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陷阱》作者:竹茴 简介: 【1】 许萤十七岁那年,班里来了转学生,名叫陈时礼 少年野性桀骜,像灼灼烈火般耀眼,也是风靡全校的校草 孤独阴郁的许萤迎来人生中的一束光 陈时礼会给她讲题,会逗她笑,会替她出头,他对其他人都漫不经心,唯独对她好得一塌糊涂 后来,那束光像流星坠落—— 陈时礼倚着墙,恶劣的对同伴说:“一点点施舍就让许萤对我掏心掏肺,还真是好骗。” “只可惜我腻味了,不想再陪她演下去。” 转角处,许萤流泪捂着心脏 【2】 几年后,曾经孤独阴郁的许萤摇身一变成了摇滚女王 烟嗓、性感、火辣成了她的代名词 她就像带刺的玫瑰引诱得让人发疯 后来,她和陈时礼在朋友的宴会上重逢,年少青春无人知晓,所有人都起哄他们天生一对 许萤笑得风情万种:“怎么办?我好像对陈先生一见钟情了。” 曾经野性桀骜的男人已经活成许萤年少时喜欢的模样—— 斯文禁欲,温润知礼 【3】 许萤和陈时礼在一起后,妩媚风情的女人一步步引诱他堕落编织的爱网 “宝贝,会接吻吗?” “宝贝,我爱你。” 她冷静自持的看着男人动情、失控、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就在陈时礼准备世纪婚礼,打算给许萤一个惊喜的时候—— 妙曼妖娆的女人漫不经心的玩着架子鼓,用渣女的口吻对朋友说:“陈时礼是我玩过最无趣的男人,真是腻味。” 朋友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分手呗。” “我不可能为了他,放弃整片森林。” 【4】 当谎言编织的陷阱把陈时礼牢牢困住后,许萤毫不犹豫的抽身离开 深夜,陈时礼抱着许萤的照片躺在床上,一遍遍如痴如魔的唤着:“阿萤……” “你说过你爱我的……” #年少无知的时候,陈时礼以为自己是猎人,后来他才明白真正的猎人从来都是许萤# 【排雷】 ①女非男处 ②校园+都市 ③追妻火葬场+修罗场 ④女主前期校园小可怜,后期老渣女,就像文案上的,不走心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萤┃配角:许萤的前男友们┃其它: 一句话简介:追妻火葬场 立意:认真对待每一个爱你的人 第1章 捉弄许萤的感情 南城昨夜凌晨下了场瓢泼大雨,雨势哗啦啦的响,砸在树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晚间气温骤降,凉风夹杂雨滴飘进卧室的阳台,窗户没关,氤湿了窗帘。 翌日晨时,许萤起来发现脑袋有些晕沉,她吃了点药预防,然后就去学校上早课。早读结束,她交完作业趴在桌子上休息,听到前桌两个女生在兴致勃勃的讨论。 “欸,你听说了嘛?南城一中的陈时礼要转到咱班来啦。” “陈时礼?就是那个前几天把人揍进医院的男生吗?” “不然呢,除了他还有谁?” “哟,你这么兴奋干什么?有情况哦。” “什么呀,我是觉得他长得很好看!” 许萤烧得有点神志不清,脑子一片浆糊,以至于她们的对话声在她耳里越来越小,到最后彻底消失,她意识模糊,疲惫地阖上沉重的眼皮,彻底睡了过去。 几分钟后,班主任郑丽娟走进教室。 她站在讲台上,拍了拍桌子,上方悬挂的扩音器将她的声音传遍教室每个角落。 “同学们,安静一下,今天我们班转来一位新生,请大家热烈欢迎新同学。” 话落,身穿休闲装的少年走进教室,瘦高清隽的人长着一张俊拓的脸,眉目间满是桀骜,浑身散发着痞气。 一看就是刺头,坏学生。 郑丽娟笑着对他说:“你先跟同学们简单的做个自我介绍吧。” 少年脸上写着明晃晃的不耐烦,语气很淡,言简意赅:“陈时礼。” 静默十几秒。 “……”郑丽娟指了靠窗最后一排,“那里有个空位,你先坐许萤旁边。” 在陈时礼还没来五班的时候,班里人数是单数,许萤孤僻阴郁,没有人喜欢跟她交往,自然也没人愿意做她的同桌。 陈时礼看了眼那个位置,里侧趴着一个女生,在全班都正襟危坐的情况下,她竟然趴着睡觉。 片刻,少年收回视线,微皱着眉走过去坐下。他不爽的是后面有一张放杂物的闲置书桌,狭小的空间让他心生烦躁。 班主任丢下句“这节物理课,大家拿出课本准备上课”后就走了。 任课老师还没来,班里其他人好奇地转过头去偷望,同桌间窃窃私语。 “许萤今天怎么回事?以前走神发呆也就算了,现在还睡得那么死。” “管那个神经病做什么,我想知道,陈时礼最多几天就会受不住她。” 顶着众人的视线和议论,陈时礼感觉自己像动物园的猴。 他双臂环抱,身子后仰靠着椅背,踹了下桌脚,冷冷的扫了眼他们,皮笑肉不笑:“看够了吗?” 鉴于陈时礼凶名在外,其他人赶紧收回视线。 上课铃响。 任课老师走进教室,许萤也醒了,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依旧滚烫得厉害。 看到身边课桌上趴着一个男生,许萤只是怔了怔,并没有多想。 她平静的收回视线,就像蜷缩在壳里的蜗牛,无论周遭发生什么事,她都没有兴趣,也提不起精神。 熬过第一节 晦涩的物理课,许萤终于撑不住,决定请假去医务室拿点药。 陈时礼个高腿长,趴在桌上,直接挡了出去的路。 许萤已经很久没有跟同学交流,她也不知道陈时礼有没有睡着,于是只能轻声道:“同学,你能起来吗?我想出去。” 高烧不仅让她头晕目眩,就连嗓子也变得嘶哑,有些难听。 陈时礼没有动。 “同学。”许萤又轻轻叫了声。 然而,他还是没动。 就在许萤翻杂物桌,跨坐在上面的时候,少年“蹭”地一下子起身,椅子在地上划拉出动静,他被人吵醒,眉目间全是戾气。 “要过赶紧过。” 许萤手撑着身下乱七八糟的东西,呆坐在杂物桌上,那副傻楞的模样,显然被吓得不轻。 她看着长相俊拓的少年。 陈时礼给她的第一印象,很凶。 少年等得不耐烦,抬眸看向坐在撂得半人高杂物上的许萤。 剪着齐耳发的女生,脸上还有奶膘,她戴着圆框眼镜,睁着一双杏眼。 四目相对。 “对不起。”许萤小心翼翼道歉。 她撇开视线,听到上课铃响,连忙手脚并用翻出去,离开教室去医务室拿药。 陈时礼的戾气并未消散,拿出手机给自己的狐朋狗友发了消息,随即拎起外套走了,全然不顾是否该上课。 * 许萤先去班主任办公室请假,然后再去医务室,拖了大半天的高烧,成功让她被校医扣下来输液。 她坐在椅子上,手背插着输液管,头顶挂着很大一瓶点滴。 输完液已经是几个小时后,许萤拿了药回去,她的同桌旷课大半天都没有出现。 直到晚自习结束,陈时礼都没有来。 许萤收拾完,把药装好,背着书包离开教室。 南城十月中旬的气温已经开始转凉,北门和东门停着公交车,专门接送晚自习下课回家的学生,至于南门和西门则是私家车接送处。 许萤朝南门走去,在路口碰到亲生弟弟许鹿,他身上的校服沾了泥泞和灰尘,嘴角还破皮,渗出殷红的血迹,整个人浑身上下透着狼狈。 她怔了怔,没想到一向凶狠的许鹿,竟然也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 许鹿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伤,抬眼就看见许萤站在自己面前。 少年眼神一凛,语气恶劣:“看什么看?你想被我打是吗?!” 他们虽是双胞胎姐弟,但却没有什么感情。 许萤三岁的时候被父母留在老家,是爷爷奶奶把她拉扯大,至于双胞胎弟弟许鹿,则被在外打拼事业的父母带在身边精心养着。 闻言,许萤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她垂头不说话,这副寡言少语的样子,顿时让许鹿心生烦躁,吼道:“杵着干什么,还回不回去了?!” 说完,他直接越过许萤,往停靠私家车的地方走去。 不远处,一群人玩着球有说有笑的过来。 “时哥,还是你厉害,把许鹿那小子揍得没有还手的余地。” 陈时礼神色淡淡,恭维的话全然没放在心上,垂眸百无聊赖地用手指转球。 “欸,前面那人是许鹿吧?”有人眼尖的瞧见,嗤笑:“都被揍成那副德行了,还敢跟女生搭话,他也不嫌自己那样丢死人吗?” 闻言,周鹏飞望去,咋咋呼呼道:“就许鹿那臭脾气,竟然也有女生追?” “追什么追?那是许鹿他亲姐。”任宇一眼就认出跟在许鹿身后的女生。 “许鹿他姐?谁啊?”周鹏飞问。 其他人也看着任宇。 任宇说:“许萤。” “许萤?”一直没有说话的陈时礼,闻言,手指转着篮球的动作一顿。 球从脚边滚走,有小弟跑去捡。 周鹏飞从来没有见他这样,一脸看好戏,八卦的问:“怎么了时哥?你认识?” 少年冷嗤:“同桌而已。” 任宇继续道:“许萤和许鹿是双胞胎姐弟,听说许鹿对自己这个姐姐很好。” “就许鹿那种小人会对自个儿亲姐好?任宇你没搞错吧?”有人完全不信。 “外面的人都这样说,你觉得呢?” “这简直看不出来啊。” 陈时礼盯着早已消失的汽车,耳边是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半晌,野性桀骜的少年,眼底浮现阴鸷,他冷笑:“既然许鹿这么重视他的亲姐,那我倒是想玩一玩。” 他们的梁子,早就结大发了,可不止简简单单揍一顿那么简单。 周鹏飞大惊:“!!!” “时哥,咱跟许鹿虽然有大仇,可也不至于这么狠吧?” “你胡思乱想什么?”任宇拍了下周鹏飞的头,翻了个白眼,“时哥的意思是,想玩弄许萤的感情,以此来报复许鹿那个王八羔子,谁叫他那么在意他姐呢?” 第2章 许萤是个神经病 天朦胧亮,遥远的天际还残存一抹深蓝,七中传来朗朗读书声。 许萤放下书,拧开水杯,掐准时间吃药。 她刚咽下,同桌那清冽舒朗的声音传来:“生病了?” 许萤握着水杯的手一紧,慢吞吞扭头看他,似乎不敢相信陈时礼是在跟自己说话。 少年今天穿了七中的校服,他生得好看,穿什么都自带帅气。 陈时礼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野性桀骜的少年露出浅浅的笑,倒让他不那么可怕。 “问你话呢,发什么愣?” 许萤收回视线,盖好水杯,轻轻“嗯”了声,算是回答陈时礼刚刚的话。 少年微微扬眉,想不到许鹿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竟然会有这么胆小的姐姐。 他说:“最近天气多变,确实该注意身体,我听你声音沙哑,多喝点热水润润嗓子。” 许萤捏着课本一角的手指紧了紧,书页出现褶皱,她轻轻说:“谢谢。” 这还是就读高中以来,第一次有同学关心她。 许萤觉得,这个同桌并没有那么凶。 他为人挺好的。 陈时礼靠着椅背,余光扫了眼拿着书本默读的许萤,眼底浮现丝丝玩弄的神色,面上却含笑道:“我们是同桌,这么客气干嘛?” 早课结束,许萤把作业往前传,拿起水杯准备去接水。 陈时礼拿过杯子,“你生病了还是坐着休息,我帮你。” 少年走进教室货物间,从饮水机里接了水,他拿着杯子回来放在许萤桌前。 “喝吧,一半开水一半凉水,温的,不烫。” 现在正值早自习结束,教室里闹哄哄的,收作业的,抄作业的,催作业的。 陈时礼这样耀眼的人,一举一动自然也备受瞩目,见他不仅替许萤接水,还做到无微不至,顿时众人大跌眼镜。 他们还以为,陈时礼会受不了许萤那个神经病,谁知道会这样?! 少年坐在位置上,对其他人的目光视若无睹,他单手支着侧脸,就这样看着许萤。 许萤捧着水杯,温热蔓延掌心,她半低头,任由齐耳发挡住自己的侧脸,低声说:“谢谢……” 第一堂是数学课。 数学老师研究生一毕业就教五班,年纪轻轻却脾气暴躁,上课还特别喜欢抽人起来回答问题。 “有人起来回答这道题的答案吗?”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板着张凶巴巴的脸,厉声道:“如果没有,我就随机点了。” 教室里的学生噤若寒蝉。 数学老师调出多媒体上的名单,点击随机抽人按钮,电子屏幕上开始疯狂跳跃每个人的名字。 直到—— 教室里爆发出起哄声,数学老师说:“安静!” 她念出屏幕上的名字:“许萤。” 许萤站起身,她戴着眼镜,看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一堆公式加几何图案,脑袋里一片空白。 “许萤,你的答案是多少?”老师问。 她站着不说话,手指无意识扣着桌角,班里有调皮的同学已经开始起哄给她说答案:“3。” “答案是3。” “3啊。” 他们笑着说,一个个信誓旦旦的模样,当真具有迷惑性,数学老师皱着眉呵斥他们:“安静!” 她扭头盯着许萤,“不知道吗?黑板上,我都把解题步骤写得这么详细了,你上课在干什么?是不是又在发神?!” 许萤低声说:“3。” 刹那间,教室里爆发出哄笑声,一声盖过一声,讥笑十足。 “安静!”数学老师失望的看着她,“我不知道你一天到晚都在干什么,不是走神就是发呆,你看看你现在的学习成绩,全班吊车尾!” 五班是实验班,全年级2000多人,班里的同学都在年级前三百,只有许萤独树一帜,年级倒数,明明她初升高的成绩名列前茅,谁知道现在竟然会变成这样。 许萤被她训得低头沉默,陈时礼已经醒了,他看了眼黑板上的题,扭头,抬眸盯着少女。 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清许萤阴郁颓丧的脸。 陈时礼发现,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这样,一副厌世样。 数学老师训完,还是不甘心:“许萤,你抬头,好好盯着黑板,老师再给你捋一遍。” 她就不相信,一个当初入学考试能考全班第一的人,会听不懂她现在的讲课内容。 许萤站着听老师讲完,晦涩的公式,跳跃的思维,极快的语速,全部揉杂在一起,共同编织出一道难题。 她还是听不懂。 老师问:“现在知道答案了吗?” 许萤沉默,班里其他人已经憋不住笑了,再蠢的人听了也都该知道答案。 陈时礼右手支着脸,左手轻轻拉了拉她的衣摆,低着头的少女看见课桌下,他竖起一根修长如玉的手指。 答案是1。 “许萤。”老师又叫了她一声。 “答案是……1。” 这下,换班里其他人傻了,许萤这个神经病竟然聪明了一次。 简直不可思议! 数学老师也是一怔,凶巴巴的女人,第一次在课堂上露出笑意,她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全当许萤开窍了。 “不错不错,答案就是1,许萤同学很棒,坐下吧。”老师转身走上讲台,拿起黑板擦,“接下来咱们评讲下一题。” 许萤坐下,扭头看向身边的少年,陈时礼对她笑了笑。 他眉目干净,笑起来少了桀骜不驯,多了意气风发。 “谢谢你。”许萤小声说。 “客气什么,小同桌,快好好听课。” 陈时礼说完,又趴在课桌上睡觉。 许萤看着少年,心想。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不会像其他人那样逗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许萤运气不好,白天上课的时候,除了数学课被抽到,化学课和英语课也没能幸免。 不过,她的同桌每次都在她被抽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醒了,然后又顺便偷偷给她传答案。 晚自习上课前,班里的同学吃完饭,趴在教室外面的栏杆上吹风聊天,也有人在教室里跑来跑去追逐打闹。 许萤桌上堆着几本书,她面前摊开一张数学卷子,是今天的家庭作业。 她拿着笔在草稿纸上计算,题很难,她怎么也做不出来。 陈时礼靠着椅子,狭小的地方都快放不下那双大长腿,他百无聊赖的玩着魔方,余光瞥见许萤在那挠头。 他想起重要的事,眼底起了玩心,把魔方丢进抽屉,趴在桌上面朝她。 “欸,小同桌。”少年盯着她,笑道:“咱们聊会天呗。” 许萤的笔一顿,在卷子上划拉出一道痕迹,她有些呆,慢吞吞的扭头,神情看起来有几分不可置信,“我们吗……?” 她的声音没有太多的感情色彩,就好像她这个人天生情感缺失。 古板得无趣。 陈时礼觉得许鹿这个姐姐还真他妈有意思,大多时候看起来就像个傻子。 他掩住眼底的嘲笑,面上露出和善的微笑,“当然。” 许萤已经很久没有跟同学交流,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聊天。 少年见她盯着自己也不说话,心里没由来的厌烦。 要不是为了报复许鹿,他都懒得跟许萤这样的人搭话。 看着就烦。 陈时礼懒得去想额外的话题,扫了眼许萤做的数学卷子,笑道:“我数学还可以,你要是有不会的可以找我,我给你讲。” “谢谢……” “我看你这道题算了很久,不会吗?来,我教你。” 陈时礼抽走她手中的笔,在草稿纸上演算,边写边耐心的给她讲解。 许萤高中基础差,第一遍没听懂,他也不恼,又讲了几次,直到她听懂并理解为止。 许萤在卷子上认真填好选项C,捏紧笔,认真对他说“谢谢”。 “都说了咱们是同桌,不用那么客气。” 话虽怎么说,但他眼里藏着轻蔑,好似从来没有见过像许萤这样蠢的人,一道简单的题竟然需要讲好几遍才能听懂。 许萤呆呆的看着他,少年热络好心肠的样子,哪有半点外界说的那样糟糕。 天真如稚子的少女忍不住想,她来南城这些年,第一次遇到像陈时礼这样好的人。 会给她讲题,也不会笑话她。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男孩。 * 晚自习放学,陈时礼把外套搭在手臂上,笑着和许萤挥手,“小同桌,再见。” 转身的刹那,少年收起脸上的笑,忍不住轻嗤,神情满是嘲意。 这一刻,他仿佛又恢复真实的模样。 少年走的西门,这里人少,车辆也少,校门外,周鹏飞和任宇已经等他很久。 周鹏飞开玩笑式的抱怨:“时哥,不至于吧,你出马还有勾不到的女生?一个许萤而已,竟然浪费你一个晚自习的时间。” “许萤很怪,别提她了。”陈时礼厌烦道。 “怎么了?时哥,说说呗。”周鹏飞可好奇了。 野性桀骜的少年冷嗤,话语里浓浓的嘲讽:“又木讷又蠢笨,就像傻子一样。” “不会吧?许鹿那臭小子贼他妈机灵,他姐就这?” 一直没开腔的任宇说:“时哥,兄弟给你打听了下有关许萤的事。” 他面露纠结,犹豫着要不要接着说,周鹏飞被吊足了胃口,催促道:“任宇你怎么回事,快说啊,她怎么样?” 任宇:“大家对许萤的评价大致是神经病、白莲花之类的。” “啥玩意儿?”周鹏飞问。 陈时礼也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具体什么情况不知道,反正曾经有一次,应该是初中的时候,许萤跟一个女生做同桌,两人说得好好的,突然间许萤就哭了。” “她总是动不动就哭,问原因也没有,总之大家都说她是神经病。”任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对陈时礼说:“时哥,我觉得吧,她可能这儿不太正常,你悠着点。” 周鹏飞煞有其事的点头赞同:“对对对,时哥你小心点,万一许萤发疯捅你一刀怎么办?” 闻言,陈时礼满不在乎的笑了笑,嘲讽道:“许鹿是个傻逼,他亲姐能好到哪去?神经病又怎么样,老子照样玩。” 第3章 隐瞒病情 “你现在还有自杀的念头吗?” “少有。” “那最近会动不动就哭吗?” “偶尔。” 心理咨询室内,白炽灯的光从头顶倾泻,照在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身上,隔着一张桌子,对面坐着许萤。 医生问一个问题,许萤答一次,寂静的室内,时而响起钢笔划动纸张的沙沙声。 直到那张SDS填完,医生根据结果如实道:“抑郁自测评估表显示,你的抑郁症并没有缓和,评估结果依旧为中度。” 许萤两年多以前就患有抑郁症,起初只是情绪低落,后来控制不住哭泣,甚至有了自杀的念头。 她到医院做检查,结果显示中度抑郁。 渐渐的,时间一久,她情感退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长期服药,更是让她的思维迟钝。 医生说:“下次复查,让你家长陪你一起来吧,你现在还小,尚未成年,他们有必要知道这件事。” “不用了。”许萤低头,语气没有起伏。 她对所有人隐瞒自己的病情,并不是一件坏事。 许萤又拿了药,听完医嘱,这才离开心理咨询室,她独自行走在空阔的长廊上,四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不巧的是在拐角处,她遇到陈时礼。 今天周末,学校放半天假。 两人都愣了愣,没想到会在医院碰到自己的同桌。 陈时礼的脸上还带着没有消散的狠戾,少年眼神阴鸷,活像头凶狠冷血的孤狼。 许萤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 少年瞧了她一眼,下一秒换了副面孔,“小同桌,你怎么来医院了?” 他扫了眼许萤手上提的袋子,随即收回视线,笑道:“又生病了?” 陈时礼的表情带着干净的温柔,配上他关心的样子,让人心生熨帖。 许萤微微抿唇,把装着治疗抑郁症的药藏在身后,她甚至不敢看陈时礼,呆呆的应了声“嗯”。 “这才一晚上没见就生病了?是感冒吗?” 因为抑郁症的缘故,许萤的感情逐渐弱化,整个人就像一汪死水,泛不起半点波澜。 然而,因为陈时礼刚刚的话,她罕见的有了些情绪波动。 他是她来南城后,遇到最好的人,许萤不想让少年知道她有抑郁症,不想让他觉得自己不正常。 “嗯?你怎么了?”少年问。 “就……就是感冒了。” 许萤低头看着鞋面,撒谎道。 话落,陈时礼面露不耐,烦透许萤这副模样,遮遮掩掩,一点都不落落大方。 要不是看她有用,他都不会给许萤半点眼神。 毕竟,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场面一片静默,许萤有些紧张,忍不住想,是不是她太无趣或者其他原因,让陈时礼觉得她是个无聊的人。 于是许萤大着胆子,努力学着友好,轻轻问他:“陈同学,你怎么也在医院?” 这举动,多了丝礼尚往来的意味。 但陈时礼却看出她小心翼翼的僵硬讨好。 他心里微嘲轻蔑,表面风轻云淡,甚至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出令人心悸的话。 “来医院看看我弟死了没。” 许萤:“……” 两人在医院分离,许萤坐公交车回家。 她家住在富人区,每家每户都是独栋的别墅,彼此泾渭分明,距离感十足。 当然,也显得冷冰冰没有人情味。 许萤摁了门铃,有保姆出来开门,她换了鞋刚走进屋,客厅的沙发上传来她母亲林玉的声音。 “一放假就往外跑,像个什么样子?!”林玉双臂环抱,冷嗖嗖的盯着许萤,看着她那张丧气脸、颓废样,整个人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看你这样子,活像别人欠你钱似的,摆着脸给谁看呢?!” 许萤拿着药,低头不语,她的表情很木讷,似乎已经习惯这种场景。 甚至于……连眼神都是灰扑扑的,没有一丝光彩。 林玉骂了她很久,见她无动于衷,端起佣人递来的茶水喝了点润嗓子,厌恶道:“给我滚回屋去,看着就碍眼。” * 新的一周,升完旗,各班回教室。收作业的、补作业的,走廊上科代表们抱着作业跑去办公室,顶上的照明灯勾勒出他们鲜活忙碌的身影。 陈时礼替许萤接水,回来放在她桌前,笑问:“小同桌,今天怎么样?好些了吗?” 许萤呆呆的看着他,没有反应过来。 “你昨天早上不是去医院看病吗?感冒好点没?” 少女错开他探究的目光,低头捧着水杯喝了点,温声细语道:“好多了,谢谢。” “现在气温下降,你注意保暖,别再生病了。”陈时礼说。 “嗯。”许萤盯着水杯里映出的手纹,鼓足勇气说:“你也注意身体。” “好啊。” 少年眼底带着漫不经心,可惜,许萤并未瞧见。 上课铃响,第一节 是班主任郑丽娟的课,她拿着一套卷子走进教室,“同学们把桌上的书全都放进抽屉或者地上,准备随堂测试。” “两个化学科代表上来,把卷子分发下去。”郑丽娟站在讲台上,视线环顾一圈,“测试时间两节课,试卷难度略大,大家抓紧时间。” 许萤拿着卷子,对于这些题,她大多数不会,旁边,她的同桌单手拨开笔盖,百无聊赖的写卷子,动作“刷刷刷”的,似乎那些题对他而言简直小菜一碟。 这时,扩音器将郑丽娟的声音传遍整个教室:“专心考试,不要东张西望!” 猝不及防对上班主任的视线,许萤赶紧低头,握着笔写卷子。 期间下课铃响,其他班的学生都有短暂的休息,五班的教室门却一直紧闭,直到两节课彻底结束,铃声一响,开始收卷子。 陈时礼已经睡了大半节课,他把卷子往前传,随手捞起许萤的水杯去饮水机那接水。 回来见她在那翻化学课本,少年搁下水杯,坐在她身边,问道:“怎么了?” “我……”许萤抓了抓头发,扭头看向陈时礼,她戴着眼镜,再配上脸颊的奶膘,整个人就是那种呆萌呆萌的。 她说:“我想找一个实验。” “倒数第二道大题的实验?” “嗯。”许萤点了点头。 “小同桌,不是让你不会的都问我吗?怎么,又忘了?”陈时礼笑了笑,伸手合上她的书,从许萤那拿过草稿本和笔,他边画实验边说:“来,我教你,基础知识还记得吗?” 十月下旬,南城已经降温,早上没有多少阳光,微凉的风滚过窗边,吹了一缕进来,亲吻少年的发梢和眉眼。 许萤怔怔的看着他,陈时礼抬头,见她盯着自己发神,少年眼底浮现讥笑和轻蔑。 他掩住外泄的神色,抬手扣住许萤的后脑勺,微微用力下压,让她低头看草稿本。 耳畔传来陈时礼含笑轻侃:“小同桌,看我干嘛?看本子上的实验。” 许萤耳朵微红。 不是害羞,是尴尬的。 陈时礼的手指修长有力,握着笔格外赏心悦目,他在草稿本上画了完整的实验图,除了替许萤补习基础知识,还拓展讲了很多。 一遍结束,他问:“听懂了吗?要不要我再讲一遍?” 许萤隐隐听懂五六分,但她不好意思再麻烦陈时礼,打算自己待会再研究,“谢谢,我听懂了。” “真的吗?”少年侧坐面对她,一手搭在许萤的椅背上,另一只手转着笔。 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转动,将圆珠笔转得带出残影。 陈时礼含笑道:“小同桌,不要撒谎哦。” 谎言被拆穿,像是伪装的壳尽数破碎,许萤微微抿唇,陈时礼停手,带笔的那只手摁住草稿本,“同桌间互帮互助不是很正常吗?干嘛不好意思,嗯?” 尾音上扬,许萤有些紧张的捏了捏掌心。 “好了,来,我再给你讲一次,不懂就问,知道吗?” * 下午第三节 是体育课,天空阴沉沉的,但也没有下雨,凉风携裹地上的落叶,在空中打着转儿。 体育委员集合队伍,向老师报备人数后,紧接着响起尖锐的哨声。 “全体都有,向左转,绕操场跑两圈!” 许萤站在女生队伍中后排,跑了半圈后,她的肚子开始隐隐作痛。 后面的女生推了她一把,囔道:“干嘛呢?快跑啊,不跑出去,真是挡路。” 一圈跑完,许萤已经疼得背脊冒冷汗,不自觉已经慢下很多步子,她后面的人绕过她继续往前跑。 陈时礼个高腿长,站在男生最后一排,当他路过许萤跟前时立马停了下来。 “小同桌,你怎么了?”少年扶着她的手臂,低头关心道。 许萤捂着肚子,脸色微白:“我肚子疼……” “肚子疼那就别跑了,走,我扶你过去休息。” 陈时礼把她过去,体育老师见了,问道:“怎么回事?” “她肚子疼。” “那你先去旁边坐着休息。”眼见陈时礼也跟着过去,老师吹了声哨子,问他:“你去哪?跑完了吗?别想浑水摸鱼。” 像这种趁机划水的小动作,体育老师已经见过太多。 陈时礼笑了笑,眉宇间是藏不住的叛逆桀骜,偏偏他低头看向许萤的时候,气质又过分干净。 “你过去休息,我走了。” “嗯……” 许萤点点头,陈时礼松手,转身跑回操场,她坐在石阶上,看到凉风下,少年绕着跑道跑圈。 第4章 真脏 体育课的时间一半拿来训练,一半拿来自由活动。 今天训练的内容是折返跑,许萤坐在边上捂着肚子,平静地望向自己的班级。 她习惯性发呆放空自己的脑子,视线没有特意落在具体的地方。 正在排队做热身的陈时礼瞧见她,压下眼底的讽意,故作熟络的跟她挥手。 许萤呆呆的望向他,意识到少年是在和自己打招呼,半晌,她挤出僵硬的笑回复他。 这两年多以来,她被抑郁症缠身,渐渐忘了如何去笑。 别人都说,她消极、颓废、阴郁、孤僻,糟糕透了,就像神经病。 可是,她也不想变成这样,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看到许萤那比哭还难看的笑,陈时礼眼里浮现嫌弃,他收回视线,懒得去搭理她。 折返跑是很累人的运动项目,五班的人训练完,三三两两累得直接坐在塑胶草地上。 体育老师说了句“自由活动”后,大家全部散开,男生去器材室借器材玩,女生则扎堆站在旁边聊天。 陈时礼走到许萤身边坐下,少年面带关心的问:“小同桌,怎么样了,肚子还疼吗?” 素来呆头呆脑的女孩子,此时规矩的坐着,手指攥紧膝盖上的裤子布料。 她垂头,齐耳发遮住她的面容,陈时礼微微探头,目光追寻她躲避的视线,虚伪的笑了笑,轻侃:“小同桌,我问你话呢,你怎么回事?” “我……”许萤张了张嘴,声音细弱蚊蝇。 陈时礼听不清,又凑近几分:“嗯?你说什么?” “哇哦。” 这时,不远处传来起哄轻笑。 陈时礼抬眸,看见五班还有其他班的人,大多数都望向他和许萤,学生时代的起哄,看见男女同学走得近,视线和表情就带上暧昧。 少年眉梢爬满戾气,拧着眉,直白地表露自己的不喜。 并不是因为他们起哄,而是不喜欢他们把他和许萤凑一对。 在陈时礼看来,许萤无趣而呆板,就像傻子一样糟糕透了。 没人会喜欢像许萤这样的人。 许萤轻轻抬头,视线穿过镜片,从刘海底下望向那些笑着起哄的人。 她已经习惯这种场景,也知道并不好受,但是…… 少女慢吞吞的扭头,视线小心翼翼地望向身边的少年。 陈时礼浑身戾气,侧脸轮廓优渥,可是看着很凶。 他在不高兴。 感受到旁边传来的视线,陈时礼顷刻间收敛自己的戾气,他扭头,对上许萤灰扑扑的目光,装得有模有样,笑道:“别管那些人,你要是不高兴,我可以帮你揍他们。” 少年顿了顿,桀骜而调侃:“只要你说,我就做。” 年少时最明目张胆的偏爱和特殊,犹如禁果,明知不可触碰,却仍禁不住诱惑一头栽进去。 许萤摇头,轻轻开口婉拒:“打人不好。” 她觉得同龄人里,再也没有像陈时礼这般对自己好的人了。 末了,许萤又补充:“你别这么做。” 闻言,陈时礼忍不住轻笑,眼底藏着浓浓的嘲讽。 许鹿这个姐姐还真他妈有意思,傻得连玩笑话也要当真。 他陈时礼又不是傻逼,这辈子更不会为了许萤而去动手。 “行,我听你的。”陈时礼逗她。 微凉的风伴随他的话在耳畔萦绕,许萤突然觉得,连周遭的风、身上的疼痛,也都一并散了。 眼见快下课集合,陈时礼问她:“能过去吗?” 只见许萤的身子明显一僵,她低声说:“我就不过去了,你能帮我向老师说一声吗?就说我很难受,实在无法过去集合。” “小同桌,你不对劲啊。”陈时礼打量她,又问:“你到底怎么了?要是真的难受,我送你去医务室。” “不……不用了。” 许萤看见体育老师在吹哨子,叫五班的人赶紧过去集合,她低头催促陈时礼:“你快过去吧,待会迟到,老师会生气的。” “哦。”他应了声,但是并没有动。 像他这样的学生,根本不惧所谓的老师。 陈时礼今天非要揪她说清楚,“咱们不是同桌吗?同桌间不就应该坦诚相待吗?小同桌,你是不是没拿我当你的同桌,嗯?” 这时,隔着一个跑道,老师站在塑胶草地那边喊陈时礼:“五班的,快过来集合,磨蹭什么呢?!” 齐耳发挡住许萤逐渐发红的耳朵,她的头埋得更低,整个人很不意思,偏偏陈时礼不动,老师又在催他。 “小同桌,你不说,我就不走,待会老师就要罚我。”陈时礼说话流里流气的,整个人就像地痞无赖,笑道:“你忍心吗?” “我……” “嗯?” “我来姨妈了。” 姨妈,也叫月经。陈时礼脸上的笑一僵,难得也傻了。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许萤都快把头埋到膝盖里面去了。 半晌,陈时礼问她:“所以,你漏了?” 许萤没有说话,但那颗脑袋轻轻点了点,膝盖上的手指蜷紧。 凉风下,十七岁的少年少女挨坐在石阶上,彼此沉默无言。 过了会,体育老师已经怒了,哨子吹得刺耳,陈时礼听了心里烦躁。 他脱下外套,手臂穿过许萤的腰,在她微惊躲避的举动下呵止道:“别动!” 许萤僵着身子,看到陈时礼握着外套的两只袖口,在她腰上系了一个潦草的结。 “先挡一下。”他问:“去医务室吗?” “嗯……” “走吧。” 少年把她拉起来,在体育老师的叫喊声中,直接带人去医务室。 这种突发情况,医务室的校医已经见惯不惯,许萤在里面收拾,陈时礼站在门口,过往的学生就没有不认识他的,纷纷对他投去好奇的目光,不明白陈时礼怎么会在医务室。 许萤从里面出来,陈时礼看到她,问道:“弄完了?” “嗯。” 她的手中提着袋子,里面装着被弄脏的校裤,陈时礼扫了眼她拿在手里的外套,那是他的衣服,她没还,他也就没提。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教室,班里其他同学对他俩投来探究的目光,好奇许萤和陈时礼刚刚快下课的时候去哪了,把体育老师气得不轻。 陈时礼拿走她的水杯,从饮水机那接了水出来放在许萤的课桌上。 她的水杯透明,今天里面的饮用水是红色的,许萤听见身边的少年说:“你们女生来姨妈会肚子疼,听说喝点红糖水会好点,这些你放在抽屉里备用。” 陈时礼从兜里摸出一大把红糖块,这是他刚才在医务室对面的小卖部顺便买的。 明明是很便宜、很不值一提的东西,但许萤看到桌上的那些红糖块,眼眶一热,情绪开始不受控制。 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眼泪毫无征兆的流出,前桌两个同学只是好奇的往后看了眼,见许萤这样,想起以前那些传闻,顿时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又来了又来了,神经病又开始无缘无故哭了。 陈时礼见她哭了,微不可见拧眉。 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他也没把她怎么样吧? 还真就像任宇和周鹏飞说的那样,许萤确实有病。 神经病。 少年假装没看见,趴在桌上睡觉。 下午放学,一窝蜂的人冲向食堂,陈时礼给自己的狐朋狗友发了消息,约他们晚自习出去玩。 许萤吃了晚饭回来,坐在位置上做今天的家庭作业,吃了这么久的治疗抑郁症的药,她的脑子很迟钝,别人只花晚自习一节半的课就能刷完当天的作业,但是她不行。 晚自习放学,陈时礼都没有出现,许萤收回落到旁边的视线,低头收拾书包。 临走前,她拎着装校裤的袋子,顺带拿起陈时礼的外套。 许萤走出教室,衣服兜里,司机李叔发来消息,说他已经开车到南门了。 晚自习的时候,南城下了场朦胧细雨,但是不到一个小时就停了。 夜晚气温低,地上的水渍氤氲未干,凉风瑟瑟,吹落悬挂在枝头负隅顽抗的枯叶。 许萤踩着叶片,脚底发出细碎的声音,背着书包朝南门走去。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并未在往日的路口看到许鹿。 许萤没有多想,径直朝李叔停车的地方去,这时,一群少年从另一边走过来。 她没有注意,迎面与他们撞上。 许萤起初有些害怕,但看到被众星拱月的陈时礼时,没由来的安心。 因为他是个好人。 “时哥。”周鹏飞轻佻的笑了笑,对陈时礼挤眉弄眼。 少年睨了他一眼,“滚开。” “遵命!” 周鹏飞故作正经的说了两个字,随即站在旁边憋着笑。 陈时礼没想到会在南门遇到许萤,换做往常只怕要在心里低骂一声晦气,不过他今晚心情好,便大发好心多施舍些。 少年笑说:“小同桌,好巧啊,肚子还疼吗?” 许萤摇头,说话温声细语:“不疼了,谢谢。” “时哥,你这同桌还挺有礼貌啊。”有小弟调侃。 他们都知道陈时礼对许萤好的原因,只是玩一下而已。 偏偏许鹿他姐傻得可怜。 “不疼就好。”陈时礼随口应了句,准备离开。 许萤抬眸,抱着少年校服的手臂紧了紧,她的视线穿过刘海,内心忐忑,极度渴望朋友的女孩,大着胆子叫他:“陈时礼。” “嗯?怎么了?”少年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我……”许萤张了张嘴,心里更加紧张,背脊开始冒汗。 凉风吹动碎了一地的灯光,她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我……我们可以当朋友吗?” 那群鲜活的少年里,不知道是谁率先发出一声轻笑,许萤不知道那笑声是什么意思,但她内心敏感,一些不好的往事充斥脑海,让她白了脸。 陈时礼微不可见的拧眉,很快换上一副无所谓的笑,“行啊。” “谢谢。”许萤抱着他的外套说。 少年说了句“没事”,视线落到她怀里,笑问:“小同桌,你抱着我的外套干嘛?” “今天谢谢你,我想把它拿回去洗干净,然后再还给你。” 许是有了来南城后第一个朋友,许萤很开心,连带着眉目也多了一点点鲜活。 陈时礼眼底带着嫌弃,面上舒朗:“不用了,给我吧。” 他伸手,五指漂亮修长。 见此,许萤慢吞吞的把衣服还给他。 等人走后,周鹏飞收回视线,竖起大拇指笑道:“时哥,你厉害啊,这么快就把人勾到手了。” 瞧瞧这发展,真迅速。 “演戏,当然得逼真点。”陈时礼冷嗤,扫了眼的手上的外套,下一秒,把它丢进垃圾桶,那副模样嫌弃又恶心,“真脏。” 第5章 他是一个特别好的男孩子 许鹿电话催得急,许萤和陈时礼道别后,小跑着来到停车的地方,拉开车门坐进去。 她微微喘气,许鹿的书包直接砸在她身上,十七岁的少年火气很大,一副日天日地的模样。 许鹿骂她:“许萤,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这么晚才过来?!” 吼完,少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借着窗外透进的一缕灯光,许萤看到许鹿的嘴角被人揍得发紫。 “你他妈看什么看,想被打是不是?” 许萤没说话,收回视线,齐耳发挡住她的脸颊,也顺带遮去她的目光。 少年靠着椅背,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嘴角的伤口,眼里带着一股子戾气和狠意。 他扭头,视线凶恶地盯着规矩坐好的许萤,冷冷的问:“你跟陈时礼怎么回事?” 她低头沉默,寡言的模样让许鹿心头火气,他踢了许萤一脚,“老子问你话呢,耳朵聋了吗?!” “他……他是我同桌。” 许鹿冷笑,讥讽道:“哟,难怪刚刚聊得这么开心。” 方才,他坐在车里,已经把她和陈时礼聊天的画面尽收眼底。 “以后离他远点,听到没?!” 少年一把薅住她的头发,把人扯到自己面前,十七岁的许鹿,比同龄人更加阴晴不定。 许萤不敢看他那双阴鸷的眼睛,错开视线,“他是我朋友……” “朋友?”许鹿觉得可笑,想也没想,直接贬低打压她:“我的姐姐,你也不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又丧又颓,木讷无趣,有谁愿意跟你做朋友?你以为陈时礼是真心想和你当朋友吗?他不是,他只是玩你而已!” 这番话就像恶魔低语,许萤已经听了很多遍,他以前总是对她说,你长得丑,打扮土气,戴着眼镜又呆又傻,浑身上下没有一丝闪光灯,糟糕得就像垃圾。 任谁听久了,心态都会发生变化。 所以,许萤曾经也一次又一次的自我怀疑。 但是,现在她不想听到这些。 陈时礼是她来到南城后结识的第一个朋友,他会把她当正常人,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许萤也不知道从哪生出雄心壮胆,她抿着唇,一把推开许鹿,固执又倔强道:“他是我的朋友,你不能这样说他。” “你——”许鹿捏紧拳头,骨节发出脆响,浑身上下充斥着阴森森的冷意,半晌,他笑出声。 阴嗖嗖的嗓音被夜色揉碎,密不透风的包裹许萤。 少女瑟缩了下,听见他说:“跟你好好说你不听,我看你是想被收拾。” 不安在心中蔓延,直到他们回到家,林玉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许鹿喊了声“妈”,得到林玉热情的回应。 少年扫了眼跟在身后的许萤,轻飘飘的对林玉说:“妈,跟你说件事。” “小鹿,什么事?”林玉温柔的笑着。 “姐姐她恋爱了。” 闻言,许萤“咻”地抬头,眼神带着震惊和不可置信,平时那双没有光彩的眸子,此刻却像平静的湖面被风云搅动,掀起阵阵涟漪。 许鹿半侧身,冷冷的看着她,勾唇笑了笑。 那副模样像是在说,姐姐你瞧,让你不乖乖听我的话。 林玉一听许萤恋爱了,整个人顿时炸了,她怒气冲冲的走过来,想也没想,抬手甩了许萤一巴掌,恶狠狠的说:“我让你在学校好好学习,你竟然早恋!许萤,你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本来就糟糕,还不专心学习,努力提升成绩,成天搞这些有的没的,你也不想想你配吗?!” 清脆的耳光,力道自是不用说。 许萤的眼镜都被打掉落到地上,她没有捂脸,表情有些麻木,那模样…… 似乎习惯了。 她呆滞木讷的看着林玉,“我没有早恋。” “没有?你还敢顶嘴!”林玉推了一下她的肩膀,“你弟弟难不成还撒谎冤枉你吗?!我看你就是在找借口,早知道你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我几年前就不该和你爸把你从老家接到南城,就该让你一辈子待在那个小镇上!” 林玉发起火来,没人敢到她面前触霉头,就连家里那些佣人也都自觉退下。 她刚骂完许萤,许文应酬结束回家,见家里气氛不对劲,捏了捏眉心,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你女儿了!” “许萤她怎么了?” “怎么了?”林玉冷笑,看许萤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脏东西,“你女儿她本事大着呢,现在竟然都早恋了。” 闻言,许文也没去深究里面的细枝末节,他微微皱眉,威严的盯着许萤,沉声教训她:“如果你不想学习,干脆退学算了,丢人现眼的东西。” 两人轮流骂了会许萤,见她眼神灰扑扑的,整个人也越来越死气沉沉,顿时觉得没意思,也懒得跟她说话。 很快,客厅里只剩她和许鹿。 少年走到她面前,弯腰捡起那副眼镜,拿起来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手指捏着镜脚,将它戴在许萤的眼睛上。 许鹿:“你要是乖乖听我的,也不至于被爸妈厌恶唾骂。” 戴好眼镜,少年微微抬起许萤的下颔,垂眸扫向她脸颊上的巴掌印。 “疼吗?” 许鹿用拇指摁了摁,引得许萤吃痛。 “看来很疼。”他笑,“疼就对了。” 许萤像傀儡似的回到卧室,她把门反锁,整个人靠着门板,浑身的力气被抽干,软绵绵的顺着门滑倒在地。 室内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无声的静谧携裹着她,把她封闭在幽深的黑屋子里。 许萤感觉自己就像被困在牢笼里苟延残喘的困兽,这样的环境压迫着她,快要让她窒息绝望。 内心的酸胀开始发酵,就像面团一样无限的膨胀,极度的悲观与消沉宛如潮水将她吞没,她在挣扎中陷入无边的黑暗,涌动的水流就像一只只利爪,抓着她、拉着她、撕扯她、把她慢慢拽入深不可测的海底。 她就像溺闭在深海里的人。 伸手,却触不到半点天光。 许萤知道,她又开始犯病了,控制不住哭泣,压抑不住想轻生的念头。 她抱着双腿,埋首在膝盖里哭泣,她曾经渴望得到的,最后却把她变成这样。 许萤压抑着哭,酸涩充斥胸腔,让她喘不过气,偏偏这个时候,校服里的手机响了。 她拿出来一看,是奶奶打给她的。 “萤萤啊,最近降温了,你记得多穿点,别生病了。”电话里,传来奶奶温柔的关怀。 也就在顷刻间,许萤泪如泉涌,她拿着手机,拼命咬住自己的手臂,发了狠似的不肯流露出半点哭声,以免被奶奶听到,让她担心。 “萤萤啊,我的乖孙女,怎么了,怎么不和奶奶说话了?”奶奶问她:“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许萤努力咽下酸涩,喉咙都是胀胀的,像是被人用手掐住脖子。 她控制自己不要哭,不要被发现,轻声道:“奶奶,我没事。” 自从爷爷当年去世后,奶奶的身体也大不如前,她没办法再照顾许萤,恰好许萤也需要更好的教育环境,于是就被接回南城。 而这,也是许萤噩梦的开始。 偏偏她不能说,只能往肚子里咽。 老人听到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别扭,到底是过来人,一下子就猜准了,她问:“萤萤,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你告诉奶奶,奶奶立马来南城给你撑腰!” “没……没人欺负我。”许萤怕她来回奔波损了身体,连忙阻止道。 她顿了顿,掐住掌心,强撑微笑,尽量用轻快的语气说:“奶奶,我哭是因为我在南城交了新朋友,我……我高兴哭了。” “我家萤萤真厉害,又有新朋友了,不错不错,奶奶就知道啊,我们萤萤最棒了,肯定有很多人都喜欢你。” 电话里,老人直乐呵:“萤萤,这次你认识的朋友又是怎么样的?你给奶奶说说呗。” 许萤抹了抹眼泪,提及陈时礼,她心里的那点酸涩少了些。 “奶奶,我的朋友叫陈时礼,他是我同桌,一个特别特别特别好的男孩子,等以后我们更加熟悉了,我带他见见您呀。” * 南城的气温降低后,经常细雨连绵,打落一地的枯叶,七中笼罩在秋雾里,伴着瑟瑟的凉意。 许萤昨晚和奶奶聊了很久,挂断电话后,心里的酸涩并没有得到排解,后半夜,她又窝在被子里哭了大半宿,最后情绪严重不对劲,吃了药才缓和下来,以至于她今早起来,一双眼睛红肿得厉害。 她背着书包走进教室,陈时礼起身给她让道,发现她眼睛红红的,问道:“小同桌,你怎么哭了?” 桌上放着一杯红糖水,还是温热的,一看就是陈时礼干的。 许萤放下书包,手捧着杯子,丝丝暖流透过掌心的肌肤,顺着血液流淌。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单纯取暖,消除手上的凉意,还是在享受这份来之不易、却又是上天恩赐的善意。 “没事。”许萤摇头,对着好朋友撒谎,让她莫名有些罪恶,“我昨晚肚子痛,疼哭的。” 陈时礼听说过有的女生来姨妈确实会肚子疼,所以又叫痛经。 “那你这得哭多久,才把自己的眼睛哭成这样。”少年替她拧开水杯盖子,笑道:“趁现在红糖水还热乎,你快喝点。” 许萤捧着杯子小口喝了些,陈时礼单手支着脸,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气质干净的少年浅浅笑着,眼里似乎有星星。 他说:“真乖。” 许萤捧着水杯的动作一顿,这些年来,因为药物导致思维迟钝,以至于她的感知弱化,可这一刻,她却不合时宜的想起一句话。 一句她曾在空幽小镇里读到的话。 怎么甘心只做朋友。 第6章 我何其幸运,能够遇到他…… 早上九点多,停歇的细雨又出现了,窗外雨丝淅淅沥沥,被风吹得倾斜,就像一根根银线。 上次班主任的随堂测试,今天出结果了,曾经班里化学第一的人这次变成第二名,第一落到陈时礼的头上。 郑丽娟在讲台上夸奖陈时礼学习优异,让大家多多向他学习。 谁也没想到以前南城一中的校霸,经常违反校级的少年,私底下的课业成绩竟然这么优秀。 作为朋友,许萤替陈时礼感到高兴,同时又不可或缺的有些迷茫自卑。 在她心里,少年长得好看,学习优异,哪哪都好,而她…… 很糟糕。 “小同桌,你又在发呆呀?”眉目张扬的少年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许萤回神,低头看了眼卷面成绩,二十三分,两个阿拉伯数字鲜红刺眼。 她抿了抿唇,想塞进抽屉不被陈时礼看到,但是少年的手掌却摁在她的卷面上,他支着脑袋,笑眯眯的唤她:“以后不懂的问我,我给你补习。” 少年笑得干净,摁着卷子的手掌抬起,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许萤捏着卷子的一角,指腹因他的动作下意识用力,平整的卷面被捏出几缕褶皱。 窗外细雨绵绵,夹着秋风,明明该是浸人的景致,可她的心却无端生出一丝春暖花开的暖意。 她点点头,发自内心露出微笑,这一次,不再是僵硬的、牵强的、木讷的。 陈时礼看着她的笑容,怔了怔,齐耳发的女孩戴着眼镜,斯文又温柔,笑起来…… 他回过神,心底哂笑又轻蔑,好看的女生他见多了,许萤又算什么。 “你怎么了?”许萤见他神情变幻,心头微微紧张,敏感的心思让她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惹他不高兴了。 “没事。”陈时礼揉着她脑袋的掌心移开,那条手臂顺势搭在许萤的椅背上,他撑着脸的那只手,伸出食指戳了戳少女的脸颊,轻侃笑道:“小同桌,你竟然还有奶膘,怎么做到的?” 奶膘又叫婴儿肥。 许萤怔了怔,她搁在膝盖上的手指蜷紧,低头不敢看陈时礼的眼睛,唯恐他发现自己在撒谎:“我……我喜欢吃,所以脸上就长了肉。” “想不到我们许萤小同志还是一个吃货。” * 五班的人最近发现,他们班素来寡言阴郁孤僻的许萤,竟然和一中转来的陈时礼开始频繁交流。 好些时候,只要他们去饮水机接水,就能看到坐在窗边的女生,握着拳头抵在胸口和桌子之间,低头认真听陈时礼给她讲题。 对比她乖巧的举止,少年的姿态就显得慵懒而随意,他半侧着身子,一只手搭着许萤的椅子,一只手拿着圆珠笔,在许萤说话的时候,他会耐心听,手指偶尔会无意识转笔。 年少青春里,同桌间的温馨在他俩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南城转眼进入深秋,瑟瑟寒意浸骨,菁菁学子们已经换上冬季的校服。 早上第二节 下课,按照惯例全校应该跑操,然而各班刚集合,外面就开始飘起小雨,校园广播响起,说今天各年级不用跑操。 顿时,走廊上一片欢呼。 郑丽娟从办公室出来,经过转角走进五班,她站在讲台上说:“同学们,刚刚接到学校通知,今天下午一点准备体检,咱们班的具体时间是两点半,到时候班长组织好同学。” 教室里的同学尽情欢呼呐喊,高兴可以逃掉一两节正课。 许萤听到郑丽娟的话,晃了下神,笔尖在卷子上划了一笔。 陈时礼正盯着她做题,见状,抬眸看她,笑问:“怎么了?” 少女摇头,低声说没事。 后面的课,她一直心事重重,明显得连不想关注她的陈时礼都发现了。 下午两点半,轮到五班体检。 许萤忐忑、紧张、不安的项目来了。 中学时代的体检只是做基础检测,她不担心自己被查出有抑郁症,而是恐惧自己的体重被人窥探。 她害怕别人嘲笑的目光,害怕看到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捂着嘴,用揶揄的姿态讥讽她。 而如今,因为陈时礼的存在,她的这种恐惧与害怕更是无限放大。 许萤拿着体检单,简单做了操,然后被医生带去排队。 班里或多或少都有独立的小团体,女生们几个凑在一起,许萤被挤到最后,在她后面,就是班里的男生。 她捏着体检单,看到前面的人一个个减少,掌心冒出细密的冷汗。 自卑就像附骨之疽,将少女啃食得体无完肤。 “欸,插个位呗。”陈时礼拿着体检单,吊儿郎当的过来,他拍了拍许萤身后的男生,笑道:“不介意吧?” 矮个子男生对上他那双浸凉的眼眸,少年身上带着桀骜不羁,怎么看都不好惹。 许萤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目光恰好对上他的。 “小同桌,紧张啊?”他微微弯腰,双手撑着膝盖,笑道:“你又不胖,怕什么?” 许萤眼波微晃,抿着嘴。 半晌,她轻声问:“真的吗……?” “你这个子,怎么说也有163吧。”陈时礼比划着她的身高,又问:“你现在多重?” “……”许萤低头,声音很小,“125。” 自从确诊抑郁症后,她就开始吃药,药物的副作用不仅让她思维迟钝,就连体重也涨了。 “我觉得你这身高体重挺好的,女孩子又不一定非得瘦成竹竿,只要身体健康,怎样都是最美的。”陈时礼漂亮的话信手拈来,这番哄女生的技巧过于娴熟。 许萤呆呆的望着他,少年会告诉她,她不胖,现在的状态也很好。 然而,她以前接受到的都是—— ‘许萤,你看看你现在又胖又丑,没有人愿意和你做朋友!’ ‘哪个女生会像你这样不注重身材管理?活该被人嫌弃。’ “陈时礼。”许萤轻轻叫他的名字。 “嗯,怎么了?” “你是我遇到最好的人。” 她眼眶微微湿润,情绪一上来,便有些控住不住,不同于以往的奔溃、心酸、绝望,而是除了爷爷奶奶以外,他是第一个对她好,用言行温暖她的人。 许萤拿着体检单,鼓足勇气转身朝前走,然而,她也因此错过陈时礼脸上一闪而逝的嘲弄。 他其实挺看不上许萤的,既然知道自己胖,哀叹哭泣有什么用?还不如老老实实减肥。 喜欢吃,又不动弹,真是懒得出奇。 * 学校体测结束后,又上了两天课,然后就到放月假。住校生们纷纷回家,下午放学的时候,许萤收拾好书包,跟陈时礼说完再见就走了。 她没有其他朋友,以前放月假也就在家宅两天,如今也不例外。 许文上周就出差去国外了,林玉约了闺蜜旅游,至于许鹿,放假基本都在外面,一时间家里只剩许萤,她倒也落得自在。 等又到复查的时间,许萤像以往那样坐公交去医院。 负责治疗她的医生姓周,男人穿着白大褂,拿着SDS,开始循环以前的步骤。 许萤如实回答,结束后,她坐着等结果,周医生根据评估表说:“结果显示,你的症状有明显减缓。” 他负责医治许萤快两年了,也知道她吃了很多药,但效果并不显著,今天这测试结果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周医生问:“你能跟我聊聊你近期的一些情况吗?比如你遇到哪些事,接触了什么样的人。” 许萤也没想到自己的抑郁症会有减缓,听到周医生的话,少女的脑海里浮现陈时礼的身影。 单单只是一出想象,她都觉得倍感暖意,就好像,她灰暗阴郁的人生,突然间有了一束光。 周医生时刻关注着她,将她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听见面前这个戴着眼镜的女孩子,用轻缓的口吻诉说:“周医生,我遇到一个特别好的男孩子,我觉得他就是老天爷派来拯救我的神明。” “他对我很好,会给我讲题,会保护我,会安慰我,会告诉我,我没有那么糟糕。” “我何其幸运,能够遇到他。” 许萤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有光,不再是灰扑扑、暗淡的眼神。 她也想成为陈时礼那样闪闪发光的人。 也想变得更加优秀,这样无论是站在朋友的角度还是其他立场,她都不会给他丢脸。 至少,别人不会在背地里偷偷嘲笑他,说你们瞧,他就是跟许萤那个神经病走在一块的人,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垃圾就是垃圾。 周医生沉吟:“那你喜欢他吗?” 他的话很直白,没有拐弯抹角,许萤却突地一怔,神情有片刻恍惚。 喜欢吗? 那般阳光温暖的少年,她怎么能不喜欢? 许萤还记得那天,陈时礼第一次摸她的脑袋,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心跳加速。 半晌,她抿唇点点头,回应周医生的话。 “既然他对你而言起正面积极的作用,我建议你可以多和他接触。” “许同学,你的抑郁症,单靠药物很难好转,你需要有人陪伴你,给予你关怀和温暖。” 第7章 小同桌挺土啊 许萤拿着治疗抑郁症的药出来,穿过长廊,乘坐电梯离开医院,然后她在外面意外碰到许鹿。 少年穿着厚薄适中的外套,手里撑着伞,微皱眉看着她,语气很凶:“你怎么会在医院?” 他扫了眼许萤提的袋子,“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许萤下意识把药藏在身后,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低声说:“我身体不舒服,来医院拿点药。” “又丧又颓还体弱多病,真是麻烦。”他恶声恶气的说了句,收好伞,径直从她身边经过,几个拐弯,去了住院部。 许萤回头看了眼,什么都没想,顶着飘起的朦胧细雨,一脚踏进这暗沉沉的天气中。 第七住院部,栋楼,VIP病房A—803。 许鹿先是敲了敲门,拧开把手走进去,病房里只有陈遇忱。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少年,脑袋缠着绷带,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他见许鹿来了,一脸不满。 “你怎么现在才来?”语气不太好,神情有点高高在上,看起来对他很不屑。 许鹿走过去,陪笑道:“遇哥,我这不听你醒了,立马就赶过来了吗?” “是吗?我还以为你趁我昏迷不醒,转眼就投奔其他人去了。”陈遇忱冷笑。 “哪能,我以后还指望你罩着我呢。” “甭说这些,我今天叫你过来,就是让你带人好好教训陈时礼,他把我打成这样,这事我饶不了他!” 陈时礼看不惯他,他也一样。 只不过他们有区别,打架揍人这种事,陈时礼向来是亲自动手,而他则是让许鹿上。 可以说,许鹿就是他身边的一条狗,指哪咬哪。 许鹿掩住眼底的深意,听话极了,“遇哥吩咐,我当然——” 话未说完,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陈遇忱的母亲赵雯静拎着昂贵的精致包包,踩着高跟鞋走进来,冷着脸对陈遇忱说:“你最近给我消停些,别跟陈时礼杠上,我自有安排,听到了没?!” 说完,她又扫了眼杵在旁边的许鹿,跟他儿子同样大的年纪,整日充当跟班狗腿子的角色,赵雯静哪能不知道他。 她儿子变成这样都是被许鹿带坏的。 “遇忱最近要好好休养,你没事别来医院打扰他。”保养得当的女人冷冷警告他。 许鹿笑着应了声“好”,他被打发离开,还没走出病房,就听到身后的赵雯静对陈遇忱说:“陈遇忱,你以后少跟他来往,区区一个许家怎么比得上我们陈家?跟他走近了,你也不怕跌了自己的身份。” “妈,他就是我身边的一条狗,我只要稍稍给他漏点好处,他就可以给陈时礼添堵,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有数就好,他心思不纯,你提防些。” 许鹿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五指掐入掌心,他关了门,转身那一刻,眼底满身阴郁。 半晌,他冷冷一笑。 谁是谁的狗还不一定呢。 * 许萤回家,吃了药,困意来袭,等她一觉睡醒已经是傍晚,周天晚上有晚自习,她起床收拾,匆匆吃了晚饭就去学校。 以往周天晚上陈时礼都会缺勤,今天却出现在教室,许萤心里诧异之余,看到他又有丝丝高兴。 少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见她盯着自己浅笑,陈时礼微微扬眉,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 “小同桌,你对着我傻笑干什么?” 他的举止透着亲昵,言语又带着缱绻,而这个年龄阶段的人最容易被拨动心扉。 许萤跟他认识也快两个月,两人既是同桌又是朋友,她虽然和班里其他同学很少交流,但和陈时礼之间说的话却逐渐多起来。 闻言,她轻声细语:“我以为你今晚不来上晚自习。” “才放了两天的月假,你就这么想我啊?” 少年逗她,眼底却藏着恶意与嘲讽。 “我……”许萤本就不善言辞,这会更是说不出能够解释的话。 “知道我今晚为什么会在这吗?” 许萤摇头。 陈时礼冲她勾了勾手指,少女抿着唇,乖乖凑过去。 耳畔传来温热的气息,独属他清润的嗓音萦绕着:“我是来给你补习的。” 晚自习,在其他同学赶作业的时候,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陈时礼拿着笔替许萤温补高中知识。 坐班老师在讲台上玩手机,只要班里的同学别太过分,他都视而不见。 陈时礼支着下颚看许萤低头分析物理,从最开始讲七八遍到现在五六遍,对于她的蠢,他俨然已经习惯。 最后一节晚自习,班主任来了,坐班老师暂时离开。 郑丽娟关闭悬挂在讲台上的扩音器,就清着嗓子说:“同学们,还有四天年级就要举行期中考试,这几天你们好好复习,知道吗?” “希望大家好好考试,争取拿下好成绩,等成绩出来,咱们还要调座位。” 班主任的话让许萤心里有些紧张,陈时礼瞧她,“怎么了?” “要按成绩分座位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闪过失落,下意识捏紧手中的笔,一股无力且浓浓的自卑涌现。 许萤知道陈时礼的成绩很好,可她现在比不得以前,也不如曾经聪明,如……如果再给她一年时间,她一定会把成绩提上去,一定会的。 陈时礼从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他摸了摸许萤的脑袋,意味深长的笑问:“你想挨着我坐?” 许萤低着头,齐耳发遮住她大半面容,眼镜下的那双眼睛微垂,“嗯。” “成啊。”少年摸着她脑袋的掌心下移,轻轻捏着她的后颈皮,他微微用力,迫使许萤抬头。 她的模样看起来又呆又听话,陈时礼就着这样的姿势说:“那你下次想坐哪个位置,我去撬了,然后等你去坐。” “不……不用了,就这里也挺好的。”许萤不喜欢四周都是人,那种感觉像是被暴露在众目睽睽下,很难受。 “为什么?”离杂物间进不说,夏天全是垃圾的臭味,背后还有一桌子杂七杂八的东西。 许萤努力忽视后颈皮上那只手,她搁在膝上的手指捏着校裤,揪出一点褶皱。 她轻轻说:“我恋旧。” 其实这个位置对她而言意义非凡。 她是在这遇到陈时礼的。 闻言,陈时礼笑了,“小同桌挺土啊。”他凑近,故意在她耳边说着撩人的话,“但土得可爱。” * 南城七中的期中考试堪比期末,纪律森严不说,这个时候学校的屏蔽器也会开启,用来阻隔电子设备的信号。 每间考场配有两个监考老师,外面走廊上,巡考老师来回巡视,除此之外,监控室的人也时刻守着每间考场,谨防有人作弊。 许萤成绩不好,每次大考都倒数,陈时礼这学期才转到七中,这里没有他的成绩记录,于是他俩被分到同一间考场。 为期两天的考试在高压中结束,考完最后一场英语,全校各年级爆发出解放的欢呼。 下午五点半,陆陆续续有人吃完饭回教室,五班的班委得到班主任的许可,用多媒体投屏放了部恐怖电影。 全班都在看电影,教室里的灯关了,黑漆漆一片,许萤戴着眼镜,惊悚恐怖的画面清晰展现,吓得她时不时一哆嗦。 陈时礼觉得她的反应很逗,在某次响起瘆人的音乐时,他恶劣地去吓许萤,直接把人吓蒙了。 大考期间是没有作业的,晚自习在轻松的氛围中度过,晚上最后一节课,班主任来了临时突击,检查五班的纪律。 她坐在椅子上,见大家都等着放学,心情开始躁动,于是说了点其他的话题:“同学们,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元旦了,根据咱们学校的传统,元旦晚会每班都需要派人去文艺表演,很不幸,老师运气不好,替你们抽到单人独唱,你们内部协调一下,看看派谁代表我们班去参加。” 郑丽娟的话让所有人都开始窃窃私语,教室里的声音尚可,不会吸引外面巡视楼层的老师。 像文艺汇演这种东西,集体出动最好了,单人上台,谁敢啊? 这事一直讨论到放学都没有结果,郑丽娟说:“班长明天把人确定下来,就这样吧,同学们回家路上小心,注意车辆。” 许萤和陈时礼说了再见后,背着书包去南门,在楼道交汇处遇到从一班教室出来的许鹿。 学校分班按成绩排,许鹿虽然打架斗殴抽烟一样不少,但他的成绩却是稳稳当当,一直都在年级前十。 许鹿今天可能心情不好,眉目笼罩阴郁,但他只是冷冷扫了眼许萤,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对她骂骂咧咧。 姐弟俩坐车回家,许萤抱着书包,缩在角落沉默寡言。 许鹿头枕着车椅,路边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透过车窗,光线在晦暗中切割,把他的面容遮了大半。 他扭头,视线平滑至许萤身上,齐耳发挡住她的侧脸,什么都看不清。 * 郑丽娟让班长选出代表五班的人去参加元旦文艺汇演,趁着今天不做课间操,班长让前后的同学关了教室门,打开讲台上悬挂的扩音器,用手轻轻拍了拍。 “家人们,你们有谁想去参加元旦文艺汇演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赶紧找我报名啊。”班长语调轻松道。 坐在位置上的人装聋作哑,完全不理他。 “诶诶欸怎么回事?这种事积极点嘛,不要怕,撩起袖子就是干,到时候咱班的人都会给你呐喊喝彩鼓掌,咱们怎么说也有四十几个托儿呢。” “班长,你上,我们支持你!” “对啊,上!” “滚蛋,我五音不全。”班长笑道。 他继续活跃气氛:“如果实在没人,那我就用多媒体上的软件点名了。” 第8章 是我深情深似海 班长行动力惊人,刚说完,在一众叽叽喳喳的声音中打开多媒体,找出老师平时在课堂上点名的软件。 他低头边操作边说:“咱们先说好,点到谁就是谁,这事不能改。” 已经有人在心里默默祈祷不要抽中自己。 屏幕上开始疯狂跳跃每个人的名字,速度快得人眼花缭乱。 右上角的时间倒计时,3、2、1。 一个名字赫然出现在屏幕上,顷刻间,全班爆发出惊呼和拍掌声。 许萤正在听陈时礼给她讲某个知识点,直到扩音器传来班长的声音。 “许萤。”他说:“抽到你了,你准备一下,元旦那天代表我们班参加文艺汇演。” 少女怔愣,抬头,镜片下的眼睛呆滞的看着屏幕上的名字。 有人异议:“班长,她不行吧,派她出去那不是丢我们班的脸吗?” “对啊,她——” 班长手肘撑着讲桌,笑道:“我都抽了,现在又反对,那你们刚刚咋不上?” 倒不是替许萤说话,而是他觉得,这简直就是玩人。 “再抽一次吧,她那样能行吗?” “就是。” “她行,那我岂不是更行。” 反对的声音不少,在他们心里,许萤一直以来都不正常,像上台这种事,她要是搞砸了,到时候丢的是他们集体的脸。 源源不断的争议涌入耳中,许萤的脸色白了白,这一幕又何其熟悉。 曾经也发生过,她被所有人否定,就连跟她一胎同胞的亲弟弟也满怀恶意。 他说,许萤,你又丑又胖,没有人会喜欢你,你学习成绩糟糕,没有未来,你什么都不会,从偏远小镇里出来,一身土气,令人作呕。 她也想把这些声音全都堵住,也想塑起高高的城墙来保护自己,可是她做不到,她会深陷其中,会在意别人的目光和看法,就像沼泽地里的困兽,越是挣扎,越是沦陷。 心中弥漫着酸涩,极度消极、颓废、抑郁的情绪开始吞没她,许萤深深呼吸着,像是溺闭在深海里的人。 陈时礼瞧了她一眼,不明白她的反应怎么这么大。有人对她起了争议,她直接站起来反击就好了。 说到底还是懦弱无能。 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许萤,但不可否认,这个时候却是他表现的最好时机。 少年微微勾唇笑了笑,随即敛住,抬眸,用脚踹了踹桌腿,懒散道:“不服就自己上,逼逼叨叨有意思?” 在座各位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学生,不像陈时礼凶名在外,他打架斗殴抽烟喝酒,闹得再大,家里人也会替他摆平,谁叫他陈家有权有势。 其他人的气焰明显下降,但仍有人不服,觉得他和许萤不愧是一丘之貉。 许萤受多了轻视、嘲讽、嘲笑,她深知那种滋味苦涩酸胀,憋在心里并不好受。 可当她听到别人因为她,连带把陈时礼也扯进去,许萤心里更不舒服。 在她眼中,少年学习好,温和风趣,对人也真诚,他光芒耀眼,哪哪都好,不应该因为她而受到这样的对待。 许萤从没想过自己这么勇敢,会为一个人站出来反抗那些不好的声音。 齐耳发的少女戴着圆框眼镜,长了奶膘,看着并不丑,是那种很温顺的呆,还是很可爱的。 她站起来说:“我会唱歌。” 全班寂静,看着她没说话。 陈时礼也抬头望着少女。 众目睽睽下,许萤很紧张,掌心都冒出细密的冷汗,她捏紧手,心跳如鼓。 “还……还唱得很好。” 全班:“……” 任谁听了这话都忍不住想笑,没其他意思,就是单纯笑一笑。 陈时礼很给力,鼓鼓掌道:“好!” 同学们:“……” 好什么? 站在讲台上的班长说:“许萤,你说你唱歌唱得好,那为了平息争议,你简单唱一首吧,不用太多,毕竟快上课了。” 对上所有人的目光,许萤微垂头,指尖无意识扣着桌面,她唱了首很老的粤语歌,那是她爷爷以前经常唱给奶奶听的。 很浪漫很深情的一首歌,名叫《最爱》。 “天空一片蔚蓝” “清风添上了浪漫” …… “诗一般的落霞” “酒一般的夕阳” …… “没法隐藏这份爱” “是我深情深似海” 歌声于情感炽热中戛然而止,颇有意犹未尽。 所有人都对许萤大跌眼镜,没人想到平日里孤僻阴郁的少女,有着一副被天使吻过的嗓子,她的歌声很独特,单拿这首歌而言,她唱出了温柔缱绻又浪漫的深情。 没有什么是比直接的行动更具有证明力,班长一锤定音:“OK,就许萤了!” 再也没有人异议,许萤坐下,见陈时礼盯着自己,她有些紧张,轻轻问:“怎么了?” “我在想,你唱歌这么好听,以后有没有想过走歌手这条路。” 一想到聚光灯下被无数的眼睛盯着,许萤心里就紧张,她摇摇头说:“我不想当歌手。” “那你想做什么?” 年少青春时,大家心里或多或少会幻想未来,想想自己以后会做什么。 每个人都有幻想出来的美梦,许萤也不例外,她低头说:“我想走金融这条路。” “为什么?”陈时礼有些意外。 “因为……”许萤搁在膝盖上的手指蜷紧,“我想挣很多很多的钱。” 她有钱了,就可以保护自己在意的人,这样的话,爷爷当年也不会因为拿不出钱治病而丧命。 陈时礼:“……” 他笑,不太相信以许萤的脑子,可以靠着金融这条路大富大贵,“走歌手这条路,也能挣很多。” 许萤还是摇摇头,固执得很。 少年也没再揪着说下去,他开玩笑说道:“我懂一些,有机会教你。” * 元旦各班文艺表演的人选名单已经交上去,抽中集体出演或者戏剧性强的班级,还要单独抽时间去操场或者其他地方排练。 许萤偶尔也会找个没人的地方练一练歌声。 又过了几天,期中考试的成绩经过整理,已经上传至多媒体上的公共平台。 每层楼的大屏幕上滚动播放各年级前十。 许萤有次从办公室出来,屏幕上出现高二年级前十。 她在上面看到陈时礼的名字。 当之无愧的年级第一,成功挤下常年霸占第一的那位同学。 少年长相俊拓,气质卓绝,哪哪都好的人,活该这样光芒万丈。 许萤看着那个名字,既为他高兴,又有些自卑,她回到教室,多媒体前挤满看成绩的学生,陈时礼坐在位置上玩魔方,神情懒散,似乎挺无聊的。 见许萤回来了,他起身让道。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陈时礼随口问。 许萤:“老师找我多聊了会。” 她这次的成绩,相较于以前,有了些提升,虽然在五班这个实验班里依旧倒数第一,但是在年级上提升不少。 比以前进步了三百来名。 而她能有今天的进步,多亏了陈时礼这段时间以来的耐心教导,许萤认真对他说谢谢,闻言,少年轻笑,调侃道:“小同桌,你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太乖了吧。”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许萤的耳朵微微红了。 陈时礼瞧见,脸上的笑意越深,只是未曾抵达眼底,若是善于洞察人心的人瞧了,只会觉得他这个笑挺虚伪的。 * 临近年尾,南城迈入深冬,寒风整日呼啸不停,偶尔夹杂雪粒,打在脸上,透过刺骨的冷。 班上有不少人都准备小毯子搭在腿上保暖,有天陈时礼也拿了张浅粉的羊绒毯子来,他盖在许萤的腿上,手支起脸颊,笑说:“冷就盖好,小小年纪别冻出老寒腿。” 掌心下是那张摸起来很柔顺干燥的羊绒毯,一窗之隔,外面是彻骨的冷意,许萤却倍感温暖。 她捏着毯子的一角,抬眸问他:“那你不冷吗?” 陈时礼逗她:“我要是说冷,你会怎么做?” 他的身上总是有年少鲜衣怒马的肆意劲,就像旷野里生机勃勃的春草,偏偏少年在外面面对其他人的时候,神情总是慵懒而冷淡。 很矛盾的气质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然而这个样子的他又格外吸引人。 许萤还记得她有时候晚上睡不着,躺在床上刷学校的论坛,在里面看到的一个帖子。 陈时礼成了他们学校最受瞩目的校草,欢迎程度不比许鹿低。 许萤微抿唇,在他的视线下,微微低头,抬手分了一半的毯子给他。 “这么主动。”陈时礼笑了笑,调侃。 两人之间隔着一道几十厘米的细缝,毯子就算盖在他们的腿上也用处不大。 少年把椅子朝她身边挪了挪,与她挨在一起,他把那双大长腿伸过去,弥补两人间的空隙。 这般亲近的接触,让许萤心跳如鼓,她不敢看少年,怕他发现她的窘迫与紧张。 陈时礼又开始逗她:“小同桌,我的手好像也挺冷的,该怎么办呢?” 毯子下那双腿挨着她的,许萤红了耳朵,不过也多亏了发型替她遮住。 她根本斗不过少年的攻势,脑子里一片乱糟糟,就像扯乱的毛线团。 许萤磕磕绊绊道:“我……我衣兜挺暖和的。” 说完,她把头埋得更低了,甚至想伸手给自己一巴掌,瞧瞧她口不择言都说了些什么。 陈时礼“哦”了声,尾调拉得很长,多了些狡黠,他把自己的双手伸进许萤的校服口袋里,里面很暖和。 少年离她很近,笑道:“许萤,是这样吗?” 那一瞬,许萤知道什么叫兵荒马乱。 第9章 玫瑰赠少年 元旦前一个星期的平安夜,当天,学校流行给玩得好的朋友以及尊重的老师送苹果。 那天大雪纷飞,雪白的绒絮洋洋洒洒,沾在还未掉落的枯叶上。 许萤用彩纸,亲手包装了一个红苹果,末了,还系上束带,弄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把精心准备的苹果送给陈时礼,少年微微拧眉,旋即笑问:“小同桌,你这是做什么?” “今天平安夜,送你的苹果。” “谢谢了。” 陈时礼刚接过,班长从后门走进来对许萤说:“许萤,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 人走后,少年抛了抛手中的苹果,个头不小,隔着彩纸,依稀能看见里面的色泽。 他笑了笑,眼里带着漫不经心。 下一秒,冷白的手腕一动,陈时礼手中的苹果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稳稳当当的砸进垃圾桶。 “咚”的一声,不难想象,那颗漂亮的苹果是如何被撞坏,然后与那堆垃圾混在一起。 * 为了元旦晚会,学校的体育馆早就开始布置,当天下午已经准备就绪。学生吃完晚饭,六点半班级集合,由各班班长带领本班同学入座体育馆。 许萤去后台换装打扮,化妆室里全是人,热闹非凡,她握着手机,面对这样的场景,心里难免紧张。 “你怎么在这?”突然,许鹿出现在她背后,阴嗖嗖的声音直接把人下一跳。 许萤回头,撞上他那双满带戾气的眼睛。 模样英俊的少年长得瘦高,身上穿着不同以往的校服,而是一套黑衬长裤,衬衣领口还系着领带。 不难看出,许鹿是代表一班参加元旦晚会的人之一。因为她先前也看到另外几个男生跟他穿得一模一样。 许萤立马低头,不敢看他,轻声细语:“我代表五班参加元旦文艺表演。” “你不许参加!”闻言,许鹿的神情明显很激动,瞬间吸引其他人的注目。 他抿着唇,伸手拉着许萤往外走。 化妆室外的楼道,周围黑漆漆的,但一说话,声控感应灯就亮了。 许鹿控制音量:“你也不瞧瞧你现在这副样子,又丑又胖,难看死了,上台是想丢我们许家的脸吗?还有,你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就该给我收敛点!” “哟,你们兄妹俩在这聊什么悄悄话?”不远处,陈时礼笑着走过来。 许鹿跟他不对付,两人因为陈遇忱,梁子早就结下了。 这会看到陈时礼,许鹿眉眼间的戾气更盛,“陈时礼,你他妈给我滚,少来多管闲事。” “许鹿,谁他妈愿意管你的破事?”陈时礼冷笑,眉峰难掩桀骜,他走到许萤身边,抬手随意而自然地搭着她的肩,笑得格外欠:“我是来找你姐的。” 许萤身子微僵,肩上那只手滚烫如烙铁,似乎要把她灼烧,也不知道是离得近,还是楼道的空气过于冷冽,她隐隐闻到他身上有股很淡的松雪香。 “陈时礼,你他妈给老子把你的脏手拿开!” 许鹿眼睛微红,细看还有血丝,他暴戾的情绪达到顶点,抬手握拳准备揍他。 陈时礼没像往常那样动手,嘴角啐笑,那副运筹帷幄的模样与许鹿形成鲜明对比。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许萤张开手臂挡在陈时礼面前,戴着眼镜的女孩为这个举动鼓足勇气,她甚至来不及细想,惹怒许鹿后,她后面会遭受怎样对折磨。 “这是我的事,不要你管。” 换句话来说,她愿意,他管不着。 许鹿现在气得不轻,“许萤,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少女抿唇不语,挡在陈时礼面前的举动却透着倔强。 隔着一个许萤,陈时礼对许鹿投去挑衅的笑,胜利者的姿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陈时礼,你他妈有种!” “小同桌,时间不早了,你该去换装打扮了。”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许萤没看许鹿,对陈时礼说:“那走吧。” “成呀。” 他搭着许萤的肩,带她往化妆室走,在快要进门的时候,陈时礼回头又看了眼许鹿,头顶是声控感应灯,背后是一片漆黑,少年整个人阴鸷得可怕。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彼此各有算计。 化妆室内,服装搭配老师拿着名单和笔,正满屋子找人:“高二五班的许萤呢?有人看见吗?” 在走进屋子的时候,陈时礼已经收回手,他站在许萤身边,听到老师在找人,抬手举了举,笑说:“老师,人在这呢。” 服装老师走过来,根据名单上的性别,看了陈时礼身边的女孩一眼,“你是高二五班的许萤?” “嗯。” “根据你上报的歌曲类型,我们结合你的尺码和身形给你安排了旗袍,你现在立马去更衣室C104,那里有老师在等你。” 她边说边用笔勾了下许萤的名字。 许萤怔住,“……旗袍?” “对啊,你有什么问题吗?” 身穿校服的女孩紧张得捏紧裤腿边沿,自卑又小心翼翼:“我这么胖,不适合吧……” “嗯?”服装老师笑了笑,不可置信道:“我们这边有你的尺码,身形完全OK,而且你也不胖,同学,你放心,我们都是专业的,绝不会出差错。” “对了,你等会要把眼镜摘了,我们这边给你配了一次性的隐形眼镜。” 学校每年的元旦晚会都搞得盛重热闹,不仅是欢庆,更是每年招生宣传的一个重点,所以在这方面,学校会安排得妥当。 许萤去了C104,进去前,陈时礼摘走她的眼镜,他拎在手里,笑道:“去吧。” 里面有女老师帮忙,陈时礼拿着许萤的眼镜看了看,银边框架,戴着明明挺潮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许萤的脸上会呈现出一股呆呆的感觉。 许萤换完旗袍出来,外面已经没有陈时礼的影子,想来被其他老师叫出去了。 * 元旦晚会七点半准时开始,不过主持人的前奏就会花半个小时,所以真正算起来,八点才开始文艺表演。 南城七中的元旦晚会,每次都会安排当地新闻和现场直播,七点半一到,现场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 体育馆开着暖气,每班拿着闪闪发亮的小饰品,为表演做准备。 熬过枯燥的主持人演讲,晚上八点,节目正式开始,各班抽签决定出场次序,高二五班这次排在全场第三位,位置很靠前。 前两场都是朗诵,不新颖,主持人拿着卡片,对着话筒笑说:“接下来出场的是高二五班许萤,独唱曲目《最爱》。” 许萤很紧张,红玫瑰握在手上,掌心氤出薄薄的细汗。 台下响起掌声,许萤深吸一口气,顶着所有人的视线抬脚走上去。 体育馆响起一片“哇哦”,高二五班的班长站起来,转身面对班上的同学:“别忘了咱们都是许萤的托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待会都给我鼓掌!” 隔壁四班有人笑他:“五班的班长,牛逼啊。” “你们待会也记得给我们班鼓掌啊。”班长又拉了一帮人,活脱脱的社牛。 随着曲目的前奏响起,许萤背后硕大的屏幕折出一场旧时民国画面,黑白景,恍惚间把他们带进去。 许萤的指尖滑过玫瑰花瓣,面前支着话筒,她戴着隐形眼镜,视线匆匆扫了一圈,在开唱的调子响起时,她不得不专心投入。 “天空一片蔚蓝” “清风添上了浪漫” …… “潮汐退和涨” “月冷风和霜” “夜雨的狂想” “野花的微香” …… “没法隐藏这份爱” “是我深情深似海” 长达几分钟的粤语歌,深情而浪漫,缱绻而温柔,搭配台上身穿旗袍的少女,共同勾勒出一幅浓墨灰颓的旧时影像。 体育馆顿时爆发出剧烈的掌声和呐喊,甚至有人在那声嘶力竭。 “小姐姐,我好爱你啊啊啊啊——” “漂亮小姐姐啊啊啊!” 许萤从未见过这样的画面,这些年来,别人提起她,都是一脸晦气,觉得她很糟糕。 没有人喜欢她。 可是现在…… 她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许萤拿着玫瑰转身下台,体育馆的尖叫声还没有停歇,她身上有着温顺,加配旗袍,就像江南水乡走出来的闺秀。 高二一班是一支小队伍,就在许萤后面。 许鹿身边有人感慨:“许鹿,你们家的基因也太强了吧,你长得帅,你姐姐漂亮。” “许鹿,你姐姐有男朋友吗?” “我现在叫你一声小舅子还来得及吗?” 一直沉默,视线紧盯许萤的许鹿攥紧手掌,耳边是同学的称赞和喜欢,就像一把火,将他心头的怒意全部点燃。 他黑着脸,浑身戾气,直到上台表演时都是板着一张冷脸。 高二一班跳的是街舞,许萤走下台没多久,就听到体育馆里面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喊,狂热得令人上头。 * 许萤换下旗袍,穿好校服,被带去卸妆,她手中还拿着那支玫瑰,不知作何处理,老师笑说:“留着也没用,你拿去吧。” 她底子好,化的淡妆,卸妆也简单。 从化妆室出来,许萤正好遇到陈时礼,少年手里拎着她的眼镜,逗她:“还看得见吗?” “很模糊。” “所以我这不就来了?” 陈时礼为她弯腰,手指捻着架腿,替许萤戴上眼镜。 同样的举动,许鹿做出来就像爆裂的油罐,炸起来能够把人伤得体无完肤,但是少年不同,陈时礼很温柔,就像夜空中璀璨绽放的烟花,不仅不会伤人,反而还赏心悦目。 “可以把它送给我吗?”陈时礼微抬下颔,示意她手中的那支玫瑰。 许萤说不出心里的感受,但她知道,那是一种很细密的情绪,甜甜的,又有些清新,就像山头遍野里生长的薄荷。 她把玫瑰递给陈时礼,少年接过,舒朗一笑,似心情愉悦。 许萤看着他笑,突然觉得万物生长,春暖花开。 她不知道的是,陈时礼的目光分了一些望向她身后,那里站着表演结束的许鹿。 黑衬衣上的领带之前已经在台上扯开,此刻被他握在手里,他领口微敞,英俊的面容阴沉如墨。 这下,他们的梁子结得更深了。 第10章 逗她,就像逗阿猫阿狗…… 元旦晚会落下帷幕,各班班主任提醒本班学生收心,专心投入学习,准备迎接后面的期末考试。 陈时礼照旧每天给许萤讲题,在他的耐心教导下,许萤的进步很明显。 周末上午放假,许萤抽空去复查。 负责给她检查的周医生拿着SDS测表,笑道:“情况比上次好,许同学,你的病情正在慢慢恢复。”末了,打趣她:“看来你很喜欢那个少年,他对你的影响挺深的。” 许萤有些脸红,赶紧拿了相应的药物回家。 中午吃了饭,她回卧室洗澡洗头,准备下午去学校。 * 傍晚,南城下大雪,积雪在道路上堆了几厘米,给车辆出行带来极大的困扰。 许萤踩点来学校上晚自习。 她坐下后,频频用余光偷瞄身边的陈时礼,少年正在打游戏,感受到她的目光后,头也不抬笑道:“小同桌,你看我干嘛?嗯?” 陈时礼没等到回应,快速结束游戏,抬头看她,见她慌里慌张的收回视线,屈指弹了弹许萤的额头。 “小同桌,你不对劲啊?” 许萤摇摇头,“没有……” “是吗?”陈时礼笑着看了她一眼,但也没再追问。 又过了一个星期,南城七中迎来期末考试,为期两天,大家都在高压中度过,毕竟都想考好,回家少挨骂,顺便过个好年。 考试结束,学校放了一天假,然后各年级又开始为期十天的补习。 补习期间,期末考试的成绩也出来了。 陈时礼依旧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让许萤诧异的是,许鹿竟然冲到前三,与曾经蝉联第一,如今屈居第二的那位学霸并列。 许萤依旧全班倒数第一,倒数第二全年级排名276,而她这次虽然也进步了,但排名却是年级821。 对于她稀烂的成绩,陈时礼已经习惯了。 “这次又进步了,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你肯定会冲到年级前列。” 少年摸了摸她的脑袋,如冬日暖阳。 话虽这么说,但陈时礼眼中却有嘲弄,说真的,他对许萤这脑子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许萤备受鼓舞,在心底默默给自己打气加油。 没过多久,班主任郑丽娟找她去办公室谈话。 郑丽娟看着戴眼镜的女孩,欣慰的笑道:“许萤,你这次又进步了,老师心里很高兴,希望你继续保持,早日把成绩提上去。” “我会努力的。”她轻声道。 “嗯,老师相信你。” 师生两又说了会话,郑丽娟让许萤可以回去了,办公室里还有其他班的老师,纷纷笑道。 “郑老师,这下你算是苦尽甘来,你们班的许萤果然没有辜负你的期望。” “是啊,我知道的,她一直都是很聪明的孩子。” 郑丽娟感慨道,她身为实验班里排名靠前的班主任,身上的担子很重。按理来说,许萤就读高中起,成绩一次比一次低,最后跌到年级倒数,上面教导处应该把她打发到平行班,这一年以来,都是郑丽娟在默默替许萤扛着,才把她一直留在五班。 她不相信,一个入学考试,在缺考数学的情况下,最后还能考进实验班前列的女孩,会是学习愚笨的学渣。 * 高中寒假补习结束的那天,最后两节课是郑丽娟的化学课。 她见学生们都等着放寒假,一门心思已经飞出学校,索性没有上课,而是在多媒体上搜了部电影播给他们看,惹得他们直呼“娟姐万岁”。 电影播完,恰好铃响,整栋楼爆发出放假的欢喜声。 许萤背着书包,临走前跟陈时礼打招呼说再见。 少年倚着桌角,一身骨头慵懒,调侃:“小同桌,别回家过个新年,就把我给忘了。” 许萤微红了脸,很认真很郑重的回复:“不会的。” “行了,路上小心。”他揉了揉她的头。 * 放假的第二天,许萤收拾行李,坐车回老家陪奶奶。 南城的冬天满是纷纷扬扬的大雪,雪粒夹着寒风,打在脸上像刀子在割。 许萤还记得那年爷爷去世,她被带到南城的第一年,那时也是大雪,她不适应环境,满手生了冻疮,又红又肿又疼,很难受。 她不喜欢南城,因为这冷。 不仅是环境,还有人。 她想回到那个温暖的小镇,回到令她快乐的地方。 许萤回到老家,奶奶拉着她上下打量,乐呵呵道:“萤萤长肉了,也更好看咯,真好。” 老人家不知背后缘由,一心高兴。许萤挽着她的手臂,搀扶着老人,笑说:“奶奶,我在南城过得很好,爸妈还有弟弟,他们都对我很好,您放心好了。” 奶奶很欣慰,祖孙俩走进屋子,“萤萤,奶奶记得你上次说,你认识了一个好朋友,什么时候带来给奶奶见见?” “不着急,奶奶,您以后有的是机会见他。” 这个新年,许萤是在老家度过的,除夕当晚,祖孙俩吃完饭,窝在沙发上看春晚。 奶奶年纪大了,熬不了夜,十点半就去睡了,许萤一个人守岁,等凌晨一到,她拿起充电的手机给陈时礼发了条微信。 【陈时礼,新年快乐JPG】 这条消息发过去并没有石沉大海,没隔多久,对面回她消息。 * 跨年这天晚上,陈时礼和狐朋狗友们去盘山公路赛车,雪地路滑,玩得更嗨更刺激,颇有种不要命的架势。 万家烟花绽放,噼里啪啦响个不停,陈时礼摘下赛车头盔,随手丢在旁边,低头咬着烟头,点火、抽烟的动作一气呵成。 这时,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任宇提醒他:“时哥,有人给你发信息。” 周鹏飞囔囔笑着:“这大过年的,谁呀?” 陈时礼指尖夹着烟,捞起手机扫了眼,那些小弟凑上来,看到备注后纷纷调侃。 “时哥,许萤该不会爱上你了吧?” “瞧瞧,特地踩准时间发消息,有心啊。” “哈哈哈要是许鹿知道他亲姐喜欢咱时哥,会不会炸?” 陈时礼转着手机,嘴角啐笑,眼底散着薄凉与漫不经心。 他随手把手机抛给自己的小弟,“你们跟她聊聊。” “啊?时哥,聊什么?” “随便聊什么都行。”陈时礼无所谓,“就当逗阿猫阿狗。” * 许萤和陈时礼聊了十来分钟,她现在虽然脑子迟钝,但从聊天记录来看,对方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少年。 她记忆里的陈时礼,是个哪哪都好的人,于是,许萤打了一行字发过去,从字面就能看出她很凶很生气。 【盗号贼,恶心!】 陈时礼又玩了一局赛车,回来的时候酣畅淋漓,看到周鹏飞拿着他的手机笑得喘不过气,少年走过去踢了他一脚,嫌弃道:“魔怔了?”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时哥,你瞧。” 周鹏飞把手机怼到陈时礼眼前,看到聊天框里的消息,少年眉心一跳,桀骜肆意的他也没忍住笑出声。 他语气带嘲:“隔了这么久才发现,许萤这脑子,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 新年结束,许萤又住了段时间,快要临近开学,她才收拾行李回南城。 奶奶给她准备了很多特产,拉着她的手说:“萤萤,到家后记得给奶奶报平安。” “好,奶奶您也保重,我有空回来看你。” “好好好,奶奶等着。” 许萤回到南城,距离开学还剩一天。 今年是闰年,二月有二十九天,她还知道明天就是陈时礼的生日。 许萤今天在家准备开学的东西,收拾妥当后已经天黑了,她洗澡睡觉,翌日清晨,许萤穿好厚实的羊羔绒外套,坐地铁前往临城最有名的寒泉寺。 寺庙坐落在山间,不同于南城皑皑白雪,这里气温高些,目光所及,翠绿不减。 悠悠钟鼓环绕,似有人诵经焚香,今儿这时候,大人上班的上班,学生补作业的补作业,委实没有多少人来这叩佛。 许萤来这只有一个目的,求一串小叶紫檀佛珠,权当送给陈时礼的生日礼物。 佛串在寺庙最高的地方,光是石阶就有上千阶。 来这讲究心诚。 心诚,所愿就灵。 许萤没有别的意思,哪怕她一厢情愿暗恋,没有得到回应,她也不恼。 喜欢是她一个人的事,对陈时礼好,退一万步来讲,也是因为她真心把少年当好朋友。 第11章 愿你年年岁岁,平安喜乐…… 许萤求完佛串,又坐地铁赶回南城,两座城市来回跑,耗费她不少时间。 晚上九点,南城又在下雪,许萤裹紧身上的外套,冻得瑟瑟发抖。 她拿出手机给陈时礼发消息,约他出来见一面,打算趁着今天生日还没过去,把求来的小叶紫檀手串送给少年。 然而,消息发出去隔了十几分钟,对面都没有回应。 许萤等到快要灰心的时候,陈时礼终于回她了。 【我很快过来。】 * 2月29,今天是陈时礼的生日,他的生日很特殊,每隔四年才有一次。 陈家大公子陈时礼是圈里出了名的桀骜不驯,又野又会玩,刺激的、不要命的、疯了似的玩,偏偏没人能束缚他。 所以二十九号这天,他大清早就把狐朋狗友约出去疯玩,一直嗨到晚上九点多还没有停歇。 直到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是许萤发给他的,约他出去,说是有东西想给他。 陈时礼心里挺烦的,觉得她总是有事没事给自己发信息。 少年弯腰伏在球桌前,手里拿着球杆,“咚”的一声把桌球打入洞里,他语气平淡:“任宇,你回她,就说我很快过去。” “好。” 周鹏飞接过一根球杆,绕到陈时礼的对面,他边瞄准,边笑嘻嘻的说:“时哥,你是不是等会就要过去见她?” “急什么?”他嘴角啐笑,全然不放在心上,“再玩会。” 任宇发完消息,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深冬后的最后一场雪,雪花纷纷扬扬,隔着窗户,都能隐隐听到外面寒风呼啸。 他说:“时哥,外面挺冷的。” “我知道啊。”陈时礼笑了笑,无所谓:“又不是我非要约她。” * 时间滴滴答答流逝,许萤时不时看会手机,她等到晚上十一点多,手机快没电了,还没等到陈时礼。 不仅如此,她原先待的饮品店也关门了,附近的商场也都停业。 昏黄的路灯发出的光芒照着寒风白雪,许萤站在冰天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她跺了跺脚,双手摩擦生热,希望能使自己暖和些。 期间许鹿给她打了电话,质问她这么晚为什么还没回家,许萤含糊其辞,为了保存电量,只得匆匆挂断。 快要凌晨的时候,陈时礼终于姗姗来迟。 少年双手放在兜里,似闲庭信步,他走到许萤跟前,伸手抚去她头上的雪花,笑道:“小同桌,等久了吧?” 许萤的脾气是真的好,被鸽了近两个小时也没有生气。 她摇摇头,说话间有白雾:“你总算来了。” “你把我约出来想干嘛?” 许萤笑了笑,赶着时间把小叶紫檀手串从衣服里摸出来递给他。 橘黄的灯光下,少女明眸皓齿,模样既认真又乖巧。 她温声细语道:“陈时礼,愿你年年岁岁,平安喜乐,万事无忧。” “生日快乐。” 少年怔了怔,脸上漫不经心的轻笑敛去几分。 他垂眸,长睫掩住眼底晃动的神色,晦暗的目光盯着许萤手上那串小叶紫檀手串。 那珠手串,他很眼熟。 他那所谓的弟弟陈遇忱也有一串,听说是他父亲专门抽空去临城的寒泉寺求来的。 一珠佛串难求,需得心诚的人步行走过上千阶陡峭的石梯。 陈时礼没有接,撇开眼,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雪地里,那里光线昏暗,吞噬了所有的明媚,宛如他内心的阴暗。 少年笑意微淡,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脚疼吗?” “不疼。”许萤笑着摇摇头,手往前递,“给。” 陈时礼接过,指腹摩挲佛珠,抬眸盯着她,不知是笑还是气:“许萤,你对我这么好,值得吗?” “值得啊。”她煞有其事的点头,陈时礼真心对她好,她也需得真心待他。 不然,这不公平。 这一瞬,陈时礼握着佛串动了恻隐之心。 “许萤!”不远处,传来许鹿咬牙切齿的声音。 穿着墨蓝风衣的少年站在街道对面,隔得不远,两人都感受到他身上爆发出的戾气。 陈时礼蓦地勾唇,带着丝冷意,他修长的指尖拎着那珠佛串,看到许鹿阴沉着脸走过来。 许萤的身子,微不可见的颤抖,听到她的弟弟说:“姐姐,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啊?” 少年看着他们姐弟俩,扬了扬佛串,笑道:“小同桌,谢谢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他顿了顿,冲她眨眼,“我很喜欢。” 对敌人最大的报复,莫过于抢走他最亲近的人。 陈时礼可没忘记,他接近许萤的初衷。 闻言,许萤似忘了害怕许鹿,她笑起来眉眼弯弯,自己送的东西被认可、被喜欢,对她而言是一件很高兴的事。 她轻声说:“你喜欢就好。” “走了!”许鹿突然插声打断他们,他浑身散发寒意,竟比这冰天雪地还要彻骨。 他伸手揽着许萤的肩膀,皮笑肉不笑的对陈时礼说:“你给我等着!” “看在你姐姐的份上,我懒得跟你计较。” 许萤被许鹿强制带走,她走了几步,回头望向路灯下的少年,冲他挥手说“再见”。 “怎么,你还依依不舍了是吗?”许鹿声线阴冷,手掌扣着她的肩骨,掌心的力道没有控制,大得许萤皱着脸喊疼。 他们是亲姐弟,许鹿个子蹿得快,如今跟许萤站在一起,不像她的弟弟,反而像哥哥。 他把人塞进车里,带着怒意把车门关上。 许萤缩在角落,尽量离少年远点。 许鹿看得心头火气,把人拽过来,恶狠狠的骂她:“许萤,你是傻子吗?!老子跟你说了多少遍,陈时礼就不是好人,他是玩你的,你竟然像他妈个白痴一样凑过去扒着他,你是不是犯贱啊?!” “他很好……” “好个屁!”许鹿气得眼睛发红,“许萤,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有多糟糕,长得丑,学习差,性格怯懦,什么都不会,还妄想能得到别人的喜欢?老子看你是在白日做梦!” * 陈时礼回到独居的公寓,深夜,空荡荡的室内没有一丝暖意,他也懒得开空调,坐在沙发上,头枕着靠背。 少年的手垂在身侧,指尖上缠着那珠小叶紫檀手串,玩了一整天,他现在开始觉得疲惫。 休息了会,陈时礼睁开眼,他抬手注视佛串,指腹无意识摩挲,脑海里想起许萤说的话。 ‘愿你年年岁岁,平安喜乐,万事无忧。’ ‘值得。’ 这算是他十八年以来,收到最真心的礼物,不过…… 陈时礼无所谓的笑了笑,把手中的佛串随意扔到旁边。 只是玩玩而已,他不需要。 更何况,早晚都会结束。 * 寒假结束,迎来开学季。料峭春寒,微风中还带着凛冬未消的寒气,南城七中的学生们穿着校服到各班报道,沉寂了近一个月的校园又恢复以往的勃勃生机。 许萤把寒假作业交了,领了书整理课桌,陈时礼坐在位置上耷拉眼皮,精神状态不太好。 少女注意到他,轻声问:“陈时礼,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陈时礼一开口,嗓音就有些嘶哑,他伸手推了推许萤凑过来的脑袋,焉啾啾的说:“小感冒,不碍事,你离我远点,别传染给你了。” “我不怕,我身体很好。”许萤笑了笑,关心他:“那你拿药了吗?” “还没。” “我带你去医务室拿点药吧,现在正值换季,很容易生病。” “不去,人体免疫机能没那么弱。” 话落,他把帽子一耷,盖住自己的脑袋,然后趴在桌上睡觉。 许萤抿唇,轻手轻脚收拾课桌,尽量不吵到他,等她弄完,她踩着椅子,从后面闲置的杂物桌上跨出去。 今天开学,各班白天需要忙着做清洁,晚上才上晚自习。 许萤去医务室拿了感冒冲剂,又借走几个一次性纸杯,这才匆匆赶回五班,她把冲剂倒进纸杯,又用热水冲兑。 她端着药,走到陈时礼桌边,女孩蹲下,伸手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唤道:“陈时礼,起来吃药了。” 少年被她摇醒,神情倦怠,也不像以往那样肆意活力,他垂眸,淡淡的瞥向蹲在自己身边的许萤。 她双手撑着桌角,仰头温声说:“我给你兑了感冒冲剂,快喝吧。” 冷冽的空气中似乎浮动着微苦的药味,陈时礼撇过头,整个人无精打采,“不喝。” 许萤有些为难,不太懂生病了为什么不愿意喝药。 她端起纸杯,递到他嘴边,“这种冲剂又不苦,挺甜的,你试试。” 陈时礼:“……” 见他不动,许萤觉得他应该是怕苦,于是又从兜里摸出一颗彩纸包裹的糖粒。 “呐,我还有糖。” 陈时礼:“……” 过往的同学投来怪异的视线,少年一把端过纸杯,仰头把药喝了。 他怕他再不喝,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传,南城七中,高二五班的陈时礼不喝药的原因竟然是怕苦。 他丢不起那张脸。 许萤笑了笑,拆开糖纸,捻起那颗糖怼进他嘴里,“现在还苦吗?” 温热的指腹擦过薄唇,一颗小巧的水果糖滑至舌尖,酸酸甜甜的口感开始绽放,将冲剂的药味冲淡。 陈时礼背脊一僵,微垂眼睫,含糊其辞的应了声。 然而,他心里乱糟糟的想,许鹿他姐,简直有毒。 第12章 你别走,我来找你 陈时礼的感冒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几天又恢复以往的精神劲。 刚开学各班的教学任务都不重,学生们的压力也不大,有多余的时间休息或者去操场锻炼。 陈时礼照旧给许萤讲题,一个寒假没见,她进步神速,以前需要讲很多遍,现在只需一遍就能领悟。 对此,少年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许萤,挺聪明啊。” 许萤握着笔,耳朵微红,轻声细语道:“我一直都挺聪明的。” 如果她不曾历经那些糟糕的事,那她现在应该在高校的少年班。 “不许骄傲。”陈时礼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换做以前,他听到这话,或许会在心里嘲讽许萤不自量力。 但现在他对她的看法已经隐隐发生转变。 许萤微微挽唇,伸手摸了摸额头,乖巧应道:“好。” 她笑了笑,又问他:“陈时礼。” “嗯?” “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不跳级?” “我为什么要跳级,这样不好吗?”少年转着手中的笔,模样无所谓,“混一天是一天。” “你……” 话音起了头,还在喉咙打转,陈时礼已经抬手扣住她的后颈皮,轻轻压着她低头,耳畔是少年的淡笑:“继续讲题。” 他拿着笔在草稿纸上画电磁场分析,“这道题——” 抽屉里的手机传来震动,陈时礼拿出来一看,脸上的表情瞬间淡了。 他摁断来电,拿起笔说:“我们继续。” 话落,对方又打电话过来。 陈时礼面露不耐,眉眼带着烦躁,他又摁断几次,然而,对方依旧锲而不舍。 许萤瞧了,“陈时礼,要不你还是接吧,说不定找你有急事。” 少年的指腹滑过屏幕,也不知道电话里的人给他说了什么,陈时礼的脸色在顷刻间变得阴鸷恐怖,那种神情,让人觉得陌生害怕。 电话挂断,陈时礼抿着唇,捞起外套大步离开教室。 陈时礼这一走,就不是一两天的事,而是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来学校。 许萤偶尔会去办公室问习题,有一天晚自习,她听到其他老师在谈论陈时礼,说他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校。 严重甚至会转学离开南城。 闻言,许萤一整晚都在恍惚,晚自习也很难静下心。 她望着身边空下来的位置,心里弥漫着紧张不安,如果他真的不回来,那她该怎么办? 陈时礼是她来南城后,遇到最好的人。 她不想失去这个唯一的朋友。 晚自习放学,许萤坐车回家,她的魂不守舍都被许鹿看在眼里。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许鹿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难得用正常的语气跟许萤说话:“陈时礼如今自顾不暇,你念着他,他可不会想着你。” 窗外霓虹灯不断倒退,璀璨的光芒被车窗切割,折到里面的光芒已经黯淡失色。 许鹿勾着唇,眉梢带着幸灾乐祸。 闻言,许萤回神,扭头看着他,她握了握掌心,大着胆子和他搭话:“许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其实她早该问他的,尽管许鹿对她而言很可怕,但不可否认,他在外头八面玲珑,跟哪类人都处得很好。 知道的消息也比她多。 许萤以前几乎不怎么主动找他说话,她见了他,就跟老鼠遇到猫似的,如今却为了陈时礼连害怕都忘了。 少年冷冷笑着,语调听似悠扬,实则勾着一股冷意。 “许萤,你知道吗?他就快成丧家犬了。” * 许鹿的话让许萤惴惴不安,她知道陈时礼并不普通,陈家在南城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毫不夸张的说,整个上流圈里能与之匹敌的屈指可数。 陈时礼身为陈家大公子,他生来就注定不凡,可以拥有别人求之不得的财富与地位。 然而,许鹿却说陈时礼快要变成丧家犬。 许萤不知道他最近发生了什么,给他发信息、打电话都没有回应。 一整晚她都处于失眠中,辗转反侧之际不免生出焦虑的心思。 这种情绪对她而言不是好兆头,一旦开始蔓延,后果不堪设想。许萤没有忘记医嘱,起身拉开抽屉,在医用口袋里翻出药瓶,倒了几粒药生吞服用。 翌日清晨,初春之际下了场淅淅沥沥的绵绵细雨,许萤整宿没睡,这会坐在教室上早读课,她看不进任何书,一门心思落到外面,好像随着细雨春风飘到了远方。 这场细雨到下午的时候,已经彻底演变成瓢泼大雨,雨势很大,噼里啪啦砸在新生的嫩叶上,一副要将它摧毁的姿态。 许萤照例在下课的时候拿出手机看几眼,心存侥幸的以为会收到陈时礼的回复。 结果,她没等来他的,反而等到一通陌生电话。 电话里,任宇问她:“许萤,时哥有在你身边吗?” “没有。”许萤看了眼身边的空位,语气有些紧张:“他最近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许萤听到电话里还有另一个男生的声音,在催促任宇别浪费时间,赶紧把人找到才是正事,别晚了到时候人都没了。 任宇应了周鹏飞一声,然后对许萤说:“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不过你可以去网上查查陈家最近发生的变动,还有,如果你有时哥的消息,记得给我回个电话。” 对方匆匆挂掉电话,许萤看着手机,微抿着唇,想到刚刚听到的话。 别晚了到时候人都没了…… 她心里一抖,全然不顾已经响起上课铃,低头用手机搜索陈家最近发生的事。 页面弹出新闻,有关陈家的事五花八门,商业的、官司的、收购的、吞并的,许萤一目十行,紧张得手都在抖。 终于,她在一众新闻里发现陈时礼的身影。 少年褪下校服,卫衣长裤,头上戴着黑帽子,脸上罩着黑口罩,他双手插兜,冷眼望着前方的中年男人。 仅仅是一张图,许萤都能感受到,当时他身上泛起的凛冽寒意。 她划拉屏幕,看到标题上加粗的黑体字。 #震惊,陈时礼丧失继承权,被亲生父亲逐出陈家# 逐出陈家…… 这一刻,许萤似乎能与他感同身受。 她深知那种不被父母接纳、甚至厌恶唾弃的滋味,很难受,很糟糕,也曾为此奔溃绝望,乃至起了…… 自杀的念头。 许萤低着头,手机藏在抽屉里,退出网页,切换微信给陈时礼发消息。 【你在哪里?】 【千万别想不开,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陈时礼,你能不能回我一个消息?】 【求求你了。】 许萤心急如焚,事情的始末究竟如何,她也没工夫去深究,她现在只想找到陈时礼。 找到那个肆意鲜活、带给她温暖与关怀的少年。 讲台上英语老师正在评讲作业,许萤趁着扩音器的声音很大,心里一横,直接拨了陈时礼的电话。 她明知不会有回应,却仍抱有一丝希望。 谁知,这次打的电话竟然接通了。 许萤心头一喜,恰逢这时,走下讲台的英语老师打开撇在腰上的小蜜蜂,“许萤,这个选项该选什么?” 她的声音正好与电话里陈时礼的嗓音重合:“许萤,怎么了?” 这一刻,许萤心里一跳,随之而来是难以言喻的欣喜。 “许萤,你在干什么?”英语老师皱眉,声音拔高。 在她看来,对方低头不听课,肯定是在偷玩手机。 话音刚落,只见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少女握着手机蹭的站起身,在全班诧异的目光下急匆匆地跑出教室。 “许萤,你去哪?!” 教室里响起英语老师的声音,她追到门口,看到身穿校服的女孩跑过长廊,身影一转,快速消失在楼梯拐角。 许萤一手扶着楼梯,一手拿着手机,“陈时礼,你在哪?” 她跑得很急,说话的声音带着喘气。 电话里,陈时礼沉默了瞬,“许萤,回去上课,我没事。” 他以前跟她说话时,声音总是很温柔,在许萤看来,少年温暖如暖阳,可是现在他的嗓音淡淡…… “你在哪?”她像是没听懂他说的话,一意孤行地问。 许萤跑到一楼,下午时刻,天气阴沉沉的,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雨滴砸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没出去,迎面就扑来一股湿气。 她去角落的玻璃橱里取了把公用雨伞,“哗”地一下子撑开,打着伞冲进浩大的雨幕里。 许萤没听到对方的回应,边跑边说:“你要是不说,我就一直找你。” 她的声音被雨声揉碎塞进电话里,隔着距离传到陈时礼耳里,天真幼稚的话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少年耷拉眼皮,不知是气还是笑。 “许萤,南城这么大,你找得到我吗?” “可以的!”许萤撑着伞已经跑出学校,她站在街口,周身是茫茫雨雾,车子飞速驶过,轮胎溅起雨水。 “你说你在哪,我现在过去找你。” 她等着电话里的人回她,良久,少年却说:“我在南城的三维角里,许萤,你确定你能找到我?” 陈时礼存心不让许萤找到他,故意在这出难题。 南城……没有什么地方叫三维角。 许萤像是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固执道:“那你别走,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第13章 她呆呆站着,任由少年拥…… 南城这些年来经济发展迅速,又因为有海口,与国外贸易频繁,同时也吸引了很多大型的外资企业。 而陈时礼口中所说的三维角,当真是这座繁华城市里最微不起眼的地儿。 谁又会闲着没事,观察这些并不重要的地形呢? 许萤:“那你别走,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我一定可以找到你。” 她没有开玩笑,而是以一种很认真的语气跟他说。 陈时礼却笑了,认为她太过天真和莽撞:“行,我等着。” 许萤觉得,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为了找一个人而大动脑筋。 哪怕曾经在国赛上也没有这样。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雨势不减,反而有猛增的势头。 许萤撑着伞穿过街头,噼里啪啦的雨滴砸在伞上,迸溅的雨水浸湿她的裤腿,她一脚踩进水流里,溅起一串串细小的水花。 晚上八点,南城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凉风灌进脖子,许萤冷得攥紧伞柄。 她疾步走下长梯,一侧是斜栽的绿植,一侧是刷着黑青色漆的扶手,许萤看到前方底下的建筑设计,心里更加笃定,这就是陈时礼口中说的三维角。 以地平面建立坐标系,根据空间纬度和视觉差异呈现出来的场景。 当然,这样的地方在南城并不少,所以还得辅助当事人的心理状况做出判断及筛减。 许萤几乎是迫不及待冲下长梯,当她跨下最后一阶,站在平地的时候,路灯洒下的橘黄光芒斜斜照着,她看到长梯的右侧,也就是转角处,蹲着一个头戴黑帽以及黑口罩的少年。 她撑着伞,看到陈时礼平安无事的那一刻,悬着的心这才堪堪放下。 少年缓缓抬头,帽子和口罩将他遮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瞳色清冷的眼睛。 他可怜兮兮的蹲在那,外面下着瓢泼大雨,许萤撑着伞,半晌,走过去,浅浅一笑,温声细语道:“陈时礼,我找到你了。” 话落,她朝他伸手。 陈时礼望着许萤,两人视线交汇,却彼此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轻轻笑出声,“许萤,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很久了。” 他握住许萤朝他递来的手掌,一个借力,少年轻松的起身,速度略快,瘦劲的身躯带起周身的一点风。 他的外套微鼓,下一秒,陈时礼顺势将她抱住。 许萤整个人一僵,手中的伞落到地上,外面大雨倾盆,噼里啪啦的雨滴声都无法掩盖她心跳加速的声音。 她呆呆站着,任由少年拥抱着她。 * 晚上九点,瓢泼大雨渐渐停歇,地面湿润,透着一股雨后的湿味。 两人并肩走在昏黄的路灯下,两侧是高高的围墙,穿行而过的凉风吹乱许萤的头发,她伸手理了理,听到身边的少年问她。 “许萤,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她动作一顿,镜片底下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少女浅笑,“我猜的。” “猜的?”陈时礼微笑,抬手轻轻薅了把她的头发,“许萤,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撒谎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用轻侃的语调,缱绻地喊她小同桌,而是连名带姓,相较以前,多了些真诚的意味在里面。 少女背着手,低头,抿唇笑了笑。 “肚子饿吗?”陈时礼问她。 许萤摸了摸干瘪的肚皮,她从下午就开始到处找陈时礼,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吃饭。 她抬头盯着他,点点头,很诚实:“饿。” “走,我带你去吃饭。” “嗯嗯。” 许萤跟着陈时礼,余光若有似无的瞥向他,她没有多嘴问他的事,好不容易把人找到,现在还是别刺激他为好。 两人没走多远,前面的十字路口两侧,走出好多手拿棍棒的小混混。 他们看到陈时礼,二话不说,直接提着手中的东西冲过来朝他身上招呼。 “快躲起来!”少年一把将许萤推开,随即攥紧拳头砸向率先冲过来的那个人。 许萤哪见过这种情况,当即怔了下,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拿出手机报警。 就在这时,一根棍子被抡起,棍头蹭掉她的眼镜,劲风从耳畔擦过,下一秒直接砸在她的手臂上。 手机“咚”地一声掉在地上,许萤疼得脸色瞬间煞白,钻心刺骨的痛顺着受伤的手臂极速蔓延。 她的手指发麻发颤,整个人摇摇欲坠,陈时礼见了,脸色咻地沉下来,直接一脚踹开那个小混混,捡起掉在地上的棍子抡在他的身上。 “你他妈找死!” 少年的眉眼透着阴鸷,凶狠得像匹狼。 在许萤的印象中,陈时礼脾气好、学习棒、对她无微不至,她也一直以为少年是个如冬日骄阳的人,然而,也就在今天,她见识到他另一面。 又凶又狠,打起架来不要命。 许萤忍着疼,眼前一片昏花模糊,她赶紧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右手又麻又疼,轻轻动一下都不行,她用左手解锁,然后立马报警。 警察很快来了,那些人听到声,连忙丢下作案工具跑了。 陈时礼身上也落了伤,长相俊拓的少年嘴角还挂着血迹与一点乌青。 他大步走到许萤身边,下意识碰她,“你怎么样了?” “疼。”陈时礼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口,许萤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我带你去医院!” * 南城七中晚自习放学时间是晚上九点三十五分,铃声响起,许鹿拎着外套离开教室,在去南门的路上,他接到陈遇忱打给他的电话。 “我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陈时礼有没有被打成重伤送进医院?”电话里,陈遇忱的声音阴嗖嗖的,跟他的年纪很不符。 去南门的人不少,其中还有一班的同学,有人路过许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跟他打招呼。 少年颔首微笑,端得是平易近人,待人走后,他收敛脸上的神色,对电话里的陈遇忱说:“遇哥,您放心,我这次找了好多小混混去揍他,保管会把他打得半死不活。” “他要是没进医院,我就把你送进去,知道吗?” 当初陈时礼把陈遇忱揍成重伤,这事就像刺一样扎在陈遇忱心上,他老早就想收拾陈时礼,奈何上次赵雯静警告过他们,让他们暂时不许轻举妄动坏她好事。 如今尘埃落定,事也妥了,陈家的继承人从陈时礼变成陈遇忱,这下赵雯静也不拦着,任由她儿子在外面对陈时礼动手。 闻言,许鹿眼神一冷,但说话的语气却毕恭毕敬:“遇哥,我办事,您放心,保证不会出问题。” “那就行。”陈遇忱说:“看在你这次做得不错的份上,我会跟我爸说,让他漏一些合作给你们许家。” “谢谢遇哥。” 许鹿腆着脸恭维他,直到对面把电话挂了,他才咻地变了脸色。 少年冷眼看了眼手机,手指渐渐蜷紧。 他走出学校,径直上了自家的车,李叔见人到了,准备开车离开。 许鹿的心情似乎不佳,“许萤还没上车。” “少爷,小姐先前给我打电话说她有事,待会坐公交回家,让我们不用等她。” “有事?”许鹿微微皱眉,语气不善:“就在这等着,等她出来为止!” * 现在已经很晚,街上清冷萧索,不见什么人影。陈时礼叫了出租车,带着许萤去医院急诊室。 急诊室没什么病人,值班医生替许萤看了手臂,灯光下,白皙纤细的小臂青紫一片,看起来狰狞恐怖。 医生只是轻轻碰了下,许萤就疼得冒冷汗,“骨头倒是没有错位,不过得拍片看了才行。” 陈时礼缴完费,拿上单据,等许萤拍完片子,出了报告后又拿给医生看。 医生说:“轻微骨折,并不严重。” 少年站在许萤身边,她疼得脸色苍白,神情恹恹,闻言,陈时礼微微蹙眉问医生:“她的手臂有这么大一片青紫痕迹,难道还不严重?” “外伤造成的淤青,涂点药膏就行了。”医生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说:“如果还不放心,可以打个石膏或者缠绷带。” 最终,许萤选择吊绷带,毕竟只是轻微骨折,打石膏就有点小题大做。 弄完这些已经凌晨,陈时礼把许萤送到家门口,他看着眼前摘掉眼镜的少女,她本就长着奶膘,脸颊看起来很奶,戴上眼镜还能遮住几分可爱,如今取了,那双眼睛因为视线模糊,让她看起来又呆又萌,像是躲在橱窗里露出脑袋的猫猫头。 少年摸了摸她的头,“你的眼镜坏了,我明天早上来接你,带你重新去配一副新的。” “好。”许萤点头。 “受伤的这只手别碰水,晚上睡觉尽量不要嗑着碰着。” “嗯嗯。” “回去吧。” 许萤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冲他挥手:“陈时礼,晚安,再见。” 两人分别后,她回到家里,这个时候林玉和许文已经睡了,许萤没有开灯,轻手轻脚回屋。 她刚把卧室门关上,还没来得及开灯,黑暗里,一道高挑清瘦的身影罩住她。 许萤被吓了一跳,正欲大叫,温热的手掌捂住她的嘴。 她听到许鹿冷嗖嗖的声音响起:“你是想把爸妈都引过来吗?” 第14章 你他妈这话就是在pua…… 室内静悄悄的,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黑暗,许萤背靠屋门,冷意透过衣服传到肌肤上,令她打了哆嗦。 开关“啪”地一声打开,漆黑被驱散,许鹿收回手掌,垂眸睨着夹在门板和他之间的少女。 看到许萤的手臂上缠着绷带,他冷笑,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 解释的话刚从嗓子里冒出来,下一秒,许萤吃痛,脸色微白。 只见许鹿的右手,用力地握着许萤受伤的手臂,他五指蜷紧,眼里带着明显的怒意。 “我给你打电话、发消息,你为什么不回?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认识了不三不四的人?!” 许萤疼得胸膛起伏,她倒吸凉气,单手用力推开他。 “我不要你管。” 似乎怕许鹿打她,少女连忙和他拉开距离。 “我是你弟弟,我凭什么不能管你?”许鹿攥紧拳头,威胁她:“你给我过来。” 他曾不止一次这样威胁恐吓她,许萤以前被他打怕了,每当他这样对她说话,她都忍着恐惧走向许鹿,但是现在她不想了。 不想向这个一母同胞的亲生弟弟屈服。 “我不。” “你——”许鹿朝她走了两步,惊得许萤连连后退,躲到单人沙发后面去了。 少年对上她害怕的视线,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死死的,他盯着许萤,突然问:“你的眼镜呢?” 她之前戴的那副眼镜是许鹿曾经给她买的,无论是款式还是色泽,其实都有些老气。 许萤还记得他当时是这样对她说的。 他说,姐姐,你长得又丑又胖,皮肤又不好,戴好看的眼镜就像跳梁小丑,我觉得这款就非常适合你,平平无奇,不会有人注意你,自然也不会有人议论你,记住,以后你就戴它了,知道吗? 眼镜早就坏了,落在那个深巷。许萤咬了咬唇,轻声说:“不小心丢了。” “你把我送给你的眼镜弄丢了?”许鹿盯着她那张奶白的脸,他这个双生姐姐其实长得非常漂亮,但是这份美还需要藏起来。 许萤没说话,许鹿沉沉道:“今天周末,天亮后,我带你去重新配眼镜。” 他没待多久就走了,许萤连忙去把门反锁了,悬浮的心这才稍稍落下。 晨光熹微,初春时节万物抽条,空气格外清晰。 许萤天一亮就起床,洗漱完,刚换好衣服就接到陈时礼给她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少年的嗓音温柔清朗,像阳春三月拂过的风,熨平所有的褶皱。 “许萤,我到你家楼下了。” “你等会,我马上下来。”她笑了笑,轻声道。 “你慢慢来,我不着急。” 挂完电话,许萤打开门,在楼梯口遇到同样从房间里出来的许鹿。 这个时候,许文已经去公司,林玉还在屋里睡美容觉。 许鹿扫了她一眼,“我待会还有事,现在先去给你把眼镜配了。” 他叫人殴打陈时礼的事办砸了,陈遇忱三更半夜给他打电话,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他待会还要赶过去先把人稳住。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许萤想起还在外面等她的陈时礼,抿了抿唇,拒绝许鹿。 闻言,他拧眉,语气不善:“你什么都不会,跟人说话还唯唯诺诺,能干好什么事?” “许萤,我今天很忙,你不要惹我生气。” 最后一句话是给她的警告。 许鹿率先下楼,许萤跟在他身后,他走向餐厅,头也不回,对身后的少女说:“过来,吃完早餐就去。” 许萤望着他的背影,抿唇,心里纠结犹豫,闻言,她似乎下定决心,轻手轻脚后退,慢慢挪到门口,准备伺机逃跑。 端着牛奶出来的佣人看到许萤已经走到大门口,下意识叫了声:“小姐,你去哪?不吃早餐吗?” 许鹿猛地回头,视线与许萤在空中相撞,齐耳发的女孩褪下眼镜,露出那张奶白且胶原蛋白满满的脸,她因为近视看不清物体,眼里带着不自知的纯。 怔了几秒,许萤立马转身,头也不回的跑了,许鹿本就觉得她今天很奇怪,这会见人走了,顿时脸色沉沉,连忙大步追出去。 许萤小跑出家门,在别墅外看到等她的陈时礼,她微喘着气,形色匆匆,“我们快走。” “我不是让你慢慢来吗?”少年被她拉着手腕往外走,他落后小半步,声音好听:“时间还早,你别急。” 许萤欲解释:“不——” 话音未起,两人身后传来许鹿阴嗖嗖的声音:“许萤,你给我站住。” 当看到两人拉着手时,他双目赤红,眼里布着血丝,那模样活像被人抢了最在意的东西,许鹿直接抡起拳头,二话不说砸向陈时礼。 “陈时礼,你他妈还敢出现!” 许鹿也不是善茬,这几年来为了讨好陈遇忱,他愣是把抽烟打架斗殴学得十足像,当然下手也是出了名的狠。 陈时礼躲过,扣住他的手腕,给他反剪在背后,少年的眉眼透着肆意桀骜与不屑,他扫了眼杵在旁边怔住的许萤,想到外界传言他们姐弟俩感情好,便决定放过许鹿。 换做以前,他可不会这样。 “看在你姐的份上,我这次不跟你这个小屁孩计较。”陈时礼冷笑。 这话直接辈分压制,不知情的还以为陈时礼跟许萤有什么亲密关系,许鹿当即暴怒:“你少得寸进尺!” “今天要不是你姐在,你看我怎么收拾你。”陈时礼一把将他推开,嫌弃的拍拍手,“真不明白你们姐弟俩怎么就差得这么远,看看你姐,再看看你。” 他转身冲许萤招手,许萤回过神,朝他走近,少年伸手,修长如玉的手指,扣住她莹白的手腕,浅笑道:“走,我们去配眼镜。” 配眼镜。许鹿猛地听到这三个字,也就几秒钟的时间,他瞬间想透所有的关联,其中包括许萤昨晚为什么晚归,回来后为什么会受伤,以及她的眼镜被弄丢,还有…… 他让人去殴打陈时礼的事被办砸。 原来,他们昨天一直待在一起。 许萤被陈时礼拉走,许鹿抬眸,盯着两人并肩的背影,眼底带着浓浓的占有。 那是他的姐姐,是他的…… 他花了几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把她变成现在这样,好不容易让所有人都孤立她、远离她、讨厌她,谁都不可以把她抢走,不可以。 陈时礼带着许萤去专业的眼镜店,他们前脚刚进去,许鹿后脚也跟上来。 少年瞧了他一眼,两人无声对视,都没有在这里打起来。 许萤被医生带去做视力测试,她戴着冰冷的眼部仪器,按照指示走完所有的流程,陈时礼坐在她斜侧面,单手支着下颔,目光落在少女身上。 年少青春的时候,最容易对一个人产生好感。 他现在看许萤,哪哪都觉得顺眼,呆呆的,但是很可爱。 最重要的是会全心全意对他。 许鹿也在室内,不经意间瞥到陈时礼在看许萤,他脸色一沉,往前跨了步,直挺挺地挡住他的目光。 陈时礼面色不善,抬眸冷嗖嗖的看着他。 “让开。” “我又没挡你的路。” “正在做视力测试,你们别在这吵。”负责引导许萤做测试的医生呵斥他们。 测试花了十来分钟,许萤的视力相比以前有拔高,她戴着调试镜,一只眼的视力被挡住。 医生说:“同学,现在你跟我到外面去测视力表。” “嗯。”许萤点点头。 她起身,不太习惯调试镜,走路也小心翼翼,摩挲着前进。 陈时礼立马起身,想走过去扶住她,许鹿察觉他的用意,凭着自己离许萤近,强先一步扶住她的左手。 少年阴森森的说:“我的姐姐,就不劳你照顾了。” 许萤的右手缠着绷带,不能碰。闻言,陈时礼对许鹿嗤笑,他慢悠悠绕到少女右侧,也不知出于什么心里,揽着她的腰,把人往自己身边带,陈时礼护着她,对蓦地黑脸的许鹿说:“照顾你姐姐,不就是我该做的事吗?” “你他妈能不能要点脸?!” “实话实说罢了。” 许萤夹在中间委实不好受,相较于许鹿这个没有多少感情的亲生弟弟,她更偏向心里默默喜欢的少年。 尤其是当陈时礼揽着她的那刻,许萤心跳如鼓,快要跳到嗓子眼。 测完视力表后,医生让她戴着调试镜先到处走走,以便能适应。 又过了十来分钟,负责接待他们后续事务的人过来对许萤说:“同学,你戴着还习惯吗?有没有哪里难受?” “还好,没有。” “那就行,现在你可以过来挑选你喜欢的镜框。” 镜框柜前摆着各种款式的样品,许鹿挑了个最不起眼、甚至很土很傻的镜框,把它递给许萤,皮笑肉不笑:“姐姐,我觉得这个就很适合你。” 又来了。 许萤犹豫着,却没有像上次那样接过。 “你这什么眼光?”陈时礼讥讽他的欣赏水平,转眼选了款最新的,色泽清润,款式时尚,非常适合女孩子戴。 他递给许萤,微笑:“试试?” 许鹿瞧了,瞬间变脸,但很快就消失得干干净净,接待他们的小姐姐对许萤说:“同学,我觉得这款就非常适合你。” 她说的,是陈时礼选的镜框。 许萤摘下调试镜,少年捏着镜框腿,微微弯腰替她戴上。 看着近在咫尺的陈时礼,他俊拓的面容格外清晰。 许萤突然屏住呼吸,紧张得手指蜷紧,视线有些无处安放。 “比以前好看多了。”陈时礼直起腰,很满意自己选的镜框,他拿起镜子照着她,笑道:“许萤,你看看。” 镜中的少女剪着齐耳发,肤白靓丽,一副细黑边框眼镜架在鼻梁上,因为比例原因,衬得她这张脸分外可爱,再加上她长有奶膘,让人瞧了便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 无论是款式还是色泽,确实都很不错,许萤很喜欢,轻声道:“就它吧。” “不行!”许鹿站出来反对,他看着漂漂亮亮的许萤,疯狂压制眼底想冒出来的占有,冷着脸批判她:“姐姐,这副镜框根本不适合你,你戴上并不好看,反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我觉得就我手中这副——” 陈时礼微微蹙眉,打断他:“许鹿,你有病吧?她是你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他妈这话就是在PUA她!” 第15章 希望许萤只对他一个人好…… 周遭瞬间寂静,头顶上洁白的灯光洒下,玻璃柜台上的镜框折出清冷是光芒。 陈时礼知道许萤有自卑倾向,他不傻,看得出来,可越是这样的人,越应该试着去展示自己,但是,许鹿的话无疑会把人往自闭的方向推。 他甚至怀疑,他们姐弟俩的感情是真的好吗? PUA这个词被说出来,许鹿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人生生撕开阴暗龌龊的想法。 他绷紧下颔,警告道:“陈时礼,你少来挑拨我和我姐的关系!” “有没有挑拨你自己心里清楚。”陈时礼盯着他的眼睛。 许鹿错开视线,指腹蜷紧,指尖有些发麻。 陈时礼对接待的小姐姐说:“就用这副镜框。” “好的,请跟我到这边来。” 少年拉着许萤过去,等填完单据,确定拿眼镜的时间后,陈时礼拿着手机准备去付钱。 许萤拉住他,“我来吧。” 三千多的眼镜,或许对于曾经的陈时礼根本不算什么,但是现在不同,他被赶出陈家无家可归,许萤没道理让他为自己破费。 “就当补昨年亏欠给你的生日礼物,好不好?”高挑清瘦的少年揉了揉她的头,右手轻抬,把手机里的付款码放在收款机上。 