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独有晴天 推 退伍保安×小快递员，小人物的平凡爱情 鸦鸦吃素也吃肉 原创小说 - 当前编推 - BL - 长篇 完结 - 多重视角 - HE - 现代 轻松 - 日常 生活没这么复杂 种豆子和相思或许都得瓜 你敢试 世界就敢回答 ——《生活》 * 沉默寡言独眼攻×乐观开朗健气受 退伍保安×小快递员 两个孤独缺爱的小人物，在陌生的城市里相互依偎，携手前行的故事。 * 本文日常市井向，想写一段简简单单的平凡人的爱情。 现实生活中没有那么多戏剧狗血的事情，柴米油盐酱醋茶，相濡以沫，也是爱情。 * 努力码字，坑品良好，只求走过路过留点评论~给小可怜作者一点动力~（挥手绢 第1章 独眼龙 1 “嘿，大龙，今儿你接我的班呀！来赶紧的，我还准备再去下注俩彩票呢。” 冬天的蓉市冷得渗骨头，说话的人佝偻着背缩成一团，冲着踱步而来的高个男人喊道。 男人“唔”了一声，也没接话，但脚下的步子大了几分，几步便跨进了门。他身形高壮，原本就狭小的空间因他的存在又狭小了几分。 “喏，这儿钥匙，拿好。”虽然也认识了几个月了，大刘还是不怎么敢直视男人的眼睛，尽管知道这是一个挺好相处的同事，也不怕他的长相，但偶尔瞟过他的那只眼睛，总还是有些不适应。 没再继续想，他整理了下桌上的信件，交代了几句，便和男人交接完班，蹬上自己的自行车，往彩票店走去。 男人姓龙，大名龙毅。 周围认识他的人私下都叫他独眼龙。 原因很直观——他只有一只眼睛可以看见。 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自己的身体残缺，不关他人什么事。然而，因为治疗不及时的缘故，他的左眼几乎不见黑色瞳仁，整个眼球被白翳覆盖着，当双眼幽幽的看着你时，一黑一白，让人心惊肉跳，实在有些吓人。 福祸相依，尽管谋生艰难，但这幅模样还是让龙毅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里找到了一份得以温饱的工作。保安需要有些身手，最好还能够镇得住场的人，他这一眼看去就很壮硕凶狠的身材长相让他得到了一个本地物业公司的雇佣。 与龙毅一同应聘的人大多托些关系靠些本事调去了新建好的楼盘，然而龙毅一向不善言辞，也没讲究，被分派到公司早年承接的一座小区里。那里因为当年合约签的物管费极低，许多人都不乐意去。 龙毅却是没那么挑，加之听安排他去的小管理说，公司恰好在那小区有一套物管房，卖也卖不出去，可以提供给自愿去那里的员工免费住宿，他便更愿意了。因为这对于龙毅来说，倒是节约了一大笔开支。 说是物管房，其实只是个总共不到四十平米的小套间，单独伫立在小区大门旁，狭窄又突兀。 一个卫生间，一个厨房，三个用隔板隔开的卧室，里面各配备了一张钢架床和一个储物柜，多余的没有，紧凑得可以。 不过龙毅本不是挑剔的人，自己拾掇拾掇，买来棉絮和被子，购置了一些必需品，自己的小窝也算是有了。 他们这小区的保安三班倒，轮休。其中一个保安是本地人，住家里，另一个是刚娶了媳妇的大刘，婚后他贷款在不远的小区买了新房，整个物管房倒是便宜了龙毅一个人。剩余的两间房没人住就暂时成了仓库，堆放着一些物管用品和杂物。 浅水小区位于蓉市的二环边，建成八九年了，与周围日益增多的电梯公寓相比，这个小区建成有些年头，都是七层高的小高层，居民上上下下只能爬楼梯。居住都大多是隔壁小学的的退休教师，也有为方便出行而租房的上班族。 小区虽然不大，但绿化很好，老人们平日里没事也都喜欢下楼散散步，或者坐在小凉亭里，唠唠嗑，晒晒太阳，邻里间十分和睦。 * “诶，张女士啊，您包裹到了。啊不在家啊，那我给您放门卫那了……” “您好，王先生，对对对，您的包裹到了，现在在家吗我给您送上来……” 龙毅裹着军大衣凑合了一夜，早上大清早又不停地给开车上班的住户开关栅栏，到了快九点终于闲下来了，坐在椅子上脑袋放空，就听见一个清朗又精神十足的声音从面前传来。 抬眼一看，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两条腿支撑在电瓶车两侧，正一边翻找着货筐里的包裹，一边打着电话，手忙脚乱中，一些包裹掉在了地上。 龙毅见状，便起身出去帮把手。 “谢啦哥们儿。”见男人默默地把捡起的包裹都放回货筐里，还替他扶着车后面的大兜，又打完一通电话的秦天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冲龙毅道了声谢。 “不用。” 有些沙哑的嗓音传来，秦天不经意地瞄了眼裹着一身臃肿军大衣的保安，却被他异于常人的双眼惊讶地愣了一愣。 男人好似习惯了这样的讶异，冲他点了点头，便转身准备回值班室。 “那个……”秦天觉得刚才自己那样有些伤人，右脚一蹬支撑架，把车撑好，自己从小电瓶上蹦了下来。 他挠了挠头，走到龙毅的背后拍了拍他的肩，“嘿，哥们，我叫秦天。秦始皇的秦，天空的天，负责这一片儿的快递，认识下呗。” 龙毅转过身，盯着眼前比他矮一个脑袋的小青年笑得开朗的模样，愣了下，然后伸出揣在口袋里的大手，握了上去。 “你好。龙毅。” “我今年二十一，您呢！” “……三十五。” “那我就叫您龙哥啦，您叫我小秦就行！”秦天自来熟的拉近关系，“以后这一片儿都是我送，还请您多关照！” “……唔。”龙毅鼻腔里发出低沉的声音，并未多言，只点点头，算是应承了。 秦天没有过多的注视那双眼，他知道大多数有残缺的人对视线很敏感，也容易多想，所以他只是拿了最自然的态度来面对。 不过……等到他再次发动小电瓶往下一处去时，他还忍不住搓了搓手，心想：这人的手也太冷了吧。 两人握手也不过一碰而止，倒是全身是汗的秦天被像握住一坨冰似的触感冻得手都凉了半截。 秦天算是认识了龙毅。 他来这片儿也就是最近，之前工作吹了又遇到年底，本以为这个年只得节衣缩食过活，但听说什么双十一临近，各大快递公司都在招人手，他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应聘，倒是一下就被选上了。 这两年快递行业飞速发展，他虽没读过什么书，也知道电商很会揽钱，但也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数字的概念。而当他在真正成了一名快递员，每天送货从早到晚就没歇过气的时候，他才是真正明白了中国人民购买力的巨大。 * 又是一日。 秦天准时骑着小电瓶来了。 等到将浅水小区的包裹全部都处理完毕后，差不多都到了九点半。 他瞅见一旁卖豆浆油条的小摊，也没急着走，一大早起床取件送件到这会儿，肚子也饿得不行。 “龙哥，吃早饭没？” 龙毅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问，只沉默的摇摇头。 秦天也没锁车，冲龙毅招呼了声让他帮忙看着点儿，就朝着早点摊跑去。 不一会儿，就见他拎着两杯豆浆四根油条回来了。 “来来来，趁热吃。”秦天将手里的食物递了过去，嘴里哈着白气，这天气大清早确实冻得不行。 龙毅没接。 他不太习惯陌生人的示好，加上他自己性格冷淡，只干干的说了句“不用”。 “别介啊哥们儿，我新来乍到的，交个朋友呗。再说我买都买了，也不能退了啊。你不吃的话我一人两杯豆浆，可不得撑死么，我还得送一天的货呢，路上光跑厕所可怎么办。”秦天一边噼里啪啦说着，一边把热腾腾的豆浆不由分说的塞进了龙毅冰冷的手里，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被烫红了几分，秦天乐呵呵的冲龙毅笑了笑。 龙毅抿嘴，望向小青年毫不作伪的笑脸，一时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下了夜班通常都回到宿舍倒头就睡，睡到天黑再爬起来吃晚饭，这样还能节省两顿饭钱。 喝着热乎乎的豆浆，嚼着香甜的油条，此时的龙毅还未察觉，尽管冬日的清晨呵气成霜，他冰封已久的心，会因一个人的出现，而春暖花开起来。 作者说: 本文设定大约在2014前后，不影响阅读。 第2章 小黑狗 2 浅水小区的居民除了方便孩子读书就近而住的年轻夫妇，大多是退休教师和租客。也就是夏天刚过的样子，不知道是哪家的租约到期了，人搬走了却把养了没多久的一只小黑狗丢弃在小区里。 小狗估摸着还没到一岁，靠着平日里左邻右舍偶尔的施舍饥一顿饱一顿，才半年的样子，就饿得皮包骨头了。 龙毅来了之后，一开始也没留意，因为小狗总是躲在前主人住过的那栋楼的楼梯间，平日里也难得见到。 但当天气一天天冷下来，本就因为得病脱毛的小狗冻得从冰冷的楼梯间里钻了出来，寻找着那些刚从外面开回来的车，想要瞅准机会跳起来窝在还有些余热的引擎盖上，汲取小小的温暖。 龙毅那时正指挥着车主倒车，余光撇到躲在草丛中的一抹黑毛，只微微楞了一瞬，便继续他的工作。 晚上六点过，正是下班回家的高峰期，浅水小区没有专门的停车场，只有小区门口的一个大坝子被划成了露天停车场，算下来也就十几个车位，根本不够停。所以其他晚归的车通常都开进了小区，将小区的道路霸占了一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年头车好买，车位难求，小区业主们也算是能够互相理解，尽量把车停得不影响大家通行。 直到夜幕降临，龙毅才终于得以歇一口气。看时间也差不多该交接班了，他便回到值班室整理今天的信件。接了一杯热水咕咚咕咚下肚，整个人都舒服起来。 放下杯子，龙毅不禁想起了那只瑟瑟发抖的小黑毛。 眼睛在值班室逡巡了一圈，他从角落里翻找一个出满是积灰的小瓷碗。 将瓷碗拿去水龙头下仔仔细细地冲洗了一番，龙毅从热水瓶里倒了一点开水，又兑了大半的凉水，手指探着温热合适，才端着碗走向小区里那辆被它霸占的SUV。 趴在车盖上的小家伙先是被走近的人影吓了一跳，趴着的脑袋立了起来。不过许是在小区接触居民多了，常常从她们那里讨食，所以它也不太怕人。 看见男人将碗放在阶沿上后不再有其他动作，它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盯了龙毅几秒，便试探着跳下车，走到台阶旁嗅了嗅。大冬天的，又冷又饿，小家伙呼噜呼噜的就喝下大半碗，没一会儿便见底了。 龙毅弯下身收回碗，见小家伙没躲，大掌抬起，揉了揉它那小脑瓜。 估计许久没人碰它了，熟悉又陌生的抚摸让小东西舒服地眯上了眼。龙毅好笑地瞧着它那享受的表情，没来得及多揉会儿，便听见来接班的同事大老远的招呼声。 交接完班，龙毅揣着手去不远的菜市场买了两斤排骨。他做菜手艺原本不算太好，大男人嘛，吃得糙。不过自从到这儿自己开伙后，每天都得自食其力，不好吃委屈的也是自己。天天练着，到如今也算是拿得出手了。 公司提供的员工宿舍是一栋独立的小平房，隔了卧室后就没多少空余了，之前住在这里的保安大约是个会过日子的，拜托泥瓦匠在厕所外四五平米不到的地方搭了个灶台，又挖了个水槽，勉强将就着做饭了。 龙毅一边淘米煮饭，一边切着葱姜蒜，锅里还煮着排骨。忙活了好一阵，晚饭才准备得差不多了，红烧排骨的香味也慢慢地溢出了锅。 “哟，今儿个做大菜呀。” 龙毅闻声，一抬眼就瞧见窗外一口咧开嘴笑得开朗的小青年，是秦天。 近一个月的交集，两人也算是认识了。秦天人小嘴甜，龙毅虽看上去难以靠近，但是却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秦天的善意他感受得到，所以两人交谈的次数也渐渐多起来。 秦天最近有点累，临近年底，各大电商搞活动，货物量明显增大，每个点儿他几乎都要一天跑两遍以上才送得完。他一边熟悉业务一边适应，还是觉得有些吃不消。 包里的饼干吃完了，茶水也干了，想着还有三四个小区的件没送心累的不行，却没曾想恰好瞧见高高壮壮的龙毅围着一条旧旧的小黄鸭围裙煮饭的样子，一没忍住，乐了。 “还没下班呢？”龙毅调小了火，招呼了一句。 每次遇着秦天派送总能听见他贫，两个人虽然交流不多还是能聊上几句。 他本身只是不爱说话，并不是无法感受善恶，秦天长得浓眉大眼又为人开朗，很难让人讨厌起来。 “嗨，别说了。嗓子都快冒烟了，估计得忙活到九十点了。”秦天抬手看了看时间，埋怨了两句。 “对了，龙哥你那有开水没，有的话我接点儿。” “有，进来吧。”龙毅打开门，将灶台下的温水瓶递过去。 秦天拧开水壶倒满，咕噜咕噜往肚子里灌。 锅里烧得浓稠的汤汁沸腾着，龙毅尝了尝口感，觉得火候到了，将菜收尾。 “不嫌弃的话，在我这凑合一顿吧。” 想着秦天请自己吃的好几次早餐，龙毅一边关火,一边冲仰头喝水的秦天道。 秦天捧着茶壶愣了。 不过是天天打交道的陌生人，秦天心想，人家可能也就是客套几句。 “不用不用，”他急忙摆摆手，“我也没那么饿，一会儿送完再回去吃，哈哈！” 话音刚落，一阵咕噜声从他腹部传出，在不大的屋内及其响亮。 要不要这么不给面子啊，秦天低头对着自己的肚子锤了一拳，很无奈。 龙毅瞥见小青年渐渐变红的耳垂，有点想笑，不过还是维持住正经的声调帮他找借口，“咳。我一个人，这么多也吃不完。” 秦天尴尬地揉着肚子，到这份上，再拒绝就有点不识好歹了，“啊哈哈那好吧，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个大男人，吃饭也不讲究，稀里糊涂没一会儿就将桌上一荤一素两大盆菜消灭干净了，秦天还没忍住多添了一碗饭。 “唔，龙哥你手艺绝了啊。”咽下最后一口饭，秦天伸出大拇指满脸佩服道。 龙毅孤家寡人，做饭的手艺除了他自己，也没旁人感受过。第一次听得这种夸赞，虽然知道对方可能就是客气，不过还是愉悦地勾了勾嘴角。 两人吃罢，秦天主动帮忙收拾，却被龙毅拦住。 “你还有那么多件，赶紧的，忙去吧。” “也不急这一会儿。” 秦天难得的不好意思，白吃白喝擦干嘴就走，这脸皮也太厚了吧。 “既然你叫我一声哥，就听话。”龙毅话不多，但是说出来的话铿锵有力，让人下意识想去服从。秦天也不知自己怎么就真那么听话，乖乖地走出门，坐在电瓶车上开始给客户打电话。 龙毅齐全的右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低头慢悠悠的收拾碗筷。 两人吃饭，餐具也不多，龙毅不一会儿就洗完了。他又拿出下午给小黑毛喂水的小瓷碗，将桌上的骨头和锅里剩余的萝卜白菜拌上饭，和在一起盛进碗里。一边做着，一边暗忖着，也不知道那小家伙还在不在小区里，待会儿不会还得满院子找它吧。 “呜——汪！” 正想着，就听到门口传来弱弱的叫声。龙毅撇过头，发现那只小黑狗竟然寻到了他门口。也不知是嗅着他的味道了还是嗅到了骨头的香味。 好似知道了屋里的人在给他准备吃食，小家伙的尾巴摇晃的十分欢快。 “吃吧，鬼灵精。” 龙毅蹲下身，将碗放在它面前，小狗立刻埋下脑袋，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龙毅好笑的揉了揉它的脑袋，也不嫌脏，只觉得那满身纠结的毛发看起来真不顺眼，摸着也不顺手。 秦天将浅水小区的包裹送完，走出小区门口就看到这么一幕。 晚上的路灯亮着暖黄的光，投射在一人一狗身上，显得冬日的夜晚也温馨了几分。 秦天不自觉的露出笑容，大步走上前蹲在龙毅身边，跟着薅了几下狗毛。 “你养的？” 龙毅摇了摇头，“流浪狗。” “你和同事一起住？”一起住的话确实不好收养小狗，别人不喜欢的话容易惹人不满。 “没，一个人住着呢。” 秦天抬眼看了眼伫立在小区门口的小独间，刚吃饭的时候他也注意了，这里面不止一间房。想到这儿，他心思活络了几分。 “那啥，我刚瞧着，你、你隔壁像是没人住的样子？”有些犹豫，但想着自己的情况，秦天还是厚着脸皮开口。 他现在住在公司提供的临时宿舍里，但住着实在不怎么舒坦，一直盘算着自己找房。他送货途中也留意了不少，但不是太贵就是位置不方便。 “你要租房？”龙毅想起，大刘刚巧念叨过说自己房贷压力大，确实有想法把这套公司提供的员工房转租出去的意思，想挣点外快。反正天高皇帝远，这儿就他们轮班的三人，上面的人一年也来不了一次，谁也不知道他搬走了。 也没啥不好意思的，秦天点头，将自己现在的处境给龙毅讲了，龙毅当即点头说帮他问问，应该没有问题。 秦天瞧着时间有些晚了，也没时间多说什么，挠了挠头，“龙哥，真谢谢了。” 龙毅抬起脸，一黑一白的一双眼眸回视秦天，瞧见秦天眼里的认真和郑重，眼里也多了些柔和，“客气。” 第3章 下雨了 3 秦天这人，每天乐乐呵呵的，嘴甜人又热情，认识的都会说一句是个好小伙儿。但他其实很清楚真实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小时候其实他也不爱说话，但是经历过一些事之后，慢慢地，他学会了察言观色，知道什么样子才能讨人喜欢，什么样子才能对自己更有利，逐渐他将自己伪装成现在的模样。 这么过久了，面具也融合成身体的一部分，有一些东西成了本能。 他以为都忘记原来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了，但当在看到龙毅时，他有些惊讶又有些小小的愉悦。 就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只不过这个人更加独特一点。 秦天是真的没有觉得那双眼睛有多恐怖——快递员之间每天闲聊的内容也不外乎老婆孩子工作，都在这一片区送货，大家都见过浅水小区的这个保安，闲聊间都用独眼龙来称呼龙毅，背后刻薄地猜测他那只让人发寒的眼睛是怎么造成的。 秦天每到这种时候都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装作认真倾听的样子，脑子里只过滤出对他有用的信息。所以在见到龙毅第一眼时，他并未把这个高大沉默的男人和同事口中的独眼龙重叠在一起。 再之后，每次到浅水小区送货都能碰见这个男人，从他为数不多的言行举止里窥视到男人沉默中的温柔时，他就更不愿意听人用这个没好意的称号指代男人。 要说龙毅温柔，只窥得他样貌的人估计都会抖三抖，那副不苟言笑，身材高壮，还瞎了一只眼的模样，看上去跟黑社会打手似的，哪里看得出温柔二字？ 不过据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观感，在第一次见面的几秒内就会形成百分之九十，秦天觉得说的挺对。所以当跟龙毅越来越熟悉，偶然发现龙毅掩藏在身形下的真实面时，他竟有种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惊喜。 * 快递员的工作不轻松。 这在秦天应聘时就有底，但是他没想到，每天能够累到让人闭上眼就能睡着的程度。 也是他运气，临近年底，恰好遇上全民狂欢购物的双十一购物节，各大电商和散客商家都搞活动，接单的数量呈直线增长。 又是一天清晨，宿舍里接二连三的闹钟响起，秦天眯着眼睛关了闹钟，强撑着睡意挣扎着起床。 他住的临时宿舍一间房八个人，四张上下铺钢板床，八个汉子四个臭脚两个狐臭，要放在青春期，他绝对住不下去，然而这两年市井生活东奔西跑过惯了，现在也能习以为常了。不过到底不习惯，所以秦天不常在宿舍待，早上穿好衣服就出门，晚上回来捂着被子倒头就睡，也没什么影响。 拿着洗漱用具，秦天走到公共洗手间洗漱，正在刷牙，冷不丁感到后面有人靠近。 秦天躲过拍向他屁股的手，冷眼觑向来人。 “呵呵，早啊小秦。” 那人见被察觉也不尴尬，顶着一张油光满面的大饼脸冲秦天打招呼。 “吴哥，早。”秦天漱完口，冷淡地打了声招呼。 来人叫做吴波，算是他目前的顶头上司，住在他隔壁宿舍。听同事说，吴波有亲戚在公司高层，所以他才进公司没多久，就被提拔成他们小队的小组长，分管东城区这一小片儿。 秦天喜欢笑脸迎人，但不代表他没有脾气。吴波自他住进来后，屡屡投过来的目光和时常动手动脚的行为让他很不爽，要不是没有实质性的举动，他忍不住早就动手了。这也是他为什么想尽快搬出去的原因之一。 “明天你轮休吧，晚上有没有空，吴哥请你吃顿饭？”吴波一边洗脸，一边殷勤地问道。 他看上去二十七八，整个人矮胖矮胖的，皮肤倒挺白，一看平时就过得养尊处优，没风吹日晒过。 吴波是个gay，最喜欢的就是男人味儿，这也是他为啥让大舅把他调到基层来的原因。每天看着这些汗流浃背光着膀子的汉子，他都忍不住腿软。 然而就算有他喜欢的肌肉，大多数基层的快递员都长得有些磕碜，令吴波有些嫌弃。然而秦天不一样，他不仅身材匀称，长得还阳光开朗，简直就是他最爱的小鲜肉那一款，所以吴波第一眼就看上了。 自从那天偶然撞见秦天洗完澡穿着背心肌肉勃发的样子，吴波更是心痒痒得不行，总是找机会出现在他面前。 秦天倒是还没明确意识到吴波对他的觊觎，只不过是有些隐隐的感觉。毕竟吴波管理着他们这些新人，手头上更是负责安排他们的活和班表，秦天才找着工作没多久，不欲多得罪人。 这会儿听到吴波约他，秦天下意识的就找了个借口拒绝，“不好意思，我有约会了。” 说完，便拿着东西回到宿舍，留吴波一个人在他身后沉下面色。 七点半，踩点到了公司，秦天和几个同事们一同打了卡，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作为快递员，他们在派件之前，每天早上需要先将前一天晚上到达的快件先进行分类，分门别类挑拣好属于自己负责街道区域的件，然后再开始派送。 刚入职的时候，运营主管就对他们这一批人说了，现在缺人手，所以他们才能跨过考试环节直接面试录取。但是作为快递员，所有人都必须记得全国各省市的区号和相关信息，要不然工作中也会犯错，如果发错件被投诉，直接就会在他们的工资里扣除相应绩效。 秦天向来记忆力不错，所以分拣的工作他从来都是做得又快又好。 分拣好后，正在将今天上午要送的几十件快递放进自己的框子里，秦天肩膀又被人拍了一下。 “小秦，能帮个忙吗？” 秦天闻声回头，是他进公司后跟岗的师傅，一个三十多岁的东北汉子，叫张开齐。 “张哥，什么事儿，您说。” “我今天有点事儿，下午得出去一趟。你一会儿能不能顺便把我那边儿的件一块儿送了？”张开齐递给秦天一支烟，笑着说道。 秦天摆摆手，他不抽烟，“成，没问题。” 他不介意偶尔帮别人点小忙，毕竟人在社会上混，说不定就有求人的时候，攒点人情不是坏事。然而张开齐这人喜欢贪小便宜，爱偷懒，他跟岗的时候就被指派做这做那完全在帮他干活，到现在两人是正儿八经的同事了，他还仗着自己前辈的身份总让秦天帮着做事。 再帮他一次吧，秦天想，下次再这样，他就不那么好说话了。 张开奇在一旁搭手，秦天把货物分了分，将两个人的大半货物一块儿搬上了车。 骑上小电瓶，秦天缩着脖子开出了门。今天天气不太好，一上午都阴沉沉的，他顶着寒风送了两个小区的货，结果再骑上车就感觉到迎面而来的丝丝雨滴。 糟糕，下雨了。 秦天想起自己那天轮休的时候将防水布借给了新同事还没还回来，只好拧着车把手加快速度，骑进了浅水小区。 初冬的雨来得快，没一会儿就成了豆大的雨滴，秦天将车拐进了浅水小区门口搭着棚子的麻将馆前面，跟老板打了声招呼。 “黄姐，我借一下您这地儿啊，停一下，一会儿就走！” 老板黄姐是个热心的中年妇女，家里有个爱购物的女儿，常常收快递，所以也认识秦天，偶尔还会跟他聊两句家常。 “没问题，随便停！”黄芳从屋内走出来，瞧见秦天湿漉漉的脸，赶忙抽了点纸给他。“哎呀，这身上都淋湿了，来来来，拿点纸擦一下！” “谢谢黄姐，不碍事儿。” 秦天接过纸没擦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反而下了车去将后座塑料筐盖在最上面的几个快递擦了擦，看得黄芳好笑地数落：“都是纸箱子塑料口袋包着的，能比你人还精贵？” “谁说不是呢，”秦天理所当然的反驳，“我淋点雨没事儿，这些要是损坏了，我可得喝西北风了！” “哎哟，说不过你这孩子。”黄芳摇摇头，刚好瞥见龙毅从小区外指挥完倒车慢悠悠走进来，连忙招手，“小龙你也是的，这雨下得噼里啪啦，你也不知道脚下快两步！” 两个人都是没什么长辈的，这会儿被黄姐一个中年妇女念叨了两句，心中没有反感，倒还生出些暖意。 龙毅也接过纸巾，不过他是老实地用它擦了擦自己的寸头，“唔。” 入秋的雨阴凉，裹挟着寒风哗哗落下，似乎大雨都不够天老爷倾撒，等了半个多小时不见雨势变小，反而渐渐瓢泼起来。 秦天坐在麻将馆门口，听着里边哗啦啦的搓麻将声和外边哗啦啦的雨声，不时地抬手看着手表，心里越来越焦急。 “还要去送货？” 高大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边，秦天抬头看了眼龙毅那张方正又不苟言笑的脸，不知怎么就把他当做倾诉的对象，愁眉苦脸道，“对的，今天要送的比较多。” 这会儿都下午两三点了，为了送张开奇的货，他自己的都还留了一些在公司，得跑第二趟。然而现在第一趟都还没跑完，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 说着说着秦天干脆站起身，抖了抖自己衣服。 他今天穿的是连帽衫，心里盘算着要不把帽子戴上顶一会儿雨，应该也没事。 只不过……这一箱子的货又咋办？纸箱可不经雨淋。 “你等会。” 龙毅似乎看出了他的难处，扔下三个字，就往车棚走去。 浅水小区的值班室在小区大门口，这边房地产商修建的时候特意多挖了些，旁边连着一处地下室，用来当作小区业主的自行车棚。 龙毅两步就走进车棚里，没过几分钟，拎着一袋东西走了出来，递到秦天的手中。 “这是……” 秦天打开一看，竟然是两条深蓝色的雨披。 “住户扔了不要的，”龙毅干巴巴解释道，“有点烂。” 年轻人总是喜新厌旧，有些还能用的东西只要有一点不如意了，就想扔掉换新的。龙毅却是一向过得节约，考虑到有时下雨或是出门可能这玩意儿会有点用，问过扔它的住户不介意之后，就自己收捡在车棚库房里了。 他怕秦天介意，又补了句，“可以当遮雨布。” “龙哥！你就是我的救星！”秦天没注意到龙毅怕他嫌弃的尴尬，看到雨披后整张脸都放光了，双眼亮晶晶地冲龙毅笑，感激地抖开了雨披，“还好有它，今儿估计还能赶上。” 自己的好意被人接纳了总是好的，龙毅点点头，站在目视着青年利落地给货和自个儿套上了雨披，急匆匆地拧着小电瓶往外开远，才又回到了值班室，伴着雨滴等待夜晚的来临。 这个城市里有无数如同他们一般的外来务工者，起早贪黑，为的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活下去。 有的人活得行尸走肉，但还有的人，纵然风吹日晒过得辛苦，心里却每天都是万里晴空。 作者说: 好穷俩男的。 第4章 生病了 4 似乎秋天还在固守着最后的倔强，拉扯着太阳不愿离开。 绵延一整天的暴雨过后，是连续好几日的暴晒。 龙毅学着小区里的阿姨大妈，将自己的棉被也从屋子里抱了出来，挂在小区里早已废弃的小花园里，拉了根麻绳，拍拍打打，晾晒铺盖。 “现在的小年轻都不懂，说用什么除螨仪就够了，”坐在花园凳子上的婆婆杵着拐杖，朝龙毅絮絮叨叨，“这被子还是要用太阳晒了才舒服嘛，什么螨虫什么湿气，全部跑光光，晚上睡着，一股子阳光的味道，安逸得很！” 婆婆自己说还不够，还得要人捧场，“你说对吧，小龙？” “……对。”龙毅应了一声，主动过去将老人家身旁的花棉被也抱起来，轻松晾在了另一根绳子上。 “哎呀，谢谢你啦小龙。我年纪大了，抱出来都喘半天气！”婆婆姓袁，女儿女婿都移民去了新加坡，独留她一个人照看才念小学的孙子，每天也没什么事，就喜欢在小区周围闲逛下，和其他老婆子聊聊天。 “袁婆婆，你下次让保姆抱出来，自己别动手。”龙毅晾好铺盖，嘱咐了一句。 没想到却是戳到了袁婆婆的话头上，一连串的埋怨。 “嗨！你可别说了，我家那个保姆，叫都叫不动！你说我儿子花三千块，就请她洗洗衣服做做饭，结果她懒得跟什么一样，每天就知道睡觉，比我起得还晚！” “……”龙毅最怕听这些家长里短，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每个人说话的立场不同，根本没办法判断谁对谁错。 “龙哥，开一下闸杆！” 恰好这时，小区外有回来的车主在喊，龙毅松了一口气，忙应了声，“诶，来了！”才逃脱了袁婆婆的念叨。 太阳大，龙毅也没什么胃口，就着昨晚的剩菜囫囵吃完，又把从菜市场小贩那里要来的边角骨头煮开了，给小黑狗做了顿餐。 “兜兜，吃饭了。” 龙毅用勺子敲了敲瓷碗，没过一会儿草丛里就窜出一只黑毛，拼命摇晃着尾巴钻到他脚边猛蹭。龙毅被它这副欢脱的傻样蹭得心情愉悦，连带着一向板着的脸都柔和了几分。 见小狗整个脑袋都快埋进碗里了，他忍不住笑骂了一句，“憨包一个。” ‘兜兜’这个名字说来还不是龙毅取的。 有一回秦天刚好碰见他喂狗，问了一句，这小黑狗什么名儿。龙毅当时摇摇头，说没名字，秦天就自作主张取了一个。 “你瞧它吃饭兜着个嘴，地包天的傻样，就叫‘兜兜’呗，哈哈！” 小黑狗就是普通的田园犬，说不定还是个串串，洗干净倒是挺可爱的，黑乎乎一坨，就是嘴长得有点儿丑，下面的犬齿比上面的凸，在人身上就是叫做地包天，在它身上，倒是傻傻憨憨的。 “成，就叫‘兜兜’吧。” 小狗无家可归，只有龙毅每天给它喂点水喂点吃的，小区里的住户都当是他养的了。秦天非要取个名，龙毅觉得也没什么关系。 “欸，兜兜，兜兜，过来，到哥哥这儿来。” 秦天拿着根骨头棒子给小狗招手，“来，多吃点，吃饱了快快长大，以后给你爸爸分担点儿工作知道不！” 龙毅：……它能分担什么工作？帮我守大门么？ 男人就靠在一旁看着一人一狗玩闹，也不说话，只心中不禁摇头。秦天有时候跟小孩儿似的，让龙毅想起以前带的那些新兵蛋子，鲜活又充满朝气。 他其实挺喜欢这样的小年轻，让他觉得平淡的生活，还是偶尔会咕噜咕噜冒点彩色的气泡，不至于一潭死水。 将兜兜喂完，龙毅又把它的专属小瓷碗给洗干净了，坐在值班室准备打盹儿，忽然觉得最近几天少了些什么。 是了，好几天都没看见秦天那小子的身影了。 也许是轮休了？ 龙毅不太清楚快递员的排班，但是这一两个月来秦天几乎都是风雨无阻的每天出现在这里，按道理也不会一下就消失那么多天。 龙毅虽然不爱说话，但他看人还是有一套的。这么多天接触下来，他觉得秦天和他差不多应该也是同一类人——他们工作不是为了挣钱去玩乐去享受，他们只是为了挣钱而努力工作。钱对他们有更重要的意义，为了这，他们从来都不会去浪费一丁点的机会和时间。 “诶，兄弟，我把件搁你这儿行不？！” 正出神着，门口一个操着东北碴子的大嗓门响起，龙毅抬头一看，一个陌生脸的快递员，胡子拉碴的。看挎包，是秦天一个公司的。 “秦天不干了？” 他没接话，反而问了句。 “那小子啊……”三十多岁的快递员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不知怎么的，龙毅看着他那笑心里很不对味。 “他生病了，这会儿应该还在宿舍躺着吧。”胡子哥随口说着，一边把包裹从车上往下搬。 “躺了一周？” 应该是那天下暴雨着了凉，龙毅心想。 “呵呵，可不是么，精贵着呢！没瞧见活儿都分给咱们这些没人撑腰的头上了么？” 那人继续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龙毅这下是听出了明显的嘲讽。他微微皱眉，“你们的活都是上面分派的吧，关他什么事。” “那老子说什么，又关你什么事！？”那大胡子似乎听出了龙毅对秦天的维护，语气很冲。 龙毅没有立刻说什么，只是推开座椅站起身，走出了值班室。 那快递员一直弯腰翻捡着件，忽然感觉头顶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他还以为是一片云飘过来挡着光了。终于把浅水小区的包裹都挑拣了出来，直起身时，才发现面前立着一个高壮的男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的个乖乖！这人好高……有一米九吧？ 快递员从脚往上打量，当看到男人的脸时，脸色更苍白了。 卧槽！这是什么眼睛啊，一黑一白的，跟鬼似的！ 张开奇终于想起来，这个浅水小区，好像就是他们同事聊天时曾说过的那个‘独眼龙’待的小区！？他之前一直没送过这一片，没想到这个独眼龙，眼睛真的长得这么吓人！ “呵，呵呵，那个大哥啊，怪我嘴贱，”张开奇讪讪一笑，“小秦他感冒了，领导专门嘱咐他多休息，你别担心，没啥事儿。” 再多的不忿，面对这个比自己壮了快一倍，高了快两个头的大汉，他也不敢说。 龙毅点点头，从他身边慢慢走开了。 小区外又回来了车，他去指挥之前，侧过头，用那只蒙着白翳的眼睛盯着张开奇的双眼，板着脸道，“管扔不管赔。你最好自己送上去。” 说的是张开奇刚才想把快递放在值班室里偷懒的行为。 张开奇心里骂了声娘，还是讪着脸点着头，一边捡起包裹，一边连声应是。 * “咚咚咚。” 宿舍的铁门被敲响，秦天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努力睁开双眼，“请进。” “哎，小秦，好点了没啊？” 门被推开了一个缝，一张大饼脸钻了进来，秦天看了一眼头就更疼了。 “谢谢吴哥，好多了。”秦天点点头，努力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斜靠在床上冲来人礼貌颔首。 来人是吴波，也是他们这组快递员的小组长。因着在他生病后同意他的请假，还主动把他的活派给其他人安排好了，秦天也不好给人脸色看，只得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吴波端着一杯水挤了进来，将瓷杯放在床边的柜子上，自己则扯了张椅子坐下，“来，你睡了一天，也渴了吧，喝点水润润嗓子。” 秦天没有接，“不用了，谢谢。” “欸，客气啥！来，是不是没力气，吴哥喂你！”吴波十分殷勤，说着就端起了杯子，整个身子往秦天床边凑，“你们这些天天在外面跑的单身汉，就是不会照顾自己，你瞧瞧，生了病也不知道喝水，就是缺一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照顾！” 又胖又有些油腻的男人，这会儿端着杯子翘起兰花指嗔怪人的模样，还真有些渗人。 秦天摆手躲避，然而背后就是床板，哪里躲得开？ 两人拉扯间，搪瓷杯里的半杯水都撒在了秦天盖着的被褥上。 “哎呀，怎么回事！”吴波见状连忙放下杯子，又赶紧从柜子上扯了两张纸，双手并用的去擦水，“瞧我真是太不小心了，都湿了呢~” 一个‘湿’字被他说得调子转了三四转，秦天本来被捂出了一身汗，这会儿听得全部吓了回去。 “哎呀，小秦，你这胳膊~可真有劲儿！” 吴波白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扯开了被褥，摸上了秦天的手臂，一边用手指捏着他微凸的肌肉一边感叹，“不像你吴哥，唉，全身都是软肉！” 第5章 麦麸饼 5 秦天一把抽回手，躲开了吴波揩油的手指。他就算再迟钝，这会儿也意识到吴波对他不那么对劲了，更何况，之前他也在他们那边的小县城混了几年，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点儿。 “吴哥，咳咳！咳咳咳！”秦天用力咳嗽了几声，“您站远点儿吧，小心我传染您。” “呵呵，这有啥的，”吴波笑嘻嘻也不躲，整个人还继续往前凑，“你吴哥不怕。” 男人肥厚的手掌直接按在了秦天的胯|间，还故意揉了揉，意有所指，“再说了，能被小秦你传染上，吴哥……也不亏。” 秦天这下是实在不想忍了，直接膝盖往前一顶，将面前快要贴上身的男人的手臂顶开，然后一脚将他踢到了床尾，连带着男人的脑袋也“嘭”地一声与头顶的床板亲密接触。 “哎哟！” 吴波捂着后脑勺惨叫一声。 “吴组长，请你自重。”秦天跳下床，盯着床尾的男人，这会儿直接连人名都不想叫了。要不是还想留着这个工作，以他以前的脾气，早就将这种猥琐男按在地上狠揍一通了。 “嘶——”吴波还按着头，他觉得自己脑门肯定也青了，气急败坏地从床上爬下来，“小秦，你可别不知好歹啊！” “当初要不是我，你能什么学历都没有就进来这么大一公司吗？啊？还包吃包住每个月几大千工资拿，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工作！？”吴波阴着脸，“你这一生病就一个星期，你吴哥没为难你吧？还专门帮你调了班，让你能好好休息……” “咳，谢谢吴组长的关怀，”秦天又握着拳咳嗽了两声，客气而疏离地道谢，“欠的班我会全部补回来的，不会让吴组长难做。” “也谢谢吴组长招我进公司，不过我想，我这两个月的出勤和业绩也没有拖小组的后腿吧？” 秦天如今工作的快递公司叫做安达，算是业内的龙头企业，随着近两年网络购物的愈发兴起繁盛，公司也越做越强，业务范围也越来越高。也因此，需要的基层快递员越来越多，让没什么学历的秦天能够捡到饭碗。 秦天很珍惜这个机会，所以转正之后，一直兢兢业业，每天的派件任务都是全部完成的，甚至经常会超件加班，任劳任怨。 安达的管理层从国外学习了一些管理经验，运用到一线，就是每个月除了基础工资，还有绩效和奖金，跟派件数量和好评率挂钩。同时，各个区域还有优秀小组、优秀员工评比，这些更是对组长和组员都有钱拿的好事，所以许多年轻人都铆足了劲儿干。 秦天也是其中之一，而且刚来了公司两个多月，就评上了优秀员工，他们小组也是优秀小组，每个人到月底都喜笑颜开的。 所以秦天笃定了吴波不敢真的拿他怎么办。 他秦天没有小辫子给他抓，因此也不怕他。 “好，你好样的！” 吴波偷鸡不成蚀把米，想揩顿油没想到自己撞了个青头包，却又清楚自己打架打不过身强体壮的秦天，工作上又找不了他的茬，只能恨恨往门外走。 走到门口，他回过头，抬起单眼皮没什么力度地瞪了秦天一眼：“明天就开始工作，公司可不养闲人！” 秦天根本没搭理他，从乱七八糟的木桌上翻找出两片药，拧开自己的水杯咽下。 好在他之前没省钱去看了医生。按照医嘱休息了这么几天，明天估计也快好了。 * 周六依旧是个晴天。 快递员这一行，可没有周末的说法，有时候忙起来人手不够，一连工作一个月无休都是有可能的。所以秦天能请一周的病假，着实让小组内有些人眼红。 “喏，小天哥，你的货。” 分拣仓边上，分拣员王东东把属于秦天该送的那个区域的货给他拨了拨。 本来分拣员只用把整个大仓每个小组的货给分开就好，秦天站上去一看，王东东又已经把他的分好了。 “咳，谢了啊，东东。” 秦天笑着冲王东东道谢，嗓子一开口，还是有些哑，“我都说了，不用你专程帮我弄。” “嗨，甭客气！”王东东憨憨地摆了摆手，“反正现在又没人看见，嘿嘿！” 秦天起得早，经常都是第一个到仓库分拣的，今天也一样。 他无奈地摇摇头，“你呀。” “我听你这声音，小天哥，你这病还没好全吧？这么着急上工干啥？” 秦天没接话，只道，“再躺下去骨头都软了，再说，不上工哪来钱吃药？哈哈！” “唉，也是！” 王东东比秦天还要小三岁，和吴波一样，听说也是个关系户。不过他可能关系也不怎么到位，进了公司之后本来是安排的当快递员送件的，哪知道骑了三天电摩托，出了四次车祸。 这下谁还敢让他上路？ 经理估计看着他也头疼，又碍于有点关系不好赶人，干脆把人拨到了仓库干分拣工作。虽然是不用日晒雨淋了，但每天在空气不流通的地方搬运成千上万件货物，也不是个容易的事儿。 要说王东东对秦天友善，也是因为秦天之前帮他了不少。有时候秦天起得早了，会主动帮他一块儿分拣，回来的时候见他还没弄完，也会帮把手。 “出来闯荡，大家都不容易，能帮一把是一把呗。” 秦天不求什么回报，但他随口一句话，让王东东一直记在心里，平时也投桃报李，帮秦天省了很多事。 “说起来，小天哥……”王东东在一旁蹲着看秦天安放货物，有些犹豫地开口。 “嗯？怎么了？” “那个……你不在这几天……他们……好几个人在说你闲话……”王东东支支吾吾，语气带这些不忿，“你说这些男的，怎么嘴跟长舌妇似的，就会在人背后嚼舌根子！？” “哦，他们说我什么了？” 秦天没有停下手里的活，随口问道。 他其实能猜到，吴波对他的态度肯定会招人说三道四，更何况这几天他呆在宿舍，晚上大伙儿回来后略显尴尬的氛围也让他有所感觉。 这些都是空穴来风的事，但是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也管不着，也懒得管。 “就……说你有后台……被吴组长罩着，受他照顾……之类的。” 其实原话说得更难听，王东东下意识换了个说法。 秦天冷呵一声，刚好这会儿也把货拣齐了，他站起身，拍了拍王东东的肩，“下次他们瞎放屁，你就把耳机带上，别脏了耳朵，知道不？” 小伙子才十九岁，这是他第一份工作，秦天不欲他被那些乌七八糟的人影响了。 “诶，知道了！” 王东东答得清脆响亮，语气特别信任，把秦天给逗乐了。 “你知道个屁！”他敲了他一脑袋崩子，“我走了，赶紧去干活！” “嘿嘿，好！小天哥下午见！” * “本周又遇上了一个晴朗的周末，想必工作了一周的各位许多已经计划好了出行，这会儿已经驶出了三环奔向有山有水的农家乐。” “当然，还有部分睡懒觉的车友这会儿才出发，堵在了东南西北的某条大塞车道上。” “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来看一看这一时段的交通路况……” 早间广播在狭窄的值班室里回荡，一如既往裹着军大衣的高大男人正靠坐在有些破旧的软椅上，垂着头，一双平日里有些骇人的眼睛微阖着，让他面容都显得英挺了几分。 有些耳熟的刹车声在不远处响起，龙毅被眼皮遮住的眼珠微微动了动，人却还在打盹儿。 “当当当，吃早餐啦！”直到听见有些沙哑的男声从窗外传来，他才睁开眼，用清明的右眼望向来人。 “怎么，一周不见，龙哥就不认识我啦？”秦天扬起了他的招牌笑容，只不过嘴唇有些苍白，显得人很没有血色。 他晃了晃刚从车把手上拿下来的塑料口袋，“豆浆油条，老样子？” 龙毅伸手接过，不过他把秦天分好给他的那一份拿进到值班室的桌子放好后，又伸手把青年小电驴车把手上剩下的那份油条也扯了下来。 “不是吧龙哥，这么狠的吗，不给我留点儿？”秦天觉得自己太惨了，买了两份油条，自己一口都吃不上。 “你吃这个。” 龙毅没理青年的假意哀嚎，从抽屉里拿出一袋饼干，塞给了他。 “麦麸饼干？”秦天愕然，接过手后看了看，“零添加，零脂肪，健康营养？” 他先是失笑，自己过得糙，饼干都很少买，更何况这种健康食品。不过他随即便意识到，男人应该是知道他生病了，不能吃太油的东西，才特意准备到哪的。 秦天动了动唇，没说话。 他撕开包装，取出一片囫囵塞进嘴里。 饼干又干又涩，粗粮并没有什么很好的口感，但秦天还是咧着嘴含混道，“唔！好吃！” 在公司这几日一直阴沉低落的心情，在把饼干塞进嘴里的这一刻，顿时便晴朗了起来。 天空中的太阳亮得晃眼，龙毅透过值班室的玻璃看向青年。 他这会儿弯着一双荔枝眼亮晶晶地冲他笑，也亮得晃眼。 “谢了，龙哥！” 第6章 身体虚 6 “好像总是在给你说谢谢呢。” 两人在小区门口吃完早餐，秦天一边啜着最后一点儿豆浆，一边感叹道。 龙毅：“不用这么客气。” 男人人长得高大，胃口也不小，四根油条三下五除二就进了他肚子，还把秦天没吃完的最后几片饼干给消灭了。他一向不喜欢浪费。 秦天失笑，“你之前也挺客气啊。” “嗯？”龙毅发出一个鼻音，不是很明白。 “明明能吃这么多，”秦天指了指空荡荡的早餐口袋，“之前还只吃两根就够了。” 龙毅认真解释：“我下夜班就是睡觉，吃多了不消化。” “哈哈，行了行了，开玩笑呢，”秦天摆摆手，“下次我多买两根，别跟我客气就行！” “……别浪费。” 秦天每次见着龙毅都觉得自己心情特好，明明男人挺闷的，也不多话，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说，但是他就是觉得和男人在一块儿的时候没压力，很多时候还能感受到无形的帮助。 “啊对了，之前借你的雨披！” 秦天掀开车座椅，将叠得整整齐齐的蓝色布料抱出来，还给了龙毅。 “那啥，我这几天在宿舍也没事儿干，就把破洞的地方用胶补了下，你之后用的时候如果破了再告诉我。” 龙毅抿唇接过，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是那天淋了雨才生病的吧？” 秦天本来想一笔带过，但看了看龙毅的脸色，故意夸张道，“我天，龙哥，你不会是以为我是因为雨披淋雨的吧？还自责？” 龙毅没说话，但是表情就是这么回事。 “真不是！”秦天弯腰把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冲他摇尾巴的小黑狗抱起来，“我那天是因为在蓝湾小区出了点事儿，耽搁了，回去又洗了个冷水澡，一时不察才弄感冒的。” 小狗似乎嗅到了两人手上食物的味道，一个劲儿去舔秦天的手，把青年逗得直笑。 “蓝湾？往西边那个？”龙毅知道那个小区，是一个新修的电梯公寓，不过物业和业主好像有些矛盾，还闹上过本地的电视台扯皮。 “对。”秦天叹了一口气，“那片本来是我跟岗的师父送货的片区，我帮他送过几次，那天他刚好又有事，我就顺便一块儿了。” “出了什么事？” 龙毅让秦天抱着兜兜在一边站着，他自个儿脱了军大衣，走出值班室在小电驴面前站定，一手一个包裹，轻松地把货都卸下来。 刚才才互相说了别客气，秦天也就老实地站到了一边看龙毅帮忙。他想，龙哥这个兄弟自己是认定了，有些感谢的话也不需要口头上说，以后有的是机会回报。 “那个小区的物管太烦了，不仅人好吃懒做什么都不干天天躲在值班室吹空调，还次次都拦着不让我进去送货！” “跟龙哥你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粪坑！”真心实意的拉踩了一句，秦天愤愤道，“之前几次也是这样，暗示我要给他送包烟之类的才放我进去，我又不抽烟！” “嗷呜！”像是认同他说的话，怀里的小狗跟着叫了一声。 秦天被它逗得心情大好，又继续道，“之前没下雨，他不让我进去，我就在外边打电话让人下来取嘛，本来也没啥。” “但是那天下暴雨，他不仅不让我进去，连我在小区外的那个遮雨棚停一会儿都不让！说是挡着小区住户躲雨了！” “艹，我在旁边等了一个小时，就没看见一个人在那躲雨！” 秦天说得愤愤然，脑袋冷不丁被打了一下。 “呃？” 龙毅收回手，“小孩子别说脏话。” “咳，龙哥，我今年都二十一了！法定结婚年龄都快到了，还小孩儿呢！”秦天炯炯有神。 “在我这儿就是，”龙毅顺手揉了揉兜兜的脑袋，“和它一样。” “呜汪！”小黑狗不明所以，还以为主人表扬自己呢，连忙又叫了两声。 “行行行，我不说！”想着眼前的男人比自己大了整整十多岁，确实有教育自己的资格， 秦天老实承认错误，“反正那天我只能在一边踏踏实实淋了一个小时的雨，等所有人的件都发完了，才回去的。” “结果回去都十点过了，把单子录完，公司宿舍的热水早停了。我囫囵洗了个冷水澡，哪知道就这么倒霉，第二天就……感冒了。” 其实是发烧了，烧到三十九度五，听送他去医院的同事说，医生当时说再晚半个小时，人可能就烧傻了。 不过这种事就没必要说出来了，自己又不需要博同情，也不需要别人可怜。 “你不是倒霉，”龙毅把货卸完了，这会儿就靠着值班室的窗户沿杵在秦天面前，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矮自己一个脑袋的小青年，带这些审视，“你是身体太虚了。” 想他们当年拉练，大雨天在泥水里滚上三四个小时，回去冲了冷水澡倒头就睡，第二天兵蛋子们照样活蹦乱跳。 莫名的，秦天觉得男人的眼神带着一些威压，像极了以前他认识的那种上位者。 “哈、哈哈，龙哥你真是的！”他尴尬的抬起手，玩笑似的锤了锤男人的胸膛，“知不知道，男人最听不得别人说自己虚！” 一拳下去，指背接触到的先是穿得已经有些起球的毛衫，继而便是一片鼓鼓的肌肉，柔韧，宽厚，还有些弹性。 “……咳。” 秦天悻悻地收回手，又锤了自己的胸口一拳，干巴巴道，“好像……是有点虚。” 他就不该跟这种一看就是健身狂人的男人比。 “不过，龙哥，你天天在这儿坐着，怎么还有时间去健身？” 虽然现在是冬天，但是男人穿得一向不多，脱下外套之后里面往往就一件单衫，把身为怕冷星人的他羡慕的够呛。 “我不健身。” 把钱花在那种地方干什么？龙毅一直很不理解。 “那你这一声肌肉……”是怎么来的？ “……以前练的。”龙毅那只蒙了白翳的眼睛这会儿在晨光里染了些蒙蒙的雾霭，秦天近距离的看过去，有一瞬觉得男人似乎离自己很远。 但很快龙毅又恢复了往日的刻板，“有时候就在值班室里做做俯卧撑，没有特意去练。” “这样啊，”秦天没有追问男人口中的‘以前’是什么样的，只笑笑道，“我现在宿舍住着八个人呢，可没地方练。” “对了，龙哥，”说到宿舍，经历了这一周的事情后，秦天之前的想法更强烈了。 “你帮我问了吗，租房的事儿？” 作者说: 快同居啦。 第7章 羊肉汤 7 房子的事进展得很顺利。 龙毅跟大刘交班的时候就提了有人想租房的事儿，大刘很爽快的同意了，知道是经常碰见的那个快递小秦后，也没抬价，给了个比市场优惠不少的价格。 本来之前龙毅就想跟秦天说的，刚巧又遇上他生病了一周没来，这会儿才告诉他。 秦天高兴地第二天就约见了大刘，两人利落地签了个简单的合约，这事儿便成了。 秦天搬过来的日子恰好是冬至。 龙毅本想帮着秦天搬家，不过他夜班还没下，秦天就骑着他那小电驴儿，后筐装着不多的家当，大清早的就投奔过来了。 因为还得去领件，秦天东西放下，又急匆匆的走了。 龙毅下班睡了个囫囵觉，醒来不过午后，慢悠慢悠的把房子打扫了一遍，又慢悠悠地晃去了菜市场。买了半斤羊肉半斤羊杂，小火慢炖了一下午，炖了一大锅羊肉汤又准备了几个小菜，算是过节，顺便庆祝秦天乔迁。 秦天不是记日子的人。看着大街上行人匆匆，哈着白气身子全都缩在大衣围巾里，只是觉得天气又降了几度。 但当他一整天送货上门都被羊肉汤的味道扑了满面后，再迟钝的人也能想起今天是冬至来。 可真香啊，羊肉汤。有多久没有喝过了呢…… 秦天想起小时候，一家三口坐在逼仄的出租房里，他和哥哥抢着汤勺，谁也不让谁先喝……这样的画面已经太过久远，记忆里的人脸都被热腾腾的蒸汽熏得朦胧不清。 终于将最后一单送完，秦天急忙往回赶。 临到头才想起他该请龙毅吃顿饭呀，人家帮自己这么大个忙。然而看街边餐馆各个人满为患的样子，他拧着车把手加速了几分，心想得赶快点儿，再晚估计就得排号了。 回到浅水小区时天还没黑，秦天就着窗户边儿上喊了一声龙哥，下半句还没说出口呢，就看到龙毅正围着那条略显搞笑的围裙摆着碗筷，屋子里桌上蘸碟碗筷都齐全了，一副等他回来就开吃的景象。 羊肉汤的鲜香扑鼻而来。 “这是干嘛呢……”秦天愣愣道。 龙毅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上前给他开门，“快把车锁上，开吃了。” 秦天有些怔忪。 他坐在车座上，隔着破旧的窗户，看着男人将一大锅香浓的羊杂羊肉舀出来，淋上奶白色的汤汁，撒上葱花、香菜，旁边两个小碟子里盛着满满一层红艳艳的辣椒面儿，顶端扑散着一小撮儿味精，红山白雪的，煞是诱人。 一盆汤里腾出的热气让窗户都糊上一层雾，隐隐绰绰的，让人生出不现实的感觉来。 “还愣在那干嘛？” 龙毅将大菜端上桌，没见秦天的人影，转头发现青年还坐在二破二破的小电瓶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招呼了一声。 “哎！来了！”秦天回过神，咧开嘴朗声答道。 他也没再提要出去吃饭的事儿，利索的将车停好，大跨步进了屋。 冬日的天黑得早，不到七点，整个小区就被夜幕完全笼罩，昏黄的路灯接连亮起，工作了一天的人们冒着寒风形色匆匆往家里赶去。 不远的门卫室传来那台破旧迷你电视中新闻联播的音乐，万家灯火辉煌。 秦天将喧嚣都关在门外，走进屋洗了手，和龙毅面对面坐在了三尺见方的小木桌前。 不大的房间内弥漫着浓郁的肉香，早已饥肠辘辘的秦天眼疾手快地给两人的大碗里舀上满满一碗，分给龙毅后就迫不及待地一碗下肚。 秦天喝完，眯着眼摇头晃脑好一会儿，夸张的表情惹得龙毅侧目。 “龙哥，你这手艺，以后谁嫁给你那也太幸福了，新世纪三好男人啊。”秦天比了个大拇指，真心实意的夸赞道。 “呵呵，”龙毅失笑，“你这是饿了吃什么都香。” “况且，我这样子还有人愿意嫁？”他嚼着劲道的羊杂垂眸，难得地开起玩笑自嘲道，“自己吃饱全家不愁。” 秦天闻言，“啪”的一声放下筷子，倒把龙毅惊了一下。 “你这样子，你什么样子！？” “高大威猛的，怎么就没人愿意嫁呢！” “我那天还听见赵婆婆跟王大妈夸你人好心善帮她换电灯泡呢！” “不就是……不就是有点缺陷吗！咱谁没点儿缺陷！” 秦天吭哧吭哧说了一堆话。 他一向是这样的脾性。心里认定一个人好了，就开始护短起来。 龙毅垂下的双眸渐渐抬起，一黑一白两只眼睛在灯下幽深而静谧，盯着眼前小青年吹胡子瞪眼睛好似谁反驳就跟谁急的模样，心中好似有某个角落塌下去了一块儿。 他忽然想抽只烟。 秦天嘚吧完，一拍腿：“说起来今儿怎么也是过节啊，咱兄弟俩得喝一杯！” 说完也不等龙毅开口阻拦，就风风火火的跑出门，没两分钟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瓶老白干。 “今天本来该我请客的，”他拿了两个杯子，起开酒，“没想到龙哥你都弄好菜了，我只有买点酒聊表谢意了。” 龙毅见状，也没拒绝，接过了酒。 “龙哥，这杯我敬你！”秦天给自己满上，碰了碰龙毅的酒杯，“要是没你，我如今说不定都睡大街了！” 龙毅举杯相碰，微微摇头。 在他看来这就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啜了一口酒，也劝秦天道，“意思意思就行，别喝那么猛。” “怎么能意思！”秦天爽快地一口闷下，“龙哥！我在这蓉市里也没别的朋友，你这兄弟，我交定了！” 龙毅瞧见秦天爽朗的模样，有些恍惚，也不再劝，只把自己面前的杯子满上，与他碰了碰仰头喝下。 两人一边吃菜一边喝酒闲聊，当然，大多数时候是秦天在说，而龙毅则安静地听着。 “他妈的，那些孙子……”秦天又仰头一杯，“还敢背后嘀咕你……” 他气势汹汹地将酒杯一剁，又傻兮兮的冲龙毅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我就偷、偷偷把他们的件混到一堆去了，忙死他们，看他们还有时间瞎哔哔……” 龙毅听着秦天跟男孩般幼稚的举动，哑然失笑。 尽管他不怎么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不过，有人把自己当朋友，愿意为自己打抱不平，这种感觉还是挺好的。 笑着揉了揉秦天的头，龙毅又用了些力道按了按他毛绒绒软乎乎的脑袋，“都这样了，还没醉。” 大掌薅在秦天柔软的短发上，跟摸小狗儿似的，只不过他自己都没注意。 “喝点汤，”他夺过秦天晃晃悠悠拿在手里的杯子，将羊杂混着汤舀进缺了个豁的瓷碗里，“暖胃。” 秦天捧着碗，有些烫的热度灼着他的掌心和指尖。 “龙哥，你……对谁，都这么好么？” 他们才认识没几个月，每天碰面的时间也就几十分钟，也就是今天才成为舍友。 不过刚开口秦天就后悔了，咬着唇道歉，“对不起龙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 就是太久没被人这么……照顾过了。 “这就算好？” 倒是龙毅，轻笑了声，端起自己那碗晾凉了些的羊肉汤一饮而尽，冰凉的大掌也升起了些暖意。 “我比你大，照顾点你，是应该的。” 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却又十分顺口，仿佛就是下雨了就该打伞，饿了就该吃饭一般。龙毅本就不是会说客气话的人，说了一句，就住嘴了，继续埋头夹肉吃菜。 秦天盯着面前冒着雾气的大锅和锅后面的脑勺，自己也觉得自己矫情，端起酒杯又是一饮。“ 成，多的不说了，以后咱们住一块儿，有什么要帮忙的龙哥你随便使唤！” 作者说: 暖融融的一章。 第8章 喝醉酒 8 一顿家常饭吃了一两个小时，到后面秦天早就醉了。 醉了的青年倒不似清醒时那么开朗健谈，就直愣愣坐在板凳上，不说话，面无表情，跟谁欠了他钱似的。 龙毅瞥了两眼，每个人醉酒的状态都不一样，他也没奇怪，只起身收拾碗筷，利索地打理起将两人风卷残云后的‘战场’。 秦天见面前的人动了，才转了转眼珠子，似乎还有点意识。 “唔……龙哥你放着……我、我来……”他想从小木桌上撑起身，结果撑了半天，人没起来，倒是凳子被他的脚挂倒了。 “哎……” 一瞬天旋地转，秦天以为自己摔个仰倒，结果没想到被一个大力扯住了手腕，整个人扑进了一个热烘烘的怀里。 “还你来， 那几个碗可经不起再磕。” 一个人时，龙毅几乎不怎么开口说话。可是这会儿屋里多了个爽朗友善的小青年，两人刚才还聊了那么久的天，龙毅忍不住就张嘴念叨了两句。 他手里还有洗洁精的泡沫，只能用手臂架着歪倒的青年。 “龙、龙哥，嘿嘿，”秦天在宽厚的怀里蹭了蹭，许是喝了酒反应迟钝了些，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的，“你多、多高啊？怎么，怎么比我还高一个头啊！” “一米九。”龙毅将青年轻轻松松地架起，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随口答道。 “怪、怪不得，我穿上鞋一米八呢。”小青年嘟囔了两句。 龙毅失笑。 原来量身高还能穿上鞋量啊，他以前还真不知道。 屋子本来就小，他两步路就将人架进了卧室里。不过进去后龙毅就有点犯难了。 属于秦天的小隔间已经被收拾好了，衣柜空空的，地上放着一个大包，单人床铺上留着一床薄薄的棉絮。秦天今早是将自己的东西搬了进来，可是那一包明显就是衣服，没见着被褥。而原住户大刘早就把自己的被褥拿走了，毕竟一套也不便宜。龙毅以为秦天晚上会自己捎新的过来，可现下这么一看，今晚怕是没着落了。 大冬天的，蓉市又地处南方，根本没有暖气可言。原本的小屋里有个唯一的烤火炉，冬天夜里都是搬去了门卫室，给守夜的值班保安用。 龙毅在小隔间转了一圈——也不叫转，八九平米的地方走两步就能抵着墙面。 他看了两眼那只有一张棉絮的床，还是将醉醺醺的青年拎到了隔壁自己的屋里。他也刚在这住没多久，房间里倒也不杂乱，床上整整齐齐叠着豆腐块儿，将秦天往上一放，豆腐便散开了些。 都是大男人，龙毅也没嫌弃秦天奔波了一天身上脏，直接将他扔在床上便转身先去了厨房。将碗筷三下五除二地洗干净了，才又点燃老旧的天然气，接了一大盆热水，端进卧室。 “洗脸帕在哪儿？”龙毅晃了晃床上的人。 “唔嗯？包、包里。”天花板的灯泡黄得晃眼，秦天抬起一只手臂遮着眼，另一只手胡乱一指，还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睡在龙毅的床上。 男人好脾气地又起身去了隔间，拉开随意扔在地上那半旧的登山包。 包的最上层是些零散的物件，看得出是主人临走前慌慌张张从桌上一股脑抹进包里的，牙刷、杯子、小电筒，还有一个玻璃相框。 不是有意的，但是一拉开包，相框里的照片就映在龙毅眼前。 是两个男孩子，大点儿的那个十一二岁的模样，笑呵呵的双手比着V望着镜头，小的那个七八岁年纪，拽拽的，抿着唇扭头望着一旁。两个人贴得很近，模样也有些相似，一看就是兄弟。 龙毅就瞥了一眼，便小心地将相框拿出来放到一旁，从包底部翻出帕子，才又将东西归回了原位。 人经历的多了，便会懂得一个道理。别人的隐私不要去多探听，就算是朋友，也要有一定的距离，更何况他们只是刚认识没多久的室友。 将洗脸帕在热水里荡了荡，一双大掌轻松地将其拧干了，才覆在秦天脸上。 “唔……？” 热气蒸腾，秦天终于清醒了点，红着脸结果帕子胡乱擦了擦脸，又自己端着洗脚盆洗了脚，才不好意思地重新站到了床边。 “那个啥……龙哥，要不我还是回去睡吧，就一晚上，我裹着衣服就成，不碍事儿。” 秦天也是懊恼自己竟然忘了买被子，头一晚就这么麻烦男人，又是让别人做饭又是洗碗的，现在还要占人家的床，他脸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明天你要是病了，我更麻烦。”龙毅也洗漱完了，一边将军大衣脱下，一边平淡地说了一句客观的话，声线微冷，带这些不容拒绝的语气。 秦天倒没悚，只觉得是这个道理，便也不再客气，点点头蹬了鞋上了床。 龙毅在黑暗中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不怎么会说话，刚才那话一说完就意识到口气有些太生硬了，像嫌弃人家一般，其实他只是觉得自己没什么麻烦。好在青年心大，没介意。 “睡吧。”他也掀开被子上了床。 一床厚厚的棉被搭在两人身上，十分暖和，龙毅又将宽大的军大衣从凳子上扯过，盖在了被子上，算是将外间的寒冷完全隔绝了开去。 秦天闭上眼，男人军大衣的领口搭在他下巴上，他嗅着鼻尖微弱的一丝烟草味，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弧度，安心地了陷入沉睡。 * 秦天醒来时觉得鼻子有点儿痒。 他睁开眼，窗外是天光向晓时与黑夜拉扯留下的一片灰暗，不过带这些初旭的光晕，柔和地让人有些恍惚。 鼻尖贴着绒绒的布料，带这些洗衣粉的馨香，夹杂着属于男人的一点点汗味混着烟草，不难闻，反而让人懒洋洋的，很舒服。 搬到浅水小区已经好几天了，秦天一直忙着还之前欠下的班，每天早出晚归，新屋子没来得及收拾，棉被那些也没时间去置办。 好在龙毅不介意，这几天两人都是凑活着挤在一张床上睡的，秦天倒是越来越不好意思。 虽然那床也不算小，但单人床就是单人床，两个一米八一米九的大男人睡上去，怎么也宽敞不到哪儿去，基本上每天秦天都在龙毅怀里醒来，他感觉自己都快把男人挤下床去了。 更何况……早晨总是有一些男人司空见惯的生理现象，只不过发生这种事的时候身边还有刚好同时醒来的旁人，场面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还好这几天就只遇到过一次。 不过光一次就很尴尬了……那天秦天先醒了，感受到自己腿间抵着一个粗硬的东西，脑子昏昏沉沉还没反应过来，手就抓上去想要把膈着腿的玩意儿挪开。结果抓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他手里握着的是啥，秦天忙松了手，又屏着气蒙在被窝里等了一会儿，把脸都憋红了，见身旁的男人依旧发出均匀的呼吸还睡着，才掀开被子跳下了床。 那天一整天，他看男人的眼神都有些躲躲闪闪。龙毅还觉得奇怪，问他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麻烦了。 秦天连忙否认，觉得自己也是大惊小怪，都是男人，龙毅身上有的东西他也有嘛，就是不小心碰了下，有啥好害臊的，跟谁没二两肉是的！ 不过……秦天回忆了一下那个手感…… 咳，肯定不止二两。 反正秦天打定主意了，今天一定要早点下班，去把东西给买齐全，把床给室友腾出来。 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冬天的早晨不是一般的冷，秦天抖抖索索地披上棉袄，去厨房接了一锅水在炉灶上跺好，又从菜架上取了两颗鸡蛋，放进水里。 龙毅早班是八点才交接，这会儿天蒙蒙亮，六点半都不到，秦天没吵醒他。 他自个儿是每天生物钟固定这个时候起了，索性公司只要求七点半到，这里离公司也不过骑车十分钟不到的距离，他便有时间给两人做个简单的早餐什么的。 秦天之前就发现了，龙毅好像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可能是夜班上惯了，早晨下班了倒头就睡，醒了直接吃晚饭。还是秦天后来常带油条过来，男人才开始吃起来。 如今两人住一块儿了，虽然油条也就一两块一根，但小钱也是钱，何况外面的油也不大卫生，秦天征询了龙毅的意见，干脆就在家自己做了。 他也没什么好的手艺，但炒个菜蒸个包子还是会的。 锅里的水开了，秦天将蒸格放了进去，又把昨晚买的四个玉米馍馍摊在了蒸格上，盖上了盖子。 沸腾的水蒸气很快将透明的锅盖熏得雾蒙蒙一片，秦天就着冬日里的冰水洗了脸漱完口，将锅里已经热腾腾的馍馍和鸡蛋捞出来放进盘子里，脸上带着轻松而愉悦的笑。 嘿，真好！ 他这会儿也算是有‘家’了。 第9章 丢件了 9 秦天到公司的时候差不多已经七点半了。 以前住宿舍时，他几乎每天都最早到达分拣中心，结果现在住的没远多少，他却宁愿在那个不大的小房子里多磨蹭一会儿，每每都是踩点才到。 不过今天他路过平时上班的小道，却发现一路上好几个认识的同事都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目送他骑车经过，相互窃窃私语着什么。 秦天心中觉得怪怪的，直到把小电瓶停到停车场锁好了，走进分拣中心，看见平时鲜少这么早出现的小组长吴波站在里面，这会儿见他走进门，面无表情地望向他。 “终于来了呵，”吴波冲秦天扬了扬头，“走吧，跟上。” 秦天看见躲在吴波身后仓库旁的王东东正张牙舞爪的跟他比划着什么，一手指着仓库里的件，一手哗啦啦的摆动，简直像猜哑谜。 秦天猜不到王东东想表达啥，用眼神示意他不用担心着急，跟在吴波身后，走进了仓库后面的管理室。 “小秦来了啊。” 管理室内办公桌后的主位上，已经坐着一个人，是秦天入职和领奖时见过的区域经理，方宏渐。 “来，坐。”方宏渐指了指一旁的木凳，招呼两人，“小吴也坐。” 秦天注意到办公室里除了方宏渐，靠近门的角落还坐着一个人，竟是他之前的师父，张开奇。 “既然人都来齐了，我就简单说一下这次的情况。” 方宏渐是一个穿着打扮挺儒雅的男人，已经三十多岁了，看上去倒很年轻，像二十六七岁，为人随和，平日里虽不常出现，但底下的人都挺信服他。 这会儿他扶了扶自己的金框眼镜，右手握着鼠标点了点，然后将桌面上的电脑页面转向众人，“昨天，我们区域收到了一则客户投诉。” 电脑的页面很清晰，上面列着一段客户的投诉内容。 大致描述的是这位客户等了好几天，物流上显示【派送完成】的货物他一直没有收到，后来他打电话到公司询问，客服通过内线查询，却告知他这个货物早在一周多以前就已经投递成功了。 东西根本没有收到，却显示早就递送给了他，这分明是快递公司的责任，客户一怒之下便选择了投诉。同时，他还要求尽快找到他丢失的快件，如果没有，公司必须对他进行相应的赔偿。 秦天一目十行的看完了电脑上的内容，然后用余光看了眼身旁的两人。 吴波和张开奇的面色都很平静，目光似乎都没有聚焦在电脑上，应该是早已被通知了这件事，而他则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所以是什么物品？查到最后递送的快递员是谁了吗？”见其他人都不说话，秦天主动开口问道，“难道显示是我？” 他语气十分镇定，与其说是不相信自己还不知道的结果，不如说是对自己工作的自信。 虽然做这个工作没有多久，但秦天自认为自己做事一向还算利落仔细，就职至今，所有的件几乎都是亲手交到客户手上的，就算当天无法递交的，他都会专门单独记录，第二天再继续联络，确保每一单都顺顺利利完成。 所以尽管不知道这个投诉是来自哪个小区的哪个客户，他都确信不是他造成的。 然而方宏渐接下来的话却让秦天有些愕然。 “是的，”秦天看见他点头道，“记录显示，这一单最后的录入完成的时间是十二月十号那一天。” 十二月十号？ “这个客户住在蓝湾小区，本来是张开奇的投送范围。”方宏渐继续道，“但是那一天，张开奇说，他拜托了你去帮他送这批货。” 本来是快一个月以前的事了，方宏渐冷不丁说出一个日期很难让人回想起来当天的情况，但一提起张开奇，秦天就想起了是哪一天。 那天的暴雨让秦天生了整整一周的病，忘也很难忘掉。秦天一下就想起了这个日子。 想起来后，秦天看都懒得看张开奇，只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要同这个人有接触。然后他抬头望向方宏渐，一边回忆一边面色严肃的解释道，“那天早上，张哥告诉我说他下午有事，让我帮他送当天的货。” 张开奇在一旁接话，“是这样没错。” 秦天：“我当时已经分拣好了自己的东西，但考虑到他那里还有几十个件，就先拨了一半出来。” 他一边仔细回忆那天的细节，一边继续道，“然后张哥在一旁帮忙，和我一起把他那边的件录了，我才先去送的第一趟货。” 方宏渐抓住了秦天话里的重点：“你们一起录的？” 秦天点点头，心中对这个经理高看了几分，“对的，因为那天张哥的件挺多的。” 说到这里，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旁的张开奇一眼，张开奇被秦天看得有些紧张，勾起僵硬的嘴角解释：“我那两天有点不舒服，所以囤的件有点多。” 方宏渐和秦天对话里说的‘录’，是指他们公司的一个规定——每个快件在派送之前，都要对包裹上的快递单号用公司特殊的扫码机器进行条码扫描，将快件的最新动态更新录入公司系统，再同步到物流网站上，方便客户查询。 然后等每天派件完成之后，又会将客户签名的、从包裹上撕下来的收件联再次扫描录入系统，为整个物流程序画上句号，也是快递员按计件数核算工资的依据。 方宏渐转回电脑，看了眼投诉信对应的物品单号以及最后的录入时间——“12月10日，07:52 am.” “系统上最后显示的就只有这一单的登记送货时间……”方宏渐的目光先是看向秦天，然后又转向一旁的张开奇。 秦天面容平静，而张开奇，眼神却有些闪烁。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了么？”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吴波开口了，“有送货时间，却没有最后收件联的录入，显然这个东西就没成功送到客户的手中，肯定就是送货途中不见的呗。” “责任人就是当天送货的快递员，有什么疑问么？” “唔，目前看来，是这么个道理，”方宏渐靠在软椅上，手指敲打着木质桌面，“这位客户的物品支付了保值费，所以如果真的找不到了，我们公司必须按照合约，赔付他相应的物品现金价值。” “是什么东西？值多少钱？” 秦天这会儿也没急着和明显想把脏水泼到他身上的吴波吵，一门心思只想把整件事搞明白。 方宏渐道：“一只国外寄回来的名表，价值三万八。” 咕咚。 张开奇听着这个数字，眼角就忍不住抽搐，喉咙耸动着咽下嗓间的干痒。 “呵呵，”秦天瞥了他一眼，轻笑，“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听了刚才秦天描述那天的情形，在场的几个人心知肚明。 “秦、小秦，”张开奇咬着腮帮，一脸歉疚地侧过身想去抓秦天的手，被秦天躲过了。 “唉，张哥也没想到，怎么就让你遇上这种事了呢！”他语气自责，“要是那天我没让你送就好了……不过咱这工作这么累，有时候出点差错在所难免，张哥懂你！” 秦天没说话，看着他继续表演。 “丢了件，该受罚，咱认赔！说起来这事儿源头也怪你张哥我，我绝对不推卸责任！”东北大汉将胸口拍得啪啪响，十分义气地说道，“这样，你只赔三万就行了，张哥帮你把那八千给补上！” 作者说: 秦天：笑话！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第10章 找孩子 10 “帮我？”秦天气笑了，“张哥， 事情还没查出结果呢，就这么下定论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这、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张开奇急了，“电脑记录又不能作假！” “张哥，”秦天坐直了些，身子前倾，往张开奇面前凑，一双黑亮的眼睛带这些平日里看不到的冷，“你不觉得有些巧么？怎么就刚巧东西丢的那天你有事？拜托我之后，还刚巧那个时间点有空帮我一起录件？” “之前好几次，你让我帮忙，可都是直接把货扔给我就走了的啊……”秦天幽幽道。 “呃，这个，那天我不是说了，下午才有事儿么？呵呵，早上比较闲，就帮了一手啊，这有啥的！”张开奇连忙解释，“再说了，虽然你多送了件辛苦是辛苦，但这些件的送货费都是你的啊！我又没拿一分一毛！张哥也是看你是新人，挣钱不容易，才想着帮你挣点零花钱的，要不，要不我早就找别人帮忙了！” “那可真谢·谢·您·了！”