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陆河》作者:秦三见 文案: 职场暗恋,受第一人称。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职场 搜索关键字:主角:舒望,陆河┃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没写过诗,但我真爱过。 立意:好好谈恋爱。 第1章 那天我在河边跑步。 我这个人向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跑步这件事儿对我来说,一年也就那么几回。 清晨六点一刻,是夏天里难得清爽的时光,我跑了差不多十分钟,累了。 像我这么个懒鬼,能跑十分钟已经不错了。 沿着河边走,这个时间除了我这种早起跑步的,就剩下牵着绳子遛狗的大娘和拎着笼子遛鸟的大爷,每个人都气定神闲,舒服。 走了没两分钟,我远远看见一个男人站在桥上,脚踩着围栏下面的石阶,双臂打开,看起来正在拥抱太阳。 但问题是,这座桥的围栏实在有些矮,才将将到我腰部,那男人比我高,脚还踩着石阶,只要一倾身就能一头扎进这河里。 我们这条河,据说不深,但每年都会淹死几个人。 有的是一不小心失了足,有的是活得厌了就撒手去了。 我看见他以那种姿势站在那里时,心头一紧,赶紧跑过去抱着他的腰把人给拉了下来。 我说:“先生,再怎么想不开,也别自杀啊!” 虽说“逃避可耻但有用”,可也要选对逃避的方式,遇到什么事儿,咱们在这个世界挖个小洞藏起来,躲一时,等霉运过去也就完事儿了,别太钻牛角尖,跑去另一个世界躲着,到时候想回都回不来。 从小我妈就告诉我——好死不如赖活着。 这叫,敬畏生命。 我把他“救”下来,试图在这个清晨好好劝慰一下这人。 他长得真不赖,是我三十年来没见过的那种帅。 眉眼锋利,看向我的时候,带着刀子似的。 我能理解。 他现在这感觉应该就跟我正吃饭突然被老板打断叫我去开会是一个感觉,自己正拥抱心之所想,却被人拉回了残忍的现实,这事儿搁谁都得不高兴。 所以我完全接受他对我的冷眼。 我说:“生命只有一次,多多少少还是要珍惜的。” 他轻轻推开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这人一大早就穿着衬衫,只不过没那么板正。 领带松了,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一颗,他衬衫的袖口左右应该各一枚袖扣,但现在只剩下了左边的一枚。 落魄。 怕是工作不顺。 前些年我看过一个调查,是说日本男人自杀率非常高,大部分都是不堪生活跟工作的重压,走上了绝路。 当时我琢磨着,这事儿跟社会大环境以及国情有关,我身边的人真的都不至于。 像我,三十了,每个月被老板折磨得要死要活,还不是咬牙切齿地活着,然后在老板盯不到我的间隙使劲儿从湖底冒上来喘口气。 但当我看见这个人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了那个调查。 我说:“你看这早上的空气多好,水清阳光柔的,这世界这么好,你真舍得不要了?” 然后我就听见他说:“谁跟你说我不要了?” 当时的场面有点儿尴尬,我试探着问:“你不是要跳河啊?” 他看着我笑了,眼里的刀子也没了。 他打量了一下我,然后突然伸出手,对我说:“我叫陆河,谢谢你。” 说来也真巧,他叫陆河,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这条河,叫鹿河。 我跟他握手:“你好。” 收回手时,他说了句:“很高兴认识你。” 说完,还没等我回应,他就又道了谢,转身走了。 很高兴认识我? 可是他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也没留个联系方式。 不过,无所谓了,一面之缘,救了一个人,就为这个,都值得我多吃一碗饭。 那天之后,我再没去跑步,早起对我来说实在太难了。 而那天之后,我也把那天在桥上发生的事忘了个干净。 直到三个月后,我因为原来的公司经营不善破产倒闭不得不重新找工作,简历投出之后,很快就接到了电话。 那边的HR让我周三上午去面试,当我拿着简历走进去的时候,看见那个叫陆河的男人衣冠楚楚地坐在那里,这一次,他的衬衫熨烫得平平整整,领带打得完美至极,一对袖扣也安分地趴在他的袖口上。 我当时想的是,这人是来报恩的。 第2章 我跟陆河的第二次见面,他是三个面试官之一,而我是被面试的人。 那天他还戴着一副眼镜,坐在最边上,不苟言笑。 他这个人不笑的时候眼睛里总是藏着刀子一样,即便我觉得这场面试是他精心策划的,却也还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不仅如此,我全程也没有表现出自己跟他是认识的。 当然,他也没有,甚至整套面试流程下来,他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这其实还挺奇怪的。 面试结束的时候,其中一个HR让我回去等通知,我道了谢,但压根儿没有抱什么期待。 我大学,学校还算不错,但专业很一般,属于那种烂大街的专业,近几年毕了业如果不深造,很难找到合适岗位的工作。当初毕业的时候,也算是机缘巧合,去参加亲戚的婚礼,回来的路上遇见一场招聘会,闲来无事进去逛逛就面试了一家私企,那家私企就是我后来工作了七年的地方。 最开始这家企业还算不错,虽然规模不大,但效益很好,我在那里一干就是七年,安稳又安逸。 不过,有些事还真的是要过来人才明白个中道理。 比如,市场上的任何一点小波动都能一口气摧毁一家小企业。 再比如,从平平无奇的小企业出来,无论你当初在那里做得有多风生水起,再想进大企业都还是有一定的困难。 在我到处投简历的这段时间里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尽管我在以前这家公司挂上了经理的名号,可以我的工作经验和成果来看,除非还是进同等级的小企业,否则,基本上就只能从普通专员开始做起。而陆河所在的这家公司可以说是我们业界的龙头了,我当初投简历的时候甚至没想到人家能给我面试的机会。 要不我怎么说陆河是来报恩的呢。 但很显然,这样的大公司,流程规范,用人谨慎,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推荐就随便招聘一个能力一般的人。 所以,在我看来,陆河的报恩也就止步于此了,他想办法给了我一个面试的机会,之后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还是要看我自己。 我是没什么信心的。 离开前,我站在那里等电梯,陆河手里拿着一叠订好的文件面无表情地路过。 我原本想跟他打个招呼,可人家连个余光都没赏给我,我到嘴边的话就也咽了回去。 还是别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 那天回去之后,我收到了前公司发的遣散费,至此彻底成为无业游民。 躺在沙发上看着手机里银行发来的短信,反复地确认了一下自己卡上的余额,觉得压力多少有点儿大。 当初留在这里工作,士气满满,总觉得自己能干出一番事业来,甚至想着如果运气好,没准儿三十岁的时候已经可以在这里扎根。 结果呢? 白日梦罢了。 我上个月正式满三十岁了,这个出租屋里,除了几套衣服、几本书、一把吉他、一个哆啦A梦的抱枕,再没别的属于我。 这么想来,我的人生还真的挺失败的。 很丧气,于是我决定下楼吃碗面。 但有的时候啊,人要是不顺,做什么都倒霉。 九月份的傍晚,温度适宜,小风吹得人舒服得不行。 我买了碗牛肉拉面,端着去店门口的小木桌享受,结果,面才吃了半碗,天上突降大雨,我甚至来不及端着碗跑进屋,雨水就给我把面汤“续”上了。 挺难受的。 失业。 还有两个月又要交房租了。 找工作目前没有任何头绪。 面还毁了。 我站在店里躲雨,看着那碗牺牲了的面,为了不让自己太丧,我对自己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夺其工作毁其拉面…… 词儿还没编完,手机响了。 来电人是陌生号码。 “你好,舒先生吗?” “你好,是我。” 对方传来的消息是,面试通过了,offer已经发到了邮箱,让我注意查收。 那人说话的时候,外面的雨转小,挂断电话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因为大雨而被迫中断喧嚣的城市逐渐又恢复了往日的车来车往、人来人往。 我攥着手机站在那里,面馆老板问我:“这面是不是不能吃了?” 我没来得及回答他,有些激动地拿着手机登录邮箱,看完邮件之后,我说:“老板!再来一碗牛肉拉面,不要香菜,多加一份牛肉,谢谢您!” 第3章 虽然上班的时候每天都在嚷嚷不想工作,但不得不承认,工作对于一个不得不独立扛起自己人生的成年人来说意义重大。 一份好的工作能让人活得底气更足。 这件事是在我前任老板开始变卖家产也没能保住我们那家小公司的时候我领悟到的。 同时我也领悟到另一件事——大学毕业的第一份工作很重要。 我这个人向来都没什么野心,虽然总白日做梦幻想自己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像那些职场剧中的主角一样披荆斩棘以一敌百在职场杀出一条血路来,但都说了,那只是白日做梦,更多的时候我只是窝在那家小公司做着并不算很了不起的工作。 其实也并不轻松。 这几年,因为公司人少,一个人顶三个人甚至五个人在用,一个项目如果原本需要十个人一起来完成,那到了我们公司就只有三五个人,完不成就完蛋。 几年下来,社畜的心酸没少挨,换工作的时候,简历却依旧不漂亮。 所以,当我到新公司报到,站在前台对那个漂亮的前台姑娘说我是来办入职的新人时,特别心虚,有一种走了后门的感觉。 岗位自然就是普通专员,我投简历的时候甚至不敢投管理岗。 确实没信心没底气,总想着人家公司能收我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之前面试我的HR出来接我,带我办完了手续,然后上楼,去见我的领导。 我其实很好奇,想知道陆河在这里是做什么的。 不过,我的好奇心很快就被满足了,因为我的领导就是陆河。 当然了,我的领导有很多——组长、经理然后是总监。 至于陆河,我刚进办公区的时候甚至没见到人家,还是快中午的时候,他从我工位对面的独立办公室推门出来,我抬头看了一眼那办公室门上挂着的牌子才知道,他是我们部门的总监。 陆河似乎没看到我,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往外走。 他换了件深蓝色的衬衫,没有打领带,领口的扣子随意地解开着,衬衫的袖子挽起露出了小手臂。 虽然如此,但戴着眼镜打着电话往外走的他,还是一副职场精英的模样。 我想着,应该跟他说一声我来上班了,不然实在有些不礼貌。 但就算要跟他说话,也要找好时机,要避开同事们。 上班第一天,陆河完全没发现我,而我也根本没找到和他说话的机会,这让我惦记得不行,好几次看着他走过去,我只能砸吧砸吧嘴,然后隔壁工位的同事说:“茶室在那边,你渴了可以去接水喝。” 我不渴,我只是有心事罢了。 上班第一天总体而言是很开心的,新同事都很友好,办公环境也比我以前那小公司好得不只一点点。 下班的时候,我看到陆河还在办公室,又起了“歹念”,想去敲人家的门,但办公区还有没走的同事,我实在不敢。 于是,我磨蹭,一直磨蹭。 六点半下班,我愣是磨蹭到了七点半,磨蹭到了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我还有我们的总监。 我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有种偷窥人家的感觉,挺不好的。 但陆河似乎一直在忙,我始终不敢去打扰。 就这样,我饿着肚子“陪着”陆河加班到了八点多,在我熬不下去准备硬着头皮去敲门时,敬业的陆总监终于推门出来了。 他拿着钥匙,手里还拿着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关了办公室的灯,看起来准备下班了。 他出来的时候,扫了我一眼,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锁门就要走。 “陆河!”我赶紧叫住他,从工位跑出去的时候,还不小心踢翻了垃圾桶。 他回头看我,有些诧异。 后来回想起来当时的场面,我应该表现得很蠢,可那会儿我不那么觉得,只是想跑过去跟他道谢。 我说:“陆河,谢谢你。”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问:“你是?” 我被他问得愣住了,说我是舒望。 他后退半步,跟我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哦对,新来的,还适应吗?” 他这话让我觉得不太对劲,我说:“陆河,你该不会是不记得我了吧?” 结果,他还真的不记得我了。 我以为他是因为看了我的简历认出了我才给了我面试的机会,可陆河却对我说:“那天我没戴眼镜,看不清楚,原来是你啊。” 第4章 人类这个物种,就很搞笑! 之前还说认识我很高兴,现在就“原来是你啊”。 这种时候,还好没有其他同事在,否则我真的“社会性死亡”了——震惊!部门新人第一天上班就跟总监套近乎! 尴尬。 我不确定陆河是不是在开玩笑,但看他这个人,以及他看向我时的眼神,觉得不像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 我笑笑,估计这笑比哭还难看:“我还以为你认出我了。” 他也对我笑了一下,抬手看了眼手表:“还不下班?” 还不都是因为你! 我很想吐槽,但不能。 “马上就走。”我说,“刚来,多熟悉熟悉。” 他看向我,然后说:“你去哪?顺路的话我可以送你。” “不用不用,”我可不敢坐他的车,“我地铁2号线直接到家。” 其实并不会。 我要先坐2号线,3站之后换乘6号线坐8站,再换乘14号线坐5站。 他倒是没勉强,在我拒绝之后,点点头,说了句“明天见”就转身离开了。 偌大的办公区就只剩下我一个人,看着他出去的背影,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其实他没认出我也挺好的,这说明我没那么废柴,靠自己的本事也能找到还不错的工作。 人啊,都是希望获得认可的,当我意识到我不是那么没出息之后,心情好多了,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时也没那么心虚了。 我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临走之前特意把自己工位的备品摆放得整整齐齐,也再三确认办公室的门锁好了,然后才下楼。 这栋写字楼一共33层,我们公司占了5层。 电梯里有各家公司的logo,我认真研究了一下,觉得还是我们公司的最好看。 到了楼下,天早就黑透,不过这个时候的地铁应该比六七点钟时人稍微少那么一点点。 也就一点点而已。 我走出写字楼,右转,走出几步突然回头。 五分钟前就已经出来的陆河此刻正一个人站在路边抽着烟,他一手夹烟,一手揣在裤子的口袋里,望着对面,目光不知道究竟落在何处。 我不自觉的就站住了脚步,没有过去打扰他,也没有离开。 我们相距不算远,但他没有注意到我,就那么站在夜色中,任由路边来往的车辆把他的脸照亮。 夜晚总是能衬得人很忧郁,尽管很多时候人们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忧郁。 这座城市里的人似乎大部分都是这样,忙忙碌碌,争分夺秒地为了生活奔波,连忧郁都成了奢侈。 我就那么看着他,觉得陆河真的很帅,但他的帅气中有一种浅灰色的暗淡,像是月亮被乌云遮住了一个角。 我又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清晨,他真的不是要跳河吗? 陆河发现了我,就像孤零零的月亮突然发现自己身边有一颗并不闪耀的星。 他看着我,抽了口烟,在他吐出烟雾的时候,我转身撒腿就跑。 别问我为什么要跑。 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跑出一百多米,再回头,陆河已经不在那里了,我终于放缓脚步,喘着粗气琢磨着。 琢磨着我为什么跑。 当我皱着眉走进地铁站,从夜色走入灯光有些刺眼的地下,扶梯带着我缓缓下降,我突然觉得,之所以会跑,或许是因为我不小心窥见了他的寂寞。 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当时的他浑身散发着怎样的气息。 就像是冬天森林中旅人用来取暖的火堆熄灭后残存的最后一缕烟,不易察觉,但总有人会发现。 那人就是我。 我趁他不注意,偷了他的秘密,所以才下意识逃跑,生怕被捉住。 当然了,我也清楚,这都是我擅自给陆河编纂的故事,或许人家只是工作累了站在路边抽根烟放空一下,什么寂寞不寂寞,什么落魄不落魄,都是我的胡思乱想罢了。 第5章 自作多情以为是陆河给我开了后门这事儿让我挺尴尬的,那之后的几天,我都尽可能躲着陆河走,有时候实在躲不开,碰了面,老老实实说声“陆总好”,也就那么混过去了。 一个星期,我算是跟新同事都混熟了,有时候大家凑一块儿聊天会聊到陆河。 我很少主动打探跟陆河有关的事情,虽然会好奇,但总不好意思多问,莫名其妙会心虚。 新公司很忙,至少比我以前那家小公司濒临倒闭前要忙很多,一个项目组真的有十个人,每个人都加班加点地工作出差。 不过,所有人,没一个抱怨的。 我发现工作环境和氛围真的很重要,还有就是,可以预见的“获利”。 我们每个人都很清楚,这个项目结束,我们可以拿到一比不菲的项目奖金,而在明年加薪申请的时候,它也会成为我们的底气。 这跟我在以前的公司时完全不同。 那时候,项目奖金只活在老板的嘴里,升职加薪这事儿,升职可以,给你个没什么用的头衔,但加薪就不要想了。 所以说,直到我进入了这种正规的大企业才明白以前自己有多井底之蛙。 同事们虽然没事儿也喜欢凑在一起聊八卦,但真的工作起来,也都干劲儿满满,我被他们感染,每天活得好像回到了刚工作那会儿特别有热情的时候。 这挺难得的。 项目即将收尾的时候,我们项目组分了三波人去不同的地方出差,我留守,在公司做技术支撑。 那几天真的是恨不得住在公司里,有时候半夜一个电话打过来,立马精神,忙到天亮。 连轴转,要不是公司其他的同事没来上班,我都不知道那天其实是周六。 前一晚直接睡在了公司,躺在办公区平时用来接待来访客人的沙发上,稀里糊涂睡得倒也踏实。 我是被手机闹钟叫醒的,八点的闹钟,因为八点半我们有个视频会议。 睁眼的时候我有些恍惚,看着屋顶,盯着那盏灯半天才清醒过来。 醒了之后才发现好像不太对劲,我身上什么时候盖了条毯子? 深蓝色的,很柔软。 我抱着毯子坐在那儿发呆,琢磨着究竟是我梦游了还是闹鬼了。 “醒了?” 我吓了一跳,循声看过去的时候,发现是陆河站在不远处的茶室门口。 他难得没有穿衬衫,而是一身黑色的休闲运动服,看起来比平时年轻了几岁。 当然,我没有说他平时显老的意思。 之前听同事说,陆河前年空降这个部门的总监职位,据说是国外名校毕业,在牛逼到我们跳起来都摸不到门槛的公司工作过,典型的归国精英。 更重要的是,陆河竟然还比我小一岁。 有时候真的人比人气死人。 我看着陆河,有点儿不习惯他穿运动服的样子。 “陆总早。” 我恍然,问他:“陆总,这是你的毯子吗?” “嗯。”陆河说,“昨晚没回去?” “没,昨天忙完都后半夜了,不想折腾了。”我站起来,把毯子叠好还给他。 “谢谢陆总。”挺不好意思的,说话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脸红了。 陆河把毛毯抱在怀里,我闻到了他那边飘过来的咖啡香。 “我拿了新的咖啡豆过来,你可以去试试。” “就是这个吗?闻着怪香的。”我其实不怎么喝咖啡,平时喝一口能亢奋一天。 “不是。”陆河一边往自己办公室走一边说,“你刚刚在睡觉,怕吵醒你,还没磨豆。” 我看着他回了办公室,等他关上了门才伸了个懒腰。 我没去磨咖啡豆,一来是不打算喝,二来是要赶快洗把脸收拾一下准备待会儿的视频会议。 八点半的时候,会议正式开始,这其实是我们项目组自己的会,没有合作方参与,所以气氛相对来说倒是很轻松。 大家讨论的时候,我看见陆河从办公室出来,往外走去,十几分钟之后,他回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两份肯德基的早餐。 我发誓,我真的没多想,只是习惯性看向他,然后就看到他走了过来。 陆河把一份早餐放到了我桌上,在我诧异地望向他时,他对我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回了他的办公室。 这次他没关上办公室的门,而我坐的位置恰好正对着他,一抬头就能看见陆河小心翼翼地从纸袋里拿出了一小盒粥。 我正看他,耳机里传来同事的笑声。 “早餐哎!谁啊?”同事问,“舒望你是不是把女朋友也带来加班了?” 第6章 陆河这人看着不冷不热的,尽管我觉得自己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当初也确实比较真诚地对我说了很高兴认识我,但自从我来了这家公司,成为他的下属,从来没有感受过一丢丢的优待。 当然了,我并不是那种想跟领导套近乎谋求私利的人,只是有时候会想,我们当初那一面之缘对于他来说,是不是压根儿就没当回事儿。 我明白,做人么,不应该计较这些,可我每次看见他都会想起那个早上,然后就忍不住瞎琢磨。 毕竟,其他的同事应该没见过那样的陆河。 他在公司永远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精致到两枚袖扣图案的角度都是一样的。 那天早上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有,我第一天来上班那个晚上,他站在路边抽烟,真的只是抽根烟而已吗? 看着面前的早餐,我其实是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没想到他会给我也带了一份。 再抬头看过去,他已经一边吃油条一边开始工作了。 穿着运动服工作的陆河看起来没之前那么有距离感了。 同事还在问:“舒望,你看什么呢?女朋友?给介绍介绍啊!” 这是项目收尾了,大家之前绷着的弦儿终于放松了下来,否则哪有心思开玩笑。 我说:“不是,我上哪儿交女朋友去。” 或许是后面这句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一个项目组十个人,八个都是单身狗,聊着聊着有人就开始提议什么时候组团相亲去。 这话题算是彻底扯远了,不过也挺好,免得他们追着我问早餐谁给买的。 闲扯了一会儿,然后大家又继续开始聊回项目的问题,等到视频会议结束,已经十一点多。 关了电脑,伸了个懒腰,发现陆河还在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 有时候我真有点儿不敢相信他竟然比我小,我是说年龄。 当然了,虽然大家都说“三十而立”,但事实上,很多人都像我这样,到了三十岁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根本就立不住,“三十而立”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景。 无论从物质层面还是精神层面,我都没有成为自己曾经以为的那种人,但陆河尽管还没到三十,可他身上那股子沉稳的劲儿,再加上人家现在的职位,这简直就是偶像剧男主标配。 不服不行。 我以前总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学校还算不错,毕业之后虽然工作算不上多了不起,但薪水一直也都还过得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如今才明白,是我太目光短浅了,突然间就有点儿自惭形秽起来。 我就这么盯着陆河看,自己都没意识到盯了人家好久,直到陆河突然抬起头来看我,他的目光越过笔记本上方直接抛了过来,像是我大学时期路过篮球场躲闪不及的那个球,正中面门,砸得我无所适从。 我被他看得有些慌了,赶紧收拾东西要走,但当我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陆河也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他站在那里问我:“下班了?” “嗯。”每次面对他的时候我都会心虚,不知道为什么。 “下午不用忙了吧?” “嗯。” 陆河看看我,又抬手看了眼时间。 他平时戴的那块表也换成了运动款,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个二十几岁的阳光大男孩。 前提是,他得笑一笑,他不笑的时候还是有点儿凶的。 “差不多该吃午饭了。”陆河说,“一起吗?” “啊?” “一起吧,我请客,算是……”他还真笑了,“谢谢你。” 第7章 如果不是陆河说要请客吃饭,当做答谢,我甚至已经开始怀疑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早上,究竟是不是我幻想出来的。 他问:“想吃什么?” 我哪儿敢挑啊。 其实,我并不觉得自己当初的举动值得被他请客吃饭,只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我相信不管是谁遇到那种情况都会出言相劝、出手相助。 更何况,我一直都没搞清楚他当时究竟是不是想跳河,说不定只是个乌龙。 但我还是没拒绝陆河的邀请,不是因为我贪心,只是出于对这个人的好奇。 我很想知道,如果陆河不是因为认出我而给了我面试的机会,那么他究竟是如何在众多简历中捕捉到了我微乎其微的闪光点,又是为什么在众多的面试者中决定收了我这个大龄没出息男青年。 当然了,陆河能在茫茫人海选中我,说明他眼光独到,看出我是个潜力股——这话不能让别人知道,会显得我脸皮很厚。 “嗯?” 走在前面的陆河突然回头:“想吃什么?” “都行,”我说,“肯德基麦当劳煎饼果子油炸糕,都行。” 他看着我,那眼神像是看着一个傻子。 行,我知道我的回答很蠢,但当时我正走神,下意识就胡言乱语。 “都行。”我端正了态度,“陆总,您选吧。” 电梯来了,他先一步走进去,按了一楼的按钮。 我跟着进去,站在他侧后方,偷偷从电梯反光的一面瞄了他一眼。 陆河的侧脸长得也好,五官立体,虽然戴着眼镜,也挡不住他高挺的鼻梁。 电梯门关上,陆河说:“以后没人的时候不用叫我陆总。” “啊?”我发现,在陆河身边,我总是走神。 这不好,以后万一跟他一起工作,很容易出状况。 不过话说回来,人家是部门总监,我就一专员,哪能有什么一起工作的机会呢?顶多是部门大会,人家在上面讲话,我坐在底下听着,就算找员工代表发言都轮不到我。 我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晰的。 “叫我陆河就行。” 陆河的声音也好听。 我发现,陆河平时似乎故意在压低声调,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沉稳,此时此刻,我们俩对话,他的打扮加上放松的状态,就真的挺阳光的。 这算什么? 反差萌? 不知道公司里其他人有没有见过这样的陆河。 我说:“我怕叫习惯了,以后在同事面前不小心叫错。” 陆河回头看了我一眼,笑了:“错就错呗。” “……怪不好意思的。” 他真的挺让我出乎意料。 跟陆河做同事的这段时间,他总是板着脸绷着神经,每天来无影去无踪,忙得脚不沾地,而且似乎脾气不算很好,前阵子别的项目组工作出了纰漏,陆河亲自给他们开会,隔着好远我都听见了会议室里骂人的声音。 当然了,陆河不会骂脏话,他只是用很凶的语气摆事实讲道理,但听得人也心尖打怵。 挺不好惹的。 部门里其他人都这么说。 他们说:“咱们陆总监,长得是帅,但气场太强,他周围方圆十米我都不想靠近,属于只可远观不敢真惦记的类型。” 每个人都这么说,可我完全不觉得。 我以前的老板发起火来可比陆河恐怖多了,直接指着我们鼻尖骂脏话的,陆河已经很有涵养了。 “在想什么?” 电梯到了一楼,陆河抬手挡住门,示意我先走。 这挺不好意思的,但我还是先一步跑出去了。 我说:“在想我们吃什么。” 陆河笑笑:“肯德基麦当劳煎饼果子油炸糕,都行。” 第8章 陆河在学我说话,这让他看起来有点儿幼稚,但这样的陆河突然之间让我们的距离变得稍微近了些。 我说:“我以为你不会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啊。”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我认真的。” 我们俩站在写字楼门口,互相看了看,然后都笑了。 我跟陆河当然不可能真的去吃肯德基麦当劳煎饼果子油炸糕,他说:“附近有一家很正宗的米粉,试试吗?” 陆河真的让我挺意外的,我以为他是那种只会进出高级餐厅的人,以为他会邀请我去那种地方然后我礼貌拒绝最后拒绝不掉跟着他一块儿去了。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接地气。 “试试呗。”我说。 我倒要看看这米粉有多正宗。 陆河带着我过了马路,进了对面的巷子,这巷子窄得很,机动车根本进不来。 我说:“你竟然能发现这么隐蔽的店。” 陆河笑笑:“很多好吃的小店都隐藏在不起眼的巷子里。” 这倒是真的。 我们走了也就三分钟,看到一个一楼住宅改成的小餐馆,墙上挂着个被晒得褪了色的招牌,写着“正宗米粉”。 我笑:“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说它正宗了。” 因为这店名怕不是就叫“正宗”。 陆河走过去,撩起门帘,让我先进。 虽然陆河说私底下不用跟他太客气,但不管怎么说,他到底还是我的领导,被领导这么照顾着,我实在有点儿心虚。 “进吧,”陆河说,“待会儿人多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坐。” 这米粉店不大,一共就只有四张桌子,我们进去的时候空着两桌,陆河问我:“想坐哪儿?” 我随手一指,选了靠里面角落的位置。 九月份,小店里还是有些闷。 墙上的风扇呼呼地吹着,但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我们点了两碗米粉,陆河拿着手机回复了一下信息,然后起身,又去买了两瓶冰镇汽水来。 陆河说:“现在很多店里都没这个了。” 是,这汽水我从小就喝,但这几年越来越少看到了,真得到了那种很老牌的店里才能喝得到。 他拿着瓶起子,开了盖,然后用纸巾仔细地擦瓶口。 我说:“你老家也是这里的?” 之前只听说他从国外回来,但没人提起过他出国前的经历,不过想来也不意外,同事之间的八卦虚虚实实,没人能知全貌,而且我听来的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算是吧,”陆河说,“七八岁的时候搬来这边,不过大学的时候就又走了。” 我点头,估摸着他大学就是出国去了。 那这么说来,也好些年不在这边,还能知道这里的小店,说明一个问题——他也是个爱吃的。 爱吃,而且会吃。 是我欣赏的那类人! “在想什么?” 我抬头的时候,正巧对上他的眼睛,干干净净的镜片后面,那双眼睛似笑非笑。 “饿了。”其实并没有,我只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他。 他把擦好瓶口的汽水放到我面前,又去擦玻璃杯。 我犹豫了一下,问他说:“有一件事我一直挺好奇的,咱们公司筛选简历的时候,标准究竟是什么啊?” 因为我之前听说这家公司非常难进,我的几个同学当初投过简历,但都石沉大海了。 虽然陆河委婉地表示我是凭实力进来的,可说实话,我不太相信。 “你去年做过一个城南的项目。” “你怎么知道?”问完我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傻子,简历上写得明明白白。 “这个项目我听说过,”陆河把擦干净的杯子递给我,“当时出了事故。” 对,当时出了不小的问题,我差点儿焦虑得秃顶。 “你处理得很好,”陆河笑着看我说,“这个项目已经成为典型案例在业内传开了。” 我怎么不知道? 当初那个项目差点儿就坑得我们血本无归,但好在最后扛住了,我用自己的十斤肉换来了项目的顺利完结,之后直接进了医院住了三天。 “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那个项目的负责人是谁,”陆河说,“是看到简历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是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往杯子里倒汽水,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等一下!”我说,“所以,你看简历的时候,其实还是认出了我,对不对?” 陆河笑而不语,正巧这时老板把我们的米粉端了上来。 “吃吧,”陆河说,“我只是想告诉你,凭你的工作能力,完全可以进入这家公司,你应该自信点。” 第9章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在职场混了这么多年的人,各路人的客套话也听过不少,深知很多时候无论是领导还是普通同事甚至是自己的下属说的那些称赞的话都不能太当真,这也算是职场“潜规则”之一,可是,陆河却让我觉得是个例外,他让我感受到了真诚。 我这人总是会想些有的没的,比如一个社恐如何在职场混得如鱼得水,比如一个社交白痴如何在领导面前游刃有余。 当然,除了这些很实际的问题之外,也会琢磨一些更“上层建筑”的东西。 比如,人最可贵的品质究竟是什么? 不可否认的是,在人最可贵的品质中,真诚绝对要占领一席之地,在我们这个社会,在我们这些为了生活奔波并且不断在牺牲自我的人之中,真诚愈发少见。 并不是我们不懂真诚的重要性,恰恰相反,我们太懂,所以越来越怯于给予别人真诚。 说到底,胆小,怕自己的真诚换来的是别人的虚情假意,那真的挺伤的。 陆河在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是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可我却不知死活地当真了。 米粉摆在面前,陆河抽出筷子递给我。 被他这么照顾着,我挺不好意思的,于是抽纸巾给他,放在了他的手边,这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尝尝。”陆河说,“这儿有调料,可以自己加。” 我们桌边放着醋和辣椒油,我凑过去闻了闻,加了醋进去。 陆河所言不虚,这家米粉确实不错,说真的,已经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米粉了。 当然,后来我回去之后有认真琢磨过这件事,觉得有可能是先入为主了,陆河看起来可靠,所以当他说这家米粉正宗的时候,我就下意识觉得它是正宗的,如果吃起来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也绝对不是米粉的问题,而是我的问题。 我们坐在店里,吹着风扇,但几口之后,汗还是顺着我的额头滚了下来。 陆河脱掉了他运动服的外套,里面是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纯黑,没有任何图案印花。 不过看得出,他这个人生活精致得很,连T恤都没有一丁点儿褶皱。 陆河很白,但白得不会让人觉得病态柔弱,他的身高和身材,估摸着公司不少姑娘小伙背地里偷偷流口水。 我想起以前的一个高中同学,转校来的,也是长得好成绩好家境也好,是公认的“三好学生”,当时我同桌,一个日益野蛮生长的男生说:“这种人,要么成为他,要么占有他。” 我当时只当是句玩笑话,却没想到大学毕业之后再见面,发现他还真占有了那个“三好学生”,这俩人谈起了恋爱。 所以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还是要有理想的,万一呢? 这么看来,我跟吴彦祖也不是没可能。 “你又在想什么?” 陆河的声音把我拉了回来,他笑着说:“你好像很喜欢走神。” 这可不好,这可不能被他发现。 “没,”我说,“这不是……在你面前有点儿紧张么。” 我拿起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抬头时,发现他这人都不怎么出汗。 这就显得我很虚。 “为什么紧张?” 他问这个就有点儿心里没数了。 为什么紧张? 我跟我领导吃饭,能不紧张么。 “我能再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陆河放下筷子,认真地等着我开口提问。 “那天,你不是真的要跳河吧?”我是觉得他可能来真的,但不能那么问。 陆河盯着我看了几秒钟,就只是短暂的几秒,却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他眼睛里真的藏着刀子,只不过有时候不加掩饰,有时候把锋利的刀藏在刀鞘里。 “你觉得呢?” “不……不是吧。”不是吧阿sir,你别问我啊! 陆河笑了,把刀子又藏了起来。 他说:“当然不是,我只是在找我的眼镜。” “找眼镜?”我想起来了,那天我们第一次见面,他确实没有戴眼镜。 “嗯,眼镜掉了,大概掉进了河里吧。” 第10章 所以真的是乌龙。 这让我有点儿尴尬,觉得自己是个傻子,但陆河说:“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 “啊?”我下意识抬头,估计那模样看起来真的挺蠢。 陆河说:“别啊了,快吃吧。” 我们快吃完的时候,店里人开始多了起来,也更闷更热了,那会儿我的衬衫都被汗水浸湿贴在了后背上,但陆河还只是鼻尖微微渗出了薄汗。 我们吃完饭出来,我问陆河:“你要回公司吗?” “嗯。”他逆着光看我,被晃得有些睁不开眼,“周一见。” 那就周一见吧。 我们俩在巷子口分开,他走向马路对面,我往左转。 那天之后,我跟陆河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人前还是陆总陆总的叫,他对待我也从来不会给什么优待,在办公场合,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我,但是,私底下的接触开始变得多了起来。 我们这些人,加班是常事,有时候一大帮人一起加班,有时候零星那么几个。 十一假期结束之后,我们组接了新的项目,任务分配跟之前差不多,我依旧是留守后方的技术支持。 只不过这一次,深更半夜在公司点灯熬油的不止我一个,还有我们陆总。 我们公司晚上六点半下班,没什么事儿的,基本上七点前就都走光了。 我知道自己走不了,点了个外卖,牛肉芝士焗饭,怪难吃的。 难吃也得吃,毕竟花了钱的。 我一边吃饭一边盯着数据,这一顿饭吃得一点儿都不消停。 七点多,看见陆河从办公室出来,我下意识跟他说再见,他看了我一眼,“嗯”了一声。 我当时忙,和他打了招呼之后就继续搞我的数据,整个大办公区就这么剩下了我一个人。 说真的,这要是搁以前,我得吓死。 我这人大部分时间都挺怂的,主要是怕鬼,以前在小公司加班都不敢留太晚,如果实在做不完工作,带回家去做,反正别想让我一个人留下。 可是,这人啊,都是会长大的。 自从上次加班彻夜不归之后,我成长了,甚至有些膨胀,觉得如果真的出现了鬼,只要它长得不太丑,我就能跟它聊上几句。 可鲁迅说得好:做人不能太得意。 当我以为我已经长大了,现实就会照着我的脑袋来一棒子。 九点多,我这边数据刚处理好,头顶的灯突然开始闪。 那种闪该怎么形容呢? 就是恐怖片里,恶鬼降临的征兆。 对,我这人就是怕鬼还要看恐怖片的那种类型。 当时我的手还搭在键盘上,因为头顶的“异样”,整个人僵在那里不敢动。 我们办公区的灯是分区域的,说起来,我也是想不开,大晚上想着为公司节能减排,就只开了我头顶这盏灯,如果它灭了,那么就意味着…… 然后它就真的灭了。 无数人对我说:“舒望,你要相信科学,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世界上有没有鬼另说,但我心里有。 灯灭的一瞬间,我直接脊背发凉灵魂出窍,还加班工作呢,我连呼吸都不会了。 三十岁的大男人,怕鬼。 说出来我都怕人笑话。 但当时那场面,真的挺瘆得慌。 我坐在那儿,想着应该不是停电,否则我电脑也会灭掉,只是灯坏了,我只要挪到门口去开其他的灯,美丽世界就会回到我的身边。 反反复复地做心理建设,我劝自己劝了好半天。 最后,没办法了,我还有工作没完成,不可能就这么僵持下去。 站起来,一点一点挪向门口去开灯,期间碰到了别人的椅子,踢倒了不知道谁的垃圾桶,然后才后知后觉,我为什么不打开手机的手电功能呢? 现在想起来已经晚了,因为手机被我留在工位上,已经走了一半的我不想再回去拿了。 我们办公区挺大的,大晚上只有我一个人黑灯瞎火的这么晃悠,真的挺吓人。 我就这么挪,挪着挪着就听见走廊传来了脚步声。 安静阴森的夜晚,那脚步声回荡在走廊,清晰到吓得我魂飞魄散。 我承认我这人没出息,也承认在这方面我这辈子都肯定不会有什么出息了,所以,当时的我只能闭着眼闷头往前跑,只想赶紧开灯,然后在门口就撞上了一个人。 确实是人,因为是热乎的。 在我还没回魂的时候,灯亮了,有人打开了整个办公区的灯。 我睁眼,抬头,发现圈住我的竟然竟然是陆河,他看着我,湿漉漉的头发滴了水珠下来,掉在他的衣领上,他问:“大晚上的,你干吗呢?” 第11章 当陆河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一瞬间我就安心了。 很好,不是鬼。 我真的差点儿就吓尿。 他盯着我看,看得我浑身不自在,几秒钟之后才意识到为什么我会觉得不自在,因为他正抱着我。 我瞄了一眼监控摄像头,突然就在想,如果有人去看监控,看到这一幕,他们会怎么想…… 这实在是有点儿像十几年前偶像剧会演的套路,那时候我每天陪着我妈看,她为了那些偶像剧没少流眼泪。 我再一次在陆河面前感受到了什么叫“社会性死亡”,每次自己出丑好像都会被对方遇见。 我尴尬地推开他,尴尬地揉了揉鼻子,尴尬地想要解释,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会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蠢。 “你没事吧?”陆河问。 “没事。”我抬头,发现他头发是湿的。 我问他:“外面下雨了?” “没有。”他抬手随意地拨弄了一下头发,结果水都甩到了我脸上。 我怀疑他是故意的,像幼稚的小孩儿一样在对我做恶作剧,因为他拨弄完头发看着我笑了。 他说:“我洗了个澡。” 可能他看到了我头顶的问号,跟我解释说:“下班去了健身房,练完了洗个澡才回来。” “你下班不回家,去健身房。”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练完了,这是回来……加班吗?” “嗯,本来要回家,突然想起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就回来了。”他问我,“你在干吗呢?” 得,好不容易转移的话题,又绕回来了。 我回头看向自己工位上方的灯,他也看了过去。 “灯坏了?”陆河说,“明天给物业打电话吧。” 他看了眼时间:“这么晚了还不走?” “嗯,估计要很晚。”得亏他来了,不然我手头剩下的工作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处理完。 我说:“那个……陆总,不打扰你了,我回去工作。” 就真的很尴尬,我只能赶紧跑。 我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这回办公区亮得彻底,只有我头顶的灯是灭的,不过刚才那种恐惧感已经一扫而空,更何况,还有陆河陪着我。 陆河回了他办公室,开门、开灯,进去之后也没有关上门,我一抬头就能看见他。 他打开了电脑,开始工作,我也安下心来,继续处理同事们刚刚传过来的数据。 从九点多,一直又忙到快十二点,我整个儿头晕脑胀,看电脑看得眼睛都花了。 关电脑的时候,我看向陆河的办公室,他刚好也抬起了头。 “要走了?”他问我。 “嗯。”我收拾东西,心说这个时间回去,洗漱完躺床上又一点多了。 陆河也站了起来,跟我一起往外走。 他说:“有人陪着一起加班,这感觉还挺好的。” 其实这话应该我来说,要不是陆河,我怕是今晚要吓死在这里。 我们一起进了电梯,陆河说:“这么晚了,我送你吧。” “啊?” “你家住在鹿河附近?” “嗯。” “刚好。”他说,“我们顺路,我送你回去。” 这是我第一次坐陆河的车,他车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儿,我说不出来究竟是什么香,但让人闻着就全身放松下来。 大概因为放松得太彻底,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他车上睡着的,不过睡得倒是舒服,醒过来的时候身上还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 第12章 陆河的毯子跟他车里一样有清清淡淡的香味儿,我其实挺好奇究竟是什么香氛。 不过,问这个就有点儿蠢,我能问的就只是:“哎?我怎么睡着了?” 好吧,这个问题也很蠢。 事实上,我应该没睡多久,因为看向窗外的时候,我发现还没到家。 快了,附近的街景是我熟悉的。 陆河说:“累了。” “啊?” “我说你,”他把车窗微微开了个缝隙,有新鲜的空气进来,吹得我倒是舒服,“这段时间又忙得够呛。” “嗯,每次新项目一上来整个人都得脱层皮。” “后悔来这儿了吗?” 怎么可能后悔! 我仔细地把他的小毯子叠好:“后悔是不可能的,跟以前一比,觉得自己现在每一天过得更有价值。” 他笑笑,没说话。 陆河不说话,我也不知道应该找点儿什么话题跟他聊,叠好的毯子放在我腿上,也不知道给他放在哪里好。 我突然想到,他应该是个很细心的人,会在办公室和车里都放薄毯,要么是自己注重生活细节,要么是…… “你女朋友应该被你照顾得很好。” 我这人,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说完这句就开始后悔,打探上司的隐私,该当何罪? 陆河明显一愣,刚好前面红灯,他停下了车。 “为什么这么说?”他问。 话题是我扯出来的,我就得努力收场。 “你怪细心的。”我指了指毯子。 他确实太细心了,如果是我,肯定想不到在车上放条毯子随时可以拿出来用。 而且,我敢肯定,这不是陆河自己用的,开车的人哪有盖着毛毯的。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看得我怪别扭的。 这真不能怪我,大晚上被这么盯着看,即便对方是个帅哥,心里也会发毛。 这年头,变态的帅哥也不是没有。 我没有说陆河是变态的意思,只不过不排除他是狼人,月圆之夜会变身,然后吃人。 好吧,我承认,我又走神了。 “我没有女朋友。”陆河终于收回了视线,信号灯也变成了绿色,他继续开车。 “啊……” 他打开了车里的广播,深更半夜没有主播值班,FMxxx正孤独地播放着《慢慢喜欢你》。 “你呢?” 《慢慢喜欢你》的间奏,陆河开口向我提问。 外面的路灯和偶尔闪过的车灯把我们车里照得忽明忽暗,我突然觉得,莫文蔚的声音跟静谧的深夜很搭,歌声融进了夜色里,裹着微凉的风清淡的香又渗透进了皮肤里。 “我啊……”我的手轻轻抚着放在腿上柔软的毛毯,看着前方的路,回答他说,“我也没有。” 他没有继续询问,像是在专心开车,也像是在专心听歌,我也索性不再开口,数着路过的树,没一会儿就晕了。 一直到这首歌结束,我马上到家,陆河突然又问:“为什么不谈恋爱呢?没遇到喜欢的人?还是没有合适的?” 我意外于他的这句话。 确实,喜欢和合适是两码事,这些年越来越明白,随着我们年龄的增长,在恋爱、结婚这件事上,心境也变了。我们从过去寻找喜欢的人变成寻找合适的人,喜欢的人未必合适,合适的人或许并不真的喜欢。 只不过大家不太会说出来,尤其像陆河,在我看来他是谨慎又有距离感的人。 “都没有。”我把视线从他侧脸上收回来,“前面右转就到了。” 陆河没有回答,但打开了转向灯。 那首歌已经结束,照理说应该进行到下一首,然而却单曲循环起来。 原来深夜电台是会偷懒的。 他把车停在我家小区门口,我把腿上的毛毯抵还给他。 “晚安。”他说。 隔着被擦得干干净净的眼镜片,我对上他的那双眼睛。 前奏结束,莫文蔚的声音又响起。 我站在夜色里月光下,他坐在车里看着我,被歌声包围着。 “晚安。”我对他笑了笑。 关上车门,我站在原地看着他开车离开。 空荡荡的街景,那辆车离我越来越远。 晚安陆河,晚安今晚的月亮跟那首歌。 我伸了个懒腰,小跑着回家了。 第13章 以前我跟同事凑在一块儿吐槽的时候总说下辈子一定努力当领导,因为领导们看起来比我们这些小兵悠闲自在多了。 可是认识陆河之后我才意识到,人跟人是不一样的,领导也跟领导不一样。 人家陆河之所以二十九岁当上大部门总监,不仅仅是因为他出身于牛逼的学校。 我们各组一旦开始新项目,几乎一个周期下来每天都会加班,晚上九点回家都是早的,之前我没注意过,但自从灯坏那晚之后,我开始刻意观察陆河,我发现几乎每一个我们在加班的晚上,他也都在。 有时候可能他没那么忙,或者手头的工作不算太急,下了班会先到楼下的健身房,练上两个多小时再回来继续工作。 陆河走得晚,来得早,让人不得不佩服。 我又熬完了一个项目,瘦了五斤,不过,用五斤肉换项目奖金,值了。 至少半个月不用熬夜加班了,上班变得更有动力了。 中午的时候,我点了个豪华午餐犒劳一下自己,去前台取外卖的时候刚好看见陆河进了茶室,他手里还拿着个饭盒。 没人注意我,我就跟了过去,递了一杯奶茶给他说:“陆总,请你喝奶茶。” 我不喜欢喝奶茶,太甜,就算不加糖的也不行,但这奶茶是套餐送的,我本来备注了不要,可店家还是送来了。 也算是借花献佛吧。 陆河正拿着饭盒站在微波炉前面,他笑着问:“你自己不喝?” “嗯,太甜。”我站在茶室门口,看他打开微波炉,把饭盒放了进去,“你竟然自己带饭了?” “很意外?” “很意外。”我问他,“自己做的啊?” 这得几点起床啊?他都不用睡觉的吗? 不过话说回来,最近几天我没加班,也不知道陆河是不是还每晚在公司留到那么晚,可能他最近也不忙,提前回家了? “自己做的。”陆河看了一眼我手里的外卖,“总吃外卖不健康。” 我就笑:“我要是有你一半勤快就好了。” 我把奶茶放到他手边的桌子上:“待会儿热完饭记得拿奶茶,我吃饭去啦!” 陆河“嗯”了一声,我带着我的豪华午餐回了工位去吃饭。 豪华午餐确实不错,就是真的有点儿贵,点了这么一份,四十多块,我一个月也就吃这么一顿了。 我吃着饭,看见陆河拿着他热好的饭还有那杯我给的奶茶回了自己办公室,路过我的时候,依旧连个眼神都没给我。 下午的时候,我收到了来自陆河的私聊信息。 我跟陆河一直没有加过微信,他的手机号码我存到了手机里,因为当初入职的时候,人事专员给我发了一份各部门员工的联系方式,陆河是我的总监,存下来是应该的。 我也按照手机号码搜过,可以搜到陆河的微信,他的微信名字就是“陆河”,头像是落日下的大海。 搜是搜到了,但我没敢贸然加人家。 平时公司里的人联系都用内部的聊天系统,邮件往来或者各项通知也都很方便,陆河突然私聊我,让我很惊讶,因为我实在没有什么工作是可以直接跟他对接的。 我打开聊天界面,发现陆河发来的消息是: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明天中午? 一起吃饭? 我盯着这句话看了好半天,然后回复他:陆总,你是不是发错对象了? 第14章 我觉得陆河是要约别人,然后一不小心错发到了我这里。 会是谁呢? 在等陆河回复消息的时候,我浏览着公司各个部门每个人的名字。 平时没见陆河跟谁走得比较近,甚至好像除了工作,他都不太跟别人接触,但这种事儿也说不准,别人还不知道我坐过陆河的车、陆河喝过我送他的奶茶呢。 别人应该不知道。 看着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名字,陆河的消息又过来了。 他说:没发错,就是你,可以吗? 可以吗? 陆总,您真的不用这么客气。 一起吃饭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跟同事每天都一起吃饭——一起点外卖。 但当一起吃饭的对象变成上司,这就不一样了。 这么一磨蹭,下班时间到了,大家都开始收拾东西,就我还坐在这儿忧愁,不知道怎么回复。 我是挺愿意跟陆河一起吃饭的,但…… 但个屁但。 我给陆河回:好!没问题! 我以为陆河找我吃饭又是去那家米粉店或者其他什么好吃的小馆子,没想到,他再一次出乎我的意料。 午休之前陆河给我发私聊:楼顶小花园见。 那个楼顶的小花园我只听大家说过,但没去过,据说那个地方装修得不错,原本是给这栋大楼的上班族喝喝咖啡聊聊天的地方,但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太喜欢去。 据我分析,大家不去是因为我们这些人太“务实”,吃饭要么去外面,要么叫外卖,在办公室吃完了扔了垃圾可以直接趴着睡一觉,不打算找人“劈情操”的,谁去那上面呢?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到,这陆总,是要跟我“劈情操”? 可既然我昨天已经答应了,自然就老老实实去了楼顶,去之前我还问陆总要点什么外卖,他的回答是:已经准备好了,你过来就行。 我去的时候,楼顶的小花园其实还是有其他人的,只不过都是别的公司的。 陆河坐在一个挺隐蔽的角落,我转了一圈才看见他,不过我相信,他肯定早就看见我了,偏偏不叫我,就在那儿看着我像个笨蛋一样瞎转悠。 这要是别人,我肯定要抱怨几句,可他是陆河,我上司。 我过去的时候,白色的小圆桌上面放着两个餐盒,餐盒也是白色的,干净简洁。 我心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顿饭不简单,但转念一想觉得应该不至于,我是谁啊,陆河干嘛做饭给我吃啊? 可当我真的坐下,打开饭盒,第一次体会了什么叫“惊掉了下巴”。 陆河说:“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我问陆河:“怎么突然想起带饭给我吃?” 问这问题的时候,我心尖儿都颤,颤得我拿着筷子的手也跟着抖。 这是激动,是紧张,也是不解。 他应该不是那种会对别人无缘无故示好的人——没错,我把他这次的举动当做示好。 我开始怀疑是不是在我不知情的时候无意间撞破了他什么秘密,他为了让我帮忙保守秘密,所以想要拉近我们的关系。 我想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总觉得这件事儿还是跟那天的情况有关。 当时的陆河不仅仅是没戴眼镜的问题,他整个人都是颓的,总觉得刚刚经历了什么。 “没什么,”陆河说,“最近在修炼厨艺,每天自己吃,感觉不到进步,也发现不了问题,找个‘试吃’来帮忙。” 他这么说,我倒不是不能接受,可是…… “怎么突然想起自己做饭了呢?” “自己做的,吃起来健康些。” 他话是这么说,但我觉得肯定不只是这个原因。 就像我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如果没有什么具体的契机,我肯定不会真的行动起来。 陆河的厨艺真的不错,比外卖好吃多了。 我突然想起一句话——要拴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拴住他的胃。 其实不仅是男人,但凡是爱吃的人,都抗拒不了这个吧? 我咬了一口十分入味的鸡肉,抬头看了看陆河。 或许,他先拿我练手,等真正出师的那天,是要做给一个很重要的人吃吧。 是什么样的人呢? 秋高气爽,我们坐在高楼的楼顶,微凉的秋风擦着我的皮肤跑过去,又在我身边打了个转。 “怎么样?”陆河问,“好吃吗?” “嗯嗯嗯,好吃。”我说,“要是天天跟着你这么吃,我估计,一个月我得胖五斤!” 他看着我笑了笑,然后说了句:“那就胖着吧。” 第15章 我觉得,陆河这话说得很不厚道。 “那就胖着吧”,说着可可爱爱,要真胖起来,那就是猪猪壮壮,我这种懒到根本不存在任何健身可能的人,减肥只能靠加班,真胖了,得加多少班来减肥啊! 不行,想想都累。 “我可不能胖。”我说,“我还没对象呢,太快变成油腻中年男人,以后可怎么办啊。” 陆河就看着我笑,也不多说话。 我发现,跟长得帅的人相处,真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儿,吃饭都吃得开心,当然,吃得也多。 我们俩吃完饭,我拿着他的饭盒准备去洗,没想到陆河直接从我手里接了过来。 “我来吧。”陆河说,“都麻烦你帮我试吃了,哪儿能还让你洗饭盒呢。” 他说完,都没等我反应就已经下楼了,人走了之后我才意识到,这话不太对啊。 其实是我蹭了他的一顿饭,我欠了他的人情,怎么说来说去,真成了我“帮”他? 这人真是偷换概念的一把好手,难怪能当上领导。 我特意在楼顶又晃悠了一会儿,总觉得让同事知道我跟陆河走得这么近会觉得别扭,直到午休时间快结束的时候我才下楼,然后看见陆河站在电梯口正在跟人说话。 我现在一在办公区看见他就心虚,就好像我们俩之间有什么猫腻一样,这种心情挺莫名其妙的,我自己都理解不了。 但也挺有意思,枯燥的社畜生活突然有了点儿小波澜,就像是沙漠里竟然藏着不知名的神奇品种花,想想都有趣。 就这样,我跟着陆河吃了快一个星期的午饭,每天中午的菜式都不重样,我真的怀疑他是不是去新东方进修过了,不是学英语的那个新东方,是学做菜的那个。 俗话说得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我厚着脸皮吃了人家这么多天的饭,总惦记着什么时候还人情。 还没想到呢,经理发了新的通知,是说周末两天要团建。 收到通知的时候,我能明显感觉到大家表情都十分微妙。 虽然周一会给我们放假,但还是少了一天的假期啊! 果然,不管什么公司,团建都是用来折磨我们的。 经理说这次团建大家可以自愿参加,但这所谓的“自愿”,跟本就不是真的自愿。 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怎么样我肯定都得去的,毕竟是我入司之后的第一次团建,第一次就不参加,会显得我很不合群。 经理把团建的安排完整地发给我们,一些需要准备的物品和注意事项也都在,我这一看,好么,有钱。 大公司就是不一样。 以前我在小公司的时候,我们团建要么是大家一起随便吃个饭,要么是去徒步登山,总之就真的没什么意思,但这次,我们要集体去度假村,周六一早去,周日晚上返回,两天一夜,在度假村可以吃喝玩乐,全程都是公司掏钱。 我搜了一下这个度假村,我们周六早上在公司集合,然后过去的话路上差不多需要一个半小时,其实也还好,现在虽然是秋天,但天气好,温度适宜,这个时间出去玩还挺不错的。 陆河又私聊我,问:团建参加吗? 我回他:当然啊,好像还挺有意思的!你呢? 他隔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复我,说:不一定。 也对。 陆河是大部门副总,我们只是大部门底下五个小部门之一,他不参与也很正常。 只不过我没想到,说着不一定的陆河,还是在星期六早上出现在了公司楼下,而且还主动提出可以坐他的车。 我们部门二十来人,一共七辆车,其实是完全够分的,就算陆河不来,或者陆河不开自己的车都没什么影响。 但毕竟副总开口了,总得有人上他的车,不然很尴尬。 一般来说,大家都不太愿意跟职级太高的领导同行,尴尬,紧张,令人头大,最后我拉开了陆河的车门,坐上了他的副驾驶座。 陆河说:“只有你自己?” “啊……对,”我解释,“你来之前他们都分好了,东西也都放在后备箱了。” “那你呢?”陆河问,“你不用按照原计划去别的车?” “我来陪你,”我说,“正好那辆车人多,怪挤的。” 讲真,在这一刻,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清香四溢的绿茶男,话里话外,婊里婊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想让副总泡我呢! 第16章 我以前有那么几次是跟我老板一起出差,当时真的浑身不自在,说话做事都有些拘束,出个差,跟上刑似的,简直就是精神和□□的双重折磨。 不过,陆河虽然也是我的领导,跟他单独相处,我却可以放松下来。 大概是因为我见过他邋里邋遢的样子,还吃过他不少的饭,总觉得我们之间没有很严格的距离感。 但说起来,这样其实挺不好的。 职场上,哪有跟自己领导做朋友的? “今天起得挺早吧?”陆河突然开了口。 “嗯,五点多就起来了。” 团建最要人命的一点就是出发时间定得太早了,六点半在公司大楼下面集合,那对于我们来说,那就意味着五点多就得起床,不到六点必须出门。 好在这么早,地铁人少,不用像平时早高峰那样,有时候运气不好得等好几趟车才能挤上去。 “平时会早起吗?”陆河说,“我记得之前咱们在桥上遇见的时候也挺早的。” 那真的纯粹是巧了,我一年也就早起那么几回。 “那天是个意外。”我有点儿不好意思,但还是乖乖实话实说,“某天,福至心灵,觉得我胖了不少,肥肉下垂,太不性感,就想着每天早上出去跑跑步,减减肥。” 我说完,陆河笑出了声。 “肥肉下垂?”他笑着看了我一眼,“原来你是性感挂。” “……倒也不是,”我被他笑得尴尬,“一直在努力走性感路线,可惜一直失败着。” 陆河看着前方,嘴角还挂着笑。 这人竟然笑我! 但等我收回视线琢磨我自己刚刚说的话,没忍住也笑起自己来。 “怎么了?”他问我。 “没事儿,就觉得我有点儿搞笑。”我说,“不过话说回来,我真的一年也早起不了几回。平时上班,咱们九点半打卡,我为了不迟到,八点前得出门,那我能睡到七点半再起床。” 他笑着点头:“理解。” “所以今天挺要命的。”不过我现在竟然还挺精神,不知道是因为对团建充满期待太兴奋,还是因为一直在跟陆河聊天。 “要不你睡会儿吧,车程挺长的,到了之后可能有别的活动,也没时间补觉。”陆河说,“后面有毛毯,你盖着点。” 那我哪儿能睡觉呢! 我领导开车,我睡觉。 这像话么! 我说:“不用不用,我不困。” “不困?”前面红灯,陆河停了下来,怀疑地看着我。 “真不困。”我生怕他不信,结果越是想表现得自己很精神,就越是掉链子,我竟然说着说着打了个哈欠。 陆河笑得爽朗:“别勉强,跟我不用客气。” “真不是客气,我这哈欠莫名其妙的。”我说,“昨晚睡得早,其实睡眠时间是够的。” 信号灯变了,车又缓缓启动。 前面是我们其他同事的车,有人坐在后面转过来跟我们挥手。 我笑着冲他们摆了摆手,陆河说:“你跟大家相处得都还不错。” “嗯,咱们部门的人都挺好的。”我说,“平时下了班,没什么事儿的话也会一起吃个饭逛个街,像我这种在这边一个人住还没什么好朋友的人,觉得挺开心的。” 陆河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问我:“你们平时会经常一起玩?” “也不是很经常,就偶尔有什么新鲜事儿,比如哪个餐厅出了新品或者有什么大家都想看的电影上映,那就组个团一起去。” “还会一起逛街?”陆河问我,“你喜欢逛街?” “逛街不太行,我在商场里走一会儿就懵了,眼花缭乱的,”我说,“不过前阵子小汪对象生日,他让我陪着去买礼物来着。” 陆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对了。”陆河说,“下周有部电影上映,别人给了我两张首映礼的票,据说主创团队也会来。” 下周? 首映礼? 他说的该不会是我期待了好久的那部电影吧? “那个……”我问陆河,“是什么电影啊?” 他说了电影的名字,果然就是那部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的影片。 我问他:“陆总,那个首映礼的票在哪儿能买到啊?” 我在网上根本没看到! 我这人,虽然不追星,但对这些实在有点儿感兴趣,想去,真的想去。 陆河问:“你想去?” “嗯,我想看看,票要是不太贵的话,买一张。”我嘀咕,“现在是不是只能找黄牛了?估计票价早被抬起来了。” “应该是,”陆河开着车,轻飘飘地对我说,“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价格公道的黄牛吧。” “好啊!”这年头还能有价格公道的黄牛? 陆河报了一串手机号码:“你加他微信,跟他联系。” 我赶紧打开手机,打开微信,打开添加新朋友,搜索这个号码,然后…… “陆总,你说的这个黄牛,就是你啊?” 第17章 陆河这人还真的挺会开玩笑的,不熟悉他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那种冷冰冰随时能拔刀杀人的类型,毕竟之前偶尔对上他的眼睛,总觉得他眼神像刀。 当然,后来我提起过这事儿,说刚认识的时候看他的眼神有点儿怕他。 陆河的解释是:“当时戴的眼镜度数不够,看人的时候就要更用力些。” 谁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呢? 我不近视,我不懂。 就这样,我跟陆河认识一个多月、我吃了人家好多天的午餐之后才终于成为了彼此的微信好友。 我问:“那陆总,看在咱们俩的关系上,是不是可以原价转我一张首映礼的票呢?” 陆河笑了,问我:“咱们俩的关系?咱们俩什么关系?” 他这个人真的很会抓重点。 “和谐的上下级关系,”我说,“我觉得咱俩还挺和谐的。” 陆河的笑声让车里的空气都变得不太一样了,是那种清香掺着点儿甜,我挺喜欢听他笑的。 他说:“那不行,这个关系的话,我不能给你。” 我看出来了,他在闹我,领导跟我开玩笑,我得顺着竿子往上爬,否则就是不识好歹了。 我问:“那你觉得得什么关系才行啊?” 陆河看着前方,似乎很是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被他弄得挺紧张的,也终于意识到一件事儿,上级就是上级,上级的心思你别猜。 不过后来陆河还是说把票送给我,他说:“不逗你了,反正我就一个人,多出来的一张票送你吧。” 那我肯定是不能随便拿人家东西的,说真的,这张首映礼的票他拿出去,怎么也能卖个几百块。 哦,当然了,人家陆河可能也不差这几百块钱,只有我这种底层劳动人民才会掰着手指算价钱。 “别啊,”我说,“这我多不好意思。” 陆河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我怎么没看出你不好意思呢?嘴角都乐得快咧到耳根了。” 糟糕。 被发现了。 我靠在那里笑,心情是真的好。 “那到时候你是不是也会去?”我说,“首映礼结束我请你吃饭,就当是谢谢你了。” “行。”陆河答应得痛快,“电影院附近有家不错的餐馆,到时候咱们去那儿吧。” 前半程我跟陆河就这么聊着,倒是挺开心的,不过后半程我还是睡着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进了度假村,陆河说:“醒醒吧,外面凉,待会儿下车别被风吹着感冒了。” 我看向窗外,突然发现这里的秋天似乎来得比城市更早一点儿。 枯黄的树叶已经开始疯狂地掉落,满地都是厚厚的落叶。 不过,虽然到了这个季节,度假村里却并不显得萧条凄凉,应景的一些装饰让我这个不太喜欢秋天的人都觉得景色很美。 我们停好车,在停车场集合清点人数。 陆河始终站在我身边,一言不发。 经理给大家分配房间,两人一间,提前就分好了的,让我意外的是,我跟陆河住一起。 所以说,这家伙其实之前就决定会来,只不过逗我玩,不告诉我。 我们跟着度假村的工作人员朝着住处走时,陆河跟我走在最后面,我小声抱怨:“你早就报名了。” 陆河笑,也不说话。 我扭头看他,逆着光,被他金属镜框的光给晃了一下。 在这里,太阳好像离我们更远了,温度更低了,风也更凉了,我们踩着石板路又穿过了一座小桥,走了好远才终于到了住宿的地方。 要不怎么说这公司有钱呢。 我们住的地方是一栋一栋独立的小木屋,每个小木屋中间还都隔着一道小桥,桥下是缓慢流淌着的清澈小溪水。 我跟着大家走过去的时候,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赞叹声。 经理让大家先回去安顿一下,一个小时之后集合,今天上午的活动安排就是让工作人员给介绍一下这个度假村的休闲项目,然后就是午饭时间,午休之后开始正经八百的集体活动。 一听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我的灵魂已经跟周公碰面。 陆河拿着钥匙,对照着上面的号码找到了我们俩的小木屋,开门进去,环境好得我恨不得修仙成为这里的一个花瓶,以后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进门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客厅,左右两间卧室,还有独立的卫生间跟厨房。 陆河说:“怎么样?还挺喜欢的?” “喜欢。”我拎着自己的旅行包往里走,扫视了一圈问,“陆总,你要睡哪间?” “都行,你选吧。” 其实两个房间几乎没差,唯独不太一样的可能就是窗外的风景。 一间望出去就是后山,美得很。 一间看出去是另一个小木屋。 陆河毕竟是领导,我得慎重选择。 “那我睡这边了。”我指了指后者。 陆河看了一眼,点点头,没反对。 我进了屋,把旅行包随手一放,直接趴在了床上。 别人天生反骨,我天生懒骨,没多大一会儿就睡着了,睡得那叫一个香,睡得甚至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第18章 团建这个度假村不错,独栋的小木屋也不错,只是,这个季节到这里,睡觉的时候多少会有点儿冷。 我窝在床上睡了四十多分钟,是陆河过来叫醒我的,他说:“舒望,起来洗把脸,精神精神,待会儿要出门了。” 陆河很温柔,但我很难受。 睡得一点儿都不舒服。 这个时候应该来一场说炸就炸的起床气,但我不敢,因为这屋子里就只有我跟我领导,跟领导耍起床气,这是不想要命了还是不想要工作了? 这两点都挺让我难受的。 强忍着,起床。 洗了把脸还真的精神了不少。 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见陆河换了一身衣服,之前的衬衫西裤换成了休闲装,就是那种运动长裤和卫衣,看着特松弛,特青春。 我突然想起来,人家才29,那确实本来就年轻。 我磨蹭了一会儿,等着陆河叫我一起出门。 “等一下!” 我刚握住门把手,陆河突然叫住了我。 我回头看,他笑着走过来说:“你衣服吊牌没拆,知道吗?” “啊?” 众所周知,出门在外,衣服吊牌忘了拆是人生N多最囧的事情之一。 我赶紧抬手去摸衣领,果然…… 陆河说:“放手,我帮你弄。” 此时此刻,我已经尴尬得灵魂出了窍。 我这牛仔外套新买的,斥了巨资,不都说男生穿牛仔外套显得很有少年气么,虽然我搞不太清楚那所谓的“少年气”究竟是个什么气,但听起来应该是个好词儿。 这衣服买回来一直没穿,想着难得出来玩,得帅一点。 是这样的,虽然我觉得我们公司帅哥美女实在多,但难保有偏偏好我这口的,我把自己搞得帅气点儿,引人注意一点,也好让我未来的另一半早一点发现我。 没错,我的狼子野心已经开始暴露了。 相信当代年轻人都有这么一种感觉,单身的人好像非常多,男男女女男女的,怎么就都凑不成一对儿呢? 别人为什么,我不清楚,但据我自己的分析,对于我来说,还是生活圈子太小了,之前的公司小,加一起也没多少人,大家凑到一块儿每天因为项目吵架,早就相看两厌,就算都单身,也不想跟对方谈恋爱。 但大公司就不一样了。 大公司部门多,甚至很多部门彼此之间都没什么密切的合作关系,这样一来,接触到的人就多了,更重要的是工作上就不会有矛盾,岂不美哉。 所以,后来但凡我亲戚家的孩子问我毕业之后应该选择什么样的工作,我一概回答:“能进大公司就进大公司,至少脱单的可能性比小公司要大。” 尤其吧,我这人还有难言之隐。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陆河已经帮我把衣服的标签摘掉了,他的手指不小心轻轻擦过我后颈,冰冰凉凉的,像什么呢?大概像泰坦尼克沉没那天水面上的冰。 我嘀咕了一句:“陆河,你手真凉。” 说完我就差点儿闪了舌头。 “什么?” 得亏他没听清。 我说:“我说谢谢。” 我转过去,伸手想去拿标签扔掉,但被他放到了鞋架上。 陆河催着我说:“快走吧,咱们可不能最后到。” 他一催,我就着急,觉得自己犯蠢耽误了时间,就想着等晚上回来的时候再把放在鞋架上的标签丢到垃圾桶好了。 不过,晚上回来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直到后来的某天我无意间在陆河的一本书里发现了这个被他用来当书签的标签。 其实,我这人记性不算好,所有的记忆里都用在了工作上,日常生活里经常中午吃了什么吃完十分钟之后就忘了,但这个标签我记得清楚,哪怕我再看见它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年。 因为这衣服是我斥巨资买的。 还因为这标签是陆河亲手给我摘掉的。 不过那都是后来的事情了,当天团建,我跟陆河到得还挺早,而且刚到那里就引起了同事们的注意——不是我,是陆河。 大家都极少见到陆河穿得这么休闲,一个女同事开玩笑说:“陆总,缺女朋友吗?别紧张,不是我,是我妹妹,要不你来给我当妹夫?” 陆河听了,笑着回答说:“不好意思,女朋友的话,倒是不缺了。” 他这一句话像是投进湖里的炸弹,这些同事就是被炸起来的水花。 陆河有女朋友了啊…… 那估计,他之前的厨艺没白练。 第19章 我是个活得很随意的人,什么事儿都不会太计较,但很偶尔的,也会小心眼儿一下,比如陆河有女朋友了却没跟我说。 对于这个,我有点儿介意。 倒不是因为我有多八卦,只是给他当了这么多天的“试吃”,也算是为他这段恋情搭了把手,成了之后跟我说一声,不难吧? “想什么呢?” 我们走在队伍最后面,可能因为我把心不在焉都写脸上了,陆河戴着眼镜,视力好,一眼就看穿了我。 但我还是没说实话,跟领导计较这些,我不是找死么。 我说:“总觉得穿少了。” “那下午出来的时候再加一件吧,”陆河大概真的没看出我的心不在焉其实是因为他,“尤其到了晚上,这边比城里温度低。” 我点头,然后转过去看干净清澈的小湖水,估摸着下个月,最多十二月,这湖面就要结冰了,毕竟冬天来了。 参观度假村什么的,我毫无兴趣,就像个行尸走肉一样跟着大家慢慢悠悠往前走。 不过这边的午餐还是不错的,自助餐,我吃了个痛快。 以前特讨厌团建,一帮各怀心事、只是表面平和亲热的同事们坐在一起互相说着恭维的话,脑细胞分分钟死绝,尤其应了那句话“庙小妖风大”,我们那小公司,一共也没多少人,但故事还不少,我这种不喜欢掺和的人都被拉扯得头疼。 但这次就过得很轻松。 大家聚在一起,甚至不会聊工作,该吃吃该喝喝,到了该玩的时候谁也不含糊,似乎大家根本没人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向上司献殷勤,也不需要我们坐在一块儿互相吹捧,挺好的,轻松。 晚上有个篝火晚会,在度假村的小广场。 我们一群人浩浩荡荡朝着那里去,过去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了。 大家围着篝火唱歌跳舞,我这人唱歌不行,五音不准,跳舞更不行,肢体不协调,于是就赶紧躲一边去不给大家添乱。 “怎么不跟大家一起玩?”陆河也退出了人群,站到了我身边。 我们俩站着的地方,后面有烤串的摊位,还有啤酒,这让我有点儿馋。 “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我说,“这种场合我就不献丑了。” 陆河笑笑:“我也是。” 我才不信呢。 不过,我懒得反驳,他说是就是吧。 怎么说呢,篝火晚会唱歌跳舞这种事大概只有参与其中的人才能体会其快乐,看客看着看着就会觉得没什么滋味儿,甚至还有点儿失落——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不对,我可以有。 我可以有烤串和啤酒。 “陆总,饿不饿?”我转头看向一直在我身边站着不做声的陆河。 我们距离那些热闹的人不算远,但一人多高的篝火还是映红了陆河的脸,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也暖呼呼的。 天空突然炸开烟花,我们仰头看去,墨蓝色的天,一簇一簇地开着花,耳边是那些人唱歌的声音和不绝的笑声,期间还有放礼花的轰隆声。 是真的热闹,像是在过年。 不对,过年都没这么热闹。 陆河说了句什么,但周围太吵,我没听清。 我凑过去:“啊?你说什么?” 他贴着我的耳朵说:“我说,过年都没这么热闹!” 是啊,这不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吗? 我突然决定原谅他,原谅他有了女朋友还不告诉我的这件事儿。 我用手肘轻轻撞了撞陆河的胳膊,拉他过来说:“我听说对着烟花许愿也能实现。” 这是真的,我在电影里看到的。 如果被骗了,那骗人的是编剧,不是我。 “真的?” 我点点头,然后催他跟我一起许愿。 我不知道陆河许了什么愿,也不知道他究竟许了没有,反正我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在烟花燃放得正旺盛时,许了自己每年生日都会许的愿。 ——发财,或者给我个帅一点的男朋友。 很现实的两个愿望,二选一给我就行。 等我睁眼时,陆河依旧仰着头在看烟花,我发现他鼻梁真的很高,而且很好看,估计可以被拿去做整形模板。 烟花放了很久,等到最后一朵在天上开完,世界突然变得安静起来。 是那种有些落寞的安静,让人心里多少会有些怅然,让站在地上的人总是无法很快回魂。 “刚刚许愿了?”陆河突然问我。 “嗯,抓住一切机会许愿。” “许的什么愿?” “当然是发财。”说完我就后悔了,“完了,说出来就不灵了。” 陆河笑出了声,然后指了指后面的烤串摊,对我说:“那我请你吃烤串,算是赔罪了。” 第20章 烤串最后还是我请的,因为陆河出来竟然没带钱包也没带手机。 不过,我倒不是很计较这个,大家你请我一顿,我请你一顿,没什么,更何况原本我就说我请客。 度假村的烤串摊味道很不错,传说中的“俄罗斯大肉串”要用刀切才能吃。 自酿的啤酒也好喝,已经入秋,喝点儿冰啤酒也是真的提神醒脑,刺激。 陆河说:“你很喜欢吃烤串?” “喜欢。”怎么能说是喜欢呢?简直就是欲罢不能。 我告诉陆河:“以前跟同事一起合租,小区外面就有烧烤摊,晚上加班回去,几个人坐那儿吃一顿,顺便吐槽一下……” 我下意识想说吐槽一下傻逼领导,但还好及时刹了车。 “吐槽一下,加班还没有加班费这个悲惨现状。”我说,“不过现在好了,咱们公司还是很人性化的,加班不仅按小时给加班费,还有加班餐,半夜回家打车也给报销。” 陆河笑着点头,然后说:“但,能不加班,还是不想加班。” “那当然了,早早下班回家当个肥宅,多快乐。” 他大概是被我这朴实无华的业余生活打动了,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不过我真的挺长时间没吃过烤串了。”说这话的时候,我仿佛是看尽了千帆水面过、看透了人生来与往的老大爷,道不尽的怅然在脑瓜子顶上打着转。 陆河问我:“因为这段时间没加班?” 他还真挺逗。 “不是,”我说,“因为搬家了。” 我对陆河说:“我这人吧,不愿意一个人吃饭。以前跟同事合租,后来房子到期,同事也换了工作,我们就分开各自租房去了,这下了班没人一起吃饭,我就每天要么自己泡面,要么在楼下小店买点什么打包。” 我冲他微微一挑眉:“沙县小吃,你值得拥有。” 陆河再一次因为我笑出了声。 “我没吃过沙县小吃。”他问,“沙县,在哪?” 这回轮到我被他逗笑了。 “不知道,但沙县小吃全国各地都有。”我有点儿惊讶,“不过话说回来,不应该啊。” “什么不应该?” “我以为你是很会吃的人,”毕竟公司附近那么不起眼的小米粉店都能找到,“竟然没吃过沙县小吃?” 我给他介绍:“我最爱沙县小吃的香拌馄饨,一绝!” “香拌馄饨?有多绝?” “就是非常绝,”我说,“不过这两年涨价了,以前八块钱一份,现在加几根菜叶子就要十几块了。” 陆河笑:“物价上涨。” “这长得就有点儿离谱。” “你因为它的离谱,拒绝再吃它了?” “那倒是没有。”我吃了一口肉串,“毕竟我这个人,没什么原则的。” 说完,我跟陆河都笑了。 我发现,跟陆河聊天真的蛮开心,什么都可以聊,不用像和其他领导那样,说一句话之前要先琢磨好半天,必须反复斟酌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哪些话在哪些场合能说在哪些场合又不能说。 挺累的。 “陆河。”我说,“改天我请你吃香拌馄饨吧,还可以加一份老鸭汤。” “我请你,”陆河说,“不能总让你请客。” 这话说的,我之前连续吃了那么多天他做的菜。 想到这个,我突然好奇起来。 用刀尖戳了戳那香喷喷的大肉块,再抬头的时候,问他:“我能不能八卦一下?” “你说。” “你……追人成功了啊?” 陆河明显一愣,我赶紧解释:“没事儿没事儿,我就随便八卦一下,你不想说没关系。” 我理解,领导么,恋情都要保密的,就跟那些明星似的,我懂,我都懂。 “不是,我没懂你的意思。” 行吧,装傻呢。 既然装傻,那就是不想说,既然不想说,那就算了。 “啊,没懂就算了,我就随便问问。”我琢磨着,转移话题吧。 结果,他似乎不太想转移。 陆河问我:“我追谁了?” 他这个人啊,我本来都打算把八卦之魂拦腰斩断了,他却非得问,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我说:“就之前你练厨艺,不是为了追人?” 他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被我说中了,不知道怎么回应了。 男人啊男人,都说了别问了,这不是给自己找尴尬么。 “放心放心,我给你保密。” “好。”陆河发完呆,抬手扶了扶眼镜,“说好了,帮我保密。” 我除了点头还能怎么样? “那你们现在是已经在一起了?” “还没。”陆河说,“那个人不太好追。” “我没追过姑娘,不太懂。”我抬手,朝着老板打了响指,又要了两杯扎啤,“不过都说追姑娘路漫漫其修远兮,你条件这么好,人又真诚,别急,慢慢来,就算是天仙都会被你打动的。” 他点头笑,对我的彩虹屁似乎很满意。 我就说,要是我愿意讨好领导,上位是分分钟的事儿,只不过我这人太懒,连吹捧领导都不愿意。 “对了,”陆河说,“说说你吧,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这个问题我从十三岁就开始琢磨,这么多年了,那些各大论坛票选出来的gay圈天菜我都喜欢,但只是那种对着照片流流口水的肤浅的喜欢,要真走心的话,我也不知道。 陆河这么一问,把我问倒了。 “怎么?”陆河笑着看我,“这道题这么难答吗?” “难,比我高考时物理最后一道大题还难。”我说,“‘喜欢’这种事情太唯心了,而我这人呢,又不定心,今天喜欢这样的,明天喜欢那样的,不好说。” 我说完,抬头看他,发现陆河在盯着我,眼神有点儿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怪。 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怎么了?”我问。 “没事儿。”他笑了,“就是没遇到真正喜欢的。” 陆河的手指轻轻蹭着扎啤杯的玻璃把手,他对我说:“等遇到了那个人,你就定心了。” 第21章 事实上,我们这些在现代社会中忙得晕头转向的年轻人,在很多时候已经没有恋爱的心思了,尤其是生活在一线城市的外地青年,我们每天想的是什么呢? 不是我出门右转能遇见下一任恋人还是上一任男友,也不是我乘公交车还是坐地铁会有新桃花。 我们每天想的是——我靠,又要交房租了。 或者——操,上个月的报销为什么还没发? 小时候不懂“疲于奔命”的意思,长大了,身处其中了,不敢多想了,因为想多了会忍不住为自己感到悲哀。 可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悲哀,广大贫穷的年轻人都正经历着这样的悲哀。 当然了,有些人可能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可以算是“悲哀”,甚至会志气满满地乐在其中,那大概真的正年轻且有干劲,对一切都充满了热情,因为我以前也是这样的。 刚工作那两年,甚至觉得加班很快乐,因为就算不加班也只是在家里躺着无聊,还不如去公司做点儿有意义的事儿。 可是后来开始明白,能安安稳稳毫无顾虑地在家躺一会儿是何等的美事。 二十出头那些年,谁不是士气高昂,对明天充满期待啊,可是晃荡了十年,士气一点点被磨没了,我三十岁,依旧漂着。 在这座城市里,我确实不是最辛苦的,我的工资不算是最低收入那一批,有什么聚会我也能毫不犹豫地掏钱参加,可心境上,还是觉得累。 三十岁了,没有根似的。 我深知自己怕是这辈子都无法在这座城市扎根,我手里握着的资本不足以支撑我拿下这里的户口、买下这里的房子、拥有这里的爱情。 “在想什么?”陆河问我。 他说话的时候我才突然回魂,发现我竟然又走神了。 我说:“太难了。” “什么?” “遇到合适的人太难了。” 陆河看着我,,喝了一口啤酒,然后说:“舒望,你觉得遇到合适的人难,还是遇到喜欢的人难?” 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他刚刚说的,和我刚刚回答他的,是两码事。 合适跟喜欢,真的是两码事。 “都挺难,”我说,“但最后拥有哪个,还要看个人选择。” 我的很多同学都已经结婚了。 也对,我都三十了,我的同学年龄跟我也都差不多,都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当年的男生女生现在都变成了男人女人,很多人,无论他能不能承担起一个家庭的责任都已经走入了家庭走入了婚姻生活。 大部分人,尤其在二十七八岁之后,到了三十岁大概是个峰值,大家都已经从试图寻找“喜欢的人”转变成了寻找“合适的人”。 陆河说:“你想要哪一个?” 我笑:“当然是喜欢,最好对方也喜欢我,不然我单恋很辛苦的。” 其实是我没得选。 十三岁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喜欢同性,所以所谓合适的“婚姻”对于我来说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虽然我还没跟家里出柜,但前年春节的时候,我在除夕之夜的饭桌上向爸妈表明了态度,我说的是:“爸妈,你们儿子要做一个坚定的不婚族,虽然你们可能不会支持,但我希望你们能理解。” 当时我爸说的是:“谁稀罕管你。” 而我妈说的是:“哦,你喝口那个汤尝尝,你爸做的。” 所以,我根本不需要选,只需要等。 等一个我喜欢的人出现,能让我在“百忙之中”多看他几眼——好吧,我承认这么说话有点儿臭不要脸,但我真的每天当社畜很累,如果不是很喜欢,确实不愿意分更多的时间给别人。 有那个时间,我躺下睡一觉不好吗? 有那个时间,我算算下个季度的房租存没存够不好吗? 我活得可太现实了。 但这个社会,谁不现实呢?不现实的人,真的会被饿死的。 陆河端起酒杯,跟我说:“那祝你早日遇见和你两情相悦的人。” “谢谢陆总。”我笑着跟他碰杯,“借你吉言,我觉得快了。” 这又是一句彩虹屁。 吹捧陆河的时候,我真的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我们喝了酒,吃了肉,看了烟花,也聊了天。 深夜,篝火晚会结束,大家各自回小木屋休息。 我跟陆河住的地方在最里面,沿着小桥慢悠悠地走,一抬头发现天上的星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冒了头,明明之前放烟花的时候还看不到,那会儿有些阴天。 虽然没有可比性,但这一瞬间我想起了梵高的《罗纳河上的星夜》,1889年的秋天,梵高画下了这幅画。 而此刻的秋天,我跟陆河走在小桥上,脚下流动着的是秋夜冰凉的小河,河面也倒映着灯光。 “你好像很容易走神?”陆河说,“每天都在想什么?” “我在想……”还没说完我就打了个喷嚏,然后揉着鼻子说,“我在想,这晚上也太冷了吧。” 第22章 这地方的晚上确实冷。 我跟陆河回了小木屋,一开门进屋,寒气直接让我打了个冷颤。 陆河说:“我问过,柜子里有毛毯,睡觉的时候铺床上,能暖和点。” “哦。”我想跟他说我其实没那么虚,但张了张嘴,决定放弃。 我就是这么虚,就是这么怕冷,每年冬天开始供暖前的那段时间简直都能要我的命。 我站在客厅擤鼻涕,陆河打开柜子,抱着厚厚的毯子说:“舒望,我给你放卧室去了。” “哎!我自己来!”我这儿刚擤完鼻涕,赶紧跑过去,我哪儿能让他照顾我呢。 但陆河压根儿没等我,直接抱着毛毯进了我住的那个房间,等我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放好往外走了。 “谢谢陆总。” 陆河笑:“又这么叫我,不是说了,私底下直接叫我名字么。” 话是这么说,但我不是怕叫习惯了以后当着别的同事的面儿改不过来么,毕竟我这人动不动就走神,神经跟不上的情况屡屡发生。 我没说话,他也没再计较这个,拍了拍我的肩膀,嘱咐我早点睡觉就走了。 我本来还想着洗个澡再睡,但实在太冷,我去洗漱都消耗光了我所有的意志,洗澡是不可能的了。 洗漱出来的时候我看到陆河房间的灯还亮着,不过已经很晚,就没过去说话,小跑着回了卧室,一打开床上的毛毯有些惊讶。 陆河竟然把两条毛毯都给了我,他是故意还是无心? 这样可不行。 我抱起一条毛毯出去,敲响了陆河的房门。 “怎么了?”陆河问,“睡不着?” 他问完就看见了我怀里抱着的毛毯。 “发现了?”陆河笑,他没戴眼镜,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清我,“倒是不用特意来谢我,反正我也用不上。” “用不上?” “嗯,我怕热,”陆河说,“晚上这个温度我觉得刚好,盖着毛毯太热了,不舒服。” 他说:“你铺一条在床上,再盖一条,把被子盖在毛毯上面,这样暖和,快去睡吧。” 对于陆河的话,我将信将疑,信的是他教我的保暖方式,疑的是他说他觉得这个温度刚好。 但我没继续跟他争,时间实在太晚了,我们再这么拉扯一会儿就真的谁也别睡了,既然他说他不用,那我可就抱走了。 占了好大便宜的我火速溜回房间,火速铺好床,火速钻进了被窝。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真的慢慢开始暖和,但我就是睡不着。 可能因为吃太撑? 也可能因为喝了酒。 我喝酒如果喝到半多不多的状态就容易亢奋,睡不着觉。 在床上滚了好半天,突然听见外面客厅有动静,好像有人在走动,我没听见陆河开门出来的声音,也就是说客厅里的人可能不是他,或者说,客厅里的可能根本就不是人! 好吧,我知道应该科学至上,神神鬼鬼什么的不应该被我这种当代优秀青年挂在嘴边,但众所周知,我怕鬼。 从小到大就怕鬼。 我缩在被窝里,觉得更冷了。 有时候我觉得人还是不要太有探险精神,就比如我,就是个反面教材。 明知道外面可能有不明生物,我却还是忍不住想开门看看,哪怕我起来的时候,踩在地上的脚都站不稳,腿都有些发软,却还是念着“南无阿弥陀佛”握住了门把手。 不都说阳气盛的地方鬼不会来吗? 我一个人阳气不够盛的话,加上个陆河也镇不住这些小鬼? 真的有点闹心。 我听见开柜子的声音,这鬼怕不是想偷我们东西。 当我打开房门,还没找到那鬼的身影,就听见一个声音说:“我把你吵醒了?” 此时,我穿着睡衣,蒙着毯子,鬼鬼祟祟地站在卧室门口,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竟然是陆河站在客厅的窗边。 窗帘没拉上,月光刚好洒进来裹住他,看得人觉得冰冰凉凉的。 原来还真不是鬼。 我说:“没,我还没睡着。” 陆河手里拿着一罐啤酒,笑着说:“我也是。” 这就很尴尬了,我应该过去跟他聊天,就“我们为什么失眠”展开并不激烈的讨论呢?还是应该赶紧滚回床上继续数水饺呢? “喝酒吗?”陆河说,“储物柜里有白啤,看起来还不错。” “哦,好啊。”我穿着拖鞋,裹着毛毯,那造型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老巫婆,或者也可以说是《千与千寻》里的无脸男,反正就挺别致的。 我过去,打开柜子,犹豫了一下,直接抱了好几罐啤酒去了窗边找陆河。 我们坐在窗边,这个方向看出去是干净冷清的河面,泛着幽幽的冷光。 我怕冷,依旧裹着毛毯,只露出脸和一只拿着啤酒的手。 陆河像是真的不怕冷,他只穿着睡衣坐在我旁边。 我说:“你怎么也没睡啊?” “睡不着。”陆河说,“可能有心事。” 我喝了口酒,看他:“什么叫‘可能有心事’?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为什么说可能?” 他手指摆弄着易拉罐的拉环,套在了自己的小手指上,低着头,轻飘飘地回答我:“我也不知道,下意识就那么说了。” 这话,这语气,可不像是陆河会说出来的。 我问他:“惦记那个姑娘呢吧?” 陆河笑出了声:“姑娘吗?” 他停顿了一下,又笑了几声:“你要非这么说,倒也不是不行。” “男人嘛,夜深人静,”我轻轻跟他碰杯,“懂的,我懂的。” 第23章 陆河笑我:“你懂什么?” “我什么都懂。”男人那点儿心思,我当然清楚。 其实有这种念头一点儿都不稀奇,也不可耻,这是人类的本能,男人女人都一样,我们又不是性冷淡,当然会有欲望,而人对自己喜欢的人产生欲望,这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什么都懂?”陆河轻声说,“真好。” 他的话似乎有点儿没头没脑,或者说,我的思维跟不上他,不懂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要说“真好”? 不懂,但有些问题是不能问的。 我们俩坐在一起喝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话题又绕回我们的第一次见面,陆河说:“其实我有一个秘密。” 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也有。 但我不能这么接话,那就太没劲了。 “方便说吗?”我试探着,“不说也没关系,毕竟,轻易说出来,那就不叫秘密了。” “如果你愿意从此以后跟我一起保守这个秘密,那我可以告诉你。” 陆河的话让我很意外,我真的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除了我之外,他对别人也这样吗? 至少我们公司的其他人应该没有。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其实我看得出来,陆河是一个很有分寸感的人,跟每个人相处都有特定的距离,有些人离得近,有些人离得远,公司里绝大部分的人都站在“黄线”以外的安全距离,我的话……我觉得应该是离他稍微近了一步的那个人。 或许这么说有点儿自我感觉良好,可陆河传达给我的信息就是这样的。 尽管我想太多了,那也是他的问题,不是我的。 我喝了一口酒,深思熟虑之后说:“其实,要不要告诉我这个秘密,还是取决于你,而不是我。” 陆河看向我,我对他笑笑,笑得估计也没多好看,毕竟失眠的人是不可能笑得好看的。 “我们在对别人说出自己的秘密前会做一个初步的衡量,对方值不值得我们开口,我们说了之后,会不会后悔。”我说,“其实在你跟我提起你有一个秘密的时候,你已经知道了自己想怎么做,无论我怎么回答你,你都有了自己的打算,否则压根儿不会跟我提起这件事,对吧?” 陆河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笑着说:“其实你挺聪明的。” “这些没用的小聪明倒是不少,”我说,“可真要让我好好动脑去赚钱就不行了。” 我们轻轻碰杯,没有冰过的啤酒在这个晚上被我们一口一口喝进了肚子里。 我打了个嗝,逗笑了陆河。 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陆河笑得蛮多的,不过说起来也对,我们大部分时间的碰面都是在公司,我上班的时候也整天丧着一张脸,能欢天喜地去上班的人估计是真的战士。 “我撒了个谎。”陆河说。 “什么?” “你真的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惊讶地看向他。 “那天早上我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突然觉得,活着好像挺没劲的。”陆河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看向窗外盛着月光的河面,他说出的这些话隔着玻璃窗钻出了房间,每一字都像是雨点,打在河面上融进了水里,“我没研究过人类的各种死法,但经过那座桥的时候,突然想起我不会游泳,或许可以一试。” “……你吓着我了。”我说。 “当时弯腰往桥下看,眼镜先一步掉了下去。”陆河语气平静,“‘噗通’一声,我看不清,但听得清清楚楚。我当时想,如果我掉下去,应该比这声音要响亮,溅起的水花也更大。”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捏着易拉罐的手下意识地用了力。 啤酒是什么时候洒出来的我根本就没注意,弄脏了毛毯,我也没注意。 我只听到陆河说:“我当时在酝酿,就像乌云酝酿一场雨,而我酝酿一场死亡,但是还没酝酿好,你就出现了,你对我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陆河又在笑,笑得很轻,声音很好听。 可是,在如此深夜听着他说完这些话,不管什么样的笑都让我觉得更冷了。 “陆河啊……”我喝了口酒,蹭了蹭沾了啤酒的手,心跳得很快,也很难受,“不管遇到什么事儿,都还是活着好。” “嗯,你说的对。”陆河说,“其实这么多年我也就只有那么一次真的想死,事后再想起那个瞬间,特别庆幸被你拦了下来。” 他说:“我不应该嫌自己的命长,相反的,我应该尽可能活得久一点。” 我在他旁边点头。 “毕竟,人生是由无数个可能组成的,谁也不知道在下一秒我们会遇见谁。”陆河停顿了一下,低头看着小手指上套着的易拉罐的拉环,像一枚不会发光的廉价戒指,“逃过了那一劫,你看我,现在过得多自在。” 第24章 我一直觉得,在职场上想过的轻松一点儿,首先就是要学会跟同事和领导保持距离,有些八卦不该听的不要听,有些秘密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 当然,我这种心态只适合从来不妄想以某些快速的手段爬上管理层的人,我并不是说那种人有多糟糕,只是觉得相比于那个,我更擅长“明哲保身”——“明哲”可能是我给自己贴金了,但我确实一直试图做一个站在任何小圈子之外的人。 在今天之前,我对陆河有好奇,但那所有的好奇归根结底还是源自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夏日清晨缓慢的河流跟还没睡醒的桥,跑步一千米就累了放慢速度开始悠闲散步的我和精神不佳衣衫不整像个落魄青年一样的他。 当时的我以为他要自杀,现在的我终于知道,原来当时他真的要自杀。 陆河真的不像那种人。 不像那种会因为一些事情就甘愿放弃生命的人。 这些日子的接触让我觉得他简直就是我最希望自己成为的样子,是即便放在相亲场上也第一个会被挑走还是好多个人一起选中他的那种人。 外形条件就不用说了,谁见了不说一句陆总真帅、气质真好呢? 经济实力自然也不用多说,在我们公司能坐到大部门总监,人家的年薪我都不敢想。 要长相有长相,要学识有学识,要地位有地位,要经济实力有经济实力。 这不就是我大学毕业时幻想出来的未来某天的自己么? 只是可惜了,幻想终归是幻想,这年头连理想都难以实现,更别提幻想了。 所以,没人想得到这样的陆河竟然会有过自杀的念头。 我想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不是为了抓住他的秘密他的把柄,只是好奇究竟是什么能差点儿打败他。 但是,我没问。 以前,就大学那会儿,我还有个外号叫“舒·十万个为什么·望”,工作这么多年之后,接触了这么多人之后,学会了少问“为什么”。 说白了,就是学会了跟人保持距离。 不试图走进别人的世界。 我知道这种想法不够绝对正确,但我总是在想,如果对方愿意,肯定会伸手拉我,如果没那个意思,我就少给人家增添负担。 所以,此时此刻,按照正常的聊天流程我应该问他当时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轻生的念头,可是我没有,我只是拿着啤酒跟他轻轻碰了一下易拉罐:“干杯,献给活着。” 这句话说起来,听起来,都有点儿矫情,但在喝酒的时候,说什么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陆河似乎有些意外,他看着我喝酒,然后问:“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自杀?” “好奇。”我很坦诚,“但这也是你的秘密,你说我就听,你选择不说,我就坐这儿陪你说说话喝喝酒看看月亮数星星。” 陆河笑:“看看月亮数星星……你还挺浪漫。” “是想浪漫一下,但这星星实在数不过来,数得头晕,浪漫不起来了。” “我看你不是数星星数得头晕,是喝酒喝的。” 陆河从我手里拿过啤酒罐:“去睡吧。” 我是有点儿困了,有点儿乏,但不愿意留陆河一个人坐这儿,孤零零的,只有月亮星星陪着,天上那么热闹,地上却只有他一个,多寂寞。 我从他手里拿回我的啤酒:“再来一口,献给我迟迟未来的睡意。” 我的睡意其实来了,但我得说它没来。 陆河跟我碰杯,跟我一起喝酒。 “舒望。” “嗯?” “你有什么自己心里跨不过去的坎吗?” 我被他问倒了。 “我……”他见我半天没回答,想说什么。 我稀里糊涂地打断他说:“你等一下,我肯定有。” 身边已经躺了几个空了的啤酒罐,加上之前的两大杯扎啤,我的酒量也就这样了。 但俗话说得好,酒这个东西不是看你能不能喝,而是看你敢不敢喝,我平时出去都会把握好一个度,觉得差不多了,就赶紧收手,但今天却好像喝上了瘾,如同有些人咖啡上瘾、吸烟上瘾,这啤酒罐不能离我手,空了就赶紧开下一罐。 我觉得我还是被陆河影响到了。 一想到他也会有绝望的时候,心脏就像是一条湿漉漉的毛巾,正被一双无情的大手使劲儿拧着,抽着筋地疼。 原因无非是不敢相信,在我看来陆河身上有我跳起来也摸不到的优越条件,突然之间我发现了自己的狭隘,原来人活得不是多好的条件而是一股子热爱生命的劲头,并不是坐拥金山、美人环绕的天之骄子就真的无忧无虑,忧虑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一个人。 或者说,在忧虑面前,人是不分三六九等的,我们都是最普通不过的蝼蚁。 “有。”我说,“小时候觉得班级前三是一道坎,我每次都考第四,就是挤不进去。” 陆河笑了。 “再大一点,上了中学吧,发现别说第四了,这回连前十都进不去了,又是一道坎。” 陆河喝着酒,听着我说这些没有营养的话。 “再后来,开始真的懂事儿了,心里也藏事儿了。”我沉默了,在心里默数,足足数了二十秒。 二十秒之后,我喝了一口酒,嘴里发涩,发苦,那涩跟苦一起钻进了心里胃里。 “然后以前摆在眼前的坎都好像不那么重要了,因为有了说不出来也不敢说,怎么抬脚都迈不过去的坎。”我说,“当时我慌极了,直接吓哭了。” 我刚刚意识到我喜欢男生的时候,真的特没出息地被吓哭了。 那时候我已经知道了什么叫同性恋,因为有一年的暑假,跟我亲戚家的哥去录像厅,当时放的一个片子就是两个男人谈恋爱的,挺纯情一电影,真的叫纯爱,两个人从头到尾最亲密的接触只有一个蜻蜓点水似的吻。在大雪纷飞的路灯下,他们亲了一下,然后立刻分开。 我从电影里知道了有这种感情的存在,也从电影以及电影结束后周围人的嬉笑中知道了这多不被人待见。 那个时候,零几年吧,在一帮半大小子眼里,这是可以拿来取笑的事。 等我再长大些,发现这世界反馈给同性恋的其实很复杂,除了取笑还有很多其他的情绪。 这让我觉得害怕。 “吓哭了?” 我点了点头。 “特没出息。”我说,“因为我发现我爱上了贝克汉姆,可他早就娶了维多利亚。” 陆河先是笑,像是听到了一个有趣的笑话,几秒钟之后,他的笑声停了下来,我听到他的问话,带着些不确定的疑问和惊讶:“贝克汉姆?” 我点头:“嗯,贝克汉姆。” 第25章 其实我很清楚,我从来不是什么勇敢的人,但凡我勇敢一点儿,也不至于三十岁的时候第一次跟别人提起自己的性取向。 我不知道勇敢是不是天生,但勇敢的人确实令人佩服,可我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太难勇敢了,今天拐弯抹角地向陆河透露,也是多种原因催化下,被情绪跟气氛推搡着做出的选择。 陆河应该是听懂了的,他一脸惊讶,反复确认。 确认是贝克汉姆,不是维多利亚。 原本已经没有继续喝酒的陆河又拿起一罐地上的啤酒,他用力拉开拉环,一口气大概喝了有半罐。 他喝得急,啤酒洒了,顺着他嘴角往下淌,黄色的透明的液体,迅速抚过他干净的脖颈,我看过去的时候,看到的是酒,是脖子,还有他抖动着的喉结。 我一直觉得男人最性感的部位就是喉结,它能暴露所有的欲言又止和言不由衷。 我也喝酒,像是在掩饰什么,可又说不清自己想掩饰什么。 等到陆河终于肯放过他的睡衣,放下啤酒,抽出纸巾,擦拭被啤酒浸湿的脖子和衣服,他说:“为什么突然要告诉我这个?” 都说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同样的,也没有无缘无故突如其来的出柜。 我说:“我们这叫交换秘密。” 因为陆河告诉了我一个实在有些了不得的秘密,我必须找出一个能与之相当的,还给他。 我不喜欢占人便宜,一丁点儿都不行。 好吧,我说这话似乎没什么说服力,毕竟前不久我连续吃了好几天人家做的饭。 白吃。 “所以,这是一场礼尚往来?” 我点头。 “光我知道你的秘密,对你多不公平。”我说,“为了让你安心,就决定也告诉你一个。” 我笑着看陆河:“所以你现在可以放心吧?你的那件事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毕竟,我也有重要的秘密在你手里攥着。” 陆河看向我的眼神有点奇怪,过了会儿他说:“我没有要跟你交换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我的事。” “我明白,”我说,“但我无功不受帅哥的秘密,有来有往才能维持长期的友好关系,对不对?” 我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笑的,尽可能语气轻松些,让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但我们都清楚,这不是玩笑,就是我这人拧巴,不愿意单方面掌管别人的重要时刻。 “那你愿不愿意再听我说一个秘密?”陆河问。 他问我话的时候,手指轻轻转着小手指上的拉环,像是真的把它当成了一枚造型别致的尾戒。 “不了不了,”我赶紧拒绝,笑着说,“还是别再来了,你秘密太多,我都没什么能跟你交换了。” 被我拒绝了的陆河轻笑了一声,好像带着点儿无奈。 我解释说:“陆河,真的对不起,我这个人怂,又不愿意担事儿。” 他点头:“明白。” 这冷得不行的一晚我们喝了不少的酒,一直到了三点多才跑了两趟厕所,然后各自回房间睡觉。 陆河睡没睡着我不知道,但我睡得倒是不错,第二天睡到了自然醒。 我睁眼的时候,外面狂风骤雨,隔着玻璃窗我都担心自己被吹走。 看了眼时间,早就过了集合的时候,心下一惊,赶紧打开微信却看到经理在群里发消息,说因为天气原因,原定的户外项目全部取消,今天自由活动,可以自行体验度假村室内项目。 这就非常人性化。 我又确认了一下时间,已经九点多。 从床上下来,有点儿头重脚轻,都是昨晚喝酒惹的祸。 我憋着尿,穿着拖鞋开了门,小跑着去厕所。 “放水”完毕,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看到陆河刚进门。 “你出去了啊?” 我问话的时候看到陆河手里拎着两个纸袋,上面印着度假村的logo。 “取了早餐回来。”陆河说,“刚好,过来吃饭吧。” 这事儿闹的,竟然让领导伺候起我来。 “你叫我起来去拿就行。”我马后炮似的说,“让你去多不好意思。” 陆河笑着回头看我:“我可不是敲了你屋的门么,你理都没理我。” 我不知道真的假的,但只能傻笑卖蠢来缓解我的尴尬。 我们俩坐在餐桌吃饭,我发现昨晚喝酒的残局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保洁来过了?”我问。 “嗯。” 可是我一回头发现那些啤酒罐都被捏扁收在了一个垃圾袋里,很明显保洁没有来。 是陆河收拾的。 我抬手扒拉了一下自己还湿着的头发,琢磨着今天应该做点儿什么,要不在陆河面前,我真的是个邋遢又懒散的废物。 “看到通知了吧?”陆河说,“户外的集体项目换成自由活动了。” “嗯。”我琢磨着这种天气那就在屋里躺着吧。 “待会儿去泡温泉吗?”陆河说,“这里的温泉不错的。” 他都这么问了,我还能怎么办呢? “去吧。”我说,“正好这些日子挺累的,泡个温泉放松放松。” 于是,一个小时之后,我面对着陆河差点儿一脚踩空,跌进身后的温泉池里。 真不能怪我不稳重,实在是陆河身材太好,让我心里的老鹿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撞了。 第26章 之前陆河提议来泡温泉,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其实我挺喜欢泡温泉的,舒服,尤其是在这种糟糕的天气情况下,外面狂风骤雨,我舒舒服服地跑着温泉享受生活,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我跟陆河过来的时候,路上还看到有其他同事过来,结伴到这边之后分开洗澡、换衣服。 我比陆河先出来,到了大厅之后在入口不远处的一个小温泉池旁边站着,盯着那42度的水温犹豫要不要进去。 这边正犹豫着,听见陆河喊我,一回头看见他,毫无防备地被秀到了。 陆河平时有健身的习惯,这我知道,之前加班的时候好几次他都下楼健身一会儿再回来继续工作,不过平时他穿着衣服真的把好身材都给遮住了,尽管知道他健身,我也没想到脱了衣服的他竟然这么性感。 我很受不了那些把自己练成壮实大块头的猛男们,他们的肌肉只会让我觉得可怕,陆河跟他们不一样,好像一切都恰到好处。 恰到好处的宽肩细腰,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我只是那么扫了一眼,没敢多看,再多看就出事儿了。 我真的可以指天发誓,我们同性恋也不是看到同性的身体就垂涎欲滴的,我们也是很有追求很有节操的! 但是面对陆河的时候,我真的有点儿节操出走了,根本没法不被他吸引。 穿着泳裤,肩上搭着浴巾。 陆河就是这么走向了我。 我说:“啊……” 陆河笑了:“啊什么呢?” “你刚才不是叫我么,”我强行回魂,尽可能不看他,“回应你呢。” 小时候上学,老师教过一个成语——心猿意马,比喻人的心思流荡散乱,如同猴子跳、骏马跑一样难以控制。 现在的我就是这样的,尽管眼睛不看陆河,心也朝着他的方向。 像是我们身上各藏着一块儿磁铁,正负极正在狂力地互相吸引。 我站到温泉池边,用脚尖试探水温。 “从那边低温的开始吧。”陆河说,“慢慢来。” 我被陆河叫走,坐进了37度的温泉池里。 这个池子小,上面还飘着几个药包,味道诡异,但舒服就行。 之前加班的时候,每天熬得人不人鬼不鬼,做梦都想泡温泉,但现在真来了,还是公费休闲,我却没心情享受了,疯狂地在安抚我心里那头乱跳的老鹿。 陆河戴着眼镜,进了水池之后,他把眼镜摘下来放到了一边,自己靠坐在那里闭上了眼。 他看不到我了,我就开始放肆了。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没什么出息,从我对着贝克汉姆流口水那会儿这件事就已经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实,只不过长大以后我学会了控制,毕竟二三十岁的大男人动不动还流口水,只会让人觉得大概智力发育不完全。 我往池水下面躲,只露出一双眼睛,这双眼睛用来干嘛呢? 当然是用来偷看陆河。 轻轻薄薄的热气在池水上方丝一样游荡,而丝向来是诱惑人的利器,绕得我头晕眼花。 真无耻啊舒望。 我觉得这样不行,瞄了他几眼之后,转过去背对着陆河,趴在了水池的边缘。 今天来泡温泉的人不多不少,大厅不至于空旷,但也绝对不吵杂混乱,我趴在那里看着周围的人,看到有几个同事坐在一起打着扑克牌。 “舒望?” “哎?” 陆河突然叫我,我回头的时候,发现他正看向我,只不过,他的眼镜还被放在一边,大概率只能看到我模糊的身影。 “没事。” “啊?” 陆河说:“我就是确认一下,你是不是还在。” 他怕不是摘了眼镜就真的变成睁眼瞎,到底多高的度数,连我在不在这里都看不到。 “我在呢,”我说,“要是走了会告诉你。” 陆河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你过来点,让我能看见你。” 我原本在他正对面,一个圆形温泉池直径的两个端点。 我其实不想靠他太近,怕自己对他见色起意,毕竟打自己领导的主意,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儿。 但领导发话了,我又不能不听。 社畜就是这么为难。 于是,我火速领命,忍着笑意凑到了陆河身边。 行吧,我的笑出卖了我,我还是很愿意挨着陆河坐的。 我说:“你到底多高的度数啊?我在那边你都看不到我?” “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不确定是不是你。” 我故意开他的玩笑:“陆总,你这样不行,太依赖我了,以后我不在可怎么办啊?” 陆河就笑:“没事儿,以后把你变小拴我腰带上,走到哪儿都带着你。” 他还真是……会开玩笑啊。 第27章 温泉能让人放松,从一块儿硬邦邦的石头变成软塌塌的棉花。 我现在就是瘫在温泉池里的一坨棉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河在这边,所以我那些同事都不过来,这个温泉池一直到我们俩离开去了另一个,才有人再进来,而且,我们俩到下一个的时候,刚过去时有其他同事在,大家倒也热情地打招呼,可是没一会儿就都以各种各样的原因去了别的地方,这一池温泉又剩下我们两个了。 我倒是没觉得怎么样,但陆河似乎有些介意。 我说:“你太帅了,什么人跟你凑一起都被你比下去了。” 我说:“平时我觉得自己怎么也是个精神小伙白领青年,但往你身边一站,简直就是个砍柴小弟。” 陆河笑了:“这是在安慰我?” “实话实说罢了,”我厚着脸皮说,“我可没有拍领导马屁的习惯。” 陆河笑得很好听,但看得出,这家伙是在假笑。 “别不高兴了,”我收敛了那副不正经的样子,很认真地对他说,“其实挺正常的,要不是你,换个别的领导,我也能躲就躲,这是当代社畜的通病。” 陆河点头:“明白。” 他最好是真的明白。 反正话我是已经说了,也只能说这么多了,剩下的就要靠他自己消化了。 “陆河。” 他看向我。 陆河后背靠着池边,双臂搭在上面,我一转头就能看见他线条性感的手臂肌肉。 不敢看,扫一眼赶紧转回来。 我说:“跟你接触多了以后,发现你和我最开始认识的时候,想象得不太一样。” “怎么说?” “我刚来公司那会儿,有点怕你的。”想起那时候每天偷偷“收集”陆河的眼刀就觉得好笑,“觉得你眼神挺凶的,说话也简洁,每次有人去跟你汇报工作,你都是一脸的‘有屁快放’。” 我突然想起那次开会:“对了,还有开会的时候,也是我刚来那几天,你叫人开会,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 陆河听着我的话,表情有些微妙。 “我没有。” “你有。”我往水里缩了缩,只剩下一颗头给他,“那会儿我就想,不愧是陆总,霸气外露。” 陆河笑了:“别闹。” “反正确实有被你震慑到。”我偷瞄他,发现他好像不太开心,“你不高兴了?” “那你现在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抛了一个给我。 “挺温柔的。”我说,“只是你好像平时不太表现。” 为了证明他确实温柔,我开始举例:“车上的毯子、中午的饭,还有昨天晚上睡觉之前你把两条毛毯都给了怕冷的我。” 我说:“陆河,你要是想跟其他人也走得近些,想交朋友,大可以放轻松一点,多和他们聊天开玩笑,午休的时候一起点个外卖或者下班一起健身。” “不了。”陆河说,“都是同事,工作关系,交什么朋友呢。” 他的一句话让我突然就醒了过来。 对啊,在职场上交什么朋友呢? 我到底在想什么? “其实,”我努力为自己挽尊,“就算不交心,但多和大家一起玩也是可以的嘛,我觉得他们都挺喜欢你的,就是觉得你平时太严肃,不敢招惹你。” 我故意逗他:“毕竟,谁不喜欢大帅哥呢?” “你喜欢吗?”陆河突然问我。 我笑:“当然喜欢了。” 他点了点头。 陆河说:“去那边看看吧。” 我们俩从水里出来,披着浴巾,慢慢悠悠地继续往里面走。 越往里人就越少,到了最里面的独立温泉池,几乎已经没了人。 我们进到最角落那个挂着“红酒池”的隔间,大大的隔间,中间是温泉池,周围是挺有格调的各种装饰摆设。 陆河取下浴巾,我伸手接过来,把我们俩的浴巾一起挂在了架子上。 这边的温度更高一些,环境也更好,很安静,没人吵没人闹。 陆河说:“其实不是我不想和他们一起。” 我原本闭眼享受着,听见他的声音,睁开了眼。 自从陆河之前让我离他近一点之后,我都几乎是挨着他下水,看他的时候必然要扭头,然后就看到热气环绕中的他,让我在心里忍不住嘀咕:神仙下凡辛苦了。 “给你讲个故事。”陆河说,“要不要听?” “是秘密吗?”我问他,“要是秘密的话,我得提前准备一个我的来跟你交换。” 陆河笑出了声:“你为什么一定要算得这么清楚呢?” “公平。我最怕欠人家的。” 说这话的时候我实在有点儿心虚,欠他的那几顿午饭到底该怎么办?要不下个星期开始,我每天中午给他下楼买午餐?或者……我也可以亲自下厨,煮包方便面什么的我还是很拿手的。 “不是秘密。”陆河说,“是心事,要听吗?” “行吧。”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不让说也不合适,“那等会儿你说完,我也跟你分享一个心事。” 我故意开玩笑似的说:“少年心事,没跟别人提起过的。” 陆河看着我,隔着薄薄的纱一样的热气,看得我觉得自己快被这池水给煮熟了。 突然间,我们俩的小腿触碰到一起,在滚烫的池水里,皮肤比水还滚烫。 第28章 陆河说是分享心事,不需要我交换秘密,但我清楚,他的心事应该也不是会随便跟人分享的。 但既然他想说,那就让他说,人都需要一个情绪发泄的出口,像陆河这种总是绷着的人,除了健身和做饭,应该需要一个能听他说话的人。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长期独居的单身狗都懂。 “你不是说让我跟大家多一起玩玩么,”陆河看着前方,我不知道他是在看袅袅的热气还是在越过热气看对面的木桌,“我刚回国就到了咱们公司,好几年前的事儿了。” 我点头,表示听说过,而且他当初一来直接空降管理层,牛逼得很。 “在此之前我很久没回国了,这边几乎没什么朋友,家人也都不在这座城市。”陆河说,“当时我就在想,我要跟大家好好相处,就算不成为朋友,但周末聚在一起吃个饭总归是可以的。” “挺好的啊。”我说,“同事之间虽然不能指望成为多亲密的朋友,但找个饭搭子还是挺容易的。” 陆河笑出了声,转过来看我:“就像咱们俩?” 我们俩吗? 我们俩算是饭搭子? “咱们俩不算吧,”我说,“也就前阵子中午一起吃了几次,还都是你做的。” 说完之后,陆河看我的眼神好像有点儿失落,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 我真是搞不懂他,他到底希望我回答“是”还是“不是”啊? “后来呢?”我赶紧转移话题,“我看你跟大家好像也……” 陆河点了点头,在我没说完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我所想。 “现实跟理想总是有区别的嘛,”陆河苦笑,“那时候我一直在想,会不会是我的空降抢走了谁的位置?还是说大家对我这个新的总监有什么意见?总之,我来了之后,大家算不上排斥,也都挺和善的,但始终跟我有一种距离感。” 我想起刚刚我们在大厅的温泉池时发生的事,每个人看到陆河过来,都表现得热情又客气,但没一会儿就鸟兽散了。 陆河说:“这么说起来会显得我有点儿小心眼,但我确实注意观察过大家。” 他伸了个懒腰,我这眼睛又不受控,看他的手臂肌肉。 “坐在大办公区的他们跟不远处独立办公室的我好像完全处在两个世界,他们之间会互相分享零食、楼下新店的信息,还有一些有趣的或者无趣的事情,在他们之间似乎是存在着某些默契的,一切潜在的职场默契,而这些是我不懂的。” 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 其实陆河不懂很正常,因为他来了就坐进了他的“小世界”里。 我不知道国外的职场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陆河以前在国外工作的时候,到底有什么样的经历,但在这里,确实存在着一些职场上默认的规则。 我说的这些规则并不是搞色情的那些,只是很简单的同事与同事之间的默契。 比如,我们真的很少会交心,很少会真的把同事当成自己亲密的朋友无话不说。 我们可以一起吐槽其他同事或者领导,可以一起吐槽公司或者公司的某项规章制度,可以在对方摸鱼的时候替对方打掩护,可以在对方偷偷睡觉时像学生时代帮同桌盯老师一样盯着领导。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是朋友。 再比如,我们看似喜欢分享,但极少让同事正经八百地进入我们的生活。 我们可以分享美食,分享八卦,分享身边刚刚经历的一些窘事或者妙事,但不包括真正的心事。我们看似亲密热络,实则永远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哪怕我们合租同一个套间,下了班回到自己的房间也永远第一时间关上房门。 简单来说,同事永远是外人。 当然了,也不绝对,也有人在职场遇到了自己人生中很重要的朋友,但在绝大部分情况下,职场老手都还是喜欢跟同事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们这些人都是这样了,更何况对待上司。 以前跟我合租的同事说过一句话:“上司是我爱的神,也是我恨的仇人,我可以敬他捧他,但永远别想让我真的爱上他。” 陆河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直反复着这句话。 “你又走神了?” “啊,没,没有。” 陆河笑:“你总神游天外,这样在外面很危险啊。” “还好吧。”我有点儿尴尬,使劲儿蹭鼻子。 陆河说:“这就是我的心事了,我有努力融入他们,但发现自己做不到。”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你在国外的时候,有过基层工作经验吗?” 该不会真的有人刚走出校门就当领导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这种人吧? “当然。”陆河说,“只不过那时候的工作环境和状态跟现在都不太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他应该是明白了我的意思,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 “那时候我做独立项目。” “独立项目?” “嗯,刚进公司没几天,部门有个新的项目,让包括我在内的每一个人都提方案,一个星期之后,我的方案通过了,上司让我自己选人组了个项目组,独立进行,后来这个项目组就稳定了下来,我们做了几个大项目之后,成了分公司。” “……懂了。”还真有人刚走出校门就当领导,再加上文化差异,他不懂我们的职场潜规则倒也是正常。 我们俩都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陆河在想什么,但我想的是:人比人,气死人。 “陆河啊。” 我叫他。 “嗯?”他转过来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眼镜给戴上了。 我把当初我那同事的话说给他听,然后告诉他:“说这么说,其实你就是想说自己身边没有朋友没有家人,还挺寂寞的是不是?” 陆河没说话,也不看我了。 我又揉了揉鼻子,然后说:“那,你可以交个女朋友。” “啊?” “有了女朋友,应该就不寂寞了。”我笑了,由衷感慨,“我可真是个天才啊。” 第29章 对于我那“交个女朋友”的提议,陆河只是一笑了之,之后他问我:“你想谈恋爱吗?” 怎么说呢?跟自己领导谈感情问题,这挺微妙的,但陆河于我而言又不仅仅是领导这么一层身份。 我犹豫了一下,回答说:“随缘吧。” 这种事情又不是我想就能有的。 在这个糟糕的天气里,我们躲起来泡了一天的温泉,说了不少的话,有些走了心,有些就是单纯开个玩笑。 陆河说:“这两天我过得很开心。” 谁不是呢? 不用上班,不用工作,花着公司的钱来享受,我过得也很开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在吃完饭,天已经快黑了,大家在自助餐厅,每张桌子上都摆得满满当当。 “那希望你每天都过得这么开心。”我只是回了这么一句,抬头的时候发现陆河竟然在盯着我看。 “怎么了?”我问。 陆河笑着说:“可惜了。” “可惜什么?” “待会儿要开车,不然还能跟你喝一杯。” 我想起昨晚我们坐在窗边喝酒闲聊,小木屋里挺冷的,那个品牌的啤酒其实也没多好喝,但就是喝得很开心,而且停不下来。 “以后我不加班你也不忙的时候可以再约着喝酒。”我说,“到时候你别开车出来,我们一醉方休。” 我跟陆河说起“一醉方休”的时候,没想到真的有一天会一起喝醉,毕竟我在这方面向来有分寸,喝到七分就停下。 再次跟陆河约酒已经是冬天的事情,团建结束之后,陆河出差,一走就是一个星期,而我因为没了陆河的自制午餐,每天中午要么去楼下的便利店买盒饭,要么跟着同事点外卖,又回到了之前“不健康”的生活状态。 陆河不在的一周,我倒是不忙,每天晃荡来晃荡去,总是下意识看向陆河的办公室,那间屋子的玻璃门始终关着,我隔着擦得干净的玻璃都快数轻他笔筒里笔的数量了。 隔壁工位的姑娘说:“唉,陆总不在都没帅哥可看了。” 她旁边的另一个同事开玩笑:“你看我啊!我也挺帅的!” 姑娘不屑地一笑:“你?跟陆总一比,你就是劈柴火的。” 我想起之前我跟陆河说的话,说我站他旁边,就像个砍柴小弟。 “舒望,你笑什么呢?”那个被藐视了的同事伸长了脖子看我,“你也觉得我是屁柴火的是不是?” “那不能,”我说,“张哥你还是挺帅的。” 他听我这么一说,开心了:“英雄所见略同!” 姑娘听不下去了,翻了个白眼,让我们俩闭嘴。 闹够了,再转过去看那扇紧闭的玻璃门,低头的时候我竟然稀里糊涂打开微信,点开了陆河的头像。 我坐在那里,避开别人的视线,偷偷摸摸地看陆河的朋友圈。 他朋友圈什么都没有,一条内容都不发。 怪无聊的。 我不是说他,是说我自己。 陆河走了一个星期,再回来的时候天又冷了不少。 我原本不知道他具体哪天回来上班,也不好意思问,只是那天早上到公司的时候,发现陆河办公室的门开了。 那天我到得早,原本出门就比平时提前,还没堵车,一路通畅地过来,竟然愣是八点出头就到了。 这是真的早,早到我怀疑人生。 在公司楼下买了个鸡蛋灌饼,小跑着进了大楼,本以为自己肯定是今天上班第一人,却没想到,陆河已经来了。 我没看到他的人,只是看到他办公室开着门,一件黑色的薄呢大衣挂在门口的架子上。 他办公桌上的电脑已经打开,不知道人去了哪儿。 “早啊。” 我正盯着人家办公室看,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随着声音传过来的还有咖啡香,我回头看见陆河端着杯子站在我身后,正笑着看我。 一周不见,其实他还是老样子,只是换了件我没见过的衬衫,头发也剪过了。 “你剪头发了啊。” “看得出来?” 我笑:“我又不是瞎子。” 他轻声笑笑,跟以往没什么不同,但或许就像那个女同事说的,一周没见过帅哥了,有种“小别胜新婚”的感觉,觉得他更帅了。 “还挺帅的。”我手里还握着我的鸡蛋灌饼,说话的时候下意识捏了捏。 陆河笑盈盈地看着我,没说什么。 我回到自己的工位去吃早饭,顺便神游天外,满脑子都是刚才陆河的笑。 长得帅真好,头发剪坏了也还是帅。 我偷瞄陆河,发现他也正抬头看我。 本来没什么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突然心虚,像是偷看被抓包,于是赶紧移开视线,心里那老鹿又开始乱撞。 上次是因为看到陆河的身材。 这次是因为对上他的眼睛。 我咬了一口鸡蛋灌饼,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我三十了,不至于连自己在想什么都搞不懂。 这可麻烦了。 “周五晚上有时间吗?” 陆河是什么时候走到我办公桌前的我根本不知道,他一说话吓了我一跳。 “啊?” “上次不是说要一起喝酒?周五下班之后怎么样?” 我犹豫了一下,觉得有必要先理清一下思路。 “没事的话可以。” 这人啊,太容易被欲望牵着鼻子走了。 我理智上告诉自己要理清思路,可嘴巴根本不给我拒绝的机会。 行吧,不是嘴巴,是心。 陆河点头:“好,那我们先这么定了。” 先这么定了。 好的。 “怎么了?”他问我。 “没事啊。” “哦。”陆河指了指我手里的鸡蛋灌饼说,“好吃吗?” “好吃。”我糊里糊涂地递过去,“你要尝尝吗?” 操。 我怕不是个傻子吧。 第30章 陆河当然不会吃我的鸡蛋灌饼,他只是看着我笑出了声。 说起来,当时这场面也真的有点儿滑稽,我递过去的时候,有那么几秒钟,好像世界都安静了,一切都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只有我尴尬又懊恼的灵魂在空中冲着我翻了个白眼然后晕死过去,除此之外就是……鸡蛋灌饼里的一片生菜叶子掉了出来。 啪嗒。 菜叶子刚好落在我键盘上,给我色彩单调的黑色键盘增加了一抹盎然的生机。 陆河说:“这是准备请我吃早餐?” 我赶紧收回手,稀里糊涂地把掉在键盘上的生菜叶子塞进了嘴里。 我的一生,三十年来,尴尬的场面不计其数,但在喜欢的人面前出丑,真的挺让人上头的。 对,我承认,我对陆河心思不单纯了。 挺喜欢他的,毕竟长得帅还有魅力的人谁能不喜欢? 最近几年,尤其是最近一两年,我发现长得帅的人其实不少,但真正有魅力的却越来越少。 有些人就是让你觉得哪怕他长得很一般甚至跟帅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人格魅力足够让你喜欢他。 在这里我就不举例了,直接点名的话,怕冒犯到别人,毕竟我还顺便评价了一下人家的长相,明确所指不合适。 陆河递给我一张纸巾:“不跟你开玩笑了,你好好吃饭吧。” 我接过纸巾道了谢,擦干净了我的键盘。 陆河已经走到了自己办公室门口,我突然叫住了他。 “陆河。” 他回头看我。 “你吃饭了吗?” “不吃了。”陆河说,“等会儿八点就要开会,准备点资料,来不及去吃了。”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两分钟之后,我吃完了自己的鸡蛋灌饼,拿着手机下了楼。 卖鸡蛋灌饼的大娘还在,我说:“来一个鸡蛋灌饼,加肠加蛋加熏肉。” 我自己都舍不得买的豪华版鸡蛋灌饼,在这个早晨,斥巨资,给陆河买了一份。 不仅给他买了鸡蛋灌饼,还买了一碗豆浆,稍微加了一点点的糖,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我拎着早餐回去的时候,依旧除了我们俩之外还没别人来,我轻轻敲响他办公室的玻璃门,厚厚的玻璃被我指关节扣出清脆的声响。 陆河抬头还没来得及说话我已经递上了早餐。 “我请客。”我把买给他的早餐放到了他办公桌上,为了不打扰他工作,其实也是担心被别人看见,一边后退着往外走一边说,“早饭还是要吃的。” 我献完殷勤回到工位的时候,刚好有人来了,同事打卡进门,一看见我惊讶地说:“这么早就来了?” “没办法,太热爱工作了。”我跟同事互相贫了起来,但眼睛还是时不时偷瞄陆河的方向。 陆河坐在电脑前面,一边吃我给他买的鸡蛋灌饼一边继续工作,不得不说,帅哥吃个鸡蛋灌饼都能吃出高级餐厅的感觉来,所以说,这人与人的区别啊,主要看气质。 陆河出差回来之后几乎就没闲着,开会、开会、开会,连午休的时候都在打电话。 我“摸鱼”的时候就偷看他,看着看着就有点儿于心有愧,顺便明白了一个道理——管理层真的不只有风光和钱,还有忙碌和疲惫。 当然了,忙碌和疲惫不是只有管理层才有,在当下这个大环境中,每个人都是忙碌和疲惫的,我只是想说,陆河得到的跟他付出的成正比,年纪轻轻当上总监,或许多少有点儿运气值加成,但更多的还是人家头脑聪明又拼命吧。 “舒望,想什么呢?”隔壁工位的同事说,“上次咱们项目总结你那儿还有存档吗?给我发一份呗。” 我答应着,把视线从陆河那边收回来,给同事发文件。 这一周我都不忙,每天跟同事聊聊闲嗑,发发呆,一天工作的时间也就那么三五个小时,在这种工作内容不饱和的情况下人就很容易胡思乱想。 比如,我一直在脑补周五下班后跟陆河一起喝酒的场面。 去酒吧? 还是在餐馆? 