究,还有训学、农业和地理和历史沿革,今年殿试由他亲自出题,问的是兵制的利弊。 其实兵制分为了六大问题,论述本朝的府兵制度,再在基础上写其渊源和主要内容,评论,找出利弊,再讨论本朝兵制的沿革和利弊。 问题不难,难的是看不透,经营不了,也做不好。 写不出改革的便不要了,写出的又言而无物,更要不得了。 太过尖锐,又会得罪皇帝,要不失体统的回答这个问题,不踩到红线,实在是难。 沈赢其实顾虑没有那么多,何老太爷说过,皇帝并不是不讲理的人,算是个明君,你敢说,他都听,有理没理他心中有数。 试卷陆陆续续的都jiāo了,未时三刻,一个小太监报了时辰以后,一群内侍捧着食盒鱼贯而入。 这是皇帝今年第一次赐饭,也不知道是怕饿了谁,连考生都有。 一一分发了以后,众人一齐跪下,高喊万岁。 皇帝着起身以后,众学子感激大打开食盒,看见食盒内一碗jī汤,一份米饭便没别的东西了,但这一份饭却实在准备的好,jī汤御寒,米饭充饥,不会过于清淡油腻,让众人不觉温暖身心,几口扒完了,就开始继续做题。 沈赢喝了一口jī汤,觉得不错,想着下次可以带顾南枝来喝。 他吃了一口饭,有些凉了,犹豫了一下,不再动手。 皇帝在上面看见了,又转头看刘程璧吃的高高兴兴,但是却斯斯文文,不觉高兴极了。 他抬手道:“来啊,把朕的山药葱椒jī羹给沈状元端过去。” 在殿试内的沈状元还能有谁?自然是沈赢了,众人听到这话,都忍不住大吃一惊,这卷还未阅,怎么就点了状元。 几个考官低低说了几句话,也没有什么异议,沈赢的文章实在是好,本届所有学子中无一人可比,他也连中了解元和会元。 皇帝爱面子,肯定会点他做状元,只是没想到当堂就说出来了,实在是吃惊。 可是皇帝所说之话,没有一个人敢不从,二皇子和三皇子心里不虞,也不敢说什么。 胡总管咳嗽一声,边上的小太监就把皇帝面前的jī羹给端到了沈赢面前。 沈赢无奈起身谢恩,这皇帝又把他推到了风口làng尖,到底是什么打算? 皇帝笑了,“众位都是本朝青年才俊,朕许久不曾出题,今日高兴,点了状元,成就了一番美事,三元及第,这可是本朝大喜事!” 众人一听,这皇帝早就心属沈赢了,本来还以为是会点刘程璧,不过刘程璧才学一般,点成第三名已经是不得了的,看来皇帝也是要面子的,既成就了三元及第的美事,又顾到了自己的面子。 众人陪着笑,恭喜皇帝,然后恭喜沈赢。 皇帝笑的更开心了,看了一眼刘程璧,转头望着沈赢,道:“不知道咱们第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想要个什么官啊?” 沈赢一愣,众考官也是大惊,这越规矩点状元已经是不好了,现在礼节一应不顾了,就要拜官,是不是太心急了。 “臣不敢多言,一切请皇上做主。”沈赢微微有些怒意,但还是恭恭敬敬的回答。 皇帝嗯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朕太心急了?有什么想法你说就好了,朕今日实在高兴。” 高兴什么,不得而知。 ☆、第九十八章拜官 皇帝笑的开心,下面的人心内复杂,该jiāo卷的都jiāo了,这状元也定下来了,只能等来年了。 huáng声很是生气,他手中的笔都被捏的咔咔作响,没想到皇帝亲自点了状元,说是三元及第! 他huáng声也是解元,为什么不能和他一样?他哪一点比沈赢差了! “今日殿试,朕心甚慰,点了状元,不仅沈赢才华横溢,目光深远,能过会试者都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我点沈赢为状元,也是的确才学惊人,我朝能得此人才,是朕之幸事,朕今日实在高兴,便一道点了探花和榜眼!” 说着下面的人心里舒服的多了,本来以为皇帝偏爱沈赢,是因为何家的缘故,现在说开了就是沈赢文采斐然,没有人能比得上! 考官们一边传阅试卷,一边将开始统计好的试卷,一刻钟就找出了十几份试卷给皇帝呈上去。 皇帝扫了一眼,看了许久,这才抬头道:“好!我朝人才辈出,一个比一个好!” 这等场面话说的下面学生信心满满,都忍不住想自己也能不能得个什么名次。 皇帝做样子又翻了几张试卷,嗯了一声道:“于淄博深思远虑,性情敦和,当为榜眼。刘程璧言辞犀利,又善武艺,当为探花。今日朕很是欢喜,故朕允你们头三名提一提官职,历来,头三名不是就修书就是管书,实在屈才,沈赢你是状元,你先说!” 众人皆是一愣,那于淄博是第二名还说的通,毕竟于淄博自小就有才子的名号,皇帝也喜爱他,这刘程璧可就是生生被提拔上去的,还做了探花!这根本就是偏私啊!可是楞没有一个人敢说。 就连于鹫也不敢现在博皇帝面子,只能陪着众人谢恩,恭喜皇帝又得良才! 皇帝知道自己心急了,但是却知道下面没有一个人敢说个不字。 沈赢余光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刘程璧,见他面色平常,便也安心了,道:“臣惶恐,能得此殊荣已经是臣之幸了,怎么敢再做要求!” 皇帝呵呵笑,沈赢的话很是对他的胃口,又照顾刘程璧,不让他上位让谁上位,他扫了一眼刘程璧也是淡然的很,心里十分开心,有这等气度,以后也不会差,用心再教育一番,这人比谁都好使。 “沈状元说话总叫我高兴,要是你再不说,朕就要点你了!” “臣承袭何老太傅,愿意以育人为己任。”沈赢道。 皇帝疑惑,想到沈赢出自何家,觉得也甚是合理,不过这个愿意育人讨巧的很,他要是做了太子少傅,以后前程辉煌,也是有野心的主。 皇帝思忖了片刻道:“你倒是个有心思的,怪不得何老太傅喜欢你,朕允你了,若是朕立太子,你便是太子少傅!” 沈赢顿了一下,笑道:“多谢皇上!” 太子少傅说是没有什么官爵,负责以道德辅导皇太子,且谨身护翼,为东宫辅臣。但是皇太子监国,太子少傅就是幕臣,可以负责协助皇帝处理重要国事政务,职位至重。皇太子成皇帝,那太子少傅择为少傅,那就是皇帝的辅臣! 众人都是一惊,难道皇帝要立太子了? 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忍不住对视起来,眼里jīng光必现。 皇帝到底要做什么? 不过不等众人细想,皇帝嗯了一声,转头看于淄博,他问道:“于淄博,你少时是皇子伴读,虽有过错,罪责不在你,我怜你才华,让你入学院读书,如今你也成了榜眼,朕心里也很感触,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官职,你说。” 于淄博听闻这话,不免红了鼻子,眼眶酸涩的很,他重重一跪,磕了个头道:“臣能有今日,都是皇上您厚爱!臣若要有什么要求,便是为皇上您继续效力!” “好!”皇帝本就联系于淄博的才学,后来虽然淡忘了,但是见他和沈赢刘程璧来往密切,又一同复习,定是一路上的人,此人该用。 于淄博嘴角一翘,“臣愿效力大理寺!” 皇帝点头,很是满意,“于家三代老臣,又是书香门第,性情一向温和,你由于鹫教导,性子更是刚正,那就着你为大理寺丞,从六品。” 于淄博拜谢了皇帝以后,皇帝缓缓的转头去看刘程璧。 “刘程璧你呢?” 刘程璧摇头,“臣不敢妄言。” 皇帝点头,很满意刘程璧的回答,“那朕给你做个主,择你为起居郎!” 起居郎这个官职的任务就是记录皇帝的言行,无论大事小情,善行劣迹统统记录,以备后人修史之用,这个记录文书就称为“起居注”。按规矩,皇帝对“起居注”的内容是不能过问的,所以皇帝对那人极度信任才会点他做起居郎,还有就是起居郎一直跟在皇帝身边,是最接近皇帝的一个人,他一言便能主宰别人生死,比内侍还要狠厉。 刘程璧心中剧跳,但脸上还是淡定的很,他谢过恩以后,直直的站起来,和皇帝对视。 一边的三皇子讥讽的挑了挑嘴唇,目光yīn寒的看着刘程璧。 刘程璧站在边上,转头就看见了沈赢沉静的目光,心顿时就安下去了。 沈赢回望他一眼,示意他安心,然后等着考试结束。 这时候考官捧着名册上千,凑到了胡总管身边,示意他呈上去。 皇帝拿来一看,原来是趁着他看试卷的时候,已经统计好所有人的名次了。 看着名册,皇帝一高兴,就让主考官当场念出来。 今年取进士四百五十一人,比去年多了一百余人。除了试卷不堪入目的,此次殿试四百余人皆榜上有名。 此次殿试一过,他们就是进士了,马上就能拜官出仕了。 毕生的抱负也可以实现了。 按照新科惯例,除了头三名进翰林院,其他可以再考,或是出任管事,现在翰林院空了下来,皇帝又点名让huáng声去翰林院做从六品的修书。 huáng声眼睛一亮,激动的谢恩,他本来准备明年再考,或者是出任重要官职,和家里商议一番,现在皇帝点了他去翰林院,那也是莫大的恩荣了,加上只有榜眼和探花才能做的从六品修书,其实就是补偿他为刘程璧让下来位子。 刘程璧是皇帝的皇子,虽然才学一般,但是皇帝要捧,huáng声只能让位,现在皇帝为了捧他,欠了他的位子,这就给他一个机会了。 huáng声就连之前嫉妒沈赢的心思都没了,一直高高兴兴的站在那里和人互道共贺。 “你们一户要勤勤勉勉,效力国家,不要辜负了朕对你们的期望。”皇帝见下面一片欢声喜气,也高兴的要说两句,“沈赢,你虽未授官职,但我心里已经属意你为太子少傅,不论以后谁是太子,第一件事便是要拜你为师,和朕当年一样。” 沈赢笑,跪谢皇恩。 暮鼓响了以后,众位学子由内侍依次领出宫去,各自回家。 皇帝但是留了头三名在宫内用膳,众人感觉十分不对劲,这皇帝是真的想要捧杀他们三个吗? 当场点了就算了,还要留在宫中用膳,那往后宫宴席算什么? 还是因为刘程璧的事情? 众人实在猜测不出来皇帝的心思。 皇帝的晚宴丰盛,从传菜到布膳用了一刻钟,等到菜全齐了,皇帝一声令下,内侍们才敢揭开盖子,伺候晚膳。 皇帝看着刘程璧,“你们三人都是好友,如今一同中了进士,也算是好事。” 于淄博笑了,这事情他是承了刘程璧的光了,做了一个榜眼,要不然进士也做不了。 沈赢也明白这一场晚膳主要都是因为刘程璧,皇帝做了这样安排,还说这样的话,定是有计划。 刘程璧点头,“沈赢是我至jiāo好友,于公子也待我极好,我们三个是情谊笃厚。” 皇帝嗯了一声,夹了一块鸭肉,觉得有些鲜了,便放下筷子,侧头对胡总管吩咐道:“御膳房的菜越做越不合口味了,你下去好好教一教。” 胡总管唉了一声,抬抬手吩咐众人赶紧出去,把屋子留给了他们四人。 不消片刻,这里便安静下来,练呼吸声都能听得见。 皇帝叹口气道:“最近皇城谣言四起,朕有些心烦。” 于淄博一愣,“这些谣言时时都有,宫墙内外,耳目众多,言多口杂,自是避免不了的,就如同今日我们说些什么话,明日就能传出宫去了。” 皇帝斜睨着于淄博,算是有些眼力劲,也不怪自己几次饶恕了。 “你觉得呢?沈状元?” 沈赢正在吃鹿肉,听顾南枝说是很补身子,他们难买到,也不会收拾,现在就在眼前,沈赢吃了半碗,听到皇帝喊他,他放下筷子,道:“皇上若是觉得心烦,这谣言便是真的了。” 皇帝看着他,有些惊讶他的直接和勇敢,在这皇宫,没人敢这样说话,就算是自己身边的妃子,也不敢乱猜测他的心思,可这小小少年,一句话就戳中了他的心思,真是可怕。 不过想到他是何老太傅教出来的,也觉得没什么了,皇帝从小跟着太傅学习,后来初继任大统,也是太傅一路辅佐,直到十多年前,太傅身子不好,回乡养着。 若说这世上谁最了解他,那就是何老太傅了。 想到此,皇帝肃了脸色,问:“沈状元言辞犀利,那可是知道朕说的是什么谣言?” ☆、第九十九章秘事 沈赢挑眉,“臣不敢说。” 皇帝的眉头直跳,看沈赢也不那么赏心悦目了,冷冷道:“你既然都猜出来了,还有什么敢不敢的?” 沈赢看皇帝生气,不慌不忙的放下筷子,跪下道:“皇上您要我说的话,那您不能降罪于臣。” 皇帝哼了一声,“你是新科状元,我要降罪于你,天下人都不会同意的。” 沈赢笑道:“那臣说了。” “说!” 沈赢伏首,沉着声音道:“皇城内院,人人都在传刘程璧是皇子,是前皇后的孩子,甚至还说,刘程璧是皇上多年不立太子的原因,因为皇上太过思念前皇后。” 气氛戛然而止。 刘程璧根本没想到沈赢会说出来,手一抖,就被一咕噜掉在了桌子上,转了两圈,砰的一声掉在地毯上。 于淄博咽了一口口水,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弹。 沈赢深呼吸,他抬头去看皇帝,只见皇帝面色不变,眼神却缓和了许多,整个人绷在座椅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起来!”皇帝看沈赢已经抬头,便叫他起来。 沈赢低头道:“臣不敢。” 皇帝笑,一双眼睛眯起来,“朕叫你,你不敢。朕不叫你,你也敢。” 沈赢心中一悸,不知皇帝意思,但还是缓缓直起身子,道了句谢皇帝隆恩。 皇帝拿起筷子,夹了一块jī肉道“吃,再不吃也冷了。” 这时候于淄博才敢动弹了,抹掉头上冷汗,战战兢兢道:“是!” 刘程璧转头看了一眼沈赢,见他目不斜视,脸色严肃,也不知道他的想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皇帝见三人不动筷子,从八宝鸭里找了个肉块,放进了刘程璧的碗里。 于淄博看的泪流满面,不敢说话。 皇帝收回筷子,笑嘻嘻的脸上带着寒意,“你们说说,你们怎么看这个谣言的?沈赢你是状元,你先说。” 沈赢转头,低声道:“臣觉得谣言,不是空xué来风,并且这话一开始是从宫里面传来的,皇上您该整顿这宫闱了。” 皇帝嗯了一声,“状元倒是为朕着想,你呢?于淄博?” 于淄博顿了一下,不敢说话,又不敢不说,只能道:“刘兄是臣好友,无故传出谣言,我们都担心刘兄是否得罪什么人了。” 皇帝点点头,没有说话,他转头看向了刘程璧。 刘程璧低着头,看着碗里的八宝鸭,忽然道:“臣以为不是谣言。” 皇帝一听了,顿了一瞬,立即哈哈大笑起来。 刘程璧见沈赢都开始引导话题了,也不傻,就顺着话说,皇城这满是谣言,有一大半的功劳都属于皇帝,他要不说话不做事,就不会有,偏偏之大有谣言,还让自己做了探花,还三番四次宣自己进宫,明摆着这谣言,他一点不放心上的。 几个人看着皇帝笑够了,脸色仍旧红扑扑,等他发话。 “你们在揣测朕的心思?” 仨个人难道默契,一起拱手道:“不敢!” 皇帝哼了一声,“沈赢你倒是聪明。” 沈赢嘴角一勾,“臣愚钝,都是皇上您提拔。” “你要愚钝,我朝有谁算是个聪明人。”皇帝呵呵笑,眼里竟然满是笑意,他摆摆手,示意三个人坐下来,“这不是谣言,程璧确系朕之子。” 三个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活了半辈子听到皇帝说这句话,真的不是不枉此生了。 刘程璧最是激动,脸色绯红,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沈赢淡然一些,但还是忍不住的翘起嘴角。 “我年少监国,不过及冠就继承大统,先皇子嗣唯朕一人。”皇帝叹口气,“所以意气风发,误了自己,也误了许多人。朕和前皇后是青梅竹马不错,但是后来朝臣要我充实后宫,为绵延子嗣,朕纳了几个妃子,也生了大皇子和二皇子。” 沈赢心里不禁腹诽,皇帝这样爱面子,说是朝臣建议他纳妃子,自己是不愿意,做一个故剑情深的模样,也不知道是给谁看。 皇帝继续道:“你流露民间,也是朕之过错,那时候朝廷动dàng,外族侵略,加上西北大旱,静妃家族出力不少,朕就多宠了静妃,前皇后便心中难过,加上一众妃子离间,她就一病不起,静妃立即把持了后宫,将你带到自己宫中养着,朕想着她做的也对,避免你沾染了你母亲后的病气,哪知道外族侵扰边境,静妃家族大胜,他们不甘心,派了一众死侍想要刺杀与我,没有得逞之下,夺走了你,为要挟朕不得再继续进攻,适才朕与他们签订了百年不战的契约。” 沈赢冷笑,他知道静妃和继后都是外戚qiáng权,前皇后甍了以后,她们斗了许多年,朝中也不稳当,而静妃家族是武将世家,手中握有兵权,不得立,所以才有了今日的继后。 而皇帝说着这番话,半真半假,里面有太多东西没有说出来了。 不过他既然说出来了,肯定有要jiāo代的。 刘程璧听了,满心复杂,明知道他说的不是真话,却又忍不住的去靠近他,他转头看见沈赢冷冷的眼神,心中一个激灵,也不去辨别真假了,那以后自己该如何。 “皇上” 皇帝朦胧着眼睛,满是慈爱的看着刘程璧,低声道:“朕都这样说了,你以后叫朕父皇。” 刘程璧故作为难,“可是。” 皇帝皱眉,“你是皇子,是朕所生,当年被逆贼夺走,也是朕的错,这天下朕都会给一个jiāo代,你便好好的。” 沈赢看皇帝的样子,立即也猜出了皇帝的心思,他正要说话。 皇帝又端正了坐姿,看向沈赢,“沈状元,你是程璧好友,朕心里清楚,一路来艰辛朕也知道。” 沈赢低头,“这是臣之幸事,能与皇子jiāo友,乃我三生之幸。” 皇帝嘿嘿笑,“你不用说漂亮话,朕今日既然说了这等秘事,你们俩心里也清楚朕的决定。” 于淄博低头,心如擂鼓,果然如沈赢所说,皇帝不满意二皇子和三皇子两个人,想要另立皇子。他哆嗦道:“臣不敢。” “你不敢,你还和朕的两个儿子做对?”皇帝斜眼去看他,“朕若不保你,你会有今日?早就被那两个人生吞活剥了!” 于淄博讪讪,又赶紧跪下去,高声回道:“臣以后定当尽力辅佐太子!” 皇帝见他识趣,点个头算是过去了。 “沈状元,你以后就是太子少傅,这今日怎么不说说话呢?” 沈赢笑了,“皇上您要臣做什么,臣便是做什么的,只是程璧与我多年情谊,若要我选择,定是站在程璧身边,皇上若执意要臣做太子少傅,那臣只能辞官归隐了。” 皇帝佯装发怒,“好你个沈赢,自己要了官,现在又不做了!这官是你想做便能做的!” 沈赢佯装害怕,伏首道:“臣不敢,但绝不会将为了这一个太子少傅,便将臣和程璧多年情谊置之不理。” “很好!”皇帝坐起来,“你既然不做了,那就进翰林院修书去!” 沈赢道:“臣领旨!” ☆、第一百章宫中遇刺 “这时候倒是听话的很了,沈状元朕要怎么说你才好!”皇帝哭笑不得,想不到沈赢竟然要去修书。 沈赢道:“皇上您金口玉言,臣不敢不尊。” 皇帝哼了一声,“朕既然应承你的,自然做到,先封你为四品的侍讲,等朕立了太子,择吉日拜师。” 沈赢勾唇一笑,低头叩谢隆恩。 皇帝想了想道:“朕记得程璧似乎已经拜你为师了?可有此事?” 刘程璧点头,“确有此事,只是因为平常人多口杂,不便以师徒名义相称。” 皇帝摸了摸胡子,“倒也好,以后就称沈状元为师傅!” 刘程璧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赢赶紧跪地高喊:“皇上圣明!” “起!说这么多漂亮话也不像你的性子,这天也不早了,快些回去,省的家中人记挂。” 沈赢听着这话顺耳,笑嘻嘻的拜谢了皇帝,然后和于淄博要走。 刘程璧也想走,皇帝出言阻止,叫他在宫中歇一夜。 沈赢摆摆手,示意他就留在宫中,刘程璧无奈,只好坐在椅子上和皇帝大眼瞪小眼。 皇帝瞧着,心里不慡快,怎么事事都要沈赢做主意,往后那还得了! 这天着实晚了,沈赢匆匆跑出宫墙,是急着赶紧去外面。 于淄博见他匆忙,问道:“沈兄跑这么快做什么?要是来不及,我差遣人送你回去。” 沈赢摇头,“她肯定在等我,我得赶紧回去。” 于淄博心酸:“” 沈赢一路小跑出了宫墙,只见门前的大道上,顾南枝穿着斗篷缩着脑袋,在若松边上一动也不动。 若松瞧见了沈赢出门,哎呀一声,赶紧摇了一把顾南枝。 顾南枝似乎在打盹,一摇差一点倒下去,亏得是手疾眼快,赶紧站直了身子。 “少爷!” 若松拉着顾南枝一路跑到前面,迎着沈赢出来。 沈赢见顾南枝一脸怔忪,眼中却喜悦非常,忍不住道:“我托宫人带口信给你了,叫你不要等,天这么冷,受凉了怎么办?” 顾南枝摇摇头,“我知道,我愿意等你,你这不是出来瞧见我,高兴的很吗?” 沈赢捏捏顾南枝的脸,“是高兴,但是也心疼,都站了一天了,腿疼吗?” “不疼,我习武之人,还怕这个?” 沈赢没法,赶紧挽住顾南枝,头也不回道:“回家去。” 顾南枝直点头,躲进了沈赢的怀里,想了半天忽然道:“沈赢你忘了报喜了!” 沈赢也愣住了,“哦对了,我中状元了!” 若松在身后笑的合不拢嘴,他跟顾南枝守了一天,到下午的时候,皇帝在殿上点了状元,没多会就有小太监传出消息了,到晚间的时候,给沈赢传消息的小太监也传消息说沈赢是状元了,留在宫中用膳。 顾南枝其实喜不自胜,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一直等在宫外,生怕沈赢出来瞧不见她。 沈赢倒好,一出来什么也不说,关顾着顾南枝冷不冷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也不多话,继续相拥着往前走。 于淄博追出来,只看见两个人远远的身影,心中滋味异常。 出了宫道以后,若松牵来马车,让两个人赶紧进去暖暖。 沈赢正牵着顾南枝的手要进去,就听到若松惊恐的叫声。 声音刚落地,沈赢转头就看见宽阔的大道上,两边城楼上,有人几个人一跃而下,拿着朴刀利剑,直冲冲的奔过来。 沈赢大惊,示警的声音还未说出口,就被顾南枝一把推下车去。 几乎是他飞下车的同一瞬间,一只凌厉的箭宇唰的一下钉在了刚刚的车轱辘上。 下一瞬,顾南枝也立即一咕噜滚下车,抱着沈赢开始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喊道:“若松!逃!” 若松也激灵的很,看见那些人的是,已经爬下了马车,见飞箭来袭,什么也不管了,闭着眼睛跟上了顾南枝他们。 几个人刚跑开了一小段距离,城楼上的箭宇又飞向他们,狠准稳。 顾南枝听到身后的破空声,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右边一闪,一支箭擦着她的肩膀飞过,砰的没入前面黑暗中。 顾南枝心中大骇,这样jīng准的准头一定是高手,她回首一看,城楼上有点点星光,紧接着第三支箭宇咻的飞过来。 顾南枝急的不行,抱着沈赢低头往地上一滚,那箭宇几乎是贴着头皮飞过去了。 沈赢被顾南枝弄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看清了前方,立即提示道:“前边往右是禁卫军所!” 顾南枝立即转头往右继续跑。 沈赢回头一看若松已经躲在一边的墙边瑟瑟发抖,但是追上来的六七个杀手,看也不看他,直接朝他们追上来。 “他们追上了,七个人,三人拿刀,四人拿剑,还有个城楼的she箭手已经瞧不见这里了。” 顾南枝得了提醒,更加卖力的往前跑了,她对自己的速度够自信,哪怕是高手在后面追逐,她也有余力能够跑脱,只是现在还带着沈赢,是有些吃力了。 她满心焦急,眼看前面的禁卫军所就要到了,身后的黑衣人也追上来了。 那冰凉的刀剑几乎都快砍到他们的脖子上了。 正在这时候,禁卫军所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数十个禁卫军穿着甲衣拿刀就冲了出来。 他们看见有黑衣人,互相呼喝了一声,黑压压的冲过来。 顾南枝见了,立即高声道:“我们是新科状元沈赢,有刺客追杀我们!!!” 那禁卫军也没说话,团团围住了两个人以后。 黑衣人一瞧,对视一眼,慢慢的往后退去。 禁卫军似乎也没有打算去追,转头跑过来,直接问两个人受伤没有。 顾南枝赢没有受伤,摇了摇头,然后缓口了气道:“我家家仆还在前面,你们能不能派人去看看!” 沈赢借着顾南枝的力缓了一会,直接道:“来人从城楼埋伏,一共有八人,一个人在城楼之上,连she三箭,奇准无比,另外七个人皆是高手,三人拿刀,四人拿剑,脚步沉重,外家功夫高明,轻功不行!” 禁卫军的领头一愣,刚刚听着这似乎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一开始没有注意,现在听着他的话,竟然把几个袭击者全部注意到了,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还能这般冷静,实在叫人不可思议。 这场袭击来的很快,结束的也很快,无人看见,也无人知晓,但是声势却闹的极大,禁卫军都出动了,内墙里的内侍和家眷肯定也都听到了声响。 再加上宫道上面的láng藉和箭宇,恐怕明日新科状元被刺杀之事,会传遍整个京城。 顾南枝摸摸额头,觉得实在害怕,要是刚刚有一点闪失,那么躺在那里的两个尸体肯定是他们两个人了。 要不是她平常苦练轻功,今日必定丧命于此。 禁卫军的领头思忖了片刻,见两个人受了惊吓,但还有理智,便道:“大人稍作歇息,下官立即让人进宫禀报。” 沈赢摆摆手,转头去看顾南枝,准备说找个人送他们回家就是了,可一转头却看见顾南枝的额头被划破了一道口子,血流的正欢。 沈赢立即变了脸色,要说冬月的飞雪也不如他现在的脸色寒。 他伸手摸了一下顾南枝的额头,然后紧紧攒住了拳头,眼中满是恨意。 顾南枝被沈赢摸了一下,自己也去摸,这才发现脑袋上破了口子,立即哎呀起来:“这狗贼竟然让我破相了!!!!” ☆、第一百零一章彻查 这时候那个禁卫军领头看向顾南枝,心里忍不住的诧异,今日要不是这女子,新科状元差不多要命丧宫门前了。 他也忍不住多看几眼,刚才瞧着她的轻功,整个皇宫也找不到多少人能有她那般轻巧的。 而且还是个女人。 沈赢见禁卫军打量,摆摆手道:“多谢大人今日相救。” 禁卫军拱拱手,正要说话。 沈赢又道:“请大人能否派一对禁卫军护送本官回家?” 禁卫军怎么不敢答应,这新科状元,今日又钦点了太子少傅,整个皇宫都传遍了,他虽然是武夫,也知道这个人皇帝是喜欢的不得了。 现在新科状元在宫门外遇刺,接下来怕是要闹上一阵子了。 被丢在宫道上的若松抱着脑袋等他们都走了,才见到侍卫和禁卫军们走过来,赶紧嗷嗷叫道:“救救我家主子!” 顾南枝在后面听到,赶紧出言提醒:“若松,我们没事。” 禁卫军派了六个人送三人回去,马车和箭宇都被禁卫军收起来,当做证据放在了禁卫军所,此时兹事体大,估计要惊动皇帝和大理寺了。 这刺杀命官可是要掉脑袋的,何况是新科状元,就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杀人,这胆子也着实太大了。 第二日早朝,皇帝震怒。 他狠狠的一拍龙椅,站起来就喝道:“真是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啊!” 下面的朝臣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人非要在宫墙门口杀人!这不是打皇帝的脸吗? 他目光冷彻,直直的盯着跪着的二皇子和三皇子,道:“朕是老了,你们一个个的等不及了是?朕还没死呢!你们就迫不及待的要当家做主了?” 二皇子和三皇子觉得这顶帽子实在是扣的太大了,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就自己背锅了。 还是因为他们母家做的手脚,被皇帝知道了,所以借自己发难? 二人心思急转,偏偏不敢说半句话。 “朕知道最近皇城风言风语,你们急眼了是不是?”皇帝话锋一转就道:“朕今日告诉你们,再有此等事情发生,你们一个个全部剥除宗族籍贯!再不得继承大统!” 二皇子和三皇子冷汗直冒,这是要做什么呢? 下面的朝臣也是战战兢兢,不敢说话,都知道皇帝爱面子,这新科状元是他喜欢的不得了的人,赐了太子少傅,还留在宫内用膳,可刚出宫门,就差点没命,实在是没脑子啊! “大理寺卿!禁卫军统领!新科状元沈赢在出宫门回家的路上遇刺,这是在皇宫前,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都有人敢动手!给朕去查!彻查的仔仔细细!查不出来,提头来见朕!” “臣等遵命!” 底下的二皇子皱眉,不敢说话,可是心里有了计较,他转头看三皇子,面色不禁缓和了许多。 三皇子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从来都没有看到皇帝这般生气,自己虽然有动沈赢的念头,这还没动手呢,下面也jiāo代了先过了这阵子再说,难道是有人故意做的,嫁祸给他? 他看向二皇子,见他脸色如常,心中一悸,难道真的是他? 皇帝没什么心情继续早朝了,吩咐了要彻查之后,直接离开。 胡总管唱了一句“退朝”便急匆匆的跟上去,小心的伺候这皇帝往勤政殿内去。 这时候刘程璧还在宫内,也听说了昨晚他们遇刺的事情。 刚刚走进殿内的皇帝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好在是刘程璧眼疾手快的跟上去给扶了一下。 后面的胡总管瞧见了,连忙惊呼:“皇上!” 皇帝面色通红,叹口气道:“去找太医!” 刘程璧吓了一跳,赶紧端了一杯热茶递上去,道:“您喝一口!” 皇帝看着那茶水温热的气,觉得心中怒火下去了许多,伤心又愤怒道:“我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你,只不过我留了你在宫中,要不然” 刘程璧一愣,“我只是个流làng的野孩子,或许是沈赢得罪了哪个小心眼的人。” 皇帝摇头,“一定是你的,你来以后,我就令人去查了,你们前前后后遇到了多次刺杀,要不是命大也活不到见朕,你们查不到,朕能查出来,那芦城的刘县丞家族是三皇子母族的外支分族,仰仗着她母家才有今天,就连刘县丞的官,也是她家买的。” 刘程璧面色变得灰败,他们当初往死里查,怎么也查不出刘县丞家族的关系,一夜没了以后,再也没有了消息,他们原本觉得那些人本事通天,可皇帝一查什么都出来了。 原来是三皇子一直派人去刺杀他们,从县城到省城,又到京城,一路来跌跌撞撞,顾南枝因此受了重伤,这一番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他心里愧疚,满目通红。 “是我连累他们了。” 皇帝难受,“是朕的错。” 刘程璧低头,难掩悲伤。 皇帝面色发白,难掩虚弱。 二人将最脆弱的一面呈现给对方,试图去取信对方,不约而同的抬起眼,眼中都有笑意。 这一次,不知道谁赢了。 皇帝见他这般,心里也是颇为惊讶,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也该有些心思了,他想了想道:“程璧,朕身子就这样了,朕也老了,得加紧让你认祖归宗。” 刘程璧惊呼:“皇上!” 皇帝摆摆手:“你今年应该十九岁了,比二皇子小一岁,当属三皇子,不过你出生,朕就赐你爵位了。” 刘程璧听着,见皇帝脸色殷切,便低声道:“父皇” 皇帝十几岁就掌权了,那时候何老太傅一心辅佐他,虽然很少上朝参政事,但是对皇帝仍旧有约束,后来何老太爷实在身子不好,便回了乡下,由此皇帝一人独掌握大权。 二十多年了,他一个人走过了战乱、饥荒、动dàng,凭着自己的手腕,恢复了朝政和天下和平。 所以何老太傅说他算是个明君,大节无亏,小节有失。 转瞬他也老了,最怕的就是权利流失,迟迟不立太子,也不是因为前皇后的皇子还在民间,只是因为两个皇子母族力量太大,到时候皇族就不是他们一脉了,大皇子也不中用,身子继承不了。 刘程璧最得他欢心,他费尽心机,让全天下人都相信他是前皇后之子,让刘程璧自己也信了。 胡总管请来了太医,就看见两个人在里面说着悄悄话,也不敢上前,却只能摇摇头,谁是谁的棋子,还不一定。 而此时的沈赢正握着顾南枝的手,一直不安的想着事情。 顾南枝安慰他,“你不要多想了,禁卫军不是说了吗?他们以后天天派人保护我们。” 沈赢摇摇头,“这一次我输了。” “输了什么?”顾南枝惊讶。 沈赢叹口气,这次刺杀以后,谁人都知道皇权争斗,他就是活靶子,皇帝点了他做状元,本就是不安好心,加上他自己推波助澜,要求育人,皇帝gān脆将他推到风尖làng口上去。 “你觉得这一次是谁在后面刺杀我们?” 顾南枝也觉得其中不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想了半天道:“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都有可能。” “不。”沈赢眼露jīng光,“你还少说了一个人。” 顾南枝嘶了一声,“我少说了谁?皇后?静妃?” “是皇帝。” ☆、第一百零二章觐见 “你说什么?!”顾南枝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沈赢在说笑,可看他模样认真,十分严肃,忍不住细想之前。 沈赢看她沉思,提示道:“昨晚上那么巧,还没喊禁卫军,禁卫军就开门了,问都不问,就冲上来了,虽说事情紧急,但也太坏规矩了。” 顾南枝也觉得蹊跷,昨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虽说是凶险,但两个人却没有受重伤,连若松都毫发无损,“好像是的。” 沈赢沉吟,“我之所以这样说,心里也是怀疑皇帝很久了,做的阵势太大了,若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也一定觉得他是故剑情深,可何老太爷对我说过,皇帝对前皇后感情并不深,甚至不如当今的皇后,所以他百般疼爱刘程璧,赐了官位,又让他做了榜眼,不顾所有人的劝慰,现在还直接招到了自己身边,做起居郎。” 顾南枝冷笑,“我听刘程璧说,皇帝还让他在前皇后宫中歇息。” “样子谁都会做。”沈赢摇头,“现在全京城都说他是前皇后的皇子,一大半都是因为皇帝,他想要避嫌,低调一些就是,但是他不想,这样做的目的,我刚开始以为是打击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势力,但现在却越来越诡异了。” 顾南枝点头,“我觉得皇帝的目的不单纯,你们俩小心一些,等到时机成熟再行动。” 沈赢蹙眉,“时机不能等,咱们要自己制造,不过这一下我们陷入了被动,马上而来的调查大约会掀起一场风波,这几日你小心些,不要出门了,有什么让何府送来就是了。” 说道何府,顾南枝是真感激,几次三番送东西不说,一直站在他们身后,就算是知道了有谋逆之心,也没有断了来往,这何老太爷果然是会教孩子,“我知道,刚刚何老爷就派人来问你的情况了,听说没事才走的,顺带送了许多东西。” 沈赢听罢,却叹了口气,道:“风头太盛了,何老爷都不敢亲自上门来,这皇帝的手段,我低估了。” 顾南枝怕他灰心,连忙安慰道:“没事,皇帝有计划,咱们顺水推舟,三皇子是不能留了,不如趁着这一次,一股脑嫁祸给他了。” 沈赢笑了,看顾南枝小心翼翼的说话,便道:“你倒是聪明,不过这一下我查不了手,大理寺和禁卫军所没有老太爷的学生,除了于淄博能说上话,几乎没有可以用的了,这事我想一想。” 事情越来越复杂,皇帝震怒,要怎么样做,他们无法去阻拦,只能说上几句话,改变不了局势,但怎么也要对自己有利。 这个权利的漩涡,已经到了最波澜的时候,京城看似平静,其实暗流涌动,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二皇子母家是最高武官方芜,授右柱国将军勋爵,静妃是右柱国将军嫡女,尊贵无比,年少入宫,很快就生下了二皇子,为了权衡方家的势力,皇帝又纳了右柱国勋爵一等公崔石玉的嫡孙女崔氏,她容貌艳丽,一入宫就成了皇帝最喜欢的宠妃,后来诞下了三皇子,在前皇后死后,一直和方氏分庭抗礼。 后崔氏被立为继后,也不敢对方氏怠慢,方家掌管了全军,五军对他家忠心耿耿。 这许多年,两个家族明正暗夺,没有个尽头,二皇子虽然已经奉职,但是不喜做学问,皇帝并没有多青睐,三皇子顽劣,但是嫡出的皇子,骄纵却聪明,学问比二皇子要好很多,皇帝一直也喜欢,只是三皇子近年长大,一点也不收敛,越发的没规矩。 相比之下二皇子却越发的沉稳,虽说学问一般,但是经学和武艺度十分好,皇帝也注意到了。 这争来抢去,也这么多年了,两家人不说什么,也实在累了,皇帝也不说个准话,只好等着这几年皇帝累了再说。 结果今年一个刘程璧横生出来,彻底打乱了朝中平衡,反而形成了一种诡异的三角状态。 一方面有顽固老臣主张将刘程璧收录宗族族谱内,承认刘程璧皇子的身份,一方面崔家和方家不承认这个皇子的来历。 但是满城风雨,谁都知道皇帝是认定了刘程璧是自己儿子。 谁也不敢明着说,这刘程璧不能认。 皇帝不说话,他们也只敢模棱两可的提上几句。 可现在刘程璧被皇帝一下子提成了榜眼,还做了起居郎,所有人的心都提上了嗓子眼,这皇帝怕是铁了心要让刘程璧认祖归宗,仿刘询之事了!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会,若松端着汤碗过来,给两个人喝点去去寒。 这刚刚放下碗,外面就响起来黎晏书的喊声。 若松一愣,“刚刚有人叫门,我叫黎晖去应了,也不知道是谁?” 沈赢抬头,听到黎晏书的声音并不平静,连忙站起来服了袖子就往外面去。 顾南枝也追上去,刚出门就听到院子里一道尖锐的声音喊道:“皇上有旨,宣新科状元沈赢进宫觐见!” 顾南枝哎呀一声,问:“皇上是不是为了昨晚刺杀的事情?” 那太监是胡总管身边的小跟班,瞧见了顾南枝笑眯眯道:“这位状元夫人?” 顾南枝点点头。 “夫人,皇上的确是为了这个事情要宣沈大人的!” 顾南枝笑了,转头对沈赢眨眨眼,“那我也可以去吗?昨晚上我也在场!” 那太监沉吟了一会,低声道:“皇上没有说不能带女眷。” 沈赢笑了,知道顾南枝是怕有危险,想要跟着,心里一暖,赶紧让若松上去拿点赏银给内侍。 几个内侍收了银子,笑眯眯的道:“沈大人客气了。” 顾南枝立即跟上去,笑嘻嘻的打招呼,套近乎道:“昨晚刀光剑影的,我家相公一介书生,什么都没瞧见,皇上要问话,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几个内侍都上赶着巴结沈赢,瞧见沈赢妻子上来套近乎,立马贴上去,一个劲的附和。 沈赢无奈,上去牵住顾南枝的手,一起出去。 两个人肩并肩的往前走,虽说昨晚对他们来说是一场危机,但对于两位皇子,却是大难,这个浑水不能不搀和。 沈赢在心里揣测皇帝的心思,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的状况,但是肯定要生气的,这么一大把年纪,真生气假生气,身子都不会太好,要是真的气倒了,眼下的情况还真的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好处。 沈赢什么可能都想了一遍,到宫门前的时候犹豫了一瞬,正要走上去,胡总管走出来,一瞧见沈赢和顾南枝,勉qiáng笑道:“沈大人您稍等,里间太医正诊脉呢!” 顾南枝啧啧,果然是气坏了呀!她转首对沈赢眨眼,看来事情越来越意思了。 沈赢咳嗽一声,然后点头,“下官在这里候着。” 顾南枝以为诊脉也只是做做样子,哪里知道这里面一诊脉竟然弄了半个时辰都没有出来。 胡总管也在外面焦急的等着,脸色苍白,好似害怕的很。 顾南枝摸摸脸,转头看外面的太阳,快要太阳落山了,看来晚上又不能吃顿好饭了。 “不要乱看了。”沈赢低声提醒她。 顾南枝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从沈赢手里挣脱出来。 胡总管看着两个小孩子牵着手眉来眼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无奈瞧着两个人。 “宣人进来!”里间忽然传来声音,胡总管一个激灵,连忙去看两个人。 沈赢皱眉,重新拉住顾南枝的手,一步一步走进去。 ☆、第一百零三章杀jī儆猴 两个人一进去,就见皇帝斜躺在榻上喝着热汤,刘程璧站在一边,低着脑袋,看不清表情。 “沈赢到了?”皇帝听到声音,抬头问了一句。 刘程璧也抬头,只看见沈赢和顾南枝,面色微变,道:“到了。” 皇帝咳嗽了一声,“今天怎么不说话了?沈状元?” 沈赢拉着顾南枝跪下道:“臣不敢惊扰圣体。” 皇帝扫了一眼顾南枝,道:“哼,话说的好听,朕宣你进宫,你为何还带着女眷?” 顾南枝想说话,被沈赢拉了一下,只好闭嘴。 “皇上圣明,这是臣之嫡妻,昨晚遇刺的时候,幸而内人通些武艺,才在歹人手下救了臣的性命,臣怕皇上您要过问昨晚的事情,所以带了内人前来jiāo代。” 皇帝深呼一口气,看向顾南枝,惊讶道:“你是沈赢的妻子?” 顾南枝嘿嘿,终于到自己说话的时候了,赶紧道:“回皇上,我是沈赢的妻子,昨晚我的确在现场。” 说完,殿内气氛骤降,皇帝脸色微变。 顾南枝哎呀一声,懊悔起来,刚刚只记得要说话,直接称我,那是大不敬啊! 刘程璧在边上也看的一脸着急,这顾南枝平时鬼机灵的很,竟然到了皇帝面前犯这样的错误,完全不该啊! 顾南枝抬头看皇帝,想解释一下自己草民不懂礼节。 她受前世影响太深,看人都是抬头挺胸的直接对视,但是在现在这个时代,奴才不能看主子的眼睛的。 刘创教授她武功,何老太爷教授她知识,教她自信,唯独没有人教她谦卑,对皇帝也是如此。 初生牛犊不怕虎,她从未深入社会,还未毕业就来到这里,在顾家没有几天,就进了沈府,受沈家庇佑多年,没有被生活打磨过,天不怕地不怕! 皇帝本来心情挺好的,看见顾南枝,有些不舒服,可是瞧着她的激灵劲儿,不知道怎么心里就软下来了。 小女孩生的唇红齿白,明眸善睐,眼睛亮的可怕,浑身都充斥着年轻的味道。 皇帝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不由叹了一口气道:“罢了,小孩子不懂事。” 顾南枝张张嘴,皇帝都说了不懂事,那就是原谅自己了。 沈赢按下顾南枝,上前道:“皇上,内人不懂规矩,都是乡野村民,望皇上恕罪。” “朕不怪罪你们。”皇帝退后,躺在靠背上,脸色复杂,眼神疲倦。 刘程璧犹豫了一下,“您要注意身子啊!” 沈赢立即抬眼去看皇帝,仔细辨认之下,皇帝果然一脸病容,并不像装出来的,本来来之前,以为皇帝是装病来故意威吓二皇子和三皇子,可瞧着样子似乎是真的病了。 那今天,为何宣他来? 皇帝点头,歇了一会道:“朕知道你们昨晚受惊了,你们参与朝政,有生命危险,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但是昨晚目的不在你们,我也知道,若不是我多心让程璧留下来,也许今日被刺杀的是程璧。” 沈赢心里发堵,皇帝说的太直白了,动作太迅速了,下一步他要做什么,沈赢几乎都能说的出来了。 皇帝又道:“朕已经吩咐下去,彻查此事,还你一个公道。” 沈赢皱眉,不敢说什么,只能叩头拜谢。 顾南枝见皇帝根本没有问沈赢昨晚的事情,想必他根本就知道,宣他来也只是作秀给大臣们看,或者是二皇子和三皇子看。 皇帝顿了一下,意识到自己不对,然后开口问道:“昨晚你们遇见那些刺客,可有什么发现?” 沈赢顿了一下,摇摇头道:“回皇上,昨夜来的太快了,几乎是一息之间发生,臣没有看清楚。” 顾南枝见他隐瞒,知道他另有计划。 皇帝嗯了一声,转头问顾南枝:“你呢?我听禁卫军说你的功夫不错,轻功也好。” “皇上您谬赞了,草民只是跟着刘大哥的父亲学过几年,所以会些拳脚功夫,昨夜里好多人冲上来,我什么都没顾上,就拉着相公跑了。” 皇帝也没在意两个人的话,似乎是另有安排,不过样子要做足了,又问了许多话,关于刘程璧,关于沈赢。 顾南枝到最后吸吸鼻子,和皇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皇上您不知道,沈赢是沈家唯一的血脉,自小身子不好,养在庄子上的,刘大哥那时候一个人和师傅住在山上,没有田地,没哟粮食,只能进山去打猎换钱买点粮食,一出去就几天几夜,有时候还会受伤” “草民一行被刺杀数次了,不仅仅是这京城内,大大小小至少有六七次了,还一次在省城,两个彪形大汉话也不说,冲过来就打我们,他们武功特别厉害,一掌就把刘大哥给打倒了,登时就吐了好多血,养了近半年才好” 皇帝问一句,顾南枝回十句,一句比一句可怜。 看的边上两个人目瞪口呆,倒是皇帝一脸愁容,眼神更家愤然,他重重一拍椅子,咬牙切齿的喊一定要彻查! 不过,彻查也是好的,在朝为官都知道危险,可是你皇家人打来杀去,gān嘛牵扯到大臣们啊?可是仔细一想,沈赢和刘程璧关系极好,昨晚刺杀也许是为了刘程璧而去。 这事情指不定是二皇子和三皇子gān的,二皇子稳健,不会gān这么出格的事情,不过二皇子就不好说,素来是无法无天,也许昨天皇帝太喜欢刘程璧,让三皇子恼了,一怒之下才让人去杀刘程璧,可是却没想到刘程璧被皇帝留在宫中了。 皇帝自小就被众臣猜忌,只要抬抬手,下一刻笔都要递上来了,所以他只要一病,众人反而松了一口气。 但是大理寺和禁卫军所行动十分迅速,顺着留下来的箭宇,顺藤魔抓直接抓到了那八个人,八个人被抓也是吓了一跳,拷打之下,纷纷指认是三皇子府上的幕臣指使。 皇帝立刻派人去捉拿三皇子的幕臣,但是去的时候,三个幕臣已经全部上吊自杀了,还有一个姓吴的幕臣已经逃跑了。 众臣心里都已经认定是三皇子做的了,嫁祸别人的本领是越来越熟了,只要皇帝念着情谊,惩罚一番也就过去了,毕竟没有亲口指认三皇子。 可是这一次的事情涉及了刘程璧,不知道皇帝会怎样做。 可不巧的是皇帝病了,刘程璧日夜伺候在chuáng边。 朝臣们一问,太医们直摇头,皇帝年纪本来就大了,这乍暖还寒的时候,就该注意着,之前就沉湎旧事,一蹶不振,现在又大怒,这样一折腾,整个人就倒下去了。 皇帝在殿上听了大理寺禀报,眼冒寒光,转头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扑通跪下去,“父皇!儿臣绝没有授命他们刺杀沈赢!” 皇帝冷哼一声,脸色越发白了,“大理寺卿,还与其他线索吗?” “回皇上,现在只有一姓吴的幕臣在逃,若是” 不等大理寺卿说完,皇帝直接道:“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从头到尾,皇帝也没有看三皇子一眼,也没有叫他起来,直接退了朝,留三皇子一个人跪在了殿上。 皇帝下了朝以后,由胡总管搀着回了内殿,在椅子上歇了许久,屏退了众人,一个人在叹气。 ☆、第一百零四章皇帝bào怒 三皇子府上的人,除了说出来的幕臣,又拖走了十几人,搞的人心惶惶,做事也战战兢兢。 三皇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和皇后商量了几次,都没有主意。 方家也不敢说什么,这几年皇帝忌惮他们家族,已经明升暗降几次了,慢慢在架空他们势力,现在要是站出来说什么话,那就是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洗也洗不清,不如静观其变,这事情不是三皇子做的,二皇子肯定也逃不了关系,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唯一有好处的就是那个野种刘程璧了。 彻查之下,实在可怕,那些人也是罪有应得,偏偏很多罪名都是无中生有出来的。 大理寺一律按照知情不报打了几十板子送回了三皇子府邸。 三皇子是又气又怒,可倒也不敢做什么。 这边沈赢他们倒是有几日轻松日子过了,除了刘程璧每日在皇帝身边,连行李都搬进去,常住在宫内了。 这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是起居郎,所有朝臣见他们日渐亲密,也不敢说个不字。 只是沈赢闲起来了,四品侍讲是阶级高,但是线下皇子没有在宫内读书的,有的只是亲王家的孩子,皇帝的旨意又是叫他歇着,也是忌惮他,便像是放假一样和顾南枝天天凑在一起。 唯独黎晏书一个人忙的很,他考中了一甲进士,殿试成绩也不差,成了庶吉士,现在等着进 翰林院。 本朝翰林院职位都是选进士之长于文学及书法者充任。由科举进士中排名前列,有潜质者被授予庶吉士的身份,让他们先在翰林院内学习,之后再授各种官职。 入选翰林院被称为“点翰林”,是非常荣耀的事情。翰林学士不仅致力于文化学术事业的传承,更踊跃参与政治,议论朝政。 黎晏书对外和沈赢并不熟悉,所以一直都是兢兢业业的跟着朝廷的步子走,沈赢看了,让刘程璧在皇帝面前说了几句,提携黎晏书。 很快黎晏书就被点进了翰林院,成为翰林院学士属官,担任五经博士一职。 这可是风光无限的事情,进入翰林院的庶吉士都是由皇帝直接统领,参与撰写文书等等,接触内政,内阁首辅等老臣都是从翰林院内出来的。 除了皇帝之外,朝中大臣、封藩王爷等人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都一直盯着翰林院,基本是不管你出身如何,都是被争相拉拢的对象。最关键的是庶吉士经过三年的工作后,有很大几率被选中为皇子甚至是太子授课,这时候不管你品级如何,都会高人一等,之后的道路也会变得的更加宽广。 顾南枝咂咂嘴,这翰林院经根本就是读书人考科举入仕的最佳选择,其地位和作用基本相当于今天的中央党校,能够从那里毕业出来的,都是牛人啊。 黎晏书有这个机遇,也是他的福气,以后造化只能看他的了。 沈赢只能提携一二,不敢在拉他进这浑水,以前三番四次就有危险,如今进了内廷,更是可怕,还是疏远些好。 黎晏书怎么不知道这一进翰林院,一定是沈赢和刘程璧的功劳,便特地来感谢两个人,结果沈赢出门好几日,连个面也没见着。 他想着自己和他们保持距离,之前说是为了刺探消息,可是也没有带回来什么好消息,倒是他们一直帮自己复习准备考试,做了许多,现在进了翰林院,也是托了他们的福。 其实,沈赢和顾南枝只是出去玩了几日,在外城住了一夜,直奔附近镇子上玩了两天,才慢慢赶回来,等彻查的结果,反正他现在在京中没人敢动,但也是所有人眼中钉肉中刺,不如出去走走。 皇帝让大理寺和禁卫军所的人彻查此事,没有让任何一个势力插手,全都是在自己手下慢慢运作。 说是掘地三尺找三皇子的吴姓幕臣,但是三天就在外城一家客栈内找到了,几乎是没有什么难度。 一番拷打以后,姓吴的幕臣就露了底。 大理寺卿是何家二子的岳丈,和何家是多年好jiāo情了,这一件事明摆着是偏向刘程璧,也就是沈赢这一派。 大理寺卿自然是有力出力,他得了证词,便赶紧着人去通知沈赢,然后让大理寺正去禀告皇帝。 大理寺正叫做万胜,是皇帝亲自提拔上来的,大理寺卿下去了,他立马就要上台,一直深受器重,这也是万胜在皇帝面前露脸多的原因。 万胜见皇帝实在疲惫,他犹豫着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最后还是道:“回皇上,那吴幕臣松口了。” 皇帝嗯了一声,表情故作焦急的抬头问道:“他怎么说?” 万胜道:“吴幕臣说他一个小小幕臣,不敢图谋这样的事情,是另有人指使。” “有说是何人吗?” 万胜顿住了,他转头看了一眼在角落记录的刘程璧,最终道:“是三皇子。” 皇帝一听,砰的一声拍在桌上,桌子上的笔墨纸砚俱全,被大力一震动,全部震起来,噼里啪啦的掉在桌子上,还有滚在地上的。 殿内的人瞧见他发这样大的脾气,统统跪下来,头也不敢抬。 “咳咳咳”他的脸色通红,一收手就开始剧烈的咳嗽,可是气势丝毫不让,整个人凌厉的像是待发的箭宇,“这逆子!!!是不是想要杀了朕啊!竟然胆敢在宫门外当街杀人!!!逆子!!!” 胡总管还是第一次见皇帝发这么大的脾气,平时皇帝虽然严肃可怕,但是总归是收敛自己的脾气的,怕世人诟病,现在却像是一个可怕的发怒的野shòu,叫人胆战心惊,他只能悲呼道:“皇上息怒!” 众人也赶紧附和着胡总管,叫皇帝保重身子,息怒为好! 皇帝冷哼一声,“传三皇子母子!还有沈赢他们!都给朕宣来!朕倒要瞧这逆子要怎么抵赖!” 胡总管答喏,赶紧小路小跑出去,叫徒弟赶紧去宣人。 那小徒弟在门口也听到了皇帝的声音,吓得脸色发白,见胡总管的脸色骇然,心中更是害怕,战战兢兢的应了以后,转头就跑,也不抬眼,一路小跑就要去皇后宫中去。 “唉?”小徒弟一转弯,也不知道碰到了谁,一个趔趄就往后倒,亏得那人拉了一把,小徒弟才没有倒地。 小徒弟赶紧道谢:“哎哟谢谢!” 一抬头却发现自己撞的是二皇子,立马吓得屁滚尿流,感激往地上一跪,“二皇子奴才罪该万死!” 二皇子刚从静妃那里出来,瞧见胡总管的小徒弟一路跑,准备文化,哪知道他头也不抬就乱跑,心里知道肯定出了什么事情。 “不碍事,你跑这么急,是有什么急事吗?” 小徒弟见二皇子亲切,又拿了他的东西,犹豫了一瞬,就将皇帝发火的事情告诉了二皇子。 “那父皇还宣了谁?” 小徒弟如实道:“皇后和三皇子,还有涉事的状元一家。” 二皇子哦了一声,笑眯眯道:“既然如此,本王就不耽误你的事情了,快去!” 小徒弟十分感激,千恩万谢的赶紧走。 二皇子看着那小太监的身影渐远,嘴角不由一翘,转头低声对边上的侍卫吩咐了好些话。 ☆、第一百零五章对质 沈赢拉着顾南枝到殿内的时候,见三皇子和皇后跪在一旁,满脸不屈,一看到他来,立马就想要坐起来咬他似得。 皇帝皱眉,“怎么你们还想当着朕的面杀人吗?” 三皇子面色大变,赶紧回道:“父皇我是冤枉的!” 皇后也哭起来了,掩面哽咽道:“皇上,三皇子虽然顽劣,但是您是瞧着他长大的,他性子并不是这般狠毒的!皇上是有人冤枉他啊!” 皇帝根本不想听他们两个人解释,“冤枉!朕冤枉你们了吗?啊?” 皇后还想求情,可见皇帝的样子并不打算轻饶他们,犹豫了一瞬,还是从法理上去说为好,她道:“皇上,那幕臣红口白牙说是三皇子,并不可信啊!也许是有人买通与他,叫他陷害来的。” 皇帝面色一变,坐直了身子,转头看向万胜道:“你说。” 万胜跪下道:“禀告皇上皇后,罪犯吴成三年前进太子府,以前是方家宴客,后来三皇子跟随他学习琴技艺,并且吴成在方家六年之久,虽无官职,但是话语权在方府和三皇子府上都十分重,除了自刎的几个幕臣,唯有他逃出去了。” 三皇子听到怒气冲冲,直接道:“你这个贼子!胆敢妄自揣测,吴成是方府人!但也不是什么忠心耿耿的人!” 皇帝闻言,眼露寒光,“逆子!闭嘴!” 三皇子被皇帝吼得吓了一大跳,心里一悸,他是有些脾气不好,但是很少会当着皇帝的面去侮rǔ朝廷命官,可是听了这个万胜的话,一字一句都是往方府身上引导,那根本就是想牵连他母族根基,他倒了方府还能扶持起来他,可是方府倒了,他就是无用的皇子,所以忍不住怒斥万胜。 皇后见皇子这般骂三皇子,心里咯噔一声,恐怕今日难以出这个门了。 “证据有三,一是方府还有幕臣与吴成来往,通书信。”万胜从怀里拿出一沓信纸,呈给皇帝。 皇帝拿来拆开以后,便沉默不语。 “二是,刺客证言,句句指向三皇子府上,虽说是吴成幕臣,但是他没有那个胆子敢在宫门外行刺,若没有上面人说话,一个平民怎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放肆。” “三是吴成证言,三皇子您招了!”万胜最后一句带着威吓,一丝惧怕也没有。 三皇子恨恨的盯着万胜,咬牙切齿道:“父皇!儿臣绝没有指使任何人!儿臣是被万胜冤枉的!” 皇帝冷哼一声,“冤枉?万胜没有冤枉你!朕也没有冤枉你!!!” 话一落音,皇帝将手中信件悉数抖下去,撒的地摊上都是。 三皇子吓了一跳,顿了一下,又连忙去捡信纸看。 “冬月十三,得三皇子令,监视沈赢。” “冬月十九,得三皇子令,布置人手,杀沈赢。” “冬月二十六,得三皇子令,杀沈赢!” 沈赢跪在一边也瞧了一眼信件,心里一算,这日子在崇阳书院比试前,他嘶了一声,抬头看向皇帝,欲言又止。 皇帝敛眉,转眼看沈赢盯着自己,问道:“沈赢你瞧着朕,可是有话要说?” 沈赢顿了一下道:“回皇上,臣记起来,在崇阳书院的时候,曾有陌生马夫想要暗算臣,还有考试前,家中马中毒,考试之时,臣的内人被人袭击,受了重伤,现在看这些信件,似乎时间都对上了,难道三皇子” “原来你杀沈赢之心早就有了?”皇帝面色越发冷酷,“倒是朕实在老了,竟然看不出你还有这般láng子野心!!!容恒!!!是朕太骄纵你了!养成今天这般!” 皇后一听,心里暗道不好,连忙哀嚎道:“皇上!三皇子真的是冤枉的!” 皇帝冷漠的看去,问:“冤枉?这里哪一个是冤枉他了?沈赢之前被袭击不是你们做的?刘家不是你们安排的?考试之时也不是你们安排考官故意落下沈赢的卷子吗?” 三皇子和皇后听到皇帝质问,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时候他知道了这些?他早就知道了?还是他早就忌惮他们,暗中调查了,就等今日发作! 皇后忽然害怕起来,仔细一想,故意在内宫宣他们来对峙,明摆着不让外臣参与,也不让放假搀和进来,为的就是要他们认罪,立马查办,然后动方家。 一想到这里,皇后脸色发白,整理一下思路,冷静道:“吴成一人指证,不足为信啊!皇上!还有这些信纸也可能是被人伪造出来的!皇上您要明察啊!” 皇帝生平最爱名声,生怕别人说他是昏君,所以最不喜欢别人说他误差,听了皇后的话,顿了一会道:“皇后说的也有理,吴成一个人证言不可靠,就把那八个刺客宣进来,还有那日的禁卫军,方府的幕臣,还有崇阳书院的余洋老人和计山长。” 万胜皱眉,这眼看着就要定罪了,怎么又要宣一大堆人进来,要是被方家知道了,那一定没完没了,今天三皇子也许就要脱罪了,不过皇帝既然放了话,就不能不做。 他答了一声诺,转头出去招呼人去宣他们来。 二皇子在宫墙外面看见有太监出来,勾唇一笑,转头就走。 这边余洋老人和计山长两个人被一个小太监引到了宫门前,走到里面,就看见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往这边来了,二人对视一眼,严肃脸色,缓步走过去。 “唉哟先生!您们可来了!皇上在里面等着呢!” 