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独占娇妻 作者:棠眠 文案: 苏柔不过是个六品官的嫡女,三岁穿越,长到十五,平日里别说皇亲国戚,连京城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忽一日,她扔石头砸了盯着她不放的登徒子。 那男人委屈噘嘴:“卿卿吾爱,你作什么打我,可是嫌我不够疼你?” 苏柔:“……” 最受皇上宠爱的四皇子失忆了,连亲爹都不认,却给自己认了个美妻,非要每天一起玩耍。 -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柔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冬日最折磨人的就是要落雪不落雪那阵。 不过今日,就是不落雪,估计也会下一场雨。 天阴沉沉的,云压得极低,时不时有青影在云中闪烁,仿佛站三层高的秀阁,就能摸云寻雷。 “夫人,你就喝药吧,这药凉了就没了药效,这个天你身体又成了这般,就是过几日再去寺里还愿,佛祖也不会怪罪……” 隔开内室的暖帘还未掀,苏柔就听到了李妈妈劝慰的话。 室内的热气跟药气扑面,听着她娘又不喝药,苏柔来不及脱去披风,快步到了床前。 “娘这是折磨自己,还是折磨我们,想着娘的病,我今早粥都喝不下。” 苏柔扫了眼李妈妈手上端着的青花瓷药碗,拂袖接了过来,“我过来便是监督娘用药的。” 周氏靠在床榻上,眉头紧蹙,听着女儿的话,不得不看向她手中的汤药。 舍不得女儿一直举着,伸手接了过来。 苏柔眼也不眨地看着周氏,水汪汪的眸子沁着碎光,让人不忍拂了她的期待。 “娘听你的话,但你也得答应娘,好好用饭。” 周氏无奈把汤药一饮而尽,李妈妈在一旁连忙递帕子伺候:“还是二姑娘好,老奴怎么劝夫人,夫人都不想喝药,二姑娘一来,夫人就用了。” 苏柔抚着周氏的后背为她顺药:“娘生了病就成了裴哥儿的年岁,吃药都要叫我们哄着。” 苏柔轻笑了声,周氏拂开了女儿的手:“莫碰我,仔细染了病气。” 听她那么一说,苏柔反扣住了她的手。 “我又不是纸糊的,哪有那么容易生病。” 听着女儿娇嗔,周氏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鼻尖。 “不是纸糊的,但却是琉璃制的,通透精致,娘哪舍得你生病受罪。” 她的女儿一身雪肌,眉目如画,都说小时出众,长大未必嘉,但她家柔儿却是越来越出挑。 就像是珍贵如魏紫,从花苞到绽放,每一片叶与瓣都美的教人挪不开眼。 幸好是在这个小地方,六品官就能顶天,如若不然她只敢叫女儿在家待着,不能随意出门。 “娘舍不得我受罪,就得快点把身体养好,裴哥儿也盼着早日能看望娘,昨夜还偷偷哭了。” “怎么又哭了?” 听到小儿子伤心,周氏眉头又拧在了一起。 她这场病,说起来跟裴哥儿有些关系。一个月前,先是苏柔的大哥在外出了意外,生病养伤,周氏照顾着,六岁的裴哥儿在这个时候伤风,咳得嗓子都哑了。 两个儿子一齐生病,周氏娘家的妹妹,也就是苏柔他们的小姨来府里帮她。 后头两个儿子病好了,周氏身体本就有点不适,又察觉到她那妹妹是想勾搭她家老爷,进苏家的门,觉得丢人一气之下卧床不起。 郁结在心,周夫人真不想吃药,要不是苏柔过来,今天这药估计也不会喝。 “自然是因为想娘了,娘快些好,裴哥儿见着娘了,自然就不会像个小傻子一样偷偷在夜里哭。” 周氏嗔了女儿一眼:“哪有管自己弟弟叫小傻子的。” 说完不忘交代女儿,千万别叫裴哥儿偷偷跑来看她,他病才刚好,要是又过了病气给他就不好。 “晓得了,娘你每次都说,我哪敢忘了。” 苏柔想陪周氏说会话,周氏却怕她染了病,赶着她走。 “我刚进门时听李妈妈说娘要出门?这话娘可得说清楚了,我才能走。” 周氏赶女儿就是想把这事糊弄过去,见她问起,抚了抚额:“我吃了药,身体清爽了不少,你哥哥与弟弟生病我在佛前请愿,定了日子还愿,今日是怎么都要去的。” 苏柔瞧着周氏脸上的困倦,实在看不出她哪儿清爽了。 “不成。” “柔儿,这事不是小事,娘是一定要去的。” 周氏坚持,扶着床沿就要站起来换衣。 虽是穿越的,但苏柔却不怎么信神佛的事情,再说若是神佛那么厉害,周氏又怎么会累到病倒。 但看周氏的模样,苏柔拗不过她,强拦着又怕她心中本就有气,堵上加堵,扶着她的胳膊柔声道:“女儿替娘去好不好?娘身体这般,我是一定不放心的,你要是硬去我也一定会跟着,还不如我独自去了,快去快回,娘在家里养病。” “这怎么行?” 周氏知道天气不好,她上山去寺庙还愿就算了,她娇滴滴的女儿怎么能受那样的苦。 “怎么不行?我是娘女儿,你哥哥的嫡亲妹妹,是裴哥儿的姐姐,我替娘还愿,佛祖怎么会怪罪。” “可是……” 周氏蹙眉,不能跟女儿说今日气候不利出行,还愿是一定要去的。 “带着病体去叩谢佛祖固然诚心,但娘去了之后路上见了风,病情加重,那反而不好。再说入了冬我就没出过门,我自个也想出去看看冬日景色。” 苏柔劝了半晌,周氏终于点头,唤李妈妈给她准备东西。 刚出屋子,一阵冷风就刮了过来,苏柔拢了拢披风,恨不得整张脸塞进狐狸毛领里。 她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懒病。 这个天气若是往常,她只会躺在烧有地龙的屋子里,吃着点心看闲书,就算是外头有金子她也不想出门捡。 要不是劝不了周氏,让她没法不出门,她还真不想去什么寺庙。 还要上山,想想就觉得冷。 “姑娘,周家姨姑娘又来了。” 杏雨一说,本来在给主子找厚披风的春桃瞪眼:“她又来了,面皮怎这般厚!” 春桃这话说出了苏柔的心声。 她也没想到她那小姨会有那么厚的脸皮。 好好的正头娘子不做,赶着当其他人的姨娘就算了,竟然勾搭自己姐夫,这都不止是自甘堕落,已经是有道德瑕疵。 这些日子她娘病了,周婉容反而来得更勤快。 府里头爱嚼舌根的婆子,都说周婉容是巴不得周氏死了,她取而代之,贵妾也不用做了,直接当夫人。 她瞧着周婉容说不定还真有点那心思,对裴哥儿越来越殷勤。但裴哥儿也不是三岁小孩,虽然性子简单,但听到了闲言闲语也跟周婉容拉开了距离。 也不知周婉容是图什么。 “说我娘病着没法招呼她,叫她回去。” 一般家中女眷不方便,回绝女客正常,但周婉容是正经亲戚,苏柔这般生疏就是不给她面子。 苏柔本也不想给她面子,按着她想的人来一次赶一次就是,但她娘却顾忌娘家。 在她看来,她娘不需要靠周家,反倒是周家既然还想送女儿进苏家,那就是还得靠周氏。 周婉容做事这般不体面,只管轰就是了,难不成周家还会因为这个不认苏家怎么亲。 那周家可才是真亏了。 她特意交代了门房,若是人来先往她这里报,她赶人可不在乎丢不丢人,只看周婉容脸皮能厚成什么样。 收拾了半个时辰,苏柔再不想走也只能坐进了马车。 天上的云淡了些,估计今日不会有雨雪,苏柔看了天色稍微放心了不少,若是落了雨雪,她坐在马车还好,身旁伺候的下人受罪。 马车仔细用淡香熏了,搁了几个暖炉,还有汤婆子。 脱了披风,马车里暖倒是暖了,就是窗跟门都封了,有些闷气。 但苏柔不敢把窗开,要是吹一路的风,估计到家她的脸也裂了。 “姑娘应该叫大姑娘一起,夫人生病,姑娘日日去看望,大姑娘竟然一次都没去过。” 出了城,马车就有些颠簸。 春桃看着主子不舒服靠着车壁,芙蓉玉面多了几分苍白,忍不住愤愤不平。 “娘本来就不叫人去看她,怕染了病,大姐只是比我听话。” 这就是没良心。春桃不敢说出口,只能在心里默默说。 “大姑娘对周家姨姑娘态度可好了,大姑娘也真是,就不怕夫人寒心。” 敢这般当然就是不怕周氏寒心。 想到她那个大姐姐,苏柔本来不舒服的感觉更甚,咽了几口口水,喉咙里的酸味却越发重了。 她早上没怎么吃,后头想到要去寺庙,怕路上颠簸怕吐了,所以更没吃东西。 这样好像适得其反,肚子里没东西,颠簸起来又疼又酸,肠子就想搅在了一起。 “让马车停下,我出去透透气。” 苏柔捂着唇,觉得酸水都到了嗓子口,下了马车,冷风打在脸上,打了一个冷颤,但却舒服了不少。 春桃连忙把狐狸毛披风给主子搭上,又递上了暖炉:“姑娘别冻伤了。” “还有多少路程?” 苏柔觉得寺庙的地理位置极其不合理,既然是需要香火,需要人气的地方,建的那么偏远干什么,不就在城里头更方便。 就算寺庙不在意香火,却苦了他们这些善男信女,大冬天受冻。 “回姑娘至少还要一两刻时辰。” “等会还是开窗走,太闷了我受不住。” 下了车,苏柔不想那么快回去,站在路边看着绿木吸了几口气,余光扫到草丛中的暗红,怔了下:“那是什么?” 遥遥看过去,怎么像是人倒在了草丛灌木里。 第二章 “姑娘,是个人!” 瞧见像人倒了,苏柔差人去看了眼,没想到真是人倒了。 大冷天,又是在是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苏柔皱了皱眉:“人还好吗?” “像是头撞到什么晕了,浑身发冰,但但还有气。” 家丁看着地下躺着的人穿着锦衣,不敢冒犯拍他的脸,把人从草丛抬到了路边。 晕倒这人身上的衣裳被划的破破烂烂,沾着泥土血迹,脸更是被血糊住了,看着额头上有个伤口,不知道是不是路滑骑马摔了撞破了头。 苏柔会有这个猜想,就是因为她大哥出的意外就是摔了马,差点摔断了腿。 苏柔扫了眼这人的腿,他运气倒是不错,似乎只伤了额头。 脸上都是血看不清五官,但苏柔见他嘴唇发紫,再治疗估计就没气了。 “抬到我马车里,你们往寺庙去个信,把他状况说一说,让大夫等着。” 太佛寺香火鼎盛,周围有几个小村落,大夫也是有的。 现在把人带到寺庙比带回城方便许多,看着这人的样子也不知道倒在这里多久了,“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人家,留个信免得他家人寻不到他。” 家丁应声去做,只是春桃拦着不想地上这人进姑娘的马车。 “也不知这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再说他一个男子,怎么能用姑娘的马车,把他搬到后头的马车吧。” “人快没命了,后头的车没暖炉,又颠簸,把命颠没了,还带到寺庙做什么。” 后面的马车是放东西的,又窄,车比她这个还不顶震。 春桃也不是心狠的人,咬了咬唇:“那姑娘离他远些,我盯着他,要是他想使坏,我就打他。” 春桃做了随时揍人的准备,可是临上车,苏柔怕车太重影响速度,耽搁了人命,叫她去后面坐着。 她本想也去做后面的车,把车子让给病患。 但还有婆子丫头,她去了挤不下,就有人得徒步下车走路。 她只有跟病患共挤一车。 上了车,熏了花香的车里迅速充斥了血跟泥土的味道,苏柔跪坐在车里面,把披风搭在了病患的身上,把车窗开了一条小缝透气。 马车震动,她余光总会觉得前头的躺着的人也动了。 几次看过去并没有。 不过扫了几眼,苏柔忍不住就打量起他来。 他衣服布料是上好的锦绸,虽然身上没有佩戴任何饰品,但腰间那根金丝银线的翡翠腰带就看得出不凡。 脸上都是血,但依稀看得出五官轮廓。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洗干净血污,应该是个英俊的男人。 不过是带着锐气的英俊,而不是儒雅翩翩公子那一类。 苏柔也不知她怎么光这样看,就能断定一个人的性格,不过就是有这种感觉,光是看他的眼角眉梢,就觉得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但应该不是坏人吧? 她可不喜欢农夫与蛇的故事。 苏柔眨了眨眼,这回又觉得病患动了。 他脸上的血已经干了,睫毛被血痂糊住,有些艰难才睁开了眼。 不过睁也只是半睁。 看着他的眼睛,苏柔怔了下,觉得自己之前的结论下的太早了。 这人看着并不像是不好相与的人。 他的眼珠子很棕,已经近乎黑的地步,眼睛清澈干净,还带着一丝懵懂脆弱,就跟刚出巢的雏鸟一般。 他呆呆的看着她,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如今的情况。 苏柔觉得有些奇怪,但不禁觉得他那双眼好看。 柔和了他的五官,有几分惹人心疼的小可怜味道。 “你醒了。” 男人没回应苏柔的话,手突然抬起,苏柔怔了下,下意识往后躲,就见他握住了她的衣摆,闭眼又晕了过去。 苏柔瞧见了他的手。 不算细皮嫩肉,又肿又脏,把她的衣摆握得很紧。 犹豫了下,苏柔没扯开,怕他是回光返照,又试了他的鼻息。 很微弱但还是在喘气。 活着就好。 太佛寺有九百九十九的阶梯,后头也有上山的宽道,借了病患的福,苏柔没想那么多,直接走宽道,一路到了大门口才下马车。 僧人抬着担架把病患抬走,苏柔站在回廊下,觉得那人运气还算好。 他们刚到寺庙,雨就下下来了。 先是飘了雨丝,片刻就成了大雨珠敲打青瓦,雨势变小又成了雪。 开始下雪,天倒是不阴了,干净透彻。 “披风都脏了,还有姑娘的衣摆。” 春桃看到雪白的狐狸毛沾上了血污,忍不住心疼,“希望那人被救回来,要不然姑娘的善心就可惜了。” 苏柔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双干净眸子,点头:“希望他平安无事。” 换了衣裳,苏柔在屋里坐了会,身子暖了才去大殿还愿。 不过一会儿,地上就积了一层薄雪,白茫茫的不知道这雪会下到何时。 苏柔算了时辰,如果一直落雪,为了安全着想,今日估计不能赶回城里,她娘估计又要担心。 打着伞一路到了大殿,苏柔摆了瓜果、香品,叩首还愿,听着僧人说了半晌的禅才算完。 从殿中出来,雪又厚了一层。 苏柔伸手,雪花落在掌心,鹅毛似的雪在掌心停了一会才化。 “姑娘的手心跟这雪花一般白。” 春桃不错眼地瞧着主子的手。 苏柔轻笑:“那我不就是雪做的人,你往日可别叫我晒到太阳,免得我化了。” “夫人都说了,姑娘是琉璃做的人,不过也得仔细不能晒太阳,要供着欣赏。” “还供着,佛门圣地你倒是什么都敢说,不怕佛祖罚你摔跟头。” “怎么——” 春桃的“怎么会”还没说出来,脚往前一滑,还真让苏柔说中甩了个狗吃屎。 她帮苏柔打着伞,一摔还差点把苏柔带着一起摔。 瞧见春桃摔地的委屈样,苏柔又觉得她可怜,又想笑。 “疼得厉害嘛?扶你去看大夫。” 苏柔微微弯腰,伸出了手。 春桃却不敢把手搭在主子手上:“姑娘你就跟仙女似的。” 天上飘着纯白轻飘飘的雪花,她家姑娘穿着白底折枝花小袄,下面是素面综裙,肌肤似雪,却比雪近人情许多,脸颊如同娇花般带着淡淡绯色。 而且她嘴笨被罚摔了,她姑娘还扶她,在春桃看来仙女也不过这般。 说不定还没她家主子好看呢。 “又乱说话。” 苏柔觉得春桃这一跤摔的还不够狠,竟然还有心思说这些有的没的。 刚想收回手,苏柔摊开的手掌搭上了一只比她大了许多的手。 来人的手掌青青紫紫,上面裹了一层药此时也黏在了苏柔的手上。 抬起头,来人扬起了一抹灿烂不过的笑,清澈的眼睛微眯,欢喜地看着苏柔。 “你是谁!你快放我家小姐!” 不等春桃说,苏柔就松了手,自己的手空了,来人失落的表情能溢出来,清澈无暇的眸子盯着苏柔直瞧。 他这个样子,明明是他冒犯,苏柔都有种是她做了什么坏事的感觉。 春桃没认出他,但苏柔认出来了。 这个男人洗去了脸上的血污,头上包了纱布,身上换了寺庙半旧深灰色的夹袄僧衣,浑然就是她救的那个人。 她之前便看出他生了一副好相貌,没想到脸洗净比她想象的还要出众,简直都有些鹤立鸡群了,五官每一处都长得恰当好处。 他在车上要死不活的模样,本以为要躺一段时间他才站得起来,没想到竟然清醒了,而且还寻了过来。 只是……苏柔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有一种违和感。 视线下移,苏柔瞧见了他没穿鞋,踩着雪里的模样,怔了怔:“你怎么不穿鞋袜?” 这样的天气,她穿得严严实实都觉着冷,他竟然还赤脚。 男人顺着苏柔的视线低头看,动了动脚指头:“冷。” “冷还不穿鞋袜,姑娘这个人应该是个傻子。” 春桃跳起来挡在自家姑娘面前,看到男人的脸傻了傻,她刚刚才夸了自家姑娘仙女,在她看来她见过最好看的人就是她家小姐了。 但没想到立马又见了那么个出众相貌的。 比起她家小姐,这个男人皮肤算不上白,但他却有种很干净说不出的气质,挺鼻薄唇,目若朗星,好看到春桃都觉得自己刚刚的语气太凶。 “摔坏了头?” 苏柔扫过他的头,终于明白了他的违和感在哪里。他的眼睛和神情都太清澈了,就像是一眼就望得到底的清溪。 “你记得你的家人吗?” 男人很注意苏柔的动静,听到她说话,薄唇就扬了起来:“我忘了。” 顿了顿,男人上前一步,更仔细地看着苏柔,“我记得你,我只记得你。” 男人的行为幼稚但却生了副成熟嗓音,磁性的嗓音大约因为还在病中染上了哑意,像是山谷深处冷泉击打石峰。 苏柔怔了下。 记得她? 是车上他睁眼看她那眼? 苏柔想起他半睁眼,抓住她的衣摆。 听着他说话算有条理,应该不是傻子,那就是摔坏头了? 男人的眼神很清澈,但被一直盯着看,苏柔还是觉得太灼灼。 侧开了眼,没想到他竟然移动了步子,继续对着她的眼盯着她看。 苏柔:“……” 她救了个失忆的男人,他还有雏鸟情节的,因为第一眼睁开看到她,把她当做娘了? 第三章 雪渐渐变大,男人脚上没一会就覆盖了一层晶莹的雪花。 他似乎也不在意,不挪眼的看着苏柔,就像是他一不看紧,她就会化成烟消失。 苏柔觉得自己的形容有点傻,但这男人看她的眼神透的就是这个意思。 难不成他是醒来之后,发现她不在,所以就有不盯紧她,她就会消失的认知? “回去歇息吧,你伤了头,你家人找到你就好了。” 瞧着他那双清澈的眼,他对她的笑都是发自内心的欢喜,苏柔对他说不出重话。 “我们一起。” “我们姑娘救了你,但男女有别,我们姑娘怎么能跟你一起!” 春桃被这人的容貌惊艳,清醒过来,立刻意识到还是自家姑娘重要,想起这男人趁机握了她家姑娘的手,春桃想把他手砍了,不过现在势单力薄,只有暂时不跟他计较。 男人看春桃拿伞给苏柔遮雪,抬手便取了伞,夺过后跟苏柔站在一起,两人共打一柄。 “这伞不好,我给你找更好的。” 握着竹节,男人看了眼伞面,再看苏柔顺滑的乌发,觉得这伞太简陋,嫌弃地说道。 话这么说,但男人还是好好把伞遮在苏柔的头上,想来是只能暂时将就。 “你想起来什么了?”听他那么说,苏柔看他,只见他摇头。 “我没想起来,但我知道我要给你最好的,因为你……” 男人说到一半卡住了,眼睛懵懂的望着苏柔,似乎是脑子搜索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僧人终于发现人不见了匆匆寻来,春桃见到有人来了,大松了一口气,要是再没人来,这男人口头都要把她家姑娘的便宜占光了。 他长得出众,她还看愣了,没想到却是个装疯卖傻的登徒子。 男人并不愿意跟僧人走,眼巴巴地看着苏柔:“与我同去不成吗?” 他的语气太委屈可怜,仿佛跟母亲分离的小奶狗,黑溜溜的眼睛随时都能落出泪来,僧人齐齐看向苏柔。 “我家小姐不认识他,只是在路上救了她,他估计是头撞坏了,想赖我家小姐,你们可别听他瞎说,快把这登徒子带走。” 僧人架着男人,但男人不走,挣扎的要拉苏柔。 胳膊伸着,乌着唇,摇摇欲坠的样子,苏柔脚步顿了下,想着要不要跟他说说道理,但也不知他听不会听。 男人看着病弱,力气却十分大,竟然挣脱了两个僧人,苏柔顿了那么一下,他就到了他的面前。 “你去哪?我与你一同。” 春桃在旁合了伞往他身上猛拍。 这人怎么就像狗屁膏药了!赖着她家小姐,坏她家小姐的名声。 大约是太气,春桃大力士附身,打了两下,那男人竟然往后倒,倒在了雪地里。 春桃一愣,害怕的看着自己的手:“我什么时候力气那么大了,我不会是把人打死了吧。” “人又晕过去了。” 僧人上前查看,晕了倒是轻松,僧人送人,苏柔她们回院子。 到了院子,春桃还惊魂未定,一边给主子扫披风上的雪,一边道:“那人怎么这样,人模样周正,说话也不像是傻子,却赖着姑娘。” “摔着了头,所以脑子乱了。” 苏柔倒不觉得那男人装疯卖傻占她便宜,毕竟他眼睛太干净了些,神情可以伪装,但眼神很难。 还说要给她最好的。 苏柔轻笑,他说那话,让她想起了裴哥儿。 在家里头,裴哥儿也一脸认真的说要给姐姐最好的。 “叫人去看看,帮忙打听是哪家走失了人,摔成这样也不知以后会不会好。” 脑子是最精密的地方,这又是在古代,治个外伤还成,不像现代有仪器,这脑子坏了指不定是一辈子的事。 听主子的话,春桃不禁觉得那男人可怜,那么好的相貌,竟然就傻了,变的与稚童一般。 其实她刚刚那般生气,是因为觉得那男子对她家主子有意,该好好的提亲,不能像个地痞流氓般不尊重她家主子。 毕竟两人的相貌挺配的。 想着,春桃就觉得可惜。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装傻,但他要是治不好的话,一直缠着姑娘怎么办?” 春桃想起了他刚刚的粘人样。 苏柔怔了下,脑海闪过他刚刚瞧她专注的眼神:“名字都不晓得,他不过是刚醒来,忘了事在马车上看了我一眼,估计以为我是他是他亲人,所以才这般,缓过劲应该就好了。” 虽然眼神清澈过度了些,苏柔感觉他说话还是有些条理,这雏鸟情节总不可能一直延续。 不过,想起那男人的眼神,苏柔问:“问问张大看这雪能赶回去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男人虽然神情干净的有些傻气,但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气质,估计家世背景差不到哪里去,也不知道是青城那户人家的公子。 抑或不是青城人。 赵煦晕了没一会又醒了,僧人见他一醒就戒备的看着他,要下床离开,拦在他面前:“施主,你身体的伤需要静养休息,不能频繁移动。” 大夫也还没走,见他那么快就醒来,颇觉得惊奇。 “我把你脉相,你该有许多日没好好休息,又受了那么重的伤,头跟腿都有损伤,本以为你这药灌下去,至少到明天才能醒,没想到你这就醒了,而且还行动自如。” 大夫咂舌,不过看出来赵煦大概是练家子,身体素质非常人可比,所以才清醒的那么快。 “你虽身体强健,但受伤在路边吹了少说一天的风,还是好好休息为好,不然在结实的身体也受不住……” 赵煦醒来,大夫就没停过嘴,但赵煦却没听进去,想到之前没有穿鞋袜,仔细把鞋袜穿上,就往外走。 他想出去找她,找那个看着他就头不疼心不烦的人。 僧人频繁挡在他的面前,赵煦不耐烦打开了他的手:“走开!” “施主是要去哪?” 僧人想起他晕倒前缠着苏姑娘的样子,颇觉头疼,“施主可是头疼?记得名字吗?家住何方?” 不记得,他什么都不记得。 但记得她,记得她身上气味。 “我记得了。”赵煦眼角一挑,原本干净懵懂的神情竟然多了几分厉然,僧人一愣,赵煦推开他迅速的出了门。 此时苏柔刚定了明天下山。 雪一直不停,给马匹裹上衣服倒是可以勉强下山回去,不过就怕半路出意外,而且为了减少负重,恐怕只有她一人能坐马车,而且怕没到城门口天就黑透了,只能在寺里夜宿一晚。 周氏信佛,往常便经常带她跟裴哥儿来礼佛,住一晚倒也没什么。 苏柔没纠结太久,便吩咐人安排斋菜。 太佛寺的斋菜倒是一绝,她一整天都没好好吃饭,正好可以空肚子多吃一些。 素斋刚送进来,一阵风略过,门关之前,房里多了一个人。 看到苏柔,赵煦满心欣喜,不过想到她刚刚又消失了,不禁觉得有些委屈。 但又舍不得怪她,回头仔细合好了门。 “你怎么又来了!” 春桃傻了傻,瞪着眼要把人赶走。 之前在雪地里握了姑娘的手,这会儿竟然直接进屋子了。 “我睁开眼你又不在了……” 除了苏柔,赵煦像是听不见旁人的话,看不见旁人,直直瞧着她,嘴唇还颇为委屈嘟起。 “那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估计是他这副样子太没有杀伤力,苏柔都没把他当做成年男人,问了他这个她挺好奇的问题。 寺庙不小,他连她名字都不晓得,旁人又不会告诉他她在哪,那他是怎么准确无误闯进她的屋子。 “我记得你的味道。” 苏柔跟他说话,总会让他很开心,“我穿了鞋袜。” 赵煦有些朝苏柔道,苏柔有跟裴哥儿相处的经验,听出他这是想让她夸奖他。 三四岁的小少爷会自己穿鞋袜夸奖一下无妨,一个比自己高一个头多的男人,说他穿好了鞋袜,她可不怎么夸的出口。 “又不是狗,哪能问什么味道寻人……”春桃小声碎念,不过看出了这男人脑子像个小孩,有点可怜他,春桃没继续赶他,等她家姑娘发号施令。 赵煦一直看着苏柔,鼻子动了下,忍不住看一盘已经打开盖的素斋盒。 肚子咕噜叫了声。 赵煦也不掩饰,摸了肚子,黑溜溜的眼睛瞧着苏柔:“我饿了。” 算起来这人应该很久没用饭了,苏柔不吝啬把饭菜让出去:“我让下人把饭菜送到隔壁间,你去旁侧用。” 赵煦摇头,他不想离开她。 坐下,赵煦不用春桃,把斋饭取了出来,见饭只有一碗干脆地放在了苏柔的面前。 他似乎有些忘记怎么使筷,筷子拿在手上纠结了一下,才让它们听话温顺归他使用。 夹了这些菜中他最看得顺眼的白笋,举高递到苏柔面前:“卿卿,你吃……” 苏柔一怔:“你叫我什么?” 赵煦欢喜地又叫了声:“卿卿。” 卿卿是夫妻间的爱称。 苏柔打量面前这人,想起古代男子成婚较早,说不定这人家中妻妾双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那么一想,心中涌起一阵厌恶,好感荡然无存。 “赶他出去,让家丁守着,莫让他再进我们院子。” 第四章 雪落到了清晨才停,推开轩窗天地白茫茫一片,花草亭台都覆上了雪,远处青山没了云雾,却是被洗过一般洁净悠远。 “马怎么样?” “夜里几匹马都赶到了屋里,马夫说了,都没冻着草料也吃得好生龙活虎的,这会儿上路无碍。” 雪只有薄薄一层带着水容易滑,积成了厚雪,反倒容易走。 “吃了早斋我们就启程回府,以免母亲忧心。” 苏柔吩咐下去,半个时辰后她们已经下了山,行上了大路。 “奴婢走时,寺里的僧人说,那人时晕时醒,记不住事情也不相信他们,僧人怕他乱跑就把他关住了,他亲人到现在还没寻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知道他走失了。” 春桃瞅着姑娘的脸色,虽然昨天姑娘是动了气,不过她觉着姑娘不至于完全不愿听那人的消息,毕竟是个傻子。 姑娘的脾气不会跟他计较。 “才过了一夜,可能还不知晓……” 苏柔眉头微蹙,那人的相貌穿着,昨日又落了大雪,他家人该急着找才是,青城这样的小城,估计该听到她派人传得信了。 所以那人可能不是青城人? “反正与我们无关。” 不管那人是哪儿的,反正命保住了,她就算功成圆满,他家人有没有寻他,他头摔坏了变成了傻子,都跟她没甚干系。 到了家,苏柔换了身家常服,绣淡紫色蝴蝶月牙色对襟袄配素面综裙,去了正房跟周氏报平安。 今日周氏比昨日要好些,苏柔到时,正坐在玫瑰椅上问厨房管事的话。 内宅中馈分给了苏柔的大姐管,但她那边安排好了,周氏还要查漏一遍。 苏柔进了屋不打扰周氏,在榻上坐下,见旁边针篓里放着没绣好的枕套,干脆拿起来打发时间。 周氏问了几句就了了,回头凑近看了一眼女儿补针,忍不住道:“幸而你爹官越做越好,以后你定亲的人家不会差,若是普通人家,你这手艺恐怕招婆婆嫌弃。” 苏柔放了绣布,气呼呼看着周氏。 “婆婆会不会嫌弃我,我现在还不晓得,但我知道娘在嫌弃我。” 大齐女子不讲究无才便是德,苏柔从小都有老师教书画写字,其他她都学的不错,唯独刺绣差了那么点味道。 “是娘舍不得你被针扎手,错都是娘的错。” 笑谈了几句,苏柔说了昨日的事。 听到女儿还愿的路上救了个人,周氏双手合十:“菩萨保佑。” 若不是女儿看到,一场雪下来那人哪还有命在,她女儿这是救了一条人命,造了大功德。 “那位公子的相貌真是好,可惜撞坏了脑子。” 苏柔不许春桃说那人胡言乱语的事,春桃见夫人一直询问细节,不住说道。 她可没见过那么英俊的男子,可惜傻了。 “保住了命就是好的,见到家人说不定就能想起事,人就好了。” 听春桃说英俊,周氏倒是想起女儿的婚事,拍了拍女儿的手,“等你爹官职安稳下来,到了京城娘就给你寻一门好亲。” “该先给姐姐寻才是。” 苏柔对嫁人没什么期待,比起门第高的她觉着还不如嫁个普通人家,高门大户她嫁的人今日睡这个明日睡那个,一群妾侍太吵闹,但普通人家,靠着娘家总是好拿捏些。 说了一会,苏柔见周氏有了乏意,扶她去床上休息。 “周家姨姑娘又来了,本来奴婢叫人拦着,但大姑娘那边的海棠到了门房那,把人迎到了大姑娘的院子。” 出了正房,杏雨才小声把事报给苏柔。 闻言,苏柔真觉得苏芸半点脑子也无。 苏芸是她堂姐,也就是她大伯亲女,比她大半岁。十年前她爹苏腾安在一个穷乡僻壤当县令,招惹了一伙强盗,那伙人老大被朝廷捉了,恨死了苏腾安,就起了报复的心思。 那一场劫难,大伯护住了苏柔跟苏柔她娘意外去世,苏芸亲娘是她出生后没多久就去了,此后苏芸就一直跟着她们家过日子。 苏柔不否认苏芸的父亲是她跟她娘的恩人,所以平日里什么好东西也不与苏芸争。 苏芸想要什么让给她就是,但苏芸却不知怎么想的,不愿好好过日子,非得闹腾出一些事,让家头人不好过。 不过也不能讲她就是,不然她闹起来,更是要命。 “大姑娘刚刚唤人去叫小少爷,小少爷发了脾气说不去。” 府中大人自然都让着苏芸,免得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她亲爹,暗示没她亲爹,周氏和苏柔早就死了。 但是裴哥儿年纪小不懂事,才不懂这套,平日里能不搭理苏芸就不搭理苏芸。 “去看看裴哥儿。” 苏柔这边过去,正好撞见了苏芸她们刚到。 苏柔看苏芸的架势,估计是裴哥儿不给她面子,叫她发了气,亲自到外院请人。 “二姐,你上香回来了!” 裴哥儿本撅着嘴不搭理苏芸和周婉容,听到动静,飞速往门口跑,见到是苏柔来了,露出了脸颊两侧的梨涡。 “小姨,大姐。” 苏柔叫了人,才抚了抚裴哥儿的头,朝他使了个眼色。 裴哥儿也朝她眨了眨眼,握住了她的手。 见状,苏芸心中那口气堵得更结实。 在府中苏柔穿得简单,连头上也不过簪了只山茶花珠钗,比起她头上的镂空雕花嵌翡翠的簪子差了十万八千里。 因为苏柔那张芙蓉面,身上装扮怎么看怎么舒服,反倒显得她太过华丽,平添做作。 “裴哥儿就这般不喜欢我,我过来就双唇紧闭,二妹妹过来就欢喜雀跃。” “我本身就是比较喜欢二姐姐。” 裴哥儿才不管苏芸的阴阳怪气,不给她面子,直接了当地道。 说完还歪了歪头,“大姐总说我跟二姐是亲姐弟所以亲近,那我跟二姐更亲近顺了大姐的话,大姐怎么看起来怎么像不高兴的样子。” 裴哥儿年纪小,但怼人的本事倒是不小。 苏芸满脸涨红,这府邸中也只有裴哥儿刚那么气她,不怕把她气坏了。 “裴哥儿,你病才好,别再外头耽搁太久……大姐,我们进屋说话?” 苏柔厉声叫裴哥儿,苏芸本以为她是要教训他,没想到是叫他进屋,更是气上加气,她看苏柔就是故意的。 这狼心狗肺的女人,不记恩情,也不想想她是因为谁没有了爹。 除了开始扫了一眼,苏柔一直刻意忽略周婉容,踏进门槛才看向她,目光隐约带着点挑剔:“还未问小姨,落着雪怎么就过来了?天冷路滑伤着就不好了。” 好歹也是官小姐,苏柔有些架子,眼角微往上挑,便透着股傲慢矜贵,配着她那张脸不觉难看,反而觉得她这般才对,她就该高高在上,跟普通人不同。 周婉容因为她的话一僵,加上她的神情,脸色微红:“大姐病重,我怕你们无人照顾,所以过来想照顾你们。” “别说大哥已经定了亲,快要娶亲了,我与大姐也是及笄的年纪,府中又有那么多下人,总不会看不好一个裴哥儿。” “我也能照顾好自己,我病已经好了,小姨寒扑扑的过来,仔细别染病给我才是。” 裴哥儿本来挺喜欢周婉容的,她每次都给他带不少的小玩意玩耍,但从下人口中明白了她的心思,就不怎么想搭理她。 看着她比看苏芸还不喜欢。 周婉容柔媚的脸满是尴尬,求助地看向苏芸。 “你们一人一句的,有没有把小姨当做长辈,我看得让二叔来评评理,看看你们这般对不对!” 苏芸作势叫下人去唤苏腾安,说她多喜欢周婉容也不至于,但苏芸就是喜欢看周氏和苏柔吃瘪。 “爹最近公务繁忙,又一直忙碌调职的事,这点小事扰了他,耽搁了大事得不偿失。” 闻言,苏芸就不敢叫人了。 周家让庶女来做妾,其实原因也就是苏腾安调职的事。 苏柔一直觉得她爹是没什么官运的,她爹一直想往大地方挤,每到一个地方便尽心打点,十年如一日上进心罕见。 官职虽然有升,但人却越调越偏。不过今年却走了好运,站对了队,得到了重用,能到他梦寐以求的京城做官,官职还能往上升一升。 官做到京城就不一样了。周家一直依附在苏府,看着女婿官做大,觉得到了京城诱惑会变多,大女儿虽然已经生儿育女毕竟上了年纪,就想送年轻貌美的庶女讨好女婿,把关系笼络的更紧密。 而苏柔看周婉容对进苏府十分期待,已经含羞带怯的跟她爹遇到了几次。 周婉容听苏芸说叫姐夫来,本来心怀期待,但见苏柔一句话就打消了她的念头,不由失望。 “那让小姨去陪叔母说说话,裴哥儿不懂事,你又一副防着小姨的模样,这般不尊重长辈,说出去丢苏家的人。” 苏芸就是想周婉容去膈应周氏。 苏柔就当做没听到苏芸后面的话,含笑道:“我刚从娘那儿出来,娘困了正小歇,本来娘就病着,总不能让娘强撑病体,从梦中醒来招呼小姨。” “自然不能。”周婉容连连摆手,但也不说走。 “那就等叔母醒来好了。” 苏柔瞧着,干脆闲聊起来,朝苏芸轻声道:“刚刚在娘屋子,娘说了到京城得给姐姐挑得如意郎君。调令已经在路上,但咱们家里要是不出什么纰漏,大约没多久入京。” 在大齐女子十二三就该相看人家,早早把婚事定下,本来周氏早就帮苏芸看着,但苏芸不想嫁小地方,等着苏腾安升官进京,她再嫁入大户人家。 因为她是长,她拖着不愿,苏柔也跟着耽搁了下来。 听苏柔这般说,苏芸来了精神:“那还能出什么纰漏,半年前就定下的事情。” “可我见娘身体时好时坏,怕到时候经不起颠簸,若是经不起,咱们就该在娘身边侍疾,恐怕不能随爹一起入京。” 谁要侍疾,她自然是要走的!苏芸心里翻了个白眼。 苏柔:“娘的病还是养好了身体去京城好,要不然也无法跟其他夫人来往。” 苏柔眉心微蹙着,眼眸垂着担心周氏的病。 此时苏芸的脑子终于转了弯子,若是周氏重病不去京城,那谁来为她相看人家,内宅的事总不能她二叔懂什么。 总不能让姨娘出面给她相看。 想着苏芸看向周婉容,看着就觉得她不怎么顺眼。 用她来气气周氏无碍,但把人气死了,那不是耽搁了她。 没有苏芸护着,一刻钟不到,周婉容就离开了苏府。 人走了,苏芸又看不惯苏柔与裴哥儿姐弟情深的模样,干脆走了,临走还不忘膈应两人:“也就是叔母病了,没空教导你们,不然你们这不尊重长辈的态度,叫人知道就该鞭刑。” 人走了,裴哥儿吐了吐舌头:“大姐的嘴巴这般坏,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若是嫁不出去,那可就要在家中陪你长大,看你去媳妇了。” 裴哥儿瞪大了眼,被这未来的情景吓得不轻:“那还是希望她快快嫁个眼神不好的。” 苏柔捏了捏他鼻尖:“可别叫旁人听到。” 裴哥儿不能去看望周氏,便格外粘着苏柔,姐弟俩堆了个小雪人,裴哥儿困了才离了苏柔的院子。 洗漱入睡,屋中暖意融融,自己的床榻,苏柔睡着比寺中的舒服的多。 闭了眼没多久就入了甜梦,只是半夜觉着有些热,才醒了一遭。 床榻的帐幔是放下来的,周围漆黑一片,苏柔热醒扯了扯衣领,想下榻倒杯水喝。 倏然她动作一僵。 她会热与棉被厚度似乎无关,而是身边多了一个热源。 她的腿便靠在那热源的腿上,肌肤的热度透过薄薄的中衣源源不断传过来。 似乎察觉她的清醒,旁边的人也睁开了眼。 一片漆黑的环境里,他那双眼格外的清澈明亮,带着睡意的沙哑嗓音欢喜地叫道:“卿卿。” 作者有话要说:藏在心底的“喜欢”和说不出口的“想你”都毫无意义。 所以记得大声说爱我=w= 第五章 大晚上被窝里多了一个人。 若是男人床多了个妙龄美女,那就是香艳故事。 而若是闺阁少女床上多了个男人,那可比鬼故事更渗人几分。 苏柔压制住了想叫的冲动。 她这一叫,丫头婆子跑进屋,怕是明天青城的人都知道她跟一个男人睡同一张被窝。 苏柔坐起,赵煦也跟着坐起,她拢衣领,他也盯着不放。 苏柔倒是想起她刚醒来的时候,觉得燥热扯了扯衣领,那时候觉得胸口闷,似乎就是他的胳膊紧紧压在她的胸上。 触到他清澈的眼睛,苏柔真怀疑他是在装疯卖傻。 可要是故意设计,那估计他这会儿就该弄出动静,让所有人知道,再者看他的样子像是睡了有一会了,至少他也没扒她衣服。 但还是厌恶。 大晚上床上多个男人,苏柔从没想过自己会遇上这般离谱的事。 忍住揍人的冲动。 “下去。” 幸而她一直没有让丫头守夜的习惯,不然这事难瞒。 赵煦看出苏柔生气了,虽不知她为何生气,但还是听话下榻。 苏柔这才看清,他就只穿了一条亵裤就上了她的床。 “你的衣服呢!” 忍着音量,苏柔的语气却还是泄露了她的怒气。 她甚至后悔救他时把自己的马车让给他,看他醒来后活蹦乱跳的样,根本就没那么容易死。 “衣服太脏了……”赵煦委屈地道,那样的衣服怎么能与卿卿睡在一起,“我怕弄脏卿卿。” “别乱叫。” 怕点灯人影浮现,招来丫头,苏柔不敢点灯,摸索着去找他的衣服,不小心绊住了椅子。 赵煦视物要比她好不少,连忙扶住了她,让她靠在了他的胸怀。 “可疼?哪儿伤到了。”语气心疼的不行,就像是自个伤到了一样。 说着就蹲下,抱住了她的脚查看。 带有薄茧的手指拂过脚踝,甚至想把脚完全包裹在他的掌心。 苏柔一抖:“松开!去把衣服穿上。” 被卿卿凶了,赵煦委屈噘嘴,穿衣想起什么,喜悦道:“卿卿,我有个宝贝给你看。” 赵煦往窗台方向走,屋里的漆黑不影响他的行动,苏柔看到他打开窗,似乎是捧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苏柔拿着烛去净房,赵煦就捧着他的宝贝跟在她后头。 点亮了烛火,苏柔才看清他手上捧的东西。 一个小雪人。 一大一小雪球垒起,石头子当眼珠子,两根树枝当胳膊。 落在赵煦的手心,看起来小巧可爱。 扫到赵煦一脸等夸奖的表情,苏柔皱了皱眉:“为什么拿这个给我看?” “卿卿喜欢这个,我堆得比他好,卿卿喜欢吗,卿卿能不能只对我笑?” 说起他,赵煦的表情嫌弃,鼻子皱了皱。 苏柔怔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今日下午她才跟裴哥儿堆了雪人,他竟然看到了,而且还弄了个小的。 不觉得感动只觉得恐怖,这人虽然傻了,却又不是傻的彻底,恐怕她下山时就跟着他们一起到了府邸,惧怕家丁护卫偷偷藏起来,到了晚上才出现在她的眼前。 烛光照耀他的五官,苏柔觉着一切很有可能就是她猜想的这样,气打一出来:“你怎么来的?” “跟着卿卿一起……” “不要乱叫。” 见他还是含含糊糊的亲昵唤她,苏柔忍不住终于狠狠踩了他脚。 “唔……” 怎么都是个成年男人,苏柔本以为他疼也会受着,谁知道他竟然叫出了声,苏柔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赵煦嘟着嘴,眼泪云雾缭绕的,十分委屈的模样。 感觉到他的嘴擦过她的掌心,而且似乎觉得有趣的一直往她掌心靠。 苏柔瞪眼:“不准叫,不然我就让人揍你。” 实在无法,苏柔也只有用这种方式威胁他,松开了手,见他没继续惨叫,甩了甩手上沾着的口水,苏柔心烦的想揉头。 农夫与蛇的故事她听过不少遍,没想到会落到她头上,她出于善心救人,却多了那么个大麻烦。 赵煦却正委屈着,旁人说揍他,他不会这般生气,但说揍他的是她。 赵煦自己委屈难受,苏柔也不搭理,不住伸手牵住了她。 “我疼,浑身都疼,还困,卿卿不心疼我……” 她为什么要心疼他…… 她心疼自己都还来不及,招了那么大的麻烦。 苏柔想甩开他的手,他却握得很紧,就像是裴哥儿小时候闹脾气了一般,蛮不讲理听不进话耍脾气。 但裴哥儿这般她觉得有趣,可这男人…… 苏柔扫过他宽阔的胸膛,刚刚他未穿上衣她匆匆扫过,这人身材精壮,就算没有习武也常锻炼身体,还真是违和。 “你觉着你几岁?” 看他的行为说不定是撞坏了头,智商后退,但他又叫她卿卿。 若是他觉得自己才七八岁,不该叫她姐姐? “卿卿觉得我几岁?”赵煦脑中混沌一片,一深想就头疼。 苏柔见他皱眉揉着头,趁机把手抽了出来。 “我姓苏,是苏家二小姐,你可以称呼我为苏二小姐,我昨日救了你,在之前我们素未蒙面,你别再乱叫,你想想若是你真正的卿卿晓得,你管一个才认识的人叫这个称呼,恐怕会心疼的难以抑制,你舍得她伤心吗?” 苏柔第一次对他说那么长的话,赵煦只觉得她声音软绵动听,听着没一处不舒服,头疼也减缓了不少,忍不住咧唇一笑。 “只有你,我舍不得你伤心。” 他的卿卿只有一个,那就是她。 苏柔有些无语了,不知道他怎么就认定了她,这雏鸟情节也太重了。 “你只是撞坏脑袋,第一眼看到的是我。” 赵煦听不进这些,只是专注地看着她,又想去握她的手。 软软嫩嫩的手,握着就觉得舒服。 “姑娘,可是在跟我说话?” 守夜的夏荷隐约听到动静,靠在门边问道。 听到声音,苏柔下意识捂住了赵煦的嘴:“我用净室,无事你休息罢。” 夏荷清脆地应了声。 打发了夏荷,回头看赵煦,被捂住了唇,赵煦乖乖的不反抗,一双黑眸乌溜溜地看着苏柔。 这个表情懵懂天真的表情,要是裴哥儿做倒是好看,但是这男人生了一对微挑的凤眸,眼形不圆,眉峰又利,还真不适合。 不过占了五官优势,做出来也不讨厌就是了。 “你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家住哪里,都有什么人,想不起就努力想。”苏柔压低了声音,想到他刚刚头疼模样,他思考说不定能刺激脑子想起什么。 “我叫煦……” 苏柔那么一说,其实没期待他能很快想起来,没想到他张嘴就来。 “你想起来了?” 赵煦摇头,从怀里抽出一枚玉佩。 玉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入手温润细腻,苏柔怔了下,看到玉佩上有颗古朴大气的古字。 龙飞凤舞,宛如花纹自成一体。 赵煦先说了“煦”,苏柔想着认才认出了这个古字。 “看来你失忆,却没影响你认字。” 苏柔把玉佩还他,他却不接:“我的就是你的。” 苏柔轻啧了声,这男人没失忆前大概是个四处留情的花花公子,他对她说的话,一句比一句动听。 看这玉,她就晓得他家世不差,这样的人她不想沾惹,也不想做他什么卿卿。 “不想我生气就收回去。” 闻言,赵煦立刻就收了。 “在这儿等我一下,别乱跑。” 知道似乎厉声对他说话才有用,苏柔后头三个字放重了语调。 赵煦点头。 苏柔出去后看了看,找不到绳索,只能找稍微结实的汗巾子,连着拿了不少条,花花绿绿的,叫赵煦伸出手。 赵煦乖巧地伸出双手,见汗巾捆上来,怔了下,呆愣地看向苏柔,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卿卿,你要绑我?” 当然得绑。 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来了她屋里,得等到天亮才能叫她爹过来处理,不把他绑着,夜里剩下的几个时辰她在这屋都待不安稳。 赵煦似乎很排斥被绑住,挣扎了一下,苏柔瞪他一眼他又不动了。 似乎很怕苏柔生气。 “卿卿,能不能别绑我,我害怕……” 该害怕的是她吧。 苏柔认真的把他的手绑好,看着他那张改不了称呼的嘴,找了一团布把他嘴塞住。 赵煦瞪大了眼,可怜的跟只小奶狗似的。 “安安静静的等到白天,不要发出声音,若是让别人知道了你在这,为了自保,我说不定会杀你灭口。” 威胁了一下,见赵煦耸拉着眼,像是还没从被她捆了的事实中清醒,苏柔换了一种威胁,“乖乖待在着,你要是乱跑,以后我不会跟你说一句话,再也不会理你。” 这威胁有用多了,赵煦叼着布团点头。 苏柔吐了口气,也没吹熄烛火,回了寝卧想到床教那人睡过,觉得膈应,重新拿了被褥铺到了榻上。 看着温软的被衾,苏柔突然想到赵煦没被子。 不过净室也铺得有地毯,也有供暖,总会冻死他。 苏柔上了榻也睡不着,睁眼到了天明,就立刻叫杏雨去请她爹过来。 苏腾安听女儿派人过来唤他,有些不解:“柔儿可说是什么事?” 杏雨:“回老爷,小姐没说,只是唤奴婢过来请老爷,说有重要的事相商。” 知道女儿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苏腾安虽是才起,也不耽搁就去了女儿的院子。 苏柔早换好了衣裳在屋中等着,屋里也不要吓人伺候,等到看到她爹,才松了口气。 “可是出什么事了?” 苏腾安环顾一圈,自然注意到了榻上的凌乱,眉头皱起,“昨晚睡的是榻?” 苏柔不敢说晚上醒来就发现赵煦在她床上:“只是睡不安稳在榻上稍微休息……爹我要与你说昨日的事。” 昨日苏腾安就知道女儿在上香的路上救了个人,听她再提,觉得应该是跟她大早叫他过来有关,依然仔细听了。 苏柔瞅着她爹的脸色:“我与爹说这个,是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似乎昨日早晨,随着马车一起到了府里。” 苏腾安一愣。 “他入了府中?” 苏柔点头,带着苏腾安去了净室。 过了屏风,门一推开,坐在地上的赵煦,可怜巴巴地盯着出现的苏柔。 恍若被遗弃的小狗,终于看到温暖的曙光,湿漉漉的眼珠子闪闪发光。 苏腾安还没反应过来这人贼胆包天,倒是先被他的目光吓了一吓。 第六章 “爹,这该怎么办?” 在净室坐了一夜,赵煦双颊泛着不自然的赤红,苏柔想着前日他还浑身是血昏迷不省人事,估计昨晚又熬那么一夜,又添了新病。 赵煦神情可怜,配上他苍白的唇,赤红的脸颊,若是不知的还觉得苏家父女俩草菅人命。 “他闯进你房里做了些什么!?” 女儿房里闯进了人,苏腾安本怒不可遏,得好好教训这人一顿才算完。 但见他的样子,不像是正常人,而女儿态度镇定不像是出了事,才暂时压下了火气。 “他进来我就感觉到了动静,他脑子不好,如同稚童,我与他说了几句,就把他绑在了这里。” 昨夜她交代赵煦不能乱说上了她床榻的事,不若她便生气,想来估计能堵住他的嘴。 她清楚两人什么都没做,但说出去人人都会觉得她没了清白。 “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疯卖傻。” 苏腾安上下扫视赵煦,见他仪表堂堂,穿着半旧的僧衣也遮不住贵气,眉心皱得更深。 “爹想法子把他弄出去审问,柔儿你别叫人知道他在你房里待了一夜……你娘那儿也别说,以免她担心。” 苏柔知道厉害,点点头。 赵煦见苏柔一直不看他,反而在跟旁边的人说话,呜呜几声,移动身体示意她往他身上看。 苏柔避开视线,离开净室,等她爹处理。 不过她前脚刚走,赵煦便叫道:“卿卿……” 赵煦吐出了嘴里的布团,手一挣,竟然轻轻松松把苏柔捆住他的布条挣开了。 苏柔瞪大了眼,她本以为这些东西束缚了他,让他不能动弹,没想到束缚他的,应该只是她晚上说得那几句话。 这般想,苏柔头忍不住痛了起来。 她这是惹了一个多大的麻烦。 这人一日不恢复记忆,估计就会缠她一日。 苏腾安没想到他会那么轻松挣开,他是文官,拿笔可以,但却没多大力气。 让他来制服这男人,估计他手还没伸出去,人就倒地了,不过看得出这人听女儿的话,苏腾安道:“别让人看到他。” 听了苏腾安的嘱咐,苏柔只有看向赵煦:“你别动。” 赵煦就像是被点了穴不动了,不过那双乌黑的眼睛却委委屈屈地盯着苏柔:“我好难受,头疼身上也好热,卿卿,我想休息……” 苏腾安听到了他的称呼,惊讶地看向女儿。 “他胡乱叫的,我让他改,他只当没听见,估计家中也有常那么叫的人。” 苏腾安面冷瞪着赵煦,这死皮赖脸的东西,装傻充愣占他女儿的便宜。 在屋里不能收拾,但带走了他先抽他一顿再说。 苏腾安去叫心腹过来,又唤了下人,说要抬箱笼。 而苏柔看着大红箱笼,又看了看赵煦,她爹想了个好主意,把人塞在箱子里运出去,便不会有人发现,可是该怎么让他钻进去不挣扎却是难题。 赵煦满脸绯红,看着是病狠了,一双濡湿的眼依赖地看着苏柔。 苏柔扫了眼桌上的瓷瓶,要不然砸晕了? 可要是一击砸不晕,他尖叫起来…… 麻烦。 他浑身是血的时候,苏柔看着他倒不怕,还能跟他共处一辆马车,如今他醒了,脸洗的白白净净的,她反而看到他的眼神就怕。 不知道他怎么就认定她了,寺庙里僧人不该更慈眉善目,让人觉得可以依赖。 “你进去不要出声。” 苏柔指了指箱笼,赵煦却摇头:“我不想。” 由不得他不想,难不成他还打算在她屋里赖一辈子不成。 估计是太过发热,赵煦伸手开始解衣裳,努力喘气:“卿卿,我浑身好热,就像是被倒了热水,好难受……” 领口扯开,露出赵煦紧绷突出的锁骨,苏柔可不敢让他再脱。 半蹲朝他道:“你忍一忍,出去了,我爹会给你请大夫。” “卿卿……” 赵煦粘腻地叫着苏柔,因为她温柔的语气,他粘腻的声音更是委屈。 苏柔恍若没听到:“你乖乖进去,你听我的话,你不听我的话,我可就不想再理你了。” “我……” 赵煦看着狭窄的箱子,实在不想进去,厌恶地眉头都皱了起来。 “进了那里头,我会难受。” “暂时一会儿,在箱子上戳几个洞,不会闷着你,听话好不好?就不吵不闹的在里面待一小会,就会有大夫给你看病……我到时奖励你点心。” 苏柔柔声细语的劝他,赵煦眉头纠在了一起,看着她期待的表情,良久缓缓点了头。 “卿卿,你软软的对我说话,你说什么我都想答应你。”哪怕是进十分不想进的地方,难受他也愿意为她忍着。 因为她是他的卿卿。 苏柔微微侧过了脸,心里升起了一股不自在的感觉,就好像在欺骗十分信任她的天真小朋友一样。 明明这个男人弄出那么大的麻烦,她愧疚个什么。 箱笼看起来大,苏柔目测应该塞这男人绰绰有余,没想到他太高,进去竟然有些塞不进。 苏柔只有哄他弯腰驼背缩成一团,才能把箱子合拢。 把人送出去:“爹爹,我看他家世背景应该不差,昨日大雪城里也没有哪家寻人的消息,怕不是青城人,只是路过……他身上有块好玉,用古字写了个‘煦’,应该跟他的名字有关,爹爹你帮他早日寻到家人吧。” 苏家人的性子都不狠,苏柔知道苏腾安现在虽然气的想打死赵煦,但估计也不忍心让他没命,这样为了解决这个麻烦,只有找到他的家人了。 苏腾安表情像是吃了黄连,明明这个登徒子差点毁坏他女儿的声誉,却以防事情闹大,还要为登徒子寻家人。 “柔儿你安心休息,一切交给爹爹。” 晚上没睡好,苏柔的确有些困倦,想到赵煦连找了她三次,她可不想晚上醒来床上又躺一个人,送她爹出门不忘:“爹看好他,别让他乱跑……若是方便,就给他找个大夫看看。” 想起刚刚应承他的事,苏柔迟疑地补了一句。 “柔儿你心太软,爹爹会看着办的。” 绷着一张脸回书房,赵煦已经从箱笼里放了出来,按着他交代的,被麻绳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 除此之外,苏腾安看着自己两个心腹头破血流的样子,惊讶地长大了嘴:“你们这是什么了?” 武安捂着胳膊,他不止脸上,手恐怕也骨折了。 “把这人从箱笼里放出来,他就暴起伤人,我跟武福根本制不住他,叫了几个好手,他身上有伤失力才勉强把他捆住。” 谁也不知道这人明明都病成这副病猫样了,竟然会有那么大的本事,若不是他踉跄了一下,让他们逮到空隙,恐怕就要让他跑了。 “这贼人身手矫捷,大人小心莫靠他太近,现在虽把他绑成这样,小的还是怕他有挣脱的本事。” 想起刚刚他那股狠劲,武安现在还心有余悸。 见武安说了几句,额上冷汗直流,苏腾安放他回去擦药休息。 这人竟然有那么好的身手。 苏腾安看向地上的傻子,他脸上沾了血痕,其他地方倒看不出有什么大损伤,他本以为这傻子坏了脑子,对谁都是一副要哭要哭的可怜小狗样。 没想到,此时他倒在地上,面无表情,配着他的五官,竟然有几分傲倨的贵气。 原来对他女儿才一副可怜委屈,这是看他女儿心软好欺负嘛! 苏腾安思至此处,心里怒火更甚。 “你这毛贼,我得抽你一顿才能消气。”哪儿不跑,竟然敢深夜闯他女儿的闺房。 赵煦移动脑袋,脸朝着地面,看着像是想把自己藏起来。 苏腾安去拿了鞭子,朝地面空抽了一鞭,第二鞭抽上去的时候略微犹豫,还是没往他身上抽。 “你这傻样,我打你像是欺负了你,等找到你的家人,我再教训你!” 没多久苏腾安就会感谢自己的一时心软,没真抽了赵煦,要不然一鞭子上去,他苏家也就完了。 “你身上有枚玉佩?” 苏腾安与赵煦说话,赵煦并不搭理,只是低着头埋在地上,也不晓得是不是晕了。 苏腾安叫下人搜身,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出了那枚女儿说的玉佩。 玉古朴大气,苏腾安反复看那枚古字,总觉得“煦”这字熟悉,但却一时想不起为何觉得这字熟悉。 “这是你的玉佩?” 赵煦自然没理他。 苏腾安打量他的长相,人傻了但有些东西是掩盖不住的,这人看着不像是毛贼,虽然手有薄茧,但看得出身上皮肉应该也是有人仔细伺候。 皱起眉:“在外院找间空厢房把他关进去,派人看着别叫他乱跑。” “小的明白,只是老爷看,要不要给他请个大夫?” 赵煦的状态有些半晕了,脸上通红,嘴唇却是干裂苍白。 刚刚他还发狠伤了人,但现在却真真切切是副生命垂危的模样。 苏腾安看了半晌:“请吧请吧,让大夫口风严些,药量不用那么足,不必完全治好,免得他的身手你们看不住。” 其实他就不想给赵煦看病,他病猫样都能伤他那么多属下,要是身体健康,脑子混沌,那不就是更危险。 不过终究是怕他死在苏家。 “把这玉佩拓印下来,当做信物去寻寻这周围哪家丢了人。” 总归得先把他家人给找到了,才能跟他算账。 第七章 “姑娘,地毯上湿了一块,还有石头子和树枝。”绿翘领着小丫头收拾净室,发现不应该在屋里的东西,惊讶地朝苏柔道。 绿翘一提,苏柔脑海里浮现昨日,那个傻男欢欢喜喜捧着个小雪人,想教她夸奖他。 昨日绑他的时候顺手放到了地上,倒是忘了屋里温度比外头高很多,一夜过去雪人也就化了。 所以说那傻男人是看着雪人一点点化掉的? 这个想法让苏柔觉得不舒服。 就像是她欺负了人,糟蹋别人的心意一样。 甩了甩头,把这不该有的想法甩出脑海。 一个男人大晚上不穿衣服躺在她的床上,她没有杀了他,还让她父亲帮他找家人。 都这样她还有什么觉得好愧疚的。 再者按着那人失忆缠着她的程度,若是她对他心怀愧疚,一再心软,估计只会让他得寸进尺,难不成她还真要做他的卿卿不成。 “姑娘,大姑娘来了。” 杏雨刚传话,苏芸没在外头候着,直冲冲的就进了屋子。 这苏府就没拦得住苏芸的地方,对她来说全苏家都欠了她,若是给苏家的人地位排序,她排第一。 见苏芸进屋恨不得生了几双眼睛全方位打量,苏柔皱了皱眉,往常她懒得与苏芸计较,苏芸脑子缺一根筋,跟她计较浪费精神,又不想听周氏念叨,不过这段时间,她蹦跶的还真让人觉着心烦。 苏芸过来是听下人说,苏腾安大早上从苏柔这里搬了个箱笼:“我听说二叔在你这儿搬了东西,搬得的是什么?” 苏芸扫视周围,看不出什么不同,怀疑地看着苏柔。 虽然周氏和苏腾安都说把她当做亲女儿看待,苏柔有的东西她也会有一份,但她相信就是傻的。 苏柔这儿绝对是藏了什么好东西。 打了那么多年交道,苏柔还能不明白苏芸的想法,轻笑了声:“这是搬出去,又不是搬进来,大姐那么着急做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芸愣了下,没想到苏柔会用这个态度跟她说话。 “要到入京的当口了,大姐还是消停些吧,我这会儿心情不好,莫来烦我。” 苏柔是真的心情差,周氏生病,周家的人蹦跶,加上苏芸都还能勉强应付,但又弄出了傻男人。 把愧疚的心态抛到一边,想到他那枚玉佩,她又觉着头疼,若是那人是世家子弟,说了在她房里睡一夜,这事就会变得更复杂。 苏柔只是性子懒,不爱跟苏芸歪缠,才不与她争,但若是她太烦了,苏柔的性子可跟她的名字半点不沾边。 “你就那么对我说话!”苏芸气的满脸通红,有了昨日周婉容面对苏柔的感觉,苏柔那眼神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轻蔑地瞧着她。 “不然我得跪着与你说话?大姐学了几年礼仪,以后入京也是要嫁入好人家的,怎不知不能不经主人允许,就擅闯主人院子是大忌。” 苏柔说着扫了眼杏雨。 苏芸闯进来也不关大丫头的事,是那些小丫头没教好,连个人都拦不住。 “你难不成心里有鬼,竟然屋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进来又怎么了。” 苏柔嗤笑一声:“强词夺理,我这儿还能忍让大姐两分,到了外头可就是没家教丢人了。” “你!” 这会儿苏芸确确实实感觉到苏柔心情不好了,曾经也有过苏柔不忍她,口出恶言,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样。 不过之前的哪一次都比不上这次让她吃瘪吃得狠。 “我要去告诉叔母,叫她听听你说得都是些什么话。” 吵不过就告状,苏芸也就只会这招。 苏柔笑了笑:“大姐还是多想想我昨日与你说的话,把我娘气病了可没好处。” 苏柔容貌生得好,笑起来就如同娇花绽放,不过苏芸看着却觉得格外碍眼可恨。 “苏柔!你竟然敢这般欺负我,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我爹——” 她还没说完,苏柔便靠近了她耳畔,用着她特有软糯嗓音道:“我若是大姐绝不会把没爹没娘挂在嘴边,你不说旁人只觉得你是苏家大小姐,你天天说那可就无人不知你是个孤女。” 抬头见苏芸愣神,苏柔知道自己是把心里的憋气,全都转移到了苏芸身上发了出来,不过也该让她长点记性了。 说旁的苏芸只会觉得她在糊弄她,还不如说狠些,她才听得进去。 “大姐自己好好想吧,光想着告状,却忘了我才是亲女,试问哪家人会因为侄女对亲女儿下狠手,爹爹又是升官的关键,你也知他为了升官努力了多少年,若是有人在这时候搞破坏,估计……” 苏柔没说完,剩下的让苏芸自己脑补。 苏芸的性格自私自利,本就不相信苏家二房会全心全意的对她,所以才爱把她爹的事挂在嘴边,苏柔这会儿把一切挑开了说,教她全身发凉,看苏柔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恐惧。 窝里横的纸老虎,若是平日愿意忍让她的人不愿忍了,不堪一击一戳就破。 送走了苏芸,春桃倒是高兴,绿翘却有些担忧。 “大姑娘的性子偏激,会不会在外头说姑娘坏话。” “都是苏家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者说了也是好事,正好让她爹娘对苏芸死了心,她也能如愿不用嫁进高门第。 苏芸从苏柔的院子里出来,回到自己院子都还是恍惚的。 她活了那么多年,还未有人说她是没爹没娘的孤女。 “她竟然敢那么说我,要不是因为她,要不是因为他们二房,我爹怎么会受牵连,怎么会去了……” 苏芸扑在床上哭的难以抑制。 “姑娘别哭了,奴婢也没想到二姑娘会说这些。” “她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心思歹毒……平日里装模作样,这次让我试出来了,就该让所有人听听她这话,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芸边哭边咒骂,越想越忍不住。 她是不能气死了周氏,影响自己的前程,但她可以找苏腾安告状,不能教苏柔逍遥得意。 苏腾安去上值不在府中,不过也巧,在门房那儿守着的丫头,急匆匆的回来来报,说苏腾安回来了。 “这会儿回来,老爷应该是有事……” 海棠听小丫头说老爷急匆匆去书房,想着应该有公事要办,想劝自家小姐莫挑这时候告状。 但苏芸哭的满脸泪痕,哪里听得进劝告,反而瞪着海棠:“你被苏柔收买了是不是!我这会儿哭得眼睛红肿,现在不去告状,等会再去有什么用!” 苏芸拿着帕子捂着脸,这会儿就去外院书房。 不过她没进院子就被结结实实的拦住。 苏芸抽泣:“我要见我二叔,你们去通报。” “这……” 小厮互看了两眼,扫了眼身后满身煞气的护卫,“大姑娘先回去休息吧,老爷吩咐了这会儿谁都不见。” 没想到自己哭成这样,他们连通报都不愿,苏芸瞪大了眼:“我是苏府大小姐,我怎么就不能见二叔了!你们是不是听了苏柔的吩咐,她说了什么!” “大姑娘,小的没见着二小姐,她也没对小的们吩咐什么,是老爷吩咐的……” “不可能,二叔怎么可能不见我……”苏芸又嘤嘤哭了起来,边用帕子遮着脸,边朝海棠她们使眼。 海棠明白主子的意思,犹豫了下带着小丫头顶开了小厮。 她们都是丫头,男女有别,这些小厮也不敢动手,一时间乱成一团。 苏芸得意勾唇,没了小厮,抬腿就向里头冲。 不过没几步就被拦了,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的侍卫,抬手抓住苏芸的衣领,直接将她扔出了院子。 “姑娘!” “姑娘,你没事吧!” 人落在地上,苏芸还有些恍惚,今日她可算是把曾经没经历的待遇全都经历了。 先是被苏柔冷嘲热讽,现在竟然被下人扔到地上。 “你竟然敢对我不敬!” 苏芸怒瞪那侍卫,那人满身煞气,看着就觉得害怕,她刚到门口就注意到了,见他没说话,她就下意识忽略,没想到他竟然敢对她出手。 “把她赶出去。” 面对苏芸怒气,侍卫冷冷地朝小厮吩咐,“不要吵着主子。” 苏芸以为他说的主子是指苏腾安:“你算是什么东西,让二叔知道你敢那么对我,定让你好看。” “二叔,二叔!” 苏芸说着便大叫了起来,边哭边吼,明显是想把苏腾安叫出来。 侍卫冷脸,正打算找个什么东西把她的嘴堵住,苏腾安却在此时出来了。 苏芸眼睛一亮:“二叔快来救我,这小厮不知道是受了谁的命令,竟然侮辱我,还不让我见二叔。” 苏腾安此时心乱如麻,触到那侍卫的眼神,心里一凉。 谁的命令…… 苏腾安往身后的屋子扫了眼,哪里还管得了苏芸的又哭又闹。 “来人把大姑娘送回院子,莫要她吵闹。” 苏芸瞪大了眼,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二叔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二妹妹恶人先告状,对你说了什么……” 苏芸没说完就被侍卫堵住了嘴,布团结结实实塞在了苏芸的嘴里,侍卫表情一片坦然,大有苏芸再碍事,他就动手让她碍事不起来的意思。苏腾安的下令了,他本就不打算客气自然更不用客气。 “苏大人这是要去哪?” 苏腾安看了看自个侄女的嘴,又看了看凶神恶煞的四皇子勋卫,传言中四皇子性子暴戾无情,连带他身边的勋卫,也都是目中无人心狠手辣之辈。 第八章 这事还要从苏腾安拿了玉佩说起。 玉佩括印后,他没还给赵煦,而是先拿着思索,玉摸着温润舒适,怎么看都不是俗玉。他虽然不是敛财的贪官,但手上也有些好东西,这玉的品质在他看来罕见。 但也不至于贪傻子一块玉。 只是“煦”总让他觉着熟悉,但他左思右想也想不起是哪儿觉得熟悉。 还未等他思虑出一个所以然来,心腹来报,说来了京城的武官,持着四皇子府的令牌说要见他。 他听完再看玉佩,手止不住一抖,终于想起“煦”字为何熟悉。 四皇子赵煦,可不就单名一个煦。 他远离京城,离权力中心太远,拿到玉佩一时间竟然连往那边想都没想。 把四皇子勋卫带到府邸,苏腾安还存了一丝侥幸的心,想着是那傻子无意得了玉佩,但一入厢房,这些人齐齐跪下,苏腾安冷汗直流。 他竟真是四皇子。 赵煦体质非凡,那么重的伤,加上筋疲力竭,没下药大夫都说他会沉睡一段时间才醒,没想到他们进来时他就警醒睁眼。 有人闯入齐齐跪下,他手撑着床榻慢慢坐起,面无表情地靠在床背,一双黑眸沉沉看着底下的人并不说话。 苏腾安跪着冷汗直流,短短几个时辰,看样子四皇子已经恢复正常。 他挥鞭的记忆还历历在目。 想到传闻中四皇子的行事作风,苏腾安不止流冷汗,连腿都在打颤。 只愿赵煦看在他女儿救了他一命的份上,愿意放苏家人一马。 “殿下?” 领头的勋卫迟迟不见主子下令,抬头见主子嘴唇苍白,一看伤的不轻,连磕了几个响头:“卑职来晚了,竟让殿下重伤,万死难辞其咎,请殿下责罚。” “请殿下责罚!” “卿卿呢?” 赵煦出乎意料的问了一个让勋卫们答不上来的问题。 几人互看,卿卿是谁?顺着主子的视线看向苏腾安。 赵煦知道这人与他家卿卿有关,自然是看他。 苏腾安一个头两个大,他当然知道四皇子这卿卿是叫谁,但四皇子既然不傻了,还找他女儿做什么,为什么还管他女儿叫卿卿。 满肚子疑问,苏腾安想也知道赵煦不会为他解答。 “我要见她。” 赵煦淡淡地道,磁性的声音在屋中回响,苏腾安被几人瞪着,只有开口:“四殿下可是说微臣的女儿?” 赵煦点头。 躲不过了,苏腾安心乱如麻只能去叫人。 一路到了女儿的院子,苏腾安进门挥退下人,认真地看着女儿:“柔儿你老实告诉爹,昨晚上你跟四皇子,有没有发生什么?” 先是听到苏芸大闹书房,又见她爹急匆匆赶过来满头是汗,苏柔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听到他张口“四皇子”,苏柔怔了怔,希望自己耳朵幻听了。 在她设想的最麻烦的情况下,那人会是个世家公子哥,却没想到会是皇子。 苏柔艰难地张口:“爹说的四皇子,是我今早交给爹的那个人?” 苏腾安唉声叹气地点头。 怎么可能会那么巧。 她不过随意救个傻子竟然是皇子,话本都不敢那么漫无边际的编故事。 看女儿吓住的模样,苏腾安唉了声;“我也是晌午才知晓,四皇子府的武官找上了门……” 四皇子还在等着,苏腾安不敢多说,简单的解释了前因后果。 “四皇子让你过去,既然没发生什么,应是找你问话。” 想到女儿把四皇子关在净室一夜,苏腾安一抖,但是想到四皇子称呼女儿为卿卿,苏腾安又拿不准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他……清醒了吗?” 苏柔脚步迟疑,人最怕的就是未知的事情,见这几面赵煦对她都是百依百顺的态度,不知他恢复正常会怎么样。 她可骗了他几次。 绑了他,还诓他进箱子。 苏柔脑内打架,到了赵煦跟前,苏柔才发现她担心他找茬,担心早了。 他的确是找茬了,但与她想的完全不同。 屋里几个赵煦的属下彼此相望,苏腾安走后他们主子就没说过一句话,安安静静,他们觉着奇怪,但几句话得不到应答之后,也都安静的闭上了嘴。 不敢妄自揣测主子的意思。 赵煦沉默地坐在床榻上,也不躺下,黑眸盯着门扉。 苏柔进屋就是一个过于安静的环境,她低头并不直视赵煦,却能感觉到一双过于灼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还未等她跪下请安,男人沙哑带着惊喜的声音响起。 “卿卿,我听了你的话,你是不是带点心来了?” 苏柔身体一僵,下意识抬头打量赵煦。 干净清澈的眼神,带着期待依赖地望着她。 见她抬起头,还下意识伸出了手,想牵住她。 这是清醒了? 苏柔怔愣,旁边守着的勋卫也齐齐愣住,他们要是这时候还看不出什么不对,那就是他们脑子出了问题。 “殿下这是怎么了!” 吴雄抽出了刀,虎视眈眈地看着苏腾安。 也有人盯住了苏柔,殿下从未这般对待女人,不知苏家人做了什么。 苏腾安连忙抬手,他也没想到会是这副情形。看赵煦醒来那阵,人跟现在完全不一样,他都怀疑是赵煦做戏了。 但若是做戏对赵煦又有什么好处。 他不过是个六品官,他女儿…… 余光扫了眼赵煦固执伸手要牵住女儿,苏腾安脑子一片混乱。 再混乱,苏腾安还是把女儿如何救了赵煦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个清楚。 听到自己的主子撞伤了头,脑子变得不清醒,吴雄几人彻底傻了,算是明白了他们寻到苏腾安帮助,他欲言又止的表情。 几人视线转向了赵煦,难以置信。 此刻赵煦已经牵住了苏柔的手,苏柔挣扎不开,又有勋卫虎视眈眈,只能忍着低声:“请四殿下放手。” 捏着苏柔软软的手,赵煦眼里湿漉漉的沁着欢喜。 “四殿下?卿卿在叫我?” 赵煦微微疑惑地问道,他是失忆,但不是傻,要不然也不可能受重伤,还能设法跟踪苏家马车到苏柔的屋里,他不过是一想事情就脑子疼,不愿意受疼罢了。 对周围一切事情都茫然陌生,脑海里也记不起什么东西,唯独苏柔的脸是清晰,让他觉得欢喜。 这样的状况下,虽能察觉苏柔对他的排斥,但他依然还是想与她亲近。 “殿下你真的忘了吗?属下明辉,殿下曾救过属下的命。” “殿下……” 周围叽叽喳喳,赵煦不情愿的把目光从苏柔身上移到他们身上:“住嘴。” 男人的声响是低而冷的,此时因为病重喉咙有恙,声音带着沙哑,可威慑力丝毫没有减轻。 命令一下,屋中顿时安静。 苏柔怔了下,她跟赵煦见了几面,他跟她说过不少话,但没有任何一句话,让她有过他说这两个字的感觉。 若是他一开始就是这般,她估计就能想到他身份不同。 偏偏第一面是他重伤,第二面就是他没穿鞋,傻里傻气的把手放在她手上。 低眸看了眼他牵着她不松的手,苏柔再看赵煦依赖她的目光。 要不是事关她本人,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给赵煦下了蛊,偏偏让他对她与众不同。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感觉赵煦移动身体,像是要抱住她,苏柔硬着头皮:“殿下认错人了,这些人都是殿下的属下,不知殿下还记不记得,但我与殿下在前日之前从未见过……” 苏柔语气认真,吴雄几人纷纷看向她。 短短一会,他们都察觉到了主子对她的不同。 不惊讶就怪了,他们谁见过主子对女人有过这样的态度。 软和的不像话。 而且主子好像只听得进她说的话。 “可我只记得你。” 赵煦就像是认定了这一点,苏柔说他们无关几次,他都听不进去。 苏柔真觉得这人,跟旁人说话的时候,就像是正常只是失去记忆的成年人,但对上她就成了小孩。 而且还是缺爱的那种孩童。 “卿卿,我饿了……” 赵煦摸了摸肚子,肚子应景的叫了声。 从未见过这样主子的勋卫们:“……”原来主子肚子饿,肚子也是会叫的。 别的不说,肚子问题得先解决了。 “我不要点心,但是卿卿要陪我用饭。” 赵煦扬起了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苏柔,触到他的目光,苏柔突然感觉他是知道她说给他点心是哄他。 但就像是他进箱子之前说的那般,她软软的跟他说话,他就不想拒绝。 苏柔思索了这几日相遇时赵煦的表现,他或许思维有些乱,没了记忆但基本常识,跟拥有的本领气势还在。 而对她估计是把她当做什么人了,或者是因为第一眼看到她,混乱的思维让他把她臆想成了什么保护伞,与他有重要关系的人,所以就装乖卖巧,想要讨她喜欢。 再看他这些下属目瞪口呆的表现,苏柔跟她爹一样,有了些冷汗。 现在无碍,但赵煦恢复正常,发现他如此对一个陌生的女人装巧卖乖,那她这条命还保得住吗? 察觉到苏柔的愣怔,赵煦眨了眨眼:“卿卿哪儿不舒服?” 赵煦猛然靠近她,在额上吹了吹,微湿的风略过苏柔的发丝。 赵煦温柔地软声安抚她:“我帮卿卿把不舒服都吹走。” 顿了下,“卿卿也吹我。” 苏柔:“……” 第九章 素净的青帐下,坐在床榻边上的两人,男人英俊,女人雪肌皓腕,面如桃花。 两人容貌把简陋的环境衬的都出尘了几分。 让人见而忘俗。 不过得忽略男人单纯幼稚的表情,还有一屋子傻掉的人,这幅画面才算和谐。 赵煦大概不知道自己丢下了什么炸/弹,执拗地看着苏柔。 呼呼能把疼吹走是骗小孩的。 这件超过十岁年纪就该都知道的事实,苏柔看着赵煦期待亮闪闪的眼睛怎么都说不出口。 再者说了估计他也听不进去。 面对赵煦期待的眼神,她不过只能让她的表情尽量不难看,至于嘴巴。 她完全无法像是赵煦那样嘟起来。 说起来她一个姑娘家,都没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撒娇卖萌,而赵煦却能旁若无人,不得不说失忆后的四皇子脸皮真厚,跟传闻中的他完全是两个极端。 苏柔做着激烈的内心挣扎,而等不到呼呼的赵煦不高兴的抿了薄唇,揉了揉脖子。 “我浑身都好疼,从头到脚,都觉着不舒服……” 苏柔扫过一旁眼睛都快掉出来的勋卫们,他们越惊讶,苏柔就越觉得他们苏家可能会被灭口。 “殿下……” 勋卫们明显不能接受自家殿下成了这般模样,苏柔听到那个名为明辉的声音,觉着他颤抖的嗓音里都带着刻骨的心痛了。 吴雄反应算是快的,已经吩咐人去找人,弄清主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切未查清前,还请苏大人与苏姑娘配合,殿下只是一时迷糊,这种小事传出去就成了一桩麻烦事。” 皇上最宠爱的四皇子傻了,想也知道传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苏腾安额上的冷汗就没停过,他就算进京,以他的职位离权力中心也远得很,他还计划过如何经营,没想到这一下子就被卷进了中心的中心,就像是小虫落入了蜘蛛网,挣扎动静越大,命就没的越快。 “吴侍卫放心,苏府一切听从四殿下安排。” 吴雄点头,看向坐在床边神色柔和温婉的苏柔,再看盯着她不放的主子,头顿时疼了起来。 这些年来主子不近女色,他们这些属下不是没担心过他,之前还有不长眼的给他送过男人。 那男人被主子打断了手脚,送人的人自然也没落得好下场。 现在主子迷恋上了女人,换个角度想,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好事? 膳食送来,见主子把点心递到苏柔的面前,一副讨好模样,吴雄不敢再看,难不成是主子以前压抑久了,所以失忆之后,爆发起来那么的不忍直视。 缓慢的吃着手上的酥饼,苏柔看得出赵煦是饿狠了。 虽然没有直接用手,用筷行云流水,腮帮子鼓得满满的,就像是小田鼠,一直往嘴里塞东西。 在庙里他应该吃了素斋,但如果昨日早上他就偷偷跟着马车到苏家,那就有可能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他们苏家人饿着了尊贵皇子殿下,苏柔能感觉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凶狠了几分。 但此时也只能当做没感觉到。 怕赵煦吃得太快噎着,苏柔给他倒了杯水。 赵煦捧着杯子,眼睛亮闪闪的一饮而尽。 只是原本好好的,这一喝反而噎住了。 苏柔:“……” 赵煦抓着喉咙,狭长的眼睛水汪汪的,瞪大的眼配着他鼓着的腮帮,更像是可怜兮兮,用小爪子无力挣扎的小田鼠。 苏柔连忙帮他拍背,虽然不愿意,手还是放在了他的唇边。 “四殿下先吐出来。” 白白净净的手,连掌纹都透着漂亮的粉色,赵煦摇了摇头,他怎么可能舍得吐到这手上。 缓慢的吞咽,赵煦竟然把嘴里的东西吃干净了。 吴雄已经从不忍直视,到了冷漠的面无表情,要不是床上这位长了跟他主子一样的脸,他怎么都不愿承认这是他家杀伐决断的四殿下。 嘴里没了东西,赵煦低头在苏柔手心碰了碰,濡湿温热的感觉一触即离,苏柔怔了下,发现他竟然吻了她的掌心。 苏柔手抖,抬眼就看到赵煦一副偷到蜜的模样。 “……” 若是别的男人做他这个表情,只觉得欠揍,不过他眼神清澈,不像是带有暗示意味,苏柔勉强没有把眉头皱起来。 她曾以为穿越后她的克星就是苏芸,在苏家过得顺风顺水,也就只有苏芸偶尔来烦她,现在她才发现,克星什么的说太早了。 她真正的克星应该是眼前这位。 她自问自己脑子转的算快,但是遇到赵煦之后,她已经脑子混乱过几次,每次还只能以哑言收场。 不去看周围人的眼神,苏柔安安静静地陪赵煦吃完了饭,端上了药。 大约是给他安全感的人就在身边了,赵煦警惕心没有刚刚那般强,喝了药便说困,而上了床眼睛眨巴眨巴就睡着了。 终于睡了…… 苏柔站在床边,赵煦呼吸匀顺,那些勋卫才面色复杂的让出了道。 苏腾安本说把府中最好的屋子换给赵煦,不过吴雄的意思是不会在苏家久留,若是可以苏柔感觉他们是想立刻就走,不过估计是没料想到赵煦会是现在这个状况,一时间还没定主意。 一群人怏怏的守在屋里,苏柔倒是能看出赵煦正常的时候领导力多强,不然这些人也不会是这副模样。 他们不是惊慌害怕,而是真正为赵煦忧心,担忧他的状况。 苏腾安与苏柔出了屋子。 父女俩对视一眼,竟都不知从何说起。 苏柔是晓得四皇子的,不止是因为四皇子的名声,还因为涉及她爹的站队问题。 四皇子的母妃是已逝端贵妃,非嫡非长。 但在大齐若是问皇帝陛下最宠爱的皇子是哪位,就是平民小儿也能说出四皇子。 可是四皇子的名声却算不上好,暴戾无情,手段残忍,而且还有个传言,说他命里带煞,遇过几次劫难都是旁人死的一干二净,而他半点事没有。 后头他进了军营,打了几次胜仗,关于他煞气重的谣言越发不止。 不过这些却从未影响皇帝对赵煦的宠爱。 只是这宠爱久了,让人看就觉得不那么对。 端贵妃在世时并不是皇帝最宠爱的嫔妃,他宠爱的是生了九皇子的熹妃。 熹妃美貌动人,可出生着实差了些,也没有可靠的母家。 这些年随着九皇子逐渐长大,不少人品出了味道,皇帝似乎是把四皇子当做了挡箭牌,让所有争夺都冲着四皇子去了,从而藏住了九皇子。 如今还未立太子,倒像是为九皇子留位置。 四皇子就是没出死脑子正常,这种情况下都有些危险,而要是傻了,别说彻底与皇位无缘,可能连命都难保。 苏柔想到的这些,苏腾安自然也想到了。 父女俩坐在书房说了几句后又呐呐无言。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爹这站队,可不是往四皇子身后站的。 但他要是敢放消息说四皇子失忆傻了,别的不说他们苏家就是先死为敬。 救人救出了大麻烦,苏柔拍了拍额:“是我惹出的麻烦,爹……” 苏腾安摇头,心知这事是命,这一切都太巧合,躲都躲不过。 “只求四皇子能早日恢复,柔儿你今日受惊了。” 想到四皇子缠着女儿的模样,苏腾安不知如何安慰女儿才好,“我听大夫说,有些人撞伤脑袋,记不清事情,总是依赖最面善的……爹想四皇子失去了记忆,却知道是你救了他,所以待你格外与众不同。” 如今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四皇子对女儿的不同了。 苏腾安打量自家女儿的模样,觉着四皇子也有可能是见色起意。 他的女儿模样跟她的名字一般,柔媚娇艳,一双明眸恍若春水,矜贵如赵粉、姚黄,他看四皇子虽然还傻着,但盯着他女儿的时候,偶尔还会看得愣神。 越想,四皇子越可能是忘了前尘往事,却还有男人本能,给自己找了个漂亮媳妇。 苏腾安表情怪异,对方是四皇子,他骂不得,简直就跟吃了黄连似的,有苦说不出。 任四皇子占他女儿的便宜,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还亲了他女儿。 “调令已经在路上,爹少说也是正五品,若是入皇子府,柔儿你……” 苏腾安话没说完,苏柔就摇了摇头。 “爹,我无意当什么皇子侧妃,咱们家不能跟四皇子牵扯太深。” 见女儿避之不及不像作伪,苏腾安摸了摸鼻子,他本以为四皇子身份长相,在加上那装乖的性子,他女儿说不准动心了。 “柔儿你是怎么想的?” “四殿下失忆是大事,我看那些侍卫,一定会尽早把四殿下带到安全的地方,我只在家里,我哪儿都不去。” 苏柔认真地看着苏腾安:“四殿下对我不同,说不定会让那些人警醒,爹一定要帮女儿,女儿只想全家人平平安安。” 被四皇子依赖,若是落在苏芸身上,她估计能高兴疯了,但苏柔只觉得麻烦。 她可不想当皇子小妾。 赵煦一直傻,她恐怕要进皇子府,连带着苏家跟四皇子连在了一起,若是赵煦能早日恢复正常就好了。 他恢复可能会为了让苏家守口如瓶,少不了威胁打压,但总比他傻了好。 “希望四殿下吃了药,见着熟悉的人,能早些恢复。” 话虽然这样说,但苏柔心里还是有不详的预感,果真到了才入夜的时候,吴雄亲自过来,说赵煦请她过去。 吴雄的神情虽然极力隐藏,但苏柔还是看出了端倪,赵煦铁定脑子还没清醒。 第十章 为了隐藏身份,吴雄换上了苏府的家丁服,不过他那一身气势怎么看都跟家丁挂不上勾就是了。 吴雄步伐不算快,但还是透出了他心里那股急躁不安。 过了月门回廊,冬日的树木只剩了干巴巴的枝丫,苏柔看了前后没有遮挡,一片空旷没地方可以藏人,主动开口道:“吴大人可有跟殿下提及往事?” 皇子身边的勋卫都有官职,吴雄看着是赵煦的心腹,应该是六七品的武官,苏柔叫他一声大人不为过。 吴雄听出苏柔的意思,知道她是个聪明识趣的,再者人殿下都亲了,他已经默认苏柔是殿下的人,有些话跟她说无妨。 “我们自然提了,可殿下听不进去。”他们当然想唤醒殿下的记忆,但他们殿下睡醒以后,巡视一圈就只要苏柔,他们说话他一句都不搭理,这种情况下他们要怎么说。 