秦天被这人的无耻给逗笑了，“以后我可担不起您这样的‘好心’，不仅淋了一天的雨高烧感冒休息了整整一周，还要莫名其妙赔三万块钱？” “行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方宏渐制止了两人夹枪带棒的对话，“最主要的就是尽快把丢失的件找回来！如果能找回来，就不用赔偿了。” 他又道，“昨晚我就让仓库小王把现有的件都清了一遍，还有我们区域所有快递员领走还没送的货，都找了，没有。” “我很确定我当天没有丢过件，每一件包裹都是亲手交到了客户手中。”秦天肃然道，“我负责的几个小区物管应该都对我有印象，随便去问。” “都说官商勾结，呿，我看说不定快递员也能和物管勾结，问了有什么用？”吴波在一旁煽风点火。 “那就查监控。”秦天冷着脸道，“监控可不会说谎。” “不过张开奇让我帮他送的那几个区域，我注意到基本没什么监控。”秦天耸耸肩，对吴波道，“您想查可能还查不了呢。” “这有没有监控又不是我能控制的，都是小区自己搞的，”张开奇见两人把话题冷不丁扯到这个方向，涨红脖子道，“我每次也是把货好好送到了的好吗！？” “哦，是么？”秦天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是喜欢把货扔到门卫收发室就拍拍屁股走的那种人呢。” “我……！”张开奇想否认，但他的确就是经常有这样的行为，只能转换话题，“你别扯远了，现在说的是你丢件的事。” “方经理，”秦天没有再理张开奇，而是在心里琢磨了一转，提了个想法，“那位客人是住在哪里的？我们可以去问一问那里的物管和保安，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印象。就算真像吴组长说的我们有什么勾结，也能看出点情况来。” “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张开奇心中连叫不好，“问他们有什么用！？这事儿出在送货途中，他们又接触不到货！” 秦天：“呵呵，这可说不准。” 方宏渐沉思了下，点头，“也成。咱们一会儿就去蓝湾小区问问看。” 蓝湾小区？ 秦天想起了那个次次都给他脸色看的物管保安小老头，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更不简单了。 * “今年的元旦刚好连着周末，三天的小长假，想必很多人已经计划好了出游行程。值得一提的是，今年蓉城文化节的开幕大秀——锦官国际灯会也将在跨年夜盛大开幕，市民可乘坐地铁二号线或公交76、28路等直达狮子山灯会现场，一览历史悠久，享誉世界的蓉城灯会……” 正直晚高峰时段，广播里主持人正在念着新闻稿，龙毅刚处理完小区外两个住户开车不小心的擦挂事件，坐下拧开茶杯喝了口水，低头整理起桌上邮差今天送达的信件。 说起来……秦天今天怎么好像都没过来送件？ 龙毅心中有点奇怪。早上两人吃饭时他还听青年说，最近年底，商户促销加大，双十二过去还没松口气休息几天，又要开始加班了。 “超超！超超！你在哪？” “袁文超！袁文超！快出来！” 正出神琢磨着，耳边忽然听得一连串焦急的呼唤声。龙毅抬头望去，两个人正从3单元的楼道里走出来，慌慌张张四处探寻，大声呼喊着。 一老人一姑娘，前者是他每天都能在小区里打几次照面的袁婆婆，后者有些眼生，不过他没记错的话，是袁婆婆家里雇的保姆，好像姓尤。 “超超！快出来！外婆给你买了猫耳朵，咱们回家吃！” 袁婆婆杵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喊着，但她似乎也不知道朝哪儿喊，身子转来转去，眼中却急出了泪。 “我的超超诶，我的乖孙，到底跑哪儿去了！” “婆婆，你别急。他刚才说就下楼在小区和朋友玩，不会跑远的。” 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女人站在老人身旁，急得搓手，小声安慰道。 “我不急！我还不急！”袁婆婆把拐杖杵得咚咚直响，“不是你的孩子，你当然不急！” “你说你这个保姆当的到底有什么用！一个二年级的孩子都看不好！我们家白给你钱的啊？”她哭喊着，“作孽哦真是，我的超超要是找不到了，我也不活了！” “对、对不起！”女人也要哭不哭的皱着脸，“我当时在做饭，他平时都挺乖的，刚才一直求我，我真的没同意，哪知道他自己偷偷把家门打开跑了……” “你还狡辩！还找理由！”袁婆婆气急，抬起拐杖就想打人，“他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你是大人，还是我女儿专门找来照顾他的！你就这么照顾的人！？人都丢了还不知道！” 两人周围渐渐聚集了一些正好下班回来的住户，大家都在劝架。 “别急别急，袁婆婆，你先喘口气，咱们帮您一起找啊！” “就是，放心，超超我也算看着长大的，平时那么乖，肯定不会走远的。” “当务之急就是先把孩子找到，其他事之后再追究，是不是这个理？” “对，这天气这么冷，别把孩子冻感冒了。” 在众人的劝说下，袁婆婆好歹是气顺了些，但眼泪还是噼里啪啦往下掉，“超超，我的超超啊，跑哪儿去了？” “龙哥，你看见那孩子了吗？” 见龙毅走了过来，一个小年轻问。 “没，刚才我一直在外面处理车的事情，没注意院子里。” 老小区就是这点不好，值班的就他一个人，他又不是四眼八耳的神仙，没办法兼顾到每一面。而且最令人无奈的是，小区里还没有安装监控，这让他们保安肩上的担子更重大了。毕竟如果真的进去了可疑人员，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是要负责的。 “唉，要是有监控就好了，至少能知道那孩子最后出现的时间和动向。”有住户道。 “没办法啊，物业就是不给安，都让住户代表张姐他们去说过好多次了，这个公司真的太抠门了！”另一人埋怨。 见龙毅还在旁边听着，有好心人尴尬的解围，“没办法嘛，咱们这小区修的早，交的物管费比周围的低了一两倍多，那公司早就不想管了，还能派人过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没事，他们的确扣。”龙毅倒没什么公司荣誉感，实话实说，“上个月工资还没发给我呢。” “卧槽，真假？龙哥你也太好说话了吧，赶紧要啊！”小年轻替他抱不平，“这可是关乎你自身利益的事儿！” “唔，估计这个月一起发吧。”龙毅虽然身上没什么钱，但也不急着用钱。问过那经理两次，经理也是实诚人，说最近公司在打官司，财务那边忙了点，下个月肯定发，他也就没再追着要。 现在也不是聊这个的时候，龙毅见袁婆婆和那姓尤的姑娘都还在急着抹眼泪，忙道，“这样吧，大家帮个忙，分一下工，去周围找找看。” 第11章 找到了 11 秦天从蓝湾回来时，就看见小区周围许多人乱糟糟呼喊的景象。 “这是怎么了？”他锁好小电驴，听了一耳朵呼喊的内容，问龙毅，“谁家孩子丢了？” “唔，袁家的。才七岁。” 龙毅皱着眉，配合那张硬挺的脸看上去有些凶恶，但秦天从他好的那只眼中看出了担心。 “估计就是贪玩，忘了时间，”秦天安慰他，“等等，我把东西放下，咱们一块儿去找。” 虽然今天一整天都在折腾，但回来时他还是记得去买了棉絮和被套，今晚就不用和男人挤一块儿睡了。 “嗷呜~” 小黑狗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跟在秦天屁股后面摇尾巴。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基本都是龙毅在喂它，它却更粘秦天。 “哎哟，小兜兜，想哥哥了没？！”秦天蹲身将它捞起来搂在怀里薅。 养了好些日子，小狗之前营养不良的样子早就不见了，现在皮毛油光水滑的，黑亮亮惹人手痒。秦天从它背上薅出几片草叶子，点着小狗的脑门数落，“跑哪儿疯去了，一身脏！” “问他家里人了吗，平时小孩喜欢去哪玩，和谁去。” 一边薅狗毛，秦天一边单手把棉被往屋里搁，结果难度系数太大，卡在门口，被男人接过手里的物件，拎进去了。 “问过了，院子里常一起玩的小孩儿都说不知道，”龙毅放好青年新买的棉被，走出房子锁好门，“平时爱去的零食店小卖部也都找过了，没有。” “唉，现在怎么小孩儿大人都不省心？”秦天感叹了一句，“你继续值班吧，我去替你找。” 龙毅打量了青年一眼，想说什么，还是没开口，只点头道，“麻烦你了。” “再跟我客气我生气了啊！”秦天故意瞪眼装凶，“我都住在这儿了，就也算小区的一份子！” 龙毅蒙着白翳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嗯。” 浅水小区附近除了有一所小学，另外一边两分钟的脚程就有一处综合农贸市场，背后紧邻美食街，还挺鱼龙混杂的，不怪乎老人家着急。 十多个住户分散开找了一个多小时，陆续回到了小区，都表示没有看到小孩儿的踪影，袁婆婆坐在门口的值班室里，急得直掉眼泪。 “尤丽丽，我要让我女儿告你！我的孙子要是找不到了，我一定要把你告进监狱坐牢！” 似乎必须要有一个人来承担丢失孩子这样重大的责任，袁婆婆将怒火全部发泄在了保姆的身上，指着她破口大骂。 女人脸色惶恐，直接在老人家面前跪了下来，“我、我真的只是一不小心没看到啊，我不是故意弄丢他的啊，婆婆你别告我，我还要供家里三个弟弟念书咧！” “你弟弟重要，我的乖孙子就不重要了吗！我告诉你，今天要是找不到超超，你别想好过！”袁婆婆不想看这个保姆，身子扭到了另一边。 龙毅站在门外，看那保姆一直跪着小声啜泣，皱着眉抓住她的胳膊，把人扯了起来。 “先去找人吧。”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他在这看守走不开，女人光哭有什么用？还不如赶紧去找孩子。 “呜……好、好的。” 尤丽丽感激地看了男人一眼。 这人虽然话不多，长得有点吓人，但似乎人挺不错的？还愿意在这种时候替她解围。 龙毅不知道女人此刻对他的有所改观，知道了也不会在意。他正扭头看向小区内，那边秦天正抱着狗，在和一个被妈妈带着刚出门似乎要去散步的小孩儿说话。 “哦，他最近没有和你玩啊？那他和哪里的新朋友去玩了，你知道吗？” 秦天也是之前晃过一眼，对小区的孩子们有点印象，记得这个小雀斑和袁家小孩儿一起玩过。 “唔，他新买了四驱车，我们都没有，”小雀斑瘪瘪嘴，看向妈妈，“妈妈，我也想玩~” 年轻女子板起脸，“想都不要想！你自己先考及格再跟妈妈谈条件！” 小孩就是容易被转移注意力，秦天心里叹了口气，继续引导道，“那他带着四驱车去哪儿玩了，你知道吗？” “我……”小雀斑偷偷看了他妈妈一眼。 “看我干什么，哥哥问你话呢，知道就说，妈妈教过你，不准骗人的，还记得不？” “记、记得，”小雀斑点头，才向秦天说道，“我之前偷偷跟着他去看过一次，在学校后面的小操场。” “有个老伯伯拼了一个好大的四驱车赛道，他们都喜欢去那儿比赛。” 秦天笑眯眯道，“谢谢小朋友，帮了哥哥大忙啦。奖励你一颗糖，好不好？” 他从兜里掏出一颗印着大公鸡的奶糖，摊开手递到小雀斑面前。 女人也时常网购，所以对这个每次都亲自送上门的快递小哥挺有印象，印象还不错。她冲儿子点点头，“收着吧，还不谢谢哥哥。” 小雀斑估计是平时被管得紧了，零食都没得吃，这会儿看妈妈同意了，连忙伸手抓过糖，“我最喜欢吃的‘喔喔’！” 他撕开包装把奶白色的糖块塞进嘴里，才含混到，“靴靴锅锅！” “龙哥！”秦天问出了消息，连忙跑去跟龙毅汇报，“有一个新发现，小超可能在那儿！” “在哪？！小伙子，你说我的超超可能在哪儿！？” 袁婆婆听见秦天的话，颤巍巍站起来握住秦天的手，激动道，“快、快带我去！” “婆婆你别急！”秦天忙将老人家按回座椅上，微弯着腰替她顺气，安抚着，“您安心坐在这儿，我立马去找，一定把孙子给您平平安安带回来，成吗？” 龙毅站在一旁，动了动唇。 他本想告诉秦天，不要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给人做保证，免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但看着青年亮晶晶充满信心的双眼，又把劝说给咽了回去。 算了，他自己嘴笨，老人家现在最需要人安抚，秦天这么说，倒能让老年人情绪平稳一些。 希望能找到吧。找不到……只能报警了。 * 秦天穿过小学的时候，怀里的兜兜明显很兴奋的样子，蹬着他的手臂就蹦了下来，往前面的草丛里钻。 ……可[算知道你这身脏是哪儿来的了！ 秦天打算回去跟龙毅告一状，让他好好调教下这只小费狗*，免得成天在外面撒野，一不小心被人捉回去炖了狗肉都不知道。 “旋风！冲啊！！” “火箭加油！马上就超过了！” “啊啊啊！赢啦！！” 秦天不是狗，钻不进树丛，只能从一旁的小道绕过去。 这里似乎是学校的备用库房，好几个毛坯房连在一起，旁边接着一个荒地操场，到处堆着乱七八糟的建材和体育用具。 有小孩的叫喊声从库房里传来，秦天循声走过去，发现果然和小雀斑说的没错，一群小孩儿在这玩着赛车比赛，气氛简直热火朝天，激烈得不行。 他视力不错，一眼就瞧见了挤在最里面，撅着屁股冲赛道里飞驰的赛车摇旗呐喊的小胖墩，也就是袁家的宝贝孙子，袁文超。 “火箭！加速！加速！！” 袁文超捏着小拳头兀自呐喊着，猝不及防后领被一只大手扯住，整个人被拎到了半空中。 “啊，谁！放我下来！” 他蹬着小短腿，一边挣扎一边还瞪大眼睛关注赛场的状况，却忽然意识到，能把他拎起来的绝对不是他的小伙伴们。 “你……你是谁？”小胖子身子被拎着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刚好能抬头望向来人。 “我？我是警察！”秦天故意学着龙毅平日里的模样板着一张脸，冷冷道，“袁文超，你私下聚众赛车，情节严重，被逮捕了！” 作者说: 偷偷跟在后面的龙毅：……我的舍友原来这么幼稚？ 注*小费狗：费，西南方言，太活泼，不听管教的意思。 第12章 牛肉面 12 “哎哟，我的超超！你跑哪儿去了！吓死外婆了！” 秦天拎着小胖墩返回浅水小区，一进院门就被迎上来的袁婆婆给扑住了。秦天赶忙把小孩儿交到老人家手上，哪知道小胖墩一回到熟悉的人怀里就开始干嚎。 “呜哇哇哇！外婆！救命！警察要抓我去监狱了！呜呜呜！我不要去！” “啥？谁要抓你？乖宝，别怕啊，外婆在！” 袁婆婆一脸茫然，扭头看秦天，秦天尴尬的笑着挠了挠脑袋，“刚吓唬他呢。” 袁婆婆这才松了一口气，捏住自家孙子的脸，嗔骂道：“还知道怕！？你知不知道外婆担心死你了！啊！” “对、对不起嘛，”小胖墩看周围渐渐围上来许多人，自己也知道害臊了，埋在老人怀里，“我、我玩得忘了时间了。”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我就说嘛，咱们邻居都挺好，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小孩子，贪玩是正常的，好好教，别骂他。” 帮忙的众人见孩子找到了，纷纷出言安慰老人家。袁婆婆点点头，冲四周众人作揖，“谢谢各位街坊邻居了！今天要不是你们帮忙把小超找回来，老婆子这辈子都睡不好觉！” “嗨！袁婆婆，别客气！” “就是，上次你送我们家的咖啡我还没喝完呢！” “哈哈， 我还等着找你女儿代购呢！” “行行行，没问题！” 找回了孙子，心情大好，袁婆婆一一答应着，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浅了。 “外婆，你别怪尤阿姨。” 小胖墩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今天偷偷跑出去玩害大人们担心了，看到不远处殷殷切切望着他的保姆阿姨，小心的扯了扯外婆的衣服，“是我自己跑回去的，不关阿姨的事。” 小孩子对情绪最为敏感，他一直感觉自己外婆不大喜欢这个保姆阿姨，但阿姨对自己还是挺好的。今天自己跑出去玩，外婆肯定又骂阿姨了。 “还不快过来把超超抱回去！”袁婆婆冲尤丽丽哼了一声，“这次就算了，下次还有这种情况，我就直接把你辞了！” “欸！”尤丽丽连忙抹干眼泪，小跑上前，接过小胖墩保证道，“婆婆你放心！绝对没有下一次了！” * 找人风波终于停息了，大刘也和龙毅交接好了班。 秦天和男人对视了一眼，两人肚子里都发出了咕噜噜的叫声。 “出去吃？”秦天今天没心情做饭，菜市场也关门了，“我同事说隔壁街有家面馆，味道很不错。” 龙毅点点头，从抽屉里翻出钱包，“走吧。” 面馆位于菜市场旁一条老街的小角落，晚上八点过了，生意还是很好，不大的店面坐满了人。 老板在路边撑了几个小桌子，两人随便坐在空着的一张上，龙毅个子高大，桌子看上去像是个迷你版，屁股底下的塑料四角凳也像是要被坐垮。 “老板，三两排骨面。”秦天看了下菜单，又问龙毅，“你吃啥？牛肉？” 他记得男人一般做菜都是用猪肉或者牛肉。 “唔。”龙毅不挑。 秦天扭头加单，“再来三两牛肉面，多加辣子！” 龙毅抬头。 “看我干吗？”秦天忙着去自助区接了两杯茶水，又打了泡菜碟，坐下就见男人用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盯着他瞧。 “没什么。”龙毅摇摇头，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茶水的滚烫透过杯壁传到他手掌上，有点刺痒。 “今天工作出问题了吗？” 秦天饿狠了，正夹起一块泡菜往嘴里塞，冷不丁听见男人问道。 “你怎么知道！？”他瞪大眼，看上去有些傻呆呆的。 “说说吧。” 正好两人点的面送过来了，就着氤氲的蒸汽，秦天一边吃面，一边把自己在公司遇到的事说给了龙毅听。 其实他不需要别人给什么建议或者安慰他什么，自己早已过了六神无主的年龄。只是看着龙毅那双眼，他就忍不住想向他倾诉。 男人很可靠，让他漂泊已久的那颗心，有时候也想暂时停留。 * “那人装傻？” 龙毅吃得很快，一大碗面连着面汤都被他消灭干净了，皱着眉分析起秦天说的情况。 “对，我们去的时候刚好就是我那天送货的那个小老头值班，”秦天想起来就来气，“他竟然说不记得我有没有去送件了！” “我那天在小区外淋了一个小时的雨！他就坐在值班室盯着我笑！他还敢说不记得！？” “别急。会有办法的。” 脑袋被一只大掌按住，温热而带着轻微力道的掌心贴住秦天的额头。 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让秦天一刹那有些忍不住，埋头盯着面碗，堪堪忍住才没有落下泪来。 从十五岁起，背井离乡。他为了心中的一点念想，吃尽了苦头。没有人可以倚靠，没有人可以诉说，再难也只能往心里咽。秦天一个人扛到现在，早就处变不惊，变得无比坚强了。 然而在这个周遭人声喧哗，平平无奇的小面馆内，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从来都不坚强。 只不过是孤独久了，才学会了逞强。 现在有人告诉他，别急，一切都会有办法，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人陪在他身边。 这种感觉…… 真的很好。 “嗯！”秦天低头眨了眨眼，吸了吸鼻子，然后抬起头冲男人扬起一个乐观而阳光的笑容。 “肯定会有办法的！” 作者说: 小天：我委屈，要抱抱！ 第13章 读书少 13 到睡觉前，两人都在猜测讨论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秦天在外折腾了一天，灰头土脸的，去小浴室里冲澡，龙毅则在外边的厨房接了盆水，洗脸洗脚。 “你说会不会是张开奇不小心发现那包裹里是好东西，自己私吞了？” 秦天拿丝瓜络在卫生间搓着身体，大冬天的，搓了两下|身子就红了起来，暖和又舒服。 一门相隔的浴室外，龙毅双手轻松一拧，毛巾浸透的水就哗啦啦滴落在脸盆里。 “怎么不小心？”他把热腾腾的帕子覆盖在脸上，声音闷而沉。 “唔，一般来说我们肯定是不知道包裹里都是啥的，”秦天思索了下，“不过还是有特例。” “比如说一些大厂商会定制包装盒包装袋，寄件人那里如果是品牌名，也很好猜出来。”特别是现在女孩子都喜欢网购一些女性用品，明显得不得了。 “还有一种，就是包裹在运输过程中因为碰撞等原因不小心破了，我们在寄送之前就会重新打包封好，当然也有可能看见里面是什么。” 秦天搓完身子，重新拧开水龙头，老式的热水器嗡嗡响着，向破旧的鼓风机。 “如果他看见了，起了贪心，”龙毅洗完脸，将脸盆里的水倒进脚盆，坐在了一旁的小木凳上脱鞋，“那何必多此一举，栽赃到你们分拣员头上不是更容易么？” “也是。”秦天觉得有道理。 所有包裹在分发给快递员投递之前，都是由机场收发中心统一全部投放给所在的大区域。再由大区域的分拣系统分拣给小区域分部，最后分部安排快递员投送。 他们每天早上去仓库，要做的事就是从分拣工王东东手上把属于自己要送范围的货拿到手，扫码录入系统，再开始一天的投递过程。 如果张开奇是在那时候发现自己领的包裹里是贵重手表，那完全可以不把包裹录入系统，直接昧了之后栽赃到王东东头上说是他拣漏了，自己根本就没拿到这个件不就好了？ “监控呢，看出什么异常了吗？” 龙毅擦了脚，把洗脚帕搭晾在窗外，圾拉着脱鞋进了卧室。 他们这个房子太小，所以完全不用担心隔着一扇墙听不到说话声。 “咔哒。” 秦天也冲完了澡，一手举着浴巾擦着头发，一手哆哆嗦嗦拎着裤衩，吧嗒吧嗒走出来。 “没什么异常！”寒冬凛冽，秦天刚从热腾腾的浴室里走出，凉风更是冷得浸骨头。他两步快跑就跳上了床，钻进被窝里，才算舒坦了。 “我们那个库房的监控装得太差了，一点也不高清，只能勉强看清楚人脸，再放到到手上或者包裹细节，就看不到了。” 新买的洗发露好像是青柠味儿的，闻上去有点酸甜，让人口渴。 龙毅靠坐在床头，低头看了眼身侧青年湿漉漉的黑发，在他头上薅了一把。 “先吹头，别又冻感冒了。” “诶！” 秦天伸手去够吹风机，宽松的秋衣被手臂扯得掀起，露出一截劲瘦的腰。 他常年在外，做的都是体力活，虽然没有特意去运动，倒也没有赘肉，手臂和腰腹都有肌肉的弧度。 只不过露在外面的脸和胳膊每天晒着太阳已经有向古铜色发展的趋势了，平日里被衣服遮盖着身体还是天生的白，在黑夜中有些晃眼。 龙毅伸手一扯，衣服重新遮住了裸露的肌肤。秦天扭头问他怎么了，听见男人干巴巴说了句，“小心着凉。” “没事儿！”秦天没在意，打开吹风机，在嗡嗡的轰鸣声中继续琢磨，“我昨天琢磨了半天监控，总觉得张开奇还是很不对劲。” “他那天特别殷勤，抢着帮我扫描录件，而且全程都背对着监控，根本看不到手里的动作！” “故意的。” “对！绝对是故意的！”秦天拍了拍被子，“肯定是那时候，他把那个单子，录到我的名下了。” “只有单子，没有件？”龙毅有些不解。 “对，因为我百分之百肯定，我那天把所有的货都送到客户手里了！”秦天摸着下巴，用福尔摩斯的口吻说了一句，“当你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无论剩下的是什么，即使再不可能也一定是真相！” “这句话还挺有道理的。”龙毅点点头。 秦天扭过脸对着男人，瞪大双眸，“不是吧！福尔摩斯的名言，你竟然不知道！？” 他倒完全没有取笑的念头，只是觉得这种耳熟能详的话像是常识，一般人就算没看过书，电视里也能扫过几次。 “我没读过什么书。”龙毅敛下眼，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诶，龙哥，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秦天急了，关了吹风机忙说，“我、我也没读过什么书啊！都是听别人瞎说的！” “你别介意啊，”秦天怕龙毅生气，直起身急急道，“我这人嘴笨，你生气了就打我两下，别放在心里去！”说完他拉住男人放在被子上的手腕，还真想扯着往自己脸上呼过去。 龙毅见状忙用力收回手，结果动作太猛，把青年也连带着栽到了自己身上。 “……你急什么，我没在意。”见青年眼睛都急红了，龙毅拍了拍他的背，“我家是农村的，小时候家里穷，后来被送去当兵了，也没机会上学了。” “好在还是会认字，”他指着床头柜上摆着的旧书，“够用了。” 秦天根本就没听进去男人讲自己的文化水平，就听见了一个词儿，眼神一下就亮起来了，“龙哥你原来是当兵的啊！？我天，太厉害了吧，我最崇拜的就是警察和军人了！” 龙毅失笑，“这有啥可崇拜的，都是吃人民的粮食。”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是在保护人民啊！”秦天反驳道，“我们小老百姓知足常乐，现在能有这么好的生活，都是靠你们在背后挡着风雨挡着危险的。” “这么好的生活？”龙毅指了指两人头顶都起了霉斑的天花板，“这算好？” “嗐，你别转移概念！”秦天拍了拍厚实暖和的被子，“有的住不被风吹雨打已经很好了。咱们现在还年轻，以后挣了钱，大房子随便挑！”秦天说得十分豪气，简直就像明天就能去选别墅了。 “但你们不一样啊，就跟西游记里镇海神针似的，在和平年代能威慑敌人，在混乱年代能提枪上阵，平时遇到杀人放火贩毒抢劫……还能保护很多人的平安……” 他说着说着，声音不知怎么的就低了下去. 龙毅也没有说话，眼神垂下来，似是看着青年，又似是穿过他的发，看向更遥远的过去。 安静的房间里，似乎只有呼吸可闻。 秦天回过神，似乎觉得气氛有些凝着，转而换了话题，“那龙哥你怎么后来不当兵了？”竟然来这么个小地方做了保安，真是屈才。 龙毅说的平淡，“因伤退役。” 伤！？哪里的伤？！ 秦天一时没反应过来，抬头望向男人时，与他那一黑一白的眸子正正相对，才意识到。 啊，原来是这样啊。 “对、对不起。”秦天耸拉着脑袋，“我又说错话了。” 他真想扇自己一巴掌，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老往龙哥伤口上戳！脑子真是坏掉了。 “怎么老喜欢道歉？” 龙毅看着青年耷拉着眼皮一脸愧疚恹恹的模样，没忍住，伸手揪了揪他的脸。 脸颊上传来的粗粝触感让秦天有些呆，“啊？什么？啊，没有啊。” “行了，不早了，”龙毅轻叹了一声，怕自己再说什么小孩又要道歉了，“睡吧。” 按下了壁灯的开光，室内瞬间漆黑一片，只有外面的路灯，隔着窗帘，挤了一丝丝微光在室内游荡。 秦天双眼先是条件反射的闭上了，复又睁开，这才发现自己还侧趴在男人身上，两人贴得有些过紧了。他手忙脚乱的往旁边撤，结果一不小心又隔着被子，按在了男人的腰腹上。 不愧是当过兵的……还有腹肌。 秦天把双手双脚连同半张脸都塞进了被窝里，闭上眼：“咳，龙哥晚安了。” 隔了一会儿，耳边才听得男人沉沉回的一句。 “晚安。” 不知道是不是要回温了，秦天觉得今晚有点热，一直没睡着。轻轻地将被子掀开了一小点，秦天强迫自己数了好半天的羊，终于有了些睡意。 在陷入沉睡前，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今天忘了点儿本该做的事。 啊，是了。 不是说了今晚搬回自个儿的屋睡吗！他忘了，龙哥咋也不提醒他！ 作者说: 我们龙哥虽然读书少，但该知道的都知道，嘻嘻 第14章 豌豆苗 14 包裹丢了的事情拖了好几天，一直没有结果。 秦天所在的安达公司公关部应对这种投诉很有经验了，在调查清楚包裹的确没有送到客户手里后，就率先将保值的赔偿额赔付给了客户，但责任人没找到，这件事就还没完。 城东分部和小区域都受到了相应的内部处罚，包括区域经理方宏渐和分管秦天与张开奇的小组长吴波，都已经被扣罚了绩效和奖金，现在只差找到直接责任人。 毕竟他们快递员进公司之前都是签了合约的，弄丢件，公司可以帮忙擦屁股，但该赔的钱，一分不会少。甚至除了赔偿客户的损失，还有一大笔罚金要缴给公司。 秦天不可能认下不是自己的错，虽然吴波和张开奇一直想把屎盆子扣在他脑袋上，但好在方宏渐是个通情达理的上司，也清楚这件事不像表面上看这么简单，愿意再调查一下。 秦天觉得很奇怪，要说吴波想搞他，情有可原，毕竟两人之前因为他的动手动脚而撕破了脸，但是张开奇又是为啥呢？自己跟他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啊。 后来等整件事弄清楚了，秦天才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其实你并不需要和他讲什么道理。可能就只是单纯看你有点儿不顺眼，遇到事想甩锅的时候，他就会自然而然甩到你身上。 * 事情的转机出现得很偶然。 秦天即不打算认栽承认自己偷窃了客户的货品，也不愿意平白无故挂上个粗心大意导致丢件的罪名，所以趁着迟迟拖着没出结果，他便自己开始调查。 该庆幸自己记忆力还不错，秦天在当时在经理办公室看投诉内容的时候，晃了一眼客户的名字和电话。虽然中间部分被隐去了，但仍然记得首末的数字。 他有一个自己的小习惯，每次送件之后，都会把拨打的电话存入手机，备注上姓名，就算客户包裹上写的是什么‘神仙小姐姐’这种虚假收件人姓名，他也会照样备注好。 一是这样以后再次给相同的人送货，不用每次都把电话输全就能从电话簿中直接调用，二是……可能以前带过来的习惯吧，秦天觉得也不是个坏事儿，就这么来了。 没有全部的电话，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秦天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在手机里输入了末尾的几个数字。 嘿。 运气好，还真调出来个尾号一模一样，名字都相同的。 这也是秦天之前帮张开奇送过好几次货，那位客户想必也是经常网购的主，被秦天之前就遇上过了。 “啊，你说手表的事儿啊。”他拨通电话，对面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你们公司也算讲道理，钱都赔给我了，我收到了。” 听他说明了打电话的来意，男人似乎气劲也过了，语气平和，言语间听上去是个挺讲道理的人。 “我记得你，是个挺利索的小伙子啊，”那客人听秦天描述了一下自己的外貌特征，想起他来，“后来怎么就不是你送货了？你们公司真的员工素质参差不齐啊，我反正以后是不敢再找你们家了。” “你问我怎么知道不是你？哈哈，那还不简单！也就只有你会送货上门！现在哪个快递员不是直接把快递撂在门卫就走了？都偷懒得很！好在我买的东西不多也不沉，都是下班顺路拿。” “说起来，我那几天忙，还是女朋友打电话催我才去查物流，哦，忘了说，那表还是她从国外海淘回来的高级货，这回丢了，差点和我闹分手！结果呢，我那天去查，显示预估当天就该到的，不知道怎么的一直还在分拨中心。” “我就按着之前总给我发短信让我去门卫那儿取件的快递员电话拨过去，他告诉我东西前一天就送过了，让我再去门卫那找找。” 秦天一听，来精神了：“您是说，那个快递员曾经说过您的货他已经送到了？不是我吧？” “肯定不是，那人有一股东北口音，我听得出来，你们俩完全不一样好吗。” “结果我去门卫那翻了半天，啥都没有，还被老头骂了一顿，说他本来就不负责看管货物，丢了活该！”那客户说到这儿也来气了，“你说我们是付了快递费的，按理说你们快递员该把东西送到我手上吧，扔门卫算什么事儿？最后还倒打一耙，我的表丢了找谁说去！？” “您发现没找着之后，还打去那快递员那儿问过吗？”秦天追问。 “打了。他说他再查一下，可能送漏了，第二天给我补过来。”电话那头无语道，“结果什么第二天，我等了一个礼拜都没等到。再打电话，那头又说我的货不是他送的，他不知道。这不，只能走投诉途径了。” 秦天差不多在脑子里把所有线都串了起来，他松了口气，问客人：“您还记得吗，那几天是不是有一天下了暴雨？” “……好像是吧。”那人犹豫了下，复又肯定道，“对，我想起来了，应该是我本该收货后的第三天！那天我特倒霉，鞋踩阴沟里进水了，回去发现快递也没如约送来，家里这个破小区的墙壁还在渗水物管不给修！倒霉透顶！” 秦天心道：那是挺倒霉。和我差不多。 * “我觉得可能东西不是张开奇偷的，而是蓝湾小区的那个门卫老头儿！” 秦天当天下班回到家，兴冲冲地把今天打听到的信息跟龙毅分析，“我一直忽略了一件事，就是张开奇送货喜欢直接撂在小区的收发室，所以货物并不是直接交到客户手里的，而是会在收发室停留一段时间。” “那个客户说，他的表是女朋友海淘的，想必是国外的发货地和厂商，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秦天回想起那个老头连根烟都要向他要的贪婪模样，瘪了瘪嘴，“说不定是老头昧下了。” “所以东西是那个张开奇送的，没过你的手？”龙毅这天上夜班，下午没事去买了个菜，这会儿正在厨房摘豌豆苗，打算晚上煮个汤。 “对，他就是想栽赃给我！毕竟如果查出来是因为他没把东西送到客人手里才丢的，还不是他赔钱！” “但是，”龙毅皱眉，“你不是说你们送货之前会录系统？” 如果是张开奇送的，丢了之后才想嫁祸给秦天，包裹都丢了，哪里来的条码去扫描？ “我们仓库分拣员小王跟我说，他好几次看见张开奇根本没录系统，就把件领走直接去送货了。”秦天说出了他琢磨了一天的可能：“现在公司管得不严，不需要客户在快递单签字，所以张开奇完全可以把条码单撕下来，先送完，再录。” 龙毅琢磨了一下秦天的话，理解了，“意思是，系统显示的物流时间比实际的物流进程会慢很多？” “对！比如说其实你其实十二月九号就已经拿到货了，但物流系统会显示十二月九日货物还在分拣中心，十二月十日才送到！” 秦天走上前帮忙洗菜，心情愉悦道，“因为大多数人收到货就不会再去关注物流了，就算发现显示晚了一天才送到，大多都认为是系统延迟。他们买的东西收到了，自身的利益没有收到影响，所以也没人在意。” “所以其实前一天，张开奇已经送了货，只不过没有录入系统。” 狭窄的厨房里，两个大男人肩并肩站在料理台前，龙毅长手一伸，捞过一个铁锅接了半锅水，跺在了炉灶上。 “对！他第二天肯定去蓝湾找过，发现没找到，又或者发现是老头偷了却没理要不回来，”秦天沥干了豌豆苗的水，“手里拽着单子又不敢录，只能找上我这个冤大头。” 他站在洗手池前，跟灶台隔了一个龙毅。 男人正弯腰从脚边的菜篮里翻找着葱蒜，秦天干脆撑在他肩上，越过男人将手里一大把豌豆苗扔进开始冒泡的锅里。 点着灶火，小小的厨房里并不冷。秦天进屋就拖了外套，这会儿穿着一件棕色的毛衫，不知道是什么毛织的，看起来软软糯糯，还衬得人挺白，让小青年整个人都显得更小了些。 龙毅捡了葱往上抬头，而秦天还在拿着筷子去将豆苗往沸腾的水下压，冷不丁他的脸就蹭到了青年的毛衣上，听得青年小声的“哎哟”了一下。 秦天也没在意，见男人直起了腰，干脆攀在了他肩上，另一只手放下筷子，顺手去够灶台上方橱柜里的调料。 一边够一边道，“唔，我再去买点肉吧，剁碎做成丸子煮汤，更鲜。” 年轻男人，又正是耗体力的时候，每天都在馋肉。 “不用。”一股热气从耳边吹过，“我买了的。”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但不知道是不是两人隔得太近了说话，秦天觉得耳朵有点痒。 他想伸手去挠，无奈手上又拿着东西，只能抬起肩打算用肩头蹭一蹭。 哪知道男人刚巧这时探身去取挂在侧面厨壁上的口袋，有什么温热而干燥的地方，就这么触到了他的耳垂。 第15章 晃花眼 15 秦天手一抖，手里的筷子就滑进了锅里，他连忙眼疾手快的捞出来，手背被水汽烫的有些灼人。 嘴唇与耳垂的相触只不过堪堪一瞬，龙毅取下口袋，便身体后撤，像是在避免意外再出现。 “换个位置。” 龙毅开了口，秦天只觉自己的腰侧被人推了推，顺着力道就站到了灶台前。男人错身站在了洗手池旁，正取下实木案板，将肥厚适中的五花肉放在了案板上。 秦天低头继续拨弄着豌豆苗，耳朵倒是不痒了，却和手背一样，热得慌。 他觉得自己可能太反应过度了，不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吗，怎么差点腿都软了。 可能是龙哥身上的气场太强。 秦天这么安慰自己。 要做丸子汤，首先得把猪肉剁碎。一般人家都回去时常买绞好的猪肉馅，但后者的价格，通常要比前者贵不少。龙毅自己能剁，就从不买加工的。而且每次趁着菜市场收市前去买，猪肉的价格都要更实惠很多。 两个大男人，吃饭本就消耗大，当然要节约点。 秦天挺赞同龙毅这种居家过日子的精打细算，他们都不是什么有钱人儿，目前说难听点都还在贫困线上挣扎，当然能省则省。不过龙毅厨艺委实不错，两个人凑活着过日子，吃食倒还弄得有滋有味，比秦天之前常去吃的快餐外卖都不遑多让。 龙毅从刀架上抽出菜刀，先是把肉纵着切成一条条窄窄的肉条，而后又旋转九十度，横着把肉条切短。待都切成细小的肉块儿之后，他又抽出了一把刀，左右手一并将肉块归拢了些，开始剁肉。 虽说是冬日，开着火的厨房里丝毫不觉得冷。秦天还套了件毛衣，龙毅体质更好，就只着了件灰黑色的棉质单衫。 长袖的棉衫似乎穿了好些年了，袖口有些磨损，还短了些，只圈住男人的手腕上方。本来被挽在了手肘上，结果剁起肉来手臂上下甩着用力，松松的袖口就又落了下来。 “帮我卷一下。” “啊？”秦天听男人在身侧开口，他转过头，眼神从龙毅脸上顺着滑到手臂，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哦，好。” 秦天放下筷子，双手去搣男人的衣袖。 不知道是不是当兵的人身体素质都很好。龙毅不仅人长得高大勇武，身上的肌肉线条也十分好看。不管是手臂，腰腹还是腿部，都硬邦邦，鼓鼓囊囊的，却也不过分的夸张。 如果愣是要让秦天形容一下的话，就是……充满着男性的荷尔蒙，让他这个同性都心生羡艳，恨不得也长成那样。 秦天双手并用，将龙毅衣服的袖子搣到了手肘上。又怕再那么容易掉下来，便将两根拇指挤进了衣袖和大臂之间的空隙里，往上又翻了两层，直挽到男人肱二头肌的地方，让肌肉把袖口密密实实的崩开，填满。 男人停下了刀，等着他的动作。秦天觉得头顶似乎有视线灼灼，令他芒刺在背，便加快了速度，身体朝男人探过去了些，够着他另外一只袖子往上翻。 大冬天的，龙哥身上还挺热和。 指腹接触到男人的肌肤，秦天忍不住腹诽。 头顶的声音有点哑，“行了，你把豌豆尖儿先捞起来，别煮老了。” 蓉城这里，习惯将豌豆苗最嫩的部分叫做尖儿，本来吃个素菜汤的话，把菜苗在锅里涮两分钟就够了，如今秦天想吃肉汤，先放菜就容易煮老。 “诶，好。” 秦天松了口气，转身将火调到最小，把锅里的豌豆苗全部都先捞在了盆子里，晾着。 案板上剁肉的声音‘笃笃笃’，每一次下刀都精准而有力，秦天没事做又转头去看，眼睛却没在那刀工上，反而被男人每一次抬手时，手臂上挤出的蜜色肌肉给晃花了眼。 * 晚饭的一锅肉丸子把秦天给吃撑了，他推着准备收拾碗筷的龙毅出了门，让他快去交接上班，自己则回了屋子，慢吞吞的把剩饭和剩菜拿干净的碗盛好了，放进冰箱。 秦天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真的很不错，舍友是自己认下的大哥，不仅人好话不多，还爱干净会做饭，遇上事儿了还能给他出谋划策，两个人性格三观都搭得很，没有摩擦不说，反而每天相处都很开心。 这要是性别转换一下啊，他铁定要把这么好的人给娶回家。 秦天一边洗碗，一边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给吓得一机灵。龙哥这么铁铮铮一个汉子，自己怎么能有这种假设！简直太不尊重人了！ 他摇摇头，赶紧把刚才的遐想给扔出脑袋。 洗好了碗，秦天想起来自己今天想和龙哥商量的事还没说完，便捞起饭桌上龙毅忘带出去的茶杯，揣好钥匙出了房门。 两步路就走到了值班室，秦天将茶杯跺在玻璃台面上。 他发现龙毅有时的作风很老派，明明才三十几的人，不喜欢泡吧喝酒，也不怎么喝饮料吃外卖，成天就抱着一杯茶，特别养生。 男人喜欢喝普洱，褐绿色的茶叶称了散装回来，倒进干燥的密封罐里，每次泡的时候都撮一把洒进茶杯，没什么其他讲究，滚烫的开水一冲，就成了。 秦天瞧着新鲜也蹭着喝过两回，却被浓而涩苦的茶味给劝退，伸着舌头直惯白水，觉得自己还是适合喝可乐芬达。 他不知道，男人在夜里喝浓茶，为的不是养生，而是醒神。毕竟要一整夜睁着眼值班，日子长了，并不是那么好熬的。 作者说: 龙毅（一脸严肃）：可乐杀精。 秦天（一脸好奇）：浓茶助兴？ 第16章 电热毯 16 秦天还是第一次陪龙毅守夜。 十二月末的蓉城寒风呼啸，不过才九十点的样子，小区外的马路上就已没了什么人影，零星见着几个行人，也都是裹着羽绒服瑟瑟缩缩，往家的方向匆匆前行。 与外间的风饕肆虐不同，小小的值班室内，倒是静谧又安宁。 虽然还是冷，但紧闭的门旁立着一个小太阳似的烤火炉，橙红的光透过反射罩，将整个值班室都照得暖烘烘的。 秦天从两人住的屋子里捎了个小马扎，这会儿缩坐在龙毅坐着的大椅子旁。因着马扎太矮了，从外边都看不出值班室多了一个人。 他把手伸在烤火炉前，是不是翻转手背，整个人不一会儿就暖和起来。 “龙哥，你说我要怎么才能让方经理相信这事？” 秦天还琢磨着丢件的事情，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就算不是蓝湾小区的门卫偷的，也跟张开奇脱不了干系，凭什么他要背这个锅？ “先找证据。”龙毅喝了一口茶，想了想之前听大刘说过的蓝湾小区的情况，“这种人通常是惯犯，你可以找机会问问小区的住户，是不是以前也遇到过这种事。” 如果丢的不止一家公司的件，那嫌疑的更重的当然就不是快递员了。 秦天觉得很有道理，打算第二天就去。 “那如果真是惯犯呢？”他又问，“我今天去蓝湾小区里面也转了一圈，发现他们其实有摄像头的，只不过门口没装。” 想来也是，大门一直有人守着，还装来干嘛？所以他们根本没办法从监控上着手。 “如果真是，”龙毅轻轻一笑，低哑的声线伴随自信的语调道，“引蛇出洞就好了。” 他说这话时，秦天恰好抬头往上看。 男人难得的情绪变化让秦天有些讶异，从下往上看去，那张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这会儿在暖黄的灯光下竟显得有些随性惫懒，脸颊上没来得及刮的青色胡茬也看得分明。 秦天心重重一跳。 “嘶——” 手指不知何时竟贴到了火炉的防护罩上，指腹传来一阵刺痛。 “想什么呢？” 龙毅一把抓过青年的手，见那中指的指腹上已经现出一道白色的烫痕，忙站起身打开门，拖着青年到外边的简易洗手池前。 冰凉的水冲刷下来，很快秦天的手指就没什么疼痛的感觉了，反而从指间窜上一阵沁骨头的冷意，让他忍不住一哆嗦。 “冷？”龙毅将身体挡在秦天身后。 洗手池建在小区边的栅栏旁的角落，旁边通往停车棚，龙毅往后一挡，基本就没风吹过来了。 见冲得差不多了，他才将人放开，拧上了水龙头。 “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儿，”他皱眉道，“烤个火都能烫着。” “我、我刚才走神了嘛。”秦天讪讪。 “别想太多，”龙毅按了按秦天的脑袋，“放心，有哥在，不会让你赔不该赔的钱的。” 三万块，可不是小数目。 “唔。” 其实龙哥误会了，他刚才可不是因为这事儿走神……但总不能说是看他看呆了吧！那也太臊人了。 秦天只能闷着嗯了一声，低着头捂住手指，脸有些红。 “你先进去坐着，我记得屋里好像有烫伤膏。” 龙毅把他按坐在值班室的软椅上，转身走出去拿药，把寒风关在了门外。 望着夜色中男人高大笔直的背影，秦天摩挲着没什么感觉的手指，不自觉的舔了舔干燥的唇。 * 胡扯闲聊到了十二点，龙毅催秦天去休息。 “明天还要上班，年轻人别熬夜。” 秦天拿手撑在下巴上笑他，“老年人就可以熬夜了？” 男人眼窝很深，所以有些青黑的眼下倒也不明显。 龙毅挑眉，“大人可以熬。” 秦天不服，“我也是大人了！” 龙毅好笑的侧过头，故意从上往下将人打量了一番，微敛着眼，难得玩笑道，“哪儿大了？” 不知是不是屋子里的温度太高，秦天脸又红了些。他卷起袖子弯了弯手臂，故意鼓了股肌肉，“瞧见没，爷们儿！” 小黑狗不知啥时候也钻进了值班室里，正趴在地板上蹭着烤火炉的热气，搭着脑袋打盹儿。这会儿听见两个主人笑闹，本来耷拉着的耳朵又立了起来，还‘汪汪’的叫了两声，简直像在符合秦天的话。 “你也觉得是吧，兜兜！”秦天得意洋洋的揉了揉小狗毛绒绒的脑袋。 龙毅闷声轻笑了几声，拍了拍小青年的背脊，“行了纯爷们，快去睡吧。” 他弯腰手臂一够，就将小狗捞起来放在了腿间。大冬天的，兜兜就这么趴在地上，龙毅怕它肚皮着凉。 秦天见男人干燥的大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小狗的背，总觉得刚在自己也被他这么当狗对待了。 他轻哼一声，把袖子撸了下来，拎着小马扎回到了房间里。 买了棉絮和被套之后，虽然那天上错了床，龙毅也没说什么，但秦天还是不好意思，所以第二天就赶忙收拾好了自己的房间，搬了回去。 去厕所冲了个热水澡，秦天钻进了被窝。暗自懊恼又忘记提前开电热毯，然而被窝里，与寒冷空气截然不同的温暖瞬间裹挟住他的身体，令秦天又愣了一下。 前几天太冷了，冻得他晚上总要熬很久才睡得着觉，秦天就在龙毅的建议下买了个单人电热毯，铺在了床单下。但秦天平日里记性不错，对这种生活上的小事却总容易忘。每次都是上床了之后才想起没开开关，又要瑟瑟缩缩半个小时，才能就着温热渐渐入睡。 肯定是男人刚才进来拿药的时候……帮他开的电热毯。 秦天关了灯，闭上眼。将温暖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抵住了下巴。 窗外寒风凛冽，但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他却觉得浑身燥热，温暖胜春。 作者说: 下章吃点肉沫~ 第17章 有点热 17 秦天觉得有点热。 他将被子掀开了些，冷不丁却碰到了搭在自己被子上，从旁边支楞过来的一只手。 那只手宽大，微凉，秦天不用摸都知道，它指腹上带着厚茧，还常常喜欢在他脑袋上薅一把，跟揉小狗似的。 他闭上眼，想继续睡。然而黑夜似乎放大了感官，那只手隔着被子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存在感越来越明显。 砰砰，砰砰。 秦天感觉自己胸腔里的心脏跳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每一下都带动胸膛起伏一次，他觉得再不做点什么，就要把身边的男人给吵醒了。 于是他动了。他轻轻地将手伸出了棉被外，摸索着抓住了身旁人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腕。 男人的手腕粗壮，脉搏匀净，像是沉睡的雄狮，充满着未知的爆发力。他小心翼翼地往外使力，想将那只手挪到一边儿去，离自己远一点。 一点点，一点点，终于，将那只手放回了两人之间床被的凹陷里。 他松了口气，将已经凉快下来的手臂缩回被子里，结果旁边窸窸窣窣一阵响，男人在顺梦中蓦地翻了个身，炙热的呼吸就喷在了自己的颈侧。 那呼吸带着熟悉的烟草味儿，一缕缕从脖颈往上，窜到耳廓，又钻进了秦天的鼻腔。 秦天想往外挪一挪身子，结果才动了动屁股，就半截屁股墩儿悬在了床外。 ……床太小了，没法躲。 他只能抬手去挡，想把那恼人的呼吸给隔开些，却不料两人隔得太近了，他的手背不小心就蹭到了男人的唇，还有他略带胡茬的脸颊。 男人的荷尔蒙似乎真的很旺盛，不过一两天没刮胡子，脸颊两侧和下巴上就冒出了青青的一片胡茬，硬硬的，跟他这个人一般。 “唔……” 似乎面前被挡住了不是很舒服，龙毅闷哼了一声。 像是有羽毛拂过耳朵，钻进耳道，令人战栗。 秦天忙将手缩了回去，然而被窝似乎也因为男人刚才的翻身而变得拥挤狭窄，他的手往下放，碰到的不是自己的腿，竟是男人粗壮的大腿根。 平角的内裤包裹住的男人那沉甸甸鼓囊囊的一团东西，这会儿就在他手掌下。匍匐的巨龙身体贴着掌心，柔软的不像曾经在晨间接触的凶狠模样。 “你在干什么？” 低沉沙哑的声音蓦地在耳边响起，秦天手一抖，忙往回缩，却不料被男人的手按在了原处，动弹不得。 “小孩儿……” 他听见男人带着隐约笑意问，“大晚上的，在想什么……嗯？” “没、没想什么。” 秦天捂着被子，嗡嗡低声道。 “坏孩子。” 他听见男人轻笑了一声，手下的东西一点点变了模样，在看不见的掌中显出分明又硕大的轮廓。 秦天觉得自己病了。 否则为什么他不觉得难堪奇怪，反而有些被戳穿的羞恼？他只觉自己一身的血液都往脑袋和下身奔涌而去，小腹一阵颤动，自己那玩意儿也颤颤巍巍的立了起来。 “果然……是大人了啊。” 耳垂似乎被含住了。湿濡的触感带着灼热席卷而来，酥麻难耐。秦天张开嘴轻呼出声，像一条被网住而难以呼吸的鱼。 “啊……” 男人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他的睡裤里，捏住了他挺立起来的小兄弟。 “这儿也不小呢……” 秦天感觉粗粝的食指和拇指捏住了自己的铃口，男人修长中指顺着柱体往下滑去，像是在丈量，又像是在抚摸。 “嗯……唔啊……” 他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腰，却将自己的东西在男人手掌中送得更深了些。 “要我帮忙吗？” 男人的舌头在秦天的耳窝里转了一圈。他微凉的手指圈着秦天的宝贝晃了晃，指尖往下探，绕着他的根部兜转拨弄，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带着秦天平日里从不曾见过的恶劣。 “嗯啊……要……” 下半身的渴望令秦天的理智逐渐消失，他只知道现在很想被男人粗糙的手紧紧握住，抚摸他的茎口，摩挲他的柱体，然后，重重的，重重的撸动。 “那你也要帮帮我……嗯？” 男人的话勾回秦天一丝丝注意力。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在男人的下身放了太久，久到那苏醒的巨龙已经顶开了裤缝，在他的掌中吐出丝丝晶莹。 “嗯……” 秦天在黑暗中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他抬起手，握住了那根粗大的东西。 沟壑纵横的柱身硬挺而灼热，带着无法忽视的大小撑开了他的手掌，在掌心跳动。秦天轻轻地握住它，用平日里鲜少去弄的一点点经验，生涩地圈着它上下滑动。 而他自己的东西呢？这会儿正被男人牢牢地擒在手里，不急不慢的来回拨弄。 铃口和冠状沟被粗粝的指腹来回揉抹，柱身和阴囊则被宽厚的大掌环在掌中，密实的揉捏撸动，一下又一下。 身体和手臂的律动夹杂在两人逐渐贴合的喘息中，一点点合在一起，终于，射精的欲望不断地涌入秦天的脑海，顺着尾椎，直冲而下。 作者说: 入夜了，适合做梦。 第18章 就一天 18 第二天一醒来，秦天就感到胯下凉飕飕一片。 回想起昨晚隐隐约约有点印象的梦，他倏地红透了脸，下一瞬又白了回来。 秦天一双手一点点捏紧被角，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头顶龟裂发灰的天花板。 怎么、怎么回事儿啊，他……怎么会在做那种梦的时候，梦见、梦见龙哥！？ 疯了吧。 咚咚咚—— “七点了。” 梦里萦绕在耳边的声音忽地从门口传来，秦天条件反射的将有些漏风的被子捂紧了些，眼睛看向门口逆光的身影。 男人的轮廓高大，站在用门板简易隔开的卧室门口，似乎伸手就能够到天花板。 秦天低声“嗯”了一声，男人见他醒了，便转身走进厨房。 平日两人都是白班的时候，秦天起得早些。但遇上龙毅上夜班，他就可以多磨蹭一会儿了。 男人会在清晨的时候回屋子一趟，趁着早上六七点的小区没什么人烟也无事可忙，回屋热好早餐，秦天起床洗漱好，就能直接吃了。 有时候是馒头，有时候是包子，冰冻室里还冻着些汤圆水饺，以前豆浆油条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两人的早餐越来越丰盛。 秦天和龙毅的口味差不多，只不过龙毅吃得要辣一些。 门口小卖部的黄姐也有卖辣酱调料之类的副食，秦天就麻烦她推荐了一款最好吃的，买回来放到冰箱里。早晨馋味儿了就舀上一勺，鲜香麻辣，小半个月就被两人吃见了底。 厨房里加热的铁锅已经沸腾着往上窜着蒸汽，龙毅拿起锅盖，将隔屉上蒸熟的四个窝窝头夹了出来，摆上了桌。 小小的物管房没有专门的客厅，只是在隔卧室的时候将隔板往里挪了些，腾出来一处能摆上一套桌椅板凳的地方，两个人勉强可坐，坐下来后，整个空间就满满当当了。 “牛奶还是豆浆？” 龙毅拎起桌下的开水壶。 “豆……牛奶！” 秦天趁着龙毅冲兑的时候，拎着一套干净棉衫就往厕所里钻，跟男人擦肩而过，跑得比兔子都快。 * “小秦，你过来一下。” 头一回将早餐带到单位去吃，结果秦天窝窝头才吃了个头，就被经理方宏渐叫进了办公室。 “是这样的……” 一向温和禀直的男人从桌上拿起一张纸，有些歉疚的看向秦天。 “公司这边一直催促我们提交调查报告和处理结果，到现在也没有确切证据证明你是被人陷害的。所以……” 秦天垂着眼去看纸上的字。 “我和张开奇也谈过了，他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同意承担一半的赔偿费用。但剩下那一半……就必须你自己赔了。” 方宏渐叹了口气，“小秦，我也尽力了。公司的规章制度在那里，没有证据，一切猜测都不作数。” 纸上大约是方宏渐拟好的报告材料，将整件事客观清楚的介绍了一遍，最终给出的定论是张开奇玩忽职守以及秦天粗心大意。 这其实已经算是轻拿轻放了，但秦天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谢谢你，方经理。” 他知道，方宏渐坐在这个位置上，管理那么多员工，靠的必须是公平公正和有理有据，所以秦天并没有怪他。 但是他也不想就这么认栽，“方经理，能不能……再麻烦你多等我一天？” 秦天抬起头，一双大而圆的荔枝眼在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上显得格外明亮。 “就一天！” “我已经有一点头绪了！” “我想试一试，能不能把那个偷件的贼给抓出来！” * “高价回收电视、电脑、冰箱……各种旧货……” “高价回收名烟名酒名表……各种名牌……” 早晨十点过，上班族们都已离开家门开启了一天的社畜工作。偌大的城市如同一座巨大的机械城堡，无数的轮轴交错连接，日复一日，重复着相同频率的不停转动。 仍旧待在家中的，大约只有年轻的全职主妇和早已退休的大爷大妈，亦或者一些过得昼夜颠倒的倒班族。 回收二手货的贩子最喜欢在这个时候出没，蹬着一辆加装了货板的破三轮走街串巷。 他们的车头上通常挂着个扩音喇叭，声音一起，能窜三里远。 “听他言吓得我心惊胆怕~背转身自埋怨我自己作差~我先前只望他宽宏量大~却原来贼是个无义的冤家……” 蓝湾小区的门卫值班室内，赵富贵正双手抱着后脑勺靠在自己淘来的老板椅上，摇头晃脑地跟着桌上的收音机哼唱戏词儿。 他趿拉着破布鞋的脚搭在办公桌的横梁上，顺着鼓点使力，一下一下地推动椅子，带着身体晃呀晃的，好不悠闲自在。 “啊~休道我言语多必有奸诈~你本是大意把事作差~吕伯奢与你父相交不假~为甚起疑心杀他全家~” 作为一个六十有一的小老头儿，他长得实在有些磕碜。一张脸褶子快皱成饺子皮了，整个人还干瘦干瘦，一双眼睛浑浊却时常闪烁着精光，看上去像一只偷油的老鼠。 虽然长得难看了些，但赵富贵着大半辈子的运气却一直还不错。 年轻时愁对象，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打光棍了，结果他们乡里恰好来了人口贩子。他东挪西凑了些钱，顺顺利利买回去一个美娇娘。 美娇娘给他生了个儿子后难产死了，他就自个儿把儿子拉扯长大。 儿子也争气，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又进了大公司，然后十分有孝心的把老爹接来了大城市，还托关系给他在这精装小区里谋了个物管的活。 当物管可真不错啊！ 不用做什么劳累的工作，每天就坐在值班室里守着，收收信件快递，登记登记外来人员，还有空调吹！一个月还有两三千的工资拿，简直赛神仙！ 赵富贵在城里呆了几年，渐渐的眼界也开阔了。 原来这白开水还有精贵到几十块一瓶的，原来一个买菜用的破布袋子到了商场里就能卖几千块，原来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国家，原来同样的东西出了趟国就能卖贵几十倍！ 他年轻时是村里的二流子，成天游手好闲的，没个正经活路。还是在有了孩子后，才老老实实进了个镇上的工厂，却因为手脚不干净，时常被辞退，换了好几个工作。做的最长的竟然要数现在这份活，一干竟干了两三年！ 两三年间，其实也不是没出过事儿，但好在他儿子争气，事情也不大，就都找关系给压下来了。 赵富贵这辈子没什么喜好，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打麻将，只偶尔抽抽烟，也不上瘾。他唯一有点上不了台面的小癖好——偷东西。 这癖好令他儿子无法忍受，说了好多回，回回都说要断绝父子关系。 但赵富贵却不以为然。 他喜欢听广播，曾经不小心调到过一个心理访谈节目。里面的专家说啊，有一类人，其实并不缺钱，只是因为无法抑制的内心冲动而去偷窃。这种行为，并不是犯罪，而是一种什么意志控制障碍什么的精神疾病。 他这是病！又不是啥进局子的坏事儿！ 虽然他觉得自己好像和那广播里专家说的有一点不同，他……还是挺缺钱的。 不过其他都没什么差别，那就是了！ 赵富贵心安理得起来。 他这几年已经好很多了，有了稳定的工资，儿子又不用他供，算是基本管住了自己的手。 不过他有时候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会在值班室偷偷翻看一下那些久无人领的信件，或者是瞅一瞅快递小张扔在这儿的包裹。 现代社会发展的太快了。 不过短短几年时间，什么网络购物就普及到了整个中国。年轻人都不自个儿出门买东西了，在家对着电脑轻轻一点，想要什么都送上门。 赵富贵老了，跟不上时代的节奏，但他又不服老。 所以他常常会捧着那些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货物，用自己小学毕业的贫瘠文化水平，去猜测这些纸壳子胶带子里装的都是啥。 有的住户拿了快递会当场拆开，他只要瞅见里面的东西和自己猜的差不离，就能兴奋好一阵。 他知道这些快递上都贴了什么条形码，可以通过高科技查到，所以赵富贵扯过隔壁麻将铺老板栽在花盆里的葱，摸过一楼住户挂在阳台的鞋垫，却从来没偷过快递。 然而当一个从国外寄来、快递单上印着他从未见过的外国文字的小型包裹扔进值班室时，他还是忍不住……心痒痒了。 第19章 大生意 19 里面会是什么呢？ 衣服？不，衣服是软的，会用胶袋子装。 零食？大老远从几万公里外寄吃的，吃饱了撑着吧！ 电子产品？不沉啊，应该不是那什么苹果手机。 那还能是啥！？ 赵富贵好奇得抓耳挠腮，坐立难安。 他等了大半天，也不见有人来取，到了晚上十一二点，安宁幽静的小区里只剩他一人守在值班室，四下无人。 电视里的连续剧也放完了，四周屋苑里的灯火也纷纷熄灭，赵富贵坐在空空荡荡的小房间里，眼神止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去瞥那份他一个字也不认得的包裹。 看看吧……就打开看看。 赵富贵咽了咽口水，干枯灰褐的手渐渐伸向那个巴掌大小的快递盒。 * “高价回收电视、电脑、冰箱……各种旧货……” 劣质的扩音喇叭仍旧在嘶吼，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曲调渐渐被越走越近的的喇叭声给盖住了。 赵富贵皱着眉把音量调节的旋钮又开大了些，“啊~休道我言语多必有奸诈~” “高价回收名烟名酒名表……各种名牌……” 大声无比的叫卖口号就差对着耳朵喊了，赵富贵被吵得彻底没了唱曲的兴致，气急败坏地把窗户推开，冲外面吼。 “我说梁老三！你他妈能不能把这破喇叭开小声点儿！” “老赵，你可讲点理吧。” 骑在三轮车上的青年看上去邋里邋遢，叼着半根烟啜着，耷拉着的眼皮这会儿微微抬起了些，慢悠悠道，“我吃这倒买倒卖的饭，全靠一喇叭。要是不大点儿声，谁知道我来了？卖货都没处找人去！” “呸！” 赵富贵一口浓痰冲他吐去，没吐到人，倒是吐在了车轱辘上。 “不就是个收破烂的，还倒买倒卖！以为自己下海经商呢？” 被喊做梁老三的男人眼神一厉，转而又吊儿郎当起来，“老赵，你自己擦亮眼睛瞅瞅，老子收的是二手货，什么破不破烂！” 他点了点立在货板上的一个纸板，上面用红色的记号笔写了好些个大字。 伴随着重复循环的喇叭声，梁三得意洋洋道，“瞧见没，老子认了大哥，大哥门路广的很，以后什么冰箱彩电都懒得收了，又沉又换不了几个钱！” 他身子又往前凑了些，跟分享秘密似的从赵富贵炫耀，“以后专收什么燕窝阿胶，名酒名烟！” “就算是空了的酒瓶烟盒都成，还有什么二手名牌包啥的，现在好多人喜欢买，说什么V、V啥的！老子大哥有渠道，收了拿回去重新包装一下，嘿嘿！卖到黑市，分分钟赚翻！” “高价回收名烟名酒名表……各种名牌……” 喇叭还在兢兢业业地播着，赵富贵本不以为意，忽地一个激灵，被口号里一个词儿砸中了脑袋。 “那啥……名表……也收？” 他咽了口唾沫。 “对啊，都收。” 青年点点头，倏地又笑着打量了赵富贵一眼，“嗐！老子跟你扯这些犊子干啥，你又不能有！” “走咯！” 他双脚踩上踏板，一边吆喝，一边往下一个小区蹬去。 “高价回收名烟名酒名表！各种名牌！高价回收……” “哎！等等！梁老三，你停住！” 赵富贵打开门冲了出去，扯住了那辆拉货三轮的挡板架。 “我儿子，咳，上个月送了我一块手表，说啥是外国货！” 他搓了搓手，表情似是自豪似是烦恼，“你说那孩子！咱家又不是啥富贵人家，买那么贵的表干啥，不能吃不能喝的，我天天抬头就能看到墙上的挂钟！” “你瞅瞅，看看知道牌子不？能卖多少钱？” 他左右瞅了瞅，见这会儿刚好没人经过，从棉布裤兜里掏啊掏，掏出一块小纸包。 不知道是哪天的报纸撕下来的半页，裹着一团硬硬的东西，放在裤兜久了，纸都被沁软了。 赵富贵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团，露出了里面的宝贝——一块墨绿色的机械表。 “如果价钱合适，就换了给我儿子攒起来，以后凑给他买房子！” 赵富贵咧开嘴，一口牙黑黑的，看上去笑得倒是憨厚，只不过一双眼里透出希冀和贪婪。 青年不甚在意的接过，粗糙的手指捏住表带，将手表在太阳下转了转。 半透明的银白表盘在光线下折射出明亮的光斑，梁三啧啧道，“哟，可以啊老赵，IWC！” “啥？啥西？” 赵富贵半个英文字母都不懂，见梁三识货，忙讪笑着追问，“名牌？” “对！名牌！” 梁三敲了敲表盘，“如果是真的，起码好几万呢！” “真的真的！”这个数字把赵富贵吓得心重重一跳，随之而来的是狂喜。 “小梁，这绝对真的！”他拍胸脯保证，“我儿子从国外寄回来的呢！全是英文！” “是吗？” 梁三挑眉，“小票还留着吗？” 赵富贵有点犹豫，“这……你们不是拿去黑市卖吗，还要小票？” “你以为放黑市里说卖就能卖着！？”梁三嫌弃地看他一眼，“我们还得先包装，打理，运营！” “要不是你这玩意儿看起来还挺新的，我都懒得问！” 梁三拍了拍赵富贵的肩，“你不着急拿钱的话呢，也不用。反正有小票卖得会快点儿，毕竟有凭证，人家买的人更相信！” “你等等！”赵富贵跺了跺脚，“我找找……我去找找。” 他转身跑回了值班室，蹲着身子不知道在哪翻些什么。 青年站在小区外，懒懒地支着身子靠在三轮旁，低头掏出一只诺基亚，发了条短信。 “找着了找着了！” 赵富贵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到梁老三面前。 “你瞅瞅，应该是这个吧？都是英文，老汉我也不懂。” 好几万呢！我的个乖乖！ 还好他当时没把那盒子里的这张纸给扔了！ “我也不懂。” 梁三看了眼纸上满篇的英文字，嘶了一声。 “啊？那咋办？”赵富贵急了，“要不、要不你给你大哥打个电话？让他来瞅瞅？！” 他搓了搓手，“这可是大生意啊！” 梁三轻笑一声。 “成。” 说着，就当着赵富贵的面拨通了电话。 “喂？大哥啊？” 电话那头不知谁接了起来，青年黝黑的一张脸上勾起一个痞痞的笑。 “小弟我这儿有个大买卖，您看要不拨冗，过来一趟？” 作者说: 唔，出来一对副cp。 第20章 老班长 20 这时候恰好是吃饭的点儿，小区里不知哪家在煸小炒肉，香味和油烟顺着风飘来。 肉香混着青椒的爽辣令人口舌生津的同时又鼻痒痒，“阿……阿嚏！”赵富贵张大嘴打了个喷嚏，唾沫星子四溅，梁三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 “那啥，小梁啊，你大哥啥时候来呀？” 赵富贵见周围人时不时经过，有些紧张，拉着梁三站在往值班室门口走，“你瞧瞧，这都饭点儿了，要不等大哥来鉴定完，如果真值钱的话，咱们一起搓一顿？” 赵富贵倒没怀疑梁老三在骗他。 毕竟他在这儿当了几年门卫，也就认识了梁三几年。 一开始赵富贵是认识梁三的爹，梁大军。 梁老爹五六十岁的年纪，和他差不多大，但头发几乎全白了，每天穿着个洗得都看不出颜色的旧衫，蹬着三轮四处收废品。 收了几十年废品的老年人估计也不懂什么电子产品，又或许就是为了节约几十块钱，从来都是凭一口破锣嗓子吆喝。梁老爹为人耿直，从不缺斤少两，有时候还会添个整，多给几毛钱。收久了，周围的老住户都愿意照顾他生意。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扛不住了，有段时间梁大军一直没出现，后来，就换了个年轻小伙子接手了他的活儿。 小伙子依旧蹬着梁大军那辆老破的三轮车，不过挂上了个更鲜艳的宣传板，装上了个喇叭，业务也拓宽了。 梁三每天穿着个灰背心，懒洋洋蹬着车走街串巷，不知道是不是一身腱子肉容易吸引妇道人家，生意倒从来不差。 这会儿大冬天的，他倒是换了身衣服，套了件深驼色的毛衣，在周围都是羽绒服防寒服的打扮中，还是略显突兀。 大约是他每天做的也都是体力活，不怕冷。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身上肌肉太结实，穿在别人身上松松垮垮的毛衣在他身上，就显得紧绷绷的。 “搓一顿？” 梁三靠在门边，眼神往不远处的麻将铺瞥了瞥，轻笑，“不急，等表的事儿确定了，慢慢吃。” 他话里有话，不过一心沉浸在发财梦里的赵富贵完全没有听出来。 “滴乌——滴乌——” 梁三早已把叫卖的喇叭给关了，小区内本是安静祥和一片。 忽地隐约听到有警笛的声音，赵富贵坐在值班室里还在纳闷，冲梁三开了个玩笑，“不知道哪家着火了。” “呵呵，是啊。” 梁三耸耸肩，长腿搭在门边儿上，看似懒散的站着，其实把赵富贵出来的路已经堵死了。 警笛声由远到近，最终，停在了蓝湾小区的门口。 赵富贵终于后知后觉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小梁，你让让……”他有点坐立不安，往窗外瞅了一眼，“我出去看看。” 梁三没动。 赵富贵心道不妙，第一反应就是去抢梁三手里的表。 但他一个瘦瘦小小的老头儿，哪里抢得过高高壮壮的大男人，梁三手一举，赵富贵就够不着了。 然而在十里八乡当了几十年泼皮的赵富贵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见抢不了表，眼神一厉，直接抄起值班室的凳子就往梁三手臂砸去，想把那块表给毁了。 “操！” 梁三没想到赵富贵发狠起来还挺横，只来得及往后一躲，但手臂还是被凳脚给挂了道长长的口子。 赵富贵忙扔下凳子，窜上去想抢表。 不料身子忽然动弹不得，有极大的力道扯住他棉衣外套的领子，直接将他整个人从地上给拎了起来！ “放、放开我！”他蹬着腿吼。 赵富贵挣扎着扭动身体想挣脱，但拎着他的龙毅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一个擒拿手，将老头两只手臂都缴在了身后。 原来刚才，龙毅和秦天一直躲在不远处的麻将馆里，透过窗户缝观察着情况。这会儿见赵富贵图穷匕见了，忙出来帮忙。 秦天小跑上去扶起梁三，扭头冲赵富贵骂：“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老头！偷人东西！还想毁尸灭迹！” 他忍不住上前想去踹赵富贵一脚，但看到他花白的头发，又临门忍住，只踢了踢倒在一旁的椅子泄愤。 与此同时，警车里的几个人也走了过来。 “嚯，这回看来是人赃并获啊。” 两个穿着警员制服的并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一同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警察夹着警帽，还没走近就感叹。 “我说赵富贵啊赵富贵，你可真行！这是打算学杨侍郎二进宫啊？” 他的嗓音有点沙，像是在沙砾在地上磨。 龙毅擒着赵富贵，恰好背对着几人。此时听见来人的声音，面上难得的露出了些疑惑。 “陈队长，您看，如今能立案了吗？” 跟在两个警员旁的，是秦天的经理方宏渐。他步子走得要比两人急一些，在看到梁三手臂上那一大道血红的口子时，瞳孔不由自主地缩了缩。 “当然可以。”被唤做陈队长的中年男人摸了摸下巴上的络腮胡，“情况属实的话，一千以上就能立了。” 方宏渐凉凉地看了被迫弯着腰面朝水泥地的赵富贵一眼，“我还要告他个蓄意伤人。” 秦天听见身旁的梁三轻嗤一声，见他那条胳膊血还在不停往下淌，赶忙全身上下去摸纸，结果啥也没摸着。 “小秦，我来吧，”方宏渐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手帕，对秦天道，“前因我都已经告诉陈队长了，你再去把今天的事情跟警官清楚解释下。” “哎，好！” 秦天知道梁三和方宏渐认识，老实的把梁三交给方宏渐去扶。毕竟今天这个局，还是方经理说他找人帮忙，才能套着老鼠呢！ “同志，身手不错啊！”陈明强走上前拍了拍龙毅的肩，“把人交给我们吧。” 呵！这家伙，身材还挺壮实啊！ 陈明强自己身高平平，虽然练了一身肌肉，但还是很羡慕高个子。 想当年他服役时，所在的新兵营的班长就是跟眼前这人差不多的大高个壮汉，一米九的个子，身材壮实，一手能挂起他们班里俩小兵！ 男人这会儿转过身，将赵富贵往前一推，陈明强立刻掏出手铐把老头给拷上了。 “谢了……班、班长！？” 陈明强抬头笑着道谢，结果笑容刚扯了一半，嘴就惊诧地张成了O型。 所以俗话说什么来着？ 人真的是经不起念叨！他不过就在心里念了两句，怎么快十年不见的班长就这么出现在自个儿面前了！？ 龙毅听见这久违的称呼，眼中也闪过一丝愕然，“你是……？” 他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警官，又在那络腮胡上停了两秒，似乎在回忆。 “强……子？” “嗐！对！是我！”陈明强乐得咧大了嘴，“哈哈！班长记性真好！这么多年都还记得我！” “声音还有点印象，”龙毅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点了点他的胡子，“人是认不出了。” 陈明强有些臊的摸了摸络腮胡，嘿嘿地讪笑了两声。将拷好的赵富贵推给身后跟着的小警员，他凑上去一把搂住龙毅的肩，冲他挤眉弄眼，“这不是有胡子显得更威严嘛！” 龙毅回想了下记忆中陈明强还是小伙子的青涩模样，点了点头，“唔，倒也是。” 秦天在一旁目睹了整个‘认亲’过程，见陈明强攀着龙毅有说有笑的模样，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龙哥……您跟陈队长，认识哈？” “哟，小秦！”