余洋老人笑,“我老了,腿脚不好,耗了一些时间。” 小太监也不敢说什么,他是皇帝的师叔,皇帝都要给他几分面子,谁敢说个不字啊? 进了内殿,里面已经黑压压的跪了一群人。 余洋老人和计山长心里有些惊,也跟着跪在了沈赢他们后面。 皇帝扫了一眼下面,开始咳嗽起来。 胡总管瞧着,赶紧递上了热茶,低声道:“皇上您可注意着身子,要不招太医来瞧一瞧。” 皇帝接了热茶喝了两口,缓下去咳嗽道:“你下去。” 胡总管啊了一声,左右看看,的确都没内侍了,咬咬牙道:“是皇上!” “好了,今儿全到齐了,皇后你说朕冤枉三皇子,朕就请来所有人和你们对簿公堂,就辩宫门外刺杀沈状元一事!” ☆、第一百零六章搅浑水 三皇子和皇后跪在最中间,双腿已经麻木了,身后汗渍淋淋,一股害怕的感觉像是蛇一样攀到她们的身上,yīn冷而又可怕。 沈赢和顾南枝在一边看着皇帝,不过现在已经确定了,他打算借这次事情,直接办了三皇子和方家,现在只不过借着沈赢起事,也有威吓沈赢的意思。 顾南枝心里腹诽,皇帝死打算连根拔起方家和皇后,嫁祸三皇子了,眼前的证据不足,根本不算是有力,只不过大家矛头全部指向了三皇子,加上三皇子肱骨之臣也背叛他,咬口说是他指使。 皇后说的其实很对,书信可以伪作,证词可以bī供,人证可以作假,要一个人死,很简单,也很容易。 “从崇阳书院开始问,三皇子自小顽劣,朕不胜其扰,才送进书院,原本想着可以管束一番,但是看情况似乎不好,朕问你们,三皇子在书院如何?” 计山长顿了一下,心中复杂,不知如何是好,他看向余洋老人。 余洋老人眨眼,示意他说。 “回皇上,三皇子却是顽劣。”计山长低沉道:“自他入学院,没有学生是不怕三皇子的,只要功课稍微超过他,便要痛打一顿,学院众人见他要问安问好,师长也要如此,稍有不顺,便责难学生,还喜斗殴,几次三番打伤学生。” 三皇子听见计山长的话,怒从心来,转头想骂人,一想到现下的情况,生生憋了下去,他低声喝道:“计山长!你小心说话!” “混账!”皇帝见状,更是生气,直接骂道:“你这个混账!他们都是你师尊,你如此威吓是什么意思?还要向你问安?你真是大逆不道!侍师如侍父!你这般是不是想朕也要向你问安!!!” 三皇子自知失言,赶紧伏地求饶,“儿子知错了!!儿子怒不择言!求父皇原谅!” 皇帝冷哼,嗤之以鼻道:“你知错?知什么错?” 三皇子听皇帝话也不再咄咄bī人,还以为他心软了,立即求道:“儿子不敢无礼!” 皇帝嗤之以鼻,也不说话了,坐下来就吩咐余洋老人说话。 余洋老人看了三皇子盯着自己,摇摇头道:“皇上将三皇子jiāo由我们来教导,教不好是我们的过错啊!” 这话说的实在是歹毒了一些,顾南枝听了都摇头,余洋老人一怨皇帝二又看不惯三皇子,琢磨来琢磨去都是皇帝当时甩锅给崇阳书院,才叫他们偌大的书院变成了三皇子府。 皇帝听了也不高兴,可是余洋老人说的是事实,他的名望又高,皇帝也不敢讲什么,只能尴尬的笑笑,转移话题道:“那朕问你,你们重开比赛为了什么?” 余洋老人犹豫了一瞬,看向三皇子道:“这事还是三皇子来回比较好,若是草民回了,三皇子又要说草民血口喷人冤枉他了。” 见余洋老人识趣,皇帝也没有那么不待见他了,转头示意三皇子自己说。 三皇子咬牙,不敢说话了,的确是他bī迫沈赢和刘程璧了,所以崇阳书院出来打圆场,让他丢了更大的脸。 “说啊!逆子!”皇帝看他犹豫,立即喝道:“不敢说了吗?” 沈赢见气氛越加紧张,也不怕搅不浑水,当即上前道:“皇上,三皇子不敢说,不若由臣来说。” 三皇子一听,想要反驳,这沈赢七巧玲珑心,一张嘴嫩说了天花乱坠,要是被他说了,自己差不多也被皇帝恨死了。 哪知道沈赢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又道:“皇后娘娘,您不必担心臣会冤枉了三皇子,臣接下来所言,敢以向上人头担保!绝不妄言!” 皇后面色尴尬,低头呜呜咽咽的哭,听沈赢挤兑自己,心里恨极了他! 她从来没有把沈赢放在眼里过,他就算跟着刘程璧,考了会元和状元,就算是三元及第,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蝼蚁。 皇帝封他做什么太子太傅,也就是一辈子做个皇宫内院的教书先生,一个没有无权无势的四品官吏而已。 刘县丞察觉到不对劲,给家里递了书信,刘家转手就把书信给了方家,方家瞒着三皇子,递给了皇后。 皇后二话不说,直接要方家带人头回来。 方家也不含糊,有了皇后的话,立马就派了一队人,接连刺杀,可是都被逃过了。 后来放假实在生气,便买通了武林高手,想要一举击破,却不想弄得连当地的官府都知道了,只好暂时歇下来,等到事件平静下来。 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一路来了京城,在京城可不好动手,方家一迟疑,他们就进了崇阳书院,这下更加不敢下手了,禀告了皇后以后,皇后也顾忌各方势力,要是被二皇子或者而皇帝知道了,那他们处境就不好了。 沈赢道:“皇上,自臣入学院,见三皇子第一面,便被三皇子刁难,甚至大打出手,臣身子羸弱,是起居郎刘大人为我出头,免了三皇子赏的一顿打。” 三皇子听了,面色煞白,这要说起来,那他平常欺rǔ学生的事情多了去了,要是一件件说出来,那皇帝气也要被他气死了。 皇帝果然是生气,冷冷看了一眼三皇子,“沈赢你继续说!” 沈赢伏首道:“不是臣落井下石,是三皇子欺人太甚,每日必叫学生山长们行大礼,然后跪送他走,若是不从,一顿毒打赶出书院。除此之外,课上只有人稍稍压制三皇子一点,课下就会有侍卫将学生拖到院子里掌嘴。” 皇帝的面色越来越冷。 三皇子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是那群学生实在目中无人,见到他也不行礼,所以他才想了这一出。 连皇后都觉得三皇子过了,她轻轻转头对三皇子是了一眼色,叫三皇子别让那个沈赢继续说下去了。 沈赢越说越多,还罗列三皇子几大罪状,在书院内横向霸道,目无尊长,欺rǔ学生,所说之事都不以自己出发,全是他欺压全书院的罪状,偏偏这些罪状他都不敢不承认,一个书院几百张嘴,要是全部都拉过来对峙,那皇帝要被他气死了! 三皇子见沈赢要是比赛的事情了,心里一悸,赶紧截道:“父皇!儿子错了!儿子是鬼迷了心窍,是儿子派人去阻挠沈赢比赛,也是儿子不让他考试的,可是儿子没有叫人在宫门前去刺杀他!!!” 皇帝抬眼,看向三皇子道:“容恒,你做这么多事,朕都不知道,朕白做你父皇,也白做了皇帝。” 三皇子眼前一黑,皇帝的意思是认定了一定是他做的吗?那他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 ☆、第一百零七章幽禁掖庭 皇后想说话,抬起满面泪痕的脸,妄图打动铁石心肠的皇帝。 皇帝和皇后多年情谊,虽然忌惮,但始终有感情在,他撇开脸去,不敢去看皇后,生怕自己一看就轻饶了三皇子和方家,一想到方家,皇帝的脸色更冷了。 三皇子也流泪了,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哽咽道:“父皇!求您了!儿子知道错了!” 顾南枝看看犹豫的皇帝,又看看三皇子和皇后流泪的模样,就知道这娘俩已经抓住了皇帝的心思,是的,皇帝吃软不吃硬,见不得任何人这样。 可是皇帝就是皇帝,心软只能一时,否则也在这个位子上坐不了这么久! “方家的那个幕臣到了吗?”皇帝再抬头已经是冷脸了。 方家那幕臣本名叫做林浩云,是十多年前的进士,没有成为庶吉士,进不了翰林院,可是人倒是小聪明多的很,几番巴结,进了方府,也自在的很,虽没有实际官职,可是实际权力可比四品官员。 林浩云现在已经三十多岁了,在方府寄生了十几年,对方家也是忠心耿耿,可是利益始终比不上性命。 皇帝看向他的时候,他张口就道:“皇上恕罪,草民受方家恩,为方家做事,罪不至死啊皇上!!!” 皇帝敛眉道:“罪不至死?你到是做了什么罪不至死的事情?说来朕听听。” 林浩云眼珠子转了转道:“刺杀刘程璧,刘创的性命,后来阻碍沈赢科考,还有皇后指使我一定杀了刘程璧和沈赢,可是那日正好刘程璧留在了宫中,所以yīn差阳错袭击了沈赢夫妇。” 三皇子听了惊疑不定,转头就看向皇后。 皇后这边已经惊呆了,完全不敢相信这林浩云说出这话,吓得坐地上,话都说不出,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去看皇帝。 皇帝这时候已经低下头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整个殿内空气寂静的可怕,顾南枝揉揉已经跪的酸疼的膝盖,小心翼翼的呼吸着。 三皇子眼里俱是惊恐,看着皇后不敢相信,似乎在问真的是你吗? 皇后也不敢看他,她只是不住的流泪,看着皇帝,只想他再看自己一眼。 “沈赢你替朕拟旨。”皇帝最终抬起了头,看向皇后,眼里只有狠厉。 皇后一愣,她从小入宫,与皇帝恩爱,虽然 “皇后方氏品性不端,残害朕的子嗣,罪大恶极,褫夺皇后的衔头,终身幽禁于掖庭,另皇三子荣恒目无尊长,欺君罔上,大逆不道,可恶至极,削其宗籍,幽禁于掖庭!任何人不得求情,有上奏求情者,立即杖杀!” 沈赢刚刚拿来纸笔,沉吟片刻,就将皇帝的话一一写下。 皇后一听,当即晕了过去,整个人就像是脱水的鱼,挣扎着想要生存下去。 三皇子见皇帝这般,一脸不敢置信,大喊道:“父皇!儿子错了!!!” 皇帝眯眼,面皮涨的通红,“你闭嘴!你怎么忤逆朕,朕都知道!皇后和方家都宠着你!叫你无法无天!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且不论是杀人!妨碍科举也能要了你的命!朕念你年纪不大,叫你回去闭门思过!你不要在多嘴了!押下去!!!” 万胜在边上看着十分担忧,“皇上!” huáng寺便捂着嘴唇剧烈的咳嗽起来,殷红的血顺着手指缝儿流出来,跪在下面的人全都大惊失色,万胜赶紧上前拿出帕子捂住皇帝的手,快速的擦gān净。 其他人赶紧俯首不敢抬头。 皇帝愣愣的看着帕子上的血迹,似乎不敢相信一半,半晌才推开万胜的手,叹口气道:“都下去!皇后和三皇子收押下去,林浩云收监,杖二十,发配琼州岛,三皇子府涉事之人,一律杖杀,方府幕臣全部赶出城区,终身不得再进京城!” “是!皇上!”万胜赶紧跪下道。 众人顺着万胜的话,全部俯首喊道:“皇上圣明!!!” 皇帝咳嗽了一声,皱着眉头道:“令礼部择吉日吉时举行认祖归宗的事宜。” 万胜大惊,“皇上???” 皇帝低头,冷冷扫过去道:“刘程璧乃朕流落民间的子嗣,本该是皇后嫡子,由于朕的失察,失散多年,现在重回皇室宗籍!” 万胜一抖,三皇子一声哀嚎:“父皇!父皇!!父皇我真的没有要杀刘程璧啊!父皇!!!!” 皇帝不耐烦的摆摆手道:“跪安!” “父皇!!!!”三皇子哀嚎不止,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外面的侍卫快步走进来。 ☆、第一百零八章二皇子重病 “皇上。”刘程璧捧着药碗坐在皇帝身边,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喂药。 边上的御医还跪着,一言不发,也不敢抬头。 皇帝抖着手喝下去汤药以后,一边的胡总管赶紧递上一颗蜜饯果子,好叫皇帝过掉苦味。 见递到嘴边的蜜饯,皇帝没了兴趣,摇摇头,示意胡总管拿走。 胡总管叹口气,收起了蜜饯,低头站在一边。 刘程璧这边扶着皇帝半靠在枕头上,听他说话。 他一病,许多事情都处理不了了,只能听他口述,由刘程璧代为传达下去。 皇帝叹口气,缓缓道:“礼部的人呢?” 胡总管唉了一声,“在外头候着呢。” “宣上来。” 胡总管道:“是!” 礼部的右侍郎是亲皇派,和三皇子、二皇子关系都淡的很,所以一来就跪下,生怕皇帝的身子真的好不了,问了几次御医,都没个具体数,急的他满头大汗。 皇帝倒是不急,摆摆手道:“朕前几日就说了认祖归宗的事情,你着手准备了没有?有合适的日子了吗?” 那右侍郎沉吟片刻,便道:“回皇上,此乃大事,所以礼部商议了一下礼制,此前又未有这般规制,一切都新的来,事关重大,臣等拿不定主意。” 皇帝眉头听的直皱,道:“一切都按着规矩来就是,前朝不有这般事情吗?找几个老臣问一问,太常寺的人也都知道一些,叫他们协助着你,还能办不成吗?” 右侍郎直点头,知道皇帝心急这事情,虽然礼部着手办了,但是办不办的成还是另一回事。 皇帝问了日子。 右侍郎心里估摸着说了一个下月初三。 皇帝觉着日子近,是好事,便吩咐右侍郎尽全力去办。 想了想,皇帝又转头看向刘程璧道:“只是还没有拟定你的名号,朕想了两个,你听着,一个是齐,一个是元王。” 刘程璧敛眉,低头应了一声,心里有些害怕,这两个字号都不是什么谦逊的名儿,要是真的叫出去了,那就是告诉天下人皇帝想立自己为太子。 这份凶险,实在可怕。 跪在下面的几个人哪里不知道皇帝的心思,可能是皇帝年纪大了,满心眼里都是自己和前皇后的孩子,父爱泛滥如洪水,现在竟然要将皇位拱手送去。 不过毕竟是他们皇家的事情,他们作为对大臣说得太多,可没有什么好果子。 皇帝扫了一眼几个人,见他们都沉默了,翘起嘴角道:“朕心里更属意齐这个字。” 右侍郎左右瞧瞧,见实在寂静的可怕,便讨巧的抬头笑道:“皇上圣明,这个字的的确确和咱们三皇子非常合适。” 现在满朝文武都改了口,叫刘程璧三皇子,叫容恒那是前三皇子,一个削了宗籍,一个认祖归宗,皇帝也不亏。 刘程璧面色微微发红,抬头一笑道:“父皇说什么就是什么,儿子都听着。” 皇帝满意的笑起来,他最喜欢这样听话的儿子,也喜欢这样听话的臣子。 现在皇帝虽然病着,但是皇城里仍旧热闹的很,最热闹的不过是刘程璧要认祖归宗的事情。 一提起这个皇子,众人都是忍不住赞叹这皇帝实在情深,前皇后故去多年,到现在还记着,儿子认回来了,看着马上就要立太子的架势,谁不欢喜。 方家这时候如履薄冰,他们被通知三皇子和皇后的事情时,已经是第二日了,想做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打点上下,叫三皇子和皇后好过一些。 皇后指望不上了,一旦没了君心,女人根本再重获不了男人的信任,这皇后的名号也被褫夺,三皇子虽被幽禁,但好歹是皇帝的儿子,父子连心,皇帝总有起用的一日。 只是削除了宗籍,日后继承大统也名不正言不顺。 但这都不是闹心的事,闹心的是横生出来的刘程璧,一跃成为了新的三皇子,叫方家敢怒不敢言。 事后,皇帝又一一查办了三皇子府上的人,又拉出来沈赢和顾南枝来指认。 沈赢这时候已经被皇帝bī到没法子后退了,只能硬着头皮指认三皇子。 这样一来,方家也讨不了什么好,皇帝一怒之下,撤了方家大部分职权,全部拱手送给了刘程璧。 可是刘程璧不懂,皇帝又派了好些老臣来辅佐。 但是圣旨上却明着叫二皇子来监国,刘程璧来辅佐,但是一通安排,全部叫刘程璧占了便宜。 二皇子不傻,自然知道皇帝的意思,这一下更要谨慎了,生怕得罪了皇帝,gān脆就称病不要出府了。 崔家在后头也不敢动,皇帝大刀阔斧,不过一个状元遇刺,就扯出了三皇子和方家,指不定是皇上动的手脚,否则依照三皇子道脾性,一定不会死倔不承认。 二皇子称病也是崔家的意思,看这一段时间过去了,再行安排,先jiāo这个刘程璧出出风头。 沈赢和顾南枝这几日也是有些心惊胆战,谁也没有想到现在这个局面。 一开始沈赢还存有怀疑,认为皇帝动手的可能性只有一半,可是现在皇帝一步步的架空方家,制约崔家,还有整顿朝纲,看似一病不起,却让整个朝堂安静了。 这一招实在是毒辣,叫沈赢也不得不退步去重新审视这个皇帝了。 好在皇帝对刘程璧不错,连带着他和黎晏书以及于淄博都受到了重要。 于淄博入了大理寺以后,便得到了万胜的重用,有意培养成为第二个完胜,黎晏书也是在翰林院有写起色。 沈赢虽然闲赋在家,但是三天两头受到皇帝的赏赐,比其余人要露脸的多。 不过皇帝还是没有松口立太子的事情,也没有起用沈赢。 刘程璧新赐了亲王府,住到了皇城,搬出了这里。 黎晏书也有了新宅子,也是皇帝喜欢,便择了一个gān净宅子赐下去,黎晏书也算是苦尽甘来,拜谢了沈赢和顾南枝,便也搬了出去,但时常回来吃晚饭。 何家也给沈赢买了个宅子,就在这附近,比现在这个院子要大一些,也雅致,离着近。 皇帝便没有再说赐宅子的事情,想来虽然面上说着喜欢沈赢,但是心里仍旧忌惮他。 顾南枝就买了几个丫鬟和仆人,叫若松带着去收拾了那院子,然后写信叫何醒夫回京城来瞧一瞧。 沈家这边一早就接到了消息,除了何府的消息,还有县衙的消息,还有不少何老太爷的故jiāo知会过来的。 这一月沈家那是喜气洋洋,流水席办了三天,叫大鼓镇的人都知道了,这大鼓镇出了一个文曲星,成了三元及第的状元,那不得了的荣耀,叫大鼓镇的人高兴了不少天。 接到顾南枝的来信时候,沈渔犹豫了许久,家里没人看顾不行,可是不去又觉得难过。 这一走就是大半年,何老太爷和沈老太爷的身子也越加不好了,何醒夫又不愿意回去。 沈渔无奈,只能写信回了顾南枝的邀请,解释了许多,生怕沈渔难过。 何醒夫见她这般,也不忍心,劝了几句,就作罢了。 那皇城深似海,一去回不回的来还另说呢。 沈赢拿到信的时候,心里就清楚要沈渔和何醒夫来简直不可能,家里一大家子都指望他们俩,还有田地生意等等,都离不开俩人。 而这皇城现在如此动dàng,他们要来,他也担心。 这说担心,顾南枝就猴急的跑进来,面色cháo红,大喊道:“沈赢,我刚刚听外面说二皇子要死了!” ☆、第一百零九章中毒 沈赢闻言有些不敢相信,皱眉道:“你是听谁说的?” “就前面茶店的人,我准备买些茶叶就去看看,听着老板跟我说这几年不太平,三皇子没了,来了个新三皇子,现在二皇子也要没了。” 沈赢拉过来着急的顾南枝坐下,安慰道:“你慢慢说。” 顾南枝端起边上的茶盏喝了一口道:“我吓得不行,赶紧问三皇子怎么不行了?那老板说刚刚听坐这里喝茶的两个小官吏说的,二皇子府上已经炸开锅了,从昨天三皇子就发高烧,到现在也没醒,皇帝今儿也不顾自己身体病着,也颠颠的去看了,好像是真的凶险,听人说似乎三皇子不行了。” 沈赢听着揪起眉毛,垂脸想了一会道:“既然你都听见了,那事情闹的应该很大了,宫里面没有传来消息,大概也忙成一团乱,等一等看程璧会不会带口信来。” 顾南枝啊了一声,“咱们什么都不做?” 沈赢心头直跳,好半天才淡然道:“什么都不做才好,省的有人往我们身上泼脏水。” 顾南枝长叹一口气,“嗯,也对,动不如静,到时候省的被人拿住把柄。” 二人对视一眼,只觉得心思万般,这个节骨眼偏偏出事,肯定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虽然开chūn了,外面还是冷的很,风呼呼chuī过,在窗户上敲打的作响。 “少爷夫人刘三皇子来了。”若松本在廊下和新来的几个人jiāo代事情,忽然惊喜的叫唤出来,几次结巴,好不容易将三皇子三个字念了出来。 沈赢勾唇,轻轻推了一下打瞌睡的顾南枝,道:“他来了。” 顾南枝睁开朦胧的眼睛,唔了一声,也听到了外间的声音,伸了个懒腰道:“还真来了。” 刘程璧这边匆匆进了院子,抬头看见若松惊喜jiāo加的脸,正要问好,若松长大嘴巴就喊道:“三皇子!” 刘程璧:“” 顾南枝打开书房的门,看刘程璧站在阶下,一脸无奈,便道:“三皇子安好,怎么这么晚来啊?不叫奴才通传一声?” 刘程璧转头看见顾南枝笑意殷殷的站在门扉边,道:“都叫上三皇子了,怎么不叩首请个安,说出去叫人戳你脊梁骨,说你没礼数。” 顾南枝哎呀一声,低头就要跪拜:“三皇子要求民妇跪拜,民妇不敢不从!” 刘程璧哼哼,走上去拉了一把顾南枝,“你真要跪我,我还不敢呢!” 顾南枝笑了,“这都几更天了,你跑来gān什么?” 刘程璧唉了一声,“估计你们也有耳闻,宫里发生不少事,我昨日就该来的,琐事太多。” 沈赢这边倒了一杯茶,看向顾南枝道:“关门。” 顾南枝听话的推上门,隔开了寒风。 刘程璧坐下来,端起沈赢刚刚倒下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去去寒。 “外间传闻你们听到了吗?” 顾南枝也坐下来,靠着沈赢正翻出衣袖找帕子,听到刘程璧急匆匆的说话,忍不住道:“那么多传闻,你说的是什么?” 刘程璧蹙眉,“二皇子中毒了。” 沈赢的脸色当即就变了,问:“你做的?” 刘程璧摇头。 顾南枝吞了一口唾沫,“皇帝做的?” 刘程璧顿了一下道:“我不知道,都说虎毒不食子,我觉得不太像。” 顾南枝冷哼道:“他是什么样子的人,你不知道吗?虎毒不食子,他怎么对三皇子下的手,你最清楚!” 刘程璧犹豫了,没有说话。 沈赢摆摆手,示意顾南枝不要太过了,道:“你这次来是为什么?事情我们是有耳闻,外间传三皇子不行了,皇帝今天也去瞧了,是不是?” 刘程璧点头,“三皇子的确不行了。” “不急慢慢说。”沈赢见他颓然,又到了一杯茶。 刘程璧笑了笑,有些勉qiáng,“前夜里,三皇子就发热了,太医去瞧了,只说寒症,吃了药就好,可是第二日,二皇子仍旧是高热不退,并且一直胡言乱语,二皇子贴身的仆役吓到了,赶紧禀告了静妃,静妃一瞧,又赶着来告诉皇帝。其实皇上现在身子也不好,就说继续叫太医去看,结果到晚间还是高热,整个人都烧糊涂了,皇帝这才急了,大早上就匆匆忙忙的去了三皇子府上看他,正好遇见三皇子醒来,大约也是回光返照,瞧见皇上,和他耳语了几句话,竟然吐了好大一滩血,然后昏迷过去了。” 沈赢嘶了一声,心里疑惑不止,问:“那中毒怎么说?” “都是因为那口血,几个太医才发现二皇子中毒了,静妃大怒,要求彻查二皇子这几日所用膳食,和进嘴的东西,还要接触过的人,查到了三皇子的小厨房新来的一个叫做刘贵的下人,在三皇子发热后就失踪了。还有在他屋子里查到了毒药,是南蛮传来的shòu毒,寻常难以发现了绵鼻公花。” 沈赢唔了一声,“我记得这种花似乎是药用价值的。” 顾南枝听了半天,忽然啊呀一声道:“那花就是五色梅,我以前种过,有毒的,是药三分毒,毒性不浅呢!有毒的成分叫做嗯马缨丹,你想这花有驱逐蝇虫的效应,就是因为有毒,现在如果采集很多花朵,就提取毒物,增加毒物的纯度,比如一棵草有一半的毒物,那两颗草合成一颗草的量,就是一整个毒物,那么慢慢渗入二皇子的饮食,那命肯定是没了。” 沈赢立即明白了顾南枝的话,刘程璧顿了许久,啊了一声,称赞道:“南枝你可真聪明!” 顾南枝呵呵笑,想着你们不接触炼丹尝药,肯定不知道,就是提纯而已,自己多学了一点化学知识,才反应过来,那人肯定是提纯了马缨丹烯A和B,然后下在了二皇子的饮食内。 五色梅又是岭南的花草,京城根本没人见过,也是那些太医有见识,在书上瞧过这种花草,才知道它有一些毒性。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那个叫做刘贵的人去哪里了? 不必等他们问,刘程璧又道:“皇帝知道后就要所有人去彻查这件事,又令太医保住二皇子的命,看来是大动肝火,回去又咳血了。” 沈赢沉吟,“崔家的人肯定会找,现在找到是时间问题,不过二皇子还有救吗?” 刘程璧摇头。 顾南枝也不敢说话,五色梅在现代只要去医院输解毒液,一般都没有什么事了。但是眼前哪有这种qiáng力解毒的药剂,只能去靠那些太医了,不过据顾南枝了解,五色梅的根jīng和果实,会破坏新陈代谢,和现代人说新陈代谢几乎不可能,所以顾南枝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刘程璧见两人沉默,又开口道:“我怕这事情冲着我们来的,崔家已经对我很不满了,现在出了这事,满朝文武都觉得是我做的,皇上也颇有微词,叫我在府上歇着,传了大皇子进宫侍疾。” 沈赢低头道:“嗯,我想到了,这件事我们会跟着查一查。你不要担心,快回去,免得叫人说我们勾结暗害了二皇子。” “行,我就是和你说一声,你多保重。”刘程璧站起来,从怀里拿出一个牌子塞给了沈赢。 沈赢低头一看,是进出皇城的牌子,不觉勾唇一笑。 ☆、第一百一十章发丧 第二日一早,沈赢带着顾南枝,拿上了礼物就去了于府上。 于淄博今日休沐,但是二皇子牵扯事情重大,大理寺都提心吊胆的,也只能折了假期急匆匆的去大理寺了,一走到大门口,就看见沈赢夫妇两个人笑眯眯的站在阶下。 “今天风大,站在这里不怕冷吗?”于淄博一看就打趣,眼神飘忽,转到沈赢脸上。 沈赢微微一笑,“你入职大理寺许久,我还未恭贺你,今天巧了路过你府上,就来看一看。” 这话说的漏dòng百出,大早上的天没亮就路过,手上提的东西一看也是早早准备好的,还说巧合看看,大概是意有所指。 于淄博道:“那也是巧了,我正要出门,要不晚间我去拜会你!” 顾南枝这时候上前,嫣然一笑,在暖阳下开成了一朵紫薇花,煞是娇艳可爱。 她抿唇浅笑道:“不知道于大人是否去皇城?同路的话,我和夫君也一起吧!” 于淄博不由张大嘴巴,“同同!!!” 沈赢低头笑,拉回来顾南枝,道:“抱歉,内子调皮。” 于淄博傻呵呵笑了一会,半天都不敢抬头,想解释什么,可是又觉得没有必要。 “你们是听说了二皇子的事情?”于淄博上了马车,看沈赢拉着顾南枝不顾嫌也上来了,索性就敞开来说。 顾南枝更是直接道:“嗯,听说了,说不行了。” 于淄博挑眉,“你们的消息也够快,二皇子昨夜里没了。” 顾南枝和于淄博转头对视一眼,心头直跳。 于淄博继续道:“皇帝秘不发丧,也不知道是什么个缘故,连静妃也不知道,不过也瞒不了多久了。” 顾南枝啧啧,“那你为何知道?” 于淄博抬起眼,看向沈赢,“我知,因为万胜知道。” “这事情让大理寺接手了?”沈赢立即回道,“还是皇帝只是吩咐了万胜?” 于淄博顿了一下,“是让万胜去做的。” 沈赢呼了一口气,“那就好。” 顾南枝狐疑,“为什么好?” “大理寺出面就是朝廷出面,昭告天下,万胜出面的话就是皇帝出面,私下解决,皇帝是怕查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也能顺手解决掉。” 于淄博点点头,大约是同意沈赢的意思。 马车到皇城门前停下了,于淄博叹口气,掀开帘子,看着太阳道:“走吧!太阳升起来了。” 三皇子府上皇城荥阳街道上,是特赐给三皇子的,也是眼不见心不烦的,后来临近的一所差不多的亲王府,皇帝就顺手赐给了二皇子。 两个皇子从小面对面,长大了也住在对面,谁也不痛快,可是三皇子被幽禁以后,二皇子的大门天天四开着,耀武扬威。 而现在二皇子的府门紧紧闭上了,门上贴了大理寺的封条,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于淄博带着小厮,着人在大理寺拿了钥匙,开门以后就让沈赢去三皇子居室瞧。 “昨夜里,二皇子就被送走了,下人全都收押进了大理寺,说是调查。” 沈赢点头。 于淄博叹气,“风尖làng口的,又出了这事情,我怕我撑不了几年,就被皇家那群人折腾死了。” 沈赢却笑,“不过,二皇子死了,三皇子幽禁,怎么对你也不是坏事吧?” 顾南枝低笑,“他现在心里可美着呢皇帝重用,阻碍全无,可不是前程似锦。” 于淄博尴尬道:“那我也比不得沈赢你啊!四品侍讲,还是太子师傅,以后就是帝师,我再怎么也够不着啊!” 顾南枝哈哈笑,知道于淄博谦虚,笑道:“不过我好奇,你怎么进了大理寺,按照规矩,不该是和黎晏书一样,进翰林院,然后进内阁吗?” 于淄博顿了一下,“和皇家沾惹总是不妥,在大理寺的话,我还可以躲一躲,只是没想到他们这样快倒台。” “也是,风水轮流转。” 于淄博说着,推开三皇子的屋门,道:“好了,你们瞧吧。” 此时的皇帝瘫在了榻上,满目悲愤,胡总管递了两回热茶,皇帝也没有吭一声。 外间的说话声渐渐起来了,阳光也越来越炽热。 一束光从格子间照进来,打在了皇帝憔悴的面容之上。 “什么时辰了?”皇帝怔忪了一下,不由问话。 胡总管赶紧回答,“已经巳时一刻了。” 皇帝点点头,然后捂着嘴巴,剧烈咳嗽起来,似乎要把心肝都咳出来,整张脸也涨的通红。 胡总管瞧着那手缝儿里滴下来的血迹,扑通一声跪下来哽咽道:“皇上!太医说了不能伤心动怒啊!” 皇帝缓了咳嗽,低头看看手上的血迹,冷声道:“怎么,朕的儿子死了,朕还不能伤心吗???” 胡总管张张嘴,实在说不出话来。 皇帝昨夜里一直没有睡觉,就瘫在了榻上面,眼里的光芒熄灭了,脸色像是老了十岁一样,这一次皇帝是真的伤心了。 良久,皇帝抖着嘴唇,低声哽咽道:“去让静妃见他最后一眼吧。” 胡总管听得眼睛发红,差一点就掉下眼泪了,他跪下道:“是皇上!” 二人虽是主仆,但是却相伴二十年,皇帝不算重情义,却对胡总管好的很,他明白胡总管是自己唯一能说话的人了,数十年如一日的陪他,走过的风风雨雨,也都是他在身边伺候,这时候最明白他的莫过于胡总管了。 表面上,皇帝对二皇子不满,偏宠三皇子,也是忌惮三皇子的势力,但是要说在刘程璧我未出现之前,皇帝最属意的太子就是二皇子了,他那么像皇帝,皇帝心里不可能嫌恶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啊。 皇帝又爱护静妃,爱屋及乌,怎么心里也是最喜欢二皇子的,只是为了局势,从不敢说一句。 胡总管退出内殿,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走向后宫。 很快宫里就下了旨意,全国发丧,二皇子病逝,追封最高爵位,荣赐庆字。 皇帝也一病不起,在榻上根本起不来,连二皇子的丧礼都没有出席,整日不见人。 静妃也撒手不管了,终日以泪洗面,大皇子便被推举到天面上来主持事宜,而刘程璧只能在一旁观望,毕竟认祖归宗的大典还未举行。 但是合宫上下都知道这个新三皇子可能是未来的主人,全都涌上去伺候。 刘程璧哪能吃得消,躲在府里几日,才敢进宫侍疾,但是几次都碰见大皇子在皇帝身侧。 也许是皇帝真的老了,对大皇子都宽容起来,让他多学着事情,还赐了封地,赏了很多东西。 另外,又加紧了刘程璧的认祖归宗大典。 二皇子的死亡好像是一阵风,chuī散了这盛世的烟,露出了本来苍凉的面目。 ☆、第一百一十一章立太子 皇帝自之前在勤政殿内宣重臣商议了一下事情,便在没有见人。 而御医又一连好几日没有出宫回家,这么一估算,皇帝应该是病倒了。 皇帝的年纪已经五十多了,年少时候对儿女私情没有什么在意,也只有以为皇后,到了快三十岁的时候,才被众臣催着要绵延子嗣,这才开始勤走后宫。 他的年纪如今是很大了,所以大家走担心,一连失去两个皇子,皇帝要撑不住了,所以一众人都想见到他,才安心。 于是,崔家的人,方家的人,还有后宫的妃嫔,连亲王郡王们都挤在了勤政殿外面。 众人心中一片惶然,不敢说皇帝要早日立太子,生怕固执的皇帝又动怒,那一命呜呼也不远了,倒是刘程璧的处境尴尬,大皇子又不中用,各个亲王又要涌动起来,朝廷动dàng,民不安生。 荣王是皇帝的妹妹的儿子,因为先帝的子嗣实在少,特赐了郡王,后来皇帝妹妹去世以后,直接封了亲王,他算是最有话语权的亲王了,也是老臣,一直辅佐监国,这一次却将他撇出去了。 荣王冷冷的看向胡总管,寒声道:“本王要见皇上!让开!” “诸位王爷,大臣,您们还是吐下吧!国事找大皇子去商议和阁老们,认祖归宗的事宜去找三皇子和礼部、太常寺。”胡总管不卑不亢,低声说完这话就想进去。 荣王听了这话,不由脸色发红,怒道:“你一个阉人,敢阻挠本王!滚远一点!” 胡总管啧了一声,“荣王殿下慎言!” 荣王更生气了,喊道:“慎言!我看是你假传圣旨!” 众人心里一惊,纷纷怀疑的看向大皇子,这平常从来不叫大皇子监国的,大皇子身子差,才思也不敏捷,皇帝也不待见,几乎不去看他,怎么忽然想起来要他监国,该不是真的大皇子伙同胡总管假传圣旨吧? “混账!!!” 大家正这么想的时候,殿内传来皇帝的怒骂声,众人心里一跳,俱看向殿内。 随之而来的就是“啪”的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朕还没死呢!你们就敢堵在殿前了!荣王!!!你是不是盼着朕死啊!你赶紧给朕滚回去!” “陛下”众人纷纷跪下来,胡总管赶紧回身去开门,扶着憔悴的皇帝走出来。 皇帝满目寒意,依靠在胡总管的身上,咳嗽着声音道:“怎么?朕的圣旨不顶用了是吗?你们看朕老了?是不是都来给朕脸色看?” “臣等不敢!”众臣赶紧叩首。 “不敢!你们堵在殿前!”皇帝脸色苍白,又咳嗽了一声,“荣王!年你也过了,怎么还不回封地,赖在这里要等朕撵你吗?” 荣王脸色纷杂,尴尬道:“臣遵命!” 皇帝冷冷看向众臣,“朕现在不想再看见你们,都回去!无事不要再来恼朕了!” 众人满面害怕,生怕皇帝要发落他们,皇帝脾气坏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以前会装着温文尔雅,可现在年纪大了,也懒得装了,这一年也不知道发落了多少人,生了几次气! “认祖归宗的大典准备妥当了吗?再有几日就是初三了。”皇帝缓了一口气,看向礼部几个人。 右侍郎抬头回道:“俱已准备妥当。” 皇帝面色稍微缓和了一点,“那便好,都回去吧!” 众臣看皇帝已经多次询问大典事宜,恐怕心里也急得很,对刘程璧看重的很,心里都有了主意。 见所有人离开了殿前,大皇子还在一边,见皇帝要进去,上前呼喊了一声。 皇帝皱眉,“你也回去歇着吧!这几日不用侍疾了,好好和阁老们商议国事,以后到了封地也好管理一方,不枉费朕对你的期望。” 大皇子一听这话,脸色都白了,抖着嘴唇拜谢了皇帝。 这样一来,皇帝是根本不打算把太子的位子给大皇子,根本就想要扶刘程璧上位。 他是名正言顺的皇子,而刘程璧只是流落民间的野孩子,凭什么皇帝会赶自己去封地!凭什么!!! 大皇子怒然,眼里几乎能喷出火焰,但脸色依旧淡然,咳嗽了一声,由宫人搀扶着出去了。 皇帝深一步浅一步的回去了,刚坐下去,就呼呼的喘气,好半天才缓过来。 胡总管看着心惊肉战,转头喊道:“叫院正过来!快!” 边上的小徒弟急忙跑出去,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皇帝咳嗽了几声,然后道:“你叫黎晏书来。” “黎晏书???”胡总管嘶了一声,“皇上您叫他做什么?” 皇帝呼出一口气道:“替朕拟旨。” 黎晏书正在翰林院里跟着几个前辈学着事物,他是皇帝亲自指派进来的,大家都知道皇帝的意思,想来日后他的造化不小,所以也都真心待他,好好的教习着,望以后他能看他们几分面子,也给些好处。 这边胡总管身边的小太监急急忙忙跑过来,看到黎晏书就道:“皇上召见您呢!大人您赶紧跟我去吧!” 黎晏书一愣,皇帝召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太监拉走了。 可是黎晏书实在纳闷,平常拟旨还有批阅奏章等等都是别人去的,而且现在皇帝已经生病了,单单召见他?难道是和刘程璧有关? “公公,你知道皇上召见我为何事吗?” 小太监摇摇头,“奴才不知道,您赶紧去吧!” 黎晏书懵懵懂懂的被推进了勤政殿内,看见皇帝面色憔悴的坐在榻上,整个人伏在枕头上,全身都没什么力气一样,下面的胡总管捧着汤药在喂。 “皇上,黎晏书大人来了。”胡总管看见了黎晏书走进来,低声提醒皇帝。 皇帝睁开眼睛,咳嗽道:“黎晏书,你是三皇子举荐的,朕信你,你来替朕拟旨。” 黎晏书吞咽了一口唾沫,微微发颤道:“谢皇上隆恩。” “什么隆恩?”皇帝嗤笑了一下,转头吩咐胡总管准备好的东西端出来。 胡总管放下汤药,从一边的的屏风后拿出了小桌子,上面放好了笔墨和圣旨的卷宗。 “自朕奉太上皇遗诏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三子李容奕,为宗室嫡长子,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朕疾患深恶,思一日万机不可久旷,兹命皇太子持玺升文华殿,分理庶政,抚军监国。百司所奏之事,皆启皇太子决之。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黎晏书颤抖着手,一字一字的写下皇帝的话,最后写上年月,才放下笔。 一放下笔,整个人就像是虚脱了一般,瘫在地上,他抬头望着皇帝,内心害怕至极,皇三子是容恒,容恒被削宗籍,已经不是皇三子了,这个李容奕是谁? 难道是刘程璧? 刘程璧被尊为皇三子,这认祖归宗大典还未举行,皇帝竟然已经给刘程璧改名换姓,直接密旨立他为太子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约见 出了勤政殿的黎晏书心惊胆战,脑袋一片空白,胡总管在边上一颗糖一棍子的喊了许久,他也没有听进去。 回去翰林院后,黎晏书仍旧是呆呆的,别人都当做没瞧见,只说不舒服了快些回去就是。 黎晏书沉吟良久,忙和院正告了假,急急忙忙的出宫去了。 翰林院的几个院士纷纷摇头,这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才第一回就这样惊天动地的,要是不该以后怎么办? 黎晏书出了宫门以后,招呼了一辆马车,直奔沈赢府上。 这边的沈赢已经回来了,在二皇子宫里转了一圈以后,发现也不多,只能让于淄博继续递消息了,不过二皇子的死肯定是和宗室人有关的,绕几个圈子,都是皇帝家的人gān的。 沈赢和顾南枝这边刚从皇城回来,一坐下就听见外面咚咚的敲门声。 若松挠挠头,“谁呀?” “是我,快开门!” 若松咦了一声,赶紧拉开门栓,展颜一笑道:“黎” 哪知道那门缝儿才开一点,黎晏书就挤了进来,绕过若松就进去了,看也没有看若松一眼。 若松:“。。。。。。” 沈赢倒了一杯茶,听到是黎晏书,忙放下杯子去开门。 “你怎么了?顾南枝也好奇,这都没有到出宫门的时间,怎么现在黎晏书跑过来了? 黎晏书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脸色苍白,进去就把门关上。 沈赢皱眉,“你缓一会。” 黎晏书艰难的点点头。 顾南枝看他的样子,应该是遇见什么事了,要不然不会这个时间出宫门,直奔这里的。 “刚刚皇上召我去勤政殿了。”黎晏书缓下来,踱到桌子边上喝了一杯茶,然后又道:“是让我替他拟旨,我瞧着他的样子像是不好。” “不好?什么叫不好?”顾南枝啧啧,原本他是装病,现在是真病了? 沈赢也不由看过去。 黎晏书顿了一下,道:“他似乎中风了,连笔也提不起来。” 沈赢和顾南枝皆是一怔,顾南枝更是脱口而出:“当真?” 黎晏书脸色极差,咬牙道:“自然是真的,我现在还怕着呢!我入翰林不过月余,现在叫我去拟旨,分明就是想推我进火坑啊!” 顾南枝撇嘴,“那是皇上赏识你。” “这个时候还和我开玩笑!”黎晏书瞪了一眼顾南枝,又心虚的朝沈赢笑笑。 沈赢微微笑着,似乎不在意黎晏书的态度。 “皇上叫你拟什么旨?” 黎晏书张张嘴,不知为何,那些字一个个浮现在脑袋里,却又说不出话来。 顾南枝看着奇怪,心里却暗自心惊,皇帝九五之尊,身边可用之人几乎都是他一手提拔,万胜不说,翰林院不说,内阁不说,都是他的人。 但是皇帝却单独召见了黎晏书,到底是为什么? 见黎晏书还是不说,二人对视一眼,知道此事绝不简单。 顾南枝安慰道:“你现在有些慌乱,歇一会吧,今夜在这里吃过饭再回去。” 黎晏书勉qiáng一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知道我慌乱,但是我不敢说。” 沈赢侧眼看黎晏书的模样,摇摇头道:“你不说,我也猜得到。” “那你猜一猜?”顾南枝没好气道,“说啊!” 沈赢看了一眼黎晏书,道:“皇帝立嗣了吧?” 黎晏书一愣,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沈赢挑眉:“猜的。” 顾南枝和黎晏书对视一眼,都后退一步。 沈赢疑惑:“你们gān什么?” 顾南枝犹豫的问:“你会读心术?” 沈赢:“” 黎晏书白了一眼顾南枝,疑惑的问道:“皇上事先和你说了?” 沈赢辩驳:“没有,我真是猜的。” 顾南枝见黎晏书的神经缓了下来,便笑嘻嘻的问:“立刘程璧吧?” 黎晏书摇摇头,“不知道,是叫李容奕的,说是嫡长子。” “嫡长子?三皇子?”顾南枝咦了一声,“可是三皇子不是叫李容恒吗?” 沈赢提醒他们,“外面不是盛传刘程璧是前皇后的儿子吗?” “这明明是皇帝自己传出来的。”顾南枝皱眉,“再说这认祖归宗的大典还没有举行呢,怎么这就改名叫李荣奕了?还是刘程璧已经被皇帝改了名字,他没有告诉我们呢?” 沈赢摇头,“不可能。” 黎晏书顿了一下道:“今日有大臣冒死求见,被皇帝怒骂回去了,大皇子也来了,听说皇帝的意思,是让他学习处理事物,然后去封地好处理封地事宜。” 顾南枝阿了一声,“那就是明摆着叫刘程璧继位啊!” “可不是吗?”黎晏书道。 沈赢制止两个人再讨论了,“咱们现在什么都不清楚,不要多说了。” 他的心里也是有些不耐,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先发制人,虚张声势,甚至不惜装病去发落三皇子和皇后,他一直觉得奇怪,现在看皇帝的模样,似乎是真的病了,为空朝政落到外姓人手里,所以赶紧收拢权利,发落三皇子和他们母族势力。 可是二皇子呢?荣王杀的?皇帝杀的?刘程璧杀的?或者是大皇子? 冷风越来越盛,茶,不知道什么时候凉掉了。 黎晏书缩在炉子边上烘着火,抬头看天已经暗下来了,顾南枝开门又去要了一壶热茶。 再转回来,发现于淄博和刘程璧竟然都在屋子里了,几个人大眼瞪小眼,话也说不出来。 “要不吃饭吧?”顾南枝放下茶,看过众人。 于淄博挠挠头,红了脸道:“好。” 沈赢立即看过去,“你不回家吃?” 于淄博顿了一下,“那我回去吃也可以。” 于淄博提审了宫人以后,也问不出来什么,只能无奈的等那个叫做林贵的人自己出来了,心里又烦又乱,就赶紧趁着天没有下雨,跑到这边来和他们商量,结果大家不约而同全都来了。 刘程璧摸摸鼻子,“要不就在这里吃吧!” 黎晏书笑了,推了一下沈赢的肩膀道:“三皇子发话了,你还不准于淄博进来吃饭吗?” 沈赢看向刘程璧,“咱们三皇子都说了,我怎么敢呢?” 刘程璧脸红,笑笑道:“你还是我师傅呢!” 顾南枝插话:“我还是你师娘!” 刘程璧哈哈笑:“师傅,师娘,去吃饭吧!” “成吧!今晚你留下来吃饭。”沈赢无奈的站起来,走到门前,推开门,转头示意刘程璧先出去。 众人皆是一顿,让刘程璧走到最前面,低头微微笑,各自心里都有些心思。 刘程璧只是犹豫了一瞬,便拉着沈赢跨过门槛。 ☆、第一百一十三章达成共识 晚上的饭还好备的够,厨娘见全都来齐了,一捋袖子又加了两个菜。 若松也好久没见他们聚在一起了,从仓库里拿了两瓶别人送来的好酒递上去。 几个人关上屋子,起了炉子,然后开始热酒。 顾南枝又将炭炉放在边上,一边烘着手,一边听几个人说话。 “都过了腊月,感觉天还是冷的很。”于淄博倒了率先一杯酒,喝下去以后,肠胃充斥着辛辣的味道。 他们再聚首不过一个多月,却已经物是人非,个个都拜官了。 刘程璧站起来给众人都倒了一杯酒,就连顾南枝也有满满的一杯,似乎他想说些什么。 沈赢看着不说话,等他开口。 “我和你们一路艰辛求学到现在,就算是我变成了三皇子,我对你们情谊不变,你们是我的朋友,今天这句话,我放在这里,哪一日我做出了不是朋友gān的事情,你们尽管搬出今天的话来,我不会说一个不字。” 于淄博和黎晏书听到这番话,俱是心惊,似乎皇位对他只是唾手可得,他现在对他们表明真心,为了日后他们相助于他。 沈赢却不这样想,他和刘程璧相识的时间最长,起初是天不怕地不怕,看谁也不入眼的傻孩子,后来在沈赢自己悉心教导之下,又在顾南枝的影响下,开始谦虚,但是骨子里仍旧是固执qiáng悍的人。 他一路走来,比谁都难,可是却比谁都走的远。 沈赢低头看着酒杯里的酒,他们年少相识,说句好听的话就是jiāo心,这么多年,他一路搀扶刘程璧到现在,刘程璧都记在心里,可是这番话不是对他的说的,是对黎晏书和于淄博说的。 起初让他们发愤报复的理由,莫过于保护自己,保护南枝,还有为刘创报仇。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决心,有的只是争名夺利。 沈赢有时候都不清楚到底要不要走下去,可是不帮刘程璧,他一辈子也就止步于四品侍讲,要是帮他,成功了以后,内阁首辅的位子也跑不掉了,他沈家将成为第一家族,所以刘程璧和他牵在一条绳子之上,不需要多言。 “我明白你。”沈赢端酒站起来,低首碰在了刘程璧杯子下面。 要说之前让刘程璧先出去还不明显的话,这一敬酒已经做小伏低状了,分明是尊他为上了。 于淄博也没有多想,之前说让他选择第三条路,一直以为是大皇子,可是到满城传闻的时候,他才知道沈赢还有这一张王牌,几乎是想也没有想,就投身于他们了。 他站起来,笑眯眯道:“今日叫你最后一次程璧兄了。” 黎晏书是个正直的好人,和他们相识也是缘分使然,后来经历生死,也更加笃厚,可是自入京城,他能感觉到越加的疏远,说到底,他们不是一路人,却被各种事情推搡着成为了一路人。 他和刘程璧一开始并不算什么好关系,但是刘程璧感激他,信任他,也愿意保护他,他对刘程璧也是君子之jiāo。 可要说起来辅佐他登上皇位,也是有些骇然的,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搞清楚刘程璧如何到了这个位子,只知道他不清不楚的被推进来。 但是和刘程璧这样过命的jiāo易,他不站起来,就对不起刘程璧举荐自己进翰林院的人情。 最后所有人都站起来,看向刘程璧,好似达成了什么共识一般。 后来几个人又寒暄了一些话,话头转到认祖归宗的大典上去。 “我记着就初三吧?”顾南枝掐指算了一下,不过四五天了。 于淄博点头附和,“是,皇上着急。” 沈赢扫了他一眼,于淄博立即禁言。 这一下沈赢面色稍微好一些了,他看向刘程璧,似乎随意道:“既然认祖归宗了,有没有说 改名的事情?总不能一直叫你程璧。” 刘程璧唔了一声,“皇上有说过,定是要改姓的,不过名还没定下来,东宫太常寺送了几个名字去,我瞧着都差不多。” 黎晏书听得眼皮子直跳,“什么样的名字?还是容字辈?” 刘程璧顿了一下,放下筷子扫了一眼黎晏书,道:“有两个,一个是李容奕,一个是李容壑。” 沈赢笑了笑,对黎晏书微微皱眉,“李容奕倒是个好名字。” 刘程璧笑,“唉,我心里也想着这个字要好一些,正好明日我去宫里和皇上说一声。” 众人都是笑而不语。 刘程璧摸摸鼻子,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他转头看顾南枝也是笑意殷殷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们今日怪怪的。” 顾南枝抬眼,“你想多了,是高兴又聚在一起了。” 沈赢截道:“可不是吗?” 刘程璧又看众人一眼,然后想了想道:“二皇子的事情” 于淄博皱眉,这事情和刘程璧牵连了,满朝都说是刘程璧下毒手,也确确实实他有动机,大理寺也查了一点,不过皇帝还是没让查下去,指着要查刘贵。 沈赢诚恳的劝道:“皇上再给你铺路,现在出了二皇子的事情,肯定是想要阻挠你,不过皇上执意不肯让你沾染上,你不要担心。” 刘程璧若是有所思的点点头,“二皇子的事情,我说句真心话,我一点也没有动手。” 沈赢自然相信他,就算是他做的,沈赢也要圆成不是他做的。 黎晏书和于淄博也点点头,心里怎么想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那一日,我一直跟着皇上,前夜里是有太监来传说是二皇子病重,皇上心急,但看着天色太晚了,自己身子骨也不好,就打发我回府里了。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我还没收拾妥当,皇上传我去东宫二皇子殿内,我心里觉着不好,到了发现大理寺和太医全部在那里,当时就说二皇子不行了,我也是浑浑噩噩,直到晚间回去才发现这事情似乎冲着我来的。” 沈赢略一沉吟,“这事情你在那里,你最清楚,你现在仔细想想,除了刘贵,还有什么?” 于淄博摇头,“二皇子之事由大理寺负责,除了万胜,我是最清楚不过的了,真的是毫无证据,只有一个漏网之鱼刘贵。” 刘程璧看着沈赢的脸,见他坚持,皱眉道:“你容我想一想。” 沈赢这才缓色,又对于淄博道:“这件事没有谁比皇家的人更清楚了,万胜查的多,错的也多。” 于淄博惊愕,根本不明白沈赢的意思,就听到刘程璧惊呼道:“现在想来,有一个地方十分奇怪。” 众人一惊,全部看向他。 “大皇子也在。”刘程璧顿了一道,“他与我说过话。” ☆、第一百一十四章大皇子? 那日,皇帝一早听了消息,就急忙赶到二皇子殿,东宫内早就围满了小太监,七嘴八舌的议论。 “都说虎毒不食子,二皇子都要死了,也不见皇帝伤心,连看都不来看一眼。” “你在皇宫待的时间也不久了,怎么还不知道这皇家根本没感情啊!” “可毕竟是父子啊!” “谁知道皇帝什么心思!估计都没把二皇子当儿子!” “啧啧啧......” 皇帝最受不住别人议论,可是这话本就传的到处都是,东宫里面每一个人都把他当无情的皇帝,他本来身子就不好,所以急切的拉刘程璧上来,之前三皇子对峙那一次,也是真的怒极攻心,一想到自己的皇后背着自己做了那么多事,就忍不住的发怒。 可现在皇帝伤心之余,身子又不好,被这些人的话一激,只觉得胸腔发闷,跌跌撞撞走到殿内,听到里面哭声,一闭眼看见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皇上到了!”刘程璧刚前脚到,太监唱礼的声音就响起来。 他顾不得其他,赶紧跟上去,刚准备和皇帝问安,就见皇帝推开了胡总管,深一脚浅一脚的撞进了殿内,扑在了二皇子的chuáng前。 刘程璧闻到一股子药味,眉头皱起来,低头走进去。 刚一进去,后边一串脚步声传来他下意识的回头,瞧见是大皇子,便微笑着点点头。 那大皇子长得不算多好看,眉目却深邃,显的人气质斐然。 大皇子瞧见刘程璧,脸色平常,低声问了好,便看向里面,一派平静的模样。 刘程璧心里登时就惊疑起来,但没敢说什么。 就在两个人站在外面的时候,皇帝忽然嚎哭起来,喊道:“容晖!” 刘程璧一惊,伸头去看,就瞧见二皇子探着头和皇帝在低低说话,可脸色煞白,目次欲裂,眼珠子好像随时会蹦出来一样。 就在刘程璧准备收回眼神的时候,皇帝啊了一声,二皇子怔怔的躺下去,了无声息。 “死了。”大皇子也凑过来,悄无声息的说了一句,冷的叫人发颤。 刘程璧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何,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笑意,不知道是笑二皇子的死,还是笑自己即将得势。 不过刘程璧没有细细琢磨,走上去安慰皇帝。 皇帝几乎没有在人前哭过,这还是内侍们第一次看见皇帝流泪,还这般伤心。 闹了好一阵之后,皇帝令宫人们禁声,要传出去一句,就杀一个人,威吓好几句之后,又传令大理寺前来调查。 皇帝之后就走了,一个人在勤政殿呆了许久。 刘程璧对二皇子的事要更加上心,就留在了二皇子殿内,哪知道大皇子也逗留许久。 二人寒暄了几句,大皇子也没有多说什么了,合宫上下又吩咐了事情不许外传,就走了。 说到这里,顾南枝觉得这个大皇子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沈赢也沉思起来,众人一时沉默起来。 “大皇子牵连其中,也不一定,但是不要对他掉以轻心就是了,我在宫中这么久,也很少与大皇子见面,于淄博,你在宫中年月长,你说一说大皇子是什么样的人?”沈赢摸着酒杯,看向于淄博。 于淄博想了想道:“我入宫的时候,他已经失了皇帝的青睐,据说是因为太过愚钝,总是吃不透书本,皇上又爱考教,一来二去,皇帝对大皇子失去了信心,便随他去了,后来少年时候,生了一场大病,险些要了性命,再后来,他自己也出宫开府了,皇帝特赐了宅子给他。” 沈赢又问道:“那东宫殿还主事他府内吗?” “似乎是没有在参与大皇子的事物了。” 本朝的规矩是,皇子宫门都在东宫住着,到年纪要出宫开府了,也要通过皇帝许可,若是喜欢可以多留几年,几年之后再出去,东宫也要一应承办皇子府内事物,给府上帮衬,所以大家都以住在东宫为荣。 尤其是二皇子和三皇子,因为二人是立嫡的人选,所以外面有府邸,也常住在东宫里。 这一次命案发在了二皇子的殿内。 但其实第一次二皇子感觉到不舒服的时候,二皇子进了宫内,在东宫歇息了一夜,这才严重了起来。 府上人多口杂,来来往往都是二皇子的仆役,虽然做过排查,但是不如东宫严格。 大理寺到场就发现了,二皇子应该是在自己府上遭罪了,到东宫的时候才病发。 于淄博将调查情况全部告诉在场几人。 “万胜办事老辣,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查出来了刘贵,然后找到了那毒花,这些事情外面都不知道,皇上的意思是不要在明面上办理,等刘贵找到了,问出话来,立即解决此事。” 刘程璧听了不是滋味,“皇上怕是在怀疑我。” 沈赢沉吟,“怀疑是有的,不过他急着拉你上去,计划是没有问题的。” 黎晏书沉默了,盯着刘程璧的脸,心里仍旧激dàng,这就是以后的皇帝,这就是刘容奕。 刘程璧嗯了一声,“也不知道皇上为何急着要我上位,大皇子不是......” “话不要乱说。”沈赢皱眉,打断了刘程璧的话,“他是大皇子,你也是三皇子,并且你是嫡长子,他只是宫女所出,皇帝肯定属意于你。” 于淄博也附和道:“三皇子,您是前皇后所出,是正统出身,大皇子不被皇上喜欢,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您不要担心了。” 刘程璧没有说话,望着酒杯发呆。 良久,他抬头问道:“我虽然与大皇子没有过多jiāo往,但是以我看来,他不是愚钝之人,也不是身体孱弱之人,为何外间有这样的传言,说皇上因为他身子不好,资质愚钝而厌恶与他。” 于淄博一愣,怔怔道:“皇上......的确是厌恶大皇子。” “为什么呢?”刘程璧扫了众人一眼,有些激动。 沈赢站起来,按住了刘程璧的肩膀,“不要着急,臣等会为您查明白的。” 于淄博和黎晏书也连忙站起来,拱手道:“臣等一定查明白!” 刘程璧看着沈赢坚毅的脸庞,知道他要推自己一把,虽然是朝夕相对的人,但是以前都不是这样疏离,今日这般行礼,难道有其他什么事情? “我......知道了,明日我还要进宫去见静妃,今日就到这里了。” 沈赢嗯了一声,“那要若松送送你吗?” 刘程璧摇头,“不用了,我一个人脚程还快些。” 沈赢笑了笑,“以后不能这样了,都已经是三皇子了,出门要带侍卫,再不济也要带个贴身的小厮,不要叫人落了口舌。” 刘程璧点头,觉得沈赢说的有道理,便也笑了笑,“嗯,我记得,下次带着。” 于淄博见他离席,道:“那今日我们送你到门口。” “不用,你们坐着。”刘程璧挥挥手,转身开门就走出了屋子。 ☆、第一百一十五章深夜进宫 于淄博也象征性吃了几口,然后要走。 沈赢这回没有为难他了,有些语重心长道:“你回去以后,不要和别人多说,过不多久就要变天了。” 于淄博嗯了嗯,低头没敢看顾南枝就走了。 黎晏书发怔了半晌,喝了口酒,见外面天黑了,便道:“我也走了。” 沈赢点头,嘱咐道:“小心,慢行。” 黎晏书笑笑,拢了拢衣服,跟着出门了。 见几个人接连走了,顾南枝打了个哈欠,转头看沈赢还在想着事情,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做什么?”沈赢斜眼看过去。 顾南枝淡淡一笑,“不看你的脸,听你说话,我还当是太爷爷来了。” 沈赢兀自叹口气,“太爷爷来了,肯定比我想的周到。” 顾南枝安慰他:“你不要多想了,你才十七岁,想多了以后秃头,丑死了。” “你不要胡言。”沈赢失笑,“你老爱说玩笑话。” 顾南枝笑笑,不予置否,低声劝慰道:“都到了现在的情况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谁被谁揪着把柄都有一丝机会,咱们不能给别人抓到把柄,但是也要加快速度去抓他们的把柄了。” 沈赢看着顾南枝,半晌没有说话。 外间的风chuī进来,越来越冷了,桌上的酒被chuī的寒气直冒。 顾南枝站起来去关门,就听见沈赢飘忽不定的声音传来,“你说的我何尝不知。” “但是我对宫中秘事一无所知,前些日子写了几封信给太爷爷的旧识,也才知道一点点而已,这个把柄拿不到台面上去。” “要出去走走吗?”顾南枝披上外衣,转头问沈赢。 沈赢一愣,“去哪里?” 顾南枝拿了一个鹤氅,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拉起沈赢就道:“现在宫里还没有落锁,现在去吧!” 沈赢抿唇,看顾南枝说走就走,也没有说话,待若松拉出来马车,沈赢才道:“这一去,不知道能否出的来。” “大皇子又不在宫中,咱们还能被他吃了吗?” 沈赢看着顾南枝,“你怀疑大皇子?” 顾南枝摇摇头,“我觉得就是他,没跑了。” 沈赢无奈,“你哪里来的证据?” 顾南枝见若松赶了马车出来,拉着沈赢上车。 沈赢见她不说话,顿了一下道:“皇帝不可能陷害刘程璧的,三皇子......李容恒被幽禁,也许是他暗中还和母族联系,故意陷害刘程璧,杀死二皇子,一箭双雕。” 顾南枝反问:“那为什么不可能是大皇子?” 