总不能扯着殿下的耳朵,以下犯上。 只有听从他的命令来找苏柔。 “听不进去便不说了吗?” 吴雄一愣。 苏柔继续:“殿下现在的状况,药石不能断,但熟悉的事物刺激,更能唤醒他遗忘的记忆,对殿下来说吴大人你们都是陌生人,试问谁会听从陌生人的话,而吴大人却想着任由殿下怎么做,他不愿听你们就不说,这算不算是在害殿下?” 苏柔把问题抛给了吴雄。 吴雄惊讶地看向苏柔,他本感觉她漂亮柔弱,是温顺乖巧的性子,但听她这带着责问的语气,又觉得她脾气似乎没长相看着那么好。 见吴雄不回话,反正已经开始说了,苏柔就没客气:“恕我直言,对于殿下来说,我算是他的‘新记忆’,这样的‘新记忆’太多,会不会影响殿下的恢复,吴大人你有没有想过?就像是一张写满字的宣纸,又重新变成了白纸,‘新记忆’重新把白纸填满,那之前的字不就是被掩盖了。” 苏柔表情认真,为了脱离赵煦,她真是什么瞎话都编出来了。 反正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跟赵煦搅和在一起。 吴雄在赵煦身边充当应该不是谋士之类的角色,再加上关心则乱,竟然被苏柔说的心慌。 “新记忆?以苏姑娘看来,现在该怎么办?” 寒风扑面,回廊上的折枝花圆形羊角灯左摇右摆,吴雄觉得自己也是病急乱投医,竟然问起苏柔的想法。 “我并非医者,但若让我来看,殿下还是多接触熟悉的事物更好。不管现状听殿下指令是愚忠,吴大人要是真为殿下好,还是少让殿下做与以往不同的举动,并且早日回到熟悉的环境……我问了我爹,殿下对待你们态度并不幼稚,吴大人自己应该也察觉了,殿下只是因为我救了他,谁也不认识所以待我不同。” 吴雄点头:“殿下的确待苏姑娘格外不同。” “殿下恐怕从未这样外露的宠爱过谁吧?” 苏柔的问题让吴雄多看了她一眼,心想她还没进皇子府大门,就开始计算起自己是不是最受宠的那个。 不过触到她格外认真笃定的眸子,吴雄还是点了头。 “那这就不好了,对于一个忘却前尘的人,我的存在会让殿下一步步扭转性子,那离恢复不是越来远?若是只有吴大人你们,殿下时时警醒,才会让他早日恢复。” “吴大人,你该明白怎么样才能对殿下更好。你应该跟随殿下的时间不短了,你知道殿下是什么样的性子,你觉得他如果清醒会想像现在这般吗?” 像现在这样如同孩童一样讨女人的喜欢。 软绵的嗓音裹着冷风让吴雄打了个激灵,他脑海里瞬间浮现了主子狭长的眼睛眯起,带煞轻蔑的眼神。 他彻底明白了苏柔话中的意思:“苏姑娘是说让殿下不要见你?” 苏柔点头:“我认为这样是最好,殿下只是失去记忆,本事和本能都在,要不然不会从寺庙到苏府,也不会看出你们听他的吩咐,对你们下达指令。” 苏柔说的每句话都十分有道理,但吴雄总觉得怪怪的,具体是哪儿不对,一时间想不明白。 “谢苏姑娘今日说得这些话,我们武将粗心大意,竟然没明白这些曲折。” 说通了吴雄,吴雄自然没让她继续去赵煦那里,反而提出了送她回去。 “在苏府我迷不了路,吴大人还是尽快回去照顾殿下。” 苏柔不用他送,转身回院子,脚步越走越轻快。 吴雄无意间回头看了苏柔轻快的步子,终于想明白他明明觉得苏柔说的话有道理,却还是觉得那里不对,苏柔说的话每一句都是为殿下着想,但她都是殿下的人了,那番话说出来,不就是不能进皇子府。 难不成苏柔竟然对殿下避之不及? “姑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几个丫头在院门口望着,见主子回来,连忙迎了上去。 春桃开口询问,杏雨几人也紧张地看着苏柔。 别说有没有在府中见过吴雄,单说他说老爷有请,却不许丫头跟着就够奇怪了,偏偏她们家姑娘竟然真没让她们跟着。 “没事,爹有件小事问我,说完我就回了。” “可……” 春桃还想再问,但看主子神情疲惫,只有呐呐的止住。 换了衣裳上了床榻,苏柔思索她对吴雄说的话,大约是把吴雄诓住了,就希望他行动力强一点,能今天晚上就把赵煦带走。 春桃她们都觉着不对了,她娘那儿明日不知道怎么交代。 还有苏芸也不能一直关着。 赵煦怎么就那么麻烦,之前看他那双清澈的眼还挺好看的,现在想起来只觉得他是个讨嫌鬼。 “今个烛火别熄了。” 见春桃打算吹了烛火,苏柔特意说道。 她眼皮跳的厉害,摸着旁边空着的床榻,总怕像昨日一样多出一个人来。 因此她在宽衣的时候,为了多些安全感,只褪了外裳。 不得不说,苏柔的先见之明非常有道理,入夜后因为这几日事太多,她睡得不安稳,辗转反侧,手摸到一个东西,下意识抓了上去。 闭着眼睛,苏柔迷迷糊糊,大概是潜意识还能察觉到不对,手一直捏捏捏。 顺着曲线一直往上,最后掐住一个软软的东西。 手感变化,苏柔一惊,睁开眼幸亏有烛火在一下子就看清了面前的赵煦。 她把他当泥一样捏来捏去,赵煦一直憋着笑,眼睛弯弯的,见苏柔睁开眼,才咯吱咯吱的笑出声。 像个小耗子似的。 而苏柔捏到软软的东西就是他的脸,手指夹在他的脸蛋上,松开了还有一个红印子留在上面。 苏柔从未像是现在那么气过,吴雄脑子有病吗?她冒着冷风跟他说了那么多,他点头又点头,一副听了她的话醍醐灌顶的样子,现在居然把赵煦放出来了。 而且赵煦竟然又上了她的床。 赵煦还是懂得看眼色的,见苏柔唇瓣紧绷,讪讪笑了笑:“我穿衣裳了。” 跟上次相比,赵煦没有脱得只剩亵衣,老老实实穿了淡蓝色中衣,扯了扯衣领,不忘抱怨:“睡觉穿衣裳不怎么舒服。” 听着苏柔心里就涌起一股揍他的冲动。 面对她的时候,赵煦就像是个孩子,他的态度是乖巧的,但行为熊的不能再熊。 偏偏你觉着他熊孩子,他还会一脸茫然无辜,努力去认知自己哪里讨嫌了,然后为了讨她喜欢努力改正。 这种积极向上的心态,又会让苏柔产生不该有的愧疚感。 一个人怎么能! 怎么能让人那么有气吐不出来。 苏柔觉着赵煦多在苏家几天,她可能会活生生被气堵死。 “吴大人。” 苏柔先是小声叫了声,没听到回应,坐直了身体打算下床去窗口看看,赵煦在这里,他的那些属下总不可能放着他不管。 至于赵煦可能是瞒过那些人偷偷跑出来的,完全没这个可能。 赵煦这个状态,那些人一定恨不得多生几双眼睛盯着,若是这样还让他溜出来,什么皇子勋卫还不如换春桃她们上。 赵煦睡在外侧,苏柔脚跨过去的时候一顿,回头看着他握着她的胳膊。 “四殿下……” 赵煦用力一扯,把苏柔拉回了原位,苏柔来不及挣扎,他人就往她身上压了半边身子。 “他们说了好多。” 赵煦靠近苏柔的耳边,头压在她的肩上疲惫地说道,“可是我只相信你啊。” 男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药味,混合他身上本来的味道,倒像是一种类似冷木香的味道。 气息打在苏柔的耳畔,惊起了她一片鸡皮疙瘩。 苏柔捧起他的头,赵煦的嗓音磁性低沉,他不看着她眼睛说话的时候,她就会模糊他的状态。 两人对视,落入一双过于清澈的眼珠里,苏柔皱起了眉,她刚刚竟然觉着赵煦是在装失忆暗示她什么。 “我知道殿下你只是脑子迷糊,并不是傻了,你为什么只相信我?” 赵煦脸被苏柔捧着,由上往下地看着苏柔。 乌溜溜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转,赵煦往旁一趟,牵着苏柔一只手,手扣了上去。 十指相握,赵煦带着满足的笑声道:“因为我们是夫妻呀,卿卿。” “……”夫你个头。 作者有话要说:编辑说《同枕共眠》这个文名擦边了,所以要改名字。然后说原名也不能打文案,我就只有现在跟你们说一声QAQ 我本来还说写个三本文名带眠字的,既然这样我只能改了,先叫《独占娇妻》,等我想到比较洋气的再改过来哈。 第十一章 “四殿下怎么会觉得我们是夫妻?” 之前赵煦根本没说过这关系,现在突然把他依赖她定了性,苏柔觉着他的脑袋瓜一定是误会了什么,耐着性子问道。 “晚上同枕共眠,自然是夫妻,再者我不是一直唤柔柔为卿卿。” 赵煦眨巴眼睛,像是苏柔问了一个傻问题,不过他愿意包容她就是了。 苏柔被他的眼神看得一噎。 看来他叫她卿卿开始,便觉得她是他妻子了,只是他没有特意说过。 还有柔柔,还从未有人这样叫过她。 那么肉麻的称呼,他到底是怎么叫的那么自然顺口。 “四殿下我与你说过许多次了,我们在寺庙之前根本没见过,我还是姑娘家,我不知殿下你之前有无心爱的人,想来你是有的,不然不会对卿卿这个称呼那么熟悉,失忆后就认错了人,殿下还是尽快想起往事吧。” 再不想起来她都要疯了。 赵煦摇头,纤长睫毛在烛火下格外温顺。 “不是,在寺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苏柔怔愣。 “我冷了许久,感觉好难受,睁眼就看到了卿卿。” 说着赵煦眼里渐渐泛起柔光,微嘟的嘴唇水光潋滟,低着头像是想蹭蹭苏柔。 “……”苏柔伸手抵住了他的脑门。 果真是农夫与蛇的故事,救了冻僵的赵煦,却给他们苏家惹来了灾祸。 “看来四殿下也知我们只见过区区几面,马车那次离现在也不过几天,我们怎么可能是夫妻?吴大人他们是殿下你的属下,如果我与殿下有关系,他们一定会跟殿下提及,殿下以前一直在京城,我却连京城都没去过。” 苏柔觉得自己说得只有那么有道理了,但赵煦却执拗地看着她,显然不认同她的说法:“我不会认错人,不过我的确记不得之前的事,我觉得我铁定没有其他心爱的女人,却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的女人贴着我不放,卿卿提醒了我,要是真有什么人,毁了我们的感情怎么办……所以我还是不要想起以前,这样我就只有卿卿了。” 苏柔从未像这一刻那么想哭过。 赵煦到底满肚子什么鬼道理。 “四殿下,你想想你失忆前记忆有二十多年,而我们不过相识几日,几日怎么可能比得过二十年,你有陛下,有其他殿下兄弟,还有至交好友……你的二十年有太多重要的东西,为这个认识几日的女人说不打算想起曾经,这怎么可以,殿下你还是努力想起来吧。” 赵煦摇头:“我只要卿卿就够了。” 灯烛里有气泡,滋了声,在幽静安谧的夜里声音格外清晰。 苏柔跟赵煦四目相对,眼眶渐渐红了。 大晚上本来就是人脆弱的时候,苏柔怕了赵煦这枚牛皮糖,越想就觉得越委屈。 圆润的大眼片刻就弥漫了雾气,雨像是下一秒就会下下来。 见状,赵煦顿时慌了。 “卿卿你这是怎么了?”赵煦撅起嘴拼命吹苏柔的眼睛。 他没了记忆,但遇到事就会激起他的应对能力,就像是在寺庙,他感觉到苏柔生气,迫于无奈被僧人关起来。 但听到了苏柔要走,他想跟她一起,就想了躲在放杂物马车里进苏府的办法。 进了苏府,他知道苏柔发现他,一定会把他送走,所以他就继续躲着,到了晚上又疼又困,看到苏柔乖乖的躺在床上,他心里欢喜,忍不住就跟她躺在了一块。 接着被苏老爷抓,出手反抗,再到吴雄他们出现。 他能意识到吴雄是他的属下,知道他们拦不住他,会听他的话,所以对他们的态度又是不同。 对待这些事,他就是没有记忆也会有潜意识的应对方法。 但是对待苏柔,他却很容易不知如何是好,他喜欢她,见到她就觉得欢喜。 他想让她高兴,想跟她待在一块,潜意识却是一片空白,没有告诉他该怎么做,所以他只能摸索着试着用自己的方法,看怎么样苏柔也欢喜他。 连吹吹这件事,还是那天他躲着,看到是苏柔跟裴哥儿堆雪人,苏柔手冻红了,裴哥儿往她手上吹气学会的。 只是那小子吹,他的卿卿笑的甜甜的,但是他吹,他的卿卿眼眶越来越红。 “卿卿你别哭。” 吹气没用,赵煦慌张地看着苏柔,竟然眼眶也慢慢红了起来。 苏柔只是突然委屈难受,被赵煦那么吹了几下,就有点哭不出来了,现在看到赵煦要哭,她就是彻底掉不出眼泪。 在男人到底是怎么能在她面前那么幼稚。 想到他恢复记忆,会想起在她面前哭过,以免以后被灭口,苏柔认输了,硬生生的把委屈都收了回去:“我只是眼睛有些疼,没打算哭。” 闻言,赵煦慌张的神情收回了一点,只是眼下依然微微泛红,赤黑的眼珠子盯着苏柔的眼睛,委屈又可怜。 活脱脱像是被苏柔欺负狠了。 苏柔:“……”她真是被折磨的说不出话来。 屋里安静了,吴雄守在外面猜不到屋里的情况,想到苏柔对殿下避之不及的态度,又怕苏柔利用殿下的信任做什么对殿下不利的事。 纠结半晌,发出一声鸡叫。 内院姑娘闺房外会有鸡叫,苏柔闭了闭眼,走到窗边:“吴大人进来吧。” “这是姑娘闺房,在下怎能进去……” 吴雄说着听到主子一声轻哼,心中一跳,立马翻窗入屋。 进了房,触到主子嫌弃冷漠的眼神,吴雄一抖,这才明白主子的轻哼不是出了什么事,而是不愿苏柔与他说话,更不想他进房。 枉费他跟了殿下那么多年,竟然没明白殿下的意思。 “吴大人是不是要跟我解释解释现在的状况,我与吴大人说的那些,难不成大人都觉得没道理?” 面对吴雄,苏柔不像是面对赵煦那般无奈,眉梢挑起,昏暗的烛火下,美人发怒更是娇俏,吴雄不敢多看。 “苏姑娘说的话有道理,只是殿下的话我不能不听。” “吴大人难不成没听到殿下刚刚与我说的话?” 赵煦可是为了她,都要不想起以前的记忆了。 吴雄当然听到了主子说的话,他是习武之人,在外面听的一清二楚。 主子说的那些话,让他腿软差点倒在窗外。 可他也是没办法啊。 吴雄苦着脸道:“苏姑娘说得那些话,在下全都听到了心里,回去就跟兄弟们商量了,并且也跟殿下一直提过往,但殿下说见不到姑娘就不睡不吃,质问我们既然是他属下为何以下犯上,我们……” 主子就是失忆威严犹在,受着伤也要不要命与他们打斗,他们哪里敢硬来。 他们实在是没什么办法了,几个人灰头土脸,只有暂时按主子想法办事,等到白先生来了,才能从长计议。 “还请苏姑娘多劝劝殿下。”吴雄只有把希望寄托在苏柔的身上,他刚刚听到苏柔说殿下失忆前有心爱的人,认错了人叫错了名字,但他根本没听过殿下以前叫谁卿卿。 便是最特别的诗琴姑娘,也没听殿下那么唤过。 他想过殿下是不是把苏柔认成了诗琴姑娘,但现在也不能立刻把诗琴姑娘带到这里,只有捏着鼻子求苏柔劝殿下。 苏柔感觉到了吴雄想把责任推到她身上的想法,气的咬牙。 “卿卿,我困了。” 见苏柔一直跟其他人说不停,赵煦忍不住发声唤回她的注意力。 赵煦还支着身子坐在苏柔的被衾里。 苏柔从不在衣食住行上亏待自己。 嵌明珠雕花点孔雀纹长穗拔步床,洒金百蝶穿花的帐幔,尖晶玉红绣暗花竹叶月华锦的被衾。 赵煦乌黑浓密的头发披散,浅色的锦缎中衣因为他觉得不舒服,领口微微扯开,露出一截锁骨线条。 他眼睛朦胧发困,跟苏柔说完困怕她不信,还伸手揉了揉眼睛。 黑眸揉的朦胧,殷红的唇不高兴微撅。 他这模样还真像个等待宠幸的小娇妻。 只是他期待能宠幸他的苏柔,脸色越来越黑,看着宛若他才喝过的又黑又苦的汤药。 “殿下要是真想跟我在一起,想为了我好,就别这般无赖了。” 苏柔知道赵煦不是傻了,听得懂她说话,疲惫地坐在凳上说道,“睡在一起,至少也得等殿下你想起了曾经,不然我这算什么?我爹是朝廷命官,我亦是他唯一的嫡女,四殿下这般把我当做无根无底的民女强抢,鱼死网破起来殿下的名声也毁了吧。” 苏柔后面这段话是说给吴雄听的。 反正都这般了,躲躲藏藏,不如撕开了说。 “殿下晚上想跟我睡在一块,不是喜欢我,而是糟蹋我,若是殿下不走,无媒苟合,与其被人知道贱骂,我还不如寻了绳子,上吊自尽。” 赵煦瞪大了眼,下了床就去摸苏柔的脖子,就像是那处已经受了伤。 苏柔侧脸打掉了他的手。 “卿卿,我喜欢你,我不让你受委屈,没人敢骂你……” 赵煦委委屈屈地叫她。 一关于她,他那股潜意识又不起作用了,让他只能慌张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瞪向吴雄,刚刚还好好的,就是这人出现,让卿卿难过。 被主子的带着煞气的冷眼扫过,吴雄额头渗汗:“殿下,苏姑娘是大家闺秀,你夜闯闺房的确不好,不然我们先回去。” “若是为了我好,殿下还想让我活下去,就别再晚上在我房里出现。” “可我们是……”夫妻。 面对苏柔决绝眼神,赵煦“夫妻”两个字卡在喉咙口吐不出来。 他其实意识到了他们两人似乎是他单方面的认定,有些东西他因为失忆并不清晰,而很多事没明白前,耍赖在苏柔身边才让他有安全感。 要是让他在脑海里想最亲密人的模样,他的脑海里只有苏柔。 苏柔说他们没见过几面,但他就觉得她熟悉,或许是他没失忆前也认定了,他女人的模样就该长苏柔这样。 所以他才不愿离开她半步,看着她模样,听着她说话的语气越来越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家小流氓到底是把无赖表现的多老练,你们竟然那么多人觉得他是装的哈哈哈~ 第十二章 吴雄本来想着主子失忆后的执拗性子,今晚一定会宿在苏柔的房里。 但他还是低估了苏柔的口舌本事。 他不想想,苏柔都能说动赵煦被绑起来进箱子,今夜又是落泪又是以死相逼,赵煦怎么可能不听她的。 赵煦不情不愿离了苏柔的屋子,吴雄扫到主子眼巴巴的样子,心疼的想把苏柔打晕了塞进主子的床上。 不过是个六品官的女儿,主子没嫌她身份低,愿意怜惜她就算了,面对主子的宠爱,她竟然这般嫌弃。 她到底是凭什么?! 他家主子哪里不好了。 吴雄想着,就察觉到主子出了苏柔的院子面色越来越冷,扫过他的眼神,又寒又煞。 泪流满面啊!吴雄心痛难忍,主子你睁开眼看看谁跟你是一边的吧,那女人嫌弃你,属下才是为你着想的那一个!你怎么能把我当做棒打鸳鸯的恶人。 “殿下回来了?” 明辉看到主子转回眉开眼笑,不过瞧到两人的表情,他那股喜意就下去了,本以为主子想起来什么所以回来了,现在看来说不定是被赶回来的。 明辉压低了声音,把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了吴雄,知道苏家人把主子关进箱子,就算当时主子没有表明身份,吴雄也受不住自家主子被这样折辱,但想到主子现在只听得进苏柔的话,又只能压制住那颗找苏家麻烦的心,简直憋气。 “若是苏姑娘心里有殿下,又怎么会以死相迫,属下看苏姑娘对殿下避之不及的样子,分明是对殿下无心,甚至觉得殿下身份麻烦,殿下还是随我们离开苏家,早日回京。” 这里的山野大夫算是什么,京中的御医定能治好主子。 吴雄一心为主,不过赵煦只听见了他说苏柔坏话,听到他说苏柔对他无心,眼里的刀子将吴雄刮了一遍:“她在这我哪儿都不去。” “殿下就不管皇子府了吗?不管麒麟军了?还有诗琴姑娘,殿下都不管了吗?” 他们几人揣测赵煦是把苏柔认成了诗琴,明辉努力提及诗琴,想唤回主子的记忆。 赵煦眉头蹙起:“诗琴?” 他脑子空荡荡的并未想起这个人,连名字也不觉得熟悉,但听他们的语气,能感觉这个叫诗琴的跟他以前有些关系。 难不成他以前身边真有其他的女人。 这个念头让他越发排斥恢复记忆,他们都说曾经的记忆对他重要,但要是那么重要,他又怎么可能忘记,并且不想想起。 如果是关于他家卿卿的记忆,他一定舍不得忘了。 “殿下可否想起诗琴姑娘,诗琴姑娘貌若天仙……” 明辉没说完就被赵煦挥手打断:“有我卿卿貌美?” “呃……”明辉无法睁着眼说瞎话,诗琴姑娘虽美貌,但跟苏柔相比,苏柔似乎更加动人。 诗琴美则美,但也就是个一眼美人,苏柔身上却有另一种美人气质。 温柔的五官透着一股说不清娇媚。 “你在想我家卿卿?” 见明辉晃神,赵煦表情难看,在幽幽烛火下宛若阎罗。 对上主子杀人的眼神,明辉心想不是主子问的,让他比较,他不过回想一下苏柔的长相,主子竟然就生气了。 “属下不敢。” “没有下次。” 赵煦冷冷说完,“想那诗琴也不会如我家卿卿,以后不许再提。” “殿下……” “说罢,卿卿为何生气,我为何不能与她同床?” 赵煦跟吴雄一起回来,就是为了弄明白这些。他脑子混沌,许多道理脑子里没有,只有借着别人的嘴补齐。 他不想卿卿再对他露出那副表情。 泫然欲泣,他想对她好,也想她同样对他,见不得她受委屈。 见主子两句话不离苏柔,吴雄和明辉对视一眼,只有认命跟主子说他想知道的一切。 听到原因是没有成婚,赵煦立刻道要向苏家下聘。 迫不及待的样子让吴雄吓了一跳。 “殿下你的皇妃需陛下钦点,怎么可能草草成婚,再者殿下未曾失忆前,已经挑好了几家人家,打算选一家联姻……”在赵煦不高兴的目光下,吴雄硬着头皮跟他说道理。 “那几家里没有那个诗琴吧?” 赵煦突然问道。 吴雄愣了下点头:“诗琴姑娘虽然得殿下青眼,但身份配不上与殿下,别说皇妃,便是侧妃她也不成。” 而苏柔稍微好一点,苏腾安前途光明,赵煦又是真心喜爱,至少能混个侧妃。 赵煦眉头皱起:“我以前还真不讨人喜欢。” “殿下?”吴雄一惊,不懂主子的意思。 “你们说来,我似乎对那诗琴不错,但我却不打算娶她,为了前程连挑相伴一生的人,也是衡量世家权利,找个能稳固我势力的家族联姻。” 赵煦说着啧了声,觉得这些人说不准认错人了,他怎么可能那般。 若是人生过成那样多无趣可怜。 就算他们说得四殿下是他,那他失忆估计是厌恶了之前那种生活,想要重新过一生,不那么乏味。 “殿下分得清轻重缓急,有这样的主子是我们的福分。” 吴雄再傻也看得出赵煦一直在排斥曾经,联想到他在苏柔屋里说的话,就怕主子哪儿不对,不愿意恢复记忆,“殿下答应过苏姑娘要照顾她,若是殿下一直不恢复记忆,让别有居心的人知道,一定会设计殿下,恐怕难保安危,又怎么保护苏姑娘。” 吴雄想用苏柔来改变主子的想法,却没想到主子听完,眉头挑起:“没有过去的记忆我便不是我了?想不起以前我依然四皇子,怎么会照顾不了卿卿。” 这话倒是十分有道理。 几人一愣。 赵煦眯眼扫过屋中几人,像是下定了主意:“与我说说,我掌握什么权利,我要保护卿卿,顺利应当的娶她都需要做些什么?” 赵煦的状态像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至少没再排斥他们的存在,还有曾经的身份。 不过想到这一切都是为了个女人,吴雄跟明辉又是种说不出的滋味。 可与主子说到三更天,吴雄跟明辉退下,两人的表情都复杂万分。 “殿下这样总让我觉得怪异。” 就像是有了一个新主子。 但赵煦时不时露出神态与决断都与往常差不离多少,让他们清楚主子还是主子,只是忘记了事。 “以前的殿下会把女人看得比自己还重吗?” 两人想起赵煦以前面对美人都是兴趣缺缺的模样,还有人试图勾引他,被他亲手掐死在床榻上。 他们的主子冷静,手段狠厉,从未见他为了谁做什么,女人的背后若是没有家族,对他没有丝毫用处。 他们这些心腹都知道主子没失忆之前,已经打算跟沈家,也就是主子外家的姑娘定亲,表哥表妹算是一桩美事。 “就怕主子现在这样,但什么时候恢复了记忆,发现原本的安排一团乱。” 明辉一说,两人打了个颤。 想想那时候主子会露出的表情他们就害怕。 “但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 两人一脸苦相。 “只求白先生快来,我们是劝不住殿下的。” - 大概是最糟的事情已经出现了,苏柔后半夜倒是睡得好,睡足了才起了洗漱。 肌肤莹白细嫩,美貌依然,没有没睡好的憔悴痕迹。 夜里又下了场雪,远处的青山已经见不到青色,皑皑白雪与苍穹相连。 太阳没出来,不过天地亮堂洁净的让苏柔出门就闭了闭眼适应。 道上的积雪下人都清除干净了,但是木屐踩在干净的石板上,苏柔忍不住心痒痒的往旁边干净的雪地上踩两脚。 木屐地下印了梅花,一脚上去便是几个梅花印。 春桃瞧着:“这倒像是猫踩得印子。” 她们家姑娘脚小,走路又轻巧,留在白雪地里的痕迹,倒像是调皮的猫儿在雪地里跳过。 “厨房李家的养的母猫生了崽,也不知那大黄猫是找了什么公猫,一窝崽子里有一只纯白的,眼睛一只黄一只冰蓝,瞧着可好看了。” 春桃思维发散的很,说着说着就能说到真猫身上。 不过苏柔被她说得有了几分兴趣。 “有那么好看?” “奴婢去拿点心的时候瞧过几眼,还是只小奶猫,人靠近了就喵喵叫。李家的说要送到姑娘的院子来,奴婢怕吵着姑娘,就没应下说要先问姑娘,这都几日了我现在才想着问。” “等会从娘那儿回来,你们带过来给我瞧瞧。” 苏柔喜欢小可爱的东西,之前裴哥儿小,又爱跟她玩,她怕古代的宠物比不上现代,驯养不好就没养,如今裴哥儿大了她倒是可以养一只陪她。 春桃觉得那只猫漂亮的很,看姑娘的意思很可能要养,开开心心的在旁学猫叫,苏柔被她逗得直乐。 不过她这份好心情,到了正院,听到苏芸抽泣的哭声就迅速消散。 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她爹还是太心软了,本以为会关苏芸几天,竟然还是放出来了。 而苏芸看着该是被她爹的态度吓到,所以大清早了,就上正房这儿哭诉。 打帘的丫头唤了声二姑娘好,苏柔听到屋里的声音一顿,旋即发出比刚刚更大的哭声。 第十三章 周氏生病这段时间,苏芸避之不及,一次也未曾来过正房,生怕染上了风寒受罪。 这会儿事关自己倒是不怕染病了。 一大清早匆匆到了正房,生生把周氏给哭醒了。 苏柔打帘踏进外厅,周氏的大丫头碧玉就迎上来了,低声在她耳边道:“大姑娘跟夫人哭诉,说姑娘吩咐书房的侍卫不许她与老爷说话,还道姑娘下令让下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侮辱她……” 苏柔昨日听了下人禀报,才知道赵煦的勋卫把苏芸给摔了,没想到苏芸把这件事算到了她的头上。 内室与外间虽然一扇折门,但里头却不算暖和。 苏柔扫了眼打开的轩窗,不用想就知道是周氏怕药味熏到苏芸,所以生着病还把几处窗户打开通风。 “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周氏素面朝天,头上只是用一根翠玉挽了发髻,见女儿过来,边安抚苏芸,边朝她问道。 苏芸说了那么多,是想周氏开口就质问苏柔,可苏柔来了,她却只是柔声询问,苏柔欺负她,跟苏家出什么事有什么关系,周氏就是看着大方为她好,实际上只护着亲女儿。 越想,苏芸越觉得自己无依无靠,哭的更大声,扯着嗓子干嚎:“若不是昨日二妹妹说我无父无母,我什么都不要,不能出院门一步,我都不知道二妹妹那么嫌我碍眼,我命苦,娘亲早逝,爹爹又因为救了叔母跟二妹妹去了,我不过一个弱女子,二妹妹也容不了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苏芸泣不成声,挣扎着想去撞柱子。 她是什么性子,苏柔还能不知道,哪会真的撞上去,但周氏吃她这一套,连忙拦住,眼眶都红了。 “是叔母的错,害了你……” 当然是她害了,不止她还有苏柔。 两个害人精过着好日子,而她却活得水深火热。 苏芸泪眼婆娑:“叔母拦我做什么,我反正在苏家也碍二妹妹的眼,不如死了干脆,跟我爹娘一家在底下团圆。” “柔儿给你姐姐道歉!” 周氏苍白着脸,太过心急,又咳了起来。 苏柔就知道会这样,每次苏芸一哭,把去世的大伯抬出来,周氏就会无条件退让。 她明白周氏心怀愧疚,所以对苏芸无底线。 扫到苏芸在周氏怀里边哭,脸上还挂着泪也不忘得意洋洋的瞅她,平时就算了,现在苏家一团乱,苏柔只当没听到周氏的话。 “大姐去书房时我根本不在,更别说交代书房的下人,大姐被爹下令带回院子,我也是后来才知晓。” 苏柔声音柔软,像是极力不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委屈,“外院跟内院划分清晰,书房是爹办公的重地,拦着大姐的侍卫,我听说并不是府中人,如果是爹的属下,恐怕只听爹的吩咐。” “那你说我那些话又怎么说?!” 看苏柔一两句就要把关系撇清,苏芸怒目而视。 “我说了什么?” 反正不认就是了,苏柔拿了帕子弯腰靠近苏芸,想为她拭泪,苏芸愤愤躲过,苏柔脸上的温婉一顿,涌上丝丝难受,但手依然伸着固执的想擦掉苏芸的泪。 “大姐……” 苏芸被她烦着,打开了她的手。 “啪”的一声,苏柔捂着手哎呀叫了声。 遇到赵煦之后,苏柔学会不要随意在路上救人,还有装委屈。 不过几个动作,屋里的气氛又换了换,苏芸想哭也哭不下去了,周氏忧心的看着自己女儿:“疼不疼……” 苏芸瞪向周氏。 周氏改口:“芸儿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心急。” 苏柔不辩解,一双沁水的眸子定定看着母亲。 周氏怎么可能不懂女儿的委屈,一时间眼眶又红了,但又不能斥责苏芸,急的捂着唇轻咳。 苏柔觉得周氏的感情要是换成电视剧男主角,苏芸就是她心怀愧疚曾经的白月光,她就是现在的真爱。 因为已经把真爱当做了自己人,觉得真爱懂事,态度上就一直想补偿白月光。 这种情节走下去,两边都落不到好,一个都留不住。 不过苏柔始终没苏芸任性的本事,舍不得看周氏病中忧虑,退了步道:“大姐应该是误会了什么,等到爹爹有空问爹爹就是。” “你真没跟二叔说什么?” 苏柔摇头:“大姐不信,我可以发誓。” 都把人逼到发誓了,屋里的人看苏芸的目光都有些异样,周氏也愧疚的很。 苏芸虽然脑子拎不清,但不是傻的,见苏柔三言两语,情势就越来越往她身上倾斜,心里气的不轻。 以前她觉得苏柔性子软,昨天她骂过她之后,她就彻底明白她的秉性。 矫揉造作,偏偏只有她一人看清了她。 “夫人,二位姑娘,表少爷拜见。” 大约是怕了苏芸的胡搅蛮缠,在外头守门的小丫头刚传话,碧玉便大声说了出来,声音带着救星来了的喜意。 三人一怔,提到表亲自然是想到了周家。 周氏:“是阿云来了?” “不是阿云表少爷,是赵少爷……”小丫头只是说了两句,碧玉只知道是个生面孔的表亲,“赵表少爷已经见过了老爷,特意过来给夫人请安。” 听到赵字,苏柔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真锦帘打起,就露出了赵煦那张英俊过度的脸庞。 吴雄跟在他身边,但被小丫头拦住,纠结了会朝苏柔递了个眼神,老老实实退出去在屋外等着。 表亲? 苏柔想就知道她爹没那个胆子跟皇家攀亲,而吴雄也不可能让他家主子自跌身份,所以表亲这事只可能是赵煦定的。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想法。 比起昨日,赵煦的神采又正常了些,一身墨色银纹锦袍,头带玉冠,让本来没怎么有精神的苏芸愣了愣,下意识整理自己的衣物。 苏家祖上没多少根底,周家更是普通。苏芸听着是远方亲戚,就想到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没想到是为那么出众的公子,眼泪都擦不及时,急忙站起差点踩到衣摆绊倒。 而屋里的丫头看到赵煦的反应都差不多。 偷看又不敢多看,暗里摆了摆头上的绢花,想被赵煦注意到。 只有春桃表情怪异,虽然面前这人换了衣裳,但分明就是姑娘救得那个傻子啊。 苏柔想到春桃见过赵煦,朝她轻轻摇了摇头,春桃触到自家姑娘的眼神,原本冲口而出的话才止住了。 “慕苏见过夫人,跟两位表妹。” 赵煦应该是跟吴雄学了如何见礼请安,手指搭着,端端正正的行礼问安。 赵慕苏? 苏柔听着这个名字额角就跳了跳,突然羡慕起失忆这件事了,失忆了就可以不要脸皮,活得快活洒脱,多好的一件事。 “见过慕苏表哥。” 苏芸脸蛋通红地福了福身,苏芸回礼了,赵煦迅速看向了苏柔。 那双眼睛太亮,苏柔完全无法忽视,而且见其他人也因赵煦的视线看向她,未免露出什么马脚,苏柔只能跟着福了福。 “表妹不用多礼。” 赵煦脑子一天比一天好用,这会儿已经会在人面前做戏,磁性的嗓音听不出任何不对,不过看着苏柔勾起的嘴角,却像是偷了蜜。 周氏从未见过赵煦,也记不得他们家有什么姓赵的表亲,请了赵煦坐下,就问了他。 苏柔看向赵煦,他面对她就像是只有七岁,从她爹和吴雄的表现看来,赵煦能应对问题,但毕竟她自个只见过他傻的样子,看向他的目光不免忧心。 不过赵煦的表现却出乎她的意料,正经八百的编了一个故事,说她爷爷跟他爷爷是表亲,当年感情十分要好,不过因为搬家逐渐失了联系,但他爹一直记得她爷爷对他家的照顾,与他说了苏家的许多事,所以他特意来青城寻亲。 赵煦神情认真,苏柔都要真以为苏家有他说的那么一门亲了。 “柔表妹……” 赵煦说完,似乎察觉到有人一直看着他,回眸看向苏柔,眼神有些疑惑,不过旋即就笑了起来,薄唇微抿,这个笑在他脸上看着还有几分不好意思的腼腆。 周氏见状心里轻笑,自己女儿虽然看着四平八稳,但毕竟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见到容貌出众的异性也会瞧得愣了神,而且还被人家逮个正着。 “二妹妹怎么能一直盯着表哥看,姑娘家怎么能这样。”苏芸暗暗咬牙,话里带刺。 苏柔:“……”她好疲惫。 “卿……柔表妹看着我,我觉得很好。” 赵煦笑的更腼腆了,苏芸一噎,她没想到赵表哥也被苏柔装模作样的姿态骗住了。 “咳,表哥打算在府中小住一阵?” 苏柔受不住的转移话题,盯着赵煦,警告他别再说什么不该说的。 接收到苏柔的警告,赵煦格外乖觉,只不过似乎有些乖过头了,眨巴眼睛,柔声道:“嗯嗯,表妹,我要住一阵子。” 屋里的丫头听着赵煦乖顺的语气,忍不住都望向了苏柔,感觉到屋里的气氛,苏芸胡搅蛮缠苏柔都没气红脸,但此时却后双颊泛起嫣红。 看着卿卿娇花含羞,赵煦心头得意。 那群属下啰里啰嗦,倒也有几分用处,表哥表妹果真是美事一桩。 以后他不要当什么沈家姑娘的表哥,只当他家卿卿的表哥。 第十四章 苏芸脸色铁青,倏然站起,不过看到赵煦惊讶地看向自己,硬挤出了一抹笑。 “慕苏表哥,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赵煦这才注意到她脸上的泪痕,想到她是他家卿卿的姐姐,赵煦打起精神道:“不舒服得看大夫,大表妹去喝药罢。” 对赵煦来说,对待除了他家卿卿以外的人,这已经是有耐心的态度。 不过旁人听起来,轻易就察觉到了表少爷对两位姑娘的不同。 苏芸气的想当场就拆穿苏柔的真面目,不过怕苏柔又做出什么委屈情态,教赵煦误会她,便看向了苏柔:“叔母身体不适,二妹妹也别一直任性打搅叔母,让叔母好好休息,咱们一同回院子。” 她是想她走,苏柔也得走才行。 得意洋洋的看向苏柔,苏芸本以为她会撒泼留下,再不然也会面露失望,没想到苏柔波澜不惊的,似乎并不在意。 不止不在意,而且苏柔还得感谢苏芸,再在这里待下去,她怕自己会憋不住,气的踩赵煦两脚。 “二表妹要跟大表妹一起走?”他才跟他家卿卿待多短一会,赵煦顿时觉着他家卿卿这个姐姐有些讨厌,“慕苏也不打扰夫人休息,愿夫人静心养病,早日康复。” 周氏的确是乏了,吩咐下人给赵煦准备住处,便差人送他们一起出去。 三人一起出了正房,女眷与外男住的地方截然不同,出了院子赵煦就不得不跟他家卿卿分开。 见着赵煦的背影消失,苏芸回头瞪向苏柔,不等她说话,苏柔下颌点了点跟在赵煦身后的护卫:“大姐可觉得那几人的衣裳熟悉?大姐哭诉说被下人折辱,那人却不是府里的人,现在看来是表哥身边的下人。” 苏芸一愣,她只顾着看赵煦了,苏柔提醒,她才发现那几人的存在。 “表哥竟然有这般不凡侍卫随侍……” 苏芸喃喃自语,在旁的丫鬟听到这话,眼神都止不住异样。 刚刚在正房,苏芸哭得呼天喊地,浑然一副被羞辱的活不下去的模样。 现在知道了罪魁祸首,不止不生气,还高兴起来。 春桃为自家姑娘不平,忍不住道:“大姑娘不是气被人当众羞辱,现在既然知道了与我家姑娘无关,是表少爷没有管教好下人,是不是要跟表少爷算账才对?” 苏芸斜眼:“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奴婢只是怕大姑娘失了面子,叫府里人看笑话。”春桃不愿服输。 苏芸伸手就要教训春桃,春桃往后面一退躲了过去,苏芸巴掌落了空,“哼”了声。 “二妹妹你可得管管你这丫鬟了,我跟表哥的事,轮得上她问?” 春桃倒也干脆,福身认错:“奴婢知错,不该多嘴,大姑娘大人大量别与奴婢一个小丫头计较。” 苏柔身边的人跟她一个样,奸诈狡猾,瞧着就烦。 “苏柔你说的那些话我都记住了,你也给我记住,你的命是我爹救的,若不是没我爹你可不知会被那些贼人怎么样,别与我抢东西,要是你再出言不逊,我有法子对付你。” 今日苏芸本来是想在周氏这里,逼周氏给苏柔一个警告,没想到赵煦冒出来。 现在也不可能倒回主院,不过这份仇,她还记着,不可能轻易跟苏柔算了。 “表少爷的侍卫是昨夜来我们院子那个。”回了院子,杏雨几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昨天吴雄瞎吼吼的来唤人,她们都还记得呢。 不过吴雄说的明明是老爷叫姑娘,人却是表少爷的下人。 所以说昨天晚上姑娘到底是见老爷了,还是见表少爷了,几个丫头瞅着姑娘。 苏柔慢条斯理的坐下喝茶:“我之前与赵表哥见过一面,昨日爹爹有些话问我。” “表少爷的容貌真俊朗,看着像是从大地方来的,身边的几个侍卫也不一般。” 几个丫头跟着苏柔都见过些市面,一看就晓得赵煦的出身不凡,苏芸想必也看出来了,所以才一副扭捏作态。 几句话的功夫,丫头们就明里暗里劝苏柔抓住赵煦了。 苏柔觉得好笑,知道她们是瞎起哄,把人打发走了,就留下了春桃。 “姑娘,表少爷不傻了?”春桃都快憋死了,跟着姑娘去山上的大丫头只有她一个,所以杏雨他们不知道,但她认得分明,表少爷就是姑娘之前救的失忆傻公子。 “你看着他还像傻的?” 春桃迟疑:“看着是不像了。” 她觉着在正院赵煦说话与之前见面已经不同了,但她无意看到他看主子的眼神,忍不住还是觉得奇怪。 赵煦像是不傻了,但还是粘着她家姑娘。 “姑娘为什么不跟夫人说救了表少爷,因为大姑娘在?大姑娘的性子,姑娘不说是对的,要是知道姑娘跟表少爷之情还有这一段往事,不知道又要生气哭闹,让大伙不得安宁。” 不等苏柔编,春桃这小丫头就已经想了完整的剧情,苏柔笑了笑:“赵表哥出事有些因由,不好叫人知道,你记得别说之前见过他,捂好了嘴巴。” 至于其他的下人,她爹应该已经下了封口令。 “奴婢知道了,那几个小丫头奴婢也会吩咐,教她们别乱嚼舌根,只是……表少爷成亲了吗?” 春桃眼睛亮闪闪的,之前她就觉得赵煦和主子相配,因为赵煦是傻的,又不知道家里有没有妻妾,才觉得可惜。现在没想到恢复记忆了,又是表少爷,那不是正好姻缘天定。 “他不会在青城久留,不过是住几日的功夫,你们平日盯着他的住处,别叫大姐犯傻。” 春桃鼓了鼓嘴,知道姑娘这是排斥了:“奴婢多找几个人盯着,看大姑娘的样子,一定会私自去找表少爷。” 她们都想着苏芸一定会去找赵煦,却没想到赵煦的第一位访客是裴哥儿。 都住在外院,裴哥儿听说家里来了位表哥,心里好奇就窜到了他的厢房。 吴雄记得主子最讨厌小孩,嫌他们又傻又吵,下意识就拦了,赵煦听到动静,记得裴哥儿与他家卿卿堆过雪人,招手叫他进门。 两人互相打量。 裴哥儿先看了赵煦的个头,又看了他的长相。 觉着这表哥看着个高长得不错像是他们家亲戚。 赵煦看裴哥儿的步骤一样。 看了他矮冬瓜的个头,又看了他没长开的肉脸。 卿卿怎么会对这个小个子笑的那么开心。 打量结束,裴哥儿觉着这个表哥十分顺眼,不见外的压着凳子,跳到玫瑰椅上坐下。 “你是我远方表哥?我唤苏裴然,我只知道你姓赵,不知道表哥你全名唤什么?” 赵煦在他对面坐下,有些得意地道:“我叫赵慕苏。” 他本来想叫爱柔,吴雄他们说这名字太露骨,不像是男人名字,容易教人识破,他才勉强改成了慕苏。 “你的名字里有苏字。” 裴哥儿觉得有些惊奇,“你的名字听着跟我们家很有缘分。” “那是自然。”他与卿卿有解不开的缘。 吴雄不忍直视,以前主子看到小孩就皱眉,现在竟然能跟孩子坐在一起说话,听着感觉比对他们这些属下,聊得高兴多了。 “白先生说主子这是以前绷得太紧,如今失忆排斥过往,所以性子南辕北辙。” 收到白先生飞鸽传书,明辉靠着吴雄压低了声音道。 吴雄觉得这推测有理,再回眸看到裴哥儿说起他平时的玩意,而主子听得津津有味,心中一痛:“你说主子是不是年纪变小了?” 吴雄指了指脑子,短短两天相处,开始他不觉得,只是觉得主子对着苏柔有些幼稚,但是现在他却有种奇怪的感觉,觉着主子的年纪忽上忽下。 他只是对他不信任防备的人绷着脸,比如现在他对着苏家小少爷,就不像是刚看到他们那样排斥。 “呃……” “你不是从小就跟着殿下,你说说殿下七八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明辉沉吟:“殿下聪慧过人,少年老成,你让我说,我只能说七八岁的殿下就威势慑人,跟二十多岁的殿下没什么区别。” 吴雄叹气,这说跟没说差不多。 “你说谎!” 听到主子的声音放大,吴雄一愣,连忙上前:“主子怎么了?” 赵煦表情不怎么好看,刚刚还跟裴哥儿聊得好好的,这会儿却流露出嫌弃:“你怎么会跟柔表妹睡在一起?” “我还小的时候,二姐喜欢我,我们是姐弟为什么不能睡一起?” 感觉赵煦不高兴,裴哥儿不甘示弱地回瞪他,“我小时候不止跟二姐一起睡一张榻,而且她还亲亲我的脸。” 小孩子有小孩子自己相处的一套模式,裴哥儿跟别的大人说话,不会拿这些事炫耀,但跟赵煦说话,就不免得意洋洋的说起这些。 说完见赵煦薄唇抿起,裴哥儿炫耀地挑眉毛:“表哥是不是没有关系要好的姐姐?” 这个问题倒是让赵煦思索了一下,如果失去的记忆里,出现过卿卿那样的人,他一定会想起来。 摇了摇头:“无。” 听出赵煦的语气失落,裴哥儿也不炫耀了,拍了拍他的手:“好的兄弟姐妹要看运气,我大姐姐……唉,她不在我不说她坏话,二姐姐跟我说过好多古时候的故事,兄弟姐妹不友爱家宅不宁。” 裴哥儿想跟赵煦讲故事来着,一时间想不起来,扣了脑袋:“远的不说,当今的几位皇子关系就很差,我们寻常人家关系差,不过是吵吵嘴,他们关系不好却会要命。” 吴雄猛烈的咳嗽起来,苏家人到底怎么教孩子的,竟然什么事都跟小孩说,也不怕妄议皇家事传出去掉了脑袋。 第十五章 送走了苏家小少爷,吴雄回头看到主子怏怏的样子,心里骂了苏家小少爷几遍。 不过裴哥儿的话也点醒了吴雄,他还未跟主子说明主子与几位皇子的关系,这关系怎么说个问题,他们有他们的认知,主子没失忆前心里也应该有自己的揣度。 “主子……” “卿卿怎么会亲他?她都没亲过我……” 赵煦喃喃自语,神情失落的无以复加。 吴雄:“……” 原来主子怏怏不是因为兄弟姐妹,而是因为苏柔跟苏家小少爷的姐弟关系亲密。 吴雄硬着头皮:“贵妃娘娘早逝,殿下一直由庄妃娘娘照料,殿下对庄妃娘娘所诞的九公主十分照顾。” “九公主?” 赵煦想了想倒是有点模糊的印象,似乎长得裴哥儿差不多,矮矮的,要低着头才能看到。 也是个让人脖子疼的矮冬瓜。 “殿下想起来了?” 赵煦点头又摇头:“想不想起来又如何,我现在是赵慕苏,做你们的四皇子,也不过是卿卿想让我做。” 吴雄眼泪往心里流。 “那殿下为了苏姑娘,也要知晓其他几位殿下与殿下之前的关系,早有防备,以免回了京城被人察觉殿下忘记了前尘。” 赵煦本不想回京城的,但知道苏家一家会去京城,他既答应了卿卿保护她,自然会说到做到。 见主子点头,吴雄正打算开口,又见主子伸出手,止住了他。 “我不听你言,卿卿与苏裴然说我的兄弟,她都能与矮冬瓜说,与我说一定会说的更清楚。” 吴雄:“……殿下说得有理。” 赵煦期待与苏柔交谈,让吴雄送了信过去,但苏柔那边却拒了,赵煦本来拿着笔在熟悉,打算苏柔过来,写副好字给她看,闻言羊脂玉杆的笔就扔了出去,脱了外裳,闷闷不乐地躺倒在了榻上。 吴雄与明辉对视,吴雄还没走近帐幔,主子沉声:“滚。” 他算明白了,主子心情不好时,就会像是没失忆前的性子,声音阴沉的跟以往没有差别。 “不然去跟苏姑娘说说?” 明辉心疼主子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吴雄点头,亲自去找了苏柔。 不过片刻便面色怪异的回来。 “苏姑娘怎么说?” “她让我们找几个丫头伺候主子……找貌美的。”后面一句话,吴雄说的艰难。 苏柔把他们主子当做什么人了,以前又不是没有人往皇子府送美人,他们主子冷静自持,从不贪恋美色。 “我觉着这主意不差。”明辉突然道,“殿下现在不是与以往截然不同吗?而且还觉得以前的自己哪儿都不好,不愿认以前的自己是自己。” 所以以前不喜欢美人,不代表现在不喜欢。 吴雄想象不到主子左拥右抱的场景,不过也不想主子再继续热脸贴苏柔的冷屁股,咬牙去办。 不就是美人,他就不相信这城中找不到比苏柔貌美的。 打发了吴雄,晚上睡觉苏柔特意让丫头把窗梢都插好了,终于睡了个安生觉。 隔日,苏芸去寻赵煦,不过被吴雄拦了下来。 苏腾安晓得这事严重,容不得苏芸胡来,特意交代她不能去打扰赵煦。 越是这样,苏芸越肯定赵煦身份不一般,只是苏腾安严防死守,还拍了妈妈守在她的院子,她根本就见不着赵煦,气的直跳脚,连周婉容找她,都被她迁怒骂了一顿。 苏柔听到这些就放心了,苏芸想怎么嫁都随意,但碰不得现在的赵煦。 除此之外,赵煦那边派了几次人来,赵煦还写了几封书信,苏柔都原路退了回去。 赵煦大概也是怕了苏柔那次决绝要自尽的模样,被拒了也没不管不顾的往她屋里钻。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之前的安宁。 不过就不知道这安宁是暂时的,还是能一直维序下去。 这几天苏腾安想顺了道理,见着女儿不愿跟四皇子扯上关系,跟下定了决心:“本打算到了京城,在为柔儿你找户好人家,但现在这状况,若是想跟四殿下划清界限,可能得委屈你。” 话说出来,苏腾安眉头紧皱。 青城好人家不是没有,但他怎么可能舍得千娇百宠的女儿远嫁,等到他们去了京城,女儿被欺负了,送封信都要千里迢迢。 说来说去就是四殿下,若是他脑子正常,就不会有这些麻烦。 苏柔怔了下,她爹的意思是让她先定亲,这样赵煦不管恢不恢复记忆,于情于理都不能强占她。 道理苏柔明白,这也是逃脱赵煦胡搅蛮缠的最好选择,但是想到就要那么草草定亲,苏柔心里不怎么舒服。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被年岁逼的不得不嫁,没想到赵煦横插一脚,让她才及笄就要面对成亲。 “柔儿你可是不愿意?” 苏腾安叹了口气,“时局复杂,爹投靠董尚书,就算进了京也只是个小角色,以后就是伤筋动骨,咱们苏家也不会有什么妨碍,但若是跟四皇子扯上关系,事情就没那么简单,爹也舍不得你去蹚浑水。” 之前苏腾安还有拼一拼的想法,但仔细思虑,还是更愿意保全家人。 “爹是为我好,道理女儿明白,女儿愿意。” 苏柔点了头,但出了书房,眉头却一直没有舒展。 她知道她爹做这个决定,大部分原因都是为了她,越这样她心里越过不去。她嫁出去简单,但这明摆打赵煦脸的举动,彻底就把苏家推到了四皇子府的对立面。 也不知她爹打算如何解决。 赵煦怎么就不快点恢复记忆,看吴雄他们那边的动静,赵煦一点见好的迹象都没有。 紧皱的眉,回了院子见着猫才好了不少。 春桃上次跟苏柔说了后,就把厨房的小奶猫抱到了暄和院。 小猫咪眼睛滴溜溜的,不怕生,抱着只会喵喵叫,也不抓人。 一身白毛,乖巧的让人心都化了,苏柔看着喜欢,就把猫留在了院子。 裴哥儿拿着穗条逗猫,见姐姐回来,笑嘻嘻地道:“小鱼懒洋洋的,想要我这枚玉佩,也不跳起来,只是伸爪子抓。” 说着,裴哥儿甩了甩手上的玉佩。 “说明它并没有多想要。” 苏柔拿过他手上的玉佩,弯身给他系好:“好好的玉佩拿来逗猫,打量弄碎了,我不会揍你。” “二姐才不会呢。” 裴哥儿得意地笑了笑,“二姐又不是大姐了,才舍不得揍我。” 说完,苏柔伸手在他的脸上一捏,手劲可不小,裴哥儿哎呦叫了声,不过也不生气,抱着小鱼跟着姐姐一起回屋吃点心。 “赵表哥也想看小鱼呢,二姐你说我能不能带小鱼去给赵表哥看?” 自家姐姐养了一只好看的小猫,裴哥儿自然跟赵煦炫耀了,赵煦似乎很有兴趣,说想过来看。 姑娘的院子怎么能让外男随便进,裴哥儿就说带出去给他看。 听裴哥儿提起赵煦,苏柔犹豫了一下,这几天得罪吴雄他们狠了,猫拿过去缓和关系也好:“带着去吧,不过要小心些,别让小鱼抓伤了人。” “我知道,再者小鱼那么乖怎么会抓人。” 小鱼似乎听到他们再说自己,在裴哥儿怀里奶声奶气地喵喵叫,表示自己没有任何的攻击力。 苏柔笑了声:“别太打扰表哥,觉得差不多就回院里练字。” “好!” “喵!” “表少爷跟小少爷真合得来,大少爷在家时,小少爷都没那么爱找大少爷玩。” “大哥读书起来认真仔细,裴哥儿又爱捣乱。” 苏柔笑了声,想起以前裴哥儿爬到大哥的桌子上,把他画了一整天的画,添上了一只王八。 “小少爷说表少爷写得一手好字呢。” 杏雨给主子新沏了杯茶,“小少爷说表少爷的字写的比先生好,说要跟表少爷学,不要先生。” “我能看他只是偷懒想玩。” 不过赵煦的字该是不错,她记得他师从覃大学士,小时就有文曲星转世的美誉,皇上还因为他做出一首好诗,设皇宴庆祝。 不年不节,却在宫里大摆宴席,只是庆祝赵煦做出了一首好诗。 当年她听到这事的时候,还想树大招风,赵煦说不定活不到成年就被弄死了,没想到人不止活到了成年,还落在了她家头。 看了账本,苏柔练了一会琴,本是想静心,不料心越弹越乱,反倒崩断了弦。 “姑娘没事吧!” 春桃抬起主子的手,见白皙的指尖肿出了一条线,急急忙忙去拿药膏。 苏柔低头看手上的痕迹:“不必忙了,一会就能消下去。” “姑娘皮肤脆,还是擦了药稳妥。” 给手指仔细抹了膏药,春桃打量主子的神情:“姑娘是不是心情不好?” “唔……” 苏柔推开了暖阁的窗,外头的鲤鱼池结了冰,上头的石桥堆了雪,成了一架雪桥,寒风撩起冰上的水汽,仙气缭绕。 美妙的景色也消不除她心中的郁气。 “怎么就被局限在了圈子里……” 为了不跟赵煦搅合在一起,就要像逃似的找个男人嫁了,这样好像能获得更多自由,可她怎么就越想越憋屈。 第十六章 跟吴雄说找漂亮丫头伺候赵煦,倒不是苏柔随口说说,而是抱了让赵煦移情的想法。 她一个女人,见到漂亮姑娘,心情都会明朗几分,何况是男人了。 赵煦失去记忆,整个人懵懵懂懂,面对诱惑应该跟刚出炉的新鲜菜鸟差不多。 她不假辞色,都能让他迷恋的看着她,几个漂亮丫头引导他,正好皆大欢喜。 不过事情的发展跟她想象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吴雄真弄了几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府里还热闹了一会,说那几人漂亮的如娇花,身段弱柳扶风,穿上华衣就像是哪家精心养出的姑娘,为此苏芸还发了一阵火。 也不知是如何吴雄怎么跟赵煦说的,前两日还无事,第三夜那些丫头就惹恼了赵煦。 苏府灯火通明,皆是因为赵煦拎着女人往府外扔。 几个姑娘吓得脸哭都不敢哭出声,一个个煞白着脸,满脸泪痕,像是鹌鹑的被赵煦拎着。 吴雄跟明辉两人面色比起这些女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走在主子身旁想帮忙,被主子一瞪,手又缩了过去。 “好像是表少爷的下属给表少爷安排伺候起居的丫头,但那些丫头不安分,惹恼了表少爷。” 几个丫头围着主子咂舌。 苏府除了苏芸之外,都是和善不过的主子,她们从来没见过这阵仗。 “在夫人那儿见到表少爷,奴婢还觉得他是温柔的性子,这些天听说雪柳说,还说表少爷有一颗孩子的心,跟小少爷说话像是个孩子似的,没想到发起脾气来那么吓人。” 用看到当时情形的人的形容,就是宛如阎罗王,脸黑的让人腿软,就是可怜那些姑娘的,都不敢上前求情。 “本来府里有些小丫头生了点心思,现在全都老实了,路过都绕着表少爷的院子走。” “表少爷这是正直,对待那些心思不纯的丫头,就该这般!”春桃见几人都一副表少爷是魔鬼的模样,愤愤为表少爷说话,“姑娘你说是吧?” 苏柔没点头也没摇头。 她知道的比这些丫头知道的多一点。 那几个丫头被赶出苏府,她跟她爹去善后,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吴雄他们暗示了要她们好好伺候赵煦,但也没让她们着急爬床什么的,其中有个丫头是个不安分的性子,见赵煦有财有貌想攀扯富贵,趁赵煦睡着上他的床扒衣他衣裳。 赵煦逮个正着,不知道怎么就那么生气,折了爬床丫头的手脚,其他丫头算是被迁怒,一同大晚上被扔出苏府。 不止该说赵煦下手算狠还是算轻,那丫头的四肢没彻底断掉,只是骨折。 如花似玉的姑娘成了一滩烂泥。 听着大夫为她接骨,她凄厉的惨叫让苏柔胆寒。她见着的都是好说话好欺负的赵煦,这会儿才能体会到传言中四皇子的暴戾残忍。 心情复杂不利爽,苏柔在浴桶里泡的格外久,加了两次热水,感觉皮肤都有起皱的迹象,才慢悠悠的起来。 “小鱼又不知道钻到屋子哪里了,怎么叫都叫不出来。” 春桃边为主子熏香,边抱怨道。 “找不到就叫它跟我睡就是。” 小鱼来了宣和院后不喜欢睡猫窝,每天晚上不知道跑到哪儿躲着,苏柔早上醒来的时候,张眼就是一团软绵绵窝在她枕头边上。 见了赵煦如何对那几个丫头,她脑里的那根弦始终绷着,晚上有猫陪着睡,反而安稳。 “小鱼哪来的福分,能一直睡小姐的绣榻。” 夏荷笑着打趣,说完也没继续找。 换了寝衣,听到寝卧传来喵喵叫的声音,苏柔笑了声。 “小鱼催着我休息呢。” “真是只娇猫。” 主子不爱丫头守夜,春桃几人收拾收拾出屋。 走近床榻,苏柔心尖不知怎么突然跳了下。 掀了幔帐,瞅着被衾鼓着的那一块,苏柔在原地站了片刻手才伸了上去。 “喵。” 被衾里传出来的叫声闷声闷气,虽然极力模仿,但比起小鱼的叫唤,这嗓子一点都不奶。 掀开被子,触到赵煦期待的眼睛,苏柔吐了口气。 该来的还真的怎么都躲不过。 “喵喵喵……” 赵煦抬起手,像是要学猫咪舔手掌,苏柔盯着他手背上的抓伤,眉头微蹙:“你的手被猫抓伤了?” 养了小鱼几天还没见它抓过谁,但赵煦摊开手背,上面的红痕分明是猫抓的。 赵煦眼泪汪汪:“好疼。” “看大夫了没有?” 苏柔捏着赵煦的手看,伤痕很浅,但这个时代没什么狂犬疫苗,被动物抓到可大可小。 赵煦要是死在苏家,他们苏家整个完蛋,她也不用纠结嫁不嫁人的事。 赵煦摇头:“我没让别人瞧见……那猫是卿卿你的。” 所以要是让吴雄他们知道他被猫伤了,一定会把账记在苏家上。 这话说的还挺懂事。 苏柔甩开了他的手:“你不是应了我,不会随意再来我的屋子?” 赵煦趴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像是假装听不见逃避苏柔的问题。 “四殿下……” “卿卿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赵煦埋着头,哑着声道。卿卿有家人,对矮冬瓜笑,还养了一只猫,把他推给那些女人,是不是打算再也不见他了。 “我努力在为卿卿做好卿卿想要的,卿卿却不见我。他们说卿卿是你要那些丫头留下,我才忍着她们,她们身上的味道好臭,却一直在我眼前晃,眼神也好恶心,但卿卿说我该有丫头,所以我忍着……” 赵煦委委屈屈,不想让苏柔看到他现在的表情,他真的很讨厌他们说的四皇子,他不是那个人,他不想操控人的生死,也不想高兴不高兴都板着脸,让人看不懂喜怒。 他不想跟别人争江山,不想承担那些属下的生死,只想对卿卿笑,让卿卿对他也笑,他们一次吃点心一起游玩,睡着一起,亲亲密密永不分离。 他想每日都高兴。 可是为了卿卿,他努力去学四皇子的一切,他想要让她开心,想让她一直跟他在一起。 但她却躲着他。 赵煦缩成一团,整个人透着颓废沮丧,面对他的指责,苏柔愣了愣。 她没想到吴雄把那些丫头留在赵煦的身边是借了她的名头,不过也的确是她让他们找的女人。 还有她对他说得那些话,当然是权宜之计,但是他一副认真的当做命令去做,现在没有受到表扬,现在一副想说她骗人,但又不敢指责的样子,苏柔实在想象不到这样的人,昨夜能折断一个女人的手脚。 “卿卿说什么,我都做,就是别不要我……我害怕。” 记忆里过往都蒙了一层纱,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以前的模样,对于他来说,那个跟他长得一样的男人,就是另外一个人。 他们除了脸一样,就没什么地方一样,那个人有忠心的属下,有家人兄弟,而他只有卿卿。 如果卿卿不要他,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赵煦抬起头,黑眸水光潋滟,湿漉漉的倒是有点小鱼了。 “卿卿喜欢猫,我也可以做卿卿的猫,我也会叫……” 苏柔听不下去捂住了赵煦的嘴:“好了,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苏柔去桌台上拿了药膏,让他伸出手:“没有肿起来应该没有大事,先涂药膏,要是等会感觉哪里不舒服就叫大夫。” 赵煦扬唇点头。 “四殿下,我帮你恢复记忆。” 擦好了药,苏柔在床边的绣凳坐下,认真地看着赵煦。她想明白了,比起逃避,被困在一个死循环里,她更愿意参与过程。 “无论是恢复记忆,还是永远记不来,用你现在的性子面对前路,我都帮你。” “卿卿……” “我知道你信任我,因为你信任我,苏家就跟四皇府脱不开干系,所以我帮你。” 听了她爹的话,她不是没想就那么逃避过去,先嫁了解决眼前困境,以后的麻烦,以后再说。 但赵煦的样子,怎么可能让她嫁,估计她后脚上花轿,赵煦就前脚藏在里面了。 关于皇帝是不是真心宠爱赵煦众说纷纭,若是纯粹拿来当挡箭牌,又怎么会给他实打实的兵权……这些事情,她以前不过至少表面,如今却要去了解了。 “卿卿,我知道你舍不得我难过。” 赵煦一脸满足,眯着眼往苏柔的身上靠。 苏柔冰着脸躲了过去:“四殿下,我不是为了你好,是为了苏家是为了自己,殿下要是想让我亲近你,就拿出本事来……” 苏柔挑起了他的下颌,徐徐靠近,见赵煦脸色红起,眼里浮现期待,苏柔轻笑了声:“想要同枕共眠,殿下得像个男人,得让我做全天下都羡慕的女人。” 她穿着寝衣,本来系的就不紧,此时弯着腰,宽大的衣领滑落到肩头,露出莹白光滑的肩头。 媚眼如丝,绽放出与平时不同的美。 “卿卿……” 赵煦着迷地看着这样的卿卿,心里升起来一种之前没有过的感觉。 就像是对卿卿的喜欢变得更激动更汹涌。 他隐约明白了什么,却又像是一知半解,只能让这种感觉在身上乱窜,找不到出口,拥挤的快让他爆炸。 第十七章 【修】 赵煦的目光炽热,黝黑的眸子透出让人无法忽视的渴望。 苏柔被他看得不自在,她是打算□□,可没打算现在就献身。 拢了拢衣裳:“我会尽我所能帮助四殿下,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四殿下能给我份承诺。” 衣裳她才拢上去,赵煦突然伸手一拉,圆润的肩头又露了出来,在昏黄的烛光下秀色可餐。 苏柔:“……” 这算是什么情况?! 苏柔本以为赵煦动了什么心思,但看他也只是继续盯着她的肩看。 “卿卿要我写什么承诺?” 触到卿卿呆怔的眼神,赵煦舔了舔唇,手指顺着她的肩颈的脉络滑过,感觉到皮下的青筋跳动,手指微颤,从指尖涌起一阵酥麻,直窜心口。 这种感觉让赵煦上了瘾,手指上下游移,脆弱的经脉,在他的手下颤动。 “卿卿你的皮肤嫩嫩的好舒服。” 赵煦眯着眼,终于找到了一个词来形容他此时的感觉,好舒服。 明明是他在摸卿卿,不是卿卿在摸他,但他却觉得舒服。 屋里的地龙烧的热,苏柔本来脸就有些发烫,此时因为赵煦的话,耳尖烧了起来,滚烫烫的,她不用看都能猜到她耳尖一定红透了。 苏柔再次拢起衣服,顺便瞪了赵煦一眼,警告他别再继续搞小动作。 赵煦喜欢她露肩的模样,但是被波光粼粼的眸子一嗔,脑袋一空,抱着被衾躺在床上。 他躺下的感觉很怪,不像是人正常的躺倒,软趴趴像是要化了的一样。 赵煦不知道是不是在屋子里闷久了,这些天皮肤闷白了不少,此时脸色红红地半埋在锦被上,眨了眨眼看苏柔:“卿卿我好舒服,你刚刚那样瞧我,我浑身变得软绵绵的。” 苏柔:“……” 苏柔觉着她前十多年的人生,接不上话的次数都比不上遇到赵煦以后多。 想来原因是因为赵煦太坦诚,他就像是一张白纸,表达情绪也不转弯,什么感觉都用直接的方式表述出来。 屋中设有小桌,笔墨也备的有。 苏柔磨了砚台。 “留花翠幕,添香红袖……” 这句诗瞧着灯下的苏柔,从赵煦的脑海里冒了出来,翻身坐起,赵煦拿过了苏柔手上的墨块:“这东西又硬又脏,我替卿卿来。” 他愿意代劳,苏柔乐得轻松。 “我帮殿下需要一份保证,需要一份能保证苏家安稳的承诺,还有我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殿下再未成事前,还是在外人面前跟我保持一定距离,比如卿卿这个称呼,还是别叫了。” 赵煦手顿了顿:“卿卿不信我?” “殿下不是说觉得吴大人他们说的你不是你,殿下失忆前后的性格相差太大,我只是想寻求一份安稳,跟信不信任没有关系。” 其实就是不信。 外头的传闻可能会以讹传讹,但看吴雄他们对赵煦的态度,看赵煦对那几个丫头的态度,苏柔就能断定,赵煦没失忆前一定跟传闻差不离多少,是个不好相与的角色。 她当然会怕他恢复记忆之后,想起这些日子的犯傻,恼羞成怒严惩苏家。 “人失忆了就会喜欢以前不喜欢的人吗?” 赵煦声音有些低落,有些难受他家卿卿不相信他的喜欢,“如果他们说得那个人是我,我既然是我,那我现在喜欢卿卿,有了记忆自然也会喜欢。” 他不过是排斥自己以前的性格,所以不想恢复记忆,但从来没想过有了记忆就会对卿卿不在喜欢。 “那既然怎么都会一样,写下来也不会改变什么。” 两人对视,赵煦败下阵,坐下起笔。 “殿下就写,承诺恢复记忆之后,也不计较失忆时苏家的无礼,到时候要是觉得我可有可无,请放我自由……” 苏柔还没说完一句,就见赵煦毛笔沾墨,游龙舞凤。 那些丫头说的没错,赵煦写字的确好。 苏家她觉着写字最好的是她大哥,但比起赵煦还是差了些味道。赵煦的字带着锐气,每一笔洒脱中又带着有序,笔触稳而不乱,一看就是以前下过狠功夫练习。 不过字好看是好看,跟苏柔想要的内容南辕北辙。 “我保证一辈子对卿卿好,就算恢复记忆也不惹她生气,宠她爱她,不能为了权势,对别的女人笑,只有她一个媳妇儿,只对她笑,她是世上最好的女人,所以我要努力给她最好,她喜欢的东西……” 赵煦写着写着自己笑了起来,他本来就只想好了第一句怎么写,但是一开始动笔,字就哗啦啦的流泻到了纸上。 “殿下撕了吧,我要的不是这个。” 赵煦鼓着唇迅速把墨迹吹干,然后折好放进胸口拍了拍,重新铺了张纸,“卿卿想要我写什么?” 苏柔扫了眼他的胸口,反正他失忆做得傻事不止这一件,多一件也无所谓了,等到他恢复记忆,再看着写得傻话懊悔恼怒吧。 如愿拿到赵煦写得恢复记忆后不会动苏家人的承诺,苏柔收好了纸张。 “殿下回去休息罢……明日我会去找你。” “哦……” 赵煦恋恋不舍地看着苏柔的床榻,好想跟卿卿一同睡觉。 “卿卿以后别叫我殿下了,唤我夫君好不好?” 当然不好。 面对赵煦期待的眼神,苏柔勾魂一笑:“等殿下掌握了权力,做到了我想让你做到的一切,再提这事。” 赵煦拍拍胸膛:“我可以!” 保证完,赵煦全身充满了力量,不像是来时怏怏的模样,“我回去就看书写字。” 苏柔点头。 说要走,但赵煦忍不住一步三回头:“卿卿,你能不能送我回去?” 苏柔盯着他小可怜的表情,顿了良久,认命点了头。 她打算合作这事,也要与赵煦几个心腹说一声。 经过丫头的事,吴雄心力交瘁,听闻苏柔脑子终于转过弯,愿意做主子的女人,为主子出力,笑的跟朵牡丹花似的。 “苏姑娘是聪明人,知道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省了老朽准备的劝解。” 吴雄他们把希望寄托在白先生身上,但白先生赶到苏家也未起什么作用,并没有唤起赵煦的记忆,也劝不动赵煦。 白先生是赵煦的老师,在所有幕僚中最得赵煦敬重,他都没有法子,说转机在苏柔身上,吴雄他们只有听命。 苏柔打量面前的老人,白先生的年纪算不上大,脸上没多少纹路,只是一头白发把他拖老了不少岁。 “白先生看来,我该如何聪明才能帮到殿下?” 哄睡了赵煦,苏柔不急着走,而是坐下朝白申华问道。 她虽然打算不逃避了,但具体怎么做她没想出来。如果赵煦是个闲散王爷,那他听她的话,她大可以指挥他吃吃喝喝就够了。 可赵煦是皇位的热门继承人,事事都需要他做出决断。 “我试过,殿下只是暂时忘记了人和事,但兵法与谋策并未忘记。” 说起这个,白申华眉梢为难地皱在了一起,“既然苏姑娘想通,愿意成为四皇府的人,我也就不瞒着苏姑娘。” “对于我们来说殿下就像是变了个人,若不是他样貌身形相同,在大事上的判断差不离多少,老朽都要觉得他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其实昨日赵煦风风火火在那几个丫头身上发泄怒气,他们这些当属下的反而松了一口气,这才是他们的四皇子。 “以白先生的看法,四皇子性情大变的原因是什么?” 白申华幽幽叹了口气:“老朽想,四殿下可能是以往绷得太紧,所以一忘记了前尘,就表现出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性子,他从前不在意女人,更觉得男女间的情爱可笑……” 白申华说着扫了苏柔一眼,大约是觉得接下来的话不怎么中听,所以停了。 苏柔却毫不在意地接了下去:“因为四殿下以前觉得情爱可笑,所以失忆后就寻了个女人一往情深,而我恰好是他醒来见的第一个女人,所以他就瞧上我了?” 白申华点头,按着他的推论的确就是这样。 “殿下身处高位,要什么得什么,却未曾得过女子的真心,而他经历的世事太多,也无法对谁付出真心,这大约是殿下的遗憾。” 所以失忆就来完成遗憾。 苏柔斜了眼抚着胡须,一副道风仙骨的白申华。 赵煦被他说得就像是话本里,天上下凡来历情劫的神仙。 “白先生的意思是殿下得了我的真心,就能恢复记忆了?” “苏姑娘这话就太笃定了,一切都是老朽的猜测,按医者所言,殿下中毒跌马,毒伤了脑,若是毒气散了说不定就能恢复正常,但也可能就那么一直忘下去。” 苏柔现在才晓得,赵煦是中毒才坠马。 不过寺庙与苏府的大夫都没看出来,不过是说他脑中有淤血。 “殿下是滨州回京的路途上中了埋伏,这毒是谁下得都有可能,当务之急是回京面圣交付滨州。” 看出了苏柔的疑惑,白申华主动说道。 半年前赵煦打了漂亮的一仗,从北人的手里夺回了滨州,皇上便下令让赵煦直接管理。 滨州土地肥沃,皇上大有把滨州归赵煦的意思,这偏心让其他皇子红了眼。 只是这半年烂摊子收拾的差不多,皇上又急诏赵煦回京,有传言皇上似乎是打算把收拾好的滨州送给九皇子。 若是送给九皇子,那熹妃那边就没必要下毒谋害赵煦了。 苏柔皱眉,仔细想想赵煦的仇家还真不少,要不是实在没法,她还真不想趟着浑水。 “如今殿下依赖你,还请苏姑娘今后多为殿下着想,殿下若是不好,苏家也会被连累。” 看出她的退却,白申华话带威胁。 苏柔扯了扯唇:“我会尽我全力。” 第十八章 【修】 “你说什么?苏柔大清早去了表哥的院子?” 苏芸出不了院门,但一直盯着府里的动静,听说苏柔不知廉耻的去找赵煦,气的砸了满桌子的杯子。 “什么对我跟对苏柔都一样,亲生的就是亲生的,赵表哥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二叔把我关着,却许苏柔去见他!” 苏芸简直气疯了,这苏家二房没一个好人,苏柔还让她别接近周婉容,免得把周氏气出毛病。 她看就该让苏柔的小姨把周氏气死了好。 “把周婉容给我叫进来,我不好过他们也别好过,赵表哥那般的人,怎么能叫苏柔那个矫揉造作的女人给毁了。” 屋里的丫头唯唯诺诺,只有去请周婉容。 等到周婉容来时,苏芸已经整理好了仪容,周婉容晓得自己进苏府,还得靠苏芸,张口就从到尾把她夸赞了一遍。 “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得做别人亲女儿的垫脚石。” 周婉容讪讪,论起来她是苏柔的亲小姨,但苏柔对她没个好脸,她只能跟苏芸一块说苏柔的坏话。 苏府来了个表少爷的事她听说了,而且还听说那表少爷折断了丫头的手脚,那么一个人苏芸还争着要,恐怕出身不一般。 “听说表少爷是千里寻亲,这般费尽周折,是不是与苏家有婚约在身?” 周婉容这只是个猜测,表哥表妹的本就爱亲上加亲,赵表哥看起来身份不一般,又大费周折的到青城寻亲,早着定了亲也说不定。 被周婉容提了个醒,苏芸顿时脑补了不少,觉着她说得十分有道理。 若是无缘无故怎么会来寻亲。 “若是定了婚约,也该是我跟表哥,我是苏家大房嫡长女,苏柔算个什么!怪不得,二叔不准我去找赵表哥,他们竟然是打着欺瞒的主意。” 苏芸已经肯定赵煦不是一般人,不说他的相貌穿着,还有他那些不像是普通人的侍卫,她那次无意撞见,发现她二叔对着那些侍卫的态度都唯唯诺诺的。 昨日还有个道风仙骨不像是普通人的老人家来寻他。 “不能让表哥就那么被骗了!” 周婉容怔愣,她不过是随口猜测,没想到会激起苏芸那么大的情绪,迟疑地问道:“大姑娘打算如何?” “自然是见表哥把一切说清楚!” “可大姑娘不是说大人不许姑娘出院子?” 苏芸斜睨了她一眼:“二叔母和苏柔还不愿你来苏府,那你怎么来那么勤快?” 周婉容被挤兑的满脸通红。 “当然我跟你可不同,你是不要脸皮,而我是要说明真相,不能教表哥被蒙骗了。” 这会儿,周婉容脸色又红又白,她也是有丫头伺候的小姐,哪受得了被人说不要脸。 苏芸发泄完了,不管周婉容要晕倒的脸色:“你把你丫头叫进来,我换了她的衣裳出去。” “这要是让姐夫知道,我可怎么办?” 苏芸一瞪:“你想得真美,光想我助你,你却不帮我,等见了表哥我就回来。” “不是我不愿,只是姐夫既然不愿意大姑娘你出去,就怕知道了生大姑娘的气。” “这你不用担心,二叔与我说是表哥身份不一般,才不许我出院子,他对我赔罪又赔罪,我如今能凭本事出院子,他的性子罚不了我。” 周婉容见苏芸骄傲扬起胸膛的样子,真觉得她无聊的很。 平日里喜欢哭哭闹闹说二房一家如何,对她怎么不好云云,但是旁人一说二房对她怎么,她立刻换了话锋,要把二房踩在地上,表示自己把他们玩弄于鼓掌。 好坏她都要占,反正二房就是又坏又傻。 苏芸把话说尽,周婉容拒不了她,只有点头同意。 苏芸嫌弃的换了衣裳,周婉容走一步路能听到三句她的抱怨,只想快点把她送到目的地,也不想今日能见姐夫了。 - 如白申华所说,赵煦不过忘了前尘,变了性子,但本事还是在的。 堆积如山的公务,苏柔在旁边坐着,赵煦也能沉浸心思去看,遇到不明了的问几句白先生,就能弄清楚下批。 滨州虽然要交付,但现在的事物都还是归赵煦处理。 皇帝没下令前,赵煦正忙着建堤坝与百姓种粮的事。 堤坝是防洪,种粮是恢复了民生。 “既然是要交出去的,税收罢一年就罢一年,父皇要改,到时候他再改与我有什么干系。” 反正名声有了,后头不改好也归他,改了显得他人更好。 白申华点头赞同,下令去做。 看到赵煦说完,看向在榻上坐着看书的苏柔,白申华也看了过去。 之前只是听吴雄他们说殿下对这女人多百依百顺,他才来时没见到人,也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却是感觉到了。 赵煦本事没丢,但却爱上了偷懒,公务积压,他捂着耳朵什么都不做。 昨日他怎么说都说不动他,而今天苏柔还没来,赵煦就早早起来坐在了书桌旁,这一会儿事情就快忙完了。 似是察觉到了落在身上的目光,苏柔抬起头,疑惑地看向赵煦。 赵煦捏了捏手:“卿卿,我眼睛累了,我们出去散散步。” 白申华咳了声:“殿下和苏姑娘出去走走吧。” 往常可没见殿下事情处理到一半,就要出去走走,一天忙到晚,有时候连膳都没工夫用,他以前劝过许多次都不顶用,现在这样倒是好。 白申华都发话了,苏柔站了起来:“那就出去走走。” 今早还挺叫苏柔觉得惊奇,赵煦刚开始干活,看公务一眼就要看她一眼,后面慢慢进入状态,视线就没有到处乱看。 肃穆认真的神色,让她看出白申华口中没失忆前的四皇子。 冰天雪地,没什么景色,赵煦绕的津津有味,感觉有风,就走在苏柔的前面,倒着走给她遮风。 “小心后头。” “卿卿不怕,我后头也长了眼睛。” 话落音赵煦背后就碰上了假山,见他五官皱在了一起,苏柔忍不住想笑。 “殿下刚刚是背后的眼睛闭上了?” 赵煦煞有其事地点头:“它也溜到前头盯着卿卿瞧了。” 冬日万物都裹上了淡白,而他卿卿一笑,一切又有了色彩。 赵煦靠在假山上,握住了苏柔的手:“卿卿,你能不能亲我一下。” 苏柔一怔。 赵煦不高兴地嘟起了嘴:“裴哥儿说你亲了他的脸,他得意洋洋的炫耀,我现在还记得呢,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几天我的梦里都是梦到卿卿亲我……所以,趁现在没人在,卿卿亲我一下好不好。” 感觉到苏柔要挣开他的手,赵煦反握住了她的手腕,跟她换了个面,让她压这假山壁,他伸着胳膊半面身子笼着她。 “亲了,我就乖乖去看书。” 赵煦放在她腰上手臂不断收拢,苏柔挣扎不开就放弃了挣扎,抬眼打量他面上执拗的表情。 也不知道他与裴哥儿平日都是说什么,裴哥儿竟然会跟他炫耀这种事。 “殿下……” 赵煦低头额头跟苏柔相贴:“我听卿卿的话,卿卿是不是得给我奖励,我想要奖励……” 压低的气流喷洒在唇上。 为了结束这种没意思的浪费时间,苏柔抬头飞速的在赵煦脸颊上亲了一口。 贴到赵煦的肌肤,苏柔倒是没什么感觉,但赵煦显然不同,他宛如雷击,摸着自己的脸。 “卿卿……” 明明是他提出来的要求,此时倒像是被是占便宜的黄花大闺女。 “殿下要的我做到了,我们回屋……” 赵煦倏然抱住了苏柔的腰,张嘴吸住了她的脸。 比起苏柔的一触即离,他就嘴巴就像是涂了胶,沾着她的脸颊不放。 “赵煦!” 亲别人,跟别人亲你完全是两种感觉。 她亲赵煦她还好,但此时他亲她,她忍不住颤了下。 把软软的卿卿抱在怀里,赵煦心痒痒,亲一口怎么可能会够,又继续吸了两口。 “卿卿你怎么那么甜。” 苏柔被糊了一脸口水,赵煦伸出舌头舔了舔苏柔酒窝的位置。 “你们在做什么!” 苏芸和周婉容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苏芸见赵煦抱着苏柔亲吻,眼珠子瞪得快掉出来,“苏柔你这贱.人,竟然勾.引表哥!” 苏柔从赵煦的怀里钻了出来,赵煦措不及防被她猛推,人撞在了假山上。 “表哥!” 苏芸急着要扶赵煦,却没想到赵煦被撞到头晕眼花,也不忘推开她,没让她挨着他的衣袖。 “表哥……” 苏芸眼巴巴地看着赵煦,没想到他会那么对她。 “你刚刚骂卿……柔表妹?!我看你才坏的冒烟,生不出孩子!” 赵煦不怎么会骂人,只是偶尔听到下人说话,学了一两句。 “再说柔表妹哪儿勾.引我,分明是我勾.引她!” 苏柔拭去了脸颊的口水,看着赵煦一本正经的样子,突然头疼。 “表哥,你怎么这般!” 苏芸跺脚,没想到赵煦会那么维护苏柔,竟然还不分青红皂白的骂她,定是苏柔哄骗了他,“表哥你可知跟你有婚约的是我,苏柔就是个骗子!” 第十九章 苏芸的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 苏芸得意自己制造的效果,而周婉容看到苏柔刹那的怔愣,就知道要糟。 本就是她随意说的猜测,苏芸那么大咧咧的说出来,难不成就不怕猜错了。 周婉容佩服苏芸的胆子,但却不知道苏芸是被她启发,打算就是没这婚约,也掰出来一个来。 本来她只觉得赵煦看着身份不一般,想让他做她的裙下之臣,但见苏柔与他亲近,竟然在假山后与他偷.情,她就抓心挠肺的想把赵煦抢走。 苏柔就该要她剩下的东西,不配拥有好东西。 “婚约?” 赵煦看了看苏芸,又看了看他家卿卿,反问道。 “我听我父亲说过,祖爷爷跟表祖爷爷兄弟感情深厚,为了亲上加亲,为我们这一代定下了婚约,表哥千里寻亲难不成不是为了这个?” 苏柔见苏芸眨巴眼期待的看着赵煦,不由佩服她的胡编能力,竟然能在赵煦胡编上再建造,没影的表祖父到不存在的表哥,到不知道从哪来的婚约。 “表哥就不好奇我明明到了年纪,却迟迟不定亲?” 苏芸只是暂顿一下,赵煦却不等她喘气后下一句,直接摇了头:“不好奇。” “表哥!” 苏芸声音都颤了,不知今日赵煦怎么那么不给她面子,变着法欺负她,刚刚还说她生不出儿子。 赵煦不看她,而是眼睛放光的移向苏柔:“我们有婚约?” 身为赵慕苏,他唯一认同的表妹只有苏柔,若是有婚约,那就是他跟苏柔。 “怎么会,大姐记错了。” 苏柔警告地看向苏芸,偏偏苏芸是个不懂事的,被苏柔那么一看,反而胸膛涌了一股子气。 “苏柔你害了我爹的性命,还要抢我的姻缘!” “我是柔表妹的,你这般才叫做抢。” 赵煦皱眉,旋即朝苏柔道,“我任谁都抢不走。” “表哥你是着了魔不成!” “你是想试试被掰断手脚的滋味不成?” 苏芸咋咋呼呼,声音吵闹,又句句贬损苏柔,若是旁人赵煦早就不客气了,不过看她是苏柔的姐姐,怕苏柔生气才一再忍让。 现在忍无可忍,眼眸微眯,苏芸被吓得倒退了一步。 “苏柔你到底是对表哥说了什么,让他对我说出这般的话,我跟那些赶出府的丫头怎么可能一样。” 赵煦从头到尾就没给苏柔说话的机会,把她拦在身后,一个皇子承担起了与“泼妇骂街”的责任。 “我与柔表妹在一起的时候哪有空提及别人,你与她们是不一样,同样是眼睛鼻子,手脚一踩难不成不会断?” 说着,赵煦跃跃欲试。 苏芸满心热血也敌不过赵煦一怼再怼,眼眶含泪,捂着脸跑开。 苏柔看她跑的方向,就知道她这是要去正院告状。 周婉容看了看跑走的苏芸,又看了看苏柔:“不管如何,柔儿你还是个未嫁的姑娘,怎么能这般……!” 像是说不下去刚刚看到的情景,周婉容咬唇摇头:“我去追大姑娘,在姐姐面前为你说情,柔儿你这事传出去,名声就坏了。” 人都走了,赵煦紧皱眉头却没松开:“烦人的苍蝇真多,把她们一同打灭就安静了。” 说这话时,赵煦的嗓音很沉,带着微凉的冷意。 煞气太重,不像是抱怨,倒像是真的要做。 苏柔愣了下,看向赵煦与平时浑然不同的冰冷眼眸,扯了扯他的衣摆:“你刚说了什么?” 赵煦像是回了神,委屈地嘟起薄唇:“卿卿看到了,是她们找麻烦,我什么事都没做,卿卿不能迁怒我。” 这关系撇的还真干净。 苏柔想到苏芸会因为他的话闹得天翻地覆,忍着没踢他泄愤。 “不过,若是我们有婚约,是不是这会儿就能成亲了?”赵煦还惦记着婚约这事,有些后悔当初认表亲,应该弄个信物,说他与卿卿指腹为婚。 苏柔斜眼:“殿下别忘了答应我的,除了九皇子,对你虎视眈眈,要你性命的人不少,你还是保住了命再想女人。” 赵煦委屈捏手指,这是什么道理,危机重重就不能想女人。 不是说饱暖思淫/欲,吃饱了就可以想想睡觉的事,看来书本骗人。 苏芸和周婉容去了正院,她少不得也要去,免得周氏被苏芸和周婉容给逼疯了,“殿下说我亲了你,你就回去看书,可别说话不算数,我去处理些事,等会回来见你。” 赵煦握着苏芸的手不想松:“我与你同去,你那姐姐看着就不是好姐姐,如同我那些兄弟一般好欺负人。” “可我欠她一条命。” 赵煦话说的幼稚,苏柔对他防心不重,忍不住叹了口气。 苏大老爷救了她跟周氏是不争的事实,虽然她烦苏芸,但他们二房因为苏大老爷就得忍让苏芸,“殿下放心吧,我不是受欺负的性子,我□□桃唤了我爹,把苏芸关回院子。” 赵煦目送卿卿走远,才转身寻了吴雄:“卿卿怎会欠人性命。” 吴雄一愣,还以为主子这是问句,这段时间在苏府,吴雄把苏家打探透彻了,就道:“回殿下,这是一桩陈年旧事,当年苏大人剿灭匪盗首领,得以升职,此举惹怒了那首领的属下,他们集结一伙,势要灭门苏家,苏大人因为公差侥幸逃脱,而苏大人的哥哥却因为护苏夫人跟苏姑娘去了。” 听完赵煦神态依然冷清:“他死与卿卿无关。” “呃……” 吴雄傻傻地看着主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的不明白,主子没听懂。 比起脑子灵光的吴雄,明辉倒是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弯腰领命:“苏姑娘与苏夫人躲在地窖,苏大老爷只不过有事绊住了脚,所以没躲过贼人的杀害,这本是他命不好,苏姑娘和苏夫人不欠任何人命。” 明辉一说,吴雄才懂主子的意思,瞅见主子冰冷不满的眼神,额上冷汗直流。 两人退下,吴雄擦着脑门的汗水:“最近主子直来直往,特别对着苏姑娘,就跟个孩童一样撒娇耍赖,我竟然都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了。” 明辉瞪了他眼:“主子就是主子,无论他对那个女子不同,对我们这些下属来说都是一样。” “是。” 经过这次教训,吴雄是明白了,想到主子的眼神,知道他大约现在不想见到蠢笨的他,打发明辉去前头伺候,而他去伪造当年苏大老爷并无救人之心的证据。 这事就是有点缺德,但办起来就不难办,就怕他们主子哪天看不惯苏柔欠父母生情,让他们伪造苏柔不是苏家父母所生。 按着他们主子对苏柔的劲头,说不定还真能让他们做这样的事。 - 苏芸哭哭啼啼的到了周氏的住处。 “那是祖父为我订的婚约,二妹妹怎么能抢去,还在假山处勾着表哥吻他,简直不要脸皮丢死个人,求二叔母为我做主,因为二妹妹我已经没有了父亲,这次二妹妹连我的姻缘也要抢去吗?” 苏腾安怕麻烦,并未跟周氏说赵煦的真实身份,但表露过他的身份不一般,叫家中人少接近他,避着他的院子走路。 苏柔自来听话,倒是苏芸需要看管。 这些天苏芸哭闹,周氏心里愧疚,还安慰自己是为她好,没想到这会儿出事的却是她的女儿。 听到女儿跟赵煦有了私情,周氏震惊的无法言语。 “芸儿说得可是真的?” 周婉容咬唇点头:“甫一见到我十分震惊,没想到柔儿竟会这样,我们撞见时,那赵表亲正啄吻柔儿的脸颊,嘴里说着‘好甜’……” 比起苏芸编造,这般有细节的说法更让人信服,再说事实不用修饰,就足以让人震惊。 “二妹妹就是见不得我好,但我不是不能容人的,既然二妹妹与表哥有了首尾,我也不是度量小的,入门后,让她为妾侍就是,也算圆了姐妹情。” 想到苏柔成妾,对她端茶送水,苏芸心头顿时舒爽。 周氏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嫡女为妾,听着苏芸的设想,身体一软,竟全身使不出力,见苏柔进门:“给我跪下!” 第二十章 【一更】 苏芸没想到周氏会气成这样,得意洋洋看向进门的苏柔:“二妹妹没听到叔母的话吗?还不跪下,叔母病才好,你又把叔母气病了怎么办!” 周氏一时惊怒,让女儿跪下的话脱口而出,触到女儿的目光就有些后悔了,不过看到她一边脸颊泛起的红色,那红分明是吮吸出来的,周氏捂着胸口喘不来气。 “柔儿你怎么能!怎么能!” 苏柔当然不会跪下,特别是当着苏芸与周婉容的面。 “娘亲不听我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狐媚抢我姻缘,二叔母你可得为我做主,不然在梦中我可要跟我爹诉苦。” 苏芸见苏柔迟迟不跪,给身边的婆子使了眼色,让她们压苏柔跪下,婆子迟疑了下,刚上前春桃就挡在了前头。 “你们敢碰我家姑娘,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这是正院,不是你们宣和院,是叔母叫二妹妹跪下,哪轮到你一个丫头多嘴,给我掌嘴!” 苏芸早就看不惯春桃这个死丫头,平日里想打苏柔一直护着,现在新仇旧恨她打算一起清算。 屋里闹哄哄的,周氏捂着胸口喘气不说话。 苏柔心里叹了口气,因为占了这身体,她觉得她对周氏比对亲妈还好几分,她相信周氏也疼爱她,但苏芸一扯出苏大老爷,周氏立刻就气弱。 “谁敢打春桃,我定会还回去。” “姑娘!” 春桃眼泪汪汪,没想到姑娘会这般护着她。 这后院按理说周氏是主母权利最大,但苏芸借着恩情压了周氏一头,但苏芸这压只压周氏,苏柔发起脾气来,屋里谁都不敢动。 这些年苏柔帮着周氏管理后宅,笼络了不少下人,下人看得明白,谁给她们发月钱,谁就是主子。 “苏柔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勾/搭表哥,你还有理了?” “你是怎么出来的?”苏柔扫过苏芸身上不伦不类的丫头服,“爹下了禁令,不许大姐出院子,小姨你倒是不把自己当做外人,随随便便就把人弄出来了。” 周婉容没想到火就烧到自己身上了,呐呐地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让大姐换你丫头的衣服作甚?” “苏府是我家,我出院子怎么了?!苏柔你别找麻烦,现在明明是你的过错。” “我有什么过错。”苏柔淡淡,捡了椅子坐下,等苏腾安赶过来。 “叔母你看苏柔!”苏芸气的跺脚,本以为苏柔会哭哭啼啼的任罚,没想到她竟然是那么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她这个样子,让她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总觉得这事闹不起来,罚不了苏柔。 “柔儿,你为何会这样?” 周氏看着面色冷淡的女儿,心中生出一丝陌生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娘一开始就叫我跪下,想来已经认定是怎么一回事了,现在还问什么。” 知道此时装委屈,周氏估计也是抱着她一齐痛哭,苏柔干脆冷言道。 说起来她最近挺爱跟赵煦学处事方法,之前觉得赵煦撒娇有用,她就装委屈撒娇,刚刚看赵煦怼得苏芸说不出话,她又觉得怼人有用。 “柔儿,娘是心急……” “可娘再心急的时候都不会叫大姐跪下,娘,我也是心肝也是肉做的,每次都大姐说什么,你就叫我道歉,这会儿不分青红皂白,就叫我跪下,大姐一口一个我狐媚,把我说成下三滥的女人,传出去我还有什么名声,娘不斥责她,只是捂着胸口含泪看我。” 怕她就是被逼的浸猪笼,周氏也只是这般看着她,不维护她不给她想办法。 苏柔这会是真失望了,或许她一开始的态度就错了,一让再让,所以就成了软柿子。 如果不是苏家来了赵煦这个意外,她需要保护苏家,开始对上苏芸,或许她以后过着的都是忍让的日子,还觉得自己过得舒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苏柔说的话句句戳心,周氏眼泪汪汪,她不舍得委屈女儿,但欠了苏芸一条命她又能如何。 一时间竟然失望苏柔突然那么不懂事。 “为何斥责我,我说的又没有错,小姨也看到了。” “偷摸换了丫头的衣裳,又直直的去爹不许你去的院子,你可知爹为什么不让你去,苏芸你是真不怕被废了手脚。” 苏芸想起赵煦的神情,还真有点害怕。 表哥哪儿都好,但就是时不时流露出的神情有些吓人。 “你别威胁我,表哥才不会像是对待丫头那样对我。” “你要再去试试?” “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腾安没进院子就听着一片吵吵嚷嚷,进了屋中看哭成一片,更是头疼。 “爹,先把大姐带回院子,我们去书房。” 等来了苏腾安,苏柔站起,不打算再在这里耗费时间。 “我不要,又不是我的错,二叔母你快救我!” 苏柔说完,苏腾安后面的人就动了起来,苏柔看了眼,发现这些人不是苏腾安身边的随从,而是赵煦那边的。 估计赵煦怕她解决不了,还是叫了人过来。 “老爷,这是做什么,芸儿她……”听到苏芸的求救,周氏连忙拦人。 “你别管,我稍后与你解释。” 见苏芸嘴巴不停,那几人直接扯了布塞住了她的嘴。 苏芸被那么拖走了,周婉容瑟瑟发抖,站在角落拼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但苏柔怎么会忘了她。 “都是亲戚我以前不愿意把话说的太直,但小姨这手伸的也太长了,论年纪小姨也该在内宅操持,不该天天来苏家闲逛。” 周婉容干笑,她好歹也是苏柔的长辈,她说话竟然这般不客气,偏偏她身后苏腾安也不说话。 周氏张了张嘴,惊讶女儿的气势,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苏柔看向苏腾安:“外祖父与外祖母事忙,无空操持小姨的婚事,爹爹要是有空,寻个好点的人家,别耽搁了小姨让她成了老姑娘。” 周婉容脸青青白白:“我就不劳柔儿费心了。” 苏柔斜眼瞧她:“小姨日日往苏府跑,难道不就是希望我们费心?” “柔儿别说了!” 周氏阻道,周家是她的娘家,苏柔损周家,就是给她没脸。 苏柔知道这关节,她一直忍周婉容,不就是因为顾及周氏的面子。她娘好面子,所以重视苏芸,所以让周家占便宜。 而有她在,周氏倒是没吃什么亏,委屈都让她受了。 苏柔知道自己现在是气急,所以瞧什么都不顺眼,吸了口气:“那我就不说了,娘与小姨慢聊。” “柔儿,委屈你了。” 出了正院,苏腾安表情复杂,他平日里忙官场的事,不管内院,没想到家里会乱成这样。 “爹爹不嫌我强势就好。” 在屋里不觉什么,苏腾安现在说她委屈,苏柔还真觉得有些委屈。 她总给周氏找借口,因为周氏信佛,相信因果报应,捧着苏芸是怕二房遭报应,不让周氏觉得为难,她性子都压成什么样了,但是到她出了事,周氏却没有像护苏芸那般护着她。 想到苏芸一口一个勾.引,周氏只是含泪,苏柔揉了揉脸颊,比起气赵煦,她对周氏更失望。 “爹知道柔儿不是强势,是被逼的没办法了,等到四皇子他们走了,等你嫁了人……” 苏柔摇头:“爹你也明白,四皇子一天不好,我嫁不了人,他认定了我,想让他走,我也得跟着走。” 苏腾安自然知道,他之前不过是自欺欺人,想护女儿周全,今日看赵煦那边的意思,他女儿已经做了决定。 “爹也该上京了,女儿可能要先走一步,等到京城再见。” “柔儿你不必为了家里做到这地步,爹护的住你,四殿下再强势,我也是朝廷命官,他总不能强抢了你。” “我有一半是为了家里,但更多是为了自己,爹平日没看到时,内宅就是这般吵吵嚷嚷的,大姐拿往事撒泼,娘落泪自怜,我以前虽然觉得厌恶,可日子不就是那么过下去,我为自己想的就是找个家世平平好拿捏的男人过一生。” 苏腾安没听过女儿说这些话,忍不住震惊。 “柔儿你怎么会那么想?” “不是我那么想,而是内宅妇人不可能像是爹一般为官,爹可以力争上游,而姑娘嫁了人,除了吃吃喝喝,吵吵闹闹,也就一眼望得到头了。” 以前苏柔不觉得有什么,少点想头,人生不就是吃吃喝喝,哪天丫头不长眼爬她相公的床,她收拾几个人,也算是给平淡生活加点料。 但是遇到赵煦之后,她的想头就多了,赵煦麻烦,但却让她一眼望到底的生活多了变化。 她不知道跟着赵煦以后的下场是好是坏,但终归不会像是现在那么无聊。 那夜赵煦钻进她被子装猫叫,她其实心里是高兴的,倒不是喜欢赵煦这个麻烦,而是期待自己生活的变化。 也是那时候她才发现她渴望生活有与众不同的刺激。 “爹不必因为我转投赵煦,我相信爹能做出最好的选择,多加衡量,我与四皇子有了协议,若是他恢复记忆,觉得我可有可无就会放我离开,也不会迁怒苏家。” 苏腾安本是觉得自家女儿委屈,被权势强迫,但看女儿笑的一脸坦荡,如花的面容绽放娇媚的色彩,这模样鲜活的让他说不出什么,只有点头应承。 第二十一章 【二更】 “苏姑娘这性子……” 正院的事完完整整传入耳里,白申华皱眉,他看得出苏柔是个能拿主意的,但却没想到她脾气那么大。 男人喜欢美人,这美人可以任性调皮,但得掌握一个度。 超过了就是泼妇,再美都要打个折扣。 对方是苏柔的母亲跟姐姐,苏柔半点情面不讲,毫无容人之度,这气性小的让人咂舌,特别是这种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听着就教男人觉得害怕。 这种性子一旦闹腾起来多麻烦。 “卿卿的性子怎么了?” 赵煦薄唇轻启,白申华抚白须的手一顿,看向神情不善的主子:“苏姑娘性子直来直往,豪爽不服输,不似那些只会攀附男子哭哭啼啼的菟丝花,自然是好极!” 吴雄见白先生话转的那么自然,心里啧啧,面上功夫还是白先生厉害,这话说的就像是刚刚皱眉的不是他。 赵煦轻哼,甩了手上公文:“你们办事速度太慢,害我卿卿平白受了委屈。” 这说得是苏大老爷的事,吴雄上前半跪:“属下已经收买了当年活到现在的几个下人,只是流言发酵还要一段时间。” 就是一个时辰,在赵煦看来也太久了。 他家卿卿这般娇弱,现在指不定委屈成什么样,他答应过她要护着她。 赵煦上下打量吴雄,吴雄被他看的发颤:“殿下有何吩咐?” “本想让你去苏芸的床上睡一圈,闹得人尽皆知,好为我家卿卿出气,不过你是我的人,闹出来卿卿会生我的气。” 虽失忆,但他吸收知识的能力很快,把握了些跟苏柔相处的度。 “殿下说得是。”吴雄擦了擦头上的汗,他可不想睡那蠢妇。 “卿卿不是说,让苏芸找我不怕被踩断手脚,既然这是卿卿说的,就让苏芸来找我。” 只要是苏芸主动找他,他让她是死是活,卿卿应该都不会生气。 赵煦捏了捏手指骨头,为卿卿出气亲自动手更好。 听着主子骨头脆响,吴雄几人默默为苏芸祈祷。 旁的男人就像是白申华听到苏柔做的事,都是觉得苏柔霸道野蛮,但是他家主子不走寻常路,反而觉得苏柔受了委屈,还要跟女子计较,亲自去断苏芸手脚。 吴雄想了想,这事以前的殿下绝对做不出来。 不说跟女子计较失了英雄气概,以前的殿下根本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小事上。 “苏夫人是卿卿生母,我若动手,卿卿定会生气。”赵煦想到周氏,略微迟疑。 在他心中没什么岳父岳母,他重视的不过只有卿卿。 “周氏是苏姑娘生母,姑娘一定会生气,殿下三思。”吴雄把他揍了苏芸还要对周氏动手,连忙劝道。 “卿卿此刻一定十分难受。” 提到苏柔,赵煦神情渐软,初始他打的算盘是想要苏柔疼他。 他浑身疼痛的醒来,第一眼看着的就是她,他眼被血雾的朦胧,血光中的卿卿却那么干净漂亮,让人看着就觉是心尖颤动。 他那时候记忆模糊,不知道自己是谁,只知道自己的处境危险,没有记忆,对睁开眼的世界有许多不明的地方。 对一切都懵懵懂懂,而苏柔香香软软,他第一眼就喜欢她,又觉得她拿得了主意有本事,就被他选作了安全的港湾。 他想她若是疼他,把他当做心肝宝贝,他就应该就跟掉进蜜罐子里差不多。 这是他开始的想法,后头久了,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不同,而有时卿卿流出的委屈的神情,特别是那次她眼眶含泪欲哭,他心思完全就变了。 该是他疼卿卿,不让她立在他前头,而是在他怀里撒娇,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瞧他,享受他对她的好。 想想这情景,他就全身发麻。 “想法子快些把苏芸弄出来,踩断了她的手脚,我好去找卿卿。” 残忍不过的话,赵煦略带甜蜜的语气说出来,让几人听着不寒而栗。 吴雄依言去办,把苏芸弄出院子简单不过,只要支开院子里的守卫,苏芸恨不得飞到说赵煦的院子里告状。 被抓到院子,苏芸哭闹就没停止过,后面哭累了见没人理她,冷静下来,就开始想苏柔的话。 苏柔说不准她接近赵煦院子的时候神情特别,带着不屑,看着她就像是看傻子。 再加上苏腾安连对赵煦的属下都客客气气…… “难不成表哥真不是普通人,可不是普通人,为什么就不准我接近?” 苏芸自言自语,身边丫头说有法子让她出去,她一时都没听到。 “出去?” 再被关回院子,苏芸虽然闹得凶,但若是让她再出去,她又害怕了。周氏明显护不住她,苏腾安又听苏柔的话。 “姑娘就不打算跟表少爷告状吗?二姑娘说话歹毒,表少爷一定是不知她的真面目,还有……姑娘忘了邵公子?二姑娘这算是脚踏两条船了,表少爷一定不知道。” 小丫头是得了吴雄的嘱咐把人弄到赵煦那儿去,咬了牙什么话又有用就说什么。 苏芸眼睛一亮,她怎么就忘了邵颐鸣。 苏腾安之前为官的城池,邵家是大族,在一场宴会上邵颐鸣对苏柔一见钟情,眉眼来眼去,不过邵家估计看不上苏柔那狐媚样,邵夫人并未跟苏家有结亲的意思。 就是这样,两人那段往来也跑不掉。 表哥受到了苏柔性子蛮横,她不相信还能受得了绿云罩顶。 “去见了表哥,我在想法子,我去外头找那些世家夫人说说,看看她们怎么看苏柔不要脸,反倒囚禁我的事。” 小丫头说得逃出去的方法是钻院子里狗洞,好不容易支开了守屋子的婆子,苏芸到了墙角,闻着那洞还有一股骚臭味,反胃皱眉:“你让我这样出去?” 小丫头低头,她有什么办法,是吴雄那边说让苏芸多遭一次罪。 “姑娘忍忍吧,只要逃出去姑娘就不会受罪了,再说又不会有外人看到。” “我堂堂苏家大小姐,我不钻。” 苏芸是个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小丫头见她有些动摇,直接转过了身子。 “奴婢是看不惯姑娘被欺负,冒着被打杀的风险也要帮姑娘,还请姑娘珍惜奴婢的心意,一定要逃出去不要再受委屈。” 小丫头生的瘦弱,站在夜风里人就想要被风刮走了似的。 平日里苏芸根本没注意到院子里就那么一个丫头,此时听她带着哭腔的话,心里觉得感动,她的那几个大丫头只知道跟她一起哭,还不如这个小丫头为她着想,忠心护主。 “你做得好,等我讨回公道,你就做我身边的二等丫头。” “奴婢为的不是这个,奴婢只是想姑娘好。” 小丫头声音颤抖,苏芸更觉得她是个好奴才。 “我揭开苏柔的真面目,让表哥知道她与邵颐鸣的那些破事,也不枉你的忠心。” 与丫头说了几句,苏芸再看狭小的狗洞,捏着鼻子,硬是钻了过去。 只是天寒地冻,她钻到中段却触到了一手的水。 “啊——” “姑娘别叫快捂住嘴巴,让别人听见就功亏一篑了!” 苏芸下意识听话捂嘴,手上的水就到了嘴上。 “呸呸呸!” 苏芸瞪大了眼,整个人快疯了。 原本只是手不觉得,但嘴巴一碰就感觉到那水带着骚味,分明是狗尿,她竟然摸到了狗尿,还捂了嘴。 “姑娘快走,我听到有脚步声了。” 小丫头连忙推苏芸的屁/股,生生把她推了个狗吃屎,苏芸爬起来黑灯瞎火的,好像是听到什么动静,不敢多留,只能凭着感觉往外跑。 小丫头做事,吴雄陪着主子在暗处躲着看,见主子露出满意的神色,小声道:“殿下,我们现在回院子?” 赵煦兴致勃勃点头。 虽然觉得苏芸是蠢妇,但吴雄忍不住有些可怜苏芸。 狗洞一时逮不到狗撒尿,赵煦就让他解了裤腰带,就地尿了一泡,所以苏芸身上粘的是人尿,一个大家闺秀身上一身男人的尿,此时还要往狼窝跑,被折断手脚。 赵煦走了几步,突然回头走向小丫头:“邵颐鸣是谁?” 小丫头完成任务松了口气,转眼面前被黑影遮挡,抬头就见了一张俊美却带着浓重煞气的脸。 黑灯瞎火,还觉得自己是见了鬼怪,吓得低下了头。 “邵邵……公子……” “说清楚。” 赵煦声音低沉,小丫头被吓到了极致,口条瞬间顺了。 “邵公子是邵家公子,对二姑娘有意,以前我们下人都说二姑娘说不定会跟邵公子定亲。” “他长得如何?” “啊……”小丫头一愣,“奴婢只是隐约见过一面,是个英俊潇洒的公子,皮肤白净……” “那比我如何?” 吴雄听着主子竟然幼稚的比较了起来,看那丫头傻住完全不知说什么,头疼扶额:“主子要是再不去,苏大姑娘估计已经到了。” 赵煦抿唇,吴雄本以为他要发脾气,但没想到他只是飞速往院子赶。 整个人都很急切,在院门口等到苏芸,未等她开口说什么,一脚踹向她的心口,咔嚓几声踩断了她双手双脚。 听动静不想只是骨折那般简单。 赵煦不理会她的惨叫哭泣,觉着是断了,便扭头去换了衣裳和鞋,又火速出了院门。 吴雄看着主子的背影,不用问他就晓得他这是往哪去。 低头看向叫的惨烈的苏芸,吴雄塞了她的嘴,看着她衣裳上的黄色,虽然是他的尿,但他也不想碰她,还是得通知苏家的人把人送回去。 第二十二章 赵煦风风火火自然是去找苏柔。 他怕她心里觉得委屈,早就想找她,不过要替她出气,才绊住了手脚。 本还打算教训苏芸几句,不过听那丫头提起别的男人,他就压抑不住心情暴躁。 他家卿卿以前竟然差点嫁给别人? 那她是不是也会朝那个姓邵的露出温柔的神色,想到这个可能性,赵煦满肚子的暴戾,踹断了苏芸的手脚那股气也没泄出来。 只不过人走到了苏柔的院子,看着绿窗里的昏黄烛光,家什器物透出的影子,想到他家卿卿就在里头,心又柔软了起来。 苏柔跟苏腾安说得好,但心里还是不舒服,就忘了答应赵煦的去找他。 绢布的雕花轩窗被石头子敲了几下,苏柔搂着小鱼,开了窗。 屋内的光涌出窗台,赵煦的脸笼了层温润的光。 赵煦下巴抵在窗台边上,惆怅叹气:“是我出现的太晚了。” “嗯?” 小鱼喵喵叫,苏柔顺了顺它的毛发,不解地看着赵煦。 大晚上来找她,这没头没尾的说的是什么。 “要是我早点遇到卿卿,就不会有什么邵颐鸣。” “你听谁提起的邵颐鸣?” 苏柔懒得走到门前开门,干脆侧开了身子,“殿下进来说话。” 等人跳进来,苏柔把窗户掩上,走到榻前为赵煦倒了杯茶。 赵煦来过苏柔的闺房几次,她还是第一次那么平和,没有瞪他,温温柔柔的叫他心里欢喜。 捧着热茶,赵煦看着一身素色长袍抱着白猫的卿卿,觉得要是把那猫换成了他,那一切就完美了。 “它会抓我。” 赵煦指控地伸出手,让苏柔看他手背上快没影的伤痕。 苏柔看了眼温顺在她怀里打小呼噜的小鱼,也不知道那时候赵煦招惹小鱼,能让小鱼发脾气挠他。 把小鱼放回窝里,苏柔就见赵煦露出满意的神色,如果他像小鱼一样有尾巴估计会翘起来。 “我听丫头说的,说家里的下人以前都觉得你会跟邵颐鸣定亲。” 赵煦皱了皱鼻子,“那人比不上我俊朗,她们一定是信口胡说,卿卿瞧不上他。” 见赵煦说得笃定,苏柔发笑:“殿下见过邵公子?” “没见过,不过他一定没我英俊。” 说着,赵煦脸逼近苏柔,想让她仔细看他的五官,好生比较比较。 苏柔退后,他就往前挤,非要占据她的所有视线。 知道他是小孩心性又犯了,苏柔顺了他的意,仔细打量他的脸。 上过战场的人,肌肤自然不是面如傅粉的公子哥,但赵煦的毛孔很细致,鼻头干干净净,离近了也不觉得恶心。 除此,睫毛纤长浓密,鼻梁高挺,这段日子估计他常做可怜神态,她原本以为他是丹凤眼,这会近看发现他是内双,双的褶子因为他常瞪大了眼装懵懂,还出来了不少。 “殿下比邵公子英俊。” 见她是仔细观察下得定论,赵煦坐直了腰,他就说那个姓邵的,不可能会有他俊。 “所以卿卿以后别再想那姓邵的。” “我跟邵公子本来就没什么,下人捕风捉影胡说罢了。” 她跟邵颐鸣根本就不会定亲,邵家是世家大族,苏家底子薄了些,到邵家是高嫁,这就违背了她的想法。 当初不过是邵颐鸣对她热情了些,苏芸看不过眼闹腾,才把没影的事,弄得像是她跟邵颐鸣有私交。 “殿下来是听到了丫头提起了邵颐鸣?” 赵煦点头又摇头:“卿卿不来找我,我当然要主动过来,不过听到了邵颐鸣心里着急,本来还得忙一刻再过来,却草草了事提前来了。” 他这般说,苏柔以为他提前结束了公事过来,没想太多,见他茶水喝的差不多,就打算送客:“殿下,我们明日……” “卿卿。” 赵煦突然抬手搭在了苏柔的头上,眉眼温柔,手掌在她头上揉了揉,“卿卿委屈不要埋在心里,有我护着你。” 赵煦没来前苏柔是打算休息了,一头乌黑长发擦了全干,松松的挽在脑后,他一揉,苏柔只觉得他的手真暖。 热烘烘的,一只手就像要把她的整个头包圆了。 “我不觉得委屈。” 赵煦撅起了唇:“卿卿骗人。” 苏柔:“……” 顿了一会,苏柔挥开了赵煦的手,没给他继续倒茶,而是给他倒了杯她喝的蜜枣水。 她原本心情有些郁结,但听赵煦提起委屈,她发现跟他聊了那么一会,心情早就舒畅多了。 “我没事,殿下可跟白先生商议了什么时候启程回京?” “呃……”赵煦眨了眨眼,“卿卿想走了吗?” 白申华当然是想越在走越好,但之前苏柔不愿,所以赵煦也不可能走,而现在苏柔愿意了,赵煦却露出苦恼的表情。 “殿下是不愿我同你一起去京城?”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等到卿卿你不委屈了,我们再走。” 得等到卿卿认定自己没欠人命,而那几个欺负卿卿的女人倒霉了,他们再走。 “我不觉得委屈,殿下不要耽误正事才对。” 见赵煦的神情似乎还在纠结,苏柔打算再劝,就听到外头春桃叫门。 “姑娘睡了没?大姑娘那儿出事了。” 苏芸出事? 苏柔下意识看向赵煦,而赵煦眼神飘忽,抬头看横梁。 这做贼心虚的样子,还真是让人一眼就看个明白。 “殿下,你先去内室躲躲。” 赵煦十分听话的进去,还把帐幔从钩子上放下。 “你别往我床上跑。”苏柔见状总觉赵煦不会乖乖的站在帐幔后面,而是往她被窝里面躲。 “姑娘说什么?” “没什么,我教训小鱼……大姐那出什么事了?” 提到苏芸,春桃一副想笑又憋住的模样:“姑娘你不知道,现在整个府邸人仰马翻的,大姑娘又去找表少爷了,好像还是钻狗洞去的,大夫说她一身的尿骚味。” “大夫?” 春桃这丫头说话跳来跳去的,苏柔只能自己找重点。 “大姑娘被表少爷打了,就像是之前那个被表少爷扔出府邸的丫头一样,手脚都断了,大夫都不敢动她,就地包扎了才抬到架子上,还说左脚伤的太狠了,以后走路可能会有些不方便。” 虽然看苏芸倒霉高兴,但春桃说起这些还是有点后怕。 表少爷下手真重,明明在寺庙的时候,她看他都是傻乐傻乐的。 苏柔过了几秒才消化了春桃说的话。 她突然想起刚刚赵煦说本来要过一刻钟才来,大概就是因为苏芸。 苏柔披了衣裳打算出去,春桃见到连忙拦了:“姑娘过去干什么,听大姑娘的叫骂?这跟姑娘又没关系,是大姑娘找表少爷,被表少爷伤了。” 可赵煦是为了她才去伤的苏芸。 苏柔脚步顿了顿,她倒不是可怜苏芸,她在正房的时候,就对苏芸说过再找赵煦说不准会断手断脚,想来她爹事后也警告了苏芸。 苏芸这属于自己作死。 但这事弄得那么惨烈,她爹娘估计都会大晚上被叫起来去处理。 “姑娘你就别管了,你去了也是受气,小少爷那儿就安安稳稳的睡觉呢,姑娘也安安稳稳的睡觉就好了。” 见春桃拿她跟裴哥儿比,苏柔觉着好笑,不过倒是不怎么想去了。 春桃看的比她明白,她就是去了也是受苏芸的骂,再想周氏哭哭啼啼的看她,苏芸退回了屋内。 春桃把主子的披风挂好:“姑娘这就对了,我来告诉姑娘是为了让姑娘知道这事,正院有没人来唤姑娘过去,姑娘当做不知道闭眼睡觉就是。” “嗯。” 等春桃走了,苏柔看向垂下来的洒金锦缎帐幔,走过去一掀,赵煦果真没在后头,再看被子—— 鼓起了个大包。 像是听到了脚步声,赵煦磨蹭的从被子里钻出一个脑袋,黑乎乎的眼睛看着苏柔。 “这被衾太凉,我想帮卿卿暖暖。” “那真是辛苦殿下了。”苏柔的语气可听不出感谢的意思。 “卿卿你是不是生气了?可是她来找我的。”又不是他主动去打人。 生气到算不上,只是心情有些复杂,苏柔想起了之前那美貌丫头,想来苏芸现在的模样跟那丫头差不多。 赵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大晚上可以怕她委屈,特意来找她,噘着嘴说她说谎,就像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小孩,但对别人却那么残忍。 如果有一天他恢复记忆,不打算信守那份承诺,那对她的手段,是不是会比对苏芸更残忍。 他现在觉得她特别,至少因为他失忆了,等到恢复,那她不过是个普普通通六品小官的嫡女。 跟赵煦合作,就跟玩火差不多,但她又不能不玩。 “殿下……虽然这里没人知道你的身份,但凡事有万一,万一事情传出去,会损伤殿下的名声,以后殿下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到了京城那些千金小姐,她们对你示好,你总不能也那么待她们。” 苏柔这话是为了赵煦好,不过赵煦却摇了摇头。 “若只是挥挥手,苍蝇下一刻又会嗡嗡靠近,杀鸡儆猴,让后面的苍蝇看到第一只的下场,我们周围才能干干净净。” 赵煦表情认真,“要是没有卿卿,她们乱绕也就算了,但有了卿卿,我身边就不能有苍蝇,免得你嘴上不说心里生气,就像是今天你与她们吵架,一定是平时受了许多委屈,实在受不住了才把气发出来。” 他家卿卿哪里都好,就是有点别扭。 “我没有。” 赵煦不理苏柔的辩驳,抓着被子继续道:“像是邵颐鸣,卿卿你可知道我知道这个人时,心里有多生气。” 以己度人,他不想让苏柔猜疑什么。 想到那些下属说的话,赵煦补充道:“我是不认失忆之前那个人是我的,所以以前他与什么姑娘说过话,都跟我没关系,反正我只摸过卿卿,只睡过卿卿的榻。” 说着赵煦耳尖还红了。 苏柔:“……” 第二十三章 有一种人擅长得寸进尺,打蛇上棍。 苏柔不知道赵煦失忆前是不是这样的人,但失忆后的他把这两点特质表现的淋漓尽致。 赵煦说完,往内移了移,空出一块地方让苏柔上.床休息。 她会上去就怪了。 “殿下回去休息吧。” “今日我处理了公文,卿卿叫我不去正房,我也没去,但是卿卿说晚上见我却只是说说。” 赵煦控诉苏柔的说话不算话,并提出了他认为的合理补偿,“卿卿说我做得好就有奖励,我想要的奖励就是一起睡。” 苏柔盯着赵煦,今天发生的事不少,到现在她已经觉得有些疲惫,看着赵煦歪缠的样子,还真想破罐子破摔就那么睡了。 “我睡觉不乱动,也不踢被子。” 像是察觉到苏柔没那么抗拒,赵煦努力显示着自己的无害,指了指床边猫窝里的小鱼,“我比它还乖。” 这样的男人应该是不懂什么叫睡女人,苏柔吹灭了手上的灯盏:“殿下记得自己的说的话,别乱动。” 赵煦点头,瞪着眼看她家卿卿上了床,跟他盖同一床被衾。 床上残留的甜香怎么比得上卿卿本人,赵煦的鼻子嗅了嗅:“卿卿,你身上真香。” 似青草又透着股无法形容的甜。 “殿下别说话。” 苏柔背着身子,疲惫地说了句就闭上了眼。 她不觉自己身上有什么香味,但是却能感觉到自己的床多了不属于自己的气味,赵煦这段时间似乎爱奶酥,身上一股奶味。 小奶猫小鱼身上的奶味都没他重。 闻起来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赵煦开始是像承诺的那样不乱动,但是过了一会,感觉到苏柔的气息渐渐平稳,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她的肩。 见她没反应,又小心翼翼的用手指给她翻了个身。 苏柔本来是背朝他,那么一翻,就是正面朝上。 赵煦半支着身子想再接再厉,把苏柔再翻一翻,正面朝他。 不过这却有些难,赵煦紧张的额头渗汗,突然觉得床边发亮,一扫看到一双在黑暗中发着异光的眼睛盯着他看。 赵煦吓了一跳,抱住了苏柔,然后才发现扒在床边的是那只该睡在猫窝的臭猫。 赵煦瞪眼,想把它赶走,小鱼不理他,跳上了拔步床,在苏柔旁边卷缩起来,继续睡觉。 “走开……” 赵煦压着声轰猫,但猫没走,在他怀里的卿卿却皱着眉嗯叽了一声。 他吓得顿时不敢动。 因为他突然的一抱,原本正面朝上的苏柔转过了身,似乎把他当做了小鱼,也抱住了他,还在他怀里蹭了蹭。 赵煦僵着身体,不敢坐起也不敢躺下,只能半抬着。 他怕他一动,卿卿就不跑他了,她抱他的滋味实在太好,让他又有了那种酥酥麻麻,想要化成一滩水的感觉。 卿卿,卿卿…… 那么香香软软。 他真的好喜欢她,想要就那么一直跟她黏在一起。 他只有她,她也只看得到他。 - 第二天天明,苏柔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黏在她身上的赵煦。 他的睡相好睡觉不乱动都是放屁,一双手紧紧抱着她,苏柔动了动脚,发现他脚也缠在她身上,不过好的是她衣裳没乱,看来他真不懂男人睡女人,没有趁她睡着对她做些什么。 这让她对之后跟他的合作更安心,她没有把贞洁看的比天还重,但是在被压制强迫的环境跟人发生关系,不免觉得恶心。 小心的移开了自己的脚,看着赵煦揉着眼睛醒来:“殿下该回去了。” 赵煦伸手扯住苏柔的衣摆,躺在床上仰着头看她:“卿卿,我能不能吃了早膳再回去?” 苏柔淡淡地看着他,不说话。 赵煦呐呐地收回了手:“等到离开苏府,是不是就可以一起吃早膳了?” 要是她说不可以,估计他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苏柔勉强点头,不过话没说的太死:“要是没什么事,又没有需要避讳的人,殿下不介意我吃相不好,当然可以一起。” 赵煦眼睛发亮,愉快下床穿了外裳。 他本来是想看到苏芸她们倒霉才走,但现在他就期待离开苏家了。 赵煦走了,苏柔也该面对她逃避了一晚上的事。她吃了早膳才晓得,周氏已经在苏芸的屋里耗了一晚了,大概是苏腾安跟她说了赵煦的身份,赵煦的院子依然风平浪静,周氏没去为苏芸讨回公道。 苏芸都这样了,赵煦却没受到任何责问,府里的下人都觉察出了什么,但赵煦的身份就是再不一般,所有人还是绕着他的院子走,生怕哪儿惹他个不如意,他就把他们的手脚给废了。 就是有好前程也得有命去奔。 苏柔突然想起了昨晚赵煦说的杀鸡儆猴,他这是彻底把所有猴都吓怕了。 “大夫怎么说?骨头接上了吗?” “表少爷的脚劲太大,左脚的骨头说是有些碎了,其他接上了,可大姑娘还是疼得下不了床,说是要在床上静养一两个月,刚刚还疼晕过去了。” 不过春桃不觉得她可怜就是了,听说她醒的时候还在咒骂她家姑娘,说是她家姑娘设计害她。 这简直是疯狗乱咬人,怎么都该骂表少爷,但她似乎是被打怕了,压根不敢提表少爷,就只敢欺负她家姑娘。 “大姑娘这种人就是不吃教训,若是那传言是真的就好了……” 春桃猛地刹住了嘴,低头开始收桌子,见姑娘没怎么用早点,心里给苏芸又记了一笔,“我去端水给姑娘净手。” 春桃藏不住话,伺候洗手的时候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苏柔看不下去:“什么传言?本来我不在意,你这样遮遮掩掩的反而吊我胃口。” “姑娘,奴婢错了。” “知道错了就说说是怎么回事?” 春桃想说的,但又怕说出来主子生气,吞吞吐吐半晌才道:“最近大姑娘不是太闹腾了,府里有个在苏家伺候了十多年的老婆子,看不过眼说偷偷跟别人说,大姑娘是瞎闹,当年大老爷是喝醉了酒耽误躲避,根本没救人……而且还说本来那些贼人根本找不到地方,是大老爷在外面瞎闹,把人引到了宅子里,平白害死了不少人……” 其实春桃觉得真相是这样挺好的,这样二房也就不欠苏芸什么了。 但毕竟是没证据的事,她怕姑娘说她学舌,她才不敢说。 苏柔怔了怔,突然叹了口气:“算了,不管是不是,娘都是觉得欠了她。” 按着周氏的性子,很难转变,苏柔也不抱什么希望了,反正她是受够了,她不欠苏芸什么,她若是再来招惹她,她不会对她客气。 苏芸那边胆子小只敢骂苏柔,苏柔不跟她计较,但赵煦却受不了。 拍了下属过去,告诉苏芸,手脚是他断的,要是她忘记是谁动的手,他就帮她记起。 那么一说,苏芸吓破胆子,哪里还敢咋呼,只能眼泪往心里吞。 闻言,苏柔没说什么,只是看着自己屋里的东西,目光在几个大丫头中一扫而过。 跟赵煦走,她打算带丫头伺候起居,论稳重春桃不算是最稳重的,但她见过赵煦刚醒的时候,又对她最忠心。 挑了春桃出来,告诉了她准备过些日子跟她走,春桃没想到赵煦的身份会那么不一般,目瞪口呆,被苏柔打发去屋里消化这消息。 “姑娘,夫人来了。” 周氏来找她,苏柔早有预料,亲自把人迎进了屋里。 见到女儿,周氏紧紧抓住了她的手,眉心皱着,眼睛红肿,只是这红肿不知道是为了苏芸还是她。 “娘都知道了,柔儿……” 还有下人在,周氏没说全,挥退了下人,周氏抱住了苏柔,眼泪涟涟。 “四殿下怎么能这般,你还是个没嫁人的姑娘,怎么能不清不楚的跟他走。” 周氏毕竟做了她十年的娘,苏柔之前失望,但现在看她流泪不舍,心又软了。 “娘不用担心我,女儿心里有数,四殿下不会亏待了我。” “可他脾气……”想到苏芸的惨样,周氏眼泪止不住,四皇子在她眼中就跟恶魔差不多,就是食人的鬼怪。 “他怎么能把芸儿伤成那样,芸儿现在都还下不了床,娘不放心你跟他走……” 可不放心,周氏也没什么办法,苏腾安那里已经说透了,苏柔一定要跟四殿下走,要不然整个苏家都会完。 “他对我不一样。” 苏柔也只有那么说了,失忆的赵煦对她跟对其他女人的确不一样。 “但……” 周氏越说越难过,苏柔柔声安慰了几句,还应了她一起上山祈福再启程。 “柔儿你能不能劝劝你爹,他打算把芸儿送到庄子里养伤,芸儿不想去,再者我们就要去京城了,芸儿去了庄子,就没了人照顾。” 苏腾安打算把苏芸送到庄子,对外就说苏芸生病,苏柔留下照顾,要不然解释不了苏柔突然消失的事。 听着周氏的话,苏柔怔了下:“母亲不清楚大姐说话多没分寸,她跟着上京,恐怕全京城都知道我‘私奔’了。” “可芸儿不想去……” 苏芸跟她哭求了许久,周氏说不动苏腾安,才想找女儿帮忙。 “她不想去,娘可以留下来照顾她,把裴哥儿丢给婆子,大哥的婚事也不必管了。” 周氏看出女儿生气,却不知道她怎么会那么气愤。心里不禁认同了苏芸一直说的,她的女儿变了。 周氏不知道,苏柔这不是变了,只是被赵煦激起了血性,不想要再装大家闺秀,让人觉得她懂事省心。 第二十四章 【一更】 冬日的水面,雾气蒸腾,远处渔船的歌声缥缈粗犷,听不懂渔夫在唱什么,不过听到妇女打趣嬉笑的声音,苏柔也忍不住跟着弯了嘴角。 今天醒来的时候,看着船壁她还觉得恍惚,没想到自己真离了家。 原本觉着自己抛不开家里的事,但此时站在船头,她觉着自己心情跟自由的鸟儿差不多,没她的时候周氏那么多年也过来了,本来就不需要她多操心。 只是裴哥儿她有些舍不得。 赵煦裹着白狐披风,艰难的移出船舱,要不是吴雄扶着,看他的架势,是想要躺在地上用爬的爬出来。 赵煦刚刚又吐了一次,脸色发青,原本神气的眼尾垂下,走一步人就颤一下,可怜兮兮的往苏柔方向移动。 “殿下晕船就在屋里休息,怎么出来了?” 为了尽快赶回京城,白申华他们商量后,打算走水路。 只是没想到赵煦竟然严重晕船,偏生他自己也不晓得,兴高采烈的上了船,新奇晃来晃去,然而没一会人就焉了,扶着杆子狂吐。 最没想到这情形的是吴雄这些下属,赵煦以前出行不是没用过船,现在想想往常赵煦上了船,就会面色不好的把自己关在房里。 因为主子时常冷脸,他们竟然都没察觉主子晕船晕的那么厉害。 明辉一个七尺男儿,因为发现自己没替主子分忧,让主子以前都遭受晕船的折磨,这几天眼都是红的。 听同房的侍卫说,在梦里都还在嚎哭。 “在屋里也晕,在卿卿身边会好些。”赵煦觉得被逼着回想以前的记忆,都没现在那么不舒服,也只有在苏柔身边,嗅着特属于她身上的味道,混乱的脑子能宁静片刻。 她又不是晕船药。 苏柔心里吐槽,但牵过了赵煦伸出的手。 “还有两天就可以换马车赶路……殿下别看水面,跟我一起站在这听远处的歌声,说不定会觉得不在水上。” “那卿卿把我眼睛蒙起来。” 赵煦伸长了脖子,苏柔腰上正好有一条配饰的绣花缎带,取下上面的玲珑玉坠,苏柔站在赵煦身后:“殿下你蹲下来一点。” 赵煦往下蹲,不过苏柔还没系上去,他就一屁股坐下。 “腿软了。”赵煦可怜巴巴。 吴雄捂眼不敢直视,他伟岸多谋,睨傲万物的殿下啊! 地上铺了毯子,不算是脏,苏柔给他系好了缎带:“行了,我□□桃取个垫子来,殿下坐着舒服些。” 赵煦点头,拉着苏柔衣摆:“天黑了。” 苏柔手指在赵煦眼前晃了晃,这会儿心情颇好,跟他打趣道:“那殿下得快点睡觉,免得被野狼叼走。” “煦儿怕。” 赵煦趁机搂住苏柔纤细的腰肢,脸埋进了她的怀里。 吴雄捂胸口,他气吞山河,纵横驰骋的殿下啊! 赵煦突然来这一手,头掰又掰不开,苏柔看了眼吴雄,吴雄眼神无限往前延伸,装作自己是呆滞的人形雕塑什么都看不到。 赵煦该庆幸自己长得不差,身份又高,要是其他比她高的成年男人装乖,苏柔二话不说会把人踹进水里。 “殿下听。” 外头的渔夫的歌声又响起了,愉悦绵长。 “……太阳出来照白岩 金花银花多相爱 金花银花我不爱 只爱情妹好人才……” 感觉到苏柔喜欢听这歌,赵煦不怎么高兴,这男人嗓音粗的像是石头子,唱的歌哪儿好听了。 “我也会唱。” “殿下!”吴雄忍不住了,艰难地唤了声。 身为殿下的贴身勋卫,就见着殿下听伶人唱曲,哪里见过殿下亲自开口。 “去拿点心和果盘出来。”听到吴雄的声音,赵煦没听出他的阻止,物尽其用地吩咐道。 说完,赵煦作势咳了两声清嗓,看架势真要唱歌。 苏柔扫过他遮了眼睛,显得更加无害的脸:“殿下真要唱?” 赵煦捉住了她的手,让她敲击船壁给他打拍子。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赵煦的声音低而沉,这几日晕船,声音微哑,反而叫人听着更加舒服。 他唱的是春江花月夜,起头两句算是诵,但他是个学习能力强的学生,回想刚刚听到的调子,调整的把剩下的词带着调子唱出来。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船支破开水面,水流声清亮,混着赵煦越加豪放的歌声,隐隐回响,有了几分缥缈浩瀚之意。 苏柔为他打着拍子,赵煦越唱越得意,嘴角翘起,摇头晃脑。 唱完,苏柔还未说话,别处渔船上的妇人姑娘们叫起了好,比起刚刚的嬉戏还要热闹几分。 赵煦更加得意:“卿卿,你看我唱的好吧?” “殿下唱的极好。” 听到夸赞赵煦又唱了首,这回是清平调。 白申华在船舱里听着曲调眯着眼喝茶,扫到吴雄几人一脸便色,笑了声:“以前府中开宴,殿下唯独对清平调喜欢几分,现在失忆了却能平白唱出来,这是好事,殿下这是快恢复了,你们表情那么难看作甚。” 吴雄真不知道这老头,怎么能那么自在逍遥的说是好事。 “先生又不是不知道,殿下以前哪会这样唱曲。” “殿下以前不喜欢,所以笑容甚少,吴侍卫不觉得殿下现在笑容变多,活得也自在逍遥许多?” 吴雄还是不认同,但明辉却点了点头。 “想到殿下以前晕船强忍,我觉得殿下现在更好。” 可殿下始终会恢复,等到殿下回忆起这段时间的傻事……吴雄忍着没破坏气氛,往嘴里塞了颗枣子,试着心平气和的欣赏主子的歌声。 赵煦连唱两首,苏柔听着他声音又哑了些,就赶着他回船舱休息。 遮着眼睛,赵煦理所当然的靠在苏柔身上,贴着她往前走,回到船舱躺倒在榻上,赵煦伸手往小几上一模,塞了块糯糕在嘴里。 嘴巴一鼓一鼓的,打算去摸第二块。 赵煦才摸到,手就被苏柔打开。 “啊,卿卿你打我?” 赵煦嘴巴塞着大团糯糕,也不耽搁他委屈。 苏柔真不明白他了,如果是旁人晕船吐得凶,定然觉得吃东西是苦差事,不想再吃免得吃饱了过会又吐,但是赵煦不一样,他就是吐的再厉害,缓过来立刻塞个满嘴。 刚刚在外头就吃了三枚加了蜂蜜的米糕团子,回来躺着竟然还要吃更粘的。 “糯米太难克化,殿下你吃了全堵在喉咙下头,稍微不舒服就要吐。” “可是我饿。” 赵煦摸了摸肚子,苏柔扫了眼的确是挺平的。 “殿下吃这些就不腻吗?” 赵煦抱起茶水连喝两杯,用行动告诉了苏柔答案。 “可好吃。” 捏成动物形状的糯糕都是小孩子喜欢吃的玩意,赵煦这段时间疯狂吃,估计又是什么奇怪的补偿心理。 看在他为她唱歌的份上,礼尚往来,苏柔说:“殿下想不想吃醋鱼,我给殿下做。” 鱼在水里天天就没见晕,估计吃点鱼赵煦会舒服点。 卿卿要给他煮鱼,赵煦自然十分乐意,跟在她身后去了船上设的小厨房。 苏柔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因为一直没被领养,稍微有点大她就开始帮着院里面的阿姨做饭,后面大学毕业,上了一段时间的班觉得庸庸碌碌的无趣,回了孤儿院当老师。 烹饪算是她最擅长的一项技能,只是到了古代,苏家没沦落到需要小姐做饭的地步,而她生性懒惰,又怕让别人觉得她跟原主有什么不同,就没进过厨房。 现在捡起来,苏柔颠了下锅,好像也还行。 船上搁的有鲜鱼,苏柔让赵煦去选,赵煦挑了只圆滚滚的,伸手捞起,见鱼尾巴摆动,利落的拿起刀就把鱼给砍了。 见头砍了尾巴却还在动,赵煦又连砍了几刀。 一条好好的鱼成了在案板上七零八落。 做完还等着苏柔的夸奖。 苏柔沉默片刻,让他重新挑了只,让厨娘刮鳞刨肚。 赵煦在旁边看着,专心致志,似乎是打算学刨鱼这项技能。 “殿下喜欢吃鱼吗?” 苏柔拿着青花碗调汁水,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卿卿做的都喜欢。” 说完,赵煦才思考起他以前喜不喜欢吃鱼。 他脑海里的记忆,不想就隔了层膜,努力想想,倒是会有点内容钻出来。 以前的他似乎不喜欢吃鱼,赵煦皱了皱眉,原因是什么来着…… 鱼弄干净了,苏柔腌了会放进蒸笼,看赵煦不愿意去外面等,就从厨房翻了酸梅给他当小食。 赵煦吃的津津有味:“我想起了一些事。” “嗯?” 苏柔正泡手洗去手上的腥味,闻言惊讶地看向赵煦,“殿下记起来什么?” “小时候的事。” 记忆里他还是个跟裴哥儿差不多个子的萝卜头,不过当然体态与容貌都比裴哥儿好不少。 “然后呢?” “我好像是在过生,御膳房给我送宫里送了鱼,听说九皇子喜欢,我叫宫人分了一条过去,然后他被鱼刺卡住。” 叙述起想起来的事,赵煦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父皇本来是陪着我的,然后就赶到了熹妃宫里。” 此后他好像就不怎么吃鱼,看来他以前跟卿卿一样,都是别扭的性格。 看来是想起了不怎么开心的往事,苏柔看了看面前的蒸笼:“殿下还吃吗?” “吃!”卿卿做得怎么能不吃。 “鱼是豆腐鱼,又用醋泡过,刺不扎人,殿下吃的时候不用害怕。” 把鱼端上桌,想到赵煦不怎么美好的回忆,苏柔特意道。 赵煦连连点头,夹了一筷子,吹凉了放入嘴:“好香!” 苏柔也尝了口,看来她手艺还在。 赵煦一口气把鱼吃的干净,零星的几根刺也好好摆在盘子里,这要是在以前的孤儿院,赵煦这样的小孩最讨人喜欢。 不知道是不是吃了水里游的,对晕船就能有点免疫,赵煦晚上倒是没吐,只不过第二天苏柔看他脸色却变差了,才发现他还在晕,只不过强忍不吐。 赵煦眼泪汪汪,难受掐着喉咙:“卿卿做的我舍不得吐。” ……还是让他继续吃米糕好了。 船赶了两天,终于在入夜时到了夷洲码头。 几天下来,赵煦瘦了一圈,下了船摇摇摆摆,就像是个病弱公子哥。 “殿下这样倒不用刻意伪装了。” 白申华乐观主义,凡是往好处看,苏柔听着他的话,打量地看向赵煦。 她第一次见他,他浑身是血,昏迷不醒,他没醒她就觉得他是个不好相与的人,现在柔软多了,至少不会让她产生第一次见他的那种感觉。 交了船支停靠的银钱,赵煦的勋卫前几日已经先行在夷洲安排好了住处。 上了马车,赵煦软软的靠在苏柔身上。 “卿卿,不是说下了船我就会好,但是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 这话说得像是她骗他一样。 苏柔扫了眼他高挺鼻子,有些手痒,伸手掐了下:“殿下脸上粘了睫毛,我取掉了。” “嗷。” 赵煦有气无力的叫了声,往苏柔怀里钻的更紧。 苏柔被他勒的想揍人,只有掀了车帘,吹着冷风透透气。 夷洲是多民族聚居,民风跟全是汉人的青城差了不少,看到几个头上带着牛角模样银饰的姑娘走过,苏柔本来是想吹风,就变成了欣赏民风。 赵煦也不埋在她怀里了,伸着脖子往外看。 “那衣服挺好的,卿卿要不要?” 赵煦指着有民族特色绣纹的八幅裙,他看来好看的裙子饰品,别的姑娘有的,他家卿卿也该拥有。 不等苏柔回话,赵煦已经吩咐外头的吴雄到时候去买一套。 “吴大人,今天这儿是不是有什么盛会?” 到处张灯结彩的,大冷天不在家里呆着,而是在外头闲逛。 吴雄去打听了下,才晓得是在举行灯会,人都是往城南赶。 赵煦听着眼睛一亮:“卿卿我们去看看。” 苏柔扫了他一眼:“殿下有力气了?” 第二十五章 【二更】 刚刚还奄奄一息的赵煦,精神奕奕地坐起:“陪卿卿逛花灯的力气有。” 到底是陪她,还是他自己想玩。 不过苏柔的确是想逛逛,就任由他瞎扯:“那我就谢谢殿下了。” “离开苏府,吴雄他们都不再叫我殿下,一番被人发现行踪,卿卿你也别叫了,该叫我相公如何?” 赵煦笑的灿烂如花,苏柔连看都不看他,只当没听见。 到了城南,苏柔发现参加花会的人只多不少,摩肩擦踵,四处都有穿着华丽,身边围绕家丁护卫的公子哥与千金小姐,不过就是这样,他们一行人还是显眼。 两人都披着白狐狸毛的披风,不需要带什么配饰,两人的脸就能压下一切璀璨灯盏。 不少人频频扫过她跟赵煦,苏柔之前没想这些,要是在青城她出门一定会带幂篱,刚刚在马车上她没看到戴幂篱的姑娘,也就一时忘了。 赵煦也察觉了,不少人一直盯着他的卿卿看,挨个瞪了过去。 煞神的外号名不虚传,苏柔看到真有人在他的目光下低了头,觉得稀奇,忍不住绕到他前头,正面看他的神情。 赵煦黑乎乎的眼睛茫然看着苏柔:“卿卿,怎么了?” 不就是个傻小子。 因为苏柔梳的是姑娘发髻,赵煦的瞪眼用处只有一半,还是有不少人,大约以为赵煦是她的兄长,还是上前搭话。 苏柔打发春桃去拿幂篱,有吴雄他们拦人,还是逛的起来。 赵煦见有捞金鱼的,带着苏柔挤了进去:“我捞了这个,卿卿给我做鱼。” 苏柔看着不够塞牙缝的小鱼,把赵煦带到别处,给他买了一盏金鱼灯。 大肚子的鱼,尾巴散开像是花束,嘴唇挖了个洞可以看里面放的蜡烛。 论做工不算精致,但赵煦依然举着端详了好几次。 苏柔觉得自己跟带崽差不多,而且还是带极其省心的崽,随便给个东西就能傻滋滋的乐。 苏柔正想着,眨眼的功夫,再转脸就没再见到赵煦那张傻脸。 “主子去哪了?” 吴雄跟苏柔同一时间察觉赵煦不见踪影,显然他也没发现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吴雄四处张望,急的冷汗都出来了,现在的主子就是个矛盾体,似乎有自保的能力,但又像是孩子,让人怕他被人拐跑了。 四处都是人流,苏柔返回了金鱼摊也没见人,吴雄指派其他几人去找赵煦,而他朝苏柔道:“苏姑娘,我先送你回马车,然后返回来找主子。” 苏柔点头,她留着吴雄他们反而放不开手脚。 “殿下说不定是被什么吸引了视线,反应过来,就会来寻我们。” 见吴雄急的跳脚,苏柔倒是平淡,赵煦毕竟不是真的傻,怎么可能说丢就丢。 吴雄晓得这个道理,只是道:“苏姑娘知道殿下失忆是因为中毒,这一路许多人,都不愿殿下安然回京……” 主子不是小孩,吴雄当然不怕他走丢,担心的是怕他遇到危险。 “我们落脚算是隐蔽,但之前白先生赶路,我们又大张旗鼓的寻过殿下,就不知道会不会泄露行踪……不知道殿下还记不记得招式,能否御敌。” “殿下能一脚把苏芸的腿踩断,吴大人不必太忧心。”苏柔淡淡道。 吴雄打量苏柔的神情,有些分不清她是认真还是说笑,比起他的焦急,苏柔似乎太过镇定。 说来苏柔本来就是被逼无奈才跟他们一起上路,如果殿下出事了,她反而可以直接归家,对她并没有害处。 吴雄目光一利,最近她跟殿下相处甚欢,他倒是忘了她是个对亲娘、亲姐都能冷言冷眼的人。 “殿下定会平安无事。” 察觉到吴雄的语气硬了许多,苏柔扫了他眼,点了下头。 人流太大,马车的位置离的有点远,苏柔走了一会,突然想到她□□桃给她拿幂篱,都那么久了也没见人。 莫名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感觉来的突然,快到了停着马车的巷子,见吴雄打算返回,苏柔脚步顿了顿:“吴大人陪我进去再走吧。” 吴雄不耐:“不过几步路。” “吴大人可想过,我要是出事,殿下会如何。”察觉吴雄对她态度有异,苏柔也不跟他来卖可怜,弱质女流那一套,收了脸上客气的笑,淡漠地抬出赵煦。 见状,吴雄表情更加冷硬,之前他对苏柔还有些改观,现在看看这女人不过虚与委蛇,依然像开始那样没把他们主子心意放心上。 “我送你进去就是。” 苏柔步子迈的很小,她心跳的厉害,大概因为她是个怕麻烦的懒癌,所以一直以来她对危险的触觉都很准确。 比如说遇到赵煦的前一夜,她就做了一夜的噩梦,她那时候还以为是周氏要不好,所以替她去寺庙。 “不然吴大人还是先把我送回住处。” 马车这里只有两个侍卫留守,怎么比得上住处安全。 吴雄后悔把苏柔当自己人,刚刚告诉她担忧殿下出事,这女人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自私之辈,不担心殿下,反而磨磨唧唧生怕自己出什么危险。 “苏姑娘,就是回去,也得……” 闻到空气中散发的气味,吴雄的声音戛然而止,迅速转身警惕地看着黑乎乎的巷道。 见吴雄也察觉到了不对,苏柔上前半步,离他更近了些。 现在让她往外跑她也不知道往哪里跑,还不如离他近些,在他的保护范围。 两人的脚步停了,无疑是告诉暗中的人,他们有所察觉,不等吴雄继续查探,从巷口涌出六个身着黑衣,手拿着弯刀的杀手。 几人甫一出来,就齐齐对上了吴雄。 “谁派你们来的!” 吴雄抽出长刃,迎了上去。 苏家遭难,原主跟周氏差点被杀的时候,苏柔还没穿来。 在现代她又是良民一个,除了看电视,根本不会看到这种血肉横飞的景象,现在猛然遇上,她人虽然没吓到倒地,闭眼不敢看,但她自己也感觉的到,她行动变得迟缓。 吴雄想护着她躲到死角,她就因为脚步跟不上大脑指挥,慢了一步,那些杀手找到机会,弯刀朝她袭来。 吴雄伸手挡掉,苏柔站在他身后,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利器划破肌肤的声音。 弯刀上有倒钩,吴雄撤手,一块血红的肉块就那么落在了地上。 忍住了呕吐的冲动,苏柔发现她之前把离家想的太过美好,这绝不是她想要的不一样的人生。 手上受伤,吴雄拿不稳刀,靠近他的杀手趁机想再给他一击,却没想到吴雄反手挡住,浑然没有刚刚不稳的样子,起手回落,砍了那人的脑袋。 没了头的身体,过了几秒,血才喷涌而出。 看着身体倒地,吴雄露的这一手,让场面有片刻的安静。 吴雄是赵煦的勋卫长,功夫了得,片刻就杀了两人,伤了一人。 剩下三人,一人动作迟缓,看来之前就受了伤。 按着这个势头,吴雄应该能解决这些人,但是苏柔离他很近,听得到他越来越疲惫的喘气声。 而且…… 苏柔扫向他的手臂,那弯刀是有毒的,他手上的伤口在慢慢变黑。 “不要给他上药的机会!” 僵持的杀手看到吴雄掏药的动作,揉身再次扑上,苏柔被现在的形式心急的全身发抖,但行动却比起刚刚快了不止一倍,捡起地上死人旁边的弯刀,乱挥了几下,她是想拿刀防身,可弯刀太重,脱力就往离吴雄最近的杀手脸上砸去。 苏柔出其不意,那人没所防备,竟然被砸个正着,弯刀上的尖刺,在他脸上划了一道口子。 吴雄显然没想到苏柔的运气那么好,惊异地看了她一眼,把身上的匕首扔给她。 比起弯刀,这个匕首的重量,苏柔倒是可以挥动。 伤了人,吴雄又趁机上了药,苏柔稍微有了些信心,就听吴雄冷声道:“不能被抓住。” 苏柔一怔,看了眼手上的匕首,这才反应过来,吴雄给她匕首不是为了让她防身,而是让她在必要的时候自杀,免得被抓泄露了赵煦的秘密。 苏柔咬唇,她凭什么要为赵煦死。 而赵煦这个该死的人到底躲到哪里去了!看到吴雄腿又被划了一刀,苏柔咬着的唇尝到了血腥味,难不成她今天真要死在这里? 离开苏府之前,白升华派人侍卫保护苏府,说是保护,实则是监视加威胁。 她这里泄露了赵煦的秘密,那边就会毫不留情的屠了苏府满门。 可她不想死。 “卿卿!” 腿上的一刀就像是信号,吴雄接连又受了几刀,身影越加摇摇欲坠,听到熟悉的声音唤她,苏柔侧过脸,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被汗水糊的全是雾气。 赵煦奔跑而来,手上除了那盏金鱼灯笼,还多了一盏兔子灯。 见到他,苏柔没觉得庆幸,而是发现了,她原来打心底有多么恨他。 如果不是他,苏家不会受到威胁,她不会明明没有选择,还骗自己是主动选择跟他合作,她是自由有血性,她是向往不一样的生活。 不是他,她就不会像个累赘一样被吴雄护在身后,吴雄明明一人能走,却要因为她被连累战死在这里。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当初她为什么要救他,他怎么不去死。 第二十六章 【一更】 之前不管如何,她都不会后悔救人,毕竟是一条人命,到了此时此刻,她才发现她只是心里不愿承认,但其实早就后悔了。 她根本早就恨不得自己没下马车,没多事救起赵煦,给自己找了那么多麻烦。 “卿卿!” 见吴雄不敌,苏柔几次差点受伤,赵煦心就像是被狠狠捏紧,呼吸渐重。 苏柔看着他手上摇晃的灯盏,心里涌起一阵恶心,那东西能有人命重要? 苏柔仰头梨花带雨喊道:“四殿下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快来救救我,我害怕……” 围攻吴雄的杀手,首要目标是刺杀赵煦,听到苏柔的声音,当即弃了吴雄,朝赵煦奔去。 吴雄不过靠着意志强撑,人手一撤,苏柔扶住了往后倒的吴雄。 吴雄看她的目光比之前冷漠百倍,侧手推开了她:“若是殿下出了什么意外,我一定取你项上人头!” 见吴雄口吐乌血,脚步踉跄还要往赵煦身边赶,苏柔站着没动,她祸水东移,是不想吴雄为了保护她,死在她面前,而现在他想忠心护主,怎么送死都不关她的事。 “吴大人自己小心。” “吴雄,护着卿卿!” 赵煦脚步被拦,一时过不去,见吴雄要抛下苏柔,怒声吼道。 苏柔这才看到,赵煦不是一人来的,明辉他们就在他的身后,不过他们也遇到了大批黑衣杀手。 明辉他们一边拦着这些人不去伤赵煦,一边又被他们牵绊住了手脚无法近身护卫。 花会早就成了一团乱。 人群嚎哭尖叫逃离,利刃挑起的花灯引起一处处火光。 赵煦一脚把冲上来的杀手踢进火里,脚一扫旁边的花灯小摊,一盏盏放了油灯的花灯落在迎面的几人身上。 连毁几摊,杀手从开始的避之不及,发现赵煦一直护着手上的花灯,弯刀齐齐向他右手袭去。 赵煦往侧面一翻,不介意在满是污渍的地下打滚躲避。 杀手出发刺杀赵煦前,研究过他的路数,武者都有自己的规矩,赵煦用武喜大侠风范,不玩下三滥的招数,此时他在地上打滚,趁他们失神瞄准他们裆部攻击。一时间,打了杀手一个措不及防。 此时,吴雄已经提刀赶到加入战局。 他未听主子的吩咐保护苏柔,明辉他们的脚步被拦到了另一处,主子独自直面六七个杀手,人数还在不停增加,他怎么可能不护主,而是管那个蛇蝎女人。 看到吴雄,赵煦的动作顿了一瞬。 他要挡在他面前,赵煦就让他挡,寻了一个契机,赵煦不管吴雄死活,飞快往苏柔的方向冲去。 “把那个女人抓了!” 见赵煦在意苏柔,本来已经退出战局的苏柔,又成了目标之一。 赵煦拿着长刃与杀手硬拼力气,距离渐近,赵煦猛地用头撞击那人额头,趁他一时失力,夺了他的弯刀,抹了他的脖子。 “卿卿我们走!” 到处一片混乱,苏柔本想逃入混乱人群保命,没想到因为赵煦又被盯上,刚刚那杀手离她十步不到,不是赵煦横空出现,她还以为今天就要死在这了。 见赵煦扔了手上的弯刀来牵她,苏柔猛地踹了他手上的花灯。 在杀手面前行动行云流水的赵煦,在苏柔面前就是个慢一拍的孩子。 苏柔踹个正着,稳定蜡油的竹匣翻倒,两盏花灯就那么烧了起来。 就是这样,赵煦还没放下灯杆,怔怔地看着烧起来的灯笼:“卿卿,那个兔儿是我赢来送你的……” “小心后面!” 短短半个时辰不到,苏柔迎来了几次生命危急,哪有空管赵煦的语气失不失落。 赵煦刚刚一手拿灯笼,另一只手的武器说扔就扔,苏柔看到他应敌竹竿一砍就断,心里骂了他无数遍。 杀手大概没想到赵煦会那么傻,保命的武器说丢就丢,见苏柔要捡地上的弯刀,挥刀把弯刀踢远,锐利的刀刃擦着脸而过,苏柔甚至能感觉到发丝被刀刃斩断。 苏柔吓得不敢再捡,只有扔给赵煦她的匕首。 见苏柔差点遇袭,赵煦爆发出一股劲头,那自己头当武器,往硬碰猛砸,趁机制住了杀手的手臂,短刃从他的头顶刺入,给他开了个瓢。 “卿卿,我们走!” 赵煦拉着苏柔狂奔,苏柔拼了命跟上,但她穿越后平日走路都少,跑步没几下就跑不下去,赵煦察觉直接把她抱起,继续狂奔。 逃命的速度,快到让杀手觉得这人不是真正的四皇子。 谁不知道四皇子赵煦,高傲矜贵,怎么可能又是在地上打滚,又是用头顶人,最后还跑得飞快的保命。 心中虽有怀疑,但杀手还是一流水的往前追。 对方显而易见是有备而来,明辉他们本来已经占了上风,杀手又多了增援。 明辉扶住奄奄一息的吴雄:“你再撑着点,我们的人马上就到。” “不必管我,去救殿下!” 明辉点头,放下吴雄追了上去。 - 绚烂的灯光渐渐远去,连火光都成了模糊的影。 苏柔拍了拍赵煦的肩:“放我下来,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你的属下来找我们。” 感觉追兵已经被甩开了,一直跑也不是个事。 赵煦没说话,脚步没有放慢,听到隐约的水声,苏柔才察觉赵煦这是往码头上跑了。 “你打算躲在我们之前的船上?他们既然是早有埋伏,船上一定不安全。” 见赵煦还是不理她,苏柔猜他估计是因为她踢花灯的事情生气,推了推他,想跳下来自己走。 “别动。” 赵煦沉声道。 码头上到处都堆着货物,却没点多少灯笼,黑影森森。 苏柔抬头看赵煦的脸,发现光线太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赵煦不打算回之前的船上,抱着苏柔往角落方向走,找了件仓库,在一堆木材前放下了苏柔。 “我们躲在这里面。” 他不熟地形,要是说躲在那里,他的脑子第一反应,就是下船时看到的地方。 码头很多时候都是拿来存放货物地方,特别是这段时间天气不好,吃水重的货物,都会不会马上送走。 暂时安全,赵煦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紧绷晦暗的神情一扫而空,可怜巴巴地看着苏柔:“卿卿,我受伤了,我的手还有我的头。” 两人正面相对,苏柔看到了赵煦发乌的嘴唇,怔了怔,拿了火折子点了火苗。 他的右手被砍了几道,伤都不深,血已经凝固了,只是那弯刀都是淬了毒的,伤口都散着黑色。 “你身上有没有带解毒的药丸?” “没有。” 赵煦捂着头,疲惫地靠在木材上。 受伤的是手,但他却觉得头更疼,就像是有根尖棍一直在他脑海搅动,疼得他恨不得把头往木材上砸。 但他不能,他要是那么做了,卿卿会被吓到的。 “卿卿,我想睡一会……” 赵煦有气无力道,唯一对抗疼痛的方式只有入睡了。 见他眼睛眨动频率越来越高,眼皮子一直往下坠,苏柔皱紧了眉:“你要死了吗?” 经过厮杀,苏柔压抑的所有恶意都往脑子涌,没办法好声好气的跟赵煦说话,连他就是中毒要死,她也起不了要救他的念头。 赵煦好像没听出苏柔语气中的冷漠,摇了摇头,准确无误的握住了苏柔的手:“我要保护卿卿,我不会死……我只是有点困了,卿卿你等我睡一会,我们再逃。” 赵煦安抚地拍着苏柔的手背,一下一下的,也不知道是晕了还是像他说的一样睡了过去。 苏柔抽出了自己的手,看着赵煦嘴唇发乌的样子,觉得他这很可能一觉就醒不过来了。 他死,她也得死,苏家的人都要陪葬。 所以她就是恨不得他早死早超生,也得把他救回来。 狠狠瞪这赵煦,她出去找人,很可能走到一半就没命,为了救他而死,想一想就觉得憋屈。 看着他发黑的胳膊,苏柔抿了抿唇,拿起了赵煦刚刚用过的短刃。 赵煦用了这短刃给刺客开了瓢,刀子沾着血红的污渍,苏柔强忍着不去想那混着白色的血是什么东西,拿了帕子擦干净了刀刃。 把伤口的毒剔出来,总比留着好,再者受了刀,大概能刺激他精神一阵,说不定能让他醒来跟她一起寻找解药。 用火折子烧了烧刀子消毒,苏柔深吸了一口气,沿着赵煦手臂的乌黑划了下去。 这刀比苏柔想象的锋利太多,不过想想也是,都能开脑袋的刀,总不会钝了。 鲜血涌出,苏柔打量赵煦,见他依然双目紧闭,只是眉头皱起,心里没底。 既然开始,怎么也要善始善终了。 苏柔借着外头丁点的光亮,把赵煦伤口附近的肉剜掉,血腥味充斥鼻腔,这会儿苏柔恨赵煦想报复他的心思倒是淡了,涌上了丝丝害怕。 周围黑黝黝的,冬季太冷虫子都不往外爬,只能隐隐约约听到清凉的水声。 “你是谁?” 苏柔的脖子一紧,以为是追兵来了,差点尖叫出声,却发现抓住她脖子的是赵煦。 他声音太过沙哑,一时间她竟然没听出他的声音。 手臂割肉的疼感不断刺激神经,赵煦的手却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另一只手捂着近乎爆炸的脑袋,赵煦手劲更大:“说话。” “我……” 苏柔掰着他的手,她连喘气都无法喘气,怎么可能还能说话。 他这是恢复记忆了? 西移的月亮让苏柔隐约能看到赵煦的神情,他眼神漠然如冰,没有血色的薄唇紧抿,整个人的感觉与以往完全不同。 似乎这个样子,就是吴雄他们一直所说的主子。 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苏柔抓住他的伤口,使劲一扯。 “唔……” 赵煦松了手,但下一刻又伸手抓她,手臂被紧紧制住,苏柔用力往他头上一敲,就是死,她也得把他先弄死了。 不过没等苏柔第二次反抗,赵煦力气渐松,闭眼往后倒去,似乎是被她砸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说再醒来是赵慕苏,还是赵煦哈哈哈哈 第二十七章 【二更】 苏柔喘着粗气,把匕首捡回了手上,警惕地盯着赵煦,怕他突然蹦跶起来掐她脖子。 摸了摸脖子发疼位置,苏柔倒吸了一口凉气,被赵煦掐着脖子之前,她从来不知道呼吸是件 那么奢侈快乐的事。 赵煦这是恢复记忆了吧? 苏柔想到他对付刺客,连续两次用头砸两人,难不成是因为撞击,因祸得福,把他头里面的余毒给撞散了?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在他头上拍两砖头,就不会闹出那么多事。 苏柔心里吐糟,脚步却慢慢移动往门口摸去。 她现在就是不想去找救兵,也得出去找人,赵煦这个状态比那些刺客还恐怖。 脑海里浮现他刚刚冰冷的眼神,他是真的想杀了她,她已经承受不住,他再一次醒来要她的命。 想想还真是好笑,赵煦刚刚中了毒,甩了武器都要抱着她逃命,恢复记忆却捏着她的脖子,要不是她攻击了他,她这条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小心的出了仓库,苏柔握着刀凭着记忆走出码头。 虽然时候不早,但码头隐隐约约还有男人说话的声音,划拳喝酒,应该是巡视仓库的守门。 苏柔走得小心翼翼,她现在不止怕刺客,在那么个僻静地方,她一个不会武的姑娘,随随便便一个有歹心的人就能把她撂倒了。 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她身上的披风早在混乱中就没了,夜风一吹,她发现她满背的冷汗,冷的发颤。 遇到明辉的时候,她已经冷的说不出话来。 明辉道了句失敬,脱了身上的披风给她。 虽然冻得半死,但总比被人抓住强,她也算是运气好了。 苏柔苦中作乐安慰了自己,跺了跺脚,带着明辉去寻赵煦。 赵煦倒是轻松,没被任何人发现,人还是晕着的,闭着眼混事不知。 “殿下的手是怎么了?” “被刺杀的弯刀伤到,我替他剜了毒。”苏柔正色地说道,像是听不懂明辉指的是撕开的伤口。 而明辉也没再提,给赵煦上了药粉包扎:“之前的住所已经不安全,不能再去,我们今日会另派船只赶路,用来麻痹歹人视线,苏姑娘跟殿下一同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等到殿下养好伤,再行上路。” “你们或许要等等。” 苏柔看了眼昏迷的赵煦,“如今可以放我回家了,殿下已经用不着我,他恢复了记忆。” 明辉瞪大了眼:“苏姑娘是说真的?” 苏柔露出自己的脖子,如天鹅般纤细白净的脖颈上,有几枚触目惊心的指痕。 “这是殿下掐的?” 明辉难以置信,主子多疼苏柔他们都看得见,怎么可能会动那么重的手。 “殿下晕倒,之后醒来问我是谁,大概把我当做了歹人,所以才会动手。” 赵煦恢复记忆她就能回苏府,苏柔没必要再针锋相对,安静的告知明辉事情经过。 “这不可能,就是恢复记忆,主子怎么舍得对姑娘动手。” 因为白先生的话,明辉看好苏柔,觉得苏柔算是主子选中的人,所以这会才格外的不信。 “或许殿下恢复记忆,就忘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苏柔淡淡,其实比起失忆,她想过赵煦有没有可能是人格分裂。 一个人性格差异那么大,更有可能是出现了另外的人格,不过吴雄他们总说除了对她,赵煦对其他人都还是以前的样子,苏柔才压制了这个想法。 本来失忆这种事就是小众概率,难以用逻辑解释,也许有什么让人摸不透的稀奇地方。 “这……” 明辉看向紧闭双眼的主子:“虽是这样,苏姑娘还是跟殿下一同吧,今夜我们伤亡惨重,均不出人手另外护送姑娘。” 说起伤亡,苏柔皱起了眉:“我家丫鬟呢,她有没有事?” 她都后悔带春桃出门了,她可不想是赵煦一样,能毫不客气地舍弃吴雄,要是春桃因为她没了命,她会一辈子寝食难安。 “苏姑娘的丫鬟无碍,她中途停下买了小食,到了巷子的时候,正好撞上出事就跑了报信,遇上了我们却跟苏姑娘你错过了。” 闻言苏柔松了口气,脑海里又浮现另外一个给她匕首,让她自尽保守秘密的吴雄。 “那吴大人?” “大夫看过,解药服的即时,命是保住了。” 担心的两条命都没事,苏柔看向赵煦,希望他快点醒来,然后放她回家。 在家里听苏芸吵吵闹闹都比跟在他身边好。 赵煦似乎是没听到苏柔的心声,一路上都没醒来的意思,只是偶尔捂着头痛呼几声。 “殿下以前受疼会表现出来吗?” 苏柔对赵煦这模样有些拿不准主意,怕赵煦只是没恢复记忆,紧张地朝明辉问道。 明辉迟疑了下,觉得苏柔想了解殿下是件好事,思索地说道:“殿下不会……就拿晕船来说,若不是殿下失忆,我们根本不晓得殿下晕船,对我们来说殿下是无坚不摧,无人可敌的强者,任何人都击不败他,也知道任何人都走不进他的心里。” 以前他还觉得殿下对诗琴姑娘不同,但看他对苏柔的模样,就觉得那点不同可以忽略不计了。 殿下他对苏柔是真真切切的不一样。 “无人能走进他的心?”苏柔品味在句话,“明侍卫的意思是殿下不信任你们?” 她忘不了吴雄去救他,他把吴雄丢下,然后奔向她。 实话实说,赵煦救她,她不至于圣母的觉得他不应该救,不过却觉得他的行为太过让人心寒。 吴雄重伤为他挡刀,他就让他挡,然后来找她。可能在事在古代看来,属下为主子死是死得其所,是一种荣誉,但如果她是他这些属下,见到吴雄这个下场,一定会丢下他另奔明主,不会在他身上再耗费时间。 “殿下当然信任我们,只是那是对我们忠心的认可,与对苏姑娘不同,而且他失忆后只认苏姑娘,苏姑娘对他来说就是唯一,所以遇到危险,殿下舍了自己的命不要,也要努力奔向姑娘。” 苏柔只知道赵煦的手下舞刀弄枪厉害,没想到还有编故事的能力,明辉平日里可能没少看话本,这会儿话说的抑扬顿挫,跟讲故事似的。 “嗯……” 苏柔不打算再听,明辉却打开了话匣子。 “我找到殿下时,殿下猜了灯谜赢得了一盏灯笼,似乎是因为苏姑娘送了殿下一盏,所以殿下打算回送,只是因为那灯笼需要猜谜,才一时跟姑娘你们走散了。” 听明辉的话,苏柔想起了赵煦手上拿的兔子灯笼,怪不得他说是赢了给她的。 不过那又怎样,到处都是死人,无辜的参加花会的百姓遭受了无妄之灾,难不成赵煦还期望她接过花灯,笑容明媚的跟他说她很喜欢。 “苏姑娘,就是殿下恢复记忆了,我觉得你对他来说还是不同的,你可以多与殿下提这段时间的事,让殿下记起对你的怜惜。” 记起怜惜? 苏柔回想赵煦问她是谁,掐她脖子的要命眼神,她是嫌自己活太长了,想死在赵煦的手上。 “我与殿下早就拟了书信,等到殿下恢复记忆就放我回家。” 明辉呃了声,觉得苏柔应该是在开玩笑,殿下对她的依赖,怎么可能拟那样的条件。 明辉说转移地方,苏柔本以为会送到什么与世隔绝的荒野茅草屋,到了的时候发现是一处小院,环境还算可以,至少晚上能有炭烤,微松了口气。 “劳苏姑娘跟殿下屈就几日,为了取信暗中刺杀殿下的人,我和白先生会伪装先行,当然我会等殿下醒来,若是殿下醒来有别的吩咐,再行改变。” 苏柔点头。 小院是伪装成一户商人的落脚处,丫头没有,粗使婆子有几个。 苏柔浑身脏污,找不到可换的衣裳,婆子给她找了套赵煦的。 “防着殿下落脚,这里备的有常服,按着殿下的尺寸制的,但是殿下并未穿过,姑娘放心穿吧。” 之前忙于奔命不觉得,现在停下来就觉得自己又臭又粘,苏柔接过石青色直裰,反正等会春桃来了,就能带来她的衣裳。 不过换衣裳的时候,苏柔发现赵煦的身形比她,高大了不止一点。 衣服穿到她身上,就像是小孩大人的衣服。 把所有能收能折的地方弄了,苏柔照了镜子,觉得还是奇怪,干脆把有些散乱的头发拆了重梳,用玉簪挽成一个男子的发髻。 再看镜子,比刚刚好了不少。 有丝丝雌雄莫辨的美感。 “姑娘,殿下醒了,明侍卫叫姑娘过去。” “叫我?” 苏柔皱眉,赵煦若是恢复记忆,应该不会那么急着见她,而是等到有空才处置她的去留。 满肚子不解,到了赵煦住处门口,苏柔迟疑的不知道改不改进,明辉从内听到了动静,主动替她开了门。 苏柔瞅着明辉的神色,看他脸上带笑。 但以他的性格,似乎不管赵煦有没有恢复记忆,只要赵煦能醒过来,他就喜气洋洋,所以他的神情做不得准。 “殿下他……” “苏姑娘请吧。”明辉递给苏柔一个安心的眼神。 他越这样,她反而越不安心了。 挪到了内室,赵煦病恹恹地靠在素色青竹的团枕上,抬头扫了眼苏柔:“你是卿卿的哥哥?” 苏柔一怔,明辉更是一愣,殿下应该没事才对,这是怎么可能认错。 就见赵煦嘴角大咧,笑道:“被我吓到了吧,我在与卿卿你说笑……卿卿,你怎么穿起了男子的衣裳?” 赵煦笑的春花灿烂,苏柔的脸色却不好。 明明在仓库,他那个眼神分明是恢复成了明辉他们口中的赵煦,怎么会醒来又是这样。 “殿下没有想起什么?” 苏柔盯着赵煦,想从他脸上看出不一样。 可惜赵煦并没有再露出在仓库时的神情,只是茫然地看着苏柔。她被他看的火冒三丈,咬了咬唇:“殿下你不是恢复记忆了吗?” “没有……”看出苏柔生气,赵煦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谎,“想起了一丁点。就跟做鱼的时候一样,我想起曾经似乎我也遇到过刺客。” 赵煦看向明辉:“我救过他一命。” 他的想去的记忆断断续续,似乎他遇刺不止一次,他想起了的是几次的碎片。 有他被人暗算,命悬一线,差点战死,也有他屠了所有人,叫人胆颤。 他不想告诉苏柔这些,是怕苏柔觉得他危险。 不过这些日子这些记忆碎片越来越多,他没有像是最开始那样,觉得明辉他们口中说得人是另外的人,零星记忆中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人,他都觉得该死。 可卿卿应该不喜欢这样。 “殿下想起来了!” 明辉热泪盈眶,“殿下说得对,殿下救了属下,属下这条命是殿下给的。” 赵煦点头,不否认自己的成就。 苏柔在一旁冷眼看着,转身出了屋子。 赵煦愣住:“卿卿?” 苏柔没回头,赵煦心急,不知道怎么就惹她生气了。 “苏姑娘可能是累了所以回去休息。”明辉见主子还是把苏柔当唯一,怕主子愧疚,不敢告诉他掐了苏柔脖子的事。 “哦。” 赵煦应了声,不过神色看着明显的失望。 明辉不敢再看,禀告了现在的状况,还有他们跟白先生商议的计划。 这次遇袭,赵煦才发现保护卿卿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像往常一样不耐烦,认真听完皱了皱眉:“还有几日能到京城?” “回殿下,以最快的速度也还要五日。” “那不必逗留,快马加鞭,我跟卿卿跟你们一同出发。”赵煦也不想奔波赶路,不过逗留就是在给暗中的人积蓄力量,而且分头行动也是在减弱实力,“你们不是说我父皇等着我交付城印,我写封信速送到京城,让他派人迎我。” “殿下是打算向陛下求救?” 明辉一愣,世人都说四皇子是皇上最宠爱的孩子,皇上那里他们这些侍卫看不透,但是殿下他们知道,一直对皇上尊敬有余,却没多少孺慕之情。 相处都是客客气气,就是带兵平乱,殿下给京城去的只有军务,没有家书。 至于向皇上示弱之类的事,殿下从没有过。 就像是他跟苏柔说的一样,他们殿下无坚不摧,从未需要过任何人的帮助。 见明辉惊讶,赵煦翻了个白眼:“他催我回京,路上遇险吓到卿卿也是因他而起,他手上总不会连来接我的兵都没有。” 让明辉拿了笔墨纸砚,明辉斗胆在旁边瞄了几眼,但赵煦敏锐,扭头冷眼看向他。 明辉额间冒汗,不敢再看,只是又怕主子孩子气的乱写一通,拿了信纸不由道:“这信可否让苏姑娘一观。 让卿卿看他的文采? 赵煦挑眉:“自然。” 明辉火速拿着信去找苏柔,说清了前因后果:“这是殿下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我忧心殿下多写了什么,所以想请苏姑娘看一看。” 再烦赵煦,命还是跟他连在一起。 苏柔接过,一目十行。 “明侍卫你太担忧了,这信没事。” 赵煦不是孩子气的乱写一通,而是正正经经的给皇上问好,说了他为了赶路交付城印晕船的不适,还有今日遇到的刺客,身边的侍卫长重伤,并请求皇上派兵,在路上接他回京。 语气恳切,用词斟酌,苏柔看来没什么问题。 “殿下可有说信怎么递?” “光明正大,让所有人都知道的递。”明辉回道。 闻言,苏柔笑了声,她不知道以前的赵煦是什么样的人,但现在的赵煦,也不算傻的彻底。 “可这终究是示弱。”明辉还纠结这事。 “输是弱,赢就是强,我想四殿下以前也认同这个道理,只是许多事拉不下脸做,所以失忆后,把以前没做的事做全了。” 苏柔扯了扯唇,明辉还说赵煦以前动武光明磊落,不会往地上趴,不会用自己的头当武器。 但赵煦都做了,这证明什么,证明以前那个阴晴不定的暴戾四殿下,其实觉着出其不意不光明的手段好,只是碍于身份,还有心中那点清高,所以不做,变成现在的赵煦就开始肆无忌惮了。 向皇帝示弱求救,在苏柔看来是最好的办法,有皇上出面,别人做小动作就要掂量。 而要是皇上不愿,赵煦的这封信都写到这份上了,不愿也要捏着鼻子保了赵煦的安危。 信照常送出,到了第二日整装待发,继续赶路。 虽然不打算逗留,但还是兵分两路出发。 吴雄有伤慢行,赵煦带着苏柔由好手护送减负先走。 赵煦说要减负,苏柔挺想自己是被减掉的那一个,可惜才流露出一点意思,赵煦便绷了脸:“卿卿别忘了我是为了你才愿意去京城,才愿意做皇子,你要是不跟我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做了!” 两人目光相触,苏柔触到他眼里的执拗跟认真,知晓他是说认真的不是开玩笑。 “我也不是不走,只不过是先待在这里,等到殿下随后来接我。” 赵煦摇头:“我知道卿卿你是生气了,既然是知道你是生气,我怎么能跟你分开走。” 不过就是没生气,他也不想跟她分开。她没跟他在一起,就是待在再安稳的地方,他都觉得不安心,但他把她带到身边,他信他一定能护的住她。 “殿下想多了,好端端的我为什么生气。” “你气因为我遇到危险,气我在救你的时候,也不忘提着花灯。” 赵煦一字一句,苏柔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看着她冷脸闷气,全部都明白。 只不过他怎么想,只要他是赵煦,只要他是他们想让他是的四皇子,那他就不可能避免有仇敌,避免有人刺杀。 但他又不想跟卿卿分开,只有劝服她接受他的一切。 “这些我都知道,但是卿卿我比谁都不愿你遇到危险,我答应以后我一定寸步不离的跟你在一起,不会再让你遭遇危险,就是遭遇刺客,我也第一时间挡在你前头。” “殿下你不必这样。”苏柔惊讶地看了眼赵煦,没想到他会那么正正经经的跟她说这些。 再者她恨的是他的闯入,把苏家搅合的一团糟,跟他有没有寸步不离保护她无关。 “我要这样!不过花灯的事,我只是想那是卿卿送我的,而看到兔儿灯的时候,我觉着卿卿你一定会喜欢,心里一直想着你见着它开心的模样,就是遇到刺客也舍不得放下,这是我错了,分不清轻重缓急,下次我一定放了花灯,再给卿卿应更好的。” 说完,赵煦觉得似乎还不够,补充道:“不!以后我亲手给卿卿扎花灯,不买别人的。” 第二十八章 苏柔不否认赵煦眼睛只看得见她的这种感情,她偶尔也会被撩动一下,不过这动心,都敌不过她怕麻烦的本质。 他现在嘴上说得好听,但论身份,她连他的侧妃都勉强。 如果她是个想往上爬的性子,估计还能觉得侧妃是个好起点。而在现代的时候,她都能觉得职场太累,宁愿去孤儿院领微薄的工资,可见是没多少上进心的。 她是孤女的时候,对自己未来老公的想法,就是省事跟她相配,那还是她混的一般的时候念头,现在她在古代好歹是个上层阶级,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跟别的女人分享男人。 再者,经过了仓库赵煦的突然恢复,她越加明白赵煦的好就是泡沫,摸了摸脖子,她觉得现在都还隐隐作疼。 她对赵煦动心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比起花灯,殿下应该明白,我更期望殿下能做到什么。” 苏柔虽然笑了,但赵煦看她那笑容,就觉着她只是敷衍。 以前卿卿也爱敷衍他,可那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让他觉得两人离的很远。好像这段时间拉进的距离,卿卿的温柔都是幻象,卿卿对他一直都是防备警惕。 赵煦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心口,觉得这个部位隐隐发疼,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好像他怎么做,都没办法让苏柔喜欢,脑袋隐隐作疼,赵煦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没失忆就好了,他们口中的那个他,或许就能把苏柔牢牢的圈在身边,不会像是他现在这样患得患失,心痛难忍。