陈明强偶遇了多年未见的老班长，心情颇好，冲之前就跟方宏渐一同到他们警局备过案的秦天打了声招呼。 “早知道你跟班长是朋友，上回也不用那么麻烦了！” 陈明强又转头给龙毅解释，“小秦之前和方经理去我们所里报过案，不过您也知道，咱们这行要讲证据，之前人证物证一个都没有，连东西怎么丢的都说不清楚，我们那时候确实没办法立案。” “理解。” 龙毅点点头，伸手将秦天拉近了些，“认识一下。” “这是我以前的战友，陈明强。强子，小天是我现在的室友，在这个片区送快递，以后有什么事可能还要麻烦你。” 他难得多说了几句话，秦天却只低着头，不像往常那么开朗。 陈明强没介意，“班长您跟我客气啥！您朋友就是我朋友！今儿认识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打交道！哈哈！” 他爽朗大笑出声，秦天被他拍了两巴掌肩膀，觉得那力道大得生疼。 “这事是不是还得去做笔录？” 龙毅看了眼周围越来越多围上来的小区民众，问陈明强。 “瞧我，差点忘了！”陈明强拍了拍脑袋，“小严，你带着小秦同志和方经理他们回去，做个笔录，然后通知赵富贵家属。” “好的！” 年轻警员冲陈明强敬了个礼，素着脸将赵富贵押上警车。 安排完，陈明强瞅了眼龙毅那双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眼睛，斟酌着开口。 “班长，这么多年没见了……你看，咱们找个地方唠唠嗑？” 龙毅抿了抿唇，知道这趟饭局是不好推脱的。 “行。” 陈明强开心地搓了搓手，往前带路，“走走走，我知道有个地儿猪耳朵卤得特好吃！在一小区里边，班长你肯定没去过！” 龙毅没急着挪脚。 他低头先看了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青年，揉了揉他的脑袋，嘱咐道。 “先去办正事儿，晚上回家说。” 眼见龙哥要走，秦天本来心里不怎么利爽的，但听到男人一句‘回家’，又眉开眼笑起来。 “嗯！” 第21章 一起吃 21 到了派出所，小严让几人先坐一会儿，自个先将赵富贵送进了拘留室。 老头这期间还在闹闹嚷嚷的，办公室里闻声走出来一个短发女警，皱着眉吼了赵富贵两句，老头似乎以前被她制过，耸拉着眉眼，再不敢吭声了。 女警扭头看见方宏渐他们几人，眼睛亮了亮，走了过来。 “方经理，怎么，人抓到了？” 女警看上去二十来岁，虽素面朝天，但眉眼精神爽利，看上去很飒。 “杨警官，”方宏渐冲她笑着点头，“之前麻烦你了。” 上次他和秦天到所里报案，就是这位名叫杨若男的女警接待的。虽然她性子有些辣，但为人还挺热心的。 尽管当时没立成案，杨若男后来还专门跑去他们公司分区现场走访了一次，查看了录像，重点询问了当时有机会接触货物的王东东和张开奇，把后者吓得好几天都战战兢兢的。 方宏渐这回设局之前，专程咨询了下杨若男。知道这种事其实是在灰色边缘，只要他们注意点就没事，才放下心叫了梁三。这会儿见到杨若男，难免要感谢一番。 梁三坐在他身旁，本来吊儿郎当的眉眼不知什么时候冷了下来，见杨若男去办公室取纸笔，靠在椅子上冲方宏渐阴阳怪气：“大哥好艳福。” 方宏渐温声解释，“她之前来公司走访调查过。” 梁三更不虞了，“哟，还去过您公司呢？我都没这个福气再进去……” 方宏渐表情微变，“小灏！” 梁三闭上嘴，不说话了，只神色郁郁，之前被按住的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 方宏渐叹了口气，找派出所的前台借了点纱布和云南白药，蹲在青年的面前，拍了拍他的手臂。 秦天在这之前一直觉得梁三是个挺凶的人，第一眼就这么觉得。 虽然这哥们儿踩着个破三轮看起来挺落魄，说起话也吊儿郎当的，但眉眼间的凶戾秦天以前曾经见到过，那分明是在道上混的人才有的。 秦天不知道方经理是怎么认识这样的人的，他本想提醒他小心些，但后来听两人的称呼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是兄弟。那就不用他操心了。 也不知是亲的还是表的。 秦天在心里嘟囔，性子可真是南辕北辙啊。 这会儿，梁三叉着腿大喇喇坐在椅子上，被方宏渐一拍就伸出手臂，简直就像被驯养了的狼狗，特别老实。 秦天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犹豫了下，还是主动凑上前道。 “梁哥，今天谢谢你了。” “客气。”梁三用好的那只手摆了摆，表示不值一提。 “您啥时候有空，我请您和方经理吃个饭！”秦天虽然人不大，但人情世故都懂，人家帮了他这么大个忙，几万块的债务不再压身，这必须得好好请一顿。 “呵，”梁三轻笑一声，又恢复了平常的痞气模样，“我闲人一个，什么时候都有空。” 他敛目睨了眼低头给他裹伤口的男人，“问你们方经理吧。” 秦天又巴巴地望着方宏渐。 方宏渐知道他如果拒绝了这孩子肯定过意不去，算了下日子，道，“那下周末吧，等元旦过了，没那么忙。” “行！” 秦天点点头，这会儿杨若男也刚巧走出来，几人便轮流上去做笔录了。 * 三人做完笔录，又将表物归原主还给了接到通知赶来的客户，同他签好了要上交给公司的情况说明报告。当整件事处理得差不多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了。 秦天见梁三明显跟方宏渐还有什么话要说，便知趣的先走一步，一个人踏着月色往浅水小区走，心里琢磨着不知道龙哥回来没，晚上又吃没吃饭。 他没看到，在他身后，一向温文儒雅成熟稳重的经理方宏渐，正被梁三一把拖进了路灯照不到的墙角阴影处，仰头被迫承受着青年凶狠又汹涌的舔吻。 没心思做饭，秦天到常去的面馆打包了一份面。他多点了一两，又加了些辣子，想着如果回去龙哥还没吃，他俩就一块儿分了凑合。 天色黑乎乎一片，街旁的路灯泛着黯淡的晕黄。秦天一个人孤零零走在路上，竟生出些许久没有的落寞来。 似乎没了旁人的注视，他神色也不似平日的开朗，光影交错间，看上去竟有些冷淡疏离。 回到小区，秦天发现屋子里还是漆黑一片。 冲值班的大刘点头打了声招呼，秦天转过身，面上又恢复了冷淡的模样。他没什么表情的掏出钥匙进了门，打开灯。 秦天盯着手里的面，发现自己竟没什么胃口。 但他转念一想，晚上饿了起来会吵醒龙哥，于是还是去厨房掏了个碗，将口袋里的面倒了出来。 在路上耗了一会儿，面有些坨了。 秦天拿筷子搅了搅，发现没用，又拎起水壶，打算往里倒些水和一和。 然而水还没倒出来呢，就被伸过来的一只大手给拦下了。 “冷水和面？你想得出。” 蹲坐小木桌前的秦天背对着来人，但脸色一下便晴朗了起来，眉目舒展，一双荔枝眼里满是开心。 “龙哥！你回来啦！” 他刚才竟忘了关门，男人回来他都没听见声响。 “唔。” 龙毅拎过水壶，重新接了点水，放在电插座上按开开关。 说起来，今天这事也是巧。 秦天不认识梁三，他可认识，都是在这附近讨生活的人，龙毅和梁三也是点头之交。梁三虽看上去吊儿郎当不三不四的，但为人还算耿直，要不然龙毅也不会放心秦天说他那经理安排今天让梁三去‘钓鱼’。 这水壶也是找梁三收的，才十几块钱。主人家说是断了根电路丝，用不了了，龙毅自己会点电工的活，便买回来自己重新修好了来用，确实比用炉子烧水方便快捷许多。 “事情办好了？” 两人等着水烧开，龙毅正好问秦天。 “嗯！”秦天笑着点头，“都搞定了，客户还写了封表扬信，表扬我呢！” 他得意洋洋的模样，像是在向龙毅讨夸奖。 龙毅也真点头夸了他，“挺好。” “龙哥你吃了吗！？”秦天耸了耸鼻头，觉得空气里好像有点酒味儿。 龙毅摇摇头，“中午吃太撑，晚上就没吃。” 他没说，陈明强拉着他喝了一下午的酒，要不是他借口晚上要回来值班，说不定现在还被拉着喝。 “那一起吃点儿！？”秦天说完看着碗里一大坨凝着的面，觉得有些磕碜，又起身道，“我再去给你下点儿鸡蛋面好了。” “不用。”龙毅把他按回座，自己去厨房拿了碗筷，回来刚好水也烧好了。 他倒了些开水进碗里，拿着筷子戳进糊成一团的面里。 秦天也夹着筷子去帮忙，只见四根木棍杵在碗里来回打转，时不时碰出零星的声响。 他抿着唇不知怎么的就挺乐，将大半碗面和肉都拨给了龙毅，结果又被男人给拨了一半回来。 “我还撑着，你多吃点。” “那行，”秦天也不推拒，乖巧点头，“我正好也饿了。” 第22章 那问吧 22 吃完饭，秦天见龙毅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舒服的模样，将他推回卧室休息，自己去厨房将碗筷洗了。 秦天本来盘算着，龙哥把好不容易的休息时间拿出来陪自己捉贼，今天事情处理完之后两人可以好好出去搓一顿，说不定还能去看个电影啥的，听说有个施瓦辛格拍的动作片上映了，他可以请龙哥一起看。 结果呢……凭空跳出来一个陈队长，和龙哥那么亲密，还知晓很多自己都不知道的龙哥的过去。 秦天闭着眼，任由热水洒在自己的脸上，一边搓澡一边猜测龙哥和陈明强的交情。 是不是他们以前在部队里……也和他同自己这样要好？ 应该不会。秦天在心里否认。 陈明强叫龙哥‘班长’，龙哥应该是管他们的头头。 秦天想象了一下男人身着军装脚踩军靴，背脊笔直眉眼严厉的教官模样……然后默默夹住了腿，将水龙头的开关拨向了另一个方向。 冷水淋下，很快就将浴室里的水雾冲刷了干净，秦天拨回热度，懊恼地埋头冲洗头上的泡沫。 自从前几天那次梦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对龙哥的感觉慢慢变味儿了。 秦天没喜欢过人。 女人，男人，都没有过。 别人青春年少情感萌芽的时候，他家中生变，一腔孤勇离开家门；别人无忧无虑享受大学校园的时候，他一无所有，怀揣仅有的几百块钱，来到蓉城谋求生活。 他没什么时间去考虑情爱，也没有人，让他觉得动心。 秦天习惯了一个人吃苦，一个人打拼，一个人扛着日子向前走，强颜欢笑。 然而当他这会儿停下来回头看，才蓦然发现，原来他早就不是一个人了。 他的生活中多了一个男人的形迹。 这个男人独眼，高大，沉默。 并且还带着旁人未曾窥视，他却有幸体会到的温柔。 “哗——” 秦天捧起一捧热水浇在脸上，睫毛上水珠一滴滴往下淌，像这几个月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在秦天的眼前划过。 赤裸的青年撑在瓷砖上，他的肩背隆起，薄薄的一层肌肉掩藏在皮肤下，背脊曲线笔直而漂亮。他垂着眼，盯着地面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忽地就笑了。 上扬的嘴角带起软厚的唇珠，一口白牙咧开了一大半。这个笑容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阳光，像是雨过天晴的初霁，抹开了掩在眼前心上的云雾，露出心底最真实的欢喜和渴望。 秦天抬手抹了一把脸，抬起头来，一双荔枝眼清清亮亮。 * “龙哥，我洗好了，你去不？” 秦天汲着拖鞋，擦着头发路过龙毅的卧室，敲了敲门。 他没立刻走，眼神顺着未关的门板往里瞅了眼。男人没回话，秦天见他仰躺在床上，衣服裤子什么都没换，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么样。 “龙哥？” 秦天试探着又唤了一声，见还是没人应，踩着拖鞋在瓷砖地板上踌躇地来回磨了两下，还是往里动了。 龙毅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皮夹克，比平日里臃肿的军大衣精神了许多。只不过这会儿男人大喇喇躺在床上，皮夹克敞开，闭着双眼，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微微皱起，还泛着些红，倒显得往常的严肃尽数褪去，变得太过随性了些。 秦天动了动喉头。房间太小，他两步就走到了床边。 “怎么就这么睡了啊，”秦天轻轻嘟囔了句，“也不怕着凉。” 他倾身上前，一手撑着床板边缘，一手去够被男人拨到一旁散开的豆腐块，想给龙毅盖上被子。 只不过秦天忘了自己头发还没擦干，虽然寸头，但还是往下淌着水，滴在瓷砖上。这会儿他重心往前一挪，穿着的廉价塑胶拖鞋就跟失去摩擦力似的，往后滋溜一声。 “嘶——”秦天直直的扑在了床上的身体之上，倒吸一口冷气。 陷入浅眠的龙毅一下就被身上不轻的重量给砸醒了。 他睁开眼，嗓子因缺水有点哑，“怎么了？” “没、没事！”秦天手忙脚乱想撑起来，结果腰间忽然覆上一只手，一个用力就将他捞转了身体，让秦天翻坐在了床头。 “困吗？”龙毅跟着也起来了，跨过青年伸长手抓住桌上的水杯，拧开喝了一口。 他很久没喝那么多酒了，没想到后劲还有点大。 “不困。”秦天老实地坐在那，摇了摇头。 “嗯，那问吧。” 龙毅拧好杯子，重新躺坐在秦天身边。 “啊？问、问啥？”带着酒气的身躯贴得极近，秦天觉得有些不自在，都没听清男人的问题。 龙毅轻笑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有些醉了，平日里收敛的性子都外放了不少。 他捏了捏秦天的后脖，“你下午那眼神……不是想问我之前的事儿？” “也、也没有……”秦天被他粗粝的指腹捏的有些痒，缩了缩脖子。 “如果龙哥不想说就算了，”他抓着澡巾盖在头上胡乱揉着，“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 过去的就已经过去，可以缅怀，可以纪念，但却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毕竟人总是往前看的。 秦天花了很久才悟出这么个说不上深刻的道理，但现在，他却很想知道属于龙哥的过去。 “都说了是过去的事，有什么说不得的。” 白酒顺着胃往上烧，龙毅觉得有些热，将夹克脱了放在一旁。秦天穿着单衫，正好觉得有些冷，伸手就拽过来套在了身上。 烟草混杂着酒味包裹住他的身体，秦天脸红了红。 “那你说说，唔，就说说你怎么当上班长的？” 第23章 讲过去 23 龙毅出生在西南边陲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农村里。 他出生的那年，国家刚好恢复高考。他爸据说是当年下乡的知青，和他不守妇道的妈春风一度，一纸通知书后，就再也没了踪迹。他妈未婚先孕，没脸见人，生了孩子没几年就投河自杀了。 这些都是龙毅自有记忆以来，就听村里的嘴碎女人们东拼西凑出来的信息。 他本人从小跟着外公长大，外公虽然脾气不好，但也把他养大了。 然而村子小，风言风语从陌生的大人嘴里传出，也从不会在意小孩子听了会如何，兜兜转转总会传到龙毅的耳朵里。久而久之，龙毅就变得沉默而早熟起来。 到了九五年，偶然一次去镇里赶集卖山货，龙毅看到了灰墙上刷着的征兵标语，头一次，生出了想做点什么的想法。 他外公几年前已因病去世，家里的茅草房里就住着他一个人。龙毅收拾好家当，连一个布包都没装满，就登上了轰隆隆的绿皮火车，驶向对于那时的自己，什么都未知的远方。 “那些女人真是长舌妇！” 还没听到龙毅说起当兵的事，秦天就忍不住握住拳头猛锤了一下床，“你那时候还那么小！” 龙毅早就不在意了。小时候他曾有过彷徨有过无助，被同龄人排挤的时候，被大人嫌弃躲远的时候，他也曾反驳过，说自己不是没爹妈的孩子，说自己的妈妈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 然而这些话外公用来偏偏年幼的他可以，随着年岁渐长，谎言如同肥皂泡，被旁的东西一戳，就破了。 龙毅很快便意识到，乡里乡亲的那些话，摒去了那些难堪的修饰词，大多数其实都是真的。 世间最残忍的，有时候莫过于真相。 “你父亲……有回去看过你吗？” 秦天小心翼翼地问道，一边问，一边抬眼看向男人的脸。 那张脸平静地摇了摇头，“没有。” 秦天咬了咬唇，倒是龙毅低头瞥见青年有些难过的模样，拍了拍他握紧拳的手，让他松开。 “不是每个人生来都家庭幸福，阖家美满的。” 秦天听见男人缓慢而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很幸运，至少我妈妈没有在我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选择放弃，而是把我生了下来。有手有脚，全须全尾。” “我很幸运，我外公没有选择扔了我卖了我，而是一个人把我拉扯长大，有饭吃有衣服穿。” “再之后的路，我一个人就能走下来。” “没有亲人或许会有遗憾，但是却不影响我现在的生活。” 男人的话直白，朴素，简单。 没有什么煽情，也没有什么诉苦，平平淡淡的，仿若这真的就是他生命中的小事，不值一提。 秦天张了张嘴。 安静的夜里，男人的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 是啊，其实这一路他也是自己走过来的，可是为什么以前，他一直会对妈妈那么怨恨呢？ 秦天头一回觉得，他和龙哥之间，的确有十几岁的差距。自己比之龙哥，多了许多无知和幼稚。 “其实……” 小小的空间里，秦天一手捏住自己另一手的手指，不知怎么就开了口。 “我也没有爸爸。” 藏在心底从没跟别人说过的事，就这么在这样一个平凡寒冷的冬夜，对着身旁这个平凡却让他觉得踏实的男人，简简单单的说了出来。 龙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倒没想到牵扯出小青年自己的旧事来。 身旁的男人没有说话，倒让秦天觉得松了口气。 他扯了扯嘴角：“我妈是……干那一行的。” 龙毅愣了一下。 “所以我和我哥，都不知道自己爹是谁。” 原来……是那一行。 “你还有个哥哥？” 龙毅不欲让青年觉得难堪，接着他的话转了个方向。却没想到，这更牵扯到秦天一段不愿去想的旧事。 秦天被男人问到这才发觉，自己心里的另一个秘密竟然也就这么不知不觉说出来了。 “唔……”他含混到，“比我……大三岁。” “龙、龙哥，继续吧，”秦天扯了扯男人的袖子，“你入伍了，然后呢？” 龙毅装作没发现青年的转移话题，轻声嗯了一声，张口继续。 九几年的军队，虽然不如现在电视上展现的那么高科技高精端，但对于入伍军人的要求，却是从未变过严格的标准。 龙毅那时候虽然已满十八岁，但因着家境贫寒，身材其实很瘦小，在整个新兵连里每次都排到第一排，也总是被教官拎出来训。 “不是吧！那时候你才不到一米八？”秦天不信，蹬开半截被子，将脚和男人搭在床上的长腿并排比了比，嘟囔，“我绷直了都才到你脚踝呢。” 还没算上半身自己也矮了半截。 “都说了是那时候。” 龙毅好笑地曲起腿，又将被子给青年拉上，免得他只穿睡衣着凉。 “那后来你吃什么了？长这么高！” “就军营里的食堂。”龙毅解释，“之前吃肉什么都要粮票，一年也难得吃上几回。家里产粮也不多，营养可能没跟上。” “营里虽然也不是大鱼大肉，”龙毅似乎回忆起那段训练得筋疲力尽后众人抢食的日子，眼中泛了些笑，“但好歹管饱。” 秦天点点头，有些心疼。 他出生在九十年代，虽然从小因为妈妈的职业，也人厌狗嫌的，但好歹女人没短过他吃穿，偶尔还能有零花钱和哥哥去买玩具零食。所以他还真没体验过挨饿的滋味。 虽然男人说得云淡风轻的，但秦天还是觉得‘营养跟不上’这几个字落到现实生活中，一定不止一日两日的饿。 新兵营的三个月过得很快。 龙毅没什么文化，那时又长得矮小，表现平平，下连时被分配到了最苦的边防连。 西南最远的高原上，风雪、酷晒、缺氧，恶劣的自然环境，艰苦的防卫条件，此后十余年的岁月，龙毅都待在了那里。 其实待久了，就会发现。那里其实也很美。 群山绵延，天高地阔。 他的职位慢慢往上升，从最开始的工兵，到带领新兵的班长，再到管理几十个兵的排长，陈明强也是那时候认识的。 “后来呢？” 秦天已经对陈明强不感兴趣了，他听男人用悠悠的语调讲起那段岁月，那些风霜和训练，忍不住沉迷了进去，他多想自己能早出生十几年，和龙哥一起在部队里当兵！ 如果真有那样的日子，就算每天光让他站岗，他都能有无数的干劲儿！ “后来啊……” 龙毅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 他本以为自己还会在那里和宛若家人的战友们一起呆很久很久，却没想到，一次突如其来的值守任务，改变了两个人的一生。 第24章 不省心 24 二零零九年，夏。 西南边陲，樟隆山。 “呼……呼……班长，咱们还有多久才到啊？” 崎岖的山路上，一个二十出头的寸头气喘吁吁，一边踩着石块往上攀登，一边抬手抹额头上不断淌下的汗。 他前面的男人扭过头，露出一张黝黑的脸，“嚷嚷啥！这才哪儿到哪儿！翻过达坂就快了！” 万里无云的天空强烈的日光照射，衬得他露出的一口大白牙格外耀眼。 “你们这些小伙子！年纪轻轻，怎么这么不耐操？啊！”那班长回头瞅了眼身后五六个青涩的面庞，抬手去指山坡上已经甩下他们几十米的前方领路人，“瞧瞧咱们排长！？比你们大了十岁多，爬起山都脸不红气不喘！呼……” 寸头不服：“排长他人高马大的，肺活量都要比我们大不少哩！” 班长气笑了：“那你咋不说排长比你高俩脑袋，海拔也高了，更难吸氧了呢！？” 这里是海拔4500以上的高原，每往上多走一米，呼吸就要多难一分。寸头长得瘦瘦矮矮的一米六几，跟排长站在一块儿的时候，可不是呼吸的空气都要低水平面一点么。 这一番对话引得几个新兵蛋子哈哈大笑，空旷的山路上这笑声传了很远很远。 走在最领头的高大男人听见了，回头看了眼，又低头看了看表，冲身旁一直紧跟着他的小年轻道。 “告诉他们，再这么有力气笑，没力气走，一会儿到地儿了做十组俯卧撑。” “诶！” 小年轻听得眼神一亮，笑嘻嘻的将手拢在嘴边，冲后面的人吼：“排——长——说——了——谁笑得——最大声——就做——最多的俯卧撑——” 男人听见小年轻曲解他的话，也没解释，微勾着嘴角继续往前走。 这里贫瘠又荒凉，虽然他不觉得如何，但这些兵蛋子如果没点自娱自乐的精神，总有一小部分会被孤独和寂寞压垮。 “啊——李铁柱！你个为虎作伥的——臭柱子！” 刚才笑得最厉害的小兵哀嚎，还没嚎完，又被自家班长薅了一拳，“哎哟！” “会不会说话！排长那是虎吗！还为虎作伥，老子看你是皮痒痒！” “哎哟，咱们排长英勇帅气的，咋就不是特别威武的老虎哩！？”小兵委屈。 另一个读过高中的小兵捂住他的嘴，“你可别丢人了二蛋，不会说成语就甭说！” “唔唔唔！”二蛋扒拉下战友的手，“说了别叫老子二蛋！” 后面依旧吵吵闹闹一片，眼见着已经过了山坳，小年轻李铁柱追上自家排长，好奇地问道，“排长，这次咱们怎么拉练这么远呀？” 平日里他们都在镇子边上的营里做训练，今儿凌晨忽然紧急吹哨，整个排的兵都集合了，天蒙蒙亮就开始徒步行军。 “有任务。”男人没有多说，只拍了拍小年轻的肩，“一会儿多学着点儿。” “哎！”李铁柱眼神亮晶晶的点头，对自家排长充满信赖。 * 龙毅也是在凌晨才接到的上级命令，通知他带队前往樟隆沟，执行一项防守任务。 据可靠线人消息，沟中今日有走私交易，队里已经做好了布控，但为了防止意外情况，连长还是多增派了两个排的军力，安排他们驻守在沟外。 从嶙峋陡峭的樟隆山往下，到了半山坡，龙毅命令全体停下，开始整顿部署。 这一次的任务以前他也执行过许多次，曾经也亲手抓过走si犯，但如今他身份不同，身上担的责任也不一样。 将此次的任务交代下去后，见新兵们都是跃跃欲试一脸好奇的表情，龙毅又冷着脸强调了可能遭遇的危险。 “犯罪分子极有可能随身携带制止枪管、炸药，我希望你们每个人能牢记平日训练的内容，如果真正遇到了他们，不要慌张，随机应变。” 虽然说得很严峻，但龙毅心里知道，像他们这样外部防守的人员，基本是没有可能接触到那些走私人员的，见还是有几个小兵交头接耳手中还在比划，似乎盘算着真遇上了该怎么擒拿，龙毅摇了摇头，也随他们去了。 盛夏的高原山林里安静空灵，除了鸟雀时远时近的叽叽喳喳，就只有偶尔的微风吹动树叶，带来沙沙碎响。 身着迷彩服的士兵趴在草丛里，黝黑的手握着漆黑的枪托，掩盖在茂密的植被下。如果不走进了仔细瞧，根本就分辨不出哪里是草，哪里是人。 “都四个小时了……还得趴多久啊？”细碎微小的声音从草丛里传来。 “不知道……等排长命令。”草丛另一边，零星细微的声音回了过来。 “我、我脑袋好痒，好像有虫爬进去了！”淅淅索索的布料摩擦声响起。 “别动！忍着！”另一个声音制止他。 就在这边私下里小声说话时，不远处竟传来隐隐约约的轰鸣声，龙毅心中一个下沉，是土雷炸了！ 他警了心神，握紧了手里的枪。 但这个时候他没办法再去提醒布控在附近一里开外的众人，只能将心思放在周围的环境上。 希望没有人逃出来。 龙毅并不求什么功劳，只想手底下的兵一个不落，个个完好。 然而有时候老天总喜欢和人对着干。 很快就有一个慌不择路步伐凌乱的脚步声响起，那人气喘吁吁，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脏话，像是说自己被谁坑了，出去一定要搞死他。 龙毅沉心静气，手臂和背部的肌肉微微隆起蓄力，打算等人再走近些，就上前擒住。 然而他还未有动作，身边不远处的草堆就忽然动了！ 操，这群不省心的兔崽子！ 龙毅无声的骂了句脏话，随即握紧枪，跟着一跃而起。 作者说: --- 注： 县名架空。 ‘达坂’：即高山垭口。 第25章 路很长 25 “所以这里……就是那时候弄伤的？” 温热的指腹触上眼睑，将龙毅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狭窄的房间不似山野的宽广，却不用紧绷心神，肩负重担。 蒙了灰的灯泡在头顶闪烁着昏黄的光晕，龙毅望着近在咫尺的青年，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在回忆过去时，没有觉得难以呼吸。 秦天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他的跟前，正小心翼翼地抬起手，用手指轻触自己那只蒙着白翳的左眼。 “还疼么，现在？” 指腹的触碰像羽毛扫过，龙毅想说，偶尔还是会疼，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不”。 倒也不算假话。现在的确不疼了，只是，有一点痒。 小青年才洗了澡，那股子清冽的青柠味又隐约钻进了鼻尖，惹得人口渴。 龙毅颤了颤眼睫，身体后撤，抬手捉住了那只还按在他眼睛上的手指，放回了身侧。 “那个匪徒那时……手里恰好还拽着一颗土雷。” 故事也到了结尾，龙毅垂着眼道，“我没能及时赶过去……土雷崩开的碎片划伤了一只眼，也……划穿了一名队员的大动脉。” 秦天感受到那捏着自己手指的力道让他吃疼了一瞬，又立马松了下来，放开了他的手。 他想回握回去，想安慰这个用故作平淡的语气讲话却掩饰不住平淡下的自责与悔恨的男人。 然而在他刚要碰到龙毅手背的那一刻，男人的手却挪开了。 “后来呢？” 秦天撑起身，追问。 “后来？”龙毅看向漆黑而呼啸的窗外，“没有什么后来。” “在医院躺了半年，退役，然后，重新找了工作。” 男人轻描淡写，“就是这样。” 他脸上酒气的红晕不知何时早已散去，此刻看上去竟有些惨白。 秦天难受急了，“龙哥……” 他张着嘴，正欲说些什么，龙毅却忽然动了。 只见男人上半身向前倾，单手从他肩侧拂过，探到了他的腰间，就像是把他整个人搂进怀里了一样。 秦天呆坐在床上，身体僵直，任由男人在自己腰间的手指四处摸索。 那手窸窸窣窣似乎从他披着的外衣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然后便离开了。 “介意吗？” 龙毅手里握着两样东西，朝他晃了晃，问道。 秦天愣了半晌，眼珠挪动在那手上停了一顿，才反应过来似的摇头。 原来，是在拿烟呀。 秦天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的，在心中无声地喟叹了一声。 “啪嗒。” 打火机被按下。 跳跃的火光点燃了一根有些受潮的烟，星星点点的烟丝在男人粗大的指关节中燃烧。 龙毅抬起手，那张平日里素来不爱多言的嘴此刻微微张开，咬住了烟蒂。 像是将偶然渗出的往事再度收回无人可知的内心中一般，他含住烟，深深地，深深地往里吸了一口。 秦天出神地望着男人，蓦地听见他说，“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挺像他。” 浓浓的烟雾从他的鼻腔里缓缓喷出，模糊了秦天的视线，也扑灭了他心底的一小团炽热的火焰。 他……像谁？ “小天，你们都一样，太年轻了。” 秦天听见男人平静而缓慢的声调在耳边响起。 “朝气，有冲劲，人生才刚刚开始。” 头顶再一次被男人按住，秦天顺着那手掌的力道不得已抬起头与男人对视，那双一黑一白的眼睛似乎一直看到他的内心中去，让他忍不住想挪开眼。 男人将还剩半只的烟用手指捻灭了，秦天却觉得那手指像捻在了他的心上。 “你这辈子的路还有很长，挣钱，结婚，生孩子，衣锦还乡……这条路是你自己的，你得，好好走。” “别……走弯了。” 第26章 新员工 26 自那晚之后，秦天总觉得龙哥对自己的态度变了。 说是变疏离了吧？他们每日却照常一同吃饭，互道早安。说是变冷漠了吧？男人平素本就是不爱说话的性子，现在依旧少言，秦天也无法质疑什么。 “小天哥？小天哥？” 肩膀被人推了推，秦天转过头，见王东东好奇地望向自己。 “想啥呢小天哥？咋这两天都魂不守舍的？没睡好？” 秦天摇摇头，抿着唇没说话，继续分拣货物。 “欸，不会是之前那投诉还让你赔钱吧？”王东东把快件递给秦天，愤愤不平，“张开奇那瘪犊子，竟然还好意思厚着脸皮不辞职！要不咱们下班找个小巷子把他套了麻袋打一顿？” 那件事解决的具体过程公司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只知道区域给张开奇出了个通报批评，警告所有员工不得进行提前或推后录件的违规操作，没提秦天，大家倒也都知道了他这次完全是无妄之灾。 “没有。”秦天拍了拍王东东的脑袋，数落他，“你一小孩儿，想什么打打杀杀呢？不学好！” “我都十九了！成年了好不！”王东东噘着嘴反驳，“一个两个总把我当小孩儿！哼，等我攒了钱买辆车，比你们都早泡到妹子！” “东东，泡妹子可不是靠车的……”秦天失笑，但看着小年轻不服气的模样，忽然有点笑不出来了。 龙哥……看他，是不是就跟他看东东一样？ 天真，幼稚，对现实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自以为自己经历过很多事，已经足够成熟到可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了。然而在男人眼中，也许他还是个需要人照顾、任性又冲动的小孩。 是因为这样么？ 是因为这样，龙哥才跟自己拉开距离么？ 不。 不是的。 秦天心中隐隐有些感觉，却不敢往深了猜。 “说起来……”东东没注意到秦天又陷入了发呆，悄声跟他分享八卦，“听说下个月又要来一批新人，这两天正培训呢。咱们公司扩招得可真快！” “毕竟现在人人都有电脑手机，网购越来越方便了。”秦天回过神，不让自己再去想乱七八糟的，接上王东东的话，“人多了你工作量又要增大了。” “唉，是啊，我真是太不容易了……”王东东惆怅地扭了扭肩膀，“生活在小小的我肩上压下了沉甸甸的重担！” “这下又‘小小’了？”秦天失笑，“工资肯定要给你加，这不是给你买车的道路上添砖加瓦么？” “也是！”王东东听他这么一说，乐呵呵的一拍大腿，“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苦……” “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两人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痞里痞气的声音。 “王东东，咋一两年没见，你这文化水平还这么低？” 王东东嗖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跟被拎住脖子的猫似的，身体僵直，眼中还有点惧怕。 “梁、梁哥？” 他扭过头，发现来人真的是记忆中的那个，讨好的冲他讪笑，“您、您怎么回来了？” “怎么？不待见老子？”男人轻踢了一脚王东东的屁股，王东东连忙捂住装可怜，“咋、咋会！您回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想当年您在的时候，咱区域业绩多……多好！” “呿！”那人显然不觉得王东东是在说真话，伸手弹了他一脑绷子，“你小子，可以啊，说话长进不少。” 秦天这会儿也看到了来人，起身冲他打招呼。 “梁哥。” 是前几天帮了他一个大忙的梁三。 “梁哥……怎么过来了？”秦天打了声招呼，“是……来找方经理的？” “嘘——”梁灏伸出食指堵在自己嘴上，然后冲秦天小声道，“别暴露我跟他的关系。” “哦、哦哦，好的。”秦天似懂非懂的点头。 “我啊……”梁灏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胸口，“喏，新入职员工。” 墨蓝色的员工制服穿在他身上，倒是挺精神英挺的，那张平日里痞气的脸看上去都正经了不少。 王东东在一旁听得表情微妙：“新……入职员工？” 秦天没懂王东东的表情，只觉得挺好的，“恭喜恭喜，以后就是同事了，梁哥多多照顾。” 毕竟这梁三之前好像就是收废品的，每天风吹日晒的，还挣不了几个钱。如今当了快递员，至少要轻松稳定些，而且工资肯定也比他之前那一行高。 作者说: 梁三：老子收废品也能干！ 第27章 平安符 27 年末的日子比想象中还要忙碌，不知不觉就又到了一年的尾声。 虽然国人更喜欢庆祝的农历新年还有一两个月，但元旦也算个不大不小的喜庆日子，许多人都期待着那一天的调休，和周末一并凑成个小长假，去周边旅游一番，或是在家放松放松。 秦天运气好，刚好元旦当天排休，但他也没打算去哪玩，一是没钱，二是一个人，去哪儿都没劲儿。 还不如…… 在家陪龙哥上班呢。 “小天哥，今晚有没有啥安排？”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秦天一如往常的上班打卡开始捡件，就见王东东凑上去，一脸炫耀地冲他问。 “看来你是有安排了。” 秦天没正面回答，只配合王东东那副‘你问我你快问我’的表情回道。 他没什么安排，有的话，也就是想能和龙哥多说几句话。 可惜今天龙哥白班，他连陪他守夜的机会都没。 “嘿嘿，当当当！” 王东东从工装的上衣兜里掏出两张长条形的纸，抖了抖。 “今晚跨年夜，当然得好好安排安排咯！”他给秦天秀出纸片的正面，原来是门票。 “喏，狮子山灯会！” “花灯、彩车、美人、帅哥！嘿嘿嘿，简直就是绝妙的约会场所！”王东东笑得有些猥琐，摸着下巴道，“正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这一回，他没忘词儿，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天时地利人和，我一定能告白成功！” 秦天心中一动，手上拾掇包裹的动作慢了下来，伸手从王东东手里扯过门票，仔细看了看。 票面上五彩的花灯和飞舞的火龙在黑夜中耀眼夺目，看上去盛大恢弘，令人眼前一亮。其下印着主办方和时间地点等具体信息，唔，今晚八点才开幕，地点在离这儿大概五六公里的狮子山公园。 “听说凌晨在山顶的庙里还有敲钟仪式哩！”王东东盘算着，“如果我告白成功了，就拖着妹子去求个永结同心……如果失败了，就、就去求个明年继续脱单！呼，完美！” 秦天有点好笑的将票塞回给他，卷着弹了弹他的脑门。 “那你得赶在零点之前许愿了，要不然……就得多空窗整整一年。” “是哦。”王东东点点头，觉得颇有道理。旋即又反应过来似的埋怨秦天道，“诶，小天哥，咋说话的呢！还没开始就咒我不成功呢？呸呸呸！” 秦天轻笑一声，没打击王东东的自信。 他一边继续捡件，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对了，你票在哪儿买的？” * “小龙啊，元旦你们也不放假呀？” 浅水小区大门口，袁婆婆牵着孙子，后面跟着自家拎着菜的保姆，笑眯眯地冲龙毅打招呼。 自从上次龙毅和秦天帮她找到了孙子，老人家就对这两个年轻人愈发和颜悦色，觉得他们都是好小伙。 “嗯，这儿离不得人。” 龙毅也没抱怨说公司根本不会给他们添人，只简单的回了句话。 “真是不容易啊……” 袁婆婆停下脚，从随身的布挎包里掏了掏，掏出一包用符纸包裹着的东西，递到龙毅面前。 “前几天我去灵山寺给我家东东去晦气，顺便也给你和小秦求了两个平安符，喏，记得带上啊！” 老人家似乎信佛，脖子上常年都带着一串菩提珠子，平日里和街坊邻居聊天话里话外也透露出信仰，不过龙毅没怎么留意过。 应当是被上次孙子走丢吓到了，才去求神拜佛祈求平安，龙毅这个无神论者猜测。 眼前那双苍老的手还执着的举在面前，龙毅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按理说他们不能收受小区里居民的贿赂，然而这种东西……应该也不算贿赂吧？但他又不信佛，怎么婉拒才不会伤到老人家的心？ “不用……” 他抬手想推拒袁婆婆的好意，不料手掌忽然被从旁伸出的一只热乎乎的手给拽住了。 “谢谢袁婆婆啊！这符我简直太喜欢了！” 修剪整齐的指甲盖覆在了符纸的上方，龙毅没机会再开口，只能眼见着秦天将那包符塞进了怀里，然后笑嘻嘻地冲老人家道谢。 “呵呵，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袁婆婆笑着拍了拍两人还没分开的交握着的手，“你们俩都是好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龙毅像才反应过来似的，将手一下便收回了大衣兜里，注意到身旁小青年因此而黯淡了些许的笑容，他抿了抿唇，将视线挪到了另一边。 作者说: 小天：偷偷摸摸许个愿。 第28章 锅贴饺 28 放假前一天，没几个人的心思还在岗位上，能摸鱼的早早就溜了，不过才下午五六点，小区外的车位几乎都停了个满满当当。 听着外边隐隐约约传来龙毅指挥倒车的声音，秦天坐在自个房间的床上，伸手在放着杂物的柜子里翻找了半天，终于翻出一个大约是前任住客留下来的针线盒，里面零零碎碎放着扣子和针线，还有些散乱的细绳。 袁婆婆求的平安符就安静地躺在一旁，秦天从盒子里翻出一团红色的线绳，手笨地理了半天，好歹把那一团线给理顺了，搭在腿上。 比划了下宽度，秦天觉得还算合适。于是便从抽屉里翻出一把剪刀，拿着绳子在脖子上绕着又量了量，剪成了两截。 平安符不过两个硬币大小，顶端恰好留了一个小孔，秦天用绳头戳那孔，却没法直接戳进去，只好又翻出盒子里的针辅助着怼了好几下，终于把符套在了绳子上。 虽然手笨了点，但好歹也跟‘心灵手巧’沾了个边？ 秦天一边把符绳套在脖子上，一边有些自嘲地心想。 把另一个符依样画葫芦的传好了，秦天握在手里想了想，先揣进了自己上衣的内兜里。 小区的住户似乎都开始做起晚饭来，阵阵飘香钻进门缝，秦天这才发觉，自己搞这东西都搞了老半天，都忘记做晚饭了。 他瞅了眼小客厅的挂钟，觉得时间有点紧了，干脆打开冰箱，翻出一袋速冻饺子，然后点燃了灶上的铁锅。 黄澄澄的菜籽油倒进锅里，秦天洗干净了手，将速冻水饺一粒粒掰开了，均匀地放进了锅里，滋啦啦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响了起来。 等了一会儿，见饺子底部已经泛起了金黄色，秦天又接了半碗水，加进锅里盖好了盖，闷蒸起来。 等饺子蒸熟的间歇，秦天从冰箱里翻出两颗鸡蛋，敲碎了壳打进碗里，再加了半勺盐，用筷子搅匀了蛋液。 这还是龙哥教他的，等饺子蒸得差不多了，将蛋液均匀地倒进锅底，填满饺子的缝隙，原本普通的一道锅贴就又添了煎蛋的元素，看上去就更有食欲了，还能吸收多余的油，吃起来又香又脆。 虽然秦天手艺一般，自认为差了龙哥很远，但半成品加工起来于他而言还是挺简单的，没一会儿煎饺就出了锅。 见男人似乎还在外边忙着事儿，秦天又拿出碗碟和辣酱，调好了沾料，一手一盘，把晚饭端到了外边的值班室里。 像龙毅他们这样的保安，一值班基本就没法脱身离开，连上个厕所都要托人帮忙盯着点儿外边有没有事，吃饭更是时常在岗位上解决。 好在这个老小区本来就松于管理，上头没什么人管，小区的住户人也都挺好，有的下班买菜回来见他们在值班室吃饭，还会主动分些凉菜，硬塞给他们下饭。 龙毅最怕应付这些人情往来，所以很少在值班室吃，白班基本都是七八点下了班，随便凑合点儿。 但秦天住进来之后，他这样有些颓唐的生活好歹是有了些变化。有小青年每天念叨催促着，龙毅也算作息规律了些，早午晚三顿饭，基本按时了来。 遇到白班了，如果秦天下班下得准时，就会去菜市场随便买点想吃的，回屋做上一两道简单的菜，再把龙毅提前用电饭锅煮好的饭盛出来，一并端到值班室，两人就着宽大的玻璃桌上一块儿凑合着吃，就和今天一样。 “灯会？” 吃饭间，秦天找了个话头提到这事儿，龙毅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听到过这个活动。 “嗯，刚、刚好，我同事多了两张票，匀给我了……”秦天不是没说过谎，一向脸不红心不跳的，但不知道为啥，被男人那双眼睛注视着，他就总觉得有些心虚。 “不远，听说就在狮子山……龙哥你明天是夜班吧我记得？”秦天低头盯着饺子，夹了一块儿塞进嘴里，状若无意地问道。 龙毅“嗯”了一声，秦天见他似乎没什么反对的意见，眼睛亮了亮，“我明天也刚好休假，今晚反正没啥事儿……要不、要不咱们去那瞧瞧？” 怕男人拒绝，秦天又补了句，“我、我以前没看过……觉得有点新鲜。” 盘子里饺子还剩一个，龙毅放下筷子，嘴里还嚼着肉馅，没立刻回话。 秦天心里有些忐忑，悄悄抬头，视线就对上男人沉沉的一双眼。 “龙哥如果不想去的话……就算了。”秦天也停了筷，扬起嘴角勉强地扯了个笑，“大冷天儿的，咱们在屋里看电视也挺好。” “吃完。” “啊？” 秦天有些没反应过来。 “把饺子吃完。”龙毅敲了敲盛着饺子的瓷碟边缘，又重复了一遍。 秦天这会儿虽然心情低落，觉得自己已经饱了，但还是听话的拿起筷子，夹住碟子里最后一只煎饺。 才塞进嘴里，就听男人说道，“回去先把碗洗了，等我下班。” 作者说: 小天：好！马上就去洗！（贤惠的小媳妇儿样hhh 第29章 转糖画 29 十二月的最后一个夜晚，街道上依旧热闹非凡。 街边的餐馆饭店闪着一个比一个明亮的招牌招揽着客人，食客们或坐或立，在席间笑闹着，路边人行道上，牵着宠物散步的，一家人出来遛弯的，三三两两在路灯的笼罩下往后退去，逐渐成为城市灯红酒绿的剪影。 秦天靠坐在窗边，手肘撑在半开的窗沿上，看着公交车外飞逝而过的景象发呆。 自从来了这个城市找到工作后，他还没这么轻松悠闲的坐过公交。尽管每天都穿梭在同样的大街小巷之间，周围的街景看过不知多少遍，但同样的景色，现在的心情却完全不同。 不是为了生计，不是在忙碌奔波，他今天是和……喜欢的人一块儿出去玩。光是这么想想，秦天的嘴角都快咧到耳边了。 玻璃的倒影隐约映出自己的傻样，秦天瞥见了，连忙收敛了些，同时也从玻璃的反光里看到了身旁男人正微垂着头的侧脸。 龙哥好像……睡着了？ 秦天将身体坐直了，偷偷用眼角乜向一旁。发现男人真的闭着眼，也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在打盹儿。 可能是前两天连上了两个夜班，还没缓过来？ 秦天记得之前龙哥为了帮自己抓那个贼，专程和同事临时调了班，后来几天就只能连着上才补了回来。 他没去打扰龙毅，只小心抬起搁在窗边的手，把临时跟王东东借的斜挎运动小包翻到胸前，掏出手机和一团耳机线。 他的手机是款二手的三星，还是拿到第一个月工资后托人从手机城收的，虽然有些卡，但好歹也是个智能手机了，可以听歌看网页啥的，比之前那个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的滑盖好不少。 秦天将耳机线理顺了，塞进耳朵里，又将手机屏幕滑动了两下，戳进了‘音乐’的图标。 本打算安安静静听歌的，他却忘了自己平日里鲜少进行这一项活动，而且为了不错过客户的回电，他通常都把所有的音量调到最大。 “嘶——” 耳机里震耳欲聋的声音忽地炸开，秦天倒吸一口气，手忙脚乱地扯开线捂住耳朵，手臂却不小心戳到了身旁的男人。 龙毅并未睡着，只是在假寐，一直都听着周围的动静，这会儿也睁开了眼。 稍微不注意，这小孩就要出点岔子。龙毅心中摇头，真是傻乎乎的。 秦天忙囧囧地揉了揉耳朵，见龙哥还盯着他，连忙按着手机右侧，把音量调低了一半。 “龙哥……要一块儿听吗？” 距离目的地还有五六站，自己太蠢还把龙哥吵醒了，秦天有点不好意思，干脆递上了一只耳机，问道。 龙毅看了眼小青年那双依旧亮晶晶的眼睛，抬手接过，塞进了自己靠近他的那边耳朵里。 小小的耳机里传来悠扬缥缈的钢琴声，甜美优雅的女声随着窗外掠过的风钻进耳中，一点点渗透进两人的心间。 “今夜还吹着风，想起你好温柔。” “有你的日子分外的轻松。” “也不是无影踪，只是想你太浓。” “怎么会无时无刻把你梦。” “你对我那么的好，这次真的不同。” “也许我应该好好把你拥有，就像你一直为我守候……” “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 “谢谢你这么长的时间陪着我。” “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 “这是我一生中最兴奋的时分……” * 狮子山公园坐落在蓉市的东北面，是一个公园式的城市园林景区，因园内有一座形似雄狮的山丘而为名。那山丘不算高，仅百余米，但因顶部伫立了一座据传有六七百年历史的古刹而香常年火鼎盛，近年来经过政府的改造规划，更是逐渐成为市民祈福和游览的胜地。 秦天和龙毅下车没走多远，就到了园区的正门。 两人都是鲜少社交的，这会儿看着周围摩肩擦踵，密密麻麻的人流，面面相觑了几秒，还是秦天先忍不住笑了，将兜里的门票掏了出来，塞给龙毅一张，拽着他的手腕往里走。 “来都来了，怎么着也得进去转一圈才够本嘛！” 秦天在嘈杂的环境中冲龙毅咧开嘴，一边乐观地大声说着，一边顺着人群往入口挤。却忘了自己前不久才扯的谎——明明说是别人白给的票，那还盘算什么够本！？ 龙毅没说话，只跟在他身后，时不时伸出手臂挡住周围推挤过来的人群，避免青年被撞倒。 大约是前几年都有这样的传统活动，官方对市民的热情提前有所预料，入口处设置了足够的检票人员和机器，两人很快便检了票进入了园区，宽敞的绿地草坪一下便将涌入的人流分散开来，终于没有那么挤了。 秦天也没理由再抓住男人了，连忙不经意般地松开了他粗壮的手腕，眼角的余光恰好被一团耀眼的红黄色吸引，他往左侧看去，一个起码有七八层楼高度的巨大花灯就在不远处。 “龙哥，咱们去那儿瞧瞧！” 他手指向那在夜空中宛若腾飞的火凤。 “唔。” 龙毅本来也没什么目的，跟在青年身后，一同往那一处热闹走去。 街边的路灯下，走几步就有一个仿古的摊子，做桃片的，吹糖人的，卖灯笼的，画纸扇的……都是些形形色色的传统手工艺人，被游客们或新鲜或好奇地簇拥着，借着这节日赚些喜庆钱。 秦天在每个摊前都新奇地驻足了一会儿，他前十几年都生活在小镇上，从来没参加过这样盛大的集会，当然也没见过这种在旅游景点常见的商贩。 空气里飘散着各种香甜的气味，秦天倒是不饿，却在那卖糖画的摊子前停了好一会儿。 这是用融化的糖汁儿在瓷板上作画，温热的汤汁被匠人用汤勺舀起，掌控着力道一丝丝浇在冰凉光滑的瓷板上，不过几分钟就能凝聚成型，再用一根竹签黏上，就能吃了。 好几个小孩子围在摊主人周围，互相撺掇着掏出几枚硬币，然后伸手去拨弄摊上像时钟一样的指针。 那针的四周用鲜艳的红色寥寥几笔划了好些形象生动的动物，有龙，有蛇，有马，十几种动物恰好将画板围成了一个圆，等指针转够了停到哪儿，那摊贩就画哪个。 一个小男孩给了钱，用力拨动指针，嘴里嘟嘟囔囔念叨着‘龙龙龙’，指针晃晃悠悠最终停了下来，却指向了一条小‘蛇’，小脸蛋一下就沮丧了起来。 好在跟在他身后的妈妈忙低头安慰了他几句，让他看画‘蛇’要用的糖似乎也没比‘龙’没差多少，小孩立马又转悲为喜欢快的笑了，拿起那匠人做好的糖画，咯嘣就是一口，眉梢都透着开心。 大多数成年人都是在围观，只有些家长掏出钱，给自家孩子买个新奇。 秦天有点心痒痒，却又不太好意思，转身想走，却见自己身旁伸出一只手，将一张纸币扔进了摊子上放着的钱篓里。 “想转就转一个。” 见周围的人一瞬间都把目光移向了自己，秦天脸倏地一下红了，想扭头告诉身后的龙哥自己没想吃这种幼稚又没营养的东西，却又舍不得他已经给了的钱。 行吧行吧，转就转。 秦天咬了咬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想：这下在龙哥心中幼稚的形象怕是再也抹不去了！ 他弯下腰，伸出手拨了一下指针。力道不大，秦天暗自把自己和那群小屁孩给区分开，装得随意。 不过心里还是抱着小小的期待：如果能转到‘龙’的话……就好了。 他倒不是贪那半勺糖，纯粹是因为身旁男人的姓。 为着那点不为人知的隐秘寓意。 “龙！他转到龙了！” “哇！运气太好了吧！” “龙可是最难画的！超大一个！” 秦天分神间，指针早就停了，耳边传来那群还没走的小孩叽叽喳喳兴奋的话语，将秦天的心情都惹得欢快了几分。 他偷偷瞄了眼斜后方的高大男人，刚瞥到他的下巴，就又收回了视线，状若专注地盯着摊贩手上起伏转动的铜勺，和瓷板上那条渐渐成型的龙。 作者说: 歌曲是梅艳芳的《亲密爱人》。 龙哥摸出钢镚儿请大家吃糖，谢谢好多小宝贝之前的打赏鼓励！ 第30章 咬一口 30 将跟脸差不多大的龙型糖影拿在手上，秦天在一众小孩羡慕的注视下离开了糖画摊，回到了人头攒动的主路上。 他舔了一口竹签最顶端的龙头，咂了咂嘴。 唔。真的很甜。 头顶似乎有视线落下，秦天抬头见龙毅在盯着自己，忙讨好似的将手上的糖画凑上去，“龙哥，吃一口不？” 不过刚抬手他就反应过来，唯一好咬的位置，自己刚刚才舔过！ 秦天忙又在男人还没开口前把手缩了回来，一口将飞须拔眉高昂着的龙头给咬掉了，含在嘴里，才又递了上去，含混道，“喏，你咬一口！” “……” 粘腻的饴糖已经抵到了嘴边，龙毅本没想吃的，此刻也只能张嘴咬了一小截，然后便移开了脸，将小青年的手推了回去，示意他自己吃。 嘴里的糖慢慢融化，甜腻的味道填满了口腔，顺着嗓子眼不知往谁的往心口钻去。 周围时不时有目光扫过，似乎在笑秦天一个大男人竟然还吃糖画，但秦天这会儿却不觉得丢人了，一路都把糖画拿在手里，时不时嘎嘣两口，最后将整条龙都吃进了嘴，连竹签都舔得干干净净。 * 顺着人潮和灯光的吸引，两人很快就走到那状若凤凰的巨灯跟前，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它只不过是整个园区灯会成百上千座花灯里微不足道的一个。 放眼望去，满目灯山光海。 珠阁琼楼，龙游凤舞，许多眼熟的神话传说都被搬上灯会舞台，什么西游记水浒传，什么八仙过海十二生肖……除此之外，还有好多叫都叫不出名字的彩灯，花鸟虫鱼，亭台楼阁，繁光满天，琳琅满眼。 秦天瞪大眼，很快就沉浸在周围五光十色精妙绝伦的景色里。 他一会儿在旋转游走讲述剪纸故事的走马灯面前津津有味，一会儿又跑到用上千根竹篾扎成的彩船边看水波灯影，采莲田田。 一开始他还转头招呼着龙毅，可后来他看入了迷，周围又人潮涌动，来往交错，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的高大男人便不见了踪影。 等秦天发现的时候，四周全部都成了陌生的脸孔。 “龙、龙哥？”他的呼喊声不过刚出口，就淹没在嘈杂喧嚣的人群之中，犹如一颗石子儿投入大海，丁点儿响都听不到。 秦天逆着人流四处张望，找了好半天也没看到本该个子显眼的男人。他想起还有手机，忙掏出来拨通通讯录里的号码，然而听筒里只传来一阵阵忙音，无人应答。 连拨了好几次，但也许是因为环境太吵了没听见，那头一直没有接通，最后秦天只能沮丧地挂断了电话。 这会儿也没心情看灯会了。秦天捏紧手机，抿着唇挺直身板，硬生生挤过一个个行人，从人潮汹涌的大路中横穿而过，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纷纷投来的不虞目光。 怎么就这么没心眼？ 他站在路边，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好的时间，这么好的地方！ 他竟然只顾着看这些破灯，把龙哥给弄丢了！ ‘天时地利人和，我一定能告白成功！’——想起白天王东东那副眉眼飞扬的样子，秦天对比起来就更沮丧了。自己这盘算的事儿八字还没说出个撇呢，告白对象就找不着了！这算个鬼的天时地利人和！？ 对的。 没人知道，他打算在今晚向龙哥告白来着。 一个男人，跟另一个男人告白。 秦天蹲下身坐在石阶上，心中自嘲。呵，要是他妈知道了，怕是要抽出笤帚往他身上劈吧？连带着噼里啪啦乌漆嘛黑的脏话，骂到他求饶为止。 怎么会……就喜欢上一个男人了呢？ 秦天不知道。 他也不想去琢磨这背后的什么大道理。 他只知道，喜欢，就是喜欢了。 他就是想跟龙哥在一块儿，他也就喜欢跟龙哥在一块儿。 一块儿吃饭，一块儿说话，一块儿撸小黑，一块儿……过日子。 他老妈这辈子可能都在不同的男人身上追寻这这个朴实的愿望，却从未实现。而他，漫无目的到了一个新城市，本以为会一个人孤零零闯荡很久，却阴差阳错的遇上一个令他温暖的男人。 秦天低垂着眼，刚才吃完的竹签还没扔，便随手杵着它在地上画圈儿。 无数双脚从他面前掠过，男人的，女人的，小孩的，老人的……就像他这二十几年里曾经遇到又离去的一个个过客，在某时某刻出现，又在某时某刻消失无踪。 龙哥……会不会也成为其中的一员呢？ 他想起那天夜里男人那只掐灭的烟，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心中坠坠的。 不，不会的。秦天晃了晃脑袋，将这个不吉利的想法晃出脑海。 就算……告白失败……龙哥肯定也不会离开的。 不知怎么的，他就是很笃定。 也许，是因为男人沉默寡言下的鲜有人知的温柔吧。 耳边忽地传来一连串沉闷的轰隆声，周围人的脚步纷纷停驻，秦天听到许多惊叹讶异的呼声。 他抬起头，原本黯淡的夜空此刻宛若白昼，一朵又一朵的绚烂烟花在空中绽放开来，照亮了游人的脸，也照亮了他黯淡的面容。 “怎么在这。” 头顶忽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按住。 秦天愣愣地望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高大男人，张了张嘴，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此刻在他的视线里，男人拢着大衣，面容被阴影遮掩了大半，影影绰绰看不太清。但这却并不影响秦天分辨出他那只健全右眼中还未褪去的慌张与焦急，以及微喘的嘴里不断溢出的白气。 两人的头顶上空，不断绽开璀璨夺目的火树银花夺去了现场几乎所有游人的注意力。然而秦天的心神却全部放在了面前的男人身上，他抓住龙毅的手腕，慢慢站起了身。 “嘭——” 又一朵巨大的烟花陡然绽开。 秦天抬起手，一把搂住了男人的脖颈。 一颗颗火花不断的从夜空中坠落，宛若流星，而秦天注视着龙毅那只蒙着白翳的眼中自己不断凑近的面孔，终于鼓足了勇气，直直地将唇凑了上去。 作者说: 啾啾啾~ 第31章 喜欢你 31 青年的唇比想象中的柔软，似乎还带着一股饴糖的香甜，从两人的唇缝钻入龙毅的鼻尖。 刚才四处找人的急促还未平息，此刻龙毅的胸口依旧不断起伏着，连带着两人四瓣相触的唇都似乎带上了心跳，震耳欲聋。 只不过面前的人似乎在刚才已经用尽了全部都勇气，此刻肉眼可见地僵直着，若不是看到那双阖着的眼睑上微微颤抖的睫毛，龙毅差点误以为小青年只不过是没站稳撞了上来。 然而唇上的温热没有移开，颈后的手也依旧牢牢攀着。炽热身体隔着冬夜的寒凉紧紧相贴，有些他极力避开的事实终究还是摆在了明面上，横亘在了两人的面前。 龙毅心中发出一道绵长而无声的叹息，抬手握住搭在肩上的手腕，将青年扯离了自己的怀抱。 “小天……” 他张开唇，嗓音在喧嚣的环境中如同呼啸而过的冷风，带着些微的嘶哑。 “别！龙哥，你先别说话！” 然而没等他继续说下去，嘴便被秦天的手掌给捂住了。 青年的声音急促，捂住他唇的掌心微微有些颤，却似乎强压住自身的不安与惶恐，用龙毅最熟悉的那种欢快开朗的语调对他道，“你、你先听我说完，好不好！？” “很快的！就、就几句话！” 龙毅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事实上，他更想好好的抱一抱青年，不让他露出此刻这副惊惶又胆怯的表情。 然而龙毅没有动。 他只是缓慢地眨了一次眼，合上，又睁开。 “怎么说呢……这事儿……” 面前的人眼神乱飘，不敢直视他。张了几次嘴又合上了，龙毅隔着夜色都能感受他此刻的犹疑和忐忑。 “呼……其实挺简单的。” 秦天嘴角扯出一丝笑，努力装作毫不在乎，像在说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 龙毅垂下眼，昏暗的路灯下，青年搭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并不像他语气中那么轻松。 “我这个人没读过多少书，也没什么大志向，前二十几年……都活得挺失败的。我以为自己就这么混下去了，但哪知道老天爷这么好，让我遇见了你。” “龙哥……你是我二十多年来，遇到过的，最好的人。” 龙毅的呼吸停了一瞬。 下一刻，青年蓦地仰起头，两人头顶最后一束烟花在他的瞳孔中全部绽开，那双大大的荔枝眼此刻亮得惊人。 “龙哥！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他急促地开口，炙热的吐息在冰凉的夜里化开一团团雾气，氤氲在两人的面孔之间。 “你、你有没有，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夜空恢复了本来的黑暗，有淡淡的硫磺味渐渐飘散下来。 龙毅张开嘴，忽然觉得嗓子被堵住了一般，先前准备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不是没察觉到青年的感情。 也并非就是个冷心冷情的人。 混迹全是男人的军营里那么多年，周围的兄弟里也曾有过几对，龙毅并非什么都不懂。 然而这里不是荒无人烟的边陲之地，他也早已过了冲动的年纪。 有的事，能想，却不能做。 就像有的人，可以动心，却不能喜欢。 因为他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 所以舍不得青年直愣愣地撞过来，在荆棘遍野的路上，撞得头破血流。 眼前那双瞳孔中的亮光在他短暂而长久的沉默中渐渐熄灭。 龙毅没有开口，却知道，秦天肯定听懂了他无声的话。 * 夜空寂静下来，盛大的烟火表演结束了，人潮又开始往前方涌动。 刚才那一瞬耳边被抽空的嘈杂重新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将秦天砸得有些头晕目眩，惶然无措。 “回了吧。” 他的头被再次拍了拍，男人的声音沉沉。 秦天心中有些慌，“还、还没去山上呢！” 他急急地指着人群，“你瞧，到了这里，都是要去烧香的！” 狮子山上的寺庙据说很灵验，来到这里的人大多都是想去拜一拜的。 就算不信神佛，也求个心安。 只不过秦天知道自己这是个借口。他只是不想回去，不想面对冰冷的房子，和也许就和他从此疏远的男人。 在这里，至少，他还能骗骗自己。 骗自己刚才其实什么都没说。 龙哥也还什么都不知道。 头顶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喟叹，手掌离开了，声音却没有。 “走吧。” 男人转过身，顺着人群往前走去。 秦天连忙抬起脚，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跟在了龙毅的身边。 地上的两道影子一前一后，如同左脚的黎明永远被右脚的黄昏赶上，虽然隔了年岁与光阴，但慢的人似乎只要将步伐跨得再大些，就不会被落下。 此时差不多已经快到凌晨了，狮子山狭窄的山道上却依旧摩肩接踵。一些人已经参拜过了，互相搀扶着往下走，另一些人才从下面开始攀爬，兴致勃勃地想要去山顶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两方人潮在褊狭的石板路上交错，推搡拥挤着，让每一步行走都变得分外困难起来。 秦天心中坠着事儿，行走间不知不觉就有些分心。 此时恰好有个刺猬头小年轻护着女友迎面走来，秦天没注意躲让，一不留神就被他撞向了一边。 旁边是没用栏杆挡住的林间山坡，冬日雨多，泥土都湿润着，稍不注意就容易踩滑摔下山去。好在龙毅一直跟在秦天身后，这会儿长臂一伸，就扶住了他。 “不长眼睛啊！？” 那刺猬头不但没在意自己撞了人，还因为身上的衣服被秦天条件反射抻了一下而皱眉斥骂。 秦天耸拉着眉头，这会儿他没心情吵架，张嘴就打算说声‘对不起’了事，却没想到身后的男人竟捏住了那刺猬头的肩，拦住了他下山的去路。 “道歉。” 那刺猬头不过一米七几，陡然面前出现个一米九的壮汉，虽然矮了他一个台阶，还是觉得有些气弱。 “你谁啊？松手！” 刺猬头扭动了两下身子想要挣脱桎梏，却没想龙毅手劲大得惊人，他动弹不得不说，肩膀还被捏得越来越疼。 “嘶……我操……你他妈松手！” “道歉。” 秦天听见男人再一次沉声道。 那刺猬头还想硬着头皮叫骂，却被身旁的女友制止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谁对谁错，那女生扬着眉轻斥了男友几句，拖着他向秦天道了歉。 腰上的手掌似乎怕他没站稳而还未离开，秦天心中因为龙毅维护他的行为再次泛起波澜来。 他抿了抿唇，颊边有微微的酒窝凹陷。 “没关系。”他冲面前的男女摇摇头，根本没在意刺猬头憋闷的目光。只侧着头看了眼男人，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龙毅松开了手。 刺猬头见状立刻拉着女友就往下走，就像身后有恶犬要追上来似的，脚下步伐飞快。 “你把人家吓到了。”秦天失笑。 他依旧拽着龙毅的衣袖，鼓着胆子没松开。 龙毅不露痕迹的瞥了他一眼，无所谓地“嗯”了一声。 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插曲过了，两人继续往山上走。 似乎离零点越来越近了，周围的人渐渐走得急了起来，有的人三步并两步，有的人一次两三阶地往上爬。 这样的情形下，秦天和龙毅倒是被推挤得越来越近了，近到两人手臂都贴在了一起，衣袖时不时带起摩擦。 周围众口嚣嚣，处于其中的两人却静默无声。 有谁的手指顺着紧握的衣袖悄悄往下滑，一点一点，借着浓浓夜色的掩盖，就这么试探着，滑进了另一人的掌心。 第32章 两分钟 32 龙毅被掌中忽然钻入的温热给惊了一惊。 寒冬凛冽，他一向不怕冷，身体却很难暖和起来。手脚常年在这个季节都冰凉一片，这会儿手掌贴上一片热意，暖烘烘的，他第一时间竟没想躲开。 等他反应过来要避开的时候，手指却被人紧紧拽住了。 “龙哥，马上就……十二点了。” 青年在他身旁开口，低垂着头盯着脚下的石阶，半张脸埋在了围巾里，声音有些闷。 龙毅不明所以。 拽着他手指的力道又重了些。 “只有两分钟了。” 秦天抬起另一只手，借着路灯微弱的光亮，龙毅看见表盘上那两个指针夹角窄得即将重叠。 “能不能……你能不能……” “就留这两分钟给我？” 秦天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像个乞讨的可怜虫。 “等到了明年……” “我就放开。” 他觉得男人的手太凉了，钻心的凉。可他还是想握着，尽管冻得嘴唇直哆嗦。 “明年……你就忘了我今年说过的傻话。” “咱们还做……好哥们儿。” 有情侣笑闹着牵着手从他们身边跑过，秦天移开眼，敛去眼中的羡慕。 他忐忑地等待男人的回应，指节忍不住克制着想紧握的力道，心中默数着长长的倒计时。 他自嘲地想，如果这一百二十秒内，龙哥都没甩开他的手，那他也算赚了。 两人都没有挪步。 周围的人似乎在一个个远离。 秦天兀自发着神，竟感觉到自己握住的手指似乎泄了力，冲着他的方向，微微摊开了掌。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低下头想要看清男人被夜色模糊的小动作，却又生怕龙毅后悔，立刻将自己的手塞进了那只宽厚的手掌心。 牢牢的，十指相握。 男人的妥协依旧是熟悉的无声温柔。秦天暗自咬住唇，压住唇角忍不住上扬的弧度。 就这么两分钟。 就够了。 都够他回味很久很久了。 两个人并排走上最后的几级台阶，山顶的寺庙四周已围满了人。 斜前方的佛堂内，直径超过五米的樊钟寂然地挂在悬梁之上，两名僧人立在被红绸包裹的木杵旁，闭目拨弄着佛珠。 肃穆的氛围令人周围的人群也渐渐收了声，无数人安静地伫立在原地，默默数着倒计时，等待新一年的到来。 秦天一只手依旧握紧着身旁的人，生怕他抽离开，而另一只则悄悄探进了衣服口袋，抓住一样东西，然后将拳头举起，抵在胸口前。 两枚护身符交叠在一起，包裹在他的手中。秦天默默闭上眼，面朝着大殿中慈眉善目的菩萨，许下了心底最真诚的愿望。 祝龙哥安安稳稳，身体健康。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他还想求求祂—— 让他能和龙哥，一直在一起。 “咚——咚——咚——” 悠远绵长的钟声响起。 新的一年。 到了。 * 俗话说得好，过了元旦，就是春节。虽然阴历和阳历的新年相差了还有一个多月，但激增的快递量还是让秦天再次感受到老百姓节前消费的疯狂。 自从元旦休了假之后，秦天连续一周都排满了班，其余同事也没比他好过多少，大家都起早贪黑的送快件，根本停不下来。 王东东每天都在喊累，秦天倒觉得这样挺好。 累了，回家就能到头就睡，不用面对龙哥，也不用面对两人之间尴尬的关系。 虽然龙哥待他似乎依旧一如往常的好，也没有了告白前那几天的那种异样，但秦天自己却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每次看到男人，就想起那一晚两人最后松开的手。 “唉。” 他一边叹着气，一边垂着头将扫描登记好的件放进货筐里，兀自发神着，肩膀忽然被人搭上。 “怎么了，大清早就唉声叹气的？” 秦天侧过头，发现是已经转正上岗的梁三。 “早啊梁哥……没什么。”他勉强笑了笑，冲梁三打了个招呼却没接话茬，继续捡货。 ——这是怎么了？ 梁三用眼神问不远处的王东东。 ——不知道啊。元旦回来就这样了！ 王东东也很不解，耸耸肩，用口型比划。 ——可能失恋了？ 以己度人了一下，王东东又瞎补了一句。当然，这首先是他的惨痛遭遇。 梁三啧了啧嘴。 想起方宏渐曾经对这个小年轻的认可夸赞，梁三觉得自己有必要开导开导这孩子，免得工作状态不好，拖累了他家经理。 “你不是说要请我和我哥吃饭吗？”他拍了拍秦天的肩，“挑个时间。” 秦天当然记得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他都已经看好了饭店，就等着请方经理和梁哥一起去饭店搓一顿好的，毕竟那么大一份人情。 这事搁之前，秦天是肯定要把龙毅拉上的，毕竟那是他龙哥，是自己在这个城市最亲近的人。 然而这会儿梁三提了这个茬，秦天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不能叫上龙哥一块儿。 为什么？ 大概是不想在人前还要强装着和龙哥好兄弟般的亲密，又要时时刻刻注意着那条底线吧？ 说什么今年就忘了去年的傻话…… 秦天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个傻逼，那时候龙哥明明就有点妥协了，他怎么就不能趁热打铁，再努力试试看呢？ 当什么好兄弟？ 他才不想和龙哥当兄弟！ 秦天愤愤地将货筐绑好，气冲冲拧着小电驴出了货仓，徒留下梁三和王东东面面相觑。 “他……是不是还没回我的话？” 梁三真的挺少遇见敢就这么无视自己的人，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挑着眉扭头问王东东。 “好、好像是。” 王东东躲在一个大件纸箱后面，瑟瑟发抖。 呜……经理，救命啊，梁哥好像又要撸膀子教训人啦！ 小天哥你快回来！ 梁三不知道自己在王东东心中早就是大魔王般的存在，他只是有意思地摸了摸下巴，笃定的下了定论。 “唔，看来真的是失恋了。” 他将手插进裤兜，一边往旁边的办公室走，一边痞里痞气地勾起了一抹笑，“这种时候，就该哥哥这种过来人来给他支支招了。” “梁、梁哥，你去哪儿？”王东东弱弱地喊了一声，“你件还没录完呢！” 梁三背对着他摆了摆手，“老子先吃个早饭，你搁那儿吧。” “吃早饭……”王东东小声嘀咕，“吃早饭跑去经理办公室干嘛！” 作者说: 这是小天和龙哥必须要经历的阶段。挣扎了两人才能更看清自己的内心。 放心，很快了。 第33章 乖一点 33 “咔哒。” 仓库旁的经理办公室内，方宏渐听见门锁被拧开的声音，连忙将手里的东西扔进半开的抽屉，掩饰般地拿起桌上的水杯往还在咀嚼着的嘴里送。 不过当他看清楚进来的人影后，又把杯子慢吞吞放了回去。 “又吃独食。” 梁三反手锁了门，两步就走到了办公桌跟前， 长手一伸，就将抽屉里的塑料袋儿给准确地摸了出来。 “咳，你小声点儿。” 方宏渐咽下嘴里的饼干渣，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青年一眼。 公司规定不能在上班期间吃东西，他这已经算违规了，只不过自己好歹算个管理层，有时可以偷偷划个水。 梁三轻笑了一声，将手里的包装袋撕得更开了些，递到方宏渐面前。 “干嘛？我吃饱了。”方宏渐侧了侧头，移开嘴。 “我还饿着呢！”梁三摊了摊自己空着的那只手，手掌乌漆抹黑的，都是刚才搬运货物时沾的灰尘和脏污。 他又把饼干盒往前怼了怼，“喂我两片。” 方宏渐很想抽这小子的手两下，可是想到他这几年受的苦，又没了脾气。伸手捻了一块饼干，塞进面前人的嘴里。 “多大的人了，还不会按时吃饭。” “您倒是说说您自个儿多大了？”梁三好笑，“从小就只会教育别人。” 他弯着腰，撑在红木的办公桌上，将方宏渐递过来的整块饼干都咬进了嘴里，也不嫌顶得慌，竟然还留了点儿空余，去故意噘着嘴嗦了一口男人的手指尖。 指尖湿濡，方宏渐受惊般地收回手，然后又回过神，将都快凑到他脸跟前的人给往外推开。 “梁灏！”他色内厉荏地叫出弟弟的大名。 “啧。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总这么害羞。” 梁三无所谓地站直了身子，又懒洋洋地靠在桌边，一边嚼着嘴里的饼干，一边冲着面前这个就算凶他也总这副温温吞吞模样的男人调笑。 方宏渐只觉得盯着自己的两道目光就跟饿狼似的，似乎稍不注意就要把自己叼进嘴里，跟那块饼干一样，嚼吧嚼吧，然后被嚼碎了给吞进肚。 明明曾经也是个乖巧听话的少年啊…… 方宏渐忍不住回想起两人跟着养父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虽然苦，但是有彼此依靠，每天都自在而快乐。 倒是后来……他被亲生父母接了回去，被迫与少年断了联系，那时候尽管吃穿不愁了，却一天比一天过得郁郁。 后来两人重逢，再后来，又分开了。 到如今，快两年过去，弟弟那心思……竟还没扭过来。 “小灏……别这样。” 方宏渐叹了口气，将饼干盒放在桌上，温声道，“你乖一点，好不好？哥哥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不理你，但是你也别做那些事了，好不好？” “不好。” 