沈赢无语。 顾南枝又道:“咱们在这个节骨眼进宫,也许能查到什么!” 沈赢张张嘴,想劝顾南枝一句。 这时候风雨欲来,皇帝重病,二皇子身死,旧的三皇子被削宗籍,新的三皇子带着一城的传言而来。 皇宫内几乎是人心惶惶,朝臣们动dàng不安,这个节骨眼都是一些居心叵测的人做一些居心叵测的事情。 他们本就该如履薄冰,不要再做任何事情,被人逮到一点把柄都是死,可偏偏这个时间进宫...... 沈赢心一沉,可是又想着,不入虎xué焉得虎子,不进宫,永远找不到线索。 调查的重心是在二皇子的外府上,而不是东宫,没有和皇家牵连到,皇帝避重就轻,根本不想宫里的浑水泼出去。 所以顾南枝和他偷偷摸摸进去,也许能查到某些事情。 他们二人到了宫门前,侍卫们瞧着刘程璧给的牌子,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放行了。 刘程璧如今的面子,比谁都管用,进宫以后畅通无阻。 两个人到了内侍所打听了一番,都是些闲言碎语。 不过也有些用处的,顾南枝让沈赢多找一些东宫的老内侍来问话。 那些老内侍起初半个字也不敢讲,说的多了,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他们耍赖皮,沈赢也不想动多磨功夫,直接以性命相威胁,这才吓得一群人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部倒出来了。 这是一个东宫詹事的跑腿,可是越是越不显眼,知道的就越多。 老内侍还有两年就能出宫了,现在也算是攒了一些银子,做了一个不大主管,在东宫过的快活的很,平白这一遭,也怕连累自己出宫,便什么都说出来了。 “大皇子小时候不知道多讨皇上喜欢,虽然是低贱出身,可架不住皇帝喜欢,给大皇子的生母抬了位份,可是大皇子心眼儿太多了。有一件秘事谁都不知道,就奴才我听到了,那时候大皇子不过八岁,二皇子和三皇子才一丁点儿大,几个皇子关系不好,大皇子也知道他们出身高,处处打击他们,有一次,三皇子得了一个小玉佩玩意儿,说是老将军从塞外带回来的稀罕玩意儿,是温热的,三皇子可喜欢了。二皇子也喜欢,两个人经常抢着,就打起来了, 大皇子就偷了那玉佩,塞在二皇子的香袋里,又转头告诉了三皇子。” 顾南枝听得冷汗直冒,都说大皇子愚钝,这要是愚钝,天下人都是傻子了,一个八岁的孩子这样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实在是可怕。 沈赢听了默不作声,似乎是不放在眼里。 那内侍瞧他们俩的样子,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三皇子当然气不过了,孩子小眼里没什么弯弯曲曲,逮着二皇子就打起来了,差一点弄瞎了二皇子的眼睛,闹到皇帝那里了以后,皇帝问了几句话,大皇子就被逮出来了,但是大皇子死不认账,皇帝气的不行,打了一顿以后叫他回去养伤,那时候就是奴才我去伺候的,也是听来听去,知道了这些事。” 顾南枝点头,忍不住想皇帝怪不得不喜欢大皇子,这样的孩子放在谁身边,谁也受不了,皇帝本就多疑,大皇子几乎撞在他枪口上了。 现在的刘程璧被喜欢,也是因为一味的迎合皇帝,甘愿做个傀儡,所以皇帝愿意扶持他,要是刘程璧露出了一点点心思,那皇帝也会放弃他,重新提出来吓得肝胆破裂的李容恒也不再话下。 老内侍叹口气,“奴才说这话可是要杀头的,两位主儿可千万不要传出去啊!” 顾南枝点头,“这个事情,我们自然知道,你不用多担心。” 说着从口袋拿出几个元宝,塞给了那老内侍。 老内侍得了银子,欢喜的不行,笑的眉眼都挤在一起了。 顾南枝又问道:“那还有没有其他知道大皇子事物的内侍了?” “有一个,这些日子病着呢!”内侍想了一会,“现在被扔到西宫那边去了,冷的很那里,不知道死了没?” 沈赢看了一眼顾南枝,便道:“你带路。” 内侍听了一摊手:“唉,两位主儿,这不好吧!” 顾南枝斜睨他一眼,“怎么不好了?” 那内侍咽了一口唾沫,有写勉qiáng笑道:“主儿,那里黑!” 顾南枝不在意,“拿着灯,到了你便走吧!” 内侍无法,只能拿了灯带着两个人去西宫。 ☆、第一百一十六章皇帝喜欢傀儡 这西宫原本就是冷宫,老的不能动的病的内侍还有宫女全都扔这里来,实在怕有问题,就赶紧赶出宫,bī仄cháo湿的巷弄,朱红色的高墙早已斑驳,两边的杂草竟有半人高。 顾南枝抓紧了沈赢,跟着老内侍进了一个宫门,见里面破旧的屋子有人声,不禁放下心来。 老内侍咳嗽一声,不再上前,“就在那屋子里,叫老胡,现在应该睡着了。” 沈赢见他想走,皱眉道:“你在外头候着,一会我们就出来。” 老内饰不愿意,露出为难的神色,张张嘴想讨饶。 顾南枝直接道:“回来找不见你,等我们好好收拾你,要是乖乖的等着,三皇子自会给你指一条路。” 老内侍听到三皇子,先是一怔,随即笑嘻嘻道:“两位主儿 ,奴才自然会等着的!” 沈赢嗯了一声,抓紧了顾南枝的手,推门而入。 这屋子不大,外面看起来破败不堪,可是里面到还好,点上几根蜡烛,暖融融的也亮堂。不过却住了十几个内侍,一应睡在通铺上,耷拉着眼皮子,冷冷的看着他们。 顾南枝扫了一眼,看他们都盯着自己,便道:“我们是奉大皇子的旨意,寻老胡的,可有瞧见他?” 此话一出,最边上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内侍一下子蹦起来,从chuáng上赶紧下来,小跑到两人面前行了个礼,“奴才就是老胡,两位主儿!” 沈赢憋笑,看了顾南枝一眼,实在无奈,“跟我们出来吧!” 那叫老胡的内侍听了咧开了嘴,准备回头拿东西,可是赚钱一想,回到大皇子身边,还要那些破烂东西作什么,当即头也不回的跟着两个人往外面走。 老胡一出来,看见那老内侍,楞了一下,也没有在意,还以为是指路的,便笑嘻嘻的和他挤眉弄眼。 顾南枝看外间有风,也不便说话,直接道:“去东宫。” 老内侍唉了一声,赶忙走到前面去引路。 几个人直奔东宫崇化阁,这里是皇帝专门辟给刘程璧的地方,虽说外面开府了,但是一应全部没有收拾出来,刘程璧几乎每一天都在崇化阁内休息。 进了崇化阁以后,老胡觉得不对劲了,一直望着老内侍。 崇化阁里面的人是皇帝挑出来的,他们进了厅内,刚坐下就遣散了所有内侍。 顾南枝这才道:“老胡,你喝口热茶吧!外面这么冷。” 老胡不敢说话,一直傻傻的笑着。 老内侍咳嗽一声,低声道:“主儿叫你喝茶,赶紧喝吧!” 老胡更不敢动了,一脸的害怕,噗通一声跪下来,重重的磕在地上道:“主儿饶命啊!主儿您高抬贵手,饶了老奴吧!” 沈赢看顾南枝故意威吓,面色严肃,但心里早就乐开了,也就是顾南枝才会这么焉坏焉坏的。 顾南枝对着沈赢眨眨眼,然后厉声道:“好,我饶你也行,只是我问你话,你实话实说便是。” 老胡一听有活路,赶紧抬头痛哭流涕道:“主儿,您问!” 沈赢这时候看向了老胡,淡然问道:“大皇子少年时候为何生病?” 老胡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是伺候大皇子的,叫自己来问话,难道还能问二皇子不成,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多犹豫,直接道:“大皇子生病是继皇后做的。” “继皇后?”顾南枝惊呼,“你说清楚。” 老胡道:“继皇后和三皇子看大皇子都不顺眼,借着皇上国事繁忙的时候,让大皇子在雨天去练武,天不亮叫他起来去读书,给的书本都是极难懂的,大皇子连字都认不全,宫内讲师就罚他在抄书,夜里不能睡觉,白天也不能睡,不到半个月就倒下来了,继皇后心狠,就断了药,大皇子正逢着高热,没有压热的药,烧了三天,糊糊涂涂的,皇上这才知道了,不过后来大皇子好歹是好了,但是太医说大皇子烧坏了脑子,不中用了。” 沈赢嘶了一声,当即知道是继皇后故意指使太医这样说的,大皇子聪慧至极,皇帝又喜欢,可是那时候皇帝不满应该显现出来了,此前一次次伤害大皇子,怕也是存了试探皇帝的心,不过皇帝一点也没有管,继皇后当机立断,全然断了他的后路。 后来,如继皇后所想,皇帝彻底放弃了大皇子。 顾南枝见他全都吐露出来,连秘事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便转了念头,问道:“那你可知道为何大皇子不讨皇上喜欢?” 老胡哎呀一声,“皇上深不可测,奴才哪里知道啊!” “你还喘上了是吗?”顾南枝站起来,厉声问道。 老胡赶紧伏首,哽咽道:“主儿,您要奴才说,奴才愚见就是那大皇子太聪明了,皇上也太聪明了,两个顶尖儿的放一块,能互相喜欢吗?” 沈赢笑了,这老胡说的也是实话,皇帝是刚愎自用,只喜欢傀儡,在位太多年了,掌权太多年了,不能容忍任何人来分权利,所以大皇子一再显现过人的智慧,所以压着龙须了,然皇帝怒然,直接抛弃了他。 顾南枝也是觉得老胡滑不溜秋的,说话却在理,又问了一些大皇子的事情,都是无用的杂事,不过现在看了大皇子韬光养晦多年,在三皇子幽禁,二皇子bào毙之后,立即上位,可是皇帝却不留情的要折煞他,不知道他现在作何感想。 问完了话,顾南枝又威胁两个人,不准将今日的事情透露出去,否则要了两个人的性命。 二人战战兢兢,忙说不敢。 打了一棍子,自然是要给糖的,顾南枝又一一打赏了两个人不少银子,又作下承诺,下一批出宫的名单里,肯定有两个人的名字。 二人自然是欢喜的不行,跪下来直磕头。 顾南枝让殿内的内侍送走人,问道:“三皇子去哪里了?这么晚都不回来?” 那内侍道:“您们来前,三皇子就去静妃宫里请安了,应该在那里用膳了,所以耽搁这么长时间。” “用膳?”顾南枝疑惑,看了那内侍一眼,便道:“你怎么知道?” 内侍楞了半天,“奴才......奴才只是随口一说。” 顾南枝不耐烦了,摆摆手:“知道了,你下去吧!三皇子回来立即禀报。” “是,小夫人!” “你训小太监做什么?”沈赢笑。 顾南枝撅嘴,“我没有训,殿内的小太监都傻里傻气的,我提点一下罢了。” “知道你苦心。”沈赢看向外面,眼神有些深沉,喃喃道:“总觉得今晚有些安静。” “是啊!有些古怪,程璧和静妃不熟,怎么在她宫里待了这么长时间?” 沈赢点头,皱眉道:“打发人去问一声,就说宫里出事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静妃殁了 顾南枝gān等着也是着急,遂又去寻了一个以前伺候大皇子生活的内侍。 那内侍一开始死也不开口,顾南枝也无法。 沈赢倒是冷酷,喊人打了他十板子,这内侍什么话也都说出来了。 “大皇子受冷落以后,学习又跟不上去,宫里的师傅都不教他,就算给他书看,也是晦涩难懂的,大皇子性子倔qiáng,也不认输,自己自学诗词歌赋,也算是厉害,只是皇上终日不过问。后来大皇子生病以后,整个人都变了,也认真读书了,只是没事养花草,大皇子打那时候起,在殿内养了几百盆花草,比御花园的只多不少,许多御花园的太监内侍都来请教大皇子。” 顾南枝哦了一声,那盆五色梅也是剧毒之物,大皇子却是侍弄花草的高手,倒是巧了。 沈赢也想到这般,继续问道:“大皇子事无巨细,你一一说出来。” 顾南枝见沈赢要仔细抠细节,连忙捧了笔和书站在那太监身边,认认真真的记下太监的话。 就在两个人认真的听着话的时候,外间忽然传来一身嚎哭,随即一个小内侍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满脸惊惧,整个人直挺挺的跌倒了。 “侍讲大人!!!不好了!!!” 沈赢皱眉,见那个内侍是之前打发去静妃宫里找刘程璧,不由心头一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静妃殁了!”那内侍结结巴巴道:“说......是三皇子......杀的!人都......被禁卫军拿下了!!!” 沈赢和顾南枝皆是一怔,差一点没站稳。 “侍讲大人!您可要救救我们三皇子啊!!!”那内侍这时候爬过来抱住了沈赢的腿,哭喊着不停。 沈赢咬牙,低头冷声道:“放手!” 内侍听着冷如寒冰的声音,吓了一跳,慌忙撒手,抬头去看沈赢,只见他脸色极差,如阎罗一般,倒是边上的顾南枝脸色煞白,眼神却镇定的很。 二人撒开了内侍,径直出去,也不管什么大皇子了。 静妃的重华宫在离勤政殿最近的东边,豪华异常,特赐予静妃,表示荣宠,而东宫离这两个地方都一段距离,等两人急急忙忙赶到重华宫的时候,连大理寺的人都来了。 禁卫军们严禁出入,一排排紧紧围住了重华宫的宫门,事情闹的异常大。 沈赢到门口的时候,顿了一下,转头看这禁卫军竟然调来了一大半。 要知道禁卫军平常是护卫皇城安全的,后妃再怎么出事,也不能调这么多禁卫军来,沈赢心里疑惑至极,他顿了一下,拉住顾南枝。 顾南枝差一点被拉的趔趄,回头皱眉道:“怎么了?” 沈赢摇摇头,“不对劲。” 顾南枝一愣,知道沈赢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心里一慌,“哪里?哪里......不对劲了?” 沈赢屏住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整个人因为惊惧而有些颤抖的身子,慢慢的恢复了平静。 他闭上眼,缓了半息,然后睁开眼,道:“进去看看!” 顾南枝点点头,跟在他后面,进了宫门。 那禁卫军也算是和他们老相识了,见他们进来,也没有多阻拦就放行了。 顾南枝奇怪的看过去,这禁卫军好像有些不对劲,连盘问都没有盘问,正当她要提醒沈赢的时候。 宫内竟然传来了女人凄厉的嘶吼声,顾南枝吓得一跳,赶紧躲在沈赢身后。 沈赢拉过来顾南枝,加快脚步进了殿内,只见花园内一个宫女倒在地上,边上斑驳的血迹看的人心惊胆战。 一边的太监拿着浮尘,脸色发冷,道:“装什么装!继续打!” 沈赢扫了一眼那宫女,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像是一条濒死的鱼在地上挣扎。 “侍讲大人?”这时候胡总管走出来,满脸苍白,瞧见沈赢走近,讶异的很。 沈赢微微点头,“胡总管,这是怎么了?” 胡总管叹口气,“这丫头偷懒儿,让静妃摸出去了,皇帝生气,要活活打死她!” 沈赢垂眸,皇帝要杀了她?难道这宫女是知道什么隐情?还是什么? “静妃恍惚,她也该罚,可是活活打死有些太可怕了。” 胡总管唉声叹气,都是做奴才的,这宫女还是静妃身边得宠的,现在一句话就要死,指不定哪时候他也就死了。 “谁说不是呢!” 沈赢还要再说两句好话,让胡总管放人,那便的拿拂尘的太监走了过来,道:“胡总管,她昏死了。” 胡总管不忍心看,直接道“”“唉!看这样也活不长了,抬到西宫去吧!” 那太监点头,转身抬手叫人去拉那个宫女。 沈赢见状,咳嗽一声,扯了一下顾南枝的衣袖。 顾南枝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偷偷退出去,转头就奔向西宫。 这边沈赢上前,想要进去。 胡总管犹豫了一下,劝慰道:“侍讲大人,这事情您搀和进去了,可就不一定能出来了。” 沈赢转头看向胡总管,有些震惊他会劝慰自己,笑了笑道:“三皇子是我挚友,如果我这时候明哲保身,那我自己也瞧不起自己了。” 胡总管道:“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三皇子是被当场抓住了。” “怎么说?”沈赢回身来请教。 胡总管左右瞧了没有人注意这里,拉着沈赢到一边道:“静妃自从二皇子出事就恍惚了,一直都有人看着,这一次这宫女没看住,被静妃跑了,三皇子遇见了,被人发现的时候,静妃已经殁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沈赢皱眉,“三皇子说他杀了静妃吗?” 胡总管满脸纠结,“三皇子说不是,但是许多奴才听到了两个人争吵,去看的时候,静妃就没了。” 沈赢嘶了一声,刘程璧遇到这样的事情,有理也说不清了,但是没有看见他亲手杀静妃,是唯一的有利之处了。 “多谢胡总管提醒了。” 胡总管点点头,嘱咐道:“你进去小心着,皇上这会儿生气着呢!” 沈赢唉了一声,转头掀开帘子走进去。 一进去就感觉到里面沉沉的气氛,正殿内跪了不少人,有内侍有太监还有妃子,大理寺的万胜也来了,几个主事的太监也在,就连方家的人也在。 皇帝坐在主位上,脸色yīn晴不定,他一抬眼瞧见沈赢,冷声道:“沈赢,你来做什么?” 沈赢低头行礼,低声道:“臣受三皇子召见,在东宫内等候,可瞧三皇子良久不回,心里着急所以来找。” 皇帝抬起头来,缓了一口气,嗓子还哑着,十分不舒畅的样子,不过jīng神也好了些,“哦?他让你在宫里等?” 沈赢继续装傻道:“是,三皇子说去去就回。” 万胜眼珠子直转,立即站出来道:“皇上,有蹊跷啊!” 皇帝嗯了一声道:“什么蹊跷?” “三皇子说是静妃召见,所以过来。”万胜顿了一下道:“但是三皇子却和侍讲大人约定好,应是没有说谎的,既然已经和侍讲大人约定好,怎么会带着凶器前来杀人呢?” “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是静妃死了!这里只有他在!”皇帝说这着话还喘着气,“若不是他!那是谁?你们说啊!” 万胜低头,见皇帝火气越来越大,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忙不敢讲话,生怕又冲撞了他。 皇帝似乎十分生气,拍着椅子站起来,指着下面一群妃子就骂道:“你们也是!一群白眼láng!你们要什么,朕就给什么!静妃出事,一个个也没见来看过一次!一出事全都来瞧热闹了!!!láng心狗肺的东西!” 众人大惊,赶忙跪下喊道:“皇上息怒!” 皇帝忽然咳嗽起来,止也止不住,边上的小太监赶紧送上了手帕。 下面的人战战兢兢,也不敢抬头。 沈赢偷眼去看,见皇帝嘴角溢血,脸色唰的一下白下来,连忙又低头。 “查!!!给朕查的gāngān净净!连二皇子的事情全部查清楚!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朕眼皮子下面一而再再而三的行凶!!!” ☆、第一百一十八章救人 而顾南枝跟着那一行人出去了,眼看着他们往西宫去,没有多加思索就跟过去。 跟近了,顾南枝听到那两个抬尸体的太监满是埋怨,撞着今天这么晦气的事情。 “这人活生生的打死了,还不如扔出宫去,总管也是,非要我们扔西宫。” “你懂什么,外面多少眼睛盯着咱们皇城,你随意抛尸,要是被人瞧见了 ,咱们俩都得人头落地。” “呀!我还没想到这一层,还是哥哥你想的周到!” “少贫嘴吧!我瞧这宫女还没死绝,等会就扔在没人的地方,冻死算了,也不算咱们亲自动手,亲自作孽!” “是!咱们没有作孽,都是皇上的旨意!” 顾南枝听得直摇头,这太监都会推诿了事,皇城上下都是以皇帝为天,他一句话,要谁的命都行,看两个人做事的样子,也不知道这样抛尸的事情做过多少回了。 那两个人到了西宫附近,直接往偏僻的黑暗处去,顾南枝心中一惊,慢慢走过去看。 只见两个人到了一个池子旁,一点也没有犹豫,直接将肩上的宫女往池子里一扔,转头就要走。 顾南枝立即隐在暗处,瞧着两个太监一路小跑走,这才走出来。 等了一会,那两太监也走远了,顾南枝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火折子,点亮来,伸头去看那池子。 可这一看吓了一大跳。 只见方寸大的小池子里面,竟然堆了不少尸骨,有的已经是完全变成了gān尸,有的还是死去不久,脸色发青的新鲜尸体,更有鲜血淋漓的可怕脸庞....... 顾南枝不敢再看,心里缓了一口气以后,赶紧将那小宫女拉上来,然后背着人头也不回的跑了。 跑出西宫,顾南枝紧张起来,目前合宫上下戒备森严,人肯定是带不出去了,现在放哪里也不好。 她思索了片刻,直接往东宫去。 东宫现在唯一住着的就是刘程璧,现在刘程璧被羁押,里面再没有人居住,就算是皇帝搜查,也只是搜查刘程璧的宫殿,其他皇子的住处,或是其他空出来的暖阁,现在都没有人注意。 西宫和东宫离的极远,顾南枝背着人也没有多想跑进了以前三皇子的殿内,现在三皇子在宫内可是禁忌,提他名字都要被斥责,詹事丞怕事,直接关了宫门,叫人不要再走近了,等新皇继任再拿出来供给给新皇子居住。 顾南枝背着人进来以后。见宫内满是尘灰,似乎真的许久没有人来了,她心中倒是轻松了几分。 小宫女现在几乎没什么声息了,顾南枝放下她,转头就去找人来看。 放任下去也是死,不过找谁却是个大问题。 宫内现在势力分布明确,只有坐在那上面的皇帝一个人。 顾南枝在门口走来走去,眼看着夜月渐暗,东方的鱼肚白泛着光。 想了想,他转头去找刘程璧身边的宫人,着他去请于淄博。 于淄博连夜进宫,跟着万胜查案,但是他不过一个小卒子,现在死的是静妃,他只能瞧着,也gān不了什么,等了半夜,见万胜还在静妃宫里,便趁着时间准备去找其他地方。 正想着要走,那边小太监就赶过来了,说是小夫人请。 一说小夫人,于淄博当即就想起是顾南枝,想也没有多想,就跟着小太监走了。 到了东宫,于淄博看见顾南枝在门口等着,心里一喜,连忙走上去道:“夫人怎么叫我了?” 顾南枝犹豫了一下道:“我在宫里不熟悉,有些事情想问你。” 于淄博得意道:“这皇宫我也待了许多年,没有不熟悉的,你尽管问。” 顾南枝笑,转头对内侍道:“你先回去吧~我和于大人说些事情。” 那内侍奇怪的看了两个人一眼,点头就退下。 见他走远了,顾南枝这才拉着于淄博走出宫门,一边走一边说话。 “现在静妃宫里怎么样了?” “乱着呢~万大人在一个个的提审宫人,禁卫军在宫内禁严,闹的是天翻地覆。”于淄博还准备说沈赢跟着皇帝走了,忽然手上一凉,他低头看去,见顾南枝的手伸过来,捉住了他的手。 于淄博大惊,面色绯红,不敢说半句话。 顾南枝却飞快的在他掌心写了几个字。 于淄博虽然惊喜,但还是机敏,略一思索手掌心的字,便点点头。 顾南枝见他应承了,松了口气。 于淄博跟着顾南枝走到了以前三皇子宫门前,见着宫门实在晦气道:“这里太黑了,走前面去吧!” 顾南枝正准备说话,一侧身余光瞥见了个黑影在身后鬼鬼祟祟,当即笑了笑道:“好,这里是黑,不过却安静的很,不像西边。” 于淄博沉吟,感觉顾南枝话里有话,果然顾南枝的手再度搭上来,在他手掌心又写了几个字。 顾南枝转身,见那个黑影已经退远了,“咱们回去吧!我也是担心沈赢叫你过来,不过这天都快亮了,你离开久了也不好,赶紧回那边,省的万大人找不着你。” 于淄博脸色欢喜,握着手掌心,笑道:“那小夫人您在这里等一等,不过天亮后可能有禁卫军来搜查三皇子宫殿,您避一些。” 顾南枝点头,“您请回吧!” 于淄博笑着,“我瞧着你到宫门就走。” 那黑影很快就消失在宫道上,顾南枝赶紧回刘程璧宫里,看众人都在,面上不做声,心里却将每个人都怀疑了一遍,尤其是之前去叫于淄博的内侍。 顾南枝记得那个内侍姓郑,跟在詹事丞的手下,算是个激灵的人,被皇帝特地赐来给刘程璧的。 刘程璧的寝宫内有内侍数十个,还有厨房来来往往的内侍,这些人都是皇帝安排的,但是詹事丞一手办下来,皇帝的人自不必多说,其中肯定有大皇子的人,方家、崔家甚至是藩王都可能安插人进来。 越是这样想,顾南枝看所有人都不对劲,gān脆抬脚就走,不在这里等着了,径直往勤政殿去。 顾南枝走在前面,看有来往内侍都是小心翼翼的低着脑袋不敢说话,也是被宫里的事情吓得六神无主,不知道皇帝会发什么样的怒火。 这皇家最近事多,一脸死了不少人,前皇后和前三皇子都被废了,新来的三皇子也进了大牢,谁都不敢多说话,生怕惹祸上身。 顾南枝绕过乾清门,转头往勤政殿去,侧身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黑影又跟上来了。 再走几步就是月华门,对面就是勤政殿,顾南枝也是佩服跟着的那人,皇帝眼皮子敢这样嚣张,倒是实在是忠心耿耿,可转念一想,皇帝眼皮子下,无人敢放肆,上一次在宫门前遇刺,本就怀疑是皇帝自己动手,借由他们铲除三皇子和外戚。 这一次难道也是皇帝...... 顾南枝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见那黑影仍然跟着,心里似乎越加笃定那是皇帝暗中安插的人手。 她想着反正于淄博会处理那宫女的事情,自己只当是挂念夫婿,前来看一看的。 到了勤政殿外,仍是灯火通明,禁卫军排了一溜儿,内侍也在阶下候着。 顾南枝站在远处看了一眼,有些心急,勤政殿内大门紧闭,胡总管也在外面,据于淄博所说,皇帝带走了沈赢,那勤政殿内是沈赢和皇帝吗? 皇帝单独和沈赢说话,是什么意思? 正想着,那边胡总管看见了顾南枝,当即认出来是沈赢的夫人,一路小跑过来,赔笑道:“夫人来找沈大人吗?” 顾南枝狐疑起来,胡总管怎么忽然殷勤起来。嘴上却客气道:“是的,胡总管,我担心夫君,所以找来看看。” 胡总管听顾南枝这样高看他,笑起来道:“小夫人倒是与沈大人情深,不过这一宿没回去,小夫人却是该担心,但是昨夜里宫里发生太多事了,皇上心情不好,留沈大人在殿内下棋。” “下棋?”顾南枝忍不住惊讶,“这时候下棋?” 胡总管勉qiáng拉扯嘴角笑道:“可不是,皇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非要下棋,也不让人伺候,这已经在里面呆了半个时辰了。” 顾南枝嘶了一声,“都没有进去奉杯热茶?” 胡总管哎呀一声道:“皇上下了旨意,说是不许。” “这么冷的天,胡总管也不该啊!”顾南枝瞄向胡总管,心里明白了他的意思。 胡总管也担心皇帝的身子和情绪,怕他伤心过度,不顾身体,但又怕皇帝旨意怪罪下来,想找个由头,正好自己来的凑巧,给他送上了个由头进去看看。 胡总管嘿嘿一笑,“夫人担心沈大人,老奴也豁出去了,便进去瞧一瞧!” 顾南枝也明白的笑笑,反正在自己是妇孺,皇帝最好面子,就算怪罪,沈赢会求情,胡总管也会求情,皇帝也不会说什么,打哈哈也就过去了,也解了顾南枝和胡总管的心结,她狡黠一笑,似乎看透了胡总管一样,咳嗽道:“那就多谢胡总管了,请胡总管替我瞧瞧我夫君是否安好。” 胡总管嗯了一声,对顾南枝此番话忍不住佩服起来,他虽进去,用的顾南枝由头,这孩子也不会不明白其中厉害,仍然愿意叫自己进去,看来也是个厉害的主儿,当即好感倍增。 吩咐准备了热汤和热茶,以及几碟子热点心,胡总管清清嗓子敲开了勤政殿的大门。 ☆、第一百一十九章夫君待我好 顾南枝在阶下等着,外面的风有些凉,她抱着胳膊,有些发怔,虽然知道沈赢聪明绝顶,什么事情都可以从容应付。 可是皇帝喜怒不定,脾气bào躁,一冲动一起来连儿子都不放过,若是真的迁怒沈赢,他怎么办? 大不了就一走了之,可是走了刘程璧怎么办?皇帝连前三皇子也幽禁了,再幽禁一个儿子又怎么样? 大皇子无所出,二皇子只有一个女儿,三皇子刚刚指婚。 这样子嗣稀薄的情况下,皇帝也敢幽禁三皇子,放逐大皇子,也是真的可怕。 顾南枝担心沈赢,面上不敢表现,心里急死了。 二人情谊已然深厚至极,不可分割,刚刚进沈府的那些时候,似乎是上辈子的事情,两个人终日相对,无所不谈,沈赢代替了她的朋友、亲人,甚至是爱人。 什么时候喜欢他的呢?在庄子?还是刚进沈府?亦或是求功名的时候?顾南枝不记得了,但是一想起沈赢,只觉得满心安慰,她对自己认知极其清楚,她伴在沈赢身边,不如说他们相互依偎,相互取暖。 情之一字甚之爱。 “沈小夫人~”胡总管这时候从殿内出来,瞧见顾南枝满面愁容,便凑过来道:“您别担心,皇上打着瞌睡呢!沈大人在侍候着,没有什么事。” 顾南枝听到胡总管这番话,呼出一口气,心里大石也放下了,挤出一个笑容道:“多谢胡总管。” 胡总管笑眯眯道:“小夫人海量,奴才还得谢谢您呢!” 顾南枝羞涩一笑,望向股总管,心里不由的敬佩起来他,按理说这胡总管是皇帝身边的 老人,地位之高,就连皇子们也要让三分,可他做人也是客客气气的,就连对她一个四品官员的无诰命在身的夫人也客气,感谢的话随口就说出来了,实在是难得。 “南枝!”二人寒暄着,沈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看见顾南枝惊声叫道。 顾南枝一喜,“你出来了?” 沈赢脸色明媚起来,一扫yīn郁,上前握住顾南枝的双手,忽又觉得不好,转首对胡总管颔首笑笑。 胡总管偷笑,摆摆手道:“沈大人定有偷偷话要说,老奴去偏殿歇一会。” 沈赢点头致谢,“多谢胡总管。” 顾南枝也笑意殷殷的目送胡总管走。 待他走远,沈赢拉着顾南枝到无人的角落,担心道:“我一时被喊走了,又找不到人通知你,生怕你着急,你怎么找到这里了?” 顾南枝摸摸他的手,温热的很,便安心解释:“我遇见了于淄博,他告诉我的。” “于淄博?”沈赢不快,“他倒是自在。” “说正事!”顾南枝知道他的脾性,也不在意。 沈赢嗯了一声,“你那边怎么样了?” 顾南枝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狡黠道:“那jī本来是要杀了做汤,我觉得这几天不用着急,就先放在东三屋里了,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再拿出来,可是那jī被宰了一个口子,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但是好在老于说他能照看着。” 沈赢越听越想笑,最后实在无奈,只能道:“你还真机灵!” “那你呢?不是去静妃宫里了吗?怎么在勤政殿?” “我去的时候正碰上皇上动怒,说是要彻查,想来是真的生气了,便静观其变,没敢多说什么,不过好歹皇上顾念着和程璧的情谊,只是暂时扣押,没有要定罪,现在查也是好事,我便多说了几句,皇上听了也消了气,心里有些难过,又缅怀静妃,便要我陪着。” 顾南枝呼口气,“还好没有定罪,我在程璧那里待着,听他们内侍说,今天一早禁卫军就要去搜查他的寝宫。” 沈赢扫了一眼周围,“身正不怕影子斜,程璧一定没有做过这事,此事蹊跷,应该是有心的人故意布局,现在内侍都知道要搜查了,那人定知晓了,就怕从中做什么,你回去照看着,我在这里继续伺候着。” 顾南枝啊了一声,“皇上不是睡下了吗?” 沈赢摇摇头,“没有,只是打瞌睡,瞧着也不想睡,我再等一会,皇上放了我,我立即去找你,不教你担心。” 顾南枝满目忧愁,“天也快亮了,皇上应该要歇息了,我等一会,若是等到你,我们一起回去,等不到的话,我一会就走。” 沈赢犹豫道:“但是外面冷。” 顾南枝浅浅一笑,“无事,我内力护着,不冷。” 沈赢叹气,拉着顾南枝轻轻揽过她的肩膀,心中千言万语,吐不出,说不尽。 二人依偎着,在檐下无言半日。 “沈大人,皇上在叫你呢!”胡总管回来,瞧了一眼内殿,伸头轻轻喊了一下沈赢。 沈赢楞了一下,当即抽身而去。 顾南枝走过去,对着胡总管盈盈一拜。 胡总管哎哟一声,忙扶起来顾南枝,“小夫人客气了,瞧着二位年纪不大,情谊倒深厚。” 顾南枝满面绯红,低声辩解道:“夫君待我好,不过不敢谈什么深厚。” 胡总管哈哈笑,“小夫人您别说,老奴在宫中这么多年,来来往往见了不少人,还第一次瞧见您二位这样感情好的呢!” 顾南枝笑,故意道:“胡总管你尽说笑!我听许多人说皇上和前皇后恩爱非常!叫人羡慕呢!” 胡总管笑了,面色有些古怪,说不出的讥讽和不屑,但一闪而过,他笑道:“前皇后的确深爱皇上呢!” 顾南枝见胡总管口气松动,赶紧做出一副八卦的样子,惊讶的问道:“原来真的呀!我尽听人说,都没见过呢!胡总管您既然说了,那皇上和前皇后感情一定很好!” 胡总管呵呵,看着顾南枝手舞足蹈的模样,摇摇头道:“小夫人年纪小,可爱的很,模样也好看,沈大人与小夫人携手,也是良缘。” 顾南枝做出满心欢喜的样子,像是打开话匣子一般,不住的问着前皇后的事情。 胡总管也是喜欢顾南枝,随意说了几句,大致就是前皇后真爱皇上,二人感情不错,可是说话的意味里总带着古怪。 顾南枝心里存着疑虑,准备回头找人去问问。 “这天亮了,小夫人还不去歇息?” 顾南枝不舍的看了一眼殿门,叹口气道:“这个时辰,我也该走了。” 胡总管哎了两声,点头道:“小夫人路上小心,在三皇子宫里候着,要是沈大人出来了,老奴一定谴人去说一声。” 顾南枝低头,“那多谢胡总管了。” 出了勤政殿,顾南枝向月华门走了几步,侧身在门户躲下了。 没多久,一个身影窜过来,只见一个小太监走出来,脚步声极轻,那太监矮身进来以后发现前面没有人,也是吓了一跳,忙快步走到前面,然后左右看看。 顾南枝躲在门后,露出半个脑袋去打量那太监,仔细瞧了半天,只觉得眼熟,却不记得是谁了。 不过顾南枝记忆力惊人,暗中记下了那太监的穿着,等那太监走远,她才慢悠悠走出来,转头继续往东宫走。 没有走多久,就瞧见于淄博拉着一个太医急急的小步奔跑。 顾南枝立即追上去道:“于大人!” 于淄博被喊的吓了一跳,转头瞧见是顾南枝,松了一口气问道:“沈夫人怎么在这里?” “这里不方便说话,先去三皇子宫里。”顾南枝淡然道。 于淄博嗯了一声,转头介绍道:“这位是刘太医。” 顾南枝点点头,示意他们继续走。 到了刘程璧殿内,只见禁卫军已经到了,内侍吓得六神无主,都盼着有人来主事,一瞧见顾南枝,急忙忙的过去要求救。 于淄博立即站出来拦住内侍们,厉声道:“你们休要胡闹,三皇子没有做过此事!怪不到你们头上去,现在小夫人身子不慡,还得歇着,你们再要冲上来,别怪本官不客气!” 这一番话言辞严厉,官威横生,瞧着虎虎生风,十分吓人。 这些内侍本就是欺软怕硬的人,本就是看顾南枝是女子,所以去求她,现在被于淄博一吓,全都齐齐整整的往后退。 顾南枝咳嗽了两声,也站出来道:“我身子不慡,现去歇息,不得来扰!禁卫军搜查本是职责,不得慌乱!” 众内侍连忙叩首答是,沈赢是刘程璧极好的朋友,地位极高,这顾南枝也被刘程璧奉为座上宾,众人全部看在眼里,自然是巴结的很,一来二去,都当他们是半个主人,有事就赶着去请他们,众人也不敢说个不字。 看着禁卫军已经在殿内了,顾南枝一急,拉着于淄博就往偏殿走。 于淄博被拉的蒙头蒙脑,脸上却一派喜气洋洋,直觉满心欢喜,似乎是要飞上天了。 刘太医瞅着他,疑惑至极。 进了偏殿,顾南枝就道:“我去瞧瞧禁卫军有没有搜出什么,你们先去,我一会就来。” 刘太医阿了一声,心想去哪儿? 于淄博点头,摸着手臂欢喜的很,“我知道。” 刘太医转头,心里更疑惑,这于淄博又知道啥啊! 顾南枝想了想,又附耳至于淄博身前,低声道:“我将那宫女安置在了前三皇子的偏殿里,你一进去就能瞧见了,小心点。” 于淄博乐呵呵的点头,直说好。 顾南枝瞅了他一眼,觉得奇怪,也没多问了,转身就从窗户跳出去。 ☆、第一百二十章生气! 顾南枝从窗户溜出去以后,寻着声音找到了禁卫军在主殿内搜查。 主殿坐北朝南,是东宫最好的一座宫殿,是皇帝特赐下来给刘程璧住的,现在又派遣禁卫军来搜索宫殿,真是莫大的讽刺。 一行禁卫军也不多,不过十几个人,大约是知道刘程璧东西极少,那禁卫军只在主殿搜查。 顾南枝从窗户翻进去,仔细看去,见只有三四个禁卫军在假模假样的翻看东西。 剩下的禁卫军站在门口悄悄说着话,声音极低。 顾南枝想凑过去听一听,结果右身侧一个禁卫军转头要来搜查,吓得顾南枝赶紧顺着窗户往后走。 可是左边也有禁卫军在翻查东西,再退肯定会被他看见。 顾南枝一急,顺着柱子一跃而上,这一跃而上到梁上,转头就看见一个太监蹲在另一根梁上,和顾南枝大眼瞪小眼。 顾南枝:“......” 那太监也是面红耳赤,却嘘了一声,叫她不要发出声响。 顾南枝抿唇,缓缓凑过去。 那太监大急,一脸讶异,似乎在问为什么她为什么过来。 顾南枝扫了一眼下面,禁卫军们似乎都不打算再继续翻查了,只是站在一起等候号令。 那太监本就贴在了墙上,见顾南枝步步紧bī,转头看了看,一脸焦急。 走到那太监的梁上,顾南枝这才发现那太监似乎就是早上跟着她的那人,身上装饰一应和早上的一模一样,身形也相似。 当即顾南枝心头就有了主意,手袖中滑下一个棋子,是刚刚在偏殿随手拿的,以作后用,现在正好用上,故意发力,将棋子一下扔到了右手边下方的屏风那里。 这一下声响不打,却惊的那太监瞪大眼睛,发怔了半天,似乎不敢相信她敢这样做。 顾南枝趁着他发呆的空档,一个箭步奔上去,左手锁住他的手腕脉门,右手上手就掐住他的脖子,双手一齐发力,bī得小太监双眼发红,一时竟然动弹不得。 下面的禁卫军压根就没有听到那棋子在屏风上的声音,还是各自做各自的,没多会竟然都出去了。 顾南枝怒眼瞧着那太监,余光扫到了禁卫军全部出去了,等了几息时间,不见有诈,直接拖着那太监往下一跃。 那太监本是身体qiáng壮之辈,又会些武艺,但是本就偷偷摸摸的提心吊胆,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的,不敢多做什么,他本想等禁卫军走后,也偷偷溜走,没想到顾南枝压根就不想放过他,也不怕禁卫军发现,一下子就擒住了他。 他又惊又怕,一时被掐住喉咙,更是焦急,越是焦急,反而身体发虚,气力不继,挣脱了几次都没有挣脱开,反而越加无力,竟然被顾南枝一路拎着下来了。 那太监见顾南枝要跳窗,赶紧挣扎起来,试图逃跑,哪知道越是挣扎,顾南枝就越发力扣紧了,差一点掐的他背过气去。 顾南枝这边翻过窗户,摸到偏殿,把小太监往chuáng上一扔,找了绳子立即捆上去,随手塞了一件衣服到小太监嘴里,阻止他自杀亦或者叫人。 等收拾齐妥,顾南枝便拉下chuáng帏,半坐在chuáng上,听着外面声响。 只听外间的禁卫军似乎是要撤退,放佛只是故意来瞧瞧似得,根本不打算仔细彻查,只是来走走排场的。 顾南枝心里好奇,是皇帝授意的,还是禁卫军所的头头觉得刘程璧还会出来,不敢得罪他,所以故意来做样子,不过不论哪一种,这样对刘程璧好。 顾南枝半开着窗户,见禁卫军真的要走,不由一喜,转头准备去看于淄博他们。 正要出去,就听见外间一串脚步声传来。 顾南枝一凛,手中短刀立即握住,隐在门后面。 “南枝?”哪知道进门的沈赢,他推门而入,急匆匆的呼唤起来。 顾南枝被他吓了一跳,不由心里起了玩心,悄声走上去,短刀抵住了沈赢的腰腹。 沈赢立即顿住身子,沉默着不说话。 顾南枝疑惑,也不说话。 结果两个人竟然这样对峙着好半天,谁也不肯说话! 最后顾南枝忍不住了,出声道:“为什么你不说话啊?” 沈赢身子仍旧僵硬着,似乎没听见顾南枝的声音一样。 顾南枝有些慌,收回短刀,探头去看沈赢。 只见沈赢脸色铁青,眉头紧蹙,整个人绷起来和铁似得。 “你怎么了?”顾南枝不知缘由,忍不住担心我问道。 沈赢瞥了她一眼,张嘴道:“生气。” 顾南枝挑眉,“你gān什么生气?皇帝骂你了?” 沈赢不理她,兀自走到一边。 顾南枝好奇的很,不知道谁还能惹他这么生气,小步跑过去问道:“你gān嘛生气?真是皇上骂你?不至于吧?” 沈赢瞪她一眼,“不是皇上。” “那是谁?”顾南枝啧啧,“外间太监为难你?不可能的!还是你被鸟屎沾到了?” 沈赢脸色更难看了。 顾南枝赶紧改口,“你说说,我安慰安慰你。” 沈赢见她言笑晏晏,不知道为何心头一股酸楚。 “是你。” ☆、第一百二十一章一生一世一双人 顾南枝一窒,见沈赢似乎面有怒气,思忖片刻道问:“我惹你生气了吗?” 沈赢坐下来,看了她一眼,满目怨气,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顾南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自己没有招惹他啊?但是看沈赢也不是开玩笑的样子,他性情虽然不好,但是一直恪守礼节,心思深沉,心事也不会放在明面上来的,这一下不知道到是哪里招惹了这个小气鬼。 “北风” 顾南枝故意叫他的字。 沈赢果然有些动容,面色也缓和了许多。 良久,他轻声问道:“咱们在一起多久了?” “也有很多年了吧?”顾南枝算了一下,也不记得到底多少年了。 “我对你可算好?可算真心?” 顾南枝心虚,这到底要说什么?“我知道你对我好。” 沈赢继续道:“我也不瞒你说,我真心想与你携手共度余年。” 顾南枝瞧着他的样子,心里只翻酸,这年纪轻轻十几岁,怎么说共度余年了?难道皇帝要杀了他? “当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还纳闷为何给我一个傻媳妇?我这病恹恹的,就算是个傻子,也不能欺负我吧!”沈赢说到这里,似乎想起来什么,笑了笑道:“你这傻子却是装的,比谁都聪明,还记得刚入府的夜里,你披着衣服,偷偷找我吗?” 顾南枝嗯了一声,哄孩子嘛!她当然记得。 “我被你吓了一跳,可心里又是暖呵呵的,你虽然故意讨好,可说的话都是真的,我没法生气,就是生气自己让你这样小心翼翼,我真心对你的,见你第一眼起就是了。”沈赢垂眸。“你是傻子,我也怜你,你是聪明人,我也疼你。” 顾南枝被他说的心酸,这么多年,在老顾家的情谊早就没有了,第一眼醒来就被发卖,如果不是沈赢,她一生该怎样蹉跎,他变成了自己的朋友亲人和爱人,对他到底是爱意多还是亲情多,自己也模糊了,有时候行为举止早已越界。 “你喜欢我吗?”沈赢抬头问。 顾南枝一愣,想也没有想就道:“当然喜欢!” 沈赢点点头,似乎安慰了许多,“因为我喜欢你,你所以讨好,故意也喜欢我?还是真心喜欢我?” 顾南枝沉默了一会,走到沈赢膝边,拢着他的双手,第一次这般百感jiāo集的安慰着沈赢,“我真心喜欢你,我承认,这里面夹杂了很多其他感情,我以前十年都是懵懵懂懂,直到遇见你的时候,世界才开始清晰起来,对顾家人没有什么感情,对你感情最深厚,除了喜欢,我还当你是我的亲人朋友,我很看重你,很看重!” 沈赢低头,眼神变幻万千,整个人笼着雾一般,叫人难以看清。 顾南枝想,当真是皇帝发话,要他去死吗? 那这样的话,自己也去死好了? 在这世上,没有沈赢,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 “北风,皇帝如果让你死,我愿与你同去。” 沈赢一愣,手指尖微微颤抖,他恍惚好久,忽然摇摇头,他道:“我们不会死。” 顾南枝抬头望着他,有些怔忪。 “我进来的时候,你拔刀对我了。”沈赢说出来,觉得有些刻意矫情,可是不说出来,如鲠在喉,“我心里难过,所以问你话,我愿意把命给你,但是我没想到你会拿刀对我。” 顾南枝摸着冰凉的匕首,一把刀横向沈赢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会让他受伤,完全没有想到会让他难过,她只顾着自己的乐了,到底是发蒙了啊。 本来以为顾南枝会嘲笑他,沈赢闭上眼,却没想到良久没有等到顾南枝笑声,只等了一句对不起。 这句道歉像是微风般一样,慢慢划过他的耳垂,柔软的像是chūn日的江水。 沈赢赶紧睁开眼,只见顾南枝明晃晃的眸子定定的看着自己。 “你这样,让我心里到过不去了。”沈赢避不开她眼神,无奈喃喃话语。 顾南枝的眼睛很亮,因为眼珠很黑,但是亮晶晶的像是星星一样,这样一瞧着沈赢,就让沈赢很受不起,话也不敢多说,就拉起来顾南枝。 “北风,我和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横刀对你。” 沈赢嗯了一声,有事沈北风,无事就沈赢,他怎么着也跑不掉了,顾南枝这个人呀实在聪明到令他害怕,可却甘之如饴。 “我知道,我也不生气了。” 顾南枝笑开了,“我家北风真的不生气了?” 沈赢瘫着脸,摇摇头:“不生气。” “那给爷笑一个吧?”顾南枝大着胆子去开玩笑,试探他到底是真的看开了,还是嘴上说说罢了。 沈赢听罢,面无表情。 顾南枝心里一咯噔,不好,要发作了。 哪知道沈赢转头看了一下窗外,然后快速转过脸对着顾南枝莞尔一笑道:“怎么样?” 沈赢年纪不大,只是行事老辣,心思深沉,一说话都让人忘记了他的年龄,这时候褪去了算计,稚嫩的脸上带着清冷的神色,又有笑意,却分外的柔和。 “很好看。”顾南枝抱住沈赢的腰身,只觉得身心舒坦,暖意融融。 沈赢也不由自主的拥住顾南枝,凑到她的耳朵旁,轻轻道:“你更好看。” 顾南枝乐了,咯咯咯的直笑,喘着的气儿带着暧昧的味道全部涌进了沈赢的胸腔中。 情意氤氲在空气中,沈赢动了动喉咙,侧头看着顾南枝雪白的脖颈,不禁蹭过去埋在她的身体里。 顾南枝一呆,感觉到沈赢呼吸细微的变化,身上的温度正好跟随呼吸声辗转升腾,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房里鼓噪喧嚣。 沈赢深呼吸一口,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也感觉到了顾南枝的僵硬,叹口气道:“今年咱们就成婚吧!” 顾南枝低头忍不住的笑,“咱们都成过亲了。” 沈赢轻轻摩挲顾南枝的腰肢,“不算,我要重新将你娶进门,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顾南枝被弄得浑身发痒,脸色渐红,隐忍害怕却又期待。 “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夫君,不过你要娶了我,就断了纳妾的念头,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要是敢纳妾,我先卸了你三条腿,然后再休夫。” 沈赢没有明白三条腿的意思,好半天弄明白了,脸色一晒,咳嗽一声道:“我要是纳妾,你直接弄死我吧。” 顾南枝了然一笑,低头瞧了一眼沈赢的裆部。 沈赢被她不怀好意的笑容弄得后背发凉,赶紧搂紧了顾南枝,不让她再乱看。 顾南枝兀自笑笑,然后轻声道:“沈赢,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的。” 沈赢感受着顾南枝的心跳,嗯了一声:“你要是对我不好,我恨你一辈子。” 二人很少谈及这样的感情事情,但是一谈起来,左不过是成亲的事情,沈赢很早就知道顾南枝绝不会让自己纳妾,自己也没有这般想法,还想着以后要去糊弄自己姐姐再也不娶,没想到沈渔却率先拉着他说女子不易,顾南枝这般好,不要辜负了,千万不要再娶。 这话实在妥帖,沈赢心里好笑,对天赌咒说了几百遍,绝不再娶。 这里又对着顾南枝的狠话,再赌咒几次。 他们不知,沈赢的心里早早就竖起来了一座墙,这道墙壁隔绝了所有人,除了他在乎的沈家还有顾南枝,谁人也走不进,就连刘程璧,他也不敢说到关键时刻,他会不会抛弃刘程璧。 但是这辈子绝对不会弃顾南枝,弃沈家。 沈赢拉微微后倾,满怀笑意道:“我算了算日子,觉得六月十八甚好,等刘程璧安稳了,咱们修书回去,叫姐姐和姐夫来京城,咱们就成亲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心惊胆战 二人你侬我侬,沈赢只觉浑身燥热,凑到顾南枝耳畔想要吻一下。 顾南枝侧头,满面绯红,欲语还休。 “嗯嗯嗯呃恩~~~~~~~~” 正在两个人凑近时候,身后的chuáng上传来一阵呜咽声。 沈赢脸色一变,转头看过去。 顾南枝嘶了一声,拉过沈赢道:“是我捉回来的人。” 沈赢这才安心下来,抱着顾南枝问:“怎么说?” 顾南枝慢慢道:“我刚刚回来就碰到了禁卫军搜查,留了个心眼,想去瞧瞧,一进屋子就碰见这个人在梁上,我顺便就捉回来了,看这样就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理。” 沈赢点头,沉吟道:“我去看看。” 顾南枝坐起来,走到后面chuáng帏边,缓缓拉开了帘子。 沈赢看过去,只见是个小太监模样的人绑着结结实实,在chuáng上左右扭动,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似乎年纪不大,但样子十分jīng明滑头。 “这是个太监?”沈赢略有些惊讶,走近道:“不过品阶不高,瞧着好像是别人的招子。” 小太监听了,变了脸色,灰败的很,似乎很怕沈赢瞧出来他是谁的招子。 沈赢仔细琢磨了一下,片刻后道:“南枝,这人留着没什么用了,定是皇帝的人来盯着咱们的,我们不能放回去,一放回去皇上就知道咱们的事情了,杀了吧。” 顾南心里困惑,沈赢这般说话可不是他的风格,不过他心思自己难猜,就顺着话便是了。 “那我去处理了吧。” 太监听了,顿时不gān了,一直叫唤,“呜呜呜呜~~~~~~~~~~~” 顾南枝乐了,“别叫唤了,也说不出句话,你不难受吗?” 小太监作势要哭。 顾南枝看了一眼沈赢玩味的表情,上手就要拉他起来,右手还摸出了短刀。 看见短刀,小太监眼睛都直了,不敢相信似得死死的盯着顾南枝。 顾南枝嘿嘿笑,“咱们也没什么恩怨,就怕你害我们,我没办法,只能送送你去阎王爷那里了。” 小太监听了,泫然欲泣,赶紧死命的摇头,似乎是在说我不会害你们的。 顾南枝看着,犹豫了一下,过了一会道:“罢了,叫你做个明白鬼吧!我现在松开你嘴巴上的东西,但是你只要敢高声喧哗,我立即杀了你。” 说罢,还狠狠的看了一眼小太监。 小太监听有生还的机会,立即听话的点头。 顾南枝看了满意的很,手上一用力,拉出了封住小太监嘴巴的布条。 一松开布条,小太监还真的不敢喧哗,只是看着顾南枝,满面惧意。 沈赢这时候凑近了,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太监道:“你是皇帝的人吧?” 小太监犹豫了几息,点点头道:“是。” “叫你来做什么?” 小太监看着沈赢,又看看顾南枝手里的短刀,锋利的直闪光,他吞了一口口水道:“奴才只是奉了钱主管的话,要来看一看是谁会阻拦禁卫军搜查,或者说看看有没有人来做什么事。” 沈赢一惊,和顾南枝对视,然后连忙问道:“那你看见了什么?” 小太监顿住了,他看着短刀的刀刃侧向自己,赶紧开口道:“禁卫军来没什么,除了这位主子来捉我,不过禁卫军进来前,奴才瞧见了一个太监进来了,似乎是往三皇子的chuáng下放了东西,奴才看了就想跟着去,没曾想到刚要走禁卫军就来了,奴才怕被发现,就暗暗记下来了那太监面貌,等禁卫军走了再去捉人,没想到” 没想到,顾南枝捉了他。 沈赢和顾南枝听到这话,便明白了,是有人故意来陷害刘程璧,所以在禁卫军来之前,放好脏物,正好人赃并获,哪知道皇帝并不相信刘程璧会杀人,所以暗中派人看着,正好被自己抓回来了。 顾南枝问:“你认识那个太监吗?” 小太监顿了一下,“奴才不认识,但是看着品阶和衣裳,应该是东宫的人。” 顾南枝心里忍不住的吃惊,看了那太监一眼,冷声道:“你这太监胡言乱语,还想骗我!不若就地杀了,扔到西宫去!” 小太监连忙喊冤,唉声道:“奴才哪里敢骗您啊!都是真的!不信奴才去给您找!!!” 沈赢唔了一声,“那好,你就给我找。” 小太监一愣,这......这怎么找? 顾南枝也有些疑惑,她回头看沈赢,只见沈赢轻轻笑了笑,便道:“你先看着他,我趁着他说的那太监没有走远,先去瞧瞧。” “好,你且去,我在这里。”顾南枝不疑有他,直接说道,想着沈赢有法子,也不用自己费嘴皮子了。 说着沈赢缓缓走到门外,找了个小太监叫来了刘程璧宫内主事的一个詹事。 顾南枝看着他们说着话,心里猜沈赢大约是要借口召集所有东宫的太监来,然后自己胁迫后面那个太监认人。 “喂,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赔笑道:“奴才贱名,恐怕rǔ了主子您的耳朵。” 顾南枝不耐烦了,“我叫你说,你哪里那么多的废话!” 小太监赶紧道:“奴才叫李徳。” 顾南枝嗯了一声,开始套消息,“李德,你功夫不错,是在宫里学的?” 李德油嘴滑舌,jīng明的很,当然知道顾南枝套话,笑了笑道:“奴才就自己偷偷学的,本来奴才家以前就是开武馆的,后来家道中落,奴才进了宫唉!” 说着还叹了一口气,李德见顾南枝没声音,偷眼去看,只瞧见顾南枝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不由的后背一冷,当即知道这位主子油盐不进。 “李德,你能偷偷学会武功,还会一些轻功,说来这等天分,在宫里也可惜了,怪不得皇帝重用你,jiāo给你这么重要的任务。” 李德冷汗直冒,摇摇头道:“奴才哪里有这个福分。” “钱总管的眼力劲真好,一眼就挑中你来。”顾南枝继续道:“这钱总管我还没见过呢,都道皇上身边的红人是胡总管,想不到还有个钱总管。” 李德的冷汗冒的更多了,嘿嘿笑了笑,“主子您说的是。” 顾南枝起身而上,一把短刀直接捅到了他嘴巴里,风轻云淡道:“少废话了,再不说实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gān脆以后都不用说话了。” 李德吓得屁滚尿流,这会儿功夫就被她压得死死的,说什么他们也不信,现在更要当场对峙,李德知道今天碰到了狠角色了,要不说点实话,根本出不去,可是实话也说了一半,他们还是不肯放人,看来必须要好好打算一下了。 顾南枝见李德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狠狠转动短刀,直接在李德的嘴巴上开了一个口子,登时血就冒了出来。 李德啊了一声,浑身颤抖起来,脑子空白,也顾不得什么了,立即道:“主子您别啊!我说,我什么都说!” 顾南枝嗯了一声,拿着刀退后,玩味的看着李德。 李德吸溜了一下嘴角的血,然后忍着疼道:“奴才本是胡总管手下的,后来因为年纪小,被挑进正武殿里面学了几年功夫。” “正武殿?”顾南枝来了兴趣,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李德也不含糊,直接道:“正武殿是皇上亲自设立,由钱总管管事,挑选太监习武,为皇帝做事,什么事都做,奴才只是末等的一个小太监,仗着身子轻便,所以来做这事。” 顾南枝心里明白了,正武殿有些像是东厂,不过东厂是明面上的机构,这正武殿就和血滴子一样,见不得人,知道的也少,都是皇帝的心腹,只听命于皇帝,为皇帝一个人做事。 “还有呢?” 李德犹豫了一下道:“什么?” “跟踪我的人,监视三皇子的人,还有呢?” “也是正武殿的,钱总管说二位主子心性太高,不受控制,所以找个人看着,但绝没有什么坏心思!” 顾南枝虽然早就猜到是皇帝的人监视自己,但是听到李德亲自说出来,还是忍不住的冷汗直冒。 这个皇宫里实在是可怕,暗处的眼睛太多,静妃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二皇子之死,难道都是皇帝命人去做的? 想到之前自己和沈赢二人在宫门前被刺杀,险些丧命,再看看今朝,皇帝为了保全自己的势力,痛下杀手,废了前三皇子,甚至是...... 顾南枝不敢想,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她深呼一口气,面色不变,好像是没有什么惊讶的一般,只是看李德的眼神越来越冷了。 李德说出来这些事后,有些后悔,可是为了保命,他也顾不得,这件事牵扯太多,说出来这些话已经是要人命的了,事后还是早早遁走为好。 两个人心思各异,都在思量着自己的事情。 外间已经渐渐吵闹起来,顾南枝拉起来李德,走到窗口边,看见偌大的庭院里,已经挤满了太监,都面向这边偏殿,他们可以将所有太监的脸一览无余。 “好了,你可以告诉我哪个太监了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开始行动 李德被顾南枝拿刀bī到窗边,掸眼一看窗外,有些腿软,知道自己说错一个字,立马没命。 他立即认真的看过去,左右瞧了好几遍,近有一盏茶的时间,才从最后面的一个角落里找到那人。 李德立即惊喜的叫道:“他!就是他!那个瘦高的,就站在柱子下面。” 顾南枝随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一个面色发白,眼睛细长的年轻小太监,畏畏缩缩的在柱子下面左右打量。 “真是这个?” 李德笃定的点点头,确信自己没有认错。 顾南枝瞄了他一眼脸色,也没有说什么,就拉着他回后面。 李德有些害怕,生怕她要杀了自己,求饶道:“主子您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可千万饶了奴才的小命啊!” 顾南枝笑笑,这太监着实怕死,不过在宫中,也是因为这地方没什么好人,小太监卖身不卖命,当然害怕搞不定任务还丢了性命。 不过顾南枝没有要杀了他的意思,但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又将他堵住嘴巴,找了绳子再捆了一圈,还对他说道:“绑你一个时辰出不了什么事情,等我办完事就回来找你,你要是耍什么小聪明被我抓到了,我就下狠手了。” 李德听着这话似乎有饶了他的意思,但是没有想放他走的意思,他眨巴着眼睛,可是皇帝还等自己回去复命,要是晚了,他的小命还是保不住,左思右想,他还是找准时机逃走吧。 顾南枝瞧着他面色纷杂,盘算着事情,就知道这太监想要逃,不过现在不能叫他真的跑了。 思索了一会,顾南枝出门找到正在训话的沈赢,拉他过来,叫他照看一下,里面的李德。 沈赢嗯了一声,认为他在自己手上而已掀不起来什么风làng。 “找出来了吗?”想到李德的话,沈赢也注意着这事情,不过他心里想到的更多。 顾南枝隐蔽的指了一下那靠在柱子上边的太监,“找出来了,就是那人,你小心一些。” “嗯,我省的。” 