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玄学收购娱乐圈 作者：倾江一诺 本文文案: 拿到世界影坛最高奖金蔷薇奖后，国际影后甘泽高调宣布退出娱乐圈，自主创业，开了一家古董店。 从此以后，人们发现少了甘泽的娱乐圈更加混乱了。 新晋小花是女装大佬？选秀C位男爱豆竟夺得全国龙舟比赛冠军？炒作女星旅馆闹鬼，道长竟直言是甘泽亲弟弟！　 甘泽人不在圈里，可圈内处处都是她的传说。 记者： 甘影后，请问您当初为什么要息影转行呢？ 甘泽：因为我没钱，我要收购娱乐圈。然后让我看上的男演员只能和我演CP。 对此一无所知的元崎：？？？ ———————— 小剧场: 元崎:我要结婚了，对方曾经是一名艺人。 众粉丝:和谁？哪个糊比？ 啊，是影后啊，那没事了。 元崎:什么影后，就是一个颜控花痴又聪明的小姑娘。现在开古董店，我把自己卖给她了，用一个吻。 —————————— 我对你表白，我看上你了，在千年以前，在你创造我的时候。 貌美古董商影后X帅气温柔男演员 故事背景参考了袁郊所著《甘泽谣》，有魔改 内容标签： 娱乐圈 甜文 爽文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甘泽，元崎 ┃ 配角：红线，陶岘，等等 ┃ 其它： 第1章 星耀影视公司。 甘泽理了理头发，站起来，小助理连忙跑过来，把新款Gucci包包递到她手里。甘泽带上墨镜，白皙的脸庞被墨镜遮住了几乎一半。她仰起脸，笑着对公司代表说：“我走啦。” 公司的走廊里，此时挤满了好奇的工作人员。还有人拿手机偷偷在拍。甘泽站起来，细跟高跟鞋衬得她气质挺拔，一双腿修长笔直，穿着真丝衬衫和短裙，能看出是娱乐圈里数一数二的好身材，很多女孩难以驾驭的烟熏玫瑰色口红，在她的唇上却显得凌厉又娇艳。 这是国际影后，五大杂志社的宠儿，当红女星甘泽。 法务代表笑着说：“和甘小姐合作这么久，觉得你和很多女星都不一样，现在看见你退圈，真是非常惋惜 。以后如果你后悔了，一定要回来啊。” “好的。”甘泽点头，“和李先生合作也非常愉快。” 她拎起包，转身下楼，门口等着一两劳斯莱斯幻影。记者们被保安死死拦住，还是在不停地隔着人墙发问： “甘小姐，你突然退出娱乐圈是否有隐情？” “甘小姐，网传你要嫁入豪门是真的吗？对此你如何回应？” “甘小姐，你退圈之后有什么计划可以分享？还要从事相关工作吗？” 记者的声音此起彼伏，摄像机的光闪个不停，甘泽却一概不理会，她坐上车子，豪车快速发动，不久后就把星耀大厦和记者们远远甩在后面。 车上，开车的男人看了眼后视镜，微微侧头道：“追不上了。” 坐在后座上的甘泽呼出一大口气，然后挺直的后背一下松懈下来。 她一把甩掉墨镜，胡乱塞进包里，又从座位下面变魔术一样拖出一双运动鞋，把高跟鞋换了。接着伸直胳膊，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形象全无，口中嘟囔道： “困死我了！老魏，你开快点，我回去要立刻睡觉。” “司机”老魏是个二三十岁的男人，留着寸头，面貌英俊，脸上总带着温和的笑。闻言道：“甘影后，你好歹也有点偶像包袱，这怎么一退休就原形毕露啊。” 甘泽不屑道：“去他的影后吧！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商人而已，从头开始，和其他普通人一样。” 老魏挑眉：“你现在就要接手那家古董店？” 她趴在椅背上，神气地道：“当然，这可是我以前的梦想。现在咱们就去看看，装个修，换换面貌。“博古斋”这名字太老土了，你帮我起一个，然后让许云封下午就写好挂上。咱们明天就开业。” 老魏笑了笑，答道：“好。” 《震惊！知名女星隐退，导演爆料黑幕！》 《中国娱乐圈再出大新闻，影后甘泽神秘失踪，网友：回来赚钱不好吗？》 新闻陆陆续续发了一个多星期，热搜上了七天整，服务器卡了三次，甘泽自从在星耀公司当众宣布退出娱乐圈之后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仿佛这个人从地球上消失了一般。 一周后，梧桐巷。 张老板清早起来，拉开店门，伸了个懒腰，忽然看见隔壁一阵嘈杂，不一会儿，一堆大包小包被车推着运进了那个半死不活的“博古斋”，又过了一会儿，一大群男男女女欢声笑语走了进去。 博古斋已经好几年没人来了，之前的老板是一个非常瘦的老年男人，经常佝偻着身子，脾气也不好，顾客们从来不去博古斋买货，可能是生意做不下去了，于是干脆关门，再也不来梧桐巷了。今天应该是找到了新的接盘买家。 到了中午，狭窄的小巷子口来了一辆大卡车，进不去，于是一个戴着大墨镜的女人下了车，从车上搬下来一个大花篮，放在那博古斋门口，然后拍拍手，走了。张老板好奇地凑上去，看见上面放着一张手卡，上面写着： 日出影业携全体员工祝甘小姐生意兴隆。 什么鬼？ 张老板不知道日出营业是什么东西，他看了一圈，觉得没趣，就背着手走了。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一辆宝马S系停在巷子门口，按了按喇叭，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戴着耳钉，穿着皮衣和哈伦裤，十分摇滚，晃悠着走进博古斋，看得张老板皱眉头。他还没进入，就远远大喊道：“甘姐！我可算找到你了！” 他带了一个比中午那个要大一倍的花篮，里面的百合花香得刺鼻。 手卡上写着“黄渝工作室祝甘泽小姐日进斗金，天天发大财”。 过了半个小时，巷子口又来了辆敞篷跑车…… 梧桐巷是全国最大的古董一条街，里面鱼龙混杂，鉴宝专家，古董贩子，造假的古董贩子，还有文物工作室的大佬。每天有无数人来到这里淘宝或者出售自家的宝贝。 那车在巷子口还没停稳，所有周围的古董商就异口同声地说：“往里走，找梧桐巷3号博古斋！” 此人从车上下来，脸色有些尴尬：“我知道，我就是那里的员工……” 说完，他从车上搬下来一个巨型牌匾，冲着里面吼道：“来人！接匾！” 话音刚落，博古斋里，一个漂亮女人带着一群工人一窝蜂地跑出来。甘泽从跑车后座提起一个大箱子，问：“这是什么，那么沉？” 这开豪车的男人像看白痴一样瞟了甘泽一眼，说： “笛子。” 那匾也很快装了上去，再接着门口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有人说道：“从现在开始，我的古董店就开业了，我们的目标是年入千万，几年之后市价上亿，成为中国第一女首富！” 周围的人纷纷过来看热闹，只见一个长发女子穿着运动鞋，T恤和短裤也被好身材撑得性感可爱，站在一群人中间，正举着一瓶燕京啤酒，慷慨激昂。 “好！” 皮衣男，墨镜女，还有刚才那个那牌匾的一起热烈鼓掌。 小店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焕然一新，新刷了门面，之前脱落的油漆也已经全部刷好，上面挂着一个大牌子，浓墨写成，是流畅的行楷，一看就出自书法大家之手： 碧霄小铺 下面一行小字： 专营风水阴阳算命古董经营价钱面议 落款的名字叫做“许云封”，却不知道是什么人。 众古董商：…… 这么好看的字写的不是诗词歌赋，而是营业广告，真是可惜了。 不过都是文化人，他们表面上也不好说，都纷纷说道：“恭喜恭喜！”。 甘泽看见来人越来越多，于是笑着举起那瓶啤酒，说道：“各位老板好，我姓甘，初来乍到，家里只有一件博古斋算是祖业。现在打算继续经营，希望各位日后多多帮衬！” 话说的好听，人也漂亮，众人纷纷捧场，只是很疑惑这样的一个年轻女孩到底怎么经营古董店。还有些老板不怀好意，窃窃私语，等着看她的笑话。 站在甘泽身旁的寸头男人忽然冷冷地向他的方向瞥了一眼，冷冰冰的眼神带着威胁，那老板打了个冷战。 下一秒，他接着恢复了自己温和的笑容，说道：“在下魏行，是店里的账房伙计，希望各位多担待。” 人群中有认识博古斋的人，问道：“之前那位甘老板呢？” 甘泽笑了笑：“他是我爷爷，现在身体不大好，我代替他做生意。” 就这样，博古斋摇身一变，变成了碧霄小铺。而老板也从之前的怪脾气老头，变成了长相漂亮却没有经验的“小姑娘”甘泽。 文化报第一时间报道了此事，虽然只是个小报纸，但是在古董文化圈也算是仅此一家。他们采访的内容是“美女老板经营古董店”，一个噱头很足的标题。 当天，甘泽接到了采访请求，魏行皱着眉头说：“甘泽既然已经退出娱乐圈，就应该避免曝光，再说这种题目博人眼球太恶俗，咱们应该拒绝。” “我倒觉得不一定。”一个穿着旗袍的女生说。她长着一双丹凤眼，十分妩媚，声音也轻柔好听，抑扬顿挫，仿佛在唱戏一样，“既然甘泽姐说要把古董店做大，就应该多多宣传，这样的报纸又不是娱乐八卦杂志，对古董店的名声是有好处的。咱们准备准备，答应他们吧。” “红线说的有道理。”甘泽想了想，“内容是可以改的，宣传是一定要做的。老魏，跟记者说，碧霄小铺欢迎他来。” 于是第二天早上，文化报派出了一个小记者蒋文，来到碧霄小铺。 蒋文今年刚毕业，这是他的第一份单独采访。主编给他的消息是，这是一家新开业的古董店，老板很漂亮，抓住这个点，多拍拍老板，至于里面的古董—— 这样的老板应该肚子里没有什么墨水，随便写一写就行了。 蒋文心里很不平，当初他毕业后来到文化报，就是为了圆自己的文物梦。他从小喜欢鉴宝栏目，对这个行业很是向往。 世风日下啊，现在人只想看美女。 蒋文一路抱怨着，来到了传说中的碧霄小铺。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支持，爱你们～ 第2章 碧霄小铺。 梧桐巷依然人山人海，蒋文扛着摄像机，带着一腔愤愤不平的情绪走了几步，然后一抬头。 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月白色的行楷牌匾。 牌匾端正地挂在门面不大的小铺子上面。行书从很早之前就在我国流行，最著名的就是王羲之的《兰亭序》，讲究浓淡相融，疏密得体。蒋文因为爱好，去过不少书画博物馆，也见过名家真迹。毫不夸张地说，这个牌匾上的四个字，已经远远超出当代书法家的水平，简直可以和古代大家相媲美。 蒋文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接着，他就看见了下面的那一行小字：专营风水阴阳算命古董经营价钱面议 蒋文：…… 明显是一个人写的，但是下面这行字的潦草程度仿佛刚开始学写字的小孩子，用笔生涩，毫无章法，写的时候应该很不情愿。 这样的书法家也为了钱，被迫给一家名不副实的古董店写牌匾，真是世风日下！ 蒋文正在浮想联翩呢，小铺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传出一个厚重的男声：“是蒋先生吗？” 。”是的，。”蒋文说，“我是《文化报》的记者。” “请进。” 一个寸头男人打开了沉重的木门，微笑地看着他，和蔼的面孔十分英俊，像是女孩子们会喜欢的“大叔型”男人。蒋文这才注意到这扇看着平平无奇的门……居然是黄花梨木的吗？这种木材不是非常稀有，价格不菲吗！ 上面雕刻着一些细细的纹路，但是蒋文不便慢慢欣赏，只能先走进去。 小小的前厅，一个玻璃古董柜，一张圆桌，四把木椅。 寸头男人关上门，在门外挂起了一个“请勿打扰”的小牌子，说道：“蒋先生，这就是我们的碧霄小铺古董店，请您不要拘束，随意采访。我是本店的账房伙计魏行……呃，现在叫会计。” “魏先生您好。”蒋文有些愕然，他看着这个叫做魏行的男人，穿着有些朴素的中山装，浑身上下的气质没有一点和会计沾边，活生生一个行业大佬。他比了个手势，笑道：“蒋先生稍等，这边坐，稍后会有人过来，给您讲述我们店铺的具体情况，您也可以自行看看。这里拍照都是允许的。” 说罢，转头道：“红线，来上茶！” 红线？听上去是个女名，难道这就是这家店的店长？蒋文紧紧抓着自己手里的采访笔记。 美女店主……美女店主，这个内容不能忘，否则主编会骂死他的！ 正想着，一双白皙细嫩的手臂伸到他面前，背后一个女子轻轻柔柔地说道：“客官，请用茶。刚煮好的铁观音，不成敬意。” 这声音飘飘渺渺，如同唱歌一样好听。蒋文还是个小伙子，听到这声音，简直浑身都酥麻了。他回过头，看见了一个长发美女。 说是长发，但在脑后编起了一个辫子。丹凤眼，画着精致的妆容，显得妩媚妖艳。她穿着莲青色的旗袍，脚踩一双高跟鞋。 美女，这是大美女。 蒋文激动极了，他连忙站起来说：“店长，怎么能让你给我上茶？”这女人慌忙道：“呀，先生说笑了，红线可不是店长，红线只是个小员工而已，给人煮煮茶，看看风水而已。” “你不是店长？”蒋文愣住了。 这样的条件。放进娱乐圈也算中等偏上的相貌，居然蜗居在古董店里给人上茶？ 红线把茶放在桌子上，给蒋文倒了一杯，然后双手交握端庄地站在一边，和魏行两人组成了一幅十分赏心悦目的画面。两个人都特别礼貌地看着蒋文。 蒋文受不了了，他没办法在目光中自己喝茶，只好站起来说道：“我先看看这里的古董吧。”说完，就随意地走到了玻璃柜前。光线有点暗，他看不清楚，只能大概看见是一些瓶瓶罐罐之类。红线踩着高跟鞋走了几步，为他打开了灯。 暖黄色的灯光瞬间照亮了小小的古董店，蒋文终于看清自己面前的东西，他手一抖，昂贵的摄像机差点没摔下去。 一个颜色泛红的小杯，把柄处雕刻了一只白鹤，栩栩如生。杯身光滑，色泽随着白鹤的身形变化，在白鹤的头顶点缀着一点嫣红。 “啊，这个是玛瑙杯，先生你要不要拿出来看看？”红线笑着说。 “这倒不必，我拍几张照片就好了。做工不错，”蒋文赞许地说，“和何家村出土的兽首玛瑙杯异曲同工，很漂亮。” 红线皱了皱眉，好像在思考什么：“没有这个好看，也没这个好用……” “什么？”蒋文问道，红线忙摇摇头，“没事，您继续看。” 蒋文变换角度，给杯子拍了五六张照片，越发惊叹于工匠的工艺：“几乎和那唐代原品一模一样，我几乎以为是一批制造了。敢问这样的古董，你们从哪里收来的？” 蒋文问完，才发现自己好像问了一个不太礼貌的问题。很多古董行都忌讳别人问古董的来处，还有很多专业的行话。他心虚地笑了笑，准备给自己打个圆场。 红线却有些不满道：“并不是一批，这一件在兽首玛瑙杯之前，那师傅做完之后手艺没有传下来，一批比一批差。” “啊？”蒋文惊讶道，“也就是说，这是一件唐代文物？” 这种国宝级文物是不是应该上交国家啊？ 他看了看红线，又看了看跟着点头的魏行，两人一脸认真，蒋文彻底愣住了，说不出话来。 红线有意打个圆场，于是指了指旁边的瓶子。“先生看看别的吧，这个花瓶也很好看。” 蒋文视线跟过去，就看见了一个银色的锡罐，有浮雕，部分镂空，形状奇特，不像中原地区的产物，不过也透着一丝熟悉…… “酒壶！”蒋文指着那个罐子说道，“是鎏金舞马衔杯银壶！怎么会在这里？红线小姐，你可别告诉我，这也是一件唐代文物……” “不是。”红线摇摇头。 蒋文松了一口气。 “这是胡人仿品，不是我大唐本土产物。”红线接着说。 蒋文：“……” 这家古董店有问题，有大问题！ 他不是专业人士，对古董就知道个皮毛，但仅凭这点浅薄的知识，他都觉得这几件东西价值不菲。想到这里，他语气有些严肃了：“红线小姐，魏先生，我虽然只是一个记者，但是也知道这几件文物的重要性，国家的宝藏需要妥善保管。如果你们是文物造假来欺骗客人，就更不应该，我劝你们尽早收手！” 他豁出去了，一口气讲了这么多话，心想对方一定会大发雷霆，把自己扔出店去。没想到这一男一女不怒反笑。 接着，蒋文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轻快的脚步声渐渐走近，一个年轻女人穿着休闲少女系的圆领衬衫和短裙，踩着一双凉鞋，向他挥手：“有什么冲我来，可不要冤枉我的员工啊。” 蒋文愣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此人走进。窈窕的腰肢，笔直的大长腿，还有……漂亮的面孔。高挺的鼻梁，动人的双眼，并不臃肿的鹅蛋脸一看就充满了中国古典美女的气质。如果说红线的美是妩媚动人，她就是惊为天人，大气又高贵。 女人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来：“听说蒋先生今天想采访美女店长，是我的荣幸，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画个淡妆。不过古董店本身有更多值得采访的内容等着蒋先生发现，不知道您有没有意向再写一篇报道呢？” “你……” 蒋文觉得这女人不但漂亮，而且好像在哪里见过。 “请问店长如何称呼呢？”他问。 女人笑了一下：“我叫甘泽。” 甘泽？ 蒋文虽然不追星，但是他也经常出去看电影。影后甘泽，国产电影的排面，票房的保障，他大学室友的女神。 蒋文看着甘泽的脸，越发确定这就是那位影后本人。他激动极了。 甘泽说道：“蒋先生，我希望这次采访关于我的主题越少越好，最主要的还是让我们这家古董店被别人知道。你也见过了，我们店里的奇人异士很多。除此之外，小店还兼职替人算风水，算命，看阴阳五行。我们还能做搬家业务，如果可以的话，这些都在您的报纸上打个广告。这也是话题热点，很吸引人的。” “好，当然好。”蒋文觉得自己心跳加速，木然答道。 甘泽退隐后竟然开了一家古董店，还担任店长。现在全娱乐圈都在寻找她的踪迹，那些无孔不入的娱记都找不到的人，现在就站在他面前。 柜子里放着唐代文物，店里招的店员个个颜值爆表。这任何一件事写出来都是个大新闻啊！ “……蒋先生？” 甘泽看见蒋文在发愣，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你不舒服吗？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一下？” 蒋文回过神来：“不，我没事，我好得很！” 他颤颤巍巍从兜里掏出一个采访笔记本，又拿出一支笔，说：“甘影后，能给我签个名吗？” 第3章 甘泽笑了笑，有些得意地看了站在一边的红线和魏行。红线苦笑摇头，魏行一脸无奈。 她却没有接过那支笔，而是说：“谢谢你，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是影星，只是一个小店长。而您也只是一个记者。我只想经营店铺，不能带来麻烦。” “这样啊……”蒋文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表示理解。 她虽然对在这里偶遇粉丝十分惊喜，但如果轻易答应蒋文的请求，古董店很快就会被慕名而来的粉丝占领，到时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所以甘泽只能拒绝。红线有意转移话题，走上前来，说道：“蒋先生，您关于我们的古董店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啊，”蒋文拿出自己的采访大纲，“对了，我还有一些问题要问……” “好的，我知无不言。”甘泽笑着坐下来，动作优雅，拿起另一杯清茶慢慢品着，举手投足离开了大明星的光环，休闲的穿着也带出一种古典韵味。蒋文问了半天，甘泽也一一回答，最后终于说到了那一柜子的文物。 “那真的是唐朝古董吗？这位小姐没有开玩笑？”蒋文推了推眼镜，一脸认真。 甘泽偏着头，静静地听蒋文发问，然后笑道：“是的。” 蒋文拿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半杯茶叶撒出去了。 “蒋先生想问为什么我们把这么贵重的文物据为己有对不对？”甘泽神情不变，“您说的没错，如果这是一件发掘出来的唐代文物，一定会送到博物馆，鉴定之后让专业人士保管。但是……” 甘泽偏头看了看红线，红线仍然站在那里，妩媚的眼睛瞟了一眼蒋文，仿佛在说“你这个无知的人类”。 “如果文物的主人还在，这就不能说是侵占国家文物，对不对？” 蒋文手里剩下的半杯茶通通甩在了桌子上，连忙道歉：“对不起！”红线跑过来，在桌子上抹了一把，桌子上的水竟然就这样消失了。蒋文揉了揉眼睛，听见红线充满歉意地说：“不好意思，那个杯子是我主人年轻时用来品尝西域美酒的，后来我离主人而去，这杯子是他留给我的礼物，便一直留着了……我死后，杯子就随甘泽姐处置，现在只不过是留个念想……不过分吧？” 蒋文：“……” 这种东西他怎么写啊，发出去会有人相信吗！ 魏行也走过来：“至于那个银罐，是我另一个朋友的珍爱之物。他一定不会同意把杯子交给其他人的。” 蒋文还没说话，内室里忽然传出一阵高亢的声音，有人大叫道：“哪个田舍奴要把我的酒壶送给别人？我杀了他！” 魏行忙不迭狂跑过去，一个男人手舞足蹈从内室冲了出来，手持一细长之物，冲着蒋文的脑壳就要砸过去。蒋文慌忙躲开，魏行也拉住了那个男人，大喝道：“许云封！这里有客！休得放肆！” “有客？”许云封四处环视，“哪里来的客，这小店自从开业就没有客……” 蒋文这才看清楚，这男人穿着打扮非常时髦，人也长得不差，属于清秀那一挂的，只不过动作太过浮夸，看上去十分欠揍。而他手里拿着的也不是什么利器，而是一支细长的翠绿色竹笛。他盯着这里唯一的陌生人蒋文，好像一只护犊子的母兽：“就是你要买我的酒壶？嗯？” 蒋文被他盯得发憷，摆手道：“大哥，你误会了，我就是随便一问——这酒壶的主人是你？” “就是我！”男人一挺胸脯，“小爷姓许，名云封，酒壶乃是当年御赐之物，小爷的外祖父想当年……” “你闭嘴吧！”红线白了他一眼，“这些事情讲了几百年还要讲，甘姐不嫌烦我都嫌烦。这一位是蒋先生，采访我们的记者。” “啊，就是你，说我们的店长是大美女？”许云封走过来，眼睛闪着精光，“想要拿我们店长的脸炒作？” “我没有，我没有，许大哥！”不知道为什么，这年轻人明明看起来文弱，蒋文就是觉得他有一股迫人的气势，椅子拼命往后缩，想到主编的话又一阵委屈：“我……我是真的想写一篇专业报道！你相信我，哎，哎别动手啊！” 许云封扬起笛子，嘴角忽然诡异地咧开了一个笑容。 “不错，她的确是我历朝历代见过最美的女人。你很有眼光，嘿嘿。” 甘泽挑了挑眉，无奈的脸上带了一丝得意，但还是礼貌地对蒋文说道：“您别介意，许云封也是我们这里的员工，性格比较冲动，有点自负，但优点是很有才华。门口那块牌匾就是他亲笔写的，他还喜欢吹笛子，不信您让他吹一段。” “不干！”许云封眼睛一瞪，“我吹笛的技艺岂是谁都能欣赏的？你这田舍郎……” “人家蒋先生是正经文化人！”甘泽说道，“不要这样说他，客气些。” 甘泽的话一出，许云封立刻闭了嘴，愤愤地看着蒋文，但是不再说话了。 甘泽看着蒋文，笑意中带着一丝凌厉：“蒋文先生一定不会只在我的相貌和身份上做文章，对是吧？况且，这个店里的古董和人，每一件都有故事，我们不同于其他古董店，也愿意接受一些特别的客人，帮助他们解决生活中的问题。如果贵报社愿意秉持着专业的态度，那我们愿意配合你们长期合作，蒋先生觉得呢？” 这是甘泽在放长线，钓大鱼。 影后不但漂亮，而且聪明，她这是一边威胁一边许给报社好处，相比之下，一次博眼球的报道显然没有“神秘古董店”更能从长远角度吸引读者和古董玩家。 从蒋文本人角度来讲，他更加赞同甘泽的想法。文化报的宗旨要落在文化上，这正是他加入报社时的想法。可是他只是一名小记者。 魏行好像猜透了什么一般，诚恳地道：“如果蒋先生有困难，我愿意去贵报社走一趟，与负责人谈谈，相信他会同意的。” 红线站在魏行身后，好像一个妖娆的小妾一般，忽然手指弯成一个兰花形状，指尖却竟生出火来，耀眼的火焰一晃眼就不见了。她偏着头，那能变戏法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甘泽看不见自己员工的行为，不过蒋文却觉得心跳即将失常。他点头道：“好的，甘影后……不，是甘店长。” 就这样，两天后，文化报在报纸和网站上同时发表了头条文章，竟然是一篇古董店探访专题，旁边附带一张丹顶鹤玛瑙杯照片。 标题是《梧桐巷口，藏龙卧虎——探秘甘店长和她的碧霄小铺》。 甘店长？ 有心人多，加上梧桐巷可谓是全国古董流通胜地，大家都对这样一家没什么名气的古董店产生了好奇。于是大家仔细看了看那张放在角落的女人照片。 乌黑的长发，明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完美的鹅蛋脸。 店长，甘泽。 甘泽？ 影后甘泽！ 媒体小编们炸了，观众们炸了，就连甘泽老东家星耀公司都炸了——甘影后说走就走，根本没给他们留个消息，现在他们快要被媒体逼疯了！ 当然，更加感到意外的，是甘泽的老同事们。 中国娱乐圈，从来不缺明星。 甘泽从中国影视学院大一开始接到第一部戏，到二十二岁登顶影后，这期间拍过许多电视剧和电影，带出了一批优秀的演员。可是她干脆利落地从圈子里退了，无论是对她不满的，还是欣赏的，都无比诧异。 甘泽此人向来性格直爽，在完成了所有拍摄和广告合约之后，她直接在电影节后台接受采访时透露了自己要隐退的想法，然后发了条微博告别，去公司交接完毕，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微博是这样发的： 【@演员甘泽】：六年坚持，我已经完成自己在电影行业的最高梦想，一路上感谢支持帮助过我的人； 现在的甘泽，也要去寻找自己另一种方式的生活，等我再次登上巅峰，就与你们再相见。[玫瑰][玫瑰] 加上一张自己的剧照，是自己影坛最高奖金蔷薇获奖作品《太阳光》里的造型。这个动作被外国影评人成为“电影史上的经典”，也是甘泽自己最满意的一张剧照。 这条微博尽管过去一个星期，点赞数和评论数仍然在不断上涨。因为近几年一直走电影路线，甘泽的粉丝很小一部分是狂热的死忠粉，而更多是路人粉和普通观众们。之前合作过的导演和演员也都纷纷转发祝福。 “祝甘小姐越来越好，自由快乐！” “甘泽是我见过的最有灵气的女演员，是一名真正敬业的艺人。” “甘泽姐教会了我很多，息影真是很遗憾，我会继续努力，让甘泽姐看到我的进步。” 这些人虽然云里雾里，但都选择了默默祝福。于是一周后，“旧浪娱乐”报道的新闻再次冲上热门微博榜第一： 甘泽竟然在梧桐巷开了一家古董店！ 再然后，很多人的特别关注上冒了一个小红点。 @不玩微博的元崎评论了 @演员甘泽： 有趣。 观众们：？？？ 第4章 不玩微博的元崎从不玩微博，他的微博是经纪人打理的，但是发博的频率还挺频繁——因为全是广告。 不玩微博的元崎虽然不玩微博，但是但凡稍微追赶一点时尚的年轻女孩，没人不知道他的名字。 这是一个快要包揽电视剧屏幕的男人，年轻，帅气，去年开始凭借一部行业剧火遍大江南北。没人不喜欢他扮演的医生，一个敬业的禁欲系角色。再之后就是源源不断的资源和粉丝，和更多的电视剧。 仙侠，偶像，职业，还有历史正剧好像没什么他不能演的。最关键的是本人非常低调，平日里就是演戏演戏，偶尔采访也不会说些博眼球的话。有一次粉丝吵架，他还帮着安慰。 也有人不喜欢他，觉得他虚伪做作。他们成立了一个专门的账号扒皮他的黑历史，但最后也没坚持多久，因为这位黑粉，在看了他最新的片花预告后，入坑了…… 她注销了微博，留下告别赠言：我抵抗不了他的美貌。 从此元崎被称为“电视剧观众收割机”，“战无不胜的男人”，强势地把去年的电视剧新人黑马牌玩成了实力小生牌，加上出道以来没有绯闻以及传说中的书香世家富二代身份，目前是新一代年轻男演员中最炙手可热的一个。 按理说影后甘泽息影了，和他没半毛钱关系。所以一周前他没转发甘泽的微博，没人说什么。但一周后他评论了，还不是送祝福，而是…… 有趣。 碧霄小铺里，甘泽穿着短裤，翘着腿，手里端着一杯奶茶，呲牙咧嘴地看着自己的手机。 断网一周，4G流量向来是经纪人负责，现在已经欠费了。博古斋没有Wifi，网线才拉好，她随便看看，于是悄悄登上了自己的微博小号，就看见了自己那条微博下面的热评第一。 从不玩微博的元崎：有趣。 “很有趣吗？”甘泽拍了拍魏行，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一句。 “什么？”魏行问。 “我不演电影这件事很有趣吗？” “谁说的？是不是你对家？那个跟你抢女主的轧戏姐？看见你退圈她可高兴了！”许云封冷笑一声，“我今天晚上扮鬼吓唬他去。” “不是。”甘泽忙摇头，“你不要冤枉好人，是一个男的。” “男的？”红线奇道，“是谁？” “元崎。”甘泽说，“一个男演员。” 许云封想了半天，说：“不认识。” “电视剧圈的你认识几个？”甘泽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认真地解释道：“一个男演员，演过《生命之旅》，人很帅，演技也不错。” “《生命之旅》里那个超帅的邵医生！”甘泽说。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说话。 “不戴眼镜很爱笑的那个，喜欢戴一顶黑帽子，比黄渝高出一个头的那个男演员元崎啊！”甘泽有点激动，“红线，我给你找他的机场照，你看了肯定喜欢。” 红线摇头 ：“不要，谁都没有我主人英俊。但是甘泽姐你看上去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很高兴，脸也红了，我之前在主人身前就是这样的。你是不是爱慕他？” 甘泽怒道：“我没有，别胡说！” 她只是给这些人解释一下元崎的知名度而已，为什么红线的思维这么发散？ 魏行沉思：“咱们不要胡思乱想，甘泽你不演电影这件事没有趣，但是息影后开古董店的确很有趣……” “甘泽姐这个人也很有趣。”许云封阴阳怪气地说。 “许笛子！”甘泽头疼极了。 她不喜欢元崎，但她喜欢长得帅的，她手机里有数十张各种男明星的生图杂志图机场照……这个秘密连她经纪人都不知道，说出来也很羞耻，所以她一直没告诉过任何人。 影后也追星呢。 “出于礼貌，我得回一句，其他人都回复了，冷着元崎一个人不好。”甘泽道。 处于对帅哥的尊重，她得回一句。甘泽心想。 天泽影视公司，元崎个人工作室里。 男人的大长腿无处安放，随意地搭在地上，虽然坐着松软的沙发但脊背挺直，正认真地看着剧本。清俊的侧脸被人媒体称作“神颜”，但气质却温润如玉，嘴角带起一丝微笑，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泰然自若。他身边放着一杯清茶，冒着淡淡的热气。 是一杯铁观音。 他的助理琪琪跑过来说：“元哥，采访马上就要开始了，您先准备一下。” “好。”元崎说。 琪琪笑道：“他可能会问一些关于最近八卦的问题，陈姐让我转告您，不要中了他的诡计……” “不会的。”元崎说。 脸上仍然笑得温和，不过琪琪看着却满是不安。 她带的这位大明星，向来和别人不太一样，他的采访风格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虽然平时对人和和气气的，但是遇到大事从来不含糊，自己打定了主意就别想更改。按过去的讲法，这属于蔫坏。 比如说他昨天不知说了什么花言巧语，就说服琪琪，登上了自己的微博大号，给甘影后发了个奇奇怪怪的评论。 此刻，元崎整理好自己的服装，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忽然好像想起了一些事，问道：“甘泽她有回复什么吗？” 琪琪一个头两个大，心想人家影后前辈哪有这个时间理你，却发现甘泽的微博动态还真的多了一条。 @演员甘泽回复 @不玩微博的元崎：感兴趣的朋友请看私信[比心]～ 私信？ 琪琪一脸问号，打开了私信。明星的私信向来非常混乱，每天都有粉丝表白打卡，有黑粉辱骂，还有各种广告以及淘宝刷单信息。琪琪敬业地遵照元崎的指示翻阅了几千条私信，终于找到了甘泽发的那一条。 一张图片，蓝底红字，类似于海南椰汁包装的风格。上面大大地写着“碧霄小铺”。 下面一行小字：专营风水阴阳算命古董经营价钱面议，店主朋友友情价好商量，地址：梧桐巷3号。PS.专心营业，无事勿扰！ 琪琪：…… 看见微博，本来一脸期待的元崎：…… 工作人员进来催元崎去采访了，琪琪想了半天甘泽是不是被盗号。不过不久之后，微博热搜第一就再次被甘泽承包。 热搜叫做：甘泽私信卖古董 影后甘泽亲自营业宣传自己的古董铺子，坐实传言！ 粉丝们纷纷晒出自己被甘泽私信发送的古董广告，虽然大部分粉丝都并不感兴趣，但因为是偶像的私信，还是会小心留着。还有一部分对古董感兴趣的路人，反而急忙关注了甘泽，想求得一条私信。 结果他们发现甘泽的自动回复变成了这样： 嗨，我是甘泽，碧霄小铺店长。商务合作请回复1，古董买卖请回复2，驱鬼作法请回复3，如果是因为电影喜欢我的粉丝，我也爱你们！ 碧霄小铺里，甘泽晃了晃自己的手机，笑道：“看看我的创意，这一下不用担心没人上门了。” 她的粉丝年龄层整体偏大，没准里面就有业内大佬什么的，随便做成几笔买卖就声名鹊起。 “哦，对了。”甘泽忽然想起来，“许云封，你会不会筛人的法术？” “怎么？”许云封问。 “如果粉丝们为了看我来梧桐巷，没准人太多，会影响其他店铺正常营业。你在巷子口布个阵，我设一个神秘代码，就能拦住这些“游客们”。可以做到吗？” “有什么奖励吗？”许云封问，“这个很耗修为的。” “等我们赚了钱，给你在国家大剧院开个人专场音乐会。”甘泽说。 许云封懒洋洋地靠在墙边，不说话。 “加上五个美女助阵。”甘泽说，“我说到做到。” 许云封仍然不说话。 “十位民乐大师给你伴奏。”甘泽咬着牙说，“从此以后买笛子全部报销！” 许云封点点头：“好，成交，现在就去。”说完一溜烟走了，回音留在半空中：“你要说到做到！” 梧桐巷口。 几个娱记潜伏在周围，“这就是梧桐巷了。” 不过人比较拥挤，地方也混乱，他们努力地寻找着3号铺子，却一时没有找到。这时，他们看见了一个面目清秀的男人突然出现，背后别着一把翠绿竹笛，他抽出竹笛，在空中转了个圈，竹笛一端竟然生出一个毛笔头。 他半跪在地上，开始写写画画。人群拥挤，但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笔尖没有墨迹，地上却留下了一圈红色的印记，看上去竟像是……符咒。 “这个男人倒是可以考虑推荐给星探。”两名娱记嘀咕道，接着希望趁着混乱，继续进入梧桐巷。忽然听见背后有徐徐风声。 他们不自觉回头，就看见男人的笔尖“刷刷”直响，好像有什么光芒隐隐约约从人群中渗出来，逐渐汇聚成一个屏障。 “当！” 一个记者突然蹲下揉起脑袋，“我撞到墙了。” “哪有墙啊？”另一个问。 记者指着前头：“就在这里！我可没骗人，不信你摸一摸。” 另一个记者莫名其妙，还是慢慢向前伸出手去。 “啪，”他的食指好像怼在了一个坚硬的罩子上，疼得他直抽凉气，“见了鬼了！” “为什么别人都没事啊？” “刚才那个男人看上去像是神经病……” 听着两人的抱怨，许云封笛子一收，摇头晃脑地走开了。 第5章 “碧霄小铺……” “是个女明星开的，不知道靠不靠谱，但是正在造势，现在名声很响。”年轻的女秘书恭敬地走进华丽的大厅，把手上的资料递给坐在沙发上的妇人。 看着秘书递过来的花花绿绿的广告，再听着楼上不断传来的惨叫声，赵雅就好像溺水者抓住了抛过来的救生圈——不管这救生圈是不是漏气，先抓住再说。 赵雅一把抓起包：“在哪里？让司机备车，我们这就出发。” “梧桐巷3号。” 高速公路上，赵雅不停看着表，催促司机道：“开快点，再开快点！” “王太太，前面这条街人太多，要堵车，您从这里下车，走过去更快。”司机回头道。 “好，好。”赵雅忙不迭点头，打开车门就冲了出去，脚下的高跟鞋蹬蹬作响，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月白色牌匾，拉开门就冲了进去。 “店长！店长！救救我儿子！” 女人绝望的呼声吸引了正在喝茶的所有人，带着佛珠的手臂不停颤抖，整个人极度紧张。然后她看见了甘泽。 二十出头的女人穿着平底凉鞋，清凉的长裙和露肩短衫。头上绑了两个俏皮的麻花辫，就像一个海边度假的小女孩，活泼又不暴露，露出的肩头皮肤白皙，腰肢显得格外纤细。她走到前台来，说：“您好，我就是店长，请问需要什么服务？” 许云封的法术没拦住，那就是正经要做生意的客人，还一脸焦急，肯定不是买古董的。 果然，赵雅气喘吁吁地说：“甘小姐，我儿子半夜见鬼，就要死了，只有你能救他的命……我们找了道士驱鬼，但是不管用。如果甘小姐能救我儿子，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许云封听见“钱”这个字，眼睛立刻亮了。他笑嘻嘻地问道：“好说好说，这位太太，怎么称呼，您儿子有什么症状？见到的鬼长什么样？来，坐下来喝杯茶吧，您不能先把自己急坏了，慢慢来嘛……” 许云封态度温和，暂时稳住了赵雅的情绪。她坐在了那木制小椅子上，喝了杯红线递过来的茶，竟然觉得安逸起来，最近经常发作的头痛也不见了。她说道：“我姓赵，是全职太太……” 赵雅丈夫王先生是大企业家，夫妇两人只有一个儿子王希，今年26岁，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不过上个月开始，王希半夜经常失眠，再后来就是自己嘀咕一些奇怪的话，家里人听不懂。直到最近，他嚷嚷自己看见了鬼，还具体描绘出了那鬼的样子。现在完全精神失常，无法与人沟通。赵雅找了心理医生，又找了道士和民间的跳大神，钱花了不少，效果一点没有。这才万不得已找到了碧霄小铺。 “……现在我儿子就在家里，说自己头疼，在地上打滚，我也不相信，咱们这是科学社会，可他说得和真的一样……你们各位都是高手，你们说，他到底怎么了？” 许云封懒洋洋地用手臂撑着自己的脸，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笑道：“鬼魂是不能用科学解释的，不过王太太你放心，本店员工见多识广，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等我们见了您儿子，自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赵雅家里也是经商出身，做事精明干练。但是为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她几乎放弃了一切原则。如果不是情况紧急，这个看着无忧无虑还有点天真的年轻姑娘绝对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但许云封一张巧嘴说得她心下大安，她站起身来，推开茶盏：“许先生的意思是，碧霄小铺要接我的单子了？” 