或者,他会不会叫我去他家? 我家的话,他要是不嫌弃我跟人合租而且三居室的房子只有一个卧室属于我,那我倒也不介意带他回去。 另外,我们喝什么呢? 几十块钱一杯的鸡尾酒? 几百块钱一瓶的红酒? 还是十几块钱、几块钱一瓶的啤酒? 总之,自从跟陆河定下这件事儿,我一个星期都在琢磨这个。 结果,到了周五下午,我们部门开会,下午三点,经理说:“明天在分公司有个项目总结会,舒望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们这个分公司是前阵子才成立的,是专门对接某类型项目的,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分公司它在隔壁市。 在这个时候,我还抱着侥幸心理——明天开会,那今晚…… “咱们俩今晚就过去,等会儿你让小张把咱们俩的高铁票订一下,晚上八点左右那趟就行。” 俗语诚不欺我。 计划赶不上变化。 当我领了命回到工位上,愁眉苦脸地给陆河发完微信汇报这件事之后,我看见陆河从他办公室走了出来。 我们俩对视了一眼,他没什么反应,走出了办公区。 不知道他干嘛去了,我等了好半天才等到他的回复。 他说:没关系,可以改天约,晚上我送你去火车站。 第31章 陆河说他要送我去火车站。 我承认我不是什么成熟稳重的有为青年,但也不至于遇到事情就一惊一乍的,但收到陆河这条消息的时候,我惊了也乍了。 我直接一个不小心踢翻了脚底下的垃圾桶,一张纸团滚了出来。 那纸团其实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因为见不得人的东西已经被我划掉了——开会时因为怨念画的经理抽象肖像画。 旁边的同事问我:“谁踩着你尾巴了?” “没有。”我说,“没事儿。” 我赶紧给陆河回复:不用,我下班回家收拾东西,到时候自己坐地铁过去就行。 其实地铁方便,毕竟不堵车。 我发完消息之后,没见陆河回来,也没见他给我回信儿,急得我直抖腿。 眼看着就要下班了,我手机突然响了,来电人竟然是陆河。 这是我们俩第一次通电话,手机号码还是之前团建的时候存下来的。 “陆……”我下意识要叫他的名字,还好及时刹车,压低声音,转向一边,同时快速调小听筒的音量,生怕被别人听出我在跟谁通话,“你怎么打电话给我了?” 我正问着,然后眼睁睁看着陆河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神情自若,看都没看我,拿着手机,边说话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他说:“待会儿下班一起吃饭吧。” “啊?” “我可能要加一会儿班,你回去先收拾行李,我忙完过去找你。”陆河已经走到了我附近,目不斜视路过了我,“一起吃个晚饭,然后我送你去车站。” 我偷瞄着他,看着他回了办公室,坐在了那张椅子上。 他的位置只要一抬头望出来就能刚好看到我,我跟他对视了一眼,立马心虚地低头。 “我……” “陪我吃个饭这么为难吗?”陆河的语气听起来竟然还有点儿委屈,“本来说好今晚一起,你放我鸽子,吃顿饭补偿一下,不过分吧?” 倒是不过分。 只是,我总觉得这种感觉有些微妙。 此时此刻,大办公区人来人往,星期五下班前,每个人都很躁动,我在这样的气氛中,跟我的上司暗通款曲…… 哎不对,我哪儿能用这个词儿形容我们俩呢,脑子真的是坏了。 但当我看向那间办公室,耳边传来陆河的声音,真的有一种我跟他在偷偷摸摸恋爱的错觉。 的确是错觉,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行吧,”我说,“沙县小吃,之前答应过你的。” 陆河笑了,声音通过手机听筒传出来,跟平时听着还是有些区别的。 就……好像更性感了。 当然,这可能是我的错觉,只是因为当下的情景,他一笑我一只耳朵半边脸都开始发烫。 “那就这么定了,我先忙。” “好,晚上见。” 挂了电话,我依旧心虚,也不知道被别人发现了没。 等我重新在工位前坐好,旁边的同事笑着问我:“女朋友?” “啊?” “别装了,肯定是女朋友。”她说,“不然还能对谁那么温柔?社会主义好兄弟?” 我被她说得,心里更虚了,除了尴尬地笑,不知道怎么回应。 好在,下班时间到了。 一到这个时间,就算有天大的八卦也没人会多留一秒钟,大家急匆匆地关掉电脑拿着东西就走,像是五分钟之后就有外星人来占领这栋大楼似的。 我慢慢悠悠地收拾东西,同时偷瞄陆河。 他应该真的很忙,皱着眉,没看我。 我出门打卡,快步朝着地铁站走,想着赶快回去收拾东西,别到时候陆河来了我还没收拾完。 经理说这次也就去个两天,周日晚上就回来,所以也不用带太多东西,收拾起来应该也快。 快到地铁站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件重要的事儿,掏出手机给陆河发了我家的地址。 等到我挤上地铁,陆河的信息又发了过来,他说:我知道,之前不是送你回过家么。 对啊,我都给忘了。 握着手机,一抬头看见地铁玻璃窗映出的我的影子——裹在人群里,大衣被挤得拧巴着,一只手死命地抓着扶手,随着地铁的前行微微地晃荡着。 我就是巨型城市中一只最不起眼的蝼蚁,每天的使命就是让自己活下去,活到老,忙忙碌碌也没什么成就,平凡中庸没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特质。 可是,蝼蚁跟蝼蚁之间也存在着差别吧。 我看着玻璃窗里的自己突然就笑了,觉得我跟这一车的人还是不同的。 最大的不同可能就是我叫舒望,我在迫不及待等一个人来,而且我知道,他一定会来。 第32章 其实,成年人的心动很难得。 我之前闲着没事儿的时候总会想一些有的没的,从今天为什么看不到月亮到我为什么还单身。 好像那种无所畏惧的心动和喜欢只有在学生时代才会有,等到工作了,见多了这样那样的人和事,我们都只会变得越来越利己主义。 广告语说: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但事实上,自己好才是真的好。 我们都开始爱自己多于爱别人,在遇到一个人的时候,先权衡利弊再决定要不要发展。 我琢磨着,这就是我单身的理由。 所以,真的遇到一个能让自己心动的人,可太难了。 我走出地铁站的时候,看着外面的月亮,突然觉得心情好得快飘起来了,这种感觉只有在我当初梦见贝克汉姆亲我的时候才有。 简单来说,就是思春了。 说起来还怪羞耻的,但喜欢一个人这件事可一点儿不羞耻。 只是,有点儿可惜,我只能自己偷偷喜欢。 伸个懒腰,快步往家里走。 这些年我越来越看得开了,就像当初在年夜饭的饭桌上跟我爸妈说的那样,我不指望自己找到完全合拍的伴侣,也不期待爱情和家庭,因为我很清楚,我的性取向注定了我的感情圈子受限,这是事实。 人一旦看开,就没什么能让自己心烦。 我现在已经学会了不为情所困,只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享受这种感觉,我不指望他知道并且接受,那种梦里才会有的事儿,我不奢求。 人嘛,最重要的是开心,是过好自己的日子。 “喜欢”这种状态能让我快乐,那我就继续快乐,等有一天不快乐了再说。 越想越觉得我是个大哲学家,这一刻,我觉得我还挺牛逼的。 快到家的时候陆河发来消息,说他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到,他问我晚上几点的高铁。 原本经理说让买八点左右的票,但买得太晚,没有坐票了,负责这事儿的同事买的是九点半的车票,这么一来,我跟陆河相处的时间倒是更充裕了。 我直接把车票信息发给了陆河,倒是一点儿都不见外。 陆河没有回复消息,估计是在开车。 星期五的晚高峰,有他堵的。 我回家快速收拾东西,跟经理约好了见面的时间,等准备好一切,陆河还没到。 我看了眼时间,七点一刻。 坐在窗边,看着秋天的夜晚,楼下有几个大爷在下象棋。 已经十月末了,再过一阵子估计就要下雪了。 我以前不喜欢冬天,秋天也不喜欢,这两个季节是凋谢的季节,生机全部被掩埋,让人也变得没有精神。 但或许,人的喜好会随着心境的改变而变化,我竟然莫名奇妙开始期待今年的第一场雪。 下雪的时候,在积了雪的窗台写下喜欢的人的名字,这事儿还是我十几岁时干过的。 那时候我写的是——舒望。 对,我就是这么自恋的一个人,贝克汉姆都没上榜。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我还在幻想第一场雪,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三十岁的人像个青春期情窦初开的二愣子,又蠢又可笑。 还有那么一点点小矫情,说出去真的很丢人。 “怎么样?收拾完了吗?” 陆河的声音响起,我站起来,往楼下看,一眼就看见了他的车。 他刚好从车上下来,关车门的同时抬头看了上来。 “我看见你了。”我说。 陆河轻声一笑:“我也看见你了。” 怎么说呢? 像是童话故事。 小时候看过一则童话,王子路过高塔,看见了被关在那里的公主,然后两人一见钟情。 行吧,陆河是王子,但我不是公主,我是灰小子。 我说:“你等我一下,马上下楼。” 我快速收拾出门,下楼时感觉自己正去赴一场浪漫的约,脑子里突然响起那首歌的旋律—— 莫文蔚唱:慢慢喜欢你。 烦死了,我怎么变得这么矫情兮兮的? 我可是铁骨铮铮的硬汉啊! 第33章 有事可期,有人可等,这其实是一件美事,人最怕的就是活到后来毫无期待。 当我跑到楼下,看见陆河,有一种整个晚上的月光都洒在他身上、整片天空的星星都围着他的感觉。 好的,我承认,是我深受偶像剧的影响,想太多。 但这不能怪我,得怪我妈,打从我屁事儿还不懂的时候她就喜欢拉着我陪她一起看琼瑶剧,潜移默化,我就学到了。 我问陆河:“今天是不是路上特别堵?” 他说:“还好,我来得不算太晚吧?” 如果我坐八点的那趟车,那估计我俩只能买份肯德基外带在车上吃了,但时间改到了九点半,这就不用担心了。 我带着他往小区外面走:“沙县小吃,我请客。” 说真的,如果我上网发帖子,说我请我喜欢的人、这人还是我领导吃饭,吃的是沙县小吃,估计我会被笑死,顺带一波键盘侠嘲讽——你也太抠了。 真不是我抠门,我可以斥巨资请他吃好的,但问题是,我们之前说好的。 我琢磨着,陆河这种人,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好的没有过。 从高级餐厅的精品菜式,到站在高处的漂亮男女,人家都习以为常了,这就好比富二代好友过生日,你送再贵的东西对对方来说都只是平平。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所以,对待他们,要换个思路。 我跟陆河去吃饭的时候,刚好是晚饭时间,这家店不大,一共就六张桌子,说来不巧,都已经坐了人。 我站在门口看了一圈,有些尴尬为难,其实心里有别的想法,但因为对陆河心怀不轨,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倒是陆河,他先提了出来。 “要不我们打包吧。”陆河说,“去别的地方吃,或者……你家方便吗?” 方便啊! 当然方便! 我说:“我肯定是方便的,就是,你别嫌我家乱。” 陆河笑了,笑得怪好看的。 我过去点单,他就在门口等我,我一口气把沙县小吃那几个我喜欢的全都给点了。 香拌馄饨、老鸭汤、鸭腿汤面、炒河粉,最后再来一份鸭胗和一份卤豆干。 一共花了没多少钱,付钱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好像有那么一点寒酸了。 打包的晚餐递过来时,陆河也进来帮忙拿。 他说:“好香。” 我笑:“难得我请客,竟然是这么便宜的,你别嫌弃就行。” “不嫌弃。”我们俩往外走,陆河说,“不是什么都能用价钱衡量的。” 他这么说我听着心里就舒服,但舒服完了还是会想,如果以后有机会,还是要再请他吃顿起码人均二百的。 我带着陆河回了家,上楼时我说:“我跟人合租,地方有点儿小。” 实不相瞒,这是我在这座城市工作以来,住的最好的一次了。 三千五百块钱一个月,三室一厅的次卧,有空调,有大窗户,甚至我租的这间还有个阳台可以晾衣服,整个公寓都干干净净,没有一件坏了的家用电器。 以前住的地方,三天两头不是这儿坏就是那儿出问题,但为了省钱,也只能凑合住。 当然,我很清楚,这只是对我来说“最好的”,对于陆河,这根本不是他的世界。 我开了门,陆河跟在我身后。 这个时间我的另外两个室友都还没回来,他们上班的地方比我远,每天都得快八点才到家。 我们站在门口,陆河问我:“在这儿换鞋吗?” “不用,到我房间门口再换。” 客厅是公共区,公寓每个星期会有保洁阿姨来打扫,我们都在自己房门口摆了个鞋架,只在进自己的屋子前换鞋。 我们的公共区不是什么客厅,就一条长走廊,我带着他往里走,最里面一间是我的卧室。 我先开了门,把手里的晚餐放在屋门口,然后开鞋柜给他找了双拖鞋。 陆河说:“你房间真整洁。” 这事儿,算我有心机了。 其实我真不是什么爱收拾的人,但今天收拾完出差的行李后,突然就在想,万一陆河要上来坐坐呢?于是顺手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 也得亏我勤快了一次,否则就真的尴尬了。 换好鞋,我让陆河进屋:“我这儿挺小的,你别介意。” 我平时吃饭就在床边的桌前,或者有时候干脆站在窗台边吃,一边看外面的热闹一边吃,还挺下饭的。 陆河说:“挺好的,我还挺喜欢你这里。” 你最好是。 我在心里吐槽他,然后突然发现,屋里只有一把椅子。 最后的结果是,窗台成了我们的桌子,我们俩站在那儿,准备一边“赏月看星星”,一边品尝沙县小吃。 我说:“下次,下次你再来,我肯定提前多准备一把椅子出来。” 陆河低头,解开打包袋。 我盯着他的手看,手指又细又长,我稀里糊涂问了一句:“陆河,你会弹钢琴吗?” “会啊。”他说,“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有为什么,只是刚好想到了。 我脑子里突然出现陆河弹钢琴的画面,神仙下凡真的辛苦了。 “想听什么曲子?”陆河说,“我回去练练,改天有机会弹给你听。” 第34章 陆河人好,我知道,所以有时候他说的一些话我倒不会太当真,客气一下,我真当回事儿放心上那就是我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不过,聊天肯定是要顺着话题聊的,他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抱着竿子往上爬。 我说:“受宠若惊!” 陆河就看着我笑。 他解开袋子,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摆在了窗台上。 他一边拿一边问我:“想听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说,“我不懂的,就小时候学校广播站放过那个叫理查德还是什么的,我这人没什么音乐细胞。” “理查德·克莱德曼。”陆河说,“最经典的《梦中的婚礼》。” “对对对,大学那会儿好多人的手机彩铃是这个。” 陆河点点头:“行,给你弹这个。” “唉,别了。”我说,“到时候我还以为是谁的彩铃响了。” 其实,不是这么回事儿。 那曲子叫《梦中的婚礼》,他弹给我,有点儿暧昧了。 虽然我确实在被他吸引,但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儿,拐弯抹角地跟人家搞暧昧,不合适。 “那就换一首。”陆河说,“到时候再说。” 他递了筷子给我:“看着不错啊。” 陆河又在睁眼说瞎话了。 有一说一,沙县小吃味道不错,但卖相很一般,拍照加什么滤镜都不好看的那种一般。 我说:“你真不用这么给我面子。” 陆河真的是个很有教养的人,跟他相处这么久,除了工作中会很严格之外,平时私底下他从来不会妄自批判什么,尤其是自己不了解、不熟悉的东西。 而且,就算是他不喜欢的,他也会报以理解,而非否认。 跟这样的人相处,真的是一件很开心的事,觉得自己是被尊重的。 “我能先尝尝吗?”陆河跃跃欲试,“既然你不动筷子,那就只能我先来了。” 他说:“之前你跟我说过之后,我就一直惦记着,馋坏了。” 我是不相信他会对沙县小吃“一直惦记着”,但他的表现让我觉得自己有被在意,这样的陆河,谁能抗拒得了呢? 人啊,都是喜欢美好的,美好的人、美好的事物,站在他身边的时候觉得自己都沾上美好的边儿了。 真好。 “什么?”陆河抬头看我。 “没事。”我不小心把那句“真好”给说了出来,蠢死了。 我说:“怎么样?好吃吗?” 我看着陆河吃了一口馄饨,他很认真地品味,似乎在仔细感受唇齿间的香味,没有一丝的敷衍。 陆河咽下去之后才对我说:“舒望,你有点儿不厚道。” “怎么了?”我突然紧张起来。 “有这么好吃的馄饨,你竟然才告诉我。” 他说完,我松了口气,相视一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又多喜欢他一点。 突然间我竟然有些后怕,如果那天早上我没遇见鹿河桥上的陆河,那么他的人生会走向哪里? 我又开始疑惑,这么美好的一个人,究竟是什么差点儿把他打倒,让他决定一走了之? 我是不敢问的,在陆河面前我应该做的是尽可能收起我的好奇心。 只是,我众多的好奇里有一个最好奇的,那就是,在未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能拥有陆河的美好? 她一定也是个美好的人,也是夜里月光愿意独自照亮她的那种人。 真好。 我转身去冰箱拿了两罐可乐,一罐递给陆河,一罐自己握着。 我说:“今天就不能喝酒了,用可乐代替吧。” 两罐可乐轻轻碰在一起,发出轻轻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那一瞬间,我的内心独白是:这一口可乐,敬你,也敬这场不知不觉开始的暗恋吧。 第35章 这顿晚饭我不知道陆河究竟怎么想,但我确实吃得很开心。 饱,且愉悦。 陆河说:“要是每天跟你一起吃饭,肯定要胖。” “为什么?”我们吃完,已经八点多,得收拾一下准备出门了。 他把垃圾拿好,走到门口等我。 “因为我发现和你一起吃饭的时候会特别放松,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吃了很多。” 不愧是当领导的人,彩虹屁吹得跟我等凡人都不一样。 “那行,”我说,“等你想增肥的时候,叫上我,我天天陪你吃饭。” 陆河站在门口,站得笔直看着我,他身材好,仪态也好,往那儿一站跟男模似的。 我刚拿上自己出差的包走到门口,鞋才换了一只,室友回来了。 我们住在一起的三个人以前是不认识的,都是单独从中介手里租来的卧室,另外两个男生跟我岁数差不多,也都是一样的上班族,有时候大家会带工作回来加班,半夜一两点钟丧着张脸烧水泡面,经常会在厨房遇见。 同是天涯社畜,相逢即是缘。 回来的这个男生住我隔壁,看见我们之后特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这是要出去?” “嗯,”我笑着回应,“临时出差,周日晚上回来。” 我换好了鞋,正准备走,那个室友突然又探头出来叫住了我。 “舒望,”他说,“你放在厨房那个泡面借一桶,你周日回来前还你。” “妥了。” 我们住在一起的几个人虽然彼此不深交,但关系处得倒也还可以,具体就表现在经常互相借泡面上。 我没当回事儿,带着陆河就出门了。 下楼的时候,陆河问:“你们每天下班回来都吃泡面?” “倒也不是。”我说,“就是习惯性囤点儿,有时候不知道吃什么了就泡面。” 他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事儿,”陆河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就是觉得不太健康。” 我看着电梯变换的数字笑:“可不是么,什么时候有对象了就健康了。” “怎么说?” “两个人在一起的话,在这种事情上能多注意一点,”我说,“有了喜欢的人就想健康长寿了,不光吃得注意,我健身都得安排上。” 陆河站在我旁边笑,竟然对我这玩笑话表示了赞同。 “我以前也是,”他说,“能凑合就凑合,有时候忙了,都懒得吃。” “不像啊,”确实不像,在我看来陆河应该是那种过得特别精致的人,连外卖都得点荤素搭配得特完美那种,“我以为你是那种一日三餐都健康饮食,每周定时打卡健身的人。” “健身是的,”陆河说,“因为健身能释放压力,但吃饭有时候真的没什么动力。” 但是现在他有了。 他不光吃饭有动力了,还有了做饭的动力。 也不知道谁家姑娘运气那么好。 我心里是酸溜溜的,但觉得这样也挺好,姑娘走进了一座独一无二的花园,陆河也遇见了自己的花,好事儿。 “你不喜欢运动吧?”陆河突然问。 “睡觉如果算运动的话,那我很喜欢。” 我们俩走出电梯,陆河快走了几步,出去扔掉了垃圾。 上车前,陆河说:“偶尔还是要运动一下的。” 我又一次坐在了他的副驾驶座上,系安全带的时候,顺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肚皮。 虽说“男人三十一枝花”,但其实很多不注重形象的男人到了三十岁就开始发福,日益油腻,快速从精神小伙变成油腻大叔。 目前,我还没开始发福,不仅没发福,依旧跟大学时候一样,瘦得没半点儿肌肉。 我妈之前说我:“在咱家,我一直鼓励遇见坏人要替□□道,但你啊,在外面还是慎重吧,我怕你去替□□道,这道还没行,你先被人掰劈叉了。” 我就是这么个形象。 我问陆河:“就我这身材,健身的话,能不能搞出点儿肌肉来。” 我还挺羡慕他的腹肌,真的性感。 既然这辈子大概率摸不到陆河的腹肌了,那自己练一练,自摸一下爽一把,应该也能起到那么一丁点儿的安慰效果吧? 陆河说:“你想练肌肉?” “不用太夸张,就是想让自己看起来结实点儿。” 陆河的车缓缓开出我家小区,我们朝着火车站驶去。 他对我说:“要不等你出差回来,我带你去健身吧。” “公司楼下的健身房吗?” “嗯,他家还不错。” 确实应该挺不错的,有时候从门口路过,往里面扫一眼都能感觉到规模之大。 然后我问出了一句很有必要但或许在他听来有点儿好笑的问题。 我问:“他家办健身卡,贵吧?” 对,没错,我就是这么没出息。 没办法啊,工薪阶层的小老百姓,我们生活很难的! 第36章 我不是没想过办健身卡,去年有段时间坐得久了就浑身难受,这儿疼那儿疼的,当时同一个办公室比我还小一岁的同事诊断出肩周炎、颈椎病、腰肌劳损,反正二十来岁的人,一身病。 当时我是给吓着了,趁着周末也去拍了个片子,好在没什么事儿,但医生嘱咐说像我们这种每天坐办公室、一坐就是一天的上班族平时还是要多锻炼一下,不然时间久了,颈椎真的会出问题。 那之后我运动了两天——下班后在小区慢跑二十分钟。 再之后,琢磨过办健身卡的事儿,毕竟现在走到哪儿都有发传单的。 但靠谱的健身房太少了,我同事都不少被骗案例,交了钱办了卡,没几天健身房关门了,都找不到人退钱。 当然,最大的问题还在于自己,很多人办健身卡就是为了鞭策自己锻炼身体,然而钱花了,还是懒得去。 我觉得以我这种懒到骨子里的性格,这健身卡办了也是白花钱。 可是,陆河提起这事儿那就不一样了,我把这当成一种邀请,就像他邀请我一起逛公园、打游戏。更何况,在健身房没准儿我还能偷瞄两眼陆河的肌肉,不亏。 这么说来,我好猥琐下流不要脸。 “还好。”陆河说,“之前他家给了我一张新客户体验卡,你知道的,我在这边也没什么朋友,你要是愿意去,那张卡刚好给你用。” “新客户体验卡?”还有这等好事? “嗯,十次免费,”陆河说,“到年底就过期了,你要是不用,就真的可惜了。” “唉。”这其实有点儿为难,我不是喜欢占小便宜的人,但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要是再拒绝,陆河会觉得我真的懒到无药可救了吧? 我说:“我好像总在占你的便宜。” “没关系,”陆河说,“改天请我吃香拌馄饨,两份。” 我靠在副驾驶座上笑,但心里还是有点儿过意不去,我得想点什么办法,让陆河也占占我的便宜。 可是我有什么便宜可以给他占呢? 这就很尴尬了。 我们往火车站去的路上一路通畅,竟然一丁点儿都没有堵车,途中经理打来电话给我,吓得我对着陆河比“嘘”,生怕他出声被经理听见。 陆河忍着笑看我,对着我做了一个在嘴巴上拉拉链的动作。 其实经理打电话过来也没什么别的事儿,就是问我到哪儿了,嘱咐我别迟到。 挂了电话,我松了口气,陆河问我:“就那么怕被人知道?” 他这话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俩在搞地下恋情。 “就……不太好。”确实不太好。 陆河可能不懂,但在职场上,私底下跟上司走得太近确实是忌讳,尤其是这种越级上司。 陆河沉默了几秒钟,突然问我:“那以后我们交往是不是应该避着点儿同事?” 我听到“交往”两个字的时候,心脏猛地跳了两下,就像是运动会上被闲置在一边的鼓突然被手欠的男生捶了鼓面。 心跳的同时,脸瞬间就烧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这么纯情了? 等我缓过神,明白了他所谓的交往和我刚刚想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是我又给自己加戏了。 “怎么了?”陆河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的反常,“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没有没有,我刚才走神了。” 等红灯的时候,陆河转过来看我。 “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你问。”我突然很紧张,因为陆河的语气实在有点儿严肃。 我发现,他严肃起来还是挺吓人的,有点儿领导的意思了。 他问:“跟我在一起是不是挺无聊的?” “啊?” “我发现好多次都是说着说着你就开始走神,”陆河说,“是不是我这人太无聊了?” 哪儿能啊! 我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当即我就慌了神。 “不是,真不是。”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说才能让他相信我的走神并不是因为他无聊,“我就这样。” 其实也不是一直这样。 我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会走神,但走神的原因并不是他无趣,而是……我总会不受控地胡思乱想。 很久以前,我甚至忘了当时看的那部电影叫什么,电影里面男主角说当他喜欢上女主角的时候,她的一句话甚至一个表情都能在他的世界引申出无数的联想。 我估摸着,我对陆河就是这样。 但我又不能这么跟他解释,这太不合适了。 我只能说:“真的不是,我特别喜欢跟你聊天,就是我这脑子,它不听使唤,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就总跟我妈告状说我注意力不集中,可能是打小落下的什么毛病,真的不是你的问题。” 陆河盯着我看,眼神里带着一点儿探究的意味,这让我更慌了。 好在,信号灯变成了绿色,绿色解救了我。 他继续开车,然后对我说:“舒望,我不希望自己带给你任何压力。” “没有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把车窗开了个缝隙,让凉风吹吹我这混浆浆的脑子,“陆河,我说的都是真的。” 平静下来之后,我看着前方那辆车的车尾灯,语气诚恳地对他说:“我已经好久没这么喜欢跟一个人相处了,真的。” 第37章 我不知道陆河能不能感受到我的诚恳,他只是看着前方,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他不说话,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心里始终有点儿忐忑,怕他误会。 误会什么呢? 误会我其实不喜欢跟他吃饭、聊天、混时间。 窗外街景快速后退,我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数着闪过的路灯。 一盏,两盏,三盏…… 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有人说在某些时候语言会变得很苍白。 我们莫名其妙安静下来,谁都没再说话,或许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也或许并不是,总之陆河打开了音响,他在单曲循环《慢慢喜欢你》。 这歌挺烘托气氛的,把我这心都给烘得潮乎乎。 潮乎乎的,有些情绪就像苔藓,偷偷摸摸地开始疯长。 我有点儿想叹气,但又怕被他听见,只能借着音乐声一点一点地往外泄气,怪没出息的。 就这么泄了一路的气,眼看着要到车站了。 我想起陆河的话——时间过得很快。 是不是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时,时间就会过得很快? 行,这不绝对,我知道,所谓的“喜欢”也未必是那种意义上的喜欢。 我脑子清醒着呢。 我发现,做人还是挺难的,一旦心里放了一个人,所有的情绪和心思都开始变得黏黏糊糊,像是仲夏傍晚闷着一场迟迟不下的雨,整个人都汗涔涔粘哒哒,焦虑不安地期待着什么。 我专注地胡思乱想,顺便听歌,尽可能降低陆河此刻在我这里的存在感,生怕太在意,暴露了什么了不得的心思。 我不能表现得太不同寻常,陆河是知道我性取向的,我一早就把老底揭开了。 他知道,我要是暴露了,岂不是很尴尬? 做人真难。 就在我瞎捉摸的时候,音乐声被调小,陆河说:“你跟王进约在哪儿见面?” 王进就是我经理。 “他没说。”我赶紧回答,“就让我到了给他打电话。” 过了这个路口就是火车站了,陆河说:“那我在这边的天桥下面给你停车吧。” 也好,真开到站前广场去,万一好死不死地碰见,得怎么说? “行。” 陆河停车的时候,那首《慢慢喜欢你》还没停下,都不知道单曲循环了几次了。 我解开安全带,动作刻意放慢了些,说实话,舍不得下车。 舍不得,但总还是要走的,我有事要去做,这个位置也不属于我。 陆河问我:“周日回来?”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我站在那里,踩着马路牙子,手搭在车门上,“你回去开车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我正准备关车门,陆河突然叫住了我。 “回来的车次定下来告诉我。”他说,“我来接你。” 我当场就愣住了。 陆河说:“如果我没事儿的话。” “太麻烦你了。” 天知道我心里的那朵花乐得开成了什么样,但我表面上还得说:不了吧,太麻烦你了啦! 啧,心机婊是不是就这样的? 不过我确实没想到陆河会说要接我,他不像是这么闲的人。 “到时候再说吧。”陆河看了眼时间,“你快走吧,不耽误你时间了。” 我一点儿都不想快走,但都说了,人生总是无奈的。 “好,”我后退半步,差点儿撞到后面的行人,“拜拜。” 陆河坐在车里对我笑笑,然后我关上了车门。 这种感觉挺不舒服的,我讨厌一切告别。 我站在那里等着陆河的车开走,结果等了半天他也不动。 车窗开了,他问我:“怎么不走?” 我说:“想等你走了我再走。” 陆河笑,车里光线暗,但我还是看清楚了他的笑。 “你先走吧,”陆河关上车窗,然后从车上下来,“我抽根烟再回去。” 对,我都忘了他会抽烟这事儿了。 他走到我旁边,掏出烟跟打火机:“你抽烟吗?” 我摇了摇头。 他手指夹着烟,看我:“讨厌别人抽烟吗?” 我又摇了摇头。 手机响了,经理打来电话,问我在哪儿。 陆河跟我摆手,然后站在路灯下吐了口烟。 我看着他有些出神,没听清经理的话,只记得陆河被暖橘色的灯光包裹着,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又孤单。 第38章 讨厌告别也躲不过告别,最后还是我先走了。 挂断了经理的电话,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打破陆河那种浪漫又神秘的氛围,对他说:“陆河,那我先走了。” 陆河看向我,笑着点了点头。 “一路顺风,出差顺利。” 我摆摆手,转身走上了过街天桥。 踩在台阶上的时候,我还在看陆河,他仰着头看我,一手夹着烟,一手冲着我挥了一下。 还是挺暧昧的。 我不敢再多看他,腾腾腾地往上跑,一直到天桥中间才敢再转过去看陆河的方向。 他还站在那里,在路边抽着烟,来往的车辆飞速驶过,没有人注意他,除了我。 这么短短的几秒钟,仿佛陆河被我据为己有,我偷了他片刻的人生,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爽。 开心了。 我重新回过身朝着火车站跑去,再晚经理就要骂我了。 这趟出差,就真的只是开会。 一个小时的高铁,十点半下车,陆河准时发来微信:是不是到了? 我怀疑他设置了一个自动发送。 收到他消息的时候,我正跟经理出站,为了防止被经理发现,我回消息的时候都偷偷摸摸的。 经理瞥了我一眼:“女朋友?” “不是,”我赶紧解释,“我……我妈。” 我很好奇陆河知道他成了“我妈”会是什么表情,估计哭笑不得地对我摇头吧。 我们从火车站到酒店不算远,打了个车十来分钟就到了,跟分公司的人已经给安排好房间,我跟经理一人一间,倒还挺不错。 所以说,大公司就是有钱,以前我在小公司工作的时候,每次出差恨不得让我们一个项目组的人挤在一间房里,能省就省,省不了也想办法省。 我睡前给陆河发了条微信,告诉他一切顺利,明早起来就去开会。 当时已经快十二点,陆河还没睡,不过我们也没多聊什么,他只是简单地说:好,出差辛苦,早点休息。 周六开了一天的会,周日上午又开了半天。 说真的,开会真的令人头秃,这一天半的时间,我一直在担心自己回去再见到陆河的时候,已经拥有了华丽的“地中海”。 好在,现实虽然残酷,但也没残酷到那个地步,“地中海”形成之前,我跟经理踏上了归途。 之前陆河说要来接我,我只当那是他的客套寒暄,但没想到上车前他真的问我要了车次和时间。 我知道自己不应该麻烦人家,也知道自己不能脸皮那么厚,然而,我还是把信息发给了他。 事实证明,有些时候脸皮厚的人过得真的爽。 一个小时的高铁,手机没什么信号,我想跟陆河发微信却总是发不出去。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会来,期待,但又觉得不应当期待。 车窗外,一片枯色,干巴巴的黄,世界都凄凄又凉凉。 秋天挺适合谈恋爱的,在冬天来之前,找到一个人体取暖器,等到天冷了可以抱着睡。 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经理在我旁边睡得那叫一个香,下车前我要是不叫他,估计他能一直睡到列车员来对他说:“先生您好,我们到站了。” 下午两点零五分,火车进站,我的手机终于有了信号。 一股脑进来好几条微信,都是陆河发来的。 他发:好,我现在过去。 他发:有点堵车,你是不是快到了? 他发:不好意思,临时有事,我可能没法过去了。 他发:开玩笑的,我到了,在那天送你的天桥那里,不急,等你。 “你又笑什么呢?”经理还没睡醒,使劲儿搓了一把脸,“女朋友来接你?” “王哥,我真没女朋友。”我说,“我朋友来了,我们约着待会儿一起吃饭去。” 经理点点头,估计也懒得八卦我。 用“归心似箭”这个词儿合适吗? 应该勉强也可以吧? 把陆河当做寄托或者归宿的话,这个词应该就可以用。 总之,当我看到他说他已经到了的时候,我的人还没下车但一颗心已经飞奔到了那个天桥下,他或许坐在车里听着歌等我,也或许站在路边抽着烟等我,总之,不管怎样,他在等我。 在他的时间轴上,有那么一小段又属于了我,而且独属于我。 我可真是占尽了他的便宜。 我本应该等着经理一起下车,一起出站,但我等不及了,车一停稳我对经理说:“王哥,我朋友在等我,我就先走了。” “走吧走吧,”经理说,“瞧把你急的。” 是真的急。 我挤过人群,像一条鱼,或者,说我像泥鳅也行,我都不是很在意,我在意的是,不能让陆河等太久,我也不想等太久,这种等待就是煎熬,是对自己的虐待,我要对自己好一点。 于是一路狂奔,跑出车站,跑上天桥,在天桥正中央,偷偷地看过去,看见陆河的车,看见陆河站在天桥下面抽烟,看见陆河刚好抬头看了过来,然后对我挥了一下手。 操。 真的有点暧昧了。 第39章 我以前一向讨厌暧昧,你来我往的试探是很麻烦也很费神的事,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尤其是我们这种每天被生活和工作逗弄得团团转的成年人的世界里,时间是宝贵的,精力也是宝贵的,我们真的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做那些或许到最后毫无意义的事情。 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暧昧是一件很奢侈的事,相比于互相藏于迷雾彼此武林高手一样过招,不如干脆一点,喜欢就在一起,不爱了就再您的见,快准狠,绝不浪费彼此的人生。 但是,那种状态太理想化,也太没有人情味儿,更何况,对于某些人和某些时刻,暧昧是必然的也是无奈的选择。 就像我对陆河,我只能暧昧,不能示爱。 朝着他走过去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幸运又悲哀,两种情绪在我头顶转着圈地打架,弄得我头晕。 低着头往天桥下面走,还有十来级台阶的时候,我猛然抬头,看见陆河正站在那里看着我笑。 他站在最后一级台阶的下面,手里拿着他的烟盒。 今天温度有些低,陆河穿了一件黑色的长款呢子大衣,露出米白色的毛衣领子。 他个子高,身材好,往那儿一站跟男模似的,刚出差回来一身仆仆风尘的我,又被他衬得像个砍柴青年。 我笑着说:“你能别那么帅吗?” “怎么了?” 我走到陆河身边,跟他一起朝着他的车走过去。 “往你身边一站我都自卑。” “不用。”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累了吧?” “还行。”我坐进去,伸了个懒腰。 陆河的车是真的舒服,往这儿一坐,爽得我整个人恨不得瘫在这里不动了。 车里舒服,又暖和,还有淡淡的清香,实在适合睡觉。 陆河上车后问我:“中午吃饭了吗?” “在那边火车站吃了盒饭。”其实还挺好吃的,就是当时着急,吃得有点儿快,噎得慌。 陆河点了点头,发动了车子。 “先送你回家吧,”陆河说,“你回去休息一下,洗个澡,晚上一起吃饭?” 我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听他的话,真的有种我们在谈恋爱的错觉。 我是没谈过,但想来,所有的恋爱在激情退去之后,都会归于这样的生活化吧——上班下班、出差归来,早餐晚餐、偶尔做///爱。 我跟陆河做/////爱是不可能了,我也没那么空虚寂寞一定要引诱人家做这种事,同志跟直男之间是永远都隔着一条河的,可以彼此眺望互相了解甚至理解,却永远都不可能越过那条河走到一起,很多时候要是真非得不信邪,结果可能就是溺水身亡。 这都是前人总结出来的经验,不是我一家之言。 “又走神了?” 陆河的声音让我睁开了眼睛。 “差点儿睡着。”我说,“坐车太累了。” 我故意转移话题:“以前坐十几个小时的硬座回老家过年都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坐一个小时的高铁就累得不行,真是老了。” 陆河笑了笑,问我:“你老家很远?” “算是吧,没有直达的高铁,过年想回去要抢票,基本上卧铺抢不到。”我说,“每年春节来回都得硬座,挺磨练人意志的。” “听起来挺累的。” “真挺累,春节一共没几天假期,三十个小时搭在路上,”我感慨了一句,“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两个字。” 陆河笑出了声,并点头表示认同。 他开着车载着我往我家的方向去,我问他:“你今天不忙?” “嗯,昨天和今天上午去公司加了个班,这会儿没事了。” 我其实挺想问问陆河他是不是为了来接我所以紧赶慢赶在上午把工作做完了,但这话我可真问不出口,太自作多情了。 “这趟出差还算顺利?” “挺顺利的,开了一天半的会,其中只有一个小时是我做之前的项目总结,其他时间就坐在那儿听别人讲。”特累,坐得我腰酸后背疼。 “待会儿回去睡一觉吧。”陆河说,“我送你回去,你好好休息,晚上我过来找你吃饭。” 就这样到了我家楼下,我拿着行李下车,跟陆河约好了晚上六点碰面。 陆河让我好好休息,晚点再联系,我其实想问他这几个小时他有什么安排,但想着人家没主动说,我就别多嘴了。 可是当我洗完澡站到窗边准备吹干头发就睡一觉的时候,竟然看见陆河就在楼下,他一年轻大帅哥竟然站在楼下的小花坛旁边看那些老大爷下象棋。 一开始我以为自己看错了,打开窗户,半个身子探出去。 没错,就是陆河。 他站在那里,看得似乎很认真。 所以说,这几个小时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安排,就只是等我而已? 我冲着他喊了一声,直接叫他的名字。 陆河一愣,仰头看我。 那一瞬间我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大概是秋天的一片落叶,趁我不备钻进了我心里,然后在我身体里重新复苏,长出了一个新鲜的春天来。 第40章 陆河总是让我有些意外,这意外弄得我没办法不胡思乱想。 做人,尤其是一个成熟理智的成年人,最忌讳的就是自作多情。到了我们这个阶段,人最该学会的是独善其身,而不是幻想不切实际的浪漫桥段。 但问题是,陆河的行为让我没法用理智去分析其原因和目的。 我快速换上衣服,到门口等着他上楼。 住在我隔壁的室友打开卧室的门,递给我一桶泡面——康师傅红烧牛肉面,他说:“刚才睡着了,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周五,他吃了一桶我的泡面,秉持着“好借好还,再借不难”的原则,我一回来就还了面。 “谢了。”他说。 “没事儿。”我对他笑笑,然后听见电梯开门的声音,再转过去,陆河走出了电梯。 我说:“别告诉我你原本就打算这几个小时在楼下看大爷们下棋。” 陆河站在门口,也看不出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他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站得笔直:“那倒没有,原本是打算看一会儿,然后回车上坐着。” 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我侧过身,让他进门,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 陆河的举动让我心花怒放,那朵心花叫“春心”。 我现在很想荡漾一下,却又不敢荡漾,都说乐极生悲,这导致我不敢乐。 带着陆河进屋的时候,路过室友的房门口,室友正开着门收拾屋子,回头看见我们,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帅哥又来了啊。” 他在说陆河,周五陆河送我走的时候,他也刚好遇见。 我难得有朋友来,而且来得这么频繁,室友都觉得稀奇了。 进了屋,陆河说:“我这么一搅和,你是不是没法睡觉了?” 其实也不是没法,只要我脸皮够厚,能心安理得晾着他,让他在房间里自生自灭,这觉就还是能睡的。 但我做不到,陆河在屋里,我根本没法睡觉,就算躺进被窝里,估计也满脑子奇思妙想,跟灵感不断的偶像剧编剧似的,一会儿一个浪漫狗血桥段,而我跟陆河就是主角。 十几岁的时候我就是这么意淫贝克汉姆的,意淫完,跑去对着维多利亚的海报忏悔,忏悔我意淫了她老公。 “洗完澡其实放松多了,”我说,“不睡也没事。” 我接过陆河脱下来的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他坐在椅子上,我坐在床边,两人都有点儿局促。 我说:“你干嘛不直接跟我讲?” “什么?” “你下午没安排啊。”我手指蹭着床单,感受着纯棉质地,试图用这样的小动作来证明我一点儿都不紧张。 陆河说:“没敢说。” “为什么?” “怕给你压力。”他说,“你出差回来挺累的,我应该给你独处的时间,好好休息一下,一直打扰你,确实不太好。” 他这说的是什么话? 要是别人,压根没有“打扰”我的机会,我甚至根本不会和对方见面,但他不是别人,是陆河,那个我从鹿河手里抓回来又从深秋塞进心窝里的人。 跟他相处那叫打扰吗? 那叫偷欢——偷来的片刻欢愉,独属于我的,跟其他人无关。 我说:“我倒是没有压力,你怎么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我故意开玩笑:“不应该啊,这不是一个上司该有的想法。” 