梁三面色冷了下来，扬起的嘴角也拉平了。 他整个人再度倾身上前，用两只手臂将方宏渐上半身都圈在了座位上，“大哥，我以为你找我回来，是想清楚了。” “没想到……还是那么伤人。” “不过没关系，”梁三龇了龇牙，一脸痞样，“这一回，就算你赶我我也不会走了。” 看着青年近在咫尺的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以及他灼人中又透着一丝委屈的目光，方宏渐本就难以硬下来的心又忍不住软了，还重重地在胸腔里跳了跳。 梁三见势，一点点试探着压低了脑袋，灼热呼吸喷在方宏渐的脸庞上，让他架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雾。 下唇被猛然凑近的虎牙咬住，方宏渐一个吃痛，唇关便蓦地失守了。 青年的舌头如灵巧的蛇一般钻进了他的口中四处掠夺扫荡，两个人的唾液交融，香甜的奶味儿在唇间乱窜，方宏渐很快便被亲得气喘连连，软着腰靠在椅子上。 梁三吮了吮男人被他弄湿的唇瓣，贴着方宏渐的唇珠轻捻。 “你瞧，其实不该是要我乖。”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比自己年长许多的兄长，幽幽道，“哥你才该……乖一点。” 方宏渐又羞又恼，伸手就去推这个以下犯上的小子，却不料手肘刚往青年手臂上别了一点儿，就听见他似吃痛般的轻“嘶”了一声。 方宏渐这才想起来，那是之前弟弟为了帮他拦住那个偷了手表的门卫而被打受伤的地方，大约还没好全。 “手给我。”他抿了抿唇，伸手捉住青年的手腕。 梁三听话的将手臂递了过去。 方宏渐撩开一看，原本不大的口子竟还是紫红一片，伤口看上去似乎已经发炎许久。 “你怎么照顾自己的！？”方宏渐又急又气，声音都高了半个调，弯腰就去桌柜下翻医药箱。 然而他刚翻到药瓶还未直起身，后背就覆上了一片宽厚而硬实的胸膛。 “哥，你知道的……我从来都照顾不好自己。”方宏渐听见青年低哑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厮磨恳求，“所以……你还是回来照顾我，好不好？” * 秦天趁着送货顺路，去之前看好的饭馆预定下了几天后的一桌，回去后琢磨了半晌，临到日子，还是叫上了龙哥。 他自个儿心里别扭别扭就够了，平日里龙哥对自己那么好，这种改善伙食的时候不叫上男人，秦天自己都会想扇自己两巴掌。 龙毅虽然长得壮实，但秦天有眼睛，看得到平日里他吃穿用度，到底是什么样。 一件军大衣一件皮袄子，整个冬天男人就两件外套翻来覆去的穿，里面的秋衣和毛衫也都是浆洗了许多次的旧物什，看起来着实有些寒碜。 在秦天眼中，龙哥并不是个邋遢的人，相反，他很勤快，不大的屋子总是拾掇得干干净净，很多时候还甚至帮秦天把他扔在屋子里来不及洗的脏衣服一块儿收拾了，惹得秦天羞愧不已。 男人似乎只是没什么物质欲望。秦天平日里也从没见他不大手大脚过，一个月都不会发现他给自己置办什么新东西，也不知龙哥攒着工资，到底用来干啥。 两人的伙食费是均摊的。 厨房的门后挂着个红色的小布袋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超市搞活动送的。裹起来的时候，不过半个巴掌大小，看上去像一颗红彤彤的草莓，摊开了，就成了半尺见方的口袋，适合拎着买菜。 两人把零钱都塞进了包内胆的草莓芯儿里，谁买菜就谁拎着去，虽然看起来有点花哨，但还挺方便的。 秦天知道龙毅的工资应该不太高，所以每次轮到他去买菜的时候，不仅不会用里边的公费，还时常偷偷摸摸多把找零的钱给塞进去。 他以为男人不知道，殊不知龙毅早就发现了。 就像把一张张毛票捋直了顺好了攒在一块儿存进银行一样，对于小青年小心翼翼不愿伤他自尊的那些体贴示好，龙毅这些日子早就尽数看在了眼底，然后一点点攒巴攒巴，全部都塞进了曾经空洞孤寂的心里。 直到一整颗心，都被塞得，满满当当。 第34章 下酒菜 34 秦天找的饭店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 浅水小区地处二环边上，前几年好多人还这儿嫌离市中心远，后来地铁慢慢修起来了，附近的房价一溜烟跟着上涨，连带着周围也热闹起来。 小区的背后就临着一条美食街，什么火锅炸串烤鱼干锅的，应有尽有。秦天选了家本地人常去吃的家常菜馆，是听同事推荐的，应该口味还不错。 龙毅刚好那天排休。 早上吃饭的时候听秦天说了声晚上的安排，他夹着咸菜的筷子顿了两秒，还是应下了。 龙毅以为小青年会因为之前的事沮丧怨怼，到最后两人自然而然的慢慢疏离开，虽然他心中近日时常闷乱不已，但却依然认为这是对两人最好的结果。 以前的那几对战友，最后不是分开了各自成家，就是因为暴露关系而亲友尽失，纵然还有坚持着携手在一块儿的，却也能想得到面对现实种种的艰难。 龙毅自己是不在意别人的看法的，他孤家寡人一个，别人说什么都与他无关。 但秦天不一样。 小青年有亲人，有朋友。如果真的和他在一块儿了，怎么和母亲哥哥交代？同事和友人又如何相处？ 龙毅在那天夜里，牵着那只手的时候，其实很想自私一下。 但临到关头，他还是止住了。 他舍不得。 舍不得在未来的某一天，看到小青年因为这段关系受伤，难过，面临抉择。 如果早晚要分开，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在一起。 * “来来来，吃菜！这家我听说爆炒腰花和水煮牛肉特别好吃，你们尝尝看！” 人声鼎沸的饭馆里，四个大男人坐在窗边的一张桌旁，秦天敲着桌沿起开一瓶啤酒，给四人面前的空杯满上。 梁三先夹了一筷子绿油油的青菜放进右手边坐着的方宏渐碗里，然后才尝了片红辣辣的牛肉。 “唔，不错！” 秦天注意到方宏渐在桌下似乎给了梁三一拐子，忍住偷笑，“方经理是不是不吃辣啊？” “又不是在上班，叫我方哥就行。”方宏渐摆摆手，“我口味比较清淡，不过辣也能吃。” “是啊，喜欢吃得很，就是每次吃完回家就要捂着肚子跑半宿的厕所。”梁三凉凉地补了一嘴。 “噗。”秦天觉得这样的方经理在自己心目中鲜活了不少，他顺手招来服务员，要了一碗白水。 “一会儿有几个清汤菜，方哥要吃辣的用水涮一下应该可以？” “唔，挺好。”方宏渐满意这个安排。 龙毅在一旁闷声吃菜，没怎么参与几人的对话，不过他一贯寡言，跟他打过几次交道的梁三倒不觉得奇怪。 倒是方宏渐，除了那天逮贼和龙毅打过一次照面，并未见过他，好在饭桌上不需要那么客套，喝几杯就能交个朋友。 秦天带头敬了三人一杯，“你们都比我大些，我就都叫一声哥了。” 他之前已经喝了几杯酒下肚，这会儿脸蛋有些泛红，一双荔枝眼依旧亮晶晶的，显得人精气神十足。 “谢谢哥哥们的照顾，”他咧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和嘴角往上的小酒窝，“我一个人跑来蓉城闯荡，愣头愣脑的，要是没你们照看帮助着，估摸着早被人卖了！” “呵！”梁三抬手跟他碰了一杯，随口取笑，“你这小身板，卖了能卖多钱？说不定还没猪肉贵！” 秦天闷头把一杯子喝干净了，不服道，“虽然我没龙哥和梁哥你俩壮实，但好歹也有一百四十斤呢！”他撩起手膀子，拍了拍上面白花花的肌肉，“喏！再怎么的也要卖个千儿八百吧！” 梁三颇觉有道理的点点头，然后扭头去看方宏渐，戏谑道，“要论斤卖，大哥最便宜。” 方宏渐白了他一眼，抿了口酒，然后劝秦天，“慢慢喝小秦，喝快了容易醉。咱们不搞劝酒那套，喝个开心就好，啊。” “嗯！”秦天点点头，手臂上忽然一凉。 他肌肉轻轻一瑟缩，侧头往旁边看，发现是龙毅将他撸起来的袖子又给扯了下去。 “窗边风大，别又着凉。” 男人这么说着，却不知他自己的手指都还冰凉着，吃了会儿热菜也没见暖起来。 待秦天看过来时，龙毅已经收回了手继续夹菜，像是刚才的举动就是随手而为。 秦天抿唇无声地冲他笑了笑，然后扭回头继续和梁三他们说话，心情却莫名的飞扬了几分。 吃饭其间，秦天余光一直注意着龙毅，发现自己点的几道菜男人吃得都挺多的，特别是水煮牛肉。 他琢磨着有空去菜市场买几包水煮底料，下回自己在家做一做，还能放好些两人都爱的配菜。 “说起来，小秦你最近咋回事儿啊？” 酒过三巡，梁三故意提起这个茬，“成天精神恍惚的， 状态没对哦。” “你方哥还想月底给你评个区域十佳呢，这状态下去，奖金可没了。” 方宏渐在桌下掐梁三的腿，用目光瞪他怎么就把这种还没定下来的话随口说了，明明是没影的事。 梁三左手垂下桌，拍了拍大哥的手背，捏着他的手指让他稍安勿躁。 大庭广众的，虽然这位置没人看得见他们桌下的小动作，方宏渐还是臊红了脸，想把手抽出来，却没抽动。 秦天倒是没注意两人私下的动作。他完全没想到梁三会忽然提到自己工作分心的事，脸一刹那又白又红，只觉得整个人都陷入了窘迫与尴尬之中。 龙哥就在旁边儿呢！ 他肯定听到了！肯定猜到了！ 还能是咋回事！？秦天愤愤心想：我失恋了！状态不对一下都不行吗！？ 他拿起啤酒瓶给自己面前的空杯子满上，猛地灌下肚，开玩笑似的求饶，“方哥，方经理，看在我还算勤奋的份儿上，您再给个机会？” 他避而不谈梁三的问话，只苦哈哈的向方宏渐认错，“下个班开始！我绝对认真干活！一点儿不松懈！要再偷懒，您扣我工资，绝无二话！” 方宏渐见小青年窘地眼尾都红了，连忙端起酒杯跟秦天碰了碰，“好好好，你别听梁三乱说，你工作态度一直很好，不用担心。” 龙毅闷声坐在一旁，此刻他没去看小青年，只沉默地在一旁喝着酒。 几人没注意的时候，他早已一杯接一杯满上又喝光，像是喝水一般随意，又像是在跟谁，较着劲儿。 作者说: 喝酒了。嘻嘻。 第35章 憋不住 35 饭局的最后，秦天已经有些晕乎乎了，下巴磕在酒瓶上红着脸愣愣的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方宏渐也迷迷瞪瞪撒了筷靠在一旁的窗边打盹儿，桌上还能战斗的只剩下龙毅和梁三两个大男人。 梁三掏出包烟，散给龙毅一根，烟雾缭绕间，两人瞎聊了几句。 龙毅提起梁三之前收废品的活儿，“不干了？” “唔。”梁三夹着烟瞅了眼身旁的方宏渐，“不干了。怕被嫌弃。” 龙毅往常不会觉得这话里有什么，但如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身处其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味。 他目光在梁三和方宏渐两人身上扫了一圈，又收了回来，不置可否。 “你就打算一直在小区守门？” 梁三自恃看人还是有几分眼光的，他一直觉得龙毅这人有点东西，不像是只屈居一隅的主。 “嗯。先干着吧。”龙毅却是真没什么打算，点头应了声。 梁三啧啧嘴，不说话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选择，不后悔就成，旁人说啥都没意义。 龙毅没继续这个话题，临到结账，冲梁三拜托了一句，“帮我看着点儿小孩儿。”他知道梁三这会儿和秦天在一个区域做事。 这话说得…… 梁三琢磨着，秦天最近几天不对劲的状况大约是和这人有关了。 他没应，只戏谑道，“人多大了，还小孩儿呢。” 龙毅抽了口烟，黑沉沉的眼神有些晃。 “……才二十出头。还小，没个定性。” 他像是说给梁三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服务员送来账单。 四个人，六七个菜，吃了两百多块，不算贵。 说好是秦天请客，所以梁三没替方宏渐主动抢着给。倒是龙毅，没叫醒身旁已经醉了的小青年，自己从兜里掏出一个棕色钱夹。 钱夹皱巴巴的，皮子也有些开裂。龙毅没遮掩，梁三也没笑他。大家都是穷酸的小市民，谁笑话谁呢？他自个儿收废品时每天兜里一堆毛票，吃碗面照样掏出来捋好了付钱。 龙毅打开钱夹翻了翻里面的零钞，发现不太够，便抽出了侧边的一张卡，递给服务员。 他似乎有些紧张那张卡，目光一直跟着，直到服务员刷完了和单据一块儿递回来，他才收回视线，仔细的放好了。 “走吧。” 两人率先起身，然后一人扶起一个，往店外走去。 蓉市的冬天湿冷，最冷的时候可以降到零下负几度，冷得浸骨头，却鲜少下雪。 然而此刻几人走出大门，竟发觉天空中有雪白的小点儿簌簌的往下落，落到地面上，染湿了柏油路面。 “嘿，下雪了。” 梁三从小生活在蓉市，觉得甚是稀奇。靠在他肩上打盹儿的方宏渐闻声也抬起了头，迷迷糊糊伸手想去抓面前的雪点，结果重心不稳，差点踩空台阶。 “我的祖宗诶！”梁三连忙把人捞住了，冲龙毅打了声招呼，“走了啊，回见。” 龙毅点点头，也捞住怀里站不稳一直往下滑的小青年，往家走去。 路上行人渐少，到了小区后边的小道上时，已是四下无人。 这条道夹在几栋快要拆迁的老房子之间，白日里周围的门面都是些麻将馆小卖部，到了晚上全都拉下了闸门。路灯也坏了，除了楼上住户屋里的微弱光线，整条路漆黑一片，胆子小的夜里走，总会有些瘆得慌。 龙毅并没有半点悚，他这会儿注意力都在秦天身上。 小青年醉得不轻，虽然还有点意识会跟着他走，但整个人都是软的，稍没注意就一个劲儿往下滑。龙毅无奈，只好将他一只手臂抬起来架在肩上，自己则揽住他的腰固定在身边，才好歹能继续往前。 “唔……龙哥……” 似乎被夹着雪丝儿的寒气吹清醒了些，靠在他肩上的小青年喃喃出声。 “嗯。” 龙毅轻声应了，踩着有些湿滑的地继续往前走。 “龙哥……龙哥……” 小青年还在唤着，像是撒娇，又像是无意义的嘟哝。 “嗯。我在。” 龙毅也没烦他，秦天叫一次，他就答一次。 走到拐角，秦天忽然不动了。 耳边窸窸窣窣的，龙毅低头去看，发现小青年空着的那只手正放在腰间，抖抖索索的在扯运动裤的裤头。 “干嘛呢。”龙毅捏住他手腕。 “呜……尿……想尿……” 啤酒喝多了，席间一直没上厕所，秦天这会儿有点憋不住了。 “马上到家了，忍一忍。” 龙毅在青年手腕上用拇指搓了搓，哄小孩儿似的劝道。 “呜……忍不住……”秦天想从男人手里挣脱出手腕，无奈龙毅力道太大，他只能用胀鼓鼓的小腹去蹭他手背，“难、难受……” 要是放在平时，秦天绝不会做出这种丢人的举动，然而这会儿他醉了，脑子里只剩下想要解决最基本的生理需求的渴望。 头顶的云层渐散，露出一点被挡住的月色。 龙毅的目光落在青年泛着醉意的脸颊上。 平日里那双跟小狗似的眼睛这会儿半眯着，灰黑的瞳孔有些迷离，睫毛微翘着，几根尖儿上似乎还挂着不小心落下融化的细微雪珠。 秦天的鼻尖和眼尾都泛着红晕，不知是被酒气熏的，还是被寒气冻的，一张嘴微微张开，舌尖似忍耐地抵着牙关，露出一点儿嫣红。 “龙哥……”小青年还在不耐地蹭他，龙毅投降般的放开了手，秦天缩回手腕，下一瞬就将裤头给垮了下来。 两人这会儿正站在小道尽头，往前再走两步，就能拐到万家灯火的大路上。 在暗与光的交界处，龙毅收回了脚，将人挡在了角落。 “尿吧。” 就好像曾经和未来的每一次妥协一样，他将青年罩在自己的阴影间，帮他挡住了任何可能会投来的视线和目光。 两人的姿势换了。秦天垂头面对着墙角，而龙毅则站在他身后笼着他。 四周寂静一片，龙毅不是故意去听什么，但等了一会儿一点动静都没听到，还是开口，“怎么了？” 小青年声音委屈又呜咽。 “尿……尿不出来！” 憋太久了，膀胱似乎没那么听话。秦天着急的用手握住自己的玩意儿，憋气使劲，却把自己憋得越来越急，额上都沁出汗来。 龙毅叹了口气。 鼻尖是小青年发顶清冽的香，混着酒气似乎产生了什么催化反应，让他不自觉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放松点。” 他叠着青年的指骨，从他微微分开的指缝中将自己的指节插入，三两下便一起握住的秦天的小兄弟。 龙毅粗粝的指腹在它柔软的表皮上轻柔地捏了捏，嘴唇贴着青年的耳廓，卷起舌尖。 “嘘——” 耳边的声音就像是闸门的开关，秦天背靠着男人宽厚的胸膛重重喘息了两下，小腹一阵哆嗦，终于泄了出来。 作者说: 请大家爱护公共卫生，不要学小天随意…… 第36章 都可以 36 关着门窗的物管房比外面露天寒地暖和不少，龙毅扶住仍醉着的青年，用脚后跟带上大门，将寒风关在了屋外。 他直接将人拎进了秦天自己的房间里，往床上一放，扭身就往外走。 刚才已经过线了…… 他只希望青年明早醒来，什么都记不起来。 一身酒味，龙毅回房脱了衣服和裤子，将外套拿出去搭在了小客厅的柜子上散味儿，然后赤着上身往厨房走，打算冲个澡。 破旧的热水器拧了两三下，终于响起轰隆隆的声响。龙毅等着冷水流尽的间隙，视线忍不住往身后的房间看了眼，犹豫了一下，还是从一旁的置物架上取出脸盆和毛巾，放在了水龙头下。 夜里太冻了，刚还忘记开电热毯，要是就这么把小孩儿扔在那，怕是明天起来就得抬进医院。 他端着水盆复又走进了秦天的小房间。 怕将人弄醒，龙毅并没有开灯，黑暗间只看得见青年斜躺着的隐约轮廓。 将塑料盆放在一旁的板凳上，龙毅先是把垂在床边的电热毯开关给打开了，然后才伸手在热水里荡了荡毛巾。 拎起来拧干了，往青年脸上覆去。 他这会儿还赤着身子，虽有些冷，一会儿也扛得住。毕竟在极寒的地方呆了那么多年，龙毅其实还挺抗冻的。 手掌染了些热意，龙毅收着力道将秦天的脸擦了擦，顺便也逮住青年的手腕，将他两只手也在毛巾上过了过。 简单的将人收拾了一下，龙毅便将毛巾扔回脸盆。他半跪在床沿，弯着身子去捞床脚的被子，打算抖开了给青年盖上。 然而龙毅并没有想到，他以为已经醉酒睡熟了的青年，此刻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用一种恍惚而炽热的眼神，盯着他赤裸的后背。 腰侧被一双温凉的手给覆上了。 龙毅浑身的肌肉一紧，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后背随之而来就贴上了一具暖烘烘的身体。 秦天将下巴抵在男人的肩窝处，带着热气的吐息就在龙毅的耳边。 “龙哥……” 龙毅又听见了小青年那种惶然又脆弱的呼唤。 青年微尖的下巴在他肩峰上乱蹭，龙毅微微拱起了背，想要将人拨下来。 然而耳边传来似小兽受伤一般的呜咽，“龙哥……我不行么？” “真的……不行么？” 龙毅的动作顿了顿，下一秒脊柱一颤，感觉自己的后颈有什么温热的柔软落下。 * 秦天轻轻地吻在了男人的颈窝上。 男人壮硕的身材头一次真正暴露在他的眼前，纵然昏暗的房间里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秦天却觉得自己已经熟悉很久很久了。 宽厚的肩，笔挺的背，覆满肌肉和爆发力的腰腹，每一处地方，秦天都觉得喜欢，喜欢地不得了。 于是他的唇顺着男人的颈窝一点点往下，贴着肩胛骨的突起轻轻用舌尖描摹，沿着肌肉吻在龙毅微凉而硬朗的背脊上。 唇下的肌肤轻轻颤动，秦天知道，自己此刻正走在钢丝上，稍不注意，就粉身碎骨。 然而他醉了不是吗？ 他只不过是一个失意的酒疯子，做的事全凭醉意，与清醒的自己无关。 身前的男人似乎正在与内心做斗争，虽然没有推开他，手臂却依旧微微蓄着力。 “小天……松开。” 秦天听见龙毅哑着嗓子，用他平日里最喜欢的语气哄他。 可是这回秦天没有听话，贴着男人腰侧的双手直接紧紧搂在了他的腰腹前，“不要……” 他手指在男人仅着了平底裤的腹前四处乱抹，鼻翼煽动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男人赤裸的背脊上，像一个溺水挣扎的人。 “是因为我是男人吗？” 他将额头抵在龙毅的后腰，语气急促而卑微，“男的……也一样可以的！真的……” 似乎是在跌入深渊前最后的挣扎，秦天钻进了男人宽松的裤头里，一把握住了他沉甸甸的东西。 “龙哥……你试试好不好？”秦天手上轻轻耸动，恳求身前的男人，“女人能做到的，我、我都可以……”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秦天心想，只要龙哥愿意和他在一起，他怎么样……都可以。 这样将自己打入尘埃里一般的话，似乎太过出乎身前男人的意料。 他手掌覆住的东西仿佛渐渐开始苏醒，秦天心脏砰砰的跳动起来，下一瞬身体就被整个掀倒在了床上。 巨大的阴影从头顶上笼罩下来，属于男人的烟草味夹着酒气席卷而来，秦天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下来，直到那张干燥而炽热的厚唇裹住了他的嘴，将他的不可置信一吞而尽。 “唔！” 龙毅的大舌蛮横地分开了秦天的齿关，在他的上颚和口腔中扫荡舔弄，又像是泄愤似的勾住了他的舌头，搅动吮吸，发出粘腻不歇的水声。 秦天不甘示弱地张开嘴，双手攀住了龙毅宽厚的肩，一只手顺着那刺刺的后脑勺插进他浓密的发间，将男人的头朝自己按得更近。 他仰头承受着男人略带凶狠的舔吻，嘴唇被不知谁的唾液浸染了一层水色，在黑夜中也亮的吓人。 两人心中那点几乎已经被冬雪扑灭的火星在这突如其来的碰撞中一下子迸裂来开，散落下一簇簇火苗，只待一阵风起，就能烈火燎原。 第37章 魔怔了 37 然而房间里没有风。 黑暗似乎将一切都吞噬殆尽，只剩下静谧中压抑克制着的喘息和错落交叠的心跳，几不可闻。 空气变得浓郁而黏稠，秦天感觉男人的拇指覆上了他的唇，轻轻拭去他唇角的水意。 “小天，你不是女人。” 男人的指腹粗粝而温柔，说出的话却像一记重锤锤在秦天的胸口。 是了，他不是女人，所以再怎么样，龙哥……也不会喜欢吧。 秦天张了张嘴，却只觉得呼吸困难，整颗心都被揪在了一起，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然而下一刻，男人的话却又将他从窒息的边缘拉起，重获呼吸。 “我也不喜欢女人。” 什么意思？ 龙哥他……是什么意思？ 秦天开始懊恼起自己怎么喝了酒，这会儿整个脑袋都转不过来，无法一瞬间想明白男人话语里的意思。 他愣愣地睁大眼，想要看清面前的人，想追问他到底想说什么，然而男人却撑起了身体，从床上翻身而起。 秦天愕然，眼睁睁看着黑暗中男人的身影像是落荒而逃般逃离了他的房间，浴室的门被‘嘭’地一声关上，呼啦啦的水流声随之响起。 手背上残余着刚才硬物抵住的陌生触感，炙热，灼人，秦天愣了半晌，终于意识到，那是什么。 他咬住唇，抬起右手搭在自己的双眼上。黑暗中，他唇角的弧度似哭又似笑。 浴室里，龙毅仰着头任由热水流从头顶浇洒而下，他半阖着眼，掩盖住眼中波澜的神色。后背上似乎还残留着青年舔吻的湿痕，直到水流将身体都浸湿了，他才抹了一把脸，埋头瞥了眼挺立在小腹上叫嚣的玩意儿。 房间里，电热毯的暖气熏得秦天浑身燥热，他扯开了上衣，踢掉了裤子，侧着身将脸埋进残存了些男人气息的枕头里。不远的浴室里水声哗哗，秦天想象着龙毅此刻撑着墙壁站在花洒下赤裸的模样，喘着气发出一丝薄弱的呻吟。 隔着两道门板，两个男人在此时此刻，不约而同的将手探向了身下。 * 之前是秦天想躲着龙毅，不过短短几天时间，情形就掉了个个儿，换成龙毅成天见不到人影了。 那晚之后的连续好些日子，秦天都发现白班是大刘和另一个赵哥当班，一问之下才知道，龙毅主动找他们调了夜班，一接班就拿着工具箱去小区里东修修西锤锤，把兜兜箍在值班室座位上让它看门，自个儿反正就是只要秦天出现，就不见人影。 熬到早晨，等秦天走了，他才又窝回家里睡觉。 秦天也不是没想过去堵人，毕竟小区就那么点儿大，值班室又和他们住的屋子只两步路的距离，要真想碰还能遇不上？ 只不过他瞧着龙毅宁肯大半夜大清早去小区里修砖都不敢和他打照面，气闷了两天，又把人放过了。 秦天自我开解，这是龙哥已经在开窍边缘了。 指不定就是在害羞呢！ 他得给他点时间。 不能急。 骑着小电驴迎风奔波在送货的途中，秦天舔了舔干干的嘴唇，心里琢磨着，下午路过商场得记得去买管唇膏。 听小卖部黄姐那喜欢购物的女儿说，有个叫什么小蜂蜜的，晚上睡觉前涂一层，嘴巴能润得很！ 不知想到了什么，寒风凛冽中，秦天两边脸蛋竟还变得有些红扑扑的起来。 因着秦天故意装作记不大清那晚的情形了，龙毅躲了几天，发现小青年没什么异样，没有质问他那晚为什么会作出那样的举动，也没有缠着他纠缠不休，也就渐渐恢复了正常作息。 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有些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就跟咽了颗包着糖衣的药，糖衣被他含化了，只剩一股子苦味钻进嗓子里。 “今晚吃水煮鱼怎么样？” 龙毅正坐在值班室里发神，忽地秦天的脑袋就从窗户口钻进来。青年朝气蓬勃的脸隔着他不到半米，龙毅下意识上半身往后靠了靠。 “可以。” 他胡乱点了点头。 “还想吃点什么菜？我买了一块儿煮进去！” 青年身子又往里探了些，一双眼睛又恢复了之前的精神。 “你看着买吧。” 龙毅咳了一声，目光在桌面打转，没和秦天对视。 秦天磨了磨牙，没说话，也不动，就支着身体瞪着男人。 龙毅只得抬眼，妥协的说了几个两人都喜欢吃的菜，“土豆，莴笋，藕。” “哎！” 秦天这回满意了，咧开嘴冲龙毅点头，“你等着，我这就去买！” 目送秦天拧着车把手骑远的背影，龙毅却觉得自己的视线还停留在刚才青年笑得弯弯的嘴唇上。 之前不觉得…… 怎么看上去跟刚剥开的石榴似的？红彤彤的，似乎一咬就能蹦出水来。 龙毅抬起手掌抹了一把脸，手指抵着太阳穴按了按，叹了口气。 他真的是魔怔了。 作者说: 谢谢大家的点赞和评论，都有认真看。虽然我也想很快发车，不过人物的行为和性格有时候真的不受我控制，我只是一个记录故事的人。 不过放心，很快了~ 第38章 加把劲 38 秦天动作快，没一会儿就把菜和底料一块儿买了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嫌龙毅太无趣了，兜兜从值班室里跑了出来，摇着尾巴跟在秦天屁股后面窜来窜去，像个小跟屁虫似的。 龙毅还没下班，秦天干脆端了个簸箕走到值班室旁的洗手池边，和兜兜并排蹲着，一边用削皮刀削土豆，一边跟男人时不时聊上两句。 其实两人的工作说起来都挺平淡的，每天要干的事情重复又无趣。 秦天除了拣货就是送货，骑着电瓶车穿梭在城市间，把东西交给客户就完事儿，不需要动什么脑子；而龙毅呢，就像是小区的定心石，守着大家的安全，然而平日里无事的时候，他要做的不过也就是指挥指挥停车，处理处理乱停乱放，修修补补小区的公共物品，都是些小的不能再小的杂活儿。 他们都是这座城市里小小的螺丝钉，没了他们，地球照样能运转，但却是无数个他们一样的小人物，才支撑起整个世界。 “说起来，最近咱们小区好像挺多搬家的？” 秦天把削好的一块土豆给放进盛了水的碗里，“我最近好几单送过来都是以前没见过的客人。” “嗯，年底了，”龙毅这会儿正在一旁的自行车库里鼓捣电线，低沉的声音在低矮的地下室里隐隐回响，“有些退租了回老家过年。” 每一年，都有无数的外来务工者来到这个繁华的城市，有的想脱离贫穷，有的想实现梦想，有的人成功了，但更多的人仍然在挣扎。 “那怎么还有的人这时候租？”秦天忧他人之忧，“白空着大半个月，多不划算。” 龙毅瞥了秦天一眼，“有的人不用回去。” 比如他自己。 村子里早已没了留恋，孤零零一个人，回哪儿去？ 只是不知道小孩儿什么时候回去陪家人过年？ 龙毅没问，也不打算问。 秦天根本没想到这一茬，他只盼着时间过得快些，这年赶紧的快来，再这么多货送下去，他都快累瘫了。 “呜——汪！” 兜兜忽然在一旁嚎了两声，身子整个往秦天腿上跳，秦天被养肥了不少的小黑狗这么一扑腾，一屁股墩儿就坐到了地上。 “哎哟，兴奋个啥呢？” 秦天薅了一把狗毛，将滚到地上的另一颗土豆拿到水龙头下冲干净了，甩着水去弹兜兜的脑门。 “汪汪！” 兜兜傻乎乎的舔了舔脸色的水珠，还冲着刚才扑腾的方向叫。 秦天顺着它的目光望过去，是三栋二单元那边。 浅水小区不大，一共就只有三栋，加中间一个小花园，紧凑得可以。每栋都是三个单元楼联排而建，一共九个单元。前两栋从大门进去顺着数就是了，将小区包围了大半，而第三栋则修在了另一侧，这一栋的房子都背对着另外一个小区，正面朝向花园。 花园里的树木花草都长得很好，郁郁葱葱的，好几棵树的枝丫树叶都要窜到二三层的位置了，夏天阴凉又舒爽，不过同时也挡了不少下层住户的视线。 也有住户投诉过，让物业把枝干修一修。龙毅反馈上去了，公司倒是答应了下来，只不过实施是什么时候，就没人知道了。 这会儿二单元的二楼阳台上，似乎有人站在那抽烟。因为有树叶挡着看不太清，秦天只看到了一个人影和他手里明明灭灭的火星。 “汪！” 兜兜还在叫，龙毅走出来也往那瞅了一眼，便弯腰将狗捞了起来。 “新搬来的。” 这里将房子租出去的户主都会在他们保安那登记，租户的更换龙毅他们也会记录。只不过时间长了，有的户主搬离得远了，就懒得过来弄，都是交给中介，只要能收到钱，可能连租给谁都不在意。 龙毅算负责的，但人员流动性太大，有的租户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人影，他们工作也很难做，只能尽量和户主联系好，做好租户信息登记。 那个屋前任租客是个做销售的中年男人，现在换了个年轻人住进去，龙毅有点印象。 “可能认生。” 秦天端着洗好菜的簸箕站了起来，随口道。 他冲二楼那人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拍了拍兜兜的小脑袋，假意教训道，“脾气越来越凶了哦？你个小老虎！” “嗷呜~汪！” 兜兜被龙毅捞在手里，似乎以为两个主人终于要跟他玩了，注意力一下就转移开来，张嘴去舔秦天湿漉漉的手，小尾巴还在龙毅手腕上扫得欢快。 “哎哎，等等。” 小狗黑不溜秋的，像一坨煤。秦天揉了它几下，凑近了看发现它眼角糊了些分泌物，就让龙毅先别动。 他将簸箕塞到龙毅另一只手里，从值班室扯了两张纸，自己弯腰捏住狗下巴，一边打理一边念叨，“你个邋遢狗，眼屎都不整干净。” “呜~” 兜兜茫然的嗷了两声，龙毅听着失笑，“它又不是人。” “那又怎么了，”秦天这会儿跟男人凑得极近，两人中间就隔了一只狗，他心情颇好地从龙毅手里接过兜兜，将它往上抛了抛，“我现在宣布，兜兜以后就是我儿子了！” “汪！”兜兜依旧十分配合，瞪着一双天然呆的狗眼傻乎乎的附和秦天的话，把秦天逗得直乐。 “哎哟，谁有儿子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是才接了孙子放学的袁婆婆。 袁婆婆耳朵不怎么好了，就听了秦天后半句，还以为秦天有媳妇儿了，关心道，“啥时候结的婚啊？儿子多大了？” 秦天用手指揉了揉鼻头，想跟老人家说您听岔了，不过偷偷觑了龙毅一眼，又改口故意玩笑道。 “还没结婚哩！我对象不想结！” “哎哟，这可不得行！”袁婆婆不赞同地谴责道，“你这个娃娃怎么回事，男人要负责的哦！既然孩子都有了，那赶紧去把证扯了，再把酒席办了！” 袁婆婆用过来人的口吻给秦天建议，“我跟你讲，处对象啊，得厚起脸皮。她不想结，你就死缠烂打！这孩子都有了，她对你肯定不是没感觉，你再加把劲，就能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秦天连连点头，男人的目光就在头顶，他想笑又不敢笑，强撑着正色对袁婆婆保证，“您放心，我肯定加把劲！” “嗯，这就对了。”袁婆婆笑眯眯的颔首，大约是觉得孺子可教。 眼见着老人家牵着孙子走远了，秦天才咬着唇吭哧吭哧的笑出声。像是恶作剧成功一般，他扬起脸，冲龙毅戏谑地眨了眨眼。 青年毫不掩饰的愉悦欢快和那若隐若现的酒窝就在面前晃，龙毅搓了搓手指，忽然就很想捏一捏。 “听到没，袁婆婆说，男人是要负责的哦。” 秦天忽然意有所指地重复了一句，龙毅心中一跳，第一反应是他在说那晚的事。 不过青年就像是随口一说，转瞬就扯开了话题，将簸箕接过，把兜兜塞回了他怀里，笑嘻嘻道，“‘孩子’就交给你带了，我去做饭了！” 龙毅盯着他走进屋子的背影，喉头微不可查的动了动。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那只完好右眼投过去的视线，有多炙热。 怀里的小狗又叫了一声，龙毅低下头，一人一狗，四目相对。 他低声吐出两个字。 “傻子。” 不知道是在说狗，还是在说谁。 作者说: 大傻子是谁！ 第39章 出事了 39 年关将至，快递的工作量也一天比一天大。商家靠着这个时段促销甩卖，奔着最后大丰收一把然后过个好年，老百姓冲着这个时间点疯狂采购，毕竟之后就要有大半个月不能剁手。 安达的库房里几乎堆满了件，好在有了前几年的经验，方宏渐提前招了一批新人，这才会儿全都上岗了，又多安排了一个捡件员，才让整个区域能够正常运转，不像其他一些区域，快递员加班到根本没法休息。 尽管如此，秦天的下班时间也一天比一天晚。 这天已经九点过了，他还饥肠辘辘的在路上奔波。 蓉市的东城区算是几大城区里发展得最慢的一片了，前几十年还算繁荣，随着南边科技新区的开发和西边卫星城的规划，东边越发老旧，很多道路都坑坑洼洼的，有的更是连路灯都没有。虽然政府也提出来东改，加大企业和资金的引入和环境的提升，但实施起来也需要时间。 秦天的配送范围是二环东一段到二点五环边，骑车绕一圈大概不到一个小时，但加上取货送货等人，来回一趟就要大半天。 二点五环的最外围有一条货运大道，白天只允许私家通勤车行驶，只有在晚上九点之后，才允许大货车和机械车这种大块头通行。 这片区域还处于开发中，周围住宅分散的挺开，秦天抖抖索索的从一个小区骑着车出来，扛着冷风往下一个目的地骑去。 这已经是今天送的第三趟了。趁着等红灯的时候，秦天数了数后面框里还剩的零散几个件。盘算了一下路线，他觉得应该十一点之前能到家。 搓了搓冻红的双手，秦天将手伸进宽大的外套口袋里摩挲了两下。 里面有两张薄薄的卡片，是今天他刚得到的奖励。 之前梁三曾提过一嘴，安达每到年底都会评选区域十佳，评上的人当月的绩效翻倍，还有一些额外的福利赠送。 秦天没想到方经理真的把自己给推荐上去了，自己还真的运气那么好，给评上了！ 今早在大会堂搞了个简单的颁奖仪式，秦天后悔自己没穿个好看点的衣服打理打理，王东东在下面可劲儿给他拍了几张照，后来传给他，秦天看了觉得简直太丑了。 不过大男人，上不上相无所谓，实在就行。 这次获奖的员工公司一人发了一张储值三百块的电影卡和两百块的蛋糕券，秦天虽然觉得不如现金奖励来得实惠，但这种凭空掉下的馅饼，不要白不要嘛！ 他美滋滋地盘算了下，两百块的蛋糕券，够他和龙哥吃上一个月的面包了！ 什么肉松芝士，什么蛋挞披萨，以前没吃过的，统统尝一遍！ 还有电影卡，听说全市的电影院都能通用呢！ 秦天记得，离他们小区大概四站公交的距离就有一家商场，上面听说有电影院，等龙哥上白班的晚上就能去看了！ 他心痒痒的，很想赶快回家摸出手机和龙哥商量商量看啥好，这会儿心思都飞到要不要到时候买爆米花这种小事上去了。 秦天双腿支在地上，跨着小电驴停在十字路口的等候区等待红灯过去。 面前的大马路上不时有货车鸣着长笛呼啸而过，他嫌吵，干脆抬手用两根手指堵住耳朵，顺便借着耳朵的一点点热度暖手。 左边隔了几米的人行道上站着一对母女。 小女孩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秦天的动作，也举起手想学他堵住耳朵，但却忘了自己还戴了只毛绒绒的暖耳罩，小手指一戳，结果就戳在了罩子上。 秦天忍俊不禁，小女孩趁妈妈在玩手机冲他吐了吐舌头，秦天心情颇好，也难得幼稚了起来，挤眉弄眼的回逗她。 他们所站的位置是与主路垂直的一条支路旁，支路只有双向两车道，白日里基本只看得到行人和私家车通过，然而路面却颠簸不平，所以秦天总觉得肯定有大货车为了节省时间晚上从这里抄小路，毕竟另一头就能连通市区的另一条大道，从这条支路开过去，能节约十几二十分钟。 等红灯的时间有些长。 秦天倚着车框跟小女孩互相做着鬼脸，猛不丁的左耳耳边听见近得有些刺耳的轮胎摩擦声。 一股汽油和尾气糅杂的味道扑鼻而来。 暗红色的门档伴随着明亮的车灯进入秦天左眼余光的视线范围，他脸色蓦地一变，根本来不及思考就跳下了自己的小电驴。 “停车！停车！” “快躲开！” 他一边冲打着方向盘右转过来的大货车司机大声吼着，一边朝着还站在人行道上的母女俩挥手让她们闪躲。 那母亲还茫然无措地从手机上抬起头，近三米的大货车车头此刻已经贴在了脸前。她吓得脸色发白，只条件反射地搂住了自己的女儿，却还站在原地。 秦天眼见来不及了，一咬牙，直接一手扯住女人的羽绒服外套，一手抓紧小女孩的手腕，三个人直直地朝一旁的草丛倒去。 下一瞬，巨大的咔嚓声就从身后传来，秦天后脑勺猛地一疼，直接就晕了过去。 * 龙毅接到电话时正在洗碗。 他等了半天都没等到秦天，猜到小青年应该又加班了，便把菜匀了一半给他留下来，自己先吃了。 安静的屋子里，电话铃急促而响亮。 龙毅腾出一只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掏出电话，心中不知怎么的有些不安。 平日里这个手机几乎从不会响起。他没什么朋友，工作上也不需要电话交接，手机很多时候对他而言就是个看时间的工具。 还是认识秦天之后，它的用途才多了些，有时候小青年会给他发些搞笑的段子，有时候不回家吃饭互相也会知会一声。 龙毅看到来电显示的是‘小天’，昏黄的灯光下没什么表情的面容都柔和了些。 他按下接听键，里面却传来一个惊惶失措的女声。 “你、你好，请问你是这个手机主人的亲人吗？你能不能来一趟三医院……” 哐啷-- 另一只手里的碗滑落到了地上碎裂开来，龙毅根本没管，转身就冲进房间里抓起大衣往外冲。 手机没有挂断，那头滴乌滴乌的警铃声龙毅并非第一次听见，却头一次觉得尖锐地像把刀，刺得他耳朵发疼。 作者说: 来，跟着我唱。 阳光总在风雨后~ （顶锅盖） 第40章 医院里 40 秦天觉得自己像是睡了长长的一觉。 他连续加班了好几天，每天早晨起来时大脑和肌肉都在抗诉着不满，每晚回到家后都筋疲力尽只想倒床就睡。 房间里的床板硬而逼仄，薄薄的棉絮扫不净他的疲倦与困顿，暖和的电热毯也捂不热他孤零零的心。秦天每天贴着墙入睡，只想朝隔壁的男人靠得更近一点儿，他才觉得自己能继续坚持下去。 他头一回喜欢人，还是个比他大了十几岁的同性，秦天不觉得丢人，却被男人拒绝的态度伤了心。 后来他发现男人似乎对他并不是没有感觉，便又欢喜了起来。 但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总像在他心头拴了根线。 线的那头拽在龙毅手里，男人愿意扯近些，他便眉开眼笑欢欣若狂，若拉扯得远了些，他便觉得揪心的疼。 秦天也不知道自己这情况能坚持多久，要是哪天龙哥真烦他了要走了，他大约连这个城市都待不下去了吧。 年底加班多，不过津贴也不少。 其实方宏渐没有硬性要求每个员工必须加班到多晚，但秦天想多挣点钱，攒着给男人买个礼物，所以活也接的多。 对了……他好像打算和龙哥看电影来着？ 明早吃什么，菠萝包？ 家里鸡蛋好像快没了，下次去菜市场得买点…… 秦天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放空的，浑身懒散绵软，像喝了半斤老白干后的微醺，糊涂又茫然的想着风马牛不相干的事情。 后脑勺隐隐的刺痛将秦天从这种抽离的状态中拉了回来，他睁开眼，视野里是一片洁白的天花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秦天转了转眼珠子，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哪里。 他没有立刻起身。 目光往下移，熟悉的男人正侧趴在床沿边儿。 龙毅就这么半边脸枕着手臂趴在那儿，双目阖着似是在打盹，眉头却依旧紧皱着，眉心都皱成了川字，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秦天动了动手指。 他隔着无形的空气去描摹男人的轮廓，从眉弓到颧骨，从脸颊到下颚。 秦天庆幸自己不是近视，这会儿隔了大半个身子，还是连男人颊边那一片好几天都未打理的胡茬都看得清明。 不知是哪条神经牵扯到了，头皮又抽痛了一下，秦天没忍住，轻呼出声。 龙毅睡得很浅，睁眼便看到小青年要去摸自个的后脑勺，连忙伸手抓住。 “别碰。” 他声音有些沙哑，带这些疲惫和压抑。 “龙哥……” 秦天张了张嘴，结果发现自己嗓子也哑得可以。 龙毅起身从旁边的铁皮柜上拿起保温壶，倒了杯水，又将病床摇起来了些，递到秦天面前。 秦天没有推拒这难得的亲近。 他低头，就着男人的手喝了几口温水，嗓子也润了过来。 “现在什么感觉？晕不晕？疼不疼？” 龙毅的目光一直放在秦天的身上，连那只蒙了白翳的眼睛似乎都在竭力观察着青年这会儿的状态。 “没……嘶……” 秦天本想摇摇头说没事，一摇脑袋又觉得有些疼。 “别动。” 男人立刻伸出手，虎口卡在他脖颈与下巴之间，这让秦天觉得自己整张脸都像是被男人给捧住了。 他听话的没有再动，就这么梗着脖子，眨着眼傻傻看着贴得极近的男人。 “还记得之前的事儿么？” 秦天觉得男人的话似乎带这些晦涩不明的情绪。 “唔……”秦天最右的记忆停留在他扑向那对路边的母女俩。 想到这里，他连忙先追问，“另外两个人没事吧！？” “没事。”龙毅言简意赅。 “怎么不问问你自己？” 男人的手掌还擒着他的下颌，脸颊边感受到指腹的力道，秦天终于有些迟钝的反应过来，龙哥好像……生气了？ “我、我这不是没什么大事么？”秦天傻呵呵的咧开嘴想笑一笑缓和缓和气氛，结果不知道又扯到了哪根神经，整张脸直接龇牙咧嘴的扭曲了一秒。 “关节擦伤，头皮裂伤，轻微脑震荡……” 龙毅每说出一个词，声音就重上一分，秦天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心虚的低下头。 “……你已经昏迷两天了。” “什么？” 秦天是真的没想到自己竟然昏迷了这么久！ “你呀……” 龙毅轻轻的叹了口气，却没再说什么，只将人重新放平了，嘱咐道，“先好好躺着，我去叫医生。” 男人打开房门出去了，病房里剩下了秦天独自一人。 这么说倒也不对，秦天发现左手边是用一张白色的布帘子隔开的，透过墙面的缝隙看过去，旁边好像还有个病床，上面躺着人。 “你哥可真好。” 冷不丁那床上的人就冒出一句话来。 “啊……嗯。” 秦天客气的笑了笑，心里反驳，他才不是我哥。 “你在这躺了那么久，他一直守着哩，我说让他叫护士加张陪床，他也没搭理我。” 那人伸出个脑袋，是个光头。他像是一个人在这儿躺久了，见到个人就开始絮叨起来。 “他……他那人对自己可抠了……”秦天嘴上开了句玩笑，想起刚才看到的男人眼下的青黑和脸色的胡茬，心里麻麻的，又有些酸胀。 “他晚上也一直没回去？”秦天追问道，“我前两天晕的时候应该也没啥大问题吧？” 秦天根本记不清自己咋受伤的了，只是下意识觉得问题不大。 “不知道哇，”病友摇摇头，“你被送进来的时候脑壳都被纱布包成一团了，谁看得出来！” “我就看你哥应该挺担心的，一直追着医生问，”那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呵呵笑了两声，“穿了个拖鞋就跑过来了。” 作者说: 秦天： 他不是我哥！ 他是我男人！ 第41章 对不起 41 “CT结果暂时没有颅内出血，应该问题不大。” 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做了一番简单的检查，一边收起听诊器一边对跟在身旁的病人家属说明情况，“不过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先住院一周看看创伤恢复如何。” “好。” 龙毅连忙应道。 “病人醒过来之后有没有呕吐？” 龙毅摇摇头，医生的目光移向床上乖乖躺着的青年，“没有想吐，头晕，胸闷的症状？” “没有，”秦天连忙道，“就是头皮有点疼。” “那是正常的，”医生笑着道，“缝了七八针，不疼就怪了。” “啊？七、七八针？”秦天愕然，他以为自己就是被砸晕过去，最多流点血，竟然还缝针了？ “你运气算好的，”医生像是见多了这种症状，“前几天来了个病人，骑个车从桥上摔下去了，直接颅骨骨折，脸是没法看了。” “嘶——”秦天倒吸了一口冷气，抬手就去摸脸。 医生摇摇头，将开好的处方递给一旁的龙毅，吩咐他去药房抓药，自己带着护士转身出门去巡下一个房了。 秦天这会儿还在脸上胡乱摸着，龙毅没好气地把他手扯了下来，“别乱碰，纱布弄掉了又得重新上药。” “……喔。” 秦天任由男人把自己手腕按着，不过嘴上还是忍不住问，“我不会毁容了吧龙哥。” 他这幅容貌虽然也不算什么大帅哥，但好歹还算周正啊。 要是脸也毁了，龙哥会不会躲得更远了？ “现在知道怕了？” 龙毅没直接回他，只语气有些重，“救人的时候怎么不怕？” 又扯回这茬了。 秦天有些头疼，这头疼不是因为后脑勺的伤，而是龙哥好像真的很生气他这次的行为。 “龙哥……” 手腕还被男人抓着，秦天这会儿大着胆子去拽男人的手指，整只手都握住了他干燥的大掌。 他轻轻晃了晃，示弱道，“你别气……对不起……” “是我不好……当时没注意……” 秦天有些记不清当时的具体情况了，医生说这叫‘逆行性遗忘’，具体车祸怎么发生的可能短时间内都记不起来。 等龙哥过来的时间里，他努力回忆了一下，却只能依稀记得自己是为了躲一辆转弯的大货车。 所以他以为是自己最近加班精神不好，等红绿灯的时候疏忽了才造成的。 “……不是你的错。” 被那双内疚的荔枝眼小心翼翼地盯着，龙毅也是没脾气了。 他叹了口气，将从那个被秦天救下的年轻母亲那里知道的现场情况跟青年简单说了说。 那时无论是秦天还是母女都是站在候车线以内等待红绿灯的，秦天在非机动车道，母女俩在人行道，这次事故完完全全是大货车的全责。 大货车的司机是个老油条了，为了节省点油钱，特意抄小路运货。事发的那个交叉口没有监控，路灯还有几个是坏的，司机右转之前刚好在打电话，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旁路边的几人，直接打着方向盘转弯了。 大货车高足足三米，存在着不小的视线盲区，当开始右转后，秦天几人就消失在了他的后视镜范围内，他也看不到，整个前轮直接就朝秦天的小电驴压了过去。 好在秦天警醒，带着母女俩朝旁边的草地扑倒，才没被带入车轮之下。 但就算如此，货车也直接将电瓶车卷入了车底，飞溅的外壳碎片就这么砸向了秦天的脑袋。 那辆货车司机这会儿人还在看守所拘着的，龙毅这两天忙着照顾秦天没有去管。不过他特意给老战友陈明强打了个电话，虽然陈明强不负责交通事故，但好歹一个体制内，说一声也能帮上不少忙。 “不过小天……” 坐在床边的男人上身往前倾了些，目光沉沉，“没有下次了。” “你保护别人的前提，是先保护好自己。”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掷地有声，“明不明白？” 若是从前，龙毅不会对自己和手里的兵说出这种话的。 他们的职责是保家卫国，保护老百姓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但如今。 他不再是什么排长，胸中也早已没了血性，他只不过是个想过点平凡日子的普通人。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粗茶淡饭，简简单单。 如今他一潭死水的生活中闯入了另外一个人，他便也有了自己的私欲。 龙毅并非不在意其他人的生死，只不过相比起来，小青年在他心中分量最重。 天知道在他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心中有多慌乱惶恐。 龙毅承认。 他怕极了。 当面对边境的毒枭时他也未曾怕过，但当知道秦天出事的时候，他握着手机的手都是抖的。 他曾经不畏惧死亡，不代表他现在能承受失去。 更不用说，对象是秦天。 “龙哥……我知道的。” 秦天望着面前严肃到有些陌生的男人，认真许诺，“没有下次了。” 本来是他握着男人的手的，此刻却被龙毅捏得生疼。 但秦天没有说，也没有把手抽出来，而是用另一只手撑起上半身坐了起来，然后扯住男人的衣袖。 两人的肩抵在了一起。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秦天整张脸几乎都埋在了男人的颈侧，闷闷出声，“对不起。” 龙毅没有推开这个怀抱。 惯常沉默的男人此刻终于没有再压抑翻涌的情绪，他抬起手臂，循着内心将人按进了怀里。 第42章 回去睡 42 晚饭是龙毅去医院的食堂打上来的。 一荤一素，看上去都挺清淡。 同房光头病友的家人也出现了，似乎是他妈妈，因为光头手臂打着石膏没法动作，只好一勺一勺给他喂饭。 秦天瞄了眼正在给病床搭小桌板的龙毅，有点遗憾。 可惜自己手一点儿没事，要不也能…… 男人摆好了桌板双眸正好扫过来，秦天连忙乖乖捧起饭，顺便把饭盒里的排骨舀到龙毅的碗中。 “你自己吃。”龙毅端起碗避开，“医生说了得多补充营养。” “可是……”秦天苦哈哈的指了指脑袋瓜，“我一咬就头疼。” 这倒是真的，可能是伤口扯着神经。 龙毅只好把碗又递了过去，有些抱歉，“去的有些晚，没其他菜了。” “那你多给我点苦瓜。” 秦天把排骨都拨弄给龙毅后，毫不介意地又把男人碗里的苦瓜炒蛋给拨了大半过来。 他记得龙哥在家里做饭时可从没买过苦瓜，想来是不爱吃的。 龙毅手顿了顿，没挡着秦天的动作。 看着小青年嚼着苦瓜还一脸喜滋滋的模样，绷了好几天的心倏地又软了下去。 隔壁照顾光头的似乎是他妈，母子俩还真是一个性子，都喜欢碎碎念。 一边喂饭，中年女人一边在念叨着这次看病又花了多少钱，把光头念得心烦不已，差点把桌板都掀了。 “怎么！还不让说！？”那女人气得一巴掌就给儿子糊了过去，“二十五的人了，成天还惹是生非！钱没见你往家里拿，就知道花花花！老娘生你就是来讨债的！” 女人的巴掌一个接一个，光头躲了几下发现躲不掉果断认怂，嘶嚎着说自己错了错了，病好了就去挣钱。 秦天和龙毅坐在帘子这头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忍俊不禁。 不过女人的叫骂倒也让秦天想起一件事，他轻声问龙毅道，“龙哥，医药费你给我垫了多少？” 这都做手术了，钱肯定付了不少。秦天有些懊恼，自己这一昏迷倒是眼睛一闭什么都不用管，但龙哥肯定操心惨了。 “你别管，”秦天听见男人对他说，“先把病养好。” “什么别管……”秦天嚼着饭，含混反驳，“你不告诉窝，窝今晚就直接出院……” 秦天可不想让龙哥给他垫钱。 龙哥本来工资就没多少，就算攒了点钱肯定也有其他用处，怎么能在他这儿随便耗了。 “好好吃饭。” 头上被揉了一把，秦天差点把脸都埋进饭盒里。 行吧。 他嚼着苦瓜闷闷想：龙哥你不说是吧，到时候我去银行把卡里的钱都取出来，全塞你被窝里！ 想着男人一打开被窝发现满床都是钱后可能出现的呆愕模样，秦天又忍不住笑了。 如果真这么做了，龙哥怕是会冲到他卧室把他拎起来揍一顿吧？ 不过揍的话……揍哪儿？ 龙毅饭菜都吃干净了，发现才刨了几口的小青年脸色一会儿变一下的，神飞天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也没催，先去把自带的碗洗干净了，然后从桌柜上开的一堆药里一阵捣鼓，循着医嘱把晚上的量分好了，和水一块儿放在秦天面前。 秦天三下五除二也把饭刨了干净，他两天没吃饭了，说实话，这会儿也就刚刚五分饱。 不过他也没说，拿起药吃了之后，眼巴巴地问龙毅。 “今晚你回去么？” 龙毅没直接回答，他顿了顿，抬头望向秦天，“你想我留这儿？” 秦天听这话，直觉自己似乎只要点头说想，龙哥肯定会留下来。 “……你回去睡吧，”秦天犹豫了下，还是抵抗住内心的渴望，“回去睡得好点儿。” 他其实是想龙哥留下来陪他的，但秦天上厕所的时候瞅了眼其他病房的陪床，窄得不行，长度也就一米八，龙哥躺下去脚都伸不直，睡一晚也太难受了。 更何况男人前两天就一直没睡，在这儿守着他。 “睡觉是小事，晚上说不定你伤口有反应还得找医生上药。” 龙毅这会儿倒是觉得自己是该多待一晚，小孩才醒，多观察一下才好。 “什么小事！” 秦天声音陡升，把隔壁床的母子都吓了一跳。他扭头说了声抱歉，又转过脸凶巴巴对龙毅道，“你自己去厕所照照镜子！黑眼圈都成什么样了！” 男人就在面前，秦天大着胆子伸手蹭了蹭他的脸颊，嘴上不饶人地数落道，“还有胡子，你看都长多长了……” 这一次，龙毅没有躲开。 胡茬扎在指腹上，秦天觉得一丝刺痒酥麻的感觉从指尖一路顺着手臂钻到心眼里。 他见男人不说话也不避闪，只用那双一黑一白的眸子盯着自己，心跳忍不住漏了两拍。 手指无意识地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颊摩挲了两下，当秦天反应过来后，立刻像触电般的瑟缩了回来。 “兜、兜兜在家也没人喂……”他移开眼，说话声越来越小，“你回去还可以照顾下……” 两人间的气氛不知怎么的就黏稠了起来。 窗帘隔着另一边的碎碎细语，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这半边病房里，一刹间有些安静的过分。 作者说: 谢谢大家的打赏和点赞留言，群么么哒！ 搓搓手，接下来做点啥好咧~ 第43章 都一样 43 龙毅最终还是没在医院守夜。 倒不是真的回去喂兜兜，兜兜他早交代老张他们照看着，再说那小狗灵精得很，经常去街边的麻将铺小饭馆里蹭吃蹭喝的，不会饿着。 是秦天说食堂饭菜太难吃了，龙毅琢磨了下，的确也是。一荤一素要十块钱，油水没多少味道也差强人意，小青年躺了几天身体肯定虚得很，他还不如自己在家做了带过来。 回去的路上，龙毅坐的公交。 晚上九点过的车里没什么人，他独自一人坐在后排窗边，胳膊肘杵在窗沿上，一双眼掠向窗外。 夜色笼罩，城市褪去白日里的喧嚣，披上了温柔宁静的睡袍。 玻璃窗上模糊着倒影出他冷峻的侧脸，龙毅右眼扫过自己的脸颊，撑着下巴的手忍不住动了动，指腹贴在了自己的腮帮上。 他体毛一向比较旺盛，胡子两三天不剔，颊边和下巴就能长一片茬出来。这会儿摸上去，除了刺刺的，倒也没什么其他感觉。 怎么被小孩儿摸着的时候，就那么…… 窗外的路灯一道道划过，龙毅的黑眸也被映得明明灭灭。 平静黑沉的湖面泛着微亮涟漪，闪烁着不知名的星光。 * 第二天一大早，龙毅便起床去菜市场买了好些菜。 半个冬瓜被切成薄片，猪肉剁碎了，用生粉鸡蛋混着料酒揉成团。锅里的水烧开了，姜片先下，再将冬瓜片倒进去，中火煮几分钟就软了。 平日里那双干粗活的大手用肥皂洗干净了，龙毅将肉团捏在左手里，拇指和食指卷着虎口围成一个小圈，手臂微微使劲，一个丸子就从手掌里挤了出来。 他右手拿了只钢勺，挤出一个丸子便舀下来放进锅中，没一会儿，大锅里二十几个小圆丸就晃晃悠悠的漂浮在水面上，红的绿的滚在一块儿，看上去颇有胃口。 见煮的差不多了，龙毅尝了一口汤，又往里加了些盐提味，最后抓了一把葱切碎洒下，一道冬瓜丸子汤便做好了。 这边龙毅在家里做着菜，医院那头，秦天倒先迎来两个探病的人。 “方哥，梁哥，你们怎么来了？” 秦天是昨晚等龙哥走了之后，才想起来自己旷工几天的事，急忙给方宏渐致电说明了原委。方宏渐倒像是早就知道了似的，让他安心养病，不用担心。 “来看望看望你这个不省心的下属。”梁三在一旁帮方宏渐开口接话，顺手把男人路上非要买的果篮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 他手插回裤兜，打量了秦天一圈，啧啧道，“脑袋都开瓤了啊，你可真行。” 秦天讪讪地揉了揉鼻子，“我也不想的。” 这一次病下来，住院费就不说了，他这个月的全勤也没着落了，也不知道工资还剩多少。 “行了小灏，”方宏渐瞪了弟弟一眼，“咱们今天是来看望病人的，你再这么说就自己先回去。” 他怕梁三再损下去把秦天给病情加重可不好。 梁三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还抬手在嘴上一划拉，跟拉上了拉链似的。 秦天看俩人的互动看得哑然失笑，他倒一点没生气。 梁哥就这性子，平时虽然嘴上喜欢损他和王东东，但也明里暗里护着他们，没人敢随便惹。不过每回在方宏渐面前就收敛多了，这么看还真的只有方哥能治住他。 “小秦，这回你这事算工伤，我已经跟公司报备过了，别担心，损失的那几件货物也不用你陪，公司会承担，”方宏渐坐在床边的看护椅上，温声对秦天道，“所以你别急，好好把伤养好了再回来，医药费这些都可以报销，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申请工伤赔款。” 秦天眼睛一下就亮了，“真的！？” 他今早还在盘算着这回住院会花多少钱呢！ 医药费加上小电驴报废和后箱里那几件货的损失，说不定自己这几个月攒的都得填进去，秦天郁闷得不行。没成想半天不到，好消息就临门了。 “瞧瞧你那占便宜的样！”梁三恨其不争，数落道，“想靠这个赚钱，那几个你都不够填的！” “没有没有，”秦天连忙否认，“我就是没想到这钱还能报，嘿嘿。” 秦天也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在加班途中出的事，好像的确是可以算作工伤。 “医生怎么说？”比起钱这些，方宏渐更担心小青年的身体状况。 “没事，就说要先静养几天，等伤口愈合。” 秦天说了自己有点脑震荡和后脑勺被缝针的事，听得方宏渐都有些后怕。 “我回去就跟工会写信申请，看能不能再多招些人，不能总让你们大晚上加班，太危险了。” 方宏渐平日里都是坐办公室的，知道底层快递员辛苦，却也明白各司其职的道理。 但这次秦天出车祸却让他有些后怕，万一小灏他哪天也不小心这么出事了该怎么办？ 方宏渐都不敢想。 站在他身后的梁三就像听到了自家大哥心里的想法似的，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然后插科打诨地冲秦天开玩笑，“说起来你也是运气好，先把‘十佳员工’的奖拿到手了才出的事，早个几天，你这奖指不定都要换人。” 方宏渐一拐子又给梁三怼了过去。 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啊！这叫运气好吗！？ 秦天倒乐乐呵呵的点头，“就是，还好我奖品都还在。” 他还盘算着和龙哥看电影呢，要是都丢了他哭都没处哭去。 他这会儿穿着病号服，出事时穿的衣服都给换下来了。但秦天昨儿趁龙哥把那堆衣物拿回家洗之前，就从外套兜里把卡券都掏出来藏在了枕头下。 不过，秦天转念又想到，反正他都可以报账了，那自己卡里的钱随便可以买几百张电影票了，那电影券就算丢了也没事！ 梁三看秦天那副傻笑的模样，觉得有点牙疼。 “你这倒是悠闲了，知不知道老子帮你分了多少活儿？” 既然这么开心，那就敲你点竹杠。 秦天睁大眼，“啊？” 好像是喔，自己这一躺好几天，活儿没少，只能是分给别人做了。 “那、那梁哥……”秦天知道好歹，连忙道，“我好了请您和方哥吃饭！” “又吃饭？” 梁三轻笑了声，目光食髓知味地在方宏渐头顶扫了一眼，悠悠道，“也可以啊。” “不过上次你说请客，最后付钱的可不是你，算你请的吗？” 秦天眨了眨眼，记忆回溯到那个晚上。 好像……是喔。 他那晚醉得不轻，是龙哥给的钱，后来又…… 秦天脸颊浮起两团红晕，回过神吭哧吭哧道，“怎么不算！” “龙哥请的就是我请的，都一样！” 梁哥果然不是好人，还想让他再多请一顿！？ 龙哥的钱不是钱吗！？哼！ 梁三挑眉，“哦？都一样？” 他语气拖得有些意味深长，“你们这是什么关系啊……” 方宏渐是听不下去了，搭在凳子边上的手背过身去揪住弟弟的腿肉狠狠拧了一把，梁三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有点扭曲。 “我、我们……” 恰是这时，病房门又一次被打开了。 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脸色，秦天只听见龙哥接过他的话头，冲梁三道。 “你们什么关系，我们就什么关系。” 作者说: 梁三：我们清清白白好兄弟。 龙毅：哦，我们也是。 第44章 吃饱了 44 梁三总觉得龙毅意有所指。 但他没有证据。 他虽然很想承认了自己和大哥的感情，然后怼回龙毅看他怎么接，但瞅了眼似乎看透了他的小心思正肃着脸抬头瞪他的方宏渐，还是闭上了嘴。 得。 你们一个比一个厉害。 都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 梁三瞧了瞧似乎还处于真糊涂状态下的秦天，呵呵一笑。 他倒要看看，这层窗户纸，最后谁来捅破？ “龙哥，你来啦！” 秦天是真没听出来啥言外之意，在他看来龙哥这回答正常又合理，虽然不是他想听的，但龙哥能觉得他俩是如同方经理和梁哥那么亲密的兄弟关系，秦天已经挺满意的了。 “嗯。” 龙毅走进病房，将饭盒放在了铁柜上。 柜子上还放着偌大一个价格不菲的果篮，一看就知道是谁送的，龙毅冲方宏渐点了点头致谢。 “哟，老龙你这也太贤惠了吧，亲自下厨做病号餐呢？” 梁三被大哥盯着，没法像龙毅这么不要脸的冲他暗戳戳秀恩爱一样秀回去，只能从其他地方给他找不痛快。 秦天正端着热水喝，差点没被梁三这一声‘老龙’给呛死。 “咳、咳咳咳！” 老龙……梁哥这称呼，简直促狭了吧！还有，什么贤惠不贤惠的，龙哥一个大男人…… 饭盒里溢出的香味慢慢飘出来，秦天咕噔一声咽了口口水。忽然觉得龙哥被这么夸，好像也没错。 龙毅凉凉地瞥了梁三一眼，“你要是病号，也可以让你哥给你做。” 言下之意，不是病号，就别羡慕。你也羡慕不来。 梁三不屑一顾，“呵！我不是病号我哥也给我做，他从小做饭就好吃。” 正在剥橘子的方宏渐茫然的抬头，不明白自己怎么忽然被CUE了。 不过他还是捕捉到了梁三的话，笑骂道，“小灏，又瞎说。” “小时候每次我做给你吃你都嫌难吃偷偷吐了，当我不记得啊。” “……”梁三终于闭嘴了。 哥，您可真是我亲哥！ 这会儿也差不多到午饭的时候了，方宏渐也不打算多留，他和梁三又待了会儿便起身告辞了。今儿不是周末，他也是趁着早上没什么事才过来看看秦天的，毕竟是直属的员工，他这个小领导还是要慰问慰问的，安一安小年轻的心。更何况他一直也蛮看好秦天这小伙子，做事认真踏实，个性又乐观开朗，如果继续做下去，想必很快就能后来居上。 而梁三，是厚着脸皮非要跟过来的，方宏渐也很无奈。 最近这小子一直都赖在他家不走，虽然方宏渐现在自己一个人住，六七十平的公寓完全不介意多弟弟一个人，但挨不住梁三总喜欢动手动脚的，方宏渐觉得在这么下去，自己早晚得连人带骨头都被他给吃了！ 梁三可不知道大哥的怨念，两人坐电梯下到停车库，他还在念叨刚才方宏渐不配合他。 “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会不会做菜都要比一下！”方宏渐抬手打掉弟弟又摸到他腰上的臭爪子，没好气道，“那要是下次别人说会开飞机，你也要我去考个飞行员呀？” “那倒不用……”梁三灵巧的收回手，下一秒又搭在了方宏渐肩上，歪着头笑得流氓兮兮的，“这个我自个儿就能比，绝对不会输。” 方宏渐：“？” 梁三抬眼看了圈四周没人，凑到男人耳边道，“昨晚大哥不是才见识过吗？” 方宏渐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耳朵都涨红了，“梁灏！我说的是开飞机！不是打……” 方宏渐说了一半便住嘴了，不过空旷的停车场内，他羞窘的低吼依旧在回响着，大声无比。 梁三见把人惹得恼羞成怒了，忍着笑连连认错，方宏渐抬脚就想踹人，结果青年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窜就窜到车里坐上了。 方宏渐去年升职之后买了辆二手车代步，白色的大众朗逸。后来和弟弟重新联系上之后，基本上都是梁三在开，早上在自家楼下准点接送，美其名曰不想让大哥太辛苦。 方宏渐后来才意识到，自己辛苦个屁！如果不是这小子那段时间死皮赖脸缠着他，他早上会起不来？ * 秦天把冬瓜丸子汤喝了个底朝天，喝完还意犹未尽地砸吧砸吧嘴，看得龙毅有些失笑。 “把南瓜也吃了。” 龙毅只简单做了两菜一汤，番茄炒蛋和冬瓜丸子汤都被小青年消灭干净了，还剩下大半碗蒸南瓜基本动都没动。 秦天立刻刨完最后一口饭，拍拍肚子，“好饱！” 饱了，再吃不下了。 龙毅无言。刚刚谁说还能再喝五碗汤的？ “听话，南瓜养胃，你前几天都没吃饭，吃了它好得快。” 秦天是真的不爱吃南瓜，甜甜腻腻的，作为一个蔬菜又不是水果，怎么能是甜的呢！？ “真的饱了……龙哥，”他可怜兮兮地撩起病号服，抓起男人的手腕往自己肚子上一放，“不信你摸。” 男人的手依旧冰冰凉凉的，这会儿贴在他热烘烘的皮肤上，倒把秦天激得微微一哆嗦。 隔壁床的光头今早就办出院了，似乎是他妈嫌住院床费太贵，吵着医生让开了离院许可，这会儿帘子背后那张床已经空出来了，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入住下一个病人。 在这个地方，生老病死似乎已是常态。急诊室里随时亮着手术灯，挂号亭外永远排着长队，走廊里家属亲人来来回回踱步担心，病房中重症的人可能已听天由命。 没有人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活在当下，也许是这里每个人最朴素简单的愿望。 手掌贴着肚皮，隔着不远就是心脏。 龙毅看着小青年仍然有些苍白的脸蛋和他头上那圈刺眼的绷带，心中最后一丝犹疑在此刻消散殆尽。 掌心的热意如同冬日初阳的晨光，熏得龙毅连胸口都在发烫。 这一刻，他的荒原里扑簌簌冰雪碎落，四野如春。 第45章 洗头发 45 腊月二十三，秦天出院了。 后脑勺缝针的伤口拆了线，已经在渐渐愈合，长出了新生的粉肉。然而等秦天回到家照镜子才发现，他伤口周围一圈头发竟然都被剃了，现在整个脑袋像被啃了一口的猕猴桃，丑得可怜。 “……不丑。” 龙毅薅了一把他头顶的短发，安慰道，“正面都看不见。” 秦天欲哭无泪，“我难道之后都得随时扭着脸正面见人吗？” 龙毅失笑，扯住他耳朵往下压了压，“别乱动，小心碰到水。” 两人这会儿正挤在厨房里，面对面坐着，中间放了个桶，旁边跺着烧水壶和脸盆。 秦天在病房里呆了十几天，身子还可以简单擦一擦，但一直不能洗头，他感觉自己脑袋都快馊了，一回来就想去理发店洗一洗。 然而龙毅还是担心店员粗心大意。他们周围的理发店都破破烂烂的，花十块钱理个头还成，但洗发的话，那些学徒都毛手毛脚的，如果碰到伤口惹出发炎怎么办？ 龙毅拗不过小青年迫切想洗头的恳求，下班后干脆自己挽上袖子，干了一回洗发师的活。 “明天要去公司？” 龙毅用脸盆接了一半的冷水，又将烧开的热水和了进去，试着水温合适了，才用水瓢舀起来，慢慢往秦天垂着的脑袋上倒去。他回来时恰好听到小青年在接电话，随口问道。 “嗯！我都躺了大半个月了，”秦天埋着头，感受龙哥的手拂过自己头皮带来的刺痒，眯着眼睛回答，“这会儿是最忙的时候，我想去帮帮忙。” “还想着挣加班工资？” 龙毅戳破他的小心思。 “嘿嘿，”秦天不好意思的笑了，也没否认，“我明天先去把住院证明那些交过去，经理说能报销呢。” 虽然说都想把自己好的一面展现在喜欢的人面前，但秦天觉得吧，自己就是个斤斤计较的小市民，也装不出大方的少爷模样。而且和龙哥相处那么久，自己什么样子他还能不知道？还不如就老老实实做自己。 反正……龙哥应该也不讨厌他这样。 秦天继续道，“还有，我的电瓶车和货筐都得新买，明天回来的时候去二手市场瞅瞅。” “哎，龙哥，你说我车要不要换个牌子呀？之前破那电驴质量也太差了，壳子都能被压裂，要不我脑袋说不定都不会开花了！” 秦天有些后悔当时入职时从前辈那收三手车了，年久失修，平日里用着倒还好，但一遇到事情就散架。不过那时候他也没多少钱，能挤出来买个车就不错了。 但这会儿不一样，如今他也是卡里有小几万的人，可以买个好一点的。 龙毅对这个倒是很赞同，“换个电摩吧，买新的。” 电动摩托车比普通的电动自行车自重载重都会大一些，安全性也比较有保证。 “新的啊……”秦天有些舍不得，“要四五千呢。” 上个车他可是只用六百块买的，这回要是换个新的，那得贵十倍！ 秦天也是知道行情的，梁哥最近送货骑的就是辆崭新的黑色电摩，天天在他们面前晃悠炫耀。 “要钱还是要命？” 龙毅自己比小青年过得还节约，但该花钱的地方也绝不眨眼。 “你明天回来给我打电话，我陪你去买。”将洗发露挤在手掌揉搓，龙毅不放心又补了句，难得的强硬了一回。 “噢。” 秦天对着地面眨了眨眼，乖乖应好，嘴角忍不住悄悄勾起。 龙哥要陪他逛街，五千块算什么！ 绵密的泡沫填满了发间，小小的厨房里充盈着洗发水淡淡的青柠香气。 其实龙毅的手法并不专业，但秦天却觉得比曾经洗过的任何一次头都要舒服。 明明是个大老粗，这会儿却小心翼翼地为他做着这么细致的活儿。浇在头上的水不小心往里溅了点，男人都要立刻停下用帕子擦了再继续，简简单单一个头，却洗了快二十分钟。 秦天却希望时间可以过得再慢一点。 最近这些日子，龙哥对他温柔又体贴，之前的疏离好像是他的想象一般，秦天总觉得两个人的距离又近了一步，让他一点都不想这么快好起来。 头埋得有点累，秦天干脆并拢腿将头搭在膝盖上撑着，一边享受着龙哥的按揉，一边视线忍不住往上移。 厨房本就狭窄，他们俩一人一个小板凳坐下来，基本前后就没了位置。因为中间还要用水桶接着水，龙毅只能双腿岔开，这会儿秦天一抬眼，就正正看见男人的胯。 有点，太近了。 秦天盯了没一会儿，就脸红心跳的垂下目光。 明明龙哥还穿着条厚实的睡裤呢，他咋就觉得那么臊得慌！？ 龙毅正舀水冲泡沫，秦天的脑袋这会儿微微一动，有几道水流就顺着侧面流了下来。 秦天连忙闭眼，还是有一点滑进了眼睛里。 “嘶。”有点刺疼。 “先闭着眼，别动。” 龙毅见状，手上加快了速度，很快便将秦天头上的泡沫冲洗了干净，然后从一旁的置物架上取过擦头巾，将他短发上湿漉漉的水珠都给吸了干净。 然后龙毅擦干手，把帕子垫在秦天的颈间，捏着他的下巴把小青年的脸给抬了起来。 “眨眼。” 他从盆里舀了一勺温水，对着秦天刚进水的眼睛冲去。 “唔……” 秦天条件反射的缩着脖子往后躲，结果被龙毅掐着后颈动弹不得，只能拼命眨眼，温水没两下就打湿了半张脸，眼见着就要往衣领里滑，他连忙求饶道，“好了好了，干净了。” 龙毅放下水瓢，秦天连忙拿帕子去擦。 这会儿他除了头发，一双眼都湿漉漉的，脸上还挂着水珠，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两人隔了不过半米不到的距离，近得龙毅一只眼都能捕捉到小青年唇上一滴没拭去的水。 秦天揉了几下眼睛，放下手指后右眼整个红彤彤的，他嘟囔着开玩笑。 “龙哥你这技术还得练啊，要真在理发店，我就不给钱了！” 青年撒娇的语气太过自然亲昵，龙毅放在秦天后颈的手还没撤回来，这会儿听见了，忍不住微微用力，面前的人便向他靠了过来。 作者说: 继续谢谢小可爱们的留言点赞打赏~嘤嘤嘤我觉得我太慢热了要没人看了。 加快速度！ 第46章 不后悔 46 唇舌相贴。 空气中青柠的味道不知什么时候渍成了蜜，一丝一毫的酸涩都嗅不见了，只剩下满屋子的清甜。 秦天微微张着嘴，脑子里一片空白。 男人的脸近在眼前，近到他都能在咫尺间与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对视，看到里面的自己。 白色的雾霭像是融化成了水，倒影里晃晃荡荡的全是他。 世界安静一片，心脏开始咚咚的擂鼓，秦天像是又回到了跨年的那天夜晚。 有烟花在脑海里'嘭'的炸开，震得他昏昏默默，目眩神迷。 空气在鼻尖变得稀薄起来，秦天忘了呼吸，只呆呆的坐在原地，承受这个一触即分的吻。 是……吻吧？ 秦天像是个被宣布中奖的幸运儿，又茫然又欢喜，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么些不确定。 龙毅已经像没事人一般站起身，端着水盆在洗手池冲洗，秦天望着他宽厚的背，觉得自己快疯了。 什么、什么意思嘛！？ 他也跟着站了起来，巴巴地站在龙毅身后，心里的嘟囔没注意就说出了声。 背对着小青年的男人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一边归置着物品一边道，“不是不给钱么。” “昂？” 秦天还没明白。 