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有短短一瞬,他心里清楚,苏柔不喜欢他们口中以前的他,她害怕那样的他。 “卿卿,你到底要我怎么做,究竟怎么做才可以?” 赵煦忍不住紧紧的抱住了苏柔,只有这样把她抱在怀里,嗅着她身上的味道,他的慌张才能减缓。 “你不能不要我。”赵煦的语气近乎恳求。 苏柔笑了声,没继续推他,不疼不痒的就让他那么抱着。 “爱卿看看老四这是什么意思?” 齐帝把收到的信函递给心腹大臣,钱德盛双手接过,看了几行就止不住惊讶的神情。 “这是四殿下的笔迹。” 钱德盛肯定地说道,但语气却有些虚。 谁想到四殿下竟然会有求救的时候,竟然还在书信中详细的描写晕船的感受,说自己又是吐,又是天旋地转。 钱德盛意识到这是封书信跟以往的军务不同,而是一份有感情流露的家书。 想到齐帝询问他的问题,钱德盛斟酌开口:“四殿下这是在路上遇险,向陛下求救。” 齐帝重哼了声:“他什么时候需要向我求救。” 这个儿子小时候还可爱点,后面长大了,性子一天比一天冷,对待他不像是对父皇,而是对待对手。 处处都展示他比他这个当爹的强。 连这一手字,原本是跟他学的,就因为觉着一样的字分不出伯仲,就弃了字体另习别种。 求救就是示弱,按着赵煦性子怎么可能。 “或许四殿下想通了,明白了外头的谣言都是无稽之谈,不再犟着性子。” 钱德盛十分会说话,赵煦那么个暴戾冷漠的性子,被他那么一说,就像是个缺爱脾气别扭的小孩。 “他那性子怎么可能改,估计这次栽了大跟头,才想到了朕。” 齐帝沉默了片刻,朝身旁的大太监吩咐道:“传李建进宫,让他去接老四回来。” 李建是大齐无人不晓的将军,齐帝派他去接赵煦,不异于告诉所有人他对四皇子的重视,这事让其他几个皇子知道,一定又是一阵眼酸。 况且这此刻说不定就是这几位皇子之一派去的。 “陛下对四皇子如此用心,四皇子一定会感动圣恩。” “他既然都开口求救,估计会觉着欠了朕一大笔,他那把所有人当做对手,受不得旁人对他好,恨不得跟所有人都两不相欠的性子,朕不怕他不记得。” 钱德盛看着皇上的神态语气,这朝中不少人都说四皇子是挡箭牌,陛下对四皇子没多少父子之情,但是看这样,怎么可能没有父子之情。 齐帝虽然绷着脸,但语气却流露丝丝的愉悦。 不过这愉悦片刻就消失殆尽:“朕还没死,就耍起这些小花招,把老四截杀在路上,哼,朕看他们是活腻了。” 赵煦若是没写这封信,刺杀这事齐帝不会管,但他既然写了,齐帝自然把这事当做自己的事,这么一想那刺杀就是在他头上动土,在他眼皮地下耍花招。 - 受袭那天,苏柔脾气爆发了一次,之后几天脾气又恢复了往常,甚至笑容比往常还多了些,沿途欣赏风景,见赵煦他们放慢步伐等着齐帝派人来接,还让找春桃找了画笔,兴致来了作画,纯当游山玩水。 苏柔心情好,赵煦心情应该跟着更好才对,不过他却闷闷不乐,迟钝如春桃,都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偷偷问了自家主子,赵煦是不是连马车都晕。 “殿下是忧心回京以后的事。” 他才没忧心京城的事! 赵煦因为跟苏柔闹脾气,没有同乘一辆马车,但就是没在一辆马车,赵煦也要晓得苏柔每天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听到属下的回报,赵煦一下子把手上的毛笔拔秃了。 看着主子面无表情的做那么幼稚的事,明辉想劝,又不知道从何劝起。 看向白申华,白申华笑容满面,浑然像是什么都没看到。 这时候明辉就想重伤未跟上来的吴雄了,虽然吴雄脑子比他还蠢笨,但至少能跟他无奈对视一眼,而不事像白先生,什么时候都置身事外。 可能是明辉眼神太过哀怨,白申华被他看的烦恼,开口道:“殿下既然觉得苏姑娘在生气,那不如做些让苏姑娘有安全感的事?” 听老头子提起卿卿,赵煦低垂的眼角稍微提起了那么一点。 “你有什么话说?” “苏姑娘与殿下置气,想来是因为遭遇刺客那事。苏姑娘是大家闺秀,一直以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别说遇到刺客,被吓到是理所应当的事。” 白申华说着,就见主子直视他,漆黑的眸子中满是怨怼,似乎是在气他们这些下属,要不是他们找回他,他跟苏柔就能与世无争的生活。 白申华摸了摸鼻子,殿下这样纯属迁怒,要不是早决定要走,对方发现他们在苏府,反而更不好,连累了苏家,苏柔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殿下。 不过这话,在殿下的眼神下,白申华却不敢说。 “苏姑娘现在是还没从之前的危险阴影中走出来,所以才迁怒殿下,但要是殿下足够强大,苏姑娘有了安全感,自然会越来越依赖殿下。” “真的?” 赵煦从未想过,他跟苏柔的关系,能是她能依赖他。 “就如同殿下失忆醒来,只信任苏姑娘,那是因为殿下谁都不记得,只知道苏姑娘救了你。而苏姑娘现在离家孤身一人,情形如殿下当初差不多,只要殿下足够强大,苏姑娘自然倾慕于殿下。” 赵煦觉得白申华说得不对,卿卿虽然是女子,但不是他口中那种柔弱无依的菟丝花,他强大也没什么用处。 但强大总比不强大好,赵煦如白申华的愿,扔了手上秃了的笔杆。 “来接我们的李建我以前跟他有没有过节?” “李大将军为人豪气,殿下与他虽没交情,但也没过节。” “哦……”赵煦沉吟一声,“你有话直说。” 没交情没过节,面前这白胡子老头拐着弯提这个话题,一定是有话想说。 “殿下,李大将军是肱股之臣,深受陛下器重,陛下派他来接殿下,足以看出陛下有多重视殿下,老朽是想劝殿下多与李大将军交谈,兵法御军,李大将军都是行家。” 以赵煦以前的性子,白申华知道说这些是白说,殿下不喜陛下,连带着李建他也会拉开关系,免得旁人说他讨好陛下,跟他的大将军拉关系。 但是这次赵煦去信京城,白申华看到了一丝希望,他本就主张八面玲珑,凡事不必太非黑即白,所以就有了这次建议。 他心中忐忑,却见赵煦无所谓地点了头。 “兵法看那些书也无用,记不起多少东西,他要是不太讨厌,我跟他讨教讨教。” 赵煦虽然武功底子没丢,但上次对敌全凭本能,现在想想倒是有些后怕,要是本能没了,或者脑子一时跟不上,他不就是护不住卿卿了。 赵煦说了这事,这会是明辉回话:“以前殿下五更天就会起来练武,就是雨雪天也只是移到室内不间断,每十日还会去校场与强兵较量。” “我以前不怕累?” 听着明辉的话,赵煦胳膊酸了起来。 明辉一噎,不知道怎么接话。以前的殿下在他心里就跟神一样,做什么事都不懈怠,在皇子府锦衣玉食,但在军中也能喝冷水吃馒头。 每日训练他们这些侍卫都不一定受得住,但是殿下却行,每次训练后就是受伤,也不会花太多时间休息,该做什么做什么。 殿下在军中站稳脚跟,在京城人人敬畏,打下城池,从来不是靠运气。 而殿下现在不问,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想过殿下以前会不会累。 “殿下……” 明辉又开始眼泪汪汪,整张脸像是吃了酸一样紧紧皱在一起。 赵煦看他的样子,嫌恶地退后。 卿卿不理他,想把他丢开的时候他也眼酸,但幸好他都没真哭出来,不然男人掉眼泪还真是丑。 赵煦拍了拍脸,以后也得憋住了,免得给卿卿留下他不英俊的印象。 第二十九章 “到了京城,替我找个陪练。” 赵煦扫了明辉一眼,觉着他长得不行,但武功还算将就,“你来也行。” 虽然觉得五更天起床练武不可思议,可想到要保护卿卿,一切也不算是太难忍受。 不过他想到一件事,现在的他是为了卿卿,那以前的他是为了谁? 那个诗琴? 上次吴雄给他看了画像,现在回想,他根本没记住那女人的脸。 那是为了他外祖家? 连关系都还要靠联姻稳固,他们配不上他的努力。 那是为了谁?赵煦突然陷入了这个问题,就是思考脑仁隐隐作疼,也还是沉浸其中,他到底是为了谁? 平时他努力思考,脑海里就会冒出一些记忆碎片,今天却除了疼还是疼。 在床上翻滚半晌,赵煦终于放弃继续思考。 同时下了一个结论,以前的他活得乏味至极,没有卿卿存在,他受苦受累,谁都不为,估计只是因为自己闲得慌。 想到这些,赵煦越是觉得苏柔更珍贵了。 只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消气,接受他身份带来的麻烦。 对比赵煦这边游山玩水式的赶路,李建带兵马不停蹄,到达约定地点见赵煦他们还未到达,又向前赶了百里,接到赵煦一行人。 遇到李建之前,赵煦他们又遭受了一次截杀,李建出现赵煦又拿起了刀,幸好明辉认得李建,及时阻止了主子。 听说马上那老头就是接他们的人,赵煦扔了刀子,摸了摸濡湿的脸颊。 一触一手的血,不过不是他的。 李建下马向赵煦行礼,见他拿着帕子皱着眉擦脸,又想起了他刚刚的表情。 拿着粘血的利刃,漆黑的眸子嗜血慑人,不像是养尊处优的皇子,倒像是地下钻出来的阎王。 “臣来迟了。” “不算迟,按行程我们要明天才碰的上。” 赵煦记着白老头交代的,与李建打好关系,说完还补了句,“辛苦李老奔波。” 李建惊讶地看了赵煦一眼,赵煦已经擦不干净脸,已经放下了帕子,见李建看他,朝他扯了扯唇。 这笑比起赵煦对苏柔的,自然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对李建来说,却是从来没受过的待遇。 他出发前与钱德盛讨论过四皇子求救的意思,钱德盛猜测四皇子是想与陛下修复父子情,不再一人走钢索,他还觉得不可能。 就是刚刚看到赵煦嗜血的神情,他还更肯定了不可能。 赵煦就是唯吾独尊,不可能低头,别的皇子知道陛下重用他们,就算表面不好太热烈,但私下一定会与他们结交,而赵煦却是避之不及,恨不得跟陛下的一切划清界限。 可赵煦现在竟然对他笑了。李建处变不惊的脸,此时也有了写茫然:“殿下宽厚。” 赵煦满意地点点头,这老头看起来不难打交道。 “剩下的路途就麻烦李老,我去处理手上的伤。” 赵煦想找回曾经对武器的熟悉感,本来这次不用下车,他也出来了,被明辉他们护在中间,倒是没受伤,只是用力过度,被苏柔剜肉的手臂伤口裂开。 李建看着四殿下上了马车,还未收回目光,见一道粉影从马车上下来。 定睛一看,看打扮该是个丫头。 只是那丫头皱眉苦脸,看着对赵煦没多少尊敬。 李建愣了下,隐约听到车里声音,明辉前去递药,一只白腻过分的玉手半掀帘子接过。他的位置看不到马车里面,但凭借那只手,就知道里面有个姑娘。 再看这些侍卫把那马车包的严严实实,四殿下这是有女人了? 男人有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李建竟然听到那马车里传出一声叫疼声,而那声音分明是四殿下的,忍不住扣了扣耳朵。 关键时刻,还是白申华撑得住的场面,邀李建去旁边叙话:“这些刺客都是死士,嘴里藏了剧毒,殿下及时阻止留下了两个活口。” 地下五花大绑的两人,一个浑身是血生死不知,一个嘴里塞了石头堵着,表情视死如归。 “殿下的意思是交给我?” 李建更惊讶了,按着赵煦的秉性,不该是他自己审问。 他听说过四皇子府审问的章程,没有最残忍,不管是扒皮抽筋,没有四皇子府审不出来的消息。 “殿下信任李大人,信任陛下。李大人睿智骁勇,殿下一直十分仰慕,刺客交由李大人,殿下放心。” 白申华为了主子的人际关系,费劲了心思。 李建知道白申华这话是客套话,赵煦怎么可能仰慕他,也就是听听没放在心上。 只是之后几天赵煦却真像是变了性子,又跟他讨教兵法,又与他谈论对敌,李建惊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心里只道四殿下是长大了,终于晓得笼络人心,要是陛下知道心里一定欣慰。 “舅舅,你说殿下带着的那姑娘是什么人?” 李建这次来接赵煦,带了自己的亲外甥。孟勍仰慕赵煦本事,丝毫不惧他凶恶的名声,这次见面,发现他不同传闻,反而虚怀若谷,更是崇拜,因为这个他就注意了赵煦温柔以待的女人。 那女人一直蒙着面纱,但每次下车赵煦都会在身边相伴。 看那情形说是把那姑娘当做珍宝也不夸张,没想到四皇子还有那么怜花惜玉的一面。 李建其实也觉得稀奇的很,早些年陛下给赵煦暗示一门亲,赵煦就拒一门,不是逮那家的毛病,小事化大,就是打了那家的嫡出子,跟人结仇。 齐帝知道儿子是闹脾气,看不上他给他寻得亲事,也就懒得管他,看他想熬到多久成亲。 不过外头传出赵煦是喜欢男子,齐帝还发了一阵脾气,后面赵煦意思跟外祖黎家结亲,齐帝虽然不像是高兴,但看样子是松了口气。 “像是四殿下伺候她,而不是她伺候四殿下……” 孟勍说出心声,他那天看赵煦小心翼翼的扶着那姑娘,笑靥如花,完全颠覆了四皇子在他心中的形象。 而那姑娘低头浅笑,虽然蒙着面,也依稀能看出倾城模样。 “四皇子私事轮不到你过问。” 李建瞪了外甥,自己心里也是抓心挠肺的好奇,偏还要教训外甥。 舅甥两人,一路上都好奇着蒙面女人的身份,不过一路进了京城大门,他们都没见到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李建试探白申华,白申华就打圈圈,半点话没套出来,李建在心中骂了文人都是一肚子坏水。 “陛下下旨,四殿下回京可自行回府休息,不急进宫面圣。” 进了城门两队人马就要分道扬镳,李建又瞅了眼后头的马车,四殿下身边多出了那么个人,他得跟陛下禀告。 第三十章 李建骑马,赵煦虽然不愿,装模作样的也跟着陪骑,见人走了赵煦立刻下了马,往苏柔马车里钻。 “殿下自幼在京城长大,在外面看周围的景色,更能唤醒殿下的记忆。” 赵煦摇头:“就是自幼在京城长大,我也是在宫中,这外头的景色唤不起我的记忆。” 辩驳的有理有据,苏柔只是下意识的想赶他出去,听他那么说就没接话。 可赵煦却因为她的话有了想法:“我带卿卿出去逛逛。” 眼瞅着苏柔想拒绝,赵煦立马接道:“我听卿卿的话,没让李建看出马脚。” 他们的关系是交换原则,赵煦做成一件答应苏柔的事,苏柔就要给他一个奖励。苏柔拿着帷帽下车,让赵煦跟李建交好,是为了赵煦好,她反倒要给他奖励这算是什么道理。 “这就是京城。” 苏柔看着繁华的街道,发出一声感慨。她爹是个有上进心的,她一直相信他爹能奋斗到京城做官,也做好了举家搬迁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比她爹还早到了。 “姑娘,京城果真跟其他的地方都不一样,你看那建筑,奴婢在青城就没见过,看着真大气。” 春桃声音不大,但耐不住有人挑刺,只听噗的一声笑声。 苏柔看过去,是个打扮俊俏的公子哥,系着件竹叶青镶金丝大毛斗篷,身边跟了两个高大的长随, “四哥的眼光奇特,这是在哪个偏僻地方找的爱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倒叫人还觉得有几分可爱。” 说着话,赵勐打量地看着苏柔,想透过那层薄薄白纱看清苏柔的模样。 明辉上前提醒:“明辉参加六皇子。” “怎么是你,吴雄呢?” “侍卫长遇袭,还在路途养病,劳六皇子挂记。” “看是四哥是真遇到刺客了,看你爱宠相伴,还以为什么九死一生是开玩笑。” 白申华讲述皇家人性格的时候,苏柔也在场,当时白申华说六皇子言多,她还以为是说赵勐外放热情,现在看来是阴阳怪气,闲话太多。 “六弟想不想为兄跟你开开玩笑?” 平日赵勐说话,赵煦纯当听不到,赵煦越是这样,赵勐越是气愤。 几个皇子中,五皇子是嫡出,九皇子是熹妃所生,他母妃好歹是个贵妃,外祖家也算是强势,而就只有赵煦,母亲早逝本该寂寂无名,却从小就散发光彩,比起所有皇子都出众,有父皇护着,就是看不惯他的出众,也没人敢打压。 听到赵煦的问话,赵勐愣了一下,赵煦扫腿,赵勐被踢个正着,幸好他后头有长随扶着,才没当街摔个大马趴。 “四殿下!” 苏柔瞪了赵煦一眼,不是说好了到京城就不玩小孩子手段。 赵煦略委屈:“他一直盯着卿卿看。” “卿卿?” 赵勐还没站稳,听到这个称呼来了精神,“四哥你这是给我找了嫂子?嫂子怎么也得面纱捞起来,让我看看真容,看看是什么模样把我四哥迷得那么五迷三道。” 赵勐直接伸手,中途就被赵煦一巴掌打开。 “你不配。” “赵煦!”赵勐连名带姓,他从未受过这种的待遇,不过是个偏僻地方弄出来的女人,他有什么不配。 “四哥这样,我倒是更想知道你的爱宠是什么模样。” 赵勐对左右使眼色,让他们上前掀苏柔的帷帽。 赵煦母妃去世后,被他的母妃照顾了许久一段时间,赵煦平日里都他几分薄面,不过是个女人,他就不相信赵煦能怎么样。 赵勐刻意找茬,白申华察觉不对,但是瞧见主子一脸愤怒,呐呐闭了嘴。 他们这些人谁不知苏柔就是主子的心肝,说他都行,说苏柔那就是不要命了。 那两个长随不用赵煦出手,而在赵勐难以置信的目光下,赵煦亲自动手,一拳朝他脸上攻去。 接连几拳,赵煦拳拳打脸,赵勐疼得鼻血鼻涕横飞,憋不住求饶。 赵煦丝毫没停手的意思,苏柔抱住了他的胳膊:“殿下够了……别弄脏了手。” “你!” 看着那遮面女人拿了丝帕给赵煦擦手,赵勐气的差点没喘过来气,这份仇他记下了。 赵勐突然出现挨了顿打走了,稍后等到赵煦外祖家来人,苏柔才明白了赵勐的打算。估计是听说了她的存在,来看热闹挑纷争的,只是没想到赵煦那么不按着常理出牌,硬是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挨了顿揍。 黎家人在赵煦与赵勐起冲突的时候就到了,只是两个皇子冲突,他们不好掺和,就在旁边等着,见赵煦竟然为了个女人跟赵勐打了一架,纷纷瞪大了眼。 赵煦大大方方,没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看了面前的舅舅,点了点头。 “殿下在路上遇刺,可受了什么伤?” 黎鹏表情难掩担忧,这担忧八分是真的。赵煦疼爱哪个姑娘没事,他只要存在,就是他们黎家的希望。 黎鹏懂眼色,他这次来本来说是护送赵煦回皇子府,但见他态度淡淡,说了两句,就干脆先行退了。 到了皇子府,前后脚的功夫,苏柔就收到了礼。 从黎家送来的箱笼。 一箱珍贵布匹,一箱珠宝首饰。 领头的丫鬟见着苏柔愣了愣,知道四皇子宠爱的女人一定容貌出色,但没想到竟然出色成这样,宛如月下秋水,娇中带媚。 丫鬟打开布匹首饰一样样的介绍:“这是云丝缎,是江浙特有的布匹,我家小姐得了三匹,特意添进来送给姑娘。还有这珊瑚玳瑁头面,也是我家小姐的心头好。” 反正样样都是她家小姐的珍爱,此时都分给了苏柔。 丫鬟等着苏柔感激涕零,而春桃看着那些东西却皱了皱眉:“哪有送别人自己用过的东西。” 又不是长辈,这也太失礼了,这丫鬟还得意洋洋。 丫鬟一噎,心想果真是小地方来的,竟然不识好赖,再者她家小姐送东西给苏柔,不就代表了承认她,她们竟然还敢嫌弃。 “这些都是我家小姐的心头好。” “既然是心头好,那就带回去。” 丫鬟刚想讽刺,突然意识到这说话的声音不是面前的苏柔,而是从后头传来。 丫鬟吓了一跳,转身行礼:“参见四殿下,奴婢给四殿下请安。” 第三十一章 齐帝没封太子,几个儿子也没封王。 不过齐帝嫌他们人多太烦,满了十五全都打发出宫外赐皇子府。 苏柔进了四皇子府,才明白受宠皇子的住宅能豪华成什么样。身为皇上最宠爱的皇子,赵煦的四皇子府是皇帝亲自监工建造。 占地多宽广就不说了,府里面雕梁画栋没一处不精致,进来的时候苏柔还看着一汪湖水,上面停着小舟。 赵煦是个会享受的,身边几个侍女模样姣好,话少手巧,赵煦张手她们就给宽衣,手搭在桌上就给递茶。 苏柔本怕他露馅,还跟在他身边盯着,见他适应良好,才到住的地方休息。 此刻赵煦换上了平日常服,乳白翠纹织锦内衫,外是朱红薄金袍子,腰上的刻丝葫芦宝珠腰封。 倒不是他在路上穿得衣裳差在那里去,不过经过那些侍女的巧手打整,整个人焕然一新,越来越不像青城那个傻乎乎的赵慕苏。 “带着这些东西哪来回哪去,本殿的女人何需要别人用过的东西。” 苏柔:“……” 因为六皇子,苏柔觉得卿卿这个称呼太过,逼着赵煦改了,为此还付出了让赵煦亲了她脸半晌,她整张脸就像是被口水糊过。 只是这改的称呼算是什么。 什么叫本殿的女人? “不是长辈,也不是姐妹,再心头好对我家姑娘来说也是用过的旧东西,我家小姐又不是什么没身份的,别的不说,新东西还是用的上。” 春桃进入状态的快,一下子就分辨出面前这个丫鬟口中的小姐有威胁,叉着腰为自家姑娘叫屈。 送东西的丫鬟被两相夹击,满头是汗,苏柔看着觉得可怜:“不然东西留下,我谢谢黎姑娘的好意。” “不留。” 赵煦又不是不知道这表妹打的什么主意,苏柔是他表妹,他是赵慕苏可以亲上加亲,至于其他表妹他一概不认。 “全部抬回去,你们的人拿不动,我叫皇子府的人帮你们。” “四殿下,我家小姐也是一番好意,怕这位姑娘进京皇子府东西一时间备不全,才送东西过来。这位姑娘是有身份的人,也该晓得贵女身边都备着不少套精致头面,这些虽说是我家小姐的珍藏,那也是摆在库房欣赏,还未带出门过,万万没把旧东西给姑娘的意思。” 丫鬟看向苏柔:“要是姑娘不喜欢,我带回去就是了,只是奴婢口拙,希望姑娘不要误会我家小姐的心意。” 苏柔高看了丫鬟一眼,本来以为是个小弱鸡,没想到还懂得先抑后扬。 听着她都为不曾蒙面的黎姑娘叫屈了。 只要黎姑娘不傻就行,她无意跟任何人抢赵煦,得罪黎家对她来说没什么好处。 苏柔拿起了箱笼的簪花:“黎姑娘的东西自然顶好,我十分喜欢。” 苏柔都把发簪插在了头上,赵煦总不可能拔下来扔掉。 赵煦浑身不舒服,叫那丫鬟等着,让明辉去库房拿了两箱银子带回去,权当他是从黎雅然手上买的。 打发走了丫鬟,赵煦气鼓鼓地鼓起了腮帮子:“卿卿,你是不是想把我让给别人!” “殿下这是何意?你是皇子,高高在上,总不会想守着一个女人过吧?再者殿下就不好奇吻其他姑娘是什么滋味,比我好看的姑娘在大齐并不少……” 苏柔还没说完,发间一疼,赵煦拔了她那根簪花狠狠砸在了地上,上头还带了两根苏柔发丝。 赵煦生气看那簪子不顺眼,没想到那簪子会卡到头发,一时间表情慌乱:“卿卿,疼不疼?我不是有意的……” 苏柔挡开了他的手:“没事。” 赵煦想掰苏柔的头发,苏柔烦不胜烦,站起推了他一把:“几根头发罢了,我每日梳发都会掉数十根,你要不要守在旁边,一根根捡了然后按在我头上!” “卿卿,我……” “别叫了,腻不腻啊你!” 苏柔本来就不是大家闺秀的性子,在苏家硬是逼着自己伪装,而遇到赵煦之后,她这伪装越来越薄弱,显出她自私薄凉的本性。 苏柔皱眉:“四皇子,你清醒了就会发现我没什么值得喜欢,你吻我的感觉,跟你吻任何一个姑娘都都一样。” “不一样!” 赵煦猛地上前握住了苏柔的腰肢,低头不同之前,而是噙住了她的唇。 唇瓣相贴,赵煦含住她的唇瓣吮吸,凤眸半眯,陶醉于两人唇瓣之间的摩挲。 两人的唇仿佛有一根线,让他们不断靠近,唇越来越紧。 春桃瞪大了眼,她这是要冲上前把赵煦推开,还是闭上眼冲出去。 春桃手发抖的上前了一步,默默又倒退了几步,出了门妥帖的把门管好。 门合上的动静惊醒了苏柔,推开了赵煦,苏柔手背碰到唇就是一手的水。 “不一样的,我没吻过其他女人,但我知道这不一样。”别的女人不会有苏柔这样香香甜甜的味道,更不会让他全身酥软。 “殿下,既然没吻过又怎么会知道不一样。” 苏柔脸颊不知道是气还是羞,白玉似的面皮飞上嫣红,赵煦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不气,反而升起疼惜,想把她塞进怀里。 “我就是知道不一样。” 苏柔无赖,赵煦能比她更无赖。 把苏柔搂进怀里,赵煦双臂紧紧的压制她的腰肢,不准她离开。 “卿卿别闹别扭了,不要理黎家的人,也不要理会那个表妹,就我们两个,我答应你我会做到你想要的。” 赵煦的手臂滑过她的脸颊,“卿卿你腻了,我唤你柔柔,唤你柔儿……只是你的家人都能叫你柔儿,卿卿独一无二,我才想这般叫你。” 低沉磁性的声音柔和起来,宛如羽毛瘙痒耳膜。 苏柔低眸再抬起:“赵煦你只是失忆之前太过寂寞了,没有爱过女人,所以憧憬爱女人的滋味,你只是当时恰好遇见了我,遇见别人你也会扑上去,你试一试吧,任何一个女人都能给你温暖。” 苏柔想起那个诗琴姑娘寄住在皇子府,看赵煦以前的意思,是打算之后就把诗琴收房,所以让她在府里这样不清不白的住着。 “你以前警惕心太强,才爱不了人,现在你满腔的热情想释放,比如府里的诗琴姑娘,你把热情放在她身上,她回馈你的一定比我更让你满意,到时候你放我回家……” 赵煦没让苏柔把话说完,他捏住了她的下颌,用力力度不大,却成功截断了她的话。 两人对视,苏柔觉着赵煦的眼睛格外漆黑,已经快看到他们初识时的那股清澈。 “四殿下?” 赵煦仔细地看着苏柔,像是想把她彻底看清,锐利的眼神,苏柔几乎觉得他又成了恢复记忆,冷血无情的四殿下,他的肩膀却倏然一低,整个人透着溃败。 “我还是觉得你不一样,卿卿我怎么看都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我就是喜欢你。” 赵煦的语气无奈又可怜,苏柔一怔:“殿下试试吧,听说诗琴姑娘擅乐器,你去她那里听一曲乐曲,说几句话如何?” 诗琴是赵煦旧友的妹妹,他旧友家里触犯龙威,男丁流放,女人被变为奴,而赵煦救下了诗琴,替她改了名养在皇子府。 冒着触怒皇上的风险留下诗琴,所有人都觉着诗琴该是他的真爱了。 赵煦看着苏柔,觉得自己听几百遍,也不会改变心意,但是也因为苏柔的态度,心里升起丝丝的恼火。 他知道她现在还接受不了他,但是这种全盘否定他心意的做法,让他难受。 “行,我去。” 赵煦大步流星,不过走了没几步,又转回了头,“我是回书房,卿卿你不信我,不过是因为害怕,你越这样我越心疼你,总有一天我能打动你。” 说着,赵煦看着苏柔殷红的唇心痒痒,上前迅速的亲了口,才满足的走了。 苏柔漱了几遍口,提笔写了封信给黎家姑娘。 她还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赵煦接触几个漂亮聪明的女人,就能把她抛之脑后。 - 赵煦平日里做人不怎么样,但身处高位,不需要会做人就会有一大堆人求而无门的想攀附。 才回京没多久,四皇府不断有礼物送入。 知道赵煦在路上遇刺,光是人参四皇府就收了百条。 赵煦记着答应苏柔的,要爬到至高无上的位置,所以学起了人际往来,收了礼都会管家准备回礼。 有人看赵煦变样,试探着送了两个美人过去。 赵煦不借他人手,亲自动手直接把人摔出四皇府,让人更好奇他带回京的美人是什么模样。 终于齐帝被吴贵妃哭诉的烦不胜烦,召见了四皇子赵煦。 要进宫见自己的亲爹,赵煦有些期待,世人都说他是齐帝最宠爱的皇子,白老头欲言又止的,他觉得这最宠爱似乎有些水分,现在就等着亲自见到了人,就知道这水分有多大,而齐帝到底会不会把皇位传给他。 赵煦蹙了蹙眉,他家卿卿要当皇后,要是齐帝不打算心甘情愿的把位置传给他,他就要用手段获取了。 第三十二章 琉璃瓦在赤乌下流光溢彩,大雄宝殿的金柱,顶起繁复彩纹的横梁。 赵煦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坐在空空如也的龙座上。 在旁的大太监干笑:“今个天气不错,陛下去了御花园垂钓,四殿下不若在这里稍等片刻?” “给我找根杆子。” 太监愣了愣,就见赵煦大步走在前头,见他没动扫了他一眼:“还不带路,我父皇在哪里垂钓?” 太监连忙跟上带路,心里止不住嘀咕,若是往常四皇子要么不是不耐烦等人,要是时间赶得急,就会派人三催四请陛下,还是头一次说要杆子,要一起垂钓。 赵煦还没钓过鱼,到了御花园,给齐帝请了安,问他可不可以在他身旁坐下,他点头同意,赵煦坐下就学着他的样子,把鱼线扔进了开凿冰洞的湖里。 齐帝看向自家儿子,薄唇轻抿,目光认真,察觉他一直看他,眉心还闪了下。 看着跟之前没什么差别,齐帝砸了下嘴,安安静静的钓鱼。 湖水结冰,鱼儿没透气的地方,凿了洞,鱼儿挤在冰窟窿喘气,齐帝这钓鱼,就是鱼饵放进满满的鱼池里,一钓一个准。 每次抓到一只,齐帝都会背过身子,摸索片刻,才继续把鱼钩往下扔。 来来回回几次,齐帝的浴桶已经半满,赵煦却还是空空如也。 赵煦耐不住看向齐帝:“儿臣的杆子是不是不好?” 齐帝恰好又钓上一只鱼,闻言大方道:“那朕跟你换换。” 赵煦点头,觉着这皇帝看着还算顺眼,因为见了六皇子赵勐,他怕他这个父皇也是个憨货。 两人换了鱼竿,齐帝继续背着身子悉悉索索,赵煦注意到了他这个举动,换了鱼竿也没钓上鱼之后,赵煦起身走到了齐帝的侧面,低头看他都在做什么。 齐帝正在勾鱼饵,前面的光线被遮,齐帝抬起头,看到自家儿子脸色越来越青,噗哈哈哈哈哈的笑出了声。 在齐帝的笑声中,赵煦的脸色沉如锅底,不过片刻又恢复了过来。 赵煦蹲下捡了一根鱼饵在手上,看着小虫在指尖颤动:“父皇为什么不告诉我?” 看儿子犯傻有意思,这回被质问了,齐帝略心虚。 “朕以为你学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赵煦把鱼饵放在两人中间,重新开始钓鱼, 齐帝倒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那么喜欢钓鱼了,本来被他发现鱼饵的事,他就打算不再玩,见赵煦一脸认真,就放了鱼竿专心看他垂钓。 赵煦钓了半桶才停,瞅了眼觉得数量差不多,交代身边的人离宫后带到皇子府。 “你什么时候爱上吃鱼了?” 今天赵煦给了齐帝不少惊喜,先是不放鱼饵钓鱼逗乐了他,现在又要把御花园的鱼带回府里烹饪。 赵煦想到之前回忆起的记忆片段,看了看鱼桶里活蹦乱跳的鱼儿,“以前不喜欢,现在喜欢。” “去了趟滨州,你变化不小。” 齐帝眯了眯眼,拍了龙袍站起。 贵妃哭诉,他思索着怎么罚赵煦,他今天的表现打乱了他的计划。 这个儿子犟的时候,他逮着机会就想名正言顺的揍他,但那么副有点傻的样子,倒让人不想下手了。 “父皇指什么变化?” “哪都变了,听说你带回来一个姑娘,就是因为那个姑娘跟老六打起来,是怎么一回事?” 白申华的意思是让赵煦认错,而苏柔也劝赵煦服个软,但赵煦全都没听进去。 此刻齐帝问起,赵煦擦净了手:“六弟脑子有疾,儿臣是为他好,帮他治病。” 齐帝表情怪异,瞅着赵煦正经八百的样子,心想他这儿子竟然还会说笑话了。 还是这不是笑话,他真觉得他六弟脑子有病。 “一派胡言,说得是什么混账话!你六弟脑子能有什么病,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揍他。” “要不是没病,他调戏他嫂子?”赵煦眼眸倏然变利,“那儿臣出手还轻了,按着律法,他这该管个禁闭。” 齐帝第一次跟赵煦有种鸡同鸭讲的感觉,他这儿子去了趟滨州是疯了不成。 “朕怎么不知道,朕给你赐婚,让你有了王妃了?” “迟早都会是,再者儿臣年岁不小了,父皇难不成想让儿臣孤家寡人一辈子?” 赵煦惊异,眼神透露的意思,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父亲。 齐帝一噎,谁让他孤家寡人了,不是他一直看不上他给他找的婚事,一直推辞,推到他都以为他有龙阳之癖。 “年岁不小自然该成婚,只是那姑娘是谁名谁,是哪家姑娘朕一概不知,怎么成的了你的皇妃,成的了老六的嫂子。” “她姓苏,单名一个柔,脾气好人长得漂亮,与儿臣十分相配。” 夸起苏柔,赵煦脸上扬起了一抹笑。 齐帝见儿子笑的柔情蜜意,怀疑是自己眼花了,什么时候他的煞神儿子竟然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既然如此,带……算了,朕这桶鱼也带到四皇府,朕去看看你认定的四皇妃是什么模样。” “不可以盯着瞧。” 齐帝下意识颔首,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赵煦这是警告他。 这是把他当做什么人了,他一代帝王,怎么会盯着自己儿子的女人看。 不过见他宝贝,才有兴趣见一面而已。 赵煦进宫,苏柔有了点空闲时间,打算去为明府寻一处合适的住宅,之前打算的是到京城,先暂住在她爹上峰的宅子里,再慢慢找住的地方,既然她先到了,那就先打听。 苏柔找宅子,明辉听了有意帮忙,苏柔却拒了。 明辉不明白缘由,忍不住跟吴雄道:“你说苏姑娘是什么意思?殿下名下多少豪宅,地段大小都是顶尖,她找宅子瞒着殿下,我帮忙也不要,她怎么就那么见外?” 吴雄一路养病一路回京,此刻都还躺在床上修养,闻言冷眼道:“不是见外,她从来都没把我们当做自己人。” 那次刺杀后,吴雄有满腔的话想跟主子说,只是因为养病,无法同行才推迟了,没想到短短几天,明辉已经那么偏向苏柔,吴雄皱眉说道:“你可知花灯节主子遇刺,苏柔是什么态度?她根本没把自己当做主子的女人,我看她甚至想主子出事,她就好快点回到苏家。” “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你觉着那女人眼中有主子吗?她为什么不让主子帮她找房子,不就是因为不信任主子,不信任我们,她不想苏家跟四皇府太亲近。” “不至于吧,苏姑娘脾气有时候是有些……” “别为她说话了,那日她为了保命,引刺客去围攻主子,这事我会记一辈子,若不是主子失忆离不开她,我现在就想亲手杀了她。” 明辉知道吴雄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一时间不得不沉默。 “苏姑娘怎么会引人刺杀殿下……” “我现在身体有疾,再者我就是说,殿下估计也听不进去,我会与白先生商量,多盯紧苏柔与苏家人,苏腾安的上峰是五皇子党,机密事情需防着苏柔。” “你是说苏姑娘会是奸细?” “她这般努力的跟四皇子府拉开关系,难道不就是为了之后好投靠别人。” 吴雄重重拍了桌子,自家主子难以动心,没想到一动心遇到的会是苏柔这样的女人。 简直可恨。 第三十三章 被吴雄诟病的苏柔,此时正在大方的招待诗琴。 这让吴雄知道了,大概又要给她添上一条不在意赵煦的罪证。 苏柔跟春桃在外头绕了一圈,回府被诗琴堵了个正着。 说起来在四皇子府住了几日,苏柔只是在某天隐隐约约听到过古琴琴音,知道是诗琴弹奏,其他对诗琴的印象都是从下人的口中得知。 诗琴模样温柔婉约,穿着身在日光下流光溢彩的百蝶撒花裙,瞧见苏柔,脸上惊讶恰当好处,仿佛两人真的是偶然不过的遇见。 诗琴福了福身:“你是苏姑娘?” 声音舒柔,配着她的模样,整个人透着一股恰恰好的气质。 看到她,苏柔真觉得赵煦该多见见世面,这世上比她出彩的姑娘太多,他怎么就在她一个树上吊死了。 苏柔回了一礼:“诗琴姑娘。” 诗琴抚了抚发丝,镂空点翠步摇摇曳生花:“都住在皇子府,我们本应该早见面才对,只是我喜静,住的偏僻,又怕苏姑娘不喜打扰,才迟迟没见到面。” “现在见也不迟,不知道诗琴姑娘愿不愿意去我屋里喝杯茶水?” 诗琴点头,她是小心的性子,知道苏柔跟赵煦如今住一个院子,怕冒失找苏柔,会惹赵煦不快,才挑了今日赵煦出府来见她。 “苏姑娘送到院里的点心味道很好。” 苏柔给黎姑娘去信感谢,想着不能厚此薄彼,也给诗琴送了点心示好。 不过她似乎不适合跟人打交道,她示好的两个人,似乎都觉得她有所图谋,没安好心,黎姑娘那边没回应,而诗琴这边只是派了个丫头感谢。 要不是今天遇到了诗琴,她都要以为自己送的点心里面有毒,成了下马威,让诗琴对她避之不及。 “诗琴姑娘喜欢就好。” “苏姑娘听口音是南方人?”诗琴捧起茶杯,眼角不漏痕迹地打量苏柔的屋子。 听说这间屋子是殿下亲自去库房搬得东西装饰,家什都是顶好的,绿玉拧金坠不过拿来装饰屏风,诗琴原本看到苏柔装扮有两分自得,现在看到屋子又觉得自己可笑。 好衣裳好首饰赵煦估计没吝啬苏柔,估计只是苏柔不爱打扮。 想着不由觉得黯淡,本以为赵煦的性子不可能动情,现在看来还是分人,原来还是有女人可以让赵煦像普通的世俗男人一样讨好。 诗琴探话,苏柔不接招,说了两句,诗琴有所察觉,跟她聊起衣裳茶水。 赵煦回府,苏柔打算赵煦见世面,让诗琴不要急着走,谁想下人下句就是“圣上驾到”。 听到齐帝来了,两人一愣,互相看了看。 苏柔让赵煦认罚,他倒是有本事,把皇帝给叫到了四皇府。 苏柔跟诗琴出门迎接,齐帝看了两人,目光停留在衣裳上:“抬起头让朕看看。” 赵煦闻言蹙了蹙眉,觉着齐帝这语气不大好,他凭什么让卿卿抬起脸给他看,齐帝把他的神情扫了个正着,差点气了个倒仰。 在宫里说不能盯着看,这回儿看个一眼还要皱眉。 防成这样,他到底把他老子当做什么人了。 两女抬头,齐帝故意端详片刻,他本来是看诗琴身上的御赐鲛纱,觉着她是赵煦心爱之人,此时见到两人相貌,觉着可能是苏柔。 不用他细问,他不过目光稍稍在苏柔身上停留的久了点,就感觉到儿子过于强烈的目光,他就知道他是猜对了。 儿子突然变了性子,齐帝觉得有趣的很,他越这样,齐帝越想惹他。 “你擅长烹鱼?” 齐帝不看诗琴,唯独看苏柔问道。 怎么就冲着她来了,苏柔现在想起,真后悔那时候想跟赵煦搞好关系,为他做得那几餐鱼。 “回圣上的话,民女会些烹饪,但不到精通,鱼只是会简单的料理。” “那就是会做了。” 齐帝得出结论,扫了一眼紧绷的赵煦,苏柔猜想赵煦是跟齐帝说了她给他做鱼吃的事,哪里想到齐帝完全是从赵煦不吃鱼到钓鱼带回府中烹制,这些蛛丝马迹猜测。 在赵煦不满的目光中,齐帝让身边太监把两桶鱼交给苏柔,叫她挑几条烹制。 “府里又不是没有厨子,柔儿手嫩做不了几条。” 赵煦之前还觉得齐帝看着顺眼,现在瞧他哪哪都不顺眼。 他家卿卿又不是厨子,喜欢他才给他做鱼吃,齐帝凑什么热闹。 “那就少做两条。” 齐帝是铁了心要吃苏柔煮的鱼,赵煦心里不爽,早知道在殿里等齐帝,不该要杆子去钓鱼。 “把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怎么朕吃不得你爱宠做得鱼?” 齐帝倏然发怒,身旁大太监跪下讪笑打圆场,赵煦依然站着,没被齐帝的怒颜吓道:“既然是尽孝心,儿臣跟柔儿一起去给父皇做。” 不过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还进孝心了? 齐帝把人都打发走,看向赵煦:“到底怎么能回事?是中毒了,还是脑子进水,逗着朕玩?” 齐帝早看出赵煦的不对了,跟他一起钓鱼就奇奇怪怪,还是拿着没鱼饵的钩子钓鱼,现在又冒出那么一个在乎的女人,事事都跟往常的行为南辕北辙。 “我失忆了。” 出乎意料,赵煦坦荡地朝齐帝道,“一个多月前撞到了头,忘记了前尘往事,不过现在零星记起来不少。” 齐帝惊讶地扫视赵煦,特别多看了两眼他的头。 他随意猜测,没想到他还真撞坏了脑袋。 “与朕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不说真话,你也会费力查,而且应该会从柔儿的身上下手,既然如此,我实话实说没什么损失。” 他的属下不看好齐帝知道他失忆的事,觉得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但赵煦觉得无所谓,他是失忆又不是换了个人,再者也没变傻子,以往能处理的事,现在依然能处理,既然这样有什么可瞒的。 看出他不是说笑,齐帝哼了声:“朕说怪不得变了一个样,还跟朕一起钓鱼。” “以前儿臣没跟父皇一起钓鱼?” 他到大雄宝殿看到空空如也的龙椅,脑袋里闪过几个片段,都是齐帝传召他,而他不在殿中,太监不是说齐帝去赏花了,就是去喂鱼了,他以为以前他也是像今天这样直接去找他。 齐帝一噎,他们什么时候一起钓过鱼,他这个四儿子,恨不得把他当仇人。 在往常心照不宣的话,现在却不能说出来,想到赵煦失去记忆,脾气比往常好了不少,齐帝咳了声:“你往常不会像今天这般蠢。” 赵煦眸光沉沉,有从前的威势,明显是不满意齐帝对他的形容词。 齐帝当做看不见:“所以那姑娘是怎么一回事?你失忆时遇到了她?” “柔儿救了我,我对她一见钟情,缠着她嫁我。” 听听这还是那个对女人避之不及的四皇子? 齐帝一边觉得匪夷所思,一边觉得新奇,他这个冷酷无情的儿子,竟然还有那么一天。 齐帝忍不住伸手敲了赵煦的脑袋。 赵煦躲闪不及,被他敲了个正着。 赵煦厌恶皱眉:“父皇这是做什么?” “朕看看能不能把你的脑袋给敲好了。” 齐帝收回手,倒了杯茶喝,“朕唤章御医给你瞧瞧,脑子的问题可大可小,现在只是忘记前尘往事,说不定那天就变成三岁小孩。” 想到儿子变得成三岁稚童,缠着他叫父皇,齐帝哈哈一笑。 今天是他这段时间难得开心的日子。 “你说的婚事,是想朕赐婚你跟那个做鱼的小姑娘?” 齐帝心情好,主动提及这件事,他赐婚不是不可以,不过想到赵煦恢复记忆后,变脸的样子……咦,那么一想,他倒是更想赐婚了。 “人父皇已经见了,赐婚的旨意父皇什么时候下?” “急成这样?”齐帝啧了声,“你好歹是个皇子,随便弄个女人回来,当个侧妃就算了,王妃还是等你清醒再说。刚刚两个,一个巴巴看着你的姑娘,是不是就是当初你保下的罪臣之女,你既然喜欢也一同封了,两个侧妃,正妃朕再替你选选。” 赵煦当然不可能愿意。 他刚刚就没注意苏柔身边站了谁,也不知道什么罪臣之女。 “我不要什么胡乱女人做我的侧妃,既然是罪臣之女,那就按罪论罚,儿臣要娶柔儿为妻,父皇不用替我再选正妃。” 失个忆倒是变成痴情男子汉了。 “意思你外祖父家,你也不打算管了?你那表妹,朕可听说拒了不少家的婚事,就等着你的提亲。” “儿臣只娶苏柔。” 齐帝啧啧称奇,到现在他还陷在儿子失忆了,人变得好玩了的情绪里:“老四我看你脑袋也没蠢,你不想想你现在失忆了所以愿意娶个没依没靠的平民姑娘,等到你恢复记忆,你打算如何,杀了原配续娶?” 齐帝的问题问出口就感觉到了一阵寒意,赵煦狠狠地盯着齐帝。 若不是他眼神一下子就委屈了下来,齐帝都以为他打算弑父了。 不过是个女人,至于到这个样子么。 “父皇既然知道儿臣脑子没蠢,就该知道儿臣是真心娶苏柔为妻,儿臣要是不能娶她,夜不能寐,求父皇满足儿臣这个愿望。” 人的确是没蠢,竟然硬的不行软和了起来,神情还装起了委屈。 齐帝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眼花了,这人何止是没蠢,反而比以往聪明了。 竟然晓得如何能达成目的。 齐帝轻咳了声:“做鱼的姑娘看着可不怎么喜欢你。” 诗琴眼巴巴的看着赵煦,更衬着苏柔冷静,那股劲哪里像是动心的姑娘。 齐帝说完,又被赵煦幽幽的瞪了。 “柔儿感情不外露。”赵煦能为苏柔寻千千万万的理由,反正他家卿卿是最好。 “你确定要娶她为正妃?朕可告诉你上了玉牒,除非人死了,可没休妻这回事。” 见赵煦像是魔怔了一样铁了心,齐帝就是抱着看戏的心态,赵煦要么永远不恢复记忆,要是恢复,他就要看他铁青着脸跳脚。 “还有那个罪臣之女,你让朕按罪论罚?” 齐帝试探一问,赵煦眉头轻蹙:“她哥哥救了儿臣的命,我答应她哥哥保她一命,既然以前父皇都能网开一面,现在何必又要寻她麻烦。” 这事齐帝以前竟然根本不知道,当初赵煦就是打死也要保下诗琴,跟他谈条件,差点没把他气死,原来竟然是因为那个袁家小郎救过他一命。 齐帝现在有些希望赵煦不要恢复记忆了,现在这样有话说话,讨喜多了。 “那你就留着吧。” 等到鱼羹送上桌,齐帝吃了个腰肥肚圆,回宫见着贵妃才突然想起,他叫赵煦是干什么来着。 似乎忘记罚他揍老六的事了。 第三十四章 齐帝走了之后,赵煦一直喜气洋洋的,苏柔不明白他是为什么高兴,他也没跟她说的意思,问她做鱼累不累,把她送到了屋里人就走了。 他没缠着她倒是稀奇,没多久苏柔就听着说他去了诗琴的院子。 春桃打听到这个消息,气得咬牙切齿:“奴婢看那个诗琴姑娘就不像个好姑娘,小姐你还送点心给她吃,她还跟四殿下那样!” 苏柔想着事呢,听着春桃怒骂忍不住笑出了声:“那样是哪样?” “不就是那样!” 春桃涨红了脸,小姐以为她不知道,她可是见过四殿下亲小姐,晚上赖在小姐的闺房不走,小姐还摸四殿下头来着。 “小姐你不管管?你要是去叫四殿下,四殿下一定会从诗琴姑娘的院子出来。” “行了,春桃我跟你说过我无意赵煦,难不成你忘了。” 春桃一愣:“可都到皇子府了。” 在春桃看来自家小姐已经跟四殿下生米煮成熟饭,而且四殿下明显喜欢小姐,还要小姐做四皇妃这有什么人不好的。 “到了四皇府又如何?你记得我无意就是了,我不喜欢他,他跟什么女人眉来眼去我都无所谓,反而还庆幸他能不缠着我,我可以早些自由。” 白申华他们每次说什么机密的事她都避开了,皇子府对她只是个暂时寄住的地方,她既不收买下人,也布置眼线,就是为了随时能干干脆脆的离开。 “小姐……” 春桃还想再劝,但是见小姐就是铁了心,而且看模样的确不在意四殿下去诗琴姑娘的院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奴婢也不要给四殿下好脸了,男人都是混账,四殿下明明之前还缠小姐缠的紧,今天那个诗琴姑娘不过多看了四殿下几眼他竟然就去了。” 春桃鼓着腮帮子愤愤骂人,苏柔看到她这副生机勃勃的模样舒服多了。 “你这样就好,像是你了,之前我还以为你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每日劝着我争宠,看到个漂亮的姑娘就斜眼。” 被小姐打趣,春桃哼哼几声,她做这些还不是为了小姐好。 苏柔到了皇子府,赵煦从未说过她的来历,明辉他们对此也颇有忌讳,府中人只知道殿下带回府一个姑娘,十分宠爱。 之前诗琴避而不见韬光养晦,如今一出门,就让赵煦晚上找她。 府里的人都等着两边女人打擂台,却没见苏柔有什么动静。 “难不成这位夫人是个和善人?” 吴雄听到这事,心里轻哼,苏柔是巴不得殿下喜欢别的女人:“要是殿下拾起对诗琴姑娘的喜爱就好,之前殿下看样子也打算收了诗琴姑娘,她对殿下可比苏柔对殿下要真许多。” 明辉听这话,摇了摇头。 觉得吴雄想法太悬,不管是从前的殿下还是现在的殿下,都不可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个性。 殿下重视苏柔,又怎么会招惹诗琴,恐怕是另有原因。 果真,赵煦从诗琴院子里出来没多久,就传来诗琴哭的要死要活,企图上吊自尽的消息。 明辉前去处理,才知道殿下去找诗琴,是提出给她一份嫁妆,让她挑个男人,把她嫁出皇子府。 诗琴当然不愿,缠着赵煦问他她哪里做的不好,是不是苏柔看不惯她。 赵煦估计是心情好,所以留在院子里听诗琴哭诉了一段时间,就在她院子里留的久了些,让府里的人产生了误会。 不过诗琴哭诉一点用处都没有,赵煦决定好的事,不可能有更改的余地。 赵煦走了,留下寻死觅活的诗琴,可算是苦了明辉。 怎么都不能让人给死了,明辉忙到了半夜才把诗琴给稳住了。 不过看诗琴的意思,要是离开皇子府,她宁愿死了。 到了第二日,不等明辉把这个意思告诉主子,主子先朝他道:“查查诗琴,看她平日都更什么人接触。” 明辉一愣:“殿下的意思是?” “她不对劲,大约是哪家派的奸细。”赵煦浪费时间在诗琴的屋里久留,就是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若是他没喜欢的人说不定看不懂她,但他深爱他家卿卿,自然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模样。 诗琴或许有些喜欢他,但更多的是有种讨好他,探听消息的心思。 明辉领命去办,突然有些感慨,昨天吴雄还说诗琴真心,殿下今天就说诗琴是奸细。 “对了,府里的账目是谁在管?” 赵煦昨日跟诗琴说话还有些别的收获,就比如家中女主人需要管理中馈,男人给女人越多财权,就是越疼爱她。 别说管皇子府,他都是归卿卿管的。 想着赵煦就想把自己的私产全都交给苏柔。 “回殿下,是钱管事在处理。” “让他整理账目,清算我名下的财产,到时候交到卿卿那儿去。” 明辉一愣,就听到主子继续道,“陛下答应给我跟卿卿赐婚,以后她就是你们名正言顺的主母,是我赵煦的妻子,不可再称呼姑娘。” 说着,赵煦脸上荡漾起了笑容,把这件事分享与他人,让他忍不住得意。 他可以娶卿卿了。 光明正大的,他们是一对了。 赵煦迫不及待的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卿卿,虽然她说爬上最高的位置才能拥有她,但她的前提是他们的关系会招人阻止,她想要他有独一无二的话语权,她不愿意受委屈。 但如今齐帝识相,要为他们赐婚,那就不会有什么阻碍,也不会让她受委屈,这样他就可以先娶了她,再夺到至高无上的位置。 苏柔觉着春桃就是个墙头草。 昨日还骂赵煦是混蛋,但今天听说赵煦昨天是赶走诗琴,整个人又来劲了。 嘴巴不停的念叨赵煦的好话,像是昨天骂他的不是她。 “好了,昨日我说的话难不成你都没听进去?” “奴婢当然听进去了,只是四殿下的确是人好嘛。”春桃笑眯眯的,“快到吃早膳的时辰了,殿下是不是要过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春桃话才落音,赵煦就跟早膳一起进了屋。 回到皇子府,赵煦就恢复了早起练武的习惯,这会儿穿了深青色蛟龙暗纹的袍子,一头乌黑头发用墨色玉簪束起,整个人热气腾腾,精神抖擞。 “卿卿。” 赵煦挤在苏柔的身边坐下,目光亲昵缠绵,“用了早膳,我有话与你说。” 看着他的神情,苏柔有种不好的预感。 自从她叫他不要那么腻歪,两人不欢而散,赵煦虽然还是会找她,与她亲热说话,但却克制不像以往那么亲近,似乎是怕招她厌烦。 但是今天却又不一样了。 这顿早膳苏柔吃的半点不安稳,就像是在吃上断头台的最后一餐,看着赵煦剥得溏心鸡蛋,苏柔筷子戳了戳蛋黄。 没胃口再吃。 苏柔一向早膳吃得少,赵煦没察觉什么,愉快的继续用餐,还把苏柔碗里吃了一口的鸡蛋吞了,洗漱干净准备跟苏柔说话。 赵煦嘴巴张合,把昨日他求齐帝的事一说,苏柔脑袋一晕,差点没站住,刚刚那个果真就是断头前的最后一餐。 “陛下答应了?” 她不过是个小官之女,哪能为皇家儿媳,齐帝怎么可能会答应。 “当然,卿卿你这般好,只有我配得上你,他除了同意还能如何。” 赵煦得意洋洋,说出的话让苏柔差点疯了。 赵煦失忆了乱来,齐帝是怎么一回事,也跟着乱来,竟然真的答应要赐婚。这会儿她觉着外头的传言真是**不离十了,赵煦就是九皇子的挡箭牌,齐帝看不惯赵煦这个儿子,所以给他弄了个无权无势的儿媳。 “父皇知晓我失忆了。” 赵煦想到没跟苏柔说这事,主动提及,“他比我想象中慈祥许多。” 在他的记忆片段中齐帝可不怎么好,但见识了苏柔跟苏腾安的相处,当初他们走得时候,苏腾安还来找他,求他好好对待苏柔。 他记着苏腾安的爱女之心,还记得他说每个父亲都深爱着子女,赵煦才没有对父亲完全抱着坏形象。 听到齐帝知道赵煦失忆,还要赐婚,苏柔脑袋更晕。 “殿下快去求陛下收回成命。” “卿卿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你,但是这件事不行。” “四殿下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 赵煦搂住了苏柔,“我对什么后悔都不会对卿卿后悔,卿卿你快喜欢我吧,虽然我们还有一辈子那么长,但是我不想浪费下去,免得等到你之后喜欢上我了,就会后悔之前对我那么冷淡,一直怀疑我。” 听赵煦这话,苏柔差点没冷笑出声。 赵煦的脑补能力可以去写话本了。 她怎么可能后悔,又怎么可能喜欢他,再者她现在不是怀疑,而是根据现实得出合理正确的结论。 苏柔被赵煦双手双脚缠着不能动,苏柔挣扎了下,见睁不开就当做自己身上卷了条她抗争不过的大蟒蛇。 死吧死吧,快点把她一口吞掉,让她早死早超生。 苏柔眼神空洞的看着华丽繁复的横梁,赵煦真是个蠢货,他爹也不是个好东西。 苏柔他们没走多久,苏府一家也上路了,他们人多有老有小有家当器物,苏柔他们在皇子府一阵了,他们都还在半途。 这日换船,一阵尘土飞扬,苏腾安只看清来着穿的是官服:“可是青城的苏大人?” 苏腾安应是,接着就是下跪接旨。 听了一水的贤良淑德,兰心蕙质,秀外慧中,接了圣旨,苏腾安还云里雾里,他家女儿成了四皇妃了? 齐帝做事让赵煦开心,答应他没几天,不止快马加鞭去找苏腾安下了圣旨,还公告天下。 大街小巷都知道煞神四皇子要成亲了,娶得是……娶得是谁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成亲成亲!洞房洞房!龙凤胎龙凤胎! 第三十五章 “一个从四品的官,还是刚调的职,父皇是怎么想的,给四哥定了那么一家姑娘。” 六皇子被赵煦当街羞辱,见齐帝召见赵煦,以为终于得报大仇,但没想到却是那么一个结果。 赵煦的未来皇妃是个没什么根底人家嫡女,按报仇来算的话,这结果比预料中的要好太多,但赵勐的表情怪异,不怎么笑得出来,觉得这事透着古怪。 怎么就指了从未听过的什么苏家。 不止是赵勐与苗贵妃疑惑,得知这个消息的,对话都与他们两人差不离多少。 “铎儿,你说你父皇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给老四找了个乡下姑娘。” 对于他们来说,在一个没听过的小城当官,就是乡官,而苏柔可不就是乡下姑娘。 五皇子赵铎一身紫色华服,端坐在坤宁宫殿上:“父皇是什么心思儿臣也不知,只知那日父皇召见四哥,两人在御花园垂钓,而后父皇随着四哥去了四皇府用膳,回来就去上书房拟了圣旨。” 皇后抚了抚指尖,凤眉微蹙,赵煦有个乡下皇妃,对他们来说只好不坏,但实在是太莫名了:“这是老四惹怒你父皇了?” 外头说的风风雨雨,说赵煦九皇子的挡箭牌,但实际上,她怎么看不出陛下对赵煦的用心。 恐怕最初有当挡箭牌的意思,在慢慢的培养里,也承认了赵煦这个优秀的儿子。 赵铎摇头。 “应该不是惹怒,随行的奴才口中,说父皇回宫的心情颇好。”进了上书房拟旨,还哼了小曲。 再者赵煦的性子,从来不是逆来顺受,若是父皇强行给他弄了个乱七八糟的皇妃,四皇府又怎么会那么高调热闹的准备婚事。 “儿臣想这婚事可能是四哥自己求的……他回京的途中在某处逗留颇久,那块去区域缩小范围就在青城附近。” “你是说老四在那个叫青城的乡下遇到了苏府的姑娘,求你父皇赐婚?” 皇后光是说都觉得不可思议,赵煦那人竟然还会动儿女感情,对小官之女之女一见钟情,还要求回府做皇妃。 “儿臣也觉得这个推论不可思议,但不得不说,这个推论却偏偏是各种猜测中最合乎常理的。” 皇后沉思,赵铎又道:“比起婚事,母后可知四哥回京那么久,父皇并没有收回兵权还有滨州的城印。” “怎么会?陛下是什么打算?”皇后一愣,这事可比赵煦娶谁严重多了。 赵铎哪里知道齐帝是什么打算,圣心难测,就算那人是他的血脉父亲,赵铎也时常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明明把赵煦叫回京城就是为了兵权,但是却迟迟不把兵权收回,这是什么道理。 “不过不收回总比给熹妃那边好。”提起熹妃,皇后露出厌恶的神色,赵煦从滨州回京,就是熹妃吹得耳边风。 觉得滨州是块好肉,想让她的儿子占了。 也不看看她儿子配不配。 赵铎不接话,虽然熹妃盛宠,但比起老九,他一直都更忌讳赵煦。 齐帝迟迟不定太子,按理说他是嫡出,太子之位该归他,但前几朝就有立贤不立嫡的先例……如今赵煦手上的底牌权利,比他们任何一个皇子都多。 以前赵煦抗拒齐帝还好,这次遇袭却求助齐帝帮忙…… “母后把苏家姑娘召到宫里瞧瞧,若是有能用到的地方,还请母后费心。” 她那爹升官沾的还是他们这一派的福气。 赵煦选了那么一个人,也不知道是一见钟情,还是另有深意。 皇后省的,点头应承了下来。 他们想见人,可齐帝把婚期订的急切,又没让任何人知道赵煦已经把未来皇妃拐到了皇子府,他们只能伸长着脖子,等待着不知道在那条河上飘着的苏家人。 苏柔从没想过,自己会亲手办自己的婚礼。 这话有些不对,应该是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站在男方的立场来办自己的婚事。 赵煦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想法,把四皇府私产都清点交给她,他本意是两人一起操办婚事,但是苏柔收了银子,更看他不顺眼,把人给骂走了。 婚事下来之后,苏柔就像是吃了炮仗,彻底跟她名字那个柔字南辕北辙。 随着婚期临近,事情明显没有转折的余地,无端发脾气是常事,有一次明辉还撞见苏柔想拿石头敲主子脑袋。 明辉上前说话,苏柔被发现才没动手。 这要是别人,有伤害主子的心思,明辉一定立刻抽刀把人拿下,但搬石头的人是苏柔,明辉敢怒不敢言。 因为晓得他要是说出来,主子也不会觉得他说得好,或许还会伸长了脖子,把脑袋露出来个苏柔砸,让她砸个高兴。 明辉隐约明白苏柔为什么那么排斥跟主子成亲,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想来是主子那次短暂恢复记忆,掐了苏柔脖子让苏柔吓到了,但这话他又不敢跟主子说。 主子把苏柔当做心肝,要是知道掐了她的脖子,差点把她弄死,恐怕要气的掐自己脖子,为苏柔出气。 一切就是个死循环,明辉想的脑袋疼,以前还能跟吴雄说两句,而现在吴雄对苏柔的敌意太深,他根本不敢跟他说什么。 “小姐,这都要成亲了,你要不然还是给四殿下一个好脸吧?” 春桃还没说完,就被主子瞪了。 其实自家姑娘瞪人也不凶,因为长得漂亮,眼睛水汪汪的,瞪人就像是小鱼发脾气伸爪子,谁会觉得小奶猫发脾气讨厌,只会觉得可爱罢了。 那么一想,春桃就明白了,为什么四皇子每天受气,还孜孜不倦的来找小姐。 估计觉得小姐的白眼都是跟他闹着玩,完全没往心里去。 “叫钱管事过来。” 看着账目,苏柔揉了揉太阳穴,本来赵煦把私产给她,她是抱着发脾气的心,想把他的银子都移空了。 但钱管事陆续把事情回报到她这里,她冷静下来就觉得自己太过冲动,掌权对别人来说是好事,但是对于她想跟赵煦划清界限的心思来说,这完全是加深两人的牵扯,所以打算把账本还回去。 这府里的人就明辉他们几个知道,苏柔是赐婚给赵煦的那个苏姑娘,其他人下人一概不知。 只是其他人见着赵煦又是给账本,又是把婚礼的安排交给她,都想着未来的四皇妃进门要难过了,更不敢对她有丝毫怠慢,都吊着胆小心伺候。 钱管事根本不敢接过苏柔递的匣子。 “姑娘这万万不可,这里面不止是账目,还有殿下的私印,还有几个库房的钥匙,小的怎么敢收这些东西。” “可这些都是你拿过来的。” 既然是他拿过来的,他再原样收回去不就成了。 当然不成,钱管事连连摇头,要是主子知道他今天把这些东西拿回去,估计他脑袋都要立不稳。 钱管事连番推拒,一副你们主子闹别扭,不要殃及池鱼的样子,苏柔见他怎么都不可能把东西拿回去,只有让春桃把他送走。 苏柔双手抵着腮帮子看着桌上的红木匣子,谁会知道收钱容易送钱难? 早知道这东西那么烫手,她发什么脾气,别人发脾气是泄气,她倒是给自己找麻烦。 “姑娘,宫人那边拿了几种红缎,让姑娘选花样。” “叫他们去找赵煦。” 这段时间这些细节小事都要问过她,连宾客用的杯盏都绘了十多种的花纹让她挑选。 越是这样,她就越有种无力挣扎的感觉,仿佛人在往深渊走,但被人推着,又没办法停止步伐。 苏柔揉了揉头:“我们出去走走。” 再在四皇府待下去,她怕她会忍不住疯了。 对于出门走走,春桃十分的有兴趣:“姑娘我们进京那么久,还未曾出出去逛过,奴婢早就打听了几个京城出名的茶楼,要不今日我们就去瞧瞧?” 苏柔无谓点头。 只要离了皇子府,让她暂时喘口气,去哪里都成。 第三十六章 换上了不算显眼的衣裳,出门时见着皇子府的侍卫要跟,苏柔没拦。 虽然想自由自在的透透气,但盯着四皇府的各路人马,一定都晓得她的存在,她要是不要护卫,那就是出门送死,她没傻到那地步。 春桃还记得刚进京感叹京城建筑被笑话土包子,这会儿不出声惊叹了,想看什么就仰着头用鼻孔瞧,展示自己对这里的一切都见怪不怪,被苏柔看到,差点没笑的抽气。 “小姐,奴婢是不想给你丢脸!” 有没有给她丢脸她不知道,但她这样子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倒是真的。 苏柔戳了戳她的脑门:“想看什么大方看就是了,我们本来就是第一次到京城,何必装模作样。” 说这个,春桃就想起了府里面那些下人说小话,说未来四皇妃是乡下姑娘,她又不能冲上去告诉她们不是,只能憋着生气。 她家小姐哪里乡下姑娘了,明明他们一口一个天仙的夸。 “奴婢要是有小姐那么豁达就好了,奴婢这还气着呢,就想小姐快点跟四皇子成亲,掀开红盖头出现在皇子府那些下人的面前,让他们震惊到眼睛珠子掉下来。” 想想那情形,春桃就觉得兴奋,但苏柔却平平。 她真的就要嫁给赵煦了? 别说他恢复记忆是个炸弹,他就是永远不恢复记忆,她都嫌他麻烦。 “姑娘,我们听评书吧?” 茶楼的消遣就那么几样,听曲听评书,茶点还没上,春桃闲不住,想要钻到厢房外头听评书。 苏柔干脆跟她一起寻了个外面的位置坐下,说书先生桌上的板子一敲,说的是武王伐纣,纣王昏庸无道宠幸妲己。 纣王有多坏,大伙没什么精神听,倒是对他宠爱狐狸精十分有兴趣。 说书先生为了多拿赏钱,历史故事变成了言情故事。 道纣王残暴不仁,却对苏妲己柔情似水,什么作曲讨妲己欢心,卧冰求鱼,直接开始瞎编乱造。 偏偏屋里的人还听得津津有味,春桃靠近苏柔,小声道:“四皇子对小姐也是这样。” 苏柔:“……” 赵煦是纣王,她是妲己? 她可担不起。 苏柔无聊靠在围栏往街上望,大概是越不想看到什么,越会看到什么,她不过出门透透气,这才多久一会,赵煦竟然跟来了。 纯白骏马从远处渐近,赵煦下马抬头就看到了靠着栏杆的苏柔。 苏柔连忙一躲,随后想起自己带着帷帽,但见着赵煦仰头傻乐的样子,觉着隔着布帘子,他也认出她了。 一时间,气格外不顺,苏柔看着旁边放的假山盆景,拿起上面的石头往下头砸去。 这些日子她一直想砸赵煦的脑袋,看能不能把他给弄清醒了,但第一次拿石头被明辉逮个正着,之后明辉只差瞪着铜铃大眼盯她,没给她下手的机会。 此时明辉不在,手边又有凶器,苏柔疯劲上来,见着石头砸到了赵煦的额头,也没觉得紧张。 头砸了,赵煦脸上的神情一垮。 他没叫,但周围的人哇哇叫了起来,纷纷抬头往上看:“怎么能往下砸石头!这位公子额头都被砸流血了!” 赵煦的额头被石头的尖角划破,没一会就涌出了鲜血。 见赵煦快步上楼,楼下的人都昂着头等着:“公子我们都在下面看着,不会让贼人给跑了。” 京城的百姓们格外热心,不过赵煦啪啪上了楼,冲到苏柔面前,眼角糊着鲜血,整个人煞气十足,嘴唇却往下一撇。 人委屈地抱住了苏柔:“卿卿吾爱,你拿石头打我做什么,可是嫌我不够疼你。” 众人:“……”这跟他们预料的也差太多。 本以为是有人行凶,却没想到是夫妻吵架。 “夫人,你家相公长得那么俊,有话好好说,打破相了心疼的还是你!” “就是就是,有话好好说嘛!” 赵煦也委屈地看着苏柔,眼睛有点痒,抹了抹一手血。 苏柔那手帕捂住了按住了他的伤口,被没把人砸清醒,反而把人砸的更傻了。 “卿卿,你爹娘到京城了。” 赵煦出门找她就是为了这事,只是没想到才找到她,就挨了那么一记。 苏柔一怔:“不该明日才到?” “大约刮大风顺了方向,船行驶的比预计的快些。” 草草处理了伤口,赵煦站起带着她往外走,“我出门寻你,就是知道你想见他们,带你过去。” 苏柔跟在赵煦身后,听他这话,想起刚刚手指碰触他额头血的热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以为赵煦是缠她,一点透气的空间都不给她,所以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才砸了石头,现在赵煦告诉她,他是为了她的家人而来。 这感觉还真是教人五味杂陈。 “我……” 苏柔的话还没说出去来,身体倏然一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赵煦放稳在了马上。 视野突然高了一大截,苏柔睁大了眼:“你做什么?” “骑马快一些。” 赵煦搂紧软绵绵的苏柔,他刚刚还期待跟她共骑,不过此时抱着人,他又觉得有些心慌了。 他家卿卿那么软,要是他没抱住摔了怎么办。 赵煦握着苏柔的手,让她搂紧了他的腰,她想抽手他还不让。 在大街上,要是刚刚才误会过他,苏柔真想再给他砸个包。 “别摔着了,抓紧了我……柔儿马颠不颠,要不然坐在我身上……” “别说话,快点走!” 苏柔咬着牙警告赵煦。 赵煦怕颠了苏柔,骑着马像是散步似的,苏柔觉着他说的那话,走在路上的人都听见了,脸涨得通红,同时庆幸她还有帷帽遮挡。 等到了地方,大冬天苏柔一身的汗水,都是因为赵煦给气出来的。 既然赐了婚,不用苏柔给苏家人找合适住宅,齐帝大方赐了府邸,苏柔到时,管家正在不断收礼,都是京城官家知道苏家人到了送的贺礼。 苏家人原本计划到京城,可能还要寄人篱下的住一阵,没想到如今情形完全不一样,比苏腾安官职高的人家,热情送礼,所有人都把苏家当做大人物对待。 当然原因是因为他们家的姑娘要嫁入皇家,成为四皇妃。 “二姑娘……小的参加四殿下!” 管家哪里想得到之前府里的表少爷会是四殿下,现在想想什么表少爷,四殿下估计就是为二姑娘去的苏府。 “我爹娘呢?” “老爷夫人在屋里头休息呢。”管家回完,犹豫了一下,“……二姑娘,大姑娘也来了。” 听到苏芸还是来了京城,苏柔脸上的笑容略淡,没提周氏:“裴哥儿住哪?我先去看看他。” 走了几步,苏柔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赵煦:“既然我父母已经到了京城,我就不必再去四皇府,殿下头上的伤要尽快找大夫处理,还是早些回府的好。” “我头上的伤无事。” 听着苏柔要去找裴哥儿,赵煦就想到了那只喵喵叫的猫,好不容易摆脱了,没想到那么快又跟来了。 比起裴哥儿,赵煦更看那只猫不顺眼,觉得那玩意跟他争宠。 若是没它,卿卿无聊说不定就逗他了。 “殿下还是回去吧,让别人知道你在苏府久留,传出去多难听。” “怎么就难听了?你是我未来皇妃,这是我岳丈家,他们能说什么。” 赵煦神情一厉,旁边的管家看着就觉得心慌,他们的确是不敢说什么。 “所以你不走了是吧?” 苏柔盯着赵煦。 苏柔赶人的意味太明显,赵煦头还疼着呢,见她的模样心里觉得委屈,拉着她的手不放。 苏柔甩开了他的手。 赵煦看着空落落手掌:“那我先走,过几天来接你。” “柔儿……” “二姐……” 赵煦一走,苏家兄弟从旁的回廊走了出来,裴哥儿神情只是兴奋,而苏柔的大哥苏晔神情就复杂的多。 他没想到他一向乖巧的妹妹,竟然那么有“妻威”。 苏晔听过赵煦不少英雄事迹,但没想到他在他妹妹面前就跟个小媳妇似的。 “二姐,我好想你!” 裴哥儿伸手要苏柔抱,在多久没见,裴哥儿又敦实了不少,苏柔抱一下就把人放下了。 “裴哥儿长大了。” 裴哥儿哼唧:“要是再晚点见到二姐,说不定我就真长大了。” 裴哥儿比了比身高,踮脚往上跳了跳,“二姐怎么扔下我们,先到京城了?” 苏晔皱眉:“别乱说话,你二姐是跟我们一起到的京城。” 看样子苏晔是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苏柔点了点头,朝裴哥儿说道:“我们是一起来的,若是有人问起你也要那么说。” “我知道。”裴哥儿嘟着嘴,“但是我还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二姐你不带着我一起走……对了,二姐小鱼很想你,我们去看它。” 苏晔觉得苏柔应该先去周氏那里,见苏柔跟裴哥儿走了,也就止住了要说的话。 一家人等会在见也无事。 他本来满肚子的话想问妹妹,但见到刚刚她跟赵煦的相处,又觉得没什么好问的。 别的不说,四皇子一定是真心疼她。 苏柔看了小鱼,握着它的肉爪子捏了捏,有些想把它带到皇子府去,有那么一直猫撸毛,气都能是少很多。 不过想到小鱼攻击赵煦,两个人半点不对付,还是歇了心思。 “姑娘,宫里来人了,奉皇后娘娘懿旨,请姑娘进宫叙话。” “从码头下船到府邸,这才半个时辰不到吧?”宫里的人就那么急,想看她的庐山真面目。 第三十七章 苏柔不知道她当街砸了赵煦头破血流,赵煦不止没找她麻烦,还与她共乘的事已经传的人尽皆知。 赵铎朝皇后笑道:“四哥回京带回一位爱宠,孩儿怎么查也没查出那女子的身份,如今倒是有些眉目了,那爱宠姓苏,四哥刚刚把人带到了苏府。” 赵煦回京一反常态的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苏家小姐定亲,身边又有一位姓苏的爱宠,这关联显而易见了。 “苏府里面那位二姑娘听说本来是在青城养病,但不止怎么,赐婚之后,又成了一同随行,没了养病这回事。” “铎儿你是说,还未赐婚前,老四就把人带到了皇子府?” 皇后这些天越来越看不懂赵煦了,苏家在他们看来虽然是乡下人家,但苏腾安好歹是朝廷命官,还未成亲赵煦就把人当做侍妾一样弄进府里,也太无法无天。 “你父皇一定不知道这事。”想到这个,皇后眼眸一亮,“老四这般无法无天,又是跟女人当街打闹,把皇家脸面都丢尽了,怪不得他会求你父皇赐婚,估计就是怕这件事纸包不住火,捅出来让他品德有损。” 比起皇后说的,赵铎丢出另外一个炸/弹:“母后可觉得四哥格外的不对劲,不管是带人回京,还有教训六弟,跟被女人砸头也没有脾气……” 听说被砸了头,还抱那女人,委屈可怜的问,是不是对她不够好,才教她生气砸他。 整个人简直像是魔怔了一样。 赵铎恨不得当时在现场亲自看看,赵煦不正常成了什么样。 “铎儿你的意思是?” “儿臣查到,苏家曾经寻过人,说是一个跌下马的傻子,只是不知道他是本来就傻,还是摔马摔傻。而这人身上有块证明身份的玉佩,昨日孩儿拿到了那玉佩的图案括印。” 赵铎从怀里拿出图纸,皇后目光触及,吃了一惊,她怎么可能认不出皇子玉佩:“赵煦傻了?!” 皇后面露惊喜,整个人雀跃了起来,宛如喝了三碗血燕。 简直天助,本以为赵煦难缠,没想到竟然成了傻子。若是他是傻子,那许多不对就说得通了。 “孩儿不能完全确定,但个证据查到的蛛丝马迹,四哥似乎神志不清,如今他做事似乎都是他身后那位姓白的幕僚在出主意。” “哈!” 皇后一向端庄,如今却忍不住露齿而笑,“大快人心,他那样的阎王一定是作恶太多,才被神仙收了魂魄。” 被皇后感染,赵铎也不禁面露喜意,“若是没有今日苏女砸石头,儿臣还不能完全确定。” 想想一个正常男人被女人当街砸伤,怎么可能没有半天脾气,反而怕那女人生气。 再窝囊的男人都做不到这般,何况是赵煦那样的人。 若是以前就该是当场砍下苏柔的脑袋。 知道赵煦脑子有病,他们母子俩比起见苏柔,更想把赵煦叫进宫里拆穿,只是冒冒失失,没有理由唤人,也怕赵煦那边的人知道有了防备。 “这事现在不宜告诉父皇,等到收集到更多证据,指出那些幕僚在后把赵煦当做傀儡,正好四皇府一派一网打尽。”见皇后跃跃欲试把事情闹大,赵铎阻止地说道。 有了确凿的证据,全都摊在齐帝面前,那就算齐帝想护赵煦也护不住。 皇后连连点头:“本宫明白,只是本宫一想到赵煦成了傻子,就止不住想乐。” 知道这事,谁会不乐。 赵铎是嫡皇子,本来一切的赞誉都该落在他身上。 但齐帝偏宠赵煦,赵煦倨傲霸道,他至今都记得,一次狩猎中,赵煦猎到猛虎,而他猎到山鸡,赵煦瞟向他的眼神,还有那些臣子的语气。 那样的人竟然傻了,赵铎目光渐深,比皇后更想让赵煦万劫不复。 “母后召见苏女,还需温柔对待,她既然会当街砸人,说明心中有气。想想也是,谁愿意被傻子强抢。” 皇后终于憋不住,大笑出声。 她心头第一恨是熹妃,第二就是赵煦。 “屈尊像闹笑话似的娶个乡下女人,还被乡下女人看不起。” 皇后都不禁觉得赵煦有几分可怜了。 - 宫人催得紧,苏柔换了衣裳,便上了马车。 可能是在早就预料了有那么一天,心里该做得准备都做足了,苏柔踏进皇宫并不觉得紧张。 赵煦娶她对所有皇子来说都是好事,他们没放鞭炮庆祝都是能忍的,想来应该不会为难她。 若是把她为难死了,赵煦可要娶黎家姑娘了。 进了宫,苏柔发现阵仗比她想的大的不少。 宫殿两侧站满了伺候的宫娥,上头坐着的是大齐皇后,而侧面的几位嫔妃,看架势大约就是宫中最说得上话的几个。 其中两个最引人瞩目,一个生了副天仙容貌,柔媚迷人,看着苏柔目光带着轻微打量。 而另外一个,模样端庄贵气,看着苏柔的目光带着一丝愤恨。 苏柔被宫人带着行礼,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这两位一个是盛宠在身的熹妃,一个是六皇子赵勐的母妃苗贵妃。 “早听说未来四皇妃貌若天仙,今日一见传闻倒是没夸张,来本宫这儿,让本宫仔细瞧瞧。” 熹妃朝苏柔招了招手,皇后见熹妃视她为无物,蹙眉咳了声:“给苏女赐坐,本宫有话要问她。” 皇后与儿子说了半天,本想从苏柔这里套出些口风,哪里想到熹妃与贵妃带着一众嫔妃来凑热闹,把她的乾宁宫急的满满当当。 皇后跟熹妃当众打起了擂台,熹妃抚了抚发丝,娇柔道:“姐姐怎么这般小气,臣妾不过是想看看未来四皇妃的模样,近着说说话,你就给她赐了个那么远的位置。” 宫人把椅子搬得离熹妃格外远,明显就是防着她。 苏柔眼观鼻鼻观心,她知道熹妃盛宠,倒是没想到她已经厉害到可以跟皇后直接叫板。 “本宫赐位,哪容得你置喙。” 熹妃娇俏地皱了皱鼻:“姐姐这样也太过霸道了。” 所有人都看出熹妃这是来闹场子来了,熹妃晓得皇后打什么主意,皇后想拉拢苏女,她自然也想拉拢。 熹妃朝苏女眨了眨眼:“多漂亮的姑娘,让臣妾就像是见到了年轻时的自己,恨不得拉着手在身边叙话,姐姐就别这般霸道了。” 皇后被她气的满肚子火气,再看苏柔,大约是美人都类同,还真觉着苏柔好像跟熹妃长得有那么点相似,故而看她也不顺眼起来。 苏柔无辜,反正她的人设就是乡下小家碧玉,闭嘴低头就是。 皇后跟熹妃热闹,不知道把话题歪到了哪里,苗贵妃不满瞪向苏柔:“熹妹妹说苏女像你,难不成你也会未成亲之前,就去当人侍妾?” 苗贵妃一言,周围皆静,见所有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苗贵妃笑了笑:“熹妹妹怎么不说话?” 熹妃眯了眯眼:“苗姐姐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不许妹妹一时震惊无言?” 苗贵妃一噎,不与她吵,继续盯着苏柔:“本宫听说苏女并不是跟苏家人一起进京,而是早日就到了四皇府。” 提到了她,苏柔连忙起身:“回贵妃,民女的确是今日到的京城。” “当着本宫的面也敢说谎,你就是那个老四从外头带回京城的宠妾,你以为本宫不知。” 苗贵妃还惦记着自己儿子丢丑的事,不亲手狠狠教训苏柔一番,她怎么会甘心。 “圣上驾到——” 齐帝来的不早不晚,偏偏是这个时候,宫内人纷纷看向苏柔,齐帝为何而来可想而知。 贵妃脸色难看,皇上竟然原只是护着赵煦,如今连赵煦的未来皇妃也费了心思。 齐帝落坐正位,打量地看着苏柔,之前在四皇府,他仔细看过一次。 美貌动人,可惜那眼神看向他儿的时候,如同一汪死水,还不如诗琴生动。 这样的女人,做个侍妾还成,他赐婚,一是因为没被赵煦求过什么事情,二是想看笑话。 可听着她砸了赵煦的头,他又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做得是对是错。 在他想来赵煦现在只是暂时的情况,是因为往常绷得太紧,所以变了性子,迟早会恢复正常,但若是迟迟不恢复,那不是要被这个女人欺压下去。 “朕就是在书房闲适,过来看看老四未来媳妇,你们有话便说,不必顾忌朕。” “陛下来的正好,贵妃正在说苏女早早到了京城,在四殿下府里当侍妾。” “哦,哪听来谣言?” 齐帝皱眉看向贵妃,一句话就把她说的话定为了谣言。 “陛下,臣妾……”苗贵妃咬牙,她虽然现在还没真凭实据,但她几乎能断定,苏柔就是之前赵煦身边的蒙面爱宠。 齐帝目光锐利,苗贵妃憋了口气,知道他这是警告她,不要胡说八道坏了气氛。 齐帝让她们随意,但有他在,嫔妃只顾着露出自己姣好的一面,有苗贵妃闭嘴在前,皇后和熹妃也不好开口问什么,问了些闲话,听到齐帝轻咳,随意赐下了些东西,就唤人把苏柔送出宫。 苏柔还想这入宫比她想象的还没波澜,就见宫人走得不是进宫的那条路,苏柔皱眉,宫人察觉她的排斥,直接道:“陛下下令让苏姑娘在小殿稍等。” 齐帝? 苏柔见过齐帝两面,一面在皇子府,一面在刚刚。 刚刚齐帝还为她解了围。 她感觉得出,齐帝虽然没与她说几句话,但对她的目光投注不少,想来都是因为赵煦。 想到齐帝知道了赵煦失忆的事。 苏柔抿了抿唇,觉着齐帝比皇后还来者不善许多。 第三十八章 坐在小宫殿内,宫女为苏柔上了一盏茶。 茶叶是峨眉雪芽,茶盖一揭,茶香四溢,盈满鼻尖。 等到茶水不再冒热气,齐帝才姗姗来迟。 苏柔起身行礼,齐帝挥了挥手让她坐下。 “你可知朕为什么要你留下?” 苏柔大概能猜得到,世人都说齐帝憎恶第四子,嫌他煞气太重,把他当□□妃所诞皇子的挡箭牌,只是赵煦命硬才能一路拼杀活下来。 但看齐帝对赵煦失忆的态度,这传闻太过失真。 齐帝让她留下,应该是因为她砸了赵煦的事,她一个小官之女,仗着皇子的宠爱伤人,在谁看来都是罪不可赦。 “陛下既然知晓四殿下失忆,可愿听听民女的委屈。” 苏柔一双眸子清澈干净,齐帝怔了下,倒是没想到她有那么大的胆子。 不过委屈? 以前的赵煦,齐帝倒是觉得有些讨嫌,现在人挺好的,这小姑娘竟然觉得委屈。 哪个男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砸了头,不生气还检讨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够好让女人生气了。齐帝就是跟熹妃最好的一阵,熹妃闹个脾气闹得稍微过了,他就没心思继续搭理她。 苏柔要是委屈,那他儿就是憋屈了。 齐帝摆了摆手:“你知道何叫皇命不可违,这词就代表着若是你明天就死,朕说什么,你今天就要办了。” 苏柔一怔,传闻说的话果真没一句可信的,这是什么明君,分明比赵煦还要霸道不讲理。 被小姑娘的错愕的表情逗乐,明帝哈哈一笑,抿了口茶水:“这世人谁没点委屈,朕的小四被你砸了脑袋难道就不委屈?可他听着你入宫,拿着剑就往宫里冲。” 明帝说着见苏柔脸色没什么变化,心里暗道了一句这小姑娘心硬。 “你可知小四为何告诉朕他失忆了?” 明帝想起当时情形,“他说朕察觉到他的不对,一定会查,而一定会从你身上入手查。” 如赵煦所说他只是失忆,人又没傻,失忆这等大事,他能为了维护一个女人说出口,可想而知他对这个女人有多用心。 苏柔没想到会有这层缘故,但想到是赵煦,又觉得这事他办出来不怎么稀奇。 在苏柔眼里赵煦是什么样的?赵煦有点像是她小时候幻想出来的独属于她的小伙伴,她做什么都是对的,说什么都是好,眼里只看得到她,也只跟她玩。 这种幻想到一定年纪就会消失,因为完全知道世界上不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她在孤儿院的岁月,一次次的被领养夫妻拒绝,理由都是她太过冷情,性格不像他们要的小孩。 就算她装得再活泼,他们再说喜欢她想跟她一起生活,到最后她永远都不是被带走的那一个。 重来一世她珍惜自己正常的家庭,然而赵煦出现了,他比她小时候幻想的还要完美,她应该觉得高兴,可她只觉得恐慌,恐慌她早就没有的独占欲又被激发了出来,恐慌她要是习惯了他这种感情,赵煦恢复记忆捏着她的脖子,她就像是个笑话。 他失忆只要恢复记忆,可以随时抽身,而她却只会有无尽麻烦,进退两难。 “朕知道你的顾虑,朕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朕答应你若是小四恢复记忆,厌恶你想要杀你,朕救你一命,把你安排的妥妥当当,你就算是想再嫁也没人会拦。” 齐帝说完见苏柔眼睛亮起,就知道她想要的就是这个。 还没成亲就想着以后能不能安妥再嫁,这个小姑娘心思世故又透彻,若是让他选,他当然不会选这样的儿媳妇,但现在赵煦一心搁在她的身上,他只能顺着来。 “同时朕要你答应朕,在小四没恢复记忆前真心待他,就算是装也给我装出真心来,今日在街道上发生的事朕不想看到第二回。” 拧眉说完,见外头小太监频繁传话,齐帝拍桌:“这臭小子,朕还能吃人不成!” 突如其来的脾气,苏柔出门见到表情焦急的赵煦就明白了。 这人在外面估计一直催着,怕齐帝为难她。 赵煦把苏柔从都到尾看了一遍,见没一点问题,才把人拥入怀里。 “我来迟了,有没有吓着?” 苏柔摇头:“殿下不计前嫌,反而显得我野蛮不讲道理,像个混蛋。” 