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绯闻》作者：繁华歌尽 文案： 主流影视剧中摸爬滚打多年，终于凭借古装巨制电影《风烟天下》一夜爆红，顾棠如愿摘得影帝桂冠，摆脱了偶像小生的帽子。 掩盖在风光背后的上位真相，却源自于一场非典型交易。 只是，潜规则的对象，有些特殊。 人生浮沉数载，当棠林传媒公司睥睨影视界时， 顾老板却说：“即便回到当初，你仍是我最致命的潜规则。” 一句话文案：三高男主（眼光高、自命高、不婚主义）被高冷医生驯服成三好男人的血泪史。 此文架空，谢绝考据对号入座。 搜索关键词：主角：顾棠，林染 ┃ 配角： ┃ 其它：娱乐圈，阴差阳错 第1章 光芒万丈 国贸大厦外面人潮涌动，各家报社网络媒体的记者，和举牌的忠实fans，早已将还在晨曦中安睡的和平北路围的水泄不通。 “早听说顾棠的排场大，团队是业内出了名的难搞，今儿算是见识了。”扛着摄像机靠在车门前等了两个小时的小记者开始抱怨，旁边有人撇嘴道，“谁让他人气太旺，咱们还不是等着为了抓拍第一手镜头，好冲一冲头条！人红了就是拽，当年他在寰风的时候，还不是……” 话没说完，不知从哪里挤过来的小队粉丝拉着横幅大声反驳，“我们家Kevin熬夜赶通告，有多辛苦你们知道么？不许你们诋毁他！” “也就骗骗你们这些傻小姑娘，能在这行里混到顶尖的，有几个白莲花？” “你们记者才是颠倒黑白！” “没有我们，谁养活这些艺人？” “喂，应该是我们Kevin的新闻养活你们才对吧！” 躁动的气氛很快蔓延开来，不断有小的摩擦出现。 可是国贸的大门依然毫无动静。 突然间，断断续续的争吵迅速发展为尖叫和推搡，这一切，只因远处驶来的纯黑色斯宾特房车。 “是Kevin来了！” 似乎是一瞬间，来自各个方向的闪光灯此起彼伏，和粉丝整齐划一的口号声交织成壮观的景象。 如此的场面，即使是从业十多年的老记者也不得不感慨，从寰风红起来的顾棠，单独成立棠林工作室。他如今的地位，今非昔比。 不仅自身跨入国际巨星行列，更是棠林传媒上市公司的最大股东。 商业价值，不可估量。 车内安静，依稀能窥见人影，紧接着便是前呼后拥中匆匆入内的高大背影。 待到所有准备完毕，会场有序之后，独立的直升电梯间里，沉稳的脚步才缓缓进入。 “Kevin，状态还好么？”跟在男人身后的女子，短发淡妆，浑身透着干练的气质，轻声发问。 电梯间里半透明的落地玻璃上，映出男子身着西服的修长身影，宽大的墨镜架在挺拔的鼻梁上，阳光有一缕洒在额前。 能在娱乐圈站稳脚跟的，自然都是俊男美女。 而顾棠英俊的并不特别，却多了一分味道。 与众不同。 “二十分钟的时间，和原本定下的有所出入。”他开口，声音冷峻，准确来说，是极致的冷静。 助理苏菲翻来手头文件，“这半年，工作室已经按你的意愿推掉了十多个顶级代言，单这些代言费用便已高达八位数，还不算远期收益。你知道，这可能是许多艺人一辈子抢破头都争不来的。” 见身前人不语，苏菲进而提醒了一句，“工作室才成立不久，此次合作具有战略性意义。” 的确，和全球顶级的超级院线奥斯卡合作，意味着日后棠林投资的各部电影都能得到优先排片，届时收益将会是数以亿计的利润。 顾棠终于绽出一记极淡的笑纹，“用词准确，那么就为这个战略意义浪费二十分钟好了。” 苏菲无奈地扶额，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个男人的掌控之中，名利场如战场，杀伐、决断，他从不会手软。 但偏偏又让人觉得他什么也不在意。 绕是自己跟在顾棠身边七年，浮沉起落算是尝尽世事百态，却始终摸不透他的脾性，只是比旁人多了解三分罢了。 但她没有担心，因为顾棠两个字就是保证，他从来都不会失手，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语，甚至是细微的表情。 他，简直是为了娱乐圈而生的男人。 苏菲低头，无意间瞥见顾棠的目光落处。 那是不远处的银塔大楼。 曾经业内叱咤风云的寰风公司，已经破产不复存在。 苏菲心底突然有种莫名而来的预感，如果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顾棠这个男人动摇，便只会有一个人。 “怎么会突然想起她呢……”她低声自嘲了一句。 顾棠踏出电梯，收起所有情绪，“想起了什么？” 苏菲拨了拨头发，但笑不语，俯身望着远处的车流。 只可惜，只可惜，往事如烟烬，不必再提，那人早已从他们的世界消失。 但愿，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他不配，她亦不配。 所有的主流媒体同步直播，鲜少接代言的顾棠千呼万唤，一袭Gucci今春定制套装现身，他就像是一台会移动的发光体，走到哪里便是光芒万丈。 神秘而优雅的海蓝色，足以勾起所有人的少女心，也足以带动新一轮的轻熟男潮流。 就像一位资深杂志编辑所给予顾棠的评价:这世间总会有那么一个人，遥遥相望，也许是你永远不可触及，但无论何时想起来，都会令你充满力量。 发布会上，他始终保持恰到好处的姿态，偶有发言，但大多是主持人在讲话。 气氛高，潮迭起，终于到了疯狂万千粉丝的提问环节。 前排一位粉裙小女生激动地接过话筒，“我们都很期待Kevin的新作品，可以方便透露一下么？” “如果有好的剧本和导演，我会考虑。”顾棠点到为止。 这句话说的轻巧，可什么样的剧本能让他看上？据路透，一线导演像他伸出橄榄枝的断不止几位。 “顾先生，您如今作品产量减少，是不是因为将重心转到家庭上去了呢？比如，新的恋情？” 这个问题问的十分犀利，以至于在场粉丝们脸色大变。 短暂的静默。 “我的确有女友，而且已经陪伴我三年了。”他口吻正式，一句话让气氛骤然喧哗起来，竟然有小粉丝已经湿了眼。 苏菲哽了下喉头，悄然捏了把汗。 但紧接着，顾棠却粲然一笑，“她的名字叫做工作，我在她身上倾注了所有的爱。” 极具男人魅力的笑容，颠倒众生。 一顿调侃，简直是过山车的效果，让所有人对顾棠的周旋艺术更加佩服。 双商太高，红透了自是情理之中，他即便传闻颇多，却如何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观众缘吧。 但记者当然不会善罢罢休，紧接着便问，“网络上有人拍到您和郑氏千金郑紫溪的亲密就餐照片，是否是旧情复燃？” 顾棠双手交握，微微后仰，苏菲接到示意，“刚才Kevin已经说的明白，请大家不要相信捕风捉影的传闻。” 许多记者不甘心还想要深挖，主持人已经出面宣布，“谢谢在座各位光临，本次发布会即将结束，请大家到会展大厅参观。” 顾棠优雅而绅士地站起，满目喧闹中，他神态有淡淡的疏懒，目光轻扫。 但正是那不经意的一瞥，令他猛然顿住。 观众席最远处靠近安全出口的地方，有一抹淡色身影笔直的站着，与他隔空而望。 只是并不清晰的一眼，顾棠便觉得浑身的血液逆流倒灌，脑中空白断片，仿佛时间都停滞下来。 热烈的粉丝一拥上前，将他推往远处，唯有视线定格。 他甚至不顾记者的围堵追逐，不由自主地跟从着那道身影兀自跑去。 他扯下碍事的领结，长腿步速很快，顺着安全出口的步梯狂奔下楼。 一切来的太突然，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粉丝们的热情如火被猛地点燃，疯狂追逐拍照。 “快，赶快调集安保疏散！”苏菲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一路小跑，将文件扔给二助小米。 “菲姐！原来冷冰的顾总还有这么潇洒的一面啊……” 苏菲瞪了她一眼，“告诉过你多少遍，少说话，多做事！” 许久，混乱而热烈的场面终于结束，而顾棠站在国贸大厦门前的高阶上，缓缓往回走。 他揉了揉眉心，原来一切都是幻觉吧。 刚才惊鸿一瞥，却再也没有任何踪影。 明知不可能，偏偏还要给自己希望。 苏菲很快就联系好营销部，将目睹这状况的几家门户网站给足封口费，非正常照片要当场删除。 绝不能泄露出去。 才挂下电话，小米又神秘兮兮地跑过来，“菲姐，你猜我刚才见了谁？” 苏菲急着去找顾棠，心里是憋了火的，顾棠无端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太像是他的作风。 小米挥动手上的档包，“刚才有个大美女让我把这交给顾总！” 苏菲终于停下脚步，警惕地问，“什么大美女？又是粉丝的礼物吧。” “是真的美人儿！简直甩那些整容动刀子的女艺人不知多少条街。”小米还在滔滔不绝地描述，“上身是湖蓝色的针织毛衫，下面搭着米白色裙子，平底鞋都能穿的那么仙气哇，就是丽人上期封面的款式，比模特好看……” “打住，”苏菲接过档刚拉出半片，神色骤然古怪起来，她佯作不经意的口吻，“交给我就好，对了，不许对别人说起。” 小米点点头，苏菲突然转头问，“你看见她长什么样子？” “她戴了墨镜没来得及看清，转身就走了。”小米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开做事去了。 胸腔内心跳去擂鼓，苏菲左手攥的很紧，她掩饰住濒临失态的情绪，却在转角处猛地撞上一堵人墙。 “Kevin……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连忙将手背后，先发制人，“刚才的失控，你欠一个合理的解释。” 顾棠西装外套挂在臂弯，苏菲目光上移，被他幽深浓稠的目光逼了回来。 这样令人惧怕的神态，上一次，还是在三年前。 她一辈子也忘不了，顾棠被寰风扫地出门的时候。 人生最灰暗，不过若此吧…… “拿出来。”他前进一步。 苏菲别过头去。 顾棠端端一笑，笑的深刻，“七年的情分，你千万别挑战我的底线。” 苏菲闭眼又睁开，“拿去看好了，不过是些陈年旧账，无关痛痒。” 翻开陈旧的纸页，映入瞳孔的第一行字，就如同白昼的烈日，生生要刺伤他的眼。 “寰风顾棠工作室《风烟天下》后续宣发合约正本（A级）” 他的手停在半空，再抬头，苏菲已经捂着嘴低声啜泣。 “就是这本合同……当初它的丢失泄露，几乎毁了你的前程，也毁了我们许多年打拼下来的事业！”苏菲情绪失控，一把抢过档，“你凭白被冤枉违约被罚的倾家荡产，拘留了七天，如果没有遇到丽影的老板，你的下半生就是在牢狱中度过了！” 顾棠冷冷地一页一页翻动。 “我现在就要去报警，调看监控……不论是谁处心积虑，我都要告到她身败名裂……” 顾棠却是冷静异常。 如果经历过最痛的伤害，那么剩下的所有，都可以忍受。 冷静到麻木。 “没有必要，曾经我也以为是毁了我，但都过去了。”顾棠抬头，将这份文件重新装好，“重心放在工作上，你说过的。” 苏菲沉默片刻，嗤嗤笑了，“你不会以为这些都是她做的？她在帮你避开寰风林氏的破产案么？别忘了，她当初是如何将你逼上绝路的……况且，如果她还活着，也只会是霍家的儿媳！” 顾棠眉目冷然，“很遗憾，她和我没有任何干系，自始至终。” 他低头，从裤袋里抽出一支香烟点上。烟雾缭绕下的面容，英俊恍惚。 忽然转头问，“谁送来的文件？” 苏菲稳定好情绪，“不知道，没人看见。还有，你该戒烟了。” 燃尽的烟卷夹在男人骨节分明的两指间，明灭闪烁，“我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戒掉，只剩烟了。” 目光停在封底，他的声音硬生生顿住。 落款时间是2012.3.12。 一晃三年。 泛黄的牛皮纸上，最下角，有一行早已风干的墨水字迹，隐隐约约: 对不起。 第2章 人气小生 2011年，深秋，青京市。 “四年前，在图书馆前的草坪上第一次遇见。那天你穿着白裙子，我当时就在想，咱们学校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孩……以后，一定要追到手当女朋友。” 一身深绿色手术服映衬下的表情，挤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在周围雪白的病房映衬下，显得格外寂寥。 男人低沉的声音和俊朗的眉眼，都专注于病床里那抹虚弱的身影上。 深情款款的告白，令人动容。 女孩插满氧气管，虚弱的已经无法言语，唯有手指动了动。 因为长期化疗而掉光的头发，仍能看出原本娇丽的容颜。 “嫁给我吧，小琪。”年青的医生单膝跪在病床前，笃定地说。 而这一句话，更是让周围的家属和护士们都顿时地红了眼眶，女孩的父母已是掩面哭泣。 无声的泪水从女孩眸中滑落，她点头，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幸福。 仿佛此刻她已经身披白纱，成为世上最美丽的新娘。 钻戒缓缓扣入指尖，可女孩的手臂却骤然垂落，留下那一句还没说完的我愿意。 一切凝滞，戛然而止。 但年青医生依然继续着动作，直到最后吻上她手背的瞬间，泪水轰然决堤。 “咔！”挡板落下，镜头定格在这凄美的画面上。 此时，所有聚光灯亮起，最后一场重头戏顺利杀青。 导演满意地回放着镜头，男女主的感情表达和气氛渲染都恰到好处。 特别是男主微表情的处理，那种濒临崩溃的绝望的生离死别。 助导和剧组工作人员以最快的速度收拾现场，剧务总监苏菲还细心地替充当群演的护士医生们分发饮品和纸巾。 为了这部医疗题材的都市剧，剧组尽了最大的努力，才争取到来青京市最好的济仁医院取景。 所以能给剧组腾出拍摄地点，和寰风总监制与方院长的私交情谊分不开。 “闷死了，快把发胶给我先洗掉，哎！你是新来的么？手劲能不能轻点，扯着我眼角了！” 尖亮的女声刺破了现场还算和谐的气氛，前一秒还在病床上虚弱的女主角此时已经扯下管子，高声训斥着新来的小助理。 赵珊珊，目前偶像剧人气正旺的小花旦，她的脾气大伙心理都清楚，早已习以为常。 即便是在偏僻的地方拍戏，还非要助理去买星巴克的咖啡，换一家就得给你扔了。 脾气比名气还大，因此圈内人缘也差的要命，不过奈何有金主捧着，戏也是一部接一部的拍。 小助理连忙换手，却又被她猛地推开，“她是怎么混进剧组的？我不要这样的人。” 不愧是当红演员，演技倒也不差，戏里塑造许多纯良小白花，戏外却是公主病严重，因此已经换了好几个助理。 “珊珊，有什么事到车里再说，你的粉丝可都围在医院正门前呢！”最后还是苏菲出来平息了风波。 这话赵珊珊很受用，但是，今天的主角明显另有其人。 外面顾棠的粉丝是主力军，据说已经堵了一整天，严重影响了医院的正常工作，仅仅只为看他一眼。 不光如此，连医院的许多年轻护士也见缝插针地围观拍摄现场，要签名、送鲜花比比皆有。 说到顾棠，正是本剧的男主角，当今寰风旗下最具潜力新人男演员，亦是电视圈中的新生代力量。 就在一片喧闹中，那深绿色的身影已经摘下口罩和帽子，独自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喝水。 脱下手术服的顾棠背对着，简单的白色短T，搭配黑色七分热裤，宽肩窄腰，背影线条透着令人着迷的性感。 “终于结束了，当医生真不容易。”他转头随意拧上盖子，朝苏菲走来。 剧务监制苏菲，顾棠的经纪人。 她合上手中的文件夹，拍拍手道， “替身等下从正门出去，会有随行跟着，尽量和粉丝避开上车。赵小姐和Kevin从后门的安全通道离开直接上房车，回公司还有安排。”苏菲浑身透着干练精明，有条不紊，“其他人按原计划走，剧务组留下两人帮忙清理现场，大家辛苦。” 如今电视圈小生竞争激烈，谍战剧穿越剧时装剧，几大热门题材成鼎立之势。 苏菲替顾棠洽谈了几部，他却都推掉了，不喜欢跟风的题材，最后才选定了这部偏正剧向的《医者仁心》。 赵珊珊拨弄着微卷的头发，款款走近，妩媚一笑，“kevin，我们一起。” 顾棠不置可否，很绅士地将单手插在裤袋里，避开了些，“女士优先。” 仿佛在硝烟散尽的战场，冷眼俯瞰。 新戏上映前炒绯闻cp，是行业里惯用的手段，公司的安排他没得选择，只有服从。 而且看起来，眼高于顶的赵珊珊似乎很配合，倒是顾棠的态度始终不明朗。 顾棠，27岁，寰风旗下的电视圈一线男演员，粉丝团体强大，因为一张俊美的皮相，极具观众缘。 媒体风评，他的女人缘不输于观众缘，情史丰富，但为人低调，挖不出多少黑料。 寰风是国内知名大公司，手下巨星如云，横跨影视歌三界，班底雄厚，财大气粗。 赵珊珊的工作室也是和寰风合作过一部卖座的电视剧才获得了如今的地位。 凝着他的侧颜，赵珊珊忽而联想起顾棠刚出道时的简介: 温暖的残酷，冷峻的天真，沉静与阳光最完美的结合体。 苏菲办事一向有效率，安全通道一路畅通，顾棠一副宽大的Tuci墨镜遮住三分之一的脸容，没有任何耳洞、纹身，看过去，棱角分明，但嘴角始终噙着一抹似扬非扬的弧度。 浑身都散发着极干净纯粹的男性气息，丝毫不像如今一度流行的花美男那样娘气妖娆。 这也是赵珊珊认为的，这个男人最有魅力的地方。 房车停在地下车库，女演员都很注意保养，卸了妆便躺着开始敷面膜。 很快，苏菲钻进来，随着车子缓缓启动，她冲靠在后排的顾棠递过一杯维c水，“晚上公司在白金时代有酒会，算是咱们剧组的杀青宴，大家好好放松一下。” “听说丽影的老总会过来。” 一听丽影，气氛顿时有些微妙，谁不知道丽影是寰风的赞助大客户，老板最爱年轻女演员，为了上戏，各种潜规则不言而喻。 其实，演艺圈本就是大染缸，谁比谁干净，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我晚上回家，杀青通告我会参加。”顾棠浅笑回应，风度翩然。 苏菲面色隐隐，“kevin，这种场合，对你的事业有所帮助，我觉得还是去会比较好。” 赵珊珊侧过脸，“就当陪我去好了。” 顾棠不动时，是极冷然的俊美，但当他一笑，却仿佛天光大亮，暖到人心里去。 他保持微笑的弧度，摇摇头，“剧已经杀青，别太入戏了。” 赵珊珊被堵了回去，轻嗤一声又躺下。 以顾棠的人气和经验，原本可以有更好的发展，但为何止步不前，其中缘由，苏菲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太有原则，不接受潜规则。哪怕是简单的陪酒陪笑，只要他不愿意，就绝不肯屈就，连公关总监出面，也拿他没有办法。 前段时间热映的一部电影，就因为他拒绝了一位年过半百喜好男风的赞助商提出的陪酒要求，而被临时换角，拱手他人。 没有人能左右他顾棠的思想。 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苏菲将音响调大，舒缓的小提琴曲缓缓流淌，车内一时静默。 可突如其来的急刹车，却不合时宜地打破了平静。 车子还没驶出医院，是人员密集场所，千万不能出差错。 司机下车去了许久，还没回来，外面多少记者和粉丝围着，苏菲自然明白轻重，“kevin别出去，由我摆平。” “怎么搞的，别是撞了人，惹来晦气。”赵珊珊微微抱怨。 顾棠微微侧头，正好望进对面那栋高级vip特护病房，三层高的欧式建筑隐在郁林中，幽静淡雅。 窗台上有春藤垂落，疏影横斜。 其实，这个世界永远都是不公平，强者才有选择享受的权利。 人命也有三六九等之分。 等了片刻，只听见司机摇窗说什么离得太近，无法倒车…… 难道还有苏菲搞不定的事情？这下顾棠倒是来了几分好奇，赵珊珊拽住他手腕，“别下去，被拍了怎么办？” 顾棠委实不想和赵珊珊待在一起，似乎没有听到一般，径直开门下车。 原以为会是什么阵势，可四周安静的很，根本没有狗仔队的痕迹。 顾棠摘下墨镜，缓缓走近，这才从苏菲半蹲的空隙里看到了事故的主角。 “我已经说过对不起，你还想怎么样？可以把花的名字告诉我，保证很快会赔给你。” 顾棠从没听过如此语气的话从苏菲口中说出，他弯腰，正好看到一抹蜷在地上的身影。 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宽大的套在身上，一头及肩的黑发，背影很普通。 女孩固执地守着车轮下，摔破的小花盆不肯挪动。 僵持中，苏菲伸手去拉她，谁知刚碰到她的手臂，女孩仿佛触电一般猛地尖叫起来，紧紧缩成一团，往顾棠身下的车轮缝隙里躲去，“不要碰我！你们是坏人！走开，走开……” 情况显然出乎意料之外，顾棠蹙眉，本能地抵住车身，防止惯性碾压，这举动实在是太危险！ 苏菲一脸无奈，拿起电话准备拨号，却被顾棠摁断，“她是病人，等等。” 不知是几个月来医生的角色太入戏，顾棠竟然极有耐心地蹲下，厉声道，“你再不出来，司机会把你的花碾得渣滓都不剩一点。” 这一唬果然奏效，女孩凝滞片刻，悠悠抬起头来。 午后的日光灼灼，映射出女孩病态白皙的脸颊，和一双乌黑的眸子。 第3章 VIP病人 风很静，花很暖。 额前微微凌乱的碎发之下，是一片细腻的苍白。 在她缓缓抬头的一霎那，似乎连时间都绵延悠长了起来。 但很可惜，漂亮的眼瞳里，黯淡无光，毫无灵气可言。 只有苍白如纸的脸蛋，令顾棠有了唯一印象。 从女孩惊恐的眼神里，映出漫天灿烂朝霞。 顾棠面无波澜，只是给予她一记肯定的眼神。 面对病人，你从内心传达的友善至关重要。 可谁料下一秒，戏剧性的一幕突然上演。 那女孩竟然猛地扑向顾棠怀中，紧紧圈住他的腰，不停地喊着阿棠、阿棠。 苏菲抓狂地拨了拨头发，“shit！现在的粉丝可真是演技派，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女孩抓的很紧，整个人都贴在身上，顾棠趁势将她拖出车底。 苏菲不客气地要将女孩扯开，“小姐，你再装下去，我会叫保安过来。” 女孩双眉拧着，急得要哭出来的模样，仰头望着他，声音里是颤抖的欢喜，“阿棠你来看我了么！怎么过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以为你生气了……” 她的声音很特别，并不像小女孩般的尖亮，而是略微低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涩味。 教人听过一次，便有很深的印象。 顾棠无奈地笑笑，双手举过肩膀，冲苏菲指了指脑袋，言下之意，女孩应该是精神方面的问题。 “你认识我？”顾棠淡淡地问。 女孩沮丧地垂眸，“我就知道你在说气话……我当初不该那样做……” 所有人都听得一头雾水。 顾棠无奈地扶正她肩膀，哭笑不得。 僵持中，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两名黑西装男人，径直上前，面色冷酷地格挡开两人的距离。 而随后急忙赶来的中年女子捂着胸口气息急促，“小姐！先生说了不能乱跑，王姨去给你买花，你要在病房乖乖地等！” 说着轻柔地将女孩开过来揽住，但女孩手里却仍握着顾棠的袖角，“是我不好，把你送的花弄碎了……是她开车撞得！” 女孩忽然指向苏菲，目光冷冷。 一向以伶牙俐齿著称的苏菲，也是被她折腾的没奈何。只抱胸站着不说话，眼神简直要将她戳出窟窿。 王姨尴尬地欠身，显然没有认出面前人是大明星，“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我们家小姐身体不太好。” 顾棠点点头，目光在女孩身上蜻蜓点水地停留了几秒，转身回车，“没关系。” 只听王姨冲护士道，“送小姐回病房吧，下次锁好门。” 谁知手刚拉开车门，顾棠微微躬起的腰身再次被人从后面抱住。 凉凉的柔软的身体。 一天之内，被同一个陌生人两次纠缠，当真是从未有过。 苏菲隔在中间，但是毫不起作用，女孩认定了顾棠怎么也不肯放手。 但闻身后再次传来沉闷的皮鞋踏步声，苏菲才回头，却又吃了一惊，“小林总？” 西装革履的男人阔步走来，略显严肃的脸庞阴沉。 为何林邵峰会在恰巧也在此地？ 女孩，仍在紧紧缠住顾棠不松手，却猛然间被强硬地扯开，林邵峰不由分说打横抱起她，径直往回走。 林邵峰语气沉沉，扭头道，“顾先生见谅，你们先回公司。” 顾棠顿了顿，最后只能看见女孩空中乱踢的双腿，很快就进了vip病房楼。 车中赵珊珊亲眼目睹了全部过程，过了半晌，似是调侃，“听闻寰风的小林总花名在外，原来喜欢的是这款类型，口味还蛮独特。” 其实，一个女人说出这句话时，多少是有嫉妒在里面。 如赵珊珊这般对自己容貌骄傲的女艺人，更是排斥漂亮的，特别是素颜还能如此出色的女孩。 顾棠重新戴上墨镜，俊颜上闪过一丝凌厉的神态，转瞬即逝。 领口，还残留着女孩身上清淡的香味。 病人，小林总的情人。 谜一样的女孩。 赵珊珊又问，“Kevin你认识她？” 顾棠只是答，“她认识我，其他的，我不会比你知道的更多。” 随着《医者仁心》这部剧的后期制作即将完成，身为绝对男主的顾棠，日程表排的满当当的，不仅要亲自录制主题曲，还要穿梭于全国各地忙着跑通告。 再回到寰风公司总部时距离杀青已经过了半个月。 从观景电梯的大玻璃窗往外看，能尽揽满城浮灯繁华。 光影霓虹，交织出青京市喧嚣荼靡的夜色。 天边的月亮已经被城市的水泥森林所掩盖，人们在乎的只有权利、金钱和欲望。 寰风总部占据了市中心顶级写字楼的整整十层，顾棠的工作室正在顶层。 “Kevin，早，菲姐在工作室等你。” 他只是微笑着点点头，鹅灰色长款立领风衣，及踝的马丁靴，格调十足。 穿过幕后工作人员的格子间办公桌，大家对顾棠礼貌性的打招呼，而后各自埋头伏案。 随处可见艺术的粉刷墙，和交错迷离的光影。 推开印着自己海报的玻璃门，苏菲从报纸中起身，上前给了他一个夸张的拥抱，“初战告捷，这部剧首播的反响很好，已经有多家卫视出高价购买！Kevin，你要火了。” 顾棠倒是没什么反应，随手翻来报纸，头版写着，“人气花旦郑紫溪与寰风签约广告，寰风一掷千金，引领演绎国际大片潮流。” 苏菲见他不语，便将报纸合上，“郑紫溪这女人的确是个厉害的角色，年纪轻轻资源却好到爆，有演技也有人捧，想不红都难。” 顾棠双手抱胸，转过皮椅，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你可以考虑考虑转行作娱记了。” 苏菲正色道，“好了，说正事，最近丽影主打推出了新生代男神项目，有两位目前人气高的段浩辰、李琛，和你走的路线有些重合，而且已经接拍了热门小说改编的偶像剧。” 顾棠摸摸鼻尖，“然后呢？” “当然，他们和你还是有一段差距的，尚不足为惧。咱们团队给你定制的方案已经敲定。从现在开始，主攻广告和大屏幕，要把格调提上去，将人气转化成质的飞跃。” “我没意见，但有一条。” 他们两个几乎是同时张口，“不接受潜规则。” 苏菲摇摇头无奈道，“你若事业心强一些，放开一些，要什么还不是顺手拈来！” 紧接着，苏菲领他见了新的造型团队和公司总监，有两个广告已经排上日程，很快会拍摄投放。 回到办公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苏菲亲自买了大份他爱吃的海鲜芝士披萨。 点开屏幕，突然弹出今日头条新闻，追踪报导了两个月前从青京飞往A国的客机坠毁事件，官方称已经发现残骸。 苏菲嚼了一口，叹道，“是挺可惜的，据说机上150人只有六名幸存者，而且大多是行业精英、青年才俊，真令人惋惜。” 顾棠揉了揉发涨的眉心，手指修长有力，“那么，下回行程改签铁路好了。” 苏菲对于他的冷幽默已经有了免疫力，“早些回去休息，明天还要在济仁医院拍一条宣传片，对了，我要和配音沟通，不能陪你去。上午九点要准时到，保持好状态。” 事实证明，如顾棠这样我行我素的艺人，苏菲的确是最适合他的经纪人。 第二天，一切安排妥当。 顾棠住在城西一片环境优雅的高档小区，驱车到城市中心的济仁医院，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 堵在高架桥上时，原本只是闭目养神，但偶然看到路边的花店，脑海里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张苍白的脸。 他转了个弯，顺便买下一盆铃兰。 花店的女主人还热情地赠送他许多种子，当然也成功要到了顾棠的亲笔签名。 到了医院，并没看到摄制组，只是通知他往vip病房去。 上楼时，他随手将铃兰放在护士站，说带给一位短发女病人，便一路往三楼去。 面生的工作人员开了门，就退下。顾棠抬头定睛，四周有些不寻常。 这是一间整洁而敞亮的豪华套间，装潢考究。 可没有任何摄像设备，有的只是一张病床和床上沉沉睡去的女孩。 他双手插兜，侧头望去。这次，意外却被更深疑惑代替。 又是那个奇怪的女孩。 这次，顾棠明白绝不会是巧合。 东面的套间门轻轻打开，“顾先生，王总监请您进来。” 顾棠对着面前光头却衣着光鲜的中年男人，保持着沉默。 王铭是寰风管理高层，主要负责对外接洽融资，轻易不和艺人打交道。 而且，他背后的势力是林董事长的妻子陈太。 顾棠语气轻松，丝毫没有奉承攀附的意味，“拍宣传片陈总能亲自监督，是我的荣幸。何时开始？” 王总监客气地微笑，然后轻轻将一份档推到他面前，“这是公司筹备的明年开年主打大戏，电影《风烟天下》的合约，还有一份附属的价值五百万的同名游戏代言，顾先生请过目。” 顾棠挂着无可挑剔的浅笑，微微耸肩，“我认为谈工作，按流程王总应该找我的经纪人苏菲。” 王总监不以为意，接着道，“目前电影市场才是业内主流，电视剧演再多也只是混知名度，而寰风的品牌大制作在国际上有相当大的影响力。多少巨星大腕抢着出演，不用我赘述。名利双收，这个机会不是随时会有的。” 第4章 另类潜规则 顾棠手指按在文件封面上，“于是呢？” 王总监靠在椅背上，目光犀利，“顾先生在业内洁身自好是出了名的，你放心，不会有任何肮脏的交易。你只需帮我一个小忙，举手之劳。” 不愧是在这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王铭一言一行都滴水不漏。 可顾棠不是傻子，天下也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果是小忙，岂用他亲自出马？ 顾棠仍然是不卑不亢的姿态，“王总还是另请他人，我没有这份能力。 王总监指了指外面，顾棠望过去。 原本还在熟睡的女孩此刻正蜷缩在床脚，一群护士端着各种针剂和药品围着。 虽然听不清楚，但从女孩剧烈的挣扎和摔得七零八落的药品可以想象出，她的排斥有多么强烈。 “顾先生应该见过她吧。很残忍对么？因车祸重伤脑部，断片失忆加精神障碍。每天的日常治疗，对她而言都是极其痛苦的折磨。” 王总监说话时，女孩正被强制按在床上，锁住双手。 那样绝望而无助的状态，顾棠皱眉，不打算继续下去。 “我想王总是搞混了，治病要找真医生。” “那天你们的监控录像我看过，你是她接受治疗以来，第一个不抗拒的人。顾先生演过医生，医者父母心。” 针管刺破女孩轻薄的皮肤，随着药物的注射，她渐渐安静下来，只是眼神空洞地没了灵魂。 如同死去一般，趴在床上。 顾棠静静拉开门，病床上的女孩黑洞洞的眼瞳凝住他，极低声的哀求，“阿棠别走，是我错了……求你。” 他停步，女孩的手指动了动，就这么垂着头，不知是在看向何处。 顾棠承认，此情此景，的确让人心生悲悯，但他不想参与。 “对不起，还是那句话，恕我无能为力。” 之后拍摄宣传片，当顾棠穿上白大衣时，他总是无法抹去女孩最后那一眼无助的眸光。 拍摄间歇，医疗顾问宋医生和他坐在一起，随意聊天，“顾先生知道医院里最痛苦的病人是哪一科么？” 顾棠思索片刻，“肿瘤科。” 宋医生却摇摇头，“您猜错了，最痛苦的并非死亡，而是行尸走肉的活着。所以精神内科的病人才是最痛苦。我曾经接诊过一名患者，那个女孩才十六岁，正值花季，却患有严重的精神障碍，出院的当天，”他回头，指着十六层的病房楼窗台，“她趁着唯一清醒的时候，从这里跳了下去，选择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宋医生说完，顾棠却陷入沉默。 傍晚王铭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对方传来顾棠的声音，“我可以答应帮她，但不需要任何报酬。” “一言九鼎，我相信顾先生的为人，合约材料明天会交到苏菲手中，筹划组也会收到备份，谢谢你。” 顾棠沉下声音，“这个女孩的情况希望王总监如实告知。” 电话那头有片刻的停顿，紧接着是王铭的声音，“你可以叫她染染，其他的无需知道，这样与你我都有好处。” 顾棠佩服他的谨慎，“一个月，不论有无成效，今日协议自动到期解除。” “提醒顾先生一句，什么方法都可以用，但绝不能动真心。” 顾棠笑的性感，“您放心，我对别人的东西，从没有兴趣。” 挂上电话，顾棠靠在墙角，静静点了一根香烟，放在唇边。 小林总的秘密情人么？那倒是要会一会了。 淡淡地吐出一缕青烟，顾棠自认在女人身上没吃过亏，何况娱乐圈的花花世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 翌日，闹钟准时在六点钟响起。 三室雅居，简约干净的地中海风格。落地玻璃窗前的整面墙上，巨幅黑白照片中，是顾棠英俊的侧脸。 洗漱完毕，一个人享用三明治牛奶早餐。 他的生活从来都是如此简单规律，整个房间，除了健身器械，没有任何的娱乐设施。 今天苏菲给他放假一天，以慰劳连日奔波的辛苦。 顾棠左右权衡，打算到济仁医院去。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何况昨天晚上，苏菲半夜来电话，给他惊喜，说是头一次涉足大屏幕，便是公司的开年大戏，一场漂亮的开门红。 他刚打开门，却猛地被人迎面扑进怀里，轻轻一下然后便松开，香风一阵。 “Surprise！”女孩明亮的大眼睛含着笑意，侧倚着门框。 见男人毫无所动，便问，“我一下飞机就先想到来看你，不请我进去么？” 顾棠顿了顿，低沉道，“我今天有事，需要的话可以送你回家。” “这么久不见，一点都没想我么？”女子褪去高跟鞋推开他，轻车熟路地进了客厅。 “郑紫溪，别闹了。”顾棠沉下脸色，“还有，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以后我们还是不见面为好。” 女孩有一头漂亮的齐腰直发，五官精致，她温柔地笑，“这里也有我的房间，我想来谁不能阻止的。” 既有成熟女人的妩媚韵味，又兼具少女的娇俏，举手投足都有令人着迷的气质。 “那只是曾经，在你离开的三个月里，我已经把所有属于你的东西寄回郑家。” 郑紫溪的脸色有浅淡的痕迹，她噔噔几步，猛地推开房门，里面是通顶的书架，果然，什么也没有了。 她咬唇，“你真狠心。” “当初和平分手，是你提出的。”顾棠拎起她价值不菲的名牌手袋，“走吧，我可以顺路送你。” 郑紫溪突然走近仰头看他，樱花色的唇凑近，“你应该知道分手只是气话。我走了以后，你爱上别人了，对不对？” 顾棠低头看了看表，差一刻八点，“这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医院那边，医生应该已经查完房，那么就意味着，他必须要在女孩治疗开始前赶过去。 “我只要一个答案，你现在还爱我么？一丝也算。” 尽管方才有片刻的失态，但她的冷静的确是女子少有的清醒，而且倔强。 “爱不爱，和在不在一起是两回事，我累了，最近通告很紧。” 郑紫溪先他一步出了门，回眸浅笑，“以你的本事，若想要在娱乐圈翻云覆雨，容易至极。只怕你根本就没上心，对我，亦是如此吧！” 在初冬零度的低温中，她热裤下只一条浅棕色丝袜，酒红色的风衣过膝，高挑冷艳。 棕色卡宴从车库驶出，“上来，送你一程。” 郑紫溪莞尔一笑，“Kevin你记住，只要你心里还有一丁点我的位置，我就不会放手。” 就算有情敌又如何，她郑紫溪最不怕的就是和女人争抢，任何她想要的东西。 说完潇洒地离开，窈窕身姿在寒风中格外动人。 顾棠没有挽留，因为郑紫溪的话，并不全错。 她很聪明，只是任何感情都经不起太多的纠葛。 艺人的生活从来都身不由己。 轻车熟路来到医院，已经九点。 推开病房门时，里面竟然是难得的安静。 那个王铭口中叫染染的女孩，此时就坐在疏疏落落的晨曦里，面容空洞，但却比前两次，多了几分安和。 棉质的病号服套在身上，她就这么双手交握在膝头，像个认真听课的孩子。 听到声响，她空洞的目光渐渐被点亮，惊喜地站起来，苍白中唯一红润的嘴唇开合了几下，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王姨温柔地替她整理了衣摆，“王姨从不骗小姐，你看，顾先生来了。” 如此场面，即便是演员出身，顾棠还是需要几分钟来打打腹稿。 他缓缓走进，表情温柔地蹲在她床旁，“感觉好些了么？” 女孩愣了愣，神思游离，离近处看，更有几分楚楚之姿。 “头疼好些了，”见王姨悄然退出房间，她这才张大眼睛，靠近了悄声说，“嘘，这里都是坏人，我害怕，阿棠带我回家吧！” 语气，十足的像个懵懂的孩童。 “回家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顾棠觉得自己越来越找到了感觉。 染染眸子一亮，连忙端正坐好，随着她的点头，细碎柔软的短发有几缕飘到脸上。 “坚持一个月，按时吃药打针。然后，你想去哪，我都可以陪你。” 不知是否受了感染，顾棠的语气温柔性感到了极致。 但他所面对的，却是一个神智丧失的病人。 染染犹豫着，秀眉紧蹙，不开口。 此时，王姨已经带了护士进来。 染染一见到点滴架，便像是受惊的马一样，发疯一般地往后退，死死抵在墙面上。 任是顾棠如何劝说，只是捂着耳朵使劲摇头，“不要，我不要！” 顾棠浪费了如此多的时间和口舌，已经将耐心消耗殆尽。 他强行扳过她的身体，打横抱往床上，钳制住她的手脚。 “你们按流程来，快一些。” 染染的力气并不大，挣扎了一会突然停止了动作。 冰冷的蓝色针头，刺入遍布针孔的血管。 顾棠低头，正对上她的眼。 星星点点，白茫茫的。 特护病房的护士的确技术不凡，整个过程持续不到十分钟。 染染安静地躺在床上，良久，竟然对他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每次都觉得自己会死去一样……我没有骗你，真的很疼……很疼……” 染染重复了许多遍，声音渐渐变小，就在她昏沉睡去的时候，顾棠听到她说，“阿棠你没有死，真好。” 仿佛心跳漏了一拍，听到这话的瞬间，顾棠有些迷茫。 就好比石子投入湖面激起的涟漪，那么一瞬间的触动。 第5章 染染其人 临走前，王姨轻声道，“先生若见过小姐以前的样子，就不会这么讨厌她了。” 顾棠停步将口罩拉上，盖住了脸容，“您说笑了，我怎么会讨厌一个病人？” “刚才你的眼神，说明了一切。”王姨忽然转身，“既然给了小姐希望，就不要轻易让她再次失望，她经不起任何打击的。” 顾棠似懂非懂，绅士地拉开门，告辞。 第一次的见面，很快就在染染的昏迷中度过。 但这仅仅是一个艰难的开端。 “《医者仁心》在三家卫视的黄金档收视同时破3，观众反响热烈，顾先生能不能谈一下您对自己剧中角色的解读？” 