说完,沈赢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顾南枝。 顾南枝没有注意沈赢的脸色,一心想去找于淄博看看那宫女儿的事情,便赶紧的绕出去。 东宫除了住了刘程璧,这几个皇子殿阁已经是人去楼空,连宫内的仆从都没有几个。 摸到了前三皇子的门,顾南枝放缓脚步,听到里面没什么动静,便直奔那侧屋里。 还好于淄博和那太医都在,她缓了一口气,瞧里面的宫女在chuáng上,便问道:“她怎么样了?” 于淄博摇摇头,似乎情况不太好。 那太医还坐在chuáng边,听闻顾南枝问话,站起来对她微微一点头,道:“伤重,又急,心脉不稳,我已施针暂缓了伤,但是还要悉心照料。” 顾南枝咬唇,还好没有性命之危,“那什么时候恢复意识呢?” 这时候于淄博上前解释道:“恐怕近些日子是醒不来的,三皇子的事情,我怕她没什么用了。” 顾南枝摇摇头,“无事,找人照顾着,我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于淄博一愣,“什么事?” 顾南枝看向太医,“有没有令人一直昏睡的药剂。” 那太医心里一咯噔,“做什么?” 顾南枝看太医也不是糊涂人,问自己用途,便实话实话:“刚刚在禁卫军搜查的时候,碰到一个鬼鬼祟祟躲在梁上的小太监,似乎是别人派来的招子,我不想伤他的性命,就暂时让他昏睡过去最好了。” 太医哦了一声,从后面医箱里找出来一包药剂,道:“三碗水煮成一碗水,下肚就要睡个一天一夜。” 顾南枝一挑眉,“这个不错,等后天咱们的事情也解决了,正好他走了。” 于淄博直点头,心里有些欢喜,顾南枝原来心地也这般善良,为人着想,这黑暗无底的深宫里,也就她有这一丝清明。 “那好,我陪你去煮。”于淄博乐滋滋的提出帮忙。 “不用了。”顾南枝摇头,“你快回去吧!我找个小太监就可以了。” “没事,我帮你。” 顾南枝坚持,“不,沈赢在隔壁训太监,我正好去。” 于淄博:“那你去吧!” 顾南枝展颜一笑:“好!” 这边沈赢又训了几句话,大意就是下马威。 正要找那个太监去,就看见顾南枝回来了。 一回来,顾南枝就给他抛了一个眼神,便转头对那太监,随意就道:“来,给我去煮药!” 瞧见顾南枝忽然使唤人,让几个管事吓了一跳。 东宫詹事看了一眼沈赢,不敢动,也不敢上前阻止。 顾南枝虽不是诰命夫人,但是沈赢现在讨皇帝喜欢,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伸手可摘月,对顾南枝他不敢说半个不字,只能瞧着自己手下那人被支使走了。 太监心里有鬼,忽然被唤走,心里直紧张,咧嘴一笑,转头对顾南枝道:“主子,奴才去小厨房看着就是,您不必跟着了。” 顾南枝嗯了一声,没说话,还是慢步走在太监后面。 太监瞧的冷汗直冒,又不敢说什么,只能乖乖走到小厨房,找了个瓮,赶紧点火开始烧水。 顾南枝看他手指都有些发抖,不禁笑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汪肃。” 顾南枝坐下来,从后面打量着他,“汪肃?那你在哪里当值?” 汪肃低声回答:“在詹事手下做些打杂的。” 顾南枝嗯了一声,“詹事对你可好?” 汪肃手上继续添水:“詹事大人爱护手下,奴才过的不错。” “那你在哪个宫里当值,我瞧你很面熟。” 汪肃犹豫了一下,道:“奴才......在大皇子宫里当值。” 顾南枝站起来,走到汪肃面前,“大皇子都出宫开府了,不如你来三皇子宫里吧,我瞧着你面善的很。” 汪肃不知道顾南枝的意思,又不敢露出把柄,嘿嘿笑道:“奴才都听主子的。” 顾南枝嗯了一声,“那随后和詹事说,就留在这里。” 汪肃面色发白,跪下来道:“多谢主子赏赐。” 顾南枝没有说话,转头看外面的人渐渐少了,看来沈赢遣散了众人,大概不过一会就要来了。 她坐下来,手里拿着刀,心思翻转,汪肃是詹事的手下,在大皇子宫里当值,这件事难道是大皇子指使的? 汪肃是大皇子的人,那詹事呢?是不是也是?这偌大的东宫还有多少人是的? 之前跟踪自己的太监呢?又是谁派来的? 在她想着事情的时候,沈赢果然过来了,只是他身后还跟着詹事。 顾南枝眼神一下子变了,站起来对沈赢遥遥一弯腰,沈赢过去拉住了她道:“身子还好么?” “着急了一夜,也没有吃药,还好于大人在太医院有熟人,给我配了药。” 沈赢唔了一声:“吃完药,我送你回去,宫里乱的很。” 顾南枝摇头,坚决道:“无事,三皇子还身陷囫囵,我走了,你一个人也顶不住。” “我有法子了,你不要担心。” 顾南枝挑眉,去看詹事的脸色,果然是变了,怪不得沈赢要带着詹事一起来,原来也怀疑他了。 “你有什么办法?” “先不能说,药快好了。”沈赢笑了笑,似乎是明白顾南枝的想法似的,侧眼瞧着詹事,然后道:“跟着送到偏殿来。” 汪肃赶紧哎哎点头,伸手去拿碗,把一翁子的药汁儿到进去,就要跟着沈赢走。 那詹事瞧见两个人转身,对汪肃使了一个眼神,便也转头走了。 汪肃顿了一下,赶紧跟上去,没一会到了偏殿。 詹事被支使走了,顾南枝更是走到汪肃身边,似乎盯着他,不让他耍花样。 汪肃心里更是一沉,这两人古怪的行为,难道是知道了他是大皇子的人,一想到这里,汪肃更是害怕,连手走不自觉的抖起来。 顾南枝注意他颤抖的手指,连汤药都起了涟漪。 她故意提醒道:“小心药撒出来了。” 汪肃心里咯噔一声,耳朵里听着顾南枝的话,眼里瞧着偏殿的大门,整个人如坠冰窖,只觉得一进去,就是踏进了地狱。 他在宫里多年了,这种事遇见的也不少,他也不是傻笨的人,知道顾南枝和沈赢肯定是知道自己有问题,所以拉自己来。 “进去吧!” 汪肃发怔,脚不自觉他进去。 转首,偏殿的大门,已经关上了,药碗里氤氲的雾气升腾起来,迷了他的眼睛。 ☆、第一百二十四章玩弄于鼓掌 顾南枝看汪肃的脸色很糟,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她也不在意,走到后面,撩起来chuáng帏,露出被捆的结结实实的李德。 “给他喂药。” 汪肃心里一咯噔,还好没有乱下药,原来不是顾南枝要吃药,他顿了一下,看chuáng上那个太监,也不认识,更不知道那太监怎么得罪顾南枝了,他慢慢走过去,蹲下来,动手拿掉了塞进他嘴里的布条。 李德一看见汪肃就认出来了,没想到顾南枝直接拉他进来对峙,吓了一大跳,连忙喊道:“主子!就是他!” 顾南枝冷哼一声,“嚷嚷什么!” 汪肃心里暗道糟糕,原来自己还是被他们注意了,难道是之前放东西的时候被看见了。 他假装镇定的把药碗递到李德嘴边,斜眼偷偷看了一下顾南枝,不凑巧正好看见顾南枝盯着他的,吓了一大跳,差一点打翻了药碗。 顾南枝看见他偷瞄自己,就知道他要趁着自己不备准备逃了。 还不等他行动,顾南枝摸出了刀,无声无息的站在了汪肃身后。 那汪肃上手去喂药,心里盘算,感觉自己被看透了,要是再不跑,估计就折在这里了。 他见李德不喝药,轻轻抬手要去捏他的嘴巴,手伸到一半,转头把药碗一丢,就赶紧疯一样往外面跑。 哪里知道一转头,刚跑没几步,直接撞在了一把刀上面,那刀径直划开了他的肚子。 汪肃惨叫一声,赶紧低头看,只见自己的肚子上一个斗大的口子豁开了,皮肉黏在了衣服上,血渗了出来,要多骇人就有多骇人。 顾南枝本来是想吓唬他一下,哪知道他看也不看直接撞上了自己的刀子,吓的她一跳,赶紧往后就退。 正要拔刀的时候,看见汪肃脸色发白,两眼一翻,直接往后倒下去了。 顾南枝一怔,刀都不敢收回去了,她望着躺着的汪肃,再转头望边上的沈赢。 二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良久以后,顾南枝解释:“我没有想......他自己撞上来的。” 沈赢饶是见过不少事情,但忽然看见有人在自己面前被捅的鲜血直流,也有些心惊,不过转瞬他就冷静下来,走上前握住顾南枝的手,见她还在害怕,赶紧安慰。 “我看见真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顾南枝无语,这话不如不说呢。 她按捺下情绪,深呼吸一口气,蹲下去查看汪肃。 “这人的胆子太小了,一刀就晕了。”顾南枝左右开弓打了两巴掌,都不见他醒来,然后才去查看他肚子上的伤口,原来这短刀根本没有深入进去,只是在表面划破了一点,深度也不过一个指甲盖的那么深。 沈赢瞧见了,也颇为好笑。 那李德瞧见二人动手了,吓得魂飞魄散,生怕他们两个要杀人灭口,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安安静静的闭着嘴巴。 等两个人给汪肃包扎了伤口,将他绑起来,扔在李德边上。 李德这时候期期艾艾的开口,问:“主子,奴才什么都说了,您什么时候放我走啊?” 沈赢斜睨了他一眼,“不会杀了你的。” 李德嘿嘿笑,“主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南枝忍不住笑出来,看李德还是jīng神奕奕的样子,也不知道那药什么时候奏效,不过李德只喝了几口,要是睡不着,那只能委屈他继续绑着了。 做完这些,顾南枝也累了,躺在椅子上歇息。 歇息了半天,忽然蹦起来道:“咱们做这么多事,外面不会有人看见了吧?” 沈赢也在一边坐着,正想着事情,忽然被顾南枝吓了一跳,他坐起来,点点头道:“詹事瞧见了。” 顾南枝一急,抽出刀道:“我去找他!” 沈赢赶忙按住她道:“不要急,我故意叫他看见的,直接叫他们背后的人露面。” 顾南枝听到这话,缓了一会,又坐下来问:“这人狠毒,行事有如此诡秘,定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你怎么就确定他会来?” “不确定,只能等。”沈赢缓了一下,看向窗外的光亮,“我猜他会来,这个人放能够做这件事,和詹事脱不了关系,但是如果詹事参与了这件事,那人也不远了,这宫里皇帝几乎一眼望过去的......” 顾南枝张张嘴,忽然想到,这个太监有可能会供出来那个人,那个人会害怕,会找人来杀了汪肃。 大约汪肃一进门,詹事就去通风报信了。 但是顾南枝抓了李德,李德回不去,皇帝和正武殿肯定会紧紧盯着东宫。 詹事一有行动,那么皇帝肯定知道。 她犹豫的望向了沈赢,难道沈赢是这样的,所以在小厨房那里遣走了詹事? “我还猜皇帝也一定知道。”沈赢蹙着眉头,不知道顾南枝的心思,想将自己猜出来的事情告诉给顾南枝,“我觉得我们陷进了皇帝的陷进。” 顾南枝一楞,“怎么说?你是什么意思?” “太巧了。”沈赢转眼看李德已经昏睡过去,便道:“我被他支开,一直都是陪他做些若有若无的事情,不合理。事情发生,皇帝立即将刘程璧下了牢狱,不合理。胡总管当着我的面杖杀宫女,不合理。宫女没有死透,不合理。禁卫军第二天才开始搜查这里,不合理。” 顾南枝越听越觉得可怕,只觉得胸中有什么破茧而出,她低声道:“有个太监在跟踪我,在我回这里之前。” 沈赢浅浅一笑,不知道在笑什么,“我想应该是皇帝想要借你的手拉出来陷害刘程璧的人,却没有想到跟踪丢了你,让你回来捉住了来刺探的人,不凑巧了才有现在的情况。” 顾南枝顿了一下,以前觉得皇帝可怕,城府深沉叫人难以捉摸,如今才觉得皇帝那简直是成了jīng,将沈赢两次玩弄于鼓掌,依照沈赢的性子,一定是猜出来了。 不过这一次牵扯到了刘程璧,他被束缚的施展不开来,所以沈赢一直面色不虞。 沉默一会,顾南枝将刚才自己推向告诉沈赢。 沈赢听完,不自觉的笑了,拉着顾南枝的手,脸色温和,话语轻柔道:“你真聪明,我都没有告诉你,你就猜出来了,那些人愚钝脑袋,再读几十年的书,也想不透。”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顾南枝看沈赢也是这般想的,心里一喜,自己至少猜到了。 沈赢摇摇头,“暂时不动,先看皇帝怎么做吧?” 顾南枝点头,“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沈赢道:“等,皇帝一定不会叫我们死的,说不定现在屋顶上就蹲着一排禁卫军。” 顾南枝听了,忍不住抬头看。 沈赢不说话了,转头继续想着自己的事情。 这一次沈赢虽然一早猜到了皇帝的计划,皇帝是要借刘程璧和自己,直接拉下来大皇子。 大皇子私结党羽,安插眼线,贿赂宫闱的内侍,哪一样都是踩在了皇帝龙须上面,他不允许有人这样肆无忌惮的算计他。 二皇子忽然bào毙,想来有一大半的可能就是大皇子做的。 或者说皇帝在后面推了一把,否则不会将久久不问政事的大皇子拉出来。 但是这一次,沈赢没有打算扰乱皇帝的计划,甚至顺着他的计划去做,从头到尾,隐隐而发的无力感和愤怒感,也是沈赢的打算。 沈赢叹了一口气,他主动服软,不是为了刘程璧。 皇帝一直在试探他,利用他左右调整了局势,将他玩弄鼓掌之间,第一次他很气愤,这一次,他却觉得兴奋。 不知道为什么,沈赢忽然想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陷阱 午后,宫人内侍送来了吃喝的东西。 二人随意吃了一点,便又歇下了。 这个时候,他们一天一夜也没有合眼了,倒是现在有空闲功夫可以打瞌睡。 本来是jīng神高度紧张的时候,两个人竟然都睡着了。 最先醒来的是顾南枝,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吓了一大跳,赶紧去看chuáng上的两个人。 还好,两个人都在,没有逃跑。 这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外间晦暗难以看清,远处的钟声传来,要开始落宫门了。 她定了定心,见沈赢还在椅子上蜷缩着睡觉,不觉莞尔。 “沈赢?”顾南枝走到他身边,轻轻呼唤了一声,但是沈赢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这几日,想来他都累坏了。 昨日一夜未睡,今天白天都是一顿折腾,好不容易有歇息的空档,睡得死沉。 顾南枝就坐在他身边,轻轻依偎着他。 刚靠下去,就听到沈赢迷蒙的声音:“什么时辰了?” 顾南枝转头,见沈赢睁开了一只眼,还迷迷糊糊的问话,轻声回答道:“天刚黑,我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 沈赢嗯了一声,闭上眼睛,没过一会,又睁开眼,眼神锐利,好像刚刚的迷糊只是一闪而过的幻象。 顾南枝转头看着窗外,忍不住的叹气。 沈赢拉着顾南枝的手,“没事,快了。” 顾南枝点点头,二人沉默的坐在屋子里,等着即将到来的bào风雨。 宫里的夜很长,天一黑,就落了宫门,到了宵禁的时间,外间连个鬼影都没有,安静的吓人。 顾南枝仔细听着,忽然说:“宫里的夜原来是这样安静的,我都听见了风的声音了。” 沈赢挑眉,“你的耳朵真好,我什么都没听见。” 顾南枝莞尔,说:“你听,风chuī的外面树叶呼呼的,还有chuī进窗户的声音。” 沈赢摇摇头,“没有。” 顾南枝站起来,“真的没有?” 沈赢脸上带着笑,眸子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他摇摇头,转而又点点头。 “好像听见了一些。” 顾南枝嗯了一声,好像要拉起来沈赢去看外面似的,“是不是风chuī的树叶哗啦啦的响。” 沈赢被顾南枝大力拉起来,却见她快速的退后到屏风后面去,赶紧低头窜过去。 紧接着有人影从窗户外闪过,一个接一个打开窗户,摸了进来,悄无声息,连个鸟儿都没有惊动。 顾南枝探头出去一看,只见七八个黑衣人拿着寒光闪闪的刀剑窜进来,看起来qiáng壮凶悍。 屋子里只点一盏灯,只有大堂是亮着的,其余地方都是瞧不清。 他们缺凭着仅有的灯光非常准确的摸到了角落里,开始搜查起来。 顾南枝心里一咯噔,摸到脑袋上别着的簪子,手腕一用力,朝着那被风chuī的东倒西歪的拉住飞过去。 簪子一离开手,顾南枝转头抱着沈赢向里面一滚,赶紧摸到chuáng帏后面去。 而外间漆黑一片。 那几个黑衣人也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吓了一跳,有两人的气息明显粗重起来。 顾南枝左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另一只手就去按住沈赢的口鼻,使二人的呼吸声缓下来。 这偏殿不算小,东边有暖阁,西边有睡觉的主屋,而那些黑衣人正在搜索大堂。 不过搜查到这里来,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二人小心翼翼隐藏着气息的时候,外间传来脚步声。 他们已经搜过来了! 顾南枝屏住呼吸,忍不住想来的是哪一方的人? 就在顾南枝思考的时候,沈赢忽然拉住顾南枝的手,重重的捏了一下,示意他们靠近了。 顾南枝赶紧回神,紧紧抓住刀柄,准备开始冲出去。 哪知道沈赢忽然松开顾南枝的手腕,掀开了chuáng帏,迅速走下去。 顾南枝来不及阻止,正要追上去,就听到沈赢沙哑的声音传进来。 “我在这里。” 那群黑衣人几乎全部进来了,小心翼翼的靠近chuáng帏,正要攻击,哪知道沈赢忽然出来,好似早上起chuáng一样,慢慢站起来,冷静的和他们说话,让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那黑衣人们面面相觑,一个个子特别高的黑衣人从黑暗中走上来,扫了一眼chuáng帏,然后道:“其他人呢?” 顾南枝明白沈赢在拖延时间,但是他们都已经进来了,时间根本拖延不了。 她紧紧的抓着短刀,想要冲出去,忽然沈赢的手钻回来,轻轻摆了摆。 顾南枝咬紧牙关,见沈赢坚持不让自己出去,连忙按下跳的极快的心脏,看沈赢到底要做什么。 沈赢低声道:“你想找其他人,我们做个jiāo易可否?” 那黑衣人大笑起来,抽出刀,恶狠狠道:“大人,你觉得现在你有资格和我做jiāo易吗?” 沈赢笑:“我有,你若是现在杀了我,那么皇上立即就会知道有人故意陷害三皇子。” 黑衣人一愣,自从汪肃进来,他就派人一直盯着偏殿,就没有一个人出来过,除了送饭的内侍。 他显然是有些害怕了,厨房里的内侍是皇帝送来给刘程璧,他们不敢动,所以只能死死的盯着偏殿,难道是之前送饭的太监去送消息了? 但是那内侍根本没有进门,连话都没有和他们二人多说一句。 黑衣人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赶紧严肃起来,收起刀,笑眯眯道:“大人何出此言?” 沈赢也笑,在夜色里朦胧的脸尽是凶光。 “我为什么说这话,你最清楚不过。” 黑衣人一愣,思忖半刻道:“你想做什么jiāo易?” 沈赢沉默了一会,外间就更加安静了。 顾南枝忽然听到了一阵风的声音,嘴角一牵。 这时候沈赢也说话了,道:“我很好奇你背后的主人会出什么样的筹码去换取这个秘密?” 黑衣人只觉得很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也说不上来,来之前主人jiāo代过,不要与沈赢正面接触,也不要多说,直接全部杀了就好。 可是现在,他不由自主的顺着沈赢的话来做。 因为他的每一句话,都踩在了他的心上。 黑衣人思忖的空档,沈赢继续说话了,声音很轻,但是很快就传进了他耳中。 “不知道他和皇上的筹码,到底谁更大?” 黑衣人大惊,连忙叫道:“不好!杀了他!” 顾南枝在他喊叫的同时,也迅速冲出来,抱住沈赢滚到了角落里。 随即就有几十个禁卫军鱼贯而入,气势汹汹的奔进来,还带着火把,一下子就照亮了偏殿。 刀剑相击的声音很快就传过来。 顾南枝也不耽误,一站稳,就赶紧拉着沈赢避开了战圈。 哪知道那为首的高个子黑衣人也避开了禁卫军,跟着顾南枝上来,就要杀掉二人。 顾南枝见他追的紧急,连忙将沈赢推开,自己横刀拦在了黑衣人面前。 ☆、第一百二十六章 皇帝来了 沈赢哪里愿意,伸手要去拉人。 顾南枝赶紧道:“去找人帮我!!!” 沈赢的手很快就缩回来,这时候犹豫没有什么好处反而会叫对方占了便宜,顾南枝能够拖延一段时间,外面的战局也会转眼变化。 禁卫军的人都是骁勇的武人,加上纪律严明,不多会就在禁卫军所詹事指挥下,活擒住了好几人。 沈赢出来一瞧,外面灯火通明,上百个禁卫军有秩序的引着黑衣人往外面去,随即团团围住他们,想要瓮中捉鳖。 沈赢转眼看了里面,二人已经打斗起来,顾南枝明显处于下风,他瞬间紧张起来,弯腰便朝禁卫军詹事那里去,大喊道:“他们的首领在里面!” 禁卫军詹事和沈赢见过几次,知道沈赢的重要,他一钻出来,禁卫军詹事就任出了他,正要找人去保护他,又听他喊话,几乎不多想,拿刀便走过去。 沈赢也不想和他说话,转首指着里面,就让詹事快进去。 那詹事也不含糊,又叫了两个人,急急的奔进去。 见状,沈赢才安心下来,也跟了进去。 进去前,他转头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战局,禁卫军明显是埋伏好了,所有人又秩序的诱导这些黑衣人,他不禁笑了笑,赶紧走进偏殿里。 这一进去,只见顾南枝已经从战局中退下来了,只有禁卫军詹事和两个禁卫军迎上去,再和那黑衣人缠斗。 就算沈赢不懂武功,也能看出来那黑衣着实厉害,在三人围攻下还能有条不紊的还手。 顾南枝站在边上,也在犹豫要不要上去帮忙,刚刚凭借着灵活的身段,好几次躲过了攻击,已经是勉qiáng至极了,要不是禁卫军及时赶到,她也要吃他的亏,现在他们四个人缠斗,自己贸然进去,反而会扰乱他们。 再仔细一想,既然皇帝拿他们做诱饵,也没有必要拼了命,反正皇帝安排好了。 她转头就走,看见沈赢焦急的站在门口,便道:“我没事。” 沈赢见她言笑正常,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按下焦急的心,道:“你刚刚不该撇下我。” 顾南枝满不在意,“不推你走,让你和他打吗?一招你就趴下了!” 沈赢:“......” 这就两个人说话间,那边的禁卫军已经开始占据上风了。 顾南枝拉着沈赢出去,一边走一边解释道:“很快就能分出胜负了,那黑衣人虽然厉害,但是寡不敌众人,等于一个人使出三分力气,所以很快就要败下去了,咱们出去等着。” 沈赢自然是没意见,生怕再伤着顾南枝,“皇上的人早就埋伏了,向我们拖延时间,好让他瓮中捉鳖。” 顾南枝点头,“皇帝心坏的很。” 沈赢失笑,“里面的太监,我们是运不出去了,现在等皇帝来了,就全部上告吧!” 顾南枝点头,“等会我先来说。” 沈赢多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你想先保住你抓住的那个正武殿的太监?” 顾南枝瞥了一眼里面,黑衣人败势已现,只要一个回合就可以擒住他了。 “嗯,我们现在保住他的命,日后自有用处。” 沈赢思忖了片刻,“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等会你不要冒头,一切有我。” 顾南枝无问:“你怕我冒尖儿,惹皇帝怀疑?” 沈赢摇摇头,看宫墙外有火光,道:“都怕,你先不要出头就是。” 顾南枝也注意到了,顺着看过去,就听见太监的唱礼声,随即皇帝的撵轿出现了宫门前。 二人相对一眼,没想到皇帝亲自来了这里,难道是打算直接就地处办? 他们正疑虑着,就见皇帝的撵轿后面,大皇子的撵轿露出头。 顾南枝啧啧,“原来还真的要当场处办!” 沈赢咳嗽一声,示意顾南枝不要再说了,然后拉着她走下去,往皇帝撵轿前面一跪。 皇帝从撵轿上出来,一掸眼就瞧见了跪在轿子下面的两个人,他脸色未变,又去看场上的战况,大多数的黑衣人已经被制服了,只剩三四个黑衣人围在一起还妄图反抗。 这时候大皇子也下来了,由宫人引着走上前,一眼也不敢看前面。 皇帝嗯了一声,“沈大人受惊了,快起来吧!” 沈赢连忙谢恩,然后站起来,拉着顾南枝走到一旁。 “不要等了,活捉不了,就杀了吧!”皇帝看已经生擒了五六人,便摆摆手吩咐道。 边上一个禁卫军听到,立即下令架起弩箭,喊道:“退!” 那一排排围着的禁卫军听见号令,浩浩dàngdàng的往后直退,将那三人露出来,全部bào露在弩箭之下。 “she!”那禁卫军也不给黑衣人时间,看见大部分人退到了安全地带,直接喊着开始she击。 只听一声声破空的声音传来,顾南枝赶紧闭眼,生怕瞧见了弩箭击穿身体的血肉模糊样子。 沈赢倒是不怕,睁着眼睛,瞧见那弩箭直直的将几个人钉在了原地,迸溅出来血肉,撒的一地都是。 他望了一眼大皇子,见他眼神一凛,脸色发白,兀自笑了笑。 很快那三个人被弩箭she的毫无生息,七零八落的丢在地上。 而偏殿里也传来了声响,只见禁卫军的詹事提刀走了出来,身上满是鲜血,他扫了一眼场上的尸体,便看向皇帝这边,遥遥一拜。 他的身后两个人禁卫军拖着那黑衣人出来了,而那黑衣人也被削掉了一只手,一路走,一路流血,在宫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吓人。 詹事带着黑衣人的尸体走过来,道:“禀告圣上,刺客已经缉拿。” 皇帝嗯了一声,看向沈赢,“沈大人?刺客都闹在这里,你又做什么好事了?” 沈赢低头道:“回皇上,臣真的冤枉,臣三番五次被刺杀,臣也是一头雾水,因昨天晚上,陪着圣上您下棋,想着今日午后有时间,便歇一会,在三皇子偏殿睡上一会,哪知道我一睁眼,这群黑衣人都跑来了!” 皇帝嘶了一声,“那你倒是好运气,竟然躲过一劫。” 沈赢继续油嘴滑舌,“那是托皇上的宏福,禁卫军及时赶到,才保的臣的命!” 皇帝嗯了一声,对沈赢的回答十分满意,他看了一眼偏殿,给禁卫军的詹事使了一个眼神。 禁卫军詹事点头,转身找个人去偏殿里查看。 沈赢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偷眼去看大皇子的面色。 “你也算是命大,两次刺杀,都好好的,没有一丝事情。”皇帝不轻不重的说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还是懊悔禁卫军去的太早,让沈赢全身而退。 顾南枝心里暗骂,这个老匹夫实在太坏了。 之前的汪肃和李德都被她绑的结结实实,放在chuáng上,现在禁卫军一进去,直奔chuáng帏那里,拿灯一照,就看见两个太监一个睁着眼睛,一个闭着眼睛。 他们也不管,直接拎着两个太监,往皇帝面前一扔。 那李德昏睡的迷迷糊糊,忽然被大力拉起来,就有醒来的趋势,被这样摔下去,直接睁开眼了,左右望了一会,赶紧低头。 ☆、第一百二十七章 拷问 皇帝不经意的看了他一眼,皱眉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沈赢这是站出来,道:“回禀皇上,这个矮个子太监是我夫人从三皇子寝殿里抓回来的,我夫人瞧当时禁卫军搜完了寝殿,叫人收拾一下,刚进门看见那太监鬼鬼祟祟,问话也不答,甚至想跑,我夫人也是冲动,直接抓了回来,绑在偏殿里,也不知道和谁说。” 皇帝刚想问,你夫人本事通天,还不知道和谁说?可是一转念头,李德肯定不是当面被抓住,而是监视禁卫军搜查的时候被看见了,沈赢他内子觉得事情牵扯大,gān脆抓了,谁也不告诉。 “那另外一个太监呢?也是你夫人抓回来的?” 沈赢笑起来,“皇上谬赞内子,这人是偷偷在三皇子屋内偷东西被瞧见了,所以我夫人gān脆一不做二不休,也抓了过来。” 皇帝面色一晒,问:“被谁瞧见了?” 沈赢指向李德。 李德面色发白,没想到沈赢这样颠倒黑白,将自己撇了个gāngān净净,到让自己陷入困境,可是现在说也要麻烦,不说更麻烦。 他赶紧跪下,一个劲儿的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声泪俱下的哽咽求情:“皇上冤枉啊!” “你冤枉什么!谁冤枉你了!”皇帝忽然发怒,冷冷看向李德。 李德心里一惊,知道皇帝生气自己被抓的事情,连忙改口道:“奴才不是鬼鬼祟祟,奴才只是害怕!所以想跑!哪知道小夫人二话不说就捉了我!” 顾南枝摸摸鼻子,还好李德聪明,也没有说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她故意哎呀一声,跪下来,一脸害怕道:“臣妇不知!臣妇只是瞧他行迹诡异,一脸异色,恰好三皇子也出事了,所以害怕,就抓了他,抓了他,臣妇也后悔,但臣妇不敢说!求求皇上宽恕!” 皇帝看她的模样,也不知道是真下破了胆子,还是如何,他转头看了一眼沈赢,他面色却丝毫未变,看来运筹帷幄。 皇帝不知道哪里生出了一股子好胜心来,也不说话了,似乎憋足了怒气,准备发作。 沈赢见他这般,转头看大皇子已经在思量应对的法子了,连忙皱眉,故意急切道:“皇上,臣妻年纪小,没见过这些事情,实在是吓到了!所以不多思量就做了这般事情!还望皇上宽恕!” 皇帝被他忽然下跪,弄得一愣,他左右仔细瞧沈赢不像是作假,这件事也是一个妇人私自做的,本就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人,进宫遇见这事情,定是慌乱,到未必有假,只是这说辞定是沈赢教他的。 一想到这里,皇帝忽然舒坦了,这沈赢还不是在自己鼓掌之间么? “朕未说要治你的罪!你年纪不大,又是柔弱女子,遇到这种事情本就慌乱,你起来说话吧!” 顾南枝听了,赶紧磕头,揉揉眼睛道:“皇上圣明!” 沈赢也抬头,眼里似乎有感激之色,然后拉起来了顾南枝。 皇帝一瞧,就更舒坦了,转头问李德:“你害怕什么?你瞧见他偷什么了?” 汪肃这时候已经是吓破胆了,直接愣在原地,几次去看大皇子,大皇子都没有看他,想来是要撇清关系,忽听到皇帝说道自己,抬头怔怔的看过去,就见到皇帝的眸子深不见底。 李德这时候也清楚了皇帝的用意,看向了汪肃,顺着话接道:“回皇上,奴才害怕有人要杀我,因为奴才瞧见他不是偷东西,而是放下了一个东西!” 皇帝眼神一冷,“放了东西?你说清楚了!” 李德磕头,“回皇上,奴才本来瞧见禁卫军来了,想着去后面避一避,正好瞧见了这人鬼鬼祟祟的摸进了三皇子寝殿,奴才一时好奇,跟了过去,没想到进去就瞧见他放了一个布包在三皇子的chuáng下,奴才吓坏了,一想到之前静妃的事情,准备要走,没想到迎面碰上了小夫人,小夫人瞧我奇怪,生怕冲撞了人,就将我绑起来了。” 皇帝沉默了。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那些禁卫军也忍不住看向皇帝,这晚上的戏唱到了最jīng彩的部分了! 过了许久,皇帝冷凝的声音响起来,他看向了汪肃,眼里一片黑暗。 “去三皇子chuáng下瞧瞧,是否有他说的布包!” 边上站着的禁卫军詹事赶紧答诺,抬腿就往三皇子的寝殿里去。 大皇子瞧见事情这样,心里拔凉,傍晚的时候,皇帝召见他来说是商量刘程璧的事情,毕竟现在只有他一个皇子了,他也没有多想什么,就赶来了,没想到皇帝东拉西扯,硬生生的拖到了半夜,他这才警觉不对,等到小太监来报有刺客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出手被发现了。 可是到这里看皇帝的意思,似乎要当场揪出来背后的人,甚至不惜算计自己。 没多会,那禁卫军的詹事就提着一个灰色的布包走了出来,脸色严肃。 皇帝急切问道:“里面是什么?” 那詹事快速走来,把布包掀开,只见里面仅仅有一小个瓷瓶,似乎是什么香料药剂。 皇帝正要伸手拿,那詹事赶紧制止道:“皇上,千万不要碰!这是毒药!” 汪肃看到此情此景,只觉得眼前发黑,身上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 皇帝正好发难,怒喝道:“你个狗奴才,竟然私藏毒药在三皇子宫里!你是吃了豹子胆么?” 说着,皇帝看向沈赢。 沈赢也和适宜的站出来,道:“皇上,这奴才私藏毒药太蹊跷了,静妃刚殁了,这奴才趁着禁卫军搜查前来藏毒药,恐怕故意陷害三皇子!皇上请明察!” 皇帝嗯了一声,“你倒是提醒朕了,静妃也是中了毒,这瓶毒药恰好就有人私藏进三皇子寝殿,看来有人是想要谋害朕的皇子了?” 汪肃张张嘴,“皇······上······奴才,奴才······不知啊!” 皇帝没有说话,转头道:“去找太医来,瞧瞧这瓶毒药是不是毒死静妃的?” 胡管事立即唉了一声,转头吩咐其他小太监。 禁卫军的詹事瞧了,赶紧煽风点火,说自己恰好今日当值巡逻东宫,刚走到这里,就听见里面有声音,惊觉不对,这才发现刺客来了,这几个刺客一定是发现汪肃bào露的,来杀人灭口,顺便要杀了沈赢夫妇二人,叫三皇子没了援手。 皇帝一听,甚为高兴,这詹事也是会说话,会做人,当即就要去拷问那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被禁卫军拿长枪抵在地上,就在一旁,他们在那里说了半天,这边也听得清清楚楚,也根本无从狡辩,现在只能是死咬着不松口了。 禁卫军威胁了几句,见他们仍旧闭口不言,便拳打脚踢了起来。 皇帝看的心烦,边上胡总馆眼疾手快,搬来了椅子,请皇帝坐下来。 等坐下来以后,胡总管又捧了一杯浓茶奉上。 皇帝缓缓喝了几口,众人看这样子,知道今晚怕是睡不了。 黑衣人被打的鼻青脸肿,硬是一个字也不说。 沈赢便道:“这太监也许知道什么。” 汪肃一抖,“皇上,奴才不知道啊!” 皇帝瞥了一眼后面的大皇子,便道:“知不知道,问过才知道。” 禁卫军詹事听了,伸手对其他人打了个号令,示意要拉出去杖刑。 正在这时候,太医院的人被请了过来,拉来就梦头蒙脑的去看那瓶毒药,但瞧着这阵势,立即紧张起来,仔细瞧了许久,发现正是之前毒死静妃的药,当即变了脸色。 皇帝掀起眼皮,“瞧出来了没有?” 这太医之前一直负责静妃的身子,静妃殁了前后都是他瞧的,他也不是什么草包,见这般确凿,便直言道:“回皇上,这毒药却是毒死静妃之物!” 皇帝冷哼一声,“公然在宫中毒杀嫔妃,朕瞧是要反了天了!给我继续杖刑!” 沈赢见汪肃仍旧视死如归的模样,也不慌张,之前看见汪肃被吓晕了,就知道他胆子不大,两棍子下去,大约就会说实话。 但是头疼的是这群黑衣人大约是不会说半个字的。 “皇上,这太监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他!若是皇上杖责他,也撑不了几下,不若皇上下令,只要说出背后指使之人,便饶了他们姓名,赶出宫外就是。这样也更加彰显皇上您的深明大义和仁慈。” 皇帝瞧着沈赢,顿了一下,道:“沈大人说话甚是有理,朕太恼了,竟忘记打死了就活不过了的道理,便依着沈大人的话办吧!” 沈赢笑道:“皇上谬赞,臣只是为皇上您考虑,不过说出指使人的便可活下来,说不出来的话,直接杖毙便是!” 禁卫军詹事心里暗叹沈赢实在是城府极深,一番话离间了指使者和太监、以及黑衣人们,给了他们生的希望。 他左右吩咐了几句,将几个人带到宫门外,准备开始杖刑。 沈赢过来提醒道:“将他们分来用刑法,叫他们听见彼此的声音,到时候太监那里只打一棍子,不出三棍子,就会有人招供,你便带上来就是。” 禁卫军詹事听了,更是惊骇,连忙点头说好,心里却害怕极了,这样就是将他们本身都离间了。 只有一个停了,他们就知道有人开始招供了,心里一破口,接二连三会都开始招供的!他不得不佩服这个沈赢,实在是叫人害怕。 ☆、第一百二十八章 自杀 外头的闷棍声响起来,没一会儿,就有人大喊:“我说!我说!不要杀我!” 禁卫军詹事听着,面色一喜,赶紧去拿人。 沈赢不知道何时又走了过来,他见詹事要拿人,上前又轻轻和詹事说了两句话。 詹事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表示可以。 沈赢拱手:“多谢!” 詹事挤出了一个微笑,他本就是听命于皇上,捉拿幕后之人,沈赢几次指点,他当然指点沈赢的厉害,沈赢敢指点,他自然敢听,若是有事,咬出来沈赢就是,但若有功,自己便受着。 那几句喊声很大,里面的众人也都听见了。 皇帝转头,顺便瞧了一眼大皇子,只见他脸色发白,却还是故作镇定的样子。皇帝冷笑一声,道:“把人带上来。” 禁卫军詹事这边早就准备了,羁押了那个人黑衣人,赶紧往前面带,到皇帝面前把人一扔。 那黑衣人已经是半死不活的模样了,满脸血污,只有眼睛还有一丝光亮,硬挺着不叫自己睡过去。 皇帝忽然咳嗽一下,越咳越厉害,便抬手指着大皇子,好半天缓过来道:“你来问!” 大皇子一愣,茫然的看向皇帝,似乎是不知道皇帝为何这样说。 沈赢顿了一下,想应是皇帝想给大皇子一个机会,毕竟是自己亲儿子,真的动起手来,这偌大的皇宫,也只有刘程璧一个私生子在了。 可是瞧大皇子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会跪下来求饶的人。 他简短的答应了一声,便要走到黑衣人前去。 那黑衣人瞧见了,脸上惧色更甚,好像害怕大皇子当场会杀了他一样。 “本王且问你!是...谁在背后指使你来刺杀?”大皇子并不在意,还抽出了一把刀抵在了黑衣人的脸颊之上。 那黑衣人张张嘴,正想说话。 大皇子忽然狠狠道:“你可想清楚了!这一张嘴......你就活了!” 黑衣人顿了一下,咳出了一大口脓血,嘴里呓语着什么。 大皇子一看,也不含糊,直接附耳去听。 “大皇子......我没有招供......” 说完这话,黑衣人又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声,头一垂,便再也不省人事。 只是大皇子听完了这句话,整个人都愣在当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皇帝知道是他! 恐惧和害怕像是大盆大盆的水,兜头淋湿了他的全身,一瞬间,空气似乎冷冽起来。 他不敢起身,也不敢回头,似乎一回头就会有一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一般。 “大皇子,臣似乎带错了人,臣罪该万死。”詹事这时候忽然跪下来,一挥手又有两个人带着汪肃上来。 那汪肃瞧见大皇子的样子,就知道事情已经完全败露了,赶紧扑通一声跪下来道:“皇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是大皇子威吓奴才!若是不听话,便杀了奴才全家!奴才实在没有办法才陷害三皇子的!” 此话一出,整个宫门内外,寂静一片。 众人皆是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一个,有的胆儿大的还偷眼去看皇上的神色,却只见皇帝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东西。 可越平静,众人就越害怕。 胡主管一瞧,皇帝的手在椅子上都捏的发白,赶紧扑通跪下来高喊:“皇上息怒!” 众人也跟着跪下来,喊:“皇上息怒!!!” 顾南枝也做样子跪下来,心里恨不得皇上更加生气,以后大皇子放出来的机会就更加渺茫。 沈赢瞧她偷笑,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她注意。 顾南枝撅嘴,表示自己知道了,换上一副惊恐模样,惨兮兮的看着沈赢。 沈赢无法,叹口气继续伏在地上,等这一夜过去。 “朕真的是老了,容恒要算计朕,你也要算计朕!”皇帝终于开口了,不知道为什么,沈赢听出了一股沧桑感。 大皇子也知道这场戏就是皇帝和沈赢一起做给自己看的,自己却急急的跳进来,心里的愤恨忽然汹涌奔出,颤抖着身子,吼道:“我算计你?!那你不是从我小时就算计我!!!” 皇帝一愣,没想到大皇子这样,顿了一下问道:“是不是你杀了你弟弟?” 大皇子并未跪下,慢慢的转身,冷笑连连:“弟弟?你当他是儿子吗?啊!!!我们是你的儿子吗?” 皇帝并未有任何怒意,平静的问道:“静妃呢?也是你下手的?” 大皇子哈哈笑,脸上的狰狞越加明显,“是!当然是!你的二儿子,你的三儿子,还有你新的三儿子,我都动过手!哈哈哈你不知道吧!” “静妃算什么!她想拉我入伙!我转头就卖了她给皇后,皇后虽然没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杀个人罢了!我只要给她一点见血封喉的毒药,她有的是办法!哈哈哈哈!!!” 大皇子举起刀来,借着月色仔细打量,只是神情越加癫狂,口中乱语不止,“皇帝啊皇帝,你当你运筹帷幄,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了解?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 皇帝有些生气了,不生气自己儿子死了,不生气自己妃子死了,生气于他什么都不知道! 看见皇帝的面色涨红,大皇子知道自己才惹怒皇帝,不觉凄然一笑,淡淡道:“你到最后还是只顾你自己,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才生我的气,你却不生气我杀死二皇子,不生气我杀死静妃,却生气我瞒着你的计划!你是不是疯了!?” 沈赢看向皇帝,这些话似乎戳中皇帝的死xué,大皇子的话音刚落,皇帝拍着椅子就站起来,爆喝道:“住嘴!!!” 大皇子冷哼一声,“那我就可怜可怜你,告诉你吧!以前刘程璧未来京城前,是我和皇后追杀他,可他运气好,死不了,后来沈赢被刺杀,也是我,我嫁祸给了你最喜欢的容恒,还有静妃的毒药是我给皇后的,二皇子也是我派人杀的,那个人还在我府里,你都不知道吧?” 说完,大皇子癫狂的笑起来,一声声越来越越响。 忽然笑声戛然而止,一滴温热的什么东西飘在了顾南枝的手背上,她吸吸鼻子,因为跪在地上发寒的双手因为这一滴温热的东西,变得温暖起来,她忍不住凑近去看,可鼻子里却闻到一股腥腥的味道。 顾南枝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得,茫然的抬头,至看见月色下的大皇子,拿着刚刚的刀割开了自己的脖子,从左到右,一点点撕裂了自己的脖颈。 喷薄出来的血洒在了周围,洒在了他们脸上,衣服上,温热的人血还是流动着的。 顾南枝心里害怕,觉得那血似乎烫的怕人,赶紧擦掉,转头又去擦沈赢身上的血。 不知道为何,擦着擦着,顾南枝的眼泪就掉下来,混着血滚落在地上,没人看见。 沈赢的声音传来,有些遥远,听的模糊,但是顾南枝还是挺清楚了。 “对不起。” ☆、第一百二十九章 皇后的秘密 皇帝震怒是自然的,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是大皇子做了这些,从头到尾也没有想过他会自杀。 抄了大皇子的王府,揪出来了在二皇子饮食里下毒的那个仆从,凌迟处死了。 所有大皇子的幕僚也全部杖毙,亲近的仆从太监全都一律死刑,不亲近的便流放到蛮荒之地。有和大皇子jiāo好的臣子连降三级。 甚至大皇子的东西,皇帝也命人烧了个gān净。 沈赢却想笑,皇帝做梦也没有想到,是大皇子在后面摆了他一道,前三皇子的事情,二皇子的事情,刘程璧的事情,还要静妃的事情,竟然全部是他做的。 若不是大皇子亲口说出来,沈赢还以为是皇帝自己一个人计划,虽然皇帝冷酷无情,却还是着了大皇子道,亲自废了前三皇子。 不过,大皇子是什么时候露出狐狸尾巴的呢? 他不记得了? 好像自然而然的,自己怀疑了他,没有证据,也没有什么佐证。 自己只能铤而走险,抱着必死的念头去救出刘程璧。 好在,皇帝的性子他清楚的很。 前三皇子也放出来了,没了爵位,还了他称号,但是却皇帝却赐了宅子与他。 刘程璧自然也出来了,他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皇帝,皇帝到没有什么心思再做戏了,寒暄了几句,就叫他回去歇着。 歇好了以后,刘程璧便出宫来找沈赢和顾南枝。 来的时候,顾南枝正在院子里和沈赢两个下棋,下到一半,也不记得谁先走了,便说着闲话。 “我以为这一遭我要在牢里待上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出来。”刘程璧感慨,看着手中的污渍,有些恍惚。 顾南枝叹口气,“你再里面其实还安全些。” 刘程璧笑了笑,“我听说了昨夜里的事情。” 沈赢挑眉,“皇上已经下令严禁再传,违者戮。” “辛苦你们了。”刘程璧还在笑,似乎真的高兴。 沈赢摆摆手,“我没有,都是皇上和大皇子的功劳,我只不过配合着演了一出戏。” 顾南枝点点头,“还是皇帝厉害。” “我之前去看他了,胡总管和我说他病的很重。” “是啊!三皇子,你得抓紧时间去侍疾。”沈赢皱眉,“他以前一直病着,大家都知道,怎么现在真病了,大家不知道了。” 刘程璧顿了一下,“我是四皇子,容恒出来了。” 顾南枝和沈赢皆是一愣。 “其实到这里,都知道是大皇子一直追杀我们,也是他派人刺杀我们,我觉得......”顾南枝忽然转头,说不下去了。 谁都知道她接下来的话是什么。 沈赢沉默了许久,好半天道:“程璧,你信我吗?” 刘程璧嗯了一声,看着沈赢的眼睛,“我何时不信你了。” “我......”沈赢看着他黑亮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又说不下去了,“我会帮你的。” 顾南枝低头,总觉得沈赢要说的不是这话。 刘程璧留下吃了晚饭,就回东宫了。 夜里,沈赢拿来书半躺在chuáng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 顾南枝拿着一盘蜜饯走过来,“夜里没以前那么冷了。” ““是的,我都有些热了。”刘程璧搭话。 顾南枝转头看沈赢在看广东府的县志,便道:“怎么你要去广东做县令吗?” 沈赢轻轻笑起来,“我正在看哪处风水宝地好,等刘程璧登基,咱们就求一道圣旨,去远一点的地方做个按察使。” 顾南枝一听,仔细盘算起来了,“杭州府好,景色好,钱又多。” 沈赢道:“杭州府那等富硕的地方,定是求不来的,我觉得广东府和琼州府倒是挺不错。” “那广东府也好,近海,海鲜多。” “嗯,那咱们就选广东府?” “就选广东府,到时候把姐姐姐夫还有老太爷接过去养养老,咱们全都住在一起。” “好。” 顾南枝笑,但不再言语。 沈赢也不说话。 烛火纷纷,忽明忽暗。 沈赢的脸一半迎着光,一半全是黑暗的yīn影。 顾南枝心疼的抚摸着,忽又低声问道:“你今日想对刘程璧说什么?” 沈赢顿了一下,垂下眸子,看着书上的字恍神。 顾南枝以为沈赢不想说,心里有些生气,想着我什么都告诉你,你却要隐瞒,正想借故闹闹他,沈赢却又开口了,“我听见了你和胡总管的话了。” 顾南枝一愣,“什么话?” 沈赢合上书,目光炯炯,“关于皇上和前皇后的事情,你怎么看?” 顾南枝犹豫了一会,实在不知道沈赢想说什么,她本想说伉俪情深,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她似乎记得,提到前皇后的时候,胡总管脸色很怪异。 顿了一下,她看着沈赢的脸色,慢慢答道:“我觉得大家都说他们恩爱,但是前皇后亡故时间太久远了,也许不如传闻那般。” 沈赢笑了,“你看我脸色答题也没有用,我只是奇怪,所以多问了一嘴。” “问谁了?” “胡总管。” 顾南枝有些急切,“你问什么了呀?” 沈赢道:“我问胡总管皇上最喜欢哪样的女子。” 顾南枝啊了一下,“胡总管怎么会告诉你?他是皇上的近侍。” “自然会的,眼下我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又是三······四皇子的侍讲,他不敢不说,大约是以为四皇子授意我去问的,想要讨皇上欢心。” “那他怎么说呢?”顾南枝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沈赢无奈,只能慢慢道:“他说,要女人模样好的身段好的那多了去,我想着皇上可能醉心政治,对女人没什么挑剔,只要合胃口就是了,但胡总管后来又说,皇上喜欢读书人,又看重科举。” 顾南枝啊了一声,“他喜欢有才气的姑娘!” “娘子你真聪明!”沈赢拉过来顾南枝,“还好皇上不知道你有多聪明,又饱读诗书。” 顾南枝顺势倒在了沈赢怀里,娇笑着:“我相貌粗鄙,皇上定看不上的。” 沈赢也笑,““这天下男人也就是我看得上你,旁人都不敢多看你一眼!” 二人抱在一起,不知不觉呼吸又急促起来,chūn日里的温暖夹杂着一些别的味道,二人相对,欲语还休。 最后顾南枝见沈赢额头沁出了汗,连手都快伸进衣褂里去,忙推开他道:“那这些和皇后有什么关系?” 沈赢深呼一口气,道:“皇后贵为一国之母,讲究贤德,《女戒》、《女则》最为重要,我觉得皇后应当不是皇帝喜欢的那种女子。” “可你只是猜测。” 沈赢嗯了一声,“虽是猜测,但总有疑虑,明日我们进宫去看皇上。” “我就不去了。” 顾南枝想到大皇子的惨状,有些后怕,并不愿意再去。 沈赢心里明白,“我们不去刘程璧寝殿,去内廷我是男子不能进去,只能指望你了。” 顾南枝犹豫了一会,“那行吧。” “对了,那宫女儿还在前三皇子殿内吗?” 顾南枝摇头,“我让于淄博挪走了,明日正好去看看她,也应该醒了,不过静妃之事已了,也不知道她能说些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总是一条人命,不过也怪我,当时一心怀疑皇上,以为是皇帝故意如此,想来那宫女也只是替罪羊。” “那你按照调查皇上,若是被正武殿知悉,咱们连同刘程璧,也不一定保得住。” 沈赢一怔,“你害怕吗?” “不害怕。” 沈赢昂起头,世界都在眼底,“那我定不会让你有事。” ☆、第一百三十章 皇帝的脾气 第二日一早,二人收拾妥当,又要进宫。 正好在宫道上遇见了于淄博,于淄博挪过来,说:“三皇子放出了。” “嗯,我昨日知道了。”沈赢低声回了一句。 于淄博顿了一下,“昨日午后,四皇子去找你了?” 沈赢皱眉,转头看于淄博的面色不对,“嗯。” 于淄博敛眉,低头:“四皇子对你依赖颇重,三皇子重回皇室,有不少臣子会请奏立国本的,大多数应是想要立三皇子。” 沈赢点头,“无事。” 于淄博担心,还想在说两句,沈赢摆摆手制止他。 顾南枝知道为何沈赢不想多说,认祖大典已经准备好,过后,皇帝就要亲宣圣旨,择刘程璧为太子,三皇子虽然回来了,但是皇后杀了静妃,已不能再为国母,皇帝容不得三皇子这样名声的人去做国本。 “于大人,借问那宫女现在在何处?” 于淄博左右看看,道:“在太医院。” 顾南枝点头,“谢大人搭救。” 于淄博咧嘴笑,“无事,不过还是好好谢谢我那太医朋友。” 沈赢哼了一声,“日后有机会多提拔就是,明日备着好礼先送着。” 于淄博嘿嘿笑,不再说话。 走了一段,几个人便分开。 于淄博瞧顾南枝往东宫去,便问道:“四皇子又召见了小夫人?” “是,应该是为了前几日的事情。”沈赢敷衍道。 于淄博见他不想搭话,就随意寒暄,“也是,发生了那等事情,四皇子应该好好谢你们俩。” 这边顾南枝拿了牌子可以进内廷,但是除了东宫,她几乎都没有往里走过,而是先去找刘程璧。 刘程璧一点也不惊讶顾南枝进宫,见她神情有异样,便屏退了内侍。 顾南枝却还是不敢说,这东宫到处都是眼睛,说不的话,做不了事。 “我瞧着天气好,想去看看宫里的花园,都说御花园是最好看的地方,一年四季都有花。” 刘程璧看顾南枝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来看花的,摇摇头道:“左右我没有事,就带你去瞧瞧,回头不要和沈赢说我带你去的,要不然他一生气,我又要被他使绊子。” 顾南枝笑道:“他哪是那样小气的人,再说您现在是四皇子,他也没有那胆子。” 刘程璧走出去,“他现在是侍讲,要再让我背书怎么办?” 顾南枝跟着出去,偷眼看了一下左右,没什么内侍在了,看来皇帝也知道他们会告诉刘程璧有眼线的事情,都不敢明着来了。 刘程璧吩咐了宫人出去走走,不要来人跟着,就和顾南枝出了宫门。 顾南枝瞧着后面没人,顿了一下,还是道:“我这次来是想去前皇后的宫里去看看。” 刘程璧明显是没想到顾南枝目的是前皇后,“去哪里做什么?” “有些事想查一查,你去过吗?” 刘程璧点头,“去过两次。” “那就好。” 刘程璧见她不想回答查什么,知道应该是和自己有关,“沈赢要你来的?” “他不好进内廷。”说着,顾南枝又转头去看,宫道上只有来往内侍,暂时没人跟过来。 刘程璧注意道顾南枝这般,便问:“你在看什么?” “有招子。”顾南枝淡淡道。 刘程璧一肃,脚步却不变,“谁的?” 顾南枝道:“都有。” 这个都有,自然说是皇帝和一些人了,刘程璧顿了一下,扬声道:“这chūn日,桃花最多,御花园的桃花并不好看,父皇与我说永寿宫的梅花最好,我带你去那瞧瞧。” 顾南枝应声,“好。” 永寿宫是前皇后居所,她殁了以后,也没有人再住,就一直空着,现在还供着前皇后的画像。 二人从养心殿绕过去,就到了永寿宫。 现在宫内皆以刘程璧为尊,瞧见他来,呼啦啦的跪了一片,还以为他是来缅怀前皇后的。 顾南枝瞧永寿宫还留了不少宫人,仔细一看都是新人,便没了要问话的念头。 刘程璧见状,让宫人都先走,带顾南枝往宫内苑去。 永寿宫后苑是有许多梅花,是很久前栽种下来,正好前皇后喜欢,便一直要人护着,到现在还有宫人过来侍弄。 顾南枝哪有心思看花,晃了两眼,就进了主殿,瞧见主殿内悬着一副画像,仔细看去,是个娇小的女人,眉目细长,应该是前皇后。 她转头看着进来的刘程璧,剑眉星目,和前皇后一点也不像。 刘程璧上前道:“你来找什么?” “随意看看,宫人都是新的,应该是故意换过的,肯定问不出什么消息。” 刘程璧走到她面前,“你为什么突然问前皇后的事情。” 顾南枝摇摇头,“我好奇而已,大家都说皇上与前皇后恩爱,我总觉得古怪。” 刘程璧更不解了,正想再问。 顾南枝却绕过他,往内殿里面的寝殿去。 刚进去,顾南枝就觉得不对劲,这屋子里霉味还没散,连湿味都清晰可闻,应该是之前年前的大雨导致的,可是都过去那么久了,怎么还有霉味?难道宫人都不管吗? 刘程璧也好奇的跟进来,他还未进来瞧过,一进来也闻到了霉味,皱起了眉头,“怎么有霉味?” 顾南枝摇摇头,“估计是宫人偷懒。” 刘程璧微微发怒,“这是母后的寝殿,父皇重视的很,这群宫人怎么敢......” 这句话说到一半,刘程璧就顿住了。 既然皇帝重视,应是常常来,既然常来,不可能连寝殿都不进,一进就会知道里面的霉味,依照他的脾气,肯定要发怒,会叫宫人除掉霉味。 但是大雨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这面还是有霉味,说明了什么? 皇帝从来不进寝殿。 皇帝也不关心前皇后的寝殿。 想到这里,刘程璧如坠冰窖。 顾南枝也明白刘程璧的心思,想安慰两句,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 二人沉默了一会,刘程璧勉qiáng的挤出来一个微笑道:“我出去问问宫人。” 顾南枝摸摸鼻子,“那行,你去吧,我继续看看。” 刘程璧走了以后,顾南枝在寝殿了又看了一会,怎么看怎么奇怪,然后又转到了偏殿,最后出去往殿外找刘程璧。 走到一半,顾南枝忽然反应过来,没有书! 永寿宫没有书! 偌大的永寿宫连个书架也没有,连纸墨都瞧不见,可是皇帝不是喜欢有些才气的吗?可前皇后甚至不爱看书,连笔墨也没有,难道是宫人收起来了。 她赶紧往前面,看到刘程璧正在问话,也赶忙问道:“这里没有书吗?我一本也没瞧见,是被你们收起来了?” 那群宫人面面相觑,有些害怕的说道:“永寿宫没什么书,只有两本还在柜子里了,奴才们什么都没有拿!” 顾南枝显然一愣,“就只有两本?” 一个宫人连忙回话,生怕他们说自己拿了什么东西,“是的,奴才打扫的时候看见有两本在偏殿里。” 顾南枝觉得事情越来越古怪了,见他们害怕,便赶紧道:“哦,我只是随意问问,你们不用怕。” 刘程璧以为她来找书,很是好奇,“你找什么书?” 顾南枝觉得越解释越不对,便拉刘程璧往外走,“没找什么书,就是刚才看到永寿宫一本书也没有,还以为永寿宫的书被宫人拿走了。” “这样。”刘程璧顿了顿道:“他们说寝殿里的霉味从五年前就开始有的,但要重新弄,也很麻烦,禀告了詹事,他们觉得不重要,便不来除霉味。” 顾南枝嗯了一声,心里也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四皇子,昨日有朋友送来了鱼来,正好今夜做出来,您也来尝尝鲜呗!” 刘程璧嘴角翘起来,知道顾南枝不想在宫中多说话,便道:“我们从大鼓镇出来,在京城这么久是没有吃过什么鱼了,你一说,我就想吃了,今日午后,我便去沈大人府上。” ☆、第一百三十一章 秘闻 跟刘程璧回东宫以后,顾南枝又往太医院去。 她还是第一次往太医院去,一路问了好几遍,才摸到太医院大门。 不过她是官员女眷,不好进去,便拉了个小太监去找于淄博那朋友。 在门口等了没一会,那太医急匆匆的跑了,瞧见是顾南枝,松了一口气道:“沈夫人安。” “大人安。”顾南枝微微低头,“东宫那宫女怎么样了?” “前几日闹的动静大,我叫人抬回来了,不过她身子好不了,现在只能养在宫女所了。” “那麻烦您多照料了。” “都是本官分内之事,不过宫女所人多眼杂,什么人都有,若是她有家人,便接回去吧!