苏柔抬头看赵煦额上敷了药的伤,额角贴了块布,□□的黑眸,可怜兮兮的样子,怪不得齐帝生气到亲自出马威胁她。 “卿卿……” 苏柔抬手,手指拂过他伤口周围:“疼吗?” 苏柔突然大变样,赵煦又愣又喜,握住苏柔的手贴在脸上:“不疼的,等到娶卿卿的时候应该就好了,不用贴这块丑布在脸上,叫卿卿看了心烦。” 两人浓情蜜意,在旁的大太监一下看天一下看地,恨不得找个地方藏着,免得让四皇子看着碍眼。 赵煦把苏柔送回苏家,大约是觉得她温柔格外难得,也就怕自己惹她生气了,把人送到就迅速撤走。 不过他这一走,不是回皇子府,而是被齐帝又叫进了宫。 齐帝也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儿失忆了,那晓不晓得如何洞房。 洞房花烛夜拿来纯睡觉实在太过可惜,赵煦本是不耐烦的进宫,不过看了册子,听了教人事的嬷嬷几句话,倒是耐心在小宫殿里坐了两三个时辰。 走时脸有红霞,原来他跟卿卿可以这样又那样。 听说赵煦开始不耐,后面听得认真,还追问了几个问题,齐帝不住跟心腹哈哈大笑:“这傻小子,真是有趣,朕倒不想让他快点好了。” 钱德盛知道皇上是一时说笑,如果不想赵煦恢复记忆,就不会在各处召集神医。 “等到殿下恢复,想想这段时日发生的事,应该能明白陛下的苦心。” “他不嫌朕多管闲事,朕就知足了。” 苏柔进宫的事轻拿轻放,之后一段时日,齐帝下令让苏柔安心在家备嫁,皇后也只能收了心思,不把她再召见入宫。 备嫁其实也没什么可备的,有些地方有新娘子绣嫁衣的规矩,但在皇家,礼服都有定制,苏柔只用等衣裳头冠送来。 苏柔在家中吃吃睡睡,等到婚期到的那天,春桃欢欢喜喜的提醒,她才晓得是到日子了。 月明星稀,苏柔伸了伸懒腰,睡了一天反而到了晚上睡不着觉。 府里到处都挂着红绸与大红灯笼,隐隐还能听到某处传来笑声,苏柔支着胳膊,人越来越清醒,看到远处的黑影由远至近,竟然一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有。 赵煦是太过期待,所以大晚上翻墙,就想瞧苏柔一眼。 却没想到她闺房的窗户打开,她人支着脑袋发呆。 屋里没点灯,苏柔只有靠着红灯笼看赵煦朦胧的轮廓:“四殿下怎么来了?” “卿卿是不是料到我要来,特意在等我?” 赵煦那么一问,苏柔回想自己好像是真有这个想法,因为睡太多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觉着赵煦可能跟她差不多,不过她是睡太多,而赵煦是太兴奋。 “算是吧。” 苏柔侧开身,赵煦压着窗户却没跳进去,而是伸长脖子,在她唇上点了下。 两唇相接,苏柔怔了下,赵煦点到为止,舔了口就松嘴。 “我就不进去了,免得舍不得走。” 赵煦满意的触了触自己的唇,“我只是想来看卿卿一眼,现在看到了就该回了。” “那殿下慢走。” 说要走,但赵煦却站着不动,苏柔站直了,就变成了他压着窗,支着脑袋抬头看着苏柔。 “卿卿。” “殿下还有什么事?” “明日你就该唤我相公了。” 赵煦得意地笑了笑,等到明日他们就是夫妻了。 “我恢复了记忆也会对你好。”他不是不懂苏柔的担心,伸手发誓道。 苏柔瞧见他认真的神色,轻笑了声,没说什么只是点了下头。 “卿卿,摸摸我的头。” 苏柔依言摸了上去,赵煦在她手上蹭了蹭:“你看我也做得成你的猫。” “赵煦你喝酒了?” 苏柔听着他颠三倒四的说话,靠近他嗅了嗅,他身上有股清新的竹子味道,闻不到半点酒味。 既然没喝醉,怎么人像是酒鬼一样没有章法,以前的戏言现在还记得。 “四殿下我不会带小鱼去皇子府,你安心回去吧。” “嗯。” 赵煦退了步,又恋恋不舍上前了一步,抱住苏柔的脑袋,唇瓣贴上,小口□□,舌尖挑了进去。 苏柔措不及防,被他勾了舌尖,痒的打了个颤。 赵煦也觉得痒的慌,又软又酸,但他却想把苏柔抱得更紧。 交换彼此的唾液,就像是相濡以沫的鱼,在宫中学的那些知识这些日子都一直在他脑子里循环,现在吻住了人,赵煦真想今夜就是洞房花烛夜。 “卿卿明日等我接你。” 赵煦自个咬了自个的嘴唇,忍住了冲动,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苏柔看着他离开那处,又看了看天上的圆月,表情风平浪静,心中却在咒骂齐帝。赵煦之前哪里会接吻,她本来打算洞房花烛就盖被窝纯睡觉,大不了脸上被赵煦糊口水,现在看来哪有那么简单混过去。 第三十九章 被赵煦那么一骚扰,苏柔本以为晚上无眠,却没想到睡得到好,中途还做了个梦,被叫醒了一双眯瞪瞪的眼睛云里雾里。 “明明要到快晌午才要出门子,现在天没亮却要起来。”春桃看着姑娘的样子,心疼地说道,人都没睡醒呢,就要成亲了。 主子大婚,下面丫头的皮肉都绷紧了,也就春桃大大咧咧,想着让主子再回床上睡会。 夏荷和杏雨扶着主子,杏雨道:“姑娘要是困倦就再眯会眼,等到奴婢们伺候好洗漱,再睁眼上妆。” 大婚每个步骤都定的有时辰,外头宫里的嬷嬷围着房门站了一圈,就等着她们姑娘洗漱好,进来走流程。 毛巾敷上脸,苏柔就清醒的差不多了。 嬷嬷们拿着册,金玉……鱼贯而入,红宝石花鸟珐琅托盘工整的摆着凤冠霞帔,苏柔半眯着眼,也被上面的宝石闪的眼睛疼了下。 香案点上了龙凤烛,被珠宝瓜果,寓意吉祥的事物挤得满满堂堂。 苏柔梳妆,亲母应该在场,周氏带了苏芸,两人规矩的坐在玫瑰椅上,瞧着苏柔的样子。 周氏的神情又喜又不舍,而苏芸则是忍着妒忌。 特别是听到几位嬷嬷行礼叫苏柔“娘娘”,苏芸狠狠掐着手,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 谁会想到苏柔竟然成了皇妃娘娘,以后她要怎么嫁也不可能嫁的比她好了。苏芸看着眼眶竟然像是周氏一样盈满了泪。 但她这活脱脱是酸出来的,她被赵煦打怕了,知道了赵煦是皇子,她也不敢再起心思,这段时日乖乖在苏府,只央着周氏给她寻门好亲事。 可现在看这阵仗,就是赵煦再恐怖,她也想当他的妻妾,成为人上人。 但有苏柔挡着,四皇子又怎么看得到她。 苏芸面容哀戚,几个嬷嬷多瞧了她几眼,周氏习惯了苏芸,苏芸怎样她都能给她找到合理的解释,而其他人一看就知道苏芸在想什么。 不由觉得可笑。 凤冠霞帔不是最先穿的,先是几个嬷嬷拿起牛角如意梳,替苏柔梳发盘发。 云髻雾鬟,珠翠宝玉。 感觉到自己的头越来越沉,苏柔忍不住人往凳子下缩,缩到一半就被嬷嬷逮着胳膊,往上提正了。 苏柔:“……” “娘娘别觉着不舒服,老奴给你按按头。” 说着手覆上来,手指太太阳穴上轻轻按压,这手艺比春桃好上太多。 苏柔闭目享受,心里却回想她的称呼,如今她已经是娘娘了。 皇妃娘娘,以前她从未想过这个称呼会跟她有关。 见苏柔盘个头发都嫌累,苏柔恨不得以身相替,看到一半实在受不了,捂着面走了。 “芸儿……” 周氏下意识看了眼苏柔,见她表情淡淡,“芸儿是舍不得你出嫁。” 春桃撇了撇嘴,苏芸刚刚的表情她看得可清楚了,分明是嫉妒,哪儿是舍不得。 苏柔轻点了头:“娘亲要是担心,就出去看看罢。” 周氏犹豫了下,还是没出去,这段时间女儿天天跟她置气,她晓得轻重,再招女儿不满,估计女儿以后就再也不打算理她了。 若是以前的女儿,周氏觉着干不出不理父母的事,但是现在的女儿,她深深觉着不一样了。 玉蕴于山而灵,珠藏于泽而泽媚。 凤冠戴上,饶是在宫里见惯美人的嬷嬷,也被苏柔的容颜震了震。 有种女子适合金玉堆砌,越养越娇。 苏柔就是这种,嬷嬷开始见她打扮朴素,衣裳颜色都是素面,还想着云髻雾鬟会把她的美压下去几分。 肌白黑发,本来就姿容绝绝的美人儿,少有能撑得起满头珠翠,就像是花藏叶底,但苏柔骨子里那股娇妍,却偏偏被烘托了出来。 这般妆倒是难上了。 嬷嬷斟酌着给苏柔画了雾眉,轻轻勾勒眼尾,染上红唇。 完妆之后,苏柔看着镜子也愣了愣,她知道她这身体的容貌出众,但没想过能那么出众。 比起姑娘发髻,她更适合妇人的云鬓,华服加身,苏柔看着镜中水意朦胧如同娇花含露的眼,有些认不出自己。 最后一层霞帔披上,金玉链子垂与身前,苏柔由嬷嬷扶着,先坐在榻上小歇。 周氏被请到了正堂,等着苏柔行礼拜别。 “姐,你真漂亮。” 裴哥儿一大早就醒了,想溜去看苏柔梳妆,但院子里三层外三层的把持,他只有在正堂等着。 说来奇怪,苏柔对嫁给赵煦一直没什么实感,就是刚刚梳妆,周氏看着她抹泪,她感触也没有太深。 而如今裴哥儿一句夸赞,苏柔却有了泪意。 她这是要嫁人了,不管以后如何,都不能再回到这个家常住。 虽然京城的苏府她没住过几天,说不上熟悉,但想想曾经她计划过的到京城如何打整府邸,苏柔生出丝丝不舍。 裴哥儿夸完也想起姐姐要出嫁了,握住了苏柔的手。 “以后姐姐要常回家,或者我常去找姐姐……呜呜呜……” 裴哥儿说着就哭了起来,赵煦若是他们的真表哥就好了,这般就可以让他入赘,不用把姐姐嫁出去。 裴哥儿哭的时候整张脸皱在一起,苏柔被他逗笑了,摸了摸眼角却摸到了一滴泪。 这婚礼流程就不对,哪能先上妆,哭成画了妆去吓新郎就好玩了。 苏柔本觉着自己不会哭,没想到还是小哭了一会。 到了时辰,苏柔大哥背她上轿,苏柔瞧见苏腾安背过身不看,忍不住眼睛又泛酸。 “大哥要好好照顾爹娘,说来应该大哥先娶,嫂子没进门,倒是我先嫁了。” 苏晔点头:“家中你不用担心,你好好照顾自己,与四皇子夫妻和睦……若是受了委屈,大哥虽然没什么出息,但也会为你拼一拼。” 苏晔从小被送到书院上学,整个人都有些迂,能说这样的话已经是难得,苏柔点了点头:“我会。” 赵煦虽然有皇子府,但人在京城,没有封王封地大婚少不得要去宫里走一圈。 赵煦早在宫门等着,见着蒙着盖头的卿卿,满眼喜意,凑近了她道:“若是累了,就靠着我小歇一会。” “殿下这可不成。” 赵煦的声音虽小,但是旁边的嬷嬷耳朵尖的很,听到这话拧眉道,怕赵煦乱来,还插在了中间,防着两人靠近。 见状,赵煦重哼了一声,苏柔听着就能想象得到他不满的表情。 “那我总能扶着我未来皇妃吧?” 眼看要踏上丹墀,赵煦伸出了手。 几个嬷嬷互看了一眼,见赵煦坚持,也不敢出言相拦。 握着赵煦的手在宫中绕了一圈,听了赞乐,磕了几个头,再上轿子,苏柔整个人恨不得躺倒在轿子里。 等到了四皇子府,苏柔的筋骨还不能松。 房里围了一群皇亲国戚,苏柔端坐在喜榻上,接受各路打量。 隔着视线的盖头已经取了,只剩凤冠垂珠遮着面容。 肌比玉润,眸比月醉。 见到了苏柔真容,不少人倒是明白了四皇子为什么非得娶她为妃,这容貌称得上是天姿国色。 人群中一道视线格外直接,苏柔望过去,那姑娘也没撤回目光,而是直视着她。 有人察觉到两人对视,轻笑了声:“娘娘估计不认得,这是黎家大小姐,是娘娘的表妹呢。” “雅然见过娘娘。” 黎雅然不卑不亢地福了福身,抬眸看苏柔的目光没甚笑意。 苏柔明白她的心情,听白申华的意思,赵煦离开京城去滨州之前,就跟黎家讲定的差不多了,回京就娶黎雅然为妻。 黎雅然也是个脾气好的,赵煦把她带回京城,黎雅然还送上珠宝首饰,显示大度。 而如今,喜房里苏柔穿着凤冠霞帔坐着,黎雅然这能进喜房还是求了她爹无数次,想看看赢了自己的女人长什么样。 从秘密带回皇子府的爱宠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子妃,黎雅然这辈子都忘不了苏柔这个名字。 见黎雅然的样子,苏柔没多说什么。 其实一切的错处都是赵煦,但她却被所有人当做了祸人的妖精。 教坊司再度奏乐,屋里一阵热闹:“这是殿下来了。” 果真片刻赵煦踏进门槛,脚步带着急切,后头跟着的礼者停步还差点跌了。 苏柔低着头,余光看着赵煦越走越近,他开口唤了声卿卿,引起满屋的笑意。 “四哥真着急,就已经变了称呼。” “已经得了宝碟,就是我赵煦的妻子,唤卿卿理所当然。” 周围人打趣,没想到赵煦会认认真真的解释,屋里笑意更浓。 黎雅然神情黯淡,她听说了赵煦宠爱苏柔,但没想到能宠成这样,她的表哥竟然还能有这一面。 礼者拿起拿起金爵倒酒,苏柔与赵煦齐饮。 之后再倒,再饮。 三杯酒水下肚,苏柔脸上泛起红晕,天马行空的想道,要是那些从未碰过酒水的姑娘,连着那么喝,恐怕就要众目睽睽之下先醉倒了。 嬷嬷把装有合卺的托盘拿上前,不用丫头倒酒,赵煦压袖,亲自把合卺倒满。 “卿卿。” 三杯酒水对赵煦也起了些作用,他黑眸像是洗过的水葡萄,眼白泛着淡淡兴奋的红色。 两人饮了一半,交换喝完剩下。 唇瓣殷红,目光交缠。 喜房的人已经陆续出去,赵煦趁着礼者转身,捧着苏柔迅速吮了口。 凤冠的玉石弹跳,打到了赵煦的眼睛,赵煦哎呀一声,却不妨碍他傻笑。 “等会小食送上来,吃完了别叫春桃拿出去,剩着我吃。” 外头催的急,赵煦交代完就走了,到了门口忍不住扒着门转身:“卿卿你今日真美,等我回来。” 几个丫头憋不住,笑出了声。 苏柔忍不住也掩住了嘴,虽然嫁赵煦非她所愿,但看着他犯傻心情总差不到哪里去。 小食送上桌,春桃记着赵煦的话,朝主子道:“等会就不拿出去了?” 按着规矩主母进门,第一餐所食饭食,剩下的都要赐予男主子的仆人,而男主子所剩,要女方这边的下人吃了。 这也算是让下人们晓得,府邸里从一个主子变为了两个主子。 春桃看着食物的分量皱了皱眉:“殿下这样,不会逼着娘娘也吃他所剩,那也太大分量,娘娘哪里吃的下。” 春桃想得远,被杏雨敲了脑袋:“听主子的吩咐就是,哪有那么多话可说。” 苏柔肚子空了一天,换了常服头上变轻,吃起东西也格外的香。 用完了饭食,嬷嬷送上了香茶漱口,又为她备了一碟荔枝。 冬日水果难见,更何况是荔枝了。 “香荔嚼过,就是到明日也依然唇齿留香。” 这是怕她熏到赵煦了。 苏柔拨了一枚在嘴里嚼,等到了沐浴结束,披着红纱坐在喜床上,苏柔忍不住叫春桃再给她拿一件全是扣的内衫。 “娘娘觉得冷?” 屋里温暖如春,当然是不冷,就是身上没安全感,需要包的严严实实。 扣子难解,希望醉醺醺的赵煦,觉得麻烦干脆就跟她纯睡觉。 苏柔想得好,扣子解起来麻烦,让人丧失耐心,她却算漏了一点,就是赵煦手劲大。 赵煦喝酒喝得满面通红,进屋就往苏柔的怀里拱:“卿卿,我浑身发热,我是不是病了?” “殿下稍等,我唤婢女去传御医。” 赵煦搂着苏柔的腰不准她去。 他这个病,是因为在宫中懂了人事才患上的,这几天日日想,日日做梦,整个人憋得快要爆炸。 这个病只有洞房才能解。 感觉到赵煦的手在她背上游移,苏柔略微不自在挣了挣,感觉到她的挣扎,赵煦的手作乱的更厉害。 殷红的唇吮吸她的唇角,舌尖若有似无地挑动她的情绪。 赵煦的眼睛迷蒙,额角那个被石头子敲的伤痕泛着赤红,整个人体内就像是烧了一把火,苏柔光是跟他靠近,就觉得灼热的厉害。 苏柔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赵煦不断的吻她,然后指着她的身体每个部位,问她叫做什么,就像是个好学生,一边理解着她的身体构造,一边亲吻。 梦外赵煦没那么磨人,但也没好到哪里去,满是扣子的衣裳解开几颗,就急不可耐的撕拉一声,把衣服给扯了。 苏柔万万没想到,自己是白做了功。 脖颈的脉络被舌头洗刷,赵煦就像是逮到猎物的野兽,再一遍遍的品尝到嘴的美味。 “够了……” 粘腻的厉害,苏柔忍不住吼了一句。 不过她这吼软绵绵的,声音回传到了耳里,苏柔知道都不知道她能发出那么娇软的声音。 赵煦更兴奋了,那股爆炸的冲动不断冲击脑海,让他眼里只看到眼前的美肉。 唇檀烘日,星眸半瞋。 他的卿卿怎么能那么美,赵煦的手指触碰着湿滑,着迷的膜拜拥有的一切。 赵煦眼里的喜欢太过灼目,苏柔忍不住扭过了头。 赵煦却意外搬正她的头,眸光交缠,赵煦让她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在她身体的里的存在。 神志苏柔开始还有点,后面就像是一艘在水里的船,被风浪里被颠来倒去,没个尽头。 也不知道宫人是怎么教的,让赵煦那么磨人。 听着他一遍遍在她耳边叫着卿卿,苏柔拍了他的头:“你到底有完没完!” 赵煦动作不停,闷笑了声,凑在苏柔的耳边轻吹了口气:“卿卿,我们这辈子都没完了。” 暗哑满是欲/望的声音让苏柔打了个寒颤,这辈子要被那么颠来倒去,这比什么噩梦都教人觉得恐怖。 苏柔辨不清赵煦是什么时候停的,只晓得自己到最后,汗糊了眼睛都没力气抬手擦一下。 偏那么辛苦,天亮还要进宫拜见皇后。 苏柔被叫醒,忍不住大喘了口气。 她分明才敢闭上眼,比起她,赵煦睡得更熟,两只手都在她身上搭着,看着他舒服的样子,苏柔忍不住掐了他的脸。 疼感袭来,赵煦眉头蹙了蹙,睁眼的速度比苏柔想的快许多。 黑眸睁开,盯着近在咫尺苏柔:“你是谁?” 第四十章 “你是谁?” 这个问题发生在床上这两人的身上十分尴尬,刚醒来苏柔全身疼痛,没太注意两人的姿势问题,现在随着赵煦的苏醒,他的某处也在苏醒,确实的让苏柔的身体感觉到了他的存在。 而且存在感还越来越明显。 劳累了一夜的地方被再度撑起来,苏柔疼得直抽气。 她记得赵煦现在眼神,就跟那天夜里见到的一样,冰冷带着戾气,黑眸幽深看不到底。 有句话叫做拔X无情,这还没拔着呢,就已经无情了。 脸上浮着生理性的红晕,苏柔慢慢后退,想要某样东西退出去,赵煦也发现了两人的不对,眼角眉梢挂上厌恶,伸手朝苏柔肩头一推。 苏柔背砸在了墙上,痛呼了声。 赵煦下意识地伸手去捞她,手伸到半空才反应过来僵住。 “娘娘是怎么了?”丫头们在外室守着,等着主子们的传唤,听到苏柔疼叫,春桃紧张的问了句。 “娘娘?” 赵煦敏感的捕捉到了这个称呼,目光扫过面前女人身上的青紫,“谁的娘娘?” 抚了抚发疼的脑袋,赵煦的目光扫过龙凤被跟洒金帐。 红帐一掀开,外面是还未燃尽的龙凤烛。 越看赵煦的眉心拧得越厉害,一个男人自己有没有做什么自然清楚,那女人身上的一身他能确定是他啃的,现在他嘴里都还有一股带着荔枝味道的甜香。 想到两人起来的奇怪姿势,赵煦踹翻了榻前的柜子,回头看向一声不吭的苏柔:“你是哑巴?” 从起来到现在半句话都没有,赵煦摸了摸隐隐作疼的脸颊,他睁眼的瞬间看到她正在掐他。 有胆子对他动手,现在却装起了鹌鹑。 苏柔垂着眸,听到他声音,抬眼冷淡地看向他:“我是谁,我说了你难道就知晓了?问你下属罢。” 说完,苏柔摆正了枕头,闭眼小睡。 她本来就全身发疼,不乐意早起进宫觐见,现在赵煦清醒了也好,正好在他弄明白之前,她都可以躺着不用动弹了。 只是他怎么就不能早清醒一点,折腾了一晚,差点没弄死她。 苏柔闭着眼全身放松,原本还在的睡意,慢慢又涌了上来。 赵煦见她真说睡就睡了,怔了下,打量着她那张脸。 说是陌生,却又觉得有些熟悉,仔细想又不知道熟悉在那。 红肿的眼睛,脸颊旁边黏在一起的发丝,还有洁白肩头上的牙印……赵煦揉了揉太阳穴:“吴雄呢!让他滚进来!” 赵煦随便套上一件衣裳,路过屋里铺了金银玉石的女人梳妆台,扫了眼镜面。 他脸还是他的脸,只是额角不知道什么撞破过,有一块发红的小凹陷,而脖子有两个牙印,肩头更是被扣的全都是指甲印。 比起床上那女人身上的痕迹,他这算是客气,连脖子上的牙印都小巧精致,一点威胁力都没有。 感觉自己心情因为所想到的变得愉悦,嘴角竟然还扬起来了,赵煦皱了皱眉,合了衣裳,径自走出了房门。 苏柔虽然闭眼了,但不至于没心没肺到闭眼就能入睡,感觉到赵煦走了,春桃她们过来,懒洋洋地开口道:“不用急着伺候我梳妆,等到殿下那头下了命令,再来叫我。” “娘娘?” 春桃不明其意,想着赵煦刚刚出门的样子,似乎是有些奇怪。 几个丫头互看了一眼,主子都发话了,她们只有把东西全都备好了,等着赵煦那头下命令。 吴雄病早就养的大好,只是他说的话主子听不进去,平日出门也不愿意带他,他只有在府里闲着。 昨日主子大婚他喝了个酩酊大醉,不是因为高兴,而是心头不爽快,苏柔的心明明就不在主子身上,主子什么就像是着了魔一样一往情深了。 吴雄醉成一团烂泥,赵煦踹了他一脚,直接把桌台上的水都头倒在了他身上。 接着再踹,吴雄眼睛总算睁了一条线。 触到主子冰冷的目光,吴雄一个激灵:“殿下?” 吴雄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做梦,这个时辰主子不应该在喜房,跟苏柔你侬我侬,怎么会来找他。 嗅到属下一身酒臭,赵煦厌恶地把他踢远了。 “你就是这么做本殿的勋卫统领?”赵煦厉声诘问,不过比起责罚属下,赵煦更在乎另外一件事,“我屋里那女人是谁?” 吴雄本要爬起来下跪,闻言趴在地上的姿势一顿,震惊的看向主子。 “主子你不认得苏柔了……不!主子你恢复记忆了?” “恢复记忆?” 赵煦品味这几个字,反问道:“我失去过?” - 当然是失去过,而且还像是中了魔一样爱上了一个女人。 赵煦心腹齐聚书房,吴雄一脸振奋,一双虎目瞪得炯炯有神,明辉表情纠结,而白申华依然是那副老神在在。 “你们是说那女人救了我,所以我已娶她为妻,拒了黎家的亲事?” 跟苏柔的成亲,被赵煦归类于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因为这样都比什么发了疯不要命的缠着一个女人,听着没那么大的傻气。 “殿下,苏柔此女没安好心,殿下清醒过来就好了。” 吴雄神色激动,这已经是赵煦听到他第不知道多少次说苏柔不好,听得都有些腻歪了。 “既然有歹心,你们怎么不把她杀了,让她留在我身边作乱。” 赵煦冷声道。 赵煦脑海里浮现自己刚醒来那一会,苏柔红着眼冷淡的看着他,多让人厌恶的眼神,这几个月他一直都是对着这双眼发痴,缠着她与他在一起? “殿下,吴雄是对娘娘有偏见,娘娘与殿下关系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殿下就一点都不记得之前的事了?” 明辉不满吴雄一直抹黑苏柔,企图唤醒主子的记忆。 见主子依然眼神冷漠,明辉有些丧气:“其实有件事我早该告诉了殿下了,当日花灯会,殿下暂时恢复过记忆,也像是现在这样忘记了与娘娘相识的事,掐着娘娘的脖子,要娘娘的命,娘娘因为这件事,所以才一直对殿下忽冷忽热,不愿嫁殿下为妻,还发了许多脾气。” 现在他能明白一些苏柔的想法,他总觉得主子那么用心,恢复记忆也不可能忘了她,但是苏柔经历过赵煦说忘就忘,既然这样又怎么可能敢轻易动情。 想起来苏柔才是可怜人。 “这事你怎么从来没说过!” 吴雄愣了愣,主子竟然短暂的恢复过记忆,想着吴雄紧张地看着主子,怕他一会又变成了那个特别喜欢苏柔的主子。 “我怕殿下伤心差点杀了娘娘,所以才瞒着没说。” “杀了倒干脆。”赵煦神色淡漠,说出来的话让屋中的人一愣。 这样的主子才是他们一直的主子,只是这段时间习惯了赵慕苏,让他们一时回不了状态。 赵煦走到桌前翻了翻公务,见是自己的字迹,批注算是言之有物,没像是傻子乱来,“呵”了声。 看来这段时日,唯一多的那个麻烦就是现在他床上躺着的女人。 “把那女人叫醒,该进宫了。” “殿下的意思?” “人都娶了,难不成让我现在踹出大门?”扫见吴雄松了口气的模样,赵煦心里无端升起了一股火气,砸了桌上的砚台,“叫她快些!” 苏柔这一躺才刚入眠没多久就被叫起来了,问了春桃,知道自己才睡了半个时辰,苏柔略微可惜。 本以为赵煦这一恢复,她至少可以睡到中午,没想到他还是要带她进宫。 换上隆重的皇子妃礼服,苏柔抚了抚头上的步摇:“可真重。” “娘娘怎么一夜过去,你瞧着更美了。” 春桃瞧着自家主子瞧愣了,“以往那样奴婢都觉得娘娘是仙女下凡,如今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就像是素净的雪梨染上了妍色,她的主子模样又媚又娇,比昨日凤冠霞帔还要好看。 “哪有那么夸张。” 苏柔那么说,但出了门遇到赵煦,察觉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会,觉着春桃可能也没夸张,要把这厌恶她的人,怎么还多看了她两眼。 上了马车,车行驶了一半,车内还是一片静谧。 苏柔被马车颠动的不舒服,往侧面车壁靠了靠,吗,慢慢忍不住半边身子都靠了上去。 赵煦依然端正坐着,余光扫到她的举动:“坐正。” 大约是昨天晚上“卿卿”喊得太多,赵煦的声音还带着暗哑,苏柔闻言,“嗤”地笑了声,反而破罐子破摔,拿了侧面的小毯把自己盖住了。 瞅见赵煦的神色更不好看,苏柔抵着腰,侧脸去看窗外的景色。 “你在心中骂我?” 赵煦突然开口,见苏柔并不理会他,恍若对他视而不见,伸手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看向他的方向。 “我在问你话。” “殿下觉着之前缠着我那个人是你吗?” 赵煦不答,也不松手,苏柔只能自问自答,“殿下既然忘了,自然是不愿意承认那人你的,那人既然不是殿下,那我当然不是在骂殿下了。” “赵慕苏。” 赵煦突然提起这个名字,苏柔怔了下,看着他的眉眼,熟悉却陌生。 “你在骂赵慕苏?” 赵煦松开了手,语气淡的似乎并不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 苏柔揉了揉脸,以前赵煦对她动手动脚,她嫌弃他力道大,他总是他已经克制力气,用最小心翼翼的力气对她,她觉得他是说假话放屁。 现在看来他说得可能是真的。 因为赵煦轻轻松松捏她一下,看着也没用大力气,松开手她脸颊的骨头却泛着疼。 “殿下何必带我入宫,陛下是知道殿下失忆的,殿下坦诚与陛下说恢复了记忆,就可以少了觐见。” “我自有我打算。” 赵煦扫了苏柔一眼,想到明辉说的,他为了不让齐帝为难她,而主动告诉了齐帝他失忆了。 他们说他失忆后,除了喜欢苏柔这件事,其他一切正常,但是他觉着他分明跌下马,被马蹄踩成了傻子。 竟然对齐帝自曝其短。 不过现在也来得及补救。 “我不是他,不会对你客气,放聪明点若是你对我无用,我不必留你,还有苏家的那些人。” “殿下现在可能忘了,但是失忆的时候你给我写过保证,恢复记忆后不会为难我与苏家。” 苏柔目光直接,没有半点胆怯。 赵煦脑袋微疼,似乎想起了有那么一个时刻,她缠着他给她写盖了私印的保证。 不是说他失忆的时候,爱她爱的命都可以不要,这女人却还想着后路,赵煦瞟过她脸上过于刻意疏离的表情:“如同你说的,本殿不承认赵慕苏是本殿,既然如此他写过的东西,跟本殿有什么干系。” 苏柔一怔,没想到他竟会这样。 吴雄他们总说赵煦本来的性格如何,她以为跟赵慕苏会完全相反,是个一五一十的人,但现在这无赖的逻辑,与赵慕苏有什么差别。 第四十一章 赵煦对苏柔的感觉有些复杂。 不止是从吴雄他们那里听到的过往,还有今天早上清醒过来的感觉。说来奇怪,他明明恢复记忆,忘记自己是“傻子”的那一段,但慢慢的他却记起,他在苏柔身上驰骋的感觉。 昨夜是什么感觉,赵煦闪过这个念头,都还会忍不住失神。 汹涌澎湃的感情在身体里鼓胀,终于寻到发泄口一泻千里,重复的动作,贴紧的肌肤,那女人的身上流的汗水,他都觉得香甜可口,恨不得用舌尖卷入口腹。 他获得了曾经从未有拥有过的感觉,而且是在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女人身上。 每一次都酣畅淋漓,却在每一次的结束更期待下一次的开始。 他从未想过他会再那种事情上耗到精疲力竭,整个人却还像是没理智的野兽,到了最后也要跟苏柔连在一起。 扫过苏柔脸上的冷淡,她眼角用了东西遮盖,但依稀看得见微红。 他记得她昨晚莺啼淅沥,锤他骂他,而他哄她诱她,跟他唇舌相贴。 她的身体比他摸过的任何事物都要软绵,以至于他在梦中的时候,还陷入一片软绵散发甜香沼泽里,身体发沉却想放纵自己沉沦,不想醒来。 “殿下你不能这样。”听到赵煦要当癞皮狗,苏柔平静的神情打破,之前明辉他们还劝她就是赵煦恢复记忆了,一切也不会像她想的那么糟,但现在看看分明比她想的要糟多了。 “本殿怎么样,轮不到你来教。” 思绪被打断,这句话脱口而出,赵煦嘴角似笑非笑的笑意没了,眼底一片阴沉。 苏柔可能听不出这话有什么不对,但赵煦却感觉到了自己反常。 他何时会那么幼稚的跟人斗嘴,做这种无意义浪费精力的事情。可偏偏对待面前这个女人,她说什么他都想让她不高兴。 明明对她没什么记忆,就有昨晚,苏柔也不过是个陌生人。 但她每个表情神态都在挑动他的神经,每句话都让他想跟她针锋相对。 两人沉默对视,苏柔突然打开了马车车窗,冷风灌入:“殿下你说我跳下去会如何?” “你死了本殿会少许多麻烦。” 赵煦扫了一眼街外的喧闹,皇妃不能休弃,她人死了隔个一年,他就能再娶黎家女。 “哦。” 苏柔还真不愿意让赵煦少许多麻烦,把窗户管好,缩在角落当隐形人。 赵煦都亲口说了,她死了会让他少麻烦,那不就跟赵煦不再需要她是一个意思,既然这样齐帝也应该履行承诺,把她快点送走。 赵煦本来还等着她有什么招,见她突然老实了,哼笑了一声,他失忆的时候眼睛是瞎了,喜欢那么个女人,还搞不定。 按理说这场马车对峙,是赵煦大获全胜,但下马车时,赵煦面色依然阴沉,苏柔表情闲适,这样一看倒辨不清到底是谁赢了。 两人先去太庙放册磕头,后宫的宫人在外面等待接苏柔过去,赵煦脚步顿了顿,提步送苏柔到乾宁宫大门口。 “不该说的话别说,嘴巴闭紧了。” “殿下担心我嘴巴不紧,就不该带我进宫。”苏柔还惦记着睡觉,整个人困顿的不行。 赵煦因为她的话去看她的唇,淡红的唇瓣唇珠微翘,赵煦轻哼:“本殿瞧你嘴巴挺紧。” 他记得昨夜,他撬了许久,才撬开了她的唇,获取她嘴中的滋味。 想想昨天自己那股劲头,还真像是只发/情的公狗,到处寻觅地方,到处乱窜。 苏柔虽然觉得赵煦不会夸她,但是依然礼貌地道了声谢。 两人针尖对麦芒,偏偏远处的小太监是觉得两人感情好,犹豫了半晌,才敢靠近打断两人说话:“皇后娘娘有令,四殿下若是不放心四皇妃娘娘,可与她一同去殿内。” 赵煦失去一段时间的记忆,急需把所有人都见一遍,看看他们是什么态度,便点头苏柔一起踏入莺莺燕燕的坤宁宫。 屋内坐满了嫔妃,各种脂粉香味涌入鼻尖,赵煦下意识的往苏柔身边走了一步,去嗅她身上的味道。 清甜的味道涌入鼻尖,赵煦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皇后看两人站的靠近十分满意,赵煦最讨厌到后宫,仿佛有厌女症,不乐意看到女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不乐意给她请安,但现在他为了苏柔来了乾宁宫,足以看出他与以往的不同,还有对苏柔的用心。 “本只想跟你说说话,没想到小四一刻都离不了你。” 皇后拍了拍苏柔的手背,笑盈盈地说道。 苏柔害羞地低头,垂眸看地上的如意纹地毯。 见苏柔脸上飞上红晕,含羞带臊的样子跟马车里完全不同,赵煦心中冷笑。 “额角的伤都还没好着,四皇子记疼不记好,当初本宫就该少费些心思,说不定四皇子还能对六皇子好些,不会到现在六皇子也得不到四皇子的一句歉意。” 早上时辰太短,吴雄他们只是捡重要的事说,并无提起赵煦跟赵勐的龃龉。 赵煦伸手触了触自己的额角,听苗贵妃的意思,他头上这个凹进去的疤,也是为了苏柔留下的? 苏柔恰时抬头,触到赵煦满是煞气的目光,默默把眼眸移开,那日她是太冲动了,没想后果就把人给砸了。 哪想到人恢复记忆恢复的那么快。 “姐姐这样是不是有失公允,我听说那日是六皇子对四皇子的爱宠出言挑逗,四皇子才发了脾气。” 什么爱宠,不就是这个苏柔。 “不过是一个女人。” “若是男人珍爱可就不止是一个女人了,那是心头宝,心肝肉。”熹妃看向赵煦,“四皇子听本宫说得对不对?” 赵煦点了下头,引起屋中妃嫔捂唇轻笑。 “小四可真把你疼入了骨子里。” 苏柔跟着娇笑,出了乾宁宫脸颊都笑僵了。 揉了揉腮帮子,察觉赵煦盯着她看,似乎是想清算她破他相的事,苏柔舔了舔唇:“我在苏府待嫁时,不少人给我送了信,要与我交好。” 苏柔转移话题,想与他说后妃怀疑他,想从她身边下手事,但赵煦不感兴趣,而是伸出了胳膊,露出上面发灰的浅浅伤痕。 “我这手臂上的伤也是你留的?” 苏柔扫了一眼,就想起赵煦当初中毒的事,之后赵煦手臂包扎,大夫说会不留痕迹,没想到还是留了。 “当时情势所迫。” “明辉说那时候我清醒过一次,差点要了你的命。” 对那个时候,赵煦有些许的印象,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的黑暗里,他被活活疼醒,然后看到一张过于白净的脸,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赵煦扫过苏柔纤细脆弱的脖颈,这种脖子一捏就碎,当初他是怎么给她留了一命。 看出赵煦眼中嗜杀的情绪,苏柔大概明白他是有多厌恶她了。 “殿下记起了还问我做什么。” 见齐帝派人来接赵煦,苏柔走得亟不可待,赵煦看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才收回目光。 猜想这女人是急着回府睡觉,赵煦心中啧了声,不过想到她走路怪异的姿势,想想她这急需补眠好像是因他而起。 - 白申华说他跟齐帝的关系有所转圜,赵煦听了只觉得可笑,并没放在心上。 而见到了齐帝,赵煦才发现他是小看了失忆以后的他,齐帝见他便哈哈大笑,开口道:“得偿所愿,煦儿该怎么谢朕!” 齐帝笑的爽朗,还走下龙座拍了拍他的肩。 赵煦面色怪异,没想到他跟齐帝还有那么一天。苏柔想让他恢复记忆就告诉齐帝,但他此刻却不怎么想。 “父皇想让儿臣怎么谢?” “不若朕去四皇府,跟你再吃一次你皇妃烹制的鱼羹?” 说完,齐帝见赵煦皱眉,又是一笑:“朕跟你说笑,知道你紧张你的皇妃,御膳房的鱼羹味道不比你皇妃烹制的差。” 齐帝以为赵煦不高兴,是因为不想让苏柔给他做膳食,而赵煦纯粹讨厌鱼而已。 齐帝打趣了赵煦几句,正色与他说起了他所调查的事:“李建审问了刺杀你的刺客,得到口供是你为了收服滨州滥杀无辜,他们是自发的替天行道。” 简直可笑。 齐帝怒拍了桌面,背后的人把他当做傻子不成,看不出什么是被训练的死士,还是流寇作乱。 齐帝为他发怒,赵煦更觉得稀奇,本打算把刺客要回来自己审问,只是道:“请父皇严查。” “朕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其实不是没查出什么端倪,只是矛头明显指向熹妃和九皇子,偏偏这端倪太过刻意,又像是跟其他皇子有关。 他迟迟没定太子,所以所有人都急了。 “朕赐给你滨州如何?” 齐帝看向赵煦,“你既已成家,也该封王了。” 闻言赵煦眼眸微眯,他封王,那谁为太子? “父皇千里迢迢叫儿臣回来,只是为了让儿臣再回去?”赵煦对帝位一直兴趣浅浅,不过所有人都抢,他自然也要插一脚。 “不是给了你一个媳妇?”齐帝故意逗他。 提起苏柔,赵煦脑内闪过一副情景,苏柔媚眼如丝地看着他,挑着他的下颌,说她要做这世上贵不可言的女子。 第四十二章 赵煦暂时的失神,齐帝晒然一笑。 “之前嫌你没人情味,现在倒是太有人情味,女人可以宠,但正事还是要做,要是让朕知道你每日耽于享乐,朕就该找你的皇妃聊聊了。” “父皇想跟她聊什么?” 赵煦淡淡,难不成想要苏柔督促他上进。 想起她在马车里坐没坐相,像个软骨头的样子,赵煦眉头一皱。 他的属下都说他失忆后爱苏柔爱的发狂,连齐帝也隐隐有这个意思,但短暂的相处来说,他真不明白苏柔哪儿讨人喜欢了。 不就是个长相出众,身体软了点体香尚能入鼻的女人。 “朕跟她的确没什么好聊,不过是用来威胁你,好好做事!” 齐帝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过几日播春种,你的骑射没忘吧?到时候争口气,朕可想再看看你猎一头猛虎。” 大齐每年春季,帝王都会带着皇子皇孙,去太庙烧香,再去田野意思意思撒种,祈求是个丰年。 才经过冬季,猎物都还没养肥,这个季节狩猎说起来是个余兴节目,但对男人来说,特别是上位者,他们的征服欲都体现在了马背上。 几个皇子中,赵煦的骑射最好。 今日齐帝的态度,跟往常大不相同,看着齐帝表情愉悦,赵煦嘴里的话一转,唇瓣微启:“若是有猛虎,儿臣定为父皇猎上一只。” “好好好!” 齐帝连说了三声好,越看赵煦越满意。 这几个儿子中,赵煦最像他,也最有冲劲,不过他们父子俩性格都倔强,所以一点矛盾,互相谁都不愿意低头。 现在因为有赵煦的失忆,两人的关系倒是亲近了。 “朕倒是想让你不要恢复了。” “恢不恢复记忆都是父皇的儿子。”对于齐帝的话,赵煦的态度无谓,反正他已经恢复正常。 “还是恢复的好,人一生也就一辈子,你前二十多年都忘了,实在太过可惜。” 而且齐帝觉着他恢复了记忆,会冲淡对苏柔的感情。 他可舍不得他亲儿子一头热。 赵煦不置可否。 “太医院会诊制出的药,你记着每日都喝,不要诓朕,不若朕就派人守着你喝药。” “父皇放心,你一片心意儿臣不会浪费。” 齐帝觉得赵煦今日的态度格外的好,觉着有点奇怪,但是想到他才成亲人逢喜事精神爽,倒也解释的通了。 “朕不耽搁你宠爱娇妻,回去罢,七日婚假歇够,就是再不愿意也该回来每日上朝听奏。” 赵煦觉得歇息七日纯粹浪费时间,但按着他失忆的性子,估计觉着七日还不够,所以就按下未言。 他失忆也不算没好处,至少他跟齐帝的关系缓和许多,择太子这事,比起厌恶的儿子,齐帝自然会挑喜欢的。 之前让他像是其他皇子一样,恶心的讨齐帝喜欢,他宁愿领兵去打滨州。 而现在他也未刻意讨好,不过是顺着齐帝的话说,算是守住了他的底线。 与他来说,他那几个兄弟都不成气候,若是他登基,要不要他们性命都无谓。 但那几个不成气候的,却把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他早就打算若是当不成太子,就算不是名不正言不顺,也会夺得一方势力与他们抗衡。 可若是齐帝改变主意,愿意让他成为太子,自然是更好。 赵煦沉思出了宫门,却发现皇子府的马车却没在外头。 苏柔走的时候把马车给带走了,也没叫人再给他送一辆回来,就只给他留了一匹马。 守门的宫人见状:“冬日风大,殿下骑马太寒,奴才再去寻一辆过来。” “不必了。” 赵煦翻身上马,天冷他的火气却越来越重,进了皇子府,气冲冲地往正室走,走到一半发现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去,他事情繁忙哪有空与妇人争吵,转了一个弯往书房去。 身上披风扔给明辉,赵煦不悦道:“平日她也是那么对我?” 明辉抱着披风,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殿下说的她是谁,支支吾吾地道:“娘娘今日大概是没想到马车的事,也是属下们的疏忽,忘记安排马车,与娘娘无关。” 皇子妃难不成是娶回家当摆设?连马车都要外院的侍卫安排。 赵煦听完明辉的话,心情没有转好,反而更差。 “你是本殿的属下,还是她的?” 恢复记忆之后,赵煦自然感觉到了属下的不同,吴雄对苏柔满是怨怼,而明辉却为苏柔多次辩解,俨然已经把她当做了女主子。 “属下誓死效忠殿下。” 明辉半跪,他们这票人里别人他不知道,而他只要主子一句话,让他去死他都没有半句怨言。 “知道你效忠的人谁就好。” 赵煦在书房坐了半晌,虽然他失忆之后,处理的东西没有落下,但那些记忆没有遗留,他需要全部补充回脑子。 他向来公事最重,等到忙完,才开始用膳。 见桌上有鱼,赵煦想起齐帝的话:“我开始吃鱼了?” 明辉解释起来,赵煦知道他晕船的事被所有属下知晓,轻啧了声:“本殿失忆之后还真是脆弱。” 他虽然晕船,但那点不舒服并不是忍不了。 但失忆后却能又吐又闹。 听到明辉说他对苏柔唱歌,赵煦眉心一蹙:“够了,把这鱼端下去,今日不想吃。” 桌上的鱼没了,但心里的那股不舒服还在。 “皇子妃人呢?” “回殿下,娘娘回府之后,就一直在屋里休息,用了午膳后,又继续休息,未出房门。” “在我屋里?” 赵煦想起今早起来看到的一切,他素来不喜欢花哨,卧室该有的器具摆设都齐,而无用的坠物不会放。 而今早,他看的屋子,又是玉石坠珠帘,又是女人家的妆奁。 听到主子的问题,明辉知道主子这是不希望跟苏柔太亲近,回话也回的轻松许多:“娘娘回来就睡会了之前的住处,并未用殿下的卧室。” 明辉以为这个答案会让赵煦高兴,但赵煦脸色依然冰冷,看着不像是愉悦模样。 “一直睡觉,她过得倒是轻松,当我赵煦的皇子妃就那么舒坦?” 明辉禁声,不明主子其意。 穷人家的女人才需要操持家务,贵族后院女子不就是吃吃睡睡? 明辉不知道,他主子这是气他自己失忆时太蠢,一肚子气又不知道怎么发泄,所以借题发挥。 “诗琴呢?叫她来见我。” “殿下,诗琴姑娘已不在府内,你为她选了人家,不日就该出嫁了。” “因为皇子妃好妒?” 明辉壮着胆子摇头,把主子失忆时发现诗琴的不对说了一遍。 听到是他自己把诗琴送走,为了给苏柔解决麻烦,赵煦沉默半晌。 “府中内务如今是谁在管?皇子妃既然进门,就交由她罢,召集管事们,让皇子妃认一认。” “殿下,账本、库房钥匙与地契私章都在娘娘那儿。” “我失忆后变成了蠢货不成?” 赵煦怒意磅礴,明辉吞了口口水:“殿下只是太喜欢娘娘了。”所以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赵煦面无表情地看了明辉一眼:“府里的杂事呢?她也管了?” 见明辉否认,赵煦总算给苏柔找到了可以做的事情:“竟然入了皇子府,皇子妃该做的事情,你盯紧了,让她把该做的事做全了再睡!” 第四十三章 从床榻上被叫起来,苏柔揉了揉睡得发昏的头。 “这是怎么了?” “殿下让娘娘认人……”春桃也不大懂传话人的意思,之前她陪姑娘在皇子府住过一阵,几个管事都是认得的。 昨日她走在皇子府里,被府里的下人看鬼一样,瞧了无数遍。 还有个傻小厮,说之前府里一位受宠的姑娘身边也有个□□桃的丫头,不止名字跟她一样,还跟她长得一模一样。 说话傻了点,但却格外让她爽快。 她就一直盼着姑娘进门,打那些想看笑话人的脸。 这皇子府爱宠也是她家姑娘,皇子妃也是她家姑娘。 四殿下就是离不开她家姑娘了。 “殿下是不是也想让娘娘亲眼看到他们目瞪口呆的模样,所以召集了他们想让娘娘一次看个过瘾。” 春桃想的美好,苏柔可没她想的那么开。 想着赵煦愤愤拉开衣服,让她看他手上疤痕的样子,苏柔胳膊搭在美人榻上不怎么想起来。 赵煦估计是哪根筋又不对,心里不爽快想整治她。 而明知道是找她麻烦,她还迎上去,那就太傻了。 苏柔挥了挥手:“叫他们散了,我明日再见。” 杏雨闻言,觉着不好:“娘娘,这般会不会让殿下不悦?”她听说是殿下特意吩咐,召集了府中的管事让他们见主母。 这对新妇来说,是丈夫的尊重,就那么拒绝了,跟打脸无异。 “殿下为什么不悦?杏雨你是不知道殿下多喜欢我们家娘娘……”春桃满肚子的话,却全部憋着不能说,差点没把她憋坏了,跺了跺脚干脆出门赶人。 杏雨她们几个是苏柔的贴身大丫头,外人不晓得事,她们隐约是明白的。拿上京来说,她们几个本来被留到了青城,说是伺/候主子起居。 但主子并不在青城,后面赐婚她们才被快马加鞭接到了京城。 再听皇子府下人的意思,之前有一位跟她们主子长得一模一样的殿下爱宠在府中居住,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娘娘可是昨日太累,心中怨怼殿下?” 几个丫头中杏雨年岁稍大,说起话也少些小姑娘的顾忌。 苏柔此刻穿了身天青色绢绸寝衣,领口不算样式,隐约能看到身上的痕迹。 就是眼下看不到,趁着主子睡觉时,她给主子身上上了药,也晓得那一身玉肌被啃成什么模样。 她家主子皮肤嫩,稍稍一碰就能青肿,而殿下昨晚分明没个轻重,疼爱太过,让人看了就心疼。若是这样主子气殿下也是理所当然。 “我与他的事两三句说不清楚,你们在府中小心行事,你素来沉稳,多看顾春桃,教她少张扬。” 皇子府不比家里,之前赵煦失忆,不在乎府中规矩,而现在却是循着法子,想找她麻烦在她身上出气。 那么一想,苏柔套上了软履:“□□桃回来,莫让她得罪了人。” 苏柔意识到不好,却晚了一步,杏雨出去就听府里的嬷嬷说春桃不懂规矩,被带到了别的地方挨罚。 杏雨急匆匆的回屋禀告,苏柔没想到赵煦动作那么快,这就要找她丫头的麻烦让她不自在:“可说是哪个嬷嬷了?” “是管内院丫头的邢嬷嬷。” 邢嬷嬷苏柔记得,身段有些富态,个子不算高,头发盘着规规矩矩的发髻,首饰也用得少,看着朴素不过。 她来的第一日,便跟邢嬷嬷打了个照面,邢嬷嬷对她满脸笑容,看极为好相处,有下人对她不敬,围着春桃乱打听话,不等苏柔处理,她便解决的干干净净。 苏柔对她的印象很好,直到一日见她训斥丫头,而丫头吓得哆哆嗦嗦,她才觉着邢嬷嬷处事方法可能没那么温和。 后面春桃倒是打听到,邢嬷嬷是赵煦母妃留下的老人,从宫里就一直照顾赵煦,出宫也更到了皇子府,掌管着府里的内务。 跟赵煦一样,邢嬷嬷手段雷霆的很,活生生打死过几个不老实的丫头示威。 听说这事后,春桃见到邢嬷嬷老实许多,邢嬷嬷大约是知道有人嚼舌根了,还送了春桃一笼桃子,说喜欢活泼的丫头,叫她别跟她生疏了。 现在想起这些事情,苏柔只觉得可笑的紧,赵煦失忆的时候,所有人都是绵羊,赵煦把她当宝贝,连她身边的丫头所有人都费力讨好,而如今赵煦恢复记忆,她就是赐婚的皇子妃,他们也没礼待她的意思。 不过幸好,齐帝答应了她,会把她送走。 苏柔抿唇,她本来打算让赵煦缓和几天,他们再摊牌,随便给她扯个暴毙的理由,让她远远离开京城,现在看来是要提前翻脸了。 “叫人去找找春桃被带到哪儿去了,把人带回来,与邢嬷嬷说,丫头是我的,若是坏了规矩也该是我教训,论不得她插手。” “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苏柔嫁给赵煦,按规矩除了贴身大丫头,她还能带十多个陪房入府,手边倒不是没可用之人。 “伺/候我换衣,挑件大红的。” 新妇进门,备的衣裳多是颜色鲜艳的。 苏柔自来穿得素净,杏雨还怕一柜子的红红绿绿惹她厌烦,现在听她要大红,立刻去选了身。 金线玛瑙勾勒曳地裙,一头青丝用红翡凤头头面装饰。 杏雨叹了声美艳不可方物,脸上有了笑意,觉着主子那么费心打扮,一定是为了好好与殿下柔声轻语。 今日邢嬷嬷做得也太过了,这才进门第一天,就来了个下马威,分明是打他们主子的脸。 苏柔照着镜子,将军上战场要穿盔甲,而她打扮成这般,也算是有了自己的盔甲。 赵煦觉着他失忆之后,爱上了一个花瓶草包,那她就让他瞧瞧,她这个花瓶有多美,有多值得见之而忘俗。 寻到书房,赵煦倒没吩咐下人,不许她靠近。 只是他书房灯盏通明,人影憧憧,像是召集幕僚议事,苏柔只能侧室等着。 “明辉你这是要躲着我?” 见明辉低着头把她送到侧屋就要溜,苏柔盯着他,硬生生把他看的满脸羞愧,站立不安。 “娘娘,殿下这是刚清醒,还回不过神,不知道怎么就为难起娘娘了。” “我看他不像是你说的,我瞧他应该是越清醒,越会为难我。” 抿了口清茶,“你给我个准话,他今日会不会见我,还是打算把我晾在这里一宿。” “怎么可能一宿。” 明辉连连摆手,觉得苏柔的性子也太不耐烦了,这才敢坐稳,就想到会被晾着。 但是想想主子的态度,晾人也不是做不出来。 这才是新婚,明辉咬了咬唇:“娘娘稍后,属下进去通传一声。” 明辉走到门边,回头道:“若是殿下来了,娘娘先与殿下认个错罢,今日没备马车的事,殿下是因这事生气……殿下他吃软不吃硬,娘娘道歉殿下应该就消气了。” 其实他主子是软硬不吃,但明辉想着,对他们这些铁汉子,赵煦才软硬不吃,但苏柔这般的,梨花带雨,殿下估计就心软了? 听到赵煦发火是因为马车,苏柔觉着好笑,她急着回府睡觉,哪里晓得府里的人皮懒,竟然没把马车驾驶回去。 不过想来也是因为赵煦之前就不爱坐马车,教那些下人觉着,这马车是陪她坐的,所以才留下一匹马就走了。 明明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这会儿借题发挥。 “你放心,我会与他解释清楚。” 闻言,明辉松了口气。 明辉走后,苏柔未等片刻,就听到了门扉推动的声音,往门边一看,正是一身玄衣常服的赵煦。 新婚她还是一身红,他便不避讳的一身黑了。 瞧见苏柔的装扮,赵煦凤眸闪过一丝讥讽:“明辉说皇子妃是来向本殿认错的?” 怪不得人那么快就来了,原来是认错打动了他。 苏柔缓步上前,曳地的裙子在华贵的地毯上绽放出一朵朵的花。 赵煦半眯的眼睛似讽似讥,看着苏柔越靠越近。这女人对待失忆非她不可的他,弃之如敝履,如今他恢复记忆,态度强硬,她倒是大变样,现在看来是要以色来诱他? 两人的距离极近,烛光下,苏柔的脸上蒙了层莹莹光泽。 她的骨相天生适合极贵的装扮,红衣金纹,玉翠凤簪,放在她身上统统被她压住了。 不过她的骨相贵却又透着媚,如此庄重的打扮,她却媚眼如丝,勾人的紧。 看来他失忆时,眼光也没差到极致,这女人至少模样还算可口。 只不过他没吃的意思。 见苏柔抬起手,似乎要摸他的脸,赵煦扯了扯嘴角,刚要挥开,却见她手一歪,和上他身后的门扉。 关上了门,苏柔看向赵煦:“殿下说不承认失忆时的赵慕苏是你,但却拿失忆时的事来折腾我,这是何意?我不过是个弱质女流,相信殿下也听说了,当初我不过是救了你,就被你缠上,之后我都是被迫着跟你走。” 赵煦哼笑,明白刚刚是苏柔刻意营造的气氛,让他以为她要示弱,用最没尊严的方式摆正她的位置。 谁给她的胆子,到了这个时候还敢耍他。 “本殿何时拿之前的事折腾你?对于本殿来说,你就是父皇赐与我,不怎么舒心的皇子妃,虽然不舒心但本殿也认了,这会儿让你守规矩,认府里的下人难道有错?” 听到赵煦的话,苏柔扬唇一笑,像是松了口气:“我就想殿下大度,不可能会拿之前的事折腾我,听殿下这般说我就放心了。陛下曾答应我,等到殿下恢复记忆就把我送走,好教殿下迎娶更合适的皇妃。” 她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一股恼怒的情绪从胸膛中涌出,赵煦的脸色越来越沉,就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你哪里都别想去!” 第四十四章 赵煦眼角眉梢的讥讽一扫而空,一双狭长的眸子狠狠瞪着苏柔:“你耍了本殿那么久,现在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让神志不清的他写下承诺,又是跟齐帝私下约定,她到底为自己准备了多少条退路。 赵煦用那种冰冷淡漠,恍若讽刺的目光看苏柔,苏柔不觉得害怕,反倒是他现在这种情绪毕露,满是戾气的样子,让她情不自禁的想后退。 现在的他就像是被惹恼的野兽,再往他身上加一根稻草,就能把他给彻底惹毛,丧失理智。 “殿下不是说之前的事不算数。” 话是他说的,他倒是一点都不讲究,一会儿一个变。 女人不满的语气,让赵煦稍稍回神,收起了他满身的暴戾。 “本殿留你还有用处,若是要走,也是本殿用完了再让你滚。” “我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胆小怕事不说人还无上进心,之前一直在小地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京城的世家夫人们半点交情也无,能有什么用处?” 像是觉得苏柔说的有道理,她说完,赵煦还点了头。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看赵煦表情满意,苏柔觉得她也算是投其所好了,赵煦心里估计就是那么想她的,听到她自己贬损自己,心里就舒坦了。 “别的我不一定有,但自知之明还是有些,所以才想着早日离开京城,免得坏了殿下大事。” “本殿何时说了要告诉父皇,本殿恢复了记忆。” 苏柔一怔:“为什么不说?” “与你何干?” 以前吧,苏柔总觉得赵慕苏麻烦,在遇到危险还觉得他可恨,但是比起现在站在她面前这个男人,她发现她是恨早了。 面前的人脸还是那张脸,这才是真正的讨厌可恨。 跟他比起来,赵慕苏就是天使。 “殿下不让我走,总得给我一个说法,我知殿下不想看到我,离开也是为殿下解忧,若是殿下有用的到我的地方,我自然效力,但总得告诉我需要留多久?又要做些什么?” 苏柔算是明白赵煦不会轻易的放了她,至少这段时间不会,至少要他的自尊缓过来了,才能让她滚蛋。 “等到本殿觉着是该恢复记忆时候,不会让你在皇子府多留。” 赵煦说话,见苏柔安静站着,似乎不信他的话,扯了扯嘴角,“难不成你觉得本殿舍不得你,这些话是拿来搪塞你,不会让你离开?” “殿下高高在上,说话说一不二,我相信不是朝令夕改的人。” 赵煦不让齐帝知道他恢复了记忆,苏柔大概猜得到他的打算,他应该是想借此生事。 不过他这装估计也不需要多久,几个月的时间她等得起。 赵煦哼了声,知道苏柔在暗讽他。 这女人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以为他还是那个会在船上给她唱歌的男人,也不怕他心情不好要了她的命。 “本殿一日不让你离开,你就一日做好你的本分,不会就学,内务中馈本殿未娶妻之前交给嬷嬷正常,既然已经有了你,你就该打理的井井有条。” 想起她刚刚说的跟京城的世家夫人没有交情,赵煦补充,“本殿会让邢嬷嬷给你准备京城世家的关系,你背熟了,该有交情的就搭上交情,莫窝在皇子府里面吃闲饭。” 要不是苏柔看过皇子府的账本地契,知道赵煦有多富有,听他这席话,都要以为四皇府穷的叮当响,后院连个吃闲饭的女人都容不下。 心里付费不停,苏柔不愿得罪赵煦,不顺着他毛摸,免得他哪根筋不对,生出什么奇思异想折腾她。 “殿下吩咐,我听明白了。” “当真听明白了?”赵煦瞥了她一眼,只看到她低着头乌黑的发顶。 苏柔怔了下,规规矩矩给赵煦行了个礼:“殿下吩咐,妾听明白了。” 果真这样赵煦就没话说了。 苏柔一方面觉得赵煦无聊幼稚,一方面为自己的未来忧心。赵煦清醒过来他们两个相处时间其实不长,但赵煦看她倒是看得挺透彻。 知道她人懒,所以让她管内务,知道她在乎身边丫头,所以朝她身边的丫头出手威胁她。 心里想着事情,屋里静了半晌苏柔才察觉,抬头看向赵煦,发现他也在看她。 只是眸色深沉就像是阳光无法折射的深海,阴沉沉的瞧不出一点情绪。 而她抬起头,赵煦就看向了门边。 这是要让她滚蛋的意思? 苏柔动了动唇,乖觉的往门口走。 “你现在是不是十分想念赵慕苏?” 苏柔手搭在门上刚要开门,就听到了赵煦这句话,他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不过苏柔感觉得到他的讥讽。 转过头,苏柔笑了笑,并未开口回答,直接开门出去了。 出了门还体贴的把门合上,门缝将闭的时候,苏柔跟赵煦对了一眼,因为他眼中的寒意打了个寒颤。 倒不是她不愿意回答赵煦的问题,只是觉得他这个问题陷阱太厉害。 若是说不想念,那他一定会生气,觉着他不清醒的时候付出那么多,她却弃之如敝屣。但说想念的话,他估计也高兴不到哪里去,一定觉得她故意嘲讽他,不清醒的时候像个傻子迷恋她。 所以她也只有傻笑了。 九曲回廊挂满了喜气洋洋的羊角宫灯,每个角都垂着红色条穗,苏柔裙摆太大,只有慢步走着。 一步一顿,可能是因为走得太慢,她情不自禁思考起赵煦的那个问题。 她有没有想念赵慕苏? 今天是他们新婚的第二天,若是赵慕苏的话,估计此时应该紧紧挨着她,连吃饭也要跟她你喂一口,我吞一口,粘腻的让人害怕。 她有没有想念这样的情形? ……她不知道。 但脑海里浮现赵慕苏委屈嘟嘴,问她为什么不喜欢他的样子,她心里倒是没多少厌恶了,反而能脱离开来,觉得他噘嘴的样子还挺可爱。 之前觉得他烦,如今他恢复记忆了,好像也没多烦了。 比如说跟猫争宠,还说要做她的猫。 那么高的一个个子,卷起来也是一大坨,做她的蟒蛇还差不多,什么做她的猫。 想着,苏柔扬唇笑出了声。 触到杏雨惊讶的眼神,苏柔收了收笑容,不过神情依然轻松。 虽然是一样的脸,但是苏柔觉着她好像能把赵慕苏跟赵煦分割开来,赵煦恢复了也好,就让赵慕苏永远的活在她的记忆里。 她的生命里出现过这样一个男人,有双清澈不过的眼睛,喜欢嘟着嘴撒娇,偶尔还会眼冒水汽,他只喜欢她,眼里只有她,人生最大的目标就是让她喜欢上他。 现在他消失了,她也可以尝试着一遍遍的回忆他,想念他,然后深爱上他。 爱上一个不再存在的人,这样真好。 也不用担心会再失去,反正她爱上他的起因就是他的消失。 - 一路到了住处,看着屋里跪着的春桃,见她眼睛含泪,但身上完完整整没什么伤痕,苏柔:“跪着做什么?邢嬷嬷说什么了?” 春桃依然跪着没起:“奴婢太没规矩了,是该跪一跪。” “怎么突然那么懂事了?” 杏雨在旁忍不住轻笑:“本来还担心你被邢嬷嬷打板子,现在看来倒是把你教好了。” 春桃瘪着嘴不说话,苏柔到了古代之后,虽然知道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但还是不习惯人动不动就下跪。 她身边几个丫头,她就没罚过跪,做错事打了掌心了事。 “起来吧,到底怎么回事,跪着不说话是想急我?” 杏雨扶着春桃起来,春桃吸了吸鼻子:“邢嬷嬷没打奴婢,奴婢本以为邢嬷嬷要打奴婢,想到她之前罚府里的丫头,吓得口不择言,说殿下疼爱娘娘,奴婢是娘娘的贴身丫头,邢嬷嬷这样一定会被殿下处罚。” 听到春桃说这个,苏柔皱了皱眉:“那你还真该跪了。” 春桃这嘴脸不就跟电视剧里头找死的反派丫头一个样,仗着主子逞威风。 “奴婢是吓到了,邢嬷嬷把奴婢带到偏院,就说了奴婢,说娘娘宽容心善,从来不跟下人们计较,而我们当下人的,该感恩有这样的主子,做好自己的本分,而不是狐假虎威……” 春桃说着就又跪下了,膝盖撞到地上也不敢喊疼。 “奴婢真错了,昨日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知道春桃这是顾忌杏雨不知道她们曾经在皇子府住过,有些话不敢说,苏柔摆了摆手:“这满府都知道我与之前的宠妾长得一模一样,本就没打算瞒着,比自家人跟不用遮掩,你都说了些什么。” “当初娘娘在府里受宠,府里有些人说小话,说娘娘是一时之宠,等到黎家姑娘进门,就是个喝避子药的命,奴婢听着生气,但那时候娘娘让奴婢别张扬惹麻烦,奴婢只有记着,然后昨日奴婢吃了酒,就去找那些人理论了,说了黎姑娘的坏话……” 因为那些人是抬高黎雅然来贬低苏柔,所以春桃就一直骂黎雅然,说黎雅然装模作样,当初还送东西进门,现在连皇子府门槛都摸不到。 这些话正经算起来,邢嬷嬷打她几十板子都不为过,但只是个跟她说理,春桃越想就越觉得自己没脸。 苏柔越听脸绷得越紧:“你还真是忘了形。” 今天要不是邢嬷嬷敲打,还不知道她这样会惹出什么祸端。 “奴婢知错了,娘娘罚奴婢吧,但是别把奴婢赶走。” 春桃眼泪涟涟,苏柔本来就不是狠性子:“邢嬷嬷不罚你,那是因为你是我的丫头,但我不罚你就是纵容你,杏雨你带她去领二十个板子,学几天规矩再回我身边伺候。” 杏雨带春桃走了,苏柔忍不住吩咐夏荷:“给打板子的妈妈塞几个钱,让她们轻点打。” “娘娘太心软了,刚到皇子府,我们所有下人都是绷紧了皮,偏生春桃一开始就闯祸,娘娘还怕打疼了她。” 夏荷虽然那么说,但还是吩咐小丫头去提醒杏雨。 “你们几个都是从小跟我到大的,我对你们什么时候狠下过心。”苏柔笑着道,“幸好你们陪我来皇子府了。” 要不然她一个人面对清醒的赵煦,还真是孤立无援。 夏荷听主子的语气,反倒是放不下心:“娘娘这是跟殿下没解开误会?” “我与他的误会大了去了。” 苏柔解了身上的曳地裙,一路走到了净室:“先沐浴再说。” 皇子府有点好的就是府中通的有温泉,沐浴不用等大锅烧水,挤在浴桶里泡澡。 “娘娘这是要歇在这屋?” 夏荷不确定地问道。 这屋是苏柔之前在四皇府住的地方,旁边就是赵煦的寝卧,也就是两人的新房。 至于属于她皇子妃独立的院子,当初赵煦说要亲自设计建造,平日怕太过吵闹,修建的速度格外缓慢,如今还没修好。 现在这个住处,苏柔本觉得太近,赵煦说不定立刻就要把她换到偏远的地方。 不过想到赵煦要隐瞒他失忆未好的事,她睡在这里应该无碍,才放心沐浴。 “就歇在这屋,准备寝具。” 苏柔泡在水里,看着身上的痕迹,春桃刚刚的话倒是提醒她了,昨日赵煦做了那么多次,她应该把避子汤给喝了以防万一。 在浴池里浑身泡的发软,苏柔懒洋洋的起来,趴在旁边的美人榻上,因为身上的伤有些部位太过**,她不想让丫头们给她涂,就自己躺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擦。 擦完又懒了一会,夏荷怕她着凉催了,她准备起来去床上休息。 “小衣就别拿了,拿那件浅粉桑蚕丝寝衣。” 换了衣裳,被水汽沁着带有湿气的头发被苏柔用帕子裹着,走过了遍地金珐琅屏风,苏柔脚步一顿。 不止是因为屋里多了几个不属于她的丫头,还因为坐在榻上看书的那个人。 她以为刚刚书房那一面,她跟赵煦至少能几天不想见,这才多久?两个时辰没到! 赵煦抬眸,看了一眼苏柔身上不算厚实的衣裳,想到她让丫头没拿小衣,隐隐他竟然看全了曲线轮廓。 “太长了。” 赵煦错过她去了净室,苏柔才明白他这是嫌她用净室的时间太长。 人走了,苏柔看向夏荷:“怎么人来了不跟我说?” “殿下才来,而且不许奴婢们打搅娘娘。” 那赵煦真是好玩了,他让人别打搅她,又嫌弃她沐浴时间长。 “以后无论如何,提醒我一声。” “奴婢晓得了,其实奴婢有请安,只是屋子太大,没叫娘娘听到。” 苏柔跟夏荷窃窃私语,而赵煦带来的几个丫头老老实实的立在一旁,恍若木头人。 这几个丫头,之前苏柔都打过照面,都是赵煦用惯的丫头,赵煦一个眼神,就知道赵煦是想喝茶还是想宽衣。 苏柔扫了眼多了床被衾的架子床,想来赵煦是打算歇在这里了。 为了瞒住他恢复记忆的事,他倒是挺有牺牲精神,明明讨厌她到不行,还要跟她睡一张床。 第四十五章 泡了澡困意上涌,苏柔本来先上榻休息,也省的等会她跟赵煦大眼瞪小眼彼此难堪。 不过想到赵煦那斤斤计较,努力挽回尊严的样子,还是老老实实是的坐在榻边,等着他沐浴完发话。 赵煦出来,就看到苏柔坐在他原先看书的地方,手支着脑袋,头一大没一搭的往下点,就像是读书时候那些醒不来瞌睡的学生,年纪小容易困觉,但又怕老师教训,只有强撑睁眼。 他记得除了早上去了趟宫中,她应该是睡了一天吧? 他这个忙碌一天的人尚且不困,她倒是睡神转世。赵煦故意脚步用力,见打瞌睡那人被惊醒,睁着一双迷蒙的眸子四处瞧,心里略微得意。 “殿下可要休息了?” 苏柔捂着唇打了个哈欠,想到他之前靠在榻上看书,他要是还不睡觉,她可不想陪了。 但赵煦大概也懂得大晚上看书伤眼睛的事,摆手让婢女换上了干燥的寝衣,没继续看书的意思打算睡觉。 屋子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至于看不到屋里头的人。 苏柔忍不住抬眸瞧了几眼赵煦更衣,他倒是不避讳她,伸着胳膊让女婢给他穿衣裳。 她身上惨烈,赵煦肩上也没好到哪里去,爪子印和牙印,而且看着根本没上过药。 赵煦敏的很,苏柔不过看了几眼,就被他逮住了,赵煦对上她的目光,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却没说。 “就寝吧。” 苏柔在当姑娘的时候就听说过,夫妻两人同寝,妻子要睡在外侧,好方便夜间伺/候丈夫茶水。而且起夜时,睡在外侧的人可以直接下穿,不必吵醒内侧的人酣睡。 昨日两人,她是睡在里侧,不过今日赵煦的婢女是直接把他的被衾铺到了里侧。 还真是一切都按规矩来。 进了被子,苏柔原本困顿着,突然就不怎么想睡了,主要的原因是没什么安全感。 总觉得自己睡到一半,赵煦会心情不爽把她踢下床。 在黑暗中眨了眨眼,苏柔转了身背对赵煦。 赵煦察觉动静,也朝旁边一转。 不过侧着不怎么舒服,赵煦又转回原位。察觉自己每次动作,床另一边的女人都会紧张一下,肩头微颤。 赵煦嗤笑一声,语气冰冷:“你以为我会碰你不成。” 黑暗中听到这一句,苏柔怔了下,她还真没想过赵煦会碰她。虽然两人昨晚战况激烈,现在身上都还在隐隐作疼,但她觉得她那是跟赵慕苏,跟赵煦没什么关系。 赵煦都那么嫌弃她了,自然不会碰她,就是因为这个想法,她上榻才上的一点都不犹豫。 “殿下自然是看不上妾身蒲柳之姿。” 应对赵煦,自贬就对了。 果真后面赵煦就没在开口。 苏柔提心吊胆怕被他踢,就是睡着了精神还是紧绷着,下意识的往床里面缩。 赵煦看着黑暗中身边那一团东西越来越近,踹了她小腿一脚。 他用的力气不大,就只是想让她安分点,不过这女人醒着有自知之明,睡着了倒不懂规矩了。踹了一脚,她没老实,反而继续往里面挤。 他没清醒的时候,对他恨不得远远撇开,现在倒是知道亲近了。 赵煦头微微阵痛,闪过一些片段。 大多是他靠近她,她表情强忍不耐。别人都以为他恢复记忆彻底忘了苏柔,他也表现的像是对苏柔一点印象都没有,其实不尽然。 他是忘了不少,但他记得新婚之夜,在明辉他们提起苏柔的时候,脑子也隐隐有印象,他之前对一个女人费心,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捧到她的面前。 这种行为与情感对于他太过陌生,他想否认赵慕苏是他,但隐隐约约的记忆有让他清楚,那就是他。 “你要祈祷我不会想起赵慕苏的一切。” 黑暗中赵煦淡淡地说道。 现在不过隐隐有影子,他都气愤的恨不得把苏柔生吃了,若是完全拥有那段不堪的记忆,他不知道还能不能信守诺言,把她完整无恙的送走。 苏柔睡得香甜,压根不可能听到赵煦咬牙切齿的警告。 - 新婚第一日要入宫,天没亮就醒了,但第二日苏柔就睡了个自然醒。 只是她醒来觉得有点不大对,赵煦早就不在床上了,只是她所处的位置,怎么跟她上/床的时候不大一样。 苏柔环顾四周,她此时躺在赵煦的被衾里面,位置是在里侧。 “殿下什么时候走的?”苏柔朝夏荷问道。 “回娘娘,天刚亮,殿下就去桃园练剑了。” “那我这位置?” 苏柔是想问自己是不是被赵煦移的,但刚问夏荷红着脸捂着嘴发笑,看样子这丫头是想到什么带颜色的情节,以为他们晚上睡着情不自禁滚到了一个被窝。 苏柔理了理衣裳下床,估计是她晚上太怕被赵煦踢下床,所以等到他的位置空出来,就下意识钻进了他的被窝寻找安全。 皇子府说起来算好,至少没婆婆需要她早起立规矩,苏柔用了早膳,吩咐夏荷先把院里的人叫过来,她一个个先认认再说。 说来她还真是咸鱼,皇子府之前住过小一个月,她都抱着放任自流的态度,春桃还认识了些人,她是谁都不想打交道,就算日日见面给她送餐点的侍女,她也没记得名字。 她现在跟赵煦同住一个院子,四皇府又没别的主子,只有赵煦一人需要伺候。她的陪房与原本院子的下人一起,把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放眼望去,眼熟的不少,但名字她一个都不知道。 苏柔让夏荷去邢嬷嬷那儿要名册,过了会邢嬷嬷亲自带着名册过来。 规矩的行了礼,邢嬷嬷看着与曾经对她的态度并无差别,低头守在旁边:“从建府初始老奴就在皇子府了,一直管理着府中内务,娘娘要认人问事,大约是用得上老奴。” “当然是用得上,我本来就打算等会见管事时,请邢嬷嬷过来在旁指点。” 寻常的婢女好说,但府中的管事们虽都是奴才,却都掌着权,一不留神得罪了,就能在暗地里搞小动作找麻烦。 苏柔让夏荷搬了凳子,请邢嬷嬷坐下,而她也没站着,在榻上垫了软垫,舒展筋骨翻名册。 苏柔是南方姑娘,又自幼在江南长大,不止骨架小巴掌脸,说起话来细软绵绵。 听着苏柔说话,邢嬷嬷目光移向了她。 比起以往当爱妾朴素无欲无求的样子,苏柔今天打扮的算是废了心思,虽不耐烦戴太重发饰,只挑了款缠丝赤金镶珠一对步摇点缀,但这一身装扮有金有红,看着就是热热闹闹的新妇模样。 对于苏柔,他们这些府邸老人都看不好,漂亮是的确漂亮,但诗琴也漂亮,可也不是一直在府里熬着,等着个妾侍的位置,而苏柔一跃却成了皇妃。 邢嬷嬷虽不知道主子对苏柔是个什么意思,但他既然下令让她督促监督苏柔成为一个合格的主母,她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 苏柔在家的时候帮着周氏管家,所以算是清楚一些章程,跟苏家相比,皇子府只是人多了点,每个人做的事分的也细致了些。 大概清楚院子都有什么人,都是做什么的,苏柔让邢嬷嬷把府里的管事叫来,开始认这些府里的掌权奴才。 见到了钱管事,苏柔想起赵煦的账本,还有私库钥匙还在她这里,赵煦昨日没问她要,大概是还不知道,或者是知道了不好开口。 苏柔这会儿把钥匙交给钱管事,见他不像是以前推辞,反倒是微笑的收好了,她就明白了,赵煦这是等着她主动上交呢。 啧,男人。 不过钱管事后头给她退了把钥匙,说是府里大库房的,送礼与收礼,还有府里下人的吃穿用度,都是从里头出。 随着钥匙,还附了清单,苏柔看了眼长长的单子就眼花的厉害。 不止府里库房,还有两个庄子的产出也标的清楚,看来她还得管庄子每个季度种的瓜果蔬菜合不合分量。 以前钥匙在她手里,她也没想着挖赵煦的钱,又有白申华他们,她其实不用太操心,对赵煦的财产都只是隐约有个概念,现在人快走了概念倒是越来越实体化了。 “殿下可真疼娘娘。” 苏柔觉得麻烦,但几个丫头却高兴的紧,哪家主母进门能那么快掌权,偏偏赵煦却什么都交给她们主子做,连给下人发月钱的事都交给了主子。 赵煦这哪是疼,分明是怕她睡太多,过得太逍遥让他看了不顺眼。 “娘娘,小菊打探几次消息了,刚刚还好奇殿下送了什么东西过来,这丫头该整治整治了。” 小菊是苏柔陪房丫头之一,是苏家的家生子,父母都是府里管事。 她身边的四个丫头年纪大了迟早要配人,小菊就是预备着的大丫头。 不过不怎么省心就是了,她昨日想跟赵煦说的有人拐着弯给她送信,这小菊就是被收买了的,只是不知道是被哪方收买了。 “不必管她,她不会在我身边久留。” 赵煦对她恶意满满,但她却没想着掉头跟别人合作,以前她倒是动摇着,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但看到了齐帝对赵煦的态度,她就觉着传闻不实,赵煦本就实力强劲,齐帝又宠爱他,要是让她选站队,赵煦成功的可能明显高。 想着,苏柔叫了明辉,传了个信给赵煦把这件事说了。 赵煦那边并无回话,苏柔本以为要晚上睡前才会见到赵煦,没想到赵煦晚膳前就来了。 大步流星的走进屋里,坐在了她的旁边,头突然往她肩上一靠。 苏柔身体一僵,赵煦是不会跟她那么亲近,所以这是赵慕苏? “赵煦?” “谁给你胆子直呼本殿的名字。”赵煦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畔细语,感觉到他靠上她,她眼里难辨的情绪,“还是你想念那个傻子了。” 这语气铁定是赵煦无疑。 “既然他们觉着我傻了,让他们有可乘之机,那本殿就演一回傻子,让他们找找可乘之机。” 苏柔僵硬的身体逐渐缓和,一把推开了赵煦。 猛地被推,赵煦阴沉地盯着面前的女人,苏柔同样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道:“若是做戏,就得演真点,殿下多被我推几次,神情还心甘情愿,就能让所有人相信了。” 第四十六章 赵煦审视的看着苏柔,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她是故意的蛛丝马迹。 苏柔是神情无辜,被他盯着,也认真的看着他。 赵煦啧了声:“只要不坏我的事,随你如何。” “殿下放心,殿下好我才能好,又怎么敢坏殿下的事。” 她这话赵煦倒相信,她胆小怕事,万事都是自保为重,又不算傻,应该知道什么选择对自己有利。 见赵煦收回目光,苏柔松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的动手了,反正就是听了他的话,怎么听怎么觉得不顺耳朵,手就推了过去。 看来赵煦就算恢复记忆,也是轻而易举的就能挑动她的怒火。 膳食摆上桌子,苏柔见都是以她的口味为重,本想吩咐再添几道菜,却听赵煦轻咳一声:“你还坐着做什么,站起来伺/候我用膳。” 苏柔早上还庆幸自己没婆婆,不用早起立规矩,伺候吃饭,没想到这会儿赵煦就没长手了。 大户人家一直有主子吃饭,下人再旁公筷夹菜布菜的规矩,苏家门户小一直没这些繁琐的规矩,也就裴哥儿小时候拿不稳筷子的时候,要奶娘喂饭。 所以说她根本没见过怎么布菜,也没学过。 低了头,苏柔朝赵煦道:“不是妾不愿意为殿下布菜,只是殿下要做戏,而这事妾身从来没做过,要是现在做了岂不是突兀,让人怀疑。” 一口一个做戏,其实不就是不愿意伺候他。 女人的声音软绵瘙痒耳膜,赵煦听了反而更不高兴,妇人伺候夫君是天经地义,她却拿作戏来压他。 赵煦伸开了腿,一边腿靠近苏柔:“那就坐上来伺/候。” 啊? 苏柔看着赵煦的腿,更是不明白赵煦的想法:“殿下?” 赵煦表情不耐:“以前你若是推开我,我就会真走?只怕我会贴你的更厉害,既然这样坐我腿不正好全了。” 反正他这会儿就是手断了,一定要别人给他夹菜,看出赵煦坚持,苏柔犹豫了一下,就坐了上去。 她虽然不重但也不可能轻的更只猫一样,她坐在赵煦腿上,只不过要给他夹菜,指不定是谁吃亏。 本以为她要推辞一会,没想到没等多久腿上就是一重。 赵煦侧过脸,两人的距离极近,苏柔一双圆眼盯着他瞧,距离近的他可以看到她的睫毛闪动。 赵煦:“不知羞耻。” 苏柔:“……” 到底是谁不知羞耻,是谁把腿伸出来,一副你不坐老子就要弄死你。 赵煦怎么能那么难伺候,按着他的意思做事,他都要没事羞辱她。 “殿下说得对,妾身的确没什么羞耻心,若是殿下用完了妾,记得早日让妾滚出皇子府。” “不用你说。” 赵煦淡淡道,等到她无用的时候,他一定把她踢得远远的,最好今生都不要遇到。 苏柔心里骂了无数句脏话,才心平气和的拿起了筷子:“不知道到殿下想吃什么?” “布菜还要本殿开口一个个的点,你这算是什么伺/候?” 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不点她怎么知道他想吃什么。 苏柔深吸了一口气,把菜都夹了一筷子放在碗碟里,赵煦看着她伸长着手臂,把他的碗碟堆满,等到她停筷子,赵煦并未接过牙筷:“这些本殿统统不爱吃。” “那妾唤下人拿去倒掉。” 赵煦斜眼:“本殿倒不知自己娶了那么个败家皇妃。” “那殿下现在知晓了。” 怼人一时爽,苏柔瞧着赵煦嫌恶的目光,默默重新组织语言,“既然殿下不愿吃,那妾吃了吧。” 赵煦没反对,就看着苏柔坐在他的腿上,用着他的碗筷用膳。 吃到一半才想起还有他,吩咐下人给他做几道爱吃的菜色。 这场晚膳吃得格外漫长,不过却叫府里的下人们都安了心。 本以为主子们是吵架了,现在看来不是挺好的,天还没黑就坐在腿上喂饭,你侬我侬,简直羡煞旁人。 - 新婚两日的变化太多,到了第三日回门,苏柔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早晨起来,苏柔不忘提醒赵煦:“殿下要做戏,可能要劳烦殿下陪妾回家一趟。” 赵煦这几日的事排的满满当当,闻言不由觉得苏柔麻烦,低头捏了苏柔的下巴:“你不会以为本殿要做戏,你就可以趁机找借口与本殿亲近。” 不知羞耻还言犹在耳,苏柔被赵煦的脑回路震惊了,他究竟是真的好了,还是恢复了记忆,但是患上了神经病。 “殿下怎么会那么想,回门这个规矩是老祖宗定的,又不是妾定的。” “赵慕苏是个傻子,你自保心重,怕跟了他被拖累,让苏家全家性命不保,而我不一样,你没动心?” 赵煦眼里闪过怀疑,探究地看着苏柔的表情。 他如今一有空闲功夫,就会想起身边冒出来的这个女人,然后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苏柔排斥赵慕苏,是因为他失去了记忆,宛如稚童,所以她害怕被连累,怕赵慕苏保护不了她,但是他不一样,他有记忆,知道如何调兵遣将,能指挥手下一干人等。 这样的他,又与她有了肌肤之亲,她也当上了皇妃,估计心思已经变了。 赵煦的眼神越来越危险,眼中的厌恶像要化为实质刺她一刀,苏柔就知道他脑补的毛病又犯了。 听明辉他们的意思,赵煦以前是没有过女人的,一个二十多年的单身狗,没跟女人相处过,怪不得身边有个妹子,就那么爱脑补猜测。 “殿下,这是你第二次说他是傻子了,恕妾直言,就算殿下再不愿意承认,那也是不是毫无关系的人,殿下若是不喜欢他,不提就是但没必要一直骂他。” 听着苏柔的话,赵煦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明明骂的是自己,却像是出口伤了她的人一样。 “还有殿下放心,我这个人做不了什么大事业,就是个小家碧玉,自知不配当殿下的皇妃,更不会动不该动的心思,若是殿下需要我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消失。” 赵煦直起了腰,嘴边却挂上了一抹冷笑:“你野心那么小,当初还鼓吹我去争夺帝位?” 与刚刚淡然的表情不同,苏柔猛地抬头,看着赵煦:“殿下是什么意思?殿下怎么会知道?” 什么帝位,不过是她推脱赵慕苏时扯得大旗,问题是这是她跟他的事,赵煦怎么会知道。 “看到你说谎的嘴脸,脑里浮现了几片记忆。” 他就是看不惯她一副不争不抢要过平淡人生的样子,明明记忆中她曾经半露香肩,媚眼如丝的瞧着他,说他争到帝位,她就是他的女人。 把自己当做皇位的奖赏,苏柔还挺有自信,把自己的地位看的那么高。 听到赵煦会闪回赵慕苏的记忆,苏柔皱了皱眉,她可不喜欢这样。 赵慕苏跟赵煦对她来说是两个人,她不想也不愿意赵煦有赵慕苏的记忆。 “是妾的错,让殿下想起那些不堪的记忆,以后殿下还是少看我恶心的嘴脸。” 说着苏柔侧过了脸,不让赵煦看全貌,“殿下说的记忆,是妾的推托之词,当然用这种话骗人,若是不慎说不定会害到殿下,赵慕苏心思纯真,妾却是心思歹毒的恶妇,若不是殿下宽恕了妾,过段时间会把妾送走,妾真是罪不可赦,万死都不能赎清罪孽。” 赵煦:“……” 这女人说得都是什么东西? 回门早去早没事,赵煦换了外出的衣裳,一出门就发现苏柔带着面纱。 两人一起上了马车,车内熏得有暖炉,苏柔依然面纱不取,看到赵煦看她头还往下低了低。 赵煦本不想看她,但见她怪样子,越发想看她是搞什么鬼。 两人半个时辰前还说话对峙,她总不可能短短半个时辰脸上长满了痘子,不堪入目只能用面纱遮丑。 而一路到了苏府大门,苏柔也没有取面纱的意思,倒是赵煦看不顺眼,直接扯了。 “你就那么怕我看到你的脸,回想起对你痴心的记忆。” 他说了看到她的脸回想到之前的记忆,她就怕的让他不再看到她的脸。 不用看她的脸,他是乐得轻松,也觉得舒服。 但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就像是这女人对他隐带着嫌弃。他心中觉得他想起赵慕苏的一切,会恨不得杀了苏柔,但是旁人比如明辉他们,却觉得他想起一起会对苏柔温柔。 就是不知道苏柔的想法是哪种。 若是与他一样,遮面逃避理所应当,若是明辉他们那种,这女人不过一个小官之女,竟然把他嫌弃如斯! “不堪的记忆,妾是为殿下解忧。” “哼,本殿的事本殿自己做主,不必你操心。你怎么就知本殿觉得不堪,不想想起来。” 苏柔以沉默代替所有回答,赵煦大概是真神经病了,所有话都是他自己说的,不堪是他说的,不想想起来也是他说的。 现在只剩一个问题了,他到底是撞了头才那么神经病,还是明辉他们说的英明神武,威风凛凛的主子,原本就是这个傻样。 想想,估计是明辉他们对赵煦的滤镜太重,硬是把一个幼稚男人,说成了阎罗王。 第四十七章 大约是苏柔的眼神太直接,赵煦有自知之明的察觉到了出尔反尔太过幼稚,先走一步,踏入了苏府。 苏家人早就等着了,见赵煦与苏柔一前一后,苏腾安多看了赵煦一眼,觉着两人气氛似乎有些不对,跟以前有些不同。 “姐姐,姐夫,我带着小鱼来迎你们。” 裴哥儿抱着白猫,见赵煦看向他,顺手就把猫递了过去。 “姐夫想念小鱼吗?” 裴哥儿还记得在青城的时候,赵煦挺喜欢这只猫,经常让他去姐姐那里把猫抱出院子。 赵煦不擅长抱这种软趴趴的东西,接过眉头就是一蹙,刚想把猫那来还那去,猫的反应比他还快,突然炸毛,瞪着圆眼给了赵煦手臂了一爪子。 一只猫罢了,赵煦要是连它的一爪子都躲不过,也太可笑了点。 不过他偏偏顿住了。 脑海里闪过某个画面,好像也是这只白猫。 他趴在地上跟猫对视,看得眼睛酸痛,最后猫被他看得不耐烦,给了他手一爪子。 他不怒反笑,而且还说了些什么。 赵煦压了压太阳穴,他说了什么来着? ——“这猫不如我乖,卿卿是被它一时迷惑,若是养宠物,它哪里如我。” “殿下,你没事吧!” 猫突然来了那么一下,幸好有衣服挡着,猫爪只是勾了赵煦外袍的丝,苏腾安皱眉吩咐下人:“把这只畜生逮了,拿到府外弄死。” “小鱼不是有意的,姐夫……” 裴哥儿眼泪巴巴,苏腾安更加冒火,瞪了他一眼。 