台下闪光灯一片，顾棠站在全剧主创中间，沉静了几秒，“要演好一个角色，就要把自己完全投入。因为我花了三个月时间在医院见习，对很多细节处理的还算顺手。” 记者小姐莞尔一笑，“顾先生还有什么体验想要分享给各位影迷？” 顾棠身姿挺拔，微微侧头，“医生的确是最让人尊敬的职业。穿上白大衣行医济世，是我从小的梦想，很感谢剧组和所有支持我的观众，给我了一个实现梦想的机会。所以，你们也要勇敢坚定的追求自己的梦想。” 苏菲现在台下满意点头，朝他竖起双手大拇指点赞，这一番话回答的极是漂亮，周全而不失真诚。 以他这样时尚英俊的外形，配上医生的身份，实在是人好感大增。 健康的形象，对于艺人的发展平台有决定性的影响，新闻媒体几乎不用有劣迹的艺人是行业中的原则。 掌声阵阵，“那么顾先生给自己的表现打几分呢？” 顾棠十分绅士地微笑，“及格之上，满分之下。” 赵珊珊忽然插了一句，“我给顾医生打九十九分。” 这一番话成功把注意力都吸引到她身上。 “赵小姐为什么不给满分呢？” 赵珊珊用一种特别深情的目光望向顾棠，“因为顾医生救了所有人，却忽视了自己的爱人。我认为不负如来不负卿的境界才是最高，所以扣一分。” 顾棠没有回应，大家一言一句，话题逐渐分散。 会场灯光暗淡下来，大屏幕上播放着剧中感人画面，急救车出诊、手术室抢救，染了鲜血的白色战袍，还有无数的泪水与希望。 节奏紧凑，动人心弦。 配着动听的主题曲，感动了在场每一个人。 顾棠在光影里，仿佛又一次经历那些日日夜夜。 而如今，还有在医院里，等着他救赎的女孩。 vip病房的后花园，女孩小心翼翼地靠在顾棠身侧，细细地迈着步子。 阳光充足，静谧祥和。 但如果此时有人看见这一幕，一定会惊得合不拢嘴。 高大英俊的男人一手扶着女孩，一手却捧着小小的花盆。 无可奈何的样子。 “那里！就种在树下好不好？”染染似乎对铃兰有着不寻常的热衷。 顾棠低头看着已经枯萎的花朵，没有开口打断她。 经过一星期的规律治疗，染染的病情趋于稳定，连医生也肯定了顾棠所起的作用十分关键。 在观察几天，就可以改为口服药物，回家养病。 精神疾病的恢复，是一个不确定又漫长的过程。 “阿棠，你说它会不会开的很大很大？”染染拿着铲子，认真地挖土。 顾棠接过来，“当然会，等你病好的时候，它就会开花。” 一丝笑意悄然绽放，她用手抹了抹脸蛋，抱膝蹲下，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 顾棠习惯了染染各种匪夷所思的举动，就地坐在她身旁的草坪上，靠着背后的树干。 短发长了，刘海已经快遮住额头。 不得不说，这个女孩面容清丽，素颜干净漂亮，皮肤白皙，尽管神智混乱，但安静的时候顾棠能感受到那种从内透出来的气质。 是一切外表都掩盖不去的独特气息。 这么想着，伸手将染染脸上的灰渍抹去，细滑的触感。 她仍是不动。 “你以前，是什么样子？”顾棠轻声问，他知道染染不会回答。 “我有时候，还挺羡慕你的，不用迎合任何人，不用做自己不想做的事。”顾棠自问自答。 染染回过头，在夕阳下，冲他浅浅一笑，正巧露出一对儿梨涡。 就是如此无意识的笑容，却让顾棠感受到无比的真诚。 过了会，顾棠看时间差不多了，便俯身过去道，“该回去吃饭了。” 但等到的，不是能想到的任何反应。 女孩猛地站起来，双眸充满厉色，大声喊道，“它已经枯死了！它没有了，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我！” 一边就用脚狠狠地踩踏着，踢得尘土乱飞。 顾棠蹙眉，连忙制住她，往怀里带。 岂料染染一把挣脱他的手臂，捡起花盆直摔在顾棠腿上，“你为什么狠心扔下我一个人？你已经死了……我永远见不到你了……是我害了你！” 大颗大颗的眼泪往外涌，顾棠知道她又发病了，只好忍住小腿上被碎片割破的痛感，伸手去拉她。 染染的眼神哀惧交错，仿佛穿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没事了，都过去了。”顾棠将她双手剪在背后，一把抱起来，快步往回走。 但这远不是最坏的状况，刚走了几步，他忽然感到怀中身躯痉挛似得发抖。 继而愈发强烈，她面色惨白如纸，伸手一探，额头满是细汗。 “染染？能听到我说话么？”他晃了晃身子，女孩没有响应，只是蜷缩成一团，抖如筛糠。 他扣住染染脸颊，防止她牙齿咬破舌头，呜咽的□□，鼻涕泪水不停往外流。 情况超出预料，顾棠果断按下急救按钮，半分钟的时间，主治医生和护士匆忙赶到。 这一次，和以前都不一样。 顾棠被隔离在门外，里面是压抑的急救。 他觉得刚才那一幕似曾相识，好像在拍戏的时候见过。 他不能在这个关头离开，不论是出于哪种目的。 似乎过了很久。 病房门打开，医生取下口罩，神色凝重地问，“什么时候发现病人的症状的？” “半小时前，毫无征兆。” “按常理来说，病人的戒断治疗已经过了第二阶段，不该有这么强烈的戒断反应……” 顾棠猛然抬头，“她的诊断不是精神障碍么，怎么会……” 医生看顾棠整日陪伴，便将她当做女孩的家属，遂道，“她之前有海、洛因注射病史，情况很复杂。” 这句话，回荡在他的耳边，令他措手不及。 海、洛因代表了什么，他不可能不明白。 虽然艺人里也有玩毒/品的，但至少，顾棠和他的团队，从来都是洁身自好。 但至少，不该发生在这样一个看上去太干净的女孩身上。 房间里只剩下王姨在照顾，顾棠扶着门把手，无法想象在那一张纯善无害的面皮下，还藏有多少见不得光的过往。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摁下接听键，里面传来苏菲怒气冲天的叫声，“Kevin，你在哪？赶紧来公司一趟！” 顾棠又看了一眼病房内，转身下楼。电梯门开打，往外走的男人，突然停步回头，“顾先生辛苦了。” 狭路相逢，无巧不成书。 顾棠淡淡一笑，“她今天情况不好，林总过去看看吧。” 电梯门缓缓关闭，两个男人各站一方，顾棠脑海里的画面再次清晰。 林邵峰俯身亲吻女孩的额头时，那种宠溺的神情，历历在目。 顾棠并不是一个记性很好的人，但关于染染的事情，他都意外地记住了。 工作室里，苏菲狠狠地摔了合同，“荣鑫电信欺人太甚，也怪我当初大意，只想着代言高端手机对你的发展有好处，却被他们在合约中钻了空子。” 顾棠递过一杯水，“别急，慢慢说。” “昨天你的拍摄已经全部完成，按说流程上就该制作成片，可今天我才接到消息，丽影的段昊辰也进组拍摄，你们分别代言不同的颜色机型！比起单独代言，这样的效果肯定会削弱！” “这种营销方式，并不算少见，”顾棠走到窗边，“其实，相得益彰，也许会更有效果也说不定。” 男人笑的沉稳而性感，“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会吸引一部分原本是他的粉丝来关注我。只要我们名誉上不受损失，那么就是双赢。” 苏菲走过来，扶了扶黑框眼镜，“Kevin！你什么时候这么有经济头脑了？你终于开始上心了！” 顾棠对她的调侃不以为意，苏菲突然又问，“你最近私下里似乎很忙，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么？” “你说过，不会干涉我的私生活。” 苏菲更加狐疑，“小米说，看到你去了济仁医院。” “我不舒服，去看病。”他搪塞过去。 苏菲上下扫了他几眼，唉声叹气，“纵欲伤身，注意要节制啊！” 顾棠扬起唇角，“以后会注意的。” “明天《风烟》开机仪式，手头再重要的事，都要放一放。” 第6章 意外的女主角 恍然算来，答应王铭照顾染染的一个月时间，还差几天，就该到期了。 推开窗，满眼流光霓虹，他轻松地深呼了口气，这样也好，在不必为她的事情挂心。 毕竟，他们只是陌路人，一辈子也不会再有交集。 林邵峰应该能给她足够的庇护。 片场熙熙攘攘，开场拜一拜，请人来指点风水，是必走的流程。 演艺圈也是拜高踩低的地方，顾棠的车子到地，一路上所有人都变得愈发客气礼貌，似乎因为这个男主角的位置，顿时在形式上有了改变。 当然，私下揣测之人亦不在少数，可不论怎样，明眼人都能看出，顾棠是公司要开始着力捧的。 上完高香，工作人员都在有序地布置外景。 顾棠独自坐在躺椅上背第一场台词，他总能在任何时候都旁若无人的投入。 “女主角据说是早就内定好的，和寰风有合作关系，可没想到这谱也摆的太过了些，”苏菲看看表，已经是下午一点，“说到底，还不是靠金主砸钱来的。” 顾棠却沉浸在剧情中，对苏菲的话不以为意。 亡国的将军郑麟破釜沉舟，与敌国重兵鏖战边关，怀着一腔热血势要以身殉国。 危急时，却被敌国公主所救。 公主婉玉对将军一见钟情，再见倾心，遂隐瞒身份相待。 养伤、逃亡的过程中，两人渐生情愫。 而将军隐姓埋名，化名郑廷，却始终存着复国的念头。 凭借精绝的武艺和出色的才能，他从士兵一步一步向上爬，多年后赫然升为统领千军万马的西征将军。 妾有情，郎有意。 在分别前一夜，婉玉从宫中逃出，两人在荒芜的雨夜，情不自禁地交付于彼此。 第二日，天子赐婚，西征将军迎娶成文公主。 隆重的喜宴，新郎官强颜欢笑，洞房中连成文公主的朱纱华盖都未取下，便连夜奔赴边关。 婉玉从此消失，他亦心如死灰。 早已忘记了在京城苦苦等待他的妻子，没有任何书信。 历时多年，复仇蒙蔽了他的心智，终于倾尽所有举兵造反，攻占京城的时候，郑麟修书一封，赐死妻子成文公主，允她全尸。 新帝登基，成文公主闯入宫殿。 而他坐在万人之上，终于看清了他的妻子。 正是他苦苦寻找的婉玉。 两人却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她自戕于大殿之上，留给他最后一句，唯有恨与君识四个字。 红颜凋零，江山孤老。 这是一个悲情的故事，家国、爱恨是永恒的主题。 而剧中有大量恢宏的战争场面，需要辗转多地影视城取景拍摄。 顾棠合上剧本，思索第一场相遇的戏份，该酝酿怎样的情绪。 忽然人群拥挤，苏菲风风火火跑过来，“来了，没想到竟然会是她，这下，话题是不会少了。” 单见簇拥之下，那女子身子曼妙迎面而来，“顾先生，第一次出演古装剧，还请多关照。” 顾棠缓缓伸出手，蜻蜓点水地一握，在外人看来，太傲慢了。毕竟，论圈中资历，郑紫溪要比顾棠高一个段位。 他回答的亦是客套，“郑小姐，久闻芳名，合作愉快。” 郑紫溪与他对视几秒，妩媚一笑，“不介意一起对台本吧？” 苏菲看着两人的状态，有点微妙的意味，顾棠却卷起纸张，“对不起，我已经看完了，还请自便。” 现场工作人员听闻动静，都悄悄看过来，片场大咖们之间的针锋相对时常会有，但像这样男女主闹得不愉快的，的确很少见。 “菲姐，Kevin这样会不会有点不近人情啊，那郑紫溪可是当红花旦……”小米撺掇着苏菲去化解尴尬。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郑紫溪要发火的时候，她却一笑置之，“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期待顾先生一会儿的发挥。” 小米简直要惊掉了下巴，“传闻她不是脾气很差的，极端挑剔！我没看错吧？” 苏菲耸肩，“也许，人家是演戏呢？” --- 济仁医院。 “小姐，你都在这等了好半天了，车早就到了，咱们出院回家吧。” 病房楼前，大片的雪松银装素裹，女孩身披纯白色羽绒服，静静地现在雪地里。 王姨在旁举着伞，在她手里放了暖袋，劝了好几次。 “阿棠还没来，我不能走，走了他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她声音低沉沉的，一动不动。 王姨知道她情绪反复，不敢说重了刺激她，来硬的更不可以。 眼看天色暗淡，替她又加了层外套。 远处，终于有脚步声响起。 “你在等我？”顾棠站在他对面，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峰。 染染冻得话也说不清，“我不能走，走了你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顾棠几步跨过来，连日拍戏的疲累在她如此固执而脆弱的模样下，都变得微不足道。 他扶住她的肩膀，微微低下身子，“找不到路，我会联系王姨，哪里用得着这样等。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我有我的事情要做，你明白么？” 顾棠不知道自己这一刻的怒意从何而来，也许是第一眼看到她在风雪中执着的样子开始，本来打算告别的话，却说不出口。 染染连忙颤抖着解释，“是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走……” “顾先生，小姐等了你两个小时，做人不能没有良心。”王姨忍不下去，“不用您送我们，司机就在外面。” 顾棠解下自己的外罩裹在她身上，不由分说地打横一抱，顶着冬雪，几乎是跑着将她放进车后排。 王姨连忙跟着跑过来，“车准备好了……” 顾棠发动，“坐我的车，你上来带路。” 雪中的繁华市区越来越远，车子一路开上了城北的秋微山。 路边的提示牌上写着:秋微春晓。 顾棠停顿了片刻，复又开动。 寻常的豪宅和此处一比，便显得不值一提了。 秋微春晓分春夏秋冬四个别墅区，依山临湖，生态环境极佳。 “前面左转铁门就到了。”王姨指了指窗外。 顾棠却猛地急刹车，王姨瞧了一眼，“是顾家太太的车，许久没见了。” 两车擦身而过，顾棠才缓缓启动。 藤蔓从青铜栅栏上垂落，纯中国风的院落里，是一座三层小楼。 私家花园、车库一应俱全。 而青花墙砖的门牌上，赫然写了两个字:薛宅。 有管家迎门接待，下车时，染染已经睡熟，顾棠轻轻地将她抱紧二层的卧房。 飘窗朝阳，帘外见雪，漫山遍野的白色。 院落的景致极好。 顾棠缓步走在占据半面墙壁的檀木书架前，驻足凝视。 一排排书籍陈列整齐，有些封皮已经破旧。 “Netter\'s CONCISE NEUROLOGY（奈特简明神经病学），Intracranial Atherosclerosis（颅内动脉粥样硬化），”顾棠微微停顿，眼眸中有惊讶的神色，“医学伦理学……” 全部是关于医学类的书籍，但大都是西医典着。最角落里，是两本古医书，《伤寒杂病论》和《脉经》。 玻璃橱窗里，摆了许多奖杯，有一座顾棠认得，双蛇杖杯。 那是代表了医学类极高的荣誉。 还有许多照片，阳光下的、草坪上、宏伟的欧式教学楼建筑前，还有肃穆的病房中。 照片中的女孩神采飞扬，精致漂亮的面容上，尽是蓬勃的青春。 他盯着一张病床前的合照，染染或者应该说是从前的她，一身纯色白大褂，口罩和手套遮盖的严实，正和一名外籍医生一起对病人实施抢救。 那样专注而神圣的姿态，让他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从前的女孩变成了这幅模样。 回过身，仿佛穿越了另一个世界。 “染染在国外读医科。”他并非是问，而是笃定。 王姨递来清茶，“顾先生猜的对。” “而且，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霍普金斯医学院。” 王姨眸中惊讶一闪而过，“您，从前认识小姐么？” 他指着那张照片，“这是医学界有名沃森斯特教授，他就在霍普金斯大学任教。” 这个女孩的成绩，应该是顶尖，霍普金斯大学的医学院绝不是容易考上的。 “顾先生博学，我不懂这么多。”听他说完这番话，王姨连看他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敬佩。 顾棠啜了口茶水，“博学谈不上，只是以前在国外求学，有次偶然的机会见过。” 王姨仰头望着书架，充满遗憾地叹声，“听先生说，小姐攻读的，正是神经内科学的硕士学位。可造化弄人，她如今患有精神障碍，却不能医治自己……” 所谓医者不自医。 “染染和林先生，是什么关系？” 王姨欲言又止，摇摇头，“顾先生不必有任何顾虑。” 这样的房子，千金难求，况且秋微春晓是民国时期留下来的宅院改造而成，不是有钱就能买的到。 以他的判断力，林邵峰也不一定会买来住着。 因为，他只是寰风董事长林建名的私生子。 陈太，也就是林邵峰的母亲，八年前才上位成功。 虽然如今地位颇重，但毕竟林建名从没有要他继承的表示。 见王姨似有难言之隐，顾棠礼貌地岔开话题，“我只是觉得，在霍普金斯医学附属医院进行治疗，医疗条件应该更好，也许，她恢复的会更快。” 房中有片刻的沉默。 第7章 戒 顾棠低头，将地板上一张旧报纸捡了起来，这明显是被人裁剪下来的一角。 青京市飞往A国航班坠毁，遇难者身份正在确认。 又是这个新闻，顾棠刚想要细看，王姨却连忙抢过来，团成团，“这旧报纸我去扔了，顾先生喂小姐喝药吧。” 顾棠的疑惑更深，忽然，手却被人轻轻拉住。 冰凉的手心。 低头，染染盖着羊毛毯，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朝他调皮的眨了眨眼，“阿棠抱我睡。” 那一瞬间的鲜活，突然让顾棠生出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也许是因为了解了真实的她，顾棠看她的角度，似乎也有了改变。 “天色晚了，明天再来看你。” 染染仍不松手，顾棠无奈，只好俯身象征性地抱了她一下。 可染染猛然一动，他惯性地压了下来，一起陷入柔软的大床中去。 两人的额头几乎贴在一起，他的唇正好贴在染染的耳珠上。 房间里安静的异常，有片刻的时间，谁也没有动一下。 直到细弱的声音说，“你的头发扎的我好痒啊……” 顾棠这才清醒过来，他撑起身子，俯身望着身下的女孩。 脸色比初见时红润饱满了许多，但神态依然是纯然如纸的懵懂，干净地有想要让人摧毁的欲望。 顾棠不止一次告诫自己，一起都是表像，这个女孩绝不会像看起来如此的简单单纯。 林邵峰的金丝雀、吸毒、车祸。 但偏偏她看自己时，是令人不忍拒绝的纯真。 染染推着他的胸膛，想要起来，他却更加低下头来，竟然真的吻上了她的耳珠。 辗转缠绵，几乎是掠夺一般。 迷乱的气息交缠，他扣住女孩的掌心，重重抵在毛毯上。 染染绷紧了身子，惊得一声不语，他能看到脖子以下的肌肤，都染上了绯色。 僵持中，理智终究占了上风，顾棠重新站好，将她拉起，“好好休息。” 说完，径直推门下了楼。 仿佛刚才的一切，风吹无痕。 经过大厅时，王姨忽然指着一间房门说，“顾先生可以出入任何房间，唯独这间绝不能打开。” 那房门精致，却上了一把镂花铜锁，顾棠摇摇头，“你没有必要和我说这些，因为我的使命已经完成。祝她好运，再见。” 话音刚落，王姨的眼神大变。 顾棠回头，染染就现在扶梯的最后一层台阶，默默地看过来。 丝绒睡衣下的身子，微微颤抖，她突然提高了声音，“你一直在骗我，阿棠再也不来见我了，对么？” 顾棠示意王姨过去，定步朝外走去。 “阿棠你听着，如果现在走出房子，”染染缓缓举起右手，而左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极细的注射器，“我会立刻注射这个，咱们医院见！” 王姨连忙跑过去，“小姐千万不要做傻事！” 染染此时反应很快，浑身颤抖的厉害，而针头已经抵在了血管上。 顾棠脸色沉沉，与她僵持着。 王姨已经带了哭腔，“顾先生，人非铁石，不过是举手之劳，您救救小姐吧！先骗骗她也好啊！” 顾棠纹丝不动，冷声道，“染染，我不想骗你。我对你的力所能及的帮助已经完成。你变成如今的样子，顾然令人惋惜，但那和我无关。你以后的生活，我更不想插手。愿你，早日康复。” 说完这番话，顾棠静静推门而去。 与此同时，针头刺破血管，白色的液体混入血液，染染蜷着身子，在痉挛中昏死过去。 走到庭院中，顾棠才发现车钥匙落在了染染房间里。 尽管他不想再回去，但没有车，想回到市区，走路是不可能的，除非他想在山中过夜。 突然间，院子里的铃声大作，管家急忙往正厅跑去。 不好的预感，在心头逐渐放大。 再回到客厅时，已经是一片狼藉。 他拿起地上的药瓶，眸色渐深。 Pethidine，杜冷丁。 一种极具成瘾性的临床镇痛药剂，为什么会在染染手里？ 王姨站起来，强忍着保持镇静，“顾先生，请你离开这里。所有的人，包括小姐，都不想再见到你。” “当然，”顾棠冷眼看着赶来的私人医生将女孩抱上楼，抑制住想要追上去的意念，故作淡定的口吻，“不介意我去取一下车钥匙吧？” --- 风烟四起，大漠飞沙。 一场追杀的戏份，拍的惊心动魄，将近距离的对手演完后，男女主角在助理的簇拥下回到了休息棚里，剩下的交给替身完成就好。 郑紫溪略微凌乱的发贴在额边，风情款款，两人才拍摄完一条缠绵的爱情戏。 可一出戏，顾棠立刻恢复了原本的状态。 郑紫溪有些不甘心，演员因戏生情的不在少数，很多假戏真做也不是没有。至少这个男人不该对自己如此冷漠。 “Kevin想什么呢，心不在焉。”她捧过助理送来的热咖啡，顾棠却没接手，回头对苏菲说，“要一杯苏打水。” 有些剧务多少习惯了，都道是顾棠走红了开始耍大牌。但私下里也有传闻，说两人拍戏意见不和，有矛盾。 要不然，面对郑紫溪这样的尤物，哪个男人会不动心？ 苏菲撇了两人一眼，小声嘀咕，“只见过女一女二水火不容，还真没见过男女主闹矛盾的……” 顺着顾棠的目光看去，郑紫溪敏感过头的发现他竟然是盯着女二号，也就是公主的随身婢女出神。 她突然站起，打断拍摄，“导演，我觉得这场戏演的不好，再过一条。” 于是，女二号一条受虐待追逃的戏份拍了十几次，最后女演员实在忍不住，“郑小姐，您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惹着您了？” 郑紫溪笑道，“这可不敢当，林总安排进来的人，自然要多照顾一下的。” 女演员名叫白薇，她不甘示弱地迎过去，“郑小姐别拿身份压新人，谁不是这样过来的？” 郑紫溪又坐回座位上，笑道，“你也说了，大家都是新人过来的，那就继续拍吧。” 顾棠对剧组里争风吃醋的宫心计没有兴趣，他的戏收工，提前进房车里休息。 苏菲陪着进来帮他卸妆，古装繁杂，弄了许久。 “其实，郑紫溪说的没错，白薇是林总塞进来的组里人都知道，她平时就不招人待见，为人不行的。” “别人的事，我没兴趣。”顾棠淡淡带过。 苏菲却八卦心大起，“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很久以前在济仁医院里遇到的女孩。” 顾棠心头没由来跳了一跳，苏菲继续，“这个白薇，简直就是那个女孩的复刻版，林总喜欢的，都是清纯一挂的。” “清纯么？”顾棠刻意让自己不去想到她，“都是表像罢了。” “那是，顾大少阅尽千帆，能看在眼里？” 顾棠打开天窗，习惯性地抽出香烟点了一根。苏菲劝他戒烟的念头早已经放弃，“烟瘾这么重，我可给你打预防针啊，烟可以，毒品不能沾。” 手中的星火顿了顿，他只是笑了笑，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戒烟都如此艰难，何况□□？那痛苦定是百倍。 “真的很疼……很疼……”染染这句话毫无征兆地在脑海边响起。 若非因为极度的寂寞，那便是极度的绝望和沉沦。 “这两天拍配角的戏，我有事请假，有什么事电话联系。”顾棠摁断半支没完的烟卷，突然有种想要戒烟的冲动。 -- 初雪消融，气温又低，都在路面上结成了冰面。 上山的路格外难走，即便开了雪地模式，车子仍是打滑了一下，险些歪进树林。 秋微春晓，这是一个月内第二次来到这里，也是三年来最频繁的一次。 老管家开了门，面色惊诧万分，“少爷……先生在客厅。” 顾棠点点头，只是经过客厅，径直往二楼去。 “你妈房间搬了，在一层。”坐在靠椅上的男人沉声发话，“可见你有多久没回家了。” 顾棠转身，浅灰色的针织长衫遮住了几分锐利的姿态，他停步在靠椅前，似笑非笑，“究竟是我记性不好，还是父亲您年老忘事，这里，应该是唐家母子的家才对吧。” 顾老爷子抬头，表情复杂，“我顾恺之的儿子总不能流落在外，现如今顾逍从A国回来替我管理国内事务，你是不是该把你那些不务正业的玩意儿放一边了！” 顾棠双手插兜，“既然您已经找好了接班人，何须再干涉我的事业？” 顾老爷子冷哼一声，“顾逍他订婚了，三个月前，和恒远集团霍氏的小女儿。” 顾逍，外面那个女人带回来的私生子，顾棠还是习惯称他唐逍。 顾棠缓走几步，“妈身体不好，若是因为不该来的人把她气病了，我绝不会放过他。” 顾老爷子将手头的鼻烟壶往桌面上一扔，闷头回房。 “少爷您离家四年了，夫人很是念着。先生最倚重的还是您，旁人怎么能及得上半点！把二少爷召回国内的用意，旁人看不透，黎叔我可都看的透彻。” 这个家，空洞异常，除了金钱权利，什么都没有。 “那是想限制他的发展，为您将来铺路打基础啊……先生当真是用心良苦！” 顾棠默然听完这些，轻敲了两下门。 “棠儿，进来吧。” 温婉的女声从门内传来，听到的一瞬间，心头所有的不快，都被抛诸脑后。 顾太太正坐在落地窗前看书，躺椅中盖着薄薄的蚕丝毯子，在顾棠记忆里，她永远都是云淡风轻，微笑示人。 “妈，最近腰疼的还厉害么？文工团那边的演出，也别太卖力，让年轻人折腾去吧。”顾棠面色是难得的舒缓温柔。 “妈还没那么老，能动的，要不整日在家闲不住。”顾太太握了儿子得手，“你在外也辛苦，电视上，经常能看见我儿子的作品。你爸爸思想传统，但妈支持你的事业。” 顾棠神色正经，“我现在的房子、车子，没有用过顾家一分钱。我的人生，不想被人安排，做个人前风光的傀儡。” “妈都懂你，尽管放手去做。”顾太太笑的慈和安然，“妈最关心的不是这个，你从前交过不少女朋友，有没有一个顺眼的，带回来让妈瞧瞧。” 顾棠却岔开话题，“搬出去和我一起住吧，离市区也近，您去团里更方便。” 顾太太摇摇头，“人老了，反倒是不想动，还是老房子住的惯。” 顾棠不再追问，母亲的性格他了解，虽然看上去温婉，但骨子里却很有坚持，任何人都无法强加干预。 “别的那不勉强你，但下个月初你爷爷八十大寿，家宴你不能缺席。” 顾棠心里清楚，所谓家宴，即是上流社会的交际场，以顾家的地位，青京市有头有脸的门户都要来贺寿。 毕竟顾家老太爷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时候，这些新贵名流都还没出生。 圈子里，永远讲究地位根基，分的清楚。 而且，顾太太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要替他物色未来的妻子。 “嗯，日程排的开的话，我会尽量赶过去。” 顾太太微微一笑，如春风柔和。 第8章 绯闻 陪着顾太太在露台晒了会太阳，顾太太亲手磨得蓝山咖啡，苦中香浓。 顾棠本是不经意一瞥，却不由地定了定目光。 东南方向，正是薛宅所在。 而此时，依稀能看到一抹天空蓝的身影在阳台上站着修剪花草。 背影柔和至极，披肩发被随意绾了结扎在脑后。 他侧侧身子，染染手中的小花剪却突然掉在地上，顾棠手中一顿，咖啡溅出了几滴。 “阿棠，你没事吧？”顾太太面有疑色。 紧接着女孩痛苦地捂住手臂，蹲在地上，顾棠站起来，却再也看不清。 他的心猛然一揪，强自镇定的坐下，嘴上和母亲闲聊，可脑子里都是染染当初发病的模样。 她一定很疼，她的病情仍没有好转。 这是此刻顾棠脑子里所能想到的事情。 傍晚出门时，车子开到薛宅后门时，顾棠犹豫片刻，缓缓摇下车窗。 便在此时，染染竟然也从里面走出来，脸色苍白几乎透明。 两人的目光，就在这样仓促的场合不期而遇。 恍如隔世。 顾棠心中竟然涌出不知名的躁动，原以为染染会跑过来纠缠自己，但没有。 女孩只是站在原地，漠然的望着他，丝毫没有预想中的激烈。 那一刻，顾棠不想承认，失落的确占据了他的胸房。 并非是所谓的感情，更多的是不被人需要所带来的挫败感，很强烈。 “你好些了么？”他想化解尴尬的局面，染染却是疏离的神态，“阿棠已经走了，你不是他……王姨说过，不能和陌生人讲话。” 顾棠笑了笑，双手撑在方向盘上，“她说的对，你早该听她的。” 染染怀里紧紧抱着花盆，蹙着眉，表情开始渐渐变得茫然。 脑海里纷乱不堪，许多张脸庞交错闪现，似乎有什么意念变得强烈，要破茧而出。 就连脚下的碎石子都没有感觉到，猛地向后磕在地上。 染染捂着头，想要平复，却不知该怎样发泄，只是觉得疼，浑身都疼的厉害。 害怕当日的状况重演，顾棠几步下车，跑过去将制住她的双颊，“牙齿放松，别咬到舌头。” 染染反扣住他的手，“给我药……我要打针……难受……” “杜冷丁不能再用，否则你一辈子也别想戒掉毒瘾！” 尽管她哀求的可怜，但顾棠心里反而越气，他近乎严厉的说，“好好的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为了钱，什么都可以不要是么？” 他越逼越紧，猛地把女孩瘦弱的身子抵在墙角里，染染不知所措，惊恐地望着他，“我没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放开我，我要找王姨……” 她的力气哪里会是顾棠的对手，又被硬生生锁在他手臂和石墙中间，“你不是要我帮你么？那好，你坚持住，那些东西你不能再碰。” 染染抖得厉害，但症状的确比以前好很多。 顾棠记得医生的交代，她目前身体已经戒除，只要成功转移注意力，熬过精神戒除的阶段，就可以除根。 他低头，女孩目光游离，魂不守舍的样子，是心里的瘾发作了。 正想着，冷不防却被她一口咬在上臂，顾棠仍是不动，染染抬眼看他，像是示威。 那种眼神如同某种小动物一般，撩在他心尖儿上。 顾棠用力抬起她的下巴，染染松口的瞬间，却被他猛然堵住双唇。 顾棠紧紧圈住她，吻得粗暴，不给她任何退路。 染染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胸膛随着他的节奏轻轻起伏。 女孩的唇又凉又软，他加深了力道，想要发掘更多的甘甜。 不知过了多久，染染忽然身子一软，歪在他怀里。 就像过了很久，两人似乎都沉沦在这样一个不该发生的亲密中。 顾棠平复了心绪，擦去她额头的冷汗，这一关总算挺了过去。 轻轻将她放在院子里的摇椅上，顾棠等她呼吸恢复了平和，才放心离开。 坐上车，袖口鼻端，都缭绕着女孩清甜的香气。 顾棠摸摸唇角，刚才的确有些荒唐，可那一刻，的确是他先动了念想。 关上车窗，顾棠轻声一句，“祝你早日康复。” 油门一踩，车子刚起步，却从后视镜中看见有人出来。 林邵峰站在染染身旁，有些慌乱地摸摸她的额。 猛然加速，一路疾驰下山。 闹市区正是车流不息的时候，顾棠索性调头，去了公司。 银塔大楼和不远处的国贸大厦，气派恢宏，共同构筑了青京市的地标CBD区。 写字楼里灯火通明，对于娱乐公司来说，上下班的时间不过是摆设，加起班来，是没有白天黑夜之分的。 虽然同在一个公司，但顾棠和其他艺人往来甚少，几乎没有额外的交流。 “Kevin，这么晚了还在公司，最近很勤奋嘛！”S姐迎面走来，笑着拍了拍他肩膀。 “没有事就过来看看。”他不习惯除了拍戏以外和人太亲近的接触。 “一起去吃宵夜？北街有家日式面馆口味不错。”身为公司的资深前辈，S姐也是在娱乐圈风雨了二十多年，这是给他面子。 “我吃过了，谢谢。”顾棠微微点头，径直掠过离开。 助理米罗不忿道，“现在的新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才上位呢，就这么目中无人！” S姐倒是看的淡，盯着他背影看了几秒，“这个顾棠就是娱乐圈的异类，资质极好，我很看好他的前景。不过，他真是神秘感十足。” “外形的确好，但事业心跟不上，全公司上下就他，从来都不陪领导应酬。” “干我们这行的，身家老底都能被挖的七七八八，唯独顾棠自始至终都没什么料子，就像一张白纸。”S姐不想搬弄是非，点到为止，但她心里想的却是，这个顾棠的背景只怕不简单。 那样的气质，一看就不像是底层泥泞里爬上来的，贵气是天生的，不是穿上龙袍就能当皇帝。 娱乐圈为了名利什么都肯做的人，她见得太多，很显然，他绝不是那一类。 米罗边走还边反驳，“他要是那么白莲花，干嘛还要和郑紫溪传绯闻？都上微博头条了……” 顾棠的工作室不大，分内外两个套间，但格局舒适安静，有一面可以俯瞰城市夜景的落地窗。 他的那台计算机是开着的，上面是苏菲的上网痕迹。 他随手点开，突然发现微博弹出多了好几万条回复。 一刷新，赫然是“顾棠郑紫溪密会”这个话题。 他摸了摸下巴，继续浏览，这一组照片是北方娱乐先曝在网络上，短短一天时间，转发过十万，网友们各种留言，有祝贺的，更多是惊讶表示难以接受。 他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计算机只是获取信息的信道，业余时间，顾棠更喜欢看书。 书房里的大书架已经摆满，记得染染家里也有那样的整面墙的藏书。 鼠标刚点上右上角，他忽然萌生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打开微博搜索栏，慢慢敲上两个字，染染。 相关条目有很多，拉到最下方，有一个用户名引起了他的注意。 Sicily染染，马里兰州B市。 正是霍普金斯医院院所在地。 他犹豫了片刻，点开了那枚绿草地的头像。 微博不多，基本是隔一个月会有一条。 多是一些旅行照片，各国都有，其中有顾棠也去过的，比如阳光沙滩，还有普吉岛这些地方。 还间杂有各种读书心得，三言两语。 她的微博很宁静，一点都不像是如今各种年轻女孩的炫富和张扬。 隔离在红尘喧嚣之外。 但时间截止在三个多月前，最后一张是飞机场内的合照，只有两个背影。 而且很明显，她旁边的是个高个子男人。 她的微博里，有一张铃兰的图片，下面写着: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铃兰，他终于明白，染染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对铃兰有那么深的执念。 原来，她所坚持的，是送花的主人。 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顾棠双手抱在脑后，往后陷进座椅里。 那人看上去，并不像是林邵峰。 当苏菲走到身旁时，竟然毫无所觉。 “Sicily……”苏菲还没念完，顾棠便猛地合上计算机，抬头望着她。 “我们的大明星也开始八卦了？是哪个小粉丝的微博啊，才几百个关注。” 顾棠表情有点冷，“那些照片是你给他们的？” 苏菲不置可否，“狗仔队想弄到这些，还不是易如反掌，两边公司都有授意炒一炒，提高关注度，也算是提前预热。” 第9章 戏里戏外 顾棠脸色沉沉，“我什么时候允许你拿我的私生活炒作，更何况是一顿普通的剧组工作餐？” 好像被一盆冷水凭空浇下，苏菲反驳，“但效果很好不是么？你并没任何损失，我不懂你在计较什么？” 顾棠拿起外套，抖了抖衣摆，靠近了站在苏菲面前俯身，“我希望没有下一次，否则就等着签解约合同吧。” 男人甩门而去，苏菲气的颓然坐在椅子里，“shit，真不知道他到底在乎什么？郑紫溪哪里配不上你了？人家可是天后级的影星好么！” 发泄完一通，苏菲也慢慢平静下来。 若不是如此的坚持和原则，那么也就不是她甘愿跟他三年打拼的顾棠了。 扪心自问，自己也不愿意看到他变成酒色场上的牺牲品不是么？ 平静了一会，心中豁然开朗了许多，她顺手倒了杯咖啡，突然想起顾棠刚才看的页面。 从历史记录里翻看，苏菲渐渐有了不寻常的发现。 这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却能让顾棠关注。 翻了好多页，显然不是圈内人，而是一名普通的学生。 相比于顾棠，苏菲对于八卦有天生的嗅觉，用了半个多小时，她终于从头到尾浏览完毕。 顺手右键将一张图片打印了出来。 在微博倒数第三条，是一个女孩的侧脸，苏菲端详了许久。 觉得十分面熟，一定是在哪里见过。 拿起照片左右看着，忽然有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发现。 苏菲谑地站起来，这个女孩，竟然就是上个月在济仁医院遇到的装病的小粉丝！ “原来他们早就认识……”苏菲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心里既有忐忑又有一丝涩味。 当时顾棠装的真像回事儿，加上后来小米说看见他去过医院，更加印证了所有推测。 苏菲站起来，想要拨通济仁医院的电话，但打到一半又摁断。 她需要冷静一下。 那个女孩究竟是谁？为什么是被小林总抱走的…… 联想到片场的白薇，还有林总从前的露水红颜们，几乎都是照着这个女孩复制出来的一般。 可是，顾棠为什么会参与进来？ 她扶额，关系似乎有点复杂。 __ 泗山影视城在青京市的临界省份，地处西北，独有山川荒漠景致。 《风烟》中的边塞戏，都在这里取景。 按照原计划，整个剧组要在泗山住上二十天。 顾棠竟然坚持不用替身，亲自完成武戏，苏菲劝他也没办法。 几天的戏份下来，顾棠身上已经是多处受伤，但因为亲自上阵，出来的效果的确不是一般的好。 也正是顾棠此举，让全剧组演职人员都对他刮目相看，特别是大导演邓樊，对这个新晋小生更是青眼有加，据说有意找他定下一部戏。 而旁人在背后议论之时，多少都加了些赞许的意味。 影城内外人潮涌动，各种横幅、LED牌板晃动，黑压压的一片。 数千影迷粉丝从各地赶来参加宝贵的探班活动，硬是将地方不大的泗山影城堆满了。 男主是人气小生，女主是当红花旦，导演是国际邓，制片方是寰风，就连打酱油的角色都是有些知名度的演员，如此阵容，想不引起关注都难。 大殿中央，顾棠戏服未退，戎装英姿飒爽，第一次演古装剧的他，更显英俊非凡，说是剑眉星目、鬓若刀裁也好不夸张。 粉丝的呼喊声掩盖了采访的声音，媒体不得不再加一个话筒提高音量。 此时的顾棠，脸颊上还残留着丝血迹，记者眼尖，第一个就问，“Kevin拍古装戏很辛苦吧，每天都要换装，你看，脸上的油漆还没洗干净呢。” 顾棠嘴角微扬，十足的魅惑，“当然，对于一个大男人来说，每天要对着镜子耗费几个小时，的确很难忍，”他语气幽默，摸摸脸颊，“而且纠正你一下，这是真的血，不是油漆。” 记者难以置信，“剧组没有安排替身么？” “替身的确有，但我喜欢亲力亲为，这样才能入戏。” 说到这里，旁边紫衣飘飘的郑紫溪，自然而亲昵的挽住他的手臂，“给你们爆料一下，他可是十足的工作狂，每次都是最后一个收工的呢。” 笑意温柔，能从眼睛里荡漾出来。 记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惊天大八卦，“那么看来，紫溪很心疼了？私下不会补偿他一下么？” 郑紫溪和媒体打交道很有一套，就是打太极，玩暧昧，“犒劳一下还是会有的。”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样看来，传闻倒是真的咯？”记者打破砂锅问到底。 