陆河笑了,像是终于放松了些。 “其实我就那么等着也挺好的,”陆河说,“刚才楼下一大爷说没见过我,问我是不是不住这儿。” “你怎么说?”这些大爷倒是都挺八卦的。 “我说,我不住这儿,等人呢。”陆河看着我,眼里带着笑,“等三单元四楼的那个小伙子,他睡觉呢,睡醒了我们一起吃饭去。” 这应该是挺平淡的一句话,可是却听得我心跳加了速,陆河在外人面前主动提及我们的关联,就好像新婚的人迫不及待向人展示自己的婚戒。 而且,他目标明确,就是三单元四楼的那个人,那个叫舒望的、刚出差回来正在补觉的小伙子。 他的这句话让我有一种并非自己在演独角戏的感觉,我是有搭戏的演员的,而跟我演对手戏的就是我伸手不敢触及的心上人。 “我发现,”他突然说,“我挺喜欢等你的。” “啊?” 等待多烦啊,又焦又躁,只能无力地眼睁睁看时间流走。 “我说不太好那种感觉,就是因为知道等的是你,所以一点儿都不急。”陆河说,“甚至很享受这段可以不被任何事任何人打扰,只专心等你的时间。” 我完了。 我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睛,连本能的呼吸都不会了。 第41章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不是我知道陆河不是gay,我都怀疑他是在对我告白。 但问题是,我真的知道吗? 他什么时候说过他不是gay? 在我沉默地看着他的几秒钟里,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陆河从来没有跟我讨论过他的性取向。 当然了,一般来说,人们总是会默认彼此是异性恋,除非当你的身边出现了同性恋。 我之前默认陆河在追姑娘,可问题是,他并没有承认过。 妄自揣测别人是可耻的,妄自揣测别人的性取向更可耻。 但我跟他对视的几秒,让我很是怀疑人生。 我故作轻松地笑:“这话说的……” 我站起来,拿起桌子上的一瓶矿泉水,用力拧开瓶盖,喝之前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跟我告白。” 我尽可能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像是玩笑,我说:“陆河,你可不能这样,你知道我是同性恋。” “我知道。” 他说话的时候,我开始喝水,试图用水浇熄我心里疯狂往上蹿的小火苗。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烧着了,这不合适。 我一边喝水一边告诉自己放轻松,少东想西想,陆河没可能。 然而我这火苗还没熄灭,就听见陆河说:“如果你愿意理解成告白,我没有意见。” 塑料水瓶在我手中爆开,两块钱一瓶的水,我只喝了几口,洒了一地喷了一身。 我转过去看陆河的时候,他满脸水,衣服也湿了。 我根本反应不过来,连想着给他拿纸巾擦擦脸的念头都没了,只是像个白痴一样看着他,愣了大概有……我不知道有多久。 总之应该是很久,久到陆河皱着眉问我:“是你被我吓到了?” 我这么大人了,除了鬼,其他的吓不到我,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像裸考的学生被告知自己考了年级第一,这可能吗? 我说:“陆河,你别闹,我这种常年感情世界干渴的人经不起这样的玩笑,会当真的,那你可就麻烦了。” 陆河说:“为什么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 他自己抽出纸巾擦脸,然后又抽出一张干净的,摘下眼镜,仔细地擦着。 他一边低头擦眼镜,一边说:“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 陆河严肃起来的时候,真的有种压迫感,让我大气儿都不敢喘。 “那……该不会真的是来报恩的吧?”我说,“虽然救了你一命,但我不是许仙,你也不是白素贞,真用不着以身相许,我虽然单身三十年,但没必要这样。” 陆河擦完了眼镜,重新戴上,坐在那里看着我。 他说:“问你个问题。” “哎,你问。”气氛有些诡异,我有些慌。 “你喜欢我吗?”像是怕我误会,他特意解释,“想要恋爱的那种喜欢。想跟我牵手,跟我接吻,跟我做其他的事情,会有这种感觉吗?” 这太直接了。 我除了吞咽口水,不知道能怎么应对。 “那我换个方式问,”陆河说,“你愿意把你的性幻想对象从贝克汉姆换成我吗?” 换了跟没换,区别不大啊,还是很直接。 我抬手,用湿漉漉的手臂蹭了一下湿漉漉的脸,估摸着整个人现在看起来十分狼狈。 现在究竟是在干嘛? 我在被告白? 还是在被愚弄? 还是……在演八点档的偶像剧? 不对,肯定不是八点档,同志题材是不会过审的。 我又开始走神了。 “舒望。” 陆河的声音把我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我说:“陆河,我喜不喜欢你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来报答我。” “我没有。”陆河站起来,从床边拿起被我随手丢在那儿的毛巾,使劲儿蹭我的脸。 他好像有点儿生气了,给我擦脸的时候手劲儿还挺大,像极了小时候我妈给我擦脸的架势,恨不得给我擦得褪去一层皮。 他说:“你想太多了。” 什么就我想太多了? “如果我要因为那件事报答你,有很多方式可以达到目的,生活不是偶像剧,没人会真的因为这个献身。”陆河说,“我是因为喜欢你。” 喜欢我? 他喜欢我什么? “你喜欢我什么?” “不知道。”陆河说,“就是一种感觉。” 他手里拿着毛巾,站在距离我半臂都不到的地方,我们离得很近,我甚至能看清他长在眼角的那颗痣。 我们确实靠得太近,以前我从来不知道他眼角那里有颗痣。 我盯着他的痣看,听见他对我说:“一开始我的确是因为感谢你所以想多照顾照顾你,甚至在因为你学做饭的时候,都没有觉得那时候我喜欢上了你。” 我后退半步,实在受不了他离我这么近,我心跳的声音太大了,会吵到他。 “从小到大我都是个聪明人,唯独在这件事上看不清了。”陆河说,“我不知道自己被你身上的哪一点吸引,但又觉得你哪里都很吸引我。当然,我要再重申一遍,我不是因为你当初无意间对我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就爱上了你。这种感情来得太奇怪了,我不清楚,但就这么发生了。” 他说:“你是我生活圈子里唯一一个和我一样喜欢男人的,我以前觉得很孤独,但现在又特别庆幸,唯一的一个竟然是你,这很值得庆幸。” 他在说什么? 我脑筋根本就不转。 “那你是因为这个才选择我吗?” “你太笨了。”陆河说,“不对,你是太谨慎。” 他见我后退,也后退了半步。 我们保持着距离,他对我说:“我是先喜欢上你才知道这件事的,所以我才想温水煮青蛙。” “你说我是青蛙?” “对,你是青蛙,”他说,“本来想小火慢炖,但是今天话赶话说到这里了,我就不想再拖了。” 他叹气:“一把大火,大不了同归于尽吧。” 他的话让我也跟着想叹气,这么久了,为什么就这么迟钝呢? 是他的火开得太小?还是我真的太笨? 因为那瓶矿泉水,我房间的地板都湿了。 当我低头,看见地板上的水,发现自己有点晕。 “陆河啊,”我说,“有件事我得问清楚。” “你说。”他很认真,认真到像是等待开标的项目经理。 我抬起头,看向他,学着他的样子皱起眉,然后问他说:“咱们公司……允许办公室恋情吗?” 这工作挺好的,我暂时还不太想辞职。 第42章 我对这一切毫无准备,而且,事后想起来也有些懊恼,毕竟,别人的告白场面都浪漫唯美,就我的,滑稽。 我身上是平时睡觉穿的旧T恤和睡裤,脚上踩着的是深蓝色的塑料拖鞋,刚洗完澡,头发虽然不油但湿哒哒乱糟糟的,除此之外,我身上还刚洒了水。 陆河能面对着这样的我说出那样的话,倒是真的勇气可嘉。 我说:“入司的时候我没认真研读员工手册,要是不允许办公室恋情的话……” 陆河打断了我,说:“确实不允许。” 那完蛋了。 我叹了口气,表示十分无奈。 “那只能搞地下恋情了。”我说,“不过就算允许,咱们俩明目张胆谈恋爱也不太……” 我话还没说完,陆河就做了一件让我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在演偶像剧的事情。 他突然将手里一直拿着的毛巾绕过去从后面套住我脖子,把毫无防备的我就那么拉了过去,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亲了我一下。 陆河可能小时候也跟他妈一起看过偶像剧,并且还认真做过学习笔记。 他亲了我一下之后问:“所以你的意思是,愿意跟我谈恋爱?” 这话问得,我不好回答啊。 “陆河啊,”我说,“你是我上司,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以后在公司要低调。” 我说得一本正经,但其实心里根本就正经不起来。 人生处处是惊喜,谁能想到我当初心血来潮早上出去跑个步,能给自己捡了个男朋友回来呢? 虽然我总说,人到三十,对爱情真的没什么多余的幻想了,太多浪漫甜蜜的桥段只能存在于我早就不会去看的影视剧和我入睡前的意淫里,成年人的第一课就是放弃幻想。 但当它真的发生,又有几个人能拒绝得了呢? 陆河问我:“那这件事是不是就这么定了?” “定了吧。”虽然一切来得有点快,我还不能很好地消化,但那都是以后要去解决的问题,当务之急是确定关系。 先把关系确定了,之后他那天早上到底经历了什么、这些日子到底怎么就对我欲罢不能了,慢慢去探究原因吧。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好好地亲你一下了?” 我说:“陆河,虽然你工作能力很强,但有些时候,这个话术还是要注意一下。” “什么意思?” “我给你演示一下。”我说,“以后想亲我的时候不要像刚才那么问,你要说……” 我估摸着,此刻的我已经是一只熟了的青蛙,明明已经熟了,却还要强装冷静。 我轻咳了一声,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你要说,”我吞咽了一下口水,然后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准备一下,我现在要吻你了。” 这是我十三岁那年跟我妈看电视剧的时候学来的,当时觉得男主角这动作、这台词,酷毙了,用心记下,准备以后要用到,只不过那时候的我怎么都没想到,这一个“以后”,给我等到了三十岁。 陆河看着我笑了,对我说:“你准备一下,我现在要吻你了。” 接吻这回事儿,很妙,一个吻却好像能把整个宇宙都给融进去。 我们双唇相贴,隔着皮囊两颗跳动得快要炸裂的心互相撞击着。 紧张的不只是我一个,他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两个笨蛋,接吻都青涩。 我听到牙齿碰撞的声音,舌尖相抵之后甚至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往哪里躲。 在跟陆河接吻的几十秒里,我脑子里想的是:不可思议,我竟然泡到了我的帅哥上司。 有时候有些人的遇见就是命中注定吧?命中注定那天早上我们偶然相遇,然后再命中注定偶然重逢,月老或许根本就一早安排好了一切,在遇到他之前的那些年,我只不过是在为今天这个吻做准备。 贝克汉姆,对不起了,你在我心里的位置被这个叫陆河的人取代了。 不光是心里,睡前的脑内剧场也不会再有你的戏份了,拿了杀青红包,回家吧。 一吻完毕,陆河说:“是不是太快了?” “男人不能说自己快。” 他笑:“我是问你,我表白是不是太突然,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确实太快了。 第43章 我以前幻想的恋爱应该是一旦确定关系就天雷勾地火不把床板弄塌不算完的那种,然而,当我真的开始恋爱了,却纯情得像是未成年。 我不知道这问题出在我这里还是出在陆河那里,总之,一个吻就让我们俩都不好意思了。 陆河说:“能不能告诉我,你走神的时候在想什么?” 他就站在我面前,鼻尖几乎能蹭到我的脸。 毛巾还搭在我脖子上,他的手指肚贴着我的锁骨。 我下意识吞咽口水,完美地暴露了我此刻有多紧张。 “就胡思乱想,”我说,“每次走神,想的都不一样。” “那刚刚我吻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那肯定是不能说的,太羞耻。 都说成年人应该有成年人的快乐,情侣之间说些带颜色的话题也不是不行,毕竟在相爱的两个人之间,□□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儿,但问题是,我跟陆河才刚开始,就算我们是两个脸皮没那么薄的成年男人,有些话题也还是应该缓一缓。 矜持。 要矜持。 我说:“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 陆河笑了:“真巧,我也是。”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我说的是假的。 可不管怎么说,紧张害羞之后,更多的还是得意和甜蜜。 我跟陆河傻站在那里看着对方笑,笑得我脸发烫,笑得他耳朵都红了。 他原本搭在我肩膀上的手顺着我的胳膊滑下去,握住了我的手,我生平第一次跟人十指紧扣,手心都是汗。 傻乐了一会儿,陆河问我:“还睡觉吗?” “本来也不打算睡。”自打我知道他在楼下没有走,睡觉的计划就取消了。 “那……聊会儿?” “聊吧。” 陆河迟疑了一下,还是坐回了椅子上。 其实我挺想让他跟我一起坐床上的,暧昧,但他似乎依旧有些拘束,一点儿都没有我男朋友该有的样子。 我们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坐在床上,当我抬眼偷瞄他的时候,发现那个平时在公司里气场全开的陆河竟然坐姿奇乖——坐得笔直,双手搭在膝盖上。 我问他:“陆河,你是不是有点尴尬?” 可能他原本没尴尬,但被我这么一问,反倒尴尬了。 陆河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调整坐姿,但怎么都有些别扭。 我扯过身后的枕头抱住,看着他:“还挺不习惯的。” “什么?”他抬头看我。 “单身这么多年,突然有男朋友了,”我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试图以此来缓解这莫名其妙的尴尬气氛,“感觉走上了人生巅峰。” 陆河终于笑了,微微低着头,垂着眼,笑得特帅。 他说:“是,我也是。” 又是一阵沉默,我琢磨着这样不行。 “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 “那天早上你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我一直好奇,却一直不敢问,原因无非就是我们只不过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最多也只是交集较多的朋友,在这种关系里,有严格的社交距离,问得太多就冒犯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们是恋人的身份。 作为陆河的恋人,我想我应该可以了解更多的他,无论是快乐的还是痛苦的,我应该了解。 不过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我还是太草率了。 我们认识两三个月,聊过天喝过酒,吃过烤串赏过月,可是,我们真的彼此了解吗? 我只知道他的姓名年龄和工作,只见过他在职场的样子和在我面前的样子,至于他真实的生活状态,我是一无所知的。 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的兴趣爱好,我一无所知。 也就是说,如果把陆河比作湖泊,那我只看到了水面上的部分,水面之下我不了解哪怕一分一毫,而恰恰那一部分才是最重要的。 我猛地抬头看向陆河,在我问出那个问题之后,他迟迟没有作答,像是在思考应该以哪句话来做整件事的开场白。 我看着他,问自己:那,舒望,你为自己的草率而后悔吗? 我还没给自己答案,陆河已经开了口。 他说:“有时候一件事情的爆发是由过去的某些片段层层累积的,那件事如果要追溯原因会说来话长,而且并不愉快,你确定要听吗?” 当然不可能愉快。 能让他差点儿自杀的事,怎么可能是愉快的?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说,“我不勉强你,但如果你愿意让我和你一起分担,我是很乐意的。” 陆河看着我笑了,那双躲在镜片后的眼睛实在有些迷人。 我伸手,他也抬起手任由我拉他过来。 我们一起坐在床上,我抱着枕头,他抱着我在公园玩游戏中奖得来的海豚抱枕,对我说:“那天,我受委屈了。” 第44章 我都清楚,每个人都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游乐园里专职逗人发笑的小丑转过身去都是一脸的疲惫。 我见过的陆河,是职场上的精英,是生活中的天之骄子。 他受过良好的教育,有着优渥的生活。 他内外兼修,令人羡慕。 但同时,他的光鲜背后也有一层一层挥散不开的乌云。 陆河说:“其实前阵子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恰好你来了这家公司,或许在未来的某一个可能的契机下,我还是会做傻事。” 他所谓的“傻事”自然就是自我了断,不过能正确认识到那是傻事,已经算是进步了。 他是聪明人,知道那是傻事就不会再做。 “所以,发生了什么呢?”我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觉得他这个人,我用力一碰就能往外冒苦水,怪让人心疼的。 “我被抛弃了。” 失恋? 我看向陆河:“谁这么不开眼?” 这种大帅哥都不要,在想什么? 不过也好,那个没眼光的家伙不要,我捡了个正着,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对方呢。 “我家人。” 行吧,我收回刚刚的话。 “前一天我去参加婚礼。”陆河说,“表弟的婚礼,然后被表弟直接公布了性取向。” “啊?” “十几岁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是天生的同性恋,因为家教严格到我根本不敢跟父母提起这回事,于是一直瞒着。”陆河说,“有时候人真的很容易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在国外读大学的时候,身边有同性恋的同学大大方方地谈恋爱,这让我渐渐觉得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太难以接受的事。但是我忘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我想我大概明白他经历了什么。 “那时候我还在读书,有一天脑子一热,就真的跟爸妈说了。”陆河说,“那天发生的事真的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他们先是觉得不相信,之后说我只是受到了别人的影响,最后勒令禁止我再提及这件事,甚至很快就给我介绍起女朋友。” 我坐在那里听着,使劲儿揪我的枕头。 我曾经想过出柜,为了那一刻,甚至到各个论坛去看别人的“经验分享”。 顺利出柜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景,或许我们这代人的孩子长大之后,他们如果向我们出柜,能稍微得到一部分父母的理解,但对于当下的我们和我们的父母来说,这依旧是很难接受很难面对的事。 究其原因,这跟整个社会的教育环境、舆论环境都有关,就像很久之前我隐晦地跟我妈讨论起有关同性恋的话题,我有意把她往理解和接受上引导,我妈最后只是叹着气说:“可以理解,这不是错,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但我希望你不是。” 就是这样,我那一直被我认定善解人意的妈也只能努力做到这种程度,更何况像陆河说的,他家向来——严格。 我没问严格到什么程度,但能想见,肯定是我无法承受的。 “从我大学出柜以来,至少在家庭生活这方面,经历了太多。”陆河说,“他们开始不信任我,为了让我放弃同性幻想,甚至不惜言语攻击这个群体和我。” “还攻击你?” “我没想到我那受过高等教育、一直严于律己的父母会说出那样的话,很难听,让人很难消化。”陆河说,“他们想尽办法让我‘回到正轨’,这让我们都很痛苦。” 我皱着眉不说话,甚至不知道应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出言安慰。 “但我总觉得,我们有一天会彼此理解的,”陆河说,“他们之所以这样,一方面是觉得家里出了个同性恋,‘很丢人’,另一方面也是知道因为这一层身份,在之后的生活里我难免会遇到困难。我耐心说服,耐心等待,我以为这只是我们之间的秘密,需要时间去理解和接受而已,但没想到,我表弟会知道。” 陆河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很小的时候我跟表弟关系很好,他爸妈在国外工作,一直到十二岁他都住在我家,我们是从小的玩伴,像亲兄弟一样。但是后来,上学之后,我们经常拿来做比较,家里、学校里,我的爸妈、他的爸妈,所有人都在比较我们,他成绩比我稍微差一点,每次考完试我都能听到他跟他爸妈打电话时,电话那边传来的骂声。” “怎么这样啊……”我明白了,陆河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但不管是他还是他表弟,问题都不在他们,而是那些大人。 “可能因为这个吧,我们关系渐渐疏远,中学之后,他爸妈回来,接走了他,我们每次见面都变得非常尴尬。”陆河又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我跟家里出柜之后,我爸有一次对我说,以前总觉得我表弟不如我,现在才知道,我跟人家没法比。” “……”这话说的。 我其实想说点什么,但碍于那毕竟是陆河的父母,我说什么都好像不太合适。 “那时候我不在国内,后来才知道,那段时间我爸妈其实过得也很痛苦,他们确实因为我的事情煎熬了很久,当时我表弟经常往我家里跑,陪着他们,开解他们。”陆河笑了笑,“只不过,他的开解并不是要解开我们的心结,而是想斩断我跟我爸妈的关系。” “什么情况?”我听得满头雾水。 “可能因为小时候他爸妈都不在身边,所以当我爸妈是自己最亲的人,”陆河说,“他想证明自己比我强,这无可厚非。我妈把我喜欢男人的事情告诉了他,他是完全站在我爸妈立场的,顺着他们说这是见不得人的丑事,一定要想办法给我掰回来,告诉他们,没关系,‘陆河不懂事,你们还有我’,我当你们的亲儿子。” 我听得头大,不知道应该吐槽陆河的爸妈还是那个试图鸠占鹊巢的表弟。 “我明白了。”我说,“然后那小子为了踩你一脚,在自己婚礼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是同性恋?” “嗯,我爸妈应该也没料到,”陆河说,“当时新娘扔捧花,让单身的过去,我表弟拿着话筒站在正中央让我过去,等我站起来的时候,他又突然说‘哎呀,我忘了,同性恋在国内结不了婚,哥你还是别来了’。” 第45章 我知道,人生是由无数个困境组成的,我们不应该去抱怨这些困境,相反的,挣脱它,战胜它,然后成为更好的自己——这听起来很励志,仿佛我看了很多成功学的演讲。事实上,我还真没看过,这都是我这个在“有所成”方面很失败、在“庸碌无为”方面很成功的当代青年自己摸索出来的道理。 我用这个道理逼迫自己面对每一个看起来好像很难迈过去的坎,毕竟不给自己打点鸡血,真的会怀疑人生,质疑自己为什么要活着来经历这些。 但问题是,有些困境它压根就不应该存在,它根本就是无妄之灾。 某些突然降临打得人措手不及的困境,根本无关于成长和改变,也并非生活非得给你上这么一课,因为,它并非来自于生活,而是来自于部分人心里的恶。 这就很恶心,让人想吐。 比如陆河的这个表弟。 听了陆河的话,我甚至不敢设身处地地去想当时的陆河有多慌张无助,这是他跟父母之间的秘密,他还没做好公之于众的准备,更何况,在那种时候,连他的父母都还没有接受这样的他。 陆河没有试图骗婚,甚至没有想过要欺骗任何人的感情,相反的,他把自己的性取向告诉父母就是为了避免日后发生这种事,在这种情况下,替人出柜,天打雷劈。 人心之恶,总是出乎我们的意料。 陆河说:“有那么几秒钟,我的大脑是空白的。” 我脊背过了电一样,之后开始冒冷汗,因为我无法控制地去交换了角色,如果当时站在那里的是我,我会怎么办。 陆河的情况会比我糟很多,因为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人、一个家庭的内部问题,在不知道多少双耳朵和多少张嘴的后面,是更多的流言蜚语和指指点点。 这话题太沉重了,我甚至已经没法再对陆河提出任何问题。 “是我爸的巴掌把我打回了现实。”陆河说,“他没有对我说一句话,只是给了我一巴掌,然后就离开了。” 陆河抬起手,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右侧脸颊。 我转头看他,拉下他的手,使劲儿给他揉了揉。 “疼不疼?”我问。 我知道这问题问得奇傻无比,都那么久以前的事儿了,又没打出什么内伤来,怎么可能疼到现在。 不对,其实是有内伤的,在心上。 陆河笑着看我:“当时挺疼的,火辣辣的,好像这半边脸瞬间就肿起来了。” 我皱着眉,没经历过,但还是可以想象。 “现在已经不疼了,不过……”他说,“你手劲儿有点大,揉得我有点疼。” 他开玩笑的时候怪可爱的,可是也怪让人心疼的。 以前我在网上偶尔看到谁说心疼谁谁谁,都会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大家都是成年人,还是多心疼心疼自己吧。 但现在明白了,人的一颗心看起来是整个儿的,但其实,它可以分一些血和力量给别人,给那个被放在自己心上的人,用自己的动力和氧气去呵护那个人。 我放轻了手上的力道,然后被陆河拉着手,攥住了。 他的手比我的手好看太多,这么看着我都入了迷。 果然,大家对“美”毫无招架之力。 陆河继续说:“我爸妈走了之后,表弟来跟我道歉,意思就是不小心说出来的。” 他低头,捏着我的手指笑了笑:“这种话谁会信?” “如果是我,就揍他。” “我揍了。”陆河忍着笑看向我,“我真的在婚礼现场把新郎给揍了。” 我没想到陆河会动手,当然,并不是说我觉得这样不妥,相反的,既然那小子嘴巴漏风,那就彻底一点,把他牙打掉好了,陆河做得没毛病,毕竟先撩者贱,他先在自己婚礼上搞事,那就怪不得别人不给他留情面。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打架,完全没占上风,但这架也没打多久,我们很快就被人拉开了。” 难怪我遇见陆河的时候,他看起来那么落魄,连袖扣都丢了一颗。 “你笑什么?”陆河问我。 “我觉得你打架的样子应该也挺帅的。”我说,“下回你什么时候手痒了,约一下你那个表弟,咱们俩一起揍他去。” 不知道陆河下次手痒是什么时候,但我知道,我现在就很手痒。 我没告诉过陆河,虽然我这人看起来是个弱鸡,运动都懒到只愿意运气不愿意动,但我爸是跆拳道教练,作为跆拳道教练的儿子,还是有点儿真本事的。 “咱们两个欺负一个,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说,“他先欺负了你,我没叫我那些兄弟一起来收拾他就不错了。” “你还有兄弟?” “嗯,都在梁山修身养性呢,有事儿了,我招呼一声,直接杀到山下来。” 陆河终于打心底里笑了出来,他突然凑过来,下巴搭在我肩膀上,对我说:“搞了半天,你不叫舒望。” “啊?” “你叫宋江啊。” 第46章 陆河逗笑我了,我知道他在故意说些俏皮话逗我笑,就像我也想逗他开心一样。 “舒望。” “嗯?”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没用了?” 陆河的话让我有些意外:“为什么这么问?” 他在想什么?我心疼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怪他? “这件事听起来就好像我一时受了刺激突然就想不开,”陆河说,“不至于因为这么点事儿就想自杀。” “话不能这么说。” 陆河的下巴还搭在我肩膀上,说话时一动一动的,呼吸打在我脖子上,还有些痒。 “这可不是‘这么点事儿’的问题。”虽然陆河一直在轻描淡写地给我讲他的经历,但我大概能猜到他日子过得有多辛苦。 至亲的人对他不理解、不接纳,甚至从言语上对整个群体进行攻击,这种状态持续了这么久,不是谁都受得了的。 至于他的表弟,婚礼上的事情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引爆炸弹的□□,而那些压力、痛苦,那颗炸弹,早就潜伏在那里了。 陆河不说,但他心里藏着的肯定不止这么多。 我还是不想多问,不想让他旧事重提,这就像是把已经要结痂的伤口重新割一刀,我可心疼。 “陆河,你可比我强太多了。”我说,“我要是你,大概早就跑了。” 我低头,看着他的手:“我给你看看手相吧。” 他笑着把手心翻过来给我看:“你还会这个?” 其实不会,胡说八道胡编乱造谁还不会呢? “你这个人……”我仔细端详他的掌纹,装出一副很懂的样子,“遇到什么事都喜欢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哪怕问题不在你。” 陆河没有说话。 “你要学会原谅自己。”我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掌心,沿着掌纹一路划过去,然后握住,“别人的不快乐,不是你造成的。” 我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我觉得他能明白。 陆河是个聪明人,只不过太喜欢给自己制造压力,他要是能有我这么大的心……算了,他要是像我这样,估计社会上要少一个有为青年了。 我们都不再说话,靠在一起各自胡思乱想。 我没问陆河在想什么,他也没问我,一直到我肚子咕咕叫了,他放开我说:“要去吃饭吗?” 我换衣服的时候,陆河把卧室给我收拾了一下,地上洒的水,空了的矿泉水瓶,还有我洗完澡随手乱扔的毛巾。 我说:“改天给你表弟打个电话。” “真要打架?”陆河笑着看我。 “打架倒是其次,”我套上毛衣,扒拉了一下头发,“炫耀一下,你有男朋友了。” 陆河手里提着垃圾袋看着我笑,笑得我在这个深秋春心荡漾了。 恋爱这回事儿,谁都没法预料也没法定义。 就像你不知道下一秒会遇见什么人,下一分钟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当我跟陆河从沙县小吃走出来,走进浓重的夜色里,陆河说:“还是感觉很奇妙。” 谁不是呢? 我们并肩踩着落叶,走回了我家的小区,他的车在路边停着,安静地等着主人的回归。 我伸了个懒腰,一片叶子刚好划着我的鼻尖飘过去。 我说:“明天又是星期一。” 说真的,之前要不是因为陆河是我领导,每天上班能偷看帅哥,我真的一点儿上班的兴致都没有。 当代社畜,不是随便说说而已,要不是为了讨生活,谁要上班啊! “辛苦了。” 陆河的声音实在太温柔,我原本准备抱怨这周只休息了半天,结果他这一句“辛苦了”,我觉得自己还能再加班半个月。 有这样的领导,还真挺要命的。 “辛苦是真的挺辛苦,”我丝毫没有打算给领导留面子,一点儿也不想假惺惺地说什么我热爱工作这种屁话,估计我说了陆河也不会信,“不过,一想到明天上班之后就可以开始跟你搞地下恋情,就觉得上班还挺有意思的。” 这是真心的。 我还没谈过这样的恋爱——好吧,我承认,我没谈过恋爱。 地下恋情,听起来就刺激。 陆河问我:“不会觉得委屈吗?” “我委屈什么啊?”我笑,“占了你这么大的便宜,我得知道见好就收。” 我们头顶月亮,脚踏落叶,看着对方,相视一笑。 陆河说:“我很期待明天的见面。” “我也是。” 话说到这里,今天的恋爱时光似乎已经接近尾声,我轻咳了一声,然后说:“我家楼道拐角处的灯坏了,物业一直都没修。” 陆河盯着我看,像是没懂我的意思。 我估计他就是装的,他那么聪明一人,能看不出我想要什么? 我朝他打了个响指:“过来,跟你说点事儿。” 陆河跟上我,一声不吭,紧跟着我走了进来。 进门,门口的感应灯亮了,但往右边走,是一个小缓台,平时没人来,一楼的住户在这里摆了几盆花。 这里压根就没有灯。 我站住脚步,回身,还没说话陆河的嘴唇已经贴了上来。 我就说他懂。 都这种时候了,谁也别矫情了。 我干脆地抱住他,和他接起吻来。 第47章 忘了在哪儿看过的一个调研,是说接吻有益身心健康。 我当时觉得这就是某些人写出来瞎忽悠的,但当我真的开始恋爱并且跟我喜欢的人接吻时,我可以拍着胸脯向所有人保证,接吻真的有益身心健康。 跟喜欢的人接吻,不需要任何被吹到神乎其神的吻技,只需要一个——感情。 投入感情,一切都是最妙的。 黑咕隆咚的楼道角落,我们抱在一起,陆河的大衣面料摸着就贵,但我没心思感受手心的触感,因为所有的注意力只能放在嘴唇上。 嘴唇,还有舌尖。 因为是一楼,其实只要有人路过多往里面看一眼就能注意到我们,那扇脏兮兮的玻璃窗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月光足够照亮我们俩。 但好在,没人路过,我们一边担惊受怕一边享受着刺激的吻。 等到亲完,我有点儿喘,我问陆河:“这算有氧运动还是缺氧运动?” 陆河笑:“哪有缺氧运动?那叫无氧。” “是缺氧。”我说,“我觉得我缺氧了。” 这话有撩骚的嫌疑,说完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陆河似乎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光线还是有些暗,我看不出来他是不是脸红了,倒是挺可惜。 三十岁的人了,我说我,竟然因为谈个恋爱仿佛回到了青葱岁月,果然,恋爱能让人重拾少年心思,挺好的。 跟帅哥恋爱一时爽,一直恋爱一直爽。 希望陆河能让我一直爽下去。 “要我送你上楼吗?”陆河问我。 他的声音在狭小的拐角响起,弯儿都不用打,直接钻进我耳朵,羽毛似的,撩得我浑身都痒痒的。 “不用。”我说,“我一大男人,上个楼又不会怎么样。” 我为了证明自己没那么娇弱,对陆河说:“以前加班到后半夜,自己打车回来,上了电梯,结果电梯门死活关不上,差点儿吓尿,但最后还是好好回家了。没事儿。” 陆河笑出了声:“我记得你怕鬼。” 他要是说这个,那我就不高兴了。 “陆河啊,”我说,“咱们俩刚在一起,彼此也没有那么熟悉,刚好说到这里了,我能提个要求不?” “你说。” 我很认真地对陆河说:“那什么,咱们晚上就不要提那个字了。” “哪个字?” “……”我怀疑他在装糊涂,“你领悟一下吧,我就不直说了。” 陆河盯着我看,几秒钟之后,恍然大悟:“啊,你说‘鬼’字?” 确定了,他就是故意的。 我发现陆河这人其实真的挺多面的,你觉得他是个很严肃正经的领导,但他转过身来就能跟你开玩笑,你觉得他是个生活优渥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但他能为了喜欢的人学做菜…… 等等! “陆河。”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学着做菜,每天中午带饭来公司,就是为了我?” 面前的人笑出了声,笑的时候还带着点无奈的表情看着我。 “你反射弧是不是太长了点?” 谁能想到他套路这么多呢? “不过最开始不是因为喜欢你。”陆河说,“只是想对你好。” “这话说的……”我该开心还是该不开心啊? “大概是第四次给你做饭的时候,感觉不一样了。”陆河说,“其实每次做午饭我都会认真搭配,每一次给你准备的时候,心情都不同,到了第四次,期待更多了。” 我听着陆河的话,恨不得回到不久前每天中午跟他吃饭的时间,重新细细地品尝那些精心准备的午餐。 我说:“完蛋,你这么一说,我都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当时太狼吞虎咽,白瞎了那些饭菜。” “没关系,”他说,“明天开始,每天中午楼顶花园见。” 这是约会吧? “现在不害怕了吧?” “我怕什么了?” “鬼。” 得,他又开始了。 为了避免他继续下去,我不得不亲他一口之后赶紧上楼。 “真不用我送你上去?” “兄弟,我三十了,”我站在电梯里,按了自己的楼层,“你回去开车注意安全,到家告诉我一声。” 电梯门关上了,但陆河的样子好像一直没散去,始终在我眼里在我心里,跟着我,回了家。 我开门的时候,收到陆河发来的微信。 他说: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的? 我发了问号给他。 陆河:我之所以说要送你上楼,是为了让你留我在这儿过夜。 一句话,我耳朵都熟了,心都烧起来了。 这陆河他也太…… 我打电话给他,问:“你要不要送我上楼?” 陆河笑:“下次吧,晚安。” 第48章 说自己对恋爱没有过幻想,不现实,只不过是长大以后开始能接受幻想就是幻想,幻想不会成真。 然而,千算万算,算不到我三十岁的时候,少年时代的幻想成了真。 回到家,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做,就拿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看陆河的微信头像,恨不得把一切细节都印在脑子里。 想给他发信息,怕打扰他开车。 想给他打电话,想到开车打电话也不好。 掐指算着他应该到家了,犹犹豫豫的,还是放弃了,生怕他觉得我太黏糊,觉得我麻烦。 我一大男人,谈起恋爱来突然矫情兮兮的,说起来都丢人。 不过,哈姆雷特说过——微信,发还是不发,这是个问题。 我在床上滚了不知道多少圈,然后开始看搞笑视频,九点多,突然收到了陆河的微信。 他发:到家忘了告诉你,睡了吗? 才这个时间,怎么可能睡! 我告诉他还没,问他在做什么。 其实是想跟他聊会天,就像大学时候我那些谈恋爱的室友一样,跟对象打电话打到十一点,然后黏黏糊糊地说晚安。 但陆河却说他在工作。 行吧,我接受,谁让我的新晋男友是个事业有成的职场精英呢。 我给他发了个摸头的表情包,之后为了让他安心工作,糊弄他说我准备睡了。 当然,我也不知道我要是不说我睡了,他会不会因为我分心,很有可能又是我想太多,但不管怎样,他发了条语音给我,对我说晚安。 陆河声音好听,我躺在床上听了也就一百遍而已。 本来我以为这一晚我会做梦,毕竟发生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然而事实却是,我这人的确心大,一夜无梦,睡得那叫一个香。 早上起床的时候,第一件事看手机,陆河在六点零五分就给我发来了微信,简单的两个字:早安。 两个字就让我心情大好,能吃两个鸡蛋灌饼。 想到鸡蛋灌饼,我觉得饿了。 洗漱完,我给陆河打电话。 “早。”我说。 他带着笑意和我问早,问我是不是才刚起床。 “没,我都洗完澡了。”我看了眼时间,再等五分钟出门上班,“你在干嘛?” “刚到公司。” “这才几点啊?”我真实震惊,领导上班这么早,让我这个下属很是羞愧啊,“你怎么去那么早?” “早点出门不堵车。”陆河说,“待会儿我去买早饭,放你桌子上,你来的时候不用再买了。” 这多不好意思。 “行,那明天我请。” 陆河笑了笑说:“跟我还算得这么清楚?”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我说,“有来有往我才安心,不然总觉得我在占你的便宜。” 我停顿了一下说:“我已经占了你挺大的便宜了。” 其实昨天跟陆河聊天之后,我想了很多,虽然陆河没有明说,但很显然,他之前说面试的时候没认出我是假的,而我的面试机会确实是他出于私心才给我的。 我的确占了很大很大的便宜。 我想,陆河之所以不告诉我,是担心我觉得自己走了后门,他希望我自信地认为我是凭实力进来的。 在这里好好工作的能力我相信我是有的,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之前的履历的确不够出彩,如果不是陆河,或许我根本没有来这里表现的机会。 这么说来,那天早上的见面,是我们两个人生活的转折点。 “我也没少占你的便宜。”陆河说,“昨天亲了你好几下。” “说得好像这事儿我没捞到甜头似的。”我忍不住笑,发现我们俩真的好幼稚,竟然在一本正经地讨论这个问题。 “我得准备出门了。”我说,“不然地铁上人太多。” “好,待会儿见。” 挂了电话,我吹着口哨春风得意地往外走,室友见了我说:“星期一心态这么好?涨工资了?” “中奖了,心情好。”陆河就是我的大奖。 我美滋滋地下楼,觉得上班再也不像上坟一样心情沉重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刚推开楼门,就看见陆河站在那里,他听见声音回过头来,笑着说:“早上好,这么快就见面了。” 好家伙,他竟然敢忽悠我。 第49章 我是怎么都没想到陆河一大早会在楼下等我的。 以前上学的时候,尤其是中学时期,早恋的同学们总是相约一起上学或者回家,最放肆也最甜蜜的就是上学放学的那段路程,没有老师也没有家长,没有任何威胁跟监视,还能让我们这些单身狗羡慕一下,得意得很。 但上班跟上学到底是不一样的。 我不知道陆河住在哪儿,之前加班结束他说是“顺路”送我回家,但现在我对此存疑。 “你怎么来了?”我走过去。 我走下台阶的时候,他掐断了烟,扔进了垃圾桶里。 “来接你上班。”陆河走过来,走近之后我看到他挂着浅浅的黑眼圈。 这黑眼圈啊,就算是浅,那也是黑眼圈。 “昨晚没睡好?”我和他一起走向他停在路边的车,“工作到很晚吗?” “倒不是很晚,但后来睡不着了。” “工作得大脑太兴奋了吧。”我也有过这种经历,累到极致的时候反倒会睡不着。 陆河笑:“不是,一躺下就开始琢磨咱们俩的事儿,觉得不可思议,结果一番胡思乱想,睁眼到天亮。” 跟他一比,我简直没有心,竟然呼呼大睡一整晚,睡得那叫一个香。 “所以,你这是一宿没睡,”我惊了,“那你还敢开车?” “睡了一会儿,一个多小时,”我跟陆河都上了车,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还喝了两杯黑咖啡。” 这可不行,不带这么祸害自己身体的。 我一上车就闻到了香味儿,肯德基的早餐,袋子就放在副驾驶座上。 我抱着我们俩的早餐,一路上等红灯堵车的工夫,我跟陆河都吃完了饭。 “早上这边还真的挺堵。” 可不是么,别说路面堵了,地下那地铁也没好到哪儿去,虽然不会堵车,但经常要等好几趟车才能挤上去,为了避开早高峰,我每天都尽可能早的出门。 “你家不住这边吧?”我说,“之前加完班你送我回来,纯粹是忽悠我。” 陆河只是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他这个反应就很说明问题了,我嘀咕:“你还真……套路挺深。” “怕你不答应。”陆河说,“不希望你有负担。” 陆河很会照顾别人的情绪。 凡事都想得很周到的陆河,其实也很累的吧? 我抱着肯德基的外带纸袋,好一会儿没说话,这次不是真的走神,而是在想应该说点什么才合适。 我希望他至少在跟我相处的时候不用那么面面俱到,他可以松懈,可以做事不周到,甚至可以有自己的脾气。 “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能让你轻松一点。” 陆河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我把我的想法说给他,这次轮到他沉默了。 快到公司的时候,陆河终于开口:“事实上,你是第一个这么跟我说话的人。” 他说:“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说话做事都必须无可挑剔,在别人面前要永远紧绷着神经,我被告知,个性是最无用的,而我需要的是优秀和成功。”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只觉得他活得很累。 突然间我意识到,成为精英没那么容易,做个寻常废人好像也还成。 “我一直严格按照家里为我规划的道路在走,仅有的背离轨道,一次是出柜,一次是追求你。” 陆河的话实在太窝心,我很荣幸也很忐忑。 “你……”我揉揉鼻子,想了半天才开口,“会因为这样的背离轨道后悔吗?” “当然不会!”前面红灯,陆河停下车,转过来笑着看我,“天知道我现在过得多开心。” 