许萤心尖一颤,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 许鹿收到陈遇忱催促的消息,心里本就烦躁,回了消息后,他抬头又看到陈时礼正笑着摸许萤的脑袋。 他妈的,陈家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配完眼镜,许鹿顶不住陈遇忱的消息,出了店就打车走了,陈时礼把许萤送回家的路上,两人遇到任宇和周鹏飞。 周鹏飞瞪着眼震惊道:“时哥,你不是说你有要事吗?怎,怎么……?” 他的视线在陈时礼和许萤身上来回瞟,这看起来哪是有事,分明像是在约会。 许萤这不是第一次见他们,他们是陈时礼的朋友,秉承着爱屋及乌,她也真心对他们。 少女微笑着打招呼:“你们好。” 周鹏飞还没缓过劲,任宇接了话茬:“你好。” “好了,有什么事待会再说,我先送她回去。”陈时礼对他俩说。 这离家没有多远,且附近也很安全,许萤说:“你们先忙吧,我自己可以回去,再见。” 她笑着挥手道别,很乖,又有礼貌,没做太久停留,然后就转身离开。 许萤走后,陈时礼收回视线。 这会就他们三个人,周鹏飞再也憋不住,追问:“时哥,你跟许萤……在一起了?” 这话问出口,任宇也看向少年。 到底是兄弟,他们还算了解陈时礼,他长得俊拓,成绩又好,整个人桀骜肆意,从小到大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以前在南城一中的时候,还有不少女生跟他表白,但是陈时礼这人根本就没那心思,也不和女生有过多接触。 然而现在,他竟然主动和一个女生走得那么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周鹏飞问出那句话没多久,又很快反应过来,他笑道:“时哥,咱就是玩弄一下许萤的感情去刺激许鹿,干嘛做这么大的牺牲。” 平时在学校走得近也就算了,现在周末放假也要约出来,那可就下血本了啊。 闻言,陈时礼说:“许萤就只是许萤,我跟许鹿的仇和她没有关系。” 周鹏飞大惊:“时哥你——” 任宇听明白了,沉吟道:“时哥,那你是不打算继续玩弄她的感情了?” “我他妈以前是有病才会那么做。”陈时礼自嘲,骂起自己来丝毫不心软,他看着周鹏飞和任宇,沉吟道:“我以前心怀叵测接近许萤的事,全都给我烂在肚子里,从今以后不许再提。” 他荒唐犯浑半年,也骗了许萤半年,还把她当傻子对待,心里对她看不起、轻蔑、嘲讽,幸好现在及时醒悟,以后还长,只要她不知道,只要这件事被尘封,他们就还是朋友,她就会一直对他好。 只对他一个人好。 * 许萤发现她弟弟许鹿最近的脾气特别大,眉宇间总是挥之不去的阴郁和暴戾,甚至有次,她看到他脸上挂了彩,手骨有很大一片擦伤,破了皮,还露出里面的血肉。 她知道他在外面也会打架斗殴抽烟喝酒,坏学生那套,许鹿学得有模有样,偏偏他的成绩又很好。 如果说陈时礼以前是南城一中的校霸,那许鹿就是七中的老大。 许萤没有多管闲事,对许鹿身上的伤假装看不到,对他还是跟以前一样避之不及。 又上了一周的课,这次周末,陈时礼带许萤去医院复查手臂,片子出来后,医生看了,说:“恢复得不错,再吊两三周绷带就差不多痊愈了。” 换了新绷带后,两人离开科室,医院长廊全是来往的家属或护士。 精神科的周医生穿着白大褂从拐角走出来,恰好撞见吊着绷带的许萤。 周医生一直以来都负责许萤的抑郁症治疗,见此,笑着跟她打招呼:“许同学。” 许萤没想到会遇到自己的主治医生,尤其是陈时礼还在她身边,她心头一紧,表情有些僵硬,忐忑道:“周医生好。” “手受伤了?”他问。 “嗯。” “注意身体。” “好。” 两人寒暄了几句,周医生忙着开会,很快就走了。 陈时礼注意到他胸前的挂牌,写着精神科医生周志。少年问她:“刚刚那人你认识?” “嗯……”她微微垂头,不敢看他的眼睛,“认识。”似乎为了增加说服力,许萤咬咬唇,撒谎道:“他是我爸的一个朋友。” “是吗?”陈时礼隐隐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 他们离开医院后,又绕道去不远处的眼镜店取眼镜。 ‘瞎’了一周的许萤终于戴上眼镜,刹那间,视野顿时清晰明了。 有了眼镜就能看清黑板,新的一周,许萤上课没有之前那么吃力,也不用伸长脖子,眯着眼努力去看上面的公式、英文、以及乱七八糟的受力分析。 陈时礼压着唇角,屈指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我发现你最近挺努力啊。” 讲台上老师讲得唾沫横飞,许萤边记笔记,边压低声音说:“因为我想好好学习。” “那你以前怎么没有这个觉悟?”陈时礼聪明,黑板上的难题他早就会了,学习有自己的一套体系,很少跟着老师的思路走。 少女握紧笔,齐耳发遮住她的侧脸,掩住许萤的窘迫,“我现在迷途知返,知道好好学习的重要性了。” 有些事不能说,说了她不知道会承受怎样的后果,就好比她得了抑郁症。 别人骂她、笑话她、说她是神经病,她忍忍就过去了,但是陈时礼不同,她不想让他知道她有病,不想他像其他人一样离她远去。 “这里的数值写错了。”陈时礼指出她笔记本上的错误,闻言,又接话茬:“听你这话是有未来的目标了?” 许萤改了笔记本上的错误,轻轻“嗯”了声。 “那你的目标是什么?”陈时礼趴在课桌上,双臂交叠,下颔搁在上面,抬眸盯着戴眼镜的姑娘。 “考上本地的南城财经大学。”许萤默了瞬,又道:“攻读金融学,然后……” “然后什么?” 许萤抿唇,心里有些紧张忐忑:“努力进入全球最顶尖的投行。” “Morgan Stanley还是Goldman Sachs?” “都可以。”无论是摩根士丹利还是高盛,这两家全球顶尖投行都是她的目标。 陈时礼以前就听她说过想攻读金融,目的就是为了挣钱,如果能进全球顶尖投行工作,每完成一个项目所获得的利润是非常可观的,破亿根本不在话下。 “除了这个目标,还有其他的吗?” 其他的…… 许萤埋头补充公式,轻声说:“有。”她想提升成绩,变得优秀,只有这样才有资格去喜欢、去告白。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糟糕。 “什么?” 他只是问了句,却不想少女紧张得红了脸。 陈时礼盯着她的眼睛,镜片下,她的睫毛微微扇动,宛若蝴蝶展翅。 他心里微痒,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为什么要刨根问底:“你还有什么目标?” 有时候男女之间的磁场就很微妙,陈时礼似乎察觉到什么,偏偏因为很模糊而无法确定。 “我……”许萤不小心撞到他的视线,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烫了下,惊得赶紧收回目光,把头埋得更低。 她的耳垂泛红,声音如蚊蝇:“我想……” “你想做什么?”陈时礼盯着她的眼睛,企图从里面看出点他想看到的东西,奈何许萤胆小,迟迟没有说出口。 于是,他状似无意、却有意引诱:“许萤,你是不是有暗恋的人了?” 刹那间,许萤感觉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耳朵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进去。 随之而来的是紧张、害怕、恐惧,像是藏在心底的事,被人挖出来暴露在阳光下。 掌心冒出细密的冷汗,许萤听到陈时礼追问她:“我说得对吗?” “嗯……”在他的‘逼问’下,许萤慢吞吞的应了声。 不过她低着头,没有注意到陈时礼的神情有片刻欣喜。 许萤不知道是出于自卑,觉得现在的自己配不上光风霁月的少年,还是怕说出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亦或者被嘲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于是,她又默默添了句:“我暗恋徐知。” “徐知?”陈时礼心里一梗,神情不如刚才那样轻松。 “你没来七中之前,他一直是年级第一。” 少年语气淡淡,似乎并不想听对方有多厉害,“你喜欢他什么?” 许萤瞬间被问住,不小心对上陈时礼审视的目光,她撇开,心里紧张,面上不显。 “徐知他斯文干净,温润知礼。”少女撒谎道:“我喜欢这样的人。” 第16章 陈时礼亲昵的叫她阿萤…… 清明节放假前,南城七中来了次月考。这次月考排坐是按照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陈时礼在高二教学楼六楼,考室在一班。 在一班考试的人大部分都是本班的,陈时礼的位置在教室门口第一个,后面是曾经蝉联第一的学霸徐知。 也就是许萤的‘暗恋’对象。 监考老师还在德育处领试卷,陈时礼背靠墙,视线落在徐知身上。 年纪相仿的男生戴着方框眼镜,桌上摊开一本书,正端坐在那复习。 或许是陈时礼的目光太明目张胆,徐知想忽略都难,他抬头,露出一张尚且还算帅气的脸。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话温柔:“同学,你有事吗?” 陈时礼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他,看来看去,觉得徐知并不怎么样。 许萤年纪轻轻的,怎么眼睛就不好了呢? 为期两天的月考结束,高一高二迎来三天的清明假期,至于高三学子,则还要在学习上两天的课,只放清明当天。 考完试当天下午,同学们收了一堆家庭作业塞在书包里,许萤也在整理试卷,中途接到奶奶给她打的电话,问她这次清明放假回老家吗。 许萤当然得回,她还要在爷爷坟前上一炷香。 跟奶奶聊完,她挂断电话后,陈时礼问她:“放假三天要回老家?” “嗯。”许萤点点头,“怎么了?” “你老家在哪?” “乌灵镇。”怕他没听过,许萤微笑道:“一座很美的偏远小镇,那里虽然快要与世隔绝,但风土人情很好。” 说着说着,她想起先前跟奶奶说的话,她说,有机会要把陈时礼带回老家见她。 陈时礼颔首,煞有其事道:“我还没去过这个地方。”他似乎来了兴趣,又问:“许萤,你老家好玩吗?” “我觉得挺好玩的,我以前在那长大。”许萤逐渐意识到不对劲,她偷偷瞄了眼陈时礼,心脏砰砰直跳,都快跳到嗓子眼:“你想去乌灵镇玩吗?” “可以啊。” 许萤也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那么开心,她想到陈时礼被赶出家门,现在也算无家可归,于是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你要跟我一起回老家吗?” “你奶奶会欢迎我吗?”陈时礼微压上扬的唇角,轻侃她:“毕竟你带了一个男生回去。” 许萤没有多想,“我奶奶肯定很欢迎你。” “为什么?” “因为……”她撇开视线,忽而投向窗外,轻轻笑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 学校放假第二天早上,春风和煦,阳光明媚,非常适合外出踏春郊游。 许萤昨晚就已经收拾好换洗衣物,她背着包下楼,许文忙着公司应酬,大清早就出门了,而林玉早在几天前就约着小姐妹们外出旅游,迄今还没有回家,至于许鹿,现在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屋里睡觉。 她悄无声息的离开,和陈时礼约在地铁一号线见面。 南城市中央距离乌灵镇很远,要先乘坐两个多小时的地铁,然后转长途汽车,大约五六个小时的车程,最后才能抵达目的地。 两人从早上八点出发,达到乌灵镇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 乌灵镇位置偏僻,因为远离喧嚣,再加上没有商业气息的侵染,使得这处古色古香的小镇还保留着旧时的气息。 许萤带着陈时礼朝奶奶家走,一路跟他介绍:“乌灵镇的年轻人都外出工作了,这里剩下的基本上都是老人和小孩,现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家里烧火准备晚饭,所以街上没什么人,不过遇到赶集的时候这里非常热闹。” 陈时礼打量四周,岁月在复古的建筑上留下时光的痕迹,灰白的墙面生了斑驳的青苔,许是先前下了场绵绵细雨,屋顶的瓦房被洗刷得油光发亮,黑黝黝的却透着干净。 他垂眸看着身边的女孩:“你在这生活了多少年?” “十二年。”走到家门口,许萤推开院子的大门,对他说:“我们到了。” 在灶房做饭的奶奶听到动静,佝偻着背出来,瞧见许萤回来了,满是褶子的脸露出笑:“萤萤回来啦。” “奶奶!” 许萤高兴地跑过来抱住她,陈时礼站在院子,从未见她像现在这样开心过。 “这是?”祖孙俩亲昵完,奶奶这才注意到长相俊拓的陈时礼。 “奶奶,他叫陈时礼,是我的朋友。” 少年身姿笔挺,笑起来肆意鲜活,“奶奶好。” “好好好。”毕竟是孙女经常在电话里提起的人,老人家对他有印象,“萤萤,你带阿礼去屋里看会电视,奶奶去给你们做好吃的。” 许萤拉住她,“奶奶,您去歇着,我来做饭。” 少女动作麻利,把背包放进屋子,转身走进灶房,奶奶连忙招呼陈时礼去屋里坐,顺便把电视机打开,又拿盘子装了好多小零食摆在他面前。 “阿礼,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奶奶慈爱的笑道。 陈时礼规规矩矩的坐着,表现得非常有礼貌,“谢谢奶奶。” “萤萤老早以前就说,要把你带回来给我见一见,如今见了,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 闻言,少年心中微动,“奶奶,她很久以前就向您提起我吗?” “当然了,萤萤经常跟我夸你呢,说你成绩优异,对人友善,还特别关照她。”奶奶笑道:“萤萤刚认识你那会,有次我给她打电话,她说起你,高兴得都哭了。” 她对他从来没想过虚情假意,全都是真情实意。 陈时礼想到自己以前干的那些事,做的那些决定,现在又无比庆幸,庆幸自己及时醒悟,庆幸许萤什么都不知道。 否则,他可能真的要失去这个唯一对他好的女孩。 奶奶和陈时礼又聊了许多,话题的主人离不开许萤。 晚饭是在院子里吃的,陈时礼搬的桌子,许萤负责把饭菜碗筷摆好。三人就着月色吃饭,院子里种了花草,这个时节正开得烂漫,香气可以飘很远。 陈时礼从来没体验过这种温馨的气氛,吃完饭,许萤收拾碗筷回灶房,他又把桌子搬回堂屋。 许萤洗了碗,收拾好灶房,走进堂屋没看到奶奶,“奶奶呢?” “上楼了。”陈时礼指了指楼上,笑道。 现在堂屋只剩他们两人,许萤双手背着后面,手指紧张得搅动,“你现在困吗?”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她又解释道:“乌灵镇白天的时候挺好玩的,但是晚上大家都在家待着。” 这里比不得南城,没有那些繁华奢侈的玩意儿,有时候连网络信号都很差。 陈时礼:“那你明天带我到处转转?” 许萤怔了怔,而后浅笑:“好。” * 翌日清晨,整座乌灵镇笼罩在烟云白雾中,袅袅炊烟飘起,宛若世外桃源。 陈时礼推开窗户,站在窗前,目光眺望远方,尽管什么都看不清,但这种与世隔绝的静谧却有抚慰人心的作用。 他洗漱完下楼,在院子里看到许萤在灶房忙碌,少年走进去,发现她在和面。 “你什么时候起的?” 许萤被站在身后的人吓了一跳,心有余悸的笑道:“你怎么走路没声呀?” “吓到你了?” “还好。”许萤边和面边问:“现在还早,你怎么不再睡会?” “昨晚睡得早。”陈时礼见她麻溜的做面条,一根面条拉得老长,目测得有几米,“你这是干什么?” “做长寿面,今天我奶奶生日。”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还没给奶奶准备礼物。” “不用,你能来就是奶奶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许萤脱口而出。 陈时礼站在她身边,垂眸盯着她的侧脸:“为什么?” “因为……”许萤顿了顿,自从她离开乌灵镇后,每次都骗奶奶,说她在南城认识了很多好朋友,可是那些都是她胡编乱造的,奶奶让她带回老家来见见,她也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辞。 陈时礼是她第一个带回老家的好朋友,也是……她偷偷暗恋,不敢明说的人。 因为她现在还配不上他。 少年又问:“因为什么?” “你猜?” “阿萤不说,我猜不到。”陈时礼笑道。 闻言,许萤的手一抖,长寿面差点在她手上折断。她背过身,假装忙碌,磕磕绊绊的问:“你……你能去院子里,帮,帮我掐点小葱吗?” 陈时礼压住微勾的唇角,“当然可以。” 他转身出去,许萤缓缓呼气,努力平复砰砰直跳的心脏。 少年对她的称呼,从最开始的小同桌,到后面的许萤,再到现在的…… 阿萤。 许萤做好长寿面,还煎了鸡蛋,老人家吃得很开心,摆手让他俩别在家拘着,出去多走走。 她带陈时礼到镇上逛,偶尔遇到熟人还打几声招呼。 小镇遗世独立,有着说不出的古韵,上午逛完乌灵镇,两人回家吃了饭,下午的时候,许萤提着篮子,带陈时礼去山上摘菌子和挖野菜。 清明当天,细雨绵绵,白雾缭绕,许萤用篮子装上香烛纸钱去爷爷坟前祭拜,路滑,她没让奶奶去,怕老人家摔着。 扫完坟回来快中午,奶奶做好午饭,许萤和陈时礼吃完饭,收拾东西,准备坐长途汽车回去。 临走前,奶奶拉着陈时礼笑呵呵道:“阿礼啊,以后有时间跟萤萤一起回乌灵镇,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谢谢奶奶。”少年斯文又懂礼数,笑道:“今年暑假,我和阿萤又回来陪您。” “欸,好好好。” 两人去汽车站买了长途票,许萤还在想刚刚听到的话,她迟疑片刻,问:“今年暑假,你还会来乌灵镇?” “阿萤不欢迎我?”他笑。 许萤连连摇头,解释道:“我是怕你觉得无聊。” “怎么会?”陈时礼揉了揉她的脑袋,回忆昨天下午的时光,“城里有城里的玩法,这有这的乐趣,再说了,你昨天下午不是说,等天热了,要带我去小溪里摸鱼抓螃蟹吗?怎么,难不成你是骗我的?” “没有没有!”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许萤低头一看,是许鹿打来的,她犹豫片刻,点击接听。 电话里传来他的声音:“回来了吗?” “阿萤,车到了。” 许鹿和陈时礼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许萤心里一跳,下一秒,电话里的少年怒不可遏:“许萤,你现在跟谁在一起?!” “我……” 她张了张嘴,陈时礼不知道她在跟谁说话,拉着怔住的少女朝长途汽车那边走去。 “是不是陈时礼?你现在是不是跟陈时礼在一起?你不是回乌灵镇了吗?他怎么会在你身边?!”许鹿连连质问,那姿态仿佛不许她跟别人有过多接触。 许萤要上车检票,一时间回答不了这么多,轻声道:“我现在还有事。” 她匆匆挂断,另一边,许鹿看着手机,气得胸膛起伏,直接把它砸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发狠直接吓到包厢里其他人,众人面面相觑,只见许鹿踹了桌子一脚,抓起桌上的烟和打火机往外走。 留下背后那群人叫他,一个个问他这是要去哪。 许鹿在外面抽烟,靠着尼古丁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突然,他听到隔壁传来对话。 “时哥去乌灵镇了?” “周鹏飞,你快跟我们说说,时哥和许萤怎么回事?” “问这么多干什么?”那人贱兮兮的笑道:“咱们时哥这是日久生情,栽到许萤身上了。” “你们都记住,把时哥以前故意接近许萤,打算玩弄她感情的事给我守口如瓶,别坏了咱哥的好事!” 后面还有些对话,许鹿没听了,他垂眸盯着指尖的烟,一截灰烬掉落,散在光洁的地板上。 半晌,许鹿抬头,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无声的笑了。 他就说,以陈时礼的个性,怎么可能会注意到许萤,原来从一开始就有所图谋。 那是他的姐姐,也只能是他的,陈时礼,你抢不走的。 第17章 只可惜我腻味了,不想再…… 清明假期结束,学校又恢复往常的秩序,各班评讲月考试卷,上次的月考成绩刚出炉,每层楼的大荧屏上就开始滚动播放各年级前十名。 许萤从郑丽娟的办公室出来,看到荧屏上显示高二年级前十。 她的视线习惯性落到第一位,当看到上面的名字是许鹿时,许萤心头微诧。 她目光下移,第二名才是陈时礼,至于第三名则是曾经蝉联第一的徐知。 陈时礼的排名下降了。 许萤回到教室,少年起身给她让道,见她去了趟办公室回来后就情绪低落,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问道:“你怎么了?” “我刚刚看到你的年级排名降了。”在她看来陈时礼绝对够聪明,实力也很稳,但是这次的月考成绩却不尽人意。 “我还当什么事,原来就这个啊。”他笑了笑,满脸无所谓,摸了摸她的头,“人都有失手的时候,太正常了。” “而且也不止我失误了,曾经蝉联年级第一的徐知不也从第一滑到第二,这次又沦为第三吗?”陈时礼说得一本正经,余光却偷偷打量许萤。 他哪怕成绩下降,也比那什么徐知厉害。 许萤没想那么多,煞有其事的点头,“你说得对。” 陈时礼压住笑意。 他从书桌里摸出一罐彩纸包装的水果糖递给她,许萤疑惑的看了眼,不解。 “上学期期末你考了全年级821名,这次月考考了604名,这是我给你的奖励。” 闻言,许萤抱着玻璃罐,冲他笑了笑,“谢谢。” “继续加油。” “嗯嗯。”许萤舍不得吃他送给她的糖果,把它装进书包里,然后抽出错题集摊在书桌上,拉着陈时礼给她补习。 她要努力变得优秀,争取这学期期末考进年级前两百,希望高三一模的时候,她的名字可以离他近一点。 终有一天,她能够配得上这个光芒耀眼又心底纯良的少年! 整个四月,许萤都在跟着陈时礼的指导努力提升自己的成绩。 月末的时候,她抽空去医院复查,周医生根据SDS结果笑道:“许同学,经过最近几轮的测试,你的抑郁症有非常明显的好转,希望你能继续保持现在这种乐观的心态。” 从医院出来,一缕阳光透过树梢照在她的身上,许萤微微阖眼呼吸新鲜空气,心情很愉悦,她感觉自己正在慢慢变好,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像正常人那样,不会再动不动就崩溃、哭泣、轻生。 而她能有这样的新生,全都赖于陈时礼,那个像冬日暖阳一样关怀她、照顾她的少年。 南城是在五月初正式迈入初夏,气温陡然拔高,学校里活泼好动的那类学生穿不住春季校服,已经迫不及待换上夏季的短袖薄裤。 再加上天气逐渐好起来,每天晚上操场都有人跑步,其中以高三的居多。 陈时礼现在会拉着许萤一起跑步锻炼,免得她天天沉浸在书海里把自己学傻了。 五月中旬的时候七中迎来半期考试,像这种重点高中,基本上是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每月还不忘月考。 许萤的考室在四楼末尾,按成绩算的话,她在平行班前列,实验班吊车尾。 为期两天的考试在高压中结束,下午五点,铃声一响,同学们交完试卷就冲向食堂和校外,准备吃顿好的来犒劳自己。 许萤收拾笔袋走出教室,在门口遇到等她多时的许鹿,少年靠着墙,睨了她一眼,语气不太好:“慢吞吞的像蜗牛,你能不能快点?” 他在学校不会主动找她,许萤问:“有什么事吗?” “你说呢?”许鹿转身就走,“跟上。” 许萤迟疑片刻,就这一小会,许鹿已经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没有跟上,拧着眉倒回去,抓着她的手腕往外走。 他很不喜欢她不听话,不耐烦道:“奶奶出事了,你还在磨蹭什么?” * 考完试后,陈时礼发现许萤没回五班,直到晚自习开始也不见她的踪影,他给她发消息、打电话,通通石沉大海。 许萤和许鹿坐车连夜赶到距离乌灵镇最近的医院,昨天乌灵镇下了场瓢泼大雨,今天早上地面都还没干透,奶奶出门去农贸市场买菜,在楼梯那滑了一跤,老人家身子不灵活,直接从楼梯上摔下去,幸亏被街坊邻居及时送去距离镇上最近的医院。 两人赶到医院已经深夜,林玉在那,许文忙着谈生意没回来,奶奶的情况不容乐观,老人家经不起磕碰,现在情况很不乐观。 医生在跟林玉交代后续的一系列事宜,林玉垂眸看着自己新做的美甲,面露不耐:“你直接说,救那老太婆要花多少钱?” 当场的医生和护士一哽,“保守估计十多万。” “这么多?!”林玉拧着眉,“我再考虑考虑。” 家属这边不积极配合,医院也不是做慈善的地儿,只得对她说:“希望您能尽量给出答复,病人的情况耽误不得。” 林玉很不耐烦,直接把人赶走,啐了句:“死老太婆,怎么不把你摔死,活着也是糟蹋钱!” 她恶毒的咒骂,转身就看到自己的一双儿女。 “小鹿,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别来吗?跑这么远多累啊。” 林玉对许萤这个亲生女儿没有感情,她就喜欢许鹿,聪明帅气又能给家里带来好处。 她笑脸盈盈的模样,跟方才恶毒的语气形成鲜明对比。 许萤刚刚听到她说的那些话,不受控制地想到她十三岁那年,爷爷病重急需一大笔钱治疗,但是林玉和许文选择放弃。 理由是:活了一大把年纪该死了,别糟蹋那点钱。 于是,她眼睁睁看着爷爷离世。 如今奶奶也面临这种情况,许萤心里害怕极了,她看着林玉,说出的话苍白无力:“妈,求求你了,一定要救奶奶。” “救什么救?!”长着吊梢眼的妇人冷冷道:“你当十多万是大风刮来的吗?就算把那死老太婆救回来了,后续营养费、护工费等,哪样不花钱?!你光知道嘴皮子上下动一动,重担还得落在你爸身上!” 反正林玉不打算花那个钱,“死老太婆都这么大的岁数了,能活几个年头?早死晚死都一样,省得遭罪!” 话落,踩着高跟鞋噔噔噔的走了。 一番话冷血无情,听得许萤阵阵晕眩,空气中浮动着消毒水的味道,似乎要扼住她的呼吸。 她知道求林玉没有用,于是把希望放在少年身上,“许鹿,你劝劝妈好不好?” 许鹿垂眸,看着手臂上的那双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抬头,盯着她的眼睛,“妈那边我会尽力劝她答应。” 闻言,她喜极而泣,因过于高兴而忽视少年眼底划过的暗芒。 “姐姐,你把你的手机给我,接下来专心陪在奶奶身边,剩下的都交给我。” * 空荡荡的医院长廊亮着幽暗的灯,许鹿一手拿着许萤的手机,一手接听陈遇忱打来的电话。 他走的楼梯,轻微的脚步声在寂静无声的医院显得阴森瘆人。 “许鹿,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再弄不了陈时礼,我就让我爸将你们许家搞破产。” “你知道的,我们陈家有那个实力碾死你们!” 少年:“遇哥,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陈时礼喜欢我姐。” 电话里静默几秒,听语气很愉悦:“想不到他陈时礼竟然也有今天,然后呢?你想干什么,把计划说给我听听。” “这事不着急。”陈时礼敛去算计的眸色,手指转动许萤的手机,转移话题:“遇哥,听说你家最近和冉家有生意往来,要开发一个稳赚不赔的新项目,不知道我们许家能不能从中捞点好处?” 他的话很直白,陈遇忱忍不住轻嗤,眼里带着浓浓的嘲讽,似乎对他这种趁机捡便宜的行为见惯不怪。 “行啊。” “多谢遇哥。”许鹿笑道:“这次,我一定帮你好好出口恶气。” 挂断电话,少年收起那副讨好的神情。 他在楼底遇到林玉,许鹿走过去。 “妈,你现在打电话给爸,让他把所有的资金,全都投进陈家和冉家合作开发的新项目。”少年微微一笑,眼里流淌细碎的光,“这笔买卖稳赚不赔,利益可观。” 这种事以前并不是没有过,林玉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眉开眼笑道:“行,妈这就去给你爸打电话。” 许鹿点头浅笑:“嗯。” 望着林玉匆匆离去的背影,少年的笑意逐渐加深,他握着许萤的手机,指腹轻轻摩挲,似无奈又似轻叹。 喃喃自语道:“你要是一直乖乖的该多好,最多再撑个几年,就不会再遭这些罪。” “姐姐,最后一次,我再伤害你最后一次。” “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的。” * 许萤自从期中考试结束后就再也没回学校上课,陈时礼找过郑丽娟,班主任跟他说,许萤家里有事,请长假了。 再加上对方偶尔会回他几句,话里话外感觉也没什么,于是陈时礼并没有多想。 既然许萤都不在学校了,那他也没必要天天准时来,搞得跟个三好学生似的。 六月某天,天气炎热,虫鸣四起,炽热的阳光暴晒街边的树叶,叶子焉焉的,打着卷儿。 陈时礼和一帮狐朋狗友厮混,玩得忘乎所以,任宇听见他手机响了,揶揄道:“时哥,这次又是哪个小妹妹给你打电话啊?” 少年长得俊,浪荡桀骜又肆意,走哪都是亮眼的存在,这段时间他们到处玩,在外不少女生勾搭陈时礼,要么找他要微信,要么找他要电话。 有时候玩嗨了,陈时礼还会留一点念想给她们。 用那帮小弟的话来说,成年后的陈时礼,可比成年前更会玩了。 陈时礼撇了眼手机上的号码,直接摁断,嗤笑:“陌生电话而已。” 这个电话今天打过来三次,他挺烦的,想也没想直接拉黑,一劳永逸。 有人瞧了,笑道:“时哥,别啊,万一是哪个女生想约你呢?” 周鹏飞挤眉弄眼道:“咱时哥现在算半个有家室的人,怎么敢在外面乱来?当心挨揍。” “哇哦!”一帮小弟跟着起哄,玩笑的意味很明显。 许萤走了一个多月,陈时礼没被束着,这段时间在外面厮混久了,心也野了,他发现他对许萤的那点喜欢,好像也就止步于此。 享受她的好是真的,对她动了恻隐之心也是真的。 但是,十八岁少年的桀骜不驯和天生反骨也是真的。 听到众人起哄,陈时礼觉得许萤虽好,但不能像枷锁一样禁锢他。 少年倚着墙,语气恶劣道:“我会怂到怕她?” “你们别忘了,当初一点点施舍就让许萤对我掏心掏肺,她还真是好骗。” “只可惜我腻味了,不想再陪她演下去,所以才高抬贵手放过她。” “不然,她玩得过我?” 第18章 许萤离开,陈时礼追悔莫…… 南城的六月,烈日炎炎,仅隔着一个拐角,许萤震惊的伫在原地,浑身僵硬。 阳光投到墙上,她上半身被阴影笼罩,整个人如坠冰窖。 陈时礼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当初一点点施舍就让她掏心掏肺?他在骗她?一切都是演的? 离开南城的一个多月,许萤经历了很多,人心冰冷、亲情淡薄、以及生离死别。而这段时间她极速消瘦,不知道是低血糖,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觉得眼前昏黑,头晕目眩得厉害。 她踉跄了几步,身子摇摇欲坠,拿着手机的手连忙撑着墙壁,却听到任宇对陈时礼说。 “时哥,说真的,如果当初不是为了报复许鹿,你还会故意接近许萤对她那么好吗?” “当然不会。” 斩钉截铁的回答,跟刚才的语气没什么区别。 周鹏飞抢笑道:“任宇你这问的什么问题,答案不显而易见吗?咱时哥从一开始对她好,不就是打着玩弄她感情的主意?不然还怎么报复许鹿那个混蛋?” 他们笑着说完,不知是谁提了句,然后大家走进里面的商城。 许萤背靠着墙面,急促地呼吸,眼前一片模糊,脑子里像是有针扎,发出尖锐的刺痛。 奶奶的去世,曾经奉若神明、带给她温暖与关怀的人到头来却在欺骗她、玩弄她的感情,她为之付出真心,全心全意相信陈时礼,甚至于—— 她一个抑郁症患者,竟也妄想温暖别人,到头来挺可笑的。 许萤捂着心口,拼命咬住嘴唇,再也控制不住眼泪。 而这一切的一切,仿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带走她生存的希望。 许萤不知道,她现在的情绪极度悲观,浑身笼罩着死气,就像一具没有灵魂和思想的提线木偶。 最终,她满脸麻木,浑浑噩噩的转身离开,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街头。 许萤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繁华热闹的商场,擦身而过的行人,而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被父母嫌弃厌恶、被亲生弟弟羞辱贬低、被周围的同学疏离排挤,所有人都说她是神经病,是动不动就哭的白莲绿茶。 她糟糕得让人唾弃,就像臭水沟里见不得光的肮脏,或许…… 她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 如果她死了,是不是就会得到解脱…… 许萤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那里狭小、阴暗、阳光照不进去。 “弯弯,你尝尝这个草莓蛋糕,我——” “青禾,你快看那边,那个小姐姐是不是要跳湖啊?!” 不远处的木制长椅上,身穿百褶裙的女孩一手指着朝湖边不断靠近的许萤,一手拉了拉坐在身边的州青禾。 冉晚旁边的少年一听,连忙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发现许萤已经翻过围栏,不断逼近湖岸,她旁边还立着块警示牌子,上面写着:湖水很深,请勿靠近,谨防失足。 州青禾脸色一变,拉起自己的小青梅赶紧过去:“糟糕,还真是!” 他们现在在公园,时间正处午后一点多,这个时候阳光炽热,不少人都待在空调屋,公园里根本没什么游人。 两人赶紧跑过去,州青禾翻围栏的同时,还不忘提醒自己的小青梅,“弯弯,先报警!” “嗯嗯,好的!”少年翻过去后,冉晚急忙拿出手机拨打119,为了以防万一,紧接着她又打了120。 做完这一切,冉晚抬头望去,只见州青禾已经先叫住想要跳湖的许萤。 他正在劝她,冉晚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撑着围栏努力翻了过去,她走到州青禾身边,和他一起劝许萤。 许萤现在的状态很糟糕,情绪非常悲观,寻死的念头就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她现在已经封闭在自己的世界,听不进任何劝说,只用一双死灰的眼睛看着他们。 冉晚试着慢慢靠近她,“小姐姐,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你可千万别想不开。” 百褶裙女孩很漂亮,留着公主切,说话温柔,言行举止就像被家里宠着长大的小公主,也正是这样生活得无忧无虑的人,有着一颗纯良至善的心。 “小姐姐,你长得这么漂亮可爱,你要是跳湖轻生了,那些在乎你、爱你的人得多心痛啊。” 她伸出自己的右手,手指白皙细嫩,“来,小姐姐,把你的手给我。” 话落的同时,冉晚的左手背在身后,手指动了动,对旁边的州青禾发出暗示。 青梅竹马的一对,彼此早就建立了默契。 州青禾懂了,不动声色地挪到旁边,趁着冉晚在吸引许萤注意力的时候,慢慢从旁侧接近她。 许萤听到冉晚的话,眸色未曾改变,脸上是被烈日晒干的泪痕,衬得她现在这张消瘦、苍白、颓废的脸格外死气沉沉。 她的语气没有生机,像是行走在皲裂旱地里就要死去的枯槁老人,“没有人会在乎我,也没有人爱我。” 她被所有人厌恶,也被这个世界抛弃。 冉晚不知道面前这个一心求死的小姐姐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挫折,闻言,她连忙反驳,语气天真而温柔:“怎么会呢?我就很喜欢你呀!” 尽管她们不认识,尽管她们没有任何联系,“你长得那么可爱,我最喜欢漂亮小姐姐了!” “小姐姐,你就当为了一个喜欢你的陌生人,不要跳湖好不好?” “来,把手给我,你可以牵牵我的手,我的手是暖的,可以温暖你的。” 冉晚慢慢地、慢慢地靠近,脸上挂着温柔而甜美的笑容。 而这个时候,州青禾也在不断接近许萤。 看到她轻轻抬起手的那一刻,冉晚很开心,“对,就是这样,小姐姐,在这个世上,是真的会有人喜欢你,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都是有价值、有意义的。” 一抹骄阳的光晕穿过树梢,在许萤的指尖停留,那一刻,她感受到有温暖在手指上跳跃。 然而,下一秒,她像是被烫到一样,指尖微不可见地颤抖。 “谢谢你。”许萤的脸上忽而扬起浅浅的笑,有些僵硬,像是瓷器破碎后留下的裂痕,她最终还是选择张开双臂,像拥抱大海的鱼,最终决定沉溺于深海。 她阖眼,倒向身后碧绿澄澈的湖水,落空的瞬间,许萤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解脱。 一切都结束了。 冉晚的瞳孔骤然紧缩,“小姐姐,不要!” 最后紧要关头,州青禾猛地扑过去想拉住她,也只能抓住许萤的一点指尖。 水花溅起,很快又归于沉寂。 * 许萤跳湖后没多久,救生人员和医务人员纷纷赶到现场,她被人从水里救起,然后连忙送去医院。 经过一番抢救,人终于没事。 她住了几天的院,许文在外地出差,无暇分心这些事,林玉在许萤醒后,没忍住在病床前骂她,说她神经兮兮,要真想死,就该找个不着人烟的地方寻死,省得又被人救回来瞎折腾。 林玉骂得厉害,甚至说得口干,但许萤就像聋了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一双眼睛灰扑扑的像个活死人。 等可以出院后,许萤被接回家,她终日待在自己的房间,不说话、不哭泣、也不吃饭,整个人仿佛丢了魂。 许鹿拧开门把,卧室里静悄悄、黑漆漆,要不是床尾的地上隐隐有道人影,只怕别人都以为这间屋子被闲置着。 少年没有开灯,走进卧室,反手关了门。 他来到许萤面前,屈膝蹲下,唤了声“姐姐”。 许萤面容平静得麻木,像行尸走肉,又像空壳傀儡,她坐在地上,双臂抱着膝盖,眼睛一动不动。 “姐姐,答应我,以后好好活着,别再自杀了好不好?没有人在意你,爱你,你还有我啊,我们是双胞胎姐弟,血脉相连,我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许萤跳湖,她患有抑郁症的事被阴差阳错暴露出来。 对此,许鹿也才知道。 他说了这么多,许萤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现在抑郁症加深,已经达到很严重的地步,完全把自己封闭起来,外人走不进,她也出不来。 这成了一道无解难题。 许鹿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对她,而是坐在她身边,伸手揽住许萤的肩,让她的脑袋靠着自己。 他喃喃自语:“姐姐,对不起,我以前不该那样对你,我没想过你会得抑郁症,也没想到你已经病了这么久。” “可是我没办法,我必须那么做……”许鹿抱着她,哭着亲吻许萤的发鬓,像两个彼此蹒跚搀扶的耄耋老人,此情无关风月,只有不可割舍的亲情,“因为我知道,姐姐不是我一个人的姐姐。”但我只想让你是我的。 他只知道爷爷去世那年,父母迫于无奈把许萤接回南城。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生姐姐,十三岁的许萤长得很标致,笑起来阳光温暖,脸上还有可爱的酒窝。 他们的眉眼很相似,或许是双胞胎,血脉的羁绊将他们彼此束住。 许鹿第一眼就喜欢上自己的姐姐。 不过那种喜欢无关爱情。 许萤虽然从小在乌灵镇长大,但她好像有着天然的独特魅力,能够让所有人都喜欢她。 不仅如此,因为许萤初到南城就在学校展现出超强的聪明才智,学校推举她去参加集训,参加各种比赛。 有一次她在国赛上大放光彩,这让许文和林玉觉得很有颜面,商人的利己思维让他们开始谋划如何培养许萤,然后借她攀高枝嫁入豪门,以此来帮扶许家进行长远发展。 可是,许鹿不喜欢别人霸占他的姐姐,更别提让许萤以后嫁给别人,明明他们才是亲生姐弟,明明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明明他们才是彼此的依靠,其他人凭什么介入,又有什么资格介入?! 许鹿既嫉妒,又不甘心。 他要彻彻底底拥有许萤,他要把她身边的人全部赶走! 恶念一生,便再难控制。从那时起,许鹿就开始背地里实施自己的计划,不仅让所有人都疏远、厌恶、排挤许萤,还不断的pua她,让她变得像地上的尘埃,只有平平无奇、普普通通,才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珍珠蒙尘,遮掩璀璨霞光,那他就是唯一的收藏家。 * 七月初,临近期末,南城七中各年级都要开始准备考试。自从许萤五月中旬离开,到现在快两个月都还没有回来,陈时礼渐渐觉得不对劲,给她发消息,她也不像以前那样看到后还会回复他几句。 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而这天晚自习的时候,他去办公室却听到里面的老师在讨论。 隔壁班的王老师问:“郑老师,你们班的许萤真的要退学了?” “嗯,手续都已经办完了。”郑丽娟叹气道。她还没有见证许萤的崛起,就先目睹她退学离开七中。 当天晚自习放学,陈时礼去一班堵许鹿,他也没客套,开门见山问道:“你姐姐为什么会退学?” “你觉得呢?”许鹿微微一笑,神情透着诡异,他对陈时礼的态度跟以往截然不同。 教室里的人陆续离开,里面的灯光倾斜出来,将门边的黑暗尽数驱散,但外面仍有大片漆黑。 陈时礼觉得古怪,一把抓起许鹿的衣领,逼问他:“你姐姐是不是出事了?!” 换做以前陈时礼要是敢这样做,许鹿早就跟他打起来了,但是现在他非但没有,反而还笑得很开心。 “陈时礼,原来你还知道啊。”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白雾夹着冷气,泛起诡异的森森寒意。 陈时礼:“你这话什么意思?” “到现在你还在装傻吗?”许鹿歪着头,“陈时礼,你接近我姐,对她好,都是有阴谋的对吧?” 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明明他姐姐在乌灵镇还没有求死的念头,为什么一回到南城就全都变了。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种可能,她已经知道陈时礼接近她的真相。 可以说,那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闻言,陈时礼心头一震,像是被人拿着锤子在脑海里猛砸,又像是一道惊雷轰然炸开。 他攥着许鹿衣领的手指,突然间卸去了力气。 许鹿垂眸,用手轻轻拍了拍衣领,而后抬眼欣赏陈时礼的错愕、震惊、以及落魄。 “你姐姐她怎么会知道?” “这我哪知道原因呢?”许鹿幸灾乐祸的笑道:“其实她6月24日就回南城了,你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秘密是怎么暴露的?” 原本他还有额外的计划,打算诱使许萤知道真相,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了。 连老天爷都在帮他,帮他得到他心爱的姐姐。 6月24日…… 陈时礼的脑子里划过一道白光,突然想到那天在商城外面,莫名其妙接到几通陌生电话,然后又在狐朋狗友面前说的那些话。 而那天,正好是6月24日。 “你姐姐现在在哪?我要见她!”陈时礼心里开始慌张,抓着许鹿质问道。 他笑了笑:“陈时礼,我姐姐现在恨死你了,也不想再看到你。” “她是不会见你的。” “不,我可以向她解释的!”素来讨厌许鹿,且跟他是敌人的陈时礼,这会也不得不对他笑脸相迎,“许鹿,你带我去见见你姐姐,好不好?” 看到他这样,许鹿快意极了,笑嘻嘻的说:“不好。” “陈时礼,你没有资格见她,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欺骗、玩弄我姐姐的感情,她差点就死了,你明白吗?” “什么?”少年一怔,喉咙发紧。 “哦,我忘了,你还不知道一件事。”许鹿笑道:“我姐姐患有中度抑郁症已经两年多了。” “因为你的所作所为,她抑郁症加深,之前还跳湖自杀,幸亏我姐姐命大被救回来。” 闻言,陈时礼眼里带着不可置信和愕然,他身形踉跄,直接倒退几步。 许鹿却步步紧逼,“陈时礼,我姐姐真心对你,而你呢,却那样对她。” “你对得起她吗?嗯?” 陈时礼张了张嘴,“我……”然而,喉咙像是被人生生扼住,只开了声,却说不出半点话。 看到他痛苦,许鹿的目的就达到了,有什么比折磨一个人的心理来得更有意思? 身体上的伤好得快,但是心上的就未必了。 良久,陈时礼咽下弥漫的酸涩,十八岁的少年褪去浑身的桀骜与不服输的韧劲,垂眸,喉结滚动,涩然道:“我还是想见一见她。” “我想跟她道歉……” “不必了,我姐姐已经出国治病了。”许鹿哂笑:“你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不会再有任何交集,这就意味着,从今往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像许萤那样,怀着满腔真挚、毫无保留地对他好,他们之间彻彻底底断了联系。 他到底还是辜负了许萤,把她弄丢了。 第19章 游戏人间的渣女 六年后。 盛夏的晚风拂过,占地九十万平方米的南城奥体中心里面爆发出阵阵嘶喊,狂热的气氛似乎要冲破夜晚的闷热。 璀璨的镁光灯四射,演唱会现场,粉丝们激动地挥着荧光棒,喊破喉咙也要表达自己狂热的爱。 “啊啊啊啊——” “许萤,我爱你——” “老公!!!!” 舞台上,BR乐队的演奏在粉丝们的呐喊声中结束,主唱弯腰把话筒放在地上。 当她起身的那刻,一段激昂又富有节奏的纯音乐响起,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抬手,修长的指尖解开纯黑丝质衬衣顶端的纽扣,即兴来了段popping show,精准的卡点再次把气氛燃到极致。 “艹!老公竟然跳街舞了!!” “popping卡点牛逼啊啊啊!” “这个埃及手绝了!” 舞台上的女人染着酒红大波浪,鼻梁上架了副玫瑰金眼镜,许是时长两小时的演唱会耗费她太多精力,她现在脸上的表情过于平淡,衬得这张神颜无形中透着冷系的性感。 这一幕,又引得现场的观众喊红了眼。 直到即兴popping结束,许萤弯腰捡起地上的话筒,其他人才堪堪回过神,下一秒,奥体中心里面爆发出剧烈的鼓掌声、尖叫声。 许萤拿着话筒,狭长漂亮的眼眸微抬,她的声线很独特,性感中掺杂烟嗓,格外勾人:“全球二十四场演唱会,最后一场正式落幕。” 话锋一转,这朵令全场疯狂、痴迷的玫瑰却轻轻一笑,颠倒众生的同时却丢出一个重磅消息:“今夜我宣布,BR乐队正式解散。” * 演唱会后台。 许萤丢下重磅消息后,全然不顾自己掀起的滔天巨浪,娱乐记者一茬接一茬想拥进休息室采访BR主唱,但是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保镖拦得死死的。 经纪人何霜好不容易抽身回到休息室,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然后跟许萤吐槽:“外面那些人也太疯狂了,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你要是真的回不来就给我打电话。”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冲她抛了个媚眼,举手投足间尽是妩媚风情,“你知道的,只要你一个电话,我能立马为你舍身。” 烟嗓轻佻又不着调,却十足十的勾魂,试想谁能拒绝一个大美人毫无保留的偏爱呢? 何霜故意瞪了她一眼,笑道:“不许拿你玩男人的那套来哄我。” “那你有被我哄到吗?” “你说呢?”何霜和许萤虽说是经纪人和艺人的关系,但两人共事多年,私底下相处更像好姐妹。 “听你这语气挺开心的。”许萤笑了笑,探身去拿桌上的女士烟和打火机。 她象征性问了句:“那么开心的你,现在介意我抽根烟吗?” 何霜拿她没辙,无奈的反问:“我要是介意呢?” “没事,我去阳台抽。” “……” 何大经纪人摆手,彻底妥协:“行行行,你在这抽吧,反正我也管不了你。” 许萤垂眸笑了笑,低头,一缕酒红色的波浪长发滑至胸前,发梢落在莹白的手背上。 她咬住细长的香烟,指腹擦过银制的滑轮打火机,跳跃的火芯带着一抹幽蓝,点烟的动作很娴熟。 许萤吸了口烟,纤细修长的指尖夹着女士香烟,重新坐到沙发上。 何霜瞥见她靠着沙发椅背,半阖着眼,吐出的烟雾模糊了容颜,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慵懒魅惑的妖精。 这副模样的许萤,也难怪会有无数的追求者,明知她没有感情、明知她不会为任何男人驻足,却依旧愿意飞蛾扑火。 “话说回来……” 何霜顿了顿,引得许萤发出单调的尾音:“嗯?” “你真的决定解散乐队,不后悔?”她补充道:“现在你正值事业的巅峰,在最火的时刻选择隐退确实很可惜。” 许萤的决定没有人能更改,她虽是艺人,但还有另一层身份,即T娱传媒大boss。说好听点,何霜是她的经纪人,其实也就公司的一个打工人。 许萤笑道:“霜姐,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的最高级是自我实现。” “所以呢?”何霜问。 “所以我要去自我实现!”她神采奕奕道。 何霜一眼看透她,板着脸,毫不留情地拆穿:“泡美男是吗?” “啧。”许萤摁灭烟蒂,“要不要这么懂我啊?” 何霜笑骂:“我还不知道你?” “其实吧,我是觉得当打工人哪有当老板来得舒坦?”许萤把玩滑轮打火机,火光在她眼中闪烁、跳跃,美艳、性感、火辣的女人眼里带着勃勃野心,她勾着红唇笑道:“退居幕后,这就意味着我有更多精力来拓展资本。” “男人,倒不是最重要的,只是我枯燥乏味生活里的调剂品罢了。” 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洒脱得不像这滚滚红尘里的人,反倒是游戏人间的过客。 “许总,这是休息室,严禁外人擅闯,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滚!” 外面闹哄哄的,许萤微微蹙眉,扭头对何霜说:“霜姐,你去处理一下。” “行。” 何霜起身,这时,紧闭的休息室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两个保镖拦不住闯进来的许鹿。 其中一个保镖深知这位何大经纪人的手腕,垂头解释:“霜姐,他——” “你们退下。”她摆手道。 “是。” 保镖走后,何霜踩着高跟走过去,伸手拦住朝许萤靠近的男人,皮笑肉不笑:“许总,你这样不合适吧?” 许鹿:“我是投资方,难道没资格来这?” 西装笔挺的男人梳着大背头,眉目锋利凛冽,一身上位者的气势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曾经那个鲜衣怒马、抽烟喝酒打架但成绩出众的少年,如今已经变得内敛沉稳。 许萤一共举办了二十四场演唱会,全球巡演,最后一场在南城,出资来自许鹿。 闻言,许萤嗤笑,语调懒散:“是我求着你出资的?” 她今晚烟瘾上来,刚刚抽了根,不解馋,现在又探身去拿桌上的香烟和打火机。 女人抽着烟,长腿随意地搭在桌上,指尖点了点,抖落灰白的烟灰,她笑道:“许鹿,别把姿态摆那么高,我不喜欢。” “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知道如今的许萤已经脱离掌控,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肆意打压、贬低她。 “哦。”许萤应了声,倒是没再说话,而是惬意的抽烟。 过了会,她把烟蒂摁在烟灰缸里,抬眸见许鹿站在那,挑眉道:“你怎么还在这?” 这漫不经心的姿态还真是气人,偏偏有人不在意。 许鹿:“我就想多看看你,姐姐,你什么时候搬回家住?” 自从许萤六年前的夏天出国治病,迄今为止都没有回过那个家。 她在国外飘了几年,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也没人知道她是如何脱变成现在这样的。 许萤靠着椅背,摘下玫瑰金眼镜,指尖捏了捏鼻梁,“再说呗,急什么?” “姐姐,你回来吧。” “霜姐,送客。” 斩钉截铁的话不留一丝情面,许萤已经不耐烦了。 何霜做出手势:“许总,请吧。” 许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知道这事不能逼太急。人回来就好,只要在他眼皮子底下,终有一天他会把人带回家。 这次,他们姐弟俩绝对不会再分开了。 何霜送走许鹿,再次回到休息室,里面已经没有许萤的踪影,她环视四周,看到后门虚掩,便知道许萤已经溜了。 许萤从休息室后门溜出去,奥体中心很大,路径错综复杂,现在正值夜晚,顶上的声控灯时而明灭。 她绕过那些娱记,从一条小道出去,在狭长的过道里遇到戴着黑帽和墨镜的陆星河。 男人穿着休闲,肩宽腰窄大长腿,气质卓越,他看到许萤,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摘下墨镜,整个人不是很开心。 埋怨道:“你怎么现在才来?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对我也太敷衍了吧?” 陆星河,童星出道,一直活跃在荧屏上,二十五岁的他已经是荣誉加身的影帝,如今是圈内的顶流之一。 在外人眼中,陆星河是完美男神,私底下,也就在许萤这里,她这个现男友是她所有前男友里面最作的。 活脱脱的作精! 许萤勾唇笑道,语调轻佻又漫不经心:“刚刚抽了两根烟,耽搁了会,这就不高兴了?” “你能不能别这样?跟你说了多少次,吸烟有害健康,你怎么就是不听?你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陆星河很生气,开始跟她算账:“还有,我今晚可都看见了,你演唱会结束还跳了popping,跳舞就跳舞,你为什么要解开顶端的衬衣扣子?” “你今天必须跟我好好解释,不然这事揭不了篇!” 陆星河作得底气十足,接二连三的质问像不要钱似的往外抛。 这些年来许萤随心惯了,做事全凭心情,她盯着陆星河,什么话都没说,而是拽着他的领口下压,把人摁在墙上,红唇吻住他的,然后撬开陆星河的牙关。 她轻轻笑着,烟嗓妩媚勾人:“宝贝儿,我爱你,现在可以翻篇了吗?” 陆星河瞬间不作了,和她吻得难舍难分,哼道:“这还差不多。” * 云厦大楼,六楼。 研讨会在晚上九点半正式落下帷幕,坐在会议首席位置的男人抬眸,露出那张俊拓的脸,眉目清冽,他语气清冷而严肃:“散会。” 持续三个小时的学术会议终于结束,会议室的气氛瞬间由严谨、肃穆,变得轻松、欢快起来。 会议内容有专业人员整理,其他人散会后陆续离开,距离陈时礼比较近的同事,礼貌性问他:“陈教授,待会一起走吗?” 他们都是南财大的教授,这次代表学校参加研讨会。 陈时礼平日在学校温文尔雅,儒雅随和,是个顶好的谦谦君子,南财大的师生们都非常喜欢他。 年纪轻轻,身价不菲,在学术领域又颇有建树,青年才俊似乎都不能完美的概括他。 男人起身,颔首道:“走吧。” 南财大的教授们一起离开会议室,其中有男有女,六楼的电子荧屏重播着今晚声势浩大的演唱会,有两个女教授突然停下来驻足观看,话语里带着可惜。 “我先前都抢到BR乐队演唱会的票了,结果人算不如天算,错失和偶像见面的机会。” “哎,谁不是呢。” 有男教授打趣她们:“这次没机会,还有下次啊。” 话落,荧屏上正好播着许萤即兴的popping show。 “啊啊啊啊竟然还有额外福利!!”有年轻女教授快心梗了,“错失一个亿!” 舞台上,女人精准的卡点和令人舒服的节奏,当真带给人一场视觉盛宴。 有人感慨:“BR乐队的主唱真是又美又帅。” 陈时礼穿着白衬衣黑长裤,身姿挺拔如松,一身端正,抬头注视屏幕里光芒万丈的许萤,他侧脸轮廓优越,线条分明,那双深邃清冽的眸子一旦专注深情起来,就像漩涡足以引人堕落、沉沦。 一场即兴popping结束,性感妩媚的女人却漫不经心的宣布解散乐队。 这下直接引得现场炸了。 “什么???” “不是吧,我以后都没机会看BR乐队的演唱会了,别啊!” 年轻女教授们哀嚎,话语里无不惋惜。 这时,有人注意到一直没说话的陈时礼正专注地看着屏幕,笑着打趣道:“陈教授,你也喜欢BR乐队的主唱啊?” 自古以来俊男靓女凑到一起就是话题,而且还是不同领域里出类拔萃的人,更何况,陈教授迄今为止还没有女朋友。 他对异性总是维持恰到好处的距离,不过分热络,也不过分轻视,正是因为这样,学校里不少同学还有老师都忍不住想,他们金融系顶顶有名的陈教授是不是根本不爱女人。 男人敛眸,长睫微垂,掩盖眼底的神情,毫不避讳的承认:“嗯。” 闻言,众人震惊。 很快,他们反应过来,都觉得自己想多了,纷纷笑哈哈的说。 “吓死我了,我第一反应是男女朋友间喜欢。” “我也是。” “想不到陈教授你也是BR乐队的粉丝。” “我还以为像陈教授你这样的男人,不会喜欢这些重金属朋克风的摇滚乐。” “又觅到知音了,大家都是追的同一个偶像。” 以前跟陈时礼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说:“陈教授应该是BR乐队的资深粉吧?我记得很早以前,就在你的电脑屏幕上看到乐队主唱的身影。” 不会有人往那方面想,就像他们现在不会有交集。陈时礼没有多说,其他人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众人在等电梯的时候,有人无聊,点开微博,准备看看今天有什么不知道的娱乐新闻,结果却在热搜前三看到一条有意思的新闻。 话题是#BR主唱与男友深吻#。 “你们快看热搜第二条,评论区有网友猜测,BR乐队主唱宣布解散乐队,应该是为了退隐结婚。” “什么?!” “不可能!” 有几个粉许萤的年轻老师已经点开微博,精准阅览。 “我的天,画质这么清晰吗?” “这个深吻也太欲了吧!” “女A男O,YYDS! 激动的不止是那几个年轻女老师,还有评论区的网友。 电梯里,陈时礼站在角落,顶上是晦暗的光线,耳边是同事们激动的讨论声。 他鬼使神差地点开微博,看到那条热搜,音量已经关了,高清的画质里,性感妩媚的女人拽着男人的衣领下压,两人吻得难舍难分,仿佛热恋中的情侣。 第20章 许萤对每一个情人,都挺…… 南城的盛夏,深夜,万籁俱静,就连蝉鸣都停了,装潢冷系的卧室里,躺在床上的男人猛地惊醒,额角溢出细密的冷汗,发梢微潮。 他坐在床上,薄被滑至窄劲的腰间,身上穿着纯黑的丝质睡衣,领口敞了些,露出冷白凸起的锁骨,横亘在肩颈处的皮肤上。 陈时礼微微喘着气,胸膛起伏,卧室静悄悄的,他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 他又一次做了噩梦。 六年前,他伤害了许萤,害她出国治病,从那时起他就落下心疾,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梦到她。 梦里,昔日少女渐行渐远,他拼了命追上去,却得到她憎恨、厌恶、冷漠的眼神。 就像一把刀扎在他心上。 陈时礼伸手捏了捏鼻梁,探身摁下床头灯,搭在腰间的薄被再次往下滑落。 床边亮起一盏小灯,温馨的光驱散点点黑暗,他顺手捞起旁边摆放的相框,里面封存着一张照片。 上面的女人既媚又飒,俨然是许萤。 陈时礼的指腹滑过她的脸,低头,虔诚而温柔地亲了亲冰冷的相册,然后抱在怀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短暂的麻痹自己。 她从来都没有离开,她一直都在他身边。 * 夏天的深夜,空气都带着黏糊糊的热意,室内开着空调,冷气恰到好处。 许萤事后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身段婀娜窈窕,穿着墨绿色吊带裙,光着脚踩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她伸手撩了撩卷发,弯腰,伸手去拿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 陆星河去隔壁浴室洗完澡回来,见她烟瘾犯了又想抽烟,大步走过去,搂着许萤的腰肢往后一带,顺势抢走她手里的东西。 陆大影帝又开始作了,咬牙切齿道:“不许抽,你要是敢抽烟,后半夜别想再去我床上睡觉!” 许萤懒散的依偎在他怀里,左边细细的墨绿色肩带滑落,露出莹白细嫩的香肩,她锁骨精致,连着修长的天鹅颈,每一寸肌肤都透着妖娆和妩媚。 闻言,许萤转身,手臂自然地搭着他的脖子,红唇潋滟,无辜一笑:“亲爱的,一根事后烟都不行吗?” “不行!” “没商量?”语气轻飘飘的。 陆星河见她挑眉,把烟盒和打火机往身后一藏,转移话题道:“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刚在一起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那我是什么样?”女人轻笑。 “你少嬉皮笑脸,给我正经点,这是个很严肃的话题!”陆作精板着脸凶人。 许萤觉得没趣,不想再说下去,率先结束话题:“我困了。” “许萤,你果然不爱我了,你看看你现在这样,敷衍都明目张胆地写在脸上!” “我不管,你今天必须哄我,你要是不哄我,我们就分手!” 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的陆星河,让人瞧了不得不感慨一句娱乐圈营销的人设真厉害。 许萤扫了他一眼,心里没由来烦躁,天天作来作去,他不嫌累,她都烦了。 女人的神情淡下去,“我去隔壁睡。” 这是不打算哄了。 陆星河气得不轻,冲她背影喊道:“许萤,你给我回来!” “砰——” 门被打开又甩手关上。 陆星河被她这番操作搞得脾气也上来了,他扔掉烟盒和打火机,蓦地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宁愿去睡客房也不愿妥协,哄哄他有那么难吗?! * 清晨,天际浓稠的墨蓝,被一点点白逐渐淡化,晨光熹微,橘红的霞光从云层迸出。 陈时礼今天有早课,早上七点就起床,收拾完后吃了早餐,然后开车去南财大,他拿着教案走进班级,按部就班的上课,把知识深入浅出,大课结束后,又给几位上前咨询的同学答疑解惑。 忙完回到办公室已经十点四十,陈时礼打开电脑,准备处理自己的事。 桌上的手机响起,一通电话打进来。 陈时礼扫了眼,摁下接听,嗓音清冷:“怎么了?” “老陈,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有关许萤的,你想听吗?”给他打电话的人名叫简杭,是陈时礼读博时认识的室友。 两人交情不错,所以至今仍有联系。 闻言,陈时礼怔了怔,打开的电脑因为没有操作,现在已经息屏了,彻底照出男人失神的模样。 简杭笑了笑,说:“本来这是内部机密,但是咱两谁跟谁,你是我兄弟,我肯定不能瞒着你啊!” “你继续。”陈时礼喉结滚动,嗓音微哑,他盯着屏幕中映出的自己,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像躲在阴暗角落里窥视别人的变态,明知这种行为会惹人反感,但还是控制不住想去接近、了解。 他迫切想知道有关许萤的一切,一丝一毫都不想放过。 简杭:“内部消息,许萤打算做私募来拓展资本,在她拟定的合作人里,40%是她熟悉并长期合作的人,个个资金雄厚,剩下60%是她新敲定的合作目标,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我觉得这次应该是你和她接触的好机会,老陈,你想借我的名义去和她合作吗?” 许萤这个人很难琢磨,说她谨慎吧,可她投资又很大胆,说她大胆吧,可她做事又滴水不漏,让敌对公司抓不着半点差错。 拿这次私募的事来说,60%的人是新敲定的合作目标,内部机密包括具体的财报分析都要交给投资者过目,而这其中一旦泄密被敌家知道,那后果可就无法预估。 不得不说,许萤这次确实很大胆。不用知根知底的人,反而盯上那些之前没有太多合作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给陈时礼打电话,毕竟,以前他是有钱都参与不了许萤的事,现在这不机会就来了。 陈时礼:“你之后把合作详情发给我,我把资金划给你。” “啧,这么爽快,都不考虑一下吗?”简杭说:“万一亏了怎么办?毕竟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不会。”男人垂眸,眼睫投下一片阴影,陈时礼似想到什么,微微勾唇,声线清润:“她一直都很聪明。” “哟?老陈,你不能因为暗恋人家,就毫无理由的死忠吧。” “她做的这番决定,肯定通过了建模和大数据结合的方式进行筛选。”陈时礼顿了顿,又道:“不会有问题。” 简杭:“……” 一时间搞不懂你们这种恋爱脑男人的脑回路。 他心生感慨,油然而发:“一个成功女人的背后必定有默默付出的男人,老陈,你就是许萤背后的男人之一啊。” 为什么要加“之一”这个修饰词,那是因为这样做的人还不止陈时礼一个。 据他所知,许萤的那些前男友个个都不是善茬,每一任都以为是她的真命天子,排着队等上位,结果全都惨遭分手。 当然,不可否认许萤确实优秀,玩归玩,但是脑子很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做什么。 * T娱大厦。 二十八楼会议厅,硕大的椭圆形长桌横亘在装潢冷淡的室内,四面环着防窥落地窗,顶上的灯洒下莹白的光,照亮整个气氛严肃的会议室。 许萤坐在首席位置,手中拿着遥控笔,红外线指着某个数据板块,不苟言笑道:“经过专业的数据师分析,预测未来三个月——” 话未说完,寂静的会议厅响起震动。 其他人噤若寒蝉,许萤艳稠的脸瞬间沉下去。 她拿起手机,来电显示陆星河,女人想也没想直接挂掉并关机,然后继续刚刚的话题。 陆星河的电话被挂断后,不死心,又给许萤打过去,结果对方这次竟然关机了。 他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越发觉得她在敷衍自己,打不了电话,他又给许萤发消息,连着发了几十条。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许萤,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还是说你现在正跟别的狗男人厮混?】 【你要是再这样,我们就分手,哼!】 【……】 陆星河发完消息仍觉得不解气,他最近推掉工作,休息的时间很多,思来想去,换了身衣服,拿起车钥匙,直接开车去许萤的公司。 T娱的前台都认出他是自家boss的男朋友,也没拦着,直接放人进去。 陆星河以前也来过,对这的路线很熟悉,他直奔顶楼去了许萤的办公室。 自从许萤宣布解散乐队回归幕后,何霜的身份就从经纪人变成她的特助。 她现在也在会议厅开会,接待陆星河的人是秘书办的一个新人,他把人带到休息室,“许总正在开会,您先稍等。” “什么会议要开这么久?”陆星河带着墨镜和口罩,语气不太好。 这一路赶来,他的火气并没有减少半分。 新来的实习秘书没有说话,而是为他备上茶水,然后就退出休息室去自己的岗位继续工作。 陆星河在休息室坐了近一个小时,他所有的耐心耗光,起身直接出去。 会议结束后,许萤带着特助何霜回到顶楼办公室。 她边走边吩咐:“霜姐,剩下的部分资料,你整理好然后发给我。” “好的。”何霜应道。 谈完工作,许萤的气场都变了,不似刚刚那样凛冽锋利,整个人轻松不少。 何霜看到陆星河,笑着对许萤说:“你男朋友来了。”她顿了顿,临走前提醒道:“估计又要作了,你慢慢哄吧。” 闻言,许萤瞄了眼朝她大步走来的陆星河,语调慵懒随意:“只要他别太过分,适可而止,这点小情//趣,我还是愿意包容的。” 她对每一个情人,都挺好。 何霜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陆星河站在许萤面前,墨镜和口罩挡住他的神情,但他身上流露出的不高兴却很明显。 “你为什么手机关机?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为什么对我这么敷衍冷淡?” 许萤去拉他的手,漫不经心的笑了笑,用哄人的语气道:“当时正在开会呢,我又不是故意的。” 陆星河睨了她一眼,得到解释后,他的心情好了些,但仍有点作,直接抽回自己的手,说什么都不给许萤碰。 “那你哄我。” “亲爱的,别生气了。” 许萤现在对他还有点兴趣,也就适当纵着,她哄了会,谁知这位陆大影帝作起瘾了,竟然忘了收敛,吵得她有些心烦,原本尚可的好兴致也被破灭。 她一把扔开陆星河的手,玫瑰金眼镜下的那双眸子清凌凌的,带着丝冷意。 “适可而止。” “?”陆星河错愕地看着这个说变脸就变脸的女人,然后更作了:“许萤,你竟然这样对我?!” 床上喊他宝贝亲爱的,结果床下就! 他的脾气一下子上来,又拿出那套话故意威胁她:“我要和你分手!” “行。” 许萤丢下话,转身就走,留下陆星河蓦地怔在原地,直接傻了:“???” 第21章 不要脸的狐狸精!…… 陆星河上次作得太厉害,许萤借坡下驴,顺着他的话应了分手,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懒得搭理他,再加上私募的事进展顺利,她中途还出了趟差,以至于陆大影帝舍下身段来找她的时候却扑了空。 私募的事尘埃落定,资金也投入使用,许萤忙完后,终于得了喘息的机会。 何霜跟她汇报完所有的事情,翻了翻行程安排,“许总,明天中午十二点,你约了和这次私募投资方们的饭局。”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 闻言,许萤摘下眼镜搁在桌上,用指尖捏了捏鼻梁舒缓眼部疲劳。 何霜笑道:“对了,忘了跟你说件事,你出差的这段时间,陆大影帝找了你好几次。” 工作上她两是上下级,一旦撇开,她们就是朋友姐妹。 闻言,许萤反应平平,不咸不淡的应了句:“嗯。” “怎么?看你这模样,好像对他失去兴趣了?”何霜打趣她:“你变心也太快了吧?你们在一起这才不到两个月吧,我都快怀疑你之前到底有没有喜欢过陆星河。” 许萤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喉咙有点痒,想抽烟。 笑问:“霜姐,介意我抽根烟吗?” “你现在都不当主唱了,我还能管着你让你别抽?”何霜知道她习惯了香烟,反正从认识许萤起,这个年纪轻轻的女人就已经拼了命改变自己。 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竟然自律严苛到恐怖的地步,但是人的精力有限,后来,香烟成了许萤减压的方式。 闻言,许萤浅笑,撩了撩酒红色的卷发,从烟盒里倒出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低头,咬住,然后点火。 她吸了口,懒散的靠着,继续何霜刚刚说的话:“霜姐,别怀疑,我现在变心跟之前喜欢过,这两者并不冲突。” 烟雾模糊她的面容,女人吞云吐雾时有着说不出的冷艳性感。 何霜一噎,无奈道:“你这快餐式恋爱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许萤的指尖点了点烟,一截灰白落进玻璃缸,她想了想,蓦地一笑:“大概是跟某个前男友学的吧。” * 第二天中午,许萤带着何霜安排的秘书准时参加饭局,在座的都是本次私募投资方,其中不乏青年才俊,年纪轻轻就身价不菲。 比如简杭。 但大部分都是沉浸商场多年的老手,四五十岁的人,有男有女,那些中年男人没有暴发富的油腻粗俗、大腹便便,个个西装笔挺,精神烁烁,而那些在商界摸爬滚打,站稳脚跟的中年女性个个保养得很好,看起来起码年轻了不止七八岁,气质一绝。 许萤一到场,作为晚辈,挨个同他们握手打招呼,脸上挂着专业且恰到好处的笑,一改私底下轻佻、慵懒的姿态。 这些人并没有因为她年轻就轻视傲慢,且不论她的后台,单论她的个人实力就值得他们敬佩。 外人不知情,对许萤贴上花心、渣女、歌手、换男人如换衣服等标签,可内行人,尤其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那批人知道,这个女人绝不是善茬,她有野心,也有手腕,曾经一度是世界顶尖投行追捧的对象。 如果她现在没有出来单干,那她将是投行界里最出色的项目leader。 正是因为她足够出色,所以许萤身上那些微不足道的标签并不能影响她分毫。 这场饭局宾客尽欢,一直到下午两点才结束,有人接下来还有行程安排,于是率先带着秘书走了,留下的人里,不知是谁听到风声,得知许萤和陆星河分手,便提议去赛马场玩几局。 他们这群人的商务往来,娱乐环节很多,基本上因人而异。 与其说是赛马场,倒不如说赌马。 许萤对赌马没什么兴趣,想回去休息会,然后练练瑜伽、玩会架子鼓,等晚上再分析一下今天国际上的金融局势。 有人瞧出她不想去,笑道:“许总,听说今天赛马场来了批新人,其中不乏长相英俊帅气的,你不去看个热闹吗?” “哦?”现在不是商务合作环节,属于私下闲聊,不同的场合,她自有一套应对的策略。 闻言,许萤似乎来了兴致,眼里带着玩味:“那我必须去看一看了。” 他们坐车前往南城最大的赛马俱乐部,经理闻讯赶来,连忙腆着笑把这群大佬迎进去。 项经理放低姿态,“还有十分钟赛马就要开始了,各位要下注吗?” 每匹马都配有赛马员,全部于场下准备就绪。 这里的规矩就是押注最低百万起步,中途可以加筹码,每一注二十万,上不封顶,赢了可获利本局所有本金的10%。 “一百万,押7号贏。” “2号和6号,各一百万。” 有人已经下注,许萤坐在包间,面前是硕大的电子显示屏,镜头扫过每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 到赛马场工作的赛马员除了本身实力过硬,还有一点得长得好看才行。 项经理拿平板记录,将资金注入对应的号数,许萤双腿交叠,目光挨个流连。 “许总,想好押谁了吗?”有人笑问。 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气质出众,眉目间有着如画风情和妩媚妖娆,偏偏眼神漫不经心,就像钩子似的挠人心扉。 闻言,她没有说话,目光落在9号身上,微微勾了勾红唇。 项经理立马懂了,弯腰笑着介绍:“许总,这是俱乐部五天前新来的赛马员,实力不错,贏率95%。” “这么高?”有人心动,又问:“他五天上了几局?”贏率虽高,但也要看基数。 “80局。” “现在的年轻人挺拼的,也不怕玩脱了没命。”有人笑着,随口说了句。 许萤的左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涂着玫红色系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她微微探身,将自己面前的金色筹码全部推出去。 红唇轻启:“一千万,买他贏。” 项经理怔了怔,这么大手笔还是第一次见,毕竟只是玩玩,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他很快反应过来,笑道:“好的许总。” 押完注,没多久,赛马场上的计时器开始倒计时,有人觉得包间不过瘾,已经去观众台看赛马。 许萤投完钱就不怎么关注结果,她低头,把玩自己的指尖,时不时展开修长漂亮的五指,心里盘算是不是该去美容院保养,或者重新做副好看的美甲。 感受到有目光落在她身上,许萤抬眸望去,隔了两三米,她的视线和简杭在空中交汇。 她对这个投资方有印象,是她亲自挑的。 简杭没有被抓包的尴尬,自然一笑,冲她颔首示意。 许萤同样颔首回应。 两人视线分开,她靠着沙发,目光落到9号赛马员身上,他戴着红黑相间的头盔,身上穿着专业的比赛服,英姿勃发,拽着缰绳,骑马驰骋。 好看的人做什么都赏心悦目。 简杭又趁机看了她几眼,今天是他第一次正面接触许萤,这个被他兄弟陈时礼放在心上暗恋的女人,比情场浪子,那个盛家公子还会玩。 啧,真不知道老陈怎么会喜欢这么野又爱玩的女人,也不怕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几圈赛马跑下来,最终以4号赛马员获胜告终。 贏的人自然高兴,输的人也只是叹气,但很快就抛之脑后,许萤押了一千万直接打水漂,众人看她神情,只见她抽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那双狭长勾魂的眸子带着漫不经心,似乎并不在意输赢。 临走前,她轻飘飘的说:“项经理。” “许总,怎么了?”项经理尊敬的问。 “你招的这个9号赛马员挺帅的。” 慵懒的语调微绻,项经理偷偷瞥了她一眼,见她嘴角带笑,心下一动,明了,笑道:“能得许总赏识是他的荣幸。” 许萤走后,项经理对身旁的助理说:“去把江秋寒给我叫来。” 助理办事效率极高,很快就把9号赛马员江秋寒带过来。 男人手里抱着那只与赛服颜色相近的头盔,身上的衣服还没来得换,乌黑的短发带着潮意,盛夏时节穿这身衣服本来就很热,更别提还在赛场跑了几圈马。 他长相英俊帅气,淌着汗,又有些性感,江秋寒问:“项经理,你找我有事吗?” “小江啊,你这次走大运了!”项经理拍了拍他的手臂,乐呵呵道:“本次赛马,许总押了你一千万,你虽然输了,但获得的抽成金额不容小觑,这不,正好可以解决你的燃眉之急。” “许总……?” “T娱的老总许萤啊。”项经理提点他:“小江,许总刚走没多久,你现在追出去还来得及。” * 从包间出来,许萤和投资方们道别,何霜已经忙完事情,替下她先前给许萤安排的秘书,换自己亲自上。 她刚刚收到一笔大额资金划出去的消息,见许萤出来,神情似乎挺愉悦的,笑问:“看你的表情,今天心情还不错,有好事?” “有这么明显吗?”许萤拨了拨酒红卷发,柔顺的发丝从莹白的指尖滑过。 “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其实也没什么,刚刚在里面看上一个人罢了。” 闻言,何霜立马联想到先前收到的消息,她眼皮跳了跳,难以置信:“所以你一下子就花了一千万出去?” “不然呢?”许萤的态度是无所谓,于她而言,钱没了可以再赚,但是不能没有快乐,至于什么能带给她快乐呢?那当然是好看帅气的男人。 这些年来,她已经习惯并且享受这种取悦自己的方式。 何霜:“你就不怕花出去的钱打水漂?” “霜姐,你有看过哪个资本家会做赔本的买卖吗?”许萤的指尖涂着潋滟的玫红,衬着白皙的肌肤,宛如枝头玫瑰掩于皑皑白雪中。 她指着自己,漫不经心的轻笑:“不少人可都在背地里骂我是个唯利是图的奸诈小人,像我这样嗜钱如命的人呢,怎么可能不把钱花在刀刃上?” 给江秋寒押了一千万买他贏,可不是做慈善,而是放线钓鱼。 来俱乐部五天就赛了80场,这得多需要钱才能这么玩命? 锦上添花虽好,但是—— 雪中送炭更让人记忆深刻呢。 何霜跟了许萤挺久,对她有一定了解,听到这番话,或多或少明白了。 见她背后走来一个身穿赛服,长相英俊的男人,何霜心里有了猜测,微抬下颔,浅笑:“你看上的人来了。” 闻言,许萤回头望去,眼神慵懒,像羽毛轻轻滑过。 片刻,她笑了笑,收回视线,挽唇对何霜说:“走吧。” “人都来了,你竟然不下手?”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当许萤不经意回眸的那一刻,江秋寒蓦地怔在原地,那感觉像是游走在迷雾丛林里的探险者,意外窥见一株生长在危险地带的野玫瑰。 它绽放得绚丽多姿,却带刺带毒。 江秋寒见她对自己笑了笑,然后收回视线准备跟身边的人离开,他立马回过神,大步追上去。 “等等!”他出声,拦住许萤。 许萤抬眸,语调懒懒的:“有事?” 江秋寒被她盯得心跳如鼓,不知怎的,突然有些紧张,先前想好的措辞顿时忘得一干二净。 “我……” 他卡了半天没吐出一句话,许萤双臂环抱,指尖轻轻点了点,笑道:“没事,我不急,你慢慢想。” 江秋寒猛地红了脸。 他突然发现自己有点不敢直视许萤,她高贵、漂亮、就像站在云端俯视众生的仙子,而他只是卑微到尘埃里的蝼蚁。 何霜站在旁边,瞧着这个被许萤盯上的猎物。 江秋寒卡了几十秒,这才慢吞吞的说:“许总,谢谢您。” 他弯腰鞠躬,姿态摆得很低。 “哦。”许萤对他的话早在意料之中,甚至是他来找自己,也在算计之内,不然她现在早就带着何霜坐车走了,哪还会在这里磨蹭这么久。 她等的就是他。 漂亮的女人满不在意道:“要不是你赢率高,否则我也不会押你。” 闻言,江秋寒有些难为情,“对不起,这次发挥不好,让您遭受损失。” 她押了一千万,够他赛十场。 赛马是个很危险的事,每比一场,他都是在跟死神较劲。 “那你以后发挥好点,让我赚回来不就行了?”许萤对他浅笑。 江秋寒被她的笑迷了眼,呆呆道:“好……” 话落,他似反应过来,心脏开始狂跳不止,都快跳到嗓子眼,他磕磕绊绊地问:“那您……您以后还会来吗?” “看情况吧。” 江秋寒微垂眼帘,眼底划过一抹失落。 就在彼此气氛尚可的时候,一道愤怒的声音响起,彻底打破平静。 “许萤!” 陆星河戴着黑帽、墨镜和口罩,大步走进俱乐部,当他看到许萤面前还站着一个帅气的男人时,怒意直接冲到头顶。 他指着江秋寒,质问许萤:“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个男人又是谁?!” “都分手了,我的事,你管得着吗?”她语气淡淡。 “我不同意分手!”提到分手这个词,陆星河急了,他顿时忘了生气,连忙拉住许萤的手哄她:“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作了,你别和我分手好不好?” 他是真心喜欢许萤,所以才控制不住作,就是想她多在乎自己一点。 “我对你没有感情了。”许萤抽回自己的手,抬脚径直离开。 何霜对这副场景早就见惯不怪,连忙跟上许萤,陆星河顿在那,心里既难受又不甘心。 难受的是他喜欢许萤,许萤却说现在对他没感情了,不甘心他也被分手,成了她前男友里的一员。 陆星河抬眸,视线透过墨镜落到江秋寒身上,咬牙切齿地骂他:“不要脸的狐狸精!” 江秋寒:“……” 第22章 陈时礼,为爱做三 这些年来,许萤虽然花心,但也有自己的道德底线,她玩归玩,但绝不会脚踩两条船,更不会插足别人的感情。 既然打定主意要和陆星河分手,那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她把后续的事处理妥当,彻底断了陆星河的念想,转眼就开始频繁进出赛马俱乐部。 她为人大方,出手阔绰,每次都押江秋寒赢,因此,项经理见了她,就跟见了财神爷。 一来二去,许萤和江秋寒的交集多了起来。 这天,江秋寒又赢了一局,他迫不及待去更衣室换下赛服,穿上自己的休闲装,然后去包间找许萤。 许萤在包间接了一通电话,听完对面的汇报,沉吟片刻,“既然这样那你把行程改了。” 挂掉通话,许萤探身,捞起桌上的香烟和打火机。 她低头咬着烟蒂,点火,指尖夹着细长的女士香烟,朦胧缭绕的烟雾模糊了那张美艳妩媚的容颜。 江秋寒轻轻推门进来就看到这一幕。 心脏不受控的狂跳。 这段时间跟许萤相处,他发现她是一个近乎趋于完美无瑕的人。 漂亮、风趣、见多识广、无论别人谈起什么话题,她总是能轻描淡写的带动气氛,让人忍不住接近她、了解她、多看她几眼。 许萤正在想事情,听见动静,抬头,露出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她望着江秋寒,指尖点了点烟,抖落一截烟灰,笑道:“来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久等了。” “这倒没有。”她摁灭香烟,起身,微抬下颔,“有空吗?一起吃顿饭?” 两人去了家价格并不算特别昂贵的餐厅,属于小奢程度,这样既不会显得寒酸,也不会让江秋寒觉得有压力。 总的来说,许萤挺会为人处世。 这顿饭吃得轻松愉快,最后结账的人是江秋寒,见此,许萤微微挑眉,红唇微勾。 男人错开她的目光,声音不自觉低了:“要不是你每次都花钱押我赢,我也不会这么快就还清家里的欠债,现在更不会有额外的闲钱。” 这些日子以来,许萤砸在他身上的钱,零零总总加起来有五千万。 闻言,她单手托腮,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脸颊,一双美目落在江秋寒的身上。 妖娆妩媚的女人笑道:“可是,你都让我赢了啊。” 虽然总共花出去五千万,但是,江秋寒争气,扣除第一次输掉的一千万,他最后还让她小赚了六七百万。 江秋寒被她的眼神勾得很紧张,“你这么信任我,我……我不能让你亏钱。” 闻言,许萤没忍住,直接笑了,打趣他:“挺会持家的。” 一个是情场老手,一个是情场菜鸡,江秋寒这下脖子都红了,英俊帅气的一个男人略微有些窘迫,可又不可避免地生出一丝奢望。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奢望什么?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我后面还有几场,你来吗?” 江秋寒满怀希冀,但很快就被泼了盆冷水。 许萤摇头:“有事,来不了。” 男人顿时心生遗憾,有点空落落的。 * 许萤和江秋寒分别后,当晚就搭飞机,带着秘书团出席法国那边的一个商际峰会。 她这一走就是半个月,江秋寒每天都在盼她出现,但是连人影都没有。 俱乐部里那些赛马员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凭什么江秋寒就能得贵人眼缘,身价大涨,而他们什么好处都捞不着。 像许萤那种有钱有势的大美人,他们也想攀上。 见江秋寒在那望穿秋水,有人趁机嘲讽:“某些人还真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能挤身豪门?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就是,人家只是玩玩而已,还以为自己就是对方的真爱了?” “哈哈哈哈说不定某人还做着白日梦呢。” “这人活着就是得有自知之明才行。” 无论男女,嫉妒心都少不了,他们在那阴阳怪气,江秋寒知道是在内涵自己,垂在身侧的手掌攥得死紧。 见他隐忍不发,那些人越发得寸进尺,说出的话更难听,最后甚至直接点名道姓。 “江秋寒,你说是吧?” “闭嘴!” 他们根本不怵,“哟,还急了?怎么,听不得实话是吗?” “江秋寒,就算你主动脱光躺在许萤床上,你觉得她会看上你吗?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再说了能上许萤那种大美人的男人,怎么说也是有钱有势的吧。” 说这话的男人,言语间充满恶意。不仅针对江秋寒,更看不上许萤,在他看来,江秋寒是没本事吃软饭的小白脸,而许萤就是那种靠男人上位的女人,所以这种人的心眼格外狭隘。 来这赛马俱乐部工作的人,家里的底细都被摸得一清二楚,他们尚且是清清白白的家庭,有光明正大的身份,顶多也就家境普通,不怎么样。 但是江秋寒不同,他们都知道他是私生子,家里破产背负巨额债款,前阵子债主催得凶,把他家闹得不安生,扬言要是还不了钱就把人送进牢里,江秋寒也是走投无路,实在没办法才来赛马俱乐部。 所以他玩命似的赚钱替家里还债,直到遇见许萤,她的出现无疑雪中送炭,更重要的是跟她相处,他很轻松快乐。 因为是私生子,他上不得台面,走哪都有别人异样的目光,仿佛在嘲笑他:你们看,江秋寒他妈妈是小三,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许萤从不会这样看他。 江秋寒一把拽住那人的衣领,抡起拳头就砸在他身上,他的神情看起来很凶,“你再敢侮辱她试试?!” 他的拳头落在那个男人的身上,力道很重,砸得他浑身都疼。 在江秋寒心里,许萤绝对不是那种空有美貌,需要靠男人才上位的花瓶。 别人不了解她,所以才会偏激的揣测她。 可是,他们凭什么?又有什么资格?! 其他人被江秋寒的举动吓到了,反应过来后,连忙上前去拉开他,场面一时间变得很混乱,然后…… 大家都打起来了。 项经理带着许萤过来的时候,正巧看到这一幕,他气得不轻,对身边的女人陪笑道:“许总,我没有管理好他们,让您见笑了。” 许萤看得兴致勃勃,饶有兴致道:“项经理,你们这的男人打架也会互相抓头发?” “咳咳……”这群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项经理面上过不去,连忙呵斥他们:“都在干什么?全部不用训练吗?!” 闻言,正在打架的男人们像是被按下暂停键,瞬间停下手中的动作。 许萤这才注意到嘴角挨了一拳的江秋寒,长得帅的男人,哪怕脸上落了彩,也依旧英俊逼人。 她微微挑眉,没想到他也参与其中,见此,踩着高跟鞋走过去。 她身上穿着白色西装,看起来既精英又商务,像是刚从大型会议上赶过来,这副妆容,不同于以往长裙妖娆火辣,但别有一番韵味。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清脆的声音像鼓点落在每个人的身上,许萤走到江秋寒跟前,双臂环抱,微微歪头,目光打量他,笑道:“为什么打架?” 江秋寒盯着消失半个月又重新出现的女人,心里弥漫着开心,她并没有找借口彻底离开,而是真的外出办事,现在又回来了。 项经理见他不说话,在旁催促道:“江秋寒,许总问你话呢!” 他回过神,说话时牵动嘴角的伤,挺疼的,“没什么。” “是吗?”许萤的唇边挂着玩味的笑,她的视线从其他人身上滑过,旁人对上她的目光,心头皆是一震。 “项经理。”她喊道。 “许总,您有什么吩咐?” 许萤走到沙发前坐下,双腿交叠,微笑:“介意我看一看你们的监控吗?” “当然不介意。” 项经理立马让人去取视频,很快就有人拿着平板过来。 许萤接过平板,垂眸懒散的看着,室内,其他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没过几分钟,她知道前因后果,项经理瞧了,连忙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这群傻逼竟然敢这样非议许萤,就算她大人不记小人过,要是被盛家那位知道,估计得扒了他们的皮。 显然,许萤并不是什么“烂好人”,她看完,随手把平板递给身后的服务生,然后摸出女士烟和打火机。 她抽了根,吐出烟雾,漫不经心抬眸,视线落到那个嘴臭的男人身上。 “能说出这种没脑子的话,大概是生活得太幸福而缺少毒打。”许萤身子后仰,靠着沙发椅背,皮笑肉不笑:“我是文明人,现在也是法治社会,动手挺掉价的。” 她若有所思,随即蓦地扬唇一笑,红唇烈焰,像饱满而诱人的玫瑰,但是却有毒。 “你做好和我的律师团打官司的准备吧,看看是你赢,还是我赢。” T娱的律师团,里面高手云集,是非黑白由他们来定,至少迄今没有败绩。 那人脸色一变,梗着脖子有些不服气,想站出来跟许萤理论,项经理率先察觉,立马把人瞪回去。 现在这个结果就是最好的,他要是再敢多说半句把他也牵连进去,看他不扒了他的皮! * 解决完这出小插曲,江秋寒跟着许萤出去,他看着走在前面步履摇曳生姿的女人,垂眸,轻轻摸了摸嘴角的伤,默默跟上她。 许萤带他去休息室,随后有人送来酒精、药膏、医用棉等药品。 她转身,微抬下颔,示意江秋寒坐下。 男人没说什么,乖乖坐到沙发上。 许萤拖了张椅子摆在他面前,而后坐下,打开药箱,取出棉签沾了酒精。 她伸手,五指擒住江秋寒的下颔,温热的指尖微抬,迫使他抬头。 许萤戴着那副玫瑰金眼镜,镜片下的那双眼睛清凌凌的,却透着不自知的蛊惑与撩人。 她用棉签擦拭伤口,用平常的语气同他闲聊:“疼吗?” “不疼。”江秋寒只觉得受宠若惊,一双手搁在膝盖上,指腹一点点攥紧,他从未和许萤这般近距离接触,仿佛都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她手指用力,棉签压着江秋寒的伤口,听到他倒吸一口凉气,许萤问:“那现在呢?” 她是故意的。江秋寒对上她的眼神,猜不透她的心思。 “不疼。” “说实话。” 江秋寒:“疼。” “这就对了。”许萤很满意他的回答,又抽出一根棉签,沾了药膏给他涂抹在嘴角的伤口上,她说:“会哭的孩子才会有糖吃。” 闻言,江秋寒垂眸。 真的是这样吗?可是从来都没有人善待过他,安然无事的时候他们只会厌恶他,觉得他是累赘,只有出事时他才会被想起,才会被他们当做替罪羊,替他们承担所有的罪责与债务。 “为什么要帮我出头?” 许萤突然丢出一句话,像是一块石头丢进水里,虽然没有搅动巨大的水花,却把江秋寒的心湖搅得波纹阵阵。 他刹那间慌了神,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怕从她眼里,看到自己痴心妄想,竟然敢肖想身处云端的仙子。 “哑巴了?”许萤将棉签丢进垃圾桶,坐在江秋寒面前,身子朝前倾,笑道:“江秋寒,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她现在就像逗弄纯情美男的老流氓。 江秋寒心头一震,“我……”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良久,他点点头,承认:“是……” “巧了。”许萤的手指挑起他的下颚,画着精致妆容的容颜近在咫尺,她瞧出江秋寒已经开始心慌意乱,整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 她笑,凑近,轻轻啄一下他的唇,烟嗓缱绻,像小钩子一样挠人心扉,“我也是。” 江秋寒直接怔住。 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 * 陈时礼最近挺忙的,不仅要带南财大的学生去国外参加全球赛,还要抽时间查阅财务报表,分析自己名下的资产是否出现纰漏或者能否再增值。 六年前他被赶出陈家,一无所有。 而今他已经不需要那个家族带来的好处,他自己就能创造不菲的价值。 陈时礼虽然没有自己成立公司,但是他拥有不少大公司的股份,成了真正的幕后。 为期半个月的比赛一结束,他就带着团队回国,刚下飞机,陈时礼就接到简杭给他发的消息,是一则视频,他点开,录制的视频很快加载完毕。 视频里正在举办生日派对,俊男美女多得扎眼,其中不乏活跃在荧屏里的明星、商界里有名的大佬。 陈时礼对这些没兴趣,正准备退出,却看到镜头一转,正好录到许萤的身姿。 他的手指顿在屏幕上方,到底还是没有退出,而是继续观看。 视频里,许萤穿着一身坠着碎钻的红色鱼尾裙,耳垂上戴着细长的流苏耳链,直直垂落至精致莹白的锁骨,衬得她肩颈线条漂亮性感。 她的身段婀娜窈窕,端着一杯红酒,举手投足间是妩媚风情,不俗,却欲。 陈时礼的视线一直落到她身上,而后看见许萤走到一个男人身边。 他穿着灰色西装,长相英俊。 只见许萤自然地挽着他的手臂,在一众起哄声中亲了亲男人的脸颊。 而这个男人,不再是上次热搜里的影帝陆星河。 陈时礼垂眸,眼睫掩住他的眸色,他退出视频,看到简杭又给他发来消息。 简杭:【老陈,你暗恋的人豪横啊,一掷千金为他办生日宴,瞧瞧这阵仗。】 他抿着唇:【他们是什么关系?】 简杭:【???】 简杭:【老陈,你该不会被刺激傻了吧?我发给你的视频,难道你还没看出来他们是什么关系?】 简杭:【视频里的男人叫江秋寒,是许萤跟陆星河分手后新交的男朋友。】 简杭:【我查了下江秋寒的背景,一般,没什么起眼的,不过人确实长得可以,符合许萤的审美。】 他噼里啪啦发了一大堆话,却得到好友一句—— 陈时礼下颚紧绷:【你还知道她的审美?】 简杭:??? 侮辱谁呢。 陈时礼的一句话彻底激起简杭的胜负欲,他这次直接发了几串语音,背景有些喧闹,但并不妨碍收听。 “老陈,亏你大学时期还辅修了大数据,竟然连许萤对男人的审美喜好这么简单的事都总结不出来?!” “我告诉你,兄弟我可是分析过,许萤喜欢这样的男人,你好好拿笔记下来,别说我没帮你啊。” “第一:她是颜控,喜欢长相好看的,身材很棒的;第二:年轻的,且年纪不能超过27岁;第三:听话的;第四:活好的;第五……” 简杭叽里呱啦列了一长串,陈时礼听到最后,“欸,老陈,这样说来,我突然发现你很符合许萤对男人的审美喜好。” 陈时礼面无表情的打字回复:“你说的这些也是很多女性喜欢的。” 简杭:【……】 呵,好,很好! 一片好心喂了狗,这兄弟不要也罢! 简杭恶趣味的又发了几通视频,全是许萤和新男友恩恩爱爱、甜甜蜜蜜、如胶似漆的! 胜负欲爆棚的他开始疯狂攻击好友:【某些人真可怜啊,暗恋了六年,结果到头来只能看,不能碰,连个前男友的名头都捞不着,什么都不是,哎~】 最后,开完玩笑,简杭对他发出了灵魂质问:【话说回来,老陈,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就那么喜欢许萤这个花心大萝卜呢?】 【依我看,要不你还是主动出手吧?】 简杭出馊主意,陈时礼看到最后一句话,眸色微敛,【主动出手?】 【对啊。】对面的人飞快打字回他:【就看咱们的陈教授愿不愿意了。】 自从许萤远走异国他乡治病后,陈时礼就变了,这些年来,他已经不像年少青春那样桀骜肆意,许是教书育人使他沉淀下来,言行举止开始透着正经与禁欲,斯文极了。 他问:【怎么做?】 简杭:【为爱做三。】 陈时礼:“……” 第23章 许萤的前男友找上门 生日宴结束后,许萤和江秋寒一起回去,到家后,她脱掉高跟鞋,肤如凝脂的脚踩在光洁冰冷的地板上,脚背隐隐露出青筋。 江秋寒弯腰蹲下,然后拿出拖鞋,“把鞋穿上,小心着凉。” 他轻轻握着许萤的脚,替她把鞋穿好。 许萤的手肘撑着柜台,垂眸盯着男人乌黑的短发,嘴角微勾。 江秋寒抬头,视线与她相撞,两人一跪一站,一仰一俯,无声的暧昧开始蔓延。 得天独厚的女人,无论什么角度,都美得勾人心魂,江秋寒无法自拔的沉迷于她,许萤脸上的笑意扩散,微微倾身,红唇落到他的脸颊上。 披在背后的酒红卷发滑至胸前,一缕发梢擦过江秋寒的唇,在鼻翼间留下浅浅的香。 唇瓣离开,他的侧脸映下一枚唇印。 距离他们正式交往已经过去半个多月,期间,他们牵手、拥抱、亲吻,每一步都自然的进行,不着急,却给人水到渠成的感觉。 许萤的指尖滑过他的下颔、喉结、脖颈,最后落到江秋寒的衣领处。 她轻轻攥住,勾着他往里走。 独居的两层复式楼,装潢简约欧式,阳台还放着水滴状的吊椅,在一众绿植里显得突兀。 许萤把江秋寒推到沙发上,男人跌坐着,刚抬头,就见她单膝抵在他腿间。 妩媚性感的女人伸手,掌心撑在他胸膛,许萤朝他靠近,作势要去吻他。 结果,江秋寒却微微错开,他抬眸盯着许萤,内心惴惴不安,“你真的爱我吗?” 尽管和许萤交往了大半个月,但他仍不敢相信会有人爱他,他虽身处云端,可却觉得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不真实。 许萤轻轻挑眉,指尖点了点他的薄唇,笑道:“当然。” 她这人虽然花心,但看上的男人,都是打心眼里喜欢的,只不过—— 就要看这份喜欢能够持续多久了。 她毫不避讳的承认爱他,这让江秋寒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真好,他也有人爱了。 许萤垂眸,卷翘的长睫轻轻扇动,在眼底落下阴影,嗓音妖妖娆娆的,笑了笑:“亲爱的,现在安心了吗?” “嗯。”江秋寒点点头。 他靠着沙发椅背,抬眸,视线落到她美艳的容颜上,大着胆子伸手,轻轻捧着许萤的脸颊。 许萤勾唇,俯身,掌心撑着他的胸膛,涂着纯黑色系的指尖揪着他的衬衣,用最热烈而缱绻的方式亲吻他。 江秋寒每次和她接吻都会心跳如鼓,起初还有些青涩,但后来跟着她的节奏慢慢好转。 他伸手,揽住许萤的细腰,手掌贴着她的背脊。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卧室里气氛逐渐变热,像妖精似的女人,单膝跪在沙发上的腿一寸寸逼近,她的手指已经拨开江秋寒的衬衣。 感受到他的难耐隐忍,许萤轻轻笑出声,惹得江秋寒呼吸更加急促,脸都红透了。 她若有似无的瞟了眼,手指下移,微凉的指尖轻轻刮过,惹得男人一阵闷哼,他摁住她的手腕,掌心热热的,喉结滚动:“别……” “你不喜欢吗?”许萤在这种事上素来游刃有余。 对上她饶有趣味的眼神,江秋寒垂眸,很紧张:“喜……喜欢的。” “那不就行了。” 她轻笑,江秋寒抱着她,被折磨得很难受,手臂紧紧锢着,恨不得把她融进骨血里。 然而,就在最后关头,许萤的手机响了。 这个时候挺晚了,一般不会有人来打扰她,许萤起身,抽了张纸巾擦手,然后捞起手机看了眼。 是何霜打来的。 江秋寒浑身像是被火点着,热热的,烫烫的,连带发丝都带着潮意,他看着许萤自从接了电话后,脸上的神情就逐渐变得严肃,认真。 “好,我知道了,通知下去,十分钟后召开视频会议。” 许萤挂断电话,扭头,注意到被她勾得快忍不住的男人,她俯身,吻了吻江秋寒的唇,与他唇齿厮磨,嗓音慵懒性感,“亲爱的,我待会有事,需要开个会议,你自己先解决一下好吗?” 谁也没想到,临门一脚的时候会被迫中断,江秋寒也没有表示任何不满,又主动亲了亲她,对比陆星河那个作精,他可谓很体贴了。 “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许萤扭头去了书房,江秋寒坐在沙发上,靠着椅背,阖着眼,英俊的脸带着薄红。 过了会,他起身去浴室冲了凉水澡。 许萤开完紧急会议已经凌晨两点半,她回到卧室,室内还亮着橘黄温馨的灯光,江秋寒不在里面,也不知道人去哪了。 她从衣帽间里取了套睡裙,拿着衣物去浴室洗澡。 江秋寒端着暖胃的汤进屋,刚放下托盘,浴室的磨砂门被打开,穿着纯黑吊带裙,风姿绰约、妖娆妩媚的女人走出来。 她捋了捋长发,笑道:“怎么还不休息?” “还不困。”他摇头,端起碗,“我给你弄了点暖胃的汤,你喝点吧。” 许萤接过,转手又放回去,施施然浅笑:“我从不在深夜吃东西。” 她对自己的身材有严苛的控制。 “不过——”话锋一转,许萤轻轻一推,把江秋寒推到在床,她俯身撑着,酒红长发拢到肩侧,发梢迤逦在男人的腰间。 她亲了亲江秋寒的唇,手指解开他的睡衣,笑得像勾人的妖精,“我可以尝点别的。” * 翌日清晨,许萤还在休息,江秋寒已经醒了,他看着顶上的天花板,怀里温香软玉,昨夜发生的事,让他感觉就像一场梦。 缥缈而不真实。 过了好一会,江秋寒才回过神,手臂下意识搂紧怀里的人。 仿佛怕稍不留神,他爱的人就消失了。 许萤迷迷糊糊醒来,入眼就是男人性感的喉结,她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惹得江秋寒把她抱得更紧。 结实紧致的皮肤与细腻光滑的肌肤贴在一起,热热的、有着最原始的触感。 对于这个新的男朋友,许萤现在还挺喜欢,被子下纤细的手臂抱紧他的腰,她蹭了蹭江秋寒的胸膛,像只慵懒又娇贵的猫儿,“我饿了。” 她之前尝过一次他的厨艺,很棒,抓住了她的胃。 “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江秋寒揽着许萤,掌心贴着她的后脑勺,他没有显赫的家庭背景,也比不上她的那些前男友,唯一能拿得出手就只有真心。 “都行。”她笑:“我不挑。” 然而,江秋寒却很清楚,嘴里说着不挑食的人,其实对食物很挑剔,色香味一样都不能少,差一点都不将就。 “我去厨房做早餐,你再睡会,等我做完饭再来叫你。” 他松开许萤,掀开被子起床,捞起旁边的衣服穿好,然后顺手把昨晚丢在地上的衣物通通捡起来,到时候好丢进洗衣机清洗。 许萤也没继续躺着,而是起来洗漱化妆,今天早上她不用去公司,但是下午的时候要去临城出差。 江秋寒做事麻利,厨房炖着粥,笼上蒸着小包子,同时还弄了开胃小菜和油条,他不知道许萤有没有喝豆浆的习惯,但还是榨了新鲜的豆浆。 做完这些,他打开砂锅盖,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江秋寒用手轻轻扇了扇,拂去白雾,拿勺子搅拌锅里的粥。 粥还需要炖会,他转小火温着,又去把脏衣篓里的衣物拿出来,贴身的私物由他手洗,至于其他的则丢进洗衣机。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手洗女人的贴身衣物。 江秋寒抿着唇,纯黑的碎发贴着额头,眼里盛着星星点点的光和浅浅的笑意。 弄完这些,他擦干手,开始把早餐端出去摆好,听到楼梯上传来动静,江秋寒抬眸望去。 “醒了?不多睡会吗?” “不了,待会我还有事。” 许萤今天穿得很商务,内搭黑衬衣,外面是白色的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新的银丝边眼镜,比玫瑰金更多了些清冷。 不同于昨晚宴会上的妩媚妖娆,现在的她更像在商界上纵横驰骋的精英。 她走到餐桌前,在江秋寒的侧脸上落下一吻,笑道:“亲爱的,辛苦你了。” “不辛苦。”男人微笑,给她拉开餐椅,又是盛粥,又是倒豆浆,“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都做了点。” 他把筷子递给许萤,“尝尝。” 许萤尝了点开胃小菜,混着清香软烂的蔬菜粥,唇齿留香,她微翘嘴角,夸赞道:“挺好吃的。” 江秋寒心里很开心,藏着小心翼翼的心思,“那我以后都做给你吃。” 这才交往不久,他就已经肖想以后。 “好啊。”许萤不戳破他的小心机,慢条斯理的用早餐。 闻言,男人眉眼带笑,在这份心思下,他有不可磨灭的自卑与缺爱。 许萤用完早餐,跟新男朋友腻歪黏糊了会,江秋寒很喜欢这种他们彼此身心都是对方的感觉,他爱许萤,许萤也爱他。 想到她还有事要做,江秋寒不敢耽误她,笑道:“你先忙,我等你回来。” “嗯。”许萤应了声,指着自己的红唇,笑道:“那你再亲我一下。” 江秋寒为她偶尔流露出来的撒娇痴迷。 那种感觉就像你拥有了一个处处符合你心意的爱人。 他凑近,亲了亲许萤。 江秋寒从副驾驶下来,关了车门,目送许萤驱车离开,直到看不见影才收回视线。 他一转身,就看到面前站着一个西装挺阔的男人。 许鹿神情冰冷,眉峰凛冽,看江秋寒的眼神很阴鸷,他冷笑:“一个见不得光、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也配跟我姐姐在一起?”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所谓。” 江秋寒的脸色一白。 * 许萤下午去临城出差,跟那边某公司的老总洽谈合作,签下合同后,双方约了晚上的饭局。 等应酬完已经晚上十点半,许萤去酒店卸妆洗漱,又美美的泡了澡,擦完身体乳,这才抽空给江秋寒通视频电话。 视频里,男人看着有些奇怪,许萤问:“亲爱的,我怎么感觉你心事重重的样子,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江秋寒笑了笑,他通过视频打量许萤住的地方,“你在酒店吗?” “对啊。” 男人看着那张笑脸盈盈的脸,“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许萤打趣他:“想我了?” “嗯。”他点点头。 “emmmm。”许萤故作思考,逗他:“可能还有一阵吧。” 闻言,江秋寒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着急,他不可避免想到许鹿白天跟他说的话。 ‘在我姐姐的一众交往对象里,你是最差劲的。’ ‘你以为就凭你能留住我姐姐?’ ‘据我所知,我姐姐在国外交的一个前男友这次要来找她,你觉得你会是什么下场?’ 许鹿的话在江秋寒脑海里盘旋,他当然知道对方说这些话是想让他知难而退,离开许萤,可是他不想,他爱许萤,想和她在一起,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不能没有她。 江秋寒问她:“那我明天能去找你吗?” “你来找我做什么?”许萤说:“亲爱的,我是在外地出差,而不是度假旅游,你乖乖在家里等我。” “可是我——” “乖,听话。”许萤用手给他比心,还对着屏幕亲了亲他,“mua!” 挂断视频后,江秋寒并没有心安,反而更加胡思乱想,因为他母亲的缘故,因为他是私生子,所以他从小到大既自卑又缺爱。 然而现在,他的自卑与缺爱,将会因为那些捕风捉影的消息无限放大。 这一夜,江秋寒失眠了,满脑子想的都是许萤,万一她在临城遇到找她的前男友,万一他们旧情复燃,万一许萤回来要跟他分手怎么办? 许萤昨晚和江秋寒通视频电话,骗他说自己要过一阵子才回南城,其实第二天下午就坐车回家。 “surprise!” 当她突然出现在江秋寒面前时,男人直接怔在原地。 许萤穿着舒适的长裙和平底鞋,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侧脸,笑道:“亲爱的,想我了吗?” 江秋寒圈着她的腰,垂眸,眼里带着不可置信,却又难藏惊喜:“你不是说没这么快回来吗?” “骗你的。”许萤勾着他的脖颈,语调懒懒的,又撩人:“我怎么舍得让你想我却又见不到我呢。” 漂亮熨帖的话最能抚慰人心,不管是男是女都逃不掉,江秋寒心里暖暖的,许萤让他觉得,他昨晚辗转反侧,胡思乱想一通全都是没有必要的。 他们是真心相爱,心里想着彼此的,没有人可以拆散他们。 “对了,我还给你带了礼物。”许萤从包包里拿出巴掌大的方形礼盒,打开递到江秋寒面前,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块高奢昂贵的手表,价值不菲。 “你知道吗?为了给你挑份礼物,走得我脚都酸了。”许萤轻轻抬了抬脚,露出那双做工精致漂亮的平底鞋,“喏,你瞧,我现在都没有穿高跟鞋。” 江秋寒不在乎什么礼物,也不在乎它到底有多昂贵,他只在乎许萤能够爱他。 闻言,男人长臂一揽,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朝客厅的沙发走去,许萤还挺喜欢公主抱的,她搂着江秋寒的脖子,晃悠着双腿,清泠泠笑着,眉目间风情妩媚。 她点了点江秋寒的唇,语调有些暧昧:“亲爱的,你想干什么?” 他们前不久才做过,江秋寒听出她话里的歧义,蓦地脸红,“我只是想替你揉一揉脚。” 他把人放在沙发上,然后蹲下,温热的掌心裹着她的脚,手指力道适度。 江秋寒仰头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舒服些?” 她惬意的窝在沙发里,浑身哪哪都娇贵,许萤享受于他的乖巧与服务,阖眼浅笑道:“感觉还不错。” “你以后别给我买这些东西,我根本用不着。”江秋寒说:“只要我们互相相爱就好。” 闻言,许萤睁开眼,手捧着他的脸颊,吻了吻江秋寒,而后笑道:“好啊,我最爱宝贝了。” 或许是交往的新鲜劲还在,又或许是“久别胜新婚”,许萤现在还挺喜欢江秋寒的,两人自然地加深刚刚的吻,到最后演变得剧烈。 突兀的来电铃声打破他们之间的火热气氛,许萤跨坐在江秋寒的腰间,媚眼如丝,眼尾带着薄红,她接过男人递给她的手机,垂眸扫了眼,眼里划过一抹诧异。 江秋寒靠着沙发,掌心贴着她的后腰,男人的衣领微敞,呼吸紊乱,他见许萤神色有变,不急不缓的问:“怎么了?” 许萤倒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承认:“某个前男友。” 第24章 带着现男友去见前男友…… 傍晚时分,盛夏橘红的晚霞渲染整个苍穹,光线穿过落地窗折进室内,切割出两个世界。 闻言,江秋寒的耳边萦绕着许萤刚刚说的话。 某个前男友…… 他又不受控制的想到许鹿告诉他的话。 来电铃声还在响,刺耳极了,男人见许萤准备接听,揽着她腰身的手臂箍紧。 他埋首在她颈窝处,瓮声瓮气道:“别接好不好?” 就像许鹿说的,他是私生子,什么都没有,根本比不上许萤先前交往的男朋友,如果……如果她…… 江秋寒心里既自卑又缺爱,害怕现在唯一爱他的、他爱的人也消失了。 许萤被他抱得紧紧的,垂眸,看着江秋寒像只可怜兮兮的大狗狗,揉了把他的短发,笑道:“亲爱的,别胡思乱想,我又不会跟他旧情复燃。” 她亲了亲他的脸,“乖,听话。” 电话因无人接听,自动挂断后又响了,许萤从他身上下去,拿着手机走到阳台,落地窗把他们两隔绝开,江秋寒坐在沙发上,只能看到她的侧颜。 也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许萤笑了笑,橘红的光线朦胧她的神情,让江秋寒怎么也看不透。 那种明明近在咫尺却又抓不住的感觉,让他心里的恐惧像滋生的藤蔓。 * 陈时礼今天的课排到晚上八点四十,任课结束后,他整理完教案,拿起车钥匙去南财大的停车场。 开车回家已经九点半,男人解开袖口,挽起袖子,腕间手骨凸起,灯光下衬得冷白的皮肤泛起禁欲的色泽。 陈时礼把家里打扫干净,正准备去洗澡,简杭又无所事事的给他打电话唠嗑。 “老陈啊,我上次提的建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他拿着玻璃杯接了半杯温水,转身走到阳台,站在那眺望江面的夜景,“什么建议?” “……”简杭恨铁不成钢:“陈大教授,你这什么记性?” 陈时礼喝着温水润嗓子,今天课多,中途还帮同事代课,他的声音有些哑,却难掩性感磁性。 “为爱做三吗?” 一本正经且还在重点大学担任教授的男人,嘴里说出这种违背道德底线的话时,莫名给人一种禁忌而又刺激的感觉。 简杭暗骂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然呢?” 虽然知道这种事不道德,但是! 咳咳,作为大学室友兼朋友,他非常想看看陈时礼这个正人君子,会不会为爱做出与他为人不相符合的事。 陈时礼微垂眼帘,眼皮很薄,唇色偏淡,衬得这张俊拓的脸在夜色里分外蛊人,他没有直白的表露出自己的意思,而是模拟两可道:“再说吧。” “嗯?!” 简杭咻地瞪大眼睛,闻言,手机都差点掉了。他只是想试试他,没想到…… 以他对陈时礼的了解,当他能说出这种话的时候,那就表明—— 在他心里,其实是存在过这样的想法。 好家伙! 看不出来南财大众师生眼中矜贵、清隽、宛如端正君子一样的陈大教授,私底下也会心生这种阴暗、龌龊、又打破道德底线的想法。 简杭表示自己长见识了,不过,他想看陈时礼为爱痴狂是一回事,但是另一方面来说,“那啥,老陈啊,我这个建议只是开个玩笑,你别真这样做,不然你一世英名就全毁了,到时候传出去可是会被别人戳脊梁骨的。” 他都能想象那个场景,一群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陈时礼,在那窃窃私语,说他是男小三,插足人家情侣的感情,拆散他们的生活。 想到这一幕,简杭抖了抖,继续劝道:“老陈,其实我觉得与其——” 话未说完,电话那边响起陈时礼的声音:“我心里有数,我还有事,先挂了。” 简杭:“???” 不是,你这态度,怎么看都不像是心里有数的人。 陈时礼挂断电话,切换页面,看到自己恩师发来的消息,随即打字回复他:“老师您放心,过几天克林·凯勒会到南城举办画展,到时候我会亲自去找他谈一谈。” * 自从和江秋寒交往后,许萤发现自己的生活逐渐趋于人间烟火气,不再有那种束之高阁的清冷感、空寂感,但同时也少了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欢愉和腐朽。 怎么说呢,那种生活许萤不太适应,总觉得人生少了点激情和肆意放纵,让她有点回归正常且普通生活的感觉。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她现在还挺喜欢江秋寒的,和他在一起也非常享受,至少目前看来,他不像前任陆星河那样作得让人头疼。 许萤喜欢听话有分寸的人,恰好,江秋寒就是这样的。 两人愉快地度过情侣生活,这天,许萤没有去公司,而是开车带着江秋寒去南城最大的艺术展馆中心。 她把车子停在地下车库,挽着江秋寒的手臂乘坐电梯去一楼大厅。 “萤萤,我们今天是要逛画展吗?”他问。 早在车子入库之前,江秋寒就看到艺术展馆中心外面设了警戒线和大量保安,排场搞得盛大而隆重,像是要举办一出重量级的展会。 电梯“叮”了声,成功抵达一楼大厅,许萤挽着他走出去,闻言,笑道:“亲爱的,如果你想逛画展,我待会也是可以陪你的。” 这话表明她今天来这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欣赏画展,江秋寒心思敏感,一颗心悬起,紧张的问:“那我们来这干什么?” “见老朋友。” 她笑,神情坦荡,但男人却不受控的多想。 老朋友?就是她的前男友吗? 江秋寒微抿着唇,心里又开始胡思乱想,许萤瞧出他有些紧张,还有些其他情绪,安抚道:“没事,朋友间叙叙旧,你是我男朋友,有什么好怕的?” 这个时间点前来参观画展的人不少,来往间基本都是有钱人。 穿着帅气,戴着白手套的接待生看到许萤,快步走到她跟前,伸手做出请的姿势,尊敬道:“许小姐,克林·凯勒先生正在三楼,请跟我来。” 装潢冷系的展馆里每层都摆着油画,有的甚至被警戒线围起来,拒绝近距离触碰,只能站在线外观看。 江秋寒不懂画,也看不出这些抽象的画作有什么独特之处,但他知道能在这里面开画展,并被如此重视的人,来头不小。 两人被接待生带到三楼,木质的柏油地板不染纤尘,而这层楼的画作更是让人难以捉摸,外行人不懂,觉得晦涩难看,但是从每幅油画都被警戒线圈起来,不难看出这些作品全都价值不菲,早就不是楼下那些可以媲美的。 克林·凯勒正在跟一对收藏家夫妇聊画作,见许萤来了,他微笑着道了句“失陪”,随即朝她走去。 “好久不见。”他笑道:“你最近怎么样?” 许萤浅笑:“挺好的。” “这位是?” “他是我现在的男朋友,名叫江秋寒。” 许萤相互介绍他俩,“亲爱的,这就是我刚刚跟你提的老朋友克林·凯勒,他是中俄混血,中文名叫沈以南。” “你好。”沈以南朝他伸手,友好道。 江秋寒看着面前帅气的男人,或许是因为混血儿的缘故,沈以南的长相无可挑剔,眼睛的瞳色跟常人不同,是那种很漂亮的碧眼,有着琥珀的色泽剔透。 不可否认,他是一个极具个人魅力的人。 江秋寒伸手同他握了握,“你好。” 朋友间见面免不了寒暄客套,至少江秋寒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当他看到许萤和沈以南聊得尽兴,而他却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知道像许萤这样优秀的人,身边接触的都是青年才俊,不像他,不仅顶着私生子的身份,就连学历、见识等都很普通。 跟他们比起来,他卑微得毫不起眼,如果不是意外认识许萤,那他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和他们打交道。 这一瞬,自卑深深占据他的心脏,让江秋寒心里很不是滋味。 许萤和沈以南聊完画作后,她回头看了眼江秋寒,见他有点闷闷不乐,“亲爱的,你怎么了?” 这时,沈以南的注意力也落到他身上。 “没事。”江秋寒摇头,强颜欢笑道。他顶着沈以南的注视,努力压下心里的自卑,怕被人发觉,怕让人知道他有多不堪。 许萤哄他:“我还要再跟克林聊一会正事,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先去逛会画展,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 “我——” 话刚从喉咙里冒出来,沈以南唤来专业的接待生,对他说:“带江先生好好逛一逛画展。” 江秋寒顿时语塞,心底茫然无措,他看向许萤,许萤确实也有重要的事要办,她拍了拍男人的手,笑道:“去吧。” “江先生,请跟我来。”接待生说。 沈以南的视线落到许萤身上,“走吧,我们过去详谈。” “嗯。”她点点头。 两人转身离开,江秋寒站在原地,听到沈以南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你上次跟我说,你的恩师想要一幅油画?那她具体有什么要求吗?比如主题?色调?想表达的……” 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江秋寒站在原地,视线一直落到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上,俊男靓女,能力出众,势均力敌,宛若金童玉女。 他垂下眼睑,抿着唇,任由接待生带他在三楼到处转悠。 接待生一一替他介绍每幅画作,包括创作背景、表达的思想、受哪位伟大哲学家或者思想家的熏陶。 江秋寒听不懂,也听不进去,他问:“那个……” “江先生,您有什么疑问吗?”接待生微笑询问。 “沈……克林·凯勒先生很厉害吗?”他问得小心翼翼。 “当然。”接待生接受过最顶尖的培训,并没有因为这番话而对他露出轻蔑,耐心解答:“克林·凯勒先生是国际上非常出名的画家,曾凭借《地狱与新生》斩获亚历山大卢奇绘画奖,该奖是世界上最高荣誉的美术奖项。” 沈以南的艺术之路充满鲜花与掌声,若真说起来,怕是谈很久都说不完。 接待生带着江秋寒走到一幅巨作前,这幅画作不仅被警戒线围起来,四周还配有非常厉害的保镖,以确保画作的安全。 他说:“江先生,这就是克林·凯勒先生获奖的作品《地狱与新生》。” 江秋寒望向那幅巨作,四周有不少欣赏点评的人,他看不懂这幅主色彩浓厚、压抑、颓废的画作,接待生替他讲解该作品。 “这幅画绘于两年前,是克林·凯勒先生为其初恋所作,但是,具体的创作背景不得而知。” 他补充道:“迄今为止,克林·凯勒先生所作的所有画作里,《地狱与新生》是最神秘的,不少人都想知道它背后的故事。” 闻言,江秋寒抿唇,迟疑片刻,问道:“克林·凯勒先生的初恋是?” 接待生笑道:“抱歉,江先生,这我就不知道了。” * 许萤同沈以南谈完油画的具体事宜后,笑道:“这次就麻烦你了。” “不客气。”他替她斟了杯茶,袅袅白雾混着茶香,在安静的室内显得别有一番意境和韵味。 沈以南跟她闲聊:“你跟江先生在一起多久了?” “具体我忘了,应该快一个月了吧。”许萤问:“你这画展还有几场?” “怎么,你想投资?”男人浅笑,那双有着琥珀色泽的碧眼衬得他有着异域感,“不过,这是最后一场了。” 许萤有些诧异:“这么快?” “快吗?”他抿了些茶水,放下杯子,“我倒想早点结束这种商业化模式,然后专心投入创作。” 两人又聊了会,许萤起身,“我们也快两年没见了,待会要不要一起去吃顿午餐?” 沈以南婉拒:“你和江先生好好聚吧,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待会南财大的陈教授还要来找我谈事情。” 许萤并未多想,“行。” 他把人送出去,恰好遇到江秋寒转了一圈回来,许萤挽着他的手臂同沈以南道别。 他站在那目送两人离开,气质清郁,有着艺术家独特的浪漫气息。 这时,陈时礼正好从另一边走廊过来,视线被那抹熟悉的身影吸引,他怔了怔,没想到会在这看到许萤。 他对她的熟悉,现在已经到了只需要一个背影就能立马认出来。 沈以南转身,不经意间看到陈时礼,走过去同他握手,浅笑道:“陈教授。” * 许萤和江秋寒没有乘坐电梯,而是从三楼画廊一直往楼下步行。 她挽着男人的手臂,笑道:“亲爱的,你有没有喜欢的画,我买来送给你。” “我不懂这些,也没有喜欢的。”江秋寒如实道。 “不懂没关系。”许萤看出他的心情有点低落,掌心贴着江秋寒的脸颊,凑过去啄了下他的唇,软软的,哄道:“我亲自给你画一幅怎么样?就画我自己,我把我送给你好不好?” 她哄人自有一套,江秋寒心里暖暖的,带着点滚烫,就像坠入一丛棉絮里,被熨帖得很舒服。 他垂眸,轻轻“嗯”了声,模样很乖,“你会画画?”好巧,克林·凯勒是非常出名的画家。 “会一点,但不是很精通。”许萤到底是情场老手,一眼就看透他心底在想什么,坦言道:“沈以南是我前男友,我会的那点画画还是他教的。” 她的手顺着江秋寒的手臂往下滑,五指埋入他的指缝,男人抬眸望着她。 许萤叹气道:“我以为你大致能猜到我和他的关系,不过既然我带你来见他,那就意味着我和他之间只是朋友,不会有其他关系。” 她大大方方展示,没有什么好隐藏的。 江秋寒握紧她的手,和她慢慢走下楼梯,“那你们为什么会分手?” 他还记得那幅画,斩获世界级奖项的作品,背后究竟有什么故事是独属于他们两人,而不被世人所知的。 为什么? 或许是后来他们在鲜花、掌声、万众瞩目中各自选择了自己的道路。 而那段短暂、阴郁、颓靡、腐朽的过去,在那狭小昏暗的地下室,在他们共抽一支烟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们都是光鲜亮丽而体面的人,不需要回顾那段时光。 许萤手搭着扶梯,指尖沿着步调下移,烟嗓吐出轻描淡写的话:“他崇尚柏拉图式恋爱,与我的恋爱观背道而驰,所以我就和他分手了。” 话落,她突然顿住脚步,轻佻地点了点江秋寒的唇,勾唇,妩媚一笑,说出的话大胆而火辣,“对比起来,我更喜欢你在床上卖力的劲。” 江秋寒蓦地红了脸,连忙捂住她的嘴。 第25章 你很好,但是,我现在不…… 沈以南的画展在南城举办了三天,最后一场结束后,他又在这座城市逗留了一段时间。 作为老朋友,许萤尽地主之谊,带着江秋寒和他吃了几顿饭。 临走登机前,沈以南对许萤说:“可以跟你男朋友聊几句吗?” 江秋寒怔了怔,不解的看向他。 许萤微微挑眉,笑道:“你可别欺负他。” “就说几句话,不碍事。” 江秋寒跟着沈以南去了旁边,离许萤有一小段距离。 两人身高相仿,都是长相英俊帅气那一类,彼时面对面站着,气质截然不同,但各有千秋。 可真考究起来,沈以南还是要略胜一筹,因为他有江秋寒没有的镇定从容和底气。 而这是靠荣誉、名气、财权堆积而来的。 沈以南开门见山:“江先生,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许萤,不过……” 他笑了笑,连带着那双碧眼也流淌着笑意,是那种很温柔的感觉,不会让人觉得高高在上。 “你并不了解她,这也就注定你会走我的老路。”他由衷道:“如果你想这份关系维系得持久些,不妨多朝她靠近,无论是在思想上,还是见识上,亦或者其他方面,至少,这会让你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他没有把最后的话说出来,是给江秋寒留一点颜面。 见多识广或结交广泛的人,那双眼睛最会看人。 从当初见的第一面起,沈以南就看穿江秋寒的性格。无趣、自卑、缺爱,是个极度敏感又缺乏安全感的人。 江秋寒看着他,半晌,问道:“那你应该很了解她才对,可为什么你们最后还是分手了?” 他问这话并没有带任何嘲讽或者反击的意味,而是很认真的询问。 尽管许萤说是因为他们恋爱观不合而分手,但是江秋寒并不相信。 他觉得,他们之间应该有彼此心照不宣的小秘密,至少同为男人,他看得出来,沈以南看许萤的眼神是有喜欢的,只是那份喜欢隐匿在温柔的目光里,与他身上那份独特的、浪漫的艺术气息融为一体。 就好像他永远不会背弃自己的艺术信仰。 沈以南并没有直面回答,而是反问:“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江秋寒如实回他。 闻言,男人无奈地浅笑,算是应下这个蹩脚,但却似乎有那么一点合理的解释:“她说得没错。” 他曾经确实是坚定不移的柏拉图恋爱者,只追求能与他契合的灵魂伴侣。 然而,这并不是完整的答案,真正的原因却是—— 他是许萤不能公之于众的前男友,许萤也是他不能广而宣之的初恋。 沈以南登机后,许萤和江秋寒离开机场,外面热浪滚滚,远不如里面凉快,两人开车回去,路上,许萤问他。 “亲爱的,沈以南跟你说什么了?” 他也没瞒着,老老实实、原封不动告诉许萤,闻言,握着方向盘的女人眸波未变,漫不经心的笑了笑。 她说:“你什么都不需要改变,我就喜欢你现在这样。” 纵横情场,于男人中游走的她,喜欢刺激并且享受这种充满情趣的游戏。如果她真的需要沈以南说的那种人,那她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江秋寒,更不会前男友一茬又一茬。 她是个俗气的女人,同时也是一个玩咖,只和看上眼、感兴趣的人交往。 江秋寒扭头望着许萤精致的侧脸,她属于那种浓颜系美人,从这个角度能看清她卷翘的长睫,小巧的鼻梁,以及娇艳的红唇。 