甘泽冷眼看着许云封盯着赵雅，好像看着一座取之不尽的金山，不过人不为财天诛地灭……员工有积极性是好事，况且这还是碧霄小铺的第一份生意。她点头道：“王太太，我们会去帮您解决的，那么这份表格先签个字吧。” 她一挥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泛黄的单子，赵雅自从停止喝茶，那股心焦的劲儿又回来了。她看也不看就在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甘泽笑了一下，抓起单据。 暖黄色灯光下，那黑色签字笔写成的名字微弱地发出一丝蓝光，然后向上延伸，再延伸，竟然在纸上形成一道复杂的符咒。密密麻麻布满了纸页。 “丹青术！”红线惊讶道。 以当事人的笔墨丹青为引，布下的术法，红线从来只是听说，没有见过。 甘泽点头，“爷爷的手艺我还是会一点的。”她把纸递给红线，“这个帮我收好，我也跟过去看看，你跟着老魏接待一下客人。” 说完，她脚步轻快地推开门走了出去。许云封已经在巷子口发动了自己的跑车，甘泽车门还没关好，就跑远了。 王家的别墅在城区内，周边都是豪华小区，环境整洁漂亮。许云封开着自己的车跟在赵雅家的车子后面，到了这里不禁咋舌，一股刘姥姥进城的派头：“哇奔驰S600！哇，这辆发动机改装过的，跑起来肯定带劲儿！” “许笛子，”甘泽扶着额头，“还想从我这里领工资，就收敛点。” 许云封收了声，解开安全带跳下车。赵雅在前面听着，越发觉得自己又找来了两个骗子。不过她还是保持着基本礼仪，请甘泽和许云封进了屋。还没等两人站定，一声惨叫就从二楼的楼梯上传了出来！ 赵雅鞋都来不及脱，飞速冲上了楼梯，不一会儿甘泽听见她哭道：“我苦命的儿子啊！你醒一醒！” 甘泽听得心里难受，和许云封两人也上了楼梯。只见一个微胖的青年男人躺在地上，身体抽搐，翻着白眼。赵雅跪在地上搂着他的肩膀哭泣，见到甘泽后说：“甘小姐，你看看，我儿子他又犯病了……” “先把他扶到床上去。”甘泽一边说一边伸出了手，许云封也搭了把手，三人一起把王希扔到卧室的大床上。可王希还在痛苦地**，甘泽从包里抽出一张宣纸，又找了只笔，随便划了两下，盖在王希眼睛上。 再把纸掀开时，王希的白眼闭上了，呼吸平稳，整个人仿佛睡着了一般。 赵雅看着甘泽两下就让自己的儿子镇定下来，微微宽心，接着就拽着二人询问鬼魂的事。许云封道：“拿袋面粉来。” 有保姆把一袋面粉送上楼，许云封围着床走了一圈，边走边拿着舀子，将面粉随意挥洒，走到床头，忽然惊跳起来：“嚯！好大一个！” “什么东西？”甘泽揉揉眼睛，到处看看也没看见什么，许云封却神色一变，冲着赵雅喊道：“王太太快跑！” 那声音撕心裂肺，赵雅被唬了一跳。甘泽也心道不好，许云封虽然不正经，但在大事上从不打马虎眼，她一把拽住赵雅的胳膊往外推：“听他的，快离开这间屋子！”然后拿肩膀狠狠撞上了门。 许云封松了一口气，瘫倒在角落。甘泽也受惊不小，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现在可以让它显形了吧？” 许云封一指床头：“你看不到吗？” 那床头干干净净的，连粒灰尘都看不着。甘泽摇摇头。 许云封叹了口气，从身后的细长包袱里取出一支笛子，在地上画了个奇怪的法阵，然后说：“出来吧！” 白色的烟雾弥漫开来，甘泽目瞪口呆地看着床头竟然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轮廓，她穿着长裙，双腿垂在王希脑袋正上方，长长的头发下是一张正在哭泣的脸。 那“女鬼”也注意到了甘泽，她拢了拢头发，又擦了擦眼泪，换了一个优雅的坐姿说道：“你们是谁？” 这鬼还挺精致的。 不过甘泽看着女鬼满是泪的小脸，实在笑不出来。她向来对帅哥美女有怜惜之心，于是认真解释道：“我们是古董商，顺便除魔卫道。听说你最近在王家……那个……久留，王家人很惶恐，就请我们过来把你送走。” “你们要除掉我？”女鬼一脸诧异，从床头踩着王希的脸跳到甘泽面前，“你们是法师？” “我们不是，但是也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甘泽扬了扬手里的宣纸，许云封配合地抽出了自己的笛子，“如果你自己离开是最好，或者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我也可以帮你解决……” “我不要走，我不走！”女鬼尖锐地叫起来，“我现在必须留下！” 她情绪失控，冲到门边，要不是许云封的法阵困住了她的脚步，她可能会直接冲出门外：“如果你们再逼我，我就会趁你们不备杀掉这屋子里所有的人，没人会相信是我干的。我不信你们会一直守在这里……” 恶毒的诅咒从女鬼的口中说出来，清秀的小脸扭曲起来，满是愤怒。甘泽许云封对视一眼，决定先稳住女鬼再说。她走上前去，问道：“那能不能说说你留在这里的理由？如果我们能做到，就帮你一把，但是事成之后你必须跟我们走，不能再祸害王家人。” 女鬼抬眼：“你们同意我不走了？” “得看是什么样的理由。”甘泽淡淡地说。 女鬼忽地平静下来，通红的眼睛中迸发出一丝希望，她紧紧保住甘泽的肩膀，就好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稻草： “你们一定会帮我报仇的，对吗？” 第6章 报仇？ 清秀的女孩，强势的阔太，年轻的儿子…… 女鬼还没开口，甘泽那丰富的大脑一瞬间用自己看过的小说和剧本脑补了无数豪门恩怨。不过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保姆问道：“甘小姐，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一听到外人的声音，女鬼的表情立刻重新狰狞起来，要往门外扑去。许云封立刻拿出笛子加固法阵，甘泽趁机抱住了女鬼的腰。女鬼张牙舞爪马上就要发狂，甘泽大喊道：“许笛子，打晕她！” 许云封愁眉苦脸地喊回去：“我下不了手，我乃正人君子，三百年前对天发誓不打女人！” “这不是女人是女鬼……”甘泽眼看着女鬼就要脱出许云封的法阵，而外面保姆和赵雅的声音又此起彼伏说个没完，她烦躁地皱起眉头，伸出胳膊，一把抢走了许云封的笛子，照着女鬼天灵盖上就是一下。 “当！” 一声巨响，女鬼软绵绵地晕了过去。甘泽松了口气，利落地站起来，把笛子交给许云封，然后拿出手中的宣纸，扔了出去。 宣纸慢悠悠地飞到半空，许云封的笛子是上古圣物，甘泽用了很大力气，觉得自己手臂都敲麻了，灵力已经完全消散的女鬼竟然整个被吸进纸里。甘泽把纸叠起来塞进包，转头看看许云封奇怪地问：“你怎么在发抖啊？” 许云封恭敬地捧着笛子，声音也发抖了：“甘泽姐你真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 甘泽笑笑，打开了门，赵雅一进门视线就往床上瞟，甘泽说道：“夫人放心，您儿子暂时没事。不过身边一定要随时有人看守，如果醒来，先喂他吃点东西，有问题到梧桐巷找我。” 赵雅点点头：“真谢谢你们！那我们家到底有没有鬼？” 甘泽神秘兮兮：“目前还不清楚，不过我们已经布下法阵，三天之后，就会有结果。” 许云封在后面疯狂点头，一副甘泽跟班的样子，之前的嚣张完全不见了。看得赵雅十分疑惑。不过儿子平安就是好事，听说昏迷一周的儿子竟然有醒来的希望，她大喜过望，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就塞给他们，说是驱鬼费用额外的红包。许云封竟然也不伸手接了，看到甘泽点头，才勉强接过银行卡，老老实实地走了。 “接下来怎么办？” 许云封停下车子，甘泽不耐烦地摘下头上的大太阳帽，不停地扇着风：“先进屋，今天好晒。” 甘泽拉开古董店的门，红线和魏行立刻迎了上来，甘泽说道：“抓住鬼了，还得了奖金，今天晚上请你们吃大餐。” 她把口袋里的宣纸拿出来，已经施法丹青术的宣纸上，女鬼的面貌清晰可见，也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女孩。除了会丹青术的甘家人，谁也不能解开术法，把她放出来。希望王家人今晚能睡一个好觉。 “这就是女鬼……”红线好奇地拿着宣纸看来看去，“她看上去很善良，为什么要打扰活人？” “听说有冤情。”甘泽说，“我猜了猜，没准是贫穷女恋上豪门少爷，王太太不同意拆散二人，迫害女孩后女鬼回来复仇。” “也许女鬼是豪门养女，收到恶毒继母和她儿子的迫害。”许云封说。 “我觉得甘泽姐说的不对，一定是王希自己害了女孩，想要和其他门当户对的女子订婚，于是女鬼回来报仇。”红线说，“就像陈世美。” “……你们想象力真丰富！”魏行无奈地说，他转身继续整理凌乱的古董清单，忽然一拍脑袋：“啊！对了，刚才店里来了一男一女，点名说要找甘泽。我问了问，他们说是甘泽的同事。” “我同事？”甘泽奇道，“难道是哪个古董商？” “我觉得应该是你们娱乐圈的什么人，”许云封说。 “是的，”魏行说，“他们说有件古董十分珍贵，但是现在要急着出手，需要我们上门鉴定，还留了地址，你看看。” 他拿出一张名片，很有设计感，上面写着“吉光工作室制片人李丰仪”。 “吉光工作室？”甘泽托着腮，手指一下一下地拨弄着宣纸，惬意地喝着刚沏好的铁观音，感觉这名字有点熟悉。“唔，想起来了，是一个小型制片商，我17年和他们合作过一部文艺片，可惜内容阳春白雪，观众看不懂，扑了。当时那位导演叫做杨娇。” “没错，我听见李先生管那位女顾客叫杨姐。”魏行说，“应该就是她。熟人办事，看来很靠谱。” 甘泽陷入沉思。 混迹娱乐圈这么久，她知道这片地方不缺少理想主义的好人，当然也多得是两面三刀的朋友。她和杨导演仅仅是拍戏三个月的交情，并不能保证她的人品。况且古董店一般的规矩都是顾客拿货登门，没有店家上／门服务的。她转头问道：“许云封，你的阵法凭借什么放人？” 许云封说：“明镜阵法，以人心为引，可自动辨别人心欲望。我把所有想着“签名”“追星”和“拍照”的人都设置为禁忌，能挡住的只有想干扰甘泽姐的人。” 甘泽道：“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抱有其他目的，并非来做生意，也是可能的。” “甘泽姐，看你心思重重，你想到了什么？”红线问。 “没什么，”甘泽摇头，“既然是生意，当然没有不接的道理，告诉李制片，我们明天一早上门拜访。不过为了避免出乱子，还是先解决第一桩生意比较好。” 她笑了一下，细长的手指涂了蓝色的指甲油，反而衬托得手指更加白嫩，轻轻在宣纸上以某种特殊的规律敲击起来，口中说道：“妹子，出来吧。” 红线关上了古董店的大门，空气中逐渐浮现出丝丝白雾。许云封刚才从王家走的时候，顺便拖走了那一袋子面粉，现在派上了用场。他抬手一扬，就看见女鬼飘飘渺渺地浮现在半空中，然后站在地上。 她仍然有些愤怒，不过睁开眼却看见了陌生的环境，一时摸不着头脑。 “不好意思，刚才让你在纸里待了这么久，现在说出你的故事。”甘泽说道。 “我要找王希，我要报仇！”女鬼咬牙说道。 “现在你已经离开了王家，你再激动也无济于事。”甘泽说，“人贵有别，你迟迟不走骚扰阳间原本就是罪过，古董店门上有符咒，不说出你的目的，我不会放你走。如果你坚持不说，就请再回我的纸里面坐坐。” 女鬼飞快向外跑去，却一头撞在门上。她揉揉头，愤怒地看着所有人。红线及时走上前去，递上一杯安定心神的清茶。“姑娘，我们都是好人，不会害你的。” 都说女子天生更有亲和力，红线和甘泽两个女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终于让女鬼认命地低下了头，无力地依靠在门边。甘泽知道她是要开口了。 “我叫刘雨萱，是艺术学院大三的学生。今年年初，被导演选中，参加一部电影的美术制作。” “什么电影？”甘泽问。 刘雨萱摇头：“那时候导演说还没定下。电影是关于敦煌的，需要一幅巨幅壁画，给出的价格很高。于是我进了组，在一起的还有两个同学。因为离学校远，还正好是假期，干脆就请假住在剧组。” “这部电影的投资方是王豪老板，他的儿子王希也喜欢演戏，经常往剧组跑。我们几个女生没有常识，有时候晚上吃吃喝喝到很晚才回宿舍，现在想想真是……” 刘雨萱说到这里，有些哽咽。 “他强／奸了我。” “什么？”甘泽“腾”地站起来，“谁？” “王希。”刘雨萱斩钉截铁地说，“一个月前的一天晚上，我和两个姐妹喝醉了酒，回去的时候我去上厕所，让她们先回去了。那条走廊很黑，没有人。有人捂住了我的嘴，我听见周围有人叫了一声“王哥”。他力气很大，胳膊上很多肥肉，我挣扎不脱，于是一脚照着他的双腿踹了上去，然后趁着他松开胳膊，大声呼救。” “再然后，好像有谁用砖头砸我的头，我失去知觉，之后就看见自己的身体倒在地上，他……” 刘雨萱说不下去了，一屋子人鸦雀无声，甘泽攥紧了拳头。她的第一桩生意背后居然还藏着这么大的隐情。 “之后剧组没有任何消息传出，王希仍然好好的活着。我要报仇，报王希的仇。”刘雨萱说道，“说来可笑，我们白天画画，晚上随便出去走走，梦想着成为大画家，能看见什么大明星……” “大明星，这就有一个。”许云封道。 刘雨萱怔怔地抬眼：“这位姐姐，我一直觉得，你很像影后甘泽……” “我就是。”甘泽竖起一根食指。 “甘泽？”刘雨萱仔细地盯着甘泽，甘泽眨眨眼睛。 “我就是哦。”她说。 “生前没见到不遗憾，我现在来了，来保护你了。” 第7章 “我来保护你了。”甘泽看着哭泣的天真少女，一双漂亮的杏眼曾经魅惑了多少荧幕前的看客，可现在信誓旦旦。她握住刘雨萱的手，刘雨萱又惊讶又疑惑，还有更多的是感动，她盯着甘泽熟悉又陌生的脸，心想这是影后，原来她就是这样一个漂亮又厉害的姐姐。 “我演戏很厉害，查案子一样不差！”她拍拍胸脯。 刘雨萱不是一般的恶鬼，同样身为女人，同样身为艺术院校的学生，甘泽经历过一样的诱惑，许多高价片酬的片场并不正规，但她发现不对立刻就撤了。刘雨萱太过单纯，没有安全意识也没有经验，可这不是她被害的理由！ 现在，这个女大学生只是一个需要帮助可怜人。 甘泽三言两语就定下了方针，碧霄小铺没有人反对。红线温柔劝慰，甘泽豪爽霸气，魏行和蔼稳重，连许云封都总算说了句人话：“混蛋从古到今一个没少……” 刘雨萱逐渐平静，甘泽讲了讲自己小时候听过的笑话，她嘴角也有了一丝笑意。 作为女鬼，需要不断吸附人类身上的阳气为生，否则就会消散在天地间。刘雨萱虽然已经没什么危险，可以防万一，甘泽还是请她回到宣纸内。红线担忧地看着刘雨萱，甘泽想了想，出门右转去文具店买了一包儿童用彩色墨水，在宣纸上画了一张床，一个简单的衣柜，还有一桌好吃的。这些东西在宣纸内的空间都可以变成真实的物品，不过…… 魏行皱着眉头看着奋笔疾画的甘泽，再看看她画的歪歪扭扭的柜子和已经变了形的、晕染着黑色墨水的盖饭，说：“刘小姐真的不会食物中毒吗？” 甘泽：“我画的没那么差，一年级还得过天才小画家奖状呢，老师夸我是少年宫最棒的崽。” 她语重心长道：“老魏你就是生得太早，所以总拿古人的眼光看世界。我这是后现代艺术，你不懂。你看看，红线他们都没说什么。” 红线用袖子捂着嘴，一双丹凤眼飞来飞去，欲言又止：“甘泽姐，我还是觉得魏哥说的有理。” 甘泽：“……” 她还没解释，就听见一阵敲门声，到处找了一圈却没有客人。她一扭头，看见那宣纸上，刘雨萱不停地用手敲打着木头柜子，一脸焦急。甘泽很尴尬，原来连刘雨萱都嫌弃自己的画技。她手指一按，刘雨萱轻飘飘地飞了出来。 “甘泽姐！”刘雨萱说，“我能要个你的签名吗？” 第二天众人起了个大早，甘泽走到柜台前看了看，刘雨萱大概是太久没有休息，正躺在那柔软的大床上睡得正香。甘泽把宣纸塞进包里，几人一起驱车前往吉光工作室。车子一路向着高速开去，又进入城区，与梧桐巷周围的矮房窄巷不同，这里的高楼大厦十分富有现代气息，甘泽倚在车窗边，仿佛穿越了时光。 这片地区是首都梦城娱乐业最繁华的地区，除了商场就是各种文化产业园，不远处还有一些明星的私宅，电视剧也经常在这里取景。上一次甘泽过来的时候，还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搭配一字肩镶钻的精致小裙子，而今天她只画了个淡妆，穿着都市时尚白领经常穿的包臀小短裙和西装，一双小皮鞋精致却不浮夸。 “这叫做入乡随俗，”甘泽说，“和这里的时尚氛围融为一体，杨导和李制片都认识我，像老魏那样打扮反而惹人生疑。” 魏行今天仍然是一如既往的中山装，干净利落，一丝不苟，守护在甘泽周围。而轻易不出门的大美女红线也倔强地穿着自己的旗袍，头发垂下来，吸引了诸多男士的目光。许云封对这些人好奇的眼神十分不满，冷笑一声挡在红线身前，结果又吸引了一群女士的目光…… 甘泽为了防止别人认出来，戴了大大的墨镜，还特意选择了自己之前从没用过的牌子。她害怕许云封再折腾下去就露陷了，还好需要步行的路不长，几人很快看见了吉光工作室的巨大logo。 这是一个十分独特的logo，一片金色的羽毛放在一片方形的图案上，方形上画了密密麻麻的纹理，显得神秘又精致。甘泽盯着看了看，饶有兴味地啧了啧嘴。 “这个图案有什么问题？”红线问。 “吉光片羽，中国传说中神兽吉光的皮毛和尾羽，入水不沉，入火不焦，意思是珍贵难得，值得捕捉的回忆。吉光工作室的名字是这样来的……”甘泽歪着头，笑了一下，“和拍摄电影的思想不谋而合，挺有意思，我很喜欢。” “文化人做生意，没准里面真有什么值钱古董。”许云封期待地说。这辈子甘泽从没见过比他更爱钱的人。 几人在保安的指引下上了二楼，里面人很多，但是井然有序。李丰仪穿着导演马甲站在楼梯口，迎了上去，说道：“甘小姐，大驾光临，这里蓬荜生辉。” 甘泽之前只跟杨导演合作过，那时候她已经红透半边天，天天在片场和各种通告之间辗转。李丰仪是制片人，可以不必每天都出现在片场，所以两人没怎么见过。她客套地夸奖了几句工作室的陈设和秩序，就开门见山地问道：“今天我们来，是想看看您的古董。” 衣着朴素，短发的干练女子走来，热情地道：“甘小姐，好久不见，您依然气质出众！” 甘泽转身，微笑着伸出手道：“杨导抬爱。” 杨娇导演今年三四十岁，吉光工作室，从业多年，在业内不温不火，不是差点运气，就是差点机遇。好不容易和甘泽合作一回还是个文艺片。她摇摇头，执着地说：“和甘小姐虽然合作短暂，我见过这么多女演员，无论是工作能力还是体态相貌都无出其右。你的退出让我很惋惜” 她的态度认真，和李丰仪虽然都是夸奖，却多了一丝真诚。她对李丰仪示意，带着甘泽一行人左拐右拐，直接进了导演的私人办公室。桌子上已经被清理过，此时静静地摆着一个方形的盒子，体积与茅台酒盒差不多大，看不出什么特别。 “这就是我们的古董。” 李丰仪有些顾虑地看了看四周，甘泽说：“这些都是我的员工，是熟人。”他才放心地关了门，打开盒子。 一个青绿色的小鼎，乍看上去其貌不扬，然而拉上窗帘隔绝了阳光之后，甘泽看清上面的饕餮纹，和鼎中的一行文字，不由得惊呼出声。 “小篆！” 她不敢直接触碰，仔细地借着室内的灯光打量着这个鼎的形制。三足两耳，花纹繁复，应该是至少商朝后期的产物—— 当然也有可能是21世纪早期的产物。 “好东西。” 慎重如魏行，都不得不赞叹。只是这东西太过珍贵，吉光工作室又不是碧宵小铺，没有神秘背景，哪里来的这些东西？ 魏行等人都来自封建社会，那时候家里私藏一件古董传家是很正常的，然而甘泽是正正经经的现代人，她对此很敏感。 甘泽的神情变得慎重起来，她拿出手机，礼貌地询问道：“请问我可不可以拍一下上面的纹路呢？” 许云封已经跃跃欲试要上手了，李丰仪却警惕地望着这个疯疯癫癫的陌生人。甘泽觉得最好还是多请专家鉴定一下。 她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我们能确定它是一尊商朝青铜鼎，”李丰仪说，“至于来路不能告诉你们，但是绝对不是造假。至于价格，如果你们敢收的话——按国外拍卖价格定。” 李丰仪笑眯眯地看着甘泽，甘泽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找了自己，还要上门收购，想必之前收到了很多闭门羹。 “怎么样？”杨导演问，“几位觉得能不能收？” “东西是好的，我们也不是信不过杨导的人品，不过古董这一行最是严谨，这是笔大买卖，我们也需要更专业的鉴定。如果着急出手，两位也可以在这段日子继续寻找买家。不过，跟杨导求个人情，我可以提前预定吗？” 甘泽眨了眨眼睛，一副俏皮的样子，明示着自己对青铜鼎的喜欢。 她的条件给的足，还人性化，架子也不端着，比其他几家古董商好太多。二人自然也能理解。最关键的——他们不追究鼎的来历，让杨李二人松了口气。 魏行上前去和二人沟通鉴定事宜，推荐了自己的朋友，一位古董专家。而甘泽却拉着许云封红线二人借口出来透气，来到一旁。 许云封一开口就问：“为什么急着定下货？” 甘泽没看几眼就做了决定，杨导演以为她豪爽，许云封却看出来她太过急促。 甘泽摸出手机，打开刚拍摄的照片，背着杨导演悄悄给二人看。 照片拍摄了青铜鼎，背景是那是办公室里的一角，散落着很多东西，还要几幅木制相框。照片上的人正笑得开怀。 “熟悉吗？”甘泽压低声音问。 “王希！” 许云封是见过王希的，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是一张他和杨导演的合照，地点看不太清。 影视工作室，王希，剧组。 “醉翁之意不在酒。”甘泽说道。 红线却怔怔地看着照片的另一角：“这个人也很熟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是谁呢？” “哪个啊？”甘泽自诩见多识广，影视圈里的人认识大半，目光扫过，却心头微跳。 这个相框摆在王希右边，要更大一点，上面也是两个人，杨导演身边的男人身材高大，笑容灿烂，虽然手机聚焦不在这里，但是模模糊糊的，有一种老照片的质感，也不能掩盖他的面貌。 甘泽动了动嘴唇，心道好巧。 “这是谁？”红线很感兴趣地问，“这张照片更大，相框也不一样，看样子之前应该不是放在角落的，而是摆在桌子上，因为青铜鼎挪了位置。是个很重要的人呢。” “元崎……” 甘泽说。 “这就是元崎。” 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来人看着窗边女子留下的优雅背影，嘴角扯开一个笑。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喜欢就点个收藏吧！谢谢辣！ 第8章 “元先生。”员工们的声音传来，甘泽回过头，看见那里挺拔的侧影。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她咧了咧嘴，“看见帅哥，心情都变好了。” “甘泽姐，他还有嫌疑……”红线还很敬业地分析着元崎与王希和刘雨萱案子的关系，甘泽已经大踏步风风火火上前去了，她兴冲冲走到办公室，然后……可怜兮兮地趴在门边，往里面瞧。 男人穿着白色的衬衫，就像上大学时坐在第一排的学长，清晰的侧脸在已经拉开的窗帘投进来温柔的阳光下显示出分明的骨节，他的经纪人紧紧跟在后面说着：“杨姐，李哥。” “元先生。”杨娇拿出一本文件，“这是最近新开的项目，您拿去吧。” 助理琪琪接过，收进包里。元崎轻声和她商量着什么，和许多张了两副面孔的明星不同，私下里，他也是这么好性子。 青铜鼎没有收起来，就这样大咧咧地摆在桌子上，甘泽注意到元崎的目光，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价值连城的文物，又不动声色地收回。 “结果如何？”他开口问道。 “对方说要鉴定。”杨娇说，“人还没走，这一位是碧霄小铺的魏先生。魏先生，这是元崎。你应该在电视上见过的。” “我们的老板。”李丰仪说。 老板？ 甘泽站在门外，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然后她就听见元崎也诧异地问道：“原来是她？” 魏行走过来，与元崎握了个手。可能是由于甘泽添油加醋的关系，她觉得魏行看元崎的眼神格外考究，好像在说“我倒是看看你有多帅”。不过一旁的红线已经不说话了，痴痴的眼神望着他，说道：“的确和主人不相上下。” “你也这样觉得对吧？”甘泽说，“虽然一直没能合作，但是缘分很深呢。” 红线不接茬，喃喃自语：“我可能是疯了，总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就像一位老朋友。很想去亲近他，和他说说话。在这世间辗转千年，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开什么玩笑？”甘泽笑着拍打一下红线，“你们怎么可能见过啊？” “红线没骗人，我也有这种感觉。” 许云封一直站在后面冷眼旁观，此时却语出惊人。 “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我一定见过这个人，元崎。”他咬着牙说。 甘泽挑眉，诡异地看着许云封。 “你也想去亲近他？” 怪不得许云封空有一副好皮囊，这么久都没对象！ 许云封气得使劲瞪甘泽，甘泽不甘示弱也瞪回去：“此等好相貌，我才要第一个亲近他！”话没说完，就看见许云封脸色不对，身后传来呼吸声，好像有人靠近。甘泽还维持着夸张的，要作势抓住许云封的动作，现在僵在半空中，眼睛有些尴尬地回头望。 “甘小姐想去亲近谁啊？” 元崎的声音有些低沉，还带着一丝丝少年的轻快，走廊原本狭窄，在背后听着格外悦耳。不过这就让甘泽更加尴尬了。 帅哥面前不能丢脸！ 回过神来的甘泽一秒收回崩坏的表情，整理好裙子转过身，完美地露出微笑：“元先生，你好，我是……碧霄小铺的主人，甘泽。” 身为影后，临危不乱的气度要保持！甘泽走过无数红毯，面对记者和嘉宾，从来没出过岔子，这是她苦练的结果。 然而她忘了，对面的男人也是个优秀演员。一张脸即使说出这样暧昧的话，也仍然面色自然，嘴角露着隐隐的微笑，倒像是只说了句平常的问候。甘泽不敢说他，只因为自己调侃人家在先。一半心虚，一半害羞。脸颊微红，落落大方的影后此时看起来却有些像是个硬撑架子的小女孩。 身后的红线和许云封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再一看跟在元崎身后的魏行，竟然也微微发怔。 不过也是一瞬间的事情。 “他们是本店的员工，魏行你已经认识，这位是红线，这位是许云封。”她很快转移话题。 元崎也没拆穿，随意地看了看两人，目光游移了一圈，却张了张嘴，那句“你好”没说出口。 他目光逐渐变得复杂，又回头看着魏行。 “虽然这个问题很失礼，但是……我和你们几人，是不是在哪见过？”他问道。 一样的话，一样的熟悉感。 甘泽无言以对，愣在当场。 甘泽和元崎见过几次，都不是很熟悉。只因为甘泽曾经还在电视剧圈时，是天泽影视的艺人，元崎的师姐。虽然年龄上甘泽更小，但是她入圈早，成名也早。后来天泽影视和星耀有合作，那时候有活动，上面总是让甘泽带着几位艺人一起出席，算是增加人气。甘泽对这个演技好还敬业不作妖的“师弟”印象很深。 红线的眼睛有些湿润，许云封抿着嘴，魏行也不淡定了，眉头皱得拧成一团。 “但是我们的确是第一次见面。”他说，“元先生应该是搞错了。” 这个解释很牵强，就单凭红线的长相，就不是一般女子的面貌。具有特色的丹凤眼让人过目不忘，绝不可能有认错的情况。 元崎有些失落地点点头。甘泽趁机说道：“刚才在外面商量事情，想进来找杨导演，却不巧打扰了元先生。” “原来是元老板。”甘泽看着元崎，企图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线索，比如——身为老板，在刘雨萱的案子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那么这个商代青铜鼎甘小姐已经见过了。”元崎说，“商代末期产物，具体年代不详。鉴定证书也是有的，碧霄小铺有没有兴趣接这一单生意？” “它的所有权在你？”甘泽歪着头，“据我所知，这样的文物应该摆在国家博物馆里，而不是元崎先生的桌子上。我有些好奇。” 和师弟说话，还是更直接些。甘泽一步一步打探。 元崎笑笑。 “谁都有秘密，不是吗？” 他的来到青铜鼎前，手指慢慢抚过上面的纹路，“每个人都有秘密，甘小姐的秘密也不小。我没想到你突然转行，更没想到……” 他没说下去，甘泽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要问。 “我们会收。”她笑眼弯弯，“元师弟向来不骗人，对吧？” 她要他做一个保证。她用手势示意身后的许云封放出隐隐约约的红色法阵，试探着元崎的真心。 元崎抬起眼皮，这一回神情更加认真。 “我发誓绝不会私自吞下国家文物，可是我看了文化报的报道，这个青铜鼎，更适合你的碧霄小铺。我也在赌你的诚意。” 甘泽举起三根手指，“我也发同样的誓。”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加个微信，新手机，新号码。方便联系。” 许云封的跑车上，甘泽一把扔下自己的包：“烫死我了！” 刘雨萱所在的宣纸一直发烫，却不能把她暴露在众人之前。只能等待回到店铺再查看。 她打开手机，一条新的好友请求已经发来。 “玩微信的元崎” 甘泽哈哈大笑，心想这网名也太逗了。她点击同意，然后打了个招呼。 不玩微信的元崎：你这微信名字也太公式化了，没意思。 甘泽的微信名叫“碧霄小铺甘泽”，为了方便顾客联系。两人随便聊了聊，甘泽又将话题拐到了元崎近况，又说到了吉光工作室最近的片子。 正题来了！ 甘泽激动地看着元崎的对话框，元崎也不隐瞒，发来了工作室最近的作品简介，都不是什么大制作，信息也会逐渐公开公布。甘泽一眼看见了一部名叫《遇见敦煌》的文艺片，投资方一栏写着“盛世地产”。 王豪成立的公司，看来应该是这一部没错了。制片人是李丰仪，导演杨娇，演员的名字没听说过，还有几个副导演。刘雨萱清除地记得自己遇害那天是8月16日，也在拍摄期间。 车子停了，甘泽喊住许云封：“你刚才的测试怎样？” “元崎心里没有鬼。”许云封说，“很通透，看得清楚。” 甘泽很满意，于是直接问道：“可不可以发给我一份《遇见敦煌》片场每天当值人员的记录表，这和我们的一桩生意有关。” 果然，元崎莫名其妙地说：“这种东西需要保密，我不能答应。” “那请问这部片子拍摄过程中，有没有人员失踪，或者发生什么事情？” 回答的很快：“没有。” 竟然没有上报吗？这到底是王家的手笔，还是吉光工作室隐瞒了事实？ “出了什么事？”元崎问，“请务必告诉我！” “你们的片场死了一个女孩，是被人害死的，嫌疑人是王家人，你知道吗？” 据刘雨萱说，出手的人不止一个，肯定还有目击证人。她需要找到目击者，为刘雨萱报仇。没想到在吉光工作室的偶遇，竟然让元崎成为了她现在唯一可以信任的对象。 她说出事实真相，等着元崎的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男女主终于见面，撒花～ 第9章 天泽影视。 元崎静静地坐在电脑前，左手手指随意地在桌上敲打，右手鼠标点击页面，不知道在搜些什么。 琪琪端了一杯茶水走进来，茶水能够平心静气，她知道元崎烦躁时喜欢这样敲击桌面。 元崎状似无意，嘴唇却紧紧抿着，表情带了一丝凝重。他微微偏过头。 “你说，我该不该相信她？” 他说的是甘泽，琪琪作为元崎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经纪人兼助理，知道他的几乎一切秘密，包括他遇到的一切奇怪现象，包括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 那个漂亮且骄傲的女人，甘泽。 元崎不是活泼外放的性子，在学校也老老实实地念完了书，之后毕业，签约影视公司，拍电视剧，每一步都在他的计划中，每一步都平平稳稳。他知道自己的实力，在电视剧爆火的时候，除了感谢导演和团队的专业，也没什么惊讶的地方。 倒是有一件事情，他一直记着，直到现在。事情脱开了他的掌控，让他猝不及防。 那是他刚毕业接到的第一场戏，主角是天泽影视的当红花旦甘泽，而他作为新人，演的是女主的追求者，一个可怜的炮灰男。 人生第一场戏，年轻的元崎早早到了片场，导演给他讲戏，交给他一束捧花：“到时候你把花捧在胸前，甘老师说你来干什么，你就回答我爱你啊细雪！你爱慕女主很久了，趁着终于能和女主单独见面，对她倾诉衷肠。样子要诚恳，眼神要有戏！” 这是一场年代戏，甘泽饰演的是女革命家细雪，是资本家的大小姐，而元崎只是一个穷学生，喜欢写小说，心中充满革命的热情，却不知道女主的真实身份，以为她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漂亮女孩而已。她是他心中的白月光，他却知道他配不上细雪。 元崎想：这角色真可怜，如果是自己，绝对不会把爱说出口，让女主亲手撕碎自己的梦。 不过演员为剧本服务，那时候是初冬，他披着厚衣服，哆哆嗦嗦地练习了好几遍，终于远远地看见了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开进来。保镖过去开门，一个女人已经换好戏服，从车上下来。很瘦，看不清楚。有人喊道：“甘老师早啊！” “不好意思，半路堵车，耽误了几分钟。给大家带了好吃的。”甘泽热情地说，片场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既然来了就抓紧时间拍吧，甘老师的戏好。”导演笑眯眯地对元崎说，“小元你可别紧张，咱们争取一遍过。” 元崎扔掉外套，来到场地。布置好的华丽大厅里，已经站满了工作人员。他吐着白色的哈气，朦朦胧胧中听见导演喊“action！” 元崎从指定位置悄悄溜进大厅，一个窈窕的背影站在窗边，穿着紫色的洋装，腰肢纤细。他紧紧捏着捧花，有些冷又有些紧张，手指僵硬地捏着那花束，倒确实有了些穷学生拘束的感觉。 “细雪……不，高小姐。”他嚅啜道。 那紫色的背影一下子转过来，打了蝴蝶结的裙边上下翩飞，就像张开翅膀的蝴蝶，又像清晨盛放的蔷薇花。 背着初冬的光芒，元崎看见了一双明亮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一般望着他，红唇微张，三分怀疑，六分惊讶，还有一抹不自觉的礼貌微笑。 “怎么是你？” “你来这里做什么？” 高细雪小姐的声音悦耳，轻轻地落在穷学生耳畔。元崎整个人开始微微颤抖。 这是穷学生日思夜想的白月光，是他的女神。 这是剧本上写出来的剧情，而甘泽的身影此刻却和高细雪重合在了一起。那么明亮耀眼的女子，高贵又美丽，明明知道无法得到却又奋不顾身去追求的那一束光啊！ 元崎就像开了窍一样，鬼使神差划过一个念头：如果是他，面对这样的女孩，他也甘愿做那扑火的飞蛾。 他捏紧了那束有些俗气的红玫瑰，鼓起勇气道：“高小姐……” 胸口起伏，又猛地抬起头。 “高小姐，我喜欢你很久了，我欣赏你的学问，欣赏你的新思想。虽然我什么都没有，但我愿意用我仅有的一根笔将你写下来。我会把你写成世间最动人的女子，我会让所有人看见你的样子，我……我会陪伴你一生一世，不，永生永世！” 元崎的声音有些嘶哑，甘泽的表情也在剧烈变化着。戴了白手套的手伸出去又缩回来，她捂住了嘴，眼神里不是嫌弃，也没有惶恐，而是延伸出一种深深的悲哀来。 没错，是悲哀。 元崎看了剧本，高细雪走上革命之路后发誓要把儿女私情抛在脑后，即使是青梅竹马的男主也是在很久之后才和她走到一起。而此时的女主虽然深明大义，却也只是个二十左右的少女。穷学生平日里并不起眼，却作出这样“出格”的事情。她心里不是没有触动的。 战争的炮火马上就要烧到这里，他们的学堂已经开始搬迁，很快，穷学生也不能继续念书了。等待他们的都将是未知的命运。 谁不憧憬爱情呢？ 那一瞬间，元崎在甘泽的眼中看见了一抹亮色，又很快暗了下去。 她说：“对不起。” 干脆地拒绝胜过千言万语，穷学生心中充满了巨大的失落。他红了眼圈，却知道这个结果才是最可能的。 可元崎却分明觉得，此时的高细雪并不是没有动心过，只是时局所限，阴差阳错。既然如此，便不遗憾。 “那请你接受我的花好吗？” 他有些倔强地把花塞到她手上。 “起码证明了我的爱，希望你以后想起这束花，也能记住我。”他苦笑着说，“即使以后不再相见。” 高细雪若有所思地看着鲜红的玫瑰，穷学生痴痴地看着高细雪。他咬牙转过身，跑着消失在大厅尽头。 “卡！” 导演说，“过！” 大厅里竟然保持了片刻的安静。这个片子是现场收音，而甘泽和元崎的台词竟然出乎意料地完美。元崎嘲笑自己竟然真的哭了出来，而一抬头却看见甘泽竟然也红了眼眶。 导演笑道：“甘老师演得太好了，赶紧把眼泪擦擦，十分钟后下一场。” 元崎赶紧披上自己的外套，却并未立刻离开。只因为一个神奇的第六感，这也是他到了现在，隐瞒过所有人的神奇秘密，只有琪琪一个人知道。 他觉得自己和甘泽在哪里见过。 时间回到现在，琪琪听见元崎的问题，却一时无法回答。她无法解释元崎的感受，更无法解释碧霄小铺里的所有人都和元崎有这样的感觉。 还没说话，就听见元崎说道：“还真的是。” 琪琪凑过去，看见电脑上是某学校的贴吧，里面有一条帖子：大三女生暑假打工遇害！ 之后的内容不见了，有人回应说：编的吧？楼主说了句什么，也被和谐了。 “这是唯一的一条信息，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相关的消息，和甘泽说的倒是很像。”元崎说。他截了个屏发了过去。 到底还是相信了甘小姐。琪琪心想，一遇到关于这个女人的事情就不讲道理，包括非要让杨导演找碧霄小铺卖青铜鼎，这么危险的事情只有他们家元大明星才能干出来！ 很快甘泽回应了：没错，女生姓名是刘雨萱，学校是本市的某艺术学院。8月16日晚上，王希路过片场，遇到了喝醉酒的刘雨萱，然后打晕了她…… 玩微信的元崎：8月16日？ 碧霄小铺甘泽：有什么问题？ 玩微信的元崎：我查了人员排班表，8月16日王豪先生在B市有房产开盘活动，带了妻子儿子前去，根本不在梦城，有照片为证。 甘泽拿着茶杯的手一抖，一口茶喷了出来。 她连忙放出刘雨萱，又询问了一边细节：刘雨萱只是听见了有人喊王哥，却并没看见是谁。而她死后，看见的也只是一个微胖的背影。 元崎不紧不慢地喝着茶，心念一动。 