他对我说:“我得意于我的背离,虽然对我父母心怀愧疚,但在离开他们之后我才终于想明白,人生是我自己的。” 对,人生是自己的。 我趁着信号灯变化之前,拉起陆河的手,使劲儿在他手背上亲了一口。 “哥哥爱你。”我说,“做你自己想做的。” “真的?” “真的。” 话音一落,陆河凑过来亲了我。 行,这就是他现在想做的。 信号灯变成了绿色,他继续开车,我心里的老鹿因为刚刚的吻已经兴奋得晕了过去。 “舒望。” “嗯?”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 “你说你爱我。” 啧,趁机表白被发现了。 “是吗?我不记得了。” “是,我录下来了。” “真的?” “逗你呢。” 第50章 办公室地下恋情紧张刺激——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陆河早上来接我,但并没有直接载着我到公司。 反正早餐已经吃饱喝足,在距离公司还有一千米的巷子口,陆河靠边停了车:“还有一千米,你吃饱了,走过去,当健身了。” 这我就很想笑了,我怀疑他在故意算计我。 “五百米行吗?” “你说呢?” 讨价还价失败,我只能在陆河的注视下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我下车前,陆河对我说:“晚上也在这儿碰面吧。” “你不加班?”我脱口而出。 陆河笑了:“希望我加班?” “最好咱们谁都别加班。”以前我总觉得加班也行,只要不总让我熬通宵,我倒是没太大意见,毕竟下班回家了也是无聊,加个班有免费的晚餐和加班费,何乐不为呢? 当然,以上观点不具有代表性,广大社畜同胞还是需要好好放松休息的。 话说回加班的事,我以前是觉得无所谓,但现在不行,现在我是一分钟都不想多留在公司,毕竟下了班可以谈恋爱。 有了男朋友就是不一样,整个人心态都变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爱脑吗? “尽量。”陆河对我摆摆手,然后开车走了。 行吧,尽量就尽量,毕竟人家是领导。 我把早餐的垃圾扔掉,然后溜溜达达地往公司的方向走。 一千米其实不近也不远,我穿过巷子到了大马路,沿着路边没一会儿就看见了公司大楼。 附近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都是步履匆匆赶着上班的。 大家从地铁站出来,或者从公交车上下来,快步走着或者小跑着,直奔公司或者在途中驻足买一份早餐,正是这些人沿路留下了努力生活的点点气息。 平时我也是其中一个,一脸匆忙和厌倦,皱着眉往公司闷头走。 难得有这样的闲情雅致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看属于自己的世界,突然间觉得,生活其实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充满未知的人生除了上班打卡下班回家之外,其实还有很多丰富的情绪。 我们只是太累了,也太忙了,或者说,逐渐变得不敢分散精力,只专注于“生存”这件事。 我们啊,是一群连恋爱都不敢谈的青年男女,害怕一切付出与回报可能不对等的事,这不能说是谁的错,只能说这是最真实的生活。 “舒望!” 身后突然有人叫我,把我从“局外人”的身份又拉回了其中。 我回头,看见了隔壁工位的那个姑娘。 这姑娘比我小一岁,但工作经验比我还多了两年,之前聊天的时候听她说,她是大学毕了业就直接来了这里,也会感慨,时间过得好快,转眼都工作这么多年了。 “早。”我跟她问好,然后自然而然地跟她一起往公司走。 为了配合她的脚步,或者说,为了回归到正常的节奏,我加快了步伐,之前的“散步”重新变成了每天早上的“匆匆”,其实距离打卡时间还有十五分钟,足够我们缓慢移动,但人好像都是这样,从某一时刻之后,开始习惯了争分夺秒。 我们到了公司,明明是秋天早上,却愣是给我走出了一身的汗。 打卡,回到工位。 我脱掉大衣的时候,刚好看到陆河端着咖啡从茶室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突然间,心跳加速。 那种感觉是奇妙的,奇妙到如果把心脏比作沙漠,在那一个瞬间,沙漠突然就变成了生机盎然的绿洲,有花有草有湖泊。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的,对方就是能让万物复苏的神奇星光,趁着人不注意,突然施起魔法,生生把凄凉的秋变成色彩浓艳的春和夏。 我还是太嫩,演技拙劣,控制不住地盯着陆河看,倒是他,只是浅浅地扫了我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回到了办公室。 他在人前坦然自若,做着他那个高冷难搞令人畏惧的帅哥上司,只不过,回到办公室转身坐下之后却喝着咖啡看向我这里,露出了有些孩子气的笑容。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故意让我心慌气短然后被同事询问:“舒望,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 就是心动罢了。 就是恨不得立刻冲进咱们陆总的办公室强吻他罢了。 办公室恋情确实要不得,会影响工作效率的。 第51章 我开始理解公司的规定,并且认真反思,尽可能不在工作的时间里想那些有的没的。 但问题是,只要我抬起头看向陆河办公室的方向,那心猿意马就不可避免。 同事问我:“你是不是遇着什么好事儿了?今天这么开心呢?” 眼看着午休,陆河刚给我发了消息过来说楼顶花园见。 “中奖了。”我收好手机,盯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读着秒等着午休时间的到来。 同事笑:“五块还是十块啊?” “安慰奖。”我是这样回答的。 但我觉得我的回答十分真诚,因为陆河对我来说,真的是抚慰了我无聊又没什么追求向往的生活,这个“安慰奖”比给我一千万更令人开心。 我看着时间开始倒数,一到十一点半,一秒钟都没多等,直接关了电脑屏幕走了。 楼顶花园人依旧很少,我照例躲到角落的那个位置,不易被人发现。 等了差不多五分钟,陆河来了,带着他的“爱心午餐”,迈着步子往我这边走了过来。 我坐在那里对着他笑,怎么看怎么觉得帅。 这些日子天开始冷了,估摸着再等一两个星期就到了该下雪的时候,到那时,我们俩应该没法到这儿来吃饭了,还得找个其他隐蔽的地方才行。 地下恋情真的很考验人的智商和演技,一个不小心就会穿帮,我总觉得等来年,以我的实力应该可以冲击一下奥斯卡。 “冷不冷?” 今天风稍微有些大,楼顶更是,也难怪这里人少。 好在我们坐的地方有遮挡,风就算过来,也被挡掉了大半。 “还好。” 虽说我真的觉得还好,但吃到一半,饭菜已经凉了。 陆河说:“明天还是别来这里了。” 我心里是觉得有些遗憾的。 这个地方就像是我跟陆河的秘密基地,躲开了人群,躲开了同事,我一个没出息的打工仔在这里泡到了我帅气又多金的上司——这么一说,我好像还挺有出息的。 “要去别的地方吗?” 陆河吃了口菜,然后说:“我再想想。” 他聪明,对这边也更了解,这事儿交给他去想就行了,我只需要服从。 因为实在太冷,我俩谁都没心思在这个地方继续劈情操,毕竟现在跟以前不同了,想劈情操可以去我家,或者,去他家。 我们快速吃完午饭,分头下楼,我回去的时候刚好遇见经理愁眉苦脸地在陆河办公室门前打转。 “王哥,咋了?”我随口这么一问。 经理说:“看见陆总没有?” 他一问我,我立刻心虚,赶紧说没有。 事实上,几分钟前我还在跟陆总说甜蜜的悄悄话。 我溜回自己的位置上,假装在看电脑,实际上在偷瞄经理,想知道他找陆河要干嘛。 陆河踱着步子回来了,一脸的淡定,跟往常一样,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见经理在他门前打转也毫无反应。 “陆总。” 我听见经理叫他,然后两人站在一起说了什么,之后陆河带着他进了办公室。 一般来说,陆河办公的时候门都是开着的,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能经常偷看他。 午休时间,办公区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这些家伙又是米粉又是麻辣烫的,全都忘了上个星期行政那边才刚刚发过通知说不准在办公区吃这些味道大的食物。 我闻着香味儿,看着不远处那间办公室里的两个人。 有那么一瞬间,陆河似乎瞄了我一眼,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但不敢继续多看,生怕被别人瞧出什么端倪,赶紧拿起抱枕,准备趴下睡一会儿。 我对陆河的工作内容是没有丁点儿好奇的,人家领导的事儿,我没必要多问,毕竟我要的是他这个人,又不是想顶替他的这个职位。 不过下班之前,我还是知道了经理中午找陆河的原因。 经理叫我去小会议室,说是后天陆河出差,原本应该是他跟陆河一起去,但别的项目组临时有事,他走不开,陆河提出让我顶替他。 经理说:“陆总工作挺严格的,你去了难保不挨骂,不过也算是个挺好的机会,你们去一个星期,回来之后你就到公司两个月了吧?到时候我跟人事申请一下,给你提前转正。” 怎么说呢? 这一刻我觉得,在公司有靠山真的可以少奋斗好几年。 虽然很可耻,但我还是装模作样地说:“王哥,陆总脾气很差吗?” “啧,”经理捏了捏他的烟盒,一脸的为难,“倒不是说脾气差,就是严格,反正你绷着点儿神经吧,说话做事都多留意点,也算是对你的锻炼了。” 我点头,坚定地对他说:“王哥,你放心吧,坚决完成组织交给我的任务!” 经理这回不捏烟盒了,改捏我肩膀了:“辛苦了,回来就给你申请转正。” 我就真的好奇了,这陆河究竟对他做过什么,怎么给这年近四十的大哥造成了如此深的心理阴影? 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怜爱起王哥来。 第52章 怜爱王哥一分钟,一分钟之后我开始想入非非。 来公司没多久,出差的经验也不是很丰富,但照理说,我们会开两个房间,分开住。 但是…… 俗话说得好,事在人为。 只要我们想住在一起,没人拦得住我们。 我回到工位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这点事儿,说起来还挺下流的。 陆河看着就是特正经的那种人,当初接吻都要问我,我现在在这儿意淫人家,好像有些过分了。 但是,人啊,本来就是会被欲望驱使的,我可以直面我的欲望,毕竟堂堂大老爷们,没必要扭扭捏捏的。 以上是我对自己说的,但是等下了班我站在路边等陆河的时候,不自觉就开始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扭捏。 没出息,我承认。 陆河下班出来得就比我晚,给我发微信说是有点事情要处理,大概会晚个十来分钟。 这倒没什么,我在路边琢磨着晚上吃什么,顺便脑补关于我们一起出差的画面。 出差,我们是去工作的,可我这脑子里都是这些奇奇怪怪下流猥琐的东西,真是对不起陆河了。 晚上跟陆河吃什么,没想好,但是当陆河的车停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已经脑补出了十分完整的我们俩开房的过程。 真不愧是我——一个常年饥渴的男人。 我上车的时候脑子里还在盘旋一句话:我就是馋他的身子,我下贱。 “怎么了?” 陆河问我话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竟然在笑,估摸着笑得还挺猥琐的。 “没事儿,”我说,“晚上吃什么?” 陆河看我系好了安全带,开车载着我离开:“我怎么看着不像没事儿的样子?” 我看了他一眼,盯着陆河的高鼻梁看。 “今天王哥跟我说了一件事儿。” “出差的事儿?” “不止这个。”我故意跟他开玩笑,“让我多加小心,做事谨慎,免得被你骂。” 陆河笑出了声,但丝毫没有否认自己平时在公司很凶的事实。 要不怎么说他这人难捉摸呢,跟他变熟悉之前,我也挺怕他的,那时候总觉得他看我的时候眼神里面裹着刀子,让人不自觉就严阵以待。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停顿了一下,“明白了。” 我看着陆河笑得眼角上扬,忍不住凑过去看。 “在看什么?” “看你有没有鱼尾纹,”我说,“男人也要注意保养,不然过了三十,皱纹也会爬上来的。” “你三十了,没看有什么皱纹,”陆河说,“你平时很注重保养?” 我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哥哥我是天生丽质。” 说这些没用的俏皮嗑我真的很在行,但一想到出差工作的事,其实还是有些紧张的。 之前跟着经理出差只不过是开个会,汇报一下项目之后就是坐在那儿听着别人讲,没什么,但这次跟陆河出去,我从经理那儿搬回一堆资料,这两天真的要加班加点地看资料了。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虽然我心里不停地在琢磨那些下流的事儿,但其实有一部分心思还是放在工作上的——担心自己做不好,让陆河失望。 我跟陆河的关系,其实一起工作是有风险的。 我做得不好的地方,他大概是不好意思直接指出来,但他不说,我就意识不到,长此以往,是恶性循环。 “王经理把资料都给你了吧?” “哎对,”我今天特意找了个纸袋子,拿了一部分回来,准备晚上跟陆河吃完饭他回去之后我在家看一看,“都给我了。” 我不是喜欢在家里加班的人,总觉得效率很低,不如在公司做完再回去,但问题是现在因为有了陆河,如果我在公司加班,会耽误我们俩今晚的相处,工作虽然重要,但恋爱也是要谈的。 “这两天辛苦了,”陆河说,“临走前把项目资料熟悉一下,过去之后会很忙。” 我“嗯嗯”着点头,突然开始紧张起来。 陆河在说到工作的时候,语气都变得认真严肃起来。 “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陆河笑着说,“或者我陪你一起看资料。” “那倒不用。”我说,“你还是好好休息,有问题我联系你。” 前面红灯,陆河停下了车。 他转过来看我,然后问:“我们私下相处的时候,我是不是不应该跟你聊工作的事儿?” “没关系啊,”我说,“很正常啊。”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等到信号灯变色,他重新发动车子,话题已经转移:“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我迟迟没想到吃什么,结果陆河说:“要不我下厨吧,去我家。” 第53章 陆河做饭好吃,这个我很有发言权。 但确实,我没见过他亲自下厨,据说男人在厨房做菜的时候非常有魅力,既然这样,是时候让我来亲眼见证一下了。 “我们才刚在一起就去你家,不合适吧。”我学着古装剧里娇羞的大家闺秀,惺惺作态了一番。 陆河看了我一眼,那表情像是见了鬼。 我被自己做作的样子恶心得不行,靠在副驾驶座上狂笑了半天。 陆河说:“那……要不然还是沙县小吃?” “别啊!”我赶紧正经起来,“刚才你说的去你家,可不能反悔。” 他笑我:“我以为你不愿意去。” 我那都是装的,他是真没看出来还是在拿我寻开心? 反正不管真的假的,我最后还是去了陆河家。 果然,他家离我家远得很,而且根本没有所谓的“顺路”一说,当初他就是故意的,为了送我回家。 那时候没什么感觉,单纯得很,现在一想,觉得是有点儿甜蜜的。 “你家离得这么远,那天能晃荡到鹿河去,也是挺神奇的。” 陆河家住在一个看起来有点高级的小区,车直接进地下停车场,一梯一户,开门有惊喜——门口处,放着一个巨大的纸箱,能装下一个人。 我问陆河:“你这是要搬家?” 陆河一愣,然后说:“糟了,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结果他说:“原本想找机会给你个惊喜,我钻到纸箱里,你一拆开发现是我。” 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陆河这个人看起来真的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但当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自己的计划,我这一颗心被他弄得软乎乎又暖呼呼。 “陆河,”我说,“你这是在哪儿学来的?” “网上。”陆河找了双拖鞋给我,然后让我进门,“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实施计划。”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真的很想上网发个帖子,标题就叫《我跟我的恋人上司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虽然这个标题听起来好像有点儿俗气,但内容肯定清新脱俗。 陆河说他去做饭,让我自己随便玩点什么。 我故意问他:“有没有什么不能去的地方?” “不能去的地方?” “对,”我说,“小时候看童话故事,城堡里永远都有一个绝对禁止进入的房间,你家有这样的忌讳吗?” 陆河一边单手解自己衬衫的扣子,一边笑着说:“别人的话,哪个房间都不能进,如果是你,去哪里、碰什么都行。” 就喜欢他这双标的样子。 就喜欢他脱衣服…… 算了,不能再看不能再想了。 陆河单手解扣子的样子过分诱人,我可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仿佛一个三十年没见过男人的色痞。 我转过去,假装看窗外的风景,换了家居服的陆河走到我身后,突然贴着我的耳朵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一回头,侧脸刚好贴在了他的嘴唇上。 这人还挺会。 “不去做饭吗?”我问他。 他说:“亲你一下就去。” 说完,他还真转身就走了,留下我自己在这儿深呼吸,努力安抚心里乱蹦跶的老鹿。 陆河去做饭了,我在阳台站了一会儿,然后在他家胡乱地溜达起来。 他家还挺大的,三室两厅,不过只有一张床。 陆河家东西不多,收拾得很整洁,整体色调是黑白,一副性冷淡的样子。 我乱转的时候,突然灵机一动,回到门口,把那个大箱子挪到了客厅中间。 我钻进箱子,发现一个人想要躲进去再在箱子外面打个蝴蝶结实在有点儿困难,我这人最喜欢放弃了,费劲那就不弄了,随便把上面一盖,等着陆河出来“拆礼物”。 箱子挺大,坐在里面还挺自在。 我躲在箱子里玩了好半天的手机,看了好几个搞笑视频。 终于,我听见厨房门被拉开的声音,陆河说:“舒望,吃饭了。” 他叫我,但我没有吭声。 很快传来了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箱子跟前。 陆河说:“你这是暗示把自己送给我了?” 这话听着就有点儿不正经,我点头,但没出声。 陆河说:“确定的话,你敲三下箱子,然后我再打开,不然的话,你还是自己出来吧。” “为什么?”我没忍住,还是搭了话。 他说:“我怕是我想太多,到时候弄得你太勉强。” 这是哪儿的话?我还怕自己勉强了他呢! 我敲了三下纸箱,然后陆河就手动,把我从箱子里拉了出来。 我们俩站在那儿接吻,吻得我多少有点儿兴奋,至于哪里兴奋,这不太好在这里说。 陆河说:“我真的只是带你回来吃饭的。” “我知道。”我说,“是我不单纯了。” 他看着我笑,然后问:“是不是应该先吃饭?” “吃饭吧。”我其实一点儿都不饿,但陆河已经做好了,不能白费了他的心意和厨艺,“有什么事儿,吃完再说。” 等到吃完饭,我原本计划看资料的,但没办法了,美色误人啊。 第54章 我猜,陆河叫我来他家吃饭,原本也没打算让我吃完之后好好看资料。 男人啊,谁不知道谁啊。 他收拾碗筷的时候,我拿着那厚厚一叠资料进了他的书房,看了两页吧,陆河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进来。 “新买的咖啡豆,”陆河说,“第一次喝。” 我还挺喜欢他的这种“第一次”,我们一起尝试新鲜事物,就像共同开发出了新的、别人不知道的世界一样,竟然有种成为“生命共同体”的奇妙感觉,可以充分满足我爱的需求。 他放好咖啡,对我说:“你看吧,我不打扰你。” 不打扰我? 他只要往这儿一站对我来说就是打扰。 我问他:“你也要工作吗?” 陆河这书房还挺大的,除了我现在占用的桌子之外,还有一张专门用来放电脑的。 “不了,”陆河说,“找本书看。” 书架在我身后,他走了过来。 陆河穿家居服的时候,又换了一种感觉,柔软亲肤的布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放松甚至有些慵懒。 他走到书架前,仰着头看着最上面一排,我抬头看了一眼,确认是我不感兴趣的书——我对任何书都不是很感兴趣。 随他去吧,我想,他看他的,我看我的,我可是有正事儿要做的。 心里是这么想,但当我跟陆河共处一室,并且他就在我身后走来走去的时候,我这一颗心活络到根本没法静下来看资料,我甚至觉得自己的每一个毛孔张开的方向都朝着他。 我盯着资料看,看了好半天,一句话都没进脑子。 陆河突然从后面凑过来,他弯着腰,脸蹭到了我的耳朵:“怎么?有什么问题?” 大概是见我半天没翻页,以为我遇到了什么麻烦。 最开始是没有麻烦的,后来他在这屋里晃悠,稍微有了一点儿麻烦,至于现在,他凑得这么近,麻烦大了。 我说:“陆总,我现在明白为什么不能搞办公室恋情了。” 他在我耳边笑,笑出一只蝴蝶来,扑扇着翅膀钻进我耳朵,弄得我心尖都痒痒的。 可别这样,这不是故意在勾引我吗? 我说:“陆总,您现在是想让我好好工作,还是好好跟您搞对象呢?” 陆河沉默了几秒钟,大概是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然后,他亲了我一下,亲了我的耳朵,就那么一下,我耳朵直接烧红。 他说:“我不吵你,你好好工作。” 不愧是有为青年,坐怀不乱啊。 跟陆河一比,我简直就是□□熏心的大色痞,难怪我三十了还是他的下属。 他回身,从书架上随手拿下一本书,去另一张桌边的椅子上坐下,背对着我,开始看书。 我不知道陆河是不是真的看进去了,但我是真的没法继续看资料了。 又翻了两页吧——只是翻页,什么都没记住,最后我放弃了,这么下去真的不是办法,纯粹就是浪费时间,必须得采取点儿措施了。 于是我站了起来,走到陆河身后,直接抓着他的转椅,把人转向了我。 我双手握住他椅子的扶手,微微倾身,跟他鼻尖相抵。 陆河看着我笑:“不工作了?” “没办法,”我说,“美色误人。” 他抬眼盯着我看,然后放下了手里的书。 这一个动作我就明白了,接下来就真的该做点儿什么了。 我凑上去要吻他,结果突然被他捏住肩膀制止了。 这是干嘛? “等一下。”他说。 然后,他抬手摘下了眼镜放在了桌子上。 “碍事。” 我没忍住,笑了,他连这个动作都性感得不行。 他放下眼镜再转过来的时候,我主动吻了上去,他也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们站在书房,吻得那叫一个心猿意马心慌气短心肌梗塞——我知道我乱用词汇了,但跟陆河接吻的感觉,真的很刺激。 我们接吻,甚至不由自主地互相fu 摸。 陆河把我推到桌边,我直接就坐了上去。 他站在我两t之间,被我圈着,我们吻着吻着我就躺了下去。 桌子挺硬的,硌得慌,但这种感觉挺妙的。 没喝酒我也醉了,陆河的呼吸比酒精还让人上头。 他问我:“今天还能看资料吗?” “能吧。”我说,“但是得等会儿。” 他亲了一下我的喉结,然后说:“行,等会儿。” 看资料要等会儿,但有些事不能等。 陆河说:“我想做一件事。” 然后我脑子就炸开了。 第55章 55 陆河说他想做一件事的时候,我是有预感某些事情要发生的。 但我也很清楚,这种事我们都没经验。 没经验,贸贸然就去做,真的可以吗? 但我来不及想太多,陆河的手心已经紧贴在了我的裆部,像个火球,直接就把我给点燃了。 人真的太容易被欲望驱使了,什么经验不经验的,什么可以不可以的,做就完事儿了。 我搂住陆河的脖子,用吻回应他手上的动作。 他的手用力地揉着我那个部位,那个从来都只有我自己碰过的地方。 陆河的另一只手从我的衬衫下摆伸进来,冰凉的手指让我瞬间打了个寒颤。 他的手一点点向上, 问我:“冰吗?” “喜欢。”冰冰凉凉的,我就是喜欢。 我听见他轻笑,笑得我神魂颠倒,这个时候陆河的一言一语甚至一个表情一声呼吸都让我觉得很要命。 我以前闲着没事儿的时候研究过性冲动和性高潮都是怎么回事儿,各种科学理论学得那叫一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但此刻,当我真的体验时,才彻底懂得,所谓性冲动和性高潮,只有在与喜欢的人亲热时才最值得庆祝和珍惜。 陆河解开了我的衬衫扣子,俯身亲吻我的锁骨和胸膛。 他站在我双腿之间,我们最隐秘的那个地带隔着裤子用力地互相磨蹭着。 钻木可以取火,我们这样摩擦也能起火。 我有些急切地抓住了陆河家居服裤子的裤腰,松紧腰身,只要我稍一用力就能退下去。 然而陆河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对我说:“别急,我来。” 行吧,他是领导,听他的。 陆河把我推倒在桌子上,我索性什么都不管了, 只负责享受,等到他需要我的时候,我再施展“才华”。 他的吻从我的耳边往下,脖子、锁骨、胸口,陆河舔了一下我那已经支棱起来的“小疙瘩”,舔得我呼吸一滞,紧接着开始喘粗气。 我发现,心脏不好的真不能做这事儿,容易晕过去。 陆河的手一直在我胸前抚摸,摸得我总下意识要扭,又酥又麻,还有些痒。 我下体涨得难受,双腿用力夹住他,使劲儿地往他身上蹭,也顾不得脸面了,抓着他的手往自己那个地方摸。 陆河一手抱紧我,一手解开了我牛仔裤的扣子,然后就是拉链被拉下去的声音。 这有些刺激,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跟一帅哥做这种事,更没想到这帅哥是我的上司。 虽然不恰当,但还真的有种偷情的感觉,我很会给自己加戏。 陆河的手顺着我的裤腰伸了进去,隔着内裤揉捏,揉得我只能紧闭着眼紧闭着嘴,然后死死地抱着他。 自己摸跟别人摸,那是两个世界,两种体验,完全不同的刺激。 隔着内裤摸都已经让我失智,当陆河的手伸进我的内裤,握住我的那根东西时,我的脑子里放起了烟花。 滚烫的我和微凉的他,就像是热红酒里面放了冰块。 我瞬间像是被他钳制住,动也动不了,所有的意识也消散到只剩下“舒服”二字。 陆河的手握着我,好一会儿没动,他凑过来吻我,亲我的侧脸。 他说:“会觉得讨厌吗?” 他在想什么? 怎么可能会讨厌? 我抬起手,圈住他的脖子,长长地舒了口气说:“牛逼。” 56 陆河被我的反应逗笑了,他说:“这种时候,要说些浪漫的话。” 那我就真的说不出口了,已经足够羞耻,再说点儿什么奇怪的话,我会觉得自己是在拍GV。 嗯嗯啊啊的那种声音,还有什么好大好爽,真的说不出口,我想想就能羞耻到魂飞魄散——在陆河让我爽得魂飞魄散之前,我不是很想先走一步。 我抱着他,不吭声,用亲吻回应他。 陆河扯掉了我的裤子,其实也不完全,一条腿被脱掉,另一条腿挂在了我的脚踝上,我原本想顺势蹬掉,但没来得及,他已经分开我的双腿俯身吻到了我的小腹。 这有点儿过于刺激了,我大脑突然就不转了。 陆河用力地吻了一下我的肚脐,然后一路往下,略过小腹来到了我那个地方。 我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可能因为紧张,手上的劲儿有点大了。 陆河惊讶地看向我,我说:“……还没洗澡。” 他看着我笑笑,拉开我的手,亲了一下。 接着,陆河一言不发,吻了上去。 就我那东西,他直接就亲上去了。 我身体里可能有一个通电的开关,陆河用他的方式打开了,一瞬间我就全身过电,差点儿就死无葬身之地。 我动不了了,像是被人点了穴,只能怔在那里,看着陆河的脑袋伏在我的胯间,等我转向一边,不再看他,所有的感觉也都彻底失灵,只剩下仅有的一丁点儿,感受着那一处来自陆河口腔的温热。 我不受控地开始粗喘,根本没法控制自己。 他吞吐间,我腾云驾雾似的,有好几次仿佛在云层中一脚踏了空,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我灵魂出窍。 我为了活命,只能用力抓着他的桌子,桌边怕是已经被我的指甲抓出了痕迹,他应该不会让我赔。 我在云朵里翻滚,被云裹着,迷蒙了双眼,听不见看不见,只能感受到身体某处异于寻常的滚烫。 我自暴自弃似的躺下,双腿干脆搭在了陆河的肩膀。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抓住了我的手,跟我十指紧扣,我们手心全都是汗,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我的,或者是我们两人的。 我一直都觉得性不可耻,但现在的我是可耻的,因为我竟然开始下意识地用力,配合着他的动作,在他的嘴里进出。 我想让他吞咽得更深,就好像我们结合得更深。 我可耻地动作着,陆河没有丝毫反抗,另一只手还在我大腿根部摩挲着。 都说处男受不了这种刺激,通常第一次都会秒射。 我肯定没有秒射,但时间应该也不长——上个天再入个海的工夫,我射了,在我射出来之前,赶紧推开陆河,手上力气倒是不小,把人推开的瞬间喷射而出。 精液这东西,长得不怎么雅观,味道也不怎么美妙,但当它喷射在美人的脸上,那就另说了。 我绝对不是故意的,但就那么巧,弄了陆河一脸。 他还单膝跪在那里,毫无防备地被我射了满脸粘稠的液体。 精液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我看得呆了,他也愣了一下。 等到我反应过来,赶紧回头想要拿纸巾,然而我的手还没碰到纸巾盒,他已经起身凑过来,把我拉过去接吻了。 陆河像是恨不得把我碾碎在他怀里,抱我的时候格外用力,我一边被他闻着,一边费劲地呼吸,想着说:经常健身的人就是不一样,劲儿是真大。 57 在我的认知中,这种事情也要讲究个礼尚往来的。 我爽了,我得让陆河也爽。 然而,当我软趴趴地瘫在那里并表示我歇会儿之后可以给他也来一把时,陆河只是笑着亲了我一下,然后抽出湿巾给我擦干净,穿好了裤子。 他说:“这是给你辛苦工作的奖励,休息一会儿,专心看资料吧。” 陆河真的让我大跌眼镜,虽然我不戴眼镜。 我能清楚地看到他家居裤下鼓鼓囊囊的那一包,明明想要,竟然还能一脸正经地跟我说让我去看资料。 “陆河。”我说,“你这样就显得我很不厚道。” “为什么?”他把脏了的湿巾扔进垃圾桶,回头看我。 “你都给我那个了,我起码得给你撸一下吧。” “不用。”陆河过来,又给我把衬衫扣子一颗一颗扣好,从下到上,恨不得把第一颗都给我扣上。 他笑盈盈地看我,没戴眼镜,眼神有些迷茫:“我要攒着。” “啊?”什么攒着? “过两天我们要同床共枕,”陆河说,“到时候你再表现吧。” 他这话说的,我脑子差点儿又炸了。 “不对啊,”我说,“咱们公司出差不都一人一间房吗?” “那是别人,”陆河说,“这次预算有限,只能委屈你跟我住一起。” 他问我:“你不愿意?” 这怎么说呢? “荣幸之至。” 说真的,我误会他了,我还以为今晚我们俩就能发生点儿什么,谁知道陆河这么能忍,都到这一步了还能收手,不愧是年纪轻轻就当上领导的人,我只有甘拜下风的份儿。 就这样,爽到头顶开花的我被陆河拉着又坐回了之前的位置上,他说:“好好看吧,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他转身出去。 我叫住他:“你干嘛去?” “去洗澡。”陆河说,“顺便解决一下。” 他这人脑回路确实不太一样,明明我可以帮他弄,他非不,自己躲起来解决,这算是有原则还是假正经? 陆河出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书房。 说是看资料,但是当我听见浴室传来的水声时,还是忍不住开始幻想浴室中的场景。 陆河身材好,站在花洒下面的时候,水流沿着他的肌肉线条往下滑,想想都觉得性感得要死。 我使劲儿揉了揉眉心,又想到陆河的话——到时候你再表现吧。 应该每个成年人都对性有过不同程度的幻想,至于我,确实没少幻想,跟陆河在一起之后,就这么几天的工夫,幻想人家不知道多少次了,但是在我的幻想里,很少会有我们互动的画面,一来是觉得羞耻,二来是觉得想象力不够丰富,无法确切脑补。 我知道我们肯定会发生,迟早的事儿,也总是会想我们会在什么情况下做那件事——可能是一时兴起,也可能是谋划已久。 现在看来,我们出差的第一个晚上,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了。 我低头,看资料,看着看着就开始走神。 刚刚陆河口腔的温度,还有抱着我时的力道,重新回溯,让我整个人体温升高。 接着我开始迫不及待希望那个瞬间快些到来,我要吻他、拥抱他、占有他。 原本我还在想,今晚应该怎么解决,陆河家只有一张床,我要么回家,要么留宿,留宿的话…… 但我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陆河接了个电话,告诉我他得回公司。 于是,这个晚上我独自睡在陆河家,而他大晚上又开始返回公司忙另一个项目的事,我送他到门口,抱怨:“这么晚了干嘛还叫你过去?” 陆河在门口笑着亲我:“常事儿。” 行吧,领导们的世界我不懂。 陆河走了,对我说早上他回来和我一起吃早饭,让我看一会儿资料就好好睡觉。 我故意逗他:“你就这么把我一个人留在你家,不怕我偷东西?” 陆河说:“喜欢什么随便拿,这个家的所有东西,包括我,都是你的。” 没人比他更会说话了,我还能怎么办?除了主动亲他一口然后告诉他开车注意安全之外,就只能说:“等你回来吃早饭。” 第56章 58 我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最讨厌的就是等人,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一到寒暑假会跟老同学们约着打游戏或者做别的不着调的事情,可一旦约的人迟到,但凡不是不可抗力导致的,我都毫不留情转身就走,自己该玩玩去,迟到的自己想办法吧。不过,就算是因为不可抗力所以迟到,那我也会说:我先去xx,你来了去找我吧。 反正让我那么老老实实等着是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 但今时不同往日,我面对的人也不一样了。 陆河让我等,我就等。 陆河让我老老实实在他家等,我就老老实实在他家等。 哪怕这一等就是一晚上。 他出门了,我终于能静下心看看资料了,但是没看多大一会儿,困了。 我这人啊,一直都这样,上学那会儿就是,干别的精神百倍,一学习就困。 我正琢磨着,要不就睡吧,这资料反正也不是一天就能看完的,明天再努力,结果我刚要从椅子上站起来,陆河发来语音消息,他说:“差点儿忘了,我给你煮了咖啡,你自己过去拿吧。” 行,我看他是在家里装了监控,就跟上学那会儿我妈监视我学习一样,在我意志消退的时候,及时出现鞭策我。 领导都说了让我喝咖啡继续看资料,那我只能乖乖听话。 就这样,喝着陆河临走前煮的咖啡,看着过几天要跟陆河出差用的资料,我难得不是打游戏熬夜,在我帅气多金的上司男友家里,刻苦努力到半夜。 后半夜,一点多了,实在扛不住了。 我跑去洗手间,看到陆河走前告诉我的:“给你准备了牙具和毛巾,你过去就能看到。” 还真是,他在杯子和毛巾都贴了标签:舒望专用。 陆河的杯子是黑色的,毛巾是深蓝色,但给我准备的都是白色,在一众深色用品里十分显眼。 我站在镜子前洗漱,顺便脑补某一天我跟陆河一起站在这里,那画面还真挺温馨的。 洗漱完,我进了陆河的卧室,他在床上放了给我准备的睡衣。 像陆河这种人应该轻易不会带人回家,也就是说,这睡衣要么是他的,要么是专门为我准备的。 心机还挺深呢。 我忍着笑换上睡衣,舒舒服服地躺在了他的床上。 陆河的被子柔软舒服,我窝在里面的时候有种被陆河抱着的感觉。 行吧,我承认,深更半夜的,我又春心荡漾了。 陆河不在,我孤枕难眠——难眠到刚躺下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舒服又踏实,或许是因为之前实在太努力工作,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 早上我被闹钟叫醒,每天早上七点的闹钟。 我睁眼的时候恍惚了好半天,看着天花板,又看看周围,差点儿以为自己盗梦空间了,等我意识到我在陆河家的时候,忍不住又夹着人家的被子在床上翻滚了两圈。 我挺不想起床的,但是想到昨晚陆河说让我等他回来一起吃早饭,看现在这个时间,他要是回来的话应该差不多了。 我准备大显身手一下,看看他家有什么食材,我可以煮个方便面或者速冻馄饨,当然,前提是他家得有。 让我没想到的是,当我打开卧室房门,香味儿已经扑面而来——陆河回来了。 我睡得太死以至于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更不知道他回来之后已经开始做早饭。 我晃荡着跑去厨房,那姿势应该挺傻的,在床上滚了一宿的我此刻看起来应该也挺傻的。 陆河已经换了家居服,正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我过去的时候,他转过来笑着看我说:“早上好。” “啊……早上好。”我走进去,蹑手蹑脚的,觉得特不好意思。 人家加班一宿,回来还得给我做早饭,我脸皮是真的厚啊! “我以为你等会儿才能回来,”我说,“本来我想做点什么的。” 陆河看着我笑:“你现在还有表现的机会。” “来,我可以。” “你煎蛋吧,”陆河问我,“会煎吧?” “那当然!”我按照他的指示,拿了两个鸡蛋出来,准备给陆河表演一下我出神入化的打蛋技巧。 最后的结果是,蛋没打好,差点儿滑出去,不过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糊了。” 第57章 59 生活这码事儿,有的人图一个风生水起名声显赫,有的人却只图一个安安稳稳佳人在侧。 我是后者,所以即便这个早上需要面对两个煎糊了的蛋,也依旧觉得此刻是良辰。 我们很快吃完了饭,一起进卧室换衣服,脱掉睡衣的时候,陆河过来亲了一下我的肩膀,对我说:“出差回来一起去健身。” 健身我没兴趣,但要是跟他一起,我做什么都有兴致。 上班路上陆河给我简单说了一下那个项目:“目前的进度就是这样,有些细节你还是要看看资料,了解一下,咱们过去这一周差不多项目也就收尾了,可能会比较辛苦。” 其实,我再怎么辛苦也比不过陆河,说到底,我是陪着他去的,给他当助手,真正累的还是他。 我有点儿心疼陆河,他似乎没什么休息的时间,这样几乎是透支身体地在工作,我越想越不是滋味儿。 “陆河啊,”我说,“虽然这事儿我可能不应该指手画脚,但……” “怎么了?” “我是希望你能劳逸结合。”虽然有多管闲事的嫌疑,但我还是忍不住,“我怕你累坏了。” 陆河笑了:“就这事儿?” “这不是小事儿啊!”我很严肃地对他说,“赚钱是其次,身体才最重要。” 陆河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前面红灯,他停好车,突然抬手搂过我的脖子,就那么在车里亲了我一口。 他说:“不好意思,没忍住。” 这都无所谓,他压根儿也不需要忍,我俩都是恋人了,亲嘴儿难道不是正常操作吗? 再说,他昨晚都给我那个了。 想到这里,我觉得脸上烧得慌。 陆河说:“舒望,你得弄清楚一件事。” 行,领导开始讲话了。 “哎,你说。”我已经做好了他让我管好自己的准备,却没想到,陆河说:“你对我的任何建议都不是指手画脚,那叫关心。” 陆河的话让我有些意外,意外到瞬间心花怒放。 “你怎么那么会说话?” “这是事实,”陆河说,“我才不是那种为了哄你开心故意挑好听的说那种人。” “真不是?”我怀疑地看他。 陆河笑笑:“好吧,是。” 我就知道! 信号灯变色,他继续开车。 “不过这种事情确实是关心,不叫指手画脚,”陆河把话题拉了回来,“你真的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哪怕你手叉着腰指着我命令说不准加班了,那也不叫指手画脚。” “那叫无理取闹。”我笑了,“行,我明白了,以后我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跟你说,你呢,看情况采纳。” 陆河点了点头,我们这场“会议”算是圆满结束。 “其实我也不是那种真的愿意一颗心都扑在事业上的人,”快到公司的时候,陆河突然开了口,“之前这么拼命工作,一来是希望自己可以站到更高的位置向父母证明我的能力,当我底气够足的时候,才能挺直腰板对他们说性取向不会对我的人生有任何负面的影响。” 我点头,大概能懂他。 关于这一点,我是佩服陆河的,他在积极努力地去面对去争取,哪怕很辛苦,但始终没有放弃过,我就不一样了,我打从一开始就在逃避,甚至到了如今也只是告诉家里人我是不婚主义,却迟迟不敢说出“不婚”真正的原因。 “另外,”陆河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是因为太孤独了。” 我看向他。 “一个人久了,除了工作我甚至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来填补生活的空白,久而久之就好像整个人整个生活都被工作占领了。”陆河笑笑,“以后不会了,以后有你,我和我生活的一大半都分给你。” 我“啧”了一声:“这可怎么办?” “怎么了?” “看起来,我就是那红颜祸水,”我故意和他开玩笑,“这让我心里有愧啊。” “真的?” “假的。”我笑着说,“你最好真的能多分些时间给我,哥哥我带着你一起享受生活。” 我理解的享受生活,不过就是吃完了睡,睡醒了吃,周末腻在床上哪儿都不去,俩人抱着亲嘴儿吧。 我还真是,没出息。 第58章 60 出差这事儿定了之后我就一直惦记着,因为这一趟要走一周,其实需要准备的东西还真的不少,其中就包括某些生活必需品。 我连夜下单新的内裤,甚至给店家补了邮费的差价,让他发顺丰,这还不放心,再三叮嘱店家早点发货,情真意切地说我要出差,就指望着这几条内裤过活。 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内裤,很普通的男士贴身三角内裤,颜色是黑白灰深蓝四种,没有任何可疑的图案。 我不是那种会为了勾引男朋友买性感内裤的人,之所以这么急着买新内裤只是出于仪式感。 除此之外,我还买了新的袜子,新的衬衫,犹豫一番之后,还是买了一套做那事儿必用的“辅助工具”。 我犹豫不是因为不确定我们会不会做,而是觉得酒店肯定会有,但转念一想,这酒店是走公司的账,到时候开□□的时候肯定都涵盖进去了,到时候怎么解释啊? 不好解释,所以为了避免给我领导添麻烦,我就主动一点好了。 每天睡前都琢磨这些事儿,到了白天,我跟陆河都忙得脚不沾地,别说一起吃午饭了,连抽空眉来眼去的时间都没有。 他一个会议接着一个会议地开,我一边处理自己手头的工作一边闷头苦读资料,社畜想要公费恋爱其实也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 就这样熬了几天,我的快递都到了,我的行李也收拾好了。 到了出差那天,公司还算是有那么一点儿人性,知道我晚上的飞机,下午三点半就让我提前下班了。 我们是晚上九点多的飞机,六点钟,公司的司机先来接我,然后我们一起去陆河家。 总监出差待遇就是不一样,之前我跟经理临时出差都是自己打车,然后找财务报销,陆总出差,到机场都要车接车送。 陆河一上车就给了我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下午送来的资料,你走得早,我带回来了,等会儿飞机上看看吧。” “好的。” 这个时候,陆河还在工作状态,我不确定是因为他的大脑还没开始休息,还是因为车上有司机,这一路上陆河跟我的交流都是围绕工作展开的,没有一句多余的寒暄。 这样的陆河让我又敬又怕,总担心自己掺杂了太多私人感情,给他造成困扰,或者工作能力不够,给他添了麻烦。 我们到机场的时候七点四十,刚好可以办理值机手续。 司机走了,就剩下我跟陆河两个人,托运行李,办好手续,我跟陆河拿着机票准备去过安检。 走出两步,陆河突然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累死了。”陆河长长地舒了口气,“终于只剩下咱们俩了。” 我先是一愣,紧接着就笑了。 原来他真的只是装的,这一路上怕是看起来忙于工作,实际上心思少说也有一半在我的身上呢。 “你几点回的家?”我三点半就走了,但刚刚听陆河那个意思,他比我走得晚。 我突然有点儿羞愧,自己竟然比领导早下班。 “五点多。”陆河说,“到家收拾了一下你们就来接我了。” “还没吃饭吧?” 