什么都能看清,唯独看不清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男人抿唇,问她:“真的吗?” 无论许萤说什么,他都相信,只要她能喜欢他。 “当然。”许萤刹车等红绿灯,她冲江秋寒勾了勾手指头,男人主动凑过去。 她捏着他的下颔,红唇吻上他的,然后熟练地撬开江秋寒的牙关,勾着他的舌头嬉戏追逐。 这个吻短暂而急促,却充满不可描述的□□,江秋寒微微喘气,嘴角还沾着一点她的口红。 * 沈以南走后,两人照常交往,江秋寒还清债务以后还攒了点闲钱,他选择离开赛马俱乐部,回归自己的本业。 他大学读的幼师专业,该考的从业资格证都有,许萤替他走了点关系,把人塞进私立幼儿园,工资、福利、待遇等方面都很好。 不知道是因为交往时间“太久”,还是因为他们之间除了做那点事以外缺乏额外的激情和新鲜感,盛夏的余热尚未褪去,许萤对江秋寒的喜欢就已经逐渐减少。 最先发现问题的人是何霜。 她笑道:“你最近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许萤拿出烟盒,取烟,咬住,点烟,动作一气呵成。 她抽着烟,吞云吐雾的模样性感迷人。 “你说呢?”也不知道是因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缘故,还是她也有隐藏的嗜烟属性,何霜拿了根烟点上。 两个女人坐在藤椅上抽烟。 “对江秋寒没感觉了?”何霜问。 许萤的指尖点了点烟,抖落半截烟灰,触风的刹那,一小团灰烬尽数散开,化作一粒粒细小的粉末。 她半阖眼睫,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我记得你当初可是很喜欢他的,公司里每天下班就属你最准时,多待一秒都不行。”何霜打趣她。 闻言,许萤笑了笑,抽着烟,白雾模糊了她的面容。 “这不,那股喜欢劲过去了嘛。”习惯了快餐式恋爱的她,很难再长时间对一个人保持喜欢。 “我看你那男朋友挺懂事的,也不闹挺。” “确实。”许萤摁灭烟蒂,慵懒地靠着藤椅,“就是腻了。” “跟他在一起,起初还蛮有意思,但是时间一久就会发现,他的生活步调单一又过于循规蹈矩,相处起来枯燥乏味。”她微微蹙眉,很中肯的评价:“我感觉我像是跟他迈入了婚后生活。” 虽然没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烦恼,但是,跟她以前的生活状态截然不同。 不说好,也不说差,但不适合她。 何霜噗嗤一声笑了,“也是,你两在一起后,我感觉你像是从良了一样,怎么说呢,或多或少跟我认识的你有点不同。” 这时,搁在旁边玻璃桌上的手机响了,漆黑的屏幕亮起,来电显示江秋寒。 许萤捞起手机看了眼,摁下接听键:“怎么了?” “萤萤,你在哪?” “外面。” “我下班了,在回家的路上,你今晚想吃什么,待会我去超市买菜回家给你做。” “都行,我不挑。” 两人聊完,许萤挂断电话,把手机丢在桌上,又拿了支烟抽。 何霜掐灭手中的烟蒂,看着她在那吞云吐雾,“那你打算和他分手吗?” “嗯。”许萤轻描淡写道:“总不能不喜欢还一直把人拖着吧。” * 江秋寒下班后照例给许萤打电话,问她在哪,什么时候下班回家,晚上有没有想吃的饭菜,就像许萤说的那样,他把他们的日子过成婚后模样。 平淡、枯燥、乏味,缺少新鲜感和激情。 他去超市买了新鲜的瓜果蔬菜和肉制品,回家后就开始做饭,在煲汤的时候,江秋寒还不忘收拾家里的清洁,总之就是在不停的忙碌,像个不知疲惫的机器。 许萤回来,换了鞋走进屋,男人正在摆弄碗筷,听到动静,抬眸,惊喜道:“回来了。” “嗯。”她点头。 江秋寒走过去,接过她的包包挂好,自然地揽着许萤的腰肢,带她去餐桌前坐下。 “我今天新学了几道菜,味道挺好的,你应该会喜欢。”男人拿碗给她盛汤,“先喝点汤暖暖胃。” 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饭,头顶流淌着温馨的灯光,餐桌上饭香四溢。 吃完饭,江秋寒去厨房刷碗,许萤回屋补妆。没过多久,卧室门被人打开,江秋寒走到她身后。 男人看着镜中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无论是素颜的她,还是现在的她,依旧美得令他痴迷,“萤萤。” “嗯?” “给你。”江秋寒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她,浅笑道:“我今天领工资了,所有的钱都在卡上,以后都交给你保管。” 他知道他的钱不多,对于许萤而言,或许连九牛一毛都比不上。 但他就是愿意把自己的钱都上交给她,只要她收了,那就代表他们的关系更近一步。 他相信,只要他凭着真诚,就一定能够打动许萤。 许萤垂眸扫了眼,没有接,对镜摘耳饰,“江秋寒。” “怎么了?”男人问。 “银行卡你自己留着。”许萤摘完耳饰,把它放进盒子里,抽屉里全是各种精致漂亮又昂贵的饰品,她换了副新的流苏耳环,平静的陈诉:“我们分手吧。” 猛然间,江秋寒怔在原地,嘴角的浅笑咻地僵住,手中的银行卡直接掉在地上。 他看着镜中的女人,唇瓣动了动,“为什么?” “你很好,但是,我现在不喜欢了。”跟谈恋爱时的娇媚妖娆性感比起来,分手时的许萤就显得格外薄情冷血。 她会把话说得很明白,不会再给对方任何机会,更不会允许藕断丝连的情况存在。 江秋寒垂眸,默默无言,半晌,他蹲在许萤身边,抬头望着这个他喜欢的女人。 他爱她的皮囊,爱她的灵魂。 爱她看他时的眼神,无论娇嗔、冷艳、还是羞恼。 男人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才能表达自己现在的感受,他强颜欢笑道:“为什么呀?” 为什么现在不爱他了? 是他做错什么事让她不开心了吗? “没有刚开始的新鲜劲和激情,久而久之就不喜欢了。”许萤说:“作为分手费,这套房子之后我会让人准备手续过户给你。” 她起身绕过江秋寒朝衣帽间走去,从里面挑了套衣服,然后走进更衣室。 江秋寒还保持那个姿势蹲着,面前的梳妆镜照出他狼狈的面容。 他顿了好久,视线慢慢移到搁在一旁的手机上。 男人抿唇,敏感的心思让他不受控多想,江秋寒扭头望了眼更衣室,许萤还在里面换衣服。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伸手拿起她的手机。 他以前从不会碰许萤的手机,更不会主动查她里面的东西,因为他相信她,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 可是现在…… 许萤说不爱他,要和他分手。 他们这才在一起多久啊?她怎么可能就不爱他了,这里面是不是有人在破坏他们的感情? 江秋寒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知道解锁密码,输入后,开始翻看许萤所有的交流软件,就连她发送文件的邮箱都没有放过。 “你在干什么?”背后突然传来许萤冷厉的声音。 江秋寒的身子一僵。 下一秒,冷香逼近,微凉的发尾滑过他的脸颊、手背,手中的手机被许萤抽走。 她垂眸,手指滑动屏幕,看到后台的翻阅记录和时间,那双眼睛陡然一凛。 许萤皮笑肉不笑,语调漫不经心却暗藏危险:“你想从我手机里看到什么?嗯?” 尾音上扬,似利刃。 江秋寒向她解释:“你别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我只是想……” “想干什么?想看看我手机里是不是有别的男人?”许萤一眼就看穿他的动机。 男人唇瓣微动,到底说不出半点反驳的话,他垂着头,默认了。 人一旦不爱了,就真的可以变得薄情,更何况还是许萤这样的。 她没有因为江秋寒这副模样而心软,烟嗓淡淡:“我想分手,不是因为我在外面有人,单纯是因为不喜欢,不爱了,好聚好散吧。” 许萤转身就走,江秋寒猛地抬头,望着她窈窕婀娜的背影,慌张道:“你去哪?” “都分手了,再住在一起也不合适。” “我不同意!”江秋寒红了眼眶,三步作两到她跟前,拉着许萤的手苦苦哀求:“别分手好不好?我是真心爱你的,我们之前在一起明明很快乐,就这样一直下去不好吗?” 许萤以前交往了很多男朋友,各种类型都有,分手时有洒脱的、平和的、无奈的、死缠烂打的、暴跳如雷的,却从来没有人像江秋寒这样,不仅红了眼眶,还哭了,看起来就像被抛弃的大狗狗,可怜兮兮的。 奈何流水有情,落花已无意。许萤铁石心肠,她抽回自己的手,走得果决:“像我这样的人,不会跟任何一个男人一辈子。” 她这样的人,就像当年被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那样,阴险卑鄙、玩弄感情、为达目的可以心狠手辣到把前男朋友送进监狱。 感情于她只能是点缀和锦上添花,但绝不能成为绊脚石或者阻碍。 就像现在,她不爱江秋寒了,江秋寒于她而言就是阻碍。 第26章 天生孽缘 许萤和江秋寒分手后,安排秘书办理手续,将那套房子过户到江秋寒的名下,彻底和他划清界限,然后她又重新投身进放纵肆意、纸醉金迷的生活中。 她很喜欢那种奢侈喧嚣、灯光璀璨、热闹颓靡的感觉,就好像肉身已经开始糜烂、腐朽,而她的灵魂得到极致的释放和惬意。 何霜见她这样洒脱,啧啧称叹:“不愧是纵横情场的老手,陷得快,醒得也快。” “人嘛,活这短短数十载,不就得让自己快乐?”许萤笑了笑。 “你跟江秋寒提分手,他没有闹,就这样接受了?”她有些意外:“我感觉他应该不是那种很好打发的人,你就不怕他剑走偏锋做出什么极端的事?” 许萤不是一个很喜欢在分手后主动谈及前男友的人,江秋寒对她来说已经是过去式。 闻言,她无所谓道:“再说吧。” 再极端的事能有多极端?她以前被人拿枪抵着脑袋,差点死掉的事都经历过,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是极端到比死亡还可怕的? “对了,霜姐。”许萤靠着椅背,修长匀称的双腿随意交叠,“你帮我重新找套房。”她笑了笑,“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风格。” 何霜没异议:“成,没问题。” 许萤没把江秋寒的事放在心上,照旧每天工作,运作名下的资产,将它们的效益无限扩大。 至于下班后,要么组局和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道,放肆的纵情声色,要么就去以前乐队的练习室玩架子鼓,再不济跳跳舞、写写歌,她总能自律得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充盈而不乏味。 只是,她没有想到在盛夏秋初的时候,再一次听到江秋寒的消息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干净整洁的病房里,空气中浮动着消毒水的气味,闻不惯的人只觉得胸口闷闷的。 保镖候在病房外,室内,许萤站在病床前,一双明媚生姿的眼眸,用最古井无波的视线凝视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江秋寒穿着蓝白条纹病服,英俊帅气的脸带着一丝病态,他微微耷拉着头,不敢看许萤的眼神。 许萤语气冷淡道:“闹够了吗?” 男人沉默不语,偏生这副模样,惹得她的声音更加冷锐。 “回答我。” “萤萤。”江秋寒抬头,眼里流淌着脆弱的光芒,他可怜兮兮的看着许萤,声音带着哭腔:“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他以为分手后,只要独自静一段时间就会慢慢放下,可是,他高估了自己,他根本做不到。 他很喜欢许萤,不想和她分开,也不想和她分手。 就像沈以南当初离开前对江秋寒说的话,他自卑、缺爱、敏感、缺乏安全感,与生俱来的性格刻在骨子里,从未想过改变,而这些一旦和他喜欢的、执念的人或物碰撞在一起,他就很容易剑走偏锋。 沈以南看穿他,当时的何霜也是。 许萤并未因为他可怜而心肠变软,她面无表情,眼神冷冷,“所以你就用死亡来威胁我就范?” “我——”江秋寒垂下眼睑,“我没想过威胁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回心转意。” “我知道我学历不高,大学也很普通,家庭背景不好,性格也一般,像我这样的人浑身上下没有任何闪光点,也比不上你的那些前任,但是,萤萤,我是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所以呢?”许萤淡淡的看向他,语气残忍:“喜欢我的人从来都不止你一个。” 江秋寒脸色一白,他当然知道有很多人都喜欢她,她漂亮、聪明、有才华,光是站在那就光芒万丈。 男人的底气渐渐弱下去,“我可以给你我的真心。” 这绝望而脆弱的执拗,让许萤不合时宜的想起以前读到的一首诗。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日落、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许萤笑了,眼里云淡风轻,像是已经看尽千帆,满不在乎道:“我不需要。” 她是抱着玩一玩、试一试的心态,从不肖想那种会让她感到窒息的东西。 最后,许萤临走前丢下话:“江秋寒,我说过希望我们好聚好散,你要是再试图用这些手段逼我就范,那就别怪我不念往日旧情。” 她转身,打开病房,入目是洁白干净的白大褂,许萤抬眸,视线落到突然与她相遇的人身上。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清冷帅气,他微垂眼皮,冲许萤颔首,侧身,很绅士的让她先行。 许萤多看了他几眼,道了句谢谢,然后带着保镖离开。 有关江秋寒的后续,许萤全权交给何霜处理,这番举动,彻底断了他们之间的交集,仿佛两条相交的线最后越离越远。 何霜说:“对了,差点忘了跟你说一声,房子我已经找好,手续也办下来了,再过一段时间,等那边布置妥当,你就可以搬过去住了。” “行。”许萤一边处理手中的事,一边跟她吩咐:“霜姐,你把我下周五早上的行程往后挪,我答应了南财大经管院的院长,会去学校参加一场讲座。” * 许萤要到南财大开讲座的事,陈时礼还是在院长找他聊天时才知道的。 李院长试着商量道:“时礼,我邀请了T娱的许总这周五到我们学校开讲座,我记得你以前也就读于芝加哥大学,跟许萤也算是同校同学,你们都是年轻人,这样,周五那天你两多交流交流。”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肩宽腰窄大长腿,穿着衬衣黑裤,气质清泠泠的,有着说不出的斯文干净。 陈时礼微垂眼皮,“我那天有事,打算请假不来学校。” “哎,你这。”李院长叹了口气,他本就没报什么希望,闻言,也只好作罢:“行吧,那我再找其他人。” 李院长走后,办公室里另一个同事趁机问他:“陈老师,你不是挺粉许萤的吗?像这种与偶像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你怎么不好好把握啊?” 但凡跟陈时礼共事过的人,都知道他是BR乐队主唱的骨灰级粉丝。 “我最近搬新家,比较忙,周五那天不得空。”陈时礼并不是因为没有做好面对许萤的准备,相反,这些年来,他时时刻刻都想着能够和她久别重逢。 同事诧异道:“啊?陈老师,你又搬新家了?” 他记得距离陈时礼上次搬家,好像也才过了几个月。 男人浅笑:“嗯,换个新环境,心情也会好些。” 同事:“……”这就是有钱人随心所欲的快乐吗?淦! * 周五当天,许萤没有去公司,而是开车去南财大,作为南城的重点大学,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 李院长专门安排了人来接她,除了有本校的学生,还有负责和她交流的老师。 那位老师姓张,三十出头的年纪,面相看起来敦厚随和,许萤和他聊了会,到达现场后,报告大厅里面已经坐满了经管院的学生和老师,李院长同她握手,两人位置相邻,台上的主持人正在念开场白,声音洪亮而富有激情,最后,话锋一转引到许萤身上。 报告大厅里顿时响起激烈的鼓掌声,许萤起身走上讲台中央。 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既不像私底下那般轻佻散漫,也不像工作时那样凛冽逼人,而是以一种随和且平易近人的姿态。 许萤边调节话筒的高度边说:“各位经管院的同学早上好,我是许萤,受李院长的邀请,今天到贵校给大家分享我个人的成功经验,希望大家听了能对自己的未来规划有所启发。” 悦耳的嗓音通过话筒传遍整个报告大厅,她本就是靠歌手出道,声音自是无可挑剔。 许萤思路清晰,条理明确,将每个部分都讲得生动有趣,让这场本该充满严肃性、探讨性、启发性的讲座活生生变得生机而热闹。 当长达两小时的讲座落下帷幕,全场响起振奋人心的鼓掌声,结束后,不少学生围上来找许萤合影,场面一度轻松活络。 最后还是老师们让学生该回去了,许萤这才得以脱身。 李院长再次同她握手,笑道:“辛苦了。” “李院长您客气了。” 两人握完手,李院长带着许萤离开报告大厅,旁边还跟着先前负责和她交流的张老师以及接待她的学生。 李院长说:“许总不愧是戴维娅女士的得意门生,今天听了你的讲座,果然厉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戴维娅,国际上非常有名的经济学家,芝加哥大学的教授。 许萤谦虚:“我能有今天全靠恩师提携。” “对了,说起这事,我们学校的经管院有位陈教授也是芝加哥大学毕业,师从德斯特,本来我考虑到你两是同校同学,让他来负责和你交流,你们也能有共同话题,结果不凑巧,陈教授今天有事,请假不能来学校。” 德斯特,也是著名的经济学家,芝加哥大学的教授,同时还是她恩师戴维娅的丈夫。 闻言,许萤到觉得挺有缘的,“还真是可惜。” * 陈时礼搬进新家这天,简杭百忙中抽时间跑来蹭饭,美名其曰吃乔迁宴,图个喜庆。 他站在阳台,微微探身扫了眼隔壁,背后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你在看什么?” “我看隔壁的住户搬进来没。”简杭翻了个身,背靠栏杆,手肘后搭,撑着冰冷的栏杆,笑道:“老陈啊,你实话实说,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偷偷往隔壁瞅?” “我没你这么猥琐。”陈时礼把其中一罐饮品递给他。 简杭接过,勾着拉环拉开,闻言,啧了声,用讨打的语气说:“也不知道是谁知道许萤要搬到这,然后费尽心思从我手中把这套房子买下来。” “哎呀,这人啊就是喜欢过河拆桥,陈教授,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陈时礼没有应,抬手,喝了点水。 他气质清冷卓绝,骨相好,做什么都赏心悦目,简杭瞧了,暗骂一声妖孽。 “对了,老陈,我这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简杭就是闲不住的主儿,一有机会就要搞事。 “好消息。” 简杭笑道:“好消息就是许萤和江秋寒分手了,老陈,你的机会来了,不用再想方设法当什么男小三。” 闻言,陈时礼拿着罐饮的手指微蜷,就连他自己都没注意,自己的力道有些重。 男人抬眸,视线锁定简杭,嗓音是不变的清泠:“真的?” “当然!”他言之凿凿道。 “那坏消息呢?” 简杭咳嗽了声,“坏消息就是许萤又交了一个新的男朋友,名叫程浔,是个心理医生。” 他憋着笑,幸灾乐祸地补充:“我记得程浔好像是你的主治医生,你说说你的情路为什么这么坎坷?” “老陈啊,你该不会是天生孤寡命吧?” 第27章 觊觎别人的女朋友 简杭白日里跟陈时礼说的那些话,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又勾起他经常做的梦,梦境里所有的前尘往事都如同走马观花一样掠过,一帧帧画面充斥在陈时礼的脑海里,让他头痛欲裂,让他滋生梦魇,挣不脱,逃不掉。 六年前的那个盛夏,许萤因病出国治疗,陈时礼彻底失去和她的联系,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一边学习一边到处打听许萤的下落,他去过国外很多地方,跑了无数家医院,用大海捞针的方式企图能与许萤重逢。 他想告诉她,他知道错了。 可是迟来的道歉并不被命运接受,陈时礼茫然无措地找了许萤三年。 他二十一岁那年,一支很厉害的乐队横空出世,用最短的时间享誉国内外。 那是他第一次在荧屏上看到许萤。 消失三年的人褪去昔日的青涩、腼腆、乖巧,变得让人快要认不出她是谁。 那时,她已经染了头发,穿着露脐装,纯黑的工装裤,腰间刺有纹身,整个人在舞台上发光。 得知许萤的下落后,他几乎是立马放下手中的项目,迫不及待乘坐飞机赶去见她。 然而,他却在演唱会现场,听到许萤向所有人官宣她的男朋友。 听说他们认识两年多了。 听说男方大她三岁,也是搞音乐的,架子鼓玩得出神入化。 听说…… 他们感情很好,属于双向奔赴。 许萤没有沦陷于过去,而是一直朝前走,她的身边充斥着鲜花、掌声、万人瞩目,还有爱她的人。 而他却一直困于原地,守着年少无知时犯下的过错和悔恨。 再后来,许萤身边的男人总是换了又换,她游戏人间、纵情声色、在纸醉金迷的生活中过得洒脱肆意。 而他的心疾也日益加深,因为陈时礼一直觉得当初要不是他犯了错,他们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或许,他和许萤会一直保持很好的关系,然后在未来某个时机成熟的时候他会向她求婚,他们会从校服到婚纱。 这一晚后半夜,陈时礼从梦魇里醒来,他头痛欲裂,不可避免的想到许萤,男人吃了几片药,试图缓解这种症状。 第二天,他照例去学校上课,面色平常,气质干净,让人看不出有任何问题,下午四点他的课结束后,男人并没有开车回家,而是去了医院。 程浔中午就接到陈时礼的预约,知道他下午会来,所以早在办公室等他。 玻璃门被推开,陈时礼走进来坐在程浔对面的椅子上,两人算是老相识,彼此间免不了寒暄几句。 两人都属于清冷那一卦,但细究又完全不同,程浔的清冷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就好像他这人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而陈时礼的清冷是带着对所有人都保持距离的淡漠。 “你不是前几天才找我看过病吗?这次又怎么了?”程浔问他。 陈时礼:“我每天都会梦到她,醒来依旧会头痛欲裂。” 程浔知道他心里有个爱而不得的人,喜欢到最后变成执念,由此演变成心疾。 日日折磨,不得其解。 程浔拿着钢笔在纸上记录,微垂眼皮,语调清清泠泠:“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她回来了。” 锋利的笔尖在洁白的纸上划出龙飞凤舞的字迹,有着独特的风骨,他说:“其实你的心理疾病靠药的作用微乎其微,我由衷建议你去和她多接触,你喜欢她,那她呢?她要是也喜欢你,我想到时候你的心疾会不攻自破。” 两个出类拔萃且各有千秋的男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张办公桌,他们彼此说着自己想表达的话,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丝不被他俩察觉的诡异。 若是简杭在这肯定会目瞪口呆,心里大呼卧槽牛逼。 一个当着人家现男友的面,说每天都梦到他的女朋友。 一个当着情敌的面,让他去接触、追求自己的女朋友。 这一幕真的戏剧十足。 陈时礼抬眸看着程浔,“她现在有男朋友了。” “是吗?”程浔并不知道他喜欢的人就是自己的女朋友,察觉到陈时礼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男人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抱歉。” 就在彼此静默的时候,程浔的手机突然亮了,来电显示许萤。 陈时礼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 然后,默不作声收回,他听见程浔接通电话对那边的人说:“你慢慢来,不用急,正好我这边还有一个病人。” 通话挂断,程浔放下手机。 陈时礼问:“女朋友?” “嗯。”程浔清冷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浅笑,看样子似乎对自己的女朋友很喜欢。 “多久了?” “不到一周。” “恭喜。” “谢谢。” 不谈正事,两人的话都挺少。下午六点,许萤开车到医院外面的露天停车场,她给程浔打电话,说自己在外面等他。 程浔忙完,把桌上的东西整理干净,见陈时礼还没走,问道:“要一起出去吗?” “你先走吧。” “嗯。” 许萤停了车,打开车门,慵懒地靠在那,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低头咬住,她拿出自己惯用的那只银制磨砂的滑轮打火机,指腹轻擦,一簇幽蓝的火苗窜起,火舌舔砥烟头,洁白的烟纸燃起一截灰烬。 她的指尖夹着烟,微垂眼皮抽着,动作熟练又带着一丝颓废的美艳。 程浔从医院大门出来,一眼就看到站在那里吞云吐雾的女人,他已经换下白大褂,穿着薄款风衣朝她走去。 “来了。”许萤摁灭烟蒂,将它丢进垃圾桶。 程浔问:“等久了吧?” “没有。”她笑。 跟程浔这种从骨子里透着清冷的男人谈恋爱,许萤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她挽着他的手臂,随口关心了句他的工作:“今天的病人很麻烦吗?竟然这么晚才下班。” “嗯,很棘手。” “辛苦了。”许萤凑近,亲了亲他的脸颊。 然而,她的视线在不经意间瞥到不远处站着一个风姿绰约的男人。 许萤的眼镜刚才摘了放在车里,在她眼里,对方身影模糊,但依稀可以看出他的气质很好。 她多看了几眼,程浔注意到她在走神,问道:“你怎么了?” 第28章 中看不中用的男人 傍晚时分,秋意瑟瑟,晚风拂过脸颊,也不知道是不是吹到眼睛里,许萤眨了眨眼,再次望向那边,她看到那个气质出尘的男人抬脚走向与他们相反的方向。 直到耳边响起程浔的声音,许萤这才回过神。 她收回视线,摇头笑道:“没事。” “那走吧。” “嗯。” 上车前,许萤再次望向那人离开的方向,距离更远,视野也越发模糊,到最后那人拐进另一条道路,他的身影彻底被绿植挡住。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喜欢帅气的男人,还是出于什么原因,许萤觉得刚刚看到的那个人挺符合她的喜好。 不过也仅限于此。 许萤转眼就把人抛之脑后,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拿起搁在车上的眼镜戴上,顷刻间,视野变得格外清晰。 她开车离开医院,程浔坐在副驾驶,扭头问她:“你最近搬家忙得过来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跟程浔谈恋爱就是这样,他过分正经而清冷,哪怕在女朋友面前也不会把自己的喜欢表现得很明了。 许萤经历了上一任的黏黏糊糊,现在就喜欢程浔这一款,性子清清冷冷,正好解腻。 “不用,都安排好了。”她笑道。 程浔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下班后先去吃饭,吃完饭又看了场电影,约完会已经晚上十点半,程浔把人送到家门口,临行前两人吻别。 门前,寂静漆黑的过道,只有安全通道的绿色指示灯散发出幽幽光芒。 许萤和程浔接吻,没有热烈的激情,有的只是温柔缱绻,但是有时候这种更能勾起人心中的欲望。 电梯门打开,陈时礼提着超市购物袋出来,楼道静悄悄的,拐角处的声控灯因他的脚步声亮起,男人手里拿着钥匙,脚步却突然顿在原地。 仅隔着一个拐角,他看见两道身影贴在一起接吻。 正好,他都认识。 在许萤视线望过来的瞬间,陈时礼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步履匆匆,有些狼狈。 程浔见她盯着拐角处,扭头看了眼,那里除了有莹白的光,什么都没有,他收回目光,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许萤微微蹙眉,她可以确定刚刚那里站了一个人,但是对方走得太快,等她看过去的时候,只捕捉到一抹身姿卓绝的背影。 她难得又想起今天傍晚在医院门口看到的人。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晚安。”程浔同她道别。 “嗯,你也是,路上注意安全。” 许萤拿出钥匙开门,进屋,关门,换鞋。屋外,程浔转身离开,在走入拐角的时候,正好与陈时礼相遇。 他掩住眼底闪过的诧异,颔首道:“好巧。” “程医生也住在这?”陈时礼面色平静,仿佛从未撞见刚刚那一幕。 “不是。”他说:“我送女朋友回家。” 也不知道是先前程浔和许萤贴在一起接吻刺激到陈时礼,还是出于什么原因,莹白的灯光照进男人的眼里,衬得他看人的视线冷冷的。 * 这是许萤第一次来新家住,崭新的环境让她心生愉悦,房间里的布置是何霜一手安排,完美符合她的喜好。 许萤光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莹白的脚背隐隐有青筋,她回到卧室,从衣帽间里取出睡裙,然后去浴室泡澡。 洗了澡出来,许萤慵懒地窝在吊椅上和何霜通视频电话。 画面里,何霜问她:“怎么样?新房子还满意吗?” “霜姐办事,我当然满意。”许萤笑道,她曲着一条腿,另一条腿搭在吊椅外面,睡裙因她的动作不经意间上卷,露出的腿纤细莹白。 “对了霜姐,问你件事。” “你说。” “我隔壁的住户是谁呀?” 许萤怀疑,今晚和程浔接吻时看到的那抹背影,应该是她的新邻居。 在给许萤选住处的时候,何霜早就打听清楚,闻言,她说:“隔壁的房子早在半年前就被简杭买下,不过他很少到那居住。” “简杭?”许萤微微蹙眉,她对这个人有印象,只是在她的记忆里,简杭的气质没有那么好吧? 何霜见她面露疑惑,问道:“对啊,怎么了?” “没什么。”许萤不去想那么多,管她隔壁是谁,又影响不到她的生活,照旧过就是了。 自从搬了新家后,许萤每天到公司的路程又缩短,多余的时间她打算挪出来学习新的技能。 对许萤而言,她的人生不止工作,赚钱是一回事,但也不能忘了自我娱乐 音乐、跳舞、画画,这些丰富生活的娱乐活动她都学了,许萤喜欢有意思的东西,再加上程浔有时很忙,他们没办法约会,她就会组局叫上几个人去夜店或者酒吧玩。 去的次数多了,许萤突然对调酒感兴趣,有空的时候就捣鼓研究。 程浔前阵子去外地出差参加交流会,和许萤有一段时间没见,他刚回南城就被许萤的一通电话叫过去。 弧形的半开放式吧台前,许萤玩着调制杯,手法不说娴熟,但还算流畅,她皮囊美艳,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程浔默默注视她,见她玩起了花式调酒。 “你什么时候学的?”他问。 “前段时间。”许萤手腕一转,调制杯里荡起富有节奏的声音,与她的动作频率一致。 程浔坐在高脚凳上和她聊天:“怎么突然想学这个了?” “你这不是去外地出差没法陪我嘛,我无聊就只好自己找乐子了。”许萤故作埋怨。 男人被她的表情和语气逗乐,清清冷冷的人浅笑着说:“那我现在向你道歉。” “道歉就不用了,你来当我的小白鼠吧。”许萤调了一杯玛格丽特,推到程浔面前,微抬下颔,将女朋友的特权行使得淋漓尽致,命令道:“喝了它。” 玛格丽特的色泽还不错,酒杯边沿的装饰也有模有样,程浔端起酒杯闻了闻,然后尝了点。 “怎么样?”许萤问。 “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 程浔轻轻晃了下酒杯,一本正经道:“挺好喝的。” 许萤:“……” 花式调酒往往更注重调酒过程的表演,口感和味道倒是其次。 接下来,她又调了各式各样的酒,动作千变万化,但无一例外都挺好看,只是调出来的酒确实一般,程浔被迫喝了很多,最后他选择缴械投降。 “我不能喝了,再喝就醉了。” “看在你今天给我当小白鼠的份上,这次就先放过你。” 闻言,男人笑了笑。 程浔是晚上七点半来的,眼下已经快十点,再加上他喝了不少酒,根本不能开车回去,最后直接被许萤留宿在家。 许萤洗完澡穿了身睡裙出来,见程浔站在阳台,她走过去坐在吊椅上,轻轻晃悠着,问道:“在看什么?” “看夜景,这里的环境挺不错。”程浔扭头,视线落到许萤身上,见她秋天夜里还穿着单薄的吊带睡裙,提醒她:“现在天冷了,小心着凉。” 水滴状的吊椅里窝着一个身段妖娆性感的女人,闻言,许萤冲他勾手,“程医生,你过来。” “怎么了?” 程浔还以为她有什么事,弯腰靠近。 许萤轻轻拽着他的衣领,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吻上去。 清爽的凉风拂过阳台,绿植花卉被吹得微微颤抖,两人的位置彻底换了,程浔坐在吊椅上,而许萤坐在他的腿上。 静谧的环境里一丁点声音都被无限放大,暧昧的声音时断时续撩人心扉。 彼此贴在一起的身子灼热滚烫,程浔怀里的女人扭了扭腰。 程浔气喘吁吁,却还是抓住她的手,单臂紧紧抱着许萤,素来清清冷冷的男人像是被拉下神坛,惹了一身红尘孽缘。 他说:“别这样。” “你能忍?” 男人没有说话,他们接吻,该做的都做了,却到最后关头停下,就算程浔能忍,许萤也忍不了。 最后两人回到卧室,气氛暧昧。 然而,没过几下,许萤想阻止他却已经来不及了。 平生第一次,她有种想骂人的冲动! 那种悬浮着却没有落到实处、抓心挠肺般得不到缓解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程浔难得脸红,“我……” “第一次?” “嗯。” 许萤没说什么,两人又来了次,结果程浔还是那样。心里陡然升起的烦躁让她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兴趣,更加无法安慰自己竟然马失前蹄,看上一个中看却不中用的男人。 许萤推开他,起身,捡起睡裙套上,“今晚先这样吧。” 她捞起烟盒和打火机出去,站在阳台抽了根烟。 然后,越想越气。 隔壁,陈时礼站在那,抿唇望着无边夜色,脑海里一直回荡先前听到的声音。 暧昧又绮丽,于他而言无异于刀子戳在心口。 第29章 一别经年,再次重逢 自从程浔上次表现不佳,闹得许萤体验感极差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古怪,具体表现在程浔会若有似无躲着许萤,而许萤也心照不宣,找借口说自己最近很忙,从而减少两人的接触。 这样既维护了程浔那点男人自尊心,又让许萤不至于每每见到他就会想起那晚的糟糕情况。 十一月下旬,深秋之后,南城的气温骤降,凉意开始浸骨,几个月前,许萤召集投资方们进行私募,季度收益报表出来后,上面显示的数据极佳,这就意味着初始阶段的回报率是很不错的。 许萤交给投资方们一份满意的答卷,打消了部分人心头仅剩的一点疑虑。 还有一个多月今年就要结束,临近年末,公司很多事务或者报表都要进行汇总,大家忙着加班,许萤作为老板事情更多,不仅要召开各种会议,时不时还要出差,或者参加一些重要合伙人举办的宴会。 十二月初的时候,许萤受邀参加朋友的生日宴会。 化妆室内,造型师在给许萤做发型。 她百无聊赖,拿起手机玩游戏,玩的不是高端且富有技巧性的,而是简单易上手的—— 大富翁。 原谅她是游戏菜鸡,真的不会打游戏,只会玩这个,丢丢骰子就能解决的事,非常简单。 造型师根据许萤今天穿的衣服,搭配适合她的发型,无意间瞥到她在手机上玩大富翁,顿时有些目瞪口呆。 任谁都没有想到,在商界驰骋的许总,私底下竟然会玩小孩子都不玩的大富翁。 这反差确实够大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运气不好的缘故,许萤开局不到二十分钟,然后…… 破产了。 她破产了??? 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气得不轻,直接退出游戏页面,随手把手机丢在桌上。 何霜走进来,见许萤有点不开心,她对造型师投去询问的目光。 造型师对她坐了口型,何霜意外地看懂。 知道许萤玩大富翁破产了,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做完造型已经傍晚六点半,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许萤带着何霜去参加朋友的生日宴,车上,程浔给她打来的电话。 两人太久没联系,许萤看到这个来电显示的名字时还愣了愣。 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是谁。 何霜坐在她身边,见她这反应,就知道许萤早就把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提醒道:“程浔,现在还是你的男朋友。” 许萤:“……” 她摁下接听键,电话里传来程浔的声音,经过这段时间的冷静和调整,他又可以重新面对许萤。 或许是太久没有接触,又或许是许萤对他的感觉没有了,直到对方说完话,她轻描淡写道:“程浔,咱们分手吧。” 电话那边,程浔静默了会,半晌,他说:“好。” 他的性格就是清清冷冷那一类,除了那次在床上闹出的不愉快,让他有了较大的情绪波动,其他时候,程浔都很淡然。 他对许萤有好感,也挺喜欢她,不过,既然对方不喜欢了想和他分手,他也只能答应放手。 大家都是成年人,没必要的纠缠只会让彼此难堪。 挂掉电话后,许萤又点开游戏,不死心,还想玩一局找回面子。 何霜已经习惯她分手的速度,笑着揶揄:“下一任又想找什么类型的男人?” 六人制的大富翁游戏还在匹配中,页面里五人就绪,还差一个。 闻言,许萤伸手搭在她的肩上,披肩随着她的动作下滑,露出半截莹白的香肩,妩媚妖娆的女人冲她眨眼,烟嗓懒懒的,又像钩子似的挠得人心痒痒。 她不着调道:“找什么男人,找你呀。” “去去去,别拿我寻开心。”何霜笑她:“我可不会受你的蛊惑。” “师姐,你真的不心动吗?” 许萤有时候就是这样顽劣,喜欢逗一逗亲近的人,她双臂搭着何霜的脖颈,笑得跟个妖精似的。 她跟何霜的关系非同一般,私底下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何霜拿她当朋友,也拿她当妹妹,闻言,故意瞪了她一眼,佯装生气:“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姐,竟然逗到我身上来了。” 其实她俩都师从戴维娅教授,不过何霜比许萤早毕业,当年,她放弃读博,跟着谈了十几年的男朋友回到家乡,把重心从学业转移到婚姻家庭上,抛弃了本该一片光明的未来,为此,戴维娅教授气得不轻,却又无可奈何。 后来许萤在事业上陷入瓶颈,再加上一堆破事,她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戴维娅教授心疼自己的得意门生,于是给她支招,告诉许萤她有个已经毕业的师姐名叫何霜,能力不错且擅长公关,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于是,许萤不远万里找到何霜,准备拿出三顾茅庐的架势把人请出山,只是没想到,何霜当时的老公挺会pua的,她费了好大劲才说动何霜,并让何霜看透她谈了十几年的初恋。 离开那天,何霜的老公还在破口大骂,说她离开了他,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 许萤感激何霜这些年来对她的帮助,让她不至于经历了那么多,却还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至少,她有盟友。 而何霜感谢许萤当初不远万里,跋山涉水到偏远小县城请她出山协助她,如果不是许萤坚持不懈,她恐怕还待在那个小小的地方,日复一日被自己所谓的初恋老公pua。 更不会像现在这样过得舒心惬意,要钱有钱,要人脉有人脉,前途光明。 手机上的游戏提示音响起,许萤撤回自己的手臂,捞起手机边玩大富翁,边跟何霜插科打诨:“哪有,我对师姐是真心哒~” 何霜“切”了声,“渣女本渣。” 许萤哼了声,慵慵懒懒地靠着车椅,专心玩自己的大富翁。 * 陈时礼今天下午四点就没课了,他开车回家,从负一楼车库乘坐电梯抵达九楼。 他拿着钥匙走出电梯,路经许萤家门口的时候,脚步不自觉停下。 男人望了眼,顿了几秒,然后开门回家。 他刚到家没几分钟,门铃响起,陈时礼打开门,看到简杭穿着西装长裤站在那,打扮得格外正经。 “有事?”陈时礼问。 简杭顺手关了门,跟在陈时礼身后,他走哪跟哪。 劝道:“老陈,你真不去?” “不去。”陈时礼接了杯热水,拿出润嗓的药和着水一起服下。 “别啊。”简杭在他身边转来转去,急了:“你今天必须得去!” 今天下午陈时礼快上课的时候收到简杭给他发的消息,让他去参加他女朋友的生日宴会,陈时礼不喜欢凑热闹,觉得没有意义,于是就拒绝了,谁知简杭不死心,不仅在微信上对他狂轰滥炸,现在还直接跑到家里来堵人。 陈时礼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他双腿交叠,矜贵清冷,“理由?” “老陈,哥,我亲哥!”简杭坐在他身边,苦着一张脸说:“我才交的女朋友,她几天前就跟我耳提面命,让我一定要把你带去,你要是不去我就完了。” “不去。” “真不去?老陈,你还是不是我兄弟了?”简杭痛心疾首:“我对你掏心掏肺,而你却对我狼心狗肺。” 陈时礼不为所动。 见他油盐不进,简杭使出杀手锏:“哎,真是可惜了,我可听说了,许萤要去参加宴会呢。” 收看财经新闻的男人眸色微变,扭头看向简杭,“真的?” 简杭扫了他一眼,在那阴阳怪气:“呵,男人,见色忘友。” * 晚上七点,许萤带着何霜抵达宴会厅。 生日宴尚未开始,大厅里香槟倩影,流淌着悦耳的钢琴曲,穿着制服的服务生端着托盘游走于这些贵客间。 不少人瞧见许萤,上前和她打招呼,许萤八面玲珑,在这些人中谈笑风生,游刃有余。 过了会,许萤对何霜说:“霜姐,这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 何霜替她和那些人交流,许萤得以脱身,顺手拿了杯香槟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唐枝许正被一群人围着众星拱月吹捧,但她神情倨傲,像个被宠坏的小公主,直到看见许萤来了,唐枝许连忙冲她招手,开心道:“老师,这这这!” 其他人见了许萤,自觉让出唐枝许身边的位置。 许萤坐在她身边,唐枝许乖乖巧巧的凑过来,挽着她的手臂笑道:“老师,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你好久了。” 今天是唐枝许二十二岁生日,前几年她在国外就读,许萤当过她一段时间的补习老师。 “路上有点堵,来晚了。”许萤笑道。 “不晚不晚。”唐枝许摇摇头,见身边还有其他人,摆手,高傲地赶走她们:“你们别在这打扰我跟我老师聊天。” 唐家大小姐的话谁敢不听,那些人也知道留下来会自讨没趣,于是纷纷散开走远。 唐枝许摇了摇许萤的手臂,凑到她耳边笑嘻嘻的说:“老师,我今天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你过生日,给我准备礼物?”许萤打趣她。 “这份礼物不一样。”唐枝许说:“是一个非常帅气的男人。” 许萤神情自得,眼神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趣味,她漫不经心的轻笑:“有多帅?” “可帅了!!!” 前几天她从男朋友的手机里看到他大学时期的毕业照片,里面有个身姿欣长,气质出尘的大帅哥,她一问,巧了,那个男人是她男朋友的同学兼室友,如今也在南城定居! 于是她对男朋友耳提面命,逼他把他朋友带来。 许萤最喜欢长相帅气的男人了,她要当红娘,把这等帅哥介绍给她的老师。 “那他人呢?” 唐枝许兴致勃勃道:“还没到,等他来了,我立马介绍给你认识。” “行,那我等着。” 挽着她手臂的女孩子比了个OK的手势,下一秒,唐枝许似乎想起一件事,“等会!老师,我记得你现在好像还有男朋友吧?” “刚刚分手。” “!”唐枝许问:“发生什么事了?” 真实原因许萤肯定不会告诉自己的学生,她风轻云淡道:“腻了。” “噢噢。”唐枝许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兴奋道:“没事,老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咱们今晚就无缝衔接下一任!” 许萤:“……”你看起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两人聊了会,宴会快开始前,唐枝许被她父母叫走,许萤一个人坐在那百无聊赖,时而浅尝杯中美酒。 像这种场合,宴请的人非富即贵,背后所代表的家族或者企业都是一份人脉,换做往常,许萤早就塑起职业化笑容与他们打交道。 但是今晚她想偷个懒,不想时时刻刻都这么累。于是许萤索性坐在那,笑看那些人在名利场里互相交流、攀谈。 简杭带着陈时礼走进宴会大厅,不少人对他们投来视线,一个是简家公子,唯一的继承人,一个是昔日被赶出陈家,但如今身价不菲却一心投进教育事业的人。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同龄人里的佼佼者。 宴会已经开始,台上,唐家父母在致辞,唐枝许也在那。 简杭对陈时礼说:“老陈,我先去找我家枝许了,等会我再带她过来找你啊。” “嗯。” 在场人挺多的,陈时礼粗略扫了圈,没有看到许萤。 他一直觉得,他们的重逢应该有个正式的场合,而不是他突然出现在某个日常化的地方,尽管这也是奢望。 唐枝许在台上说了几句事先被爸妈揪着耳朵都要背下的客套话,说完后立马溜了,巧好,她看到简杭过来,见他身边没有其他人,顿时气得想去打他。 “我让你把你朋友带来,你怎么不带?”唐枝许恶狠狠地拧了他一把,气鼓鼓的说:“我都在我老师跟前说下大话了,你现在让我怎么办?” “祖宗,你别掐了,疼疼疼。”简杭的西装被她拧出一丝褶皱,他吃痛,赶紧解释:“人我已经带来了,你先松手。” “这还差不多。” 唐枝许哼了声,拉着他往许萤那边走,蛮横道:“你先跟我去见老师,我告诉你啊,你今天可是有任务在身的。” “什么任务?!”简杭两眼懵逼,就怕被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撮合我老师跟你朋友啊。” 两人说话的时候已经走到许萤跟前,唐枝许见她慵懒地靠着沙发,目光穿过人群,红唇微勾,眼里带着浓厚的兴趣。 “老师。”唐枝许笑嘻嘻地凑到许萤身边,一脸好奇:“你在看什么呀?” “看一个男人。” 玫瑰金边框的镜片下,那双眼睛漂亮而迷人,许萤的视线自始至终都落在那道挺拔、清隽的背影上,微抬下颔示意唐枝许往那看,“你瞧那边。” 唐枝许顺着她指示的方向望去,“是那个穿黑色西装,个子最高的人吗?” “嗯。” “背影好看,侧脸轮廓线条也好看!!” 不得不说,她老师看男人的目光一直都很好! 许萤现在已经忘了唐枝许先前说要给她介绍男人的事,她说:“我的下一任就要找这样的。” 唐枝许:“支持!” 简杭被她两忽视得彻底,尤其是自家女朋友还在犯花痴,他也扭头望去,结果这一看…… 巧了,竟然是陈时礼。 简杭俯身在自己女朋友耳边说了句悄悄话,闻言,唐枝许的眼睛咻地一亮,她抬头问简杭:“真的吗?!!” “我骗你干什么。” “老师!”唐枝许摇了摇许萤的手臂,兴奋道:“你看上的那个男人是我男朋友的好友,他现在还是单身,走走走,我们带你过去认识一下!” 许萤看了眼简杭,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他和唐枝许竟然是男女朋友关系。 唐枝许带着许萤过去,简杭默默跟着她们,心里也在为自家兄弟高兴。 可怜老陈暗恋多年,这下终于可以得偿所愿! “欸。”唐枝许轻轻拍了拍陈时礼的肩背,笑道:“你就是我男朋友的好友呀,很高兴认识你。” 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陈时礼转身,视线猝不及防和许萤对上。 唐枝许自来熟的介绍:“我叫唐枝许,是简杭的女朋友,这是我的老师许萤。”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陈时礼的名字,于是连忙拉了拉简杭的袖子,悄悄问自己的男朋友,“对了,你朋友叫什么来着?” 简杭赶紧走到陈时礼身边,笑着跟许萤介绍:“这是我朋友陈时礼。” 第30章 陈时礼说:阿萤,你别这…… 头顶是璀璨的流光,宴会上香槟倩影,觥筹交错,舒缓的钢琴曲流淌着,甚至有人跳起了交际舞。 然而,这一切的繁华热闹都与许萤无关。 她静静站在陈时礼面前,脸上的浅笑一点点褪去。 陈时礼凝视她,两人彼此都没有说话。 最先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劲的人是简杭,他微微靠近陈时礼,悄悄拉了拉他的衣摆,压低声音道:“老陈,你怎么回事?关键时刻别掉链子啊。” 虽然此刻暗恋的人就站在面前,但是你好歹应一声啊,这么唐突地盯着别人,也不怕有损绅士风度,拉低在她眼中的第一印象。 唐枝许也后知后觉,她偷偷看了眼许萤,一时间琢磨不出她的老师是个什么态度。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陈时礼怎么回事啊?就这样盯着她老师也不说话。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唐枝许对简杭使了个眼神,询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后者一脸疑惑,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啊。 许萤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陈时礼久别重逢,时隔六年,昔日种种早已在时光洪流里淡去色彩,就像一张尘封的信纸,经年以后再次翻看,里面的字迹早已泛黄消失,变得模糊不清。 她对陈时礼的记忆,已经停在很远以前。 然而,如今的意外相遇,却把往日的岁月重新涂上色彩,让许萤真切的感受到曾经所经历的一切仿佛就发生在不久以前。 那段真心错付、愚蠢、天真的过去,好像又重新活了过来,开始提醒她、嘲笑她以前有多么不堪。 可以说,陈时礼的出现,让她回顾了最不愿回想的曾经。 陈时礼的视线一直落在许萤身上,清楚地看见她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 她似乎并不愿看到他,在这场重逢里,期待、高兴的人一直都他。 男人眼底划过一丝落寞。 许是彼此静默太久,唐枝许站出来打破僵硬的气氛,她伸手在许萤眼前晃了晃:“老师?” 简杭也拉了拉陈时礼,“老陈?” 两人里,率先回过神,并做出反应的人是许萤。 她的脸上重新扬起笑容,精致的妆容将她最真实的神情掩饰得干干净净。 妩媚妖娆的女人对陈时礼伸手,烟嗓带着丝懒意,有点漫不经心的意味:“你好。” 陈时礼垂眸看着那只干净白皙的手,指甲是稠红的色泽,衬得她肤如凝脂。 他同她握了握手,嗓音温和:“你好。” 许萤微微一笑,挑眉,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简杭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总觉得他俩怪怪的,但具体又说不出来。唐枝许就没想那么多,见两人终于搭话,就觉得当红娘撮合他们的事基本稳了。 她问陈时礼:“我听我男朋友说你现在还是单身,真的吗?” “嗯。” 陈时礼看了眼许萤,许萤的视线再次和他撞上,这些年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早就让她练就了一身好本事。 许萤浅笑,眉眼弯弯,大胆的望着他,那副模样似乎挺好奇像他这样青年才俊,怎么还是单身呢。 这种游刃有余又带有纵横情场的老练劲,实在让人难以招架。 唐枝许继续追问:“那你现在有谈恋爱的想法吗?” 说完,她瞪了眼自己的男朋友,示意他别在旁边杵着,赶紧帮帮她。 简杭没忘记唐枝许先前给他下达的任务,趁机对陈时礼和许萤说:“要我说,其实我觉得你们站在一起挺般配的,男才女貌,天生一对。” 最重要的是,老陈暗恋许萤已久,而刚刚在那边,许萤也一眼相中老陈。 这说明什么? 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啊! 这要是不在一起,那就说不过去了。 “对对对,我也觉得!”唐枝许应和他,并悄悄对简杭竖起大拇指。 简杭嘚瑟得快要膨胀,再接再厉:“要不你两先试着处处?” 唐枝许在旁边赞同的点头:“我觉得行。” 这对小情侣一唱一和,直接把两个当事人的未来情感状况安排得明明白白。 陈时礼望着许萤,听到简杭和唐枝许推波助澜的话,心里难得升起一丝紧张。 他看得出来,许萤并不希望和他久别重逢,可是,他又心生奢望,想着她能对他有所改观或者…… 重新接纳他。 许萤已经看透简杭和唐枝许的打算,她轻轻拨了拨自己新染的波浪长发,媚眼如钩,对陈时礼笑得风情万种,语调懒懒的,又带着一丝不自知的撩人。 “怎么办?我好像对陈先生一见钟情了。” 轻佻而玩味的嗓音,就好像是在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委实听不出什么真心实意,也看不出许萤对他有半点一见钟情的意思。 偏偏陈时礼听到这话,还是止不住燃起一丝希冀。 就像在沙漠中行走的旅人,在烈日炎炎下快要奄奄一息,濒临死亡的时候却看到海市蜃楼变出的绿洲。 然后义无反顾的栽进去。 闻言,简杭又突然觉得许萤并不喜欢他的兄弟,他有些纠结,觉得自己好像把陈时礼推进火坑,正犹豫着该不该插嘴,却被自己的女朋友一把拽开。 平时拧不动瓶盖,关键时刻却能把简杭推开的唐枝许笑道:“要不你们先坐下慢慢交流交流?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 她拖着简杭马不停蹄的离开。 这里转眼间就剩下许萤和陈时礼。 男人骨相优越,喉结微微滑动,温柔中透着一丝谨慎,似乎怕许萤扭头就走,“要去坐坐吗?” “行啊。”许萤笑道。 她转身,长发随着动作在空中划出浅浅的弧度,陈时礼跟在她身后,视线一直停留在许萤身上。 曾经那个对他全心全意,不畏艰辛爬数千阶陡峭石梯、只愿为他求取一珠保平安佛串的人,现在已经变了。 而她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他。 两人来到宴会大厅外面的露天阳台,他们坐在沙发上,中间隔着一点距离,许萤懒懒散散的靠着椅背,拿出手机玩游戏,那架势似乎并不想主动和陈时礼聊天。 陈时礼看着她,抿了抿唇,开口道:“阿萤……” “陈先生请自重。”妩媚性感的女人抬眸,微微偏着脑袋,皮笑肉不笑:“你可别败坏我的名声。” 以前他俩有多么亲密,现在就有多么疏离。 陈时礼微垂眼皮,骨相绝佳的男人,一举一动都透着赏心悦目,虽然他人品不怎么样,但许萤不得不承认,在她交往或者认识的男人里,陈时礼是最好看的那个。 “当年的事,对不起。” “嗯?”许萤眼里带着疑惑,她笑脸盈盈的模样,仿佛听不懂陈时礼在说什么,“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我这个人记性不太好,全都忘了。” 他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许萤却突然收起手机,主动朝他靠近,两人之间那点空隙,全部被她抹杀。 一抹浓淡适中却又勾人心魂的香水滑过鼻翼,陈时礼看着坐在他身边的女人,许萤坦然接受他的目光,指尖暧昧地点了点男人的薄唇,垂眸,勾唇一笑。 “陈先生,有没有人说过,你搭讪时说话的方式很无趣?”她的目光在他的薄唇上流连,眼里趣味很浓,那专注的模样,似乎在想他尝起来是什么样的滋味。 这些年来陈时礼的心境和性格早就变了,他盯着快要趴在他胸口的妖娆女人,一字一句认真解释:“我没有找别人搭过讪。” “哦?”许萤的指尖还在他的唇上流连,时而轻轻按了按,戳了戳,玩得不亦乐乎,她笑道:“为什么?” 女人抬眸,暗含秋水,眼波流转,就这样用勾人且脉脉含情的眸光看着他。 相较于许萤的妖娆性感撩人,陈时礼就显得格外斯文正经,他背脊挺直,气质清隽,“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许萤抬起纤细的手臂,交叠,搭在陈时礼的肩上,她的下颔搁在那,这个姿势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也更加暧昧。 她盯着男人的侧脸,脖颈,以及性感的喉结,在陈时礼的耳边轻轻吹了气,笑得妖娆且不正经,调侃道:“是我这样的吗?” 在和别人调情这方面,许萤显得游刃有余。 耳畔是萦绕的温热,酥酥麻麻的撩人,陈时礼眸光微垂,瞧见许萤身上的披肩下滑,露出半截莹白玉润的香肩,肩颈处是精致的锁骨。 一举一动,一眼一嗔,皆是风情。 男人收回视线,替她拢好披肩,避而不谈:“天凉,注意保暖。” 许萤背地里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他假正经,都是千年的狐狸在这跟她玩什么聊斋? 她贴着陈时礼的手臂,这次更过分,手指从他的脖颈滑过,最后停在男人的喉结处,她轻轻挠了挠,摸了摸,是微凸的手感,尤其是当陈时礼喉结滚动的时候,更别提性感了。 许萤在他耳边说着暧昧不清的话:“我觉得现在挺保暖的,因为……” 女人清凌凌的笑着,嗓音像钩子一样缠上陈时礼,她继续刚刚没有说完的话:“你的身体好烫啊。” 无人的露天阳台,深秋的夜晚,天色比以前还要漆黑,连带着那点微弱的灯光都变得暧昧。 陈时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许她再在他的喉结上乱来。 男人眸色晦暗,直直的盯着她,“阿萤,你别这样。” 他不是那些可以随便供她玩弄调情的男人,他也不想成为那些人中的一员。 “这样是哪样?” 许萤觉得如今的陈时礼当真是“有意思”极了,当她还是以前那个天真愚昧无知的小姑娘吗?谁不知道他陈大公子年少时有多会玩?现在到她这装纯情、装正经,做给谁看呢?! 她眼底带着浓浓的嘲讽,面上却笑得妖娆迷人,许萤看着陈时礼握着她手腕的手,指骨漂亮,手指欣长。 许萤调笑,继续恶劣道:“陈先生,你能不能轻点?” 陈时礼被她盯得抿唇,总觉得她这张嘴说不出什么好话,果不其然,下一秒,许萤用可怜兮兮又令人浮想联翩的语调说:“你弄疼我了。” 也就在这时,许萤丢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响了,特殊的来电铃声让她面色一变,先前所有的轻佻、散漫、不正经通通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瞬间变得严肃认真,抽回自己的手腕,捞起自己的手机摁下接听键。 电话里传来一道气焰嚣张却哼哼唧唧的男音:“女人,我到南城国际机场了,你快来接我。” 陈时礼的视线落在许萤身上,也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她的表情变幻莫测,最后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有病?!” “女人,你再说一遍?” “你有病!” “确实,我感冒了,你过来的时候顺便给我带点药吧。”男人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沙哑。 许萤:“……” 两人短暂的聊了会,自重逢起,陈时礼还是第一次从许萤脸上看到鲜活的表情,不似那种虚伪、客套、玩弄,而是发自内心的。 挂掉电话后,许萤拢好披肩,懒得跟陈时礼打招呼,径直踩着高跟鞋走了。 对她来说,今晚的重逢并不意味着以后还会再相遇,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陈时礼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无声又涩然的笑了笑,撩拨的人是她,冷漠的人也是她。 许萤走后,陈时礼坐了会,起身回到宴会大厅准备离开。 简杭和唐枝许一直蛰伏在里面,他们先是看到许萤匆匆离场,两人疑惑地对视一眼,没过多久,又看到陈时礼推开玻璃门进来。 唐枝许推了简杭一把,让他去打听消息。 简杭回头望了她一眼,不是很乐意,被唐枝许瞪了后,乖乖去了。 他拦住想要离开的陈时礼,问道:“老陈,你跟许萤怎么样了?” 话落,简杭眼尖的发现,陈时礼肩颈处的衬衣领上沾了一点女人的口红。 这这这! 简杭自以为掌握了确切消息,悄悄在背后对唐枝许比了个OK的手势。 唐枝许刚与何霜说完话,一回头就看到男朋友发来的信号,她顿时明了,然后踩着高跟鞋走过去。 “老陈,你可以啊,这么迅速!”简杭拍了拍他的手臂,然后指了指他的领口边缘,提醒道:“不过你还是得注意点形象,口红都沾上了。” 陈时礼微怔,垂眸扫了眼,白衬衣上染着暧昧的口红,像是把方才的场面旖旎化,令人浮想联翩。 唐枝许走过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她自动理解为陈时礼已经和她老师在一起,于是把他当做“新一任师娘”来看待,只是…… 她不解:“你怎么不跟我老师一起去机场接人?” “接人?接什么人?”简杭问出陈时礼想问的话。 陈时礼的脑海里浮现许萤刚刚接到电话时的反应,他微微抿唇,目光落到唐枝许身上。 唐枝许:“我老师的前男友啊。” 她觉得男朋友的这个好友虽然长得帅吧,但是脑子有点迟钝,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这前男友都来了,还敢不跟着自己的女朋友?是他对自己的长相太过自信,还是觉得她老师非他不可? 简杭:“……” 他连忙拉了拉唐枝许,暗示她这种话就别说了。 唐枝许是无条件拥护许萤的,她瞪了眼简杭,然后对陈时礼说:“我告诉你啊,喜欢我老师的男人可多了,你这样是会被挖墙脚的。”不给他制造点紧张和恐慌,这男人是不知道珍惜。 简杭:“……” 我的祖宗,您可少说几句吧! 陈时礼沉默了瞬,半晌,开口问:“她去机场接的前男友是盛长决吗?” 盛长决,那个曾经在国外陪伴许萤治病、带她走上歌手那条道路的男人。 在陈时礼的记忆里,除了盛长决,估计没人能得到许萤的特殊对待。 这点小问题,唐枝许还是清楚的。 她说:“怎么可能是盛长决那个风流浪子?是老师的另一个前男友,等会,人太多了,你让我想想他叫什么。” 简杭:“……” 你想就想,干嘛透露那么多?我很难不怀疑你是故意的。 唐枝许在那琢磨了半天,嘴里嘀嘀咕咕念了好多人的名字,都没有对上号,听得简杭恨不得捂住她的嘴。 过了好一会,唐枝许才想起那人叫什么。 她说:“我想起来了,他叫陆鹤!” “谁?”简杭怀疑自己听错了。 唐枝许白了他一眼,“陆鹤。” “好家伙!”简杭由衷佩服许萤,他对唐枝许说:“这有钱有权有势的男人,都被你老师交了个遍吧!” 他扭头看了眼陈时礼,拍拍男人的肩,安慰道:“没事,老陈,最起码许萤现在的男朋友是你。” 陈·无名无分·时礼:“……” 第31章 女朋友变成小姑姑 临近年末,南城市政府部门已经提前安排工人在各大主干道以及河边、江边、公园等地挂上彩灯,千奇百怪的造型都有,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璀璨。 司机开车前往南城国际机场,夜晚,深秋的寒风呼啦啦的刺骨。 晚上九点半,机场附近的人流量骤降,司机把车子停在路边,许萤拢好身上的披肩,车门被打开,她踩着高跟鞋朝机场走去。 没走几步,陆鹤又给许萤打来电话:“喂,女人,你在哪啊?怎么还没过来接我?” “我已经到了,你出来吧。” “行。”电话里传来推动行李箱的声音,陆鹤边走边问:“你今天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红色长裙,黑色披肩。” “我看到你了。” 陆鹤眼尖地发现站在那打电话的许萤,他推着行李箱朝她疾步走去,见她穿着单薄,皱眉嫌弃道:“你这大冷天,穿的什么玩意儿?” 只见许萤里面穿了件红色的抹胸鱼尾长裙,外搭纯黑的绒絮披肩,脚上还踩着细长的高跟鞋。 许萤甩了他一个白眼,不客气道:“你知道我来接你之前在干什么吗?” “干什么?” “参加朋友的生日宴。” 晚上的寒风吹得人瑟瑟发抖,许萤的手脚开始泛凉,她裹紧身上的披肩,转身朝停车的方向走。 冷艳道:“赶紧跟上。” 陆鹤推着行李箱跟在她身边,梗着脖子嘴硬:“那你不知道换身衣服再过来接我吗?” “要不是你一直催我,我会这么着急赶过来?”许萤冷笑,警告他:“另外,我留给你的特殊电话,不是让你随便拨打的。” 她专门开了个手机号,联系方式只有陆鹤一个人知道,当他拨打这个电话的时候,她这边会有特殊来电铃声。 闻言,陆鹤的声音瞬间弱下去,“我这还不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嘛。” “惊喜?”许萤呵了声,不客气地怼他:“惊吓还差不多。” 他小声嘀咕:“切,至于吗?” 司机帮陆鹤把行李箱放进车尾箱,然后载着他俩离开机场。 车上,许萤问他:“你怎么想起来南城了?” “就……就突然想了呗。”陆鹤吞吞吐吐,都二十好几的人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你管不着!” 话落,他打了个喷嚏,“阿啾——” “你恶不恶心?”许萤抽了几张纸塞给他。 “我捂着的!”陆鹤瞬间炸毛,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他哼了声,拿着纸巾擦了擦,鼻音有点重,问道:“喂,女人,你给我带药了吗?” 许萤睨了他一眼,两人明明年纪相仿,但她拿出长辈的架势时,更是压了陆鹤一头。 “才半年没见,就不会叫人了?” “……”陆鹤别扭得转过脑袋,心不甘情不愿喊了句:“小姑姑。” “呵。” 许萤冷笑,妆容精致,比以往更加冷艳,她把准备好的感冒药丢给陆鹤,不咸不淡道:“我还以为你忘了我是谁。” 陆鹤哼哼唧唧,拧开瓶盖,按照说明服了一点感冒药。 “对了,我住哪?” “酒店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我现在带你过去。” “我不去酒店,太脏了。”陆大少爷自幼含着金汤匙出生,因为体弱多病的缘故,从小就被家族精心养着,娇贵得很。 许萤甩了他一个白眼,“爱住不住,不住拉倒。” “你你你——”陆鹤气鼓鼓的说:“你可是答应我爷爷的,要好好照顾我一辈子。” 闻言,美艳妖娆的女人扭头,抬眸,视线落到他身上,窗外的光线被切割成明明灭灭的线条,错落在许萤的脸上,衬得她这个人难以捉摸。 她轻飘飘道:“你觉得你现在能好好活着做陆家尊贵的小少爷,靠的是谁?”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瞬间堵住陆鹤的嘴。 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默,他悄悄看了眼许萤,她脸上带着疲惫,已经靠着车椅阖眼休息。 半晌,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姑姑?” 许萤不理他。 陆鹤急了,抓着她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可怜兮兮的问:“你生气了?” “我错了还不行吗?” “行了,别摇了,摇得我头晕。”许萤睁眼,无奈的看向他。 “那小姑姑你不生气了?” “没有生气。” 闻言,陆鹤面露喜色,抱着她的手臂,像个小孩子似的贴过去,脑袋乖巧地枕着她,“我就知道小姑姑最好了!” “别缠着我,离我远点。”许萤忍不住笑了,推了推他的脑袋。 陆鹤哼哼唧唧,却依旧抱紧她的手臂,“这么久不见,小姑姑你就不想我吗?” “不想。”她笑了笑,看起来有些口是心非。 “我不信!” 车子驶入高档小区,司机打开车门,陆鹤率先下车,看了眼周围的环境,扭头对许萤诧异道:“你不是说让我住酒店吗?” “逗你的。”许萤拢紧披肩,细长的高跟踩在凉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径直往前走,语调懒洋洋的:“我说过我会保护你,让你住酒店,我不放心。” 闻言,陆鹤怔了怔。 他望着走在前面,步履生姿的女人,心情有着说不出的复杂。 许萤曾经是他的女朋友,后来,她不仅抛弃他,转眼还成了他的小姑姑。 尽管当初这个转变过程让他无法接受,甚至一度让他非常讨厌许萤,觉得她是看中他的家庭背景才跟他交往。 直到后来发生的那些事,他才明白,原来许萤身上背负了太多,她无路可退,只能咬牙走下去。 “杵在那干什么?”许萤回头,见他站在那发神,催促道:“还不快跟上。” 陆鹤推着行李,“小姑姑,你等会!” “怎么了?”许萤停下。 他脱下外套搭在她身上,别别扭扭道:“我太热了,给你穿。” 闻言,许萤挑眉,笑了声。 “不许笑,再笑就不给你穿了!”陆鹤微微脸红,握着拉杆的手指紧了紧,像是被她的笑戳中心思。 “行,我不笑。” “女人,你还在笑!” 两人拌嘴,乘坐电梯抵达九楼。BaN 电梯门打开,外面的感应灯亮起,灯光驱散黑暗,寂静的过道里响起行李箱的滑轮声。 许萤替陆鹤输入指纹,方便他以后进出门。 “一层两户,隔壁有人住吗?”陆小少爷豪气万丈,“要是没人我就买了,咱把这一层楼全部打通。” 许萤脱掉高跟鞋,穿着毛绒拖,带陆鹤去客卧,闻言,怼他:“你干脆把这栋楼买了得了。” 挥金如土的陆小少爷无所谓道:“也不是不可以。” 陆鹤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早就累了,他洗完澡,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许萤回到卧室,卸妆、泡澡,然后擦身体乳,精致地捯饬完自己后,她躺在床上失眠了。 一闭上眼,她的脑海里就浮现陈时礼的身影,不是因为久别重逢的喜悦、也不是因为想他、更不是因为年少时的怦然心动以至于现在念念不忘,而是因为他的突然出现打破她原有的平静生活。 如果陈时礼从六年前就从她的人生中消失,或许她会把曾经不堪的回忆尽数埋葬。 可是他偏偏出现了。 他让她想起那段过去,让她心有不甘,让她忍不住……想报复他。 她不是什么好女人,相反,她现在睚眦必报。 许萤辗转反侧,起身去客厅的阳台,坐在吊椅上抽烟。 深秋的夜风透着浸骨的凉意,吹得她手脚冰冷,烟头上微弱的火光时现时隐。 她心生烦躁,心里忍不住咒骂陈时礼。 一个合格的傻逼初恋,就应该像死了一样,非得在她面前诈尸。 烦死了! 半夜的时候,陆鹤睡饱了,其实他现在还在倒时差,一觉醒来后就睡不着。 他打开门,看到客厅还亮着,于是穿着睡衣走出去,见阳台站着一抹身穿墨绿吊带裙的婀娜背影,顿时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大半夜看到美艳女鬼了。 陆鹤心有余悸道:“女人,你大晚上不睡觉站在阳台干什么?吓死我了。” 许萤轻描淡写:“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他反怼,有理有据:“我确实没做亏心事,但是架不住你心狠手辣干了不少龌龊事,这是你的地儿,万一是来找你索仇呢?” 许萤没说话,抽着烟,陆鹤看到旁边的小桌子上摆着烟灰缸,里面有不少烟灰和烟头。 他额角的青筋凸了凸,忍不住吐槽她:“你怎么抽这么多烟?也不怕把自己抽死?” 话落,陆鹤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烟摁灭,“别抽了,你要是有什么烦心事就跟我说。” “小屁孩管那么多做什么?” “……”陆鹤差点炸了,但是看到许萤这样,到嘴想怼她的话立马咽下,重新道:“说吧,你到底遇到什么事?” 他猜测:“金钱问题,你肯定不愁;人脉问题,你有的是;情感问题,嗯……” 陆鹤的表情一言难尽,再次忍住怼她,尽量用高情商话术:“你一生洒脱,风流不羁。” 潜台词:渣女,海王! 他猜不出,许萤也不说,最终丢下一句“我回屋了”。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反正这次和陈时礼的重逢只是意外,他们以后也不会相遇。 在她的信条里:不要为了一个男人折腾自己,不值得。 许萤想通后,立马睡着了。 翌日清晨,许萤起床,洗漱、换衣、化妆,从头到脚精致而干练。 陆鹤晨练完回来,手中提着打包好的早餐,他随口提了嘴:“女人,你知不知道,住你隔壁的邻居长得挺帅的。” 许萤知道她隔壁的房主是简杭,“还行吧。” “你管那叫还行?”陆鹤又怼她:“果然是前男友众多让你见多识广。” “那人叫简杭,我认识,好看是好看,但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许萤喝了点牛奶。 “什么简杭?”陆鹤微微皱眉,“我问他,他说他叫陈时礼。” 第32章 他是我的小情人 早晨八点,墙壁上的欧式挂钟,指针滴滴答答的转着,规律极了,然而,陆鹤漫不经心的声音,似乎有着说不出的魔力,可以把那指针搅得乱了节奏。 许萤端着杯子的手一顿,明媚的眸色在顷刻间冷下去。 她抬头,危险地望向陆鹤,“你说他叫什么?” “陈时礼啊,怎么了?”陆鹤正低头整理自己的袖口,刚刚运动完,他的手腕有汗,黏着衣服很不舒服。 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许萤说话的语气,以及看人时的眼神。 “我也是今早出门意外遇见他的,我们在电梯里聊了几句,我发现他这个人挺不错,斯文干净、谈吐得体、是个可以深交的人。”总的来说,陆鹤对陈时礼的印象很好,评价也很高。 许萤没有回应,抬手,抿了口牛奶,但是脸色却很不好看。 她记得何霜先前就跟她说过,隔壁的房子是简杭买的,那为什么邻居却变成陈时礼? 不管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许萤都很讨厌。 她讨厌陈时礼这个人。 听到餐椅在地板上带动的“嗤拉”声,陆鹤一抬头,就看见许萤拿着手机走了,“欸,女人,你去哪?不吃早餐了?” “没胃口。” 许萤乘坐电梯去地下车库,司机已经等候多时,车门被打开,她弯腰坐进去,脸色依旧冷若冰霜。 司机大气不敢出一声,驱车前往公司,车外景致不断倒退,一片片残影从许萤眼角的余光划过。 她抿着唇,最后给何霜发了条微信。 许萤:【霜姐,你去查一下住我隔壁的人,是什么时候从简杭手中买的房。】 陈时礼最好祈祷他是在她之前买的房,不然她很难不怀疑他的动机。 她这人,这辈子最憎恨有人蓄意接近。 何霜的办事效率很快,在许萤刚抵达公司大门的时候就收到她的回复。 何霜:【今年10月17日。】 看到消息那刻,许萤的眼底蓄起寒冰。 她清楚的记得,那个时候她已经和江秋寒分手,并让何霜给她购置新房。这个时间,陈时礼是在她之后买下简杭的房子。 她从不相信什么可笑的巧合、缘分,有的只是蓄意为之。 * 南城财经大学作为全国重点大学,课业极其繁重,压力大的不止是学生,还有各科老师。 陈时礼作为经管院的教授,兼具硕士研究生导师,不仅要上课,还要带手下的四个学生做项目。 这天他正在指导学生,简杭疯狂发消息轰炸陈时礼,得不到回复后又不停的打电话骚扰他,扰得陈时礼只好关机继续忙手中的事。 两个小时后,他忙完,开机给简杭打电话,问他:“怎么了?” 简杭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老陈啊,你可算回我了,你跟许萤咋了?你两那晚在生日宴上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你们分手了?不对啊,这才过了几天,你们这是谈恋爱还是过家家啊?” 唐枝许生日那晚,许萤曾在他们的起哄下对陈时礼说了一句话。 她说,怎么办?我好像对陈先生一见钟情了。 后来,又因为陈时礼的衣领上不小心沾了许萤的口红。 种种暧昧,无声无息地将他们绑在一起,知情人都默认陈时礼和许萤已经开始交往。 而当时唯一可以澄清谣言的陈时礼,他选择默认和自欺欺人,好像只有这样,他们的联系不至于被彻底切断。 简杭说了一大堆,没有得到回复,他以为对方挂机了,看了眼手机屏幕,通话页面还在,于是又问:“老陈?” “我和她没有在一起。”陈时礼握着手机,喉结滚动,似乎有些艰难才吐出这句话。 他的嗓音自带清冷,可此时又难免有些涩然。 “什么?!” “你看看,我就说嘛,我老师虽然花心,但绝不会脚踏两只船!” 电话里,简杭和唐枝许的声音同时响起。 简杭连忙捂着女朋友的嘴。 搞了半天,他兄弟和许萤之间只是一场乌龙。 闻言,陈时礼微垂眼睑,朦胧的落日余晖下,侧脸线条清晰,轮廓分明,他问:“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从唐枝许的话中,他就已经知道事情的大概。 无非就是阿萤她……又交新的男朋友了。 “没什么没什么,现在没事了,老陈,你继续忙啊。”简杭说。 挂断电话,陈时礼站在那眺望远方,眼里带着迷茫。 先前他碰到陆鹤从许萤家里出来,当时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在陆鹤主动和他搭了一句话后,他反向隐秘地套话,从陆鹤嘴里知道许萤竟然是他的小姑姑。 那一刻,他心里其实是很开心的。 可惜这种开心还没有持续多久,就被许萤又交往新的男朋友所冲淡。 他也想再离她近点,也想和她重新开始,更想把以前亏欠她的通通弥补回来,但是他怕惊扰到许萤,怕像曾经那样把她越推越远。 这种渴望接近,又谨慎忐忑,在原地徘徊,茫然无措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深秋时节,夜幕来得更快,落日的最后一点余晖被墨蓝蚕食。 许萤回到家,刚放下包包,还没来得及换鞋,就听到陆鹤阴阳怪气的声音:“哟,女人,你还知道回来啊?” “你又怎么了?”许萤脱掉高跟鞋,换上毛绒拖,绕过陆鹤朝客厅走去。 “你说呢?”陆鹤跟在她身后,用刚刚的语气说今天看到的热搜:“T娱传媒总裁许萤和旗下艺人亲密热舞,疑似展开新恋情。” “哟,想不到啊,咱们的大忙人竟然还有这个闲工夫。” 许萤走到阳台,坐在水滴状的吊椅上,她双腿交叠,捞起旁边的烟盒和打火机,低头,咬住,点火,娴熟的抽烟。 她点了点烟灰,漫不经心道:“又不是男朋友,你急什么?” 自从成了陆鹤的小姑姑,在感情上,陆鹤不仅对她看得紧,而且还对她每一任男朋友挑三拣四。 怎么说呢,有点担心自家的大白菜被猪拱了,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配得上她。 陆鹤才不信她的鬼话,当即点开手机上的微博视频,把音量调至最高,然后怼到许萤面前。 只见练舞室里四面环绕镜子,许萤穿着纯黑露脐装和短裤,外搭一件浅蓝的薄衣,暧昧又激烈的音乐里,她和一个身穿黑色衬衣长裤,头上戴着帽子,脸上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近身跳舞。 “女人,你看看,你还敢狡辩。”陆鹤一手拿手机,一手指着播放画面,“你们贴得那么近,跳的舞那么火辣,你还说他不是你的男朋友?!” 说完这个,他又开始挑其他的刺,“还有,你跳舞穿这么薄不冷吗?!” “练舞室有空调制热。” 许萤吸烟,缭绕的烟雾模糊她的面容。 陆鹤被她这话怼得差点一口气厥过去,他掐了掐自己的人中,“这是重点吗?!” “哦。”许萤反问:“那你想听什么?” “你就说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吧。” “不是。” 陆鹤眼神怀疑:“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开始挑剔又吐槽:“跟你跳舞的这个男人又瘦又没力度,一看就是吃软饭的小白脸,得亏你没跟他交往。” 陆鹤又看了几眼视频,嫌弃道:“倒是挺会扭的,不过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许萤抽完一根烟,听他在那叭叭,然后轻飘飘的说:“他确实不是我的男朋友,不过……” 闻言,陆鹤心头警铃大响,咻地抬头看向许萤。 “不过什么?” 许萤十指交叉,语调轻佻:“他是我包养的小情人。” 第33章 陈教授长得秀色可餐 彼时,夜幕降临,星河隐退,阳台的窗户开着,丝丝浸骨的凉风灌进来,吹动搭在窗台的绿植。 陆鹤拿着手机,微博里还在重复播放那段许萤和旗下艺人跳舞的视频。 他听到许萤用轻佻的语调说:“他是我包养的小情人。” 漫不经心又懒散肆意,好像于她而言,包养一个帅气鲜嫩的男人,并不是一件什么难以启齿的事,相反,她很享受这么快乐。 路滑:“……” 他顿了几秒,随即猛地拔高音调:“情人?你还包养小情人?!” “怎么?有问题吗?”许萤靠着吊椅,脚尖轻轻点地,轻轻晃着。 “女人,现在是男朋友都不够你玩了吗?”陆鹤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 “那不一样。”她双手环抱,红唇微勾,嫣然一笑道:“情人是情人,男朋友是男朋友。”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不是还有脚踏两只船的打算? 陆鹤憋了半天,最后愤愤道:“你这个女人是有钱就变坏!” 许萤现在心情不错,就喜欢逗逗自己的大侄子,她把玩新做的指甲,顺势承认:“对啊我可坏了,但他们还是爱我啊。” 恃靓而凶,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然而像许萤这种坏透、黑心肝、薄情、花心的女人,依旧有很多男人愿意为她飞蛾扑火。 这一瞬,陆鹤突然想起一个人。 那个很爱他小姑姑的男人,最终却被她亲手送进监狱。 陆鹤还记得那年那天,那个人戴着手铐被抓走前,平静的盯着许萤,问她,我教会你心狠手辣,你第一个对付的人却是我,许萤啊,你到底爱不爱我? 所以,永远别和许萤谈感情,得不到任何想要的回应。 “行行行,你总是有自己的歪理。”陆鹤看了眼手机,还是有点嫌弃许萤包养的小情人:“横看竖看都不怎么样,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看上他的。” 人可能是真的帅,但是一看就少了气质和内在,空有皮囊,缺少灵魂。 许萤笑他:“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能入得了你陆大少爷的眼。” 陆鹤反驳:“谁说的,我觉得咱隔壁的邻居就挺好的,斯文干净还正派。” 娇生惯养又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的陆傻白甜,眼光极其挑剔,同时对看顺眼的人会格外有好感。 就好像当初许萤和盛长决分手,她与陆鹤邂逅,陆鹤一眼就觉得她入了他的眼,再之后两人光速在一起,然后光速分手,她摇身一变成了他的小姑姑。 许萤微微抿唇,直接忽略他这句话,她双脚落地,起身,绕过陆鹤,轻飘飘的说:“其实我包养他也没别的意思。” “那你想干什么?” “就像你说的那样。” “哪样?”陆鹤跟在她身后追问。 许萤回头笑了笑,“他挺会扭的。” “……”陆大少爷终于憋不住开喷:“你个老色批,你就是喜欢骚的!” 许萤已经穿好鞋子,“今晚出去吃,还不快跟上。” 见她打开门出去,陆鹤连忙喊道:“喂,女人,你等等我!” 他快速穿了鞋,拎起衣帽架上的外套出去,两人站在那等电梯,陆鹤继续之前的话题:“你看看你真是肤浅,只看表面!” “我没那功夫去了解一个男人的内在。” 陆鹤像个重复机:“你就是看中他会扭。” “不然呢?他会扭,会取悦我就行了。”许萤说大实话:“我既不需要他给我物质,也不需要他给我精神,因为这些我都不缺,如果他不能让我开心,我干嘛要包养他?” 陆鹤:“……” “当然,如果你口中所谓的那个斯文干净还正派的隔壁邻居也会扭的话,说不定我——” 陆鹤打断她的话:“说不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去包养陈时礼?小姑姑,你就别去污染人家一个好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许萤扭头看了他一眼,视线恰好与迎面而来的陈时礼对上。 顶上的感应灯炽亮,莹白的光洒下,男人从拐角走出来,寂静的过道,仿佛把他俩刚刚的对话无限放大。 许萤:“……” 陆鹤:“……”救命,尴尬得脚趾抓地! 他蓦地闭嘴,伸手戳了戳电梯按钮,心里骂骂咧咧怎么回事,电梯怎么还不来。 陈时礼面色平静,坦然接受许萤的视线。 “陈教授你好啊。”陆鹤对他的印象很好,主动和他打招呼,说完,他注意到陈时礼的目光在看许萤,陆鹤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小姑姑,发现她也盯着陈时礼看。 “……” 要命了。 陆鹤悄悄靠近许萤,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姑姑,别看了,人家是君子,不会受你的蛊惑,他是你得不到的男人。” 这时,电梯终于来了。 陆鹤松了口气,拉着许萤进去,陈时礼跟着进来。 “陈教授,你到几楼?”陆鹤准备按电梯,像是意识到什么,他回头问许萤:“咱去哪吃饭?走一楼还是负一楼?” “一楼。”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 陆鹤摁了电梯楼层,站在他俩中间,他问:“陈教授,你这个时候出去,约了女朋友吗?” “没有。”他说:“今天下班晚了,准备出去吃饭。” 陆鹤:“真是巧了,我们也是。” “嗯,挺有缘的。” “那你打算去哪家餐厅?说不定咱们顺路。” 电梯抵达一楼,叮地一声,门打开,三人出去。 陈时礼说:“我很少外出吃饭。” 潜台词:可能就随便选一家。 陆大少爷对顺眼的人向来表现得很熟,他觉得陈时礼非常不错且可以深交,闻言,邀请他:“正好我们也要去吃饭,要不拼个桌一起?” 原以为陈时礼会拒绝,却不料他微微颔首,“嗯。” “小姑姑,可以吗?”陆鹤把话抛出去了才想起许萤。 许萤冲他勾了勾手指头,陆鹤凑过去,漂亮的女人一把抓住他肩膀处的衣服,在他耳边笑了笑,仅用两人可闻的声音说:“你不愧是我的好侄子。” 陆鹤抖了下:“……”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她拍了拍他的肩,抚平褶皱,视线扫过陈时礼,轻佻道:“陈教授长得秀色可餐,我当然非常愿意。” 外面的天气很冷,陈时礼穿着驼色风衣,内搭高领毛衣,他身姿欣长,肩宽腰窄腿长,再加上气质又好,整个人显得温和斯文。 他抬眸凝望许萤,嗓音清润,慢条斯理的问:“所以这就是许小姐想包养我的理由吗?” 陆鹤:“……”要命了。 他往两人中间走,企图把他们隔开。 谁知许萤伸手把人拽到旁边,她走到陈时礼身边,抬头,视线大胆而张扬,挽唇一笑,说出来的话甚是嚣张:“我包养别人也是很挑的,陈教授这种正派君子,我包养你来干什么?古板又无趣,难不成辅导我功课?” 第34章 凭本事上位 许萤挑了家轻奢的中餐厅,这家餐厅是前段时间新修的,口碑好、装潢精致,深受附近一带人的消费喜欢。 三人刚坐下没多久,一个戴着黑口罩的年轻男人走来。 许萤微抬下颔,示意他坐下,她身边坐着陆鹤,邓崎只好坐在陈时礼旁边。 在他摘口罩的时候,陆鹤一眼就认出他是视频里和许萤跳舞的小白脸。 陆鹤不是很开心,扭头问:“女人,你怎么把他叫来了?” “我本来就约了邓崎,只不过顺路把你捎上,免得你在家饿死。”她这张嘴有时候说话很气人。 陆大少爷就受不了这种气,他对坐在对面的邓崎摆冷脸,非常不喜欢他那副勾人做派,更别提他还是许萤包养的小情人。 陆鹤看他不顺眼,自然不会跟他说一句话,于是主动跳过邓崎和陈时礼搭话。 邓崎拘谨的坐着,他既不知道陆鹤的身份,也不知道陈时礼的身份。 但是他善于观察,心下琢磨了会,觉得陆鹤应该是许萤的亲戚,至于他身边那个气质矜贵的男人,要么是许萤的普通朋友,要么就是她男朋友。 许萤扫了眼这桌,他们四人,一个是昔日的傻逼初恋,一个是前男友变成大侄子,一个是她包养的小情人。 挺有意思的。 服务生拿着平板过来让他们点菜,陆鹤坐在外面顺手接过,然后转手递给许萤。 “女人,点吧。” “你点,我都行。”她正在低头回消息,没空。 陆鹤瞄了眼,发现她在忙正事,哼唧了声,一边点菜一边说:“你有胃病,不能吃辣,我给你点些清淡的。” 他跟许萤有过短暂的交往,知道她最累的时候来不及吃喝休息,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解压,像没有感情的冰冷机器不知停歇的运转。 许萤无所谓的“嗯”了声,坐在她对面的陈时礼望着她,眸色清清。 六年多以前,她还没有胃病。这些年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知道得微乎其微。 陆鹤点完,跳过邓崎,把平板递给陈时礼,“陈教授,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陈时礼接过,道了句“谢谢”,滑动屏幕,点了几道,然后交给邓崎。 一波轮下来,服务生拿走平板,许萤忙完事情,关掉手机放在桌边。 她端起茶杯喝了点蜜茶,没过多久,服务生推着餐车过来。 三人都点了些,加在一起快一整桌,幸好这里的菜求精细不求数量。 陆鹤把特地给许萤点的小汤挪到她面前,“吃饭前喝点暖暖胃。” “这是谁点的?”许萤用公筷点了点她面前的一盘菜。 陆鹤扫了眼,“不是我点的。” “也不是我。”邓崎说。 许萤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陈时礼,男人行如风、坐如松,身姿端正,就如陆鹤说的那样,他是一个端方自持的君子,斯文而干净。 然而,许萤知道,这副谪仙面容下有着又坏又烂的虚伪心肠。 “我点的。”被她注视着,陈时礼不疾不徐道。 他曾跟许萤做了半年多的同桌,时间虽然不长,但他们却经历过很多难以忘怀的事。 他还记得凛冬的最后一场夜雪,许萤不辞辛苦,跑到很远的地方,徒步爬了数千阶石梯为他求一串保平安的小叶紫檀佛串。 他也记得他当年被赶出陈家,然后躲在三维角,最终却被许萤找到。 他更记得那年清明,第一次被她带回乌灵镇,见了她敬爱的奶奶。 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陈时礼当然知道许萤的喜好。 她爱吃的,他都记得。 许萤盯着他,没有说话,陆鹤和邓崎作为局外人都面带疑惑。 尤其是陆鹤:“怎么了?”他盯着菜左右上下看了看,“这菜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许萤笑了笑,眉目间风情流转,她放下公筷,靠着椅背,漫不经心道:“就是不喜欢。” “噢噢,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陆鹤当即把她不喜欢的菜全部移开,省得碍她的眼。 他挪开的全是陈时礼点的。 这顿饭全靠陆鹤在那活跃气氛,中途,许萤放下筷子,找借口去洗手间补妆。 她招来服务生,跟他吩咐了几句。 许萤没有去洗手间,而是进了一间房,她走到沙发前坐下,双腿交叠,捞起烟盒和打火机,抽了一半,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然后关上。 听到动静,许萤抬眸望去,烟雾朦胧她的面容与视线,隔着几米,她与陈时礼的目光相撞。 陈时礼显然没有料到许萤竟然会在这,他怔了怔,回过神,唤了声“阿萤”。 “你怎么来了?”许萤抽着烟,明知故问。 “刚刚服务生倒水,不小心打湿我的外套,是他把我带到这的。” 屋子里有烘干器和其他基础设施配备,专门应对这类情况。 许萤在烟灰缸里摁灭烟蒂,漫不经心地“嗯”了声,见陈时礼未动,她微微挑眉,双臂环抱,“你不是要烘干衣服吗?为什么不动?” 茶水打湿陈时礼的驼色风衣,氤湿的地方很明显,男人错开她的视线,抿唇,垂眸解开风衣排扣。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漂亮,仅仅是简单的动作,却被他做出赏心悦目的感觉。 陈时礼脱下外套拿去处理,他背对许萤,里面是一件纯黑的高领毛衣,单从背影来看,清隽端方。 这是两人自重逢后第二次单独相处。 陈时礼的心,在进门看到许萤那一刹就已经乱了,尤其是当他听到背后逐渐靠近的脚步声,那份紊乱正在成倍加剧。 许萤走到他身边,转身,倚着桌子和他聊天:“陈时礼,你搬到我隔壁是巧合,还是故意的啊?” 她的语调很轻松,还带着点笑意,像是正在和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叙旧。 氤湿的那块被逐渐烘干,陈时礼垂眸,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 许萤看向他,笑了笑,“这个问题很难吗?” “我知道你要搬家。” “所以你就跑来和我做邻居?” “嗯。” “为什么啊?”许萤转着手中的打火机,银制磨砂滑轮的,表面镌刻着精巧细致的图案,是她专门找人定做的,也是她最喜欢的一款。 问完这句,她没有给陈时礼任何说话的机会,而是替他把他想表达的话都说了。 “我离开的这些年,你很想我对吧?见我回来了,还知道我住哪,所以就迫不及待凑上门对吧?” 如今的许萤,早已不是六年前那个心思单纯、被人玩弄感情的傻子。 现在的她经历了很多,别的不说,但在感情上,没有人比她更懂男人的心思。 陈时礼的情场手段在她看来,低级而拙劣,他甚至都没有掩饰自己的感情以及看她的眼神。 许萤:“陈时礼,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她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男人在她的注视下点头,喉结滚动,应道:“嗯。” 他又补充:“我喜欢你。” 闻言,许萤的指腹恰好擦过滑轮打火机,一簇幽蓝的小火苗窜起。 她松手,火光立马熄灭。 “喜欢我?”她笑了笑,表情似乎听到天大的笑话,或者又顿感荒唐。 许萤觉得他蛮可笑,以前她把真心捧到他面前,却被他践踏、不屑一顾,现在呢,他却跑到她跟前装深情? 可笑不可笑? 看她这反应,陈时礼眸色一暗,“阿萤,我承认当初接近你是怀有其他目的,但是后来,我真的没有想欺骗你。” “我是真心想和你相处下去。” 他的声音很涩然,那种胸腔酸涩肿胀的感觉,像是被人狠狠塞进棉花,将内里的五脏六腑裹得密不透风。 许萤微微皱眉,错开和陈时礼的视线,她去拿烟,又点了根来抽。 “六年前,你蓄意接近我,现在,依然如此。”她笑,指尖抖了抖烟灰,灰烬在空中散落,许萤抬眸,眉眼间带着姝色,妩媚潋滟,她语气懒散:“陈时礼,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脾气特别好,所以不会和你计较?” 陈时礼现在看不透她,她也不再是昔日那个可以被他一眼看到底的人。 他解释:“阿萤,我这次没有别的意思。” 他只是想离她近一点。 “那是什么意思?”许萤朝他靠近,她不知道这六年来,曾经那个桀骜肆意的少年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他根本就不是温润知礼,斯文清隽的性格,可是却偏偏活成这副模样。 她步步紧逼,以至于陈时礼退无可退,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许萤:“陈时礼,其实我也不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 她无所谓的笑了笑,语气轻松:“以前的事,过去了就算了,反正我现在也不在乎。” 她抬眸,眼神清凌而明亮,似乎藏着光,就这样看着他。 “我在乎的是,既然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那为什么不采取行动主动争取呢?” 许萤面带不解,指尖点了点他的心口,勾唇问:“还是说,你根本在撒谎?” “我没有撒谎。”陈时礼很认真的说。 她问:“那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这场你问我答的游戏,掌控权自始至终都在许萤手中,她想要最后的结果朝什么方向,它就得是什么方向。 陈时礼对上她专注的眼神,许萤眼里的光让他心底不由得生出希冀。 “想吗?”漂亮的女人朝他伸出纤细的手臂,就这样暧昧又轻佻地搭在陈时礼的肩上。 许萤等他做出回答,一个合格的猎人必须得有足够的耐心。 陈时礼垂眸,“想。” 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可惜了,陈教授,想和我在一起的男人可不止你一个。”许萤点了点他的唇,笑道:“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杀出重围。” 她把“本事”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陈时礼问:“比如?” 许萤微抬下颔,“取悦我。” 第35章 陈时礼打破自己的道德底…… 寂静的休息室内,只有烘干器微微作响的声音,发出的紫色光线照在驼色风衣上,显得色泽更加暗沉。 然而,也就是在这种氛围下,许萤勾着陈时礼的脖颈,微抬下颔,姿态高高在上,似乎等着裙下臣为她主动献上自己。 她毫不掩饰的说:“取悦我。” 这样的行为,这样的语气,仿佛陈时礼就是会所里的男模。 从这句话开始,他两的位置就已经注定。 陈时礼垂眸看着她,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有时候一句话一个动作表达的意思很简单,没有那些所谓的弯弯绕绕。 许萤说的取悦,意思很明显。 然而,身为教授,教书育人的职业道德已经刻进他的骨子,或者说这些年来,他已经蜕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君子。 要不然陆鹤也不会见了他一次,就对他给予斯文、干净、正派的高度评价。 陈时礼下颚紧绷,艰难吐出一句话:“阿萤,你现在有男朋友。” 他也看到微博上的热搜。 许萤笑意加深,无所谓道:“那又怎么样?” 她妩媚一笑,几乎快贴到陈时礼的身上,就像一条美人蛇,缠着他,与他勾勾缠缠。 “只要你把我哄开心了,我可以立马为了你踹了他。” 陈时礼的身上有着冷冽的松雪香,搭配他这身坐怀不乱的君子气,更加引人犯罪,想把他从高高的神坛上拉下来沉沦、堕落。 温热柔软的身子在怀,还有勾人心魂的香水味,不浓,却恰到好处,陈时礼望着挂在她身上笑得妖娆的女人,他俩的对话,让他想起以前简杭跟他说的话。 为爱做三。 尤其是许萤的现男友,还在外面等他们的情况下。 他们却躲在没有外人的屋子里,彼此贴近,说着暧昧又违背道德的话。 “怎么?陈教授不敢吗?”许萤微微一笑,那眼神似乎在嘲讽他是个懦夫,嘴上说着喜欢她,实际上什么都不敢做。 她在一步步击溃他所谓的道德底线。 两人对视,良久,久到外面响起敲门声,彻底打破寂静的氛围。 许萤似觉得无趣,撤回搭在他肩上的手臂,“陈教授端方自持,是个正人君子,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正欲转身,一只大手扣住她的手腕,手指的力道有些重,像是要挽留她。 许萤被他拉回去,发梢扫过陈时礼的胸膛,旋即,他俩的位置发生变化。 她的背后是那张大理石桌,桌身冰冰凉凉,许萤抵着它,抬眸,视线撞入陈时礼眼中。 男人的瞳色漆黑,又带着些晦暗,硬生生打破他身上那份清清冷冷的矜贵。 像是被撕下一层斯文知礼的伪装。 “陈教授,你想干嘛?”许萤挑眉,笑问。 “阿萤。”陈时礼一只手紧紧扣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抬起,从她脸颊绕过,然后轻轻扣住许萤的后脑勺。 这举动,像是要接吻的前奏。 许萤脸上的笑意加深,空着的那只手隔着他的毛衣,在他的胸膛处流连,动作轻轻的,像一尾羽毛滑过,又有些酥痒,宛若细细的电流窜过。 “陈教授,想通了?”她今天画的妆容很漂亮,眼尾微勾,像小钩子似的挠人心扉。 红唇贝齿,无声引诱。 陈时礼的掌心轻轻抚过她的长发,柔顺的触感还有些凉意。 男人慢慢凑近她,许萤勾唇笑着,见他离她越来越近。 其实,他本就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也不像外人眼里那般光风霁月。 他是人,是凡夫俗子,有七情六欲、爱恨嗔痴、以及所有人都该有的阴暗。 就像花团锦簇里不被阳光照射的、已经腐朽烂透的根茎。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许萤离他很近很近,两人近乎交颈缠绵,她无声的笑了笑,笑容妖娆妩媚。 “陈时礼。”她在他耳边轻轻吐气,“你不是重点大学的教授吗?你的学生、你的同事、你的老师、你的朋友,他们知道你是这种人吗?” 她顿了顿,红唇快要贴着他的脸颊,“背地里当小三,勾引有男朋友的女人。” 陈时礼的吻离她很近很近,只要再靠近一点,他就会亲到许萤脆弱而敏感的脖颈。 这种姿势,更像是他在讨好她。 “那我勾引你,你会上钩吗?”陈时礼的声音很低磁,就像深巷里被藏起来的美酒,品起来格外有味道,让人觉得晕眩而快活。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许萤的指尖滑过他的脸颊,“在我交往的所有男人里,你长得不比他们差,不过……” 她微垂眼皮,美人笑得让人沉醉,“我喜欢活好的,陈教授,你有这方面的经验吗?你要是不行,不能让我满意,在我这可是会大打折扣的。” 许萤毫不避讳地和他讨论那种事,清清楚楚表明自己的态度和行为。 她就是这样的人,喜欢颓靡、喜欢璀璨、喜欢一切带着欲的东西。 这些东西不仅包括□□,还有钱欲、权欲。 所以她纵情纸醉金迷、享乐男欢女爱。 她变得不再像年少时的自己,她偶尔回顾以往,也会有瞬间的迷茫,以前的那个许萤还是她吗?为什么她会觉得很陌生? 仿佛她和曾经的自己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她们是已经割裂的存在。 对比许萤的轻松,陈时礼就显得有些沉重,扣着她手腕的手开始无力。 他艰难道:“阿萤,你别这样。” 尽管他不知道她这些年来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从她变成现在这样,他不难猜出这六年以来,许萤过得并不好。 天上不会掉馅饼,欲戴皇冠必承其重。陆鹤的小姑姑,被陆老爷子认做养女,一跃成了陆氏财阀集团的小公主,她得吃多少苦、遭多少罪,才会一步步塑起高高的城墙,把自己保护得密不透风。 “陈教授这是打算跟我温水煮青蛙吗?”许萤的脸色已经开始冷了,她只想跟陈时礼玩玩,不想听他说其他没有任何营养的话。 他的深情、怜惜,对她而言没有丝毫意义,只会浪费她的时间。 因为她从不觉得自己需要别人的可怜、心疼,她走的每一步,都是她心甘情愿。 她有数不清的钱、有强硬的背景后台、身边来往全是各界精英,如今的她,得到了芸芸众生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她哪里可怜了? “阿萤……” “你能不能别磨磨叽叽的?” 许萤很不耐烦,脸色已经彻底冷下去。 她烦透陈时礼这副为她着想、甚至是可怜她的模样。 她把人推到沙发上坐下,单膝跪在他腿间,一把撑着陈时礼的肩,把人摁在那。 许萤俯身吻住他的薄唇,娴熟地撬开他的牙关,以强硬的手段逼他就范。 她曾经放在心里暗暗肖想、甚至为之努力改变自己,只为能够配得上他。 现在,配不配,有那么重要吗? 披散在身后的长发,随着激烈的深吻,滑至许萤的胸前,而后扫过陈时礼的胸膛。 男人能感受到她的强势,他微微阖眼,眼皮有些薄,明明是薄情的面相,然而,两人中,他却比许萤更深情。 陈时礼伸手,长臂揽着她的细腰,力道加重,似乎要把她圈进自己的怀里。 他现在所做的抛弃了自己的道德底线。 在明知道许萤有男朋友的情况下,在明知道她男朋友就在外面的情况下,他却在勾引、在不拒绝。 两人的呼吸都在加重,许萤抬腿,跨坐在他怀里,捧着他的脸,将这个吻演变得窒息而激烈。 她心里生出扭曲的快意,那是一种疯狂的、放肆的感觉。 许萤笑道:“陈教授,你都和我偷//情了,再给你一次机会,做不做小三?” 第36章 你这个小三当得不合格!…… 深秋初冬,无边的夜色笼罩苍穹,将这座璀璨繁华喧嚣的城市彻底吞噬。 玻璃窗外,远处的观景台闪着霓虹灯,折出五彩斑斓的光景,成倍缩小映在窗上。 寂静的屋子里,许萤坐在陈时礼怀里,长腿勾着他的腰,手臂攀着他的肩膀,整个人像是挂在他身上。 她强势又轻佻,笑着问陈时礼:“陈教授,你都和我偷//情了,再给你一次机会,做不做小三?” 陈时礼靠着沙发,抬眸,看着眼前坐在他怀里,用大胆而热烈的姿势面对他的女人。 她就像披着美人皮的蛇蝎,用最妩媚妖娆的姿态吸引被她看中的猎物,只等一个适合的机会,然后将其彻彻底底的吃掉。 男人的手臂一直圈着她的细腰,臂力加深,连带着许萤的衣服也寸寸收紧。 他抱着许萤,喉结上下滚动,明知她是在羞辱他,却依旧阖眼,涩然道:“做。” 说着最言简意赅的话,做着最令人唾弃不耻的事,说的就是陈时礼。 闻言,许萤蓦地笑了笑。 她红唇勾起,媚眼如丝,指尖抚过陈时礼温润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最后点了点他的薄唇。 “行,我可是非常好奇,咱们的陈教授最后会不会成功上位。” 话落,她的指尖继续下滑,轻轻拨开陈时礼的衣领,许萤凑过去,在他的颈侧落下一吻。 一枚口红印瞬间诞生。 她满意地瞧了瞧,衣领将它半遮半掩、欲语还休,只会让人浮想联翩。 陈时礼不用看都知道她在使坏。 许萤如今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报复,他心里也清楚,她只是在玩玩。 外套被烘干,上面的水渍早已消失,陈时礼重新穿上,和许萤一前一后离开。 陆鹤见他俩一起回来,还有些困惑:“你们是怎么遇到的?” 一个去补妆,一个去烘干外套,这顺路吗? 邓崎只是看了他们一眼,目光触及到陈时礼脖颈上半遮的吻痕后,惊得他连忙移开视线。 他是许萤包养的情人,本就见不得光,现在还舞到正主的眼皮子底下。 “就遇到了呗。”许萤心情不错,说话时嘴角微勾。 “真的吗?”陆鹤怀疑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她去祸害了正派斯文的陈时礼。 他收回视线,不经意间瞥到男人颈侧的吻痕,没控制住,蓦地瞪大眼。 这就下手了??? 这顿晚饭吃下来,只有许萤一个人畅快,其他三人各有心思。 回家后,许萤开始练瑜伽塑型,陆鹤回屋洗澡,然后穿着睡衣去练舞室。 他推开玻璃门,双手插在衣兜里,整个人靠着墙,双腿交叠。 “喂,女人,你看上陈时礼了?” 许萤盘腿坐在瑜伽垫上,身姿笔挺,闻言,阖眼,漫不经心道:“不然呢?” “你是不是忘了,你还包养了小情人?” “没忘。”她反问:“不过这冲突吗?” 陆鹤被她这种渣女行径,气得脑仁突突地疼,“你忙得过来吗?!” 这私生活乱得他这个大侄子都看不下去了。 许萤没忍住笑了,她睁开眼,抬眸,视线玩味,落在陆鹤身上。 她气死人不偿命道:“忙不过来就翻牌子呗,今天这个,明天那个。” “???”陆鹤差点气厥过去,暴跳如雷:“你搁这当皇帝呢!” 把陆鹤这个话痨气走后,许萤的耳根子可算清净了,她继续做瑜伽,完事后出了不少汗,许萤回到卧室,拿起睡裙,去浴室美美地泡了澡。 晚上十点半,许萤吹干头发,擦完身体乳,忙完自己的事情后,她躺在柔软蓬松的床上,正准备捞起手机玩一局大富翁,却收到半个小时前陈时礼给她发的微信消息。 他说:【阿萤,晚安】 许萤看到这句简洁明了的话后,直接翻了个白眼,她给陈时礼微信,不是让他来干这些事的,而是让他好好行使他作为小三应该做的事。 比如说,勾引她。 许萤喜欢一切刺激的东西,像这种游戏,她还没玩过。 她删除点开的游戏页面,进入微信聊天框,快速打了一串话发给陈时礼。 许萤:【陈教授,你能不能有趣点?像你这样死板无聊,别说成功上位,转眼就能被踹,你信不信?】 陈时礼正在修改学生的论文,他戴着防蓝光的眼镜,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全是的英文,微弱的光照在他脸上,衬得他周身清冷。 搁在桌边的手机突然亮起,一条消息提示音响了。 陈时礼修改完最后一个部分,保存,然后发给自己的学生,并附带了一句话。 【不要水论文。】 忙完学生的事,他拿起手机,垂眸,看到许萤给他发的回复。 他微抿着唇,回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风马牛不相及的对话,再次让许萤翻白眼,【陈教授能不能有点身为小三的自觉?】 她句句不离侮辱人的字眼,好像羞辱他能带给她极致的快乐。 陈时礼知道有些事是不能轻易翻篇,对她,他永远有着违背底线的纵容。 【那你想我做点什么?】 看到这条消息,许萤微微挑眉,立马来了兴致,心里冒出有点兴奋、又有点刺激变态的想法。 她刷刷刷地打字回他:【都说陈教授为人正经斯文,是个顶好的谦谦君子,我也不是那种喜欢为难别人的女人,不如……】 手机的光照在许萤脸上,她眼底带着恶趣味,把后半段话也发出去。 【不如你给我说点能让人羞耻爆表的话?要那种欲而不淫,涩而不黄的。】 【要语音版的!!!】 收到消息的陈时礼:“……” 这些年来,他一直清心寡欲,等着能与许萤久别重逢,乍然间看到她发过来的这种要求,不免有些红了耳朵。 男人抿唇,下颚绷得很紧。 他打字回她:【阿萤,别闹。】 许萤就喜欢撕破别人的伪装,在她看来,禁欲者高//潮,淫//糜者青涩,无情者动情,温柔者掠夺,这些反差最容易让人触动。 她不依不饶,【你这个小三当得不合格!】 陈时礼头疼:“……” 他实在想不到、也说不出什么能满足她心意的话。 【阿萤,能不能换个别的要求?】 许萤冷哼,心里骂他没用,【行吧,我也不为难你了。】 陈时礼松了口气。 结果,下一秒对方发来一条更过分的要求。 【会喘吗?我要听你喘!你要是不喘,我睡不着。】 陈时礼的呼吸都紧了:“……” 另一边,许萤笑了笑,恶劣极了,也是存心想为难他。 男人握着手机,眼皮微垂,薄薄的,掩住所有的眸色。 聊天框的消息最后终止于许萤,那边没有丝毫反应,她撇撇嘴,觉得陈时礼挺没意思,玩不起,扰她兴致。 就在许萤准备把人删了,眼不见为静的时候,一条短暂的语音消息冒出来,末尾挂着红点,像颗圆润剔透的樱桃,等待摘泽。 许萤调整音量,然后点开语音,低沉的、又带着磁性的男人音色,通过手机传至耳边,轻轻的一声喘息,像是喟叹,像小钩子似的在许萤心尖上挠。 那种感觉酥酥的、麻麻的、又有点痒,勾得人浑身不对劲。 陈时礼给她发了消息:【快睡吧,熬夜伤身,晚安。】 他的纵容,他的妥协,让许萤心里有点烦躁,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很无力,她喜欢玩弄他,喜欢看他失控,喜欢看他无措,结果现在? 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许萤顿时失去逗他的兴趣,关了手机,随手丢在旁边,然后卷起被子就睡觉。 陈时礼盯着手机望了会,许萤没有再回消息,他耳朵红红,松了口气,神情有点死里逃生。 他就怕许萤听了语音后,又让他做些小三该做的事。 * 自那晚以后,许萤再也没有回陈时礼的任何消息,哪怕对方依旧每天乐此不彼的给她发早安、晚安。 临近年尾,公司的事更多,寒冬降临,南城下起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落地窗外雪花纷飞,会议室开着暖气,大型的椭圆会议桌坐满了公司高层,正襟危坐听许萤说这次成功竞标的地皮。 半个小时后,长达两小时的会议结束,专业的记录员在那整理资料,许萤带着何霜乘坐电梯回办公室。 她说:“霜姐,这块地皮的后续事宜,我就全权交给你了。” “没问题。”何霜手里拿着白色文件夹,她边走边翻,说道:“许总,今天傍晚六点,您有一场酒局。” “嗯。” “许总,前台那边打来电话,说是您的亲生父母在门口闹事,扬言今天一定要见您。”有秘书办的秘书走过来对许萤说。 许萤脚步一顿,抬眸看着秘书,有那么一瞬,她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还有亲生父母。 何霜将许萤的反应尽收眼底,对她真正的家庭情况并不了解。 她知道许萤是陆氏财阀的小公主,是陆鹤的小姑姑。 无事不登三宝殿,亲生父母到来的意图,许萤已经猜到大致,她语气淡淡:“让他们上来。” 林玉和许文夫妻俩在秘书的带领下走进许萤的办公室,玻璃门关上,瞬间将外界隔绝,室内只剩他们三人。 许萤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手肘撑着扶手,目光淡漠的看着他们。 “说吧,找我什么事?” 林玉的脾气还是一如当年,听到许萤这目中无人的语气,当即炸了:“许萤,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可是你爸妈!” 许文拉了下林玉,用目光示意她先别急,正事要紧。 “小萤啊,你现在长大了,跟你弟弟一样厉害。”许文打量她的办公室,面露欣慰,用慈父的语气跟她聊天:“爸爸以前就知道,你们姐弟俩在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 许萤向来不吃这套怀柔政策,感情牌在她这里根本行不通。 她打断许文的虚伪发言,直言道:“告诉我,你们来这的目的。” 许文假装犹豫,做出一副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模样,纠结道:“小萤,爸爸听说你最近成功竞标了一块地皮,但是,你弟弟和谢家那位有合作,你看啊,这块地皮,要不你就让给你弟弟?” “咱们都是一家人,这块地皮入谁的口袋,那不都一样吗?” “都一样?”许萤饶有趣味的看着许文,嘴里咀嚼这句话。 许文:“难道不是吗?你把地皮给你弟弟,等到时候他和谢家联手开发出来,所赚的部分利润变成我们许家的资金,我和你妈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最后不还是你和你弟弟的吗?” 他说的这些偏心话,并没能引起许萤太大的情绪波动,因为不在乎亲情,所以觉得他们是跳梁小丑,而且,还有比这更有趣的事。 许萤勾唇:“这中间还有谢家的事?” “废话,咱家现在跟谢家可是深交关系!”林玉嘚瑟道。 要不是她儿子有出息,几年前就攀上谢昀,并在他那里站稳脚跟,他们许家现在也不会日益壮大。 许萤知道谢家,也知道一点有关它的腌臜事,听说谢家的谢昀以前大义灭亲,把他养父母一家搞垮,这人啊,要么进监狱,要么就死了。 是个十足十的狠辣人物。 “小萤,你这公司也才成立两年多,根基不稳,你也没什么背景后台,以后在外面可是会吃亏的。”许文骗她:“你把地皮给你弟弟,你弟弟和谢家联手开发,到时候再让他去谢昀那里替你美言几句,有谢家给你撑腰,你以后在这商界里也能站稳脚跟。” 谢家的前身是冉家,冉家曾经和陈家、盛家齐名,根基非常牢固。 这话也就骗骗天真且没出社会的小姑娘,更何况,这种话,许萤在国外就已经听腻了。 当初,她事业刚起步的时候,有盛长决为她保驾护航,觊觎她的人退避三舍。 后来,他们分手了。 她一个人单打独斗,周围的豺狼虎豹对她虎视眈眈。 当一个人没有足够的背景,那美貌就是原罪。 他们对她说。 没有盛长决护着你,你觉得你能在歌唱界混下去? 许萤,你需要金主。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只要跟我们上床,用你的身体,可以换很多好资源,咱们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 她受过骚扰、经历过打压、不公和锤炼在她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后来,上天给了她一次翻身的机会,她遇到陆鹤,陆鹤带她回去见了他的爷爷。 陆氏财阀的掌权人,一生威名,可惜瘫痪在床。 她还记得,当年陆老爷子支开陆鹤,对她说:“我派人调查过你,挺聪明的一个女娃,身上有着不服输的韧劲,只可惜欠个机会。” 后来,她和陆老爷子达成交易,他收她做养女,给她陆氏财阀公主的身份,让她一跃龙门,身份尊贵。 但是—— 天上不会掉馅饼,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她需要替陆老爷子办事,如果成功,她会有数不清的钱,还有权势地位,要是失败…… 死路一条。 那个时候的她,已经被逼得无路可退,要么继续在打压中摸爬滚打,前路一片黑暗,要么放手一搏。 于是,她提前写下遗书,做好必死的准备。 她经历了那么多就是为了不受制于人,许文的这点蝇头小利,根本吸引不了她。 更何况,谢家又不能拿她怎么样。 “快点,想通没?”林玉等不及,催促道。 许萤嗤笑:“这就是你们求人的态度?” “许萤,你这是什么态度?!”这下许文都拉不住林玉,她破口大骂:“当年要不是小鹿求我们,让我们把你送去国外治病,你觉得你能有今天吗?会有这么威风吗?!” “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良心被狗吃了是不是?竟然连一块地皮都要跟你弟弟抢!” 第37章 许萤,盛公子的小情人?…… 寂静的办公室响起林玉破口大骂的声音,或许是这里没有外人,所以她也不用注意自己所谓的“贵妇”形象。 许文虽然没有说话指责许萤,但看她的眼神也带着不满和指责,就好像她不给地皮就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 许萤双腿交叠,轻轻转悠着椅子,姿态悠闲自在,半点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尤其是当她听到林玉说的那番话,没忍住,蓦地笑了。 “要不是许鹿曾经害我,我现在也不会走上这条路。”她对自己现在所走的路,怎么说呢,既爱又恨,爱它带给她权利、地位、金钱与无尽的欲望和肆意,恨它让她经历那么多坎坷和折磨,而每一次的挫折都足以使她万劫不复。 如果不是许鹿害她,她会按照小时候的梦想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去,或许她现在会过着更平凡幸福的生活,有份稳定的工作,有爱她的人。 林玉听不得有人说她宝贝儿子,“明明就是你自己的问题,跟小鹿有什么关系?!” 她拍了拍办公桌,直接命令许萤:“你今天必须把地皮给你弟弟!” 她生了许萤,那许萤的一切都是她给的,许萤在她眼中就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是一件可以掌控的东西。 要是办公室里还有了解许萤的人,见到这一幕,只会觉得林玉是不是活腻了? 许萤这人,长着一副美人皮,妩媚又妖娆,看起来人畜无害,然而,美艳的皮囊下却是罗刹心肠。 她总是开玩笑标榜自己不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外人瞧了,也总是不由自主相信她说的话。 然而,实际上她比谁都记仇。 上一个拿枪抵着她脑袋,企图杀掉她的男人,现在已经被她玩进监狱。 她就是那种人——可以笑着亲吻你,用最深情的语气说我爱你,下一秒,也能立马把你踹进深渊,让你万劫不复。 许萤看了眼时间,轻描淡写道:“我要是不给呢?” “你要是不给,我就天天来闹你,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不孝!” 林玉见许萤自始至终都没有发脾气,语气很平和,于是气焰更加嚣张,打定主意她不会拿她怎么样。 “那我送你一程。”许萤微笑着。 这时,何霜带着几个身强体壮的保镖推门进来。 许萤身子后仰,将录音笔“啪”地一下子丢在桌上,垂眸把玩自己的指甲,吩咐何霜:“立马安排公司的律师,以商业不正当竞争手段起诉他俩。” 她顿了顿,用随意的语气道:“顺便把许氏的许总也一并告了吧。” “许萤你疯了是不是?我们可是你爸妈,许鹿可是你的亲生弟弟!”林玉吼她。 就连许文也是皱着眉,很不赞同许萤这种“鲁莽”且撕破脸的行为。 亲情在她这里很淡薄,许萤不为所动,抬眸,似想起什么,红唇带笑:“你不是想闹得人尽皆知吗?你不是想让别人知道我有多不孝吗?我这么做都是在成全你们啊,你们难道就不感动吗?” “哦,我知道了,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做得太保守了,要不我把这些录音和视频。”她突然顿住,手指指了指头顶的天花板,那里安装有针孔摄像头。 许萤继续笑道:“我让人把它们全都发布在网上好不好?” “你疯了?!” “小萤,你别太过分了!” 林玉和许文夫妻俩都很生气,这种事一旦发布在网上,势必会影响公司的股价波动。 然而,许萤却没有心思跟他们继续废话,她摆摆手,吩咐道:“把人带走,吵得我头疼。” 她阖眼,摁了摁脑仁,保镖强行带走还在骂骂咧咧的林玉和许文,何霜拿着录音笔,询问许萤:“你真的打算起诉他们?” “霜姐,我这人在公事上从不开玩笑。” “那要发布到网上吗?” “emmmm……”许萤蓦地睁开眼,笑道:“发呗,不仅可以宣传咱们T娱,还能踩别人一脚呢,霜姐,我最优秀的公关师,这次就由你亲自下场呗。” 她的手肘抵着桌面,五指托着下颔,笑脸盈盈地望着何霜。 何霜点点头,笑道:“好。” 她抬手,看了眼腕表,提醒许萤:“你要参加的酒局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了。” 闻言,许萤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吧。” * 傍晚,雪势渐大,寒风夹着雪粒呼啦啦的咆哮,车子停在酒店门口,身穿制服的服务生戴着白手套,撑开黑伞走下阶梯,他拉开车门,伞朝前倾斜。 许萤下车,由服务生领着走进酒店。 她穿着长靴和束腰的风衣,干练而凛冽,不苟言笑时气势逼人。 包厢外的服务生打开门,伸手做请,许萤走进去,暖意更加明显。 门被阖上,里面有不少参加酒局的老总。 有人见许萤来了,笑着和她握手打招呼,许萤的脸上挂着职业微笑,不疾不徐地同他们寒暄。 酒局按时进行,谈笑声、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气氛非常热烈。 酒过三巡,当酒精上头后,来了不少娱乐圈的新人,男的女的都有,姿色各一。 陪酒、陪笑、陪吃、陪喝,权色交易,纸醉金迷,不过于此。 许萤见多了,也经历多了,心里早已平静麻木。 她身边坐着一个新人,长相尚可,但还达不到许萤的最低要求,她跟他聊了几句,对方诚惶诚恐,言语神态里又是藏不住的阿谀谄媚。 攀上这根高枝,前途亨畅。 许萤的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把他的小手段看在眼里,酒局无聊,权当乐子。 直到酒局上响起一道响亮的巴掌声,“啪——” 某个已经喝上头的老总,腆着大肚腩,当即翻脸骂身边的一个女人:“你什么态度,摸一下怎么了?出来卖装什么清高!” 酒局上热闹的气氛顿时消失,所有人都望向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被骂的女人穿着单薄,抹胸小短裙,瓷白的肌肤在灯光下发光,她垂着头,公主切遮住她的脸,看不清她任何神色。 许萤抬眸,微微皱眉,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 那个喝了很多酒的老总抡起胳膊,一把攥住女人纤细的手臂,粗暴地把她扯起来。 力道很重,箍在他身上的西装绷起了褶皱,看起来毫无美感。 “你以为你还是冉家的大小姐吗?老子今天不仅要摸你,还要玩你!” 女人像是破败娃娃,一下子撞在桌边,她吃痛得抬头,那张脸彻底暴露出来。 她留着公主切,脸型很漂亮,像是被精心养在橱窗里的洋娃娃,然而,她毫无血色的唇瓣把她衬得楚楚可怜,仿佛一具空洞的傀儡。 是她! 许萤看到那张脸,久别的记忆像是冲破枷锁,她脸色一变,大步走过去,一把扣住男人抡起的手臂。 “耍酒疯也得有个度。”在这酒局上,有些人许萤并不认识,比如眼前这位浑身充斥暴发户气息的大肚中年男人。 “你谁啊?”他已经喝醉,酒精麻痹神经,让他不仅反应迟钝,而且还失去思考能力,中年男笑了笑,眯着眼不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盛公子以前养的小情人啊。” 在这个圈子里,不需要打听都知道,盛家那位浪子,鼎鼎有名的盛公子,情场玩咖,曾经追了许萤好几年,又是陪伴,又是亲手教她玩音乐,最后还把她带上一条锦绣大道,不过,最离谱的是,当初有小道消息传闻,说盛公子和她订婚了。 但这不用想就知道是谣言,盛公子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收心? 所以,当他们分手,圈内不少人都在看许萤的笑话,最多的言论就是,瞧,盛公子玩腻她,和她分手了,她也只是他众多情人中的一个。 当他把这句话说出来后,全场死一片寂静,气氛极度凝滞。 许萤微微扯唇,烟嗓溢出低低的笑声,危险、阴沉。 她抬眸,视线冷冷的,端起一杯冷凉的酒泼在他脸上。 “啪——” “清醒没?”许萤说着冷冷的嗓音。 这个天很冷,酒水打湿脸,还有些没入衣服,瞬间能让人清醒。 男人打了哆嗦,大怒:“你他妈——” 他咻地抬头,视线触及许萤时,所有的话全部噎在喉咙里。 酒醒了,也意识到自己踢了铁板。 “许……许总……” “我这个盛公子的小情人,可担不起您一句许总。” 许萤皮笑肉不笑道。 “别别别,许总——” 许萤松手,拿起手帕擦手,像是刚刚碰到肮脏的玩意儿,她打断他的话,语调漫不经心:“我对你的女伴挺感兴趣的。” 中年男人看了眼许萤旁边的女人,忙不迭道:“给您,给您。” 在场其他人则面色古怪,震惊于自己听到不该听的…… 许萤对女人也感兴趣?这是男女通吃? 许萤把手帕丢在桌边,对这场糟糕的酒局毫无兴致,她拉着那个女人的手腕,扫了眼在场的人,态度散漫又肆意。 “那我先把人带走了。” 她拉着人离开乌烟瘴气的包厢,长廊外的温度比不上里面,许萤看了她一眼,抹胸小短裙,露了不少。 她脱下风衣外套给她穿好,垂眸给女人系腰带的时候,一滴温热的眼泪砸在许萤的手背上。 “谢……谢谢你。”她忍不住哭了,眼睛红红的,看起来梨花带雨,很可怜。 许萤似有触动,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温柔:“不客气,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慢吞吞地抬眸,小心翼翼的看着她,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叫冉晚。” “你好,我叫许萤。” 