玩微信的元崎：不要查王希，要查谁会害王希，还有能力封锁消息。 许云封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进来，一坐下就说：“看见蒋文了。” 蒋文正在隔壁做采访，见了许云封就想起文化报的连载好评如潮，还没做第二期。拉住他不放。许云封知道刘雨萱可能还在店里，找了个借口脱身，又另外约了个时间。 “另外，对外说的刘雨萱的死因是路遇流氓，”许云封说，“家属已经接受了，也有人认罪。我查到那个罪犯。” “人很瘦。”许云封一脸凝重。 看来不是当晚刘雨萱见到的那个主谋。甘泽一个头两个大，正要再一次拿起那张名单看的时候，一旁的魏行开口了： “李丰仪先生，也是微胖的身材，甘泽。” 甘泽一怔，手机震动，元崎的消息也来了： 片场的登记信息上是有三个女生，15日记录上，刘雨萱因为个人原因退出了美工组。16日只有两个女生的名字，当晚在片场的男性有两个我的老熟人，一个副导演有谢顶，剩下的都是底层员工。琪琪以吉光工作室的名义询问了其中一个女生，她说刘雨萱是因为流氓遇害。 甘泽：李制片呢？ 元崎回头，琪琪拿着手机，脸色发白：“她说，李制片全程都在片场” 第10章 李丰仪制片是个中年男人，喜好吃喝，有啤酒肚。自打吉光工作室成立，他就事必躬亲，非常勤奋。在送走了老板后，他立刻投入了《遇见敦煌》的后续制作中。 元崎和甘泽都是聪明人，琪琪一说完，就猜想到了事情的大概经过。而甘泽想到的更多，她拿起电话就拨通了王家的号码。 “王太太，您的儿子醒了吗？” 赵雅已经连续几天无心处理家事，也没去丈夫的公司。 “没有。”她声音沙哑，整个人憔悴得不得了。 “没事，”甘泽说，“照顾好王希先生，我半小时后到。到时候彻底治好他。”说完电话把一挂，喊道：“许云封，备车！”一幅霸道的女强人样子。许云封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了那天甘泽笛子打鬼头的英姿，打了个冷战。 “甘泽姐，等等我！” 王家别墅。 保姆惊奇地看着赵雅冲到楼下化妆间，脱掉自己的睡衣，穿上了隆重的会客服饰，然后开始梳头化妆。她冲着保姆说道：“别愣着，快帮我包个大红包！不，两个，上面写碧霄小铺的名字。然后把门口扫一扫……” “好的，太太。” 保姆有些莫名其妙，觉得这些日子王公子倒是没折腾，改成王太太中邪了。 甘泽很有时间概念，从碧霄小铺到王宅，果然不出半小时。许云封走了近道，跑车一停，甘泽就很没风度地抓起自己的包，按响了王家的门铃。保姆那时候还没扫完地，惊奇地看着一男一女两人直奔二楼王希卧室。 “王太太，是我，甘泽！”甘泽说道。 没人理会，赵雅从他们身后急匆匆地赶来，满脸喜色：“甘店长，许先生，直接进吧！” 这么多高人，甘泽还是第一个敢跟她说“我们能彻底治好”的。大明星不敢骗人的，赵雅把全部的希望都搭在了他们身上。 甘泽点头，推开了门，然后把住门缝：“王太太，还是请你回避，等我们再出来，您儿子就好了。” “好的，好的。”赵雅忙不迭点头。 “对了，还要面粉。”许云封说道。 “没问题！没问题！”赵雅说。 门关了，甘泽从包里拿出宣纸，手指画出红线，许云封将面粉洒在屋子的每个角落。 刘雨萱好像睡了一觉，朦朦胧胧地醒来，一眼就看见了在床上昏迷的王希。 甘泽这几天出行都带着她，她虽然看不见，却能听见所有人的对话。她看着床上这个男人，这个自己纠缠了一个月的男人。他此时面呈菜色，脸颊凹陷，虽然已经看不见她的幻象，还是十分可怜。 刘雨萱慢慢走到床边。人真是奇怪，自从排除了王希的嫌疑，她看着王希的这张脸也觉得和蔼起来。 她想起在片场的时候，有时夏天炎热，会有人给他们送饮料和雪糕。几个女生嘻嘻哈哈地边吃边问：“导演真是个好人！”送东西来的场务说：“不是，是王先生送的，盛世地产的王先生。” “哈哈哈哈，等我有钱了，就去买他们的房子。”室友打趣道。 “说实话，盛世地产在我家旁边开发的新小区很漂亮呢。”另一个说。 竟然不是你啊。 刘雨萱的内心五味杂陈，又想起李制片那么热情的一个人竟然如此禽兽不如，正难受着，听见甘泽说：“雨萱啊，既然已经想明白了，过来把你的东西收一收。” “什么东西？”刘雨萱问，“自从我跟着你们离开王家，就再没纠缠过王希。” 许云封手一挥。 “满屋子都是啊，刘小姐。” 面粉漂浮的地方，充满了一根根红线，无规律地运动，上面写满不认识的咒文，那些红线聚拢又分开，在王希周围来回漂浮，而王希的神志也被缠绕得无法回到他的头部。 “这……这是什么？这不是我的东西！我没想要这样 ！”刘雨萱害怕道。 “这是你对自己死去的怨恨组成的灵识法阵，”许云封说，“这东西和我的法阵功效一样，也可以困住他人的神志。” “刘小姐，如果法阵不消失，王先生是醒不过来的。而且，能解开的人只有你自己。”甘泽看着刘雨萱，“虽然你伤心，但每耽误一分钟，就有可能让李丰仪把证据抹掉一分。” “可是我解不开。”刘雨萱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想着自己的委屈，还要两个朋友在收了钱后轻易相信李制片的说辞，相信她死在街上，死于流氓之手，还想着自己对王希错误的报复，“我不会。” 她忽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甘泽抱着她，她比刘雨萱高一个头，紧紧搂着刘雨萱。刘雨萱是灵魂体，但那股温暖却实打实地留在刘雨萱冰凉的身上。 人类的温暖，让刘雨萱忽然觉得到了家一样踏实。 “放轻松，”甘泽的声音，轻轻地响在耳畔，“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相信我一次。”她说，“慢慢放松，不要想难过的事情，好好休息，都过去了。” 刘雨萱逐渐停止了哭泣，空气中的红线一根根地脱落，最后连在王希头部的，最粗的一根也脱落下来。那股压抑的气氛彻底消失了。刘雨萱骤然放松，脱力地坐在地上，晕了过去。 王希轻咳了一声，悠悠醒转。甘泽连忙将刘雨萱收回宣纸，打开了卧室门。赵雅冲进去，搂住儿子：“儿子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你可算醒了……”还没说完自己也掉下泪来，又给甘泽鞠躬：“谢谢二位，红包……红包和剩下的酬金，我要给你们送锦旗！救命恩人！” “锦旗就不必了。”甘泽笑道，“王先生，现在还有哪里不适？请及时告诉我。” 王希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很混乱，他却什么都不记得。 他揉了揉脑袋，“我很好，就是……” “就是什么？”赵雅问。 “就是好像看见了一个女孩子，对我说对不起。我说你又没做错什么，我都没见过你，哪来的对不起。然后她就哭了。”王希说，“哈哈，只是个梦而已。” “是啊，”甘泽说，“只是个梦而已。王先生是好人，以后会好运的。” 她转过身。 “走，去麻烦一下元崎，我要去《遇见敦煌》片场。” 元崎今天难得地休息一天，却没有好好地待在旅馆，而是让琪琪叫了辆车，悄悄来到了梦城城郊的拍摄基地。 大大小小几十个剧组都在这里拍摄，元崎穿上了兜帽，“乔装暗访”，找了个工作证，打算体验一把“民情”。 这时候电话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一接电话，是个熟悉的女声： “哈喽，元先生！”甘泽愉悦的声音，“没有打扰到你吧？” 片场人来人往，琪琪正在跟工作人员交涉，就看见元崎大踏步迈了出去：“没事，清闲得很。” 琪琪：“……” “那好，我现在想去刘雨萱遇害的地方看看，找下线索，元先生可以帮我弄一份身份证明吗？” 元崎：真是巧了。 元崎：“你过来吧。我在西门门口等你。” 毕竟是自家工作室，他手拿着琪琪弄到的两份工作证，在西门的休息室外来回转悠。现在影片即将杀青，也没多少人过来，他不怕记者发现。没过多久，他赶紧有人拍了拍他的背。 “帅哥，借过。”一个围着大花围巾，带着墨镜的妇女说。 “不好意思。”元崎连忙让出一条路。没想到这女人呵呵笑了起来，先是小声笑，最后笑得前仰后合，终于一把甩掉了脖子上的大花巾：“能骗过2019白玉兰年度最佳男演员，看来我的装扮非常成功！” “甘泽？”元崎猛跳起来，然后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两个工作人员走了过去，没看见墙后面的元崎和甘泽。 “虽然已经退圈，还是要注意形象。”元崎说。 甘泽盯着元崎，总觉得他自来熟，明明两人私下才见过第二面而已啊。 不过帅哥维护自己，总是好的。她笑了笑，又围好围巾：“谢了，咱们进去吧。” 元崎看着甘泽跳跃的彩虹色背影，摇了摇头。 刘雨萱的表达能力很强，两人很快找到了她所说的长廊。长廊西边就是女孩子们住的宿舍，右边是场务平日拍戏休息的地方，在远处就是演员们的休息室。中间有很大一片空地。到了晚上，这里十分偏僻，所以没有其他人看见李丰仪的罪行。 那天晚上，其他两个女生提前回了宿舍。刘雨萱在长廊中间位置遇见了李丰仪，然后另一个男人撞见了，为了防止暴露，他喊李丰仪“王哥”。如果李丰仪直接得手，刘雨萱会以为是王希强/奸了自己。他以为刘雨萱会害怕，没想到她直接喊叫出声，再然后，他和那个路人一起杀害了刘雨萱。 “这个人和李丰仪很熟，所以第一时间帮他掩护。”甘泽说，“我看了值班表，当天的两个场务，恰好有一个今天也在。” 她轻轻敲门。 “周场务，您好，我是吉光工作室的助理，有件事要问问你。” 第11章 周场务正趴在桌子上打盹，听到声音打开门，看见门口站着一男一女。 男的身材高挑，一身运动风，大热天穿着长袖卫衣带着兜帽，女的下半身穿着时尚，奈何上面围了一条大妈最爱的花围巾，还带着墨镜，紧紧跟在男人身后。 “你好，”元崎拿出工作证，“我是吉光工作室李制片的助理，找周场务。” “我就是。”周场务拉开门，“什么事？” 这古怪的一男一女先后进入房间，女人立刻拉上了门，神秘兮兮的。周场务越发地好奇，可是屋内阴暗，男人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时钟响着，电风扇的声音也不断传来，周场务感到很是压抑。 直到周场务受不了，他才用奇怪的声音开了口： “上个月16日的事情，周场务处理好了吗？” 周场务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他上下打量了几次男人，可男人低头的角度让他看不清脸。这种事是最要紧的机密，李制片说好了不告诉别人，他才替他打掩护的…… 他警惕地问：“什么16号？你们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身后的女人传来一声轻笑，在屋子里显得格外瘆人。 “周场务不记得了吗？” 她忽然伸出细长的手指，指向周场务凌乱的桌子一角。那里散落着一沓A4纸，有几张铅笔草稿的图案已经模糊，但分明能看出来那是一幅飞天画像。 “周场务，”戴着花围巾的女子捂住了嘴，很夸张地说道：“你这里为什么会有刘雨萱的画稿？她说……她很生气……” 周场务一瞬间头皮发麻，冷汗顺着脖子就下来了！那个姓刘的女人明明在被李制片打晕玩过以后，就在街上找了个醉酒流氓栽赃。难道，难道…… 甘泽看着周场务的反应，眼皮渐渐地垂了下来。 找对人了。 出发之前，甘泽再次找来刘雨萱，让她详细地讲了一遍当天的遭遇。刘雨萱对那天的印象非常深刻，她对甘泽说：“那天晚上我回去之后，身上背着书包，里面有钥匙和几张画稿。敦煌壁画很大，那一部分飞天是我负责的，她们两个都画不好……” 因为很难找到第二个会画飞天的学生，所以偷偷留下刘雨萱的画稿。又因为害怕被找到证据，所以先留在不起眼的周场务那里……直到现在，李制片还在寻找自己的替罪羊！ “周场务，李制片招了。”甘泽慢慢说道，“这张画稿存在刘雨萱的手机里，手机作为证据已经和那个流氓一起进了警察局，如果我们想查，能够查到。而且画上面有刘雨萱的指纹。” “不可能，不可能，你们怎么知道？”周场务长大了嘴，指着甘泽和元崎，“你们是什么人？” “砰砰砰！” 门被敲响了，周场务此时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 元崎微笑着拿出手机，拍摄下来这几张作为证据的画稿，他慢慢抬起了头，笑容里带了一丝威胁： “跟我们走，能让你活。” 门开了。 王场务迷茫地看着一男一女逐渐远去，而走在前面的男人，分明就是元崎！风吹起女人的花巾，露出一张漂亮的侧脸。她冲着王场务笑了笑，手指比在嘴边，“嘘”了一下。 他喃喃道：“这真的不是甘泽吗？” 又摇了摇头：“甘泽什么时候和元崎走在一起了？他们根本不认识啊。难道我错过了什么惊天八卦？” 再然后就是呼啸着的警车一辆一辆开进来。元崎和甘泽已经联系完刘雨萱的家属。元崎好笑地看着甘泽：“你可真能编谎话，李制片被抓了？” 甘泽费力地拽下围巾：“我可没说谎，不然，你以为警车哪里来的？” 吉光工作室。 穿着高开叉旗袍的妩媚女人轻柔地拍着李丰仪的肩膀，说道： “先生放轻松，喝杯茶吧，马上你就解脱了。” 她的声音非常好听，可是李丰仪根本无心欣赏美人，他跪在地上，疯狂地颤抖。而一旁的许云封则疯狂地翻找着什么。警察已经到了屋内，一边给李丰仪带上手铐，还有个警察拦住许云封：“先生，这里现在已经封锁，不能随意翻动内部物品。” 许云封悻悻地住了手：“不好意思。” 但他还是不停挥动双手，警察疑惑地看着他，许云封一边嘀咕着走来走去：“我找不到啊，这可怎么办？” “什么找不到？” 门口走来两个人，正是甘泽和元崎。甘泽已经恢复了良好形象，笑着和警察们打招呼，而元崎也摘掉了兜帽。 “你……把我工作室拆了？” 元崎惊奇道。 “嘿嘿，办案需要。”甘泽心虚地笑了笑，“不过红线啊，你们怎么把李制片搞成这个样子的？他好像失了魂。” “我不会审问，直接让许云封放出刘雨萱的幻象，他就被吓疯了。”红线无奈地一摊双手，“甘泽姐，我还以为是多困难的事。” 甘泽：“……” 难为她还和元崎合计一通，又是心里压力又是故弄玄虚的，才套出周场务的话来，早知道把刘雨萱真身放出来吓人不就全解决了？ 李制片被吓疯直接自首，周场务也被带走，案件的审理不是他们能管的了。更重要的是——元崎的吉光工作室因为红线和许云封的驱鬼，加上李丰仪自己疯癫之后的破坏，再加上警方查找证据，已经变得混乱不堪。等到媒体公布案件细节，这工作室肯定是开不下去了。 警方会保护报案人的信息，所以两人不担心曝光。元崎随意地在楼上走了走，叹了口气：“怪我识人不明，杨导演也没看清他的真面目，也连累了她。” “人的很多事情都是会变的，”甘泽说，“李制片说是他一时冲动，但是这不是他犯罪的借口。” 元崎点头。 “你的工作室怎么办？”甘泽问的很直接。 “杨导演和我签订了合同，现在她打算继续干下去，那我们就成立一个新的工作室。”元崎说，“搬个家，把这些年李丰仪的嫡系全部换掉，从头开始。” “元先生有个当导演的梦想？”甘泽打趣道。 没想到元崎认真地点点头：“是的，一直想自己筹备一部影片，但现在太忙，只好看着别人拍过过瘾。甘小姐有这样的梦想吗？” “我没有，”甘泽笑道，“我现在只想赚钱。” “这样啊，”元崎说，“原本想让甘小姐入个股，每年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进帐千万，那就算……” “骗你的，我非常感兴趣。”甘泽立刻改口，“不瞒你说，我入圈就是为了当制片人。” 元崎又露出了柔和的，有些狡黠的微笑。 “对于工作室的名字，我还有个想法。”甘泽演得很认真，“叫片羽，吉光片羽。” “吉光片羽……”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噤声，四目相对，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嗯，好，想法一样，那就叫这个。”元崎说。 “不问我为什么？”甘泽歪着头，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元崎也笑着看向甘泽：“不用问，看来你看懂了我们工作室的LOGO。” 又顿了顿，“那是我设计的。” 也许是甘泽的错觉，她觉得元崎此时就像一个等待夸奖的小孩。处于礼貌，她说道：“很漂亮，有创意。”她看见元崎满意地把嘴角咧得更大了。 “你们的碧霄小铺也很有创意。”没想到元崎说，“和我家家祖的名字不谋而合。” “你说什么？”甘泽有些惊讶，“碧霄？” “是的，”元崎说，“我家家祖从前是著书立说的，家谱里说他姓元字碧霄，正是你古董店这两个字。” 甘泽心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 “所以你就说我“有趣”？”她眉头微皱，“在微博上搞得大家都以为我们两个有什么故事……” 元崎笑而不语。 “对了，作为一个古董商，那个青铜鼎我可还没忘呢。老魏找到了一个鉴定专家，很快就到。”甘泽说。 碧霄小铺。 王希的突然醒来给了王家人巨大的喜悦，赵雅不但给了他们足够的钱，还在商业圈子里给自己的好姐妹大力宣传，而这些好姐妹又回去讲给亲戚朋友。这几天，碧霄小铺再也不门庭冷落。 不过，这一天，魏行还是关紧了大门。 走进店门的女客身姿修长，步步摇曳生姿。她脱下自己的斗篷，里面竟然穿着一件艳丽的唐装。梳着飞云髻，头上的簪子价值不菲，一看就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女眷穿越过来的。 “小姐……”稳重如魏行，也开始结巴了，“你就是甘泽请来的鉴定大师？” “各位大人。”女客轻轻一福，“妾身宋氏素娥，听闻此地有商代青铜鼎，十分难得，承蒙店长不弃，前来一观。” “宋素娥。” 甘泽也画了明艳的妆容，穿上了自己最繁复的裙装来见这一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两人相互对望，一今一古，也是各有风味。 第12章 宋女士，梧桐巷目前最受欢迎的大红人，年纪轻轻就学会了一手鉴定古董的好本事。不久之前受中国古董协会邀请来到梧桐巷，租住在一栋二层楼上与世隔绝，过着低调的日子。虽然年轻，但是比很多老专家眼光都毒辣。有人问她哪里学的本事，她说： “都是家传的，没有专门学过。” 古董界讲究的是真本事，这样的古董世家很多，她的话没人追究，只有魏行知道，她在说谎。 “宋小姐真难请啊。”魏行笑道，“十次找你，九次都不在。” 宋素娥笑了笑，静静地欣赏着甘泽精致的妆容和造型，细声细气地说道：“那都怪你，若是你说出了甘泽店长的名头，我早就来了。” “就连我这个老邻居的面子都没有甘泽大吗？”魏行不服道。 宋素娥摇摇头，红润的口脂像一颗成熟的樱桃：“哪里是老邻居，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若是算起来，我可是你的前辈。甘泽小姐可不一样，她是我的引路人。” “引路人？” 甘泽听见这个词，心头一跳。 “你不会也是做梦梦见我的相貌和名字，然后来追随我的吧？”甘泽说道。 甘泽想当古董店店长这件事，说起来是个很长的故事。 小时候，甘家几代人都开古董店为生，到了甘泽父亲这一代，因为经营不善，古董店濒临倒闭，甘泽父亲只好走上了“出仕”之路，考上了大学，而甘泽从小长得漂亮，去了电影学院，古董店一直由爷爷打理。 爷爷喜欢古董，从小就给甘泽讲述有趣的历史故事。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幼小的甘泽听故事睡着了，就总能梦见爷爷的古董店。 “博古斋”的牌子高高悬挂，门口聚拢了许多人，他们面孔不同，一刻不停地进进出出，举着手像是召唤着什么。 “你们是谁啊？”甘泽穿着自己最喜欢的粉色蝴蝶结连衣裙，踏上低矮的台阶，奶声奶气地问。 没人回答她，接着周围的景物变了，她好像被卷入了一个长长的隧道，她看见爷爷，又看见父亲，最后看见一个留着胡子的古代人拿着毛笔，坐在博古斋里写着什么。 她看见门开了，那些站在门口的人走了进来，都说着：“你是甘泽……你是甘泽！” “是，我是甘泽。”甘泽说道，“你们是谁？我在哪儿？” 写作的古代人抬起了头，和蔼地冲着甘泽笑了笑：“小姑娘，你是他们的引路人！他们会跟着你走，无论你到了哪里，他们都会找到你。” “哪怕穷尽一生，他们也会找到你。” 视线再次模糊，古代人消失了，眼前出现了一个小男孩，他长着和那古代人相似的面孔，一蹦一跳地拿着一个花皮球，说道：“甘泽，你和我一起玩吧。” 甘泽伸出手，小男孩却消失了。她自梦中惊醒，汗水打湿枕巾。 这样的梦她从小到大做过无数次，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梦的内容却一摸一样，只是那个最后出现的小男孩逐渐和她一起长大，长成高大的男人，任凭她怎么呼唤，都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再后来甘泽去了中国电影学院，走上了和祖辈完全不同的道路。开学第一天，她做完自我介绍后走回座位，前桌的女孩冲着她笑了笑。她穿着一袭红色旗袍，美好的身材和漂亮的丹凤眼吸引了一班男同学的目光。 “嗨，甘泽。”她说，“我叫红线，是你的同学，你也是……我的引路人。” 好像梦境一下击中现实，年轻的甘泽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永远地和“博古斋”这座不起眼的破房子绑在一起。那天她们两人聊了很多，从甘泽的爷爷一直到红线的身份。红线说：“好像经过无数轮回，每一次重生，都会有人在冥冥之中告诉我，要找到一个叫做甘泽的女孩。” “而且这样的事情不只我一个有呢！”红线说。 甘泽跟着她来到梧桐巷，在那里她见到了魏行，一个大学历史系教授，听见甘泽的名字以后吃惊地说：“你就是我梦中见过的那个女人！” 甘泽刚刚进入演艺圈风生水起，所以并不信邪，只是拜托二人照顾好她的爷爷和父母。然而在她正式踏足电影圈不久，许云封这个倒霉蛋找上门来了。 他拎着一支笛子，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烂烂，胡子几天没刮，蹲坐在剧组住的旅馆门口，嚷嚷道：“我是甘泽的远房表哥，现在迷路了，需要十块钱打车回老家！”然后差点被还没化妆跑出来的甘泽踹死。 “甘泽姐！我的引路人！”许云封高兴地挥舞着笛子，“没想到你不但长得漂亮，还是大明星！以后我就跟着你混，肯定吃香喝辣……” 甘泽白了他一眼就要赶他走，他当场表演了一手笛子法阵的绝活，还阐述了半天自己对于音乐的热爱。 “我有正经工作的，我现在是民乐团竹笛部最年轻的成员。但是甘泽姐，我不能走，这是宿命，不能违背的。”他说。 甘泽只好给他送到梧桐巷，逐渐接受了梦境中的事实。因此，一听见魏行说自己有个“朋友”，她敏感地意识到可能又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特意穿上了礼服裙和高跟鞋，还化了妆。 “欢迎你啊，宋素娥小姐。”甘泽微笑着伸手。 “甘泽小姐，”宋素娥一举一动都优雅含蓄，她微微俯下身，双手交叠行了个礼，“终于见到您，不枉妾身寻找千年。” “千年？”甘泽不明白了。红线和魏行他们虽然一直在寻找甘泽，但也逃不过每一世的生死。可她却说自己找了千年，难不成一直没有死过？ “妾身乃花月之妖，并非人类，只是幻化成人形，若是您不喜……” “我喜！”甘泽连忙说，“我很喜欢，宋小姐你漂亮得很，不必再变化了！” 原来是妖怪啊，但是花月之妖，想想也是美好的事物变化而成，本身应该差不到哪去。碧霄小铺原本就没什么正常人，几人寒暄一番，红线拉着宋素娥的手讨教了半天化妆的技巧，就开始正式鉴定古董了。 灯光一开，宋素娥白皙的手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抚摸着青铜鼎，然后仰起头，闭上眼睛，嘴里止不住地念叨着什么。灯光打在她锦绣团花的唐装上，有一种神秘的美，好像一幅精钩细描的丝绢画。碧霄小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等待着她的判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睁开眼睛，认真地说：“是真的。” “了不得了……”甘泽喃喃道，“元崎大帅哥送来宝贝了。” 她立刻给元崎打电话：“元大帅哥！”元崎说过，这个月他没有戏开拍，可以随时找他。 “嗯？” 无论什么时候，元崎总是温柔地回应甘泽，无论是激动还是暴躁，或者焦急。他的声音又低沉又好听，有时候甘泽总想挂掉电话再假装掉线，让元崎再说一个“嗯”给她听听。 “你的青铜鼎已经鉴定完毕，的确是真品，我们碧霄小铺打算收购。开个价吧！” 没想到元崎说：“不要钱。” “啊？”甘泽奇怪，“虽然你我现在也算关系不错的朋友了，可这鼎太贵重了。” “你想哪去了？”元崎好笑道，“这种东西最好私下交易，否则多出来的一笔巨款瞒不过我的公司。钱是迟早要付的，先欠着，时候到了，会管你要的。” “那我先收下了。”甘泽也不客气，反正碧霄小铺又不会长腿跑，元崎随时可以过来要钱。 “这青铜鼎是商代人仿造上古神器所造，形制非常特殊，现在中原尚存或许也不过仅此一件。店长从何处得来？”宋素娥好奇地问。 “秘密……”甘泽无奈。 在碧霄小铺，每个人都有太多秘密。 就在她退圈的前一个月，她对爷爷说出了自己的遭遇和每晚的梦。爷爷长叹一声。 “老甘家的故事还在继续啊。” 然后交给她一册图谱，正是甘泽所学的“丹青术”，一种能将符咒禁锢在宣纸上的法术。从这开始，甘泽彻底坚定了信念：远离娱乐圈浮华，经营新时代好古董店！ “别走啊，”想到此处甘泽对已经到了门口的宋素娥说，“来都来了，我正式聘请你当我们店里的古董鉴定师，宋姐你答应吗？” 千年的大妖怪，有资格被所有人类叫做“姐”。 宋素娥当然一口答应，连工资都没提。许云封作为一个走在时尚前端的男人，被她一口一个“妾身”说得浑身鸡皮疙瘩，教了她很多现代用语。宋素娥之前也和很多现代人交流过，学起来毫不费力。 而坐在旅馆椅子上的元崎，在结束通话后，因为几天连续的劳累和背剧本，陷入了梦乡。 一片混沌，天地朦胧。 有声音从头顶传来。 “元氏后人在此？” 元崎看不见人，只能冲着那一片混沌说道：“是的。” “你已经成功交出了青铜鼎？” “是的，只是为什么是甘泽？”元崎问道，“你又是谁？” 他不喜欢这种受到控制的感觉，难得地动了怒：“为什么我一直在做梦，梦里的那个女孩，是甘泽吗？” 第13章 天地混沌，无人回答。 元崎从梦中惊醒，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千言万语。琪琪拍了拍元崎的背：“走吧，要出发了。” 元崎的新戏《长安歌》是古装大IP，书粉无数，男主许天默一度被认为是古言男神巅峰top1，无人能够演出他的魅力。就是这样一部人人拍了都火，但是人人都不敢接的书，元崎的团队接下来了。书粉们集体炸了，连女主是谁都无人关心，天泽影视代替元崎本人发了一条非常谦虚的微博：“有幸认识许天默，期待成为萤幕上的许天默与你们相见”，把姿态放得很低，赢得了部分书粉的好感。 导演是著名的电影导演王忠良，导演过许多古装大片，态度诚恳地邀请元崎去，元崎于是答应了。 “这个角色很难演，容易遭人骂的。”琪琪说。 “好的演员不会具象不出任何一个角色。”元崎的答复是这样的。 碧霄小铺。 甘泽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刷着微博，“居然是元崎啊？我默神竟然是他来演？” 她高中时最喜欢的小说《长安歌》，还曾经给里面的角色写过同人，终于也逃不过影视化的魔掌。然而毕竟也吃过娱乐圈这碗饭，她并不反感演员演出自己心中的纸片人，只是不喜欢失败的改编。 “虽然都是帅哥，但温柔系美男和腹黑内敛男神跨度也太大了吧？” 甘泽不满地吸溜一口大珍珠，挂着微博小号，点进微博热搜榜，又顺着找进了元崎超话。看见里面地粉丝们也是意见非常不统一，有担心被群嘲的，有说其他粉丝对他信心不够的，还有积极和书粉社交握手言和的。甘泽笑了笑，想到自己的粉丝们也曾经为她操过这份心，幸亏最后她演技够好，大家一起去骂男主角去了…… 虽然不吃流量饭，但对于为偶像好的粉丝，甘泽向来充满百分之百的感激。 元崎的超话背景图很好看，是一张精修过的元崎现代装，穿着蓝色条纹衬衫，侧脸微笑，十分有少年感。小主持人的置顶是“元宵要好好守护最优秀的元崎先生！和谐理智讨论，和元崎哥哥一样温柔。” 甘泽哈哈一笑，原来元崎温柔这件事情这么出名啊。 她在天泽影视快要离职之前，元崎已经小有名气，那时候同公司艺人一起走红毯，有一名女艺人裙子出了问题，被一个记者恶意偷拍裙底，元崎说了几句，经纪人上前去收走了他的相机。从此甘泽对他的印象就变成了“温柔的帅气小师弟”。 她的小号每天吃喝玩乐，没心没肺，和大号一点关系都没有，偷看超话正看得开心，手一滑，点了个“关注”。 恭喜你成为元崎超话Lv.1粉丝，获得头衔“一个元宵”。 这个超话等级名字很有趣，难道二级是“两个元宵”吗？ 甘泽觉得有意思，就没点取关，而是退出继续看别的了。这时候来了个电话，打扰了她兴致勃勃存图的兴致，是王导演。 “喂？甘泽吗？”王导演在电话里就像甘泽的叔叔辈一样可亲。 “是我，王导，好久不联系了。”甘泽说道。 “你也知道啊。”王忠良笑着咳嗽了两声，“一声不响就走了，害得我现在都找不到人演戏，现在的年轻演员，唉……” 甘泽心虚地笑笑：“嘿嘿……是突然了点，不过您不能一棒子打死一批人，电影学院有天赋的新人很多，您好好发掘一下，他们听说王导的名声，没有不愿意来的。” 王忠良在电话那头摇摇头：“唉，难找——对了，你是不是开了家古董店？在梧桐巷？” “是的。”甘泽有些惊讶，王忠良做派很老式，不大上网，居然也听说了这件事。 “我现在就在槐树巷，过来淘一个紫砂茶壶，过来你这里坐坐，不打扰吧？” 对了，王忠良虽然不上网，但有一个和甘泽共同的爱好，喝茶。他一辈子为了电影痴迷，没有结婚，和甘泽因为一部电影结识，对甘泽评价很高。若除开这些光环，是一个有些无趣还挺倔的老头。甘泽欣赏他的执着。 十几分钟后，王忠良老先生提着一个盒子走进碧霄小铺店门。第一句话便说道：“门口的牌匾，名家所书！” 许云封笑嘻嘻地点头：“是，我所书。” “啊，他是许云封，店里的员工，这位是魏行，我们的会计。” “是你写的？”王忠良看着吊儿郎当的许云封，眼神一秒钟从怀疑变成了欣赏：“年轻人！真没想到啊，前途无量！”王忠良就是这样一个凭本事说话的人，无论是谁，只要入了他的眼，就不吝啬夸奖。 他走到许云封跟前，抱住他的双肩：“如果不嫌弃，可以给我写一幅字吗？润笔费尽管提！我会摆放在客厅里，每天欣赏！” “我……润……”许云封惊呆了，他从来没听过这种要求。甘泽道：“既然王先生开口了，许云封你自己做主吧。” 闹了一阵，王先生终于坐下来，他从盒子中拿出茶壶，说道：“甘泽啊，既然你祖上做古董生意，可否帮我掌掌眼？这茶壶，卖家说是清末的产物，我不会看，你帮我看看吧。” 甘泽笑了笑，拿起茶壶刚想点评，就想起了一个人，连忙喊道：“老魏，帮我把咱们新来的专家请来吧！” 话音刚落，盛装打扮的宋素娥就迈着古代女子的轻盈的莲步走来，穿着鹅黄色绣团花纹的襦裙，“店里有客？” 虽然宋素娥经过几天的训练，已经逐渐变得现代化，可人少的时候，她还是喜欢唐装，毕竟是穿了一千多年的服装，一下子换下来不习惯。而一些客人看见她的装扮，也觉得比很多店面里面卖的“汉服”要自然很多，也成了一道风景线，因此甘泽也不要求她换上现代的服装了。宋素娥冲着王忠良一矮身：“老先生您好。” “王导，这位是店里的文物专家宋小姐，就让她帮您看看……王导？王导？” 甘泽眼看着王忠良的眼神里迸发出一丝神采，接着好像入神了一样，死死盯着宋素娥不放，双手微微颤抖。“王导您不舒服吗？” 王忠良伸出一根手指：“常柔儿！她就是常柔儿！” 宋素娥也不明白了：“不是，您认错了，我姓宋。” 王忠良颤颤巍巍从怀里拿出一沓破烂本子，指着上面的文字说：“你看看，我的常柔儿！” 甘泽奇道：“常柔儿不是《长安歌》里那个暗恋许天默的女配吗？”她看过这本书十几遍，对里面的角色了如指掌。这是一本假借唐代背景的架空小说，常柔儿是一个十分出彩的女性角色，在暗恋男主无果之后毅然只身闯入长安，却意外和当时的皇帝一见钟情，之后入宫，逐渐变得狠辣，却还是无法守护住那摇摇欲坠的皇权。 “是她。”王忠良点头。甘泽接过那个本子，发现上面是手写的笔记，分析了每一个人的性格和外貌描写，每一个配角主角都不放过。不由得敬佩起这名老导演，虽然是网络IP，但丝毫没有敷衍，而是在很认真地完成这个故事。“你仔细看，柳叶眉，丹红唇，抬头时候的微笑，不经意的一抹妖魅和凌厉，不就是进宫以后的常柔儿吗？” 甘泽看着静静伫立的宋素娥，这是她第二次仔细打量这个女人，不，女妖。没想到王导下一句话惊呆了在场所有人：“我要她来演。” “王导，不开玩笑的，她可没演过戏。”甘泽说道。 “她就是上天赐给我的常柔儿！”王忠良的倔强劲儿又犯了，“不会演戏可以学嘛。” “王先生，别激动，您喝茶。”红线恰到好处地送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铁观音。甘泽松了口气。红线的茶里加了她调制的秘术，比一般的茶水更加管用，是为了她的主人定做的，比医院里的镇定剂还好。 没想到王忠良一抬头，正好看见了红线那一双与众不同的丹凤眼。今天店里的三个女人打扮得都很精致，甘泽心里“咯噔”一声，“您不会……” “小姑娘，你叫什么？”王忠良问，“你不会也是员工吧？” “我……我叫做红线，是服务员……”红线不知所措道。 “你想不想拍电影？”王忠良问，“我这里有一个角色适合你。”这一回甘泽想不到是谁了。 宋素娥和红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了主意，最后还是甘泽开口：“既然二位对于唐代都很熟悉，都去过一把戏瘾吧，我看好你们！” “这真是太好了，甘泽，这个茶壶送给你，不要钱！”王忠良十分兴奋，“明天我就带她们去剧组。” “慢着，”甘泽说，“还要办手续呢，让她们先签在我的工作室好了，对外就说是我找到的素人。”她想要为二人隐瞒身份。 去，怎么不去？能和元崎一起演戏还不去？ 嗯，幸亏演的是配角。甘泽想，要不然自己还得酸一阵呢。 呀，自己不会成了传说中的女友粉吧？想到这里，甘泽忽然觉得脸上有点发烫。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昨天停更了一天，来晚啦～ 第14章 梦城影视城，《长安歌》剧组。 王忠良导演在记者的镜头前举起一瓶香槟，道：“《长安歌》现在开拍！” “祝您新剧收视长虹！”“祝您再拿大奖！”记者们纷纷不吝啬恭维之词，照相机不停地闪烁着。本剧的男女主演分别站在王导左右，女主丁蓉蓉今年二十有五，被誉为新晋一批“影视四小花”中最有演技的一位，学过舞蹈，气质高雅，冲着镜头微笑着挥手。 《长安歌》故事讲述的是大唐年间的官家女子云霏儿时因为父亲刚正不阿，全家人被流放至漠北，待到云霏长大，父母先后被陷害去世，她只身回到长安为家人报仇。其间遇到了身份神秘的男人许天默，云霏本想报仇，却发现了皇室更多的秘密，最后两人一起颠覆了皇权，却将皇位交给了年轻有为，智慧过人的宗室子弟李临江，两人从此逍遥度日，浪迹江湖。 云霏虽然是官家小姐，却从不矫情，能文能武，剧情前期与男主二人亦敌亦友，最后共同合作。而作者居然能把这样的爱情互动也写得少女心爆棚。受到王导影响，甘泽也仔细地盯着丁蓉蓉看了又看，这个身高一米七，眉眼间有一股英气的女孩的确符合女主的形象，甘泽作为一个书粉的心理得到了一丝丝满足。 元崎站在王导右侧，穿着拼色暗色调衬衫，衣服角落里纹了一只小小的凤凰，与剧中许天默建立的组织符号名字一样。太阳有点晒，他带着棒球帽，又酷又拽，对待记者和导演却十分谦和。他的身边是两位男配角，丁蓉蓉身旁，则是两个老熟人——红线和宋素娥。 哦，对，现在她不叫宋素娥了。星耀公司经过讨论，决定给这个由王大导演一眼看中的“潜力新人”改一个时尚的名字，征求了宋素娥的同意，现在她叫宋窈，窈窕的窈。 红线不爱出门，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有些拘谨地缩在后面，宋窈却落落大方地站在镜头前，穿着甘泽给她买的白色短裙，长长的头发也挽起来，和穿着唐装的时候完全不同。 甘泽喝着奶茶，大大咧咧地坐在店里后面的小屋内，看着网络直播的开机仪式，直到魏行走过来疑惑地问：“你笑什么？” “我没笑啊，”甘泽说。 “你一直傻呵呵地笑，外面顾客都听见了。”魏行说，“我过来看看你。” 甘泽心虚地点了暂停键，画面卡在元崎的单人镜头前，她一边回答，一边瞥着那张帅脸。 “我在看红线和素娥——对了，外面有大客户吗？” 魏行摇头，“都是来看宝贝的，蒋文的稿子写的好，现在大家都过来看我们的贵重文物了。” 蒋文上午来了一次，甘泽隆重接待了他。这第二期采访，蒋文想从店里的文物入手，不过甘泽觉得无论如何，不能给人民群众一个“贵重文物可以随意存放在玻璃柜台里”的印象，因此让他隐去真相，只说是逼真的仿制品。宋素娥还故意作为独立嘉宾在另一个板块接受了采访，证实碧霄小铺里的银壶和玛瑙杯都是伙计“老许”所做。尽管如此，还是来了很多顾客，还有不少专家也慕名而来，赞叹道：“不愧是高手仿制，完全看不出来和真品的区别，我们还是功力不够啊……” 甘泽和魏行只能尴尬地笑。 许云封和红线、魏行生生世世，轮回的过程中总是带着前世的记忆，因此也存下了许多宝藏。每当再次进入轮回之时，他们就会把宝藏藏在某个山洞中，等到再次成人，就挖出来。他们自有一套存放古董的方法，甘泽并不担心。 许云封拿着巨大的牌匾走出来问：“什么时候送过去？” 写给王导的大字在昨天写好了，许云封自己装裱上，决定亲手送给王忠良。名曰“谢谢他的赏识”，甘泽却看见许云封半夜偷偷在桌子上捧着王导送他的新笛子呵呵直乐。 “快去吧，王导还说有免费的大餐。”许云封催促道，“王导说了，今天有时间。” 甘泽可不敢让许云封一个人去，王导也盛情邀请，还说“没想到元崎还成了朋友，他听见你的名字还和我打听呢”。于是二人当晚就到了旅馆，托王导的福，他们得以入住主演住的高级酒店。他们把大字交给王导，是“志在千里”四个字，王导笑得合不拢嘴，直说要请他们吃海鲜。 “太客气了。”甘泽说，“怎么好意思？这顿我请吧。” “不用，”王导摇头，“有人抢先了。” 元崎从王导身后露了头：“我请大家，都来吧。” 嗯，活的元崎比动图上的更帅。甘泽拼命忍住自己偷拍的手。 红线和宋窈就住在隔壁，也是王导特别关照的。饭店里经常来明星，提前打过招呼，保密性很好。一顿饭吃到半夜，王导和甘泽聊了半天往事，王导还喝了点酒，甘泽也微醺。 滴酒不沾的元崎头疼地看着已经倒在椅子上的许云封：“许先生，你开车来的吗？” 许云封拿起酒杯：“再浮一大白！” 他走到红线身边，想着她好像喝的不多：“红线小姐，你还醒着吗？会不会开车？” 红线一头倒在桌子上。 “我行！” 甘泽站起来，一挽袖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喊道：“我会开车！我今晚没喝酒！”说完扶着墙一个趔趄，差点崴了脚。元崎一把挽住她的胳膊，企图把她拎到座位上。甘泽垂下头，借着胳膊的离心力，半个身子一下转到元崎怀里，仰视着元崎嘿嘿傻笑。 “喂喂，甘小姐，你别动。” 甘泽：“哈哈，看到真人了。” 元崎：“什么？” 甘泽：“我们哥哥不上相，站子的精修图没有这个活的好看。” 元崎觉得这句话好像在哪听过。他费力地拎着甘泽，甘泽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醉得不成样子，坚持站着，元崎只好按住她的手，把她从自己的袖子上拽开。 甘泽眼睛一眨，两行眼泪出来了：“我见过你哦。” 元崎：“……” 不行，虽然是一句废话，但不能和醉酒的人计较。 最后元崎叫了个代驾，自己开着自己的车把一群人送回了酒店。甘泽被甩到他后座，一个人张牙舞爪，根本装不下其他人。已经微微清醒的红线坐在第二辆车前座，看着宋窈和王导。 甘泽不停地嘟囔，元崎好不容易开到酒店，甘泽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喊出了一声：“这是梦吗？我不相信！” 元崎笑，没想到他这师姐还挺琼瑶的。 甘泽又抽泣起来：“博古斋，柜台后面，玩皮球的小男孩，我穿着花裙子……” 前面是停车杆，元崎一分神，差点撞上去，堪堪停住，好心的保安提醒道：“先生小心点。” 助理琪琪出来帮忙安置王导。红线拉着宋窈，一边往上走一边小声问：“怎么妖怪还会喝醉啊？”元崎楞楞地停在停车场，回头望着甘泽：“你再说一遍？” “梦里的男人，是不是你啊？我总是做梦……”甘泽晕乎乎地说话，元崎有些慌乱：“花裙子的小女孩，你是不是说了这个？玩皮球的小男孩，皮球是不是橙色的？” 红线已经第二次下来：“元先生，麻烦你了，我扶甘泽姐上去，你也早点休息。” “嗯，好。” 元崎觉得头皮发麻，他怀疑甘泽不仅会捉鬼，还会读心术。他昨天晚上又梦见了那个奇怪的古董店。每一次的梦境都一样，老人写书，其他人观看，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和他一起长大，变成女人。他看不清她的脸，她喜欢穿裙子，身影窈窕。 也许自己也醉了，他远远看着红线身旁的甘泽，觉得那个夜色中朦胧的身影，好像和梦里的女人逐渐重合，最后叠在一起…… 元崎打开车门，微冷的风灌进来，他好笑地摇摇头，上楼去了。 甘泽有个毛病，一喝酒就断片。 她还有个毛病，因为成名太早，很少有人给她灌酒，因此从来不知自己酒量深浅，平日一放松就喝醉。所以在拍戏时候她从来不喝。 温暖的太阳照在松软的大床上，甘泽觉得有点头疼。她揉揉眼睛，一骨碌爬起来，才发现自己在酒店，床头放了一杯热乎乎的茶。 铁观音，她最喜欢的茶。 肯定是红线的平心静气茶，她喝了一大口，可头疼的症状并没减轻。她洗漱，换好衣服，敲敲隔壁的门，红线和宋窈都不在。一名服务生端着一杯热茶过来：“甘小姐，你醒了。这是您的茶。” “这是酒店的服务吗？”甘泽好奇。 “是1706房的元先生点的。”服务生说。 对，元崎，昨天都醉了，应该是坐他的车回来的，一会儿要去谢谢他再走。甘泽安心地等在酒店里，不去打扰他们拍戏。没想到还没到中午，元崎就匆匆回来了。一见到甘泽就说：“甘小姐，我想和你聊聊。” 第15章 元崎说话的时候，甘泽正坐在自己和1706室中间的小休息室里，捧着一杯已经逐渐变凉的铁观音。元崎也拿着一个白瓷杯，里面的叶片随着水流舒卷，也是铁观音。 元崎在她对面坐下来，两个杯子摆放在一起，茶香对上茶香。元崎还带着戏妆，眉毛被画的更加修长，鼻梁打了鼻影，剩下的地方倒是没怎么化，元崎本身的条件好。 一看就是匆匆赶回来的。 该说的话一定要说，不说就忘了。甘泽开口道：“昨天晚上喝多了，给你添了麻烦，谢谢你。” “不麻烦。”元崎说，“我正是因为这个来的。”他有些紧张，不自觉地捏紧了自己的手指。今天的甘泽穿了休闲装和运动鞋，完全看不出明星的样子，一张脸因为宿醉有些红晕，有些慵懒地看着他，完全没有昨天晚上的一丝影子。元崎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认定是她的。 他还是决定鼓起勇气：“甘小姐你……最近是不是爱做梦？” 甘泽：“嗯？” 这句话的语气接近暧昧，甘泽刚想反问，莫名其妙就想起来昨天晚上。 完全不记得发生什么，但是好像被谁拽上了车。 好像自己躺下的时候还有人要上，但她以为是自己的车子，明星坐的保姆车一般不上外人。她举着双手，手掌强硬地对着门外，像小孩子一样闹起了脾气：“不行！这是我的专属位置，你不能上的！” 现在想想，昨晚一兴奋，所有人都喝了酒，坐在驾驶座上的肯定不是许云封，应该是元崎。 啊，丢人啊。 甘影后老脸一红，拿起茶杯，把羞耻掩饰在清澈的茶水中。 没想到元崎是个倔强的，他继续问：“甘小姐你别误会，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你——是不是梦到过一座古董店，还有一个小女孩，她一直在长大。梦里还有一个小男孩，他喜欢玩皮球，还有一个老人，留着长胡子……” “咳咳！”甘泽一口茶水呛在嗓子眼。元崎连忙给她递纸巾，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甘泽惊异地望着这个男人，说道：“元先生，碧霄小铺需要你，你能看穿人心啊。” 元崎身子不自觉地前倾：“真的是这样？” 她想了想，笑道：“不会是昨晚我喝醉了的胡话吧？我喝醉了什么都说。” 元崎一时语塞。 确实是她昨天晚上说的，他却觉得不是胡话。他努力回想着自己的梦，给甘泽复述出每一个细节：“老人穿着青色的布衫，年纪很大，握着的是一支狼毫笔，写了一首诗，很潦草。什么腾空……第二行第一个字是大地的地，剩下的实在看不清楚。古董店是叫博古斋，面积不大，周围有很多人。” 甘泽的眼睛摹地睁大，她一把放下茶杯，茶水溅了自己一身。 “你知道那个老人写的字？” 在她的梦里，因为离得远，加上书案很高，她只能看见老人和青年男人，却看不清他写的东西。这不可能是她的梦境！ 她死死盯着元崎，“你还知道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一只手覆盖住了甘泽冰凉的手，把她手里攥着的茶杯抠开，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 “甘小姐，你冷静，接下来听我说。” “这不是你的梦，这是我的梦。自从我记事起，我一直在做这样的梦，在梦里我能看见一切，就是看不见那个女孩的脸。” 铁观音幽幽冒着香气，甘泽静静听着元崎讲述自己的故事，被家人当作臆想，被同学嘲笑的故事。 她忽然“扑哧”笑出来。心里悬挂多年的一块石头就这样轻柔地落了地，那时候，她试图利用自己的名气到处寻找那个神秘男人，众里寻他千百度，原来就近在眼前。 “是我。”她说。 元崎笑笑：“原来我不孤单。” 他总是那么淡然，什么事情都能一笑而过。他慢慢松开甘泽的手，甘泽感到一阵风吹过，有点凉，原来他也出了汗。 “是啊，你不孤单，这的确是解释不了的梦境，只有我们两个才有的梦境。”甘泽说。 “怪不得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熟悉。”元崎声音低低的。 “第一次看见？”甘泽想了想，“那是什么时候？那时候你还是我师弟呢。” 她皱了皱眉头，实在想不起来，又带着戏谑的语气说着“元师弟”。 “师姐那时候……”元崎想找出一个形容词，却觉得什么都不合适，有的显得暧昧，有的显得猥琐，最后只好说道：“很好看。” “哈哈哈，”甘泽笑了，“师弟你这句话我很满意！”被大帅哥夸了，不错不错。 元崎果然是赶着上午的空闲匆匆回来的，下午还得顶着太阳继续拍戏。甘泽自从和他交换了秘密，就觉得两人像是共同的盟友，一时半会有些恋恋不舍。于是下午，片场角落又多了一个戴着墨镜的奇怪女人。 “这是哪个呀？”一个助理小声指着甘泽说。 “没见过，反正是明星不会错了，一会儿去要个签名去。”另一个摄像说道。 元崎换上了许天默后期的服装，梦城影视城有很多宫殿，用来拍长安的戏份很合适。元崎一身黑色劲装，头发高高束起，表情严肃，冷冷地看着前方。 平时那么温柔的一个人，眼睛里完全看不见一丝怜悯。一声令下：“杀！” 原本就低沉的声音现在显得更加威严，他背着手，伫立宫殿之前，看着一地“尸体”。默不作声。 甘泽知道现在演的是许天默已经暗中布置好长安城内的势力，而云霏也到达长安城，一面调查男主底细，一边找到父亲当年旧友，却发现当年之事，无一幸免。这其中居然还有男主的手笔。 远处有骏马呼啸而来，饰演女主的丁蓉蓉穿着戎装，英姿飒爽，一直骑到元崎跟前：“许天默！” 元崎转过头，手中拿着拿一把沾了人血的长剑，看着这个心机过人的女人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的目光，露出一丝冷笑。 他眯了眯眼睛，带出一丝寒光，嘴角却上翘，莫名的邪性：“怎么，怕了吗？” 甘泽站在屋檐下，打了个冷战。她看见丁蓉蓉同样瑟缩了一下，这是原著里没有的心理变化。 她不酸了，虽然能跟元崎对戏，可每天面对这样的眼神，恐怕晚上会做噩梦的。这个好机会还是给丁蓉蓉吧！ 原著粉甘泽很满意，导演一喊“咔！”她就转身进了屋。红线和宋窈这一场休息，正在走廊上坐着玩手机。一个酒量好，一个是妖怪，现在身体都好得很。红线笑道：“甘泽姐！你还是留下吧，我真的不习惯，这里好多人拍我们，我想上街购物，导演拦着不让，还有很多人，我都不认识。” 宋窈抬起头，郑重地点了点头。 红线走过来，拉着甘泽的胳膊：“甘泽姐，反正现在店里有老魏看着，没事的。” “好吧。”甘泽无奈道。 “那是甘泽？”刚才说话的摄像惊讶道，“看起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忘甘泽头上扣了一顶棒球帽，帽檐压低，脚步不停，走了。 甘泽才注意到周围好奇的目光，立刻压低了声音：“走走走，我们进屋去谈。” 下午的太阳最烦人，下一场戏终于轮到宋窈和红线上场。甘泽给她们在屋里泡凉茶，再也不出现在公共场合了。头上的棒球帽摘下来摆在一边，灰色的，带着金属链，很酷，甘泽在超话里见过这顶帽子，粉丝说是他私服里非常喜欢的一顶，每次赶飞机都戴着。 刚想去隔壁还帽子，就听见敲门声。是元崎：“师姐，可以进来吗？” 甘泽大方地敞开门，元崎身后跟进来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丁蓉蓉。 丁蓉蓉小心地把门关好，才惊呼道：“甘影后，真的是你！真是个大美人啊，比电影里的好看。” 女生嘴挺甜，甘泽也高兴，把凉茶分给两人，元崎说道：“师姐，我给你的铺子找了个生意。” “生意？”甘泽问。 丁蓉蓉苦笑道：“甘泽前辈，不用猜了，就是我。听说你现在还会捉鬼，我遇见鬼了……” 丁蓉蓉的故事不长，也没刘雨萱那么曲折。是她在梦城的新房里出现了奇怪的事情。 “开始是每晚有人说话的声音，后来变成物品掉落的声音，可开灯去看，什么都没有。我的经纪人和助理都说是前些日子作息不规律，精神紧张，出现了幻觉。可我去医院找医生开了药，还是不管用。我想世界上是有鬼的，只有你能帮我。” 甘泽听完了她的话，觉得的确像是有鬼作祟。于是说道：“好的，等这一周过去，周末我去你家看看。” 话还没说完，门又响了，一个凶巴巴的女人直接开了门：“丁小姐，出来签名了！”丁蓉蓉只好答应，道谢后飞快走了。 “这一位是丁蓉蓉的经纪人？她为什么让她现在出来给粉丝签名？”甘泽不满道。 剧组是不鼓励探班的，工作过程中明星一般不会给来探班的粉丝签名。可这位经纪人理直气壮，丁蓉蓉还很害怕她的样子。 第16章 宋窈扮演的常柔儿美艳过人，在长安的曲江旁与微服出游的皇帝李临江一见钟情，之后入宫为妃，在剧情后期出场很多。 甘泽觉得宋窈凭借自己的天生气质，完成难度不大。她关心的是王导给红线选了个什么角色。她刚才看见红线换上的是一身短打装束，有些好奇。元崎看着她一笑，说：“想看就出去，没什么事。” 甘泽心里痒痒，跟着元崎的一堆助理和化妆师偷偷走出门去，就听见武术导演对红线说：“红线小姐一会儿吊着威亚从这个房顶滑下去，然后踹翻这个木桩，注意安全，我来给你示范一遍。” 红线微微笑道：“不必。” 她上下翻飞，如同一条灵活的鱼，轻飘飘窜上房顶，窄袖在风中猎猎作响，接着看准木桩，飞身而下！ 一脚踹在木桩上，木桩向着无人在的方向飞出几米又停下，红线回过头，问道：“这样可以吗？” 身姿轻盈，就好像武打片里的女侠，一套动作下来，周围的演员们都情不自禁给她鼓掌。 武术导演目瞪口呆：“没想到红线小姐你还会功夫……” 红线又恢复了有些害羞的神情：“的确之前学过一些。” “好！”摄像举起手臂，“刚才那一条非常好！” “拍下来了？”王忠良问，“那就这条吧，过了！” 相比那些吊着威亚还战战兢兢的演员们，红线这样的显然更讨他们的喜欢。元崎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甘泽：“红线小姐还会武术？” 甘泽点头：“是的，我们碧霄小铺都是半仙，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若要算起来，她的丹青术也是上古神术之一了，只不过甘家人太低调，所以没有记载。 他们聊天的功夫，丁蓉蓉一直没出现，同行惜同行，甘泽对她的经纪人第一印象不好，所以眼神时不时往她的屋子瞟。有几个小女孩捧着鲜花和礼物等在门口，不一会儿，那个女经纪人就满脸堆笑地出来，把一沓签好名的照片交到他们手上。 “这个给蓉蓉姐，”一个高个子女孩说，“我们想进去看看她。” “今天算了。”经纪人说，“这些你们拿走，不够了和我说。” “谢谢姐。”女孩们一个个吧礼物放在门口的椅子上，经纪人拿起手机拍了照，全程丁蓉蓉都没出声。 “有古怪。”甘泽说。 等到晚上大家都回了酒店，王忠良找到甘泽，赞许道：“你果然给我送了个好演员，红线了不起。” 戏痴果然是戏痴，他对红线一个服务员会武术这件事完全不惊讶，而是觉得一个饰演江湖人物的女子会武术是天经地义的事。他嘀咕了很多甘泽听不懂的话，好像又把真人和角色混为一谈了。 “红线小姐和宋窈小姐以后应该长久地发展下去，否则很可惜。”王忠良最后走的时候，对甘泽说。 甘泽也开始考虑这些事，这两人对演戏表现出了很高的热情，可自己在星耀公司的演绎合约只到今年年末，这两人不可能一直挂靠在公司。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给两人建立一个小演艺公司，没准以后还能满足许云封伟大的演奏梦想…… 于是第二天，趁着红线和宋窈去了片场，甘泽悄悄开着车，回到碧霄小铺。 老魏此人稳重，而且博学。关键的是，他是一个好保镖。甘泽询问了他一些经验，又让他陪同去银行打理了一下自己的资产。果然在老魏的掩护下，没人看出来甘泽的身份，等到了晚上，甘泽已经在给自己的影视公司想名字了。 一个词划过她的心头。 “吉光片羽。” 甘泽忽然来了灵感，却听见丁蓉蓉的敲门声。女演员都很注重形象的，可丁蓉蓉大半夜既没化妆，甚至还穿着睡衣就开了门：“甘泽前辈，抱歉打扰！” “怎么了？进来说。”甘泽看她一脸惊慌。 丁蓉蓉不进来，她扶着门，脸色惨白：“我家又闹鬼了！” 大半夜，微凉的风从车窗灌进来，甘泽开着丁蓉蓉的车子，飞速前往她的家。 丁蓉蓉的父母都在老家，这几天她把他们接过来住，可大半夜，丁母出来上厕所时，听见厕所里竟然有人说话。 “然后我妈妈就看见了鬼，她摔倒在地上，现在在医院里。”丁蓉蓉哭泣道，“我爸在医院陪着她，我让他今天晚上别回家了。大不了我就搬家。” 车子忽然停了。丁蓉蓉抬头一看，说：“甘泽前辈，我家在前面那条街上。” 甘泽跳下车，一会儿，拎着一大袋面粉上了车，关上门，继续开。 许云封有能看见鬼的天眼，可她没有。下了车，甘泽接过丁蓉蓉的钥匙，打开了门。 这是一间面积很大的房子，很空旷没什么家具，丁蓉蓉长年拍戏，很少回来住。再加上关灯，黑漆漆的有些吓人。丁蓉蓉原本就胆子小，此时已经吓得不敢说话。 “前辈，这边是厕所。”她伸出手指，站在门口，就是不肯进去一步。 甘泽也不勉强她，只身顺着丁蓉蓉指出的方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和刘雨萱不同，这只鬼的目的显然不是针对丁蓉蓉一个人，她会吓丁蓉蓉的母亲，肯定也会吓甘泽这个陌生人。 一直都很安静，甘泽迈进厕所，假装摸索开关要开灯，口中还说着：“困死我了……” “嘻嘻嘻。” 一个声音忽然笑起来。 还真有鬼，甘泽也不理他，继续演，打了个哈欠说：“丁蓉蓉家真大，以后还要来她家玩。” “丁蓉蓉……” 一个男生说道。 “丁蓉蓉！蓉蓉！”一个女人在说话。 还挺热闹，不止一个。甘泽心里有了谱，转身走出厕所，回到客厅，丁蓉蓉问：“前辈，是不是真的有鬼？” 甘泽“啪”地把灯打开了，屋子里终于明亮起来，大吊灯泛着温暖的黄色。一切看上去都那么温馨，完全不像是个闹鬼的屋子。她又拉着丁蓉蓉：“现在你进来，我们要把门关上，让他们逃不出去。” 然后甘泽进了厕所，也打开了厕所的灯。面粉袋子剪开，甘泽舀了一勺面粉，向马桶上方洒去。 白色的面粉呛得丁蓉蓉咳嗽几下，空气中凭空出现了几个人影，男女老少都有，迷茫地盯着丁蓉蓉和甘泽。 刚才甘泽故意说自己是来她家玩的，让这些鬼捕捉到丁蓉蓉的名字，果然他们开始躁动起来。一只鬼向着丁蓉蓉张牙舞爪地扑过去，甘泽从小皮包里掏出一支细长木棍，当头敲下，那只鬼怯生生地退了回去。 甘泽冷声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什么来人间？” 几只鬼迷茫地继续发呆，没人回答，只说道：“丁蓉蓉，丁蓉蓉……”丁蓉蓉已经站不住了，问道：“这是什么？他们为什么喊我的名字／” 甘泽沉思道：“他们不能远距离移动，只待在厕所里，没有意识，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应该是符咒。” 她拿着那根布满法术的木棍，一个一个鬼敲过去：“都老实点！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众鬼瑟瑟发抖，都乖巧地站在一旁。甘泽弯下腰，看着他们站立的地点，仔细地在马桶周围寻找着什么。 “你也一起找！可疑的东西都交给我，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甘泽对丁蓉蓉说。 两人蹲着找了半天，丁蓉蓉忽然一声惊呼，甘泽看见她手里湿漉漉的，握着一块小木牌，上面画着一个小人，旁边用红色的笔写着丁蓉蓉的名字和生日。 “从马桶后面和墙的缝隙里找到的。”丁蓉蓉瘫坐在地上，“是谁要害我……” 原本送到指纹鉴定科就能知道下手的人，但警方是不会相信玄学的。甘泽接过小木牌，又从包里抽出一张宣纸，在空中比划了一个手势，几只鬼先后被吸了进去。 甘泽把丁蓉蓉搀扶到沙发上坐好：“现在屋子安全了，你仔细回忆一下，闹鬼之前一周左右，有谁进入过你的屋子，还上了厕所。” 丁蓉蓉回忆道：“我那时候还是独居，除了经纪人每天来找我，就是来修灯的电工，没别人了。” “好。”甘泽说。 丁蓉蓉连夜开车去了医院看望父母，甘泽则顺路回了酒店。她原本想直接锁定那个经纪人，可王希的经营告诉她不要随便怀疑别人。反正明天也没事做，甘泽枯坐在床上，看着那个木牌，绞尽脑汁。 这是最初级的符咒，不过要在上面吸引鬼魂，还需要找专业人士才行，可以从这一点下手。不过会捉鬼的人那么多，应该从哪里找起呢？ 想到这里，甘泽给丁蓉蓉打了个电话：“你对除了我和父母之外的任何人，都要说自己也被吓到了，而且很严重，明天要请假休养。” 原本第二天丁蓉蓉也要请假照顾一天父母的。 目的达到了效果，幕后主使应该采取其他行动了。甘泽不信他只是要吓一吓丁蓉蓉而已。 第17章 甘泽还是影后的时候，平日里虽然要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形象，但窝在舒适的小窝里时，也是一枚典型废宅。第二天一大早，听着周围几个屋子窸窸窣窣的响动，甘泽翻了个身，继续睡到日上三竿。 没有经纪人来找她拍戏，没有品牌找她站台，一切都是随她高兴。 “退休”的日子真好啊！ 有人敲门，甘泽感觉自己真是个乌鸦嘴，怕什么来什么。她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服，看见一位服务生站在门口，她拉开一个门缝：“你好，什么事？” “甘小姐，隔壁1706的房客让我给您送早餐来。” “谢谢。” 餐盘摆在桌子上，简单的吐司切片，配上燕麦牛奶，还有几块培根。甘泽喜欢吃肉，闻着香味，再也睡不着，很满意地洗漱穿好了衣服，准备吃饭。 这些东西旁边，放着一杯热腾腾的铁观音。 元崎好像也喜欢这种茶，上次看见他喝了一杯，没想到他也注意到自己喜欢。 甘泽点开微信。 【碧霄小铺甘泽】谢谢师弟。 她原本以为元崎忙着拍戏没时间理她，不一会儿回复就来了： 【玩微信的元崎】师姐早上好，好好休息。 他知道自己昨天晚上陪丁蓉蓉出去了。 甘泽感叹，这是一个多么细心的男人哪！下次元崎遇到鬼了，她一定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手撕恶鬼，而且不收他钱！ 怀揣着感动，甘泽吃饱喝足出了门，穿上不引人注意却设计巧妙的过膝裙，配上一件长袖真丝衬衫，又在头上戴了一个银色发卡，在初秋的天气里，衬托得甘泽干练又优雅。甘泽对着镜子瞧了半天，最后拎上一个大包出了门。 门关上又打开，那顶银灰色的帽子被戴在头上。那天她把帽子还回去，元崎说：“甘小姐不怕暴露吗？还是戴上更安全。” 甘泽悄悄地留下楼，许云封给她留了辆车在楼下，她坐上车子就直接奔向医院。丁蓉蓉就站在门口。 “丁阿姨怎么样了？”甘泽问。 丁蓉蓉昨天晚上根本没睡，大大的黑眼圈看了让人心疼：“她左腿骨折，其他地方都是擦伤，医生说得打石膏。现在他们都不敢回家，我也害怕。我发朋友圈说自己遇见了灵异事件，那个背后暗害我的人现在肯定看见了。” 甘泽若有所思。 “蓉蓉，你的经纪人呢？”她问。 根据红线发来的消息，丁蓉蓉的经纪人从大清早就消失了，没在片场出现。按理说像丁蓉蓉这样小有名气的艺人，公司会随时配备助理保障她的生活，可丁蓉蓉不但没有助理，经纪人也神出鬼没的。 “她呀，公司有事，她赶回去处理。”丁蓉蓉有些不在乎地说，“马姐一向都是这样，脾气不太好，但是个工作狂人，整天忙来忙去的，手底下年轻人也不懂事。” “年轻人？你说这位经纪人手下还有其他艺人？”甘泽敏锐地问。这是很常见的，尤其是大经纪人，手下往往有很多艺人，话语权很大。但丁蓉蓉的咖位应该足够她拥有一个自己的经纪人，她却没有换掉马小姐，是什么原因？ “是啊，”丁蓉蓉说，“马姐除了我，还带了两个今年新进来的小姑娘。她们两个新人期很多宣传要做，有时候也会分心。还抱怨过我这边事情太多呢。” 丁蓉蓉长相和性格很不符，私下里是个很软的小姑娘，这种没什么防备的年轻女孩，真是最好利用了。 甘泽心里胡乱猜测，又问道：“你的公司里，有没有人比较迷信的，比如迷信风水，喜欢看运势之类的？” “大家都喜欢。”丁蓉蓉说，“做艺人的生怕自己不火，好多都喜欢找人算命呢。” 艺人！ 甘泽心里一个激灵，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忘了老本行，有些片面地说，娱乐圈真的是迷信第一圈，演员们无论大小，都喜欢撒钱一样请人看前途，有改名的，有买房的。如果经纪人马小姐真的是凶手，那她的渠道很可能从某个艺人那里得来。 “你有对家吗？”甘泽忽然升起了一股八卦的心思，“有谁和你戏路相同，看你不顺眼？” 丁蓉蓉迷茫地摇头，笑道：“我没什么固定的戏路，也没有竞争激烈的对手，公司最近丢掉了好几个代言呢，得是我看她们不顺眼才对吧。” 甘泽点头。 “明白了，你好好休息，我去办案了。”说完就风风火火往外冲。 “等等！” 丁蓉蓉连忙跑出来：“甘泽前辈，你是不是要去抓害我的人？那我也要去！”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有威胁性的表情，“我要看看到底是谁害我的家人，我不会放过他们。” 甘泽嘿嘿一笑：“好啊。” 她就喜欢这样柔中带刚的女生。 丁蓉蓉所在的是内地娱乐行业巨头悦影公司，到了门口甘泽才体会到带丁蓉蓉的方便。她说自己身体不好，要多请几天假，回公司找马姐处理剧组的安排调整。没人怀疑她，甘泽把帽檐压低，丁蓉蓉说她是自己的朋友，两人顺利进入。 马姐的办公室里摆放着杂乱无比的文件，一个年轻女孩站在门口，甜甜地打招呼：“蓉蓉姐！” “冯笑，马姐手下的艺人。”丁蓉蓉轻声给甘泽介绍。 “你好。”甘泽和冯笑握了个手。小姑娘长相清纯可爱，和丁蓉蓉完全不同的风格。 经纪人马姐正在伏案写着什么，丁蓉蓉没敲门，直接走了进去。 “马姐！早上好！”她说道。 马姐这才看见两人的存在。手有些匆忙地捂住了正在写的字迹，笑道：“蓉蓉，你不是受到惊吓，需要休养吗？怎么来了？” “我还得再请几天。”丁蓉蓉苦笑，“一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我就害怕，别是心里出问题了。” “你放宽心，世界上哪里有鬼？”马姐说道，“还是和从前一样好好休息，按时吃药，很快就好——冯笑，李薇薇人呢？” “在这里。” 一个长腿姑娘缓步走来，鹅蛋脸，高鼻梁，气质沉静。“马姐，什么事？——啊，蓉蓉姐也在啊。这位是？” 接人待物，滴水不漏，最关键的是，她和丁蓉蓉，有五分像。 “你好，我是她朋友。”甘泽手机铃声响了，她指指走廊：“抱歉，我去接个电话。” 电话那头，许云封站在风中，声音都变形了：“甘泽姐，变态啊，大变态啊！” “你骂谁呢？”甘泽问。 “不是骂你，我骂那个黑心肝的！”许云封跳脚道，“检查结果出来了，丁蓉蓉那瓶药不是镇定剂，是普通的维生素c药片混合了少量致害药品，长期食用容易致癌。丁蓉蓉在你身边吗，让她赶紧去检查身体。幸亏只服用了一个月……” 许云封吼得太大声，甘泽捂着手机听筒，小心翼翼地说道：“现在拿着检测报告和样本赶到悦影公司，说找丁蓉蓉。” “好。”许云封说。 甘泽挂了电话，看见和丁蓉蓉寒暄的李薇薇，冷笑了一声。 她脸上浮起亲切的微笑，扮演好一个温柔前辈的角色，然后走进屋子，李薇薇正在说笑，看见甘泽走进屋，连忙招呼她坐下。 甘泽摇了摇头，说道：“李薇薇小姐，看着面善，日后必定成为新一代小花。” 李薇薇毕竟也是个年轻人，闻言脸上的惊喜止不住，说道：“蓉蓉，你的朋友还会看相？” 甘泽微笑：“是啊。” 她站在李薇薇面前，摘下了帽子，长发顺着肩膀滑落，露出一个女主复仇时得意的微笑。 李薇薇抖了一下。 “甘影后！” 甘泽第一次为自己的知名度感到如此高兴，她亲切地拉起李薇薇的手：“被认出来了，李小姐不要声张哦，我就是来随便看看……呀，李小姐手上的是护身符吗？” 李薇薇看向自己手腕上的红绳，上面拴着一个小葫芦，十分可爱。不过甘泽知道，那是鬼神最怕之物，桃木葫芦，和她的驱鬼棒材质一样，是用来辟邪的。一般人祈福，绝不会佩戴这样的手链。 “啊，是的。”李薇薇说。 “你知道，我最近开了家古董店，现在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很，”甘泽说胡话张口就来，“李小姐，如果需要我们碧霄小铺的帮忙，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啊。” “甘泽姐，我觉得我才需要你的帮忙呢。”丁蓉蓉说，“我现在是焦头烂额……根本没法躺在床上睡觉，今天还要请假，导演说再请假恐怕要耽误拍摄了。” 甘泽慢慢挪动身子，瞟了一眼有低下头写字的马姐，她的手上也有一串一摸一样的手链。 “蓉蓉姐，好好躺在床上，就能安稳睡着了。”李薇薇说，“床上起码安全。” “咦？你怎么知道床上没有鬼呢？客厅里有，床上没准也有。”丁蓉蓉一脸忧愁。 “床上不会有的。”张薇薇无意般地轻声说道，说了一半，有些惊慌地捂住了嘴。 门口传来敲门声，许云封拿着一个大袋子。 “送快递的来了，有镇定剂，要不要？” 第18章 许云封是个话痨， 和谁都能聊两句，丁蓉蓉认识他。今天的许云封风尘仆仆的，脸上带着煞气， 把从医院直接带回来的药剂往桌子上一拍， 然后举起手—— 被甘泽拦住了。 甘泽笑眯眯地说道：“没什么事， 这也是我朋友， 他是医药代表，来给丁蓉蓉送药的。李小姐， 我们接着聊。” “哦，”李薇薇脸色稍变，“蓉蓉姐平时吃的都是这种药啊。” “马姐给蓉蓉的药我看过了，”甘泽说，“不过最近蓉蓉臆想症越来越厉害， 这位许先生给我推荐的药剂量更大，蓉蓉现在一直在吃， 效果很好呢。” “唔。”李薇薇往后退了一步，脸色有失望的表情。 “李小姐需不需要我给看看运势啊？”甘泽说，“我看你带着护身符，这方面我很专业的。” “不用了。”李薇薇笑了， “我已经有一位算命先生了， 很灵的。” “这样啊。”甘泽说。 “李薇薇！”马姐喊了一声，“你过来，看看这个项目。” “你们聊。”甘泽看着两人紧张的样子，挥挥手， 拉着许云封出了门。在他们出门的那一刻， 小小的办公室里，布满了缠绕在一起的红线， 不停地围绕着三个女人，有趣的是，冯笑头顶上也有不少。 “探出来了吗？”甘泽问。 “三个人心里都有鬼，都有需要隐瞒的秘密。”许云封说，“没有一个人无辜。” 他收了法术，甘泽道：“等等，我要去个厕所再走。”然后走到厕所门口，悄悄地拉住了一个小女孩，这个人曾经在片场出现过，应该是马姐的人。 “你好，我想打听一下，这附近有没有……灵验的算命先生啊？” 那小女孩一看是甘泽，有些惊喜，刚要喊出来，甘泽从包里掏出来一张自己的限定海报，递给她。 “有没有呢？”她问。 “有的，黄大仙！冯笑姐喜欢找他算命，还带着李薇薇他们一起去呢！”小女孩说。 甘泽笑了，远远地冲着许云封比了个OK的手势。一甩头，往回走。“看看吧，我的影后光环！” 两人出了门，按照小女孩的指点，找到了黄大仙。他在一个普通小区里招待客人，招牌不大，十分低调。哪知道进了屋内，排场却很足，十几号人坐着等待，居然还要叫号…… “小姐，你们需要什么服务？” “我们是冯笑的朋友，找黄大仙问问本月运势，我是第一次来……”甘泽带着帽子，声音沙哑地说。 “冯小姐的朋友！那这边走。”那个接待员态度立刻变了，“她是我们VIP客户。” 玄学发展真是蒸蒸日上，居然还有VIP等级了。甘泽摇摇头，觉得自己一个抓鬼的真给圈子丢脸。左拐右拐，到了屋内，看见一个白胡子老头端坐在木头椅子上。 桃木椅子，驱鬼最好。 甘泽笑了笑，慢慢地摘下帽子：“黄大仙，您好。” 黄大仙年纪不小，没想到竟然“嗖”地一下站了起来，手里的白玉如意哆哆嗦嗦：“甘泽影后！你……真漂亮！” 甘泽：“……” 问：犯罪从犯是自己的粉丝怎么办？在线等，急。 甘泽坐下，笑得灿烂：“我听冯笑小姐说，你算命最准了，所以过来请教。” “甘影后，你要请教什么？”黄大仙忙不迭问：“你是不是要重回娱乐圈了？” 甘泽摇摇头。 “请教如何引鬼怪入符咒，然后害人啊。”她轻声说。 屋子里一下安静了，甘泽从包里拿出了丁蓉蓉马桶后的小木牌，随意地扔到桌子上，然后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皱皱眉头。 不是铁观音，是劣质袋泡红茶，难喝死了。 黄大仙摸着胡子，低下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那小木牌，好像要看出花来了，然后问：“这是什么呀？” “哈，黄大仙，功力真高。”许云封冷笑一声，从腰间取出长笛，亮光一闪，屋内立刻穿出了呜咽之声。他把长笛一端放在木牌上，只听到如同开水煮沸了一样的气泡响，几个黑影一闪而过，向着黄大仙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东西？”黄大仙扶着椅子，声嘶力竭地叫起来。 “看不清吗？帮你一把。”甘泽说。 她打开了自己的巨大口袋，拿出一袋……面粉，随手舀了一把，扔向半空中。几只鬼的形象完全显露出来，他们围绕着黄大仙，喃喃自语。 “主人……主人……” “丁蓉蓉……丁蓉蓉……” 黄大仙尖叫一声，从椅子上滚了下来。有人听见声音开了门，黄大仙浑身冷汗，还是虚弱地摆手：“出去！你们都出去！” 甘泽看着在门口犹豫的人，走到门口，一脚踹上了门。和许云封交换了个眼神。 “求求你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黄大仙自从学习了驱鬼之术，从来都是吓唬别人，没有人拿鬼吓他的。脱离了桃木椅子的庇护，鬼怪们缠绕着他的身子，可怖的面孔凑近他的脸庞，黄大仙觉得自己心脏病马上就要犯了。偏偏这时候甘泽踩着高跟鞋，笑眯眯地蹲下来，问道：“黄大仙，谁去找的你？有什么目的？” “冯笑……”黄大仙擦了把冷汗，“带着一个矮胖女人，管我要一个引鬼符咒，给了我五百万。” “嚯！”许云封倒吸一口凉气。 “我就制了一个，她们说，之后的事情她们自己来，我只管保密就好。甘影后，你们怎么知道的？他们拿符咒干什么了？” 这是承认了，甘泽举起手机，保存了这一段录音。 “他们用这个木牌惊吓演员丁蓉蓉，等她神经衰弱之后再给她吃有害的药方。”甘泽说，“现在人正在接受检查。如果有问题，你也是要负担刑事责任的。除非，你作为污点证人出席。” 甘泽把事情说得很严重，实际上，警方是不承认玄学的存在的，黄大仙不可能因为“引鬼上门”判刑。但他现在吓得心智混乱，甘泽说什么他都信了，连忙道：“没问题！” 门开了，甘泽冷着脸，扣着帽子，身后的许云封拖着黄大仙，一路出了门，没人敢阻拦。 此时，丁蓉蓉正站在自家小区门口。 “保安先生，我是2号公寓业主，我家失窃了，需要看一下8月份中旬左右公寓门口的录像。” 她身旁站着红线，从片场出来的红线仍然穿着旗袍，和许云封一样一脸煞气。实际上，她听说了丁蓉蓉的事气得不轻，下了戏立刻飞奔过来了。 录像高速播放过了很久，人影一闪。红线喊道：“暂停！慢放！” 那是一个中午，马姐带着大太阳帽，站在公寓门口。她徘徊许久，却不上前，好像在说着什么。过了很久，才敲了丁蓉蓉公寓的门，丁蓉蓉开门，两人说了半分钟的话，然后马姐走了进去。 现在想来，应该是在最后确认木牌摆放的位置。 “继续向前播，找再之前的。”红线说。 又过了一会儿，时间回溯到一周前，监控里看见两个女人下了丁蓉蓉的车子，手拉手走了进去。一个个子高挑，一个矮胖。正是李薇薇和马姐。 “这是什么情况？”红线问。 “啊，我都忘记了。那是李薇薇刚来我们公司不久，我请他们两个来我家做客。”丁蓉蓉脸色有些扭曲，“所以那时候他们其实是在……查看“地形”？那时候他们就想害我！” 丁蓉蓉已经在甘泽的电话里知道了一切真相，甘泽怕她受不了，专门让红线过来陪她。没想到丁蓉蓉此时却格外坚强，她第一个反应的是：“我该怎么才能让他们付出代价？” “走，我们去找甘泽姐。”红线说，“我们是有律师的。” 律师姓何，说来也巧，正是魏行在筹备影视公司的时候发现的一个人才，政法大学高材生，有过五年工作经验。现在已经和甘泽签订了合同，结果第一桩案子就这么棘手。 “丁小姐，我们现在不能把黄大仙驱鬼作为他的犯罪证据，只能证明他企图用迷信法术让你产生心理压力。”何律师扶了扶眼镜，“但马女士和冯、李二位女士曾经送给你镇定药剂这一条是板上钉钉的。法院会提供指纹鉴定，药瓶里的药丸上会有她们的指纹。而且，根据甘老板提供的信息，我打听到，李薇薇小姐的父亲是一名药剂师。” 甘泽坐在旁边，一手拎着黄大仙，另一只手给何律师竖起了大拇指。 “接下来就是法院的事情了。”她对丁蓉蓉说，“这一回彻底结束了。” “嗯。”丁蓉蓉眼圈有点红。不过甘泽理解，她的所有同事都要害她，这也太惨了点。至于马姐的动机，甘泽用脚想都知道：新人上位，丁蓉蓉不会钻营，却也甩不掉。 想到这里，甘泽忽然问道：“蓉蓉，你是不是很欣赏马姐？” “其实她缺点很多。”丁蓉蓉说，“也有人给我提过建议，把她换掉的。” “那为什么没有呢？” 丁蓉蓉思考很久，露出一个笑。 “那年我才刚毕业，没人觉得我能火。” “马姐是包括老师同学在内，这辈子第一个夸我漂亮，说我能大红大紫的人。我能记一辈子。” 她转头看向窗外，不远处的高楼上，滚动播放着她新剧的宣传。 然后她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节快乐，假期愉快～ 第19章 “《昔日影后情系片场， 演戏捉鬼两开花》！” 一旁的小娱记可怜兮兮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吞吞吐吐地问道：“王太太，您确定就要这个题目？” 赵雅正在试穿她新买的裙子， 摆弄着昨天刚烫好的头发——儿子生病这一个月， 她完全没功夫打扮自己， 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 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和同龄阔太拉开差距，连忙“补救”， 最近在形象上花了不少银子。她闻言，挑起眉毛，有些不满地问道：“怎么了，这个题目多好啊，既突出了甘小姐的身份， 又说明她本领过人。你就照我说的，多发通稿， 到时候甘小姐的店铺火了，你第一个沾光！” “是，是。”记者看着这个有点搞笑又充满着土味的标题，又想了想王太太给自己丰厚的报酬， 忽然觉得也没那么土味了。 记者走后， 赵雅的丈夫，梦城地产业龙头王豪老板推门而入。 “那个女明星，确定不是在骗你？” “一开始也不信，但是老王， 咱们的儿子是确确实实被她治好了。”赵雅抬起头， 严肃地说，“我当初许诺他们， 如果有困难，我可以帮他们一个忙。组建影视公司需要不少初期投资，但日后回报率高，况且她是圈内人士，赚钱应该不成问题。既然如此，我愿意作为股东，分她的一杯羹。” 王豪听着妻子的话，点点头。赵雅多年以来一直是他的贤内助，把儿子也培养得非常好。因此赵雅的话在他心中，很有分量。 “那你就去办吧。”王豪说，“钱从我账上划。” 《长安歌》剧组。 拍摄已经进入中后期，不过因为丁蓉蓉的事，进度稍稍延后。丁蓉蓉是个很敬业的演员，在处理完父母的伤后，立刻赶回片场，何律师的进展都是她一边背台词一边跟进的。法院受理了原告丁蓉蓉的请求，对经纪人马姐和两名艺人、黄大仙发出传票，要求赔偿精神损失费、医疗费用，而且马姐三人故意伤害罪名成立。经过审理，证实被告李薇薇利用父亲职务便利，偷偷让父亲将镇静剂药片内掺入有害药物，又带给马姐转交丁蓉蓉。 丁蓉蓉接受了全面检查，幸好影响不大。目前在吃清除毒素的药，整个人看起来有精神多了。 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丁蓉蓉经过这件事，死活都不想再回到悦影公司。她的合同原本就在今年9月到期，放弃了续约。甘泽一想，索性也将她挂靠在自己的工作室，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但红线和宋窈是兼职，丁蓉蓉肯定一辈子都吃演员这碗饭的。听说了甘泽要开影视公司，丁蓉蓉第一个要求加入。 “甘泽前辈，你不会嫌弃我吧？我虽然演技不如你，但我会努力的。” 丁蓉蓉很诚恳，甘泽的想法就越发强烈。在马姐等人正式宣判的那一天，甘泽陪同丁蓉蓉出席了审判，然后接到了魏行的电话。 “甘泽，处理好了。何律师今天下午搬过来，想个公司名字吧。” “公司名字……” 甘泽又开始愁眉苦脸，她记得自己好像起过一个绝美名字，后来丁蓉蓉的事情一忙，就给忘了。于是顺着酒店当初想起名字的那条小道走来走去，企图唤醒自己的记忆。 身后有人叫她：“师姐！” 甘泽一回头，元崎那张让人赏心悦目的脸出现在她身后半米处，不是很近，又超过了朋友之间的安全距离，有些调皮地看着甘泽。 “师姐，干什么呢？王导想找你，找不到人，我就下楼看看。” 一对情侣住客手挽着手路过，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声音顺着灌木丛而来，越来越大。灌木丛都是新修剪的冬青，低矮挡不住人，女孩拉着男孩的手，另一只手指着甘泽的方向，好奇地在男友耳边说道：“哎，你看，听说元崎男神在这个剧组呢。”男生又说：“那这个女人是谁啊？”甘泽懊恼自己又忘了偶像包袱这回事，又急着冲元崎压低了声音：“隐藏，隐藏！” 元崎转过身，身上披的薄风衣一把兜住了甘泽，两人脸对着脸，甘泽大气都不敢出，元崎也憋屈地低着头，等到这对好奇宝宝情侣总算离开，甘泽轻推开元崎，呼出一口自由的空气。 “哈——” 头上又多了一顶帽子，元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帽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从后门上去吧。” 这个小师弟，从来都是“师姐师姐”地叫她，她每次却都觉得他把自己当个孩子。 这小师弟心里，切开来是黑的呢。 甘泽心里想了很多，甩掉不管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按了电梯17层，然后说道：“刚才在想影视公司的名字。” “片羽啊，”元崎说，“不是很好吗？” “对，片羽！”甘泽喜出望外，“总算想起来了！” “杨娇导演看了场地，还是在CBD周围，紧邻森林公园，她很满意。”元崎说。 甘泽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他们说的根本不是一个公司，懊恼自己最近头昏脑胀，片羽这个名字早就有主了。她自顾自笑起来。 “怎么了？”元崎问。 不太好回答，就好像自己要抢元崎的公司名一样。甘泽摇摇头：“没事，最近脑子不好，爱瞎想。” 元崎看着甘泽，慢悠悠地说道：“听丁蓉蓉说，师姐也要开影视公司了。” 是了，丁蓉蓉现在变成甘泽的坚定拥护者，疯狂在剧组给她打广告，希望能够再拉来几个小演员，可惜作用不大。 “是的。”甘泽说，“手续已经办好了，万事俱备。” 电梯门开了，元崎走出门，她忽然灵机一动。 “元崎啊！”她伸出手，“等等，我有个主意！” 元崎回过头，年轻的女人穿着从法庭回来的，低调的米色长裙，满脸惊喜地望着他，明亮的眼睛里面清清楚楚地映着他的样子，慢慢荡漾开去。 元崎的脸上忽然烫起来，他故作镇定：“师姐，什么事？” 甘泽说：“我要收购你的影视工作室，合并成一个公司，怎么样？” 甘泽这样说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一切都要感谢慷慨的赵雅女士——她的第一个客户，答应了她几乎所有的条件，现在她的影视公司什么都缺，就只剩钱了。加上甘泽原本的积蓄，买下一个影视工作室绰绰有余。 “我的影视公司待遇丰厚，杨导演可以专心拍她的文艺片，和演员部分开。收购资金不按友情价，明面算账，你说多少是多少，公平公正。另外，合并了公司，你就是大股东，以后我吃香喝辣少不了你……” “我答应。” “嗯？”甘泽话还没说完呢，她精心组织的语言就这么被打断了。 元崎重复了一遍：“我答应。打理工作室原本就麻烦，如果再遇到第二个李丰仪就不好了。这是好事，我怎么会不同意呢？” “太好了。”甘泽说，“那关于名字的事……” “片羽。”元崎说，“师姐起的名字，归你使用。” 幸福来得太突然，甘泽只能说出一句“谢谢。”潜台词却是“师弟怎么能这么体贴呢，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元崎眨了眨眼睛。 “师姐，等公司成立了，一定要邀请我啊。” “岂只是邀请你！”甘泽激动道，“以后你作为公司和我并列的二号老板，随时过来视察！我来接待！” “好。”元崎说。 今天的小师弟太好说话了，太让人省心了！甘泽迈着愉快的步子，送了元崎两个自己屋子里的进口大菠萝，外加出国时采购的一套首饰，哼着歌走进了屋子，一进门就喊道：“红线啊！宋姐啊！我要当老板啦！” 元崎笑着看甘泽发疯，琪琪担忧地走过来：“元先生……你最近和甘小姐……” “合作关系。”元崎拎着两个黄澄澄的大菠萝，脸上的笑意藏不住，全都露出来。 琪琪看着元崎的表情，撇了撇嘴，怎么可能嘛。不过自家大明星走的不是流量路线，恋爱就恋爱吧，她能接受。 “琪琪，”元崎说，“师姐送了你一条项链，她的巴黎时装周同款。以后大家就是合作伙伴了，有时候……” “甘泽姐人真好。”琪琪两眼放光，“您放心吧，我以后一定把她当嫂……” “什么？” “我以后一定好好照顾甘泽姐！”琪琪说。 元崎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麻烦你了。”看来是时候给琪琪加工资了，这么负责任的助理，还知道帮助老板…… 照顾他动心的女孩。 元崎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回去吃菠萝，心里还鬼使神差地想着甘泽。 梦里还是小女孩的甘泽，穿着花裙子的甘泽，片场紫衣服和他对戏的甘泽，电梯门口生动活泼的甘泽。他第一次期待晚上做梦，这样又能再见她一面。 菠萝切开来，一瓣瓣，放进嘴里，甜丝丝的，都熟透了。 第20章 今天晚上的甘泽窝在红线的房间， 和两个“旗下艺人”嘻嘻哈哈闹了一晚上。宋窈说自己有过大规模管理的经验，应该对公司人力资源管理事务十分拿手，甘泽也不知道她在唐代能干什么人员管理， 她查遍了唐代后宫史料， 没见过哪个叫宋素娥的做过皇后…… 第二天， 在赵雅的推动下， 一大批关于甘泽和丁蓉蓉的通稿在网络上飞快传播，吸引了无数标题党， 当然，还有甘泽的路人粉们。 很多粉丝去甘泽的微博下留言：原来姐还会破案哦！ 之前看电影无感，现在粉上了，果然有两把刷子。 与警方公布的细节不同，这份通稿从玄学的角度重点强调了影后甘泽偶然光顾片场， 开了天眼，一下发现丁蓉蓉身上“富有鬼气”， 然后手持一把桃木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自告奋勇帮助她驱鬼。甘泽看完之后，觉得自己可以改名， 叫做黄大仙的后人甘大仙。 网民上网多半是娱乐， 就算不相信也只是一笑而过，况且相信鬼神之说的大有人在。这几天，碧玺小铺生意达到了巅峰。魏行开始考虑招人了。 甘泽：“我觉得你们需要大V的免费广告。” @演员甘泽：碧霄小铺招人啦，包吃住， 五险一金， 一线城市顶级待遇。要求学习过文物修复、历史、汉语言文学类专业者优先，联系人：甘泽、魏行。地址：梧桐巷3号。 附加待遇：可免费获得片羽影视文化公司影视作品参演机会！ 今天， 甘泽难得地穿上了自己最贵的一套晚礼服，喷上香水又戴了耳环。丁蓉蓉也精心打扮了一下。元崎从酒店楼下等电梯时，远远就闻到一阵香风，然后甘泽笑眯眯地递给元崎一张请柬： 片羽影视文化公司成立仪式，今晚8点，梦城香江大厦。 邀请元崎先生出席。 中间的名字是手写，毛笔写成，龙飞凤舞，十分好看。 “师弟你一定会来的吧？”甘泽说。 “当然。” 香江大厦位于梦城市中心，至于甘泽为什么会得到这样一块宝地作公司，主要感谢王豪先生的支持。甘泽没有可以隐瞒，当天晚上各路记者纷纷到场，甘泽优雅地坐在第一排，悠闲地吃着甜点。镜头的闪光在她身上打来打去，甘泽镇定自若。 元崎看着她，觉得她真是天生的明星，到哪里都耀眼。 红线和宋窈身份目前还没曝光，王导暗戳戳地带着《长安歌》一众演员坐在第二排捧场，杨娇导演和她的新团队也到了。许云封坐在最后一排，看着漂亮的妹子，总想上去说几句话，收获了红线无数白眼。 服务生端着红酒杯经过：“小姐，来一杯吗？” 正吞咽一个巨大马卡龙的甘泽：“？” 一只胳膊端起两杯红酒，放在小圆桌上。男人在她身边自然地坐下来：“一会儿敬酒要用。” “嗯。”甘泽点头，含糊道：“对。” 元崎笑起来，看着她匆忙把东西咽下去，然后喝了口茶。“还是铁观音？” “从小就喜欢喝这个。”甘泽说。 手一抬，元崎看清桌子上有两杯茶。他给她拿了两杯红酒，她给他拿了两杯茶。 元崎一到，记者们更加疯狂地向这边猛拍，他穿着灰色西装，画着暗纹，甘泽知道这一套西装，是一个奢侈品品牌今年的新款，袖口按照，买家出生年月的星座方位绣了独一无二的图案，名字是“星辰”。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蓝色晚礼服，裙摆上大片的星宿图案。 这也太巧了吧？ 元崎平时话不多，坐在那里问了甘泽几个关于公司的问题。 “悦影公司最近惨了，丁蓉蓉一走，公司就剩下几个拿得出手的艺人，现在业内合作少了很多。” 甘泽看向丁蓉蓉，她正和相熟的记者谈话，对甘泽挥了挥手。 “咱们片羽，前路漫漫啊。”甘泽笑道。 她说到“咱们”的时候，元崎没来由地产生了一种幸福感。 “杨导演只擅长文艺题材，在快节奏的现代社会并不是主流。王导演有自己的坚持，招揽不动。我还需要一个高水平的导演，以及摄影，还有靠谱的经纪人。还要分出心思卖古董。”甘泽揉了揉太阳穴，“事情真多。” “公司的事情，解决不了的都找我。”元崎言笑晏晏。 上台主持的是一位电视台知名女主持，她把气氛调动得恰到好处，等到宾主尽欢的时候，把舞台交给了甘泽。 甘泽举起酒杯，站了起来，走到台中央。 “今天到场的都是我的朋友，我们便不说客套的了。片羽影视文化公司今天成立，日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希望各位多多关照。” 她举起手中的酒杯，轻轻摇晃，纤细的胳膊举起。 “各位，干杯！” 她并不喜欢喝红酒，不过沾了沾唇，看见台下的元崎也是一样，于是笑起来。 《长安歌》的拍摄进入尾声，红线和宋窈也逐渐适应片场的生活。甘泽有时间回到碧霄小铺，卖卖古董。 蒋文安适地坐在木头椅子上，品着红线刚泡好的热茶，赞不绝口——他的报道收到热泪欢迎，现在刚涨了工资，觉得碧霄小铺是自己的“福地”。 “甘泽姐，你真了不起。这个古董店里都是神人。”蒋文兴奋地说，“你看，魏先生头脑聪明，把店里经营得井井有条；宋小姐有文化，会鉴赏古董；许先生的笛子吹得好听，书法也好，还会施法术！红线姑娘的茶也泡的好……” 红线闻言，皱了皱眉：“原来我只是茶泡得好吗？” 甘泽看出她心里的不满，刚想安慰几句，就想起自从开店以来，红线都只是一个服务员一样的角色，没机会展示自己的才华，有怨气是正常的。她灵机一动：“红线，给蒋文展示展示你的本事吧。” 红线愣了一下：“在这里？” “是的。”甘泽关上门，“正好蒋记者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们的文物是如何保养的吗？” 已经到了傍晚，原本碧霄小铺也该歇业了。红线点点头，领着蒋文走进了碧霄小铺的后院。 原来这个不起眼的小铺子后面，还有一间宽敞的房子。蒋文睁大了眼睛： 满眼的黄金珠宝，还有博古架上那些造型精美的文物，随便拿出来一样都震惊世界。 活了一千多年，几人都攒下了许多宝贝，没地方放，又不敢都摆在外面，只好收集起来。 红线伸出双手，合十，默念咒语，指尖升起飘渺的金黄色光辉，充满屋子，如同流沙一样，覆盖在那些文物表面。在接触到文物的瞬间消失不见，那些文物仿佛被镀上一层蜡油，变得更加光滑，就好像从未经历过千年的风霜。 红线双手分开，说道：“今天的维护完成了。” 蒋文说不出话来，他虽然和甘泽交好，却从来没看见过具体抓鬼时的景象，现在他彻底相信的确在科学的力量之外，还有法术的存在。甘泽趁机告诉他红线泡的茶里也加了料，让红线好好得意了一把。 这时候，门口有人敲门，十分用力，声音巨大。 “当当当！” “您稍等！”甘泽等人连忙走到屋外，还没等开门，那结实的木门居然整个掉了下来！敲门的人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尴尬地站在门口：“对……对不起。” 甘泽看着这个男人，虎背熊腰，十分威猛，还是个光头，面色却很慈祥。 “您是？” “甘泽小姐，我叫明瓒，来应聘的。”此人嘿嘿笑了，挠了挠头。 “你应聘的职务是什么？” 甘泽看着这样一个男人，实在想不出他和顾客讨论古董的样子。 “嘿嘿，我是历史学博士，主攻唐代方向，现在失业，我还会捉鬼。” 男人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学位证书，还有一堆奇奇怪怪的工具：“我因为力气太大，总是无意中弄坏东西，被开除了。没人相信世界上有鬼，现在我饭都吃不起了。甘泽小姐，你一定要救我！” 他力气太大，甘泽害怕这样下去桌子也会坏掉，连忙让红线上了一杯茶。 “古董店里需要细致的店员，你能胜任吗？” “甘泽小姐，如果你也拒绝我，我只好去找博古斋。”明瓒郁闷地说。 “等等，博古斋？”甘泽一听这个名字眼皮就跳，“我不会也是你的引路人吧？” “什么引路人？”明瓒问，“我一直做梦，梦见博古斋里有个女人，也叫甘泽，我需要找到她……对，和你同名。” “就是我。”甘泽满头黑线，这明瓒也太迟钝了，“博古斋是这里的原名，我是这里的新主人。” “是你！”明瓒后知后觉地道，“那你一定不会不要我，对不对？” “是的，不过，你的业务能力还是要看的，老魏，明天给他安排一个小生意，当作入职考察吧。” “好，”魏行扫了扫账册，“确实有个棘手的案子需要解决……” “三天前，外出郊游的梦城儿童乐团在大山里失踪了，据说那座大山深处……” “有鬼神的巢穴。”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嘤嘤嘤～（羞耻发言） 第21章 “梦城电视台， 梦城电视台！我是本台调查记者李玉，已经达到大门山公路尽头，为您带来第一时间资讯！” “现在距离乐团的儿童与教师失踪已经超过黄金救援72小时， 救援队伍仍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大门山这几天连日降雨， 为救援增加了难度……” 记者和车辆堵在公路门口， 这条建设于上世纪90年代的公路已经因为安全隐患被临时关闭。头顶上阴云密布， 正像记者们所说的那样，马上就要下雨了。 “滴滴——” 车笛声打乱了现场的秩序， 一辆冲锋车以90迈以上的速度开过来。车上冲下两名穿着蓝色雨披装的男子，摇晃着手臂：“记者同志们让让，救援车辆进山！请前方车辆让开一条路！” 救人要紧，前方很快清出一条通路，男子上车， 冲锋车继续前进。 车上，甘泽换上了新买的登山鞋和便捷的夹克。身边坐着一男一女。女的是刚刚戏份杀青的宋窈， 她倔强地穿着自己唯一一套现代装——开机那天的白色短裙，还踩着小高跟。她对甘泽说：“没什么关系，穿什么都不影响我的法力。” 甘泽郁闷，人是不能和妖精比的。 坐在车后座的大块头当然就是新员工明瓒， 他虽然憨厚善谈， 但是上了车之后，才知道甘泽给他分配的入职考验，境况有多么凶险。他从包里摸出来一本古书，正在不停默念， 像是什么功法。 坐在副驾驶的男人是梦城应急救援队的二大队队长何建华， 也是这一次甘泽的客户，说来也巧， 他一个技术工种能想起来委托超自然力量，是因为自己的老婆大人是甘泽的忠实影迷。他举着通讯仪，正在和深入大山的一大队通话。 “报告何队，目前整条公路大门山部分全部搜索完成，没有踪迹。失踪儿童共计36人，另有3名教师，1名司机，两名摄影。公路多处塌方，无法进入搜寻！” “收到。” 何建华一脸凝重地放下通讯仪，回头看着在一众壮汉中显得各位单薄的甘泽和宋窈：“五分钟后我们到达一大队休息站点，暂时休整一下，时间紧迫，几位……” “我们理解，可以立刻开展搜查。” 这位平日里前呼后拥的影后干脆利落地回答道。她说完看了看明瓒，明瓒点点头：“没问题！” “好。”何建华心里暗喜，却对搜救结果希望渺茫。很快到达地点，甘泽几人穿上显眼的救援队雨披，跳下了车。 大门山不是一座大山，而是一片连绵不断的山群，是梦城郊外难得的山清水秀之地。爱乐乐团来到这里，是为了给新年演出拍摄宣传片。没想到遇上暴雨，之后就失联了。一大队队长宋曙光是一位身材和明瓒一样健硕的男人，眼睛充满红血丝，状态不太好。 “宋队，人带到了。”何建华说。 宋曙光看了这边一眼，明瓒刚刚下车，身影把甘泽和宋窈挡了个结结实实。 “你好。”宋曙光向他伸出手。两个猛男握了握手，显然宋曙光把他当成了主力。在拼体力的活动中，女人总是不占优势，甘泽看着宋窈，宋窈是从古代过来的，却没什么反应。 甘泽走上前来：“宋队长，目前雷达搜救结果可以再给我看一下吗？” 宋曙光愣了一下，明瓒识相地后退一步，明明白白地表示“听她的”。 “甘小姐，仪器在那边，有专业人士正在探测。” “好的。” 甘泽领着两个员工向雷达显像仪走去——没什么用，现场只有一个甘泽还有点理科基础。明瓒自称从小看到数字就犯困，宋窈更是没学习过现代文化。那位救援队员指着上面红红绿绿的曲线给甘泽讲：“这一条表示山体轮廓，这一条是仪器下放深度。现在所有的黑**域是未知区域，花了阴影的地方已经检测过。很奇怪，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们在猜测，是否已经……没有生命体征……” 甘泽心里一沉。 她回头问道：“你们两个，有人会检测地下的障碍物吗？无论是不是活物？” 宋窈说道：“我可以。”这个女人在满是尘土的大山深处，穿着一袭白裙，身子飘逸，干脆利落地将手指弯成一朵兰花，闭上眼睛。 天色忽然变了，一阵大风刮过，甘泽差点被吹飞起来，救援队员捂着仪器。甘泽眯着眼看向天空，那阴沉的云朵竟然不知不觉卷进了一个漩涡，仿佛有一双筷子，像打鸡蛋一样搅拌着日月星辰。 风不知道刮了多久，终于停下来，这时候，甘泽觉得自己好像个聋子，四周所有的声音都已经消失，救援队员被这一幕吓得不敢出声，连周围的树木都不再摇曳。 “她在发光……” 一个人忽然小声说道。 甘泽猛地回头，就看见令人惊叹的一幕：从被搅拌的天幕垂下一道白色丝线，倾泻到宋窈身上，宋窈周身发着白色的光芒，从脚下延伸出无数条细细的纹路，它们飞快地陷入土里，不见踪迹。甘泽觉得脚下窸窸窣窣传来声响，很快，在大门山救援队站点四周，竟然冒出了大片大片的绿色。 那是新生的藤蔓，破土而出的声音。 这漫山遍野的绿色藤蔓无孔不入，钻进深深的地下，和宋窈同根同源。 这是千年的大妖，花月之妖！ 救援队员们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连明瓒都被吓住了。宋窈闭着眼睛，但神志还是清醒的。她开口道：“甘泽姐，要探哪里？” “西北部的第二座山体，垮塌部分，尤其是公路掩埋路段，每一寸都要查。”甘泽说。 “好。”宋窈说。 那藤蔓好像奔跑的虎狼，闪电般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甘泽根本看不见尽头。只能听见宋窈口中传来的情报。 “没有，地下五米没有，十米也没有。” “面积再大点，”甘泽说，“一号山体也是有可能的。” 宋窈顿了一会儿，摇头：“没有。” “顺着这条路，一直找！” 甘泽有点激动，她实在想象不了这么多孩子被埋在山下的结果。包中有东西抖动，甘泽打开包裹。 是迟迟不肯返回阴间的刘雨萱，她拼命敲着甘泽给她画的柜子，甘泽在纸上画了一道，刘雨萱飘荡在空中。虽然甘泽看不见，但她能听见刘雨萱但声音。 “让我出去看看。”她说。 “雨萱，这不是旅游景点，回去我带你玩。” “甘泽姐，你不知道，”刘雨萱说，“我听救援队的人说，大山深处有鬼神巢，这不一定是传说。这种地方阴气重，如果是我，也很愿意在这里定居，如果有小孩子的魂魄过来，十分危险，可能会被吞吃。” 甘泽的确不知道这些。 “这样也好，那麻烦你去看一看。”她话还没说完，刘雨萱就飘走了。 如果活着就带回来，如果死了，至少把尸体找到，至少……把他们的魂魄从恶鬼手里抢回来，让他们投个好胎。这是甘泽的想法。 身后没人说话，救援队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宋窈一直在汇报情况，现在整条公路又被她的藤蔓仔仔细细搜了一遍，包括仪器进不去的流沙层，也没有人影。救援队员在大门山里待了三天，原本精神就已经接近崩溃。如果不是何建华信誓旦旦，谁都不会让几个开古董店的过来搜救。 可是神迹见过了，还是没有结果，这要比人类自己的宣判更加让人心碎。 “宋窈啊……”甘泽原本情绪还算平静，可一看周围的大小伙子们，立刻红了眼圈，声音颤抖起来，鼻子发酸：“再看看吧，别停，大山地下搜了吗？” “不可能在大山正下方，再怎么滑坡，车和人也不能滑到那下面去。”一名勘探队员说。 “没事，”甘泽咬着牙，“法术放都放了，搜！宋姐，你支持的住吗？” “我没事。”宋窈说，“就是时间要更长一点，下面岩石太多，我的藤蔓难进去。” “没问题！”何建华走过来，“我们找不到人，还得过几天才能撤出。这个地方暂时安全，宋小姐，请你再搜搜吧！” 甘泽看着天空，此时，它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那些被搅拌的云彩，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形状，云层中偶尔有闪电出没，通讯仪中还在传出不断垮塌的消息。几滴雨点落下，队长喊道：“开始降雨，立刻保护仪器！注意周围山体情况！” 何建华走过来：“宋小姐需要雨披吗？” 刚才所有人都拿了雨披，宋窈却还是单薄的裙子。 “她不需要。”甘泽说，这是宋窈之前交代过她的，那些雨丝顺着她的身体流下，却并不停留，宋窈的衣物仍然干燥。她说只有人类害怕下雨，下雨对于植物来讲，反而是天大的好事。 “雨中万物加速生长，我的法术，作用加倍。” “四号山体，没有。” “五号山体，没有。” 果然，宋窈汇报的速度加快了很多，混着雨声和雷声，牵动着每个人的心。 “六号山体……” 地下的响动骤然变大，咯咯吱吱，仿佛竹子拔节抽长。宋窈身体颤抖起来，嘴边吐出几个字：“有生命迹象，下面有人。” “六号山体下面有人！”甘泽没形象地大喊起来，动作太大，雨水顺着她的雨披流进领口，“六号山体下面，找到人啦！” “具体位置！”何建华一个箭步冲过来，救援队员架着设备准备开动，整个站点充满了生命力，每个人的脸上都好像活起来了。甘泽手忙脚乱地给他们指点着位置，讲着讲着，自己眼睛就模糊了。 雷声混合着巨大的雨点，落在山谷的角角落落。 十月份的第一场大雨，倾泻而下。 第22章 宋窈现在不能收回法术， 救援队忙忙碌碌，甘泽也只能干等着。第一批队员乘坐着冲锋车已经先一步到位。 “队长，已经开始开凿。” “何队， 遇到问题！山体下面石头太硬， 机器无法深入！” 留守在驻扎地点的队员统统躲回车上， 甘泽看不过去， 还是给宋窈撑了一把伞。何建华在雨中用通讯仪嘶吼：“仪器在山外！” 明瓒看着甘泽站在外面守候着宋窈，自己也不好意思躲进车里。憨憨地站在一边， 甘泽和队长说的话，他全听不懂。 不过这一句他的确听明白了。 “老板，”他问，“现在是不是要救人了？” “是啊，”甘泽说， “山体下面的石头太坚硬，机器下不去。” “为什么要下去？”明瓒愣了一下， “把山打开，从上面打开就行。” “嗯？”甘泽扭头，明瓒仍然一副憨厚的表情。 “你不会……” “我会，”明瓒说， “我都说了， 我力气比较大……” 谁知道他力气大到这个程度啊！甘泽把雨伞交给明瓒，大声对何建华汇报了明瓒想开山的想法。甘泽轻拍宋窈，让她暂时收工，几人乘坐第二辆冲锋车向六号山体进发。 刚才在雨中， 一切都是冰凉的， 现在擦干身体，甘泽觉得自己的包里面又一次发热。她对着虚空， 轻轻地喊：“刘雨萱？” “是我，”刘雨萱回答，“我发现了一座山，里面埋着很多亡魂。你们怎么上车了？” “发现了孩子，准备去救援。目的地是前面那座大山，哪里情况如何？”甘泽用手指指给她看。 刘雨萱打了个冷战，哆哆嗦嗦地把头埋进甘泽的包里，声音闷闷的：“就是这一座呀。里面至少有上百个饿鬼，盘旋在大山正上方，刚才过去了一堆活人，真可怜，简直是送上门来的美食。” 甘泽：“……就是那座山下面埋着孩子，我现在也要赶过去。” 她打开自己的大包，里面带够了足够多的面粉和宣纸，用塑料袋包裹，十分干燥。她指尖微动，在一沓宣纸上划下痕迹。车窗没关好，几张宣纸顺着窗外飞了出去，没有人注意。 “就是这里。”何建华带着三人下车。前方是一座形态完整的大山，不过绕过山后就会发现滑坡。完全没有入口，想不到那三十多个孩子是如何进去的。明瓒活动了一下筋骨，大喝一声：“吼！” 甘泽觉得自己的耳膜要穿孔了，救援队员们纷纷捂住了耳朵，在何建华的指挥下散开。明瓒一面活动着手腕，一边走到山脚下，脚踩在土坡上，双手如刀，竖着向坚硬的石块劈过去。 “轰隆！”滚滚雷声中，大山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从明瓒手指指尖向外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碎石飞溅，山上的树木失去根基，东倒西歪地顺着泥水滚落。这条裂缝一直延伸直到地下，胆子大些的队员已经走到明瓒身边，伸着脖子去看—— “是个山洞！”他惊叫起来。 原来六号山体下面，有一个自然形成的巨大山洞，未经过开发。现在，顺着明瓒劈开的通道，山洞逐渐展示在大家眼前。明瓒停下了动作：“再劈下去，整座山都要倒了。” 山体的自然恢复需要很久，足够救人就够了。 救援队的人们带好装备，像下矿井那样，一个接着一个，从地下裂缝跳下去。甘泽站在风中，伸出手臂，抓到了一张宣纸。 上面画着十几个狰狞的面孔，张牙舞爪，已经长得不像人形，应该已经盘踞世间几百年了。甘泽拿出毛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铁笼子，关进去，又扔出几张宣纸。问刘雨萱：“剩下的鬼还有多少？” “还有很多。”刘雨萱说，“不过甘泽姐你真厉害啊，那张宣纸就想活了一样，只要沾到一根手指头，整个就被吸进去了！那些鬼在嚎叫，都躲得远远的，说大门山里终于进来厉害的高人了，你听见了吗？” 甘泽听不见，她也开不见，她只会盲操作。 很快，甘泽包里又塞进十几张有了画的宣纸，剩下的也快用完了。她只盼着救援队越快越好，趁着鬼怪没拖家带口赶过来，赶紧撤离这个鬼地方。 “发现儿童！” 裂缝下面传来了声音，很快，一副担架抬了上来。地面上人手不够，甘泽和明瓒也过去帮忙。担架上是一个小女孩，脸蛋圆润可爱，哭得眼睛通红：“我喘不过气……” “氧气罐！” 立刻有人给她带上氧气面罩，随队医生给她进行简单的检查，发现只有几处擦伤。小姑娘圆圆的脸盯着给她包扎的护士，样子非常可爱。 山洞里面长时间缺氧，随着山体垮塌，唯一的出口也被埋住。里面的孩子大多数都没什么身体上的严重外伤，只是缺氧。很快，大部分孩子都上来了。还有一位女教师，在山洞里探路的时候被猛然灌进来的泥石流冲倒，腿部骨折，至今昏迷。 这几位老师，在危险发生的时候都很好地守护住了自己的学生。老师们伤的最重。 明瓒坐在一边，把手伸进大雨形成的水坑里洗手，越洗越脏。宋窈坐在车上休息，喝着热水。甘泽不停地摆弄着宣纸，宣纸在她周身飞扬的样子十分具有美感，但甘泽没心思欣赏，只有一个看不见的刘雨萱疯狂地给她鼓掌。 甘泽决定回去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许云封，让他给自己也开一个阴阳眼。第二件事，大概就是给明瓒和宋窈涨工资。再给刘雨萱画一套大房子，再画个比元崎还帅的帅哥给她作伴。 护士忙不过来，甘泽就临时充当老师，安慰这些孩子。幸好爱乐乐团的小孩子们都比较懂事，加上受了惊吓，一个个都蔫蔫的，没人吵闹。甘泽就坐在车上，给他们讲自己的故事。 “我小时候，有一个梦想，就是开一家古董店。后来我当了演员。” “姐姐你是大明星，我在电视上见过你，你那时候戴眼镜，特别爱哭！” “不是啊，她是高小姐，”另一个小男孩反驳道，“她后来去打仗了，最后打赢了，和一个大哥哥结婚了。”他们说的是自己电视剧里面的角色。 “你说的不对！” “你没看清楚，我肯定没错！” 几个小朋友就这样吵了起来，甘泽静静地听着，觉得这一天的大起大落，实在是有点吃不消。 她倚靠在车门上，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给一个救援队员递了瓶水和一条毛巾。 “可是人的梦想是会改变的，我后来上了大学，走上了演员这条路，你们就在电视上看到我了。那时候我整天都很忙，虽然干着很多人都喜欢的工作，可我有了一些新的想法。现在我不演戏了，就继续去开古董店，还开得不错。” 雨小了很多，当最后一个摄像也被拉上来，确认存活的时候，整个救援队响起了巨大的欢呼声。所有伤者第一时间送往最近的医院，甘泽等人也需要进行休整。 “所有人员上车，马上进行撤离！再说一次，立刻上车，有序撤离。一大队先走！” 甘泽歪着头，看着窗外一片狼藉，把自己的故事说完。 “有没有人将来想当歌手？” 几个小朋友举起了手。 “有没有人想要当科学家？或者医生？” 人群中传出一阵笑声，几个小朋友指着一个缠着绷带的小男孩笑：“姐姐，他想在菜市场卖菜！” 甘泽也笑了，那个小男孩不但不害羞，还挺着胸脯：“我可喜欢菜市场卖菜的大叔了，他交了好多朋友。” “每个人的梦想不一定很大呀，”甘泽说，“卖菜也好，开古董店也好，难道小时候没人想要卖糖果为生吗？再小的梦想也是梦想，只要还活着，一切梦想都没到尽头，一定要努力把它实现，才算过完这一生啊。” 不知不觉，甘泽就讲起了大道理。所幸都是孩子，还有“大明星光环”，大家都很耐心地听着，那个要卖菜的孩子听得格外认真。甘泽看着手机上魏行不断发来的每日账目，就觉得实现梦想，的确很不容易…… “你什么时候回来？”魏行问。 “明天。”甘泽说。 “今天能回来吗？出大事了。” 甘泽心里一沉，就看见魏行发了一篇新闻过来，然后说：“都怪我，我没早发现红线是个男的，唉。” 甘泽一脸问号，她和红线当了四年大学同学兼室友，她怎么不知道红线是个男扮女装的？她点开那篇新闻，是公众号“八卦制造机”发的：《长安歌演员疑似女装癖，甘泽工作室拒绝回应》。 她都不知道，工作室怎么回应？ 红线的确是个女人，甘泽百分之百确定。但事情是要讲清楚的。甘泽直接打电话给红线：“发生什么了？你别害怕，我会帮你澄清。” 红线捏着电话，半晌，轻声说道：“甘泽姐，对不起，我的确曾经是个男的。” 第23章 天气转凉， 转眼已经到了十月。《长安歌》进行到了最后的外景阶段，红线担任的神秘角色还需要拍摄最后一个大镜头。没想到就是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娱记陆小恒是著名狗仔工作室“风云”的一名普通记者，在圈内默默无闻多年， 每次和同行在影视城和明星楼下苦苦蹲守， 总是一无所获。抄抄别人的通稿， 再编些不着边际的八卦， 挨着差不多的骂。最近他的任务是跟着《长安歌》剧组，提前曝光王忠良导演的新晋“良女郎”。据说这一次， 王导演挖到了两个无背景的新人。豆瓣论坛上的网友都很好奇。 他拿着相机，在片场排了半天，除了元崎的几张模糊剧透之外，什么都没拍到。 王忠良导演十分厌恶狗仔，剧组安保大哥一个个拦得滴水不漏。陆小恒正准备拿这几张无聊的照片， 编一个“元崎又胖了”之类的主题交差的时候，他看见一个陌生女子从保安的包围圈里跑了出来。 她还穿着戏服， 提着裙子，悄悄溜进了影视城旁边茂密的树林里。这一条红色裙子十分特别，陆小恒看见过她和元崎对过戏，敏锐的嗅觉让他紧紧跟上。 那女人跑得很慢， 裙子又不方便， 不久之后就气喘吁吁地坐在石头上休息。陆小恒打算过去看看，举着宝贝相机，一迈腿，却迈不动， 脚下的藤蔓缠住了他的鞋带。 他尴尬地站在原地， 打了个趔趄，那女人听见了响动， 回过头。陆小恒和她的双眼对上，不由得惊呼出声—— “妈呀！” 这个“女人”带着长发头套，一张脸半边都是胡茬，面容粗犷，懒懒散散地叼着一个烟斗，就像他家楼下的老大爷。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他慌乱之中想逃走，左脚绊着右脚，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宝贝相机被摔出半米远，他连滚带爬站了起来，觉得膝盖钻心的疼。一抬头，那“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面前来了，关切地问：“没事吧，兄弟？” 低沉的声音还有点磁性，不过陆小恒原本就心虚，现在更是慌乱得什么都来不及想。他抓起相机，撒腿就跑。 持之以恒：长安歌新人小花，有路透照吗？ 陆小恒回到家，打开自己的豆瓣账号，发表了这样一条帖子。《长安歌》书粉上万，元崎粉丝更是不计其数，过了不久，就有几个热心粉丝给他发了其他营销号拍摄的高糊图片。图上是两名女子，一名穿着红色裙子，腰肢纤细，虽然看不清脸，依然能看出来是个女人。他又打开电视剧开机那天的直播，站在丁蓉蓉身边的红线和宋窈，的的确确是女的没错。 这真是个大发现。当天晚上陆小恒写了十份通稿，再配上自己处于职业习惯，在匆忙之中拍下的几张高清图片，第二天一早，全世界都知道了《长安歌》剧组出来了个男扮女装的演员。 我这是帮剧组炒了大热度呢。陆小恒美滋滋地心想。 《长安歌演员疑似女装癖，甘泽工作室拒绝回应》 截止到发稿，甘泽工作室仍然声称对此不知情，并要求风云工作室立刻停止在无证据情况下造谣、偷拍的行为，并立刻删除非正常情况下拍摄的照片。 网友甲：不关元宵的事，专注自家，期待十月元崎新剧《长安歌》【比心】【比心】。 网友乙：无良狗仔，支持甘泽影后正面刚他们！ 网友丙：女……女装大佬？ 网友丁：女装癖听起来很带感的样子，更期待这个剧了，我是一个人吗？ 回复1：不，你不是。 回复2：女装怎么了？演技好就行。坐等吃瓜。 开小号偷偷看评论的甘泽：“……” 准备找水军压评论的甘泽工作室助理们：“……” 怎么感觉这一届网友脑回路都不太正常？想当年的网友，这样的么？ 戏疯子王忠良是不管这些的。 “卡！” 随着最后一声，剧组所有人都鼓起了掌。长安歌拍摄彻底收工。丁蓉蓉一边高兴地和众人干杯，一边悄悄地凑到独自一人喝酒的红线身边。 “红线妹子，你还好吧？不要理会网上的那些事，如果觉得不舒服，我送你提前回去。” 红线举着酒杯，奇怪地问：“什么网上的事？” “诶？”丁蓉蓉奇道，“你不知道？那这样更好了，这几天别上网，都是小事。” 红线拍了一天戏，根本来不及看手机，这样一听更好奇了，拿起手机，丁蓉蓉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阻拦，还是让红线打开了网页。 “那个……不要瞎想，网上的人素质低。”丁蓉蓉愧疚地说。她觉得自己刚才做事真是不过脑子，白白让红线看见了恶评。 没想到红线迷茫地抬起头，把手机举给丁蓉蓉看：“蓉蓉，你说的是什么事啊？我怎么找不到？” “嗯？” 丁蓉蓉拿过手机，试着输入“新人女装”，搜索结果为0。她又输入“长安歌女装”，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明明记得下午网上还都是铺天盖地对红线的质疑，还有骂剧组炒作的，还有顺带着骂所有女装癖者的。这些东西怎么都不见了？ 她笑着删除自己的搜索记录，把手机还给红线。“没什么大事，有人不看好这个电视剧，在网上批评咱们，我怕你看了难受。”这样最好了，红线什么都没做错，这些新闻删了最好。 应该是甘泽前辈出手了，影后就是影后。 坐在片羽影视文化公司的新办公室里，甘泽和几个新招收的助理，齐刷刷地打了个喷嚏。 “我得打电话给星耀公司那边，”甘泽吸溜着奶茶说，“让他们顶住压力，另外，何律师，搜集风云工作室偷拍我们的证据，这种行为侵犯了演员的隐私，你起草一份公告，我们这边要主动出击。” 何律师：“老板，您说的那个新闻，我找不到。” “怎么可能？”甘泽记得那条沾了无数热点的文章阅读量早就上亿了，转载也转了不少。 “没有，甘泽姐。”小助理说，“我们搜索了风云工作室发布的源IP，已经完全删除。但是我们发现了别的。” 甘泽收到了小助理传过来的文件。 