回头让三皇子求个旨意即可。” 顾南枝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让那宫女冒名顶替,先出去再说。 偌大的皇宫,每年病死的宫女太监不知道多少,小病忍忍就过去了,大病只能到宫女所或者太监所里去,但是去医治太监宫女的太医并不上心,能用的药也很少,一般进了宫女所都极难再出来了。 所以前皇后在时,便让宫女所和太监所久治不愈的人离宫回家。 顾南枝谢过了太医,将刘程璧的名刺递给他,道:“大人慈悲心,救那宫女一命,四皇子心中感激,叫我送了名刺,若是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来找四皇子便是。” 太医一愣,顿了一会,收下了名刺,然后抱拳道:“多谢四皇子,多谢夫人。” 顾南枝笑笑,又嘱咐了几句话,便往外廷去。 看时间也估摸到了午间,早朝应当结束了,现在他们也应该走了。 从太医院到外廷,有很长一段宫道要走,两边红墙屹立,冷冷清清。 走了一会,顾南枝觉得身后似乎有人,她回头瞧了一眼,没有看见人,她便放缓了脚步,仔细去听,果然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 顾南枝听到后,赶紧又加快了脚步,走过宫门,又躲进了门后。 只见没一会儿,一个低着头的小太监冒出来,顾南枝想也没有想就直接一手刀砍下去, 那太监闷哼一声,身子晃了晃,倒头跌在地上。 顾南枝冷哼一声,左右看没有人,低头就去扒拉他。 哪知道地上躺着的是李德。 顾南枝嘶了一声,怎么是这个人?正武殿又派他来跟踪自己了?还是他有什么事找自己? 犹豫了半天,顾南枝还是决定将他弄醒,反正自己也有震慑他的手段,想着她伸手就捏住了李德的鼻子,没过几息,李德双眼忽的睁开,脸憋得发红,整个人像是红透了的虾。 可这一睁眼瞧见顾南枝,吓得脸色大变,红红白白,赶紧想走。 顾南枝松开他的鼻子,冷笑道:“你想去哪?” 李德顿了一下,拔腿就跑的姿势缓下来,摸着鼻子嘿嘿笑道:“小夫人安。” 顾南枝拍拍手站起来,“你跟着我做什么?” 李德也站起来,弯腰赔笑道:“奴才没有跟着小夫人啊!只是奴才刚好经过。” “李德?”顾南枝扬眉。 李德一害怕,就要下跪,“奴才不是故意的!” 顾南枝无奈,只能拉住他,道:“你别跪着了,实话实说就是了。” 李德眼珠子开始转起来,笑了一下道:“小夫人心善!” “我问你,你何时开始跟踪我的?” “就刚刚。”李德想也没有想就回答。 顾南枝眯起眼睛,“我在来太医院前可就听见脚步声了。” 李德连忙摆手,“那可不是我,我刚刚从太医院出来,瞧见您在,想跟上来和小夫人道谢。” “你不是道谢,而是想找机会抓住我的把柄。”顾南枝并不吃李德这套,当即就想拿刀,继续吓唬他。 哪知道李德反应更快,扑通一声跪下来,喊道:“小夫人,奴才真的没有跟踪你,真的刚刚去太医院办事出来瞧见你了!” 李德一边喊一边从兜里拿出一包药,道:“小夫人您瞧着,这是奴才刚刚拿出来的药!奴才真没有骗您!” 顾南枝缓口气,低头闻了一下药包里的味道,有姜huáng和白芍的味道,态度也缓和了许多,问:“你受伤了?” 李德唉了一声,“办事不力,自然是要罚的。” 顾南枝心里觉得好笑,大概是正武殿归罪他在跟踪汪肃的时候,没有及时传回消息,导致皇帝被动,所以那钱总管象征性的罚了他。 “打了多少棍?” 李德摸摸鼻子,“不多,三十棍。” 顾南枝唔了一声,打量他的身形,有些佝偻,看来是打在背上了,不过既然没有跟踪自己,为何他要来找自己? “你找我为何事?” 李德顿了一下,“小夫人心善,没有说那日奴才招供之事,奴才感激不尽,所以想道谢。” “道谢不用了。”顾南枝转眼笑了笑,“你少跟着我,我就很感谢你了。” 李德笑起来,还有些孩子气,看着年纪不大,他腼腆道:“奴才也不是故意的。” 顾南枝摇摇头,拉着李德,“你起来吧,跪着膝盖也疼,不是刚受伤吗?” 李德借力,微微顿了一下,才起的了身,“小夫人,您心真善。” 顾南枝无奈,“我不过扶你一下,你说我心善,我可是拿刀对着你很多次了,还刺伤了那个太监。” 李德低头,“可您也没有真的要害奴才,还为奴才辩解,说奴才没有招。” 顾南枝不说话了,是的,她是存了这个心,不想让李德死,皇帝的脾气谁都知道,一丝差错都能送了命,所以说那些事情,她才留了个心眼,没有说李德招供,怎么也能留条命在。 过了一会,顾南枝叹口气,问道:“你还在正武殿吗?” “奴才还在。” “皇帝最近怎么样了?” 李德面露难色,“奴才只是个小太监,平常见不着皇上。” 顾南枝想来也是,只是自己忍不住去问,皇帝最近动作频频,又放了眼线在自己身边,还有刘程璧也是胆战心惊的过着,如今自己查出来皇后的事情,恐怕以后没什么好果子吃。 “对了,你知道前皇后的事情吗?” 李德一愣,不敢说话。 顾南枝意识到有问题,缓了一会问道:“你是知道?还是?” 李德摇摇头,“奴才进宫的时候,前皇后正好殁了,奴才真的不知道前皇后的事情。” 顾南枝略一思考,之前李德说他进宫年纪小,可是现在他也有二十岁了,十五年前前皇后殁了的时候,他也才五岁,记不住是正常的。 “我随意问问,你别多心,好好呆在宫里。”顾南枝看着他手里仅有的两包药,又道:“若是药不够,就去找刚刚和我说话的那个太医,说我叫你去取药的。” 李德眼神微微一闪,面色激动起来,“小夫人您对奴才太好了!” 顾南枝摆摆手,“我先走了。” 李德弯腰,正想恭送,可是瞧见自己手里的药包,不知道为何一股酸楚涌出来,他忽然抬头挺胸道:“小夫人,奴才有话想对您说。”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有名的花魁 顾南枝走到一半,又赶紧退回来,左右看周边有内侍经过,连忙拉着李德往偏僻的地方去。 “你要说什么?” 李德低头,踌躇了一会,附耳至顾南枝边上道:“十几年前,京城有个jì子,姓阮,本来是有名的花魁,后来做了暗娼,小夫人您要是想知道前皇后的事情,便去打听打听。” 顾南枝听的奇怪,前皇后怎么和jì女有关系,她正想再问,就见李德低头一路小跑。 见他走远了,也是实在害怕,顾南枝便不再追上去问话了。 今日皇帝没有早朝,但是召见了几个大臣谈了会话,便着人赶紧开始认祖大典,最后由皇帝定了日子,这月十八,百无禁忌。 大皇子bào毙,谁都知道怎么回事,都不敢多说半句,生怕自己也会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皇帝实在是心狠手辣,自己的亲儿子也不手软,更何况他们呢。 之后,皇帝就召见了沈赢进去说话。 在外人看来,皇帝格外厚爱沈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刘程璧的关系,还是沈赢本身就讨皇帝喜欢。 但是沈赢自己心里知道,上一次的事件,自己故意示弱,叫皇帝看到,不过自己暗地里还是牵引着皇帝行动的,就怕皇帝反应过来,心狠起来,连他也要除掉。 好在皇帝没有再说那件事情,大概对大皇子的怒气,还未消散。 沈赢陪皇帝说了几句话,皇帝也乏了,便让沈赢退下。 除了勤政殿,沈赢直奔宫门前,等了一会没见顾南枝,却看见胡总管过来,连忙鞠躬道:“胡总管。” 胡总管也微微鞠躬,道:“沈大人最近颇得圣宠,老奴都要靠边站了。” 沈赢以为胡总管要来排挤自己,正想要自谦一番,没想到胡总管话锋一变道:“不过皇上的心思咱们都猜不着,是不是沈大人?” 沈赢点头,“总馆大人说的是,不过臣下觉得胡总管应当是最了解圣上的。” 胡总管笑,“沈大人您是聪明人,上一次奴才也瞧出来了,虽然皇上瞧着是办了大皇子,可奴才却觉得是您办了大皇子。” 沈赢面上保持着温和的笑容,“胡总管您说笑了!区区怎么会如此!都是皇上来的及时,否则区区和内子还不一定能安然无恙!” 胡总管也没有反驳了,见他这般,转头看着宫殿,道:“勤政殿的柱脚有些年头了,奴才请皇上说修一修,皇上说着节省开支,等年底国库充盈再说,可奴才担心,那柱脚总有一天塌掉,实在不安全。” 沈赢沉默了,不知道胡总管打的到底什么主意,想要客套两句,赶紧回去找顾南枝。 胡总管拂了一下衣袖,“沈大人,若是有机会,可以来老奴府上坐一坐,皇上喜欢你,老奴看着大人也欢喜。” 沈赢点头,“多谢胡总管厚爱,臣下寻了机会就去。” 胡总管退后一步,语气淡然,似乎在说他今日吃了什么似得。“老奴瞧着十九就不错,正好老奴寻了一些东西来,想让沈大人掌掌眼。” 沈赢面不改色,“臣下记着。” 胡总管微微点头,“那就不打扰沈大人了。” 出了宫门,沈赢回头忘了一眼胡总管有些挺直的身影,微微诧异,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对自己说的话,要是让外人知道,向皇帝参一本外臣与内宦勾结,那他就死定了。 那个柱脚的事情,为何要选在这时候告诉他。 还有十八日是认祖大典,十九日请自己,想做什么? 沈赢不是不知道他说的意思,只是不能去想,不能去做,这宫里踏错一步都是死。 走过崇焕门,顾南枝迎面走来,面色怪异,他忙走上去,笑道:“好巧,咱们正好碰上。” 顾南枝也笑了一笑,余光撇到别处,“是好巧,我以为又要等你好久。” “今日皇上乏了,叫我先回去。”沈赢拨了拨她的头发,“正好也到午时了,回去吃饭。” 顾南枝点点头,“今日我叫厨娘回家了,不如去东门找些吃的,上一次从那里路过,都没有停。” 沈赢嗯了一声,什么时候路过东门了? 说着,二人相携往宫门外去。 这时候正好热闹,阳光又好,两个人就下了马车,一路走走停停,不一会到了一处集市。 二人挤在人群中,顾南枝拉着沈赢左右游走,最后从一处巷子钻出去。 沈赢掸掸身上的灰尘,问:“有人跟着?” “我 不知道,这样保险一些。” “去东门吗?” 顾南枝笑笑,“那是我乱说的,总感觉有人跟着我在偷偷听我们说话。” 沈赢浅笑,“我就知道你没有去过东门。” “去酒店吧。”顾南枝探头看了一下外面,“都说皇城酒店,最是热闹。” 沈赢顿了一下,看顾南枝面色不像是开玩笑,道:“前面九桥门的有不少酒店,走去吧!” 顾南枝嗯了一声,跟着沈赢走出来,没多远,就看见九桥门一路都是彩幡飘飘,朱门楼庭,一应漆的十分亮堂,如同来到戏园子一般。 沈赢随意挑了个酒店,拉着顾南枝进门,门后主廊走了约百余步,看见两边天井廊上灯烛荧荧,有几个浓妆的女子掩面坐在边上,听到合子里的酒客一召唤,便小步上去。 一个矮个子的男子,穿着青色衣服,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兜头就问话,“两位客儿第一次来长庆楼?” 沈赢点头,“给我们寻个位儿。” 那矮个男子只看了沈赢一眼,眼睛便亮起来,唉哟一声,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忙笑嘻嘻道:“里面请!” 顾南枝其实也知道,这种是庵酒店,是有暗娼jì女在内的,酒阁里面有卧chuáng,可以就欢,门头都会放一个红栀子灯,下雨的时候,会用蓑笠盖上,让人好认出来,也有其他的一些酒店,娼jì只是陪伴坐聊,想要买欢,就要去娼jì的家中。 矮个男子带两人进了一处较为隐秘的合子,还用帘子遮起来,看起来那矮个男也知道沈赢身份不是一般人。 不过矮个男一直瞧着顾南枝,眼里好奇,不知道她是娼jì还是家眷,自己也就只能一直陪着笑,问沈赢要些什么。 沈赢看向顾南枝,顾南枝便指了指外间的一个年纪稍大的娼jì。 那矮个男子咧嘴一笑,“得了,小的明白了。” 说着,矮个男子钻出去了,朝着那娼jì吆喝一声,那人赶紧一路小跑过来,可一坐进来,看见顾南枝,便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见过爷。”不过那娼jì也在庵酒店呆了不少年,什么都瞧过,也不敢多问话,就坐了下来。 沈赢点点头,转眼继续看顾南枝,似乎想知道她要做什么。 一路上走来走去,生怕别人偷听,顾南枝也不敢告诉沈赢,之前李德说的话,到了这里再说也不合适,她想了想道:“我就问几个问题。” 沈赢无奈,“你问,回家要告诉我。” 顾南枝羞赧一笑,“我有什么是没告诉你的吗?” 沈赢挑眉,“嗯?” 顾南枝心中一跳,面色不变,嘻嘻哈哈转头问道:“姐姐,请问你今年多大了?” 那娼jì见二人说笑,应该是家眷,心里不知道这男子怎么带家眷出来,难道是来瞧瞧见识一番吗? “妾今年三十有七了。” 顾南枝嗯了一声,“可有育子?” 娼jì面色一窒,犹豫半天说道:“爷,妾没有犯事啊!” 沈赢摆摆手,“你只说就是,我们不是来问你犯什么事的。” 说着,沈赢拿出一点银子放在追上,推到了桌中间。 那娼jì这才缓了脸色,回道:“妾有一女。” “多少岁了?” “已经十五了。” 顾南枝点点头,“那你认识一个姓李的名jì吗?听说很有才情,士子大夫都很喜欢她。” 那娼jì恍然大悟道:“你们说的是阮玉吧!” 顾南枝侧头,“她后来不接客,听说是做了暗娼?” 娼jì笑了,“哪是暗娼,是被一个大人接到私宅里养着了。” 顾南枝心里不禁一喜,没想到还真的有人知道,便道:“你仔细和我们说说,从头到尾。” 娼jì低头看银子,笑道:“其实妾知道的也不多。” 顾南枝皱眉,把银子推到她面前,“现在呢?” ☆、第一百三十三章 阮玉小姐 娼jì赶紧收下了银子,想了一会道:“阮玉在皇城人人都知道,十多年前,是最有风头的人,比官阁小姐都要受人尊敬,她是艺jì,听说好像是闺阁小姐,不过受到株连,就被下放到勾栏,后来不知怎么进了红袖楼,红袖楼是以前大夫的旧宅邸改过的,效仿学院馆装饰,妾不才,也曾在红袖楼伺候过大人。” 顾南枝心想今天也太幸运了,恰好就遇见了和阮玉一起的娼jì。 “不过妾出身贫贱,只是端茶递水,远远瞧过几次阮小姐,小姐身姿绰约,又会吟诗作画,多的是达官贵族来逢迎,出来接客一年不到,就从红袖楼走了,妾听说是一个大客人赎了她,将她改成良籍,从红袖楼搬到了万松岭了,后来听说她生了一个儿子,自己难产死了。” 顾南枝一愣,生了儿子,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连接上了,她面色一凝,便道:“她住在万松岭哪户?” 娼jì哪知道这些,不过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一些传闻,说出来给他们而已,要真的要到万松岭,肯定是找不到的,“妾不知。” 顾南枝瞥了一眼娼jì,看她也不知道更多东西了,摆摆手道:“你走吧。” 娼jì盈盈一笑,“谢谢爷。” 见她出了合子,沈赢便道:“现在去万松岭吗?还是去红袖楼?” 顾南枝撅嘴,总觉得自己还没说半句,沈赢就看透了一切,“你觉得该去哪?” 沈赢摇头,“你查到的线索,你来做主。” “我要查错了呢!”顾南枝哼哼,“你岂不是要输了。” “输不输无所谓,重要的是你开心便好。”沈赢丝毫不在乎,掀起帘子就要走。 顾南枝面色发囧,越发显得自己小气了,“你就会欺负我。” 沈赢气的乐了,道:“你真是,我顺着你不对,不顺着也不对...要不你教教我?” 顾南枝哼唧,伸手就不动了。 沈赢哈哈笑,一下子捉住了她的手腕,道:“娘子柔弱,得好好跟着为夫。” 出了酒店,顾南枝还是找人驱车去了万松岭,万松岭这片都是达官贵人家的宅子,这里清净雅致,离皇城又近,往前面去又是闹市,地段几乎是皇城最好不过的了。 想要查以前这里的阮姓女子,几乎难于上青天。 沈赢见她走来走去,也没有主意,便问道:“你来这里是找姓阮的宅子还是想要gān什么?” 顾南枝如实道:“我一想应该找阮姓的宅子,可是我又觉得她是娼jì,应该不会用自己的姓,我就在想还会有什么姓氏。” 沈赢听罢,嗯了一声,“我去前面问问。” 顾南枝惊讶,“你知道什么?” “不知道,但是我应该猜出来了。”说着额,沈赢走到前面桥下的一座宅子前,和那门人攀谈起来。 不一会,沈赢结束了攀谈,转头回来。 还未走近,就指着前面道:“那里。” 顾南枝吃惊,他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问了几句话,还真找到了阮玉旧宅? “你怎么问到的?”顾南枝急忙上去,满眼里都是疑问。 “我说我是来看看宅子,这附近有什么好宅子,那门人就告诉我这里已经住满了人,没有空余宅子,至于一家以前住了个jì女,后来死了,那宅子一直没人再住了,叫我们去看看。” 顾南枝:“......” 沈赢摸了摸下巴,“不过那娼jì还真的知道阮玉住在这里,看来当年她风头一定很盛。” 顾南枝斜睨了他一眼道:“我觉得也是,要不我们去寻她画像来瞧瞧。” 沈赢不说话了,咳嗽一声,“娘子,前面就是了,没有门人的那个。” 顾南枝免为其难点头,“你去敲门试试有没有人。” 其实这座宅子已经有些荒了,外面的地上已经很久没有人清扫了,掉落下来的huáng叶铺的满满一层,朱门上的漆都开始掉落了。 沈赢和顾南枝走上前,顿了一下,两个人心里都不清楚是不是该进去,这里看起来荒废也不少时间了,要是没有人,也只能在外面gān瞪眼,要是动作大了,被皇帝知道,那就麻烦了。 对视一眼,顾南枝决意自己敲门,依照沈赢的性子,轻轻敲两下,就对她瞪眼了。 体力活该自己上还是自己上,她咳嗽一声,一掌劈在门扉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然后才开始大刀阔斧的敲门。 “有人吗?” 喊了两句,里面没有人回应。 顾南枝左右看无人过来,抬腿准备踹门,只听里面咯吱一声,有什么东西松动了。 沈赢赶紧拉过来顾南枝,两个人一齐看向里面。 果然那掉漆的朱门慢慢打开了一个小缝儿,一张斑驳憔悴的女人的脸露出来,满是皱纹和白发,双眼也有些迷糊了,看了好半天,才寻到两个人的身影。 “你们......是什么人?来......找谁?” 顾南枝展颜一笑,伸手抵住门,道:“阿婆,我们来瞧你的呀!” 女人急了,急忙道:“我我我不认识你!” 顾南枝继续笑,手上用力,轻轻松松的推开了大门,抬脚就进去了。 那女人吓得一愣,转头想往回跑。 顾南枝也追上去,“阿婆,我们来找阮玉小姐的,你别怕啊!” 沈赢皱眉,听到顾南枝的声音响起来,连忙进来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女人见两个人这般,吓得面色煞白,跑了几步就被顾南枝逮住了,她连忙喊道:“好汉饶命。” 顾南枝:“......” 沈赢噗嗤笑了出来,“喂,qiáng盗头头,你不要太凶了!” 顾南枝也哈哈大笑起来,跟着女人走到堂中,看屋内满是灰尘,几乎没有一处gān净。 “阿婆,你不要逃,逃了我也追上你,你回来,我问你一些话,问完我就走。” 沈赢也走过来,皱着眉头,掸gān净一个凳子,叫顾南枝坐着。 那女人却不敢回来,但也不敢走远,低着脑袋站在柱子下面。 “你是阮玉小姐的家人吗?”顾南枝也不多说什么,直接问话。 沈赢绕到正厅,看堂上挂着一幅画,是一幅工笔牡丹图,后面亭台楼阁极尽奢华,他顿了一会,似乎想到什么,凑近去看上面的题字。 “元和......” 他笑了一笑,便又退回去。 而这边顾南枝已经威bī利诱的那女人开始说话了。 那女人胆小,一直缩着身子,磨蹭着身上的旧衣服,“我是阮玉小姐的嬷嬷,小姐特许我住在这里的。” 顾南枝又问:“你们家小姐为何搬到这里来?” 嬷嬷犹豫了,不敢说话。 顾南枝站起来,对沈赢使了个眼神。 沈赢立即上前,威压立即显现出来,吓得那嬷嬷瑟瑟发抖,哽咽的开口道:“是大人说小姐不好抛头露面,叫小姐住进来的,大人说要娶小姐。” “是哪位大人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将来的帝王 “奴才哪能知道,反正是个年轻大人,也不和奴才说姓甚名谁,每月也只是来几次,刚开始来的勤快,后来便没了消息,咱们小姐都盼的生病了。” 顾南枝摸摸鼻子,这样问一句答一句,实在麻烦,便道:“你从你小姐和那位大人相识开始说起吧!” 那女人想了一会道:“奴才是小姐后来买进府里的,先前在风月场的事情,奴才也不知道,只是进府的第一天,那位大人也在,起先奴才以为他是老爷,看外面标了刘,便叫他刘老爷,他也不生气,说自己不姓刘,就叫老爷便可,奴才看着是个好相与的主人家,便存了定下的心思。但是后来发现老爷很少在这里过夜,就算住下来了,也不过两三日就走,奴才不过大人和小姐恩爱,两个人常在书房写写诗画画,没过半年,小姐就怀孕了,自打小姐怀孕以后,大人就来的少了,到后来一月也不来一次。小姐很难过,总是哭啼啼的,奴才瞧着实在是可怜,就想去找老爷,小姐却很生气的教训奴才,要奴才永远不要和别人说老爷的事情......” 说道这里,女人抬头望了一下顾南枝,顾南枝这时候从衣服里拿出了刀在把玩,听到女人停顿,冷声道:“继续。” 女人吓的一个哆嗦,继续道:“后来小姐要生了,奴才害怕急了,老爷什么都没准备,只打发人送来了一些银子,奴才记得是一个穿着官兵铠甲的人,长得凶神恶煞,他还带了一个大夫来,进来就把奴才赶出去了,他们就给小姐接生,后来......小姐生了一晚上,才生出了一个男孩子,还没来得及抱一抱,就去了,之后那两个人带走了孩子,所以就剩我一个人在这里了。” 女人一边说,一边缅怀着过去,脸色满是怀念的神色。 顾南枝听完,想了想又问:“你家小姐去后,那位大人回来过吗?” 女人一听,连忙摇头,只道:“没有回来过,就是小姐的身后事也是奴才操办的。” 顾南枝叹口气,没说话了。 沈赢这时候走过来,招招手道:“走吧!” 顾南枝嗯了一声,掸掸衣服上的灰,然后将短刀收起来,走到女人身边道:“今天有人来找过你,让你卖宅子,你死都不卖,记住了吗?” 女人见她走近,害怕的往后缩,耳朵里听到这话,顿了一会道:“奴才晓得,奴才不是傻子。” 顾南枝哑然一笑,摇摇头道:“走了。” 二人出了宅子,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回去了。 刚到家,就看见刘程璧一脸青灰的坐在堂下喝茶。 沈赢瞥了一眼顾南枝,摇摇头道:“这件事你告诉他了?” “没有!”顾南枝低声道:“只是他带我去了前皇后的永寿宫,他发现皇上不怎么去永寿宫,连寝殿发霉都没有看到,所以现在正难过着呢!” 沈赢撇嘴,“样子都懒得做,看来爱诗词也抵不过爱自己。” 顾南枝听了,哈哈笑起来,正想打趣他。 刘程璧抬头望着两个人,“你们怎么才回来?” 沈赢看着顾南枝,示意她去说。 顾南枝有些犹豫了,她拿不定主意本来想让沈赢自己去说,可是沈赢也没有参与她调查的事情,还真的不好说。 “程璧,你来吃饭啊!”顾南枝gān巴巴的开口。 刘程璧抿唇,“你不是要做鱼招待我吗?” 顾南枝尴尬一笑,转头扬声喊:“那什么吴妈,今晚做鱼啊!要大一点的!” 沈赢走过去,道:“今日她请你来,都不和我一声,刚刚还出去随意逛了逛。” 顾南枝闻言,也笑道:“是我粗心,都忘记了。” 刘程璧抬头望了一眼沈赢,又看了看顾南枝道:“你们有事瞒着我。” 沈赢嗯了一声,表示是的。 顾南枝:“......” 刘程璧张张嘴,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沈赢一句话堵的他无从发问。 沈赢叹口气,转头看天也暗了,道:“南枝来说吧,我也是稀里糊涂的跟着她走了一下午。” 顾南枝无法,想到自己查的东西,也是不寒而栗,可是这也是昨晚沈赢挑起来的,她就是顺着去看看,这才发现不得了的事情。 “你们忽然要我说,我一下真说不出来,就是觉得怪嘛!”顾南枝坐下,思量着怎么解释。 刘程璧喝了一口茶,觉得喉咙gān涩的有些难过了,“你为何忽然想去内廷去?” 顾南枝顿了一下,看沈赢的面色如常,猜不透他的心思,想了一会道:“咱们不敢说也是因为这事情没有定论,要是错了,我们告诉你也没有用。” “可要是对了呢?”刘程璧心中有些发苦,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皇帝对他好,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没有父亲,忽然跳出来一个皇帝作为真正的父亲,他怀疑过,否认过,但是所有人都告诉他,皇帝爱你母亲,爱你,听得多了,也就觉得是真的。也就不怀疑自己的来历。 可是细细追究起来,很多事经不住推敲,之前自己的流落民间,皇帝给了完美的解释,但是什么都是怪怪的,不注意也不会发现。 顾南枝这边无法回答刘程璧,为什么当时要瞒着刘程璧呢? 为了不让他露出马脚,叫皇帝将他们一锅端了。 沈赢见他们沉默,倾身道:“程璧,你是皇子,你也是将来的帝王,你不要分心了。” “我知道了。”刘程璧猛地抬头,转眼看顾南枝的眼睛。 顾南枝眨眼,“你怎么了?” 刘程璧顿了一下,还是道:“我没事,你说说最近查什么?有什么我也好帮你。” 顾南枝拿不定主意,转头想去看沈赢,可是还未来得及转动脖颈,就停下来道:“好。” 沈赢摆摆手,“你先说你们在内廷发现了什么?我到现在都不知道。” 顾南枝笑了,将之前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听完,沈赢面色微变,又道:“那阮姓的jì女呢?” 顾南枝道:“这是我后来去太医院的时候,遇见了李德,我和他说了几句,他偷偷告诉我的,不过我也不清楚真假,想着可以查一查,这才带你一起去找人的。” 刘程璧问:“那你们查到了什么?” 顾南枝继续道:“出宫以后,我们按着消息找了找,打听到一个叫阮玉的jì女,被一个神秘客人赎身以后,住在了万松岭,后来和神秘客人生了一个孩子,一生下来就被人带走了,我们也不知道有什么问题,但是那神秘客人应该是关键。” 沈赢听到这里,停顿片刻,轻声道:“在那阮玉小姐的宅子里,我瞧见了一幅画,画的是御花园的花。” ☆、第一百三十五章 注意分寸 众人一愣,疑惑的看过去。 就见沈赢道:“那神秘的客人应该是宫中的人,算算时间,这事情是十五六年前的事了,当时宫中皇帝也登基几年,但是年纪不大,还没有年轻的皇子,藩王也没有在宫中常住的。” 不言而喻,那人是皇帝。 刘程璧沉默了,过了一会,他道:“该不会那个孩子是我吧?” 顾南枝哑然,其实她有种莫名的笃定,那孩子是刘程璧,可是却说不出口。 可是这样一想,就明白了当年刘程璧被带到西北,牵制皇帝,皇后家族默不作声,也不施援手,只有一个侍卫怜惜刘程璧,带他远走高飞,也没有皇家人去寻找,甚至只有一群杀手来追杀两个人。 但是为什么皇帝要说自己深爱前皇后,还说刘程璧是前皇后的孩子。 顾南枝忍不住想,难道皇帝深爱的其实是阮玉,所以才想将阮玉和自己的孩子推上最高的位置,然后借由皇后的大统身份,来帮刘程璧一下。 不过推测一直是推测,自己顺着想,没法佐证。 但是沈赢就不一样,他推测以后,一定是会去找佐证,这就是他一直以来令人信服的原因。 可是,这一次怎么去找佐证? 或者说是向谁求证? 沈赢看两个人陷入沉思,知道自己的话引起了巨震。 便出口提醒道:“程璧,再有七八日就是认祖归宗的大典了,你不要为其他事情再担心了。” 顾南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说话向来是有目的的,不可能这样放了半句,丢了半句,还是他故意为之呢? 不过顾南枝也不好说什么,安慰道:“今晚留这吃饭,真的有鱼。” 刘程璧惨淡一笑,摆摆手道:“今夜要侍奉父皇,我先回去了。” 顾南枝皱眉,“你注意身体,刚出来没有几天,就急着侍疾,自己身子也好不了。” “我有分寸。”刘程璧站起来,看着杯中的茶叶浮起来,“明日我送一些茶给你,这茶喝的真苦。” 沈赢笑笑,“不用,苦茶提神,让记着以前的日子。” 刘程璧顿了一下,像是记起来什么,眼神空dàngdàng的看着沈赢,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脸色也好了许多,他轻轻笑了一下,道:“你说的也有理,今日起我也多喝喝苦茶,叫我好记着以前的日子。” 沈赢点头,“那你多保重。” 刘程璧出去以后,看着外间已经亮了灯,不远处的轿撵已经备好了,离自己不远也不近,恰到好处。 他捂了一下心房,只觉得空旷的很。 “四皇子,该回宫了。”内侍已经走到了他身边,低声提醒了一句。 刘程璧随意嗯了一声。 闻言,内侍转头招招手,轿夫们一路小跑来,轻轻落下,半跪在地上,等待刘程璧上轿子。 黑色的轿撵被内侍拉开,里面黑漆漆的,瞧不见光,像是什么巨shòu张大獠牙,等待刘程璧走进去。 “四皇子?”见刘程璧不愿意上去,内侍还以为有什么问题,可是瞧了一会没见不对劲,只好又提醒一声。 刘程璧回过神来,“知道了,回去吧。” 回宫已经是黑天了。 刘程璧刚准备换衣服去用膳,就听到外间内侍喊话。 “什么事?” 其实刘程璧因为出身乡野,有和沈赢他们混迹在一起多年,所以对宫人和内侍都客客气气,没有多苛责,但他们仍旧和他保持距离,好像他是可怕的怪物一样,事事都不敢出错。 “皇上在寝殿传您过去。” 刘程璧道:“我知道了,换过衣服就过去。” 内侍小心翼翼答了诺,然后小步离开,一丝差池也没有。 刘程璧叹口气,换了衣服,推开门看见宫门外的轿撵准备好了,十分有序,可又沉闷的喘不过气。 “父皇又说为何传我过去吗?”上了轿撵,刘程璧随口问了一句。 那内侍挠挠头道:“回四皇子,皇上只说传话,奴才也不知道。” 刘程璧看那个内侍有些面熟,可好像又不是自己宫内的,便问道:“你是新来的?” 内侍微微一愣,“奴才是来接詹事的。” 刘程璧嗯了一声,东宫的詹事因为伙同大皇子的事情,被皇帝已经处诀了,现在的东宫多事之秋,没人愿意来,大约是不受器重的被故意指派来的,虽是升迁,但也是明升暗贬。 “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李德。” 刘程璧大吃一惊,“你就是李德?” 李德摸摸鼻子,“奴才的确是李德。” “你不是在......”刘程璧接下来的话不敢说了,正武殿。 李德想叹气,赶紧收住了,然后道:“奴才有幸从正殿调出来了,现在胡总管手下当差,可是奴才笨,胡总管推荐奴才来东宫,正好东宫的詹事缺了口,奴才经由胡总管,也是稀里糊涂的做了詹事。” 刘程璧暗自心惊,这什么意思? 正武殿嫌他办事不力,将他踢出去了,偌大的皇宫一是胡总管,另一个便是他不曾知道的钱总管。 胡总管又将他扔到东宫来,是什么意思?难道故意来监视自己的? 可是他明明已经bào露了,还故意送过来? 刘程璧心下思索实在是复杂,一路上不再说一句话。 到了皇帝寝殿,就让他们走远些,自己一个人进了殿内。 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子苦涩的药味。 “请父皇安。”刘程璧见屏风后面人影晃动,便跪下请安。 皇帝也从屏风后走出来,披着衣服,脸色发白,他招招手道:“起来。” 刘程璧站起来,低着头,看灯火恍惚下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来瞧瞧这折子。”皇帝坐下来,随手翻开折子,对刘程璧道。 刘程璧顿了半晌道:“儿臣不该僭越去看折子。” “朕想让你看。” 刘程璧无法,只得上去看。 皇帝呼口气,像是要咳嗽,过了一会却没有咳出来,只是轻轻问:“今日你出去见沈赢了?” 刘程璧慌了,“是。” “怎么三天两头往他那里跑?” 刘程璧屏息,乖乖的答道:“儿臣与他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一些,在宫中寂寞就想和他说说话。” “朕也知道,只是你皇子,沈赢虽是才华过人,但他是臣子,要注意分寸。” 刘程璧点头,折子里的字渐渐模糊。 皇帝觉得满意,微笑道:“这折子你觉得妥当吗?” 刘程璧点头,“妥当。” 皇帝笑意更加明显了,“朕也觉得,怪不得咱们是父子。” 刘程璧也笑,似乎很是享受这天伦之乐。 “对了,你今日去永寿宫了?”皇帝又问话,“和沈赢的那位夫人?” 刘程璧嗯了一声,早有说辞,慢慢道:“沈夫人也和儿臣一起长大,她喜欢热闹,听说御花园的花儿好看,央求我带她去,可我记得父皇告诉我说,母后以前的宫里的桃花最好,儿臣便带她去了。” 皇帝挑眉,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许久之后,似乎是感慨道:“是啊,你母后以前宫中的花是好看,朕还记得。” 如果是以前,刘程璧还会觉得感慨,可如今再看皇帝的样子,只觉得有些反胃。 但刘程璧面不改色,语气忧愁起来,道:“不过这一次去,儿臣不小心发现了母后寝宫都发霉了,应该是前些日子下雨导致的,想央求父皇修葺一番。” 皇帝咦了一声,“那赶紧找胡总管办了,朕病了一些日子,也没去那里瞧了,没想到竟然起了霉菌。” 刘程璧拨了拨烛芯,眼神越加冷漠,道:“天气yīn冷,不怪发了霉。” “不过太阳出来了,天气也越来越好了,眼看就要入夏了。”皇帝在折子上写了几个字,觉得有些发晕。 刘程璧看见了,赶紧搀了一下。 皇帝立即皱眉,推开了刘程璧,咳嗽一声道:“叫胡总管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继承大统 胡总管就伺候在外头,听见声响,转头就去看,还没看见什么就听见刘程璧的声音。 “胡总管,父皇叫你进去伺候。” 胡总管唉了一声,弯腰进去,就见刘程璧大步走来,面色如常,似乎平淡的刚刚起chuáng一样。 刘程璧见他打量自己,皱起眉头,道:“你快进去!父皇等着你呢!” 胡总管笑笑,“都怪奴才刚刚恍神了,瞧着四皇子和年轻时候皇帝的模样是一样一样的,所以呆了一下,奴才该罚!” 刘程璧面色一窒,眼神锐利起来,侧头看殿内没什么动静,“胡总管你不要乱说!” “奴才哪能乱说,这眉眼真和皇上年轻时一模一样。”胡总管继续笑着说话,见刘程璧不想回了,便往里面去。 过了一会,刘程璧想了许久,还是走出了皇帝的寝宫。 出了宫门就见李德迎上来,要请他上轿撵。 “你真是殷勤,别人躲我都来不及。”刘程璧不知为何,心里少有的烦闷,脱口而出就调侃他。 李德没想到他忽然说话,便赔笑道:“您是四皇子,奴才不是殷勤,奴才只是职责所在。” 刘程璧其实很老成,少年经历太多事情,养成了一个隐忍的性格,做事也滴水不漏,初到京城,一步一步爬上来,虽然适合沈赢一起联手,但他总有自己的主意。 别人看着,也许他受沈赢影响,但其实他一举一动都是发自内心的意愿。 不是不害怕沈赢,只是感激超过了害怕。 刘程璧叹口气,觉得很累。 “四皇子累了吗?”李德转头问。 刘程璧话多起来,“嗯,快回去。” “昨夜里下雨了,有些地方未gān,不能再快了。” “下雨就要长霉了。”刘程璧喃喃道。 “怎么会长霉!咱们宫里头内务做的那一定一的,您是最受宠的四皇子,怎么也不敢怠慢您,只要雨一停,就会来除霉,夏天一到,就会来放冰,冬天那炭也是最好的。” 刘程璧兀自笑了笑,眼神落在了李德的身上。 这个人到底想说什么? 十八日。 宰执、亲王、宗室、百官都入宫,集英殿山楼上的教坊乐人模仿禽鸟呼鸣.内外啸声不止。百官随亲王等步行进了坤宁宫,品阶低的馆员在外,品阶高的在内,亲王内阁等立于殿上。 皇帝带着刘程璧,以及三皇子等皇室众人在殿中央,听得内侍唱喝起来,拂了一下衣袖,率众人跪下来。 一亲王捧香在侧,递到皇帝面前。 皇帝伸手拿来,在案前点燃那支香,内侍又开始唱起祷词来。 接着就是刘程璧点香,插在了皇帝的香旁,然后重重的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响头。 内侍瞧见了以后,喊道:“礼毕!” 皇帝嗯了一声,转头对刘程璧微微一笑,“以后你便是李容奕!是朕的四皇子!” 刘程璧笑起来,“多谢父皇赐字!” 皇帝笑意更甚,道:“你的兄弟少,你来了,朕心舒慰多了。” 三皇子在下面听得一愣一愣,心想这不是你亲自弄死了大皇子,幽禁了我吗?要不然你儿子怎么会少? 刘程璧低头,拱手道:“儿臣惶恐!” 皇帝笑笑,“你是朕的皇子,惶恐什么!以后还指望你帮朕处理国事。” 此话一出,百官变色,却不敢多言一句。 三皇子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终也只是咬咬牙,什么都不敢再说。 被放出来以后,母妃已死,家族势力崩塌,他现在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关押,从陵园到王府,让他自由行动,也不过是做足样子了,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皇帝是个知错能改,善待孩子的好皇帝。 三皇子冷冷的看了一眼刘程璧,便低头下去不说话。 皇帝扫了一眼下面众人,很是满意,便站起来道:“今日赐宴。” 随即太监又唱起来,百官再次叩拜隆恩。 这时候皇帝拉起来刘程璧,示意他站在自己身边。 刘程璧顿了一下,不敢上前,双眼直勾勾的瞧着皇帝,皇帝也不在意,只是说道:“这就是站在高处的风景。” 刘程璧侧头看了一下,跪满了的宫殿内鸦雀无声,他逐一看过去,看见沈赢跪在西南角笔挺的脊梁满满的狰狞。 “都起来吧!”随着皇帝放话,三皇子率先站起来,然后百官也渐渐立起来,随着太监们往赐宴的大庆殿去。 大庆殿内有四个人站在殿角,是早些时候安排好的镇殿将军,本事正旦大朝会的时候才有的礼节,可现在礼部为了巴结刘程璧,连镇殿将军也请出来了,实在叫人看了不舒服。 索性皇帝也没有多想,赐了酒以后,便叫了舞者入场。 宴席上推杯换盏,气氛倒是也融洽的很,笑眯眯的称四皇子真是人中龙凤。 刘程璧一一应承了,然后说都是托父皇的福。 皇帝摸摸胡子,越看越开心,转头又想去找胡总管道:“去拿来。” 胡总管疑惑,“皇上想拿什么呢?” “朕之前要那翰林院学士拟出来的圣旨。” 胡总管微微一惊,不敢相信似得,“皇上,要现在宣读吗?” “你去拿便是。”皇帝不回话,“多问做什么。” 这话让胡总管听得十分不舒服,他唉了一声,转头想走。 刘程璧却偷眼去瞧他,见他眼神苦闷,便低头不语。 “今日,我嫡子终重回宗室,十多年流落乡野,若不是上天庇佑,朕此生不一定能够见到我儿。”皇帝说着又开始叹气,“朕心甚是宽慰。” 刘程璧在边上直点头,唯唯诺诺的样子。 百官心里说不出来滋味,只能捧酒高呼上天庇佑皇帝,让皇子回归宗室。 刘程璧笑呵呵的感谢众人。 皇帝又说了几句,“今日朕高兴,但又难过。” 这回没有胡总管在边上搭话,也没有人敢回一句。 皇帝哼了哼,道:“朕近日身子不慡,众人大臣心里都是有数的,朕也不一一和你们细说了,趁着今日还清醒,便jiāo代一下国事,省的你们一个个心里不服气朕。” 下面众人面面相觑,跪下来齐声喊道:“臣不敢!” “你们敢不敢,朕心里有数,在朕病重之际,都是容弈四皇子侍疾。”皇帝顿了一会,侧头看外间的胡总管一路小跑过来,“朕知道你们怕朕一命呜呼,没有继承大统之人,朕今日就了了你们心中所愿!” ☆、第一百三十七章 立太子 这边胡总管走到皇帝身边,轻声道:“奴才拿来了。” 皇帝点头,扫了一眼默不作声的百官,忽然笑起来道:“都丧着脸做什么?” 沈赢笑起来道:“皇上如今正值壮年,虽偶然小疾,可龙体康健,所以臣等只是......” 皇帝见他抬头回话,说了一半,留了一半,可是却妥帖至极,完全说进他心里了。 “沈赢就你会说话。”皇帝转头示意胡总管可以宣读了,“不过朕虽是壮年,但是膝下子嗣不多,立了根基,也是为了朝廷稳当。” 沈赢跪下来,“皇上圣明!” 众人面面相觑,好话都叫他一个人说去了,赶紧跟上沈赢,齐声喊皇上圣明。 皇上嗯了一声,让胡总管开始。 胡总管点头,清了嗓子,便走到右前方,“乐起!” 众人面色大变,今日是选好了的吉日,皇帝百官都是着礼服和朝服在正殿上的,所有礼节都是对的,皇帝早就准备好了要在这一天颁发圣旨! 要知道一道圣旨礼仪隆重而又复杂,皇帝选这个日子,为的是什么?叫任何人都不能阻拦! 中和殿的乐声传来,噼里啪啦的鞭pào声响起。 众臣脸色极差,可是还是跪下,行三跪九叩之礼。 等三跪九叩之礼完了,外边的鞭pào声和乐声都也渐渐结束了。 胡总管低头,双手奉上了圣旨给内阁的一个老臣。 老臣左右看看,无人敢抬头,他抬了一下眼皮,看见皇帝脸色如常,没有不对劲的地方,犹豫一会,还是伸手接住了圣旨,然后展开了圣旨。 “元年四月十八日,钦奉皇上口谕,宣读圣旨!” 众臣低头,面色不一,心却扑通扑通的跳。 “自朕奉太上皇遗诏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四子李容奕,为宗室嫡长子,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朕疾患深恶,思一日万机不可久旷,兹命皇太子持玺升文华殿,分理庶政,抚军监国。百司所奏之事,皆启皇太子决之。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刘程璧这时候微微发愣,整个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做,手心的汗已经浸湿了袖口。 只是他繁复想着“宗室嫡长子”这几个字,刘程璧经不住的冷笑,他可能不是什么嫡长子,更不是宗室之子,只是个jì女的孩子,但因为听话乖巧,没有任何外戚势力,就被他拉到了这个位子上! 他低着头,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 胡总管看的急了,见老臣也是大汗淋漓,那刘程璧也是呆愣住了,连忙咳嗽一声,悄悄提醒道:“四皇子!接旨啊!” 刘程璧嗯了一声,迟钝的开口,声音有些颤抖,“谢父皇隆恩!” 皇帝笑起来,“今日以后,你便是东宫正位,朕身子不好,你代朕议国事!” “儿臣惶恐,实在不敢!”;刘程璧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句话,皇帝要他这么做成为太子做什么?难道皇帝还有另有计划,是不是要对付三皇子?还是借由他的手来打压外姓势力? 胡总管笑呵呵的上前,“太子殿下,您不比谦虚!皇上眼光好着呢!说您可以,殿下您便可以!” 皇帝点头。 刘程璧顿了一下,伸手便接了圣旨。 底下一片抽气声,随即便窃窃私语开来。 沈赢在下面听的清清楚楚,这圣旨是黎晏书拟的,他也说过是立三子李荣奕为东宫正位,看来皇帝也没有想到三皇子是真冤枉,又改成了四皇子。 不过皇帝这样着急,是怕自己病久了,内阁势力膨胀,直接越俎代庖掌控朝政,倒是让他们拥护三皇子上去,不如自己现在直接定下来让更好拿捏的刘程璧上去。 只是沈赢是没有想到,皇帝根本不打算和内阁商议,直接在认祖大典上宣读了圣旨,让其布告天下,绝了所有人的念想。 皇帝太急了。 难道真的有什么问题在其中? 仪式完毕已经午后了,可是先前皇帝灭大皇子,幽禁三皇子,又废后,削弱皇后母族势力,大刀阔斧的动作,似乎就是为刘程璧在铺路。 可是沈赢想得通他每一个动作,可就是想不通,为什么皇帝这么着急? 到了晚间,皇帝又赐酒,开晚宴。 明日继续颁发圣旨,布告天下。 但是皇帝虽然赐酒了,自己却早早的退席,由胡总管搀扶回去了。 沈赢忍不住想,难道他真的不行了? 早前黎晏书说过他连笔都拿不起来了,难道真的中风了,只是故意qiáng撑到现在? 沈赢这样一想,又觉得奇怪,这么多人,肯定也不止自己一个人想到这一层。 一旦皇帝示弱,那么百官则会示威。 刘程璧可比皇帝好对付多了,扶上去了,也能拉下来。 只是现在皇帝还在,没人敢动。 但是皇帝若是不在了呢? 忽然,沈赢就想到了,胡总管叫自己明日去他府上,难道胡总管早就知道了皇帝在今日要宣读圣旨,布告天下吗? 想到这里,沈赢坐不住了,想去提醒一句刘程璧,可见他已经在人群里,到处说话,面色红润,气色好的不得了,好像已经适应了这样觥筹jiāo错、酒醉金迷的环境了。 沈赢看着,不觉就笑出来了,他站起来,和同桌拱拱手,大着舌头说:“诸位大人,学生实在不胜酒力,今日先行退下,诸位大人请尽兴!” 和沈赢同桌的人都是诗学,但是心里都想着事情,没怎么注意别人,沈赢一说话,叫他们都反应过来,原来沈赢也在这里。 那这个人以后就是太子侍讲,或是太子傅,再以后,那就是内阁首辅也是有可能的! 都说沈赢是和现在的太子殿下是过命之jiāo,更是一起长大,两个亲密的就像是兄弟! 同桌的人都陪着笑,叫他赶紧回去歇着,身子要紧。 沈赢一一应承了以后,转头就走,健步如飞,刚刚的不胜酒力,现在一点也瞧不见了。 等他走到宫门处,就见一个内侍在那里,似乎等着人一般,瞧见他来了,那内侍便打起jīng神。 沈赢觉得怪异,迎上去准备问话,一走近,发现那内侍竟然是之前的李德! ☆、第一百三十八章 圈套 “大人!”李德见了他就半跪下来,然后快速站起来,上前就要附耳说话。 沈赢显然很是不愿意,退后一步道:“你有什么事?” “太子殿下让奴才来嘱咐大人几句话!”李德低声回道。 “什么话?”沈赢意识到有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李德顿了一会,只说:“请大人和夫人小心出行,最近事多,切勿出了意外。” 听到这话,沈赢心跳似乎漏了一拍,低头便道:“我省的,你回去吧。” 李德面色凝重,叹口气道:“奴才不能向夫人问好,以后有机会再感谢夫人。” 沈赢笑笑,觉得这太监似乎话里有话,“你现在在东宫当值吗?” “回大人,奴才的确在伺候太子殿下。” “那你注意着,他也不好伺候。”沈赢顿了一下,又道:“有些话自己知道就可以了,不要多说。” 李德一僵,知道他之前和沈赢夫人说的话,他也知道了,若是传出去,皇帝一个要他死,李德慌忙求道:“大人您饶了奴才!奴才再也不敢了!” 沈赢知道李德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是沈赢也懒得解释,只要李德不向刘程璧透露那些消息,就不会又太多的麻烦。 他摆摆手,示意自己要走了。 李德见了,心里慌张,还想再求两句。 沈赢却不想说,道:“你好自为之。” 出了宫门后,沈赢直奔家门,一进院子看见屋子里灯火亮堂,心里缓下来。 “南枝?你在不在?”沈赢快步走过去,嘴上还不停的喊话。 顾南枝这时候打着哈欠走出来,看见沈赢,又看看月亮,道:“这么早就回来了?” 沈赢嗯了一声,拉着顾南枝往屋子里面走,“我有事和你说。” “你天天有事,一听你这语气,我就觉得肯定又坏了!”顾南枝叹口气,今天是认祖归宗的大典,这么早回来,宫里肯定发生什么事情了。 “皇帝宣圣旨,立程璧为太子了。”沈赢坐下来喝杯茶,抬头就道。 顾南枝吓了一跳,知道沈赢不会说假话,可还是楞了半天,“这皇帝疯了吗?” “疯是没有疯,但是心里却比谁都jīng明。”沈赢笑了,“他是算计着今日是吉日,朝臣都在,礼制也全,大约没有告知礼部,直接宣读圣旨,打的所有人道措手不及。” 顾南枝犹豫起来,总觉得不可思议,“皇帝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沈赢道:“定是有问题的,今晚宴会也早早离席了,大家都觉得他病入膏肓,想早一点扶持程璧上去。” “不可能!上一次大皇子的事情,他还活蹦乱跳的!”顾南枝脱口而出就反驳。 沈赢嗯了一声,“黎晏书也说过他笔也提不起来,也许近来半年的事情太多,他有些不舒坦。” 顾南枝嗤之以鼻,“我觉得皇帝那种人,什么人出了事,他都能吃好喝好睡好。” “你说的是,只是今晚做的太明显了,宣读圣旨也太急躁了,像是赶着一般。”沈赢放下茶杯,“这里面有诈。” 顾南枝点头,“皇帝就喜欢算计来算计去,但他要做套给谁?” 沈赢沉默下来。 顾南枝巴巴的望着他,见他不说话,自己便嘟囔道:“三皇子?还是其他外戚势力?” “你有没有想过是我?”沈赢转头问。 顾南枝心里咯噔一声,“你不要胡说,你就是个四品小官员,什么势力也没,除了何老太爷.....” 何家的势力在朝中虽然不明显,但是一呼万人应,他沈赢就是何老太爷的嫡传,算是何家的人。 何家的势力在外戚中不明显,但是在朝臣和内阁中几乎是首位。 虽然沈赢和顾南枝已经极力避免和何家在一起了,但还是被皇帝忌惮,更把他们归于何家一派。 要是他们出了事,会连累何家,那何家出事,他们也跑不掉。 顾南枝转头看沈赢,问:“皇帝忌惮何家?” 沈赢淡淡道:“他谁不忌惮,但我猜,他更不喜欢我,连带着忌惮了何家,生怕我成为第二个何老太爷,左右了刘程璧。” 顾南枝慌了,“那我们怎么办?皇帝的手段咱们都知道,要是这回给我们下套,咱们能活下去?” 沈赢摇头,“你先不慌,我只是猜测,但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下一步该有动作了,咱们走一步看一步。” 顾南枝更急了,“他有动作咱们都要死了!” 沈赢低头,握拳,“刚刚出宫的时候,李德那个内侍拦住我,说是程璧让他给我传话了。” 顾南枝啊了一声,“他传什么话?” 沈赢故意道:“叫我们小心。” 顾南枝还没听他说完,就炸毛了,气的跳脚道:“这狗皇帝利用我们弄了三皇子,又弄死了三皇子,现在不要我们了,就想杀了我们吗?” “我只是猜测!你不要急。”沈赢安慰她,“况且这李德也不值得信任。” 顾南枝不理他,直接道:“你哪回猜错了吗?” 沈赢无奈,“你这是夸我聪明吗?” 顾南枝咬牙切齿,“可不是!!!” 沈赢哈哈笑,准备说一说接下来怎么办,就听见外间传来敲门声。 二人脸色忽变,对视一眼。 若松听见敲门声,披上衣服,准备去开门。 顾南枝厉喝道:“若松!” 吓得若松一个趔趄差点跌倒,他梦头蒙脑的转身问:“夫人????” 顾南枝缓口气,尽量平复着心情,“这么晚不知道是不是什么贼,你问一声!” 若松哦了一声,贴门问道:“外面的是谁?” “是我!!!”黎晏书急切的声音传来。 若松恍然大悟,回头答:“夫人!是黎少爷!” 顾南枝翻了个白眼,摆摆手道:“你让他赶紧滚进来!” 若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打开门。 黎晏书进来,和若松打了个招呼,就直奔正屋,看见顾南枝就在门前,直勾勾的看着他,不禁瑟缩起来,“南枝......” 沈赢走出来,不快道:“叫沈夫人。” 黎晏书摸摸鼻子,“沈夫人。” 顾南枝嗯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黎晏书走上前,“屋里面说。” 沈赢回头,“若松你回去睡觉吧,不用泡茶了。” 黎晏书脸色一红,“我不是老讨茶喝的,真有事说。” 顾南枝笑起来,“你别理他,我今天泡了茶,进来喝吧!” 黎晏书赔笑,看向沈赢,“我瞧你走的早,问了人才知道你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了,我还担心着是不是哪里真生病了。” “我看你不是来瞧我身子的,有什么事直接说吧,现在屋子里就我们三个人。”沈赢坐下来。 “沈兄还是你了解我。” 顾南枝插嘴,“他不了解你!是你太笨了。” 黎晏书无奈:“那你们听不听我的话了!” 沈赢面色有了笑意,倒了一杯热茶,递给黎晏书,“你说来听听。” ☆、第一百三十九章 拜会胡总管 “皇上今日,你怎么看?”黎晏书不说事,反而问话。 “我能如何看?”沈赢垂下眼,“对程璧也是好事,就够了。” 黎晏书立即道:“怎么能算是好事呢!皇上现在病重,虽然是让太子殿下代处理国事,可是太子殿下年轻,根本斗不过那帮老臣,且不说那帮老臣没有一个服太子殿下的!” 沈赢眼神一冷,“你如何知道皇上病重?” “这.......不都是这样传吗?”黎晏书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有些呆愣了。 沈赢皱眉,“不要乱说,太医都没有出面说皇上病重,皇上自己打趣自己两句,你不要当真!” 黎晏书面色复杂起来,“可我离开内宫的时候,宴会上早就传遍了。” “他们传他们的,你少说两句。”沈赢无奈,只能嘱咐黎晏书不要乱说了。 黎晏书哦了一声,不敢多说了。 顾南枝瞧着他有些害怕了,便解释道:“现在朝廷动dàng,皇帝又接连处理了两位皇子,二皇子也病故,哪里都不安生,皇上立太子,也是为了稳定下来,和皇上身体没有关系。” 沈赢看了一眼顾南枝,不再说话。 倒是黎晏书面色缓和下来了,“这样说也对,只是我怕......” 顾南枝摆摆手,笑道:“不要怕,在朝为官,什么事都要经历来,现在太子殿下初立,正是用人之际,你要好好的辅佐就是了,不要多想。” 黎晏书听着,也笑起来,“说来惶恐,还叫你来安慰我。” “都是朋友,没什么惶恐不惶恐的。”顾南枝微微叹气,几乎细不可闻。 沈赢打断两个人说话,问:“那你来这要找我说什么?” 黎晏书面色绯红,“也没什么,就是担心你。” 沈赢抿唇,“天黑了,也凉了,这么晚总不是来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醉酒的?” 黎晏书站起来,“就是瞧瞧你怎么样的!你不要多想!不过,天是晚了,我得回去了。” 顾南枝这已经笑的合不拢嘴,转头喊道:“若松,送黎少爷出门。” 黎晏书慌忙摆摆手,“不用送了,外面马车等着我的。” 沈赢站起来,微微颔首,“明日你去请太子殿下安,就说我身子不适,帮我告个假。” 黎晏书唉了一声,可过后又觉得不对劲,但是看沈赢脸色凝重,也不多问了,转头就走。 看着黎晏书走出院子,没一会外间传来马车咕噜咕噜的声音。 顾南枝道:“他突来你觉得为什么?” “他不傻,虽然和刘程璧关系不错,但是终究是有些隔阂,以往更是相互嫌弃,生怕刘程璧给他穿小鞋,所以心里急的很,想找我商量商量。” 顾南枝哑然失笑,“咱们都是过命的jiāo情了,他怎么会这样想?” 沈赢冷笑,“再过命,程璧现在也是太子殿下了。” 顾南枝只觉得怅然若失,“那咱们以后都要称他殿下了。” “虽然我们亲近,但是这也是我们的把柄。”沈赢声音严肃起来,“皇帝不信任我,就连刘程璧,恐怕也不信。” 顾南枝陷入沉思,走到这一步,她根本没想到,参与科考已经是jīng疲力尽了,可现在竟然搀和进了皇家事情里面。 虽说和刘程璧一起长大,可人总会变的,她不敢保证有朝一日,刘程璧会不会变成现在皇帝这样,忌惮所有人。 “明早,准备好礼物,咱们去胡总管府上,他约好我明日过府。”沈赢想了一会,和顾南枝说道。 顾南枝回过神,听到这话,不解道:“你不是觉得那个是陷进吗?怎么还要去?” 沈赢反问:“不去怎么知道是什么样的陷阱?” 顾南枝担忧,“这事我们是不是不要再搀和了。” “我也不想,但是现在恐怕身不由己了。”沈赢望着顾南枝的脸庞,紧紧皱着的眉头怎么也展不开。“南枝,我答应你,皇帝的事情一了,我就求程璧将我打发回大鼓镇好不好?” 顾南枝点头,“你不去求程璧,我都会去求他的,只要我们一安全,咱们就走!” “多事之秋,抽不了身。”沈赢叹口气,“不过我一定会保你平平安安。” “我知道,你那么聪明,肯定会好好的。”顾南枝抱住沈赢的肩膀,看着外面的树影,一阵恍惚。 沈赢满心感慨,他虽然才华满腹,聪明绝伦,可是很多事由不得他,更何况是杵在这样尴尬的位置,虽然已经示弱皇帝,但是皇帝依旧不依不饶,恐怕,这一次和皇帝,必须要做个了断。 皇帝不放过他,那么他也不能任由皇帝来拿捏了。 皇帝必须要死! 沈赢暗自下决心,心中越加沉闷。 他抚着顾南枝的肩膀,有些感叹自己的胆子如此之大,竟然肖想去杀皇帝。 沈赢忽然笑起来,眉眼都弯弯的。 顾南枝仰头看着,十分疑惑,“你笑什么?” “不知道,就是觉得很好笑。”沈赢低头亲昵的蹭了蹭顾南枝的鼻子,“看见你我也想笑,大约你太好看了。” 顾南枝听得心花怒放,嘴上却道:“你就会贫嘴。” 沈赢继续笑,亮晶晶的眸子闪着光,如三月盛开的桃花一样惹人喜欢,“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说天下最最最好看的人,而我是天下最最最喜欢你的人!” 顾南枝忍不住弯起嘴角,“你是我最最最最喜欢的人,我比你多了一个最字!” 沈赢哈哈笑,侧身抱住顾南枝,“南枝,我真的幸运,能遇见你。” “必须,这辈子你最最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见我!” “那时候我太不懂事了,还嫌弃你。”沈赢记起来往事,只觉得满心欢喜。 顾南枝也记起来,“你还说我是傻子。” 沈赢哼声:“我没说。” 顾南枝嗔怪:“你眼神里恨不得写上字,说我是傻子了!” “没有!你看错了!”沈赢死不承认,把头埋进了顾南枝的脖子里,用头发去蹭,弄得顾南枝咯咯笑。 “你不要......哈哈哈你gān嘛挠我痒痒......哈哈哈” 沈赢蹭了两下,见她笑的花枝乱颤,便停下来,忽然紧紧抱住她。 顾南枝好不容易缓下来,忍住笑,微微喘着气道:“抱这么近做什么?” “怕你飞了!”沈赢仰头,“南枝,我是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啊!” “我知道啊!”顾南枝笑笑,沈赢小孩子气来,也让她没法子。 沈赢又抱紧了一点,“我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好,我一辈子都陪着你。” ....... 第二日一早,若松扒拉着被子,打着哈欠起来。 走到门外,看见顾南枝已经起来了,赶紧道:“小夫人,怎么这么早起来了啊?” 