她笑道:“咱们以前见过。” 第38章 陈时礼,我想欺负你 金碧辉煌的长廊,地板上铺着红绒毯,踩上去很软,有风穿过,冷得冉晚颤了颤。 闻言,她怔怔地看着许萤,没有反应过来她究竟是谁?她们以前又在哪见过。 六年多以来,昔日阴郁、颓废、麻木、丧失生存欲望的许萤已经脱变成光芒万丈的人,如今的她漂亮、性感、妩媚,举手投足间皆是独特的韵味。 她的变化太大。 反观冉晚,她还是跟六年前一样,留着公主切,漂亮得像橱窗里精致的洋娃娃。 许萤一直都记得这个曾经在她想跳湖自杀,却出手救她的女孩子。 冉晚和她当时的小竹马,是许萤那段灰暗时光里遇到为数不多的善意。 见她没想起来,许萤笑道:“六年前的公园湖边,我想跳湖自杀,想起来了吗?” 冉晚蓦地睁大眼,有些惊诧,这突然变化的小表情,是她今晚唯一一次有了情绪波动,在这之前,她都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空有躯壳,却失去自己的生机。 “小姐姐,你……” 许萤的变化太大,以至于冉晚看到她都认不出来,但是经过提醒,她顿时就有了记忆。 “看来是想起了。”许萤问她:“我刚刚在酒局上听那个男人说,你是冉家大小姐,是曾经和陈、盛两家齐名的那个冉家吗?” 冉晚点点头,“嗯。” 冉家遭逢巨变,大厦倾颓,昔日养子大义灭亲,诸多种种,许萤先前也听过,只不过她没想到冉晚竟然是冉家大小姐,更没想到以前天真善良的人,现在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你现在有地方住吗?如果没有,我给你安排住处。”许萤问。 冉晚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手机却突然响了,熟悉的铃声让她身子一颤,发自内心的恐惧瞬间掩盖不住。 许萤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听到她摆手拒绝:“谢谢,不……不用了。” “你好像有什么难处?” “没……”手机还在想,冉晚不好当着许萤的面接电话,只好寻个理由离开。 临走前,她想脱下外套还给许萤,却被许萤拒绝了。 “你穿上吧,外面挺冷的。” “谢谢。” 冉晚弯腰道谢,握着手机转身离开。 许萤看她逐渐走远,随后收回视线,带着保镖离开酒店。 两人走的方向相反,冉晚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重新拨回电话。 那边默了几秒,电话里,男人语气淡淡。 “弯弯,知错了吗?” * 许萤带着保镖离开酒店,外面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车子停在门口,戴着白手套的服务生上前替许萤打开车门。 “许总,等会!”就在许萤准备弯腰坐进车里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 她转身,看到阶梯上走下一个穿着银灰西装的俊俏男人,长相不是特别出众,也就小帅。 “你是?”许萤也是今年盛夏宣布解散乐队,退居幕后才开始广泛结识商界的精英或大佬。 她的时间也就那么多,并不是所有经商的人都要认识。 陈遇忱笑着冲他伸手,自我介绍:“我叫陈遇忱。” 整个南城也就一个陈遇忱,许萤立马知道他是谁了,陈家现任继承人,陈时礼同父异母的弟弟。 许萤并未和他握手,挽唇笑道:“陈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要事,就是想和许小姐交个朋友。” 在商务往来上,交流礼仪难免得正式严谨,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许萤叫他陈先生而非陈总,这就意味着她已经接受陈遇忱突如其来的搭讪。 大家都是成年人,该有的聪明还是有的。陈遇忱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将那套和女人搭讪的技巧也用在许萤身上。 “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荣幸,能够邀请许小姐一起去喝杯咖啡?” * 夜幕下,谢家庄园蛰伏在半山腰,别墅群静悄悄的,树木枝丫修剪得很干净,还挂上漂亮璀璨的彩灯。 黑色轿车驶入庄园,一道道铁栅栏被打开,最后停在大门前。 管家上前打开车门,冉晚从车里出来。 她望着自己昔日的家,如今的囚笼,脸上尽是麻木。 “小姐,先生还在书房等你。”管家催促道。 冉晚走进别墅,刚上楼梯,就听到上面传来动静,她抬头看去,视线正好与下楼的许鹿撞上。 她认识许鹿,几年前就跟在谢昀身边办事,可以说,他也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刽子手,他跟谢昀那个畜生都是一丘之貉。 许鹿穿着挺括的西装,大背头,不苟言笑时不怒自威。 他扫了眼冉晚,与她擦肩而过。 楼梯口,谢昀站在那,一半身子浸在黑暗里,他自上而下睥睨冉晚,语气淡淡:“弯弯,过来。” 冉晚身子一僵,内心的恐惧开始蔓延,她抿抿唇,走到谢昀身边。 男人上下打量她,语气危险:“谁给你的外套?” 她心头一紧,下意识攥近风衣,闭嘴不言。 “怕什么?”谢昀轻笑,伸手揽着她的腰,冉晚下意识挣扎,看起来很抵触他的触碰。 谢昀眼神一凛,把人扣在怀里,“弯弯,听话,除非你想再像今晚那样被那些老男人欺负。” 他不是很喜欢冉晚身上的风衣外套,哪怕是一个女人的也不行。 谢昀将她的外套扒下丢开,惹得冉晚拼命挣扎,声嘶力竭道:“不要碰我!” “弯弯,听话!”谢昀将她打横抱起,踩过地上的外套,大步朝卧室走去,他沉声道:“我想,你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而牵连许萤吧?” “想想你那个还在监狱的父亲,想想你那没用的小竹马州青禾。” “这些活着的人,他们的安危,都由你决定。” 谢昀低头,轻轻吻着她的锁骨,语气低磁带有欲念,有着疯子般变态的虔诚:“弯弯,我爱你。” * 陈时礼今天带着四个学生去临城参加项目研究,开车回到南城,把人送到宿舍楼下已经晚上十一点。 他说:“针对今天的情况,回去后尽快把课题想出来,然后发给我。” “最晚明天晚上。” 闻言,四个学生顿时泄气,哀嚎道。 “陈导,别啊,你让我们缓口气吧。” 陈时礼作为南财大非常厉害的经济学教授兼硕导,他统共带了四个学生。 研一,研二的都有。 “很累?”陈时礼看着自己的学生,其实他也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甚至有个学生比他的年纪还大。 “嗯嗯!”四个人疯狂点头。 见此,陈时礼淡淡一笑,看起来温和极了,“那后天晚上吧。” “……”不容易啊,竟然能在陈导手中多扣出一天喘息的机会! “谢谢陈导!” “陈导万岁!” “陈导最好了!” “陈导你快回家吧,时间不早了,别让师娘久等。”有人笑道。 陈时礼的这几个学生,前段时间不小心看到他的手机,见他在给别人发早安、晚安,备注还是阿萤,这么亲昵的称呼一看就有情况。 于是他们当时缠着陈时礼,追问他师娘是谁,但陈时礼没说,藏得严实,所以大家自动脑补了很多,最后直接演变成现在这样。 原以为南财大的陈教授是朵高岭之花,清清冷冷,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谁知道人家背地里早就有女朋友,说不定连婚都结了,只是平时不显山露水罢了。 * 小区负一楼车库,陈时礼将车子停好,熄火,拿起车钥匙,正准备下车,视线突然被后视镜里的画面吸引。 只见穿着西装的陈遇忱单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伸出,以极其优雅绅士的动作,迎接从副驾驶上出来的女人。 他微笑着,低头,似乎想要亲吻许萤的手背,结果女人却笑着抽回自己的手。 陈时礼微微偏头,单手握着方向盘,眼神晦暗地盯着这一幕。 “我以为许小姐愿意。”陈遇忱笑道,没有丝毫被拒绝的窘迫。 “陈先生也是流连情场的人,你这套,在我这可行不通。”真要论起手段,还是许萤厉害,更何况陈遇忱不是她喜欢的款。 陈遇忱并没有知难而退,他盯着许萤美艳的脸庞以及火辣的身材,性感妩媚的女人,在他眼里是不可多得的尤物。 “人际交往少不了礼尚往来,我请许小姐喝咖啡,不知道许小姐能不能请我上楼坐一坐?” 就在许萤故作思考的时候,一道冷冽的松雪香传来,她的腰间箍着修劲有力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陈时礼已经走到她身边,自然的揽着她。 男人穿着浅色系的大衣,不同于陈遇忱这副快要溢出来的油腻劲,他身上有着教书育人的舒朗韧劲。 陈时礼向来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没什么好感,但他不再像年少时那样桀骜肆意,看人不顺眼就抡起拳头揍。 他淡声道:“她不方便。” 许萤被他带到怀里,她的外套先前送给冉晚,负一楼车库的温度常年较低,陈时礼的体温高,隔着衣服,窝在他怀里都很热和。 闻言,她收起防御意识,嘴角微勾,眼里带着玩味。 陈遇忱冷笑:“陈时礼,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下一秒对上许萤时,他又换了另一副面孔,“许小姐觉得呢?” 当年的事,陈遇忱也知道,他可不相信许萤会跟曾经玩弄她感情的人重新扯上关系。 腰上的臂力不自觉加重,许萤慵慵懒懒地依偎在陈时礼怀里,闻言,抬眸,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男人垂眸看着她,下颚紧绷。 比起跟陈遇忱在这浪费时间,许萤更乐于和陈时礼玩点有趣的。 她漫不经心道:“陈总,咱们有缘再见。” 陈遇忱:“……” 陈时礼看了他一眼,揽着许萤的腰离开。 他们乘坐电梯直达九楼,过道里很安静,声控灯敞亮。 许萤轻飘飘的笑道:“陈教授不是正人君子吗?怎么还搂着我不放?” 她的手搭着陈时礼的手,沿着他的手臂一路上滑,眉目间风情万种,“还是说,你想带我回家干点什么坏事?” 她总是这样,把他们的交集置于一场男欢女爱的游戏中。 陈时礼下颔紧绷,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想说她,却又不能,因为她不喜欢听那些东西。 他无可奈何,“阿萤,陈遇忱不是好人,你离他远点。” “他不是好人,那你是吗?” “我……” “刚刚那个强势的陈教授怎么又不见了?”许萤步步紧逼,把人逼进消防通道,这里黑漆漆的一片,有一小块空地,隔着旁边的一扇门,外面是楼梯间。 过道里的声控灯光已经熄了,衬得这个狭小天地更加黝黑,也更适合做坏事。 “陈时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和了?”许萤笑着,调侃他:“温和得不像以前,温和得让我特别想欺负你。”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探进男人的衣摆,微凉的手指在他肌理分明的腰腹上游走,轻轻的像一尾羽毛,带着挑逗、引诱,激起细细的酥麻感。 听到他呼吸加重,许萤嘴角的笑意更甚,这个她曾经得不到、又玩弄她感情的男人,如今却被她逗得没有招架之力。 她一边抚着陈时礼,一边去亲吻他的薄唇,像个黏黏糊糊的老流氓,含笑着,模糊不清道:“陈教授,你的身体怎么这么烫啊?” 许萤恶趣味地捏了捏、揉了揉,引得男人蓦地抱紧她,他的手臂收紧,以至于许萤的手贴着他的肌肤。 男人抱着她,将她抵在墙壁与自己的怀抱间,陈时礼阖着眼皮,神情因为许萤的挑逗带着丝脆弱。 他呼吸滚烫,嗓音沙哑:“阿萤,求求你别这样……” “你不喜欢吗?”许萤逗他:“我怎么觉得,陈教授似乎挺享受这种和我偷//情的感觉?” 第39章 陈时礼,你亲亲我吧 漆黑的消防通道,狭小的一块天地,有穿堂风呜呜咽咽的灌进门缝,配合着许萤说的那些话,将这里的气氛撩得紧张迷离。 陈时礼紧紧地抱着许萤,眼皮微颤,恨不得捂住她那张嘴,让她别再说那些禁忌而挑逗的话。 “喜欢吗?”许萤的手臂横亘在陈时礼的衣服里,她的掌心沿着他的皮肤,慢慢绕到男人的背后,然后摸着他的肩背。 黑暗里,他们彼此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但是许萤愉悦的嗓音,透露出她现在对陈时礼的兴趣。 “陈教授,你说话啊?当小三,勾引有男朋友的女人,这种感觉怎么样?”尽管她现在并没有男朋友,尽管她只是包养了一个小白脸,但这并不妨碍她逗陈时礼,逗这个被她蒙在鼓里的男人。 许萤抱着他的肩背,感受到手臂下蓬勃朝气的肌理,不用看,就知道他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 她的脸颊贴着陈时礼的胸膛,听到他砰砰直跳的心跳声,挽唇笑得像夜里专门出来勾魂的妖精,“陈时礼,你的心脏跳得好快。” 许萤自顾自地逗着陈时礼,男人却紧紧抱着她未言片语。 他迄今都记得年少时第一次抱许萤的感觉,那时三维角的过道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她撑着伞一脚踩进雨水里,明灭昏黄的灯光下,她举着伞朝他伸手,对他说,陈时礼,我找到你了。 那种纯粹而温暖的触动,带着年少时未经世事的干净,而他也曾为此动心。 如今,他又重新把许萤抱在怀里,哪怕她在逗他,哪怕她的目的并不纯粹,他依旧为此着迷、为此心动。 许萤感受到男人的情绪变化,她笑着引诱他:“陈时礼,你亲亲我吧?”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男人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抚着许萤的后脑勺,把她抵在墙上,俯身温柔地吻住她的红唇。 唇瓣触碰着,两人呼吸缠绕,陈时礼阖着眼,一遍遍缱绻的对她呢喃:“阿萤,我爱你。” 许萤微微挑眉,眉眼带笑,那副模样并未将他的话听进心里。 曾经也有人对她说,许萤,我爱你,我们订婚吧。 可是后来,主动说着订婚的男人,却和她乐队里的主音吉他手滚在一起。她迄今都记得那一幕,在她精心挑选的婚房里,她所谓的未婚夫在和别的女人上床。 “我也爱你。”许萤浅笑着含糊不清道,谈爱而已,她对很多男人都说过这种话,而且,这也并不是什么不能说出口的,爱在她这里并不神圣,只是她用来调情的工具和手段。 就像现在,陈时礼听到她的回应,扣着她腰肢的力道更紧了,许萤从他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兴奋,就好像得到她的爱、得到她的认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心里笑了笑,这人啊,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饮食男女快餐式的谈情说爱,怎么能当真呢? 许萤并未想那么多,而是专心投进这场炽热而缱绻的深吻里。 两人各自回家后,许萤脱下长靴,趿着毛绒拖走进客厅,陆鹤穿着睡衣,身上还披了条毯子,听见动静,他瞄了眼,一副老妈子操碎心的模样。 “呵,女人,你还知道回来。”他哼唧道:“我还以为你今晚打算在隔壁睡呢。” 许萤的唇水光潋滟,还带着些红肿。她有点渴,接了半杯温水喝下,闻言,舔舔唇,笑道:“没这么快。” “……”听听这话,陆鹤气得不轻,“我就说说而已,你还真有这打算?!” 闻言,她睨了眼陆鹤,漫不经心道:“送上门的男人,我为什么不要?” 从她引诱陈时礼,让他一步步打破道德底线起,她就抱着玩玩的心态,现在只是游戏开始前的小情//趣而已。 陆鹤:“……” 说不过她,男人裹紧毯子,盘腿,转移话题道:“对了,小姑姑,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 “最近这段时间,我可能有时候不在家。” 闻言,许萤抬眸,微微蹙眉,“你又要去哪浪?” 陆鹤瞒着陆家人,偷跑到南城找她,这件事本就很出格,许萤答应过陆老爷子,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就一定会好好保护这个大少爷。 所以,她有必要知道他的行踪。 陆鹤哼哼唧唧、支支吾吾道:“我……我就在南城,又不到处乱跑。” 快到许萤的生日,他也该着手准备送她一个惊喜。 “真的?” “当然!”陆鹤梗着脖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闻言,许萤沉吟片刻,“行,如果有什么急事,你就打我留给你的特殊电话号码。” “知道了知道了。”陆鹤摆手。 和他聊完,许萤回到卧室,拿起睡裙去浴室泡澡,出来后,她翻出吹风机,坐在沙发上吹头发。 床头的手机响了,许萤关掉吹风机,起身走过去拿起手机,来电显示陌生电话。 她摁下接听,听筒里传来许鹿酝酿后的声音,低低沉沉又带着柔意,还有些谨慎地讨好与小心翼翼:“姐姐,对不起。” * 许鹿去谢家庄园和谢昀谈事,完事后,他坐车回家的路上,收到特助给他打来的电话,说T娱的许总,也就是他的亲生姐姐,不仅把他和他的父母告进法庭,而且还在网上发布不利于许氏企业发展的视频和录音,以至于现在引起公司的股票震动。 许鹿了解完前因后果,当即脸色铁青。 他回到家,看到林玉和许文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两人焦头烂额,似乎遇到棘手的事。 林玉瞧见儿子,立马收敛起不该有的神色,笑道:“小鹿,回来了,吃饭了吗?” 如今这个家是许鹿在当,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仰仗、依靠父母的少年,脱离掌控的人,现在已经变得很陌生。 许文对他这个儿子的态度很复杂,虽然现在是许鹿接管公司、接管家业,但他当初夺权时的雷霆手段,难免弄得他们父子俩有些难看。 许鹿淡漠地看着他们,语气冷冷:“谁让你们去T娱打扰姐姐的?” “小鹿你……”儿子的指责,让林玉有些无法接受。 许文皱眉说:“什么叫打扰?她是我们的女儿,难不成我和你妈还不能见见她了?还有,这就是你跟我们说话的语气吗?” 他阴阳怪气的笑了笑,“果然是跟在谢昀身边干事的人,把他那套六亲不认学得十足十!” 南城豪门分别以陈、盛、冉三家为首,陈家当年把陈时礼赶走,扶持陈遇忱那个草包当继承人,以至于陈家现在不瘟不火,也不知道昔日鼎盛能维系多久。 而盛家老一辈多浪子,所以现在家族子嗣众多,盛家公子盛长决虽然为人不着调,风流又多情,但能力出众,尚能扛起大梁。 至于冉家被养子谢昀大义灭亲,如今已经改朝换代,相较以前,谢家现在的发展隐有超过陈家、并和盛家齐头的趋势。 而许鹿当初就是靠着巴结陈遇忱,然后踩着陈家当跳板搭上当时的冉家,并开始跟着谢昀做事。 他俩在一起干过不少龌龊的事。 “我要真六亲不认,你们现在还能站在这跟我废话?”许鹿冷笑。 林玉:“小鹿,我和你爸也只是想帮你,那块地皮……” “那块地皮到最后本来只有四个竞争对手,分别是我们许家,以及陈、盛、谢三家,你们知道姐姐最后为什么会空降吗?那是因为她背后代表的是陆家。” 林玉不了解这些错综复杂的东西,更何况她也没听过南城还有什么厉害的陆家,“那又怎么样?她还不是借着别人的势才得到那块地皮的。” “呵,如果她真的是借陆家的势才拿到地皮,你觉得其他三家,尤其是谢家会松手?” 似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许萤有多厉害,然而他们全都忘了,年少时的许萤哪怕从小在偏僻的乌灵镇长大,但她确实非常聪明,她的才智只需要一个机会、一块跳板便可无限发挥。 他现在都还记得许萤刚到南城,入读新校时,她周围的同学、老师、家长都非常喜欢她。 阳光、聪明、和善、笑起来很治愈。 许鹿说:“陆家只是她入围的跳板,她需要这个由头,但最后她却是凭实力拿到的。” 正是因为半路杀出个许萤坏事,谢昀这次才非常生气,要不然他也不会去谢家庄园跟他谈事,试图平息他的怒意。 “她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林玉嘀咕,觉得许鹿在危言耸听。 “那你觉得戴维娅的得意门生是吃素的吗?!” 那个著名的经济学家,一生收的学生少之又少,而许萤确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学生。 许鹿不想跟他们废话,警告他们:“你们以后不许再去打扰我姐姐。” 他为之努力了那么多年,以前像狗一样被陈遇忱呼来唤去,就是为了通过他背后的陈家与谢昀攀上关系。 因为他很早以前就明白,如果他的姐姐光芒万丈,如果他没有足够的实力,那最后的结果必然是牺牲他姐姐,然后攀上高枝来帮衬许家。 可她是他的姐姐,这辈子也只能是他一个人的,他们是亲生姐弟,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人。 他们之间,不需要有别人插足! 许鹿回到卧室,通过关系找到许萤的电话,他抿着嘴,调整呼吸,然后拨通许萤的电话号码。 当电话接通的那刻,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声音不受控地谨慎又有些小心翼翼:“姐姐,对不起。” 第40章 你们男人都是一丘之貉…… 寒冬降临,南城的气温彻底降下去,寒风大雪终日呼啸,将整座繁华的城市笼罩在苍茫雪白之中。 临近年尾,许萤抓紧时间处理手中的重要项目和决策,事情全都压在她身上,瞬间打乱她的生活作息。 于是,她在忙碌中“成功”感冒。 许萤在医院输完点滴,何霜来替她善后,最后顺道开车将人送回家。 “别这么拼,工作重要还是身体健康重要?”何霜把拿的药放在茶几上,见她唇色微白,又起身给许萤接了点温水。 许萤捧着玻璃杯,暖意驱散掌心的寒意,生病后的她,不像先前那样明媚灵动,一身利刺被尽数拔尽,像朵晨雾中带露的山茶花。 输完点滴,药效劲上来,她无精打采地耷着眼皮,懒懒地靠着沙发,“我现在作为陆家的一份子,该挑的重担还是得扛。” 陆家家大业大,根基盘踞在国外,临近年末,她不仅要忙T娱的事,还要着手处理那边的。 “那也得注意身体啊。”何霜拿她没办法,见许萤这样,也不放心留她一个人,“要不我今天留下来照顾你。” 闻言,许萤笑着摆手,“别,我又不是残了瘸了,哪需要别人照料,霜姐,你回去吧,我待会回屋休息。” “你一个人可以吗?” “怎么不行?就一个小感冒而已。” 自从认识许萤起,何霜就知道她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人,什么事都尽量自己扛。 拗不过她,何霜吩咐道:“那你记得把药吃了,服用说明在袋子里。” “知道了。” 何霜走后,许萤靠着沙发休息了会,谁知道这一睡,再次醒来天都黑了。 她有点饿,也没心情做饭,捞起手机点了外卖,然后就去书房打开电脑继续工作。 就差最后一点工作内容就可以收尾,或许是强迫症作祟,许萤不想拖着。 等她处理完,外卖也到了,配送员打电话让她去小区门口取餐。 许萤穿了件厚厚的羊羔绒大衣,撑着伞下楼取餐,路灯开着,散发出橘黄的暖光,道路两侧的树枝上挂着彩灯和小灯笼,一副准备迎接新年的模样。 她取完餐原路返回,站在门口等电梯。 许萤耷拉着眼皮,帽子下压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绯色的唇形以及漂亮的下颔。 陈时礼提着购物袋回家,正巧遇到拿外卖等电梯的许萤。 他看了眼,唤她:“阿萤。” 他俩平时都有工作,哪怕彼此就住在隔壁,但能偶遇的机会也少得可怜。 “嗯?”许萤下意识应了声,抬眸,视线穿过帽檐,懒懒散散的落到陈时礼身上。 她没想到下楼取个外卖竟然会碰到他,“陈教授,晚上好啊。” 陈时礼见她脸色、唇色都不好看,微微蹙眉,“生病了?” “一点小感冒。”许萤的精神劲确实不怎么好。 电梯“叮”了声,门打开,许萤收回视线,抬手压了压帽檐,重新将自己遮起来。 她靠着电梯墙,陈时礼跟着走进来摁下电梯键,红色的数字攀升,男人的目光重新落在许萤身上。 每次见她,她都是明艳张扬的样子。 “生病了还吃外卖?” “不想做饭。”许萤不喜欢请保姆来家里照顾饮食起居,她有空就自己做,没空就去餐厅吃饭,像今天这种点外卖的情况,只是偶尔。 “正好我去超市买了些食材回来,你想喝煲的汤吗?我做好给你送过去。” 闻言,许萤将帽子摘下,抬头,来者不拒,笑道:“好啊。” 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出去,陈时礼输入指纹的时候,瞥到许萤并没有回自己的家,而是拎着外卖,靠着墙,笑脸盈盈地望着他。 男人看着她。 “望我干什么?开门呀。”许萤微抬下颔,有点小倨傲,“还是说你不欢迎我进屋坐坐?” 像这种富人区,一层两户,占地宽阔,视野极佳,陈时礼家里的摆设干净整洁,风格简约,不像许萤那边,就连阳台也布置得绿意盎然,外加一座水滴状的吊椅。 陈时礼放下购物袋,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未拆封的拖鞋,鞋码偏大,还是男款。 “家里没有女士拖鞋,你将就穿一下吧。” 许萤打趣他:“陈教授过着老干部的生活,不无聊吗?” “还好,习惯了。”他单膝下屈,平跪在地毯上,然后替许萤换鞋,“挺养生的。” 闻言,许萤嗤笑,垂眸看着男人的发旋,以及他替她拖鞋时,露出的一小截手腕,陈时礼的手骨,是她见过最好看的。 她还记得以前读书的时候和他当同桌,看他转笔时,手指修长匀称,骨节分明。 换完鞋,陈时礼去厨房忙碌,许萤穿着偏大且不合脚的拖鞋跟着他,看他有条不紊的处理食材以及精湛的刀功。 “陈教授的基本功很扎实啊。” 男人打开橱柜,拿出砂锅清洗干净,“以前在国外念书,吃不惯当地的饭菜,于是就自己学了厨艺。” 他做事麻利,浑身有股说不出的清韧,嗓音也是温温和和的。 跟以前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许萤挪开目光,随口问:“陈教授在国外念的哪一所大学?” “芝加哥大学。” 他没有故意隐瞒。 “挺巧的。”她笑了笑,双臂环抱,靠着门懒洋洋的,“我也是,你读的什么专业?” “主修经济学,辅修统计学。” “……”许萤干巴巴的笑了笑,“真巧。” 这个世界明明挺大的,有千万所学校可以选,最后竟然还能念同一所大学,读同一个专业。 她突然想起之前受邀参加南财大的讲座,当时经管院的院长跟她说,他们院有位陈教授跟她念同一所大学…… 许萤蓦地想到陈时礼,“你的导师是谁?” “德斯特。” 两人一问一答的模式被陈时礼结束,他主动同她聊他的过去,“阿萤,其实当时在芝加哥念书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你了。” 为什么说就应该知道,那是因为在那,他们所有人的名字都是取的英文名。 他曾多次听自己的恩师德斯特提起戴维娅的得意门生,不过那时他并不知道对方就是许萤,再加上他忙着项目和尽快毕业回国,更无意分心这些。 以至于他们虽然近在咫尺,却一次次错过,等他后来知道的时候,许萤也已经毕业,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许萤微微扬眉,“知道我?” “嗯,我的恩师经常提起你,夸你聪明。” “巧了,我恩师也是,但是她说你倒了八辈子霉,才当了德斯特的学生。” 许萤因为戴维娅的缘故,对德斯特的印象并不好,在她记忆里戴维娅谈及她的丈夫,永远都是又冷又凶。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她恩师的婚姻并不幸福,德斯特以前在婚内爱上一个小提琴家,屡次伤透了戴维娅的心,有意思的是,当戴维娅不爱自己的丈夫,德斯特却深深爱上她。 炖的汤已经开始煨了,闻言,陈时礼摸了摸鼻尖,辩解:“其实我恩师挺好的。” “呵。”许萤坚决维护自己的老师,夹枪带棒怼他:“你们男人都是一丘之貉。” 陈时礼:“……” 他没再替自己的恩师说话,而是转移话题,免得惹许萤生气:“阿萤,你给我讲讲你在国外这六年的生活吧。” 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大的时候,他找了她很多年,却依旧没有结果,说小,他们却意外地就读芝加哥大学。 对于许萤的过去,对于她在国外的那段时光,陈时礼了解得少之又少。 许萤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揭过:“就那样吧,挺普通的,没什么好说的。” 然而,所有的心酸、折磨、打击、崩溃、以及命悬一线,只有她心里最清楚。 她直起身,不再倚着门,笑道:“可以参观你的家吗?” 这是主动结束不必要的话题。 陈时礼微垂眼眸,眼底滑过寂寥,半晌,他面带浅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温声道:“欢迎参观。” 许萤没说什么,转身离开厨房。 她就随意逛了逛,看到书墙收藏架里摆着很多书,许萤扫了几眼,全是和经济学有关的书籍或者文献,里面的她基本都读过。 许萤简单看了几眼,脑袋又开始犯晕,她摸了摸额头,想起自己一觉起来忘了吃药。 陈时礼将菜切好,等着炖的汤快好了再炒菜,他走出厨房,见许萤窝在沙发上无精打采,比起先在楼下遇到她时还要虚弱。 男人坐在她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吃药了吗?” 她的手背上有针头扎过的痕迹,还带着些红肿。 身旁有清冽的松雪香,偏偏陈时礼的身子又很暖和,许萤感受到他的掌心贴着自己的额头,耳畔是他温和的声音,言行举止交织在一起,共同勾勒出一幅温馨的画卷。 其实…… 许萤并不喜欢这种温情的感觉,这种感觉,年少时,陈时礼给过她,结果到头来却是一场骗局。 后来,盛长决也给过她同样的感觉,他陪她看病,陪她走过颓废、崩溃的抑郁时期,教她玩音乐,玩架子鼓,还把她带上一条锦绣路。 瞧瞧,两个人生阶段,陈时礼和盛长决都做了相同的事—— 把她带出黑暗,转眼又毫不犹豫地伤害她。 “吃了。”许萤心下微嘲,面上却带着笑,配着虚弱的神色,更让人心生怜惜。 她骗他,还故意揉了揉脑仁,“估计是药效上来了,有点困。” 未等陈时礼开口说话,许萤张开手臂,生病了还不忘逗弄他。 “陈教授,我没力气走路,要不……”她顿了顿,暧昧道:“你抱我去床上休息会呗。” 第41章 许萤和陈时礼极限拉扯…… 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下去,似浓墨泼洒。 许萤懒懒散散的靠着沙发,嘴角带笑,她侧着身子张开手臂的样子,像极了冲男朋友撒娇。 陈时礼起身,弯腰,一手穿过她的腿弯,一手揽着她的腰,轻松地将人打横抱起。 瞬间腾空的感觉加重脑袋的晕眩感,许萤下意识圈住他的脖子。 她似乎挺喜欢这样被他抱着,修长纤细的腿晃了晃,挂在脚上的拖鞋似掉非掉,露出她大半截莹白的脚背。 许萤眼里带着逗弄的乐趣,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她身体上的不适感。 她的脸颊蹭了蹭陈时礼的脖颈,呼吸洒在他身上,笑道:“陈时礼,你好像是第一次对我公主抱吧?” “以前也抱过。” “嗯?”许萤看了他一眼,俨然已经想不起来,“什么时候?” “你逃课找我的那天晚上,还有我们回乌灵镇给爷爷扫坟那天。” 他抿了抿唇。 “哦。” 许萤听完就忘,并未记进心里。 陈时礼问她:“阿萤,你是回自己家,还是……留在我这。”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小声。 “我让你抱我去床上休息会。”许萤凑近亲了亲他的嘴角,抱着他的脖子,与他贴贴缠缠,交颈而言,“你觉得呢?” 她就像树袋熊挂在他身上,彼此间萦绕的亲密都快给陈时礼营造出一种错觉。 好像他并不是卑鄙、龌龊、企图勾引别人的小三,而是…… 他就是许萤的男朋友。 许萤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趴在男人的肩头,逗玩他,她已经撑不住,眼皮开始打架,脑袋更加昏昏沉沉。 她阖眼睡着,陈时礼抱着她走进卧室。 他把人放进被窝,又将她的外套脱下挂在衣帽架上,然后给许萤盖好被子。 陈时礼在床边坐了会,曲着一条腿,抬手摸了摸许萤的脸,她应该是生病后过于疲倦,现在已经睡熟了。 男人抚过她的眉眼鼻梁唇瓣,嘴角微勾,半晌,他俯身,亲了亲许萤的额头。 陈时礼轻手轻脚地离开卧室,然后去厨房做饭,他把饭菜都热着,等许萤醒了就可以吃。 许萤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她醒来除了脑袋有些懵,其他都还好,重点是感冒好像好了。 她觉得浑身轻松,准备掀开被子去洗漱,却发现卧室里,床柜边摆着她的照片。 陈时礼今天早上八点半有课,但他考虑到许萤还在生病,留她一个人心里不放心。 于是早上七点就和领导发消息请假,院里很快批准,和其他老师调接好课程后,陈时礼就开始专心待在厨房做早餐。 他做完吃的,看了眼时间,决定去卧室看看许萤醒了没,结果一推开门,就见她站在床边,手里把玩着一珠小叶紫檀手串。 那是她当年坐地铁去临城,在寒山寺里爬了数千阶陡峭石梯为陈时礼求来的生日礼物。 听见动静,许萤扭头望去,神情自若,“来了。” “醒了。”陈时礼只看了眼她手中的佛串,然后收回视线,他走到许萤身边,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已经好了。”许萤的手指上挂着佛串,她拎起来给陈时礼看,笑道:“还留着?” “嗯。” “那你怎么不戴呢?”许萤说:“还是新的。” 这珠佛串被陈时礼放在透明的玻璃盒里,就跟着照片一起放着,许萤很难不注意到。 她六年前送出去的东西,现在还被陈时礼完好地保存。 “我想好好留着。”他说。 “留着干什么?”许萤似不解,她随意地抛了抛手中的佛串,珠子撞击的声音清凌凌的。 她满不在乎道:“手串不就是用来戴的?戴坏了扔了就是。” 这是许萤的肺腑之言,如今的她,再也不是年少时的模样,怎么说呢,她的价值观,她的态度,有点受西方的影响,喜欢及时行乐。 就像这珠手串,既然是求来保平安的,那就戴着呗,等绳子断了,丢了就行,反正它的价值和用途已经使用过了。 陈时礼被她这无所谓的态度弄得心里酸胀难受,他拿走被她抛上抛下的手串,下颚紧绷,有些生气:“这不一样。” 他还记得他们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以及那些许萤温暖他的细节,但是,她现在已经不记得了,似乎已经把那些全都忘了。 仿佛他执着守候的六年,于她而言可有可无,什么都不是。 “怎么就不一样了?”许萤笑了笑,她心里跟明镜似的,但是,这阻挡不了她喜欢捉弄他的心。 “寒山寺上多得是这种佛串,你要是喜欢,以后我还可以去求。” 她不在意道:“我又不是第一次求它了,也不在乎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陈时礼注意到她最后一句话有问题,“第三次?” “对啊,我前面已经求过两次了。” 他抿唇,下颔紧绷,就这样看着许萤。 求了两次佛串,所以他并不是唯一的,她还替别人求了的。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陈时礼说不出这是什么滋味,就好像命运再次捉弄他,要将他和许萤之间独一无二的特殊纽带斩断。 他闭口不言,许萤扫了男人一眼,而后笑道:“想什么呢?除了你之外,我只给我奶奶求过。” “我长这么大,像这种东西,从来都没有人送过我,都是我送给别人,一个是我的亲人,还有一个……” 她笑了笑,神情妩媚妖娆,疾病一远离她,她又恢复昔日的活力,然后开始对陈时礼使坏,可劲儿地折腾他。 许萤轻轻推了他一把,把人推坐在床尾上。 她双手撑着男人的肩,跨坐在他的腿上,和他面对面。 陈时礼下意识伸手虚揽在许萤身后,防止她摔倒。 他听见她不着调地笑道:“还有一个人就是你。” 不可否认,许萤真的很会拿捏男人的心思,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让对方心情跌宕,随着她的掌控起伏。 陈时礼盯着她,闻言,心里那点酸涩得到缓解。 但他微垂眼皮,神情还是难掩脆弱。 心情起起伏伏,全部由他人掌控,他不能拒绝,更不能反抗。 只能接受。 许萤爱极了他这副被她欺负、却不能做出任何反击的模样,极大的满足了她报复他、玩弄他的快感。 她双手捧着陈时礼的脸,黏黏糊糊、像个老流/氓似的凑过去,与他鼻尖贴着鼻尖,唇瓣近乎相贴。 “陈时礼,你在难受吗?” 她轻轻的问,眉眼神色皆妩媚妖娆,明艳得灼人眼。 青春年少时,他们曾是同桌,花季般的年龄,彼此都春心萌动过,以前不敢说、不敢做的事,如今却加倍的黏糊、亲昵。 陈时礼喉结滚动,嗓音微哑,“嗯”了声。 许萤笑了笑,微微侧头,自下而上衔住男人的薄唇吮吸、亲吻。 她突如其来的吻湿漉漉的,陈时礼听见她低语:“别难过,我下次不这样了。” 许萤哄他:“我爱你。” 腰间猛地被人扣住,许萤贴着他的胸膛,两人肩挨着肩,格外亲密。 他激烈的反应让许萤忍不住想笑,都已经不是年少时冲动的毛头小子了,这么大的一个人,竟然还会为了一句我爱你而失控。 两人相拥接吻,暧昧的气氛节节攀升,许萤的手抚过他的肩背腰腹,在陈时礼身上肆无忌惮地使坏。 最后越演越烈,两人的姿势由坐姿变成平躺,许萤是情场老手,对这些事得心应手,但却在最后扒陈时礼的衣服时,被男人一把握住手腕。 他扣着她,禁止她继续下去,埋首在许萤的脖颈间微微喘息。 男人清润的嗓音染上暗哑,“阿萤,别这样好不好?” 从第一次接吻到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发展得太快,快到陈时礼怕最后他也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简杭曾笑话他,说他辅修统计学,专研过大数据,为什么连许萤的喜好分析都总结不出来,其实…… 其实他早就分析过,也从数据中得出结论。 越是轻易得到的男人,她抛弃得越快,她的喜欢,她的爱,会在彻底得到后呈下滑趋势。 许萤:“……” 她心里骂骂咧咧,面上不显,甚至还分外好说话:“好。” 漂亮得像妖精的女人又亲了亲他的薄唇,“不过,陈教授,你总得给我个时限吧?” 一直这样,她会觉得很没意思。 她不是沈以南,一生追求精神层次的交流,相反,她很俗,令人垂涎的美男,谁不爱呢? 陈时礼就知道她没有耐心,也知道她没这么好糊弄,两人之间的拉扯,一向是你来我往。 男人结实修韧的手臂紧紧圈着她的腰,一寸寸收紧,他贪恋的抱着她,说出自己藏在心里很久的期望。 “阿萤,这至少得等我们真正交往的时候。” 许萤微微挑眉,打趣他:“陈教授,你这小三还没当多久,就想着上位了?” 陈时礼不说话,就这样抱着她。 “一定要真正交往才行吗?没有商量的余地?”许萤长腿一伸,勾着他劲瘦的腰,姿势大胆暧昧,她媚眼如丝道:“陈时礼,你不觉得咱们现在的关系,办事更刺激些吗?” 陈时礼宛如老僧入定,对她的引诱不为所动,他冷静自持且很认真的回答:“并不。” 他要是没名没分跟了许萤,等她真正得手后,她对他的喜欢只怕会像镜中月水中花,终成一场泡影。 没有人比她更薄情寡义,提上裤子不认人。 第42章 你是我盛长决最爱的人…… 陈时礼眼里薄情寡义,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渣女许萤,在他家借宿了一晚,离开后,又转眼把他抛诸脑后。 两人除了偶尔在电梯里遇到打个招呼,其余时候,许萤看到他发来的微信消息,对于聊天框里一竖排早安、晚安视而不见。 扭头就忘得干干净净,仿佛那天清晨,他们抱在一起亲吻暧昧只是一场并不存在的虚幻梦境。 陆鹤最近早出晚归,有时甚至不回家,每当他回来,许萤见他好好的,也稍微放心些。 12月27日这天,南城下了今年以来最猛烈的一场大雪。 雪势很大,目光所及皆是银装素裹,道路堆满积雪,严重阻碍交通运行。 这天清晨,许萤一醒来就看到手机上有99+条生日祝福—— 全部来自于乐队成员、朋友、同学、老师、合作伙伴、或者是意外结识却聊得来的人。 这么多消息,许萤没办法挨个回复,只得发条朋友圈一次性全部感谢。 公司的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许萤今天想偷个懒,钻个空闲,干脆任性不去公司上班。 她洗漱完,披上披肩,去阳台的吊椅上坐着,许萤赤足点了点冰冷的地板,吊椅随之摇晃。 她窝在里面,捞起烟盒和打火机,低头衔住烟蒂,拢烟点火。 玄关处传来门开的声音,彻夜未归的陆鹤回来了。 男人换了鞋走进客厅,看到阳台处的吊椅外搭着一条纤细的腿。 陆鹤接了杯水,边喝边走过去,见她又在抽烟,忍不住怼她:“大清早就在抽烟,你想英年早逝是吗?” “我这人没什么爱好,除去喜欢钱,泡美男,喝酒。”她吸着烟,微微阖眼,懒懒散散地倚着靠枕,轻轻一笑,继续道:“就只剩下抽烟,你总不能连我这点爱好都要剥夺吧?” “懒得跟你说。”陆鹤一把夺过她的烟摁灭在烟灰缸,他侧身坐在吊椅上,支起一条腿,抬手替她拢好身上的披肩,念念叨叨:“这天这么冷,你就不能多穿点?” “我最近都没管你,你反倒管起我来了。”许萤笑。 “谁他妈让你是我的亲姑姑!”他哼唧道:“你要是我女朋友,我都不敢管你。” 陆鹤和她一起窝在吊椅里,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扁平的饰品盒丢给许萤,别别扭扭道:“喏,今天你生日,给你的。” 许萤拿着盒子看了看,笑他:“你大清早回来,该不会是赶着想给我送礼物吧?” “呸!什么叫赶着回来给你送礼物?本少爷为了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大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要不然你以为我最近为什么时不时外出,哼!” 陆鹤别扭道:“这只是开胃菜,并没有什么特别,真正特别的在后面,不过得今天晚上才能看到。” 现在这份礼物,并不算真正的生日礼物。 “是吗?那我倒是蛮期待的。” “这还差不多。” 两人聊天的时候,门铃响了,陆鹤扭头看了眼许萤,问:“你今天约人来家里了?” “没有啊。” “那是谁?” 陆鹤心头疑惑,起身去开门,门口放着一个硕大的礼盒箱,看起来挺沉的。 他把东西搬进客厅,许萤从蝴蝶束带上取下一张折叠卡片。 “许萤,生日快乐,落款,沈以南。”陆鹤凑过去把上面写的字念出来,末了,他说:“原来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许萤的指尖夹着那张卡片,陆鹤已经蹲在地上,他敲了敲盒子,问:“小姑姑,开吗?” “开吧。” “好嘞!” 陆鹤就是这样的心性,不好伺候,但又过于纯稚。 他盘腿坐在地上拆礼物盒,打开一看是一层泡沫,“什么玩意?” 他扒拉着,从里面取出一幅油画,右下角印有亲笔章,陆鹤扫了眼名字:“克林·凯勒。” 陆鹤啧啧两声,把画举起来递给许萤,“小姑姑,喏,他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国际上著名大画家的作品,一掷千金都不为过。 许萤接过,“这不是我的生日礼物,是我先前托他替我恩师画的油画。” “这是什么?”陆鹤又从一堆泡沫里扒出一件东西,他拿起来一看,目瞪口呆:“卧槽!” 他的反应立马吸引许萤的注意,她把视线从油画上移开,当看到陆鹤手中的奖杯时,柳眉不自觉蹙起。 “我记得前几年,沈以南凭借画作《地狱与新生》斩获亚历山大卢奇绘画奖,一举成名,这不是颁给他的奖杯吗?”陆鹤捧着它,扭头,抬眸,诧异地问许萤:“这……该不会是他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吧?” 这个奖杯,许萤认得,它曾是沈以南穷尽一生的追求。 当年,盛长决出轨,和她乐队里的主音吉他手上床,那时她不仅感情不顺,就连事业上也陷入瓶颈,停滞不前。 那段时光挺灰暗的,她好不容易从抑郁症里走出来,才享受到璀璨辉煌的人生,结果转眼老天爷就给她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而她和沈以南的相遇,正好是那个时候。 当初的沈以南还不像现在这样名声大噪,他只是穷困潦倒、没有名气的末流小画家,住在潮湿、阴暗、狭小、憋屈的地下室。 或许他们身上都有相似的气息,又或许出于惺惺相惜—— 他们开始背着盛长决偷偷交往。 那时,许萤还没有和盛长决解除订婚,她和沈以南像蜗牛一样蜷缩在狭小阴暗的地下室,共同抽着一支烟,聊音乐、聊画画、聊人生,什么都聊,荤素不忌,肆意又畅快。 这场短暂而苟且的邂逅、相恋,分别给她和沈以南带来灵感。 他由此创作出轰动国际画坛的巨作,即那幅《地狱与新生》,而她也突破音乐上的瓶颈期,迎来更好的提升。 所以后来他们在鲜花、掌声、万众瞩目中各自选择了自己的道路。 因此,没有人知道他们那段腐朽、颓废、不堪的过去,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交往过。 她是沈以南不能广而宣之的初恋,沈以南也是她不能公之于众的前男友。 陆鹤不知道许萤和沈以南有过交往,“小姑姑。” “嗯?”许萤回过神。 “你跟沈以南什么关系?他竟然舍得把这个奖杯送给你。” 陆鹤刚刚也在心里想过,觉得他俩曾经肯定交往过,但是转眼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众所周知,大画家克林·凯勒是坚定不移的精神恋爱者,一生追求能与他契合的灵魂伴侣。 而他小姑姑,嗯…… 并不喜欢这种恋爱观。 所以,他们交往的几率为零。 许萤把奖杯放回箱子里,用泡沫将它盖好,轻描淡写:“哪有什么关系?估计是寄错东西了,改明儿我让人给他邮回去。” “……”陆鹤不太相信,“这还能寄错?” 她胡言乱语:“可能这就是物种的多样性吧。” 陆鹤:“……” 他俩刚把箱子封起来,结果门铃又响了。 这次是许萤开的门,地上放着好多大大小小的礼物盒,全都是别人送给她的。 陆鹤来来回回搬得都快累死了,他看着客厅里堆积的东西,喘着气说:“这下拆礼物都闲累。” “还是比你搬东西轻松些吧。”许萤笑道。 她拿了把小刀,盘腿坐在地上,兴致勃勃道:“应该蛮好玩的。” 这些年她一步步走来,历经千辛万苦才获得如今的金钱、权势和地位。 她见过也拥有过很多东西,怎么说呢,能引起她兴趣的少之又少,但不可否认,她还是挺喜欢拆礼物的。 陆鹤坐在她身边跟她一起拆,每份礼物里面都有一份贺卡,来自五湖四海,有许萤的同学、朋友、在海外偶然结识的人。 两人拆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才搞定,然后放眼望去,客厅一片狼藉,随处可见精美的礼盒和散作一地的丝带。 五颜六色,属实壮观。 陆鹤瘫在地毯上,有气无力:“小姑姑,礼物应该都在这了吧?” 替许萤拆生日礼物,拆得他都快吐了。 许萤拢着披肩,屈膝靠着沙发脚,“大概是吧。” 话音刚落,门铃又响了。 许萤:“……” 陆鹤:“……” 救命! 陆鹤长长地叹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搬生日礼物。 然而,当他打开门,看到面前一整套架子鼓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大写的卧槽。 “这次又是什么?”背后传来许萤的声音,她起身朝门口走去,见陆鹤杵在那没有动,好奇道:“你怎么了?” 陆鹤侧着身子,“小姑姑,你看。” 许萤抬眸望去,视线触及到架子鼓时,整个人怔了怔,眉头紧锁。 这套深蓝且接近于墨色的磨砂星空架子鼓,是盛长决最喜欢的乐器。 当年在国外的时候,他曾用这套架子鼓教她玩音乐。 鼓面上有一封鎏金白底的卡片,许萤打开看了眼。 陆鹤歪着身子,伸长脖子凑近:“小长生,生日快乐,落款,盛长决。” 盛长决叫她,很少叫许萤,大多时候都唤她小长生。 当年出国治病,病情反复折磨许萤,最痛苦的时候连电疗都没有用。 她曾无数次想死,是盛长决把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调笑道,哪有人一心求死的?你不许死,你还要长命百岁。 许萤,不如我叫你小长生吧?光叫长生太老气了,不适合你,加个小字可爱多了。 小长生,小长生,是我盛长决最爱的人。 陆鹤捉摸不透许萤的神色,犹豫地问:“小姑姑……这架子鼓?” “先放在这,我待会安排人送回盛家。”许萤语气淡淡。 第43章 谢谢我的男朋友 这是高档小区,一层两户,架子鼓放在过道并不影响通行,且旁边的邻居还是陈时礼,许萤更不会考虑那么多。 她给何霜打电话,让她安排人把架子鼓打包送走。 一并寄出去的还有沈以南的奖杯。 处理完这些事已经中午,许萤在家做饭,陆鹤过意不去,非要待在厨房帮忙。 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陆大少爷打杂,那场面简直不忍直视。 “出去出去。”许萤最后看不下去,直接把人踹出去,省得给她添乱。 “哼!不识好人心,本少爷还不伺候了。” 陆鹤怼了她几句,气呼呼的离开厨房,抄起扫帚开始打扫卫生,跑上跑下把那些拆开的纸盒丢了。 两人吃了午饭,许萤去音乐室玩音乐,陆鹤无聊,她走哪跟哪。 音乐室里有专业的录音棚,还有吉他、小提琴、架子鼓。 在这些乐器里,许萤最喜欢的还是架子鼓。 当然,这跟盛长决并没有关系,她只是单纯喜欢玩架子鼓时那种释放情绪的快感。 冰凉的地板上铺了鹅绒毯,又软又暖,陆鹤躺在上面,单手支着脸,姿势懒懒的,就这样望着许萤玩架子鼓。 紧凑踩点的鼓声激昂又刺激,许萤握着鼓棒,莹白的赤足踩着hi-hat,她玩乐器的时候身上带着野性,是那种可以恃美行凶的锐利。 像迷雾丛中带刺的玫瑰,更像璀璨烟火里炸开的瞬间。 随着音乐的推进,许萤披在身上的披肩因她的动作下滑,一半斜斜挂在莹润雪白的肩上,一半滑至臂弯。 她阖着眼,嘴角带笑,脸上浮现出心满意足的神情,像是已经沉浸在音乐里,沉浸在玩架子鼓释放的快乐里。 陆鹤呆呆地望着她,这副模样的许萤,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们的交往太过短暂,短到如同昙花一现,然后许萤就成了他的小姑姑。 再后来,她消失了几个月。 没人知道她去哪了,他的爷爷告诉他,陆家不需要收养没用的人,许萤既然想得到他的认可和庇护,那就该展现她的价值。 初听时,陆鹤不懂,直到几个月后许萤回来,他的三叔、五叔以及背后盘踞复杂的势力彻底瓦解,直到那个男人被送进监狱,他才知道,许萤为了爬到顶端,为了得到钱权地位已经疯了。 疯到孤注一掷,可以不要命。 幸好,她赢了。 此时,陆鹤忍不住想,如果……如果他从一开始就不是混吃等死的陆家大少爷,而是可以帮他爷爷擒制三叔、五叔的人,那他跟许萤是不是就不会分手,她也不会阴差阳错成为他的小姑姑。 那他们是不是就可以在一起? 以男女朋友的关系,或者以夫妻的关系? 然而,如今什么都晚了。 许萤畅快地玩完架子鼓,一缕酒红长发贴着她的脸,斜斜地横亘,发梢沾着她的红唇。 她抬眸,扫了眼痴痴看着她的陆鹤,挑眉,笑道:“你这是什么白痴表情?” “……”所有的遗憾想法,因为许萤这句话彻底消失,陆大少爷瞬间炸毛,开始怼她:“喂,女人,你骂谁呢?” “你呗。” 许萤丢开鼓棒,五指薅了把长发,她重新拢好披肩,起身。 陆鹤一个鲤鱼打挺,跟在许萤身后,“你不玩了?” “累了,不想玩。” 两人离开音乐室,陆鹤收到短信,看到消息后,他说:“小姑姑,你今天没其他安排吧?” “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我早上不是说,今晚给你准备了特别的生日礼物嘛。” “嗯,我记得。”许萤回头看了他一眼,“难不成现在就要去?” “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或者晚上都行。” 许萤:“晚上吧,我有点困,想回屋睡觉。” “成。” 下午五点,许萤睡醒,她换好衣服,画上淡妆,和陆鹤出门的时候已经快傍晚。 冬天,南城的天色黑得快,陆鹤开着车,窗外飘着雪花,时不时被风吹着贴在车窗上。 许萤坐在副驾驶,懒洋洋靠着,“还有多远?” “快到了。” “前段时间你都这样来回跑?” “不然呢。”陆鹤哼哼唧唧道:“那个人情况特殊,只能委屈我了。” “那个人?” 他故意卖关子:“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然就没惊喜了。” 最后,陆鹤开车把许萤带到南城海港,然后乘坐皮艇去打造的人工岛乐园。 以往的海岛乐园无论春夏秋冬都有很多游客前来玩耍,非常热闹,但今天不同,许萤一上岛,就发现岛上很安静,要不是树枝上挂着彩灯灯笼,她都要以为这是一座没有人烟的孤岛。 陆鹤摘下许萤的眼镜卡在自己的衣领上,许萤的视野顿时变得模糊。 “你摘我眼镜干嘛?” “给你蒙眼啊。” 男人绕到她身后,摸出黑色的丝质绸带系在许萤的眼睛上。 “今天这里怎么这么安静?” “当然是我包场了。”陆鹤说:“我足足包了一个月。” 钱多得不知道该怎么花的陆大少爷,素来豪爽,一掷千金也不为过。 他牵着许萤的手往里走,左拐右拐,有时还需要乘坐观光车。 “还有多远?” “快到了,也就十来分钟吧。” 许萤:“……” 敞篷的观光车行驶在无人的海岛乐园上,耳畔是呼呼的寒风,吹了十几分钟的风后,陆鹤牵着她下车:“小姑姑,到了,注意脚下别踩空了。” 他事事周到的模样,仿佛他俩是有血缘关系的姑侄。 陆鹤把许萤带到目的地,抬手对旁边的人比了OK,他解开丝绸系带,在许萤睁眼的时候,替她戴上玫瑰金眼镜。 “小姑姑,生日快乐。”他侧身,露出背后的生日礼物,“surprise!” 话音落下,漆黑的夜幕炸开璀璨的烟花,一束接一束,灿烂至极。 许萤的视野变得清晰明朗,抬眸,看见自己跟前有一座巨大的城堡…… 蛋糕。 “这就是你送给我的特殊生日礼物?”许萤哭笑不得。 陆鹤点点头,煞有其事:“当然,每个女孩子都有公主梦,城堡蛋糕呢,你不喜欢吗?” 他倒想送一座真正的城堡给许萤,但是最好的城堡,他爷爷已经当做收养礼送给她了。 “我没有公主梦,倒是有女王梦。” 许萤笑了笑,看着面前的蛋糕,跟它一比,她显得有些渺小,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跟陆鹤一起中二。 “……” “哼,我为了给你准备这份礼物,求了一个人三次!”陆鹤觉得自己可委屈了,竖起三根手指控诉:“整整三次,我堂堂陆家少爷,什么时候求过别人。” 许萤知道他别扭的脾气,拍了拍他的头,笑着安抚:“大侄子对我真好,你送的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那还差不多。” “对了,你说你为了这份礼物,求了别人三次?究竟是哪尊佛,不给你这陆大少爷面子?” 许萤仰头参观这座巨大的城堡蛋糕,它里面应该有基本框架,不然很难撑起。 陆鹤摆手道:“别提了,我先前打听到南城有个很会做蛋糕的人,他的蛋糕是出了名的漂亮,于是我就想请他来造这个城堡蛋糕,谁知道——” 他叹了口气,“哪怕我价格出得再高,对方依旧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这年头,他就还没见过哪个人视金钱如粪土。 “所以你就效仿古人三顾茅庐,然后靠真诚打动了对方?” “错!”陆鹤立马反驳。 两人说话的时候,许萤绕着蛋糕走了一圈,外面是奶油以及其他装饰,她看着觉得有点不对劲,凑近瞧了瞧,“这是黑巧克力,感觉有点不像?” “那是黑珍珠。”陆鹤微抬下颔,昂首挺胸得意道:“这里面很多小点缀,都是珍珠、钻石、玛瑙、翡翠、黄金,不然你以为我只是送你一个小小的蛋糕吗?女人,你是不是太瞧不起我堂堂陆家少爷了?” 许萤:“……” 果然是他干得出来的事。 她继续刚刚岔开的话题,问:“那你是怎么请动他的?” “我跟他做了笔交易,答应帮他做一件事。” “什么?!” 闻言,许萤扭头看向他,镜片下的那双眼眸凛冽而锐利,她的脸色也在顷刻间变得严肃起来。 陆鹤见她这反应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小姑姑,你别紧张,那个人不是我三叔、五叔他们的余党,我虽然不聪明,但也不至于那么蠢,放心啦。” “那人在哪,带我去见他。”许萤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转移,她答应过陆老爷子,只要她活着一天,就一定要保证陆鹤的安全。 “他也在这座海岛上,我让人把他带来。” 陆鹤派人去叫他,许萤问:“那人让你替他做什么?” “emmmm……”陆鹤皱了皱眉:“帮他救他的未婚妻。” “他的未婚妻怎么了?” “对方还没说,只说让我帮他。” 许萤听着就觉得不靠谱。 陆鹤抬了抬下颔,示意道:“小姑姑,人来了。” 许萤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个身形消瘦,穿着羽绒服的男人走过来。 他的脸色有种病态的苍白,时而握拳抵在唇边咳嗽。 “小姑姑,他叫州青禾。”陆鹤介绍道:“州青禾,这是我小姑姑许萤。” 州青禾神情疲惫,没说话,只是冲她颔首。 “你看起来很面熟,我好像在哪见过你。”许萤盯着他,不自觉皱了皱眉。 闻言,陆鹤疑惑地看着她,“嗯?小姑姑你认识?” 许萤盯着他看了会,终于把他和记忆里的脸对上了。 州青禾,冉晚的小竹马。 当年,她跳湖的瞬间,州青禾扑过来想抓住她,但最后却没有抓住。 他跟冉晚年少时的变化都不大。 许萤:“有过一面之缘。” “噢噢。”陆鹤点点头,一通电话突然打进来,他摸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陈时礼。 陆鹤吓得立马捂住手机,然后找借口离开:“那……那啥,小姑姑,我去趟卫生间啊。” 他慌慌张张跑了,留下许萤和州青禾。 州青禾握拳轻轻咳嗽,脸色在寒风中更加苍白:“听说许小姐想见我,请问有什么事吗?” * 陆鹤拿着手机跑远,他站在旋转木马外围,重新拨通挂断的电话,很快对面就接了。 “陈教授,怎么了?”他问。 “你们现在还在海岛上吗?” 电话里传来呼呼的寒风声,将男人清润平和的声音冲淡。 “在啊。”他问:“对了,陈教授,你什么时候到啊?” 陈时礼行走在风雪里,手上撑着一把伞,橘黄的灯光散在雪地上,拉长他的身影,男人踩进雪里,身后是一长串脚印。 闻言,他说:“我还在临城,途中出了点意外,恐怕来不及赶回去。” 陆鹤“啊”了声,下意识问他:“那怎么办?” “这天太冷了,到时候你就先带你小姑姑回去吧,我争取今天一定回南城。” 按照原定计划,他应该在这个时候赶到海岛,为许萤送上一份独特的生日礼物,但是,他在下山的路上遇到大雪阻路,被迫在山顶待了一阵。 两人聊了会,挂断电话,陆鹤原路返回,他就消失了一会,回来后,就看到许萤微皱眉头,一副凝思的模样。 “小姑姑,你怎么了?” “没事。” “对了,州青禾呢?” “他身体不好,我让他先回去了。” 晚上海岛的风挺大的,再加上如今又正值寒冬,许萤早就过了女孩子梦幻的年纪,对这里的娱乐设施也提不起丝毫兴趣。 两人待了会,乘坐皮艇回到岸边,然后开车回家。 路上,许萤对陆鹤说:“你答应州青禾的事不要多管,我会处理。” 她虽然没和谢昀打过交道,但是对他也有所耳闻,狼心狗肺、心狠手辣这样的标签很适合他。 依陆鹤的个性,他要是知道州青禾、冉晚、谢昀以及整个冉家的事,只怕会冲上去多管闲事,他要是出了事,麻烦的会是她。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说什么了?”BaN “小孩子别多问,好好当你无忧无虑的陆家少爷。” 陆鹤哼哼唧唧:“我还比你大半岁呢!” “哦,那也是我的大侄子。” “……” 两人回到家已经晚上十一点,许萤在外待了几个小时,浑身冷得发颤,她回卧室取了睡裙就立马去泡澡,试图甩掉周身的寒意。 在她泡澡的时候,浴缸旁的手机响了,许萤戴着蒸汽眼罩,摸到手机后,她直接滑动屏幕接听。 “哪位?”她靠着浴缸,烟嗓懒散。 “小长生,你还在生气吗?” 听筒里,男人的声线自带风流,撩人得紧,偏偏配着这副语气,又让人觉得无论他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 许萤立马听出这是谁的声音,轻轻一笑,“盛公子这会竟然不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还有空给我打电话,真是稀罕。” 对方无奈地笑了笑,“小长生,许久不见,你倒是越来越牙尖嘴利。” 这副宠溺的姿态,还真是一如当初。 许萤觉得无聊又恶心,就像吃了苍蝇,要不是戴着蒸汽眼罩,她都想翻一个白眼。 她没有多言,直接挂断电话,然后继续泡澡,结果没过多久,手机又响了。 许萤以为是盛长决,想也没想果断挂断。 然而,对方锲而不舍的行为,让她觉得烦人,许萤摘下蒸汽眼罩,正准备把人拉黑,却看到来电显示是陈时礼。 她微微挑眉,接通,电话里传来男人微微喘气的声音,好似清润被揉进泛起涟漪的湖泊里。 “阿萤,你终于接我电话了。” “……” “阿萤,我就在你家门口,我想见你。” 哪怕卧室距离门口没多远,但许萤就是觉得麻烦,她懒洋洋地笑道:“陈教授,现在很晚了。” “我知道。”男人掷地有声:“但我还是想见你。” “阿萤,你还没有收我的生日礼物。” 陈时礼赶着回南城,在小区大门的时候就开始给许萤打电话,第一通打过去被占线,后面他又拨打了几次,结果全部被挂断。 最后一通电话,是他走出电梯时才打通的,然而,这距离今天结束只剩不到十分钟。 许萤一打开门,就看到陈时礼站在门前,男人气质清隽,身形修韧,就像一棵笔直挺拔的松竹,干干净净,没有多余的油腻。 看到许萤那刻,陈时礼浅笑,掌心摊开,露出握在手中的礼物。 他说:“阿萤,生日快乐。” 他曾数次缺席许萤的生日,但在她二十五这年,陈时礼赶上了。 许萤垂眸看着他掌心的小叶紫檀手串,一眼就认出那是寒山寺求来的。 因为她当年为了给陈时礼求一珠佛串,爬了数千阶石梯。 “陈教授,你怎么想起送我这个?”许萤笑着,指尖勾起他掌心的佛串。 “你不是说,你长这么大,像这种东西,从来都没有人送给你吗,现在我送给你了。” 闻言,许萤敛眸,温馨而双向奔赴的一幕被她生生撕碎。 未施粉黛却依旧美艳的女人盈盈一笑,故意扭曲他的话,拉长语调道:“原来——” “陈教授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是你自己呀。” 陈时礼:“……” 许萤当着他的面戴上,褐色的小叶紫檀佛珠衬着莹白的肌肤,有着别样的美感。 她踮起脚尖,双手攀着陈时礼的肩,笑得格外不着调:“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许萤仰头看着他,过道里洁白的灯光洒下,像是在她眼里碎满星辰。 “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她啄了啄陈时礼的嘴角,笑道:“谢谢我的男朋友。” 第44章 宝贝儿,晚安 寂静的过道,光与暗交织,陈时礼被许萤亲得猝不及防,更是被接下来的话震蒙了。 她说,谢谢我的男朋友? 男朋友…… 陈时礼咻地抬眸,视线擒住她,声音有些颤抖,又有些不可置信,一度觉得自己产生了幻听。 “阿萤……你说什么?” 许萤被他的反应逗乐了,笑话他:“陈时礼,你怎么像个呆子啊?” “我……” “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许萤欲转身回屋。 “别——”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回去,手臂紧紧抱着她,“我愿意,我愿意的。” 他只是没想到惊喜来得这么突然罢了。 对比陈时礼的喜悦,许萤就显得随性多了,反正她现在除了包养了一个小艺人,也没有开展下一段恋情,跟陈时礼玩玩也不错。 左右不过一段露水情缘,注定不会长久,也不会有结果。 陈时礼在喜悦中逐渐回过神,他仍有一丝理智:“阿萤,你跟邓崎分手了吗?” 邓崎,就是许萤先前包养的小艺人。 “怎么?你怕我脚踩两只船啊?”许萤嫣然一笑,踮脚在他耳边细语:“陈教授,你就放心吧,我那么爱你,怎么舍得辜负你呢?我早就跟他没关系了。” 接下来,她要专心跟陈时礼玩了,邓崎于她也就没有吸引力。 她句句都说着爱,仿若最真挚的情话,陈时礼“嗯”了声,微笑:“那就好。” 楼道里挺冷的,他看了眼许萤单薄的睡裙,温声道:“阿萤,时间不晚了,快回屋休息吧,晚安。” 陈时礼的体温炽热,是那种蓬勃的、朝气的、暖暖的感觉,许萤被他抱着,哪怕穿得薄也觉得不是特别冷。 她的下巴搁在男人的胸口,勾唇示意他:“除了晚安就没别的了?” 男人垂眸凝视她,抿了抿唇,修韧的手指碰着她的脸颊,而后变成掌心捧着,他的声线低低沉沉,绅士又克制的问:“那我可以亲你吗?” “当然。”许萤承认他的身份,“你现在可是我的男朋友。” 陈时礼温温柔柔的笑了笑,衬得这副清朗禁欲的皮囊更加吸引人,他低头,莹白的灯光下,侧脸线条清晰。 唇瓣相触,温温的、又带着软,和以往许萤主导的激烈接吻不同,陈时礼吻她,更多的是缱绻,是那种衔住唇珠,轻轻碾磨吮吸的温柔。 许萤仰头承受他的亲吻,手臂钻进他的大衣外套,隔着里面的针织毛衣,紧紧地抱住他的窄腰。 隔着质地柔软的衣料,她能感受到陈时礼衣服下结实紧致又力量感爆棚的薄薄肌肉。 陈时礼适可而止,他的指腹擦过许萤水光潋滟的红唇,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晚安。” 许萤走进屋,关门前,冲他挥了挥手,调笑道:“宝贝儿,晚安。” 信口拈来的亲昵称呼,她对每一任男朋友都说过。 门关上的刹那,许萤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陆鹤突然冒出来,神色别扭的问:“小姑姑,你……你和陈教授在一起了?” “嗯,他现在是我男朋友,怎么了?” “没……”陆鹤摇摇头,笑道:“挺好的。” 他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回自己的卧室,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家里的大白菜又被摘了。 哎。 * 生日结束后,许萤把拜托沈以南画的油画交给何霜,她正好要去美国出差,可以顺道把东西交给戴维娅。 出差前,何霜以师姐兼朋友的名义叮嘱她,让她天冷加衣,注意身体健康。 许萤坐在滑椅上,左右转了转,笑道:“霜姐,记得代我向老师问好。” “放心吧,记着呢。” 何霜出差,她的工作暂时由秘书长接替,秘书长以前也跟着许萤做过事,所以彼此衔接还算默契。 下午四点半,许萤开完会,处理好手中的事,接到陈时礼打给她的电话。 “阿萤,你今晚忙吗?” 自从两人那天晚上确定交往关系后,彼此相处好像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许萤白天要去公司,陈时礼要去学校,交流的时间少,或者偶尔在微信上聊几句。 “不忙,怎么啦?亲爱的。”她转着手中的钢笔,笑道。 她每次亲昵地叫陈时礼宝贝、亲爱的,陈时礼都会有心跳加速的感觉,那是一种极度愉悦后的表现。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很温和:“待会我们组会结束要去聚餐,你来吗?我想着我们吃完饭还可以去逛逛。” 话落,许萤隐隐听到电话那边有控制不住的激动声,乱糟糟的。 “行啊,那我现在去学校找你?” “嗯,路上小心。” 挂断电话,围在陈时礼身边的四个学生彻底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激动声。 “哇哦,陈导,师母叫你亲爱的耶~” “啊啊啊我终于可以见到师母了!” “陈导,师母的声音也太好听了吧,本音控满足了!” 陈时礼将手机反扣,屈指敲了敲桌子,语调平稳:“继续组会。” 许萤开车抵达南财大的时候还不到五点半,她给陈时礼发了消息,隔了十几分钟,对方回她消息。 陈时礼:【阿萤,我和学生们很快就过来了。】 许萤坐在车里等,觉得无聊,降下车窗,捞起烟盒和打火机。 她低头点烟,吸了一口,阖着眼在那吞云吐雾。 “阿萤。” 突然,车窗外响起陈时礼温润的声音,许萤睁眼,扭头望去。 她点了点烟,笑道:“来啦。” “师母好!”这时,四个学生蹿出来,声音洪亮地喊她,吓得许萤手一抖。 这四个都是陈时礼带的硕士研究生,还挺活泼爽朗的。 四人齐齐抬头,视线争先恐后望向许萤,当看清她的长相后顿时一惊。 这这这不是BR乐队的主唱吗?! 偶像!!! 许萤摁灭烟蒂,单手搭在车窗上,对这四个学生笑了笑,“你们好呀。” 他们腼腆的挠挠头,笑得傻里傻气:“嘿嘿嘿。” 陈时礼:“……” 许萤对他说:“亲爱的,你的学生还挺可爱的。”她眨眨眼,毫不避讳地跟他调情:“跟你一样可爱。” 陈时礼微微红了脸,薄唇微抿,心头一片熨帖,软软的,像漂浮在空中的棉絮。 学生们:“!” 淦!他们清清冷冷的陈导竟然被调戏了!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聚餐的地点选在距离南财大不远处的商场,许萤把车停在停车场,同他们一起步行过去。 今天没有下雪,只吹着风,许萤将吹乱的发丝别在耳后,露出明媚艳丽的脸庞,陈时礼替她拎着包,另一只手自然地牵着她。 两人走在前头,俊男靓女,登对极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四人畏畏缩缩、时不时发出磕到了的笑声。 许萤笑着打趣他:“陈教授,你们师生聚会,叫我一个外人不合适吧?” “你不是外人。” “那是什么呀?”漂亮的女人贴过去,抱着他的手臂,唇角上扬,尾音婉转:“难不成是内人?” “你要是想,也行。”陈时礼侧头,垂眸凝望她,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 许萤“啧”了声,“你想得美,才开始交往,就想把我占为己有,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众人经过商量,最后决定吃烤肉,气氛热闹又适合聚会交流。 “师母师母,你和陈导是怎么认识的?” 未出社会,尚且活在象牙塔里的学生,身上有着蓬勃朝气。 陈时礼在替许萤剥虾,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坐在那等人伺候就行。 闻言,许萤笑道:“我和你们导师以前是高中同学。” 坐在她身边的男人悄悄瞄了她一眼,青春年少时的那段经历,美好中掺杂了不好的回忆,陈时礼见许萤笑脸盈盈的模样,仿佛已经忘记过去那些糟糕的事。 “哇哦!”吃瓜四人组顿时激动了,“这得好多年了吧!” “师母,是陈导追的你吗?” “不是。”许萤嗔了眼陈时礼,“我追的他,你们陈导清清冷冷,无趣得就像老干部,指望他追我,太难了。” “陈导,你太不主动了,这样是会注孤生的。” “就是就是!” 陈时礼把剥好的虾放在许萤的餐盘上,“阿萤,我错了还不行吗?” 他的语调低低浅浅,又富有磁性,像是胸腔藏有调音器,好听得紧。 “哇哦哦~” 被塞狗粮的四人,兴奋得快要拍桌子,想不到他们竟然有一天能看到陈导低头。 要知道他们先前听已经毕业的师兄说,陈导虽然平日里看着清冷温和,但从不对别人低头,上次答辩,他的学生只管在台上战战兢兢的回答,论真正的battle,还得是陈时礼来舌战群儒。 这顿饭吃下来,热闹又尽兴,最后是陈时礼买的单,出了餐厅,他对自己的学生说:“今晚玩够后,回去该看文献的看文献,该找案例的找案例,该改论文的改论文,明白吗?” “明白!”四人异口同声。 陈时礼牵着许萤去逛商场,九点的时候,两人买了爆米花和饮品进场看电影,出来后已经晚上十一点二十。 回去是陈时礼开的车,许萤靠着车椅昏昏欲睡,男人把车子停好,扭头轻轻摇了摇她,“阿萤,我们到了。” 许萤睡眼惺忪,“这么快就到了?” “嗯。”陈时礼替她解开安全带,“今天很累吗?” “确实,约会太费精力了。”这种累,比她蹦迪还疲惫。许萤想,她大概天生就缺少这方面的浪漫细胞吧。 陈时礼看着她,“那我们以后减少约会的次数吧。” “行啊。” 闻言,男人微垂眼皮,突然默不作声。 许萤看了他一眼,恶趣味作祟,“不过为了增进感情,咱们可以换种方式,比如……” 她凑到陈时礼耳边,一边说一边摸他的腹肌,调戏道:“亲爱的,我可以睡你吗?” 依依向物华定定住天涯 第45章 陈时礼吃醋 幽静的车库光线昏暗,封闭的车内窗户紧锁,许萤大胆而放肆的调戏陈时礼,看到男人收敛眸色,下颚紧绷,一把抓住她胡作非为的手。 “亲爱的,我可以睡你吗?” 他抿了抿唇,义正言辞道:“阿萤,我们才正式交往没几天。” 这副模样,仿佛许萤才是那个为了骗人感情、骗人身子的渣渣。 许萤挑眉,困意因他这句话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饶有兴致的盯着陈时礼,男人的骨相介于尖锐和柔和之间,浓淡适宜,微耷眼皮时,下颔线条清晰。 她挣了挣手腕,没挣开,不着调地笑道:“那有什么关系?你爱我,我现在也爱你,咱们情到深处为什么不可以睡?” 爱在别人那里是很郑重的字眼,一般不会轻易说出口,但是许萤说爱的时候,真的就给人一种家常便饭的感觉。 陈时礼被她这番言论逗得不知该气还是该笑,“阿萤,你是爱我,还是只想睡我?” 许萤故作思考,另一只手又伸到他的衣服里,眼神勾勾缠缠,嗓音性感:“我爱你,也想睡你。” 男人的衣摆因她的探入有些上卷,她的手抚过陈时礼的腰腹,轻轻的、又带着挑逗。 坦白说吧,她之所以跟陈时礼交往,除了无聊,还有另一点,想睡他。 无关爱情,只是想玩。 “亲爱的,给睡吗?” 陈时礼又把她另一只手扣住,清俊的容颜上带着丝丝热气,是刚刚被许萤挑起的。 他温声婉拒:“阿萤,咱们慢慢来,不要急好不好?” 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他现在不能如许萤的愿。 绝对不能。 她得到了就会抛弃他。 “……” 许萤的脸上浮现一抹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内心已经骂骂咧咧。 好个屁! 陈时礼,你真是好样的。 她善解人意地应道:“行。” * 陆鹤在许萤这住了一阵,一月中旬的时候,他被陆老爷子一通电话叫回去。 收拾行李走之前,男人恋恋不舍:“小姑姑,我走了,你记得想我啊。” “快滚。”许萤笑道。 “……” 陆鹤哼了声,提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闹心的人一走,许萤家里瞬间安静下来。 何霜从美国出差回来,成功给许萤带来谈好的合同。 拓展海外渠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为之付出的精力、时间、金钱可想而知。 许萤翻看完合同交给秘书长,摆手让人出去,留下何霜和她单独聊天。 两人坐在沙发上喝咖啡,落地窗外飘着白雪。 “霜姐,老师她怎么样,那幅油画她还满意吗?” 戴维娅都是她们的导师,闻言,何霜叹气道:“本来挺高兴的,后来就把画撕了。” “发生什么事了?” “德斯特托克林·凯勒画了幅和老师相似的画,你也知道,老师她现在有多讨厌自己的丈夫。”讨厌到不想和他有任何牵连,却又摆脱不了这段几十年的婚姻。 许萤:“……” 两人又聊了会,何霜离开办公室,去和秘书长接洽最近的工作。 下午五点,许萤忙完工作,去休息室换了身衣服,出来后整个人靓丽妩媚,她拎着包,乘坐电梯去负一楼。 司机早已等候,见她出来,连忙打开车门,许萤坐进去,对上车的司机说:“去市医院。” 之前生日,陆鹤为了给她准备生日礼物,答应了州青禾一件事,现在这事由她来处理。 但是,州青禾因为身体缘故,最近都在医院,所以只能她亲自过去一趟。 车子抵达医院停车场,许萤拎着包下车,绕过几座大楼来到住院部。 她推开门走进去,病房里只有州青禾一个病人。 州青禾握拳咳嗽,见人来了,沙哑道:“许小姐,请坐。” “你之前跟我说,谢昀抢了你的未婚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萤坐下,直接切入主题。 上次州青禾只给她简单说了几句,人就发病了,事后她也派人调查相关的事,结果无外乎都是谢昀大义灭亲之类的壮举。 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男人眉目清秀,脸色苍白,谈及那段事,眼里带着悲愤与深恶痛绝。 “我和弯弯同岁,自幼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弯弯14岁那年春天,她家收养了谢昀。” “谢昀比我们年长四岁,我和弯弯都很敬重他,也把他当作兄长。” “我们高中毕业后就开始正式交往,也就是那年,谢昀知道后,逼弯弯和我分手,弯弯不同意,于是和他大吵一架,之后谢昀也试图逼我离开弯弯。” “我两不肯,再加上冉家父母支持,谢昀也就没再逼我们。” “昨年春天我们订婚了,也就是那天……”说到这里的时候,州青禾的声音开始颤抖,他情绪激动,呼吸开始不畅。 “你冷静点。”许萤看到旁边桌子上有沙丁胺醇喷雾剂,连忙拿起递给他。 州青禾有哮喘,他接过喷雾,深吸了几口缓解发作的病情。 “我和弯弯订婚当天,谢昀先是把冉伯父送进监狱,然后又吞并冉家家产,冉伯母一气之下中风瘫痪。” 冉晚父亲进监狱这段,许萤略有耳闻,听说他不仅偷税漏税,还在非法地带进行国家严禁的交易。 “谢昀在冉家待了近十年,早就把里里外外控制住,他不承认我和弯弯的订婚,不仅将我们拆散,还以治病的名义把冉伯母转移到国外,借此来限制弯弯的自由。” 可以说,这简直就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 许萤微微皱眉,如果事情真像州青禾说的那样,那确实难办,他需要一个好的助力,不巧陆鹤就送上门了。 “你想让我把冉晚救出火坑,等同于我需要先帮你找到她母亲在哪治病。” 冉晚这种情况,属于被谢昀威胁,不得不待在他身边,只要她没有后顾之忧,谢昀就算再厉害,也越不过法律,除非他想非法囚禁给自己惹上麻烦。 许萤叹了口气,“你放心吧,我会尽我所能帮你们。” 就算陆鹤没有答应他,她知道这种事后也会帮忙的,权当报答他们年少时对她的善意。 如果没有他们。 或许她当年早就死在冰冷的湖里。 许萤和州青禾聊完就走了,医院楼道里充斥着浓郁的消毒水味,她拎着包乘坐电梯离开住院部,按照来时的路返回。 路上,包里的手机响了,许萤拿出来一看,是陈时礼给她打来的。 她摁下接听,笑道:“亲爱的,怎么了?” “阿萤,你还在公司吗?我下班了,可以来接你。”电话里,男人的声音温和平缓。 许萤每天雷打不动五点下班,只有非常小的概率加班,那还是年末项目决策收尾、她不想把工作带回家的情况下。 换做以往,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家,再不济也是组局约人在外面玩。 “不用,我已经到家了。”许萤语调轻快。 “嗯。” 两人短暂地聊了会,陈时礼挂断电话,他站在树下,抬眸,看到许萤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前。 * 许萤回到家,率先去浴室泡澡,驱散身上的寒意和医院带出来的消毒水味。 她美美地捯饬完自己,这才悠悠地转到隔壁陈时礼的家中。 自从他们开始交往后,陈时礼就把她的指纹录到门锁里,方便她过来蹭饭。 屋里开着暖气,男人正在厨房做菜,身上的外套已经脱了,衬衣长裤,身形挺拔修韧。 他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紧实的小臂。 许萤趁他认真做事的时候偷偷走过去,从背后抱住男人劲瘦的窄腰,脸颊贴着他的背脊,笑道:“亲爱的,今晚做什么好吃的?” “都是你喜欢的菜。” 陈时礼语气平平,换做以往,许萤抱着他的腰,问他的时候,他早就扭头温和地凝视她,然后乐此不彼的说自己今天要做什么菜。 事出反常必有妖,许萤问他:“你今天怎么了,不开心吗?” 闻言,陈时礼手中的动作一顿,眼睫投下阴影,他“嗯”了声,但也不说自己为什么不高兴。 “让我猜猜是不是学校里的烦心事?”陈时礼的身体暖乎乎的,许萤抱着他、贴着他,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蓬勃气息。 “不是。” 许萤顺着他的话脱口而出:“那是什么?” 她像个妖精似的勾了勾男人的衬衣,原本抱着他腰的手臂移开,一双手探入他的衣内,近距离抚摸他的肌肤,那是一种带着韧劲的触感,摸起来热热的有很舒服。 许萤的心思显然没有在陈时礼为什么不开心上面,而是一心馋他的身子。 对她来说,他高不高兴,为什么生气,这些都不重要。 陈时礼被她摸得下颔紧绷,气息微重,沉声道:“阿萤!” “怎么了?”许萤漫不经心笑道:“宝贝儿,你不能因为你生气,不开心,就对我撒气吧?” 她撤回手,顿时觉得没趣,正准备离开厨房,结果,陈时礼转身,双掌掐握着她的腰肢,直接把她提起来然后放坐在料理台上,一副打算跟她好好谈谈的样子。 许萤愣了片刻,旋即回过神,双腿交叠,掌心撑在身后,轻浮地笑了笑:“你想干嘛?” “阿萤,我们谈谈。”陈时礼不喜欢她这副对待感情很随意的模样,他先是撤掉许萤撑在身后的手,又把她叠在一起的腿放正。 许萤懒散的姿势立马变得规规矩矩:“……” 她坐在料理台上,似笑非笑:“谈什么?” 陈时礼目光认真,“你爱不爱我?” “爱啊。” “那你今天傍晚为什么要骗我?”他双手撑在许萤两侧的料理台上,把她圈进自己怀里,倾身逼近,男人侧脸轮廓分明,不苟言笑时冷得不好接近。 许萤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面色不改道:“我还当什么事呢,原来就这啊。” “阿萤,这不是一件微不足道或者可有可无的小事。”陈时礼试图跟她讲道理讲感情,“我们现在正在交往,是男女朋友,有什么事直说就行,不要彼此隐瞒好不好?” 哪怕她直说,他都不会这么生气,他生气是因为她不重视他们的感情。 在这现实里,又有多少人是因为误会而分手。 他不希望、也不愿意这样。 许萤没有立马解释,而是挽唇不着调地问他:“亲爱的,你是不是吃醋了?” “是,我是吃醋了。”陈时礼大大方方承认:“我当时给你打了不止一次电话,但是你没接,然后我在医院看到你走进一间病房,后来你接了电话还骗我,说你已经到家了。” “我之所以没告诉你,还不是想省点事嘛。” “可是只要你说,我就会听,更不会觉得麻烦。” 许萤笑道:“但我嫌累呀。” 说到底还是她懒,不屑于去说那么多,干脆就用最简单的方式结束话题。 至于撒谎带来的后果,许萤根本不考虑。 陈时礼被她气到了,低头恶狠狠地咬了咬她的嘴唇,“阿萤!” 语气无力又挫败。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口口声声说爱他,但是又不愿意给他作为男朋友最基本的安全感。 “好啦好啦。”许萤惯会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她捧着陈时礼的脸,像雨露轻吻玫瑰,轻轻舔砥他的唇,鼻尖抵着他的,含笑道:“我今天去医院探望的人叫州青禾,我答应……” 她简单的做了解释,把前因后果说清楚,末了,又啄了啄陈时礼的唇角,“亲爱的,现在气消了吗?” 只要许萤肯跟他解释说清楚,陈时礼就都能接受,更何况对方跟她确实没有太亲密的关系。 他吻了吻许萤的额头,“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行。” 许萤刚应下,下一秒,男人扣着她的腰肢,低头吻住她的嘴。 先前在许萤的调//教下,陈时礼的吻技突飞猛进,对于他偶尔的强势主动,许萤还是很喜欢的。 她阖眼回应陈时礼,手指攥着他的衬衣,给他揉得起了折皱。 搭在腰上的手臂一寸寸收紧,空间越变越窄,似乎要把人勒进骨子里,许萤长腿一勾,挂在他腰上。 就在吻得意乱情迷的时候,许萤听见陈时礼亲吻着问她:“阿萤,你是爱我的吧?” 以前网上就有人调侃,想要渣女收心,很难,想要许萤这样的渣女收心,根本不可能。 跟她交往的人,一边惶恐,一边又在深爱中沦陷。 许萤呼吸紊乱,眼尾带红,媚眼如丝道:“当然。” 她依偎在男人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嗓音勾勾缠缠:“我虽然是不婚主义者,但我却是真的爱你。” 第46章 我爱你,而你也只能是我…… 许萤为了证明有多爱陈时礼,从那天以后,但凡她参加别人组的局或者出去玩,都把陈时礼带上,逢人介绍这是她的男朋友。 因此,整个商界乃至娱乐圈的人,都知道T娱的总裁有个非常喜欢的男人,毕竟能得到这种待遇、被广而宣之的人,上一个还是盛家公子盛长决。 对于陈时礼这个人,大家并不陌生。 昔日陈家公子,被赶出家族后,靠着自己走上一条通畅的道路。 明明身价不菲,名下有数不清的控股公司,最后却留在南城财经大学做一名教书育人的老师。 尽管如此,依旧有不少人说他们天生一对,因为某些方面,许萤和陈时礼太像了。 何霜听到这些言论,笑着打趣许萤:“这次动真格了?” 在她身边做了几年的事,许萤身边的男友换了一茬又一茬,却鲜少有人能像陈时礼这样,被她赠予足够的认可和安全感。 许萤低头咬住烟头,指腹擦过滑轮打火机,她抽着烟,笑道:“霜姐,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哪次谈恋爱没动真格似的。” “是吗?” “难道不是?”她点了点烟,抖落一截烟灰,抬眸,露出那双狭长妩媚的眸子,“像我这种专一的女人,怎么可能只是玩玩。” 许萤最擅自黑和自夸,她口中说的话,听听还行,但很多时候都不能当真。 “行。”何霜笑了笑,旋即和她谈起另外的事:“对了,谢家那边这次要办生日宴,邀请函已经送到了。” “谢昀的生日宴?” “嗯,去吗?” 许萤昨年盛夏宣布解散BR乐队退居幕后,这大半年以来,她在南城站稳脚跟,广交朋友,陈、盛两家倒是有点来往,但唯独这谢家,她是半点没碰。 理由很简单,当时许萤就说,像谢昀这样的人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指不定哪天就爆了,她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断不会与他有过多来往。 但是现在,冥冥中注定躲不掉,许萤抽着烟,“邀请函都送了,怎么能不去呢。” * 许萤今天下班早,不到四点半就忙完,她闲着无聊,干脆开车去南财大找陈时礼。 她把车停好,拎着包去他的办公室,人不在,只有前来交案例的一个男生。 王晓是陈时礼带的研究生,之前聚餐也见过许萤,见她来了,笑道:“师母,来找陈导啊。” “嗯,你导师人呢?” “噢,陈导被院长叫走了。” 许萤点点头,坐在沙发上等人,王晓还有事要办,和她道别后就走了。 她一个人无聊,也不确定陈时礼什么时候回来,只好拿出手机开一局大富翁。 五点二十的时候,陈时礼从院长那里回来,推开磨砂玻璃门,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 她低着头,酒红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手机散发的莹白光芒照在脸上,柔和了她冷艳的容颜。 单单看着就是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陈时礼面露浅笑,走到许萤身后,垂眸扫了眼她在干嘛。 许萤专心玩游戏,正濒临破产,气得使劲戳手机屏幕,自重逢后,陈时礼见过她很多面,娇媚、冷艳、飒爽、妖娆,却鲜少见她这般气急败坏又孩子气。 破产后,许萤气得把手机砸在沙发上,俨然没发现身旁有人,直到陈时礼忍不住笑了笑,她才后知后觉。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许萤扭头睨他,语气凶巴巴。 男人坐在沙发扶手上,掌心撑着椅背,眸光自始至终都温柔的凝视她。 他挽唇:“有一会了。” “……”许萤的眼神立马变得冷锐,咬牙切齿:“都看到了?” 陈时礼被她这模样逗乐,“嗯。” 他扬眉,神采奕奕,带着不符合老师身份的青葱意气,特地补充道:“都看到了。” 许萤:“……” 她故作威胁:“怎么办,看来我需要灭口了。” “阿萤想怎么灭口?”陈时礼丝毫不怵,笑着反问。 许萤拽住他的衣摆,把人扯过来,抬脚跨跪在男人身上,把陈时礼压在沙发上亲。 这里毕竟是陈时礼的导师办公室,考虑到万一有学生或者教授过来找他,许萤浅尝即止,抓着他的衣领倨傲道:“暂时放过你,回去再跟你算账。” “没问题。” 陈时礼纵着她,男人起身,抬手,系了系顶端的纽扣,许萤瞥了他一眼,哭笑不得:“你别这样,搞得我刚刚好像对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一样。” “衣服扣子难道不是你拽开的?” “……”许萤转移话题:“忙完了?” “嗯。” “那走吧。” “好。” 陈时礼提着她的包,拿起桌上的案例文件夹,牵着许萤的手同她离开办公室。 “先前院长叫你去干嘛?” “我们院的一个硕导突发脑溢血死了,他带的研究生需要转到其他老师名下,我刚刚去院长那挑人。” “那你挑了?”许萤抓着他的手臂,微抬下颔问道:“男的女的?” 她这样可不常见,陈时礼望着许萤,眼里带笑,“在乎我?” “那是!”许萤好听的话张口就来:“我爱你,而你也只能是我的。” 男人心情愉悦,嗓音越发温和:“放心吧,是男的。” “这还差不多。” 两人边走边聊,亲密日常,偶尔遇到学校的老师,彼此打个招呼,他们还会得到对方一句夸赞,说他俩恩爱又般配,羡煞旁人。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天生一对,对此,许萤只在心里笑了笑。 * 还有不到十天就是除夕,南城的气温已经降到谷底,但谢昀生日当天,却难得没有寒风大雪,这天,晴空万里,气温有所回升。 许萤穿着礼服,和陈时礼一同赴宴,谢昀这次生日,不仅宴请了商界里的精英,还有娱乐圈的顶流们以及政界结实的朋友。 排场浩大,一时风头无两。 宴会是在南城最大的酒庄举行,地处白岐山半山腰,占地面积极广,远远望去就像蛰伏的雄狮。 酒庄外停了不少豪车,陈时礼牵着许萤下车,她今天穿了纤细的高跟鞋,鞋跟很高,男人怕她崴脚,握着她的手一直没放。 许萤对何霜说:“霜姐,你把他带下去,我待会同你联络。” “好。” 何霜身后跟着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打扮得很商务,跟以往的气质截然不同。 她带着州青禾离开,这边,陈时礼拉着许萤进去。 酒庄有专门负责接待的人,全是谢昀安排的心腹,至于他本人现在还未现身。 许萤和陈时礼一出现,就有不少人围过来同他们攀谈,聊生意、交朋友、巴结,各有各的目的,直到本次宴会的主人出场,大家才转移注意力。 谢昀身边的女伴是冉晚,男人眉峰锐利,眼神暗藏心机,然而面上却是一副淡笑。 他身边的女人神情寡淡,就连眼神也是灰扑扑的,似乎并不想出现在这种场合, 谢昀上台致词,说了些客套话,然后宴会正式开始。 身穿制服的服务生单手举着托盘,盘里放着香槟,穿梭于人群中,大厅里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有的人甚至跳起来交际舞。 谢昀和冉晚从台上下来,男人压低声音警告她:“弯弯,你这副模样,别人会以为是我强迫你来这的,给我笑。” 冉晚实在笑不起来,她无法做到对仇人心平气和,如果可以,她甚至恨不得喝他血、吃他肉、让他死。 见有人朝他们走来,谢昀眸色一暗,再次提醒冉晚,“同样的话,我不希望说第二遍,弯弯,想想你那瘫痪在床的母亲。” 冉晚抿着唇,极力忍耐,但还是控制不住力道,以至于她挽着谢昀手臂时,五指紧紧攥着他的西服。 不少人过来和谢昀攀谈,男人游刃有余,挨个回应完后,对他们说自己还有其他事,然后带着冉晚走向陈时礼他们。 陈时礼替许萤挡回各种各样的人,穿着鱼尾裙,披着披肩的女人浅饮手中的红酒,揶揄他:“亲爱的,我觉得比起当老师,你更适合做精明的商人,你说说你,要是专心从商多好,现在指不定走得更高更远。” “当老师也挺好的。” “是吗?”许萤和他闲聊:“我记得你以前也不是这种性子。” 不是温和的性格,也不是教书育人的料。 陈时礼望着她,“那你喜欢吗?” “喜欢什么?” “我这种性格。” “喜欢啊。” 他笑:“喜欢就好。” “陈先生,幸会。”这时,谢昀带着冉晚过来,他朝陈时礼伸手,主动和他打招呼。 陈时礼同他握了握,“幸会。” 许萤的视线落到冉晚身上,冉晚看了她一眼,然后垂着眼皮,整个人了无生气。 她微微勾唇,嗓音慵懒:“谢先生,你的女伴似乎挺腼腆的。” “弯弯脸皮薄,是有一点。” “我和冉小姐挺投缘的,不知谢先生可否暂时割爱?” “这……” 陈时礼知道许萤想干什么,他说:“谢先生主动找我,应该是有事想和我谈吧?” “弯弯,你陪许小姐聊,我待会去找你。”谢昀说:“记住,别乱跑。” 许萤拉着她,“走吧。” 两人走远后,谢昀顺手拿过一杯香槟冲陈时礼举杯,敞开话题:“陈先生,这次邀请你来参加宴会,主要是我想和你谈笔买卖。” “我一个教书的老师,怕是和谢先生谈不了买卖。” 都说谢昀这人心肠歹毒,年纪轻轻就是老狐狸,然而同龄里,但凡出类拔萃的人,又有几个心思单纯? 在谢昀看来,陈时礼跟他一样,都是城府极深的人。 “我相信陈先生可以的。”他说:“陈先生对许小姐用情至深,然而,许小姐对你,恐怕不会同等付出吧?” “陈先生是聪明人,也知道像许小姐那样的人,在感情里玩惯了就很难再收心,如果你真的想抱得美人归,不如彻底断了她想玩的念头,将人控制在手里。” 这话说得半隐晦半直白,但陈时礼还是明白他的意思。 简单来说谢昀就是想如法炮制,把他用来对付冉家的手段,让陈时礼用在许萤身上。 只有折断凤凰的翅膀,让它不能再翱翔九天,那它就是笼子里养的金丝雀,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它的主人。 谢昀这是想拉拢陈时礼,把他变成自己的同类。 同样,也是在借刀杀人铲除许萤。 陈时礼捏着高脚杯,手腕轻转,杯中的红酒荡起浅浅的波纹。 他笑了笑,声音却冷下来:“谢先生这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 第47章 要不我们还是分手吧,你…… 谢昀饮了点杯中的红酒,哪怕被人戳中心思,他也依旧脸色未变,而是平静地笑道。 “陈先生这话说得就不雅致了,咱们这叫各取所需,你可以得到许小姐,而我也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不少人都说南财大的陈教授温文尔雅,待人随和,是个端方自持的正人君子,可他并不这么认为。 陈时礼跟他,明明就是一类人,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可以抛弃自己的道德与底线。 要不然,他也不会趁这次生日宴,特地给对方发邀请函。 陈时礼眉梢冷冽,“谢先生以为自己的手段很高明?”他皮笑肉不笑,挑明道:“还是说,你靠着这样的方法,已经取得冉小姐的心?”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流淌着轻缓悦耳的钢琴曲,香槟倩影,高雅至极,然而,因为陈时礼刚刚说的话,他俩之间已经开始萦绕着凝滞的气氛。 谢昀脸上的笑渐渐淡去,“无论是人还是心,弯弯一直都是我的,不过……”他顿了顿,直言道:“陈先生觉得,许小姐会是你的吗?” “差点忘了提醒你一句,我今天也邀请了盛长决,陈先生,你大可以去会会你的情敌,看看许小姐对你究竟有几分喜欢?” 谢昀这人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他想拉拢陈时礼,怎么可能只是谈谈这么简单? 他调查过盛长决和许萤,在国外的时候,他俩的感情可不一般,要不是后来分手了,这两人现在怕是已经结婚,否则哪还有陈时礼什么事。 * 许萤带着冉晚离开宴会大厅,酒庄很大,再加上今天天气晴朗,外面也布置得精致漂亮。 冉晚跟着她穿过层层长廊,外侧是纯白镶金的欧式浮雕长柱,里侧的墙上挂着中世纪油画,色彩浓郁,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小姐姐,我们去哪啊?”冉晚的声音又轻又柔,却没有太大的波澜,仿佛近一年来发生的事已经压弯她的脊背,让她再难焕发生机。 “有人想见你,托我帮个忙。” 冉晚心怀疑惑,直到听见许萤说:“喏,人就在那。” 闻言,她抬头望去,视线穿过恢宏的建筑,穿过拂来的风,遥遥望向那个穿着西装,站在湖边的州青禾。 刹那间,冉晚怔在原地,眼里腾升起薄薄的雾气,她扭头望向身边的许萤,眼眶湿润有些泛红。 “去吧。”许萤微微颔首,笑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人发现。” “嗯。” 她抿着唇,点点头。 许萤双臂环抱,含笑望着冉晚提起裙摆奔向州青禾,风拂过,发丝飞舞缱绻,他俩相遇的每一帧都是如美画卷。 何霜走到许萤身边,笑道:“你这欣慰的表情倒是有点意思。” “霜姐,你不懂,我从认识他俩起,他们的感情就很美好,干净而纯粹。” 青梅竹马,彼此深爱,如果没有谢昀,那他们会过得很幸福,至少不是现在这样,连见一面都要偷偷摸摸。 约莫过了会,有人发来消息,说谢昀在找冉晚,许萤让何霜带着州青禾离开,两人依依不舍,却又不得不分开。 州青禾一步三回头,冉晚咬着唇同他挥手,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再次决堤。 她不知道这次分离,下次再见又是什么时候。 许萤安慰她:“等我找到你的母亲,你就不用再受谢昀的控制,到时候你就可以和州青禾重聚了。” “嗯。”她点点头,感激道:“小姐姐,谢谢你。” 这时,一道突兀的轻嗤声传来,冉晚杯弓蛇影,身子下意识一抖。 许萤寻着声音望去,西府红棠树下站着一个抽烟的男人,他的头发金黄,微卷,比其他男人的都长。 浑身上下散发着雅痞,十足十的风流浪子。 “哟,这不是冉小姐吗?”他笑了笑,问:“谢昀知道你这想法吗?” 冉晚的脸色咻地变白。 许萤淡声道:“盛长决,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她转眼对冉晚柔声说:“你先回去,免得谢昀起疑。” “小姐姐,他……”冉晚看了眼盛长决。 “没事,交给我,去吧。” “嗯。” 冉晚走后,盛长决摁灭烟蒂,抬脚走向许萤,男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嗓音低沉有力,却含着一丝笑意。 镜片下的那双眼睛一直落在许萤身上,“小长生,我没惹你吧?你怎么又生气啦?” “刚刚都听到了?” 许萤今天穿了条浅蓝的鱼尾裙,披肩是莹白的,交叉叠合于心口侧,被一枚冰蓝色的流苏胸针系着,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脚趾都透着优雅高贵。 她今天戴的隐形眼镜,将这张冷艳的脸显得更加妩媚漂亮。 盛长决倒也诚实:“都听见了。” “管好你的嘴。” “小长生这是在求我吗?”他跟在许萤身边,步调和她一致,姿态悠闲,似与她赏景之余还不忘闲聊。 “这样吧,你收下我上次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权当封口费了,怎么样?” 盛长决先前人在国外,最近才回来,谢昀的邀请函递给他,他本不打算赴宴,最后又不得不改变主意,谁让许萤也在呢。 “盛公子什么时候这么委曲求全了?” 他修长的食指推了推眼镜,几分无奈,几分纵容,相互交织杂糅,“小长生,我对你不都一直这样吗?” “礼物我就不收了,架子鼓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她扭头,冲他笑了笑,一副已经把他拿捏住的模样,“我相信,堂堂盛公子应该不是爱嚼舌根的小人。” 闻言,盛长决怔了怔,旋即忍不住笑了,他气定神闲道:“小长生,你赢了。” “阿萤。”前方传来陈时礼温善的声音,两人同时抬眸望去,隔着几米远的距离看向他。 陈时礼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私心里并不希望许萤和盛长决见面。 其他男人,他尚且还能心平气和的应对,但是盛长决不同,他陪着许萤走出抑郁症,两人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经历。 盛长决收回视线,笑问:“小长生,他是?” “你怎么来了?”许萤挽唇问陈时礼,却没有第一时间走向他。 两人都是一副相似的态度,怎么说呢,有着如出一辙的慵懒随性,仿佛他们才是一类人,外人根本融不进去。 陈时礼目光沉沉,“阿萤,过来。” 许萤挑眉,却也没说什么,她刚走到男人身边,陈时礼长臂一揽,圈着她的腰肢,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 “看来是新男友。”盛长决自始至终都带着浅笑,与陈时礼的干净斯文不同,他一笑,那股风流雅痞劲根本藏不住,“交往多久了?小长生,你打算什么时候分手?” 显然,许萤换男人如换衣服的速度,盛长决也有耳闻。 跟她交往的男人,最终都逃不了被分手,更何况,这人还是陈时礼。 注定会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人,他又怎么会有危机感。 陈时礼语气淡淡,“盛先生,我和阿萤的感情就不劳烦你多费心了。” “怎么就不劳我费心?”盛长决意有所指:“我可是等着和小长生重燃旧情。” 硝烟在这一刻拉满,两人望着对方,一人皮笑肉不笑,一人面容清冷俊隽。 许萤微耷眼皮,莹白的皮肤泛着光泽,她没有参与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而是垂眸在那若有所思。 陈时礼揽着她离开,一路穿过花圃,怀里的人始终没有说半句话。 他低头望着许萤,见她在走神想事情,心头不可扼制地升起紧张感,紧张许萤因为盛长决的出现,而对他们的感情产生动摇。 “阿萤。”贴在许萤腰侧的掌心拢紧。 “亲爱的,怎么了?” 她一秒回神,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浮现笑意。 “阿萤,你刚刚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啊。” 她漫不经心的姿态并不打算告诉陈时礼,男人微微蹙眉,看她的眸光变得深邃。 “怎么啦?” 陈时礼盯着她看了会,语气平静:“没事。” 他俯身,想亲亲她,结果许萤却笑着错开他的唇,男人微凉的薄唇因此轻轻擦过她的脸颊,而后落在耳郭。 陈时礼一怔,她之前不会这样。 许萤眼底藏有玩味,伸手推开他,“亲爱的,大庭广众不合适。” * 自从盛长决出现在许萤面前,直到生日宴结束,他俩坐车到家,许萤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安安静静的模样。 就好像盛长决从国外回来,他的出现,已经搅乱她的心湖。 许萤录入指纹,门开的那瞬准备进屋,背后响起陈时礼略冷的嗓音。 “阿萤。” “嗯?”她刚回头,一片阴影兜头笼罩。 许萤的后背抵在门上,她的双肩被陈时礼扣住,男人叫了她,最后却什么都不说,只是低头吻她。 这是一记很深的吻,许萤只能承受。 陈时礼的唇有些微凉,他撬开牙关,舌面扫过腔壁,在炽热的温度下与她唇舌纠缠,勾着她时进时退,像池里游曳嬉戏的两尾鱼。 许萤的背脊在冰冷的门上硌得有点疼,但比起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想试探一下,陈时礼的底线在哪…… 他现在到底对她有几分喜欢。 许萤揪着他的西装,被他吻得含糊不清:“陈时礼,我冷。” 在男人抱住她的时候,许萤长臂一伸,像布袋熊似地挂在他身上。 两人从门口接吻到沙发上,拢着的披肩,因胸针上的系扣松开而散在身下,许萤的身上穿着那条浅蓝的鱼尾裙,空气中浮动着冷意,刺得她肌肤颤栗,却也只能去依偎离她最近的热源。 她抱着陈时礼的腰,从他身上取暖,男人先前吻她的力道带着撕咬,而后慢慢变得温柔缱绻。 陈时礼撑着她身侧的沙发,垂眸看着面颊绯红的女人,两人视线黏在一起,气氛有着说不出的暧昧。 许萤的指尖抚上他的唇,上面还沾着她的口脂,她在他身下笑得勾人:“亲爱的,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哦。” “还好意思说。”陈时礼抱着她,埋首在她的颈窝处,“都是你惹的。” “我做什么招惹你了?” 她表情无辜,语气也无辜,仿佛不懂陈时礼话里的意思,闻言,男人被她气得有些咬牙切齿。 “还敢气我?” 他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许萤的臀,素来被别人称为端方自持的谦谦君子,竟也会在私底下脱掉伪装的皮囊,开始变得不正经。 许萤被他这举动拍得猝不及防,半晌,嘴角的笑意加深,抬腰贴近陈时礼,漫不经心道。 “你这人又不把话说明白,我哪知道自己做错什么招惹你了?” 她边笑边用指腹摁了摁男人的喉结,听到闷哼后,蓦地更开心了,许萤黏黏糊糊的亲了亲,在他的喉结处留下一枚唇印。 酥酥麻麻的痒意在喉结处萦绕,像是有羽毛在刮来刮去。 与此同时,她的手探入陈时礼的衣摆,微凉的指尖触过他薄薄的肌理,体温烫烫的,皮肤带着韧劲,触手是蓬勃的感觉。 陈时礼抓住她作乱的手臂,“那告诉我,你见到盛长决后心里都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呀。”她还是那副散漫的姿态,什么都不肯说。 可她越这样,陈时礼越不相信,“你……对盛长决是不是还有感情?” 他知道从学生时代起,许萤就不喜欢他,她当初说自己喜欢温润知礼的人,后来,他就学着变成她喜欢的模样。 她说,她以后要读南财大,要学金融,要当老师,他也都跟着她的脚步。 可是后来,她在国外的时候爱上盛长决。 她可以对其他男人随心所欲,但盛长决却是她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偏爱。 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才导致他们分手,可他知道,只要盛长决一出现,他就有强烈的危机感。 “怎么突然想问这个了?” 许萤避而不谈的模样,更加让陈时礼心里惴惴不安。 “是不是?”他盯着她,黑眸咻地沉下去。 “我要是说对他没有感情,你会信吗?” “只要你说的,我都信。” 闻言,许萤咯咯笑了,眉梢透着愉悦,“我对他确实没有感情。” “所以你今天在想什么?” 他刨根问底式的寻求安全感,执拗又脆弱,许萤挼了把他的短发,忍不住亲了亲陈时礼,像个黏糊糊的老流氓。 “陈时礼,你怎么能这么可爱?”许萤笑道:“我那是装的,故意逗你玩呢。” “装的?” “对啊,试试你到底有多喜欢我。” 像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还在一棵树上吊死?盛长决于她,也只是过去式了,她是断不会吃回头草的。 陈时礼低头咬了咬她的唇瓣,黑眸浸着晦色,有些气恼又有些无可奈何,“这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吗?” “你吃醋了,你在意我。”许萤嘚瑟完,又凑过去黏黏糊糊,主动亲他,“你好可爱呀,怎么办,我好喜欢你。” 亲吻对他们而言是很自然的过程,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解开所有的不安和恐慌后,留下的就只有无尽的亲昵与缠绵。 许萤逐渐反客为主,摸着他身体的手从衣服里钻出来,然后脱掉陈时礼的西装。 暧昧的气氛咻地腾升,静谧的客厅有着微弱且紊乱的呼吸声,两人贴在一起的身子滚烫炽热。 陈时礼抱紧她,许萤耳畔是低磁的喘息,男人埋首在她颈窝里,手掌掐握住她的手腕。 “阿萤,别……” “真的不需要吗?” “我去浴室。” 哪怕到了这步,他也依旧不肯,许萤被他的行为气笑,恶狠狠的威胁陈时礼:“行啊,有胆子你就去。” “阿萤。” “你说说你个大男人在犹豫什么?”许萤打量他,突然趴在他胸口问:“你该不会不行吧?” 陈时礼:“……” 这种话但凡是个男的都不想听,他咻地沉了脸色,反驳她:“我很正常。” 许萤“噗嗤”一声笑了,拽着他的衬衣:“那你干嘛不跟我做?” 她不是无欲无求的圣人,相反她很俗,饮食男女那点乐趣,她挺喜欢的。 而且,她就想睡他。 “阿萤,我们才交往不到一个月。”他可以确定自己对她的感情,但是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呢?她是否能做到跟他一样? “那又怎么样?”许萤趴在他身上,指尖下滑,掐了掐,勾勾缠缠,挽唇媚眼如丝道:“你爱我,我也爱你,咱们情到深处自然而然不很正常吗?” “而且,亲爱的,你看我像是那种睡完就不负责的人吗?你就放心吧,我不会那样对你的。” 她说这话,就跟渣男骗姑娘是一个套路。 许萤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歇,趴在男人耳边说着各种挑逗、奔放、热辣的话,一度将这暧昧的气氛烧到极致。 她把人拐到卧室,然后推倒。 陈时礼还想撤,许萤抬臀跨坐在他的腰腹上,掌心撑着他的肩,妖妖娆娆地睨了他一眼,“亲爱的,你跑什么?难不成我还要吃了你?” 论真正的情场高手还得是许萤,她这次是铁了心不会放过陈时礼,也是打定主意要得到他。 她一面骗着陈时礼,一面哄他乖乖从了她。 “阿萤,你真的爱我?没有骗我?” “没有,我发誓。” “那你会和我分手吗?” “不会,我发誓。”许萤和他吻得难舍难分,含糊不清道:“我爱你,很爱很爱。” 然而—— 几秒后,许萤怔了怔,那种久违的、悬浮于空、不上不下、落不到实处的感觉,瞬间让她想起曾经和某任前男友不好的经历。 “第一次?” 陈时礼抱紧她,面容紧绷,有着湿漉漉的脆弱,他抿唇不语,面上却是火辣辣的。 许萤当即翻脸不认人,一把推开他,下床,捞起一条裙子套上。 “阿萤。” “你别说话,让我静静。” 她语调淡淡,甚至拿起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走到懒人沙发前坐下。 头发氤湿,带着潮意的女人咬着烟头,低头点火,她夹着烟,在那吞云吐雾,思考人生。 她这是做了什么孽,又找了个中看不中用的。 陈时礼望着她的背影,朦胧的灯光下,女人的蝴蝶骨很漂亮,他知道他这是第一次,也没有什么经验,所以…… 他深吸几口气,走过去,“阿萤,我们再来一次吧。” “万一结果一样呢?”总之,陈时礼给她的初体验一点都不好,感受差评,搞得她兴致都没了。 她抽着烟,活灵活现地给陈时礼表演一个什么叫做渣女翻脸不认人:“要不我们还是分手吧,你太差劲了。” 第48章 许萤给陈时礼画大饼 窗外寒风呼啸,白日里晴朗的天气又被雪粒替代,室内室外两个温度,玻璃上起了一层薄雾。 许萤说话时,白烟模糊她的面容,同时衬得她侧脸越发冷艳。 她轻易将分手两个字说出口,全然忘了不久前,为了能骗陈时礼上床时说的那些海誓山盟。 她口口声声说着爱他,不会和他分手,结果呢?! 骗子! 陈时礼心里藏着郁气,清俊的脸也咻地沉下去,他盯着抽烟的女人,一把夺过她指尖的香烟,明明心里既生气又委屈,可说话时的语气还是不忍凶她。 “阿萤,把你刚刚说的话收回去。” 许萤双腿交叠坐在懒人沙发上,单臂搭着扶手,闻言,抬头望着他,眼尾挑着,眸光清凌凌的,又带着不自知的勾人。 “你很好,我也确实喜欢,但……”她嫌弃道:“技术不行,太减分了。” 这是不肯委屈自己了。 陈时礼屈膝蹲在她面前,抬手,掌心贴着她的脸颊,“我……我们可以再试试,多练练就好了。” 总之,他不想分手。 许萤盯着他,心里直笑,她其实不明白,陈时礼究竟看中她什么? 他难道心里不清楚,在她这里耗着,最终什么都得不到。 她给不了他想要的。 “阿萤。” “取悦我。”她微抬下颔,高贵地坐在那,就等着裙下臣来伺候她。 第一次,陈时礼还没有经验,所以他俩结束得异常快,以至于许萤的体验感非常差。 不过再来一次,学神的领悟能力一级棒,在摸索的过程中哪怕曲折又抓马,但进步神速,室内腾升起暧昧的气氛,暖暖的、热热的、像是拉着人坠入一场美妙的幻境。 两人呼吸紊乱却又缠绕,陈时礼扣着她的手,五指埋入女人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 他亲吻许萤,眼睛泛红,一身清冷禁欲、斯文干净像泡沫碎了一地,男人逼她:“阿萤,说你爱我。” “我爱你。” “还分手吗?” “不分了。” 两人一问一答,许萤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却让陈时礼更加失控,他眼尾带红,一遍遍亲她,嗓音低磁而撩人,缱绻得像是有道不尽的爱意,他不辞疲惫乃至执着,一遍遍说着我爱你,似乎要将满腔爱意通通告诉她。 陈时礼从来都不是许萤拥有的唯一一任男友,但在这些人里,他却是最疯狂的。 许萤有些吃不消,咬了咬他的肩膀,男人经常健身,薄薄的肌理刚刚好,不会太羸弱,也不会太过粗犷,撕咬的时候,齿下有着韧劲。 她挣脱陈时礼的手,忍不住抓了把他发软、发潮的黑发,然后往后扯,又凶又媚:“滚出去!” 要说他先前给她极差的体验感,那现在就好过头了。 陈时礼的掌心箍着她的腰肢,平时拿笔那教案的手,此刻却轻掐她腰间的软肉。 他吻住许萤的嘴,抡腰用力,最后那下钉得太深,让她恨不得扯掉他的头发。 狗东西! 牲口! 许萤在心里骂骂咧咧,直到后半夜,陈时礼把人捞起抱进浴室,替她清洗干净后,这才抱着人重新回到床上休息。 冬日的南城不像其他时节,午后鲜少有暖阳的光晕,窗外雪花纷飞,携着风拍打窗户。 许萤一觉醒来身边已经没了人,一摸,早就冷了,她扯唇冷冷的笑了笑,想到陈时礼那狗东西昨晚干的事,许萤就咬牙切齿。 卧室门被打开,男人穿戴整齐地走进来,暖色系的针织毛衣和长裤,衬得他干净俊拓,不像大学教授,反而有着说不出的青葱感。 白天斯文正经,端着矜贵的君子做派,晚上就像牲口,许萤冷哼,不去看他。 陈时礼走过去坐在床边,替她抚开颈前的长发,温声问:“阿萤,怎么了?” “别碰我。” “好,我不碰,快起来吃饭吧。” “你去衣帽间给我拿套穿的,要吊带裙。” 她在家向来穿得舒心,也一直如此。 陈时礼点点头,起身去衣帽间,拿完衣服又折回来递给她。 两人昨晚看也看了,摸也摸了,该干的事也做了,许萤更不是扭捏害羞的性格,她掀开被褥,当着男人的面穿衣。 陈时礼曲腿坐在床边,默默注视她,看到她撩起头发时,露出颈侧暧昧的吻痕。 除此之外,其他地方也有,像是一朵朵腊月红梅坠入莹白的雪地,红白交织,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看够了吗?”许萤哼了声。 对比年少时她温声细语的脾气,许萤现在古怪多了,一人千面形容她都不为过。 陈时礼往她身边挪,长臂一伸,将人抱进怀里,埋首在她颈窝,经过昨晚发生的事,他的心境已经发生改变。 许萤听见他用清润的嗓音黏糊地叫她“阿萤”。 “起开。”许萤推了推他,没推开,男人的手臂反而拢紧,她忍不住笑了,“你怎么比我还粘人?” 粘人吗?陈时礼觉得并不,她昨晚轻而易举说出分手,哪怕后来又说爱又承诺不分手,可他心里依旧不踏实。 她一生气,一不开心,就拿分手说事,他已经被她搞得心慌意乱。 下午两点,陈时礼开车去南财大参加会议,而这也是放寒假前最后一次大会。 临走前,他抱了抱许萤,又亲了亲她,“阿萤,等我放假了,我们就出去玩。” 这是他和许萤正式交往后,即将度过的第一个寒假。 许萤推了推他,打趣道:“你这还没放假呢,就想带我出去玩?陈教授,你的心思能不能先放在工作上。” “这并不影响我的工作效率。” * 陈时礼去开会,许萤在家接收了何霜发来的几个文件,确定无误后便吩咐手下的人着手办事。 晚上七点,男人回来还带了一些从超市买的食材,许萤抱臂看他在厨房忙碌,笑道:“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你去玩吧。”他不是那种工作完,一回家就瘫在沙发上什么事都不做的人,相反,自从离开陈家后,他就开始迅速成长。 许萤倒没说什么,转身离开厨房去音乐室玩乐器唱歌,陈时礼做完饭,砂锅里煨着汤,他去叫许萤吃饭,推开门,看到她正在弹吉他。 女人穿着墨绿吊带裙,酒红长发拢到肩侧,她坐在高脚凳上弹着舒缓的调子,嘴里唱着以前作的乐队歌曲。 陈时礼默默看着她,如今的许萤,无论是在乐坛,还是在商界都闪闪发光,她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着吸引人的气质。 沉迷于音乐的许萤弹完一首曲子,抬头见陈时礼站在那,笑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小会了。”他说:“弹得不错。” 许萤接受他的赞美,“那是。” 陈时礼扫了眼屋内的乐器,吉他,架子鼓,小提琴,贝斯,西洋乐器不少。 “这些你都会?” “当然。”许萤放下吉他,“要不是我分身乏术,你信不信,我可以扛起整个乐队。” 说起乐队,陈时礼问她:“你当初为什么要解散乐队?” “你猜?” “猜不到。” 就像他同样不知道,许萤和盛长决分手的原因。 在那六年里,她发生的所有事都与他无关,他自始至终都是局外人。 许萤却捞起吉他递给陈时礼,“因为这个。” 男人接过吉他看了几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天生契合,默契十足,陈时礼懂她话里的意思,“你是因为乐队里的吉他手,所以才决定解散乐队?” “嗯。” “主音吉他手还是节奏吉他手?” “主音吉他手。” 陈时礼以前因为许萤关注过BR乐队,队伍成员共六人,三男三女,女性包括主唱、主音吉他手以及贝斯手。 许萤点了烟,倒是主动和他说起不为人知的往事,“其实,我22岁那年春天,就已经和盛长决订婚了。” 闻言,陈时礼呼吸一窒,拿着吉他的手指下意识蜷紧。 在她离开他的三年多以后,她爱上了其他男人,并且和对方订婚。 “你敢相信,这场订婚竟然是由盛长决提出的。”许萤抽着烟,眼前薄雾缭绕,她的嗓音有着说不出的慵懒性感,“在我19岁春天那年,我和盛长决相遇于医院。” “他陪伴我整整三年,从治病到走出来再到教我玩音乐,他横亘了我人生里最重要的几年。” “我和他订婚后,没多久,他就和我乐队里的主音吉他手上床了。” “那个口口声声说着爱我的男人,其实在得到之后也没有多爱我。” 她明明在22岁春天那年就发现盛长决出轨,但是,最后却硬生生拖到年末才分手。 同样,她明明知道乐队里有碍眼的人,竟然忍了两年多才解散乐队,期间还要假装不知情,跟对方朝夕相处。 许萤笑了笑,抬眸睨了陈时礼一眼,眉目间风情万种,“知道我为什么不立即分手再暴打渣男贱女吗?” “为什么?” “成人的世界没那么多随心所欲,盛长决对不起我,事情已经发生了,而我能怎么办?难不成大哭一场?这些没用,我需要借助他的人脉、势力、乃至背后的资本为我铺路。” 她笑得有几分薄凉,“人没了,总得捞点其他的吧?商人逐利,我总不能亏欠自己。” 那六年里,前半段时光,别人在背后笑她是盛长决包养的小情人,以色侍人,早晚会被踹,离了他,但凡有点权利背景的都可以压她一头。 这样的日子她怎么能甘心? 所以后半段时光,别人是这样评价她的,阴险卑鄙,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那你同年末尾为什么又和他分手?” “很简单啊。”许萤讥笑道:“因为那是他最爱我的时候。” 她是学经济的,里面有个词叫博弈,比起借用盛长决拓展自己的资本实力,那个时候更应该和他分手。 她一直都很清醒,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尽管分手后,她过了段不太好的时光,但是没关系,盛长决已经陷进去了,她永远都可以在退无可退,乃至跌入谷底的时候对他招招手,他便会心甘情愿为她所用。 许萤都说到这个份上,陈时礼又怎么能不明白,不愧是戴维娅的得意门生,真是半点都不会吃亏。 这样看来,她选择隐忍,甚至友好地面对乐队成员,恐怕也是心存利用,觉得尚且还有价值可言。 许萤摁灭烟蒂,斜乜他一眼,“你是不是觉得我可怕?” 很久很久以前,她也不是这个样子。 陈时礼顺了把她的长发,掌心扣住许萤的手腕,把人拉起来往外走,嗓音清润舒缓:“走了,吃饭去。” 晚餐两菜一汤,量不多,刚好,但色香味俱全,吃完饭,陈时礼洗了碗出来,已经晚上九点,他收拾收拾准备回隔壁自己的家。 许萤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看电视,听见动静问:“去哪?” “回家。” “留下吧。”她扭头,灯光下,那张脸带着笑意,“咱们做都做了,是不是也该同居培养下感情?” 她现在对陈时礼食髓知味,兴趣浓烈,怎么可能放过他? 许萤双腿交叠,见他杵在那不动,勾了勾手指,“过来。” 陈时礼刚坐下,漂亮得像妖精的女人顺势倒在他怀里,纤细的手臂圈着他的脖颈,那双似含秋水的眼眸里全是男人的影子。 女人一旦演起深情来,连自己都信了。 许萤抬腰,凑近亲了亲陈时礼的唇角,开始给他画大饼:“亲爱的,同居有益促进感情,万一以后我们就结婚了呢?” 陈时礼尚有一丝理智,搂着她的腰,垂眸凝视在他怀里笑颜如花的女人。 他问:“你之前不是说,你是坚定不移的不婚主义者吗?” 虽然他心底仍怀有一丝希冀,觉得自己可以和许萤走到最后,他们终究会白头偕老,但是,他就怕事与愿违。 许萤:“……” 真是无趣的男人,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笑意更浓。 高手过招没有硝烟,但却招招致命,许萤妩媚一笑,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滑至他的胸膛,像羽毛轻飘飘地扫过。 “我虽然是坚定不移的不婚主义者,但是遇到你之后,或许我有另一种生活的方式。” 她对每一任男朋友都可以说出这样深情的话,可以说,暧昧至浓的时候,也最深情。 许萤边说边扒开他的衣服,摸了摸他紧韧的腹肌,与他接吻,含糊道:“陈时礼,你要相信,你在我这里永远是最特殊的。” “我爱你。” 第49章 许萤叫陈时礼,老师 临近新年,两人顺理成章同居,有时住许萤家,有时住陈时礼家,总之换来换去全凭心情。 陈时礼放寒假后彻底闲下来,负责承包两人的日常生活琐事,许萤被他照顾得妥帖舒坦,这些日子下来容光焕发,越发娇艳生姿。 何霜瞧了,啧啧称赞:“你这次找的男朋友不错,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学富五车又有实力,挺完美的。” 许萤把玩新做的美甲,似与有荣焉道:“确实不错。” 看得出来,她最近很喜欢陈时礼。 今天公司正式放年假,傍晚,陈时礼开车来接她,两人同何霜道别,坐车去逛超市,添置些食材和调料品。 男人推着购物车,站在蔬菜区挑挑捡捡,头顶白炽灯洒下莹莹净光,他垂眸安静的模样认真又斯文,有着文人特有的清晖气质。 许萤的脑海里,蓦地蹿出一句话。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阿萤,你今晚想吃什么?”挑完蔬菜的陈时礼抬头望向她,浅笑着问。 许萤的手臂搭在扶手上,“都行。” 她挽唇,视线上下打量男人,忽地挽着他的手臂,“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吃点补身体的。” 陈时礼疑惑地看着她,“嗯?” “我怕你被我榨干。” “……” 自从他们同居后,也没有刻意分床睡,有时顺其自然就做了,不断摸索的过程也不像最开始那样抓马,那方面的生活总归很和谐。 但次数多了,许萤有时候就会想,至少在她对他有兴趣的时候,他不能不行。 陈大教授捏了捏她的手,笑意有点邪肆:“你让我喂饱你的时候,怎么不担心这个?” “……” 她望着陈时礼,隐隐在他眉目间窥见昔日青春年少时的影子,他本该是桀骜肆意的性格,现在这模样倒让她回忆起曾经。 “闭嘴。” 许萤瞪了一眼,在他腰间拧了把,硬邦邦的,又带着韧劲,光是手感就可以知道他腰腹的核心力量有多强。 陈时礼笑了笑,干净舒朗,他长臂揽着许萤的肩,掌心轻轻摩挲,安抚道:“好了,不说了。” 轻声细语的哄,惹得怀里的女人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胸膛,她拧腰脱离陈时礼的怀抱,踩着马丁靴往前走。 男人无奈,推着购物车追上去,“阿萤,你等等我。” 两人又去买了肉类和调料,然后开始逛零食区,许萤挑了些吃的放进去,打算后面窝家里看电影的时候吃。 等走到药品区,许萤选了几款没试过的计生用品丢进去,他俩逛得差不多就推着购物车去结账。 回家后,陈时礼提着食材去厨房做晚餐,许萤把零食袋放在竖架上,然后把计生用品拿进卧室。 吃完饭依旧是陈时礼洗碗,许萤拿着平板去阳台的吊椅上看纪录片,男人忙完出来,抽纸擦手,抬脚走到许萤身边坐下。 “在看什么?” “有关经济学方面的纪录片。” 室内开着暖气,许萤挪了挪位置,然后枕在陈时礼腿上,她举起平板边看边说。 “我读大学那会,有个老师要求我们每周看一则时长不少于两小时的经济学纪录片,看完后写影评心得,下周课会给其他人分享,这是我们成绩考核很重要的一环,我看久了也养成这习惯。” 正是因为如此,给她后来去投行实习打下一定基础。 陈时礼摸着她柔顺的长发,手指穿梭其中,闻言,垂眸笑道:“巧了,我也有这样的经历。” “说不准那个老师带了好几个班。”她问:“你要看吗?” “看。” 两人蜗居在吊椅里看纪录片,地方狭窄,许萤依偎在他怀里,温馨亲密的画面逐渐充斥着学术性讨论。 论专业性,还是陈时礼略高一筹,毕竟他毕业后就开始从事教师工作,平时接触的就是这些,而许萤毕业后,重心转移到乐坛和商业上,只有偶尔会抽时间看看这些。 许萤听完他字正腔圆、堪称教科书般的讲解后,笑道:“陈教授,你是不是职业病犯了,我可不是你的学生。” “学无止境,我可以教你,相反,你也可以教我,这是相互成就的过程。”他摸了摸她的脑袋。 许萤对教人学习没什么兴趣,同样,她也不是当老师的料。 她勾着陈时礼的脖子,眼神媚媚的,又有些湿漉水亮,“不是说学无止境吗?那你教我点别的呗。” “什么?” “接吻呀。” 陈时礼呼吸一窒,他拥着依偎在他怀里的女人,目光落到她一张一合的红唇上,半晌,俯身亲吻她。 论接吻技术,陈时礼自然比不上她这个情场老手,但在摸索学习中,他也不再像最开始那样生涩。 两人吻到最后直接回了卧室,跟陈时礼在一起,许萤就喜欢不由自主逗他,不管时间地点场合。 她喜欢看他暴露出与面上截然相反的神色,喜欢他把那身所谓的清冷斯文被揉碎。 “亲爱的。”她攀着他的肩颈,莹□□致的锁骨拧成脆弱的弧度,她咬了咬红唇,缓着语气叫俯在身上的男人。 “怎么了?” 灯光下,他蓬勃修韧的肌理挂着汗,山峦起伏般的脊背上隐隐有浅浅的痕迹。 许萤抚过他的肩背,眼里闪烁着狡黠,恶趣味道:“陈教授刚才还在外面一本正经地给我讲经济学,怎么现在就……嗯?” 似是而非的话引人遐想。 “……”男人对上她坏坏的视线,心头一紧。 