郑紫溪婉转笑道，“我们重心都在拍戏上，那次被拍是偶尔了，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在和我对台本……”说完轻轻掐了顾棠指尖一下。 “她说的没错，导演每次谈戏都是找我们两个一起，那次聚餐，也是邓导请客的。” 郑紫溪脸色微变，记者也摸不清状况，女主角默认，男主角澄清，是几个意思？ 剧务包下了酒店最高的三层。房门敲响时，顾棠刚洗完澡，随意裹了浴袍出来。 打开门，是同样裹着浴袍的郑紫溪，她端着医药箱，两条细白的腿儿光着，一推门就进了房间。 顾棠站在门边没动，“我要睡了，请你离开。” 郑紫溪拿起药棉轻轻涂在他伤口上，“怎么伤成这样……” 说话间柔软的胸脯已经贴在他身上，吐气如兰。 顾棠认她动作，郑紫溪见他没拒绝，更进一步将手指顺着敞开的领口伸进去，“身上也要擦，别感染了。” 孤男寡女，气氛暧昧的要命。 就在此时，顾棠却突然后退，撤开身子，郑紫溪往前一栽，歪在床上。 良久，她拨了拨头发，笑道，“都是成年人了，你没必要这么不解风情吧？咱们如今也是情侣档，即便是出于友好互动，跟我假戏真做一次，有那么难么？” 顾棠重新系好腰带，“别把你们混乱的生活方式扣在我身上。” “这圈子里，谁比谁干净，你当初怎么就喜欢我呢？”郑紫溪情绪十分激动。 “你也说了那是当初。” 郑紫溪猛地扑上去，疯狂地亲吻他，从鼻尖到脸颊，不顾一切，“就算你不爱我也没关系，做个床伴我总是合格的吧？今晚你不能再拒绝我……” 红唇娇艳，如此放荡的姿态，换做旁人，真的很难拒绝。 但顾棠就是没有任何反应，从身体到心里，都是置身事外。 郑紫溪亲着亲着就哭了起来，顾棠温柔地将她推开一段距离，低下头来替她擦去眼泪，“直到现在，我终于可以确定，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了。” 坐在灯光昏黄的酒吧里，郑紫溪自顾自地灌着酒，眼前已经昏花，浑身轻飘飘的。 “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 呢喃重复了几遍，身后突然靠过来一具宽厚的胸膛，握住她的手……“他不要你，我要。” 郑紫溪回头，还能认出来，他是助理导演姜衡。 她笑了笑，推给他一杯酒，姜衡一饮而尽，郑紫溪便也跟着喝。 “好了，我送你回去。”姜衡架着她一路回到房间。 郑紫溪已经不太清醒，只是看见眼前男人慢慢褪下衣物，一把将她压在床上。 迷糊中，郑紫溪又看见顾棠的脸，她主动勾住男人脖子，热切地吻了上去。 很快，房间里便只剩下喘息的声响。 清晨灿烂的阳光刺破窗帘，郑紫溪动了动手臂，浑身酸痛，男人的手臂再次从身后绕上来，“你醒了？我给你叫早餐。” 这声音炸响在耳边，郑紫溪猛地清醒过来。 她裹着被子坐起来，昨晚支离破碎的片段渐渐浮现脑海。 第10章 被打断的夜戏 双手狠狠地拍了拍脑袋，她迅速穿上衣服。 在这个圈子里混的久了，刚开始上位的时候的确因为争角色，接受潜规则，但她后来遇见了那个男人，一切都不同了。 郑紫溪淡定地冲姜衡笑了一笑，“昨晚酒后失态，这事到此为止。” 姜衡靠在床头，金丝边眼镜下目光逼人，他拿起手机一摁，立刻有暧昧放荡的声音传出来，回荡在房间里。 郑紫溪脸色涨红，去抢手机，姜衡却道，“郑小姐的味道太令人回味，我情不自禁，就记录了一些。” “一口价，你要多少钱？”郑紫溪面色冷清，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即便是在圈内，也为人所不齿。 “钱我不缺，只要你再陪我两晚就行。”说着，他已经逼近。 郑紫溪浑身发抖，“你真无耻，你做梦！” 姜衡笑的猥琐，“不陪也可以，但要郑小姐帮我一个小忙。” 郑紫溪拨了拨头发，不语。 “寰风董事会，涉嫌经济纠纷，目前风声瞒的很紧，”姜衡接着道，“只是希望郑小姐推波助澜一下，咱们各取利益，保证不会影响你的星途。” 在泗山的取景拍摄接近尾声，女主角因病请假几天，提前回青京市。 刚好她的镜头都已经拍完，其他用替身就可以。 一场夜戏，冒着雨进行。 顾棠裹着雨衣刚刚下场，苏菲递过一碗姜汤，助理七手八脚地给他擦水换衣服。 正在此时，有手机铃声响起来。 助理导演厉声质问了几遍，说是剧组拍戏期间不许开机。 但见顾棠悠悠拿起来，上面竟然是王姨的来电。 一看是他的，助理导演尴尬的住了口，装聋作哑。 摁下接听键，将手机拿到耳边。 雨声太大，而电话那头微弱的啜泣声传来，“阿棠快来……这里很黑，我害怕！你快来救我……” 顾棠的手猛地一紧，小助理险些将他的扣子系掉。 苏菲看出了他的异常，顾棠停了几秒，问道，“王姨不在你身边么？电话里应该还有其他人的号码。” “她出门了，我被反锁在屋子里……好黑，这不是我的屋子……”染染言语混乱，声音也显得急促，“我好疼啊，阿棠你快来……他们是坏人……” “你在家么？”顾棠眉峰蹙成川字，可电话那端突然没了声音，“染染？我这就过去，你等着，待在屋子里别动！” “Kevin，雨下这么大，你去哪？”苏菲说着，顾棠已经进了更衣间，几分钟，男人简单换了衣服，拿过伞就往影城外跑去。 苏菲跟上，“怎么了？” “替我给剧组请假，我需要提前回去。” 苏菲横在身前拦住他，“男女主不约而同离开剧组返京，你觉得头条上记者八卦地还不够多么？” “和她无关，是我的私事。”他低头看表，打开车门，“谢谢你。” 隔着玻璃，苏菲站在雨里摸不清头脑，只能眼看着车子极速驶入漆黑的雨幕。 “傻瓜，你我之间，什么时候还用说谢谢呢？”苏菲缓缓转身，与他背道而驰。 高速路上夜车不多，顾棠踩到120码，冒雨疾驰。 他按下蓝牙通话，是嘟嘟的忙音。 染染的电话再也没有接通。 雨刷不停地摆动着，顾棠望进无边的雨幕，开始怀疑自己这样做的意义。 只不过是一通毫无头绪的电话，或者根本是一个病人的胡言乱语。 但若她真的身处危险，那么即便是冒着十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必须回去。 只因为，他是她痛苦中，唯一的信任。 顾棠不想辜负，他承认，在这个女孩面前，自己做不到无动于衷。 这场是非已经无法置身事外，无关对错。 “染染，听到我的电话回过来，你还在薛宅么？” 四个小时的车程中，顾棠不断给她留言。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前终于赶回了青京市。 忽然有电话打来，顾棠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语气着急，“我马上就到，你再坚持片刻。” 电话那头顿了顿，传来苏菲的声音，“你还好吧？办完事注意休息。” 顾棠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应了声便一路开往秋微春晓。 出入山门把关很严，保安一看是顾家的通行证，立刻便放行。 薛宅门口静悄悄的，二楼染染房间的窗帘紧闭。 按了许久电铃，管家才出来开门。 “王姨呢？染染在家么？”他看着陌生的小管家发问。 “王姨和明叔昨天上午回老家探亲，还没回来……您是？” 顾棠再问，“染染呢？” “小姐在房间里睡觉，先生您不能进去！” 三步并作两步，顾棠径直上楼。 房门紧锁，“这就是你所谓的睡觉？” 小管家一面拨电话，一面支支吾吾，“王姨走之前怕小姐发病，就把她反锁在房内，说是先生很快就会回来……” 顾棠伸手，“钥匙呢？” “只有王姨和先生手里有。” 此时，面前男人已经开始摸索门的构造，他示意管家往旁边退开，下一秒便重重地将门板撞开。 随着巨大的震动，房间里的情景一览无余。 四下寻找，终于在书架和床的夹缝中，寻到了缩成一团的女孩。 这一晚上，她就是被锁在这样漆黑的房间里，该有多难受，她才会打电话给自己？ 顾棠无比庆幸，他赶回来了。 “药呢？”他将染染抱起，她浑身冰凉，被冷汗沁透。 小管家已经慌了神，除了不停地拨电话之外，什么也说不清。 “染染？我来了，你醒醒。”顾棠拍了拍她的脸颊。 没有回应。 他毫无犹豫地抱起她，径直抱往车里。 “先生马上就到，您不能把小姐带走！” 顾棠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等他有空过来的时候，染染还能等到么？这就是你们照顾人的方法，真是很特别。” 济仁医院。 染染的主管医师给她全面体检了一番，“幸亏病人及时就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泰尔登是强力安定剂，病人已经有两天没有服用，擅自停药会导致严重的肌张力亢进……” 顾棠望着染染昏睡中惨白的脸容，有种无法抑制的怒火隐隐升起。 林邵峰，就是如此对待一条生命的？囚禁在房子里，真当她是金丝雀养着！ 染染不知何时醒了，挂上液体，她的情绪明显稳定了许多。 “昨天是你送我来的？”她声音虚弱，顾棠握了握她的手，鼓励似的，“因为你及时告诉我，所以能安全的躺在这里。你做的很好。” 但染染并不高兴，她垂眸，“我不该再麻烦你的……王姨说过，我不能再找你，也不能再缠着你……你已经讨厌我了……” “如果真的是讨厌你的话，也许事情会简单很多。”顾棠轻声打断她的自言自语，英俊的脸容上，是奔波的疲惫，“我开了四个小时的夜车，赶到这里，你觉得我只是因为讨厌你？” 染染目光有些茫然，很长的时间没有说话，愣愣地盯着顾棠的脸，似乎很用力地思考他的话。 对于染染的这种状态，顾棠只好无奈地笑了笑，不自觉地带上一许温柔，“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赶紧把药吃了，”药品的说明书他已经仔细看过，分好了计量，又将水杯递到她嘴边，就像照顾小孩子。 染染低头，舌尖轻轻一卷，将他手心里的药片含入口中。 那一瞬间凉凉的触感，仿佛羽毛片片刷过心头，顾棠抬头，是她拧着的眉心。 药效很快上来，几分钟染染又沉沉睡去。 片刻之后，林邵峰从外头匆匆赶来，一进门就问，“她怎么样了？” 顾棠站起来，定身与他对视。 固然林邵峰在商界算的上一表人才，但在顾棠面前，身高和气质，都输了三分。 “托你的福，她差点没命。”林邵峰不肯走，那眉宇间的关切，绝不是作假，“她又昏迷了？” “医生说，她需要休息。”顾棠礼貌地指了指门外，示意借一步谈话。 站在楼梯转角的安全出口，若不是因为病房里的那个女孩，他们一直都是两个世界的并行线，毫无交集。 林邵峰西装革履，“这次多亏你帮助，你是染染的贵人。” 顾棠一方唇角动了动，笑的意味深长，“我很好奇，本来林总的家事，我不便多问。” 林邵峰讶异的神色一闪而过，“顾先生都知道了？” 顾棠靠着窗台，“我不认为喜欢一个人，就应该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做一些事情。” 林邵峰松开领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关心她。” “那恕我直言，你的关心很特别。” 林邵峰顿了顿，“昨天有个很重要的会议，我在外地，没想到王姨家也有事回不来，是我的疏忽。” “即使她是你豢养的宠物，那也至少要爱惜点，否则，不如放手。” 顾棠说完，转身回病房，林邵峰却突然叫住他，“顾先生应该没有忘记当初的合约吧，可看起来，你对她的关心已经越界了。” 顾棠双眸冷了下来，他回头，“如果她继续被人不珍惜，也许我会更同情她。” 离开vip病房楼，顾棠直接去了地下停车场，他现在需要回家补一觉。 卡宴绝尘而去，而与此同时，玻璃门后，却缓缓走出一道秀致的身影。 普通的夹克和牛仔裤，郑紫溪取下墨镜，对着顾棠离开的方向，掏出手机。 昨晚正好是她匿名来医院检查身体，确保措施有效，万无一失，她绝不想怀上姜衡的孩子。 可若不是顾棠抱着那个女孩从她身边跑过去，焦急地连看她一眼都没有，她也不会发现如此令她崩溃的真相。 靠在墙上，郑紫溪从头到脚都在颤抖，她不停地翻看着刚才偷拍的女孩的照片，紧紧咬住嘴唇。 每一张里面，顾棠的神情都是对自己没有过的在乎。 原来这个男人是有心的。 迎着夜风，郑紫溪红唇紧抿，满脑子都是那个女孩。 披肩的发，睡衣，还有虚弱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就是顾棠最近变化的原因么？只是这样看，她不觉得自己输会给这么平凡的女人。 走出医院大门，她主动约了姜衡出来。 “怎么你想通了，要配合我？”姜衡笑的无耻，郑紫溪将一包照片推到他面前，“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诚意了。” 第11章 私照风波 姜衡慢条斯理地打开，翻了翻，“长得很漂亮，素颜很独特。” 郑紫溪款款一笑，眸光锐利，“帮我查清楚她的身份和底细，咱们再往下进行也不迟。” 随着电影拍摄进行到大半，春天的尾巴即将过去，而顾棠这个名字在媒体上的出现率日渐增加。 剧组前期宣传做的很好，时不时流出一些探班和花絮，在网络上引起巨大反响。 原本只是电视圈的准一线小生，一下子跨进了电影圈，而且全新的角色赋予他第二次生命。 网友们纷纷制作伪片花，将他和郑紫溪的角色凑成cp，视频配上古风剪辑，惊艳不已。 一时间，紫棠cp炒的热火朝天，吸了大批粉丝。 更有许多郑紫溪的粉丝感叹，真么多年，第一次有男人能和自家偶像如此般配。 托寰风的福，不断有话题产生，顾棠更是霸占着热搜榜前几名居高不下。 微博粉丝从几百万暴涨到千万。 “提高路人好感，吸性格粉、真爱粉的最佳途径就是上综艺节目刷存在感。”苏菲和营销组商讨了一整天，得出了如此结论。 顾棠从前很少参加活动，如此密集的曝光是前所未有的。 但当苏菲兴冲冲地将安排告诉他时，顾棠却直接回绝，“我不想浪费时间去娱乐大众，好作品是最好的响应。” 苏菲抱胸走过来，“kevin，这件事团队已经定下，你必须要执行。” 顾棠抬起头，笑答，“执行权利在我，没人能勉强。” 一瞬间，两人具都不语，火药味十足。 苏菲猛地将文件摔在桌面上，“你是艺人，这是你的工作。” “你错了，我是艺人，但这是我的爱好。”顾棠仍是笑的温和。 苏菲怒极反笑，“是，你的精力和时间都花在一个女人身上了，哪有心思去参加节目？” 见顾棠不语，她紧接着说，“可她是林总的人，枉我还是你的经纪人，你瞒了我这么久，就没有愧疚么顾先生？” “随你如何想，近阶段，我只接广告，不上综艺。” 他当初虽然选择这条路，但毕竟要顾及顾家的颜面。 那是一种骨子里的倔强，他从来都不允许自己违背。 只有一次破例，染染是个意外。 “下周五下午两点，准时到演播厅，这是你的台本，上面涉及和郑紫溪的互动，不管私下怎样，你们目前的工作关系是屏幕情侣文件。” 约定的电视台录节目的日期很快就到，期间似乎是为了保留神秘感，两方公司都刻意保留了空间，减少曝光度。 盛夏晴空万里。 历时近半年的拍摄，风烟剧组迎来了杀青宴。 宴会的气氛温馨柔和，因为整个精良的制作团队，这部电影的票房和口碑一致被业内看好。 但男主角毕竟是大银幕新人，能否凭借《风烟天下》杀出同期几位小生的行列，还要看上映后的表现了。 在娱乐圈，小红靠捧，大红靠命。 但有机会总有可能。 剧组包下的，是市郊一家高级会所。 豪华包厢里，有大屏幕滚动，提供自助西点和酒水。 暖黄色的光影，流淌的音乐。 那边一众主创人员打成一片，正在给导演灌酒。 推开阳台隔音玻璃，顾棠倚在栏杆上，与喧嚣隔绝。 “想什么呢？不和大家热闹一下。”苏菲端了红酒进来。 顾棠前倾着，双臂撑在栏杆上回头，背光中，苏菲脸颊绯红，耐看的五官别有韵味。 平日里干练的女强人作风，差点让人忘记了，她也只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女孩。 “今晚，你很漂亮，一点都不输给那些明星。”他说的蛮真诚，倒是苏菲噗嗤一声笑了，“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星空如盘，是城市难得的夜景，夏日暖风微醺。 包厢里的热闹扔在继续，苏菲似乎醉了，轻轻靠过来，头枕在顾棠背上，拿出手机胡乱的翻动。 不一会，打开了一段视频，“上次公司年会，排场蛮大的，你不去玩挺可惜的。咱们大老板还现场抽奖来着，营销部那谁，抽中一辆跑着呢，都开上了……” 听着苏菲语无伦次的话，顾棠无奈地将她扶好，披上外套，“电影上映如果票房过亿，我也奖励你辆跑车，就和那个谁的一样好不好？” 他似笑非笑，苏菲却忽然静下来，她眨眨眼，“不要跑车，我要你亲我一下。” “等你明天醒了可别后悔。”顾棠知道她醉了，低头看见她手机中的视频，只是一晃而过。 苏菲刚想要收起，却先一步被人夺了过去。 顾棠倒退，觥筹交错中，林总得旁边有一抹身影轻轻略过。 因为视频照的角度不全面，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最后一个画面，还是能清晰地看见女孩的脸。 染染，为何会出现在那种场合？ 酒会并没持续太久，令顾棠意外的是，郑紫溪不知何故一直没有出席。 苏菲坐在副驾驶上半眯着，顾棠只好充当一回司机。 半路上，苏菲被电话吵醒，她不耐烦地喂了一声。 然后，许久都没说话，顾棠从反光镜里看到她脸色大变。 苏菲挂上电话，酒也醒了大半。 “明天的节目不必去了，行程取消。”苏菲转头，表情难以形容，“郑紫溪出事了。” 顾棠的车子猛地刹住，“然后呢？” 苏菲摇头，“先去你家，方便么？ 计算机屏幕上，是一组极其香艳出位的照片，有些甚至不堪入目。 苏菲皱着眉，一边看评论一边不停地接着媒体打开的电话。顾棠陷在沙发里闭目养神。 那组照片他看过了，香艳尺度不小，男主角不熟悉，媒体披露是某位富商。 这枚炸弹的分量十足，瞬间传遍网络，炸开了锅。 “隐私公关太大意了吧！”苏菲走来走去，“身为公众人物，名声多重要她怎么就拎不清呢？” 顾棠张开眼，“以我对她的了解，这些照片的真实性有待考证。” “搭档传出了艳照，你这男主角也得受连累。” 顾棠想了想，“消息是行天工作室放出来的，郑紫溪应该不会和谁结仇，应该是针对寰风来的。” 苏菲一口气喝了半杯柠檬水，“那个工作室是明码标价，出名的狗仔队，顾水军黑人就是主要工作。” 她说完，忽然狐疑地望了顾棠一眼，“你怎么会清楚她不会和人结仇？” 顾棠没有接话，只是盯着其中一张□□的照片出神。 几秒钟过后，他笃定道，“这组照片是人工合成的。” 苏菲讶异，“证据呢？” 顾棠自然不能说是因为这具身体的主人他亲眼见过，但事实上，漏洞正是因为照片中女人的左锁骨下靠近胸部的地方多了一颗痣。 “你看，脖子的地方有细微的PS痕迹。” 苏菲凑近看了一会，一拍计算机，“经你一提醒，好像真的。” 顾棠淡淡一笑，苏菲当即整理东西，“我这就去找专业人员鉴定一下，如果属实，”她狡黠笑道，“那么行天这次可就是重金帮我们宣传一回了！” 简约的铃声响起，顾棠站起来去窗边接电话。 只是简单的一句，“我一会过去。”就挂掉了。 “还是那个女孩么？”苏菲不知为什么，一想到她，心里就莫名的没好感。 顾棠不置可否，“需不需要送你一程？” 苏菲翻了翻白眼，咕哝着，“真是给你下迷魂药了……” 将苏菲送到公寓，顾棠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驱车去了郑紫溪的住处。 她的公寓在第三层，电子刷卡可以直通，保密性很高，不必担心被人撞见。 门半掩着，顾棠推开，定步走了进去。 客厅光线昏暗，郑紫溪窝在沙发里，埋头不语，长发遮住了脸容。 顾棠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肩膀，顺手递过一枚纸巾。 就是这样细微的动作，让郑紫溪忽然情绪崩溃，站起来狠狠地扑倒他身上，“为什么你不在我身边，你们所有人都欺负我！” “我相信那不是你。”顾棠低沉的声音，透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那又如何，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哭的厉害，“我辛苦努力的结果，都被毁了……一切都完了。” “假的永远真不了，不论是谁，这件事的确做的过火了，”顾棠顿了顿，“我会帮你，苏菲已经联系你的助理。” 郑紫溪抬头，泪光莹莹，她轻声问，“真的么？” 顾棠再次点头，她脸上表情变换，破泣而笑，“到最后，仍是你对我最好。” 见顾棠没有拒绝的意思，郑紫溪进一步道，“太晚了，在我这儿睡吧。” 她指了指沙发，瓮声瓮气地说，“事到如今，我没有别的意思，真的，谢谢你。我今晚睡沙发。” 顾棠却已经先靠上沙发，“你进去吧，明天一早我就走。” 郑紫溪婉婉点头，慢慢关上门的一瞬，她嘴角有极浅的笑意划过。 凌晨五点，房门轻轻打开，一道身影在在客厅走过。 郑紫溪回房，缓缓掏出顾棠的手机。 果然，密码没有改变，他还真是念旧的人。 但很快，郑紫溪便有些失望起来，他的通讯和信息记录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再翻看联系人，也没有特别。她锁上屏幕，姜衡那边暂时没有回音，她不知道任何关于神秘女孩的消息。 就在她以为一无所获的时候，手机却突然震动了起来！ 郑紫溪的心瞬时提到了喉头，她静静望着屏幕上闪动的名字:染染。 似乎是女人天生的直觉，她竟然大胆的摁下接听键，然后放在耳畔，没有说话。 第12章 撞破 电话两头都静悄悄的，如同黎明的微光。 郑紫溪屏住呼吸，只听见对方小心翼翼地问，“阿棠，没有打扰你休息吧？我这些天好像，好像想起来了一些事情……” 在听到她声音的一瞬间，郑紫溪就已经断定，这就是她要找的人。 强自压下心头的悸动，她换了副嗓音，“是染染小姐吧？” 对方顿了顿，“你是谁？” 郑紫溪放柔声音，“我是顾先生的助理苏菲，他正在工作。不过他交代过我，如果是您来电话，请您务必过来一下，顾先生也有事找您。” 染染似乎是犹豫了片刻，轻声道，“阿棠找我的话……我可以过去！” “熙春路五号公寓，B栋三层，他给您留门。” “好，我记下了，谢谢你。”对方很快就挂了电话。 删除通话记录，这下倒该郑紫溪诧异，那女孩为何丝毫没有怀疑，她究竟是装傻还是试探？ 六点多，闹钟准时响起，顾棠起床，衣衫完整，而郑紫溪的卧室房门紧锁，显然还在睡觉。 昨晚不知为什么，睡意深沉，这沙发睡得还算舒服。 他抱臂枕了一会儿，拿起墨镜打算不告而别。 以苏菲的效率，艳照的事情今天就会对媒体有所交代，这次，总算还了郑紫溪的人情。 “你还是这样早起，等我给你做早餐。”郑紫溪慵懒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顾棠回头，只见她半倚在门框上，只穿了白色蕾丝睡衣，露出胸前大片春光，姿态撩人。 “不必了，你做好准备，媒体的通告应该很快就上。” 郑紫溪看了一眼挂钟，走到门边，不着痕迹地将门留了一缝，“就当我感谢你的仗义相助吧，吃完这顿，咱们两清。” 顾棠一笑，正色道，“我以为你会知道咱们早就两清的事实了，我没胃口。” 郑紫溪往前一步，随着电梯叮咚一声响，她突然双臂牢牢缠住顾棠的脖子，胸口的睡衣剥落了半边，暧昧地凑到了他的唇边。 “你的剧本太老套了。”顾棠推了她一下，哪只郑紫溪却顺势跌往沙发里，用力将他也带翻。 电光石火的一瞬，客厅的门正被人推开。 “老电影的情节，往往是最经典的。”郑紫溪索性狠狠地吻上了男人的唇。 整个世界似乎都静了几秒，啪嗒一声脆响打破了平静。 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人，突然出现的女孩睁大了双眼，紧紧捂住嘴唇，还有一盆花碎在脚边，步步往后退去。 顾棠只觉得头脑里一阵发紧。 “你骗我……你为什么要我来看这些？”染染嘴唇颤抖着，顾棠用力将身上女人甩开，力道之大，直让郑紫溪重重地磕在地板上。 她静静爬起来，冷眼审视着面前女孩。 顾棠往前一步，染染便后退一步，“你别过来，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还有你！” “控制自己的情绪，任何事情都可以解释，相信我。”他那么小心翼翼的样子，简直要刺进郑紫溪的心里。 “这位小姐，进来坐吧，如果有什么误会的话，不妨说清楚。”郑紫溪火上浇油地来了一句，她已经看出来，这个女孩并非正常人。 “你闭嘴。”顾棠轻声一句，却胜过任何暴怒的情绪。 染染的情绪极不稳定，她使劲胡乱按动电梯的键钮，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就在顾棠凭空去捉她的手的一瞬，电梯恰好升上来，染染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 情况太过混乱，顾棠的伸过去拉她的手臂，险些被夹住。 郑紫溪将他拉开，“小心你自己！” 顾棠怒极而笑，“从现在开始，请你消失在我面前。” “她就是顾大少心中的白莲花对么？那么清纯、无辜，而且还体弱多病，”郑紫溪在身后尖声喊道，“若她真的那么纯情，怎么会身上一条普通的裙子都是Dior定制款，市价将近五万？你们男人，都是这么好骗！” “她什么样子，和你无关。”顾棠从步梯快步下楼，紧紧追了出去。 因为情况紧急，顾棠担心她受刺激再度发病，墨镜口罩都没有戴，眼看她已经跑上了马路。 清晨的太阳还未升起，满眼雾茫茫的一片。 染染紧咬着嘴唇，脸色煞白，用力拉着车门，就连车钥匙掉在地上都毫无所觉。 “你自己开车过来的？王姨呢？”顾棠扶额，她竟然独自驾驶了将近40公里的路程？ “打不开……车门也打不开，你们都欺负我……”染染情绪很不稳定，顾棠伸手拽住她的手臂，避开路上的车流。 远远的郑紫溪也跟了过来，就站在身后，冲着染染挑衅地一笑。 染染虽然病情时好时坏，但她并不傻，半夜的电话，暧昧的亲吻，她怎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们在一起过夜，是吗？”她甩开手。 顾棠素来不是好脾气，对她的耐心已是极致，他语气冷下来，“我和谁一起，没有必要和你解释。别闹了，我送你回去。” 染染紧绷着小脸，突然往后再退一步，指着他，“你走，我不要你管！” 那语气的蛮横，俨然是长期习惯了发号施令的大小姐。 顾棠定定望了她片刻，“好，我走。” 男人果断转身，大步往回走去，毫不客气。 染染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错的是他们？可是顾棠的话，一遍又一遍回荡在脑海里。 “他说没必要和我解释……阿棠不要我了……” 而此时此刻，各怀心思的三个人，谁也没有注意，身后正有一辆跑车飞驰而来。 伴随着紧急而尖锐的刹车声，顾棠猛然回头，只见那团娇小的身影已经倒在车头前。 只觉得头脑一阵充血，他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染染却是缩成一团，惊恐地望着车里。 仿佛所有，都已经从她的身体抽离。 便在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大哥，好久不见。” 抬起头，车里走下一道修长的身影，有着和顾棠相似的眉眼。 顾老爷子的私生子，唐逍。 即便是万般不愿见到这个人，但顾棠仍是第一时间抱起了染染往车里去。 “她没事吧？”唐逍云淡风轻的口吻，全然没有愧疚。 顾棠将染染遮去了大半，“让开，耽误了时间，你负全责。” 唐逍还没来得及开口，车子猛然启动，擦着他的身子疾驰而过。 留下他一头雾水，虽然只是一撇，可是唐逍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或者说，他好像遗漏了什么事情？ 顾棠没有发觉，染染的眼神从缝隙里，始终盯着逐渐远去的唐逍。 一动不动。 济仁医院。 顾棠这辈子遇见她之前，来医院的次数加起来，还没有这一个月多！ “碰到哪里了，能走动么？” 但见染染坐在后座上，一言不发。 左臂手肘上，还在往外渗血，一滴一滴鲜红的。 但染染似乎毫不在乎，全然沉浸在某种情绪里。 顾棠伸出手，她没有回应。 过了许久，染染终于抬头，目光澄澈清明，丝毫没有半分混沌。 就被她这目光望了一眼，顾棠突然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我没事，不用做检查，回家简单包扎一下就行。”她吐字清晰，表情平静的可怕。 顾棠的担忧反而更胜一筹，“听我的，你必须去。” 染染打开对侧车门，径直下了车，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可分明是一样的脸容，此刻她的神情完全不同。 她熟练地座进副驾驶位，“我累了，想要回家休息，能送我回去么？” 顾棠也不勉强，“你确定没伤着别的地方？” 染染点头。 一路上，气氛十分怪异。 刚才的发生的一切，染染也没有再提起，似是累了，闭眼靠在车窗上。 阳光投射进来，瓷白的脸蛋儿，真有几分让人怜惜的模样。 谁也没有开口，一路沉默。 染染自顾自地上了楼梯，走到一半，突然转过身冲顾棠浅淡一笑，“前段时间，谢谢你。” 顾棠同样地报以微笑，“不客气。” -- 结束后期录音，回到公司，已经是一周之后。 顾棠一路走向工作室，发现气氛有些不对，所有人都在朝里面张望，表情很是隐晦。 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对于这种八卦场面，顾棠一点兴趣也没有，但当他靠近小林总办公室的时候，苏菲突然从后面出现将他拉住，“现在不能进去。” 林邵峰坐在沙发上，面前烟雾袅袅。 “当初那杯酒是你给我的对么？”略带低沉的女声轻声质问，却是染染。 林邵峰默然，抬头，“他出了事，我不忍心看你整天消沉痛苦，想让你轻松点，就这么简单。” “这么说，我还应该感谢你呢。” 林邵峰站起来，想要扶着她的肩，却只觉得脸上一痛。 响亮的巴掌就落在他左脸上，女孩收回手，“你真恶心，你无耻至极。” 第13章 林染 “我也是为了你好，别冲动，你身体才刚恢复，下午我帮你约医生。”林邵峰竟然并不生气，反倒是柔声哄劝。 又是一巴掌过去，林邵峰依然不动，一副任他打骂的样子，“消消气，一切都过去了。” “我虽然在国外，不了解你们的圈子，但是爸爸那边，你别想动什么歪心思。你我这笔账，咱们还没清算完。” 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站在走廊上的顾棠却愣住了。 女孩缓步走来，脸上寒意未褪，带着轻蔑的意味。 似乎整个公司，她都不放在眼里，冷傲至极。 仍然是干净利落的马尾辫，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白底流苏的连衣裙在锁骨上简单地束成带，裙摆摇曳。 在满堂浓妆艳抹的媚俗中，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她步履轻盈朝顾棠走来，站定，无视周遭所有，“原来，你也是寰风的人。” 顾棠看着眼前陌生的女孩，这才是真正的她。 之前所有的病痛终于全部翻过，而现在，他们只是陌生人。 “看样子，你恢复的不错。”她已经不再是需要帮助的病人，如今的她，让顾棠觉得距离感十足。 染染微然一笑，往前俯身，“来，我有话要和你悄悄地说。” “这位小姐，工作时间，顾先生不能见外客，有什么事私下再约。”苏菲毫不客气地挡在中间。 染染环顾四周，“我和他的事，你最好别管。” 苏菲一口气憋在胸口，不过就是小林总的秘密情人，作态给谁看？ 但毕竟要顾全大局，苏菲冷哼一声，指指腕表，“就十分钟的时间。” 顾棠大步往前走，染染亦步亦趋跟在旁边。 分明几天前还是依赖无比的关系，突然间就变了。 如顾棠这样沉默寡言的人，直到坐上车，才转头望向她。 红润有光泽的脸蛋，星星点点的眸。 “顾棠，真的谢谢你，真的。”她笑的真诚，“前段时间我生病，幸亏有你照顾。” 他俊雅一笑，冷峻的五官添了几分暖意，“医者不自医，你是医生，也有照顾不了自己的时候。” 染染狡黠一笑，“所以啊，这个你收下，虽然不多，是我的心意。” 原本柔和目光，随着那张信用卡而骤然冷却，顾棠抬眼，将她的手按在车位上，“这是什么意思？” 信用卡……面前这个看似纯真无比的女孩，竟然会想到如此羞辱人的方法。 “我最不想欠别人人情，更不想和林邵峰的人走得太近，就是这个意思。”染染的纯真的模样退去，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顾棠就这么盯着她，忽然抬手抵在方向盘上，他笑的讽刺，“用一个男人的钱，打发另一个男人？你真让我意外，看来我真是从不了解你。” 染染静静看着他不动。 顾棠猛地推开车门，砰地一声关上，他走了几步，又退回来，俯身从窗外道，“你尽管放心，日后你的事情，求我，我也不会再插手半分。” 说罢，高高地冲她挥挥手，回以她同样轻蔑的笑意，扬长而去。 车内，染染静坐许久，将那信用卡掰的粉碎，随手放入垃圾箱，驶出银塔。 苏菲本来憋了一肚子怨气，但在看见顾棠冰冷的脸色时，很识趣地咽了回去。 两个男人，一个女人，想想就知道其间有多么纠葛。 只可惜，苏菲并不知道，事情和她想的完全不同。 顾棠的手机响了，他只是陷在靠椅，带着耳麦听配音，全神贯注，毫不理会。 他越是专注，苏菲便知道事情越是难缠。 无奈，苏菲只得替他拿来，瞄了一眼，是郑紫溪打来的，才偷偷接起来。 苏菲递到他耳边，顾棠看了看，不予理会。 过了一会，苏菲突然重重拍了他肩膀一下。 顾棠看向PAD屏幕，声音渐冷，“这是谁拍的？” 苏菲一字一句念道，“寰风千金与当红小生密会，组图曝光……” 顾棠看着那些滚动的照片，正是那天早晨染染撞车的现场。 苏菲猛地一顿，“等等，谁是寰风千金？她不是……” 顾棠的手机再次响起，郑紫溪一副焦急的口吻，“你被狗仔队跟拍了。” 顾棠没心情理会这个女人，可郑紫溪立刻补充，“对了，Kevin，你不会还不知道那个女孩叫什么吧？她从没告诉过你么？” 挂掉电话的瞬间，顾棠终于听清楚了，郑紫溪说，“她姓林，林染。” 任身旁苏菲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没想到，你顾大少也有阴沟翻船的时候，那个女孩真是个妖精祸害！” “不必插手，”顾棠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过不了多久，也许现在公司高层就已经开始全面公关了。” 苏菲试探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棠回头，阴影里的五官棱角分明，他失笑，“她不是林邵峰的情人，而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啪嗒一声，苏菲还挂在耳边的手机，直直落在地上。 第14章 失忆症 回到秋微春晓的宅子，王姨正在院子里晾晒被单。 她总是说，洗衣机里面细菌多，越是贴身的衣物，越要用手洗晾晒才对身体好。 林染将车停在车库，背着双肩包一语不发地往楼上走。 王姨见她心事重重的模样，便问，“午饭做了你最爱吃的清蒸鮰鱼，这几天瞧着气色好了许多的，看来食补还是有效的。” 林染嗯了一声，挤出一个笑容，“给我端进卧室吧，再榨一杯西柚汁，有点口渴。” 王姨一听她有了食欲，自然是喜出望外、连忙去厨房准备。 这个小小姐，是她从小带大的，说是乳母也不为过。 林夫人还在的时候，对她们一家恩惠有加。后来林夫人年纪轻轻病逝，王姨心疼林染，就一心把小林染当成亲女儿看待，出国前的衣食起居，几乎都由她一手照料。 薛宅就是林夫人留给自己女儿最后的遗物，林夫人本名姓薛，薛家老宅是民国薛公馆的府邸。 不一会，王姨就端了饭菜上楼，林染正坐在飘窗前，十分专注地翻着厚厚的资料看，连她走进来也毫无所觉。 放在桌上，王姨轻声说，“医生打来电话，问了小姐目前的治疗状况，又跟我核对了用药的计量。昨天我把新开的药取来了，就放在柜子里，小姐你记得按时吃。” 林染顺手拿来果汁，啜了几口，点点头，“一个错误我只会犯一次，绝不会有再次。妈妈说过的，不论什么时候，及时回头就是最好的改正，王姨你说对么？” 王姨心里一酸，“都过去了，以后都会好的。” 染染夹了几筷子鱼肉， 她默然退出房间，忍着眼泪关起门。 虽然林建名家业殷实，但是母亲过早离世，父亲常年在外奔波应酬，又娶了继室，这个家庭早就没有了天伦之乐的温暖，残缺不全。 林染她那么小，要再多的金钱又有什么用呢？ 而半年前那次空难，几乎将林染整个人摧毁。 她还这么年轻，就接二连三地接受最亲的人离开，那种痛苦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艰难。 直到前几天她私自开车跑去找顾棠，回来后人好像清醒了许多，至少不在胡言乱语。 走到一楼，王姨看了一眼被紧紧锁上的那间房门，想起当初林染主治医生的话。 在病人精神状况完全恢复正常前，不能打开，不能受二次伤害。 除了那次顾先生来时，不小心遗落了一张关于空难的报纸，其他的时候都保护的很好。 说起顾先生，王姨不由地顿了一顿，那样冷峻的人，竟然能容忍的了林染最困难的时候。 只是他一看就是薄情冷心之人，绝不适合林染。 而且，他已经很久没有再来过。 房间里阳光灿烂，林染从头到尾将资料仔细看完。 这是她花费了一天时间，在图书馆搜集的关于□□戒断治疗的最新研究文献。 戒断中心给她的治疗方案已经很全面，目前自己度过急性脱毒期，进入维持期。 不论别人看起来如何，但她身为医学生，自然明白，维持期看似病情大有好转，但事实上，对心理的考验更加严峻。 生理上的毒瘾容易戒除，但心理上的却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坚持。 很多人都是输在了心瘾上面。 林染拿起药瓶，□□。 她在肿瘤内科实习转科的时候，见过太多因为癌痛而生不如死的病人，他们大多会用大剂量的吗啡镇痛，缓解锥心的疼。 林染失笑，她以前从来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需要这种阿片类镇静药。 用细针头抽取准确的计量，配合生理盐水混匀，然后对着镜子，从上臂三角肌注射进入。 这个位置，最有益于药物的吸收，并且不会伤及组织血管。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精准熟练，将所有针剂、药品重新收好，放入柜子里锁上。 林染躺在床上，轻轻揉着手臂，神思有些恍惚。 眼前忽然是妈妈的模样，一会儿又是另一个男人的脸。 模糊中看不真切，好像，像是顾棠。 但林染潜意识里又否定了，那个人不是顾棠，只是和他面容相似的男人。 