顾南枝练完拳,收了手,开始擦脸,一边擦一边说:“睡不着,就起来了,你去准备一些礼品,今日少爷要去拜访大人。” “好嘞,要几份几品?” 顾南枝想了下,道:“就拿之前皇上送的来。” 若松惊的张大嘴巴,“皇上赐下来的!那可是不得了的荣耀,怎么能说送就送啊!” 顾南枝啧啧,“以后太子殿下会经常送的,那也是未来皇上的,你舍不得做什么?” 若松一想,那也是,便点点头,“小夫人真聪明!” 顾南枝笑笑不说话,打发了若松以后,就去饭厅吃饭,看见沈赢已经端坐在桌前了,便走过去,坐下一起吃饭。 吃完饭,沈赢瞧见若松拿着礼品盒子来,不由笑道:“若松你也会办事了,以后少爷带你出去走动走动。” 若松一听,呵呵傻笑起来,说道:“不是我的主意,是夫人说的!” 顾南枝正好听见,无奈的摇头,“若松还是留在宅子里伺候的好!” 沈赢也笑笑 ,“走吧!” 胡总管的府邸是后来胡总管买的,在安静的城西金桥下面,他们离着还不远。 不过申时,二人就到了胡总管宅前。 因为是内侍,胡总管也不铺张,买了个前大夫的宅邸,只是简单修葺了一番,便住了进来,不当差的时候,就在宅子里躺一天。 顾南枝想,他也是真会享受,不过也真低调,连个门人都没有。 二人叫马车夫上去敲门,在车里等着。 还好胡总管宅子有人应,很快就开了门,瞧见是沈赢他们,立即热情的迎进去。 胡总管也出来亲自迎接了,瞧见顾南枝,还故意笑道:“小夫人舍不得俏郎君,还跟着到奴才府上看看?” 顾南枝立即羞赧起来,低声道:“总管大人笑话臣妇。” 胡总管笑,“哪是笑话你,瞧叫你们俩,奴才高兴还来不及!” 沈赢面上带笑,“总管大人客气了,今日来叨扰实在羞愧,特地备了一些薄礼。” “啊呀沈大人这么客气做什么!”胡总管回头看见那一堆东西,又道:“沈大人实在费心,不过本朝不允内侍和朝臣私jiāo太过,奴才请您吃个便饭就得了,要收礼,回头闹到了皇上面前,咱们俩都得挨板子!” 沈赢哦了一声,“总馆大人这府上不过几个下人,咱们来都来了,这怎么会传出去?还是大人信不过微臣?” ☆、第一百四十章 差一步就要登天 “沈大人这是什么话!奴才哪能不信您!”胡总管叹气,“可这个规矩摆在这里,奴才也是皇上赏饭吃,真不敢做这事!” 沈赢也叹气,“那胡总管都这样说了,微臣再不通情理,也不敢qiáng送礼了,我这还提回去!” 胡总管面露尴尬,“那就劳烦沈大人。” 沈赢点点头,回头拉着顾南枝跟上去。 二人由胡总管引着进了正厅,桌上茶点已经备好了,外间的仆人也端着茶盘进来,看几个人落座,就要奉茶。 胡总管看了顾南枝一眼,转头道:“今日我gān女儿来府里了,正巧着她没人说话,小夫人来的是时候,便叫我女儿陪你去走走。” 顾南枝心里不虞,胡总管分明就要支开自己,不想让自己参与他们男人说话,可是本朝规矩就是这样,她也只能按捺住不快,站起来道:“总馆大人为臣妇如此着想,实在感激。” 胡总管笑笑,“你们都是女儿家,能说一块去,咱们在这里说些枯燥的话,你也听不进去。” 沈赢不说话,淡淡的看着胡总管。 胡总管笑的更欢了,眼睛都瞧不见了,“沈大人不舍得小夫人离开吗?年轻到底是感情好!” 顾南枝见他一直这般说话,心里也不痛快了,不过谅他也不敢对沈赢做什么,便福了福身转头就走。 沈赢看见顾南枝走远了,喝了一口茶,抬头问:“胡总管今日邀请本官来做什么?” 胡总管正想寒暄两句,听到沈赢语气变了,应是有了情绪,他咀嚼着沈赢的话,嘿嘿笑道:“沈大人这般沉不住气,叫奴才难堪吗?” 沈赢故意高声道:“胡总管此话何意?您邀请我来,怎么叫本官让你难堪!” 胡总管不回话了,拿起茶盏道:“沈大人喝茶。” 沈赢看他抿了一口茶,也不动手,道:“茶香太浓,本官实在闻不惯,清贫惯了,胡总管莫嫌弃。” 胡总管听得眉头直跳,这话是谈不下去了! “沈大人怎么了?是不是今日身子不慡?” 沈赢撇嘴,“身子好得很,多谢总管大人挂念。” 胡总管砸吧嘴,“沈大人?” 沈赢不说话。 胡总管想了一会,不知道沈赢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也不好开口。 二人这般沉默了许久。 胡总管还是开口了。 “沈大人,奴才知道您不是笨人,否则也走不到这一步,您今日这般脾气,怕是猜到奴才要说什么了吧?” 沈赢不动声色,手指搭在了桌上,轻轻敲了下。 胡总管看着他袖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的敲着,忽然抬头看着沈赢的脸,这还是个孩子啊!若不是今日看见他微微稚嫩的手指,他一直都想不到这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都未有弱冠的年纪,可已经站在了这般地位,差一步就要登天了。 他严肃了口气,“沈大人,您既然猜到了,奴才也不和你打谜语了......” 沈赢截道:“是不是皇上身子不行了?” 胡总管一愣,“这......是的!是的!” 沈赢又问道:“所以胡总管您想找我做什么?让太子早日登基还是?” 胡总管咳嗽起来,“沈大人,话可不要乱说!奴才绝无此意思!” “那本官就放心了。”沈赢端起茶盏,似乎要喝茶,“若是这事传出去,皇上指不定怎么想本官,这以后还怎么为皇上分忧劫难。” “是.....是......”胡总管喃喃。 沈赢又道:“本官读了十几年圣贤书,从牙牙学语就开始捧着书了,半辈子都耗在书上,为的不是欺君妄上,不是近亲唯用,而是为皇上分忧,为国家分忧,本官不想白白过了这么多年,一无用处的活着!” 这番话掷地有声,情绪渲染的十分到位,叫胡总管生出了一点愧疚的意味。 “沈大人这话说的在理。”胡总管随意夸赞他了几句,“只是沈大人当真不知道皇上忌惮于你吗?” 沈赢面色一变,“知道又怎么样?现在我为人臣,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皇上若有自己的决策,臣愿意去做!” 胡总管也变了眼神,冷飕飕的看过去,道:“你当真这样想?” 沈赢动容起来,眼睛发红,“皇上若要我死,臣还是不愿意的,臣还未和妻子多多在一起,还未尽孝道,还未去看山河......” 胡总管闻言挑眉,游说起来,暗示的意味不知道多明显,“那沈大人您打算.....” “本来是打算过两年,朝廷稳当,也就求个外放的官职,带着妻子安安生生过一辈子,也不枉读了这么多年书了,若要是皇上容不下,也只能即刻请辞了。”沈赢低头,yīn郁的脸色可怕的吓人。 “沈大人如此才华,外放不可惜!”胡总管又笑起来,“其实沈大人还要另外一个选择。” 沈赢站起来,“胡总管慎言。” 胡总管笑了,“沈大人这般刚正不阿,倒与奴才一点也不像。” 沈赢眼神转到外面,似乎在找顾南枝的身影,“胡总管您说您是靠皇上赏饭吃,如今却说出这样的话,不觉不妥吗?” “沈大人您既然这般不同意奴才的话,那奴才也不好说些什么。”胡总管也跟着站起来,抬抬手喊人进来。 “那本官今日就多谢胡总管招待了。”沈赢作势要走。 胡总管叫住他,“沈大人不忙着拒绝奴才,可以回去多想一想,京城繁华,再怎么也不是穷乡僻壤能比的了的。” 沈赢转头微微一笑,并未说话。 胡总管见他这般,面色难看起来,招手道:“请小夫人来!送二位出去!” 沈赢和顾南枝出了宅子以后,上车就喊车夫快些走。 顾南枝好奇的问:“你们说什么了?” “他劝我谋反呗。”沈赢喘了一口气,半躺在车上。 顾南枝吓的大叫道:“他疯啦!!!” 沈赢摇头,“他没有疯,是皇帝叫他来试探我的,只是半真半假的说着,还想哄骗我。” “那你怎么说的?” 沈赢道:“自然是表明我愿意为皇上去死了!” 顾南枝哈哈笑起来,“那胡总管肯定也不相信你!” 沈赢嗯了声,缓缓道:“他信不信我不知道,但是皇帝绝不会信我,定会要我没有容身之地的,不过他这打草惊蛇,反而让我知道他想要将我斩草除根,谋反可不是一般的罪名,就怕我落了个全家抄斩,连带着处理了何家。” 顾南枝气,“他这般狠绝,就怕别人要了他们皇位似得!” “你不是第一日知道皇帝的性子了。”沈赢看了顾南枝一眼,“我们去五松岭。” 顾南枝咦了一声,“你又去找阮玉的婆子?” “这一次还是带回我们那里去,省的皇帝想起来,连个知道当年事情都没有。” 顾南枝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车夫,道:“也对,让车夫雇几个人去,我们不要出面。” “好,让他们把那幅我说过的画也带来。”沈赢闭上眼睛,“叫车夫回家吧!不用去五松岭了。” 顾南枝点头,想了想又道:“那要不要叫程璧来?” 沈赢睁开眼,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叫,自然得叫,不过要明日再请他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勾心斗角 沈赢向皇帝告了假,说是身子不适,需要静养。 皇帝也没有责难,说好好休息,等过些日子就要行拜师礼,叫刘程璧正式拜师。 沈赢听了传回来的口谕,脸色发青,似乎很不舒坦。 顾南枝觉得奇怪,“他还想大张旗鼓弄拜师礼,打的什么主意呢?” “能有什么?想要挑个好日子杀了我!现在还要捧杀我,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一步登天,想让我与百官为敌,皇帝算的是真好!”沈赢恨恨道。 顾南枝哈哈笑,“你这么小气,现在还和他争这一口气?” 沈赢哼哼,解释道:“我不是争一口气,现在想对我赶尽杀绝,也是太瞧不起我了!” “行,你说的都是对的。”顾南枝无语,招手喊若松道:“你拿着少爷的手书找黎少爷去。” 沈赢转头看过来,“晏书前程大好,你不必牵扯他进来。” 顾南枝垂眸,“北风,不是我要牵扯他进来,要保我们平安,不是我们两个人几句话就可以的。” 沈赢忍不住道:“我可以。” 顾南枝知道沈赢,虽是心狠手辣,做事也不留情面,但是黎晏书毕竟救过他们性命,他还是想还他一个恩情,自从入朝,危险的事情,从不来让他牵扯进来,如今情况危急,顾南枝也顾不得了,多一个人多份力气。 她想了想道:“我知道,但是皇上已经叫他拟旨了,有意牵扯他,日后不是大起就是大落,何况他是刘程璧近友,朝中无人不知道,我只是想叫胜算大一些。” 沈赢皱眉,摇摇头道:“南枝,这件事绝不要再多牵扯进来一个人了。” 顾南枝脸色一顿,看若松在边上犹豫不决,便冷冷道:“若松你去后厨帮忙,不用在这里杵着了。” 沈赢见她这样,便知道她生气的很,使了个颜色,叫若松快走,然后他便走到顾南枝身边道:“这件事我信不过别人,也决不能叫他知道我的计划,否则我就如鲠在喉,总觉得有一把刀悬在我的头上。” 顾南枝听到他这般说,心里也知道他的意思,但还是不愿意松口。 沈赢叹口气道:“我知道你想保证绝对的安全,但是你一定信我。” “我何时不信你了!”顾南枝无可奈何,“只是这一次不是闹着玩,皇帝不是一般人,他这样处心积虑让你赴死,你还觉得游刃有余?还如当初在省城那般?” 沈赢听着,忽然笑了,“南枝,其实那时候和现在都差不多的,人再换,我也能做到,就算他是皇帝,就算掌管生杀大权。” 顾南枝脸色松动了不少,知道他自信,却没想到这样自负,“我觉得你不叫黎晏书,想必是你太自负,容不得别人来帮你吧!” 沈赢笑笑,并未回答。 不多时,若松出来问,今日要做多少菜色?却瞧见顾南枝和沈赢已经抱在一起了,不免心生感慨,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转瞬又黏糊起来,自家少爷做什么都是最好的,连哄老婆的功夫也是天下第一。 他自觉的退出去,等了许久才又出去问话。 午时未到,刘程璧就来了,这一次从简着装,连个内侍也没有带,急匆匆跑来,开门就问:“沈赢在哪?” 若松赶忙关上门,道:“我的殿下!您可要注意一些,这在外面什么人都有,您怎么一个人来了!” 刘程璧觉得好笑,“若松我可是从大鼓镇庄子里出来的庄稼人?” 若松哑然,“那您现在......可是太子啦!不能总和从前一样!” “罢了,罢了,不和你说,他们俩在哪呢?”刘程璧笑笑,转头看院内,和从前一模一样,不觉心情大好。 “在书房里呢!早上少爷一早就说您要来,我特地去集市买了最新鲜的鱼......”若松指着书房,还想多说两句。 刘程璧摆摆手,“随意就好,我可谢谢你了!” 若松嘿嘿一笑,看他直奔书房,想着再去煮茶,可又想沈赢说不可打扰,便悻悻的回厨房。 刘程璧进了书房,就看见沈赢躺在榻上看书,顾南枝在一边打瞌睡,像极了以前在庄子上的情景。 顾南枝练武练累了,就找个地方躺着打瞌睡,沈赢就在一边看书,刘程璧一开始不愿意和他们多接近,可是不知不觉间,他就已经靠在他们二人身边了。 什么时候呢?他也不记得了? 不过,当时沈赢要是不买他的鱼,他也不会认识他们,更不会读书,不会到省城,到京城。 想到这里,刘程璧不觉感慨,他走过去,坐在沈赢另一边,拿起茶盏就喝茶。 沈赢笑道:“那冷了。” 刘程璧浑不在意,“无事,现在天都热了。” 沈赢点头,“你一贯这样,不过这样在宫中可还好?” “还可,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刘程璧淡淡笑着,看沈赢拿了越州的县志在看,便问道:“你怎么现在看越州县志?” 沈赢也不抬头,就说道:“南枝觉得在京中勾心斗角太累了,想要去别的地方看看,然后多走动些地方,我想着等你登基,稳固了根基之后,我便求道旨意,去越州或者回青州,随意做个官,带南枝多走走。” 刘程璧有些发愣,没想到沈赢是这样想的,他原本以为,沈赢会在京中辅佐他一辈子,平步青云,荣耀后代,可不曾想,南枝她并不想束缚于一方天地,纵使这里是京城,也不过区区城池。 他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看沈赢还在认真的看,只觉得心里发堵,喉咙gān的难受。 刘程璧低头,怕被沈赢看见自己的脸色,连忙又喝了一杯茶。 沈赢笑道:“程璧,你的脸色有些发白?冷茶喝多了?” 刘程璧抬头,笑:“不是,听你说要走,吓的!” 沈赢哈哈笑起来,连顾南枝都被弄醒了,爬起来看着两个人,好半天缓过神道:“唉,程璧你都来了啊!” 刘程璧点头,看着沈赢笑的这般开心,也忍不住翘起嘴角,管他要走不要走,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也不能让他làng费一辈子时间在自己身上,顾南枝还等他呢。 “你们笑什么?”顾南枝不明白了,擦擦嘴角,也没有口水。 沈赢摆摆手,“没事。” 顾南枝气愤道:“不!赶紧说!” 刘程璧道:“他说带你名川大山,看遍世间风光。” 顾南枝半信半疑,转头问:“真的?” “是的,他都应了我们了。”沈赢挤了挤眼睛,很是调皮的样子。 刘程璧忽然一怔,心头难过起来,沈赢也不过十六七岁,还是孩子,却因为自己的事情,早早牵扯进皇权斗争,他忍不住的懊悔,自己怎么能这般自私,还想绑着他一辈子。 他连忙抬头,对两个人说:“放心,等事情过去以后,我就赐你三品按察使,任居越州,青州也不错。” 顾南枝一怔,转头看向他,满眼都是感激。 刘程璧不敢看,慌乱的低头,道:“真的,相信我。” ☆、第一百四十二章 真相 顾南枝笑笑,“我信你,只不过没了沈赢帮你,你以后要自己多小心了。” 刘程璧点头,说不出话,眼睛酸涩起来。 沈赢呼出一口气,“天还冷,喝些热茶吧。” “嗯,也好。”刘程璧换了个坐姿,觉得舒服了些,道:“可以,我也想暖暖身子。” 顾南枝没说话,笑了笑转头道:“嬷嬷,殿下要茶。” 刘程璧一愣,转头顺着顾南枝看过去的方向扫了一眼,只见一个年纪半百的嬷嬷在书柜边上,半天一点声响都没有,又挡在帘子下面,真的一点瞧不见,亏他还是习武之人。 那嬷嬷听见了,唉了声,转头出去,没多会就又端了一杯茶回来。 刘程璧怪异的看着顾南枝,不懂她的意思。 顾南枝笑,“这是我新带回来的嬷嬷,原本是住在五松岭的,只是那里年久失修,想着家里正好也缺伺候的,便让她先来做事。” 刘程璧脸色有些白,可是刚刚的话都叫这嬷嬷听去了。 顾南枝继续道:“无事,嬷嬷也是年纪不小的人了,有些事自然不会说出去。” 刘程璧嗯了一声,好奇道:“婆婆是哪里人?姓什么?” 那嬷嬷抬头,看了一眼刘程璧,笑道:“老奴原本主人家姓阮,老奴随了阮姓。” “嗯。”刘程璧温和一笑,看沈赢面色如常,便道:“今日的事可是和阮婆婆有关?” 顾南枝听得哎呀一声,“程璧你真聪明!” 刘程璧失笑,“否则依照你们俩的性子,不会轻易叫人进门,别说让她听我们说话了。” 沈赢直起身子,“嗯,我是想说一说阮婆婆的事情。” 刘程璧点头,“和谁有关?” “你。”沈赢收起笑意,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刘程璧脸色大变,疏忽间由红转白。 顾南枝开始道:“程璧,记得我们之前去永寿宫看桃花吗?” 刘程璧心里忽然慌乱起来,不知道为何那一次看见的霉印子又鲜明起来。 “我记得,父皇不曾踏进寝宫内去。” 顾南枝嗯了一声,“其实当时我不是去看桃花的,在去之间,就有人告诉我皇上和前皇后不和,所以我才专门去永寿宫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心里也清楚,他们是不和。”刘程璧心里早就知道皇帝的表面功夫,做出恩爱模样,其实背地里是什么,他也不在乎了。 顾南枝又道:“皇上爱诗文,重笔墨,太监们私下都传皇上喜欢有才气的女子,早年间坊间有一花魁,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后来被人赎身,再也没有露面过......” 刘程璧皱眉,“你们如何查到这些?” 顾南枝开始放慢语速,“皇宫就是一个不漏风的房子,里面关的人又多,时间久了,什么话都有,我们就顺着他们的话,略微查了一下那个花魁。” 刘程璧放下茶杯,看向那嬷嬷,冷厉道:“查出了什么?” 顾南枝见他这般,也不多说什么了,就道:“嬷嬷,你把你知道就说了吧,这位是太子殿下,你要是敢说半句假话,可活不过今日。” 嬷嬷听见,吓得胆战心惊,瑟瑟发抖道:“我都说我都说!” 借着,嬷嬷把那日说给顾南枝听的话,又细细的梳理一遍,说给了刘程璧听。 刘程璧一开始听着也没有什么感觉,直到听到那孩子的时候,整个人都绷紧了,眼神锐利的像是刀子一样。 等嬷嬷说有侍卫带走了孩子,刘程璧陡然间站起来,将矮桌上的茶盏一应全部甩在了地上。 这一下,吓得那嬷嬷话也不敢说了,捂着胸口看刘程璧。 顾南枝皱眉,站起来拉着嬷嬷道:“你先出去。” “好!好!”嬷嬷听自己能走,爬起来就往门外跑,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了。 顾南枝跟上去,关上门。 “你今日这么大火气?”沈赢低头看着碎片滚在自己脚边,“我不说,你也会知道,不如我来告诉你。” 刘程璧笑了几声,颓然的退回座位上坐下来,然后仰头看着屋顶。 顾南枝走来瞧见他这样,不由心里一慌,也跟着仰头去看。 在刚来京城的时候,他们跟着学院到佛寺里礼佛,那时候他们住在片瓦不全的厢房里面,谁也瞧不起他们,顾南枝告诉刘程璧,以后会看见更好的。 而现在他们的屋顶和那时候并没有什么区别。 刘程璧呆呆的望了许久,低头道:“你说吧!” 沈赢犹豫了一瞬,他知道这样陡然间撕开真相,会让他接受不了,他应该更好的去引导刘程璧去自己发现,但是来不及了,再不走,皇帝就要动手了。 他也没有办法,“我们发现你的生母也许不是前皇后。” 这话对于沈赢来说,已经很婉转了,他想要说的都在话里,前皇后不是你的生母,那阮姓的jì女才是他的生母。 刘程璧听到这话,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站起来,直视着沈赢道:“你有什么证据?” 沈赢沉默了一息,想要说话。 顾南枝上前道:“你不信阮玉的婆子,你也不信宫人的话,你不信我们吗?” 刘程璧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相信自己而已。” 沈赢道:“我在五松岭阮家旧宅看见了一幅画,现在就在我书房,这是那恩客赎了阮玉以后,与她生活在一起的时候画下来的。” 顾南枝想起来那画,转头去书桌上拿,刘程璧直接跟了过来,先一步拿到画卷,紧紧握在手中,怎么也不动弹。 沈赢拉住顾南枝道:“你自己看,或者你也不看。” 刘程璧不说话,眼睛发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握着画卷的手越来越紧。 顾南枝看这样子,生怕他毁了画,这画可是阮玉现在唯一的证据了,也是刘程璧身世唯一的物证了,要是这画没了,以后什么都搞不清楚了。 沈赢见顾南枝面色发红,隐隐在蓄力,像是要去抢夺一般。 他赶紧安慰顾南枝道:“无事,程璧想的明白,就算不看,程璧心里也清楚。” 顾南枝握拳,叹了一口气。 三人这般对峙了许久,外间的阳光顺着树叶缝儿洒进来,斑驳的打在了桌子上。 刘程璧终于放下了画,然后收回双手,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许久缓不过来神。 顾南枝见状赶紧上前去拿画。 “画里有什么?”刘程璧问。 沈赢笑了笑,“一副御花园游chūn图,正正好是十九年前的事情。” 刘程璧低头,忽然也笑开了,“我知道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杀沈赢 刘程璧在沈赢府上用过餐饭以后,就直接回宫了。 刚进去殿内,李德就走上来,急急的说道:“殿下,皇上早上就唤您了,您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刘程璧皱眉,“我不是吩咐了,今日去宫外看沈大人吗?” 李德吱吱呜呜道:“皇上不高兴了,您还是快去吧!” 刘程璧嗯了一声,“知道了,我换过衣服就过去。” 李德低低应了一句,便知趣的退下去了。 没过一会,刘程璧换了便服,急急的往勤政殿去。 皇帝这时候用过药了,坐在了椅子上,正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奏折,眼睛都快眯上了。 刘程璧候在门外,问胡总管道:“父皇睡着了?” 胡总管笑了笑,道:“没呢,刚吃完药,这会儿估计困着,要不您先候一会,等皇上缓过来再进去。” 刘程璧瞄了他一眼,也没有说话,只是往后退了几步,走到了李德身边。 李德心虚的躲了躲,道:“您不进去了吗?” “父皇睡着,我等一会。”刘程璧见他语气怪异,故意问道:“你急急的催着我来,让我吃了个闭门羹,是不是早就和那胡总管商量好了?” 李德吓的脸色大变,忙着就要跪下来,道:“奴才没有!” 刘程璧见他这般,眼神冷起来,“那父皇可真有宣我来?” “奴才绝不敢说假话!”李德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解释道:“早间您刚走,胡总管就来了,说是要请您过去,奴才说您去宫外了,胡总管便说昨日都说皇上就要召见您了,今日不可能出宫去的!是奴才故意挑拨主子走的。” “那倒是奴才我的不是了?”胡总管不知道何时走来,看见李德这样,便冷笑起来。 刘程璧一眼扫过去,道:“胡总管,你来训东宫的奴才,本宫说不了什么,但是在本宫面前,你也敢这样?” 胡总管皱眉,“太子您是什么意思?” 刘程璧也皱眉:“你一个奴才问本宫什么意思?” 胡总管脸色发白,“太子!” 刘程璧冷哼一声,伸手推开了胡总管,转头狠狠剜了一眼李德,道:“本宫不是傻子,不要在本宫面前做什么猴戏了,” 李德被这一眼吓得血色全无,然后呆愣在地上片刻,转瞬又像是恢复了神志,登时跑上去,想要和刘程璧说话。 刘程璧却满是厌恶,道:“谁让你起身的!” 听到这话,胡总管也不由愣住了,以前看刘程璧都是一只绵羊,皇帝拿捏的舒坦,别人也跟着拿捏,虽然表面上都是叫一声太子,可是谁都可以欺负的,连内务府都可以用度。 不过,刘程璧从来不说,也不会告状,久而久之,连奴才额内侍们都敢高声说话了。 可如今,却一眼看穿他和李德,并且直接称呼他们奴才,叫李德跪下,完全就和变了一个人似得。 胡总管心里不是滋味,他这样做,其实完全就是照着皇帝的意思,一直打压他,直到不能打压的时候,便由皇帝出面来。 这样会让刘程璧更加的依赖皇帝,远离沈赢。 可是现在胡总管却发现刘程璧一直只是装作一只羊,底子里全然是只láng,现在只等着皇帝去了,一统大权,到时候,慢慢的算账,也是来得及。 可是,今日他为何忽然露出马脚?叫他们知道他不是一个任由人拿捏的! 胡总管见刘程璧已经推开门进去了,忍不住想跟上去瞧清楚了,可是那门却被他紧紧的关上。 殿内,皇帝被门扉合上的声音吵醒,他深吸一口气,张嘴打了个哈欠,抬眼看到刘程璧,又低下头去打瞌睡。 “怎么来这样晚?” 刘程璧恭敬的低头作揖,“儿臣出宫去看沈赢了,听说他病了,我去瞧瞧。” 皇帝不满,“他病了,你倒是上心。” 刘程璧笑了笑,“父皇不知,沈赢自小底子差,刚开始教我读书写字的时候,说话都喘气,这两年虽说是正常生活了,但是身子底子空的,一发病起来,都要去了半条命,所以儿臣有些着急去看。” 皇帝闻言,脸色还好了许多,“原来这般,回头叫胡总管送些人参过去,叫他好好补身子。” “多谢父皇!”刘程璧敛眉。 皇帝嗯了一声,拿起桌子上的奏折打开看起来,“容奕,你过来瞧瞧。” 刘程璧从侧边走上去,看到那奏折是弹劾一个朝臣,心里一凛道:“父皇今日有jīng神,开始看奏折了?” 皇帝笑了笑,举起奏折道:“你看看。” 刘程璧接过来,低头仔细去看,只见上面写的是弹劾沈赢,登时慌乱起来,然后赶紧转头道:“父皇......” 皇帝摆摆手,“别急着求情,你先看完。” 刘程璧咬牙,低头看,奏折上只有简短的几句话,前面是刘程璧将为天子,虽然长于乡野,但确是帝子,现在皇室凋零,皇上立他为太子,继承大统,是为佳选。 但是刘程璧生于皇宫,长于乡野,受沈赢影响重,行之话之,皆是受沈赢指引,现在沈赢已然是目空一切,恃才傲物,若等刘程璧成为真正天子,他沈赢即可就会把持朝政,将皇室变成傀儡。 上面所言言之甚切,辞藻甚为打动人,刘程璧只是粗粗扫了一眼,就觉得心里不舒服,他抬头看向皇帝,见皇帝面色如常,似乎没有受到一丁点的影响。 “父皇您觉得担忧?” 皇帝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是你。” 刘程璧想要坚定反对,可是转念一想,皇帝肯定是有想法了,他想要动沈赢,否则不会特意拿奏折给他看,依照他的性子,真的去动的话,他会神不知鬼不觉的直接了解了。 可是现在是什么意思? 刘程璧沉默了一会,道:“父皇,您要信儿臣的话,儿臣绝不会被其他人左右。” 皇帝拿回来奏折,叹口气道:“你年纪小,不懂朝堂诸多险恶。” “儿臣.....”刘程璧知道,这个时候他越是为沈赢说话,皇帝杀他的决心就越大。 “我知道你和沈赢情深义厚,他又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皇帝合上了奏折,不打算再看,“他的拜师礼在即,朕觉得有些不妥,这次叫你来,其实也想让你缓一缓。” 刘程璧静默着,不敢说什么,但是心里有些计算,既然刘程璧想走,不如借这次机会。 皇帝见他不说话,继续道:“朕的身子越来越差了,你也知道,天天在一旁侍疾,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不知道朕还能否撑过今年冬天。” 刘程璧终于开口了,脸色急切,“父皇龙体康健,怎么会撑不过去!” “你听朕说,”皇帝咳嗽了两声,“朕最放心不下你,小时没有看你长大,现在觉得遗憾,心里也却是偏爱于你,你以后登大统,朕甚是忧虑啊!” “父皇!”刘程璧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顺着皇帝继续搭话。 “你心思单纯,太过善良了,朝堂之上,你要是再这样,绝坐不稳这个位子。”皇帝顿了一会,“朕不是bī你要如何,只是心不狠,坐不来这地方。” 刘程璧脸色渐渐发白,“那父皇是意下如何?” “朕思量许久,些许你三哥是骄纵了一些,可是心狠,他却是一等一的。”皇帝说着抬眼看了看刘程璧,“朕只是担心你以后继位,沈赢若是......” 刘程璧此时的脸色已经毫无血色,什么意思? 皇帝是要他杀了沈赢吗?向他保证在自己的心狠,或者是依附他的凭证?然后才能将皇位真正传给他? ☆、第一百四十四章 扼杀 “父皇,沈赢虽然与我情深,但是他志不在此,他一心只想光宗耀祖,有了功名,步入朝堂,已然够了,他也曾向我求告过,想要去越州或者是青州,只做个外放官。” 刘程璧想了一会,还是找了说辞,想要说服皇帝。 皇帝皱眉,“他何时与你说的?” 刘程璧低头,拱手道:“有些时候了,只是最近身子不好,又向我提了一次,我也不敢轻易允诺,本来就想要禀告父皇您的,正好今日就说了。” “你倒是偏着他,身子不好还来求朕外放他。”皇帝似乎更不愉快了,直接道:“沈赢心思重,提这个话,大约也有别的意思,你不如去问问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刘程璧一愣,没想到皇帝这样说,瞧他脸色,已经是十分生气的模样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难道真要自己手刃沈赢? “父皇!儿臣不敢!” 皇帝怒颜越发重了,脸色也越发的白,他沉默许久,转头问:“你就这般袒护他?甚至将皇室江山也拱手相送?” 刘程璧听他的语气,似乎就要发作,连忙跪下道:“父皇!儿臣不敢!沈赢也绝不敢!” “你不用说了,朕乏了。”皇帝也不看他,转头想闭上眼睛。 刘程璧也不起来,似乎这是他第一次面对皇帝这么qiáng硬,但是现在皇帝大权在握,要想在他眼皮子下面做事,根本做不到,不如顺着求一求,也许还有机会。 皇帝见他不起身,也没有再开口说话,两个人就这样对峙。 过了许久,皇帝睁开眼,侧头去看刘程璧的样子,也没有起来的打算,道:“你打算跪到什么时候?” 刘程璧低头,坚定道:“父皇,您外放沈赢吧!” 皇帝眼神渐冷,“若是我不呢!” 刘程璧不说话,看着地面,刚刚他跪下来求情的时候,只是抱着皇帝有一丝的情意,看他的面上,至少饶过沈赢,却不想皇帝根本就没打算放过沈赢,也不打算改变心意,不论在自己面前求情的是谁。 想到之前那嬷嬷说的话,看似皇帝对宫内妃子不错,更有爱护前皇后的美名,现在看来也十分可笑,并且还在宫外私置宅邸,豢养女子,更是将自己改头换姓直接安在了前皇后膝下,皇帝如此做,叫人实在心寒。 他到底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沉默许久,刘程璧低头道:“父皇,儿臣妄言,请父皇切勿动怒。” 皇帝本来还打算要给他个下马威,让他不要在继续说些刺耳的话了,可不曾想他自己想通了,便道:“知道了,你起来吧!” 刘程璧嗯了一声,拂拂衣袖站起来。 皇帝又道:“沈赢不除,你日后会后悔,与其看他坐大,不如现在将之扼杀。” 刘程璧嘴巴动了动,话都说到明面上了,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儿臣省的。” “你不要舍不得,日后辅佐你的也不一定比他差去了,只是这人心思实在叫人防不胜防,能握在手里的,才是对你有用的。”皇帝站起来,“你记着朕的话就是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刘程璧抠住自己的手掌,手心已经发白,“儿臣知道。” 皇帝看刘程璧这样,又嘱咐了几句,临到最后,提醒他尽早做了就好,不要拖延,免得夜长梦多。 出了勤政殿,外间的天色都暗下来了,刘程璧叹了一口气,看李德还跪在原地,脸色并未松动半分。 胡总管见他出来,想凑上去说话。 可是刘程璧走的飞快,并没有多停留,直接往外走。 李德偷偷看了一眼胡总管,脸色纷杂,叫人看不懂。 胡总管叹口气,“你起来吧。” 李德战战兢兢的站起来,“谢谢总管大人!” “既然东宫也做不好,就回来吧!我瞧着西宫也缺人,你去那里当值,清闲的很。”胡总管开口。 李德收敛表情,“多谢胡总管。” 胡总管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恶的人,多次用李德,可却没有要过他性命,他几番做错了事,都是没有狠狠责罚,就这一次,也只是调去了西宫,远离了这些事非,看着被处罚,却真的是保全了他。 “快走吧!日后不要让太子殿下再瞧见,到时候我也说不上话。”胡总管想着,又嘱咐了一句。 李德听完,面色更加不好了,低头感激匆匆的走出去,临到门口,转头看李德佝偻着腰在叹气,只觉得心里异常的难受,有什么堵在了胸口出不去,也沉不下去。 朝着胡总管方向,李德遥遥一拜,然后转身就走。 胡总管待了几息,便往殿内去,看见皇帝还在看奏折,便吩咐人奉茶。 “他走了?”皇帝抬眼看见胡总管进来。 “是的,太子殿下心情似乎不好。” 皇帝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胡总管又道:“沈赢最近托病,一直也不见奴才了。” “嗯,朕知道,刚才太子也说了,他似乎真的生病了,不过朕还是不信,你派人去瞧瞧,找个太医,就说朕十分担心他。”皇帝放下奏折,半眯着眼睛休息。 “奴才记着了,明日亲自去走一趟。” 皇帝又说:“好,另外你瞧瞧他夫人,朕记得那也不是省油的灯,回头也一同收拾了吧!” 胡总管顿了一下,似乎面色有些复杂,只是道:“皇上英明,不过怕太子伤心,这事奴才要不......” 皇帝皱眉,“这事你不要插手,瞧着太子就好了。” 胡总管大惊,“您难不成要太子?” “你现在的话怎么这么多了?”皇帝横了一眼胡总管,又直起身子,继续看奏折。“你下去,叫正武殿的过来。” 胡总管暗自心惊,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赶紧走下去,急急忙忙跑出去。 兔死狐悲,胡总管伴君已多年,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帝这样残酷,之前沈赢帮他除掉了二皇子三皇子,甚至是大皇子,可现在没有利用的用处了,现在竟然打算处之而后快,其实他隐隐知道皇帝要除去沈赢的目的 ,只是想不到,连同家人也不想放过。 并且皇帝想要刘程璧亲自动手,简直是可怕到了令人发指。 对刘程璧来说,沈赢就像是自己的兄弟一样,现在手刃自己的兄弟,皇帝到底要将刘程璧变成什么样的人? 胡总管咬牙,只觉得冷汗直冒,整个人如坠冰窖,跌跌撞撞走了一会,想着哪一天皇帝不行了,自己也要去陪葬吧? 想到这里,胡总管也禁不住笑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皇帝的打算 走到正武殿,已然天色暗了许多。 胡总管叫了奴才去通报,自己转身就走了,到了晚间,皇帝需要伺候的时间就短了。 这几日皇帝身子一落千丈,像是之前透支的生命力到了尽头,现在全部都在qiáng撑着。 每晚不到巳时就昏昏欲睡,这才开始天黑,和钱总管商量着,估计也就由小内侍伺候着睡下去了。 胡总管想了想,明日也不是自己值班了,便想着赶紧出宫回自己府里睡去。 走到宫门前,眼看着几个小太监快速的走过来,胡总管皱眉,侧身站在一旁想等他们过去。 那几个小太监一看见胡总管,立马就认出来,意识到胡总管在让着自己,吓得也不敢走了,愣在原地。 胡总管瞧见了,便问:“你们做什么?” 为首的一人回道:“回总管大人,钱总管吩咐奴才们前去勤政殿。” 胡总管听着是钱总管,便仔细去看那几个太监的模样,虽然是暮色时分,但沿路的灯已经亮起来了。 依稀还是能看清楚人脸的,几个太监都是生面孔,胡总管想了一会,又问:“你们是哪个宫里的?” 那为首的一个太监没想到胡总管会多嘴问他们来自哪里,一时愣住了,想了半天,道:“奴才们是花房的奴才。” 胡总管自然是极不满意,再笨也看得出来他们是在糊弄自己,便冷冷道:“快走吧!” 太监们面面相觑,赶紧低头从胡总管面前走开。 胡总管站在原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jīng疲力尽,好像皇帝耗尽的力气都是从自己身上抽走了。 缓过神来,胡总管正要走,只听得身后有人高喊道:“太子殿下安!” 胡总管皱眉,这一迟疑已经叫人看出来,便转头笑眯眯的准备问好。 果然,刘程璧正大步走来,看见胡总管的时候微微惊讶道:“胡总管也要出宫?” 胡总管低头,“太子殿下安!奴才只是随意走走,没想到走这里了。” 刘程璧笑出来,满眼里都是嘲讽,“哦,胡总管脚程也是快,从内宫走来,怎么也要一刻钟吧!” 胡总管一噎,咳嗽声道:“太子殿下说笑,奴才脚程快是奴才的本分。” 刘程璧看他又怼自己,便笑了,“总管大人莫不是想出宫?我记得明日您是不当值吧?” 胡总管面色尴尬,其实被瞧出来偷懒,也不是什么大事,宫里人人都偷懒,可是自己却叫刘程璧瞧见了,那真是到了血霉。 “回殿下,奴才明日不当值。” 哪知道刘程璧却笑着道:“不当值,正好休息,现在的确晚了,在宫里也无事,不如早点出宫回去吧。” 胡总管立即警觉起来,白日里那事情还没有过去,现在竟然这样说话,定是做好了要回去状告他的准备,若是今日他踏出了宫门,明日皇帝就要处置他了。 “回殿下,奴才真的只是来散散步,皇上这会子和人说这话,用不着奴才伺候,等会就寝了还得起夜,奴才要准备伺候着,怎么会出宫呢?” 刘程璧听到,也是有些恍然,叹口气道:“那你一夜不睡觉,也是辛苦,倒是我无理取闹一直向你发脾气。” 这话听得胡总管呆愣半晌,半天说不出话,只能打哈哈道:“太子殿下您这样说,叫奴才不好意思了,这天也不早了,您还是不要出宫的好,要是皇上夜里找您说话,找不到又要发火气,不如待在东宫,好好歇着。” 其实这话,胡总管说的真挚,还是有些打动人的,刘程璧稍微犹豫了一下,“父皇今日不是累了吗?” “也说不准。”胡总管还打心眼不愿意太子再闯祸了,回回都是皇帝叫他去找太子,回回找的一身嫌弃,以后若太子登基,自己走了运放出宫去,这太子有点良心,自己不至于太难过,可现在自己做的也有些过分,一再应皇帝的要求去试探监视太子。 其实太子白天那一出,也说明了他根本不是善茬,要暗着向胡总管他表明了不要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刘程璧也不说话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胡总管低头,“那太子殿下,奴才要回去伺候了,您还是回去吧。” 刘程璧摆摆手:“你先走吧,我自己省的。” 胡总管唉了一声,转头往回去,走了一段路以后回头再看,刘程璧再往宫内走,怕是刚刚出宫被自己看见,生怕他在皇上面前说,所以也就绝了念头,回去歇着了。 可是回到了勤政殿,里间的灯火已经熄灭了,钱总管也早走了。 问过其他内侍,皇帝刚刚喝了汤药歇下来了。 胡总管这才放下心,在偏殿歇下,等皇帝传召。 而刘程璧从外面回来,看见自己宫里的人都换了新的,更加不满,也不理会作揖下跪的内侍,直奔寝殿就准备休息。 有眼尖的内侍看见,立即跟上去,想去伺候宽衣。 刘程璧怒道:“出去!” 那内侍吓了一跳,赶紧匆匆跑出去,临走前还带上门。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太子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生这么大气。 等外间的内侍散完了,刘程璧独自一人坐在窗下发着楞,今日的事情,实在叫他难以平复心情,本来打算要出宫,可是就算出宫了,又能怎么样?改变皇帝心意?或是叫皇帝更加生气? 刘程璧一想到要杀了沈赢,只觉得浑身发抖。 这叫他怎么能看沈赢去死?更何况叫他去动手!分明就是在把他往绝路上bī! 沈赢不说是自己的最亲的人之一,他也是几次救了刘程璧性命,一步步带他走到了今天的位子,前一次大皇子的事情,后来他听说了以后,都觉得胆战心惊,皇帝直接用他做诱饵,用沈赢来赌生死,一点情面不留,实在叫人心寒。 今日又如此,根本是不把他都当做人来对待! 可是转念一想,今日沈赢透露他不是前皇后亲生,其实沈赢的意思也很明显,让他远离皇帝,或者说是尽早扳倒皇帝,一登大统。 可是皇帝还是手握重权,这时候兵权在他的老部下手中,政权也紧紧掌控在手中,要想现在扳倒皇帝,除非叫他死。 可是沈赢这般急切告诉自己,其实很大原因,因为皇帝的身体真的不行了。 之前的太子宴都缺席,每日又是早早睡下,所有人都在议论,是不是该准备好东西了,连不长眼的奴才都来问话,是不是该早日置办好一切用品。 刘程璧思索了许久,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皇帝以前生病都是控制住合宫上下,一个不准议论,连大臣也瞒的死死的,现在皇帝却堂而皇之的离席,甚至堂而皇之的告诉所有人自己生病了。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刘程璧想到这里,反而觉得轻松一些,自己能看出来,沈赢一定也能,那么明日一定要出宫去看看他了。 怎么着,也要告诉沈赢皇帝的打算。 ☆、第一百四十六章 毒杀皇帝? 刘程璧一夜未睡,外间的曙光探进来,洒在地面上,才堪堪坐起来。 坐了没一会,外间的内侍们鱼贯而入,早就准备好梳洗伺候的东西了,刘程璧瞧见他们这样的时候,微微有些愣住。 “我不用伺候,你们出去。” 为首的一个内侍见刘程璧说话,小心的抬头道:“钱总管吩咐,以后您必须要由奴才们来伺候。” “钱总管?”刘程璧拧着眉头,抗拒的站起来,不愿意叫他们靠近。 “钱总管是正武殿的管事。”为首的内侍还特地解释。 刘程璧思索起来,这个钱总管之前也听沈赢他们略微提过一次,不过说是正武殿,当时也没有注意,直到今日,刘程璧才记起来有这么一个人,可是临到跟前,再说什么也没有用。 原来这胡总管也并不是皇帝唯一的身边人,刘程璧静默了一息,便道:“留两个人即可,其余下去。” 为首的内侍诺了一声,转头指使其他人下去,只留了一个端着水盆高高瘦瘦的内侍与他一起。 “你叫什么名字?”刘程璧侧身,等他们放下手中东西。 为首的内侍长得白净,眼神激灵,道:“奴才吴和。” 刘程璧看向高瘦的内侍,“你呢?” “奴才吴玉。”吴玉说话很嘶哑,甚至有一点粗糙,和脸一点也不像。 刘程璧没有多想,道:“吴玉,你来宽衣。” 吴玉唉了一声,上去轻轻的就要拉开刘程璧衣襟。 刘程璧微微一愣,以前一开始是有内侍伺候他的,他们并没有单手拉过斜襟,都是双手小心翼翼的解开,可吴玉瞧着有一丝怪异,似乎不像是专门伺候更衣的人。 他顿了一下,皱眉道:“你手生,看来不是更衣的奴才?” 吴和立即上前道:“回殿下,这是刚来的伺候盥洗的内侍。” “盥洗?”刘程璧瞥了一眼吴玉,见他面色微微发红,便道:“那你去边上伺候我盥洗。” 吴玉唉了一声,低头走下去,准备盥洗用具。 吴和看了,脸色微微变化,立即赔笑着道:“殿下,奴才来吧。” 刘程璧听到这话心里巨震,这个吴玉一定有问题,吴和这样护着他,本就蹊跷,作为内侍,他不会伺候人,看样子是皇帝派来监视自己的,关键之际,怕是可以对自己动手。 一想到这里,刘程璧第一时间就知道了皇帝不让他去通知沈赢他们。 吴和问道:“殿下,早膳也备好了,是要去偏殿用还是去皇上那边吃?” 刘程璧低头扫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吴和尴尬的一笑,“殿下您的主意,奴才不敢拿。” 刘程璧冷冷道:“那就闭嘴。” 吴和面色凛住,不敢再说话,生怕刘程璧再发脾气,本以为是个平易近人的太子,没想到这脾气和皇帝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了。 这边,沈赢又连续告了一个月的假,表示自己身子实在差,皇宫传来旨意,说是沈赢这样病着,拜师会也不好如期举办,便搁置起来了。 顾南枝知道这个消息,道:“皇帝现在连场面也不摆了,我怕咱们是凶多吉少。” 沈赢想了一会,“咱们的赌注都在程璧身上,虽然程璧和皇帝没法正面对抗,加上现在消息也出不来了,他怕是也自身难保,咱们不如帮帮他。” 顾南枝听的面色复杂,抬头望着沈赢,“那你想怎么帮他?难不成要杀了皇帝?” 沈赢无语,过了许久,道:“你也是什么话都敢说。” 顾南枝想着,自己不过是说说,沈赢自己杀心已起,还怪自己话说的绝,也不知道谁是真坏人,她哼了一声道:“什么叫敢说?他要杀咱们了,我想杀他来自保,这不是很正常吗?” 沈赢摸摸鼻子,躲过了顾南枝的眼神,轻声道:“话也可以这么说,只是咱们行事已经高调至极,总不能连谋杀皇帝,也要昭告天下。” “那你是有计划了?” 沈赢诚实:“我没有。” 顾南枝打了个哈欠,“那怎么准备点好的,这几天补一补,别回头做了饿死鬼。” 沈赢笑,拉着顾南枝的手,满是委屈,“我都病成这样了,你不为我请大夫,倒一直想着吃好喝好,心里可有为夫?” 顾南枝道:“那为妻就给你去请个大夫如何?” “那烦扰娘子寻个医术好的来瞧瞧。” 顾南枝心里不知道多清楚沈赢的心思,他一定是想要等找个太医,堵住皇帝嘴巴。 “我瞧着之前于大人的友人也是一个耿直的,就请他来。” “也行,有太医更好。” 沈赢又道:“不要让于淄博请。” 顾南枝皱眉,“怎么?你是不是有别的主意?” 沈赢顿了一下道:“于淄博与我们走的太近了,通过他来请任何人都不好,皇帝一定会注意。” “注意也对了,倒是问起来,说你重病,省了回话。” 沈赢沉默半晌,“此次请太医,我想的不止是回了皇帝。” 顾南枝一愣,惊道:“难不成你想毒杀皇帝?” 沈赢不敢讲话了,至是抬头望着顾南枝的眼睛。 顾南枝被看到害怕,瑟瑟缩缩的问道:“你真的要这么做?” 沈赢深深缓了一口气,“我是不敢,只是你都说出来了,我也就照着做。” 顾南枝:“······” “三皇子从释放出来,便低调行事,也不多出门,听说在家读书写字,不过之前在皇陵待了一个冬天,冷的久了,落了寒病。” 顾南枝大气也不敢喘,“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沈赢转头,不让顾南枝再看自己,轻轻的声音传过来,带着风的凉意,笑着说:“我说一句话,你就知道我的心思,我想要做的就是保全我们自己。” 顾南枝听到不是滋味,叹了一口气,看外间枝头上的桃花早就谢了,不知不觉chūn天也过去了。 午后,顾南枝打发了若松去京城有名的药店买人参,可又托话叫若松不要买,只说拿出来的人参不行就是,要就要最好的。 若松不明白,可是人激灵,得了令,拿个大钱袋就跑出去了,不到晚间就回来了。 顾南枝见他一回来喝了一壶水,也不说话,急切的问道:“怎么样了?” 若松阿了一声,“什么怎么样?夫人你不是说不买了吗?” 顾南枝一跺脚,夸自己觉得若松机灵,“不是问你买没有买到,我想问你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人。” 若松哦了一声,想了半天,道:“还真的有!” ☆、第一百四十七章 老相识? “我出门以后,直奔了那最大的药店,就是前面那广济药店,进去就说要买最好的人参,那掌柜也不是没心眼的,打量了我几下,就把我请进了后面,问我是哪家的,我便照实说了。之后,那掌柜听着我是状元家的,便高兴的请出来了他们的紫参,我当时也吓了一跳,但还是按照夫人您的意思,说这也不行。掌柜就问我是不是病的极重,我嘴巴一快,就说我们家少爷病了,夫人要我买点人参提气。” 顾南枝点头,“之后呢?” “掌柜就说那状元大人病了,怎么不着太医瞧着呢?我哪敢说,便说皇上这几日正好身子不慡,太医抽调不过来,就拖到了现在。掌柜听了,就打包票说自己认识宫里的人,没准能青来。” 顾南枝皱眉,“那你之后有跑别的药店,遇到奇怪的人,或者问你话的人吗?” “没有。”若松摇头。 顾南枝顿了一会,想着怎么半天都碰不到人,沈赢生病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外面不知道多少双眼睛,若松这么一跑,肯定不少人知道了。 “那你明日再出去跑,有人问话,就说少爷病的严重,现在就指望着人参提气,就说没有好大夫,太医也请不来。” 若松点头,仔仔细细记下来了顾南枝的话,然后道:“那夫人我明日一早就出去继续跑。” 顾南枝点点头,拿出一个硕大的钱袋,“明晚你再去广济药店,把那紫参买回来,就说实在找不到比那更好的了。” 若松啧啧,问:“那这紫参要给少爷吃吗?” “不给他吃,买回来gān什么?”顾南枝摇头,“你只管去买,不过那掌柜在问其他问题,就别回话了。” 若松唉了一声,准备出去,可是想到那掌柜说可以介绍太医,就道:“夫人,掌柜说可以介绍太医,咱们要不要?” 顾南枝没有在意,摇头道:“不用管,你就再辛苦跑两趟。” 若松咽下嘴里的话,示意自己出去了。 顾南枝嗯了一声,便又转身躺在榻上。 这时候已经是四月了,外间鸟儿叽叽喳喳的叫,还有不知名的花香传来,搀着青草的微微涩味,顾南枝没一会就睡过去了,再醒来竟然已经天黑了。 她转头看,发现沈赢不在屋子里,楞了一下,赶紧起来,喊道:“沈赢?” 外间寂寥的声音刺的顾南枝耳朵有一些疼,她赶紧坐起来,推开门继续喊道:“沈赢?你人呢?” “唉!夫人~在这里!”若松听到喊声,立即从主屋里出来,匆匆走来道:“在屋里呢!家里来了客人,少爷正接待呢!” 顾南枝疑惑,“谁来了?” 若松道:“一个太医,是广济药店掌柜领来的!” 顾南枝咦了一声,“就是白日里你说的那个?” 若松忙低声道:“对,就是那个掌柜,还带来了那个紫参,说要送给少爷补补身子。” 顾南枝听了不禁睁大双眼,不敢相信似得,好半天道:“这个掌柜眼力见好,速度也快,也舍得,看来真是想结jiāo沈赢,你去吧。” “那您要去看看吗?”若松回头看了一眼,“现在正坐着呢!” “不用,你去伺候着,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若松想了一会,“有一会了,现在也说的差不多了,我估计着一盏茶的功夫也就走了。” 顾南枝摆摆手,“你去吧,少爷用得着你。” 若松点头,唉声道:“成,夫人,您先歇一会,等会就开饭了,要是饿,我叫吴妈送点心来。” 顾南枝皱眉,“我还真的饿了,你忙去,我自己找吴妈。” “那夫人您仔细着一点,院子里黑。” 顾南枝一边点头,一边摆手,让若松先回去。 天其实有些暗了,但也不过到huáng昏时候,顾南枝睡了一下午,起来没瞧到沈赢,其实吓了一大跳,这时候才感觉到肚子空空的,饿的难受。 以往顾南枝睡觉的时候,沈赢都在边上看书,现在一起来看不见他,还有点不习惯。 顾南枝暗自想,待在一起十几年,像是连体孩子一样,要是真的忽然散了,还真的要命,这一会看不见,都难过,要是以后分开,那可怎么办。 胡乱想着,顾南枝走近了厨房,闻到了一股子肉汤的香味,不由振奋起来,忙跑进去。 只见里面吴妈正在灶旁拿碗,看见顾南枝进来,忙喊道:“小夫人是要开饭吗?” 顾南枝笑笑,“不是,我闻见了香味,就进来瞧瞧。” “哎哟夫人真是好鼻子,于家大人送来了一些新鲜的竹荪,正好买了鸽子,就炖了一锅,想着夫人您肯定爱吃。”吴妈连忙殷勤的回答。 顾南枝闻言笑了道:“吴妈倒是知道我口味,辛苦你念着了。” “夫人这话,叫我不好意思了!”吴妈嘴上说不好意思,脸色却喜气洋洋,连忙端了一个瓷碗出来盛了一碗汤。 顾南枝坐下来,正想要上手去拿勺子,只见一双手探出来,端起来汤,拿了汤勺,顾南枝急了,喊道:“等一下。” 沈赢抬头一笑,“我不喝,知道你饿了,我喂你。” 听到这不羞的话,就算是顾南枝老流氓也忍不住脸红转头去看吴妈,吴妈倒是识趣的很,灭了火就哧溜的跑出去了。 “乖,我喂你。”沈赢舀起来一勺子汤,又觉得找了个竹荪添上,轻轻凑到了顾南枝嘴边道:“快。” 顾南枝忸怩了一会,还是凑过去喝。 沈赢看的舒坦,又喂了一口。 顾南枝尴尬,虽说二人亲密至极,但这样也有些太过了,她别过头说:“我起来瞧你不在屋子里。” “那客人来得急,我也怕吵醒你,想你累就想你多睡会。” 顾南枝心里还是不舒服,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一直让她有些烦躁,她嘟囔道:“下午睡多了,晚上又睡不着,你都不叫醒我。” 沈赢微微一笑,“下次记得叫醒你,你要说我就知道了,你不说,我以为你想多睡一会。” 沈赢说话贴切舒坦,顾南枝一下子就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不知道为何有些无理取闹,她想着要不道歉。 “今晚来的客人是广济药店的,你知道吗?” “知......道......”顾南枝抬眼,不明白沈赢的意思,“你想说什么?” 沈赢看着顾南枝的眼睛道:“广济药店的掌柜以前承蒙老太爷教授,所以特地给我寻了太医。” 顾南枝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那样热情拉着若松,我之前叫若松出去,他就和我说了这事情,我以为只是巴结你,便没有多想了,原来还有这一层。” 沈赢点头,脸色有些愉悦,“你知道那太医是谁吗?” 顾南枝一挑眉,“怎么?老相识?”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三皇子到来 “不是。”沈赢摇摇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太医是皇后母族荫蔽的刘家,他家本事世代书香世家,但那位刘太医却十次考举,十次未中,便转而习医术,托人进了太医院,也混了七八年。” 顾南枝哦了一声,“那这位太医是三皇子的人?” 沈赢笑:“怕就是三皇子的人,我一病,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看着,三皇子对我怀恨在心,今日特地绕了这么多弯子来找我,就是看我到底是不是病要死了。” 顾南枝大惊,差一点坐起来了,喊道:“那你刚刚还去接待人?” 沈赢摇头,“无事,我刚刚擦了一点白粉。” 顾南枝一愣,低头去看沈赢的手,摸了摸,果然是有香粉的味道,忍不住咯咯笑起来,“难不成沈赢你偷我香粉来涂的?” “嗯,用你房里一盒香粉。”沈赢淡淡的说道,“很香。” 顾南枝听到脸都红了,自己端过来碗道:“我自己喝,要不然这一来一去,汤也冷了。” 沈赢也不阻止,只是道:“我说粉很香,像你一样。” 顾南枝的脸更红了,“你就知道贫嘴,我们都死到临头了。” 沈赢不做声,我这顾南枝的手,害的顾南枝也捧不下去汤碗了,放下以后,嘟嘟囔囔道:“我说死到临头,你成天也不当回事。” 沈赢眨眼,低头在顾南枝手上亲了一下道:“我们吃饭吧。” 顾南枝嗯了一声,转头喊吴妈布菜,想着赶紧吃了回去歇息。 吃完以后,已经天黑了,几乎看不清外间了,顾南枝吩咐吴妈收拾好了就赶紧歇下,让若松也不用守夜,早早回去歇着。 沈赢看她这般,知道顾南枝有话说,便给自己烧了一壶茶,坐在书房看书。 顾南枝垂眸,也拿了书凑上来,问:“那太医怎么样?” 沈赢抬头,笑着问:“你想知道什么?” 顾南枝哼了一声,“什么都想知道。” “这太医原本就是来打探消息的,我就让他如意。”沈赢想了想道:“今日我推脱晚了,叫他明日来诊脉,他原本是不答应,非要今天来,我推脱了几句,他也受不住了,只好说明日一早再来。” 顾南枝眼睛咕噜噜的转,笑道:“你是想引来三皇子?” 沈赢啧了一声,微微惊讶的看向顾南枝,“你?” 顾南枝挑眉,“怎么?” 沈赢噗嗤笑出来,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顾南枝的脸,“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顾南枝掩面就想躲,“你说正事!” 沈赢直点头,一边摸上了顾南枝的脸,道:“他无非就是想替三皇子打探,我不如直接请三皇子来看我,这样省的你来我往。” 顾南枝有一丝担心,犹豫道:“现在外面那么乱,如果三皇子被人发现了呢?” “若是他被人发现,也没有资格和我谈了。” 顾南枝狐疑的看了一眼沈赢的脸色,只见他带着微微的不屑和得意,敛在眸子里的jīng光,让顾南枝不由的好奇,他又想做什么? “明日,三皇子来的话,你想做什么呢?” 沈赢揽住顾南枝,过了一会道:“三皇子现在受制于皇帝,若有一个机会,可以除掉皇帝呢?” “你觉得他敢这样做?”顾南枝转首,看沈赢满怀信心的模样。“咱们现在和三皇子的局面没有什么不一样,虽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是三皇子恨我们,也想利用我们除掉程璧,我想着如果他以为可以利用我们除掉刘程璧,成为皇帝唯一的皇子,那么没人可以动摇他的地位。” 沈赢嗯了一声,“三皇子明日来,我只要煽动一点,火就能燎原。” 顾南枝顿了一下,心里只觉得冒险,可是不冒险又没法安全脱身,刘程璧看样子已经被幽禁了,到他们也就是迟早的事情。 