他甚至来不及封住她的嘴,就听到女人妖妖娆娆的说着令人头脑发热的话。 她指尖流连,媚眼如丝,笑着在男人耳边说着那些不该说的话。 陈时礼承认,他确实不是什么端方自持的谦谦君子,但在职业上他有着自己的道德和底线,可如今她却—— 男人耳朵滚烫,红到脖颈,看她的眼神更加不对劲,他呼吸紊乱,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阿萤!” 甜腻的话欲语还休,似掩非掩,陈时礼红着眼,迫切想堵住她胡说八道的嘴,然而她总有机会把他的心绪搅得天翻地覆。 最后等许萤彻底安静、不闹腾才结束。 男人抱着她去清洗,出来后,许萤套了条裙子坐在床尾,双腿交叠,捞起玻璃缸在那抽烟。 她在那吞云吐雾,姿态惬意悠闲,陈时礼换完床单走过去,“阿萤,该休息了。” 许萤微眯眼眸轻笑,将抽了半截的香烟递给他,“抽吗?” 橘黄朦胧的灯光下,火舌舔砥香烟外圈的白纸,燃起细若游丝的灰色卷边。 陈时礼看了半瞬,低低笑了声,嗓音磁性,他弯腰,手掌撑在许萤两侧,低头,咬住烟蒂。 两人近在咫尺,许萤抬眸就能看清他微耷的眼皮,薄薄的,又或许是灯光缘故,瞧着有些难言的清冷矜贵。 闹了半宿,最后他俩躺在床上又睡不着,陈时礼从背后抱住许萤,阖眼道:“阿萤,你想出去旅游吗?” “什么时候?” “都行,过完年我还能再休一周的假。” 许萤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似乎挺有兴致:“去哪?”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闻言,她想了想,其实这些年来,她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过很多风景,一时间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可以吸引她的。 陈时礼睁开眼,见她没有头绪,默了瞬,问她:“要不……我们回乌灵镇?” 他还记得那年,许萤带他回老家。 “乌灵镇?”许萤呢喃着这个名字,眼神有片刻恍惚,自从当年奶奶没钱治病去世后,她就再也没回去过。 “怎么?不喜欢吗?要不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不了,就它。” * 两人敲定行程后就开始收拾行李,除夕前几天,陈时礼开车带着许萤回乌灵镇。 乌灵镇是一座远离城市喧嚣的偏僻小镇,这里环境清幽,宛若世外桃源,白墙黑瓦绿黛勾勒出古朴的建筑群。 许萤六年多未曾踏进乌灵镇,时隔多年,这里仍保留旧时模样,仿佛被时光洪流遗忘。 尘封多年的屋子因无人居住落了灰,两人忙上忙下打扫卫生,收拾了整天才变得干净。 简单吃了晚饭,洗漱完,许萤因为白天干活,晚上累得直接沾床就睡。 一夜好眠,翌日清晨,鸡鸣四起,窗外飘着白雪,举目望去,远山隔雾,视野里白茫茫的一片。 乌灵镇有留下来的老人,也有留守儿童,如今快过年了,外出的人也都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一时间,原本宁静的小镇充满热闹的气氛。 陈时礼在院子里扫雪,许萤蹲在地上玩雪,她揉了个雪球,微眯着眼,直接往男人的身上丢。 “啪嗒——” 他拿着扫帚的手一顿,脖颈正中一击,彻骨的寒意立即蔓延。 陈时礼抬头望向罪魁祸首,结果迎面又来一击。 “……” 见他无奈,许萤蹲在地上咯咯笑出声,用得意的语气怪他:“陈时礼,你怎么那么笨,都不知道躲呀。” “啪嗒——” 话落,一只小雪团砸在她的手背上,凉凉的。 陈时礼抛了抛新捏的雪球,唤她:“阿萤。” 许萤当即不干了,控诉他:“你偷袭!” “……” 合着你就没有偷袭? 陈时礼微微挑眉看着她,许萤懂他表达的意思,哼了声:“我那不算!” 说完,又抓起一把雪砸他。 “……”他哭笑不得,被许萤拿着雪球追着砸。 两人满院子跑来跑去,闹作一团,竟比外面那些在小镇上跑来跑去的小孩子还要闹腾。 第50章 吓吓你,让你更加爱我…… 除夕当天,乌灵镇就开始放鞭炮,家家户户的小孩聚在一起玩,堆雪人、打雪仗,院子里摆了不少老式搭建的圆桌,上面铺着白色且薄如蝉翼的桌布。 许萤回乌灵镇没两天就和镇头到镇尾的小孩子混熟,跟着他们到处疯玩。 只有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偏远地方,她似乎才能放肆卸下身上的包袱,不为别的,在其位谋其职,她应该是那副模样。 陈时礼做好饭,出门去叫许萤回家,他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小径,踩着深深浅浅的白雪一路走向那群孩子。 隔得不远,男人听见孩童嚎啕大哭,只见许萤在那欺负小胖墩。 天冷,她戴着手套,头上也戴着那种小熊似的一体式帽子和围脖。 素来冷艳妩媚的女人难得有可爱的一面,她一手撑着小胖墩的脑门,像极了欺负老实人的恶霸,红唇挽着,“怕了吗?就问你怕了吗?” 陈时礼:“……” 被她欺负的小胖墩手短腿短,拼了命似的要去抱她,奈何两人隔了一小段距离,因此看起来格外滑稽。 小胖墩气鼓鼓又不服输:“不怕!” 陈时礼:“……” 他有些无奈,这些日子,许萤不喜欢跟同龄人打交道,老一辈又喜欢问东问西,她懒得应付,于是就和这些小孩子玩,结果,玩着玩着就去欺负别人,把孩子逗得又哭又笑。 “阿萤。”陈时礼走过去,叫了她一声。 许萤立马撒手,小胖墩顿时扑过来,她没站稳,眼见两人都要摔倒,陈时礼眼疾手快,一边抓一个。 “抱到你啦!”小胖墩挣脱陈时礼,扑过去抱住许萤的腿,“姐姐,当我媳妇儿!” 陈时礼:“???” 男人垂眸看着豆丁大的小孩,约莫最多五六岁,他把人拉开,蹲下拦住小胖墩,“什么媳妇儿?” “抱到漂亮姐姐,就是我媳妇儿。” “……”许萤站在陈时礼背后咯咯笑,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扭头,下颔紧绷,对小胖墩说:“那是哥哥的女朋友。” 小胖墩被他严肃认真的表情盯得有些委屈,吸了吸鼻子,下一秒,眼眶咻地红了,紧接着鬼哭狼嚎:“啊啊啊就是我的就是我的!” 陈时礼:“……” 他对这副场面见惯不怪,从大衣口袋里摸出糖果递给小胖墩,哄道:“哥哥用糖跟你换好不好?” 小胖墩打了个哭嗝,破涕为笑,抱着糖:“好!” 许萤:“……” 他揣着糖屁颠屁颠的跑了,直接把许萤忘到九霄云外。 男人站起身,拉着她的手往家里走,语气无奈:“你再欺负镇上的孩子,我就要被他们家长给闹得头晕。” “无聊嘛。” “那你也不能欺负那些几岁的小孩。”陈时礼捏了捏她的手,“你要是白天欺负他们,我晚上就欺负你。” 哟,还想站在食物链最顶端。许萤睨了他一眼,不害臊:“陈教授想怎么欺负我?” “别闹。” 像这种暧昧的话,陈时礼最怕她叫他陈教授或者陈老师,总能让他想起这些日子以来,每每做那种事的时候,她嘴里蹦出让他心惊肉跳又难以自持的字眼。 许萤就不是听话温顺的性格,抱着他的手臂笑脸盈盈道:“欺负的方式,是体罚还是鞭挞呀?” “……” “陈教授,别人知道你人面兽心,是个十足十的斯文败类吗?” “阿萤。”他真的想捂住她的嘴。 许萤撒手,欺负完就跑,一路笑得欢快,陈时礼不紧不慢地跟着她,时不时提醒她让她慢点。 “知道啦!” 陈时礼望着她的背影,发自内心的浅笑,他想,如果他们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的。 吃完饭,下午一点多,许萤拖着陈时礼去串门,她以前在乌灵镇生活了十几年,街坊邻居对她还是熟悉。 镇子没有多大,家家户户都熟悉,有人拿出手搓的麻将或者崭新的扑克,准备就这样玩一下午。 许萤被人拉去打麻将,她很少玩这个,为了不扫兴,还是坐下和他们玩。 起初,她输了好几局,陈时礼搬了张塑料板凳坐在她身边,桌上有人笑道:“哪有夫妻俩一起上的。” 男人抿唇不语,许萤一边出牌一边说:“我们只是男女朋友。” 过年图的就是热闹和喜庆的氛围,大家的话题不由得落在他俩身上。 “都带对象回家,这好事也近了。” “对对对,是不是打算年后就结婚?” “你两郎才女貌,以后的孩子也俊俏。” “说起孩子,小萤你也挺喜欢的吧,这几天一直看你跟镇上的小孩玩。” 过年哪都好,就这点不好,不管是七大姑八大姨,还是左邻右舍都会关注这些小辈的婚姻大事,仿佛除了这个无话可说。 许萤听多了脸上也开始挂起虚伪的笑,她漫不经心玩着牌,熟悉牌路后开始反杀,接下来一连赢得手软。 下午五点,牌局散了,回家的路上,许萤也没像往日那样闹腾,她安安静静的往前走,陈时礼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阿萤。”他说:“别去想那些。” 他知道她是不婚主义者,也最讨厌被束缚,恋爱是他俩的事,旁人说什么都不应该影响他们的感情。 许萤看了他一眼,觉得喉咙有些痒,她问:“陈时礼,你身上有烟吗?” 他从大衣口袋里摸出许萤的女士烟。 细长的香烟有着浅浅的香味,不似寻常烟那样难闻刺鼻,许萤拿出咬住,低头点烟。 她边抽边走,“陈时礼,今天下午在牌桌上,你为什么不说话?” 当别人说他们是夫妻的时候,他并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 “这重要吗?就算他们误会,也不能改变我俩现在的关系。”他平静道。 虽然其中有他故意模糊的成分,就权当是满足他那可笑且不知天高地厚的幻想吧。 许萤盯着他,旋即笑了笑,薄烟模糊她的面容,连带着她的声线也有些慵懒沙哑:“说得也对。” 她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奇奇怪怪、疯疯癫癫,但并不代表她真就那样。 其实她心如明镜,什么都懂。 * 下午的嫌隙很快被冲淡,两人又恢复以往亲密的相处,晚上时间一到,各家各户聚在家里看春晚。 许萤翻出零食,侧卧着枕在陈时礼的腿上,她身上搭了条小被子,男人时不时给她投喂零食,两人就这样岁月静好地看电视。 有时看到有趣的小品,她还会咯咯笑着。 “陈时礼。” “嗯?” “我好多年都没像今天这样看春晚了。”时隔太久,久到如今身边的繁华足以迷花她的眼,让她再难追回以前的乐趣。 陈时礼也很少看,换句话来说,他从出生到现在,看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顺着许萤的长发,垂眸,“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 “万一我们分手了呢?” 她的视线转移到陈时礼身上。 春晚一年一次,下一次就是来年。男人替她捋头发的动作一顿,黑眸微抬,错开许萤的目光。 从许萤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菱尖的喉结微微滚动,“那我待会许愿新的一年,保佑我们感情和睦,彼此相爱。” 闻言,许萤“啧”了声,却是捧着他的双颊,抬腰,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笑眯眯道:“我爱你,你不用许这种愿。” “那你刚刚还说那种话。” “吓吓你,让你更加爱我。”她笑,揶揄道:“不是吧不是吧,你该不会当真了吧?” 陈时礼摸了摸她素净的脸,没有妆容时,少了分凛冽的冷艳,多了些娇俏温婉,不变的是依旧很美。 “不用吓我,我对你的爱只多不少。” 如果他不爱许萤,别说等她六年,只怕年少时也不会和她回老家。 他那时就已经分得清友情和爱情。 当春晚进入尾声的时候,屋外响起烟花在空中炸开的声音,一束接一束,将原本漆黑的夜幕渲染得色彩斑斓。 许萤一把掀开身上的小被子,穿上脱鞋,拉着陈时礼往阳台跑。 “瞧,烟花!”她指着夜空里璀璨的烟火,脸上带着笑容。 南城市区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从她十三岁那年被父母接回去后,就一直觉得冷冰冰的大城市无论是人还是物都是麻木、生疏、冷漠的。 当然,也就没有这些烟火气。 陈时礼给她披了件外套,握着她的手腕,“跟我来。” “去哪?” 两人上了楼顶,许萤看到那里放了好几箱大烟花以及仙女棒等小玩意。 她有些诧异:“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你之前去和镇上那些小孩玩的时候,我开车去小县城买的。” 陈时礼蹲在地上拆烟花,许萤趁机在他衣服口袋里摸打火机。 她抽了根仙女棒点燃,滋滋声响带着火花,男人抽走她手中的打火机,提醒道:“阿萤,站远点。” “噢噢,好,你小心点。” 陈时礼确定她站得够远后,挨个将烟花点燃,然后退到许萤身边。 他默默注视绽放的烟花,还是在心底许了愿。 许萤的承诺加神灵的保佑,双重保险。 这时,许萤突然将点好的仙女棒塞到他手中,抬头笑脸盈盈道:“亲爱的,你这是光看不玩吗?” 她握着他的手,挥了挥仙女棒,“我玩不了那么多,你替我分担一下。” 许萤又点了几根,双手拿着甩来甩去,她绕着陈时礼转圈,火光照在她脸上,清晰了她的眉目音容,那双眼睛像是坠入斑斑点点的星子。 “新的一年,希望陈时礼许的愿望全部视线。”她含笑的面容在陈时礼面前一闪而过。 闻言,男人怔在原地,想再盯着她的时候,许萤已经绕到他身后,继续刚刚没说完的话。 “这就是我今年最大的愿望。” 第51章 你女朋友和别的男人在一…… 陈时礼曾觉得,经年之后能再次和许萤重逢,是上天给予他的恩赐,而他们冰释前嫌走到一起,是他花尽所有的好运才换来的。 自从他们交往后,感情日渐升温,尤其是回乌灵镇旅游的这段时光,陈时礼恍惚觉得,若是再这样继续下去,他和许萤修成正果也未尝不可能。 陈时礼想,或许是他除夕跨年那晚,许的愿开始灵验了。 两人在乌灵镇度过一段休闲惬意的娱乐时光,大年结束,他俩收拾行李准备回南城。 临走前,陈时礼用钥匙在大门落了锁,他说:“阿萤,以后我们寒暑假有空便回这里小住几天吧。” 许萤把玩自己胸前的长发,一圈圈卷在手指上,闻言,挑了挑眉,旋即浅笑应道:“好啊。” 保洁阿姨事先打扫完家里卫生,他俩回到南城后,也不用像当时回乌灵镇那样累死累活做清洁。 晚上,许萤洗完澡,做了全身护肤,掀开被子躺进床里,她滚了圈,顺势倒进陈时礼的怀里。 男人拿着平板正在处理事情,突然一具柔软的身子挤进怀里,像袋熊似的趴挂在他身上。 陈时礼张开手臂把她圈住,这般黏腻亲密的姿势对他俩而言却已经是习惯。 许萤的脸埋在他怀里蹭了蹭,纤细的手臂拢紧男人的劲腰,瓮声瓮气问:“还没忙完?” 他们傍晚刚回家,甚至还没来得及吃饭,南财大经管院的书记就给他打电话说事情,再之后,陈时礼就忙到现在晚上十点半。 男人打完字,点击发送,闻言,垂眸,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喉结滚了圈,声线清润温柔:“快了。” “看来当老师的长假也没有多轻松。”她咕哝着。 许萤觉得手冷,说完,便把自己的双手探进陈时礼的睡衣,在他身上放肆地汲取热意。 或许是男人的体温天生偏高,冷热交织,许萤挽唇笑了笑,舒适地阖着眼。 陈时礼对她的行为又无奈又纵容,低头亲了亲许萤的额头,说道:“这种情况少有,并不经常发生。” “所以找你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个老师住院了,他缺席的会议由我去补上。” 闻言,许萤从他怀里抬头,下颚搁在男人的胸口上,“你要出差?” “嗯。”他点头。 “大概多久?” “估计三四天吧。” 许萤“哦”了声,倒也没说什么,重新埋进他怀里,陈时礼用被子把她裹紧,然后抱着,就着这样的姿势继续处理事情。 他忙的时候,许萤确实无聊,什么都不想干,只想这样瘫着。 她胡乱摸着男人修劲的腰腹背脊,也没注意到陈时礼好几次用异样的眼神看她。 他咬咬牙,继续和其他人交接工作,晚上十一点出头,陈时礼终于忙完,他松了口气,退出页面关了平板,把东西搁在旁边,抱着许萤翻了个身,然后把她压住。 许萤荡进柔软的床榻里,酒红的长发铺散在背后,她怔了瞬,随即搂着陈时礼的脖子,长腿一勾,圈住他的腰。 她笑道:“忙完了?” “嗯。”他应道,低头,温柔地衔住她的唇珠,从善如流地亲吻。 掌心所过之处,勾起别样的感觉。 许萤眯着眼眸,微抬下颔,莹润精致的肩颈拧着脆弱的弧度,她望向顶上的天花板,眼里的东西都变得有些模糊。 陈时礼这人如今明明是温润的君子性格,但在这种事上,委实与他的性格截然相反。 男人抱着她,乌黑的短发氤湿,发软发潮,他在许萤耳边微微喘气,却是忍不住温柔地亲吻她的耳垂。 “阿萤,要不你和我一起出差?” “你出差去开会,我跟去干嘛?” 陈时礼的动作变得温柔舒缓,同她聊着天:“会议是半天制,余下的时间我们可以去玩。” “半天能玩什么?”许萤想也不想拒绝,偏过头说:“不去。” 男人咻地停下,抚着她的脸让他看着自己,温柔一笑,“去不去?” 许萤挠了他一下,被吊得不上不下,蹙眉道:“你快点!” “去不去?” 她眼尾的绯有渐渐褪去的趋势,“去去去!” 许萤骂了他一句“狗东西”,又咬了咬男人的肩,哼道:“快点。” * 翌日清晨,陈时礼起来洗漱换衣,他把许萤从床里捞起来,撑着床垫笑道:“阿萤,快起来,你昨晚可是答应过我,要陪我一起出差。” 许萤睡眼惺忪,俨然已经忘了自己昨晚说过的话,“什么呀?我不记得了,你别闹,我还要睡觉。” 她推推攘攘,挣脱男人的怀抱,裹着被子翻了个圈继续补觉。 陈时礼:“……” 这是用完就丢,过河拆桥? 他无奈,见许萤确实很困,最后只好放弃。 陈时礼收拾完行李放在客厅,又去厨房做了些早餐,他拿出便利贴和笔,写了张纸条贴在厨房门口,做完这些,他带着行李箱离开。 许萤再次醒来已经是早上九点零八分,她掀开被子去洗漱,清清爽爽地出来,又坐在梳妆台前护肤。 这时,搁在旁边的手机蹦出一条条消息提示音,许萤抽空点开,发现不怎么活跃的四人小群破天荒开始热闹起来。 这个小群创建时间有点久,里面有许萤,何霜,戴维娅,以及许萤当初在国外做兼职时补课的学生唐枝许。 上次群里发消息还是几个月前,唐枝许在里面转发了一条链接。 许萤往前刷,看到唐枝许发的消息。 唐枝许:【@全体,老师,霜姐姐,今晚出来蹦迪吗?我心里好气。】 最先回她消息的是戴维娅:【小丫头,你怎么了?】 唐枝许:【气死我了,我男朋友他出轨了!!】 因为时差问题,戴维娅那边正好是晚上,因此她也有空跟这些小年轻聊天。 戴维娅:【呵,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有句话说得好,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 唐枝许:【师祖说得对!】 隔着辈的两人聊得起劲,何霜也加入了话题。 何霜:【小枝许,那你跟简杭分手了?】 唐枝许:【还没有,我要把那个渣男碎尸万段!】 戴维娅:【应该的。】 她们三人聊到这,许萤刚好也看到这里,想起唐枝许的男朋友简杭,正好是陈时礼的朋友。 许萤抽空打字加入她们的话题:【这边建议物理阉割。】 说来也是天定缘分,跟许萤关系很好的这几个人,无论是老师还是朋友,亦或者自己的补习学生,大家的感情经历都很坎坷。 戴维娅,一生前途顺畅,三十八岁成为世界上伟大的经济学家,在芝加哥大学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然而,她的婚姻却是一地鸡毛,深爱自己丈夫的时候,对方却爱上别人,当不爱他时,德斯特竟爱上她,到现在两人纠缠着迟迟不能离婚。 至于何霜当年被初恋老公pua,放弃读博机会,跟他回到小县城,要不然以她是戴维娅学生的身份,留在大城市将会有光明的未来。 而唐枝许现在也步了她们的后尘。 这都是什么破事? 许萤不发言则已,一发言惊人。 戴维娅:【@唐枝许,你老师说得对。】 何霜:【支持。】 唐枝许:【先别急,他简杭竟然敢出轨,谁怕谁?本小姐今晚就去交几个男朋友,带着新欢去剁了他的xx!】 被唐家夫妇捧在手心里宠的唐大小姐,骨子里带着骄傲,绝不允许有人给她难堪,像简杭这样的行径,无疑是老虎头上拔毛,自寻死路。 唐枝许又刷刷刷发了消息:【老师,霜姐姐,你两今晚出来玩吗?咱们一起嗨。】 不是唐枝许不邀请戴维娅,而是因为她在国外,实在无法过来。 戴维娅感慨:【还是年轻好啊。】 何霜先回复唐枝许去,又回复自己的老师:【老师,你也年轻啊。】 戴维娅:【也是,我明天还有约会呢。】 她现在已经不管自己的丈夫德斯特,婚姻名存实亡,开始过自己的快乐生活。 许萤已经护完肤,换好衣服,她拿着手机走出卧室,回复道:【晚上几点?在哪?】 发完消息,她看到厨房门口贴着便利贴,瘦金体字迹自带风骨,笔画凛冽,写着一段话。 [阿萤,我给你做了早餐留在厨房,你记得吃。] 许萤推开门,看到料理台上的早餐,把它们放进微波炉加热,完事又看了眼手机,她刚刚发的话已经引起她们新一波发言。 戴维娅:【小可爱,我上次听霜霜说,你又交了个男朋友,还是德斯特的学生,叫什么礼来着?怎么,你现在也是单身了?】 唐枝许:【老师,到时候我发地址和时间。】 何霜:【@许萤,你不怕陈时礼知道你去蹦迪?】 微波炉已经把早餐加热好了,许萤坐在餐桌前吃早午饭,她打字回复:【还不是单身,我蹦迪,他管不着。】 只是谈恋爱而已,管天管地就有点不识趣了。 * 傍晚六点半,唐枝许在群里发了地址,何霜和许萤都收拾好准备出门。 两人几乎同时开车抵达SAL,炫酷奢侈的跑车刹在门口,呈V字形对着,候在门口的服务生赶紧走下铺着红毯的台阶,许萤把车钥匙抛给其中一个人,踩着高跟鞋跟何霜相视一笑,两人一同走进这家夜场俱乐部。 唐枝许早就到了,她包了最贵的卡座,身边还坐着几个帅哥。 她喝着酒,“老师,霜姐姐,你们怎么才来呀?” 唐大小姐手一挥,那些帅哥识趣退到旁边坐着。 SAL的暖场环节已经结束,现下气氛火热,五颜六色的灯光交错闪着,耳畔是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以及富有节奏的打碟,舞池里有不少男男女女在挥洒浑身的激情,场面一度嗨到爆。 这家在南城的消费水平属于中上,进来玩一圈,人均最低限度都要几万,上不封顶。 许萤与何霜坐在她身边,她们什么场合都玩过,在这也没有丝毫不自在。 唐枝许点的帅哥里,有人给许萤递了杯Chateau d’Yquem,女人含笑接过,捏着高脚杯,手腕微抬,算是示意。 她荡着杯中美酒,听到何霜问唐枝许:“喝了这么多酒,还在生气?” “霜姐姐,我能不生气吗?!那个混账竟然敢绿我?我堂堂唐家大小姐是他能轻易侮辱的吗?本小姐气不过,我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块!” “证据确凿了?”许萤问。 “嗯!”唐枝许点头,打开包,拿出手机,把偷拍的照片给她们看,“老师,霜姐姐,你们看!” 照片里,简杭跟一个身材高挑、背影绝美的女人走到一起,还亲密地搭着对方的肩膀。 出轨实锤无疑。 “果然,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何霜轻嘲,她也算见证过唐枝许和简杭的爱情,以前瞧着还甜甜蜜蜜,可如今看来却格外讽刺。 果然对于他们来说,外面的屎都是香的。 唐枝许灌了杯酒,“啪”地一声剁在玻璃桌上,气势汹汹又不甘心:“本小姐一定要他好看!”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简杭对不起你,你也别管他,今晚帅哥挺多的,挑吧。”许萤身子后仰,懒散地靠着,她抬手饮了点葡萄酒,勾着唇浅笑嫣然。 她今天穿了条纯黑的露肩短裙,细长的耳坠扫过锁骨肩颈,笑起来时漫不经心,像极了玩弄人心的海王。 “对!”唐枝许就喜欢她老师这种潇洒且无拘束的性格,“我们是出来嗨的,走走走,蹦迪去。” 舞池里的人不少,三人玩得高兴,当然,找他们搭讪的也不少,都是圈子里有名有姓有钱的主,有的是男人想傍上她们? 许萤看得通透,却也没扫兴,她忠于权利金钱,已经在奢侈浮华的世界里堕落,纸醉金迷的生活永远是她的最爱。 更何况,饮食男女玩的那点小手段,不过是暧昧上头后的假装深情。 她把男人那套已经玩得炉火纯青。 唐枝许玩累了,回到卡座,没多久,何霜也来了。 “霜姐姐,你说老师是不是也快和那个陈时礼分手了?”她见舞池里许萤和其他男人跳舞,暧昧的气氛若有似无,“老师和他交往了一个多月吧,感觉已经挺久。” 何霜喝着酒,“如果她今晚有新目标,那估计就快了。” “我觉得也是。” 没有人觉得陈时礼会和许萤天长地久,说是男朋友,其实也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唐枝许羡慕道:“我好喜欢老师的生活方式啊,永远肆意自由。” “只能说各有各的活法吧。” 两人闲聊着,中途,何霜去了趟卫生间。 唐枝许百无聊赖,正好许萤回来,她坐在沙发上,舞池里蹦迪的人已经渐渐散去,SAL夜场即将开始下一项环节。 “老师,玩得开心吗?”唐枝许凑过去笑问。 “当然。” 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出来这样玩,不为别的,一是公司临近放年假,忙;二是那时刚和陈时礼交往,她对他的兴趣浓厚,且一心想睡他,所以也分不出别的心思在这些玩乐上面。 “待会还有更开心的。” “什么?” 唐枝许神神秘秘道:“这家SAL,有个唱歌环节,那些驻唱一个赛一个好看,只要钱给得多,就有可能把人带回家,我待会要找个比简杭更好看的!” 这也是她今天来这的目的。 闻言,许萤倒是有点兴趣,开场很快,每位驻唱上台都能引起一片尖叫,女的居多。 其实也是,来这的人,大多是年轻人,富二代,富三代,都有。 许萤交往了不少男朋友,每一任的相貌都是个顶个的好,台上那些驻唱,虽然好看,也令人神魂颠倒,但是,她觉得总欠点意思。 一句话,没有看对眼的。 随着气氛推进,场面越来越热闹,空气中弥漫着酒味,香水味。 唐枝许已经看中一个,激动地拉了拉许萤的手,指着台上说:“老师老师,我喜欢那个!” 闻言,许萤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上下台的过道,有两名驻唱擦身而过,许萤不知道唐枝许指的是其中哪一位,但是,她的注意力已经被新上台的男人吸引。 “啊啊啊人已经去后台了,我现在就让这家经理把人带到本小姐面前!”唐枝许兴致勃勃的说。 来这驻唱的人基本唱的都是能调动气氛、令人头脑发热的歌曲,没想到现在新上台的这个男人,竟然在夜场里唱了首很温柔的情歌。 他穿着白衬衣,外搭一件质地柔软的仿西装,西装的纽扣没有系上,男人抬手扶了下黑色的耳返,灯光下,他的眼睛干净透亮,嗓音很温柔,阖眼时,身子又不由自主地随着唱歌的拍子轻轻摆动。 许萤之前就是乐队主唱,她当然看得出来,对方很享受唱歌。 她靠着椅背,目不转睛看着台上。 这时,唐枝许已经把经理叫来了。 “唐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给本小姐把台上这人前面的那个驻唱叫来。” 唐家在南城虽然比不上陈、盛、谢三家,但地位举足轻重,经理当然得卖大小姐一个面子,于是让服务生去把人叫来。 唐枝许扭头见许萤好像对现在台上的那个男人感兴趣,于是又对经理说,“等这个驻唱唱完,也把他叫来。” “唐小姐,不好意思,谢斯年他还是学生。”经理说:“而且,他只卖唱歌不卖其他。” “学生?大几了?”唐枝许心里盘算着,可能她老师即将有段姐弟恋,是以决定问仔细些。 “他现在是南财大的研究生,今年也快毕业了。” 谢斯年唱完,鞠了躬,安安静静地下去,换下一个驻唱上台。 许萤勾了勾唇,方才他们的对话,她也听进耳里,“你们这应该可以单独对驻唱打赏吧?” “是的许总。” “谢斯年唱得不错。” 闻言,经理也是人精,立马拿起平板调出驻唱的打赏页面,然后恭敬地递给许萤。 许萤接过,指尖点击谢斯年的主页,给他划了一笔打赏的钱。 这账,自然也从她这扣除。 经理接回平板时扫了眼金额,暗自吸了口气,不愧是T娱总裁,财大气粗,出手阔绰,这人还没到手就这么大方,要是到手了…… 啧,谢斯年这是走大运了。 唐枝许在等自己看上的驻唱,期间,收到简杭给她发的消息,她假装没看到,顺便把人删了,没多久对方似乎发现,然后又给她打电话。 她接通,对方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唐枝许就凶巴巴的说:“你给本小姐滚,有多远滚多远!” 然后挂断,拉黑,一条龙服务处理。 这时,去卫生间许久的何霜回来了,表情一脸无语加郁闷。 唐枝许问:“霜姐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遇到个不男不女的人。” * 陈时礼早上出发去西城,开了几个小时的车,中午入住酒店,吃完饭没多久,下午就开始会议,等彻底结束已经晚上十点。 他刚回到酒店,简杭就给他打来电话。 “怎么了?” 电话里传来嘈杂的声音,还有震耳欲聋的音乐,像是对方身处夜场。 简杭难过道:“老陈,我家小祖宗叫我滚,我感觉她要和我分手。” “哦。”陈时礼态度淡漠,丝毫不顾兄弟的感情大事。 闻言,简杭:“???” “你还是我兄弟吗?!”他控诉,“我女朋友都到SAL找男人了,老陈,你也不知道帮我,果然什么为兄弟两肋插刀都是假的,关键时刻还是得靠我自己!” “得亏先前枝许接了我的电话,我现在知道她的定位,正在SAL抓人呢,幸福还是得靠——” “卧槽!” 突然,手机里爆发出一声高分贝震惊,陈时礼拿远手机,微微蹙眉。 “你干什么?” “老……老陈,你……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陈时礼语气平静,问:“你女朋友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这倒没有。” 简杭话语里透着庆幸,但随即开始幸灾乐祸:“老陈,我在SAL夜场看到许萤了。” “……”对面突然开始沉默,陈时礼蓦地抿紧唇,黑眸沉沉,语气像是对许萤充满信任,“不可能,你看错了。” 他记得他会议结束的时候给许萤发微信消息,问她睡了没,她说她已经准备休息了。 兄弟情瞬间分崩离析,经不起考验。 简杭随手给他拍了照片发过去,“你自己看去吧!” 第52章 阿萤,这是我的学生谢斯…… 通话还在继续,微信弹出简杭发的消息,陈时礼退出电话页面,点开他俩的聊天框,看到简杭发过来的一张高清照片。 照片里,许萤坐在卡座,露肩短裙,纤细的长腿下踩着细长的高跟鞋,她手中端着一杯葡萄酒,姿态慵懒惬意地望着舞台,侧脸轮廓朦胧冷艳。 半个小时前说准备休息的人,如今却出现在夜场。 陈时礼握着手机,颔线清冽,电话那边的简杭没有听到动静,疑惑地看了眼通话。 “喂?老陈?” “先挂了。” 男人的视线从照片上挪开,嗓音淡淡。 简杭一连喂了几声,对方还是切断通话,他收起手机,没管兄弟,而是去逮自己的女朋友。 他气势汹汹地走过去,把围在唐枝许身边的帅哥全都吓住了。 男人对上唐大小姐又傲又凶的视线,咻地焉下去,很怂地笑道:“小祖宗,出来玩啊?开心吗?” 说罢,还顺势坐在唐枝许身边,狗腿似地给她捏肩捶背,一副逮人后却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啪——” 唐枝许扬手甩了他一巴掌,直接把人打蒙了。 “渣男,你给本小姐滚!” 简杭:“?” 我干啥了我? 男人捂着半边脸,隐隐还有鲜红的巴掌印,卡座上其他人都望着他们,除此之外,还有周围听见动静的外人。 简杭是真的脾气好,无缘无故被女朋友打了一巴掌也没有生气,而是抓住她的手腕往外走,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跟她好好谈。 “渣男,你给本小姐放开!” “小祖宗,我又哪里惹你了?” 唐枝许的力气比不了简杭,被男人拉着走,何霜同许萤对视了眼,两人准备跟过去,刚起身,许萤的手机响了,是陈时礼打来的电话。 何霜:“我过去看看,你先处理自己的事。” “嗯。” 许萤手指滑动屏幕,直接在嘈杂的夜场里接听陈时礼的电话。 她笑:“亲爱的,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电话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割裂许萤说话时的浅笑盈盈,陈时礼站在酒店套房的阳台,望着这座城市的夜景。 不同于南城的奢侈颓靡,这里更有深厚的历史底蕴。 男人像是没听见那些嘈杂的声音,垂眸,温和道:“阿萤,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家休息。” 他顿了顿,想到许萤穿着单薄,不自觉拧了拧眉,“多穿点,别生病了。” 许萤勾唇笑了笑,不经意间抬眸,看到谢斯年又上台唱歌,她目光盯着他。 与上一场的穿着不同,谢斯年这次穿了黑衬衣,外搭同色系的西服,上面用银线绣着漂亮的图案,脖颈处戴了条简约的项链,小小的坠品落在颈窝,这次,他唱的不是上一场那样温柔的情歌,而是一首声线既妖又惑人的歌曲,暧昧而迷离。 陈时礼没听见她的回应,又问了句:“阿萤?” “嗯?”许萤的注意力已经放在谢斯年身上,她轻轻应道:“我知道了,宝贝,晚安,早点睡。” 话落,她挂断电话。 陈时礼黑眸晦暗,一瞬不瞬地盯着突然被挂断的通话,对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 男人握紧手机,手腕间青筋凸起,他抿了抿唇,转身走进房间,从沙发上捞起外套搭在手臂上,拿起车钥匙离开。 唱歌环节会一直延续到凌晨两点,然后又开始蹦迪,每次谢斯年上台,许萤才会分出一点目光。 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何霜回来了。 许萤没看见唐枝许,问:“人走了?” “嗯,跟简杭回去了。” “怎么回事?” 何霜坐下,无奈笑道:“一场误会。” “误会?” “简杭没有出轨,他勾肩搭背的那个人是个男的。” 闻言,许萤挑眉,有些意外:“男的?” “嗯。” “枝许信了?” “本来不信的。”何霜喝了点酒,“是我替简杭做的证。” 她摁了摁额角,继续道:“我认识那个人,他是我在国外读研时最大的竞争对手。” 男生女相,喜欢留长发,还总跟她作对。 组局的人中途离场,许萤和何霜玩到凌晨三点,在她们准备离开的时候,SAL的经理找到许萤,为难道:“许总,您今晚打赏的钱,谢斯年让我还给您,他还让我带句话给您。” 许萤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红唇勾了勾,“什么?” “他说,谢谢您的好意,但他受不了这么多钱。” 谢斯年来SAL驻唱,纸醉金迷的场所,很多交易只需要一笔钱、一个笑、或者付出身体,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但他不需要。 同样,他也清楚,一旦收了这笔额外的金钱,以后就牵扯不清了。 经理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许萤的神色,见她毫无波澜,暗自松了口气,他就怕谢斯年的不识趣惹到许萤,扭头就把他的SAL拆了。 “行吧。”她倒也没多气急败坏,漫不经心的模样,好像并不在乎对方的行为举动。 经理恭敬地送她俩离开,凌晨三点,外面飘起雪花,寒风呼呼,冻得人瑟瑟发抖。 许萤和何霜都喝了酒,经理安排代驾将她们送回去。 南城临海,国际贸易频繁,正因为如此,这座城市的发展非常迅速,高楼大厦,车辆如云,奢侈、繁华、热闹俨然成了它的代名词。 而深夜的南城依旧华灯璀璨。 许萤坐在车座上,代驾正在等红绿灯,她百无聊赖,视线穿过车窗落在外面,街边的公交车站只有一个行人。 灯影昏黄绰绰,洒在那人身上,深夜,雪地,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长,瞧着有几分寂寥。 许萤一眼就认出那是谢斯年。 脱下驻唱时穿的服装,他现在的打扮更加普通,卫衣,长裤,白鞋,干干净净,青葱挺拔。 深夜的街边空旷安静,不远处停着一辆豪车,谢斯年想不注意都难,他抬眸望去,视线猝不及防对上许萤的。 这时,红灯变成绿灯,车子启动,许萤收回视线。 短暂的交汇,转瞬消逝。 许萤的车停在车库,她拿着车钥匙准备上楼,背后传来的脚步声让她不由得心生警惕。 “阿萤。” 突兀且不该出现的声音响起,许萤一怔,回头,就看到陈时礼站在自己面前。 她有些意外,眨眨眼笑问:“你……不是在外地出差吗?” 男人手上拿着车钥匙,大晚上开车跨省回来,风尘仆仆不说,眉宇间带着困倦,陈时礼抿唇看着她,目光触及她露在外面的香肩和大长腿,下一秒走过去,脱下大衣披在她身上。 陈时礼克制住不悦,语气尽量温和:“以后出去玩别太晚,我不放心。” 温热的大衣还沾着男人的体温,披在身上的刹那很暖和。 许萤被裹得严实,抬眸,眉眼弯弯,笑盈盈道:“哪不放心?是怕我遇到危险?还是……” 她顿了顿,勾唇:“还是怕我跟别人跑了?” 陈时礼长臂一揽,揽着她的肩往电梯方向走,叹了叹气:“都怕。” 他知道许萤爱玩,要不然也不会男友一茬接一茬。 两人回到家,许萤去卸妆洗澡,陈时礼洗漱完穿着睡衣躺在床上,他阖着眼,神情略显疲惫,高强度的会议以及开了几个小时的车,让他现在有些吃不消。 许萤掀开被子躺进被窝,抬手摸了摸男人的脸,“现在快凌晨四点了,你早上什么时候走?” 陈时礼还没睡,闻言,睁开眼,他握住许萤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下午两点半的会议,我早上八点半出门。” 他把人抱进怀里,埋首在许萤的颈窝处,两人交颈的姿势各位亲密。 许萤依偎在他怀里,难得没像以往那样闹他,“要我说,你就不应该大晚上开车回来,麻烦。” 她咕哝着,似乎还怪陈时礼突然杀回来搅了她的自由。 男人忍不住咬了咬许萤的锁骨,掌心拍了下她的翘臀,不太开心道:“还不是你太不让人省心了。” 话虽这么说,可他还是收拢手臂,一寸寸缩紧许萤的腰肢,恨不得让她黏在自己身上。 “阿萤,你说过爱我,请你别离开我。” 陈时礼抱得紧,许萤摸了摸他乌黑的短发,手指埋在他发间,笑道:“我那么爱你,怎么可能离开你?” 她捧着男人的脸,亲了亲他的薄唇,鼻尖抵着他的的,漂亮的话张口就来:“我们陈教授长得帅,又会持家,还能赚钱,活也棒,堪称完美,我最爱的人就是你了。” * 除了那晚去SAL夜场玩,陈时礼出差后,许萤在家宅了几天,期间,唐枝许和简杭和好如初,为了增进感情,两人还约着出国旅游。 几天后,陈时礼开完会议,开车回到南城,当晚带着许萤出去逛街、吃饭、看电影,省得她在家待久了无聊。 两人感情深,再加上这几日不见,当晚,一直纠缠闹到深夜,食髓知味后,陈时礼靠着床头发呆,开始进入贤者模式。 许萤洗完澡出来就看到他这一面,笑得不行,走过去坐在他腿上,勾着男人的脖子,问道:“陈教授这是怎么了?是我把你压榨得太狠了吗?” 陈时礼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回过神,“没有,我只是在想,我中途接手的一个学生。” “你学生怎么了?”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我们院有个硕导脑溢血去世,他带的研究生被我和其他几个教授分了。” 闻言,许萤有点印象,“是你挑的那个男生?” “嗯,他今年应该毕业,但是论文出了问题。”陈时礼说:“现在还没开学,我打算让他明天到家里来一趟,我要跟他好好谈谈。” 在对待老师这份职业上,他认真严谨,哪怕对方是他临时接手,并不是一开始就带的学生。 “行。”许萤晃了晃搭在床沿边的脚,也把自己的事安排得明明白白,“那我明天去美容院做脸部保养,顺便重新染个发色。” 陈时礼摸着她酒红长发,这个偏暗的色泽很适合许萤,衬得她肤白貌美,又透着冷艳性感。 “我觉得这个颜色挺好看。” “一直是同样的发色很容易腻。”许萤兴致勃勃问他:“亲爱的,你说我染个什么发色好呢?” 她故意逗他,“要不我染个绿色的?” “……”陈时礼瞥了她一眼,捏了捏她的腰肢,又气又好笑:“你是在暗含我,还是暗含你?” “当然是你咯。” “……” 男人黑眸咻地一沉,翻身把人压住,咬牙切齿道:“我看你是欠收拾。” * 许萤早上去美容院做脸部保养,一直到傍晚六点半才拎着包回家。 她指纹解锁后关上门,边换鞋边对厨房里的人说:“亲爱的,你看看我新染的发色怎么样?” 漂亮妩媚的女人穿着拖鞋,撩起长发,半倚在厨房门口,抬眸,脸上的笑意咻地一顿。 她与正端着盘子的谢斯年撞了个正着。 谢斯年站在那准备出来,显然也没料到这一出,他定定地看着面前风情妖娆的女人,被她的笑容迷了眼。 不过片刻,他立马移开视线,仓促中不敢再去看她。 许萤万万没想到,她会在自己家看到谢斯年,那个当初在SAL夜场被她砸钱打赏的人。 这时,腰上传来力道,陈时礼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许萤身后,他自然地揽着许萤的腰,亲了亲她的脸颊,温和浅笑:“阿萤,回来了。” 男人又摸了摸她新染的雾霾蓝长发,“挺好看的。” 而后他给许萤介绍:“阿萤,这是我的学生谢斯年。” “斯年,这是老师的女朋友许萤。” 谢斯年抬眸,望着许萤微笑的容颜,半晌,喊道:“师母好。” 第53章 你会为了讨好别人,付出…… 明明年纪相仿,但碍于陈时礼老师的身份,连带着许萤的辈分都拔高了。 听到谢斯年喊她师母,许萤的心情有些复杂,要知道前不久她才看中他,给他砸钱打赏。 大意了。 许萤面不改色,仿佛并不认识谢斯年,闻言,浅笑温柔道:“你好。” 两人打完招呼,陈时礼揽着许萤转身,顺手替她把包包挂起,“阿萤,赶紧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嗯,好。” 谢斯年端着盘子,眸光落到她的背影上,抿唇,收回视线,默默把菜端出去。 早上许萤出门没多久,谢斯年就来了,他以前的硕导不太称职,留了一堆烂摊子,陈时礼跟他聊了很久,直到下午五点多才把问题解决。 谢斯年有了清晰的方向,陈时礼见时间不早,索性把人留下来吃晚饭,所以这才有许萤回来看见他时的诧异。 饭桌上,陈时礼时不时给许萤夹菜,询问她今天在美容院有没有碰到有趣的事。 有意义的、没意义的,都聊,这种慢节奏而温馨的相处,俨然成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习惯。 许萤想了想,笑道:“我今天在美容院碰到一对即将结婚的情侣,女方隔三差五就把男方拽去做保养,男方的表情很滑稽,后来我从美容师那里知道,他第一次去的时候就跟上刑场似的,对比现在还要绝望。” 说着说着,她打量陈时礼,甚至还摸了摸他的脸,不硌手,摸着很舒服。 “亲爱的,你以前有做过脸部保养吗?” 不分男女,有的人就天生丽质,而陈时礼属于那种老天爷追着喂饭的长相。 他笑了笑,“没有。” 许萤“啧”了声,“男人年轻的时候要是不注意保养,以后年纪大了怎么办?岂不是秃头、油腻。” 快满二十六岁的陈时礼:“……” 他虽然不特地去美容院做保养,但是他生活自律,也经常锻炼健身,而且,他家没有秃头基因。 谢斯年坐在两人对面安静地吃饭,耳畔一直萦绕着女人轻快打趣的声音,以及男人的无奈宠溺。 直到话题引到他的身上—— 自从知道谢斯年是陈时礼的学生,许萤自然而然把他当做晚辈看待,对他再也生不出那晚在SAL的心思。 她问:“斯年,你今年多大了?” 许萤叫他斯年时的语气,跟陈时礼的差不了多少,仿佛真就把自己带入角色。 谢斯年抬头,眼眸看着她,声音平静而温和:“我今年快满23岁了。” 年纪轻轻就已经快硕士研究生毕业,可见他的成绩也是相当出众,其实也是,南财大经管院,大多数专业都是国家重点项目,录取分数也高,同时很多是本硕连读。 许萤夸了几句,旋即又笑脸盈盈同陈时礼说话。 谢斯年看了几眼,收回视线,继续安静地吃饭,偶尔听他们聊天。 两人聊了很多,许萤思维跳跃,嗓音悦耳,几乎想到什么说什么,尽管如此,陈时礼还是能跟上她的节奏,完美接住她所有的话。 佳人一笑,声音如黄莺婉转,谢斯年握着筷子,忍不住悄悄抬头,一眼就看见许萤浅笑嫣然的模样。 比她刚回家倚在厨房门口时,笑得还要漂亮。 吃完晚饭,谢斯年也该走了,陈时礼在厨房洗碗,许萤代替他行使老师应有的关心:“路上小心,再见。” 谢斯年点点头,抿了抿唇,喊道:“师母,再见。” 关了门,许萤晃进厨房,双手背在身后,歪着身子对陈时礼说:“亲爱的,你这个新收的学生,性格跟你的亲传弟子截然相反。” “怎么说?” “谢斯年感觉很温吞腼腆,而你收的其他四位学生活泼好动。” 男人用拧干的帕子擦拭料理台,声音清润:“谢斯年的家庭条件很艰难,以前的导师又把他吃得死死的,他的成长环境造就他现在的性格也很正常。” 既然陈时礼接收了这个学生,对他的基本情况还是有一定了解。 相较于谢斯年,他一直带的四个学生不说家境富裕,但小康水平还是有的,生于温暖的氛围,本身的精神层次就更充盈,所以性格也都活泼有趣。 闻言,许萤想起谢斯年到SAL夜场当驻唱兼职的事,那时,他唱歌可不是这样。 莫名的,她嗅到同类的气息,冥冥中,她觉得对方可能跟她一样。 在压抑的环境里待久了,用唱歌来释放情绪,还能赚钱来解决燃眉之急。 许萤蓦地一笑,咕哝:“难怪……” 陈时礼做完清洁,擦干手,扭头听见她嘟囔了一句,没听清,又问她:“阿萤,你说什么?” “没什么。”许萤把人抛到脑后,挽着男人的手臂,和他聊起别的事。 * 年后一周,各公司部门也都已经正常运作,大部分学校陆续开始报名。陈时礼作为老师,一学期里只有开学和期末最忙。 开学在即,他早出晚归,忙于各种会议,许萤也投身于公司,准备在新一年里继续大展拳脚。 南城各大豪门势力盘踞,想要占一席地位甚至成为新贵很难。 许萤玩归玩,但野心勃勃。 她想改变这种既定的局面。 两人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许萤很少会在分开后主动联系陈时礼,一般都是他找她。 “阿萤,我今晚还有会议,很晚才能回来。”他给许萤打电话,告诉她自己的行程安排。 许萤坐在车上,面前的伸缩桌上摆着笔记本电脑,密密麻麻的全英文文件让人觉得生涩难懂,她点了点挂耳式的蓝牙耳机,语气平静的“嗯”了声。 “没事,我今晚也有饭局。” 她忙工作的时候,有些冷,又带着严肃。 因为她一直都明白,什么都不靠谱,只有握在手中的金钱、权利、地位最稳固且不会背叛她。 挂断电话,许萤对坐在副驾驶的秘书说:“通知何特助,让她今晚把万柏林区那块地皮的策划书发给我。” “好的。” 晚上七点半,405包厢。 今儿是娱乐圈里知名综艺大导李继生组的饭局,邀请了各大投资商以及综艺常驻嘉宾。 许萤作为主要投资商,自然不能缺席。 李继生人至中年,导过不少著名影视,后来转战综艺更是声名远扬。许萤一到,他已经起身,笑着同她握手:“许总,好久不见。” 两人寒暄落座,没过多久,门被推开,另一位投资商也来了。 李继生被迫跟她终止聊天,道了句失陪,起身和那人握手。 “赵总,近来可好啊?” “劳烦李导挂心,好着呢!” “这是?” 李继生看了眼跟在赵总身边的人,瘦瘦高高,穿着普通,但那张脸确实不错,至少在娱乐圈这种俊男美女如云的地方能排到前头。 赵总笑道:“谢斯年。”他拍了拍谢斯年的肩,给李继生引荐:“斯年啊,这是李继生大导演,厉害着呢。” 谢斯年温吞点头,“李导,您好。” 人到齐后各自落座,隔着几个人,许萤瞧见谢斯年,倒有几分意外,而后者也看见她,微不可见地怔了怔。 旋即有些仓促地低头。 饭桌上,李继生同几个重要投资商谈笑风生,在场的人要么是大导演,要么是投资的金主,再不济也是小花小生,只有谢斯年一个普通人突兀地横亘在他们之间。 不免有人把话题引到他身上,有位当红新晋小生笑问:“赵总,这位是您新签的艺人?” 新面孔,圈里没见过。 酒过三巡,赵总喝得有点多,脸上带着醺意,“还没签,不过也快了。” 说罢,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一把搭在谢斯年的肩上,哥们似的给李继生推荐:“李导啊,听说你那综艺需要素人,我把斯年交给你了,你可得替我好好关照他。” 说是推荐,其实是借着投资方的名义在综艺里塞人。 不过,李继生导的综艺,里面的素人都有才有艺,他不好直接拂赵总的面子,再说一个素人的位置,到时候直接换掉一个人就行。 “成,赵总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 “爽快。”赵总扭头看向谢斯年,拍了拍他的肩,桌上都是识大局的人,他也没有太大的顾及,笑道:“斯年啊,这下你总可以放心了吧,签在我的公司,有我罩着,保管你前途光明。” 谢斯年低头没有说话,但仍感觉一抹视线逗留在他身上。 他知道,那来自于许萤。 许萤也不是未出社会的小年轻,她一路风风雨雨走来,形形色色的人或事都见过。 他们这套,她太熟悉了。 而她在谢斯年的身上,越发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 按理来说,她不是多管闲事的主,更何况他们仅有两面之缘,许萤也没必要插手。 但是,今晚她却一反常态。 “赵总身旁这人瞧着倒是不错。”有她出声,瞬间吸引饭局上所有人的目光。 对于许萤,他们也是知晓的,撇开BR主唱的身份,还是T娱boss,背靠财阀陆家,后台硬、背景足。 更别提她还是个狠角儿。 旁人没多想,只当许萤也看上谢斯年,赵总虽然喝了酒,但不至于犯糊涂,他在心里权衡利弊,半晌,爽朗一笑。 “许总要是喜欢,改明儿——”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在这玩什么聊斋?许萤一听赵总这语气,再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是以,不咸不淡地打断他的话。 “斯年,还不快过来。” 话一说出口,在场人都愣了。 斯年?喊得这么亲密?难不成还是她的人? 赵总也有点措手不及,他以为谢斯年就是个一无背景,二缺钱的穷小子,正打算把人哄进公司签卖身契,到时候落他手中,谢斯年想逃也逃不掉。 谢斯年顶着所有人的目光,抿唇看着许萤,女人穿着商务而精英,内搭黑衬衣,外面是一件白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玫瑰金眼镜,整个人清清冷冷。 跟上次在家中看到的模样截然相反。 李继生率先反应过来,“小谢,许总叫你过去,你磨蹭什么?” 他扭头,笑着问出其他人心中的疑惑:“许总,您跟小谢还认识?” 这时,谢斯年已经走到许萤身边。 她右手边空着一个位置,女人微抬下颔,用眼神示意他,“坐下。” 随即便收回视线对李继生说:“半个亲人吧。” 她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着令人震惊的话。 这分量,可不轻。 闻言,最想骂人的就是赵总,他暗自狠狠剜了谢斯年几年,还以为自己捡到大便宜,结果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他要是敢把人哄到自个儿公司,要是敢借机上谢斯年,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被许萤这个疯子报复。 谢斯年不知道许萤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彻底改变他的命运,听到那句“半个亲人吧”,他悄悄抬眸看向许萤,却因为角度问题,只能窥见精致的侧脸。 饭局真正结束已经快十点,酒足饭饱,大家也都坐车离开。 谢斯年跟着许萤来到酒楼的外景台,南城的雪前段时间就停了,气温也慢慢开始回升,夜晚,凉风习习,吹起发尾微微缱绻。 许萤抽了根女士香烟,转身,倚着白色栏杆,淡淡地望着谢斯年,“知道你今晚在做什么吗?” 他摇摇头。 见此,她扯唇一笑,“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谁叫你生了副好皮囊,要是没这相貌,赵归也不会看上你。” 同在一个圈子里,彼此那点腌臜事,要想不知道太难了,只是大家都习惯心照不宣。 毕竟利益至上,没必要伤和气。 谢斯年后知后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那句“半个亲人吧”,明知是客套话,却依旧有致命的吸引力,像是脚下有漩涡要把人吸进去。 许萤的指尖点了点烟,谢斯年看到一小截烟灰泯灭最后一点火星,被微风一吹,在半空中散做粉末彻底融进夜色。 “就凭你叫我一句师母,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作为你老师的女朋友,也算你半个亲人,这种情况下怎么能袖手旁观?” 她说:“我相信,今天若是换做你老师在这,也不会对你不闻不问。” 谢斯年垂眸,视线落在那些零碎的烟灰末上,闻言,忍不住想,原来…… 他是沾了别人的光。 “你唱歌很有灵气,属于天赋流,但还需要打磨,去夜场驻唱做兼职还行,但走专业的道路还不是时候。”许萤难得说这么多话:“你老师说你成绩优异,如果你眼下急需钱,可以先找你老师帮忙,而不是像今晚这样。” “要知道,娱乐圈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当你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要做好付出的准备,可能是你的创造价值,也可能是你的身体。” 或许是她淡淡的语调给人很强的压迫感,气氛有一瞬僵硬。 许萤笑了笑,揶揄式的反问:“谢斯年,你觉得你会为了讨好别人,而付出自己的身体吗?” 她并不指望对方会回答这个问题,她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强调。 毕竟,从那晚谢斯年在SAL退还打赏的举动来看,他并不是那种可以为了钱走捷径的人。 谢斯年盯着她,见她摁灭烟蒂丢进垃圾桶,动作随性慵懒,微耷眼皮时,镜片下那双眼睛清凌凌的。 就在他准备开口回答许萤时,漂亮冷艳的女人接到陈时礼的电话,红唇微勾,笑脸盈盈同那边说话。 “亲爱的,怎么了?” “嗯,结束了。” “很快就回来。” 她该对谢斯年说的已经说完了,也没做逗留,而是转身离开。 谢斯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喃喃道:“我会……” 第54章 谢斯年看许萤的眼神 许萤回到家,厨房传来动静,她换上拖鞋走进去,看到陈时礼拿着汤勺在锅中搅拌。 男人身形玉立,气质矜贵,衬衣袖口挽了一截,露出修韧紧实的小臂。 听到动静,他头也不回,笑道:“回来了。” “嗯。”许萤走到他身后,纤细的手臂抱住男人的劲腰,脸颊蹭了蹭他的背脊,“亲爱的,你在做什么?” “给你熬了点暖胃的汤。”陈时礼调整火候,“饭局上免不了喝酒,而你又喜欢抽烟。” 闻言,许萤咯咯笑出声,“陈教授,有没有人说你贤惠持家?” “有。”他轻笑,“可不就是你。” 陈时礼放下汤勺,转身,揽着她的肩,垂眸凝视许萤。 她今晚参加饭局,喝了些酒,脸颊带着微醺,红唇潋滟,诱人采摘。 男人捧着她的脸,低头亲了亲唇瓣,“快去泡个澡吧,待会出来就可以喝汤了。” “嗯。” 宛若情侣热恋中的相处,俨然成了他们的日常。许萤回卧室,拿起睡裙去浴室泡澡,陈时礼在熬汤的时候调了时间,等时间一到就会自动熄火。 他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直接在客厅开始办公,又到一年开学季,有些参加国赛的团队需要他带,任课的班级也有所增加,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事。 许萤洗完澡,换上睡裙,她离开卧室来到客厅,正巧看见陈时礼端着暖胃汤出来。 “阿萤,快来尝尝。” 为了管理身材,一般这个时间点,许萤不会再进食,但她偶尔也会放纵。 许萤并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放着碗,陈时礼就在她身边修改学生的论文。 她听着敲键盘的哒哒声,喝了点甜丝丝的汤,笑道:“陈教授挺忙呀。” “这是学生即将发表的论文,我不得不替他们把关。” 南财大的研究生要想毕业得有一系列要求,其中就有论文发表,不同等级的含金量也不同。 “你这老师倒是挺尽职尽责。”许萤端起碗,用勺子舀起暖胃汤吹温,然后拧腰递到男人嘴边,“辛苦了。” 许萤摘下眼镜,陈时礼又戴上,只不过一个人是因为近视,一个人是为了防蓝光。 他戴着一副银边眼镜,侧脸矜冷,镜片下的那双眼睛因为电脑的光折出清冽的寒芒,闻言,陈时礼垂眸,眼神透着温柔,低头喝汤。 “不辛苦,他们愿意努力,我这个当老师的总不能拖他们后腿。” “啧,格局。” 不得不说,陈时礼变化太多,看他年少时的模样,谁会想到他未来会成为老师。 许萤喝不了那么多汤,吃不完的通通喂给陈时礼,她坐在地毯上,一只手搭着男人的大腿,偶尔也会扭头看几眼电脑上的论文。 “这谁写了?挺不错啊。” “谢斯年写的。”陈时礼肯定他的优秀,“这次的核心期刊多半是稳了。” “谢斯年?” “嗯,怎么了?”男人垂眸凝望她。 许萤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今晚发生的事告诉他,毕竟陈时礼现在是谢斯年的导师,有必要清楚自己手底的学生情况。 她三言两语概括完,闻言,陈时礼沉吟片刻,微微蹙眉,“我知道谢斯年的母亲重病住院,不过,他前段时间跟我说,已经把医药费用筹集得差不多了。” 既然不急用,那又为什么突然要走艺人路线赚钱? “应该另有隐情,你是他老师,改天跟他好好聊聊吧。” 话落,许萤瞥见陈时礼正盯着她,她怔了怔,旋即趴在他腿上,下颚轻轻枕着,笑问:“怎么了?” 男人摸了摸她光滑细腻的脸,“阿萤,我怎么觉得你很关注他。” 都说女人第六感很准,但有时候男人的心思也很敏锐。他曾分析过许萤,对她还是有一定的了解。 许萤挑眉,挽唇:“醋了?” “别关注他,多看看我。” 闻言,她嗤笑,涂着指甲油的指尖轻轻点着陈时礼的腿,一路攀沿。 “亲爱的,你放心,我怎么可能会爱上你的学生。”漂亮的女人那张嘴惯会哄人,“我最爱的人是你呀。” “是吗?” “不信我?” 许萤起身坐在他怀里,勾着他的脖子,挑逗似的想亲亲他,却被男人轻易避开。 陈时礼的掌心贴着她的腰肢,喉结滚了一圈,在许萤微嗔时,他浅笑,嗓音低低沉沉:“先帮我把眼镜摘了。” *BaN 许萤先前答应州青禾的要求,帮他找到冉晚母亲的下落,经过长达近两个月的寻找,终于在澳大利亚把人找到了,只不过—— 情况始料未及,谢昀把冉晚看管得紧,许萤联系不到她,只能把结果告诉州青禾。 近来气温回升,但他身体抱恙,最近都在住院,许萤到了病房后,和他寒暄几句就进入正题。 “冉晚的母亲找是找到了,不过已经在数月前去世了。” 谢昀当初把人转移到国外,说是医治,其实都在骗冉晚。他那样心狠手辣的人,怎么可能不斩草除根? 不过是找借口控制冉晚罢了。 闻言,州青禾情绪过激开始犯病,许萤连忙把喷雾递给他。 吸了几口后,哮喘暂时稳住,但他说话时声音带着颤意:“许小姐,你……你说伯母她去世了?” 如果弯弯知道了,那该有多绝望。 州青禾心里弥漫着悲戚。 “嗯,埋葬的地址我已经发给你。”因为谢昀,现在是家破人亡,青梅竹马的恋人被迫拆散。 许萤说:“我会找机会把消息带给冉晚,只要她想离开,就不必再受谢昀的威胁。” 非法囚禁和自愿留下,天差地别。 许萤走出病房,乘坐电梯离开住院部,外面天色渐晚,路灯已经亮了。 她朝停车的地方走,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玻璃瓶砸地的声音,“刺啦”一声很刺耳,紧接着就是男人破罐子破摔的咒骂声。 “老子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给钱,老子现在就上楼去拔了你妈的氧气管!” “都他妈是要死不活的人了,花那冤枉钱有什么用?!” “听见没,安静点,医院门口不许闹事!” “你他妈又是哪根葱,老子教训儿子,关你们屁事!” “分开,快把他们分开!” 不远处围了很多人,甚至惊动保安,许萤的秘书害怕许萤过来的时候被误伤,已经带着保镖来到她面前。 许萤语气淡漠,“那边怎么回事?” 话落,她竟在人群分散开的时候看到谢斯年的身影。 这时秘书说:“许总,好像是因为儿子拿钱给重病的母亲治病,父亲不同意,现在正闹得厉害。” 闻言,许萤微微蹙眉,“过去看看。” 谢安长得魁梧彪悍,发起疯来连保安也制止不住,他拎起碎了一半的瓶口砸向谢斯年,嘴里骂道:“败家子,读了那么多书,也不见你挣钱给老子用!” 谢斯年的嘴角已经挂了红,身上也挨了几拳,眼见那尖锐的玻璃要落到自己身上,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突然有人握住谢安的手腕,“咔嚓”一声挫骨。 “你他妈——” 谢安疼得额头冒汗,满脸凶狠地扭头,却看见一个人高马大的保镖穿着西装,板着脸擒住他。 吓得他顿时闭嘴,不敢再造次,说到底还是欺软怕硬的东西。 周围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 谢斯年也是一怔,原以为自己这次躲不过,没想到—— 高跟鞋踩地时的清脆声响起,许萤从人群里走出来,纤细的鞋跟有时还会碾碎细小的玻璃渣,她来到谢斯年跟前,上下扫了眼。 “怎么每次见到你,都弄得这么狼狈?” 谢斯年却不敢看她。 谢安见眼前这女人竟然还认识他儿子,又开始破口大骂:“哪来的臭女人,啊啊啊——” 话刚说了一半,保镖下手的力道加重,疼得谢安死去活来。 跟在许萤身边的秘书冷冷道:“嘴巴放干净点!” 许萤却没分出半点目光给他,但眼底的冷意已经镀到玫瑰金眼镜的表面。 “这是你父亲,你要怎么处置?”她问。 “送去警局。” 闻言,谢安也顾不上疼了,大喊大叫:“谢斯年,老子是你爸,你要是敢送老子去警局,你就是大逆不道!” 许萤淡淡的吩咐:“把人带去警局。” 这场闹剧结束得很快,周围看戏的人也都散了,谢斯年低头抿唇,或许是自尊心作祟,又或许展露出不堪的原生家庭,因此他仍不敢直视许萤。 或许是同陈时礼待久了,许萤此刻竟也学会他当老师那套对待学生的心理学。 “脸上的伤,不做处理吗?” 许萤刚刚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有多狼狈,嘴角挂了彩,青紫一片,想来在争执的过程中挨了谢安几拳。 明明旁边就是大医院,但谢斯年却选择去不远处的小诊所买了酒精、医用棉和一盒便宜的药膏。 他一言不发,坐在石凳上准备简单处理伤口。 挨揍的地方痕迹深浅不一,许萤见他涂抹得粗糙,抽了一根医用棉,先沾酒精替他消毒。 她抬手帮他清理伤口,镜片下那双漂亮的眸子坦坦荡荡,“你父亲是怎么回事?” 许萤觉得,她真是被陈时礼影响得太深,竟然跟他一样学着关心“晚辈”。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谢斯年浑身一僵,石凳之间的距离不近不远,刚刚好,然而却因为许萤的靠近,他闻到一阵若有似无的浅香。 谢斯年不知道她用的什么香水,但在这种清寒的气候,香味显得各位令人心旷神怡,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他不自觉乖乖坐好,只有当许萤的目光停留在伤口上时,谢斯年才敢偷偷看她。 “我爸因为赌博欠了很多债,想让我把治病的钱给他。” 闻言,许萤顿时明了,“所以这就是你前不久跟赵归去饭局的原因?” “嗯。” “你爸欠了多少?” “一千万。”其实最开始没那么多,后来利滚利,直接演变成惊天金额。 许萤给他上完药,再多的就没有问,每个人都有自己身处的环境,她没必要对谢斯年刨根问底。 然而,谢斯年却问她:“师母,你……是不是觉得我生活的环境很糟糕?” 他的神情有些小心翼翼,哪怕尽量克制,许萤还是看到了,她想,现在的谢斯年,还真像她以前。 许萤把用完的医用棉丢进垃圾桶,闻言,漫不经心笑了笑,“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就想知道……”你的看法。 他说半句藏半句,倒不会让人有所察觉。 “你现在的生活环境不好。”话说到一半,谢斯年的眸色就已经暗下去,许萤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话锋一转,用轻快的语气笑说:“不过这并不代表以后。” 她安慰谢斯年:“我以前的生活环境比你更窒息,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吗?” 谢斯年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眸色不再像刚刚那样黯淡。他盯着许萤,由衷地笑了笑,问道:“师母,你以前的生活环境是什么样?” 许萤扫了他一眼,似看穿又没看穿,“问这么多干嘛?都是过去的事了。” * 料峭春寒,转眼凛冬已过。今年是闰年,二月共有二十九天,这种每四年一次的盛况,同时也是陈时礼的生日。 他出生于2月29日,四年才能过一次生日,陈时礼十八岁那年,许萤在寒山寺爬了数千阶石梯,才为他求得一珠佑平安的佛串。 这天下午,她早早离开公司,司机把她送到南财大,许萤拎着包去找陈时礼。 自从他们交往后,她到学校的次数明显提升,许萤轻车熟路来到办公室,正巧碰见他们开完组会。 王晓眼尖地瞧见她,挥了挥手,惊喜道:“师母!” 其他几人也顺势望去,个顶个的开心:“师母!” 许萤推开玻璃门走进办公室,她今天穿了显身材的冰蓝色旗袍,外搭一件长款风衣驱寒,婀娜娉婷,妩媚妖娆。 她笑着同陈时礼那四个活泼开朗的学生打招呼,“好久不见。” “师母,你今天好漂亮啊!” “真好看!” “师母师母,你是因为今天要给陈导庆生,所以才打扮得这么隆重的吗?” “我们导简直太幸福了,祝老师、师母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陈时礼亲收的这四个学生是真的青春活力,好听的话,漂亮的话,一股溜往外说,直把人哄得开心。 在此对比下,旁边的谢斯年就显得沉默寡言,他只敢趁大家都看着许萤时,才敢这般光明正大瞧她。 他看见许萤面带浅笑,神情鲜活,眉眼间皆是流转的风情,一瞥一回眸都像小钩子一样挠人心神。 他还看见陈时礼走向许萤,自然地揽着她的腰,注视她时,眸光温柔而亮。 男才女貌,天生一对。 陈时礼替许萤拎包,对自己的五个学生说:“赶紧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我们待会出发。” 今天生日,前几天学生们就开始缠着陈时礼,起哄让他请吃饭。 活跃气氛的永远是陈时礼最开始收的四个学生:“好!” 大家很快整理好组会的资料放在抽屉里,一行人离开办公大楼,出发前往事先定好的餐厅。 陈时礼和许萤走在前头,男人拉着她的手,有点凉,“正是倒春寒的时候,你穿这么少,冻着怎么办?” “你懂什么?这个季节已经可以展示身材了。”许萤哼了声,高傲道:“我今天美吗?” 女人都喜欢听别人夸自己漂亮,她也不例外。陈时礼无奈又宠溺:“美,你最美了。” “那你喜欢吗?” “喜欢。” “这还差不多。” 两人旁若无人的恩爱,自觉跟在后面的几人一副已经嗑疯的表情。 “老师和师母这不结婚很难收场啊。” “师母真的是可以又酷又美,咱不得不说陈导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嘿嘿,希望在我毕业前能喝到老师和师母的喜酒。” “我也是!” 四人都在激动,王晓离谢斯年最近,见他盯着前面的背影看却不说话,用手肘碰了碰他。 “欸,谢斯年,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也被老师和师母的感情羡慕到了。” 因为王晓,谢斯年不得不仓促收回落在许萤背影上的目光,垂眸,没有回应。 见此,王晓自觉无趣,便不再和他说什么,而是扭头和其他三人闹作一团,谢斯年这温吞腼腆的性格,他们都习惯了。 众人来到餐厅,先吃饭再唱歌,且这是一体式,KTV就在楼顶。 吃饭的时候,陈时礼也在顾着许萤,作为气氛组的四人,时不时就要起哄闹闹他们,当然,不会过分也不会惹人烦。 晚上八点半,他们转场顶楼的KTV包厢,几个学生先前就已经定好蛋糕,他们神神秘秘出去,而后又推着餐车大张旗鼓进来。 餐车上摆着一个双层大蛋糕,顶上那层捏了两个小人,一男一女,神似陈时礼和许萤,蛋糕周边是蜡烛,跳跃的火光衬得漆黑的包厢有几分光亮。 四个学生异口同声:“老师,快来许愿。” 因为年纪差不了多少,陈时礼对他们而言是亦师亦友的存在。 男人嘴角啐着浅笑,在大家的催促下阖眼许愿,然后吹灭所有的蜡烛,也就在这个时候,礼炮声响起,气氛组成员边鼓掌边说:“老师,生日快乐!” 有人开了灯,陈时礼给他们切蛋糕。 王晓率先追问:“老师,你许的愿是不是跟师母有关?” 许萤也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嗯。” “哇哦~”大家调笑着,似乎都跟明镜似的。 又有人问许萤:“师母师母,老师生日,你打算送什么礼物呀?” 这下轮到陈时礼看向她。 在一众人期待的眼神下,许萤微抬下颔,跟他们开玩笑,“只要我待在你们老师身边,就是送给他最好的礼物,不信你们问问。” “老师,是吗?”有人兴奋道。 陈时礼揽着她的肩,大大方方承认:“确实。” 闻言,大家直呼磕到了,不过闹腾完,许萤还是拿出给陈时礼准备的生日礼物。 她把一个小方盒递给男人,微微歪着头,笑道:“亲爱的,生日快乐。” “啊啊啊老师,快打开看看!” “好奇师母送了什么?” “同。” 四人翘首以盼,就连从未开腔的谢斯年,也把注意力放在陈时礼手中的小方盒上。 她会送什么? 陈时礼打开方盒,里面静静躺着两条红绳,他怔了怔,却见许萤拿起其中一条戴在男人的左手手腕上。 “这是我去月老祠求的红绳,陈时礼,我爱你。”许萤伸出自己的右手。 “啊啊啊啊啊——” “老师,你还愣着干嘛?快给师母戴上啊!” 气氛组成员已经在那推波助澜,片刻后,陈时礼拿起另一条红绳,低头,替许萤系在右手手腕上。 他俩的红绳是一对。 陈时礼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头,心脏砰砰直跳,他想,这一年,是这些年来,许萤最爱他的时候。 王晓带着自己的同门起哄他们亲一个,两人对视着,陈时礼的眸色温柔而清亮,许萤的眼神清凌凌的,又有些润。 男人发自内心地笑了笑,抬起左手,掌心轻轻抚扣许萤纤细莹白的脖颈,低头,吻上她的红唇。 包厢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谢斯年却觉得刺耳极了,目光盯着陈时礼手腕上的红绳。 陈时礼过生日,他的学生很高兴,包厢里响起娱乐的声音,有唱歌,有玩其他游戏的。 中途,许萤的烟瘾犯了,随便寻了个理由离场,然后去外面的露天观景台抽烟。 她低头咬住烟,点火,指尖夹着细长的女士烟吸了一口。 她站在那吞云吐雾,背影窈窕绮丽。 抽完一根烟,许萤凭栏站了会,准备散一散身上淡淡的烟味。 她垂眸拨弄右手手腕上的红绳,无声地笑了笑,突然,肩上传来温热,有衣服披在她身上。 许萤以为是陈时礼,扬起笑,边回头边说:“亲爱的,你怎么——” 话未说完,余下的全部卡在喉咙里。 因为,站在她面前的人并不是陈时礼,而是离开包厢的谢斯年。 第55章 你觉得,你师母怎么样?…… 露天观景台上,影影绰绰的光影斑驳错落,有些落入谢斯年的眼底,形成一团看不清摸不透的晦暗。 许萤脸上的笑有些许变化,“是你啊。” 谢斯年看着她,抿了抿唇,喊道:“师母。” 她身上披着一件外套,不是她遗落在包厢里的风衣,也不是陈时礼的大衣,而是谢斯年的衣服。 他们之间的关系……倒也没亲近到这一步。 许萤取下披在身上的衣服还给谢斯年。他没接,却说:“外面天冷,你披上。” 正是料峭春寒的时候,她身上却穿着缎面柔顺的旗袍。 “谢斯年。”她唤着他的名字,许萤的嗓音慵懒性感,从她嘴里说出的话,悦耳动听。 她轻飘飘的看向他,眸光似乎能穿透男人的灵魂,看透他潜藏在心底不该有的邪念与肮脏。 谢斯年错开她的注视,心跳如鼓。 “我是谁?”她问。 “许萤……”话刚落,谢斯年忽闻一声不易察觉的轻笑,他忍不住望向许萤,却看到她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到底还年轻,根本不是许萤的对手。 谢斯年微微低下头,变了自己的回答,继续道:“你是师母。” “原来你还知道啊?”许萤笑意渐深。 她朝前走了一小步,身段婀娜,举手投足是浑然天成的妩媚妖娆,高跟鞋发出的轻微声音更像是踩在谢斯年的心上。 男人明明比她高些,却仓皇地退了半步,没有刻意拉开很长的距离,反而将他俩你来我往的推拉衬得更加暧昧朦胧。 那种欲盖弥彰的氛围萦绕在他们周围。 “谢斯年,我是你老师的女朋友。”她把外套往前推,欲让他拿好。 谢斯年看着搭在外套上的纤纤细手,指尖涂着色泽瑰丽的指甲油,像是莹白雪中的一点亮色。 “我知道。”他解释:“可我——” 话未说完,身后不远处响起陈时礼的声音,温润携着料峭春寒的风一同吹来。 “阿萤。” 男人的臂弯处搭着一件浅棕呢子大衣,他大步走到许萤身边,垂眸,眉目温和晴朗,“出来这么久,怎么也不穿件外套?” 他边说,边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许萤的手中还拿着谢斯年的衣服,陈时礼看了眼,似乎不懂,笑问:“阿萤,这是?” “我觉得斯年这外套还挺不错的,所以让他借给我看看。”大家都是聪明人,许萤一看陈时礼这模样就知道他在伪装,所以故意这么问她。 索性,她也跟他一样,揣着明白装糊涂。 谢斯年又听到许萤叫他“斯年”,但她说话的语气,和陈时礼太像了,仿佛他在他们面前,永远只是晚辈。 “这天挺冷的。”陈时礼笑了笑,拿过许萤手中的外套还给他,“你也穿上,别感冒了。” 同样是没有穿外套的两人,陈时礼比谢斯年高些,他身上还有介于老师的儒雅和精英的矜贵,肩宽腰窄,哪怕只是高领毛衣和黑裤,也被他穿出模特感,那份与生俱来的独特气质直接碾压谢斯年。 在陈时礼面前,他真就像活在象牙塔里的学生。 除了所谓的皮囊还有点价值,他真的什么都比不上陈时礼。 谢斯年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伸手接过自己的外套,上面短暂残留的体温已经被风吹散。 陈时礼揽着许萤的腰肢,垂眸笑问:“阿萤,进去吗?” “走吧。” 他揽着人从谢斯年身边走过,许萤走的外侧,陈时礼与他擦肩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淡淡瞥了他一眼,冷意划过,却不动声色。 陈时礼生日这晚,大家玩得尽兴,直到晚上十点半才结束,学生们赶在闭寝前回到宿舍。 两人回到家快十一点,许萤换上拖鞋,扭头看了眼一路上都默不作声的男人。 他的臂弯里还搭着她的风衣,陈时礼换好鞋,握着她的手腕把人往屋里带,边走边说:“阿萤,我们谈谈。” “谈什么?”许萤随口问了句,其实她现在并不想谈话,只想去泡澡,换身睡裙。 “今晚在观景台,谢斯年给你披衣服了?”陈时礼一开口,直击关键。 许萤抬眸,笑道:“你都知道还问我?” 他盯着女人的眼睛,“那你对他……有好感吗?” 陈时礼知道许萤的审美偏好,谢斯年……其实在她择选男朋友的范围内。 更何况,他还比他年轻。 别说男人至死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女人也不遑多让。 没想到啊,陈教授也会问这样的问题。许萤微微挑眉,似笑非笑道:“我现在是你的女朋友。” 没明说,却更让人惴惴不安。 明明今晚还送了红绳给他当生日礼物。 真渣。 “我知道。”他执着地盯着她,企图得到许萤明确的答复。 看他这么固执,许萤有点不明白,就算得到确切的回答又能怎样?短暂的安全感只像镜花水月,转瞬即逝,又不能管一辈子。 陈时礼啊,竟也这般没有安全感。 许萤蓦地想笑,纵横情场的高手,其实心里什么都懂,她看得透陈时礼的感情,同样,也看得透谢斯年的心思。 谈恋爱,情侣间也需要推拉,或许别人是纯粹的甜蜜幸福,但在许萤这里,波折式的感情才更有意思。 不然,怎么对得起她年少时付出的真心? 她藏住眼底的趣味,扬唇道:“我先去洗澡了。” 故意吊着陈时礼,不告诉他想知道的答案。同时,越这样越证明心里有鬼。 果然,在许萤转身的刹那,男人的面色微微一凝,眉峰蹙着。 许萤泡完澡,擦了身体乳,穿着睡裙躺进被窝,陈时礼一直没有回卧室,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一直睡在一起,俨然过着真正意义上的同居生活。 她耐着性子等,甚至玩起手机,因为她笃定陈时礼会来找她。 果然,没多久,男人穿着睡衣进来,他站在床边,什么话都没说,当着许萤的面脱衣服。 陈时礼双手拽着衣角,长臂一伸,棉质的睡衣上拉,最后从手臂上滑落,随手被他抛在旁边的衣帽架上。 许萤玩手机的动作一顿,被他的举动吸引了目光,她抬头,眸光饶有兴致地看着床边的男人。 眼神在他宽阔的肩上流连,紧接着是力量爆棚的窄腰,然后到修韧且带有薄薄肌肉的腹部。 “大晚上的你想干嘛?”她似笑非笑。 陈时礼微掀眼皮看了她一眼,弯腰,脊背隆起,转眼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枚计生用品。 不说话,却用行动说明他接下来想干的事。 许萤勾唇,看他脱去棉质的同款睡裤,动作随意流畅却有着说不出的性感。 他俩再亲密的事都做过,彼此早就熟悉对方的身体,但许萤看到他现在这样,忍不住想吹一声轻佻的口哨。 陈时礼凑过去,掌心撑在她身旁两侧,低头,吻住她的红唇。 同时,男人把那枚先前拿出来的计生用品塞到许萤手心,外包装微凉的触感传到肌肤,她听见陈时礼嗓音沙哑低磁。 “替我戴上。” 是她今晚把人刺激狠了,素来开头温柔、循序渐进的陈教授,竟也学会这套强势的做派。 许萤微微挑眉,唇角上扬,她什么都没说,撕开包装,听话地给他戴上。 她倒是很想见识一下,接下来他要怎么挽留她? 以往他们亲热,前面大多是许萤蓄意勾引,再到后面慢慢享受,很少有陈时礼从一开始掌控全局。 他吻过许萤的敏感点,动作不紧不慢,故意吊着她,同时,还扣压她的手臂在两侧,与她耳鬓厮磨。 “阿萤,你不是说爱我,想睡我吗?我什么都给你了,我的人,我的心。” “我只是想要一句令我满意的回答,就这么难吗?” 他俩的手腕上还戴着今晚的红绳,在这种场景下,有着说不出的旖旎绮丽。 当陈时礼撕下这副君子模样,露出本来面目时才有当年肆意桀骜的影子。 下一秒,他的眼神陡然变得幽深深邃,语气危险:“还是说你想两个都爱?” 换句不恰当的话来说,就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闻言,许萤噗嗤一笑,神采鲜活,“亲爱的,我现在的心可是偏向你,你可不能冤枉我。” 尽管,她当初在SAL确实看上了谢斯年,要不然怎么舍得给他砸钱打赏。 陈时礼没有听她的花言巧语,理智的问:“那你回答我,你对谢斯年有好感吗?” “没有。” 陈时礼盯着她的眼睛,试图找出一丝撒谎的痕迹,不过,幸好没有。 他紧绷的神经蓦地放松,重新换上那副谦谦君子的做派,温润斯文,干干净净。 是她喜欢的模样。 他亲了亲许萤的脸,“以后不许再这样。”害他提心吊胆,神经紧绷。 许萤懒懒散散:“我要是不这样,你又怎么能多爱我一分呢?” 如果…… 他对她的感情没有达到最爱,那她又怎么去报复他、抛弃他? 越深刻,越刺激。 * 时间一下子迈入三月份,立春后气温日渐暖和起来,万物冰雪消融,枝丫抽条,长出嫩绿的苞。 谢斯年被叫到导师办公室。 办公桌后,陈时礼坐在那,面前摆着笔记本电脑,他结束最后的收尾工作,抬眸,视线淡淡的看着谢斯年。 “斯年,老师问你一个问题。” 语调平静,让人很难察觉他现在的心情与态度。 谢斯年和他对视,抿了抿唇,半晌,温吞问道:“老师,您说。” “你觉得,你师母怎么样?” 第56章 谢斯年觊觎许萤 寂静的办公室内,两人一坐一站。陈时礼用平静淡漠的语气问:“你觉得,你师母怎么样?” 这句话一出口,周遭的空气都在陡然间变得凝滞缓慢,时间仿佛静止不前,一直定格在这一刻。 谢斯年没有惊慌,甚至没有露出过多的破绽,他定定的看着陈时礼,温吞道:“师母她很好。” 得到的是一声微凉的浅笑。 对上陈时礼的视线,男人的笑意浮于表面,未曾抵达眼底。 他又问:“老师可曾亏待你?” 谢斯年抿唇,摇头,“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肖想不该想的人?” 陈时礼温和的语气刹那间变得清冽,在学校里素来被誉为谦谦君子、光风霁月的男人,这一刻浑身的气势凛冽冷肃。 他声音沉沉:“谢斯年,她是我的女朋友,我劝你,不该想的别想。” 那层隐晦的窗户纸直接被挑破,将谢斯年潜藏的邪念暴露在阳光下进行鞭挞。 谢斯年抬眸,又听见他轻描淡写道:“你家里的情况我清楚,你母亲供你读书不容易,她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能凭此熬出头。” “你成绩优异,顺利毕业是必然的事,我作为你的硕导,不可能在这上面对你动手脚,让你无法毕业。” “但是,你别忘了,走出这个学校,你无论是求职还是创业,只会比现在更加艰难。” 再详细的话,他没有说,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谢斯年从他风轻云淡的眼神里看出警告。 他只是芸芸众生里微不起眼的一部分,无权无势无钱,拿什么跟陈时礼斗?又怎么斗得过他? 谢斯年垂眸,微微咬住口腔内壁,味蕾似乎尝到一点血腥。 良久,他开口:“老师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然呢?” 他坦坦荡荡的承认,没有丝毫扭捏。 “今年的春季招聘会已经开始了,如果你非要和我对着干,大可去试试,看看哪家公司会收你?” 谢斯年虽然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但只要陈时礼想,有的是办法卡他毕业,让他一直被拖着,不过这没必要。 但是,只要谢斯年出了校园到社会,他也不会那么仁慈。 该说的都说了,陈时礼道:“你好自为之,我希望在这余下的几个月,我们师生两能好聚好散。” 谢斯年从办公室离开,在转角处遇到今年同样要毕业的王晓。他手中拿着重叠在一起的文件夹,碰见谢斯年后笑问。 “刚从老师那里出来?” “嗯。” “老师是不是也给你安排工作了?”王晓问这话也没别的意思。 谢斯年不解的看着他,王晓挠挠头,“难道没有吗?” “他、老师给你安排了?” 王晓这人活泼也粗神经,闻言,点点头,庆幸道:“对啊,在一家上市公司,老师是那的大股东,上头有人罩着,在职场里我也可以少很多麻烦。” 陈时礼有人脉有资源,带的学生也是个顶个的聪明,王晓能力不错,他便把人推到旗下控股的公司,让他在合适的岗位继续发光发亮。 “先不说了,我还得去送资料,再见啊。” 王晓挥挥手,连忙走了,谢斯年在原地站了会,垂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会,他抬眸,乘坐电梯离开。 * 每年春秋两季,各大高校都会举行校园招聘会,公司会派人到校支起小型的招聘平台,方便即将毕业的学生前来咨询。 许萤开完会从会议室出来,听何霜跟她汇报重要项目的进展。 两人回到办公室,许萤刚坐下,何霜就已经打开文件摊在她面前,“许总,您看看除了刚刚我说的,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 许萤拿起定制的钢笔在最后一页落下签名,笔锋凛冽,字体又韧又有劲,“很好,不需要再改了。” 她阖上,把文件交给何霜,似想起招聘会的事,顺嘴多提了句:“秘书办里缺一个会德语的综合性人才,尽快招到,如果不能,就先从海外那边调一个回来。” 新研发的项目里,正好要和德国人打交道,许萤让人事先调查过他们,很多细枝末节的地方对方很重视。 何霜点点头:“明白。” 她拿着文件离开许萤的办公室,这时,秘书长走过来对她说:“何特助,公司这次面试了三十二个会德语的商务型人才,其中有十六个进入复试环节,您今天下午有空吗?” “几点?” “下午两点半开始。” “知道了,到时候我会去现场。” * 招聘会开展得如火如荼,谢斯年也去了,一圈下来最终选择T娱,因为他从咨询处了解到如果有会德语且了解商务的人,在面试的时候会加分。 他学的就是金融,英语是最基本的要求,与此同时还会要求经管院的学生兼修二外。 谢斯年二外选修的正好是德语。 面试的人很多,一路筛选下来进入复试的只有十六个人,有一半都是南财大经管院的学生。 谢斯年收到复试通知的时候,人还在医院看望重病初醒的母亲。 李玲的鼻孔插着胃管,脸色苍白得可怕,明明也才四十出头的年纪,大半花白的头发让她看起来像六七十岁的老太。 她看着站在床边的儿子,气若游丝:“斯年,你爸是爱你的,你怎么能把他送去警局呢?你这是大不孝。” 谢安先前在医院门口闹事殴打谢斯年,被许萤瞧见,然后让人给送去警局,批评教育关了几天,出来后直接找上李玲。 这种话谢斯年已经听了二十几年,躺在病床上的女人,也就是他的亲生母亲,挨了几十年家暴,死活不肯离婚,死心塌地深爱自己的丈夫。 谢斯年已经麻木,“你好好养病,其他事别听、别管。” “父子俩哪有隔夜仇,你爸他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也……” “我下午还要去公司面试,先走了,缺什么,想吃什么告诉护工。” 不等李玲说完,谢斯年已经漠然转身,恰好这时护工回来,他交代了几句,又拿手机转了一笔钱过去。 就像陈时礼说的,李玲供他读书不易,可他对自己的母亲却没有太深的感情,他能做的就是挣钱给她治病,给她养老。 再多的他也给不了。 * 下午两点半,T娱,人事部的面试厅。参加复试的人穿着正式,统一的职业装,男士西装,女士包臂裙。 谢斯年在休息室正襟危坐,旁边是同院不同系的一个男生。 “你好,我叫周杰。” “你好。”谢斯年同他握手,言简意赅:“谢斯年。” “原来你就是谢斯年?”对方显然知道他,笑道:“我朋友叫王晓,跟你一个导师,他经常和我说,他们师门里有个很厉害的人叫谢斯年,久仰久仰。” “欸,不过你怎么来面试啊?按理来说陈导是我们学校人脉和资源最多的老师,他没直接给你安排工作吗?不应该吧,我朋友他已经拿到offer了。” 谢斯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周杰笑脸盈盈,却远不如最开始那样友善。还没走出校园那座象牙塔,就有人初见社会上的端倪。 这时,有人推开门出来,身后跟着已经面试完的两人。 工作人员说:“周杰,谢斯年,进去面试。” 复试并非一对多,而是二对多,最主要是为了和竞争对手形成对比,便于面试官进行筛选考量。 两人走进面试厅,一体式长桌后面坐着五位面试官,前面放着两张椅子,中间隔了一小段距离。 何霜单耳戴着耳机,垂眸翻了翻资料,“开始吧。” 考官抛出问题,让两人同时用德语作答,这样既考验对方的反应能力和独立思考,又能测验他们的德语水平。 南财大的教学方式多元化,并不拘泥传统,基本上每位学生入学后,各科都有presentation,时长几分钟,还和平时成绩挂钩。 经过几年的捶打磨炼,从南财大出来的学生很少有怯场的。 周杰和谢斯年各抒己见,最开始还好,到后面周杰渐渐受到对手的影响,思路也跟着带偏。 何霜抬手点了点耳机,同声翻译经过输送,让五位考官心中有了考量。 她翻出谢斯年的资料,用笔写了几下,语气平稳:“谢斯年留下。” 长达一个小时的复试结束,何霜乘坐电梯直达总裁办公室。她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进”,这才推门进去。 她拿着平板走到许萤面前,递给她,“许总,这是本次复试通过的人,您看过几天带哪两个人一起出差?” 许萤接过平板,上面有他们的电子档,她挨个浏览滑过,问道:“你有推选的人吗?” “这次复试,我觉得有两个人专业知识过硬,德语也非常好。” “谁?” “孙巧,谢斯年。” 许萤的指尖往平板上一滑,下一张电子档就是谢斯年的,右上侧贴着他的证件照。 她的手指轻轻点着屏幕,发出杂乱错落的清脆声,何霜见她若有所思,瞥了眼平板,问道:“许总?” 半晌,许萤蓦地一笑,身子后仰靠着背椅,姿态慵懒随性,“就他俩了。” 开学季忙完,陈时礼的时间空下来,下班后开车去T娱接许萤,然后中途去超市买菜。 陈时礼挑了她爱吃的零食,许萤挽着他的手臂笑道:“过几天我要出差,不用买太多。” “没事。”他放进购物车,问道:“这次去哪?” “德国。” “大概多久?” 许萤想了想,“至少得半个月吧。” “嗯,那你走前,我给你收拾行李。” “好啊。” 两人提着购物袋回家,陈时礼去厨房处理食材,许萤把零食放进储物柜,距离吃饭还有会,她有点饿,拿了包薯片去阳台的吊椅上坐着。 许萤窝在里面,吊椅轻轻摇晃,窗外是璀璨的霓虹灯以及万家灯火。 她左手戴着一次性食用手套,右手玩手机。 突然,微信弹出一则好友申请。 许萤吃薯片的动作一顿,看了眼申请备注,微微挑眉,下一秒点击同意。 谢斯年:【师母,谢谢您给我这次实习的机会,我刚刚看了何特助发来的商务资料,我个人觉得有这些方面可以加强注意。】 这段话发出来,紧接着附带一份文件。 按许萤的个性,下班后非重要事情决不碰工作,她吃着薯片,接收文件,然后进行阅览。 另一边,谢斯年将消息发过去后难免升起一丝紧张,尤其是当他看到对方没有回复,心情更加复杂忐忑,不过幸好最后许萤接收了他的文件。 这就代表对方现在跟他一样,在同一个聊天框。 他不知怎的,忍不住笑了笑。 但旋即想到一些经历,脸上的笑又僵了几分,眼底弥漫着晦暗和不甘。 如果他当时在SAL接受许萤的打赏,并且没有拒绝她,那现在…… 都怪造化弄人。 谢斯年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原来有人笑起来那么好看,也没有想过,一个人的音容相貌会深深影响他。 他为之着迷,忍不住去偷偷窥视,唯恐被人发现。 但是现在陈时礼已经知道他的心思,还警告他不要有不该有的想法,所有人都说陈时礼和许萤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可他并不这样认为。 师母要真喜欢陈时礼,就不会对他挥金如土。 其实,他们的感情也没有多深。既然师母都不是那么喜欢老师,那就喜欢他好了。 许萤看完谢斯年发来的文件,打字回复他:【你挺有想法的,不错。】 【跟师母比起来,我这算不了什么。】 谢斯年觉得,只发一些字回复过去,显得太生硬且冰冷刻板,他想了想,又发了一个羞涩腼腆的猫猫头表情包。 当许萤看到这张表情包的时候,既诧异又被逗乐,她怎么也没想到,网络上的谢斯年竟然有不为人知的这一面。 陈时礼已经做完饭,他走到阳台,坐在许萤身边,嗓音温和:“阿萤,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什么。”许萤关掉手机,黏过去,“饭做好了?” “嗯。” 她伸过手臂搂着陈时礼的脖子,男人无奈一笑,心领神会,将她捞起来公主抱去餐桌。 * 许萤出差当天,陈时礼替她收拾好行李,临行前叮嘱道:“出门在外,记得按时吃饭,注意身体,别生病了。” “放心吧,我知道。” 陈时礼还想送她去机场,但被许萤以他还有课为由拒绝。 她抵达机场的时候,秘书长已经带着此次出差的团队等候多时,登机时间一到,众人踏上飞往德国的航班。 这次何霜没有跟在许萤身边,她留在国内还有其他工作上的事要处理。 飞了近十一个小时终于抵达德国柏林,因着两国时差关系,飞机落地,这边也才下午五点。 居住的酒店事先已经定好,许萤回到自己套房,刚把行李的东西拿出来放好,就接到陈时礼打来的电话。 “亲爱的,怎么啦?” “到了吗?”电话里男人嗓音温和带笑。 “嗯,到了。” 她坐在床边,和陈时礼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过了会,许萤估摸着他那边也挺晚了,就让他早点休息。 挂断电话,屋外响起敲门声,许萤起身去开门,看到谢斯年站在门外。 他面带微笑,眼神清澈,“师母,该下楼吃饭了。” “这是出差,你也不要叫我师母。”许萤提醒他。 谢斯年跟她一起乘坐电梯下楼,闻言,压住上扬的嘴角,更改措辞:“那我以后叫您许总可以吗?” “嗯。” 许萤这次带着团队出差,时间紧,任务重,他们落地当天休整完,第二天就开始忙起来。 这也是谢斯年第一次参加这么正式的商务活动,要不是缺乏会德语的综合性人才,他也没有机会站在这,至少以他现在的年纪是没有任何资格。 商务谈判并不是一蹴而就,但凡哪一方有任何一个环节不满意,都有可能影响后面的进度。 商人利己求利,许萤每说一句,谢斯年就得迅速反应并做出翻译,如果遇到专业性术语,更是得谨慎,不能出半点差错,总之,谈判的过程曲折艰难,尤其是第一天,会议上的形式不容乐观。 但只要面子没撕破,就还有得谈。 晚上的饭局是对方组的,酒桌上免不了喝酒,许萤作为团队的核心喝了不少,有些还被自己的秘书挡了。 晚上十一点半,饭局结束,双方达成一致意见,于明天下午两点半准时在老地方会谈。 大家都喝了不少,秘书长已经头晕目眩,旁边的孙巧也好不到哪去,许萤单手撑着墙侧,冰冷的瓷砖贴合掌心,她抬手,摁了摁酸痛的额角。 谢斯年今晚替许萤挡了不少酒,眼下那张脸有些红,带着醺意,但他还算几人里状况比较好的。 秘书长想送许萤回房,却被她拒绝了:“你都这样了,还怎么送我?回去好好休息。” “那我让小谢先送您回房。” 许萤也没说拒绝还是接受,谢斯年顿了顿,微垂眼帘,伸手去搀扶她的手臂。 她的步履有些虚浮,有时提不上劲,只得分一些力气压在谢斯年身上。 他本来还有醉意,可眼下和许萤近距离接触,那些微醺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谢斯年觉得,他从未这么清醒过。 “许总,我扶您到沙发上坐会怎么样?” “嗯……” 他扶人的动作不敢太过分,但就是因为这样才难以掌控重心,当许萤跌坐在沙发上时,连带着把他也拉下去。 谢斯年猝不及防倒向她,双唇不经意间擦过许萤的脸颊。 第57章 男人争宠的小心机 砰—— 砰砰—— 这一刻,谢斯年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疯狂跳动,快要溢出嗓子眼的感觉让他浑身僵硬。 唇边还残留着一抹微凉细嫩,他双手撑在许萤身旁两侧,没有仓皇间即刻撤退,但也没有再靠近。 就这样维持着、僵硬着。 许萤虽然醉了,但酒品好,不会疯疯癫癫,她单手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玫瑰金眼镜,用眼镜的一侧轻轻抵着谢斯年的胸口。 男人听见她性感妩媚的调笑声轻轻萦绕在耳畔。 “你还要愣到什么时候?嗯?” 尾音微挑,像小钩子一样挠在谢斯年的心上,酥酥麻麻、痒意难耐。 他低头,垂眸,望着横亘在两人间的眼镜,镜脚的一侧堪堪抵到他的心口,另一侧被许萤的指尖轻轻捏着。 无边的暧昧以他俩为中心迅速蔓延,像蓄在水中的泡泡,只需要一点点助力,就可以充斥在整间屋子里。 谢斯年的视线沿着那副漂亮的眼镜一寸寸上挪,停在她纤细修长的手指上,莹白的指尖缀有色泽艳丽的暗红,不俗,却衬得越发撩人。 许萤见他久久不曾动弹,甚至不曾起身,她蓦地一笑,微微侧头时一缕柔顺的发丝扫过脸颊,最后斜斜的搭在她潋滟的红唇上。 她漫不经心又有点微醺:“谢斯年,看够了吗?” 谢斯年咻地回神,慌慌张张起身,老老实实站在许萤面前,但却不敢看她。 许萤随手把摘下的眼镜丢在旁边,阖眼,抬手捏了捏鼻梁,似乎酒醉后有些难受。 “许总,我去给您弄一碗醒酒汤吧。” 他轻轻的询问,有意将刚刚发生的一切揭过。 许萤置若罔闻,反而抬手扬了扬,这个动作示意他可以走了。 这时,许萤的手机响了,她睁开眼,那双妖娆的眸子清凌凌、又有些水润。 她捞起一侧的手机,来电显示陈时礼。 谢斯年还站在这,他看见许萤接通电话,有几分憨笑,又有几分黏糊的喊陈时礼亲爱的。 两人聊了几句,许萤注意到谢斯年还在这,笑了笑,问道:“你怎么还不出去?” “我这就走。”谢斯年顿了顿,温吞道。 许萤淡淡地瞄了他一眼,看他转身离开,电话里,陈时礼温和问她:“阿萤,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秘书,怎么了?” “没什么,听你声音像是喝醉了,你记得吃点醒酒的药片,免得一觉醒来头疼。” 根据时差,陈时礼那边刚好天亮。 两人聊了会,他要去上早课,挂断电话,许萤阖眼靠着沙发躺了会,没多久,有人敲了房门。 她撑起身摇摇晃晃走过去,眉眼间有淡淡的不耐,许萤打开门,谢斯年把药片递给她,关怀备至道:“许总,你还是吃点药醒醒酒吧,要不然会头疼。” 许萤靠着门支撑摇晃的身体,闻言,微眯着眼,似笑非笑的望向他,“谢斯年,你倒是细心。” “我是您的秘书,这是我职责的一部分。” 他面不改色的说,将自己龌龊的心思藏于遮羞布之下。 许萤伸手,掌心朝上,朦朦胧胧的灯光下,她的手心莹白里透着粉,细腻水嫩,一看就是有好好保养。 谢斯年抿唇,恭恭敬敬地放入她的掌心。 “谢了。”她握住,药片的硬壳包装边缘划过手心,痒痒的。 许萤转身回屋,谢斯年脱口而出:“许总!” “嗯?”她半转身,披散在背后的长发,有一半顺着她的动作滑至胸前。 天生好皮囊的女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美得无可挑剔。 谢斯年望着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偷偷窥视,而是大着胆子凝视,像是被榨干的水绵丢进水里,眨眼间吸得饱满。 他微微一笑,“晚安。” 许萤默了瞬,“嗯”了声,扭头回屋。 * 宿醉后第二天醒来,免不了头疼不舒服,许萤昨晚吃了谢斯年送的药,中午起来感觉还好,她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开始化妆。 中途,有服务生推着餐车来她的房间,全是清淡养胃的饭菜,很适合醉酒醒后的人吃。 许萤用英文询问服务生,得知是谢斯年特地吩咐。 他没有过分殷勤凑到许萤面前表现自己,却把自己的关心表现在细枝末节。 下午两点半,第二次商务谈判开始。甭管昨晚酒桌上双方有多尽兴,一旦涉及自身利益,双方都坚守各自利益,绝不后退半步。 谢斯年坐在许萤身边,将她说的话传达给对方。跟私底下漫不经心的模样不同,谈生意时她整个人凛冽锋利,像一柄出鞘的宝剑,泛着光。 她有很多面,每一面都有独特的吸引力。 经过长达数小时的磋商,第二次谈判依旧以失败告终。 昨晚是对方组的饭局,按照礼尚往来的惯例,许萤也回以礼数,邀请他们明天骑马、打高尔夫。 回到酒店,许萤对秘书长说:“明天你和孙巧留下,我带谢秘书过去。” 鉴于他今天表现优异,许萤对他的业务能力还是很满意。 很快,秘书长便把消息传达给谢斯年,让他做好准备,末了,提点道:“许总有意提拔你,你好好努力。”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谢斯年感觉自己身处云端,脚下是软绵绵、漂浮不定的白云,生怕一脚踩空就万劫不复。 第二天,许萤带着谢斯年准时出现在高尔夫球场,今天是周末,因文化差异和其他因素,合作方不喜欢在放假的日子谈应酬。 本就是为了放松,许萤陪合作方玩了局高尔夫,对方用流利的德语问她,为什么她的秘书不一起来玩?周末不就是用来休息娱乐的? 谢斯年翻译完,许萤笑道:“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他跟在许萤身边有小段时间了,知道什么话该翻译,什么话不该翻译。 于是谢斯年用德语告诉对方,说自己并不会高尔夫。 大大方方,也没有丝毫卑怯。 不过到最后,他还是拿起高尔夫球杆,试着融入他们。 许萤见他姿势僵硬,动作别扭,握杆的手势也有问题,她把手中的球杆交给旁边的小童,走过去指点谢斯年。 “你的重心应该放在左脚。” “膝盖别那么僵硬,稍稍屈膝。” 见他像提线木偶一样被操控,却仍有些呆滞,许萤上前,亲手给他调整姿势。 “你放轻松点。” 谢斯年轻轻扭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她带着球帽,扎起高马尾,露出一张白皙冷艳的脸,从他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她卷翘的长睫、色泽潋滟的红唇。 “你握杆的手势应该这样。”许萤见他没反应,抬眸,视线与他正好对上。 一个抬眼,一个垂眸。 * 自从许萤去国外出差,陈时礼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学校分配的教师公寓,一来有更多时间投入项目研究,二来不用来回奔波。 他早上开完组会,下午又去给专业班上课,晚上七点还有一场讲座,忙完已经晚上十点。 陈时礼的四个学生带了夜宵到办公室,在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 邓涛盘腿坐到地上,替大家拉开罐装饮品的拉环,“陈导,这都快半个月了,师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尽管谢斯年是陈时礼中途接手的学生,但他即将毕业,按辈分来算,在场四个学生里,只有王晓能与他比肩。 “他家里有事,向我请了一个月的假。” “原来是这样。”邓涛没再问,将饮品分下去。 王晓把打开的塑料盖放在旁边,闻言,也没过大脑,顺嘴接了句:“是吗?我听我朋友说,小谢好像是去公司实习了。” “嗯?”这下其他几人都诧异的望着陈时礼。 他私底下跟自己的学生相处起来很随和,也不摆老师的架子,陈时礼同他们一样盘腿坐在地上,男人的袖口挽起一小截,露出腕骨和修韧的小臂。 他拿着罐装饮品的动作一顿,微微拧眉,“实习?” 这下连他们的陈导都不知情,其他人连忙追问。 “师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晓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实话实说:“我今天下午碰到周杰,他跟我提了嘴,说谢斯年先前去T娱应聘,复试当场通过,早就已经拿到offer了。” T娱,那不就是师母的公司吗? 其他人看向陈时礼,却发现男人黑眸沉沉,浑身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寒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素来温和斯文的陈教授好像很生气。 “老师?”有人弱弱出声。 陈时礼回过神,借着盘腿的姿势轻松站起身,他说:“你们吃完宵夜就回宿舍,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大步离开,留下办公室四个学生面面相觑。 王晓有点懵逼,“陈导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 “欸,你们说,是不是因为师哥去了师母的公司实习,所以陈导生气了?” “不是,我怎么听着感觉怪怪的?” 陈时礼乘坐电梯离开,校园里树影斑驳,橘黄的灯光洒下,衬得四周空幽寂静。 他臂弯搭着外套,右手握着手机拨通许萤的电话。 第一次没打通,陈时礼微微蹙眉,又接着拨打,周而复始几次,许萤才接听电话。 “怎么了?” 现在晚上十点半,算算时间,许萤那边也才下午三点半。陈时礼垂下眼睑,平和笑问:“阿萤,在干嘛呢?” “买衣服,有事吗?” 陈时礼知道她出差很忙,所以这些日子以来都尽量掐着时间,找她有空的时候聊天,他们有时会通电话,但更多是微信联系。 但现在…… 他敏锐的察觉,许萤对他的态度、和对他说话的语气都有些淡漠。 “还有事吗?”电话那边,许萤没有得到回应,她看了眼通话页面,再次问道。 话落,陈时礼听到许萤那边有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许总,您觉得这套西装怎么样,适合我吗?” 那是谢斯年的嗓音。 陈时礼眸色深深,心里有很多问题想问她,可电话里谈,哪有当面说来得更清晰。 他假装没听见,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尽力用最温和的语气问:“没什么,就是想问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 “好,回来的时候给我说一声。” “嗯。” 两人挂断电话,陈时礼看着黑下去的屏幕,五指紧紧扣着手机,俊拓的脸上布满了寒霜。 谢斯年到底还是不识好歹。 * 经过长达近半个月的洽谈,谈判终于艰难地走到最后环节,期间谢斯年跟在许萤身边做她的翻译,可谓功不可没。 签合同的前一天,许萤依旧决定带谢斯年去现场,考虑到对方是一个极其注重正式场合穿着的人,谢斯年的西装品质一般,以对方挑剔的目光来看,为了避免出现差错,许萤让他去挑一套昂贵的西装,所需费用由公司报销。 他俩近些日子以来算得上朝夕相处,谢斯年的胆子也更大一些。 “许总,我对西装没什么研究,也不会挑,明天的场合又很重要,我怕出现差错。” 男人顿了顿,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她,“您可以帮我挑吗?” 由于明天才签合同,所以今天下午还有空闲时间。 见许萤盯着他似笑非笑,谢斯年抿唇,又问:“可以吗?” “走吧。” 谢斯年蓦地一笑,露出脸颊上的一对梨涡,“嗯!”好似许萤对他的一点点好、一点点陪同,都是天大的恩赐。 两人去了附近最大的商场,直奔某高奢西装专卖店,这里有专业的设计师可以定制需要的西装,但是时间紧迫,显然来不及。 谢斯年跟在许萤身后,距离不算远,亦步亦趋,这样的组合像极了御姐和她的小奶狗,给人极大的迷惑性。 许萤挑了套递给他,“试试。” 谢斯年拿着衣服进试衣间,过了会,他换上熨帖得规整的西装走出来。 导购员以为他俩是情侣,用一口流利的英文夸赞许萤的眼光好以及谢斯年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帅气。 谢斯年拘谨的站在许萤面前,任由她的视线在他身上流连打量。 他抿着唇,感觉被她目光看过的每一寸都带着悸动的热意。 “这套穿在你身上太沉稳了,不适合你,你换这套试试。” 谢斯年的身上还有未褪干净的少年气,纯深色显得与他现在的年纪不符,而且他的气质也压不住。 他应了声,拿着另一套衣服再次走进试衣间,许萤坐到沙发上,听到包里传来手机振动,她打开,看到陈时礼给她打来电话。 又过了会,谢斯年换好第二套西装推门走出来,他看见许萤在接电话,听那对话,通话的另一边应该是陈时礼。 他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默默无声地站了会,旋即走过去,假装不知道她在跟陈时礼通电话,是以说话的音调提高了些。 “许总,您觉得这套西装怎么样,适合我吗?” 其实在他出来的时候,许萤的余光就已经注意到,她见谢斯年走过来,还以为对方想让他看清楚些,谁知道他却—— “快了。” “嗯。” 许萤边和陈时礼说话,边用意味深长的视线望着谢斯年。 她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好像一下子就看透对方的小把戏。 谢斯年假装看不懂,冲她笑了笑。 * 前期的谈判耗费太多时间,最后签合同环节进展得格外顺利。这次拿下的项目对公司的发展意义深重,等一切尘埃落地,许萤松了口气。 在酒店休整了两天,许萤带着本次出差的小团队乘坐回国的航班。 这次,秘书长特地把许萤和谢斯年的位置安排在一起,善于观察的她发现,自从谢斯年跟在许萤身边当专属翻译后,总裁和谢秘书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近,后来几乎是同吃同行同游玩。 秘书长想,不管总裁和谢秘书之间会不会有新情况,她都应该识时务早做准备。 万一呢? 飞机抵达机场,许萤拉着行李杆出来,瞥见身旁的谢斯年有些无精打采,似乎还没有从睡意中清醒。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我给你加薪放假。” 谢斯年笑了笑,“许总,这些都是我该——” 话未说完,他身形踉跄,眼见站不稳,许萤连忙伸手扶住他。 “你怎么了?” “我……我刚刚一瞬间头晕目眩。” 谢斯年微微弯腰靠着她的肩,手臂已经无意识的攀着她,突如其来的举动不仅震惊了秘书长和孙巧,连带着—— 不远处,陈时礼站在那,无声地看着亲密相拥的两人,眸色沉沉,透着寒意。 第58章 我想老师也不是故意的,…… 深夜时的机场人流量并不多,秘书长和孙巧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跟在后面,震惊于两人亲密接触的同时,也看到数米开外的陈时礼。 啊这…… 两人默契地对视眼,纷纷给面向她们的许萤传递眼神。 谢斯年借着许萤的力勉强站稳,边温吞的说话,边望向和他对视的陈时礼。 “许总,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许萤搀着他的手臂,“现在还头晕吗?” “阿萤。” 背后响起淡淡的嗓音,声线略沉,蕴藏着不怒自威。 她一怔,回头,看到陈时礼朝她走来,男人像是什么都没看见,走到她身边,帮她搀着谢斯年的手臂。 “你这细胳膊细腿,别把人扶倒了。”陈时礼撤开她的手,皮笑肉不笑。 明明是一副温和的君子模样,可许萤却从他眼底看到压抑的薄怒。 她轻轻嗤笑,什么话都没说。 陈时礼的视线转移到谢斯年身上,他搀着自己的学生,薄薄眼皮下那双眼睛古井无波,像一潭死水,看得谢斯年心底泛起一丝寒意。 偏偏他说话的语气又很平静:“斯年,你师母舟车劳顿也很累,我来扶你。” 他硬生生挤在两人中间,一手揽着许萤的腰,一手抓着谢斯年的手臂。 一半是温柔,一半…… 只有谢斯年真切的感受到,落在他手臂上的那只手有多用力。 他微微白了脸,目光略过陈时礼看向许萤,“许总……” “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你也不用这么生分。”陈时礼淡淡地纠正他的措辞:“叫师母就行。” 风暴圈之外的秘书长和孙巧,只恨自己没有早点离开,她们怕再看下去,知道点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谢斯年挣了挣,没挣开,绝对的力量压制仿佛提醒他这是在不自量力。 “不是头晕目眩吗?现在又好了?”陈时礼问:“还是说你在跟老师客气?” 许萤适当站出来打圆场:“好了,你一个老师欺负学生干什么?” 陈时礼瞥了她一眼,扣着她腰肢的掌心蓦地拢紧,动作里的警告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 回家再跟你算账。 许·自顾不暇·萤:“……” 谢斯年看着他们眉来眼去,而他就像局外人,明明先前在国外并不是这样的。 “老师,我好多了。” 话落,陈时礼的目光依旧落在许萤身上,他只是微微松了手,谢斯年就轻松抽回自己的手臂。 陈时礼顺手拉着许萤的行李杆,“时间很晚了,我和你师母先让司机送你回去。” 这就意味着,一路上他还要忍受他俩如胶似漆,也时刻提醒着他自己的身份。谢斯年只定定的看向许萤,话却是对陈时礼说的:“不用了。” 现在已经凌晨两点,路上都没行人,宽阔街道两旁的路灯散发橘黄的光晕,车子疾速行使,两侧的树影不断倒退。 司机开着车,陈时礼和许萤坐在后座,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很凝滞。 两人一前一后回家,陈时礼关了门,弯腰将许萤脱下的高跟鞋放在鞋架上,他换了拖鞋,当着她的面直接回卧室,依旧一句话都没说。 许萤知道,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哄人对她而言不是难事,偏偏她像没有察觉,也跟着回卧室。 两人在衣帽间相遇,陈时礼拿着睡衣出来,许萤想进去。 男人盯着她,等她主动开口,结果许萤从他身边绕过,丝毫没有跟他说话的欲望。 陈时礼:“……” 他心里憋着气,也下定决心跟她耗下去。 两人各自去浴室洗澡,许萤穿着睡裙出来,瞧见陈时礼靠在床头看平板,完全没有休息的打算。 室内一片安静,许萤微不可闻地哼了声,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几只瓶瓶罐罐,把它们装在化妆篮里,然后提到床尾处放着。 她背对陈时礼,拨开肩带,细细的带子沿着肩颈从手臂上滑落,半斜半挂在身上。 许萤兀自捣鼓自己的东西,在那涂涂抹抹,动静不大,但玻璃瓶罐碰击的声音却格外清晰。 陈时礼抬头看向床尾,披着波浪长发的女人坐在那,低头时,露出白皙纤细的后颈,一对蝴蝶骨透着清凌的骨感美。 许萤很注重保养,一身肌肤欺霜赛雪。 而这美中又透着诡异的妖娆。 因为她腰侧刺有纯黑的玫瑰图纹,很久以前的一次演唱会上,陈时礼就已经看到了。 察觉到背后有一道视线,许萤勾了勾唇角,行事越发火辣大胆。 她站起身,慢条斯理脱下睡裙,指尖拎着,轻轻抛在一旁,半截薄裙掉在地上,不堪重力,旋即缓缓滑落在地。 卧室里厚重的窗帘遮住外面的夜色与昏黄,严丝合缝,渗不进一丝光亮。 在这暖和的室内,朦朦胧胧的灯影下站着一个妖娆妩媚的妖精。 陈时礼微微叹息,揉了揉额角,到底还是他率先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天寒,把衣服穿上。” 许萤“呵”了声,置若罔闻,在身上涂涂抹抹,“你不是生气,决定不理我吗?” “原来你还知道我在生气。”陈时礼没有阴阳怪气,也没有态度恶劣,只是语气有些平,多少透露出他的委屈和不满。 在这段感情里,他一直处于劣势,甚至一次次被许萤弄得没有安全感。 许萤听出他强调里的难受,还夹杂着委屈,她嘴角的笑意扩散,将护肤品的盖子合上,转身走向陈时礼。 他们如今的相处,除了差一张结婚证,俨然同结婚没什么区别。 “有什么好生气的?”许萤满不在乎道。 她挤进陈时礼怀里,跨坐在他的腰腹上,男人提了提被子裹住她微凉的身体,将这个漂亮的妖精抱进怀里。 闻言,他蹙眉跟她算账:“阿萤,我生气的点在于,第一:你并没有告诉我,谢斯年会跟你一起出差,你在隐瞒我;第二:出差期间,你陪他买衣服,你扪心自问,你有陪我买过衣服吗?第三:他今晚明明就是故意装晕,谢斯年对你分明就有非分之想。” 陈时礼一口气说了很多,既表达自己的醋意,又把话说明白。 他说的这些点,许萤都知道。 她趴在男人的胸口处,隔着一层睡衣,炽热的体温熨帖得舒坦,连带着那点凉意也渐渐散去。 许萤的指尖戳了戳他的心口,语调懒散:“就这?” 这毫不在意的语气让人听了就火大,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下。陈时礼拧眉,掌心锢着她的手臂,迫使她不能贴在自己身上。 男人下颚紧绷,“阿萤!” “怎么了?” “你明知道我在生气,我很介意,你还这种态度?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他说话的语气开始加重。 手臂上的禁锢力道让许萤不适,她挣了挣,没挣脱,微恼道:“松手!” 原本还好好的气氛陡然凝滞下来。 陈时礼看见她眉目间萦绕着淡淡的烦躁,以及……一丝厌烦。 他有些怔,又有些僵,这是他们交往以来,许萤第一次对他流露出这种表情。 明明他们大半个月前还不是这样。 而这突如其来的转变,都发生在许萤出差的那段时间,陈时礼不知道她和谢斯年朝夕相处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他知道这并不是一种好迹象,一旦开了这个头,许萤对他的感情只会越来越淡。 陈时礼努力平复心里的浊郁,低头,有些讨好、又有些卑微的想去亲一亲她。 “阿萤……” “别碰我!”许萤偏头躲过,手臂上的疼痛让她心情很不好,“松开。” 她冷着脸,这下是彻底不耐烦。 两人僵持着,最后,陈时礼渐渐松开手,许萤没看他一眼,脾气上来,整个人冷傲又难以接近。 她赤足走进衣帽间,没过多久,换了身衣服出来,浮夸又不失美艳的穿着,一截莹白的细腰露在外面,腰侧是欲语还休的刺青。 许萤走到梳妆台前化妆,耳垂上挂着耳饰,末了,又在手腕上戴了只蛇形手镯。 前前后后花了不到十分钟,陈时礼见她这副打扮,再好的脾气也压不住。 他也顿时冷脸,“你去哪?” “你管不着。”许萤转身就想走。 “站住。” “砰——” 回应他的是许萤摔门离开的声音。 * 深夜凌晨三点,正是南城各大夜场气氛最活跃的时候,午夜震耳欲聋的电子音,舞池里释放激情的男男女女。 许萤走进SAL没多久,就有不少帅气的男人找她搭讪,个个健谈且风度翩翩,比陈时礼那个管得严又无趣的男人强多了。 她谈笑风生,却在万叶丛中怡然不动。 直到—— 舞台上出现谢斯年的身影,原本该回家休息的男人却现身在SAL,他换上这里的衣服,白色的内衬,外面是一件同色的工装外套。 他这次唱的歌又换了一种风格,偏低音炮的全英文,既A又撩。 现场的反应很热烈,呐喊声不绝于耳,许萤靠着沙发,饶有兴致的望着他。 谢斯年临时被SAL的经理喊来救场,他怎么也没想到许萤竟然在这,当灯光从她脸上扫过,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对上。 男人笑了笑,转眼专心投入。 一曲毕,下一个驻唱上台替换谢斯年,他才有空去卡座找许萤。 “许总。” “你不知道累吗?刚出完差又到这兼职。” 谢斯年没有过多解释原因,算是默认她说的话,“你不是回家吗,怎么又在这?” 他盯着许萤,非常善解人意:“是不是老师惹你不开心了?” “嗯。” 男人小意温柔又很乖巧:“我想老师也不是故意的,你别不开心,要是实在无法排解,我待会上台唱歌给你听好不好?你想听什么都行。” 第59章 许萤,你就是仗着我爱你…… 谢斯年说得真挚,许萤含笑望着他,揶揄道:“专属点歌可不便宜,我这算不算走后门?” “你开心就好。”谢斯年坐在她身边,两人的距离没有过分远,也不过分亲密,他冲许萤眨眼,眉目间带着未出校园的蓬勃朝气和青葱劲,“再说除了你知我知,其他人又不知道。” 就好像这独属他俩的秘密,所有隐晦的推拉与追逐、背德与放纵,全都沉溺于声色之下。 夜场里,频闪灯随着躁动的音乐错乱无章的巡场,明的暗的,斑驳交错,晃动间扫过男男女女的脸上,将他们的肆意添上一层朦胧。 这才是快餐式饮食男女追求的快意和纸醉金迷。 许萤眼底的笑意加深,手腕微抬,用杯中红酒示意他,“听着挺不错。” 轮了几场又到谢斯年上台,许萤慵懒地坐在卡座,时不时喝点酒,包里的手机响个不停,她瞧着时间差不多,指腹滑过屏幕,接听电话。 陈时礼调整自己的情绪,尽量不凶她:“阿萤,你在哪?” “你猜?”她不说,嗓音甚至还有几分顽劣。 有个磨人的女朋友真的在考验陈时礼的耐性,他听到电话里震耳欲聋的电子音,还听到有其他男人在找她搭讪。 陈时礼退让道:“现在很晚了,我很担心你,告诉我,你在哪,我来接你。” 女朋友前脚从家里出来,他后脚追出去,结果人就不见了,他开车找过几家夜场,都没有看到许萤。 “不用了,你烦不烦。” “阿萤!” 许萤挂断电话,直接关机,防止陈时礼继续打电话烦她。 深夜凌晨近四点的冷风呼啦啦的吹着,虽然现在已经立春,但气温还是有些凉。 陈时礼眼看她挂掉通话,皱眉抿唇,又耐着性子打过去,这下更绝,对方已经关机了。 摆明不想跟他废话。 他心里憋着挥之不去的浊气,现在很想把许萤抓回家好好收拾教育。 过了半个小时,有人给陈时礼通电话,告诉他已经查到许萤在哪。 这下,陈时礼直接开车抵达SAL。 然后,他坐在车里,看见许萤和谢斯年一起从里面出来。 两人有说有笑,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这里刚刚停了辆突兀的车子。 陈时礼绷了一整晚的怒意,终于在濒临处爆发。 他下车,大步走向两人,直接把许萤拉过来护在怀里,顺带还脱下外套罩在她身上。 许萤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回过神就看见陈时礼冷着一张脸,长臂圈着她给她穿外套。 “你干嘛?”她横眉冷对。 男人不说话,那双眼睛锐利得很,哪还有平日里温和的模样。 他的力道有些重,在许萤的手臂上留下淡淡的红痕,她挣了挣,没挣脱。 谢斯年插嘴:“老师,你没看见师母很痛吗?” “你给我闭嘴。”陈时礼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给许萤系好大衣扣子后,男人拽着她,把人塞进副驾驶。 他用车钥匙锁了车门,确保许萤不会出来,这才转身拎着谢斯年去其他地方。 许萤拍了拍车门,明显很生气:“陈时礼,你是不是有病?!” 男人置若罔闻,把谢斯年推进角落,在他反抗的时候,直接握紧拳头揍过去。 这些年来,陈时礼活得过于温和,跟他打交道的人都说昔日混不吝的陈家公子,如今俨然变成风度翩翩的谦谦君子,一举一动都是斯文做派。 于是,所有人都忘了他最真实的一面。 陈时礼揍起人来也狠,谢斯年哪有半点招架之力。 男人拽紧他的衣领,把人摁在灰白的墙上,“砰”地一声,震得谢斯年背后一片青紫。 陈时礼的怒意并没有消除,他眉峰冷冽,声线沉沉又危险:“谢斯年,你成天想着觊觎别人的女朋友,你他妈是不是犯贱?” 谢斯年挨了打,俊秀的脸上也落了彩,嘴角青紫,隐隐还有血迹。 他看着面前勃然大怒的男人,竟还笑得出声:“老师。” 人前看起来温吞腼腆的人,其实背地里也很疯。 他说:“师母其实早就对我有意思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要不是那晚,他不曾近距离接触许萤,他也不会拒绝她。 如果她如隔云端,可望不可即,他绝不会生出这样的心思,可偏偏她近在咫尺,只要他努努力就能触手可得。 多么诱人。 “对你有意思?”陈时礼被他这句话刺激到,黑眸里迸射出彻骨的寒意,他猛地扣住谢斯年的脖颈,五指用力,语气薄凉而病态:“阿萤爱的人是我,我和她自高中就认识,一直以来都是同桌。” “我们认识了快八年,你才认识她多久?你连我们的零头都比不上,她根本不可能看上你!” 话虽这么说,但谢斯年刚刚说的却在陈时礼心里留下疙瘩。 没有哪个男人愿意接受自己爱的女朋友心里装着其他人。 谢斯年轻笑,嘴角牵动疼痛,“老师,既然你那么笃定,又为什么这么气急败坏?” 都说南财大的陈教授端方自持,冷静得像脱离红尘俗世的谪仙,原来,他也会因为爱而惴惴不安。 他的笑太扎眼,尤其是浓墨似的夜色罩下来,衬得他更加渗人。 陈时礼的五指拢紧,手腕、手背青筋暴起,谢斯年只感觉呼吸逐渐困难,俊秀的脸涨得发红。 男人盯着他,半晌,松手,谢斯年一下子卸去所有的力气,身体顺着墙面下滑。 他坐在地上,掌心撑着,呼吸急促,陈时礼居高临下睥睨他,警告道:“谢斯年,离她远点。” 男人放下挽起的袖口,转身离开。 在他走后没多久,谢斯年撑着墙,试着从地上爬起来,他身上挨了好几拳,光是动一下就疼得要命,可想而知陈时礼下手有多狠。 寂静的小巷传来脚步声,听那声音的质感,很像皮鞋摩擦地面发出的。 突然,谢斯年眼前一暗,阴影彻底笼罩他,连最后几缕光亮都被遮住。 他扶着墙,抬头望去,只见自己面前站着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为首那人穿着西装,单手插兜,一身上位者的气势凛冽骇人。 谢昀用看蝼蚁一样的目光看着他,冷笑:“真是个废物,没什么本事还敢和陈时礼抢女人。”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愚蠢的弟弟?” * 陈时礼回到车上,系好安全带准备驱车离开。 许萤没看到谢斯年,想开门,但又打不开,她扭头,蹙眉问:“你把人怎么了?” 闻言,他又想起谢斯年刚刚说的话。 ‘师母其实早就对我有意思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陈时礼顿时脸色阴沉,下颚紧绷,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 “你很担心他?” 许萤错开他审问的视线,靠着椅背,目视前方,漫不经心道:“我是怕你摊上事。” 耳旁传来一声轻呵,似嘲非嘲,“阿萤,你说这话,为什么不敢看着我的眼睛?” 到底是关心谢斯年的安危,还是担心他摊上事,犹未可知。 许萤不说话,扭头,视线落到窗外,外面的树影近乎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向后飞速滑过,尽管车窗关着,她依旧能感受到那种疾驰的寒风刮过脸颊。 她握着横亘在身上的安全带,“陈公子这是想玩飙车吗?” 许萤会叫他陈时礼、陈老师、陈教授,亲爱的,却从未叫他陈公子,仅仅这个称呼,仿佛将他们拉回几年前。 青春年少时,还是他最风光无限的时候,因为家庭背景,谁见了不得客气的唤这么一句。 陈时礼无动于衷,驶进车库,停车,拉着许萤乘坐电梯回家。 关上门的刹那,他把人压到墙上,勾着她的腰肢和后脑勺,低头吻住她的红唇,力道之重,恨不得把人拆吞入腹。 许萤被他粗蛮的行径吻得喘不过气,对他又推又掐,结果对方依旧稳如泰山。 她气急,抬脚,膝盖抵过去。 力道够狠,不留情面。 陈时礼一声闷哼,扣着她的力道猛然加重,脖颈处青筋暴起,鬓角开始浸出冷汗。 他还是没有放开许萤,在她耳边用极慢、极慢的语气咬牙切齿道:“阿萤,你要是废了我,我这辈子更要赖定你,不信你试试?” 听到他疼痛难耐的声音,不知怎的,许萤心情大好,仿佛他不好受,她就舒坦。 漂亮的女人勾起潋滟红唇,一副蛇蝎心肠的模样,“试试就试试!” 美人带刺有毒,莫过如此。 她再次提膝,陈时礼早有准备,比她快一步将人打横抱起。 他忍着痛把人抱进卧室,然后丢在床上。 许萤整个身子荡进柔软的床垫,如海藻般的长发散在身后,她撑起身,看到陈时礼站在床边,掌心握着衣帽架,把它当做支撑。 她下脚是真的狠,陈时礼也是真的痛。 他盯着许萤,像是在克制某种暴戾的情绪,胸膛微微起伏,很快又归于平静。 “阿萤,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一脸无所畏惧:“什么怎么样?” 眼见快清晨五点,陈时礼还没睡觉。他昨天早上八点就开始忙,要给专业班上课,要给自己的学生开组会,还要参加院里的讲座和会议,一直忙到凌晨十二点半,考虑到许萤即将出差回来,他也没有休息,而是开车去接她,回家后,两人趋于冷战不说,深更半夜,女朋友还跑出去蹦迪,他好不容易把人找到,现在又闹这一出。 陈时礼觉得,他都快被许萤气死了。 可对上她,他再怎么生气也无法全部使出来,“阿萤,如果你对我有任何不满,你可以跟我说,但是,请你不要折磨我。” 闻言,许萤嗤笑,微抬下颔,“我折磨你什么了?” 无论陈时礼如何情真意切,许萤都能用一句话刺他,那抬杠的语气让人又爱又恨。 男人觉得头疼,“阿萤!” “你要是受不了我,咱们大可以分手。”她轻飘飘说出分手,模样没有丝毫犹豫。 陈时礼用力咬了咬牙,一双深邃的眼眸陡然变得凛冽,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擒住许萤的脖子。 他大步上前,一把拽着许萤的手腕,很生气道:“你说什么?!” “我说——”许萤虽然坐在床上,但她挺胸抬背时的气势丝毫不输陈时礼,“你要是受不了我,咱们大可以分手,现在听清了吗!” 陈时礼冷笑,“呵,分手后放任你和谢斯年双宿双飞是吧,做梦。” 许萤知道他不会主动和她分手,所以行事肆无忌惮,很乖张,“行啊,你以为不分手就可以困住我吗?陈时礼,你信不信我后脚就敢给你戴绿帽,跟别的男人上床。” “你——” 许萤梗起脖子,“我什么我?” 卧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无形的硝烟正在迅速弥漫扩散。 陈时礼眼睛猩红,额角青筋暴露,有着忍无可忍后的破碎感,“许萤,你他妈就是仗着我爱你!” 他真想刨开她的心口,取出她的心脏看看是不是石头做的,怎么能又硬又冷。