教的好好的让他尊称殿下,他倒是一口一个姐夫,还弄了只猫来惹麻烦。 被瞪了裴哥儿委屈地瘪了瘪嘴,求救的看向苏柔:“姐姐你跟殿下求求情嘛,小鱼不是故意的,它今天估计是吃坏东西了,才突然这样。” 小鱼跟赵煦一向都彼此看不顺眼。 刚刚裴哥儿把小鱼给赵煦,她就想拦,想着刚刚赵煦生气估计不想听到她的声音,犹豫了一下没想到就闯了祸。赵煦也奇怪,明明感觉他不喜欢那猫,猫伸爪子也没立刻松手。 “殿下,小鱼只是只不懂事不知轻重的小猫罢了。” “嗯?” 赵煦还陷入在脑海里闪过的记忆中,听到苏柔的声音,抬眸望向她。 不知道是不是苏柔的错觉,她竟然在他眼里看到了茫然。 也不知是茫然什么。 赵煦顺着苏柔的视线,看了眼开线的衣裳,又看了眼在他面前眼巴巴的裴哥儿,明白过来是什么事,根本没放在心上。 “一只猫罢了,既然皇妃开口,回皇子府记得给我补衣就好。” 苏柔怔了下,不知道赵煦这是不是在外面,所以有要开始做戏:“要是殿下不嫌弃我的手艺。” 赵煦这话就是不计较了,裴哥儿满面笑容,正正经经替小鱼给赵煦道歉,最后才道:“二姐女红不行,殿下要不然还是让绣娘缝补吧?” “就你话多。” 苏腾安让周氏先带裴哥儿出去,免得扰了赵煦。 见苏腾安规矩谨慎,赵煦瞟了苏柔一眼,苏柔接收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他这是以为她告诉她爹,他恢复记忆的事了。 这男人幼稚又多疑,苏柔懒得伺/候他,反正回门的规矩,她就该去跟女眷说话,福了福身:“殿下,我先去后院寻我娘说话了?” 赵煦点了头,苏柔二话不说就带着丫头走了,留着赵煦跟苏腾安翁两两无言相望。 对于苏柔的父亲,赵煦没什么感觉,听吴雄的意思,这人下令把他关进箱子过。不过吴雄明显对苏家有敌意,他没听他的一面之词,弄清楚了事情因果,他也没什么受辱的感觉。 毕竟是他跑进了苏柔的房里,苏腾安没有当场把他打死,还拿着他的玉佩找人,德行算是不错。 想到这个赵煦就想到了若是以后他有了女儿,要是有人纠缠,还私闯闺房,不管那人是不是傻子什么都不懂,他都会打死了事。 那么一想,赵煦看苏腾安又更顺眼了点,寒门学子从地方一步步走到京城,如今五十岁未到官居四品,手段能力定然不弱。 “苏大人觉得陛下这次派人巡查梧州是什么意思?” 听赵煦的话,苏腾安吸了口凉气,不是因为梧州的事,而是因为赵煦问出这个问题。他既然问出这个问题,就代表着他是恢复记忆了,怪不得他与女儿的气氛奇怪,不像是往常粘腻。 这口凉气动静不大,但赵煦敏锐,从苏腾安的神情就看出他并不知道他恢复记忆了。 看来是他误会了苏柔。 这个认知让赵煦不怎么舒服,对于苏家人他没多少气愤的感觉,连曾经对他出手的苏腾安,他也是抱着既往不咎的态度。 唯独只有苏柔,他怎么都看不顺眼,对她有股说不出的火气。 因为这打岔,赵煦对苏腾安没了多少谈性,浅浅说了几句,赵煦找了个借口,在府中闲逛。 “要不然属下叫人去催一催娘娘?” 明辉见主子无聊,表情不耐,明显像想走又忍着,主动提议道。 赵煦瞟了他眼:“半个时辰都没到,本殿没那般不讲道理……再等半个时辰去催。” 赵煦在苏府逛了一圈,最后坐在了花园的亭台里,看着苏府的小池子。 “我是不是没来过苏府?” “殿下?”明辉不解,不知道主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殿下之前来过一次,不过是送娘娘回来,并未怎么停留就走了。” 闻言,赵煦觉得不对。他本来因为猫回想到了一段记忆,所以才生了逛一逛苏府的心。 这一逛他对苏府没什么熟悉感,但明辉说起只来一次,他却有种并不是这样的感觉。 “殿下是不是想起是什么?” 明辉从未见过主子愣神的神情,就算失神的时间不长也足够让他惊异。 “没什么。” 赵煦淡淡,“你很想让我想起什么?” “属下只是觉得殿下若是想起来一些事,就跟娘娘解除误会。” 解除误会不必,但赵煦却真有些想把那些回忆记起来的念头。说来奇怪,他明明知道那是一段不堪无趣的回忆,也不愿承认那个傻子是他,但此刻却想知道,他失去的几个月记忆到底都有什么。 趴在地上跟猫争宠较劲的事,他不会经常做吧。 第四十八章 “那只猫呢?把猫给我弄来。” 赵煦想用猫刺激记忆,不过开口就觉得太过刻意,“苏柔的嫡亲弟弟,连猫带人一起找过来。” 明辉领命去办,又听到了主子说了等等,“如果人在苏柔那里,就不必带来了。” “殿下放心,属下知晓了。” 算是运气好,周氏与苏柔在说苏柔大哥的婚事,裴哥儿被赶了出来,在院子无所事事,遇到明辉,裴哥儿还高兴来着,他本就想找赵煦说话,在青城时,两人关系不错,只是不知道怎么到了京城,赵煦就变成了皇子,成了他的姐夫,而不是他的表哥。 “给殿下请安。” 见裴哥儿手上没猫,赵煦看了一圈:“猫呢?” “怕它闹人,我把它关禁闭了。” 明辉瞅到主子的神情,默默骂了自己一声蠢。他听着主子的意思,以为主子是想见裴哥儿,看样子是想见猫,把裴哥儿扯出来遮掩。 裴哥儿说完,见赵煦一直没叫他坐下,眼巴巴的看着他身边的凳子。 看懂他眼神的意思,赵煦点点椅凳:“苏小公子坐下罢。” 裴哥儿挑了与赵煦最近的位置:“殿下,我不能叫你姐夫吗?” 赵煦娶了他的姐姐,他叫他姐夫不应该是理所当然,但是他爹却不准他叫。 “你想叫姐夫,叫便是。” 赵煦不擅长跟孩子相处,叫裴哥儿过来只是为了猫,现在他一副久留,瞪着圆眼睛朝他打量,倒是不好让人立刻就走了。 “姐夫,我能常去看你跟姐姐吗?爹娘说二姐嫁人了,我就不能经常见她,就算皇子府离苏府没多远,我也并能去?为什么不能去?是因为姐夫你不喜欢招待客人吗?可我也不算是客人啊?姐夫你之前不是挺喜欢跟我一起玩的。” 裴哥儿嘴巴不大,但话倒是不少,自问自答一长溜,话说起来半点不磕巴。 赵煦就注意到了他说得最后一句:“我以前喜欢与你玩?” 一个还没他腰高的小子,他以前是傻了不成。 不对,他之前那一阵的确是傻了。 “嗯,表哥你以前有空就来我的院子寻我,跟我聊天说话,先生罚我抄书,你还帮我抄来着……” 一顺嘴裴哥儿又叫了表哥。 赵煦听过明辉他们说赵慕苏的事,他为了光明正大的留在苏府,竟然说是苏柔的表哥。 “我们之前都是聊什么?” 赵煦指腹在茶杯上轻滑,实在想不到他能跟个小孩子相谈甚欢。 “我们什么都聊啊,不过主要聊二姐……” 说完,裴哥儿恍然大悟,“原来你早就喜欢二姐了,来找我玩也是为了打听二姐的事,他们都说你一个大人怎么会跟小孩有说有笑,我爹还叫我不要缠着你,我还以为你喜欢小孩子呢,原来是这样!” 裴哥儿斜眼,一副看透了赵煦的样子。 平日里皇亲那些小孩见到他都绕着走,怕了他煞□□声,裴哥儿倒是第一个敢那么指责他的。 赵煦觉得新奇,啧了声:“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我是为了她,而不是真喜欢孩子。” “所以说你喜欢孩子?那你要跟二姐生宝宝了吗?我要有外甥女了吗?她长得会不会像我?” 裴哥儿眼睛亮闪闪的,脸凑到赵煦跟前,一脸期待。 赵煦往后移了移,不知道小孩说话是不是都那么跳跃,一下子东一下子西,就说起了生孩子的事。 “我和她不生。” “为什么?” 裴哥儿不解,成亲不就是会生孩子,为什么他们不生。 这事跟裴哥儿解释不清,赵煦皱了皱眉,给明辉使了个眼色。 “小少爷,我送你回去休息,免得等会伺候你的人寻不到你,告到苏大人那儿,惹苏大人生气。” 裴哥儿最怕的就是他爹,虽然还是想问个明白,但还是听话跟明辉走了。 把人弄走,赵煦吩咐下人去催促苏柔,不想在苏府多留。 他跟苏柔的孩子,他怎么可能跟她生孩子。 她一心惦记着离开皇子府,别说生孩子了,还恨不得他少看她几眼,千万别恢复记忆。越想赵煦却气,他不会让自己的子嗣从她的肚子里出来,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就够了,干什么还去想她是怎么想的。 苏柔在后院先是跟周氏聊苏晔的婚事,她大哥早就定了亲,只是对方姑娘母亲去世,守孝三年才耽误了成亲的事。 现在日子已经选好了,只等人嫁进门。 “你嫁了,你哥哥也娶了媳妇,一转眼的都长大了。” 周氏感慨万千,“现在只剩芸儿了,等到给她觅得如意郎君,我就放心了。” 见周氏一边说,一边瞅她的眼色,苏柔装作没看见:“娘说错了,裴哥儿还需要你操心呢。” “他还小无事……只是芸儿比你还大一点,也就这半年得给她定下亲事。” 苏柔不接话,她依然搭理周氏,那是因为周氏是她亲娘,但苏芸她能避就避。 她不会阻止苏家任何人对苏芸好,但她是绝对不会再忍着她,帮她做什么。 “柔儿,她怎么说也是你的姐姐,就算当初大伯不是为了救我们,而是喝醉了酒摔死,但她也是跟你一起长大的嫡亲堂姐。” 当初府里传的风风雨雨,苏腾安听着闹耳朵,本意是查清楚好平息了谣言,没想到仔细一查,还真不是他们之前以为的那么回事。 苏腾安在外办公也不晓得他大哥在家那么好喝酒,那日周氏带着苏柔躲了地窖,其他人寻不到苏老大,后面找到他就发现人已经死了。 都以为他是被寻仇的人发现,让那些人给害死了。 但其实他是喝多了,摔了一跤,人是摔没的。 听到周氏说这个,苏柔神色淡淡:“那娘为什么不早与我说大伯没有救人,什么救命的事不过是谣言。” 就算刚开始不知道人是摔死的,那周氏也知道人不是什么保护她们而死,最多是受牵连罢了。 可周氏却从来没跟她说过实情,让她以为她欠苏芸一条命。 “芸儿没有父母,我和你爹是怕她在家里面住着,觉得寄人篱下不自在。” “是吗?那你们心真善。” 现在追究起来也没意思,苏柔随便说了一句,正好赵煦派人来催,突然觉着赵煦也没那么讨厌了。 出了门,苏柔抬眸就见着咬唇的苏芸。 到了京城,苏家如今风头正盛,苏芸打扮自然不差。 满头珠翠步摇,身上的锦缎也是如今世家小姐中最流行雪缎。 不过她这打扮再华丽,在苏柔这皇妃的面前也落了下乘。 苏柔的云鬓上只是简单的几根点翠花簪,身上的衣裙是贡缎,上头的绣纹在光下闪闪发亮,这是京城哪家铺子都做不出,也不敢做的。 “殿下待你好吗?” 见苏柔芙蓉玉颜,苏芸知道她这个问题一定得不到她想要的回答,说不定还会被炫耀一番,却没想到苏柔摇头。 “他待我不好。” 苏芸一愣:“他待你不好?”这怎么可能,四皇子不是被她迷惑了吗?难不成看透了她的真面目。 “可怎么样我也是皇妃。”而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是。 苏柔浅笑,顺利又让苏芸气的跺脚。 第四十九章 “她真那么说?” “属下的话句句属实,不过娘娘看着是想气苏大姑娘,那句‘他待我不好’应该是玩笑之语。” 属下说得战战兢兢,但赵煦本人却不怎么在意,他本就对苏柔不好,若是她与别人炫耀,说他对她体贴入微,他听着才觉得刺耳。 “她说这话时笑了吗?还是满脸苦涩?” 见主子明明问完,已经收了话头,又突然开口询问,下属思索当时的情形:“娘娘看着似乎是含笑的……但这该是为了不在苏大姑娘面前落入下乘,全苏府的人都晓得,娘娘与苏大姑娘不和睦,苏大姑娘性格偏激,嫉妒娘娘是苏家二房正经嫡女,私下说了不少娘娘坏话。” “哦。” 赵煦听明辉说起过这个苏芸,说在他失忆时,因为气苏芸欺负苏柔,借机废了苏芸的手脚。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内院女人,他竟然放下身段计较,该说失忆后的他太幼稚,还是苏柔对他太过重要。 “殿下,苏府夫人最近正在给苏大姑娘寻觅良缘。” 见主子沉思,属下主动分忧,示意主子可以在这事上给苏大姑娘使绊子,给娘娘出气。 “良缘?那就帮她一把,护安伯的嫡子是不是还未定亲?” “这……”属下一愣,“金小伯爷文武全才,是难得的人才。” 这样的人配苏芸,不就是鲜花插牛粪,金小伯爷是那朵鲜花。 “牵牵线,我看他们挺相配。” 苏柔还不知道赵煦的幼稚病又犯了,回门过后,回到皇府,她的事情算是多了起来。 不止皇后那边喜欢叫她进宫说话,还有京城的世家女眷,赵煦给了她一份名单,站队四皇府的,她都要跟她们处好了关系,不能给赵煦拖后腿。 跟世家夫人打官腔倒是不难,就是皇后那边一直试探。 从东说到西,又从南说到北,一字一句都是拐着弯的打探赵煦的状况。 回到府里,苏柔还在想皇后意味深长的那句话,“本宫知道跟那样的人委屈你了,你这般美貌的姑娘,该配个俊朗不凡才华横溢的郎君,怎么都不该是他”。 她为了给赵煦套话,故意表现的犹豫左摇右摆,皇后这番话算是赤/裸裸了。 也不知道皇后这意思是赵煦不英俊,还是不够才华横溢。 “娘娘,书房那边还没熄灯呢,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结束,要不然奴婢去禀报一声,娘娘先睡了?” “不必,再给我续杯热茶,我再等会。” 苏柔手指滑过粉鱼彩蝶茶盅,为了麻痹皇后他们,赵煦最近在外没做什么事,但在府里会却越开越晚,也不知每日都在商量些什么。 又等了一刻钟,苏柔喝了一盅毛尖,也止不住的昏昏欲睡。 门扉响动,打了个激灵,带着一身寒气的赵煦站在门口,终于是回来了。 “你是睡神转世?每日看到你都在小鸡啄米。” 因他之前的交代,苏柔怕惹他生气不敢提前睡觉,但每次她等他的态度,看着就漫不经心。 像没骨头一样瘫在美人榻上,衣裳穿得也不注意,都是宽松柔滑的寝衣,那衣服布料就像是勾不住她的肌肤,看着总摇摇欲坠,仿佛他扯一下,她的肩头就能露出来。 “殿下,我这是因为在长身体。” 面对赵煦的不满,苏柔打了个哈欠,她这身体现在才十五,身高她感觉她都还能再长五厘米,嗜睡也是理所当然。 “长身体?” “殿下你不会是忘了我年纪还小吧?”苏柔眨了眨眼,对赵慕苏来说她是可以护着他的姐姐,但是赵煦不会也把她当做姐姐之类的吧。 论起年纪,赵煦大了她快十岁。 然而赵煦还真没把苏柔当成过孩子,一是她性子成熟,二是他们有夫妻之实,他要是记着她的年纪,把她当做孩子,那不是奇怪的很。 现在看看,苏柔那张脸小的过分,虽然娇艳如牡丹,但比起宫中那些嫔妃,看着是稚嫩不少。 “我时常瞌睡,就是因为我这个年纪都好睡觉……殿下以前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不喜欢睡觉吗?” 十年前……想想是久远不过的事情,不过赵煦记得不管是哪个岁数,他都不是会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的人。 只是这话对着苏柔眼里的疑惑,怎么都说不出来。 女人估计比男人要娇弱一些。 他娶了一个快比他小一轮的女人…… 就算他不认他小时候幼稚过,但现在回想曾经十多岁时候的事,依然无法否认下过一些无用的决策,干过一些不值得骄傲的幼稚事情。 那同样年纪的苏柔,应该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赵煦本来是想找苏柔麻烦,被她一打岔,却思索起两人年纪差距的事。 其实说小,苏柔也不算是小,已经及笄快一年,有些妇人这个年纪已经怀了身孕,或者已经生子。 但苏柔那么说出来,加上他年纪的确是比她大上许多,他就忍不住深思了。 到了晚上熄烛睡觉,苏柔怕赵煦明天又跑的没影,打算把皇后的事跟他说一说,见他满脸沉思:“殿下可是有话要说?”没有的话,她就要说了。 赵煦正好有话。 “听说你姐姐在找人家?” “嗯?” 灭了灯烛,屋里黑漆漆的,苏柔侧过脸也看不清赵煦的表情,只看到一双幽深的眼,隐约有光泽闪过。 “本殿帮她一把,让护安伯府与她牵线……护安伯嫡子年纪与她相当,文武都算是出挑,之前京城弄了个排行,记得他排前十,说是京城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婿。” 赵煦说完,就感觉到了苏柔的沉默。 赵煦皱眉,第一次觉着自己无聊,跟个小姑娘闹腾。 这想法冒出来不过两秒,苏柔带着笑声的声音响起:“那殿下呢?之前殿下排第几,没想到京城还有这样的排行榜。” 清脆的笑声,把赵煦刚刚的想法衬的像是个傻子似的。 他本以为她会哭,会闹,会生气,甚至有可能撒娇让他改变想法,没想到她直接忽略了。 他不相信她不在意,所以她这是在心里面恨他,但却装作无事。 这就是比他小的女人?那么撑得住气,是因为心性如此,还是已经排斥他到了极致。 闻着空气中属于身边女人的味道,赵煦突然觉得心空落落的,比他第一次登山站在崖边往下望,身体还觉得空。 赵煦捂住了胸口,不明白这种情绪,但这感情大概是赵慕苏的,不是属于他的感情。 “我没进入排名。” 赵煦侧过身体,沉声回道,“手段阴毒,为人喜怒无常,世家娇女避之不及,又怎么会梦寐以求。” 听到赵煦自嘲,苏柔惊讶地挑了眉,没想到他还会有自嘲的时候,不过也有可能不是自嘲,而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反正什么事落在赵煦身上,苏柔就忍不住多想几圈,他不止喜怒无常,还思维幼稚,想得跟正常人也不大一样。 - 赵煦就是个幼稚鬼。 隔日,赵煦派明辉来通知苏柔,让她打开库房准备东西,他要去黎家。 让她准备的都是女眷的东西,赵煦这去黎家,主要应该是为了黎雅然去的。 这样没不对的地方,原本赵煦就打算跟黎雅然成亲,娶黎雅然为正妃,却因为失忆,正妃的位置被她给占了。 如今恢复记忆,一切都该回到正确的轨道上。 “娘娘,殿下只是不愿失去黎家的支持,对黎姑娘并无其他意思。”明辉这话说得艰难,估计是他自己说他自己都不相信。 “就是有意思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明侍卫不必做出这副表情,你快哭的模样让殿下看到了,恐怕会不满。” 苏柔拿了册子,游览库房里有的珠宝首饰。 登记在册上的珠宝,名义上都是她的,之前府里没女眷,旁人不送管家不置办的,除了她进门宫中赏赐的,府里哪里会有首饰存着。 苏柔想着,眼睛滑到最底“咦”了声。 “娘娘这是怎么了?” 苏柔指了指单子上的东西:“这府里就我一个女主子,有闲置的首饰也是宫中赐给我的,我倒是不在意拿去赠人,反正我的东西也就是殿下的,不过就怕黎姑娘觉着我给她我用过的东西。” 苏柔顿了顿:“我正好看到这个,这都是当年先贵嫔娘娘留下的首饰,听管家的意思,贵嫔娘娘把这些东西留给殿下,是为了让殿下给心仪的姑娘……不然就赠黎姑娘这个?” 明辉听完就单膝跪地,低头不看苏柔:“娘娘这又是何必,殿下如果心中没你,又怎么会一直派我跟娘娘传话,而不是叫吴侍卫。殿下现在虽然还重用他,但却不像是以前那么耐烦听他说话了。” “你怎么就不知道,他派你传话,就是想让你知道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想让你早日清醒,至于吴雄,有可能是他现在变啰嗦,殿下不爱听了。” 苏柔让人拿了文房四宝,看着单子,铺了澄心堂纸,抄了几样上去。 纸上面有有府里厨子擅长做的点心,有进贡的好缎子,还有几样赵煦他娘留下的簪子、耳坠。 苏柔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拿去给殿下看看,若是他觉得不够,再加几样。” 第五十章 若是苏柔不说,赵煦根本不记得自己母妃留下的东西。 不过是女人用的首饰,就是金银与宝石拼凑,能有有什么意义。想是那么想,赵煦看着单子却越看眉头越皱的厉害。 “要不然划掉这几样?” 明辉一说完,就感觉自己是个扫把星。每次主子们纠结时,他都会提出建议,而他的建议总起不到正面的作用,反而他建议之后,主子们都反着来了。 就像现在,他话刚说完,主子的眉头一松,笔在单子上一勾:“就按着这个来。” “殿下……” “去办就是,少啰嗦。” 明辉闭紧了嘴巴,不过这次他没脸再去面对苏柔,就吩咐了别人去传话。 苏柔动作迅速,听说赵煦那边通过了单子,就立刻开了库房,亲自选了礼纸让丫头们包礼物。 “娘娘,这对红玉耳珰也太美了,奴婢还没见过这般红的玉石。” 杏雨拿耳珰的时候不由感叹,苏柔侧目看了眼,那耳珰的确漂亮。红也是很很多种红的,浅一点深一点佩戴在身上完全不一样。 这副耳珰在光下,隐约有玉髓在其中流转,遇阳流光溢彩,漂亮的很。 夏荷看出主子喜欢,拿到主子的耳畔比了比:“这玉的颜色太衬娘娘的肌肤了,不知道箱笼还有没有这般的玉饰,往后娘娘跟其他夫人喝茶佩戴,一定会让她们羡慕的错不开眼。” 几个丫头想着库房归她们主子管,那库房里的首饰,自然都是她们主子可用的。 按理说这样是没错,不过苏柔可不敢戴赵煦亲娘的东西。 虽然这副耳珰是真的漂亮,让她看着就心动。 扫过几个妆奁:“东西拿好了,就把匣子关了,我的首饰够带,不用再添。” 说起来除了宫里头赐的还有她陪嫁的,这库房里还有黎雅然送给她的那些都在里面扔着。 女人就只有一个头,但首饰这玩意,就恨不得看到一样好看的,就立刻往窝里扒拉。 收拾好东西,苏柔让下人送到了赵煦那儿,听说他收了东西没一会就出门了。 “殿下出去拜访,为什么要带送首饰,若是要备女眷的礼物,不该带上娘娘一起吗?” 杏雨主要是可惜那对耳珰,继而想到了这个问题,苏柔哂然一笑:“因为咱们殿下周到呗。” “可规矩上是不是……” “什么规矩,在皇子府殿下就是规矩,听他的话做事就成,其他莫管。” 杏雨觉得主子这般似乎太消极了些,但是见主子说完咬牙捂住了肚子,顿时一愣:“主子这是怎么了?” 若是舍不得那对耳珰也不应该痛苦成这样。 肚子突然传来坠疼,躺倒在榻上卷缩成一团:“该是小日子来了。” 杏雨本紧张的要叫大夫,闻言松了口气,不过见主子疼得厉害,赶紧吩咐小丫头准备汤婆子。 “平日里姑娘都不怎么疼的,怎么这次疼得那么厉害。” “估计是因为嫁人了……哎呀……” 扯疼的感觉袭来,苏柔忍不住叫了声,她以前还听说,月事会疼的嫁了人就好了,没想到她嫁了人本来不疼的事情反而疼起来了。 不过她大概猜得到原因,跟同床没关系,可能是她上次喝得避子汤的问题。 那方子是正室拿来对付妾侍的,估计寻得都是些狼虎之药,才让她小日子疼成这样。 “娘娘,奴婢还是去唤大夫吧,你这疼的冷汗都出来了。” “不用,院里的人也闭紧了嘴巴,这种小事不用找大夫。” 苏柔让杏雨扶着去床上躺着,她哪里敢看大夫,要是那大夫把脉知道她喝了药怎么办。赵煦不会想要她生他的孩子,但按着他现在幼稚的性子,要是知道她擅做主张喝药了,估计又会搞法子折腾她。 “殿下那里也不说?” 杏雨想到小日子就不能伺候殿下,特意问了主子,要不要提醒殿下那边,晚上在别处就寝。 但苏柔没听懂暗示,直接道:“跟他说做什么,我又不是得了什么大病,照常就是了不用弄得风风雨雨。” 杏雨应了声,觉着主子平日里像是不在意殿下,但实际上还是霸着殿下的。 可惜苏柔肚子太疼,错过了杏雨的笑的欣慰。 - 黎家赵煦去的不多,虽然他母妃早逝,他多该多亲近外祖家以图依靠,但那时黎家出仕的几个人都表现平平,赵煦不想给他们带去麻烦,就没多见。 后面长大了,因为之前关系一直淡淡,赵煦也没法子把他们当做十分亲近的人,而与他同辈的几人对他尊敬有余,对他像是长辈怕与他见面,他跟黎家就保持了个不亲不疏的距离。 之前打算娶黎雅然,比起让黎家对他死心塌地,更多的是黎雅然是他娘侄女,反正他娶谁都是娶,娶表妹似乎没那么令人厌恶。 “四殿下,不若去花园散散步?” 黎冯知道赵煦是为黎雅然而来,虽然不知他原本拒绝,如今为什么又起了心思,但这对黎家是好事一件。 做不成正妃,有黎家跟赵煦这层关系在,就是侧妃在皇子府的话语权也不一定比正妃小。 “然儿一直都等着殿下……”黎冯送赵煦到门口,小声地说了这句。 赵煦扫了眼他的神情,见他眉头紧锁,却透着喜意,下意识拿来跟苏腾安比较。 同样都是当爹的,苏腾安对他的态度,让他更舒服。知道他恢复记忆,恳求他好好对待苏柔,甚至提出苏家可以带着苏柔一起返回青城。 而黎冯的样子就像是风月场上的老鸨,语气像是招揽生意。 有了不好的开头,赵煦到了花园,看到红着眼蒙着面的黎雅然也提不起什么劲。 黎家的花园下了功夫,一片梅花傲然绽放,亭台摆着几株不知道如何催开的兰花,兰香幽幽。 “表哥……” 黎雅然微微低头,声音止不住的委屈,“我以为表哥再也不想看到雅然了。” 她本以为会嫁给赵煦,没想到冒出个苏柔接了胡,她是黎家女不愁嫁,但错过了赵煦,她再看谁都不乐意。 没想到赵煦竟然会回头找她。 他一定是知道比起那个小官之女,她更适合四皇府,更适合他。 只是……正妃的位置已经被占去了。 想着,黎雅然哀怨地看着赵煦。 黎雅然的眼下一片红色,一看就是哭得多了留下的红肿,但赵煦浑然不见,而是看向了她耳垂上的红。 “这耳珰是我拿过来那对?” 恍若有玉髓流动的红玉,赵煦看单子上名字的时候,没在意是什么东西,但现在看到实物就想起来了。 他对他母妃首饰的印象不多,但这红玉耳珰就是印象中最重的。 他母妃喜欢这玉,平日里长戴,他小时候看着像是有东西在玉里面,觉得稀奇总爱盯着看。 看得久了,他母妃认为他喜欢,就说可惜他不是公主,不能戴到他耳朵上,但等到他长大,可以把东西赐给他的皇妃,让他想看时,就让他的皇妃戴给他看。 随口的一句话,估计他母妃只是调笑,但现在看到玉他就想起了那时的场景。 苏柔竟然把这对玉给了黎雅然。 听到赵煦说耳珰,黎雅然娇羞一笑:“表哥赠的东西,雅然很喜欢,一瞧见就戴到了耳朵上……嬷嬷说这是宫中的旧物,可是姑姑留下的?” 赵煦没点头没摇头,只是狠狠盯着那耳珰。 “表哥?” 黎雅然感受到赵煦的灼灼目光,有些不自在,“外头风大,我才戴了面纱,现在在表哥身边,我把面纱取了吧?” “不用,戴着吧。” “可在表哥身边,我就不觉着有风了。”黎雅然说着就取了面纱,虽然眼睛红肿,但她知道要见赵煦,精心打扮梳妆,一双红眼没有消肿,也是为了楚楚可怜,让赵煦有几分怜惜。 揭下面纱,黎雅然本低着头想等赵煦说话,却没听到他的声音,抬头一看发现他根本没看她。 黎雅然突然想到传闻中赵煦对苏柔的模样,想着就觉得委屈,赵煦若是无心,现在来找她作甚。 那女人虽然漂亮,但她也没差她多少。 “表哥可还记得之前我给四皇府送东西,后面那位爱宠给我送了封信。” 人人都知道那爱宠是苏柔,但这件事既然没走明路,她就装作不知,就称她为妾。 “她给你送信?” 见赵煦脸上多了神情变化,黎雅然抿了抿唇:“那信的意思像是示威,表哥你说我之后若是进了皇府,她会苛待我吗” “你是黎家的姑娘,在哪都不会有人苛待你。” 赵煦说完,不等黎雅然绽开娇笑,就开口告辞。 他本以为女人都一样,对着苏柔他都有耐心,对着其他女人应该也差不多,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讨厌苏柔,又想看她倒霉,他才耐得起心思跟苏柔打交道。 其他女人说几句话,他就觉着浪费时间,有空还不如去练兵。 出了黎府,赵煦上马之前吩咐明辉:“去珍宝阁买一对耳珰送到黎家,说之前的送错了,把黎雅然耳朵上那副拿回来。” “属下遵命!” 明辉一脸振奋,他就觉着先贵嫔的东西不能给黎姑娘。 赵煦扫了眼他的神情:“换了不需要让任何人知道,耳珰清洗过送到我书房。” 明辉办事效率极快,等他买好首饰去黎家的时候,黎雅然还带着那副耳珰没取,他说明完来意,他人还没走出院子,就听到屋里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响。 第五十一章 缺德鬼赵煦,浑然不觉得把送人的东西拿回来又怎么样,倒是觉得太快回皇子府不妥,上了马去了趟军营。 等到了天黑晚膳的时辰过了,才打马慢悠悠的回府。 一身尘土,赵煦没去书房直接去的卧室。 过了屏风,如往常一样,苏柔坐在美人锦榻上,只是这会儿没打瞌睡,而是拿了本书在看。 苏柔起身给他请安,赵煦瞧见她脸色有些白,多看了两眼。 好吃好喝,有没饿着她,连她没事就在打瞌睡,他也没说什么,怎么就让她躺着脸色都不好看。 想到一个可能。 “我在外用了晚膳。” 赵煦开口,苏柔点了点头,这个时辰在外面吃过是正常不过的事。 见苏柔点头却不接话,赵煦轻咳了声:“以后我若是回来晚了,你不必等我用膳。” “妾晓得了。” 所以她到底是吃了没有,赵煦端详她的脸,还是那么小一个,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看多了,苏柔察觉用不解的眼神回视他,赵煦觉得自己无聊的很,移开了目光,扫了眼她放在梨花小几上的书。 本以为她在看什么闲书,没想到却是陶朱公的《计然篇》。 “你看这个做什么?”一个妇人看经商的书。 自然是为了以后生计着想,等到她自由了,总不能靠吃老本过日子,想赚钱自然要经商,平时学学也无事。 “殿下让我管理庄子,我之前没经验,想看书学习。” “你倒是比我想的要认真。” 苏柔轻笑:“妾自然不是只会睡觉。” 见她笑起来,嘴唇更显苍白,烛光下肌肤白的过分,近乎惨白,赵煦无意识的皱起了眉。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苏柔忍着没去捂肚子,这次小日子来势汹汹,站那么一下她肚子就忍不住疼。 “无。” 赵煦转身去了净室,赵煦沐浴用的时辰一向不长,等到赵煦换了鸦青色素面常服出来,苏柔看了眼沙漏,见时候还早猜测他还要去书房办公。 没想到赵煦没往外走,而是走向了床榻,回首看了眼还在美人榻上躺着的苏柔:“在那躺着做什么。” “殿下不去书房了?” “不去。” 赵煦冷冷淡淡,不用丫头,脱了外裳,里面就是寝衣。 苏柔看着惊异,既然他开始不准备去书房,为什么还换常服,这一穿一脱的还不如直接穿寝衣出来。 移动到了床边,自从那里他们一起睡觉,天明时她整个人钻进赵煦的被窝,后面应该是赵煦吩咐把她的被衾移到了里侧。 而移到里面之后,她也没再发生过钻被窝的乌龙事。 赵煦先上得床,苏柔艰难的跨过他,抬步的时候有种血流如注的不自在感。 赵煦看她像个小媳妇一样委委屈屈的在里侧卷成一团,怎么都看出她今天心情不怎么样。 只是不知道她心情不怎么样是为了什么。 “听表妹说,你给她写了封信?” 时辰还早,两人虽然熄了灯躺下,却没什么睡意。 苏柔闻言,立刻警醒,黎雅然不会告她什么状了吧,那封信她写得可挺情深意切的,认真诚恳感谢了她的慷慨大方。 “妾是写过一封,那信是为了感谢黎姑娘送我的东西。” “不是示威?” “妾哪敢……”肚子突然抽疼,苏柔咬到舌头话顿了下。 赵煦自然认为她这是说谎话心虚了。 轻哼了声,赵煦翻过身面对床外。 苏柔肚子疼得很,懒得跟继续他辩解,反正他心中她是坏的,怎么也说不成好的。 揉着肚子苏柔后悔没把汤婆子拿过来,但现在让她下床她又觉得累得很,只有强制的入睡忘记疼痛。 赵煦转身许久等着苏柔的话,没等到她的声音,倒是等到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果真是年纪小,刚刚说话还中气十足,现在说睡就睡着了。 所以她平日倒是真努力打起了精神等他。 转过身,赵煦盯着她看了几眼,也不知道自己是看什么,良久正了身,看着帐顶。 苏柔醒来是被推醒的,梦里面兵慌乱马,千军压境,紧张得她紧绷了身体,一睁眼就看到赵煦一双发红的眼睛盯着她。 苏柔一怔,目光移向他发红的胸口,一抹鲜血在上。 “血!” 第五十二章 赵煦的寝衣是白色,鲜血在上面格外刺目。 苏柔怔了怔,关键时候脑子反应快了不少,愣了几秒就反应过来那血是沾上去,只是在衣裳表面抹了一层淡淡痕迹,而不是赵煦身上流出来的血。 苏柔大概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可怜,头发散乱,双目放空,失血过多又被吓醒脸色惨白,手臂支撑着身体也摇摇欲坠。 这副景象映入赵煦的眼中,让他无法去想其他的事。 “你哪里受伤了!” 赵煦握着苏柔的肩膀,目光巡视,见他要掀被褥,苏柔反应过来,手压在了被衾上,不准他掀开。 再看赵煦胸口的血迹,她的脚到底是怎么抬的,能把血弄到那个地方去。 越看苏柔越感觉那个血应该跟她没关系,但被衾她依然紧抓着不放,不是她还好,但要是她这被发现了该多丢人。 被衾被苏柔抓着不放,赵煦神情暴躁,整个人就像是点着了引线的炮仗:“到底是怎么回事!松手!” 苏柔摇头:“不是什么大事,殿下你快去把衣裳换了吧。” “苏柔!” 赵煦红着眼,恨极了她粉饰太平的模样,是不是躺在一张床上,她就是死也临终前也不愿意跟他求救,跟他扯上关系。 被衾被赵煦硬扯扔到了地上,被子下惨不忍睹,床上的布料太软,估计没多少也晕染出了一大块。 苏柔扫了一眼,就不敢看第二眼。 “哪儿受伤了!” 本以为赵煦看到下面的情景就懂了,但见他翻她的身体,还要剥开带有血污的寝裤,苏柔连忙推他的手。 “我没事。” 赵煦指尖沾着血丝,目光从苏柔的衣裳上移到了苏柔的脸上:“你就那么恨我。” “啊?” 苏柔眨了眨眼,她是觉得丢人才一直躲躲闪闪,但此刻听到赵煦沉声,总算反应过来赵煦这是怎么回事。 “殿下你误会了,我没受伤,这血有点恶心……” 女人月事来潮,有些男人都会觉得是污秽的东西,沾到就要倒霉。不过别说男人了,她自己都觉得这玩意弄到别人身上恶心。 苏柔见赵煦还坐在床上盯着她,除了眼神越来越沉,其他没什么变化。 看了看他指尖上的血,苏柔知道这会儿一定是糊弄不过去了,说来赵煦那么大一个人了,怎么连女人每个月会来月事都不知道。 “殿下是不是不知道女人每个月,都会有几日身体不舒服?” “不舒服就流血吗?”赵煦的语气似讥似讽,心中依然觉着苏柔患病,用破绽百出的借口敷衍他,“把裤子脱了。” 苏柔怎么可能脱,拉着被子把自己又盖住了。 “殿下你还是去换衣裳罢,然后找邢嬷嬷跟你说。” “苏柔!” 赵煦眼中的红就没消下去,狠狠盯着苏柔,她不愿意他管她,但他就是非管不可。 这会儿苏柔的肚子不疼了,倒是头隐隐作疼,赵煦联想能力怎么就那么差,都暗示的那么厉害了,他就看不见她脸上的尴尬,脑袋就像是进水了一样不灵光。 “殿下就没听葵水吗?” 苏柔的声音细小,最后一个字直接没音只剩气音了,丢人至极,她从来没想到她会有那么丢人的时刻,而且还是对着赵煦。 原本她还想着赵煦恢复记忆后,两人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她以后走了不管赵煦怎么想她,她自己心中也是抱着有尊严的态度离场,没想到今天就出了那么大一个丑。 “葵水?” 听到赵煦重复,苏柔怕他还是不懂,抬头想彻底解释,抬眼正好瞧见赵煦脸色黑如锅底的起身。 下了床,赵煦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寝衣,他身上粘的就是那玩意。 看到赵煦的动作,苏柔咬唇,这些天跟赵煦一起睡觉,赵煦都没说什么,她还以为她睡觉老实,哪里想到会惹出那么大的麻烦。 现在赵煦站起来,苏柔看到他腿上裤子也沾的有,失血过多耳朵却忍不住充血了。 丢人,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赵煦回头恰好见她埋头的样子,满腔怒火集在胸口,嘴张了张一句话没说出来,黑着脸拂袖而去。 “殿下,你身上的血……” 随着赵煦的开门关门,屋外丫头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进屋里,苏柔表情痛苦,想捂被子咆哮都不行。 一脚把脏掉的被子踢掉床下,捂着肚子去清洗。 等到她这儿一切搞定,听说赵煦已经出门了。 “娘娘,要不要送个信给殿下道歉?” 这事乌龙好笑,不过伤了赵煦的面子,不知道他何时能消气。 听到丫头的建议,苏柔摇头:“别去,他现在应该不高兴有人给他提这事。” 尴尬的劲过去了,苏柔缓过来,倒是想到赵煦当时焦灼的神情,眼睛充血胀得通红,叫她的名字就像是受伤的兽似的。 这态度也太不符合他们现在的情况了吧? 苏柔甩了甩头,把不该有的想法甩出脑海,赵煦怎么可能在意她,也不该在意她。 “都怪奴婢不好,应该提醒娘娘,让娘娘跟殿下有了误会。” “有什么误会,我睡觉不老实,脚蹬来蹬去跟你有什么关系。” 赵煦穿着寝衣出了房门,身上沾着几处血,院里头的丫头们都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娘娘睡觉是好翻身,但不是蹬腿却没经常蹬。” 听春桃的话,苏柔看向她:“我之前睡觉就不老实?怎么没听你们跟我说过?” 她以为自己是不习惯身边有人,又肚子疼那晚上才那么闹腾。 “娘娘以前睡觉爱翻动,不过快到天亮的时候就会移回原位,连被子都会用脚蹬得整整齐齐。”春桃说起来还觉得特别神奇,只见过别人睡觉不老实把被子踢到床下,整个人大字摊开,但是她们家主子晚上睡觉不管怎么折腾,到了白天又成了规规整整的睡姿。 苏柔:“……” 春桃说起她才知道自己有这毛病,那赵煦跟她睡了那么都多天,她晚上不会都上演了全武行吧? 古代要是有摄像头就好了,她发疯的想看她睡着的时候到底有多神经。 赵煦会觉得她是疯子吧。 “除此之外呢,我睡觉磨牙吗?打呼噜吗?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苏柔从来没听别人说起她这些毛病,所以就没想过她有,但是现在想想她有这些不雅的毛病,春桃她们也不会告诉她,在她们心中她就是最好的。 “娘娘放心,这些毛病娘娘都没有,不磨牙也不打呼噜,只是偶尔爱翻身。” 闻言,苏柔松了一半的心,她实在想象不出,她晚上又磨牙又打呼,还在床上上演全武行,把腿往赵煦身上蹬,等到了天亮了她又一脸凡人皆蝼蚁的模样,赵煦说什么她都在心里嘲笑他幼稚。 不过就是这副情景没发生,光是全武行把脚往赵煦胸口蹬,就已经能让她觉得丢人一辈子。 她上一世回孤儿院后,叫小朋友唱歌跳舞的,自己也培养了这方面的爱好,练劈叉有过一段时间压着腿在墙根入睡。 所以她这是把上辈子的嗜好,带到了这辈子的梦里? 苏柔扶额,有一晚上她醒来过一次,赵煦睡觉十分安静。 本来她想过人身体强壮,他又是练武的,说不定呼吸声要比常人大,但他睡着跟白天醒着没什么差别,呼吸轻浅,胳膊也老老实实放在身边。 与他相比,她还真是丢人。 “有什么法子能让人睡觉老实,你们跟我寻几根绳,以后我睡觉把我绑着,练老实了再取。” “娘娘那样睡觉多不舒服啊。” 再不舒服也比丢人好。 - 赵煦这气,气得十分厉害,晚上派明辉送了信,直接没回皇子府。 之后接连几日都没归家的意思,苏柔也不懂他了,他一边说要做戏麻痹其他人,不让别人知道他已经恢复记忆,好给别人出其不意的一击,然后又一边离家出走。 她想了想,要是之前的赵慕苏,碰到她那么丢人的情形,大概只会问邢嬷嬷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给她送红糖水,给她揉肚子。 那么一想,她觉得十分丢人,只是因为睡在她身边的是赵煦,而不是赵慕苏。 一个她不管做什么事都能包容,而另外一个人只想看她倒霉生气跳脚,来弥补自尊心。 “算了,管他什么打算,反正风头过了,他只要信守承诺把我送走就行。” 苏柔看着帐顶自言自语,说着想动手扣痒,手一动才反应过来人被绑住了。 爱折腾的世家,为了养成家族子女在睡觉也要保持仪态,从小就会让嬷嬷绑住手脚,养成不乱动的习惯。 她想调整睡态,想让邢嬷嬷给她找人,邢嬷嬷干脆就自己上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不惯她,所以顺便报私仇,这软缎把她捆得格外不舒服,每天晚上睡觉她都能惊醒几次,然后发现自己不能动,等到意识回笼,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主动要被捆的。 邢嬷嬷说赵煦小时候,也是她动手给他规矩的睡态,也不知道赵煦是用了多久习惯的被捆,继而养成了那么好的睡姿。 大晚上不能想人,苏柔不过是随意想了赵煦,随意看了眼床边,就见她脑子里想的那个人黑着脸站着。 “你又做什么妖!” 赵煦目光扫过她身上的软缎,拧着眉,后悔自己回府的太早。 第五十三章 赵煦走路都没脚步声,苏柔用力的眨了一下眼睛,才确定面前的人就是赵煦,而不是她产生的幻觉。 “殿下回了怎么杏雨她们也不通报一声。” “我回的动静小。” 赵煦表情淡淡地道。 之前离开时太显眼,不想回来看到那些下人的表情,再者他还没决定宿在正房,不过是进来拿一样东西就去书房,谁知道进来就撞到苏柔这副模样。 “哦。” 苏柔应了声,试探地问了句,“妾叫云容她们进来伺候殿下洗漱更衣。” 说完见赵煦还拧着眉看着她身上的绳,苏柔摸到手上的活节,把上半身松开。 “你还没告诉本殿你是在做什么?” 之前鲜血横流,现在又把自己绑起来,女人怎么有那么多毛病。 “妾睡觉太爱乱动了,所以拖了邢嬷嬷纠正我的睡姿。” 苏柔实话实说,“听邢嬷嬷说,殿下小时候也是嬷嬷纠正的姿势。” 赵煦瞥了她一眼,他记忆力算好,但却不记得他小时候有被绑着睡觉过。 不用云容进来伺候,赵煦自己反应过来披风已经挂在了架子上,看着幽幽烛火,赵煦捏了捏额:“还有两日就是就要去云山狩猎,我带你一同,你吩咐下人准备。” “妾知道这事。” 而且早就安排好了,见赵煦说完坐在座椅前似乎没话说,估计他回府就是通知她这事来的,怕她准备不好给他丢人。 打了一个哈欠,苏柔觉着睡意上涌,又重复了遍:“殿下若是要歇在这,妾摇铃让下人进来伺候洗漱。” “不必。” 看赵煦的态度,苏柔以为他这是要走的意思,毕竟换位思考,她是赵煦,要是他讨厌的女人大晚上睡觉不老实,还把那玩意沾在他胸口,觉得恶心不想再睡一张床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她却见赵煦直接去了净室,看来他不必的意思,是不必下人伺候,人还要留在这儿睡觉。 苏柔扫了眼自己脚上绑的绸子,都这样了她腿应该不会乱踢。 赵煦从净室出来,见苏柔靠在床柱边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腿依然还是绑着。 “我以为你脑子还算可以。” “嗯?” 赵煦无缘无故凭空来了句嘲讽,苏柔怔了下,茫然地看着他。 “正常人会自己把自己绑着?”赵煦忍不住还是拧眉看向了她的腿,不是说女人月事,身体脆弱,那天她流了那么多血又脸色苍白,现在又自我折腾,这是脑子有病吧。 “但妾睡姿不好。” “的确挺不好的。” 见苏柔没解开的意思,还纠结着睡姿问题,赵煦扯了扯嘴角,不耐烦地吹熄了烛火上床睡觉。 感觉身边的位置塌陷,苏柔往里面缩了缩。 黑暗中,赵煦瞪了她位置一眼。 赵煦自个也觉得自个无聊,别人喜欢折磨自己,又不是折磨他,管他什么事,他气个什么。 可他就是气。 气到听到她呼吸均匀,似乎是睡着了,怒火更是中烧。 她虽然是个小官之女,但苏腾安至少是个官,在苏府到底是多亏待了她,把她养的那么不娇气。 这般也睡得着,到底是什么毛病。 “苏柔。” “苏柔!” 赵煦叫了一声,见她没反应,放大声响又叫了一声。 刚入睡眠的时候被吓醒,恰又是进一个混沌梦境的时候,苏柔瞪大了眼,短暂尖叫了声,面上的惊恐让赵煦愣了愣。 见苏柔不止尖叫,而且似乎忘了把腿捆住,挣扎着动着四肢眼泪珠子都掉下来了,赵煦下意识压住了她的上半身,握住了她的手:“别怕,是我叫你。” 苏柔重重抽泣了声,看样子显然还是迷瞪的,赵煦轻轻拍她的背,低头盯着她的眼睛,呼吸交错,教她感觉到他的存在。 “是不是梦到什么吓人东西?” 苏柔目光木愣愣的,赵煦伸手擦掉了她眼角的眼泪,心里生出一丝懊悔,他没事去吓个女人做什么,还是因为他都说不出所以然的理由。 苏柔不说话,眼睛睁了一会就闭上了,看着也不像是睡着,像是在闹脾气。 赵煦理亏,见她冷静了没继续压着她怕她乱动,但手还是握着她的手。 估计是把她吓狠了,她的手心里面氲了一层薄汗。 赵煦不擅长安慰人,或者说他根本没干过安慰人的事,看着闷声不说话的苏柔,赵煦想了想赵慕苏遇到这事会怎么办,也没想出个答案。 从时不时会冒出的记忆看来,赵慕苏除了脸皮厚点,也不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对一切事情都懵懵懂懂,只会缠着苏柔。 而且还缠的不得其法,光让苏柔生气。 安静了一会,赵煦伸手窸窸窣窣的把苏柔腿上的缎带解了。 把缎子扔到了床下,赵煦觉着自个要是早那么把这不顺眼的东西弄走,也不会弄得那么麻烦。 “那天是个意外,平日里你不怎么动弹,不若我早就告诉你,让你不要乱动。” 暗黑里赵煦微哑的嗓音缓缓流淌,苏柔不想听也听进去了。 不过她却没什么力气回他的话。 “我不该在你睡着了以后叫你,我不是没担当的人,你想怎样?我正正经经跟你赔礼道歉?” 赵煦不是说说,而是真打算起来,苏柔扯住他:“算了。” 赵煦坐在床榻上,看着苏柔背着的身子,也不知道她这算了是这件事算了,还是他赔礼道歉她也不愿意原谅,所以让他算了。 “以后不用捆来捆去……我在军营最艰难时,倒地就能入睡,男人堆里什么气味都有,不是死了的尸体,活人睡觉怎么可能一动不动。” 重新躺下,赵煦不知怎么涌上了说话欲,瞧着旁边的一团缓缓地说道。 苏柔晚上睡觉有时的确是好动了些,不过她身体软绵绵的,有时候整条腿压在他身上都没什么感觉。 再者他也不知道他睡着了会有什么毛病,好几次他醒来,发现他都埋在她的颈边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开始他皱了几次眉,后面就放纵自流。 与苏柔相比,他的睡相不是更不好。 “再者本殿不是个亏待自己的人,若是嫌你早就让你去榻上入睡……” 话戛然而止,赵煦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会生气,原来他气的是苏柔亏待自己,气她不够娇气,因为一点小事就让自己不舒服。 怔了怔,赵煦盯着帐幔不再说话。 苏柔到底有什么好的,就算赵慕苏没见过世面,非她不可都够稀奇了,而他又怎么会对她有那种心思。 冷静了几天,反而越陷越深,心思连藏都藏不住了,苏柔是会什么妖术不成。 - 一夜过去两人都没睡好,苏柔眼下微青,拿着鸡蛋滚眼睛,免得让拜访的夫人看到了想东想西。 苏柔费力想着周全,她身边的几个大丫头却是淡淡。 特别是春桃,就是学了一段时间的规矩,这会儿也还是撅嘴一股忍着气的样子。 苏柔能当做看不见不问,但是春桃却忍不住了。 “娘娘啊,大姑娘不会记得娘娘的好的,她在府里编排娘娘,编排的厉害极了,奴婢还打听到她跟其他府邸的姑娘交往,还说娘娘的坏话。” 京城的圈子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苏芸嘴上没个把门的,跟别的姑娘认识没多久,就掏心掏肺的说苏柔的坏话。而苏柔又不是什么无名之辈,是当今京城人人都晓得四皇妃,话传来传去,连春桃这个丫头都能听到风声。 今日要来的就是护安伯家的女眷,赵煦牵得姻缘,护安伯家开罪不起赵煦,一定会点头这门亲事。 媳妇收了,护安伯家的女眷自然要跟苏柔这个皇妃来往,稳固了跟四皇府的关系,才算不吃亏。 “这婚事是殿下做得主。” “殿下真是……他难不成忘了之前多讨厌大姑娘。”春桃撇嘴,当初殿下还把大姑娘的腿踩断了,狠的只差杀了大姑娘,现在有给大姑娘找这门好亲事。 春桃想想就觉得吃了苍蝇般难受。 “他自然是忘了。” 苏柔的性格离成佛还远得很,想到苏芸因为赵煦想气她得了门好亲,她其实心里也不怎么舒服。 但是想到苏芸的性子,就是嫁到了好人家,估计还是会抱怨这抱怨那,稍不如意就告状撒泼,若是赵煦愿意照顾她,那她就是赵煦的麻烦,要是赵煦懒得再管,那她的日子就会越来越难过。 那么一想,其实也就没什么好气的了。 世间事难以左右,她总不能因为心头那点不舒服,就去使坏破坏苏芸的婚事,无休无止的盯着那一点事情生气,那她跟苏芸有什么两样。 不过她心里还是给赵煦心里记了一笔,等到离开了京城,她就弄个娃娃,写上赵煦的生辰八字扎上几针。 攥着鸡蛋缓慢揉动,苏柔看着镜子笑了笑,想到能刺赵煦,哪怕是替身小人,她心里都觉得舒坦。 第五十四章 绿绮通黑,宛如青藤缠绕古木。 赵煦从琴盒里把琴拿出来,手指随意拨动,琴声清如溅玉。 他不记得小时候他有没有被绳子绑着入睡,但却记得占据他很长一段时间,需要学习的君子六艺。 这琴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只不过他不好此道,收了就一直放在库房,突然想起才让下人拿出来。 “唤皇妃过来。” 赵煦手指随意的拨弄琴弦,神情悠闲自得,难得在书房没在忙公务,而是做其他的事情。 “殿下,皇妃在接待伯府女眷。” “伯府?哪家伯府?”赵煦拧眉思索,苏腾安当初攀上的是五皇子的队,到京之后苏腾安老老实实的撇除了其他关系,进了他的阵营,又从哪儿冒出了伯府,“与苏家有交情?” 听着主子这话,明辉就知道主子是忘了之前随意牵的姻缘。 “回殿下,来的是护安伯府的女眷,殿下之前有意让苏家大姑娘嫁入伯府,这些日子护安伯府的女眷时不时来皇府与皇妃娘娘说话,还邀请娘娘带着苏家大姑娘一同出外赏花听戏。” 听明辉把话说得那么仔细,赵煦多看了他一眼,那么仔细不就是在明里暗里示意他苏柔委屈,想让他收回成命。 这真是好笑,苏柔本人都不觉得委屈,他的下属叫什么屈。 “哦。” 赵煦点头,“既然如此,让她接待了伯府女眷就过来。” 苏柔打发走了伯府夫人,明辉就在院外头等着:“殿下可说了着急见我是为了什么?” 苏柔揉了揉脖子,昨天没睡好,今日精神就不怎么好,见伯府女眷她又不能怠慢了,云鬓珠翠的,她现在只想卸了首饰好好躺会。 “殿下没说,但殿下吩咐下头的人去库房取了张琴,说不定是想跟娘娘焚香鸣琴……” 明辉的设想在苏柔的目光下,声音越来越小。他知道他的想法是天方夜谭,但他想看主子们和和美美,凡事往好的方向想处想的那份心是真情实意的。 唉,怎么两个主子每次都不能明白他的心。 苏柔知道赵煦去取了琴,踏进屋里见他低头摆弄琴弦也不觉得奇怪,立在他不远不近的地方:“殿下唤妾过来不知道有什么是吩咐?” “你又不是侍女,本殿能吩咐你什么。” 赵煦呛了一句,抬眸见她站在门边,像是他是豺狼虎豹一样离得远远的,朝她招了招手,“过来看看这琴。” 苏柔依言走过去,低头看琴。 她虽不懂,但看着也看得出这七弦琴大气古朴,是难得的珍品。 “黎姑娘才华横溢,尤精通乐器,殿下这是要给她送去?”说完,苏柔见赵煦盯着她看,想到他为了让她心里不舒服,指婚的那事,猜测的补充道,“殿下是想借我的手把琴送出去?” “这琴是给你弹的。” 赵煦淡淡,“狩猎几日,宗妇不吝展示才艺,你是新妇,若是点到你,难不成你打算傻笑不成。” 不理会赵煦的嘲讽,苏柔答道:“如果是才艺,妾学了几年的筝。” “就只学了筝?” 赵煦似乎是十分不满她的才艺太少,眉头都皱成了川字。 “诗词略懂,飞花令勉强能应付。” 说完见赵煦依然拧眉不展,苏柔心里不由骂他事多。她来古代又不是来当才女的,学的东西够用就行,女工她也不差,但总不能现场表演绣花。 她样样都不算厉害,但样样都出不了错,不会成为人的笑柄,她对自己的要求也就那么丁点。 但估计赵煦对四皇妃的要求不低,想要的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最好还能是个京城第一才女给他长面子。 “是妾拖累殿下,学艺不精,不够出众难以在才艺上一鸣惊人,希望殿下能早日成功,摆脱了妾将妾送得远远的,好让将黎姑娘娶进门,以她的才情才该是名副其实的四皇妃。” “你这是在跟本殿闹脾气?” 苏柔说得不咸不淡,但语气里还是有一丝怒意泄了出来,赵煦挑眉,“你觉得委屈了?” “妾不敢。” 苏柔低头。 赵煦找这琴出来,本就也没想过让苏柔一鸣惊人。他大概摸透了她的性子,知道她不可能费心思钻研这些东西,他抱着的是想让自己清醒的心思。 让自己明白,苏柔没什么不一样,不止家世背景不出挑,人不上进,才学也拿不出手。 那么个不值得喜欢的女人,他自然不会像是赵慕苏那般傻傻的动心。 僵持片刻,赵煦在蒲团上坐下。 “过来坐着,本殿教你认弦。” 苏柔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赵煦这出是什么意思:“妾就算现在认得,短短两日也来不及练曲。” “两日为何不够?你就当本殿想看看没天赋的普通人能蠢成什么样子。” 赵煦眼眸狭长,抬眸看人的时候眼尾上翘,似嘲似讽。 看得差点没把苏柔给气死,要是可以她真想抬脚给他脸一脚,什么叫没天赋的普通人,赵煦难不成觉得他有多不普通。 拿了蒲团在旁坐下,苏柔憋不住:“殿下可能不知道,当年妾学筝时,老师说天赋过人,只是我觉得才艺学到适可而止便好,才未继续深研。” 赵煦看着古琴轻笑,觉着苏柔还是有点脾气,瞧她之前自损的那么厉害,还以为她在他面前完全不要自尊脸面了,现在他损了她几句,也晓得辩驳。 “那可恰好,本殿学琴三日,太傅就与本殿说了这话。” 幼稚,无聊! 苏柔心里吼了遍,闭上嘴看着赵煦指琴。 “坐对四五徽间……”赵煦脾气不好,又好为人师,短短一刻又是给苏柔纠正姿势,又是手势。 一直到他奏了一曲,苏柔磕磕巴巴的跟着弹奏,他的话才渐少。 苏柔绷着脸,手指在琴弦上勾动,赵煦看着她的侧脸,天赋差了点,但认真的模样倒是过得去。 见一遍遍的苏柔都没打算停下来,曲子越来越流畅,赵煦伸手压住了她的手:“够了,人不算是太傻。” “谢殿下夸奖。” “这琴给你了。”赵煦示意她拿琴盒把琴装上。 赵煦觉得他送琴算是示好,但却不知道触怒了苏柔那根神经,她本来都已起身了,但又猛地抱起绿绮砸在了地上。 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砸上去一声闷响,幸好有地毯垫着,瞧样子琴估摸是没摔坏。 赵煦的脸倏然冷了下来,看向突然暴起发怒的苏柔:“你这是什么意思?” “心情不顺,殿下不是说琴已经归我了。” “本殿赏给你的东西,你当着本殿的面砸了?”而且砸了还一副不止悔改,觉得自己做得没错的样子,“谁给你的胆子!” 苏柔不知道是谁给她的胆子,但她能确定赵煦总有办法让她克制不住自己。 赵煦是什么意思她能不知道,从他恢复记忆以来,一直都在贬低她,这会儿让她学琴也是,就想证明她垃圾,没有一点优点可言。 她以为她能一直忍住赵煦这种无聊的报复,但事实上她的忍性没她想的那么好,她根本忍不住。 “殿下,妾不止才学不行,心智性情更是拿不出手,明知自己在屋檐下,一家子的命都握在殿下的手里,还憋不住发脾气,因小失大,让殿下见笑了。” 苏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不怎么好看的笑容。 她身上还穿着待客的衣裳,华服锦绣,配着她冷艳的表情,赵煦抿了抿唇:“你觉得本殿在侮辱你?” 事实上他的确在侮辱她。 只不过她不生气挑明,那就算不上侮辱,她挑明了那他的举动就是毫不掩饰的戏耍。 “殿下,我累了,不若殿下想想怎样能一次消气,不然殿下可能不知道我们这种普通人,通常韧性也不怎么样,若是我寻了短见,殿下出最后一口气的机会也没了。” 看赵煦这段时间的幼稚行径,估计她直接死了,不会让他觉得爽快,反而让他气闷。 “你敢!”赵煦实在没想到她竟然能那她自己的命来威胁他,这女人脑子是进了水不成,说得都是什么狗屁话。 “妾贪生怕死当然不敢,但是妾同时也不是什么有韧性的人。” 苏柔难得硬气,说完转身就走,踏出门槛才重重喘了口气,要是赵煦出言拦她,她可就真不知如何应对了。 到了夜间,明辉送来琴匣,绿绮完完整整的摆在里面,苏柔摸了摸琴弦都没断。 不知道赵煦送这琴来是什么意思,不过当夜他没回房,而是歇在书房,估计送琴来是答应了她的条件,不再慢慢折磨她,被她自杀宣言震慑住了。 第五十五章 “殿下还是回屋歇息?书房冷清若是殿下着凉了怎么成?奴婢听小丫头说,皇妃娘娘还没睡, 该是等着殿下回去。” 麒麟灯盏, 蜜蜡流了一碟。 云容小心翼翼地上前更换碟盏,见着主子影子被灯光拉的格外纤长, 黑乎乎的影子孤单摇曳, 看着格外教人心疼。 赵煦抬眸看了她眼:“送琴过去不是说了我不回正房,她不过迟睡怎么成了等我。” 云容呐呐,觉着主子的语气一如往常,但她却好像听到了哀怨的味道。 “那主子也要早些歇息,别累着。” 应该是烛火太温柔, 让主子的五官也比平时柔和,云容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殿下才回来,皇妃娘娘为什么就不能多心疼心疼殿下。” 她们几个贴身女婢没一个不妒忌苏柔, 妒她得了那么好的运,不回报殿下这份爱怜, 不过是个小官之女却拿乔作势。 若是她们有那么好的运气常伴殿下身边, 皇妃之位不敢肖想,但只是一个通房,她们也会珍惜机会,把最好的一切都给殿下。 哪里像是苏柔这般,明明是她做错了事把殿下恶心走了,如今殿下回来,她竟然还气殿下。 而殿下到底是看上了苏柔什么, 她到底是好在了哪里,她根本不值得殿下的这份好。 “殿下……” 屋外夜风敲打窗棂,女人的声音细腻微微发颤,欲语还休,情在眼中。 赵煦不玩女人,但代表他迟钝。 反而因为身处高位,应酬的场合无数,更能感觉到女人释放的媚意。 通常这个时候,若是别家的千金,他会避开,若是府里的丫头他则会让邢嬷嬷处置。 但这次,他没开口,而是打量起眼前的云容。 他身边伺候的人容貌都是千挑万选,云容更是佼佼者,他知晓当初邢嬷嬷把她放在身边伺候,就是打着他需要了收用的主意。 就算女人是调剂品,那么调剂品也只是人生无聊,无事可做的男人才会需要,他既不无聊也无意浪费时间,别说碰几个丫头,甚至没正眼打量过她们。 只是脑海里大概有个印象,知道是他的贴身丫头。 现在正眼看来,平日里给他端茶送水的脸变得清晰,云容是个漂亮的女人,想来穿了华服戴上珠翠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不一样。 赵煦脑海里浮现那张愤然砸琴的脸,都是漂亮女人,怎么就不一样? 而且苏柔那女人,名字叫了个柔,性子跟柔完全不沾边,当着他的面摔他送她的琴,而且还理直气壮,此刻收了琴也不来认怂,到底是谁给她的胆量。 他看不惯苏柔那副万事龟缩认怂的态度,就想惹她,但是真把人惹起来,他又有种好像这样也没意思的感觉。 那到底什么是有意思? 赵煦宛若夜幕深邃眸子荡着璀璨淡光,英俊慑人的让云容不敢直视,云容脸颊飞上嫣红:“殿下,云容愿意伺候殿下。” 这伺候自然指的就不是平日的端茶送水,而是暖榻温身。 思绪一下子被打断,赵煦厌恶地皱眉:“你就是这样学的规矩?” 云容被赵煦的语气吓得跪倒在地,不知道刚刚殿下明明用打量欣赏的目光看她,为什么一下子又变了样。 “奴婢只是不忍心殿下受气,寒夜里形单影只,奴婢不为荣华富贵,只是单纯心疼殿下,想要宽慰殿下。” “宽慰?” 赵煦重复了一遍,低眸看着跪着小声抽泣的丫头,在这丫头眼中他不过留在书房睡觉,就需要宽慰了。 而且她从哪来的想法他是欲求不满,需要的安慰是女人爬上他的榻。 赵煦扯了扯唇,把人丢出了书房。 - “娘娘,云容惹怒了殿下,邢嬷嬷带走了人,说是按规矩罚了以后打发出府,邢嬷嬷问娘娘觉得这般怎样,娘娘可要叫云容到跟前问话?” 苏柔不过是心情不好,迟睡了那么一会,没想到就听到了那么大的八卦。 婢女惹怒男主子,原因就那么几个。 被主子盯着,杏雨也止不住八卦的心:“听着应该是云容自荐枕席,殿下生气了。” “云容可惜了。”这几个丫头中苏柔觉得容貌最出色的就是云容,没想到她出手不止失败,还落到被赶出府的下场,也不知道赵煦的眼睛是怎么长的。 “娘娘怎么为她抱不平?”春桃鼓着脸,“亏我们几个还一口一个姐姐的叫云容,没想到她竟然有那么坏的心思,幸好殿下明是非,没被她勾去。” 说着,春桃喜气洋洋:“娘娘去请殿下回来休息吧?” 当然不要。 苏柔在心里否决这个提议,赵煦睡不睡丫头跟她有什么关系,反正琴砸了脾气也发了,她就是不伺候他了,看看他能如何,他打算如何? 若是他真动苏家,她也不是没他的把柄。 云容被赶出府,府里的下人都觉着主子们的感情经过这事能突飞猛进,但出乎意料,两人依然分房,连着三餐也没一块用。 到了狩猎那天,两人才碰了面。 天气转暖,苏柔换上了春衫,曳地的长裙是雨过天晴色,她头上戴了一副水头正好的翡翠头面,整个人鲜嫩的就像是枝头开出的芍药。 赵煦银色滚边袍子,袍边鹤纹点缀,两人没商量,却恰好用了差不多色泽差不多的翡翠。 苏柔没注意,赵煦头上的玉冠是什么材质,倒是赵煦多看了她头几眼。 扶着杏雨的手,上了马车,见赵煦也跟着上来,苏柔想说什么,但想到他现在还要装失忆给别人看,估计是为了让人信服才跟她同乘,就没开口赶人。 两人安安静静坐在车上,马车压到石头,苏柔不小心手压到了赵煦的衣摆,他也没趁机开口伤人,只是静默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了车苏柔还云里雾里,想不通赵煦怎么转了性子,两人独处他竟然没找她麻烦。 山上的帐篷早就支起来了,连绵的营地,一眼望不到头。 这放在现代是大型野营团了。 因为要住上几天,苏柔带得东西不少,去放置好了,才想着出去逛逛。 “殿下还在吗?” 苏柔看着帐中属于赵煦的那份东西,踏出帐篷之后特意问了句。 若是他没出去闲逛,她这个当皇妃的也不好散步。 “殿下已经出去了,与其他几位殿下去山中饮茶。” 喝个茶特意去山里头,苏柔抬目看着远处的青山:“我们就在附近逛一逛。” 春光和煦,万物复苏,这山选的好,鸟语花香,薄雾轻抚,让人走在其中就觉得心情舒适。 带路的小丫头走得没有章法,地方像是越走越偏,杏雨扯了扯苏柔的衣摆,苏柔略摇了摇头。 她手上还拿着这丫头刚刚塞给她的信物,要见她的是五皇子。 因为赵煦授意,她对皇后那边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清,如今五皇子要见她,她自然不能拒了。 走入林中,背对苏柔的身影转过身露出真颜,苏柔示意杏雨跟丫头先避开。 见苏柔那么上道,五皇子扬唇一笑:“苏姑娘。” 赵家基因太好,别人是有失有得,而赵家人却是全都得了,不止掌控天下,相貌都是出众。 除了六皇子微胖,其他几个皇子都是俊朗不凡,五皇子这一笑儒雅贵气,若是年岁稍小没见过世面的姑娘估计就已经晕头了。 “见过五殿下。” 苏柔没纠结他的称呼,微微福了福身,论起来她还是他的嫂子,但他一副不打算行礼的样子,她就只有委屈膝盖,做做样子。 “苏姑娘不必多礼。” 赵铎虚扶了苏柔一把,手抬了就放,但眼睛却没有立刻移开。 眼中的神态明显是被苏柔惊艳,舍不得收回目光。 这眼神要是相貌气质差点的男人,只会让人感觉恶心猥琐,但赵铎眼中的欣赏偏多,加上他那张脸更多的是让女人心花怒放,觉得受到了赞扬。 不过苏柔最近被赵煦怼多了,打心里对男人这种生物产生了厌恶感,赵铎这个样子,只会让她想到他跟赵煦有血缘关系,越想越没好感。 “婚礼那日不过匆匆一面,苏姑娘黛眉红妆,看得不算仔细,但如今一见才知道我那哥哥怎么会对你一见倾心。” 苏柔怔了下,旋即抿唇轻笑:“五殿下这话,让我回什么好?” “苏姑娘不嫌我孟浪,我真情流露就不算出丑。” 苏柔摇头不接话。 赵铎看着苏柔娴静的模样,心里微微一动。本来三分意也变成了七分,在想这女人让赵煦神魂颠倒,又变成了八分。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赵铎的语气温暖到让苏柔觉着自己是干了什么大事,现在在接受领导慰问。 “五殿下何出此言?” “我知道你得不易,你不喜我四哥,旁人一定都觉得你不惜福气,没有对我四哥的爱宠感恩戴德,但谁又在乎你愿不愿意要这份莫名其妙的孽缘,心中无他又怎么能感激他,是他害了你。” 赵铎说得真情实感,苏柔神色恍惚:“五殿下……” 第五十六章 苏柔的模样正中赵铎下怀,看着她柔弱的神态,赵铎现在就想把她纳入怀中。 “四哥性子从来霸道,看上什么便巧取豪夺,没想到失忆之后更不讲理,若我早些知道,你也不必受那么多委屈……” 不得不说赵铎十分会说话,句句都说到苏柔的心坎上。不过主要是因为从来没人跟她说赵煦坏话,说得永远都是他多好,所以赵铎的话才难得可贵。 不过也就听听而已,感觉到赵铎越来越近,眼里也多了些其他意味,苏柔退了半步。 “谢五殿下关心。” “本就是我的责任……我知你父亲与董尚书是故交,若是没有四哥横插一脚,你进京城我们又怎么可能不想见,而若是想见过,你又怎么可能进四皇府。” 赵铎含情脉脉,看得苏柔有些牙酸。 她当然知道赵铎这是在勾搭她,甚至原因契机她都能想得明白。应该是还不知道赵煦恢复了记忆,以为她恼怒与被傻子缠上,所以用感情攻势想让她对皇后党死心塌地。 不过就是赵煦没恢复记忆,她都没兴趣跟另外的皇子搞私/情,更何况现在赵煦脑子清醒的不得了,就等着逮她的错处好借机处理她。 苏柔沉默不语,神色犹疑不定,像是陷入了艰难的抉择里。 赵铎看得心痒痒,伸手抚开了她发上沾着的落叶,见她像是受惊一样身体缩了下,心中更添几分怜惜。 “四哥他不懂你,不明白你想要什么,以他现在的心性,也不知道是把你当做女人宠爱,还只是当做看得顺眼的玩意,一旦兴致没了他会怎么对你?这样的人,就算是漫长的一生,我知道柔儿你也无法喜欢他,甚至时时刻刻都会觉得是煎熬。” 说完,赵铎见苏柔神色更动摇,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爽感,赵煦把苏柔当宝,但苏柔只把他当做麻烦,他不过几句话就让她成了这样。 鸟雀从林中略过,发出的声音惊醒了微怔的苏柔,苏柔像是努力收好情绪,装作镇定地看着赵铎:“五殿下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出乎意料,赵铎摇头:“四哥的情况我都清楚,五皇府没那般不济,连探子都无法安插到别人府上,我今日叫人支开四哥,只是心疼你想见你,怕你心中憋闷难受,想与你说说话。” 赵铎眼神真诚,苏柔要不是知道赵煦已经恢复记忆,赵铎明显没本事把人安插到赵煦身边,她还真相信他了。 说起来五皇府到底是有多不济,才会让赵铎只知道赵煦想让他知道的,其他大事一概不知。 想着苏柔都觉得赵铎有些可怜了,不止被赵煦耍,还有她也在装傻演戏敷衍他。 “五殿下你是个好人……” “柔儿,”赵铎笑着摇头,“我不个好人,但我想对你好。” 苏柔牙齿差点没酸掉:“五殿下,可是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罢了。” “情之一字最难解,我对你本只是怜惜,见到你之后,我才发现我动了其他感情,就像是我刚刚与你说得那般,柔儿让人移不开眼。” 赵铎估计没少跟女人打交道,情话一套一套的,苏柔听着都觉得像是那么一回事,并且因为他语气中的真诚,大大满足了虚荣心。 “五殿下,我已经嫁了四皇子,是有夫之妇……” “柔儿,你不相信我能救你?我是嫡出皇子,我母妃是皇后,比起赵煦,我是更好的选择。” “我……” 苏柔表情艰难,思考起赵铎那么真情实感的情况下,她到底要怎么样才可能顺利脱身。 “四哥并非良人,柔儿良禽择木而栖,苏大人懂得,相信你也懂得。” 她当然懂得,所以更不能背叛赵煦了,良禽择木而栖,她要是不听赵煦的话,估计她这头良禽性命不保。 纠结半晌,苏柔唇咬了又咬,才缓缓道:“五殿下我该回去了。” 女人总是喜欢用矜持来抬高自己的身价,赵铎没放在心上:“我送你出林。” 苏柔刚要摇头拒绝,脸上突然一暖,脸颊痒痒,赵铎的手碰触她的脸,见她惊讶,扬唇一笑:“有只毛虫落在你脸上。” 看来这林子风水不怎么样,她一进来又是树叶又是虫子的往她身上落。 赵铎的手抬上并没有立刻的放下,像是刻意捧了她的脸,才松开手。 被摸过的那块,就像是被脏东西爬过,苏柔觉着恶心,迫不及待想离开这个地方清洗。 早知道就找借口不来了,本以为赵铎是想问她四皇子府的事,哪里想到他是亲身上阵使用美人计。 而且为了美人计奏效,明明抓心挠肺的想知道四皇府的事,也都忍不住不问了。 “四哥……” 赵铎的声音在耳畔乍响,苏柔抬眸,就见赵煦站在林口,旁边还站在神色焦虑的杏雨。 见到她跟赵铎一起出来,杏雨脸色煞白,大概是觉得自个主子被抓奸在床,要翻不了身了。 苏柔侧眸看向赵铎的声音,他脸上虽有惊异但是不多,惊异像是刻意做出来的神情,这也说明赵煦的出现没让他多出乎意料。 赵煦出现,苏柔才察觉到赵煦比赵铎至少高了半个头,同一个父亲,看来是赵煦得到基因好点。 赵铎虽有儒雅的气质,但赵煦就是明明白白的英俊,五官深邃,每个点都是挑着最合适的方向长,赵煦跟赵铎站在一起,虽然赵煦气场慑人,不如赵铎温和,但赵煦却更吸引人。 这难不成算是最迷人的最危险。 苏柔天马行空,赵煦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她面前,伸手把她拉到了身后。 确定把人遮得严严实实,赵煦才沉着脸看向赵铎。 赵铎老神在在,触到赵煦的视线,笑道:“我散步碰巧遇到了四嫂,正打算一起出林,没想到就遇到了四哥。” 这番说辞明显没有说服赵煦。 赵煦的眼睛很单,单到压低眼角,就透着一股兽类的凶狠。 被赵煦充满戾气的目光扫了几遍,赵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四哥是对我有什么不满?若是有不满大可以说出来,我们是亲兄弟,既是亲兄弟就不必藏头露尾。” 赵铎语气有力,赵煦却收回了目光,像是不打算再跟他计较,握着苏柔的手腕转身既走,只是这走不是往回路走,而是往林中走。 杏雨疾步跟上,赵煦回头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不必跟了。” 一直走到看不到人影,赵煦才回头看向苏柔:“他刻意引我过来,想看我的态度。” “你是说五皇子怀疑了?”苏柔刚刚也猜测赵铎故意引赵煦过来,要不然惊讶的表情不会那么恰当好处,完全就像是提前拿捏好做出来的。 “大约是吧。” 赵煦没跟她讨论的意思,目光瞧着她的侧脸,瞧到她忍不住用手背蹭了蹭脸:“是不是沾到什么脏东西了?” 赵煦点头。 见他点头,苏柔又蹭了蹭,这里也没个镜子给她看:“蹭到了什么东西?还有吗?” 赵煦没点头没摇头,盯着苏柔脸颊那块被她擦红的印记:“你动心了?” “什么?对谁?” 赵煦没头没脑的问题,苏柔连发了两个疑问句,才反应过来,“殿下,之前就进树林里了?” 进去了没有捉/奸,又退了出去,还退得像是根本没进去过,赵煦的演戏功夫也不错。 赵煦默认了苏柔问题:“他不如我。” “五皇子当然不如殿下,在我看来几位皇子都不如殿下。” “那为何……”赵煦眉头皱成川字,既然她知道不如,还跟赵铎啰嗦那么久,还让他摸了她的脸,难不成是迷上了他的那些蠢话。 “为何什么?” 赵煦话光说一半,苏柔累得不愿再当他肚子里的蛔虫,直接问道。 “你要记得,如今你还是四皇妃,以后你离开皇府做什么我不管,但如今你要跟男人暧昧不清,界限不明,我不会对你客气。” 说得像是他对她客气过似的。 但不管怎么样这算是两人和好契机,古琴的应该就那么了了。 “殿下放心,我赴约只是因为怕耽误了殿下的事,若是殿下觉得没必要,以后五皇子唤我,我不去就是。” 见那么苏柔那么干脆,赵煦审视地看着她。 他不止看到了赵铎摸她的脸,还看到了她听了他的话,身体摇摇欲坠。 他的距离看不清她细微的神色,但是能感觉到她的赞同。 那些都是装的?还是现在她是装的? 赵煦捏起了苏柔的下巴:“你该知道耍我的下场。” 赵煦没怎么用力,苏柔怎么也不可能喜欢这个强迫抬头的姿势,脖子一扭就挣开了。 “殿下在担心什么,担心我与别的男人偷/情,给你戴绿帽子?我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精力,你大可以放心,我又不傻怎么会上五皇子的套。” “意思换个人你就有可能了?” 不知道赵煦怎么纠结于这个问题,苏柔轻笑:“殿下,我现在性命都不保,哪有功夫想儿女私情,不管是谁我都没精力,绝对不会发生任何丑事让殿下蒙羞。” 苏柔自问自己的保证够诚恳了,但是赵煦似乎不吃这一套,冷着脸走在前头,苏柔见他自顾自的走,犹豫了下跟着上去。 “殿下不回营地,去林中深处做什么?” “猎虎。” 赵煦说话同时抽出身后的箭,嗖的一声,虽然没见着什么老虎倒下,但苏柔倒是看到了一只松鼠吱吱的叫。 第五十七章 “这虎龙精虎猛,殿下好身手。” 苏柔看着那只松鼠,想到了那些听过的拍马屁的故事。指鹿为马都可以,指松鼠为老虎又算得上是什么,阿谀奉承的话张嘴就来。 赵煦收弓的手顿了下,扫了苏柔一眼,嘴角泛起微不可查的笑意。 “傻子,这是老虎?” 她溜须拍马,配合他,竟然还被他嫌弃。 苏柔表情认真,认真的看了眼倒地的松鼠:“回殿下,这的确是老虎。” 苏柔眼都不眨,面上一派真诚。 “你说谎的本事真不一般,我都忍不住思考起是不是你常在深闺,所以分不清老虎和松鼠。”赵煦语气似嘲,但看得出心情不错,不像是刚刚一般面色阴郁的像是要杀人。 “那殿下思考出来了吗?” 赵煦点头:“你不止是个骗子还是个傻子。” 果真不会是什么好话,苏柔当做没听见,走向地上还没死透的松鼠边上,发现松鼠只是腿上中了一箭,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 “殿下,猎物要怎么带回去?” 如果要她抱得话,她估计抱不了。虽然知道是来狩猎,做好了看到血淋淋的场面,但想到她要抱这只没死的猎物,回去它被宰杀,送上她的餐桌,心里那关过不去。 “你可怜这小东西?” 赵煦的声音很近,苏柔转过头,就看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后,低着头对她道。 苏柔见着那小松鼠爪子里还攥着食物,纠结地转过了视线:“这猛虎年小,就那么丁点个,殿下要不要养一养过些年再抓它。” “你倒是心善,跟我开那么久的玩笑,指鼠为虎是为了这个。” 赵煦觉得好笑,“……不过你不善良的话,应该也不会救赵慕苏。” 赵煦说前面的话,苏柔有些紧张,听到他说到后面,苏柔怔了怔。 这还是赵煦第一次和平的,不带着轻蔑讽刺地提起赵慕苏。 苏柔抬眸看着他,赵煦神色和平的时候,她看久了会脑子偶尔会模糊,没办法在感情上把他分成两个人。 她感觉得出,赵煦偶尔会想起关于赵慕苏的事情。 他看着她神情经常阴晴不定,通常那个时候应该就是回忆起了属于赵慕苏的记忆。而他一回忆起来,就是最厌恶她的时候,通常都会格外在她身上挑刺。 赵煦可能觉得她希望他有赵慕苏的记忆,好对她温柔以待,但却不知道她根本厌恶他想起那些事情,让她有种她跟她男人的秘密被人窥探的感觉。 而且窥探的那个人跟她男人长得一样,还用着她男人的身体。 “不过我以为你后悔过一次,就会收起烂好心。” 赵煦下颌倏然紧绷,转脸看向苏柔的瞬间,神情恍惚了下。 周围的青翠转眼变成了满目的白,鹅毛的大雪从天而降,面前的女人美如精怪故事里雪化的妖精,她伸出手,他的手就那么不加考虑的搭了上去…… “殿下?” 苏柔莫名地看着赵煦伸出的手,骨节分明的手虚虚的放在前面,手心朝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被苏柔的声音就叫醒,赵煦皱着眉揉了揉头。 “殿下身体不舒服?” 赵煦刚刚表情,让苏柔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没事,只不过想起了一些事情。” 赵煦注意着苏柔的表情,见说完后,她身体下意识紧绷,赵煦扯了扯嘴角,“你希望我想起之前的一切,还是不想让我想起来?” “这事殿下不是问过我,既然那段往事对殿下来说难以启齿,我自然也希望殿下能永久的忘记。” “不觉得可惜?” 赵煦这句话声音很小,而且也不需要苏柔的回答,说完既走,苏柔回头看了眼松鼠。 赵煦像是知道她担心什么,开口道:“箭上有我的红标,自会有侍卫来拾。” “哦。” “你若是同情心泛滥,到时候你拿走是养是放,本殿不与你计较。” 赵煦好说话的都不像是他了,苏柔眨了眨眼,没拒绝他的提议:“殿下觉着五皇子那里既然已经起了疑心,那我该怎么做?若是他之后再唤我,我不去会不会坏了殿下的事?” “他也没那么大本事。” 听这意思,赵煦是快用不上她了,苏柔心中欣喜,面上自然带出来了一些,赵煦扫到嗤了声:“你没那么快能走。” 但至少看到希望了。 苏柔笑而不语。 赵煦看着气闷,想开口讥讽她,但又觉得没意思,闷声走在前面,一肚子火气不知道如何出出去。 ……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苏柔见着迅速聚拢包围她与赵煦的黑衣刺客,这一切仿佛曾经的画面重演,刚刚赵煦还一脸不屑的跟她说什么来着。 说赵铎没那么大本事。 语气里的轻蔑都要溢出来,现在算是怎么一回事? 没什么本事,为什么是她跟他身处险地,被刺客包围。 “这满山那么多的侍卫,他们怎么敢!” 皇家狩猎场,皇亲国戚都在这处,为了保护圣驾,这山不知道有多少侍卫,没想到竟然还是有刺客摸了进来。 而且早不摸晚不摸,偏偏是她跟赵煦在一起的时候。 早知道会这样,她说什么都不会赴赵铎的约,本是为了不坏赵煦的事,想透露些似是而非的消息麻痹赵铎,而赵煦不领情就算了,她现在还性命堪忧。 上次花灯会至少还有明辉他们在,而这次只有他们两人,而且赵煦纯粹是乱走,这里古木参天,只能听到鸟兽空幽的叫声,不知道离营地近不近,他们会不会被刺客杀了,尸体凉了才被人找到。 赵煦抽神扫了苏柔一眼,他虽还没想起,但是听吴雄说过她是怎么祸水东移,引刺客杀他,现在她估计心里又恨极了他。 那么想,赵煦也问出了口:“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在咒骂我?” 苏柔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有空闲聊,干笑了声:“我只想这次能如以往幸运一般,跟殿下逃出升天,哪有功夫咒骂……殿下身上可有什么东西能通知侍卫过来。” 苏柔记得看电视的时候,不是有什么信号烟雾,能放出来通知救援。 可惜苏柔看的电视剧情应该是艺术加工过了,只见赵煦摇头,不再与她闲谈,拉开弓,连续发三箭。 “走!” 苏柔被赵煦牵着狂奔,第一次觉得自己也能跑那么快。 二三十个身手出众的侍卫,就是赵煦一人也不一定敌得过,更何况是带了苏柔。 一边急奔,赵煦注意着四周,若是跟刺客靠的太近,便停住出手拼杀。 苏柔气喘吁吁,感觉到脸上一热,伸手一摸,是不知道从谁身上溅到她脸上鲜红的血。 “堂堂四皇子,像个过街老鼠一样东躲西蹿,难道就不觉得可笑丢人……” 赵煦与其他刺客越来越近,几人赶上来哈哈大笑,抽刀就向赵煦攻去。 “你们藏头露尾,偷袭刺杀,那么多人围攻我们,也好意思说什么可笑,我看你们才无耻可笑之极。” 苏柔一边喘气,一边大声反驳。这次也不知道运气好不好,能不能活下去,若是不能那她也不要受闷气而死。 出乎意料,苏柔的话让那人不气反笑:“四皇子高高在上,我们这些无名小卒不管多少也够不上他,自然要以多敌一,不过皇妃娘娘弱质女流,与我们无冤无仇,我们不打算伤你。若是你答应不唤侍卫过来,我们放你离开。” 苏柔一怔,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好事,他们竟然愿意放活口离开。 看着挡在前面沉默不语挥刀的赵煦,他神色不算是紧张,若是她走了,他不用护着她应该能更如鱼得水。 “想都别想。” 苏柔正想着,就听到赵煦头也不回地道,“你要是敢走,我现在就杀了你。你若是觉得我是跟你说笑,你大可以试试看。” 赵煦的嗓音冷如冰渣,苏柔哪里敢试,弯着腰盯着局面时刻记着往他身后躲。 “哈哈哈哈哈哈,四皇子的心胸没想到这般狭窄,明明都要死了,还非要拉一个无辜的女人作陪。” “无辜女人?”赵煦重复了遍,扯了扯嘴角,“本殿的女人,成我女人的那一刻她就跟无辜扯不上关系。” 说着,赵煦一个燕回,又取了个脑袋。 而苏柔听得满肚子窝火,遇到刺客都没有听到赵煦说这话那么气,她就是运气不好了点被失忆的他看上了,听他这个意思,他要是死了她还得殉葬不成。 第五十八章 不等领头人继续挑拨,躲在赵煦身后的苏柔咬牙切齿:“赵煦,你去死吧!” 明明是生死拼杀的严肃时刻,苏柔这句声嘶力竭的咒骂,让场中的人都愣了一瞬,大概没想到两人会那么快窝里反。 俗语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两人还是新婚夫妻,现在看来没半点情谊。苏柔精致妍丽的脸上满上怨怼厌恶,跟赵煦就像是十世仇人,若是给她一把刀,她说不定会亲手送赵煦一程。 “我到底是倒了什么霉,才会跟你牵扯到一起。” 苏柔完全豁出去了,今日她要是真的陪赵煦死了,她也要得让他晓得,她有多忍不了他,这个同生共死她有多不情愿。 他们俩是结发夫妻,若是一起死了,恐怕以后还要埋在同一座坟堆里,要是这怨恨不释放出来,就怕之后埋在地里的那些岁月,他还以为她爱他在心口难开。 最该因为苏柔话的震惊恼怒的赵煦反而最为镇定,借机夺了来人的刀刃,回落一击,扯着苏柔往林中躲避。 “我死可没那么容易。” 枝叶滑过脸颊,赵煦的语气就像是在宣告,而且霸气的态度让人无法质疑他话。 她当然知道他死没那么容易,他们才认识多久,他就遇到过那么多刺杀,但人都还是好端端的活着。 倒是他身边的人,个个都筋疲力尽。 “既然四皇妃不愿意陪四殿下做亡命鸳鸯,殿下何苦拉她去地狱作伴,不如放了她,算是全了短暂的夫妻情分……” 场上越慌乱,苏柔觉着她的注意力反而更集中了,清楚的看到领头那人对她使了个眼色。 意味深长的表情,苏柔哪还不懂,这是想让她偷袭赵煦。 她就在赵煦身后,赵煦防备着四周各处,唯独把破绽漏给了她,若是她出手应该比那些受过严苛训练的刺客还容易得手。 苏柔手里攥着从头上取下的发簪,这本来是打算自保,看能不能有机会给刺客一击,现在却被刺客瞧上,想让她给赵煦一击。 “赵煦,我……” 苏柔想再讽刺赵煦几句,只见冷光一闪,刀刃从后方刺来。 苏柔心里骂了声娘,这些刺客半点道义不讲,刚刚还口口声声说可怜她放她离开,抓到破绽刺向她的刀却没半点犹豫。 大脑飞速运转,刀刃离鼻尖却只剩了几寸,苏柔清楚的知道自己这次逃不过了,心里努力骂了几次赵煦,当做够了本,闭上了眼等死。 只是刀刃入肉的声音在耳畔萦绕,她身上却没感觉到丝毫的疼感。 睁眼赵煦沉着阴戾的脸在眼前放大,赵煦发力再次破开了一个缺口,嫌苏柔跑的太慢,直接夹起了她。 “你受伤了?” 耳畔是呼啸的风声跟赵煦渐渐粗重的呼吸,苏柔咬牙,想起了上一次吴雄中刀,那些弯刀上涂着毒药。这些刺客都是抱着必杀不留活口的心思,刀刃上一定抹的毒。 赵煦既然中刀,那体力流失倒地是迟早的事。 赵煦没回答她的问题。 随后苏柔见他拼杀依然行动自如,剑起剑落间取人性命,大约那反策她的刺客被他的战斗力吓得沉默,也没继续开口。 这战斗力不像是中了剧毒,但苏柔那颗心依然悬在半空。 林中鸟声,嘶吼声,血溅到草地的声音。 一切的声音在苏柔听起来都那么的清晰,仿佛惊雷一直乍响,可远处却迟迟没有援兵出现,只有赵煦,还有他带着的没有帮助宛如一个包袱,只能当累赘的她。 到底是甩掉的刺客,还是赵煦一己之力把刺客全都斩杀干净,到了最后苏柔的记忆已经模糊了。 就像是就人的承受能力到达了极致,记忆力断片,等到她对外界的认知能力和记忆力恢复的时候,她和赵煦已经离开了那片树林,到了更加陌生的地方。 到处都是石碓,连青草都少见,赵煦躺在她的身边,衣服烂了几处,连脸上都沾了血,阖眸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单纯的在休息。 很快赵煦就给了苏柔答案,她紧盯不放的目光使他警惕地睁开了眼。 “想趁机杀了我?” 赵煦的声音粗嘎难听,哑的不成样子。 上次被刺杀他都没那么落魄,苏柔抿了抿唇:“我没那么傻,若是你死了,查出致命的一刀,跟那些刺客的刀不一样,我一定难逃嫌疑。” 赵煦眯了眯眼,没想到她想得倒是周全。 撑着地面,赵煦想起来,不过肩背立了一半,手臂脱力手掌在石粒上滑开又倒了回去。 重重一声闷响,苏柔看到昏黄的尘土都飞扬了起来,躺着的赵煦一身灰尘,更显落魄。 “起不来就躺着吧,侍卫应该很快会找到我们。” 周围都是群山,夹在各种石碓之中,不像是之前虽然有古树,但四周平坦,什么都一览无余,苏柔稍微有些安全。 起身走到了赵煦的面前:“你哪里受了伤?我要怎么帮你?你有没有带解毒的药丸?” 苏柔站着,赵煦只有仰面直视她,天上的光太刺眼,赵煦眯了眯眸子:“蹲下来。” 苏柔哼了声,人都快死了,说话都只剩气音了,还趾高气昂的下命令。 不过离的近了,她发现赵煦脸上之所以有血,是因为肩头被刺了一刀,一直从脖子到锁骨,血肉血淋淋翻开,若是再深一点就刺穿了喉咙。 怪不得声音哑成了这样。 苏柔在他身边蹲下:“你打算怎么报复我,我想着你死,你却费力把我给带出来。” 她说出那句话,她自己清楚,是因为知道赵煦一个人说不定能逃,但要是带上她,两个人都会死。 虽然对赵煦抱着恨,也没多想他平安无事,好端端的活着,但总归死一个比死两个好。 可没想到赵煦,竟然到最后一刻也没扔下她,竟然还把她带出了重围。 这个疯子。 他不是很想让她消失,要是她消失了,他失忆时的污点也烟消云散了,他也不必一直反复折磨她,来挽回他的自尊心。 “自然是亲手杀了……咳咳……你……” 赵煦的伤口没在流血,但说话感觉他整个人震动的频率都比正常要起伏的更大,特别是他嘴唇血色在慢慢消失,最后竟然咳了起来。 苏柔眉头紧皱,捂住了他的嘴。 “行吧,我敢作敢当,以后你要杀便杀,别祸及苏家人就行。” 赵煦大概不知道他现在的眼已经是半睁,丹凤眼更显狭长,如黑潭的眸子沉寂连煞气都淡了许多。 “你带的有没有解毒丸!” 赵煦不理,苏柔猜想他大概是神志已经不清醒在硬撑,干脆动手自己在他身上搜索找东西。 “不必管我,我死了正好放你自由。” 苏柔听着他快死了,还不冷言冷语,哼笑了声:“说的也是,我插一刀说不定逃不开关系,现在我直接走了反正你也快死了,正好与我无关。” 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四殿下好自为之,我就不祝你吉人自有天相了,希望你早些脱离苦海,舍了这痛苦的肉身,早登极乐。” 说完,干干脆脆的给了赵煦一个背影,没有半点留恋转身即走。 第五十九章 赵煦晕倒后最后一眼,就是苏柔毫不留恋的背影。 他到底是疯了傻了,冒着没命的风险救这个想让他死的女人。他知道是赵慕苏的记忆在影响着他,甚至在树林时,她撕心裂肺让他去死,他的心竟然短暂的抽疼了一下。 那是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 说来真好笑,赵慕苏懵懵懂懂,从苏柔那里受了不少伤害,但因为太在乎苏柔,没伤害到心痛过,而他这个倒霉鬼,明明对苏柔只有厌恶,却被她的话伤害了。 抽空思绪,赵煦感觉得到整个人仿佛飘在空中,像是变成了一片雪,轻飘飘的,被风吹得的摇摆飘荡。 远处是袅袅佛火,大雄宝殿的金佛拈花指露出一角,他这抹雪花,飘着飘着落在了苏柔伸出的掌心上。 她看着他,宛若琉璃的漆黑眼珠,像是一颗浸过水的黑葡萄。 “醒醒,醒醒……” 苏柔蹲在赵煦身边时不时探他的鼻息,不知道她是精神太紧张还是什么,总觉得他的呼吸太弱,他一睡不醒,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脸。 叫了几声赵煦才睁开了眼,他还躺在原本的地方,而苏柔的背影就像是梦里的幻觉。 见人醒了,苏柔松了口气。 掰开他的眼睛看了眼,眼眶被突然撑开,赵煦表情不善:“你在做什么?” “我听说如果有人要死了,眼睛状态会不好。” 也不算是听说,而是她记得她看电视,医生检查病人状况的时候,都要翻开眼睛看一下,有时候看一眼就说没救了。 她不懂是看什么,现在也只是试一试,看一下有什么不同。 赵煦的眼底除了红一点,眼睛红血丝多了一点,也没什么太特别的迹象。 “你不是走了?” 赵煦不知道苏柔说什么狗屁,动了动身体,低头一看看到他身上多了些碾碎的青草。 “这些是什么东西?” 赵煦皱了皱眉,这些东西看得出来是被捏过汁水都挤出来了,湿哒哒的沾在他的身上。 “解毒和止血的草药,我看到什么有用就捡回来了。”苏柔没好气地说道。 当初遇刺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武功她就是现学也不可能一鸣惊人了,平日里闲着她就看了几本医书,没想到这时候竟然派上了用场。 “你刚刚离开是去找这些东西?” 赵煦不可思议地看着苏柔,这里没镜子供她用,她大概不知道她脸上沾着灰尘血迹,加上她那双过大的眼睛,看起来傻气兮兮。 听到赵煦的疑问,苏柔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我走是想逃,但谁知道你把我带到的这是什么鬼地方,我根本不知道方向,又怕迷路被野兽给吞了,只有回来找你。” 苏柔柔软的声线带着不容人质疑的气愤,让人无法怀疑她说的话是假的。 因为怕死回转找他,还给他上了药。 赵煦移动在旁边石壁上靠着,眯着眼打量她的神情:“谁给你的胆子,用这种语气跟本殿说话。” “话我早就说了,难不成我现在细声细气,你就不计较之前的事?既然知道你肚量小,斤斤计较一定不会放过我,既然这样我何必装模作样,受你的嘲讽还要傻笑。” 苏柔坐着锤了锤小腿,一直被赵煦拉着跑,现在精神放松,抽痛的感觉就席上来了,一整块肉又紧又疼。 “腿受伤了?” 赵煦发问,就见苏柔抬头看向他,眼里闪动着疑惑。 赵煦被她看得闭上了眼:“别再拍我的脸。” 他醒来那么一会,苏柔感觉的到他的虚弱,但人似乎离死还有一大截路要走,她就没拦着他继续睡觉。 就希望明辉他们早点发现他们不见,赶快派人来找他们。 苏柔看了眼天色,幸好天色还早,天亮的安全感是什么都无法比拟的。 …… “我好像长了一张乌鸦嘴。” 赵煦再次被拍醒,睁眼就听到了苏柔这句自贬的话,本想嘲笑她,脱口而出的却是:“怎么了?” 这三个字说出口,赵煦都怔了下,他怎么对苏柔脾气越来越好了。 苏柔没察觉到他的变化,示意他看天边的乌云:“看样子要下暴风雨了……你到底是往什么方向跑的,明辉他们怎么还不来?” 手上也没个表可以看时辰,赵煦睡着后,她就在一边看天上的云飘,看着一朵云原本在她头顶飘到不见,感觉像是过了一年,还是没见一个人影,只有睡得像个死人的赵煦。 “一片混乱,我哪里知道我是往什么地方跑。” “来狩猎之前,你没有提前看过地图?我以为你们这种不普通的人,都是万无一失。” 赵煦听着就知道她这是讽刺他让她学琴时,他说得那些话。 还说他肚量小,他看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难不成她不普通吗?他派人把她从小到大查了一遍,她一直都不算出众,跟其他闺秀相比只是中庸,不是最差的也不是最好的,就像是她说得那样,什么能勉强应付,也没有特别擅长什么,可以让人侧目。 而他从小他需要学需要做的事情,他都能达到顶尖,他们两人相比,她不是笨拙的普通人是什么? 苏柔跟赵煦相处久了,从他冷淡的眼神里也能琢磨出他在想什么。 她要是再狠一点就好了,可以把赵煦丢到这里淋雨。 见赵煦迟迟不动,苏柔伸出了手:“你自己可以走吗?要不要我扶你?” 看来赵煦是不能走的,她才问赵煦就把手搭在了她的手上,而且进一步的把她当做支撑点,踉跄站起半面身体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赵煦半点没客气,就把她当做了拐杖之类的东西,被那么一压苏柔差点没站稳。 “赵煦你是不是装的?你要是弱成这个样子,之前到底是怎么把我抱着,一路逃到这个地方!” 他又不是跟敌人厮杀到两败俱伤,拼了最后一口气把敌人杀了脱力躺倒在地。她虽然记忆模糊了,但看两人的情形,赵煦都有余力带着她找到这个安全的地方,现在又怎么可能病猫成这样。 “你要是一开始就是这样,赵慕苏应该就不会看上你。” 赵煦依然压在苏柔的身上,不客气让她半拖着他走,要依靠别人他还不忘嘴贱,嫌人态度凶。 苏柔愤愤:“你怎么知道我对他没凶过。” “你的意思是说不管你怎样,他都对你一往情深?” 赵煦沙哑的声音说不出的嘲讽。 幸好他们附近就有个山洞,苏柔忍了忍才没把他中途扔到地上,而是放在了洞口。 “是啊,不管我怎样他都对我一往情深,你嫉妒不成?估计是嫉妒,恐怕你自己都没那么爱过你自己,但另外一个你却那么深爱着我。” 赵煦从来没见过苏柔那么得意的模样,歪着嘴那张好看的脸都变得欠揍。 她欠揍的还在后面,因为扶他身上粘了草药。苏柔不管直接把衣服上沾着的药,往他身上一拍,继续回收利用。 赵煦额上青筋跳动:“你是真觉得我不会杀你?” “我要是真觉得你不会杀我,之前在皇子府,我对你卑躬屈膝做什么。”苏柔的态度就像是赵煦问了一个愚蠢不过的问题。 天边闷雷乍响,青色在云彩中闪动不停。 苏柔挤进了山洞:“你要睡就继续睡吧,希望你下一觉醒来,明辉他们已经来了,要不然……” 苏柔顿了下,回首见赵煦等着她的话,扯了扯嘴,“我可没法子继续单独跟你待一块了。” 赵煦:“……” 合上眼,赵煦怒火都被苏柔激起来了怎么可能睡得着,没一会赵煦又睁开了眼。 苏柔抱着膝坐在洞口,天上的暴雨点落了下来,噼里啪啦敲击着石块,洞外所有的景色都成了模糊一片,只剩下连绵不绝的雨声。 “这场雨还真大。” 苏柔像是察觉赵煦的目光,回头看他,“我警告你,你别发热,你本来就快死了要是再伤风,我不想跟死人待在一处。” 发热哪里是她警告就会不发的,但赵煦还是点了头。 “你也不算没有可取之处,普通人是不是都同你一般,有多余的善意。” “是啊,不如非同一般的人,本来可以全身而退,非要带着仇敌逃命,现在半死不活的在地上躺着,身上敷着不知道有没有野狗野鸡撒过尿的草药。” 赵煦:“……” 他没想到她牙尖嘴利起来,竟然那么让人难以招架。 “原来这就是你本来的性子。” 他虽然知道她一直藏着脾气,但没想到她真实性格会跟她名字差那么大,简直是两个极端。 跟她的脸……赵煦打量她的脸,倒是跟她的脸差的不大,这样的她神情看着反而比以往鲜活。 “不是。” 苏柔摇头,“我本来的性子可温柔,现在这副样子都是你逼出来的,赵煦你让一个大家闺秀成了泼妇,你心疼不疼?” 赵煦捂着胸口剧烈咳了起来,苏柔怕他把脖子的伤口咳咧开,伸手帮他拍了怕。 他慢慢停止,苏柔才发现他的表情是在笑,所以他这是笑到咳嗽? “我心疼。” 沙哑的声音响起,苏柔瞅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觉得他毒中的不轻,估计是已经毒攻五脏六腑,所以人不清醒了。 说的也是,她不懂医,摘的那些草药,也只是有简单的疗效,根本不是对症下药,赵煦要是毒入大脑,成了个疯子也不奇怪。 “你是不是喜欢过……赵慕苏。” 若是她也喜欢,那赵慕苏也不算傻的彻底,于他来说那一段往事也不算是羞耻丢人。 “谁会喜欢一个把自己拉入泥潭的傻子。” 苏柔没好气地说道,“声音哑的说不出话,就平躺休息,撑到明辉他们过来救援。” “嗯?谁会喜欢?” 赵煦是自己耳朵不好使了,不知道他声音有多难听,非要说个不停。 苏柔目光游移半晌,再回眸发现赵煦还是盯着她看,势必要从她口中等出一个答案。 而且他没事歪解她的话做什么,她那句话的意思是没人会喜欢一个倒霉鬼傻子,他却理解成疑问句。 谁会喜欢? 反正谁爱喜欢谁喜欢。 第六十章 雨一直下到夜里才变得淅淅沥沥,乌云散去也没用了,天已经暗了下来,黑漆漆的没有月亮和星星。 幸好躲了一阵子雨的鸟雀虫蚁又溜出来活动,鸣叫声不停,让阴暗的山谷有了点活气。 只是依然听不到任何人声,苏柔有些怀疑明辉他们是不是跟她一样,早就受不了赵煦了,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找来,趁机让他自生自灭。 既然是这样她是不是该也趁早跑了。 她本来怕刺客追来,不敢点火,但眼看着越来越晚,就怕野兽嗅到味道过来,抬头看到绿油油的狼眼什么的,只有把火架上。 穿到古代她是来当大家闺秀来着,可遇到赵煦之后,局面还真是越来越失控了。 早知道她就多看看什么野外生存指南长经验。 心里吐槽了半晌,等到没事可吐,苏柔的心思不自觉的又回到了赵煦之前那个问题。 他为什么会问她有没有喜欢过赵慕苏。 在他心中性格再不一样,他也不会彻底否认赵慕苏不是他,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幼稚的要报复她,既然这样,他这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靠在潮湿的石壁边上,苏柔昏昏欲睡,赵煦咳嗽声把她惊醒,她也不知道她刚刚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根本只是发了下呆就被赵煦吓得回神。 赵煦依然闭着眼,但原本苍白的脸颊开始泛起潮红,特别是眼下一块,泛着病态的红色。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让他不要伤风发热,他还点了头,转眼就成了这样。 “赵煦你醒醒,我扶着你去找救兵。” 她方向感不大好,之前没走是怕她自己找不到路,然后把赵煦也给丢了,现在这状况她只有带着他一起去找,总不能困死在这里。 苏柔拍了赵煦好几下脸颊,赵煦眼睛才眯开了一条缝,赵煦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苏柔本以为他是要发火,他让她不要打他,她却当做听不到,一而再再而三的拍他的脸。 赵煦抓的很紧,那力道就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苏柔刚想反抗,赵煦松了手。 “卿卿……” 苏柔一怔,盯着赵煦的唇瓣,原本不算厚的唇,因为发热充血,殷红干燥。 苏柔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叫我什么?” 赵煦又叫了一遍,伸开手像是要抱住她。 苏柔退后了一步让他的手落了空。 “赵煦你疯了?你又不是人格分裂,只是失忆,头里面的淤血散了,记忆就恢复了,现在还来回切换人格?你当我是傻子?” 苏柔的声音激动到有些变调,外面的蝉鸣好像都被她吓到,安静了一瞬。 她上一世有了解过这方面的事情,她以前想过赵煦是不是人格分裂,赵慕苏是次人格,但后面想想不对,再说赵煦既然能回忆一些关于赵慕苏的记忆,那更证明他只是失忆不是分裂。 她肯定不是人格分裂,但却解释不了现在的状况。 赵煦满脸潮红,不能完全睁开的眼睛委屈地望着她,手渴望地伸着。 他像是完全听不懂她的话,懵懂的躺在地上,伸出的手被拒绝,意识到身体的受伤,不停的哀嚎起来,跟刚刚中刀都一声不吭的样子完全两个极端。 “卿卿我好疼,疼……” 说着赵煦的嘴都撅起来,让苏柔给他吹吹。 苏柔想再撤远一点,裤腿被赵煦拉住了。 苏柔:“……” 行吧,还是赵煦厉害。她好不容易豁出去了,可以怼得他哑口无言,这才多久一会,她又成了弱势。 “四皇子你耍我没意思。” “卿卿我为什么要耍你?” 赵煦神情无辜,疼的额头都渗出了冷汗。 变成了赵慕苏,赵煦似乎忍痛能力都变弱了,之前她看他觉得情况在变好,现在在看他觉得他生命垂危。 皱了皱眉,苏柔在他身旁蹲下:“真的是你?” 赵煦茫然地看着她,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不是他还能是谁。 “卿卿我好疼,脖子疼,全身都疼,身体里面像是有一把火在烧,卿卿你摸摸我的头是不是有热水在上面,卿卿我难受……” 见赵煦不舒服的要伸手去挠,苏柔抓住了他的手,俯身在他额上吹了吹。 “你忍一忍等会就好了。” 赵煦烧的发红的眼睛闪闪发光,看着苏柔:“卿卿你好温柔。” 其实也没多久,但苏柔觉得“卿卿”这个称呼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她觉得死了的爱人,死而复生。 她先是茫然,而后喜意上涌。 她原来那么渴望再见到他,渴望的连疑惑都压抑住了,只剩下了惊喜。 脸颊碰了碰赵煦的额:“既然回来了,就别走了。” 他在的时候她患得患失,觉得一切都是偷来的感情,但等到人没了,她宁愿一直患得患失,霸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的感情。 “去哪?” 赵煦触到苏柔眼里的脆弱,有些愣神,原来她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原来她也没他想象的那么毫不在意。 清甜扑面,赵煦下意识环抱住了她的腰。 “反正哪儿都不能去。”苏柔恶狠狠地说道。 “嗯,那就哪都不去。” 火堆炽热,但比不上两人对视的目光。 赵煦再次憋不住咳嗽,苏柔才反应过来,拿了旁边的接的雨水喂他。 山里面都是山泉,古代污染也不厉害,这水估计喝不出问题。之前是那么想,但对着赵慕苏,苏柔犹豫了下,水喂到他嘴里转了个弯,自己先喝到嘴里,才喂进了他的嘴。 “这样会干净点,还是会脏一点?” 苏柔喂了,见赵煦瞪大了眼,像是被她的举动震惊,有些不好意思。 她是觉得水有细菌,应该会被她的口水先消灭掉,而且赵煦现在生病,她的唾液杀菌能力应该比他更强。 或者这个举动,其实没那么多缘由,只是她觉得一切都太突兀,太不可思议,又太让她觉得兴奋,所以忍不住用这样的方式证明些什么。 她从来没有过,那么想亲近一个人。 “人的劣根性,得到的时候觉得没什么意思,失去了才会意识到重要。” 苏柔看着赵煦:“我还会失去你吗?” 赵煦的手搂住了她的脖颈,纤细的脖颈在他的臂弯的映衬下格外的脆弱美丽,赵煦仰头吻了上去。 不是为了喝水,只是单纯的亲吻。 “突然觉得那么死了也不错,或者是我们是不是已经快死了,所以老天爷给了我们一份礼物。” 抱起赵煦让他靠在她的身上,能减少跟潮湿地面的接触。 苏柔手指拂过他的后脑勺:“这里的淤血又凝结在一起了?” 苏柔不纠结问题答案,手指从他的耳廓滑道眉眼鼻梁,最后停留在他微肿的唇。 赵煦张嘴含住了她的手指,舔着不准她抽开。 苏柔痒的直乐,在他太阳穴舔了下,赵煦震了下嘴倒是松了。 “卿卿,你是不是也很喜欢我?” 赵煦问得小心翼翼,苏柔湿润的手指在他衣领上擦了擦去:“是吧。” 轻而易举的承认了,赵煦反而没了话,就在那么靠在她的身上,嗅着她身上的清甜气味:“你是不是很讨厌恢复记忆以后的我,明明我说过那个人不是我,我不想想起他的事,你们非要逼我……” 赵煦不高兴,他明明说过不想想起来,他知道想起来就会失去他在乎的东西。 可是她非要逼他。 “我错了。” 苏柔干干脆脆的认错,低头在他耳畔亲了口,“原谅我好不好?” 女人的声音温柔软糯,像是羽毛轻瘙耳膜,赵煦不自在地“唔”了声,完全没办法跟她计较。 原来女人温柔起来是那么个样子。 她的名字并没有取错。 第六十一章 赵煦母妃早逝,虽然有几个奶娘,但都不算亲近。 所以这样被女人抱在柔软的怀里,对他来说在他记忆是头一遭。 他小时候觉着男子被抱来抱去,太过脆弱娘们,见过熹妃抱着老九赵禥叫心肝,只觉得难看恶心,没想到现在他已经过了弱冠,反而享受的躺在女人的怀里,任由她像是揉宠物似的,抚摸他的头发。 苏柔环抱软的像是棉花,还充斥着他喜欢的气味。 本来到嘴边的话,赵煦就那么止住了。 苏柔避而不答她喜不喜欢赵慕苏,她越不说,他就越想听她说些什么。 抓心挠肺,就想出了那么个昏招。 真用起来,他发现那段记忆他想起来的可真不少,他不愿承认但也无法否认,赵慕苏就是他,就是失去记忆的他,所以扮演起来他几句话间就进入了状态。 倒是苏柔,原本反应那么激烈,半点不信他本以为骗不到她不知道如何收场,没想到她是就那么接受了,并且还吻了他。 轻柔软嫩的唇,比记忆中的还醉人,让人酥麻。 否认的那么厉害,承认的又那么干脆,是不是因为她十分想念赵慕苏? 只是原本他打算套出话,就告诉苏柔他在骗她,现在情形比他设想的还要完美,可以让他好好取笑她,话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你刚刚说,你扶着我我们一起去找救兵……” 赵煦在苏柔的怀里动了动,一切太过失去控制,不由提醒苏柔叫醒他的目的。 苏柔摇了摇头:“别回去了。你恐怕是要死了,回光返照,才又变回了他,等到回去你又变了我可承受不住。” 失去的滋味失去一次就够了,第二次她承受不住。 赵煦:“……” 他不知道苏柔这是说真的,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在耍他。 “我以后都不逼你了,你本就很好,只是因为你太好,教我忐忑不安,想着你一定会离开,就想着你早滚蛋早好。” 感觉到女人声音中的感情,赵煦眼睛微闪,原来她一直都是那么想的。 所以他能不能理解,她其实爱赵慕苏爱到了骨子里。 那段感情里,他懵懵懂懂,但她是正常的动了真感情。 若是那么算来,吃亏伤自尊的倒变成她了。 “一起活着不好?” 他不怕死,但就那么死在了荒郊野外,话也没跟苏柔说清楚,他怎么可能甘心。 “你放心,我会陪着你。” 苏柔执起赵煦的手,十指相扣。 赵煦忍不住去端详她的神情,触到她眼里的澎湃的情绪,或许他一直都没懂她,现在的她才是真实的她。 她竟然愿意陪他死? 那当初在花灯会遇刺,她又是怎么想的,在吴雄口中她不该恨不得他去死。 “卿卿……” 世间的安排总出乎意料,苏柔之前多希望有人找到他们,现在就有多希望不被找到。 然而远处火把闪烁,人竟然寻来了。 苏柔灭了火,黑暗中看着赵煦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苏柔呐呐:“不是真让你死,只是不知道是追兵还是救援,熄了火我潜过去观察。” 如果人没找来,赵煦死了她陪他就是,但人都找来了,她没疯到把人藏起来跟他非要跟他一起死。 只是如果他又恢复往常。 既然人会自动切换,那说不定不是失忆,而是人格分裂,她可以研究如何保留他这个人格? 或者把刚刚的一切当做一场梦。 苏柔拧眉,知道她的老毛病又犯了,胆怯自私,想要喜欢的也不敢去争取,就怕最后没有结果,而且让她看着像个可怜的傻子。 想着苏柔忍不住又揉了赵煦的头一把。 “不必了,是他们。” 赵煦的视力和听力比苏柔都要好,侍卫的脚步与刺客的不同,这般动静应该是侍卫寻来了。 之前苏柔取笑他来时没看地图,但实际上他是看了。 带着她逃跑并不是毫无章法,这处地方早就是他断定的安全区域,同时他早跟明辉他们有所交代。 若是他遇刺,片刻就被找到,那又怎么能让齐帝觉得是大事一件。 换句话说,他早就判断出他的几个弟弟会有动作,他的失忆和他而后的表现,让他们焦躁不安了。 他们几个不止脑子不行,连心性也差了一大截。 这些计谋他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跟苏柔说,甚至连想都没想过,但此时此刻,他却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第一次觉得自己卑劣。 赵煦低着眸,苏柔的手还跟他紧紧握,火把到近处的那一刻,赵煦轻轻挣开了苏柔的手,看着半跪的吴雄,挥了挥手:“不必多说。” 他的余光甚至不敢扫视苏柔的表情。 吴雄上前喂了赵煦解毒的药丸,他们随身携带了包扎的东西,苏柔被挤得越来越远,四周都是火把,橘黄代表温暖的颜色,她却觉得自己比刚刚还觉得冷。 果真是梦一场。 “皇妃娘娘有没有哪里受伤需要医治?” 有个侍卫注意到了苏柔,开口询问。 苏柔摇头,转身看远处黑乎乎的山脉,疲惫的不想说话。 “皇妃娘娘这次依然半点伤没受,真是可喜可贺。” 回程的路上,吴雄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竟然特意来刺了苏柔一句。 苏柔的视线从他身上滑过:“谁说我没受伤,我伤的比你主子严重多了,他可真厉害啊,一口气找回来所有场子。” 说完,苏柔闭目不再说话。 吴雄不明所以,但也感觉到苏柔的不对劲。她一个大家闺秀竟然说起了粗话,也不知道殿下做了什么。 回了营地,苏柔被春桃几个痛哭流涕的带回住处休息,赵煦被送到了齐帝近边,让太医再看一遍。 夫妻分开,赵煦往苏柔的方向看了眼,见她低着头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 围场儿子遇刺,齐帝震怒,这无疑是打他的脸。 而随着时辰一点点的过去,赵煦夫妻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造成这一切的冒头又隐隐指向后宫之中,他气得差点没拆了营帐。 赵煦被抬入齐帝帐中,看到的就是遍地的碎片器物,桌子也被掀翻了,砚台破碎墨水横飞一团乱。 而且看样子,齐帝是下了令不准人清扫,维持这个样子。 侍卫把赵煦抬进来没下脚放的地方,齐帝才下令收拾了软榻,把他放了上去。 “朕还从未见过你这般脆弱的样子,之前你失忆在苏家是不是就是这副模样?” “现在要比那时更好。” 赵煦撑着胳膊,下地给齐帝行礼气请安。 太医让他尽量少动,但他还是动的起来,而之前在苏家,他回想起来那时候他就是靠着一口气一直硬撑。 而且那口气还是苏柔给的,就想见着她,让她对他好,把她当做神仙姐姐救他于苦难。 齐帝没让赵煦起来,而是低头审视地看着他,神情严肃锐利:“你可是早就恢复记忆了?” 赵煦神色淡淡,不再半蹲行礼,直接全跪了下去:“父皇恕罪。” 第六十二章 赵煦本就不打算继续瞒下去,齐帝就是不问,他也打算坦白。 只是齐帝对苏柔的那个承诺,赵煦低眸:“苏柔的事,儿臣会处理清楚,父皇就不用管了。” 齐帝差点没被他给气乐了,他明明恢复记忆,却不及时上报给他知晓,这就已经犯了欺君之罪。现在他不好好求饶,给他掰扯点合适说得过去理由,竟然开口就是说苏柔,让他不要插手他们夫妻之间的事。 “老四我看你记忆恢复了,但脑子一点都不清醒!” 关于这个,赵煦没有反驳,反而点了头:“儿臣的脑子的确不算清楚。” 到了现在他脑海里还是浮现着苏柔低头看不清神情的模样,脑子怎么可能算得上清醒。 齐帝气的头疼,但看儿子跪在地上摇摇欲坠的样子,狠不下那个心,没一脚踹到他身上去。 “儿女私情放在一边,你先跟朕说说今日是怎么回事?!” “父皇难不成怀疑一切都是儿臣安排?” 赵煦仰头看向齐帝,他虽然没露出失望的神色,但那眼神也不像是全然无事。 齐帝这会真气笑了,赵煦失这次忆,人倒是聪明多了,以前只来硬的,现在懂得硬中带软了。 “原本朕不觉得跟你有关,但现在想来,你若是早恢复记忆,一定少不了煽风点火。” “父皇以为儿臣煽风点火了什么,能让儿臣在狩猎的大日子,在皇家围场伤重如此?” 赵煦反问,齐帝面色阴沉了下来。 他能不懂赵煦的意思,这事赵煦在其中做了手脚又如何,他最多也只是激化了矛盾,若是出手的人没心思,他的手段又算得上什么。 想到这次刺客指向的人,齐帝挥手又砸了茶盅,他的儿子不少,除了赵煦怎么全都是蠢货。 心思歹毒,没有君王气度就算了,偏偏还蠢。 他们有本事避过他,把他蒙在鼓中,悄无声息地弄死兄弟也就算了。 可他们偏偏太蠢,年纪都不小了,却还要妇人出主意。 丢人至极。 “滚回榻上躺着。” 赵煦依然跪着不动。 齐帝知道他这是闹脾气,哼了声:“现在不停朕的话,却想朕收回成命……” 齐帝话还没说完,赵煦就站了起来,重新在榻上躺下。 齐帝:“……”好一个能屈能伸。 他之前好奇赵煦恢复记忆,发现自己多了个皇妃会是什么样子,没想到比他想象的要窝囊。 “当真就那么喜爱苏柔?你跟朕说说她好在哪处?” 在赵慕苏眼里,苏柔自然是处处都好,他现在想晓得,在他正常的四儿子眼里,苏柔好在哪里。 “儿臣并未喜爱她。” 齐帝一怔,不喜欢还让他收回成命,出尔反尔。 “不喜欢她,那你为什么让她留在四皇府?不要告诉朕,你睚眦必报因为气失忆时爱她,所以要把她留在身边折磨。” 在他眼中他的儿子度量可没那么小,跟女人斤斤计较到这个地步。 “儿臣……”赵煦眼眸迷茫了一瞬,他不过是不想让苏柔就那么走了,但这应该跟爱没有关系,“儿臣舍不得她。” 都舍不得了,还不是喜爱。 齐帝心中啧啧,他这个儿子也不算是无懈可击。其他都算是出色,却在情爱上缺了根筋。 “收回成命你说得容易,朕的许诺从来不是空口白话,你一句舍不得朕就要装失忆?”齐帝否了赵煦的请求,但也不是没给他希望,“说起来你成亲日子也不短了,若是你的皇妃怀了身孕,有了龙孙,朕为了孙儿也不是不能没信誉一次。” 这话没让赵煦拧着的眉散开,他跟苏柔除了他恢复记忆的那一次,之后哪里还有过。 两人晚上各睡各的,又怎么可能有孩子。 齐帝看赵煦的表情像是遇到了大难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们这些日子不是每天同房?” 齐帝一问,就迎来了儿子淡漠的目光。齐帝讪讪,太关注儿子的房中事,是不大应该,但他这不是出于关心,是担心自己的儿子。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你若是没弄出孩子来,朕可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就是那么说了,齐帝对苏柔都觉得有些愧疚,当初他答应就算是权宜之计,如今看来就像是耍了苏柔一样。 不过如果有了孩子,苏柔大约也是认同赵煦,总不可能孩子都有了还想着走。 “儿臣还未想过跟她有子。” 此刻赵煦最后悔的莫过于假装了赵慕苏,试探苏柔的结果,让他觉得窃喜,同时又觉得苦恼。 之后他要如何对待苏柔。 就是太慌张,太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所以在吴雄来的时刻,他顺水推舟明示了他并没有变成赵慕苏。 “她是你的皇妃,你又舍不得她走,有子是最好的选择。” 齐帝不给他更多的选项,“不想生就放人家走,她还年轻,来得及跟其他男人有子。” “父皇!” 赵煦表情难看,沉声叫了齐帝,“她是皇家儿媳,父皇的话是不是太难听了。” 什么叫跟其他男人有子,就是他暂时不想跟苏柔生,苏柔也不可能跟别人生。 幼稚又霸道,齐帝锤了锤床榻:“朕的儿子怎么就没一个好的,各有各的毛病。” 不过赵煦在女人的事上看不透,总比在大事上看不透的好。 而且这份心思比起他那几个一心争宠,为太子之位铲除异己,不正手段的兄弟纯净多了。 齐帝没把赵煦送回去休息的意思,传了李建进帐,下令严查刺客之事。 “上次便查出这事指向后宫,这次连根拔了吧,该罚的都罚干净了,一直拖泥带水,倒让他们觉得朕是个老糊涂。” “父皇正是壮年,跟老扯不上关系。” 齐帝随口一句,没想到还得了一句赵煦的宽慰。 齐帝不住一笑:“你失忆一回,好处不少,弄了个媳妇不说,这脾气也好多了。朕看着你长大,能不知道你是什么性子,明明性子良善,却别扭惹人生气,偏不爱说好听话。” 若是他脾气软和点,他们父子俩也不至于有那么多间隙。 什么拿他当挡箭牌为九皇子挡灾,完全是无稽之谈。 这帐的灯一直亮到了半夜,赵煦被抬出来,神情掩疲倦。 吴雄一直在外面守着,等着主子出来,迎上去道:“殿下辛苦了,已经收拾了间新帐篷,供殿下休息。” 赵煦摆了摆手:“她在哪?” 这个她指的除了苏柔不可能是别人。 吴雄略犹豫,想到了苏柔之前跟他说的话,完完整整把话转述给了主子:“属下不知道皇妃的意思,但她似乎气着殿下,殿下身体有恙,若是去了皇妃的帐中,若是她发脾气折腾……” “她今日本来能逃,却留下救我。” 赵煦淡淡说道,直视吴雄眼睛,“她并非你想得那般无情。” 主子会说这话,自然是因为知道他对苏柔一直有心结,吴雄咬牙跪下:“属下狭隘,想起那日皇妃也是为了救属下,她从未经历过那般场面,行事难免偏激。” “她说若是我死了,她会陪着我死,我信她。” 赵煦沙哑的腔调不悲不喜,但吴雄听出了他语气的郑重。 吴雄磕头:“吴雄今后无论何事,女主子永只有皇妃一个。” 倒也不必。 赵煦看吴雄认真的姿态,到了嘴边的话没说出口。他跟吴雄说这些,只是觉得自己的亲信不必跟苏柔针锋相对,但没想到吴雄会因为他的话,下那么正式的许诺。 苏柔是唯一的女主子? 他都弄不清他现在对苏柔是什么情绪,为什么齐帝和吴雄因为他的话,对苏柔都变了态度。 到了灯烛已熄的帐篷,见丫头要去吵醒苏柔,赵煦摆了摆手。 下了担架,赵煦只要了一盏小灯,走进了帐里。 比起齐帝的帐篷,苏柔这里干净整洁的多,不用担心走几步就绊到什么东西。而且帐内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甜香,跟苏柔身上的气味有些相似。 摸索到了床边,雨过天晴色的被衾缩成一团,苏柔背着身子,只有头发露在外面。 乌黑的发丝在灯盏微弱的光亮下,氤氲着柔和的色彩。 让人看着就有摸得冲动,赵煦抬脚上榻,他自认动静很小,但榻上的人却转过了身体。 被衾被她压在下颌,一张小脸裸露在外。苏柔的眼睛没有丝毫的睡意,盯着赵煦:“你来做什么?” 赵煦从未见过苏柔那么冷的眼神,当日他恢复记忆问她是谁,那时候她的眼神恐怕都没现在那么冰凉刺骨。 原本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赵煦站在榻前:“你恼羞成怒了?” 苏柔轻笑,强忍着没蹦起来把赵煦撕碎了。 “那殿下呢?大晚上来验收你的胜利果实?” 苏柔笑的云淡风轻,赵煦的神色也自然不过:“我只是困了来睡觉。” “还是请殿下换个地方睡觉吧,不然妾怕自己控制不住,半夜惊醒把尖刀刺入你的胸口。” 像是使她的话更可信,苏柔侧身从枕下拿出匕首。 匕首的外壳卸去,刀刃在光下发亮,是开了刃的刀。 赵煦挑眉,毫不犹豫地上了床:“那正好,已经过了丑时,半夜都已经过了,也不用怕你半夜惊醒。” 赵煦脱了外裳躺平,不忘拿起卷成一团的被子,搭在自己的身上。 整个人神态悠闲的很。 第六十三章 苏柔这一刀子没刺上去,但脚却没客气。 赵煦抓住了苏柔的横来一脚,握住了这只,苏柔另一只一脚踩到他的伤口,还是把他蹬下了床。 跌下了床榻,赵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 他竟然被人扔下了床。 而且是被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苏柔就那么踢下了床榻。 幸好地上铺着厚重地毯,他这一摔没摔出声响,让外头的人听到动静进来看笑话。 “苏柔!” 把被子抢了回来,苏柔嫌弃粘了赵煦身上的味道,把被子踢到了床脚,她不盖也轮不到赵煦盖。 “苏柔,你是疯了不成!” 赵煦是真气,他浑身是伤,又在齐帝那里熬了半个晚上,现在就穿了中衣被苏柔踹到地上。 “你不就是想看我这个样子,我疯了难道不如你意?” “你就那么气我假扮赵慕苏?你有没有想过,他只是我的一部分。” 赵煦的话完全是火上浇油,苏柔真后悔刚刚那脚没踢重点。她最恨的就是赵煦说的这个,赵慕苏只是他的一部分,而不是完整的一个人。 在山谷的时候,她知道一切都突兀,太不对劲。 但是她太累了,对赵慕苏太愧疚,根本没想到赵煦能卑劣成这样,竟然演戏骗她。 也就是因为他的欺骗,她才发现她是多后悔,没有好好的跟赵慕苏道别,那么一个眼里只有她的男人,就算注定要分开,也该认真的说再见。 苏柔晃神,赵煦心里冒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你就那么喜欢他?” 明明是说自己,赵煦嘴里却泛起了一股酸。 苏柔扫了他眼:“你想听我说什么,我说什么你能老实的待在地毯上不往床上爬。” 当然是说什么都不能。 “你闹一下就够了,别忘了遇到刺客你都说了什么,那些话我并不打算与你计较。”没有事后找她麻烦,她不觉得庆幸就算了,现在竟然还发那么大脾气。 说她恼羞成怒,她就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我说的有哪里不对,我不过实话实说,我本就想你死,本就讨厌被你扯进那么多麻烦之中。” 帐内光线晦暗,但赵煦依然到了苏柔脸上的轻蔑。 “够了。你那时的话你当我不知,不就是觉得拖累了我,想让我生气把你丢下独自离开。” 苏柔当着刺客的面说得那些冷言冷语,他本来觉得她说的是心里话,气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后面到山谷她不止没走,还给他找止血草药,他还能琢磨不出她在想什么。 赵煦还要再说,但账外的灯火闪过,让他看到苏柔脸上的惨白。 他形容不出她脸上的神情。巴掌大的脸,白的不见一丝血色,平日里波光粼粼的眸子黯淡无光,整个人像是没了活气。 “苏柔……” 赵煦声音压低,比如刚刚平和了许多。 苏柔下床,拿着枕头躺在了地毯上:“上去。” 这地毯再厚,也不可能完全盖过地下的凉意。他只是坐了一会,就觉得寒气入骨不舒服,苏柔却整个人躺了下来。 赵煦冰冷扫了她一眼,回到了床上躺着,把床脚挤成一团的被子盖到身上。 温暖袭来,赵煦没觉得愉悦,心头的气反而越烧越旺。 苏柔算是什么意思,她说话伤他可以,他说同样的话,她就能气的命都不要了。 “苏柔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仗着我舍不得你来折磨我?!” 余光感觉到她在床下瑟瑟发抖,跟片秋天的落叶似的,赵煦暴怒坐起,死死盯着床下的她:“你给本殿滚上来!” 仗着他舍不得? 苏柔听这话差点笑出了声,他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才要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把她的自尊一点点的践踏干净,她现在躺平任由他奚落了,他说他舍不得她。 说的就像是,她一直在仗着什么欺负人,像是她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个。 “殿下是睡魔怔了。” 苏柔转过身不去看他,不过下一刻身体升高,不管她怎么挣扎还是被扔到了床上。 “好好说话。” 赵煦取过被子把苏柔也严严实实裹成了一个蚕蛹,“要是你不想我用绳子把你绑起来,你就别动、” 这话完全没吓到苏柔,苏柔依然不听他的,动个不停马上要把被子挣开。 赵煦烦不胜烦,干脆紧紧的抱住了“蚕蛹”,用四肢压制住她。 虽然隔了厚厚的被衾,苏柔的手脚的攻击力依然不弱,赵煦的头靠在她的耳畔,疼得厉害也没掩饰,一直闷哼。 苏柔听着心烦,想咬他耳朵,赵煦早有防备,躲了过去顺便把她裹得更严实。 身上闷出了一身的汗,苏柔气喘吁吁,突然发现赵煦没动静了。 虽然四肢还是紧紧的巴着她,但嘴里泛出的声音已经成了无意识的呻/吟,呼吸时而急促时而绵长。 苏柔第一反应,是他是猪,这种情况下竟然也能睡着。 后面反应过来他这大概是晕过去了。 裹着被子她踢来踹去,力气也耗费的差不离多少,放松四肢躺着看着帐顶,她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连带着赵煦的祖宗一起骂进去了。 赵煦怎么就能那么残忍,把她掩藏的情绪全都翻出来,然后丝毫不在意的解析说出来。 山谷那时她就该走,给他找什么草药,让他活蹦乱跳的假装赵慕苏,现在还把她狠不下心这件事摊开,来嘲讽她磋磨她的自尊。 作者有话要说:赵煦就是个幼稚鬼,妹子脾气大他就脾气更大,觉得对方说话伤害到他了,他就用更狠的方式去伤害她,妹子弱他就手足无措 这种人谈个屁恋爱孤独终老算了 第六十四章 翌日。 苏柔什么时候睡着的时候不知道,但醒来的时候精疲力竭,活像被关在笼子里仓鼠,被逼着在滑轮上跑了一夜。 手酸脚疼,而这一切都是拜赵煦所赐。 还未等她抱怨咒骂,杏雨小心翼翼地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娘娘,六殿下被李大人抓了,听说是送回京城下了大狱,贵妃娘娘在陛下的账外已经哭哑了声音。” “六皇子?”苏柔没想到一醒来就听到惊天猛料,赵勐好歹是个皇子,竟然才一夜就下狱了,齐帝的做派不明摆着告诉世人,赵勐谋害兄长。 “除了六殿下,陛下还限制了五殿下和九殿下的行动,不许他们离帐里半步……” 这事就是凑在主子跟前小声说话,杏雨都紧张的鸡皮疙瘩冒起,昨日她还在哭主子失踪,担心主子遭遇什么不测,没想到今日陛下就雷厉风行的对几个皇子动手,这动静就是她这个丫鬟看来都恐怖的很,除了他们家的四殿下在养伤,这次来春猎的几个皇子,都没落得好。 “竟然那么严重?” 苏柔被齐帝的雷厉风行震了震,她本以为找了个爱出风头的赵勐当出头羊就算了,没想到剩下两个也看管了起来。 这下看来赵煦就是最大赢家了,他那伤受的还真值得。 “陛下这样才好,要不然殿下和娘娘就白受苦了,娘娘不知道奴婢都吓死了,幸好娘娘你们吉人自有天相,安安稳稳的回来。” “这样的确好,只是京城要不太平了。” 到了赵铎他们几个的年纪,谁身后没一点势力,这事唯一得利者是赵煦谁会愿意。只是不知道齐帝是什么意思,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么不留情面,难不成是想订赵煦为太子? 苏柔按了按胳膊,杏雨见状上前为她轻捏:“娘娘昨日受惊了,殿下下令让娘娘安心养伤,谢绝一切访客。” 先是遇刺,这会儿又是几个皇子遭殃,那些人不敢从赵煦口中打探,少不得来烦她。赵煦下这个令是给她少了不少麻烦。 苏柔想到了昨夜他说的舍不得,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出了新招来取笑她。 “如今这样,陛下那里可有什么旨意,总不会还要春猎?” 赵煦重伤,赵勐下狱,赵铎和赵禥被禁足,这种情况下,京城上空都笼罩着一层乌云,又怎么还能狩猎。 “圣上未下旨意,只是看宫官的模样,不像是要回去。” “那咱们就等着命令,你多看顾那几个小丫头,别让她们在这个节骨眼出什么乱子。” “奴婢省的。” 苏柔等着齐帝那面下一步的命令,等了几个时辰,却没想到等到了齐帝与赵煦带着官员去狩猎的消息。 苏柔听得满脑子的问号,赵煦心里在想什么她不知道,但是他那一身伤却是没半点假。昨天晚上能被裹着被子的她打晕过去,今日竟然还能是去狩猎。 难不成是抬着担架驾着他去的。 “春猎若是空手而归,不是个好兆头,事因殿下而起,所以殿下向陛下提议去深山狩猎。” 吴雄被留下保护苏柔,见苏柔因宫人的话面露疑惑,主动解释道。 苏柔扫了吴雄一眼,虽不知道他怎么变了态度,但原因应该跟赵煦相关。 “我并未问你。” “属下僭越,娘娘恕罪。” 苏柔看着他低着的头良久:“他跟你说了什么?”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赵煦,苏柔好奇昨日吴雄还恨不得杀了她,铲除祸端,今日竟然就变了态度。 “殿下心中一直有娘娘,不管是失忆还是恢复记忆,都从未变过。” 苏柔问得是赵煦说了什么,没想到吴雄耳朵的问题那么大,回答的完全跟她问得无关。 “这又是什么新花招。既然几个皇子都败阵,赵煦也该信守承诺把我送走,我人都要走了,耍我还有什么意思。” 或者是就因为要把她送走了,赵煦心有不甘,所以想狠狠再耍她一次,再把她送走。 既然是这样,她到底是该反抗到底呢,还是顺着赵煦,让他得逞满足他那颗幼稚报复的心,让他高高兴兴的把她送离京城。 “娘娘为何要走?” 吴雄不明其意,昨日殿下的意思,分明是跟苏柔已经重修旧好,而且殿下不是说苏柔要与他同生共死,既然是这样苏柔为什么还要离开四皇府。 苏柔不与他解释,扯了扯唇:“我要休息了,你哪来回哪去。” 吴雄行礼退下,不过人没走远,就在账外护卫苏柔的安全。 一直到了天色将暗,苏柔感觉到土地的震动,仔细听了听问旁的杏雨:“是不是陛下他们回来了,我好像听到了马蹄声。” “奴婢好像也感觉到了动静。” 随后愉悦的号角声响起,混合着浩荡的马蹄声,苏柔掀开帘子去看,只看到了草地上尘土飞扬,就看着大伙人兴奋冲冲归来,究竟猎了什么却不知道。 “猎了虎!睛白额虎!天佑大齐,猎了那么一只猛物!” 到处吵吵闹闹,杏雨听了几耳朵,喜气洋洋:“娘娘,说是猎了一只大老虎,而且还是殿下猎的。” “他猎虎?” 不是苏柔怀疑,赵煦那状态到底怎么可能猎得到老虎,不会是为了要个好兆头,搞了一只猫硬说是虎吧。 “是的娘娘,就是殿下猎的,那老虎还没死透呢,就放在前头的空地,用笼子装着许我们去看。” 那看来还真是弄到了一只老虎。苏柔没多少看的兴趣,在现代的时候,小型的动物园稀奇的动物是不多,但是老虎和狮子是标配,对她来说看凶残的动物奄奄一息,并不会让她产生什么满足感。 “你要是想看,领着几个小丫头远远的看一眼,别靠近了。它受伤再重,也是猛物,没死透一爪子挥起来也能拍死你们。” 杏雨被主子吓了一跳,不过转眼表情又兴奋起来。 “娘娘你说,那么厉害的猛兽殿下也能制服,那殿下该是多厉害。” 苏柔嘴上没说话,但心里想着,也不一定是赵煦制服的,谁知道是不是提前准备,赵煦装个样子射上一箭就完了。 杏雨领着丫头去看老虎,苏柔回了帐中突然想起她跟赵煦住的是一个帐篷,他人回来了,她又要跟他大眼瞪小眼。 不过半响过去,人都没回,连带着吴雄也不见踪影,估计是听到他主子回来的消息,就完了什么守护她的安慰。 “娘娘,殿下重伤,你快去看看他……” 吴雄表情焦急,看得出是急匆匆的奔跑而来,苏柔抬眸:“他人呢?” “殿下在太医的帐里,如今血都还未止住……殿下重伤未愈,为了给陛下一个交代,才强撑上马狩猎,属下本以为就是狩个小兽,没想到殿下竟然猎了猛虎。” 吴雄想着都说不下去,他的主子认真起来真是连命都不要。主子毫发无伤的时候,遇到猛虎也要掂量一二,如今重伤却不管不顾。 “娘娘快过去吧,殿下此时定想见你。” 来找苏柔并不是赵煦吩咐,而是吴雄想到,所以特意过来。 “我又不是太医,见我有何用?”相对吴雄的急切,苏柔淡然的很。 赵煦不管是死还是活,她都不想去凑热闹,免得又惹麻烦上身。 吴雄一愣,有一瞬间觉得殿下昨夜是在骗他,愿意跟殿下同生共死的女人,怎么会听到殿下生命垂危的消息,依然无动于衷:“娘娘是否又跟殿下有了误会,还是不信属下的话。要是娘娘不信属下,属下可叫明辉来说,他之所以不来,是因为护殿下也受了重伤,而殿下因为追逐猛虎,身上的伤口裂开,老虎倒下那刻晕倒从马上坠下,浑身是血太医说若是休养的不好,恐怕以后行动都有碍……” 苏柔安安静静的听完,给自己沏了杯茶,放在唇边吹凉,要入口的时候扫眼见吴雄还在,微微惊讶,那表情就像是在说“既然说完了怎么还不走”。 吴雄咬牙,这回也不行礼就直接走了。 不过片刻他的声音又在账外响起:“属下对娘娘一直有所误会,殿下看在眼里,昨夜殿下与属下说,娘娘心地善良并非无情无义之辈,遇到刺客时娘娘本来能逃,却留下来救殿下,愿意跟殿下同生共死。” 指尖发热,苏柔低头一看,才发现她无意间弄洒了茶盅。 “我愿意同生共死的人不是他。” 苏柔淡淡说道,也不管吴雄有没有听到,翻身上榻闭眼先睡觉再说。 赵煦还真是厉害,不知道在她面前取笑她,还把这些事告诉了他的属下。 同生共死?去他妈的,就算她不幸跟他一起死了,她也要诈尸,爬的离他越远越好。 第六十五章 见吴雄独自回来,在账外候着的人特意往他后面看了许多眼,就怕夜色朦胧,苏柔来了是他眼花看漏了。 吴雄拍了他头:“人没请来,殿下如何?醒了吗?” “殿下刚刚醒来喝药,血也止住了,只是太医说有几处伤的太厉害,还在帐内候着……” “有什么话你一口气说完。”见他说话犹犹豫豫,明显是还有话说,吴雄皱眉喝道,殿下既然醒来还能有什么大事。 “殿下醒来问起头儿,咱们报了说头儿去通知皇妃娘娘了。” 侍卫心虚地看着自家头儿,话都报上去了,人却没来算是个什么事。 吴雄听着也头疼:“你们嘴怎么那么快。” “我们也不知头儿你请不来娘娘。” 殿下都受伤成这样了,娘娘知道当然是哭奔着跑来,他们都想着要怎么劝了,谁想到就吴雄一个人回来了。 吴雄横了他眼,吸了口气掀帘进账。 帐内清洗了许多次,依然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想到这些血味都是自家主子散发出来,吴雄难受的很。 陛下真是心狠,虽然把五皇子下狱,禁足了其他两位皇子,面上像是全全偏向他们主子,但实际心中有气。 今日他们主子是猎到了虎,若是没有,而是一上马就晕厥跌马,真不知道现在会是怎样。 帝心难测,偏偏主子女人又闹脾气,与主子心不贴。 赵煦身上换了干净的中衣,不过换上没多久又晕染了丝丝猩红,赵煦看着心烦:“拿套玄色的。” 太医明白赵煦的意思,连连摇头:“殿下这不可,纯白才知道那处伤口不适,换了暗色的衣裳就难观察了。” 太医劝完,看向站在一旁安静的吴雄,“皇妃娘娘在账外?还请娘娘进来劝劝四殿下。” 吴雄没请来苏柔,本来想沉默在旁当透明人,没想到没被主子点出来,倒是被太医给拆台摆在明面上。 吴雄察觉主子也看了他眼,忍不住腿软。 “娘娘身体不适,怕染了病气给殿下,所以并未过来,但娘娘交代属下好好伺候殿下,随时把殿下的情况报与娘娘知晓。” 身体不适?听了他重伤的消息,估计高兴的很,怎么可能身体不适,不过来估计是怕见到他的惨样会忍不住笑出声。 赵煦侧头,脸面向内侧,不想听任何人说话。 太医听着也觉得尴尬,这分明是托词,这还是新婚,没想到四皇子跟四皇子妃会不和成这样。 “娘娘识大体,殿下这状况的确不宜费神,太多人来探望反而不美。”太医干巴巴的说了两句打圆场,说得自己都觉得没道理。 “够了都退下。” 赵煦眉头拧起,这些人把他当做什么?可怜虫吗?竟然在说谎话来安慰他,苏柔不来又怎样,他本来就不期待她来。 不来更好,不然看着她就来气。 “娘娘?” 吴雄依言退下,刚掀开帘子就是一怔。烛光下美人肌肤如玉,似有光华流转,黑发素裙,不就是刚刚说不会来探望赵煦的苏柔。 女人果真都是嘴硬心软。 吴雄一脸兴奋,转身通报:“殿下,娘娘来了。” 他回头才发现,之前侧脸朝内侧的殿下,早就回转了头,直勾勾的盯着出现的苏柔。 吴雄傻笑一声,先退出营帐。 太医进退两难,赵煦现在身体还不算稳定,他要在身边观察,以便随时上药扎针,更该药方。 但太医察觉这气氛也不敢在床边站着不动,低着头悄悄地往角落移。 “你怎么来了?” 赵煦的语气不算是欢迎。 苏柔浅笑:“殿下受伤,我怎么能不过来探望。” 女人的态度出乎意料的柔软温和,赵煦微怔,本以为她过来是为了奚落他,昨夜她梦里骂他的那些脏话他不是没听到,他现在受伤她怎么可能不趁机落井下石。 苏柔在床边的锦凳上坐下,目光扫过一旁长桌的药罐,上面摆各式各样的药,许多药膏盖子都没盖上,应该是外伤膏药。 “殿下可疼得紧,有没有服止疼的药剂?” 苏柔看着他苍白的唇瓣,眉头微蹙。 温柔的声音,担忧的神情,赵煦仿佛回到了之前在山洞时,苏柔听了他的鬼话把他认成赵慕苏。 赵煦冷凝的神情放松,头仰面搁在软枕,嘴唇微启:“疼。” 苏柔看向旁边的太医。 太医额头渗汗,之前把殿下皮肉翻开,挖出其中残渣,查看受伤状况,殿下也没说疼,现在都处理好了,药也喝了还疼个啥。 “止疼的药剂殿下两刻钟前已经服了一碗,若是殿下疼痛难忍,可再饮一碗。” “喝多了多身体有没有妨害?” “娘娘放心,并无妨害。” “既然这样就再拿一碗来。” 苏柔才说完,床榻上的赵煦又开了口:“药太苦。” 太医听着怀疑床榻上躺着的不是四殿下,这又怕疼又怕苦的,哪里还像是重伤未愈英勇猎虎的四殿下。 “殿下,良药苦口。” 赵煦轻哼:“良药苦口不过是庸医住做不出好药的借口。” “可药材本来就是苦的又怎么能煮成甜的。”苏柔朝战战兢兢的太医摆了摆手,示意他快去熬药,少在这里惹赵煦生气。 等到人走了,赵煦目光一沉:“你到底来是为了什么?” 他可不相信苏柔会对他温柔以待,她该是巴不得他死。 苏柔没如他所想的变脸,腮边依然挂着浅浅的笑意:“妾刚刚不是与殿下说了,是来看望殿下的,若是殿下看妾不顺眼,觉得妾留在这儿对你病情无益,只要殿下说一声妾走就是。” 态度诚恳没有半点不耐烦。 赵煦有点迷惑了,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你不恨我了?” “听到殿下快死了,误会都烟消云散,那还有什么恨。” 赵煦想继续追问,但觉得看着她那双没有任何敌意的眼睛,赵煦抿了抿唇:“我的脖颈也有些痒。” 苏柔眨了眨眼,侧身伸手给他挠了挠:“这?” “下面一寸。” 柔软的手指带着温度微凉,略过脖颈赵煦本来不痒,也觉得皮肉发痒。 仰头看女人的神情,柔和专注,赵煦闭了眼睛,要是苏柔一直这样,他就少与她说些难听话。 手指插在衣领,触碰到赵煦滚烫的肌肤,苏柔再三克制才没掐上去,送他归西。 第六十六章 两个人想法差不多,赵煦见苏柔过来,以为她一定少不了冷嘲热讽,而苏柔过来也做好了赵煦冷嘲热讽的准备。 但出乎意料的,两人谁都没有口出恶言,气氛平静到渗着诡异。 而诡异着又散发着股莫名其妙的温情。 苏柔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赵煦不知道苏柔葫芦里卖什么药,苏柔也不晓得他让她挠痒是哪根筋不对了。 太医把汤药送进来,苏柔看着散发热气的褐色汤药,现在要是把药碗砸碎,怼赵煦一脸是不是晚了点。 “放凉一会再喝?” 苏柔询问地看着赵煦,赵煦颔首。 坐在床边,苏柔没什么想说,只有干等着汤药渐凉,手背试了试温度:“殿下是自己喝还是要妾喂你?” “你喂。” 既然这样,苏柔手转了个弯,拿起青花小勺,一口口的喂到赵煦的唇边。 他不是嫌药苦?她就延长他苦味,让他一点点品尝苦药的滋味。 无聊的报复对赵煦好像没有作用,她喂得每一口他都喝进了嘴里,没有半点埋怨,就好像之前嫌太医无能,不能把药做出甜味的不是他。 最后一口,赵煦咬住了勺子。 苏柔抽不出来,茫然地看着他:“怎么了?” 赵煦盯着苏柔的眸子良久,松开了嘴:“你就一直这样下去,很好。” 很好个头。 苏柔放下了药碗,赵煦到底是还有什么后招。她过来不过不想场面太过难看,她与齐帝的约定,她需要真心对待赵煦,等到他恢复记忆他就把她送离京城。 本来她不想来,但不想在最后关卡出什么问题,总不能赵煦重伤快死她消失无影踪,就是装模作样也把礼数做全,让齐帝挑不出错来。 她现在的和善是为了离开,但赵煦的打蛇上棍就不知道是为什么了,难不成还想演一次戏,再羞辱她一次? 如果是这样,他是不是把她想的太傻,同样的当她怎么可能上两次。 苏柔还在沉思,而赵煦说完后,面上满是困倦:“我困了。” “那妾先回去,不打扰殿下休息。” 赵煦摇头:“你留下来陪我。” 苏柔还没说话,太医连连摇头:“这不可,殿下你身上的伤严重,不能移动碰触。” 这是怕苏柔睡着了踢到赵煦。 “那我还是明日再来看殿下。” “不……你困吗?” 赵煦突然打量起苏柔的神色,觉得还算有精神,“你平日没少睡,这会儿少睡片刻也无碍,在小榻休息陪我。” 苏柔看了眼帐内的小榻,红木雕花的硬榻,取了小茶几勉强能睡下她。 赵煦还真是不放弃有折磨她的机会。 “既然是殿下所愿,妾在帐内陪着殿下。” 赵煦点点头,吩咐侍卫把榻换了个方向:“我抬眼就想看到你。” 苏柔没什么意见,看着赵煦合眼,才上榻坐下。 在那么个地方,帐内还有外人,苏柔怎么可能睡得着。看着太医几次查探赵煦状况,赵煦都没丝毫动静,面目沉静,比起睡着更像是晕过去了。 “太医,殿下的伤可有大碍?” 苏柔压低了声音问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赵煦睁着眼不觉,现在他闭着眼躺着,薄唇是近乎白纸的惨白,透着股死气沉沉。 太医同样压低了声音回道:“殿下英勇,恐怕刚上马时,伤口就裂开了,但他一直强忍了一路,失血过多,恐怕以后容易体力不支。” 那也不算是大的后遗症。 “娘娘对殿下来说就是一剂良药。”太医突然说道,“娘娘来了,殿下伤口愈合的都快了。” 苏柔知道太医是说恭维话,笑了笑:“是李太医妙手回春。” “娘娘别觉得我是在说笑,大夫只能医外伤,而但心情开阔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有用,殿下有娘娘照顾,状况才会回转的那么好。” 说得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苏柔轻笑没说话。 在榻上不知道坐到了几更,感觉账外从安静变得喧闹,而赵煦依然没什么动静,苏柔伸了伸懒腰。 天还不算太亮,天边深蓝从黑过渡,云雾要出不出,稀薄的很。 苏柔站在帐外打了个哈欠,除了她账外的侍卫也还是昨日那些人,吴雄站的笔直,赵煦没脱离危险,他手下的人谁都睡不着觉。 “娘娘,可要用些膳食?” 苏柔摇头:“我四处走走,透口气。” 赵煦的帐内满是血味跟药味,压抑的不行,外头的空气清新多了。 才出了行刺的事,如今随时有侍卫巡逻,驻扎的这地方,连只寻常野物都没法子闯进来。 苏柔闲逛一圈,见处处有收拾东西的意思,估计昨日的老虎让齐帝龙颜大悦,不打算再在这地方死熬,终于下令回京。 “你们有没有觉得四皇妃娘娘太冷情了?” 走到拐角,苏柔听到对自己的称呼,脚步顿了顿。 一群小侍女围着说话,听到有人非议主子,紧张的四处看了看,但又忍不住小声跟着一起议论:“四皇妃娘娘不是挺好的,四殿下受伤就去照顾了,到现在都还在帐中,看顾了四殿下一夜。” “可是没见她哭啊,殿下遇刺抬回来,殿下几个身边伺候的都落泪了,听说四皇妃娘娘就跟没事人一样,这次猎虎回来,殿下伤的更厉害,我们听了都眼酸,但医帐也没听到四皇妃的哭声。” “你又没去跟前伺候,怎么就知道没哭,说不定哭了你不晓得。” “你当我没打听,她就是没哭……” 苏柔听了一会就没听了,她就是没哭,她有什么可哭的。 平心而论,虽然心里巴不得赵煦死,而他真死了她不一定笑的出来,但哭是绝对不可能哭的,她对赵煦又没什么感情,只是厌恶。 不打扰几个小丫头八卦,苏柔逛了一圈,想了想还是回住处换一身衣裳。 …… “她人呢?” 太医没想到赵煦醒来就是看向软榻,质问苏柔的去向。 “回殿下,娘娘刚刚才出去一会。” “去哪了?” 这他怎么知道,太医把吴雄拉了进来,让他跟殿下解释。 吴雄立刻派人去请苏柔。 “殿下可是所有事都想起来了?”吴雄觉得赵煦现在就跟在苏家一样,十分的黏苏柔,一刻都不能跟她分开。 赵煦“唔”了声:“我现在像赵慕苏?” 这个问题,吴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若说是像,也不算是像,之前的那个四殿下,只围着苏柔转,其他一概不在意不管。 但是现在的殿下,若是有公务,一定会处理完公务再见苏柔。 “殿下像也不像,不过娘娘一定更欢喜现在的殿下,现在的殿下爱重娘娘,却又是个有担当的正常人。” “正常人?” 赵煦琢磨着这三个字,“她喜欢正常人?” 在山洞时,她相信他的伪装,那高兴的样子可不像喜欢正常人。 苏柔不喜欢赵慕苏,他觉得不舒服,不明白他那份从来没给过任何人的好,凭什么换不来她的喜欢,如今知道她并非无动于衷,他似乎也没高兴到哪里去。 或许是因为他又时觉得他拥有赵慕苏的记忆,就是赵慕苏本人,但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不承认赵慕苏是他。 苏柔更是把他分成了两个人,分得很清楚。 属于赵慕苏的记忆一点点的流入脑海,他一直在想他到底是怎么会看上苏柔,能为她做出那么多以前从未做过的事,她还不珍惜。 边想边观察苏柔,他从前不知道喜欢女人该是什么样,但慢慢意识到,他对她的感情跟对旁人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的感情,他不知道算不算是喜欢,但昨日她做得很好,他喜欢她轻声细语跟他说话,在他受伤时在他身边照顾。 不过他却渴望更好,就比如在山洞时,她信了他的谎言,抱着跟他共死的心对他。 苏柔再回赵煦帐中,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见赵煦已经能坐起,松了口气:“殿下恢复快速,就不必在山间耽搁,陛下下令启程就能回京。” “你只担心行程?” 赵煦坐起是要看公务,册子还没拿起来,听到苏柔的话,拧眉看向她。 “殿下就不担心?早日回京就能早日处理你被行刺的事,不怕久则生变?” 苏柔觉得自己回的没问题,但赵煦表情却未变好,依然沉沉地看着苏柔:“你觉得我这般模样可以赶路?” 苏柔听出来了,这是找茬版的赵煦又回来了,他这样能不能赶路,她怎么知晓。 “太医说殿下能走自然就能走,若是太医说不行,自然要再留几日。” 赵煦撇开目光:“你果真半点不心疼我。” 苏柔莫名其妙,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她是听错了什么。 “我为什么要心疼你?” 苏柔问的直白,赵煦面色更暗:“你昨夜温声细语,难道不是想通了。” “的确是想通了。”苏柔点头,“我与殿下没有深仇,一切的缘起都是因为殿下遇刺,跌马失忆,殿下与我都没有半点错,如今殿下扫平障碍,也该告诉陛下已恢复记忆,送我离开京城,之前殿下说我不能坏殿下的事,所以让我静心等待,现在已经是合适机会,殿下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缘起双方都没有半点错,一切都是误会,如今也该到了缘灭的时候。 赵煦定定看着苏柔:“你可知我猎到猛虎,父皇已许诺我为太子。” 如今其他几个皇子处境堪忧,而他被定为太子,她曾野心勃勃想做天下之主的女人,而他就是未来的天下之主。 “恭喜殿下。” 苏柔嘴角扬起,但笑容只是客气疏离,看不出多为他高兴。 赵煦重哼一声,他本对争夺太子之位,没多大的兴趣。他不会让这个位置落到他那几个弟弟的身上,但也没多渴望自己被定为太子。 而想起了她曾经对赵慕苏说的话,才越发盯紧了那个位置。 现在目标达成,她这个当事人却兴趣淡淡。 目光下滑,赵煦看向苏柔的肚子:“你想生孩子吗?” …… 苏柔一怔,不知道好端端的说他被定为太子,怎么就说到了生孩子。 赵煦目光灼灼,苏柔被他看得十分不舒服,微微侧过了身,不让他继续盯着她的肚子看。 “殿下何出此言?” 赵煦想到了齐帝的话,若是齐帝把苏柔送走,他一定需要耗费许多功夫找她,而找到的她或许已经跟齐帝安排的人成亲生子。 他舍不得她,至少他现在确定他舍不得,也不愿意她去跟其他男人。 “你不懂我的意思?苏柔,做太子妃不好?如我所说,你只要像昨夜一样,不话中带刺,我也会温和对你。” 她能做到哪一步,他就做到那一步,给她十足的公平。 呆愣到了极致,苏柔总算跟上了赵煦的思维方式。 “殿下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 光是说出来,苏柔都觉得不可思议。 原本她只是觉得他一直跟她斤斤计较,是不甘心,是觉得伤了自尊。 山洞那次他把她自尊踩在脚底下,这不是已经找回本,可以放她走了。他现在却要她留下来,想跟她和睦相处,让他做他的太子妃。 赵煦拧眉,觉得喜欢这个词感情太深,但没反驳:“姑且算是。” 还姑且算是。 赵煦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但苏柔却十分想笑。 “殿下还是遵守之前的诺言,向陛下坦白,让陛下把我送走吧。” 第六十七章 被拒绝的打击是巨大的。 具体可以体现在,太医建议赵煦暂缓回城,而赵煦一句都没听进去,吩咐属下准备减震的马车,齐帝先行他就下了收拾东西回城的令。 坐上了回城的马车,苏柔脑海里还时不时闪过她拒绝完赵煦,他又青又黑的那张脸。 原来人气急了,脸色会出现那么缤纷的色彩,比起川剧变脸也差不多哪里去。 在赵煦身上她算是见识到了。 回了四皇府,赵煦直接叫人把他的东西搬到了隔壁院子,对外说是生病静养。搬来搬去的次数多了,府中人的下人已经从以前的战战兢兢,变得习惯成自然,连议论都变少了,只道主子们又闹脾气了。 至于略有姿色的婢女们,都离院子远远的,有了云容的教训,她们谁还敢再凑上去。 就算主子们吵架,两人周围还是有铜墙铁壁,她们没机会趁虚而入。 苏柔回了皇子府,就开始盘点身边可以带走的东西。几个大丫头若是不愿走的,可以送回苏家指人嫁了,若是要跟她走,那就跟她一同去新地方开始新生活。 她暗示的问了问,春桃与杏雨是打算与她一同走的,她也与她们俩感情最好,若是一同走互相有个照应。 越想她就越期待离开这事,正好苏府那边递信见她,她告诉了她爹她要走的事。 至于周氏那里她不知道怎么说,还是等以后她走了,再递信给她。 苏腾安递信见女儿,是知道她跟赵煦一同遇到刺客,想看她是否平安,没想到才见到人她就丢下这个惊天消息。 “既然这样,爹跟你一同去求求陛下,是否能让你换个身份,再回家中。” “爹?” 苏柔本以为她爹要劝她不要离开,毕竟赵煦现在情势大好,她若是做了太子妃,苏家就不一般了。 “你一个姑娘家,背井离乡,离开亲人去别的地方生活哪有那么容易,我跟你娘又怎么放得下心。” 苏腾安面对女儿,难得肃了脸色,斥道,“你求陛下把你送的离开京城远远的,你有没有想过远离京城的地方是什么样,你一个小姑娘怎么生活。” 就算有侍卫有奴仆,一个女人无亲无故,无人可依,总有人会起意欺负。 “我已经不是小姑娘了。” 苏柔小声辩解,她都嫁了人了哪里还是小姑娘,以后就是离开京城,她也是要梳妇人头。 苏腾安眉头蹙起:“在爹的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姑娘。” 出乎意料的,她爹对她离开皇子府默认了下来,但就是不许她离开京城。 对此苏柔头疼的很,离开四皇府,她一定要诈死。她诈死之后,苏家多了一个跟她长得一样的人,这不明摆着告诉别人,这事有鬼。 “爹,我就是离开京城,也会经常看望你跟母亲,再说女儿都是要嫁人,你就当女儿嫁的远了……” 苏柔还没说完就被苏腾安瞪了,苏腾安是文官,平日里都是温文尔雅,少见做那么不雅的表情。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女儿远嫁是父母知道女儿有了依靠,才能放心女儿在外,再说之前我就跟你娘商量过,不让你远嫁。” 若不是出了赵煦这事,他早就给女儿相看好了京城的人家,就嫁在近处好照应。 “爹以前只想着光宗耀祖,想着干出一番事业,把你们都带到京城,让苏家在京城扎住脚跟叫得出名堂。爹承认因为公务繁忙,你们过生我都错过了不少次,但你们是哪时生的爹都记得清清楚楚,爹心里面一直在意你们。柔儿,爹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你娘就是脾气软,我已经不许她常去佛堂,光想着积德,不想着看顾你们怎么成……” 苏腾安不提赵煦,只提苏家的事,苏柔听着反而不知道说什么。 就像是她爹说的,也不知道齐帝会把她送到哪里去,要是送的太远,她或许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苏家人。 “可是我留下会有不少麻烦。” “能有多少麻烦,就当是四皇妃死了,你是苏家重新找回的女儿,以后你要是在京城住的不自在,大不了爹给你找个地方小住,不能就那么远远送走了。” “可是陛下不一定会同意。” “事在人为。” 苏腾安说完,不再管女儿的“可是”,而是去求见赵煦。 苏柔拦不住,只能坐在房里等消息。她本来是想跟她爹说她不日就会离开京城,还有赵煦会被册封为太子,让他小心。 这说着说着,怎么就变成她爹为了她不离开京城而努力了。 也不知道赵煦会怎么说。 苏腾安求见,赵煦早有准备。苏柔叫苏腾安到皇子府,定是把最近的事告诉他,而苏腾安是个识时务的人,又怎么可能允许她在这时离开京城。 赵煦觉得自己想透了人心,不理会齐帝说得让苏柔怀孕,也有办法让苏柔留下来。 只是他想错了,苏腾安来不是为了代苏柔道歉,而是想跟他谈判,要把苏柔带走,还想她继续以未嫁之身待在苏府。 赵煦气的砸了桌上的镇纸。 他们一个两个都把他当做了什么,光想着让苏柔再嫁。 “她是四皇妃,上过宗亲玉牒,岳父大人你觉得你说的话合适?什么叫把人接回苏家?” 苏柔嫁入四皇府那一刻,就已经是他的人,他不管她的生着是谁,都已经不能再干涉他们的关系。 镇纸擦身而过,苏腾安依旧挺直腰板,站的不卑不亢。 “殿下,小女今年不过十六,她年岁小还是不懂事的性子,臣实在舍不得。” 赵煦盯着低头姿态谦卑的苏腾安:“是她让你来跟本殿说的?” “不,小女一心想走,怕连累苏家,她越是这般臣就越是愧疚,不舍她远走。” 他舍不得,难道他就舍得了。 赵煦心中升起一股不知道如何发泄的暴戾,他的话都跟苏柔说的那么清楚了,已经算是先服输,而苏柔却还是那般拒绝了他。 为什么拒绝他?就因为他不是赵慕苏,不会在她面前没自尊的犯傻。 “你这般温情,怎么养出了那么一个绝情的女儿。” 赵煦本以为苏柔的性子,是因为苏家不和睦,周氏和苏芸他都见识过,他想苏柔是跟他一样的生活环境,所以对谁都带着刺,现在看来她爹不是对她挺好。 既然这样她怎么还是那么一副冷情,赵慕苏消失了她才觉得在意,他与她表达和睦相处的意思,她也不愿给他机会。 “殿下何出此言,小女并不绝情,若是小女绝情,当日又怎么会救下殿下,被殿下闯入闺房,也求臣不要为难殿下,一定要为殿下找到家人……那时我们可都不知道殿下身份。” 这是开始打温情牌了。 赵煦扯了扯嘴角:“这般说你们都是良善不过的人,是本殿心狠,做了农夫与蛇的那只毒蛇,反咬了你们一口。” “臣不敢!” 怎么不敢,他拐着弯不就是这个意思。 赵煦心烦意乱,送走苏柔是怎么都不可能送走,就算她拒绝了他,他也舍不得她。 “再等等,等成为太子,一切尘埃落定再谈。” 齐帝催他,苏腾安也催他,苏柔那里看着都已经着手收拾东西了,每个人都想让苏柔跟他分开,他们越是这样,他越不要放手。 苏腾安无功而返,苏柔送他到门口。 “柔儿,也不知是不是爹错觉,四皇子的话听着像是推托之词。” 那态度意思,就像是舍不得放他女儿走。 “我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估计是觉得我之前太过让他没面子,没折腾够不想让我那么容易走了。” 苏腾安摇头,要是真这样他能察觉的出来。赵煦怒火冲冲,但不像是女儿说的这种,更像是憋闷在心,不然也不会说出“绝情”。 “你跟四殿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爹不是劝和,也不是要你忍受委屈,只是四殿下问我,为什么会教出那么绝情的女儿,我瞧殿下的神态,或许你对他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 苏柔倒是没想到,赵煦会跟苏腾安说她绝情。 可他不想想,本就没有情,又怎么绝。 “爹你不用操心了,若是推托之词,那我们也等到那时,若是他还没动静,我就去找陛下。陛下金口玉言,总不可能反悔。” …… “娘娘,府里传话来,说大姑娘跟伯府的婚事吹了。” 春桃憋着笑,尽量让自己看着没那么幸灾乐祸,“奴婢就说,人都是长眼睛的,伯府夫人看起来那么知礼,怎么可能瞧得上大姑娘那样的。” “怎么一回事?”苏柔听着稀奇的很,想着是不是春桃听错消息了。 苏芸的婚事是赵煦弄出来故意膈应她,伯府本来就是看赵煦的面子有相看的意思,好端端的不可能说吹就吹了。 “说是婚事八字都没一撇,大姑娘就去偷偷摸摸看伯府公子了,因为不知道伯府公子是谁,无意间当着他的面教训了伯府千金,后面撒气打了身边的丫头,也被伯府公子跟其他府邸的千金公子看个正着。” “就是这样?” 春桃点头:“都这样了,知道了大姑娘的本性,伯府那边当然不会继续相看,而且因为大姑娘是当许多人的面出丑,估计京城的好人家都不会相看她了。” 这未免也太巧了一点。 苏芸虽然蠢,但应该没蠢成这样,好好的婚事也作没了。 苏柔想了片刻,都想到是不是伯府十分不满意苏芸,所以故意设计出来陷阱,好让赵煦不能继续施压,逼伯府娶那么个媳妇。 而赵煦那边派人送来一张薄笺,打开一看,赵煦金钩铁划,写了几个大字。 ——满意吗? 赵煦不是个做了不说的人,他若是做了好事,一定得让他想讨好的人知道了。 收到这页纸,苏柔笑笑捏成团扔进火里烧了。本来给苏芸定下这门婚事的就是赵煦,现在他让婚事成空,问她满不满意,管她屁事。 不过赵煦的讨好,还真是无聊又幼稚。 苏柔不由想到了赵慕苏,以前风风火火的踩断了苏芸的手脚。 “春桃,你若是每日看到你讨厌的人,时日久了,你会喜欢他吗?” 赵煦恢复记忆醒来,一定是讨厌她的,不过她自己也能感觉得到,那日她月事来,他的紧张后怕。 山洞那时是她脑子糊涂了,而之后赵煦又是个什么意思,变得也太快了。他到底哪根筋不对,能喜欢讨厌的人,还是赵慕苏的记忆影响了他。 “奴婢当然不会喜欢讨厌的人,每日看到他只会越来越讨厌……不过,要是奴婢是害羞,故意说讨厌他,那就是想引起他注意,就会越看越喜欢了。” 苏柔一怔,看向颇有经验的春桃:“我几日没注意你,你什么时候有了个故意装作讨厌,引起他注意的人了?” 春桃脸色绯红,跺了跺脚:“娘娘,你怎么能套奴婢话呢。” 她哪套话了,她只是随口一问,谁晓得这小丫头心里有鬼,而且还不加掩饰说得那么顺畅。 “故意装作讨厌来引起注意,这法子可要小心了,一不小心别人就觉得你是真讨厌,疏远了你。” “奴婢知道,但奴婢害羞啊,再说奴婢太主动了,他心中若是没奴婢,让奴婢丢丑了怎么办。”春桃扭扭捏捏,怎么说她也是个姑娘家。 见她的样子,苏柔就觉得她之前的试探不准,本说她离开京城可以带上春桃,但这丫头明显在这里有心上人了,又怎么可能干干脆脆的跟她走。 “那你打算如何挑明?他可一直觉得你讨厌他。” 苏柔本以为身边的丫头情窍都没开,现在看春桃这样,颇有兴趣地问道。 “奴婢也不知道,反正就先是这样,反正也没见他喜欢什么人。” “但他总会喜欢什么人。” 苏柔故意吓春桃,见小丫头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真因为她的话担心了,苏柔扑哧一笑,“我帮你打听打听消息,不过你也要该让别人知道,你没那么讨厌他。” 就像是赵煦,他拐了那么多弯子,估计就是想告诉她,他没那么讨厌她,但是因为行为太不直接,她到现在都还不确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六十八章 信笺送过去没半点回应,赵煦气到当晚的膳食一口未动。 加上这次,他已经算是给苏柔示好两次,这对以前的他来说,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但苏柔竟然能一直无动于衷,到底是谁给她的胆子。 赵煦想了半晌,觉得可能这胆子是他给她的。 想到她知道他对她的好感,行事大概会格外肆无忌惮,赵煦派人去打探,却发现她比以往更老实,书房的事不会主动打听,府里内务该做得不漏,唯一特别的就是开始忙活她丫头的姻缘。 “是你手下的人?” 赵煦听说苏柔自己的感情还没理清,就有功夫给身边的丫头牵线,嗤之以鼻的同时,不免多问了几句。 明辉点头应是,他没想到娘娘身边的春桃竟然看上了他的下属侍卫,娘娘竟然还起哄牵起了线。 “殿下可要见见那侍卫?” 明辉问完就觉得鲁莽了,不过是下人的事,殿下怎么可能有空见。 没想到主子拧眉,但却没有拒绝:“叫过来看看。” 把人叫来,赵煦对自己的下属一向用心,倒是隐约觉得脸熟,应该是在他身边当过几次差。撇开这些,赵煦打量面前这张脸,皮肤黝黑,五官普通,整个人跟俊朗搭不上边,所以说苏柔看了这人几次,还真是为了她那丫头,而不是自己生了什么心思。 “你对那丫头可有意?” 想到把人都叫来了,赵煦顺口问了句。 侍卫被主子打量的额头渗汗,乍听主子问话,脸上又飞上了红晕:“回殿下,春桃姑娘是个好姑娘。” 好姑娘又如何? 苏柔好歹救过他,不算是坏,但她的性子他又不想认她好,就那么个不好不坏的姑娘,他也不是想把她留下。 赵煦想着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估计他是从未示好被拒过,现在满脑子有事没事都想着苏柔,属下一句无关的话,他都要套到苏柔身上。 “所以你喜欢她?” 侍卫毫不犹豫地点头。 郎有情妾有意,赵煦有些看不顺眼,苏柔问他喜不喜欢她,他觉得难为情也认了,但苏柔不止没有脸色羞红,竟然还嘲讽他。 她如今那么乖巧,明显是还惦记着走。苏家人也想得出来,让苏柔回到苏府继续当姑娘,都嫁给他一次了,难不成还想做姑娘再嫁给别人一次。 他看谁有胆子要。 挥手让人退出去,赵煦换了衣裳,出门办公。 明辉跟上:“既然春桃有意,钱毅有心,殿下可要先娘娘一步,给两人定亲?” “本殿何须讨好皇妃。” 赵煦扯了扯唇,对属下的建议十分抗拒。 