我们排队等着过安检,陆河摇了摇头,看了眼时间说:“刚好等会儿进去找地方吃点东西。” 陆河在我前面过安检,我看着他站在那里张开双臂,总觉得他最近瘦了。 工作太辛苦,我这粗人又不懂得照顾体贴他。 吃饭的时候,我特意点了一份肉多的面,然后把自己碗里的肉都夹给了他。 “你怎么不吃?”陆河问我。 “你多吃点。”我看着他说,“最近都累瘦了。” 陆河看着我笑了:“心疼我?” “一点点。” “只有一点点?”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认输一样地说:“很多,非常,特别心疼你。” 陆河的筷子夹着一块肉,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他低头吃下那口肉的时候,含含糊糊地说:“只有你在心疼我。” 第59章 61 陆河这话说得委屈巴巴的,听得我心里那叫一个难受。 我知道,如果陆河愿意,其实他能遇到愿意心疼他的人,只不过在和我恋爱前,他从没真的对谁打开过自己。 我是说心理上的打开,不是身体。 而且,其实陆河挺会撒娇的,平时看着好像是坐不近人情的冰山,其实,冰山底下的水温刚好,还养着几条小金鱼。 我说:“那你就好好享受我的心疼。” 我把他又夹还给我的肉直接递到他嘴边:“好好吃肉。” 陆河看着我,笑盈盈地直接吃了我夹给他的肉,最后甚至还咬了一下我的筷子。 我不知道他这个动作是不是故意的,但不管怎样,挺挑逗的。 有时候我这个人真的很轻浮,别人一个小动作都能让我春心荡漾,实在有点儿不像话。 “在想什么?” 我走神又被逮了个正着。 “没什么。”我说,“好吃吗?” “还行,”陆河说,“没我做的好吃。” 我就笑了:“是,你是顶级大厨。” 陆河被我哄得挺开心的,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吃完饭,我们俩来来回回逛了两圈,后来到登机口附近找了位置坐下,他陪着我一起看资料。 事到如今,我真的要说一句,不建议大家搞办公室恋情,像陆河这种定力强又自律的人可以当我没说,但像我这种动不动就开始心猿意马的,劝你们还是冷静。 陆河往我身边一坐,我把资料一拿出来,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今天用的香水上。 我是不用香水的,一来嫌麻烦,二来……嫌贵。 我这种粗人、俗人,自己过得大条,但对陆河这样精致的男人还是会着迷,他身上清清淡淡的香水味让我的魂儿出了窍,围着他来来回回地打转。 可耻,这就真的很可耻。 好在,我可耻的时间并不长,因为没等多久就登机了。 我跟陆河一前一后登机,并肩坐在一起的时候,突然有种两人一起出去玩的错觉,当然,错觉就是错觉,看一眼我手里攥着的文件袋就知道这一趟有多辛苦。 飞机准时起飞,陆河说:“累了就睡一会儿。” 我故意说:“我要看资料。” 他轻声笑笑:“逗你的,你还当真了。” “让我飞机上看资料是逗我,还是让我睡觉是逗我?” “睡觉吧。”陆河从我手里拿过文件袋,轻声说,“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开始有你忙的。” 他抬起手,轻轻地揽过我的头,让我靠在他肩膀上。 这可真是有点儿暧昧的动作,路过的空姐都多看了我们一眼。 看就看吧,帅哥不怕看。 我闭上眼,很没出息地开始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间听见陆河跟空姐要毛毯,然后小心翼翼地盖在了我身上。 路程不算远,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但我睡得很舒服,靠着陆河,裹着毯子,热乎乎的。 飞机着陆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今晚我们就要睡在一起了。 我看了一眼陆河,他正低头用纸巾擦眼镜。 “怎么了?”他重新戴好眼镜看我,“不舒服?” “不是。”我突然心跳很快,再没说话。 从机场出去的时候,有车来接我们,直接送我们俩到了预订好的酒店。 我跟陆河在前台办手续,两间房,挨着。 上楼的时候,我走在陆河身后,到了走廊也一直没吭声。 没吭声,可是心跳声倒是很大,怕是整条走廊都回荡着我怦怦的心跳声。 陆河先开刷了卡,“滴”的一声之后,他房间的门打开了,他走进去,我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隔壁是我的房间。 就在我刚要把房卡贴在感应区的时候,手腕突然被抓住,微凉的手拉着我,一个用力,直接把我拉进了那个已经打开房门的屋子里。 我说:“那个……我的行李箱还在外面。” 陆河重新开门,把我的箱子拿了进来,然后我们站在门口互相看着对方,房间应该挺大的,我不确定,床应该也挺大的,我不清楚,我没多余的时间去参观即将住下的酒店客房,因为在我看热闹之前,陆河已经摘了眼镜,拉着我接起了吻。 接吻是要闭眼的。 62 接吻要闭眼,这是基本的礼仪。 激烈的接吻更要闭眼,最好也不要用脑子思考其他的东西,只专心感受对方就够了。 我被陆河带着往里走,磕磕碰碰的,也不知道都撞到了什么,反正我是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直到他抱着我一起跌倒在床上。 这床确实大,比我想象得还大一点。 这床也确实软,我们俩倒下的时候,一起陷在了里面。 就像,我陷在了陆河的目光里一样。 这样说起来好像有点儿酸臭有点儿肉麻,但恋爱中人的大都是这样的,矫情又喜欢甩些令人汗毛直立的词儿,懂的人自然可以体谅。 我们并肩躺在床上,他的手就在我的大腿上,当我看向他,他试探一样小心翼翼地往上移。 他的动作很轻,弄得我很痒。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地按着在我的腿上蹭:“不用这样,咱们俩谁跟谁啊。” 陆河看着我笑了,然后趁我还沉浸在他帅到我头晕的笑容里时,一个翻身压在了我身上。 陆河身材好,抱着他的时候我总有种自己赚到了的感觉。 事实上我也是真的赚到了,这种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优质男友被我遇见,我还真是运气好。 陆河的膝盖蹭着我的裆部,蹭得我起了火, 那股火从双腿之间瞬间蔓延到了全身,我说:“这就来了吗?” “你希望吗?”陆河俯身,轻咬住我的耳垂,“你点头的话我们就做,听你的。” 他是真的话术高手,把淫魔的头衔丢给了我。 “当然做。”我说,“领导,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听见陆河的笑声,在这笑声中,我们脱掉了彼此的裤子。 陆河的内裤是黑色的,纯黑,包裹着他的身体和秘密。 他突然趴在我胸前,隔着我的衬衫吮吸了一下我的胸口,这动作又性感又色情,我真是没想到陆河竟然是调情的一把好手。 我被他吮吸得乱了呼吸,一手抓着床单,一手去揉他的头发。 他开始解我的扣子,一颗一颗解开,衬衫衣襟打开的同时,他的吻也落在我裸露的皮肤上。 我躺在床上,像是案板上的鱼,被脱掉的衬衫就是我被褪掉的鳞片。 等到鳞片全部被褪去,我赤裸且毫无保留,任由他发落。 当我一丝不挂,确实挺没安全感的,尤其是陆河还穿着内裤挂着衣服。 这种时候我这该死的胜负欲熊熊燃烧起来了,在他俯身要吻我的时候,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 陆河愣了一下,然后很听话地任我脱掉了他的衣服。 我没什么给别人脱衣服的经验,解自己的扣子跟解别人的感觉太不一样了,在整个过程中,尽管我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我的手在抖。 陆河握住我的手腕,拉起我的手亲了一口:“别紧张。” “我不紧张。”我说,“很熟练。” 他看着我笑,近视眼,估摸着这会儿看着我是模糊的。 模糊就模糊吧,那种模糊的美感也挺好。 我把他最后一颗扣子解开,不带迟疑地脱掉了他的衬衫。 陆河的衬衫比我的贵多了,不能随便乱扔,我特意朝着窗边的椅子丢,结果到一半,啪嗒掉在了地毯上。 出师不利。 陆河拉着我的手在他的小腹打转:“就剩下这个了,你也帮我脱吗?” 此时此刻我已经被他看光,不仅仅是那个器官,甚至连那个器官周围的每一根毛都被他看过了,公平起见,他也得脱。 我隔着内裤摸了摸他的那个地方,故意调笑着说:“发育得不错。” 他低头笑,也不知道是害羞了还是怎么回事儿。 我双手抓着他的内裤边缘往下退,每退下一寸,我这心跳就加剧几分,事实再次证明,心脏不好的人真的应该少做爱,受不了这个刺激的。 当他的那根东西挣脱了内裤的包裹终于解放出来,我整个鼻子都开始冒火,仿佛变成了一个喷火龙。 虽然也去过公共浴池,但即便是在那种情况下,我也真的没有盯着别人性器官看的癖好,那是臭流氓,而我是有节操的人。 实话实说,这是我第一次直面同性的这个东西,以前只看过自己的——在家里洗完澡后,照着镜子观察过。 陆河的这根东西长得也跟他本人一样有一股精英范儿,让我觉得如果天底下真的有那种“最佳阴茎”的评比,他的这根肯定能夺冠。 我们赤裸相对了,陆河拉着我的手,把我从床上拉了起来。 我们俩跪在床上,相拥亲吻,像是在举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63 大部分人对性都是有期待和渴求的,我就是一再普通不过的俗人,打从跟陆河恋爱起就在幻想和他达成“生命的大和谐”,我承认我下流。 这一天,这一个时机来得刚刚好,不早不晚,也不突兀,感谢公司给了我这个跟他一起出差的机会,只是我没想到在床上还能闹出个小笑话来。 我们跪在床上面朝对方,互相抚摸互相亲吻,陆河的喘息也变得急促粗重起来,这很明显,因为我差点儿以为那是我的呼吸。 当我意识到陆河也因为我心跳到无法自控的时候,得意得不行。 我不否认自己的魅力,我才不做那种妄自菲薄的人,只不过我也清楚,像我这样的人茫茫人海一抓一把,没有那么了不得的魅力,但陆河让我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可替代性。 我们吻了很久,吻到陆河的身体都开始微微泛红。 我们呼吸加速,体温升高,我们握住彼此的那根东西互相撸动。 我说:“我带那什么了。” 陆河只是看了我一眼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我抱着他翻了个身把他按在床上,用力地吮吸了一下他的嘴唇:“等我。” 我光着身子从床上下去,打开了被陆河放在门口的我的行李箱。 安全套跟润滑剂被我裏在睡衣里,虽然没人会打开我的行李箱检查,但我总担心被人看到。 我拿着这两样东西回去的时候,直接站在床边拆开了外包装,此时陆河就那么无遮无挡地躺在床上看着我,我靠近那张大床的时候,他直接翻身凑过来,抬手搂着我的屁股,把我拉向他。 我手抖,不是得了帕金森,而是因为紧张还有兴奋。 因为手抖,这两个盒子的包装拆了好半天,我一只脚踩着地毯,另一条腿跪在了床上,而陆河,他实在太……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其实跟表面上的禁欲形象相去甚多,不然为什么此刻他这么会勾人,在等着我的时候凑过来含住我那根东西吞吐了起来。 我本来就手抖,这回更抖了。 来自下身的刺激让我的大脑没法思考,让我的四肢不受控制。 我知道自己应该盯着手里的东西赶紧拆出来备用,可是眼睛却总不自觉看向陆河。 陆河的头伏在我胯下,他张大了嘴,包裹着我的男性器官。 我还在走神,欲仙欲死,突然被他拉着躺在床上,陆河压在我身上,从我手里拿过了润滑剂。 “你太慢了。”陆河说,“我来吧。” 他很快从盒子里把那个塑料瓶子拿了出来,我问陆河:“你好像很熟练?” “特意学习过。” 说完这句话,陆河突然抓住我的脚踝,将我的腿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事实上,在这前一秒,我刚准备从他手里接过润滑剂,然后让他趴下,再说一句:“据说第一次会有些疼,你忍忍。” “怎么了?”陆河对上我的视线,大概读出了我的惊讶。 他可能觉得我紧张,其实我确实是震惊。 在一起这些天,我们从来没有讨论过上下的问题,爱就完事儿了,接吻就完事儿了,这个问题被抛之脑后。 我对着他笑了笑:“没事儿,有点紧张。” 不过没关系,我跟陆河我们俩,谁上谁下不重要,重要的只是这个人。 陆河为了安抚我,微微侧过头,亲了一下我的小腿,他说:“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停下来。” “没事儿,来吧。”我倒要见识见识究竟会有多疼。 当时是这么想的,一副爱能战胜一切的架势,但是当陆河真的开始给我做起传说中的扩张时,那种感觉不是用一个疼字就能形容得了的。 好好的身体里突然有异物进入,被撑开的胀痛,很奇怪。 有那么几秒钟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嘛,我跟陆河,我们俩这是在干嘛啊? 陆河看着我,皱起了眉:“不舒服?”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抽出了手指,凑过来抱着我接吻,他说:“要不我来? 我痛觉没那么严重。” 他总是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给我温柔的一击。 我抱着他,感慨:“你怎么这么好啊?” 他很疑惑,但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事实证明,我没看错人,我所谓的“谁上谁下不重要,重要的只是这个人”理论也没错,陆河跟我想的是一样的。 “继续吧,” 我拉着他的手探到我的身后,“其实我也没觉得疼,就是挺奇怪的。” “奇怪?” “嗯,”我亲了亲陆河的脸,“就好像被你占了好大的便宜,但又恨不得让你占更多的便宜,你说我是不是缺心眼?” 陆河笑出了声,抱着我疯狂地接吻,与此同时,他的手指再次进入,一根,两根,三根。 我们在剧烈的吻中完成了令人焦躁的扩张,等到我觉得可以了,我们俩已经都浑身是汗。 64 我是挺怕疼的那种人,但不知道是这事儿真的没我想象那么疼,还是陆河技术好,总之不管怎么样,扩张做得我仿佛身体都被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已经迫不及待渴望贵宾的到来。 那位贵宾一我唯一邀请的客人, 就是陆河。 我躺在那里,毫无羞耻之心地对他张开双腿,陆河亲吻我的脚踝,亲吻我的小腿,然后来到大腿内侧。 他伏在我双腿之前,亲吻珍宝一样亲吻我,然后说:“可以吗?” 这人也太客气了,都这种时候了还问这个问题。 “快点吧。”我表现得像个饥渴的色痞,回答他的时候还趁机摸了摸他的脸,他脸上都是汗,滚烫滚烫的。 我怀疑做爱能让人发烧,烧到所有器官失灵,只有性器处于亢奋状态。另外,也能烧得人理智全无、廉耻之心丧尽,只想要更多更痛快。 床上的男人根本不是人,是野兽,打从出生起就在原始森林捕猎的那种最有杀伤性的野兽,我是这样,陆河也是这样。 平日里衣冠楚楚,如今脱了衣服就是禽兽。 我双腿勾住他,后穴夹紧他,听见他的一声粗重喘息就兴奋得闭上眼咬紧牙几欲喷发。 在此之前,我没想过另一个男人的阴茎会进入到我的身体里,也没试过幻想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扩张做得很顺利,我以为不过如此,但当真正的性器缓缓进入时,那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很胀,我整个人被撑开。 当我仰躺在那里接纳他缓慢的进入时,闭着眼的我仿佛能看见自己身体被打开的样子。 那根火棍一样粗大滚烫的性器一点点顶入,所到之处被烧得又辣又疼,令人惊讶的是,都这样了,我竟然一点儿不想停下来。 忘了在哪儿看到过的话,是说贪恋疼痛其实是一种病。 我可不贪恋疼痛,除非这疼痛是陆河带给我的。 或许我下意识的表情实在算不上享受,陆河停下了进入的动作,凑过来吻我。 “疼得受不了?” 这种时候我其实应该夸他大,厚着脸皮十分坦诚地赞美他的那个器官,但在此时,我的理智尚存一点点, 还是没能夸出口,这其实有点儿遗憾。 男人最了解男人,男人最喜欢被人在这个方面肯定和赞美。 陆河问我:“要停下来吗?” “想什么呢?”我紧紧地抱住他,故意将下身跟他贴得更紧,“要是现在停下来,你就叫不负责任。” 陆河笑着吻我,吻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我的脖子,把我吻得浑身酥麻,继续接纳他。 他是个温柔的恋人,温柔到竭尽所能照顾我的感受。 他慢慢地插入,我仔细地感受。 突然明白了这种事儿为什么叫做爱。 做的不是性,是爱。 怀带着爱意的性交,才是灵魂真正颤抖的时刻。 汗水顺着陆河的肌肉线条滚下来,我恨不得起身将它舔干净,但这姿势实在不允许我这么做,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睁睁地馋。 我真是太色欲熏心了,连他的汗水都馋。 我们十指紧扣,在陆河亲吻下他终于全根没入我的身体,当他说:“舒望,都进去了。” 我松了口气,然后忍不住看着他笑。 他在我身体里停留好久,没动,我们只是这样拥抱着。 那种被撕裂的疼痛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隐秘的满足感。 是那种十分赤裸十分真实的满足感,是成熟的美好的性带来的满足感。 陆河似乎比我还激动,他紧紧地抱着我,不停地吻我。 我轻抚他的头发,突然间想起我们第一次遇见的场景,落魄的、受了委屈的陆河站在桥上,对我说“很高兴认识你”。 很高兴认识你。 我突然矫情得想哭。 我也抱紧他,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陆河, 很高兴认识你。” 陆河一怔,然后用力吻我的嘴唇,我发现他眼睛红了,但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突然凑上来,舔掉了我的眼泪。 完蛋,丢人了。 我怎么还哭了呢? 我都三十岁了,三十岁的大男人,竟然在床上哭了。 我说:“生理泪水,爽的。” 陆河笑:“明白。” 他看破不说破,任由我胡说。 陆河开始轻轻地抽插,新一轮的刺激到来,我真的要开始享受了。 65 无数事实证明,真正意义上的性高潮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的,有时候哪怕已经射了,射得一滴不剩,但也并不意味着就真的走入过那个神秘地带。 性高潮要天时地利人和。 这么说来好像有些玄学,但通俗来讲就是——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和对的人。 当陆河在我身体里缓缓抽送,进出之间,像是用这种摩擦在我体内留下了他的专属文字,别人读不懂,甚至没机会看到、感受到,但我可以,只有我能懂。 他的每一次动作都代表一次爱意的进发,进进出出,让我咬紧了牙关还是没忍住发出了呻吟。 当那一声细碎的呻吟从我的齿缝逃逸出去,并且被陆河迅速捕捉,他的身体和情绪都起了明显的变化。 一声呻吟就能让他更胀大几分,能让他呼吸更急促几分,能让他的吻更激烈几分。 大概这种时候的呻吟无异于鼓励,就像是运动会赛场上心上人突然的一声加油呐喊。 大脑充血,兴奋得红了眼。 他突然之间开始猛烈抽插,每一下都往我身体最深处顶去,肉体的撞击剧烈而高频,撞得我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逐渐离家出走。 性爱是美好的,但画面也确实淫糜。 我双腿大开,耳边除了我们急促的呼吸就是肉体相撞发出的啪啪声。 淫糜得令人不停下坠,想要抛掉所有三观五感伦理纲常,彻底沉沦彻底堕落,永远受困其中。 淫糜有时候是让人快乐的。 再次承认,在体力方面我就是个弱鸡,尽管我爸是跆拳道教练,尽管从小我爸就抓着我跟他训练,但我是那种可以瞬间爆发,但爆发完立刻就没气儿的类型,论持久,还得是陆河。 他用力地抓着我的脚踝,把我的腿抬得老高,如果不是今天,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可以做出这样的动作。 他用力地顶入我的后穴,顶到最深处,顶得我不得不呻吟连连,如果不是今天,我甚至不 知道自己的噪子可以发出这样的声音。 他用力地让我感受他,也用力地感受我,身下的床单已经被我们的汗浸得潮湿,可似乎还不够,他还能让我流更多的汗。 不知道陆河用这样的姿势抽插了多久,我的大脑已经坏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不是用来思考的。 他终于放下我的腿,将我翻转过去,侧躺着,我还没真的歇一-歇,喘口气,他已经紧贴在了我背后。 陆河的手从后面探过来,握住我的分身,另一只手握着他的性器,再一次挤开了我的臀瓣。 前后双重的刺激,我得双手抓着床边双脚紧绷着才能让自己不被他顶得从床上滚下去。 再大的床好像也不够用,再结实的床也会因为我们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陆河握着我,用力又快速地套弄着,我早就到了临界点,努力抑制才没早早射精,但他太厉害,或者说,我太禁不住诱惑,贴在我身后的陆河只是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我的耳朵,我瞬间眼前一篇模糊,白光乍现,精液四溅。 射精的那几秒是很爽的,有一种将重负抽离出身体的感觉,那几秒之后,整个人处于很舒缓很放松的状态,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只是放空,也就是所谓的“贤者时间”。 但那都是我自慰时的感受,跟陆河一起,他根本不给我放空的机会。 我刚射完,他的手已经从我的裆部向上抚摸,还粘着精液的手划过我的皮肤,在我胸口揉捏起来。 以前我不知道男人被摸乳头也会有快感,现在明白,果然是我太年轻。 我回头跟他接吻,他的抽插依旧在继续,我们吻得越激烈,他抽插得就更凶猛。 在这种时候,我们也不要什么职场精英的体面了,我们需要直面的是爱是欲望。 陆河射精之前,突然变得很激动,他紧紧地抱住我,或者说是把我勒在他怀里,他动得猛烈,原本射完之后就没了什么力气的我被顶得根本接不住他的招,只能像柳条随风摆。 他喘得很厉害,发出性感的低吟。 他的声音让我全身过了电一样,整个人都在发抖。 一阵快速剧烈的抽插,以他的低吼和喷涌作为结尾,虽然隔着安全套,但我依然能感受到他在我身体里的变化。 精液灌进了套子里,他灼烧过的铁棒一样的性器逐渐软下来。 陆河依旧在我身后抱着我粗喘,当我回头,刚好可以吻他的眼睛,于是我就这么做了。 我吻他的眼睛,听见他气喘吁吁地说:“舒望,我爱你。” 第60章 66 很多时候,“喜欢”是很容易就能说出口的,但“爱”不一样。 小时候可能不会太把“爱”这个字当回事儿,因为不懂,不明白这十笔构成的一个简单汉字究竟蕴含着多少感情在里面。 但长大之后越来越明白,“爱”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 不是别人不让说,而是自己不敢说。 陆河紧贴着我,身体贴着我的身体,嘴唇贴着我的耳朵,他说:“舒望,我爱你。” 挺好的一件事儿,我却突然鼻子一酸,像个孤寡多年的空巢老人,终于等来了自己的老伴儿,这种感觉真的是又心酸又感动又兴奋又……不知所措。 我翻过身和他面对面拥抱,不知所措是因为不知道应该怎么才能让陆河知道其实我也特爱他。 是那种虽然我们真的没认识多久,没在一起多久,但就是没法把这个人从自己的世界割舍出去的爱。 人的际遇真的很难说,没人知道自己未来会遇见谁。 第一次充满爱意的床事结束,我们俩相拥着在床上不想动,我是因为累,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 身下的床单潮乎乎的,皱巴巴的,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才意识到被子和枕头都被我们弄到了地上。 我躺在那里歇着,感受了一下什么叫“合不拢腿”,不仅是那个部位隐约犯痛,连腿都酸酸麻麻,脚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陆河拉着我的手在亲,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亲过去,像个虔诚的信徒,这让我挺不好意思的,毕竟要是我们俩比起来,我当他的信徒比较合适。 这么躺了好一阵子,我开始昏昏欲睡,陆河轻轻把我叫醒,说一定要去洗澡。 行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起身的时候,我疼得龇牙咧嘴。 我估计这就是上天故意安排的,让人在爽完之后知道爽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下床的时候我腿依旧发软,陆河问:“如果我说我可以抱着你过去,你会不会……” “别,我可以。”公主抱什么的还挺……浪漫的,但我一大男人,实在不好意思,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我娇羞地被陆河抱着,太诡异了。 我屁股疼。 疼得我只能一点点往洗手间蹭。 陆河小心地护着我,跟着我一起慢慢吞吞地往那边走。 进了洗手间,我靠在一边站着,他先到花洒下面去试水温。 浴室是透明玻璃隔开的,门开着,我看着光溜溜的陆河站在那里,身材好得还是可以让我瞬间流口水。 我这人真的没什么出息,也没什么节操,还不知道节制。 水留下来,陆河靠边站着,把手伸到花洒下感受水温的变化,就这么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都让我觉得世界真美好,不会有比这更性感又温馨的一幕了。 不对,应该还会有,陆河在这方面创造能力非常强。 试好水温,陆河拉着我过去洗澡。 我们两个大男人挤在一个花洒下,我懒洋洋地靠着他,享受着他的照顾。 手跟水一起划过我的皮肤,该抚摸的抚摸,该清理的清理,浴室里,原本就只是洗个澡而已,却洗出了粉红色的暧昧味道,我趴在陆河肩膀说:“放过我吧,扛不住了。” 扛不住他的诱惑,也扛不住再来一次。 所以当务之急是快点洗完让我回去睡觉。 陆河笑笑:“好,不折腾你了。” “谢主隆恩。” 陆河抱着我笑得不行。 我们俩这一晚没留在这个房间睡,毕竟床被弄得一塌糊涂,又不好大半夜叫人来换床单,挺羞耻的,好在还有另一间房,我们洗完澡穿上浴袍,直接就去了隔壁睡。 干干净净的大床,我跟陆河睡在一个被窝里。 夜很深了,我睡意浓得化不开,但陆河似乎还没什么睡意,我昏睡过去之前,他还伏在我颈间轻轻地吻我的脖子。 陆河让我很窝心,但偶尔又会很心疼,他越是表现得很珍惜我,就让我越是觉得他这些年太少遇见真心相待的爱,我不知道他在国外的时候有没有朋友,他没提起过,但听他讲他家里的事,至少在国内生活学习爱的时候,真正交心的人很少。 他很孤独的吧? 应该是的。 所以遇到了爱人,应该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很开心遇到他,很开心和他在一起,也很开心他愿意把我放在心里很重要很重要的位置。 我连做梦的时候,都在笑。 第61章 67 之前经理告诉我跟陆河一起出差工作要谨慎小心,否则就会挨骂。 虽然我没挨骂,但一个星期下来确实感受到了陆河在工作上有多认真,认真到连一个细节都会追问到底。 和他一起工作确实累,下意识就要紧绷着神经,因为你不知道接下来他会抛出什么问题,一旦这个问题你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回答,如果是别人,他大概就会发脾气吧,对我的话,没发脾气,但脸色确实也不太好看。 我体会过那么两次,陆河的低气压让他尽管嘴上说着“没事,我自己去确认”,但周围的人还是能感受得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跟着他,我被迫也成为了细节控。 他工作很拼,我们经常忙到晚上十一二点才回酒店,第二天一早又开工,更重要的是,早上我睁眼的时候,他已经在喝着咖啡看资料了。 我之前真的天真,也真的没正事儿,以为跟陆河出差那就是白天工作晚上□□,可事实上,除了第一天晚上我们做了个痛快之外,之后的几天忙又累,根本没有精力和心情,每天晚上睡觉前陆河都抱着我亲一会儿,亲着亲着我就睡着了。 就这样过了一周,我以为我肯定得累瘦好几斤,结果用酒店房间的体重秤称了一下,非但没瘦,还胖了三斤。 “这不应该啊!”我回头对正在确认资料的陆河说,“我怎么可能胖了呢?” “你说呢?”陆河笑着看我,“每天吃宵夜,不胖就怪了。” 好吧,那确实是。 因为这周忙,但忙归忙,还是要吃好的,每天晚上十点多我都开始点外卖,陆河倒是吃不了几口,我就不一样了,我是猪。 今天所有工作都已经收尾,我们回来整理最后的资料,然后就可以准备回去了,这忙得脚不沾地的一个星期终于结束,虽然这些日子每天24个小时都跟陆河在一起,但我还是觉得,结束吧,再这么下去真的扛不住了。 我从体重秤上下来,过去坐在陆河对面。 “等我一下。”陆河说,“马上就好。” 现在才上午十点,接下来已经没有了工作安排,我们返程的飞机是晚上八点多的,也就是说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可以让我们随便做点儿什么。 做什么? 吃喝玩乐都不如□□。 但我不能说,我得暗示,不然显得我好像是个饥渴的变态。 “不急。”我说,“我就是没什么事儿,坐在这儿陪你。” 可是这种事儿要怎么暗示? 说我难受?他问我哪里难受的时候我再告诉他我屁股痒,需要他帮忙挠一挠? 这也太下流了。 我就安安静静那么坐着,托着下巴看着他,欣赏帅哥工作且自己不用工作这是何等的美事。 说起来,我真的脸皮厚,最后整理资料这活儿应该是我这个助手来做的,但陆河说他来,我竟然只迟疑了一秒,就点头答应了。 这大概就是我这个职场废物跟人家职场精英的区别吧。 等到陆河整理好,一抬头就撞上了我的视线,我可以肯定自己的眼里满满的都是爱意,他一定能感受得到。 他对上我视线的时候,冲着我笑了一下,我也明显感受得到他状态的变化——从工作中抽身出来,一抬头看见我,他应该也挺开心的。 自从跟陆河好上,我整个人自我感觉总是特别好,一再膨胀,飘得不行。 “谢谢领导。”我故意这么说,“领导帮我工作,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陆河起身,然后倾身向我,隔着桌子亲了我一下:“那要报答我吗?” 我这么一听明白了,不需要我暗示了,虽然陆河看起来是个性//冷淡的工作狂,但他的男朋友我实在太诱人,让性冷淡都变成了性//饥渴。 “当然。”我双手捧着他的脸主动亲了他一下,“不如现在就报答吧。” 我也站了起来,拉着他的手把人拉到了床边。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河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是说待会儿让你请客吃饭。” 他这么说,我可有话接:“那还是肉//偿吧,你也知道,我工薪阶层,请客吃饭这种事,无疑是要了我的命。” 我们倒在床上,陆河压在我身上。 他说:“可是这样的话,我也能要了你的命。” 他这是在哪儿学来的? 哦对,我教的。 我这几天睡前跟他聊天,给他讲以前看过的H文里的桥段,陆河当时似乎只是当笑话听,没想到还能活学活用,不愧是他。 “没事儿,”我勾住他的脖子说,“死在你身下,我多荣幸啊。” 我也是够骚,这话说出来都不嫌烫嘴。 总之,出差的最后一天下午我们原本说好出去走走,最后却在床上度过了退房前的几个小时,可说实话,做/A 比闲逛解压多了,不信大家可以试试。 第62章 68 我跟陆河出差回来,这座城市仿佛已经又变了一个季节,明明在我印象里要再至少半个月才会降温到这种程度,可今年却冷得格外早。 一下飞机,我冷得直打寒颤,陆河转过来看我说:“明天上班要多穿点了。” 晚上我其实还挺想继续跟陆河腻歪,但也明白,我们必须各回各家。 且不说是不是已经在一起朝夕相处了一个星期,就出差回来第二天还要上班这么一个事儿也不允许我们再继续跟对方面前起腻。 还有好多事儿要做呢。 公司派了车来接,我就说这总监出差待遇就是不一样,当初我跟经理出差,公司管都没管,是公司的总监来接的。 好的我承认,这句话听起来很欠揍,我就是在炫耀。 司机先送我到家,然后继续往前开,载着陆河走了,我跟我的行李箱站在路灯下,看着远走的车,看着消失在车海的车尾灯,这才分开一分钟就开始想陆河。 男人谈起恋爱来也是会偶尔变成柔软的娇花的。 喜欢他,就是想时刻看见他。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要是经常不能在一起也就算了,一旦有那么短暂的一段时间可以天天粘着,突然分开这心理上和身体上都受不太了。 心理上,我觉得空落落的,自己的一半被陆河随手揣兜带走了似的。 身体上,这个季节家里太冷了,我盖着被子也不管用,冷得手脚蜷缩,需要一个热乎乎的陆河抱着取暖。 但想归想,我又不能真的让人大半夜再来找我,那我岂不是那种会被投稿到xx吐槽君的作精了? 我不要。 我不仅不这么做,我甚至信息都不怎么跟陆河发,我得让自己看起来是那种“聚是一团火,散是两颗星”的类型,他当他的星星,我做我的星星,虽然他是恒星,我是行星,但起码说出去好听点儿,大家都是星星,谁也别瞧不起谁。 回家收拾了一通,洗了换下来的衣服,洗了放松下来的自己。 收拾屋子,整理资料,然后早早上床睡觉。 一夜无梦,就是冷,早上被闹钟叫醒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胳膊在被子外面,已经疼得不行。 怕不是要提早入冬了。 我挣扎着起床,开始洗漱。 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瞄了一眼手机,没动静,陆河那边没有任何消息过来。 我这个人,早就说过,没出息的,而且脑子里时不时就往外钻一些奇怪的念头。 我一边换衣服一边琢磨,这陆河昨晚就没怎么搭理我,今早也没个微信,怕不是睡到了就不当回事儿了。 当然,我知道陆河不可能是这种人,我只是闲着没事儿脑子又不想琢磨正经事儿,胡思乱想罢了。 事实证明,我的念头真的只是胡思乱想。 当我下楼,推开楼门,陆河刚好拿着肯德基的外卖从大门口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 出差这一周真的挺累的,一大早陆河竟然不声不响又过来接我。 陆河笑着看我说:“昨天半夜醒了就想过来找你,但没敢给你打电话。” 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吧,刚买的早餐,今天时间早,可以在车上吃完再出发。” 我坐上了车,然后眼睛一直盯着陆河,看着他从前面绕过去,坐进了驾驶座。 在车上吃早餐不是不可以,但在此之前,先让我做点儿别的事儿。 我扫视了一下周围,确认没有路过的叔叔婶婶大爷大妈,然后趁其不备,突然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凑上去亲了一下。 “早安吻。”我说,“但是以后你还是别一早来接我了,早上多睡一会儿,得休息好才行。” 陆河对我的早安吻表示了那么一点点的意外,然后低头笑着拿出皮蛋瘦肉粥来给我,那笑还有点儿腼腆。 皮蛋瘦肉粥,我最喜欢肯德基卖的。 “烫,小心点。”陆河拿了本很厚的杂志放在我腿上,给我当餐垫。 我说:“没事儿,不会有什么比我的心更烫了。” 说完,我被自己恶心得“呕”了一声:“忘掉我刚才的话,太肉麻了。” 我嫌弃自己,陆河却好像对这句话非常受用,他笑着“嗯”了一声,说了句:“我也是。” 他是什么? 我都说了让他忘掉,他这家伙怎么不听话呢?我可是他哥哥哎! 第63章 69 以前的我还是太天真,以为出差忙活了那么久,回来好歹能给放个半天假。 没想到,快连轴转了,周末都没有了,说是可以以后申请调休,但问题是,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时间休。 我跟陆河还是老样子,吃完早饭之后,他开车载着我去公司,在快到公司的一条巷子口停下,我自己走过去。 地下恋情又开始继续,每天都过得很刺激。 还差三分钟到点的时候,我打了卡,一回身刚好看见陆河,他正在跟我们分管人事的副总站在电梯旁边很认真地聊着什么。 看见那个副总我就突然想起之前经理说陪陆河出差回来就给我提前转正,希望他说到做到。 我走回工位,屁股刚沾到椅子,经理一声吼就把我叫到了小会议室。 这个小会议室一般都是用来谈话的,上次他劝我跟着陆河去出差也是在这里。 经理说:“本来说你回来我就给你跟人事那边申请转正的……” 他这么一说,我突然紧张,难不成这事儿泡汤了? 这么大个公司,不至于差我一个正式员工吧?还是说我的工作哪里出了问题,要被开除了? “但是……” 行,我死了。 经理说话还喜欢大喘气儿,我整个人真的不太好。 要知道,虽然这座城市工作机会很多,但是能找到一个相当不错的大公司,还能在大公司里偷偷谈恋爱,基本上除了这里别地方不可能了,因为我男朋友就在这儿! 我知道这种时候了我还在想这个挺没用的,我该想的是这个平台很不错,我可以学到很多,可以得到很多锻炼,以后也可以有更好的发展。 是这么回事儿,但能在这儿偷偷谈恋爱也是很重要的。 我说:“王哥,你能一口气说完吗?我怕待会儿我心脏病犯了。” 王哥也是个抓不住重点的,这种时候他竟然说:“你有心脏病?那还是要注意劳逸结合,别太辛苦。” “……我没有,就是这么一说,意思是我被你弄得很紧张。” 舒望啊舒望,你到底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前一家公司倒闭,如今这家靠着关系得到的面试资格,结果进来两个月就要被劝退了。 我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舒望,你觉得你失败不? “倒是不用紧张,但这件事还是要你做好选择。”经理说,“你跟陆总出差的这一个星期,他跟公司这边联系的时候对你赞不绝口,然后呢,原本人事那边就在给陆总找助理,你别听头衔是助理,在咱们公司,总监助理跟部门经理是一个职级,如果你愿意去的话,算是直接升职。” 我哑口无言。 哑口无言。 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本以为自己是要被开除,或者劝退,结果突然发现是要给我升职。 我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陆河的努力,但我还是惊喜得嘴巴张大到下巴差点儿脱臼。 “真的啊?”我问。 “真的。” 那还选什么啊?当然是给陆河做助理啊! “不过还有一件事,”经理说,“肖总那边也在招助理,也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肖总是另一个大部门的分管总监,那边业务我不算太熟,但论发展,绝对比我们部门更好一些。 “现在就是三条路摆在这里,”经理说,“第一,留在本部门,这周就给你办转正,虽然我挺想你留下来的,能踏踏实实干活的人,谁不想要?但摸良心讲,我希望你选后面两条路。” 经理这么一说,我突然就有点儿感动。 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同事们包括领导们其实都相处得蛮好的,在职场上,我们每个人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但尽可能在不损人的情况下才利己,我觉得成年人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可以了。 据说经理在我们公司已经工作了快十年,到了第五年才坐到经理这个位置,我才来了两个月,这么多好事儿摆在我面前,我确实无法分辨究竟是因为我工作能力超群还是因为我有陆河这个靠山。 说真的,我对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挺清楚的,当我走出小会议室,跑去楼顶花园吹风,我突然就想明白了,现在摆在面前的机遇根本不是我自己争取来的,也不是我理应得到的,而是陆河在不着痕迹地帮我。 是他在努力,不是我。 “抽烟吗?” 陆河什么时候上来的我甚至没发现,他一说话还吓了我一跳。 这会儿是上班时间,这地方没人,我们俩站在那里眺望远方,成片成片的高楼大厦,每一栋楼里都藏着无数人的理想。 我不太抽烟,很少很少,只有真的加班熬夜到受不了了才点一根。 现在有点儿不知所措,索性让他给了我一根。 我们俩站在那里抽烟,烟雾缭绕的,风吹过来还有点儿冷。 陆河说:“在犹豫?” “嗯。”我问他,“陆河,我能说点儿掏心窝子的话吗?” 他看向我,笑了笑:“当然,跟我的话,当然可以。” “其实……”我知道我说出来的话或许会让他失望,甚至搞不好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但我觉得还是应该选择自己觉得正确的。 我说:“陆河,其实我还是想留在这个部门,不是给你做助理,只是继续做我的本职工作。” 很没出息。 这样的选择大概会被很多人笑掉大牙,觉得我不会把握机遇,但是,我有自己的考量,我有自己的路。 第64章 70 或许会有人觉得我傻吧,觉得我不知好歹,这么好的机会说不要就不要。 但我真的不想要。 陆河似乎早就料到了我会这么说一样,脸上没有丝毫讶异的表情,相反的,他看着我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竟然从他的笑容里解读出了欣慰和赞许。 陆河说:“说说理由?” “你还记得我刚来的时候么,你说我的工作能力挺不错的,”这么说自己,确实挺不好意思,但面对陆河,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了,“我知道这次的机会是因为你才有,但我不确定我应不应该、有没有资格走这样的捷径。如果我的能力不够,就算升职了,之后也会很痛苦,还会给你带来麻烦,毕竟,是你推荐的我。” 陆河点了根烟,抽了一口之后说:“我需要解释一下。” 我看向他。 “这趟出差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是排除了一切私人情感之后的惊喜,你比我想象得细心,也比我想象得认真努力。”陆河说,“我只是在人事那边问起觉得有谁适合的时候,说了一下你表现不错,更多的,他们会通过你的工作情况、你的同事、你的直系领导来判断,我算是推波助澜,但这个机会真正落在你头上的原因还是你本身的能力就足够。” 陆河的话让我心跳开始加速,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只是轻轻地推了一下波,但不可否认,他是对的,如果我不符合人事选人的标准,就算陆河暗示可以提拔我,大概那边也不会通过,更何况,给我的选择不只陆河一个。 “其实我能理解你,”陆河说,“生怕自己是因为我的原因才走得这么顺,这你大可以放心,在这种事情上我是公私分明的。” 他转过来看我,笑了笑,低头的时候用夹着烟的手蹭了一下鼻尖。 “尽管我很想在下班后拉上窗帘跟助理在办公室接吻,但……”陆河抬起头来看我,“愿意听听我的建议吗?” 我被他的话说得脑子里都冒出了奇怪的画面,这可不行,得赶紧压下去。 我点头,然后陆河说:“这次的机会我有百分之二十的功劳,但百分之八十都是你自己创造的的,没必要因为我的那么一点儿动作就抹杀你自己的信心和机会,肖总那边发展更好,只是你如果去了会更累,但我们这个年纪最应该做的难道不是挑战自己吗?” 他盯着我,抽了口烟:“我想把你留在身边,但于情于理那都是最好的选择。当然,我也只是给你这么一个建议,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你。你是选择留在原本的部门,还是想要来我身边,我都支持你。” 以前总觉得,爱情是个很麻烦的事儿,因为当两个人在一起,就凡事都不能只考虑自己,想到这个,就觉得自己似乎被束缚了手脚,不再是我。然而,还是我狭隘了,一个好的恋人、一段好的感情,其实并不会束缚我,相反的,是在为我开拓更大的世界。 好的爱情是能让人在爱情中成长的。 陆河说:“我尊重你也支持你一切的选择,对于你,我唯一的期待就是去做你想做的。”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我还是没忍住抱住了他,冒着可能被人发现的风险。 