他抬起自己的左手,手腕上还戴着当初生日时,许萤送给他的红绳。 他一直都戴着。 “这是你送给我的,距离现在也才过了大半个月,你说你爱我,你就是这样爱的吗?” 许萤瞥了眼,偏头不看,可陈时礼偏偏就要她看着,掰着她的下颔,迫使她盯着自己。 “我看你就是被外面的男人迷花了眼,谢斯年有什么地方比得上我?你到底看上他什么?!” “他比你年轻。”许萤轻飘飘的来了句。 “……” 这是不可逆转,也不可反驳的原因,陈时礼有一瞬间深感无力。 他拽着许萤的手腕,五指的力道渐渐卸去,男人坐在床边,突然沉默着不说话。 随着激烈的争吵之后,陈时礼开始理智回笼,他也意识到再这样吵下去除了无解,根本起不到任何缓解的作用。 许萤扫了眼他的身影,男人肩宽窄腰,微微弓起的背脊有种说不出的力量感,劲劲的。 卧室陡然归于平静,过了好久,陈时礼站起身,就这样背对她,语气平静:“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这晚,许萤和陈时礼分床睡,她没心没肺惯了,再加上舟车劳顿,回来后又去夜场玩了圈,眼下沾床没多久就开始犯困。 对比许萤这个没良心的渣女,陈时礼在客卧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入睡,脑子里满是她说的那些话。 ‘你信不信我后脚就敢给你戴绿帽,跟别的男人上床’ 一想到这,他更加头疼,气得胸口闷闷的,快要眼冒金星。 陈时礼彻夜失眠,清早七点,闹钟响了,他摁了摁酸胀的额角,起床洗漱,然后出门晨跑,回来后又洗了澡,换上今天要穿的衣服,最后开始做早餐。 他今天没有早课,第一堂专业课在上午十点二十五。 早上八点四十,许萤被饿醒,她洗漱完离开卧室,客厅弥漫着浓郁的粥香,陈时礼摆好早餐,听见动静,扭头,对她笑道。 “阿萤,快来吃早餐。” 男人气质温和,面带浅笑,待她一如既往地好,仿佛几个小时前激烈的争吵都是假象。 许萤一怔,疑惑的看着他。 陈时礼见她不动,把人拉过来,又替她拉开餐椅。 “这是我刚榨的豆浆,还很热乎,你先喝点暖暖胃。” 许萤捧着杯子,怔愣地看着豆浆,心里寻思着陈时礼这是怎么了?示好?妥协?退让?还是…… 她思维发散,立马想歪。 他该不会想下毒害她吧? “阿萤,我想过了,我们和好吧,别吵架,别冷战。”陈时礼不知道她的心思已经飞到九霄云外。 他低头亲吻她的脸颊,神情有着说不出的虔诚,“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喜欢谢斯年,你只是对他有新鲜感而已。” “新鲜感只是一时的,我们之间可以去不断探索、追寻、创造它,你有我就好了,没必要再选择谢斯年。” 第60章 一个朋友 三月末,草长莺飞,春日和煦的暖阳驱散最后一点料峭寒意。 王晓几人最近发现,他们陈导和谢斯年的磁场相冲,但凡像组会这种需要大家聚在一起的活动,那气氛凝滞沉闷得可怕。 偏偏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邓涛趁陈时礼去找隔壁李教授,笔记本一推,屁股滑过去,凑到谢斯年身边,压低声音询问:“师哥,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前几天晚上,谢斯年被陈时礼揍了一顿,身上留有淤青不说,就连脸上的伤也没有彻底消散。 他在学校一贯温吞腼腆,要不是长得好看,只怕存在感会更低。 谢斯年抿唇不语,自顾自地收拾资料和电脑。 这时,他右手边的王晓也凑过来,好奇道:“你跟陈导怎么了?我发现——” 话未说完,谢斯年已经收完东西,蹭地一下子站起身,吓得邓涛和王晓坐着滑轮椅溜老远。 他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走了。 邓涛一脸懵:“我怎么感觉谢师哥比以前更难接触?” “你才发现啊,不仅如此,陈导最近也没什么好脸色。” “欸,王师哥,你刚刚说你发现什么了?”有人问王晓。 “其实也没什么,别问了。” * 自从几天前陈时礼主动退让,他和许萤和好如初,仿佛所有的间隙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陈时礼待她一如既往地好,近乎快言听计从,只有许萤心里清楚,她对他的兴趣正在降低。 至于原因…… 就像陈时礼说的,她对别的男人产生了新鲜感。 而这玩意儿,在感情里是最厉害的武器。 最先察觉他俩感情“别扭”的人是何霜,作为许萤的特助,跟在她身边好几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许萤的作风与性格。 何霜问:“对陈时礼腻了?” 她问得直,因为恋爱、分手、恋爱这种事对许萤而言就是家常便饭。 许萤靠着椅背,点烟,吸了口,老老实实说:“还没彻底腻。” 那种感觉很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闻言,何霜懂了,笑道:“不过我想也快了。” “嗯?” 她微抬下颔,示意隔着一道门在外面秘书办的人,“我看得出来,新招的实习生谢斯年看你的眼神不说如狼似虎,但绝对包藏不该有的想法,他那人挺聪明,可心思重。” “而你呢,不也早就看上他。” 何霜还记得唐枝许组局那晚,许萤看上在舞台上兼职驻唱的谢斯年,对他一掷千金。 她笑了笑,抿了口咖啡,“所以我说,你和陈时礼估计很快就会分手。” 只要一方有心思,这世上就没有挖不动的墙角。 更何况许萤从来都不是长情的人,她习惯纵情声色,习惯纸醉金迷,习惯一切腐朽与奢侈。 对于何霜说的话,许萤不可置否,她转移话题道:“谢斯年回来上班了?” 上次去德国出差,谢斯年作为她的随行翻译功不可没,回来后许萤也给他放了假。 “他早就回来了,一天假都没休息,学校公司两头跑,不过,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外面惹事了,脸上还挂着淤青,挺惨的。” “淤青?” 何霜点头,“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许萤沉吟,看来陈时礼下手还挺狠。 两人讨论谢斯年,没多久外面响起敲门声,许萤说了声“进”,当事人拿着文件推门进来。 “许总。”谢斯年把东西递给她。 许萤接过,却没有看文件,而是盯着他的脸,明知故问:“脸上的伤,怎么弄的?” 在他进来不到一会,何霜已经出去了,办公室里就只剩他俩。 陈时礼下手狠,第一二天,谢斯年的脸有些浮肿,后来涂了药消下去,但淤青还留着,不过得亏他长得好看,哪怕挂了彩也别有一番让人怜惜的韵味。 闻言,谢斯年垂眸,眼皮轻轻耷着,俊秀的脸上带着一丝犹豫,他抿着唇,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许萤,但他肢体里流露出的小动作却诉说着自己经受的委屈。 这种拙劣又带着暗示性的小手段,许萤一眼就看穿。 不过她并不讨厌,相反还觉得蛮有意思。 许萤微抬下颔点了点对面的沙发,示意他坐下,“在国外的那段日子,你连你的过去都跟我说了,怎么,现在连这点小问题都不愿说了?” 他们在德国那大半个月,撇开商务谈判,私底下也聊过其他无关紧要的事。 谢斯年乖巧的坐着,就等着她说这话。 他先是一慌,矢口否认:“许总,不是的,我——” 男人犹犹豫豫,手指轻轻碰了碰嘴角的淤青,神情看起来多了些可怜。 他低声道:“我脸上的伤是老师揍的。” 许萤眼底带笑,以猎物的方式配合他表演,闻言,微微蹙眉,似乎不太认同陈时礼打人的行径。 “你老师下手也真是没有分寸。” 谢斯年一直低着头,嘴角上扬,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他没有应,但无声却显得更加可怜。 “你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男人怔了怔,起身,走到许萤面前。 “坐吧。”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谢斯年点点头,乖乖坐在她身边。 许萤微侧身子面对他,“抬头。” 嗓音少了身为上司的凛冽,多了分不易察觉的轻柔。 谢斯年心头爬上不可言喻的情愫。他缓缓抬头,用一双清澈的眼眸望着眼前的女人。 视线相碰的刹那,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在萦绕。 许萤面色如常,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指尖碰了碰他的嘴角,那一缕微凉触着淤青,像是一瞬间冻结他所有的疼痛。 谢斯年凝望她,心跳如鼓,快要涌到嗓子眼,“师母……” “还疼吗?”她问。 懂事的人听到这话,哪怕再疼,都要忍住痛意说一句不疼。 但别忘了,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谢斯年微耷眼皮,喉结上下滚了圈,清亮的眼神里浮现一丝可怜与委屈。 “疼。” “你老师这次属实过分了,回去后,我会好好说他的。” 她不问具体缘由,却愿意站在他这边,谢斯年微微笑了笑,摇头,故作坚强道:“师母,不用了,陈导是我的老师,他再怎么对我,我都应该受着。” 乖巧、懂事的形象跃然纸上,与之对比下,陈时礼就显得有些不绅士,甚至暴力。 “你这样忍着,万一你老师又揍你怎么办?” “老师最近心情不太好,我尽量少往他面前凑就好了,只不过……”他犹豫着,要不要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怎么?” “师母,我即将毕业,论文也写好了,你能不能帮我把把关?” 谢斯年低头抿唇,似乎还挺怕陈时礼。 作为戴维娅的得意门生,许萤的专业性知识储备也很强,笑道:“行啊。” 他蓦地抬头,喜上眉梢,受宠若惊道:“谢谢师母。” 他的笑给人一种蓬勃、朝气肆意的感觉,像棉絮暴晒在烈日里,贴近就能感受到干燥中带着阳光的味道。 不得不说,很勾人。 * 许萤下班到家,陈时礼还没有回来,她回屋卸妆沐浴,舒舒服服泡完澡,然后穿着睡裙离开卧室准备找点吃的垫肚子。 陈时礼一回来就看到她手里拿着酸奶和面包,边换鞋边笑问:“饿了?” “嗯,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开会,耽搁了。”他脱下外套挂好,挽起袖子,露出半截精韧的手臂,“你先吃,我马上去做饭。” 同居这么久,许萤从来没有下过厨,陈时礼不仅承包做饭,家务也归他管。 许萤拿着吃的走到阳台,她蹬掉拖鞋,曲腿窝在吊椅里,然后点开她和谢斯年的聊天框。 几分钟前,对方发来论文文档。 谢斯年:【辛苦师母了。】 谢斯年:【乖巧猫猫头JPG】 许萤笑了笑,接收文档,边吃东西边浏览谢斯年写的论文,就像陈时礼以前说的,他成绩优异,基本功扎实,读研期间也发表过不少含金量高的论文,对谢斯年而言,毕业论文并不是特别难的事。 说到底,他只是为了找个理由和许萤多接触。 她花了二十多分钟仔细看完论文,又给谢斯年提了几点建议。 聊天框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许萤将喝完酸奶盒抛进垃圾桶。 谢斯年:【嗯嗯,我记下了,待会在论文里做修改和补充,师母,还有其他问题吗?猫猫探头JPG】 许萤发现和他为数不多的微信聊天里,谢斯年真的很喜欢用表情包,她不知道他跟别人聊天时会不会发,但是跟她聊天的时候,基本上每一句话后面都会附带一张猫猫表情包,各式各样的都有。 许萤差点以为自己捅了猫窝。 她打字回复:【没有了。】 谢斯年:【好哒。】 谢斯年:【猫猫羞涩JPG】 许萤:“……” 是她毕业太久,没怎么接触男大学生吗?怎么现在的男孩子都这么…… 可爱? 不得不说,这确实有种让人心情愉悦的魔力,许萤勾起红唇,打字揶揄他:【你的手机里是不是存了很多猫咪表情包?】 【是的。】 【猫猫眼巴巴JPG】 谢斯年发过来的表情包,脑袋圆圆的小橘猫戴着可爱的熊熊帽子,睁着一双圆溜溜、黑亮亮的眼睛,下面写着眼巴巴三个字。 紧接着他又发了一句话:【师母,我还有,你要看吗?】 不等许萤回复,对方一口气发了好几张。 【猫猫,被生活压秃了脑袋JPG】 【猫猫,弱小可怜又无助JPG】 【猫猫,受不了这委屈JPG】 【猫猫叼花,丫头,眼神是骗不了人的JPG】 许萤看到最后一张:“……” 果然,互联网上大家可以尽情释放天性。 她和谢斯年聊得火热,全然不知道陈时礼已经走到吊椅前,“阿萤,在和谁聊天呢?这么开心。” 因为角度问题,他看不到手机上的聊天对象。 许萤握着手机,指腹按下锁屏键,抬头,没有丝毫慌乱,笑道:“一个朋友。” 第61章 她不需要承担一切不好的…… 她乖乖蜷缩在吊椅里,背后铺满一张弧形的靠垫,毛茸茸的很暖和。 陈时礼站在吊椅前,对上她笑意盈盈的脸,自己也不由得心情愉悦。 他没多想,也没多问,摸了摸许萤的脑袋,温声道:“饭已经做好了,走吧。” “嗯。” 这时,黑屏的手机亮了,一则消息弹出来,陈时礼不动声色扫了眼,但许萤比他更快。 她的手掌状似无意搭在屏幕上,下一秒又黑屏了。 许萤握着手机从吊椅里出来,穿好拖鞋,挽着陈时礼的手臂往餐桌走,“亲爱的,你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全是你爱吃的。”男人含笑点了点她的鼻尖。 大理石磨得光滑泛白的桌面摆着三菜一汤,浮动着腾腾热气,顶上是莹白锃亮的灯光。 陈时礼给她夹菜,提了嘴:“阿萤,谢斯年还在你公司上班?” “他只是个实习生,这事归人事部管,我也不太清楚,怎么了,难不成你还想让我给他走后门,让他最后留下来?”她笑问,公事公办的态度莫名让人心安。 陈时礼暗自打量她的神情,最后笑了笑,“这倒不用。” 他收回视线,恰好错过许萤眼尾探来的余光。 餐桌前,灯光下,本是最亲密无间的恋人,却各自藏有自己的心思。 吃完饭,许萤在客厅走来走去消食,陈时礼则收拾碗筷。 等他忙完从厨房出来,客厅早就没许萤的身影,男人回到卧室,看见她已经上床,靠着垫子在那玩手机。 吃饭的时候,谢斯年发了好几条消息,许萤消完食回屋就开始和他聊天,对话框里有很多无关紧要的内容,他俩就像素未谋面的网友,因相谈甚欢而对每一条回复都充满认真。 谢斯年:【师母,明天我生日,你能来参加吗?】 谢斯年:【猫猫歪头,期待JPG】 聊了这么久,终于切入目的。他站在阳台,当消息发出去的那刻,心脏开始砰砰直跳。 怕被拒绝,怕避嫌,怕…… 谢斯年抿唇盯着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没过多久许萤回复他:【行啊。】 看到这条消息,谢斯年捧着手机,勾唇,欢喜地笑了。 许萤回完对话,看见浴室的门打开,陈时礼穿着睡衣出来,用毛巾擦拭淌水的短发,他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吹干,然后又收好。 整个过程,许萤都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相处久了,她发现如今的陈时礼生活得过于自律,有着老派的无趣和枯燥,俨然不如青春年少时那般明媚肆意。 多多少少有点没意思。 男人回头见她盯着自己,掀开被子躺在她身边,伸手将人搂进怀里。 “一直看着我干嘛?”他问。 两人用的同款沐浴露,牌子和香味都是许萤挑的,他体温高,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蓬勃的热意,许萤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垂眸,把玩男人的睡衣纽扣。 “想看就看,哪有为什么。” “行,你随意,高兴就好。”他无奈的笑了笑,眼神纵容。 两人依偎在一起,谁都没说话,陈时礼的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肩膀,过了会,男人低头,主动亲了亲她的嘴角,嘴里呢喃着“阿萤”。 他原本搭在许萤腰肢上的手下移,从裙底探入。 许萤拧了拧腰,避开他的吻,“我太累了,不想做。” 陈时礼垂眸凝视她,依偎在怀里的女人眉眼间带着淡意,敷衍都快流于表面。 自从上次吵架到现在,他俩虽然和好,但期间一直空着,陈时礼怕她觉得自己只想馋她身子,也不敢真对她做什么。 许萤不想,他也不强迫,陈时礼替她整理裙摆,重新将人抱住,“最近公司很忙吗?” “还好。” 见她不怎么想聊天,陈时礼的薄唇抿唇一条直线,手臂揽紧了些,半晌,拍了拍她的背脊,温声道:“累了就先早点睡吧。” 他吻了吻许萤的额头,“晚安。” * 周末这天陈时礼休假,他照例早起晨跑,然后回家做饭,等许萤起了就可以吃上热乎的早餐。 他今天有空,八点二十的时候开车把人送到公司楼下,许萤解开安全带,驾驶座响起男人温润的声音:“阿萤,今天中午,你回家吃还是我给你送饭?” “不用这么麻烦,我在公司食堂随便吃点就行。” “那你晚上想吃什么,我提前把菜准备好。” 许萤想起今早起来看到的消息,谢斯年的生日过的是晚上,这就意味着下午下班后她还有别的安排。 陈时礼在等她的答复,“阿萤?” “嗯?”她笑了笑,“不用准备了,今晚我有饭局。” 男人不疑有他,点点头:“那我等你回来,你记得少喝点酒。” * 四月初,天黑得不像之前那样快,许萤下班的时候天边一片橘红,正是晚霞灿烂时分。 她将车子停在指定位置,按照谢斯年事先发的消息走进一家餐厅。 座位已经预定好,只是—— 褪下职业装的许萤穿了条漂亮的红裙,她坐在谢斯年对面,微微挑眉,嘴角啐着笑:“你过生日,就我们两个人?” 他们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外面的路灯已经亮了,昏黄的光晕洒下,照在行人的身上。 谢斯年拘谨地坐在她面前,低头,抿了抿唇,微不可闻的“嗯”了声。 他有些可怜兮兮的说:“我……我没什么朋友。”这句话有心者解读出来,还涵盖另一层意思。 我没有什么朋友,我只有你。 许萤佯装没听懂弦外之意,“我以为你还邀请了你的老师和同学。” 谢斯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抬眸,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师母,就我们两个人,你会介意吗……?” 他搁在膝盖上的手指下意思蜷紧,心里很紧张。谢斯年承认,他之前的确有意模糊参加生日的人数,害怕真实情况被许萤知道后拒绝他。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她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化解沉闷、紧张的气氛:“今天你生日,我还免费蹭了一顿饭呢。” 谢斯年蓦地放松,眼睛亮亮的,露出一对好看的酒窝。 他把菜单递给许萤,“师母,你看你喜欢吃什么?” “我不知道你的口味,你是寿星,你来点。” “没事,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喜欢吃什么。” 谢斯年的身上还有种青春的朝气,这种气质对于许萤而言还是有一定吸引力,更别提家里有位无趣有乏味的人在和他做对比。 这样一来,谢斯年倒是挺稀罕的。 在谢斯年的坚持下,最后还是许萤点的菜,他们就两个人,所以并没有点太多。 吃饭的时候,两人有说有聊,话题天马行空,但生动有趣,好几次都把许萤逗笑了。 她兴致勃勃的追问:“后来呢后来呢?” 谢斯年望着她鲜活灵动的神情,心情也被她逐渐感染,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过这么快乐的生日。 他趁许萤的注意力在好奇上,用筷子夹了一些菜放在她碗里,举动自然,在旁人眼里仿佛就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谢斯年说:“后来他们当然在一起了。” “我就知道,太甜了。”许萤说:“听你说这些,我感觉你的高中生活也挺有意思的。” “并没有,我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旁观者。”他生出几分感慨。 两人吃完饭已经晚上八点半,谢斯年买了单,他俩走出餐厅,许萤勾着车钥匙,冲他笑道:“你今晚还有其他安排吗?” 他摇头,问:“没有,怎么了?” “你过生日,还请我吃饭,我怎么能不给你准备礼物呢?” 谢斯年心跳加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我……我也有生日礼物吗?”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生日礼物。 他的家境并不好,父亲又爱喝酒赌博,很久以前,谢安欠了债,把他哥哥谢昀转手卖给别人,听他母亲说那时谢昀也才几岁。 后来他母亲又生下他,一人扛起整个家,任劳任怨也就罢了,还对谢安痴心不改,以至于他整个童年乃至以后,都生活在很糟糕的环境里。 他家里穷,没有闲钱让他肖想不该有的东西。 许萤微抬下颔,“当然,我已经准备好了,只不过礼物有点特殊,你得跟我走一趟。” 她顿了顿,笑容又纯又魅,“你愿意吗?” “愿意。” “那就走吧。” 谢斯年上了许萤的车,他坐在副驾驶,看着她把车子开出主城区,一路沿着盘山公路驶向寂静的郊外。 这一带是园林区,被很多人承包,具体用途也五花八门。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许萤将车停在路边,熄火,拔下车钥匙,“跟我来。” 她打开车门,率先下车,谢斯年跟在她身边,两人沿着道路往里走,过了会,许萤指了指前方那一片新栽的树木,扭头对他笑道。 “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一共23棵蓝花楹。” “谢斯年,生日快乐。” 这份礼物确实特殊,特殊到没有任何礼盒能够装下它。 谢斯年蓦地怔愣住,显然没回过神,“给我的?” “当然了,之前在德国的时候,你不是跟我说,你最喜欢蓝花楹吗?” 他当时只是顺嘴提了句,没想到却被许萤记在心里。 许萤看着尚未开花的树,说道:“这是新栽的,今年会不会开花还不知道,不过明年一定会开,到时候你可以来这里看看。” 她把这里都买下来了,也就意味着从今往后,种有蓝花楹的地方都是谢斯年的。 寂静的夜色里,微凉的风拂过,周围树影婆娑,在地上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 谢斯年咬着唇久久没有说话,许萤别出心裁的礼物于他而言很有意义。她知道他喜欢蓝花楹,所以给他栽了树,她知道今年是他二十三岁生日,所以选了23这个数。 “怎么不说话了?”许萤掩住眼底的意味深长,“不喜欢?” 他心里一慌,连忙反驳:“没有没有,我很喜欢。” 谢斯年是真的喜欢,喜欢蓝花楹,喜欢她送的礼物。 他走过每一棵树,看到上面挂着吊牌,牌子上写着蓝花楹,底下留有一串小字:祝谢斯年二十三岁生日快乐,岁岁平安。 许萤站在原地等他,又过了一阵,谢斯年折回来。 “看完了?” “嗯嗯。”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开心,随即又问:“那我们现在是要回去吗?” 许萤反问:“难不成你还有别的打算?” “我想……我们都到这了,可以去海滩边走走。”大晚上孤男寡女去海滩边漫步,多少有点不合适,更何况他俩现在身份有别。 其实谢斯年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但私心里仍怀有一丝期待。 许萤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引得他心里紧张忐忑,谢斯年吞吞吐吐道:“如……如果你不愿意,也不用勉强,没事的……” 最后三个字说出口时,他的神情和语气肉眼可见低落和失望。 以退为进的小手段用得还可以。许萤想了想,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回去面对陈时礼,还不如留下来面对谢斯年。 至少眼前的人对她更有吸引力,也更新鲜。 “走呗,我们去海滩边走走。” 两人回到车里,许萤继续往前行驶,目的地是不远处的海滩。 许萤的手机蓝牙连接了这辆车,当陈时礼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听到。 电话接通的刹那,对面传来男人温和的嗓音:“阿萤,现在九点四十了,你大概什么时候回家,需要我去接你吗?” 坐在副驾驶的谢斯年没有吭声,默默听他俩对话。 许萤:“不用,你先睡吧,我还没这么快回家。” “我听你那边的声音,你好像在开车?” “嗯,刚刚和合作商吃完饭,现在准备去娱乐。”她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 闻言,谢斯年悄悄看了她一眼,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就莫名觉得很刺激。 因为他的师母骗了他的老师。 挂断电话,许萤也抵达目的地,她解开安全带,“到了。” 谢斯年下车,和她一起漫步在海边,夜晚微风吹起淡淡的咸湿味蹿入鼻翼,白色的浪花一层层推进,卷起沙粒涌入深海。 “师母。” “嗯?” “你为什么要骗老师?”他心脏突突的跳,升起一抹荒谬的想法。 他道德败坏,肖想自己老师的女朋友,可现在…… 师母是不是跟他有一样的想法? 许萤一眼看穿他内心在想什么,勾起红唇,意味深长道:“你觉得呢?” 她故意卖关子,双手背在身后,踩着软软的沙滩往前走,走了没几步,似乎觉得鞋子不适合穿着,于是屈膝弯腰,将脚上的高跟鞋脱下,然后拎在手里,继续心满意足地往前走。 谢斯年对上她别有深意的笑,以及那句反问的话,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 等他回过神,人已经拎着高跟鞋走到前面去了,在许萤身后,留下一串纤细的脚印。 他连忙追上去,情急之下伸手拽住许萤的手腕。 身穿红裙,婀娜妙曼的女人不经意间回眸,一缕长发滑过她的脸颊,举手投足,尽是风情。 许萤看向那双握着她手腕的手,复而抬眸,似笑非笑:“你想干嘛?” “师母。”他往前走了一步,离许萤更近,谢斯年心跳加速,紧张得浑身开始发麻泛僵。 夜风吹起他的衣摆,带着青葱劲的男人身形清瘦,但却不柔弱。 “嗯?怎么?”她问。 谢斯年努力平稳呼吸,问出几欲要脱口而出的话:“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这句话,加不加“也”这个字,蕴含的意思天差地别,一个一厢情愿,一个互生情绪。 许萤笑意加深,望着眼前将紧张、忐忑、不安等情绪写在脸上的人。 她没有说话,而是微微踮起脚尖,仰头,凑过去亲吻谢斯年的下颔线。 大胆而越界的举动,如同一把镰刀,一只巨手,将他们之间最后一点窗户纸尽数撕碎。 谢斯年直接震在原地,瞳孔微微放大,像是被人拿着锤子砸了下脑袋,懵得他猝不及防。 他久久不能回神,惹得许萤咯咯笑出声。 “师母……” “还叫这个称呼,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谢斯年咻地红了脸,霞意一路爬到耳根,蔓延至整个脖子。 许萤的眼里带着莹莹光亮,像是星子坠入她的眼中,她又凑过去,这次亲了亲他的嘴角。 莽撞又青涩的男人被撩得一下子慌乱无措,情急之下一把揽住她的腰肢。 相贴的那瞬间,仿佛踩碎所有的底线,谢斯年的手臂一寸寸收紧。 他阖眼,衔住许萤的唇珠,反客为主。 她不需要承担一切不好的名声,她应该高高在上。 第62章 脚踏两只船 深夜的海边浪花朵朵,远处波光粼粼,咸湿的海风一缕缕吹过,拂起许萤的长发轻轻扫过谢斯年的手背。 他阖眼亲吻被他拥在怀里的女人,视觉上一片漆黑,可柔软而温热的触感,以及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却被无限放大。 二十三岁这年,应该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 因为他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他。 许萤睁着眼,目光清凌凌,有些润,就这样望向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的怀抱不比陈时礼的温暖宽阔,可却带给她别样的新鲜感。 短暂的接吻结束,明明反客为主的人是谢斯年,可最后不好意思的也是他。 母胎solo至今的人,还没有牵过其他女人的手,他只敢轻轻握着她的,掌心浸出细密的汗渍。 两人沿着海滩边走,许萤问:“谢斯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第一次在老师家见到你的时候。”他有些紧张。 “一见钟情?”许萤笑了笑,半侧身,微微歪头,揶揄道:“还是见色起意?” 对比一见钟情,见色起意这个词就显得轻浮不庄重,谢斯年握紧她的手,摇头,认真道:“没有见色起意。” 似乎怕许萤不相信,他又补充了几句:“其实你当初在SAL给我打赏的时候,我就远远见过你,那时我就在想这么漂亮好看的人,是我这辈子都不能肖想的存在。”哪怕他当时真的接受了,也只是一段金风玉露一相逢的露水情缘。 许萤嗤笑,轻飘飘地点评他话里的漏洞:“虚伪。” “我说的都是真的。”他急了。 “那我们第二次在家里见面,你怎么又喜欢我了?” “这不一样。”谢斯年垂眸凝望她,“如果你一直离我很远,对我而言你就可望不可即,谁敢不自量力肖想能摘下天边的月亮呢?” “但是,那天在老师家里意外看见你,我才知道其实你离我并不远。” 因为陈时礼的缘故,他有机会离她更近,这是当初在SAL仅有一面之缘所不能比的。 谢斯年反问:“那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许萤故作思考,笑道:“大概是我们出差的那段日子吧。” 虽然仅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但他们却有很多共同的快乐时光。 他勾了勾嘴角,露出浅浅的酒窝。谢斯年不怕她喜欢得迟,就怕她不为所动。 晚上十点五十,两人回到车里,许萤在系安全带,搁在车屉里的手机亮了,谢斯年扫了眼,看到来电备注是亲爱的。 他知道那是陈时礼打来的电话。 “帮我点一下接听。”许萤说。 谢斯年拿起她的手机,手指一滑,同时开了免提,方便许萤接听和说话。 “阿萤,玩好了吗?什么时候回家?”陈时礼的嗓音很温和,似养育万物的山川,充满了无限的包容。 许萤开车离开,“我大概十一点半到家。” “好,我等你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嗯。” 挂断电话,谢斯年帮她将手机放回原位置,犹豫了会,开口问:“你跟他还要同居吗?那我……” 他顿了顿,很想问许萤,那他怎么办? 尝到过甜头的人,怎么甘心屈居人下,永远不见天日?他也想堂堂正正站在许萤身边,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才是真正一对。 谢斯年的语气配着他的神情,衬得许萤格外渣,她专心开车,明知故问,还不忘逗他:“那你怎么?” 他鼓足勇气,“那我怎么办?” 他们在海边抱也抱了,亲也亲了…… “放心,我既然选择了你,肯定是把你放在首位,陈时礼很快就是过去式。”许萤驶出园林区,打转方向盘向右拐,进而进入绥林大道。 两侧是不断后退的灯影和树木,她继续道:“先前我和他提过分手,但是他不同意。” 陈时礼那个人很固执,只要一提分手,他最后就会反思、退让、厚脸皮,总之绝不承认结束恋情。 “那我们——” “别急,你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会让他乖乖分手。” 许萤语气笃定,完全没有半点敷衍,给足谢斯年安全感,也用态度表明她的决心。 “而且……”她顿了顿,回头看了谢斯年一眼,冲他笑了笑,很快收回视线,继续盯着前面的路,“你五月份就要进行论文答辩,怎么说也得等你顺利毕业吧。” 谢斯年懂她的意思,“嗯,我知道了。” 两人住的地方距离有点远,许萤顺路把人送到小区门口再开车回去。 她把车子停在车库,拎着车钥匙回家。 屋里开着橘黄色调的暖灯,里里外外营造着温馨浪漫,穿着睡衣的陈时礼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他正在写报告,听见玄关处传来的动静,男人扭头看去,眉目温存:“回来了,玩得开心吗?” “还好吧。” 许萤看他戴着银边眼镜,问了句:“又在给学生修改论文?” “没有,在写报告。” 她没说什么,点点头,转身回卧室去洗漱,陈时礼敲键盘的手指顿住,抬眸,清冷的镜片下那双眼睛的视线一直落在许萤身上。 他微微抿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萤洗完澡,涂好身体乳,穿着睡裙回到床上,看到谢斯年给她发的消息,她拿着手机开始和对方聊天。 陈时礼写完报告进屋,看到许萤对着手机面带笑意。 “阿萤,什么事这么高兴?” 他掀开被子,伸手揽着她的肩。 许萤退出聊天页面,摁了锁屏键,“没什么,就是和霜姐聊了些有趣的事。” 以前她遇到开心的话题,哪怕陈时礼不问,她都会主动提,但是现在不了,她开始遮遮掩掩,含糊其辞。 同样,也失去了分享欲。 陈时礼眸色深深,盯着她看了会。 许萤把手机放在枕头边,身子下滑躺进被窝里,然后背对陈时礼,困意十足道:“好困,我先睡了。” 男人伸开的那条手臂还维持原本的姿势,半晌,他垂眸,收回手,关了床头灯躺下。 * 许萤和陈时礼开始进入情侣之间的冷淡期,彼此再也不像热恋时那样无话不谈,大多时候都是陈时礼一人在那聊话题,许萤漫不经心应几句,但很快气氛就会凝滞。 她早起的时候,偶尔会吃陈时礼做的早餐,但大部分时间都说去公司食堂吃,中午两人一个在公司一个在学校,没有什么交集点,至于晚上,许萤最初还会时不时回家吃饭,后来索性告诉陈时礼最近公司忙,她有很多饭局要应酬,让他不用等她回家吃饭。 不和陈时礼在一起的时候,许萤都和谢斯年在一起。 两人在公司是上下级,下班后则像正常情侣那样逛街、吃饭、看电影、去游乐场玩。 不过,他俩私底下偷偷摸摸交往的事被何霜撞见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何霜笑问她:“可以啊,你什么时候和陈时礼分的手?” 许萤淡定喝汤,“没有啊。” “?”闻言,何霜一噎,努力回想昨晚看见的情景,她分明在游乐场里撞见许萤和谢斯年手拉手,举止亲密,宛若恋人。 她不应该看错啊? “那你和谢斯年……?” “你发现了?”许萤问。 何霜点头,“你两难道不是在交往吗?” “对啊。” 她大大方方承认。 闻言,何霜更迷糊,她眼里带着懵逼,迟疑道:“你跟陈时礼交往的同时,还和谢斯年扯上关系?” “嗯,怎么了?” 这下惊得何霜忍不住爆了句国粹,“你这是脚踩两只船啊?师妹,我记得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吧?” 她跟在许萤身边几年,期间见证她换了一个又一个男朋友,但每次都是结束这段关系才开启新恋情,怎么现在突然就变成这样……? 这应该是许萤为之奉行的底线,她向来拎得清,绝不会做这种事。何霜觉得其中有蹊跷,微微皱眉问:“在现在这段关系里,最吃亏的是陈时礼,你一向主张好聚好散,不会做这么绝又损人面子的事,小师妹,你老实说,你跟陈时礼是不是有什么恩怨?” 何霜很聪明,很快就发现问题所在。 闻言,许萤盯着她笑了笑,顿时没什么心情吃饭,她摸出烟盒和打火机,低头咬着烟蒂,拢着火点燃。 火舌舔砥白色的烟纸,迅速燃起一截灰烬,许萤的眸光停在上面,像是看到一段缎面华丽的锦绣在烈火中燃烧。 她弹了弹烟灰,吐着袅袅烟雾,白色的烟模糊她的面容和神情。 何霜听见她嗓音慵懒,调子漫不经心:“霜姐,我跟他何止是恩怨那么简单。” 许萤鲜少流露出这副模样,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往事,何霜有,许萤自然也有。 “你们到底怎么了?” “盛长决并不是我的初恋,故事的开始,是我差点把命都赔给陈时礼。” 何霜心头一震,“你跟陈时礼以前认识?” “嗯。” 她何止认识陈时礼,他还是她青春年少时唯一的怦然心动。 以前她被人排挤、冷落、嘲讽、轻视、辱骂,是陈时礼带给她温暖和陪伴,那时,他在她心里就像照进深渊的一缕阳光,让她的人生中不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和挥之不去的阴寒。 为了他,她努力改变自己,想变得更加优秀,只为能够配得上他。 她捧出所有的真心对他,哪怕他不喜欢她,哪怕他只把她当做同桌看待,这些都没有关系,毕竟这世间的感情,谁规定谁必须喜欢谁?可他万万不应该怀揣目的接近她,更不应该戏弄她,和她逢场作戏。 她知道她那时很糟糕很不堪,发起病来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会崩溃大哭,会忍不住自杀,但他和许鹿的恩怨是非,凭什么要拿她当出气筒?她又做错了什么,非得这么伤害她? 那种得知真相、美好破碎的瞬间,有多窒息,只有她真真切切感受过! 她也记得那个盛夏,湖面之上阳光大盛,灼热难耐,而她沉溺于湖中,冰冷的湖水挤压她的胸腔、口鼻、耳膜,她看着光亮一点点远离她,背后是黑黝黝企图吞噬她的湖底。 如果那一天没有冉晚和州青禾,她已经死在未满十八岁的盛夏。 更不会有现在的她。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陈时礼,她怎么能真正放下?是陈时礼对不起她,她如今所做的一切,不就是在学他以前吗? 何霜从许萤嘴里了解到她的过去,也蓦地沉默了,她拧着眉,问道:“能给我一根烟吗?” 许萤递给她。 “谢谢。”她也抽着烟,指尖夹着,半晌,吐着烟雾轻嗤:“咱们师门从上到下全都遇到渣男,真是不幸。” “你打算怎么结束和陈时礼的关系?”何霜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狠意,怕许萤对这种差点害死她的渣男心慈手软,提醒道:“虽然他是你的初恋,但请你,我亲爱的小师妹,千万千万别对他留情面,把你当年对蒋晟的狠劲使出来对付陈时礼最好不过了。” 蒋晟,那个曾经用枪抵住许萤脑袋,可又爱上她的男人,最后却被许萤送进监狱。 许萤轻轻一笑:“霜姐,你觉得我像是会心软的人吗?我已经睡到年少时肖想的人,而且如今也睡腻了,剩下就该好好玩了。” “成,那我拭目以待咯。” * 傍晚下班后,许萤和谢斯年去餐厅吃饭,南城春季时间短,四月下旬就开始迈入初夏,气温平均二十度左右,哪怕存在昼夜温差,但相较幅度不大。 吃完饭,谢斯年买了单,拉着许萤的手,问她:“宝宝,接下来我们去哪?看电影?游乐场?还是海边?或者其他地方?” 自从他们背着陈时礼交往后,谢斯年有次回了趟学校,再见面时,他突然知道该怎么在这段恋爱里称呼许萤。 许萤第一次听到“宝宝”这个词的时候,浑身忍不住冒起鸡皮疙瘩,或许是她以前没有跟大学生交往的经验,就算有,当时也只有陆鹤一个人,陆鹤那傻白甜又怼人的性子,是绝对喊不出宝宝这种话,他一般都以下犯上,霸总范地喊一句女人。 她也想过让谢斯年换一个称呼,谁知他说这是他翻了书,查了百度,顺带请教了以前的同学,才从很多亲密称呼里挑出来的。 因此许萤也就由他去,好在后面听多了,也习惯了。 闻言,她说:“我想剪头发,赶在天热之前换一种新发型。” “剪头发?”谢斯年摸了摸她柔顺微凉的及腰长发,“宝宝,你想剪什么发型?” “你觉得我适合什么发型?” “我觉得你百搭,什么发型都能hold住。” 许萤逗他,“光头呢?” “那也好看。”他与有荣焉道。 谢斯年陪她走进美容院,许萤是这家店的常客,美容美发美甲等都是在这做的。 她和理发师沟通的时候,谢斯年安静的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单手托腮凝望许萤,脸颊带着浅浅的酒窝,一双清澈的眼睛里全是她的身影。 许萤做完头发已经晚上十点,她顶着新发型在谢斯年面前转了一个圈,“斯年,你觉得好看吗?” “好看。”他应得很快,笑意蓬勃朝气。 和他在一起,许萤感觉自己日渐年轻,可能这就是和年纪比自己小的人谈恋爱的快乐。 许萤把头发剪短,及肩的发很柔顺,尾端微微往里侧卷,衬得她气质恬静柔美,总之这次是很淑女的风格。 两人又逛了会,谢斯年把人送到小区楼下,临别前依依不舍,他圈着许萤的腰肢,低头亲了亲她的唇,黏糊劲跟只撒娇的小奶狗没什么区别。 “宝宝,晚安。” “晚安。” 许萤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她换鞋进屋,看到陈时礼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回来了。”男人笑着扭头,发现许萤竟然剪了头发,久违又陌生的发型让他脸上的笑意一顿,像是把他拉回很多年前。 许萤这次的发型,和高中时太像了。 陈时礼晃了眼,听见她问:“你怎么还不休息?” 他回过神,若无其事笑道:“我在等你。”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换发型了?”陈时礼问。 许萤似乎很满意新发型,她轻轻拨了拨,红唇微勾:“就突然想了。” 漂亮妩媚的女人张开手臂,更好的展现自己,心情大好:“你不觉得今天的我格外好看吗?” 这段时间以来,许萤都打扮得很漂亮,明艳得像绽放的玫瑰,妖娆潋滟。 她今晚上身搭了件宽松的绒白斜肩雪纺衫,露出小半截莹白的香肩,精致的锁骨横亘在脖颈之下,下身是一条浅卡其色的百褶裙。 雪纺衫过于宽松,前面有一截隐于裙子,形成视觉上的时尚感。 这副打扮配上这样的发型,确实很好看。 陈时礼伸手,把人拉进怀里,许萤坐在他腿上,却没有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而是掌心撑着他的肩膀,打量他:“你想干嘛?” “阿萤,你知道吗?你这段时间对我很冷淡。”他圈着她的细腰,埋首在许萤的颈窝。 “有吗?”许萤推了推他的脑袋,没推开,“我想这可能是每对情侣都必须要经历的,没事,距离产生美嘛。” 她拍了拍陈时礼的肩,“你快松开,我想回屋洗澡。” “一起?” “……”这种事他们最开始也不是没有干过,可那个时候,许萤对他尚且兴趣浓厚,食髓知味,可现在她对他确实提不起太大的感觉。 怎么说呢?就好像已经吃腻了这道菜。 许萤拧腰,“刚刚才说距离产生美,还是算了吧。” 闻言,陈时礼掩住眸低的深邃,温热的薄唇落在许萤的锁骨上,轻轻吮吸着,他抓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衣服,让她摸摸自己。 “阿萤,你现在是对我的身体没兴趣了吗?” 陈时礼经常健身,肌肉不是那种厚实恐怖的,而是薄薄的一片,修韧紧实,摸起来手感很好,有着耐嚼的韧劲。 许萤以前很喜欢摸他,逮着机会占他便宜,可现在—— 她抽回手,佯装很累:“亲爱的,我最近进入贤者模式,还没缓过劲来,实在提不起兴趣,你就放过我好不好?” 见陈时礼没有反应,许萤张开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半撒娇半嗔:“好不好嘛?” 陈时礼盯着她明媚张扬的脸庞,她神采鲜活灵动,堪称殊色。 其实他们之间已经素了很久,差不多快两个月了,哪怕许萤不明说,陈时礼也能感受到她是真的厌倦了他的身体。 这样的结果,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偏偏他也不能强迫她,陈时礼摸了摸她的脑袋,应道:“好,都依你。” * 五月初,南城全面迎来夏季,温度再次升高,每年这个时候都是论文答辩季,陈时礼开始忙碌,也不像之前那样得空。 他早出晚归,许萤也落得轻松自在,不用每次都想理由去应付他。 谢斯年即将准备毕业答辩,许萤有时陪他练习技巧或者指点一二,但更多时候给他留下空间。 得空后的许萤,开始和一众姐妹约着玩。 总之,三人各有各的私人空间。 陈时礼参加了南财大今年第一场硕士毕业论文答辩,他坐在导师席上,针对学生说的,提出自己的观点。 问题难度大,角度刁钻,但意义深重,台上的学生一下子被问蒙了,负责他的导师见此,便开始替自己的学生与导师席上的辩驳。 这种导师之间的battle场面早已见惯不怪,直到答辩结束,导师们交换意见,最后才给出结果。 陈时礼忙完今天的答辩已经傍晚,他整理手中的东西,同几个和他打招呼的导师聊了几句就走了。 傍晚晚霞浓郁,橘红一片,将这座校园染成朦胧的深色。 陈时礼去停车场的路上接到许萤打来的电话,这还是这段时间以来,她第一次主动联系他。 男人接听通话,温和的眉眼带着舒朗的笑意,“阿萤,怎么了?” “陈时礼。”电话里,许萤的语气有着说不出的严肃认真,仿佛即将要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陈时礼微微蹙眉,被她直呼姓名的举动吓到。 他定了定心神,语气平和:“嗯,我在。” 他听到电话里的女人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为了平缓某种激烈的情绪或者心情。 陈时礼耐心等着,半晌,许萤再次开口,却隐隐透着些茫然无措。 她说:“陈时礼,怎么办,我怀孕了。” 第63章 这个孩子你不能留!…… 五月季,傍晚淌着未消散的热意,天边的橘红照不进陈时礼的眼底。 他眼中翻涌着连自己都解释不清的情绪,许萤听见电话里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而粗重。 “陈时礼,问你话呢?”她似乎也有点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砸得头晕眼花。 许萤问他:“我怀孕了,怎么办?” 他们每次做的时候都会戴套,但计生用品也不是百分百可以避孕。 男人拿着手机,现在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出口,但他知道像这种大事,电话里说不清楚。 陈时礼努力平复心情,“阿萤,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过来接你。” 许萤报了个地名,陈时礼拿着资料,直接开车去找她。 在去娱乐场所的路上,他握着方向盘的掌心冒出密密匝匝的汗渍,下颚紧绷,呼吸不畅。 偏偏这时简杭又打来电话。 他开口带着庆贺,笑道:“老陈,恭喜啊,你要当爸爸了。” 陈时礼拐进左边的大道,车子疾驰而过,将一排排树影甩在后面。 “谢谢。”他还有些不适应自己的新身份,但眉梢间、眼里、以及神色都带着肉眼看见的愉悦和幸福。 自从刚刚知道许萤怀孕,他整个人都像飘在云端,踩得不踏实,生怕这是一场梦。 他希望能和许萤永永远远在一起,而不是一段短暂的相逢,如今有了孩子,她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他了? 简杭意外道:“老陈,听你这话,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嗯,我也是才知道。” “噢,我是刚刚听我家小祖宗给我说的,就想着快点把这个喜讯告诉你。”他感慨:“老陈,你们这都未婚先孕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在许萤交往的男朋友里,撇开盛长决,陈时礼是和她在一起时间最长的男人,距离他们确定关系到现在,已经快五个月了。 陈时礼当然想和许萤结婚,但是他知道,她曾不止一次说自己是坚定不移的不婚主义者。 她不是那种为了孩子会妥协的性格。 “再说吧,不急。” “???”简杭不知道他俩私底下的情况,也不知道一人想结婚,一人想自由,闻言,他权当陈时礼是个只负责自己爽,而没有责任心的男人。 于是立马对他给予严肃而认真的批评:“陈时礼,枉我还把你当兄弟,枉我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枉我还觉得你人品可靠,结果呢?你个渣男,hetui!” 平白被骂的陈时礼:“……” “我跟你说,你这样是不对的,得亏现在听到这话的人是我,要换成我家小祖宗,她立马就在你学校拉横幅把你骂得狗血淋头。” 唐枝许那泼辣刁蛮的性格,闹腾起来不死也得扒层皮,简杭迄今都心有余悸。 “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我还有事,先挂了。” 陈时礼把车子停在俱乐部门口,穿着礼服的服务生走下红毯,他把手中的车钥匙递给他去泊车。 这家俱乐部有很多娱乐项目,一共好几层,消费也在高档阶段,经理早就接到消息,听说陈时礼来了,连忙带着人从电梯里出来。 “陈先生,您怎么来了?” 陈时礼名下有很多控股公司,他拥有绝对的份额,不过他很少参与各公司的决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幕后,只负责收钱或分红。 “我来找我女朋友。” “许小姐吗?她在C.V309,我带您过去。” “嗯。” C.V309包厢门外两侧站着服务生,以确保能够随叫随到,看到经理带着人过来,两人赶紧打开包厢大门。 陈时礼走进包厢,偌大的场子金碧辉煌,里面有男有女,昏暗的光线带着不同的颜色,穿梭于香槟美酒间,共同勾勒出一幅纸醉金迷的画面。 奢侈、颓靡、腐朽,就像怒放的艳丽花卉下已经糜烂、发黑的根茎。 陈时礼的到来让众人一怔,大家纷纷看向他,男人面不改色,视线巡了圈,在一角卡座里发现正在喝酒的许萤。 他大步走过去,对一个挡路的人说了句“借过”,然后来到许萤身边,长臂一伸,修长的五指卡住酒杯杯口,将她手中的酒拿走放在旁边。 “阿萤。” “来了?”许萤抬头,微微一笑,眼睛明亮而清润。 一旁的何霜双腿交叠,手腕转动,摇晃着杯中的酒,她说:“这才多久就开车赶来了,怎么?怕我们给你怀孕的女朋友灌酒?” 话落,其他人开始笑着恭喜陈时礼。 唐枝许哼了声,威胁他:“陈时礼,我老师现在可是怀了你的孩子,你要好好对她,不然我饶不了你!” 每个人表现出来的神情都在告诉他,许萤确确实实怀了身孕。 陈时礼坐在她身边,垂眸询问:“阿萤,现在回家吗?” 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但这却不是一个适合开口的地方。 许萤瞧出他心头所想,“走吧。” 陈时礼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拎起她的包。 “这就走了,不再玩玩?” “老师,再玩会嘛,你走了,我们更无聊了。” 许萤的眉眼浮动着笑意,挥手道:“你们继续玩,我先走了。” 众人见她跟陈时礼离开包厢,直到两人身影消失,大门重新阖上,里面顿时爆发出短促的欢呼笑声。 何霜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小声点,人还没走远。” 大家立马噤声。 唐枝许微抬下颔警告在场其他人:“你们都给本小姐把嘴捂严了,谁都不许说漏嘴,知道吗?!” 唐大小姐一发令,谁敢不听? 其他人连连称是,唐枝许满意地点点头,旋即想起先前还未做完的事。 她挪到何霜身边,挽着她的手臂,眯着眼笑道:“霜姐姐,刚刚你输了,还没接受惩罚呢?你是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呀?” “对对对,萤姐选了大冒险,霜姐你呢?” 何霜笑道:“我选真心话。” “你有没有爱过哪个异性,拒绝一次元和二次元!” 她沉吟片刻,释怀一笑:“有。” * 陈时礼牵着许萤离开俱乐部,开车带她回家,许萤窝在副驾驶,低头抱着手机玩游戏,那副模样摆明不想说话。 前方红灯,男人停下,趁机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勾唇浅笑,心情也随她变得更好。 这大抵就是一个人的喜怒哀乐都因另一个人而起。 陈时礼问:“阿萤,晚上你想吃什么?” 许萤正在和谢斯年聊天,闻言,头也不抬敷衍道:“随便。” 恰逢这时绿灯,男人没再说什么,先开车去超市买菜,再顺道回家。 陈时礼心里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但这个时间点不早了,他提着食材进厨房,打算先把晚饭做了。 两人今天除了傍晚那会有过交流,其余时间连句话都没说。 锅里煲着汤,陈时礼调好时间,洗干净手,这才走到许萤身边坐下。 “阿萤。” “嗯?”人就在身边,许萤也没有太明目张胆,她退出聊天页面,锁屏,抬头看着陈时礼,问道:“怎么了?” “你傍晚打电话问我,说你怀孕了该怎么办?我想了想,这事我有很大的责任,如果你愿意,我想对你负责。” 这番话是陈时礼斟酌于心后说的,首先,虽然他们每次做的时候都有戴套,但到底还是百密一疏害她怀孕,其次,许萤是不婚主义者,区区一个孩子很难将她捆绑,他想负责,可就怕她不愿意和他结婚。 许萤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双手环抱,饶有兴致地盯着陈时礼,故意刁难他:“我要是不愿意呢?” “那这孩子……” “当然是打掉啊。”她满不在乎道,眉目间尽是薄凉,仿佛肚子里的那块肉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而是一团血肉模糊的胚胎。 陈时礼微微皱了皱眉,她做的任何决定,他都给予充分支持,她可以选择不要这个孩子,但这说话的语气和神情太冷血了。 许萤靠着沙发,双腿自然交叠,漫不经心地瞄了眼他的神情,哂笑:“我不是一个好女人,也不是一个好妻子,更不会成为一个好母亲,不被爱、不被接受的孩子来到这个世上只会遭罪,我想——” 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我肚子里的这个也不想来到这个世界,既然这样还不如彻底打掉。” 她生活在不幸的原生家庭里,已经失去如何营造一个温馨、幸福家庭的能力。 而且,她根本不想和任何人结婚,这对她而言是束缚、是枷锁,就像翱翔的凤凰被折断翅膀囚禁在一隅之地,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不喜欢。 陈时礼抿了抿唇,看向她的肚子,月份尚浅还看不出什么,可那里有他和许萤的结晶。 她是他青春年少时唯一喜欢的人,那时他就开始想着他俩的以后,他以为他们会从校园走到婚姻,会有美满的未来,可如今却挫折坎坷。 “如果你已经决定不要这个孩子,那我明天陪你去医院吧。”他没有资格干预一个母亲的选择。 许萤看出他心底不舍,微恼:“陈时礼,你不是教授吗?你不是很聪明吗?你难道就没听出来,我刚刚都是在刁难你?” “……”陈时礼被她突如其来的一长串质问逼蒙了,他有些反应不过来:“阿萤,你的意思是……” 她“呵”了声,似讽非讽:“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行吧,既然你不劝我,那我明天就去医院堕胎,我给你自由,你也不用负责。”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不明白,陈时礼感觉自己像是在坐过山车,整个人忽上忽下摇摇摆摆。 他握住许萤的双肩,素来沉稳、冷静自持的陈教授眼里迸出惊喜,激动开心得像个毛头小子。 “阿萤,你的意思是愿意让我负责?!” 许萤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不然呢?” 他小心翼翼问:“所以,你愿意和我结婚了?” “你烦不烦,怎么有那么多问题?” “好好好,我不问了。”陈时礼一把将她抱入怀中,高兴得不行,认认真真道:“阿萤,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娘俩。” 他摸着许萤的头发,抬头,又亲了亲她的额头,再次将人抱住,激动得语无伦次:“我要结婚了,我要当爸爸了。” 许萤被他抱在怀里,她枕着男人的胸膛,听着耳畔强有力的心跳声以及他说的那些话。 漂亮妩媚的女人勾起红唇,无声地笑了笑。 只是那笑意未曾抵达眼底。 * 翌日,陈时礼忙完学校的事,开车带许萤去医院做孕检,他按照流程忙上忙下,全程陪着许萤。 一系列检查下来,他又是拿单子,又是取片子,第一次来这里还不熟悉业务,陈时礼中途还跑去咨询旁边有实操经验的准爸爸。 许萤坐在医院长廊外面的椅子上玩手机,微信聊天框里,何霜给她发来消息。 【一切都安排妥当,放心吧。】 陈时礼忙完回来,手里提着医用袋,握着她的手笑道:“阿萤,检查完了,咱们回去吧。” “弄完了?” “嗯。” “医生怎么说?” “你怀孕两个月了,医生特别叮嘱前三个月得注意身体。”陈时礼说:“注意事项我都记着,你不用担心。” 两人乘坐电梯离开医院,五月中旬,外面阳光明媚,气温偏高,陈时礼撑开太阳伞支在许萤头上,揽着她下石梯。 “阿萤,我们是先举办婚礼还是先领证?” 领证是不可能的,许萤道:“先举办婚礼吧。” “我也是这样想的,趁你肚子还没显怀,我们先办婚礼。” “时间来得及吗?” 陈时礼稳稳地打着伞,“来得及,你只需要等着嫁给我就好了,有关婚礼的一切事宜,我都会安排妥善。” 这是他们的未来,他当然会珍之重之,绝不敷衍。 * 许萤怀孕的事,不知怎的在圈子里传开,她本人像是没事人,圈子里有恭喜她的,有祝她和陈时礼百年好合的,当然,也少不了心里愤懑扭曲的。 最先按捺不住找上门的人是很久未见的许鹿,他二话不说,直接抓着许萤的手腕。 “姐姐,这个孩子你不能留,我们现在就去医院把他拿掉!” 他昨年接手了谢昀给的一个项目,这大半年来一直待在国外拓展事业,如今才回国没多久就听到这个堪称晴天霹雳的消息。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兜兜转转到头来,他的姐姐不仅和陈时礼在一起,还怀了他的孩子。 这怎么可以? 他们才是亲姐弟,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人,现在,不仅有陈时礼要和他抢人,就连他姐姐肚子里那个小杂种也要占一席之地。 凭什么?! 第64章 前男友和现男友 许鹿这次直接找到许萤的住处,两人在门口僵持,他抓着许萤的手腕,不管不顾想带她走。 许萤先是被他发疯的操作弄得怔了下,旋即挣脱手腕,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她哂笑:“许鹿,你要是脑子有病就去精神病院治,别在我面前发疯。” “姐姐——” “我不是你姐,别乱攀关系。”她横眉冷对。 原生家庭带给她的伤害不可磨灭,许鹿心里知道她仍有芥蒂,哪怕她再怎么冷漠生疏,哪怕她再怎么对他甩脸,他都受着。 “姐姐,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许鹿深吸一口气,挑拨离间道:“陈时礼当年对不起你,他甚至差点害死你,难道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你不要被他迷惑,听我的,你肚子里的孩子绝不能留。” “陈时礼他根本没有多爱你,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可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发誓——” 他竖起手指发誓,“我会比任何人都爱你,我不会娶妻生子,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许鹿对许萤的执念从来没有变过,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更加固执可怕。 “我看你是病得不轻。” 许萤听他说爱,只觉得胃里翻腾想吐,那种变态而畸形的感情,让她不由得想到谢昀和冉晚。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许鹿跟谢昀一样恶心。 她觉得倒胃,抬手准备关门,岂料许鹿先一步察觉,他大步跨进门挡回去,掌心握着许萤的手臂,嘴里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姐姐,我都是为你好,我是你亲弟弟,我现在怎么可能会害你?走,我们去医院,这个孩子不能要。” 她觉得许鹿真是烦透了,许萤现在的脾气也不好,见他一直纠缠,冥顽不灵,抬手一巴掌甩过去。 “啪——” “我的孩子关你什么事?!” 许鹿的脸上挨了一巴掌,红痕清晰,目光落到许萤平坦的肚子上,眼神阴鸷得可怕,一个两个都想抢他姐姐,他们都该去死! “他就是个小杂种,有什么资格来到这世上?!” 话落,背后突然有人拽住他的领口,勒着他的脖子往后扯。 许鹿一个趔趄,立马松手,赶紧抓着旁边的鞋柜台。 陈时礼站在他身后,黑眸沉沉,将人摁在门板上,许鹿的半边身子砸在冰冷的门上,英俊的侧脸被挤压得扭曲。 “阿萤,你没事吧?”他把人摁住,抬眸,紧张的望向许萤。 他刚刚下班从学校回来,不仅看到许鹿纠缠她,嘴里还说着不干净的话。 才不是什么小杂种,那是他和阿萤的孩子。 许萤摇头,“没事。”她瞄了眼神情阴鸷,想挣开又挣不脱的许鹿,厌烦道:“我不想看到他,你把他弄走。” 说完,她转身进屋,连个眼神都不给。 许鹿看着她,被她刚刚的眼神刺激到,不甘心的喊道:“姐姐,凭什么陈时礼差点害死你,你还能原谅他?我呢?我可是你的亲弟弟,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 话未说完,陈时礼已经强行把他拖走,顺带将门关了。 许鹿被陈时礼擒住,对方下狠手,勒得他喘不过气,胸腔闷得头晕脑胀,再加上许萤对他的态度,他阖着眼,额角青筋暴露,抬手,手肘迅速撞过去。 陈时礼反应快,惊险躲过,因此才没有受伤。 许鹿抬手扯了扯衣领,满脸戾气,“陈时礼,我和我姐姐的事,你他妈一个外人少掺和!” “我跟阿萤就快要结婚,按理来说你才是那个外人。”他冷笑。 许鹿最听不得这种话,直接脱掉西装外套,拳头捏得嘎吱作响。 “就凭你,也想和我姐姐结婚?老子看你是在白日做梦。” * 家里的隔音效果不错,许萤在客厅没有听到外面一丝动静,她懒得管陈时礼如何解决许鹿,一边和谢斯年聊天,一边分心应付给她打电话的陆鹤。 电话里,陆鹤咋咋呼呼道:“我才走多久,你这女人就给陈时礼那混蛋怀孩子了?你这还没结婚呢,得,我就知道文化人心眼多,亏我之前把他当君子,他竟然敢不戴套?好家伙,这是只顾着自己爽了是吧?” 他在电话里咆哮,微信里,谢斯年不知道许萤‘怀孕’只是一场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他也被蒙在鼓里,发着消息问她。 【宝宝,你真的怀了陈时礼的孩子吗?你们真的要结婚了?那我怎么办?】 【你别和他结婚好不好?我……我不在乎你有没有孩子,你别和我分手好不好?】 【猫猫抹泪委屈JPG】 像这种分心聊天,许萤尚且得心应手。 她边对陆鹤说,边打字回复谢斯年,两边同时进行各不耽误。 “啧,你这人在国外,对国内的消息倒是灵通。” 【我没有怀孕,这只是出于一场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我是骗陈时礼的,还有你忘了?先前我和你说过,就算我提分手,他不仅不会分,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我现在做的这些都是在逼他主动放弃,别担心,mua~】 陈时礼是她谈过所有男朋友里最固执,也是最聪明的,想让他心甘情愿分手,太难了。 不过没关系,先耗着呗,她有的是办法让他尝到锥心刺骨的苦头,等吃够了苦,受够了折磨,他会知道她对他从来都没有爱。 陆鹤一本正经道:“女人,你别给我嬉皮笑脸,说真的,你确定要和陈时礼结婚?” 谢斯年看到许萤回复他的一长串消息,心里顿时好受多了:【嗯嗯,我知道了,对了,宝宝,后天我就要论文答辩,我想蹭蹭你的光环,保佑我顺利通过。】 【猫猫乖巧JPG】 其实他对毕业答辩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但热恋中的情侣,做什么都是新鲜甜蜜的。 许萤发了张“给你蹭”的表情包,然后回复陆鹤的电话:“结婚而已,又不代表捆绑一辈子,以后还可以离。” 陆鹤:“???” 你怎么能把婚姻当成儿戏? 他拿她没辙,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道:“我懒得管你。” 从他们认识至今,许萤一直都是这副洒脱过头的模样,没心没肺,不受拘束,好像什么事对她来说也就那样。 陈时礼回到家,许萤恰好和他们聊完,她抬头,看见男人放下挽起的袖子,那截紧实手臂上的青筋被尽数遮掩。 “人走了?” “嗯。” 许萤有些意外,“他会听你的?” “我把他揍了,然后打电话让医院把人拉走。” “……” 陈时礼脸上干净,不像刚打完架的样子,没受一点伤,许鹿也太没用了吧? 许萤恶毒的想,在她看来,这俩人最好两败俱伤才对。 “阿萤,你盯着我干什么?” 许萤“啊”了声,掩藏自己的小心思,胡说八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受伤嘛。” 陈时礼不疑有他,双手拽着衣角,长臂一伸,拽下身上的衣服,任它从手臂上脱落。 他丢在一旁,大咧咧的站在许萤面前,薄薄的肌肉充斥着荷尔蒙气息,肌理分明,人鱼线延伸至长裤里。 男人指着胸口处的淤青,“你看,我挨了他一拳,我也受伤了。” “……” 两人一坐一站,距离不远不近,许萤抬头望向他,视线扫过男人的胸口,“抹点药就好了。” 兴趣皱减、新鲜感褪去,许萤对他的感觉也就那样,不会再生出旖旎的想法,也不会再对他花心思。 陈时礼看她反应平平,想到医生的叮嘱,权当她这是怀孕后的正常表现。 他转身去拿医药箱,取出活血化瘀的药膏,然后蹲在许萤面前递给她,“阿萤,你替我擦好不好?” “行吧,那你坐下。”BaN “没事,就这样。”他屈膝蹲着,短发黑眸,俊拓的脸自带清冷气息,偏偏这副赤身的样子又平添几分野性。 陈时礼蹲着也就算了,长臂还搂抱着许萤的腰肢,这样衬得两人更加亲密。 这下不需要许萤仰头看他,她只需一个垂眸,便可像高高在上的仙子俯瞰凡尘的凡夫俗子。 不,他从来都不是什么不起眼的凡夫俗子,像陈时礼这样的人,表面是端正自持的谦谦君子,实则脱下那层伪善的皮后,是一头活生生的狼。 他年少时的性子,从来都没有消失,只是被他藏起来了。 许萤撇开视线不再看他,拿起医用棉签沾了药膏,轻轻涂在他的淤痕上,将它抹平成薄薄的一层。 陈时礼只是把她搂抱着,也没有动手动脚,他的目光一寸寸流连在许萤脸上,大胆而炽热,眼神里仿佛有说不完的爱意。 晚上,两人吃完饭,许萤在客厅走了几圈消食,然后去音乐室玩乐器,陈时礼收拾完厨房,路过的时候,通过磨砂玻璃门看到坐在高脚凳上的许萤在弹吉他。 他只是微微笑了笑,没去打扰,折身进了书房,打开电脑准备写婚礼策划。 按照打算得在许萤没有显怀前把婚礼举办了,时间紧,他还有很多事要忙。 而且这也是他期待已久的事,他想给许萤一个难忘、盛大、隆重的婚礼。 凌晨一点,陈时礼写完整个婚礼策划,他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缓解眼睛的酸胀,然后又提拉紧绷的肩颈。 他离开书房回到卧室,发现许萤已经睡了,陈时礼放轻动静,掀开薄被躺在她身边,轻轻将人拢进怀里。 许萤昨晚睡得早,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依偎在陈时礼怀里,换做以往她睡醒的时候,身边早就没人。 男人始终保持侧卧的姿势,手臂搂着她,睡颜安静,带着一股子温和的书卷气。 等时间一到,陈时礼自动醒了。 他睁开眼,发现许萤在看自己,男人喉结微微滑动,嗓音有些低,又有些沙哑:“阿萤,早啊,今天怎么醒得这么早?” “昨晚睡多了,不过,你这生物钟倒是挺准时。” “已经习惯了。”陈时礼起身,又替她掖好被子,“现在还早,你再睡会,快吃早饭的时候我再叫你。” * 陈时礼晨跑完回来,冲了澡就去厨房准备早餐,他做到一半听见外面传来动静。 “阿萤,你再等等,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不用了,我去公司吃。” 五月中下旬,气温已经非常炎热,许萤穿着清凉的一字肩针织衫,下身是一条及膝的A字裙,肩上挎着链子细长的包。 她虽然长着一张冷艳妩媚的脸,但却能驾驭多种风格。 陈时礼见她打扮得漂亮,脚上穿着一双高跟鞋,斟酌着措辞:“阿萤,你现在怀着孕,医生说前几个月得格外注意,所以穿高跟鞋会不会太危险了?” “这有什么?”许萤看了眼纤细的高跟,“没事,我穿着它跑都没有问题。”说罢,她已经打开门扬长而去:“我走了。” 陈时礼到底不放心,刚追出去,就看到许萤乘坐电梯下楼,与此同时,另一个电梯里走出一个身穿快递服的男人。 他身形高大,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硬朗的气息,头上戴着纯黑的鸭舌帽,帽檐微微下压,挡住他大半张脸,只露出薄唇和优越的下颔线。 陈时礼本想乘坐电梯下楼,眼角余光看到那个快递员抱着一个盒子站在许萤的家门前。 他微微皱眉,只觉得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不像快递员,尤其是那身气质,寻常人家根本培养不出来。 那人摁了门铃,陈时礼只好走过去对他说:“她去上班了,我是这家主人的男朋友,你把快递给我吧。” 闻言,男人轻笑,抬头,彻底露出帽檐下的那张脸,剑眉星目,气势迫人,“许萤的男朋友?” “你是?” “她的前男友,蒋晟。” 第65章 许萤,好久不见,我回来…… 清晨,楼层的过道还没有阳光照入,显得昏暗森冷,两个气质各异的男人面对面站着,凝滞的空气中似乎还回荡着他俩刚刚的对话。 这算什么? 前任和现任的对峙? 陈时礼一派平静地看着蒋晟,十分有度量的伸手,礼貌道:“幸会。” 对于蒋晟这人,陈时礼也略有耳闻。 他主要在国外发展,明面上从事的交易涉及广、种类多,但听说这些只是为了掩盖私底下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交易。 几年前,蒋晟大厦倾颓,锒铛入狱,曾经建立起的庞大商业组织土崩瓦解,还牵连到陆氏财阀里几位举足轻重的叔伯。 这些事,当时在国外都传得沸沸扬扬。 如今几年过去,蒋晟竟然出狱了。 蒋晟瞄了眼他伸出的右手,“我从不和情敌握手。” 对比陈时礼的温润知礼,他显得傲慢、自大且目中无人。 不过也是,曾经风光无限的人,哪怕再虎落平阳,骨子里某些东西仍改不了。 陈时礼不觉得难堪,甚至都没把蒋晟当做情敌看待,在他眼里,对方远不如谢斯年带给他的危机感强。 他收回手,淡淡道:“蒋先生已经是过去式,倒也不用这么谨慎介怀。” “果然是要和许萤结婚的人,还真是好度量。”蒋晟把盒子递给他,陈时礼接过,男人拍了拍他的肩,擦肩而过时笑了笑,意味不明道:“陈先生,不知道你对许萤的其他前男友是不是也这样?” “我估计,你见过的前男友,只是她交往中的冰山一角吧?” 他这是在告诉陈时礼,许萤有丰富的感情史,她有过很多男人。 没有哪个男人会对这些释怀。 陈时礼知道在即将结婚的节骨眼上,有的是人想从中使绊子破坏他和许萤的感情。 他识破蒋晟的心思,眉眼间的神情更淡了,“我不在乎阿萤的过去,我只关心我和她的未来。” “蒋先生,你说再多,我只会当你是心怀嫉妒。” 被戳中心思的蒋晟:“……” 两人短暂的针锋相对结束,陈时礼拿着盒子进屋,蒋晟乘坐电梯下楼。 他走出这座高档小区,彼时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完全升起,金黄炽热的阳光穿过云层洒下,刺得人眼睛睁不开。 蒋晟抬手压低帽檐,挡住大半边脸,刚走没几步,刺耳的鸣笛声一直冲着他响,他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辆敞篷的跑车里,坐着头发微长又带着金黄发卷的男人。 盛长决将车子开到他身边停下,左手手肘抵着车门,右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扭头冲蒋晟吊儿郎当的笑道:“蒋晟,出狱了,好久不见啊,上来坐坐,聊几句?” 他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抬手摘下纯黑的鸭舌帽,露出那张帅气的脸,寸头,十足十的硬汉。 盛长决扫了他一眼,“啧”了声:“你这出狱了也不知道穿得正式点?打扮成这样去给小长生送东西,也不怕被她家里那位比下去?” “少废话。”蒋晟刚刚在陈时礼那里吃了瘪,心里正不痛快,盛长决撞枪口上,也怪不得他脾气坏。 “你穿得正式,也不见得许萤会多看你一眼。” 盛长决咬咬牙:“……” 他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转移话题道:“你知道他们快结婚的事了?” “不然呢?”蒋晟的棱角从未被抹平,哂笑:“老子一出狱就让人打听许萤的下落,好不容易来到南城,结果却听到她要和别人结婚的消息。” “我刚刚见过陈时礼,长得斯斯文文,但却是个城府极深的男人,他什么来头?” 盛长决说:“南财大经管院的教授。” “只是老师?” “怎么可能?他还对很多公司进行控股,在幕后躺着赚钱,这次和小长生的婚礼,他砸了不少钱进去,势必要办得人尽皆知。” 说起这个,盛长决用嘲笑的目光看着蒋晟,还不忘踩他一脚:“蒋晟,你看看陈时礼,再看看你,他只需要花十来个亿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就可以得到小长生,而你呢,你为了她倾家荡产,什么都没了,还在监狱里呆了几年,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捞到。” 在许萤所有的前男友里,只有蒋晟付出的代价最惨重。 他亏的远不止十来个亿。 蒋晟看他的眼神又冷又狠,讥讽道:“你觉得,你又比我好得到哪去?想当年,你和许萤都已经订婚了,要不是你管不住下面那根玩意儿,最后又怎么会被她抛弃?这要是换做我,我可不会做这种事。” 两个男人坐在车里互相伤害攻击,似乎要把隐藏在心里的嫉妒、不甘通通发泄出来。 有时候,不止女人会深情,男人也是。要不然,这世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 闻言,盛长决的脸色立马冷下去,他的长相偏阴柔,再加上这微长的金黄卷发,衬得他整个人有着雌雄莫辨的俊美。 那是与蒋晟这种硬朗、陈时礼那种俊拓禁欲截然不同的长相。 他突然不说话,似乎宣告自己在这场揭短里败北。 盛长决摸出烟盒和打火机,在车里抽了根烟,他指尖夹着一抹猩红,吐了口薄雾,半晌才重新开口。 “你他妈以为我想吗?”他又抽了几口,声音喑哑:“我承认,我盛长决是喜欢玩,以前也跟很多女人上过床,再刺激的都玩过。” “我也承认,当初第一次见到小长生的时候,确实是抱着想玩玩她这一款的心思,我别有用心的接近她,但我他妈失算了,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小傻子会在我过生日那天,给我买了块千层蛋糕,对我说‘哥哥,祝你生日快乐’,然后她留下蛋糕回医院接受电疗。” “我当时鬼使神差的跟过去看了眼,病情已经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你敢想象,她前脚刚跟我笑着说生日快乐,后脚就躺在治疗床上,哭着求医生给她一个解脱,她说她活着很痛苦,已经撑不下去了。” “我当时的心情很复杂,蒋晟,你能明白我说的那种感受吗?”盛长决说了很长一堆,指尖的烟快要燃尽,灰色的烟灰被热浪吹散,化作细小的粉末散在公路上。 玩艺术一类的人,心思大多敏感。 蒋晟无法和他当时的经历感同身受,但听他这么一说,也能想象那一幕带给盛长决的震撼,试想,一个一心求死,满身颓败的人,却愿意为另一个人竭力展现出最美好的一面。 他问:“后来呢?” “后来?我日久生情了呗。”盛长决摁灭烟蒂,继续道:“我陪小长生治病,带她辗转各大能够医治抑郁症的医院,我教她玩音乐,带她出去见识广袤的世界,还让她重回学校继续读书深造,我陪了她几年,一步步看见她越来越开朗,越来越优秀,我见证了她完美的蜕变。” 蒋晟刺他:“你别从中试图美化自己。” 盛长决剜了他一眼,继续道:“我玩过那么多女人,却从未在任何一个人身上花这么久的时间,小长生是第一个。” “再后来,我俩恋爱了,我向她求婚,她也答应了,订婚后我彻底收敛,只是我没想到,这些年来我他妈竟然是别人的替身!” 蒋晟沉默片刻,“你替谁了?” “陈时礼。”他吐出一口浊气,“我当初打听过,小长生会变成那样,陈时礼‘功不可没’。” 说到陈时礼,盛长决气得浑身不得劲,哪哪都疼,那感觉就像精心养在盆里的花种,最后开了花,却被人连盆带花一起端走。 “他当初把小长生害成那样,现在倒好,还有脸往她跟前凑。” “你确定你没搞错?” “我他妈倒想是我搞错了。”盛长决眼神阴沉。 他当初派人全方面调查许萤的过往,从她当时的主治医生得知,原来,小长生曾全心全意把另一个男人奉若神明。 知道这件事后,盛长决也曾陷入迷茫,流连花丛的情场浪子第一次生出怀疑,心头扎了刺,从那以后,他总觉得许萤看他的眼神,像是透过他看陈时礼。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蒋晟懂了,“所以你就出轨了?” “那是我干过最傻逼的一件事。”盛长决深吸一口气:“小长生乐队里的主音吉他手勾引我,我原本只是玩玩,结果,一失足成千古恨。” “不过——” 他顿了顿,失笑,点评道:“小长生她摆了我一道,还挺厉害的。” 明知他出轨,却忍半年多,期间利用他的人脉、资源、背景为自己造势,却又在他深爱她的时候提分手,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处。 她把他教给她的那套,学得彻彻底底。 “确实厉害,连你那套风流也学得十成像。”蒋晟说。 盛长决吐露自己的事,却也没打算让自己成为那个唯一的可怜人。 他对蒋晟当年发生的事一知半解,于是递了一根烟给他,问道:“你呢?又是怎么回事,竟然把自己搞到监狱去了。” 同一个层次是一个圈,尽管没有太多的交易来往,但对彼此还是知道一些。 只要蒋晟想,他不会落到这一步。 蒋晟接过眼,低头咬住,点燃,抽了口,闻言,舌尖抵了抵后牙槽,半笑半嘲道:“我自个儿作的。” “哦?”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喜欢吃瓜。 “陆氏财阀的陆老爷子重病在床,为了铲除内部毒瘤,保护陆鹤那个白痴,于是安排许萤接近我。” “我和陆鹤的几个叔伯有交易,那是一笔铤而走险的买卖,事关重大,不能出任何差错。” “许萤的出现,我当然得提防,于是第一次见面,我拿枪抵住她的脑袋。”那几个月他们发生了很多事,自然不用细说。 “你教会许萤如何成为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却没有教她如何心狠手辣,后来我教了她,她倒好,反过来用在我身上。” 盛长决明了,“报那一枪之仇?” “不止。” “还有什么?” “我虽然没有开枪杀她,但我让人把她扔海里了。” 盛长决:“……” 活该你去监狱里蹲了几年。 两个男人抽着烟,神情有瞬间怅然,集众家之长的许萤,显然不是个好糊弄的角色。 偏偏他们都知道这支玫瑰带刺有毒,但还是不受控制被吸引。 盛长决抽完手中的烟,乜了他一眼:“你这次出狱找小长生,该不会是想报复她吧?” 蒋晟这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他论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老子再不是人,也不会伤害自己爱的女人。”他说:“当年我让人把许萤丢到海里,后来她把我搞进监狱,我俩一报还一报。” 男人垂眸轻轻勾唇一笑,又野又痞:“我这次是来重新追她的。” 盛长决:“……” 前一秒还坐在一起谈论往事的两个人,下一秒彻底崩盘。 他笑了声,忍住没有暴打情敌的冲动,对蒋晟说:“你他妈可以滚了。” 陈时礼已经够他头疼,现在还来一个蒋晟。 * 许萤下班回家,看到客厅里堆的东西愣了下,她放下包,望向盘腿坐在地上敲键盘的陈时礼。 “你买了这么多东西?” 男人面前摆着笔记本电脑,闻言,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抬眸,冷冰冰的镜片下那双眼睛深邃幽深。 他平和道:“不是我买的,是你前男友们送的。” 自从今早蒋晟开了头,后面陆续有其他快递送到家里。 许萤的前男友太多,有时候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走马观花式的快餐恋爱,一周换十来个都有可能。 她虽然不是一个专情的女人,但不可否认,谈过的恋爱里,从来没有哪个前任诋毁她,说她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客厅里堆的东西太多,恍惚让许萤想起昨年她过生日时拆礼物的痛苦经历。 最重要是,当时还有陆鹤帮她。 许萤问:“他们送我礼物干什么?” “可能是我俩快结婚了,恭喜我们的吧。” 其实当陈时礼看到这么多前男友送的礼物时,他心里还是有点酸、有点吃味。许萤有过很多男人,感情丰富,她曾有段时间属于过别人。 不过转眼一想,他又有什么资格不高兴?如果不是当年的事,她也不会远走他乡去异国治病。 如今他们还能破镜重圆,也算是老天给予他的恩赐。 许萤扫了眼那些礼物,在一些花花绿绿的包装盒里,一眼锁定那只纯黑的盒子。 她正准备拆开看看,陆鹤一通电话打过来,那气势激昂的样子,仿佛有什么大事。 许萤接听电话,无语道:“你干嘛呢?” 她边说边单手拆那只盒子。 陆鹤那边语气严肃:“小姑姑,我得到消息,蒋晟已经出狱了。” 当年许萤为了完成陆老爷子安排的任务,对蒋晟这个旧情人确实不留情面。 那人阴险狠毒,许萤这么对他,很难不被报复。 所以陆鹤也一直安排人暗中盯着蒋晟,为的就是掌握他的动向。 他刚说完,许萤已经打开那只纯黑包装的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张折叠卡片,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拿起,手指拨开卡片,看到上面写着一句话—— 许萤,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字体龙飞凤舞,起笔和收笔带有遒劲,这种字迹,许萤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是蒋晟的字。 她还记得曾经蒋晟的心腹之一联合外人背叛他,不仅偷了重要机密,还模仿他的字迹企图拿到一笔很关键的买卖。 后来被蒋晟察觉,他也狠,皮鞋踩着那个男人的右手,拿枪对着那人的手掌开了几枪,每开一次枪就会对她说。 “许萤,你好好看着,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光靠聪明的头脑还不够,你得狠,不然怎么杀鸡儆猴?” “来,过来,到我身边来。” “拿着这把枪。” 蒋晟用脚碾压那人的手掌,许萤看见他躺在地上疼得冒冷汗,额角全是暴起的青筋血管,神情狰狞得可怕,空气中也充斥着血腥气。 她的手中塞了把冰冷的枪支,蒋晟却揽着她的肩,笑着对她说:“乖,朝他的脑袋开一枪。” 在国外,尤其是发达国家,持枪合法。 电话里,陆鹤没听见声音,又喊了几声:“小姑姑?” 许萤回过神,淡淡道:“我知道了。” “然后呢?”陆鹤问。 “什么然后?” “蒋晟他出狱了,你就这反应?”陆鹤真怕他小姑姑哪天就死于非命,“要不我派人过去保护你?” “不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别操心。” * 蒋晟的出狱并没有在许萤这里掀起惊涛骇浪,她照旧过自己的生活,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一样不落。 五月迈入下旬,气温越来越高,许萤下午开完会回办公室,正在审阅合同准备签字,搁在旁边的手机振动,弹出几则消息。 谢斯年:【宝宝,我通过论文答辩,可以顺利毕业啦。】 谢斯年:【谢谢宝宝的气运。】 谢斯年:【猫猫撒娇蹭蹭JPG】 许萤确定合同没问题,在末尾甲方签字栏写下自己的名字并盖上公章。 她放在一边,拿起手机回消息:【恭喜JPG】 谢斯年:【宝宝你先工作,我就不打扰你了,等你下班,我们去吃晚餐庆祝怎么样?】 他有许萤的工作时间安排表,知道她这个时候还在忙,也不期望发了消息就能得到回复,他只是想第一时间把这份喜讯告诉她,结果没想到许萤竟然回他了。 谢斯年懂分寸,这点让许萤很满意,她又打了简短的字回复:【好。】 聊天戛然而止,许萤把手机关了放在一旁,拿起下一份文件继续工作。 临近下班的时候,天边一片橘红,热意腾腾,陈时礼给许萤打了通电话:“阿萤,我在开车去你公司的路上,待会我们一起回家。” 想到谢斯年两个小时前发的消息,许萤淡淡道:“我还有事,你先回去,不用来接我。” “又要应酬吗?”先前,每当许萤下班后不能准时回家,都会告诉陈时礼说自己有事,要问什么事,谈就是应酬。 因此,陈时礼都给她想好理由了。 许萤顺势“嗯”了声,听见电话那边说:“好吧,那你早点回来。” 挂断通话,许萤完成收尾工作,发消息给秘书,让她可以来办公室拿文件。 距离下班没多久,她起身去休息室换衣服,然后拎着包跟谢斯年去吃晚饭。 谢斯年和她分享答辩通过的喜悦,两人有说有笑,玻璃窗外的落日余晖逐渐被墨蓝替代,夜晚降临,华灯初上。 现在天气越来越热,哪怕到了晚上,依旧觉得炎热,他俩逛了会,谢斯年将人送到楼下,这才转身离开。 刚走没几步,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谢斯年面前,副驾驶座里走出一个身穿西服的男人。 他对谢斯年说:“二少,先生让您回一趟庄园,说是要和您商量一些事。” 第66章 我不可能为了他,放弃整…… 暮色深深,盘山公路一圈圈环绕螺旋上升,泊油路里侧栽种着一棵棵高大挺拔的树木。半山腰的位置蛰伏着一座巨大的庄园,夜色四合,寂静的园内散发出温和的灯光。 会谈厅内气氛凝滞,谢昀坐在单人沙发上,熨帖得笔挺的西装裤包裹着长腿,他双腿交叠,皮鞋锃亮,裤管堪堪抵着脚踝处。 他看向坐在左手边的许鹿,淡淡道:“你还在犹豫什么?” “他是我姐姐。”在外人眼里,谢昀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狼心狗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很多人怕他,但许鹿不怕,因为他们本质上都是一类人。 谁又会害怕自己的同类? 谢昀嗤笑,似讽非讽:“你以前伤害许萤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是你姐姐,你现在跟我谈这些?” 青春年少时,许萤会抑郁,根源于许鹿,他让所有人冷落她、排挤她,而他还一遍遍不厌其烦的pua她。 “我以前是不得已而为之。”许鹿说:“蒋晟为人睚眦必报,他这次出狱跑到南城,本就心怀不轨,你还让我去拉拢他对付许萤?这不可能。” “蒋晟以前做过不是腌臜事,他手中有不少灰色地带的资源,你拉拢他,让他在国外对许萤手中的项目做手脚,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而且,许萤要是办事不利,她背后的陆氏财阀会怎么看她?她现在羽翼未丰,早点扼杀在摇篮里不是对我们都好?” “你可以得到你心爱的姐姐,把她养在自己的羽翼下,我呢,也可以继续畅通无阻的拓展海外市场,岂不两全其美?” 末了,谢昀给他打了一记预防针:“许鹿,你再优柔寡断,要不了多久,陈时礼就要和你姐姐举办婚礼了。” 他笑了笑,以外人看戏的目光打量许鹿,他俩某些地方真的太相似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合作起来格外有默契。 “难道,你愿意忍受你姐姐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别忘了,你是为了什么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年少时的许鹿,为了彻底占有许萤,为了不让她成为家里联姻的筹码,像狗一样跟在陈遇忱身边供他使唤。 这时,有人在门外敲了敲门,两人抬眸望去,站在门口的保镖对谢昀说:“先生,二少来了。” “让他进来。” 保镖转身出去,没过多久,谢斯年走进会谈厅,这里装饰得金碧辉煌,脚下踩的地毯,墙上的油画,摆放的花瓶,每一件都是昂贵的珍品。 这些都是以前冉家深厚的底蕴。 不过,现在这些都是谢昀的。 谢昀微抬下颔,示意他坐,谢斯年走到他右手边的单人沙发坐下。 “斯年,这是哥哥的朋友许鹿。”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有些多余的补充:“也是你女朋友的亲弟弟。” 许萤和许鹿是双胞胎姐弟,两人的长相都相当出众,要说许萤是那种冷艳性感的美人,那许鹿就是冷厉且不苟言笑的帅哥。 谢昀的话让两人的目光瞬间对上,许鹿淡漠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轻蔑不屑:“据我所知,我姐姐快要和陈时礼结婚了吧,你现在这身份,说难听点就是不要脸的小三。” 他对所有占有他姐姐的人都没有好印象。 谢斯年原本秉承着爱屋及乌的心思,想友好的和他打招呼,但听到许鹿这话,他立马歇了刚刚的想法。 许鹿并不待见他,他也没必要去触霉头。 他错开视线,望向谢昀,对这个前二十几年消失不见的亲生哥哥,谢斯年并没有太多感情。 “你找我到底想干嘛?” “原本我还对你没有报太大的希望,谁曾想你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谢昀笑道:“现在你不仅把许萤勾到手,还进了她的公司当秘书,斯年,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应该知道不少T娱的机密吧?你是个聪明人,我想你应该懂我话里的意思。” 要扳倒一个人,就要做得彻底。许萤的出现打破南城原有的局面,她风头正盛,任其发展不是好事。 毕竟,谁都想一家独大。 谢斯年面色微冷,“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就凭等你勾引许萤的事东窗事发,我可以保你不被陈时礼打击报复,你别以为许萤爱你,就可以保你平安,等她对你没兴趣的时候,哪怕你像一条狗一样跪在她面前,她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别说谢斯年对他没有太多的感情,就连谢昀对他也是一样,他们虽然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但利益至上各有各的谋划。 闻言,许鹿率先发出一声嗤笑,带着浓浓的嘲讽与轻视,他的表情跟谢昀的差不了多少,都一样高高在上。 这种态度,谢斯年从小到大不知道看过多少,有家境优渥的同学、有兼职时遇到的精英、有生来优秀的有钱人。 谢昀淡淡的威胁他:“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听我的吩咐,不过——” 男人轻飘飘的笑了笑,“斯年,你觉得要是许萤知道你是我的亲弟弟,跟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你觉得以她谨慎的性子,会怎么对你?你应该不想这么快就和她分手吧?” 从他第一次在巷子里找上谢斯年,他们之间就注定捆绑。 谢昀这人阴险卑鄙,他向来不喜欢自己动手,而是操纵别人为他办事,要不然,当初怎么会连根铲除冉家而不被人发现他的预谋。 “小姐,您这是在干什么?” 突然,会谈厅外传来管家的声音,正在偷听的冉晚身子一僵,抓着门沿的手指咻地紧绷,她整个人脸色煞白。 这时,厅里传来谢昀风轻云淡的嗓音:“弯弯,进来。” 她不想进去,转身想走,管家带着保镖堵住她的去路,笑脸盈盈道:“小姐,先生叫您进去。” 冉晚咬唇,转身慢吞吞地走进会谈厅。 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其中有一道具有强烈的侵略性。 她走到谢昀身边,默不作声,谢昀瞄了冉晚一眼,继续对许鹿和谢斯年说:“我跟你两说的事,你们都回去好好想想。” 许鹿率先起身,丢下一句“我知道了”就走了,谢斯年只是轻轻“嗯”了声,也起身离开。 会谈厅里顿时只剩谢昀和冉晚,浮动的空气显得凝滞笨拙。 谢昀一把拽着冉晚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怀里。 冉晚一个不慎,跌坐在他腿上,她双脚踩地想远离这个暧昧的姿势,却被男人紧紧扣在怀里。 他一只手环住女人的腰,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轻轻一笑:“弯弯,你跑什么?” “放开!” “别动。”他拍了拍她的臀,低头,亲了亲冉晚的唇,轻飘飘的问:“刚刚的话都听到了?” 冉晚嫌弃地擦了擦被他亲过的地方,美目瞪圆,“是,我都听到了,我知道你想向当初扳倒冉家那样毁了许萤,呵,谢昀,有本事你就杀人灭口。” 谢昀盯着她被擦得发红的唇瓣,“弯弯,我那么爱你,怎么舍得杀你呢?” 他的手在她衣服里流连作乱,举止下作轻浮,冉晚对他的行径深恶痛绝,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啪——” “你别碰我,我嫌恶心!” 谢昀的脸色立马阴沉,冷笑:“弯弯,你别惹我,除非你还想被那些老男人揩油。” 他的大掌擒住冉晚的下颔,迫使她抬头,“你父亲死在监狱,你母亲不治而亡,你已经没有亲人了,你现在只有我!” “难不成你还指望州青禾那个短命鬼救你吗?他就是个一无是处的懦夫。” “要不是你,我爸爸妈妈怎么会死?!”谈及亲生父母,冉晚心里蔓延着无法言喻的痛楚。 许萤曾悄悄给她递消息,告诉她,她母亲早就死在国外,谢昀根本就在骗她。 “那是他们该死,青梅竹马又怎么样?谁让他们把你许配给州青禾?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整天只知道做甜品的废物能带给你什么?!” “那也比你强!” “比我强?”谢昀气得胸膛起伏,自从踏进冉家、被收养那刻起,他就看着冉晚和州青禾恩恩爱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一对,活得还真是圆满肆意。 他眼睛发红,将人摁在沙发上,疯了似的扒她衣服,密密匝匝的吻落在她身上,语气又冷又危险:“那又怎么样?现在得到你的人是我。” “我不仅要把你据为己有,我还要拆散你和州青禾,让他眼睁睁看着你嫁给我,给我生孩子。” “弯弯,你这辈子休想摆脱我!” 冉晚拼命想挣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阻挡不了分毫,她绝望的嘶喊:“谢昀,你就是个畜生,不要碰我!” “对,我是畜生,那又怎么样?谁让你以前勾引我,让我对你魂牵梦绕。” 他一遍遍pua她:“弯弯,你父母的死,你也有份,是你间接害死他们,还有州青禾,还有许萤,他们都是因为你而受到牵连。” 而今的谢昀就像曾经的许鹿,把所有过错都加注在别人身上,企图达到洗脑、击溃别人意志的目的。 * 六月,夏日炎炎,蝉鸣昼夜不停地响。 陈时礼上完课先回了趟办公室放教案,再去操场参加学生的毕业典礼。 王晓穿着学士服翘首以盼:“陈导怎么还没来?” 他身边的几个师弟师妹叽叽喳喳道。 “师哥,别急,这个点,估计老师还在过来的路上。” “对对对,而且陈导最近可忙了,他还要准备和师母的婚礼呢。” “老师也怪辛苦的,哎。” “对了,我怎么没看见谢师哥,他人呢?”邓涛左右看了看,疑惑道。 “奇怪,我记得他刚刚还在啊。” “看,陈导来了!” 几个学生闻言,连忙奔向自己的导师,陈时礼被四人团团围着,他温和笑道:“人都齐了吗?” “陈导,谢师哥不知道去哪了。” 有人刚说完,旁边的人惊呼:“师哥在那,师母也来了!” “哪呢哪呢?” 大家踮起脚尖四处张望,陈时礼听到许萤来了,心里微微诧异,他的视线循环了一圈,于人群里发现和谢斯年走在一起的许萤。 她穿着小黑裙,纤细的天鹅颈戴了一条纯黑的choker,灼灼烈日下黑白交织,分外醒目。 而旁边,谢斯年正替她撑着太阳伞。 刹那间陈时礼微微皱眉。 “师哥,我们刚刚还在想你去哪了。” 谢斯年感受到陈时礼的目光,握着伞柄的手指蜷紧,“我去接——” 他“宝宝”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旋即反应过来,低眉顺眼道:“我去接师母了。” 旁人不疑有他,陈时礼走到许萤身边,伸手拿过谢斯年的伞,语气不咸不淡:“给我吧。” 话落,另一只手搭着许萤的肩,将人划进自己的领地。 陈时礼垂眸盯着怀里妖娆漂亮的女人,“阿萤,你怎么来了?” 许萤为什么会来这?当然是谢斯年邀来的,今天毕业典礼,他想和许萤拍下珍贵的合照。 当然,这种话现在怎么能说,许萤微微一笑,“我来看你呀。” 陈时礼眸色微敛,“是吗?” “师母,听说您怀孕啦?恭喜恭喜啊。” “老师和师母的孩子以后一定既聪明又好看。” 除谢斯年以外的其他四个学生活泼道。 今天毕业典礼,操场有不少摄影师负责替别人拍照,陈时礼作为王晓和谢斯年的导师,分别和他们合照,拍了几张后,其他三位学生也加入行列。 王晓喊道:“师母师母,您也来和我们一起拍吧。” “好啊。”许萤笑着走进他们。 她站在陈时礼身边,旁边是谢斯年,后面是陈时礼未毕业的三个学生,摄影师拍照的时候,王晓做了搞怪的动作,并未和他们前面三人站在一排,因此…… 照片照出来,许萤突兀的夹在陈时礼和谢斯年中间。 王晓兴致勃勃道:“师母师母,我想和您单独拍一张。” “行。”她微微一笑。 王晓站在她身边,一手抱花,一手做了个简单的拍照手势。 “我也要和师母拍照!” “我也是!” 陈时礼最初收的几个原生学生都很活泼开朗,再加上他们曾经也追过BR乐队,对许萤的喜欢更是达到迷弟迷妹的境地。 大家轮流和许萤拍照,邓涛瞧见谢斯年站在一旁,问道:“师哥,你不和师母单独拍照吗?” 他刚说完,一不小心收到自家导师投来的淡淡视线。 陈时礼举着许萤的太阳伞,头顶罩下的阴影将他笼罩,彻底抹去他的神情和眸色,他看见谢斯年抱着鲜花走向许萤,穿着学士服乖巧的站在她身边,两人面前不远处是摄影师,那人说:“欸,靠近点。” “对对对,就是这样。” 只见两人不约而同朝对方歪头,一左一右,默契地碰在一起,摄影师笑了笑,将这帧画面定格。 “师哥,你看陈导。”有人悄悄碰了碰王晓。 王晓顺势望去,只见陈时礼修长的五指攥紧伞柄,薄唇抿着,侧脸轮廓有些冷,就这样静静注视合照的两人。 “咋了?”他问。 “我怎么感觉陈导好像在吃醋?” “你傻了吧,师母和谢斯年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老师怎么可能会吃醋。” 拍完照,谢斯年单手抱花,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刚刚和许萤相碰的脑袋,冲她微不可见的笑了笑。 许萤嘴角上扬,下一秒,一抹阴影兜头罩下,陈时礼把太阳伞撑在她头上,抬手,轻轻揉了揉许萤的脑袋,温声问:“阿萤,刚刚撞疼没?” 刹那间,谢斯年眼底的眸色变得晦暗,抱着花的手紧了紧。 * 毕业典礼结束已经日落西山,夕阳的余晖金黄中透着橘红,天边翻涌着大片的火烧云,陈时礼开车带许萤回家。 路上,陈时礼问她:“阿萤,你跟谢斯年还有来往吗?” 其实他今天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许萤到了学校,不是率先给他发消息,而是由谢斯年带着进来。 “有啊。”她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承认。 陈时礼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一紧,喉咙像是被人扼住。 “不过,这有什么?”她笑了笑,漫不经心道:“我们都是要结婚的人了,你怕什么?而且你总不能限制我的正常交往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陈时礼要再问东问西,或者表现出介怀的模样,就显得有些小肚鸡肠。 他也懂这个道理,深吸一口气,转移话题道:“阿萤,我们明天去试婚服吧。” “试婚服?这么快?”她微微皱眉,“我都还没量尺码呢。” “婚礼进程已经策划完三分之二,这速度并不算太快。”他把车子驶进车库,“至于婚服,我知道你的尺码。” 许萤问:“你什么时候测的?” 这话让陈时礼微微耳红,他轻轻咳嗽,略显局促,支支吾吾道:“手有记忆。” “……” 两人已经从车库出来乘坐电梯抵达九楼,过道的感应灯亮起,许萤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语调懒散的调笑道:“想不到斯文有礼的陈教授,背地里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陈时礼是想给她一个惊喜,想看她穿上他设计的婚纱,所以从头到尾都包揽了。 他默不作声,刚走进屋,就被许萤一把抵在冰冷的门上。 男人垂眸望着身高达到他喉结处的女人,许萤起了逗他的心思,抓起陈时礼的手,媚眼如丝道:“陈教授,你是不是对我□□熏心啊?这种事怎么还形成记忆了?” “还是说,你口口的时候在幻想我?” 这些日子以来,许萤背着陈时礼在外面和谢斯年玩得开心,以至于她回到家对他提不起半点兴趣。 但也正因为这样,太久没有逗他,偶尔想起逗一次,看他红了耳朵脖子的模样,也别有一番滋味。 陈时礼被她大胆的话刺激得黑眸深深,他撇开头,视线落在别处,露出的脖颈上布有淡淡的青筋,凸起的喉结上下滚了圈。 他整个人的呼吸都在加重。 许萤见他不说话,继续撩逗:“你们这些男人外表再正经,背地里照旧思想龌龊,老公,你说我说得对吗?” 她突然开口喊“老公”的时候,嗓音媚媚的,又有些欲语还休的润,陈时礼蓦地钉在原地,心脏突突的加快跳动。 他机械地扭头看向许萤,“阿萤,你刚刚叫我什么……?” 她又做作的喊了那两个字,声音像小钩子似的挠啊挠,似乎要把男人的魂勾走。 他俩现在的乐趣,不亚于玩一些刺激的游戏。 暧昧的氛围唰的一下子点满,陈时礼抱住她的细腰,手臂紧了紧,看她的眼神如狼似虎,都快要把她吃了。 许萤偏偏还笑得出来,有恃无恐道:“你盯着我干什么?我现在怀孕了,你也只能干看着。” 没有怀孕前,她不想,陈时礼也不会逼她,要真有需求,他都是自己去解决,还别提怀孕后,他更是不敢碰她。 陈时礼抱着她,埋首在她颈窝,咬牙道:“你就是故意的。” * 翌日早上九点,许萤和陈时礼去试婚服,等到了现场,看到设计师递的超大豪华婚服样版图册后,许萤彻底傻眼了。 搁在白色圆桌上的图册很大一本,每页的厚度约莫二三厘米,质感丝滑,材质上层。 站在旁边的设计师解释道:“许小姐,这是陈先生为您定的十套婚纱,包含中式、美式、法式等,考虑到结婚场地的多变性,您穿的婚服也要随之改变。” 她拍了拍手,有人推着十个穿着婚服的仿真模特鱼贯而入,炽亮莹白的灯光下,那些婚服散发出柔和的光晕,每套都不一样,各有各的美。 设计师说:“许小姐,接下来就到试穿婚服的时候,您想先试哪套?” 陈时礼看着那些婚服,每一套都有他的手笔,也融合了许萤的审美偏好在里面。 他握着她的手,笑脸盈盈道:“阿萤,试吧。” 许萤直接裂开:“……” 她现在就想转身离开。 十套! 整整十套! 这他妈得试多久??? 看到这么多,她突然兴致缺缺,随手指了一套美式的婚服。 试穿的过程,许萤感觉自己想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好不容易换好婚纱,做完一个简单的造型,她精疲力尽的走出试衣室,陈时礼坐在沙发上,听见动静,连忙抬头望去。 他看到许萤戴着白手套,轻轻提着两侧裙摆,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下来,裙面点缀的钻石在灯光下焕发出无与伦比的色泽。 许萤抬眸,视线穿过头纱望向陈时礼,目光交汇的那一瞬她想了很多。 想到多年前那个痴心妄想的自己,想到曾经陈时礼在背地里对她嘲讽的模样,想到很多人说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很多都在脑海里掠过,最后都化作虚无,许萤在心底哂笑。 她这一生都是坚定不移的不婚主义者。 而这婚纱,不会再穿第二次。 别的新人试婚服,都是女方兴致勃勃,男方萎靡不振,疲惫不堪,到了许萤和陈时礼这里,两人彻底反过来。 * 在这圈子里,饭局、应酬、组局玩都是家常便饭的事。听说南城新开了一家音乐club,唐枝许知道后,直接组局约人出来玩。 这家音乐club共有三层,每层都配有大包厢,里面配置着基本的乐器和点歌设备,简单来说是KTV的升级版。 唐枝许约了不少人,何霜和许萤也在其中。 比起应付许萤那种一眼就看透人心的大资本家,像唐枝许这种没有经历社会毒打的大小姐,心思相对单纯,也容易巴结讨好,所以不少人都选择往她身边凑。 因此,许萤身边倒是安静不少。 何霜端着红酒,倚着身后的钢琴,看向百无聊赖中玩起架子鼓的许萤。 她笑道:“听说陈时礼的婚礼快准备好了,你前几天还去试了婚服,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拿着鼓棒漫不经心的敲打。 “不能吧,据说他办这场婚礼花了不少钱。” 近两个月来,陈时礼大手笔置办世纪豪华婚礼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声势大,想不关注都难,外界的人对此充满期待,纷纷想见识一下陈时礼会送给准新娘怎样一场别出心裁又隆重的婚礼。 基本上所有人都在关注,唯独许萤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那又怎么样?我缺那点钱吗?”她笑了笑。 许萤已经过了那个天真无知的年纪,她不会因为一束玫瑰花、一管高奢口红、或者一些小恩小惠而感动。 她现在想要的都有了,钱、权、地位、名誉,这些加诸在身上已经让她看淡其他的东西。 比如这场别人艳羡的婚礼。 闻言,何霜“啧”了声,揶揄道:“我就喜欢你这股攻气十足又不屑的劲。” 许萤被她逗乐。 “不过话说回来,你是怎么打算的?”何霜问:“上次咱们玩真心话大冒险,你还没告诉陈时礼实情吧?难不成你想拖到婚礼当天?” 她恶劣一笑,“不然呢?” 何霜竖起大拇指,“狠,你真够狠的。” 这种羞辱,近乎是毁灭性的。 “所以,你当真没有对陈时礼动心?哪怕在重逢后。” “当然没有了,我又不是犯贱。”妖娆妙曼的女人玩着架子鼓,笑声讥讽,“我跟他在一起,一直以来都是玩玩而已,而且,陈时礼是我玩过最无趣的男人,真是腻味。” 唐枝许过来的时候听到许萤刚刚说的话,顿时目瞪口呆:“啊?那老师你还答应和他结婚?!” “你怎么过来了,不玩了?”许萤问。 “现在不提这些,老师,我以为你是喜欢陈时礼才和他结婚。” 她嗤笑:“怎么可能。” “没有感情就结婚是不会幸福的,这婚礼在即,老师,那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婚礼当天分手呗。”她说得轻而易举,语气却渣得明明白白:“我不可能为了他,放弃整片森林。” 第67章 那是因为,我并不打算和…… 六月底的南城炎热难耐,婚礼筹备迈入收尾阶段,陈时礼将剩余琐碎的事安排妥当。婚礼请帖已经发出去,受邀在列的权贵名流不计其数。 从头到尾,许萤都没有帮任何忙,全部由陈时礼搞定。 盛夏七月二号,宜嫁娶。 主婚场地在南城的索加城堡,该城堡建立于上世纪,由法兰西首席建筑师安东贝尔及其团队设计,耗时三十余年。 婚礼当天,这座平日里寂静的城堡变得热闹喜庆,索加城堡十二大主宫殿之一的丹枫白露宫被用来当做新娘的化妆室和休息室。 清晨七点半,许萤穿了条收腰的一字肩长裙,左侧裙边开叉到腿根,纤长笔直的大长腿半遮半掩于红艳的丝绒长裙里,她戴了条同色系的choker,完美贴合在天鹅颈上,小巧的耳垂上系着长度不一的流苏耳链,末端垂在肩颈与锁骨间,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妩媚妖娆的气息。 站在270°弧形阳台上的女人指尖夹着女士烟,边抽边眺望云雾散开的远方。 何霜推门走进化妆室,环视一圈,没有看到许萤的身影,她穿过雪尼廊,看到落地窗外的露天阳台上站着一个背影婀娜多姿的女人。 她走到许萤身边,背靠白金凭栏,双肘撑在上面,笑道:“在看什么?” “看那些来参加婚礼的人。”许萤抽着烟,缭绕白雾模糊她的面容,却没有抹去她冷艳的轮廓。 何霜看见那支细长的女士烟烟蒂上沾着女人暧昧的唇印。 “我就是从那过来的,人很多,娱乐圈的顶流们,商界、政界的权贵,还有些名人。”陈时礼邀请的人太多,一眼望过去,大佬云集。 许萤轻笑道:“人多挺好的,热闹,有趣。” 何霜懂她的意思,挤眉弄眼道:“何止呢,我还看到不少你的前男友,也不知道他们今天会不会砸场子。” “这就不关我的事,人是陈时礼请来的。” 她今天唯一的目的就是报复羞辱他,另外和他断绝关系。 何霜感慨道:“男人的炫耀心有时候比起女人,过之而无不及。” 陈时礼不是高洁的圣人,他也有私心、欲望、以及所有人性该有的贪念,他在结婚这种场合邀请女方的前男友们,目的可想而知。 遥远的天际层层薄雾拨开,金黄的霞光迸出云层照耀大地,时间不早了,化妆室里涌进不少人,有化妆师、造型师、服装师,伴娘,以及看热闹的人等等。 屋里洋溢着喜悦的气氛,瞬间打破所有的寂静。 有人问:“新娘呢?” “对啊,怎么没看见人?” 何霜微抬下颔示意许萤:“都在找你呢。” “嗯。”许萤抽完最后一根烟,在玻璃缸里摁灭,抬脚走进化妆室。 “新娘在这!”不知道谁喊了声。 许萤穿过雪尼廊走到他们跟前,风情摇曳的女人步履生姿,举手投足自带妩媚。 大家都在心底暗自惊叹,虽然有些孕妇怀孕前几个月并不显怀,但哪有像许萤这样的?身材火辣,婀娜妙曼,看不出半点怀孕的迹象。 服装师走到许萤跟前,恭敬道:“许小姐,咱们该换婚纱了。” “不用了,你们都出去吧,我自己来。” 闻言,负责给许萤做造型、化妆、换衣服的十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许小姐,这程序繁琐,您一个人恐怕来不及。” 十二点婚礼正式开始,现在快八点了,新娘得在十一点半就乘坐婚车前往索加城堡的中庭参加婚礼。 所有的时间都被精确计算。 许萤知道她们都是陈时礼安排的人,淡淡道:“来得及。” “可是,陈先生那边……” “出了任何问题,我一个人承担。” 何霜站出来对化妆室的人笑道:“既然新娘都发话了,各位可先去别处参观游玩。”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谁敢硬来?顿时,原本鱼贯而入的众人说了几句“恭喜”后就纷纷离开。 服装师等人离开化妆室后,为了不担责,立马又给陈时礼打了电话。 新娘和新郎呆的地方被分开在东西两侧,陈时礼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好换完西装。 他微微蹙眉,眸色深邃,半晌,淡声道:“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身为伴郎的简杭问道:“老陈,咋了?” “刚刚服装师给我打电话,说阿萤她要自己准备妆容,不要旁人帮忙。” 简杭没陈时礼想得多,“就这?我还当什么事呢?没事,老陈,这怀了身孕的女人有时候就这样,你看咱这边屋里的人这么多,又闷又闹哄,更别提新娘那边的人,许萤估计是想清净点。” “老陈,小简说得对。”男生女相的沈听穿着伴郎西装,一头长发挽成团,被一根木簪束住,他笑道:“你要是不放心,我给何霜发个消息,让她帮忙盯着点。” “呸,跟你说了多少遍,别叫我小简,上次就是因为你,我家小祖宗以为我出轨,害我被她扇了一巴掌,又踹了几脚。”简杭瞪了他一眼,转眼又对陈时礼说:“老陈,枝许正在赶过去的路上,我也给她发个消息,你别多想。” 他俩都这么说,陈时礼却依旧眉头微皱,他心里隐隐浮现一丝难以捕捉的不安。 沈听和简杭分别给何霜和唐枝许打电话,结果,一人被挂电话,一人被骂。 两人神情尴尬,陈时礼看着他俩,顿时觉得不靠谱。 “时礼,恭喜啊。”说着蹩脚中文的德斯特,神采奕奕地走进新郎化妆室。 陈时礼立马唤道:“老师。” 沈听和简杭也跟着喊道:“老师。” 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笑着同他们聊了几句,便让他们去忙,不用管他。 * 金黄的阳光一缕缕洒下,穿过白纱似的窗帘,在莹白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碎影。 丹枫白露宫里,准新娘正和两位伴娘组局玩大富翁,全然不管外面有多热闹喜庆。 许萤按键丢骰子,丢出一个“2”,成功躲过前方的陷阱,她说:“霜姐,刚刚有人跟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啊?” “别管那傻逼,他就闲得慌。”何霜紧跟着甩骰子,走到许萤的三层房屋里,直接被罚了五千金币,她肉疼道:“我距离破产一线之间,气死了。” 唐枝许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玩大富翁,她边玩边说:“我猜霜姐姐挂的应该是沈听的电话。” 许萤疑惑:“沈听?” “唔。”唐枝许想了下,说道:“就是以前我误会简杭出轨的那个人,他留着长发,男生女相,他跟霜姐姐曾经是大学里的竞争对手。” 话落,她面露惊恐:“啊啊啊我怎么就丢到五了?呜呜呜扣除所有金币的二分之一,我人没了。” 戴维娅推门走进来,就看到三人坐在沙发上,手里各自捧着手机玩游戏,全然没有要当新娘、伴娘的准备。 她合上门,走过去笑道:“你们三还挺有意思啊,竟然在玩大富翁。” 德斯特的中问蹩脚,但戴维娅的中文则相当流利顺畅,语调揉和了她的母语腔,吐词说字有着说不出的温柔韧劲。 许萤立马抬头,笑道:“老师,您来了。” “老师。”何霜跟着喊。 只有唐枝许辈分最小,乖巧的唤了声“师祖”。 戴维娅坐在许萤对面的沙发上,她也摸出手机,人老心不老,微笑道:“加我一个?” “好啊。” “没问题。” “咱们四排。” 休息室里的几人都知道今天的婚礼只是一场分手礼,她们只关心婚礼开始时的局面,现在时间还早,正好可以玩大富翁打发时间。 许萤三人迅速退出游戏页面,面对面邀请身边的人进入大富翁。 就在快要开始的时候,德斯特的电话打进来,戴维娅翻了个白眼,接听,不耐道:“有事?” “急什么?” “时间还早。” “肯定准时。” 简短的几句对话说完,戴维娅挂断电话,面对三双好奇的眼睛,她哂笑:“德斯特在帮陈时礼问咱们这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来来来,不管他们,咱们继续玩。” * 索加城堡有专门负责接待来宾的人,前来参加婚宴的人西装得体、倩影蹁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流。 城堡外的停车场,一辆火红的兰博基尼.veneno差点与另一边迎面而来的柯尼塞格one-1相撞。 盛长决单手搭着车窗,另一只手摘下墨镜,微微歪头冲对面的蒋晟说:“蒋晟,今天是小长生的婚礼,你他妈不去撞陈时礼,你撞我?” 蒋晟抬眸,寸头,露出那张硬汉酷哥脸,闻言冷笑一声,心思恶毒道:“先弄死你,再弄死陈时礼也不迟。” “你他妈好样的。”盛长决走下车,把钥匙抛给赶过来的泊车小弟。 他将墨镜夹在西装领口,一贯他的浪子风格。 蒋晟也将车钥匙丢给旁人,盛长决扫了眼他的超跑,“啧”了声,“看不出来啊,柯尼塞格one-1,果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两人走进城堡,有专门的接待生领着,不少人看到盛长决来了,纷纷想上前和他攀关系,但见他旁边还有蒋晟,又有人歇了心思。 那可是个狠角。 “哟,今天还真是热闹啊。”盛长决阴阳怪气道:“陈时礼这他妈是想上天?” 蒋晟也看到一些熟人。 有些他认识,是许萤的前男友,估计另一些也是。 他跟盛长决想的一样,眉眼划过一丝狠厉:“小人得志罢了。” “这不是大画家克林·凯勒吗?怎么也混到这里面?”这些前男友里,盛长决最不爽的是陈时礼,其次是沈以南,也就是克林·凯勒。 别人不知道他和小长生的渊源,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当初撬他墙角的男小三。 沈以南已经习惯他的针锋相对,面色淡淡,“大家互相交流而已,盛公子倒不必阴阳怪气。” 影帝路星河没吭声,等他们鹬蚌相争,互相刺。 江秋寒也是,这些人中他出身最一般,到现在也是平平常常,只有一张脸看得过去。 大家彼此都没说话,各怀心思,蒋晟的性格,决定他不会像他们一样就在这杵着。 更何况,他今天来这还有其他目的。 盛长决眼尖瞧见他离开,轻飘飘问:“蒋晟,你干嘛去?” “老子去卫生间,你他妈要不要跟着?” * 早上十点四十,阳光大盛,热意滚滚,大家都走到城堡里面乘凉,彼此拿着酒杯谈笑风生。 蒋晟早就弄到索加城堡的路线图,他也知道许萤现在在哪,身穿铅灰西装的男人肩宽挺括,单手插兜沿着长廊左拐右拐。 白金的浮雕画风,洛可可式的艺术建造,将这座城堡打造得像中世纪的国王住所。 他来到十二主宫之一的丹枫白露宫,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踏上螺旋扶梯,最后走到三楼的化妆室。 外面没有人,他推门进去,里面安静得像没有人,蒋晟皱眉,这个时候,许萤应该还在这,她不可能乘坐婚车去城堡中庭。 男人沿着雪尼廊走完整个化妆室都没有看到一个人,他立马折身去了休息室,然后在那看见四个正在玩游戏的女人。 唐枝许哭丧脸:“霜姐姐,你这栋房子的过路费怎么这么贵。” 何霜叹气:“我就指望你来我这里,不然我都快全赔给老师。” 戴维娅有幸成为最终大赢家,笑道:“你两不要哀怨,小萤正濒临破产。” “我这辈子可能都是游戏黑洞。”许萤瘫在单人沙发上,莹白纤细的手臂搭着两边的扶手,她举着手机,已经生无可恋:“我今天就没赢过。” “好了,我走到枝许家,又破产了。” 游戏页面结束,许萤透过屏幕看到背后走来的蒋晟,他缩小版的影子投在上面,让她顿时一怔。 其他人也注意到蒋晟,在场除了何霜知道许萤和他的渊源,其他两人都不清楚。 唐枝许看到有外人闯入,还是一个硬朗的男人,她微微皱眉,大小姐脾气发作,语气不善:“这是休息室,你一个大男人进来干什么?还不快滚出去!” 何霜拉了拉她,摇头:“枝许。”蒋晟那人太狠厉,手上沾了不知道多少腌臜事,被他盯上,不会有好下场。 “你怎么来了?”许萤收起手机,坐在沙发上,半侧身,扭头看向走到她面前的男人。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她把他送进监狱,他戴着手铐的时候。 时隔多年,他们,又见面了。 蒋晟扫了眼其他人,视线重新落在许萤身上,她比以前更漂亮,也更危险吸引人。 “好久不见,叙叙旧?” 该来的总会来,迟早也要面对,许萤颔首,起身,“走吧。” “老师,您去哪?” “没事的。”何霜拉了拉唐枝许。 唐枝许见他俩一前一后离开,有些不解地问:“霜姐姐,那男人谁啊?” “那是你老师的前男友。” * 两人来到丹枫白露宫的侧厅,这里寂静,也鲜少有人经过,非常适合他们见面谈话。 蒋晟看她穿着一字肩的红色长裙,打扮简单性感,笑道:“你这是换了婚纱还是没换?” “你说呢?”许萤瞄了他一眼。 她今天的妆容有着说不出的绮丽勾人,蒋晟就喜欢她这妖妖娆娆、祸国殃民的劲。 仿佛一如当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 他靠着墙,慵懒道:“陈时礼为了给你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为你准备了十套婚纱,款式多种多样,每一件都奢侈华丽,可不会像你身上穿的那么简单。” 看许萤这妆容和打扮,蒋晟就已经知道一些结果。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笑道:“现在十一点五分,还有二十五分钟你就要坐上婚车去中庭参加婚礼。” “然而,你婚纱没穿,妆也没画,所以,许萤,你根本不会嫁给陈时礼。” 说到最后一句话,男人的语气挺愉悦的。 “我怎么做,跟你有什么关系?”许萤淡淡道。 “当然有关了。”蒋晟面带狠厉,那张冷酷的脸带着肆意和胡来,他朗声道:“我已经想好了,如果你今天一定要跟陈时礼结婚,那我就直接动手抢人。” 许萤白了他一眼,“你有病吧?” “又不是我一个人有这种打算。”蒋晟扭头望了眼窗户外面,视线似乎穿过层层洛可可式建筑,他说:“盛长决也一样。” 他们都是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许萤:“……” 她不觉得这种戏剧性的抢婚清节有多浪漫和肆意,只觉得很无聊。 “不过现在你既然不会和陈时礼结婚,那我自然不会从他手里抢人。”蒋晟笑道:“等你今天和他掰了后,我和你的那些前男友抢。” 自古男人就没有不狗的,外面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的情敌,他可不会掉以轻心。 别人怕蒋晟,许萤不怕他,具体来说,跟他在一起的那几个月,她的心境早就改变。 “抢了又怎么样,腿长在我身上,你觉得我会跟你走?”她冷漠道:“蒋晟,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许萤,害你倾家荡产,害你进监狱,我用你教我的手段把你毁了,你现在不应该恨我才对吗?还是说,你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蒋晟目光带笑,“说完了吗?” 她淡淡的看着他,不语。 “说完那就换我说了。”蒋晟双手环抱,舌尖抵了抵后牙槽,痞笑道:“那又怎么样?这个世界上又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人,我蒋晟只要人没死,就还能再起来。” “毁了就毁了呗。”他似乎还很有成就感:“盛长决教你如何成为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我教会你心狠手辣,你学得非常好,并成功把我扳倒,这还是我平生第一次栽跟头,不过没事,我这人从来都不喜欢什么菟丝花,我喜欢跟我一样强大的女人,就像你,你可以有心机,城府深,乃至狠毒,这些都没关系,反正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别的不在乎。” “当然,你笑我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也没问题,你高兴就好。” 许萤:“……” 她完全没料到蒋晟会这么执着,当年,他们相处的那几个月,就像带毒的花束,充满危险、绮丽、诱惑,灰暗得窥不见半点光亮。 而蒋晟却在这种环境里滋生了喜欢。 许萤有些头疼,“你不是一向主张睚眦必报吗?” 都这样了还喜欢她?这是要跟她相杀相爱,纠缠不清? “没错,可这不一样。”蒋晟这张嘴也挺能说的,诡辩道:“当年我让人把你扔进海里,后来你把我送进监狱,咱们一报还一报,这笔账,两清了。” 他垂眸轻轻一笑,“如果你还记我拿枪指着你的脑袋这事,而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那我现在就还给你,你可以睚眦必报,我不会有任何闪躲。” 许萤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就看见面前这个危险的男人拿出一把消音枪。 “这不是国外,你竟然持枪,疯了吗?!” 她皱眉的模样写满严肃认真。 蒋晟并不在意,一个漂亮的转枪,枪柄对着许萤,枪口对着自己。 他把冷冰冰的枪塞到她手里,让她扣着扳机,然后抵在他的太阳穴上。 留着寸头却不失硬朗帅气的男人不怕死道:“枪里有子弹,跟当年一样。” “许萤,试试?” “……”别跟流氓讲道理,就如同别跟疯子玩命,蒋晟对别人狠,对自己也一样。 他的掌心覆着她的,许萤被迫持枪抵着他的脑袋,不可理喻道:“蒋晟,你疯了。”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男人反笑着问。 “老师?老师?你在哪?婚车来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唐枝许的声音,偏厅空荡荡,不仅将她的声音传得远,还有回音。 许萤皱眉提醒他:“有人过来了。” 蒋晟不紧不慢追问,有几分趁火打劫的意思:“那我们算是彻底两清了?” “……” “许萤,给个机会?” “……”漂亮的女人“呵”了声,挣脱他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一把将那只枪砸他身上。 蒋晟接住,听见她冷艳道:“给我收好你的枪。” 他放回身上,漫不经心调笑:“成。” 唐枝许找到这边,见两人似乎已经聊完,她对许萤说:“老师,婚车来了,咱们该走了。” 从丹枫白露宫抵达城堡中庭需要乘坐婚车穿过层层洛可可式建筑,到那之后要步行走过贯穿主体建筑的连廊,最后在后之厅等待入场。 前来接新娘的婚车豪华奢侈,红地毯一直沿至丹枫白露宫内,宾客都在中庭坐着,但陈时礼安排前来接许萤的那些人看见新娘并没有穿着婚纱出来,刹那间全都怔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待会不是要举行婚礼吗? 何霜说:“都杵着干什么,别误了婚礼。” * 索加城堡中庭二楼主侧,也就是主婚礼举办现场,极具层次感的天花吊顶配以金色水晶灯,磨平的大理石地板两侧,以对称的布局矗立着白色镶金的罗马柱,厅内整齐摆放着座椅,前来参加婚宴的人按照排序已落座完毕。 证婚人是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曾在政界身居要职,背景雄厚,陈时礼的生母在世时,认这位老人为干爷爷,算算辈分,陈时礼还得叫他一声干祖爷爷。 如今他把人请来,俨然是认定许萤。 距离婚礼正式开始还有五分钟,蒋晟回到中庭找到自己的位置,好巧不巧,就在盛长决旁边。 盛长决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是去卫生间,你是不是去找小长生了?” “管你什么事?” “蒋晟,你别给我玩阴的。” “各凭本事罢了。” 