药力逐渐起效，她只觉得眼皮沉重，再也睁不开，终于沉沉睡去。 -- 寰风年度大戏《风烟天下》结束后期制作，正式进入宣发阶段。 除了当初和王铭签署的合同，苏菲作为顾棠工作室的经纪人，出席了发布会，另外签订了一份宣发合约。 其中包括艺人必须严格遵守公司安排，配合出席各种发布会现场、娱乐节目等等一系列条款。 而合同是A级，也就是私密等级，如若内容外泄，则由艺人承担全部赔偿。 风烟的正式片花，已经登录各大门户网站。 短短几天之内高达上亿次的点击量，使得顾棠的人气再一次水涨船高。 用苏菲的话来说，跟坐火箭似的。 顾棠的名字，在各大搜索榜单中高居榜首不下，一时风头无量。 每每发布会现场、接机接车，粉丝成山成海，热情如火蔓延了整个夏日。 电影宣发的第一站，在国贸大厦举行。 因为害怕引起粉丝围堵，剧组工作人员的车先行开路，顾棠的私人轿车跟在后面。 前些天的娱乐头条绯闻，果然在一天之内就被澄清。 官方出面证实，那两人并非顾棠和林氏千金，只是样貌相似的路人罢了。 而后又将车牌号曝光出来，以及附近公寓，所有的一切，都表明了这只是个误会。 更有甚至，媒体大V还指出，此次是寰风为新电影造势故意搞出的噱头。 不论如何，一切都被解释的很完美，一切矛头都被转移的很成功。 顾棠不得不承认，寰风核心团队的公关能力，在业界实数一流。 何况，是董事长的女儿出事？ 地下停车场中，顾棠缓缓驶过去，但见对面也正有一辆车开来。 远远的，好像有些熟悉。 苏菲和顾棠下车，带上墨镜，正巧对面的车也停好。 顾棠直起身子，不由地微微顿住。 那女孩下车，躬身从后排座位拿出双肩包，背在身后。 她似乎是嫌长发碍事，几下就绾了个花苞头，额头前的碎发用一枚蝴蝶夹固定着。 简单的牛仔热裤，露出细白而笔直的双腿，系扣白衬衫，细带凉鞋。 就像夏天里的一汪清泉，沁人心脾。 林染走得很慢，好似完全沉浸的自己的世界里，她无意间抬头，便看到了顾棠。 外面粉丝得到了消息，渐渐地涌了过来。 地下停车场，充斥着喧闹。 “真巧，又见面了。”林染仍是冷着一张脸，所有的表情都很轻浅，苏菲以为她只是眼高于顶。 但只有顾棠能看得出来，她的精神状况仍然有问题。 苏菲关上车门，以她原来对林染的偏见，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好话的，但偏偏知道了她的身份。 自己是在林染父亲手下谋生，金主是开罪不起的。 她尽最大的和气说，“林小姐也来参加发布会？” 林染摇摇头，“我来附近办事，”说完看了看顾棠，“不打扰你们了。” 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顾棠突然伸手将她小臂扯住，林染回眸正好对上他的眼，“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林染抽回手臂，“我的病你很了解，还想知道什么？” 顾棠转头对苏菲，“帮我去外面阻拦一下粉丝，两分钟以后准时去大厅。” 苏菲不情愿地走出去当挡箭牌。 顾棠扶着林染的肩膀将他们两人位置对调了一下，正好让车遮住了她的样貌。 “当初在医院，为什么是我？”顾棠语气不善，冷的吓人。 林染笑了笑，“你问一个精神障碍的患者，她做一件事情的原因，会有答案么？” “你隐藏的很好，”顾棠松开她，整理了一下衬衫，“以后不想当医生了，可以做演员。” 外面的粉丝突然涌了进来，林染被推挤着，挤到外层。 有安保人员在顾棠身边拦着维持秩序，隔着无比的喧嚣和混乱，顾棠看了一眼林染，她还在原地站着，紧紧抱着[site]。 他低声吩咐保安，指了指林染，“找个人过去，送那位小姐离开。” 而后彻底被尖叫声所淹没。 灯光交错，饰演男主角将军郑麟的顾棠，一出现就是满场焦点。 他话不多，却进退得体，幽默不失风度。 高冷和暖男之间的无压力切换，更是引来粉丝近乎癫狂的情绪。 苏菲知道，顾棠的性格根本不用去作秀，他是天生为舞台而生。 当初放弃工管博士学位，放弃接替顾氏企业，也许，他并无过错。 任何人都有追求自己人生的权力，而这个男人，早已让苏菲在不知不觉中沦陷。 -- 林染挂了专家号，一直找到研究实验室，才见到了闫鸿文教授。 她推开门，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闫老师。” 身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从试验台前抬头，他脱去手套，镜片后的眼眸中有些许的惊讶和欣慰，“林染啊，你终于能认出老师了，恢复的不错。” 休息室中，林染一脸茫然地看着闫教授，“虽然我对生活中的一切，都能很清醒的认识，可大脑中，似乎存在一个盲区，任何事情只要和这个盲区有关联，就变得一片空白。” 看着眼前女孩痛苦的面容，闫教授坐下来，与她平视，“大学时候，神经内科的课时上，你听课最认真，后来我推荐你出国深造读研，相信专业上的理论，无需我再和你解释。” 林染点点头。 闫教授继续说，“人类的大脑半球信息量储存惊人，而这些大量的记忆信息不仅和脑回的构造有关，更会和人的心理因素所关联。你这种情况，是典型的心因性失忆症，因为遭受过严重的心理创伤，所导致的对某一段记忆选择性的缺失。” 林染的缓缓抬眸，脑中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 “失忆症，正是你自身的防御机制，让你忘掉那些难过的事情。”闫教授真诚地望进她的眼，“如果不影响生活的话，我觉得这对你不见得是坏事。” 原本的得意门生，如今却像每一个他接诊过的病人一样，无措彷徨的坐在这里，等待他的救赎。 不可谓不感慨。 刻意让她冷静了片刻，闫教授才继续询问，“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林染扶了扶太阳穴，“大约是半个月前的一次车祸，当时那辆车开的飞快，急停在我面前。而我，正好看见了司机的脸……那个男人的脸，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那种感觉就像梦醒一样。” 第15章 女伴 接到顾太太电话时，顾棠正要登机去C市宣传。 “你爷爷八十岁寿宴订在一周后，”顾太太声音温和，“妈妈也想见见你。” 顾棠看了看登机牌，“我会去的，马上登机，妈你注意身体。” “工作别太拼，”顾太太柔声温语，“到时候，记得带个女伴过来。” 顾棠挂上电话，苏菲在一旁拖着行李箱，“有事情？” “回去再说。”顾棠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如顾家这样大摆筵席，邀请的自然是各界名流，酒会上结伴而来是规矩，也是身份的象征。 找个女伴，这的确是让他最头痛的，顾棠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应酬场合，无趣至极。 之后的两天，工作室给他放了几天私假。 顾棠左思右想，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张白净的脸容。 是林染。 顾棠坐在转椅里，拿起手机，微微犹豫。 她的病还没完全康复，真的合适么？而最重要的，她会答应么，那么倔强的一个人。 翻开通讯簿，摁下她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又试了许多次，仍是如此。 果然，她可能连手机都换掉了。 顾棠索性将手机扔进沙发，独自去健身房消磨一下午的时光。 -- “就送到这里吧，”林染解开安全带，礼貌地回以一笑，“霍医生，这段时间，我会经常去麻烦您。” 驾驶座上的男人，笑容温和，儒雅俊秀，他细心地替林染递过手提包，“林小姐客气，闫教授是我很尊敬的一位老师，你是他亲自交代的病人，我会尽全力替你进行心理疏导训练。而且，你还付了高额的预约金。” 林染点点头，正准备下车，却被霍梓晟叫住，“不知道，林小姐后天是否有空？” 林染茫然地望了他一眼，“霍医生有什么事么？” 霍梓晟似是无奈道，“后天要参加一个酒会，目前缺少一个女伴。” 林染忽然噗嗤一笑，“世界真是小啊，没猜错的话，是顾家老爷子的寿宴吧？” 霍梓晟愣了愣，也笑道，“原来林小姐也受邀参加，若不嫌弃，不如做个伴？” 霍医生的笑容，令人很舒服，如沐春风，那种真诚十分具有亲和力。 也许，这就是长期从事心理咨询工作的职业特色吧，林染在心里如是想。 霍氏企业，主产品是医药板块，在国内，采用最先进的连锁经营模式，和各大医院强强联合，利润自不用说，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在国际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 而这个霍家二少爷，开心理咨询室是主业，在霍氏制药，也有股份。 霍梓晟和林染一样，金钱不是目的，追求自己更高层次的心理需求和成就感才是动因。 林染本来想说再考虑一下，但想到他帮了自己许多，最终是答应下来。 顾棠一路驱车往秋微春晓去，一来很久没回家，是来看看母亲。 其次，他认为林染是目前最合适的女伴。 但没料到，车子刚驶入大门，就看见了这样一幕。 林染微笑着，从那个男人的车里下来，脸上竟然有种可以称作是温柔的笑意。 那是在顾棠面前，从来没有过的温婉动人。 顾棠就这么靠在车门上，冷眼看着两人告别，有说有笑。 林染今天穿了墨绿色连衣裙，长发微卷，略显随意地披下，一直垂到背部。 左耳上有颗钻石耳钉，在阳光下一闪一闪，似有若无。 就像浓墨淡彩的山水画。 当真和从前那个孱弱的病女孩，有天壤之别。 林染步履轻快，经过几日的心理疏导，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能够接纳周围的一切。 不再充满茫然和恐惧。 可是看在顾棠眼里，却是另有一番意思。 看见顾棠站在门前，林染没由来地心头一跳，阳光下的俊颜棱角分明，只是看着自己的眼神并不友善。 其实，林染对于生病后的记忆也是断断续续，只是到似乎顾棠曾经帮助过自己，至于其中细节，都记不起来。 她并不记得，她有多么依赖顾棠，曾经，这个男人几乎是她的整个天地。 “你是来找我的？”林染放缓了步子，两手提包亭亭玉立地站在他面前。 顾棠冷声回答，“别自我感觉太良好，我是来拜访别人的。” 林染哦了一声，自顾自地刷卡进入，她突然回过头，“想起来了，你在我家留下的几本书，还挺好看的，我这几天都看完了，你有空的话，来我家拿一下？” 顾棠打断她的话，“有空再说吧。” 那些书，是曾经照顾她生病，闲暇时打发时间的工具。 顾棠冷着一张脸，开车进去，对林染视若无睹。 顾棠莫名其妙的态度，弄得林染一头雾水。 这个男人为什么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这样不可一世，好像谁亏欠了他一样？ 林染承认，他是自己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也承认他的确大红大紫名气非凡，可这又怎么样呢？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 凭什么三番四次受他的冷遇？ 林染被他的态度惹得有些闷气，才来到院子门口，就看见了一辆拉风的橙色保时捷。 王姨面容尴尬，赶忙迎过来说，“林先生来了。” 林染登时寒了脸色，径直走向客厅。 那男人白衬衫黑西裤，闲散地坐在沙发上，林染三两步走过去，指着门口，厉声道，“你出去，我家不欢迎你！” 林邵峰推开她的手，笑吟吟，“你是我妹妹，我来看你天经地义。” 林染满脸尽是嘲讽鄙夷的神色，“天底下有哪个哥哥会害自己的妹妹吸毒？你脸皮多厚，才能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我面前？” 林邵峰毫不所动，转动着手中的玻璃杯，“千万别血口喷人，是你自己在酒吧不检点，染上了毒瘾，是我，费尽心力替你戒毒治疗。” 听到这里，林染已经几近崩溃，无数烦乱嘈杂的记忆，不停地在脑子里冲撞。 到处都是交错的灯光，还有刺耳的刹车声。 她突然蹲下来，紧紧抱住头，“车祸……我出了车祸……” 林邵峰也蹲下来，将她揽在怀中，“你当时毒驾产生幻觉，撞了车，老爷子那边是我替你瞒下来的。” 林染脸色苍白，紧紧咬住嘴唇，林邵峰轻声哄劝，“你瞧不上我们这些生意人，所以自小就立志从医，不进这大染缸，哥哥是支持你的。” 感觉到怀中的身子在轻轻颤抖，他接着说，“你知道，老爷子现在常年在国外，寰风的事务都落在我肩上，娱乐产业竞争激烈，上次融资失败，公司也损失不少。我最近在敲定一项新计划，已经通过市场调研，就差董事会拍板。” 林染抬起头，“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根本听不懂。” “因为你是寰风最大的股东，只要你同意，并且将股权投入新项目，一切都迎刃而解。” 当初上市时，林建名就将公司股份分为四大块，老爷子和她的宝贝女儿各持有百分之三十，林邵峰和陈碧心各持百分之十，其余都是董事会其他成员分出。 林建名这件事情做的太过偏心，将如此多的股份投到女儿名下，只怕林染现在的身家不下数亿。 想到这里，林邵峰不禁握紧了手，捏的林染呼痛，“头疼……浑身疼……什么股权我不知道！” 林邵峰已经拧起眉，“你再好好想想，授权书放在哪里？” 林染猛地往后歪在地板上，“给我拿药……我头疼，什么也记不起来……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王姨早就听到了动静，连忙过来将她扶到沙发上，“这样逼一个病人，你忍心么？她的病情刚有好转，不能受刺激。明天林先生就回来了，小姐这样咱们谁也没法交代！” 林邵峰松了松领口，面色铁青，眸中那一丝似有似无的狠厉一闪而过，他低头看着抽搐的林染，撂下一句照顾好她，就走了。 王姨心疼地要命，赶紧抱着她去卧室。 她正在柜子里找药，身后的林染突然坐了起来，面容恢复如常，哪里有半分发病的影子。 “没事了，我自己可以的。” 王姨走后，林染走过去，反锁门，拉上窗帘。 在整面墙的书柜前站立片刻，林染拉开上面的橱窗，拿出双蛇杖杯。 这是在国际神经内科学研究会上得到的奖杯，是她独立完成的第一篇学术著作。 触摸着冰凉的杯身，林染伸出两指轻轻一拧，底座打开，从里面露出纸张一角。 她凝视着那张价值数亿的授权书，若有所思，附带的国外账户，具有她的瞳孔和指纹双重认证。 谁也不能取而代之。 但是林邵峰今天所暴露出来的意图，让林染不得不防备，他的野心太大了，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已经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林染的确患有失忆症，但她的本体认知逻辑是十分清晰的，怎么会落入他的圈套。 第16章 似是故人 休息室中，苏菲看着沙发上铺开的礼服和高跟鞋，瞪大双眼望着顾棠，“Kevin，你没事吧？送我的？” 顾棠点点头，指了指衣服，“当然，有句古话叫做无功不受禄，你应该听过的。” 苏菲翻了一记白眼，站起来拨弄几下头发，“我就知道，你又要给我找麻烦了！大明星，您能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别太任性成么？要把我这个经纪人逼疯了，去哪里找这个么巨型保姆来伺候您？！” 顾棠被她抓狂的样子逗乐了，难得露出笑容，薄唇微扬，露出两行洁白的牙齿，阳光又性感。 苏菲垂头丧气，“好吧，我承认对你没有抵抗力，说吧，又想拿什么上头条了？” 顾棠摸着下巴，“明天陪我去参加老爷子的寿宴，做我的女伴。” 苏菲愣了愣，表示质疑，“就这么简单？” 顾棠挑眉，“应酬那种场合，一点都不简单。” 苏菲挺了挺胸脯，“放心交给我好了，咱们吃的就是这行的饭，保证完成任务～” 夏日的风，卷着阵阵热浪。 顾棠下车，远眺着蔚蓝无际的海平面，顿觉胸中浊气一扫而空。 他身着彩虹衫T恤，和海景沙滩一样的五彩斑斓。 顾家老爷子的住所，正是在青京市的最东面，拥有一整座临海庄园。 远远地，就能看见紫色的熏衣草漫山遍野，顾棠不禁感慨，和爷爷比起来，他们对于享受生活的态度，还是差的太远。 海边的停车场，渐次有私家车入库，豪车鳞次栉比，以顾老爷子的江湖地位，能有资格参宴的，必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般的富豪，还攀不上这层关系。 他低头看了看腕表，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但是苏菲却迟迟未到。 过了片刻，忽然远处有辆橙黄色的MINI跑车疾驰而来，稳稳地停在他面前。 车门打开，一双白皙的长腿伸了出来，骨感纤细的脚踝，正是顾棠替苏菲准备的高跟鞋。 然后整个人出来，摘下墨镜，撩了一下及腰的卷发。 姜红色丝质长裙显得体态婀娜有致，裙摆开叉，正好停在大腿下面。 眼前人性感火辣，又不失一份端庄，任谁瞧了一眼，都会被吸引住目光。 但是顾棠的脸色，丝毫没有惊艳，只是冷声质问，“你怎会么在这里？” 郑紫溪将手包挂在手臂上，上前自然而然地挽住顾棠手臂，“别误会，是你的经纪人临时有事，特意打电话拜托我来的。” 顾棠推开她一点，转而一想，这的确是苏菲的做事风格，什么都替自己安排好。 哪怕是她一厢情愿觉得合适，而且，郑紫溪在娱乐圈不论名气地位，皆是小花中的佼佼者，苏菲对她的评价很高。 的确，如果用专业演员的角度来衡量郑紫溪，勤奋努力，表演敬业，也不炒作绯闻，既长了一张优质偶像的脸，都能走实力派路线。 无可挑剔。 但是，顾棠如今对她当真是敬而远之。 “走吧，宴会上迟到，你爷爷会不高兴的。” 两人正僵持间，却是顾太太迎面而来。 虽然已年逾五十岁，但顾太太体态轻盈，丝毫没有老态，一身青花瓷传统旗袍，发髻高绾。 说不尽的高贵典雅。 即便是郑紫溪这样的大美女，也不由地在心底惊叹。 “棠儿来了，怎么不进去？” 顾棠还没说话，郑紫溪已经伸出手，温婉道，“顾伯母好。” 顾太太礼貌地与她握了手，“咱们进去吧，老爷子已经到场了。” 见母亲期许的神色，顾棠只好容忍郑紫溪同行。 当时郑紫溪为了逼迫顾棠和自己订婚，不惜以分手为要挟。 谁知顾大少根本不吃这一套，坚决奉行不婚主义。 两人就这么断了几个月。 郑紫溪现在才知道，自己当时的决定是多么愚蠢。 庄园内的露天宴会厅中，布置的典雅素净，郑紫溪也是在交际场合见惯了世面的，仍是觉得非同凡响。 她知道，顾家老爷子年有八十，早年领兵打仗，功勋卓著，放在古代就是开国大将军的官位，绝非寻常勋贵世家可比。 宾朋满场，气氛渐渐热闹，满眼是珠光宝气，觥筹交错。 因为是极其私密的宴会，入场前还设有安检人员，庄园周围有武警巡逻。 所有电子照相设备都被收缴储存，绝不会让任何信息图片泄露分毫。 而顾棠和郑紫溪一入场，便吸引了满场目光，男才女貌，简直太过养眼。 有客人一眼就认出了郑紫溪，便上前攀谈。 多是赞美她人比电视上的还要漂亮，或者是演技很好、电影都会去看诸如此类的，郑紫溪含蓄而得体的应答，如鱼得水。 一时竟是成为新鲜的焦点。 郑紫溪抬眼，略是娇嗔地望了顾棠一眼，俯身在他耳畔说，“怎么样，没有给你丢脸吧？” 顾棠无所谓地笑了笑，便去前面找顾老爷子。 但见主座下面，顾家人齐齐整整地站了一排，顾老爷子子女有三，两男一女，除了顾棠的父亲，其余都在别的省市安家立业。 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叙话，气氛登时融洽祥和了不少。 “我这个孙子的性格我喜欢，”顾老爷子一身军装，坐在太师椅上，将顾棠叫到跟前，“不像你们这些人古板，他的电视电影，我每一部都看过。” 顾太太招呼儿子过来，“年轻人的想法，和咱们不同，只要堂堂正正，自食其力也挺好的。” 父亲顾恺之闷声不语，他对大儿子的事业向来不支持，但这种场合，也轮不到他反驳。 “我有部新电影马上就要上映了，”顾棠身姿挺拔的站在那里，“到时候，请爷爷去看首映，就当做孙子给您的寿礼。” 顾太太拉了儿子的手，点点头，顾老爷子笑呵呵地应了下来。 沉默许久的顾恺之突然发话，“爸，顾逍给您贺寿来了。” 话一出口，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一变。 顾太太面如止水，看不出太多情绪，顾棠心头刚有的一丝温暖，也被父亲的这句话冲散干净。 大家都明白，顾恺之是想要将这个二儿子，名正言顺地接回顾家，给他顾家二少爷的名分。 “叫他过来吧。”顾老爷子发了话。 唐逍西装革履，十分正式，恭敬地过来行了大礼，又将礼物送给老爷子。 顾太太稳稳地站在一旁，顾棠握了握母亲的手。 “今天恺之迎你回顾家，你就算是我们顾家的孩子，”顾老爷子声音沉稳，“上敬尊长，下顺兄弟，必须要守顾家的祖训。若日后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我必第一个不饶你。” 老爷子说话掷地有声，虽然严厉，却令人徒生敬意。 唐逍，如今应该改为顾逍。 等到一切程序走完，各路宾朋便过来贺寿。 郑紫溪看了一眼顾逍，“你这个弟弟，和你还真有几分相像的。” 顾棠目光深沉，不接话。 一个冷峻傲然，一个阳光温和，决然不同的气质，却有相似的眉眼。 场边乐队时不时变换奏乐，从钢琴曲到古筝古琴，舒缓的曲调充斥着庄园内外，仿若世外桃源。 旁人都结伴而来，或是交谈，或是跳舞，唯有顾棠独自坐在露台外面，与喧嚣隔开。 远远地，贺寿的人陆陆续续来，又很快融入场中。 郑紫溪被他晾在一旁，自是不甘心，没过多久，就走来拉起顾棠，“顾伯母正找你呢。” 顾逍一表人才，手挽着一位身穿黑色蕾丝礼服的女孩。 顾棠走过去，就听父亲介绍，“这是你霍伯伯，顾逍和霍心就快订婚了。” “恭喜。“顾棠不亲不疏地应着，上前和霍伯伯握了手。 霍心是霍家小女儿，长着可爱的娃娃脸，看样子也就二十出头。 顾逍一脸宠溺，拉着霍心的手，“我们说好的，等霍心毕业，就举行订婚礼。“ 霍心俏皮一笑，“我还没答应呢！“ 眼看小情侣间柔情蜜意，两方家长也都露出笑容。 强强联合，各取所需，顾霍两家都乐见其成。 只是他们原本更中意是顾家的嫡长孙顾棠，但奈何落花有意，顾棠根本不予理会，和这些生意人更非同类，也无从勉强。 这厢正热闹着，就见花门前有两人缓缓进来。 中年男人条纹西装，步履稳健，而身旁依偎的女孩更是教人眼前一亮。 简单的盘发，用一根翡翠簪子固定，露出一截碧绿的水头。 象牙白色的斜肩小礼服，束背窄腰，裙摆下层彭起，正好落在膝盖上头。 腰间一串极细的粉钻点缀，每走一步，便如同清风阵阵，清新可人。 原本漫不经心的顾棠，正好看见了她。 还有她的一颦一笑。 霍梓晟迎上去，向众人引荐，“这是林伯父和林家小姐。“ 林建名面容周正，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姿卓越。 几位长辈之间分别握了手，寒暄几句。 霍太太望向林染，“林家女儿真是标致，倒把我们霍心比下去了。” 林染温文浅笑，没有说话，霍梓晟站在她身旁，“林小姐是高材生，和我是同行。” 霍太太目光更添几分满意，“如此就叫才貌双全了。” 林建名微笑自谦，“这个女儿太有主意，随她高兴就好。” 林染终于露出一丝娇态，轻轻喊了声爸爸。 霍梓晟冲着林染伸出手，“走吧，去那边看看。” 郑紫溪明显感到身旁人散发出来的敌意。 顾棠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受，就像有一团火，正在灼烧着自己，也想要将她一起烧个干净。 原来，她早已答应了当别人的舞伴。 林染隔着众人，也看见了顾棠，她的脸上划过一丝惊讶。 顾棠已经定步走上前，伸出手，“林小姐好，我们又见面了。” 那嘴角上扬的弧度，如此的傲慢。 林染一时不能转圜，轻声疑问，“你是，顾家的人？” “我们都姓顾，林大高材生竟然会想不到么？” 莫名而来的火药味，弄得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 谁也没看到，一旁的顾逍呆若木鸡，目光紧紧锁住林染，他有些难以置信地往前一步，“是你么，薛染染？” 第17章 迷乱 林染这才注意到顾逍的存在。 她有片刻的愣神，就在看到顾逍面容的一瞬间，忽然间有种异样的空白感。 记忆中，没有他的任何信息，但却又似曾相识。 舞池中已经有一对一对的舞伴，随着悠扬舒缓的节奏翩然起舞。 可林染却觉得四周寂静的可怕，只有顾逍的面容显得格外清晰。 两人这么对视了许久，气氛有些不对。 霍心拦在他面前，晃了晃手臂，“顾逍，你认错人啦，哪有姓薛的人呢！” 顾逍尴尬地一笑，连忙改口，“不好意思，林小姐长得很像我的一个老同学。” 林染表情木然，也不开口说话，看在别人眼里，很有几分傲慢的气息。 这个话题，显然并不恰当。 顾逍被霍心拉着去舞池中跳舞，顾棠冷眼旁观，顾逍回头看林染那种眼神，绝不会是认错人那么简单。 而且，就算别人听不出来，顾棠却是知道的，林染的住所门前，分明写着薛宅。 这些，真的是巧合就能解释的么？ 流光飞舞，杯中酒色。 霍梓晟十分绅士地伸出手，邀请林染共舞。 林染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但出于礼貌，仍是随他一起步入舞池。 她被霍梓晟的脚步带领着，渐入佳境。 余光不经意地一扫，就看到顾棠俊挺的身影在不远处，和满眼的西装革履相比，他那随性简约的风格，显得格外亮眼。 还有一丝的落寞。 想到这里，林染不禁自我否定，那样桀骜不驯的人，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他，他也能活的很精彩。 也许，自己从前真的是误会他了吧？ 因为太讨厌林邵峰，所以对他周围的所有人，都有着强烈的抵触。 腰间的手忽然微微用力，她看见霍梓晟放大的嘴角在说，“小姐，和我跳舞时眼睛却看着别人，这样很不礼貌。” 林染收回目光，裙角飞扬间，再回头，顾棠已经不见了踪影。 霍梓晟低下头，声音温柔，“忘了告诉你，今天，你是全场最美的女孩。” 暧昧的气息，惹得林染脸颊一红。 但很快，霍梓晟便若无其事地继续跳舞，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宴会不久，林建名因为公司事务，嘱咐了司机接林染回家，就提前离场。 她原本就不喜欢跳舞，和她相反的，霍梓晟却如鱼得水，端着红酒和各路精英权贵攀谈的十分投缘。 林染握着手包，静静坐在场外花藤下的秋千上，只点了一块提拉米苏，端着小盘子细嚼慢咽。 她吃的优雅，却不拖沓。 因为是学医出身，饮食规律这种铁打不动的生物钟，是绝对不允许被破坏的。 经过这大半天的折腾，她可不会饿着肚子，亏待了身体。 微风轻轻吹过，有淡淡的熏衣草香气飘来，林染深深吸了一口，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林小姐，不介意一起坐吧？”面前一道娇媚的女声打破了宁静，林染抬头，娇艳如火的一张脸正冲着她微笑。 林染点点头，这张脸，似乎在电视广告中经常见到。 只可惜，自己对于娱乐圈，知之甚少。 看着眼前女孩精致轻淡的侧脸，郑紫溪心中却不像表面上那样淡然。 她是一路和顾棠走过来的，亲眼在医院见到林染曾经那颓废病弱的模样。 这个女孩，有过那样不堪的曾经，如今却一副圣洁不可侵犯的姿态，偏偏男人就吃这一套！ 郑紫溪承认，她的确嫉妒，嫉妒她可以在顾棠心里深深的刻上一道，嫉妒她什么都不用做，却拥有了一切。 “久闻寰风千金大名，这一见面，要胜过传言百倍呢。”郑紫溪端了被红酒，自顾自地啜了一口，风情无限。 林染回以礼貌的微笑，“你的广告拍的挺好，我也看过的。” “林小姐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也会关心娱乐圈的事情？” 饶是林染再不通人情，也听出了话外之音。 她起身，却被郑紫溪拉着手臂，“也难怪，林小姐和大明星都传过绯闻。” 林染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郑紫溪将一杯酒递过去，林染推开，“不会喝酒，有话不妨直说。” 郑紫溪悠然站起来，她个子高挑，比林染多出半个头的高度，“林小姐既然这么洁身自好，又怎么会在我和顾棠亲热的时候闯进来，破坏别人的好事！” 随着郑紫溪每说一句，脑海里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就清晰了一分。 选择性失忆，林染不知道自己究竟还丢掉了多少记忆…… 浑身逐渐有些冰冷，明明是烈阳高照，却如寒霜降临。 不自主地林染开始轻微的发抖，还有眼睛，酸涩的想要流泪。 郑紫溪咄咄逼人，她一抬手，状似不经意地就撞掉了林染的手包。 “不好意思呢，我帮你捡起来。”她说的轻巧，脸上有丝冷笑一闪而过。 颤抖的症状逐渐加重，周围的景象也旋转起来。 药……林染摸索着在包里翻找，手上却拿不稳，呼啦啦掉落一地。 她蹲下来，慌乱地摸索。 郑紫溪凑过来，却被林染猛地一推，一杯红酒全部洒在裙子上。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顾棠走过来，却看见满地狼藉，还有林染空洞的眼神。 郑紫溪刚想开口，却被他厉声打断，“你最好什么也别说，让开。” 扶起林染，已经感觉到了她的颤抖，迅速将她所有东西收拾好。 顾棠拉着她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霍梓晟闻声赶来，“她精神状况不太好……” 顾棠也不抬头，一手紧紧搂着林染的腰，穿过花门就往外走，“她的情况，我比你清楚。” 霍梓晟一时摸不清头脑，眼看着顾棠将林染一下子打横抱起，几乎是小跑着进入了别墅深处。 郑紫溪还坐在秋千架上，面无表情的擦拭着裙子，她慢慢抬眼，手里握着一个并不起眼的药瓶。 上面写着，□□分散片。 -- “林染，先别睡！”顾棠用脚将房门踢上，几乎是连拖带抱地将她弄到了床上，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你给我醒醒，药在哪里？” 林染神情恍惚，被顾棠强硬地扶起来，靠在床头，“没有了……药不见了……” 顾棠松了松领口，俯视着她凌乱的模样，他猛地蹲下来，捏着她的脸颊，“林染，亏你还是医生，这么久了，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你到底有没有按时治疗？” 林染显然已经听不进去，只是身子骨软成一滩水，抱着膝头，侧倒在床上发抖。 顾棠心里有火，却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我不该管你的，”他声音带着怒意，跪在她身侧，粗鲁地将她周身所有的饰品都剥了下来。 说到底，还是怕她伤着自己。 “你走吧，我不要你管……”女孩仍是倔强的不行，哪怕她已经控制不了自己。 顾棠去拉她的双手，被她甩开。 “你想出去对么？”顾棠冷笑，猛地将她抽起来，往门边去，“现在就出去，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是怎么作践自己的！” 林染被他抵在门上，身上忽冷忽热，身子顺着门板滑到地板上。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 顾棠缓缓蹲下来，捧起她的脸，顺手将她散乱的长发拨开，“林染你听着，你最难堪、最糟糕的时候，我都没有嫌弃过你，以后更不会！你给我振作点，我不管你曾经多么痛苦，也不管你为了谁变成这样。但你听好，我会帮你，渡过难关的。你也要帮你自己……” 他几乎是贴着她的额头，能看见她春水一样波动的眼神。 “我原本以为我可以的……但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我怕挺不下去……”林染死死咬着唇，猛地低吟一声，几乎要昏死过去。 顾棠将她又放回床上，凝视着她，终于低下头，狠狠啄住她的唇。 林染挣扎了几下，被他大力握住双手，按在头顶上方。 是一种极具掌控力的姿势。 唇舌纠缠一刻不停，顾棠吻得粗暴而霸道。 想要压制住心瘾，必须用更强烈的刺激，才能渡过这一关。 她不能用药物来维持一辈子。 就像是曾经在薛宅小院里的意外，却比那次强烈百倍。 林染再用力，顾棠已经欺身压制住她的双腿。 她用力，咬破他的唇，他用力，在这场无休止的纠缠中占据上风。 就像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搏斗。 昏暗的卧房中，弥漫着浓重的喘息声。 林染渐渐昏睡过去，手还停留在他的背上，抓住一道一道的血痕。 不知过了多久，顾棠脱力地仰躺在旁边，还握着她的一只左手。 第18章 她的他 身体沉沉的，林染动了动手臂，脱力无比。 睁开眼，是陌生的房间。 这究竟是哪里？昨天，记得昨天是在顾家老爷子的寿宴上…… 药，她只记得找不到药…… 还没等她想明白，左手上却突然摸到了一个人的手臂。 林染一惊，缓缓转过头去。 躺在身边不远处的男人睡眼惺忪，褪去了平日里的冷厉，像个大男孩一样的干净简单。 顾棠揉了揉眼，声音带着晨起的嘶哑，“醒了？” 这样的场面，林染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躺着没动，点点头，“昨天晚上，我……” 顾棠半撑起身子，微微靠近，“放心，你发病的时候一点也不可爱，我没有兴趣。” 看到她懵然无措的样子，顾棠竟然难得的心情愉悦，他摸摸鼻尖，“只是，用了一种稍微有些费力的办法。” 林染看看自己，再看看顾棠身上的于痕，眼眸里分明写着我不信这几个大字。 “别告诉我，你身上的，是我发病时打的么？”林染勉力想坐起来，刚抬头，顾棠忽然倾身凑了过来，他弯起嘴角，小声说，“我再演示一下给你看。” 还没来得及反应，两片唇再次贴在一起。 林染大睁着双眼，浑身动弹不得，唯有酥酥麻麻的触感，电流一样地传遍全身。 她抓着顾棠的肩，只可惜那微弱的力量根本无法抗衡。 这个吻很轻很柔，和昨夜的疯狂全然不同，这是顾棠第一次在她清醒的时候吻她。 林染被他惹得脸颊通红，终于推开他，“你这是趁人之危！” 顾棠的笑纹渐渐阔大，然后眼眸郑重，“我很早就想这么做了。” 林染绕开他，光着脚站在地板上，对着镜子整理衣服，根本没有听见似的。 顾棠失笑，难道医生都是如此冷静不解风情的么？ 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如此正式地向人表白了。 “等下一起吃了饭再走吧，”顾棠上前拉着她的胳膊，“这么瘦，病怎么会好？” 林染俶尔转头，抬头与他相望，“对不起，那次在寰风的事情，是我误会了你。” 顾棠嗯了声，“接受你的道歉。等我半小时，陪我吃早饭作为补偿。” 林染坐在卧室套间的餐桌上，顾棠推门进来，就看见她安安静静地呆在光影里。 她和自己从前认识的所有女孩都不同，但却是第一个让他感到如此心安。 “你还会做饭呢？”林染喝了一口甜粥，味道竟然还不错。 “我上大学起，就开始一个人生活，到国外留学，现在也是自己住。” 林染又默默地吃饭，不一会儿一碗桂花粥就见了底。 她放下筷子，“离开寰风吧。” 顾棠摇头，“每个人都认为我在不务正业，但只有我知道，并非如此。” “我理解，”林染无奈地一笑，“离开寰风，去别的公司发展不可以么？” 顾棠咬了一口面包片，“你所处的环境太干净，换公司发展，哪是说说这么简单？” 何况，他如今正处在稳步上升期，随意变动，不是上策。 林染再次陷入沉默，顾棠给她夹了菜，“想什么呢，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连自己的生活都理不出头绪，”林染无奈地摇摇头，“我以前是不是特别惹人讨厌？” 顾棠看着她沮丧的模样，点点头，“那你现在都记起了？” 林染又是摇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染上毒品，为什么会出车祸，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你的医生应该最清楚，”顾棠沉声，“忘记过去，也许是对你的保护。” --- 离开顾老爷子的庄园，顾棠将她送到家门前，“下周电影首映礼，我等你来。” 分明是邀请的话，说的却像是命令。 微风拂过，林染将吹落在额前的发丝拨开，站在院门前冲他点点头，而后裙摆飞扬，直到纤细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那一笑，如春芽抽枝，顾棠心里像是有根琴弦，被轻轻撩动。 美妙的音符，回荡在一整个夏日的午后。 顾棠一路驱车直接回公司，苏菲见他竟然会主动和别人打招呼，差点将下巴惊掉。 “Kevin，前天的事情是公司临时开紧急会议，我才……”苏菲还没说完，顾棠回身，表情严厉，“不许再有下一次。” 苏菲还没反应过来，他的神情却似乎带着一丝愉悦，“不过，这次，算你无心之过，结果还算令我满意。” “既然……你不生气了，”苏菲翻开手中厚厚的行程表，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一副工作狂的劲头，“那么接下来，你的行程会异常繁忙，还剩下五个城市的通告要跑，平均下来，一天要飞一个地方。紧接着是一档电影宣传栏目的录制，然后，首映礼。” “全力以赴，准备开工。”顾棠轻吁了口气，推开窗帘，从银塔大厦俯瞰，车海人山川流不息。 喧嚣的城市，唯有内心一片宁静。 “对了，”苏菲走过来，“上半年你签下的美拍手机代言协议，被单方终止了。” 顾棠转身靠在飘窗扶手上，“广告都拍了许久，却迟迟没有投放，我预感会出问题，果然。” 苏菲叹了口气，“前天的紧急会议，就是涉及寰风旗下的艺人与多家代言商终止协议的事情。” “林邵峰的手段，会连这些都搞不定么？这不像是他的风格。”顾棠若有所思。 苏菲突然凑近了，压低声音，“我听内部老员工说，这回，只怕没那么简单。好像是董事会那边出了问题，寰风的资金链出现断档。” 顾棠拧眉，寰风是娱乐圈的一流梯队，和丽影几家稳居娱乐江湖近十年，不论是造星能力，还是电影票房，都极具竞争力。 代言商突然撤档，并不是好兆头。 苏菲明白他的疑惑所在，“最奇怪的是，林董近几年一直在国外，很久没有出面，现在，小林总手握实权。” 顾棠不语，苏菲点了点他肩膀，“你不是和林大千金关系很近么？不如你套套她的话？” 