她想了想道:“明日我也一起吧,要不然你做什么我都不知道,心里总觉着不舒服。” 沈赢合上书本,“我原本就是想和你一起。” “嗯。”顾南枝叹口气,只觉得那根线绷的越来越紧了,外间的平静像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她也把书合上,不安的心像是飞出笼子的鸟儿,不禁一口一口的叹气。 沈赢知晓她的顾虑,垂眸紧紧握住了顾南枝的双手,道:“无事。” 顾南枝点头,她相信无事,只是不安的感觉越来越qiáng烈,虽然qiáng作镇定,但是她真的害怕,如果有一点差错的话,那么他们...... “不知道程璧怎么样了?” 沈赢想也不想就道:“今日没有出来,应该被皇帝制住了,你要是担心的话,就明日一早叫若松去于淄博那里问问。” 顾南枝狠狠道:“宫里没有传出来消息,我觉得他也是凶多吉少,当时皇帝坚持叫他在东宫,不赐予宅邸,我就觉得奇怪,想来还可以随时幽禁起来,以免和我们串通。” 沈赢牵起嘴角,“虽然在宫内不方便,可是程璧是离皇帝最近的一个。” “也是。” “你且放宽心,明日见了三皇子再做决定。” “你倒是有信心,要是三皇子不来呢?” 沈赢摇摇头,“他不敢不来。” 第二日不知道怎么忽然天就yīn沉下来,北风chuī起来,风雨欲来。 顾南枝一早起来就支使若松收拾好了,赶紧回去歇着。 若松唉了一声,收拾好院子,准备回去烧一壶热茶,忽然听见外面咚咚的声音,反应过来是敲门声,连忙回头提醒顾南枝道:“夫人!外间有客人来!” 顾南枝一愣,道:“快去瞧瞧是谁?” 若松点头,转身要去开门,走到一半觉着不对劲,又问:“夫人,难道不请进来吗?” 沈赢这时候从屋内走出来,道:“请进来。” 顾南枝转头看了他一眼,穿着素色衫子,工整的束着发髻,脸色红润,双眼jīng光必现,哪里有一点病容的样子。 “少爷!是昨日来的太医大人!”若松一脸惊喜的走进来,一边走一边看后面,看顾南枝脸色怪异,连忙收了声音,慢慢走过去道:“是太医大人!” 顾南枝嗯了一声,抬眼去看那个太医,不过四十岁,双鬓有些霜白色,但是jīng神抖擞,腰板挺直,面色红润。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矮个童子,穿着蓝布粗衫子,低着脑袋,弯着腰,拎着一个硕大的医箱慢慢走过来,从头到尾也没有抬头。 沈赢咳嗽了一声,拉着顾南枝的手走下去。 顾南枝收回眼神的视线,带上笑容,亦步亦趋的跟着沈赢下了台阶。 沈赢走到那太医面前,微微一笑道:“三皇子,好久不见。” ☆、第一百四十九章 密会 三皇子闻言一怔,抬头看向沈赢,然后遮在脸上的帽子,道:“沈大人眼力着实是好,怪不得茫茫人海挑中了我四弟。” 沈赢拱手:“三皇子称赞,臣不敢当。” 顾南枝对着若松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带人进屋里说话。 三皇子也是怕人知道,没有多说,就快步进屋。 顾南枝关上门,道:“外边风大。” 沈赢挡住三皇子看向顾南枝的视线,淡淡的说道:“今日不知道三皇子忽然造访,没有准备,着实羞愧。” 三皇子收回探寻的眼神,之前见到他妻子的时候,还是在书院,那时候他意气风发,谁也不放在眼里,但是现在却落得这样惨状,时过境迁,令人扼腕。 “无事,我今日来就是瞧瞧你。” 沈赢注意道他自称我,连称谓也不用了,笑了笑道:“多谢三皇子挂念,臣还暂无大恙。” “那就好,你的身子不好,外面都挂念着,父皇也时常说。”三皇子喝口茶,觉得苦涩难以入口,又放下道:“沈大人平步青云,却还住在这院子,不知是为何?” 沈赢不咸不淡的说着话,“臣家中清贫,虽然承蒙皇上青睐,但也只是一介书生,不宜奢华,这院子足以生活,住在这里我们也都舒坦。” 三皇子嗯了一声,“你坐吧,病着了,该歇息了。” 沈赢拱拱手,坐在三皇子下首,道:“多谢三皇子关心,臣虽抱恙,但是总会好的。” “听说你病得重,我叫太医带来的紫参,不知道可有用处?” “昨夜里得了三皇子的紫参,立即熬了药,瞧着我现在容光也比以前要好了,还真的多谢三皇子了。” 三皇子被堵的无话可说,好半天叹口气道:“沈大人这般看起来还真的无恙。” “都是拖三皇子的福气。” 顾南枝坐在边上,听着两个人你来我往,三皇子明显被挖苦的不行,可还是坐在这里不走。 “沈大人我今日来不如直说了,你已经被父皇忌惮,连拜师礼都推迟了,迟早就会落得和我一样下场,甚至不如我。”三皇子最终是坐不住了,开口就一派悚言。 沈赢知道三皇子就算再变样,也是急躁忍不住的性子,从他一开始指使太医来,沈赢就知道三皇子等不了了,迫不及待想要露出獠牙,只要他一动,沈赢就变被动为主动,更有机会了。 “三皇子何必急躁,不如再喝一杯茶。”沈赢亲手倒了一杯茶,递给了沈赢。 三皇子一愣,明白了沈赢在提醒他不要急躁,他深呼吸一口气,他等了那么久的机会,好不容易走到沈赢面前,他忍到了极点,可沈赢还是与他打太极,他不想等了,不如做个明白人,若是沈赢不配合,杀了就是了,在这个节骨点,也没有人敢说些什么。 可是沈赢如今提醒自己,是不是也猜到自己的想法,并且想与自己站在一块。 三皇子不敢再想下去,他挥挥手道:“你们先下去,我与沈大人想单独谈一谈。” 那太医直点头,躬身就出去了。 顾南枝站起来,准备也出去,给他们独处。 沈赢却喊住她,道:“南枝可以留下来。” 顾南枝一愣,转头看沈赢的目光坚定,微微一笑,走到他身边道:“你现在离了我不行是吗?” 沈赢忍不住笑,“没有,只是很多事你看的比我清楚。” 顾南枝脸色一僵,知道他在说什么,不再多言,坐下下面看着三皇子。 三皇子其实有些不愿顾南枝留下来,但是记起来在书院的时候,顾南枝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也不再管,道:“今日我从宫里出来,听说四弟似乎病了,几日没出寝殿了。” 言下之意,他被监禁了。 顾南枝脸色动容,忍不住看向沈赢,果然他也是软禁了,要不然怎么会出不来。 沈赢脸色未变,点点头道:“他身子一直很好,这下病了,叫我有些吃惊。” 说着吃惊,脸上却没有一点变化。 三皇子点头,“太医院也是忙,父皇本就身子不好,现在四弟也倒下了。” “我瞧着太医院次次都瞧不出皇上生什么病,都是白忙活!”沈赢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一听,脸色巨变,沈赢是什么意思?提醒自己皇帝生病有蹊跷吗?是故意做出来的吗? 他顿了一会,道:“却是奇怪,父皇极少生病,每一次病都很快就好,这次倒是拖了许久都不见好。” 沈赢道:“这也开chūn了,再过两月,就是初夏,怎么也得好了。” 三皇子低头,面色复杂,皇帝的病果然有蹊跷,还好来见了沈赢,要是自己贸然行动,那就是自投罗网。 “沈大人思虑周全。”三皇子抬头,“要不是大人提醒,看来我又要挨骂了。” 顾南枝冷笑,怕不是挨骂,是挨刀子吧! 沈赢摆摆手,“三皇子您是皇子,怎么会挨骂?” “我虽然生在皇家,可是父皇一怒之下,查也不查,将我逐出宗籍,后又发配huáng陵,叫人心寒。”三皇子看了一眼沈赢,满是警惕。 沈赢听后叹了一口气,“臣知道当时在殿内,臣的话叫皇上拿住了把柄,这才让三皇子遭殃,可是当时臣真的不知,后来才发觉自己也不过是个棋子。” 三皇子自然不信,可是那时候谁都么有想到皇帝那么狠绝,会这样对自己,想来沈赢也没有料到皇帝算计自己的亲儿子,“沈大人,我知道当时你的处境,我在huáng陵也有半年,想想以往也是我对不住你们,年少不懂事,吃了亏才发觉沈大人用心良苦。” 沈赢见他的话说的越加冠冕堂皇,也有些失笑,想来在huáng陵的日子也是苦不堪言,叫三皇子这样夜郎自大的人也说出来今天的话。 “三皇子,您怪我,我也知道,我携妻子程璧上京,当时满腹少年气,只为拼了一个出人头地,只怪当时年少不懂事,也不知天高地厚,就闯进来,现在想着,也十分后悔,皇上点我为状元,择程璧为探花郎,都是安排好的,说来惭愧,我还暗自高兴过!”沈赢语气之真诚令顾南枝都吓了一条,这话说的肺腑至深,眼泪都要出来了。 三皇子也微微动容,那时候他们的确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能够征服一切,现在却都被皇帝算计成这般模样,一个隐忍,一个装病。 沈赢见三皇子垂眸沉思,黯然道:“我也知道皇上想杀我。” ☆、第一百五十章 召进宫 顾南枝听得是眼皮子直跳,看也不敢看他们俩的脸色,只是低头继续听。 而三皇子也是变了脸,想着自己已经狗耐不住性子来找沈赢了,想不到他比自己还要直接,竟然敢说出这一句话。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给自己下套还是真情流露? “沈大人这话传出去,你可是要吃苦头的!” 沈赢叹口气,“三皇子我既然敢在这里说这话,就知道您断断不会说出去。” 三皇子一噎,这倒是的,屋子里只有三个人,除了他,没人会泄露出去他的话,所以一旦有人知道这句话,那么他也就是正式和沈赢,和刘程璧为敌了。 一个沈赢不打紧,脑子好的人多了去了,只是刘程璧不得不防,一个从乡野农夫一跃成为皇子的男人,就算沈赢在他幕后做了不少事,刘程璧自己也没有本事,也爬不到现在的位置,绝对是城府极深之人,更遑论沈赢了。 所以对沈赢说的话,三皇子一直持观望态度,感情牌的话,他不是没有听过,只是他想不到沈赢会用这样低劣的手段来混淆自己的视听。 “三皇子,我沈赢自诩不凡,读书学习做官样样都想做到最好,我十四岁时候开始科考,现今不过十六尔尔,这两年不说天纵英才,我也是卓尔不群的人,您是天之骄子,应当明白我现今的处境。” 沈赢也知道三皇子本就不是什么一般人,他从小装出来的模样也是为了让人害怕他,如今卸去了骄纵的样子,更显深沉可怕,他瞧不起任何人,但是绝对不会瞧不起自己。 三皇子听到这话,果然楞了一下,他怎么不明白,他也是从小众人捧在手心里长大,论文,宫里真的没有一个皇子比过他,论武力,二皇子和他不相上下,他也是极具天赋之人,从小便被夸赞,皇帝也高看自己,可是一朝被算计,就是这般孤苦模样,想起来实在叫人心酸。 而沈赢呢,和自己没有哪一天不同,小时就拜入何家人的门下,在谁眼里都是了不得的事情,不过十几岁就已经三元及第,风光无二,可皇帝四两拨千斤,简简单单就将所有人打了个七零八落,一顶顶作恶的帽子扣下来,任谁也说不个理由来。 自己不是刚刚从皇陵里爬出来了吗?下一个就是沈赢?亦或者是刘程璧? 三皇子屏气,顿了顿道:“沈大人你天纵之才,父皇这般,着实过分。” 顾南枝再低头,生怕笑出来,在书院的时候,恐怕是他最过分。 沈赢又道:“三皇子,我知道我们过去嫌隙之大,现在要解开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只是我望三皇子不要计较当年年轻不懂事算计您的事情。” 三皇子有一瞬间的尴尬,但很快掩饰过去,道:“当年我也是不懂事,年纪小就只会欺负你们,现在想来也是我们斗来斗去,才被父皇捏住了把柄。” 沈赢捏住手指,要的就是三皇子这句话,让三皇子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皇帝所为。 “三皇子实在是海量,当年之事我也后悔至极。” 三皇子表面愧疚至极,心里却直冷笑,想着和沈赢联手之后,除掉了皇帝,第一个就是刘程璧! “沈兄!你年长我几岁,我叫你一声沈兄。”三皇子站起来,满是感慨,“我知道过去咱们有些误会,今日也都解开误会了,以后我们就是兄弟。” 顾南枝忍住笑意,也站起来垂手站着,沈赢顿了一下道:“三皇子,你是君,我是臣,自称我已经是大不敬,再论兄弟,臣不敢!” 三皇子咳了声,知道自己性急了,笑道:“那便罢了!只是我实在对不住你,以前那些事情我现在想想真的是无颜面对你。” 沈赢立即摆手,愧疚道:“三皇子慎言,臣才是对不住你,若不是臣一心想要获得赏识,也不会害的您入狱,连累母家,都是臣的过错。” 三皇子动容,“无事。” 两个人脸色微妙,却直视对方,想要找出一点痕迹。 顾南枝在边上看的实在有些讽刺,都想借对方的手除掉皇帝,皇帝一旦没了,两个人便是水火不容,只能留下一个。 沈赢今日说的破绽太多,三皇子也是,二人都在互相露底,却又都留了一手,让对方轻视自己,好拉他对方入自己的圈套。 二人几乎都要拉着手诉说自己近日的苦楚,顾南枝看不下去了,道:“我出去拿热茶来。” 沈赢摸摸鼻子,知道顾南枝的性子,脸色微微发红。 顾南枝出来以后,看见那个太医在边上等着,便走过去道:“多谢大人来看望我家夫君。” 刘太医微微窘迫,连忙还礼,“夫人不必客气。” “这段时间皇上病重,太医院忙不过来,您还亲自来看望。”顾南枝说半句留半句,故意看那刘太医的脸色。 “确实,皇上少病,这一病却断断续续三个月了,臣下无所适从,可沈大人也是国之栋梁,臣下愚笨,使不上力,倒是沈大人吉人天相,这已经好了许多了。” 顾南枝笑,“还不是多亏太医您送来的紫参,要不然今日都不一定下得了chuáng。” 刘太医兀自笑笑,觉得顾南枝话里有话,然后道:“夫人出来做什么?” 顾南枝摆摆手道:“无事,我出来透透气。” 刘太医听到,便笑了笑,准备走远一些,不叫人说闲话。 顾南枝又道:“皇上病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刘太医:“皇上吉星高照,自然立即就会好。” “也是,之前我听其他太医也说过,皇上的病过了冬天就能好。” 刘太医听得怔忪,他是三皇子的人,所以他碰不到皇上,也只能给后妃宫女把脉诊治,说起皇帝病,他还真的一点不知,“夫人慎言。” 顾南枝微微一笑,不再多话,转头往厨房去。 而屋内,低语一片。 第二日,外间传出来沈赢身子越发的话,接着就有人上门来看望,不过两三日,外间一片传言,沈赢已好,迫不及待要去行拜师礼。 皇帝知道了,显然是没料到是沈赢这就出来了。 忙问钱总管:“最近他可见了什么人?” “见了许多人,之前还请了太医去看诊,听说是广济堂认识的太医,广济堂的掌柜曾受过何家的恩惠。” 皇帝沉默半晌,“看来他越发会和朕做对了,你昭他进宫!朕要瞧瞧他到底怎么样!?” ☆、第一百五十一章 放虎归山 沈赢换上朝服,对着镜子擦了点粉。 顾南枝在边上看的乐开了花,道:“你擦几层也没用,眼睛激灵和像是......小狗一样。” 沈赢听罢笑出声,“我以为你会说我像是鹰的眼睛一样。” “好好好,你的眼睛像鹰的眼睛!”顾南枝上前帮沈赢理好腰带,然后低声道:“我跟着去看看。” 沈赢立即抓住顾南枝的手腕,道:“不,你留在这里。” 顾南枝摇头,把沈赢的手拿开,慢慢系上穗子,“我不去你找谁去给你探听消息,我是女人,我做事更方便些。” 是的,顾南枝向来做事都低调,加上她是女人,没有人注意过她,只当她是一个会些武艺的粗鲁女子,就连皇帝也不拿正眼瞧她,她做事的确比上许多人要容易的多。 沈赢说不出反驳的话,“可是不想你涉险。” “都到这一步了,我不帮你,谁帮你。”顾南枝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再说,我不想做你的包袱,我想与你共进退。” 沈赢眼睛发红,不自觉哽咽,低头道:“我从未视你为我的包袱。” 顾南枝道:“你让我和你在一起,我不想总是等你,以前等你考试回来,现在等你下朝回来,我怕以后等不到你回来,你让我跟一起好不好?” 沈赢听得微微发怔,顾南枝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就算是说也是故意调侃,可现在她却笃定的站在自己面前,倾诉自己的不平等,自己的畏惧。 “以后不会叫你在等了。”沈赢抹去眼中的雾气,抱住顾南枝低语。 从宫中步道往勤政殿去的路上,二人遇见了那位钱总管。 钱总管瞧见了沈赢和顾南枝,走上来就道:“沈大人爱妻,连入宫也要带着,怕是一刻也不能分开吗?” 沈赢冷眼瞧他,“本官与妻恩爱,片刻也不愿分离。” 钱总管一噎,没想到平常温和的沈赢,今日这般bào躁,他还未在说话,就见沈赢拉着顾南枝走远,心里不由怒起。 顾南枝侧头看见钱总管的脸色,笑道:“你gān嘛故意气他!” 沈赢敛眉,“我只是瞧不惯他们的样子,我爱妻如何,每每遇到我就数落,我不想你听着不舒服。” 顾南枝笑了笑,说:“你真小气,我都没说什么,反正也是你的美名。” “罢了,不说了,你在勤政殿外等我吧!不要走远!”沈赢看前面的宫门后就是勤政殿,赶紧嘱咐。 顾南枝摆摆手,“知道了,你去吧!” 沈赢一走三回头,见顾南枝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一旁等着,只觉心酸不已,再看那殿门,心思不觉沉下来,若这一遭安全,日后绝不能负了南枝。 皇帝喝了一杯茶抬头看走进来的沈赢,面色凝住,“沈大人身体可还好了?” 沈赢跪下,“臣已大好。” 皇帝蹙眉,“那朕就放心了,前几日朕瞧着你身子不好,就推迟了拜师礼,看来你大好,就可以如期举行了。” 沈赢拱手,“皇上为臣考虑,臣感激不尽,只是臣身子虽已大好,但日后再发病,更耽误四皇子的学习,臣知,皇上您思虑臣与四皇子情同手足,才委以重任......” 皇帝心里有些疑惑,听见他这杨推拒,忍不住问:“你是不想做太子傅?” 沈赢叩首道:“臣不敢。” 皇帝冷笑,“你是不敢,还是不愿?” 沈赢不说话了,皇帝等了片刻,见他执意这般,便顺势道:“罢了,你既不愿意,朕要勉qiáng你,你还在心中怨恨朕,朕实在怜惜你的才华,所以点你为状元,择你为太子傅,如今你有自己的打算,朕也不qiáng求。” 沈赢低头,“臣还有一事想求皇上您。” 皇帝拿起茶盏,心里有数,知道沈赢想说辞官的事情,表面虽说这般,他心里却清楚沈赢以退为进。 “你说说瞧。” 沈赢低头道:“臣想求个外放官。” 皇帝顿了一下,“外放?你想去哪?” 沈赢客套话脱口而出,“臣不才,孱弱之身,无法为皇上您分忧,无法在近前伺候。” 皇帝并没有急着回话,好一会后才道:“容奕与我说过你想归家,本来你中了状元以后,该回乡报喜,也有三月假期叫你与家人团聚,只是那是京中事务繁重,加上容奕初进宫,朕想你在京城可以帮衬,想来你也是思家,不若朕赐你白银千两归家,休整以后再归朝堂。” 沈赢知道皇帝只是在打太极,心里准备好昨日对付三皇子的话,也酝酿好了。 “皇上,臣......” 皇帝截道:“沈赢,朕知你心中想法。” 沈赢一愣,抬头看向皇帝,心中激dàng起来,笑道:“皇上圣明,无所不知。” 皇帝放开茶杯,冷笑一声,斥道:“沈赢你自恃聪慧,从入宫起,三番五次挑起事端,朕念你出自何家,已是对你网开一面,如今你想走,可是真心?” 沈赢微微笑,“皇上您知臣的心思。” 皇帝气的笑了,“你倒是像何太傅。” 沈赢见皇帝这样喜怒无常,知道他容忍自己的时间不会太长,连忙再叩首道:“皇上,臣自小体弱,何老太傅不嫌弃臣这般,教授臣学习多年,臣一身学识皆得于何老太傅,只盼如老太傅一般为皇上分忧,臣苦学十余年,如今得偿所愿,不愿再烦扰皇上。” 皇帝犹豫,沈赢的话真假掺半,明面说是请皇帝看在何老太爷的面子上,放他回去,但他真的愿意回去吗? 不,皇帝绝不愿意放虎归山,自己难以掌控的人,决不能让他伴在下一任君王身边,何况沈赢他知道的事情怕是更多。 三皇子之事,大皇子之事,静妃之事,这个冬天所有的事情,都和沈赢有关,让皇帝忍不住想,这些事他到底搀和了多少? 还是全部都搀了一脚,如果这样的话,这个人绝不能留。 “罢了,朕怜你才华,你不过及冠,朕想你多留几年,你不必再说。”皇帝抬头,“不过朕今日叫你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沈赢见皇帝坚持不放,自嘲一笑,虽然料到皇帝这般狠绝,但真正听见这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难过,看来还是要兵戎相见,才能脱身。 “臣洗耳恭听。” “容恒以前骄纵,朕送他去皇陵学习,回朝以后变得沉稳,朕现在只有两个子嗣,虽然朕当时立了容奕为太子,但是大臣们颇有微词,朕也思量容奕生长于乡野,似乎有些不妥,而容恒现在深得众臣拥护,朕在考虑是否转立容恒。”皇帝玩味的看过去,眼里的嘲讽明显至极。 沈赢抬起头,笑了笑道:“皇上圣明,三皇子沉稳,当为太子。” ☆、第一百五十二章 软禁的刘程璧 皇帝有些吃惊,但是笑了笑道:“沈赢,朕记得你和容恒有些嫌隙?若以后他登基,你可没什么好日字过!” 沈赢说的冠冕堂皇,“皇上,臣惶恐不敢与三皇子做对,只是臣担心太子才疏学浅,无法担此大任,且三皇子生长与皇上您膝下,悉心教导,更加合适太子人选。” 皇帝想笑,知道沈赢说的一派胡言,可是却有些高兴,“你说这些不怕容奕日后与你生嫌隙?” 沈赢低声道:“臣只是为朝廷,为皇上您考虑。” 皇帝又道:“那既然你也这般说话,朕就转立容恒,省的那些老臣天天来烦朕。” 沈赢垂首:“皇上圣明。” 顾南枝在宫门下站了一会,见胡总管带着两个小太监抬着东西过来。 “胡总管,幸会。”顾南枝见他看过来,便上前打招呼。 胡总管点头,“夫人陪沈大人进宫来吗?” “是的,他说让我等一会。”顾南枝的眼神飘到了那抬着的箱子上去。 胡总管笑笑,“那是漆柱子的材料。” 顾南枝尴尬,“胡总管辛劳。” “哪里有沈大人和夫人辛劳,这沈大人身子刚好就进宫来,实在不容易。” 顾南枝有些奇怪,不知道这个胡总管打什么主意,怎么又这般态度,“多谢胡总管挂念。” 胡总管挂着淡淡的笑意,随意说道:“说来也巧合,太子前些天也病了,就是去瞧完沈大人回来就昏睡过去,这几天也一直没有出门。” 顾南枝心里一惊,虽知道刘程璧被软禁,却没想到一直未出宫门,还只当他不能出宫了,原来连寝殿大门都未出去。 “这样严重?”顾南枝故意惊讶,“那太子现在如何了?” 胡总管皱眉:“奴才也不知,只是情况堪忧,太医也说不出准话。” 顾南枝想了想,“不知我是否可以去看望太子?” 胡总管摇头,“皇上说,太子需要静养,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顾南枝颇为惋惜,“那今天见不着太子了,不知道何时再见他,说来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进宫了。” 胡总管叹口气,“太子吉人自有天相,夫人不必担心。” “多谢总管安慰。”顾南枝看他说了这么多,是故意告知自己,虽然感激,但还是十分警惕。 胡总管笑了笑,看顾南枝面色微微发白,道:“夫人脸色甚差,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起得早,有些凉。”顾南枝掩面。 胡总管低头,“夫人不如去太医院瞧一瞧,外边比不得太医院,在宫里看一看,也比外间好。” 顾南枝半天没有接话,见胡总管脸色纷杂,有些黯然,不禁猜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得胡总管这样转变,不过顾南枝没有多想,福了福身子,道:“多谢胡总管挂念了。” “那夫人在这里等一等,奴才进去了。” “胡总管走好。”顾南枝点头。 等胡总管走远,顾南枝脸色变了,抬头看太阳越来越高了,犹豫了一会,抬腿就往太医院去。 到了太医院,见里面戒备森严,来往宫人皆是沉默不言,再往里去,就闻到了极重的药味。 顾南枝拿了令牌进去,还未到庭院就看见炉子的烟呼呼的往这边刮,忍不住疑惑,这里怎么生上炉子来熬药了? 走到里面,见不少太医三两聚在一起说话,或嘱咐奴才事情,或拿书思考,极是热闹。 顾南枝并未上前,在周围转了两圈,没有什么收获,正要走的时候,只听边上有人喊她。 “沈夫人!” 顾南枝转头没有看见人,觉得奇怪。 下一秒,一个太医走上前来,拱手道:“沈夫人,您不记得下官了吗?” 顾南枝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太医,看了好半天,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大人您!” 这太医叫吴玉,是之前在大皇子一案中,于淄博介绍的以为太医,说是可以信得过的人,后来为了感谢吴玉,顾南枝还把他引荐给了刘程璧,刘程璧自然是顺手提拔了。 看来吴玉是水涨船高,现在已经是位列太医之职了。 吴玉拱手道:“夫人是贵人事忙。” “不是我记性不好,只是上次来见大人,未见大人官袍在身,现在再看,真的一下也认不出来。”顾南枝恭维起来,“大人这几日可忙?” “多谢沈夫人挂念,这几日倒是不忙,只是不知道沈夫人为何来太医院,是哪里不舒坦了吗?”吴玉引着顾南枝走到一边无人处。 顾南枝看他谨慎,微微一笑道:“不是我身子不好,本来我想去瞧瞧太子殿下,只是皇上说不宜探望,我便想着来太医院问问太子的身子到底怎么了?” 沈赢夫妇和太子青梅竹马,感情十分深厚,刘程璧一病,他们担心自然是常理,只是现在刘程璧已经是太子,这样的关心,显得十分微妙。 不过吴玉没有多想,只是道:“太子病况臣也不知,只是由院正去瞧,每每回来只说静养,送过去的汤药都是凝神的,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重病。” 顾南枝暗笑,刘程璧壮的和牛一样,从小到大都没有生过病,连受伤好都比别人快,当然是怎么查都不查不出病况来,只能软禁在宫殿里了 “吴太医所有不知,太子是有心病。” 吴玉也不是什么都不明白,近日越来越紧张的气氛都和东宫以及勤政殿那位息息相关。 只是他不敢说,也不敢想。 顾南枝见他犹豫,自己也也踌躇取来,这个人到底可信不可信,虽说是于淄博推荐,但终归吴玉不是他们熟识的人,如果叫他去做一些事,他能够做到吗? 他想了想道:“夫人要递什么话,臣姑且可以一试。” 顾南枝听见这话,顿了一会道:“吴玉你知道为我递消息,代表了什么吗?” 吴玉沉默了一瞬道:“臣能进太医院是于大人替我求情,臣能坐在现在这个位子是夫人您帮臣,臣从来没有递什么话,也没有帮忙,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顾南枝微微一笑,随即点头,“今夜不如你找于淄博去叙叙旧,他近日也很少进宫,也没有去我们那里说话,大约家中出了什么事。” 吴玉嗯了一声,其实于淄博是高门大族,尤其在这敏感时候,家族事物更加复杂,他点点头,“多谢夫人提醒,这里药味太重,夫人不如先行出去。” 顾南枝回头看了一眼庭院内的药炉子,冒出来的烟雾充斥了整个太医院,看起来有些滑稽,“那宫女怎么样了?” “好了许多,只是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臣还打算和于大人商量要将她送出去。” “好。”顾南枝又道:“佷·····你认识一个叫李德的太监吗?” 吴玉皱眉,“不太熟悉,夫人找他有什么要紧事吗?” 顾南枝垂眸,这次来她没有见到李德,之前听说在东宫里当值,现在刘程璧被囚禁,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消息。 “没事,我随意问一下。” 顾南枝走出太医院,见太阳已经到了正午时候,赶忙往勤政殿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饭局 到勤政殿门口,已经过了好一会,沈赢也出来了,正焦急等在宫门下,一看到顾南枝款款走来,脸色立即紧绷起来,大步上前来,也不顾及周围,便道:“你到哪里去了?” 顾南枝见状,拉着沈赢往前走了一大段距离道:“你冷静一点。” 沈赢的脸色逐渐恢复,眼神渐渐明朗起来,刚刚出来见顾南枝不在,吓得血色全无,当即转头就去找胡总管,好在边上一个小太监和他说,顾南枝是自己走的,好像是往太医院去了。 他这才好一点,看见顾南枝回来,只觉得满心怒火,说不出来,却又化为心酸。 “我刚刚......没看见你。”沈赢低头,眼睛发红。 顾南枝看的有些惊骇,紧紧拉着沈赢的手,低声道:“不要在这里。” 沈赢抬头,“出宫吧。” 午后的阳光洒在两个人身上,长长的宫道有些落寞,二人手牵着手走了许久,才走到宫门下。 但是沈赢回去以后,并没有提起她不守诺言离开原地的事情,只是问她去太医院做什么。 顾南枝一一将遇到的事情和人说出来,告诉沈赢她让吴玉去找于淄博。 沈赢顿了一会道:“吴玉这个人.....” 顾南枝叹口气,“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于淄博只和我说这个人可信,上次他也救过那个宫女。” “不是我们熟悉的人,用起来总是不顺手。”沈赢还有疑虑。 “但是总比与虎谋皮要好一点。”顾南枝劝,生怕他孤注一掷将全部身家压在了三皇子那里。 沈赢微微一笑,“吴玉不可用于朝堂,但内宫还是能用的。” “你想叫他救出刘程璧?”顾南枝倒吸一口凉气。 沈赢摇头,“程璧现下不如留在宫里,再出宫,我们会连累他。” 顾南枝好奇,“那你想做什么?” “三皇子身子不好,那刘太医也没什么用,将吴玉举荐给三皇子。”沈赢喝了一口茶,只觉得浑身舒畅。 顾南枝迟疑,“三皇子未必......” “无妨。”沈赢站起来,走到门边喊若松。 若松立即一路小跑来,道:“少爷要什么?” “听说松江楼次新聘了一个江南来的厨子,做的味道很好,你去送个帖子给于大人。”沈赢道。 顾南枝上前道:“定在今晚。” 沈赢点头,“快去吧!太阳快下山了。” 若松连连点头,在小厨房说了几句话,就出门去了。 正是暮chūn的时节,就算是晚间,外面的人渐渐多了,沿着清河坊走到食店门口,两边早就架起了灯笼架子,还有很多工人在装红红的灯笼。 顾南枝看的兴起,之前虽然在省城看到过灯会,还没有在京城看过呢。 她拉着沈赢从街头走到街尾,“这是什么灯会,开夏?” 沈赢笑笑,“什么开夏,这边一直热闹,每到一个季节就换一批灯笼,这里是士人大夫最喜欢来的地方,已经约定成俗,时常换着花样。” 顾南枝看的惊奇,“还可以这样吗?我之前一直听于淄博说文士则有西湖诗社,都士大夫及寓居诗人。还有南北斋西斋。可以猜谜语。又有蹴鞠打球社、川弩she弓社。” 沈赢低头有些怜惜,道:“知道你最喜欢热闹,之前一直忙着没有带你游玩,这里热闹的很,有许多集社,锦体社、八仙社、渔父习闲社、神鬼社、小女童像生叫声社、遏云社、奇巧饮食社、花果社;七宝考古社,皆中外奇珍异货;马社,豪贵绯绿;清乐社,此社风流最胜。” “清乐社?”顾南枝来了兴趣,还想再问,可已经走到松江楼门口。 沈赢敛声道:“回去再说,先上去。” 顾南枝也压低声音,但还是带着藏不住的惊喜,“我们吃什么?不是说江南来的厨子吗?你定了些什么?” 沈赢听得想笑,“你记着吃喝,我哪里敢越过你做主,到时候你一个个念菜谱都可以。” “那是当然,你都不让我出去玩,我一直在院里呆了大半年,从来没有出去过,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少揶揄我。”顾南枝快步上楼,回头冲着沈赢盈盈一笑。 沈赢只觉得苦涩至极,捏捏手指,回了一个笑容,赶紧跟上去。 进了定好的上间,二人越过屏风,见里面有人影闪动,便笑了笑进去。 “你们才来,我俩都等了许久。”于淄博这时候已经在坐了,应该是等了有些时间,他和黎晏书正在窗前下棋。 黎晏书好似遇到了困棋,举着棋子半天不动,听到他们动静,也没有抬头。 于淄博见状笑了笑,道:“黎兄这棋你只有思索三息的时间了。” “你太欺负人,之前我给了你十息时间呢。”黎晏书愤愤的抬头,看见几个人都盯着自己,不免羞赧,赶紧站起来道:“你们来了,我刚刚入了迷,没听见,赶紧坐下吧。” 顾南枝莞尔,问:“定了什么菜式?” 于淄博上前,赶紧回答:“还没有,黎兄说等你来。” 沈赢抬头看了一眼于淄博,还没有准备说话,就见于淄博识趣的退下了。 这便四个人刚坐下,外间有人进来。 沈赢侧头看了一下,一个陌生的男人进来,穿着长褂子,身上一股子药味。 他便微微一笑道:“吴太医请坐。” 顾南枝挑眉,“你见过吴太医?” “没有。”沈赢站起来,做了请的姿势,“只是太医身上药香浓郁,人未到,香已来,叫我不得不认识。” 吴玉有些尴尬,连忙解释道:“我更了衣裳,还觉得身上没有什么药味了。” 沈赢笑,“太医不要慌忙,只是学生从小吃药,闻惯了这种味道,所以觉得亲切,说了两句。” 于淄博打圆场道:“是了,我都没有闻出什么药味来。” 顾南枝知道沈赢嫌弃吴玉做事不严谨,为人不谨慎,大约不敢再用了。 于淄博倒是偏袒吴玉,说道:“这是我朋友吴玉,现在托太子的福就在太医院当值。” 黎晏书客气的点头微笑。 顾南枝搭话:“上次多谢吴太医了。” 吴玉笑,“不值得提的小事,夫人切勿再说了,下官受之有愧。” 顾南枝满意的微微一笑,朝沈赢使了一个眼色,看看这是多好的一个人。 沈赢挑眉,表示知道了,然后道:“客随主便,吴太医不嫌弃的话,就由我妻来做主了。” 吴太医腼腆起来,知道沈赢爱妻,现在见他这样说,不禁有些脸红,没想到沈赢是这样的一个人。 “沈大人随意。” 于淄博点头,见沈赢松缓下来,开始极力游说原来吴玉曾是罪臣之子,后来被平反以后,但民声也差下去了,后来他参加太医院考试被拒,于淄博正好在场,多嘴和那时候的皇上不忿的说上了几句。 皇帝爱惜人才,觉得吴玉还可,便格外开恩让他进了太医院。 这一遭虽然只是于淄博几句话的事情,但是于吴玉却是难以回报的恩情。 吴家那时候早已经落寞下去,好不容易供吴玉成人,若是被太医院拒绝,就再没机会进太医院了,若不是于淄博说情,他吴玉可能一辈子在外面的诊堂里面给人看诊。 这个恩情,吴玉记下了,再后来于淄博被逐出宫去,狐朋狗友没了gān净,只有吴玉一直与他jiāo好,所以两人也算是共患难过来的。 在大皇子的那个时刻,于淄博也稍作犹豫以后,将吴玉拉进来。 听到这些,沈赢微微放缓了许多。 见沈赢改变情绪,顾南枝挑起话头,说道:“昨日我进宫,本想着去看看程璧,可是胡总管说见不得......”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下毒? 沈赢微微一笑,不说话,这局势已然再明显不过。 皇帝调转枪头对付沈赢,生怕他功高盖主,算计到皇帝身上来。 但是从一开始,就是皇帝在算计他们。 黎晏书有些犹豫今日来了,本来他和沈赢一行就化不开,京城人人都知道他是刘程璧的人,如今刘程璧被软禁,沈赢危在旦夕,自己拟旨起的刘程璧为太子,只差一步,自己就能飞huáng腾达,这个节骨眼,偏偏皇帝怒从心来,对付沈赢。 不知道自己能否过的了这一关。 黎晏书叹口气,也没再多说了。 沈赢和顾南枝对视一眼,自然知道黎晏书想的是什么。 所以今日沈赢只说请于淄博,根本没想过要找黎晏书。 他们一开始支开黎晏书,就是想他不要和刘程璧牵扯过多,可是皇帝却亲自指定他拟旨,将他一把拉进来这个漩涡,逃都逃不掉。 顾南枝道:“黎兄,你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于淄博看了一眼顾南枝,有些疑惑。 黎晏书尴尬一笑道:“这几日受了风寒,脸色是差了一点。” “那黎兄这般,我们不该叫你出来。”顾南枝一脸愧疚,站起来喊道:“伺候的人可在?还在外头傻站着做什么?快扶你公子回去休息。” 黎晏书摸摸鼻子,站起来道:“多谢南枝宽慰。” 吴玉见状,这才忍不住想怪不得要顾南枝做主,这个女人实在太厉害了。 等黎晏书被搀扶走了,顾南枝做主叫了一桌子的菜。 猪肉烧香菇、火炙蛤蜊、炒大虾、竹笋jī脯、烹河豚、酒糟蚶、烧鹿肉、镶肚子、带冻姜醋鱼、一捻珍、水煠肉,几乎都是大荤。 末了,顾南枝站起来道:“吃完这顿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吃下顿了,大家尽情吃吧!” 吴玉咽了一口唾沫。 于淄博赶紧安慰他:“她最爱开玩笑,你不要害怕。” 吴玉也笑,“夫人风趣,是我古板。” 于淄博开口问:“今日听说你们进宫了?” 沈赢抬头看了一眼吴玉,知道是他说的,便道:“皇上传召。” 于淄博皱眉,“你不是大病初愈,还没有好全,就召你进宫?为了什么事?” 沈赢转头看顾南枝,话却是对于淄博说:“皇上觉得程璧不适合继位,三皇子更加适合继位,问我怎么想?” 于淄博听了脸色大变,拍案而起道:“他疯啦!” 沈赢给于淄博倒了一杯酒,道:“他心里清楚的很,最后谁继位也无所谓,只要他利用太子之位除掉了自己心腹之患就可以了。” “那你怎么说?” 沈赢:“我?我自然说三皇子更适合。” 于淄博一愣,“你是什么意思?” “不止如此,我还要将吴玉太医介绍给三皇子。”沈赢道。 吴玉抬头看于淄博,满脸写着疑惑,他颤颤巍巍的开口问:“那太子呢?” 沈赢:“太子现在只要安全不出宫就可,再说程璧的学识你也知道,若是真继位,这朝堂不乱也好不了。” 于淄博面色复杂起来,“我听闻前几日有太医为你诊治,似乎和三皇子有些关系。” “是了,三皇子派人送了紫参,还让太医给我诊治。”沈赢也不否认。 于淄博咬牙,“那你是要投诚三皇子?” 沈赢讥讽一笑,“你觉得我会被一根紫参收买?还是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于淄博呆住,有些不明白沈赢的意思,想了一会,豁然开朗,拿起酒壶就给沈赢斟酒,“这法子凶险,你乱来以后可是兜不住。” 顾南枝疑惑了,她都没明白沈赢要做什么,怎么于淄博几分钟就知道了呢? 该不是于淄博不懂装懂吧? 沈赢叹口气,“若是再不动手,恐怕日后多变。” 于淄博点头:“吴玉这边我会jiāo代好,但是具体你日后可要把握好。” “那多谢于兄了。” 于淄博扫了一眼沈赢面色淡然,便道:“沈兄不必客气,你我二人何谈谢字,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罢了,我也在就自己。” 沈赢又看向吴玉,“多谢吴太医。” 吴玉懵,拿起酒杯跟着喝了一口,可是这越喝越不对劲,总感觉自己今日不该来! 顾南枝见他们神神秘秘,也不说开,便懒得去问,自顾自吃完了,然后在窗前下棋。 这边于淄博拉着吴玉jiāo代事情,一说要引荐三皇子,吴玉脑袋就老大,三皇子就知道吴玉和于淄博jiāo好,若是不是吴玉是个芝麻大的官,他早就动手拔掉了吴玉。 沈赢提议,既然知道了,不如由自己引荐,暗着来不如明着来,但是吴玉得有自己的本事,叫三皇子打消疑虑。 吴玉想问问,到底如何可以。 顾南枝听得乏了,转头就说:“不如你给沈赢或者刘程璧下毒,他立马就信你了。” 沈赢挑眉,“卖友求荣,你得装好了,吴太医。” 吴玉手抖,“那我到底给谁下毒?” “给我。”沈赢道。 顾南枝脸色微微发白,“你的身子不好!” 沈赢继续:“就是这样,才叫三皇子深信不疑。” 顾南枝听罢,也不说话了,扭头看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只觉得眼睛酸涩。 他们三个人还在说话,声音慢慢变低,再说些什么,也听不清楚了。 顾南枝捧着杯子,靠在窗台上,见下面有人在笑,忍不住低头去看,这一看竟然是三皇子来了。 三皇子穿着青色长袍,身后跟着两个人,他左手拿着一个灯笼,抬头看向顾南枝。 顾南枝吓了一跳,手里的杯子没拿稳,直接掉了下去。 “啊!!!”顾南枝忍不住惊叫,赶紧退回来,也不敢看这杯子到底掉到哪里了? 沈赢被顾南枝惊叫吓住,回头就去拉住顾南枝,上下扫了一眼,没有看见伤痕,急急的问道:“你怎么了?” 顾南枝咬牙,“三皇子来了。” 于淄博和吴玉面面相觑,惊吓之余,还有一些后怕,连忙出门去看。 吴玉左右看了看,走廊上只有几个酒客在,屋门前守着小厮。 沈赢也有些后怕,问:“有人来过吗?” 若松正和其他几个人说这话,骤然看见他们出来,还没拉得及问话,就听见质问,连忙道:“回爷,这期间一个人也没来。” 屋内几人这才脸色缓下来。 顾南枝拉住沈赢,示意他去看窗外。 沈赢正要转身去看,只听见楼梯那里响起来一串串脚步声。 ☆、第一百五十五章 女子美貌 三皇子缓步走上来,转首看了一眼站在沈赢身后的顾南枝,然后才一一看向别人。 “三皇子!”于淄博显然有些措手不及,连忙上前问安。 众人这才慢腾腾的作揖问安。 三皇子嗯了一声,“外间人多,进去说。” 沈赢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三皇子进来环视一周,便坐下来,见桌上碗筷多了一副,便问:“这里有人?” 沈赢上前回:“黎晏书来这里坐了一会,身子不适回去了。” 三皇子哦了一声,挥挥手叫侍卫关门。 顾南枝有些拘谨,挪到门边上,尽量不想冒头。 但是三皇子偏偏挑了她来说话。 “刚刚我在下面游街,一抬头正好瞧见了顾......沈夫人在楼上。”三皇子本想说顾南枝,大约是顾念沈赢的颜面,转口说成了沈夫人。 顾南枝见他看过了,低头道:“臣妇不胜酒力,头晕的很,便开了窗,惊扰了三皇子,请三皇子怪罪。” 三皇子微微一笑,“怎么说是惊扰呢?” 沈赢看着极不舒服,上前一步,挡住顾南枝,道:“三皇子今日怎么有性子出来游街?” 三皇子见他终于说话了,可却不答话,只是摆摆手道:“你们走坐下。” 吴玉战战兢兢的望向于淄博,不知道是该坐下还是不坐。 但见于淄博也不管,听了三皇子的话,微微作揖,便拂袖而上,坐下看过去。 吴玉也跟上去,坐在下首,不再多言。 只有转头拉住顾南枝,坐在三皇子右首。 “今日也是巧,你们出来吃饭,还碰上我。”三皇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向众人。 于淄博笑了笑,“是的,没想到这样巧,我们刚来,您就来了。” 气氛陡然间肃穆起来,这话说的太过分,桌上凌乱的饭菜都有些冷了,顾南枝坐在窗边也有些时候了,于淄博却说是刚来,是明显膈应人。 三皇子顿了一会,笑道:“淄博,我知道我们以前有些嫌隙,可是我从皇陵回来以后,想了许多,觉得以前年纪小不懂事,做了许多错事,对你,我也后悔,若不是我骄纵,也不至于让我们现在这般情况。” 于淄博的脸色沉下来,半天不说话。 三皇子见状,叹口气道:“以往,是我对不住你。” 于淄博眼睛发红,等这句话他等了多少年,现在真的听到,却也没有什么了,他望向沈赢。 沈赢微微点头。 于淄博这才低声道:“三皇子客气了,是臣不对。” 三皇子微笑,觉得满意的很,最后说:“那这位是?” 吴玉看三皇子望着自己,立即跪下道:“臣太医院吴玉参见三皇子。” 三皇子哦了一声,“太医院?” 沈赢道:“这是我为三皇子准备的礼物。” 三皇子皱眉,“我已经有太医了。” “刘太医在太医院多年,能力卓越,我们也都知道,但是皇上更加偏爱年轻太医,这几年已经不让掌院去瞧病了。”沈赢继续道,“皇上爱惜人才,更喜欢给年轻人机会。” 话里婉转暗示再明显不过了,皇帝不信任老太医,想要另外培植自己的势力,所以一直拉拢新的太医,这一次重病,皇帝也只是让院正去看刘程璧,而没有让他为自己诊治,可见忌惮之深。 三皇子嗯了一声,“沈大人好计划。” 沈赢拱手:“多谢三皇子夸奖。” 三皇子过了这事,也没有多问了,他更在意的是今日进宫的事情。 “我听说父皇今日召沈大人入宫了。” 沈赢道:“的确,今日进宫,皇上实为有事商量。” “商量?”三皇子一脸不可置信。 沈赢笑了,讽刺道:“皇上问我三皇子您和太子谁更适合继承皇位?” 三皇子听了这话,脸色大变,急切问:“为何为这样的话?” 沈赢反问:“三皇子不听听我怎么回答吗?” 三皇子收敛神情,顿了一息,问道:“你说说瞧。” 沈赢道:“我说三皇子更合适。” “沈大人何出此言?我以为你会更推崇太子殿下的。”三皇子的脸色露出笑容。 沈赢摇头,“三皇子我是真心推举您的,若您不信,大可去问。” 三皇子冷笑一声,“去问父皇吗?他连见都不见我。” 沈赢摇摇头,“三皇子不如耐心等等,明日他就会召见您的。” “你怎么知道?” 沈赢嗯了一声,“臣猜如此,若是明日三皇子前去,只管装病。” 三皇子低头思忖片刻,“我从小装病,父皇一定会看出来。” 沈赢道:“那三皇子明日穿深色长袍,束发不要用金银饰品,穿布鞋,旧一点的。” 三皇子满是不解,还想再问,沈赢又道:“明日三皇子您若能取得皇上信任,那继位之事,可能会再做考虑。皇上虽然做事狠辣,但是容易犹豫,对自己孩子一旦不信任,再信任就难了,程璧就是例子,眼下皇子只有两位了,三皇子您若能把握住机会,我们就有成功的可能。” 三皇子踌躇,知道沈赢说的不错,但是若是沈赢有意下套,明日他只要做错一点,怕是继续被软禁。 沈赢见三皇子的样子,便倨傲的抬头,道:“三皇子,您若信我,明日只管听我的话,若不信我,您自便。” 顾南枝见三皇子的脸色变了变,瞬间又恢复过来,心里知道三皇子是极不信任沈赢的,但是又害怕失去明日的机会。 “沈大人你何必这般说,我自然是信你,不过明日的事情,若是沈大人这样说,我再不听,岂不是和以前一样了。”三皇子起身,准备要走。 顾南枝松了口气,这三皇子还好不是笨蛋,知道听话,可是越听话反而越容易进圈套,她微微一笑,芙蓉般的脸庞在灯下闪烁起来。 三皇子走过来,顿住了,禁不住看过去,最后道:“沈夫人好颜色。” 沈赢脸色一僵,登时就抬腿上前,哪知道于淄博伸手拉住了沈赢,喊道:“恭送三皇子。” 顾南枝脸色极差,称赞女子美貌本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在京城也不知道多少人夸赞过她长得好看,可是这话从一个皇子嘴中说出来,带着调侃的意思,评头论足,只把女人当做一件东西再说,毫无称赞之心。 “多谢三皇子夸赞。”要说多生气也没有,她知道这个三皇子像是变得谦逊,可实际上性子和以前一样,还是嚣张跋扈,这句话他以前说现在说,都是会说出口的,如今说,到叫他们看的清清楚楚,这个三皇子留不得! 三皇子出了屋子,转头看了他们一眼,脸色平淡。 待下楼以后,边上的侍卫好奇:“三皇子为何不问问他们聚在这里做什么?” “我问了他们就会说吗?” 他皱眉的抬头去看那扇窗户,心里一丝涟漪绽开。 “你去查一查那个沈夫人的来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听顾南枝的事情 “那个沈夫人名叫顾南枝,是大鼓镇子上顾家村的人,听说小时候疯疯傻傻的,那时候沈赢身体也不好,好像要走的样子,就买了顾南枝回家冲喜,哪知道顾南枝进门以后,沈赢就奇迹般的好了,自此那沈家人把顾南枝就当大佛一样供着,都说顾南枝旺沈赢。” 来人走到三皇子边上,就开始说话。 “还有呢?”三皇子喝了口茶,“我想听听顾南枝的事情。” “顾南枝嫁给沈赢以后,就跟随沈赢去庄子上修养,可是修养了好几年,也没出个子嗣,不知道为什么沈家又让沈赢去参加科考,顾南枝也跟着,并且在省城考试的时候,被人袭击,顾南枝被人打伤,再后来就是顾南枝她家父兄娶亲,她前去恭贺,哪知道那个父兄背信弃义,抛弃了糟糠妻,想娶县令女儿,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顾南枝的武功很好。” 三皇子挑眉,“我当然知道,去年宫门前,可是她护着沈赢逃出去的。” “再后来,他们就来京城了。” 三皇子点点头,“你下去吧。” 那侍从领命,躬身下去。 没一会,外间传来脚步声,三皇子抬头去看,见到门人来,便问:“怎么?谁来了?” “回三皇子,外间是一个太医,自称吴玉。” 三皇子皱眉,那不是昨晚在酒楼见到的吗? “你去请进来。” “是!” 吴玉来做什么?打听消息? 三皇子端正了腰背,直视着廊下。 很快,廊下出现了吴玉的身影,他弓着背缓缓走进来,在阶下便停了。 “参见三皇子!”吴玉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三皇子嗯了一声,并没有叫他起来,“吴太医为何来本王这里?” 吴玉抬头,直视三皇子的双眼,道:“臣来,是为三皇子。” “哦,怎么个为法?” 吴玉笑了,“三皇子且一听。” 三皇子见他今天和昨日完全不一样,不由的疑惑,是故作如此,还是什么? “你起来吧。” 吴玉叩首,然后站起来,走进屋子里。 三皇子摆摆手,周围人立即躬身下去,没一会,这里不见一个人影。 吴玉讨好一笑,“三皇子这般信任我,实在是臣的福气。” “有什么事,你直接说。”三皇子冷淡的很,并不在意这个太医的讨好。 “不知道三皇子对微臣可有印象?”吴玉抬头,笑着问话。 三皇子一愣,之前一直没有仔细去打量吴玉,现在吴玉说起来,三皇子才记得去看吴玉,这一看却觉得很是熟悉。 “你是?” 吴玉低声提醒:“臣当年与于淄博jiāo好,后来进太医院做事。” 三皇子恍然大悟,这个人是之前于淄博一直照顾过的太医,只是当年他不过是低微到没有什么品阶的太医,只能给宫女太监瞧病,如今看他似乎平步青云。 “我记得你了,不过你来为了什么?只是要我记起来你?” “臣不敢,只是臣来,是为了三皇子您。” 三皇子不耐,“如何为我,你倒是说清楚。” 吴玉左右环顾左右,道:“三皇子现在和沈赢他们合作,百害而无一利,臣来是为三皇子献计。” “你说什么?”三皇子转头看吴玉,见他眼神坚定,脸色果断,不由好奇他为何来这里反水。 “臣说沈赢和于淄博一定要除去,否则三皇子你一旦为他们铲除了障碍,就再没有用处,他们掌握您的短处,一定会倒打一耙。”吴玉继续道。 三皇子哪里不清楚,所以他到现在一直没有动,“你的计策是什么?” 吴玉道:“他们信任臣,臣可为三皇子分忧。” 三皇子惊住,“你想要背叛他们?对你有何好处?你知道我不敢用你的。 ” 吴玉不急不缓,“三皇子,臣是一个太医,就算一辈子兢兢业业,也可能就止于现在了,于淄博救我一命,臣也应他还他这么多了,但是接下来我想为自己家族而活。三皇子您不信臣,臣也要做给你您看!” 三皇子懒懒的撩起眼皮,“你想做什么?” “三皇子所烦恼就是事后沈赢如何对付他,如果臣愿意为您去解决呢!”吴玉拱手,说的言情意切。 三皇子皱眉,“你怎么解决?” 吴玉道:“臣偶然得了一株曼陀罗,其花、果实、种子都有毒性,但是一点点的渗入,只会让人越来越虚弱,到最后灯尽油枯,” 三皇子目光深邃起来,“吴玉,你倒是狠毒。” 吴玉笑,“只要把握住量即可让沈赢死的悄声无息,三皇子说什么时辰没,就什么时辰没。” “你当我是阎王爷吗?”三皇子冷笑起来,很是不给吴玉面子。 吴玉踌躇,不知道三皇子有没有放进心里,但是沈赢说他只要来说了就行,依照三皇子的性格,一定会听进去的。 “臣虽然鲁钝,但也知道择良木而栖。”吴玉还想说几句话好听的话。 三皇子摆摆手,“够了,你走吧。” 吴玉一愣,难道三皇子根本就不信任他。 “臣······” 三皇子站起来拍拍衣袖,根本不搭理吴玉。 吴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刚三皇子明明有了想去,怎么瞬间就变脸,是他说错了什么?还是做错了什么? 三皇子见吴玉还站在原地,冷笑道:“来人,送客!” 吴玉有些害怕了,还想再说两句,只见外间走进来两个壮汉,到嘴边的话都吞下去了,连忙拱拱手,“三皇子安。” 吴玉失神落魄的回到家,只觉得浑身发麻,早知道不加入这浑水就好了,现在三皇子厌恨自己,沈赢这边也不讨好,两边都没什么利益。 以后可怎么办! 不过,吴玉现在也不敢去找别人,沈赢叮嘱他不可以接触自己,有什么事,传话给其他人。 这个其他人,吴玉没有明白,不过等他进了书房,就瞧见自己的书桌上赫然放了一封信件,不由吓了一跳。 拆开一看,却是沈赢指示他下一步。 吴玉这才知道其他人是谁。 信里面的指示明确,如果三皇子表现出兴趣,需要警惕起来,如果三皇子赶他走,那么就进入下一步计划,将皇上的消息创给他。 吴玉看的有些不明白,三皇子赶他走,应该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啊,为什么还要开始下一步计划? 犹豫片刻,吴玉还是依照沈赢的指示,既然他已经计划好了,自己临时大乱,那就乱成一锅粥了,不论以后会发生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取得三皇子的信任。 只是关于皇帝病情的消息,他如何再去找三皇子去透露。 ☆、第一百五十七章 改立太子 三皇子送走了吴玉,宫里就传来消息,皇帝传召他进宫。 边上的侍卫听见,凑上来,“那沈赢果真厉害,猜到了皇上今日传召!” 三皇子瞥了他一眼,“去查一查吴玉。” 侍卫一冷,“是!” 三皇子对外现在说是性情大变,温和了许多,待人接物也都成熟起来了,但其实他们跟在身边的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变过,和以前一样嚣张跋扈,无法让人忍受,有一点变了,比以前更能伪装了。 初进宫,三皇子就感觉到不对劲了,三三两两的小太监一个个禁声往前走,宫道上安静的连鸟鸣声都觉得吵闹。 三皇子跟着传召的太监,心里却是奇怪,他很久未进宫了,乍一进宫,十分不舒服,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到了门口,三皇子看见胡总管站在外间,有些疑惑,微微笑了笑。 胡总管也笑了,“见过三皇子。” “这天热了,胡总管怎么站在外头?” 三皇子其实只是随意一问,但是胡总管脸色立马就变了,只说:“皇上和钱总管有要事在里面商量,皇上要奴才不用在里面伺候。” “这样。”三皇子也没有在意,往前一步,殿门便开了。 皇帝早就等在里间了,三皇子进去便是跪下醒了个大礼。 “容奕,你来了?”皇帝站起来,走下来,瞧见三皇子一身素色的袍子,显得他瘦弱不堪,不禁眼睛一红。 “你看起来瘦了许多。” 三皇子一愣,没想到皇帝忽然说这句话,他摸了摸身上的袍子,抬头笑,“儿臣,只是这几日生病了,过几日就好了。” 皇帝叹口气,“你懂事多了。” 三皇子不说话了,如果要他这样懂事,不如不懂事,母亲没了,家族倾灭,他也被囚禁在皇陵内,简直生不如死。 皇帝拉起来三皇子,“你坐下来。” 三皇子依言坐下,表现的诚惶诚恐。 皇帝点头,十分满意现在三皇子的表现,一种对自己的惧怕。 “不知今日父皇传召我前来,所谓何事?” 皇帝叹口气,“你可知道你四弟病了,整日都出不了门。” 三皇子听得想笑,这不是你锁的他出不了门吗? “还有这等事?四弟病重,儿臣竟然不知,实在该罚!等会儿臣便去看四弟!” 皇帝点头,“无事,你在府中也有事,自己身子也不好,你先养好自己的身子。” 三皇子低头,“儿臣知道。” 皇帝看向三皇子,“只是他这一病,全都耽搁下来,本来朕想着朕身体越来越差了,jiāo代你四弟事情以后,让他监国,为以后继承大统做准备,可是这一病,连太医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好,朕近日想着身子是越来越差,不少大臣上书,改立你为太子。” “父皇?”三皇子抬头,忍不住的惊喜,还有怯懦,“您真的?” 皇帝牵起嘴角,“容奕,你知道我一早就属意你,只是后来被jian人误导,叫我做错了事情,朕一直后悔,可是对你,朕又不敢说。” 三皇子眼神一暗,摇头道:“父皇怜惜我,只是叫我去看守皇陵,没叫jian人害死我已经是父皇您的宽容了。” 皇帝觉得三皇子进了皇陵一趟,连话都越说越舒心。 “昨日,我宣沈赢进宫来,也问了这个问题,他说你更适合。”皇帝看着三皇子,期待他的反应。 三皇子一皱眉,“他真这么说?” 皇帝点点头,“朕知道他和你有些过节,但是朕觉得他说的一点极是,你自幼在朕膝下长大,受教导多年,你四弟虽然聪明过人,但始终长于乡野。” 三皇子笑了笑,“四弟是聪明。” 皇帝问:“那你觉得如何呢?” 三皇子顿住,不敢讲话。 皇帝皱眉,“你怎么不说话?” “儿臣不敢讲!儿臣全凭父皇作主。”三皇子赶紧站起来解释。 皇帝哦了一声,低头拿起茶杯。 三皇子站直了身子,低着脑袋,看见地砖上自己的倒影,有些怔忪。 “朕在位多年,朝堂和民间皆没有大乱,可朕才一病,一个个的就没了耐心,叫朕做这个,做那个,朕若不做,就是不对了一般,他们说你好,朕知道,只是,朕心里有一个问题,一直没有解决。” 三皇子抬头,问:“敢问父皇,是什么问题?” “沈赢从入朝以来,事情不断,从宫道遇袭,到如今你四弟病重,包括你被冤枉进皇陵,你母后,静妃,还有大皇子的事情,全都与他有关,朕心里有数,多少事是他跳起来的,去年你跪在这里,说你冤枉的时候,朕心里不舒服,但朕是天子,其他人可以偏袒,朕不行,现在细细想来,当初都是沈赢一点点诱导朕,都是朕的错啊!” 皇帝说的哽咽,难过至极。 三皇子倒是错愕起来,他禁不住抬头看皇帝,不知道他说这些话的原因是什么? “那父皇您为何要授予他四品太子傅的官职?” “你四弟和他情谊深厚,他求了我许久,想要沈赢陪伴他,我便允了,后来也一直觉着亏欠你四弟,所以才由着沈赢胡来,可是朕老了,却不糊涂,这个人是留不得了,朕就是为你的江山,朕也要除掉他。” 皇帝咳嗽了几声,身体似乎真的不行了,他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 三皇子连忙上前,轻抚皇帝后背。 皇帝笑笑,“老了,才觉得感觉到天伦之乐,朕真后悔啊!” “那父皇,您到底打算如何去做呢?”三皇子有些不明白皇帝要做什么,但是隐隐觉得皇帝在谋一个大局。 “听说你给沈赢送了人参,朕不明白,他到底给朕的儿子灌了什么**汤!” 