自从得知许萤不会嫁给陈时礼后,蒋晟心情大好,他抬头看向已经站在证婚人身边的陈时礼,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讥讽。 盛长决暗中观察他,皱眉问:“你这表情不对劲,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接下来就好好看戏吧。” 他没明说,但盛长决很快就懂了。 当墙壁上的巨大欧式挂钟的指针指向十二点时,证婚人的婚前宣告恰好说完,老人穿着中式老派的红色唐衣,精神烁烁,中气十足道:“接下来有请新娘入场——” 闻言,不少人翘首以盼,他们今天早就到了索加城堡,这里每一处地方都被精心布置,处处透着婚礼的喜庆。 有钱是一回事,但是肯花心思又是另一回事。 一道道大门被身穿制服的人从两边打开,从里面看过去,仿佛回到中世纪,那恢宏的气势让人很难不联想到宫廷里即将出现女皇。 陈时礼也聚精会神的望向厅门,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当最后一层门打开,只见从那走出一抹红色的身影,距离隔得远,大家看得并不真切。 从许萤踏进这些厅门起,顶上自动洒下带着浅香的红色花瓣,花瓣细滑,手感极佳,每一片都潋滟到极致。 这里上上下下,用的都是最好的。 有些花瓣擦过她的长裙,同样是艳红的色泽,一时间竟不分伯仲。 众人期待已久的新娘终于走过最后一道厅门,如愿踩着红地毯来到主侧,只是—— 当他们看到许萤身上穿的并非婚纱时,全都怔住,紧接着开始窃窃私语。 “这怎么回事?不是要举办婚礼吗?新娘怎么没穿婚纱?” “我听说新娘不是怀了几个月的身孕吗?看她那肚子哪像怀孕的?” 陈时礼看着许萤穿着寻常的衣裙,一步步朝他走来,原本心里那丝已经消失的不安又瞬间出现。 她应该是穿着婚纱走向他,而不是现在这样。 男人抿着唇,下颚紧绷。 这一段路并不是没有尽头,许萤顶着众人好奇、打量、探究的视线,终于走到陈时礼面前。 他张了张口:“阿萤,你——” “陈先生今天很帅气。”许萤先是礼貌性夸奖了一句。 她转身,正式面对在场所有前来参加婚宴的人,漂亮风情的女人微微一笑,用平静而淡漠的语气说:“我知道大家都很疑惑,今天明明是我和陈时礼的婚礼,但我为什么会穿成这样,那是因为——” “阿萤!” 陈时礼似乎已经预料到她想干嘛,急不可耐的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强行打断她说的话。 许萤顿了顿,垂眸看了眼那只五指修长的手,她的视线一点点往上爬,最后落在陈时礼的脸上。 俊拓帅气的男人穿着做工精致考究的西装,这套婚服好看极了,和她先前试穿的婚纱格外般配。 只可惜—— 般配的是衣服,从来都不是他们。 许萤对他笑了笑,疏离的抽回手,继续刚刚没说完的话:“那是因为,我并不打算和陈时礼结婚。” 话落,全场一片哗然。 至于前男友团那边,也不知道是谁阴阳怪气的喊了一句:“支持!” 第68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道煽风点火的声音被全场的哗然掩盖,泯灭得彻底,所以只有声源周围的人听清。 蒋晟睨了盛长决一眼,“原来,堂堂盛公子也会使这种下作手段。” 闻言,刚刚阴阳怪气喊完“支持”的人哼了声:“论卑鄙比不上你。” 前男友们都在前方抱团,他倒好,借着去卫生间的名义偷偷摸摸找小长生。 许萤的话在婚宴上掀起滔天浪潮,议论声不断放大,撕碎原本温馨圣洁的婚礼。 场面一度闹哄哄,陈时礼的脑海里还盘旋着许萤刚刚说的话。 她说—— 那是因为,我并不打算和陈时礼结婚。 她…… 身穿西装的新郎丰神俊朗,身姿挺拔如松,端得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这般温润俊朗的人,脸上却闪过一丝迷茫、一丝错愕、还有一丝不解。 他不明白,明明已经答应和他结婚的人,为什么临到最后关头却出尔反尔,还是在这种万众瞩目的情况下。 陈时礼再次拉着她的手腕,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笑,那模样已经替许萤找好了借口:“阿萤……” 他顿了顿,企图用玩笑的语气揭过这场由许萤掀起的闹剧。 “婚礼才刚刚开始,还没到互相捉弄的环节。” 奈何许萤铁石心肠,冷漠得像是陌路人,“我没有开玩笑,这也不是游戏。” 她挣了挣禁锢在腕间的手,陈时礼紧紧握着没有丝毫松懈,似乎怕一眨眼人就没了。 许萤先嗤笑了一声,抬眸滑过男人固执的容颜,她就着这个纠缠的姿势,扭头继续对那些宾客说:“大家都以为我是因为怀了身孕才和陈时礼结婚,其实并不是。” “我从来都没有怀孕,那只是玩的一场游戏而已。” 她不紧不慢的说,神情冷漠且无所谓,仿佛就跟玩似的。 极具冲击性的消息炸得众人一愣一愣,震惊的是宾客,高兴的是那些心怀鬼胎的前男友们。 许萤感受到当自己说完刚刚的话后,搭在手腕上的五指骤然蜷紧,勒得她骨头都快散架了。 陈时礼目光沉沉地盯着她,“阿萤,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到现在为止,他仍不相信许萤说的那些话,而这也是许萤最为头疼的地方,他很固执,执着得不会轻易放手。 蒋晟坐在宾客席,双腿交叠,一副大佬做派,对陈时礼讥讽道:“人家从来都没有想过和你结婚,连怀孕都是骗你的,你怎么连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明白?” 情敌这种生物,干掉一个是一个。 盛长决和他同仇敌忾,一唱一和:“陈时礼,小长生这是在玩你呢,你识相就赶紧分手。” 他最看不惯的人就是陈时礼,解决再说。 论背景、身份、家世,前男友里只有他俩敢这么跟陈时礼说话。 男人冷冷地望着他俩,这婚礼上的闹剧还没解决,前男友与现男友的对决就已经开始了。 许萤语气淡淡,继续道:“我知道你不相信,不过没关系。” 她冲何霜使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只见硕大的电子显示屏上,原本用来播放新郎新娘温馨甜蜜的日常生活,现在却派到别的用处上。 显示屏里播放着一段视频—— 金碧辉煌的包厢里光线浮沉,香槟美酒,欢声笑语,处处充满着纸醉金迷与颓靡奢侈。 卡座上坐着男男女女,边玩游戏边喝酒。 “老师,你输了。”唐枝许脸颊微红,指尖隔空点了点,笑道:“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呀?” “真心话没什么意思,还是大冒险吧。”被众星拱月的许萤漫不经心道。 “来来来,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大家集思广益快支招啊。” “不能放水!” “想个什么好呢?许总,什么都可以吗?” 画面一帧帧播放着,最后有人提议:“许总,要不你自己想一个刺激点的大冒险?” “成。” 于是,婚宴现场的人看到视频里的许萤给陈时礼打电话,当着众人的面上演了一出刺激性的大冒险游戏。 她演得还就有模有样:“陈时礼,怎么办,我怀孕了。” 视频播到这的时候,现场的议论声又开始冒出来,许萤平静的望向陈时礼,看到男人正默默注视着显示屏,下颚绷得紧紧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额角迸出的薄薄青筋昭示着他现在翻滚的心情。 看到他这样,许萤嘴角上扬,快意已经开始在心底蔓延。 然而,视频并未结束,还有后面小半段。 陈时礼赶到包厢接走许萤后,里面爆发出短促的欢笑声。 何霜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小声点,人还没走远。” 大家立马噤声。 唐枝许微抬下颔警告在场其他人:“你们都给本小姐把嘴捂严了,谁都不许说漏嘴,知道吗?!” 视频结束,大家心思各异,这场以游戏为乐的谎言里,当初参与的人都知道真相,未参与的人都信以为真,不过信以为真的人里,很大部分都抱着平常心看待,真正看重的人,从来都只有陈时礼一个人。 他是这场局里最认真的人。 认真到…… 怎么说呢,大家心里都觉得他有些可怜,女朋友为了游戏戏耍他,还把这件事放在婚礼上对他进行羞辱。 满心满意珍视的人,最后却这样对他。 瞧瞧,多可怜。 许萤看见陈时礼的眸色,正如绽放的烟花一点点归于黑夜,晦暗得不曾有半点光亮。 “陈时礼,现在你明白了吗?”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有毒,她讥笑道:“从头到尾我都是在逗你玩呢,你看看我这样像是爱你的人吗?” 陈时礼眸色深深落在她的脸上,眼里带着审视与探究,似乎想从她的表情里,找出爱他的蛛丝马迹。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 许萤真的不爱他,她看他的眼神是疏离、淡漠、讥讽、排斥,讨厌得彻彻底底。 这一刻,陈时礼心头弥漫着说不出的滋味,酸涩、胀胀的、又有些钝痛。 那感觉揪着心,很难受。 男人喉结滚动,艰难的开口:“阿萤……为什么?” 为什么要给他希望,最后又亲手把他推进深渊?她不是也爱他吗? 许萤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到他这份深情的模样就觉得作呕,听见陈时礼问她为什么,她不由得冷笑。 “我凭什么要爱上一个差点害死我的人?” “陈时礼,被人玩弄的滋味不好受吧?别忘了这是你欠我的。” 在许萤心里,她永远无法忘记年少青春时陈时礼带给她的欺骗,那就像是一根刺扎在肉里,很难再剃出来。 她现在回想过去,很容易就会发现,其实从一开始陈时礼就看不起她,哪怕他表面装得再好,背地里也只会对她冷嘲热讽。 这种鲜明的反差,更让人心寒。 她也想过,重逢后,陈时礼之所以会爱上她,想来也是当年,在他孤立无援被所有人抛弃的时候,她还愿意站在他身边。 只可惜,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他爱的那个许萤。 如今的她唯利是图又阴险狡诈,不可能爱别人甚过爱自己。 闻言,陈时礼顿感挫败,原来,她一直都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 她也从来都没有放下。 当年的事知道内情的人少之又少,不知者听得云里雾里,但仍觉得许萤这次做得太绝。 都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树敌太多并不是明智之举。 然而,许萤从未考虑和陈时礼好聚好散,她就是要羞辱他、玩弄他,让他也尝尝那种锥心的滋味。 盛长决见他俩把该说的都说完了,他理了理自己的西装,火上浇油道:“欸,台上那位被抛弃的新郎,哦,不对——” 长相阴柔,言行举止却透着浪子气息的男人笑道:“是过去式的前男友,你可不可以让让,挡住我看我家小长生了。” 在场人还没走呢,他就已经开始暧昧的划关系。 蒋晟比他更直接,交叠的长腿放下,然后站起身,气势凛冽道:“所以已经分完手了?那我就把许萤带走了。” 离他最近的盛长决扭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蒋晟,咻地站起来,爆了句国粹:“你他妈——” “傻逼。”蒋晟这人是行动派,不怎么玩盛长决那套。 有他开头,沈以南蠢蠢欲动,陆星河也妄想插一脚,就连江秋寒也不死心。 陈时礼站在台上扫了眼那些试图抢人的前男友们,原本就阴郁的情绪直接飙升到极致,他冷笑着威胁:“你们今天敢抢一个试试?” 他不能对许萤做什么,但这些人,别想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局势越来越复杂,许萤看到这幼稚的一幕,不仅脚趾抓地,就连白眼都快翻上天。 这些傻逼是不是一天到晚没事做?! 这个时候,陆鹤身为大侄子的优势充分体现出来,他站起身,扫了眼那些不成气候的前男友们,扭头对许萤倨傲道:“女人,咱们走!” 他曾经也是前男友的一份子,但是,架不住他爷爷给力啊,许萤现在还是他小姑姑呢。 许萤:“……”你来添什么乱? 其他人望向陆鹤这个傻白甜,气得咬牙切齿。要不是现在人多眼杂,他们都想围殴他。 就在他们互相敌视对方的时候,谢斯年悄悄冲许萤笑了笑。 两人非常默契,悄无声息的退场。 谢斯年感觉自己心跳如鼓,背后是奢侈豪华的婚礼阵容,而他却带着今天的准新娘“私奔”。 许萤走后没多久,那些对峙的前男友们纷纷发现人不见了。 陈时礼几乎是下意识锁定谢斯年的位置,结果并未在座位上看到人。 他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早就背着他—— 交往了。 第69章 换男人如换房子 索加城堡冷气十足,将炎热隔绝在外,许萤和谢斯年离开那里,转眼就被热浪挟裹。 谢斯年前段时间学完车,如今拿到驾照,他望向坐在副驾驶上的女人,心头翻滚的烫意从未消失。 如今,她是他的了。 “宝宝,我们去哪?”他问。 羞辱完陈时礼后,许萤心头的快意渐渐归于平静,风过无痕,而那已经是过去式。 他们之间再无任何关系。 许萤风情摇曳,勾唇,“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两人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开始光明正大的交往。至于这场无疾而终的婚礼会被别人如何议论,许萤也懒得去管。 她肆意自由惯了,若依附别人的眼神活下去,那岂不是很累? 他们中午逃婚,然后去吃饭,逛街,看电影,傍晚开车去园林区看许萤当初送给谢斯年的生日礼物。 她在他二十三岁这年,送了二十三棵蓝花楹给他。 蓝花楹一年只开两次花,一次五月,一次八月。 四月份才栽种的乔木,如今就着落日橘红望去,除了茂密的树叶,没有任何花开花败的迹象。 谢斯年说:“看来这花得来年才会开了,宝宝,我们明年五月来赏花吧。” 他握着许萤的手,尚未经历爱情的苦,且还是第一次恋爱的男人,他不知道许萤到底有多花心,谢斯年就像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天真的憧憬以后。 这种对未来期许的话,许萤几乎从每一任男友嘴里都听过。 恋爱至深的时候,所有的甜言蜜语都是认真的。 许萤笑道:“好啊。” 谢斯年开心的抿唇,露出浅浅的酒窝,他长相俊秀,五官柔和,属于那种让人瞧了沐浴春风的帅气男人。 他拉着许萤走过每一棵高大的蓝花楹,“宝宝,你看过蓝花楹开花吗?” “没有,是什么样的?”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她对谢斯年的兴趣还在不断攀升,所以现在他俩相处的一点一滴都是愉快的。 “蓝花楹花开到最繁盛的时候,一眼望去整棵树都是漂亮的梦幻紫,特别美。”他自知形容得寡淡无味,有些羞涩的摸摸鼻尖。 许萤仰头看向参天大树,他们站在浓荫之下,映入眼帘是苍翠欲滴的盎然绿意。 “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你喜欢蓝花楹,是因为原生家庭的不幸。” “嗯。”谢斯年垂眸,模样有些小可怜,他活了二十几年,别人只知道他家境贫穷,但鲜少知道他生活在怎样的环境里。 唯独许萤,见识过他家里的不堪,看见他爸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动手、辱骂、诅咒。 他说:“生活的环境越不好,越向往美好,我小的时候,我爸赌钱输了就会喝酒,喝得烂醉如泥就回家打我和我妈。” “我很讨厌那个家,但我却摆脱不了,我当时住的地方,穿过一条大街巷,有一家人特别有钱,他们住着很大的房子,还有漂亮的院子和莲池,我现在都还记得,靠近莲池旁有一棵很大的花树,它向阳而生,于夏日绽放。”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么美的景色。”谢斯年笑着冲许萤比划,“宝宝,你知道吗?那棵树足足有两个成年人合抱那么粗,它长得枝繁叶茂,繁冗的紫色花一簇簇拥挤,压满整个树冠,风一吹过,地上铺满厚厚的一层花瓣。” “它盛开的时候,我每天都会偷偷跑到那里去看花,就隔着铁栅栏远远看着,我都觉得心情很好。” “后来有一天,等我放学再去的时候,我看到院子里有几个工人在砍树,凌乱的树枝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那一簇簇花散了一地,有些还铺在莲池里。” “我当时说不出什么滋味,在铁栅栏外站了很久,我等院子里没人的时候,偷偷翻墙进去捡了一枝带花的树枝。” “我把那枝花做成标本夹在书页里,它永远定格于最美的时候,后来,我再也看不到院子里的蓝花楹,但是,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还可以看看这唯一残留下来的标本。” 谢斯年慢条斯理的说完,许萤的视线落到他身上,两人的目光一触即汇。 许萤用尾指挠了挠他的掌心,酥酥麻麻的痒意惹得谢斯年蓦地一笑。 “我知道你喜欢蓝花楹,所以才把它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你。” “斯年,从今往后,你也有属于自己的蓝花楹了。”她伸出两只手,分别比划“二”、“三”两个数字,笑道:“你有二十三棵呢。” “是的。”谢斯年浅笑。 他深深凝望许萤,这样的她,很难让人不爱,她聪慧、漂亮、善解人意,能精准把握别人的心思。 可以说,就没有她拿捏不了的人。 “宝宝。” “嗯?” “我记得你说过,你曾经的原生家庭也很糟糕。”谢斯年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如果,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会不会比现在还幸福?” 他几个月前就从谢昀那了解到许萤的过去。 他们有着相同的经历,都喜欢音乐,学的专业也契合,冥冥之中哪都合适,为什么当初率先遇到她的是陈时礼,而不是他。 如果是他,那该多好。 谢斯年这个问题让许萤有些意外,她想了想,笑道:“可能会,也可能不会,这谁知道呢。” 两人很快又聊起别的话题,在园林区这边看完蓝花楹后,他俩又去海滩边散步,彼时夜幕降临,盛夏的繁星高挂夜空,耳边是海浪拍打沙滩和礁石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咸湿味。 晚上八点半,谢斯年开车带许萤离开海边,车上,许萤关掉的手机一开机,就看到无数个消息涌入,有微信、短信、电话。 没过几秒,何霜打来电话:“谢天谢地,你可算接电话了,你要是再不接,我都要以为你失踪了。” “怎么了?” “也没什么,我就想问问你,需要我给你重新购置新房吗?”何霜跟了许萤几年,知道她的习惯,换男人如换房子。 用她的话来说,换了新房子,就要谈一段崭新的恋爱。 “当然,你看着办吧。” “成。” 谢斯年听到她俩的谈话,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紧了紧,“宝宝,你现在还回先前的家吗?” 他知道,许萤的隔壁,住的就是陈时礼。 私心里,他并不希望她回去。 “回去做什么?”她懒洋洋道。 “那……你现在去哪住?” “我还有几套一直闲置的公寓。”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转移话题,叹气道:“斯年,我饿了。” “我先带你去吃饭。” “餐厅的吃腻了。”她扭头笑道:“我想吃你煮的面条。”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谢斯年的厨艺不赖,之前去德国出差的时候,她有幸尝过。 “不过我那边缺基本的生活用品,也没有锅碗瓢盆,去你家吃吧。” 读大学起,谢斯年就搬离原生家庭,租了一个小房子独自居住。 他怔了怔,迟疑道:“宝宝,你真的要去我那吗?” “怎么?你那还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许萤打趣他。 “没没没。”他局促道:“我只是怕我那小地方,你呆得不习惯。” 他去过许萤的家,豪华漂亮,处处充满精致。 “有什么不习惯的,走吧。” 谢斯年住的地方是一栋老小区,狭窄的道路坑坑洼洼,车子开不进去,他只好找了外面的停车位,带着许萤先去楼下买了面条。 这是许萤第一次来他家,入目就是干净整洁的客厅,房子面积小,没有专门用来吃饭的地方,谢斯年给她倒了杯温水,把洗干净点水果切好摆在她面前。 她含笑道:“斯年,我可以参观吗?” “嗯,你随便看,我去给你煮面。” 许萤听到厨房里响起抽烟机运作的声音,她笑了笑,在屋里简单转了圈,随便看看,然后就去阳台抽烟。 老式的居民楼,每层住户的阳台都安装了遮阳棚,面前是不锈钢的窗栏往外扩,上面摆着几盆植物,有多肉、芦荟,还有些不知道的品种。 她指尖夹着烟,夜色里那抹燃烧的猩红发出微弱的光。 谢斯年煮完面端出来放在茶几上,抬眸,便看到倩影婀娜的女人站在那,右手纤细的指尖夹着香烟。 他走到许萤身边,“宝宝,面煮好了。” 闻言,她微微侧身面对他,似笑非笑道:“你觉得我想吃的是面吗?” 谢斯年一怔,呆呆的看着面前妩媚妖娆的女人,有那么一瞬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平时看你挺机灵的,怎么现在突然就傻了?” 许萤勾着他的衣领,轻轻一拉,谢斯年便不由自主的靠近,她靠着阳台,眼波在他身上一寸寸流连。 跟谢斯年交往了这么久,他们最大的尺度也就只有接吻,她这人俗,和喜欢的人谈恋爱,不仅仅享受精神上的愉悦,别的也不能少。 许萤的视线太具有侵略性,谢斯年双手撑在她身侧,敛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怀里的女人穿着一字肩长裙,橘黄的灯光下衬得肤如凝脂,精致的锁骨横亘在优美漂亮的肩颈下。 她微抬眸光,眼神又媚又傲,仿佛理所当然:“不会吗?” 谢斯年微垂眼皮,原本撑在阳台上的掌心搭在许萤的腰上,他低头,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许萤微微一笑,半阖着眼,手臂攀上他的肩颈,她微微后仰,勾着谢斯年下压,原本温和的亲吻逐渐变得炽热激烈。 夏日夜晚,阳台的气温高,不如屋里开着空调凉快,两人接吻的地方变成客厅。 许萤的指尖抚过他微微发红的眼尾,暧昧的点了点,嗓音妩媚:“做吗?” 第70章 陈先生,隔壁的业主已经……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像一场漩涡将他俩的关系推到极致。 谢斯年的手臂圈着她的腰肢一寸寸收紧,抚着他眼尾的指尖微凉,还带着一丝烟草味,不呛不烈,反而还有丝清甜。 他知道她抽烟,其中以女士烟居多。 唇瓣相贴,又因许萤刚刚说的话而轻轻碾磨,气氛暧昧绮丽。 年轻的男人没有丝毫经验,但免不了心跳如鼓,他微耷眼皮,那双柔和的眸子腾升起一抹仓惶,像清晨山林间的薄雾,如梦似幻,惹得旁人更想欺负他。 许萤瞧了,唇角微微上扬,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她一直都清楚,谢斯年是个很有意思的男人。 他的手段往往是经过包装,在相互推拉中谋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唇瓣贴合,软软的、有些弹韧,又带着一丝暧昧。 许萤轻轻咬了咬他的唇,勾着谢斯年的来回纠缠,像清池荷叶底下两尾嬉戏追逐的鱼儿。 她抚了抚男人绯色的眼尾,隐隐感到一点热意,许萤无声笑了笑,指尖滑过他的脸、脖颈,触到那截微凸滚动的喉结。 她明显感受到他的紧张。 许萤起了坏心思,指尖挠了挠他的喉结,动作轻轻的,就像一根漂浮的羽毛,谢斯年痒意难耐,锢着她腰肢的手臂力道加重。 他俩挨得更近了。 她微垂眼帘,一瞥一低眸,眉梢风情万种,妖娆妩媚得勾人。 许萤用指腹摁了摁他的喉结,刹那间,她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闷哼,紧接着就是一阵晕眩。 再抬眸时,谢斯年看她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喉结,是每个男人的禁忌。 她望着谢斯年,潋滟红唇带着一抹笑意,纤细白皙的手臂勾着他。 谢斯年半阖眼眸,眼睫颤栗,神情难掩脆弱,又因过于压抑,鬓角开始发软发潮。 他喉结滚动,呼吸沉沉,直到—— 许萤见他青筋紧绷,微弓的背脊看着清瘦,实则充满爆发力,她笑:“喜欢吗?” 喜欢吗?怎么能不喜欢,这是他费尽心思抢来的人,是令他怦然心动的人。 和她在一起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快乐的,他反抗不了这种欢愉。 橘黄的灯光下,谢斯年的神情隐忍而偏执,他的呼吸很乱,就跟失控似的。 “宝宝……”他亲昵的唤着她,声音又急又乱。 许萤没再继续捏握,而是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调笑般的说着一些话。 谢斯年所有的理智濒临崩溃,彻底土崩瓦解。 室内的气温陡然升高,暧昧且堕落,许萤微眯着眼望向顶上的天花板,模糊的视线范围内所有的一切都在扭曲,不断变换着形状。 初识乐趣的男人往往没有度,深夜两点半,许萤趴在床尾抽烟,薄薄的烟雾描摹她似含秋水的眸子,红唇潋滟欲滴。 谢斯年端着一杯水推门而进,他蹲在床尾与许萤面对面,捧着杯子递到她嘴边。 “宝宝,喝点水。” 她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干干的、还有些嘶哑,谢斯年见她喝了些,紧张兮兮问:“喉咙还疼吗?” “现在才来问我,早干嘛去了?”许萤单手托腮抽烟,似笑非笑问他。 谢斯年顿感局促,紧张得不敢看她。 他这也是第一次干那种事,食髓知味,便忘了次数。 许萤倒没怎么生气,谢斯年年轻气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无论是开始,还是到结束,都让她非常满意。 她吸了一口烟,吞云吐雾,指尖微转,捏着烟蒂那头递给谢斯年。 “抽吗?” 谢斯年抬头,看着面前的烟,又看了看趴在床尾,身上仅裹了一张薄薄床单的女人。 他摇摇头说:“我不会抽烟。” “没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 许萤勾了勾手指,男人凑近,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末了,盯着他的神色,笑道:“可惜了,你体会不到这种感觉。” “我可以试试。” “喏。” 谢斯年低头,咬着烟蒂,刚吸了一口就被呛住,他咳得眼泪都快出来,却把许萤逗乐。 漂亮得像妖精的女人清凌凌笑道:“斯年,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她摁灭烟蒂,转眼又摸出一根烟,垂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指尖夹着也不点烟。 谢斯年拿起她的打火机,指腹擦过,一手轻轻拢着,就这样蹲在她面前为她点烟。 猩红的火舌舔砥烟纸,许萤回过神,瞧了,视线落在他身上,红唇勾起,用慵懒的语调说着最热情的话:“还来吗?” 谢斯年一怔,他倒是可以,就怕…… “宝宝,你吃得消吗?” “嗯哼,我想体验一下双倍快乐。”她瞄了眼被谢斯年点燃的香烟。 寂静的室内响起嘎吱的轻响,许萤坐着,微微扬起天鹅颈,右手手臂微弯,那只堪比漫画手的指尖夹着燃了一半的香烟,她半阖眼,红唇吐出薄薄的烟雾。 * 陈时礼婚礼现场被准新娘甩了的事情迅速传遍,曾经被人艳羡的世纪豪华婚礼也成了茶饭闲余后的笑谈。 有人唏嘘,有人笑话,也有人高兴,总之,什么都有。 七月初,南城的气温更加炎热,烈日暴晒,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干燥,街边的绿叶被烤得发卷发焉。 简杭担心陈时礼深受打击和羞辱后走不出来,于是拉着沈听一起去开导他。 “老陈,天涯何处无芳草,许萤又渣又花心,你跟她就算在一起了,以后也不会长久,听兄弟一句劝,咱看开点,这世上多的是其他女人。”他话糙理不糙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的?两条腿的□□不好找,但两条腿的女人到处都是。” 陈时礼静静坐在沙发上,沉默得像一潭死水。 那死气沉沉的模样,看得简杭这个兄弟于心不忍,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叹气道:“我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撮合你跟许萤了,瞧瞧,这都叫什么事?” “许萤也是,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喜欢想分手,直说就是了,干嘛还这样戏耍羞辱人?” 沈听帮腔道:“老陈,小简说得对,咱洒脱些,分了就分了,别一直沉溺于过去。” 一直没说话的陈时礼平静道:“我要是有这么洒脱,就不会在阿萤出国后还等她六年,更不会时时想着能与她重逢。” 闻言,简杭抓了抓头发,恨铁不成钢道:“老陈,听你这意思,你到现在都还记着许萤呢?你别忘了,几天前她在婚礼上是怎么羞辱你的。” 沈听沉吟片刻,问他:“老陈,你跟她以前是不是有什么恩怨?” 当时在婚礼上,许萤说了很多,但其中有一些他听得云里雾里。 比如什么叫被人玩弄的滋味不好受? 陈时礼抬手捏了捏鼻梁,婚礼上突发的变故以及许萤对他的羞辱,让他最近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他晚上时常失眠,困陷于以前他们恩爱的点点滴滴。 他自始至终都觉得他俩在一起的时候,许萤看起来明明就很爱他,可为什么一转眼就能这么狠心…… 简杭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老陈,问你话呢?” 陈时礼回过神,叹了口气,颓然又懊悔道:“我高中的时候玩弄过阿萤的感情。” 简杭:“!” 沈听:“!” 乖乖,刺激啊。 想不到温润谦和的翩翩君子陈教授,年少轻狂的时候也走这种渣男路子。 两人盯着他,等陈时礼说出以前的事,他被这俩吃瓜群众看着,抿了抿唇,开始娓娓道来。 末了,陈时礼怅然若失道:“刚开始交往时,我以为她已经放下过去决定重新接纳我,我心里很开心,也暗自想过一定要好好对她,把曾经亏欠的弥补回来,可是——”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失落的笑了笑,“她看起来很爱我,但好像又不爱我。” 简杭这人属实有些心直口快,听闻陈时礼和许萤的过去,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后,立马倒戈相向,“老陈啊,其实我觉得许萤做得对,你两这是一报还一报。” 沈听立马懵逼的看向他,他们不是来安慰陈时礼的吗? 简杭没注意他的视线,继续说:“你当初接近许萤本就心怀不轨,哪怕后来你对她的态度真的发生转变,那也是建立在许萤全心全意对你好的基础上,你于心不忍,所以产生了动摇。” “老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许萤没有百分百对你全心全意,她就把你当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朋友,普普通通对你,那你后面还会对她心生好感吗?” “我觉得你不会,你依旧会对她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直到你成功通过她报复到许鹿。” “老陈,当年的许萤是无辜的,她一个抑郁症患者已经很绝望悲观了,她又做错什么?她是杀了人,还是放了火,凭什么要为你们的私人恩怨买单?” “从一开始你就错了,开弓还没有回头箭呢?你中途幡然醒悟又怎么样,难道那些伤害、玩弄就能一笔带过吗?” “老陈,哪怕你说了些无心之话被许萤听见,可你到底还是害她跳湖自杀,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时没有人救她,那她就真的已经死了。” “一个还未满十八岁的花季少女将永远魂归湖底。” 有这样的恩怨,那婚礼上的事也能解释了。 陈时礼喉咙酸涩,“我知道,所以和她在一起后,我时常会惴惴不安,我怕我做得不够好,我怕对她还不够好,我怕她又一次离开我。” 眼见他又要陷进去,简杭叹气:“老陈,说实话,我觉得你两真不合适。” 他对沈听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也说几句。 沈听的真实想法跟简杭是一样的,“老陈,或许你爱的只是青春年少时对你全心全意的许萤,如今的许萤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人,知道她的人都明白她花心滥情,像她这种人是永远不会为任何人收心。” “而且,说句实话,你两分手,现在也就只有你一个人走不出来,许萤她早就有新男友了。” 为了让陈时礼彻底斩断对许萤的念想,沈听说到最后直接丢下一个爆炸性消息。 简杭立马扭头看他,表情一言难尽。 我让你跟着劝几句,你也不用一上来这么狠吧。 陈时礼注意到那句“许萤她早就有新男友了”,他抬头望向沈听,黑眸深深,绷着下颔问他:“谁?” “你让我想想那人叫什么来着。”沈听的脑袋有瞬间卡壳,过了会,他想起来,说道:“许萤的新男友叫谢斯年,好像是她的秘书。” 简杭大吃一惊:“谁?!” “谢斯年。”沈听才回国没多久,对很多事都不熟悉,他看了看简杭的反应,又看到陈时礼面若寒霜,浑身散发着阴冷,疑惑道:“你两这是怎么了?” 简杭瞄了眼陈时礼,见他这副骇人的样子,心里直呼这叫什么事。 他提醒沈听:“老陈是谢斯年的硕导。” 沈听:“……” 啊这,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时礼没有吭声,因为沈听的话,他不由自主想起婚礼那天许萤悄悄离开,同样的,宾客席上谢斯年也不见了。 他当时就忍不住怀疑他俩早就背着他偷偷交往。 陈时礼平静的问沈听:“他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好像是婚礼那天。” 得到答案后,陈时礼生出郁气,一缕缕憋在心里,然后开始膨胀,企图将他的胸腔塞得满满当当。 简杭和沈听又安慰了他好久,直到临近中午才离开,他俩走后,陈时礼一直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像一个冷冰冰的雕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屋外有人摁响门铃—— 陈时礼回过神,起身去开门,外面站着一个工作人员。 他指着地上整理打包好的物品对陈时礼说:“陈先生,这些是您留在隔壁的东西,请签收确认。” 陈时礼和许萤同居过一段时间,有时候他住在她家,有时候她住在他这边,所以两边都有他俩留下的痕迹。 男人没有看这些东西任何一眼,那双眼睛多了深邃凛冽,“这是怎么回事?” 负责收拾屋子的工作人员被他对眼神吓了一跳,不由得后退半步,解释道:“陈先生,隔壁的业主已经搬家了,她让我们把——” 话未说完,站在他面前的男人脸色一变,推开他,大步走向隔壁。 隔壁的门敞开,里面很多东西都被销毁得干干净净,像是要腾地方给新的住户。 刹那间,陈时礼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轰然崩塌。 第71章 动静小点 装修精致欧式的屋子里,很多家具都被销毁扔掉,曾经温馨漂亮的家在转瞬间变得颓败空荡。 屋子里的工人们都诧异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男人,盛夏烈日里,他身上穿着居家服,脚上踩着一双拖鞋,这副打扮,显然是这附近的业主。 陈时礼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他推开每一扇屋门,卧室、音乐室、书房、健身房、所有房间里的东西都消失不见,空得寂静,空得可怕。 住在这的人非富即贵,那些拿钱办事的工人们也没计较他的行为,说道。 “这位先生,您——” “谁让你们干的?”陈时礼目光盯着他们。 “一位姓何的女士吩咐的,说是要把这儿腾出来转卖给别人。” 姓何,不用想就知道是何霜,她是听许萤的话办事,也就是说…… 陈时礼垂在身侧的手咻地攥紧成拳。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懂眼前这个长相俊拓,气质温雅的男人怎么了。 良久,他控制住心底翻滚起伏的情绪,淡淡道:“不用再拆了,这套房被我买下了。” “这……”工人头头为难道:“这位先生,我们也是拿钱办事。” 陈时礼抬眸,眼神凉嗖嗖。 “行吧。”那人招了招手,对自己的兄弟们说:“把工具收好,咱们走。” 人去楼空,昔日种种美好的回忆,像锦绣燃烧后遗留的灰烬,风一吹,化作粉末四处散开。 陈时礼望着空荡荡的房子,深邃的眸子里满是寂寥。 * 许萤开完股东大会出来,乘坐电梯回办公室,她着手处理电脑上新发来的文件,有人敲了敲玻璃门,然后走进来。 谢斯年将新负责的项目合同打开递给许萤,他之前已经通过实习,现在成了一名正式的秘书。 许萤戴着玫瑰金眼镜,冰冷的镜片下那双眼睛清凌凌的,电脑屏幕上的英文倒映在她的眼中,她一边敲击键盘指出问题所在,一边听谢斯年跟她汇报工作。 “第三十四条还有问题,不够完善,你待会去找法务部。”许萤平淡道。 任凭她私底下如何漫不经心或者不着调,但在对待事业这方面,许萤严肃而认真,容不得半点差错。 谢斯年已经习惯她上下班两副面孔,“好的许总,我知道了。” 他拿着文件出去,同进来的何霜擦肩而过。 谢斯年还没离开,听见何霜对许萤说:“许总,您让我转卖的房子已经处理好了,不过——” “不过什么?” “购买人是陈时礼。” “嗯。” 简简单单应了声,许萤随即同她说起别的事,谢斯年顿了顿,这才重新抬脚离开。 * 时间一天天过去,酷暑降临,南城气温直飙四十度,城市拉响高温警报。许萤和陈时礼的那点事,也被每天层出不穷的娱乐新闻冲淡,不消半月,大家也都抛之脑后。 自从大半个月前婚礼上分手,许萤就再也没有见过陈时礼,当然,她和谢斯年的恋爱日渐升温,两人感情好得羡煞旁人。 这天下班,许萤脱下工作装,换上平日里自己穿的衣服,然后拉着谢斯年去参加小姐妹组的局。 她这人就是这样,哪怕换男人如换衣服,也从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把现任带出去。 两人一到,唐枝许赶紧招呼许萤:“老师,这呢!” 包厢很大,三面环绕着透明的玻璃,剩余那面直通外面的星空观景台,室内有很多娱乐设施,有些人在玩桌球,有些人在打牌。 许萤挽着谢斯年的手臂走过去,扫了圈,笑道:“霜姐还没来?” “没呢,应该是路上堵车了吧。”唐枝许松开简杭,伸手去拉许萤,兴致勃勃道:“老师,我们去那边玩桌球,她们都等着你呢。” “行。” 许萤扭头看向谢斯年,浅笑道:“要跟我一起过去吗?” 虽说那边都是女人,但她也知道,对于这种场合,谢斯年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唐枝许瞧了眼正准备点头回答的谢斯年,打趣道:“老师,我们都知道你两感情好,但也不用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吧。” 她一把拽过身边的简杭,拍了拍自己男朋友的肩膀,转眼对谢斯年说:“你来得正巧,简杭他们要打牌,三缺一呢,你去玩几局?” “谢斯年,走,我们去打牌,让她们这些女人去玩桌球。”简杭拍了拍他。 自从知道许萤以前经历的事,简杭对她跟自己兄弟分手,扭头无缝衔接兄弟学生的事也就看淡几分。 谢斯年看向许萤。 许萤问他:“会打牌吗?” “会一点。” “那就去吧。”她笑:“玩开心点,输了算我的。” 唐枝许兴奋的“哇呜”一声,催促他:“快去快去,我老师可有钱了。” 简杭把谢斯年带过去,隔得不远就听见他招呼那些兄弟:“快来快来,人齐了,咱又可以凑一桌。” 许萤和唐枝许去拿球杆。 “老师,你和陈时礼分手后,还见过他吗?” “没有。” 两人走到台球桌,应付完那些上前打招呼的人,她两单独开了一桌,许萤找好角度,弯腰伏在球桌前,左手搭着球杆,瞄准,右手一推,两球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很快,一颗球带着另外两颗一起入洞。 唐枝许润了润球杆,走到许萤的斜对面,弯腰,搭杆,瞄准,进球,一气呵成。 她说:“你两分手后,简杭曾有段时间天天跑去安慰陈时礼。” 说到这,她忍不住嗤笑,大小姐的嘴毒得很:“明明是他犯贱薄情在前,婚礼上羞辱他都是轻的,事后整这出给谁看?也不知道装哪门子大情种。” 她原本还以为陈时礼是个温润知礼的翩翩君子,谁知道他以前是不亚于盛长决的大渣男。 果然,这些长相太出众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骂他都是轻的。 许萤表情淡淡,轻飘飘地否定陈时礼:“自古男子薄情,女子薄幸,他所谓的深情也只是一时。” 这世上哪有那么对深爱,就算有,也不会落到她身上。 “这倒是。”唐枝许这次没击中,“前些时候简杭还跟我说,陈时礼买下你先前住的那套房子,我以为他要睹物思人,谁知道——” 她呵呵一笑,不屑道:“这才没多久,听说他就搬家了。” 好像……也不过如此。 许萤并未听进心里,也不在乎陈时礼是否搬家,岔开话题:“别提他了,要是被斯年听到,他可是要吃醋的。” 唐枝许“咦惹”一声,冲她挤眉弄眼:“老师,我发现自从你跟谢斯年谈恋爱后,整个人都变了。” “变成什么样了?” 她思考了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过,你的气色是真的好,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好。” 是那种面若桃花,很健康的绯意。 闻言,许萤轻轻一笑,又进一杆,饶有兴致道:“他挺厉害的。” 不仅厉害,还会玩,很符合她喜欢刺激的性子,不像陈时礼,玩的时候还是太拘谨,放不开。 可能这就是男人年纪大了的原因吧。 无趣。 唐枝许秒懂,暧昧道:“二十三岁正年轻呢。” 成为她俩话题主角的谢斯年,正和其他三个男人打牌。 简杭摸牌,笑道:“杠上开花。”他推牌,将摸的那张牌放在牌尾。 “你今天的手气挺好啊。” “简哥,你能不能放我一马,我老婆给我的零花钱都被你赢走了。” 谢斯年没说话,第一把赢的筹码,现在给出去后,他手上就真的一分钱都没有。 简杭倒不缺钱,就图这个乐,“少来,我这才哪到哪?要我说,谢斯年第一把胡的十三幺那才叫厉害,一下子就把我们三的钱全赢走了。” “人家就只胡了第一把,后面都输给你了。”有人笑道。 简杭欸了声,“有句话说得好,宁挨千刀刮,不胡第一把,谢斯年,你说是吧?” 突然被cue的谢斯年嗯了声。 四人又玩了三把,许萤她们就过来了。 简杭问:“你们不玩桌球了?” “不玩了,看你们打牌。” 过来四个女人,分别是他们的女朋友或者妻子。 已婚那个男人立马哭穷:“老婆,我没钱了,你再给我点呗。” “几千万全输光了?你可真厉害,起开,让老娘来。” 许萤站在谢斯年身边,单手搭在他的肩上,漫不经心的笑问:“斯年,怎么样?” 男人抬头看着她,有些委屈,“宝宝,我输了。” 许萤摸了摸他的脸,“那你想赢吗?” “想。” “你起来,换我来。” 最后,这桌四个男人全部换成女人,谢斯年搬了张凳子放在许萤旁边挨着她坐。 他乖巧的在一边看牌,俨然退居二线,时不时给她投喂切好的水果,或者给她喂水。 许萤被照顾得无微不至,唐枝许闲暇之余瞪了眼不开窍的简杭:“我都快渴死了,你也不知道给我递水。” 简杭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谢斯年,好家伙,一举一动堪称男德模范,只是—— 能不能不要这么卷! 他连忙把水喂到唐枝许嘴边,结果就看到谢斯年给许萤捏肩捶背,许萤刚刚赢了一局,这会正扭头跟谢斯年有说有笑。 中途,谢斯年出去了趟,回来的时候在长廊口听到别人的对话。 “盛公子,如今许萤身边也就一个不成威胁的谢斯年,他不如陈时礼棘手,您还不如早点把他打发走,免得被别人捷足先登。” “我用你教?” “是是是,盛公子肯定很快就能抱得美人归。” 听到别的男人觊觎自己的女朋友,谢斯年的脸色立马变得阴冷。 他抿着唇,快步回到包厢。 许萤今晚赢了不少,结束后和谢斯年一起离开,她见男人绷着脸不说话,笑问:“斯年,你怎么了?” “宝宝。”他没有多说,而是伸手把人抱入怀中。 许萤笑着拍了拍他的脊背,“怎么啦?” 话落,她却被谢斯年攥着手腕抵在墙上,男人扣着她,低头,吻上许萤的红唇,趁她不注意,还顺势摘下她鼻梁上的眼镜。 许萤的视野立马变得模糊起来,谢斯年拎着她的眼镜脚,掌心握着她的肩,不动声色调换了位置。 隔着不远的距离,谢斯年抬眸,眼神率先挑衅地看向迎面而来的盛长决。 没有人可以抢走他的女朋友。 * 跟谢斯年确定关系后,许萤就已经和他同居,先前让何霜准备的房子还在布置中,所以她暂时住在谢斯年租的那套小房子里。 老式的居民楼环境清静,这些年来很多人搬去别的地方,独栋的楼里每天几乎只有几户人家亮着灯,彼此稀稀疏疏,说不定哪天等人都走了,这里就彻底废弃。 他俩回家已是晚上十一点,这个时间一眼望去,整栋居民楼除了他们家都黑漆漆的。 两人先前在走廊的拐角处接吻,勾起的悸动被生生压下,现在回到家,所念所想就像挣脱囚笼的猛兽,将所有的理智吞噬得干干净净。 谢斯年和她吻得难舍难分,将人打横抱回卧室。 许萤双颊绯红似桃花,眉目间秋波横生,红唇更是水光潋滟,她轻轻看了眼谢斯年,一瞥一抬眸都滋生出无限风情。 只一眼,便搅动两人的心绪,室内的空气变得炽热,流通的速度也逐渐缓慢。 像谢斯年这个年纪,倒不会长胡茬,她也曾摸过他的脸、眼睛、眉梢以及下颔,皮肤是光滑的,他的鼻梁高挺,衬得五官更加立体,却也带给她别样的感受。 柔韧的腰肢像美人蛇,许萤眼睫轻颤,漂亮的五指抓住男人乌黑的短发,迫使他抬头。 谢斯年凝望她,有些坏坏的笑道:“宝宝,你不喜欢吗?” “你……” 话刚开始,只见他握着许萤的手指,和她紧紧扣在一起,她纤细的手臂被拉直,却见谢斯年比刚刚还要过分,许萤扭来扭去想挣脱,摩擦声夹杂吞咽声,她咬了咬唇,到底没忍住叫出声。 也就在这时,屋外有人敲门,突兀的声音响起,谢斯年掩住眼底一闪而逝的暗芒,凑近亲了亲许萤。 她嫌弃地撇过头,“脏。” “宝宝还嫌弃自己吗?”谢斯年笑了笑,捞起衣服套上,“等我,我马上回来。” 他走出卧室,穿过客厅,手搭在门把上,一拉开门就看到站在屋外身披夜色,一身清冷斯文的陈时礼。 对他的到来,谢斯年一点也不意外,“陈教授大晚上来敲门,有什么事吗?” 陈时礼黑眸沉沉,视线瞥向屋内,谢斯年微微一动挡住他的目光,皮笑肉不笑:“陈教授想看什么?” 看他神情餍足,陈时礼的眼神已经彻底冷了,“动静小点。” “我们在自己家里情难自抑,又没碍着别人,陈教授,你管得是不是有点宽?”谢斯年从来都不是什么品德高尚的人,他从小生活在那样糟糕的环境里,他骨子里还流淌着他父亲的血。 他的父亲,可是十足十的败类垃圾。 “更何况,是你自己要搬到隔壁的,这怪得了谁?” 没错,谢斯年早就知道陈时礼搬到他家隔壁,他跟那些觊觎、妄图抢走他女朋友的男人没什么两样。 盛长决是,蒋晟是,沈以南也是,他们通通都不是什么好人。 许萤刚休息了会,谢斯年又回到卧室,双手拽着衣角将它脱下。 她问:“刚刚谁在外面敲门?” “邻居。”谢斯年拥着她继续刚刚的事,扣着她的手,温热缱绻道:“我们别管他们。” 年轻人的精力永远都很充沛,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许萤意识飘忽的时候,隐隐听到谢斯年在她耳边喊她“师母”。 刺激的称呼像是丢了一把火,谢斯年哼了声,喉结淌着汗渍,他知道许萤喜欢什么,也懂如何给她制造刺激。 他咬着她的耳垂呢喃:“师母,我厉害,还是老师厉害?” 第72章 他迟早会夺回许萤,就像…… 谢斯年很喜欢许萤,从当初第一眼起,为了能和她在一起,他心里滋生了很多阴暗龌龊的想法。 他好不容易费劲心思得到痴心妄想的人,结果周围满是虎视眈眈,企图跟他抢许萤的男人。 好在许萤现在爱的是他。 当一个人被伺候得身心舒畅,哪哪都满意的时候,心情的愉悦阈值将会加倍扩大,许萤享受于谢斯年日常的妥帖照顾,也享受于他在床上的卖力和变化多端的乐趣。 是以对他的喜欢也日渐浓厚。 陆鹤给许萤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正坐在男人怀里抽烟。 穿着墨绿吊带裙的女人懒懒散散地靠着他,指尖夹着细长的香烟,火光舔砥烟纸,于她指尖飘起袅袅白雾。 谢斯年双手揽着她的腰肢,睡衣领口微敞,餍足后带着一丝慵懒地靠着椅背,他抬眸,视线一寸寸描摹许萤的眉眼容颜,眼里有化不开的炽热爱意。 许萤吸了口烟,不耐烦陆鹤的拖沓,“你到底要说什么?” “小姑姑。”素来高傲又毒舌的陆大少爷吸了吸鼻子,声音委屈,还带着哭腔,他一个没忍住,嚎啕道:“爷爷重病犯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陆鹤从小就含着金汤匙长大,被陆家宠成一个傻白甜,他父母去世后,陆老爷子把他养在身边,可以说陆鹤对自己的爷爷有着非常深的感情。 许萤一听,手指一抖,抖落一截烟灰,她顾不了那么多,原本懒散的神情立马变得严肃凛冽,“什么时候犯病的?” “差不多四个小时前,医生说很有可能凶多吉少。” “那你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许萤冷静道:“你别哭了,我马上坐飞机过去。” 安抚好陆鹤,许萤挂掉电话,她摁灭烟蒂,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换上。 谢斯年听到他俩的对话,跟在许萤身后,他看见女人一件件穿好衣服,凝重道:“宝宝,需要我跟你一起过去吗?” “不用了,你留在南城。”她说:“我这次过去,可能得十天半个月才会回来,斯年,公司里还需要你帮我盯着。” 何霜也忙,一个人有时候难免分身乏术,他业务能力过硬,很多事办得比一些有资历的人还要好。 谢斯年喜欢这种被她全心全意信任的感觉,“嗯,我会的,宝宝,路上注意安全。” * 许萤连夜乘坐飞机从南城飞往英国,颠簸了十来个小时,飞机一落地,她招了计程车直达私人医院,途中先给何霜发了消息,让她帮忙打理公司,然后又给陆鹤打电话,问他具体的病房位置。 陆老爷子经过长达十小时的抢救暂时脱离生命危险,许萤刚到的时候,他还留在重症室里观察。 陆家几乎所有晚辈都到了,将重症室外围得水泄不通,许萤穿过他们,发现坐在椅子上的陆鹤,他整个人焉巴巴的,疲惫和焦急都刻在脸上。 许萤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陆鹤。” 男人抬头,看到许萤时,紧绷的神经彻底断开,他直接抬手抱着许萤的腰就开始哭唧唧。 “小姑姑,你可算来了。” 整个陆家,除了陆老爷子能治他,现在也就是许萤了,他跟家族里的其他人都不亲。 许萤知道陆鹤就这样,也没有把人推开,而是单手揽着他的肩,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温声道:“好了好了,会没事的。” 陆鹤现在害怕极了,抱着许萤不撒手,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听到许萤的安慰,他点点头,轻飘飘的“嗯”了声。 陆老爷子犯病抢救这种大事,陆家其他人也都紧张忐忑,几乎每隔一个小时就有一茬人来轮流守着,就等他能够解除观察。 就这样守了几天,陆老爷子从重症室转移到VIP病房,这让神经紧绷的一众人不由得松口气。 陆鹤也因此安心些,他对许萤说:“小姑姑,爷爷现在没事了,你来这也好几天了,公司忙,你先回去吧。” “没事,我再在这守几天,公司那边我交给霜姐管着。” 许萤陪陆鹤在病房守着,第五天的时候,陆老爷子终于醒了,陆家其他人喜极而泣,一时间很多人都蜂拥而至前来探望。 他年纪大了应付不过来,便让许萤去处理,陆鹤坐在旁边,看他小姑姑在那些人中间游刃有余。 送走他们后,病房里瞬间安静空旷,陆老爷子支开自己的孙子,冲许萤招手:“小萤,你过来,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当初陆老爷子收养许萤,让她入陆家族谱,给她尊崇的身份和地位。 两人不仅是父女关系,更是合作关系。 许萤走到病床边的椅子前坐下,陆老爷子不疾不徐道:“小萤,我如今这身体状况你也看到了,人越老,年纪越大,越不中用,指不定哪天就走了。” “你是我收养的女儿,陆氏也有你的一份,陆鹤那孩子心思单纯,我要是真去了,他唯一能仰仗的亲人就只有你了。” “您放心,我以前就答应过您,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一定会保护陆鹤衣食无忧。” 这是他们当初的交易。许萤能在吃尽苦头后走到这一步,轻重缓急自然分得清。陆氏永远都是她最后的倚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陆老爷子笑了笑,苍白病弱的脸上浮现一丝欣慰:“我知道你是信守承诺的好孩子,小萤,我想交给你办一件事,这事交给陆家其他人,我都不放心。” “您说。” “咱们陆氏这次获得和洛克斯尔家族合作的名额,但对方最后只会在竞争者中选一位合作方,现在我把这件事的行使权交给你,我希望你能全力以赴拿下这次的合作。”陆老爷子说:“不过,小萤,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军奋战,爸爸替你找了一位非常得力的帮手。” 陆老爷子年轻时在商界是一代枭雄,能被他认可的人都很厉害,许萤问:“谁?” “他叫陈时礼,德斯特教授的得意门生,她母亲曾是一位非常出色的投行leader。”为了让许萤能多了解自己的助手,陆老爷子补充道:“我当年陷入纷争,他母亲还帮我力缆狂澜,如今她儿子也变得跟她一样优秀。” 这些事陆老爷子先前就安排妥善,只是没想到突然又犯病了。 闻言,许萤怔了怔,万万没想到陆老爷子口中说的人竟然是陈时礼。 她知道他确实很优秀,只是……这也太“冤家路窄”了吧? 见她神色有异,陆老爷子问:“你怎么了?” 只消片刻,许萤就已经接受这个事实,当初陈时礼骗她,如今她也报复回去,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爱恨情仇也都烟消云散。 对她来说,对方现在也就是一个陌路人,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更何况,她对事业和感情一向分得开。 感情可以一塌糊涂,但是—— 事业绝不能走下坡路! 这是她的根本,也是她安身立命的保障。 许萤摇头,“没什么。” “这就好。” “叩叩叩——” 这时,病房外有人敲了敲门,许萤回头看了眼,陆老爷子说:“可能是陈时礼到了,小萤,你去开下门吧。” 许萤起身去开门,外面两侧站着身形高大魁梧的保镖,陈时礼穿着纯黑的衬衣长裤站在门口,视线就这样平平稳稳的和许萤对上。 隔了快一个月没见,他变得比之前还有内敛稳重,身上少了待人谦和的温润气,多了分锋利沉稳,就连轮廓也比以前要深邃些。 他不像是那个在南财大教书育人的教授,更像年轻时的少年成长后的模样。 他俩都没有彼此打招呼,仿佛谁也不认识谁,权当第一次见面。 许萤说:“进来吧。” 陈时礼关了门,走到病床边,唤了声“陆老”。 老爷子笑道:“来了。”他不知道许萤和陈时礼认识,更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过很多事。 “时礼,这是我的养女许萤,她将代替我,代表陆家,竞争参与和洛克斯尔家族合作的机会,接下来就麻烦你帮衬一二了。” 陈时礼点头,“您放心,我会竭尽所能辅佐许小姐。” “这就好。”陆老爷子看了看他俩,郎才女貌,学历般配,实力相当,哪哪都合适,于是心里起了别的打算,不过他没有点明,而是—— “这样吧,你两先在陆家庄园住一段时间,详细商讨一下计划和方案,然后让我看看。” 一来他俩处着处着说不定就互生好感,二来本次事关重大,也需要他把把关。 有陆老爷子一锤定音,许萤和陈时礼都没说什么,两人暂住在庄园,至于病床前的陪护,则由陆家晚辈挨个来。 陆鹤知道陈时礼要和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拉着许萤嘀咕道:“小姑姑,你两现在的关系那么尴尬,还能好好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聊天吗?” 当时婚礼,他也在现场,许萤的戏耍,对任何一个男人而言都是一种羞辱。 能不能许萤心里也不清楚,但有什么办法?世事就是这么难以预料。 许萤对他说:“不能也得能。” 姑侄俩在那嘀嘀咕咕,根本没注意陈时礼已经走到他们身后。 男人平静道:“许小姐现在有空吗?” 两人回头看向他,陈时礼望着许萤,目光平和坦荡,一本正经的问:“聊聊?” 他心照不宣,许萤却懂,点头:“嗯。” 和洛克斯尔家族合作的事要暂时保密,闻言,陆鹤有些懵逼,他俩都这样了,还能好好坐在一起聊聊? 我的天,成年人的世界都这么可怕吗? 许萤带着陈时礼去小型会议室细谈,她对这次的竞争合作只了解大概,详情不如陈时礼知道的多,男人做了PPT,全面替许萤做了剖析和解释。 寂静的会议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许萤听得认真,陈时礼也一丝不苟的讲解,以至于时间快速流逝,他们都没有察觉。 末了,陈时礼说:“本次参与竞争的对手除了国内的十家,还有国外其他的家族或者财阀。” 许萤问:“国内有哪些?” 陈时礼分别报了具体的名字,当听到南城谢家时,她漫不经心笑道:“看来谢昀已经把冉家蚕食得干干净净。” “谢昀做事心狠手辣,不会给冉家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这也是必然的结果。” 他接完许萤的话茬,目光静静的凝视她,嗓音清清冷冷又有着说不出的分寸感:“许小姐还有其他问题吗?” 以前听惯他叫她阿萤,现在听到这客气的称呼,许萤到觉得挺好。 不用再揪着以前不放,撇开他俩现在互帮互助的身份,就一普通的陌路人。 “没有。”她说:“继续吧。” 陈时礼点点头,关闭PPT页面,他坐在许萤身边,开始下一步环节。 第一次讨论,两人格外和谐,仿佛曾经发生的事都不存在,他俩商议得忘我,最后还是陆鹤见时间真的不早了,跑到会议室打断他们的聊天。 “这都凌晨十二点了,你两聊了近十个小时,到底有什么话是说不完的?”陆鹤现在非常怀疑,他们真的分手了吗? 陈时礼整理资料对许萤说:“许小姐,我们明天继续?” “行,早上九点开始吧。” “嗯。” 他言简意赅,清清冷冷的模样,引得陆鹤侧目,男人收拾完东西就走了,留给他俩一道清隽的背影。 陆鹤说:“小姑姑,你有没有发现,陈时礼好像变了。” 哪变了?许萤简单回忆了会,“性格?” “不不不,没这么肤浅。”男人最了解男人,陆鹤摸了摸下巴说:“小姑姑,我总觉得陈时礼喊你许小姐的时候,那藏起来的眼神,还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语气,好像要把你吃了。” 许萤:“……” 她翻了个白眼,没有再搭理陆鹤,而是离开会议室回自己的卧室。 许萤洗完澡,擦了身体乳,刚吹干打湿的发尾,谢斯年就给她打来电话。 分隔异国,他俩几乎每天都会联系,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谢斯年找许萤。 “宝宝,你今天很忙吗?我给你发的消息,你到现在都还没回呢。”谢斯年的语气不会太强硬,却有着情侣间的适度,不会惹人厌烦。 “有吗?”她今天没怎么注意手机消息,看到下午三点谢斯年发了来的信息,那个时候,她正在听陈时礼给她剖析洛克斯尔家族,根本没空看手机,更别提回消息。 她笑道:“斯年,我今天太忙了,没注意。” 谢斯年误以为是因为陆老爷子的事,“宝宝,陆……”他顿了顿,对称呼有些卡壳,“陆伯父的病情又严重了?” “不是这事,是其他的。” 谢斯年应了声,然后又和她聊起别的,煲了十来分钟电话粥,挂断电话后,许萤也准备休息。 翌日早晨,佣人摆好早餐,许萤从卧室里出来,恰好遇到一同出来的陈时礼,男人穿着白色薄款工装衣,熨得笔直的牛仔裤,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朝气,有着说不出的青葱韧劲。 跟昨天的打扮截然相反,又是另一种气质。 陈时礼率先和许萤打招呼,微微一笑:“许小姐,早安。”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餐厅,陆鹤瞧见他这副打扮,愣了下,旋即拉着许萤的手腕,和她说悄悄话。 “小姑姑,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陈时礼一天一个样。” 许萤瞄了眼陈时礼,“穿着不同,气质也不一样。” 陆鹤:“那你觉得咋样,好看吗?” 平心而论,陈时礼身材好,是行走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许萤白了陆鹤一眼,“你无不无聊?” 男人最了解男人,陆鹤挠挠头,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语气说:“我总觉得他这样是在吸引你的注意力。” “……”许萤无语道:“你想得过于多。” 吃完饭,陈时礼和许萤又去会议室继续商谈计划,陆鹤则去医院陪陆老爷子。 两人从早忙到晚,敲定出一份简易版的方案书,虽说已经是很潦草的大致版图,但占据的篇幅却不小。 隔日,他俩拿着方案书去医院给陆老爷子简单过目,因为不是最终版,现在只需确定方向是否正确。 陆老爷子看完后,说道:“出发思路没有问题,后面可以继续进行。” 他看着站在病床旁的两人,乐呵呵笑道:“你两这几天也辛苦了,三日后罗柴尔德家族会举办宴会,小萤,时礼,你们可以去参加,正好也了解一下竞争对手。” * 许萤一走就二十多天过去,谢斯年每天准时上下班,兢兢业业工作,也帮着何霜处理了不少公司的事。 他俨然把许萤临走前交代的事办得妥帖。 傍晚霞光璀璨,炽热的天气闷得人汗流浃背,谢斯年乘坐电梯抵达公司负一楼车库,这是除了空调屋以外最凉快的地方,不过,光线也比较昏暗。 谢斯年朝停车的位置走去,路经一辆低调奢侈的豪车时,后座的车窗降下,昏沉阴暗的车内光线里,谢昀端正的坐在那,一身凛冽气势不容忽视。 他淡淡道:“斯年。” 车库寂静得一点点声音都会被听得很清楚,闻言,谢斯年路过时,脚步咻的一顿。 他扭头看去,只瞧见谢昀露在光线外的半边下颔,轮廓弧度清晰。 “进来。”谢昀言简意赅。 谢斯年左右看了眼,没有人,他也并未坐进车里,而是微微皱眉,语气疏离:“你有什么事吗?” 先前谢昀找他合作,他回去后想也没想直接拒绝,想不到现在又来了。 谢昀对他的态度并不恼,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只是看我可怜的弟弟被人绿了,还傻乎乎的被蒙在鼓里,我这个做哥哥的实在于心不忍。” “被人绿”三个字钻进谢斯年的耳里,他眉头拧着,面色不善,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非得像这样和我说话?”谢昀扭头看向站在外面的谢斯年,皮笑肉不笑道:“你就不怕被别人看到?” 谢斯年抿唇。 “进来吧,你想知道的,我都会立马告诉你。” 谢昀循循善诱。 半晌,谢斯年打开后座车门,弯腰坐进去,然后关上车门。 车窗升起,挡住外面一切可能的视线。 谢斯年不耐烦道:“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字面上的意思。”谢昀点开手机,调出一截视频,然后递给他。 视频里正在举办一场舞会,悦耳的钢琴曲配着男女之间跳的交际舞,展现出一幅宴会的高级画面,可是,镜头一转,只见一对郎才女貌的人正在跳舞。 身穿鱼尾裙的女人一手搭着男人的肩,一手同他握着,而穿着高定裁制铅灰西装的男人一手抚着女人的腰,一手握着她的手。 水晶灯洒下的晶莹光芒照在他们身上,似为彼此镀上脉脉深情。 然而,视频里的这对男女,正是陈时礼和许萤。 谢昀不用去看他的神色,就知道谢斯年现在是一副什么表情。 “我的好弟弟,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你斗不过陈时礼,他迟早会夺回许萤,就像你当初夺走许萤那样,你瞧瞧你现在的模样,像不像被抛弃的样子?” 谢斯年抿了抿唇,握着手机的力道加重,不愿意受他的蛊惑,冷声冷气道:“他……他们只是跳了一支舞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 “你现在说话的底气都不足。” 谢昀“呵”了声,语气带有讽意:“看来你是得亲眼看见他俩背着你上床,才会幡然醒悟?” “我的好弟弟,你可能还不知道吧,许萤和陈时礼现在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俩近乎是同吃同行,你说,他们会不会在相处中旧情复燃?” 谢斯年咬牙不语。 “还有,忘了告诉你,陆老爷子早就脱离生命危险,可许萤却迟迟没有回国,你猜猜是为了什么?”他最后那句话,语调有些意味不明,可正因为如此,更加引人浮想联翩。 谢斯年握着手机,手腕手背全是暴起的青筋,车内光线昏暗,却远不及他眼底涌动的晦暗。 谢昀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斯年,你就该听哥哥的话。” “毁了许萤。” “她,就是你的。” 话落,车内开始漫长的寂静,周遭浮动的空气都变得缓慢,弥漫着诡异可怕的静谧。 良久,谢斯年淡淡问:“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第73章 陈时礼PK谢斯年 许萤待在法国的这段日子,不是和陈时礼商讨方案,就是查阅何霜发来的重要文件,偶尔还要抽身处理陆家的一些事。 何霜看着视频里瘦了一点的许萤,调侃道:“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瞧你这气色都不如以前红润了。” “还有段时间。”现在差不多快凌晨,难得的静谧休息时间,许萤跟何霜唠嗑,闻言,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凑近些看着屏幕中的自己,左右瞧了瞧,“真的吗?” “当然。” 许萤叹气,“最近太忙了。” “你以前又不是没忙过。”她挤眉弄眼道:“要不我指派一个项目给谢斯年,让他出差去你那边办事?顺道让他给你好好补补气血。” 小姐妹之间,私底下免不了说一些带颜色的话题。 许萤:“……” 她微微偏头一笑,额角一缕发丝飘至眼前,抬手止住:“别。” “哟,这可不像你啊。”何霜打趣她。 “陆老爷子请了陈时礼辅佐我,他现在和我住同一个屋檐,斯年要是过来看到了,指不准要吃醋。” 何霜没想到她这个渣女也有这等觉悟,揶揄道:“你对谢斯年可真够喜欢的。” “谁让他厉害呢。”她半开玩笑,这时,一通电话打进来,许萤看到来电显示,忙不迭对何霜说:“谢斯年给我打电话了,先挂了。” “成,我就不打扰你两了。” 切断视频后,许萤接听谢斯年的电话,隔着遥远的距离,通话里传来男人平和的声音:“宝宝,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许萤在国外待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不算短。 “估计还有一段时间,怎么了?” 谢斯年此时已经洗完澡,一个人屈膝抱着坐在床头,他拿着手机,闻言,微垂眼眸,挡住藏在其中的深意。 “宝宝,何特助昨天说,有个法国的小项目需要派人出差,我想申请。”他别有用心道:“这样我既可以去工作,还能抽时间看看你。” 他现在不是学生,也做不到随时请假飞往异国,更何况擅离职守要是被许萤发现,她断然不会高兴。 可他又无法放任看着许萤和陈时礼朝夕相对,谢斯年心里很清楚,他们现在的局面,像极了他当时和许萤去德国出差。 他怕陈时礼蓄意勾引,就像他当时在德国总是若有似无的勾引许萤。 许萤笑道:“看我也不用非得跑那么远吧?你要是实在想我,我们可以通视频呀。” 谢斯年眸色立马暗下去,心思逐渐敏感,一些想法开始不受控的发散。 也就在这时,许萤发来视频通话,他一个激灵,立马收起所有不该表现出来的神情,换上那副许萤喜欢的模样。 他全副武装,甚至解开睡衣上面的两颗扣子,露出横亘在肩颈下的锁骨,以及小半截胸膛。 谢斯年接通视频,露出有些可怜、委屈的表情,“宝宝,我真的想你了。” 视频里,许萤坐在书桌前,背景对着衣帽间,她懒懒散散的靠着椅子,双腿随意交叠,戴着那副清凌凌的银边眼镜,就这样笑脸盈盈的看着他。 谢斯年忍不住心跳加快。 他喜欢许萤对着他笑。 许萤的视线带着一些轻佻打量他,“干嘛不好好穿衣服?” 谢斯年蒙了瞬,下意识回她:“有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无论是举止还是表情都透着浑然不知,可偏偏这副模样又勾人得紧。 许萤觉得喉咙有些痒,她微微探身,拿起搁在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低头,拢烟,点燃,指尖夹着吸了口,然后重新靠回椅子上。 谢斯年重新抬头,冲她笑道:“宝宝,我刚刚洗了澡呢。” “嗯。”她漫不经心应了声。 缭绕的白色烟雾,模糊她冷艳且带有攻击性的容颜,许萤耷拉眼皮,自顾自的抽着烟,谢斯年借机用贪婪的目光凝望她。 她应该是他的,任何人都不能抢走。 谢斯年又不可避免想到谢昀先前给他看的视频,他暗自攥了攥拳头,但露在视频范围里的一举一动都很正常。 男人对她说:“宝宝。” “嗯?”许萤抬头,目光带有一丝疑惑,“斯年,怎么了?” 谢斯年抿了抿唇,单手解开自己的睡衣纽扣,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拆礼物,把遮掩的那些画面一寸寸展现出来。 “宝宝,你想看吗?” “……”闻言,许萤猛地被烟呛住。 她急促的咳嗽了几声,旋即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点,再抬眸时,那边的画面都是该打马赛克的存在。 许萤忍不住笑了,她舔了舔红唇,“斯年,你这是干嘛呀?” “宝宝,你不喜欢吗?”谢斯年眼尾泛红,配着沉重的呼吸,让气氛无端旖旎,此情此景下,他还说:“我知道你喜欢,我也希望你开心些。” “你开心,我便开心。” 他句句不说爱,却把自己的深情刻到行动和语气里。 * 陈时礼第二天见到许萤的时候,看到她神情有些萎靡,礼貌性开口询问:“许小姐昨晚没休息好吗?” 男人今天穿了套绅士的白西装,举手投足散发着矜贵,活像从中世纪贵族里走出来的优雅伯爵。 真像陆鹤之前说的那样,陈时礼一天一个样,许萤发誓,这是她认识他这些年来,第一次见他有这么多面,就好像一座永远可以开发的宝藏,处处充满新鲜和有趣。 他含笑望着她,许萤错开陈时礼的视线,“昨晚有点失眠。” 具体来说,是谢斯年的小手段太会勾人了,许萤昨晚看到后面,都忍不住发出疑惑的声音,他到底从哪学的这些? “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导致。”陈时礼浅笑道:“正好,今晚的音乐会可以让许小姐放松下心情。” 前几天洛克斯尔家族主支的长公主来法国谈生意,知道她喜欢音乐会,陆家特地发出邀请,请她参加今晚的音乐会。 到时候许萤,陈时礼以及陆鹤也都要去。 两人吃了早餐开始讨论要事,中午吃完饭回屋小憩,下午又继续,约莫五六点的时候,他们整理仪容,坐车前往音乐大厅。 见面后,几人相互握手,简单寒暄一二,便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准备静静聆听音乐。 洛克斯尔家族的这位长公主今年都快五十岁了,在商界有着铁血娘子的称呼,她喜欢音乐,尤其喜欢小提琴,今晚这出音乐会,正好是小提琴演奏,非得讨她欢心。 听完音乐会,她意犹未尽,用流利的英文表达自己的喜欢,同时也笑着问陈时礼,不知道她有没有那个荣幸听他拉小提琴。 现在还没到真正竞争的时候,不过大家都懂,有时候并非开始竞争才代表开始,很多事都可以先行一步。 陈时礼的白西装衬得他优雅绅士,他欣然应允请求,从容淡定。 陆鹤听了,悄悄拉了拉许萤,压低声音问:“小姑姑,陈时礼还会拉小提琴?” “我哪知道。” “?”陆鹤又问:“你两都认识那么久了,你连这都不清楚?” 许萤:“……” 她确实不知道,因为她这人并不喜欢去主动了解一个人的喜好以及各方面的习性。 跟陈时礼交往的那大半年,她从不会主动走进他的世界去发现、了解、探索他,相反,陈时礼倒是对她剖析得比较深。 所以,他也是在这段感情里付出最多的一方。 陆鹤看到陈时礼拿着小提琴试音,感慨道:“小姑姑,你还没一个外人了解陈时礼。” 好歹那洛克斯尔家族的长公主还知道陈时礼擅长拉小提琴。 许萤辩驳他:“这不一样,咱们陆家现在是他们的合作方之一,洛克斯尔家族那边的人当然会多了解我们。” 悠扬的小提琴音宛如跳跃的音符,飘荡于这夜幕之下,不远处是波光粼粼、浮动铅华的潺潺河流,河岸的霓虹灯投下璀璨的光影,整个河面都散发着金灿灿的流光。 陆鹤不得不承认:“还挺好听的,小姑姑,你说是吧?” 许萤对身旁的声音置若罔闻,隔着些距离,她看到陈时礼沐浴在月色下拉奏小提琴,曲调变化多端却演奏得流畅悦耳,令人心情随之起伏支配。 若说穿上白西装的陈时礼是贵族里走出来的优雅伯爵,那此刻他拉着小提琴,更给人一种清冷又高不可攀的感觉。 陆鹤连叫了许萤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他拉了拉,“小姑姑,问你话呢?” 许萤回过神,扭头看他,“怎么了?” “我说,想不到陈时礼挺厉害的。” “嗯。”就凭他露的这一手,就可以看出陈时礼是有功底在身,他至少学了十来年的小提琴。 洛克斯尔家族的长公主听了几首曲子后,满意地拍了拍手,虽说会拉小提琴跟以后的合作没有半点关系,但她私心里对他们留下好印象,这对许萤和陈时礼他们而言就足够了。 人走后,陆鹤见时间也不早了,再加上今晚轮到他去陪护陆老爷子,所以他没有多待,赶紧坐车离开。 陈时礼手中还拿着小提琴,现在这里只剩许萤和他,两人默默注视着彼此无言,周遭流动的空气也因此缓慢几分。 最后还是许萤打破这份静谧,她看了眼他的小提琴,笑道:“功底深厚,演奏得不错。” “谢谢。”他绅士的回应,五指微微蜷紧,除他以外,别人都不知道。 陈时礼尽量表现得随和,“许小姐有想听的吗?我可以演奏给你听。” 这种氛围下,只为一个人演奏小提琴,就显得有点暧昧不清了。 许萤佯装没听见,微笑着岔开话题:“小提琴,你应该学了很久吧?” 陈时礼也装傻充愣,假装没听出她的拒绝,顺着许萤的话回答:“嗯,我学了差不多十三年。” 十三年可不是一个短暂的时间,陈时礼今年也才二十六岁,它已经横亘他走过生命里的二分之一。 许萤略微诧异。 陈时礼盯着她,神情给人说不出的感觉,他笑了笑道:“不过,你不知道也正常。” “我以前并未向你提起,你也从不会主动关心我的事。” 第74章 蒋晟PK谢斯年 许萤一连在法国待了一个多月,八月下旬各大高校开学,陈时礼要准备回国参加教师大会,陆老爷子现在已经放心把事情交给他们,便安排私人飞机送他俩回国。 飞机落地,南城正值晌午,炙热的阳光烘烤大地,许萤和陈时礼走出机场,滚滚热浪迎面而来。 司机替许萤打开后座车门,她想了片刻,扭头看向距她仅有两三步距离的陈时礼,问道:“需要载你一程吗?” “不用了,谢谢。”陈时礼看着她的眼睛,浅笑着拒绝。 许萤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正当她准备上车的时候,陈时礼叫住她:“许小姐。” “嗯?” “可以加你的微信吗?”男人眸光坦荡,一本正经的说:“毕竟回国后不比在陆家庄园,有事也不能及时当面交流。” 自从六月底那场婚宴,他被许萤甩了后,对方就立马删除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妄想和他断得彻彻底底。 许萤看了他几眼,陈时礼微微笑了笑,半晌,她拿出手机,当面加了陈时礼的微信。 她坐车离开,男人望着那辆车逐渐消失在眼前,良久,才念念不舍收回视线,陈时礼低头看着两人的聊天页面,俊拓的容颜上浮现出一丝心满意足。 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给许萤置顶+特别备注。 突然,身边传来一道男声,语气一顿一顿道:“陈时礼最爱的阿萤……?”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男人身子一僵。下一秒,陈时礼立马关掉屏幕,唇角紧抿。 简杭双手背在后面,吸了一口气,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兄弟:“老陈,你这还没死心啊?” 陈时礼岔开话题:“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早就来了,先前看你和许萤在说话就没过来,欸,不是,你两这到底咋回事?怎么又搅和在一起了?感情我就是你那怨种大兄弟呗?” 简杭迄今都没有忘记,陈时礼刚被甩那会,他三天两头跑去安慰。 陈时礼答应陆老爷子的事签了保密协议,除了许萤以及陆氏里的核心团队知道,其他人都不能说。 他模糊不清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甭管是不是,老陈,我以为你当时决定搬家后就已经想清楚了,谁知道你……”他叹了口气,劝他:“陈啊,你别忘了,许萤现在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你这样算插足,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 许萤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公司,她离开的这一个多月,公司里几乎所有重大的事都由何霜一个人操持,但有些特定的合同还需要她亲自签字。 办公室里,秘书向她汇报各部分业绩,何霜简单概括下午的行程安排,许萤签完字把合同放在一旁,等专门的人过来取。 积压的事情太多,许萤不得不加班,直到晚上九点才下班,彼时公司里所剩的人寥寥无几。 谢斯年下午下班后就跟她发消息,说他要去探望住院的母亲,许萤看到后回复他,拿起车钥匙去负一楼车库。 电梯门打开,车库常年处于光线昏暗,阳光照不进来,也比外面多了丝凉爽。 她朝老位置走去,突然一个男人从右侧的车尾那里冲过来,他蹿到许萤面前,张开手臂拦住她的去路。 许萤警惕的后退一步,微微蹙眉看着他,“你想干嘛?” “许总,您不记得我了?”谢安搓了搓手,一脸无赖样,笑得特别猥琐,他指了指自己,提醒道:“您当时在医院门口,让您的保镖把我送去警察局,忘了?” “所以呢?”哪怕现在车库只有他们两个人,许萤的表现也格外淡定沉稳。 “没什么,听说您现在是我儿子的女朋友,这样算起来,我也是你半个爸爸吧?” 谢安这人已经无耻到一定境地,他根本不在乎那么多,直接冲许萤伸手,理直气壮道。 “许总家大业大又有钱,是不是该孝敬我一点?我谢安也不是贪财的人,您给个几十来万就成,我相信这点钱对于许总您来说,也就九牛一毛而已。” 许萤当初在医院门口已经见识过谢安那只认钱不认人的劲,如今听到他这话,忍不住嗤笑:“我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小心有命拿,没命花。” 最后一句话,凉薄又冷血,也丝毫不顾及这是谢斯年的父亲。 谢安脸上虚伪的笑意立马消失,凶狠地盯着许萤,破口大骂:“你他妈的小婊//子,竟然敢诅咒老子?!” 像他这种垃圾败类,骨子里早就烂透了,他就像跗骨之蛆,一旦被他吸血,后果不堪设想。 “你给不给?!”谢安的眼神上下打量她,那毫不遮掩的视线令人恶心,猥琐的笑道:“谢斯年那小子倒是有福气,这么一个大美女也不知道干起来什么滋味?瞧瞧这身段前凸后翘。” 许萤面色一冷,被语言骚扰的话听起来很刺耳,她冷厉的看着谢安。 面前这个中年男人更加肆无忌惮,他一步步靠近许萤,双手搓了搓,“不给钱是吧?那老子现在就在这里把你扒光,一边干你,再给你拍几百张照片,看你还敢不敢不给钱。” 话落,谢安直接扑过去准备下手,许萤听了他说的那些肮脏龌龊的话,整个人已经处于暴躁的状态。 她攥紧拳头,拳骨揍向谢安脆弱的鼻梁,与此同时下踢腿,猛地踹他命门,谢安上下疼得钻心窝子,甚至还没来得及大叫,下一秒整个人天旋地转,被许萤一记过肩摔砸到地上,毫不夸张地掀起一阵灰尘。 许萤的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又透着一股练家子的狠劲,谢安本就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常年沉浸烟酒赌博,整个人都是亏虚状态。 这下被撂倒后,他鼻骨粉碎流血,命门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像虾米一样蜷缩身子,更折磨人的是,他微微弯一下背脊,浑身又泛起抽搐的痛意,那感觉就像五脏六腑都被翻来覆去震荡一样。 总之,哪哪都不好受。 谢安痛得已经说不出任何话,脸上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 许萤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睥睨他,眼神高高在上,仿佛在看一个不知死活的蝼蚁。 她似乎觉得还不解气,抬脚又踹了他几脚,最后脚尖碾着他的手掌,冷笑道:“我说过,我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啪啪啪——” 本该只有他俩的车库,突然冒出一道鼓掌声。 蒋晟靠着超跑,单腿支着,隔得不远,他双手拍掌,笑道:“许萤,怎么样?我以前说得没错吧,女人不止要头脑聪明,还得狠,不然很容易受人欺负。” 许萤抬眸望去,“你怎么在这?” “当然是来找你啊。” 蒋晟走到她跟前,路过谢安的时候,像是觉得一坨垃圾挡了自己的路,抬脚把人踹开。 男人和女人天生存在力量差,更别提像蒋晟这样硬朗健硕的男人,他手脚上的功夫都是实打实练出来的,他这一脚踹过去,性质跟许萤完全不同。 谢安直接被踹出一段距离,咳出血后直接两眼一翻白,晕了。 蒋晟看都没看他一眼,点评道:“我教你的防身术,你现在用得比以前熟练很多。” 他不喜欢柔弱的菟丝花,许萤和他相处的那几个月,跟他干尽了荒唐事,当然,也被他逼着练了很多防身或者格斗的技巧,美名其曰提升体魄。 “有用的东西,我肯定不会丢弃。” “啧,盛长决那套又用上了。”蒋晟砥了砥后牙槽,笑得痞气,他扫了眼谢安,语调全然不在乎对方生死,“你想怎么处理他?送去警察局,还是……” 顿了顿,眼里杀意凛然,“还是杀了他?” “这不是国外。”许萤淡淡提醒他。 蒋晟这人天不怕地不怕,身上总有一股亡命之徒的气息,“怕什么?我替你杀了他,你安然无事。” 许萤:“……” 作为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她当然不会在这里裁决谢安,结束他的狗命,而是给公司保安打了电话,让他们把人送去警局,同时吩咐法务部的律师以最严重的罪名状告谢安。 她虽然不会直接杀人,但是不代表她不会间接杀人。 蒋晟全程目睹她冷静的安排,他就喜欢她狠辣的一面,斩草除根,就像带刺的毒玫瑰,美艳的皮囊下生着一副罗刹心肠。 “许萤,要不要一起吃顿饭?”蒋晟不会拐弯抹角,有事直说,“我今晚可是听说你要加班,特地来找你的。” 许萤刚要开口,手机就响了,蒋晟瞟了眼,来电显示谢斯年,“你那小男友倒挺黏人啊。” 她没应,接通电话,问道:“怎么了?” “宝宝,我刚从医院出来,你到家了吗?” “还没。” “那我来接你吧。” “不用,我等会开车回去。” “行,那我做好饭等你回来。”谢斯年笑道,末了,隔空亲了亲她,将黏人又奶狗的小弟弟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蒋晟:“……” 见许萤挂断电话,他说:“像谢斯年这种弱不禁风的男人,也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 许萤知道他走的就是硬汉那一卦,漫不经心道:“图他年纪小,图他乖巧懂事,图他持久会玩。” 面对这一个个如狼似虎的前男友,许萤也是真的敢说。 闻言,蒋晟笑道:“除了第一项我不能控制,其他两项我也行。” 他朝她走了一步,距离更加近,蒋晟倾身凑近,硬朗帅气的男人又痞又攻,在她耳边低喃。 “难道我不比他厉害?论玩,许萤,我们以前玩的花样可多了,还是说你全都忘了?”他笑时的声音特别蛊人,“客厅,厨房,卧室,洗手台,浴缸,阳台,楼梯,哪个地方我们没试过?更别提,你还……” 他顿了顿,意味不明的话更容易让人产生无限遐想。 许萤:“……”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耳郭萦绕的话将她拉进那段晦暗、绮丽、颓靡的过去,跟蒋晟相处的那几个月,真的就像锦绣燃尽后的灰颓,让她仿佛置身于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淡淡的瞥了蒋晟一眼,说话简直气死人不偿命:“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我用了你几个月,早就腻了。” 蒋晟:“……” * 许萤甩掉蒋晟后开车回家,老式居民楼没有电梯,楼道的灯也总是时亮时暗,她打开手机自带的电筒功能照了一段路。 门轻轻掩着没有关,屋里的灯光透过细缝折在外面,许萤进屋关门,换了鞋走进客厅,发现谢斯年正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看得入神。 她放下包走过去,“斯年,我回来了。” 听到动静,谢斯年最后扫了眼照片上凑得很近的许萤和蒋晟,他俩仿佛在无人的车库里尽情接吻,男人立马退出照片页面,然后关了手机。 他起身抱着许萤的腰肢,不动声色的打量她,笑问:“宝宝,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公司加班嘛。”她问:“你今天去医院,伯母怎么样?” “目前没事了。” 谢斯年盯着她潋滟的红唇,明知道涂了口红,可他怎么瞧都觉得心里不舒服。 见他盯着自己看,许萤笑道:“你怎么了?” “宝宝。”谢斯年抱着她腰肢的手臂收紧,让她贴近自己怀里,低头,不由分说地咬住她的唇轻轻碾磨,“你去法国那么久,我真的好想你。” 无时无刻不在想,胆战心惊怕她被抢走。 两人难舍难分,谢斯年抱着她,到后面逐渐变得强势粗鲁,嫉妒滋生弥漫,他发了疯似的,要把“残存”在许萤唇上的气息抹杀得干干净净。 他扣紧许萤的手指,一遍遍喃喃:“宝宝,我爱你。” 第75章 陈时礼PK盛长决【一更…… 盛夏九月,余热未散,各大高校迎来开学,陈时礼忙得分身乏术,许萤在微信上同他调和好时间,专门挪一些时间和他商讨同行竞争的后续事宜。 自从知道许萤和她的前男友还有交集,谢斯年几乎和她同吃同行,也幸亏他是秘书,不然还没有光明正大的机会。 令他满意的是,这段时间,没有其他意图不轨的男人接近许萤。 这天早晨,许萤和谢斯年乘坐负一楼的电梯准备去会议室,路经一楼的时候,隔着电梯门,她听到外面吵吵闹闹。 许萤微微皱眉,看了眼时间,并未多管,而是带着谢斯年直奔会议室。 行程上,她今早有两场会议,中午应酬,下午要去隔壁省城出差,时间很紧,容不得她分出心思关注别的事。 会议室已经坐满高层,谢斯年今天暂替何霜的位置,在许萤旁边替其他人解释、分析一些小数据。 他学习能力强,又因为专业对口,现在这些东西已经被他熟练掌握。 一个小时后,会议结束,专业的资料整理员负责和谢斯年核对,许萤也准备带着另一个秘书赶下一场会议。 她说:“你和谢秘书对接一下,务必在会议前不会出错。” “好的。” “许总,刚刚接到前台打来的电话,说您父亲在公司大厅吵着要见您。” 许萤拧眉,“我父亲?” 看到谢斯年随后从会议室出来,那个小秘书又支吾道:“还说……要见谢秘书。” 许萤以为是许文,冷淡道:“不见,让保安把人赶走。” 谢斯年不用跟着许萤去下一场会议,也以为是许萤的生父,“我去看看。” 许萤没说什么,带着人先走了。 谢斯年乘坐电梯直达一楼,公司大厅闹哄哄的,身穿制服的保安和公司前台都围在那,场面一度混乱。 还未走近,他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你们谁敢碰我?信不信我死在你们面前!” 谢斯年眉心一跳,快步走过去,他扒开人群,果然看到被围在中央的谢安。 邋遢混不吝的中年男人脸上有淤青,右手拿着一把水果刀,他料定其他人不敢靠近,神情洋洋得意。 猛不丁看到谢斯年,谢安舔了舔干涸得脱皮的嘴唇,“儿子,你来了。” 他微微踮起脚尖瞧了瞧,“我儿媳妇许萤呢?她没跟你一起下来?” 这话一出,在场其他人神情各异,好似听到惊天大秘密。 他们还以为这个疯男人是许总的父亲,毕竟是顶头上司,他们也不敢靠近,唯恐刺激到他。 谁曾想,这竟然是谢秘书的父亲。 他们只知道谢秘书在和许总谈恋爱,没想到竟然已经结婚了。 劲爆啊。 谢斯年感受到其他人怪异的目光,他盯着跑到这闹事的谢安,平生第一次觉得谢安活着碍事。 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往前走了几步,呵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老子能干什么?”谢安梗着脖子道:“我来这就是想找大伙评评理!” 他左手指着自己脸上的伤,“你看看这,还有这,这里也是。” 谢安接连掀起洗得发白发烂的衣服,露出身上的淤青,痛哭流涕道:“你瞧瞧,这些都是你媳妇儿许萤打的,我可是她爸啊!” “我这当爸的,也只是想让儿媳妇孝顺一下,给我养养老,结果她倒好,竟然还殴打长辈,简直天理难容!” “斯年啊,我当初就不同意你跟她在一起,她有什么好的,活脱脱一个悍妇,你呢,好歹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研究生,前途不可限量。” “你就是被她勾引得糊涂了,不仅听她的话甘愿当小三,还把人家陈教授逼得下不来台。你看看现在,她是怎么对我这个当爸的,怕是再这样下去,我早晚得死在她手上。” 谢安一口气说了很多,句句都是劲爆内容,听得人一愣一愣的。 谢秘书竟然是小三,许总不仅出轨,还殴打丈夫的父亲? 谢斯年感受到那些审视、怪异的眼神,整个人如坠冰窖。 他脸色煞白,眼里却喷出怒火,“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和许总并没有结婚,她清清白白,也没有勾引我,我俩只是正常交往,还有,她一个柔弱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把你殴打成这样,你要讹钱,也不要编造这些无中生有的事!”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谢安是什么样的人,他就是垃圾败类,骨子里坏透了,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干出来。 谢安一把鼻涕一把泪哀嚎:“你们都看看,这有了媳妇儿就忘了爹,斯年,你还有没有良心,我是你爸啊,她都把我打成这样了,你竟然还帮她说话,我这些年都白养你了,我供你读书,供你吃穿住,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 旁人不了解谢安的为人,且习惯站在看到的弱势群体角度,对此,他们对谢安的话信了七八分。 * 许萤赶在十点五十结束会议,刚走出会议室,就有秘书把公司大厅发生的事告诉她,听完后,许萤眉头紧皱。 她让人把谢安送去警察局,这才过多久,不到半个月吧?他竟然就出来了? 谢斯年好不容易花钱摆脱谢安,让他不再继续闹事。 男人乘坐电梯刚回到秘书部,还没坐下,就有人对他说:“谢秘书,许总叫你去办公室。” 他抿唇,离开秘书部去办公室。 许萤换好中午出去应酬的衣服,刚从休息室出来就看到谢斯年来了。 她低头整理衣袖,语气淡淡:“管好你的父亲,明白吗?” 谢斯年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对今天发生的事不是很高兴,办公室里只有他俩,他几步上前,拉着她的手,低眉顺眼的唤了声:“宝宝,你别生气,我会处理好的,绝不会再给你添任何麻烦。” “嗯。”她应了声,旋即抬头,掌心贴着谢斯年的侧脸,凑过去啄了啄他的嘴角,微笑道:“斯年,我那么爱你,你可别让这些外在因素磨灭我对你的喜欢。” 说完,她收回手,从谢斯年身边绕过,踩着高跟鞋离开办公室。 谢斯年站在原地,心头一震,知道许萤刚刚是在警告他。 也是,她那样一个人,最讨厌这些麻烦了。 * 谢安在T娱公司大厅闹了那么久,最后收了谢斯年“孝敬”的一笔小钱,揣着几万块高高兴兴的走了。 他拿着钱准备去赌几把,突然面前一暗,两道高大的人形立墙挡住他的去路。 谢安不耐烦道:“谁啊?!” “谢先生让你过去一趟。”其中一位穿着西服的保镖伸手做出请的动作。 “谢先生?”谢安愣了瞬,立马反应过来他口中说的人是谁,他搓了搓手,眉开眼笑道:“我这就去,带路带路。” 他跟着保镖们过去,还不忘追问:“谢先生让我过去,是不是想把刚刚的演出费付给我啊?” 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谢安还是第一次坐这种豪车,他一屁股坐到上面,新奇的看了看去,时不时还用手摸一摸,见钱眼开道:“这车怕是不便宜吗?怎么说也得值个几十万吧?” 谢昀坐在旁边,高定裁剪的西装衬得他气质凛然,男人自动忽略他刚刚说的那些话,直奔主题:“我交代你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谢先生您放心,我都办好了。”谢安说:“按照您的吩咐,我给许萤泼了很多脏水,保管搞坏她的名声。”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这个把他从警察局里捞出来的男人,腆着老脸笑道:“谢先生,事都帮你办了,您看……” 他拇指和食指叠在一起搓了搓,示意的动作再明显不过。 谢昀对坐在副驾驶的特助说:“周奇。” 坐在前面的人闻言,将一封信封递给谢安,里面有一张银行卡和取款密码。 谢安摸了摸,又打开看了看,然后揣起来,嘴角都快笑裂了:“谢先生是个爽快人,以后您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咱价格好说。” “你有没有见过我?”谢昀突然开口。 “当然了,我俩现在不是还——”话未说完,谢安心领神会,拍了拍自己的嘴,连忙改口:“不不不,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我也不认识你。” “谢……谢先生,您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嗯。” 谢安下车后,跟候在车外的保镖打了声招呼,拿着钱乐呵呵的离开。 周奇透过后视镜瞧见,对坐在后面的谢昀说:“谢总,我们这么做真的有用吗?” “三人成虎,怎么会没有用?”他笑里藏刀道:“而且,这只是为一周后的竞争做铺垫罢了。” 他从未想过就此扳倒许萤,他别有所图。 * 谢安闹事的场面被有心人录下来散布到网上,铺天盖地都是不好的舆论,像是背后有人操控,这事一出来,吃瓜冲浪的人在看戏,而T娱的公关部门则开始引导言论,尽量减少不好的风评和对公司的损失。 许萤知道这事的时候,正和陈时礼以及陆氏财阀的核心团队,商量几天后的国内合作名额竞争。 洛克斯尔家族会派好几支代表分别前往各国,国内十家在初选的时候就要淘汰一半。 会议休息的时候,陈时礼对许萤说:“如今在初选这个节骨眼上,其余九家都有可能趁机向你动手,在他们看来,你是最好被排挤在外的那个。” 许萤知道他在说网上谢安闹事那件事,她咬着烟,点燃,抽了口,“盛家那边,这次是由盛长决负责,我了解他,他不可能动手,还有,我前脚让人把谢安送进监狱,他后脚就被人捞出来,我觉得最有可能是谢家干的。” 陈时礼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圈里人都说盛长决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许小姐倒是挺相信他的为人。” 第76章 陈时礼PK盛长决【二更…… 有关国内的竞选,洛克斯尔家族指派的是主支长公主埃莉诺垭,竞选前天晚上,埃莉诺垭带着评审团抵达北城。 与此同时,许萤也准备带着陆氏的核心团队赶往北城,临行前,谢斯年在替她收拾行李,许萤瞄了眼蹲在客厅检查行李箱的男人,旋即走到阳台,关了推滑的落地窗。 陈时礼没有回微信,她想了想,还是给他打电话。 打了几次,对方终于接听。 “你要跟我们一起,还是什么?”许萤问。 陈时礼看了眼会议上的其他人,他临时接到重要的会议通知,这会正忙,闻言,沉吟片刻道:“你先带着团队去北城,我晚一点乘坐飞机过去。” “嗯。”她应了声,率先挂断电话。 何霜先前请了几天的假,今天正式回公司上班,许萤给她发了几条消息,交代了一些事,随即又联系团队的副负责人。 谢斯年检查完行李,隔着落地窗,他屈指敲了敲,也没过去打扰她。 听见动静,许萤回头看了他一眼。 落地窗的隔音效果一般,且用了多年也有点老化,许萤听见他说:“宝宝,行李已经给你收拾好了。” 她点点头,恰好副负责人接通电话,正在跟她汇报进度,许萤无暇分心,转身又和他说事。 见此,谢斯年还没说完的话卡在嗓子眼,其实他还想问,这次她一个人去北城出差,需不需要他陪行。 许萤聊完,挂了电话,她回到客厅,拉着行李杆对谢斯年说:“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他点点头,“宝宝,路上注意安全。” * 司机把许萤送到机场,团队里有人接过她的行李,然后送去统一寄送,确定人齐了,许萤带着他们飞往北城。 陈时礼是翌日凌晨四点的时候抵达北城,他先去酒店洗漱,补了会眠,早上七点就准时醒。 许萤看到他的时候,瞧见男人眼底微青,眼白隐隐有些血丝,整个人平添几分颓拓,看起来很疲惫。 她知道陈时礼最近很忙,学校要上课,研究生要带,参股的公司事宜,以及还要和她一起定制策划。 “你还好吗?”许萤问他。 因为今天的场合非常正式,陈时礼穿了身纯黑的西装,面料熨帖挺括,衬得他如松如竹,清冷苍劲。 闻言,男人微耷的薄薄眼皮轻抬,那双古井无波又深邃的瞳孔静静的凝望许萤。 他一扫刚才的疲惫颓拓,不经心的轻笑,嗓音微哑:“谢谢许小姐的关心,我没事。” 毕竟他俩现在是合作关系,而且陈时礼还是陆老爷子请来的,许萤颔首道:“今天的竞选结束后,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他盯着许萤,目光如炬,“好。” 许萤移开视线。 * 初次竞选的第一轮,在北城世纪酒店的大会厅举行。 北城是谈、宋、秦三家的地盘,作为东道主,三家背地里有没有勾结不知道,但在别人的地方上竞争,无疑增大难度。 大会厅里,椭圆纤维桌上坐着国内十家竞争者,以代表为首,各自团队坐于后侧,会议的正上方俨然是洛克斯尔家族的长公主埃莉诺垭。 许萤之前在法国就和她打过交道,被誉为铁娘子的女人,会议桌上气势骇人,人至中年,眉梢眼角都带着实质的野心与漫不经心。 各家代表有五分钟的发言时间,许萤对这种场合已经习惯,听完每家发言,尽管压力大,但她还是克制冷静的阐述方案。 陈时礼坐在她斜后方,修长的手指握着定制钢笔,他的目光一直落到许萤的身上,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无死角的侧颜,寂静的室内,她平静而坚定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到每个人耳里。 她有着不符年纪的沉稳,而这些都是她吃苦换来的。 埃莉诺垭针对每个人的发言提出自己的疑问,末了,她让各家代表对其他人的发言提出问题。 这一关,无非就是让他们内部淘汰。 就像陈时礼几天前说的,在竞选这件事上,初选就要淘汰一半,在他们看来,许萤是最好被淘汰的那个。 于是,场上针对许萤的高达一半。 许萤显然也做好准备,她思维缜密,城府深,面对那些刁钻的问题回答得滴水不漏,老辣得仿佛已经在商界上待过很多年。 埃莉诺垭和她的评审团都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看着这场内部淘汰。 她看向许萤,对她,埃莉诺垭显然不陌生,撇开近一个月前的音乐会,她还知道对方是戴维娅的得意门生。 说起戴维娅,那可是她的老姐妹。 轮到许萤反击的时候,她也不含糊,接连抛出很多问题,这些点,都是她先前和陈时礼商议出来的。 陈时礼在芝加哥大学辅修了第二专业,他大数据建模后掌握各家在商界上的盲点,不说百分百准确,但精准率可以高达百分之九十五。 当然,这也是他最近疲惫的原因。 事情多,难度大,需要承担不少的压力。 长达近两个小时的淘汰,让好几家都意识到许萤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她不会输,至少不会败在初选。 盛长决扫了眼那几家实力略差,却一股劲想干掉许萤的人。他稳操胜券,便不再担心什么,而是双腿交叠,身子微微后倾,靠着皮质椅背。 他十指交握,手肘抵着扶手,俨然一副看戏的模样。 这时,他左手边、隔着一段小距离的谢昀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似笑非笑道:“许总好魄力,有舌战群儒的架势,不过——” 许萤淡淡看向他,他顿了顿,蓦地一笑,宛若吐着信子的毒蛇,“谢某很好奇一件事,外界传闻许总你交往期间出轨、主动勾引男朋友的学生、以及殴打新婚丈夫的父亲,不知道这些事是不是属实?” “还有,谢某今天听了许总的发言,觉得你应该是一个非常有手段的人,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却不能在第一时间控制网上那些不好的舆论?” “最后,谢某想问,许总你的公司是否存在能力与实力欠缺的问题?或者发展并不完善?” 谢昀的发言,牵扯到的内容太多。 往大了说,足以让埃莉诺垭和评审团在初次竞选中将她剔除在外。 许萤也料到谢昀会给她使绊子,面对其他人的目光,她坦然自若道:“我目前仍是未婚状态,谢总口中说的殴打,实则是那人欲对我行不轨之事,不过被我教训了一顿,有关这点我不仅有人证还有物证。” “另外,网上冒出有关我及公司不好的舆论,在公关部发现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做出处理,并且将时间控制在三小时以内,全面挽回了公司形象和损失,我相信目前能做到如此迅速的团队或部门,显然少之又少,所以我并不认为我的公司存在发展不完善,能力与实力欠缺的问题。” “而且,经调查发现,本次舆论显然是有人蓄意为之。”她面色平静,视线淡淡的看着谢昀,有意的反将一军。 商场上的龌龊手段层出不穷,大家都心知肚明,别管幼稚或者恶心,只要能达到目的,那就是好手段。 闻言,谢昀似乎也在意料之中,并未露出太多的挫败,嘴角啐着淡淡的笑意。 盛长决看够戏,却忍不住跑进来搅混水,“谢总不是好奇许总的感情私事吗?巧了,你口中那个被许总戴绿帽的怨种前男友也在现场,你不妨让他来说几句?” 他长相偏阴柔,却并不娘气,微卷且略长的淡金长发衬得他这个人总有浪漫的音乐气息,然而,谁又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多情且风流的男人,实际上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被盛长决喊做怨种前男友的陈时礼:“……” 许萤看了眼盛长决那个搅屎棍。 后者冲她微微一笑。 陈时礼同父异母的弟弟陈遇忱闻言,也来了兴趣,他知道这人说的就是陈时礼,于是接过盛长决的话茬问他:“陈时礼,你不说几句吗?” 埃莉诺垭看向陈时礼,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很深,因为他当时拉的小提琴却是不错。 许萤坐在他斜前方,按照会议桌上的礼仪,她现在不能转身,否则是不庄重。 陈时礼放下那支钢笔,目光看着许萤的侧脸,其实有些事,事后,他也心知肚明。 不过他分得清这是什么场合,也知道私人恩怨不应该摆在台面上让其他人看笑话。 他本质还是站在许萤这边。 男人嗓音清冽:“我和许小姐交往期间,她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 寂静的会议室里散开他的声音,随之而起是一道不轻不重的嗤笑,盛长决“啧”了声,向陈时礼投去一道戏谑的目光。 陈时礼知道这是来自情敌间的互相伤害,他淡淡回了眼,置之不理。 在这些人中,陈遇忱是最不成气候那个,他从小就跟陈时礼不对付,当然不会放过这次可以羞辱他的机会:“陈时礼,如果许萤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那她为什么会在和你分手后,无缝衔接你的学生?我怎么觉得你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在包庇她?还是说,你这个人大度,不介意戴绿帽,也甘愿当她脚边的一条狗?” 他洋洋得意的说完,收到陈时礼犹如实质的眼神冰刃,男人只是轻飘飘的笑了笑,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在嘲笑他的粗鄙和没有眼力劲。 这种场合,再怎么心里有气,也要留几分薄面给别人,像他这般沉不住气,跳出来一顿乱吠,只会让旁人看笑话。 果不其然,埃莉诺垭微微皱了皱眉,心里对陈遇忱代表的陈家已经划了一把叉。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陈时礼有怨,不沉稳,是大忌。 盛长决搅了混水、趁机给情敌难堪,当然,也不忘给自己在许萤面前树立一个好形象。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已经把这些刻进骨子里,他漫不经心道:“和前任分手,无缝衔接下一任有错?不是有句老话说得好,缘分天注定,来了谁能挡得住?更何况——” 他扫了眼在场众人,垂眸轻轻一笑,有几分邪气,“在座大部分男人有几个不花心风流,私底下养着情妇或者小三?就算许总真的做了那些事,那她养小白脸,跟我们这些人背地里的做法又有什么区别?我们能做,她为什么不能?” “说白了,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有什么好拿出来做文章的?各位,你们觉得呢?” 第77章 陈时礼PK盛长决PK谢…… 会议结束后,初选的结果并没有公布,埃莉诺垭和评审团的给出的说法是三天后进行初选的第二轮竞争。 各家陆续离开,盛长决起身,绕过椭圆会议桌,走到许萤跟前。 身穿红西装的男人更加风流浪荡,他背靠着桌沿,等许萤和团队说完事,才慢悠悠的开口邀请:“小长生,会议结束了,一起去吃顿饭?” 陈时礼还站着许萤身边,闻言,抬眸瞄了眼情场浪子盛长决。 他还记着刚刚会议上发生的事,情敌趁乱踩他一脚,这仇,不可能忘记。 男人轻飘飘道:“盛公子不是还要陪女伴吗?怎么?你这是打算赶场吗?” “?”盛长决就知道这狗贼一肚子坏水,果然,现在为了抹黑他在小长生面前的形象,已经开始不择手段造谣了。 他怒极反笑,问道:“陈时礼,你给我好好说说,我哪来的女伴?” “没有吗?”陈时礼淡淡瞥了眼坐在椅子上的许萤,把皮球踢给她,“今早来这的时候,我和许小姐都看到了。” 盛长决:“……” 女伴?他蓦地想起那个女人,下一秒,一张俊脸唰的变黑。 “屁的女伴,你眼瞎没看见那是酒店的服务生吗?!” “是吗?我还以为盛公子口味多变。” 都说别惹教书的文人,像陈时礼这种,搁在古代都是舌绽莲花的大奸臣。 随即,他又给盛长决表演一个移花接木:“许小姐,盛公子骂你呢。” 许萤:“……” 你两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盛长决:“???” 你有事吗?! 许萤被他俩吵得脑瓜子嗡嗡疼,起身,淡淡道:“你们继续吵吧,我先走了。” 盛长决想叫住许萤:“欸,小长生!” “盛公子不是饿了吗?你还不快去吃饭?”陈时礼知道许萤已经走出会议厅,这里只剩他和盛长决,以及盛长决的特助。 所以他当即撕开那副和许萤疏离的虚伪面孔,轻轻一笑道:“我和阿萤就不打扰你了,我们要先回酒店,盛公子,再见。” 盛长决:“???” 你他妈只是住在同一家酒店,又不是住同一个套房,说得这么暧昧干什么?神经病! 陈时礼小人得志地离开,盛长决气极反笑。 他摸出烟盒和打火机,低头咬着,然后点燃,盛长决的特助看了看消失不见的背影,走到他身边,不解道:“先生,刚刚在会议上,您为什么要替许总说话?这次竞选能少一个对手,对我们而言都至关重要。” 闻言,盛长决咬着烟嗤笑一声,他吸了口,指尖夹着,语气仍透着风流劲:“与其让其他家的废物通过,不如让小长生入围。” “况且——” 他顿了顿,又吸了几口烟,挑眉道:“这些年来,我为盛家鞠躬尽瘁,养着家族里那些酒囊饭袋,已经算仁至义尽。” “总不能一直让我无私奉献吧?我也是男人,还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呢,我总得为自己的幸福争一争吧。” * 初次竞选第一轮结束,三天后举行第二轮,许萤要准备的事太多,尤其是本次初步了解各家发言,她已经把其中一些人划入强劲对手的范围里。 比如北城的谈家、宋家,港城的贺家。 结束当天,大家休整好,翌日,许萤就开始和团队以及陈时礼一起商议接下来的事。 时间紧,任务重,有些在昨天会议上暴露出来的问题需要重新制定,大家忙得不可开交。 期间,谢斯年有几次都在许萤商议要事的时候打来电话,她手机开着震动,无疑显得瞩目刺耳。 许萤拒绝接听,为了防止再出现这种事,直接把手机关机。 初次竞选第二轮如期进行,相比第一次大家对彼此陌生,这一次,众人都已准备充分,会议上的局势因此显得更加凝滞沉闷。 经过长达六个小时的竞选,埃莉诺垭和评审团在现场讨论,最终从十家里先去掉两家,五日后进行初次竞选第三轮,定下入围的五家。 会议结束又是聚餐,应酬完已经是晚上七点,许萤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酒店套房,卸去满身乏力,咸鱼似的躺在雪白的大床上。 她阖着眼,纤细的手臂搭在眼睛上,一张看起来冷艳的脸因为酒精而染上淡淡的醺意。 没过多久,被扔在旁边的手机响了,许萤闭着眼捞过来,指腹熟练的滑过接听键,然后放在耳边。 “谁?” “宝宝。” 电话里,谢斯年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生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颓丧。 许萤睁眼,意识到这段时间因为忙碌,而无意识冷落了谢斯年,她问:“怎么了?” 话落,她听到有人敲门,边接电话边走过去开门。 谢斯年的语气难掩悲伤:“宝宝,我妈她三天前……” 门打开,露出站在门外的陈时礼,男人已经换了身休闲的衣服,清爽利落。 他看向许萤,嗓音冲淡了电话里的谢斯年的说话声:“刚刚副负责人告诉我,他想到一条方案,可行性很高,打算待会大家讨论一下。” 电话里谢斯年不止何时沉默,许萤听完陈时礼说的,沉吟片刻,点点头应道:“行,我马上和你过去。” 话落,她又对电话里的男人说:“我现在还有事,晚点再联系你。” “宝——” 亲昵的称呼才叫了一半,另一半就卡在嗓子眼里,谢斯年垂眸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想到刚刚在电话里听到的熟悉声音,整个人显得格外阴沉。 顶上是明晃晃的灯光,可他周围却是挥之不去的阴暗。 不是说出差吗?为什么陈时礼会和她一起? 谢斯年一直沉默着,直到一通电话打进来。 “我的好弟弟,收到哥哥给你发的消息了吗?”电话里,谢昀的声音带着不怀好意的浅笑。 “什么消息?” “你点开微信看看就知道了。” 谢斯年抿着唇,切换页面,点进微信,在顶上的聊天框看到谢昀刚刚给他发的消息,是几张高清摄影的照片。 画面里是奢侈华丽的饭局,穿着精英简约风的漂亮女人身边,坐着一个身穿红色西装、风流浪荡的男人。 他凑过去,也不知道在和女人说什么,英俊的脸上满是倜傥的笑容,令人刺目的是,男人看那女人的眼神。 又爱又想得到,明目张胆,不加掩饰。 照片里的人,俨然是盛长决和许萤。 谢斯年的呼吸在顷刻间变得沉重。 谢昀听到了,语调有几分明知故问:“斯年,你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了吗?”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在许萤不搭理你的时候。” 已经被照片刺激得滋生嫉妒、阴暗的男人,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理智去思考其中的破绽。 谢昀轻飘飘道:“斯年,你看看你,真是太可怜了,到现在还想着全心全意爱许萤,她呢?你觉得她真的爱你吗?她可以背着你和蒋晟在车库里接吻,也可以不搭理你,转眼和盛长决去吃饭,哦,对了,我刚刚还看到她和陈时礼一起走进酒店。” “她要是真的爱你,会不关心你最近发生的事吗?你看,连我都知道,你妈前几天去世了,可她呢?她接过你的电话吗?安慰过你吗?” 谢斯年听他的话,整个人如坠冰窖,明明现在南城还处于炎热中,可他整颗心已经冰得彻骨。 他隐忍不堪,“别说了。” “行,我不说了。”谢昀嘴角微勾,“还需要我帮你监视许萤吗?如果需要,就乖乖替我办事,拿东西来和我换,明白吗?” 挂断电话,谢昀抬眸眺望外面波光粼粼的江景,他站在阳台,感受着这里不同于南财的气温,一丝丝凉风拂过,格外惬意舒服。 周奇站在他身边,听到男人对他吩咐:“继续派人盯着许萤,多拍些这种模拟两可的照片。” “是。”身为谢昀的心腹,周奇已经跟在他身边很多年,他仍有不解:“先生,您找谢斯年换的那些小项目,对我们来说根本没什么用,也不值得。” 闻言,谢昀嗤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那些所谓的、不值钱的小项目,而是要策反谢斯年。 他这个亲生弟弟对许萤可忠心了,不多刺激他几次,他怎么会乖乖听话? 谢昀要的是许萤进入最终竞选时的策划书以及方案书,而这又属于最高机密,谢斯年身为她的枕边人,要拿这东西,可比其他人简单多了。 和洛克斯尔家族的合作,他得不到,许萤也别想得到,他要她在最终竞选上一败涂地。 现在做的一切,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 * 许萤在北城出差长达半个月,期间每一天都在高强度的压力中,初选一共进行了三次会议,最后一次又淘汰了三家,国内入围的共有五家。 而这五家将于两个月后,在英国和国外其他竞选入围的家族一起竞争,而下一次,将会从二十家里淘汰十五家,剩余的五家则进入终选。 选拔极其严苛,压力也是成倍飙升。 不过,不管如何,通过初选就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按照原计划,许萤本该和陈时礼以及团队里的人出去吃饭庆祝。 但在途中她接到谢斯年打来的电话,如今事情告一段落,许萤想起距离上次已经好几天没联系他。 “怎么了?” 电话里对方并没有说话,而是传来一阵被呛到的咳嗽声,急促,有些不对劲。 许萤微微蹙眉,不免有些担忧:“斯年?” 陈时礼站在她身边,闻言,默不作声的看着她。 看着这个他心里想着、念着、爱着的女人,在他面前关心、担忧别的男人。 而且那个人还是他曾经的学生。 第78章 谢斯年的心机【二更】…… 和许萤分手的这几个月,陈时礼有时仍会想,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变的心?她背着他,又和谢斯年交往了多久? 是他今年生日那次,隔着一道玻璃门,误打误撞看见谢斯年给她披外套吗? 陈时礼不知道,也不敢去细究。 因为,这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可以承受的事。 电话里的咳嗽声没有停歇,听起来令人心疼,许萤今天拿到陆氏入围的资格,眼下心情不错,对任何人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包容,更别提她对谢斯年还有感觉。 所以,对他也更上心些。 许萤又唤了几声:“斯年,你到底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话落,她听到那边的人边咳嗽边泣不成声道:“妈,是我不好……我没能救你……对……对不起……” 许萤有些懵,看了眼通话页面,确实是谢斯年打来的,电话那边依旧在咳嗽、哭泣,听起来很伤心。 所以,他应该是打错电话了。 “斯年?”许萤又叫了几声,对面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悲戚得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紧接着,她听到有玻璃碎地的声音,没过多久连电话都挂了。 许萤微微皱眉,试着把电话拨回去,结果那边无人接听。 陈时礼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平静的问:“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许萤回他,然后给何霜打电话。 通话里传来女人的笑声:“怎么啦?忙完了?” “霜姐,谢斯年呢?”这个时候,公司还没有下班。 何霜疑惑道:“他母亲去世了,请了几天的假,你不知道吗?” 简单一句话,许萤立马明白了前因后果。 她挂断电话,握着手机对陈时礼说:“我还有事,得先一步回南城,你和团队其他人一起去庆祝吧,等我有空了,再宴请你们。” 许萤不说什么事,但陈时礼就是知道,这跟谢斯年有关。 原来,她也并不是清清冷冷、没心没肺的一个人,她也会对自己的男朋友表现出担心。 * 谢斯年主动挂断和许萤的电话,原本咳嗽、哭泣的模样、颓丧、悲戚的神情,通通都消失不见。 他扫了眼地上被他故意打碎的玻璃杯,里面的酒溢出来洒了一地。 男人表情平静,抬手擦干净脸上的泪痕。 他对他的母亲,其实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就像他以前说的,他可以努力赚钱替她养老、治病,但永远不会给出陪伴、关爱。 北城离南城有一段距离,乘坐飞机需要一个半小时,许萤下机后差不多傍晚六点,彼时夕阳坠落,天边一片残红,盛夏的余热还未褪去。 司机提前得到消息,开车到机场外等候。 老式居民楼在夜晚看不出陈旧,但白日里一眼望去,这里有着不符南城奢侈颓靡的景象,像是在城市发展中被人遗忘。 橘红透过云层洒下,晚霞罩着这两三栋居民楼,那些已经发灰发黑的白墙已经刻上岁月的痕迹。 许萤拉开生锈的铁栅栏门,沿着狭窄坑洼的楼梯步行上楼。 她拿出备用钥匙打开门,一进屋就闻到刺鼻的酒精味充斥在空气里,许萤微不可见的皱眉,换鞋走进客厅。 她看见介于沙发和茶几中间,谢斯年屈膝坐在地上,手臂抱着膝盖,年轻的男人蜷缩成一团,浑身透着孤寂与悲伤,无端令人动容。 许萤想到何霜对她说的话,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在沙发上,她弯腰,轻轻拍了拍谢斯年的肩膀,温声道:“斯年?” 男人的肩膀轻轻瑟缩了一下。 半晌,谢斯年缓缓抬头,半侧着身子,顶着哭红的眼睛和泪痕望向她,神情难掩悲伤,“宝宝,你怎么回来了?” “我担心你呀。”许萤拿纸巾给他擦了擦眼泪,两人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地上,一低头,一抬眸。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谢斯年,失去亲人的痛,许萤也经历过,那一年,她还没有满十八岁,亲眼看着疼她、爱她的奶奶死在病床上。 因为她所谓的父母不肯拿钱医治。 在她看来,谢斯年对他母亲,也是有感情的,毕竟他有一个垃圾败类一样的父亲,能成为他依靠的人只有他的母亲。 只是,如今他的母亲去世了。 谢斯年眼眶红红,哭起来的模样惹人心疼,他伸手抱着许萤的腰肢,埋首在她怀里哭泣。 “宝宝,我是不是很没用?我救不了我的母亲,我亲眼看着她死在病床上。” 许萤的神情有些恍惚。 谢斯年现在的模样,让她仿佛看到很多年前的自己。 他身上,有太多地方像她。 许萤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却无从说起,她选择沉默,轻轻拍着谢斯年的脊背。 然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里满含悲戚的男人却微不可见的笑了笑。 谢昀告诉他,她对她已经去世的奶奶有独特的感情。 落在阳台上的晚霞一点点褪去,夜幕悄然降临,许萤陪了他大半个小时,见谢斯年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她说:“现在好些了吗?” “嗯……”他应了声,眉目间仍有挥之不去的悲哀。 许萤捧着他的脸,低头亲了亲男人的嘴角,旋即又揉了把他的头发。 “我明天不去公司,留在身边陪你怎么样?” 闻言,谢斯年眼睫轻颤,抬眸,仰望坐在沙发上的女人。 他点点头,扬起一抹浅笑,“好。” * 翌日,阳光明媚,许萤说到做到,没有去公司,而是在家陪谢斯年。 谢斯年怕她无聊,主动提出要去外面走走。 两人步行出门,十月初,盛夏的热浪快要消散,街道两侧栽种的树木,苍翠的叶子开始染上一抹秋意,发卷的边已经泛黄泛黑。 他俩手牵手,漫无目的走,南城多繁华,商场、游乐园等数不胜数。 人声鼎沸的购物街来来往往都是人,许萤和谢斯年一层一层的逛,只是,她没想到会在商场意外遇到冉晚。 她身后跟着两个保镖,人高马大穿着西服,气势骇人,路过的人瞧了都忍不住向他们投去目光。 许萤看着面色比上一次见面还要憔悴的冉晚,“好久不见。” 她也看着许萤,麻木的神情难得流露一丝笑意,“好久不见。”当目光触及到她身边的谢斯年时,冉晚的眸光出现一丝晃动。 她曾偷听谢昀的谈话,也在家里的会谈厅见过谢斯年,对他印象深刻。 他是谢昀的亲生弟弟。 谢斯年也认出冉晚,他表现得很淡定,没有在许萤面前露出破绽。 冉晚收回视线落到许萤身上,她不动声色掐了掐掌心,犹豫片刻,问许萤:“我能请你吃饭吗?” 闻言,许萤有些意外。 跟在冉晚身边保镖,其中有一个冷漠的开口:“小姐,先生说过,您待会就得回去。” 冉晚的视线不经意间对上谢斯年,被他平静的注视着,她所有的心思都暴露在他眼中。 谢斯年知道,她想告密。 冉晚移开目光,听到保镖说的话,她攥紧拳头,微恼道:“我是出来散心的!” “小姐您别动怒。”另一个保镖说:“先生叮嘱过,您不能动了胎气。” 第79章 你是不是想跟着别的男人…… 保镖的一句“您不能动了胎气”,将这气氛衬得更加凝滞沉重。 饶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许萤,在听到这话时眼里也划过一抹震惊。 她看向冉晚,身穿宽松连衣裙的年轻女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穿着百褶裙,留着公主切,笑起来温暖阳光的小女孩。 她的脸上再也没有幸福的光彩,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打击折磨得灰颓麻木。 冉晚触到许萤的视线,像是被刺了一下,她抿着唇躲避许萤的目光,仓惶又无措。 “小姐,您该回去了。”有人看了眼时间,提醒道。 冉晚欲转身离开,许萤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等会!” 她盯着冉晚的眼睛,微微一笑,“不是说想请我吃饭吗?” “小姐——” 那名一直催促的保镖刚开口就被许萤怼回去,她冷笑:“怎么?谢昀把人看得这么紧,连吃个饭都不许了?” 那个保镖顿时哑口无言。 而另一个见情况不妙,早就打电话请示谢昀。 他接通电话,对面说了几句,让他把手机交给冉晚。 “小姐,先生让您接电话。” 冉晚微不可见一抖,接过手机放在耳边,电话里,谢昀嗓音带笑,却是笑里藏刀:“弯弯,乖,听话,回家。” 他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容不得冉晚忤逆他。 冉晚咬着唇,灰扑扑的眼睛没有丝毫波澜,活像被操控的提线木偶,“好。” 挂断电话,保镖接过手机,“小姐,请吧。” “我想先去趟卫生间。”冉晚悄悄看了眼许萤。 她率先朝这层角落的卫生间走去,两名保镖守在门外,许萤把包交给谢斯年,笑道:“斯年,你先等我会。” “宝宝。”谢斯年拉住她的手。 “怎么了?” 他微微笑了笑,压下心里浮起的不安,松开五指:“没什么。” 许萤眼神含笑,扫了他一眼,转身去了卫生间。 两名保镖瞄了眼走进去的许萤,老老实实站在外面,引得进出的女人频频侧望。 五星级的卫生间很大,冉晚在进门洗手台那里等许萤,见她来了,连忙拉着她的手去了最里面无人的隔间。 许萤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醉翁之意不在酒,请吃饭是假,去卫生间也是,只怕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交代。 “小姐姐,你一定要小心刚刚跟在你身边的男人,他不是好人,他是谢昀那个畜生的亲生弟弟。”冉晚压低声音说。 她现在已经对姓谢的人恨之入骨,不愿再看到有人跟她一样受尽羞辱和折磨。 那是炼狱,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 哪怕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许萤的表情依旧平静无痕,她嘴角啐笑,知道冉晚这是在担心她,于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我知道。” 