明辉呐呐无言,他还以为主子设计苏芸,让苏芸婚事泡汤,又给苏家施压让苏芸外嫁,就是下定决心要好好讨好娘娘了。 现在看来主子的心思依然难琢磨。 …… 赵勐关进大牢了几天,田贵妃就哭了几天,日日去齐帝宫外落泪,齐帝全都视若无睹。 除此之外,田贵妃难过,皇后与熹妃两位也没悠闲到哪里去。她们的儿子虽然没赵勐那么惨,但从狩猎场回来,齐帝依然没解两人禁足的意思,明显是还有后招。 熹妃连着几日亲自煲汤,想面见圣上,全被守门的大太监挡了过去。 “帝王狠起来是真狠。外面还谣传陛下是为了护住本宫与九殿下,才宠爱赵煦,本宫看来分明是拿本宫跟九殿下当挡箭牌,来护着赵煦。” 熹妃哀怨地跟家中哥哥抱怨,只是听她言的人,表情十分尴尬。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修炼成后宫女子那般,说着谎话处变不惊。 赵煦是挡箭牌这事,当初还是熹妃下令外传,就是见赵煦太过优秀,齐帝太过喜爱使的离间计。 当初果真让赵煦远离了齐帝,父子俩起了间隙,熹妃还洋洋得意,如今却又埋怨不好,说是别人使的奸计。 熹妃这般,身边的人也只敢在心中嘲讽,面上依然只能毕恭毕敬:“娘娘看现在该如何?” “什么该如何。”熹妃瞪了自家哥哥一眼,叫他们进宫是找个能商量事的人,而他们却只知依靠她。 “赵煦遇刺是赵勐残害手足,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禁足赵铎就算了,为何把本宫的九儿也禁足了,他小小年纪懂个什么。” “陛下此举,外头盛传是为了四殿下清除障碍……” 熹妃兄长还未说完,胳膊就被熹妃狠狠捏住,熹妃长长的点翠护甲,掐入了他的肉里。 “本宫怎么就那么倒霉,有你们这些个不争气的亲人。” 不给她出主意,反倒说这些丧气话来吓她。 在她旁边的侄子敢怒不敢言,赵煦在他看来是最佳的储君人选,赵禥说起来年岁不小了,却被熹妃养的还像是个孩童,软弱无能,什么都不知,这样的皇子当上太子,是大齐之祸。 比起熹妃这里的窝里反,皇后的坤宁宫要和谐的多。 只是他们同样不明白齐帝的行为,这次刺杀是田贵妃与赵勐出手,他们至多是使计挑拨,促使田贵妃他们动手,但绝对没留下什么痕迹。 “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赵煦谗言,故意设计自己重伤,就为了冤枉几位皇子。” 赵煦先是遇刺,又为了来年国运,负伤猎虎,如今的声望已经高到一个离谱的地步。 与他相比,几个在赵煦遇刺后,被禁足的皇子名声一落千丈,各种谣言纷至沓来。 皇后心焦的嘴角长泡,“陛下还是壮年,就算有心立储,也不至于毁了其他儿子。” “帝心难测,但如皇后娘娘所说,陛下总不可能像是养蛊般挑出最好的,便不要其他皇子。” 皇后母族兄长拱了拱手,“娘娘放心,还有我们。” 赵铎是嫡出皇子,齐帝师出无名,总不可能说如何就如何。 虽有母族撑腰,皇后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到了今日她才发现她一直没看透枕边人,本以为齐帝喜欢熹妃那做作女人,没想到他说不见就不见。 “本宫看陛下最喜欢的就是赵煦。” 皇后想起前几日她去与齐帝说赵煦失忆,齐帝为赵煦掩饰,说他早就知晓,并且赵煦早就好了。 他们以为的底牌,在齐帝对赵煦的宠爱下都不是个事。 齐帝甚至容着赵煦儿女情长,之前跟苏柔没个体统。 …… “不在皇子府给朕弄小皇孙,进宫来做什么?是觉得苏柔不过平平,后悔要一个月之期,打算让朕把人送走了。” 赵煦面无表情地看着齐帝:“父皇每日不忙正事,却光想着把儿臣的妻子送走。” “送走苏柔是朕金口玉言,自然是正事。” 齐帝看赵煦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在苏柔那里吃了瘪,怕逗得太厉害,把他惹出火气来,说了两句,就没再逗他。 把这些日子查到的东西摊在桌上,齐帝示意赵煦查看。 “既打算立你为储君,朕对你那些兄弟就不会心软,对此你可有话说。” 桌上摊着的公文,全是这些年来赵铎他们,还有他们外家犯过的错事。有这些东西,算是给赵煦扫除了障碍。 “父皇,想让儿臣说什么?” 赵煦眉头微挑,既然他都瞄上了太子之位,又怎么会为这几个人说情,难不成把位置拱手相让。 见他模样,齐帝大笑,要是他磨磨唧唧,他才要生气。 “没去是梧州之前,朕总觉得你差了点劲头,虽勇猛但总是少了点东西,为此朕更想培养你那几个兄弟,你失忆回来,人倒是长大了不少,看着也没那么浮了。” 从以前齐帝就更属意赵煦,但就是觉得他差了点志在必得的勇,眼里有野性没有野心,做不做太子之位对他来说完全无所谓。 这样的人就是当了储君,心态也不正,责任感太少。 而其他几个儿子,有野心,但本事实在差。 也就是这样立太子的事他才拖了那么久,直到赵煦失忆回京,他终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他想要的野心。 虽然猜到他这野心是因为女人才起,但总算让他没那么浮,总算是像正常人一样有血有肉,不是万事无所谓。 “看来成家还是有点用处,祖先传下来的话,成家立业果然没错。” 听着齐帝感叹,赵煦扯了扯嘴角:“既然这般,父皇为何还要把苏柔送走。” 若是没一个月之约,他也不必那么烦闷,更懒得跟苏柔示好。就是怕她被送走,他才焦急让她改变心意,愿意留在京城做他的太子妃。 “这是两码事,你自己的女人,你总不可能连把人留下来的本事都没有吧?” 赵煦面无表情,他就还真没这个本事又怎么样。 第六十九章 赵煦本以为齐帝这里一团乱,才想进宫帮他梳理,但他忘了一点,赵铎他们也是齐帝的儿子。 齐帝再属意他,也不可能与他商议如何处理赵铎他们,察觉到了这点,不等齐帝继续用苏柔打趣他,他自己识趣告辞。 至于赵铎他们几个,赵勐刺杀已有实证,封王不会有他的份,按着齐帝的性子,赵铎他们不至于毁了,但既已选择了他,自然会把他们远远打发出京城,让他们无法对他造成威胁。 时至今日,他已经不再需要用什么招数,只需要静等封太子的圣旨。 赵煦走时碰到了田贵妃。 田贵妃这几日天天哭泣,眼睛红肿,看着十分落魄。 赵煦本想视而不见,但田贵妃看到了他,匆匆跑来,赵煦只有站在原地请安。 “煦儿你去求求陛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你六弟弟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 连哭几日,田贵妃不止眼睛红肿,声音也沙哑的不成样子。 赵煦瞧着她的样子,摇头道:“贵妃娘娘还是回宫中休息罢,六弟不管做了什么,始终是父皇的皇子,父皇不会要了他的命。” 赵煦本意是安抚,但这话不知道触动了田贵妃哪根神经,田贵妃对他怒目而视:“四皇子可还记得你逝了母妃,本宫把你带到宫中照顾,把你接到本宫的殿内,殿里事事以你为先,你的六弟也从未跟你争抢过什么。” 田贵妃说的太急,捂着胸口咳了两声,“我们对你这般好,就算换不来你的真情以待,至少你也不该落井下石,你进宫面见圣上到底是说了什么,是不是让圣上处置勐儿?” 田贵妃不说,赵煦早就把有些往事给忘了。 他母妃去了以后,因为年纪还小,又是皇子,不少妃嫔愿意看顾他。 那时候因为他母妃与田贵妃的关系不错,田贵妃那里正好有年纪相近的赵勐作伴,就被送到了田贵妃处。 如田贵妃所说,她的确对他十分的好,甚至比对赵勐还好。只不过他早熟,已经隐约明白捧杀这个词的意思。 田贵妃什么都让他挑选最好的,宫人伺候他稍有不适,就让他身边的管事太监对他们非打即骂。 还刻意让他听了几次流言蜚语,想让他去齐帝跟前闹腾,好让把情分给磨没了。 田贵妃做的事他都隐约明白,自然不会上当中她的计谋,田贵妃忙活了几年完全吃力不讨好,既没捧杀了他,反倒让赵勐看他得了太多好处,心里嫉妒养坏了赵勐。 想到过往曾经,赵煦觉得无趣的很,再看田贵妃满脸憎恶的表情只觉得滑稽可笑。 “贵妃娘娘真是真心待我,赵勐真心把我当做哥哥,就不会有今日的事了。” 赵煦说完,不继续与田贵妃争辩。说到真心,若是苏柔说真心待他,他辩驳起来会嘴软,除此之外的其他人,他都能面无表情的驳回去。 心那么小一团,哪能那么容易的就拿出来对待别人。 离了宫廷,赵煦去驻军地看了一圈,回府前突发奇想去了趟西市。 明辉看着主子找了几家饲养小宠的店铺,眼睛差点没瞪出来。 他主子若是养宠物,什么狮子豹子,他觉得跟他主子恰好相配。但这些猫啊狗啊,乌龟兔子,光是想象他都觉得违和。 “殿下可是想饲养宠物,不若叫人把宠物带到府中筛选?” “不必,我自己挑。” 赵煦原本是打算看只猫,但估计因为有小鱼在前,他跟猫天生犯冲,看来看去都觉得不怎么样。 把目光放在狗上,倒是随意一扫就看到了一只纯白小奶狗。 而且像是察觉他的目光,奶狗跳起来趴在笼子上,肉爪子向前挥动。 赵煦多看了几眼,付了银子,让明辉拿着带回皇子府。 “殿下可是给娘娘选的小宠。” 赵煦应了声,孩子他现在没办法,但奶狗倒是可以先弄一只。 “查查没什么毛病就送到她那儿去。” “属下记着了。” 这次已经是他第三次示好,苏柔要是再不接受……赵煦拧眉,扫了眼在笼子里刨来刨去的奶狗:“跟皇妃说,若是她不要,直接扔出去,不用退还。” “殿下,这话会不会太狠了……” 送东西是为了讨好人的,下那么一句狠话,就像是强压别人头收下馈赠。 赵煦沉默片刻,难得做出了退步:“那若是她不收,你把这东西扔到她院子就走。” 明辉虽然觉得这主意也没好到哪里去,但相比威胁还是好了点。 把奶狗带到府中,赵煦在书房等待,见明辉空手回来,赵煦轻哼了声:“收了?” “回殿下,娘娘十分喜欢殿下挑的小宠。” 明辉屏息静气,生怕主子问苏柔是怎么收的,幸好主子没接着问下去。 实际上苏柔的确觉得那小狗可爱,但却不打算收,他扔下又被院里的仆人追上,最后没办法暗示了这狗没主人就没去处,好说歹说才把狗留下了。 那么来回一趟,他累的汗没少流。 主子们之间有间隙,苦的都是他们下面这些当差的。 …… 田贵妃再怎么哭也没力挽狂澜,赵勐不日被送到大理寺。 在皇家围场行凶,派死士谋害兄长…… 夺去皇子身份,送到佛寺静修五年,以看后效。 若是静修五年还有翻身的余地,但没了皇子身份,那就不再是天子之子,那还算是什么。田贵妃被连贬三级,不过比起在宫中受人白眼,田贵妃宁愿随儿子去佛门清修。 皇子跟贵妃送的当然不会是一处地方,齐帝提醒了田贵妃,见她非去不可,就应允了下来。 赵勐与田贵妃的处置下来,其他两个皇子吓成了鹌鹑,没想到齐帝会那么狠心。 而大臣们见齐帝摆明的不留情面,他们虽然不敢直接对赵煦示好,但黎家和苏家的访客络绎不绝。 两家装作不知,不漏半点口风,该接待就接待, 黎家还好,本就是在赵煦的外家,但是苏家却是走运,苏腾安一个外地官,勤勤恳恳二十多年好不容易进京,等到被重用,让京官知道他这个人还不知道要多久,却因为生了个好女儿,现在一跃成了京城红人。 那么一看运气最好的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苏柔。 绕来绕去,又有人可怜起至今还未订婚了黎姑娘。 话传到苏柔耳里,苏柔才想起之前赵煦恢复记忆,不是想跟黎雅然修复关系,怎么突然就没了动静。 还是已经商量出了什么,赵煦按下不说。 苏柔想着衣摆微动,对上小狗湿漉漉的眼睛,点了点它脑门,赵煦真让人看不懂,送只狗来是什么意思。 以为这样她就不走了? …… 赵勐处置下来,赵铎与赵禥也去了一趟大理寺。 不过都是些无伤大雅的罪责,两人松了一口气没多久,齐帝颁下圣旨,封赵煦为太子储君赐太子府,赵铎封福王,赵禥封中山王,赐封地。 支持赵铎的大臣抬出立嫡的规矩,齐帝直言储君贤者胜之。 辩来辩去,圣旨还是递到了赵煦手中,择吉日告太庙立太子,而封王的皇子在册封太子的大礼结束后,便收拾行囊离开京城。 从宫中送到四皇府的不止太子礼服,太子妃礼服送到苏柔面前,苏柔端详半晌,去找了赵煦。 当初说了他当上太子便放她离开,如今算是功德圆满,他总不可能再拖。 赵煦就知道她主动到书房找他不会有好事,听完她的来意,黑着脸道:“再我大礼前几日,未来太子妃暴毙,你倒是真为我着想。” “若是现在暴毙,那我就是四皇妃,往后黎姑娘进门既然是太子妃,若是我做了太子妃才死,但黎姑娘进门就是继妃。” 苏柔表情诚恳,赵煦却恨得牙痒痒。 以前他自己不承认自己的心思,所以苏柔说这些伤人的话,他虽然气闷但会毫不犹豫的回击回去,让她比他还要不舒服。 但现在他想留下她,一切都变得太难了,他没办法气她,只有自己心里生闷气。 “父皇道我后院空虚,朝中大臣也道,册太子妃时,再册两个侧妃。” 苏柔不知道赵煦为何说这个,别说两个,反正以后是黎雅然对付,他就是弄百八十个,都跟她没关系。 “我拒了。” 赵煦低眸踢了踢桌脚,这是第四次跟苏柔示好……女人怎么会那么难应付,早知当日在山洞他就该将错就错,一直装失忆,也就不像今天那么麻烦。、 “那黎姑娘有福了。” “苏柔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说真的她是半懂不懂,苏柔看向赵煦:“赵慕苏的想法就那么影响你吗?殿下,你要明白,就是有了他的记忆,依然你是你,他是他。” 赵煦狠狠盯着苏柔,火气被她云淡风轻,看透一切的语气激了起来:“什么我是我,他是他,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没什么影响可言,你长得本来就是我喜欢的模样,要不然我没了记忆,怎么唯独找上了你,除了你救了我,当然是因为我看你这张脸喜欢。” 苏柔一怔,呆呆地看着满脸怒火的赵煦。 第七十章 赵煦一直不愿意承认,他极其喜欢苏柔这张脸。所以在刚恢复记忆之时,明辉他们说他失忆时娶了她,他并没有多加怀疑。 因为她本身看着就是他喜欢的那个模样。 眼角眉梢恰合他意。 后面失忆那段时间的记忆慢慢恢复,他就更明白他失忆的时候为什么会亲近苏柔,就是因为她整个人看着就比所有人都顺眼。 他设想过要是他未曾失忆,苏柔跟着苏家人到了京城,若是在哪个宴会上看到苏柔,他大约会多看她几眼。 不过他不喜欢对人表现明显的喜怒,让人抓到他的疏漏,就是看得顺眼,之后若是没什么契机,他不可能主动再见苏柔。 更不可能像是赵慕苏一样,直接冲上去赖着她不撒手。 赵慕苏就像是他压抑的久了所释放的情绪,把他的喜怒哀乐全都放大。 看着呆愣没反应过来的苏柔,赵煦扯了扯嘴角:“我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想让你别想多了,我留你不是因为受了那段失忆期间记忆的影响,而是我本身就……觉得你……” 赵煦嘴里组织了几个词汇都认为不合适,长吟半晌,干脆不说了,就直直的盯着苏柔,等着她的反应。 苏柔第一是没想到赵煦会说喜欢她的脸,第二是没想到这个人说喜欢,态度能拽的百八十万。 “原来殿下留我的原因是这个。” 苏柔笑的如释重负,“我明白了。” 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她笑了赵煦该感觉轻松才是,但她那个笑容却怎么都让他愉悦不起来。 赵煦拧眉:“你是什么意思?我这般你还觉得诚意不够?” “殿下的诚意自然是够的。若是殿下今日不跟我说这个,我都还一直云里雾里,殿下一直恨不得我去死,怎么就突然舍不得我走了,殿下解了我的疑惑,我很感谢殿下。” 之前她猜测赵煦是没折磨够她,想了新幼稚主意,或是有了失忆期间的那段记忆,被当时的情感影响了。 现在看来,他只是动心了。 他对她动心,想想真不可思议。 毕竟她是他嘴里一无是处,性格又差没可取之处的女人。 “我从未想过你死。”赵煦板着脸,“我不过听了明辉他们形容我失忆时如何对你,而你又如何对我置之不理,心中不平罢了。” 然后在山洞发现她并不是真的无动于衷,他那股不平之气没了,可以大大方方说舍不得让她走。 “哦,谢殿下。” 苏柔笑眯眯道谢,接下来说的话差点没把赵煦气死,“既然如此,殿下与陛下道了恢复记忆的事吗?还有七日殿下便要告太庙封太子,也该守信把我送走了。” 赵煦狭长的眼睛因为气恼放大的瞳孔倏然瞪大,眼中的情绪犹如正在暴风疾雨的天。 “苏柔,我说的话你到底听了没有。” “我听了,我不是还与殿下道谢了?”苏柔茫然反问,难道她刚刚道谢的声音太小,赵煦没有听到? 她是真诚感谢赵煦给她解惑,但这跟她走不走是两回事。 赵煦是因为动心所以想留下她,可她对他又没动心,走自然是还要走的。 “你!” 赵煦胸膛起伏剧烈,自他明白身边话说得多好的人,在他有任何疏漏时,只会狠狠的踩他一脚,还从未被人气成这样过。 苏柔怎么能,那么可气。 赵煦情绪波动了半刻才恢复平常。 寒着一张脸:“我只有安排,你别做多余的事情。” 苏柔淡笑不言,只是到了第二日,赵煦正在与幕僚谈话,就接到了消息,借口去苏府的苏柔,径自去了宫门外,如今已经进了皇宫。 赵煦策马追去,跑到宫门,对上守门侍卫惊讶不解的表情,赵煦扔了马鞭。 苏柔这女人都已经把他逼成这样了,还想怎么样才够。 …… 苏柔进宫不是临时起意。她只是觉着赵煦最近办事越来越不加掩饰,应该是禀明齐帝已经恢复记忆。 再者一国之君,若是赵煦还是神志不清,把女人摆在第一位,她不相信齐帝会立他为储君。 果真她想的没错,到了大殿上,齐帝看到她并不惊讶。 “来的正好,朕见你迟迟不进宫见朕,还以为你改了主意,不打算离开煦儿身边。” 闻言,苏柔心中大石移开,“陛下明鉴,民女蒲柳之姿,不配久留殿下身侧。” “朕金口玉言,答应你的事定然办成,你不必贬低自个,朕对你没什么气,反而要谢谢你当初救了煦儿。” 苏柔低眸不敢居功。 苏柔进宫半个时辰,苏腾安也匆匆赶到宫门口。 苏腾安没想到赵煦会在宫门口,下了轿子,朝赵煦请安:“殿下这是也要进宫面圣?” “本殿是在等四皇妃出来。” 苏腾安讪笑,就当他说的四皇妃说的不是他的女儿,拱了拱手不再寒暄,递了牌子进了宫。 赵煦眼睁睁地看着苏腾安的背影消失,苏柔脑子不好,她这爹也没好到哪里去。 明明是依附于他,却光想着让女儿离开,真当他赵煦是泥捏的人。 气是气,赵煦这会儿却半点办法也无。在宫外等待在他看来极为愚蠢,但他又不愿意离开,就想等到苏柔,看看她看到他的表情。 可看了表情又如何。 苏柔既然敢瞒着他进宫,那两人相见,她一定会又气他一回。 大脑已经理智的分析了出不欢而散的结论,但赵煦依然定定的站在宫门外,他就是要看苏柔看到他的表情! …… “留在京城?” 苏腾安进殿便跪下恳求齐帝让苏柔回苏家,齐帝沉吟,能明白苏腾安的慈父心肠,而且若是苏柔不走,是回到苏府,他对赵煦也好交代。 只是……齐帝扫了眼表情沉静的苏柔,估计苏柔本人并不是十分赞同。 想着,齐帝不由在心中骂了自己儿子无用,让他留个女人,反倒把女人留的更想跑了,还要他这个当爹的为他操心。 “朕明白爱卿的慈父心肠,不过爱卿就不怕,朕的四皇子日日去苏府骚扰?” 与赵煦交谈,苏腾安也看出赵煦似乎对女儿有了不舍之意。 苏腾安肃颜道:“殿下堂堂正正,是磊落不过是人物,既四皇妃已死,殿下不会再到苏府见臣的三女儿。” 苏腾安的话,齐帝一想,觉得似乎有些道理。 他儿子的性子,旁人都这般明显,总不可能热脸贴冷屁股,继续凑上去。 “爱卿容朕再想想,还有四儿媳妇,你不必心急,等一段时日,朕会实现承诺。”齐帝还记得跟赵煦的一个月之约,看样子苏柔的肚子是没戏了,但一个月是怎么都要够数。 苏柔真心实意的叩谢皇恩。 父女俩离开大殿,表情都算是轻松,到了宫门口遇到乌云密布的赵煦,这份轻松也没收起来。 苏柔送了苏腾安上轿,回身就发现旁边站了阴恻恻的赵煦。 赵煦不止走路没声,连人看着也阴的渗人,活像是阎王再世。 苏柔福了福身:“殿下可有轿子,不若妾把轿子匀给殿下,免得殿下累脚。” 了却心中大事,苏柔语气悠闲的很。 赵煦咬牙切齿:“不必了!” “那殿下可还有事吩咐?”苏柔看着轿子,赵煦没事她就想上轿子快点回府躺着了。 “苏柔,本殿不是与你说过不要做多余的事。” “回殿下,妾离开殿下怎么能算是多余的事呢?” 这分明是重要不过的事,一点都不多余。 听出苏柔的弦外之音,赵煦手握的咔咔作响,苏柔本以为他要发气打她,就见他翻身上马,一会儿就没了影,只剩一层马蹄惊起来的灰尘。 风风火火,也不知道他来宫门是为了什么。 第七十一章 赵煦策马回府,恰好遇到春桃与情郎低声说话,两人距离不近,动作表情都在情理之中,但赵煦就是看不惯两人若有似无的那股暧昧,瞪了又瞪,把人瞪跑了才算完。 “殿下这是……” 明辉知道主子眼神慑人,但从未想到殿下会用慑人的目光对付小情侣,而且那目光他要是没看错的话,竟然带着嫉妒。 呸呸呸,一定是他看错了,主子怎么会嫉妒做奴才的。 册封事宜进行的无比顺利,想想也正常,齐帝还正是壮年,兵权不是在他就是在赵煦的手中,赵铎他们就是想闹腾也没本事闹腾。 那么一看,苏柔觉着齐帝恐怕早就属意赵煦,要不然不会让他把握那么多王牌。 赵煦封为太子,接着就是册封她为太子妃。 朝堂有人提议纳黎雅然为侧妃,或是再择位闺秀入驻太子府,赵煦未说拒绝,只是最后册封的时候一个人都没多。 册封时,苏柔看了空空荡荡的左右,突然觉得有些寂寞。 赵煦回眸恰好捕捉到了她的神情,礼成之后,渡步到她身侧:“人太多吵闹,你若是懂得珍惜,本殿以后就只有你一个。” 扫了眼苏柔扁平的肚皮,“本殿的子嗣都会由你孕育。” “那不是很累……” 对于别的女人求之不得的事情,苏柔表现出了嫌弃。 看向不解的赵煦,苏柔道,“殿下知道孩子是女人怎么生出来的吗?殿下又知道多少女人因为怀孕生子一脚踏入鬼门关,明明是苦差事,殿下就别说的像是恩赐了。” “女子易难产,不过都是内宅妇人们嫉妒作祟。” 赵煦没了母妃,又在吃人的宫廷长大,怎么会不明白一群女人在一起没好事,这些年宫里死了多少女人,薨了多少皇子。 至于孩子是从女人哪里生出来的……这个问题让赵煦的视线下滑,滑了一半觉得奇怪,又默默抬起对上苏柔的眼睛,“我会对你好。” 这就承诺上了。 苏柔忍着没笑出来,自从赵煦上次真诚表白,说清了他的想法,她看着他不如往常般那么可恨。 甚至觉得他有些傻。 “殿下的承诺还是留给需要的姑娘,我就快走了。”说完,感觉赵煦又要冒火气,苏柔接着道,“就算我对赵慕……失忆的殿下动过心,遇刺时我想殿下死的那份心也是真切无误,殿下有许多姑娘比我更值得殿下对她们好。” 她感谢赵慕苏真诚的喜欢,但也真恨过他打破她平静的生活。 之后她选择用爱来形容这份感情,那是因为人消失了不会再存在,所以她摒弃其他,升华了对他的感情。 “你当本殿不知道你胆小如鼠,我既然要你留下,自然是不介意你曾经的错误选择。” 赵煦在心中默数这是第五次挽留,示好这种事情真怪异,他本以为他一两次就会觉得没意思,随便苏柔如何,不再管她,但没想到他却没底线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挽留她。 而且他有预感,这一次也成不了,还有下一次等着他继续发挥。 果真苏柔摇头:“殿下说偏好我这般长相的姑娘,只要殿下仔细看看,或是透出这个意思,一定会有比我更合殿下心意的姑娘送到殿下面前。” “你当没人送?” 想讨好他的人什么招都有,以前他没有娶皇子妃,环肥燕瘦都往他身边送,而有了苏柔,他们自然都是仿照苏柔寻人。 有一次在路上“巧遇”了一个,与苏柔差不离多少,看背影他险些认错,五官也是同她一般精致妍丽。 只是有她在前,再见这些人,他总是忍不住作比较,一比她们都是赝品,看着都觉得脏眼睛。 “既然有人送,殿下为什么不满意,是觉得她们不够漂亮?” “不是不够漂亮……本殿身处高位,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你只是恰好眉眼正中了本殿的喜好。” 苏柔相信赵煦说的这是实话,远的不说,四皇府就有不少美人婢女,这样的环境下,赵煦有眼睛有审美,就一定会见到许多美人。 只是…… 苏柔莞尔一笑:“赵煦,如果你换个说法,说我是你见过最美的女人,我虽然不会改变走的想法,但偶尔回忆起你的时候,会想你也是有可取之处。” 有些话苏柔本来不想讲,但是日日看赵煦这种恩赐的态度,真是看腻味了。 “你是什么意思?”赵煦眯了眯眼,什么叫她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她当他那么没见识。 “不会说好听话,说对我示好,每次都要说些不好听的话刺我耳朵,我什么意思,我听烦了不行?” 苏柔说完就走,却被赵煦抓住了胳膊,赵煦紧抓不放,盯着苏柔上下打量。 “你嫌我不会说好听话?” “妾未曾嫌弃,刚刚不过是说笑罢了。” 赵煦真该感谢自己是皇子,不然他这脾气放在平民身上,哪个姑娘会搭理他。但想想,他有这个脾气也正是因为他是皇子,那么幼稚讨人生气也没人教训过他,让他知道这是不对。 挣开了赵煦的手,苏柔走得时候一直感觉赵煦灼灼的目光落在她背上,语言或许能骗人,但态度很难作假,她渐渐能感觉到赵煦对她的喜欢。 …… 荷花池花开正艳,颜色从浓转淡,时不时有透明翅膀的蜻蜓停驻。 世家夫人从花池路过,金丝银线的大红命袍,衣裙摇曳的模样比池中花更值得观赏。 封太子后,皇家设宴,一是为了庆祝大齐有了储君,二就是送别两位王爷。 苏柔走在夫人之中,头上戴着赤金镶玉的发冠,众星捧月,让未嫁的姑娘们看了羡慕,可这京城已经没第二个太子爷,她们也当不了第二个太子妃。 这些姑娘中最不平的怕就是黎雅然,别人只是觊觎,只有她是活生生被苏柔抢走了属于她的东西。 黎雅然摸了摸耳朵,那副耳珰在挂了她耳朵上多久就被摘走了。 穿戴整齐被众星拱月可不是好差事,腰不能弯背要挺直了,连与旁人说话,微笑的还要挂的刚刚好,记得每位夫人是哪个府上的。 苏柔应酬了一会,就累的不行,寻了个借口找了个安静地方休息。 “四嫂。” 苏柔坐在藤木摇椅上,本是眯着眼在躲清闲,听到声音忍不住心里骂了句娘。她可不相信什么巧遇,赵铎估计早就盯着她,等着合适的机会单独找她。 不过这次他长教训了,不再叫她姑娘,而知道叫嫂子。 苏柔站起来福了福身:“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五弟。” 赵铎往前迈了一大步:“四嫂当初为何不跟我说实话,四哥早就恢复记忆。” 赵铎情意绵绵,眼里满是被背叛的苦痛。 这目光神情,要不是苏柔记忆没问题,都怀疑她跟他有过什么了。 “福王你并没有问我,既然没问又何有实话、谎话。” 赵铎一愣:“四嫂的意思是对我……?” “不过当初福王问了,我会说谎话。”苏柔抿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福王不问正好省去了我撒谎的功夫,我这个人最讨厌撒谎了。” 赵铎的脸又红又青,纯粹是被苏柔而气的。 “你对我就半点心意也没有?” 苏柔佩服赵铎都这样了,他还能假装情圣。 “谁会对败者有情意呢,福王殿下,莫要耍这些没意思的小花招了,我与他的关系没有那么容易被挑拨。” 苏柔越是云淡风轻,越是让赵铎气急败坏。 忙活半天却像是个小丑,哪个男人会乐意。 赵铎猛地低头,就想看看赵煦与苏柔的关系,是不是就如苏柔所说,他不相信赵煦的女人被碰了,赵煦也还能要这个女人。 不过他的嘴没碰到苏柔的任何部位就被侍卫拦下,赵煦给苏柔安排的侍卫,一切以苏柔的安危为先,互看一眼以防赵铎再有不雅举动,驾着他的胳膊,直接把人抬走。 苏柔笑着朝赵铎摆了摆手,说不定这就是他们在京城的最后一面,皇宴他不一定还能出现。 “你与福王是什么关系?我记得你们苏家之前依附的就是福王的势力。” 送走一个又来一个,黎雅然不知道在附近潜伏了多久,一出口就是带着质问的语气:“黎姑娘怎么好奇起我的事来?” “我只是为太子表哥不值,你刚刚怎么会让福王离你那么近!” 黎雅然一脸厌恶,刚刚她的角度看起来福王就像是亲上她了一样。小门小户,又水性杨花,苏柔到底有什么好的。 “黎姑娘,明知道又护卫暗中保护,我还要跟福王有什么,我莫不是脑子有包。” 看在面前的女人很有可能是以后的太子妃,乃至国母,苏柔有耐心的解释道。 “苏柔你现在是不是在嘲笑我!” 黎雅然咬唇,“你让表哥把耳珰要回去,就已经够让我没脸认清楚自己的分量,现在我又来置喙你,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好笑的很?!” 要回什么? 苏柔脑中某段记忆一闪而过,见黎雅然等着她的回答,苏柔轻声细语:“我并没有笑。” 苏柔觉得这话算是解决了黎雅然的疑惑,没想到她说完,反而把人给跑了,而且看着眼角隐约还闪着泪光。 第七十二章 “她见了赵铎与黎雅然?” 赵煦拧起了眉,手上的笔顿了顿。接着又听到苏柔对赵铎说的那番话, 才拧起的眉头又轻松散开。 看来那女人对他已经算是客气。 至少对赵铎说的话, 比对他说的要刻薄的多。 主子先是怒气冲冲,然后眼角眉梢带着淡淡笑意, 这变化莫测的态度让人摸不到头脑。 “福王在昨日已经上路, 皇后娘娘为他备了许多东西,但王府行装轻减,福王并未带太多东西,除此之外文官去了不少相送。” 相对于被赶走状况,赵铎表现的格外怡然自得, 不知道是原本他就那么想,还是做样子给人看,教人觉得他还会回来。 赵煦的幕僚已经跟赵煦说起赵铎那边是否藏着阴谋诡计,而赵煦手上把玩着桌上玉器, 思维依然停留在赵铎跟苏柔的对话上。 不提起赵铎,他平日里跟苏柔有太多事可吵, 差点忘了赵铎之前在猎场觊觎苏柔说的那些话。 一次不成, 竟然还来第二次。 不必亲眼看到那场面,他也能猜测出赵铎情意绵绵的语调。 他知道他几个兄弟或多或少都有些嫉妒他,特别是赵铎,他听说过他暗里经常打听他的事。 他看了什么书,赵铎定熬夜熟读,他骑射如何,赵铎定请师傅练。 之前收买诗琴, 用的也是许以后院的位置。 赵煦猜得到赵铎的心思不过是处于抢夺,但他把手动到苏柔的身上…… “福王去忻州路途若是太过平坦,恐怕少了些趣味,之前福王没少招待我,这回就一同还回去罢。” “太子殿下,福王怎么说都是正经嫡皇子,如今陛下给福王封王,远远送离京城,已经给足殿下面子,若是知道殿下派人行刺福王,这恐怕……” 幕僚不解,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事上多此一举,“娘娘并未吃什么亏,殿下胸怀广阔,娘娘都不计较,殿下何必因小失大,为了出一时意气惹陛下猜疑。” “她不计较我不知道,但我计较。” 心腹本以为能说服赵煦,没想到赵煦并未改变主意,言辞反而更加锐利:“殿下……” 赵煦捏了捏鼻梁道:“照我说的去办就是,我的太子妃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无礼,我却无动于衷,胸怀宽广不是用在这事上。” 见赵煦铁了心,其实几位幕僚有些不解。 若是一切的赵煦,就是本人被刺杀,他们愤怒后怕,想要冲动行事,赵煦反而平静。 但这次的事情与以往相比,福王连口头便宜都没占到,他反而怒意难消。 不过他们是套用了赵煦以前的处事方法,单看福王不尊重太子妃这事,的确值得好好教训。 “殿下放心,福王那里一定该受到应有的教训,为娘娘出气。” 人散了后,白先生特意留下:“其他几位先生觉得疑惑,但老朽却觉得殿下你比起以往有血有肉多了。” 白先生笑如春风,“听说殿下最近在努力与娘娘重修旧好,老朽祝殿下马到成功。” 什么听说,恐怕府里的人都感觉到了他对苏柔的殷勤。 “白先生这是在看戏?” 白先生连忙摆手:“老朽不敢。” “我听明辉说,当初他与吴雄都不赞同我与苏柔亲近,并千里迢迢唤来了你,指望你劝解我,而你非但没有劝服我,反而劝服了吴雄跟明辉,任由我想做什么做什么。” 不止如此,还跟苏柔谈了条件,让她不要再对他冷脸。 赵煦扯了扯嘴角,幕僚的作用在于劝诫,白先生等于他半个老师,跟他恩情不一般,在关节时刻却想着放纵他。 赵煦神态微嘲,白先生看着不觉沉重反而笑了起来。 “殿下可是觉得后悔了?或是觉得白某当初应该阻止殿下,或是处置太子妃,以绝祸根。” “不。” 赵煦摇头否决,刚恢复记忆时,他的确有气,觉得当初他不管如何,身边的人都该制止他。 但是想起了那阵子的心情,他自问舍不得那种五味杂陈的情愫。 “说来真是好笑,那时候的我,没有记忆脑子也不算是灵光,但产生的情绪情感,却是我从来没有过的。” 与猫争宠,装病讨宠,阴险阴人。 想着,赵煦竟然还有种怀念的感觉。 “殿下这是承认赵慕苏是殿下了。” “我的确承认,不过苏柔却不愿意认。” 赵煦说出口便察觉这句话太过脆弱,倏然肃了面容,对上了白先生含笑的表情。 不得不说,他还从未见白先生笑的那么欠揍过。 送走了白先生,赵煦才有空问起苏柔与黎雅然说了什么。女人聊天话碎又无意义,男人通常不会有兴趣听,但赵煦大约是太闲,没让属下总结出重点,而是一字一句的复述。 “她知道我要回了耳珰。” 赵煦敲了敲桌子,黎雅然真是个无聊的人,这种小事也到处说。 这事不至于让赵煦心情不好,但多少会有些尴尬,东西是他让苏柔备的,他送了人后,又把东西给要回。 一对耳饰而已,不过虽然尴尬,可他并未太介意让苏柔知道。 就让她晓得她对他来说多特别,一对耳饰他能接受她戴在耳朵上,但其他女人不行。 “还有事?” 赵煦看属下欲言又止,扫眼问道。 “殿下……”似乎是要说的话十分难以启齿,明辉叫了声殿下单膝跪下,“娘娘把之前那只小宠,送到了厨房。” “……” 明辉听不到主子的声音,忍不住抬起了头,发现主子面容铁青,一双凤眸乌云密布。 “殿下,娘娘不是送到厨房宰杀,只是让厨房管事饲养。” 明辉补充的话并没有什么作用,他甚至听到了主子生气捏手,骨头的脆响。 白先生说得对,主子比以前有血有肉多了。连着愤怒都比以前表现的要恐怖,让他光是在他跟前就冷汗直流。 “你是说她从黎雅然那儿听到,我送黎雅然的耳珰,送了又要回之后把我送给她的狗给送走了?” 明辉吞了口口水,他也不懂苏柔了。若是女人听到丈夫对其他女人送礼又收回,那么打别人女人脸的行为,恐怕要高兴疯了。 但苏柔偏偏不一样,她竟然不止不高兴,还做一件让人生气的事。 当然这行为看来就像是无言的拒绝,让赵煦想都不要想,她会感动会死心塌地的跟他在一起。 不等明辉回答,赵煦起身就走,他这走是要去哪里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明辉抱住了主子的腿:“娘娘一定是无心的,说不定是那只小宠跟娘娘没缘分,殿下不要生气,此刻去找娘娘一定少不了吵嘴。” 明辉句句发自肺腑之心,这些日子他算是看明白了,主子找苏柔的不自在,最后不自在的一定是他们的主子。 然后主子生气,他们这些属下心情也得低压着。 就像是这些日子见春桃有了情郎,他也想找个伴,但主子一副他不幸福,看别的男女都是狗男女的态度,任谁都不敢跟主子提找媳妇的事。 赵煦低眸阴沉沉地看着明辉的手:“松开。” “不是属下想以下犯上,只是殿下是否想好了说辞,殿下去找娘娘,可别发脾气。” “我为何对她发脾气。” 赵煦的话让明辉怔了怔,这都不发脾气? “我去问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煦抽出了脚,被苏柔气多了,他的脾气算是练出来了,反正对于他的事,苏柔就不可能让他高兴。 他厌恶了这样的反反复复,不如今日一次问个清楚,人他是不可能放走的,而其他她要是有什么要求,不触碰他底线的情况下,他都可以答应。 而最怕的就是,不管什么要求她都不愿,都非走不可。 …… “我见过美人无数,目光却只为你一人驻足。” 苏柔惊讶地看着闯进她屋子里,并且没头没脑夸赞她的赵煦。 赵煦今日穿了件银纹白袍,干净华贵的色泽能把他难看的脸色衬托的格外突出。看得出来他尽力不让眉梢皱起,但嘴角却扬不起来。 “殿下是什么意思?” “你不高兴?”见苏柔没他所想象般开怀,赵煦有种被骗了的感觉,“那日你不是与我说,你想听我夸奖。” 赵煦一说,苏柔就想起来了。 她嫌她说话难听,一点都不像是男子求爱的模样,他就板着脸言不由衷的夸她? 这会儿苏柔面上有一丝笑意了。她一直对跟人的相处没什么自信,上一世是孤儿院没人收养的孤女,这一世有了苏家,她尽力做到最好,但周氏更喜欢苏芸,而苏腾安忙官场上的事,给她的关注也极少。 所以当初赵煦失忆无缘无故的爱她,她最大的感觉是害怕,他的喜欢没来由没道理。 人怎么可能没来由的喜欢另外一个人。 而且她还是个不怎么招人喜欢的人。 她觉得他应该是因为失忆前整个人太紧绷,所以才无缘无故的找了女人喜欢,恰好找上了她,等到他恢复记忆一定会后悔。 但现在他恢复记忆,告诉她他就是喜欢她,虽然她依然觉得两人的性格不合适,但却多了很多自信。 “殿下可是来拿狗的?我托给了厨房的管事照顾。” “那狗你不喜欢就不要了,但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我要给你什么你才会留下。” 赵煦抓住了苏柔的肩膀,定定地盯着她,“赵铎不行是理所当然,他处处不如我,但为什么我不行?” 第七十三章 为什么? 肩膀被赵煦桎梏,苏柔被迫近距离的跟他面对面,他身上淡淡龙涎香的味道涌入鼻腔,好像跟以前不同,但又好像是一样。 感受到赵煦的郑重,苏柔有些恍惚:“因为我不喜欢……” 知道苏柔接下来要说什么,赵煦捂住了她的嘴,桎梏着她一直退到了墙边,借着墙彻底把她禁锢在怀抱范围。 赵煦身上的气味因为他的举动更加清晰了,苏柔盯着他衣服上的暗纹,感觉得到她这次估计不能像之前那样糊弄过去。 送狗的事情应该是彻底惹怒了他,或是他知道了,他送黎雅然生母的遗物,又开口要回的事被她知道,觉得她猜明白了他的小心思,就没了顾忌。 “卿卿,你知道的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你喜欢。” 这声久违的称呼,说实在还没有在山洞时感情充沛,微哑低沉的声音压抑着澎湃的感情,却不像是失忆时那种甜腻讨好。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现在是赵煦在叫她,或者就像是赵煦说的一样,是合二为一的他们在叫她。 “我……” 这些天苏柔一直在后悔山洞里的真情流露,要是她没崩溃那么一下,赵煦也不会认清自己的感情,也不会让现在的局面变成这样。 现在就像是她踏出了一步,赵煦踏出了九十八步,赵煦可能觉得她再踏出一步就够了,但她却觉得他们之前是一万步,距离还很远很远。 大约是什么话都说了,赵煦放开了包袱,彻底抛开了保护壳。他低头靠在了她单薄的肩膀上,晃动脑袋轻轻蹭了蹭,“卿卿,别再等到得不到之后才承认重要,失忆时我多渴望你像是在山洞时对我……” “我想要你的回应……” “因为一直得不到你的回应,所以恢复记忆后,我会那么憎恶别人口中我失忆那段时间和你的一切……” “……我现在很清醒,我知道我想要你。” 赵煦握着苏柔下垂的胳膊,指头不断收紧。 奇异的是苏柔感觉到了他的力量,他压抑的情绪,却没感觉到疼。 彼此的气息清晰可闻,苏柔眨了眨眼,觉得赵煦身上的热气给她眼睛蒙了一层雾,连带她的脑子也跟着是晕晕乎乎。 苏柔抿着的唇突然感觉到濡湿的触感,苏柔慢慢回神,唇上的感触渐渐明确。 不知何时,赵煦吻上了她的唇,他闭着眼,浓密纤长的睫毛温顺下垂。 他的表情让她感觉到虔诚,他的唇灼热的像是一团火,带着像是要毁灭她的温度,灼烧着她的肌肤,点燃了她整个人。 苏柔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意志不坚定的人,但是面对这样的赵煦,她竟然全身无力,她的理智在叫嚣把他推开,她的手抬不起来。 赵煦的吻落在她的眉心,眼角,鼻尖,耳畔…… “赵煦,我喝过药,我不可能怀孕。” 微弱柔软的声音让赵煦停下了动作:“什么意思?” 沙哑的嗓音低沉如同生锈搁浅的铁锚,苏柔不想抬头看他的表情:“陛下起初没告诉我,而后他说他金口玉言不愿陪儿子骗小姑娘,告诉了我你们的一个月之约。” 赵煦根本不在乎这个,抹了抹唇,赵煦狠狠盯着面前低着头的女人:“我若是把怀孕这个约定当一回事,要得是不顾你的想法留下来,助兴的药多不胜数,我有无数种方法可以禁锢你对你下药。” “你既然能说出这话,就证明你曾想过。” “是啊,我想过,我想你留下,我对你的感情都快疯了,所以我想过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可我从未想过用。” 赵煦一字一顿,让苏柔清晰的听见他的每一个字。 他的态度让苏柔有些懊悔自己的一时嘴快。如同他说的,他有无数种方法把她留下来,但他选择了尊重的她那种,而她现在却因为怕这个氛围下,她做出什么不该做的选择,所以张嘴扯谎,用最恶心的方式,打击赵煦的自尊。 赵煦静默的等着她的答案,苏柔深吸了一口气:“因为跟陛下的约定,我早就想好要走,自然怕有所拖累,避子汤药量太小总会有意外,所以我喝了绝子汤,一辈子都不会有身孕……” 后面的话苏柔说不下去,刚刚她能感觉到多热,现在就能感觉到多冷。 她的确喝过避子汤,但没有决绝到打算一辈子没身孕,她只想赵煦放弃,想让他明白她宁愿一生无子伤害自己的身体,也要赵煦放她走。 可无法否认在赵煦的真诚下,她编的谎话格外恶心。 为什么她就不能像赵煦一样,认真说出理由,而是用谎言应付他。 或许是因为她说不出理由,说身份全京城都知道她是太子妃了,怎么可能再拿身份说事,说赵煦性格偏执幼稚,赵煦说了他的幼稚不过是因为爱而不得,笨拙的发泄情绪。 最重要的是,她问自己没办法问出答案,她喜不喜欢赵煦。 如果说厌恶一个人,她又怎么能忍受那么多夜跟他同床,在刚刚他吻上来的时候,只感觉他唇瓣滚烫。 可能就像是赵煦说的那样,她这个人失去了才会表达失去的东西有多重要,她现在无法知道她跟赵煦到底是差一万步,还是一步。 所以没有冒险精神的她选择原本的决定,离开赵煦非走不可。 软榻的小几被赵煦一把掀开,苏柔被他扔到了榻上。 赵煦俯身深深的盯着她,就像是想看到她心里去,看看她的心究竟长什么样,为什么那颗心冒出的每一个想法都能让他停止往她的方向走。 “苏柔你比我想象的狠。” 赵煦的目光就像是被挑衅惹怒的野兽,苏柔本以为他会做些什么,就像是他所说的最侮辱人不堪的方式,把她囚禁在屋里,给她下各种助兴的药物。 不过他估计是明白怎么耕种也不会结出果实,看了她半晌便抽身离去,到了晚上他派人过来传话,让她收拾东西准备回苏府。 他就那么的放手让她走了。 得偿所愿,苏柔竟然感觉不到多少兴奋,她甚至在想赵煦会因为她谎言,自尊心被打击到什么地步。 第七十四章 “娘娘,你怎么回来了?下人们真是躲懒,竟然连那么大的事都没告诉我,娘娘回来我该去迎接,娘娘可千万别生我的气。” 苏柔在府中闲逛,瞧见苏芸本以为要听她咒骂,没想到苏芸走到她面前,完全是以往不同的嘴脸。 春桃本来挡在主子面前,怕苏芸突然撒泼,现状错愕地跟主子对视了一眼,苏芸这是吃错药了吧。 苏芸订了婚,这几日就要外嫁,因为不满意婚事,每日在屋里郁郁寡欢,苏柔她们已经回来了几日,她却一点都不晓得,还以为苏柔只是看望周氏他们。 “你这是怎么了?” 苏柔本想不与她交际,但见她脸上堆满的笑,走了几步又倒回来看她。 苏芸倒是常对她笑,不过都是阴阳怪气,今天这样笑的真诚,反而让人觉得渗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娘娘,我没有不满婚事的意思。” 苏柔要走,苏芸松了口气,但她又突然回首打量她,苏芸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辩解。 “你这是怕我插手你的婚事?” “娘娘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怕娘娘误会。”苏芸讪笑圆场。 见她态度越一句比一句好,苏柔更不解了,这几日她见裴哥儿,他只是跟她说苏芸闭门不出,光在屋里摔东西对下人发脾气,可没说她疯了性情大变。 “你的婚事跟我没关系,你满不满意,更与我无关。” “娘娘说的是,刚刚是我失言了,娘娘莫要怪罪。” 见她态度转变,苏柔挑眉:“若是我怪罪你打算如何?” 苏柔试探一问,苏芸不止没有发飙找事,出乎意料的她竟然直直跪下,当着苏柔侍女的面,以谦卑的姿态朝苏柔致歉。 “娘娘大人大量,莫要怪罪我。” 她话没说完,春桃就主动把她扶了起来,看向主子,等待主子吩咐。 虽然她们这些在苏柔身边当差的没一个喜欢苏芸,不过苏芸毕竟是苏家的姑娘,跪下认错的事传出去可不好听,也不知道苏芸是不是设了什么陷阱。 不止几个丫头,苏柔也觉得怪异的很,若说谦卑的态度是发自苏芸的心她怎么都不信。 从小苏芸就觉得她跟周氏的命属于她,周氏是长辈还好些,而她的话,苏芸在心中恨不得她为奴为婢伺候她。 就是知道她苏大伯可能当初没救人,之前苏芸对她还是想踩在脚底的心思。 这种想法怎么可能一时改得了。苏柔打量着苏芸,人还是那么一个人,虽然面容憔悴了些,但穿戴上并未亏待自己,与她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苏柔扶起了她一只手:“大姐这般,不是要害我折寿,刚刚不过是我一句玩笑话罢了。” 苏柔主动亲近,苏芸脸上漾起笑容,不敢让苏柔扶着:“我就知道娘娘大人大量,不会怪罪这些小事。” 闲着无事,心头又乱,苏柔才会在府里闲逛,此刻看到不一样的苏芸,没怎么犹豫就邀了她一起去赏荷花,看看她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出乎意料,她本以为按着苏芸的心性,就算忍得了一时的脾气,过一会就会原形毕露,但就像是有什么压抑了苏芸,让苏芸对她一直保持尊重的态度。 “娘娘……姑娘,你说大姑娘是什么意思?”回了苏府,苏柔就嘱咐身边的人把称呼改了,只是她们顺了嘴,每次都是娘娘姑娘。 苏柔听多了都觉得自己有多了个“娘娘”的小名。 “大姑娘像是想求姑娘帮她取消婚事,让她不用外嫁。”杏雨感觉到苏芸递了几次话,不过她们家主子都婉转拒了过去。 “老爷夫人决定的事情,娘娘可不能更改了。” 春桃怕主子看苏芸几个笑脸,就忘了她本性如何,特意提醒道。 “我晓得,再说那家人家又不是龙潭虎穴,我又能帮她什么。” 她跟苏芸闲聊,感觉得到苏芸想更改婚事,但她明里暗里把话堵回去,苏芸也并未生气,对她依然恭敬讨好。 这就让她不明白了。 接下来几日,苏柔彻彻底底感觉到了苏芸的改变,她一直在苏府小住,苏芸虽然好奇,也忍不住不开口打听,知道她不会帮她更改婚事,就没再提婚事的事。 越是这样,苏柔越是好奇苏芸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从小把她当仇人的人,突然就大转变了,可就是要不是苏芸只有对她的态度不一样,苏柔都要以为她被魂穿了。 “知道夫人在找教养嬷嬷,伯府夫人推荐了几个,奴婢套了大姑娘身边丫头的话,大姑娘的变化,好像就是因为房里多了个教养嬷嬷。” “嬷嬷跟苏芸说了什么?” 伯府是赵煦的人,这无缘无故的,恐怕那嬷嬷就是赵煦安排的。 “奴婢打听不出来,只是知道这个嬷嬷很有本事,大姑娘跟她很亲近。” 既然可能是赵煦的人,苏柔犹豫了片刻,去找了那嬷嬷,与其瞎猜不如去问个清楚。 苏柔的来意还未说,嬷嬷恭敬地行了个礼:“娘娘以后不必担心大姑娘了。” 苏柔嘴边的话一顿:“嬷嬷是什么意思?” “娘娘不必忧心,老奴没对大姑娘做什么,她只是怕了。” “怕了?” 这几天跟苏芸说话,她其实也感觉得到苏芸有些怕她,而且这份怕让苏芸对她笑的十分灿烂,也更让她不解苏芸是在怕什么,“你威胁她了?” 嬷嬷摇头:“之前伯府的婚事,大姑娘并不满意,因为想超过娘娘,所以一直想进宫为妃,苏大人发现及时制止,并且十分严厉地警告了大姑娘,而后没想到伯府的婚事也没了,大姑娘突然成了笑柄。” 苏柔没想到苏芸那么疯,竟然想两姐妹一个嫁儿子,一个嫁爹,想入宫为妃,苏芸以为她的脑子斗得过后宫那些人精,完全是闲得慌给苏家找麻烦。 “你是说她被我爹教训,所以醒悟了?” “娘娘可还记得,太子爷曾经为娘娘废过大姑娘的手脚,与其说大姑娘是被苏大人教训醒悟,应该是见没机会超过娘娘,又听了太子爷命都不要的救娘娘,怕再惹娘娘会连外嫁的机会都没有,又有老奴在旁劝慰,让大姑娘终于明白了道理。” 苏柔斜眼打量模样敦厚的嬷嬷,听她的话都怀疑她是赵煦安插在苏府的说客。 不过想想也不可能,那日她说的话应该是把赵煦的自尊打击的支离破碎了,那天晚上他并未露面,而是派明辉告诉她,想回苏府马上就能是走。 这种恨不得她快点消失的意思,恐怕他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的意思是说她明白了与我争吵没有意义,所以变成了如今这样?” “娘娘说得是。大姑娘明白若是逞一时口头之快,不会有任何好处,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没想到她能变得那么彻底。” 苏柔想到苏芸恭敬的模样,忍不住感叹了句。可这样好像也不奇怪,苏芸本来一直就是欺软怕硬,让她知道她的对手是她一辈子都无法对付的,她就成了鹌鹑。 解了疑惑,从嬷嬷那里出来,春桃见主子的表情并不高兴,反而带了一丝愁容,不解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不高兴大姑娘变成这样。” 苏柔摇头,苏芸不找她麻烦,转变成现在这种心疼当然是再好不过。 “我只是觉着没事做了。” 春桃更不解了:“姑娘最近不是帮夫人看账目,还在教小少爷下棋作画,托大少爷找的书也放在屋里等着看……姑娘平时不是喜欢在屋里,躺在榻上。” 后面一句春桃说的格外小声,说完还看了四周,怕教人听到她家主子是个懒姑娘。 她们主子就像是一只懒洋洋的猫儿,最喜欢的就是趴在榻上躺着,回了府不是帮这个就是忙那个,一天还至少要看一本书,她们怕主子累着,没想到主子反而觉得无事可做。 “姑娘是不是因为离开了太子府,所以想多做些事,这样就不想殿下了。” 苏柔蹙眉:“你从哪来的想法。”她怎么可能想赵煦。 “奴婢错了,只是姑娘就那么回来,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春桃眨巴眼睛,虽然主子说了是不喜太子,太子也不喜欢她,两人说好了才那么回来了,但她还是想不明白。 主子跟太子明明天生一对地造一双,怎么可能相互不喜欢。 “你是不是想你情郎了?” 春桃猛摇头:“姑娘别多想,别再说把我留在太子府的话了,我不想他,他也不是我的情郎,在奴婢心中姑娘最重要。” 嘴上那么说,但是春桃心里却在算日子,主子这脾气应该再闹几天就完了吧,主子是太子妃,怎么可能不回太子府。 …… 送嫁了苏芸,苏柔还得了她亲手绣的荷包,这还是头一回。 周氏看两人关系变得和睦,再者苏芸又走了,就开始努力修复跟女儿的关系。 对于周氏,苏柔更多的是气,觉得她是在作践自己,然后带着她一起被作践。感觉到周氏小心翼翼的讨好,苏柔试着不跟她再用陌生人的态度相对,不过恢复的以前是不可能。 可是想想,她以前对周氏也不是孺慕之情。 她只是努力的在讨好周氏,扮演一个好女儿的形象,容忍苏芸,然后想让周氏看到她,心疼她然后疼爱她。 她把以前在孤儿院讨收养者喜欢的那一套搬到了这里,甚至因为太珍惜再来一次的机会,比在现代的时候小心翼翼。 不管周氏有没有错,她则是一直拿捏度,她跟周氏看似亲近,实则她不依赖她,也没想过依赖她。 想清楚了,苏柔觉得释怀了不少,在苏府住的也越来越自在。 “姑娘,太子爷!” 春桃气喘吁吁,苏柔本来在悠闲的剪院里的花朵,一跑神手碰到了根茎上的尖刺,指尖一疼,渗了出血珠子。 “不是与你说不提太子府的事。” “不是!”春桃自然记得住主子说的话,但今天这事是不得不提,“太子爷春游坠马,有传闻说头磕到了石头,脑袋流了好多血,还说……” “还说什么?” “说太子妃的坐骑失控,坠崖了。” 春桃瞪着眼,看着面前活生生的主子,怎么就坠崖了,而且外面传的头头是道,还说陛下派了军队去悬崖下寻找,说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七十五章 坠崖是个好说法,之后就算找尸体,找具面目全非的说是她也糊弄的过去。 “姑娘你怎么还笑啊?你明明好好的,他们怎么能说你坠崖了,天险崖那么高,从那上面掉下去人哪里还有命在。” “坠崖的是太子妃,不是我。”比起春桃的焦躁,苏柔安之若然。 她一直等着赵煦跟皇上的安排,看意思齐帝是接受了她爹的请求,让她还是留在苏家,只是让太子妃消失了。 既没特意交代,她之后就是跟太子妃长相相似的苏家姑娘。 春桃平日呆了点,但是人却不傻,“姑娘是不是不想回太子府做太子妃了?” 苏柔斜眼看她:“都这些时日了,你现在才明白?” “奴婢以为姑娘只是闹脾气,姑娘不回去了,那太子爷怎么办?姑娘不要太子爷了?” “我都让你们重新叫我姑娘了,你们还不懂?我跟那人桥归桥路归路了。” 怎么就桥归桥路归路了,之前是夫妻,现在难不成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春桃看着主子的神色,这会儿才觉得慌张起来。 本以为只是闹脾气,没想到主子是来真的,而且看老爷夫人的意思,竟然还由着主子了。 “那姑娘不担心殿下吗?他们说他被马拖行,撞得头破血流,到现在都昏迷不醒。” “傻丫头,外头人说太子妃坠崖,而我死了吗?”苏柔被春桃逗笑了,既然她都没事,赵煦撞到头自然只是放出来的□□,不然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就坠马了,赵煦又不是第一天学骑马。 春桃想明白这个道理,但看着表情闲适的主子,忍不住道:“话虽然是姑娘你说的那个意思,但殿下要是真的出了意外,真磕到头了,姑娘也不在意?” 见她执着想问一个答案,苏柔干脆回道:“不在意。” “娘娘!”春桃跺脚,“奴婢才不相信你在意呢,你跟太子爷到底是闹什么脾气嘛!明明见你们越来越好了,现在又什么桥归桥路归路,奴婢才不相信姑娘完全不在乎太子爷。你怎么能连大姑娘都能原谅,与夫人都没间隙了,反倒跟太子爷不好了。” 春桃看着觉得自家主子脾气越来越好,连苏芸都可以平静以待,也不再埋怨夫人,怎么反倒对赵煦那么心狠,明明苏芸的转变还是赵煦费力促成的。 “那你就慢慢相信。”反正现在跟赵煦划清了界限,她的以后都跟皇家无光,春桃需要多长的时间相信她不在乎赵煦,就有多长时间。 苏柔油盐不进,春桃气鼓鼓拿起白瓷茶壶借口热水没了跑出了屋子。 “到底是担心我,还是想情郎。”苏柔瞧春桃用力踏步走路的样子,自言自语道。 当初走得时候没想太多,只想快些离开太子府,若是有什么遗漏的事情,之后有空再收拾就好了。看来是要抽时间找一趟明辉,春桃的婚事要处理,还有她遗漏在太子府的一些东西,本以为那边会自动给她打包送过来,现在看来还是得主动提一句。 一直惦记的事终于解决,苏柔伸了伸懒腰,觉着再过几日事情平息了,得要跟周氏去拜拜佛。 …… 一切都按着苏柔设想的好方向在发展。 赵煦昏迷了两天终于醒来,身体行走均无妨碍,却失了忆。 这次失忆不像是之前那样变成一个懵懂少年,只是没了关于自己已经成亲的记忆,忘记了苏柔这个人的存在。按着太医的说法,赵煦这是因为亲眼看到苏柔掉下悬崖,伤情过度,所以在头受伤的情况下,忘记了她的存在。 而搜寻了两日依然找不到悬崖底下的苏柔,以悬崖的高度几乎断定了她的死亡,齐帝下令不许任何人是提起苏柔,以免触动太子记忆,使他想起伤心往事。 “这般也好,柔儿你再等一段时日,就可以正常出门,与其他闺秀交往。” 苏腾安抚须,他原本打算把女儿送走避一阵子风头,之后再以她是以前失散女儿的名义接回家,而齐帝与赵煦这般安排,正好他就不用把女儿送走。 现在苏柔存在的痕迹被下令清除干净,所有人都避于提及,这样苏柔走不走都无所谓了。 “陛下圣明,其实这些日子回家了,我真不想再去个陌生的地方,就我一个人过日子。” 之前膈应苏芸,介意周氏对她的不同,她是想着离开赵煦,她就一个人是去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一段新生活。 如今回家半个月余,就觉得还是家中好,有哥哥弟弟,府中的旧人也都认识,平日里丫头们说张家长李家短她也能对上号,真没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你就是年纪太小,考虑事情不够周全。若是不得不走,爹也会安排家人与你一同去,没想清楚局面,就光想着离开,一时意气以后总会后悔。” “爹说的是,我就是小孩子脾气,幸好有爹在后面给我擦屁股。” “你大哥是苏家长子,是苏家顶梁柱,所以他从小我带在身边培养,但这不代表我就不在意你与裴哥儿,也是我的错,教你觉着家太生疏,竟然光想着离开。” 这些日子苏腾安慢慢明白苏柔的想法,跟周氏讨论了许久,才发现最让他们觉得省心的女儿,其实性子最脆弱,也最倔强。 “我与你娘说好了,姑娘家娇气,你再养五六年许人也人人争着娶。陛下现在这意思就是太子失去记忆,以前的那桩上碟的婚事也不作数了,等到太子娶了黎家姑娘,渐渐也不会再在意往事。” 听着苏腾安还有让她嫁人的意思,苏柔下意识想拒绝,但看他为她着想的神态,就把话咽了下去。 再说她现在的确不想嫁,但是说不定五六年后她就改变了想法。 “爹爹放心,既然还有五六年的日子,那我一定精挑细选,找个如意郎君。” “不排斥就好。” 苏腾安一直没多问苏柔跟赵煦的关系,但想到回门那日赵煦就已经恢复了记忆,想着自己女儿应该跟赵煦没什么。 …… 苏柔约明辉不怎么好约,信递出去,过了许多日他才到她面前。 苏柔瞧他愁眉苦脸,人看着消瘦不少。 “这些日子气候反复,一会热一会凉,明侍卫要注意身体,别仗着是习武之人生了病也不好好喝汤药。” 明辉眉头紧锁,他要是生病就好了,还能借病休息,不用随时当差。 “苏姑娘你不知道,太子爷跌马之后,太医说他只是忘了一段记忆,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头上频繁受伤,太子爷有了个时不时头疼的毛病。太子爷是个能忍疼的人,但也被这头疼折磨的不轻,太医针灸也缓解不了多少,疼痛缠身太子爷越发越喜怒无常,我们这些当差的越来越难做。” 苏柔怔愣地听着明辉说完。 她身边的人,她都勒令不要提起太子府,不要提起赵煦。而明辉提起的太自然,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只是把她当做相熟的人抱怨赵煦,不过明辉这样她也不好说什么了。 若是不准他提,就像是只有她在斤斤计较的在乎。 “太子殿下不是演戏?” 苏柔一问,明辉反而惊讶地看着她:“苏姑娘一直以为太子爷失忆是假的?” “难道不是?难不成我还真坠崖了不成?” “苏姑娘别气,怪我没想到苏姑娘回了苏府,对太子府的事情不知道,一时间想当然了。” 明辉拱了拱手,“苏姑娘你走后,陛下一直催促殿下安排姑娘诈死,殿下迟迟不愿,那日去天险崖是拖得不能再拖,原本殿下不用去,只用借口苏姑娘去祈福,遭遇意外就行。可是殿下非要亲自安排,去了天险崖安排好了姑娘坠崖的痕迹,殿下心情低落,挥退了我们,哪想到就出了意外。” “你的意思是说赵煦真坠马了?” 苏柔打量明辉的神情,看他表情懊悔,也不知道他是说真的,还是这一切是赵煦设的骗局。 “殿下恐怕是知道姑娘假坠崖后,就再也不可能是太子妃,所以神情恍惚坠了马。别说姑娘不相信,我们这些属下也不愿意相信,虽然天险峰陡峭,但以殿下的身手,怎么会就那么受伤了。” “若是真的,其实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至少他忘了我,可以早日跟黎姑娘成亲。” “忘了苏姑娘,不再沉溺之前是好事,但是添了头疼这个毛病,却让我们这些属下胆战心惊。” 明辉眉头紧锁,头是人最关键的地方,他们主子在头光手上,记忆忘来忘去的,就怕出什么大事。 “太医们医术高明,一定会商量出对策,再者如此严重的毛病,陛下也不可能放纵不管,太子爷定会早日康复。” “但愿如此。” 明辉拱了拱手,“苏姑娘我就不就久留了,你留在太子府的东西单子都在这里,你核对核对,若是还有遗漏随时递信与我。” 苏柔道了声谢,□□桃送他出去。 核对单子,苏柔止不住的思维发散,男人跟女人还真是不一样。 像春桃、杏雨她们知道她再也不回太子府,平日里就是憋住了不劝她,脸上的表情也会透露出,想让她跟赵煦好好谈谈。 而以前在赵煦身边时,明辉撮合她跟赵煦最凶,她本来还怕他今日过来说些什么,没想到他提起了赵煦,但那意思是已经把她当做了陌生人,态度与昔日完全不同。 男人对于感情的想法一定是与女人不同的,就像是赵煦想爱了就失忆找个顺眼的,得到了就新婚当夜恢复记忆,之后明白什么是爱情,争取不到了,竟然还能再失一次忆把她给忘了。 他的脑袋里是有一个开关的吧,可以选择性失忆。 第七十六章 明辉说了赵煦是真失忆,苏柔想了几日,还特意与苏腾安说了这事。 “太子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与咱们家并无关系,反而都是好事。” 看女儿十分在意,苏腾安反而不解,赵煦是真失忆了这就是更好的一件事,若是假失忆让明辉那么说,也算是跟彼此一个台阶下,何必再多想。 苏柔一直纠结于赵煦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听苏腾安点拨,才明白她想这件事是浪费时间,就像苏腾安说的,真的假的对他们都是好的,陷入这里面,她难不成还打算去问赵煦他是不是让明辉骗她。 问出来又怎么样,难不成还要嘲笑他一番惹他注意。 “柔儿,你在意太子?” 在赵煦的事上,苏柔一直表现出抗拒的态度,苏腾安觉着女儿对赵煦应该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但是见她那么一个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想了几天,还紧张的跟他讨想法,忍不住疑惑了,“柔儿你老实跟爹说,你是不是从来没对太子动过心?” “若是动心,我又怎么好会想尽办法的离开。” 苏柔觉得自己的行动能代表一切,但是苏腾安却注意到了,他女儿的回答并没有直面他的问题,而是从旁给了他个答案。 “你自己明白就行。” 苏柔点头,她有什么不明白的。 从苏腾安的书房出来,苏柔去了裴哥儿那。 她嫁了之后,大哥又回了书院读书,裴哥儿不喜欢苏芸,在家里没伴又养了几只宠物。 除了最初她送的那只猫,他不大的院子里又多了三只猫,两只狗。 她刚过去,就有一只白绵绵的小奶狗粘了过来,爪子扒着她的裙摆,脑袋往她的腿上蹭。 比起猫,狗似乎要粘人一些。之前小鱼养了一段日子才开始亲近她,而之前赵煦送她的狗,几乎第一天就黏在她的怀里。 “二姐,小团子喜欢你,它对我都没那么亲近。” 见裴哥儿手上还抱了一只猫,苏柔接了过来:“你这满院子的宠物怎么行,念书写字了没有,就见你怀里没少抱东西。” “现在抱猫猫狗狗,以后我有了外甥子外甥女,我才知道怎么办抱嘛!” 裴哥儿嘟了嘟嘴,“娘跟我说,以后给二姐你找一个入赘的相公,这样二姐你的孩子就在家里头了。” “娘跟你说的?” 苏柔有些佩服周氏了,她刚回来那阵,周氏嘴上不说,但时不时眼睛看着她都是含泪的,她还以为周氏要许久才走得出她嫁过人又回家了这件事,没想到现在就聊起入赘的事了。 “当然是娘说的,我骗你做什么,不过……”裴哥儿瞅了眼姐姐的脸色,“我还是更喜欢表哥,爹给我请的师傅,我觉得写的字比表哥差多了,当初表哥给我写的让我临摹的字,我现在都还留着时不时看一看。” 苏柔回来之后,裴哥儿不可能还称呼赵煦为姐夫,不知道怎么叫,就干脆用表哥来代指。 “字是个人风骨,太子虽然师从名师,但他写的字与他师傅也不相同,你觉得他的字好,就认真摸索写出自己的字味,别拿来跟你师傅比较。” “哦……”裴哥儿应了一声,像是听明白了,“这事是表哥跟二姐说的?” “是我自个猜的,怎么,你不信我?” 见苏柔挑眉,裴哥儿就怕了:“我没有不信,我就是问问。” 嬉笑了两声,裴哥儿老老实实去练字,苏柔陪着看他写字。看得出他的确很喜欢赵煦的字,笔触之间极力模仿赵煦的字形。 “他就那么好?” “二姐是说表哥?表哥挺好的,不过太子爷不好,他让二姐生气了。” “你倒是分得挺开。”苏柔觑他一眼。 “那是当然,我怎么可能惹二姐生气。” “不想惹我生气,就该把这些字给扔了。”苏柔不是小气的人,这话开始是开玩笑,但见裴哥儿露出为难的表情,一副舍不得扔的模样,她脸色也垮了下来,沉默的跟裴哥儿对视。 “二姐真让我扔啊?” “嗯。” “可是……可是字又没错,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扔掉。” “那你就送人,相信收到的人一定会好好珍惜。” “我不想送人。” 不想送人但也不想二姐生气,裴哥儿看着姐姐的脸色思索再三,把纸张收好递给了姐姐:“那二姐先帮我收着,等到二姐不气了,再还给我。” 从裴哥儿的院子里出来,苏柔手里拿着纸,脚边还跟了一团白团子。 回到院里,苏柔看着手上纸张的笔迹,觉着自己房里收赵煦的墨宝太过奇怪,递给了杏雨:“拿去烧了吧。” “可是姑娘不是答应小少爷帮他收着,过些日子还他。” “小孩子记忆不好,给出去的东西过几日就忘了。” “姑娘,小少爷记性一直好着呢。” 苏柔被杏雨指责的看着,觉着那么偷偷毁人东西似乎是不大好,摆了摆手:“你就假装烧了然后收起来不让我知道。” “可是姑娘你现在就知道了。” 苏柔瞪眼,杏雨拿着字帖去收起来,走到半道想到主子发气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苏柔在屋里都听得到她的笑声。 这些丫头们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然嘲笑起主子来了。 如杏雨所说,苏裴的记忆力好的不得了,每几日就问一次苏柔有没有把他的字帖收好了,苏柔被他问的不胜其烦,干脆把东西还给了他。 东西还了,苏柔觉着周围应该就安静了,但还是会时不时听到关于太子府的事,就像是整个苏府都围着赵煦转了似的。 为了让自己心情舒畅,苏柔决定开始治治府里的毛病,赵煦是赵煦,苏家是苏家,两边互不打扰才是正理,提来提去纠缠不清做什么。 可她开始仔细听府中人提起太子府的次数,却发现比她想的少得多,她身边的人顾忌着她所以不说,而春桃备嫁也不常在她身边伺候,就是出现也脸色羞红的想着情郎,没空再来劝她。 观察了几日,苏柔脸色涨红,她终于发现了,并不是别人频繁说到太子府,而是她自个看到什么东西,就会无端联想到赵煦。 如同这几日她一直想找府中人提起赵煦,府中人没提,而是她自个一直在脑海中想,想她们如果提起赵煦她要怎么说,她们会提起赵煦的什么。 春桃会不会说起赵煦的近况,杏雨会不会提起赵煦以前跟她的相处。 她发现一件极其恐怖,让人害怕的事情,她好像在乎赵煦了。 换个意思表达,她好像是喜欢上赵煦了。 …… 怎么就喜欢上了? 她喜欢谁不好,怎么就喜欢上了赵煦,在她离开了太子府之后,这也太奇怪了。 难不成她是那种得不到了才会觉得重要?因为知道了赵煦失去了记忆,又忘记了她,所以心里不平衡,就觉得自己喜欢他了? 苏柔焦躁的在屋里渡步,不断提出想法不断否决自己。 喜欢总不可能是一蹴而就,思考她是什么时候对赵煦产生的好感,苏柔一直往前回想,发现有点糟糕。 跟家里人敞开了心扉,苏柔觉得自己对自己也越来越坦诚,回想对赵煦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好感,似乎已经是当初赵煦恢复记忆的时候。 他恢复记忆她就坦诚自己喜欢了赵慕苏,她心里想着把他们当做两个人,但她一直在赵煦身上找他失忆时的共同点,她根本就没把他分成两个人。 所以…… 苏柔抱住了头,她好像是真的喜欢赵煦了。 虽然在四皇府的时候赵煦性格幼稚做了不少惹她厌烦的事情,但她都没进心里去,因为每次他的言语羞辱,都是因为他自己做过更丢人的事。 所以每次他对付她,她就能想到他失忆时犯的傻,根本没往心里去。 开始只是移情,到了他认真告诉她,他对她是喜欢,甚至说喜欢她的模样,所以失忆也一眼赖上了她,她竟然还觉得窃喜过。 天呐,苏柔不敢再继续深想。 以前一直觉得她是讨厌赵煦,所以回想他的每件事都觉得厌恶,现在发现对他是喜欢,竟然觉得每件事又藏着她对他的情绪。 一时错觉,一时错觉! 苏柔钻进了被衾里,想什么都好,她的脑子不能再思考赵煦。 …… “日日不出门,怪不得郁结在心了。” 苏柔察觉自己可能喜欢赵煦,在屋里躺了几日,本来在屋里躺着才是她的常态,不过因为前些日子她一直忙东忙西,把府里搭理的井井有条,忽然那么休息了,周氏忧心忡忡。 “娘我没事,也没生病。” “没生病怎么会不用膳,人看着也疲倦的很。” 这纯粹是周氏想多了,一个人要是每天躺着,又不消耗怎么可能肚子饿需要吃东西,又一直躺着不活动,精神当然萎靡。 “我没生病,但可能真有点郁结了。” 苏柔捂着胸口,她这几日一直想对赵煦是不是喜欢,说不定也有可能不是,她只是习惯了与赵煦一起生活,蓦然人不在身边,以后都没关联了,她可能就误会了这种习惯,觉得这是喜欢。 “可要找个大夫来看看?”听女儿也说像是身体出了问题,周氏紧张的问道。 “不必了,该像是娘说的一样,一直在府里待着,东想西想就有些郁结,结交其他闺秀还不是时候,娘什么时候上山礼佛,不如我陪你同去。” 她不可能一辈子窝在府里,总得慢慢让府外的人知道她的存在。 周氏就怕女儿不愿意出门,听她主动提及自然高兴:“现在得先蒙面,再过几个月人们淡忘了,不遮面也无谓。” 只是早就商量好的方法,苏柔点头。 出去散散心,多与其他人来往,估计她就不会频繁想到赵煦。 第七十七章 人要是发现了什么不愿意相信的事情,明明周遭与之前没什么不同,偏偏自己心虚,就觉得自己到处不对劲,会让人看出破绽。 而越是想掩盖这种破绽,就越是容易干出傻事。 就如同苏柔,之前她是心烦别人提起赵煦,觉得完全无关的人,他们一直提起吵耳朵,而她想明白自己的感情以后,跟周氏上香的途中反而主动提起了赵煦。 马车里,周氏不过提及今年夏季格外炎热,母女俩聊着聊着,苏柔就说起了冬日救赵煦的事。 苏柔说的时候,只是觉着不能刻意闪避,说话的氛围就该云淡风轻的提起赵煦,恍若他只是旧日烟雾,一吹就散。 她觉得她表演的很好,不过周氏也不知道有意无意说了句,原来你不吝与提起太子爷。 周氏说这话无意的成分比较多,但苏柔不知怎么就涨红了脸,就像是心思被窥破了似的,接下来的路程走得格外艰难,到了寺庙苏柔寻了个借口跟周氏暂时分开。 周氏不知道女儿怎么就不对了,还以为她还在意从前,没有完全原谅她,不想跟她待在一块,表情有几分委屈。 苏柔满脑子都是自己犯傻了,离开周氏平静下来,才琢磨出临走时周氏表情的含义,不过现在倒回又太过刻意,苏柔仰着头看着树梢,不知道这个姿势能不能把脑子里的水倒出来。 “姑娘可是身体不舒服?” 杏雨自小伺候苏柔,能看出主子有几分不对,但这不对的原因却不明白,“姑娘不习惯出门,怕叫人瞧见难缠?” “能瞧见谁?赵煦失忆,在府中修养还来不及,总不可能不年不节的到这山上来。” “奴婢不是说太子爷。”反而她觉得遇到太子还没什么事,“没有节庆,这庙不是国庙,太子爷自然不会出现,奴婢是怕遇到同来上香的夫人闺秀们,遇上她们少不得解释。” 杏雨一解释,苏柔顿时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太急匆匆。 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傻,破绽百出的,别人什么都不说,她就开始瞎紧张。 “你说得对。” 苏柔看了眼寺庙飞檐,“去找沙弥问问哪儿有适合休息的清净地方,赏会山景就不往热闹的地方去了,免得遇到人惹麻烦。” 香火旺盛寺庙定是建在山清水秀的地界,有之前被行刺的经历,苏柔不愿往草木旺盛的地方去,打听这处有一处瀑布,带着杏雨去看水。 只不过山上的景色就那么几处,这瀑布旁边就有个求身体健康的水潭,苏柔想少遇见些人,反而遇到了不少人。 不过她蒙着面纱,周围人来来往往,心里紧张倒是忘了想自己没事找事的丢脸事情。 “姑娘……那是不是黎家小姐?” 杏雨朝水潭的方向一指,不确定的问苏柔。 杏雨没说,苏柔也恰好看到黎雅然,不是她眼力好,是黎雅然带了一堆的丫头侍卫,着实引人瞩目,人群被黎家的下人隔开,水潭处就只剩了黎雅然。 黎雅然虔诚跪拜,取了琉璃瓶装水。 “黎小姐这是为家人祈福?” “没听说黎家人有生什么大病,黎小姐这应该是为了前些日坠马的太子。” “太子妃死不见尸,太子爷又失去了记忆,黎姑娘亲近太子爷还真是时候……” 听到周围这些人嘴上没把门的,杏雨担心地看着自家主子,黎雅然也太迫不及待了,这不跟趁火打劫一样。 但这又算不得趁火打劫,他们主子是主动退出。 “头疼喝生水。” 苏柔看着黎雅然装的那一罐子,能让赵煦头疼好不好她不知道,但大概能让赵煦肚子难受。 心里嘲了句,苏柔本想走了,没想到看到一个熟面孔。 前几日才见过的明辉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离得远苏柔看不清表情,就见明辉在与黎雅然攀谈。 “太子爷不会陪黎姑娘来了吧?” 杏雨显然也看到了明辉,低声猜测道。 明辉是赵煦的贴身侍卫,既然明辉在这里,赵煦恐怕也在了。 苏柔脑海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赵煦说不定是为她而来,什么坠马失忆一定是骗人。 但又觉得自己想太多,赵煦的脾气怎么可能那么千回百转,说不定是真失忆了,然后在补救跟黎家的关系,上山跟黎雅然培养感情,好把黎雅然早日娶回太子府。 “姑娘,我们回去了?” 苏柔点头,片刻又摇了头:“在走一走,难得出门一趟,至少多看看景色。” 话是那么说,但苏柔高估了自己的脚力,走到瀑布就已经耗费了她差不多的体力,再走几步,她就脚酸不想动了。 杏雨看到凉亭,让主子先去休息,叫小丫头去叫轿子。@ “我们去小歇一会,轿子就不必了,几步路而已我没那么娇气。” “姑娘家娇气是好事,姑娘总是体恤下人。” 苏柔跟杏雨说说笑笑,后头追上来的明辉看到主仆俩的方向,暗自松了口气,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完成主子的交代,没想到苏柔跟主子格外有缘,不用安排巧合,苏柔自己往凉亭去了。 凉亭周围挂着柔纱,山间清风拂过,纱帘飘拂。 从外看像是没人,苏柔撇帘子进去,嗅到熏香,才意识到是误入了。 凉亭里摆着白鹭熏香小鼎,桌上还放了一把七弦古琴,比起这些,坐在古琴旁的男人让苏柔倒退了一步。 本该失忆在太子府静养的赵煦此时端坐在凉亭之中,身边没带侍卫,恍若没看到她似的把手搭在古琴之上。 沉音流淌,松沉而旷远。 苏柔没想到赵煦竟然不顾她的弹奏了起来。 赵煦教她弹奏时,嘲笑她没有天赋,此刻听他弹奏,苏柔能感觉得到他的确比她高了几个层次。 沉寂苍凉的冬季,朦胧的春意,透着他那双手流泻而出。 曲非名曲,应该是他自作。 苏柔站着听完,赵煦收手抬眸两人对视,才醒过了神。 苏柔动了动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干脆转身就跑,活像身后有狗在追。 跑到半途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让杏雨回头看。 “姑娘放心,没人追过来。” 杏雨气喘吁吁,以为那么说主子会停下来休息一会,没想到主子脚步不停,浑然没有脚酸的迹象,一路走到寺庙还不算完,还催促着周氏早些回府。 杏雨不解,怎么觉得主子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心虚。 …… 一出门,就见了黎雅然又见了赵煦,苏柔都觉得是不是有人挖坑给她跳。 等到了夜间,轩窗被人掀开,苏柔见着了故作冷脸的赵煦,这就明白了,的确是有人挖坑给她跳。 而挖坑的人就正站在她面前。 “你是谁?” 赵煦翻窗入屋,目光在周围打量一圈,最后落在苏柔的身上,微拧着眉看她。 觉得是巧合碰到,苏柔觉得心慌,现在想明白赵煦这是装傻设计,苏柔的理智就回来了。 “太子爷翻窗进来,然后问我是谁?” “你知道我是太子?为何我不曾见过你,却觉得你模样熟悉。” 赵煦抿唇,似乎十分苦恼,目光在苏柔的脸上巡视,在思考她到底是哪个地方让他觉得熟悉。 单凭演技来说,赵煦表现的十分厉害,苏柔晃了一下神:“你接着是不是要说你前些日子坠马,旁人都说你忘了一段记忆,你无意知道你还有一个太子妃,觉得奇怪。” 晃神是暂时的,按着赵煦的性子,怎么可能会闲情逸致的在山上弹奏古琴,而且看到陌生的女人没让人驱逐,反而像是特意谈给她欣赏。 “你在说什么?” 赵煦的眉头皱的更深,被拆穿了也不放弃继续演戏。 “赵煦,我恨人骗我,若你想重新开始重新认识,你就直接与我说,但你要是骗我,之后被我察觉蛛丝马迹,我定不原谅你。” 苏柔肃起脸定定的看着赵煦。 赵煦紧皱的眉头渐渐散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在上山你为何要跑?那时不刺我,现在想到来讽刺我了,重新认识直接与你说又怎样,我这般认真下功夫,苏柔你那么急着拆穿我做什么,不该戏耍我一番,再不搭理我。” “我与你又没仇,耍你做什么。” “呵。” 在山上他见她跑的时候脸色微红,心猛地跳了几下,觉得她对他的感觉不同了,却没想到一来他的戏还没唱,她就板着脸拆穿他。 “赵煦,你还是真是傻。” “你以为我愿?”若不是喜欢,她又半点破绽都没有,他怎么可能愿意频做傻事。 熏香,古琴……苏柔想到在山上碰到他的模样,金玉发带,一袭白衣翩翩公子,也不知道是从哪本话本想出的“初见”。 “赵煦,你真俗。” “呵。”觉得她态度不同,赵煦不想走,但又找不到话反驳她,要面子侧过脸不跟她对视,不过发红的耳朵尖却露了出来。 “赵煦啊……” “又如何?你还有什么想笑我。” 苏柔是真的笑了起来,笑靥如花,唇瓣想闭拢也闭不拢,露出一截白色小牙,一副止不住笑的模样。 赵煦看的牙根痒痒,盯着她的唇瓣,计算着若是她再笑十个数,他就堵上她的唇,看她拿什么嘲笑他。 不过他还没动作,就见苏柔止住了笑声,心里暗觉可惜,就听到她道:“我叫你是想问你,你竟然大晚上来偷香窃玉,难不成打算无功而返,你要吻我吗?” 赵煦盯着苏柔弯成月牙的眼眸,思维在自己听错了上停留一秒,旋即手掌搂住了苏柔后脑吻了上去。 “我与寻常采花贼不同,我若是吻了你,就会带你走,让你为我生儿育女,你愿吗?” 赵煦手握成拳,今日他来找苏柔,就感觉到她的不同。他笃定他们两人铁定会在一块,但真到了苏柔有所回应的这一刻,他忍不住恍惚,觉得身在梦境。 “太子爷好生霸道,只是偷香就要生儿育女。” 苏柔调侃一句,不止赵煦紧张,她心脏狂跳不停。她不知道她的选择是对是错,离她发现自己喜欢赵煦也不过几日,但两人经历的感情纠葛仿佛有一世纪。 “我若是跟你说,我不确定我以后会不会后悔,但我现在是愿意为你生儿育女的,你愿吗?” 苏柔仰头直视赵煦灼热沉黑的眼眸。 “我不会让你后悔。” 苏柔能感觉得到赵煦低沉语气下的波涛汹涌,能感觉得到他那颗笃定跟她在一起的心。 “第一次的感觉不怎么舒服,若是第二次还那般,我可能不会多愿意生儿育女。” 苏柔觉得自己说的隐晦,但下一刻就被赵煦扔到了榻上,见他步步逼近,苏柔往角落不停卷缩。赵煦的行动力真是快的离谱,她不过是随口一说,想开个玩笑缓解气氛,他的表情就像是要开车了。 “这是在苏府,杏雨她们都在外头,听到一点动静,就会进屋。” 被围在墙角,苏柔细声细气地提醒道。 她觉得总得再过几日,想好借口比如从悬崖下找回她,再回太子府才是,没想到说完赵煦一把把她抱起,跃窗而走。 苏柔惊呼一声,锤了赵煦胸口几拳,他却不为所动。 出了屋,苏柔才发现今晚是圆月,月光皎洁如雪。 光落在赵煦的脸上,苏柔看着他的下颌,想着他的鼻,他的眼,想到了他们的初见。 她在雪地里救了个男人,眉眼英俊,看到她的第一眼,就非她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