三皇子大惊,慌忙跪下,道:“父皇,儿臣只是想要和四弟处好关系,如今他归为太子,以前儿臣做了不少错事,害怕四弟以后会想不开,儿臣真的是害怕啊!儿臣没有与沈赢私jiāo,求父皇您相信儿臣!” 皇帝忽然一笑,“你起来,我不是责备你,我只是觉得你长大了,以往这些事你绝不会做,现在这般都是朕的错。” 三皇子快懵了,这到底是要怎么弄? “容奕,你前途大好,不要轻易做错事,以前年轻,做过就做过了,只是朕提醒你,行错一步,半生后悔。”皇帝笑。 三皇子咽了一口口水,还想说话。 皇帝又转过身去,“朕决意改立你为太子。” 三皇子咬牙,不知不觉后退一步,这个太子立来了立去,给了刘程璧,有给自己,现在刘程璧被囚禁,和自己当年一个样子,如今再利用自己,不知道后果如何。 他不要再做太子,要做就做皇帝位子! 三皇子抬头,坚定的眼神看向皇帝佝偻的背影,冷厉万分。 “父皇,儿臣不敢!” “朕心意已决。”皇帝往前走了几步,“这天下就jiāo给你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风雨欲来 三皇子回去以后,只觉得浑身发冷,现在太子之位就像是荆棘路,给谁谁就倒霉。 以前三皇子不知道有多想要,现在皇帝亲手说送给他,他也不敢拿。 皇帝又开始要拿捏了,弄得他害怕,也不敢再做什么了,可是不做什么,除掉了沈赢,下一个就是自己。 “给沈赢送个信,皇帝要对他下手了。” 侍卫不明白,“沈赢也是我们心腹大患,三皇子何苦提醒他?” 三皇子不耐烦,“叫你去送信,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是是是!”侍卫也不敢多话了,得了令赶紧出去。 想了一会,三皇子转头又召唤人,“我今晚操办宴席,请一些人来。” 侍卫受不住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请哪些人呢?” “朝臣还有太医,全都请来。”三皇子沉吟了一会,“除了沈赢。” “是,奴才立即去办。” 大臣们是这个朝堂的顶梁柱,也是最快知悉这些的,风雨欲来,谁也不好过,接了请柬以后,都不敢来,也不敢不来。 刘程璧还在太子之位呢! 皇帝也没有老的不能处理国事了。 这竟然操办宴席,大飨群臣,是不是想造反啊! 三皇子的宴席,来的人极少,都是左右摇摆的一些人,或是三皇子母族的残余官员,偶尔有一两个老臣,倒是太医来的不少,像这种宴会,很少去请太医,所以这一次收到请柬,院正就给众人放了假,没有急事的,都去赴宴。 反正皇位再争,也不关他们的事。 吴玉到了三皇子府,心里也有计划,他这才知道沈赢说的,如果三皇子生气,才是真的信他。 本来这场宴席请不请太医都没什么,可是专门请了太医来,他吴玉不能不去想,三皇子是为自己。 宴席从傍晚开始,三皇子高兴的说了祝酒词,又招呼了歌舞伎来热场,众人看了,还没开始,那就先吃喝再说。 天色渐渐暗下来,已经是暮chūn时候,天气暖和多了,虽然在花园里,也不觉着冷。 不过夜色越浓,三皇子的笑意越来越淡。 吴玉放下手中的酒杯,对同行的太医,说:“我喝的有些不舒服了,去别处走走,要是院正问起来,你就说我去出恭了。” 那太医直点头,“你去就是了。” 吴玉转身,扫了一眼花园,都是些不遮挡视线的花丛,没什么荫蔽的地方。 从宴席退出来,吴玉往前厅走了走,看见有歇息的亭子,坐了下来。 还没有坐一会,就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他连忙回头,见是一个侍卫,歉意一笑说:“我出来chuīchuī风,惊扰大人了。” 那侍卫微微一笑,“大人歇着就是,只是刚刚三皇子瞧见您自个儿出来,有些担心,叫属下跟着。” “多谢三皇子关心。” 吴玉坐的不舒服了,站起来摸摸头道:“这风chuī了也好多了,臣立马回去。” “你回去做什么?” 吴玉正要起来,还未抬头就听见了三皇子的声音,连忙去看。 三皇子踩着小径,慢慢走过来,对那个侍卫使了一眼色,那侍卫便退回到暗处。 “参见三皇子殿下!”吴玉跪下,声音不高不低。 “你起来吧!”三皇也坐下来,脸色全无笑容。 吴玉试探性问道:“三皇子也来chuī风?” 三皇子撇了他一眼,“你脸色红润,jīng神抖擞,瞧着不像是不好的样子。” 吴玉笑笑,“自然是的,臣瞧见三皇子有退意,所以赶紧先行一步,在花园里走走,看是否有幸碰见三皇子您!” 三皇子哼了一声,“那算你有运气,本王就在这里。” “天黑路不好,三皇子来的时候小心,回去也得小心一些。” 三皇子瞧了他一眼,问:“今日我去面圣,父皇说自己身子不行了,可是真?” 吴玉立马说:“千真万确,虽然现在人人都知晓皇上身子不好,但是实际上一个人也不信,皇上要的也是这个结果。” “什么意思?” 吴玉解释:“皇上冬天的时候已经很难熬过来了,中风加上天气冷,还有皇上陈年积攒下来的一些宿疾,现在院正给太子瞧着病,但也偶尔看过几次皇上的病,虽不能说,但是臣等心里都有数。” 三皇子没想到吴玉敢直接说出这样的话,微微楞了一下,“你有何证据?” 吴玉摇摇头,“这不是臣有没有证据的问题。” “若是皇上身qiáng体壮活到满岁呢?”三皇子看向吴玉。 吴玉顿了一会,“若是皇上此时退下修养,也不是不可能。” 三皇子:“······” “其实皇上积劳成疾,年岁大了,一下迸发了,若是不再辛劳操持,修养两年就会好许多,再仔细看护,会越来越好,皇上身子本就qiáng壮,又没什么恶习,连酒都少喝,所以皇上这一时身子差了些,可是再不修养,只怕熬不过今年冬天。” 三皇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了一会,似乎明白最近皇帝忙着除掉大皇子,紧接着又搞刘程璧和沈赢了,他快来不及了,所以把太子之位到处兜售,像是一个不值钱的碗一般。 “吴玉,你要投靠我,我也知道什么原因,但是你是沈赢推荐的人,我不可不妨,沈赢心思手段qiáng硬。” 三皇子的话,意有所指,吴玉怎么能不明白。 “沈大人已经邀臣晚间小酌。”吴玉笑了笑。 三皇子也笑了,“明日我要去亲自上沈赢的门。” 两个人一拍即合,打成协议,似乎已不用多说。 三皇子又和吴玉说了一会,吴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沈赢说过所有的都要说真话,一点不可隐瞒,三皇子jīng明至极,要有一点隐瞒,恐怕吴玉是吃不了兜着走。 到最后,吴玉拿出来沈赢的信件,“这是沈赢给三皇子您 !” “他何时给你的?”三皇子皱眉,明明他派人瞧了他一天,怎么会忽然有书信来往。 “这是许早就给臣了,说是三皇子要是见过皇上,就把这封信jiāo由您!”吴玉一五一十按照沈赢教的回答。 三皇子打开信封,看了一会,面色纷杂。 吴玉想问问里面到底是什么,可是又不敢说,之前沈赢嘱咐他,这封信决不能偷看,他也乖乖的听话。 “你先回去吧!事情成了,你派人通个信就好。”三皇子收起来信,站起来转头就走。 吴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三皇子走远,径直出府去了。 这一次,吴玉直接向沈赢府中去,报告这一整天的事情,然后叫沈赢继续拿主意。 他已经感觉到事情越来越急了,风雨欲来,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 ☆、第一百五十九章 皇帝病重 沈赢早在家等着了,瞧见吴玉前来,只扫了一眼外间,黑漆漆的影子下,都是眼睛。 吴玉进来就叹口气,“感觉连自己吃喝拉撒睡都有人看着,回头我要犯了病,保准比谁都安全。” “那不是好使吗?”顾南枝故意打趣。 吴玉苦笑,“夫人还要打趣我?” 沈赢招招手,“来喝杯酒把!” “多谢大人赐酒。” 沈赢笑了笑,“我也是借花献佛,都是皇上以前赏赐的,我也没来得及用。” 吴玉和沈赢将今天宴会上的事情,一一说清楚了,然后趁机将手中的一个荷塞给他。 顾南枝立即笑了笑,道:“三皇子这专门为你开了宴席,古往今来可是第一遭啊!” 吴玉也笑笑,“天凉酒寒,刚刚在三皇子府上喝多了,现今再喝,到觉得有些头昏。” 顾南枝拿开酒杯,“那大人喝杯茶吧?” 吴玉拱手谢了谢顾南枝,“今日皇上果真召见三皇子,沈大人猜测的果然不错。” 沈赢也换了一杯茶,“不过料想应该如此。”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话,吴玉就告辞了。 顾南枝送走他,折回屋里,然后道:“没人了。” 沈赢看向屏风后,一个弓着身子的人走出来,低着脑袋,走到桌前,笑道:“三皇子这一遭算是完全栽进来了。” 沈赢拿着刚刚吴玉给自己的丸药,就着茶水吃了进去,然后道:“胡总管,可不要笑的太早,还未有定论,切勿操之过急。” 原来这是竟然是皇帝身边的胡总管,他脸色淡然,似乎和沈赢已经十分熟稔。 沈赢给胡总管倒了一杯酒,“程璧现在可还好?” “身子是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急得很,生怕大人您不好了。” 沈赢点头,“你下次再见他,便告诉他我可以保自己不死,让他记挂着自己,不要再做错事了。” 胡总管抬眼,看着沈赢,顿了一会问:“沈大人此举可有把握?” “为何没有?”沈赢反问,“若是出了事,您便全部推脱到我身上,明哲保身,以后还是该伺候谁伺候谁,若是成功了,您就可以出宫颐享天年,少过些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胡总管听到直点头,“若不是钱总管bī人太甚,老奴也不会这般!” 顾南枝心想就算不是钱总管,也会有李总管吴总管的,胡总管的心早就飘远了,尤其在皇帝病重以后,每每计划骨肉相残,看的他心里害怕,可有时候又想问一句,您害死了自己全部的子嗣,有什么好处? 难道要这皇位空在这里才能让您满意吗? 但胡总管是一个奴才,他没有资格说出这些来。 这已经三更了,外间凉风chuī散白日里的暖意,寒气从地缝里钻出来,好像又要回冷了。 顾南枝关上窗户,回头望沈赢还在想事情,不由叹口气。 早朝许久没有开了,一来是皇帝病了多日,一来是朝堂动dàng,人人自危。 如今皇帝传了旨意,太子病重,自己行动不便,叫三皇子来监国,代替自己。 众位大臣这才明白之前三皇子为何宴请群臣,皇帝也视而不见,原来皇帝早就暗地里属意了三皇子,所多大臣反应过来,才后悔不迭,自己当时要去了三皇子宴上,那该有多好。 众臣战战兢兢的看着三皇子,好在三皇子似乎也没有打算为难他们,只是稳稳当当的听着众臣说话,再中肯的说上两句,全然没有了之前嚣张跋扈的样子,十分温恭。 众臣疑惑,但又不敢多说什么。 huáng家人的性子一天一个样,除了那在东宫的太子,几乎都是说变脸就变脸,而且心狠手辣,连自己最亲的人也不放过。 皇帝让三皇子放手去gān,三皇子是想不到的,面上虽然高兴,但是心里防他更严了,生怕皇帝哪一天从背后捅他一刀,又说刘程璧才是最适合的人。 不过,面子始终要做足足的。 三皇子下了朝,立即往皇帝寝殿内去。 皇帝贪图舒适,躺在软塌上,一个眼生的总管正在喂药,看见三皇子来了,就把药碗递给了三皇子。 三皇子顺手接过来,就坐在榻上,亲自一口一口的喂着皇帝。 皇帝喝了小半碗,偏头说:“太苦了。” 三皇子也不勉qiáng皇帝喝药,现在皇帝样子形容枯槁,瞧着和要死了没什么区别。 “拿些果子来。” 皇帝听到果子,转头笑了下,“你小时候吃不下去药,我就喂你吃果子,你记得吗?” 三皇子笑出来,“儿臣记着呢,小时候儿臣不怎么生病,可一生病就一连好久好不了,都是父皇您来亲自喂药的。” 皇帝叹口气,说不出话来,看着三皇子的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皇子移开眼神,“父皇你怎么忽然病的这样厉害?” 边上的总管上前,低声提醒:“刚刚皇上记挂着太子殿下,想去瞧一瞧,可瞧见太子殿下病的更严重,皇上一伤心,回来便这样了。” 三皇子拿了果子给皇帝吃,“太子殿下身体康健,一定会挺过去的,父皇你要多保重自己。” “朕就要死了。”皇上脸色更加灰白了,“朕知道朕撑不下去。” 三皇子立即否认:“父皇你不要乱说,太医说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皇帝的眼神柔和了三分,拉着三皇子的手,“朕知道你心里怨恨朕,只是朕都是为你好,不愿意你走上歪路,你现在是朕唯一的希望了。” 三皇子目光闪烁起来,“太子殿下那·····” “他的心愿,朕知道,找个地方安静生活下去就好,朕想好了,等他病好了,在江南起一座院子,送他过去住着,添置丫鬟小厮,再指门婚事,以后就好好的生活下去。” 三皇子嘴巴动了动,不知道刘程璧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那沈赢呢?” 皇帝见三皇子发问,思索了一会,道:“朕不会给你留下这个威胁。” 三皇子立即道:“父皇如何去做?” 皇帝握住三皇子的手渐渐松了,“你当做是我的私心,不要再问了。” 三皇子心里更加害怕了,不会是用他对付沈赢吧? “父皇,儿臣只是担心。”三皇子低声道。 皇帝此时到是肺腑之言,刚刚从刘程璧东宫回来,哪知道刘程璧根本没有反省,见到他就破口大骂,完全没了温顺的模样,像是露出了獠牙的láng。 加上刘程璧说话难听至极,句句往他心窝子里戳,登时他就被气的吐血,回来就看见三皇子这样温恭,不由心头一暖,说出了许多话。 “朕知道你孝顺,你几个兄弟里面,你是最疼朕的,也是最朕最疼的,不过······他们的事情,都是朕失察,朕老了,真的不想再失去你了。” 三皇子害怕的快要哆嗦了,“儿臣不会令父皇您失望的。” 皇帝拍拍他的手,“那就好那就好!” ☆、第一百六十章 探访刘程璧 日后三皇子日日下朝来伺候皇帝,皇帝也是真的心软了,拉着三皇子说了不少小时候的事情。 三皇子听了笑嘻嘻的回两句,一回家就掀翻了桌子,气的直哆嗦。 这日三皇子一出门就瞧见沈赢的马车在街边,抬手让下人们牵马过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哪知道三皇子一靠近那马车,顾南枝就掀起了帘子,朝三皇子微微一笑,“妾见过三皇子。” 三皇子没想到是顾南枝,先是一愣,随即笑起来,“你一个人吗?” 顾南枝娇笑着,声音不高不低,“是了,今日想进宫打探,跟着夫君惹人注目,不如三皇子收留妾。” 三皇子俊脸微微一红,“你是女眷打扮,父皇一向不喜我过早接近女色。” 顾南枝看三皇子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是有些过早了,便道:“那三皇子可有男人衣裳,借妾一套,好叫妾打探一些消息。” 三皇子顿了一会,“我记得有些奴才衣裳。” 他说的奴才衣服原本就是太监的衣裳,看起来是个十六七岁的太监,顾南枝换上以后,又找了香粉把脸和手涂黑了,看起来确实像个年轻小太监。 等她一开门,就瞧见三皇子在外面等着她,顾南枝赶紧走过去,拍拍袖子跪下来,喊:“三皇子安!” 三皇子一愣,转头瞧了瞧,哈哈笑道:“你扮的真像!” 顾南枝欢喜的站起来,左看看右看看,“那声音呢?” 三皇子笑起来,“你和人说话小声些就可以,年轻太监的嗓子都是尖尖细细的。” “得了!” 三皇子对顾南枝没那么多心思,带着她进宫以后,嘱咐她小心行事,见到不对劲的只管来找自己就可以了,不要管其他人呼和。 顾南枝觉得三皇子有些好玩,竟然这样担心自己,道了谢以后,在宫门前和他分开了,转头便往东宫去。 东宫的宫道很长很长,顾南枝低着头走了许久,生怕碰见什么人来盘问,好在一路上都很安全。 可是皇帝下令封锁东宫,除了每日的进项以及蔬菜瓜果和一些日用都不予许送进来,顾南枝到了东宫大门口,绕过偏殿,来到小厨房,见已经有人等着了,连忙上去喊话:“公公好!” 那太监是厨房的管事,每日都要有太监来领刘程璧早中晚的餐食,一开始是钱总管派人去,后来钱总管见皇帝也不管了,也就随性起来,那些奴才也是胆子大,直接每日找一些刚进宫的小太监来送饭,根本不再管东宫之事。 那公公打了个哈欠,根本不看顾南枝长什么样子,反正都是受欺负的,“今日来的这么晚?” “刚刚有事叫总管叫走了,好不容易空出时候来。”顾南枝故意惊慌的回话。 那太监也不再问,从蒸笼里拿出了一碟子点心,然后一碗米粥,下面还有两个素菜,再有就是一盅汤,全部放进食盒里面,道:“你要看着太子吃完,再把碗筷收拾回来。” “是,公公!” 顾南枝颠颠食盒,觉得稳当了,向着那太监弯腰,然后才往正殿去。 走到正殿门口,两旁的侍卫一字排开, 就连窗户边上都有人守着,再到外院,又侍卫在巡逻,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要刘程璧修养的意思,分明就是圈禁起来。 那侍卫看见太监来送饭,根本不在意,就打开殿门,道:“快去快回!” 顾南枝点头,赶紧踏进去,左右一瞧,左边暖阁里没有人,右边寝殿内也没有人,登时就急了,正要喊话,只听得刘程璧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今日是什么菜?” 顾南枝一喜,抬头看去,旧件刘程璧,只着内衣,披散着头发,半躺在梁上。 “今日是一叠香糖果子,炒莴苣,清汤时蔬,一碗野鸽子汤,还有米粥。” 刘程璧听到这声音,不禁面色大喜,他谨慎的左右瞧了瞧,才跃下来,拉住顾南枝的手。 顾南枝立即反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告诉他不要担心。 刘程璧的心扑通扑通直跳,想说话又怕被外面的人听见了,他抹抹眼睛,鼻子都发了红,只管看着顾南枝。 顾南枝笑着,把食盒放下,将菜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在桌上。 刘程璧坐下,看着她。 顾南枝看着他,又转头看看暖阁,咳嗽一声。 刘程璧拿起筷子,“你去把我暖阁里的外衣拿来,我有点冷了。” 顾南枝唉了一声,看见暖阁桌子上的外衣和纸笔,一起拿了来。 刘程璧立即写上:“你们怎么样了?没事吧?皇帝动手了吗?” “无事,他还没有懂事,不过准备借刀杀人想要三皇子杀了我们。” “三皇子?他又起用三皇子了?” “以皇位引诱,谁不愿意被利用?” 刘程璧笑了笑,喝了一点汤继续写:“前几日他来瞧我,问我想明白了没有?是与你们一直陷在泥里,还是坐上皇位,享受荣华富贵,我不过讥讽他冷血,杀自己妻子儿女,还想保自己名声,又把我的身世说出来,他气的吐血了。” “吐血?当真?” 刘程璧点头,“对,他身体很不好,走路都喘着气,我言语一激怒,他就立刻咳起来,然后吐了不少血,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来。” 顾南枝心里恍然,原来皇帝真的不行了,怪不得现在做事毫无章法,只求目的。 “胡总管来找我了,是你安排的吗?” “我没只是劝了他几句,叫他去找你们,真的找你们合作了吗?” 顾南枝叹口气,“他在皇帝身边朝不保夕,还被训斥了几回,现在钱总管当值,他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自然害怕的来找我们。” “那沈赢的身体没事吧?” 看见刘程璧写的字,还是担心沈赢,顾南枝笑起来,提笔写:“他壮的和牛一样,不用担心他!我们很快就会救你出去!” 刘程璧缓了一口气,低头喝完了汤。 顾南枝从怀里找出了一个火折子,递给了刘程璧。 又写上:“关键时刻用。” 刘程璧挑眉,问怎么回事? 顾南枝顿了一下写到:“后日下午傍晚,天气若是晴天,你便点火,趁机逃走,外间有人接应你,然后往勤政殿去。” 刘程璧看了一眼顾南枝,知道他们有了计划。 “你怎么准备怎么做?” 顾南枝摇摇头,“这事情一时半会写不下,你便记着这些就行。” 写完以后,顾南枝催促刘程璧快吃,然后一一收拾好了碗筷,又留下了火油,最后才出门。 ☆、第一百六十一章 沈赢重病 顾南枝还回去碗筷以后,便原路回勤政殿,看殿内还有说话声,知道他们还没有结束。 她便等在门下,大约等了一刻钟,三皇子终于走了出来,面带微笑,瞧见顾南枝的时候,急忙上前问:“怎么样了?” 顾南枝笑笑,“回头出宫说。” 三皇子点头,见她没有什么事,料箱也没有遇到麻烦,便缓下了心,走出宫门。 “对了,这几日没见沈赢,他是病了吗?” 顾南枝脸色一白,转瞬即逝,她勉qiáng一笑,说:“多谢三皇子挂心,夫君只是犯了旧疾,躺几日就好。” “这样,那我再送一些山参,恰好府里有许多。” 顾南枝摇摇头,“夫君这几日已经喝药缓了许多,再有几日应该就会好了。” 三皇子脸色微妙起来,“那不妨碍事把?” 顾南枝僵住,“并不会。” “有什么事,你尽管和我说便是,有什么我都会帮助你。”三皇子的语气忽然柔和下来,带着一些羞涩。 顾南枝并没有注意到,敷衍笑了笑,表示知道。 出了宫,回到府里,三皇子派侍卫乔装打扮送走了顾南枝,然后又传来了吴玉。 吴玉这次来的准备十足,料想三皇子肯定是问沈赢情况的,早已经酝酿了一套说辞,就等三皇子来问。 “沈赢这几日却像是犯了旧疾,可是他以往是气血不足,脸色发白,手脚发凉,现在却是手脚发热,脸色发红,气血涌上来了,命不久矣。” “那他最终计划可有告诉你?”三皇子满意的点头,目光中还有一丝怀疑。 吴玉尴尬的摇摇头,“这个,沈赢和于淄博都未告诉我,想来也并不如他们说的所信任我。” “我知道他们当然不信你,把你送过来,告诉我皇帝现在的状况,不就是盼着让我利用你去毒杀了皇帝吗?”三皇子冷笑起来。 吴玉低首,“臣愿意为三皇子赴汤蹈火!” “你不要急着表忠心,我也未信任你。”三皇子又道,“今日他们派顾南枝进宫,可知道为何?” “说是要打听太子殿下的消息。”吴玉道。 “打听出来了吗?” “似乎有一点眉目,他们现在弄清楚了东宫现在情况,布放和运作,只等机会成熟,bī宫救人。” 吴玉点头,“是了,bī宫!” “他们要怎么bī宫法?”三皇子好奇。 吴玉道:“臣不知道,只是他们让臣带来了毒药,jiāo于三皇子,若是三皇子确定好下毒日期,沈赢会安排好机会。” 三皇子不屑,“他有什么好安排的机会?” 吴玉面露难色,“再多的臣也不知道了,只是臣猜想应该是三皇子动手的时候,他们便动手。” 三皇子倨傲起来,为自己看穿他们而得意,“果然是这样了,推我出去当替死鬼。” “好了,你把毒药给我。”三皇子抬手。 吴玉立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瓷玉细口瓶子,不过拇指大小,“这里面有一种无色无味儿的毒药,只要混合进饭食、茶水,中毒之人立马就会吐血而亡。” 三皇子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就放在桌上,“今日不如我们去看看沈赢如何?” “三皇子您慎重啊!”吴玉嘶了一声,“皇上近日让您去对付沈赢,您要是去探望他,若是被皇上知晓该如何是好?” 三皇子怒道:“你不愿意我去看沈赢,是怕我发现你欺瞒我吗?” 吴玉大惊,赶忙摇头,“臣绝无此心,只是不能不防皇上的眼线,沈赢曾说皇帝下设正午殿,直接听命于他,现在这个关键时期,就算不看着三皇子您,也会盯着沈赢的,要是您去了!皇帝一怒之下斥责与你怎么办?” 三皇子不是不顾及皇帝,之前皇帝已经说好要除掉沈赢了,现在他与沈赢自然是不能见面,就算是私下见面查探消息,也怕引起皇帝猜忌,吴玉说的是有道理。 “来人,备车马!”三皇子抬腿要走。 吴玉赶紧跟上去,他劝慰道:“若是三皇子想去,禀告了皇上也不迟啊!” 三皇子听了,怒火涌上来,冷笑一声:“怎么?现在本王要去探望大臣,也要皇上允许了吗?” 吴玉叹口气,再说不出话,其实这次还真的为三huáng子好,但是三皇子本就是以自我为中心,一旦认定了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个性也是焦躁的很,所以吴玉一开始反对,他就十分不舒坦了,越说就越笃定吴玉没有下毒,一定要去亲自看了。 三皇子府在大内附近,沈赢他们也住在内城,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三皇子就到了沈赢府门前。 斜对角的院子门拉开了一个缝儿,看见三皇子遮掩了脸站在沈赢门前,赶紧回头道:“回报皇上,三皇子来找沈赢了!那个太医也在!” 顾南枝听到敲门声,和沈赢对视一眼,沈赢躺下来,有气无力的问:“我的脸还红吗?” “红的很,就是你刚下来时候的屁股一样红!”顾南枝故意调侃。 沈赢虚弱一笑,“就你乱说。” 顾南枝还想多调侃几句,外间就响起来若松的声音。 “夫人!” 顾南枝站起来,“怎么了?” “有客人来了!”若松见过几次三皇子,看见他亲自敲门,吓得脸色发白。 三皇子生怕行踪bào露,赶紧推门进来,怒目看向若松。 若松吓得屁滚尿流,赶紧喊顾南枝。 顾南枝一来,瞧见若松的样子,笑道:“下人鲁莽,没有冲撞了您把?” 三皇子见顾南枝出来,没了一半火气,摇摇头道:“没有。” 顾南枝摆摆手,喊若松下去。 “不知道三皇子怎么突然到访?这已经快天黑了?”顾南枝意有所指。 三皇子笑了笑,上前进了屋里,“听你说沈赢病了,我还是不放心,便叫人打开仓库,找到一些山参补药送了来。” 顾南枝没有说话,三皇子的意思太明显了,连借口都懒得想。 “夫君正病着,也不能来招待您,不如三皇子先行回府里,改日必当登门道谢!” 三皇子没有坐下来,他扫了后面厢房一眼,道:“来都来了,我瞧瞧沈赢也是应当的。” 顾南枝面露难色,“夫君重病,恐有晦气,三皇子真不必了。” 三皇子见她仍旧推辞,心里就越想进去看看,他扫了顾南枝一眼,走到门口,推门就想进去。 顾南枝大惊,赶紧上去制止。 只听得厢房里面传来一阵咳嗽声,三皇子赶紧看过去,见沈赢趴在chuáng前,不停的咳嗽,瘦削的脊梁一起一伏,整个人像是抽gān了的果子,像是老了不少岁一样。 三皇子微微一愣,赶紧上前去扶住沈赢,手顺势打在沈赢的右手脉搏上,无力虚弱的脉搏。 顾南枝见状,也顾不得许多了,连忙撞开三皇子,护起来沈赢,怒道:“三皇子这是何意?” “夫人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担心沈赢。”三皇子退到一边,让沈赢继续咳嗽。 沈赢咳嗽了一会,抬起头来,虚弱的面庞已经快撑不住了。 “三皇子担心臣,还是担心臣的计划?” 三皇子微微一笑,“都有。” “三皇子无需多担心,再过三日,是前皇后的祭日,皇帝会去拜祭前皇后,然后皇帝会在永寿宫用膳,小厨房会准备素食。”沈赢咳嗽了一声,继续说:“您不如做好准备,这时候不是御膳房那样密不透风闯不进去,三皇子可大胆去做。” 三皇子眯起眼睛,皇帝这样子秘事,沈赢竟然知道了,每年前皇后的祭日,皇帝的确是去拜祭,然后在永寿宫坐一会,但是具体做些什么,无人知道,他是怎么知道? “为何你会知道?” 沈赢:“三皇子不必问我如何做到?” “皇上虚弱,待不了太久,三皇子切勿误了时机。” ☆、第一百六十二章 生气 三皇子听了沈赢一席话,只觉得心情复杂,见沈赢咳嗽的厉害,也不好在说什么了,只嘱咐了好生休息。 顾南枝关上门,看见三皇子还没有走,上去问:“三皇子,天也黑了,还不回府里吗?” “天黑了,路也不好走了,沈赢的病一时好不了,若是计划有什么变动,你以后如何是好?” 顾南枝狐疑的看过去,“三皇子为何这样说?只要三皇子按照行动没有差错,以后的路自然好走。” 三皇子又道:“这件事解决以后呢?你们会留在京城吗?” 顾南枝垂首,半天以后才道:“待以后,不论是谁坐上去,我和夫君都不会留在京城,我们原本志不在此,只想耕几亩地,保余生平安。” 三皇子半天没有说话,好久以后他推开门,转头说:“以后日子不会太平,若是实在走不了,我可以护你平安。” 顾南枝听得脸色巨变,厉声道:“三皇子自重!” 三皇子脸色未变,摇摇头道:“这话我说出来,你以后只管来找我。” 沈赢的咳嗽声传来,顾南枝也顾不得什么了,喊了一声若松,叫他送客。 进了屋子,沈赢咳嗽:“我听见了。” “怎么?你还嫉妒?” 沈赢笑起来,“我不是嫉妒,只是委屈你了,你生的这般美丽,学识渊博,聪明伶俐,识大体,有修养,摊上我这个病根子。” 顾南枝脸色微变,呸了一声道:“你不要瞎说。” “不过三皇子会对你颇多照顾,让我有些始料未及。”沈赢和三皇子早前一直有嫌隙,如今这么久以来,他和自己都不对付,怎么忽然对顾南枝改态了。 顾南枝拿来热茶,递到沈赢嘴边,“也许我生的太好看,他年纪轻轻自然眯了眼睛。” “这道也是,只是怕他又有什么yīn招。”沈赢咽了一口,“你要小心些。” 顾南枝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丸,“快些吃吧!” 沈赢看见那个药丸,摇摇头,“这个不急,后日到时辰再吃。” “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也没人会再来看你的,你就听话吃了!” “皇帝一直派人看着,我一病,皇帝肯定得到消息了,回来探探虚实,加上近日三皇子来,他现在应该不舒服得紧,想来找我麻烦。” 顾南枝生气,“他也不会亲自来瞧的啊!” 沈赢叹口气,拿来药,顿了一下,忽然道:“也许我今日吃了,还顺利一些。” “顺利什么?” “三皇子来探视我,肯定怕皇帝忌惮,会回禀皇帝我的状况,皇帝一定不信任他,自己派人来看,若我吃了药,恢复了身体,和你一起在院内打拳被看见了,会如何?” 顾南枝眼前一亮,笑道:“那你还不快快吃了!” 沈赢哈哈笑,拱手道:“遵命!” 顾南枝伺候了沈赢吃下药,便吩咐做饭,多弄些补身子的饭食,若松进屋子里面来,瞧见沈赢气色好了许多,都可以下chuáng走路了,立即上前来,“爷!你可好了,再不好奴才都要担心死了。” 顾南枝摇摇头,“傻瓜,你有什么担心的,你少爷你不知道什么样的身子骨吗?” “爷身体好!”若松抹抹红了的眼睛,直夸赞沈赢。 沈赢摆摆手,“我知道你这几日担心的睡不着觉,不敢和我阿姐说,现在你只管写信告诉他们,我已经大好,叫他们前来京城把!” 顾南枝看了一眼沈赢,“现在?” “对。”沈赢直起腰身,“早前我和阿姐商量了,你已及笄,虽然那时候只顾着程璧的事情,没有操办,但是我心里记着。” 顾南枝好奇,“我及笄和阿姐来也没有关系,你现在这个时候有些不合适。” 沈赢按住顾南枝的手,“我说可以,你及笄了,我们也可以成亲了,虽然幼年时候jiāo换过婚书,但我没有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你进门,我想在离开京城前,至少可以和你成亲。” 顾南枝听得,不知不觉红了眼,“你忽然说成亲做什么?再说后天的事情还不一定成功,叫来了阿姐他们,连累他们怎么办?” 沈赢摇摇头,“不会的,你信我。” 顾南枝看着沈赢绯红的脸庞,眼睛闪着坚毅的光,他握着她的手,紧紧的,一点也不愿意放开。 他们原来已经走过了这么多年,在一起这么久,就算不成亲也没有关系,可是沈赢却要堂堂正正娶她过门,是为什么呢? 是为了她。 顾南枝心里很清楚。 “好。” 宫门马上就要落锁了,一个侍卫急匆匆的从外面奔来,他一靠近,就亮起了皇帝的玉牌,边上的侍卫立即退开,叫他好进去。 他一路急奔,径直去了勤政殿。 皇帝此时正在喝药,胡总管在边上伺候着,钱总管念着折子给他听。 皇帝听了点头,或者摇头,钱总管就在上面题一个字。 这种太监替皇帝写御批的事情,是几百年也没有的事情,一半都是由翰林院的学士来代笔,胡总管来的时候,瞧见这样,还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的想让皇帝按照祖宗规矩来办事。 可皇帝没有说话,钱总管就冷着脸发话,叫胡总管少说些没用的废话。 胡总管见他这般qiáng势,皇帝也没说什么,再也不敢说话了。 “报!”外间传来侍卫的声音。 钱总管放下笔,站起来道:“进来。” 说着看了一眼胡总管。 胡总管丝毫没有动,看着手里的药碗还有一半的药汁。 皇帝喝了两口,偏头过去。 胡总管知道皇帝不想喝了,也不多说话,放下药碗,道:“奴才先行告退。” 皇帝点点头。 钱总管便走上来拿起来了药碗,道:“皇上,这药还是要喝!” “朕知道,你来伺候吧!”皇帝开口了,声音不大,但是胡总管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那侍卫见里面还有人,便跪下不说话。 待胡总管出了门以后,钱总管开口问:“什么事情这么急切?” 皇帝其实认出来了这是监视沈赢的那个侍卫,道:“说!” 侍卫顿了顿道:“今日傍晚,三皇子偷偷的去见沈赢了!他隐藏了行踪,似乎怕被人认出来,在里面呆了又半个时辰才出来。” 皇帝听了,脸色发白,眼睛发红,咬牙切齿的问:“你可看清楚了。” “奴才看的清清楚楚!”侍卫倒是不卑不吭。 皇帝气的甩手就打掉了钱总管手中的药碗,只听得噼里啪啦的碎片裂声,在殿内不停响着。 “混账!!!” 钱总管立即道:“皇上切勿动气,太医嘱咐了肝脏火气大了,对您实在不好。” 皇帝冷冷瞥了他一眼,“这老三倒是好本事,表面和朕一套,背地里竟然勾结沈赢!他想gān什么?是想造反吗?” “皇上您先别急,也许三皇子是有打算的。”钱总管劝道。 皇帝气的胸脯直起伏,打翻了碗还不够解气,直接撩翻了桌子。 “给朕召三皇子进宫,就说朕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下毒 “皇上,切勿动气,现在这么晚了, 您召唤三皇子是真的不合适,您想一想,他刚刚见了沈赢,您就传召,他心里肯定会猜疑,您监视了他,现在眼底下,只有他一位皇子了,若是皇上还想留存根基,就不能动三皇子啊!”钱总管劝慰道,每一句话都几乎是用尽了心血。 要是以前,皇帝会听些劝慰,可是不知为何,生病了以后,总是觉得心里一股子火气,他完全听不进去钱总管的话,冷冷看了眼钱总管,道:“朕叫你传召三皇子!!!” 钱总管见皇帝如此坚持,还想再劝慰,一抬头看见皇帝脸色煞白,眼睛发红,顿时闭嘴不说话了,躬身退下就喊了个太监进来。 “快去传三皇子,就说皇上刚刚咳嗽的厉害。” “是!” 这边三皇子回了府里,叫詹事找些美玉玛瑙送过去给吴玉,那边吴玉没一会就差遣人来回话。 三皇子也没有多留,打赏了点银子就叫人赶紧走了。 他正准备歇息,为明日做打算,外间你传来了侍卫低声的提醒,“三皇子,宫里来人了。” 三皇子一惊,赶紧坐起来,穿上衣服,走出去就看见一个小太监在阶下急的团团转。 “怎么了?” 小太监瞧见了三皇子,急忙上前来,“皇上刚刚咳嗽的厉害,一直叫您呢!钱总管急的不知道如何,只能叫奴才来请您走一趟,去瞧瞧皇上。” 三皇子皱眉,“怎么突然就咳嗽了?之前有过吗?” “之前有,但是咳嗽的不厉害,刚刚皇上咳嗽的厉害,还昏过去一次,一直叫着三皇子您呢!” 说实话,三皇子将信将疑,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就咳嗽了,还念叨自己名字,叫自己过去,现在宫门已经锁上了,可是钱总管要自己过去,是什么个意思? “可是天色已晚,皇上传召本王了吗?” 小太监急的不行,“皇上说请您走一趟。” 三皇子点头,“本王知道了,你在外间等一下,本王收拾一番就出发。” 见三皇子答应了,小太监这才缓下来,摸摸头上的汗直叹气。 而三皇子进了房间以后,转头低声对侍卫吩咐:“我们集齐的兵马现在全部集合起来,等我命令,直接攻进宫里面,另外我挑好的暗卫,今晚跟在我身后,随我入宫,暗中保护我。” 那侍卫急忙答了是,然后又问:“奴才也跟着您把?” “不需要,你在府里看着各方动静,尤其是沈赢那里。” “是,三皇子。” 三皇子从chuáng下拿了一把匕首,转头出了门。 小太监见他出来,忙上去引路。 好在这里离大内极近,一刻钟后他们便到了宫门口,小太监亮了门牌,守门侍卫就推开了侧门,让他们进去。 三皇子这时候看宫内没有什么变化,好似和以前一样,想了想问道:“皇上的病到底如何了?” “这个奴才也实在不知,只是皇上常常咳嗽,偶尔夜里还会咳血,这几日三皇子您侍疾以后,皇上好了许多。” “那太医如何说父皇呢?”三皇子看小太监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便知道有人在背后教他说这些话,不免又小心几分。 “太医直说咳疾是冬天里落下来的,也根治不了,只能保养着。” 三皇子点点头,不再问话,眼见前面就到了皇帝寝宫。 这时候胡总管早已经不在了,只有钱总管在门口守着,他看见三皇子来了,上前一步道:“三皇子您可来了。” 三皇子知道这钱总管来历,对他也客客气气,“钱总管,父皇现在如何了?” “皇上咳嗽好了一些,只是脾气有些大,三皇子进去以后,小心着说话,不要再惹皇上在生气了,太医说动肝火,是大忌。” 三皇子见他这般说,心里不禁疑惑,但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推门而入。 钱总管本想再劝几句,但是三皇子并没有注意听,也只能作罢。 皇帝寝宫全部都点了灯,明晃晃的有些刺眼,三皇子进了正殿以后,看偏殿内没有一个人,便走了过去,他看见皇帝半躺在榻上,还拿着念珠,不知道在念什么经文。 “父皇安!”三皇子跪下,离得远远的。 皇帝这时候其实已经消了气,他看着三皇子离得远呢,知道他害怕了,便招招手:“你走进些,我都桥不清你了。” 三皇子抬头看着皇帝脸色是真的苍白,心里一动,站起来走过去。 “父皇突发急病,害的儿臣惴惴不安,吓得六神无主。” “朕无事了,只是想你想的紧。”皇帝叹口气。 三皇子微微一笑,“儿臣就在这里。” 皇帝点头,“今日里听说沈赢病了。” 三皇子脸色变了,知道皇帝要说什么了,他隐藏行踪去看沈赢,果然被皇帝知道了,当时吴玉劝阻自己的时候,自己还当做他为沈赢遮掩,现在看来,吴玉真的是为自己考量。 “皇上,儿臣是去看沈赢是否真的是病了的。” 皇帝哦了一声,笑问:“你怀疑他装病?” 三皇子冷汗直冒,皇帝好像不相信他这个理由。 “是。” 皇帝不说话了,三皇子脸色都白了,他仔细看着皇帝脸色,见他眼睛微微发红,忍不住想把自己下毒的事情说出来,好叫皇帝相信自己。 “父皇,其实······” “什么?”皇帝冷冷看过去。 三皇子心一横,“之前听父皇说要动手,但是苦于没有机会,儿臣想着没有机会,就自己创造机会,便叫人给他下了毒,就算死了,别人也只当做他身子差,熬不过去,今日儿臣去他府上,也只是确认他有没有中毒罢了。” 皇帝一愣,没想到三皇子有这样的隐情,不由笑了出来,“没想到我的荣恒长大了,做事也老辣不少,看来朕没有看错!” 三皇子呼出一口气,放松了不少,直说:“都是父皇您教导的好。” “那沈赢现在如何了?” 三皇子立即道:“儿臣今日去看的时候,已经快不行了,说话都费力气,也熬不了多久,不出一月,就会死。” “这般,你做的很好!”皇帝高兴了,好像之前发火的不是自己。 “沈赢这边没了,那太子殿下如何处置呢?”三皇子见他高兴,趁势问道。 皇帝扫了他一眼,“你急什么?” “儿臣不敢!只是......担心太子殿下的病!” “罢了,他的病你不用多操心,等你登基的时候,朕自然处理好了。”皇帝没了说话的兴趣,摆摆手道:“今日你先回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怒火 三皇子出了殿门,见钱总管还面带忧愁的手在门口,便笑道:“钱总管,您还担心什么?” 钱总管见三皇子笑着出来,有些诧异,“皇上没有发脾气吗?” “没有。”三皇子摇头。 “那便好。”钱总管也笑起来,“三皇子这么晚还赶过来,实在不容易,不如今日留在宫中歇息吧。” 三皇子摇头,“不了,我还有一些卷宗未看完,还要继续回去看,明日我再来看父皇。” 钱总管知道他顾虑,也不再多说,恭送他出宫。 第二日一早,沈赢和顾南枝起来,走到院子里开始打拳,声音霍霍。 顾南枝咳嗽一声,“夫君,你看你多久没练拳了,都出错了招式!” “娘子,你瞧我那一招错了?”沈赢反问,面带着笑意,红光满脸。 顾南枝见他卖乖,“都错了,你重新再练一遍。” 沈赢:“......” “算了,你刚好,就别多动了,咱们好久没出门了,要不要今日出门走走。”顾南枝看向院门,笑的花枝乱颤。 沈赢见她实在兴奋,走过去道:“你这样高兴?” 顾南枝忍住笑意,“没有,只是觉得你忸怩起来,也很好玩。” “那里忸怩了,我分明做的很好。”沈赢不忿。 顾南枝哄他,“好好好,你做的真好。” “那咱们出去走走,顺便买些东西回来,前些日子用了你不少香粉,一直没给你买新的,现在去买一些。”沈赢拉着顾南枝,又细细打算,“对了,都开chūn了,咱们还没有新作衣裳,你又长了个子,得多作一些衣裳准备着。” 顾南枝见他一点点盘算,不觉笑起来。 说来,顾南枝这两年拔高了不少,以前知道沈赢肩膀,现在快到沈赢耳边。 她知道男性发育比较晚,等到了十**岁以后,沈赢会快速拔高的,现在他看着都有一米七多了,不知道以后拔高成什么样? “还有,还要给姐姐、姐夫买些东西,京城还有许多好玩好吃的咱们还有尝过,最好买来备着,叫姐姐、姐夫也开心开心。” 沈赢说起这些事情来,话多了许多,拉着顾南枝的手一点点计划。 顾南枝笑着道:“好,都买。” 二人携手打开了院门,顾南枝上前伸了一个懒腰,道:“好久没出门了。” 沈赢扬声道:“是,亏你这几日一直陪着我。” “还不是我心疼你吗?” “是是是,娘子最心疼我,我也最心疼娘子。” 二人在门口说了好一会,才堪堪离开。 对门的院子里几个人都吓了一大跳,赶紧又派人通知宫里。 这时候皇帝刚起来,打起jīng神,准备去外边走走,自从知道沈赢要死了以后,心情都舒畅了不少。 之前听探子说沈赢又病了,以为他又装病,做什么幺蛾子的事情,如今听到三皇子说他下毒,心里倒是想着,这个老三比他还要狠毒,不过直接了当的杀了他,比自己找机会,找理由都下不了手,要好太多了。 皇帝在园子里走了走,胡总管陪着他说了一会话,皇帝更加高兴了,觉得脚步都轻快许多。 “皇上!”钱总管这边找了半天,没找到皇帝,没曾想胡总管扶了人出来,当即冷冷看过去。 胡总管心中激愤,和钱总管对视起来。 钱总管见他这般,怒道:“你知道皇上病着不能chuī风,竟然带皇上出来散步,你怕不是疯了吧?” 胡总管也生气的不行,这段时间被他打压够了,如今还要挡着皇帝和太监们的面子这样rǔ骂自己,也不管了,直接回骂道:“你这个奴才赶在皇上面前放肆!” 钱总管大怒,眼里弥漫着杀气。 皇帝摆摆手,“你们俩都不要放肆了。” “是!”二人齐声回答,但二人仍及怒视对方。 钱总管上前来,在皇帝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皇帝立马脸色变了,甩手就道:“回宫!” 胡总管准备跟上去,钱总管立即拦着,“你不必跟过来!” 胡总管大怒,正要说话。 皇帝这时候回头,发脾气道:“胡德你不要再生事了!!!” 胡总管大惊,皇帝很少叫他的全名,尤其这样呵斥,顿时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那钱总管见了,得意洋洋,转头就走。 皇帝走远了,胡总管也没有动半步,他摸了摸荷袋,半天叹了一口气。 而这边皇帝越想越气,拉住钱总管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回皇上,此事千真万确,那沈赢根本没有病重,今日还和他妻子出街去买东西,探子们一直跟着,说夫妻二人热情高涨,而沈赢好像看着红光满面,比以前还胖了许多,根本没有病。” 皇帝越听越生气,一想到昨日里三皇子的话,摸到桌上的东西甩手就砸了,后来觉得不解气,直接推翻了桌子。 钱总管战战兢兢的跪下,不知道皇帝怎么忽然发这么大火气,按理说他应该早就知道沈赢没有病。 “皇上?” 皇帝这时候冷笑起来,他不知道为何越是生气,反而越是冷静。 “今日不用三皇子来伺候了,你说朕今日兴致好,在御花园走了走,已经吃药睡下了,叫他明日再来。” 钱总管点头,“是皇上。” “还有,嘱咐他要努力处理国事,有什么不懂得,便来问朕。” “皇上,您到底是喜欢三皇子啊!”钱总管笑了笑,“对三皇子如此关心。” “你快去吧。”皇帝并没有多说,闭上眼睛,似乎还真的要睡觉了。 三皇子听到钱总管的话,也不惊奇,知道了皇帝心情高兴,他笑了笑,给钱总管塞了一块玉珏,然后道:“多谢钱总管告知。” “三皇子这是哪里的话,做奴才的就是要给主子传话。”说着,钱总管收下了玉珏,笑的越发开心。 三皇子笑:“那钱总管快快回去伺候父皇把!” 两个人相视一笑,都有着不可言说的默契。 这一趟,沈赢和顾南枝出门,还真的买了不少东西,以前没逛过街,今日全部都逛回来了。 沈赢左右手提了好些东西,还雇了一个脚夫搬了许多东西,回来以后,让若松叫可惜。 “谁让你起来的晚,我们走的时候你还在呼呼睡觉呢!”顾南枝笑话他。 若松脸红,其实没有奴才比主子早起来的道理,只是沈赢和顾南枝在一起后,便不喜欢他早上去伺候,渐渐的他也不用去了,自然早上就懒散起来。 众人欢欢喜喜过了一天。 到了晚间,顾南枝睡不着,抱着沈赢不说话。 沈赢知道她的心思,也没多说什么安慰的话了,只能抱着她,叫她好受些。 这时候,说什么也没用。 ☆、第一百六十五章 皇帝死了 这一日的早晨忽然就yīn下来,还起了风。 顾南枝一夜未睡,到凌晨时分在瞌睡了一会,起来的时候,沈赢已经在外间了。 她连忙起来,只见外面风声呼呼,不禁心下大惊,更加担忧了。 沈赢却笑道:“风大了,火也不会小。” 顾南枝点头,勉qiáng牵起嘴角,“只有不下雨就好。” 沈赢转头看天空,“今日不会下雨的,昨日月相不错,今日会是个有风的晴天。” 沈赢果然说对了,今日是个晴天。 卯时时刻,天就晴了,只是还有风。 这时候,顾南枝和沈赢早就换上了太监的衣服,跟着太医院的人混进了宫内,这时候宫内戒备森严,一片寂静。 顾南枝抓住沈赢的手,告诉沈赢:“于淄博不受重视多年,他这几日抽调过来的侍卫不过几十人,现在都换上了禁卫军所的铠甲,只要时辰一到,就可以了。” 她的意思是,这几十个人不一定能保你安全。 沈赢笑笑,“无事,你去永寿宫要小心。” “我才没事,不过喊一句话而已!” 二人相视一眼,转头分离,谁也没有回头看。 沈赢原本极度反对顾南枝参与进来,但是顾南枝轻功极好,又善于隐藏,只有她合适进永寿宫,再不愿意也要让步。 皇帝今日换上了朝服,胡总管上来伺候着他更衣,轻声问:“今日还和以往一样吗?” “唉,其实朕这般,不去也是不要紧的,可是这么多年了,好像都习惯要去的。”皇帝叹口气。 “那奴才就令小厨房备下了。” “好。”皇帝想了想,“三皇子来了吗?” 胡总管眼神闪动,“来了,不过皇上您不让他来瞧您,他就在前殿等着。” “嗯,就叫他等着,去永寿宫。” 这一日是前皇后祭日,就像是皇帝说的那样,他做样子都做出习惯了,本来他病着可以不去永寿宫,可是昨日里胡总管端上来的甜果子有一些枣子。 皇帝喟叹,原本这是前皇后最喜欢的蜜饯枣子,前皇后殁了以后,御厨房再没做过这些了,只是他这些日子一直吃药,就着蜜饯来吃。 时间长了,蜜饯也要换新花样,没想到御厨房竟然做了蜜枣,他不由想起了前皇后,所以今日便执意想去永寿宫。 永寿宫的桃花早就谢了,现在长出青绿色的叶子,远远看去,和红色宫墙映衬起来,有些落寞。 皇帝走进宫内,看见了那叶子,又叹了一口气。 人上了年纪,容易想以前的事,皇帝也不例外。 胡总管引着他到正殿,殿内已经备下了酒菜。 只是酒是药酒,为了皇帝身子,特地换下来的。 胡总管解释:“太医说您不能喝酒,可奴才知道您一定忍不住,就叫人换了这个药酒给您。” 皇帝笑笑,“你到时知道朕的心思。” 胡总管拿起酒杯给皇帝到了一杯酒,道:“喝酒之前,皇帝你还是要喝药,要不然酒凉,晚间又要咳嗽了。” 皇帝点头,知道胡总管关心自己,便道:“好。” 胡总管笑笑,转头去小厨房端了药碗来,道:“奴才叫人一直在炉子上热着的。” 皇帝没有说什么,接来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胡总管给皇帝夹了一块兔肉,道:“今日不知道为何起风了,原本还以为是好天气,准备叫皇上在永寿宫多待一会。” “无事。”皇帝放下药碗,端起了酒杯,慢慢喝下去,不由笑了出来,“许久没有喝酒,想念的紧。” “酒喝多了也伤身,皇上您要少饮一些。” 皇帝皱眉,正想说不要多话,就听见外面一串脚步声。 胡总管也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只见三皇子匆匆走进来,笑着看他们。 皇帝见到三皇子,脸色唰的一下变了,转头对胡总管说:“你先下去吧,等会再来。” 胡总管唉了一声,把喝gān净的药碗带着撤下去。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看了一眼三皇子,然后赶紧低头出去。 “你怎么来了?”皇帝吃下兔肉,觉得有些辛辣,又喝了一杯酒。 三皇子赶紧上前道:“到处都寻不见父皇,听说您在这里,我便来陪陪父皇。” “哦,你听谁说的?” 三皇子一愣,“就是无意间听小太监提起的。” “现在你瞧见我了?” 三皇子不知道皇帝为何这般,还以为他只是不喜欢他在永寿宫,也不恼怒,上前给皇帝斟酒,“今日儿臣在朝上听大臣说话,都说父皇您最圣贤。” “是吗?”皇帝抬头冷笑。 三皇子一愣,不知道皇帝怎么是这般表情,不由顿住,讲不出话。 皇帝看着三皇子的眼神渐渐变冷,他端起酒杯,饮了一口,道:“老三,你知道朕为何容你?” 三皇子呆住,半天才问:“为......为何?” “听话!朕喜欢你听话,可是你偏偏不听话。”皇帝喝完酒,放下酒杯,“老三,朕本想你一直听话,朕就传位于你,可是你一直不听话,你要朕拿你怎生是好?” 三皇子不做声了,知道皇帝应该知晓他的计划,不由冷笑:“听话?你想要只狗吗?” 皇帝笑起来,“是,朕就当你是狗!!!” 三皇子听了大怒,跳起来拉住皇帝的衣领,恨声道:“你知不知我现在能杀了你!!!”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滑稽的事情,表情扭曲。 三皇子怒不可遏,正准备拿刀威胁,忽然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一股脑喷向自己,红艳艳的。 “咳咳咳咳......”皇帝好像呛住了似的,突然就咳嗽起来,随即嘴里发甜,血就喷了出来,全都撒在三皇子身上 皇帝大惊,赶紧推开了三皇子,但是力不从心,直接倒在了地上,他呆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巴,黏腻腥臭的血味道冲进他鼻子里。 “你你你!!!!你下毒杀朕!!!”皇帝忽然记起来那杯酒。 三皇子吓了一大跳, 本来被血喷正着就恍惚了没缓过来,所以皇帝一推,自己就不由松开了手,刚回过神来就发现皇帝满身鲜血的躺在地上,眼睛也直了。 他大骇,连忙呼道:“我没有下毒!!!” 皇帝这时候已经整个人都不行了,僵住的身子动弹不得,好似温度慢慢抽离了他的身体,白眼都翻了出来,他指着三皇子,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你这个逆子!!!下毒害朕!!!” “砰~”门口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在地上,发出好大的声音。 三皇子看着眼前的景象,吓得不知所措,连忙看向门外,只见胡总管站在门口,一脸惊悚。 “三皇子刺杀皇上了!!!快来救驾!!!” 这一声吼出去,很快另外一个声音也响起来,“救驾!!!三皇子刺杀皇上了!!!” 三皇子一时间不知所措,他看看皇帝,右看看胡总管,手不自觉就摸到了匕首,即刻拔了出来,冲上去就想杀了胡总管。 胡总管大骇,看见这般情况,转头就想跑,这一转身就瞧见外面涌进来大批的禁卫军,他连忙呼救:“救命!!!三皇子发疯了,杀了皇上,又要杀我啦!!!” 禁卫军为首的就是刘程璧,此刻的他梳洗gān净,穿戴整齐,整个人容光焕发,大步走进来,对着三皇子就喝到:“拿下逆贼!!!” 涌进来的一百多名侍卫和禁卫军瞧见三皇子满身是血,脸色发白,眼睛发红的朝着胡总管跑过去要杀他,都吓了一跳,又听见胡总管的喊声,顿时都吓得不行,本来听见救驾就没顾上下半句说什么,再仔细想去,原来是三皇子杀了皇帝,顿时就慌了。 可太子一下令,他们也顾不住了,直接冲上去生擒了三皇子。 刘程璧见他们很快就收拾了三皇子,道:“若是抵抗,就地处决。” 三皇子听见这话,不敢动了,他看见刘程璧的 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被完全的陷害了,可是到底哪一步出错了?怎么会是这样子?刘程璧为什么会出来?皇帝为什么会中毒??? 他脑子一片空白,可是他愤怒,他跪在地上看着刘程璧,狠狠呸了一口。 刘程璧冷笑,转头进了正殿,此时已经有不少侍卫进来了。 皇帝就直直的躺在地上,满身鲜血,他走上去,哭道:“父皇!” 胡总管也跟上来,一边哭一边说:“刚刚三皇子揪着皇上的脖子,皇上指着他说下毒,不知道三皇子怎么这样狠心,竟然下毒害死皇上!!!” 外间来的人越来越多,皇帝驾崩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宫中。 刘程璧也不急着收敛尸体,只是在边上哭了好一会,然后在站起来道:“三皇子罪大恶极,不孝不忠,竟然谋害皇上,下毒害死至亲!该杀!” 三皇子大惊,“不是我!是有人陷害我!是你陷害我!” 刘程璧怒斥:“你个逆贼,你不要血口喷人,本宫自生病以来一直静养,若不是皇上近日要儿臣来陪他在永寿宫祭奠母后,是绝不会踏出宫门一步,哪知道我只是来晚了一步,你就行凶!你这个逆贼!” 三皇子一愣,对了,今日是前皇后祭日。 想到此,他忽然仰头大笑起来,止不住的笑。 众人都呆住了,这三皇子是真的疯了! 他笑了半天,忽然挣脱开了侍卫,一头撞向边上的侍卫的刀剑,立即刺了一个对穿。 那侍卫被吓了个半死,急忙扔掉了剑,往后直退,却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刘程璧上前,道:“三皇子下毒谋害皇上,被当场捉拿,羞愤自戕。” ☆、第一百六十六章 结局 三皇子下毒杀了皇帝后自戕,这件事几乎是本朝以来最大的皇家丑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 刘程璧上来后,没有抑制风言风语,只是快速整顿了超纲,将有疑虑的有反对的,有谩骂的官员一律关押起来,将三皇子的罪行每日都念给他们听,控诉他们不孝不仁,愧对先皇,到最后没有一个人敢再说个不字。 而刘程璧写了一篇祭文,令全国举丧。 国丧当头,朝廷倒是稳定下来了,大臣们也都老老实实。 这些日子,刘程璧雷厉风行,以太子的地位压的他们无话可说,只能照办事情。 他在朝中没有根基,可是却聪明至极,懂得权衡,很快就收割了一批先皇留下来的势力,然后何家大肆倒戈,帮刘程璧铲除异己,不过三月,整个朝廷都安稳下来,刘程璧才堪堪称帝。 登基仪式时候,沈赢是最后一次穿着朝服进宫,他看着高台上的刘程璧,跪下来以后,再未抬头去看他。 那日,当夜他拉着沈赢,又拉着顾南枝,说尽了感激的话。 沈赢jīng疲力尽,和顾南枝将所有事情告诉了他。 不过没有胡总管的话,事情不会这样顺利。 三皇子的事情虽然沈赢算的明明白白了,可就是差了胡总管端来的毒药。 三皇子的事情,刘程璧没有细问了,而胡总管的事情,沈赢也没有细问刘程璧了。 刘程璧收服了胡总管,使他们都始料未及的事,不过沈赢还是沈赢,立即改了计划,来了一出戏。 三皇子可能至死都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他败了,彻底的败了。 所有的计划都一步一步来的,所有的事情和人都算的正好。 皇帝和胡总管反目,胡总管为了自保就要杀了皇帝。 三皇子为了杀皇帝,接近沈赢,沈赢做了陷进一步步套进来三皇子。 胡总管只在门外说了一句,皇帝已经在永寿宫了,他就忍不住来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刚好,一步未错。 刘程璧听完,久久无语。 沈赢回神,见仪式已经完毕,便随着人流进了宫内,忙了整一天才回到家。 顾南枝瞧见他满面风尘,忍不住的说道:“怎么你搞的这么累?” “没事。”沈赢抱住顾南枝,“南枝,我们明日就走吧。” “这么早?”顾南枝以为要等到刘程璧在这里安稳才走。 沈赢气道:“刘程璧本事那么大,不要我也没事,只是现在国丧,在这里要等三年才能明媒正娶你进门,我等不及了。” “那你就这么急的走?” “我想早点回家和你生个孩子给姐姐、姐夫解闷。” “那咱们回家也不能成亲啊!”顾南枝哼哼。 沈赢摸摸鼻子,“咱们先圆房啊!” 顾南枝一羞,转头打了一顿沈赢。 沈赢被打的胳臂疼,摸着chuī起,小心翼翼的问:“那明天走吗?” 顾南枝翘起嘴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