顾棠笑了笑，“我们做艺人的，有名有利就够了。” “良禽择木而栖，”苏菲隐忧重重，“娱乐圈更是人情冷暖，拜高踩低的名利场。现在你是当红炸子鸡，体会不到那种被聚光灯遗弃的感觉。” “我不会离开寰风，”顾棠指尖不知何时点燃了烟卷，“你的担心我都懂，但比起出名，我更想当一名演员，而不仅仅是明星。” --- 林染坐在客厅，茶色的灯光照在她手中的体检报告上。 爸爸在A国的私人医生Dr.Jason发来的邮件，CT平片显示，左下腹有团块状高密度阴影，从影像学上，暂无法定性，需进一步检查确认。 还有厚厚的检查报告单，肿瘤标志物一栏中，的确有相应的异常升高。 所有的信息，都不容乐观。 林染仔细回想，爸爸近些年身体似乎大不如前，公司的事务他已经放手让林邵峰去做，自己多半时间都在A国休养。 父亲名下，有一项专为先天唇腭裂患儿筹集医疗费的爱心基金会，每年都会世界各地地举行活动募捐，得到的善款全部用于各地患儿救治。 父亲搞慈善已经很多年，大概，是从母亲去世后开始的。 林染在霍普金斯读研期间，也将这项募捐带进了校园，反响热烈，甚至得到了B市媒体的关注和报导。 收回思绪，手机闹铃响起。 林染突然记起，今天正是《风烟天下》的首映式。 那种场合，她本意是不想去的，但是……想到那天，他毕竟是真心帮过自己。 这种情绪很微妙，林染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好简单地梳洗打扮，仍旧是牛仔热裤和白T恤的搭配。 开车刚出了秋微春晓的正门，行至郁郁葱葱的林间小路，就看到路中间站着有人。 林染滴滴轻按了几下喇叭，减速。 但那人非但没有让开，反而迎面朝她的车子走来过来。 她连忙急刹车急转，停在路边。 她带上墨镜，打开车门下来，“这位先生，麻烦让一下好么？” 眼前男人身材高挑，面容俊朗，正当林染觉得有些面熟的时候，他竟然猛地冲她单膝跪了下来，“染染，对不起！原谅我吧！ 林染摸不着头脑，只是疑惑地望着他，却挪不开脚步。 他抬头，俊颜上写满悔恨和愧疚，一把攥住她的双手，“自从上次重新见到你，我满脑子都是以前的事情……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唐逍啊！” 林染呆立在原地，任他晃着自己的手臂，唐逍两个字，撞进脑海，如同暴风雨山呼而来。 将所有支离破碎的片段，撞得血肉横飞。 顾逍说了许久，眼前女孩却一语不发，整个人呆滞地一动不动，他这才察觉到情况异常。 “染染，”他晃了晃肩膀，林染却突然双眼一翻，向后倒去。 第19章 真相大白 首映礼前，各路电视台已经早早到场，排好位置，这部备受瞩目的电影，吸引的不仅仅是粉丝 ，更多的是业内人员。 各路后援团早已抵达现场，手牌花篮条幅，布置地热闹斑斓。 巨大的银幕上，滚动播放着电影的先导预告片，古典而气势磅礴的音乐，和恢弘大气的战争场面，行云流水，迎来视觉听觉的饕餮盛宴。 镜头一转，桃花雪落，婉转红颜，将军迟暮，登时又将观众引入缠绵凄美的爱情世界。 偌大的宴会厅，都沉浸在《风烟》所营造的另一个时空中。 一些卫视台的记者，已经开始在场外采访主创人员。 最受热捧的，自然是男主角，如今炙手可热的新晋小生，顾棠。 只是在前场，并未见到他的踪迹。 郑紫溪一袭简约的紫色短礼服现身，聚光灯立即打过来，登时满场生辉。 风行门户网站的记者先拔得头筹，率先截访到了女主角。郑紫溪始终保持着温婉大方的笑容，妩媚地拨了拨肩头的卷发，“风行的网友们好，很高兴能在首映礼和大家再次见面。” “紫溪呢，相信观众们都不陌生，她之前出演过许多脍炙人口的电影电视作品，早在去年，就已经摘得星辉杯最佳女主角的桂冠。” 郑紫溪嫣然一笑，云淡风轻的姿态不卑不亢，把握的相当完美。 媒体人，最喜欢和情商高的艺人打交道。 “可以谈一下，是什么吸引你接了这部戏？” “我相信，看过片花的观众们都有体会，我们的电影团队、所有主创人员，都是非常的用心，”郑紫溪将话筒端在身前，“作为一名演员，我喜欢具有挑战性的角色。她是一个悲情的角色，和我以往塑造的形象有很大的反差。” 记者不禁也跟着点头应和，“那有没有特别令你难忘的事情？” 郑紫溪侧头，想了想，笑道，“能和顾棠搭档，是一件很难忘的事情。不论是他的角色，还是他本人，都是很吸引我的类型。” 风行记者停顿了几秒，现场因为她的一番话，立即引起了不小的躁动。 纵横荧屏多年的小花旦，从没有任何绯闻传出，这次，竟然公然对男演员示好，简直令人惊讶。 而这更是满足了一众粉丝对“紫棠”这对目前最火的国民CP的盼望。 记者刚想要再问，突然周围爆起一阵热烈的喧哗声，将话筒的声音都盖了过去。 就在一片“顾棠！”“Kevin！”的呼声中，只见从幕后昏暗的光影里，顾棠定步而来。 他身姿挺拔，宽肩窄腰，半袖白衬衫，黑色休闲裤，简约帅气到令人窒息。 因为长年健身而来的胸肌，包裹在白衬衫下，线条若隐若现。 如此皮相，已经让现场的粉丝出于癫狂状态。 冷峻而不冷傲，举止绅士而优雅，他缓缓站在舞台中央，默然接受四面八方的喝彩和灯光。 末了，只是点到为止地浅笑，为开场划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后台的苏菲，不禁松了口气。 顾棠一直在后门等着，直到开场前才去化妆间简单地做了造型。 他那张冷到北极的脸，苏菲一看就知道有事。 但是，顾棠毕竟是顾棠，从镁光灯打过来的那一瞬起，他便很好地收敛起所有情绪。 只让所有人看到，他们想要看到的模样。 这就是合格的演员。 众星捧月的采访，顾棠应对自如，郑紫溪状似亲昵地站在他身旁，时不时轻挽一下手臂。 暧昧不已。 谈到角色时，顾棠的话便多一些，说起其他的，他就站在一旁沉静如雕塑。 那种似有似无的距离感，当真是太吸引人的气质。 首映礼全程，大约进行了三个小时。 粉丝互动游戏，顾棠表现的也十分绅士，不过火也不端架子。 他目光时不时地定格在前排的VIP观影位置上，那里一直都空缺着。 是他特意给林染预留的，只是，她没有来。 最后的大爆料环节，记者们都丢出重磅炸弹，郑紫溪爆料，顾棠在剧组睡觉时喜欢向右侧。 引来大家一阵起哄。 终于将矛头都转向顾棠，他想了想，眼眸郑重，“我对未来另一半的要求，不要是圈内人，要性格独立，令我欣赏。” 首映礼结束后，照例是庆功宴。 郑紫溪走过来，拦在身前，“今天的问答，为什么不按原定的台本走？” 顾棠懒得看她一眼，“我这个人，不喜欢虚伪。” 郑紫溪冷笑，容颜艳丽，“圈外人，性格独立，你有胆量怎么不干脆将她曝光出来，你那么在乎她，怎么不堂堂正正给她一个名分呢？” 顾棠凝眸，掀开她手腕甩到一旁，“不劳你费心。” “她的那些烂事，只有你还被蒙在鼓里吧，”郑紫溪笑的妖娆万千，缓缓转身，“你顾大少看不上我，看不上天底下所有女人。唯独被一个那样的人迷得神魂颠倒，男人嘛，不过如此。” 身后人三步并作两步走来，“把话说清楚。” 郑紫溪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竟然感到一丝报复的快感，姜衡给她的信息的确有用。 “虽然林家势力大，瞒的深，但是你若真心想查，还是有迹可循的，”郑紫溪摇摇手指，“只是你不敢面对，害怕结果。” 顾棠斜起唇角，“那么，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多年的郑小姐，是在提醒我，你自己有多么肮脏么？林染再不堪，我也认了，总好过名利场上的女人，那才最可怕。” “顾棠！”郑紫溪被他激怒，“你不是在等她么？那就去你弟弟那里找吧！” -- 病房中，顾逍坐在床边，神色复杂地看着床上的人。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手拿起，握在掌心。 林染到底怎么了？为何一句话，就会使她变成这样？ 然而他又不敢去想，毕竟当初…… 脑中正在激烈的矛盾，电话铃声却很不合时宜的响起来。 他拿过林染的手机，看着上面闪动着顾棠的名字，心头疑惑更深。 按下通话键，他喂了一声。 那头短暂的沉默后，传来顾棠怒意的声音，“你们在哪？” 仅仅是十分钟后，病房门便被推开。 看着带着戾气走进来的男人，顾逍更是诧异。 刚才还在电视直播上出现的顾棠，此时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出现在济仁医院的急诊病房中。 顾逍被他的气场所震慑，连忙站起来，“大哥，你怎么会在这？你和染染认识？” 顾棠盯着他，“这话，我也正想问你。” 顾逍显然很是心虚，“林染她，她是我在A国留学时的同学。” 顾棠又看了一眼床上脸色苍白的病人，只觉得心尖上有一只手，猛地揪起来。 “仅此而已？你最好说实话。” 顾逍心中忐忑不已，他不敢直视顾棠的眼，“我和她，只是……” 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传来林染略微低沉的声音，“我和他什么也不是。” 听到声音，两人几乎是同时回过头。 眼前的林染，让两人都吃惊不小。 她脸色苍白异常，握着被角的手，攥的关节发白，只是神情却是带着决绝的意味。 脑海里，所有的记忆一幕幕浮现，纷乱纠缠，林染此时脑中像要炸裂开来一样。 尽管，她的思路并不十分清晰，甚至有不真实的错觉。 但是眼前，顾逍的脸映在眼中，如同万箭穿心，疼地不可抑制。 此刻，周遭所有，仿佛已经不存在，只有顾逍，只有他。 “我帮你约霍医生。”顾棠刻意忽略林染对顾逍的态度。 只是，林染却不领情，她冷语，“麻烦你先出去一下好么？” 顾棠顿在原地，又看了顾逍一眼，快步走出去，带上了门。 “染染，我错了，到现在我才明白，我不能没有你……”顾逍声泪俱下，林染却突然笑了，她说，“唐逍，你不是死了么？你为什么，没有死呢……” 楼梯转角处，顾棠又点起一根烟，一旁的烟卷箱中已经扔了好几个刚燃尽的烟头。 他把玩着打火机的盖子，一开一合。 郑紫溪的话，一遍又一遍回荡在她的脑海里，她说“顾棠，自负如你，也会有今天。你在林染心里，一直都是你弟弟的替身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走廊上传来顾逍慌乱的脚步，他再大声喊着医生。 顾棠回到病房时，就看见林染坐在床上笑，笑的不可抑制，只是眼睛在不停流泪。 而顾逍的眼睛早已经红肿的不象样子。 彻骨的冰凉席卷而来，顾棠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人围观的小丑，荒唐的站在舞台中央。 直到霍梓晟的到来，顾棠始终沉默着，将思维混乱的林染抱上了车。 顾逍，蹲在病房外面，没有跟来。 “她正在将丢失的记忆一点点找回来，”霍梓晟说，“这个过程会很痛苦，但很快，而且，需要一些适当的刺激。” 顾棠冷冷望着前方，“她的事，以后和我没有关系了。” 霍梓晟仍是往秋微春晓开去，“但顾先生，你至少会想要一个原因对么？闫教授同我讲过，那些对她的刺激，就锁在一楼的那个房间里。” 一直到回家，林染都处于安静的状态，静的可怕。 霍梓晟陪着她们进去，又在王姨耳边多了几句，她才犹豫万分地拿出钥匙。 “我先回咨询室，”霍梓晟委婉地提出离开，“有事的话，再给我电话。” 王姨推开门，打开了唯一的灯，轻叹一声，“该面对的，总归要来。” 林染木头人一般地走进去，顾棠跟在身后，轻轻关上。 再抬头，他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四面墙壁上，全部贴满了照片，大大小小，形形□□。 全部都是林染和顾逍的合照。 那些微笑的，甜蜜的，幸福的表情和姿态，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顾棠只觉得像被人重重一锤击在头上，将他彻底打醒。 不能动弹分毫。 林染瘫坐在地上，死死攥住一张泛黄的旧报纸，忽然放声大哭。 不知哭了多久，顾棠就这么站在一旁。 林染抱着头，痛苦地埋进膝头，瘦弱的身子不停地抽动。 如果在平时，顾棠一定会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安慰，就像当初在一起时那样。 只可惜，现在他再也无法这样做。 林染终于抬起头，扬起手中报纸，声音哑的厉害，“半年前，唐逍的母亲来告诉我，他在这场意外中丧生，再也回不来了。” 她猛地抽了口气，那张报纸就掉在顾棠脚边。 “青京市飞往A国的航班失事，机上幸存者仅为6人。” 林染拨开杂乱的头发，双手紧紧捂住脸颊，“而那一天，是我和他吵架，逼着他订了夜间航班，飞来A国找我。谁知道，等来的就是他坠机的消息。如果不是我，一切都不会发生……” 第20章 陌路 并不大的空间里，顾棠只是站着，从林染断断续续的诉说中。 听完了整个并不圆满的故事。 初到A国读研的林染，在一次华人聚会上，遇见了邻校的唐逍。 足够俊朗的外形，和侃侃而谈的气质，最初成功引起了林染的注意。 因为从小家教严格，而林染又一心立志学医，继承外公家世代杏林的遗愿，所以在她的青春里，只有永无止境的努力，一路站在优秀者的行列。 从高中起，就不乏追求者，但林染身为合格的学霸，根本无心考虑那些风花雪月。 直到来到霍普金斯，也许是异乡的孤独感，击破了她伪装多年的外壳。 生病的时候，遇到困难的时候，唐逍总是会第一时间出现，扮演着默默的守护者的角色。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生活里处处都是这个叫做唐逍的男孩的痕迹。 小到一本书，大到每一个他们共同旅行过的地方。 后来，水到渠成，他们成为众人眼中的金童玉女，形影不离。 那段时间是快乐的，不必为了前途而奔波，更有着似乎无尽可能的美好未来。 只是那时，为了不引起人注意，更为了怀念母亲，林染学籍上还用着薛染染的名字。 唐逍也还没有认祖归宗，亦不是堂堂顾家二少爷。 单纯的爱情里，只有彼此，但慢慢的，唐逍越来越频繁的回国。 他毕业了，林染还在读研二。虽然还会一起旅行，但两个人的距离已经在不经意间拉开。 电话或者视频里的唐逍，已经让林染忍受到了极限，看不到尽头的异地恋，催生出各式各样的矛盾。 她开始无理取闹，会突然在半夜让唐逍从国内飞过来，就只为了给她买一份蛋糕。 感情在渐渐变味，林染医学课业繁重，因为不想再无休止的纠缠，所以提出了分手。 唐逍自然是苦苦挽回，不惜请了长假回A国来陪她。 只是这样的唐逍，已经不是林染所倾慕的那个锐气蓬勃的男孩。 在一次最为激烈的争吵中，唐逍赌气回国。 林染删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电话中，唐逍声泪俱下，林染却冷静的可怕。 她说，唐逍我们分手吧，任何令对方痛苦的感情，都绝不会是爱情，好聚好散。 惊慌失措的唐逍，立即定下了当晚飞来A国的航班。 然而第二天，林染等到的，就是飞机失事的消息。 她瘫坐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只因为自己昨天的一句话，却酿成了永远无法挽回的灾难！ 就在无止境的愧疚和后悔中，林染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一闭上眼，就是唐逍的样子。 她捂紧耳朵，听到的都是唐逍的声音。 这些神经衰弱的症状越来越明显，林染突然中止学业，独自回国。 霍普金斯是他们相识相爱的地方，她根本无法面对这里的一切。 她发了疯一样的想要逃离。 可没想到她同父异母的哥哥林邵峰，却趁虚而入，表面看似关怀，却在暗地里动手脚。 那是林染第一次去酒吧，第一次喝酒，林邵峰也在，劝她喝了一杯又一杯，飘飘然的醉感，的确让她暂时忘掉了所有。 但很快，林染便察觉了身体的异样。 万念俱灰中，她便自甘放纵，只图能将过去忘得干净。 只是这样的光景也没能持续太久。 那天从林邵峰的家里出来，处于混沌状态的她自己开车，眼前的一切都是虚无缥缈，她一直将油门踩到100码，都毫无知觉。 而看清了对面货车时，已经为时太晚！ 可如今，唐逍又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而且，已经和别的女人订了婚。 -- 顾棠居高俯视着她，“这就是你自甘堕落的理由？” 为了唐逍那样不择手段的男人，她竟然差点毁了自己。 顾棠无法抑制胸中的怒火，最后只化作最深重的沉默。 林染惶然望着他，“你不会明白的，因为你没有失去过最亲近的人……” 顾棠蹲下来，“车祸，失忆，直到你遇见了我，你终于得到了救赎。”他声音冷的可怕，甚至控制不住握她手腕的力道，“第一次你在医院叫的阿唐，根本就是在叫唐逍对么？” 林染垂眸，没有接话。 顾棠将她脸颊捧起来，“你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弥补对我弟弟的愧疚。只有我是傻子，被你们蒙在鼓里。演了这么多年的戏，你才是应该获得影后的女人！” “不是这样的，”林染摇头，“你听我解释……” 顾棠站起来，将那份报纸扔在地上，“不用解释，顾逍回来了，你再也不需要我这个替身。” 看着面前男人决然疏远的模样，林染心头针扎似得疼。 车祸后，所有的事情她都想起来了。 顾棠陪伴她的每一个日夜，渡过的每一个难关，点点滴滴，所有所有。 可是，自己却已经将他伤的透彻。 现在，连他也要离开自己了。 林染默认的态度，更让顾棠觉得心寒。 他在等她一句话，哪怕是服软挽留的只字词组也没有。 这个女人，用她特有的冷漠，将所有人都伤的体无完肤。 他甚至没有再回头看一眼，便匆匆离开这间屋子。 王姨在外面拦住他，“顾先生，小姐有她的难处，试问谁能接受自己至亲之人，一个一个离开？” 顾棠一言不发，戴上墨镜，刚出门，就看见霍梓晟的车仍然停在原地。 “上车吧，我带你一程。”他温润儒雅，连说话的声音都十分温柔。 顾棠转身，“不必了，我回家。” “顾先生，”霍梓晟突然将他叫住，“如果你决定放手，那么就请你信守承诺。” 难得回一次秋微春晓的家中，一进门，管家就看见顾棠黑着脸。 不禁一个寒颤，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个都不正常。 家中的气氛很古怪，顾棠踏入客厅，却意外地看到顾逍坐在沙发上，深深埋头。 “爸爸，我要取消和霍心的订婚。”他声音痛苦，顾恺之沉着脸色，冷哼一声，“你已经答应了霍家的事，岂能反悔？” 顾逍猛地站起来，“可我爱的人不是她！” 顾恺之也站起来，将鼻烟壶点在他额头上，“别跟我说什么你爱的是林家小姐的鬼话，你还是没长大的孩子吗？！” 顾逍执拗，“当初，你们看重的不就是霍家的家业，现在知道了薛染染是林染，他们林家并不比霍家差……” 他话音未落，顾棠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近前，一拳重重地将他打翻在地，“你这个人渣。” 顾逍被他打得脑袋发懵，“大哥……你干什么？” “你若是娶了霍心，从此不再出现在她面前，我还当你是个男人，”顾棠语气浓厉，“你刚才的话，让我替你感到羞耻。” -- 《风烟天下》首日上映，就创下过亿的票房，堪称业内神话。 男女主角，都成了今年玉兰奖最佳女主角的大热人选。 凭借电影过硬的口碑，顾棠工作室更是一口气签下五个代言合约。 顾棠每天和工作狂苏菲一起，将自己的行程排的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空闲。 苏菲对他的改变，也开始调侃，顾大少也开始拼命赚钱了？ 只是顾棠越加寡言少语。 顾棠一路从炎夏火到深秋，势头有增无减。 只是公司其他艺人却并未四处开花，老一辈的戏骨演员，拿到的资源并不好，很多元老级别的影星，纷纷跳槽。 新一代的小生小花，市场反响水花不大，炒作了几回，仍然不温不火，中规中矩地拍着戏。 顾棠飙红，成为寰风当之无愧的一哥。 公司高层的动荡，似乎没有影响旗下艺人的吸金。 顾棠身价激增，已有多家剧本找上门来洽谈合作事宜。 而他的片酬早已水涨船高，从当初的百万升至如今的千万级别。 这样的待遇，是老一辈大腕才有的。 公司年会将至，各部门工作室都在积极准备。 盛大的Party，一直是传统节目，演职人员都会齐聚一堂，热闹一整个晚上跨年。 此次会场定在渡假村，令大家没想到的是，小林总林邵峰会亲自到场。 但这远不是最劲爆的消息。 当苏菲看到一袭优雅白色晚礼服现身的林染时，将手上的盘子散了一地。 神秘的林氏千金，第一次亮相在公司的公共场合。 更让人惊讶的，是林染拥有着不输于任何一个到场明星的美貌。 微卷的发，盘在脑后，DIOR定制款的皇冠发夹戴在头顶。 淡妆如新月，灵动逼人。 清净，温婉，落落大方的气质，让那些苦苦爬上位的女明星们望洋兴叹。 不禁感叹，投胎的确是门技术活。 隔着长长的走廊，林染看到顾棠，渐渐缓下脚步。 夜风微微吹起，恍如隔世。 第21章 迷心 周围喧嚣热闹，衣香鬓影。 林染就这么站着，仿佛误入浮华的局外人，分明是很漂亮清秀的面容上，比从前混混沌沌时，又多了一分冷静。 也许，这就是身为医生所独有的特质，任何时候，面对任何人，都可以用理性来判断是非。 顾棠被她那种过于透彻的目光灼了一下。 自己应该极潇洒地转身离去，当做陌生人一般，很有风度地冲她点头微笑，就像面对所有粉丝、媒体一样的泰然自若、游刃有余。 可是，此时此地，他却做不到，心里那根刺就像生了根，再次见到林染，又被生生地拔了起来。 “顾棠。”她似乎是看出了他打算离开的迹象，便先一步叫住他。 白色的裙摆缓缓而来，头上的小皇冠亮闪闪地，像是星星。 她唇边带着笑，带着极其坦然无谓的表情，如此看来，她的确已经从那场醉生梦死的噩梦中恢复过来。 顾棠顿步，单手插在裤袋里，右手冲她微微打了个招呼，露出程序化的招牌笑容，“林小姐也喜欢这种场合？” 林染无奈地笑了笑，“说实话，站在这里，还不如让我上手术台更自在些。” 顾棠凝着她淡然从容的眸子，伸出手，“既然来了，能否赏光跳一支舞？” 林染微微讶异，“就在这里么？” 顾棠笃定，“就在这里，我不喜欢里面灯红酒绿的场面，不如繁星朗月，更有情调。” 林染也笑了，眉眼弯弯，“你和我一样的，最不喜欢应酬。”她将手搭在他手中，“还有，我的舞技很差，初学者水平。” 四下花树微风，淡淡的萨克斯曲子从里面飘飘然流泻，映着漫天灿烂的星光。 所有人，都在里面狂欢庆祝，唯有他们两个人是异类，如此的不合群，却又如此的默契。 顾棠轻柔地揽住她的腰，和表面上的不羁张扬不同，顾棠的力道很是温柔。 林染随着他的脚步，慢悠悠地起步、旋身，渐入佳境。 顾棠微微低头，正好就贴在她的左耳上方，“上次见你和霍梓晟跳舞，可没有今天发挥的好。” 林染忍俊不禁，撇撇小嘴，“是你这个老师引导的好，对么？” 顾棠一面带着她旋转起舞，一面眉眼低垂，点点头，“当然，算你眼光不错。” 不知是月光太柔和，还是舞步太缠绵，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缓和了许多。 顾棠和林染都是极聪明的，对于那一场不堪的往事，皆是闭口不提。 让那些丑陋的伤疤，就留在过去好了，何必要去执着，顾棠此时心里如是想着。 怀中女孩身体柔软馨香，谈吐从容风趣，她再不是当初那个迷失在幻觉里的小病人。 但，这样的她，却渐渐让顾棠越陷越深，忍不住想要一再探究。 乐曲时急时缓，林染被顾棠的节奏带着，很是舒服。 萨克斯乐手一曲吹完，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林染步子没来的及收回，便应力扑进了面前男人怀中。 而顾棠的双臂，顺势环了上来，将她圈在怀抱里。 林染挣扎了几下，却抵不过他的力气。 “染染，把以前都忘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声音低沉醇厚，极是迷人的声线，他微微偏头，便吻上了女孩的额头。 林染拍了拍他的背，抬起头来，眸子黑亮，她微微一笑，踮起脚也在顾棠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我从没生过你的气，在国内我没有什么朋友，只有你。” 顾棠抱着她的手臂有些僵硬，看着她一派风清的样子，再次补充，“染染，我说的意思，不仅仅是朋友，我喜欢你，你明白么？” 这番话脱口而出，连顾棠自己被都惊住了，从来游戏花丛的顾大少，只有女孩对他表白的份，什么时候如此放低身段去哄一个小女孩？ 林染仍然挂着淡淡的笑，她慢慢从顾棠手中抽离出来，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眼波。 她似是鼓起勇气，扬着脸说，“顾棠，今天我是来和你告别的，下个月，我就要回A国，继续我的学业。” 顾棠始终看着她，面色冷下，修长的手指在额间点了一下，他笑问，“这算是拒绝么？” 林染摇摇头，“你知道的，我……我还没有彻底治愈，近期不想考虑这些事情。” “这些事情？”顾棠失笑，“林染，你是不是学习学迂了脑袋，喜欢一个人这种事情，不是科学、不是治病，你不能分的这么清楚！” 林染摇摇头，“对我来说，本来就是这样的，对不起。” 说完，她后退几步，冲他摆摆手，“如果你去A国拍戏，欢迎来霍普金斯。” 然而一转身，林染却停了下来，裙摆摇曳。 顾逍就站在树下的阴影里，一瞬不瞬地望着贴在一起跳舞的两个人。 曾经的女朋友和自己的哥哥。 顾逍显然是极愤怒的，他好看的脸笑的讽刺，“薛染染，原来你拒绝我，是因为早就攀上了顾家的另一根高枝了，对么？” 顾棠寒气逼人地走了过来，停在林染身后，无声地看着他，带着蔑视。 林染直直望着他，“唐逍，你没有资格质问我。” 顾逍伸手去抓她的手臂，却被林染冷冷地避开。 “染染，以前是我不好。我是迫于家中的压力，才选择欺骗你！我一直都是爱你的，我不会和霍心订婚，我想娶得人只有你……” 话还没说完，顾逍的左脸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巴掌，清脆响亮。 林染看着面前男人丑陋的嘴脸，便觉得自己这一年，当真是傻得可以。 “唐逍，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林染腰杆挺得笔直，倔强的小脸上已然不带一丝感情。 在漫长的折磨中，其实对于唐逍的感情早就消磨殆尽，而如今，唯一的一丝愧疚也荡然无存。 顾棠始终没有说话，静静地走回喧嚣的宴会厅中去。 林染望了他一眼，从侧面的楼梯上去，待走到顶端时，她忽然转身，和楼下的顾棠目光交汇，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但门已经打开，林邵峰从里面出来，微微扶着她的腰，一同进屋去。 顾棠回想起从前林邵峰的所作所为，每一个女伴都是照着林染的模样打造的。 如今回想起来，不由地心惊。 她是他的妹妹，但林邵峰却对林染有一种特殊的眼光。 顾棠能分的清楚，那是一个男人，想要征服占有一个女人才会有的姿态。 灯红酒绿中，有人上前搭讪，顾棠却没有丝毫心情，只是坐在角落里喝红酒。 墙上的挂钟一分一秒过去，已经将近午夜，林邵峰和林染都始终没有再出现。 忽然，他猛地放下酒杯，扯下领结，大步朝那个楼梯的方向走去。 第22章 恋情 二层楼的雕花木门紧闭，看上去是有些年头的老对象儿了，严丝合缝，保密效果很好。 再次看了看手表，确定林染进去已经两个小时。 虽然，也许他们兄妹之间有些私事要谈，并不奇怪，但很显然，顾棠只相信自己的预感。 他保持着还算绅士风度的姿态，敲了几下门。 除了沉闷的声响，再无其他声音。 拿起手机，拨通林染的电话。 顾棠靠在楼梯转角的栏杆上，眸光里骤然冷下。 熟悉简单的系统自带铃声，隐隐约约从门内响起，他们的确在里面。 门是无法进入，顾棠很快就找到了新的方法。 本来是灯红酒绿的庆功宴，大家却找不到男主角的身影，自然有人调侃，说是顾大少也许正和哪位美女躲进小楼成一统的。 狂欢作乐仍在继续。 这个圈子里，多得是红男绿女，私生活大家见怪不怪，谁也不会多嘴去深究。 只要站在镁光灯前，做好一个优质偶像就足够了。 表现是给世人看的，有谁去关心背后的男盗女娼？ 说白了演员不过是一份职业，有着特殊的行业潜规则罢了。 绕到绿荫小楼的后面，二楼只有一扇窗户，因为是仿古庄园，用的是冰花玻璃的材质。 若此时有人看见当红炸子鸡顾棠先生像个没长大的小男孩似的捡起石头，一定会大跌眼镜，惊掉下巴。 举在眼前，顾棠定了定神，瞄准了窗户的方向甩手一投，姿态极是利落帅气。 少年时打过垒球，最基本的手法还没有生疏。 破碎的玻璃从二楼哗啦啦落下，正露出坐在窗前藤椅上的两人，林少峰的手，还放在林染背上。 情况来的太过突然，林染只是圆睁着眼，透过窗户，就看到了栅栏旁那一道俊挺的身影。 顾棠……他这是喝多了抽风么？…… 不一会儿，林邵峰和林染这对兄妹才慢悠悠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顾先生这是在做什么？”林邵峰语气慢慢，却不很好，显然是被打断的。 “已经午夜，染染该回家了。”顾棠一把将林染轻轻拉了过来。 林邵峰失笑，“有我这个做哥哥的在，还用不着顾先生多操心。” 顾棠挽起唇角，露出一个极其炫目的笑容，“自己女友的事情，怎能算是多操心呢？” 一句话说完，在场的三人中愣住了两个。 林染推了他一下，“谁是你女……” 在林邵峰明显的怀疑之色中，顾棠轻轻扳起林染的小脸儿，俯身就吻了下去，将她的话都吞了下去。 深重缠绵，辗转悱恻，即便是在电影里，他也从没有如此投入过。 林邵峰脸色更是难堪，顾棠却一派舒朗，揽住她的肩，强行拉走，“小林总回去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一步了。” -- 一路驱车上了高架，驾驶座上的男人心情不要太好。 竟然哼起了歌，林染窝在副驾驶上，静静看着窗外略过的风景。 “这样的玩笑，以后还是不要再开了。”林染似乎有些许的不满意。 大庭广众之下，他的确太过分了些。 顾棠从后视镜里凝住脸色微红的小女人，淡淡一句，“我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林染，不管你去A国还是随便哪里都好，我认定的人，就绝不会放手。” 林染低垂下眉眼，将手心里几根短发塞到透明袋子里收入手包中去。 车子下了桥，林染这才发现了路线不对，“这是哪里？送我回秋微春晓。” “太晚了，就在市区休息，明天再一起回去，顺便我也回家一趟。” 林染停在公寓外面，不肯上楼。 顾棠靠过去，带了一丝雅痞的气质，“你再不走，我便在这里吻你。” 林染定定凝住他，“顾棠，你是认真的么？” 素来冷峻的脸容上，缓缓现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柔，顾棠捉住她的手，附在耳边，“其实我一直不想承认，自从济仁医院第一次见你，我就已经不知不觉地陷进去了。” 如此的动听。 片刻沉默之后，林染忽然踮起脚尖儿，歪头耳语，“顾棠，试用期合格了才能转正。” 整洁的公寓内，许久没有女人来过。 只有一张大床，林染洗澡出来时，床上已经焕然一新，转到客厅，见顾棠靠在沙发上看剧本。 靠在门框上，林染困得眼皮子直打架，“晚安，我得去睡了，不陪你这个夜猫子了。” 转过身还没走两步，便被他从后面拥在怀里，整个人都被严严实实地抱住，顾棠把下巴搁在她肩头，坏坏一笑，“不想试一试我这个男友合格么？” 一双手，轻轻在她细腰的软肉上掐了一下。 推开他的头，林染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进入角色蛮快的。” 顾棠点点头，一本正经，“毕竟，我是专业的。” 林染被他逗笑了，窝在他怀里由着抱上床去。 男人得寸进尺，“沙发太窄，抱着你睡。” 林染将唯一的一条蚕丝被卷在身上裹了个严实，“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若所一个正常的男人，面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没有任何欲念，自然是虚伪。 但如今，还不够水到渠成。 临出门前，林染听见他问，“今天的药按时吃了么？” 窝在被子里，她闷声嗯了一下。 “改天抽空陪你再去系统检查一下，那些药用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 -- 这段时间，寰风上下都能感到顾棠的变化。 从前皆是眼高于顶，少言寡语，如今竟然会主动对同事报以微笑，那笑容自然是迷死人不偿命的。 苏菲看着工作劲头满满的男人，不禁疑惑，“Kevin，你最近中彩票了？” 顾棠坐在皮椅中，转过身来，白衬衫干净质感，“我在看剧本，下一个戏是又是古装正剧，很多台词生涩，我要提前进入状态，这次不用配音。” 苏菲连连点头，上前亲昵地将手臂搭在他肩头，“很好，保持状态。虽然你已经彻底红了，但要维持高格调更上一层，还是需要班底扎实的正剧团队，现在国际上评奖，正剧历史剧才是主流。” 这部《墨攻》是和白导演合作，白导演是在国际上获过金奖的，挑选剧本和演员的眼光挑剔到极致。 没想到能够得到他的认可，钦点要寰风的顾棠。 骨子里，顾棠还是有自己的想法，更偏爱正剧，因为那种戏剧张力是偶像剧情情爱爱所难以体现的。 不过，风烟天下的确是自己这辈子最好的机遇，虽然他极抵触圈内的潜规则。 但这部戏，却是他最庆幸的。 因为没有风烟，就不会遇见林染。 苏菲觉得，顾棠现在整个人都温柔了起来，那种冷峻到极致的温柔简直要命。 “明天第一次试镜，白导亲自到场，服装方面小米已经准备好了，赞助商是帕格尼家的。” 顾棠手指点点眉头，“帕格尼家也开始做古装了？” 苏菲对他的冷幽默嗤之以鼻，“试镜只是很小一个流程，后面的酒会才是重点。” 一听到酒会二字，顾棠的脸色明显冷了下来。 苏菲先一步保证，“只是简单的吃饭见面，基本的人情还是要走的，而且白导是圈内出名的洁身自好，没有爆出过潜规则的丑闻。” 顾棠不应声，只是专注地默念台词。 临近黄昏，晚霞从落地窗洒了满地。 “我订了一家粤菜餐厅，新开的，走吧，要对自己的胃好一点。”苏菲简单地将头发绾了起来，短款的墨绿色小西装，更合宜地衬托出她干练的气质。 顾棠整理好工作台，微然一笑，眼底有光，“圣地亚歌剧院有演出，买好票了。” 苏菲惊讶地拿过他手中的两张金丝底面的票根，“《卡门》的票市面上都抢不到，你怎么弄来的？而且，我记得你从不看西方戏剧的。” 顾棠佯作无奈地皱皱眉，“适当接受点西方文化熏陶也不错。” “两张？你约了人？是郑紫溪么？”苏菲一连串的问话，顾棠只是神秘笑着，根本不做响应。 “炒作是公关需要，你们私底下不会是玩真的吧……”苏菲也愣了，难怪看顾棠这些天状态不对，现在一想，俨然是拍拖的节奏啊！ 顾棠清眸一扫，“不是她。” 苏菲几乎是脱口问出，“那是谁？” 顾棠只是淡笑，“时机成熟了，我会公布于众。” 苏菲拦着他，正色道，“等等，演员事业的上升期公布所谓的恋情，绝对是圈内大忌。团队给你制定的计划，短期之内不会有谈恋爱这一项。Kevin，我不干涉你玩一玩，但必须要提醒你，决不能再被狗仔拍到。” 掏出宽大的墨镜，戴上，薄唇扬起好看的弧度，“不是所谓的，更不是玩一玩。” 第23章 玩火 “下月三号就是今年白玉兰奖颁奖典礼，你作为最佳男主角的热门人选，公司高层已经放了话，从现在开始要做好准备，如果颁奖前爆出任何□□，后果团队自负，按合约流程施行处罚。”苏菲说完，将手中档放到桌上，奈何顾棠只是极淡地表示知道了，就转身离开。 每次都是这样，苏菲拿起来，又用力放下，从没有见过哪个艺人向他这样我行我素到没有下限！ 苏菲虽然年纪不大，只比顾棠大了四岁，但入行很早，十年前就开始带艺人，捧红过不少优质偶像。 在业内口碑很好，能干八面玲珑，公关水平一流。 但偏偏在顾棠这里，软硬不吃，至今都摸不准他的脉，作为经纪人，不能掌控手下艺人的方向，充斥着失控感，吃演艺圈这口饭，随时都要保持好状态，虎视眈眈这个地位的人太多，防不胜防。 被一条通告就毁掉星途的明星数不胜数。 怀揣着烦乱的思绪，苏菲拎起包，尾随着顾棠下了电梯。 宾利停在车库，原封不动。公共场合，需要低调，而旁边那辆纯黑色吉普已经被开走了。 苏菲哂笑，刚才的话，到底还是有些效果的。 可是苏菲高兴的太早了点，驱车往餐厅去的路上，正遇上堵车高峰期，黑压压的长龙堆在高架桥上，成了停车场。 拿起手机，打给小米，让她在多等一会，先点壶茶水自己喝着。 谁知刚拨通电话，苏菲却一眼看见了顾棠的吉普，而从后面看去，副驾驶上的确是个长发女人。 一颗心吊了起来，以至于小米在电话里喂喂地喊了几遍，苏菲才心不在焉地说了句多等我一会，就猛地挂断。 她前倾着身子，往前探看，正巧那女人转过头来说话，眉眼含笑。 苏菲却像是被当头棒喝，猛地靠回座椅上。 当看到林染的那一刻，苏菲竟然宁愿相信顾棠的拍拖对象是郑紫溪。 不知为何，林氏千金，她从济仁医院第一眼看到起，就有着异常的抵触情绪。 而心底里长久以来的不好预感，终于被印证。 只怕这次顾棠是真正动了心，林染那样的女孩，对任何男人都会有致命的吸引。 不像郑紫溪似的美得张扬明艳，一切都在明处。 林染可怕之处就在，分明是个祸水，却浑然不自知，也许是人家压根不将美色当做资本。 联想到林邵峰的一众情人，都和他这个妹妹或多或少有些相似…… 苏菲不敢细想，脑中已然乱成麻，顾棠招惹谁不好，偏偏是她！ -- 一场歌剧下来，林染看的十分入戏，顾棠则是专程陪她来的。 黑暗中，握住她的手，顾棠此时觉得，尽管是从不爱看的歌剧，竟然也看的津津有味。 散了场，两人混在人流中低调离开。 驱车回秋微春晓的路上，林染接了几个电话，但她似乎有心回避，说话总是简单几个字就挂断。 顾棠从后视镜里看她，林染别过头，望着窗外。 最后一个电话响起时，顾棠终于忍不住，“什么事情，催得这么急？需要送你过去么？” 将手机屏幕在他眼前晃了晃，上面是“霍医生”三个大字闪烁。 尽管知道霍梓晟是在替她做心理疏导治疗，但顾棠听见她柔声软语地和那人讲电话，想起霍梓晟那张斯文俊秀的脸，忍不住一阵心烦。 那个霍梓晟，根本就是用心不轨，别有所图。 霍家绝不是善主，霍家的人也最好不要沾染，尤其是当初霍梓晟表现出的暧昧追求。 林染这边刚摁断电话，车子便骤然停在别墅区外面的林间路边。 她还没开口抱怨，顾棠已经欺身靠过来，不由分说地扳过脸，就势吻了上去。 强势地，不给她丝毫退缩的吻，林染只觉得唇上火辣辣地，却又被抚弄的心神荡漾。 即便在这个时候，林染仍在心里给他纯熟的吻技打了九十分。 唇齿纠缠的空隙里，顾棠贴着唇说着，“再给你找个更好的心理医生，我不喜欢霍家的人。” 林染终于知道他的醋意大发，不知为何，心里竟然难得有丝愉悦，只是被动承受着他的掠夺，不作响应。 