《天泽元崎工作室声明》。 这是一份工作室声明，详细地写出了元崎在拍摄《长安歌》期间，私人住所和片场被狗仔骚扰，以至于干扰正常拍摄，甚至还有一名官方探班活动的元崎粉丝斥责狗仔时，受到狗仔攻击，导致受伤。工作室对狗仔进行了严厉谴责，并要求其适可而止，遵守道德，并对自家记者辱骂粉丝一事作出解释。 他们甚至联系了粉丝，放出当时粉丝的录像。 不是律师函，但有理有据。狗仔是娱乐圈公开的的灰色产业，但如果狗仔为了偷拍，进行了出格的行为，没有人会支持他们。元崎声明一出，其他艺人的粉丝也跟着响应，甚至有些艺人工作室都跟着转发支持，一时间再次占领热搜榜。 这些事情全部发生在之前一个小时之内，风云工作室吃的就是八卦路人这碗饭，现在只好火速道歉删除三连。小花女装那组图片也瞬间失去了可信度，虽然也有讨论，也只是寥寥几句。 这件事算是被压下去了，甘泽松了一口气。打算明天就让红线过来，好好解释一下自己的性别问题。对于宋窈说的红线也是自己的同类妖怪这件事，她是不信的…… 宋窈看病的医生坚持认为她需要打点滴，宋窈也就躺在病床上安安心心地打葡萄糖。 护士敲了敲门，“宋小姐！” 正在修炼的大妖睁开眼睛：“什么事？” “是我们找您。”何建华领着一队救援队员走了进来，“甘泽小姐在吗？” 于是，刚打算给元崎打电话的甘泽，意外地在工作室接待了一堆救援队员。“甘小姐，我们十分感谢你对社会作出的贡献，打算把您作为正面典型大力宣传，当然，不能宣传神怪故事，只说您和员工们利用风水学测算出了孩子们的方位。” “这太好了，你们也很辛苦。孩子们都没事了吧？”甘泽问。 “陆陆续续出院了。”何建华说，“对了，爱乐乐团团长郭女士也在找您，说是要当面感谢您的帮助。我们已经去医院看望了宋女士和明先生。” 小助理羡慕地看着甘泽，甘泽觉得自己身上充满了圣洁的光芒。 送走了救援队，甘泽终于拿起了手机，手机忽然响起铃来。来电人是“小师弟。” “喂？”甘泽问，“好久不见……” “你还好吗？”电话那头，元崎脱口而出。 一个影后，一个国民男神，两个人拿着电话，居然一时半会说不出话。 元崎还是开口了：“我第二天才听说你去了大门山。” “咳，”甘泽道，“事态紧急，没来得及告诉你。红线的事，多谢……”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她听见元崎的声音，有点颤抖。 第24章 这种担心通过话筒传达到甘泽这里， 不像朋友之间的关心，也不像长辈的苛责，而是像一对情侣。 “我早就成年了， 别担心。”甘泽心里一暖， 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我的员工才是最辛苦的， 我没什么危险，再说， 还有你在这头帮我解决后顾之忧……” 甘泽忽然闭了嘴，她觉得现在更像是情侣之间打电话了。 “红线小姐啊，”元崎淡淡道，“小事。” “那也要感谢你！”甘泽说，“怎样， 有什么想要的瓷器或者古玩，帮你挑一个？或者片羽公司最近有什么新项目？我给你开个方便之门。现在我是正经大老板。”她自豪地拍拍胸脯。 “倒是确实有个电视剧想拍， 不过那是公事。”听着甘泽得意的语气，知道她很健康之后，元崎心情也很愉悦，“这是私事。” “你倒是分的很开。”甘泽啧啧嘴， “那尽管提吧。” “师姐最近有时间吗？请我吃顿饭吧。”元崎说。 “吃饭没有问题， 不过就这样？”甘泽有点惊讶，据她所知，压黑子请水军这些要花不少钱，虽然这钱也不是元崎花， 但她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没完呢， ”元崎说，“还有其他的愿望， 一件一件来。” 甘泽挑眉，“好啊。” 宋窈和明瓒在医院快要躺废了，甘泽看望过他们，顺便宣布明瓒完美地通过了入职考试，可是被赶出了病房。宋窈穿着病号服，虚弱地坐在床上，却狡黠地眯着眼：“这里真是个风水福地，这里灵气格外旺盛，修炼效果是碧霄小铺的十倍。我真是舍不得走了，甘老板，最近店里没什么事吧？” “是啊是啊，”明瓒点点头，“我也喜欢这里，每天有人送食物，还能安安静静看史书，真好！” “甘老板，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我打坐不能见光的。” “老板再见，老板辛苦了！”明瓒挥手。 甘泽就不再理会他们了。在两人“康复”的第一个周末，坐在碧霄小铺喝奶茶的甘泽忽然听见门口一阵吵嚷，许云封挑眉：“门口法阵又拦住了人，数量还不少，难道狗仔已经跑到梧桐巷来了？” “不对……”甘泽隐隐觉得这一次来的不同凡响，露头一看，原来是一辆大巴停在巷子口。 大巴车上写着“华夏儿童爱乐乐团”。 “快放人，这回拦错了。”甘泽说。 “不好意思，快请进。”两位老师带着全体学生隆重登上碧霄小铺的门，拥挤的小铺子全都是小朋友，一个个很懂规矩地站着，好奇地看着那些神秘的瓶瓶罐罐。“我们来感谢几位救了我们的老师和学生，何队长和宋队长已经批评过我们了，经过这一次教训，我们保证以后再也不带着孩子们冒险。” 小朋友们齐刷刷地站成一排：“谢谢大姐姐，大哥哥！”奶声奶气，甘泽和员工们笑成一片，明瓒没见过这场面，脸都红了，不停地说：“嘿嘿，小意思，我就是力气大。” 老师们还送了个锦旗挂在门口，鲜红的锦旗挂在古香古色的铺子门口，格外显眼，上面写着“救死扶伤，义薄云天”。听着有种豪气，甘泽推辞不过，收下了锦旗。 “大姐姐，又看到你了。”一个小男孩悄悄挤到甘泽面前，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呀转，个子在同龄人中算是高的，圆圆胖胖，看上去虎头虎脑的，很讨喜。甘泽惊讶道：“你——你是那个梦想很特别的小朋友！”当初这个勇敢的小男孩说自己将来要卖菜，遭到了嘲笑，不过甘泽觉得他很可爱。没想到年纪不大，却记住了这张在车上只见过一面的脸。 “圆圆，过来！不要打扰姐姐哦。”老师说道。 “甘小姐，为了表达我们的感谢，下周在我们乐团国家剧院里的演出，给您和您的员工，以及救援队员们都留了免费票，请一定要来赏光。” “音乐会？”甘泽说道。 “是的，孩子们的童声合唱水平是目前国内最高的，甘小姐您这样的艺术家一定喜欢听，孩子们也期待你们来。” 最高水平？ 甘泽心里一动，觉得自己好像又看到了大片大片的商机。片羽公司最近新增了一个法务部门，除了何律师之外，还有两人专门和梦城公安部门联系，负责处理公司平日里法务上的刑事纠纷。这是救援队和甘泽长期合作带来的“福利”。属于不公开的玄学力量，当然，每一次救人，他们都会有相应的报酬。 “你们怎么想？”甘泽看着明瓒和宋窈，还有正在换笛膜的许云封。宋窈点头道：“我没问题，我很喜欢医院这个地方。” 她身为一个妖怪，对人类的生命，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只是顺手而已。 “听宋姐的。”经过医院里的交流，明瓒已经把有本事还会演戏的宋窈当作了自己心里的女神，在听说她还是一位文物鉴定专家以后，向她请教了不少历史问题，两人相谈甚欢。宋窈干什么，明瓒没有不同意的。 许云封却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我们都出去，谁来卖古董？”。 “当然不会同时出动，”甘泽说，“而且报酬价目和这一次相同，当场结清。” “好的没问题。”许云封立刻换上笑脸，“什么时候出发？” …… 现在，看着面前活泼的孩子们，甘泽忽然觉得，片羽公司好像还缺点什么——是的，她作为一个演员，完全忘记了歌手这一行当。如今各种选秀节目频出，歌手和舞者格外吃香，他们公司极度地需要这样的人才！ “好的，”想到这里，甘泽说道，“艺术家担不起，但音乐会我们一定会去的！” “姐姐，我等着你来！”胖胖的小男孩圆圆被老师拉着手，还一直给甘泽挥手呢。 第二天，整个碧霄小铺目前热度最高，曾在网上掀起腥风血雨的主人公——红线，终于姗姗归来。她还像往常一样穿着漂亮的旗袍，优雅地和大家打招呼：“你们好啊，好久不见甘泽姐！” “你好，红线妹子！”明瓒说。 “红线你……”许云封机械地挥舞着手臂。 “红线哥？”宋窈疑惑地说，“你是什么品种的妖怪，咱们俩显个真身看看？” 红线的丹凤眼快要被她瞪裂了，又气又好笑：“你们干什么？我可不是妖怪。” “那你怎么说自己是个男人？”甘泽好奇道。 红线坐下，给自己泡了一杯铁观音，开了口：“给你们讲讲我的故事吧，这要从大唐开始了……” 红线曾经是个普通男人，在千万年的长河之中，他一次又一次重生，轮回。 “那时候我是个赤脚大夫，村子里百姓穷苦，都不识字，我读过医术，就给他们看病，挣份饭钱。人们叫我洪先生，我说东，没人敢往西，我觉得自己就是扁鹊再世，不，比这还要厉害。我觉得自己就是天上的神仙，专门来世间救人的。” “后来有一家人，那女子有孕六月，忽然得了水肿，大半夜来敲我家的门，我昏昏欲睡，大致瞧了瞧孕妇的体态，便让他们用芫花酒服用。哪知道那并不是普通的水肿，我回家关上门便倒头大睡，那孕妇却在服下芫花酒后一个时辰，全身泛红，气喘而死。她肚子里的是两个已经成形的男婴……” 甘泽听了有些唏嘘，这症状听上去像是过敏反应，那时候并没有这样的医学常识，只是可怜了孕妇。 “再后来我看着孕妇的尸体，眼前一黑晕死过去，等到再次醒来，我已经经过六道轮回，投胎成一名奴隶，更让我惊讶的是，我的性别也变了。我用了一个月搞清楚这里是某个节度使的后院，奴隶没有自己的自由，男奴干活，女奴则挑出漂亮的学习乐器，我会弹阮和琵琶，少受了不少苦。我知道这是上天惩罚我。再后来我长大了，那节度使竟然……” “啥？”许云封打了个哆嗦，一想到红线那时候骨子里还是男人，就更别扭了。 “那时候我遇到了主人。”红线说，“他说他看上了我，把我买回薛府，给我起名叫做红线。那时候起，我便发誓，甘愿为他做任何事。” 红线喝着茶，此时的她充满了女子的柔媚，眼睛里亮晶晶的，声音里带着雀跃的欣喜。 “他想要美妙的乐曲，我便为他弹奏；他想要青衣戏班，我就为他学习演唱。后来，他想要权力……” “你篡位了？”许云封问。甘泽想了半天，再次确定唐代没有姓洪的将领造反过。 “你想到哪去了？”红线说，“我别的不会，唯独还保留着一身功夫，我夜行千里，为主人盗窃来了敌方关键的军事机密。可我知道，我在薛府的梦到头了。我悄悄走的，主人不知道。这样最好。” 甘泽却从没听过这个故事，宋窈和明瓒也听得入神：“你知不知道你的主人名讳？我帮你找寻他的下落。” “他大概早就过世轮回了，不记得我，”红线笑的难过，“他姓薛，单名一个嵩字。” 第25章 离开了主人的红线从此漂泊世间， 上天给了她启示，让她寻找一名叫做“甘泽”的女子，直到找到， 就能永远摆脱罪孽。她的记忆从此出现混乱， 一会儿是仰慕主人的红线， 一会儿是医生洪先生。那天因为演戏， 红线的记忆出现了波动，她慌忙逃离片场， 打算悄悄度过“变性”的阶段。结果被拍到了。 薛嵩。 甘泽暗暗在宣纸上记下这个名字，丹青术能够保证在薛嵩或他的转世出现之时，第一时间认出来。虽然前世之事前世毕，不应该打扰已经轮回的人，但是让红线远远地看上一眼， 了结她的心愿也好。 红酒，小提琴， 高雅的礼服，烛光之下的男男女女。 甘泽从容地走进这家高档餐厅，带着墨镜和贝雷帽，翻箱倒柜找出了唯一的一条淡粉色裙子， 带着荷叶边， 很少女风。 虽然没来过，但她记得这家餐厅是有名的恋爱圣地，好几对明星在这里定情，这个时间正好傍晚， 里面应该都是夫妻和情侣。影后绝对不能在造型上落了下风， 万一被拍到，也要漂漂亮亮的。 车子是自己的小跑车， 下来之后会有迎宾人员过来接待。甘泽抬起头，秋天的晚风格外凉爽，夕阳落下半个脑袋，剩下的橘红色光辉大片大片地洒在天际，一行不知道谁家养的鸽子缓缓飞过，又排成梭子形飞回来。 “甘小姐，您的位置在这边，请跟我走。” 甘泽心下了然，应该是元崎预定了位置。没想到这位置并不在二层隐秘但包厢中，而是一层窗边。明亮的玻璃旁，熟悉的面孔笑着和她挥手。 “师姐。” 元崎穿着浅蓝色的衬衫，斜倚在窗户旁，看见甘泽走来，露出一个笑。半边脸还是那张漂亮的轮廓，另外半边若隐若现，淹没在夕阳里。 “怎么在这里？”甘泽问。 “没人看见。”元崎笑的开心，接过她的包放在一旁，“楼上没意思。” 下面的座位是散座，虽然价格也不低，但普通人能吃得起，气氛也比楼上好了很多。年轻人窃窃私语，空气中充满了粉红色的气泡。甘泽坐下来，发现窗外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周围还有花草。虽然是秋天依然开得茂盛，不知道是什么黑科技。窗户外甚至能闻到青草的味道。没有行人发现这是餐厅的后院，安静又惬意。 元崎品味不错。 “师姐上一次从剧组突然消失，可给丁蓉蓉急死了。”元崎随意地拿起一杯红酒，然后又放回去，按响了铃，“请帮我上两杯茶。” “需要什么茶呢？” “铁观音。” 红酒沾在酒杯壁上，没人再去动它们。甘泽微微一笑，“是救援队联系了碧霄小铺，多亏了宋窈和明瓒，当然还有我的丹青术，你知道这种秘术吗？有机会给你展示一下吧。” “嗯，好。”元崎说。 服务生端着盘子走来，精致的雕花旁是牛排，还有一道海虾。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甘泽是个视觉动物，这些精致的摆盘就算看了无数遍都看不够。元崎给她切开，品尝一口，香气融在口中，牛排烤的刚刚好。 “我看了古籍，有人说人在生病之时灵魂格外脆弱，灵气由此而来，所以鬼怪喜欢这些地方。没想到妖怪也喜欢——你知道吗？宋窈姐是妖怪，千年的大妖怪，红线也不简单，她能控制自己的性别。我告诉你了，你要替我保密哦。” “嗯，好。”元崎说。 “所以啊，我很安全的，你完全不用担心我。”甘泽挺起胸脯。 “师姐一直都很厉害，很优秀。”元崎配合地说。 “有眼光，”甘泽笑，“来，我们干杯……呃，敬你杯茶吧。”反正两人都不喝酒。白瓷茶杯相碰，在充满西式氛围的餐厅里，两人喝着铁观音，也没什么违和感。 元崎自然知道甘泽没有问题。 碧霄小铺。 一如既往给文物进行养护的红线，惊讶地看着屋子里面的那一抹光线，从一块麻布下面发出，红色的流沙缓缓流动，盖过了她指尖黄色的法术，如同一条华美的长河，在空中聚拢又散开，最后流出屋外。红线喊道：“这是什么邪术？”追出屋外。 打开门，仍然是湛蓝的天，热闹的梧桐巷，红色的线缓缓流动，一路向外飘远了。其他顾客却毫不在意，继续自己的事情。 原来只有具有法力的人才能看见吗？ 红线回到屋内，顺着红色光线的源头，找到了那块不起眼的麻布，一把掀开。 是一个小小的青铜鼎，上面的纹路流转，竟然好像活起来了。远处传来钟声，隐隐约约敲在她心上。那个陪伴了她千年孤独旅程，残酷又公正的上天，在冥冥之中再次发话。 “红线，红线。” “这是什么？我这一辈子做了很多善事，也找到了甘泽姐，是不是能够摆脱轮回了？”红线抬头，询问苍天，“这条光线又通向哪里？” “通向你的引路人甘泽，”上天的声音飘渺地传来，“也是她的考验，你们遇到了贵人，这个青铜鼎里藏着秘密，元家的人，又回来了。” “会不会危害甘泽姐？” 红线伸出手，抓住红色光线，却只抓住了一把流沙，很快像雪一样融化在指尖。 虽然只有几年的交情，可她见过甘泽最辉煌的岁月，在校园中戏剧节一鸣惊人，被男生在表白墙上轮番表白，被王忠良导演赏识，签约公司，跳槽电影圈，得奖封后。她骨子里是个懒散的小姑娘，对于自己的事业却比谁都努力。 她也很善良。 红线自以为自己是公正的，因为她既是男人，也是女子，可以做出最全面的评价。她害怕上天把自己的命运再次加到甘泽身上，毁坏碧霄小铺的安宁。 “不会。” 红色的光芒逐渐变弱，青铜鼎上面的转动也缓慢下来。 “这是甘泽的命运红线，一切故事的开始就在这碧霄小铺，结束也该在这里。看看甘泽……会怎么选。” 餐厅里的人逐渐多起来，夕阳彻底消失在天边，小提琴手下场，换上了优美的钢琴声。甘泽越说越高兴，想把自己一切有趣的故事分享给元崎。可今天的元崎话格外少。 “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跟我说说，我们是朋友。”甘泽说。 朋友啊。 元崎握着茶杯的手放了下来，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盯着甘泽，直看的甘泽停下筷子。 “师姐，我的确有事和你说。当初你答应我，要报答我。” 元崎的眼睛里黑漆漆的，甘泽觉得自己有点醉了。“是啊。” “我想要一个许可。”他说。 暖烘烘的热茶旁边的手冰凉，比那年冬天的雪还凉。他觉得自己白活了这些年，好像还是那个拿着捧花的，刚刚入行的愣头青。而甘泽脸颊嫣红，笑眼盈盈，淡粉色的裙子衬得她更加柔和，可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么漂亮，那么骄傲。 他拿起桌边的红酒喝了一口。 “师姐，我想要追你。” 甘泽觉得自己忽然就醒了，神志无比清醒，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的小师弟，仔细想想，元崎只是入行晚，年纪是比她大的，也比之前要帅气了，害得她的微博小号总是停不下来搜图的脚步，已经玩手机上瘾了。不过…… “你说什么？”甘泽需要再确认一遍，这个转变有点突然。 眼前的男人说出了第一句，好像卸下了重担，逐渐轻松起来，“我说的是，我喜欢师姐，我想追求师姐，直到成为她的男朋友。” 甘泽老脸一红。元崎却看着甘泽的脸上出现了一个笑，很快消失，就像那年的高细雪。 “你确定吗？我脾气不好，我冲动还烂好人，我喜欢给自己找事情，每天需要出去工作，管理公司，而你还要拍戏，没有通告元宵姐姐们要就等得心碎了……” 甘泽捂住嘴，完了完了说漏了，粉圈混太多，元宵姐姐叫顺口了。 元崎眨了眨眼。 “好，我同意。”甘泽别过头去，觉得自己的确是喝多了。 “你追星？”元崎问。 “我追你……”甘泽话没说完再次捂住了嘴，“我确实……那个……喜欢上网，生活压力太大。” “嗯，好。”元崎给她倒上一杯茶，甘泽接过就喝，差点呛到，“追的是我也没关系。” 甘泽这回终于呛着了，元崎给她拍后背，又拿纸，一顿手忙脚乱。 没人看见，那条红色的线，悄悄穿过餐厅，来到甘泽身上，又缠上两人的手腕。元崎轻轻一抖，就消失在他们身上。 无论元崎去到哪里，青铜鼎作为护身神器，能够保证他的安全，再后来他把这件东西，按照上天的指引，送给了一位叫做甘泽的姑娘。这是他的师姐，他的第一次暗恋，第一次明恋，第一个主动联络的粉丝，以后可能是第一个女朋友，也不会有第二位。 “我会努力追你。” 我会努力追上你的脚步，红线作证，天地为鉴。 第26章 这是忙碌的一周， 10月11日，《长安歌》在梦城演艺中心进行了隆重的杀青仪式。与此同时，梦城电视台宣布购买《长安歌》电视剧独播权， 在一个月后黄金时段上星播出。梦城电视台一向以良心出名， 不胡乱剪辑， 是很多正剧播出的好选择。 一开场， 丁蓉蓉穿着一条颇有中国古典美的裙子，抱拳道：“小女不才， 姓云名霏，不知阁下哪位？” 元崎站在王导身旁，笑容灿烂：“各位好，在下许天默，前来讨教！” 两人想出了符合剧中人物性格的开场词， 引得在场粉丝一阵阵掌声。 “啊啊啊啊元崎哥哥我爱你！” “蓉蓉姐今天好美好飒哦！” “悦影公司倒闭了！我蓉蓉姐比之前好看一百倍！” 女粉的尖叫和掌声带动了全场的氛围，接下来串场的主持人说了什么， 没人听见。王忠良导演在主持人的引导下，大致讲述了长安歌故事的内容和主题，然后大手一挥—— 红线穿着一袭紫色旗袍，摇曳生姿， 牵着宋窈的手， 走到舞台中央。 “这两位对于观众朋友们很陌生，他们是《长安歌》剧中的常柔儿扮演者，宋窈小姐；还有云开扮演者，红线小姐！” 云开？ 坐在后台吸溜奶茶的甘泽一下子明白了， 怪不得每次询问时王导都遮遮掩掩， 原来红线扮演的角色这么重要。云开是架空唐朝背景之下的开国皇帝，与历史不同的是， 她是一位女帝。她生有一儿一女，儿子随父姓李，女儿随母姓云，她将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从此朝代成为李家王朝，可云家后人报国之心未死，一直是国家栋梁。 云开的故事穿插在许天默和云霏的复仇之路上，利用“新鸳鸯蝴蝶梦”一样的写法，读者看不见，摸不着，可她面对乱世的慈悲之心却深深影响着大唐子民，被此书不少读者奉为“女神”。 红线的相貌妖媚，却不失霸气。她看着台下沉默的观众，笑道：“大家好，我是红线。” 然后和宋窈二人屈身一福，标准的唐代礼仪，比剧中礼仪老师的还标准。 果然，台下参加发布会的粉丝中，有不少都是这本书的忠实铁粉，元崎接了许天默的角色已经是意外之喜，他们打量了一下穿着旗袍的红线，又看了看气质端庄柔中带刚的宋窈，越发觉得，这剧不用闭眼吹了，王导演果然是王导演。。 这阵容，完全可以大胆地往圈外吹嘛！ 接下来就是预告片发布时间。六分钟的预告片，开场是一个瘦弱的背影。 那是年少的云霏，独自站在荒漠上，看着逐渐远去的马队，背景字幕是“大唐天宝十二年，云将军府主人逝世，留下一名弱女，年十五。”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马队的商人笑着扔给她一壶酒。 天外飞来一支箭，箭头直冲着马队而来，一阵寒光闪过，云霏手中握着那支箭头，身边人毫发无伤。 “我叫云霏，想去长安。” 丁蓉蓉抬起头，散乱的碎发之下是一张憔悴的脸，可眼神却结了一道寒光，像是能杀人。 镜头一转，长安的街市熙熙攘攘，充斥着各种吆喝，忽然来了一架马车急驰而过，忽然天边飞来黑色的羽翼，在那片黑色的鸟儿飞过之后，却只剩下累累白骨。百姓们奔走相告：“许大人又来了！” 稚嫩的童谣此起彼伏，在街头巷尾响起：“长安歌，歌尽人声默，官大人来则死，许大人至则活。” 深宫之内，年轻的皇帝的李临江穿着一袭朝服，怒目拍案而起：“哪里来的谣言！妖言惑众，给我查……袁爱卿，给我查！” 位于下首的丞相袁悟道由一位老戏骨扮演，阴沉一笑，尖着嗓子道：“皇帝都说了是妖言惑众，还要查什么呢？” 李临江身影一晃，镜头切了个角度，背景已经变成后宫，穿着妃色宫装的常柔儿素手轻轻沏了一杯热茶，茶粉细细撒在表面。这是宋代的产物，但架空王朝，也可以理解。 “皇上回来了。” 李临江仍然心里有气，对上自己妃子忽然变冷的眼神，却不自觉住了口。 “皇上，”宋窈压着语调，“冬日里，万物凋敝，清茶开胃。” “冬日里，万物蛰伏，千钧一发！” 元崎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带着轻微的笑音，在现场的粉丝一怔，立刻看见了画面中一袭黑袍的许天默，他背着光站在暗室之内，一缕光线顺着袍角，投射下他的影子和高束的鬓发。长长的睫毛下看不清他的眼神，嘴角带着三分笑。见过他的人从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响彻了整个长安。 “等着明天春天，我要去长安。” 两个身份对立的人就这样被镜头串联起来，背景音乐越发激烈，筝的摧金断玉，鼓声的绵密，还有琵琶的铮铮之声，然后许天默推开了窗。一眼看见了云霏。 音乐安静下来，一支长笛悠悠，把新开的迎春花吹到云霏发间，又被她的刀尖斩断。女人已经完全变了模样，长成一名美丽又坚强的少女，眼睛里不再是刻骨的仇恨，多了一份坚定。许天默的嘴角勾起了一个笑。 天慢慢的亮了，转眼画面来到一座民宅，背景旁白念道： “大隋末年，县令云家产一女，此后大隋被异族入侵，官员昏聩，女子流落民间，下落不明。” 穿着大红裙的云开坐在房顶上，翩然而落，利落地踹开一个木桩，长剑直指敌人！这动作太过帅气，在场的所有粉丝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又转过去看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看预告片的红线——完全不是一个人啊！ “我们要杀进长安。”云开说。 “我们要覆了长安。”许天默拉着云霏的手，缓缓走进金碧辉煌的皇宫，身旁躺满了尸体，一片狼藉之中，唯有写着“唐”的战旗屹立不倒。 预告片就这样结束，可观众们久久没有反应过来，居然才过了六分钟而已。 甘泽在演播室里，和一起观看但没有上台的剧组人员一起鼓掌，鼓着鼓着，就听到背后熟悉的脚步声：“师姐，回来了。”熟稔得好像老夫老妻。 甘泽收回自己脑子里的奇怪念头，匆忙收起正在轮博轮到第十六条的小号，“演得太好了！你得到了原著粉的肯定。” “是吗？”元崎得意地笑着，甘泽觉得他笑得比预告片里还甜。 观众反响热烈，剧组的热搜立刻安排，“元崎许天默”“丁蓉蓉饰演云霏”“长安歌定档双11”等热搜词条高高在上，当然还有一条不是刷上去的，而是网友自发顶上去的：“红线云开”。 当然在这之中也有不和谐的声音。有说红线“黑历史”女装癖的，不过现在民风开放了，就算她真的是个变性人，那也变得很成功。还有人质疑她的动作虽然漂亮，却是替身做出来的。 这个好办，片羽工作室不是吃干饭的，他们的官博刚刚成立，第一条微博就是官宣老板甘泽以及两名新人，第二条以“剧场花絮”的名义，发送了片场红线一气呵成的镜头动作。 甘泽还上大号点了个赞。 宋窈那边反响也不错，一个晚上，官博涨了三十万粉丝。 到了半夜又涨了三十万，包括元崎和他的后援会，还有后援会号召下的元宵姐姐们。 不玩微博的元崎：二当家驾到【墨镜】//@正经的片羽工作室：开业大吉，一楼放老板@开古董店的甘泽 @不玩微博的元崎，二楼放两位新人，红线和宋窈（还没有微博）。 元崎今天晚上也全面丰收，许天默那个对着云霏温柔的笑容被粉丝们的彩虹屁淹没，很多博主纷纷表示，虽然不是粉，依然觉得心里的小鹿蹦跶了那么一小下。怪不得是路人杀手。 @许多深情：“元崎哥的台词好邪气，想在他的睫毛上荡秋千，像把女主抠图换成我，想拉元崎哥的手，这长安我不要了，只要你！” 甘泽拿小号给她点了个赞，又抱怨了一番自己匮乏的语文水平，看看人家粉丝！ 她的微博小号因为太过勤奋，已经有了不少互关，结果被评论一科普，才知道这个博主就是那个著名的黑转粉大大。现在她取关了自己的所有墙头，把这个账号转换成了元崎的个人应援号，还经常带着小粉丝们做公益买杂志。这一次元崎关注工作室，她第一个带着粉丝们一起关注。 甘泽很佩服，她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元崎从来没有过开工作室的计划，吉光工作室也只是投资而已。这一下子公布，各方的质疑也在甘泽的转发中消散。 @开古董店的甘泽：开业大吉，合作愉快！元掌柜的班底，我甘某会好好珍惜的！ 转发队伍中，意外地出现了国家爱乐乐团童声合唱团，和“平安梦城”官微。 哦，是元崎原本的投资啊，还是甘影后主动加盟啊，还有这么多大佬啊。 惹不起，那没事了。 第27章 《长安歌》发布大吉， 最高兴的是王导和元崎的公司天择影视，当然还有片羽公司。目前星耀娱乐的甘泽工作室正在和片羽公司忙着做最后的交接工作，一切都要在年底前完成。幸好甘泽人缘好， 人气也高， 星耀公司这笔买卖不吃亏。甘泽和魏行商议， 让何律师拟出了一份待遇丰厚的合同， 星耀公司每年与片羽公司合作一部剧目，并负责宣传工作。她甚至带走了自己三个最能干的助理。 第二天， 悦影娱乐门口，开过来一辆金灿灿的兰博基尼。丁蓉蓉头戴墨镜，穿着白色风衣，蓝色礼服裙下了车。一大片记者涌上来，魏行一把捏住了一个要拽丁蓉蓉裙子的记者的手腕。 “嘶——”记者痛呼一声， 骂了一句什么，然后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丁蓉蓉现在是王忠良合作的第一个流量女演员， 以后可能就是今年大爆剧女主角，之前一系列经纪人风波和闹鬼事件，让她的话题度忽然变高了很多。记者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身子过不去就靠嗓子。 “丁小姐未来的计划可以说说吗？” “听说丁小姐签约了元崎先生的天择公司， 请问如何回应？” “网传丁小姐已经和悦影解约， 是不是真的？” 这些娱记身经百战，个个都有一副好嗓子。奈何她身边的女子挡在丁蓉蓉身前，两人径直走进了门，谁都没理， 仿佛带了耳塞。楼上的员工不知道今天谁要来， 纷纷凑在门口探头探脑。那女子穿着一双时下流行款的白色运动鞋，梳着丸子头， 阔腿裤和哈伦外套完全不显邋遢。她在那扇玻璃门刚刚要合上的时候，摘掉墨镜说道：“不好意思，丁小姐不方便采访，请勿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 “甘泽！” “甘影后怎么来了？”有人问身边的狗仔。 “我也不知道啊。这辆车子我没见过，车牌号是新的。” 坐上电梯，甘泽郁闷道：“最后还是没忍住开了麦，这回又要被拍了。” “甘泽前辈这一身真帅！”丁蓉蓉花痴状道，“我的造型师都想不出来的搭配，超级好看。” “过奖，不过你的造型师啊……” 甘泽偏过头，没好意思告诉她，她的造型师已经在粉圈内部被骂成什么德行了，之前甘泽还以为这是丁蓉蓉自己的意思，结果自从她离开悦影，穿搭都很正常。 叮咚，三层到了。 电梯门开，丁蓉蓉挺起胸脯，甘泽大踏步迈出了门。 公司代表站在电梯口，他的眼睛从丁蓉蓉面前游走，拐了一圈，又落在后面的甘泽身上。 “甘小姐！”他笑盈盈地说，“您来此有何贵干？阿文，过来给两位倒杯茶。” “您好。”丁蓉蓉淡淡地说。对方可以不给她礼貌，她不能没有礼貌。丁蓉蓉一向是这样的性子。 甘泽收起墨镜，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一开口是另一种画风：“之前我方片羽公司委托律师何先生帮助丁蓉蓉解约，结果似乎很不顺利。于是我亲自来了。” “所……所以您是要？” 既然他们欺负丁蓉蓉好性子，把她无视得那么彻底，那甘泽就自己来。她把整理好的文件往公司代表手里一塞：“解约，她的合同下月到期，具体方案何律师已经给出了，现在我们再加一条，提前一个月解除合同，《长安歌》的宣发管理权一并承包，违约金的价格在合同上，您看看是否满意。” 公司代表翻开那份厚厚的合同，前几页都是他看过的东西，再往后翻，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移不开那串吸引人的数字。 影后就能耍流氓？ 不是，她不是耍流氓，她好像抢了银行，哪来的这么多钱？ “我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丁蓉蓉本人也来了，您看，什么时候签字？”甘泽笑得开心，递给丁蓉蓉一杯茶——这茶的味道真不怎么样。 她看见身后的玻璃门里好奇地探头的年轻演员们，举止更加得体，笑容也更加和蔼了。一旁的丁蓉蓉还在惶惑地小声问：“甘泽前辈，你到底出了多少钱？” 甘泽摆摆手：“小数字。”和她当影后的时候确实不是一个数量级，关键是丁蓉蓉是看涨的潜力股，这份投资不但解气，而且有意义。 拿着签好的合同，甘泽觉得脚步都轻快起来。不过接下来却没完，她还要去一个地方。金色的玛莎拉蒂缓缓启动，径直向着市中心再次开去。 迪厅，画展，打扮新潮的男女，还有几个酒吧，没有劣质的歌手，装潢风格都很高级。还没停下就听见一阵隐隐的音乐声，甘泽指了指面前这栋黑色的怪异建筑，陨石形状，上面标着一行变了形的手写俄文：“知道这是哪里吗？” “黄……大石头音乐！”丁蓉蓉惊呼道。 大石头音乐，国内知名音乐制造厂，为多名歌手打造过专辑。老板是摇滚歌手黄渝，甘泽在圈里最好的男性朋友。 还没站稳，甘泽就听到一个狂野的声音：“泽姐！你来了！我和楠楠想死你了！”然后一个巨大的明黄色物体冲出了建筑，像炮弹一样，和甘泽来了个熊抱，被甘泽巧妙躲开。 穿着黄色卫衣的黄渝一头脏辫，整个人就差把“朋克青年”四个字写脸上了，他过了半天，才瞧见目瞪口呆的丁蓉蓉：“喔，这一位就是丁小姐？你好你好。” “黄先生，您很有才华。”两人友好地握了个手。 黄渝看着那辆闪闪发亮的金黄色玛莎拉蒂，点点头：“这辆车子真不赖，要不是楠楠拦着，我也想买。她说家里车够多了，可是没这种颜色的，我就喜欢这样夸张的车，鲜亮，好看！” 甘泽无语地看了看这辆许云封借给她的车，开始怀疑搞音乐的青年品味是不是都这么乡土？ “楠楠最近怎么样？我改天去看看她。” “她呀，”黄渝一提到这个名字，脸上的痞气立刻变成温柔，“还是总喜欢逛街和旅游，现在公司没事做，就整天在家看电视剧，我跟她说，人要多运动，体质锻炼好，不能总宅着，容易生病。” 黄渝对待甘泽如同亲姐，主要是因为几年前，甘泽当红娘，成功地撮合了他与他现在的“老祖宗”——日落影业大小姐蒋楠的情缘。现在俩人已经领证，正打算备孕中，不打算接什么大活，于是甘泽来了。 “《长安歌》的剧本我看过了，典型的古代复仇故事，我们打算用民乐做主乐器，尤其是唐代西域传进来的筚篥、琵琶等，再加入和声。对于预告片中童谣的部分，我的计划是让孩子们演唱童谣中的歌词，加上女声主旋律。现在我们有一个初步的demo（歌曲小样），丁小姐，一会儿我们会给你试一下音，平时唱歌怎么样？” 黄渝在专业让甘泽一向很佩服，几人来到他的工作室内部，简直像一个活体ktv，闪亮的灯球转来转去，在这种地方谈论民乐，莫名的滑稽。 他找来一副耳机给丁蓉蓉戴上，“随便哼唱几句。” 丁蓉蓉之前唱过电视剧的插曲，虽然没学过，但音调很准，声音也不虚。录音师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播放了录好的小样。 “我觉得可以，”甘泽说，“古香古色，节奏又快，挺好听。”现在很多古装电视剧，主题曲大同小异，要么过于复古，丧失流行性，要么干脆唱一首情歌，显得不伦不类。这首曲子听上去大气磅礴，和预告片中的背景音乐很契合。真没想到搞摇滚的黄渝这几年风格如此多变。 丁蓉蓉也表示赞同。于是大家立刻开始录制，有专人现场教学，丁蓉蓉跟着学习，然后试唱。几遍下来，丁蓉蓉就学得差不多了。甘泽在一旁看得有趣，忽然想起来本剧还有个大帅哥没有歌唱，于是发微信给元崎。 “喂喂，起来玩微信了！” “有主题曲唱，给你友情价，包宣发，来不来？” 琪琪看见正在等待接受采访的元崎看了一眼手机，脸上的笑容如同春花一样灿烂起来，那有些疲惫的表情一扫而空。 记者：元先生，请问对《长安歌》的期待是怎样的？ 元崎：这个剧，非常好，真的非常好！ 记者：元先生，可以谈谈片羽工作室吗？ 元崎：这个工作室，非常专业，非常好。和甘泽小姐合作，非常愉快。 元崎：很好，非常好。 琪琪在一旁，顶着记者受宠若惊的眼神，心想自家话里有话，处处挖坑的大明星怎么忽然转性了？昨天在旅馆傻笑一天就算了，今天还在记者面前傻笑。 黄渝工作室。 黄渝摘下耳机，满意地说：“好了，下一步就是找人录背景了，强子，你去找找周边的儿童乐团，看有没有音域高亢的孩子，男女都找几个。” “孩子？”甘泽一挑眉。 “不用，我有会唱歌的孩子！”她说，“我可以给你找到一群孩子……国内顶尖水平的那种。” 第28章 “这边这边。” “小心一点——许云封！不要东张西望， 坐过来。” “对，对，宋窈姐， 见过吗？这个是大提琴， 这个是竖琴， 不是箜篌。” 甘泽小心地提着裙子， 迈进漆黑的剧场。这一场音乐会的主题是“仲夏夜之梦”，整个剧场也围绕这个主题布置。在最前排的嘉宾席， 爱乐乐团为他们留了最好的位置。甘泽带着全体员工赶来，算是员工福利。 观众很满，这样的剧场，价格不菲，男士穿着整洁的礼服， 女士穿着裙子或者西装，大都很安静， 轻声低头交谈。甘泽提前和乐团的成员们沟通过，全程禁止录像，他们不会造成演出的困扰。 甘泽抬起头，环视着这个剧场。感到脚下一软， 鞋底好像踩到了长长的纱裙， “哎。” “小心。” 身边的大男孩伸出手，稳稳地扶住甘泽。那只手从甘泽带了白色长手套的胳膊离开，很暖和。 红线他们走得快，甘泽的裙子不方便， 落在后面。这条小道人少， 原来元崎一直缓缓在她后面跟着。 “早知道不穿这条裙子，不保暖， 还厚重。”甘泽嘟囔道。 “好看。”元崎像是哄孩子一样，那只手没再拿开，另一只手覆盖上他的手。雪白的纱裙上细细绣了两朵玫瑰，纤细的胳膊牵着他的手，女人没有回头，元崎忽然感到一阵踏实。 甘泽拉着元崎的手，走到第一排坐下。元崎坐在她身边。剧场前端的灯更亮，主持人走上来开场了，甘泽看见身后走上来的一群小豆丁，笑了笑。 站在最前面的小男孩穿着红色的小西装，带着领结。身体圆圆的，西装有点显小。 “圆圆！”甘泽兴奋地拽着元崎，“这个小男孩我认识。” 小男孩向这边看过来，甘泽在台下挥了挥手，他小脸上笑起来，咪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第一首开场乐曲十分舒缓，是意大利语，大提琴的音调回荡在音乐厅内，柔和，舒缓，让人想要远远地离开尘世，沉醉在这片美好的梦境里。小男孩圆圆中间来了段独唱，小男孩还没变声，声音明亮又高亢。 许云封惊讶地回头，“甘泽姐，这个孩子资质真不错。” “是啊。”甘泽笑眯眯地说，“很合适唱主题曲呢。” 这时候，甘泽还不知道她迎来了娱乐圈又一春。片羽公司今天发布了丁蓉蓉和悦影公司和平解约方公告，同时官宣了第三位自家艺人。随着“丁蓉蓉解约”热搜，旧浪娱乐发出的丁蓉蓉出街图也被转发过万，包括最后一张摘掉眼镜回头的甘泽。 “我重点偏了，这是甘泽吗？她不是退圈了？” “甘泽今年多大，看上去比丁蓉蓉年轻。” “人家本来也年轻。” “我国女明星这么穿的很少了，好酷啊。求同款，如果我买得起的话。” 很快，大家在某宝上找到了甘泽上衣同款，300一件，两件九折，江浙沪包邮。一家小品牌原创设计，半天下来，竟然卖光了存货，还滋生无数“影后街拍同款哈伦上衣”。至于丁蓉蓉到底和甘泽在一起干什么，那还用问，这可是自家老板啊。 老板陪着艺人去原公司解约，这个举动被无数丁蓉蓉粉丝大为赞赏，尤其是那些骂公司骂得恨的，都纷纷转投甘泽和片羽公司的怀抱。甘泽挖来的助理中，有专门负责新媒体宣传方面的，现在趁机大肆宣传《长安歌》及几位艺人，还有不少原著党开始用新片花产粮，感觉小说中的男神终于有了脸。 “十年前的许天默是我的男神，十年后的元崎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 这条热评第一得到了元崎的点赞，大家却一点也不惊讶，毕竟元崎就是这样一个爱和粉丝开玩笑的人。大家只是在下面刷柠檬图标以及羡慕这位博主惊人的权重（微博决定评论顺序的指数）。 @元元元宵：啊我死了，姐妹们以后一定都有机会的！ 甘泽拿着手机挑眉：“我的日行一善是白刷的吗？我的带图微博是白发的吗？