抱一下,然后赶紧放开。 我说:“陆河,谢谢你。” 他笑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从那个严肃的职场精英变成了我会说情话的男朋友。 “谢我干吗?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没有人应该为别人做什么,也没有人生来就理应对谁全心全意地付出和理解。 他愿意这么做,是我的福气。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说,“我怎么这么走运,能把你骗到手?” 陆河眼含笑意地看着我,耸了耸肩,把没抽完的半支烟塞给我,让我叼着,然后亲了一下我的手背转身下楼了。 他离开前说:“期待你的选择。” 人生几十年,时刻都在面临着选择,我做得最正确的选择大概就是在那个清晨去跑步,在夏日清透的阳光中,把陆河拉到了我身边。 第65章 71 经理说:“以后咱们两个部门要有什么往来,就靠你照顾了。” 这让我挺不好意思的,因为后来肖总面试我的时候,有稍微透露出我们部门经理当时为我说了不少的好话。 我以前虽然觉得自己不是经常走背运的人,但也从来没这么幸运过,或许陆河真的是福星,自从遇见了他,我开始变得事事顺心起来。 到现在,我也算是爱情事业双丰收了吧? 交接好了工作,收拾好了自己的办公用品,我抱着一箱子东西准备上楼去找肖总报到。 离开前,最后站在自己曾经的工位上看向陆河的办公室,这个位置真的很不错,一抬头就能看见我的心上人。 我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坐在那里也看着我,我们遥遥相望,虽然舍不得,但这是最好的选择。 往后我们不在同一个部门,不方便眉来眼去了,但被发现地下恋情的几率也会少一些,而且就算别人知道了我们走得近,也不会觉得有太多不妥,否则对我们来说都是麻烦事儿。 最后站在这里,我想起自己刚来的时候,还有加班的那些晚上,陆河给我带的肯德基早餐、陪我一起熬过的夜,以后恐怕很难再有了。 我犹豫了一下,把箱子放在桌上,对经理说:“王哥,我去跟陆总打个招呼。” “去吧。” 我走过去,敲响了陆河办公室的门。 我进去之后,关上了门,站在那里对陆河说:“有点儿舍不得走了,我这工位简直就是风水宝地。” 陆河看着我笑:“是,以后我抬头的时候看不到你了。” 我撇撇嘴,突然就有点儿心里发酸。 “上班时间没法想见就见了,”陆河站起来,走到我身边问,“那我能不能申请一下,下了班让我们一回家就能看见对方?” 我愣了一下,对他的话似懂非懂。 “舒望,”陆河揉揉鼻子,我发现他不好意思的时候就喜欢用揉鼻子来掩饰,他说,“我又买了一个枕头,你要不要考虑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万万没想到,我升职当天还收到了男朋友的同居邀请。 “那个……”我承认,我激动得差点儿咬了舌头。 虽然好多人都说婚前不要同居,一旦同居就会发现俩人的爱情很快就会走进坟墓,但问题是,我俩不可能结婚,同居就是关系最亲密的发展了。 而且,我这个没出息的人就是很想跟我男朋友同居,想跟我男朋友每天睡在一个被窝里,冬天抱着他取暖或者我给他当暖水袋,夏天大干一场之后一起瘫在床上吹空调。 我就是想跟他住一起! “那个,”我故作矜持地问,“你希望我搬过去和你一起住吗?” “当然,”陆河说,“我不仅买了新的枕头,还买了新的睡衣、拖鞋、餐具,现在它们全都是双人份的,等你去认领。” 陆河太会说话了,他这样我根本就没法拒绝。 更何况,我也不想拒绝。 “打个商量。” “你说。” 我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叫我一个哥我就答应搬过去和你一起住。” 陆河明显一怔,然后轻笑一声,凑到我耳边,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哥,搬过来和我同居吧。” 操。 他这样,别说是我了,任谁也拒绝不了吧? “没问题,”我立刻答应,“今晚就搬家。” 第66章 72 我的新工作任务很重,主要原因还是在于以前我对这个部门几乎没有什么了解。 但好在,肖总看起来还蛮好相处的,据说是公司难得几个脾气好的总监之一。 我知道,“脾气不好的总监”名单里肯定有陆河。 我到新部门报到,甚至有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只有陆河办公室的二分之一大小,但足够了,能在寸土寸金的地方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办公室,这是我以前压根儿不敢想的。 收拾完东西,我拍了张办公室的照片给陆河,并说欢迎他来我这里加班。 所谓加班究竟是什么意思,我觉得他能懂。 发完消息,我开始熟悉自己的工作,肖总给了我很多资料,还有最近的一些行程安排。 确实不轻松。 肖总下午出去开会,原本我以为自己得跟着他,但他说:“你第一天过来,先熟悉工作吧,顺便准备一下明天会议的资料,到点直接下班就行。” 就这样,一整个下午我都闷头“补课”,看得头昏脑涨,甚至忘了时间。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陆河已经站在了我办公室门口,他轻轻敲门,然后说:“舒助理还不下班吗?” 我一愣,抬头看过去,被帅哥炫了一脸。 陆河来找我,这让我有些意外,我下意识看向外面的办公区,发现大家都已经走了。 “给你发微信你没回,”陆河说,“这都七点了,等不到你我就上来看看。” 这事儿怪我,工作太投入。 陆河走进来,看着我这满桌子的资料,问我:“累不累?” “有点,”我说,“但是哪有人工作不累的?咱也不是老板的儿子。” 陆河笑出了声,绕到我身后抬手给我揉太阳穴。 他按摩的力道刚好,舒服得我靠在那里闭着眼睛深呼吸,我估摸着这个公司也就我能享受陆总的按摩待遇了。 我没让陆河给我按太久,毕竟还有别的事儿要做,而且还是大事儿。 “我收拾一下,咱们走吧。”我快速收拾了一下乱糟糟的桌子,关电脑前又确认了一下明天开会需要的资料。 陆河说:“刚开始肯定会有些手忙脚乱,没事儿,肖总比我有耐心,而且不会太凶。”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得亏我在你这儿有特殊待遇,要不真的会怕你。” 我们俩一起往外走,这个时间人很少了,我索性跟着他一起去地下停车场。 陆河开车,我坐在副驾驶琢磨着待会儿吃什么。 “别想了,”陆河说,“沙县吧,就你家楼下,吃完了好给你搬家。” 我靠在那里笑着看他:“你是不是一下午净惦记这事儿了?” 我本以为陆河会否认,毕竟人家可是大忙人,哪有闲工夫琢磨这个,没想到他却说:“是,一下午都没静下心好好工作。” “这可不行,”我一本正经地说,“可不能因为谈恋爱耽误工作。” “等你搬过去和我住,我就不会瞎捉摸了,”他笑了笑,“你进了我的家门我才能放心。” 说得好像我随时都会跑似的。 别说我不会跑了,就算他使劲儿赶我走我都不会走,我又不傻,我得赖着他。 这个时间还是挺堵车的,等我们到了我家,吃完了饭,再收拾好行李出发去陆河那儿的时候已经晚上快十点,我没带太多的东西,只拿了最近要穿的衣服要用的东西,剩下零零碎碎那些不太重要的等休息时再过来。 房租还剩下两个多月,无所谓了,我要跟陆河同居去了,谁还会在意这个。 现在我膨胀得很,觉得自己已经走上了人生巅峰。 到陆河家的时候十点半,我们提着两个行李箱进屋。 鞋还没换,行李箱刚放下,陆河突然从后面抱住我,下巴搭在我的肩膀,对我说:“今天工作辛苦了,要不要我帮你放松一下啊?” 那肯定是要的。 我转身跟他接吻,在没开灯的客厅,把行李箱撞得滑出去好远。 第67章 73 第一次来陆河家的时候,晚上我是一个人睡的,当时他突然被叫回公司加班,留我独守空房。 但是这一次,我们一起回来,还带着我的行李,并且,我赖着不走了。 我这人真的挺不像话的,人家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房间,我一来就给弄乱了,尤其是床。 地上是我们乱扔的衣服,枕头被我弄掉了,被子只剩下一半被我压在身下,另一半也已经滑到了地毯上。 得亏陆河家干净,不然这枕套和被套都要再洗一次了。 陆河说:“你先去泡澡,我收拾。” “别啊,”虽然我懒,但也得意思意思,“我和你一起。” 我起来,琢磨着第一天搬过来得好好表现,刚刚在床上应该表现得还行,现在下了床也得像那么回事儿。结果,陆河凑过来亲了我一下,直接拉着我进浴室,把我按在浴缸里,放水,还丢了个浴球进来。 “好好泡澡,等会儿来找你。” 领导就是领导,下了床就气场全开。 行,随他去吧,反正我心意到了。 陆河在外面收拾,我在热乎乎的水里泡着,水温刚好,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舒服得我昏昏欲睡。 以前总会想,以后有了自己的房子必须弄个浴缸,闲来无事的时候悠哉地泡个澡,简直就是神仙生活。 不过,后来才意识到,对于我这种情况来说,自己买房的可能性实在有点儿小,除非回老家去。 现在好了,有了男朋友,房租不用再交了,心心念念的浴缸也有了。 我舒望还真是天生好命。 陆河拉开门走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做美梦,想象着以后的同居生活——每天晚上大干一场然后相拥而眠,每天早上早早醒来一起吃饭。 陆河也坐进浴缸,把我拉过去,让我靠着他。 我们俩这姿势实在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我坐在他双腿中间,背贴着他的胸膛,整个人都被他圈在了怀里,像是小时候被爸妈抱着,踏实又温馨。 “刚才在想什么?” “在想明天早上给你做点儿什么当早餐。”我说,“毕竟同居后的第一顿早饭,我得拿出看家本事来,不然怕是要被驱逐。” 陆河抱着我笑,下巴搭在我肩膀,侧过头亲了一下我的脖子。 他把我亲得痒痒的,抬手想去挠,却又被他抓住手亲了一口我那湿漉漉的手指头。 陆河说:“不会,你什么都不用做。” “那可不行,我来跟你同居是跟你一起生活,不是被你伺候的,”我说得认真,“虽然这房子没有我的股份,但哥哥既然来了,就得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点儿什么。” 陆河沉默了几秒,然后轻咳了一声。 说完刚刚的话,我脑子里出现了很多劲爆的画面,我不知道陆河轻咳是不是因为跟我一样也想到了那些,按理来说陆河没我这么下流,但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怕是陆河近我之后要变黄。 “那明早你给我煎蛋?” 我想起上次在他家我煎的那个蛋,觉得陆河是在嘲讽我。 “不,你煎。”我说,“明早我给你做别的。” 必须露一手了,不然陆河真的会以为哥哥我什么都不会。 第二天一早,我起来的时候陆河已经冲完澡在泡咖啡,我迷迷瞪瞪地走出卧室,整个人只是身体从床上起来了,灵魂还在睡。 我走过去,靠在他身上继续打瞌睡,没骨头似的,要不是陆河搂住了我的腰,我得沿着他的身体滑到地上去。 废柴,典型的废柴。 陆河问我:“来杯咖啡吗?” 我直接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喝他的,真苦,也真提神醒脑。 等到我冲完澡,终于精神了点儿,陆河问我说:“你做早餐?” “我做!”我进了厨房,告诉陆河说,“等着吃饭吧。” 十五分钟后,我煮了两包辛拉面,加了两个荷包蛋。 辛拉面是我昨晚特意放在行李箱带过来的,鸡蛋是陆河家仅剩的两个。 我说:“这就是我的拿手菜了,请你一定别嫌弃。” 第68章 74 我煮方便面还是很拿手的,陆河吃得也很开心。 不过,陆河说:“明早还是我来做,你多睡一会儿。” 领导的话毕竟不好违抗,我点头:“勉为其难答应你。” 他看着我笑,然后把碗筷放进了洗碗机,回来的时候又亲了我一口。 他太喜欢接吻了,等我以后要是被辞退,每天靠跟他接吻收费估计都能发大财,不过我不能这么做,我这人还是有点儿节操的。 从陆河家到公司相对我住的那里近了一点儿,我坐在副驾驶上,他发动车子前,帮他擦了擦眼镜。 擦完眼镜,我递还给他,他说:“中午一起吃饭吗?” 陆河开车,我用手机翻看今天开会肖总要用的PPT,回答说:“我不太确定,上午九点有个会议,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好,那我等你消息。” “别了,”我说,“你还是准时去吃饭,我够呛。” 陆河点点头,没说什么。 我的预估还是很准的,这场会从九点开到了十二点半,我回办公室的时候,肖总还在嘱咐:“下午记得把通河那边要的资料整理出来给他们发过去。” “好。”我老老实实答应,其实脑袋已经快胀开了,疼得不行。 虽然来之前我已经做好了累成狗的准备,但没想到第一天就这样,都没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肚子饿得不行,但急着整理资料,怕是也没时间出去吃饭了。 正琢磨着,我推开办公室的门,竟然看见有一份外卖放在我的办公桌上。 这种时候,第一反应当然是我男朋友送来的。 我走过去,看了一眼外卖包装上的订单条,果然,虽然收货人写的是我的名字,但手机号码是陆河的,尾号那四个数字我已经倒背如流。 一上午的疲惫瞬间被治愈,我不是狗了。 给陆河发了个微信:感谢我英俊帅气又贴心的男朋友送来香喷喷的外卖! 陆河很快就回复了我:刚开完会? 我打开外卖,一边吃一边准备材料一边还跟陆河聊着天:嗯,下午两点还有一场会要开。 陆河对我说辛苦了,我琢磨着,应该是肖总更辛苦一点儿,开会的时候全程皱着眉,说的话多,动的脑多,我主要就是坐在一边做记录。 不知道陆河工作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大概是吧。 都不容易,谁也别抱怨。 我快速吃完饭,开始准备材料和下午的会议。 之前我还想着说既然同居了,那岂不是可以每天晚上都抱一起做没羞没臊的事儿了?我甚至觉得可以把我发育以来这么多年错过的那啥都给补回来。 然而事实证明,梦就是梦,现实永远骨感到让你觉得自己想太多。 我跟陆河同居之后,也就第一天晚上真的是大干了一场,之后的几天要么我加班,要么他加班,要么我出差,要么他出差,好不容易熬到一天我们俩都在十点前回家了,俩人累得差点儿一起在浴缸里睡着。 我说:“突然明白为什么有人说一个家里不能有两个工作狂了。” 我真的不是工作狂,我是被迫的。 不过有一点好的是,我跟陆河在同一家公司,我稍微清闲一点儿的时候可以“不经意”溜达到楼下,借着跟以前部门同事聊天的机会偷瞄几眼陆河。 我加班的时候,这层要是再没别人,陆河会过来陪我。 他加班的时候,楼下要是再没别人,我就跑过去陪他。 但我们陪着对方加班的时候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举动,最多就是眉来眼去一下或者摸摸小手亲亲小嘴儿,还得躲开办公区的摄像头。 陆河问我:“后悔换岗吗?” 他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是我难得的一个双休。 他上午要去开个会,下午就没事儿了,我们约好一起去买东西。 冬天了,马上要跨年,陆河有年假,肖总那意思是最近我太辛苦,可以找时间调休,我就准备跟陆河一起休假,我们出去玩。 去哪儿都行,其实只要我们俩在一起,就算天天窝在家里看动画片都行。 但陆河想跟我一起去旅行,说是带我回他上学的地方看看,为了这个,我提前好久就开始办签证,时刻准备着跟我男朋友手牵手去追忆他的似水年华。 “后悔肯定是没有的,”我现在虽然忙虽然累,但真的还挺充实的,这段时间以来,我好像真的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就是想多跟你亲热。” 陆河笑着捏了一下我瘪下去的肚皮:“忙完这阵子就亲热。” 行吧,先憋着,过段时间来个大的。 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然后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一圈,继续睡,等着中午陆河回来接我一起去逛商场。 我这人不爱逛商场,但要是跟陆河一起就得另说了。 跟他一起,什么事儿我都爱做。 第69章 75 我这人真的,要多懒有多懒,能懒到什么程度就懒到什么程度。 原本我还想着说十点多就起床,然后到公司附近等陆河下班我们一起去逛街买东西,毕竟我今天休息,他还要加班,本来他就挺累的了,不想让他再开车折腾回来接我。 三十岁的人了,我得懂事儿啊。 结果,我这人真的不咋地,陆河走后,我这一觉又睡到了中午,醒过来的时候陆河人家都到家了。 我寻思着,这也就是陆河人好,要是换个人可能都得嫌弃我。 我们俩在家楼下简单吃了口饭——陆河半碗面,我一碗半的面。 我是猪我知道,但我最近工作辛苦都瘦了,陆河说:“你多吃点儿。” 他让我多吃,那我就多吃,我这是听话。 吃得饱,坐在车上就开始犯困,但我知道,我不能再睡了,再睡我就真的是猪了。 我没话找话,跟陆河聊天:“我都没怎么逛过商场。” 我说:“我妈爱逛街,以前我跟我爸总被她拉着陪逛,后来她开始沉迷网购,对逛商场的热情没那么高了,开始跳广场舞了。” 陆河笑得不行:“阿姨跳得怎么样?” “不行!”我说,“她肢体不协调,我爸妈俩人一起去广场上,别人是跳舞,他俩是表演杂技。” 我一点儿都没夸张,这俩人真挺搞笑的。 “感觉叔叔阿姨都很可爱。” “挺有意思的,”我看向陆河,知道他跟父母关系有些微妙,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以后带你回家,给你介绍介绍,他俩肯定喜欢你。” 陆河看了我一眼,沉默了两秒然后才笑着答应说:“好啊。” 对于这件事,我们确实都是有心理负担的,我跟家里说好要做不婚族,他们倒是没反对,说着我开心就好,但如果有一天他们知道我不结婚的原因是跟一个男人相爱了,我还真的不太确定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但我真的挺想把陆河带回家的。 爱他就带他回家,是不是有句话这么说? 陆河说:“有机会的话真的想去你老家看看。” “有机会的话真的想带你回我老家看看,”我说,“我高中附近有一条小吃街,整条街随便挑一家都好吃得不行。” 陆河笑出了声:“你就只记得这个?” “当然不是!”我挺直了腰板对陆河说,“还有,当初暗恋我三年高中毕业对我表白的姑娘现在就在我们高中当老师。” 我不知道是因为我这人真的很有搞笑天赋还是因为说出这些话的人是我,总之不管我说什么陆河都会笑,他一笑我心情就好,我心情一好就会絮絮叨叨说更多。 车里的气氛终于变得轻松起来,我琢磨着,要不就想办法解开陆河跟家里人的心结,要不就干脆让他忘掉。 忘掉很难,还是看看能不能有机会解开吧。 听陆河的描述,我其实有点儿怕他爸妈,总觉得他们俩一个眼神儿就能把我给碾压,但为了陆河,我还是愿意试试,他爸要是想动手打人,我可以帮陆河顶一顶。 我们到了商场,星期六,人多车多的,在地下停车场绕了好半天才找到一个停车位。 我手机里有个备忘录,记的都是今天要买的东西。 旅行要用的洗漱用品、一次性毛巾浴巾和内裤,天冷了,我们还准备再买两件厚一点的毛衣,最好是款式相同或者相近的,虽然不是天真少年了,但我们也想穿情侣款。 我跟陆河从地下停车场到了一楼,站在大厅仔细研究每一层的商铺。 我说:“咱们要买的东西基本上都集中在二楼和三楼。” 陆河点了点头:“那我们……” “那我们当务之急是先去买两杯奶茶喝。”我笑着对他说,“来都来了,不喝奶茶不合适。” 就这样,几乎从来不喝奶茶的陆河被我拉着去买了一杯港式奶茶,我们俩喝着奶茶遛着弯儿,然后就看见了陆河的熟人。 第70章 76 虽然我不是什么做事很有规划的人,但我也确实不太喜欢打没有准备的仗。 我曾经想的是,有那么一天,我跟陆河都做好了准备,穿上板正且可以凸显气质的衣服,挺直了腰板一起走到他父母面前,然而,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的发生都是出乎意料的,永远让人措手不及。 我不认识陆河爸妈,也压根儿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但当陆河突然停住脚步,眼神满是震惊的时候,我知道他一定看到了了不得的人。 一开始我以为是我们的同事,下意识想要躲避,结果陆河却一把拉住了我:“别动。” 我不明所以,扫视了一圈也没看见一个熟人。 就在我还疑惑的时候,听见陆河说:“我爸妈。” 距离我们不远走过来两个中年人,我看过去的时候,他们还没注意到我们,但其实,一家人长得还是很像的,陆河整体给人的感觉和他爸爸很像,父子俩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突然紧张得不行,先是用力握了一下陆河的手,然后小声问:“我们怎么办?” 陆河盯着他们看,这个时候他们也看到了我们,看到我们俩在牵着手。 我以为陆河会放开我的手,或者拉着我躲起来,然而他没有,他比我想象得勇敢多了。 陆河拉着我的手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我被他就这么带着走向他的父母,一句话都不敢说,一个字都不敢问,甚至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他们好久没见了吧? 就这么突然遇见,会说些什么? 我心里忐忑得不行,为陆河也为自己捏着一把汗。 然而,那两个人看到我们的时候,都只是怔了一下,然后像是不认识一样就那么镇定自若地走了过来。 我们四个人,大概四种不同的心情。 我还在紧张,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跟陆河手牵着手和他爸妈擦肩而过,陆河没有看他们,他们也没有跟陆河讲话,明明是最亲的一家人,却好像只是偶然路过的陌生人,似乎从来没有过交集,似乎眼里从没对方的样子。 这让我更难受。 这样的漠视还不如大吵一架或者大打出手,但凡还能发泄,就说明还有挽回的余地。 我很少会有这种感觉,像是一双满是倒刺的手死死地攥住了我的心脏。 以前的我很少会因为别人这么难受,倒不是说我有多冷漠,只是年纪越大越明白人首先还是要管好自己,我连自己的生活都还没弄明白,哪儿有那么多的精力去为别人操心呢? 可是现在不同,我为陆河感到难过,是那种很无力的难过。 倒是陆河,一直很平静,牵着我的手也没有放开。 我们走出很远,我回头时已经看不到他爸妈,最后我终于忍不住问:“陆河,你还好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我鼻子先酸了,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的,宁可自己苦一点也不想让自己爱的人那么辛苦。 陆河对着我笑:“我没事啊。” 怎么可能没事呢?他眼睛都红了。 我停下脚步,忍不住了,把他拉到了楼道里。 这边没人,至于摄像头,管它呢。 我在这里抱着陆河亲,亲得特别激烈,以往我们这样接吻的时候都预示着即将大干一场,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我就只是想吻他,把他的不开心全都用我的吻挤走。 可能是我表现得太反常,让陆河反倒担心起我来。 等到吻完,陆河摸着我的脸极其温柔地问:“你没事吧?” 这话应该是我问他才对。 “你要是难受就跟我说。” “我才不难受。”陆河笑了,“我特别庆幸今天在这儿遇见了他们。” 他笑得一点儿都不真诚,不然为什么眼睛还是通红,看起来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这就是命,命里注定要让他们看看我的男朋友。”陆河说,“我真的很开心。” 第71章 77 我觉得,我亟待学习的一门功课是《如何快速哄男朋友开心》。 陆河虽然嘴上说着他真的很开心,但开心的人会是这样一副委屈的表情吗? 他拉着我的手说:“真的,如果今天不是我们两个而是我自己和他们遇见,你想,我得有多难堪。” 我实在猜不透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环境,陆河竟然会觉得自己面对父母时是难堪的,我很想知道他爸妈会不会也像陆河这样觉得煎熬,还是对于他们来说,面子真的比亲儿子还重要。 “陆河,这几天咱们约一下你那倒霉表弟呗。” 我突发奇想,想到了一个能让陆河开心一点儿的计谋。 “我表弟?” “嗯,我觉得凭我的实力,解决你爸妈这边的问题暂时还有点儿困难,但揍你表弟出出气还是可以的。” 陆河终于好好地笑了出来,我抬手擦掉他睫毛上挂着的水珠:“那家伙必须得遭点什么报应才行。” “他已经遭报应了。”陆河说,“因为婚礼上的事情,他妻子婚礼结束第二天就跟他离婚了,我爸妈也和他断了往来。” 陆河告诉我:“他离婚后,来找过我一次,看着状态挺落魄的,衬衫都皱了。” 我这一听,陆河对“落魄”的标准果然跟我不一样,我懒起来别说衬衫了,灵魂都是皱皱巴巴的。 “他在办公室骂我,当时我已经做好了职场出柜的准备,但好在,他没多嘴,”陆河说,“其实说了也没什么,咱们公司还有公司的同事们不是那种会因为性取向就对某个人另眼看待的。” “他骂你?”我觉得出不出柜倒不是重点了,重点是那个瘪犊子是怎么有脸来骂陆河的,“不行,他骂你我就得揍他。” 我跟陆河从楼道走回了商场,继续一边采购一边聊他那个不叫个人的表弟。 “这件怎么样?”我们走进一家店,陆河拿起一件白色的毛衣在我身前比划了一下,“你穿白的,我穿黑的。” “有没有红的?”我问,“给我弄件红的,去去晦气。” 陆河又被我逗笑,把毛衣递给我说:“别闹,去试试。” 那就试试吧。 我跟陆河各自进了相邻的两个试衣间,大概情侣之间真的会有默契,我们换好衣服同时拉开了试衣间的门。 陆河是真的帅,个儿高身材好,穿毛衣整个人看起来也特精神。 我们俩一黑一白往那儿站着,然后我从镜子里看到后面有两个人走了过去,他们还看了我们一眼。 我不知道陆河有没有看到他爸妈,我突然觉得,他们既然知道我们在这儿逛街却还没走,甚至有偷看我们的嫌疑,那就意味着对于他们来说,陆河并不是真的可有可无的路人,一切或许还可以有转机。 “就买这两件吧。”我对陆河说,“你付钱,我去厕所。” 我穿着毛衣就往外跑,陆河“哎”了一声之后就被我丢在了那家店里。 我打算自作主张一回,陆河应该不会生我的气。 我跑出去,很快就看见了陆河的爸妈,他们走得很慢,彼此都没有说话。 在快追上他们的时候,我放缓了脚步,深呼吸,心里是有些打怵的。 从陆河的话里听得出来,他爸妈真的不好惹,我这人怂了三十年,难得勇敢。 “叔叔阿姨好。”我快步跟上去,挡住了他们的路。 他们俩看到我,明显怔了一下,有些意外,然后陆河的爸爸皱起了眉。 他们只是看着我,眼神我说不好,可能有些冷漠还有些不耐烦。 我不知道这是他们的真情流露还是装出来给我看的,但那眼神确实让我心凉了半截。 “叔叔阿姨好,”我紧张地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说,“我是陆河的朋友,我叫舒望。” 我简短的自我介绍之后是几秒钟的沉默,明明平时几秒钟不过眨个眼挥个手的工夫,可在这时候却变得似乎格外漫长。 沉默结束,回应我的是:“你叫什么跟我们没关系,他跟我们也没有关系。”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狠心的父母,要不是因为他们是我男朋友的爸妈,我真的会口吐芬芳的。 “叔叔阿姨,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吗?”我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懂事又有礼貌,语气近乎恳求,只是希望能帮陆河解开他的这个心结,“父母跟孩子,哪有隔夜仇啊。” 再说了,因为这种事闹成这样,有必要吗? 这要是我爸妈,顶多打我一顿,消气后还是会给我做红烧肉。 “没什么可聊的。”陆河的爸爸说,“他自己选的路,自己去走吧,早就跟我们没任何关系了。” 我还想说什么,结果他们直接绕开我走掉了。 我试图阻拦,但抬头时竟然发现陆河就站在不远处,他手里提着袋子,里面装着我来时穿在身上的衣服。 突然之间,我他妈想哭了。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让我蹲了下来,没忍住,用手背使劲儿擦眼泪。 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就不能好好的呢? 陆河走过来,蹲在我面前,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发。 他说:“你怎么对我那么好?” 这不是废话么! 我心里难受,觉得委屈大发了。 我一把拉住陆河的手说:“咱们跨年不出国了行不行?” 他疑惑地看我。 “我带你回家。” 第72章 78 长大以后我开始接受一个事实,就是这个世界上其实有很多事是根本想不通也解决不了的,我们不是超人,经常会无能为力。 这种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曲线救国”。 比如,陆河爸妈不接受他,那我想办法来让我的爸妈接受他。 我们回家后,我躲进洗手间给我妈打电话,告诉她年底我休假,带我朋友一起回去过元旦。 挺长时间没回家了,我妈一听我要回去,开心得不行。 “回来吧,你们想吃什么,等会儿发个微信告诉我,这几天我跟你爸去买食材。” 一直都是这样,从我离开家上大学开始,每次回家前我爸妈都已经准备好了给我“食补”,就好像我在外面什么都吃不到一样。 我跟她聊了一会儿,挂了电话从厕所出来的时候,陆河正靠着墙等我。 “怎么了?”我问他。 陆河说:“舒望,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别勉强。” “不勉强,”真的一点儿都不勉强,我只是觉得有必要去做这件事,“我就是想带你回家。” 以前我没想过出柜,毕竟无法预料爸妈的反应,而且我已经说好自己不会结婚,他们也答应了,这样一来其实问题不大。 可是人啊,想法总是在变化的。 以前没想着出柜,现在想了。 想告诉我最亲近的人我有了喜欢的人,想把自己珍惜的伴侣介绍给我的至亲,希望在团圆的日子我们四个人一起度过,希望我们就像一家人。 我知道这很理想化,现实不会让我们那么好过,但还是要努力争取一下的。 我不能继续瞒着我爸妈,我也不能就这样委屈着陆河。 这么大个人了,我得有担当有胆量。 我过去,抱住陆河往他身上跳,他轻松地接住了我。 我像一只大青蛙,趴在他身上,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双腿缠着他的腰。 陆河拖着我的屁股,抱着我往餐厅走:“煲了汤。” “好香。”我亲了他一口说,“跟着你我可真是享福了。” 他笑笑,也凑过来亲了我一下。 陆河的厨艺越来越好,我一开始还有点儿自惭形秽,但现在已经开始习惯了被他这样照顾着,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我坐在那儿喝汤,陆河问:“这个我要是做给叔叔阿姨喝,他们会喜欢吗?” “他们会把我扫地出门,然后让你的名字出现在我家户口本上。” 陆河看着我笑,抬手扶了扶眼镜。 “不用紧张,”我说,“他们会很喜欢你。” 他们确实会很喜欢陆河,但前提是,他不是以我的男朋友这个身份走进我的家门。 喝完汤,我开始买车票,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回去,我必须在这一个星期里,背着陆河处理好这一切,当我们回去,我希望气氛是轻松的,无论是他还是我爸妈,希望他们都能是开心的。 我好像有点儿太贪心了,但努力总归是没错的。 接下来的这几天,我在公司忙得头都快掉了,一边忙工作,一边拐弯抹角地暗示我爸妈,我不停地暗示他们我跟陆河的关系不一般。 其实这么些年了,我爸妈应该多多少少能察觉出我某些不太一样的地方,只不过没人刻意提起,也就能装不知道就装不知道了。 上次过年,为提起自己不会结婚的时候,他们应该是懂的,只不过谁都没有挑明。 我跟陆河回去的前一天,晚上我特意没跟陆河一起回家,告诉他我加会儿班,然后跟同事有些事情要交待,让他先回去。 其实,工作上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我留下只是因为想找个没人又安静的地方给我妈打个电话。 这一个星期的“预防针”已经打得差不多,有些话必须得说出来了。 大冬天,我去了屋顶花园,把好久没人坐的椅子擦了擦,坐在了上面。 椅子冰凉,冻屁股。 我点了根烟,这烟还是从陆河那儿拿来的,打火机也是他的。 我抽了一口,因为太紧张,差点儿把自己给呛着了。 电话打过去,我妈喜气洋洋地问:“明天几点到?” “下午一点多。”我说,“妈,我有个事儿要和你说。” 我妈“啊”了一声之后,我们都沉默了。 我又抽了口烟,我妈问:“你抽烟呢?” “真厉害啊,这都能听出来。” “有烦心事儿?” “不算是我的烦心事儿,”我说,“说出来之后可能你们会觉得烦。” 我妈不说话了,我被风吹得头疼,揉了揉眉心。 “那就别说。”我妈语气平静,“别整天给我们添堵。” “不行,”我没忍住,还是叹了口气,“我得说。” 我听见我妈在擤鼻涕,估摸着她什么都知道,哭呢。 这种时候我其实应该在她身边,抱着她哄哄她,然后主动给她煮方便面吃,加两个荷包蛋的那种。 “你别哭啊,”我说,“我觉得对于我来说,这是好事儿。” “是,可不是好事儿么。”她说,“要不我跟你爸也不能认了。” 她哭得挺难受的,在电话那边一直啜泣。 她说他们认了,心里应该还是有疙瘩的,但他们还是认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耻,出柜不明说,让他们猜,猜的时候我又不在身边,他们只能自我开解。我把自己应该面对的问题就这样抛给了他们,这些日子,他们一定不比我好过,甚至比我压力更大,比我更辛苦。我没法想象一周来他们是如何过来的,一定有过很多的挣扎。 我真的很过分。我真的很抱歉。 “妈,”我说,“陆河特别好,比我高,比我帅,比我赚得多,你们肯定会喜欢他。” “臭小子,我跟你爸在乎这些吗?”她哭哭啼啼地说,“他再高再帅赚得再多,他对你不真心实意不好好和你过日子,有什么用?” 她说得我也想哭,我才是全世界最幸运的那个人。 “他对我真心实意,”我说,“他比我还会好好过日子。” 我知道,两个男人一起生活,不管是在当下还是在未来,在父母看来不确定性都太多了,他们那一代人很看中那一纸证书,觉得那个红色的小本本象征着一份了不起的责任。 他们没错,我们也没错。 我们都没必要煞费苦心地去说服对方自己才是正确的,我们要做的就只是爱彼此。 爱我那愿意理解并接受任何一面的我的父母,爱我那全心全意抱着我的陆河。 我下楼的时候,看见陆河的车就停在路边,他没走,在等我一起下班。 我小跑着过去,上了车,他握住我冷冰冰的手问:“办公室空调坏了吗?” “陆河,”我说,“我妈刚刚告诉我,她欢迎你回家。” 第73章 79 我有信心,爸妈见了陆河一定会喜欢,毕竟陆河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他? 只不过我还是有些紧张的,毕竟人生头一次带自己的恋爱对象回家见爸妈。 我们俩穿着同款的毛衣,暗戳戳地在搞小情趣。 上车前,陆河一直没怎么说话,一直到检票进站了,他才突然说:“舒望,我有点紧张。” 他说自己有点紧张,我看他觉得有点可爱。 我们上了车,找到位置坐下。 “别怕,哥哥保护你。” 陆河倒是不客气,摘了眼镜靠在我肩膀上:“哥哥先给我靠一会儿吧。” 我们俩的暧昧举动让旁边的人侧目了一下,不过也就是一下,事实证明这世界上绝大部分人没那么无聊会对着陌生人过分八卦。 火车开了,陆河靠着我睡着了。 他昨晚没太睡好,正好趁着现在补补眠也挺好的。 他睡着没多大一会儿我就也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两站,身边的陆河看起来早就醒了,正望着窗外,看着漫山遍野的雪。 “落枕了。”我抬手揉脖子,难受得很。 陆河给我揉脖子,力道刚好,揉得我心情也好得不行。 下车的时候,风很大,天阴沉沉的,看起来像是要下雪,我爸打电话来问:“到哪儿了?” “刚下车,往外走呢。” 我爸妈一起来接我们,说是在出站口等了半天了。 陆河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太麻烦他们了。 “他们就是故意的,”我说,“从我大三开始,这俩人就没来车站接过我,估计今天是因为你要来,想早点儿看见你。” 那俩人,八卦得很。 我们跟着人群往外走,挺长时间没回来了,但其实一切都没变。 眼看着就到出站口了,我这心开始砰砰跳了起来。 我问陆河:“紧张吗?” 他点了点头,手里紧紧地攥着我们俩的车票。 我也紧张,但我不能说。 我趁着没人注意,摸了一下他的手:“没事儿,他俩也是搞笑艺人。” 陆河笑了:“好。” 就像我说的那样,我爸妈一见到陆河就喜欢得不行。 一表人才、气宇轩昂、成熟稳重、年轻有为。 这都是回家的一路上从他俩嘴里冒出来的词儿,夸得陆河耳朵通红,都不好意思了。 我爸开车,我妈坐副驾驶,我跟陆河在后面偷偷牵手。 我用力握他的手,让他安心,他时不时地偷看我,还真像是我弟弟了。 我们到了家,跟着爸妈上楼,他们给我们准备好了拖鞋和睡衣,还有一桌子的零食。 真的是不管我们多大,回到家里永远都是孩子。 陆河还是有些拘谨,坐下的时候都不敢坐得太实,只搭着个沙发的边,整个人都精神紧绷,我爸妈问什么,他就乖乖地回答什么。 我很少,或者说几乎没见过这样的陆河,不得不说,见家长这事儿真的很有杀伤力。 我爸去做饭,我妈负责跟我们聊天。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这我看得出来,但她又不好意思直接问,这些人啊,一个比一个顾虑多,所以“话多的傻子”这个角色就只能由我来扮演,给她讲我是怎么把前一家公司熬到倒闭,怎么来这家公司面试,怎么发现原来我跟陆河之前就见过,怎么喜欢上了他。 我妈听得不停喝水,尤其是当我说到我跟陆河在一起的过程,她差点儿把杯子都给嚼了。 最后解救她的是我爸的一声:“吃饭吧。” 我爸做菜好吃,这一点我真的没遗传到。 “下一顿饭就得挺晚才吃了,”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天,我爸表示,“晚上十点多再吃,吃完了等着跨年。” 我家以前是没有这个习惯的,但是这几年他俩不知道怎么了,越来越有仪式感,别说除夕守岁了,就连这种跨年也必需等着。 陆河说:“晚上我来做吧。” 我爸还挺惊讶的:“你会做菜啊?” 陆河乖巧一笑:“以前也不会,后来为了舒望,特意学过。” 心机,这家伙真的挺有心机的,他这么一说,我爸妈肯定对他更刮目相看了。 “没错,”我在一边吹捧我的男朋友,“陆河厨艺特好,晚上你们让他表现表现吧。” 得到我家大厨——我爸的应允,我跟陆河吃完饭后就开始讨论晚上做什么。 四个人,其实没必要做太多菜,而且那么晚了,吃太多再睡觉也不健康。 四菜一汤,荤素搭配。 我们列了一张购物清单,穿上大衣出门买食材去了。 我不喜欢逛街,但是喜欢逛超市,尤其是跟家里人逛,觉得特温馨特有生活气息。 我推着车,陆河挑选食材,我看着他的时候简直就像个痴汉。 我说:“陆总,今天开心吗?” 他拿着一捆小葱,转过来笑着对我点了点头。 帅哥配葱,这画面可太艺术了。 “我也开心,”我说,“等晚上我有个礼物给你,准备好几年了。” 真的,准备好几年了,就等着今天呢。 第74章 80 挺久之前陆河说要给我弹钢琴,但后来这家伙一直都没落实。 他家有一架钢琴,但我们真的太忙了,有点儿空闲时间就凑一起黏糊,也没想过要弹琴。 我琢磨着等这次回去,我得让他给我安排上。 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给他弹一首曲子。 晚上陆河做了饭菜,我们个个儿都吃得满足到揉肚皮,吃完之后,我爸妈看跨年晚会,我们俩进卧室聊天。 陆河其实是想跟他们一起的,觉得陪着父母看电视是件特别温馨的事儿,但愣是被我给拉走了,我这人就是这样,坏得很。 我带他到我的卧室,两三个小时之后,我们俩将会一起睡在这里,我爸妈甚至特意把我那单人被子换成了双人的,真的费心了,搞得我还挺不好意思的。 我们进了屋,我关上了门。 陆河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这样不太好吧?” “别多想,”我说,“我还不至于这么嚣张。” 我拿起立在书架边的吉他,琴包都落灰了。 “等会儿啊。”我把吉他拿出来,重新调音,然后又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我当年的笔记本。 我说:“准备好了吗?我要送礼物了。” 拨片找不到了,就这样吧。 我照着曲谱弹奏起来,好久没弹吉他了,有些和弦都陌生了。 这曲子不长,不是什么流行曲目,也不是什么名家经典。 陆河安静地站在那里听着我弹吉他,听着我瞎哼哼,等我弹完抬头的时候,陆河说:“下雪了。” 我转过去看向背后的窗户,可不是么,下雪了。 跨年夜下雪就很有浪漫气氛。 陆河坐到我身边,轻轻地用他弹钢琴的手指拨弄了一下我的吉他琴弦。 “这曲子是你写的吗?” 是我写的。 “大二那年写的,”我说,“当时心血来潮,想写一首歌给我未来的男朋友,不过可能是因为那会儿实在不知道谈恋爱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样的,曲子只写了一半,词也没填上。” 陆河笑着说:“但是你一直记着它。” “是,一直记着,”我说,“我准备找时间把它写完,歌词的话,还没思路,不过我已经想好了歌名。” “是什么?” 都说了我这人心眼儿坏,当然要卖关子了。 “明年再告诉你。”我放下吉他,拉着他出去跟我爸妈一起看晚会,“走吧,凑热闹去,待会儿十二点站在咱家阳台就能看见广场放烟花。” 小城市有小城市的好,足不出户就能观看一场漂亮的烟火大会。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我们一家四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起看跨年晚会,我爸妈被相声逗得直笑,我在一边溜缝似的吐槽,而陆河,他就笑着看我们,时不时给我们削个苹果剥个橘子,再被我靠一会儿。 万家灯火,都在等待着新年的到来。 陆河说:“在家跨年的感觉真好。” 是啊,这种日子还是要跟家人和爱人一起才最幸福。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时,外面的烟花也准时绽放。 我拉着陆河的手跑去阳台,看雪看烟花。 再没什么比这更浪漫了吧? 我们生活在最平凡的世界里,有着再寻常不过的喜怒哀乐,但因为身边有了喜欢的人,所以连每天见面的风霜雨雪日月星辰都变得无与伦比的浪漫。 我们俩站在阳台,十指紧扣,等到烟花落幕,我对陆河说:“新年了,告诉你那首歌的名字吧。” 我回头偷瞄我爸妈,他俩还沉浸在跨年晚会的热闹里,压根儿没搭理我们。 我转过来的时候,对着陆河勾勾手指,他听话地把耳朵凑近。 “《献给陆河》,”我说,“这歌名听起来是不是特别有意义?” 陆河怔在那里好半天,要不是他握着我手的劲道越来越大,我甚至觉得他被点了穴。 献给陆河。 献给我们平凡的一生和不平凡的爱。 献给我们在鹿河桥上的遇见,献给我们一起加过的班熬过的夜。 当然也要献给未来,未来无数个春夏秋冬,无数的包容和理解,也献给可能发生的分歧和争执,献给一切共同经历的时光。 我突然觉得当初这首歌写到一半就写不下去了,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事,因为关于爱的更多意义要等我遇见这个人之后才能领悟,遇到陆河,这首曲子就能继续了。 它注定是要被命名为《献给陆河》的。 就像生活再苦再累,也注定会有人在爱着。 陆河说:“那歌词你打算写什么?” 我挠挠头,突发奇想:“歌词就……‘我爱陆河’四个字,循环一百遍。” 陆河的笑声绕着我的心尖儿打转,转得我晕了。 我听见他说:“就这么说定了,‘我爱舒望’循环一百遍。” “是我爱陆河。” “是我爱舒望。” “我爱陆河!” “我爱舒望。” “陆河!” “舒望!” 我妈拉开阳台的门:“干嘛呢你俩?嚷嚷什么啊?几点了?赶紧睡觉去!” 好的,我们睡觉去,我拉着陆河回屋,钻进被窝继续讨论歌词究竟写什么。 其实写什么都好。 反正都是我们俩的事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