情迷意乱中，顾棠按下键钮，将所有车窗都升起封闭，单手解下安全带，将座椅后摇，拦腰就将林染抱上了驾驶座。 轻呼一声，林染明白他的意图，抗拒道，“你疯了……这里会有人经过！” 顾棠用力按住她的腰，往前贴近，“放心，我的车隔音效果好，窗膜也是纯黑，根本看不到里面。” 长久以来隐忍的情绪，濒临爆发，顾棠看着眼前雪肌黑发，一张清美的小脸带着慌乱，更是如千万只手挠在心尖上。 林染一面推拒着，一面被他掌控，混乱中，她猛地捂住顾棠的嘴，趴在肩头上耳语，“送我回家，不能在这里！” 偏头，吮着她细白的颈子，“染染的意思是回家继续？” 林染烫红着脸儿，摇头。 放在腰间的手便用力掐了下去，被袭击最脆弱的地方，林染实在忍不住只好点头…… 这一段路开得很快，出了薛宅的地下车库，顾棠是将她抱出副驾驶的，林染埋在他胸前，心里仍在做最后的纠结。 天雷勾地火，顾棠抱着满怀温香，长久以来的控制力正在一点一点消退。 谁知推开门，客厅皮沙发中却是还有个不速之客。 火热的热情如冷水浇头泼下。 林邵峰西装革履，缓缓起身走过来，眸子阴冷划过他们两人。 林染却是很不客气地抬眸与他直视，“有事么？这么晚了，家里不欢迎外人。” 林邵峰怒极反笑，慢条斯理道，“外人？小染是指顾先生么？” “你要的东西，我正在准备，”林染握着手臂，在顾棠眼中，她此刻唇角冷静的笑容里竟有一丝妖娆，“别催的太紧，否则我若发起病来，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第24章 厨艺 寰风顶层，顾棠工作室中。 “摄影棚加拍条VCR，你先随便看会电影。” 陷在软皮沙椅中的林染冲他眨眨眼，“晚上等你一起吃饭。” 拉开门把手，旋身站定，一派春风得意，事业爱情双丰收，一贯冷面的顾棠，这条通告拍的格外顺利。 进入状态非常快，那种甜蜜的爱情状态简直是一条通过。 此时安静敞亮的欧式风格房间内，林染轻轻起身，将门从里面反锁，转手将百叶窗拉下。 从办公桌的抽屉开始，上上下下，一层层翻开，找遍了整个屋子，一无所获。 转身回到转椅中，她目光正好落在对面咖啡色墙壁里的一副油画上。 凝了片刻，林染忽然站起来，快速地走过去，随手手中左右晃了晃，那油画应声移开，露出里面隐藏的空间。 一枚精巧的保险柜。 苏菲半途中回来拿外套，一推门竟然是反锁着的。 她疑惑地敲了几下，门便忽然从里面打开，露出林染带着淡笑的脸容。 宝蓝色的针织衫胸前挂着一枚玫瑰金的小十字架，下面是略显俏皮的及膝灰呢子短裙，马丁靴，混搭的森女系风格，显得气质独特。 “林大小姐怎么有空来公司？”苏菲明知故问，绕过她进了房间。 林染倒是自然地做回转椅中，俨然有些女主人的意味，“通告拍完了么，白玉兰颁奖是哪天？” 桌上的计算机屏幕上正放着当下最热的韩剧，苏菲拿了衣服，腹诽一句这高材生的品味也不过如此…… “好心提醒林小姐一句，如果你真的喜欢Kevin，那么就为他的前途考虑一下，省的您父亲的公关部要经常出钱买走你们被偷拍的照片。” 苏菲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她说的的确是实情。 本以为这些话会激怒她，却不想林染只是嗯了一声，“我下个月就要回A国了，春季开学，在国内不会待太久。” 苏菲一愣，“Kevin知道么？” 林染托着小巧的下巴，答非所问，“他这个人太自我，有时候什么话都憋在心里，总不肯示弱，以后，要你多费心照顾了。” 苏菲哂笑了笑，“不就是去A国么？怎么搞得像是生离死别一样。” 话一出口，两人之间的气氛登时有些微妙。 林染清澈的眸子凝着她，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苏菲这一刻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顾棠会对她情有独钟。 摆摆手，苏菲有些尴尬地出了门，“刚才随便说说的，林大小姐别放在心上。Kevin应该拍完了，我去把把关，记得锁门。” 林染仍坐在原位，晃了晃白皙的五指。 关上门，苏菲竟然会觉得有些心跳加速。 这个懂事长千金，真是已经修炼成精了，那些急于上位的小明星都该和她取取经…… 走了几步，苏菲忽然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投胎是门技术活，林染之所有有如今的气质才学，自然是那些年纪轻轻就背井离乡、独自闯荡打拼的小艺人无法企及的。 想到这里，苏菲觉得自己还是更佩服郑紫溪，她草根出身，走到今天当家花旦的地位，才是真本事。 收到高层透露的消息，本届白玉兰奖最佳男主角，已是顾棠囊中之物了。 拍完通告时，已经将近晚上八点，一身黑色长风衣，蓬松的短发，顾棠在灯光下笑的无邪又性感。 林染走过去，主动抱住他的腰，埋头在胸前，却一句话也不说。 暖气开的很足，褪去一身疲惫，能有个温柔乡依靠。 顾棠满足地低头吻住她时，林染的脸儿已经红的像个小苹果。 “天冷了，去吃九宫格么？”事实上忙了一天，顾棠已经饥肠辘辘了。 林染摇摇头，“去你家吧，咱们今天自己做。” 顾棠颇为吃惊地捏着她的手，“你会做饭？” 林染左手挽着他的胳膊，右手背上包，催促道，“尝尝顶级大厨的手艺，一般人是享受不到的～” 顾棠想要替她背包，被她不着痕迹地岔开了。 男人唇角肆意的温柔的笑容，连顾棠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和一个人在一起，会如此地令人满足，安心。 车子停在商场路边，林染将他按在驾驶座上，说避免节外生枝，不许他露面。 十几分钟后，隔着车窗，看见她在冷风中拎着袋子过来时，心里忽然心疼的发紧。 在车里握了她双手暖了一会儿，这才驱车往公寓去。 今天的林染，格外的温柔。 倒是让习惯了高高在上的顾棠，有种受宠若惊的错觉，但更多的，是想要保护她的欲*望。 晚上九点，顾棠公寓许久都没有开过火。 此时，开放式的厨房里冒出丝丝饭香，电饭煲里闷着粳米，林染一身红色碎花格子小围裙，挺着腰正在切蔬菜。 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卷起袖口，俨然有模有样的。 顾棠的胃和心，一样的蠢蠢欲动，林染认真可爱的表情比浓香的饭菜更让他胃口大开。 什么制服诱惑，什么卖弄风情，都不及眼前女孩穿着围裙的样子万分之一。 粉蒸团子用的是里脊肉，小火慢炖的豆腐生鲜菌菇汤，香气四溢。 林染正在准备最后一道上汤西兰花，忽然被人从后面抱住。 她不满地敲了敲瓷勺，“回去坐着，别打扰人家做饭。” 精壮的身躯从后面贴上来，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他俯身，带着轻笑，“你比这些菜还要秀色可餐，能不能先让我吃一口……” 林染将他头推到一旁，很严肃，“不行！” 于是，顾棠就一直忍着，站在一旁看她摆弄着杯盘器皿，然后将色香味俱佳的菜肴盛盘。 外人肯定想不到，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林氏千金，竟然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大明星，赶快搭把手啦！” 顾棠言听计从，十分甘之如饴地被她使唤着。 月白色的桌布摆放上一汤两菜，荤素搭配的恰到好处，林染坐在对面，满意地看着自己丰硕的劳动果实。 “还少了点什么。”顾棠按住她的手，到书房里翻腾了一会，出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瓶红酒。 他不疾不徐，给两个高脚杯倒了三分之一，然后推到林染面前。 “看不出来，你还蛮讲究情调的。”林染作势端起来，只抿了一口。 顾棠却凝眸，原本就深邃性感的眼眸，越发潋滟。 他走过去，屈身，单膝跪在她身旁，“染染，嫁给我吧，让我守护你一辈子。” 第25章 新晋影帝 是的，甚至在他最初遇到这个女孩时，这个念头就已经不可抑制地滋生出来。 与日俱增。 林染只是夹了一块西兰花，放入口中咀嚼，“菜凉了赶快吃吧，凉了对胃不好。” 顾棠并不理会她的忽略，再一次笃定，“不管你考虑多久，我有耐心等。” 多久都没有关系，等你跨过心里的屏障，完完全全接受为止。 被这突然而来的告白，打乱了原本的情绪。 但很快两人都恢复如常，美味可口的饭菜，令人食指大动。 顾棠很给面子，几乎清盘，“我决定咱们以后都在家吃，下次尝尝我的手艺。” 林染细口喝着菌菇汤，浅浅笑着。 顾棠不依不饶，“明天收工，去秋微春晓接你。” 林染顿了顿，“这几天，我有些事情要处理。” 顾棠摸摸鼻尖儿，向后倾靠在椅背上，“最近你似乎特别忙。” 林染眼神飘向桌面，“因为春季开学，一些材料申请需要递交，导师方面也要联系一下。” “不论你做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 林染隔着桌子冲他飞了个吻，“阿棠，别对我这么好，我会变本加厉的。” 走过去，索性将她抱了起来，顾棠使坏地在她腰上一阵肉掐，“那就让我见识一下林医生的厉害好了……” 林染被他挠的两腿在空中乱蹬，一路跌跌撞撞，两人已经滚入柔软的床帏中去了。 四目相触，离得极近。 两人都不再开口，只是情不自禁地索取着口中的甘甜。 良辰美景，顾棠是个正常的血气方刚的男人，面对林染，他的自控力基本为零。 脑海中不停翻涌着从前她生病时的种种……那些激烈的，带着救赎的纠缠，一阵阵冲击着他的胸房。 温香软玉在抱，他已经忍到极限。 紧要关头，林染突然捉住最后一件遮蔽，“我先去洗澡……” 听着浴室传出的哗哗水声，顾棠心里却忽然安静下来。 披着暖黄色浴袍出来的女孩，清水芙蓉一样的面。 林染脱下鞋子，光着脚尖坐上来，一双安静动人的眼眸看过来，“阿棠，你对我好，我愿意给你。” 然后浴袍一丝滑落，滑过白皙的肩、丰盈的饱满，无处不诱人。 干柴烈火，沉闷已久的自制力正在一点一点瓦解…… 腰线密密贴合，再无一丝缝隙，他修长有力的腿，强势地压住林染的，铺天盖地地吻了下来。 不同于以往的温柔，舌尖肆意扫过上颚，挑动着每一根神经。 林染并不拒绝，但正在云端兴致上头的顾棠，却敏锐感觉到了她的犹豫。 在爱情里，身体和感官，要比言语更做不得假。 炽烈的动作缓缓停下，手依然不愿离开，顾棠微微喘着，看见身。下的手，正紧紧攥住牙白色床单。 林染睁开眼，醉颊酡红，但与她平时镇定冷艳相比，现在看起来十分地……惧怕？ 脑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黑如浓墨的眸子倾身靠近，星芒闪烁，声音温柔到极致，“第一次？” 林染别过头去，虽然嘴上逞强说，“你情我愿，你们男人怎么总是纠结那一层生理结构……” 但实则，恋爱经验里，林染的确是入门水平，当初和唐逍在一起，也是认真慎重的，迟迟不肯突破最后一步…… 顾棠只是以一种能醉死人的眼波沉沉凝着她，无处可逃。 林染伸手捂住他的眼，“不许再这样看！” 谁知顾棠却顺势稳住她的手腕，惹得一阵痒痒。 闹到最后，顾棠一把将她宠溺地拥在怀中，并未继续旖旎缠绵的最后一步，在耳鬓旁轻吻着，“染染，等你彻底答应我求婚的时候，我要你的心甘情愿。” 并排躺在大床上，正能从窗帘飘飘的落地窗看到星空。 顾棠从后面抱住猫儿一样蜷缩着的柔软身体，简直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浪漫而静谧的夜，仿佛流水涓涓，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顾棠第一次对人说起了他的家庭，他的理想。 林染窝在他怀中，时不时用手指挠他的掌心。 在顾棠心中，林染已经将她所有的阴暗和隐秘都坦白在自己面前，所以他更珍惜。 这个道理他一直都不懂，直到今时此刻，在自己所爱的人面前，一切都不再需要遮掩。 -- 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冬日的暖阳已经斜斜洒入卧室。 枕边是空的，被子迭的整齐，上面还有她香淡的气息。 而厨房里传来滋滋的饭香，顾棠睡眼惺忪走过去，看着已经梳洗地干净利落的林染，晨起的男人带着沙哑的嗓音，“林医生的生物钟很准时，你从来不赖床么？” 感觉到他温柔地拥抱，林染扬眉，“作息时间规律对身体好，像你们这样没日没夜颠倒，年纪大些身体就熬不住了。” 煎锅中的荷包蛋已经泛了金黄，香气诱人。 为什么顾棠觉得，她越来越像一个可爱的小主妇了。 “都听你的。”顾棠拿出烤好的吐司片，安心给她打下手。 不得不说，林染的生活习惯好到没话说，三餐规律，荤素搭配，早睡早起。 果然是职业特点么？ 在林染的威逼利诱之下，顾棠破天荒地喝了一大杯脱脂牛奶，理由是一天的营养都在早餐里面，必须补充能量。 艺人作息不规律，经常在片场用盒饭充饥，这些林染岂会不知道？ 顾棠的时间排的很满，即便是在家里休假一天，大部分时间还是要分给剧本。 窗明几净，两人一人一本，窝在软椅里看书。 在这点上，林染和顾棠难得的一致，或者说，他们都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主人。 墨攻的剧本他已经通读了很多遍，背诵下来不成问题。 但字里行间，每一个细微处，他都反复揣摩人物的内心，甚至对着镜子多次审视表现。 为了这部戏，苏菲替他推掉了很多商业代言站台，只精选了几本顶级时尚杂质的邀约。 一来拍内页逼格高时间短，适合顾棠如今的工作安排。 二来，过多的商业活动，会极大损耗人气，导致后劲不足。 不得不说，寰风在力捧顾棠这一点上，绝对是花了大力气的，定位也和以往捧红偶像小生不同。 这个目前寰风的准“一哥”，在业内看来也算是爆红的奇迹了，不可复制。 沉浸在剧本中的顾棠，又是另一种专注的姿态。 林染从书本上面抬头悄悄望着他，和平时她所认识的冷傲的一面不同，此时的他，眉眼英俊却柔和了三分，整个人透出淡淡的书卷气息，温文尔雅。 眉心猛然一跳，林染重新遮住视线，只是心中渐渐乱成麻，看了半天，总论那一张还没翻过去。 和《风烟天下》里的将军正义凛然的悲壮形象不同，《墨攻》里，他饰演的是一名刺客。 刺客的定位是阴险、乖戾和嗜血，在乱世中忍辱负重，却和要刺杀的君王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情谊。 最后的结局，他履行了对主上的绝对忠贞，站在满地猩红的大殿上，举剑自刎。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这个剧本侧重于男人之间的悲壮萧索的情怀，女主的戏份很少，基本上是打酱油，但是能上白导的戏，也是多少人争破头来抢，目前还没定下。 选角，尤其是是这种国际班底的大制作，基本是冲着业内奖项去的，对外宣发都是十分谨慎的，角色定位属于商业机密。 和偶像剧的大肆炒作话题不同，白导这种层次的作品，是不允许有绯闻花边□□存在，只会降低格调。 由于顾棠上部戏极具爆发力的表演，尤其是正气中带着邪肆狂傲的眼神，一下子就打动了白导。 那一眼，顾棠，几乎和他心中的男主严丝合缝地重迭在一起。 说起来导演严苛，任何一个决定都是慎之又慎。但其实真正拍板，几秒钟就够了，顾棠偏偏就正好是打动他的那几秒。 而女星那边，如果有了白女郎的头衔，在圈里的地位就非同凡响了。 目前试镜的女星很多，不乏许多已经具有很高知名度的。 -- 白玉兰颁奖之夜，星光璀璨，红地毯上汇聚了当今演艺界顶级名流，每一个人都闪亮到无可取代。 而顾棠的出现，更是将气氛带至□□。 以他目前强大的粉丝团体和号召力，铁粉“海棠花”们早就攻陷了各大位点，再加上寰风的后台运作，顾棠的粉丝得以占到中间最好的位置。 各色横幅手牌挥舞着，如果没有滤音效果，那么此刻的直播节目上就会被粉丝狂热的尖叫声淹没。 银灰色细横纹正装，干净清透的白衬衣，简洁优雅到无可挑剔，偏偏唇角噙着隐隐肆意的淡笑，如锋如芒，划破万千星辉。 因为他是带着作品《风烟》来的，作为年度势头最强劲的电影，剧中男女主角顾棠和郑紫溪都拥有强大的后援团，两人的屏幕情侣形象更是深入人心，今天到场的“紫棠”党就占了一大部分的比例，更有条幅挂出两人的合照，激动地大声呼喊。 只是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顾棠和郑紫溪并未按照预想中的挽手出现在大众视野里，顾棠是独自上场，郑紫溪在后面，和女二号一起左右挽着导演出场，春风笑意。 如此诡异的走位，也令多少CP党心碎了一地，难道他们两人的绯闻根本就是一场作秀，私下两人其实根本就没有交集…… 不论猜测或者是印证，能看到顾棠得奖，才是“海棠花”最兴奋的事情，当最佳男主角压轴颁出的时候，多少海棠花激动地哭晕在电视计算机前。 但顾棠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再这样的大场面上，却丝毫没有任何怯场，说出每一句话都适宜地恰到好处。 颁奖的是老前辈宋安，多届白玉兰奖影帝得主，只不过如今已经渐渐淡出影坛。 在前辈面前，顾棠十分谦逊，握手颔首，每一个动作都无可挑剔。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个新晋影帝的风华所吸引、叹服、或者怀疑、猜忌，却都不得不感概，江山代有才人出。 但唯有坐在台下的苏菲看出来了，顾棠的眼底除了睥睨的风华，还有一半的落寞。 这是他演艺生涯的高峰，便如同攻城陷地，站在烽火之巅，却发现身边空空无人的寂寞。 苏菲身旁的VIP位置，是空的。 那是顾棠替林染争取来的位置，只可惜，顾棠在台上征服了千万人，却独独少了最在乎的那一个。 下了后台，新晋白玉兰影帝避开所有的采访，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拨下号码。 苏菲赶过去时，只看见交错光影里，他冷峻的脸斑驳模糊，寒到极致。 一次又一次，手机那头传来的，是同一个女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第26章 古镇取景 随着白玉兰奖尘埃落定，顾棠的知名度和业内地位再一次水涨船高。 无形中，又为即将开拍的《墨攻》提高了话题度，未拍先热，甚至有营销号已经开始放出此片有竞逐国际电影节的野心。 《墨攻》正式开始拍摄，辗转于泗山、衡水影城、罗湖、还有清江古镇取景。 苏菲敏锐地看出了顾棠情绪上的异常，尽管他一直是冷峻十足，但目前的状态绝不对头。 她旁敲侧击地问起拍戏后，和林染预备怎样相处，顾棠只是极敷衍地说了一句她回A国处理事情，也不在青京市，并没有什么异地的区别。 但事实上，自从颁奖典礼那晚之后，林染一直处于失联状态，顾棠半夜驱车回秋微春晓，担心她会旧病复发，谁知道从王姨那里得到的答案是林染已经好几天没有回过家了。 顾棠第一次体会到了何为慌乱，临走前，王姨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说最后一次是霍医生将小姐接走的，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暂时不回家。 对于霍医生，林家上下都是极其信任的。 骤然联想起那段时间，林染对自己忽然间的温柔体贴，这一切仿佛都带着不真实的错觉。 尽管答案在心中隐隐呼之欲出，但顾棠不愿承认，那些所有的温存缠绵，绝不会是作假。 就算她回了A国，就算她有急事，但一句告别都来不及说么？ 掐灭手中半卷香烟。 就算是，分手…… 顾棠失然而笑，都至少还要有一个解释吧！ 因为忙碌的拍摄进度，才得以使顾棠从沉闷杂乱的情绪中暂时抽离，无暇他顾，但那个电话始终没有接通。 顾棠想过找林邵峰打听，但他最近不知忙着什么新项目，几乎不在公司。 而且，公司近来内案纠纷不断，很多老艺人都纷纷跳槽，另谋高枝。 一时局面颇为动荡，还好顾棠工作室未受影响，一直保持着稳步上升的趋势。 无尽的焦躁和猜疑，苏菲眼看着素来游刃有余的顾棠，硬生生被折磨地茶饭不思，心疼地不行。 毕竟是自己一手带起来的，一切都正往最好的方向发展，但偏偏，那个女孩就成了最大的阻碍。 但毕竟是顾棠，经历过几天的消沉，表面上看来，他似乎走出了些，不再时时盯着电话，也不再频繁地往秋微春晓去。 拍戏的状态，很快又回来了。 此时所有演员到位，进组，第一站是清江古镇取景。 按照白导的风格，每部戏都喜欢大胆启用新人，翻开近些年的作品，大约两年一部，男女主角用的都是新人，因为他眼光独到，总能给观众带来耳目一新的惊喜，效果显著。 此次，同样不例外，虽然顾棠身为艺人知名度和话题度都是一流，但作品仍是以电视剧居多，即便有了影帝桂冠的《风烟》为代表作，但在影坛这条路上需要走的还很长。 主角是新人，配角必定是圈内资深的实力派老演员，丽影的周温平饰演皇帝，也算是为整部戏奠定了演技基础。 女主角也是新人，据说是电影学院大三的学生，还在上课，却被白导慧眼识珠，层层脱颖而出。 见到陆芷茵时，剧组所有工作人员都不禁眼前一亮，女孩带着扑面而来的清纯气息，没有经过演艺圈的打磨浸淫，就像一块未将雕琢的璞玉。 白导挑选女演员的眼光，的确毒的很。 极符合女主柔然夫人的设定，她是皇帝身边位份卑微的妃子，后来爱上了男主，人生由此转折颠覆，宫倾之后，最后怀着男主的骨肉，隐忍悲痛，隐居大漠，独自抚养儿子长大成人。 陆芷茵虽然外貌上无可挑剔，但演技还没有经过大众认可，仍处于未知状态。 但小姑娘为人爽朗，态度谦卑地和工作人员问好，还心细地在拍摄间隙，给剧组人员送来热奶茶。 南方的清江古镇，吹着拂面杨柳风，只穿一层薄薄的外套就足以过冬。 远没有此刻北方飘雪的严寒，这也是剧组的考虑，过于寒冷会使演员束手束脚，影响发挥和成片效果。 第一场就要拍男女主的对手戏，顾棠和陆芷茵需要私下先对戏，顺便以最快地速度进入状态。 对手戏，尤其是从没有合作过的男女演员，都有一段磨合期，这一段磨合期往往是导演最头疼的。 毕竟两个从未谋面的陌生男女，要进入缠绵凄美、欲罢不能的情爱纠缠，需要极其投入的状态。 白导下的命令是，第一条只允许十次的NG，如果还不能过，两人的戏份就先PASS掉，换其他人，隔天再拍。 男女主有单独的休息室，和外面纷乱杂扰的群演配角分开对待。 毕竟很多年前，顾棠也是从混搭的大棚里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所以他为人尽管冷漠，但对于工作人员，却是有足够的尊重和平等看待。 这也是他的爆红，并没有受到业内太多的阻力，甚至专门做黑料搞垮他的对手也不多，这点正是得益于他的好风评和人脉。 明亮宽敞的休息室内，化妆区在里间。 暖黄色的壁灯，原木色的地板，桌上的热茶青烟袅袅，顾棠正独自坐在皮沙发椅里看戏本。 上面依稀能看见钢笔勾画出来的圈圈点点。 “初次合作，还请顾老师多多关照。”陆芷茵一身淡粉色运动服，取下鸭舌帽，干净整洁的马尾辫，尽显青春气息。 女孩朗然一笑，阳光明媚。 看着眼前清纯皎洁的面庞，素面朝天，顾棠凝了三秒，才握住她伸出的手。 透过眼前人，他似乎看到了林染的影子。 顾棠定了定神，微微淡笑，指了指身旁，“台词背好了么？时间不多，通几遍就该上场了。” 陆芷茵当然是有备而来，丝毫不示弱，娉婷地站在面前，一开口就十分入戏。 压下心头的悸动，要知道眼前人比镜头里的还要英俊几分，而且那种冷峻却不是温润的气质，简直要让她少女心爆棚！ 身为新人，顾棠可是她的偶像，关于他的所有消息，都掌握的一清二楚。 对于他演过的角色，陆芷茵能倒背如流，她自己还做过许多顾棠的剪辑视频放到网站里，得到海棠花们的热烈追捧。 可以说，争取上《墨攻》的戏，一半是冲着白导，另一半是冲着顾棠来的。 毕竟是专业演员，很快就进入状态。 一个小时之后，陆芷茵和顾棠分别完成定妆和做造型。 换上戏服，一下子就仿佛变了个人，顾棠一袭墨色锦衣，锋锐沉寡，眉眼投足间尽显隐隐的戾气。 这个状态刚刚好。 镜头拉过，陆芷茵缓缓入镜。 青色长长裙裾逶迤，面含微微娇羞和忐忑，一双眼眸顾盼生波，和刚才素净纯洁的小女孩形成强烈的反差。 这场是中间诉请的重头戏，身为皇帝后宫三千的一员，柔然夫人纵然年轻貌美，但却囚于深宫，幽怨度日。 本以为此生命数已定，岂料在甘露殿与以淮南侯身份的男主一见倾心，情根暗种。 这是她托婢子私下传信，约淮南侯在后山月下私会的戏码。 此刻的陆芷茵妆容妩媚，发髻高绾，女为悦己者容，而又身在深宫，更怀有一分忐忑与禁忌。 这样复杂的情绪，很考验演员的微表情。 因为在大屏幕上，每一个眼神都会被无限放大。 顾棠饰演的淮南侯，此时一心筹谋大业，只不过将柔然夫人当作一枚棋子，用来打探皇帝的消息。 他心中并无爱意，却隐藏的很深，那种既要阴狠又要多情的状态，顾棠把握的极其精准。 毕竟有之前的古装作品打底，只需要在情绪上更爆发一下就可以。 然而陆芷茵第一次上镜，表现却好的出人意料。 前面的铺垫，几乎是一条通过，这在挑剔的白导面前，已经算是极大的认可。 最后一幕是淮南侯将柔然夫人抱在怀里，将随身的匕首交给她为信物。 紧密的拥抱，若即若离的渴求，一个动作，要包含三段的起伏。 镜头拉过去，柔然夫人一步三顾，提着裙角转身走回大殿中。 只有中间拥抱的时候，因为顾棠的手并没有握紧陆芷茵的腰，而重来了两遍。 其他的眼神都极其到位，若不是知道两人从前并无交集，那么要真以为是动了真心一样。 尤其是顾棠垂眸看她的神态，万般缱绻中隐含的阴戾，堪称完美的展现。 苏菲全程观看，都要忍不住为他点赞。 看来和这小新人的火花擦得十足，拍摄的异常顺利。 在后面是男主和皇帝的一段文戏，因为充足的准备工作，也很顺利地通过。 剧组里有人请客吃完饭，顾棠托辞拒绝，换了便装，独自去了江边的酒吧。 清江两岸，一面是酒吧一条街，多是游人旅客，而隔江相望，对岸却是高档的别墅区，各界名流都会来此买一处靠江的房产，时不时过来休假疗养一段时间。 捡了个靠窗隐蔽的位置，顾棠点了一份马卡龙外加一杯冰柠檬水，酒他是不喝的，喝酒最容易误事。 才坐下来，对面也有位客人拉开椅子，将手包放了上来。 “一杯原味奶茶，要热的，谢谢。” 循着熟悉的声音看过去，陆芷茵绽开一抹笑意，俏皮地吐了吐舌尖儿，“顾老师不介意同桌吧？” 小姑娘开口，他一个前辈要是拒绝，那姿态就显得太low，所以顾棠只是点点头，疏疏淡淡的。 尽管两个小时前，两人正缠绵地抱在一起。 陆芷茵吸着奶茶，目光却是不离顾棠，果然偶像的一举一动，都那么迷人…… 顾棠为人冷傲，圈内有名，身为粉丝，这条正好中了陆芷茵的萌点，她最不喜欢八面玲珑虚伪的人。 “清江的月亮是最美的，”她姣白的面容隔窗望过去，侧脸一瞬间的安静，令顾棠再次心中钝痛，分明是长相不相同的女人，但陆芷茵身上却有着很多林染的影子。 顾棠难得温柔地应了一句，“何处春江无月明。” 陆芷茵灿然一笑，星眸闪亮，“好巧，我也最喜欢这首诗，看起来我和顾老师真是很有缘分呢。” 女孩一副崇拜的模样，顾棠饮了口柠檬水，“上学时候语文老师逼着背的，至今还记得很清楚。” 没想到偶像还有这么幽默的一面，陆芷茵觉得自己今晚这一趟酒吧来的太值了！ 而此时，异乡孤旅，明月团圆，顾棠的手，惯性地、不由自主地按下那个号码。 尽管他知道等待自己的，还是那个结果。 酒吧里微微喧闹，几乎是同时，柔美的钢琴曲铃声刺破周遭，响了起来。 下意识地，顾棠猛然抬头，定格在风铃门前，正推门而出的身影之上。 头脑一阵空白。 陆芷茵不知内情地顺着顾棠目光望过去，意外地看见了一张非常漂亮的面孔。 及腰微卷的长发，纯白的卫衣罩衫，抬起来掩在唇边的手腕上，戴着一串浅粉色的碧玺。 非常普通的装扮，却依然掩盖不住浑然天成的丽质。 而女孩身旁，是一袭白衬衫金丝框眼睛的斯文男人。 顾棠缓缓站了起来，凝眸一动不动，陆芷茵还没搞清状况，只来得及低喊一声，“顾老师，你去哪……” 他便已经分开喧闹的人群，径直朝那女孩大步而去。 第27章 擦肩而过 陆芷茵从没有见过顾棠这样的一面. 不是他在银幕上塑造的的温暖、冷峻或者是温润，不是她想象中的任何一种状态。 眼眸里的暗光遮掩不去，充斥着濒临绝望的悸动，满眼满心，似乎都被门前的漂亮女孩所占据。 此时，酒吧里已经有游客投来目光，眼前俊男美女实在太过扎眼。 “林染！”顾棠急切中，竟然脱口喊了她的名字。 因为他已经忍受够了暗无天日、没有尽头的等待。 陆芷茵连忙跟上，结了账，但酒吧中鱼龙混杂，顾棠被左栏右挡，追出去时，不远处相依在一起的男女已经走到了柏油马路的对面，很显然没有觉察到身后的动静。 呼啸而过的车辆，阻隔了视线，若不是陆芷茵拉了他一把，险些要被车给蹭到！ 男人很有风度地打开车门，侧脸英俊温润，两人低眉垂目，俨然是相知已久的恋人模样。 霍梓晟！ 林染身旁的男人，就是她的心理医生…… 车窗缓缓降下的瞬间，林染低头只是拿出手机，有片刻的停顿，然后顾棠耳畔便是无尽的忙音…… 橙黄色轿跑一路疾驰而去，绕着江边繁华灯影，消失不见。 颓唐地站在不算寒冷的而夜风中，流光过眼，烟云散尽。 这一刻，所有的伪装和不甘心，都被眼前无比的现实所击溃，让他再也没有继续安慰自己的理由。 从来游戏花丛，不沾片叶的顾大少，生平第一次被分手，被不明不白地甩了…… 但为何此刻，他的心里除了生疼，再也没有任何知觉。 呆立在原地，凝视着早已无人的地方。 然而极致的挫败感没有持续多久，陆芷茵猛地拉住他胳膊，同时咔咔按动快门的声响从角落里骤然发出。 出于艺人的职业敏感，顾棠第一把便是套上帽子，揽过身旁女伴的肩膀转了个方向，与此同时附在耳畔，极低沉迅速的声音拉上口罩，“沿着这个方向走，别回头，转过去再回剧组。” 眼前这几段信息量太大，陆芷茵还没有彻底消化掉，就见男神已经消失在对面的小胡同里。 她眨了眨眼，刚才，应该不是眼花吧……天底下竟然还有女人能让顾棠如此失魂落魄…… 一边小跑回剧组时，陆芷茵还在回味，那个漂亮的女孩叫做，林染？ 这名字，怎么总觉得有点熟悉。 -- 果然第二天一早，剧组里已经掀起轩然大波。 八卦头条被“顾棠酒吧密会女子，疑似地下恋情曝光。”铺天盖地地扫荡了。 身为最当红的男艺人，顾棠的一举一动都被粉丝、黑子和水军们盯着，而且这一次，又是桃色绯闻。 这更是给顾棠的花心名声重重地盖了一笔。 苏菲将这些照片递到他眼前时，顾棠没有任何解释，只是快速地一张一张翻看着，最终扔到一旁。 很显然，陆芷茵刚刚出道，照片又拍的不清楚，所以狗仔队目前并没有认出她来。 顾棠是在确认，照片里有没有拍到林染。 还好，没有。 “Kevin不是对林家大小姐一往情深，绝非玩玩，”苏菲一面快速打字如飞地发着邮件联系公关部，一面从屏幕前掀起眼帘看他，“怎么这么快就结了新欢？陆芷茵经纪人好像没有联系我，说有炒作绯闻这一项的。” 微博上炸了锅，海棠花和各路CP粉争论地不可开交，郑紫溪家的粉丝也将矛头对准了顾棠开炮，被冠以渣男、负心汉的种种称号。 毕竟紫棠CP正火的一塌糊涂，两人还刚刚一起领了奖。 顾棠起身，淡淡一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不需要联系公关部，很快就好。” 今天没有男女主角的戏，顾棠直接找到了陆芷茵的房间。 开门见到是顾棠时，陆芷茵激动的差点将鼻梁上的眼镜滑下来，“顾老师……你怎么找来的……” “方便进去么？”顾棠礼貌性地说。 陆芷茵捋了捋头发，连忙请他进来。 “没想到，狗仔队真够快的。”陆芷茵不失无奈，笑了笑，“经纪人已经给我上过课了，听说白导那边也不太高兴。” 顾棠打开窗帘，露出外景，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陆小姐有微博么？” “唔……嗯？”陆芷茵显然是一愣，“顾老师想要……加关注？” 顾棠摆摆手，极是性感地一笑，一只手熟络地搭在她肩头上，“笑的开心点，最好在比一个剪刀手。” 陆芷茵满头黑线，摸不清男神要做什么，又不敢违抗，只能咧嘴一笑，清新可人。 不一会儿，微博就被鲜少发博的顾男神攻陷了…… 那一条配上两人随意照片的微博上写着：对戏愉快（笑脸）。 转发和评论一路飙升，几个小时之后就被顶上了热搜第一条。 照片中两人笑意适宜，还能看见顾棠手上握着的剧本卷。 这一撩拨，显然令各路人马狼血沸腾，粉丝们最善于挖掘八卦，照片中的女主被发现，明显就是昨晚密会的女主角。 众人顿悟。 加上合适的风向舆论引导，晚上时，那条被人故意抹黑的绯闻，已然不攻自破，粉丝们转而投入到顾棠发博的热议和兴奋中去了。 陆芷茵睡前还特意打电话过来，表示感谢，顾棠一副前辈的姿态一语带过。 电话那端，陆芷茵甜美青春的音色顿了顿，“顾老师，拍完下一场，想请您吃个饭，这个大人情怎么也要表示一下的。” 顾棠推辞了一番，陆芷茵已经狡黠地挂了电话，如此，等同于默认。 接下来几天，多是写武戏，顾棠不用替身，在威亚上一吊就是好几个小时，潇洒狠厉的打斗场景，得到了武术指导老师的肯定。 那身段、走位和眼神，无一不到位，要比替身剪接出来的效果好太多。 结束大段武戏，已经是一周之后的事情了。 其间，顾棠私下给霍梓晟通过电话，很意外地，他口风也很严，丝毫没有透露出林染的任何行踪。 林染，是打定了主意要斩断这段关系，只是顾棠颓然地陷入沙发里，他想不通，林染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结果，为什么当初要给他那么多的甜蜜。 苏菲抱着PAD进屋时，面色很是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经历了被分手、恶意绯闻、还有满身打斗留下的瘀伤，顾棠觉得自己已经修炼的心如盘石了。 “明天陆小姐请我吃饭，”顾棠顿了顿，“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可以去么？” 如果放在平常，苏菲肯定会罗列出十几条理由，一一分析，但现在，她竟然慢吞吞地嗯了一声，心思不在这个上面。 走过来，在身旁坐定，苏菲一瞬不瞬地凝着他的眼睛，“Kevin实话告诉我，你和林染究竟是什么关系？” 顾棠被她突然袭击问的一阵沉默，良久才说，“她是第一个让我饱尝挫败的女孩。” 苏菲呼了一口气，“也就是说，你们已经分手了对不对？” 顾棠不置可否，拨了拨刚沐浴过后蓬松柔软的头发，往后更陷了一些。 苏菲将PAD横到他眼前，“自己看吧。” 掀起眼帘，顾棠原本只是随意一瞥，但下一秒，身体却僵在原处。 “两大财团强强连手，寰风林氏千金与霍氏大公子情定清江古镇。” 正文是简单的报导，配上一张清晰度并不高的合照，但一眼，就能看到林染笑靥如花的面容，挽着霍梓晟的手臂。 男人高大英挺，女孩柔美可人，当真如新闻中所形容的一般，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璧人无双。 苏菲极是忐忑地注视着顾棠的每一个表情，但出乎意料之外的，他反而平静的有些异常。 唯有眼神深深，看不见底。 “意料之中，”他将PAD丢回苏菲怀里，“先去睡了，明天还要赶戏。” 这样的结果，简直令苏菲大跌眼镜，原先准备好的一套说辞，也不必用上。 坐在落地窗前的大床上，举目是清江的朗朗月色，顾棠面色阴沉，接通电话，“黎叔，帮我定位一个手机号码，详细地址短信发过来。” 第28章 禁锢 陆芷茵步行来到枫林会所时，江边已是一片华灯初上。 地方是顾棠选的，她是第一次来清江拍戏，但顾棠已经是这里的常客。 会所保密性很好，VIP会员才能持卡进入，一切娱乐设施应有尽有，但必须提前预约。 所以不必担心被狗仔队跟拍，枫林是明星来拍戏时，首选的聚会地点。 她今晚特意画了个淡妆，微微棕色的眼线勾勒出少女极致的清纯，A字宽橘色小风衣配上雪地靴，更显得青春无敌。 顾棠保持着足够的绅士风度，提前到场，陆芷茵只是报了名字就顺利的入内。 四下装潢并不算浮夸，反而有几分古城的底蕴，走廊上的壁画是仿古色彩，天花板上飞天如云缥缈。 有淡淡的古琴奏乐高山流水，一派风雅。 Waiter将她引进去，就看见坐在雅座屏风里，正欣赏窗外景致的男人。 鹅灰色的针织衬衫，在烛光下显出几分柔和，收敛去了锋芒，如醇香的红酒，令人微醺。 陆芷茵挽了挽耳后微卷的棕色长发，“顾老师来得早。” 顾棠低头看了眼腕表，薄唇边似有若无的一抹笑意，“至少不能让女士久等，时间刚刚好。” 平复着无比激动的心情，陆芷茵姿态婀娜地坐在对面，在男神面前一定要维持最美好的姿态。 她清新一笑，半是婉约风情，“本来是我要感谢顾老师的，反倒是让您破费了。” “这地方你不熟悉，”顾棠很有风度摆摆手，招来waiter，“不知道你的口味，自己看看菜单吧。” 陆芷茵将带着淡香的花笺菜单推到一旁，摇摇头，“我正在减肥期间，就要一杯苏打水好了。” 对于圈内女艺人近乎疯狂的节食表示理解，曾经郑紫溪就有过为了拍杂志，长达一周不吃任何食物只喝维生素复合冲剂的经历…… 耳边忽然又是林染说过的，三餐要定时，早餐不吃对身体不好。 如果现在是她坐在对面，顾棠恍惚，应该会点最爱吃的靓汤，生菌、豆腐永远是她的最爱。 走神的片刻，他便道，“那就来两份低热量的蟹黄玉芝色拉，一壶西柚汁。” 陆芷茵眉眼一亮，俏皮道，“顾老师怎么知道我最爱喝西柚汁？” 一旁的服务员对于明星名人之间的私密约会，已经能够做到充耳不闻，不会去窥探丝毫。 但眼前顾棠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国民男神，另一方却是个漂亮清纯的小姑娘，如何不让人浮想翩翩，而且，也极是养眼。 顾棠不置可否，西柚汁是林染最喜欢喝的，她总是买来新鲜的自己动手榨汁，喝着喝着，顾棠也跟着喜欢上了清淡的味道。 现在才蓦然发觉，她已经无处不在。 顾棠的话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陆芷茵在讲话，说一说剧组的事情，有时候还会讲一些在学校的趣事，顾棠只是跟着附和一下，三言两语。 但却很舒服，不会让她感到任何尴尬。 陆芷茵从没想到过，高冷男神私下里竟然如此的温和……更不敢想能和他私下坐在一起聊天吃饭。 搅拌着水晶盘里的色拉，陆芷茵隔一会才会吃一小口，细细咀嚼，半晌下来，盘子里的菜色几乎没怎么动。 “那天……”陆芷茵忍了许久，终于没能忍住，“那个人是顾老师的朋友么？” 顾棠顿了顿，点头。 “昨天我正好看到了新闻，才想起来，她竟然就是寰风董事长的小女儿，怪不得顾老师熟悉的。” 略带探究的眼神，显然掩盖不住心中想要八卦的心。 顾棠仍然没有正面回答，陆芷茵也连忙岔开话题，暗暗后悔提起这事。 Waiter从隔壁出来时，还在心里感慨，今晚的客人，都喜欢西柚汁这个口味，这一桌要的也是。 枫林会所，营造出流光溢彩的温软氛围，总能让人十分舒服。 陆芷茵时不时看着对面英俊男人，但他的目光却时常落在身后镂花雕刻的屏风外面。 隔间的那一桌看不清楚，但依稀是一对儿男女。 “清江这边外景快结束了，”陆芷茵啜了一口果汁，“听说泗山那边现在很冷……” 搅拌色拉的手忽然顿住，顾棠的目光正和过道中那人的触在一起。 恍如隔世。 欧式的麻花辫歪在一侧肩头，发尾上别了一颗黄宝石的小雏菊，和身上米黄色的束腰连衣裙配在一起，颇有种中世纪欧式贵族的清雅韵味。 身为同样自负美貌的女人，陆芷茵目光落在林染身上，忽然有些挫败感。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男神和林氏千金中间的暧昧情愫，去年那条新闻她可还记得清楚，是还在拍摄风烟期间，顾棠和林氏千金传出的绯闻。 虽然后来寰风高层出来否认，诸多解释带了过去，但身为男神的铁粉，陆芷茵将林染的数据了解的一清二楚。 现在，更是坐实了猜测。 “手机坏了，怎么也不换个新的？”顾棠起身，缓步走过去，不着痕迹地堵住了她的去路。 一丝惊讶划过，但林染很快就恢复自如，看了看一旁清纯甜美的陆芷茵，“既然你有女伴在场，那么就不打扰了。” 她微然一笑，侧身就要离开。 光影交错间，顾棠忽然也往前一步，“正巧我也要去洗手间，一起过去。” 不由分说地，便已经轻轻扶住她的肩，林染被顾棠带着往长廊上走去。 陆芷茵愣在当场，一颗少女心简直停不下来，男神如此温柔霸道的行为，已经足够她脑补出一个小剧场了…… 但转念一想，又很不甘心，明明自己才是他今晚的女伴，半中央还是被别人拐跑了。 没有记错的话，林氏和霍氏已经订婚了。 握在肩膀上的手渐渐收紧，林染的身量在他一米八三的身躯笼罩下，显得十分柔弱。 顾棠迈步走的不疾不徐，却尽在掌控，他侧身低问，“为什么不告而别？” 这一句，已经是顾棠所有情绪压抑到了极限。 林染动了动肩膀，“不为什么，就是你看到的样子。” 走廊上两人相依相偎的身影，看的侍者们一阵错乱。 霍先生的女伴为什么和顾先生在一起？ 果然是，贵圈真乱么…… 走廊上毕竟人多眼杂，转角处，顾棠轻车熟路地推开包厢房门，微微一用力就将她带了进去。 “顾棠别闹了，我还有事。”林染眉眼间，有冷冷的清秀。 “染染，你欠我一个解释。”他逼近，将林染困在墙壁和臂弯中，低下头来，缓缓凝着她的眸子。 比这还要多的亲密，两人已经不知做过多少次，但此时，顾棠心里却堵得厉害。 “当时我并没有答应，现在试用期过了，你被PASS掉了，”林染强作镇定，“事实就是这样。” 顾棠又一寸逼近，猛地印上她的唇，不顾身、下人的反抗，强硬地索取着。 任凭林染推他，也无动于衷。 握在肩头的一只手，失控地扯下她的毛衣系带，在一用力，就触到里面细滑的肌肤。 “我已经和霍梓晟订婚了，顾先生请自重。”她意外地没有再反抗，任凭顾棠的唇舌侵犯着脖颈。 动作戛然而止，顾棠拿起她的手，右手无名指上是一枚耀眼的心形粉钻。 他极是讽刺的笑了，握住她的手，用力揉捏，“原来你想要的是这些？他们霍家能给你的，顾家又怎会给不了？你不爱他，骗不过我的。” 说着，就要去褪她手上的钻戒。 林染曲起手指，不给他机会，“离开寰风，解约另谋出路。” 这不是她第一次说，但却是最郑重的一次。 顾棠摇摇头，“这就是你的决定？” “阿棠，听我一次，解约吧，以你的实力在其他公司会有更好的发展。” 顾棠眸子里的火却烧的更深，“林染，你真的很自私。” 抽回被他捏疼的手，林染冷冷一瞥，姿态愈发不可侵犯，“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顾先生现在看清楚还不晚。” “你到底想要什么？”顾棠扶着她，一步一步逼退到宽大的沙发床上。 “就算你不离开寰风，我也会有办法请你离开。” 对峙间，林染已然被他完全掌控住，柔软的身骨陷入床帏。 清眸看着他，林染妩媚一笑，“霍梓晟还在等我，时间久了，他会找过来的。” 鼻端充斥着她清甜的气息，仿若回到从前的时光。 脑海里全部是那些点点滴滴，长期拍戏压制下去的情绪，尽数爆发了出来。 “我没有同意，这段感情不能结束……” 再次被他封住檀口，林染腰上一疼，折身压了上去。 第29章 你要的都给你 “唔……”顾棠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胸中燃着一把火，要将她和自己一起烧尽了才甘心。 捻住她小巧的耳珠，顾棠含住另一边，“染染，和他退婚吧。” 林染去推他，触手满是结实紧致的肌理，“顾棠，我们没有可能的……现在放手还来得及。” 包厢的门隔音效果很好，私密性极强，尽管霍梓晟发现了异常，也绝对不会找到这里来。 话音未落，颈子上就被重重咬了一口，林染护住胸口，这才明白顾棠从前都是让着自己，若真想要如何，她的力气根本就敌不过。 比如现在，光裸的身子在开着暖气的房间中依然有些凉丝丝的。 皮肤上火烫的触感，满是他的侵占。 不知过了多久，林染渐渐地不再挣扎，双手环上他的背，突然而来的温顺令顾棠再次迷失了心意。 锁住她的小舌尖，用力吮着，然后松开，一手拿出电话，但仍是将她整个人笼罩在怀中，丝毫不打算放过。 下巴抵在她额头上，林染听到男人微微低哑的性感嗓音对着电话说，“小陆你先回去吧，我有事晚些再走……好，你注意安全……” 随着他每一句话，每一个音节，林染都觉得那种粘稠不化的温柔在额头上一层一层晕开，满眼绚烂。 扔掉手机，顾棠将她双手牢牢固定在柔软的沙发中去，用能溺死人的眸光一瞬不瞬地凝着，除了爱意，还有浓烈的爱/欲，“给霍梓晟电话，让他先走。我不想在这里要你……” 许多年后，林染都会回想，当时怎样的情不自禁，顾棠也在想，林染到底是给自己灌了什么样的迷魂汤，让他不顾一切地沉沦，无法自拔，泥足深陷。 顾棠抱着她，一直将她放到地下车库的座椅上，脚踩油门发动的时候，仍是不愿离开她温软的唇，躁动地纠缠着。 就这么一路开着，一路抓握着她的手，林染始终不一言不发，却静默温顺地承受着他的所有。 车子并没开回剧组给演员订的酒店，而是去了清江南岸的一幢别墅。 这是顾家早年在清江置办的房产，顾老爷子偶尔来疗养几日，今年还没来过。 钥匙顾棠有，从前在清江拍戏时，也会回去住一住。 拉着她推开铁门，刷卡，上锁，这一系列动作如风卷残云。 林染被他牵扯着，半推半抱地被丢到二楼卧室的大床上。 很快，地板绒毯上，一件一件的外衣、裙子散落下来。 昏黄的壁灯下，柔美姣好的身体如花绽放。 他一遍又一遍吻着每一寸肌肤，直到不经人事的林染已经有足够的状态来接纳自己。 “闭上眼，咬着我的肩膀……” 林染被他摆弄的情迷意乱，陌生的情潮汹涌着，抬手盖住眼，却被他强硬地拿开，双腿压着，双手握着，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势。 唇上分明是温柔缠绵到极致的吻，吻到深处，那道尖锐的刺痛毫无预兆地袭来，将她疼的七魂丢了三魄。 一头是水深，一头是火热，这样的折磨痛苦中夹杂着无比复杂的情绪。 林染狠狠咬住他的锁骨，用力到唇齿间已然有腥甜的血腥…… 顾棠始终是顾忌着她的感受，千般手段想让她纾解。 而同时，那份占有的踏实，和无法言表的欣喜，将长久的积怨一扫而空。 此时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她，只有她。 在极致的痛苦中，有一丝欢愉迸裂开来，林染忽然忍不住啜泣起来。 颠倒的床帏中，是天底下最亲密的纠缠。 “林染，我爱你，别再离开我……”他强势的攻占，和无比的温柔，如刀山如火海，将她送入云端，又送入深渊。 但至始至终，除了轻声的啜泣，和难耐的轻吟，林染一句话也没有说。 顾棠沉沦在她的柔软之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太过激烈的缠绵，直到后夜。 顾棠抱着她去洗澡，看着娇丽的模样，和平时冰冷的小医生，仿佛判若两人。 只在他的面前盛开。 泡在浴缸中，林染瘫软无力，任由顾棠替她全权包办。 而从来是被人伺候的顾棠，甘之如饴地亲吻着，爱抚着小人儿，甚为满足。 换上干净的睡衣，房间里温暖如春，纱帘飘飘摇摇。 脸颊上红痕未退的女孩，一身纯白色棉质睡裙搭在身上，如同暗夜里的百合花，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顾棠将她抱在怀里，手掌轻轻地揉在小腹上，“去和霍家解除婚约，明天我们就公开恋情，你再也别想跑。” 林染被他揉的十分舒服，但又疼的厉害，就顺势窝在他怀里，“现在还不是时候。” 顾棠忍住心中的情绪，吻了吻她的发，“染染听话。” 原本只是温柔的拥抱，但尝过她的滋味，又怎么能满足？ 温柔渐渐变为激烈，林染感觉自己像一只海上飘摇的船，除了依附住他，再也没有地方落脚。 这一次，格外温柔绵长，极致的欢愉和纵情。 满身都是她的气息，顾棠从没有觉得如此满足，如此的安稳。 他的女孩，终于彻底完全地属于自己。 攀登高峰的那一刻，满眼绚烂烟花，也不抵她浅淡的眉眼笑意。 那一刻，顾棠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愿与君老，白头不离。 而也是此刻，顾棠才明白，什么不婚主义，只不过是没有遇见对的人。 如果遇见，一切都是枉然，他根本就没有选择，没有退路。 和他温存体贴不同，林染除了掩盖不住的娇媚，心中却仍然是清醒的。 顾棠一直抱着她，直到入睡也不曾放开手。 握着她双手，顾棠这一觉睡得很沉，闹钟准时响起。 脑中有片刻的空白，顾棠张开眼，昨晚的旖旎缠绵犹在眼前，她的柔软娇艳还在手心里…… “染染……”他沙哑着声音，“今天我去剧组还有最后一场戏，你在家好好休息。” 半晌却无人回应，顾棠心头猛然一跳，竟有些发慌。 带着体温的被子里，他伸手去摸，转头，空无一人。 他突然间惊醒，睡意全无，然而找遍了卫生间、厨房、还有别墅的每一个角落，丝毫没有她的踪影。 如果不是看到被单上醒目的鲜红，顾棠真的会再次崩溃。 但事实证明，林染的确再一次不告而别。 剧组所有人看到顾棠来时，眼光里都含着诧异。 不知为何，男主角今天的状态看起来十分的诡异。 一条简单的文戏，几句台词，但顾棠就是如何也通不过，不是感情不对，就是节奏不对，要不然就是肢体动作不协调。 导演发了火，当场撂下重话，要他回空屋子里静一静放空，任何事情也不要带到工作上来。 白导说话是出了名的直，素来令他满意的顾棠，这一次在所有工作人员面前出了状况。 他穿着玄色暗沉的戏服，落拓地独自坐到角落里。 陆芷茵走过来轻声安慰，但顾棠一语不发，丝毫不领情，看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他像极了耍大牌，不待见新人的做派。 但陆芷茵敏锐地预感，顾棠不寻常的情绪，一定和林染有关。 在苏菲的协助下，这条简单的戏终于在傍晚前杀青，其间顾棠去冲了个凉水澡，冰冷的刺激令他找回了一丝状态。 终于圆满通过，晚上清江的杀青宴，男主角却因为意外的感冒而缺席。 江边灯火辉煌，顾棠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去了林染所在的别墅找她，已经人去屋空。 她离开了这里，走的那么坚决。 顾棠快被她折磨得要疯掉了。 就这么在江边站了一个小时，换来的结果是半夜里发起高烧。 苏菲是代替他去杀青宴，早早回到酒店，就看到狼狈不堪的顾棠。 那么骄傲，那么特立独行的男人，现在却无助地躺在沙发里，高烧的发了胡话，一声声的叫着一个名字。 苏菲凑近了，才听清楚，他叫的是林染。 狠狠地捏了他的脸，苏菲在他耳边大声骂道，“你这个傻瓜……” 灌了药，打了针，顾棠飞回青京市，剧组给放了一周的假。 然而沉浸在痛苦中的他不会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在等着。 休假的最后一天，烧已经退了，但苏菲却并未按照原定的计划来找他。 电话永远是忙音，顾棠一整天感觉自己要和这个世界隔离了。 热了杯脱脂牛奶，顾棠无所事事地打开计算机，本来是要再整理一下去泗山拍摄的资料。 无意中点开网站首页，头条上几个大字却重重映入眼帘。 巨大的疑惑驱使着，顾棠点开连结。 “寰风内部泄密，当红一哥地位岌岌可危。” 大段的文字变得模糊，顾棠大脑一片空白，直到看见最后附上的图。 清晰的打印照片，很显然是寰风内部签约合同。 “寰风顾棠工作室《风烟天下》后续宣发合约正本（A级）”。 A级档是绝密，如若泄露，要承担重大的法律责任。 第30章 绝境 若说今年娱乐圈最炙手可热的艺人是谁，非新晋白玉兰影帝顾棠莫属。 短短的一年时间，他接连爆了两次，密集程度可以封为年度八卦头条冠军。 第一爆，自然是凭借《风烟天下》爆红，从电视剧圈成功跨入电影咖行列，口碑票房双丰收，成为商业片的模范范本，顾棠本人更是接代言片约接到手软，成为年度最男神，说是现象级也不为过。 但这第二爆，同样惹人瞩目，霸占各门户网站微博热搜第一持续不下，只是这次却是极其重大的负面影响。 甚为职业演员，合约泄密外界，连每一条每一款都公诸于世，这样大规模、原封不动的对外界敞开，娱乐圈当属头一回。 各方狗仔为了抢到这条新闻，可谓是用尽了手段。 想一想便知道，娱乐圈的隐私被揭露在普通老百姓面前，这后面得隐藏了多大的信息量。 各大门户网站沸腾了，热血了，顺着这条合同抽丝剥茧，添油加醋，弄假成真。 能够挖的料太多，顾棠这个名字出现在搜索榜上的势头，任何新闻也盖不下去。 无疑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打断了娱乐圈本身的游戏规则，这对于目前走势颓然的寰风，更是雪上加霜。 以至于《墨攻》的拍摄进度一度暂停，去泗山取景的行程被终止，媒体围堵在剧组门前，争相采访，对拍摄形成了极其恶劣的干扰。 为了不再继续添麻烦，白导让顾棠在家调整一段，先拍摄其他角色戏份。 即便是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之上，白导对于自己亲眼选中的艺人，给予了足够的包容。 木秀玉林，风必摧之。 有惜才之心，才能挖掘出最适合的艺人。 苏菲已经焦头烂额，天崩地裂。 在外面和各路人马周旋，几乎没有一刻清净，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已经不仅仅是一条娱乐新闻，而更上升到法律层面，泄露商业机密涉及违法。 触动了娱乐圈的底线，好不夸张的说，顾棠演艺圈这碗饭岌岌可危。 当初消息放出来时，苏菲起初是不相信的，后来看完那则新闻，只觉得如同五雷轰顶，一下子就瘫软在地上。 她花了一整夜时间仔细梳理了整个过程，而工作室保险箱里的合同，的确不翼而飞，网上曝出的是正是货真价实的文件。 到底是谁在背后动手脚，但这是下了死手，是要断了他的前途！ 很快动用圈中人脉，细查之下毫无头绪，不是和顾棠有商业竞争的几家对手，而且他们不具有作案的条件。 然而，还不等团队制定出详细的应对方案，寰风小林总从国外回来。 公司上下都笼罩在这则重磅炸弹的阴影下，都以为公司会尽全力保顾棠，毕竟他是寰风目前最火的艺人。 董事会找公关部闭门开会，研究执行方案。 而在此期间，因为纠纷官司在身，顾棠闲置在家，等候最终结果。 期间除了无休无止的骚扰的电话，郑紫溪发来许多消息问他现状如何，甚至说要托关系帮他打点记者，顾棠都一口回绝。 他们两个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他更不想欠郑紫溪什么人情。 苏菲来到顾棠的公寓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她有备用钥匙，开门之后，同样睡不着觉的两人沉默地对望了片刻。 顾棠起身给她倒了杯热茶，端过去放在桌上。 苏菲哑然失笑，深黑的眼圈再厚的粉底液掩盖不住，说起来，两人已经有五天没有见面。 外界的压力，令人窒息。 顾棠静静的凝视着苏菲，“这些天辛苦你了。” 苏菲捧了茶杯，一开口就咳嗽了几声，“你是我带的艺人，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顾棠不置可否，报臂靠在沙发上，“如果最后要上法庭，我会先和团队解约。” 苏菲却是眉眼冷冷地一笑，满是坚决，“共同进退，这是咱们签约时就说好的。Kevin，你是我带过最有潜质的艺人，你的星途绝不会止步于此，相信我。” 良久，他握了握她捧着杯子的手，“谢谢你。” “律师方面已经在接洽，只等董事会传达意思。没有什么过不去的难关，保持好状态，剧组那边态度还是很包容的，毕竟这是大家的心血，不能被幕后黑手得逞，虽然我不知推手是哪方面的人，但一定是冲着搞垮你来的，现在这段敏感时期你就闭门静养好了。不出意外，等风头压过去，可以重回剧组，后面的事，我替你去谈。” “那份合同，”顾棠顿了顿，“是什么时候发现丢失的？” 苏菲扶额，“白玉兰奖前我看过一次，当时还在……”忽然加了一句，“就是你陪林染看歌剧那天，之后忙着颁奖典礼就没在意，至于什么时候被人钻了空子……是我工作的疏忽。” 对面顾棠表情愈发暗淡，他能清晰地记得那晚，林染所有的温柔，她甚至亲自下厨做饭。 然而那一天，也正式他们之间划下的分割线，从此两端。 说起林染，苏菲知道这触犯了顾棠的禁忌。 他们之间的感情神秘隐晦，但苏菲能感觉的出来，近段时间，一定出了大问题。 脑海里不停回忆着当晚的情形，她的衣服花色，顾棠都能记得清楚，她背着一个大大的手包，和平时简单的小包很不一样。 就是这一点，仿佛某种触动，顾棠忽然觉得身处巨大的漩涡里，不敢再往下想。 苏菲无意地说起，“我进去时，她锁着门在看韩剧，当时我还嘲笑了她的品味。” 手中的杯子被紧紧捏住，指节发白，“她连韩国人的脸都辨认不出来，怎么会看韩剧……” 所有看似寻常的一切，都是为了掩盖不寻常。 谈话就此打住，苏菲实在是累极了，就歪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两根烟的时间过去，夜已经很深了。 轻轻将躺在沙发上的苏菲抱到床上去，关上门，顾棠却去了书房。 提笔许久，一纸申请解约书动笔，直到天亮时分。 愿意个人赔偿所有经济损失，出面澄清公司名誉。 林染，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第31章 低潮 寰风与顾棠工作室强行解约，由其个人承担所有赔偿责任，并正式走司法程序。 重磅炸弹一出，舆论哗然。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寰风竟然会和顾棠解约。 这件事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为此赔上当红小生的前途，这个筹码是不是太重了些。 林绍峰和顾棠对面站着，“董事会尊重顾先生的决定。” 沉沉一笑，顾棠并未接过他伸来的手，“林总法庭上见。” “相信以顾家的实力，应付这些事情不在话下，只是，”林绍峰别有深意的一笑，“演艺圈这条路，可能走不下去了。” 顾棠单手插兜，“本来寰风对我有恩，即便如今运营状况很不好，但我也没想过离开。但是林总的态度，反倒让我坚定了离开的想法。” “顾先生别太自负，行有行规，你们顾家风生水起，不一定吃得开娱乐圈这口饭。” 顾棠眸光沉静下来，“你到底想要在林染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对于突然转换的话题，林绍峰微微一愣，很快便放肆地笑了，“我妹妹和霍家订婚，顾先生失恋了，所以将矛头对准我，这可不像大丈夫所为。” “希望你记住，她是你的妹妹。” “对了，苏菲来找过我，她说要和你共同进退，拒绝了公司的挽留，对顾先生，她真是个重情义的人。”这话里意味深长。 良久，顾棠重新带好墨镜，轮廊冷峻，“我尊重她的选择。” 走出会议室，围在外面看热闹的人都立在原地，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那个男人集万千辉煌于一身，站的越高，落地就摔得越疼。 顾棠仍然是冷然我行我素的态度，随性地挥挥手，“再会了，大家。” 再见了，倾注了他五年心血的地方。 -- 顾棠的演艺生涯陷入最低谷，冗长的司法程序，将他和苏菲应付的不可开交。 法律支持举证倒置，他们没办法证明那是假的，所以就是真的。 巨额的违约金和赔偿款，几乎用去了顾棠所有的私房钱。 出了这么大的事，顾夫人来找过他，可以帮他动用关系渡过难关。 顾棠却断然拒绝，事到如今，这是丑事，依他的性子怎么会将顾家卷进去？ 不论谁来劝，皆是无用，顾棠已然打定主意要硬抗到底。 这段时间是无比的灰暗，暗无天日，一切困难都仿佛没有尽头。 而且不知道是否是林绍峰在背后搞动作，几家杂志和代言，也闹开解约纠纷。 这一下，又是不小的金钱缺口。 苏菲要将自己的钱拿来补漏洞，顾棠却说这件事已经连累她太多，害她赔上了前途，不能再用她一分钱。 但是私底下，该做的不该做的，苏菲全都做了。 说到底，她是不舍得顾棠这块好材料，但扪心自问，做到这个份上，难道就没有私心在里面？ 有时候连苏菲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爱上了这个男人。 才会甘心陪他一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两辆豪车抵押出去，手头上值钱的还有目前在住的这套公寓，因为地段优越，大约能买到七百万的市值。 但顾棠却硬撑着迟迟没有动手。 这所房子里，有太多关于林染的痕迹，他不想到最后，竟连一星半点都不剩下。 推开门，围堵在公寓外的记者们，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闪光灯话筒紧追不舍，拉扯厮缠，场面一片混乱失控。 顾棠的爆红，威胁到了太多人的地位。 如今一朝墙倒众人推，等不及要来踩上一脚。 他冷冷推开所有阻碍，步步沉稳，不知道是怎么驾车突出重围的。 加速飞驰在高架桥上，他其实是漫无目的，只想暂时逃开逼仄令人窒息的一切。 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顾棠这根弦绷得太紧，所有事情都压在一个点上。 失控的边缘。 就这么绕着城一圈又一圈，冷风刮着混沌的头脑。 电话响起，是苏菲打来的。 接通之后，“Kevin，房子和车子都不用抵押了，已经解决了。” 顾棠眉心紧锁，“你从哪来的钱？” 苏菲搪塞过去，“现在到处都是跟拍的狗仔，寰风竟然把你的个人隐私高价卖给了工作室，一群落井下石的人渣！你先别回公寓，去我家。” “也好，一会详谈。” …… 苏菲的小公寓在郊区，位置安静，环境幽雅。 她并非圈内人，相对私密性更高些，果然，兜了几圈甩掉记者之后，顾棠快步上了电梯。 先是闷头睡了一觉，苏菲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本就是短发干练的形象，各处奔波让她又瘦了一圈。 两人此时窝在沙发里，苏菲疲惫地将头靠在他肩膀上，“什么也别问，我先静一会儿。” 顾棠伸手，轻轻将她揽住，打开电视，晚八点文件滚动播出的新闻。 跳到娱乐频道，又看到关于自己解约的风波。 屏幕上寰风高层王铭正经而惋惜的发言，虚伪的可笑，顾棠失笑，“通告写的真是太差劲，不及格。” 然后画面一转，是抓拍到顾棠戴着墨镜仓皇避开的镜头。 苏菲终于坐了起来，带着鼻音道，“怎么把我拍的那么丑……” 说完转头看他，两人默默对视片刻，突然都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就变成了哭，苏菲一头扎进顾棠怀里，用力攥住他的领口，不顾形象地嚎了起来。 “这辈子我所有的热情都耗在你身上了，”她锤着拳头，“以后我老了嫁不出去，你要负责！” 良久，顾棠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递过来湿巾。 苏菲擦着鼻涕眼泪，无奈至极，“我知道你的伤心和我不一样，我是为了前途，而你是因为林染。” “那笔钱是不小的数目，你从哪里弄来的？” 苏菲淡淡道，“是顾太太给我的。” 顾棠默不作声，他知道这笔钱对于顾家来说，不算什么，但长久以来的傲气不允许自己低头。 当初不依靠顾家的事业独自打拼，没想到却栽了大跟头。 苏菲随手换着台，某卫视竟然正巧在回放《医者仁心》。 她倒是看的津津有味，顾棠煮了面，两人简单填饱了肚子。 《医者仁心》一集播完，又播第二集 ，苏菲打趣道，“我觉得你挺像医生的，诶，Kevin我以前只觉得你长得太好看，不当明星可惜了。但现在我改观了，你真的是演技实力派。” 说完还冲他竖起大拇指。 顾棠挑眉，“没想到我的经纪人一直把我当花瓶，真伤心。” 苏菲被他逗得笑了起来，“就算是花瓶，你也是镶金挂玉的，一般人不能比！” 短暂的笑声之后，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两人都心知肚明，走到这一步，以后的路太过渺茫，孤军奋战，看不到希望。 “白导那边，”顾棠顿了顿，“有消息么？” 其实他想问，需要继续打官司么？却问不出口。 苏菲靠在椅子上，双目放空，“没有消息是目前最好的消息，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也一定要争取过来。” 顾棠举起装着茶水的杯子，和她碰了碰，“感谢你的不离不弃。” 苏菲饮了一口，“那要不要考虑以身相许？” 顾棠笑着回了房间，向来不予回应。 躺在陌生的房间里，顾棠拿起手机，鬼使神差地又按下那个电话。 原本是不抱希望的，但竟然意外地接通了。 那一刻，顾棠竟然会紧张到胸口发慌。 淡淡的声音传来，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有什么事么？” 捏紧手机，顾棠故作轻松的语气，“如你所愿，这样的结果你还满意吗？” 那边是片刻的沉默，她竟然嗯了一声。 顾棠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又坐下，唇角满是嘲讽，“既然你已经达到了目的，那可以告诉我原因了么？我不相信林小姐和我上/床，甚至不惜献出第一次，仅仅是为了逼我离开寰风。” “那次的事情是个意外，你不用想太多，男欢女爱各取所需很正常。” 她的话，依然刻薄的像刀子。 顾棠真的想象不出，为什么那样一个娇柔的女孩，面对自己时总是铜墙铁壁的冷硬。 她可以对所有人温和，却唯独对自己残忍。 顾棠克制着情绪，“那不知道林小姐对上次可否满意？正好我如今空闲在家，很愿意再次效劳。” 电话那头，显然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顾先生可以趁机好好沉淀一下，别总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说完，那边已经挂断。 握着手机，顾棠仰躺在床上，她不能就这么全身而退，决不允许。 片刻之后，顾棠拨通了顾太太的电话。 温柔的女声传来，关切了几句母亲的身体状况，顾棠淡淡地说，“那笔钱，我以后会慢慢还给你，我不想欠顾家的。” 那头的顾夫人一愣，“那笔钱你执意不要，我已经还给你爸了。” 挂上电话，顾棠敲开苏菲卧室的门。 穿着睡衣还没整理好的苏菲，却被他冷冷堵在门前，“那笔钱，是谁给你的？怎么来的？” 苏菲垂下眼，显然想要遮掩心虚。 “好，你不说的话，我明天就去法庭申请诉讼。” 苏菲蓦然抬头，“这笔钱是她应该出的，这是她欠你的。” 第32章 亲子鉴定 事实证明，顾棠的判断用在林染身上，永远都不准确。 那笔钱补上了缺口，暂时解了燃眉之急，可回去秋微春晓很多次，薛宅里除了王姨和管家，什么人也没见到。 林染更是不见踪影。 一想到她会和霍梓晟在一起，心里就像堵了块大石头，沉沉往下坠。 清江古镇抵死的缠绵，还残留在身体上温热娇软的触感明明真实的可怕，但她一转眼就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走过城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圈，顾棠拉低帽檐，混入喧闹的人流。 炫光的大幅电子屏上播放着由他代言的手机最新款，只是主角已经换上其他人，公交站里随处可见海报也更替下来，顾棠漠然地望瞭望有些灰霾的天空，从高楼林立的缝隙中，已经看不到太多的天空。 对面的银塔大楼矗立在最高处，工作了五年的地方，现在看起来，陌生的可怕。 因为没有片约，他的生活已然陷入一片停滞，忽然万分怀念清江古镇安静的那段时光。 没有开车，因为他如今有足够的时间去和柏油马路亲密接触。 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一个小时，中午的时候才打算回家煮饭。 步行回到公寓，玄关上放着苏菲的鞋和包包。 顾棠失笑，自己果然是过气了，就连从前跑步都蹬着高跟鞋的苏大经纪人都开始穿平底鞋了。 书房中，苏菲扬起手中的材料，又抖一抖满桌都是厚厚的打印数据，再看向整面墙的书架，“你着手弄这些多久了？” 顾棠无所谓的笑了笑，走过去靠在桌边，“有些时候了，从《墨攻》进组前的一段时间。” “所以你一直都瞒着我注册了公司？”苏菲双眼瞪得极大，表情半是诧异半是责怪，但更多的却是掩盖不住的惊艳。 身为当红炸子鸡，在这个年纪能有如此头脑想法，他还真的是艺人中的奇葩…… “目前国内电影行业虽然红火，但从本质上来说，放眼全球来看，还是在起步阶段，升值空间巨大。”顾棠随手翻着数据，“或者说，缺少一个真正双赢快捷的连锁经营模式。” “连锁经营模式？”苏菲看着面前英俊爆表的男人将这件极具有战略意义的大事，说的就像他才喝了一杯柠檬水一样云淡风轻，怎么有点热血沸腾呢？ 拿起书桌上的水晶笔筒和玻璃杯，分别摆成两侧，“左边是电影院线，右边是影视公司，中间是所谓的投资方，”然后将两件东西猛地合在一起，“这就是我想做的，直接和院线绑定，将食物链串起来，以最便捷的通道，完成利益的最大化，即是投资方，也是桥梁。” 这一条商业链涉及的关卡太多，顾棠这番话，苏菲从前想都不敢想。 如果他真的打算起家创业，很可能会颠覆如今的圈中状态…… “你是认真的？”苏菲激动的站了起来，顾棠眉眼冷峻，微然一笑，“既然打算做，就一定要做到底。” 在这方面，苏菲的确不担心，以他的倔强脾气，认定了什么就绝不松手，不达目的誓不甘休，他骨子里流淌的，的的确确是顾家的狼血。 谁又能想到，国内工商巨头，垄断重工机械制造业和汽车流水线的顾氏家族长子，却在凭自己的力气在底层挣扎创业。 顾家如今的江湖地位，不仅仅是商贾大户那么简单，他们的核心技术已经渗透入国家机密制造领域，涉足航天开发研制。 业内敢有和顾家叫板的，还真找不出来第二家。 相较之下，霍家虽然家底丰厚，医药产品利润巨大，但和顾家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多年后，所有人，包括顾老爷子在内，也不会料到，众人眼中风流不羁的花花公子，会在一个全新的领域独领风骚，直至站在食物链的顶端。 “不过目前处于起步阶段，准备工作和资料方案还在研究中，正好趁这段时间清闲下来，一直在和专业人士请教，整理思路，好在从前在国外攻读的学业打了些基础。” 苏菲只觉得目前脑子里变成一片空白，甚至比当初丑闻爆出来时还要惊讶百倍！ 这段如同炼狱般煎熬的时间里，这个男人该有多么强大的心态，来完成所有这些…… “Kevin，我怎么觉得你和我认识的顾棠，好像不是一个人呢？”她慢悠悠坐了下来，身处各种数据的海洋，找不到北。 “这些不需要你操心，”顾棠合上计算机，“你现在的任务是去煮饭，然后把剩下的官司处理完。” 苏菲露出一丝担忧，“你以后打算金盆洗手了？” 顾棠不说话，苏菲用力摇头，“太可惜了，这条路你走了这么远，这么放弃太可惜了！” 沉默许久的男人忽然蹦出一句，“就算要放弃也不是这个时候，从哪跌倒的，就必须从哪里站起来。白导那边我已经争取到了，而且详细咨询过律师，我和《墨攻》剧组的合约仍有效力，按常理来说，如果剧组不介意的话，继续拍摄时没有问题的。” 这过山车一样的大起大落，苏菲觉得今天整个心脏都不好了！ 静了三秒钟，她猛地跳起来，一个熊抱冲了过去，差点将不设防的顾棠撞倒。 “爱死你了……”苏菲强行板起顾棠的脸，用力啵了一口，“这辈子我是跟定你了，你经纪人的位置不许给别人坐！” 一抬头。两道目光撞在一起，真是很久很久，没有看见他笑过了。 顾棠点点头，将她身体扶正站好，“我答应你。” 苏菲吸了吸鼻子，怎么感觉眼睛里头酸酸的，忍不住就哭了起来。 长久以来的压抑积怨和疲惫，就在这一刻，苏菲觉得所有的忍耐和坚持，都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情。 不得不说，苏菲作为王牌经纪人，生活能力值也是MAX，上得了领奖台，也下得了厨房。 这桌子可口的饭菜，信手拈来，两人窝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吃的不亦乐乎，电视里滚动播报着娱乐新闻。 顾棠漫无目的的换台，只是刚调了几下，苏菲忽然按住他的手，“快倒回去！我看见寰风的会议室了！” 转回经济社会频道，顾棠的目光渐渐被吸引过去。 屏幕中，众多记者采访前，林染和董事会另一位高层股东端坐在桌子前，得体的黑色西装白衬衣，显得十分庄重典雅。 这个采访显然已经进行到一半，她低头，拿起手中的一分档，展开推到镜头前，向世人展示。 “这份DNA亲缘鉴定报告来自于霍普金斯医院，时间是上个月，鉴定双方为我的父亲和目前寰风理事总裁林绍峰。” 她话音掷地有声，面容镇定，那一瞬间冰冷的气势，即便隔着电视屏幕，都让苏菲浑身打了个冷战，“没想到，平常看起来柔弱骄横的小姑娘，竟然气场如此强大……” 顾棠一瞬不瞬，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一个点上。 林染眸光清透，准确地捕捉到镜头的方向，翻开定格在鉴定结果那一栏： 林建名与林绍峰之间10个基因型不符合遗传规律，排除存在亲缘关系。 苏菲手中的碗啪嗒掉在地上，同时还有她惊得要掉的下巴。 屏幕中，满场哗然，唯有林染冷眼面对着所有质疑和喧闹，小脸儿上无比的坚定。 客厅里沉默良久，“这个消息简直是核炸弹啊！” 顾棠眼色更深，苏菲一颗八卦的心被全部激起，“怪不得小林总从前找的情人都和她这么像，原来还以为他是妹控，现在才知道，这根本就一直藏了龌龊的心思啊！” 嘭地一声放下碗，顾棠卷起外套，拿了车钥匙就往外走。 舆论一处，他可以想见寰风如今将会是什么样的境况。 而林染，就处在风暴中心。 “我陪你一起去。”苏菲太了解他的想法。 顾棠带上门，“这个时候，她需要我。” 第33章 剧变 因为高架上堵车，赶到银塔大厦时，周遭平静的十分不寻常。 就像硝烟已散的战场。 可以看出追踪采访的记着已经被清场，林邵峰如今忙着四处投资，这会很可能还在国外。 虽然自己是弃子的身份，思想斗争了一会儿，顾棠下车，再次踏入熟悉的旋转玻璃门。 通关需要打卡，工作人员拦下来，当看到墨镜后的眼睛时，颇有些吃惊。 “林染在楼上么？我有重要事情，谢谢。”说着就推开格挡，工作人员却为难地摇了摇头，“非本公司职员不能进入，顾先生体谅一下，我们也很难做。” 然后指了指正上方的监控。 顾棠从来都是一个很有风度的男人，只有在遇到关于她的事情，才会方寸大乱。 不论顾棠如何解释，工作人员坚持不肯放行，就在胶着的时候，专用电梯的门叮一声打开了。 毫无预兆的，顾棠就看见了那个让他屡屡碰壁的女孩。 两人都带着墨镜，仍然是电视直播的那件黑色小西装，更显的纤瘦干练，霍梓晟高大儒雅地护在一旁，当看到那放在林染后腰上的手时，来时告诉自己的冷静，正在一点一点消失。 迎面而来，林染显然也已经看到了他。 正在和霍梓晟的悄声说话，也骤然停顿。 “这位是，顾先生？”霍梓晟大度地上前打招呼，那种姿态好像他已经是这里的男主人一样，“看状态，可不像外界传闻那样低迷。” 林染站在他身旁，端端正正地站着，墨镜盖住了她的眼波，看不清情绪。 “染染，我送你回去。”他忽略霍梓晟递过来的手，自然而然地握住林染的手臂，却被她挣脱开。 顾棠仍然是溺死人不偿命的温柔，但一抹冷厉已经在眼底，“别闹脾气了，这里是公司，听话。” 强悍地握住她的五指，牢牢牵住。 林染了解顾棠，当然知道他这话背后的意思，荒唐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做。 其实，林染别看外表镇定的样子，但心里还是有些怕他的，顾棠我行我素，和霍梓晟不同，他打定主意的事情，从不会顾忌所谓的外界看法。 手心相触的一瞬，她竟然会有种安心的错觉。 这种感觉，霍梓晟永远给不了她，尽管他要比顾棠温和不知道多少倍。 霍梓晟表情也冷了下来，大庭广众，顾棠这是让他下不了台面。 “顾先生可以放开我的未婚妻了么？” 举起林染的手，纤纤五指上什么也没有，勾起一抹极是桀骜的笑意，“恕我没有看出来。” 寰风上下刚被一枚重磅炸弹炸晕了，现在又有这样狗血的情节出现，围观的工作人员渐渐越聚越多。 男主角是被扫地出门的顾棠，女主竟然是堂堂林氏千金，然而站在一旁的霍梓晟，怎么看也像是男配的命…… 这简直是年度最豪华阵容大片。 顾棠是习惯了暴露在镁光灯下的人物，对于围观丝毫不在意，但林染毕竟并非公众人物，“你先放开，咱们私下说。” “跟我上车，”再一伸手自然而然地捻着林染的耳珠，动作亲昵暧昧至极。 霍梓晟的脸色更加难看，摆摆手招来工作人员，意思是要清场。 林染却忽然转过方向，面带歉疚，“梓晟，有些事情要说清楚，晚些再和你联系好么？” 三人沉默片刻，霍梓晟温文一笑，显示出极大的风度，“明天约好的，别迟到。” 顾棠理了一下她的卷发，揽着肩往外走，林染挣脱了一下，又被他紧紧拉回身旁。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打算彻底与我划清关系是吧？”顾棠替她系好安全带，一路大油门开出去。 林染不动声色，沉默着应对。 “明天不必去找霍家的人，你想要找的证据数据，我这里大概有一些。” “就这些？”林染淡淡的一句带过，“我不需要你的说明。” “其实这么多天我也想清楚了，”顾棠斜斜望了她一眼，“染染，你是对我好。” 林染嗤笑一声，“得了吧，你别自作多情。” 将她一路挟制着，回到顾棠的私有公寓，打开书房，“风口浪尖上，你不宜出面，相信你爸爸手下会有人替你处理好林邵峰的事情。” 林染刚想要说话，却冷不防被他袭击，按在书桌旁一个深吻，直吻得她透不过气来。 “我是有仇必报的人，你欠我的，得慢慢还，”顾棠再俯身，林染红着脸别过头去，就看见桌面上关于寰风的众多资料。 