老娘的权重，你们望尘莫及！” 这个“元元元宵”是她的小号，就是这么巧，她看着自己的点赞和私信，想起来白天那个拉手，想起来餐厅里那个告白。 “甘泽姐，你热吗？脸怎么发红？”丁蓉蓉问。 “没有啊。”甘泽说，“天气这么冷，我还想加衣服呢。” 小男孩圆圆乖巧地站在甘泽面前，喝着甘泽给他买的果汁。黄渝的车子在外面响了一下，甘泽给圆圆送上了车。 乐团的老师看着圆圆离开，说道：“圆圆是个好苗子，喜欢音乐，可是家里条件不好，家长的意思是以后还是走学习高考这条路。我们是没意见的，但是多尝试一下也好。” “我们工作室，需要圆圆这样的小歌手。”甘泽说。 “您说什么？”老师问。 “除了这次《长安歌》几首插曲的合作，我想邀请圆圆来我们的公司，成为固定歌手。他在音乐会的表现非常棒，我可以找到较为专业的老师教他，他的乐团活动也不会影响。工资待遇按照他的成绩来，您看如何？” 甘泽知道面对这样的机会，她越含蓄，就越像骗子，于是干脆直接挑明。 “甘小姐！”老师兴奋地说，“这样的机会，我当然同意！不过他家长那边……” “这样，等圆圆回来，您先帮我去和他的家长沟通一下，毕竟圆圆还太小，他家长才有监护权。”甘泽虽然是好心，却不想办坏事。 “好的！我尽力去说。”那位老师说道。 片羽公司就这样仓促地成立了“声乐部”，包括临时落脚的黄渝大石头工作室几位成员，爱乐乐团的几个天赋不错的小孩子，还有最近资金紧缺，刚买了辆车的笛子狂魔许云封。 “我一个人撑起民乐大梁。”许云封拍拍胸脯。 红线弱弱地便过头，看着甘泽：“我觉得他不行。” 宋窈优雅地品着茶，把玩一个玉佩，说道：“许先生未免太自信了。” 明瓒没说话，他在碧霄小铺，不在公司。 最后商量了半天，还是让大石头工作室的一个成员目前负责这部分的管理，等待以后再招人。 “音乐，艺人，摄像，导演，经纪公司……经济……” 甘泽忽然跳起来，指着丁蓉蓉：“你，你们……真是的，我脑子竟然糊涂成这样，红线和宋窈姐没当过艺人，我居然还没想起来，太不应该了，我立刻去找！” “找什么？”丁蓉蓉跟着甘泽跑下楼去，一路直到门口，发现门口聚集了大片记者。 “真了不起，这地方是有名的堵车，他们怎么过来的？”甘泽看着那些记者发愁，这门是出不去了。 “甘泽姐，你怎么了？” 甘泽神情激动，“你们还没有经纪人啊！” 丁蓉蓉也是个不大清醒的，摸着脑袋点头：“是哦，我还没有经纪人……红线姐他们也没有？” “全都没有。”甘泽一摊手，“这个不是金钱能够解决的，经纪人可得好好选。”她可不想看见第二个马姐。 老魏的电话总是那么及时，甘泽看见自己的手机，仿佛闻到了钞票的香气。“老魏！” “大生意，大生意。”魏行看着自己面前的十五个保镖，其中一个还举着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像是什么高科技武器。那带着黑色墨镜的保镖把武器举到魏行头顶，声音毫无感情：“你告诉她，事态紧急。” “而且很紧急。”魏行连忙补充道。这种情况下，功夫是救不了自己的命的，魏行很清醒。 甘泽问：“需要谁去？” 魏行看了看保镖，对甘泽说道：“他们需要很多人，需要武力，法术以及智商，什么人都要，价格我们开，没有上限。” 甘泽：……这是要干什么？抢劫冥府？还组团去？ “是谁委托的？”甘泽问，“这么大手笔，我需要知道对方的名字，和遇到的麻烦，否则没商量。” “对方不说，”魏行颤抖的声音传过来，“地址在南京路十八号。” “嗯？” 南京路十八号，大佬出没的地方，不是有钱就买得起的，对方不知道是什么领域的上位者，这下麻烦了。 “甘泽，去吗？”魏行问。 “好，我答应，明天就去。” 随着甘泽那边同意，魏行觉得抵在自己头上的武器被拿开了，在保镖手里打了个转，然后打开一个搭扣，拆开中间部分，递给魏行一沓照片：“委托人是我们先生，这些是监控拍下的画面，给你们参考。明天，我们先生在府上恭候甘小姐的到来。”说完后喊了个口号，一群黑衣人齐齐转身，离开了小铺子。 魏行他心里苦，为什么要把保险箱做成枪形，还那么逼真啊！ 他慢慢拿起那些照片，一张一张看过去，脸色越来越白。 在照片最下面，是一张百万级别的支票，署名不认识。 “甘泽，明天我们全都过去。”魏行说，“他说的对，这次的事，人越多越安全。” 第29章 “许云封， 这是什么车？”红线拽着许云封的胳膊，悄悄地问。 “没见过。”许云封琢磨了半天摇摇头，“不过我觉得这个像是限量的。这个车， 一般人家没有。” “这两个人疯了。”魏行跟着甘泽走在最前面， 听见许云封故弄玄虚喋喋不休的语调：“你看看， 这高贵的外皮！这富含动力的大轮胎！瞧瞧！真不知道今天那位是什么来头， 我上次路过一个深宅大院……” 甘泽一阵头疼，钻进了最前面的一辆车里， 里面坐着一个和昨天一摸一样的墨镜保镖，恭恭敬敬地说道：“甘小姐，您好！” 甘泽觉得诡异的同时，感觉自己好像穿越成了某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即将在梦城呼风唤雨。车子缓缓启动， 后面的两辆车紧跟上去。碧霄小铺的六名员工一起出发，前往这位肖姓委托人的家中。这是一片低矮的房屋， 远离闹市，宁静又隐蔽，房子的造型十分复古，还有个大院。院门敞开， 里面很空旷， 两名墨镜大哥帮助甘泽拉开车门，在六人走进这大院之后，深鞠一躬。 “您好！” 在这六个人中，最淡定的是宋窈， 她好像真的见过大场面， 无论是演戏还是办案，总能够波澜不惊。她端着双手， 平稳地迈着小步子，身上的襦裙给沉寂的大宅透露出一丝鲜亮。 此外第二淡定的是甘泽，她看着幽深的大宅，翠绿的树木和隐隐约约干枯的竹影，感觉自己好像在拍一场真实的戏。这时候，她听见高跟鞋的声音从二层走廊，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地面，又走到她面前来。是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休闲衫，头发随意地挽起，带着白发，了无生气。 “甘小姐，还认得我吗？” “华姐！”甘泽愣了一下，喊出这个名字，“怎么是你？” “难为你还认得我，”肖华抬手，把自己的一缕碎发别在耳朵后，“这几年，老得很快，吓着你了。” “没有的事。”甘泽说，“只是华姐，咱们的关系，有什么事，说一声就够了，您还专门找人委托……” 听魏行说，阵势还挺吓人。 华姐，梦城影视界的大姐头一样的人物。演员分圈子，有时候按学院分，有时候按地域分。像甘泽这样在中央影视学院出道的正经科班生，原本是被分到“学院派”里去的，但肖华当时一眼看中二十岁的她，并给她介绍了一个电影机会。 那部作品当时并没什么人看好，现在却名扬四海，让甘泽成为中国演员中获得金蔷薇奖第一人，真正的国际影后。 它叫做《太阳光》。 甘泽饰演的是女主角向葵，出生在城市最脏乱的街区，爱美，爱打扮自己，向往知识。她骨子里带有对旧土的眷恋，却知道自己要是想活得好，就得一直向前。是现代中国城市的侧面写照，又恰好符合外国人对电影的浪漫想象。那时候参演了不少电视剧的甘泽在导演的指导下，每天熬夜体会角色。颁奖词上说，“这个女孩真实地还原了向葵的一切，包括思想和外表。”但是甘泽知道，那只是她天天熬夜导致的浮肿和黑眼圈…… 从此，甘泽变成了“梦城派”演员圈子里的新秀，虽然她很快身价水涨船高，不用应付许多的酒会，但她知道这其中不可能没有肖华的功劳。所以这些年，她把肖华姐当作伯乐对待，也像一个邻家大姐。 肖华姐的身世圈子里传的很多，都说她丈夫是了不起的人物。甘泽从不打听这些，觉得多此一举。但现在她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该多打听一下。 肖华摇摇头，“我也是出此下策，这件事情，我不信你会来。”她邀请六人走进大厅，里面对着大门摆着一座白玉屏风，在这个天气，显得冷飕飕的，那精致的木质家具也是冰凉：“那些照片，你一定看过了。” 甘泽点头。 一共十二张照片，不知道什么监控探头，拍得非常高清。黑白的照片有点恐怖，第一张是一个男人独自坐在轮椅上，屋内只有他一人。看上去十分正常。 第二张好像有什么光亮，男人的手抬起来，好像在抵挡什么东西，镜头里一片黑糊糊。第三张，那黑色的东西凑近了，就像一片雾气，笼罩在男人周围。第四张男人清醒过来，一把抓住了黑色雾气，雾气缩小了，开始不规则地变化，就好像一个人被扼住了咽喉。 第五张和第六张内容差不多，男人再次手忙脚乱起来，雾气挣脱了，分成十几个小块，在屋内到处乱窜，视觉效果十分壮观，再然后一团黑色的雾气终于晃悠到监控探头正前方来了，甘泽觉得那里面好像包裹着一双眼睛，在注视着镜头那边的人。 最后一张，男人昏厥过去，有个人站在门口。现在看来，那就是肖华了。 “这个人是我的丈夫沈宵。”肖华叹了口气，“监控是按他的意思安装的。在此之前，他是一位彻底的无神论者。不过他对自己一向很严格，不允许自己的世界中出现无法解释的东西。当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屋内有鬼的时候，他崩溃了。他整夜整夜不睡，上网查找关于黑色雾气的资料，就是不承认有鬼。直到前几天，他昏迷在卧室里，我听到声响过去看。” “您也看见了这些……黑雾吗？”甘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些照片上的东西。 “没有，”肖华摇摇头，“也许我去晚了，它们逃走了。之后管家给我看了当天的监控录像，我觉得，这属于你们店铺的范畴。我想来试一试，让我丈夫快点醒过来。” 不同于爱子心切的赵雅，肖华在提起自己丈夫时，并没有普通妻子一样的担心神情，而是相当平静，像在讲述别人的琐事。她比前几年要衰老很多，白发的数量远远超过同龄的女人，眼神也并没前几年那样精明了。 “您丈夫在哪里？”甘泽问，“我们过去看看。” 甘泽太知道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了，她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决定先救人。肖华站起身，一个中年保姆带着他们，走到一个偏僻的客房：“先生之前的卧室现在锁上了，先生一直躺在这儿。” 许云封一直尽责地捧着一大袋面粉，客房不大，六个人加上肖华挤进去，就显得很小。最后商量决定强壮的明瓒和法术较弱的魏行留在外面，陪着肖华，剩下四人进去。 甘泽关上门，沈宵还穿着西装，平静地躺在床上，眉头深锁，面貌算是端正。甘泽一遍泼洒面粉一边说：“都怪时间太仓促，要不然，真应该让你帮我开了阴阳眼再过来。” “你以为阴阳眼那么好开吗？”许云封笑道，“需要天赋的，还需要静坐三天，打通灵台。有些人没有灵根，这辈子都开不了阴阳眼。” “你敢质疑你的引路人？”甘泽眯起眼睛，正要再反驳回去，就听见门外一声男人的怒喝：“什么人！” 这是魏行的声音，屋内所有人俱是一愣，又听见了一声巨响，然后是肖华的尖叫和佣人的尖叫。甘泽一把推开门，肖华已经软绵绵倒在地上，魏行搀扶着她，找到一个佣人：“先扶你们夫人休息。” “怎么了？”甘泽问。 魏行脸色很不好，脸色还有一个红色的掌印：“外面有东西，褐色的，模糊不清，一头撞上肖女士，我帮忙阻挡，被它逃了。明瓒追去外面了。” “那肖华姐怎么晕倒的？” 魏行也一脸奇怪；“我拦住那雾气的时候，只觉得有东西在里面打我，回头一看肖女士就晕了，可白雾并没碰到过她。你们在屋内有什么发现？” “没有。”甘泽摇头，“里面什么都没有。” “碰上会走路的鬼了。”许云封道，“这回有难度。” “不只会走路，还会**，还会变色呢。”红线说。 “甘小姐，接下来怎么办？要不要把夫人送去医院？”一个年轻仆人走过来问。 甘泽看着屋内的沈宵，又看看屋外的肖华，忽然发现自己一下子成了这间大宅的“临时主人”。她想了一下：“不要送医院，先找人看守大门口，不要随意走动，封闭这间宅子。然后——” “那甘小姐，怎么和沈小姐解释呢？”那女佣又问。 “沈小姐？是哪一位？” “啊，是先生的妹妹，沈乐小姐。她现在暂住在家中。” 这更奇怪了，如果家里还有其他人，为什么轮到甘泽来做主了？难道她真的在肖华心里地位超过了自家小姑子？ “你们这位沈小姐在哪里？我们到她哥哥家做客，自然应该去拜会拜会，一切她拿主意。”魏行说道。 女佣面露难色，“魏先生，您不知道，沈小姐她，身体不好，不方便见人。而且与夫人……” 女佣压低了声音：“她与夫人一向有些龃龉的，夫人可不放心她。” 甘泽：完了，现在已经变成豪门攻心计了。 第30章 肖华是有私人医生的， 甘泽命人把这位医生请来。医生姓张，是一位中年男子，穿着白大褂， 十分儒雅， 一股教授的派头。拿着听诊器听了半天， 说：“沈夫人原本心脏就有问题， 刚刚只是收到了惊吓，没什么大事。” 甘泽以怀疑的眼光看着这位大夫， 觉得他的诊断未免太草率了些，但她不会随便质疑专业人士的，只是礼貌地说：“好的，辛苦。” 张大夫点点头，扶着腰站起来， 显得有些吃力：“只是，沈小姐最近身体可不太好， 应该劝她多看看医生的，唉……” “沈小姐？”甘泽瞬间意识到张大夫把他们当作了肖华的密友，以为他们对沈宅的人都非常熟悉。她顺着话茬说下去：“我们也没有办法，她总是和我们不亲近呢。张大夫， 她现在情况到底如何……” 话没说完， 明瓒一下子扑了过来，一把把甘泽和张大夫挡在身后。 一个浓密又硕大的黑色雾气团，像游街一样缓缓地从走廊一头飘过，它的体积超过了照片上的任何一个雾气团**。 “这个……是本体吗？”宋窈喃喃道。 甘泽凝视着那团有些恶心的黑色， 觉得里面好像有些像触手一样的东西， 却又看不明白。宋窈抬手，一株长在庭院里的爬山虎藤蔓自己伸过来， 藤蔓的顶端向雾气里面试探，又从另一端伸了出来。 “这个东西没有实体，”甘泽说，“许云封，你用法术探一探。” 许云封掏出自己的笛子，在地上花了一个红色法阵，雾气团直接从上面飘了过去，仿佛什么都没遇到。 “这东西里面也没有人的欲望，”许云封说，“如果是鬼魂，起码是有意识的。” “不会就只是一团黑色雾气而已吧？”魏行说。 张大夫被明瓒的身子挡在墙最内侧，什么都没看到。他努力伸着脖子，明瓒却不松手，只好不满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发生什么事了？这个小伙子，你在干什么？” “张大夫，委屈您一下，别睁眼……”甘泽话还没说完，张大夫已经从明瓒的包围中走了出来。 那团黑色的雾气，随着张大夫的动作，顿了一顿。那一瞬间，甘泽余光看见许云封画在地上的法阵，亮了一亮。 六个人的目光同时集中到张大夫身上，张大夫却埋头继续收拾起自己的工具来：“怎么了？” “那个，张大夫，您刚才没看见走廊上有奇怪的东西？”甘泽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张大夫说，“什么东西？” “没事了，您慢走。”甘泽沉思，一抬头，那黑色雾气却早就飘远了，空荡荡的走廊里挂起一股阴风。许云封收起法阵：“有感应，时间太短，我感受到人的执念，但是很微弱，得找机会在来一次才行。” 甘泽打了个冷战，裹紧了身上的大衣：“问题是，那团东西，跑哪去了？” “一直往那边飘，然后就上楼去了。”宋窈一挥手，那藤蔓嗖地向走廊尽头延伸。甘泽叫来一个佣人问：“二楼是什么地方？” “都是卧室，先生和夫人的卧室，旁边是沈小姐的卧室。”佣人说。 “二楼还有个活人！”甘泽大喊着，拽着几人冲上楼梯。只见二楼一间房间房门大敞，里面东西凌乱，一个穿着裙子的妙龄少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佣人在旁边哭喊：“沈小姐！”说着就要把她扶起，甘泽上前拦住：“你们抬头看。” 黑色的雾气就在少女头上方徘徊着，隐隐约约能听见叽里咕噜的声响，里面的东西不安地躁动。甘泽屏住呼吸——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东西的原理是不是通过呼吸招人。她把手背在身后，冲着外面的佣人打手势，让他们保持安静并后退。屋内再次充满了红线，不过这次是许云封放出来的。 那些佣人也看见了黑色雾气，瑟瑟发抖地退了出去。甘泽低声说：“都下楼守在你们先生和夫人身边，发生什么都不要上楼！” 少女一看就是受攻击倒在那里的，两个麻花辫一根搭在脸上，另一根散开了。脸部有血迹，头部冲下，像是被谁一拳从床上照着头打了下去。衣服也很凌乱，小腹露在外面，脚上没有穿鞋。 许云封闭着眼睛，振振有词：“我感受到了里面包含的欲望，十分哀怨，像一个女人的。不过很不稳定，而且这里人太多，它受到了惊吓。” “会怎样？”红线问。 那团“乌云”忽然向着许云封冲来，许云封还闭着眼睛，来不及躲开，那乌云以几乎不可能的速度飞到他面前，眼看就要包围他的全身。甘泽一时情急，抽出许云封腰间的笛子，向那乌云打了下去。 “当！” 甘泽被震得后退几步，虎口疼痛，好像打到了铁板。乌云顺着发着金光的笛子分成均匀的两半，向两个方向飞出去，幸运的是它们暂时放过了许云封的头。许云封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一个穿着裙子的疯女人拿着自己的笛子，疯狂地捶打着空中的黑色雾气，每一次捶打，雾气就像细胞分裂一样再分成两半，越打越多…… 宋窈指挥者藤蔓加入作战，现在雾气已经分成二十几块。她一边攻击，一边对发呆的许云封说：“别愣着，继续施法！” “你看，那是什么？” 一直在旁观战的红线现在派不上什么用场，却看见那雾气旁边飞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她连忙指给许云封看。那东西圆形，晶莹剔透，发着莹白色的光芒。红线试着伸出手去拿，那东西躲开越飞越高，红线飞身踩上房梁，把东西抓在手心，感到一阵冰凉。 “神识珠？” 红线瞪大了眼睛，把东西递给许云封看，“你是不是也见过？” “是谁的？”许云封神情严肃起来，“神识珠不能离体，这个人现在还活着吗？得必须找到他才行。”说完盘腿坐在地上，开始施起法术来。 这边甘泽已经手臂酸麻，宋窈的藤蔓抓不住雾气，只能在旁边示威。不过随着那雾气越来越小，威力也越来越弱。甘泽看着碰触自己脸的那一块小小黑色，那东西已经无法造成威胁，每碰一下甘泽，就会让她的脸麻麻的，类似过电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可爱。 雾气既然已经散去，就开始救人。明瓒走进屋子把女孩扶起来，没想到那女孩竟然睁开了眼睛，有些惊慌地推了明瓒一把：“你是谁？我怎么了？” “你别怕，我们是碧霄小铺的，”明瓒说，“这屋子里可能有鬼，刚才你被鬼袭击了。放心，我们肯定救你。” 甘泽：……这听起来一点都不让人放心啊！ 女孩虚弱地站起来，穿上鞋子。她的脸苍白得像是一个瓷娃娃。听到这话她更害怕了，清秀的脸上泛起一丝愁容：“鬼？家里有鬼？”她慌张地四处张望：“那哥哥和嫂子他们呢？当时攻击哥哥的是不是也……” “他们昏迷了，都在楼下，现在很安全。”甘泽说，“沈小姐您好，我是甘泽，古董店老板，是你嫂子请来捉鬼的。” “啊，”沈小姐歪着头打量着甘泽，慌张的脸上稍微有了一丝其他的神情，“甘影后，我知道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当然，不过现在先好好休息，我们处理完事情，再给你签好吗？”甘泽微笑道。小姑娘乖巧地点点头，轻咳一声。 情况安全了，有佣人上楼来，伺候沈小姐吃药，沈小姐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甘泽也就放心地下了楼。 空荡荡的客厅，现在只剩下他们六人，甘泽坐在椅子上，看着已经变凉的茶，把笛子递给许云封：“总结一下，现在的情况是，有一个可以**的黑色雾气，里面有女人的执念，威力大，不能彻底制服，可以在沈宅到处移动。目前没有嫌疑人。” “也可能人人都是嫌疑人。”魏行说，“宅子里有二十名女佣，昨天来找我的是十五个保镖。沈小姐还清醒着，张大夫和沈夫人关系很好，经常来沈宅。” “还有这个。”许云封伸出手，把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摆在桌子上，“都认识吗？” 众人摇摇头，只有魏行惊讶道：“这个不是神识珠？从哪来的？” “是的。”许云封说，“刚才甘泽姐攻击黑色雾气，里面掉出来一个神识珠，我无法提炼出里面的神识，也就是说，它的主人不在附近。” 甘泽从来没见过这种珠子，比羊脂玉还要光洁三分，在桌子上稳稳地停住，也不滚动。“这是什么？” 魏行缓缓开口：“甘泽没有前世的记忆，但我们这些经历过生死轮回的人，每人都有一颗神识珠。这枚珠子里面附带着人几世的意识和功德，安放于人体内，类似于上古神兽的灵珠。” 甘泽只在仙侠故事里听说过这种东西：“也就是说，一般情况下，它不会被拿出来？” “不是不会，”魏行摇摇头，看着那枚冰凉的神物，语气里带着一丝同样的寒气，“是根本不能。这枚珠子，一定是抢来的。它的主人有生命危险。” 第31章 魏行坚定地说出这一句话， 屋子里静了一静。 谁抢来的，为了什么？这颗珠子的主人，和肖华夫妇又有什么仇怨？ 甘泽看着忙碌的佣人们， 虽然主人已经昏迷， 他们仍然井然有序。做好的晚饭送进沈小姐的屋子， 还给他们也置办了一桌。许云封还在和珠子较劲， 用笛子上引申出的红线触碰珠子的内部，试图根据里面的意识寻找它的主人。但每一次红线进入之时， 都会收到珠子的阻挡。 “很强的阻力。”许云封说，“这人功力在我之上。” 从来没听过许云封说这样的话。 甘泽生出一股无力感，她打开包裹，拿出准备好的宣纸。自从甘泽给刘雨萱画了个手机之后，刘雨萱天天熬夜， 现在睡得正香，闻见了饭香醒过来， 在甘泽身边打转。 “甘泽姐，这是哪里，真漂亮！”刘雨萱被沈宅的风景吸引，声音忽大忽小， 应该是在到处参观。甘泽坐在饭桌上， 大家一起发愁，谁也没心思吃那些精致的饭菜，也就任由刘雨萱去了。 多见见这世界也好。 原本这女孩是要送回地府去的，但尴尬的是甘泽阴阳眼未开， 许云封功力不够， 没人给她引渡到阴间。没想到刘雨萱一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不得了，说自己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走。 “下辈子有了实体， 你还是一条好汉。”甘泽说。 “这不一样，”刘雨萱摇头，“那就不是我了，我要以我的身份活着。” 甘泽觉得也有些道理。 在老干部魏行的逼迫下，六个人终于开始夹菜。太阳渐渐落下，大宅子里的灯亮起来，这时候沈宅看起来就像一座上海滩的老洋楼，碧霄小铺的员工们逐渐在闲适的气氛中逐渐放松下来，暖黄色的灯光下六人其乐融融，竟然看出了那么点温馨。 吃饱喝足，甘泽拿出手机道：“难得大家团聚，来照张合影吧。” 喊了一声刘雨萱，却没人回应。“可能是上了二楼，咱们先拍一张。”许云封说。 甘泽拿着手机，来了张自拍。她的脸挤在最前面，可还是最小。红线和宋窈拿着照片，觉得角度不好，想再来一张，没准以后能发在片羽公司的官博上。这两个人也不知不觉有偶像包袱了。 “茄子！” 甘泽听见背后有人大叫一声，吓得跳起来：“刘雨萱！你在？” “嘿嘿嘿，我一直在你背后，想吓你一下呢。”刘雨萱说。 “就这种吓法，我会上当？”甘泽不屑，虽然刚才吓得最厉害的就是她。 “你真傻，甘泽姐，”刘雨萱说，“我不出声，但照片上却有个我，是不是很吓人？” “嗯？”正在欣赏照片的红线和宋窈抬起头，刘雨萱兴奋地凑过去：“来，给我看看照得美不美。” 红线疑惑地皱了皱眉。 “雨萱，这里没你啊？” 照片上，完整的六个人脸凑在一起，甘泽的背后很大一片空间，没有第七个人在上面。唯一能看见刘雨萱本体的许云封笑嘻嘻地拍了一下刘雨萱脑袋：“你才真傻呢，灵魂体是不能被相机拍到的。不过雨萱妹子，有机会我可以给你画张像，比照片还好看。” “嗯，谢谢了。”刘雨萱看上去并没有被安慰到，语气明显地低落下去。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却永远不能自拍了，听上去确实很残忍。甘泽试图转移话题：“雨萱，刚才看见什么了？种在天井的那株红枫树叶子已经开始变色了。” 刘雨萱闷闷地想着心事，心不在焉：“看见一个妹子在吃饭，身上有鬼气，还有病气。还有一个女人晕倒了，身上也有鬼气。沈宅人真少，还要这么多人伺候。” “那女人是华姐，我们就是来救华姐和她丈夫的。”甘泽说。 “她和丈夫分居？”刘雨萱奇道，“还是另有隐情？” “在一楼啊。”甘泽也迷惑了，“就在华姐卧室旁，你没看见？” “什么？你说那个男人？”刘雨萱眼睛瞪得更大了，“你开阴阳眼了？为什么能看见那个人……不对，那个鬼。他是一只鬼啊。” 甘泽听得皱眉，其他几人纷纷表示沈宵是个人没错，他们都能看见。甘泽站起身，示意佣人们他们已经吃完，然后拿起手机。 “去哪儿？”魏行问。 “手机是拍不到鬼魂的。”甘泽说，“咱们试试。” 进屋，里面已经打开了灯，有佣人看守着沈宵。甘泽给她解释：“这是驱鬼的必要手段，之后会删除。”然后举起手机拍了一张—— 空的床铺。 甘泽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然后忽然想起，的确有一种鬼是可以被人看见的。丁蓉蓉那次，几只恶鬼在控制下现出原身，吓到了上厕所的丁阿姨。 恶鬼，是具有强烈怨念和攻击性的鬼。而如果她的猜想成立，那从沈宵昏迷到现在，他一直都是鬼。也就是说，这鬼进化到能被摄像头拍下，能和人一样吃喝，还能装作晕倒…… 鬼的五感很弱，是不会晕倒的。除非它每天假借昏迷，实际上在干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大兄弟，原来是你啊。”甘泽点点头，“连自己妻子和妹妹都不放过吗？” 她松开手，两张攥了半天的宣纸上画满了禁忌符咒，轻飘飘地飞出去，一左一右，向着沈宵的头部贴去，像两块膏药。 沈宵随着甘泽的动作，颤抖起来，脸上满是痛苦。宣纸不停地吸食着沈宵的灵魂，沈宵却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西装下的身体不断缩小，最后竟然不见了，只剩下一套衣服在床上。一团黑影在两张宣纸下来回飘动，撕扯，最后竟然挣脱了它们的限制，企图逃脱。 甘泽又扔出一张宣纸，上面拿红笔画着一个“沈”字，这是最后的法宝，默认对方已经完全变成鬼魂后以名字为誓，彻底禁锢对方为自己所用。当时面对自己的第一个客户赵雅，甘泽就存了这样一个“后手”，那时候是拿黑笔写的，这是与之相反的符咒，在赵雅遇到危险的时候，黑色字符可以使对方灵魂强度增大，来对抗鬼神之力。 这红色的“沈”字一出，屋子里一个男人大叫一声，迅速后退，最后竟然自己钻进了第一次抛出的其中一张宣纸里。甘泽并不收起字符，上前去拿着沈宵所在的宣纸打量。 在众人的注视下，甘泽用手在纸上划了一道，沈宵慢悠悠地飘出来，一勺面粉过后终于露出真面目，这男人脸色蜡黄，甘泽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憔悴的鬼。 “你真的是沈宵吗？来人间干什么？” 那男人倒是一股官僚派头：“是的。我的确是沈宵，你可以询问我沈宵的一切细节，我能自证身份。” 甘泽愣了一下。 也就是说，肖华的丈夫真的不在了。 “那么沈宅最近的闹鬼事件，也是你自导自演？”甘泽说。 “并不是我。”沈宵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愤恨，“现在的我没有意识，我有话对阿华说！她在哪里？” “她晕过去……”甘泽刚想解释，门口传来三下轻轻的敲门声，女孩在外面问：“甘小姐，刚才发生了什么？我能进来吗？”说完就直接推门而入。 妹妹想看哥哥，甘泽不好阻拦，她无力地看着沈小姐冲进房间，然后喊了一句“啊，哥哥！”就愤怒地转过头冲着甘泽：“我哥哥呢？刚才我听见了男人的叫声，他哪去了？” “沈小姐，对不住……”甘泽琢磨着怎么把消息告诉沈小姐，就忽然看见一团黑色雾气，包裹住了沈小姐的后脑勺。 “危险！”甘泽一把拉住沈小姐，那雾气却好像并没有攻击别人的意思。沈小姐失去平衡，倒在甘泽怀里，顺着余光，甘泽看见她白瓷一般的脸上，显露着一丝惊讶。 雾气顺着窗户逃窜而去，甘泽不方便解释，生怕沈宵跑了，把沈小姐推给赶来的佣人，自己追下楼。可雾气一直不停，引着甘泽在偌大的沈宅穿梭，不知道跑过多少条走廊，终于停下来。甘泽早就没力气了，扶着木栏杆穿着粗气：“沈先生，是你吗？到底……到底是什么事？你害怕沈小姐？” 那团黑雾静静地飘在空中，甘泽抖了抖手里的宣纸，决定赌一把。她把全部的宣纸收进口袋。 “我是甘泽，肖华姐是我的伯乐。现在她因为被你袭击晕倒了，我不知道找谁救她。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即使走了，上天入地我也会找到你，我是会捉鬼的甘家人。” “现在沈宅只剩下一个清醒的人，就是你妹妹。” 看吧，看吧，沈宵称呼妻子“阿华”，说明有感情。而看见妹妹不惜袭击也要躲开，明显是害怕。现在一个清醒的妹妹面对着昏迷的妻子，你还敢跑？ 甘泽不知道等了多久，那黑色雾气终于散去了。甘泽仔细去听，风里有个声音，轻飘飘地回响。 “救救小茜，救救阿华。” “小茜？” 越来越大的风里，沈宵叹了口气。 “我妹妹。” 第32章 深夜的沈宅格外安静。 那些客人已经回房， 沈茜小姐赶走了佣人，独自一人坐在床边，点燃了一盏台灯。大概是电路不稳定， 那暗黄色的灯光明明暗暗的， 把沈茜一张漂亮的脸映照得有点扭曲。 她等了很久， 什么都没发生， 忽然烦躁起来，一把打翻了台灯走出屋子， 悄悄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沈宵屋子那扇紧锁着的门。 屋子依然保持着哥哥昏倒时的状态，椅子，桌子，凌乱的电线， 还有那个记录下一切的摄像头。沈茜站在屋子里，显得有些无助。 “你怎么还不来？”她问， “你怎么还不来？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一边问着，沈茜的手里慢慢展开了一张黄色的符咒，上面是红色的朱砂纹路。她用打火机点燃那符咒，手哆哆嗦嗦的， 漆黑的屋子里亮起一点萤火， 然后彻底熄灭。 窗外的风忽然打了起来，哗啦哗啦，淅淅沥沥，脚步声在走廊上移动， 有仆人焦急地低声催促“关上窗户”。 下雨了。 那风也灌上了走廊， 吱呦呦的门板在响，沈茜瞪大眼睛盯着门口， 终于看见了那一朵黑色的云，慢悠悠地顺着门缝飘进来。沈茜迎着那乌云跑过去，兴奋地喊：“你怎么才到！” “小茜。”男人的声音在半空中响着，混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点声。 沈茜好像打了兴奋剂一样，整个人止不住地亢奋起来，双手挥舞，一把拉开窗帘，指着楼下几个还亮着灯的窗户：“把他们吞噬掉，尤其是带头的那个女人，然后继续扮成你的样子，肖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醒，趁着她昏迷，快把一切恢复原样。” “小茜，不可以。”男人说，“他们是无辜的外人。” 沈茜挑了挑眉，白皙的脸上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那就去杀了肖华，我们一起过日子。” “她……” “我要治病！我要活着啊！”沈茜撕心裂肺地吼，“哥，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去问问肖华，她小姑子的命值不值得救？嗯？” “当然值得！但不能用这种方式！”沈宵不知该如何面对发了疯一样的妹妹，他舌头打结，无法开口。听着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仆人马上就要开门进来关窗。沈茜倒是利落，反手又拿出一张符咒，按下打火机，眼看着就要烧着。 “如果被发现了，就要多死几个。” 那门“咣”地打开了，沈茜高举符咒就要施法。没想到对方上前一步抓住她的双臂按在床上，打火机掉落在地。沈茜觉得不对，大喝道：“是谁？” 甘泽提了提刚才踹门差点踹掉的鞋，看了看完好无损的“乌云”沈宵，打开了卧室的灯。沈茜躁动着扭头，惊讶道：“是你？” 肖华疲惫地找了个椅子坐下，觉得头疼，轻声道：“小茜。” 天上落下一个滚雷，甘泽看着逐渐不再反抗的沈茜，松开了手。小姑娘力气不大，根本不能逃跑。甘泽贴心地帮佣人关上了窗户，看着屋内对峙的两人一鬼，莫名地想起来自己看过的那个著名话剧《雷雨》。 这世间关于情感的纠葛，讲一辈子也讲不完。 最先打破僵局的是肖华，这个精明干练的女人还保持着理智。她试探地盯着那朵黑色雾气：“你真的是沈宵？” “阿华。”沈宵做出了回答。 肖华低下头，那几秒甘泽看不清肖华的面孔，再抬头的时候，她带着刚才与沈茜一样的阴鸷表情：“是谁杀了你？” 这是一个女强人的本能，直指问题核心，比煽情更要有用。当然也可能是她和沈宵原本就感情淡泊。不过这个故事未免有些凄凉，甘泽不太想再听一遍。 许云封也来了，默默地用法术封上了屋子大门，以防沈宵突然发狂。沈宵还没开口，沈茜却说：“我杀的他。” 是电击，用医疗器械就可以做到。但出现了意外：沈宵死后并没有完全离开，过于惊讶和一股执念让他化成了恶鬼。 “我却觉得，也还不错。”沈茜说，“我需要哥哥活着，他但身份很有价值，无论对沈家还是对我。他和肖华一说，就让她安装了摄像头，被鬼吓晕这个方式也很好，就不会被送去医院检查。” “那张大夫呢？”肖华咬着牙问，“他检查过很多次，为什么没有问题？” 这个问题甘泽都能回答：“他被收买了，沈茜小姐威胁了他。” “他是一直受雇于我的私人医生，不会随便被收买！”肖华说，“我不相信。” “不是用钱啊，”甘泽叹了口气，“是欲望。沈宵化成的恶鬼并不是普通的鬼魂，他能让不同的人看见不同的景象，包括每个人内心最真实的欲望。” 甘泽刚开始并不知道自己在黑色雾气里看到的是什么，直到后来，她发现那张面孔并不是沈宵的脸，而伸出的胳膊也不是攻击她的信号。她在哪里看见过这些东西。 那是爱乐乐团的孩子们被就出来时向她伸出的手，这是她到目前为止最有成就感的时刻，而那张脸…… 甘泽心一动，不知不觉想起了一个人。 “我看不见他的欲望，但他确实听了我的话。”沈茜有些得意，“我很快就有救了，只剩下一个肖华。没想到现在世间会驱鬼的高手还在啊？这位甘小姐，您师父哪里高就？” “你的目的是什么？”甘泽不理会沈茜企图转移话题的行为，直接发问。肖华也把目光转向沈茜，等待她的回答。她听过沈宵关于自己被杀的详细描述，这个女生沉着冷静，智商不低，在甘泽他们面前伪装得也很好——除了演技过于浮夸之外。如果不是天生的犯罪型人格，就是有什么强烈的目的要达成，让她不惜一切代价。 此时的沈茜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窗外的雨：“我要活下去啊。” “小茜，这是我一直想要对你说的，”沈宵开口，“没人想要你死，我和你嫂子都不想，我们会尽力为你治疗的。” “我们的父母可不是这么想的。”沈茜说。 她随意地拉开沈宵电脑下面的一个抽屉，“你看，证据都不好好存放。还有你手机的聊天记录，我也看见了。这种遗传病不但我有，父母也都有，病历都不收好。” “从小把你抚养大，我被偷偷摸摸生出来，在亲戚家轮流住。等到遗传了他们的病，所有的待遇先给他们。而我生病了，被送到哥哥家。前一天晚上他们聊天整夜不睡，巧了，我也没睡，他们说家里还有你就行……” 沈茜抬头，满脸泪痕：“他们说家里还有你就行，除非你死了。” 年轻的，因为生病而终日抑郁的女孩站在门口，脑子里一片空空如也，只听见这句话反复回响：除非他死了，除非他死了…… 她动了手，然后在网上重金寻求到了一个巫师，学会了控制鬼神的符咒。果然沈家有了动静，除了更多的关怀，还有关于她的未来安排。沈宵有时候是清醒的，会劝说她停手去自首，她并不听，没想到甘泽来了。 沈茜说到这里，抬起头，第一次仔细地观察这个女人。没有死角的美和自信，神情却慵懒，比电影里面要好看一倍。也就是她，在自己演戏倒在她怀里时，在她耳畔悄悄说了一句：“是你吗？” 沈茜自以为伪装得很好，闻言仍然继续假装害怕，然后她听到一句“收手吧，这样谁都不好受，人的未来要自己找，你还小。” 这是《太阳花》里向葵的台词，被直接说出来，沈茜的脸上浮起一丝惊讶，下一刻甘泽松开她，追着黑色雾气向外跑去。 现在她明白，这是在给自己选择的路，可惜她没办法选择另一种。 屋子里一片沉寂，肖华拉起沈茜的手，甘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幅奇景，就看到肖华狠狠地捏着沈茜的手，指甲在上面划，很快流出了血。肖华什么都不说，沈茜忽地一下爆发了，她抢过那地上的打火机，没想到口袋里居然还有一张符咒。甘泽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就听到黑色雾气一声尖啸，顺着符咒的方向扑向自己。 距离太近，甘泽又毫无准备。她看见了黑色雾气封住了自己的五感，眼看着就要被吞噬，却有一道红色不知从何处而来，如同灵蛇一样缠在自己身上，接着和黑色雾气缠斗在一起。满屋红光，晃得甘泽睁不开眼睛，坐在那里穿着粗气，感觉浑身酸痛，劫后余生。 许云封一脸惊异地站在门口打手势问甘泽：你的法术？ 甘泽摇头。这时候红光已经取得完全胜利，黑色雾气被紧紧缠住，向呕吐一样把符咒吐了出来。沈茜也吃惊不小，终于失去最后一样法宝，这个女生终于露出了小女孩专属的胆怯。 雷声伴着雨声落下，屋子里，兄妹三人相对无言。 躺在床上的元崎浑身冷汗，不停地播打着甘泽的电话。 “你如果不是有了危险，为什么青铜鼎给我托梦？” 第33章 甘泽惊魂未定， 然而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站起来时身后几人已经按住沈茜。沈茜却也不挣扎，看见甘泽逼近自己，向后瑟缩， 靠在墙角。 肖华也被人拉开， 否则还要继续去抓沈茜。她被红线拦腰抱住， 手不停地挥舞着， 口中呼喊：“你没良心！你没良心！我这样对你……” 甘泽理解肖华，却不能让她在问清楚之前先把沈茜打死了。她手抓住沈茜的衣角， 这女生竟然尖叫起来，很快被外面的雷雨声掩盖。 