冉晚愕然,“你知道?!” “嗯。”她点点头。 真正开始怀疑谢斯年有问题是在什么时候呢?她想,就是车库那次,谢安找她麻烦,反被她送进警察局,但最后又被谢昀的人保释出来,这一桩桩一件件,很难不让人猜想。 她处在这个位置,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得不倍加小心。 冉晚猜不准她的态度,但还是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她,“我先前偷听到谢昀的谈话,他想让谢斯年和他合作,不管怎么样,小姐姐你还是小心点。” “谢谢你的关心,我会注意的。” “嗯。” 相较她的事,许萤比较关心冉晚的,她看了眼冉晚尚且还未显怀的肚子,问道:“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你的亲生父母如今已经去世了,你不需要再受制于谢昀,你应该离开他。” 提及肚子里的孩子,冉晚就倍感难堪和屈辱,她红了眼眶,握拳锤了锤自己的肚子,憎恨道:“他跟谢昀一样都是令我恶心的存在,我恨不得他现在就死在我的肚子里。” 这两年多以来,她已经受够谢昀的控制、折磨、羞辱和强迫,她本来有爱她的父母,有美满的家庭,还有一起长大,彼此心意相通的竹马,人生的轨迹应该是幸福温馨的,可就是因为谢昀的出现毁了她的一切。 许萤没带纸,抬手,指腹擦干她的眼泪,“既然你这么讨厌谢昀就更应该离开他。” 冉晚哭着看向她,“我还能逃走吗?他会想办法把我抓回去。” 有些事并不是想做就能做到那么简单,其中牵扯的东西又很复杂,许萤深知这个道理,她沉吟道:“弯弯,你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替你和州青禾打点好一切,以后你们就在我安排的地方好好生活,永远别再回来。” 最开始答应州青禾的事,到现在已经演变得麻烦起来。 许萤本可置之不理,也不用管这么多,但谁让冥冥之中她该报答冉晚和州青禾。 听许萤说起州青禾,冉晚的眼里总算有了一点点光亮,她近乎渴望想知道对方现在的境况,“小姐姐,青禾他还好吗?” 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她真的好想他。 许萤最近几个月很忙,但仍会挤出一点时间,派人去了解州青禾的情况,“放心吧,你的小竹马很好。” 闻言,冉晚羞涩的笑了笑,安心多了,“那就好。” 他有哮喘,且先天心脏病,身子骨从小就不好,是个药罐子,但尽管脆弱如州青禾,自幼时起便一直保护冉晚。 他们的感情,比别人想的还要深。 两人又聊了几句,冉晚见时间不早了,怕被人起疑心,连忙擦了擦脸上已经风干的泪痕,先许萤一步离开卫生间。 等许萤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他们的身影,谢斯年拎着她的包等了很久,见人出来,按捺住悬浮不定的心,大步走到许萤面前,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宝宝,你怎么现在才出来?” 许萤还是跟以前一样,挽着他的手臂笑道:“等久了?” 他摇头,“没有。” “咱们是继续逛,还是吃午饭?” 她眉眼带笑,一如从前,谢斯年悬着的心渐渐放下,不免觉得自己想多了,“都行,我听宝宝你的。” * 冉晚乘坐轿车回到谢家,白色栅栏一道道打开,车子绕过喷水的泉池,最后横停在门前。 她重新回到这座囚困她的牢笼,谢昀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垂眸俯瞰走上来的女人。 等冉晚一脚踏上最后一阶楼梯时,谢昀抓着她的手腕,把人带进卧室。 “你干嘛?!” “松手!” 冉晚像受惊的麋鹿,整个人对他充斥着抗拒,尤其是每当被谢昀拉着回卧室,总会让她想起一些不好的画面。 恶心至极。 谢昀锁了门,松开她,冷眼看着冉晚,皮笑肉不笑道:“弯弯,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我让你离许萤远点,你怎么老是不听话?嗯?” 他抬脚,朝她走近。 冉晚一步步后退,跟他争执:“我今天只是意外和她遇到了。” “意外?”谢昀这人多疑且偏执疯狂,他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紧紧擒住冉晚,显然不信她的话,“哪有这么多意外?我大发慈悲放你出去走走,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弯弯,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早就和许萤在背地里联系上了?” 别管谢昀在外人面前多么沉稳、老谋深算,可只要他面对冉晚,情绪总会被她控制。 他对她的占有欲已经到了恐怖窒息的地步。 男人握着她的肩膀,眼神侵略:“你说,你们是不是在密谋什么?嗯?” 冉晚被他盯着心里一跳,怕被他看出来,她拼命挣扎,状似无意间错开男人的视线,“放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在问你话,你看着我,回答我!” “谢昀,你放开!” 谢昀的脸绷着,眼神凶狠,冉晚还在使劲挣脱他的桎梏。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找她帮你,帮你逃离我?对不对?一定是这样的。”谢昀的掌心捏着她的肩骨,力气之大,似乎要把她捏碎,他低头看着冉晚还没有显怀的肚子,神情癫狂得就像一个活脱脱的疯子。 他越怀疑,想得越多,想多了就开始不受控制发散思维,“弯弯,你想带着我们的孩子跑到哪去?你是不是想和州青禾那个病秧子远走高飞?!” “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你是我的,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你们俩这辈子也别想摆脱我,你想让我的孩子认其他男人当父亲是吧?弯弯,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冉晚的肩膀疼得令她血肉发颤发麻,她崩溃哭泣:“谢昀,你放开我!”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没?!”谢昀眼睛充血,见她这样,男人抬手甩了她一巴掌:“啪——” 冉晚一个趄趔,身子东倒西歪,不慎跌坐在地,她的脸颊火辣辣的疼,耳朵开始泛起嗡嗡声,整个人被打得头晕眼花。 谢昀脱手而出的一巴掌,瞬间让他清醒过来。 男人怔怔的看着的掌心,视线一寸寸移到冉晚身上,她脸上带着泪,被打的那半边脸上有鲜红的五指印,又红又肿,一双眼睛灰扑扑得没有半点生机。 谢昀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慌乱不错的蹲下去扶冉晚,“弯弯,我……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我、我没想过要打你,对不起,对不起。” 冉晚麻木的睁着眼,一声不吭,无动于衷,像是一具不会哭,不会笑,不会有喜怒哀乐的行尸走肉。 谢昀单膝跪在她面前,见此,心乱如麻,他将冉晚抱入怀里,掌心一遍遍抚过她的头发,时不时亲吻她的脸,她的眼,她的泪痕,不厌其烦的道歉忏悔:“弯弯,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打你,刚刚都是我的错,你别这样,别这样好不好?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你打我,你打我出出气好不好?” 他紧紧抱着她,“弯弯,我真的错了,对了,半个月后就是你的生日,你不是最喜欢蛋糕吗?我给你找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蛋糕师,我让他给你准备了最漂亮的蛋糕,你会喜欢的,啊,乖,别不理我。” * 自从上次逛街意外遇到冉晚,许萤隔了几天,终于抽出一点时间去医院看望州青禾。 南城已经正式迈入秋天,盛夏炎热不再,这就意味着气温会越来越低,州青禾身体不好,成年以后,病情更加严重,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躺着。 许萤来到病房,跟他简单说了下计划,听完,躺在病床上的年轻男人握拳咳嗽,病症已将他折磨得更加消瘦,对比之前见的时候,他现在两颊内凹,轮廓更加骨感。 州青禾扯出一抹笑,“谢谢。” “不客气。”许萤看他这身体状况,心底叹了口气,“你这段时间好好养身体,免得弯弯看见了会难过。” “我知道了。” 他问:“许小姐,弯弯她怎么样了?” 有些事瞒不住,迟早也会知道,许萤说:“你保证你听完不要激动。” 无论是哮喘还是先天心脏病,这两样发作起来,真的让人措手不及。 “嗯,你说吧。” “弯弯她怀孕了。” 州青禾已经料到会是这个消息,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眼里有对谢昀的憎恨。 如果不是谢昀,他的弯弯、那个在冉家受尽宠爱的小公主也不会遭受这些折磨。 许萤说:“谢昀一个多月前就开始让人为弯弯筹备生日宴,我想过了,弯弯生日那天,我安排你们离开南城。” 平时谢昀看得紧,冉晚生日那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也最好动手。 许萤从病房离开,收到何霜发来的消息:【大部分手续可以办好,但其中有几样很麻烦,一定要这么急吗?】 她乘坐电梯离开住院部,外面天气阴凉,今天的阳光不是很好。 许萤给她发了条语音:“霜姐,你把不好办的那几样手续发给我,我另想办法。” 【成。】 何霜回复她,紧接着把东西发过来。 许萤大致扫了眼,心里有了想法,她给蒋晟打电话,对方几乎是秒接,仿佛成天没事干,就蹲着守她。 电话里,传来他的闷笑声:“许萤,你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想我了吗?” “……”她语气淡淡:“有空吗?帮我办件事,条件你开。” “什么事啊?” “办几件手续,我知道你门路多。” 蒋晟这人在没进监狱以前,黑白通吃,很多腌臜、阴暗的事他都知道,当然,渠道也多。 “就这啊。”蒋晟没直接应下,饶有兴致的问她:“你第一个找的人是我?” 许萤沉吟片刻,“第一个是霜姐。” “她女的,不算。” 聪明如许萤,怎么会不知道他想问什么,她差点翻白眼,搞不明白有时候这些男人为什么会这么幼稚。 “那你是第一个。” “许萤,你怎么不找陈时礼和盛长决?想着找我?” 蒋晟靠着拳击台的围绳上,上身光着,下身穿了条黑色的工装裤,裤腿扎进军靴,在许萤打电话过来之前,他正和别人打拳击,倒三角身材腹肌分明,汗渍抹在麦色肌肤上,有几滴淌过他的腹部,顺着人鱼线没入胯间的长裤里。 “我时间紧迫,你别给我废话。”许萤知道他想让她说什么,无非就是踩盛长决和陈时礼一脚,然后拔高他的形象与用处。 蒋晟蓦地一笑,留着寸头的男人硬朗帅气,不正经道:“行,女王都发话了,我怎么敢不听呢?” 阔别多年,再次从蒋晟嘴里听到“女王”两个字,许萤有一瞬默言。 就像陈时礼叫她阿萤,盛长决叫她小长生,蒋晟也有独属于他一个人喜欢叫的称呼。 那是当初蒋晟爱上她时,有一次,他们酣畅淋漓后,他抱着她走进一间戒备森严的地下室。 国外持枪合法,有些买卖不受限制,但都是拿命换。 蒋晟带她去了最大的枪支地下室,里面有大批量的枪械以及货物,还有堆积成山、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全都是有些地方特殊的交易货币。 他告诉她那是最核心的地方,然后把她放在那把象征权利和地位的椅子上。 那时,健硕帅气的男人屈膝蹲在她面前,执起她的手亲吻手背,笑着说,我爱你,你就是我的女王陛下,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过往种种充满诱惑,就像伊甸园的禁果。 * 蒋晟办事效率极高,不出三天就把难办的几样手续全办好了,他将那些纸质材料装进文件袋,亲自拿到公司去找许萤。 前台请示了秘书长,秘书长询问许萤,得到许可,蒋晟乘坐电梯去办公室。 谢斯年前脚才来,正和许萤汇报工作,后脚门就被打开,他看到蒋晟,呼吸一窒。 坐在办公椅上的女人对他说:“谢秘书,你先出去。” 谢斯年看了看许萤,又看了看蒋晟,他压住心底翻涌的心绪,冷静道:“好的,许总。” 他走后,办公室里只剩许萤和蒋晟。 她抬眸,“办好了?” “当然,东西都在里面,你看看。”蒋晟把文件袋递给她。 许萤打开检查,确定无误后,颔首道:“辛苦了。” “你要真有诚意,就别一句口头话。”蒋晟手掌撑着办公桌,笑道:“请我吃顿饭?” “你差那顿饭?” “不差啊,重点是和我吃饭的人是你。” 许萤:“……” 她把文件袋放进抽屉,“行,请你吃饭。” 蒋晟乘胜追击:“待会下班就去。” 许萤看了眼行程安排,“不行,下班后我还有额外的会议。” 十二月初就要进行第二轮竞选,届时,有三十家大家族会参加,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而今晚陈时礼也有空,磨合时间后,他们便定在傍晚六点半开始,预计得九点半结束。 “没事,开完会再吃饭也行,或者我们去吃宵夜。” “你非得今天?” 蒋晟总觉得她不对劲,以为她除了额外的会议,还和那白斩鸡似的小男友有约会,于是微眯起眼睛,斩钉截铁道:“就今天。” 会议在另一处地方,许萤下班后让谢斯年先回家,不用等她。 她没说有什么事,但谢斯年看到蒋晟上了她的车。 蒋晟万万没想到,许萤会带他去见陈时礼,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显然都没料到会是这样一番场景。 陈时礼率先收回视线,对许萤说:“会议快开始了,我们进去吧。” “嗯。” 蒋晟见他俩一前一后进去,咬咬牙,果然,盛长决那个风流浪子说得没错,陈时礼就是阴着坏,比他们更有心机。 如果他今天没来,陈时礼是不是等会议结束,就会三言两语把人哄去吃宵夜?再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 谢斯年沉着脸回家,对先前看见的场景耿耿于怀,他面无表情的做饭、吃饭、洗碗,然后一直待在客厅,看着挂钟的指针一点点旋转,时间越来越晚。 晚上十点二十的时候,他收到谢昀发来的消息,几组照片,入相的是许萤和蒋晟。 所以,从下班到现在,这几个小时里,他们都一直待在一起! 谢斯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那刺骨的寒意一点点侵蚀他的血肉和肌肤。 俊秀的男人眼里是挥之不去的阴暗。 没多久,谢昀又给他发来消息:“我要的东西呢?” 谢斯年知道他想要什么,作为交换,他已经给了谢昀好几个小项目的详情资料。 他抿着唇,调出率先拷贝的文件,点击发过去。 谢昀接收了文件,又发了张图集:“这是我下次想要的,你提前准备好。” * 十月下旬,丹桂飘香,整座南城笼罩在浓郁的花香里。 许萤已经安排好一切,就连州青禾知道他快要和冉晚远走高飞后,整个人也充满了对未来的生机与活力。 冉晚的生日宴在越秀大厦举办,这是谢家旗下的酒楼,大厦外有整座楼层一样高的LED电子屏,采用的也是最新科技技术,彼时,这里滚动播放着冉晚的合成彩照以及祝她生日快乐。 南城大半权贵被谢昀邀请前来参加生日宴,一楼大厅装饰得金碧辉煌,淡金色笼罩,仿佛置身于奢侈颓靡的舞会酒池。 顶上是透明的弧圆玻璃,若在盛夏夜晚,抬头便能看见满天星河。 许萤也在受邀之列,谢斯年作为她的男朋友,这次也同她一起出席。 凡是这种大型的宴会,彼此间少不了客套,许萤今天安排何霜去办事,没人替她挡着,她便在这些人里八面玲珑的寒暄。 晚上七点半,生日宴准时开始,谢昀带着冉晚出现在大厅,身为今天的主角,冉晚穿着一身高定的公主裙,裙摆繁复华丽,点缀着细碎明亮的钻石。 她被迫挽着谢昀的手臂,一张漂亮小巧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谢昀压低声音提醒她:“弯弯,笑一笑。”旋即又抬眸和周围与他打招呼的人颔首浅笑。 人前一副沉稳矜贵的模样。 冉晚的视线穿过人群,一眼看到与她对望的许萤。 许萤冲她微不可见的颔首,有她在,冉晚莫名安心些。 而且,今晚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她微微一笑,跟着谢昀先上台致辞。 这种宴会,她以前经常参加,大致的流程也都清楚,冉晚简单说了几句就下去了,很多场面话都由谢昀来说。 她静静站在那,从这个角度,刚好看到谢昀的侧面,同时也是他目光范围内的一个模糊死角。 许萤估摸时间差不多了,给何霜发消息,让她安排人接应,对方回她:“已经准备好了。”很快,她看到有人悄悄走到冉晚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隔着大半人群,冉晚又看了眼许萤,许萤冲她点点头。 她笑了笑,收回视线,不动声色望了眼谢昀,拎起裙边,跟着那人悄然退场。 谢斯年问:“宝宝,你在干嘛?” 许萤冲他微笑,“没什么。” “嗯。”他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抬眸望向致辞的谢昀。 戴着眼镜,伪装得人模人样的男人满面春风,嘴角上扬,啐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不经意间淡淡瞥了眼谢斯年,笑意更深。 谢斯年见了,移开视线。 这时,何霜突然又给许萤发消息:“小萤,冉晚呢?我安排的人告诉我,他并没有在大厅看到冉晚的踪影。” 许萤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脸色刹变。 * 冉晚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乘坐电梯通往十八楼,圆弧的电梯安装在室外,二百七十度的弧形透明玻璃,全面展示了外面的夜色,璀璨的霓虹灯,车水马龙的交通,波光粼粼的江面。 与电梯平行的是那块硕大的LED显示屏,斑斓的色彩穿过玻璃照进来,衬得她的裙子流光溢彩。 冉晚近乎是迫不及待想见到州青禾,她看着电梯一点点上升,红色的数字从“9”变成“10”。 然而,当她重新把视线落到外面的夜色时,隔着弧形玻璃,一个人头朝下从她眼前坠落。 冉晚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瞳孔骤然紧缩。 州青禾的嘴角还留有血渍,病白清俊的脸颊上带着一道利刃划破的血痕。 两人谁也没想到再相见会是这副场景,州青禾眼里倒映着冉晚的身影,“弯弯……” 他眷恋的伸手,可他们的相逢也只在一刹那,疾速的坠落使他来不及说出半个字、做出半个触碰的举动。 一个人坠落,一个人乘坐电梯被迫上升。 冉晚彻底崩溃,猛地扑过去,拼命拍打电梯玻璃,撕心裂肺的哭喊道:“青禾——” 第80章 宝宝,就算是谢昀,也不…… 电梯里的数字一直跳跃上升,眼泪模糊冉晚的眼睛,滚烫的泪滴像断线的珠子一颗颗淌过脸颊。 她一只手拍着电梯玻璃,一只手捂着嘴,看着朝她伸手,不断坠落的州青禾逐渐缩小,融入夜色。 “青禾——” 越秀大厦一楼大厅,顶上的透明圆弧玻璃窗被坠落的人砸碎,玻璃应声散落一地,将厅内的一众人惊吓得脸色发白。 “嗤——” 冰锥贯穿血肉的声音响起,州青禾整个人被尖利的冰刃刺穿身体,鲜血顺着冰蓝的锥柱下滑,注入那个奢侈漂亮的蛋糕里。 生日蛋糕周围满是州青禾的血,他睁着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流出,他眼里的光芒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大厅里参加生日宴的宾客们惊慌尖叫,谁也没料到会突然发生命案,死者还以这么惨烈的方式死在他们面前。 许萤看到被插在蛋糕中央的冰锥里的州青禾,整个人都钉在原地。 有人已经报了警,大厅里乱哄哄的,被鲜血溅到的那块地空无一人,所有人都离死者远远的。 “青禾,青禾!” 突然,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起,提着裙摆,满脸泪痕,慌乱无措的冉晚从人群外冲进来,她一路跌跌撞撞跑过去,当看到死状惨烈的男人时,冉晚整个人如遭雷劈,最后一点血色也尽数褪去。 她瞳孔紧缩,像发了疯似的扑过去,层层堆叠的蛋糕被破坏得掉了一地,冉晚身上沾了蛋糕和鲜血,浑身脏兮兮的,她手足无措地抱着州青禾的尸体,嘴里一遍遍呆呆的呢喃:“青禾,青禾,你看看我,我,我,我是弯弯呀,青禾……” 怀里的人体温快速流失,她哭得撕心裂肺,嗓音带着浓浓的无能为力,“青禾,我是弯弯,你的弯弯啊,你看看我好不好。” 她紧紧抱着州青禾的脑袋,遭受剧烈打击的她,终是忍不住嚎啕大哭:“啊——” 以他俩为中心往外扩散,人群里,谢昀静静的看着绝望、崩溃、无助的冉晚,以及终于死了的州青禾,他嘴角微勾,眼里闪过一抹愉悦。 似享受。 警察很快赶到现场,并对这里进行封锁排查。 今晚发生的意外,不仅让冉晚崩溃,就连许萤自个儿也猝不及防。 她亲眼目睹州青禾死在她面前,那个比她还小一岁,却因为冉晚喜欢甜品,而立志成为一名出色甜品师的男人,那个前不久还笑着和她说,等他和他的弯弯重新开始生活后就要开一家甜品店,取名为“一弯青禾”的男人,最终却以这样的方式死在冉晚生日当天。 谢斯年摸到许萤的手在泛凉,他握紧,担忧道:“宝宝,你怎么了?” 许萤没有说话,她现在心乱如麻。 冉晚已经悲伤得发疯,谢昀将她禁锢在怀里,不让她靠近警方拉起的警戒线。 许萤抽出被谢斯年握着的手,走到冉晚面前,心情沉重的唤她:“弯弯。” 被谢昀按在怀里的女人身子一僵。 她挣脱谢昀的怀抱,扭头,满脸泪痕、悲伤沉痛的看着许萤,半晌,冉晚扑到她怀里泣不成声的嚎啕大哭。 哽咽道:“小姐姐……青,青禾,青禾他……我的青禾……” 许萤拍着她的背安抚。 警方的办事效率很高,经过一番勘察取证,知道州青禾死于谋杀,被人从十八楼推下去,而杀害他的人前段时间和他有过纠纷。 这件谋杀案里,所有的证据和作案动机都指向那个“杀人凶手”。 看起来就像一场完美犯罪。 得知这个消息,冉晚受不住打击,直接晕了过去。 许萤眼疾手快将她抱住。 谢昀扫了眼冉晚,抬眸对上许萤看过来的视线,戴着眼镜,看起来人模人样的男人微微一笑,其中暗藏的玄机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懂。 许萤的眼神咻地一瞬变得凛冽骇人。 谢昀! 男人无视她的眼神,伸手抱过冉晚,“许总,弯弯体虚。”他的掌心贴着她的肚子,笑道:“她还怀着我的孩子,不宜劳累,我先带她回去了。” 他把今晚搞砸的生日宴后续交给特助周奇处理,将冉晚打横抱起带走。 谢斯年只看了眼就收回视线,旁人如何,他管不着,但是…… 他从未见过许萤如此冷若冰霜的一面。 “宝宝?” “嗯?”许萤扭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谢斯年心头一惊,被她的眸光震慑住,许萤眼神犀利,像一柄出鞘的利剑。 她以前不会用这种神情面对他。 等他再看想看仔细些的时候,许萤面色如常,仿佛刚刚那一幕只是水中月镜中花。 * 今晚在越秀大厦发生的事很快传遍,起初网上还流传着视频,但由于画面过于血腥而被限流夹掉。 有人扒出州青禾和冉晚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身份后,纷纷唏嘘那一幕阴阳两隔的画面过于震撼。 说得残忍些,be美学莫过于此。 回家后,许萤站在阳台抽烟,老式的不锈钢窗栏一条条竖着,将外边的夜色切割成几段。 她看着一望无际的夜幕,指尖的香烟一点点燃尽。 电话里,何霜还在继续说:“所以,综上是有人算到我们的计划,抢先一步制造这场死亡。” 她们的计划没有任何问题,所有的难题也都摆平,只是—— 世事难料。 许萤吸了一口烟,吐出薄薄的烟雾,白烟模糊她的面容和神情,让人看不出她的真实想法。 她说:“霜姐。” “怎么了?” “你觉得这件事是谁主导的?” “我觉得谢昀的可能性最大。”何霜沉吟片刻,如实道。 “就是他。”许萤不会忘记他今晚冲她微微一笑时的眼神。 像极了胜券在握的雄狮,高傲睥睨,不屑一顾,仿佛在对她说,许萤,你以为你可以帮他们吗?没想到你还是输了吧,而你输的代价就是会害死州青禾。 何霜默了会:“就算是他,我们也没有任何证据。” 谢昀可以把当年用在冉家身上的手段,如法炮制使在州青禾身上,他只需要推出心甘情愿为他卖命的替死鬼,就可以坐在幕后笑到最后。 名利双收,呼风唤雨,什么都有。 “没有吗?”许萤喃喃自语,半晌,她蓦地一笑,略带自嘲。 谢斯年推开落地窗,两扇门朝两边滑,他跨进阳台,刺鼻的烟味钻进鼻翼,他微不可见皱眉,旋即扫了眼许萤脚边的垃圾桶,里面已经躺着七八支烟蒂。 她抽了很多烟。 谢斯年猜不透许萤今晚究竟在想什么,她似乎投入在自己的世界,就连他推门进来都没有发现。 男人抿着唇,走到许萤身后,长臂一伸,从后面圈住她的腰肢,将人搂进怀里。 他的下颔搁在许萤的肩上,手臂拢紧,“宝宝,你今晚怎么了?” 许萤抽着烟,“什么怎么了?” “你今晚对我格外冷淡。”谢斯年有些委屈,小心翼翼又带着可怜兮兮,问她:“是我做错什么,惹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别多想。” 听到这个答复,谢斯年心里更不安,他拿走许萤抽了一半的烟,“别抽了,你已经抽了很多。” “斯年。” “宝宝,我在。” 许萤依偎着他,“你说,谢昀这个人是不是很可怕?” 谢斯年的身子微不可见一僵,他垂眸,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他所有的情绪。 他声音平稳:“我不认识他,对他也不了解,宝宝,你为什么这么问?” “今晚死的那个男人叫州青禾,生日宴的主角叫冉晚,也就是跟在谢昀身边的那个女人。”许萤说:“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到大感情深厚。” 谢斯年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依旧全神贯注听着,“然后呢?” “谢昀占有了冉晚,我甚至觉得,今晚州青禾的死,是谢昀在背后一手操控,他是我迄今为止遇到最疯的一个男人。” “我和他在生意桌上结过梁子,斯年,你说,有一天我会不会也像州青禾那样,被他以这种残忍的方式害死?” 她平铺直叙的语气很平静,淡淡的,却笼罩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色彩。 谢斯年想,或许这就是女人特有的感性。 又或许,今晚州青禾悲惨的死状给她留下深深的心理阴影。 他紧紧抱着许萤,埋首在她的颈窝,瓮声瓮气道:“不会的。” “嗯?” “你不会死的。”谢斯年吸了吸她的肩颈,微凉的吻顺着许萤优美的天鹅颈一路攀沿,密密匝匝。 他抬起右手贴着许萤左侧的脸颊,轻轻掰过她的脸,男人顺势吻过去,温柔动情地衔吮她的红唇。 谢斯年睁着眼,看她慢慢阖上那双妩媚的眼眸,卷翘的长睫轻轻扇动,像振翅欲飞的蝶。 他难得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流露出的脆弱。 她应该高高在上,万众瞩目,像灼灼的日月辉光,而不是现在这样,因为一丁点事不关己的风吹草动而胆战心惊。 谢斯年虔诚的亲吻她,与她耳鬓厮磨,“宝宝。” 许萤流露出一丝气音:“嗯?” “我爱你,我也会保护你,更不会让任何人谋害你。”他顿了顿,“就算是谢昀也不行。” 第81章 白月光和红玫瑰 “州青禾,咱们拉勾勾,你长大后一定要娶本小姐。” “我是小男子汉,说到做到,长大后,我州青禾要娶弯弯当老婆!” * “弯弯,我,我,我……” “你什么呀?” “我想说……咱们已经高中毕业,可……可以谈恋爱了,我喜欢你,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 “青禾,我现在好讨厌我大哥,他逼我和你分手,还说你不能给我幸福,他好烦呀。” “弯弯,你,你别和我分手,我可以给你幸福,你想要什么,我都努力送给你,我给你做甜品,做蛋糕,做很多很多好吃的!” * “弯弯,我打算在南城开一家甜品店,点名都取好了,叫一弯青禾怎么样?我要把它做大做强,开满全世界,我要让所有人都见证我们的爱情。” “那我岂不是可以当一弯青禾的老板娘啦~” * 二十几年的过往如同一帧帧影像,在冉晚的脑海里走马观花般闪过,她陷入深度梦魇,像沉溺于深海的亡人,一步步下坠。 谢昀坐在床边,卧室里有专业的医护人员,他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盯着那些人。 “她什么时候才能醒?” “谢先生,按照病人现在的情况,这个说不准。” 就像你永远不可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他摆手,示意他们可以先离开,谢昀坐在床边,抬手拂过冉晚鬓边的碎发。 自言自语道:“弯弯,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 他笑了笑,眼神阴冷,“我本来还想留州青禾一条活路,谁让你要和他私奔呢?” “只有人死了,你才会老实,才会毫无念想,一心一意留在我身边。” 谢昀现在的心情很不错,没有人可以占据冉晚,她是他的了。 男人低头,亲了亲她的眉眼,似乎觉得不够,薄唇下移,又吻了吻她的唇瓣,他的嘴角一直浮现着浅浅的笑意。 谢昀抬手,指尖拨开冉晚衣服上的纽扣,哪怕人还昏睡着,但并不打扰他的兴致。 冉晚是在一阵灼热和无规律的紧缩感中醒来的,她一睁开眼,就看到伏在上方的谢昀,他衣冠楚楚,但是—— 他在做什么?! 男人英俊的脸庞上还有细密的汗,他轻轻动着,温柔的亲了亲冉晚,笑道:“终于舍得醒了?” 冉晚抬手一巴掌扇过去,红着眼崩溃的吼道:“畜生!” 他被打了也不恼,原本还算轻和的动作加了些力道,但考虑到她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是以也没有更过分。 谢昀舔舔唇道:“我要是畜生,现在就只顾自己爽,更不会管你母子俩的死活。”他不深不浅,笑了笑:“宝贝,我忍住不尽兴也是很辛苦的。” 冉晚的情绪本就不稳定,再加上州青禾的死刺激了她,而现在谢昀又—— 她崩溃得眼泪夺眶而出,拼命挣扎,发了疯似的捶打他。 “你给我滚出去,不要碰我,畜生!” “不要我碰?弯弯,你现在一无所有,连个亲人都没有,就连州青禾也死了,你就只有我了,不要我碰,你想让谁碰你?州青禾吗?呵,他现在怕是连尸体都没了。” 冉晚只觉得头晕目眩,摇摇晃晃里她看着谢昀那扭曲而疯狂的笑容,只觉得黑暗的脑海像是在刹那间注入一道光。 她猛地揪住谢昀的衣领,声嘶力竭的质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死青禾的?!” “是我又怎么样,你能拿我怎么办?”卧室里只有他俩,且这里还是他的地盘,谢昀无所顾忌,直接大大方方的承认。 冉晚呼吸一窒,似有人掐住她的脖子,她就像濒临死亡的鱼,绝望而无助。 她眼里迸出强烈的恨意,“谢昀,你会遭报应的!” 如果她现在手中有刀,一定会把他千刀万剐,他害她家破人亡,青梅竹马的爱人惨死,毁了她原本幸福美满的生活,把她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报应?弯弯,要遭报应的不是我,应该是许萤才对,她才是刽子手。”谢昀现在腹火强烈,仍觉得不尽兴。 他扯下领带缠住冉晚的手腕,掌心锢着她的腿,让她毫无保留的向自己敞开。 晦暗的室内,谢昀就像疯子一样,一边动作一边pua她:“弯弯,如果不是许萤要帮你和州青禾远走高飞,我也不会让人害他,所以这一切都是许萤的错,是她害死州青禾,懂吗?” “你要恨的人应该是许萤才对,你想想,从你认识她起,你有过一天好日子吗?” 他温柔的亲吻她,含笑道:“我以前好心提醒你,让你远离许萤,你瞧,是你自己不听的。” “谢昀,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恨她,我分得清是非,小姐姐她是好人,她——” “唔!” 冉晚嘴里被塞了东西,嗓子眼猛地一抽,呛得她恶心难受。 谢昀眼神阴鸷,大开大合,“你才认识她多久?凭什么这么相信她?!” “弯弯,你是不是对许萤也有好感?一口一个小姐姐叫得挺亲热啊,怎么?这世上是不是还有你在乎的人?!” 他的嫉妒、占有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谢昀眼睛发红,脸色阴鸷恐怖,他望着被他弄得脸色惨白,嘴角破皮流血的女人,心里既扭曲又快意,爱意和肆乱并发,让他上瘾且无法自拔。 过了会,他离开,弄得冉晚的脸上、脖子、头发到处都是。 谢昀衣冠楚楚的站在床边,衬衣黑裤,仿佛刚刚疯狂的人不是他。 他说:“弯弯,你最好给我老实点,我后面一段时间很忙,十二月初要去国外参加竞选,你给我好好在家待着,等我忙完回来,我们就订婚。” * 州青禾自幼生活在冉家,他父母早亡,是个孤儿,如今他意外惨死,连个替他收尸的亲人都没有,是以,许萤便担起这个责任,帮他收敛尸骸。 火化入葬那天,南城下了场阴嗖嗖的瓢泼大雨。 越秀大厦那晚发生的事,陈时礼因为出差去了外地,所以不在现场,但他通过一些渠道看到那天发生的事。 他知道许萤心里不好受。 毕竟,当初他们还在交往的时候,许萤就已经在帮他们。 他开车到墓园,撑着黑伞站在许萤身边,男人穿着驼色风衣,气质清冷,身姿挺拔,如松如竹。 陈时礼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对身边的女人说:“世事难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还有一个月就是第二轮竞选,你现在要做的是把精力投到策划案上。” “你怎么来了?”许萤扭头看他。 “你手机没电关机了。”陈时礼扯了个理由来掩盖自己的意图:“我来找你去开会。” “走吧。” 陈时礼侧身,让她先行,举止绅士礼貌,说他疏离淡漠吧,可他又实在不应该专程开车到这种地方。 男人撑着伞与她同行,雨滴噼里啪啦砸在伞上,飞溅的雨花沾到鞋面,氤湿出深深浅浅的痕迹。 陈时礼平静的说:“许小姐。” “嗯?” “听说贵公司最近有些项目亏损了?” “你听谁说的?”许萤作为公司老板,会定期专注财务报表,“确实有些项目亏了,但问题不大,都是些小项目,整体仍处于盈利状态。” 陈时礼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问题不大吗?” “一点小钱而已,亏了就亏了。”许萤扭头看他,正好对上伞下那双深邃的眸子,被他一瞬不瞬地盯着,仿佛里面有漩涡要将人吸进去。 她移开视线,笑道:“你不是很忙吗?还有心情分析我公司的情况?” “我是学校的老师,授课时需要带学生研究相关的内容,只是恰好分析到了。”陈时礼的目光也落到前方砸落的雨滴上,想了想,还是提醒道:“以你的能力,不应该会出现这种漏洞,许小姐还是多留个心眼比较好。” 许萤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撇开陆老爷子让我俩合作这件事,其他的你也不必多操心。” 她不着调的调笑:“毕竟,我们已经分手了。” 陆鹤以前就跟她多次说过,说他们分手后再重逢,哪怕陈时礼表现得再客气疏离,但他看她的眼神和叫她时的语调,依旧藏着不该有的心思。 她起初不在意,甚至觉得陆鹤想多了,但后来因为要参加竞选,他们总是隔三差五见面、开会、说话,渐渐的,她也发现陈时礼是真的没死心。 哪怕她当初那样羞辱他。 陈时礼坦然自若道:“分手了不还可以做朋友吗?我以为我们合作了几个月,或多或少算是朋友。” 许萤:“……” 他不咸不淡的问:“还是说,你要避嫌?” “避嫌?” 陈时礼眸色微敛,“你不是有男朋友吗?谢斯年再小气,也不至于限制你的社交吧?” “跟他没关系。” “嗯。”陈时礼和她一起走下墓园的楼梯,下雨天,路滑,他不动声色关注许萤,怕她一脚踩空或踩滑。 “你跟他也交往了好几个月,还没腻吗?” 这句话过于突兀,许萤瞄了他几眼,发现男人面无表情,甚至一本正经得可怕,仿佛真就朋友间的闲聊。 “没有。”她的语气透出浓浓的兴趣:“斯年他年轻能干又帅气,我还是挺喜欢的。” 闻言,陈时礼握着伞柄的手指微紧,半晌,他只是平平静静的应了声:“嗯,我知道了。” * 第二轮竞选国内外加在一起有二十家,有些家族实力雄厚,与陆氏财阀不相上下,许萤和团队里的人重新制定了新方案。 她除了正常上下班,额外的时间大部分被会议填满,当然,有关冉晚那边的情况,她一直都有让何霜派人盯着,奈何谢家那边被谢昀管得严,有关她的具体消息,一丁点都透露不出去。 唯一能知道的风声,就是谢昀在让人筹备他和冉晚的订婚宴,预计在明年初。 时间一晃而过,深秋迈入寒冬,十二月份,南城偶尔会刮起一点小雪粒。 许萤在卧室收拾行李,谢斯年推门进来看见,抿唇,问道:“宝宝,你又要出差吗?” “嗯,怎么了?” “临近年末,公司也有很多事,你一定要出去吗?”实在是这一个月以来,许萤经常下班后有事,具体有什么事她也不说,谢斯年有好多次都收到她夜不归宿的消息。 大致都是我还在忙,你早点睡,或者,我还要开会,有重要事情商议,就不回家了。 有时候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会议不能在公司开,非得下班后去? 而且还是大晚上。 想多了,他不由得生出怀疑,会不会是她借着开会的幌子,实则…… 许萤背对他,不知道他变幻莫测的神情,她清点行李箱里的东西,闻言,说道:“必须要出差,很重要。” “那你这次要去多久?” 第二轮竞选有二十家,比初选还多,许萤想了想,初选花费了大半个月,这次的时间怎么说也得比上一次长。 “估计得一个月。” “这么久吗?”谢斯年看她拉起行李杆,走到许萤身后将人拥住,黏糊糊的唤她:“宝宝。” “舍不得我?” “嗯。”他毫不避讳的承认:“我怕我不在你身边,你会被其他男人勾走。” 谢斯年真的害怕,因为他当初就是用不光彩的手段,从陈时礼手中把人勾引过来。 许萤揪着他的衣领,把人拉到自己面前,两人离得近,彼此呼吸萦绕。 她笑着亲了亲谢斯年的唇,蜻蜓点水,“别人勾不走我,只有你可以,放心吧。” 说完,她伸手去够行李杆,准备坐车去机场,谢斯年却猛然攥住她的手腕,她被拉回去,电光火石间被他抵在衣柜前。 小奶狗瞬间化身小狼狗,谢斯年扣着她,低头,又凶又狠地亲吻她的红唇。 他喃喃道:“宝宝,只要你说的,我都相信……” 第二轮竞选在意大利举行,陈时礼和许萤位置相邻,当他看到她微肿的唇瓣时,下意识掐了掐掌心。 许萤对谢斯年的喜欢远比他想象得要深,他们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她对他的喜欢也就短暂的两个来月,而现在她跟谢斯年…… * 就像谢斯年说的,临近年末,公司事务繁忙,许萤出差后,工作重担落在何霜身上,底下的员工也要做年关汇报,至于秘书部的人,更是忙得头晕眼花。 谢斯年白天上班,晚上忙完,有时会给许萤发消息或打电话,当然,起初她看到且有空,还会回他几句,后来经常性石沉大海。 看起来似乎是出差很忙,忙到没时间搭理他,如果真是这样,谢斯年倒不会说什么,关键是,在许萤不理他的时候,他又收到谢昀给他发的消息。 有些是照片,有些是视频。 画面里有很多内容,许萤和陈时礼一起吃饭、他俩坐在一起参加某场慈善晚会、也有两人相视一笑、还有共同进出酒店的。 如此之类,数不胜数。 这一次,谢斯年彻底装不下去,手机被他砸在地上,屏幕四分五裂。 他坐在沙发上,家里开了暖气,居家的休闲服较薄,谢斯年弓着背脊,手肘撑在自己的大腿上,他目光沉沉,阴冷得可怕。 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他?! 她知不知道,只要是她亲口说的话,他都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 * 第二轮竞选第二次结束后,已经淘汰了九家,还剩十一家,最后一次在明年一月四号举行。 许萤身为陆氏财阀代表人,陆老爷子的养女,她和其他家族的代表互相打完招呼,这才带着团队里的人回到酒店。 她换完衣服,听见有人敲门,许萤打开看到陈时礼站在外面,扬眉,问道:“有事?” 陈时礼送上一份礼物,平静道:“生日快乐。” “今天十二月二十七号了?” “嗯。” 许萤拍了拍额头,“太忙了,我都忘了。”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接了礼物,礼貌道:“谢谢。” “不客气。”陈时礼问:“一起去吃晚餐?” “等会。” “嗯。” 许萤折回房间放下礼物,走到陈时礼面前,“走吧,你送我礼物,礼尚往来,我请你吃饭。” 他俩选了家餐厅,傍晚时分,结束工作的人或和朋友聚餐,或带着家人出来吃饭,餐厅里人气爆棚,来来往往都是人。 这时,许萤右手边的拐角,长廊上追逐打闹的几个小孩子推推攘攘,眼见要撞到,陈时礼伸手把许萤拉过来,“小心。” 许萤被他带过去,先一懵,紧接着感受到后面有人扑过来撞了她一下,她没站稳,继续扑向陈时礼。 陈时礼也没想到那些小孩子这么顽皮,他原本是想把许萤拉过来,防止她被撞到。 谁知现在反而变成戏剧化的一幕。 他直接被许萤按在墙上,紧接着感受到一抹温热柔软落在喉结处。 那是许萤的唇瓣。 陈时礼呼吸一紧,浑身僵硬,他心跳如鼓,紧张得下意识喉结滚动。 许萤:“……” 饶是她见过大风大浪,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尴尬。 最重要的是,他知不知道,她亲吻喉结的时候,他动了,这就更加那啥了。 许萤故作镇定,站好,没去看他的表情和眼神,而是抬手拍了拍陈时礼的衣服,“抱歉。” “没关系。”陈时礼摸了摸喉结,他手指修长,喉结明显,冷白的指尖不经意间触着,禁欲中透着一丝涩。 许萤瞥开眼。 * 许萤生日这天,谢斯年虽不在她身边,但还是在家里准备了很多,仪式感满满,他忙碌了那么久,最终在一段视频里毁于一旦。 他看着那段只有不到十秒的亲密视频,整个人的眼睛都在发红。 谢斯年砸了满桌子菜,连带着那个生日蛋糕也被他扔了,客厅一片狼藉,他现在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疯子。 第82章 陈时礼,我今天跟你拼了…… 意大利一月份的平均气温在三到十度,寒风凛冽,吹在身上像刀子在割。 一月四日早上九点,第二轮竞选第三次正式开始,会议桌共坐了国内外十一家代表,洛克斯尔家族除了派遣长公主埃莉诺垭,还有同系的二公主撒切赫,两人都是主支里能力非常的女人,一个有着铁娘子之称,另一个被誉为笑面虎。 二人后面坐着整个评审团,将会在这次竞选中评选出五位家族进入第三轮。 会议上气氛沉凝,到后面直接有两家弃权。 剩下几家代表里好多都是上上辈的老狐狸,吃人不吐骨头,许萤到后面压力倍增。 尤其是有人还对她说:“陆万晨那个老东西晚年儿女单薄,想不到竟然沦落到收养外人当女儿的地步,这么重要的场合,派一个小娃娃过来谈判,他还真是越活越糊涂了。” 陆万晨,即陆老爷子,开口说话这人跟他是同辈。 许萤面色镇定,反唇相讥:“家父年迈,不宜奔波,更何况他也该颐养天年,至于这些事,我这个做女儿的自然会扛起大梁,倒是伯父您一把年纪了,还出来奔波劳累,偌大的家族里难道就没有小辈可以独当一面吗?” 都是千年的狐狸,跟她玩什么聊斋,名额就这么一点,谁都想晋级第三轮,这个时候,更没有所谓的情面可言。 那人气得不轻,重重一哼。 会议持续了七个小时,中途没有休息,直到下午四点整,埃莉诺垭和撒切赫以及评审团开始商议决定入围第三轮竞选的五家。 经过半个小时的讨论,最终由埃莉诺垭公布结果,她面前有一只小型的会议麦克风,金发碧眼的成熟韵味美人说:“晋级第三轮的有以下五家,排名不分先后,分别是罗尔顿家族、柴德家族、谢家、肯蒂尼家族、以及财阀陆氏。” 在这五家里,按照底蕴来讲,谢家根本比不上其他四家,不管怎么样,结果出来,只要晋级第三轮就好。 撒切赫说:“第三轮竞选将在公海举办,时间定于三月九日,希望各位如期而至。” 第二轮竞选结束,团队副负责人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陆老爷子,闻言,老人在电话里夸奖许萤:“好好好,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语气欣慰,仿佛待他百年离世之后,陆氏后继有人,也不至于没落。 许萤和老爷子聊了几句,挂断电话后,陈时礼跟她说:“如今的谢家前身是冉家,哪怕谢昀接手了,其根基和底蕴依旧比不上那些老派的家族,这一轮第三次会议,最早退出的那两个家族里,其中有一个实力雄厚,以他们的策划案来看,晋级第三轮没有任何问题,我觉得这其中应该有问题。” “你指的是摩柯家族?” “嗯。” 许萤:“老爷子先前跟我说过,摩柯家族是劲敌,但没想到它会中途弃权。”她半开玩笑道:“你说,谢昀是不是和他们联手了?” 陈时礼看了她一眼,“不是没可能。” “啧。”她摸出烟盒和打火机,低头咬着香烟,点燃,吸了口,嗓音慵懒:“真有意思。” “嗯?” “我以前在世界顶尖投行做过项目,接触过摩柯家族,怎么说呢,这个家族里的人个个都挺狠的,没有良心。” 今天会议,许萤穿着正式干练,内搭是丝质黑衬衣,外搭白西装,她指尖夹着烟,点了点,“谢昀要真是跟他们合作,不知道该说与虎谋皮,还是互相厮杀。” * 另一边,谢昀结束会议回去,他换了身衣服,接到管家打来的电话,得知冉晚趁佣人没注意的时候想自尽。 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想方设法折磨自己,绝食、自残等行为层出不穷,但由于二十四小时都被看管着,以至于她想要解脱都是一件奢侈的事。 谢昀听完皱了皱眉,冷声道:“看着小姐,告诉她,如果她还要继续闹下去,我不介意让州青禾死了也不得安生!” 挂断电话,屋外有人敲门,谢昀眼里寒意汩汩,直到他打开门都没有散去。 许鹿站在门外,“我跟摩柯家族这次的负责人谈妥了,为了确保第三轮我们能顺利拿下洛克斯尔家族的合约,他们会派专业的团队过来和我们一起制订方案。” “辛苦了。”谢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许鹿,你办事,我是最放心的,你要是我亲弟弟,我们俩联手,还愁以后?” 许鹿瞄了眼,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这几个月来为了能拿下和摩柯家族的联手,耗费他太多精力。 闻言,他说:“我替你办的事已经办到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放心,我怎么会忘呢?”谢昀笑了笑,眼神深邃,“我说过等成功后,不仅让谢斯年远离你姐姐,还让她在南城站不稳脚,她要是输了,陆氏那边也不会认她。” 众叛亲离,一无所有,才该是许萤应有的结局,许鹿“嗯”了声,“她在外面拼了这么多年,我不想让她再这么辛苦下去。” 他一直以来都希望能够把许萤保护在羽翼下,他的姐姐不需要强大到人人敬畏,他可以成为她的依靠,给她幸福。 * 竞选结束,许萤没有在意大利多待,而是转乘去德国开会,顺便解决公司的一些问题。 她飞回南城已是一月十二日,机场外飘着落雪,寒风凛冽,冻得人牙齿打颤。 许萤拉着行李杆离开机场,外面,西装革履的保镖在等她,见人出来,连忙替她撑伞。 车里开着暖气,许萤坐在后座,抬手捏了捏鼻梁,这时坐在副驾驶的保镖接到何霜打来的电话,闻言,将手机递给许萤。 “霜姐,怎么了?” “小萤,你赶紧来越秀大厦,冉晚要跳楼了,她说她想见你一面。” 许萤立马坐直身子,面色严肃,“我马上过去!” 何霜挂断电话,没多久,又有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许萤微微皱眉,接通,电话那边传来一道冷冽的男声。 “我是谢昀,麻烦通知许萤,让她立马到越秀大厦一趟,弯弯想见她。” 跟以往沉稳时的模样不同,现在电话里的谢昀多了几分着急。 下雪天,路面滑,司机尽快开车抵达越秀大厦,外面围了一圈路人,许萤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她连忙拨开人群进去。 何霜在那等着,见她来了,赶紧带她去大厦楼顶。 许萤这才有功夫注意到今天越秀大厦里灯光璀璨,气氛喜庆,瞧着像是要举办什么宴会。 何霜和她乘坐电梯上楼,简单道:“今天是冉晚和谢昀订婚的日子,她趁没人看着的时候去了楼顶,跳楼前说想见你一面。” 天台有很多宾客,人头攒动,但纷纷不敢离冉晚太近,怕刺激到她,让她一时想不开直接跳下去。 谢昀穿着订婚宴上高定剪裁的铅灰西装,他手上戴着高奢腕表,那只手顿在空中,指尖微颤。 “弯弯,你冷静点,不要冲动。” 男人素来沉稳,至少在人前从来都是一副万事笃定的模样,他现在这副想靠近,却又不得不止步的模样让那些宾客看了不免有些唏嘘。 不知其中内情的人,都以为谢昀爱她至情至圣。 冉晚穿着一袭瑰红修身的长裙,裙摆微敞,像一朵怒放的牡丹,她肩上披着雪白的披肩,毛茸茸的,衬得她那张苍白的小脸更加脆弱破碎。 留着公主切的女人,今天精致漂亮得就像橱窗里的洋娃娃,她站在天台边缘,身后是十八楼高的深渊。 州青禾就是从这被人推下去的。 她的视线古井无波,“小姐姐呢?” 谢昀知道她在说谁,连忙道:“我已经打电话给许萤了,她马上就会过来,弯弯,你过来好不好?” 他试着挪了一点点,冉晚像是被刺激到,立马变得敏感疯狂起来,嘶吼道:“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好好好,我不过来,我不过来。”谢昀后退几步,小心翼翼:“弯弯,这样你满意了吗?” “弯弯!” 许萤赶到天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人群里有人让开一条道,她畅通无阻的走进去,看到站在天台边缘的女人,许萤瞳孔一紧。 “弯弯,我来了,有什么话,你过来跟我说好不好?” 冉晚看到许萤,原本麻木的神情露出一抹浅笑,“小姐姐,你来了。” “嗯,我来了。” “真好。”冉晚说:“小姐姐,我好累好累,我想青禾了,我昨晚做梦,梦到他来接我。” “他说,他在下面遇到我的爸爸妈妈,他们都在等我,等我去见他们。” 许萤抿唇,这个模样的冉晚,像极了她十七八岁时的模样。 对人世失去活下去的欲望,想要一了百了解脱自己。 何其相似的一幕,仿佛隔了八年的时空。 那年夏天,她绝望想跳湖,是阳光明媚的冉晚开导她。 今年寒冬,冉晚受不了折磨想跳楼,曾经开朗纯真的女孩子,终究变成不该有的模样。 冉晚自顾自道:“小姐姐,如今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爱我的人,我爱的也都去世。” “你可以在我死后,把我和青禾埋在一起吗?我跟他生不能同裘,但愿死后能合于一坟。” 她所谓的想见一面许萤,不过是在交代自己的后事。 许萤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谢昀打断,男人脸色阴沉,“弯弯,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也不会让你和州青禾埋在一起,你是我的未婚妻,是我的!” 他绝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葬在一起。 许萤在他身边,闻言,都想给谢昀几拳,她冷声道:“你能不能闭嘴!” 冉晚淡漠的看向谢昀,却突然一改常态:“谢昀。” “弯弯,我在。”他急忙应道。 冉晚站在天台边沿,与身后高楼一线之间,她向男人伸手,却是居高临下,谢昀面上一喜,“弯弯,你想通了?” 他大着胆子朝她走去,就在冉晚给了他希望的同时,又给予他重重的失望。 她平静的说:“谢昀,我这辈子只爱青禾一个人,你肮脏龌龊,让我恶心,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在你被我爸爸妈妈收养后对你好。” 她的话让谢昀脸色一白。 冉晚十四岁时,父母收养了年仅十八岁的谢昀,那年他成了她的哥哥。 初见谢昀那天,父母让她以后好好跟他相处,他穿着陈旧的衣服,眉目干净,直觉告诉冉晚,谢昀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她也愿意接受这个突然加入她家庭的少年。 于是在草长莺飞的那年那天,她穿着公主裙乖巧地站在谢昀身边,亲昵的挽着他的手臂,甜甜的喊:“哥哥,我叫冉晚,小名弯弯,你以后可以叫我弯弯。” 昔日温馨甜蜜的初见画面像是被一把火点燃,熊熊烈火燃烧,将它燃成灰烬。 画面的尽头却是冉晚收回指尖,张开手臂朝身后高楼倒去,她面带解脱的笑了笑。 “被骗了吧。” “弯弯!” “弯弯!” 天台上乱作一团,冉晚阖着眼,耳畔是凛冽呼啸的寒风,微凉的雪花落到她身上。 她想。 她终于可以去见自己的爸爸妈妈,还有她的青禾。 谢昀扑在天台的围栏前,瞳孔骤然紧缩,无能为力的看着冉晚从他眼前消失坠落。 他双目充斥着血丝,十指紧紧扣着围栏,手腕青筋暴起。 男人怒火中烧,脸色铁青,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掐住许萤的脖颈,将她摁在天台的围栏上。 许萤的腰背直接撞在上面,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让人猝不及防。 人群里有人尖叫了一声,谢昀置若罔闻,面若寒霜道:“许萤,都是因为你!” 如果当初不是许萤撺掇冉晚离开他,如果不是她想帮他们逃走,他也不会想办法谋害州青禾,冉晚更不会心如死灰想着跳楼自杀。 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她,他和弯弯不会这样,不会这样,肯定不会这样! 陷入魔怔的谢昀五指收紧,许萤呼吸不畅,眼神划过一丝冷意,她一个踢腿踹向男人,下脚狠,直接中他命门。 谢昀面色惨白,弓着腰。 许萤一手扶着围栏支撑因为缺氧而摇摇欲坠的身子,一手摸了摸自己疼痛的脖子。 等她缓过来好受些,许萤一把攥着谢昀的衣领,像刚刚他对待她那样还回去。 漂亮妩媚的女人神情冷艳,那双眸子跟冰刃似的。 她掐着谢昀,阴狠道:“害死弯弯的一直以来都是你,谢昀,你他妈敢做不敢认是吗?!” * 冉晚跳楼自杀,警方到现场拉起警戒线,许萤和谢昀在天台上互殴,最后被警察强行分开,在争夺尸体上,两人各不退步。 最后还是许萤撂下狠话,强势让人带走冉晚的尸首。 她今天的脾气格外差,甚至忍不住想,这要是在国外,她可能得走蒋晟的路子,一枪崩了谢昀那个傻逼。 何霜安排好一切后,担忧的看了眼许萤的脖子,又想起她在天台撞到围栏上的一幕。 “小萤,你去医院拿点活血化瘀的药膏。” “我知道了,霜姐,把弯弯火化了,将她的骨灰和州青禾的埋在一起。” “放心,我都会处理好。” 谢昀当时下手太狠,许萤除了脖子疼,最疼的就是腰背,她去医院做了简单的检查,表皮的肌肤已经青紫泛红。 拿了药,许萤开车回家,老式居民楼里大部分住户都搬走了,今天同一栋楼里,又有人搬家。 狭窄的楼梯口空间不足,许萤进退两难,只得往拐角处的角落站着,等搬东西下楼的人先走。 那人抬着板子,弓着背,下楼梯时感觉背上的东西要滑下去,于是往上颠了颠,不巧的是,那块大木板的一角直接撞到许萤受伤的腰背上,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撑着墙一脸烦躁。 搬东西的人似乎也有所察觉,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许萤今天的脾气确实不太好,说话也冷冷的。 她拎着药,抬脚走上楼梯。 等到了家门口,她在包里摸钥匙,找遍了都没有看到。 更不巧的是,早在几天前,谢斯年就被委派去外地出差,现在家里根本没有人。 许萤觉得今天很不幸,她没忍住,烦躁地踢了踢门! 然后,对面的邻居突然开门了。 许萤不经意间抬眸望去,恰好和穿着睡衣的陈时礼撞了个正着。 两人大眼看小眼。 陈时礼搬到这里已经好几个月,但他有意识跟许萤避开,就是为了不让她发现。 结果现在—— 许萤也没想到原本不该在这的陈时礼,竟然会住在隔壁。 又是隔壁! 她现在心情很糟糕,随时可能殃及无辜,陈时礼跟她对视了几眼,抿唇,下一秒就想把门关上,假装没看到她,企图掩耳盗铃。 许萤咬咬牙,一把拉住门,冲他语气不善:“你躲什么躲?难不成我还要把你吃了?!” 陈时礼被吼得不该发言,原本关门的手老实地放在身侧:“……” 他俩现在,就像视频里的猫猫,一只对另一只疯狂输出。 凶完陈时礼,许萤扶着被撞得疼意难耐的腰背,脸色微白。 陈时礼瞧了,微微皱眉,有些紧张:“你怎么了?” “疼。”许萤皱着一张脸。 男人瞧见她手中还拎着药,又看了眼对面紧闭的门,意识到许萤可能没钥匙,恰好谢斯年又不在家。 他说:“你要不进来坐会?” * 年末年初是每个公司最忙的时候,谢斯年被上司派去出差,本来预计后天才能回南城,但他知道许萤今天要从德国回来,于是早早加班加时完成手中的工作,打算提前回来给许萤一个惊喜。 自从她昨年十二月初飞往意大利,到现在都一月中旬,一个多月没有见面,谢斯年很想她。 哪怕她在出差期间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他也控制不住想她、爱她。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万家灯火温馨,谢斯年站在楼下望了眼自己的家,黑漆漆的一片,不像有人的样子,他心里揣着疑惑,纳闷许萤今天这么早就休息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去国外那么久,回来后估计在倒时差。 谢斯年这般想着,便更加迫不及待上楼。 过道里的感应灯已经老化,时亮时不亮,他拿手机支着,借着微弱的光准备拿钥匙开门。 这时,对面的门被人打开,里面传来陈时礼温和的声音:“你腰上的伤尽量不要碰水。” “知道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谢斯年握着钥匙的手一僵,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机械迟钝地转身,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震惊又不可置信的看着从陈时礼家里出来的许萤。 两人看到他时,显然也是一愣。 陈时礼家里的灯流出温暖的光芒,谢斯年清楚的看到许萤微微扶着腰,见他望过来时才把手放下去。 而陈时礼身上还穿着居家的睡衣。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还穿成这样从家里出来…… “斯年,你怎么回来了?”许萤先是一愣,紧接着坦然自若。 仿佛自己真就什么都没做,可谢斯年听在耳里,却觉得许萤这是在心虚。 谢昀以前给他发了很多照片和视频,可是都没有他现在亲眼撞见、“捉奸”来得刺激。 他双目泛红,攥紧拳头抡向陈时礼,声音有着说不出的阴冷:“陈时礼,我今天跟你拼了!” 第83章 你说你心里还有他,那我…… 寂静的楼道里只有一小块地方,左右是上下楼梯,谢斯年朝陈时礼动手,陈时礼也没站着挨打,两个男人很快打了起来。 许萤已经麻了,连忙过去拉架,“你两打什么打?别打了。” 陈时礼怕自己不小心伤了许萤,在她过来拉架的时候,就开始束手束脚,谢斯年逮着机会给了他一拳,直接砸中他的嘴角。 刚刚一道劲风从自己面前擦过,许萤看得心惊肉跳,只见陈时礼抬起手背,擦了擦酸痛的嘴角,一丝殷红的血迹沾在上面。 谢斯年仍觉得不解气,眼见又要动手,许萤面色一冷,呵斥他:“够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陈时礼用指腹擦去血迹,闻言,抬眸望向挡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明面上是谢斯年打赢了,实际—— 他抬起的拳头就这样顿在空中,那双曾被许萤夸赞清澈干净的眸子充斥着血丝,隐隐还藏着朦胧的薄雾水汽。 年轻气盛的男人红了眼,看着宁可帮陈时礼,也要和他对着干的许萤。 他问:“宝宝,到底谁才是你的男朋友?” “你无缘无故打人还有理了?”她帮理不帮亲道。 谢斯年错开她的视线,眼眶越来越红,有不甘、埋怨、嫉妒、委屈,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他蚕食得失去理智和控制。 这时,陈时礼微微吸了口气,轻轻的动静在无声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许萤回头看向他,“你怎么样?” “没事。”陈时礼低眉顺眼,安安静静的说:“你也别怪他了,毕竟年纪小,冲动不懂事。” 说完,他用指腹碰了碰伤口,眉峰不自觉皱起,似乎还是很疼。 闻言,谢斯年阴冷的看向他,眼神就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 许萤解决完闹剧,拽着杵在那不吭声的谢斯年回家,关上那道门,她立马松手,冷脸道。 “你今晚到底怎么回事?” 谢斯年看着她,被她脸上的神情深深刺痛。 他嫉妒又不甘的问:“那你今晚为什么会从陈时礼家里出来?!” “你怀疑我背着你,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许萤的表情觉得荒唐可笑。 谢斯年一直以来都很乖,床下乖巧体贴黏人,床上也都费尽心思拼命讨好许萤。 他想对她好,想和她永远在一起,可她呢?她借着出差的由头和前男友厮混,现在还—— 谢斯年越想越委屈,他抬手擦了擦眼眶里溢出来的眼泪,红着眼道:“如果你没有,那你为什么不肯主动跟我解释。” “宝宝,你知道的,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 不得不说,谢斯年哭起来,整个人萦绕着一种脆弱的气质,像冒着寒气的冰面底下裂开的冰蓝色细缝。 许萤看了他一眼,“我跟陈时礼什么都没做。” 她在陈时礼家里坐了会,涂了药,然后问了对方一些问题。 谢斯年懂审时度势,他不会像许萤的某任前男友那样,得了便宜还卖乖,一直纠缠胡闹下去,而是明白及时收手。 闻言,他破涕为笑,顺着许萤给的台阶下了,谢斯年伸手把人抱进怀里,埋首在她颈窝,瓮声瓮气道:“嗯,宝宝,我相信你。” 许萤被他紧紧拥着,谢斯年贪婪的将她圈禁,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留下她。 两人抱了会,谢斯年主动凑过去亲了亲她,可怜兮兮的道歉:“宝宝,对不起,我刚刚不该凶你。” 其实他也没有凶,只是说话的语气比平常重了些。 他将人打横抱起,不小心碰到许萤的伤,她疼得抽气,拍了拍谢斯年的肩,“快放我下来,疼。” “哪疼?”谢斯年紧张得不得了。 “腰,背。” 听起来似乎是有点尴尬的位置,谢斯年眸色微敛,拉着她回卧室,“我看看。” 许萤脱了外套,谢斯年接过衣服的时候,无意间瞥见她脖子左侧有一圈暧昧的红痕,像是吮吸过度留下的。 他呼吸加重,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许萤卷起半截衣摆趴在那,她双臂交叠,脑袋枕在上面。 谢斯年挂好衣服折回来坐在床边,垂眸,目光落到露出的那半截雪白腰肢上。 许萤腰细,且腰侧还纹有玫瑰刺青,像是佛龛里供奉的烟火,袅袅白雾里明知是不可触、不可碰的禁忌,却仍要飞蛾扑火。 然而,在那不盈一握的腰肢上,留下一些红痕、青紫,范围不是那种大面积的,而是恰到好处的一点。 谢斯年面色紧绷,额角青筋明显,甚至觉得心寒体凉。 他轻轻碰着,指腹无意识比划,似乎想知道他不在的时候,他们都用了哪些姿势。 “斯年?”许萤微微皱眉:“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他回过神,却委实笑不出来,不过也幸好许萤现在背对着他,他不用强颜欢笑。 谢斯年握着她的腰肢,低头吻了吻,许萤一个激灵,想起身,身后的人似乎有所察觉,掌心上移,握着,然后俯身贴着她。 他声音微哑,吻她的耳垂,脖子,脸颊,“宝宝,我想要了。” 许萤:“……” 她把他的手拿出去,用手肘将人怼开,然后坐起,放下卷起的衣摆。 “你自己动手,我今天没兴趣。”许萤皱了皱眉说。 谢斯年看着她的眼睛,半晌,微微一笑,“好。” 其实他也不是很想要,只是想试探一下。 结果…… 这一刻,谢斯年知道,他再也做不到许萤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她伤透了他的心。 * 自从冉晚跳楼自尽,从此,谢家庄园里整日萦绕着挥之不去的低气压,做事的佣人们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触到谢昀的霉头。 许鹿拿着策划案过来的时候,谢昀正待在酒窖。 他站在门口,看到那个平日沉稳又运筹帷幄的男人坐在地上,脚边堆了十几个已经喝完的酒瓶子。 谢昀靠着墙,用发蜡梳得规整的短发有些凌乱,他拿着酒瓶灌了一口,英俊的脸酡红。 醉生梦死,莫过于此。 许萤闻着那刺鼻的酒味,皱着眉,他屈指敲了敲门,抬脚走过去。 “谢昀。” 他踢开那些挡路的空瓶,站在谢昀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谢昀酒量好,但抵不住喝这么多,他现在被酒精麻痹,脑袋有些昏,眼前也是一片模糊,闻言,他缓缓抬头看向许鹿。 下一秒,男人的眼神咻地凛冽,充斥着说不出的狠意。 谢昀直接将手中的酒瓶砸向许鹿,许鹿面色一冷,动作迅速的躲过。 “砰——”酒瓶砸到墙上,应声而碎,大半瓶酒洒了出来,和那些玻璃碎渣混在一起。 “谢昀,你想干什么?” “许萤,你他妈还敢出现!” 两人几乎是同时说道,一个语气冷厉,一个声音阴狠。 闻言,许鹿板着一张脸,“谢昀,你喝醉了,我是许鹿,不是我姐姐。” 他和许萤是龙凤胎,眉眼长相自然有些相似。 谢昀盯着许鹿看了会,一抹意识和理智渐渐回笼,他抬手摁了摁额角,轻轻一笑道:“抱歉啊,认错人了。” 他在许鹿面前收起那副痛恨许萤的嘴脸。 许鹿把手中的文件递给他,公事公办道:“我知道你现在因为冉晚去世而心里难过,但是你别忘了,三月初,最后一轮竞选就要开始了,现在你应该把精力放在策划和方案上。” 他不关心别人怎么样,他只关心自己的利益。 谢昀不能输,他必须通过竞选,拿到和洛克斯尔家族的合作,只有他赢了,许萤才会失败,她失败了就意味着会失去财阀陆氏的信任和支持,也只有他赢了,摩柯家族才会答应他开出的额外条件。 他等不及了,他要许萤一无所有,要她回到他身边。 许鹿打的什么主意,谢昀心知肚明,他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小几岁,心思和城府却异常深的男人。 蓦地笑道:“许鹿,我一直很好奇你对你姐姐的感情,你是不是喜欢她啊?” 谢昀掌心撑地,身子摇摇晃晃,他走到酒吧台后面,从一排排酒柜上取下一瓶收藏的好酒。 许鹿回头看他,“我对我姐姐只有亲情。” “亲情?”谢昀喝了一口酒,眼神上下打量他。 他还记得许鹿当年通过陈遇忱攀上他时,那眼神和心思绝不像一个十九岁的人该有的。 那时,他问许鹿:“你今年也才十九岁,你能为我干什么?” 许鹿当时是怎么说来着?他用异常平静的语气跟他说:“我可以替你做任何事,包括犯罪害人。” 当初他听到这话还有些诧异,不由得多看了许鹿几眼,然后问他,“那我需要为你提供什么?” 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另一个无私奉献,商人重利,许鹿愿意为他效力,是因为想要从他身上获取他需要的东西。 许鹿要的是平步青云,借他的势力不断壮大许家,他说他要撑起一片天地,要保护他最在意的人,要她无忧无虑的活在他的羽翼下。 而不是任人摆布。 从那时起,许鹿就开始跟着他做事,有人调侃,许鹿就是他的左右手,是他的心腹。 许鹿也的确说到做到,可以为他做任何事,包括当初谋害冉家,也有他出的一份力。 他心狠手辣,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他只在乎他的姐姐,为她,可以做出任何事。 许鹿没有搭话,谢昀又喝了几口酒,继续道:“我从不信所谓的亲情。” 他“咚”的一声,将酒瓶置在吧台上,抬眸,那眼神似乎已经看穿许鹿,把他潜藏在心底最深的肮脏龌龊挖出来。 “许鹿,你是打着亲情的幌子,实际想得到许萤吧?”谢昀笑道:“谁家的亲情会像你这样?” “不要姐姐交男朋友,不要姐姐独立,不要姐姐对别的男人好、对别的男人笑,只想把人囚禁在身边,让她彻彻底底属于你一个人。” “许鹿,你听听,你觉得这是亲情吗?”谢昀今天喝得确实有点多,换做平常,他也不会跟许鹿说这些。 “我以前跟你一样,对弯弯,我也觉得是亲情,直到——” 他顿了顿,讥讽笑道:“直到她和州青禾交往,我嫉妒得发疯,当看到他俩第一次接吻,我恨不得把人抢回来,把她关在屋子里,不让她接触任何人,只让她属于我一个人。” “那时我才知道,我对弯弯根本没有所谓的亲情,我就是喜欢她,喜欢那个挽着我手臂撒娇,一口一个哥哥叫我的弯弯,喜欢那个逗我笑,会给我精心准备礼物,偶尔给我制造惊喜的弯弯。” 闻言,许鹿抿唇,他想了想,半晌,对谢昀说:“我跟你不一样,你喜欢冉晚,是出于没有血缘的爱情,我承认我的确喜欢我姐姐,但并不是爱情,我和她是双胞胎,留着同样的血,我们是血脉相连的至亲。” “许鹿,冠冕堂皇的话说多了会显得很虚伪,知道吗?” “你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我想你心底比谁都清楚。”谢昀说:“就简单问你两个问题,你不想结婚,是因为想一辈子守着你姐姐,和你姐姐一起过,你觉得这正常吗?” “还有——”他笑意微深,“你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这些年来,你有没有梦到许萤?或者,自-慰时幻想过她。” 这话虽然问得恶心,但却是非常直观,且击中男人内心深处想法的问题。 许鹿脸色一变,撂下手中的文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 他把文件丢在吧台上,转身离开酒窖,身后,谢昀发出了然的笑声。 随即,他又灌了几口酒,这时,丢在旁边的手机响了。 谢昀听了有些烦躁,抬手捏了捏眉心,本想挂掉电话,但看到来电显示谢斯年时,他一顿,旋即指腹滑过接听键。 “我的好弟弟,你这还是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有事?” “谢昀,我答应和你合作。” 闻言,谢昀坐直身体,垂眸看了眼通话页面,他轻飘飘的笑道:“你的语气告诉我,你现在透着心灰意冷。” “怎么?你终于不再一心一意相信许萤的花言巧语了?” * 一月末,南城大雪纷飞,道路积雪,河面结冰,无论是车辆还是船只,交通都成了严重的问题,而这也给过年回家的人造成困扰。 寒风凛冽呼啸,会议室里开着暖气,长达九个小时的高强度会议终于结束。 团队里的其他人收拾自己的电脑和文件夹,很快,三三两两都走了。 会议室里转眼只剩下许萤和陈时礼。 许萤看了眼左手边的男人,说道:“陈时礼,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 “初版策划和方案已经落实,我想另外再写一个版本,需要你帮我。” 这十几天,他们开了很多次会议,无数次商讨策划和方案,也否定了很多版本,最后才真正落实了初版。 其中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不可估量。 然而,许萤现在却说要另外再写一个版本。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里面包含的东西和要素太多。 陈时礼看着她,没有多问缘由,颔首应下:“好。” “这可是一件大工程,你就这样答应了?”许萤调侃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答应你,是我自己的决定。”穿着风衣的男人举手投足流露出风雅,“至于告不告诉我原因,这就是你的抉择了。” “当然,你选择让我帮忙,说明你对我很信任,我由衷感到高兴。” 许萤:“……” 张弛有度又温文尔雅的做派,配上他现在的态度,不得不说,年纪稍微大一点点的男人,有时候还是很香。 * 新年来临,全国各地春运拥挤,南城的雪终日下个不停,公司开始休年假,谢斯年备完年货回来,看到许萤穿着换好的衣服准备出门。 外面天气寒冷,她穿了件高腰的A字裙,外搭米色的羊羔绒长外套,脚上踩着一双雪地靴,打扮得清晰靓丽。 她一直以来都是这副美美的样子。 谢斯年看她挎着链条包要出去,问道:“宝宝,现在都放假了,你还要出去吗?” “嗯,我约了朋友逛街,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问你中午回家吃饭吗?” “不回了。”许萤想了想,笑道,出门前,她又折回来,微微踮起脚,捧着谢斯年的脸颊,亲了亲他的唇。 她涂了口红,沾了点在他上面,许萤点了点他的心口,妖妖娆娆道:“斯年,今晚除夕团圆,我再回来陪你,好不好?” 谢斯年垂眸看着对她笑脸如花的女人,半晌,摸了摸她的脸,点头道:“好。” “那我走了,拜拜。” “宝宝,玩得开心。” 谢斯年目送她开门,离开,再关门,他在原地站了会,然后又走向阳台。 他站在那,面前是一盆植被,长势比较喜人,郁郁葱葱的,可以挡住他大半边身影。 男人望向外面苍茫的雪地,雪粒穿过他的视线,他看到许萤背着单肩挎包越走越远。 过了会,他才重新折回客厅,谢斯年抿着唇,半晌,走进小书房。 他坐在许萤平时办公坐的椅子上,然后打开那台电脑。 开机需要一小会儿,谢斯年看着电脑屏幕,里面映出他的模样。 他静静望着,然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想到许萤刚刚亲他,以及对他的态度和神情。 谢斯年有一瞬间心软。 可是,当他想到那晚许萤和陈时礼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想到他们藕断丝连,想到他们旧情复燃,那点仅存的犹豫也都荡然无存。 * 老式居民楼里停不了车,许萤走了一段路,出了那个小胡同,看到外面停着一辆车。 她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陈时礼等了她有一会,见人来了,随意聊道:“我先前看到谢斯年回去了。” “嗯。”许萤系好安全带,抬头看他,“所以呢?” “你怎么说的?” “我告诉他,约了朋友逛街。” 许萤懂他话里的意思,现在大家都忙着过新年,年假期间能有什么事?同居的情侣间,这个时候肯定都窝在家,谁会在大冷天下着雪的时候外出。 虽然理由蹩脚,但也不是没可能,尽管在许萤这是假的。 不过,她也不是背着男朋友和其他男人厮混,而是有正事。 许萤说:“我昨晚完成了一个新的建模板块,在这方面你比我熟悉,你待会看看。” 陈时礼开车驶入主干道,“行,对了,我今早想到一个框架,等到了会议室,我再详细告诉你。” “你倒是挺有效率。” “谁让我答应你了。”他笑。 “三月九日就是最终竞选,趁这几天放年假,我们尽快把新版本定下来。” 陈时礼半开玩笑道:“时间这么紧,那我今年还能过一个称心舒服的年假吗?” 闻言,许萤故作思考,“年假对你而言,不就跟寒暑假一样吗?” 毕竟他们也是交往过一段时间的,怎么说也有大半年,这点,许萤还是知道。 男人的手搭着方向盘,腕骨漂亮冷白,五指也修长好看,闻言,他说:“还是不一样,我昨年过了一个难以忘怀的年假。” 昨年今时,他们正处于热恋期,一起回了乌灵镇,共同度过一段温馨美好的新年。 闻言,许萤没有再接话,车里的气氛顿时沉默下来,她扭头看向窗外纷纷扬扬的白雪,入目皆是银装素裹。 * 许萤忙完,回家已是晚上十一点,她打开门,在玄关处换了鞋,走进客厅,许萤看到谢斯年坐在沙发上抽烟。 年轻的男人指尖夹着烟,弓着背,手肘撑在腿上。 听见开门的动静,他抬头望去,目光看向许萤。 漂亮妩媚的女人浑身充斥着精致,她挂好包,问道:“你今天怎么突然抽烟了,心情不好?” 许萤记得,谢斯年不会抽烟,他第一次抽的时候,是他们事后,她趴在床尾抽烟,谢斯年蹲在她面前,她起了坏心思,故意激他,让他抽一口。 结果他被呛得咳嗽。 除了那次,他从未碰过一次烟。 玻璃制的烟灰缸里,已经躺着几根抽完的香烟,闻言,谢斯年也不说话,又抽了一口,他吸得有些急,被呛得咳嗽。 许萤拍了拍他的背,又给他倒了杯水。 “不会抽烟就别抽,折腾的是自己。”她说。 谢斯年没听,自顾自抽着,许是抽了几根后,他生疏的动作多了几分娴熟,那是一种介于青涩和成熟间的气质,勾得人心潮澎湃。 他平静的问:“不是说和朋友逛完街,晚上就会早点回来陪我吗?宝宝,你说,现在已经几点了?” 为了今晚除夕团圆,他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全是按照许萤的口味和喜好做的。 墙上挂着钟,许萤看了眼,“现在晚上十一点十分。”她表达歉意道:“对不起啊,我回来晚了。” 说完,又凑过去亲了亲谢斯年的脸颊,然后搂着他的脖子,企图蒙混过关:“你是不是等了我很久?那你吃饭了吗?别饿着自己,我会心疼的。” 听到这温声软语,谢斯年并不觉得有多开心,反而心坠得厉害,像是被人从高空中狠狠抛下,那一瞬的心悸让人难以忍受。 谢斯年无动于衷,甚至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对上许萤明媚艳丽的笑容,他觉得刺眼又伤心难过。 “你真的心疼我吗?” “当然了。”许萤漂亮的话信手拈来,“你是我爱的人,我不心疼你,心疼谁?” “那你回答我,你今天真的是出去跟朋友逛街吗?” “不然呢?” 她仍一脸笑意,目光坦荡得仿佛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情。 演技真好阿。谢斯年哂笑,毫不犹豫拆穿她:“宝宝,你是不是觉得骗我很好玩啊?” “我骗你什么了?”她一脸无辜。 “你还在装。”谢斯年不仅心寒,就连手指也在发麻发颤,他险些拿不稳手指的香烟,“你今天出去根本不是和朋友逛街,而是背着我和陈时礼私会。” 许萤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每一分情绪,每一个眼神都把握得恰到好处。 而这落在谢斯年眼里,就是谎言被拆穿后的震惊、错愕。 看她这反应,谢斯年忍着起伏不定的情绪,收回视线,抬手又猛地吸了一口烟。 他一边咳嗽一边说:“宝宝,你不是说爱我吗?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爱吗?” 客厅里瞬间陷入无边的寂静,只有淡淡的烟味充斥萦绕。 良久,许萤终于开口。 她说:“你都知道了。” “如果我不说,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是。”许萤平静的承认:“我今天确实没有和朋友逛街,而是和陈时礼待在一起。” 揭穿是一回事,可亲耳听到许萤承认又是另一回事,谢斯年手一抖,抖落一小截烟灰。 他望向许萤,面容艳丽的女人继续道:“其实我早就和他有联系,和陈时礼分手后,我才渐渐明白我心里还有他,我有时也会回忆和他的点点滴滴。” “你说你心里还有他,那我呢?你又把我当什么了?”谢斯年蓦地红了眼眶。 许萤用歉意的目光看着他,“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什么对不起!”谢斯年一拳砸在茶几上,砰地一声,力道之重,拳骨渗出鲜血,“我要你回答我,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是觉得新鲜,才跟你在一起。” 得到答案,谢斯年攥紧拳头,他忍不住嘲讽笑道:“新鲜?所以你现在是觉得,新鲜劲过了对吗?” 许萤错开他的视线。 她避而不谈的模样,更像坐实了谢斯年刚刚说的话。 “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许萤站起身,说道:“所以现在止损还来得及。” 她平静的面容没有一丝波动,“我们分手吧。” 第84章 他爱我,胜过我爱他…… 许萤站着,谢斯年坐着,他抬眸看着面前被灯光模糊了面容的女人,听她平静无起伏的语调,恍惚间觉得眼前这个他爱的许萤很陌生。 她是怎么轻而易举说出这种话的?难道对他就没有一丁点情面和迟疑吗? 谢斯年眼眶通红,强忍的泪意彻底绷不住,他哭着强颜欢笑道:“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许萤垂眸看着他,冷艳的脸,大半部分笼罩在阴影里。 让人觉得她看不真切,只觉得她冷漠残忍得不近人情。 她说:“如果不分手,对你而言并不公平。” 谢斯年盯着她,在这场分手里,许萤自始至终冷静自持,奔溃、哭泣、难受的人一直是他。 他以前不明白,为什么网上的人都说,BR乐队主唱花心多情,甚至觉得这是有人买通稿故意黑她, 第一次在许萤家里见到她时,她明明笑起来那么明媚漂亮,温温柔柔,就像耀眼璀璨的星河坠入他的眼中,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一个人体验到什么叫怦然心动。 那时,他们身份有别,他是陈时礼的学生,而她是他的师母,是他导师的女朋友,他得避嫌,不能过分接近。 可他控制不住,他一而再再而三在暗中窥视她,看她对别的男人笑,对别的男人撒娇,心里滋生的嫉妒和阴暗快要将他吞噬。 为了得到她,他主动去勾引,去破坏她和陈时礼的感情,后来,他终于如愿以偿。 明明一切都按他的计划在进行,可他高估了许萤对他的爱。 她花心多情成了习惯,怎么可能会一直喜欢一个人。 许萤将他的眼泪看在眼里,内心毫无波动,她交过很多任男朋友,分手时像谢斯年这样哭泣的也有,他并不是第一个。 如果一次眼泪就能把她留住,让她回心转意,那她就不是现在的许萤了。 “作为分手,后面我会安排助理给你一份补偿协议。” 她丢下这句话,转身欲走,不到一两步,许萤蓦地顿住脚步。 她回头,垂眸。 谢斯年依旧保持那个颓废的姿势坐着,那只拳骨渗出鲜血的手抓住她的外套衣摆。 他的力道有些重,指腹一圈泛着白。 许萤望着他,他却没有看她。 两人就这样僵持,周遭流动的空气都变得凝滞缓慢。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挽留她,殊不知面对他的固执,许萤的表现更加决绝。 她抽回自己的外套衣摆,头也不回的走了。 谢斯年的手还保持着刚刚攥紧的姿势,留在指尖的那抹温暖触感也悄然消逝。 从谢斯年家里离开,许萤直接下楼出去,居民楼的小胡同外,深夜的雪地里静静停着一辆车。 许萤打开副驾驶坐进去,扯过安全带系上,何霜坐在驾驶座看她,笑道:“分完了?” “嗯。” 她“啧”了声,打转方向盘驶出去,笑道:“谢斯年看着也是心思深的人,你单枪匹马回去跟他提分手,也不怕他情急之下伤害你?” 这世上不乏为爱变得疯狂偏执的人。 “不怕。”许萤看着椅背,漫不经心道:“他爱我,远比我爱他深。” 闻言,何霜打趣她:“你也太绝情了,连枕边人也要算计。” 许萤可以不相信其他人,但对何霜却深信不疑,她们是挚友,也是一起并肩作战的伙伴,当然,她们更是一路人,爱事业胜过爱男人。 因此,她知道许萤所有的计划,包括布下的这出局。 许萤不可置否,“我眼里容不得沙子,谢斯年和谢昀的交易,我心知肚明,礼尚往来而已。” “这倒是,虽说那些小项目值不了几个钱,但他毕竟还是走了一条不归路。” 说到这,何霜的语气又带着些许幸灾乐祸:“话说回来,你邀陈时礼和你一起定制策划和方案,他好像误会了。” “误会什么?” “沈听跟我说,你好像无形中给了陈时礼希望,让他觉得自己仍有机会可以挽回你。” 其实,许萤请陈时礼帮忙制定策划和方案只是一个幌子,目的就是为了和他同出同进,不然怎么做给谢昀和谢斯年看? 但是,陈时礼并不知道。 许萤比较冷淡,“等这次竞选告一段落,我们就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 和谢斯年分手后,许萤住进了名下的一套公寓,整日完善优化和团队确定的初始版本,以至于这个年假她过得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当然,期间许鹿找过她一次,让她回家团聚,被许萤以想清净为由拒之门外。 七天年假很快就结束,复工后,公司的员工有短暂的还未回过劲,但不消两天,大家就投入工作中。 许萤照旧白天上班,下班后和团队开会。 今年的寒冬并未像往年那样持续到二月末,二十号左右就迎来初春,万物抽条,长出嫩绿,河面结的冰也都融化。 万物复苏的时节。 谢斯年提交了辞职信,人事部那边不知道他和许萤已经分手,于是有人把这件事透到何霜面前。 闻言,何霜微笑道:“辞就辞了吧,这点小事,不需要告诉许总。” 都是职场上的人精,人事部的经理立马懂了。 因此,这事也就不告而落。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二月底,三月初他们就要动身前往公海参加最后一次竞选。 月末的时候,许萤礼尚往来,还是为陈时礼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普通朋友间的那种,维系表面的来往。 陈时礼收到礼物的时候有些诧异,许萤说:“昨年我生日的时候你送了一份给我,我总得回一份吧。” 他的生日特殊,每四年一次,陈时礼收好礼物,笑道:“谢谢。” “不客气。”许萤撇开和他对视的视线,“礼尚往来。” * 三月初,最后一丝寒意也消退,春暖花开时节,许萤带着团队准备出发前往公海,参加洛克斯尔家族举办的最后一次竞选。 第三轮竞选在游轮上,最终会驶向公海。 上船前,五家代表及其团队会暂时住在酒店,等人齐了,洛克斯尔家族的人会带他们登船。 竞选在三月九日,七号当天,许萤和陈时礼以及陆氏负责这次竞选的核心团队一起抵达酒店。 和他们一起到的还有谢家。 谢昀带着团队出现在酒店大厅,正好和许萤他们对上。 近两个月没见,谢昀的变化很大,以前他在人前还会伪装成一副良心企业家的模样,至少表面功夫还会装一装,现在,他浑身透着戾气,眼神森冷又阴鸷。 尤其是他看向许萤时,那双眼睛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似乎要把她彻底绞杀。 谢昀说:“看许总这样子,应该对这次的竞选胸有成竹?” “谢总也不遑多让。”虚伪而客套的话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火药味。 “那期待能和许总在会议桌上见面。” 许萤和团队里的人到了后进行休整,晚上在会议室开了一场会,直到十点半才结束。 她回到套房,沐浴完涂了身体乳,穿着睡衣去接了杯温水。 许萤喝了点,打开电脑,这时,手机突然响了。 她拿起看了眼,是蒋晟打来的。 “有事?” 电话里,男人声音富有质感,是那种很硬朗的感觉。 蒋晟问:“我听盛长决说,你去公海参加竞选了?” “嗯,怎么了?”她应完,又喝了一点水。 “没什么,就是提醒你一句,公海这地儿吧,你得注意点。”蒋晟语调严肃而认真:“公海不属于任何国家,在这里没有法律可言,有些交易会在公海进行,你是聪明人,应该懂我的意思。” 他自己就是风里来雨里去,见惯了枪支和厮杀,很多肮脏的交易,私底下有多血腥,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蒋晟说了一大堆,没听到回应,不由得皱眉,问道:“许萤?许萤?我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在听?” “许萤?!”蒋晟那边的声音陡然拔高。 许萤拿着手机,脑袋开始犯昏,眼前的东西摇摇晃晃,视线范围内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她听不见蒋晟在说什么,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 整个人就像是被打了一闷棍。 手机不小心挂断的刹那,许萤手一松,它咕噜噜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许萤从椅子上滑倒在地,她躺在柔软的地毯上,眼皮阖上的那一瞬,她看到从窗帘背后走出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 他一步步朝她走来,那张脸还未彻底露出阴影,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已经昏了过去。 第85章 我爱的人,你应该高高在…… 许萤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绑在椅子上,她身上还穿着那套睡裙,赤着脚踩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地面坑坑洼洼,有些硌脚。 她挣了挣身上的麻绳,绑得很结实,系口打的结根本弄不开。 许萤挣扎了会,没有任何效果,她微微皱眉打量这个陌生的环境。 这是一间废弃的工厂,里面有很多坏掉的设备,檐角爬满蜘蛛网,空气中透着一股子霉味。 她现在这种情况,显然是被人绑到这来的。 就在许萤思考会是谁的时候,铁皮门被人推开,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外面的天光通过门缝照进来。 许萤处在偏暗的屋子,突如其来的阳光让她有些不适应,她微微偏头,闭眼缓了会,这才抬眸看过去。 当她看到来人时,眼里划过一抹错愕。 谢斯年戴着黑色鸭舌帽走到许萤面前,手里端着一碗饭。 他此刻的模样,与许萤在套房里快要晕倒时看到的男人一模一样。 她说:“原来是你。” 谢斯年蹲在她面前,“嗯,是我。”他拿起勺子舀了饭菜喂到许萤嘴边,“饿了吧,吃点东西。” 许萤瞄了眼饭菜,没有动,反而说道:“赶紧给我松开。” 谢斯年置若罔闻,继续喂到她嘴边,一意孤行道:“吃饭。” “谢斯年。” “我在。”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你在绑架,在犯罪。”许萤皱眉道。 “这里隶属公海范围,没有法律可言。”他笑,抬眸,用一双干净透彻的眼睛看向许萤,只不过他现在这副模样,反而让人觉得更阴森可怕。 “你已经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会饿坏的。” 许萤捕捉到关键点,“一整天了?” 她意识到不对劲,烟嗓凛冽:“今天是几号?!” “九号。”谢斯年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也知道这对许萤而言很重要,他说:“现在下午一点。” 距离第三轮竞选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 许萤面色严肃,越是紧要关头,她越镇定,甚至开始和谢斯年谈条件:“以你一个人的力量,不可能躲过重重监控把我带到这里,就算你能,我失联一天半,以陆氏的实力绝对会尽快找到我。” “谢斯年,是谢昀叫你这么做的吧?或许,这背后还有摩柯家族的手笔?他们想阻止我参加第三轮竞选,所以想了这个招,而你只是他们利用的工具罢了,谢斯年,他们给你的好处,我也可以给你,甚至可以给你更多,只要你现在立马放了我,并通知陆氏的人。” “我发誓,事后绝对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只要是人就会有欲望,钱,权,地位,名誉。 许萤手中握有很多筹码,那些都是普通人梦寐以求的。 她把条件摆到谢斯年面前,哪怕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依旧冷静理智得就像一个冰冷的机器。 许萤这人,花心多情是真,冷心冷血也是真,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浑身却充斥着吸引人的魅力,她高高在上,如俯瞰芸芸众生的祂,虽隔云端,但仍让人忍不住心生妄念,企图能把她拉进红尘俗世沾上情爱因果。 闻言,谢斯年只是默默看着她,看着这个令他既陌生又熟悉的女人。 “你觉得我是因为想要好处,才把你绑来这的吗?” 许萤不语,但表情已经告诉他答案。 见此,男人嘲讽地笑了笑,他放下手中的饭碗,屈膝,两条腿高低起伏。 谢斯年看着许萤那双踩在水泥地上的脚,她没有穿鞋,一双赤足白皙漂亮,脚趾泛着粉,然而,地面太脏,弄脏了她的脚。 他伸手握着许萤的小腿,轻轻抬起她的脚,替她拂去脚上的灰尘。 许萤看着他,看到这个蹲在她面前的男人低头亲吻她的脚背。 微凉的吻落下,如同一缕银丝缠绕在心间,酥酥麻麻的。 谢斯年轻轻捏着她的脚,看到那一丝小血痕,应该是被坑坑洼洼的地面割破了皮,他自顾自道:“疼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许萤问。 “还不明白吗?”他把玩许萤的脚,“我不需要什么好处,我只想要你。” 说到这,谢斯年抬头仰望许萤,目光爱意不减,甚至到了痴迷狂热的地步。 他问:“我要是放了你,你会重新和我在一起吗?我想和你结婚,你愿意吗?” 不谋钱,不谋权,也不谋地位名誉,但他要的是许萤一辈子,一辈子和他在一起,彻彻底底属于他一个人。 换做平时,许萤听到这话,极有可能会漫不经心的调笑,说他喝醉了,在说什么糊涂话? 然而,眼下情况不一样。 她笑了笑,嗓音如同夜里出来勾魂夺魄的狐媚子,直叫人心魂荡漾,被她哄得团团转。 “你要真这么爱我,想和我在一起,那我也愿意和你结婚。” 明知她这张嘴惯会说些哄人的谎言,但听到这话时,谢斯年仍控制不住信了她。 “真的吗?” “嗯。” “那你亲亲我,好不好?” 他蹲在许萤面前,姿态却摆得低,许萤看他,依旧是垂眸俯视,就好像他们之间,从来都是谢斯年在仰望她。 他看她的眼神那么深情,清澈的眸子里还掺杂着可怜,任谁看了都觉得心软。 许萤凝望他,半晌,低头,温热的吻轻轻落在谢斯年的眼皮上,像是一望无际的荒野里坠入了一瓣樱花。 男人眼睫轻颤,馨香远离鼻翼,颤颤巍巍的抬眸,他看着许萤,抬手,抚摸她的脸颊。 “我爱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 “但是,我现在还不能放你离开。” 话落,许萤眼神一凛,像针尖似的寒芒利刺直戳他。 谢斯年起身,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颗药。 他擒住许萤的下颔,迫使她张嘴吞下,男人安抚她,说道:“等会会很疼,吃了它,你会好受些。” 那药片入口即化,许萤被呛到咳嗽,冷艳的脸爬上一丝急促的薄红。 她冷冷的看着谢斯年,“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别担心,只是暂时麻痹你痛觉的药物。” 谢斯年亲了亲她的额头,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出破败的工厂,外面,有几个身高体壮的大汉在把守着,他们表情冰冷,浑身充斥着戾气。 见谢斯年出来,纷纷叫了声“二少”。 男人深吸一口气,阖眼,抬手示意他们,“动手吧。” 那几人走进屋,身后的铁皮门在眨眼间被关上。 现在下午一点十五,距离竞选还有十五分钟开始,谢斯年站在工厂外,入目是一片荒凉。 这时,谢昀给他打来电话,声音带着笑意:“斯年,我已经替你和许萤安排好了去处,今天下午四点会有人来接你们。” “我知道了。” “不后悔?”他问。 身后那座废弃破旧的工厂里传来动静,撕心裂肺的疼痛声不曾间断,像重锤似的一下下砸在谢斯年的心上。 他下颔紧绷,指尖蜷紧,闻言,一字一句艰难道:“不后悔。” 谢昀“啧”了声,“想不到谢家还会出你这样的情种,哪怕她以后是个残废,没手没脚你也爱?” 就像谢斯年先前对许萤说的那样,他爱她,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他现在还不能放她离开,因为…… 他要毁了她。 谢斯年:“她以后没手没脚,至少还有我,我会用余生来爱她。” “行,你高兴就好。” 挂断通话,谢昀换了副嘴脸,英俊的面容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感情。 他对身边的周奇说:“都安排好了?” “谢总放心,都安排好了,他们会好好折磨许萤,让她生不如死。” 闻言,谢昀的嘴角挂着一抹阴冷的笑,“那就好。” 如果不是许萤,他的弯弯也不会死,这笔账,他永远都不会忘。 也就只有谢斯年那个白痴,天真的以为他会放过许萤,断手断脚算什么?等折磨够了,他就让他们送许萤和谢斯年一起上西天。 届时,所有的罪名全部推在他那个好弟弟身上,别人又能拿他怎么样? 夹板上海风习习,带着一抹濡湿的咸味,快到一点半,五家代表及团队也该进入会议厅进行最后一轮的竞选。 其他三家已经进去了,谢昀带着人进去的时候,在门外看到陈时礼对团队的副负责人低声吩咐。 谢昀笑了笑,虚伪道:“这都失踪多久了,陈先生还没找到许总吗?” 闻言,陈时礼淡漠的看向他,一双深邃的眼睛沉得吓人。 谢昀不怵,“怎么办?竞选即将开始,许总要是再不出现,待会谁上场?难道是陈先生你吗?我记得你好像既不是陆氏的人,也不是许总的谁,你觉得你能代表她参与竞选吗?” 陈时礼的身份,只能和陆氏的团队坐在后方,竞选的主力得是各家派出的代表。 谢昀看了眼腕表,进去前笑道:“不过,我还是很期待陆氏这次准备拿出来参加竞选的策划和方案。” 他神情悠然,仿佛对方已经输定了。 不过,谢昀也的确有资本,因为—— 他那好弟弟,早就从许萤那里拷走了他们的策划和方案。 谢昀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 参与竞选的五家已经进去四家,陆氏的副负责人说:“陈先生,小姐现在还没找到,要不您先代表她参加竞选。” 陆氏那边已经派人四处搜索,但是仍没有下落。 自从许萤失踪,陈时礼这两天的气压一直都很骇人,他也派人找过许萤,可还是一无所获。 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如此反复,他也想亲自去找许萤,但是他不能离开,从几个月前陆老爷子邀请他帮忙开始,他隔三差五就能近距离接触许萤,他知道许萤为了竞选付出多少心血和精力,也知道这对她而言很重要。 就在最后关头,有服务生给陈时礼递了一张小字条。 陈时礼皱眉,打开字条,当看清上面写的内容时,他的脸色骤然一变。 【陈先生,您要是敢参加这次的竞选,许小姐就凶多吉少了。】 他咻地攥紧拳头,一把抓住那名服务生的衣领,厉声质问他:“是谁让你给我的?!” 陈时礼的脸色过于阴鸷,服务生吓得一哆嗦,磕磕绊绊道:“我……我不知道,是……是一位男士让……让我转交给您的。” 只剩最后两分钟,是进去参加竞选,还是放弃,就在短短的百来秒时间里。 陈时礼松开攥住的衣领,副负责人也看到那字条上的内容,见此,他也有些迟疑。 毕竟,许萤现在也是陆氏的人,是陆老爷子的养女。 对方这次摆明要堵死他们的路,绑走许萤,让陆氏失去代表,陈时礼当然可以替上,就算他不是陆氏的人,不是许萤的谁,只要陆氏那边随便给他安一个身份,比如陆老爷子收的养子,又比如许萤的未婚夫,这些身份,都足以让他作为代表参加最后的竞选。 显然,对方也考虑到这一层面,许萤令人棘手,但陈时礼也不得不防。 守在会议厅两侧的保镖戴着白手套,见陆氏的团队还在外面,最后只剩一分钟,他们提醒道:“竞选即将开始,各位是否要入场?” “当然!” 硬朗的声音闯进来,蒋晟从上面的楼梯走下来,他穿着冲锋衣,脚踩军靴,寸头,一张俊朗的脸格外抗打。 蒋晟对陈时礼说:“你去参加竞选,我去救人。” 他从盛长决那了解到,许萤很在意这次竞选,其实他也明白,像财阀陆氏那样的庞然大族,就算有陆老爷子镇压,依旧有不少人心怀鬼胎。 许萤她毕竟不是真正的陆家人,要站稳脚跟,需要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而这次与洛克斯尔家族的合作,她要是拿下,从此,财阀陆氏里才会有她说话掌权的余地。 他不说有多了解许萤,但是,他知道,许萤是个有野心,抱负,欲望的人,她宁可玩命,也要拿到她要的东西。 蒋晟懂这个道理,陈时礼又何尝不是。 她太在乎这些东西,在乎到已经入了魔的地步,当初他们还在热恋期间,许萤就曾对他说过。 她说,我不想再回到年少时那样,一无所有,人人可欺,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亲手杀了我自己。 就像见过阳光的人,怎么可能再愿意回到黑暗。 正是因为这样,陈时礼这两天来才会陷入纠结中。 他定定的看着蒋晟,沉声道:“你确定能救她?” “确定。”蒋晟抵了抵牙槽,“但你得给我赢,能做到吗?” 他知道,如果换做许萤在这,她会赢。 但是,他妈的现在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是他的情敌,男人之间的较量,有时候就是这样,持续性想踩对方一脚,间接性希望对方能比自己厉害些。 前者是情敌,后者是被迫同盟。 最后十秒,陈时礼点头,对蒋晟说:“我会的。” 他抬手示意陆氏的团队,“我们进去。” * 下午两点,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渐渐布满阴云,阳光隐匿在云层深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沉闷,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 谢斯年站在工厂的铁皮门外面,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声痛苦的闷哼,渐渐的他开始发抖。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拳,明明真正受苦受痛的人是许萤,但他像是替她承受了所有的痛楚。 许萤先前吃了谢斯年喂给她的药片,那药确实可以暂时麻痹全身的疼痛,但并不意味着彻底消失。 她脸上带着一抹浅浅的血痕,不深,却透着颓美,许萤的嘴角留有淤青,丝丝血迹渗透,她被绑在椅子上,面前站着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他们手中拎着棍子,正暴戾地打在她身上。 如同凌迟般的殴打慢慢折磨着她,就在其中一个男人一把抓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抬头的时候,原本紧闭的铁皮门突然被人打开,外面阴沉沉的天光照进来。 隔着一段距离,谢斯年看到许萤这副模样,一颗心像是被针扎了似的,密密匝匝的疼意如藤蔓疯狂肆意的增长。 许萤就这样看着他,呼吸微弱。 “二少,您怎么进来了?” “出去。” “二少……” “出去!” 那几个壮汉面面相觑,最终放下棍棒离开,破败的工厂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许萤浑身都疼,就跟钻心似的,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额角渗出冷汗,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气若游丝的笑道:“我这样,你满意了吗?” 谢斯年抿着唇,指尖发麻,那些人除了用棍棒殴打她,甚至还用上了荆条。 这里荒山野岭的,荒凉得很,最不缺的就是这些抽人很疼的藤条,他们打了她,或许意识到这样下去会让她失血过多而亡,于是又主要换成棍棒,目的就是为了慢慢折磨她。 她身上皮开肉绽,殷红的血沾湿那条裙子,许萤身上绑着麻绳,勒在身上难免压到伤口。 她每呼吸一次,破开的伤口似乎更严重,血迹也越来越深。 谢斯年撇开眼不敢看,他知道许萤现在没多少力气,于是蹲在她身边,伸手解开她身上的绳子。 他小心翼翼拨开那些绳子,将它丢在旁边。 许萤现在遭受的这些,只是谢昀想从她身上拿点利息,她真正的苦难还在后面,断手断脚,从此活成一个残废。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寂静的工厂里只有许萤痛苦的抽气声,谢斯年却不敢看她,他怕他看下去会心软,会忍不住放了她。 而一旦这样,那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 她会离开他。 就在谢斯年咬牙继续心狠的时候,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许萤冰冷的手轻轻抓住他的指尖。 谢斯年怔在原地,神情有片刻变化,他听到许萤气若游丝道。 “谢斯年……” “救我。” 如今这个处境,相比那些奉命行事又心狠手辣的壮汉,谢斯年似乎又是她唯一生存的转机。 男人像一根柱子钉在原地,他的指尖被许萤握着,一温一冷,再这样下去,许萤浑身的温度,只怕比她的手更冷。 “谢斯年,救我……” 她没有松手,抬眸,眼皮半阖不阖,就这样望着面前背对她的男人。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谢斯年朦胧模糊的轮廓。 时间慢吞吞的流逝,流动的空气都变得滞缓,谢斯年眼睫轻颤,良久,他主动握住许萤的那只手。 他闭上眼,眼角滑出一滴泪。 * 阴沉沉的天气出现闷热,似风雨欲来的前兆,工厂的铁皮门被关上,几个壮汉站在外面,静静等着谢斯年出来。 他们等了近十几分钟都没动静,有人问:“二少怎么还不出来?” “不会是心软了吧?” “要不要进去看看?” 有人提出这话,面面相觑后,他们推开那扇铁皮门,只见里面空荡荡,破烂的椅子旁有一根沾血的绳子,屋子里哪还有人的影子。 见此,几人骤然脸色大变。 “糟糕!” 谁也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谢斯年竟然会更改主意带着人跑了。 这里不是国内,属于公海范畴,没有国家管束,也没有法律可言,更别提可以持枪。 他们拿出事先准备的枪支。 “大家分头找,赶紧把人找到,谢先生吩咐过,不能留活口!” 谢斯年带着许萤从工厂的另一道后门逃出去,他背着人,避开前面守着的人,往其他方向跑。 许萤趴在他背上,身上的伤硌得她哪哪都疼,乌沉沉、黑压压的云朵层层叠叠,闷热濡湿燥得人生出黏腻的汗渍。 一滴豆大的雨砸落,擦过许萤的脸颊。 不知跑了多久,突然,一道破空的枪声响起,像是死神索命的镰刀骤然出现。 许萤直接从谢斯年的背上摔倒在地,这一下,砸得她头晕目眩,伤口更是裂开。 谢斯年跪倒在地,小腿中了一颗子弹,殷红温热的鲜血簌簌流出,渗进脚下的泥土里。 他疼得脸色煞白,强撑着站起来,但子弹穿破小腿的疼痛,像是被人拿刀一片片割肉,他站不稳,又倒了回去,谢斯年颤声对许萤道:“赶紧走。” 几缕发丝沾在许萤的脸上,她看了他一眼,撑起颤颤巍巍的身体,忍着痛,转身往前跑。 他们已经联系到人,再撑一会就没事了。 有一个壮汉拿着枪支追过来,看到许萤那刻想也没想,抬手,对着她直接扣下扳机。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谢斯年猛地扑过去。 他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力气,竟然能把一个常年练习格斗,身强体壮的男人撞倒在地。 眼见许萤越跑越远,他挣不开谢斯年的束缚,男人冷着脸,扣下扳机,枪口对着他连开几枪。 突兀的枪声接连响起,许萤怔了瞬,抿着唇。 她到底还是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跑。 男人一把推开谢斯年,他身上沾着血,壮汉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眼脏兮兮的自己,又看向奄奄一息的谢斯年。 “他妈的!”他踹了几脚,啐了口,拿着枪追过去。 谢斯年睁着眼望向许萤逃跑的方向,眼里的光越来越弱,像是油尽灯枯般。 人在死前,脑海里会浮现这短暂的一生,走马观花掠过。 他这一生,确实没有什么好回忆的。 临死前,谢斯年恍然想起他和许萤初见的那天。 漂亮妩媚的女人穿着拖鞋,撩起新染的长发,半倚在厨房门口,不经意间抬眸,露出脸上明媚夺目的笑意。 那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师母好。” 我叫谢斯年,是那个对许萤怦然心动的谢斯年。 殷红的鲜血侵染身下的泥土,谢斯年阖上眼,眼角淌过一滴清泪。 纵然我十恶不赦,天生坏种,可最后的最后,在伤害你和爱你之间,我还是选择了后者。 我爱的人。 你应该高高在上,永不坠落。 第86章 爱你这个问题,我用余生…… 窗外徐徐春风拂过蓝色窗帘,一抹暖阳穿过树梢悄然探入,洁白的病房里,许萤缓缓睁开眼。 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病房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她一时间还有些恍惚。 “阿萤,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率先发现许萤醒来的人是陈时礼,他就守在病床边,见她睁眼,男人的眼里划过一抹惊喜。 病房里,坐在沙发上的其他人闻言,全都一窝蜂地涌到床边。 许萤躺在病床上,只觉得眼前一暗,好多颗脑袋将她团团围住,画面有些吓人。 她:“……” 陆鹤见自家小姑姑醒了,高兴之余,还不忘把身边的蒋晟推开,“你别挤我,挡住我看小姑姑了!” “陆鹤,别逼老子打你。” “我小姑姑在这,你试试!” “……”蒋晟对他咬牙切齿,旋即把炮火转到盛长决身上,“你什么力都没出,好意思占这么大个位置?” 夹缝生存的盛长决:“???” 你他妈有病是吧? 许萤听他们吵吵嚷嚷,只觉得头疼,她说:“你们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 几人像是被摁下暂停键,病房里瞬间恢复寂静。 许萤还记得最后关头,是谢斯年替她拖延时间,等到蒋晟和陆家的人来救她,她现在浑身都是伤,疼痛并没有完全消失。 “我昏迷多久了?” 陆鹤强先道:“小姑姑,你昏迷了整整五天,我都快担心死了。” 五天并不是一个很短的时间,许萤的视线落到陈时礼身上,问他:“和洛克斯尔家族的合作最终落到哪一家?” 第三轮竞选跟前两轮不一样,速战速决,九号当晚八点就公布了结果。 陈时礼说:“陆氏拿到了合约,放心吧。” 这个结果让许萤有些意外,“终选代表是你?” 陈时礼点点头:“嗯。” 闻言,许萤不再说什么,如今尘埃落地,她也了却一桩耗费精力的大事。 这时,病房门被人打开,管家搀着陆老爷子进来,他身后还跟着这次一起参加竞选的团队副负责人。 陆老爷子和蔼地笑道:“我有些话想单独对小萤说。” 其他人都准备老实出去,陆鹤趁机浑水摸鱼:“爷爷,还有什么话是我这个大孙子不能听的?” 他跟那些心怀不轨的臭男人可不一样。 陆老爷子对他吹胡子瞪眼,拿起拐杖装作要揍他,“你这浑小子还不快出去,长辈说话,你听个什么劲?” 陆鹤:“……” 等不相干的人都走了,陆老爷子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看到许萤脸色苍白,他叹了口气:“这次害你受苦了,你放心,陆家会为你讨回公道。” 摩柯家族和谢家的勾当,他现在心里已经门清。 许萤笑道:“老爷子您要对付谢家了?” 陆万晨用拐杖杵了杵地面,“何止谢家,摩柯家族那边也甭想好过,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我陆家还没树倒猕猴散,他们这么做,不就是想和我陆家结仇?” “您都知道了?” “不然呢?”陆老爷子说:“小赵已经把竞选当天发生的事都告诉我了。” 陆万晨口中的小赵,就是本次团队里的副负责人,他是陆老爷子的心腹。 许萤不清楚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有些好奇:“那天怎么了?” “你们定制的策划和方案,被融进了谢家的团队。”这就相当于,对方集齐两家的优点和长处。 不过又因为是初始版,很多内容还没细化。 “有意思的是,小赵告诉我,对方的策划和方案里,有四个点是错的,以至于跟我们最终的走向不一样,谢家挪用我们的,本以为胜了,实际上输得彻底。” 陆老爷子年轻时就是一代枭雄,商界上纵横驰骋的高手,他了然一笑道:“小萤,是你偷偷改了四个点,然后让那叫谢什年的透露给谢昀的吧?” 这种手段其实并不少见,他年轻的时候也用过。 闻言,许萤皱了皱眉,“四个点?”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可我明明只改了三个点。” 当初快放年假的时候,她和陈时礼以及团队里的人经过重重商议,最终确定了方案和策划的初始版本。 后来她在这份文档上做了一些隐秘的修改,也曾故意在家里办公,然后把备份留在那台电脑上。 因为她知道,谢昀做了那么多,包括找人偷拍她,就是为了一步步诱导谢斯年替他办事。 就像陈时礼当初无意间跟她说,他带学生做金融方面的调查报告,无意间发现她公司有些小项目出现不应该有的亏损,他当时还特地提醒她,其实她心里一清二楚,也顺水推舟任之由之。 博弈嘛,不放长线怎么钓大鱼? 陆万晨说:“这就有些奇怪了。” 许萤却没有说话她在初始版本的基础上做了第一次修改,一共改了三个点,处理得很隐秘,确定不会被人看出来,但是现在陆老爷子说总共改了四个点。 这也就意味着,有人做了二次修改…… 能这样做的人,就只有谢斯年。 想到他,许萤微微皱了皱眉,她认识的所有人里,谢斯年其实是很复杂的一个人。 该说的都说了,陆老爷子准备跟她聊些其他轻松的话题:“小萤,你觉得陈时礼怎么样?” 许萤刚回过神,就要被迫接受这种跳跃式的聊天跨度。 她看着老爷子,心头猛跳,警惕道:“您该不会是想——” “我觉得陈时礼这个人挺不错的,相貌拔尖,性格也好,有能力又聪明,是个不错的结婚人选。”他见许萤兴致缺缺,叹气道:“我知道你喜欢玩,也没定性,罢了,随你吧,你要是对他有意思,你们就先试着交往,你要是不喜欢,那就算了。” 他也不强求什么,反正许萤这辈子吃喝不愁,背后有陆家,她永远可以活得潇洒肆意。 许萤笑道:“我现在年轻,还没玩够,结婚对我来说太早了。” 两人又聊了会,陆老爷子知道她现在还没康复,坐了会也就走了,免得打扰她休息。 病房外,除了守门的保镖,还有候在外面的陈时礼。 陆老爷子拍了拍他的肩,“时礼,我其实很中意你当我的女婿,但最重要的是小萤愿意才行,我刚刚探过她的口风,情况并不是很乐观,你要真喜欢她,就努力追吧,你要是觉得你们最终很有可能有缘无分,你就趁早打消念头,找其他心仪的女孩子吧。” 跟许萤耗感情,输的不会是她,而是另一方。她玩惯了,心也已经野了,想让她收心,真的难如登天。 陈时礼抿唇,抬眸,视线穿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看到许萤靠着软枕阖眼休息,她神情寡淡,沉默不语的时候,其实很像青春年少时的模样。 又乖又安静。 闻言,他微微一笑道:“我不想留遗憾,我还年轻,耗得起。” 从十八岁到二十六岁,他已经耗了八年。 八年不行就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总有一天等她玩够了,再回头时,就会发现他一直在她身边。 * 隔日,许萤住院的时候,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前来见她。他戴着眼镜,手里提着公文包,打扮得很干练。 他站在病床边自我介绍:“许小姐,您好,我叫文彬,是南华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我的委托人谢斯年谢先生曾告诉我,如果有一天他不幸离世,让我将这些遗物转交给您。” 文彬从公文包里取出密封的黄皮文件袋交给许萤,许萤接过,微微皱眉,“给我的?” “是的。” 办好委托人吩咐的事,文律师也没有多待,许萤看了看手中的文件袋,撕开那层被蜡封好的封口。 里面有厚厚的一叠纸质书函,有些是崭新的,有些已经泛黄,许萤随意翻看了几页,原本平静的面容骤然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她捏着那叠纸质书函,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这—— 这些都是谢昀犯罪的证据! 黄皮文件袋里不止这些,还有一个U盘,一颗红色的豆子。 她不知道这颗豆子是什么,放在一旁没有管,许萤掀开被子,把桌上的电脑挪到床上。 她把U盘插好,电脑读取完数据,里面只有一份录制的视频。 许萤点开它,弹出的画面先黑了瞬,紧接着露出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 背景就在谢斯年的家里,他坐在沙发上笑道:“宝宝,如果有一天,你看到这份视频,那一定是我离开你了。” “我也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记得按时吃饭,工作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对了,少抽点烟吧,利于身体健康。” 视频里的谢斯年说了很多,没有太多的逻辑和条理,是那种随心所欲,想到什么说什么。 “差点忘了跟你说,宝宝,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保护自己,其实我骗了你,我认识谢昀,他是我的亲生哥哥。” “我跟他有过接触,谢昀不是一个好人,他有野心,也心狠手辣,还有,你要提防你的弟弟许鹿,他和谢昀一起干过很多坏事。” “对了,文件袋里的那些东西你都看到了吧?那是我从谢昀那里找到的一些他犯罪的证据,我说过,我会保护你,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笑了笑,旋即神情有些忧伤,“宝宝,你送给我的蓝花楹,我还没看到它开花呢,你说,我还能看见吗?我想,它盛开的时候一定很美。” “小姑姑,我们来看你了,你现在好点了吗?”伴随着开门声,陆鹤的声音闯进来。 不知不觉间,许萤已将视频看到最后,她退出页面,准备关电脑。 跟陆鹤一起来的还有陈时礼,盛长决,以及蒋晟。 安静的病房里瞬间变得热闹,陆鹤仗着自己和许萤是亲人,大咧咧的凑过去,脑袋靠在许萤肩上,和她一起看电脑,“小姑姑,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她已经退出U盘。 陆鹤“哦”了声,瞧见桌上有颗红色的豆子,他拿起来打量,问道:“小姑姑,这是你的吗?” “不是。” “我想也是,这么丑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你的。”他拿在手里抛了抛,“那我扔了?” 陆鹤的话没人听,其他人都把注意力放在病床上的那叠纸质书函上。 “这是什么?”盛长决问。 蒋晟拿起其中一份看了眼,“简单来说,这是一份犯罪证据。” “我看看。”盛长决仔细一看,皱眉,“谢昀的?” 陈时礼的视线从那些证据滑到许萤手边的黄皮文件袋上,又结合许萤刚刚拔下U盘的举动。 他问:“谁给你的?” 面对四双眼睛,许萤淡定道:“这是谢斯年委托律师交给我的。” “谢斯年?他不是死了吗?”陆鹤插嘴。 蒋晟白了他一眼,“遗物懂不懂?” 陆鹤“呵”了声,就你懂,你最懂了! “有了这些,谢昀这次想逃也没辙。”盛长决勾唇笑了笑,眉梢带着浪子气,但又掺杂一丝狠厉。 陈时礼正在翻看每一张证据,其中的价值有大有小,闻言,他平静道:“物证充裕,人证也有,足够了。” “哪来的人证?”陆鹤问。 闻言,盛长决和蒋晟立马想到一块,两人看向陈时礼,“许鹿?” 他不可置否。 许鹿跟在谢昀身边办事已经六七年了,他们之间干过的那些事,只有彼此最清楚。 说不定,许鹿为了防备谢昀,还在背后留了一手。 “他们是一伙的,许鹿会当那个人证?”陆鹤毒舌道:“他脑子又不是被驴踢了。” 陈时礼把目光落到许萤身上,话却是对陆鹤说的:“你小姑姑是许鹿的底线。” 闻言,除许萤外,其他三个男人都沉默了。 确实,许萤是许鹿的底线,最近南城里传得沸沸扬扬,都说昔日如手足的异姓兄弟,即谢昀和许鹿已经撕破脸皮,闹得不可开交。 而这起因,是因为谢昀企图派人在公海范围里谋杀许萤。 许鹿这一辈子都是在为许萤而活,他把她看得比什么都重,谢昀却动了他的逆鳞,他们不狗咬狗那才奇怪。 陈时礼看完手上的那叠证据,将它装在黄皮文件袋里,包揽道:“剩下的事都交给我处理。” 盛长决一看他这言行举止,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伸手抓住一角,皮笑肉不笑道:“其实我也可以处理。” 想在小长生面前博好感,秀能力,问过他没有? 蒋晟不甘示弱:“你两争来争去,不如让我来。” 最烦的就是这俩情敌,想抢功劳,门都没有! 陆鹤坐在许萤旁边,他翘着一条腿,探了探身子,抓住剩下的一角,“这应该算家事?还是由我这个做侄子的替小姑姑分忧吧。” 这一个两个三个臭男人,全都心怀鬼胎。 山猪们还想拱他家的玉白菜?当他是吃素的? 四人都抓着不放,在许萤面前推来推去,她看得一脸无语,一巴掌摁在黄皮文件袋上,“啪”地一声,他们瞬间安静不动。 她的视线扫过每一个人,“这件事我会处理,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他们抓着文件袋的四个角,许萤轻飘飘说:“还不松开?” * 许萤拿到那些证据后,就立马让人准备起诉谢昀,她虽住在医院,但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井然有序。 陆老爷子知道后,当然也不留余力的支持她,谢昀忙于应付官司,同时在海外扩张的市场也受到财阀陆氏的蚕食。 他腹背受敌,开始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许萤知道,属于谢昀的报应快到了。 出院前一天晚上,她心血来潮,想着去外面走走,住院部的楼下有漂亮的花园,还有音乐喷泉,修建得非常漂亮,白日里很多人都会来这散心。 她坐电梯抵达一楼,刚走出电梯门就遇到陈时礼。 两人意外撞了个正着。 陈时礼见她穿着病服,问道:“你是想去外边走走?” “嗯。” “你身上有伤,我陪你吧。”他说,不给许萤拒绝的机会:“就当有个照应。” “……” 两人走到花园,现在晚上八点多,有不少家属都陪着病人出来散心。 相比其他人相处的温馨画面,许萤和陈时礼之间就显得有些生硬,总感觉两人虽然站在一起,但彼此就是缺了点什么。 用一句不恰当的话来说,他俩就像第一次相亲,除了尴尬,就是沉默。 许萤说:“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就在附近走一走,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阿萤。” “干什么?” “我们好好聊聊吧。” “你想聊什么?” 夜风拂过,已经有一丝初夏的热意,陈时礼问她:“你现在单身,如果我追你,你可以接受我吗?我的意思是,你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明明心里很讨厌我,表面上又要和我逢场作戏。” 许萤从兜里摸出一根哈密瓜味的棒棒糖,她受伤这段时间,医生叮嘱不能抽烟,有时候她烟瘾犯了,心痒难耐,就得嘴里含着其他东西解馋,所以她的口袋里,经常会备几根棒棒糖。 她撕开糖纸,将棒棒糖塞进嘴里,闻言,语调有几分不正经:“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那么多女人,你干嘛逮着我这个坏女人不放,难道你都忘了我先前是怎么羞辱你的?” 她自以为把话说得够明白了,却不想陈时礼竟说:“可许萤只有一个。” “……”她吃棒棒糖的动作一顿,抬眸,一双眼睛清凌凌的,“你还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话落,许萤还往后退了两步。 陈时礼:“……” 因为竞选的事,那段时间,陈时礼已经习惯许萤做事认真严谨的工作态度,如今她私底下恢复本性,让他有点猝不及防。 有时候许萤过分严肃和雷厉风行,反倒让人忘了她其实是一个非常不正经的玩咖,花心又多情才是她的本质。 “阿萤,我是认真的。” “你怎么就这么倔呢?”许萤对他的执着恨铁不成钢,“陈时礼,你看清楚,我是许萤,是那个花心滥情的许萤,不是你心里喜欢的那个人,我已经变了,我跟她一点也不像。” “而且,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哪还有以前年轻时的桀骜肆意?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你呢,就应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呢,也好继续游戏人间,咱们各玩各的互不干扰,这多好啊,你说是吧?” 许萤确实变了,她比以前更洒脱,也更懂取悦自己,在她心里,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陈时礼:“所以,你是喜欢我以前的模样,对吗?” 许萤一脸懵逼:“?” 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高中那会你跟我说,你喜欢像徐知那样斯文干净,温润知礼的人,我以为你喜欢这样的,所以……” 许萤已经不记得这事,但这并不妨碍她接陈时礼的话茬。 她错愕道:“你别告诉我,你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 “我以为你喜欢。” “……” 这世上情债难还,许萤收起那副不着调的模样,连棒棒糖也不想吃了。 她抿唇,想了想,随即正着脸色问他:“陈时礼,我不懂,我这么坏,你到底爱我什么?” 她有什么,值得他爱这么多年? “爱就是爱,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或许,我也不知道。” “阿萤,我想,我可能得用余生来回答你这个问题。” “等你白发苍苍,美人迟暮,或许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