将她按在座椅上，微微俯身探出肩头，“这里有我所能掌握的五年来寰风所有涉及经济纠纷的案例和数据，还有律师的联系方式。” 看着满满当当的资料，里面的确有很多律师手上还没有的讯息，毫不夸张的来讲，这些资料拿上法庭，至少能判林邵峰涉及经济犯罪十年以上。 一想到林邵峰，林染的眸光顿时变得冷冽如刀，陈碧心和她养的私生子，这么多年鸠占鹊巢，将寰风弄得一团乌烟瘴气。 而且，关于林邵峰的身份，她一直持怀疑态度，也许，这就是所谓女人天生的第六感。 “恨他么？我可以帮你，让他下半辈子没有任何翻身的余地。”顾棠握住她微微颤抖的肩头。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林染的坚持和笃定，已经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但眼看着自己女人这么辛苦，也是心疼的要命。 “他是人渣……”林染端坐着，双手攥成拳头，顾棠能感觉到她胸膛的起伏越来越剧烈。 他反手想去抱她，却意外地看见她满面泪痕。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他……” 这是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秘密。 “自从我记事起，林邵峰和他妈妈住到了我们家里，然而对于我来说，这只是个噩梦的开始。”林染紧紧攥住他的手臂，强烈的恨意从她指尖传递出来，哽咽了一下，她只说出了几个字，“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猥亵……” 下一刻，顾棠抱着她的怀抱也骤然锁紧，那一瞬间，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想要动用顾家的关系，让一个人去下地狱！ -- “今晚吃生煎还有鱼粥，”白天顾棠横冲直撞地出了门，苏菲也吃不下去，索性就出门找律师谈事情，很晚才回来，她关上门换好拖鞋一路将买好的外卖放在餐桌上，“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饿坏了吧！” 书房里的灯亮着，喊了一会儿，这才听见走路的声音。 摆好碗碟，苏菲一抬头，却顿住了，砰地一声将筷子重重摔在桌面上，“你怎么在这里。” 林染双眼红肿，黑色西装的外套已经不知去向，白衬衣包裹着玲珑有致的曲线，就这么冷眼看过来。 苏菲只觉得这么多天来所有的怨气，一下子冲上脑门，几步走过去，“你还有脸来见Kevin，是想看看他被你害的有多惨？” 林染静静看了苏菲一眼，就是这种总是看起来很纯良无害的眼神，更让苏菲想要爆发，“这里不欢迎你，赶紧走！” 她一把拽住林染的手臂，猛地往前甩了一下，如今他们被寰风扫地出门，再也不用顾忌所谓她所谓董事长千金的身份。 “等他回来，我就走，”和苏菲极其不稳定的情绪不同，林染出乎意料的平静。 面对林染，苏菲从来没有过好印象，在她眼里，这个女人就是红颜祸水的代名词。 “合同呢？拿出来。”苏菲不客气地拦在面前，目光充满攻击性。 拢了拢头发，林染淡淡一句，“不明白什么意思。” 苏菲猛地一拉，门恰好开了，鸭舌帽下露出顾棠的脸，手里还拿着热腾腾的甜粥。 楞了一下，顾棠随意地将东西放在桌上，“这几天染染住在家里。” 苏菲松开手，“Kevin你疯了么？现在是什么时候，你都自身难保了！” 顾棠走过来，“都饿了吧，一起吃饭。” 三个人的餐桌，这种组合怪异至极。 反正苏菲是一丝胃口也没有。 “你们两个一人一张床睡卧室，沙发归我。”顾棠给林染夹了些菜。 “既然都聚在一起，我这人说话直，不藏着掖着，”苏菲将实现锁定林染，“林小姐，你和霍家订婚了，就不应该再来纠缠Kevin，之前的事情就算翻篇了，但现在的情况，相信你这么聪明，不会没有分寸。” “苏菲，”顾棠几次出声打断，苏菲只是一气呵成，然后站起来拿上手包，“言尽于此，我先回去了，这里本来也不是我的地方，还希望你们有话讲清楚，不要再耽误了彼此的前途。” 说出这番极其理性的话，苏菲头也不回地关门离开，没有人看到她的手，已经抖得不象样子。 “其实，她很适合你。”林染的表情很不明朗。 顾棠始终一言不发，收拾完碗碟之后，林染那便已经穿好衣服。 反锁上门，他逼近过来，“不许走。” 片刻之后，只剩下卧室里的暖黄色暧昧光线。 高大的身躯将她完全覆盖住，一头是温柔，一头是强悍，林染被他吻得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予求予夺。 在这方面她还是很生涩的，根本不是顾棠的对手。 顾棠也最喜欢这个时候，因为平常被她虐的太惨，只有在缠绵的时候才能完全掌控她。 克制不住的力道，在她身上留下点点痕迹，两人都已经动情的不顾一切。 “这些补偿还远远不够……”将她柔韧的身子翻了过去，辣手摧花。 林染伸手去关灯，她不想让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暴露在眼前，却被他又捉了回来。 最后她所能发出的微弱声音只有两个字，轻点…… -- 之后的几天，寰风高层涉嫌经济纠纷舞弊案闹得沸沸扬扬，震惊业内。 果然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想到领头羊寰风会败落地如此迅速。 铁证如山，董事会几乎面临解体，而林邵峰第二天就被遣送回国，已经被拘留。 律师方面都准备齐全，只等开庭。 这期间，顾棠将林染保护的很好，避免了可能的所有纠纷。 顾棠工作室目前是独立状态，剧组泗山取景完毕，剧组回京，顾棠私下里去见白导，争取最后的机会。 正好赶到开庭前一天，回来的有些晚了，林染已经不再公寓。 拨通电话，听到她声音的瞬间，才放心下来。 “我回老宅那些明天用的资料。”林染的声音淡淡的，还能听到铁门拉开的声响。 两人说了几句，挂下电话，却是苏菲拨了进来，“Kevin，我刚得到的消息，林邵峰拘留期间被查出有心脏病，今天一早被取保候审了。” 异样的预感蔓延上心头，顾棠马不停蹄，立即驱车往秋微春晓去。 一路上还不断给林染挂电话，还好始终正常。 过了明天，一切噩梦都将结束，再也不会让林染孤军奋战。 五分钟过去了，他再次拨通电话，“马上就好，你在路边等我就行，不用进来了。”林染略显松快的语气传来。 只是话音刚落，巨大的爆炸声却从听筒里传来，顾棠的两只耳朵都被震得什么也听不见。 与此同时，触目所及，一股浓烈的黑烟云团正从秋微春晓的上空升腾而起。 整个人愣住了三秒钟，耳边充斥着轰隆隆的杂音，整个世界似乎都被炸成了灰烬。 顾棠撞开车门，疯了一般地跑向爆炸的方向。 第34章 三年 棠林工作室和奥斯卡院线正式签约成功，这标志着业内产业链条的新纪元成型。 运营半年之后，业绩卓著，只广告商这一块就盈利巨大，投资商纷纷看准商机，想要来分一杯羹。 还不说棠林工作室本身就签约了许多知名艺人、麻豆，可以更快捷地获得最一手的资源。 业内都知道，丽影当年对棠林大BOSS顾棠有恩，虽然棠林传媒现如今已经脱离了丽影集团，独自注资运行上市，但顾棠没有忘恩负义，同时和丽影签下战略合作，共享资源。 而丽影当家花旦郑紫溪和顾棠有私交，绯闻也是没有断过，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两人的互动足可以使绯闻不攻自破。 如今，顾棠专心专做幕后，棠林传媒的当家花旦是陆芷茵，两年前被挖过来。 □□高，和顾棠本身合作过一部至今为圈内所称道的电影《墨攻》，两人双双在国际拿奖。 顾棠国际电影节封帝，陆芷茵也一举斩获最佳新人奖，男才女貌，又有相当萌的年龄差，这种大叔和萝莉的组合，一度风靡，当年的绯闻也传的无比热烈，可谓是新一代国民屏幕情侣。 但当事人却从没有出面承认，一直处于猜测阶段。 顾影帝当年落魄低谷的那段经历，渐渐被如今的光芒万丈所掩盖，媒体人也很少深挖当年的旧料。 直到后来陆芷茵签约棠林工作室，流言才在一起风起。 两人旧年同游清江古镇的私照流传出来，但现在的顾棠早已不是当初任人拿捏的人气小生。 这些花边新闻对他没有任何的影响力。 《墨攻》大获成功之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顾影帝会在人生巅峰上选择息影，留给屏幕一个不可复制的传奇。 但如今来看，顾棠的转型可谓是极其成功的典范，商场上的新贵又偏偏是一代国民男神，这个光环足以令所有人为之癫狂。 只是苦了数以千万计的“海棠花”们，如今自家男神处于息影状态，只能拿以前的视频各种剪辑、剧照等聊以慰藉。 可顾棠的热度，却始终未减。 只要有他的各种新闻一出，哪怕只是出行的路上被抓拍了几张私照，就能立刻登上热搜榜，这是多少新生偶像花大价钱请水军都买不来的热度。 业内给他的评价，是现象级演员，可遇不可求。 如今顾老板生意越来越忙，各城各国的来回飞，苏菲虽然身为他的名义经纪人，实则已经是铁搭档的助理，公司的艺人她偶尔也会带一带，但主要是负责公司业务。 半年前发布会上那一份协议的出现，令顾棠已经古水无波的情绪再一次掀起狂风骤雨，一连数日，他都没有回公司，而是调集监控各方查看。 但那道身影来去匆匆，竟然根本无从查起，再次如石沉大海。 心底不可触碰的角落里一丝隐隐升起的希望，彻底覆灭，坠入深渊不见天日。 苏菲看着他几乎自虐一般的埋头于生意，几乎不和任何女人建立任何的关系，薛家老宅爆炸起火的场面，从记忆深处翻出来。 并不算太久远的案件，却成了两人缄默不言，从不提起的往事。 每一年，顾棠会有两日在凤凰山公墓渡过，不论风雨雪晴，不论在多远的地方，都会雷打不动的回来。 一天是林染的生日，另一天是她的祭日。 当年恶性爆炸案件，事发地点早已炸的面目全非，即便后来消防队赶到，经历了三个小时才扑灭大火，这场火还连累了秋微春晓其余三座别墅，但好在损失不大。 但经警方验证，薛宅中无一人生还，甚至连尸骨都找不到，和满地炭火泥灰永远深埋地底。 而爆炸的真相，经查明，为林邵峰雇凶报复。 然而陈碧心不愧是老奸巨猾，她花费重金打点，将林邵峰鉴定为精神分裂症患者，为限定性责任人，如此这般，最终不过是判了死缓。 死缓不过是个名头，只要他好好表现，要不了几年就能减刑出狱。 但顾棠岂会放过杀害林染的凶手？ 半年之后，林邵峰因为一场意外死于监狱里的劳作，数根钢筋穿胸，当场毙命，死状极其惨烈。 苏菲永远记得那一天，顾棠被消防员从火海里救出的时候，那种绝望的眼神就像整个人已经死去。 手中握着的手机，屏幕上永远停留在那通电话上。 因为被烈火灼烧，除了全身大面积烫伤之外，顾棠右□□受损，视力受到很大的影响，不能再佩戴隐形眼镜。 住院半月，才勉强出院疗养。 林氏企业迅速衰败，林建名将所有注资带到国外，成立了慈善基金会，不再涉足国内产业。 寰风宣告破产，而和寰风有合约在身的艺人，因为法律纠纷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接戏，导致星途暗淡。 不曾想到顾棠当时看似被扫地出门的落魄，反而阴差阳错地避开了这一劫。 顾棠会在凤凰山墓园里面呆上一整个下午，每次都会带来她最爱的小雏菊。 墓碑上青春肆意的黑白照片里，林染仍在冲着他微笑，分外明媚。 顾棠有种错觉，好像哪一天，她又会从照片走出来，走向自己。 他无数次悔恨当初，为什么会放任她独自回去。 幽静的山间有风吹来，这里仿佛隔绝出另外一方世界，所有人，终将在这里长眠。 苏菲在远处车里等他，顾棠沉默地来开门，一言不发地陷在副驾驶座里，戴上墨镜，用沉默掩盖一切情绪。 苏菲看了一眼他小指上的尾戒，自从林染出事后，他就一直戴着，不让任何人别的女人再靠近。 即便是手下最当红的陆芷茵，也只是偶然的一起吃饭，点到为止。 苏菲眼看着他一天比一天成功、辉煌，生意上如鱼得水，感情上却是死气沉沉。 “我相信她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么消沉。”苏菲一边开车，淡淡一句。 顾棠不回应，深灰色的针织衫，温文沉静，衬得一张俊脸越发有味道。 当年的他锐利的就像是上好的宝剑，利刃锋芒毕露，削铁如泥。 而现在，经过岁月沉淀的气质，却如陈年的酒，如雨后的茶，凌厉中渐渐磨出了温润。 尽管外界人眼中的顾老板，比当初更加魅力无限，但苏菲却知道他拼命工作，很大程度上是想用透不过气来的压迫感，抵消掉心里的那个人而已。 “你这几天头疼的毛病犯得厉害，我帮你预约了专家。”苏菲擅自决定。 顾棠摁着太阳穴，“可能是时差还没倒过来，别大惊小怪。” 苏菲哂笑，突然觉得自己和他一样，都固执的可笑，也很可怜。 并没有听顾棠的，苏菲坚持将车开往济仁医院，从VIP通道一路上了专家诊室。 护士热情地接诊，将他们引到休息室里，“今天有国外专家团队来参加国际学术病例研讨会，闫主任过会才能过来，请稍等。” 苏菲接过水，“没关系，病人先休息一会儿。” 说话间，顾棠已经轻车熟路地躺在浅蓝色的小床上，闭目养神。 三年前从火海里出来，就落下了耳鸣头疼的毛病，后来诊断说是神经精神因素所造成，目前没有特效药品，主要还是以理疗和自我调节为主。 走廊外时不时有急促地脚步声往来，医务工作者工作忙碌，责任如山，不论医生护士都是动作麻利，行走如风，和时间、和死神争抢搏斗。 低头看着窗外年轻的女医生走过，顾棠克制不住去想，如果林染穿上这样的白衣，会是什么样子？ 肯定是非常、非常好看，她的旧照片中有过一张，当初顾棠第一眼就是被她青春蓬勃却坚定的眼神所吸引住。 一静下来，就会止不住地乱想。 顾棠猛地坐起来，“去走廊上抽根烟，不用跟来。” 苏菲撇撇嘴，目光仍然锁在PAD上看资料。 独自走出房门，白色通透的走廊上，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径直去走廊尽头的小阳台吸烟口上，斜靠着点上香烟，吞云吐雾地望着VIP病房楼后面的草坪。 楼门上电子屏用中英两种文字滚动播放着“欢迎A国神经内科专家组来我院交流学习。”的语句。 Neurology，他眼神顿住，林染学的也是这个专业。 理智打断了不可抑制的联想，就在一根烟将尽的时候，一抬眼，却看到远处一队身着白大衣的专家，一边交流一边往这里走来。 中间夹杂有外国人，想必就是此次学术会议的A国专家。 男男女女，高高矮矮，顾棠摁灭，转身的瞬间，却忽然猛地回头。 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从头皮蔓延开来，他双手按在玻璃门上，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跟在外国专家身边的女医生，身量娇小，下摆浅蓝色的勾边白大褂，显示出她应该是国外那一组。 此时她正端着平板，专注地沟通交流，一路走，一路认真地记录，脚步轻缓，高高梳起的马尾辫轻轻在身后摇摆。 那一瞬间的回眸，隔着鼻梁上红色大框眼镜，不期然撞进顾棠的眼里。 他只觉得头发昏，腿发软，灵魂就要出窍。 第35章 一波三折 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开始天旋地转，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脑门，他迅速地摸索着玻璃门的开口，用力推拉晃了几下，发现是从外面反锁着的。 只是惊鸿一瞥，那个女医生已经转过身去，随着人群往前走。 她究竟是不是林染…… 顾棠的身体似乎和意愿分离，紧紧趴在玻璃门上，眼睛不愿意离开那道身影一秒钟，可双腿却恨不得即刻飞过去。 苏菲刚打开门，眼前一花，看清楚时，顾棠已经阵风一样地跑向了楼梯。 “什么事情这么紧急？Kevin！”她推了推眼镜，顾棠扶在楼梯的转角处，微喘，“你去医务处帮我查清楚，A国来的专家组人的名单！现在，马上……” 甩下这句话，他几乎是一步三个台阶的狂奔下楼，苏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放着电梯不用……用跑的？” 查专家组的名单，难道他是想要拜访国外专家么？ “怎么突发奇想，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莽撞。”苏菲腹诽了几句，往医务处去。 但当他冲下楼去时，那队专家已经不见踪影。 被冲昏了头脑的顾棠，已经浑身颤抖地不可抑制，茫然四顾，扶额强迫自己定下心神。 这是在医院，横冲直撞不是办法，他倒退几步，胸膛在灰色毛衫下剧烈起伏。 推开诊室的门，闫教授已经在里面等候，苏菲连忙上前来，“Kevin，闫主任一会儿还有学术研讨会要开，咱们要抓紧时间。” 闫主任面容沉稳，带上手套，打开床前的照明灯，“顾先生头疼的症状缓解些了么？还是从前的地方？” 顾棠面色惨白，额间冒着汗珠，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任何身体上的疼痛，只有心里面忽上忽下，震得胸膛发疼，喉头梗了梗，他开口问，“闫主任还能不能记起来，这次A国来的专家团队里，有没有一位名叫林染的华裔女医生？” 苏菲手上的PAD险些掉在地上，而正在他太阳穴按压的闫主任也是手上一顿。 “他这几天工作太忙了，”苏菲连忙解释，“忙胡涂了。” 沉静带着一丝锐利的目光从镜片后面投射过来，“顾先生认识她？” 顾棠屏息，点点头。 伴随着一声叹息，“林染是我大学的得意门生，是当年医学院里最出色的学生，品学兼优，后来，我推荐她去了国外念书。三年前那场事故，的确是非常令人惋惜。” 顾棠躺在病床上的身子绷得很紧，但是随着闫主任的，刚才那一丝微弱的希望，也随之砰然击碎，巨大的失落撞击在心上。 林染是闫主任的学生，一起开会，那么不可能不认识她…… 他一面知道自己的希望多么可笑荒诞，一面却无比希望得到肯定，只是终究是不可能的了。 之后几人都没再说话，简单地理疗之后，开了些调理的药片，闫主任又赶场子一般换衣服开会。 苏菲扶着他起床，“我知道你从公墓回来心情不好，但是Kevin，她已经死了很久了，你不能整天沉迷在过去！” 语气中，已经忍耐到极限…… “专家名单呢？”他仿佛被抽了魂儿，突然间浑身无力，只想这么静坐一会。 苏菲猛地放开手，捂住头用力摇晃，“没有！全部都是A国专家，没有任何一个华裔……我受够了！为什么你还不能认清现实？” 良久，顾棠才站起来，将衣衫整理平展，“走吧，回公司。” 两人一前一后在走廊上穿过，顾棠突然猛地拽住一位路过女医生的胳膊，她转过头的瞬间，刻骨的绝望再次铺天盖地袭来，缓缓松手，“对不起，认错人了。” 路上顾棠接到妈妈的电话，问他最近有没有空回来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去年顾逍听从家中安排，和霍心结婚，完成两家强强联合。 年初，就传来喜讯，霍心怀孕了，一家子忽然就热闹了起来。 顾夫人眼看儿子三十多岁了，但是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交过，虽然嘴上不说，但天底下哪个当父母的不心急。 兄弟两人平时很少碰面，顾逍在外有房子，回家的时间大多数隔开，这一算，三年时间，可能只有每年爷爷做寿能见上一回。 虽然嘴上不说，但林染就像横在他们之间的一根利刺，一碰就血肉模糊。 可上次看到顾逍和霍心的恩爱有嘉，心底里竟然会有一丝的羡慕。 如果能潇洒地放手，他也不想活在暗无天日里面。 但他又不想忘记，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 苏菲说的对，林染彻底毁了自己。 回到公司，翻开眼前的档，一个字也看不进。 顾棠拉开窗帘，从二十层落地窗往下看，一言不发地喝了整杯黑咖啡。 低头，瞥见苏菲放在桌上的PAD。 他随手翻了翻内容，然后点开了相册。 意外的看见了她今天拍下来的A国专家名单，入目是一列英文名字，大约十人左右。 一个一个看下去，没有林染的名字。 陆芷茵敲门进来，青春洋溢的年青面庞带着淡笑，“时间差不多了，助理说顾老师的车没在公司，苏菲姐已经提前去布置，坐我的车一起去吧？” 晚上在白金时代有酒会，作为一笔大订单的广告代理签约的庆功。 说起来可谓是风水轮流转，身为艺人的时候，顾棠最讨厌这种应酬的场合，虚与委蛇，各怀鬼胎。 但如今自己做了老板，反而习惯了喧嚣热闹，陷在一大群人的狂欢里，所有的情绪都变得很淡很淡，只有音乐和红酒。 “我换件外套，你在车里等我。”撂下简单一句话，陆芷茵却俏皮地眨眨眼，“其实我觉得顾老师不必穿西服啦，你今天这身针织衫更有儒雅的味道，看着也不像平时那么冷冰冰的。” 顾棠捞起沙发中的外套，拨了拨头发，“哦？我在大家心中是这样的形象么？我以为自己一直很平易近人的。” 陆芷茵咯咯一笑，身着定制款的斜肩小礼服套装，亭亭玉立，多了一抹女人妩媚的韵味。 这几年，她的气质打磨的越来越有味道，即便是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她的姿色也是极其出挑的，已然是新一代全民女神的热门人选。 一路乘转梯到达B2层停车场，陆芷茵在顾棠面前，似乎总像个小女孩一样，话多是由她起头，顾棠时不时应一声。 但陆芷茵多年不传绯闻，公司里都心照不宣，她心上有人了，而且，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顾老板。 想要攻略顾老板这个极品钻石王老五的女人，能从公司门口排到白金时代去。 各种手段都试过，奈何顾老板是棵铁树，就是不开花。 而后他的性取向，又有一阵子成为公司私下八卦的热点。 但有当年跟随过他的老人透露，顾老板心尖上有抹白月光，谁都无法取代。 记得那时候，陆芷茵恰好拍完一条广告回来，听到这些绯言绯语时，十分镇定，脸色都不带变一下的。 唯有提起那个神秘的曾经出现过的林氏千金时，她掩藏极好的面容下，终于有一丝崩裂。 记得素来以好脾气好人缘在圈子里闻名的陆芷茵，第一次对工作人员拉了脸色。 再后来，大家多少都对她和顾总的关系有所猜测，就这么猜着猜着，两人还是不温不火，各自单身着。 陆芷茵亲自驾车，车里只有他们两人。 高峰期必经的大堵车时，陆芷茵拿出手机刷微博。 扫到微博的接口，顾棠想起来自己的微博几年没打理了，已经长草。 继续往下想，忽然间脑海里灵光乍现。 他也摸索着拿出手机，想了半天才登陆上去。 虽然顾棠常年处于荒废状态，但是他的粉丝已经好几千万，旧微博下的留言被粉丝们刷了一遍又一遍，每一条都破几十万的量。 “好久没见顾老师上微博了。”陆芷茵凑过来。 顾棠点开关注列表，人很少，往下一拉就看见了那个名字。 Sicily染染。 这个英文名字猛地撞进脑海，他想起来了，和刚才在苏菲照片中的一个完全吻合！ “掉头，从南出口下去。” 陆芷茵疑惑地啊了一声，“下了高架就到，为什么要去南边？” “送我去济仁医院。”顾棠的声音里有隐隐的哽咽。 陆芷茵小手轻柔地覆盖上来，关切道，“顾老师头疼又犯了么，平时工作别太累，要注意身体。” 顾棠避开她的触碰，“送我到出口，你先去酒会，我自己打车过去。” 陆芷茵温柔地说，“我陪你一起去吧，两个人有个照应。” 第36章 治愈 赶到济仁医院时，白金时代的酒会早就过了点儿。 坐在副驾驶上的顾棠完全听不进去，陆芷茵的话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里，根本不理会她娇柔的表现，下了高架他便倾起身子，催促，“走左边，抄近路。” 陆芷茵对于顾棠不理会自己今晚这番柔情蜜意的举动，颇有些失落，在她眼里，顾男神一直都是很解风情的，只是从不将女人放在心里。 “好，用不用帮你先预约专家号？”陆芷茵面上关切，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高兴。 在这一点上，她极其聪明，或者说是在顾棠身边出现过的女人里面，情商最高的女星。 她所有的行为都自然而然，让人既觉得亲近舒服，又有适当的距离感。 用苏菲的话来说，陆芷茵凭这情商，以后的发展也不用愁，星途坦荡。 更何况，与其看着顾棠沉湎过去不能自赎，她宁愿忍痛割爱，放一个解语花在他身边。 若不然，今晚这么好的机会，多少女人使尽手段抢着的，苏菲不会刻意留给陆芷茵。 只可惜，苏菲的电话催来时，陆芷茵刚停好车，一接电话的功夫，顾棠已经戴上墨镜小跑着上了电梯，电梯门关闭的瞬间，他摆摆手，“不必等我了，自己去吧。” 陆芷茵握着手机，才知道自己竟然不过只是充当了一回免费司机的角色。 然而这就是她与众不同的手段。 一分钟后，一条关怀的短信传到顾棠手机上，“你注意身体，我在停车场等你，司机也是够负责了吧？:-D” 顾棠瞄了一眼，脚步不停地去了神经内科一区。 推开医生办公室的门，值班年轻医生推了推眼镜，“这位先生找谁？” “闫主任在么？”他摘下眼镜，而周围的实习小医生已经认出了顾男神，但见他面色冷然，又隐忍抑制着激动的情绪，心里简直要炸开了花。 小姑娘一下子站起来，激动地迎上去，抢先回答，“闫主任还在会议室，顾先生是不舒服么，可以先给我们赵老师说！” 顾棠没有迟疑，“会议室在哪？” 小姑娘这会已经被迷晕了头，不顾值班赵医生无奈的脸色，“我带你去吧！还有，能给我签名么？” 顾棠随手在她的笔记本后面迅速签完，小姑娘脚步利落，心想着个夜班真是划算到爆！ 简直可以一夜不睡也没关系…… 穿过大厅，直升到十楼会议室。 宽大的环绕式磨砂玻璃会议室占了半层的空间，顾棠站在开窗外，只见墙上的投影仪正在播放着关于学术的课件。 纯英文的讲学，在座两国专家围着弧形的会议桌正在展开激烈的讨论。 因为隔音效果很好，顾棠听不清，只是目光飞速掠过每一张面孔。 就在毫无头绪焦急的时刻，背对着他的一道亭秀的身影站起来，沉静地走上讲台。 就在她回身的一刹那，顾棠绷在西装革履下的胸膛，仿佛失去了呼吸的节律。 每一根神经都被她的一举一动所牵扯着。 那是林染，是他以为葬身火海，死去了三年的林染。 “正在开会，顾先生你不能进去的……”小姑娘在一旁花痴了很久，但是男神却突然冲进了会议室，拦也拦不住。 正在激烈的学术讨论戛然而止。 而站在讲台上，正侃侃而谈神态自若的女医生，后半句话低弱了下去。 偌大的会议室，满座哗然。 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都定在原地，安静极了。 工作人员连忙过来清场，“开会期间不能打扰。” 顾棠立在原地，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我有病情要询问Sicily医生。” 一开口，就是极其流利纯正的英文。 所有目光聚焦过来，林染手足无措地站在讲台上，闫教授站出来替她解围，“顾先生不舒服的话，先去病房找小赵医生。” 顾棠却不走，望着林染的方向，“正好是两国学术交流，可以请你帮我看诊么？” 主办方连忙叫来保安，但是许多人已经认出了顾棠的身份，又碍着面子，只能和颜悦色的解释。 突然，林染从讲台上走下来，神情笃定地问，“那么就叙述一下你的病情吧。” 顾棠唇角抽动，斜斜地扬起，一手握在胸前，用力拍了拍，“这里很疼，病史三年，症状丝毫没有好转，今晚，更加严重了。” 林染顿了顿，微微一笑，不失风度，“你走错地方了，应该去心内科。” “神经支配着人体所有器官，控制着喜怒哀惧，从大脑皮层发出的指令，决定着我们所做的一切行为，为动因，我的病，只有你能治。” 这句话，他竟然还都记着，而且在这么多人面前振振有词。 隔了三年，他的行事风格依然乖张，林染从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他再见面。 无声的对峙，闫教授走过来，扶着她的肩膀说了几句，林染终于点头。 出了会议室的门，顾棠一直闷着头往前走，猛地按下VIP信道的电梯按钮。 林染跟在他后面，停下脚步。 “别再走了，你如果没有事的话，我还要回去继续开会。” 顾棠松了松西装的扣子，一步一步逼近，脸上的表情，因为太多的情绪而变得极其浓厉。 林染往后退一步，他已经握住她的手，强势地牵拉着进了电梯。 门合上的瞬间，林染被他困在电梯墙和臂弯中。 “你听我解释……” “解释你如何从凤凰山陵墓里出来，然后在这里开会的对么？”顾棠怒极反笑，狠狠地在她额头上咬了一口，只是唇下又是辗转的温柔。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就像被人挖空的胸膛，重新有了跳动的力量。 他说的咬牙切齿，林染只是闷声不语。 当初她不是没想过回国找顾棠，只是局面根本不允许。 然而三年过后，半年前回来的那次，却看到了他的身边已经有了伴，仍然是从前陪着他的陆芷茵。 看着他们自然亲昵的样子，林染忽然间没有勇气再出现。 “我是觉得现在的局面很好，不想再回到过去，我们都应该有新的生活。”林染被他握住了腰。 顾棠再次按下上升键，就在这么封闭的空间里，迟来的重逢。 “新的生活？”顾棠像是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我几乎死在了三年前，现在你来和我说新生活？林染，你一直都自私地这么可爱！” 林染被他禁锢着，只能任他摆布，身上的白大衣被他弄得皱巴巴地，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承受着。 顾棠发狠地吻住她，没有任何温存，又撕又咬。 “我是很自私，”林染不甘示弱，“一直都是，所以这一次，我才不想这么自私。” 顾棠现在脑中混乱空白，手上的力道也控制不住，“说清楚……” 林染按住他的手，眼眸闪烁，“我们已经是过去式，你现在身边的人很好，也很适合你。” 电梯门在B1层打开，顾棠就这么抱着个穿着白大衣的女医生，陆芷茵诧异地立在原地。 三人再一次见面。 看到林染的目光，顾棠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身边的人？”她以为自己和陆芷茵有关系？…… 顾棠简直要抓狂，转念一想更是笃定，“半年前你就回来过？！” 陆芷茵上前搭话，“这位是？” 顾棠就势拦住林染的肩，指了指陆芷茵，“这位是我公司旗下的当家花旦，陆小姐。” 陆芷茵看清了她的脸，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这女孩不就是顾棠每年都去扫墓的林氏千金？ 这一出倩女幽魂是怎么回事…… 见她不言语，顾棠猛地将林染抱了起来，扔到副驾驶座上，“借你的车用一晚上。” 陆芷茵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车子已经飞快地开出了车库。 “哎！你先停一下，会还没有开完呢……”林染被他拉出来的急，身上连手机也没带。 顾棠大油门开出去，在无人的高架桥上一路狂奔。 直到奔出市区，车子才停在湖边的桥上。 夜风吹得凌乱，林染没好气地说，“别闹了，快送我回去。开完会咱们再说也不迟。” “不行，你这人在我心里已经被拉入黑名单了，”顾棠解下她身上的白大衣，丢到车后座，展手用西装外套将她裹住，凑近，“信誉度为负数。” 林染不服气，可竟然也找不出话来反驳。 但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已经骤然开朗。 顾棠解下领带，象征性地将她双手手腕缠住一拉，“对付你这样的人，现在只能有这一种办法了。” 林染挣扎了几下，见顾棠趴在栏杆上一言不发，只是静静望着湖面。 “顾棠？”她轻声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 “阿棠？”她又小声试探了一句。 顾棠肩头耸动了一下，依然不理会。 “既然有人不愿意听，那我就不说了。”林染后退靠在车身上，别过头。 顾棠终于给了个侧脸，“你那些理由，我一个也不相信。” “我和霍梓晟解除婚约了。” 正在气愤中难以纾解的顾棠，猛地一停，脑子这会才转过弯来。 猛地回头，俊美的面容上是和他平时冷峻的形象截然不同的表情，他再一次问，“你刚才说什么？” 林染傲娇地仰起脸，鼻子里哼了一声。 就像是心尖上渐渐开出了花，整个世界绚烂一片，就连黑夜里也有了光亮。 “再说一遍……”他眼中也有了星光。 林染一步一步往后退，风将额前的刘海吹得凌乱摆荡，声音也在风中颤抖，她弓着身子，眼睛笑成一弯新月，“我、和、霍、梓、晟、解除婚约了！” 第37章 人生赢家 业内新贵棠林传媒最近又有新动向，在准备了数月之后，发起了新项目。 只是和之前的商业签约不同，此次却是纯公益大项目。 “天使的耳朵”基金会正式成立，专门为听障儿童筹集善款，充分利用旗下许多媒体资源，和国际听障基金会遥相呼应。 各界人士都没有想到，商战中的精英，赫赫有名的钻石王老五顾男神，会花费几个月的精力，去做慈善。 娱乐圈人做慈善，一般有两种，一是自身生过重病，决心帮助他人。一是年纪大了，钱赚够了，有了精神信仰，然后最慈善。 但在顾棠的地位和年纪，能想到去做慈善的，业内还是第一人。 这边棠林的艺人四处开花，新人越签越多，前途一片大好。 因为棠林拥有得天独厚的媒体资源，“天使的耳朵”公益宣传片，承轰炸式空降各戴维视和城市屏幕，人民广场上的电子屏黄金时段广告，一连许多天滚动播放。 随着清澈如溪流般的开篇序曲，纯净的色彩，一下子就将观众的情绪带入安静的世界。 先是一张张婴儿稚嫩的脸庞闪现，然后镜头拉长，不同的环境，不同的生活，渐渐长大，却有着相同的遭遇。 然后是大自然最纯净的声音，大片阴影翠绿中，清脆的鸟鸣。 高山湖泊里，潺潺的溪流。 舞台上，奔放律动的节奏。 片子的节奏时急时缓，感官艺术性极强，扣人心弦，然而就在高、潮时，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一双漂亮的眼睛从虚无中张开，渐渐晕染上色彩，然后纯美令人窒息的脸庞出现，白色衣裙，静静行走在广袤无垠的草原，天空蔚蓝，流云飞舞。 只是这一个场面，却惊艳无双。 她用手语和大自然对话，她的一举一动都饱含了一种缺陷的残缺美。 片子的结尾，就在她茫然渴望的眼神中定格，流水滴答的空灵声响越来越远，画面陷入无尽的苍白。 宣传片一出，登时引起强烈反响。 唯美的策划，完美的配乐，更重要的是女主角太过惊艳，那种天然去雕饰的震撼之美，是任何一个娱乐圈的女艺人都不具备的纯粹。 天使的耳朵彻底火了，各界以团体、个人名义的善款不断增加。 每一笔入账都完全透明化，会进行公示。 棠林传媒的口碑再一次爆发，然而最受追捧的，无疑是片中没有一句台词的女孩。 狗仔八卦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挖掘到女主角的资料，而许多影视公司都纷纷投来橄榄枝，包括丽影在内，开出天价想要签约。 但棠林的态度很坚决，将女主角的身份隐私保护的极好，不接受任何价码。 一时女主角神秘的身份更是引起人们巨大的兴趣。 沙发上，林染静静看完片子，拍了拍顾棠的手背，“我表现的是不是有点不自然？” “嗯，看在你是业余选手的份上……”顾棠一副我原谅你的神色，林染撇撇嘴，“当初是谁求我去拍的？这么快就翻脸不认账了？” 长发在指尖绕啊绕，顾棠捏捏她的脸蛋儿，“你知道么，我有点后悔让你出镜，现在你快比公司的当家花旦还要红，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嗯，看来要金屋藏娇才行。” 林染一手盖在他脸上，嗔笑着推到一旁，“顾老板，你的片酬还没给我结算的！” 顾棠翻身，从沙发上下来，神秘兮兮地笑道，“我这就去拿，乖乖坐好等我。” 林染抱着靠枕，十分好奇地等着。 再出来时，顾棠的表情已然变得十分郑重，几步走过来，忽然单膝跪下，握住她双手，“嫁给我吧。” 藏在掌心里的丝绸盒子打开，一枚闪耀夺目的钻戒躺在里面。 顾棠拿起来，用力吻了吻她的手背，“染染，让我保护你一辈子吧，什么事情都交给我来。” -- 棠林的顾老板休了年假，将公司事务交给助理苏菲处理，彻底玩起了失踪。 当顾男神意气风发出现在另一单广告授权的签约仪式上时，已经是两个月之后。 两个月的时间，最热门的公众人物，竟然没有一个新闻，倒是微博上，纷纷有各国网友晒出偶遇顾男神的照片。 从那些模糊不清的抓拍中，不约而同都还有另一个女孩的身影。 所以这次媒体抓住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各种尖锐的问题接踵而至，顾男神倒是应对自如，丝毫没有表现出不悦。 “顾先生这几个月神秘消失，是去了哪里深造么？” 话筒递过来，顾棠翩然一笑，“环球旅行。” 记者们显然不相信，“有许多网友拍到您和一位神秘女子的照片，而且经过对比，正是之前公益宣传片的女主角，这次的绯闻是真的么？” 犀利的问题，都以为顾男神会黑脸。 岂料，他顿了顿，忽然抬起眼眸，正面对准镜头，“借此机会，我正式公布婚讯，那个女孩是我的太太。” 一句话过后，满场静默。 几秒种后，猛烈爆发出无比的哗然骚动。 顾男神结婚了！！所有少女的梦中情人竟然宣布了婚讯！ 这枚重磅炸弹，将所有人都炸的找不着北。 不是说这么多年一直单身？怎么突然就有结婚了？ 太多的疑问，太多的猛料。 顾棠只是神态自若地微笑，那笑容里无意中流露出的温柔，让所有人确信，顾男神是真的有主了…… 冷静了好一阵子，才有记者再次发问，“您的婚礼定在什么日子？想必定然是众星云集的世纪婚礼了。” 顾棠很有风度地摇摇头，“我休息的这两个月，正是和我太太环球旅行结婚，她不喜欢喧闹，我也很愿意尊重她的意见。” 这回答，不要太宠溺了好吧！ 简直比言情电视剧还浪漫一百倍。 多少海棠花哭晕在电视机前，而且，俊男美女太过般配，羡煞世人。 之后记者各方提问，顾棠都见招拆招，完美地展现着他最优雅的风度。 结束时，顾棠有礼貌地拒绝了最后一个提问，“我的太太工作很辛苦，今天采访就到这里，我该按时回家煮饭了。” 这一段采访，很多年后仍为人所津津乐道。 顾棠被媒体屡次评为，娱乐圈最成功的人生赢家。 其实另一个版本，却流传的更广。 那便是顾男神被奉为业内第一宠妻狂魔，至今无人超越，独孤求败。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吼一嗓子，完结了~~！！！ 有陪某繁到最后的妹纸们赶快冒泡啦~~ 染染和阿棠发糖啦•~~~大白兔奶糖人手一斤~\\(≧▽≦)/~ 这是某繁第一次写现言，蛮新鲜的体验~ 相信作者以后会写出更加精彩的故事 把她打包带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