龙毅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人傻乎乎茫然的模样，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 “我收费了。” 说完，他便往自己房间走去。 洗发师不好当，溅了一身的水，他得换身衣服。 在龙哥的事情上总是慢半拍的秦天终于反应过来男人开的什么玩笑，他脸倏地一下红了，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狂喜，他扔下帕子就朝厨房外跑去，三步并两步就冲到了龙毅的卧室外。 男人正在换衣服，一大片后背裸露着，酒醉那晚曾经见到的蜜色肌肤再一次暴露的秦天的眼前。 然而这会儿秦天根本没心情垂涎，他整个人处在极其的兴奋之中，身体往前一扑，直接蹦到了男人背上趴着，将人撞得往前趔趄了两步。 “你同意了！” “对不对！你同意了！？！” 他双脚勾住男人的小腿，一双手臂紧紧搂着男人的脖颈，晃着身子兴奋地冲他大喊，也不等龙毅回话，又自顾自的答道,“我不管，你亲了我，你必须对我负责！” 换的棉衫还拿在手里，龙毅这会儿也不急着穿了，将衣服扔在椅背，然后反手轻轻松松一个顶肩卸力，背上的秦天就晕晕乎乎的往床上仰倒。 不过他还是顾忌着小青年脑袋后的伤口，自己也跟着撑在床垫上，一只手还垫在秦天的后脑勺下面。 这些动作不过瞬息之间，对于龙毅来说像是身体条件反射般的轻松。 “龙哥！” 秦天撑起身，不满地捉住男人腰间的皮带。 这个时候了！还闷声不吭！还敢摔他！ 他气呼呼的鼓起嘴，心想，今天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得跟这闷嘴葫芦讲个明白！ 秦天仰起头，张嘴还未开口，目光就先撞进了一潭幽深的湖水中。 男人的双眸沉沉，像是蕴藏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潜萦在仿若平静的湖面之下。 似乎只要他不小心坠入其中，就再也挣脱不出来。 “小天……” 男人又在用那种似无奈似宠溺的语气叫他，秦天却不想再等了。 他拽住龙毅的裤腰，往前倾身，直接一口堵住了那张他觊觎已久的唇。 这一次，秦天没有给龙毅逃离的机会，神色是不管不顾的坚定。 他双手紧紧环住男人的肩背，张开嘴伸出舌头，在男人干燥的唇瓣来回舔扫，笨拙而迫切，像一个索取糖果的小孩，吮吸着甜甜的糖衣。 龙毅眼中的墨色更重了。 他微微松开了牙关，容许了青年的闯入。 亲吻不再是一触即分。 两条舌头在口腔中交缠，唾液和呼吸都交融在了一起。秦天胡乱的扫荡被男人温柔的安抚，大舌顺着他的舌尖舔至舌根，来回往复，一阵阵酥麻顺着嗓子眼直钻心底。 “唔……” 秦天浑身都没了力气，整个人被男人抱在了怀里，偶尔溢出的一丝呻吟，都立刻被吮吸回了两人的唇舌之间。 他微眯着眼，沉溺沸腾在恍若梦境的烈火燎原中。 两人的姿势不知什么时候变了个样。龙毅坐在床沿边，而等两人分开时，秦天发觉自己竟坐在了男人健壮的双腿之上。 “小天……” 他听见男人再次用低哑的声音呼唤他的名字。 两人此刻都微微喘着气，额首相贴，四目相对。 “你确定自己……不会后悔？” 龙毅开了口，声音中带着些只有自己知道的不确定。 秦天眨了眨眼。 他的嘴角一点点慢慢往上扬，两排白白的牙齿张开，一双荔枝眼亮得像清晨的露珠，用无比响亮声音回答道，“不后悔！” 秦天眉开眼笑地搂住龙毅的脖子，嘟着嘴又凑上去亲他的唇，亲一口说一句。 “不后悔！” “不后悔！” “一辈子都不后悔！” 他每亲一口都响亮的‘啵’出了声，这像小孩子一样幼稚的举动把龙毅也逗得眉眼带笑。 捅破心意后想象中小青年的指责和委屈都不曾出现，他喜欢的人就如同他名字一样，单纯又晴朗，一如他动心的模样。 “给过你机会了……” 龙毅拢在秦天背后的手捏了捏他劲瘦的腰肢，看着面前满心欢喜的人，眼中闪过宠溺与认真。 “以后你再想跑，可跑不掉了。” 这条路太过崎岖，他之前舍不得让小青年因为一时的新鲜而走上来。 他劝过了，也躲过了，可面前的人还是像个不知冷意的小太阳，一味散发着暖烘烘的光芒，不知停歇朝他身上撞。 他不是南墙，他也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孤独男人。 小青年不愿意回头，非要闯进他的生活里，撞进他心里头来，龙毅的防守一次次退让之后，早已溃不成军。 在三十多岁的生涯里从不曾认输的男人，这一次，心甘情愿的缴械投降。 只不过，龙毅心道，是你要闯进来的。 以后，就别想走了。 “我为什么要跑！？” 秦天瞪大眼，反问道，“你这么好，我们还两情相悦，谁跑谁是傻子！” 龙毅失笑。 他捏了捏小青年的鼻头，“对，你不傻，我才是傻子。” 因为那些自以为是的想法，犹疑了那么久。 还差点失去了面前的宝贝。 “不行！你才不是傻子！” 秦天不干了，搂着男人慌张道，“你不准跑！” 龙毅闷笑着，连带着秦天也跟着他身体的震动轻颤起来。 “好。我不跑。” “咱们一起，好好过日子。” 第47章 番茄蛋 47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放在现在的秦天身上再合适不过。 他不知从哪儿去搞了顶毛线帽天天带着，黄色的粗针毛线将帽子织得密密实实的，可以把脑袋整个都包裹保护住。 销了假之后，秦天回归了正常的送货工作，虽然只有一周就要放春节，但公司里人人都干得热火朝天的，没有即将放假的轻松。 没办法，货多，得使劲儿送。 没瞧见人秦天么，就是因为晚上加班才出了车祸！ 没人想在这大过年的时候进医院，所以自秦天出事以来，区域里的快递员个个都注意安全得很，能早下班就早下班，能不走夜路就不走夜路。 秦天才不知道自己已经成反面教材了，他现在每天没上班就盼着下班，下了班就盼着回家。 如果龙哥早点跟他说明白，他还去挣这点儿工资！？ 他可以直接请假到春节！ 不过，他的内心还是偶尔有两个小人在偷偷打架。 小秦吼：你飘了！什么叫这点儿工资？ 小天反驳：跟上班比起来，当然是和龙哥谈恋爱更重要！ 小秦恨铁不成钢：你清醒点！你也是要养家的人了！要多挣钱，才能养龙哥！ 小天傲娇又开心：哼，龙哥才不需要我养！他本来还想帮我付新车的钱呢！ 小秦叹气：那你舍得他那么辛苦吗？ 小天哑然：好吧，舍不得。 虽然但是，总之所以。 秦天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到了公司上班。 骑上崭新的小电摩，带上配套的红色头盔，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似的，绩效日日都是全班组第一。 “梁哥，你觉不觉得，小天哥这会儿像是……” 早上第一波货件送完，秦天骑着车回了公司，恰好王东东正和梁三蹲在一处刨着盒饭，见他神采飞扬的样子，忍不住侧头从梁三低声八卦。 他话只说了一半，梁三就嘎嘣一声嚼碎嘴里的排骨，接口道，“嗯，像个番茄炒蛋。” ？？？ 王东东张了张嘴，一脸懵逼。 他是想说，小天哥最近这么兴奋，简直就像是发春了一般，怎么，怎么就成番茄炒蛋了？ 王东东扭头去看从小电摩上下来的青年。 他们安达业务员的衣服是明黄色的，穿在身上明亮显眼。而秦天新买的电摩则是更鲜艳的鸡血红，加上他带着黄色的帽子还罩了个红色头盔，红红黄黄的，整个人就像顶了盘番茄炒蛋。 哦，不，是连人带车就像是一大盘番茄炒蛋。 “咳！咳咳咳咳！” 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响起，秦天扭头看向王东东，和颜悦色地抛过去一瓶水，“东东啊，这么大的人了，吃饭要专心啊。” “再这么傻下去，可不好找对象。” “……我真是谢谢您啊！”王东东喝了一大口水，又差点被秦天这副忽然大爷附身的口吻给呛到。 “啧，这车祸果然值，”梁三上下打量了秦天一圈，感叹，“太值了！” 秦天脸色的笑意一僵，后背的汗毛忽然立起。 梁哥这话……啥意思？ 梁三也没多说啥，继续埋头吃饭。 心中却不忿道，老龙那家伙，动作还快嘛！ 啧，小年轻果然太单纯，他家那位要是这么好搞定，他能去灵山寺天天烧高香！ * 眼见着还有两天就是除夕了，各快递公司都停止了揽件，安达也不例外。 仓库里的货物渐渐也被处理得差不多，只剩下为数不多才运到的新件，公司里有部分快递员老家住得远，直接请了几天假提前过节，这会儿整个区域人几乎少了一半。 秦天早上吃了龙哥做的爱心早餐，还和男人差点擦枪走火了一番，整个人处于一种一场燥热的兴奋中，到公司捡件时都还神飞天外，王东东叫了他好几声才听见。 “什么？” 王东东把手里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扔给他，“喏，又是你们小区的。” 每天捡件的工作冗长又无聊，他们通常啥屁大点事都会拿出来聊天，秦天很少聊及隐私，但和王东东私交不错，所以小年轻知道他的住处。 他接过快件，顺口说道，“我们小区简直就像是有人开批发市场似的，最近收发货越来越多。” 特别是有一户新搬来的人家，听那个他住院时分到帮他送浅水那片区域的同事说，好像每隔几天就要发一大堆货，也不知道卖的是什么，还挺红火。 秦天这几天还没遇到，以为又是那家的。 不过当他扫码录好件后不经意瞥眼一看，手顿时停住了，脸色愕然。 “咋了？” 王东东莫名其妙。 “没啥。” 秦天将件扔进自己的货筐里，继续捡货，嘴里却不知不觉哼起歌来。 王东东眼珠子咕噜咕噜转，越看越觉得秦天状态没对，“小天哥，你不厚道啊。” 他趁着四周没人冲秦天挤眉弄眼，“脱离组织都不吭声的！？” “嗯？” “别装了，”王东东低声哼哼，“我早看出来了，你这春天的气息太过浓烈，要说没谈恋爱，我倒立喝水！” 秦天哑然。 有这么明显吗？ 他在要不要撒谎来看看王东东如何倒立喝水这件事上纠结了两秒，还是没忍住内心暗戳戳想要秀恩爱的骚动，克制的冲王东东龇牙笑了笑，表示默认。 “嗐！我就知道！” 王东东拍着纸箱当事后诸葛亮，“元旦那时候你问我要票！我就知道有情况！” 他羡慕又眼红，“同样的招数！为啥我就活该单身！？” 秦天揉了揉鼻头，其实很想告诉小年轻，那天他其实也失败了。 只不过后来一直锲而不舍，有心人天不负，靠着死缠烂打终于还是抱得美人归。 呸呸。 是抱得龙哥归。 哎，也不对，是龙哥抱着他…… 王东东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秦天脸越来越红，手上捡件的动作越来越慢，又不知神飞天外到了哪儿。 他颇为沧桑的叹了口气。 难啊。人生真难。 这栋厂房，唯二的单身狗好像就只有他和梁哥了。 到底何处才是他们的容身之所！？ 第48章 小黄鸭 48 秦天一整天的心思都放在后筐那个收货人署名‘龙毅’的快件上。 龙哥那个连手机都还是键盘的‘老干部’，怎么学会用网购的？自己这个每天都跟他在一块儿相处的人竟然都不知道！ 秦天一早上都跟猫抓了似的，迫不及待想骑回小区问问龙哥到底买了啥。 因为派送的范围有些变化，他得下午才能绕到浅水小区那边，这会儿只能憋着好奇，琢磨着盒子里到底是什么。 吃的？ 用的？ 还是…… 秦天想到了一样东西，脸腾得一下红透了，晃晃脑袋，把自己不单纯的乱想给晃了出去。 “叮铃铃——” 刚把饭盒扔到垃圾桶里，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秦天连忙掏出来一看，接起电话的动作飞快。 “龙哥！” “唔。”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不过如今，秦天已经能捕捉到里面的温柔。 “吃饭了吗？” “吃了，”秦天靠在自己的小电摩上，老老实实报菜名，“今天是泡椒牛肉和西蓝花，牛肉好辣喔，特下饭，你肯定喜欢吃。” “你现在可比我还能吃辣了，”龙毅坐在值班室里，一边把吃剩的骨头赶到狗盆里，一边叮嘱道，“你胃还没好全，少吃点。” “知道啦，”秦天笑着答应，然后故意哼哼道，“我能吃辣还不是为了某人练出来的……” 要放在以前，他可不敢也不好意思说出这种话，但如今两人的关系变了，秦天就发现自己很喜欢跟男人说些这些有的没的。 虽然变得有点不像以前的他了，但秦天却很享受这样的改变。 有人疼，有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电话那头，男人果断的认错声透过扩音器传到秦天耳朵里，酥酥麻麻的。 “是我不好。晚上回来给你炖猪骨汤，嗯？” 秦天扯了扯胸前的拉链，很想立马说好，但还是假装考虑了下，然后顺杆爬，“我还想吃土豆丝。” “好，青椒的还是醋溜的？” 秦天舔了舔唇，“醋溜吧。” 他才吃完饭，怎么听得又有点饿了。 都怪龙哥，做饭越来越好吃了！ “猪骨汤里想吃雪豆还是藕？” “藕！我想吃糯糯的那种。” “那叫红花藕。” 这样的对话没什么营养，但两人却都没有急着挂电话。 龙毅那边本就挺闲的，而秦天则只有中午有点儿休息时间，两个初尝恋爱滋味的人，就算不说话，听着彼此的呼吸，都是铺天盖地的甜。 秦天余光瞥见车后筐，想起那个自己记挂了一早晨的小包裹，忍不住问出了口。 “那个啊……”龙毅想了起来，轻笑道，“买给你用的，直接拆了吧。” “什么呀，神神秘秘的，”秦天一听是买给自己的，心里跟泡在糖罐子里似的，嘴上却埋怨道，“你啥时候学会的网购？别乱鼓捣，有啥不能在超市买的？” “超市没有，我请别人帮忙下单的。”龙毅解释道，“在其他地方也问了，都没有适合的。” “……啊？” 秦天咽了咽口水，“没有合适的？” 龙毅‘嗯’了一声，没觉得不对。 恰好这会儿小区外又有车回来了，他便跟秦天说了声，挂了手机走出值班室去指挥倒车，徒留秦天在电话这头愣了半天，才面红耳赤地翻出那小包裹，犹犹豫豫的晃了晃。 没声音。 好像还有点重量。 到底……是啥呀？ * “袁文超！你太怂了！你已经不是我们‘雷霆’战队的一份子了！” “就是！竟然连比赛都不参加了，你知不知道八班那群‘飓风’把我们面子都踩在脚底下了！” “昨天周志宇他的‘旋风’把辉哥的‘霸龙’都给灭了，除了你那次，他就没再输过！” “超哥，你的‘火箭’可是从新加坡带回来的顶级车，你忍心把它束、束在楼上……” “蠢蛋，方老师昨天才讲了，那叫‘束之高阁’！” “对对对！你忍心把他束之高阁吗？！而且老李头说了，谁赢了他就送给谁一台限量版的‘巨无霸’！以后还可以免费去他那里玩高达！” “行了，就一句话，走不走？！今天可是决赛！你是要眼睁睁看着我们二班成为实小的笑柄吗！？” 东区实验小学的门口，几个七八岁男孩正在拉拉扯扯。被他们围在正中的是一个胖嘟嘟的小男生，这会儿皱着眉头正一脸为难。 “我……” 袁文超咬着嘴唇，像是内心在做剧烈的挣扎。 要知道，上次他没按时回家，外婆差点吓死。他被他爸妈一顿越洋电话打来数落了个狗血淋头，警告他如果再不听话到处乱玩就没收他所有的零花钱。 这袁文超可无法接受。 那么多好吃的！他连校门外一条街的零食都还没吃完过，怎么能没有零花钱！ 他还怎么请同学朋友，怎么维护自己的大哥地位！？ 但是如果不去……他的这些同班兄弟以后说不定就不认他了…… 唉，真烦！ 尤阿姨怎么还没来接他！这样他就有借口了！ 反正他妈上周才给他寄了一个有半个他那么高的变形金刚模型，直接可以变成汽车！他玩了好几天了，四驱车算什么，可没有变形金刚酷！ 袁文超心思盘算的好好的，只要他下次带到学校，他的兄弟又会回来的，不怕他们不认！ “嘎叽嘎叽——” 忽然，一阵如同鸭子叫唤的清脆鸣声从几人身边的马路牙子旁传来， 声音响亮得令人无法忽视。 袁文超扭过头，一只脚丫爪在电摩托车把上的卡通小黄鸭就直愣愣杵在他面前，噘着嘴带着头盔还夹着墨镜，神气的不得了！ 两根手指这会儿忽然伸了出来，狠狠捏了捏小黄鸭柔软的肚子，又一串“嘎叽嘎叽”迎面扑来。 “小超超，放学不回家，小心又被警察叔叔抓起来打屁股哦！” 秦天拨开头盔上的透明面罩，手撑在车把上，语重心长的教育道。 袁文超偷偷翻了个白眼：骗鬼呢！我上次信了你真是丢人！哼！ 不过快递叔叔来的正好！ 袁文超动作迅速地跳上红色的电摩，钻进了秦天的怀里，冲他的小伙伴挥手，“我妈现在直接雇快递员接送我了！兄弟们，你们决赛加油！二班必胜，我内心与你们同在！” 作者说: 嘎叽嘎叽——你们喜欢哪一只？ 第49章 吃醋了 49 秦天载着袁文超往小区里骑，多了个小孩儿，秦天干脆取下头盔罩在了他脑袋上，自己则顶着毛线帽，一边骑一边逗他。 “怎么不去赛车了？” “哼！”袁文超晃了晃小脑袋，“要不是你那天抓了我，我已经登顶了！” “哈哈！”秦天乐不可支，“这么看来是我阻挡了你独孤求败的王者之路？” “那必须的！”袁文超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我现在在兄弟之间都没威信了……他们都以为我是进过局子的人……” “咳，那岂不是更威风？”秦天觉得自己小时候就特崇拜能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踩北头幼儿园的那种‘大哥大’。 不过他随即又一本正经，“谁让你们那地方搞得像聚众赌博似的，小小年纪不学好！” “又不是我搞的，”袁文超满不在乎，“李老头偷偷组织的好不好，都好几年了，要不是你我们也不会暴露！” 秦天想起自己上回去揪小孩儿时，打过一面招呼的胖老头——倒也不算特别老，就五六十岁的样子，模样胖乎乎的， 看上去是挺亲切，容易招小孩喜欢。 “他是干嘛的？你们学校老师？” 秦天觉得小孩多了，如果没人看管着，就容易出事，特别是这种集会性质的。 “不是吧，好像是仓、仓什么管理员。”袁文超挠挠头，结果挠到头盔的塑料板，磕得手疼。 “仓库管理员？”秦天点了点头，“那他可能没什么家人，把你们当自己孩子了，还自费给你们搞这些。” “还成吧，”袁文超也算是娇生惯养长大，吃的用的都挺好，看不上李老头给的那些小恩小惠，“不过我不太喜欢他，也就偶尔去。” 两人说着话，小电摩没一会儿就拐进了小区大门。 秦天正准备继续问小孩怎么就不太喜欢那老头，但抬眼就看见一男一女两个人站在值班室外，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男人，顿时心思就飞到那边去了。 个头才一米五几的女人此刻正站在高大的男人面前，显得格外娇小，这会儿正仰头和龙毅说着话。 她看上去三十出头，虽然皮肤有些粗糙，但五官还算姣好。裹了一身玫色的羽绒服，倒衬得脸挺白的。 她神色有些局促，这会儿像是说到什么趣事，一边腼腆的笑，一边抬手将手里拎着的一个塑料口袋递给男人，而男人也面色柔和的低下头，接过她递来的东西。 秦天不知怎么的就一股闷气直钻脑门。他一拧车把手，小电摩直接窜到了两人跟前。 “嘎叽嘎叽嘎叽——！” 他愤愤地狠捏了小黄鸭的肚皮好几下，尖锐鸣亮的喇叭声直接将两人下了一跳，那女人更是直接后退了两步。 “哎！尤阿姨，你怎么在这儿！？” 袁文超从秦天车上跳了下来，打开大头盔前面的挡风板，好奇地问。 “啊，超超啊，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放学了？” 那女人正是袁家的保姆尤丽丽，这会儿见自己要去接的小朋友自己先回来了，有些慌乱，“阿姨今天买菜有点晚了，不好意思啊。” 尤丽丽连忙上前牵住袁文超的手，取下罩在他小脑袋上的头盔递给秦天，“麻烦小秦你了！” 她先朝秦天笑了笑，然后又冲龙毅打了声招呼，“那我先走了。” 龙毅点点头，“好，谢谢。” 两人对话普通平常，秦天却总觉得那女人是在对他家龙哥‘眉来眼去’！ 他听得火冒三丈，见女人走进小区里了，直接把小电摩往路边一停，气冲冲扯下车把手上的小黄鸭，摔在了龙毅身上，自个径直掏出钥匙进了屋。 臭龙哥！大可恶！ 他还说早点回来谢谢他的礼物！ 哼！不要了！ 龙毅抬手接住顶着红头盔的小鸭子，茫然地看了眼不远处摔得震天响的屋门，又低头，挤了挤鸭子的小肚皮。 什么情况？ 小天怎么就忽然生气了？ “嘎叽嘎叽——” 小黄鸭张着红橙橙的扁嘴回应他，像是在嘲笑他的迟钝。 他抬头望了眼周围，这会儿才四点过，没到下班的高峰期，小区四周也没什么人。 龙毅喊了两声‘兜兜’，没等几秒小黑狗就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摇着尾巴蹭到他面前，憨憨地吐舌头。 几个月过去，它已经长大了一圈，从体型上看已经算中型犬了。 原本干枯杂乱的毛如今被养得油光水滑黑亮黑亮的，看上去十分威风凛凛。 龙毅捞起它直接放到了值班室的办公桌上，弯腰商量似的跟它交代道：“好好看门，有人来了叫我，知道不？” “汪汪！” 兜兜小屁股一跺，就端正的坐在了桌子的玻璃板上，尾巴摇得飞快，像是听懂了主人的话。 “真乖。” 龙毅摸了摸它毛绒绒的脑袋，这才直起身往物管房走去。 * 屋子里比外面暖和了不少。 秦天气呼呼的冲进屋，结果一进门就有一股浓郁的肉香直钻鼻腔。 他脱了鞋扯下帽子，抿着唇走进厨房。 炉灶上的高压锅正发着滋滋的声响，黑色的排气阀飞速旋转着，一缕缕白色的蒸汽从小孔中钻出，将整个厨房都熏得暖洋洋的。 狭窄的瓷砖台面上放着菜板和不锈钢盆，菜板上青椒已经切好了，不锈钢盆里，小山包似的土豆丝用水泡着，一看就已经准备妥当，就等下锅炒菜了。 秦天刚才还生着闷气的心一下就平静了下来，像泡在温水里一般，熨帖又柔软，让他整个人都清醒了回来。 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他刚才发什么疯呢？龙哥不就是和别人说两句话吗，他在气什么？ 龙哥辛辛苦苦上班，还为他准备晚饭，他凭什么还冲他发脾气？ 秦天觉得自己简直变得矫情无比，一点都不像个男人了。 他正兀自埋怨着自己，没察觉头顶忽然被一个人影笼罩。 一只手臂从后面揽住了他的腰，龙毅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在生我的气？” 颈侧落下一个吻，秦天被男人有些凉的唇激得身体微微一颤。 他摇了摇头，抓着男人的手臂转过了身体，把脑袋埋在了龙毅胸前。 “对不起。” “嗯？”龙毅抬起手掌摸了摸他刚长出新发的后脑勺，“乱道什么歉？” 秦天没抬头，只闷闷道，“刚才不该冲你乱发脾气。” 男人身上有一股混杂着烟草和饭香的淡淡烟火味儿，闻上去令人格外踏实温暖，心生眷恋。 秦天鼻尖抵着龙毅的胸膛，双手扯着他军大衣的扣子，“我就是……就是看到她跟你说话离那么近……你们还、还那么相谈甚欢……” “欺负我成语不好？”龙毅捉住小青年不安的手，低声道，“什么叫相谈甚欢？我连笑都没冲她笑一下……” “可她冲你笑了！” 秦天噘着嘴抬起头，不满道，“笑得可欢了！” 他脑袋往上仰，嘴唇扫过男人的下巴，眼睛冷不丁对上男人略微带笑的双眸，听见他问。 “小天……“ “你这是……吃醋了？” 第50章 龙叔叔 50 秦天被龙毅忽然的一句话问得一愣。 他……吃醋了？ 好像……是的哦。 秦天眨巴了两下眼睛，见男人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十分干脆地承认，“对！我就是吃醋了！不行吗？” 他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气势汹汹地冲他道，“你是我男朋友，又不是她的！我当然会吃醋！” 龙毅被他揪得头一低，两人就这么鼻尖触着鼻尖，四目相对。 “嗯，是你的。” 几缕调皮的光线穿过窗缝钻进屋中， 撒在两人身上。 龙毅面容柔和的不像话，他啄了啄秦天的唇，“别担心，跑不掉。” 两人呼吸缠着呼吸， 秦天被男人这句似承诺似情话的回答搞得心脏开始乱跳，脸颊都泛着微红。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他嘟囔道。 “像什么？” 龙毅搂着青年的腰，看着他有些害羞躲闪的模样，配合地问道。 “像我想出来的……” 秦天抬起手，在男人的脸颊上摩挲。 “跟做梦似的。” 这么温柔，对他这么好的龙哥……真的不是他幻想出来的吗？ 龙哥真的答应，和他在一起了吗？ 秦天有些徨然。 龙毅一听，就知道青年在想什么了。 他的小朋友仍然在不安。对于他，对于他们这段关系。 “小天，看着我。” 他贴住青年挨着他脸颊的手背微微用力，秦天听话地仰起头。 高压锅还在孜孜不倦地往外散发着热腾腾的蒸汽，排气阀旋转的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像是锅里那满满一肚子的东西全都被炖软了，融化了，再也无法只呆在狭小的空间里，叫嚣着想要喷涌而出。 “我们在一起了，这件事你不需要质疑。” 龙毅捏了捏他的手指，“也许是之前我犹疑不定的行为让你受伤了，这点我很抱歉。” 秦天连忙摇头，急切地否认，“没有的！是我死皮赖脸追着你的……” “小天！”龙毅喝止住小青年贬低自己的话。 他用那双一黑一白的眼睛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人，“我答应和你在一起，并不是因为你追我，你喜欢我，你懂吗？” 秦天咬住唇。 有些难受。 这听起来像是在否定他的喜欢。 “那……是为什么？” “还说自己不是傻子……” 龙毅揪了揪青年挺翘的鼻尖，低沉的声音里只剩下温柔。 “我答应我们在一起……是因为不仅你喜欢我……” “而我……也喜欢你。” “明白吗？” 往下坠的心再一次被人珍惜的接住，捧在手里，直接拽到了云端。 “龙哥……” 秦天傻呆呆地看着男人，看着他微扬的唇角，看着他带笑的双眼，还有他眼中满满的自己。 “小天，我……不是个很会用言语去承诺什么的人，”龙毅缓缓道，“但是我做下的决定，不会反悔。” “之前也没喜欢过谁，”他神色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是第一次……所以可能有很多事都做得不到位。” “如果你觉得我惹你不高兴了，就直接说出来，让我知道。” 秦天连忙摇头，想说自己其实并没有不高兴，脸却被男人捧住了。 “乖，听我说完。” 龙毅抚着青年的脸颊，认真道，“有什么问题，咱们一块儿去解决，没什么坎儿过不去。” “但是，小天，我希望你学会信任我，信任我们这段关系，好不好？” “就算以后你真的想和我分开，我也不希望是因为这些误会……” 男人的呼吸近在迟尺，声音郑重而温柔。 不过短短几句话，秦天却听得鼻头有些发酸。 他的龙哥一向都内敛沉默，不善言辞，却为了他一次次妥协，一次次解释，一点点用行动来包容他，关心他，疼惜他。 而他又在做什么呢？ “龙哥……” 秦天微微踮起脚，捂住男人的嘴，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话。 “笨蛋，不可能有这么一天的！” “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就算以后我们都成老头了，我都照样喜欢你。” “是吗？”龙毅亲了亲秦天的掌心，轻笑出声。 “我比你老得快，到时候走不动路了，你可搬不动我。” 秦天反驳道，“我还有车呢！” 两人住的地方生活气息太过浓郁，时常会看到一些老夫妻携伴出去买菜、散步、接孩子之类的。 有的老人家另一半腿脚不适，也不知是自己还是子女孝敬，置办了那种迷你的电力三轮车。三轮车前排是个有靠背的软座，后排又镶了个一人座，车尾巴上还挂着个菜篮，身体康健的那一方便会骑着小三轮，载上老伴上街去，自在又悠闲。 龙毅这会儿一说，秦天就联想到了，也跟着噗嗤一笑。 “不过你得提前把我的小电摩给改装了，我天天带着你出去遛弯！前面还可以装个狗窝，把兜兜也载上。” “嗯，成。” 解开了心结，秦天浑身上下这会儿都舒坦的不得了。 龙毅斜倚在厨房门边站着，秦天也懒得动弹，就这么赖着挂在他身上，脑袋蹭了蹭他的胸膛。 “刚刚尤阿姨给你了什么东西嘛？” 虽然不再不安，但该吃的醋还在。 “尤阿姨？”龙毅胸膛震颤，“小朋友，人家也算是和我一辈的……你叫她阿姨，叫我什么啊？” “那能一样吗？”秦天哼哼了两声，拒绝改口，“你是我男朋友，她又不是我谁。” 他想了想，又眼睛亮亮地往上望，调皮地冲着龙毅道，“要这么说……叫你一声龙叔叔……好像也不是不行啊。” “叔叔！” “龙叔叔！” 龙毅的右眼一点点变深。 他掐着青年的腰，低声道，“不许乱叫。” “嘿嘿……我觉得也挺好的呀？”秦天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我今年二十一，你三十五，我算算啊……” “那就是……我七岁的时候，你二十一？” “刚小超超还叫我秦叔叔呢！”秦天有理有据，“所以我叫你‘龙叔叔’也没错呀！？” 高压锅里的压力似乎已被压缩到了极致，这会儿压力阀咕噜噜的飞快转动，发出‘滋滋’的尖锐声响。 在这声响笼罩下，厨房里其他的声音都听不太到了，包括秦天被龙毅堵住嘴唇发出的闷哼声，以及两人唇舌交缠的啧啧水意。 作者说: 嘟嘟嘟—— 第51章 挺可爱 51 秦天被龙毅好好教育了一番，什么叫有些话说不得。 他捂着红彤彤的嘴唇单手解着龙毅捎带进来的口袋，就是尤丽丽递给他的那一只。 男人这会儿继续出去值班了，交代他在家煮饭，顺便自己看着处理那位‘尤阿姨’送来的东西。 秦天打开口袋一瞧，冲鼻的辛味直钻出来，原来……不过是一袋花椒。 他恍然地打开窗台沿上的调料盒一看，里面一格果然空了。 秦天好笑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他这飞醋吃的！ 怪不得龙哥要笑他！ 看了眼时间，秦天把高压锅的火调到了最小。 他哼着歌翻出洗衣液，把自己屋里的脏衣服和龙哥屋里的都拣了出来。 这个冬天似乎有些格外短，这两天温度似乎已经开始渐渐回升，外面日头虽然不大，倒也晒得人挺舒服。 两个大男人，衣服没多少，平日里就那么几件翻来覆去的穿，秦天喜欢亮色点的，什么灰色的米色的紫色的都有，他身材不错，长相又阳光，穿起来倒也不突兀，看上去十分精神。 而龙毅的衣物基本上都是深色的，黑色居多，连……内裤都不例外。 秦天把两人的脏外套和棉衫放进了一个大铁盆里，打算先泡一泡。剩下的几条内裤则搭在塑料盆上，一眼看过去，谁是谁的，十分分明。 说实话，两人确定恋爱关系好些天了，除了亲了几次小嘴儿，其他什么都没干。 秦天这会儿拎起一条内裤，也没看是谁的，只一边抹着肥皂，一边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龙哥他刚才亲他的时候，好像那里……有点反应？ 秦天不太确定，因为他基本是被男人带着节奏在吻，整个人都沉浸其中，哪里还有心思注意其他。 等男人离开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也微微硬了，只不过还能压下来。 毕竟，昨晚他躲在被窝里偷偷解决过一回。 没办法，两人都是平日要上班的人，晚上基本都是早早休息。 而且可能才确定关系，他们彼此都处于一种小心翼翼试探的过程，没人太过主动，但却都一点点往对方迈进。 拧开水龙头，秦天将黑色布料的泡沫一点点冲掉，拿起一个衣架撑起。 望着比他腰大了一圈的宽大内裤，秦天脑子里不知怎么的又闪过那次醉酒夜晚的模糊片段。 眼角的余光瞥了眼橱柜旁不知什么时候没喝完剩下的半瓶酒，秦天用冰凉的手捂了捂有些发热的脸，心想，今晚……是不是可以把它……消灭掉？ * 等龙毅下班的时候，秦天又勤快地拿着帕子去把自己的小电摩给擦了一遍。 这可是龙哥给他买的新车，必须得好好保养才行。 “别人听到这话，还以为我给你买了辆奔驰宝马呢。” 龙毅就在一旁正拿着把大钳子剪树枝，听到秦天这话忍不住逗他。 小区里的花花草草长得都挺好，但有的太过茂盛了些，枝丫都支到了路干上，影响了不少人走路。龙毅接到几个反映的，立马去库房翻出工具，自己利索的处理起来。 “我这个也算是电摩中的奔驰好不好，”秦天指着小电摩前挡板上的品牌名念了念，不服道，“还是周董打的广告呢！” “嗯，是挺好，”龙毅只好跟着点头附和，“等有钱了咱买真奔驰。” “买那干啥！”秦天嗔了男人一眼，“就算我要买个四轮的运货，五菱宏光也就够了。” 龙毅这下是真的大笑了两声，他取下工作手套揉了揉秦天毛茸茸的脑袋瓜，“还想一辈子送快递呢？你再干两年，说不定就能做到方经理那个位置了。” 小青年人踏实，干劲又足，这几年网购发展越来越迅速，连他这种‘老古董’都学着在用，快递行业肯定也会跟着起来，到时候处处缺人才，小孩儿必定可以更上一层楼。 “到时候你当经理了，还开个五菱宏光像什么话。” 龙毅自己是不在意他人看法的，但放到秦天身上，他就想让小青年过得好点，更好点。 “那又怎么了？”秦天满不在乎，“我当经理了也能开我的小电摩。” 他拍了拍座驾的把手，又故意挤了两下架在上边儿的小黄鸭的肚子，‘嘎叽嘎叽’的叫唤声这会儿听上去简直可爱极了。 “说起来我要真有钱了，也不买车……”秦天故意说了半句，又留了半句在嘴里，用眼神示意男人快问他要买啥。 龙毅觉得自己猜到了，不过还是很配合，“那你想买什么？” “嘿嘿，”秦天抬着头，伸出手指在小区的天空上转了两圈，最后定格在他们面前那一栋的顶楼，“到时候咱就买个这儿的二手房，两室一厅，再带个天台花园给兜兜当私家狗窝！啧啧，完美！” 龙毅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手中的活儿，靠在树干上，眼角带着笑，“两室？” 秦天忽然觉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抿住嘴，颊边的酒窝凹了下去，“我钱多，剩下那间房也给兜兜住，不成吗！？” 龙毅低笑着嗯了一声，“成。”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有些粘稠，秦天盯着龙毅那双带着笑意看他的眼睛，内心想要亲上去的渴望正跃跃欲试。 不过他看了眼光天白日时不时有人经过的周围，还是按捺住了，轻咳一声转移话题。 “对了，龙哥，你给我买的行车记录仪我捣鼓了半天也没弄好。” 秦天从座驾的储物箱翻出一个拆开了的小快递盒，打开来赫然是个他车把手上小黄鸭同款的大号鸭子。只不过鸭头顶上顶的不是头盔，而是个小型的摄像头。 “原来在这儿。” 龙毅先前还奇怪呢，他拜托邻居黄姐女儿买的明明是行车记录仪，结果刚才在那挤了半天小青年扔给他的小鸭子，都没发现哪里有摄像孔，龙毅还以为她买错了。 没想到那个喇叭只是个赠品。 盒子里还有些其他零件和说明书，龙毅接过后根本没看，打量了几眼就动手拼装起来。 “好了，”没一会儿龙毅就把记录仪组装完成，他把它架在小电摩的车头正中央，“按一下右眼是开始，按两下左眼是关机，可以自动储存半个月的。” 秦天戳了戳鸭头，不好意思地埋怨道，“干嘛买个这么卡通的，太幼稚了点吧。” 其实龙毅买的时候，恰好在搜索页面看到了这个小黄鸭瞪大眼傻乎乎的模样，可以说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小青年。 “不幼稚，”他看着秦天，目光柔和，“挺可爱的。” 作者说: 谢谢大家的留言和点赞打赏！三次元事忙来不及一一回复，谢谢好多宝贝的夸奖(#^.^#) 预估错误，争取下章吃肉！ 第52章 专心点 52 晚饭吃得很热和。 熬了几个小时的猪骨汤入味极了，秦天和着饭连喝了两大碗。酥软的红花藕入口即化，棒子骨里的骨髓浓滑香嫩，用筷子一捣便流了出来，秦天赶忙抬起下巴张嘴去接，吸了好一会儿才把里面的髓液都吃干净。 小黑狗这会儿乖乖蹲在他脚边，一根尾巴晃得快带出残影，一直在脚踝扫来扫去。秦天把没剩下什么肉的骨头扔给它，自己吮着沾了些汁液的手指，朝龙毅感叹，“兜兜长得有点快呀，这么长下去都快赶上狼狗的体型了。” “嗯……” 男人的回应有点心不在焉，秦天有些奇怪地扫了一眼，却发现他那双一黑一白的眸子正盯着自己，准确地说是盯着自己吮着手指的嘴。 他讪讪地将手指从嘴里抽了出来，没想到抽得有点快，还发出了‘啵’的一声，好不响亮。 这声音似乎让那目光更灼热了点，秦天臊得一张脸通红，手忙脚乱去扯一旁的纸巾。 两人这会儿挨坐在客厅的小方桌旁吃饭，桌子本就矮小，他们坐得凳子也不高，就是俩还没小腿高的折叠小马扎，两个大男人坐上去，膝盖抵着膝盖，跟蹲着也没什么两样。 秦天慌慌张张去去扯纸，结果不知怎么的就重心不稳，马扎一歪就往地上倒，而他也跟着往旁边扑。 客厅本就空间不大，秦天生怕把桌上的饭菜给弄倒了，只能往龙毅那边侧，手掌直接就撑在了男人厚实的大腿上。 “……投怀送抱？” 龙毅捞住小青年的腰，口吻低沉中带着些戏谑。 “没……” 秦天脸上的红晕还没下去呢，这会儿又升了上来。 更让他不好意思的是，自己满是油光和口水的手指，因为这一倒在男人裤子上蹭了个干净。看着那卡其色布料上一抹深色的痕迹，秦天吭哧吭哧道，“你……你脱下来，我给你洗。” “哦，现在？” 龙毅挑眉，看着小青年脸红彤彤的样子，白日里波澜不惊的心有些痒。 此时已过了华灯初上，屋外夜幕四垂，小小的屋子里亮着暖黄的灯光，不刺眼，却笼得人浑身发热。 秦天终于抽出了纸巾，一边去抹男人裤子上被他蹭到的油渍，一边红着脸解释，“你睡觉前脱了，我、我再拿去搓。” 小青年的脑袋瓜就在面前，之前缝针的伤口这会儿被新长出来的黑发覆着，基本已看不见。 龙毅喉头微动，捏住了那只还在他大腿上乱动的手，哑声道。 “我现在……就挺想睡了。” 今天已经大年二十七了，小孩儿明天开始放假，伤口也痊愈了…… 龙毅想起前几天碰到梁三那家伙时，被他贼兮兮塞进口袋里的那东西，呼吸开始有些重了起来。 秦天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的变化，慢慢从男人的身前抬起头来。 他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此刻颊边泛着粉，一双眼睛水润润的，混杂着羞窘和试探，“那……那就去睡？” “我、我帮你洗完……也睡……” 他跌了还没起来，这会儿差不多算跪坐在男人跟前，直接大着胆子伸手去勾男人的裤腰，“要、要不要我帮你脱？” 龙毅一双眼牢牢地盯着面前的人，像狼锁定住他的猎物一般。 青年一双唇还沾着些汤汁的油光，亮晶晶的，这会儿半咬着，像熟透了的石榴，一咬就要蹦出汁儿来。 那双主动的手已经探到了他的拉链处，‘滋啦’的滑动声在安静的房间内像滴入油锅里的水，溅得人耳朵也红了起来。 秦天的手小心翼翼地往下拉着拉链，脸却扬着，目不转睛地回望着正盯着他的男人。两双眼睛的视线就这么胶着着，像较着劲儿，谁也不肯先移开；又像渴着彼此，一寸寸往对方探进。 咔哒。 拉链……卡住了。 秦天的手顿在了半途，掌心却清晰地感受到有什么沉睡的东西正在渐渐苏醒，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无声叫嚣。 龙毅终于不再忍耐，陡然站起了身，将快趴在他身上的小青年也一并拽了起来，掐着腰托着屁股，直接将人抱在身前，张嘴咬住了他油嘟嘟的唇，将青年惊讶的呼声也吃进了嘴里。 “唔……” 大舌在口腔里肆意搅动，男人像未吃饱的猛兽，舔扫过他的牙床和舌根。秦天仰头承受着，自己的舌头也不甘示弱地回舔了过去，牙齿磨着男人又厚又软的下唇，舌尖往里直钻。 两个人就这么吃着彼此的嘴唇，像是在品尝世界上最美味的佳肴一般，而桌上的晚餐还剩了大半，却只有兜兜一只狗望眼欲穿。 “哗啦——” 脚边的小马扎被男人扫到了一边，声响吓了兜兜一跳，秦天也分心往下边看。不过他脸还未扭过去半分，下巴就被男人捏了回来，“专心点……” 秦天便又陷入和他唇舌交缠的迷离之中。 龙毅托着小青年的臀瓣，让他一双腿夹在自己的腰侧，一边继续亲着，一边抱着他往卧室走去。 住了这这么久，龙毅闭着眼都能把整间屋子走遍，这会儿根本不用看路，径直就走到了自己房间门口。 他本已踢开门，脚下却又停住了，拐向了属于秦天的那一间。 夜里风凉，小孩儿还是呆在有电热毯的地方比较暖。 * 不知是谁的手先按捺不住的。 两人身上的衣衫都凌乱地不成样子，秦天扎在裤腰里的长袖T恤被扯了出来，一只粗壮的手臂正伸入其中，连带着T恤的下摆也被高高地撑了起来，露出青年一截精瘦的腰。 “唔嗯……” 秦天的手插入男人浓密的发间，下巴高抬着，他拉直了脖颈，正在埋在他颈侧的男人便顺利地沿着他的肩胛一点点往上舔吮，秦天只感觉酥麻的感觉一路上延，直至敏感的耳垂。 “嗯……龙哥……” 男人似乎很擅长一心二用。带着胡茬的脸颊还在青年的下巴尖上磨蹭，粗粝的指腹已经描摹过他整个背脊，顺着脊椎骨缓缓摩挲。 秦天身体轻颤，又舒服又有些难耐地哼唧着，一双手也忍不住顺着领子钻进男人的毛衫里，胡乱去摸。 无奈男人衣服的领口不够大，秦天只能够到他两块宽厚坚硬的肩胛，只能不满地用指甲轻轻抓挠。 怎么跟小猫儿似的。 龙毅心想。 “龙哥……唔……脱了……” 听到青年不满地催促，龙毅自己没动，却故意提起刚才秦天自己说过的话，“不是要……帮我脱么？” 这会儿他的嗓音已经是平日里鲜少见的沙哑，带着浓浓的欲色，秦天只觉得这声音直接从耳朵顺着脊椎钻到尾骨上去，浑身都被碾的没了力气。 秦天轻喘着觑了男人一眼。明明平日里正儿八经的一个人，如今却总喜欢逗弄他。 不过……这样的龙哥……他也好喜欢。 秦天颤着手去捞男人的衣摆。 龙毅充满力量的身体此刻对他没有丝毫设防，秦天轻而易举便将他黑色的毛衫一脱而下，连同自己的T恤也扯了下来，一起扔到了床脚。 这一次，没有醉酒，没有恍惚，两具炽热的胸膛在温暖而昏黄的灯光下紧贴在了一起，砰砰的心跳叠在一块儿，重若擂鼓，锤得人血脉贲张，目眩神迷。 作者说: 继续预估错误……咳，也算一点点肉渣了？好像没有违禁词就亲亲了一整章，不选边限没事吧……我怎么能这麽慢热（捂脸） 我保证，真的保证，下章一定吃上大餐 第53章 吐出来 53 秦天跪坐在床上，一双手痴迷地划过眼前厚挺的胸膛。 男人的身体如同苏醒却还未爆发的火山，紧实的皮肤下是翻滚的血液与蛰伏的力量，似乎只要时机到了，火星便能迸溅出来，然后燎原。 秦天日日都做着体力活，身体早已覆着薄薄的一层肌肉，虽知道比不得那些健身达人，但好歹也称得上身型匀称，没有赘肉。然而面对男人精壮而肌肉勃发的完美肉体，秦天却只能自惭形秽，又动心不已。 龙毅的肌肤是蜜棕色的。 似是经年承受日晒的古铜色褪去了灼人的一面，余下的只有仿若朱古力化成的诱人糖浆，让人想舔一舔，尝尝是否比想象的更甜。 这么想着，秦天也这么做了。 他伸出手，将面前的人往床上推，男人没有丝毫反抗地便顺着他的力道倒了下去，斜倚在床头。 两人的目光仍然胶着着，秦天望着男人那双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异色双眸，一丁点儿也舍不得移开。 他就这么直勾勾地回望，头却一点点低了下去，直到嘴唇触及到那片被肌肉撑得隆起的胸膛，直到舌尖舔到上面那颗褐色的乳粒，都没有移开。 龙毅的呼吸重而灼热。 他盯着小青年那张情动的脸，盯着他如水波晃动的眼睛，盯着他柔软微张的唇瓣，以及探出来勾引他的粉红色舌尖。 胸口被濡湿了。 龙毅曾经能够穿着迷彩服在满是蚊虫鸟兽的丛林之中一动不动地蛰伏等待三四个小时，纵然有蚂蚁从暴露的皮肤上爬过，他动作呼吸都不会变换分毫。 然而此刻，只不过是被一张唇柔柔的触碰，只不过是被一截舌尖轻轻的一舔，龙毅却发觉自己难以招架，恨不得立刻倒戈弃甲。 他手覆在了青年的后脑勺上。 大臂的肌肉鼓起，手掌的力道却很轻柔。 “想舔……就用力点。” 龙毅声音低哑，拇指带着欲念拂过秦天的嘴唇，似是命令又似是教导。 秦天听话地加重了力道。 他张大嘴，啜吸一般含住男人的乳头，牙齿在那弹性极好的胸肌上碾磨啃噬，另一只手无师自通地划过龙毅的腰腹，直接覆在了某处早已撑出帐篷的地方，沿着凸起的弧度来回抚摸。 被拉了一半的拉链还卡在那里，里面的东西却早已叫嚣着想要挣脱出来。秦天只觉得自己下身也勒得发慌，但他这会儿心思全都放在面前的人身上，一门心思只想取悦他的龙哥。 他松开嘴，褐色的乳粒被他舔的又硬又肿，秦天却顾不得再去舔另一边，埋下头喘着气，颤着双手去解男人的裤腰。掌心下跃动的东西大而粗壮，斜斜地被箍在胯间，像被囚住的巨龙，咆哮着嘶吼着想要钻出来。 它的主人好似一点儿也不急切，稳稳地坐在那里，看着青年的一举一动。 只不过他粗重的呼吸和愈发肿胀的那处还是暴露了内心压抑的渴求，看着青年摸索半天都没解开扣锁，龙毅终于将手覆在青年手上，随便一拨，裤子便松了开来。 依旧是黑色的内裤，与下午洗的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如今的内裤里还包裹着一根沉甸甸的东西，形状分明，令人丝毫无法忽视。 秦天能感受到头顶男人如同锁定猎物一般的灼热视线，那视线似乎想要把他整个人都烧出洞来，炙热地令他浑身战栗，跪在床上的膝盖都微微发软。 秦天知道，这会儿他只要躺下来，什么都不用做，龙哥也会让他很舒服。 但他现在，更想让他的龙哥舒服。 他曾经跟男人说过，他什么都可以做。这话不是随口的承诺，而是秦天真真正正觉得，只要是面前的这个人，他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秦天屏住呼吸，一双手卡进了内裤与男人腰跨的缝隙里。眼前的景象如同慢动作一般，黑色的内裤一点一点被扯下，而那坨雄壮的巨物也随之弹了出来，昂扬地擦过他的鼻尖，紧紧贴在在了男人的下腹之上。 秦天张开手指，轻轻地圈握住了面前这根粗长硬挺的肉棒。 明明自己也有的……秦天喉头耸动，看着自己掌间的玩意儿，却觉得心跳加速，嗓间干渴。 男人的阴茎如同他本人一样壮硕挺拔。 勃发的肉柱一只手都难以圈住，像一把长枪蓄势待发，两颗囊袋垂在耻骨两侧，静静地蛰伏在宛若黑色森林的浓密体毛里。比皮肤深了一个色度的海绵体外沟壑纵横，越往顶端越是上翘，秦天的手指顺着弧度往上滑动，绕着粗大的龟头来回打转，直到指腹被从铃口溢出的粘液浸湿，才又坠了下去，圈着柱体摩挲。 “小天……” 头顶传来的声音更哑了，带着危险的味道。 “好了么？” 这话像是在问一个调皮惹事的孩子，玩够了没有。 而实际上，龙毅的忍耐力的确快要告罄。 没有哪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坐怀不乱，他现在很只想将小青年按在身下，分开他的腿，然后，狠狠贯穿。 而秦天却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头，用一双情动的眼睛望着面前的男人。 在那只黝黑右眼的注视下，他张开嫣红的嘴，一口含住了那硕大的，带着男人浓烈气息的阴茎头部，努力的往喉咙深处咽去。 “唔……小天！” 下体传来被温热包裹的刺激让龙毅一时间闷哼出声。 青年生涩地蠕动着舌头，舌尖绕着他的冠状沟胡乱地打转，一双手还托着未含进嘴的茎体后半部揉捏撸动，鼻尖呼出的气流打在他的下腹上，每一个动作都让龙毅欲火焚身，涨得发疼。 “乖……吐出来……” 龙毅深吸一口气，伸手捏住秦天的下颌。 然而小青年却难得地没有听他的话，反而将嘴里的东西往里咽得更深了。 从未被人抚慰过的部位如今被柔嫩紧致的口腔一寸寸裹挟含吮，纵然时不时会被青涩的牙齿磕碰摩擦，难以言喻的舒爽却还是让龙毅沉稳尽失，脑海里理智的弦绷到了极致，一碰即断。 作者说: 系好安全带，踩油门ing 下章继续加速 第54章 没有闹 54 龙毅一个翻身将小青年压在了身下。 用久了的钢架床发出‘嘎吱’的几声响动，像是偷偷宣泄着两人压抑的情潮。 龙毅手肘撑在秦天的颈侧，这会儿换了个姿势，身下人整张脸都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而其中那张红润的嘴唇尤为引人注目。 许是抽离得太急了，不知是唾液还是什么液体还沾在唇瓣上，显得晶莹又淫靡非常。 “……哪儿去学的？” 龙毅目光沉沉，声音哑的吓人。 他抬起手，拇指按压在那抹晶莹之上，也不知是想把它擦拭掉，还是想让青年吃进去，指腹就这么在那比往日更加红艳许多的唇瓣上来回按揉，就像在碾磨一朵色彩浓烈的花儿，要碾出汁水来才作罢。 “没……唔嗯……没跟谁学……” 嘴唇被擒制住，秦天连说话都有些含混。 他被男人的目光盯得浑身发烫，被那硕大填满的口腔似乎还来不及适应突如其来的空虚，两瓣唇微微张开着，像一条离水的鱼。 鼻尖混杂着麝香和烟草味，秦天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小腹上正抵着那根刚才含在嘴里的东西，灼热的，硬挺的，似乎比刚才又大了一圈。 “就……想要……”是我自己想要。 想要龙哥。 想要龙哥的一切。 秦天急促地喘着气，话还没说完就伸出舌头，急不可耐抵住男人那只带这些隐忍力道的拇指，舌尖钻进拇指与下唇的缝隙，舔弄着男人粗粝的指腹。 他的腰还在床单上磨蹭着，像是在找寻最舒服的姿势一般，扭来扭去，蹭得两人堪堪挂在胯间的裤子一点点褪了下去。 不知谁的手不耐烦地扯开最后的桎梏，两个人赤裸的身体终于紧紧贴在了一起，四条腿交叠着，偏白的那一双似乎更好动一些，膝盖在另一人更为粗壮的大腿上四处乱蹭，直到那腿的主人耐心告罄，将那双腿压在身下。 “再乱动……” 龙毅这会儿整只拇指都被秦天舔得湿湿的，小青年眨着黑亮的双眼望着他，红彤彤的嘴唇如同刚才吮着他下面一样含着他的手指，粉嫩的舌尖时不时探出来，跟羽毛似的搔过他的虎口， 带来一阵痒意。 他威胁似的话一点用的没有，青年依旧用牙齿轻轻磨蹭着含进嘴里的指节，龙毅还能感受到那温热的口腔内壁不断往里收缩，如同啜吸一般，像是勾引又像是挑衅。 龙毅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手指猛地抽了出来，低头咬住了那张作乱的嘴，惩罚似的将那柔软的唇肉连同舌头一起吞进自己嘴里，大舌在青年的口腔里肆意扫荡，舌尖直抵到最深处，直堵住身下人喉间想钻出的呻吟和呜咽，一时间屋内只余下两人唇间啧啧的舔吮声，和早已混杂在一起的低低喘息。 在看不见的下半身，两根都硬得不行的肉棒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贴在了一块儿，直直地抵在两人的小腹上。 像是从冬眠中苏醒的春笋急切地渴望灌溉滋润，两棵笋尖儿都昂扬地钻出地皮，顶端不自觉地碰到了一起。在尖儿上颤颤巍巍的露珠在交碰中从顶上滑下，顺着笋身那一层层沟壑纵横的表皮往下滑，直滴落到茂密的草丛里去，浸湿了一大片草坪。 秦天半眯着眼，只感觉下身硬到快要爆炸。 男人的脸近在迟尺，明明是冬日，他额头竟然出了汗，连高挺的鼻尖上都有些细密的汗珠，看上去撩人又性感。 舌头被吮得发麻，秦天一边沉溺在龙毅越来越凶猛的舔吻中，一边忍不住分心到了身下。 他像小狗似的顶着胯，用自己挺立的鸡巴去蹭男人的粗大的茎体， 微褶的表皮被蹭得越来越红，肿胀的海绵体在摩擦下又痒又热，惹得秦天忍不住从嗓子眼溢出呻吟。 “嗯……唔嗯……” 不够……还是不够。 想要……更多。 唇上的灼热在有一瞬松开了。 秦天睁开眼，发现面前的男人正在用一种既隐忍又危险地目光盯着他。 “小天……” 龙毅的声音喑哑，目光灼灼，“你这是在找操。” 秦天舔了舔嘴唇，勾起一抹笑。 这抹笑不似平日对谁都有的爽朗，只有冲着心上人的勾引和渴望。 他抬起脚，勾在了男人的腰上，在他紧实的腰侧轻轻磨蹭。 “对啊……” “我在找操。” 他撑起身，下巴搁在龙毅的颈窝处，张开唇轻轻咬住男人软厚的耳垂。 “龙哥……” “操我。” * 比夜色还沉的黑夜里，并不是所有人都陷入沉眠。 狭窄而老旧的物管房中，唯二的两名住客此刻正挤在同一间卧室里，躺在同一张床上，交叠着，起伏着，喘息着。 身下的床板嘎吱嘎吱地不知响了有多久，金属零件的摩擦声伴随着床上人影的动作，时而快时而慢，更多的是带着一定韵律的间隔，像是附和着房间里刻意压低的阵阵呻吟，谱成一曲久久未歇的协奏曲。 “啊……嗯啊……龙哥……” 微弱的月光从门窗的缝隙里溢进，这才让人能窥得房内的一丝情状，纵只是影影绰绰的几眼，都令人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长相俊朗的小青年这会儿正仰躺在不大的单人床上，一双荔枝眼半睁着，像是蓄了水，波光粼粼，仔细看去，却又分外迷离。他的唇微微张着，牙齿咬着下唇珠，看上去竟有些唇红齿白的诱人。 他一只手揪着床单，一只手与另一张大掌交握着。赤裸的上半身正不住地起伏，他胸前的两点樱红挺立，腰上浅浅的一层腹肌不时地收紧又放松，像是被身体其他部位而带来的应激反应。 而他像卸去了所有力的一双腿则软软地搭在两只蜜色精壮的手臂上，顺着那手臂往上看去，另一个充满男人味的健壮男人正覆在青年之上。 男人宽厚雄壮的肩背和遍布肌肉的躯体无一不在展示着他所拥有的力量，而此时这些力量似乎都尽数集中在他的下体，不断耸动的腰肢和胯下的粗大的硬物宛若戈矛，在不断地攻城略地。 但若仔细看去，他的神色并没有一点凶狠，揽着青年腿弯的手也分外温柔。 “还闹不闹……嗯？” 龙毅暂时停下了动作，将自己粗长的性器埋在温暖精致的穴道里，咬住青年的唇轻碾。 “唔……” 秦天这会儿连扭动腰肢迎合男人的动作都做不到了，整个人被操得湿淋淋地，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虽然身体没了力气，但他还是伸出舌头，在龙毅厚厚的下唇上舔了舔。 “才没有闹……” 虽然最开始的疼痛让他有些却步，但男人自始至终的温柔和如今合二为一的满足令秦天整个人都充斥在一种飨足的愉悦里，他甚至还缩了缩被长久摩擦而酸软的穴口，将男人的手放在自己射过一次再次挺立的小小天上顶了顶。 “这次我……嗯……要和你一起……” 龙毅黑眸沉若星潭，另一只蒙着白翳的眼也变得更灰了些。 他用一只手撑起自己，下身微微抽离开那紧嘬着他不放的小口，继而再度重重撞击而入，另一只手则捏着如小孩儿本人一般挺立的小白杨，顺着自己杵进的动作在它笔挺的枝干上揉捏撸动。 “好……我们一起。” 低哑的声音混杂着其他甜腻动人的声响回荡在密闭的空间里，久久不散。 作者说: 啊我尽力了……不知道各位客官满意吗 说实话我现在只想给他们换个大点的床hhhhh 第55章 抹药膏 55 大年三十的早晨，秦天睡了个长长的懒觉。 七点他醒过一次，上班上久了习惯性地坐起身穿衣服，结果厚厚的棉被刚滑下肩膀，还没接触冷空气几秒，腰间就伸过来一只手，将他又按回了床上。 “唔……” 倒在一个暖烘烘的胸膛上，秦天好歹清醒了点儿。 “龙哥你今天不是……白班么？” 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点生理性泪水，埋头抹在了男人肩上。 “调成夜班了，”龙毅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揉了揉青年毛茸茸的脑袋，把他往自个胸前搂紧了些，“乖，再睡会儿。” 秦天听他这么说，便放下心来，闭上眼缩进被窝。迷迷糊糊间，他想起昨儿好像随口提了句想去看电影，大概龙哥也是为这个才调的班。 不过这么安排也好，晚上他们还能守夜过年。 他下巴搭在男人腋窝边儿，小狗似的蹭了蹭，又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已经十一点过了。 秦天伸了个懒腰，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人，但床还是暖的。 他伸手搭到床沿边，把电热毯的保温键给滑到了关闭，又缩回被子里，在床上摸索了两下，果然找到了被男人提前放进来焐热的秋衣秋裤。 寒冷的空气也压不住他上翘的嘴角，秦天把衣服穿齐整了，然后哼着歌撅起屁股把床上两床被子给叠成方块。 秦天发现龙哥其它都不讲究，但叠被子倒像是有强迫症似的，每回路过他房间都能看到一个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儿，让人很有破坏欲，想整个人扑下去把豆腐压扁。 以前他只敢心里面想想，现在两人在一块儿了，有时候早上秦天先起来做好早饭，看到男人把两床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的， 他就会猛地扑腾上去，把被子弄乱，顺带凑上去啃男人两口。 不得不说，倒在软绵绵的被子上接吻的感觉，真的挺不错。 龙毅这种时候从来也不生气，最多亲过火了，拍拍秦天的屁股让他起来，两人吃过早饭再回去重新叠一遍。 秦天跟着学了好几天，现在到也算是叠得有模有样。 “嘶——” 不过就是前两天那场两人都酣畅淋漓的运动有点后遗症还没好全，秦天单膝跪在床上，弯腰的幅度大了些，屁股就有点儿疼。 这让他想起今天还没干的一件事。 秦天伸手往枕头底下摸了摸，掏出一管药膏。 他偷偷站起来在门口瞅了眼两边。客厅没人，厨房里灶上跺着锅，也没人。 龙哥应该是去买菜了。 他松了口气，这才回到卧室趴在床上，拧开药膏挤了一小条在中指上，强忍着怪异往屁股缝塞去。 龙哥那玩意儿……太大了，那天晚上只顾着爽了没觉得，第二天早晨秦天才发现自己后面有点裂。 他本来想忍过去的，没想到还是被龙哥发现了不适，半个小时不到男人就把药膏给买了回来。 头一回抹药的过程就不提了，反正兵荒马乱火星四溅的。 秦天知道龙哥不会在他好之前再办什么事儿，但抵不住他自己腿软受不住。 秦天在此之前，从来没想过，龙哥就算只是用手指碰一碰他……他都能硬起来。 这让秦天难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后面两天他死活不让龙毅帮他上药了，男人似乎也察觉到他的羞窘，没强求，只嘱咐他记得每天都要涂。 “呼……” 终于上完了‘刑’，秦天抽了张纸巾擦手，裤子还没提溜起来，就听见开门声。 他扭过头，和一黑一白的一双眸子四目相对。 “裤子提上，别着凉。” 龙毅一进门就晃见两瓣圆润的屁股蛋子，太阳穴一跳。 他随手将买的菜挂在厨房边的钩子上，扭头就瞧见小青年刚睡醒那红扑扑的脸蛋，还有撅过来的一张唇。 伸手稳住扑过来的身体，龙毅低头啄了啄小孩儿红彤彤的唇瓣，“锅里有鸡蛋，先吃了垫垫肚子。” “你又在煮什么？” 秦天抽了抽鼻头。 好香，是他喜欢的红烧味儿！ “土豆烧排骨，”龙毅腾出一只手揭开锅，用铲子铲了铲还在收汁的排骨粒，“家里没葱了，刚去买了点。” “准备再煮个紫菜汤，还想吃什么不？” 秦天摇摇头，捞起煮鸡蛋在台沿上磕了磕，“够了，咱们少吃点，下午还能吃点零嘴。” “这么想看电影？” 龙毅见小青年剥个壳都磕磕碰碰的，还没吃进嘴蛋白就少了一半，干脆接过手来，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壳轻松扯掉，然后把鸡蛋掰成两瓣，喂进他嘴里。 “唔，想侯泥康。” 秦天嘴里含混不清。 “嗯？” 龙毅没听清。 “不是想看电影……”秦天努力咽下半边干巴巴的蛋黄，吃不下了，干脆夺过男人手里的另一半塞进他嘴里，一双眼亮晶晶的凑到龙毅面前。 “是想和你看！” 作者说: 刹刹车，本章仅供脑补。 第56章 爆米花 56 除夕的商场人竟然那么多，秦天和龙毅都没想到。 他们吃完午饭就出门了，坐了几站公交车就到了家附近一个新开不久的大商场。里边的电影院恰好在秦天得奖所发的电影券可以兑换的范围内。 结果两人刚上到四楼影院，就发现两个小时以内的场次全满座了，根本都不用选片，一个也看不到。 “咋办？” 秦天瞅了眼电子屏幕的排片预告，这个时间段贺岁片扎堆上映，有喜剧的有悬疑的还有国外片，看上去倒都还不错，但最近的能选座的也要等到下午三四点了。 “先买吧。” 龙毅倒觉得无所谓，反正今天整个白天都没事，唯一的安排就是陪小孩儿看电影。 “那龙哥你想看什么？”秦天这么问着，眼睛倒一直在往旁边的爆米花和零食售卖区瞟。 爆米花的味道……好香啊。 “你定。” 龙毅连电视都不怎么看，电影看得就更少了，也就是当兵那几年才看了些。 他们营里的仓库有一台投影仪，有时候夜里操练结束了，参谋员会让大家伙在操场集合休息。白色的大幕布用两根杆子撑起来，几千米的高原上寒风呼啸，伴随风声虫鸣看着投影出来的旧片子，一群年轻人在漆黑的天幕下嘻嘻哈哈热热闹闹，龙毅印象中的‘看电影’就是这样。 而回来之后，他连商场都没进过几次，更遑论电影院了。 别人也许会因为谈恋爱、和朋友聚会、给长辈买礼物这些原因时常逛商场，但孤身一人的龙毅，没有任何这些需求，当然也没必要去了。 更何况他一只眼异于常人，在人多的地方，总避免不了被人用或惊诧或好奇或害怕的眼光打量，龙毅尽管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但也不会享受这样的氛围。 但今天和秦天一块儿来到这里，他心中却一点儿都不难受，有的话……也只有被小青年传染的轻快。 周围尽是家人情侣朋友三三两两的热闹身影，虽然时不时也有人因为他身型过于高大而注意到他，继而也关注到他的眼睛，但龙毅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秦天身上，听着他跟小喜鹊似的叽叽喳喳说了一路，根本没有心思注意其他无关的陌生人。 龙毅垂头看了看正在认真选片的小青年，目光柔和地不像话。 秦天这会儿还挺愁。 他也不知道看哪部，本来想来了再选的，反正他觉得只要和龙哥在一块儿，看恐怖片可能自己都能笑出声。 结果现在这情况，只能找个时间赶得上龙哥上夜班的了。考虑到大过年的，他选了个大牌云集的喜剧片，不过中间好位置都被订满了，只剩下靠边的双人座，倒也将就。 取了票看了眼时间，还得等两个半小时，秦天便提议去楼下商场里逛一逛。 两个人都是不常逛街的，加之上班时间错开，导致他们住在一块儿半年多，甚至都没一起去过超市。这会儿到了商场里，一时也不知逛些什么。 “老公，这两天好冷呀，我想买个厚点的睡衣~” “买买买，前面就有个内衣店。不过马上就立春了，要不再买点薄的？” “讨厌~那你陪我选~” “那必须没问题啊，你老公我的审美可好了，要不能娶了你？” “哼~油嘴滑舌！” 一对年轻夫妻手挽着手从两人身边走过。 龙毅倒没去听两人的对话，只觉得女人的声音嗲得太过刺耳得很。他心想，还是他家小孩儿声音好听，清清爽爽的。 秦天却没注意声音，只因为这夫妻俩的对话内容眼前一亮。他想起了自己之前一直打算还没做的事，那就是——给龙哥置办点衣物！ 秦天兴奋地拽了拽男人的袖口，“走，龙哥，咱们也去逛逛内衣店！” 龙毅：“……” 等等，逛哪里？ * 电影开始前五分钟，两人总算又回到了电影院。 秦天着急地先跑在前面去检票，龙毅跟在他身后，手里拎了好几个商品袋。他个子高大，走起路来背脊挺直，步伐稳健，不过仔细看的话，那张方正刚毅的脸上似乎带这些无奈。 龙毅是没先到小孩儿挣钱拼，买起东西来也不手软。 短短两个小时竟然拖着他逛了七八家店，从内衣到外套，一个个逼着他试。本以为只不过试一试打发时间，结果他从试衣间出来，秦天已经就付好账了。 直到最后龙毅把小青年兜里的钱包抢到自己兜里保管了，秦天才算作罢。不过就算这样，买的东西也都上千了，龙毅想想都觉得浪费。 他一个大男人，干嘛那么讲究？ 能穿就成了，他自己就是个保安，天天干粗活，根本用不上。 龙毅说这话的时候，秦天正看上他刚脱下的一件棕色的皮夹克。 夹棉的，还是真皮，他龙哥穿上特精神。秦天瞅了眼价，虽然觉得有点贵，但也挺值。毕竟真皮可以穿很多年，而且大冬天的，里面有夹层龙哥更能保暖。 秦天可不爱听男龙毅自我贬低的话。 在他眼里，龙哥比谁都好，当然也值得更好的一切。 他直接虎着脸把龙毅推出店门外，扭头就让导购打包两件。一件棕色的加大号给龙哥，一件黑色的大号给自己。 “怎么，我自个儿花钱买两件，换着穿不行？” 秦天拎着两个大口袋出来了，还插着腰气鼓鼓地瞪了男人一眼。 龙毅在外站了几分钟，其实也已经想通了。 钱这东西没了可以再挣，只要花得开心就好。他之前只是舍不得小青年把辛辛苦苦花的钱浪费在自己身上，后来却也意识到，这样见外生疏其实也会让小孩儿难过。 龙毅接过秦天手上的口袋自己单手拎了，另一只手揉了揉青年的头发，“行。你想买就买。” 他反正还攒了些钱，家里总归是够用的。 龙毅没觉得自己这话妥协又温柔，倒是秦天听完，联想到了刚才那对夫妻的亲昵对话，咬着唇哧哧地笑了两声，又眉开眼笑起来。 “龙哥！快点儿，要开始了！” 接过检票员撕了一半的票根，秦天扭头催促跟在后面的男人。 结果回头一看，却没第一时间发现龙毅的身影。 咦，人呢？ 他扭着脖子四处张望，终于在一群人围着的零食区看到了高大的男人。 他一手拎着购物袋，另一只手里勉强拿着两杯可乐，胳膊还曲在胸前，夹着一盒爆米花，看上去难得有点小心翼翼，生怕怀里的东西洒了。 五十多块钱呢，可真不便宜。龙毅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零食套餐比电影票还贵。 想想他小时候村口也有卖爆米花的，一把米塞进黑咕隆咚的机器里，手艺人摇着把手哐啷啷的，‘嘭’地一声就能炸出一大口袋爆米花，统共也就只要一两块钱。 龙毅那会儿家里穷，平日兜里连几毛钱都没有，那爆米花也就只闻到过香味儿，吃也是没吃过的。 他本不觉得模糊记忆中的零嘴和现在的这种有啥区别，但看到小青年惊喜又欢快的神情和急急忙忙跑过来接他的身影，龙毅心里却觉得，今天买的，一定更甜，更好吃。 第57章 又不脏 57 两人赶在电影开始前进了场。 龙毅先一步坐了更靠边的座位，秦天挨着他，把刚才买的衣服袋子搁在了脚边。 电影很快开始了，秦天平时上班忙，下了班除了玩玩手机也没什么娱乐活动，这会儿看起电影，没一会儿便沉浸在其中。 贺岁片看得就是个喜庆。 黑暗的影厅里，时不时传来观众的笑声，随着剧情的深入，这笑声开始此起彼伏起来，而看得入迷的秦天也在此列。 他被剧中主角一个摔跤给逗得抽笑了几声，一边看，一边伸手去够身旁的爆米花。 秦天小时候很爱吃甜食。 那时候他会和哥哥一起偷偷攒下老妈扔给他们买饭吃的钱，一毛两毛的，攒够一块，就去零食铺那里换一包喔喔奶糖，喳嘣喳嘣抿在嘴里，甜味儿能存一下午。 这习惯一直保留着，后来大了，他兜里偶尔也会揣两个，但有时候揣化了都不会想起来吃一颗。 如今被爆米花的香味包围着，勾起了他久违的馋虫。 每一颗爆米花都粘着厚厚的焦糖糖霜，放进嘴里一嚼，淡淡的玉米香混着甜甜的糖味儿就在嘴里散开，诱得人吃完一颗还想下一颗。 每个座椅旁都有放饮料的卡环儿，但秦天直到厅里的灯光暗下来都没找到搁爆米花的地方，只能随手放在了一旁的扶手上，要倒不倒的。 这会儿他的注意力都在大荧幕上，右手凭着感觉伸过去，却不料直接戳到了盛着爆米花的纸盒，整个盒子都往身旁的男人身上倒去。 “啊……” 哗啦的声响在立体环绕的影片对白中显得微不足道，秦天小声的惊了一声，怕打扰到周围的观众，只能压低声音凑到龙毅耳边，“龙哥别动，我拾起来。” 龙毅单手将还剩一小半的爆米花盒从身上捡起来，拿在手里。黑暗中他也看不到什么，只知道东西撒了，也不知撒了多少，只能先听秦天的，坐在座椅上没动。 不过他腿微微分开坐的，龙毅想，肯定撒了不少在椅子上。 正想着，一只手就从他腿间划过，摸摸索索地钻到他两腿中间。 “别捡，脏了。” 龙毅也怕打扰到别人，只能低声道。 “我知道，”青年的声音跟羽毛似的，在他耳边吐出气音，“我给你拨下去，免得蹭到裤子上。” 龙毅不说话了，抬起头继续看电影。 这么安静的环境，话说多了不合适。 只不过腿间的手一直动来动去的，让他精力根本没有办法集中。 他今天穿了条棕色的休闲裤，半薄不厚的，这会儿小孩儿的手搭在上面，手掌贴着裤子内缝，从大腿根往膝盖扫，又从膝盖扫回来，往返了五六次，惹得龙毅腿上的肌肉都崩了起来。 终于似乎椅子上的爆米花都给弄干净了，龙毅感觉那手贴在座椅面上摸了摸，然后撤了回去，他终于松了口气，大腿不自在地往里并了并。 结果还没等他一口气吐完，那只手又回来了。 这一回不摸椅子了，指尖直接往他大腿上杵，像是偷米的小老鼠，在黑暗中窸窸窣窣。 “摸什么呢？” 龙毅直接用空的那只手捏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腕，低哑着声音警告道。 秦天却根本没察觉，他这会儿眼睛还盯着大屏幕看呢，手在湿巾上抹了抹就去够男人裤间还兜着的爆米花，脸侧在龙毅耳边随口道，“龙哥你腿上的又不脏。” “……” 龙毅在黑暗中叹了一口气，松了手。 秦天便手快地将刚拾到的爆米花塞进嘴里，咯嘣咯嘣配合着电影吃得一脸开心。 就这么一边捡一边吃，秦天本来心思是放在电影上的，却因为手里越来越不对劲的触感变得心不在焉起来。 本来影厅里就漆黑一片，加之座椅是有些微微往上翘的，那些散落的爆米花基本都落在了龙毅大腿根与下腹的折角里。 秦天先拾掇的是覆在最上面的一层，越捡越往里靠，手下那片区域也变得越来越灼热坚硬。 “……咳咳！” 等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摸到了什么的时候，秦天咕噔一口咽下了大半颗爆米花，直接被自己给呛到了。 龙毅连忙递上一旁的可乐，秦天喝了好几口才缓过来，一张脸在黑暗中微微涨红。 他、他就捡个爆米花……龙哥咋就……咋就硬了！？ 作者说: 短小章。 因为有点犹豫该不该快进。 第58章 我帮你 58 手掌下的东西硬度分明，令人难以忽视。 秦天偷偷觑了龙毅一眼，此时大屏幕上正放着男主角手忙脚乱地推拒着女主角故意投怀送抱的一幕，大家都在笑，而光线打在男人脸颊上，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龙毅因压抑情绪而板着的脸和微抿的嘴角。 龙哥总是这样。 秦天心想。 总是将自己真实的心情藏在谁也看不见的角落，埋得深深的，每次他都要好费力好费力，才能挖出一点点。 不过最近，秦天觉得没那么费力了。 他发现自己察言观色的本事渐长，就比如现在，他完全能看出来，龙哥微抿着唇，是怕发出什么声音；紧皱着眉，是懊恼身体不受控制；压抑着呼吸，是在克制自己的欲望。 “坐好。” 秦天正发散着思维，手腕就被男人掐住放回了自己膝盖上。 他扭回脸对着大屏幕看了几秒，却再也不能融入周围的笑声中。 秦天眼睛四处转了一圈，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电影，只有一些小情侣脸凑在一起，或是窃窃私语，或是偷偷交换浅吻，却没有什么人注意。 他的心中闪过一个想法，却为这个想法的放纵大胆而激得自己先心脏砰砰跳动起来。 他再次侧过脸看了看身边的男人。 龙毅这会儿似乎还在努力平息自己的欲望，一双眼盯着银幕，却好似两只眼睛都没有聚焦。 秦天舔了舔唇。 两人坐在靠边的位置。龙毅身旁就是墙壁，而秦天另一边则是走廊，再往中间走才是其他人的座位。而前后，这个新开的电影院也设计的十分巧妙，每一排都比前一排高出近半米，不仅不会有挡着人视线的难受体验，更连前面人的脑袋都看不到，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张张座椅靠背。 手又从旁边伸了过来。 龙毅垂下眼，见那只手只是伸进了他捧着的爆米花盒里，才又将视线移回了银幕。 他这会儿大半的精力都用在平复下半身的状况上，根本没心思看电影。 刚刚开荤的身体，他也没想到这么经不起撩拨。 被小孩儿不小心摸了几下就按捺不住，还不分场合的立了起来，简直像个毛头小子一般。 银幕上女主角佯装打扮的陪酒女郎正在得寸进尺地对着男主角上下其手，男主角慌张地一屁股坐在浴缸里，被一缸泡沫糊的满脸囧样，场内又响起阵阵笑声。龙毅的目光却透过屏幕，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做完，抱着青年在狭窄的卫生间清洗的时刻。 困顿的小孩儿昏昏沉沉的将头搭在他肩上打瞌睡，热水淋在两人头顶身上，暖烘烘的。 他拿起肥皂在两人身上打了两圈，搂在怀里的人摸上去滑滑腻腻的，乖乖的听他的指挥抬起胳膊又放下，依赖又乖巧的模样，比银幕上的演员可爱了不知多少。 秦天又伸手拿了颗爆米花。 白白脆脆的米花被舌尖卷到嘴里，咔呲咔呲嚼巴了半天，还意犹未尽似的将手指一同送进嘴里吮了吮。龙毅倒也不是特意去看的，只不过人就坐在身旁，多少会令他分神。 而思维的延伸总是不受控制，有时候内心越想克制，身体却越加放肆。 下身没有平缓的迹象，龙毅不禁将爆米花盒往里挪了些。他正打算起身去一趟厕所解决问题，腰间忽然钻进一只暖烘烘的手，指尖似乎还微润着，直接滑向了他的要害。 “！” 龙毅深吸了一口气，侧过头目光沉沉地盯住身旁大胆的青年。 他脸色严肃，乍一看倒像是生气了一般。 秦天却一点儿不悚，反而凑上前，一双眼亮晶晶的，用一种想偷做坏事的语调在龙毅耳边悄声道，“哥你别动……我帮你。” ……帮什么？怎么帮？ 龙毅的思路难得有些卡壳，但秦天却不等他回答，直接便上手握住了被藏在裤裆里依旧张扬的硬物。 在这样黑暗而幽闭的空间里，四周都是陌生人，感官更会被无限的放大。 龙毅只觉得自己贲张的柱体被那只手绕有技巧地圈住，有指腹在敏感的顶端不断摩蹭，修剪干净的指甲盖时不时在小孔上轻轻刮擦，而青年修长的指节裹着他的根茎缓缓地上下滑撸，慢悠悠的，令人舒爽之余，又忍不住生出一丝不满足。 做坏事的人总会下意识的伪装自己，而在这样的场所下做出格的事，似乎更是如此。 秦天将手伸进男人裤子里后，一张脸便又扭向了银幕，若旁人看过来，便只会看见一个专心致志观赏电影的小青年。 龙毅也是如此，只不过他虽然脸朝着前方，右眼却不自主地斜瞧向身旁的人，黑色的眼珠子微垂着，心思不知道飘到了何方。 秦天虽然胆子大了一回，但动作却也不敢太大，就那么握着男人的东西如同自己解决的时候那样撸动。他回忆着自己往常的习惯，拇指在已经湿润的铃口处慢慢打转，其余四根则顺着沟壑的肉茎表皮来回抚摸，还不忘照顾更往下的两颗沉甸甸的卵蛋。 明明前几天才解决过，如今又这么多…… 秦天在黑暗中脸蛋有些燥热，竟又有些浮想联翩起来。 心思分神，手上的动作就有些怠慢。秦天忽然感觉卡在手臂上的男人裤腰松了松，然后手背便覆盖住了一只微凉的大掌，顺着他的指缝叠在他手上，一起握住了那根仍然硬挺的肉棒。 如同教小孩练字一般，龙毅握着小青年的手，带着他按照自己想要的频率和力道重重的撸动起来。秦天不得已身子往男人的座位上靠，整个人几乎靠在在了龙毅肩上，如同那些亲密的男女情侣。 好在座位够高，两人的动作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侧目。 就这么弄了十几分钟，秦天觉得自己手都酸了，龙毅终于带着他加快了速度。 秦天觉得自己的掌心如同淬了火，一股微凉的液体涌进手心，耳边分明是影片里的嘈杂声响，他却只捕捉到了男人粗重而浓欲的喘息。 而与此同时，龙毅另一只手掐住了小青年的下巴，在秦天惊诧的目光中咬住了他的唇肉。 大舌猛烈地入侵毫无防备的唇瓣，在柔软的内壁和齿根四处扫荡，甚至故意不去碰青年柔嫩的舌尖，只往他喉咙深处钻去。 似乎要将剩余未宣泄干净的欲望尽数用唇舌替代，龙毅用一个略带凶猛而粗鲁的深吻作为小青年肆意妄为的惩罚，在影片恰到片尾时，终于一同结束了两人这场出乎意料却又颇为刺激的观影体验。 作者说: 抱歉呀各位大宝贝，最近太忙了，迟到了好几天QAQ虽然可能会更得慢一点，但不会坑的放心，可以多屯屯，之后大概还有点剧情加几个play,我慢慢写，大家且慢慢看 第59章 还吃么 59 蓉市作为西南地区首屈一指的大城市，每年吸引着无数的外来人口来到这里打工创业。他们如同候鸟一般，前赴后继地从四面八方飞来，在这个城市里落脚耕耘，又在寒冬凛冽的时节收拾好行囊，带着辛勤劳作一整年的收获，从这个城市离去，回到家乡的怀抱。 秦天和龙毅两人也都不是土生土长的蓉市人，但这个春节，他们却没有离开这里。 对于龙毅而言，他唯一的亲人早在十几年前就离世了，那个小山村里除了童年那些不甚愉快的记忆，什么也没有剩下，他根本没打算过要回去。 倒是秦天，龙毅本以为小青年是会回老家的，毕竟据他所知小孩儿的妈妈还在小县城里生活。腊月的时候他问过，秦天却只摇摇头，说已经和家里说了，今年不回去。 龙毅能感觉出，小孩儿和家里关系似乎不怎么好。出来几个月了，也没听见和家人通过几次电话。之前听他曾说起过还有个哥哥，但也没见联系。 龙毅自己就是个常将事情藏在心里的人，所以他见秦天不愿说，也不多问，趁着有空开始置办起年货，只等小孩儿愿意说了，他再听着就是。 前些年一直值守在边疆，龙毅一直没觉得过年与平常有多大不同，但今年在这个平平凡凡的老小区里呆着，他却真切地感受到了年味儿。 门口的麻将馆外早早的贴上了‘福’字，老板娘不知道从哪儿裁了许多织金的红绸布，把每个麻将桌都铺上一层，剩下的就串起来打了花儿挂在门梁上，看上去喜气洋洋得很。 小区里的家家户户几乎都提前做了腊肉香肠，用木杆子撑了挂在阳台，晾晒了快一个月了，抬眼望去红艳艳一串溜，跟鞭炮似的。 归管小区的物业公司统一下发了俩大红灯笼和一副对联，本该年前就布置的，结果春节都过了几天了，管这片儿钱经理才慢悠悠送来，一起送来的还有拖欠了龙毅两个月的工资。 “实在不好意思啊兄弟，我这催了财务好几遍，这不，刚发了工资就给你打卡上了，”年过四旬的钱经理笑嘻嘻地给龙毅递了根烟，说话很是圆滑，“你瞅瞅看收到了没？” 龙毅没开通银行短信提醒，这会儿只点点头，打算下午去趟银行再看。 他掀起眼皮看了钱经理一眼，‘嗯’了一声，才低头点燃烟。 钱经理自己也点上了，一边吸了口烟，一边在心里暗道：咋每次见着这龙毅心里就那么悚呢？简直比自己都像个当官的！ 他偷偷瞥了眼男人低垂的左眼，心想，肯定是这眼睛的原因。 龙毅的档案他也看过，退伍军人，也是因为眼睛受伤才退了下来，说实话，在他们这效益不好的公司当个保安真的是屈才了。每个月那点工资，换做是他，烟钱都不够，但男人干了快一年了，竟然没说想辞职或者换个更好的地儿。 钱经理平日里杂事也多，公司这两年接了许多新楼盘，他都在忙那边，这些老小区时常顾不过来，但他还是会经常被叫来处理许多鸡毛蒜皮的破事。其中就这浅水小区最让他省心，除了收水电费，他基本就没怎么操心过，钱经理心里也知道，这里面少不了龙毅称职的功劳。 钱经理把打火机塞回兜里，手又从里面掏出一张红彤彤的红包，没等龙毅拒绝就塞进了他军大衣的口袋里。 “我这当经理的平日里也多赖得你们帮忙，过年了包个小红包，别嫌少啊！” “客气了。” 龙毅不擅与人寒暄，只干巴巴地回了一句。 他也没推拒那红包，毕竟因为工作跟这个钱经理打了许多次交道，知道这人不是个大方的人，封这红包只不过是想和他们这些下面的人打好关系避免遭到投诉，里边应当没几个钱。 钱经理好些天没来了，龙毅捡着些小区里的问题跟他讲了讲。 外面的车位是不够了，好几次几个车主都差点吵起来；小区里的树他虽剪了些，但长得快，估摸着明年还需要请专业的人来除虫和修枝；好些个业主来反应，说该装监控了，可以适当的提物管费。 “除虫修枝这事没问题，开春来搞。不过车位这事儿……不好办啊，只能麻烦你们协调协调了，”钱经理也挺发愁的，老小区规划地不好，后续问题就不少，“我回去跟公司申请下， 看要不趁着修剪树木把小区里那小花园给拆了，也能多停几辆车。” 龙毅点点头，这也算是一个办法。 “监控这事儿嘛……”钱经理吸了口烟，琢磨了半晌，把烟徐徐吐了出来，扭头问龙毅，“你觉得有必要吗？” 说实话，现在新小区都有监控，但他每天各个小区转悠，也没觉得那监控有啥用，大多保安根本就不去看。 而这个老小区，物管费本来就比新的便宜很多，配置监控花费不小，如果把物管费提升了来做，说不定还是会引起一部分觉得没必要的业主来投诉。 “装了更安全些，有保障。每班就一个人守着，你应该知道，”龙毅冲水泥地抖了抖烟灰，“我们也顾不上所有的事。” 钱经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理解理解，知道你们辛苦。” 说实话，通常一个小区起码都是排的两到三个保安。每个门一个，轮换着巡逻小区里面。但浅水小区一是本来偏小，住户不算太多，也就两三百户，二是公司抠门，这小区又老物业费又低，没那么多钱养多的保安，这就导致龙毅他们这里每个人的工作量是超出正常许多的。 “那这样吧……年后我组织开个业主大会，听听大家的意见，”钱经理给了个准信，“如果大部分业主都同意，那就装！” 年初三的小区里不算热闹，留在城里的许多都一大早走亲访友去了，秦天睡到了自然醒，睁开眼发现身侧的被子早就凉了。 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厚实的棉被从肩膀滑落，肩颈上几点红色的印痕暴露在空气中。 秦天自己是看不见身上的斑驳的，他只觉得冷空气一下钻进了被窝，赶紧伸手去捞了衣服穿上，一不小心腿抬高了，忍不住‘嘶’了一声。 他侧耳听见外边隐隐约约的对话声，知道龙哥在外边，才伸手往后摸了摸。指尖触及一点湿滑，秦天赶忙又红着脸把手从屁股后面撤了回来。 这人……又偷偷给他上药了…… 秦天抿着嘴咬了咬下唇，想起昨晚的事，酒窝不自觉地就浮在脸颊上。 因着除夕出去看电影了没看成春晚，后来两天龙毅又连着上班，昨晚好不容易闲下来，两人便窝在屋里看春晚的回放。 龙毅在年前找梁三收了个二手电视机。虽然梁三不收破烂了，但手里还有路子，龙毅拜托他挑了个品相价钱都不错的，没花多少钱。两人现在一块儿睡了，秦天的那间屋就空了出来。龙毅又将自己屋子里的柜子和杂物都移了过去，电视机找了壁挂嵌在墙上，整个屋子总算有点卧室的感觉了。 秦天早早洗了澡窝上了床，他白天没事一个人去超市转了转，买了些瓜子花生水果零食之类的，正好晚上就边看便吃，自在得很。 龙毅原本是个纪律性极重的人，对于他来说，床就是睡觉的地方，起来了就要折好被子，睡下了就不能做其他，哪里能在床上吃东西呢？ 但当他洗完澡走进房间，看到小青年一边被小品逗得喜笑颜开，一边坐在床上磕着瓜子儿的可爱模样，什么纪律什么坚持都没有了。 只要小孩儿在他身边，他可以妥协一切。 龙毅走上前坐在床边，秦天自觉地挪着屁股往里了几分。 龙毅看着他被电视灯光映得唇红齿白的模样，喉咙干渴，视线火热。 秦天的注意力都在节目上，见男人坐下来，他便将嘴里刚磕开的瓜子剥了，捏住瓜子仁凭感觉递到男人的嘴边，目光还盯着电视。 龙毅张开嘴接了，舌头轻轻一卷，瓜子仁便消失在嘴里，他没尝出什么味道，却也没松开嘴。 手举了半天，秦天总算意识到了不对劲。 指尖被男人含在嘴里，吮着，指腹还能感觉到牙齿的碾磨。 他扭过头，对上龙毅灼热的视线，脸一下便红了。 虽说亲密接触了好几次，但秦天还是有些受不住男人这种像是想把他吃进肚子里的炙热目光。 “吃、还吃么？” 他想抽出手，微微使力了半天，男人才松开嘴。 秦天低头又捡了颗瓜子，在男人的注视下，神思不属地放进嘴里磕，却忘了手指上还都是男人的唾液。 简直像是他主动吃……一样。 秦天这下磕也不是不磕也不是，一颗瓜子在齿间含着，脸窘地通红。 耳边是电视里传来的叽叽喳喳的对白，龙毅却只听得见自己浓重的呼吸。 他直接倾身覆在了青年身上，挡去了电视的光亮，含住了青年的唇。 “……吃。” 他卷过那颗小小的瓜子，嘴里含混地应了青年刚才的问话。 不过到底是吃什么，他们有一整晚来商量。 作者说: 断了一个月，实在是很不好意思。三次元的事情没处理好之前也怕写坏了，所以这段时间辜负了大家。 现在一切走上正轨，会继续更新的，谢谢一直等待的你们。 第60章 抢不走 60 龙毅和钱经理没有说多久的话，毕竟他只不过是个底层打工的，决策的事不归他管。 钱经理又在小区里晃悠了一转，便开着车走了。龙毅搬出梯子，将两个大红灯笼挂在小区大门的两根立柱上，洗了手瞧了眼时间，走向屋子。 屋里秦天已经起来了，正在厨房里淘米。 龙毅关上门，走到小青年身后，揽住了他的腰，把头埋在他脖颈处。 秦天叠穿了两件毛衣，都是中领的，这会儿男人的呼吸和胡茬一块儿扎在颈侧，惹得他有些痒。 “刚谁来了？” 他侧着脸颊蹭了蹭男人的额头，笑着问道。 “唔，钱经理。” 龙毅昨晚睡得晚，今早又早早起来交接班，这会儿靠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嗅着他发间清冽的淡淡香味，难得有些困，打了个哈欠。 “叫你不早点睡！”秦天听见了，一边沥水一边小声数落。 他昨晚到后面都说不要了，男人还精力十足的，把他弄得又困又爽的。 “下次……早点。” 龙毅随口道，也不知是说早点睡，还是早点什么。 小孩儿泛红的耳垂就在眼前，龙毅没忍住，含在嘴里咂摸了两口，眼见着秦天手里的饭锅快翻了，才松开嘴，抬手稳稳地接过。 “大白天呢！”秦天捡起抹布擦锅外壁的水，用手肘顶了顶男人硬邦邦的腰腹。 厨房的窗户贴了窗花，外面看进来模模糊糊的，应当是看不出什么，但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龙毅没说话，一只手还搭在青年腰间，另一只手帮他按下了电饭煲的电源。 他只喉轻轻间‘嗯’了一声，低沉随意的回应像羽毛似的，挠在秦天心口上，又痒又撩人。 “中午想吃什么？”秦天干脆转移话题。 这会儿十一点过，他煮上饭就准备去买菜。 “随你。” 龙毅帮他拿下墙边挂着的草莓小布袋，摸了摸里面的零钱，应该够用。 “那我去买包底料，咱们做麻辣烫？” 麻辣烫算是蓉市这边的招牌特色，每家每户都会做。说简单点也就是把许多菜混在一起，配上香卤料和调味料煮熟，再打上香油或是辣椒做蘸碟，一口下去，滋味满鲜。 “好。” 龙毅捂了捂青年刚被水浸得冰凉的手，想到了什么，多说了句，“记得顺路去趟药店。” “嗯？买什么？” “维C和维B，”龙毅捏了捏青年软滑的脸颊，“吃瓜子吃得都上火了，忘记昨晚溃疡疼了么？” “哦。”秦天鼓了鼓嘴，应了。 在男人松手出去后，他又红着脸偷偷舔了舔口腔内壁的那块小小的溃疡。 * 过年这几天，秦天哪儿都没去，一直宅在家里。 龙毅上班的时候，他搬了凳子陪他坐在值班室里，龙毅不上班的时候，两人就窝在小小的屋子中，聊聊天，看看电视，时不时交换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这样的日子闲适而安逸，令人沉迷。秦天想，只要龙哥在身边，就这么一辈子也不错。 “龙哥……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思进取啊？” 一日午后，秦天搬了椅子坐在值班室门口，一边拿着钳子剥核桃，一边仰头问一墙之隔的男人。 已经长得很威风的小黑狗趴在他脚边打盹儿，冬日里难得的暖阳从天空洒下，照得人暖烘烘，懒洋洋的。 “不会。” 龙毅坐在值班室内，伸手就能够到秦天的脑袋。他揉了揉小孩儿的发丝，指腹在后脑勺那块愈合的伤口处轻轻抚摸，“这样……就挺好。” 他也不是个有大志向的人。 在两人未曾确定关系时，龙毅也曾内心忐忑过，自己的工作挣不了几个钱，也没什么意义。小孩儿年轻，现在也许不觉得，说不定和他相处久了，就觉得太平凡无趣了。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 后来有一次他随口说了一句，便被秦天反驳了。 “你是在保护整个小区的安全呀！有你在，大家才能放心过日子，可再没有比这更有意义的事了！” “龙哥，我就喜欢你现在这样，”小青年撑着下巴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乖巧又依赖的模样龙毅一直记着，“喜欢你这个人，也喜欢你做的事。” 这会儿，龙毅听见小孩儿的自我否定，难得开起玩笑，“你要是太过上进，我会有危机感。” 秦天听得眼睛一亮。 他手里一个用力， 手里的核桃壳便碎了开来，他一边扒拉开果肉放进旁边的小网兜里，一边笑盈盈地看向男人，“怎么，怕我被抢走呀？” 龙毅轻笑，“怕养不起你。” “我上进了就该我来养你了，”秦天哼哼，“而且我这么好养的……给口米就能养活了。” 不是秦天自夸，吃穿住行他都不讲究好的贵的，只不过有时候心疼龙哥过得太拮据朴素，总想着给他买好的。 “我知道。” 龙毅今天穿的就是上回逛街秦天给他新买的皮衣。从秦天的角度望去，男人眉目如刀削斧凿，他身材高大，纵然是坐着，皮衣也被他撑得如同衣架子般好看，若是换一个背景，要说是个做生意的大老板，也是有人信的。 秦天不喜欢男人自损，他眼珠子一转，“哥对我这么放心啊？” 龙毅‘嗯’了声。 “我的，”指腹顺着小孩儿的头顶划过他被晒得微红的脸颊，在秦天唇边停了停，“……谁也抢不走。” 男人的目光专注而认真，看得秦天心脏砰砰直跳。 “你的你的。” 秦天咳了声，低下头继续捡了颗核桃剥，只不过拿着钳子的手这会不知怎么就有点软了，没力气，夹了半天都夹不开核桃。 头顶又传来男人一声轻笑，宽大的手掌从身后探了过来，覆在秦天的手背上，‘咔嚓’一声，核桃应声而开。 晚上秦天把下午剥的一小篮核桃混着红糖炒了。 他最近捣鼓手机下了个教做菜的软件，每天没事就看看菜谱，琢磨着怎么提升手艺。 两人过日子，没得说只有一个人为另一个人付出。虽说龙哥愿意每天给他做饭，但秦天也不想男人那么辛苦，他也想多替他分担些。 锅里的油灼着糖浆发出滋滋的声响，待糖浆融化黏稠了，秦天一把将焯过水的核桃都倒进去，调成最小的火开始翻炒。 红棕色的糖浆裹着核桃仁，颗粒分明，捞起来在盘子里晾凉晾干了，秦天拣起一块尝了尝。 唔，还可以，少了许多核桃皮的苦涩味儿，多了丝红糖的香甜。 “这个你就放在值班室，没事的时候可以吃两颗。” 秦天将核桃装进一个密封的玻璃罐里，放在桌上，交代龙毅，“都说核桃补脑，多吃有好处。” “好，”龙毅手脚利落地把锅洗了，走上前亲了亲贤惠的小青年，“咱俩都吃。” “我不吃，”秦天笑嘻嘻地摇头，“我可不用补脑。” “哦？”龙毅听他幼稚的玩笑也不气，掐住他的腰往卧室带，“那给你补点儿……其他的。” 作者说: 学学小天和龙哥，大家过年在家乖乖宅着，注意身体健康嗷~ 第61章 别招我 61 假期总是过得很快，没享受几天的惫懒安逸，秦天就又要骑着他崭新的小摩托开始上班了。 春节期间许多店铺和客服都放假，但闲来无事在网上买东西的人却不少反增，所以一到复工时刻，快件便格外的多。 秦天一大早去仓库，就把货筐装得满满当当的，王东东还给他拨了一大堆放在一旁，留着下午再送。 骑上小电摩，秦天在脑海里将身后快件的地址大致过了一遍，决定了送货的路线。从公司往三环走，然后顺着东边绕回来，中午刚好能送到浅水小区，他还能和龙哥一块儿吃个午饭！ 美滋滋的盘算好，秦天便上路了。 别的不说，年后复工第一天，路上的车是真不少。秦天小心认真地沿着非机动车道骑，虽然货多，也没有太着急。毕竟现在他是家里有人惦记着的了，就算为了不让那人担心，他也要小心翼翼的。 临到十二点，秦天扒拉了一下货筐，剩下的十几个都是浅水小区的，他一边往家里开，一边给龙毅打了个电话。 “我还有十分钟到。” “嗯，饭刚做好。”电话那头听得见嗡嗡的老旧抽油烟机响声，男人的声音平缓低沉。 “做的什么呀？”秦天睡了好几天懒觉，早上有点起不来，在床上赖了会儿床，只囫囵吃了个包子，现下肚子已经咕噜叫了。 “炖了点排骨海带汤，”龙毅把手机夹在肩耳处，一边往锅里加盐，一边道，“你喜欢的土豆丝，还有点昨晚剩的凉拌菜。” “说的我现在都忍不住口水了。”秦天哼唧了两声。 “别急，慢点骑，”龙毅温声道，“饿了的话把车停路边，座位下我给你放了点饼干，先垫着。” 龙毅给秦天选的小电摩，除了安全抗摔，前后座载重都很高外，连坐垫下的空间都大大的，可以放些工具和衣物食品，龙毅之前就给小孩儿准备了些必备的东西。 秦天是真的没注意，这会儿听到男人的叮嘱，惊讶之余，心里涌过一阵暖流。 龙哥总是这样，看上去冰冷，对他却比谁都细致温柔。 “诶，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抬手将头盔的遮挡盖给掀起来了些，秦天也不觉得得冷，微凉的风直往面上扑，却怎么也吹不散他脸上浓浓的笑意。 * 午饭秦天吃了个顶饱，龙毅拦着不让他洗碗，他就靠在厨房门边，一边看着男人洗，一边给小区里的收件人打电话。 “诶，王阿姨，您快递到了……不在家啊？行，我给您放值班室，下班找龙哥取啊。” “罗先生，您快递到了……明天送？行，那明天下午我再给您送。” “冯先生，您好，您快递到了……哦在家是吧，好的，我这就给您送上来。” 秦天挂了电话，想起货筐里起码七八个都是‘冯寿荣’的件，随口跟龙毅多说了两句。 “这冯寿荣买的东西可真多。好像才搬来，不过也是真闲啊，年前我就几乎天天都给他送，他次次都在家。” “可能是自由职业者吧。”龙毅一直在小区里守着，知道除了上通勤班的住户，还有的是常年夜班的，也有在家自己做事的，不算奇怪。 “也对，”秦天点点头，“不过奇怪的是，他每次都让我把东西放门口，等我下楼了才出来取……简直像屋里有什么见不得人似的。” “好奇心别这么重，”龙毅把碗放进橱柜，擦干手点了点青年的鼻尖，“小心把你拖进屋里，咔嚓了。” “哼，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我才不怕，”秦天皱皱鼻头，又调皮地亲了男人指尖一口，“再说了，真是坏蛋，还有你可以救我呢。” 龙毅被他亲的指尖一烫，右眼的墨色立刻深了起来。 “唔……” 秦天还想说几句的嘴忽地就被堵住了，男人的气味笼住周身，没一会儿厨房里便想起令人耳红心跳的水渍声。 “唔……我……我要去送货了……” 抵在腰间的东西在变化，秦天使劲推了推男人的胸膛，乘着换气的间隙说了，才终于从龙毅怀里逃脱。 “下回，别招我。” 龙毅按捺着咬了咬小青年的唇肉，转身走进厕所。 秦天捂着嘴在原地待了两秒，听着厕所里男人浓重急促的呼吸，连忙跑出了门去。 龙哥以前明明那么禁欲，什么都闷在心里，怎么现在……越来越‘浮躁’了？ 秦天抱着快递往小区里走，一边晕乎乎地想。 * “冯先生，你好，送快递的。” 秦天站在三栋二单元的二楼，对着201的房门敲了敲。 “放门口吧，谢谢了。” 门内传来一个听上去有些颓败的年轻男人声音，秦天鼻子动了动，有些想打喷嚏。 他心想这人抽烟还真厉害，烟味都钻出门来了，还挺呛人。 “好嘞，一共八件，给您都放门口了，您一会儿点点数，有问题随时打我电话。” 秦天朗声冲里面说了两句，转身便往楼下去。 走了两步，鼻尖萦绕的烟味让他他忽地脚步顿了顿。 这味道……有些熟悉。勾起了他一些不好的回忆。 秦天扭头看了眼201紧闭的房门。 深蓝色的防盗门上除了猫眼，什么都没有。 不知是不是他眼花，那猫眼黑洞洞的，没有光亮。 就像有人正在里面，安静地往外盯着看。 作者说: 唔，吃午饭了。 第62章 生梦呓 62 心里藏着事，秦天好几天都有些神思不属。 龙毅恰好倒了几个夜班，先前也没察觉什么不对，直到有一天夜里回房接水，顺便给小孩儿掖被子的时候，发现秦天睡着了，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相框。 框里嵌着一张照片，龙毅曾经在帮秦天找帕子时见过一次。是两个小男孩，大的那个十一二岁，小的看上去才七八岁，两张青涩的面孔都和现在的小青年有些相似。 在知道秦天有个兄弟后，照片里的主人翁也就有了猜测，龙毅轻手轻脚地将相框抽了出来，放在一旁的立柜上。 床上的青年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皱，似乎陷入噩梦中，嘴里胡乱呓语着什么。 “哥你疯了……那些人都是……你回来好不好……” “我不要你的钱……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哥……我错了……你回来……我陪你去治……会好的……” 断断续续的梦呓听得龙毅眉头皱起，月光洒进屋内，他清晰地看到青年紧闭的双眼竟溢出了泪水。 龙毅伸手在他眼角轻轻抹了抹，不知道是不是男人的气息带来了安全感，青年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呼吸渐渐恢复了平缓。 龙毅起身将半开的窗帘合拢了些，房内恢复了暗色。他悄然走出卧室，在阖上房门的刹那，却听见里面又传来一声夹杂着愤恨和释然的哭呓—— “哥……我……给你报仇了……” * “我靠，怎么这年头这么多人网购？送个快递比老子拉破烂还累！” 又是半天忙碌过去，满头是汗的梁三骑着摩托回到仓库，取下头盔，暴躁地抹了把汗湿的头发。 “梁哥，您之前不是还嫌这儿无聊么？” 王东东递给他一瓶水，笑嘻嘻的扯出几年前梁三头一回做这工作时说的话堵他，“说现如今走两步就一个超市，网购的人都是吃饱了撑的！” 梁三被怼得一噎，喝完的矿泉水瓶冲着王东东身上砸，“老子还说过你这么欠，早晚要被打呢。” 王东东身手灵巧地一躲，嬉皮笑脸接过瓶子，“这不是被您打了么。” 梁三隔空点了点王东东的脑门，懒得再和这小屁孩胡扯，去水槽洗了把脸，拎着买的外卖饭菜就往方宏渐的经理办公室走。 “诶，梁哥，等等，小天哥好像还在里边呢。” 王东东想起刚秦天回来就钻进去找方经理了，忙知会了梁三一声。 梁三刚走到门口，闻言便停了下来，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了。 “抽不？” 他扔给王东东一根。 王东东接过，拽了手套掏出打火机点了，也打算歇一会儿。 “小天哥好像这两天精神状态不大好，”王东东随口道，“脸色难看得很。” “可能过年太累了，”梁三不以为意，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叼着烟咧开嘴故意问王东东，“你没觉着咱们经理这两天脸色也不咋的？” “经理本来就白嘛，不过这两天好像看着是更白了点儿，啧啧，惨白！”王东东琢磨着，有点感动，“可真是辛苦啊经理，过年怕不是还加班呢，也太不容易了。” “嗯，可能天天都在家里‘加班’。” 梁三没忍住，眉目舒坦的痞笑起来，王东东远远瞅着，却觉得像偷吃了鸡的黄鼠狼似的。 咔哒。 经理室的门开了。 梁三感觉大臂上的肉被人狠狠捏住揪了一转，顿时脸上的笑就扭曲了。 “这么闲？我多给你派点活儿成不成？” 方宏渐一手撑着腰，另一只手支了支眼镜，脸色不虞地对青年道。 “领导发话，不成也得成，”梁三靠近了些，借着身体遮挡大掌在方宏渐后腰揉了揉，“不过得下午安排，这会儿咱先吃午饭呗。” 方宏渐白了弟弟一眼，偷偷拍下了他不安分的爪子，扭头对秦天道，“这事儿没个真凭实据，咱们也没办法举报，如果弄错了可是会遭投诉的。” 见秦天脸色依旧严肃，他特意补了句，“你可别私自拆客户的包裹，什么事都得按规定来，知不知道？别为了点猜测把自己前途搭进去！” “那怎么办！？”秦天的表情有些焦灼，还带着些难得的凶狠，“要真是，那得有多危险！晚一天不知会多害多少人！” “你别轻举妄动，我先把这事报上去，再跟陈队长通个电话说明情况，”方宏渐拍了拍秦天的肩，“一切听警察同志的安排。” “行，麻烦方哥了，你们先去吃饭吧。”秦天咬了咬唇，点头应了。 “嗯，你自己也注意安全。” 梁三目送秦天忧心忡忡地捡了货离开，和方宏渐重新回了办公室里，才问道。 “这是怎么了？” 方宏渐在电脑上敲打着报告，知道自家弟弟虽然看上去不太靠谱，但人却是嘴紧牢靠，便就和梁三简单说了下。 “小秦他觉得……送的货里可能有人偷偷夹带毒品。” “嘶……这可不是小事。” 梁三拆了一次性筷子，两根交叉把倒刺磨平了，才递给男人，“他怎么发现的？” “他说不清，就说是感觉。” 方宏渐夹了口菜，热腾腾的雾气把眼镜熏得朦胧一片，他干脆取了下来，捏了捏鼻梁，“说那个客户行事鬼鬼祟祟的，买的东西又杂又多，不像是正常人。” “啧，这可不能算证据啊。” “是啊，我也这么跟他说，但他还是很坚持。”方宏渐叹了口气，“我看他神色，感觉还挺肯定的。” 梁三摸了摸下巴，“奇了怪了，他那样子对这东西很是深恶痛绝啊。” “正常人谁不深恶痛绝？”方宏渐翻了个白眼，取了眼镜，他一双比寻常人略淡的瞳色更清晰了，整个人看上去比平日里还要年轻几分。 方宏渐筷子一顿，忽然抬眼盯住梁三，“你不会碰过吧？” “怎么可能！？” 梁三声音都高了几分，生怕方宏渐不信，“哥，我是混了几年，但那也最多打架斗殴，可不碰这些玩意儿！” 方宏渐松了口气，这人要是真碰了，他、他就把他腿给打断，关在屋里，不放他出来祸害人。 梁三可不知道自己心爱的大哥心里对他的盘算，他只觉得秦天的反应确实有些过于奇怪了。 “要不我打电话问问老龙什么情况？” 他倒不是担心秦天有什么问题，他是怕秦天万一有什么胡乱举动，把自己哥哥给连累了。 “也行，”方宏渐琢磨了下，“龙毅不是和陈队长也认识么，你问问他下午有空没，一块儿派出所见吧。” 作者说: 我们小天也是有故事的人儿 第63章 担心你 63 龙毅回到家时秦天正在切菜。 墙壁上挂了两颗番茄，锅里似乎炖了牛腩，一股牛肉的香味弥漫在厨房。 立春了，天气开始回暖，青年没有穿外套，仅着了件灰色麻花纹的毛衣，袖口挽在手肘上，头微微低下盯着菜板，背影劲瘦挺拔。 龙毅被寒风吹得冰凉冷冽的脸渐渐融化，紧皱的眉峰也归于平缓。 他没收着脚步声，秦天却好像没察觉到他回来了，继续切着菜。等龙毅走到小孩儿身后看见他手上动作时，心都绷紧了。 案板上的土豆切得七零八散的，块块不均匀，有的都切成了片，这会儿菜刀悬在半空刚要落下，锋利的刀锋正对着青年按着土豆的手指尖。 “松手。” 龙毅直接将刀从秦天手中夺走了，‘当啷’一声扔在旁边，捏起小孩儿另一只手看。 “啊，龙哥，你回来啦？” 秦天这会才回过神来，见男人皱着眉有些愠怒的模样，心虚地缩了缩手指，“没事，没切着。” 龙毅不由分说道，“去看会儿电视，这里我来。” 秦天对上男人的一双眼，左眼白蒙蒙，右眼黑沉沉，看不出情绪，却让他心中一颤。 “噢，好。” 晚饭的番茄土豆炖牛腩很香，秦天却没吃几块肉。 他想着怎么和龙哥解释自己的不对劲，话到嘴边好几次，却被男人拦下了。 “好好吃饭，”碗里被放了坨土豆，秦天听见坐在对面的男人的温声叮嘱，“有什么吃完再说。” 盯着碗里的土豆，秦天压在心底好些天的沉重一刹那消散了许多，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扬起脸冲男人弯了弯眉，“龙哥，我想吃牛肉。” 龙毅手一伸，就利落地挑了块肥瘦相宜的牛腩给他。 “这还是咱们常去买的那家的，老板才从老家回来，说这牛肉特新鲜。” 秦天混着土豆一块嚼着肉，神色恢复了往常的开朗，絮絮叨叨和龙毅说着琐碎的杂事。 “嗯，炖的有点儿老。” 龙毅舀了勺汤汁淋在饭上，淡淡地接了句。 “咳，我没注意，是煮久了些……” 秦天揉了揉鼻头，心虚地承认错误。 他一直在想201的事，的的确确分心了。 龙毅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却又想起下午听到的消息，所有的情绪都又尽数化成了愠怒和担忧。 饭后的碗是秦天抢着洗的，龙毅没争，等秦天擦干手从厨房出来，发现男人已经坐在了卧室的床上。 电视上播着焦点访谈，恰好讲的是一宗特大毒品走私案的破获。 主持人正在采访还在戒毒所隔离的犯罪嫌疑人，“你后悔吗？” 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用瘦骨嶙峋的双手捂住脸，“后悔……我对不起家人……” “当时为什么会吸毒呢？” “那时候年纪小……被朋友带着，又好面子……大家都吸着玩，我不吸，没法在朋友间混……” “你那时候知道毒品的危害么？” “呵呵，知道不是好东西……但那时候初中还没毕业，成绩不好，家里又是乡下的，我也没什么文化，只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想戒总能戒……” “后来呢？” “后来……当然戒不掉了……” 那年轻男人说着说着似乎毒瘾又犯了，双手双腿越抖越快，状若癫痫。 于是记者采访的人换了一位。 秦天站在门口，视线盯着电视屏幕，神色间除了厌恶，更多的是悲悯和哀戚。 “过来坐。” 屋子小，客厅的桌椅板凳只能够吃饭，时间长了坐着都不舒服。龙毅被青年带着随性了些，这会儿和衣坐在还没铺被的床上，拍了拍身边的床榻，冲秦天招手。 秦天老实地走了过去，蹬下拖鞋，盘着腿坐在了男人对面。 “龙哥……” 他脑子有些乱，喏喏地开口准备说点什么，腰却被男人搂住，身体往前一栽。 “坐过来点。” 龙毅手臂用力，把小孩儿捞在身前，“看着我。” 秦天听话地抬头，对上男人一黑一白的沉沉双眸。 “你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主意。你不打算说的事，我本来是不想问的……”龙毅面容平静，却听得秦天心中又愧又急。 “龙哥，不是的，我不是不给你说，”他急急道，“我、我是没想好该怎么说……” “听我说完。” 秦天被男人带着烟味儿的指节抵住了嘴唇，“只不过这件事涉及到了你的安全……还记得上次我在病房里说的话么？” 男人的声音如同深潭，平稳，却藏着暗流汹涌。 秦天颤了颤嘴皮，“没忘。” “说的什么？” 波澜无惊的四个字，秦天却听出了质问的味道。 “保、保护好别人的前提……是、是保护好自己。” 秦天咽了口唾沫，觉得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有点吓人，却又出奇的性感。 “不对。” 不对？ 秦天努力回想，却只记得这一句。 “没有下次了……” “什么？” “我那时说的……”龙毅再重复了一次，“是‘没有下次了’。” 秦天心中一紧。 龙毅靠在了床头边，微微叹了口气，“小天，我没什么大本事，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 “你想说多少都可以，”他的手掌贴在秦天的后脖处，温柔地捏了捏，“但别让我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担心你。” 作者说: 龙哥：不乖的小孩，该打屁股 第64章 太冲动 64 秦天很少去回忆自己的童年。 他出生在一个小县城，县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他妈妈干的是‘卖肉’的勾当，总会有风言风语传出，所以秦天从小就没什么玩伴，性子也有些阴郁，不爱说话。 秦天没玩伴，不过他有个大他四岁的哥哥秦阳。 同母，异不异父是不知道了，但秦天想来应该是的。 从小两兄弟性子就南辕北辙，秦天不爱动，不喜欢接触人，秦阳却朋友众多，走哪儿都喜欢把他带着，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秦阳在前边热闹，秦天就在后边儿看着。 两人的妈秦芳红也不是个好相与的，秦天记得小时候听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老娘生了你们两个讨债鬼，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虽是嘴上嫌弃讨厌，但女人倒也不会不管他们，是没什么好吃好穿的，但也鲜少饿着冻着。 母子三人住在一室一厅的破旧出租房里，卧室里架的是双层床，女人睡下边，兄弟俩睡上边。 遇到要接客了，秦阳就会带着秦天出门，两兄弟在外面胡乱晃荡，偶尔还能从女人手里抠出几毛钱，买个零嘴吃。 “小天，想知道外边啥样不？” 已经快八岁的秦天还没上学，跟秦阳蹲在游戏厅的门口无聊地玩地上的石子儿，听见少年问他。 “唔。” 他好奇地瞄了眼游戏厅里挂着的电视，从出生起他就没有离开过这个县城。 “等哥发达了，带你坐飞机去外边转悠！”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咧开牙，手舞足蹈地说起大城市的好，眉目间尽是对未来的向往。 “小天，别告诉咱妈，哥准备去做生意了，”少年从裤兜里掏啊掏，掏出一把毛票塞进秦天手里，“这些你偷偷藏起来，妈忘记给你饭钱的时候好买东西吃。” “你不读书了？”秦天瞪大眼，“昨儿不是你才找她要了学费吗？” 秦阳聪明，回回考试都是满分，秦芳红觉得倍有面子，也因此再穷都没叫秦阳辍学。 秦天就不成了，秦芳红像是觉得他年纪还小，一直没舍得交钱让他读书，都是秦阳私底下教教。 “嗐，那钱我拿来开路了，”秦阳耳朵后面夹了根烟，像是不习惯似的，一直挠，“你放心，隔年你就能读书了。” 秦天不知道为什么隔年他就能读书了，他只知道秦阳离开小县城的那天，他妈掐着腰在屋子里骂了整整一夜。 “不省心的小兔崽子，他以为钱那么好挣！？” 第二年春节，秦阳回来了。 他带回一小摞红票子，秦芳红憋在嗓子眼里的脏话没骂出口，全被钱给堵了回去。 秦天终于开始上学了，秦阳让他好好读书，其他的别操心。 那时候秦天一点儿也不知道秦阳在做什么，只记得秦阳每年拿回家的钱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忙。 直到后来有一次，他撞见已经是个高瘦青年的秦阳一个人在房间里抽卷烟。 烟雾缭绕，神色迷离。 十多岁的年纪对烟本就有些好奇，秦天想抽一根尝尝，还没沾到嘴边，就被秦阳一巴掌给打翻了。 秦阳告诉他那不是正常的‘烟’。 那是坏东西，能让人上瘾。让他发誓，一辈子都不许碰。 秦天终于意识到秦阳在做什么生意。 他恳求秦阳收手，去自首，秦阳却说自己早已泥足深陷，没办法脱身。 两兄弟头一次不欢而散。 秦天是在高考前夕收到了秦阳的死讯的。 据说是死于帮派斗殴，秦天压根不信。 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他只静静地看着身着便衣的警察们在他家进进出出，似乎在查找些什么，秦芳红直接嚷嚷着没有秦阳这个儿子，只迫切地想让警察滚出她的住所。 秦天偷偷的找上了其中带队的警察。 “是，他们内部因为一批货的去处产生了矛盾，你哥算是被拉出来顶缸的。” “这案子不小，他要是没死也会被抓进牢里的。” “你想报仇？呵呵，小弟弟，好好读书吧，坏人留给我们来抓。” 警察临走时，留给他一个电话。 “如果真有什么线索，可以联系我。” 秦天辍学了。 他没参加高考，不理会他妈的叫骂，循着秦阳的旧路子混进了他曾经呆过的帮派，成了最底层的一个小喽啰。 * “你胆子真的不小。” 昏黄的灯光下， 龙毅神色不明，语调沉沉。 最难以启齿的部分已经说出来了，这会儿秦天恢复了往日的精气神，只有些唏嘘，“那时候是有些太过冲动了。” “哼。”龙毅心想，哪里只是冲动，简直就是不要命。 他在边境时，常年与走私犯和毒贩打交道，知道这群人有多穷凶极恶，小孩儿那时候才多大？十八岁有没有？就敢闷着脑门在这些人眼皮子底下做事，不是不要命是什么？ “其实我最后也没出什么力，”秦天从床头柜上拿起相框，摸了摸里面停驻时光的两个少年，有些遗憾地说道，“我连高层的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他不碰那些玩意儿，又是生脸，注定没法接触到核心的层面，只有时候上边动静大了，他才能弄到些边角消息传给警方。 也就是这么几年在鱼龙混杂的场所里混，接触的人多了，又要打探消息，秦天的性格才被迫变得圆滑开朗起来，最后成了如今的模样。 对于秦天来说，秦阳这个哥哥是亦父亦兄的存在，当年猛地知道亲人身死的消息，他不可能无动于衷。他想出力，却无门，最终只能想到这个笨办法。 “去年，整个团伙终于被一锅端了。” “他罪有应得，但……”秦天冲着静静望着他的男人笑了笑，“我也算替他报仇了。” 这抹笑带着难过和释然，龙毅心中本来因听得秦天冒险而升起的点点怒气被击得七零八落，只剩下胀胀的心疼与怜惜。 他亲了亲青年有些湿润的眼眸，“你做得够好了。” 那几年的生活，秦天虽说得轻描淡写，龙毅却听得不是滋味。原来，当他还在雪山上安静地值守边疆时，他的小青年已经独自一人混迹市井，在危机四伏下谋生了。 他揽住青年的肩，将人整个搂进怀里，长长的喟叹一声，带着庆幸低头吻了吻他的头顶，“幸好。” 幸好你没事。 幸好我能遇见你。 作者说: 你们都怎么肥事，怎么都想看打屁屁！（好吧我也…… hhhhh等我走完剧情再考虑考虑 第65章 有问题 65 秦天剖心剖肝的一番交代让龙毅本有些兴师问罪的心思都消散殆尽，小青年这会儿低头捏着他的指节玩，龙毅知道这是他思绪乱飘的表现。 龙毅想起下午方宏渐说的人名，开口，“你觉得那201住的人有问题？” “你怎么知道！？” 秦天心里正想着这事，听龙毅冷不丁一提，吓了一跳，屁股墩都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龙毅将人按住，抬手合上他惊讶微张的嘴。 “你们方经理下午去派出所报案了，我也在。” 他记性不差，下午听方宏渐说秦天举报的那人叫‘冯寿荣’，就想起那天和小孩儿的对话。 “方、方哥怎么把你叫去了……” 秦天嘟囔了一句。 他私心里是想自己把这事解决了的。 如果那人真是涉毒人员，说不定家里有些危险品，他不想龙哥涉险；如果是他精神过度紧张判断错误那人根本没问题，男人就更知道的必要了。 “你还想瞒着我？”龙毅眉头紧皱，声音都危险了几分。 秦天终于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了，这会儿可不敢再瞒，连忙扑到男人身上，仰着头堵住他的嘴猛亲了几口，“不瞒不瞒，我全部老实交代！” 心下却瘪嘴：反正想瞒也瞒不住了。 “我那天不是又去送了七八个件么，在门口……”秦天揪着男人的指节，跟他描述道，“闻到了一股烟味儿……” “有些烈，混着点儿腥气，很像……我哥当年抽过的那种……” 秦天微皱着眉，似乎又陷入回忆中去了。 “狗鼻子？” 龙毅揪住小孩儿的鼻尖捏了捏。 “龙哥！” 秦天噘着嘴去顶他掌心，心里刚升起来的一点儿难受跑的没边儿了。 “白长这么大岁数了，遇事还那么莽撞，自己瞎琢磨。”龙毅按住他的嘴，指腹顺势揪了揪秦天的脸颊，教训道。 秦天一听这话，眼眸微睁，“龙哥难道知道什么！？” 龙毅换了个姿势，屈腿将青年夹在腿间，让他手肘好撑在自己大腿上。 “你先自己捋捋，”他从方宏渐那已经知道了秦天汇报的消息，“他这么一段时间，买了多少东西，分别是哪儿的？” “啊，哪儿的都有啊？滇省的，闽南的，辽东的……基本上每天都有件，少的时候一两个，多的时候七八个。” “你在起怀疑后，有没有查过他那些货买的都是什么？”龙毅继续问道。 “有的是私人地址，有的包装胶带和壳子上倒是有印，什么玩具啊电子配件啊手机啊杂七杂八都有，”秦天也觉得很难琢磨，“哦，最近不是过年嘛，他好像还买了好多年货，什么腊肉香肠的，看上去都是正规网店的。” “即便这样，你还是怀疑他？” “一种感觉吧，”秦天挠了挠头，自己也觉得没什么说服力，“我琢磨了好几天，本来不想给大家添麻烦的，但左思右想还是放不下心来……” “你做的没错，”龙毅揉了揉青年的软发，“发现异常第一时间就该上报，别存在侥幸心理。” “龙哥你也觉得他有问题！？” 秦天激动地撑起上半身，跟小狗似的双眼亮晶晶望着男人，就差摇个尾巴了。 没有什么比爱人无条件的支持更让人暖心熨帖的。 龙毅喉间轻笑了两声，“你总给他送快递，他有没有用你们公司寄过件？” 秦天心中一凛，“对哦，他从没找过我寄件！” 通常来说，公司都会根据他们快递员负责的区域派单，如果这人要寄东西，肯定是会自动分配给他的。 为防万一，他打算明天再去公司查一查，看看有没有其他快递员接过他的单。 按理说，普通人虽然寄快递的频率会比收快递少很多，但现如今这个行业越来越发达，以前需要托人带的东西现在都可以实现寄送，人总有亲戚朋友，难得遇见一年到头什么都不寄的。 “而且这个人买了那么多东西，咱们小区房型就两种，最大的也就七八十平，只收不寄，他难不成把屋子当仓库了？” 秦天被龙毅这么一点，更觉得古怪了。 “所以说你自己一个人闷着脑袋琢磨个什么劲？”龙毅指节微弯，敲了敲小孩儿的脑瓜，“这种事我还不比你清楚？” 秦天眨眨眼，是哦，龙哥天天坐在这大门口的值班室，那冯寿荣有什么动向，他肯定知道。 “他应该也是寄过东西的，还不少。”龙毅之前没在意，但现在仔细回想，还有些印象。 快递行业虽有几家独大，但总的来说也算百花争鸣，竞争颇为激烈。每天来小区送货收货的快递员东家要真数起来，起码是有十多家不同快递公司的。 龙毅每天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有时候在值班室一坐就是大半天，有时候却又在小区内外奔走，忙得没时间守门。 每天来小区的快递员数来数去基本也都是些熟面孔，有的懒，直接把东西一窝蜂扔在门口值班室边，有的负责些，老实巴巴的上门取送。 除了他家小青年勤快，还有几家公司的员工也会送货上门，他偶尔会看见他们带着揽件器和大大小小的货物从楼道下来，那些就是住户寄的东西了。 “你的意思是特意他不找我寄，找其他公司的寄了？” 这显然更奇怪了。 因为正常人为了避免麻烦，一般都是快递员送货上门的时候顺便把自己要寄的东西给寄了，偏要拐个弯找其他快递公司的，怎么想怎么都是心里有鬼。 “这些就不是你需要琢磨的了，”龙毅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既然方经理都报警了，就让警察去调查处理。” “昂……知道了。” 秦天悻悻地点了点头，双手环着龙毅的腰，侧头埋在男人胸前蹭了蹭，十分乖巧老实地保证。 “你放心，现在我也是有家室的人了，我可不会以身犯险的。” 龙毅轻哼了一声，算是饶过了他这一回的事。 秦天一直压在心头的往事和龙毅说开了之后，两个人的心贴得更近了些。 明天两人都要上班，便前后脚去洗漱了，上床关了灯，窝在被窝里一块儿取暖。 没了光亮的房间里，只听得青年絮絮叨叨说着些闲事的低语，间或夹杂着男人低声的附和回应，虽说是寒冷冬夜，却弥漫着初春的温馨暖意。 只不过这时的两人都没想到，有时候危险并非想避让，就能避得过的。 作者说: 过了这个坎儿，就努力赚钱奔小康 第66章 寻底细 66 龙毅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自然也不会就这么坐视不理。 往远了说，他曾经也是与毒贩打过交道的人，清楚的知道毒品的危害有多大，往近了讲，他如今拿着工资，也该承担保安的职责。 第二天是个阴天。 上班后，龙毅就从值班室的抽屉里翻出了小区的居住信息登记簿。 虽然他所在的物业公司不太注重老小区的规管，但基本的规章制度还是健全的。小区里的所有住户在物业中心这里都有登记，而对于那些把房子租出去的，物业也要求必须签约后在他们这里录入租户信息，才能入住。 龙毅翻开已经皱巴巴的登记簿，两指厚的本子经过这么些年已经用了大半，他捋了捋翘折起来的页脚，翻到了最后使用的一页，顺着日期往前翻看。 尽管201的出租不是龙毅当班时录入的，但他还是记得那户搬来的大致日期，也就是在元旦前后。 那时他还在挣扎自己对于小孩儿的感情问题，上班偶尔会分神，只隐约记得搬家的是对情侣，家什也不多，一趟货车就搬齐全了。 龙毅往前翻了一页，就看到了冯寿荣的名字。 冯寿荣，孙怡，登记的的确是两个人。 他拿出笔记下了两人的身份证号，又看了眼年龄。 一个三十五，一个二十三，这个岁数，都不出门工作，平日里也一直窝在家里鲜少下楼与人接触，是挺不对劲的。 “龙哥早上好啊，帮我挪挪车呗。” 值班室外的窗户被人敲了敲，是住三栋的小年轻陈辉。 陈辉在医院上班，前不久刚买了辆代步车，结果刚开回来第二天就和小区另一个住户的车来了个擦挂，后来没过几天，又差点倒车的时候把临车的车镜给蹭下来。 浅水小区这种没有规范停车位只能在露天大坝见缝插针停车的地方，的确对新手司机有些不友好。但住户买车的越来越多，车位有限，龙毅他们作为保安只能尽可能安排，也没办法凭空增添位置。 陈辉倒也理解，只是有点发愁自己车险买的够不够。 不过当他有次见龙毅早上帮还在睡懒觉的住户挪车让位，上去后方向盘一甩，大奔就顺顺当当从狭窄的车位里开了出来还一点儿没碰着两旁的车后，他就想到了另外靠谱的方法避险。 龙毅合上本子放回抽屉，接过陈辉抛过来的车钥匙，忽然想起，陈辉好像也是……三栋二单元的。 “陈医生是住二单元几楼？” “四楼啊，402，”陈辉手里拿着盒牛奶正在扎孔，闻言抬头问龙毅，“怎么了？” “没什么，最近有觉得楼上楼下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啊，”陈辉啜了口牛奶，往车位走了几步，随口道，“就楼下有个租户有点不爱卫生，每天楼道里都一大堆外卖垃圾。” 龙毅闻言眉头一动，“三楼的？” 陈辉想了下，“二楼的吧。” “真挺邋遢的，”陈辉似乎回忆起什么味道，连牛奶都喝不下去了，“有时候大晚上还能闻见一股……酸臭味儿，呕……” 龙毅失笑，“你可是医生。” “嗐，我刚进医学院的时候连消毒水的味儿都受不了！” 陈辉摆了摆手，一脸苦兮兮。 经过他的一番话，龙毅心中猜测更明确了些。待帮陈辉把车挪出来之后，龙毅就回到小区里，找到了在垃圾房清理卫生的小区保洁。 “杜姐。” 龙毅招呼了她一声，头发花白的女人直起佝偻的腰，回头冲他露出一个朴实友善的笑。 “小龙，咋啦？” 杜玉梅是外来务工者，快六十岁了。老公和儿子本来都在跑长途，结果儿子有回开夜车出了车祸，好在人没事，不过因此背上了一大笔债。杜玉梅为了攒钱还债，同时接了好几个工在做，浅水小区的保洁卫生只不过是她每天工作的一部分。 龙毅目光落在几个套着黑色大口袋的垃圾桶上，“杜姐，您是不是帮忙把住户扔楼道里的垃圾也给打扫了？” 物业公司给保洁开的工资比保安还要少许多，对保洁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他们确保小区公共区域的干净整洁，每日清洁好垃圾房就够了，楼道里只用半个月打扫一次，有的保洁懒，后者可能根本就不做，也没人管。 杜玉梅一边打包装满的垃圾桶，一边咧开嘴笑，黑黄的皮肤上满是皱褶，“又不是啥大事，我顺手就带着扔了呗。” “辛苦了，”龙毅伸手帮她扯开新的垃圾袋套在桶上，“杜姐对三栋二单元里面二楼的住户有没有印象？” “三栋二单元？”杜玉梅想了想方位，“哦，后面巷子里那栋啊，二楼……你是说那个经常乱扔垃圾的娃子哇？” “嗯。” “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我看那娃子家里应该也不好过，夫妻俩瘦的嘞，皮包骨头的。”杜玉梅摇头感叹，“年轻人真的不会照顾自己，每天净吃些外面的垃圾食品！” 龙毅一顿，“您见过他们？” “就前几天嘛，”杜玉梅说，“春节放假我不是好几天都没来吗，结果回来就发现他们家门口都快堆满垃圾了，我就敲开门说了几句，他老婆开的门。” “是什么反应？” “就点头说了声知道了，然后‘嘭’地就把门关上了。”杜玉梅叹了口气，“和我家那孩子一样，都不懂礼貌。是我们大人没教好。” 龙毅点点头，郑重地冲杜玉梅交代，“杜姐，您下次可别随便敲门了，有什么我来协调……他门外的东西你也暂时先别收拾。” 杜玉梅见龙毅神色严肃，双手搓了搓围裙，忙点头，“诶，行，听你的。” 中午龙毅和陈明强通了个电话，把这边的情况和他的推测说了说。 陈明强在电话那头表示已经开始调查了，不过缺乏证据，所里现在警力又不足，只能尽快争取晚上出警。 龙毅放下了心，下午把车棚外的雨棚重新修了修。最近时不时下雨，水总顺着漏的地方直接汇到了地下车棚里边，又潮又湿，取车的稍不留神就踩一裤子脏水水。 晚上天空淅沥沥下起了雨，龙毅接到秦天电话说要加班，让他先吃了别等。 龙毅中午吃了三两面，也没饿，就打算交了班再说，等着小孩儿回来一块儿再吃。 临到八点，小区里的住户陆陆续续都回了家，四处飘荡着炒菜的香味。 龙毅在值班室里翻看着一本老旧的《射雕英雄传》，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乖巧趴在他腿上打盹儿的兜兜。 “叮铃铃——” 值班室里的座机忽地响起。 “喂，您好，浅水值班室。” 龙毅接起。 电话里一个女声急促，“保安师傅！哎，快，你快来，我老公和邻居快打起来啦！” 作者说: 不怕不怕，不会虐的，就一丢丢波折~ 第67章 处理掉 67 龙毅还没走到三栋二单元楼下，就听见一串尖利的叫骂声，不少住户都在从窗户探头来看。 他快步跨进了楼，楼道里声音更是响亮。 “关你他妈什么事？老娘花钱租的房子，你管老娘在家里烧什么？又没烧你家先人的纸钱！” 201门口泄着一个小缝，一个年轻的瘦弱女人手里夹着根烟靠在门边，冲站在202门外的眼镜男人瘪嘴 。 “你、你一个女孩子说话怎么这么恶毒！？” 202住着一对夫妻，这会儿男主人气得脸都憋红了，“你们是可以在自己租的房子里随便造作，但是不应该影响到别人！” 眼镜男身后的房门里似乎有人想开门，被他给抵住了，“老婆，你别出来！小心被这种脏人传染！” “你他妈说什么！？” 年轻女人眉头一挑，瘦削的脸苍白没有血色，看上去有些阴狠。 “我说你们在屋子里烧东西太臭了，每天还乱在楼道里扔垃圾！我老婆还怀着孩子，每天都要被影响吐好几次，能不能有点公德心！” “呵呵，笑话！人怀孕了本来就要吐，老娘怀孕的时候每天从早吐到晚，也没像你这么乱吠！” 眼镜男似乎没想到这女人看上去年纪挺小却生过孩子，怔了一下，脸色缓了些，“都是为人母了，妹子你体谅一下，能不能和你老公平日里注意些？” 那女人似乎被这话刺到了，狠狠抽了一口烟，又往一旁吐了口痰，凉凉道，“什么为人母？老娘没孩子好养！” “你你你！” 那男人见邻居随口扯谎油盐不进，拳头都握了起来。但看得出他不是个爱吵架的人，这会儿被堵得一口气堵在嗓子里。 龙毅将后腰的安保棍往衣服里挡了挡，走上了二楼。 “吵什么呢？” 他人高大，脸冷着走上前，两方的气势都一低。 “保安师傅，”202的男主人和龙毅不太熟，不知道龙毅名字，但平日里见着还是会点头致意。这会儿见他来了，像找到了救星，“您也来评评理，有这么不讲道理的邻居吗！？” 龙毅目光移向年轻女人，那女人与龙毅异于常人的双眸对上，脸色蓦地紧绷起来，龙毅一眼就捕捉到她面色下的紧张和心虚。 眼镜男趁机用简短的几句话说明了今天吵这架的缘由。 他老婆怀孕四个多月了，在隔壁街的服装店上班。之前虽然偶尔孕吐，但身体一直很正常。可隔壁这家人搬进来没多久，他们就开始闻到一些奇怪的味道，有时候是刺鼻的烟味儿，有时候又是难闻的焦糊味，没多久他老婆就开始身体不舒服起来，孕吐也越来越频繁。 上个周末他们去医院测常规指标，医生说孕酮太高了，问他们有没有乱吃什么补品或是接触什么化学物品，他回想了半天，只能想起隔壁的异味。 今晚他们本来在做饭，结果老婆在厨房里又闻到隔壁飘来的酸臭味儿，当场就吐在锅里了。 眼镜男本来饿得不行，结果只能赶紧把老婆抱上床，自己又把厨房清理了一遍，越想越生气，打开门就去敲隔壁的门要个说法。 “什么说法？我爱在家干嘛就干嘛，关你们屁事！” 那女人虽说看到龙毅紧张了那么一下，但见龙毅杵在那听了半天一直闷不吭声，这会儿胆子又肥了，不耐烦地冲着202说，“有本事你报警啊！？就算警察也不能强闯民宅！” 她脚尖不自觉地点着地，越来越急促，神情也越发不耐。 “够了！” 201虚着的门缝蓦地打开，一个瘦削的男人走了出来抓住女人的手臂往后一扯带进了房里。他先是回头狠狠瞪了女人一眼，然后瞥过龙毅，冲202的男主人点了点头，“对不住，以后我们会注意的。” 他眼神阴鹜，看得眼镜男有点头皮发麻。虽说是道歉，语气却没有抱歉的样子，阴恻恻的。但好歹主动退了一步，眼镜男也不想闹得难堪，见状便点点头，“能当邻居大家也是有缘，互相体谅就是了。” 因还惦记着老婆和孩子，眼镜男又简单说了几句，无外乎是为了孕妇的身体健康让邻居多多体谅这些客套话，说完便回了屋。等202的门关上后，龙毅的目光才和瘦削男人对上。 阴冷，颓败，防备，像盘亘在沼泽里的毒蛇。 这应该就是冯寿荣了。 龙毅只与他对视了一眼，心中就有了定论。 “还有事吗？” 冯寿荣的声音如同破砂纸一般，脸色晦暗不明。 龙毅摇摇头，不准备打草惊蛇，只待一会儿下楼就催促陈明强，让他带着家伙赶紧来。 这种神态他在边境也见过，这人身上怕是不止一个案子。 只不过没等龙毅离开，半阖的门内忽然传来一声高昂而婉转的呻吟声。龙毅见冯寿荣暗骂了一声‘操’，转身想关门，却被衣衫半解的女人扑住，原本神色不耐的女人此刻满脸飨足，带着迷乱地冲他上下其手，“我要……给我……” “滚进去先！” 冯寿荣低斥一声，女人却宛若没听见似的，眼神瞟见一旁高大冷峻的龙毅，娇俏的笑了，“这位大哥……啊……要不要一起呀？” 她身子一歪，朝龙毅扑来，201的门也随之大敞了开，龙毅一眼便瞥见茶几上几只吸管和白色的粉末，还有散落在地上零零散散的各种乱七八糟的物品，还有不少装着同样白色粉末的透明小塑料袋散落其中。 冯寿荣显然也看到了。 他脸色一变，再看向龙毅时，眼中多了狠厉和决绝——这地方不能呆了！先把这男人处理了，然后立刻走！ 龙毅在男人伸手摸裤兜的时候就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立刻将扑上来的女人往身旁一推，抓住后腰上别着的安保棍就挡在身前，刚好挡住了那男人扎过来的锐利刀锋。 “嗬，身手不错啊。” 那男人看上去瘦削，没想到力气却不小，见龙毅躲过了第一刀，又从侧面连着往下扎了几刀，动作利落，竟像是练家子。 龙毅连连躲避，只不过楼道狭窄，两人没过两招龙毅的后背就抵住了墙，手肘也打到了202的门上，发出‘嘭’地大响。 “怎么了？” 202房内的男人还以为邻居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从客厅起身要开门，被龙毅大声吼住。 “别出来！报警！” 瘦削男人听得这话眼中狠厉更甚，时间不多了！ 他发狠了似的挥着刀朝龙毅身上扎，龙毅一开始虽被他打了个不及手，但多年的军旅生涯不是白过的，手里的保安棍在格挡之余，也在男人身上招待了几下，把他打得吃痛不已。 “妈的！” 那男人腰腹上挨了龙毅一踢，阴冷的眼里都淬了毒，“孙怡！” 龙毅本占了上风，下一秒一只手臂却被女人紧紧抱住，“哎呀大哥，打打杀杀多不好啊，咱们进屋好不，进屋妹妹伺候你……” 女人东倒西歪挡着龙毅的视线，力气虽不大，但龙毅被这么妨碍着，没几下手臂就被划了一刀，腰上也被捅了一下，手中的保安棍随之被冯寿荣夺了过去。 “兄弟，怪只怪你要来多管闲事……” 冯寿荣知道自己犯的事又多重，也不差其他的添在一起，当下就想把龙毅这个碍事的人先处理掉。 他走近了些，握着刀的手臂高高举起，对着龙毅的胸口就要刺下。 第68章 流血了 68 “呜——汪！” 眼见着那刀就要落下，忽然从楼道里窜出一只油光水滑的大黑狗，直接后腿一蹬就跃了起来，张嘴将冯寿荣的手腕狠狠咬住。 当啷。 刀松落在地，冯寿荣吃痛地叫出声，想把黑狗甩开，却不料那狗咬得死紧，冯寿荣只觉自己整只手都要被它给咬断了，连忙用另只手去打。 龙毅趁这个空档眼疾手快地将缠着他的女人扔进了201的房门，又把地上的刀一脚踢到了楼下。 几番动作下来他腰间的伤口被扯得更裂开，龙毅忍住疼痛没管，却看见冯寿荣拿着他的保安棍正在一下一下往兜兜身体上砸。 “住手！” 他忍不住喊道。 兜兜就算被重重地打了好几下，此刻还是依旧死咬着冯寿荣手腕不放，显然刚才看到了男人对主人的攻击，将他视为该死的坏人。 龙毅左手按在伤口上，重重呼出一口气，缓下眉眼冲英勇的大黑狗招手，“乖，兜兜松口，过来。” 兜兜从来都不笨。 这会儿听见主人的命令终于松开了下颚，冯寿荣见状直接将它摔到龙毅身上，自己趁此机会撑着楼道的栏杆往下跳了一层，没有丝毫恋战，也根本没有去管屋里的同伴。 龙毅低头看了看指缝的血，没有紧追不舍。 他撑着楼梯坐了下来，隔壁202的丈夫隔着猫眼看了一会儿，见没人了，终于敢出声，“那个，保安师傅，你还好吗？” 龙毅没回答，只问他，“报警了么？” “报了报了，”那丈夫连忙道，“那边说已经出警了马上赶过来……师傅，我天……你流血了啊！” 龙毅这会儿头有些晕，背靠在台阶上，抬起右手摸了摸兜兜柔软的脑袋，心中却是想着另一件事。 他的小青年，这回怕是要生他的气了。 * 秦天将小摩托停在三姐兔丁的门口，冲着窗口里点了两个菜。 “三姐，来半斤兔子，再拌个猪耳朵，多加辣。” “嗳，要得！” 里面的老板娘爽朗的应下，起身开始切肉。 秦天打开车屁股凳，掏出水杯喝了一口，心里琢磨着今晚要不要来点‘娱乐活动’。 反正明天他休息，可以睡到自然醒。 不过……家里那床，是真的又小又破。 秦天想着每次两人做那事儿的时候，床嘎吱嘎吱的响，就有些耳红。 他很怕外边听到，给龙哥的工作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算了算工资卡里的余额，秦天叹了口气。 虽然他这个月的加班费就够买个双人床了，但他们住的地方小，就算买了大床也放不下。 还是得努力挣钱啊……秦天默默感叹。 自从和龙毅确定关系后，他就有了个小小的梦想。 秦天想拥有一个属于他们两个人自己的家。 不用太大，也不用豪华。 简简单单的一套房子，够他们两人加兜兜一只狗住，够他们想干嘛就干嘛，就好了。 “汪汪！嗷汪！！” 正神游天外的想着，一串熟悉的狗叫就钻进了秦天的耳朵里。 “嗯？兜兜？” 秦天望着从远处冲着他狂奔而来的大黑狗，有些疑惑。 他家兜兜几乎从不出小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龙毅学的，每天跟老头似的就在小区的院坝里四处溜溜，要不就趴着晒晒太阳，秦天还跟龙毅吐槽过，他们家这只狗，上辈子怕不是个宅男。 “汪！汪汪！” 大狗一路叫着过来，吓着了不少人，这会儿扑在秦天身上，还依旧在叫。 “乖，嘘——别叫了兜兜，”秦天有些不好意思，冲周围人笑着抱歉，然后肃着脸教育围着他乱转的大犬，“怎么回事儿！？不是教过你不准乱叫的么！吓着别人怎么办！？” “呜嗷~” 大黑狗呜咽了一声，无奈说不了人话，急得在原地追着自己尾巴转了两圈，干脆咬住了秦天的裤腿。 “小弟，好了。”橱窗里老板娘把菜递了出来。 秦天扭头付了钱，接过放进前框里。感觉自己脚上传来拉扯力，低头一看，哭笑不得。 “哎，你说你，今儿个是怎么了？” 他低头捞起大黑狗，亲昵地撅着鼻子想蹭蹭它，结果还没挨上兜兜的脸，眼睛就捕捉到兜兜嘴边的暗红色污渍。 “这是啥？又乱吃啥东西了？” 他伸手一抹，又放在鼻尖嗅了嗅，脸色忽变。 “汪！汪汪！” 兜兜见状又叫了起来，秦天这下没有再不以为意了，他心脏被紧紧揪住，一脚踢开电摩的撑杆启动了车，将狗放在座位前的踏板上，朝着浅水小区疾驰而去。 “滴乌——滴乌——” 还没到小区门口路就被堵死了。浅水小区外边是条窄窄的双车道，这会儿几辆警车和救护车都停在那，前后的私家车只能从一条道上挤，整个路都没法走了。 秦天心中着急，干脆把摩托锁在了非机动车道边上，捞起兜兜直接下车往那边跑。 而当他刚跑到门口，就看见两名医务工作者抬着担架从小区里边出来，担架上面的人紧闭着双眼，是秦天从未见过的虚弱。 秦天颤动着嘴唇，不可置信地扑上去。 明明，明明这人早上还完好无损的送他出门，怎么，怎么现在就躺在那儿了呢？ “诶诶，不能进去！” 有警员在门口阻拦围观群众，挡住了秦天。 “放他进来吧。”陈明强跟在担架身后，见状吩咐了警员一声。 秦天扑到龙毅身边，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 “咳，那啥，小秦啊，”陈明强摸了摸鼻子，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冲秦天道歉，“对不住，这回是我们工作失误。” “不过你放心，班长他没大事，就是失血过多，晕了。” 秦天闻言猛地抬起头，狠狠瞪了陈明强一眼。 都昏迷了，！都出血了！还没事！？ 这人会不会说话！？ 陈明强身后又有个脑袋钻了出来，是小区的住户陈辉。 秦天记得……他好像是个医生。 “小秦啊，别担心。” 小区里的人都知道秦天和龙毅这两住在一块儿的人关系好，跟兄弟似的，陈辉这会儿见秦天急得眼睛都红了，连忙抬了抬带着医用手套的手，也跟着安慰道，“我刚好回来碰上了，给他紧急处理了下，一会儿去医院输个血缝个针就行了，啊，没事没事。” 秦天视线在那双乳白色手套上还在往下淌的红色血迹上掠过，感觉难以喘息。 他扭头不忍再看，紧抿着唇，一路跟着龙毅的担架坐上了救护车。 作者说: 上一章有读者认为，退伍军人不可能打不过身材瘦弱的吸毒男女，这一点我想解释一下。 龙毅的确有身手，但他已经退伍了，如今是保安，他的职责是保护小区人和物的安危，在那样的环境里，他的顾虑有很多。而对方是吸毒贩毒的亡命之徒，干的是刀尖上舔血的勾当，这个不是身材的问题。 龙哥没有资格替警察办案，而且正是因为以前有接触过这些人的经验，所以他考虑的更多，因为贩毒从来不是一两个人的事。 这篇文写的是小人物，我的主角不是万能的十全十美的，他们也有缺点也会受伤，每个人处事的反应我更想贴近现实一点，如果有的小可爱觉得看起来不够苏爽，我只能说声抱歉啦~ 就这样吧，其他的后面文里会交代。我很少写作话，因为不太想打断大家读文的体验。 可能我笔力不够，很多内容写得不算好，大家多包容~这篇文也快接近尾声啦，谢谢你们的陪伴，如果可以的话，咱们一起走到最后~ ღ( ´･ᴗ･` )比心 第69章 你别动 69 龙毅醒来时就对上小孩儿一双红彤彤的荔枝眼。 那眼睛望着他一眨不眨，愣了半天才发现他醒了，睫毛一颤，眼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淌。 “别哭……” 龙毅昏迷后一直没喝水，嗓子一开口就沙沙的。 秦天抬手捂住男人贴到他脸颊的手，不让他给自己擦眼泪。 “是谁说……” “保护好别人的前提是保护自己？” 秦天鼻音很重，似乎想语气重些，说出来却轻飘飘的。 没办法，他之前是真被吓着了，到医院等男人手术时之前一直在哭。 旁人都以为里面是他亲哥，有小护士看不过去还偷偷塞了他一包纸巾，没人知道他亲哥早死了，里面是他自那之后唯一在乎的人。 秦天到这会儿才猛然惊觉。 他已经离不开龙哥了。 当时看到救护车的一刹那，他差点呼吸都上不来。他那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不可能是龙哥，不可能是龙哥。 要是龙哥也离他而去，他这辈子……怕是都没办法走出来了。 “对不起，小天。” 龙毅也没想到自己会受伤，此刻看着小孩儿越来越多的眼泪，后悔又无措。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像是积攒了一整夜的恐惧终于得以释放，秦天紧紧捏住他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要……呜……被你吓死了！” 龙毅看得揪心，挣扎着起身想抱抱他的小青年，没曾想秦天比他反应还快，直接起身慌张地按住了他的肩。 “你别动！” 他瞪着眼，凶巴巴的。 “伤口才缝好，崩了怎么办！？” “好，我不动。” 龙毅乖乖地躺了回去，不过目光依旧与秦天交缠。 “幺儿也别哭了好不好？是我不好。”他抬起手，这回成功地覆住他的眼眸，轻轻地把上面挂着的泪都擦进了自己掌心。 “你、你叫我什么呀……” 秦天被男人的话弄得心都酸软了，鼻音渐小。 “在我老家，每家每户的幺子基本都最受宠，家里长辈就喜欢这么叫。” 秦天脸蛋有些红，埋在男人手掌嘟囔道，“你又不是我长辈。” 龙毅轻笑了两声，却扯到了腰间的伤，手顿了顿，却还是揪了揪小青年的鼻尖，“谁总爱叫我‘叔叔’？” 这是他们床上胡乱的情话，秦天听了有些羞，扒开他的手没什么力道地又瞪了一眼。 “不知道！” 虽这么说，但秦天心里却是受用的。 男人素来寡言又正经，难得开一次玩笑，想来是故意逗他开心。 秦天心里又酸又涨，把头撑在床边的扶杆上，伸手理了理男人盖着的被角。 看着他手臂上缠着的绷带，秦天又难受起来。 “你说我俩咋回事啊，跟着医院还结上缘了咋的？” 说来也是神奇，两人在一起后基本没有红过脸，唯二的两次小争吵都发生在医院，还都是因着受伤。 “老天爷看不得我俩好还是怎么的？” “我们一不偷二不抢的……”秦天轻轻摸着男人的伤口，越说越委屈，眼里的豆子又跟着往下掉，“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干嘛非跟我们过不去啊？” “不就谈个恋爱吗，招谁惹谁了？呜……” 怎么还迷信上了？ 龙毅有些哭笑不得，将人拉到身前，抻着秦天的脖子让他低下头，自己仰着脸凑上去亲了亲他带着咸味儿的唇。 “胡说什么呢？” 他怕小孩儿再胡思乱想，干脆纠正道，“你得感谢老天保佑。” “昂？” 秦天茫然不懂地眨眨眼，模样看得龙毅心软。 “你得感谢老天爷，让咱们这两次都死里逃生，”龙毅伸手往脖子上掏了掏，拽出一根红绳和坠着的符包，“喏，说不定还有它的功劳。” 那是袁婆婆为他们求的平安符，秦天穿了红绳，还在灯会时带去了狮子山的寺庙。那时两人还没确定关系，秦天也硬求了龙毅戴上，后来便一直挂在脖子上。 “还真是！” 秦天心情一下从谷底又回到了山巅，他急匆匆把自己的那根绳也掏了出来，弯下腰把两人的符一起拽在手心，“老天保佑菩萨保佑，龙哥以后都平平安安，什么事也不要出，我们一定年年还愿……” 龙毅目光柔软地望着迷信地碎碎念叨的小青年，从不信这些的他内心此刻也默默虔诚地许下愿望。 老天保佑。 愿他的幺儿以后也平平安安，无灾无难。 作者说: 老天保佑，大家都平平安安，无灾无难。 第70章 真的亲 70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医生便过来巡房了。 秦天紧张地拉着医生问东问西，一边听着医生的交代一边频频点头，就差拿个本子记下来了。 龙毅的手臂和腰腹被扎了好几刀，刀锋锋利，好在他避让及时，除了腰间那一道，其他都不深。就算这样，医生还是交代要在医院待上几天，起码要等缝合的地方愈合。 秦天恨不得让龙毅在医院待到到伤口全好了，忙点头应是，但龙毅却惦记着其他事，想早点回去。 “急什么呀！” 等医生走了，秦天瞪了龙毅一眼，像在瞪一个不听家长话的熊孩子。 “……没人顶班。” 龙毅干巴巴地说。 “你都这样了，还想着上班！？”秦天要被他气死了，“你这么尽职尽责，你们公司咋到现在都不来看看你呢！？” 秦天昨晚慌里慌张跟着龙毅上了救护车，一直在医院里守了一整夜，又哭了老半天，这会儿瞪起人眼睛红彤彤的，又凶又让人心疼。 “别气。” 龙毅拽过他的手，握在手里，难得示弱。 秦天再大的气，看着男人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的样子都消了。 他叹了口气，拿热水壶往水盅里倒了些开水，给龙毅晾在一旁。 “你就放下一百个心吧，”秦天坐下来，扯了扯自己的手，没扯动，干脆放在男人掌心揪着他手指玩，“我昨晚就跟老刘通过电话了，他说已经跟你们钱经理汇报了情况，公司很重视，会安排人顶班的。” “不缺你一个！”说完他还是气不过，用另一只手戳了戳男人的脑门，“你就给我老老实实躺着！” 龙毅老实躺着任由小青年冲他撒气，目光却格外温柔。 “好，都听你的。” 他如今穿得病服，扭头望了望一旁挂在衣架的衣服，对秦天道。 “那幺儿帮我办件事。” * 下午，陈明强拎着一个大花篮来了。 秦天对他没有好脸色，看到他来了，刚还和龙毅说笑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 原因无它，明明他早就发现异常还主动上报了，方经理也说当天就把情况报给了派出所，结果陈明强他们所里没重视不采取行动，最后害得他家龙哥受伤，凭什么呀？ 想想就来气。 毕竟是龙毅的战友，秦天不想男人难做，干脆跟龙毅说他回家一趟。 正好回去给兜兜喂饭，顺便去处理男人拜托他办的事。 “咳。” 陈明强自知理亏，侧身让秦天出门，怂着头揉了揉鼻子，把花篮放在了病床旁的立柜上。 “别介意，小孩儿不懂事。” 龙毅这会儿伤口不怎么疼了，病床摇起来半截，斜着靠在床上替秦天道歉。 “嗐，我介意啥，本来就是我的错。”陈明强心大，完全没看出来龙毅和秦天的关系，只觉得就跟他关系一样，是好哥们。 好哥们因为他的缘故受伤了，当然心气不顺。 “班长，”陈明强脸色正了些，双手放在膝盖上，冲龙毅认真道了歉，“这次真的是我们的工作疏忽，害你受伤，我真的心里太过意不去了……” “别说这些，”龙毅拍了拍陈明强的肩，“谁都没想到。” 陈明强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还是他自己盲目自信。 他那天虽然接到了报案，但总觉得自己在这辖区呆了快十年，什么都尽在掌握，根本就不认为辖区里会出现贩毒涉毒的份子，转头就去忙别的案子了。 结果呢。 现实就打了他狠狠一耳光。 “那孙子今天早上给逮着了，”陈明强一夜没睡，这会儿倒还精神，“现在和他姘头已经被市局提走了。” 其实这些事不该给无关人等说，但陈明强心中有愧，又知道龙毅是个靠谱的人，便挑了些能说的说了。 “还挺精明的，躲在后边社区的垃圾房里，”陈明强咋舌，“看样子是打算等我们这一波搜过了再跑。” “那里头都是垃圾，我们还真没仔细搜。不过好在你们小区那保洁眼尖，早上上工去拿垃圾袋的时候发现了，觉得不对劲儿，偷偷打电话给我们报了警。” 龙毅点了点头，猜想应该是杜玉梅。 那阿姨还真是热心肠，好在他之前提醒过她，想来人还是听进去了。 “男的是块硬骨头，还没松嘴。”陈明强又道，“从滇省那边窜来的，黑户，用的假身份证，还好他之前身上背了案子，系统里有记录。” “去年滇挝有起跨国案你知道吧？”陈明强隐晦的提了提，“抓了好几条大鱼，但还是有漏网的。” “这人之前是保镖，估计特地和人分开了避风头，躲了大半年心思又活络了。那女的应该是他弄来掩人耳目的，顺便帮忙贩毒。” “这俩人倒也精明，先是乱七八糟网购了一堆东西，把肚子掏空了，再把小袋粉儿塞进了复原。转手寄给几个下家，经过他们再捣腾两手，东西就散出去了。” 陈明强语气后怕，这几年网购和快递越来越兴盛，没想到贩毒份子也往里伸手。 “ 好在女的瘾大，已经扛不住把下线交代了。” “你说他们脑子还真他妈精，”陈明强想起从那小屋里翻出来的东西，跟龙毅吐槽，“买洋娃娃啊，能掏棉絮；买老年手机，能拆电路板；连腊肉香肠这种吃的，也能让他们掏了肉塞粉进去！妈的！” 陈明强他们搜查屋子时，从那堆打包好要寄的快递里翻出了不少日用品，光看外边根本发现不了里面藏了毒。 “班长，真的好在有你，”陈明强看龙毅这会儿跟看再生父母似的，“要不兄弟我这身皮怕是都要被扒下来。” 根据他们得到的消息，那冯寿荣怕还不是条小鱼，后面说不定还能咬上一大串更大的出来。 陈明强庆幸不已。 虽然这次疏忽他还是受了处分，但好歹把人抓住了将功补过，如果龙毅当时没拦着那冯寿荣，他和他下面的队员怕是都要被一撸到底。 “是小天发现的。” 龙毅一点儿没居功，直接挡住了陈明强的感激。 “嘿嘿，这倒是，这倒是。” 陈明强摸摸脑袋，反应过来，十分上道的说，“我回头就让所里给小秦同志弄个锦旗！” 他瞅着男人的表情，又补了句，“班长放心，等案子明了了，我就给上边申请，这样热心的好市民肯定得颁发奖金！” 龙毅脸色肉眼可见的温和下来，陈明强心头暗自咋舌。 我的娘咧，当年班里表现最好的新兵伢子也没受过班长这么关照啊。 看来小秦跟班长关系是真的亲！ * 秦天这会儿还不知道不久之后自己的小金库又会有一笔进账。 他坐公车回了家，去菜市场买了菜，又剁了了几大斤排骨，顺道把昨天慌张扔在路边的小电摩也骑回了家。 兜兜这会儿老实地趴在值班室外，看见秦天回来摇着尾巴便扑了上来。 “哎哟，我们的大功臣！” 秦天从龙毅那儿知道了前因后果，也知道了是兜兜在危急关头救了龙毅的命，这会儿抱起大黑狗就是一顿搓揉猛亲。 “你咋这么机灵呢！？啊，小机灵鬼！肯定是跟哥哥我学的，是不是？” 今天白天当班的是新调来的保安，秦天冲他点头打了声招呼，薅着狗进了屋。 “乖乖坐着，”秦天拎着肉和菜进了厨房，指着门口让兜兜坐下，“今天哥哥给你做大餐，奖励你。” “嗷呜！” 兜兜汪汪叫了两声，吐着舌头乖巧地趴在门边。 秦天先把一大袋排骨倒进盆里洗了洗，又挪进接了凉水的锅里焯。灶台的沥盆上放着一窝洗干净的白菜，大概是昨晚龙毅本来准备炒的，这会儿叶片都有些蔫儿了。 秦天重新洗了洗，把它们放进盆里泡着，又搬了个小凳坐下，把几颗土豆和铁棍山药削了皮，连着青椒一起切成块。 龙哥口味重，又嗜辣，但这会儿受伤了，辛辣的东西肯定不行了，秦天特意问了医生，红烧或者清炒的菜都没有关系。他将焯好水的排骨捞了起来，拨了一小半到旁边的砂锅里拿来炖汤，剩下的就着热油下锅，哗啦啦便滋起一阵热气。 “汪汪！” 排骨混着香料和豆瓣在锅里焖烧，没一会儿香味便从锅盖缝隙里钻了出来，趴在门边的大黑狗不时的舔着嘴，看上去馋死了。 秦天笑着用筷子夹了一块骨头，捏在手里忽上忽下逗它，等兜兜馋得快蹦到他身上了，才把排骨喂到它嘴里。 “好啦，知道你喜欢，一会儿多给你留点儿，”秦天戳了戳兜兜的脑门，冲他嘀咕，“咱们不让你爸多吃，让他长长记性！” 作者说: 文中提及的藏毒方式都是真实案件里曾被警方查获的，犯罪分子有时候其实离我们比想象中的近。 第71章 最重要 71 病房里，陈明强坐了好一会儿，聊完这次的案子又和龙毅聊了聊派出所日常的工作，直到所里打电话催他回去，才意犹未尽地停了嘴。 这次案件涉及范围不小，他们虽然只是辖区派出所，但后续还有一系列收尾和复查工作。 “班长，考虑一下我说的事儿，”陈明强站起身，再次提了提他刚才代表所里对龙毅的邀请，“虽然辅警工资低了点，但也比做保安拿得多。” 龙毅抬起头。 被那双一黑一白的眸子静静瞧着，陈明强觉得自己又成了当年他手下的小兵，一点儿官威不剩。 “咳，我不是瞧不起这职业，只是……只是觉得您好歹也穿着军装为国奉献那么多年，现在多屈才啊。” 陈明强情真意切，“而且现在国家政策越来越好，辅警也能转正的，班长您履历在那，到时候转正一个月拿个万儿八千的，日子也过得舒坦些。” “我知道了。” 龙毅点点头，没有应承，只对他说，“我考虑下。” “诶，成！” 陈明强乐呵地点点头，在他看来警察是个比保安好太多的工作，龙毅之前也许是因为身体残疾没有渠道，如今有他帮衬，换过来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考虑什么啊？” 秦天这会儿刚巧办完事回来，拎着饭桶和出门的陈明强差点撞上。 陈明强见秦天脸色好了些，也不敢再捅马蜂窝，嘿嘿一笑也不吭声，特意把门打开了些让秦天进去，自己冲龙毅打了声招呼便走了，生怕秦天又瞪着他骂。 “就他这样不靠谱的还能当上派出所的小队长？”秦天翻了个白眼，从口袋里掏出颗喔喔奶糖剥开塞进嘴里，又剥了颗喂龙毅，“要是这样，我觉得龙哥你起码都能当上所长！” 秦天把龙毅受伤这事怪罪了一大半到陈明强身上，反正怎么都看他不顺眼。 “你啊……” 龙毅心里明白他其实这会儿该劝小孩儿别这么偏激，当时的情况谁都预想不到，更何况陈明强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以后秦天升职了说不定还会打交道，应该交好才是。 但看着秦天为他抱不平的模样，他又心软的不行。 没关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只要他幺儿开心点就好。 龙毅招了招手，让秦天坐过来，摸了摸他的手，有点凉。 估计是骑车过来的，还没带手套。 秦天一看男人皱眉的样子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先一步堵住他的话。 “刚才你们聊什么呢？”他嚼着奶糖，故意问，“我方便知道吗？” 龙毅没说案子的事，不想秦天太关注这些。 他把陈明强邀请他当辅警的事说了。 “……” 秦天罕见的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想去吗？” 龙毅没有回答，反而反问秦天。 “你想我去吗？” 秦天啜着糖，觉得买到了过期货。 要不然怎么嘴里有点苦。 他抬头望向面前这个遇见匪徒都敢奋不顾身拦截的男人，眼眸又垂了下来，自顾自地说，“龙哥应该会喜欢警察的工作吧？” “除暴安良，保护人民群众……”秦天喃喃，“和军人很像啊。” 龙毅双手握住青年的肩，迫使他抬头看自己，再次重复自己的问话。 “你想我去吗？” 男人的异色双眼盯着他，让秦天觉得自己的内心都被洞穿了。 秦天动了动嘴唇，在男人无言的鼓励下，还是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不想。” 是的。 他一点都不想龙哥去当什么辅警，什么警察。 说他任性也好，说他自私也罢，他就是不想让龙哥干这个职业。 连当个平平凡凡的保安都能被人捅，如果真的当了警察了，龙哥岂不是天天都暴露在危险之中？ 他在手术室外等候的时候就在想。 这辈子都不要再有第二回 了。 他一点都承受不起这种要失去龙哥的恐惧。 这世上有千千万万人，他不过是只想要一个叫龙毅的，能平平安安地一直陪在他身边。 有这么难吗？ “虽然我不想，”秦天深吸一口气，扯出一抹笑容，“但如果龙哥你喜欢的话，就去做。”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永远支持你。” 秦天告诉自己，他不能那么自私。 他这辈子能遇见龙哥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他还奢求什么呢？ 他不想让龙哥有一丁点儿不高兴。 龙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握住小青年的手，将人扯近。 “诶，小心伤！” 秦天差点撞到男人胸口，伸手撑在床沿上，才稳住了身形。 他抬头正想数落男人两句，就对上一双无奈又温柔的眸子，里面蕴藏的情愫让想要沉溺进去。 “我不去。” 他听见男人说。 “不是，你不用听我胡说，”秦天急了，“你想去就去啊，我不拦你的！” 说罢却觉得自己这话更像是赌气一般，连忙扯着男人手指认真道，“真的，龙哥，我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龙毅按住了小孩儿乱动的手，“我不想去。” 秦天嗫嗫道，“你……不喜欢么？” 龙毅从嗓间发出一声难辨是否的气音，按下小青年的头，在他唇上印了个稍纵即逝的吻。 “我喜欢你。” “说正事儿呢！”秦天被他亲得一呆，回过神红着脸扯龙毅衣领，“你别打马虎眼儿！” “喜欢你怎么不是正事儿了？”寡言少语的男人说起情话来要人命，龙毅说得一本正经，“你不想让我去，我就不去。” “可是……” 秦天觉得自己太矫情了，龙毅明明顺着他在说，他却又替男人不值起来。 “小天，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不是个有大志向的人。” 秦天点点头。 是的，他其实觉得现在做快递员挺好的，工资收入比许多白领都不低，干得好还有不少奖金能拿。他没读过大学，也进不去那些大公司，能找到这么个能谋生又不讨厌的工作已经很难得了。 “我也是一样的，”龙毅避着伤口，将小孩儿拉到自己的怀里，下巴搁在他脑袋顶上，“我也没什么大志向。”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大概会同意……毕竟工资高些，工作可能也有趣点，”龙毅轻笑了一声，“你也不要把我想得太高尚了。” 我只是个普通人，也会有自己的私心。” “保家卫国除暴安良这些，如果职责所在，我当然会去尽职尽责。” “但我同样也是个小老百姓……如今有了牵挂，我更不想让牵挂的人担心。” “我没有太多的喜好，有时候觉得你喜欢我也挺不可思议的，”龙毅带着感慨说出这句话，收到了秦天不赞同的瞪眼，“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不去就是委屈。” “军人、保安或是警察，对我来说没有太大区别。” 只有你是最重要的。 最后一句话龙毅并没有说出口，他怕给小孩儿太大负担。 他亲了亲秦天的额头，“放心，这回的事没有下次了。我会保护好自己，不让你担心。” “幺儿，相信我好吗？” 胸口的病服被小青年的手拽得起了皱，龙毅看着他的幺儿缓缓抬起头，露出那双又变得红彤彤的荔枝眼。 “怎么又哭了？” 龙毅伸手用拇指去揩秦天眼角的泪珠，结果却被小孩儿状若恶狠狠地一推肩，将他整个人按回到了床上。 “唔……” 他干燥的唇被秦天整个咬住，温热的舌头急不可耐地钻了进来，带着青年身上那股还未消散的少年意气和倔强，和着奶糖的香甜一股脑往他嘴里钻，两个人的舌头交叠缠绕，唇与唇之间不剩一点空隙。 房间外是病人和护士在走廊里来来回回的脚步，间或交杂着交谈声和器械的碰撞声，房间内却是安静地只剩下两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和唇舌间的零星水意。 “你这辈子都甩不掉我了！” 秦天撑在枕边，瞪着眼冲龙毅放狠话，音调却带着鼻音一点威力都没有，“反正我要缠着你，缠到老缠到死！” 每次在他以为龙哥够好的时候，龙哥总能让他觉得更好。 他整个人都像浸在了温水里，又暖和又燥热，浑身连骨头都快瘫软一片。 “这不是早就说好的事吗？” 龙毅搂着又趴回他身上的小孩儿，亲了亲他的嘴角，“谁说老了还要骑着电摩载我遛弯呢？” “要你载我！”秦天得寸进尺。 龙毅笑了，“好，我载你。” 从他的角度往上看，小青年的一双眼又亮又凶，鼻头微红，嘴唇鼓鼓，龙毅只觉得像一只护食又认主小狼崽子，可爱得不得了。 第72章 你收着 72 秦天请了两天的假，要不是医生说龙哥身体不错外伤恢复起来挺快，秦天都还想再多请几天。 “尝尝我炖的土豆烧排骨。” 差不多到晚饭时候了，临近几个病房的家属都陆续去楼上食堂打饭，秦天把带来的保温饭桶打开，一层一层把里面的隔层取了出来，放在床上支开的小桌板上，“你上回只教了一次，要放哪些料我都忘了，随便放的，也不知道做的好不好吃。” 说起来这保温桶还是上次他住院那次，龙哥为了给他带饭买的，质量不错，隔了两三个小时，饭菜还是热腾腾的。 “闻着就香。” 龙毅靠在床上，望着小青年忙前忙后的样子，嘴角微勾。 “你以为你是兜兜啊，”秦天嗔了他一眼，又自得地说，“反正兜兜觉得好吃，一大盆都吃光了。” 龙毅失笑，“合着我受伤了，还只能吃狗粮？” “哼，谁叫你受伤的！？”秦天绷着脸却没绷住，忍不住也笑了。 “兜兜这回可是救驾有功，必须吃得比你还好，”秦天把上面两层菜给龙毅放好了，又将桶肚里的山药排骨汤倒进了瓷碗里，努了努嘴，“瞧见没，最大的几块龙骨都赏它了，你只能喝汤。” “唔，”龙毅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够了。” “我好养活。” 听到他说这个，秦天的笑淡了下来。 他低头从衣服内袋里把上午龙毅给他的银行卡递了回去。 “喏，事办完了，收好。” 龙毅没接，自顾自吃着饭，“你收着吧。” “我收着？”秦天睁大眼，故意道，“你不怕我卷款潜逃啊？” 龙毅垂着眼夹了块土豆塞进秦天张着的嘴里，“那你把我一块儿卷走。” 土豆香糯绵软，牙齿一咬便塌了下去，如同秦天的心一样。 秦天在今天之前，一只都以为自家龙哥是个小白菜地里黄，穷得响叮当，所以才抠抠搜搜啥也舍不得买，每天过得那么节俭。 结果今天他把卡插进自动柜员机后，却发现自己窝里的不是小白菜，是只藏了金蛋的鸡！ 那张卡里……竟然有小五十万。 龙毅在把卡递给他时就交代了，里面除了现在的工资，还有他前些年当兵时的补助，以及退役金和因公伤残的抚恤金。 只不过，秦天没想到有这么多。 秦天其实对这笔钱没什么想法。 要说真有什么的话，就只有一股闷气。明明卡里有钱，为什么日子却过得那么紧巴巴？ 是傻子么？ 然而当他知道男人攒着这钱拿来干什么之后，那股闷气却化为心疼，堵在他心里让人难受地不行，越想越眼酸。 “龙哥，”秦天见男人真不接手，只好先把卡塞进自己兜里拉好拉链，“你啥时候开始做这事的？” 今天早上，龙毅把卡和一张写着串数字的纸条一块儿递给他，交代他往一个账户里汇两千块钱。 秦天没多问，只看着纸条上收款人的名字有些眼熟。 李铁柱。 等汇完了秦天才想起来，这个名字，似乎曾经出现在龙毅向他讲过的往事里。 是……那个不幸被土雷崩了大动脉的新兵蛋子。 龙毅在那次行动中伤了一只眼，而李铁柱，却永远离开了人世。 秦天陡然便明白了龙毅在做什么。 他是在替那个已经长眠于地下的年轻士兵尽孝。 每个月，龙毅都会汇出一笔钱，通过这个账户到达李铁柱的父母亲人手里，让他们衣食无忧。 而这个月恰好这几天便是汇款的日子，龙毅怕那边需要用钱，只能拜托秦天帮他，及时汇过去。 “记不清了……”龙毅想了想，“就那时做完手术后吧。” 那时候他一个人在医院里躺了很长时间。 眼睛整日的疼，一闭上眼却又总浮现出小年轻满脸血和泥却捂着脖子张嘴想要同他说话的样子。 那张脸还那么青涩那么年轻，人生不过才起了个头。 小年轻最后想对他说什么，龙毅永远不会知道了。 后来出院后，龙毅却发现政委已经瞒着他，将小年轻的遗体和抚恤金一起送回了家。 可能是怕他心里有负担吧，政委没有把这个本属于他的任务给他留下。 龙毅没说什么，只不过还是买了车票，去了一趟小年轻的老家。 是个和他小时候生活环境差不多的农村，烂泥巴路，下了大巴还要走上半天才能到村头。 龙毅按着村里人的指路找到了李铁柱家。 他站在篱笆外，没有进去。 那时也差不多是年关时候，路边伫立着一栋两层的水泥楼，看上去才修好没多久。 两个中年妇女一边聊天一边忙进忙出，龙毅看了李铁柱的档案，那应当是他两个亲姐姐。 水泥楼外，空荡荡的院坝里支着个竹椅，上面坐着个抽着旱烟的老头。 老头看上去五六十岁了，一张脸是面朝黄土的人特有的棕黑瘦削，手指甲缝里积着泥土，脸上一层层褶子挤在一起，似乎随时都皱着眉头。 “老李，吃饭了。” 穿着朴素的太婆从厨房里走出来，端着一盆菜，招呼老伴。 “晓得咯。” 老头右手拿着烟杆，应了一声，却没动作。 他又抽了口烟，仰起头不知道看向什么地方。 他的左手搭在膝盖上，正握着什么东西，不时摩擦。 龙毅虽然一只眼已经无法视物了，另一只视力还在。 就着夕阳余晖在那东西上反射的光芒，他看清楚了老人握着的是什么。 ——一枚军章。 屋里头又催了几声，老头终于停了嘴。 他把烟头在水泥地上敲了敲，抖出烟丝，将烟杆插在了腰后。 然后他站起身，将手里的军章用那只黑黢黢的手指摸了摸，珍而又珍地揣进了上衣口袋。 老头背着手跨进了宽敞的屋门。 只不过那扇背，随着白日里最后一丝光线的沉没，佝偻地越来越向下。 第73章 黑丝绒 73 那一日龙毅终究没有打扰李家人的团聚，他默默地来了，又默默地离开。 在那之后，就是每个月雷打不动的汇钱。 “为什么每个月只汇两千呢？” 秦天把碗里最后一块骨头夹进嘴里，舌头一嘬就把肉嚼来吃了，留着一截骨头吮着骨髓。 “如果想让李铁柱的父母过好一些，咋不一次性把钱都转给他们？” 秦天觉得龙哥既然有打算把钱都攒着给老两口，两千这数目实在有些少。 “在农村，一个月两千块可以顿顿都吃猪肉了。” 龙毅伸手把秦天嘴角的饭粒捻起来，顺手吃进了自己嘴里，“再多了，不一定好。” “唔？” “那栋楼……”龙毅顿了顿，“应该是用铁柱的抚恤金修的。” “啊？”秦天愕然，转念便明白了，“是不是……他的兄弟姐妹？” 龙毅点点头。 “农村家庭一般都生得多，铁柱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他父母在铁柱参军后，就轮流住在其他几个子女家。” “其实这样也好，”龙毅摸了摸秦天的头，跟他解释，“有政委关照着，房子必定是落在他们两个老人的名下。子女可以住，但要是想得到什么利益，平日里也会对二老好。” “亲缘关系这种事，很难掰扯，”龙毅道，“我如果把钱全都给了他们，说不定转手就不知道在哪儿了。” “现在这样，他们本来干农活还能赚点钱，这两千再拿在手里，日子就能过得很舒坦了。如果子女有难处，也能帮衬点，全凭他们自己主意。” 秦天终于懂了。 他仰头握住男人的手掌，“龙哥，你考虑得真周到。” 像他，根本想不到这些。 “你别介意就好。” 龙毅揉了揉秦天的软发，语气中带着些歉意。 毕竟现在，是他们两个人一块儿过日子了。 家里每个月都要平白无故支出两千，虽说是用的他自己的存款，龙毅还是会担心小孩儿不高兴。 “我介意啥！？” 秦天凶巴巴地把碗一跺，“嚯，好哇龙哥，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我有那么市侩吗！？” 秦天知道男人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过不了这个坎，甚至可能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他嘴笨，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导，只是心头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和龙毅一起，孝敬老两口。 龙毅以为秦天真生气了，连忙把小桌板推开了，将人带到身前亲了亲。 “是我说错话。” 秦天哼哼了两声，故意不理他，把人推到床榻上，手脚利落地将碗筷收拾了。 收完了，发现身后竟没声儿了，他转过头想告诉男人自己其实没生气，却发现龙毅竟就这么睡着了。 “一天到晚操心那么多事，”秦天小声嘟囔，“怪不得累！” 虽这么埋怨，秦天还是轻手轻脚地将床板慢慢放了下来，把掀开的被子给男人盖好。 他隔着衣服兜捏了捏口袋里硬硬的小卡片。 撑着下巴坐在床边，秦天看着眼前熟睡的男人。 那张刚毅的脸庞此刻安静而平和，下巴上的青色胡茬和没什么血色的双唇让往日里无坚不摧的男人多了些憔悴和难得一见的虚弱，却又令人着迷。 秦天伸出手掖了掖被角，眼中除了心疼，更多的是踏实和自豪。 瞧，这就是他喜欢的男人。 没有人比他更好了。 * 这次龙毅遭受无妄之灾，陈明强过意不去，特地交代医护人员开的设备设施齐全的单人间，整个病房里就一张病床，旁边空间很大，可以陪床，还附带了个洗手间。 秦天怕吵醒男人，还是端着碗和桶去外边洗干净了，又去楼下医院外的水果摊上买了些水果。 下楼时他还在腹诽，上次他受伤，方经理和梁哥来看他的时候好歹也是拎的果篮，洗洗就能吃，这陈明强脑袋也不知道怎么长的，送了一篮子五颜六色的花！ 花能吃吗！？ 再说了……他和龙哥都还没互相送过花儿呢！ 想到这，秦天龇了龇牙，觉得自己简直越来越矫情了。 两个大男人，花有什么好送的！？ 但当他目光不小心扫到水果摊一旁的花店时，脚步还是一顿。 原来……今天是情人节？ 秦天看着花店门口用粉红色字体写的促销标语，还有店里店外一簇簇鲜艳又火红的玫瑰，心里那点矫情的小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好像还没送过龙哥什么礼物呢……公司发的那些蛋糕券电影票可不算！ “您好，欢迎光临。” 花店里只有一个盘着发的女店员，笑容亲和地冲进门的青年道，“需要选点什么吗？” “我想买点玫瑰……”秦天动了动嘴。头一次进花店，他还有些忐忑，“送给喜欢的人。” “好的呀，方便问一下，您喜欢的人是什么性格吗？” 店员从柜台走了出来，指着面前各式各样繁盛的玫瑰向他解释，“因为虽说都叫做玫瑰，但种类也有许多不同呢，每种玫瑰都有属于它独特的寓意。” “唔……”秦天想了想。 “他不太爱说话，”刚开了个头，秦天就意识到最近自己和男人的对话似乎越来越多，连忙摆手，“呃，跟我还是爱说的。” 女店员理解地点点头，面带微笑。 “他性子比较闷，喜欢把事都藏在心底，”秦天又张嘴说了半句，却觉得这话像埋怨，忙道，“但是人可靠又沉稳。” 店员的目光升起一点点犹疑，不过还是继续耐心倾听。 “他从来都不在意自己，总会把心思放在我身上，”秦天像是想到了什么事，嘴角勾起，颊边的酒窝微微凹进去，显出他帅气又可爱的一面，“有点傻。” “他是个……英勇善良又内心温柔的好……人，”秦天把差点脱口而出的‘男’字咽回嘴里，“是我最珍贵的人，也是我想陪伴一辈子的对象。” 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谈及他对龙毅的想法，秦天有点脸红。 而女店员此刻已经了然地点点头，秦天总觉得她听出了自己的未尽之语。 “好的，我明白了。” 她将秦天引导靠近后侧的一处角落，那里放着一桶颜色有些暗沉的花，没有外面的那些夺目。 看上去倒还是玫瑰的形状，但却色泽更加深。 “这种玫瑰，叫做‘黑丝绒’。” 店员抽出一支，递给秦天。 “乍看之下它像是黑色的，花瓣的表面也并非一般玫瑰的光滑，而是带着一种丝绒的质感。” “这个品种的玫瑰低调不张扬，”店员将花朵对准头上的光束，“而且你仔细看，它其实是深红色的。红色深到了极致，就变成了黑。” “所以它的花语之一是，‘愿为你付出所有’。” “您说您的另一半的内心善良又温柔，”店员又道，“黑丝绒还有一则花语，叫做‘拥有温柔强大的内心’。” “虽然‘黑丝绒’外表看上去不像其他玫瑰那样鲜艳灼人，但它有一种内敛而隐秘的美，我个人很喜欢它。” “不知道您觉得是否合适呢？不合适的话我再为您介绍其他。” “不用了，”秦天摇摇头，满意地抚了抚手上的花瓣，“就它吧，麻烦您帮我包一束。” “那个……请问小一点可以吗？”秦天面皮薄，觉得自己捧一大束花上楼有些太过瞩目，又怕男人不喜欢，语气又开始有些犹疑了。 “九支怎么样？” 女店员似乎理解他的担忧，笑着选了九支含苞欲放的黑丝绒，花瓣微微张开却还未盛放，握在手里不过半个拳头大小，“长长久久，寓意很好呢。” 秦天盯着玫瑰，闻言不由得露出笑容。 “好。” 长长久久，陪伴一生。 放在他和龙哥身上。 正正好。 第74章 是我想 74 龙毅醒来时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馨香。 窗外已经黑沉一片，他用右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竟都十一点了。 “小天，”龙毅轻轻拍了拍趴在他床边打盹儿的小青年，“起来去床上睡。” 这会儿还是倒春寒的时候，虽然天气渐渐暖了，但他还是怕小孩儿着凉。 “唔……” 秦天撑起身，揉了揉眼睛。 “你醒了啊，龙哥。” “去那边睡，”房间里有一张单人陪床，龙毅又重复了一遍，“听话。” “唔，你先吃药。” 医生开了消炎药，一日三次，晚上那道龙毅还没来得及吃，秦天一直惦记着的。 药已经分拣好了，秦天让龙毅摊开手，倒在了男人的手掌心里。他又弯腰从水壶里倒了些热水在杯子里，“喏，得坚持吃，我过两天回去上班了你自己别忘。” 龙毅仰头便就着水喝了，随手将杯子放回柜台，才瞥见了柜子角落用塑料水瓶插着的一束黑色的花。 “还有人来了？” 龙毅不太分得清花的种类，根本没认出来是玫瑰，还以为是别人送的探望礼。 秦天翻了个白眼。 虽然他也不指望男人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但也没想到这人在这方面能迟钝成这样。 “谁大晚上来探病。” 他有点气，下一秒气却又没了。 龙哥和他在一起之前，怕是连浪漫是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男人难得的茫然眼眸，秦天转念有些好笑。 他从瓶子里扯了一支玫瑰出来，把整个花骨朵儿都抵在男人面前，花瓣尖儿都快抵在他鼻子上了。 “你再看看这是什么？” 龙毅仔细嗅了嗅，还是在垂眼看到那花枝上错落的小刺时才有点反应过来。 “玫瑰？” 看秦天咧嘴笑了，龙毅知道自己没猜错。 “你买的？” “小心刺，”他拇指拂开小青年捏着花枝的指腹，自己接过拿在手里，“怎么想起买这玩意儿？” 花这种柔软的植物与龙毅实在是绝缘。 他这辈子就没碰过几次。 秦天戳了戳花瓣。 “今天是情人节。” 龙毅愕然。 “你说你，”秦天揪了揪男人的领口，“要是你没受伤，今天我们本来该出去约会的。” 秦天花都买了，索性矫情到底。 “这可是我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情人节。” 反正他要多警醒男人几次，让他下次不敢再这么不管不顾。 “怪我。” 龙毅摸了摸秦天的后脑勺，哄他，“等我好了，给你补回来。” “我这儿可不兴‘补’！”秦天故意刁难他，“哼，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那幺儿想怎么办？” 龙毅看出小孩儿是故意的，但还是愿意顺着他来。 他捏了捏秦天的后颈，拇指在他的发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 玫瑰的香气在两人周身飘荡，秦天眨了眨眼。 他，其实也没想怎么样。 就只是觉得……今天这样的日子，可以有点不一样的东西。 所以他才买了花。 这对秦天来说就足够了。 其实只要和龙哥在一起，每天他都过得像情人节。 所以秦天也没有其他想要的。 房间里有一种黏稠的沉默。 秦天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望向床上的人，对上男人一双沉沉的眼。 “龙哥你……！” 好歹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了，秦天一眼就看出龙毅在想什么。他脸都窘红了，没好气地搡了搡男人的胸口，“我才没想那个！” 龙毅‘哦’了一声，低沉的嗓音带着笑意。 “我又没说什么。” 秦天瞪他，“你再说？” 见小孩儿害羞了，龙毅不再逗他，抓着秦天的手钻进被子里。 “嗯，你不想，是我想。” 房间里空调不知开了多少度，秦天觉得自己手都要被烫红了。 “你身上还有伤呢！” 秦天抽了抽手，没抽动。 “不弄你……”龙毅哑声，被子里的手按住小孩儿的手背摩挲了两下。 “帮我。” 秦天自己的呼吸也重了几分。 他手指动了动，手掌下男人睡裤里的玩意儿也跟着跳了两下。 “你……”他欲盖弥彰地抬头往门口看了看，“咳，等一下。” 秦天抽出手，起身去锁了门，又把门上观察窗的窗帘给拉上了。 回过头，就看见男人毫不掩饰的灼热目光。 作者说: 咳，掐指一算，好久没搞了 第75章 你别吸 75 龙毅在一年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坦诚欲望。 在他过去三十多年里，感情在生活中几乎找不到任何存在的痕迹。他觉得自己不在意，也以为自己不需要。 然而事实是。 当你真的遇到对的那个人，你会想与他肌肤相贴，你会愿意和他交颈相缠。 你会渴望与他在一起，尝试任何开心的事。 下身被温暖的口腔包裹，龙毅压着呼吸，用手掌轻柔地抚摸正在卖力吞吐着的青年。 秦天皮薄，病房里的灯都被关上了。这会儿两人的视野里都是黑不隆冬的一片，其他感官却因此更加清晰。 龙毅将手指插进秦天柔软的发丝里。 房间里开了空调。 两个人的身体都暖烘烘的，小孩儿身上自带的那股清冽的青柠香味儿混着床边玫瑰花瓣散发的馨香飘荡在空气中，配合着下身一阵比一阵舒爽的啜吸，催化着龙毅身体里的火山。 龙毅原本以为自己是个情绪波动不大又无聊无趣的人，但不知道是不是和秦天这个年轻小孩儿待久了，有时候骨子里也会钻出些恶劣和冲动来。 他另一只手循着找到了秦天下半身也撑起来了的地方，覆在上面重重揉了两下。 秦天嘴被堵着，只能不满地呜咽了两声。 他这会儿正撑在床上卖力又小心着，生怕碰到了龙哥的伤口，结果男人还在这添乱！ 龙毅把手钻进了小孩儿的裤腰。 秦天的肉茎和他人一样挺拔干净，硬起来直直的，不算粗，龙毅一只手能圈住。 龙毅拇指按在已经吐出些液体的铃口，顺着蘑菇头的弧度向下滑动，手掌包裹着笔挺的柱体，粗粝的指腹微微使力，裹着肉棒上下动作。 “唔……嗯……” 秦天本是撅着屁股趴在床边的，手肘撑着床榻，小脑袋埋在男人腹间，吞吐着那根粗大的硬物。 他整个下半身悬空在外面，这会儿被龙毅一撸，膝盖都软了下来，嘴差点含不住男人的东西。 “上来。” 龙毅拍了拍小孩儿的屁股。 “不行……你的伤……” 秦天松了嘴，鼻尖还抵着被他口水糊得一片湿润的茎根，含混地说道。 “上来。” 龙毅没理他，又重复了一遍。 通常龙毅坚持的事情，秦天都不会拒绝。 “龙哥……” 秦天仰起头想去捕捉男人的表情，却发现自己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 “腿放这里来……”视觉没了，听觉还在。秦天听见男人的手在床头边拍了拍，指引着方向。 “干嘛呀……” 他嘟哝着，还没意识到龙毅要做什么，不过还是乖乖地蹬了鞋，小心翼翼地翻身上了床。 “别停。” 男人的手掌又回到秦天的脸颊边，手指在他的唇珠上暗示性地按了按，然后把下身依旧叫嚣的硬挺再度抵了上去。 秦天乖乖地张开嘴，含住顶端，一点点往里吞去。 经过好些次深入交流，两个人对彼此的身体都越来越熟悉。 秦天知道怎么撸动手里的东西男人最喜欢，也知道舔过哪道沟壑男人会呼吸加重。 他一手轻轻托着那两团沉甸甸的囊袋，另一只手扶着柱体的底端，张开嘴一点点往里咽。等顶端的马眼都递到了喉咙口，整根肉棒不过才含了一小半。 他努力将舌头压到下颚，两瓣唇往内挡住自己的牙齿不让它们刮到柱体，然后模仿着吞咽地动作一次次将喉头的蘑菇头往里吞食。 每一次深喉的收缩对于秦天来说都不算舒服，但一想到身下的男人此刻因为他而愉悦舒爽，秦天便十分满足了。 这种满足甚至能让他不用龙毅任何抚慰便硬起来，精神上的颤栗有时比生理来得轻而易举。 秦天以为龙哥叫他上床来，只是为了方便帮他用手解决一下。 可是他却没想到，男人拉下他的裤子，下一秒自己硬着的肉棒便被一张炽热的唇舌侵袭。 “唔……唔！” 秦天急促地吸了一口气，喉咙的肌肉也随之紧缩，龙毅在下面重重地掐了一把小孩儿的腰，差一点便精关失守。 秦天觉得自己除了被男人手臂撑着的腰，浑身都没力气了。 他手臂搭在男人大腿上，嘴里被龙毅的鸡巴填得满满的，没留一点儿缝隙；下半身膝盖跪撑在床头，两条腿虚虚地夹住男人的头，被迫承受着他大开大合的唇舌攻击。 秦天的双股颤颤巍巍，大腿内侧的嫩肉随着龙毅上下的吞吐不时摩擦着他颊边的胡茬，又麻又痒，而整根硬物都被男人含进嘴里，柱体被那条大舌来回往复地照顾，连两颗小球都没有逃过含吮，他几乎没有任何招架的余地。 “唔……啊……” 秦天已经没有精力去伺候男人的玩意儿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身下。 “嗯啊……龙哥……别……” “啊……慢点……”他下巴搭在男人的小腹上，蹭着他腹间的密丛似舒爽似难耐地摇头，“啊唔……太深了……啊……” 安静的房间里只听得见他压抑着的呻吟，以及男人粗重的呼吸，和时不时吮吸的淫靡水渍声。 不知过了多久，龙毅的唇舌加快了上下吞吐的速度，秦天整个人都趴在了他的身上，小腹痉挛似的开始抽搐，带着哭音求他，“唔……不要……龙哥……啊……别吸……” 然而男人没有理会他的求饶。 龙毅双手捏着秦天的肉臀揉搓掰扯着，厚唇裹着小孩儿肿胀的肉茎，大舌在他的马眼来回舔弄，最终整张嘴猛地一吸，覆在他身上的小青年终究是忍不住，急促地轻叫了一声，整个人都瘫软在了他的身上。 龙毅在黑暗中摸到小孩儿的手，牵着一同覆在了自己还硬着的物件上。 伴随着撒在腿根的急促呼吸，交叠的两只手共同圈住了他粗大的玩意儿。上面的那只大手掌控着频率，不轻不慢地动作着，而覆在下面稍小的那一只，只毫无力道地被动夹在中间。 秦天晕晕乎乎的，身体还软瘫在龙毅身上，脸颊贴着男人炽热的肉根。直到他手酸得不行，杵在男人下腹的脸蛋忽地一凉，冷不丁被什么液体溅了半张脸。 秦天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尖舔了舔沾在下唇的东西。 回过神来，脸在黑暗中红得像煮熟的虾。 第76章 管家公 76 第二天早上的查房，医生重新帮龙毅换了一次药。 他有些奇怪好好的伤口怎么忽然绷血了，再度警告病人和家属这个时期千万不能随便动，要等伤口愈合了再办出院。 秦天在一旁听得脸都臊红了，龙毅倒是面不改色地点点头，看上去十分遵从医嘱。 等医生走了，才被秦天狠狠地瞪了两眼。 “让你胡来！” 秦天捏着男人手臂上的肉拧了拧，小声道，“活该！” “嗯，怪我。” 龙毅好脾气地任他捏，等秦天臊过了，才摸了摸他的脸，嘱咐道，“回去睡会儿吧。” 昨晚闹了大半夜，小孩儿肯定没睡好。 “午饭吃了先，”秦天看了眼挂钟，都要十一点了，“我昨天来的时候看到楼下有家蹄花汤，咱们中午吃那个，好不？” 也没时间回去做，秦天不想让男人吃医院里没什么油水营养的东西，觉得还是要喝点滋补的。 “好。” 龙毅不挑，事实上家里的许多事秦天安排了之后，他基本不会否定。 以前在工作中，他是时常发号施令的人。可是回到生活里，龙毅才发现，自己其实也很享受许多事情被另一半安排打理好的熨帖。 楼下的汤店全名叫‘老妈蹄花’，铺子不大，看装修也有些年头了。店里摆了六七张桌子，门口放了张铝制厨灶，大大的锅跺在上头，飘出阵阵带着高汤浓郁香气的白烟，勾人驻足。 蹄花汤是一道特色的地方菜系，蓉市怕是有大大小小上百家叫这个名字的菜馆。 据传是几十年前，一位女子的爱人在地下党任务中腿受重伤，女子求得一老屠夫秘方，用鲜嫩肥美的猪蹄配以芸豆枸杞，每日四五个小时熬制成雪白滋补的蹄花汤，坚持给爱人食用了一年，爱人不仅伤势痊愈，新生的肌肤也光滑如初。 后来，爱人离世，女子来到蓉市挑着担子卖蹄花，由于汤料鲜香扑鼻，又十分滋补营养，渐渐地这道菜也被众人喜爱熟知，成了家喻户晓的美食。 蹄花汤要做好并不容易。 猪脚要选用最肥厚劲道的，洗净后先在火上炙烤一番，然后刮去外层已经烤糊的表皮，焯水后用料酒香料浸味，最后才是放入砂锅中文火慢炖的煲汤过程。 最后盛出来的蹄花，应当是肥美又软烂的，用筷子轻轻一夹就能把骨肉分离开,而肉质的口感依旧滑嫩软弹。 秦天在店里点了一份蹄花汤，又打包了米饭。怕龙哥不够吃，还加了份清炒莴笋，走之前特意拿了包香辣蘸水。 “你尝尝？” 回到病房里撑好小桌板，秦天把蹄花汤的大盒子打开，舀了一碗递给龙毅，又把蘸水放在旁边。 “淡了可以沾点儿，但是……不能多吃！” 龙毅喝了口汤，笑着瞥了眼小青年。 “幺儿，你这样……” 秦天正在盛饭，“唔？” 男人的声音带着点戏谑，“像个小管家公。” 秦天手一顿，把手里的饭碗跺在自己的面前，哼哼。 “好了，管家公说，中午你没饭吃了。” * 第二天秦天复工了。 他现在可是有家庭责任感的男人，工作劲头十足，只想多赚点钱。 秦天打算上班送件前先去找一下方哥，向他咨询下晋升相关的要求和资格。 他们现在是最底层的快递员，如果干得好，有机会被定为小组长，分管一小片区域，手下还有十个快递员，除了自己的岗位工资外，能多拿一份管理工资。 小组长干个三四年，如果表现优秀的话，就不用再风里来雨里去了，运气好通过竞聘升职，就能成为坐办公室的区域经理，如同方宏渐一样。 秦天想先了解下一般怎么选人的，他之前听过那个已经被调走的吴波吹牛逼，说小组长一个月都能快两万了。当时他不屑一顾，现在想想，每个月能多挣好大一笔钱。 攒个一两年的，他和龙哥房子的首付都有了。 “早啊东东。” 秦天锁了车，走进库房跟蹲在货仓里的分拣员打了声招呼，扭身就往方宏渐的经理办公室走，结果却被王东东叫住了。 “诶，小天哥……” 秦天停下脚步。 “咋了？” “你找方经理？” 秦天这才发现王东东脸色有些不好。 “嗯，对啊，他不在？” 秦天看了眼经理室的门，虚了个缝，里面应该有人。 不过……秦天记得，按方哥的性子，如果在办公室里他一般都会把门关严，不会这么虚掩着。 “对，他……不在。” 王东东冲秦天招了招手，等秦天一脸疑惑地走到他跟前时，才压着声音跟他说。 “你不知道……方经理昨天……辞职了。” “什么？！” 秦天瞪大眼，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辞职了？” “嗯。” 王东东眼睛瞟了眼经理室，见没人出来，才继续小声道，“出了点事儿……” “是不是因为冯寿荣！？”秦天又急又气，“搞什么啊，要处理也该处理我，关方哥什么事！？” 秦天这两天一直心思放在自家龙哥身上，没有再去管他之前对冯寿荣那些货件的质疑举报。 他从一开始发觉不对劲就去找方宏渐，因为他潜意识里一直觉得方宏渐能处理好这些事，他很信赖这个亦师亦兄的前辈。 但现在冯寿荣刚落网，方宏渐就辞职了，秦天只能这么联想到一起。 毕竟他也听龙哥说了，连陈明强那种所里的队长都被扣了钱出了批评通报，方经理说不定也被上面的领导教训了。 “我去找领导！” 秦天越想越自责，转身想去楼上的办公室找分管他们这片的大领导解释。 “欸！小天哥！” 王东东伸手想拦，却没拽住，眼见着秦天就要冲进电梯，结果经理室的门忽然开了。 “呵呵，你找谁都没用。” 一个油腻而熟悉的大饼脸从渐开的门缝中露出，秦天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心中咯噔一下。 第77章 别冲动 77 “吴组长？” 秦天盯着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吴波，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一身被肥胖的肉撑起来的西装，心中不好的预感加重。 “呵呵，小秦啊，咱们总算是又见面了。”吴波背着手走出来，一双眼睛微眯着，眼缝中露出的仍旧是秦天不喜的目光。 “难为你还记得我……”吴波现在心里很爽快，盯着秦天的视线更加放肆，“不过嘛，该换个称呼了。” 他随意冲一旁的王东东扬了扬脑袋，“小王啊，来，告诉小秦，该怎么叫我？” 王东东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却还是憋着叫了一声“吴经理”。 秦天心中的预感成真，脸一下便垮了下来。 吴波……竟然坐上了方宏渐的位置！ “小秦啊，别急。”吴波特别喜欢痛打落水狗的场面，面对这个曾经对他不假辞色的小青年，他得意洋洋地侧着身打开办公室的门，“有什么不清楚的，咱们可以进办公室慢慢聊嘛。” “不用了。” 秦天沉下脸，转身开始到分拣区点起今天的件。 “给脸不要脸！” 吴波小声啐了一句，又盯了一会儿秦天动作间腰背漂亮的肌肉曲线，才慢悠悠哼着歌晃进办公室。 他才不急。 官大一级压死人，如今他可是秦天上司的上司，只要秦天还想在这地方干下去，他早晚能心想事成。 “到底怎么回事？” 余光瞥见办公室门重新关上了，秦天才扔开手中的货物，冷着脸冲王东东问道。 王东东却像有难言之隐一般，吭哧了半天都没吐出一句话来。 “你不说我直接去问吴波了。”秦天其实已经有所猜测，他只是想不通王东东为什么这幅表情。 他进公司的时候就听说吴波家里有在公司高层的关系，所以之前被吴波性骚扰的时候，他也没闹大，毕竟当时自己也没吃什么亏，两人又都是男人，说出去指不定会相信谁。 后来张开奇栽赃他，吴波也掺了一脚，但好歹龙哥支了招，又有梁三帮忙，秦天全身而退，吴波也因此被方经理调到了其他区。 不是秦天脸大，但这么一串事联想下来，很容易让人认为吴波回来是为了报复他，方宏渐只不过被连累了。 “他有什么事儿可以直接冲我来，方哥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啊！” 秦天本就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这会儿越想越气，很有冲动去经理室揪住吴波的领子把这话说给他听。 “哎……不是……” 王东东一听就知道秦天想岔了。他生怕方经理才走秦天就要步他后尘，也不憋着了，连忙张口解释，“小天哥，跟你没关系，是方经理他被人看到……” 看到什么？ 秦天抬头正准备仔细听，却发现仓库门口忽然疾步走来一个高大人影，直接掠过了库房里的几人，眨眼间便气势汹汹地走到了办公室的门前。 “嘭——” 明明可以拧进的门被男人直接用脚给猛地踹开了，里面靠在老板椅上正悠闲玩着手机的吴波吓得一屁股差点滑到桌底。 眼前的男人目光里淬着火，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盯着他的目光像打量一个死人。 “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吴波被这么一蹬，却吓得腿都软了。 他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却没反应过来到底是谁，直接被男人一把揪住了胸前的衬衣，整个人如同死鱼一般被拎了起来。 “我警告你，别、别乱来！我、我们这里可是有监控的！” 吴波虽然喜欢男人，却知道什么人惹得什么人惹不得。他心里盘算着自己绝对没招惹过这种一把可以捏死他的货色，脖间的衬衣却卡得自己越来越窒息。 他忍不住蹬了两下悬在空中的短腿。 “梁哥！别冲动！” 王东东先是冲了进来，而后秦天也紧随其上。 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听见吴波嘴硬的话后，他先一步关上了办公室摇摇欲坠的门。 吴波：“嗬咳……” 天要亡我。 “梁哥，别冲动！”王东东又喊了一句，伸手试探着扒拉梁三肌肉紧绷的手臂。 然而男人置若罔闻，依旧掐着吴波的脖子。 王东东跺跺脚，急道，“方经理想息事宁人就是不愿意让你惹麻烦！” “你难道还想像上次一样吗！？” 这话一出，梁三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把吴波一把扔下，扭头看向王东东。 “什么意思？”梁三的脸色很不好看，“上次……上次老子自己辞职了，关他什么事？” 王东东以为梁三知道，结果没想到方经理一直没告诉梁哥。 但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干脆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你上次都把人打骨折了，就算辞职了人家也要告你……”王东东抿了抿唇，怜悯地瞥了吴波一眼，把吴波看得一抖。 “方经理赔了人家五万那人才没继续闹……” 王东东见梁三脸色越来越不好，加快语速把剩下的话也一股脑说了出来，“本来方经理那时候要升高级经理了，内部都发公告了……结果被投诉包庇员工，才一直又在这位置上继续坐了两年……” “……操。” 光两三句话，梁三就听得心眼子都发疼，恨不得回去揪住自家的傻大哥狠狠锤一顿。 啥都不告诉他！ 他妈的他当年还以为那人不在乎，自己主动消失了两年。 早知道当初男人为了他做了这么多事……他当时走个屁！ “你、你敢打我……我也会告你的！” 吴波这个看不懂眼色的这会儿还在火上浇油，心中总算知道了来人是谁。 ——绝对是方宏渐那人的胼头！ 妈的，怎么都是弯的，人家连胼头都这么正？ 吴波心里又是畏惧又是酸溜溜的。 梁三这会儿脑子还是糊的，没心思打理吴波，只冷冷瞥了他一眼，吴波立马闭嘴了。 他可不想骨折。 秦天听得也有点糊涂。 他仔细梳理了一番王东东的话，忍不住问道，“梁哥……以前在公司待过？” “嗯，”王东东见梁三没像刚刚那么杀气腾腾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跟秦天说，“两三年前吧，梁哥干过一阵子。” 所以上回梁三再以新员工身份入职的时候王东东才那么惊讶。 “后来？” “后来有个不长眼的小子想非礼方经理，被梁哥狠狠教训了一顿，”王东东当时一直不理解梁三为什么反应那么过度，这回出事了才终于明白为什么，“然后梁哥就辞职了。” 秦天眨了眨眼。 又重新理解了一遍这前后两句话。 挺正常的，毕竟梁哥和方哥是兄弟，任谁见到自己哥哥被男人非礼，都会忍不住教训一顿吧。 所以这次……也是这样？ 秦天的视线移向吴波，眼露嫌恶鄙夷。 “吴波，你还真是狗改不了……” 话说了一半，秦天忽然意识到他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连忙换了措辞直接道，“就算方哥被你骚扰走了，还有我这个人证！我照样可以举报你！” 就算这工作不干了，他也要给方哥找回公道！ “什么！？”梁三的语调再次高了起来。 “你他妈还骚扰过他？” 吴波欲哭无泪：“我没有啊……” 王东东一脸莫名：“他不是举报的方哥作风不正吗？” 秦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什么作风不正？” 作者说: 四个人，没在同个频道上。 第78章 我介意 78 方宏渐被梁大军捡到的时候是个小乞丐。 五六岁的年纪，瘦瘦小小的，正啃着不知道哪儿讨来的窝窝头，躲在梁大军的破三轮下躲雨。 梁大军那时候都四十来岁了，孤家寡人一个，在北边的批发市场里靠收破烂谋生。 梁大军是农村出来的，老一辈家里常念叨，人死后一定要有摔盆的。他心知这辈子也没那个钱没那个本事讨媳妇儿了，见了方宏渐虽然脏兮兮但乖巧端正的模样，便起了收养的心思。 那个年代也不需要去办什么手续，梁大军问了方宏渐愿不愿意跟他一块儿，他以后供他吃穿，每天只盼着吃饱穿暖的小孩很快就答应了。 在方宏渐看来，他的养父是个可怜的老好人。 梁大军年轻时也有正经工作，在机车厂里上班。后来因为举报上级贪污得罪了领导，被找借口从厂里踢了出来。他那时手里还攒了些钱，干脆来到蓉城里找生意，在批发市场里卖些杂货。 批发市场里鱼龙混杂的，梁大军为人厚道，有的货主资金周转不灵，他便把东西赊给人家，虽然攒了好名声，更多的却是遇到贪小便宜的。 到最后，他辛辛苦苦干了几年，回头一算，发现自己不仅没赚到钱，把本都赔进去了。 梁大军便去挨家挨户找那些赊了账的人。 有的碍不下面子，把钱还了，更多的是根本不搭理他的，被梁大军缠得紧了，还能叫人将他打上一顿。 梁大军落了伤，躺了好些日子。在医院又花光了讨回的钱，回到市场时，他发现自己的铺子已经被租户给收了回去，连同他囤的货一起抵了欠的租金。 只给他剩下一个破三轮。 梁大军也就认命了。 开始蹬着三轮收破烂。 好在他的为人邻里街坊都知道，收起破烂来倒没怎么缺过生意，渐渐的也算是能把日子过起走了。 收养了方宏渐之后，梁大军的日子有了些奔头。 他蹬起三轮来更卖力了，毕竟家里还有个小崽子要养。 而不用再去乞讨的方宏渐，便时常跟着梁大军，坐在三轮车里帮着养父收钱绑货。虽然他人小，但听话又懂事，市场里的姐姐阿姨都很喜欢，梁大军生意都因此好了不少。 有时候不忙，梁大军会去桥洞下打打牌，方宏渐就能得个几毛的零花钱，一个人四处转悠玩儿。 方宏渐也没同龄的伙伴，通常就拖着个比自己还大的尼龙化肥袋，去周围的垃圾房里捡点有用的废品。 因为养父梁大军说了，他自个捡来的，卖了钱都归他自己。 结果有一日梁大军打完牌回家，冷不丁发现自家小崽子怀里抱了个奶娃娃，吓了他一跳。 梁大军问哪儿来的，方宏渐交代说是垃圾堆旁捡的。 不知道谁把几个月大的孩子扔在纸箱里，方宏渐去捡空瓶子时听见了微弱的哭声，扒拉了垃圾堆半天，把孩子给扒拉了出来。 梁大军心肠从来都不硬。 既然已经收养了一个，再多收一个，日子似乎也坏不到哪儿去。 三爷俩就这么互相拉扯着过了下来。 两个小孩儿那时候都没有名字，梁大军请住在隔壁算命的瞎子给他俩取了大名，大的叫梁宏，小的叫梁灏。 但周围的邻里都是没什么文化的，也记不住太复杂的名字，梁大军被他们惯常叫做梁大，两个小的干脆也就依次叫了梁二梁三，这称呼一直跟到两人长大，直到方宏渐亲生父母找来。 梁大军是个厚道的人，虽然穷，但自己就吃了没读书的亏，所以一直打算把两个孩子都送进学校。 方宏渐是争气的，虽然九岁才被送进小学，但回回考试都名列前茅，后来跳了两级追回了进度，高考也正常发挥，考上了重点大学。 那时候方宏渐已经二十岁了，而梁灏，才读初二。 与哥哥不同，梁灏从小就皮得很，除了在哥哥面前坐得住，其余时候都东家跑西家窜的，伙同一群同龄孩子四处玩闹，就差没上房揭瓦了，足足的猫厌狗嫌。 方宏渐倒一点不讨厌这个弟弟。 相反的，他很疼梁灏。 毕竟小孩儿是他从垃圾堆里抱回来的，方宏渐一直觉得自己有责任把弟弟养好。 可惜梁灏读书是一点读不进去。有方宏渐看着的时候还好点，毕竟他最听哥哥的话，好歹还能啃两页书，考试不至于考零蛋。 但后来大学时方宏渐找回了亲生父母，梁灏知道了之后，书也不读了。像是报复似的，直接辍了学混起了社会。 那段时间两兄弟都不好过。 方宏渐被亲生父母带回了家，梁大军这个养父收到十万元的感谢费，却没有要。但作为知识分子的方家却不想自己的孩子与一个捡破烂的再有什么接触，将孩子直接送出了国。 而梁灏那时情窦初开，还没理清楚自己对兄长奇怪的独占欲，就发现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哥哥竟然被另外的陌生人给抢走了，自己连找都找不到，胸中郁气怒气交杂，只能发泄在打架斗殴上。 等方宏渐回国时，养父已华发渐生，当年那个乖巧听话的少年也成了个街头混混，看他的眼神陌生又复杂。 方宏渐心中又愧又难受，这时他已经有能力自己做决断，便主动回到了这座以前生活过的城市。 他找了一份工资不错的工作，每个月一半的钱都打给了父母，剩下的匀出一半塞给养父，还有的便都给弟弟存着。 梁大军本就从来没生过方宏渐的气，在他看来，孩子找回亲生父母是好事，他肯定不能拦着。 但年少时的梁灏却不这么觉得，在那时的他心里，哥哥就是背叛了他，抛弃了他。他委屈得不行，又不知道如何宣泄，只能成天凶着个脸，整个街道没人敢惹。 后来方宏渐回来了，梁灏虽然已经长大，心里却还梗着一口气。 他不再听话，方宏渐说什么他都想对着干，每次看着兄长气得不行又舍不得打他骂他的样子，他心里却爽快又高兴。 那段时间梁灏过得很畅快。 他渐渐不再去打架混日子了。方宏渐给他挑了好几份工作，梁灏性子凶，和同事总混不到一起，总是没多久就被劝退。 梁灏倒一点儿不在意。 反正每次离职了，他都能收到哥哥更关心的照顾，多换几个工作也无妨。 后来折腾了几次，方宏渐好歹给他挑了个快递员的工作。又为了方便盯着他，自己也从原先的公司辞职，应聘上了快递公司的基层管理。 梁灏一点都不讨厌被兄长这么盯着管着。 相反， 他宁愿一辈子都被方宏渐这么关注。 日子久了，他也慢慢开始收起锋芒。每天老老实实的收货送货，下班回家后还看起了书，只因为方宏渐想让他至少混个文凭。 梁灏这辈子本就没什么追求。 他只觉得，只要哥哥不再走了，他做什么都行。 方宏渐那会儿租了个公寓，梁灏理所当然地搬了进来。 就这么仗着方宏渐脾气好，他一点点入侵兄长的生活。 那时方宏渐已经三十了。但他内疚于错失了陪伴弟弟成长，根本没心思考虑个人的事，一心只想着把误入歧途的弟弟扳回正道。 却没想到，自家的弟弟对他的心思，却在两人日益亲密的相处中渐渐歪到了天边。 再后来，便是方宏渐在工作中遭遇了一个同性客户的追求。 因着那客户的单子颇大，方宏渐不方便撕破脸，便只尽量回避着。他生平头一回接触同性恋，倒没有厌恶和排斥心理，只是不理解自己到底哪里有这种吸引力。 他的不理解还没有解决，更大的问题就来了。 梁灏直接带着人把那客户给打了。 打得人家直接多处骨折，住进了医院。 方宏渐脑袋都焦大了。 一边忙着和客户道歉一边忙着处理公司的业务，还要抓紧时间给弟弟擦屁股兜底，结果那死小子一点没愧疚感，还扬言要见一次打一次。 方宏渐是真的气着了。 虽然他一直将弟弟视作小孩子，但梁灏毕竟已经是二十好几的大人了，做事竟还是这么不顾后果，丝毫不考虑会给别人造成多大麻烦。 他气冲冲地直接将在外面潇洒和兄弟喝酒的弟弟拖回了家。 按捺着怒火和他好言好语讲道理。 他不懂弟弟为什么要去伤害别人。 他自己都不介意，这小孩操哪门子心。 而喝了酒的青年却终于忍不住了，将木讷的兄长一把压在了身下，疯了似的怒吼—— 我他妈介意！ 第79章 被举报 79 方宏渐虽然性子看上去温和，但其实心并不软。 就算是亲生父母，他也和他们维持着不尴不尬的距离，除了那个他七岁时从垃圾堆里抱出来的小孩子，他这辈子没真心在意过什么人。 然而在方宏渐的认知里，他和梁灏，一直都是兄弟。 他们可以相依为命一辈子，但却不可能成为另外的关系。 可梁灏打破了他自以为是的认知，以一种蛮横的方式让他认清了现实。 方宏渐害怕了。 他一向成熟，却从未处理过这样的情感，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弟弟，而潜意识又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招架被吞食入腹的下场，索性躲得远远的。 那晚是个混乱而疯狂的夜晚。 方宏渐大半的记忆都停留在青年锢着他凶猛又小心翼翼的亲吻里，而身体撕裂般的痛楚却渐渐记不分明。 之后又过了几年。 方宏渐不敢见梁灏，将他拒之门外，无人时自己却不断回忆起那晚的糜乱，慢慢地把自己也绕了进去。 他一方面怕自己再被那样对待，一方面却又管不住自己的内心，仍然记挂着弟弟，担心他又学坏。 他悄悄联系了养父，得知弟弟竟接手了收破烂的买卖，心里又酸又气，却不敢做什么，直到公司里新来的小年轻遭遇了投诉。 后来两人恢复了联系。 他想装作无事发生，弟弟却不再听话，霸道地重新回归了他的生活，开始侵占他身边的一切。 方宏渐表面仍旧有些抗拒，心中却有一种久违的安心。 幼时那只乖巧可爱的奶犬虽然如今已经长成了凶恶的大狼狗，但他内心一直隐约的知道，掌控着这只恶犬的绳索，从来都握在他手里。 他只不过重新牵了起来，那人便能打蛇随棍上，一直缠在他身边。 在年前，梁灏便重新搬进了方宏渐的公寓。 两人的关系在梁灏克制的维护下越来越好，青年在这几年里似乎学会了耐心，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一点点蚕食着兄长内心最后一丝防线。 春节的时候，方宏渐带着梁灏去见了一趟自己的亲生父母。 虽然只是以兄弟的身份介绍他，但梁灏内心却已经认定这是见过了家长。 回来后，他缠方宏渐便缠得越发的厉害，有时在上班期间也不收敛，心痒的时候压着人就在办公室里一顿亲。好在方宏渐平日里都习惯锁门，才没让手底下的员工撞到什么尴尬的情况。 但纸总是包不住火，前几日方宏渐等着梁灏一起下班回家时，就被人撞上了。 梁灏最近挺拼的，一直在加班，方宏渐还在暗自猜测弟弟接那么多单是干嘛，明明平日里也不怎么花钱。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没问，只每天也多给自己安排了些工作，待到晚上七八点，再和送完货回来的弟弟一起下班。 那一日，方宏渐等梁灏送完最后一趟货，天都黑了。 他的二手代步车停在公司园区的露天停车场里，两人刚上车，不知道青年遇见了什么高兴事，直接搂着他按在座椅上猛亲。方宏渐半天才反应过来，忙把人推开了，揪着他训了一顿。 梁灏皮厚，笑嘻嘻地任他揪，两人笑闹了一阵才发动车离开公司，却不曾想这一幕被同样刚加班回来的另一人给看到了，还眼疾手快的录了下来。 那人叫张开奇，是之前在方宏渐手下的快递员。 * “对对对，都是张开奇举报的！” 吴波还坐在地上，这会儿慌忙解释，生怕眼前的煞神给他也揍成骨折，连忙甩锅，“前几天他特兴奋的找到我，说有证据能搞垮方经理，我、我不过是签了个字，跟我没关系啊！” “昨个儿方经理走的时候，您不是还说是您的功劳么，”王东东戳破他的话，“还跟方经理说‘不用谢’呢。” 梁三脸又黑了，直接往吴波身上踹了两脚。 “不用谢尼玛呢？啊，你他妈嘴这么欠，老子把舌头给你割下来信不信？！” “信！我信！大哥！别割，哎哟，别踢……” 吴波这辈子顺风顺水的，梁三这凶起来一教训，还没动真格呢，就怕得快尿裤子了，“我的错，哎哟，大哥，我叔叔是人力资源部的主管，嘶，我去跟他说让方经理回来，我绝对不占他的位了！” “哎哟！您别光打我啊，要打也该打张开奇去！” 当初丢件的事情查清楚后，方宏渐将吴波和张开奇都调离了自己的区域，两人都怀恨在心，这才有这次的合作。 张开奇如今仍旧是快递员，身上却背了债。 因为上次那块客人的名表虽然秦天找回来了，公司仍旧给了处分，他必须赔百分之二十的损件费，一万多块，分成几期从工资里扣，现在都没扣完。 张开奇恨死秦天和多管闲事的方宏渐了，但平日里他和这两人根本不在一个区域，碰都碰不见，想报仇都没办法。 谁曾想老天有眼，让他撞见那个人前文质彬彬的方宏渐竟然是个兔儿爷，还和手底下的快递员有瓜葛，他兴奋得不得了，赶忙用车前的行车记录仪给拍了下来。 他本来想借此勒索方宏渐，但吴波劝他别那么搞，小心又吃官司。 张开奇对上次的处罚还心有余悸，干脆就把录像给了吴波，两人一合计，直接捅上了公司。 秦天一直在门边默默听完了前因后果。 虽然一开始他被梁哥和方哥的另一层关系给震惊到了，但缓过神来，震惊之余却又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屈气愤。 凭什么要因为两个人彼此的喜欢而被举报！？ 男的和男的就那么见不得人吗！？ 他们犯什么法了！？ 而且，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他当时惹出来的！ 要不是他答应帮张开奇忙，后面那一串的事根本不会发生！ 秦天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在就揪住张开奇那个瘪犊子打一顿。 “那个张开奇在哪儿？”梁三恰好问出声。 吴波连忙卖队友，“应该在、在东二区的仓库。” 梁三捏了捏拳头。 结果他还没动身找人算账呢，就听见身后门哗啦一声打开了。 一直站在门边的小青年先一步夺门而出，气势汹汹地朝着东二区冲去。 梁三挑了挑眉，也把手揣进裤兜，跟了上去。 “哎……不是！你们干嘛呢！？”王东东急得跺脚，“等等啊！” 这一个两个都不想干了还是怎么的！？ 咋一个比一个莽！？ 作者说: 梁三：小伙子，有前途。走，跟哥混！ 龙毅：走哪儿去？拐我家小孩儿收破烂么？滚。 第80章 带坏了 80 方宏渐对于辞职这件事，其实没多大感觉。 他本科读的是当时最热门的计算机，研究生按照亲生父母的建议选了金融，在国外的那几年，也靠自己的专业技能挣了些小钱。那些钱他回国前就都投进了股市和基金里，到如今也翻了不少，所以他钱方面是不愁的。 方宏渐如今三十三岁，父母一直不理解他为什么会最后找了个份快递公司的工作，但也没有强硬地逼迫他做什么。 毕竟分隔了快二十年的时光，彼此说到底很难真正的亲密。只不过仍旧时常关心他什么时候成家。 他前几年还考虑过这个问题。那时候方宏渐以为自己会如同许多同龄人一样，找一个女朋友，相处合适的话就谈婚论嫁，再生个孩子。 但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的经历给他带来太大的影响，方宏渐其实对家庭和生儿育女的渴望并没有那么深。 毫无疑问的，他是个能够负起家庭责任的男人。 但于内心而言，方宏渐似乎更渴望一种别人给予的安心感。这种安心和依赖曾经的养父没有给到他，后来的亲生父母也没有，唯一让他有这种感觉的……只有他的弟弟。 小时候那个他一手照料的奶娃娃，如今已经高大到能替他遮风挡雨。 虽然那人时常粗鲁又暴躁，但凶狠的那一面总是背对着他的，留给方宏渐的永远是在意和依赖。 在知道弟弟对自己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之后，方宏渐试图逃开过。然而后来他却慢慢地意识到，有些感情……并非只有一个人在失控。 所以，当这次的举报砸下来时，方宏渐其实是没太大意外的。 依梁三那样肆无忌惮的性子，他们俩的异样早晚会被人发现，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与其说是因为举报而不得不离开，不如说是方宏渐自愿的。 既然自己的未来里多出一个人，那么与之相应的生活当然也要发生改变。 他是哥哥，理所应当去考虑更多的事。 然而，方宏渐没想到。 好不容易能停下来休息一下，结果自己连一个囫囵觉都睡不上！！ 他依稀记得一大早青年叫他起床的时候，自己随口说了句不上班了，但太困，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谁曾想派出所一个电话打过来，把他瞌睡都惊没了。 * 派出所的走廊上，面对面坐着仨大男人。 “可以啊小孩儿，”其中一个靠在长凳上抖着腿，斜眼看着身旁愁眉苦脸捂着嘴角的小青年，勾唇一笑，“身手不错。” “别笑话我了梁哥。”小青年耷拉着脑袋，愁眉苦脸。 “怕啥，就说老子打的人，”梁三一脸凶相地横了一眼对面鼻青脸肿的瘦高个，“他还敢乱说？” 秦天叹了口气。 他哪里是怕这个啊。 他是在愁……自己这样咋回去见人？ 龙哥要是看到了他的伤口，还不得追根究底？ 唉，他在龙哥心中的的好形象怕是要没了。 “泥、泥们还敢歪胁我！？” 被揍得都快看不清长啥样的男人又气又怕，只能扯着嗓子干嚎，“警察同志！！窝不要和他们坐一块儿！” “嚷嚷什么？！嚷嚷什么，啊！？” 从办公室走出个短发女警，手里拿着档案，没好气地制止住瘦高个的干嚎。 “张开奇，是吧？” 她低头看了眼资料，核对道。 “对！是窝。他们俩殴打我！”张开奇连忙点头，指着自己惨不忍睹的脸，“警察同志，泥要为人民群众做主啊！” 那女警抬头看了眼，没忍住噗嗤一乐。 不能怪她，实在是揍张开奇的人太缺德了，光往软组织上打，肿起来后整张脸奇形怪状的，实在有些滑稽。 “啧，殴打什么殴打？” 梁三看不惯张开奇那怂样，翻着白眼道，“就切磋一下，还是你先动手的。你自己太他妈弱了，还怪我们下手重？” “再说了，”梁三扯过一旁嘴角青紫的秦天，“你瞧瞧，你把人家打成啥样了？还好意思告状？！” 秦天眨了眨眼。 接收到梁三冲他挑眉示意，连忙后知后觉地瘪下嘴，可怜兮兮地冲女警道，“警察姐姐，我嘴角都破了……嘶……他对我怀恨在心，揍我可狠了，我只不过是正当防卫了两下……” 秦天长相一点不娘，但眉眼乖巧周正，被他一双黑亮无辜的眼睛看着的时候，很多人都会下意识偏心。 “我记得你们，”那女警看了秦天两眼，冲他笑了笑，视线又转到梁三身上，颇有些意味深长地道，“方经理的弟弟？” 梁三盯着女警的脸，忽然记起来了。 操。 这不是上回跟他哥眉来眼去的那女的？ “……” 弟个锤子！ 老子是他胼头！ 梁三很想这么回，然而他还是怕自家大哥知道他乱说话了生气。 只能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权当应答。 张开奇听得女警的话，惊讶地长大了嘴。 “弟、弟弟！？”不料这么一说话，又扯着伤口了，龇牙咧嘴地疼得倒吸凉气。 “杨警官，不好意思。” 说曹操曹操到，门口急匆匆走进来一个面容清俊的男人，似是来得急了，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没了往日的儒雅，“俩小孩儿给你添麻烦了。” 一边说，他一边瞪了坐在凳上的梁三一眼。 死孩子，简直不省心! 又打架！ 还连带着把好好的小秦都给带坏了！ 第81章 讲道理 81 陈明强一走进派出所就乐了。 “哎哟，这不是小秦同志么？”他摘下警帽夹在咯吱窝里，手揣在裤兜一边走近一边问女警杨若男，“这是咋了？” “还没填材料呢，不过很显然……”杨若男嘴努了努，示意老大看几人色彩斑斓的脸，“是打架斗殴。” 秦天埋着头都能感受到陈明强戏谑的眼神。 好像在说——不是前两天还对本队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么，结果今儿个小同志你咋自己犯事了呢？ “行了，先录笔录吧。” 陈明强吩咐杨若男先把张开奇带进去填询问材料，这种打架斗殴本来就是小事，一般录好材料后就是双方调解。等张开奇进去了，他才走到秦天面前，故意吓小青年。 “小秦啊，前几天你龙哥还让我给你申请打黑除恶好市民的奖状奖金呢，”陈明强语气很讨打，“咋好市民还动起手了？” “别最后我得在拘留室给你发奖状啊，”他摇头晃脑，“那咱俩合照我可就没法挂办公室里了。” 秦天默默翻了个白眼。 谁稀罕你挂！ 见小孩儿不吭声，陈明强又大惊小怪地嚷嚷，“哎哟，瞧着嘴角，都乌了！” “你不知道啊，以前我们拉练，红蓝对抗知道不，”他开始回忆往昔，“老班长特护短，只要咱们有队员‘阵亡’了，铁定突突回去，给他们报仇。” “哎呀，可现在老班长这还负伤着呢，要是知道你人被打了……” 秦天立马抬起头，一双眼瞪得大大的，“你不许告诉他！” 见陈明强挑着眉不置可否的样子，秦天懂了。 这大哥还记仇呢！ “陈队长，陈哥，”他双手合十，十分没骨气的示弱，冲陈明强作揖道，“饶了我吧，您可千万别告诉龙哥，他这会儿伤口还裂着呢……” 小孩儿耸拉下眉眼求饶的样子十分乖巧，变脸速度之快让陈明强都乐了。 他心里暗道，老班长果然厉害啊，离了队伍，还能把人管得死死的。 却不知，他心中勇猛威武的老班长才是被管的那一个。 陈明强也就是过过嘴瘾，痛快了就不逗秦天了，“嗯，说的也是，不能让班长操心这种小事。” 他拍了拍秦天的肩膀，又瞥了旁边的梁三一眼，意味深长道，“好好反思一下事件起因，我先处理点事，一会儿我给你录。” “朝里有人好办事儿啊，”梁三等陈明强走远了，跟着拍了拍秦天的肩，啧舌道，“小秦，稳了。” 梁三前几年在外面混，隔三差五进局子，这里面条条道道早就懂得很。 通常双方打架进派出所后，文员会先询问具体情况，重点是大家的起因和谁先动手，来判断过错方和受害方。在了解清楚经过之后，要不就是双方和解，要不就走法律程序，拘留公诉。 陈明强那意思倒也不是让他俩先串好供，只是提醒他们组织好措辞，方便在调解的时候争取主动。 “稳个屁！” 梁三玩笑还没开完呢，冷不丁后脑勺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方宏渐没好气地揪住他耳朵，“你咋就不长记性呢？啊？” 秦天眼睁睁看着上一秒还痞里痞气的男人下一秒就变得老实可怜，“哥，你别冤枉我！” “我可是被踹了好几脚呢，”梁三任由自己耳朵被拎着，抬手就撩起T恤露出腹肌上的一点点擦痕，委屈巴巴，“疼死了。” 方宏渐已经习惯了弟弟的鬼话连篇，面无表情：“你再装？” “这回真不是我！” 梁三见大哥不信自己，直接抬手将枪口指向秦天，“都是这倒霉孩子，冲动得不行，要去打人。” “好在我拦住他没先动手，本来好好跟那啥齐讲道理的，结果一个不查就被那瘪犊子给从背后阴了两下。” 方宏渐脸色松了些。 他望向秦天用目光求证，秦天余光瞥见梁三冲他的挤眉弄眼，只能点头。 “昂。嗯……梁哥他……特别讲道理，是逼不得已才动手的。” 想起当时梁三拦住他之后，故意用不一样的词儿从头到脚问候了一遍张开奇的各种亲戚，嘴里不带歇气的，把人张开奇直接气得直接撩袖子，嚷嚷着不打死梁三誓不为人。 秦天由衷地觉得，能讲好道理，也是一种十分厉害的本事。 “你啊你，”方宏渐松了手，又还是忍不住，用食指头戳了戳梁三的脑门，恨铁不成钢地道，“君子动口不动手。那种小人，跟他打架根本不值当！” “我看看，流血了没？”他一边说一边蹲下身，去查看梁三身上的伤，没瞧见头顶青年盯着他的视线专注。 梁三盯着哥哥的头璇儿，心道。 大哥，你错了，我可不是什么君子。 你不愿意动手的事，以后都交给我来。 作者说: 秦天（吃瓜看戏）：今天也是快乐的背景板。 龙毅（委委屈屈）：幺儿，今天怎么还不来看我？ 第82章 换工作 82 打架斗殴这件事，谁先动手谁理亏。 快递分拣的区域到处都是摄像头，梁三以前干多了这种事，所以当时拉着秦天不打架只骂人，还背着监控，硬生生挑衅得张开奇先出手，他们才还了回去。 因此不管张开奇在派出所怎么哭诉，监控录像调过来一看，再有理都变得没理了。更何况他之前还有案底，虽然梁三也劣迹斑斑，但后者沾了秦天和龙毅的光，被陈队长连带着偏心了一回。 最终双方调解，方宏渐做了多年的管理，对着外人口才是极好的，就事论事有理有据，张开奇被他堵得话都说不顺几句，最终拿了五百块看伤费，灰溜溜的走了。 “还给什么五百？”梁三揣着裤兜跟在自家大哥后面，一边走出派出所一边嘟囔，“老子还没找他要名誉损失费呢！” 方宏渐横了他一眼，“来，给我讲讲，您损失什么名誉了？” “咳，”梁三揉了揉鼻子，“这不是替你要么。” 方宏渐懒得理他，“成，你要啊，要回来分你一半儿。” 以为男人心疼自己，梁三咧嘴正乐，冷不丁听见跟在身后的小孩儿噗嗤一声笑，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家大哥骂自己二百五呢。 “笑啥笑！”梁三不敢凶方宏渐，回头冲秦天撒气，“要不是为了你，老子至于么！？” “噢，”秦天眨眨眼，“那吴波……我来赔钱？” 十分单纯不解世事。 “什么？”方宏渐血压又升高了，“你还把吴波也打了？！” “我……”梁三龇牙点了点秦天，示意他等着，又扭回头跟方宏渐交代，“我就轻轻踹了他两脚，他屁事没有。” “我这不是被你辞职吓着了么……” 秦天听着梁三急吼吼地解释，在两人后面捂嘴偷笑。 他算是看出来了，梁哥再凶，只要碰上方哥，獠牙和利爪就都会收起来。 “他家里有亲戚在公司高层，你做事怎么不过过脑子？”方宏渐带着两人往停车的地方走，还在絮叨。 梁三落了脸，“难道老子眼睁睁看着他把你欺负走！？” “欺负什么！？我自己走的！” 方宏渐瞪了梁三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秦天还在呢。却不知道身后的小青年已经啥都知道了。 “再说了，跟你讲了君子动手不动口，”他恨铁不成钢地教育弟弟，“要整治他也不是用拳脚功夫！傻不傻？” “你有法子了？”梁三眼睛一亮，倏而又不爽起来，“又瞒着我！” 方宏渐被他无理取闹地逗笑了，“你倒是给我个说话的机会啊！？” 也不知道是谁连句话都不听完就气冲冲去找麻烦，他不过就睡了个懒觉而已！ “行了，一边去！” 几人到了停车场，方宏渐掏出车钥匙拉开车门，冲秦天招呼，“小秦，上车。” “哎。”秦天老老实实地坐上了后座。 梁三被哥哥教育了也不气，自在地坐上副驾。 想起刚才小年轻给自己挖坑，他阴测测地一笑，“哥啊，听说老龙受伤了？” “咱顺路把小秦给送过去吧，顺便拜访拜访病号！” 方宏渐当然不会拒绝，“好啊。” 秦天扣安全带的手闻之一顿。 哦豁。 * “老龙啊，你这保安当得可真尽职尽责，”梁三率先进了病房，路上听秦天说了龙毅受伤的过程，都惊呆了，“人家是智取威虎山，你这是智斗大毒枭啊这，不是一般人能搞定的，你们老板该给你封个大红包。” “又瞎嚷嚷！”方宏渐在背后推了弟弟一把，“你别乱说，案子还没破呢。” 龙毅这会儿斜倚在床上，手里拿了本旧书，是秦天前几天给他从家里拿来的武侠小说，权当消遣。 客人进门，他把书搁在了膝盖上，冲两人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目光却越过他们往后看去。 他们来了，秦天肯定也跟着在。 小孩儿都快两天没和他联系了，他想得紧。 结果秦天在外边磨磨蹭蹭半天，半边脸才从门框外露出来。龙毅平缓的眉眼一下紧紧皱起，浑身都散发着冷气。 “怎么弄的！？” 他盯着小孩儿青肿的嘴角，手撑着栏杆就要下床。 秦天见他这样，也不敢躲了，连忙跑上前按住他，“哎！快躺着，不想好了是不是！？” 龙毅不说话。 只一双眼睛盯着他，等一个解释。 秦天抿了抿唇，却扯到伤口，倒嘶一口冷气。 “哎，龙先生，别怪小秦……” 方宏渐以为龙毅生气了，连忙打圆场，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避重就轻地说了下前因后果，只道秦天误以为他辞职是被人陷害的，冲动去替他出气才挨了打。 “龙哥，就是看着吓人，没事的，”秦天见男人还冷着脸，背着方宏渐和梁三偷偷拽了拽他的手指，讨好地冲他笑，“我就不小心没躲过一下，后来踹了他好多脚呢。” 方宏渐之前听梁三八卦了一嘴秦天和龙毅的关系。本来他还不信，现在看到两人之间旁人无法插足的气氛，觉得似乎是真的。 这么想来，他倒是松了口气。 毕竟自己走了，梁三这浑小子肯定也不会留下来，他之前还担心小秦被吴波使小鞋穿。 但看着龙毅这高高大大的壮实样子，都能徒手斗歹徒，肯定没人敢欺负小孩儿了。 梁三发觉自家哥哥看小青年的目光格外柔和，独占欲又上来了。他伸手从后面钻进男人的衣摆里，大掌在方宏渐白皙细滑的腰间抚摸。 果然，方宏渐目光收了回来，重新放在了他身上。 “嘶……” 虽然手臂又被拧了，梁三也赖皮着没松手。 有客人在，龙毅也不好多说，只深深地盯着小孩儿半晌，把秦天盯得心虚地缩脖子叨扰，才收回目光。 秦天偷偷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就怕龙哥生气哩。 虽然……他好像真的没看见过男人真正发脾气？ 秦天舔了舔后槽牙。 总觉得龙哥就算发脾气……肯定也很帅。 有点想看。 秦天发呆的间隙，梁三已经和龙毅聊上了。 他其实内心挺佩服龙毅这哥们的，以前收破烂的时候也偶尔能聊上两句，这回知道他逮毒贩的事，更来兴趣了，非要龙毅讲讲。 龙毅也拗不过梁三这种自来熟，挑了些能说的讲了，把梁三听得眼冒金光的，恨不得自己在场跟那毒贩也打上一回。 “你就让我省省心吧！”方宏渐听得头都大了。 梁三这才收住嘴，嘿嘿地冲自家大哥笑，“放心，我就过过嘴瘾。” “哥你还能不知道我？早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好不！？” “……”方宏渐懒得跟这没皮没脸的掰扯。 “那方哥，您还能回来吗？” 病房里就两张凳子，给客人坐了，秦天就靠在龙毅的床舷边儿，担忧地问。 “不回了，”方宏渐摇了摇头，给秦天解释，“我本来过段时间也打算辞职的，现在提前了点，也好。” “啊……”秦天有些难过，“为、为啥啊？您在那干得多好啊……咱们区年年业绩第一，您又是喝过洋墨水儿的，大家都说上面看好得很！” “我、我还想继续跟您混呢。” 秦天之前也打过工，遇到的上司要不就是摸鱼划水的，要不就是偷奸耍滑的，没一个像方宏渐这样，耐心又温和，不会瞧不起他们这些底层员工，还时常照顾。 秦天觉得自己未来也想成为方哥这样优秀的人，虽然他学历不高，但他也想在工作上好好干，做出一番成绩。 他还想向这位亦师亦兄的前辈多学习呢，没想到这么好的人却被吴波和张开奇那种小人给挤兑走了！ 方宏渐笑了笑，忍住没去摸小青年的脑袋。 小孩儿率真又可爱，让他想起小时候的弟弟。 “我打算自己单干，之前已经做了些准备了……” 方宏渐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失落的小青年，忽然有了另一个想法。 “小秦，想过换个工作吗？” 作者说: 龙毅（捏起拳头）：又一个拐我家小孩儿的？还当着我的面？梁三，管好你家男人！你们两口子怎么回事！？ 第83章 施惩罚 83 “换工作？”秦天闻言瞪大了眼。 他倒还没想过这事。毕竟抛开吴波和张开奇这种讨人嫌的同事不看，安达整体的氛围还是挺好的。 但现在方经理走了，吴波又直接管他，秦天听到这话还真有点犹疑起来。 “是这样的……我这几年工作之余，自己和以前的同学一起做了几个小玩意儿。” 方宏渐露出在工作中鲜少表露出的一面。谈吐依旧温和，但语调中多了自信，眼中也有许多光亮。 “都是小软件，有的卖出去了，还有的在朋友手上运作，反响还不错。” “现在互联网行业这么发达，快递只不过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这个航道虽然已经被几大公司几乎占满了，但并非铁桶一片。我也算有点经验，便想着自己试试……” “所有的行业都在向数字化、线上转型，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是，”方宏渐尽量的用浅显的语言为在座其他三个人解释，“比如现在咱们快递业接触最多的各大电商平台，比如现在的各种团购，还有线上外卖点餐……” “可是……这些都需要高学历高技术的啊，”秦天听懂了方宏渐的话，却很是自卑地道，“我、我大学都没读过，怎么可能弄得转……” 他知道，现在到处都是互联网，互联网也特别赚钱，可是秦天从没觉得自己有一天会去碰它。 什么计算机、编程、软件硬件，他一点都不懂哩！ “小秦，别急着否定自己。” 方宏渐谆谆道，“你要记住一个道理，计算机技术它再怎么深奥，也始终只是个工具。它被发明出来，是为了帮助人们更便利的生活的。” “所以我们要关注的是如何帮助人们更方便地生活，而不是如何使用工具，”他信任的看着小青年，“更何况只要是工具，总是能被人学会的。” “你来安达之前，不也从来没操作过公司的录件系统和仓储软件么？还不是短短几天就上手了。”方宏渐安慰道，“更何况这些有专业的人士来做，不需要你们去专研。” “那、那我能做些啥？” 秦天还是很迷茫。 “咳，说实话，我也没想好，”方宏渐揉了揉鼻子， “这个项目我虽然去年就开始陆续在构思，但目前也还是创业阶段。说不定一开始，打杂抗电脑跑业务，咱们都得一起干。” 秦天忙点点头，总算听到些自己能做的活儿了。 “小秦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方宏渐又道，“你人机灵，做事又踏实，就算不在安达，到哪个公司去跑业务或者做运营，我相信都出不了岔子的。” “我这倒不是想忽悠你走，”方宏渐刚才一时嘴快，现在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什么都没承诺的创业计划有些坑人，反倒劝秦天道，“其实你不走也可以，凭你的工作态度，再做个一年半载应该就能升职了。你放心，那个吴波管不了你多久的。” 除了龙哥，秦天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直白的夸赞，方宏渐还曾是他的领导，这样的认可对于秦天来说成就感是巨大的。 他有些脸红，讷讷道，“方哥你快别夸我了，我哪有那么好！” 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在方宏渐和梁三看不到的角度捏了捏秦天的手掌。 “说得挺对。”龙毅的语气平平，却隐隐带着些自豪。 秦天回过头乜了男人一眼，让他别添乱。 “其实，我也没多大追求，”方宏渐自嘲地笑了笑，“想趁着这机会，做点咱小老百姓都能用的东西，能让大家的日常生活更加便利，我觉得就挺好了。” 秦天搓了搓被角，被方宏渐的这句话打动了。 “方哥……你方便具体讲讲，你想做什么吗？” * “龙哥……你觉得呢？” 等方宏渐和梁三走了，病房里只剩两人，秦天才松了从刚才起就全神贯注的心神，干脆软塌塌地趴在了床沿边上，仰头问龙毅意见。 但男人没第一时间回答他，只伸出手，大拇指轻轻按在了他的嘴角。 “嘶——” 秦天脸颊不由得抽动了一下。 “抽屉里有干净的毛巾，拿出来。” 龙毅不方便起身，吩咐秦天去旁边的立柜里取出一张没用过的毛巾帕。 见小孩儿听话地做了，龙毅继续道，“去洗手间，把帕子浸湿，拧干了再拿过来。” 他声音不怒不喜的，秦天却听得怂怕怕的。忙不迭去把帕子搓了，捧回到床前，“龙哥，你是热了么？我给你擦擦脸？” 三月份的天，已是初春了。这会儿四五点过，太阳当西晒，秦天还以为是龙毅闷久了不舒坦，想用凉水降降温。 结果男人伸手接过帕子，叠成了小方块，转眼就贴在他嘴角上。 “哎呀。” 秦天被浸得一激灵。 “打架痛快吗？” 龙毅没数落训斥他，只淡淡问了一句。 秦天不敢吭声，只眼珠子往旁边瞟。 “不说话，就当你不痛快，”龙毅自顾自道，“那就是想逞威风？” 秦天忙摇头。 “也不是逞威风……”龙毅凉凉道，“那就是想学我，打完住进医院？嗯？” 秦天见男人越说越离谱，忍不住抬起手捂住男人的嘴，“不是不是！都不是！” 他终于抬起了脸，结果就对上男人一双沉沉的眼，黑眸白翳中，蕴藏着点点怒气。 “龙哥……”秦天有点慌了，“我当时就是冲动了，后来也后悔来着……” 他想拽住男人的手指，结果男人躲开了，继续按着手帕。 秦天着急地语无伦次，“我、我就是不想别人因为我的缘故……被伤害……我不想害别人……我……” 秦天说到这里，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干脆抓住男人的手就往自己脸上呼去。 “哥你、你别不理我！你气就、就打我出气！” 秦天力气不小，龙毅没防备之下巴掌差点真拍在小孩儿脸上。 他反应过来后连忙施力回撤，将小青年整个直接扯到自己怀里，才没打出声儿来。 龙毅见秦天这样，再大的气性都没了，只能收着力道掐了掐秦天的脸蛋，训道，“什么毛病，嗯？” 他记得之前也有过，小孩儿一见解释不清楚就忙认错，还要拉着他打一打自己来表达认错道歉的诚意。 “龙哥……” 虽然屁股有点疼，但秦天没管，只脸颊贴着男人粗糙的大掌，小心翼翼地仰头看男人，“我以后绝对不打架了。” 他弱弱保证。 “我那是气你打架么？”龙毅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把毛巾换了个面，继续压在小孩儿的嘴角。 “头上的伤才好没多久，你这小身板万一再挨一下重的，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秦天听着他话语中藏不住的关切和担心，咬着另一边唇角，愧疚极了。 “对不起……” 头顶的男人却打断了他的自责，“怪我，没能在你身边。” 后背覆上一张宽厚的手掌，轻轻柔柔地抚摸着他的背脊，“下次遇到这种事，自己别动手，叫我来。” 秦天先是摇头，后又点头，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了，干脆把脑袋埋在男人的颈窝蹭。 他心里只觉得，自己简直太混蛋了。 自己做这些的时候，只贪一时之快，根本没有考虑过龙哥的感受。 明明是有对象的人了，却还是那么自私，害龙哥担心难受。 然而对龙毅而言，他气小孩儿不懂保护自己之余，其实也理解了秦天当时的反应。 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始终埋藏在小青年的内心深处。 秦天可能一直都觉得，自己的亲生哥哥是为了给自己好的生活，当年才会走上那条路。尽管这么多年过去，尽管当时害哥哥的人都被抓了，但他仍然对兄长的死没有释怀，甚至有可能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自己才是造成哥哥死亡的元凶。 他的幺儿除了他，没有太多朋友。方宏渐可能算一个。 所以当听到方宏渐被吴波和张开奇搞辞职之后，小孩儿第一时间就把过错归在了自己身上，想要为朋友报仇。 龙毅垂下眼，继续抚摸着小青年的后脑勺。 “怪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伤。” “不怪你的！！”他低头埋在了男人的胸前，蹭着龙毅的颈窝使劲摇头，大声着呜咽道，“怪我，龙哥你别说了……呜……我以后再不这样了！” “我以后绝对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不让你担心！” “这可是第二次了……” 秦天一噎，“……没、没有下次了。” 龙毅幽幽道，“你上次……也这么说的。” 秦天身子都僵了几分。 他怎么从一向宽容不计较的龙哥声音里，听出了几分秋后算账的意思？ “龙哥~” 秦天知道自己这回有错，他刚哭过，声音里还有水意，又特地再软了几分，难得的冲男人撒娇。 “我错了，饶了我这次好不好？” 他仰头亲了亲男人的下巴，嘴唇被胡茬蛰了也不怕疼，沿着下颌往上，一直亲到龙毅的厚唇上，轻轻叼住男人的唇瓣，一边用舌头舔舐，一边嘴里含糊道，“真的……真的没有下次了唔……” 龙毅垂下眼，眸色沉沉地任由小青年动作，看着那红嫩的舌尖往嘴里钻，喉头微动。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哑着声，张嘴含住那条滑溜溜的舌头，扔下毛巾，手却覆着秦天的背脊往下，贴在了他弹性十足的肉臀上。 “唔嗯？” 秦天眨了眨眼，望向男人，没懂他的意思。 “啪！啪啪！” 忽地，安静的房间里绽开几声清脆的巴掌声，响亮而突兀。 臀肉上的刺痛令秦天忍不住夹紧了屁股，反应过来男人在做什么之后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 龙哥！ 龙哥竟然……打了他的……屁股！ “……这是惩罚。” 龙毅松开嘴，咬了咬小青年的鼻尖，手掌在那团柔软挺翘上暗示性地又拍了两下。 “下回再犯，可没这么轻松了。” 作者说: 龙哥生气了，后果……一点也不严重。哈哈哈！ 第84章 我爱你 84 两人闹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到饭点了。 秦天下楼打包了两份小炒，一边吃晚饭，一边跟龙毅继续商量着工作的事。 “你想去吗？” 前不久才发生过的问话，现在颠了个转，轮到龙毅问了。 秦天嘬着筷子，倒没再反问龙毅想不想让他去，因为他知道龙哥总是支持他任何决定的。但问题是秦天自己现在也不确定自己的想法。 “听上去挺有意思的……但是……” 方宏渐想做的业务其实也是从快递中得到的启发。只不过快递是在大地域范围内建立网点，将用户委托的货物通过长途短途批量运输，在进行分拨，最后递送到收件人手中；而方宏渐想开发的，是更小范围的点对点送货服务，运送的东西也不是网购的商品，而是大家日常生活中急需的物件。 方宏渐给秦天开出了比现在还高一倍的工资，说不动心是假的。但方哥帮了他那么多忙，秦天并不想吃白饭。 秦天觉得自己如果去了，什么计算机技能也不会，方哥说的那些开发软件之类的，他一点都帮不上忙，最多也就是等软件上线了，做个送货的派件员，和现在的工作其实没多大区别。 这么看来，方哥开那么多工资实在是有些浪费。而且……其实秦天对方宏渐的构想，没有多大信心。 不同于快递需要等个三四天，方宏渐希望能够做到同城一个小时或者半个小时就能把货送达，但秦天以自己有限的知识储备盘算了下，感觉无论是人工成本还是物流成本都很高。 “做这行首先得有足够的快送员吧？”秦天放下筷子，掰着指头跟龙毅分析，“然后还得让用户知道咱这软件，下下来用。” “如果说我钥匙落了，用这软件叫人赶紧送过来，还成，”秦天琢磨着，“但如果我忘带钱包，或者是手机啥的，我也不放心让陌生人送呀！” “给我吞了丢了弄坏了咋办！？” 这些他刚才都不好意思和方宏渐说，感觉自己像找茬。但在龙毅面前，秦天便放开了，想到啥就说啥，还一副寻求认同地问男人，“你觉得是不是这个理？” “……唔。” 龙毅默默嚼着肉，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是吧，”秦天见状，更觉得自己考虑的有道理了，“而且方哥定价也太高了吧？就算是一两公里，都要收十块钱……如果从北边送到南边，我算算……那都要六七十块了！谁会愿意花这冤枉钱呀？还不如自己打车回去取呢！” 秦天用自己的小市民心态琢磨了下，越想越觉得这生意要黄。 龙毅也没有否定小孩儿的想法，只是告诉他，“这些都是方宏渐这个老板要考虑的。” 他对线上的东西也不太了解，但也知道这是现在的趋势。因为不懂，所以龙毅也就没有像秦天那样细致地揪错。 他只是根据如何满足现代人的需求这方面来考虑，倒感觉这东西挺有用处。 “那些用这个软件的人，一定是没有时间自己回去取东西，或者没办法自己去购买的，”龙毅缓缓道，“他们想要的就是速度，你能及时把东西给他送到，多花点钱是没关系的。” “毕竟方宏渐做这个东西就是想靠速度来赚钱。” “比如说，如果我在医院里，马上需要你的银行卡来缴费，”龙毅给秦天举了个最直观的例子，“你如果有个急件要送，没办法过来，那么这个时候多加点钱，有人能安全快速地把银行卡从你那取来送到我这里，你愿意么？” “当然了。” 秦天毫不犹豫地点头。不过他又抓住了一个重点，“怎么保证安全性呢？” “这也是方宏渐该去考虑的事。” 龙毅宠溺地揉了揉秦天的头发，“你瞧瞧，现在你都开始考虑老板该操心的事了，还说不想去做？” “……！” 好像……是哦？ 但秦天不想承认，他哼唧了一声，“你就是想说我咸吃萝卜淡操心！” 龙毅一哽：“……我没有。” * 经过和龙哥的一番分析，秦天倒是理清了自己的思路。 现在他所干的活都是日复一日的重复性工作，秦天虽然没什么大志向，但偶尔还是会觉得无聊。 这个时候，方宏渐忽然给他开了一扇新的窗，让他见到了快递说不定还能有另外一种做法，秦天的确觉得挺有意思的。 而且方宏渐的梦想并不仅仅只是做同城快递，秦天听他讲，方宏渐想打造一种同城的线上生活圈。 以后他想让收废品卖纸箱扔垃圾这些事，都能通过软件实现。 如果真的能做成，那对于那些每天走街串巷仅靠着收废品捡垃圾的微薄收入为生的劳动者，该是多好的事啊。 秦天一想到这些，就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龙哥说得对，怎么去解决用户的疑虑，怎么去定价，都不是现在他该考虑的事。 他如果想做，就该相信方哥，那句话怎么说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功夫不负有心人！ 做好了决定，秦天的心思就渐渐歪了。 夜幕四临，他锁了病房门，把自己和龙哥的洗漱都解决了，抱着被子缩进了龙毅的病床上。 男人身体素质一直很好，伤口这没过几天呢，已经开始结痂，所以秦天也不怕会碰到了。 他穿着薄薄的里衫，面对面贴着龙哥的胸膛，絮絮叨叨跟他将这几天的事。 当说起方宏渐为什么辞职的时候，秦天一下精神就来了，兴致冲冲地跟龙毅八卦方宏渐和梁三的关系。 他本不是嘴巴大的人，但现实生活中撞见和他们一样的情况，秦天有些惊喜，想分享给龙哥。 看，他们并不是异类。 这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你绝对想不到！”秦天神神秘秘地冲龙毅卖关子。 “嗯？”龙毅看小青年那副跟中了彩票似的开心劲儿，有些好笑。 不过为了不打击小孩儿的兴奋劲，他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不是养兄弟？” 秦天抿嘴偷笑，摇摇头，“除了这个！” 龙毅想到这几天看的电视里的狗血剧集，继续配合道，“难不成还是亲兄弟？” “噗！”秦天被龙毅的脑洞逗得直笑，“要真是亲的，那梁哥估计得疯！” “好啦，谅你也猜不出来！” 秦天见男人皱眉思索一副想不出来的模样，也忍不住了，直接凑到龙毅耳边，“他们啊……” “和我们一样！” 明明是只有两人在的房间，秦天还是下意识地压低声音，看得龙毅好笑之余，又有些心酸和心疼。 他们走的这条路人烟稀少，路途坎坷，小孩儿这么兴奋，也是因为终于在自己周围发现了同类吧。 “梁哥胆子太肥了，直接在车里亲方哥，这才被张开奇给偷拍了！”秦天还在继续八卦，“啧啧！怪不得他当时要来安达呢，肯定就是想天天缠着方哥，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你羡慕？” 龙毅低头轻轻揪了揪秦天脸颊上的软肉，“要不我也去应聘个快递员？” 羡慕啥？ 秦天楞了一下，“人、人家是在轿车里！” 他不承认自己被龙毅这突如其来的暗示给撩到了，只吭哧吭哧地用脑袋顶去蹭男人的下巴，羞窘道，“再说了，你要是来当快递员，我的活儿肯定都被你抢完了！哼。” 他戳了戳男人硬邦邦的胸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隐藏的大男子主义！” 龙毅叫冤，“……这又是从哪看出来的？” 秦天不回答，想起龙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心里甜滋滋的，埋在男人怀里偷笑。 其实龙毅并不是大男子主义，他只是太会为别人着想，宁可苦着累着自己，也不想让另一半操心。 秦天知道并享受着这种名为‘龙毅’的关心和疼宠，他甘之如饴，并且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自己被这个男人爱着。 “龙哥。” 秦天仰起头，和拥着他的男人鼻尖对鼻尖。 “嗯？”龙毅望着他，轻轻应道。 男人的异色眼瞳与初见时一样深邃，里面却多了令秦天着迷且沉醉的浓浓感情。 “我有没有对你说过……” 秦天一点点凑近男人的唇角。 曾经总觉得矫情而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在这样一个平淡的夜晚，自然而然地从心底钻出，顺着喉咙就吐露了出来。 “我爱你。” 好爱好爱你。 作者说: ‘狼来了’好几次，这下是真的是到尾声了，大概还有一两章？ 这几天在搬家，更新慢了点，抱歉抱歉~不过应该还有不少的番外。大家如果有什么想看的也可以告诉我，我看看是否能驾驭哈哈！ 第85章 新股东 85 龙毅能出院的时候，秦天已经利索地辞好了工。 他去公司办离职手续时，本以为吴波又会装怪卡人给他制造点麻烦，但没想到吴波老老实实地把文件档案都给了他。 “哼，别以为走了日子就好过了，”吴波仍坐在本属于方宏渐的经理位上，接过秦天跑好流程盖完章的离职单，面色不爽地冲秦天放冷话，“你一个学历都没有的小年轻，出了安达，能找到什么好工作？” “吴经理也说了，我还年轻嘛，”反正都要走了，秦天也不气，笑眯眯损吴波，“工作只要想找总能找到，反正只要遇不到您，我就万幸了。” “你！” 吴波一拍桌子又想发火，但想到之前秦天生病的时候都能轻松反抗他，又回忆起前几天被梁三踹得还隐隐作疼的屁股，只能按捺住怒气，掐着手指点秦天，“不识好歹！等你想回来的时候，看你怎么求老子！” 秦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十几岁就出来打工，平日里为人处世都尽量谦和礼貌，唯二的两次跟人杠起来竟都是对着吴波这人，秦天也觉得新鲜。他也不想在瞧见吴波那张油腻的肥脸，直接留下一句“那您慢慢等着吧”，就甩门走了，独留吴波在办公室里气得够呛，盘算着之后有机会怎么弄他们几个不给他脸面的人。 然而吴波不知道，自己永远没那个机会了。 没等他在经理这位置上坐热乎，安达公司纪委监察部的人就找到了他。 有人匿名举报他借用公务之便性骚扰、偷拍、猥亵男同事，证据确凿，他立刻被停职，还要配合公司和公安部门进行相应的调查。 吴波一开始拒不承认，但看到那举报人提供的录像和资料，整个人都虚脱了。 那些他趁着快递员在职工宿舍洗澡时候偷拍的照片、还有他强迫几个不敢反抗的小年轻时候偷录的视频……明明锁在他电脑的隐藏文件夹里的，怎么会、怎么会被人发现！ 有人、有人黑进了他的电脑！ 完了，全完了。 吴波在同事们的指点和嫌恶中被拷出了公司，中途被那些曾遭他揩过油又不敢声张的快递员踹了打了好几下，要不是有警察拦着，他怕是腿间那二两肉都保不住。 秦天后来听王东东声情并茂地给他演绎了当时的情景，简直要为那匿名举报人狠狠地鼓几个巴掌。 秦天一直以为吴波那么怂，也就过过嘴瘾手瘾，却没想到那畜生真的还得手过，他有些后悔当时自己没有先一步举报。 彼时几人都在方宏渐的新公司里忙活，王东东也从安达跳槽了过来。 梁三听得秦天自责，抱着一堆方宏渐要的文件从小青年身边走过时，抬起手用文件敲了敲他的脑袋，训道，“你他妈当初就被摸了两下，啥证据没有，举报有用吗？蠢！” 丝毫不觉得自己曾经只知道用拳头教训人更‘蠢’。 秦天委屈地捂住脑门，强调，“摸了两下那也是骚扰！” 梁三敷衍地嗯嗯，“是是是，你还可以让你们家龙哥去拧断他的手，比举报有用成了吧！” 啧，小屁孩，啥都不懂，这种事还是得靠他们家方宏渐。瞧瞧，这叫大哥说的什么来着？兵不啥刃！ 秦天正想反驳不需要龙哥他自己就能拧，结果冷不丁听见办公室门打开，他家男人的声音淡淡传来，“要我拧断谁的手？” 王东东和梁三对视了一眼，默默地举起手机，“收到订单了，我去送货。” 梁三：“咳，我去我哥那了。” 办公室一关，只剩秦天和龙毅两眼对一眼。 秦天咽了咽口水，从地上蹦起来搂住男人的脖子，趁办公室没人，直接凑上去啃了一口。 “没谁，说着玩儿呢。” 天老爷，要是龙哥知道自己被揩过油，肯定又要生气了。那吴波都进局子了，气还不得撒在他身上？ 秦天紧了紧屁股，干脆地加深了这个吻。 * 方宏渐虽然看上去温和，却是个做事利落的人，短短两个月时间软件就开发完成测试上线，而取名为‘即到’的新公司也正式开始了运营工作。 为了节省钱，公司只临街租了一处铺面当做办公室，而且筹备期间除了方宏渐和他找来的一个程序员，就只有梁三、秦天还有王东东这几个员工，龙毅便在不上班的时候也过去帮忙。 秦天心疼龙哥倒班累，本不想让他休息的时候来，但龙毅摸了摸小孩儿的黑眼圈，语气带着略微不满，“我再不去盯着，你怕是要成仙了。” 秦天讪讪地揉着鼻子，知错。 最近方哥他们忙着搞软件，他和梁哥东东忙着搞预热营销，他以前都没接触过这些，便自己下班了偷偷学，有时候盯着电脑大半夜，摸索着摸索着也学会了不少东西，还挺有意思的。 公司的办公室有三个隔间，搁了几个折叠床，大家有时候忙太晚就直接在那睡了。秦天跟龙毅报备过，龙毅也不是不信他，只是心疼小青年这么拼。 “我、我这不是不想咱的钱打水漂么~” 秦天捉住男人的手腕晃了晃，讨好地凑上去亲他唇角，“咱可是投了十大十万进去呢！” 龙毅瞧他那副又精明又肉疼的模样好笑，揪了揪青年的鼻尖，“说了是你投的，我只不过借你钱。” 秦天怒目圆瞪，从床上坐了起来，双腿跪在男人腿侧，插着腰气鼓鼓，“好哇，你是不是要和我分这么清！？” 见男人只冲他笑也不吭声，秦天心里那一丁点儿气又没了，但嘴上还是不饶人，“我知道了，你就是怕我亏钱不还是不！哼！” “我跟你讲，”秦天状若霸道地去戳男人硬邦邦的胸口，“要是亏了……小爷我还真不还了！” “不还也没事……”龙毅轻笑，将人一把拉进怀里，声音低沉，“反正你已经把自个儿抵给我了，这生意……不亏。” 投资进方宏渐的公司，是两人一起商量的事。 其实是龙毅先提出的，他不可能什么都不了解就让小孩儿闷头往前冲。花了好些时间学习了一些商业上的事，也找老战友们打听了不少，最后龙毅得出的结论竟然是方宏渐的规划很有前景，至少他有几个开公司的战友都挺感兴趣。他们以为是龙毅要做这行，还问他需不需要投资，兄弟可以帮忙。 龙毅当然婉拒了，但心里有了底，他也找时间去和方宏渐仔细聊了聊。 毕竟他现在不是孤家寡人了，龙毅手里头虽然有些存款，但总不能坐吃山空。私心里，也想给小孩儿更好的生活。 开公司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仅耗费心神，钱也是哗啦啦往外流。 方宏渐虽然也有积蓄，将国外前几年的投资拿回来甚至能直接将公司开进市中心的CBD，但没有必要。一个人打天下是很累的，一个企业要想做起来大胜仗，除了有将军，还需要有军师和忠诚的伙伴。 方宏渐主动提出了入股，和龙毅一拍即合。 龙毅也知道这个道理，为别人打工和给自己干活，给人所产生的动力是完全没法比的。他的幺儿值得更好的，如果能自己主宰自己的人生，想必会更加快乐。 龙毅回去和秦天仔细讲了一番，秦天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秦天心里熨帖地很，只觉得这世界上什么好事都让自己占了，他的龙哥在他还没来得及发愁的时候，就把他所有的后顾之忧都解决了。 这让他如何不高兴不感动？ 龙毅倒觉得自家小孩儿仍旧傻乎乎的。 被他一说就巴巴地把两人的工资卡都交了上来，让他随便处置。 但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只揉了揉秦天的头发，领着他去公司签合同。 秦天之前快递的活做了快一年，不知不觉竟攒下了五六万，龙毅干脆地把自己卡里的钱划了一笔过去，添了个整，让自家小孩儿正式成为了‘即到’的新股东。 作者说: 搓搓小手。发家致富不是梦。 第86章 大一点 86 龙毅曾经对物质生活没什么太大的追求。前三十几年，他一直觉得自己能吃饱穿暖，有个能睡觉的地方就足够了，但有了秦天之后，他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不满足。 他们租住的物管房有十几二十年的房龄了，狭窄老旧不说，漏风漏水也是常有的事。 冬日里还好，用防水布堵住风口就成，夏天到了之后，连着下了好几天的大暴雨，整个屋子都湿漉漉的，房间里摆了好几个水盆，接着从墙缝滴下的雨水。 龙毅的屋子淌得更厉害些，两人便都搬到了秦天的那屋睡，但晚上除了水声还不断有蚊子嗡嗡嗡搅人清梦，早晨起来龙毅看着秦天不住地挠胳膊，上面几颗蚊子包大得吓人。 最近公司上了正轨，业务越来越多，小孩儿也越来越忙。本就在外面辛苦一天了，结果回来睡也没睡好，龙毅看着就心疼。 他见秦天被闹铃吵醒之后只懵噔噔的坐在从床上，两只眼睛半阖着，脑袋一点一点地栽瞌睡，手臂还挠出几条红痕，干脆将人捞在自己怀里靠着，伸手拿起床头边的花露水给他抹。 “唔……龙哥……” 秦天软绵绵地蹭了蹭男人的脖颈，心里十分想赖床。 “要不今天请半天假？”龙毅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轻柔地在小孩儿背上抚了抚，“雨停了，你再睡会儿。” “唔，不行……”秦天打了个哈欠，挣扎着揉了揉眼睛清醒过来，“方总跟城南的一家小快递公司谈得差不多了，今天要去签合同，他让我跟着一块儿呢。” 龙毅也有些惊讶了，“这么快就要扩张？” “对呀，我们现在人手都不够了，每天单子好几百个，送都送不过来呢！”秦天说起这个就来了精神，笑嘻嘻地搂住男人，眉眼骄傲，“你瞧着吧，绝对不会给你亏钱的！” “方总说咱们已经开始盈利了，不过为了长远发展，现在把盈利的钱投出去招揽人手，以后赚得更多呢！”他掰着手指头算，“过不了多久，说不定咱都可以买房了！” “我们幺儿真棒。”龙毅看着小青年亮晶晶的双眼，里面盛满了对现在的满足和未来的期待。 他心中微动，低下头吻了吻那双眼睑，“幺儿想买什么房？大一点的好不好？” 时值端午，袁婆婆塞了好几个肉粽给他们，龙毅蒸了两个，厨房的锅里噗噗地蒸汽顶着锅盖，混杂着糯米与粽叶的清香。 “唔，”秦天在男人带着胡茬的脸颊蹭，“不要太大……有个大点的床就好。” “好，买个两米的。”龙毅胸膛里发出沉沉的笑声，“再有个大点的浴缸。” “干嘛要浴缸啊……”秦天刚醒，脑子还不清醒。 龙毅暗示性地在他绵软的屁股上揉了揉，啄了啄小孩儿的耳垂，“方便洗澡。” 秦天耳朵红了。 “哼，”他捉住男人的大掌，“龙哥，你变坏了。” “没有。”龙毅将人抱在腿上，捞过搭在椅子上的衬衣给小孩儿穿，“一直这样。” 当然，只有对你才这样。 秦天乖乖的抬起手，这些天他被方宏渐带在身边跑业务，以前套着快递工服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特意去置办了几身新行头，都是衬衫西裤。秦天虽没有龙毅那么高大健壮，但常年干体力活，身上的线条也很好看，穿上正装后显得精神极了，龙毅第一次看到小孩儿穿时没忍住，当天晚上就亲手给全部扒了下来。 穿好衣服，两人又黏糊了一会儿，还是秦天看到时间快来不及了，才把抱着他的男人推开，“唔，起来吃饭。要不来不及了~” 现在秦天公司的办公室在老城区，挨着一环边了，骑电动车也要个二十来分钟，所以出门的时间也要比以往早上不少。 把早餐端上桌，龙毅揉了揉小孩儿的头发，“咱们搬到你公司附近住好不好？” 秦天正剥着粽子叶，抽空嗔了他一眼，“吃饱了撑着是不是？” “我就喜欢这儿，”秦天招手让男人坐下，把碎了的粽子团塞进他嘴里，“你心疼我，我不心疼你呀？” 蓉城人爱吃咸粽，秦天把粽子里肥瘦相间的腌肉都掰给了龙毅，自己拿着白粽沾了点酱料，一边嚼着软糯的糯米一边道，“我骑车又不累，你一天到晚倒班来倒班去的，跑远了折腾死了，我才不搬。” “而且咱们小区多好呀，”秦天絮絮叨叨，“外面就是菜市场，后面一条街都是好吃的，邻居也都挺好的……唔，除了个别坏人。” 秦天知道男人是操心他最近睡不好，他自己其实没觉得有什么，安慰地凑上去亲了亲男人的唇，“这雨就一阵一阵的，等周末咱们补补屋顶就好了。” 龙毅没吭声，秦天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结果吃完饭，男人直接给他打包了几件衣服，让他在公司先住几天免得折腾，自己则在家打扫屋子。 也行吧。 秦天知道龙毅下了决心的事他也没法改，更何况补漏水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龙毅一个人应该也弄得好，他早已学会去信任男人。 秦天急着上班，嘱咐完龙毅不要太累后便先走了，却没注意身后男人对着屋子沉思的模样。 龙毅看着狭窄的床板，漏风的窗户，还有光秃秃的房间。 头一次觉得碍眼。 他舍不得小孩儿再住在这么破旧的地方了。 他想给秦天一个家。 但不是这里。 龙毅点了根烟，走到房门口，抬头望了望眼前的小区。 他摸了摸裤兜里的银行卡，然后掏出手机，干脆地拨出一个电话。 作者说: 嘤，无聊的日常写得我竟舍不得完结~ 第87章 找男人 87 秦天在公司呆了好几天天，每天跟着方宏渐跑动跑西忙业务，天天加班忙得脚不沾地的，也没什么时间和龙毅联系。 但令秦天有点奇怪的是，这几天他家龙哥似乎也很忙的样子，都没主动给他打过几个电话。 哼。 秦天心中拿出小本本记下一笔。 到了周五晚上，秦天终于在公司待不下去了。他把手头上的活做完，就收拾收拾东西骑着小电摩往家回。在公司住了几天之后，秦天才深刻地体会到那句俗话多么有道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虽然公司的行军床挺软的，办公室也亮堂宽敞又干净，还有空调吹，但秦天还是想念和龙哥两个人窝在又窄又硬的床板的时候。两人盖着棉被，因为挤，男人的手会搭在他腰间，他会埋在男人的胸前，那样的感觉，再好的酒店再好的环境都比不上。 秦天欢欣雀跃地回家，而他离开后，办公室里还在加班的几个人凑在了一起开始了八卦。 梁三刚搬了货，从冰箱里开了瓶汽水仰头喝了一大口，又拿着瓶身去贴自家大哥的脸，口气中带着戏谑，“你说那小子回去发现房子被搬空了，会不会吓死？” 方宏渐歪身躲过冰凉，白了自家弟弟一眼，“就不会想点好的？龙先生肯定在门口等着小天的。” 王东东在一旁敲键盘，忍不住操心，“万一小天哥没等龙大哥给他惊喜，直接报警说家被偷了咋办？那可就只剩‘惊’没有‘喜’了。” “切，那也是活该。”梁三嗤笑一声，“这种事哪有不商量下就自个儿办了的？这种就是电视上说的大男子主义，啧。” “……” 王东东和方宏渐同时看向大喇喇站在那说着风凉话的男人，两张脸上的表情都有点一言难尽—— 您到底哪里来的底气嘲讽别人？大男子主义本男？ * 秦天踩着月色回到浅水小区，刚停好车一下来就懵了。 他和龙哥住的物管房外有一截长绳连着旁边的灯架上，用来他们平日里晾晒衣服。但此刻这截长绳上挂满了花花绿绿的衣服，一看……就是女人的。 秦天眨巴眨巴眼，拎着包站在门口没有动。 他后退了几步，又打量了一番物管房。 灰扑扑的外墙好像被人细心地打理了一遍，白了许多；窗台上摆了两盆盆栽，紫色的小花在绿叶中冒头；小窗的铁栏杆被人擦掉了锈，上边悬着两条腊肉……明明是住了几个月的屋子，越看越陌生。 秦天脑袋有点短路——倒没想过头上有草原，他对他们家龙哥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但忽然想到男人这几天的少联，心中还是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 不会是……龙哥又出什么事了吧？！ 秦天终于有了点反应，慌慌张张掏出手机给男人打电话。 “嗷汪！” 电话还没拨通，手里的背包就传来一阵拉力。 秦天一低头，自家放养的大黑狗正舀着背带呢，冲他嗷嗷撒娇。 秦天见它憨憨地直摇尾巴，心里的担心略减，蹲下身抱起兜兜揉了一通，然后抵着它的脑袋问，“你爸呢？” “汪！” 兜兜像是听懂了一般，松开嘴，转身往小区里面奔去。它跑了几步，见秦天没跟上来，又扭头冲他汪汪叫了几声，尾巴来回晃着，好似催促。 秦天一直都知道自家小狗挺通人性的，这会儿见状干脆抬脚跟了上去，这还是他头一回在不送快递的时候进小区的楼里。 顺着路走过一二栋，在尽头拐了个弯，来到了三栋脚下。 兜兜直接撒丫子狂奔到了小道尽头，又傻乎乎地转了回来，钻进了二单元的楼道里。 浅水小区建成太久了，本来每个单元楼下都装了电子呼叫门锁，但后来门锁年久失修，坏了之后物管公司又舍不得出钱换，大家就只有拿钥匙开门。后来有的住户嫌麻烦，干脆用石块抵住门常年开着，这就给龙毅他们这些保安增添了更多压力。 这会儿二单元的大门也开着，秦天很顺利就走了进去。 单元旁的绿化带上散落着杂七杂八的木板瓷砖之类的，像是有人在搞装修，临时放在那没收拾。 秦天经过二楼时，看了眼当初那个毒贩租的屋。门把手积着一层厚厚的灰，想来出事之后，这间房子也不好租出去了。 秦天心里没忍住有些小阴暗地想，活该。 毕竟如果当初那个房东找房客的时候仔细点，说不定他家龙哥就不会受伤了。 那件事发生之后，其实只人心惶惶了一小段时间，后来就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八卦。 本地最热门的新闻节目在罪犯全部落网后来小区进行了一番采访，蓉城人民的心态一向很好，在得知犯人都被抓起来了之后，纷纷成了事后诸葛亮，大谈当初就看那家人怎么怎么不对劲。 秦天知道后还偷偷和龙毅吐槽了一番，说那些人要是真的早知道，怎么不告诉他们保安，害得别人受伤。龙毅倒是丝毫不在意，对他来说，能尽职尽责保护好住户的安全就够了。 那个假名冯寿荣的毒贩在警方的审问下最终还是交代了上家，经过几个省联合办案侦查，最后一起特大贩毒案成功破获。几个主要犯案人员都被司法机关提起了公诉，这会儿估计已经关进了牢里。 秦天和龙毅都并没有太多的去关注这件事，小区的住户们也一样。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每一天都会接触许多人、许多事。大多数的人和事不会在我们的生命中留下什么痕迹，还有一些成为我们人生道路上的风景和阻绊。 但值得我们在意和付出感情只有剩下的那些少数，是给我们带来酸甜苦辣的珍贵记忆，是陪伴我们走下去的家人、朋友、爱人。 每个人都在努力地过好自己的生活，都在努力地为爱自己的人和自己爱的人打拼奋斗。 毕竟，过客终究都会消散离去。 只有身边的在意的深爱的，才是永恒。 第88章 归你管 88（完） 秦天跟着兜兜上到了顶楼。 浅水小区没有电梯，楼层只有七层，每层两户。跨上七楼，兜兜直接先一步钻进了左边半敞开的防盗门里，而后里面就传来了秦天熟悉的低沉男声。 “怎么过来了？饿了？” 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带着一如既往的沉稳温柔。秦天刚才一直吊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但随之升起的是好奇。 龙哥怎么会在这里？ 他在做什么？ “咚咚。” 毕竟是别人的家，秦天忍住了心里的小猫爪子，站在门边礼貌地敲响了门。 “哪位？请进。”男人手上似乎在忙，没有立刻出来，秦天得到允许便跨了进去，结果就看到了一处宽敞又空旷的客厅。 外面夜幕正黑，但房子里灯火通明。 面积大约二十平的大客厅空空荡荡的，沙发电视什么都没有，只四周洁白的墙面明亮地有些晃眼，空气中还弥漫着乳胶漆的味道。 正对着门口的客厅东面，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此刻从窗户往外望去，黑夜中四周的建筑群正闪着星星点点的灯光，如同星空下的另一片星空。 “汪！” 兜兜从里面的一间房间钻了出来，黑黢黢的绒毛上不知在哪蹭上些白点，看上去活像只斑点狗了，把秦天逗得噗嗤一笑。 “……小天？”龙毅手里的动作一顿。 秦天顺着声音扭头望去，暖黄色灯光下的浴室里，正埋头做事的男人恰好站起身，眼眸中带着惊讶，以及难以发现的一丝懊恼。 “怎么……这会儿回来了？”龙毅干巴巴地开口问。 秦天环顾了一周，没发现其他人，便松了心神戏谑了一句，“不欢迎我？” 他走上前戳了戳男人硬邦邦的胸膛，“老实交代，瞒着我干嘛呢？” 他心底隐隐生出一个猜测，却不敢相信。 龙毅捉住了小青年乱动的手指，将人拉近到身边。两人隔着身高差，秦天鼻梁抵在他下巴上，看不见男人的表情，只听见他沉沉道，“没瞒着。”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来着。” “惊喜？”秦天蹭了蹭男人下巴上的胡茬，嘴里忍不住数落，“你别告诉我你浪费钱租这么大一屋子啊……咱楼下住得好好的……” 他还没说完，嘴就忽然被龙毅干燥的唇给堵住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浅吻。 “没租。”亲完后，秦天听见男人交代。 “那……”秦天抬起头又张望了这明显在装修的房子一眼。 他心里琢磨着，难不成龙哥这是在挣外快？结果还没等他想明白，手就被人拽住，龙毅将他带着往里间走去。 啪嗒。 主卧的顶灯被按开。 秦天被亮光给晃得虚了虚眼，而后就被卧室里一张巨大的席梦思床给占满了视线。 龙毅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两米的床。” 秦天有点茫然地抬眼看他。 龙毅又将还没反应过来的小青年拉到浴室门口，指着自己刚在忙活的东西继续说，“大浴缸。” 「不要太大……有个大点的床就好。」 「好，买个两米的。再有个大点的浴缸。」 前不久的对话从秦天模糊的记忆中浮现出来。 他渐渐睁大了眼，扭头看了眼卧室的床，又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了眼浴缸。 “你别逗我了……” 秦天心跳加快，仰起脑袋去瞅龙毅那张镇定自若的脸。 “不逗你。” 男人的一双异色瞳孔此刻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温柔又认真。 兜兜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门外是万家灯火的影绰喧嚣，而在这么个宽阔敞亮的屋子里，久违的宁静缠绕在两人身边。秦天看着眼前他爱着的男人，心也跟着渐渐静了下来。 他们站在客厅与卧室交接的门廊间，贴得近近的，呼吸和呼吸都交缠在一块儿。 “幺儿。”龙毅蹭了蹭自己沾着灰的大掌，握住秦天的手。 “嗯？”小孩儿乖巧地仰起头，一双黑亮的荔枝眼专注地望着他，一如初见。 “我……”龙毅深吸了一口气，难得的有些紧张。 脑海里原本构思的话此刻竟全部成了一团浆糊，本来设计的场景也都还没弄上。 然而当看着面前这个满心满眼都是对他信任依赖，一直爱着他温暖他的小青年，龙毅又觉得什么准备都不需要了。 他牵着秦天的手走进卧室，将人按坐在他才买来的席梦思的床尾坐下。 “我记得你说过……你说，我是你二十多年来，遇到过的最好的人。” “嗯。”秦天揪着龙毅的指节，依旧信誓旦旦，“现在还是，以后也是。” “傻瓜，”龙毅捉住小孩儿的手指吻了吻，声音有些沙哑，“我哪有那么好？” 不等秦天反驳，他又继续道，“反正你早知道我不怎么会说话的……所以只能学一学你了。” 龙毅半蹲在床边，高壮的个子压得低低的，要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小青年。 “小天……”他说，“你才是我这三十多年来遇到过最好的人。” “我没想到这辈子还有这样的好运气……能遇上这么好的小孩儿，还能被他喜欢。” 龙毅慢吞吞的说着，不急不缓，一字一句却都温柔地砸在秦天心上。 “我这个人很笨，也不会说什么情话……”龙毅顿了顿，握着秦天的手掌用力紧了紧。 “但你信我，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好好爱你的。” 男人的诺言笨拙又郑重，秦天嗓子眼像是被一团柔软的棉花堵住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呼吸发疼。 “本来……想等你忙完再一起做这件事的，”龙毅仰头望了望有些空荡荡的房间，继续道，“但我有些等不及了。” “你说过想要个顶楼的房子，两室一厅，还要有个天台花园，给兜兜做狗窝……我手头上钱不多，买不起新房，咱们先凑合着。你如果不喜欢，以后咱们再换……” 秦天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买了才想起问我喜不喜欢！？” 他双眼微红，嗔怪地声音里带着小小的鼻音。 龙毅心里咯噔一下，一向刚毅冷静的脸上浮现出一些沮丧。 “……真不喜欢？” 秦天破涕为笑，“傻子！” 他张开手臂扑进了龙毅怀里，将男人整个扑倒在了地上。 “喜欢！我怎么可能不喜欢！” 这样一个人，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还愿意付出自己仅拥有的一切去为你实现你的梦想。 他怎么能不喜欢？ “这周就在忙这个？” 秦天下巴磕在龙毅硬邦邦的胸口上，想着进来看到的那些工作量，忍不住心疼。 这段时间他光顾着忙自己的事去了，完全没察觉到自家男人的打算，让龙哥一个人辛苦，简直太过分了。 “嗯。”龙毅揉了揉小青年的脑袋，搂着他慢慢坐了起来。 “之前201的房子要卖，中介过来，我正好加了他的电话，那天一问，他手头上刚好有这顶楼的房子……” 秦天咬了咬唇，“多少钱？” “你别管，”龙毅避而不答，“哥养你还养得起。” 秦天瞪眼，不干了，“你又大男子主义！” “没，”龙毅失笑，安抚地亲了亲小孩儿的唇，“我等着你公司赚钱了，以后养我呢。” 秦天瞬间被顺毛了，“那以后……每个月我来给铁柱家里人汇钱。” 他知道这是龙哥心中一个坎，可能永远都消失不了，那就让他负责慢慢填平。 “好。”龙毅柔了眉眼，“以后卡都归你管。” “哼，我才不想管卡呢！”秦天哼唧，“我以后就盯着你管……” 想想现在蓉市的房价，他就又忍不住戳了戳男人的脑门，“稍不注意，就给我败家乱花钱！” 龙毅低沉地“嗯”了一声，将那根没什么力道的手指捉住，“卡归你管，以后我和兜兜也归你管。” “以后，咱家……都归我们幺儿管。” 初夏的夜晚清爽而带着一丝躁意，温热的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屋内，却吹不散两人四目相对间炙热而浓郁的情意。 秦天撑起身，一双手捧住男人有些粗糙的脸颊。 初见时，他们不过是这个城市里芸芸众生中两个普通而平凡的陌生人。 一个在大街小巷里穿走着运送快递，一个在老城区的角落里孤独地守着大门。 然而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让他们在这座偌大的异乡遇见了彼此。 在那之后，独眼龙拥有了另一只明亮的‘眼睛’，晴天的生命里也多了一轮永远温暖的‘太阳’。 他们曾经和这个城市里千千万万个普通人一样，在为着生计奔波辛劳。 而今后，他们也将和这个城市里千千万万对情侣一样，在柴米油盐中相濡以沫。 秦天拇指拂过龙毅刚毅的眉眼，然后缓缓低下头，将唇轻轻印在了男人蒙着白翳的左眼上。 小区不知哪家邻居打开了电视，温柔又熟悉的哼唱裹挟着夏夜青草的清香飘荡进来，连周围的空气好似都跟着柔软甜蜜了起来。 “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 “谢谢你这么长的时间陪着我。” “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 “这是我一生中最兴奋的时分……” 生活它有时候很难。 有时候却也简单。 你总会在某时某刻，遇见那个独独属于你的人。 那时，一定是个万里无云的好晴天。 【END】 作者说: 完结感言： 拖拖沓沓写了大半年，《独独有晴天》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在敲下END的时候，心情很复杂。这是我第一本认认真真全情投入创作的耽美小说，它的前三章曾经在我的电脑文件夹里躺了三年，一直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写下去。去年下半年，三次元的我正在经历生活的鞭打，偶然间打开word重读了一遍几年前自己写下的几千字，烦躁的心情竟渐渐平静下来。再之后，我开始重新敲打下新的一行。 这也是我写这本书的初衷吧，有时候生活不需要轰轰烈烈，平淡的日子也能很开心。在每一章写的过程中我都在和小天和龙哥一起经历着他们的心情，开心，忐忑，快乐，紧张...但这其中，轻松愉悦是占了大多数的，很难得，写作了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本我没怎么卡就产出的文，每一章都写得很开心。 也谢谢一直陪伴我的你们。废文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特别珍惜特别棒的平台，在这里留下了太多美好。你们每一个人的留言点赞我都有看，大多数人再次见面我一定能记得。你们也许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一个称赞对于一个容易自我怀疑的创作者是一种多么大的支持与鼓励，也支撑着我挺过了这半年。现在，我三次元的生活走上了正轨，我找到了比以前工资翻倍的工作，最近还认识了个不错的小哥哥，而在这本书完结前，还惊喜地通过了编推。 一切都在变好，是这本书、是你们陪我走过了低潮。在这里，我想认认真真地向追更到这里的各位小宝贝们鞠一躬，献个吻，真的真的谢谢你们。 接下来会有副CP的番外，以及龙哥和小天之后的生活片段，如果大家有什么想看的也欢迎留言。 再然后的计划应该依旧是市井文（笑）。我真的还蛮喜欢写小人物的生活的，感觉挺有意思。 暂时的设定一篇是老实巴交的按摩技师×抠门骚浪的小白领，一篇是闷骚瘸腿的糙汉鞋匠×口嫌体正直的高冷精英。 咱们有缘再见。 第89章 番外：聚餐-1 两人的新家花了一两个月才置办齐全。 主要是秦天工作忙，他又不准龙毅一个人布置房间，美其名曰自己买房都没参与上，装潢可不能落下了。龙毅只能举手投降，乖乖等自家小孩儿周末空了，再一块儿出门采购。 龙毅本来已经备好了家装的钱，他想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小孩儿最好的。哪成想反倒是秦天埋怨他不会过日子，拖着他就往旧货市场淘沙去了。新家里的大多数物件都是从淘来的二手货，鞋柜、立镜、书架……甚至连他们卧室那展八瓣莲花的水晶顶灯，都是秦天从旧货市场拣漏回来的。 秦天每次逛都兴致勃勃的，当发现了便宜又好看的东西，总会跟淘到什么大宝贝似的跟龙毅炫耀，看得龙毅好笑，心里也慢慢释然了。 他爱的不就是小孩儿这副知足常乐又精打细算的模样么？他们一直都是一类人，小青年没有委屈自己迁就他，他也不必为了一味的精致去铺张浪费。 等都置办好了，日子也都晃晃悠悠到了七月末。 王东东和梁三几个起哄，嚷嚷着要庆祝小两口的乔迁之喜——是的，公司为数不多的几个员工不知怎么的全都知道了秦天和龙毅的关系。令秦天很感动的是，没有一个人因此对他流露异样的眼光，大家仍旧笑笑闹闹，好似这不过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是啊，因为彼此喜欢而在一起，可不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么？ 秦天下班回家后把这事给龙毅说了，嘴一直向上翘着，眼角眉梢都是开心。 龙毅忍不住亲了亲那对乖得不行的酒窝，秦天被他亲得痒，笑嘻嘻地直躲，结果就是被龙毅按在宽敞了不少的厨房台沿上把其他地方也亲了个狠。 直到灶台上的高压锅看不过去，咕噜噜地发出鸣叫抗议，龙毅才作罢，放秦天去收拾洗澡，自个儿继续做饭。 果然买房子是对的。 龙毅一边轻巧地调着调料，一边飨足的心想。 晚上睡觉前，两人窝在新买的大床上聊着一天的杂事。说到乔迁请客，龙毅琢磨了下，和秦天商量决定也别出去吃了，干脆就在家里搭个火锅。都是熟人，没必要整的花里胡哨的。在家里吃，可以给他们的新家暖暖人气，也算顺便过个明路。 龙毅自己其实对别人的看法一直无所谓，但他看得出来，秦天一直很珍惜为数不多的那几个朋友。 曾经孤独过的人，都格外珍惜温暖。于他而言，拥有一颗晴天小太阳就足够了，但如果他的小太阳还想要更多，他可以给他铺开一整个蓝天。 * “叮咚——” 深蓝色的铝合金大门外，一壮一瘦两个男人刚爬上这层楼，按响了门铃。其中高壮的那位单手拎着两个礼盒，一点不见费劲，另一只手则搭在身边人的肩上，看上去懒洋洋地一搭，结果身旁的男人拨了两下都没拨动，只能叹了口气，任他搭着。 “拨什么拨？”那高壮青年将人搂得更紧了些，满脸不爽道，“人家都光明正大了，老子又没逼你公开，你还敢躲！？” 说完，他表情又一变，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低头冲身旁的人放狠话，“哥，你可是点了头的！老子可都录音了，要是你敢那什么乱终弃，老子就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 他身旁的温润男人扶了扶眼镜，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灏，我只是想说，你这么揽着我……” 恰巧这会儿门锁被人从里面拧动了，一个小青年探出头来，热情得招呼，“哎呀， 方哥，梁哥你们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 不到一米宽的旧式防盗门吱呀敞开，方宏渐不紧不慢地继续同自家弟弟说完了下半句话，“……咱俩没法一块儿进去。” “……哦。” 梁三灰溜溜地收回了手插进裤兜，跟在自家大哥屁股后面进了门。 “梁哥，你们怎么才到！” 客厅里，已经磕了一堆瓜子皮的王东东连忙蹦起来，笑嘻嘻地冲两人招手，“快来快来，小天哥这新家简直了，特棒，走走走我带你俩溜溜去！” 梁三将礼物递给秦天，在玄关换了拖鞋，对王东东没好气地道，“人家的房子，你兴奋个什么劲儿！” 王东东揉揉鼻子，心道，你们刚才没来是不知道，我一个人和小天哥他对象干坐在那儿……场面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王东东自认自己还算个话痨，但无奈对方性子太闷，虽然他和龙毅见过不少次，但仍然不知道聊啥，王东东只能一个劲儿嗑瓜子了。而他不知道，龙毅其实也松了口气。刚才被自家小青年推出厨房安排着陪客人，他只能陪着坐在客厅，和人面面相觑。 “随便坐，”龙毅和梁三要熟识点，起身招呼，“先吃点水果垫垫肚子，一会儿就开饭了。” 他趁此机会把从厨房出来的小青年截住，将他的围裙扯下，低声道，“你带他们转转，我去弄菜。” 秦天斜睨了男人一眼，瞧见他眼中求饶的暗示，终于大发慈悲地“嗯”了一声，把腰上的围裙解开塞给他，“去吧。” 龙毅松了口气，用身子挡着客人的视线，大掌讨好地在小青年后腰揉了揉，结果被秦天无情地一巴掌拍掉，“赶紧去！” 这人！ 明明知道今天要招待客人，昨天晚上还压着他做了半宿，害得他早上差点起不来！ 秦天想起袁婆婆拉着他絮叨时说过的话，觉得这道理真对。 这男人啊，就不能惯！ 大家劳动节快乐呀！~ 谢谢好多好多人的完结留言，看得我眼泪汪汪QAQ爱你们~ 姗姗来迟的番外，昨天刚吃了火锅，大家过节也要多吃点好吃的哟~ 第90章 番外：聚餐-2 晚上的火锅摆在了楼顶的天台上。 七楼的房子比楼下几层要贵上一些，就是因为附赠了天台的面积。不过上一户人家根本没怎么用，就用来晾晒晾晒衣服，四周堆满了纸箱之类的杂物。 龙毅买下房子之后，便从头到尾清理了一遍，后来屋子装修的差不多了，他就在趁着没事的时候在楼顶做做木工活，刨了些桌椅板凳，又买了点材料，自己弄了个简易的小凉亭，想着夏天可以和他家小孩儿在这儿乘凉。 等秦天得了闲，两人又去花鸟市场淘选了些植株，东一锄头西一犁耙的，楼顶就这么被一点点改造成了一个小花园。 “你们这小两口日子过得够舒坦的啊，”梁三手揣着兜在天台上晃了一圈，活像个检视的领导，模样很招人打，“ 不过人家都是买些啥兰花玫瑰的，花里胡哨的，你们这儿……咋都种些丑不拉几的杂草？哎哟，这儿还种了葱？” 梁三蹲在一片绿油油的小菜栏面前，咧嘴一乐，伸手就扯了一根下来。 “人家这叫返璞归真！” 方宏渐有些抱歉地冲龙毅一笑，没好气地在弟弟毛刺儿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手怎么这么欠？给人种回去！” “没事儿，本来就要摘来吃的。”龙毅摆了摆手，只不过对着梁三补了一句，“就麻烦小梁多摘几根，吃的话还得去水池那冲一下。” 嘿，把我当菜农了啊？ 梁三龇牙，不过还是在自家大哥的眼神逼视中老老实实地挽起袖子开始拔葱。 结果刚拔完，那边秦天轻快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诶，梁哥，你在拔葱啊？正好，旁边儿还种了蒜，您一块儿掰了吧，咱们蒜泥好像不够！” 自己来！老子是谁都能支使的么？ 不过回怼的话还没出口，瞥见身旁好整以暇望着他笑的方宏渐，梁三又把话都咽回到嘴里。 得。 不就掰点菜么，他别人手指都掰过，算个球！ 不过等切了葱，剁了蒜，闻着满手的冲味儿，梁三觉着吧，他一定和这两口子犯冲！ 楼下厨房准备好的菜和肉被一盘盘端了上来，王东东忍不住偷吃了两片午餐肉，又做贼心虚的偷了另外一盘的盖在上边。 秦天把跟小卖部黄姐家借的燃气炉摆在大木桌上，拿打火机点燃了火，龙毅走在最后头，半米宽的大铁锅被他端的稳稳当当的，跺在炉灶上，里面大半锅红油油的底汤料微微晃悠，味道甚是诱人。 “加了猪骨汤熬的呢，”秦天解释，“楼下高压锅里还有，一会儿吃太辣了就喝点汤解腻。” “小天哥，可以啊，”王东东一边调佐料，一边冲秦天竖起大拇指，“贤妻良母，居家必备。” 公开关系之后，大家许多玩笑都能开了，秦天听他这么说，一点儿不生气，反而得意洋洋地冲龙毅抛了个眼神，像是在说，瞧见没，我还是挺厉害的吧。 龙毅嘴角微勾，也不吭声，只不过走到小孩儿身旁坐下，亲昵地捏了捏他的后颈，然后拿起秦天的碗给他加调料。 “水开了！”锅里的红汤没一会儿便沸腾了起来，牛油混杂着香辛料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王东东眼疾手快地拿起一盘肥牛往下放，喉头直咽口水，“开吃开吃！” 其他几人倒没那么馋，梁三起了一瓶啤酒，往几人面前的酒杯里满上，“来来来，先走一个。” 方宏渐率先举起了杯。 除了龙毅，他算是几人中最年长的一个，见过的世面和经历过的事也比其他几人要多上一些。尽管现在人们思想越来越开放，但处在国内相对保守的社会环境里，仍然有许多人视他们为洪水猛兽。 正因如此，看到秦天和龙毅能够走到一起，还过上了属于两人自己的小日子，他才觉得尤为难能可贵。 “我也算是看着小天过来的，”方宏渐也没提前打腹稿，就顺着心里想的说了，“他是个好小伙，踏实，能干。既然在一起了，希望你能好好对他。” 这话是对着龙毅说的，龙毅也举起杯，认真地点了头。 方宏渐又将酒杯转向秦天，“小天，你年轻有冲劲，但要记得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做什么事下什么决定之前，都要先想想家人，过日子，要懂得多为对方着想，有时候起争执了，也要学会冷静，不要伤了两人的感情。” “嗯！”秦天连连点头。 梁三侧头望着身旁温和说话的男人，平日里凶戾的面容也柔和了下来，左手放在桌下，轻轻握住了自家大哥的手。 “好了，多的不说了，”方宏渐感受到手指被攥住的热意，扭头冲弟弟笑了笑，然后将手里的酒杯高举，“日子还这么长，就祝咱们都万事平安，活得尽兴！” “好！” “对！多的不求，万事平安，事事顺利！ “祝咱们生意红红火火！” 几只酒杯碰在一起，清脆的碰撞声和众人的笑语在傍晚的霞光中飘得很远很远，和这座城市中无数平凡又普通的生活气息一同融进了空气中，成为每个人在呼吸之间悄悄践行的简单愿望。 生活没那么复杂，祝我们每个人都简简单单，平平安安。 第91章 番外：兄友弟恭1 方宏渐拖着刚从转运架上取到的行李箱，缓步走出了机场大厅。 十一月的蓉城天气微凉，空气中带着些湿意。他仰头望了望记忆中熟悉的雾霾天，虽然不像澳洲那样碧蓝如洗，却让他感到久违的舒适。 路边停着些出租车。分明是下午三四点的工作时间，周围降落抵达的游客陆续走出，他却看到好几个司机直接把驾驶座放倒了大半，眯着眼在车里头打盹儿，一点不着急生意。 有一个像是睡得差不多了，睁眼看到方宏渐一个人孤零零拖着行李站在路边，慢悠悠打了个哈欠，开始营业。 “嗨，兄弟。走不？” 方宏渐笑着点头，“嗯，走。” 出租车师傅开得很稳，没过多久车就驶入了市区。 机场在蓉城以南，他报的地址是城北，车要从城区穿过。方宏渐带着怀念地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三三两两坐在竹椅上喝茶的老人家，撸着膀子一边高声呼和一边打麻将的中年男女，攥着风车在小巷子里跑来跑去的小孩子，还有趴在石板地面上睡觉的小土狗…… 这才是他熟悉的城市。 没有满耳的外语，没有满眼的白皮肤金头发，没有陌生冰冷的环境，没有吃不惯的西餐和熏肉。这里有的永远都是悠闲和懒散，虽然大多数人都不富裕，但他们依旧满足于生活。 这才是他记忆中家的模样。 “到了兄弟。一百零三块，给我整数就成。” 司机停下车，把沉沉的行李抬下后备箱，还顺手递了根烟给方宏渐。 方宏渐笑着摆摆手，从裤兜里掏出钱包，拿了车费递过去。结果司机太热情，接了钱还是把烟塞到了他手里，自己上车扬长而去，独留方宏渐一个人站在巷子口，哭笑不得。 别人一片好意，但他又不抽烟，只能先将烟放进衬衫口袋，自己拎起行李打望四周。 从他离开蓉城到现在都七八年了，他从一个青涩的大学生变成了成熟的成年人，而这里却好似没变化，依旧是记忆中老旧拥挤的样子。 这里是北边的老城区，不到一公里外是一个大型批发市场，周边许多县城的商贩都会到这里进货，因此住的人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都有。而他们梁家曾经就住在小巷子另一头，一座筒子楼的地下室里。 方宏渐回忆起在回国之前跟养父梁大军的那通电话。 梁大军说他们还住在那一片，不过换了个好点的房子，又把二儿子的电话号码报给了方宏渐，让他到了直接打电话，弟弟会去接他。 方宏渐低下头，拇指在手机通讯录上滑动，最终停在一个名字上。 ——小灏。 他被亲身父母带走时，走得很急。那小子闹脾气找不到人，他只能给养父留下了一个联络方式，又多塞了些钱在弟弟的枕头下。结果等他坐上了轿车，渐渐驶离这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时，却从后视镜里看见一个不知道跟着车屁股后面奔跑了多久的小少年，和脏兮兮的脸蛋上一双黑黝黝的眼。 那时的方宏渐按下车窗，咬着唇伸长脖子往后看，然而在油门的加速下，那个身影却变得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在异国他乡夜深人静时，方宏渐总会忍不住想起在后视镜里看到的弟弟那双瞪着他不眨眼的眼睛。执着的，固执的，凶巴巴的，却令他无比揪心。 他曾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处理好两边家人的关系，但事实却是，分离了近二十年的亲情鸿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填平，他不习惯亲生父母那种陌生而密不透风的关切，也无法接受他们对他曾经家人的否定。 他被送出了国，那时的方宏渐没得选择。 好在……现在他回来了。 虽然有些迟，但他已经足够独立，能够选择自己的人生，能够照顾好年迈的养父和曾经相依为命的弟弟。 陷在回忆中的男人没有注意，巷子里有一双眼睛正鬼鬼祟祟地盯着他的手机，和他刚才掏出钱包的裤兜口袋。 * 这条巷子位于两栋八十年代修建的水泥楼中间，不过两三米宽。地面的石板路因为年久失修而凹凸不平，角落里长满了青苔。 方宏渐按下了通讯录的拨通键，将手机夹在了肩膀和耳朵之间。 前几天似乎下了雨，常年照射不到阳光的石板地有些滑，他双手并用，将箱子往巷子里拖。方宏渐心里想着，既然老爹说了还是住在附近，应该和以前的地下室离不了多远，他可以在那儿等弟弟。 啪嗒。 有鞋底踩到水坑，应当是过路的行人，轻轻的响声没引起方宏渐的注意。 电话还在接通中。嘟嘟的，方宏渐将目光放在脚下。 大腿左侧似乎碰到了什么，兜里的重量一下轻了许多。方宏渐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脑袋有点木，没反应过来，刚想低头去看，一只细瘦的手就从他脸颊划过，肩膀夹的东西一空，耳朵里刚接通的那声“喂”就听不见了。 一道身手矫健的小黑影飞快地从巷口跑了出去，方宏渐连“抢劫”两个字都没喊出口，人已经溜得没踪没影。 ……哦豁。 他心中冒出久违的方言，有些无奈地取下眼镜，捏了捏鼻梁。 银行卡和钱都放在钱包中，电话都存在手机里……他这会儿拖着只装着衣物和特产礼物的大箱子，该往哪儿走？ 就不能等他打完电话再抢吗？ 方宏渐觉得有些头大。 好在，方宏渐一向不是个暴躁易怒的人，就算手机钱包被抢了，也没有太生气。他发现自己裤兜被划开了一个口，反而还觉得自己没有因为反抗受伤，运气还算不错。 行李箱还在，这里这么乱，方宏渐也没法直接扔下去追那抢劫的，否则最后可能两手都空空如也了。他干脆拖着箱子继续往前走，打算先找个地方把箱子放了再去报案。 没走几分钟，他便走到了记忆里熟悉的筒子楼口。 楼道外乱七八糟停着好几辆电动车和摩托车，里面不知从哪传来细碎不断的嘈杂声响，像是很多人聚集在一起玩乐，闹闹哄哄的。 他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声音似乎是从地下室传来的。 老爹说不住在这下面了，看来在他们搬离后，地下室就被改造成了娱乐场所。 这里鱼龙混杂，年轻人也多，倒也不奇怪。方宏渐记得自己小时候，周围就有很多游戏厅和台球厅，天天都有穿得吊儿郎当的社会混混进进出出，方宏渐每次去接弟弟放学，都会特意避开那些地方，还会认真地教弟弟，那些地方不能去，会把他拐跑卖钱。 现在差不多快到下班的点儿了，方宏渐四处张望，心里想着如果能碰见个老住户，说不定能知道老爹他们现在的住址。但等了快十分钟，都没见着一个熟脸，倒是从筒子楼里，陆续走出来几个头发花里胡哨的小年轻。 方宏渐叹了口气，只能准备先去报警。 “你们好，可以请问下，最近的警局在什么地方吗？” 方宏渐拦下两个从楼道里出来，正准备骑摩托车离开的小黄毛，客气又礼貌地问道。 两人打量了方宏渐一番，又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瘦高个的那个凶巴巴地冲方宏渐道，“你谁啊？找警察干嘛？！老子凭什么告诉你？” 方宏渐好脾气地笑笑，手在身上摸了半天，发现只有衬衫里还剩一只刚刚司机给的烟，便客气地递了过去，“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刚刚东西丢了，想去立个案。” “呵！你在这儿丢了东西，还想找回来？” 另一个矮胖个瞪大眼，夸张的嗤笑出声，“兄弟，你怕是想得有点美！” “屁话那么多，人家要报就报呗！”瘦高个看方宏渐态度诚恳，便也撤下防备，伸出胳膊怼了矮胖个一肘子，然后指着东边的路口对方宏渐说，“派出所就那边，有点远。左拐走三个红绿灯再右拐。” “好的，谢谢。” 方宏渐笑着点点头，把烟递到瘦高个面前。 那人正准备接过，余光却好似瞥见了什么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讨好起来，那手也直愣愣停在了半空。 日光西斜，水泥路面上的影子不知何时从三个变成了四个。 方宏渐只觉得身后笼了个高大的黑影，还没来得及回头，手中的烟就被从肩侧伸过来的手指夹了过去。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一只健壮的手臂，和半挽着的衣袖下遮不住的青色纹身。 “三哥！” “三哥好！” 方宏渐看见两个黄毛冲他身后带着恭敬的问好。 “报警？” 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令方宏渐觉得陌生又熟悉。 “大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 下面，隆重欢迎我们—— 梁·街头一霸·收破烂界吴彦祖·三轮车飙车手·二道贩串串·快递一哥·斗殴天王·老三同志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