甘泽问：“你把你哥埋在哪？” 沈茜的衣服扣子挣扎开了，“你这个女人，你不怕我的符咒，你是人是鬼？” 甘泽不理她：“尸体在哪里？沈小姐， 虽然你有苦衷，还是杀了人。现在自首， 未成年人能减刑。拒绝承认的话，刚才我录了音，在场人都知情。” 沈茜不再闹了，她不是傻子， 知道甘泽说的利害。 “你不说也是一个结果， 你知道我的本事。” 甘泽看见自己周身的红色光芒，知道那保护自己的东西还没离开，索性在小姑娘面前装一下。 “城郊。”沈茜终于开口，她低着头， 语气冷静下来， “是张大夫埋的人，那地方路远， 没有摄像头，平时也没人来。” 一个闪电打过去，沈茜的侧脸白了几分：“扔到水里会飘走，埋在后院佣人太多。这样最保险，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她抬起头：“甘小姐，我这算坦白了吗？” 甘泽不知道说什么好，她默默出门拨打报警电话，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一方面气怎么会有沈茜父母这样的人，不管女儿，还不如沈宵这个哥哥。另一方面又气沈茜脑子不好，恩将仇报杀死哥哥，殊不知沈宵夫妇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想要她康复的人。 肖华也累了，静静坐在那里，魏行看不过去，走过去说了几句话安慰她。也许是她见多识广，也许是温柔的态度，说着说着肖华不再那么激动，也肯喝红线递过去的茶了。 “沈茜。”她忽然说，“你知道为什么沈宵会把病历放在这里？” 女生扭过头，看着自己这个向来精明厉害，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嫂子，肖华。 “他也得了病。”肖华的声音很淡，甘泽这么多年，第一次听见她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就在你来到这里之前，他去了医院检查。那时候他对父母说，把小茜接过来。然后你就来了，你没想想这是为什么？” 肖华叹了口气，“原本我们的打算是一起治，瞒着父母。他说如果父母知道了他的病，一定会放弃小茜，我们不能放弃她。” 沈茜忽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团黑色的雾气，沈宵这时候却不再说话，也许是真相太伤人。沈茜不可置信地喊“哥哥”然后伸手抓去，那黑色的雾气一下子散开不见了，空留沈茜痛苦的呜咽。 甘泽的手机在响，是“二当家”。 “甘泽？甘泽！” “嗯？”甘泽听见元崎紧张的声音，有些奇怪，“我在，什么事？” “你怎么了？”元崎问，“有什么危险？” “我很好，很安全。”甘泽说，“你不要总是紧张，刚才是出了点问题，现在没事了，那是个好人……不，好鬼。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有危险？” 她想起那道红色的光，心思一转，故作俏皮道：“你不会也有法术吧？能感知我的状况。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贴了什么护身符？” “你什么时候回来？”元崎答非所问。 “事情结束了，明天就回。”甘泽说，“真是累死了，身体也累，心里也难过。” “那你先休息，我有机会再告诉你。”元崎匆匆结束了通话，留下甘泽又好气又好笑。 一个想关心人的铁直男。 甘泽走回屋子时发现沈宵不见了，肖华已经离开屋子，自己去了另一间。不知不觉天亮起来，警车也赶到，没人回去睡觉，在屋子里干坐了一夜。 肖华和甘泽配合警方接受简单的问询，尸体已经在指定地点找到，张大夫也被刑拘。犯罪事实已经构成，肖华这边不需要在进行繁复的调查步骤，她也不想再听见这些细节，问询已结束就和甘泽一起站得远远的。 “华姐，别送了。” 肖华举着伞，大门口的警车闪着红色和蓝色的灯光，沈茜披散着头发，可能已经哭够了，沉默地上车，头也不回地离开。沈宅一直都很空，甘泽却觉得它第一次这么寂寞。 肖华听着警笛呜哇呜哇地响，也没有回头。甘泽看着她疲惫的脸，觉得她比昨天一下子老了十岁。 “华姐，日子还要继续过，有些话可能我说了也没什么用，可我还是想劝劝你，这些不全部是你的人生。你还有自己的事业，你还不老，以后自己一个人也要好好过。” “华姐，有事情随时来找我。” 肖华木木地听着，平日里冷傲的脸上如今了无生气，让甘泽看了害怕。 她觉得得想个办法看住华姐，以免她想不开。这么大的宅子，没个朋友亲戚来往可不行。 肖华笑了，笑得很惨。 “你可能看出来，我和沈宵并不像那些如胶似漆的夫妻……我的性格强势，他忙于事业。我们是相亲认识，条件也都适合，结婚到现在，没什么矛盾，平平淡淡。我对事业的热情要比家庭更多一些，付出的精力也更多一些，并不是一个好妻子，可能这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 “不是的，阿华。” 沈宵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这一次那雾气中，很清晰地显出一个人形来，很多幕情节在雾气中划过，就像一个小电影，那是从认识到现在的肖华和沈宵，是沈宵要给她看到的。 那是他自己的欲望，留在世间的执念。 “我从相亲开始就喜欢你了，你是我第一次答应相亲的对象，然后就没有第二次。我给你结婚，是觉得你很好，但是我活着时没有勇气说，现在告诉你，有点太晚了。每一天我回到这里，看见你在，心里就高兴。看见你不在就很难过。我觉得没有孩子，我们一辈子也很好，这样平平淡淡也很好，我对不起你。” 雨潇潇下着，沈宵就站在潇潇的雨中，说出那一番话，脸上全是水雾。甘泽知道那不是天上的雨滴，鬼魂不沾阳间的水。 他伸出手去，那手臂已经乌青发紫，颤巍巍的伸到肖华面前，去摸她的脸颊。肖华的高跟鞋踩在大门口门槛前累积的雨水里，却好似没听到一般，脸上还是那恹恹的神色。 沈宵却好像很满足，他逐渐变成透明的手臂收回来，声音也慢慢变小，消失在风里。甘泽忽然惊慌起来，她意识到了什么：“沈先生，你这是……” “我可能要离开了。”沈宵说，“从昨天开始，一下子放松下来，就没有力气，没有能量。” “你在和谁说话？”肖华问，“哪里有人？” “沈先生！你坚持一下！”甘泽埋头翻找自己包里的宣纸，动作一顿。 恶鬼是不能被宣纸收纳的，等待他们的只有地狱，或者消失在天地间。那雨逐渐停下，一缕阳光透过湿润的树叶，照耀在湿漉漉的大宅上方，沈宵越发透明起来。 “阿华，你好好过。” 那些透明的雾气随着越来越强烈的阳光，彻底融化在雨中。肖华忽然明白了，她伸出手向着甘泽视线的方向抓去，只抓到一片雨水。她迷茫无助地看向甘泽，被甘泽眼中的泪水吓了一跳。 “刚才你是不是在和沈宵说话？” 甘泽点头。 “他说什么？” “说了很多，”甘泽想了想，决定告诉肖华这个腼腆的男人到最后也没好意思开口说出的那句话。 “他说他爱你。” 他很想和你过完这平平淡淡的一辈子，这是多么美好的一辈子。 大门口开来一辆车子，身后有人说：“甘泽！” 因为下雨，元崎穿着男士夹克，给走过来的甘泽披上一件厚衣服，看了看四周，悄悄问道：“出了命案？” “华姐的丈夫去世了。”甘泽说。 元崎身上有点暖和，甘泽不自觉地不愿意离开。这一晚过后，她觉得自己格外脆弱。她听见元崎在她头顶轻声说：“辛苦了，辛苦了。” 不过确实到了该走的时候了。红线等人先后上了车。肖华还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你担心她？”元崎问。 “是啊，这样下去心理很容易出问题的。”甘泽道。 “如果是熟人，不如接来住住。”元崎说。 甘泽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这是谁吗？这可是华姐，梦城地区影视圈大佬……” 影视圈？ 甘泽快步走过去：“华姐，最近没什么事吧？不如去我那里坐坐。梧桐巷店主们人都很好。” 肖华摇摇头：“我这个人闲不住，总想干点事，不去了。” “华姐你忘了，我还有个公司呢，影视公司，还有比那里更需要你的地方吗？” 肖华抬头。 “华姐，片羽公司正式聘请你，您不会推辞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 第34章 “华姐， 我代表片羽公司正式聘请您，您不会推辞吧？” 甘泽这句话一出，肖华脸上的表情立刻有了变化，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很意外。甘泽趁着她还在思考， 抓住她的手臂， 语气温柔道：“华姐， 这段时间沈宅肯定缺人看顾，如果有人闹事， 来找我们。” “这些事情我能处理，不必麻烦你们，已经很辛苦了。”肖华说，她一向不愿意欠其他人人情。 “好，我不着急， 忙完这一阵，有空一定来公司看看。”甘泽说， “华姐，你肯定适合这里。也算作个兼职之类。” 肖华默默点头，送他们上了车，拿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 大概是通知亲戚朋友之类。沈家家大业大， 这唯一的儿子被独女杀死了，肯定又是一阵腥风血雨。甘泽没经验也没本事帮华姐应付，她能做到的只有默默离开，等着肖华早日做出决定， 从阴影中走出来。 甘泽想起小时候一位同学QQ空间里的火星文签名：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 就是等你离开，才知道你爱过我。现在想想这句话确实有理， 只是当时太小，不懂其中的含义。 甘泽坐在元崎的车子上，元崎开车，她坐副驾驶。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她披着元崎带来的厚衣服，大小正合适。那是她自己的衣服，买来扔在公司防止突然降温用的，只跟元崎提过一句，没想到他记得。 元崎的车子很低调，车前悬挂着一个桃木剑吊坠，随着车子一晃一晃的。甘泽有些累，靠在椅子上发呆，看见这个吊坠，想起来昨天晚上的那个电话。 “你还没跟我说，昨天红色光的事，我越想越诡异，我觉得是你。”她说。 元崎专心地开车，嘴角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不知道啊。” “这样啊，”甘泽认真地点点头，“那我可得好好查查了，没准有人要害我，这个红光，之前古籍上没有记载，虽然替我挡下了攻击，没准有其他目的。我周末就去找宋窈姐，让她帮我除掉……”说完就要拿手机打电话。 “咳，”元崎终于装不下去了，“是我没错，你不必打了。那东西对你没有害处，是你的护身符。” 甘泽眉毛一挑，有了点精神，从座位上坐直了：“哦？你真的会法术！” “我不会，都是我那个梦。”元崎说，“梦里有个白胡子老头，先是让我把青铜鼎给你，又让我……” “又让你什么？”甘泽越发好奇了，看来元崎的梦比自己高级一些，不光有博古斋，还有一个人给他指点迷津，就像是“上帝”一样的角色。 元崎的脸红了红，“又让我既然已经动心了，就守护好你。说起来，那个青铜鼎是我出生时候就带的，人家宝玉命中带玉，我命中带鼎，还真舍不得给别人。碧霄小铺是最适合的地方。” 甘泽扭过头去不说话，车内充满了一股暧昧的气氛。 车停下来，甘泽看着不对：“怎么去了公司？” “走，带你看个东西。”元崎说，然后送你回家。 甘泽自然同意。元崎偏过头，锁好车，把玩着车钥匙：“我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秘密？”甘泽上楼，这是周末，公司没什么人，算是他们的二人世界。元崎开了门，熟练地找出一个咖啡壶，洗净开始泡咖啡。看来她没在的日子里，元崎没少往这里跑。 “青铜鼎是个法器。”元崎说。 “哦，”甘泽面无表情，“这我知道。你忘了，我们碧霄小铺全员法师，红线早就告诉过我。” 咖啡加了一勺糖，是她喜欢的口味。窗外是一片绿地，这片商业中心唯一的绿地。她拉开窗帘向外望，此时没什么人，阳光照在草地上，红色的灌木丛和绿色的草地精心修剪，拼成了一个图案。 年少的小女孩裙子飞扬，拼成小男孩的灌木是深绿色，正在玩一个皮球，两个小孩子的手拉着，阳光最浓的地方露出张张笑脸。旁边就是喷泉，树枝上有鸟叫。甘泽看着看着，称赞道：“这个地方绿化真不错，而且还挺像梦里的景象，难道这又是上天给我的启示？” 元崎看了她一眼：“没准不是上天给的。” “嗯？”甘泽惊讶，“这是……” 她差点跳起来，“不是吧？你不是把这块地买下来了吧？这得多少钱啊？太贵了，太奢侈了……” “你喜欢就不贵，”元崎淡淡道，“我现在的片酬还可以。” 他一面说，一面好笑，甘泽的片酬比他应该只多不少，可还是每天为了公司的资金牵动自己的喜怒哀乐，也挺有趣的。 甘泽又看了一眼窗外，这一次她看到的，是金钱的气息。 “我闻到了铜钱的香气。”甘泽说。 元崎挑眉，甘泽补充道：“当然，还有缘分的美妙，我真的很感动。” “你很享受挣钱的过程？”元崎探究地问道。 “是啊，”甘泽疯狂点头，“挣钱是我最大的动力，一直都是。” “攒钱想要干嘛？”元崎问，“有什么愿望吗？说来听听。” 甘泽神秘地摇头：“不可说，不可说，到时候自然就揭晓了。” 休息片刻，元崎又坚持送甘泽去了碧霄小铺。甘泽认路，一路指点过去，最后车停在巷子口。元崎下车，好奇地张望：“我好像是第一次来这里。” “来，本老板带你见识见识。”甘泽手一挥就往里面走。身后传来元崎的叫声，甘泽回头，看见他捂着头，无助地站在巷子口。 “我进不来。”元崎可怜兮兮地说。 甘泽：“……” 许云封的法阵也太灵敏了，能拦住一切想着甘泽的人。元崎心里想的肯定也不是古董，而是她……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他的确和她的粉丝们没什么区别。甘泽拉住元崎的手，带着他走了进来，解释道：“这个法阵，我带着你就能通过。” “好。”元崎说。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拉手，元崎紧握住她的手，一路走进碧霄小铺。许云封正在接待客人，看见两人进来，愣了老半天，然后冷着脸说：“你们干什么来？” “回来看看。”甘泽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发的哪门子脾气。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都不告诉我。”他气冲冲地说。甘泽一看，屋子里其他人也陆续出来了，除了红线，其他人都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她才想起来自己和元崎忽略了什么步骤。 她高高举起了元崎的手：“大家好，这是元崎，我男朋友。” 话音刚落大家的表情更诡异了，就连元崎的笑容中都带着点猝不及防。他轻咳一声说道：“我是元崎，我和甘泽在一起……” 不对啊，她什么时候接受他“转正”的？ 看着元崎的表情，甘泽噗嗤一笑，有些心虚地说：“这个……有点突然，我也是才同意。今天晚上我请客，大家认识认识……” “早就都认识了。”宋窈笑道，“还都是同事呢。没想到啊，没想到。” 那灿烂的笑容里面带着寒气，甘泽和元崎一起哆嗦了一下。 “你们……” 红线有点发愣，她忽然想起来那天下午的奇妙场景，回到暗室，搬出那座青铜鼎来。可是上面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很正常。那些纹路静静地安放在那里，让红线觉得自己眼睛花了。 “这就是法器？”甘泽好奇地走上前去，用指尖点在鼎上，想要感受一下里面的法力。 “我手被粘住了。” 那鼎忽然冒出来一阵红光，甘泽睁不开眼睛，红线惊呼道：“就是这样的光！”元崎过去拉住了甘泽的手，那鼎一阵发烫，一条红色的光芒从甘泽身体中抽出，缠绕在两人身上，然后缩回鼎中。 “红线……命运红线……”这东西的形状让她这样联想。 “不是，这是姻缘红线。”元崎指着青铜鼎的图案，上面的纹路变了，很多小人围着篝火跳舞，中间站着两个人影，手牵着手。 “这东西把我们缠在一起了，”甘泽说，“以后是不是没法分开了？” 元崎只是笑。 这之后的日子甘泽过得很忙碌，首先是《长安歌》的上映。 因为国庆档期原因，《长安歌》提档，上映的日子选在10月的最后一个周末。此时片羽公司已经准备好了无数套文案，把上到主演元崎、丁蓉蓉，下到饰演宫女的配角吹了个遍。说来也巧，其中一名小宫女正是肖华一派的小演员，今年才18。甘泽顺便打个招呼一起给宣传了。 与此同时，他们在严格控制通稿的数量，否则水军太多，会引起反感。甘泽也是才知道这个——元崎最近有个合作男演员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很多路人吐槽，被骂的很惨。 控评实在是个技术活，正当甘泽忙得脚不沾地时，有人如同及时雨一般来到了片羽公司门口。 “你先是要去开古董店，后来又来驱鬼，为什么现在又去做影视公司了？我现在有些搞不清楚情况——这家公司，你有什么打算？” 论影视圈，肖华绝对是最专业的。 第35章 肖华年轻时候入行娱乐圈， 因为雄厚的家庭背景和个人能力，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之后转作影视投资，也开了自己的经纪公司。目前旗下有几个艺人， 也都小有名气。 甘泽这边都老人都认识华姐，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 一分钟之后肖华坐在椅子上喝起了咖啡， 一边喝一边问：“元崎呢？” “去通告了，今天是梦城电视台的预热节目。”甘泽说。 肖华一拍脑袋：“可不是， 他是主演，我现在记性真是越来越不好了。” “那就先休息会儿。”甘泽站起来，招呼道：“来，华姐，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的公司。这里是我们的总部， 这四位您见过，是我之前工作室的助理和公关。” 几个忙碌且有些秃头的男女从电脑前抬起头， 给华姐打招呼：“华姐，好久不见！” “这里是法务部，何律师的团队负责处理法律纠纷。” “何律师？”肖华有点惊讶，“何鹏城先生！” “您认识我？”何律师推了推眼镜。 “周茂私生一案是不是你的手笔？”肖华有点激动， “我可记得你。” “是的。”何律师笑了笑。 甘泽有点印象， 周茂是一个前几年出道的男演员，受到私生饭常年骚扰，手机号码、微信号码被盗。这种类型的骚扰因为没涉及到现实生活，一般来说很难定性论罪， 何鹏城却帮他打赢了这场官司， 虽然大家关心的都是周茂本人…… “这个年轻人很不错。”华姐点点头。 “这边是采访区和艺人活动场合，现在人还少， 楼上两层也是我们的地盘，丁蓉蓉她们平时不太来这里，以后人多了就能派上用场。” 这个区域装潢精致，甚至是丁蓉蓉亲自设计和监督的。北欧风格的采访厅看上去赏心悦目，虽然地方不大，但宽敞明亮。丁蓉蓉真的被自己的前造型师毒害不浅。 一个圆圆胖胖的小男孩欢呼着跑过来：“甘泽姐！终于见到你了！” 甘泽蹲下来搂住他：“圆圆！” “这孩子的合同已经签好了，您看一下。” 甘泽接过那份合同。圆圆的父母最后同意了片羽公司的邀请，答应在不耽误学习的情况下，让圆圆在片羽公司工作。所幸圆圆这孩子学习很不错。 她的眼神在“签名”一栏划过。 王圆观。 “你叫王圆观？”她问。小男孩点点头。 “这名字好熟啊。”甘泽喃喃道，“我好像有一个朋友也叫这个。” “这边是我们的音乐制造部门，由黄渝负责，这是我们的小歌手。”甘泽介绍道。 “我听了你们的片头曲，很不错。”肖华说。 “还有那边，我们公司还在做古董代理方面的事务，主要由魏行和明瓒两个在梧桐巷忙。哦，对了，杨娇导演也在拍摄中。不过她的风格比较单一，我们也在寻找风格更加多样的导演团队。” 肖华看着甘泽，若有所思：“你野心不小。” “是啊，”甘泽并不否认，“我是想好好搞事业的。” “在此之前，我对你的印象并不是这样，那时候，你虽然也认真，却没有这样的热情。”肖华探究地看着甘泽。 “我想挣钱。”甘泽说，“赚很多钱，收购娱乐圈，我想干一件大事情，但是现在要保密。” 一样的说法，甘泽对此胸有成竹。 “华姐现在怎么样？对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啊……” 肖华这些日子过得也不太平，沈宵死后，沈父沈母首先发难，指责她对沈茜不公，对沈宵不关心，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能把小茜逼到杀人，你这嫂子怎么当的？” “您二位有这个时间在这里冷嘲热讽，还不如去狱中看看闺女，这宅子，和我们的一切都是沈宵自己挣来的，我们对沈茜问心无愧，我也对自己的丈夫问心无愧。斯人已去，我就不再说什么撕破脸的话，你们不要在我们的宅子里撒野。” 肖华说出这些话，深深吐出一口气，这时候才觉得自己这些年的日子好像终于到了一个岔路口。她和沈宵的婚姻是彻底结束了。 人生的路上，总有人告别，甘泽说的对，她得自己向前走。 再之后她便不再理会闲言碎语，葬礼之后，简单地处理了一些公司的事务，待在沈宅，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就来到了片羽公司。 “有时候想想，心里空落落的，只能来你这里找找乐子。” “我这里活动很多的，包您满意。”甘泽竖起大拇指。一转头，肖华已经凑过去和助理一起讨论怎么扩大《长安歌》的宣传了。 《长安歌》终于如期上映，那天晚上甘泽拉着肖华和碧霄五人组，坐在片羽公司一起看。还买了零食和奶茶，结果一集下来，零食只吃了半袋，奶茶也没动多少。 门口有人按门铃，元崎拖着一大袋子东西走进屋。 “这么晚了，不回去休息？”甘泽意外道。 元崎身后跟着琪琪，两人匆忙地关上门，一起坐在沙发上。琪琪兴奋地问：“怎样？播到第几集了？” “第一集刚完，在放广告呢。”甘泽笑道，“画面精美，演技自然，镜头流畅，情节丰富，豆瓣保底9分以上。” “这么有信心？”元崎说。 “是啊，天默。”甘泽笑眯眯地看着他，那笑容里面有赞赏，还有一点喜悦和甜蜜。 “喂喂，我觉得我来得不是时候啊。”丁蓉蓉站在门口，手里也提着一个大袋子，“气氛很是暧昧呢。” 甘泽不理会她的日剧腔：“进来，一起吃！” 然后大家就傻眼了，元崎带来一袋子零食，丁蓉蓉也带来了一袋子。加上甘泽之前买的那些，小小的客厅里堆满了零食。 第二集里面宋窈饰演的常柔儿第一次出场，丁蓉蓉很兴奋地指着电视：“看，我的情敌！” “说什么呢。”宋窈笑，“从头到尾，常柔儿对云霏都没有威胁，只是她的心魔而已。” 说这话的时候，宋窈的神色有一丝寂寥。不过很快就淹没在大家欢乐的笑声中。 “丁小姐演的真不错。”肖华喝着茶，仔细地看着电视。丁蓉蓉脸一红：“谢谢华姐。” “给我你经纪人的联系方式，如果有机会，我给你找一些类似的试镜机会。” “对了，丁蓉蓉刚刚解约，现在还没有经纪人。”甘泽想起来这个问题。 “没有经纪人？”肖华愣了一下。 “是的，缺人手，经纪人，助理，造型师，什么都没有。红线和宋窈也是一样。华姐有什么推荐吗？” 肖华思考了一下，拿出手机，拨通了其中一个号码。丁蓉蓉想阻拦，甘泽示意她不要。华姐就是这样的性子，想到什么立刻去做，谁也拦不住的。 她挂掉电话：“有人明天过来，到时候你们看看可不可以。这个姑娘姓聂，刚从谢飞那里离职，能力很强，可以先带着丁蓉蓉他们三个。” “真是太好了！华姐就是厉害。”甘泽给面子地鼓掌。 “明天是播出第二天，从今晚到明天，观众们的第一印象一定要做好。抓住电视剧app评论区的热评内容，进行筛选和发挥，官博多营业，这些东西不用我教。明天元崎和丁蓉蓉在微博上转发官博的花絮和内容，元崎要和剧中人设一样，最近的风格走型男风格，你平时太温柔了。” “赞同。”甘泽点头，元崎搂住她：“这样不好吗？” “不是啊。”甘泽说，“我的许天默人设可不能崩了，说好的高冷男神呢？” 如果崩了，还不是得她们这些粉丝再给找补回来？不说了，先去超话冒个泡，再去数据组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转的，官博下面元崎粉丝的热评要顶上来呀。元崎真争气，又接了个代言，价格不便宜——这个烧钱的男人！ 等到两集结束，零食还是没吃完，剩下的只能留到明天分给员工。估计圆圆会很喜欢。 甘泽很兴奋，一想到要开车回家又有些失落。肖华跟着红线他们去了碧霄小铺。 元崎说：“走吧，一起去我家，没有其他人。” 甘泽一点头：“没意见。” 然后偷偷在网上搜：第一次去男友家怎么办？ 冷冷的夜风吹在小巷中，许云封的神色在一瞬间归于淡漠。红线紧张地走在她身侧。 梧桐巷的黑夜，客人几乎不见，几个人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地上。 宋窈带着肖华谈天说地，已经提前去休息了。剩下几人围坐在一起，许云封坐在中间，神情严肃。 “还有一个法子，现在我再试一试吧。”他说。 “能成功吗？”红线问。 “五成把握。”许云封说，“加上你们的力量，应该能有八成。” 这几个都是转世过的人，此时，他们无比郑重地看着眼前的东西。 白色的圆球，晶莹洁白，那是从沈宅黑色雾气之中取出的神识珠，在黑夜中发着光，照耀得梧桐巷狭窄的小道也一闪一闪的。 第36章 耀眼的白色闪光萦绕在梧桐巷没什么污染的湛蓝色上空， 许云封咬紧牙关发力，那白色的光芒里面，却多了点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 一个正方形的物件， 上下晃动， 后面有一些影子， 看不清楚。侧面有个金属搭扣， 两个金属条链接在一起。 魏行作为男人，第一个反应过来：“皮带扣！” “这叫什么线索。”明瓒懊恼道， “那么多男人都有皮带扣。” 红线凑近一看，觉得有些熟悉：“这不是元崎经常使用的那个牌子？这个LOGO属于一个著名奢侈品品牌。演员们经常用。” “什么鬼…”明瓒郁闷，“只能说明这神识珠的主人是个有钱男人吧，这怎么找？”话还没说完，许云封一松手， 脱力地倒在桌子上：“我不行了，我没劲了。你们看出来什么了？” 众人摇头。 许云封留给众人一个白眼， 然而眼皮一翻，很快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甘泽下了车，身上搭着元崎的西装外套， 站在他的别墅前， 深吸了一口气。 “传说中，你不是书香世家？” 元崎看了她一眼，眼底露出好笑：“书香世家一定是很清贫的那种吗？书中自有黄金屋，只不过我属于家族里的那个小叛徒而已。从小语文不太好， 眼神也不好， 没办法。” 甘泽这才知道元崎的父母是怎么样的一对神人——他家祖上是袁姓，曾经担任皇家的一个官职， 后来封建社会结束了，很多仇家趁机来报复，袁家隐姓埋名，改姓为元。 “我父母脑子聪明，是大学同学，后来一起进入工作单位。两个人都是研究古代文学的。后来他们谈了恋爱以后，社会环境也好了很多，有一天忽然想查清楚元家祖上到底担任的是个什么官职，于是他们查遍古籍，还请教了几位老教授。” “那到底是什么官职？这么拉仇恨？”今天的甘泽负责听故事和吐槽。 元崎摇头：“不知道，历史上查无此人。得知消息的那一天我父母快要崩溃了，尤其是我父亲。后来幸亏家里长辈拦住了他，否则他可能要去跳湖——他们指着家里的厚厚一沓家谱，说这些总不可能是编出来的。我父亲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继续过起了自己的日子。” “不过他一直没放弃寻找自己祖上的身份，前几天他还跟我说，他觉得袁家祖辈一直担任的官职有两种可能，一是涉及皇家禁忌，二是……” “是什么？” 元崎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可能是人世间不被认可的官职，比如说具有灵异，巫术性质的职位，不可对外人道，属于皇家供养的奇人异士。我那时候还反驳他，觉得他快要走火入魔了，现在却觉得……还真有可能。” 他身边有个女人，手底下有一帮奇人异士。 甘泽听得入神，觉得元家人真的敢闯又敢想。和他们甘家人不一样，甘家人一直知道秘术的存在，也一直能够梦见博古斋的场景，所以他们认为世间有灵异法术是有根据的。元家人却不同。 一群普通人仅凭猜想，就认定法术的存在，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况且他们还是研究学术的，在刻板印象中性格最保守的一种职业。 甘泽扭头看着翻找老照片的元崎：“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从小就做博古斋的梦。” “是啊。”元崎笑，“那时候觉得好玩，就和家长说，说了几次，那时候我喜静，他们以为我太寂寞了，就和我说，这是上天要给我找一个朋友。让我好好对待那个小女孩。” “人在醒着的时候要有朋友，做梦也要有朋友啊。”甘泽点头，“你家人很可爱，没有打击你，真好。” 果然是了不起的一家人。 两人上楼，这是个周末的夜晚，明澈的夜空下车水马龙，元崎拉开窗帘，漆黑的室内窗明几净，整个城市都在闪着光。 甘泽捋了捋耳边的一缕碎发，因为是和朋友们一起吃喝，并没有特别打扮，半扎半散开的长发垂在肩头，随便从衣柜里找出的浅粉色毛衫给她意外地衬托出了一丝少女的气质。 神秘的美少女扭过头，认真地对着自己的少年说：“让他们查一查甘泽。” 然后她发现少年也在看自己，好看的眉毛往上一挑，“为什么？” 明明在正经问问题，那问题语气温柔，问得像说情话。 甘泽轻咳了一下，假装没注意到元崎的神情，自顾自说下去：“我们的梦境相通，梦境里的老人和你站着同一个位置，都在古董店里面，而我站在书案前，就像一个旁观者，或者是客人。这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我细细想过自己的梦，那个老人不止一次呼唤我的名字。你说过你听见有人让你守护我，原话是怎么说的？是“我”，还是甘泽？” 元崎开始回忆，半晌点点头：“你说得对，是甘泽。” 这个区别太微小，在元崎听来，甘泽是她，她是甘泽，没什么区别，可对于甘泽本人来说却很不一样。红线当初找到她，说的是“她等了一千多年，要找甘泽当引路人。”可她才活了二十多岁，在她出生之前红线上哪找到她呢？老天爷又不会捉弄红线，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除非“甘泽”这个名字，象征着某个意象，不单单属于我，也和你们元家有关。”甘泽把自己研究了多年的理论结合实际，通通说给元崎听，觉得很痛快，“我们甘家的丹青之术，你的青铜鼎，还有博古斋，冥冥之中是有些联系的。我回去问问爷爷，你也问问叔叔阿姨他们。” 元崎看着她，若有所思，点点头，不过还是一把揽起甘泽：“走吧，晚上风凉，回屋去带你看看老照片，你也许会感兴趣。有什么电影想看吗？” “电视剧可以吗？《他的蒲公英》！” “我主演的除外。”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看那个，我看了三遍，还想再看一遍！” “什么？你是我粉丝啊？” “不是。”甘泽厚着脸皮说，被盯得久了，又说：“算得上大墙头吧，没撕逼过，没加过群，做过数据……这能叫粉丝吗？” “明白了，”元崎点头，“下次活动给你留票，电视剧剧本你帮我挑，代言先送你一份。” “这不好吧？”甘泽说。 “尊重粉丝，从你做起。”元崎面不改色，“我觉得很好。” 那天晚上，甘泽终于如愿以偿，在元崎家看到了《他的蒲公英》完整未剪辑版，然后躺下睡觉的时候元崎敲门进来了。甘泽捂紧被子：“你干什么？不是有那么多房间？” 甘泽刚想说他们虽然都不是保守的人，可也不至于进行到那一步，就看见元崎拖着一面大镜子进来了，造型古朴，金属打造，看样子也像是青铜的，最可怕的是上面还贴着一张黄色符咒，大晚上看上去很瘆人。 甘泽伸着脖子看了半天：“入梦符？这很珍贵的，你从哪里找来的？” “金水观慈云道长。”元崎说，“小时候体质弱，家里人到那里上香，被他拉住我，非要认我作义子。上次一去拜访他，他送了我这个，说迟早会有用。” “嚯！”甘泽赞叹，“这样的高人，竟然是你义父！改日一定带我去见一见啊。” “没问题，”元崎自然地在床边上坐下来：“听说这符咒可以联通人的梦境，今天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话说到这里，甘泽完全明白了：“你是说，贴了这个符咒，咱们两个没准能进入同一个博古斋，然后看见这个梦的全貌！” 在梦里，两人是不能移动的，一个在书案前，一个在台阶下，现在他们能通过两人视角实现3D环绕，全方位掌握这个梦境。甘泽被元崎的脑洞折服了，这个人平日不声不响的，没想到这主意还蛮不错的。 “所以，”元崎收拾好后一头躺下，手臂枕在头下面，碎发中间露出带笑的眼睛，“睡吧。” “今晚好梦。” “今晚好……” 甘泽还没说完，忽然感到一阵困意袭来，好像吃多了晕车药，不可阻挡地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眼前烟雾缭绕，她慌忙之中，发现自己脚下已经变了样子，是一片荒草从生的土地。 四周寂静无人。她试探着喊道：“元崎！” “元崎！你在吗？” 虽然来得突然，但她还记得自己临睡前好像是要探寻博古斋的秘密。不过这一次梦境的开头，和每一次都不一样。她一路小跑着，终于看见了第一栋建筑。 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甘泽也是演过古装剧的，她看出来这里应该是贵人居住的地方，那里走出一个戴幞头穿圆领窄袖的男人，应该是个官员，他冲着一人深深作揖。而被行礼那人则着素衣，未牵马匹，举动潇洒，生生受了这个礼，十分从容。 “袁学士……您真的要走了吗？”官员问道。 虽然相隔很远，声音仍然清清楚楚落到甘泽耳朵里来，那男人说：“此去山高水长，难再相见，就对陛下说，袁郊拜别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甘泽：关于梦境，我认为balabala…… 元崎：nsdd，我为你鼓掌，你说什么都对，我女朋友就是聪明！ 第37章 “袁郊是谁啊？” 甘泽心里奇怪， 不知不觉又凑近了些，那素衣年轻人继续向前走，对身后的城门没有丝毫留恋。 周围云雾逐渐散开， 出现了店铺和道路。甘泽向前走， 一路偷偷溜着边， 尽量让自己现代的穿着不那么显眼， 至少不被当作外国犯人抓起来。可那么多百姓经过，没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甘泽猜测他们可能看不见她 。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实体还是灵魂。 也许是她的错觉，在经过她的时候，素衣男人看了她一眼。 “你是谁？”甘泽激动地抓住他的衣袖，“你是不是认识我？我是甘泽啊！” 她没得到回答， 再然后又一阵眩晕，甘泽觉得自己像是在坐过山车一样， 天翻地覆，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眼前又换了一个场景。这一回还是古代，荒凉的草地上坐落着一座破旧的茅草屋， 远远地走过去， 有人在哼着歌： “古今何事不思量，尽信邹生感彼苍……” 调子苍凉，声音也衰老了不少，唱歌人击打着节拍， 声音好像从远古传来， 缓慢，还有些熟悉。甘泽站在小屋的背面， 企图找到一条不那么泥泞的路绕到正门去，可那路好长，怎么也走不到头。 老人还在唱歌，内容一直在变，甘泽踮着脚尖，穿过杂草丛生的小道，心里慌乱而且孤独，咬着牙向前再次开始小跑起来。终于离那屋子还有半米的距离，她弯下腰，扶着墙壁大口喘气。 歌声忽然停了。 甘泽吓了一大跳，心想自己被发现了，要不然就是又要换地图了，等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发生。她怀着好奇，小心地走到门口，伸出头去—— “老先生，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年轻的男声低沉，又泛着一丝焦急。 “可我如何确定你说的是真的？那女子如今又在何方？”老人问。 “她就在这里。”男人说，“这一切的梦境如果因您而起，就一定要给她一个交代。这一切不能这样结束……” “你呢？”老人抬起头，用手捋一捋嘴角白色的胡子，眼角露出饱经风霜的皱纹，“你又有何目的？你说的这些都与甘泽有关，那你呢？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帮她问清楚这一切，从小我的梦境里面就有她在，当然还有您。那时候上天告诉我让我守护甘泽。我听了上天的指示接近她，保护好了她，现在却不想再听这些无聊的话了。” “我现在是她的男友，我想和她好好过一辈子，所有的秘密和任务我都可以分担，所谓上天的指引我也可以背负，只希望您告诉我梦境里面的秘密。甘泽不是一个名字，也不是上天可以利用的物件，她是一个人，除了上天的使命，原本也有属于自己优秀精彩的人生。” “我守护她不是上苍的意思，是我自己心甘情愿。” 甘泽一个趔趄差点摔在门口，她直楞楞地盯着眼前的两个人。白胡子老人在梦里见过，这回总算看清了正脸，和刚刚见到的皇城门口的男人是一张脸。而那个年轻男人…… “元崎？” “甘泽，你来了。”元崎直起身子，如释重负，神情也不再那么焦虑。他自然地把自己身上的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这是他临睡前留的一个小心思。“刚刚去了哪里？没找到你。” 甘泽听不见他说的话，她满脑子都是“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小师弟从来不对自己说这种情话，一说起来还有点感人。她走过来，靠在元崎身边：“老先生您好，我就是甘泽。” 白胡子老人看着眼前的女子，大约过了一炷香那么久的时间，才淡淡开口说道：“你终于回来了。” 甘泽一抬头，大大的牌匾就悬挂在老人头顶正上方，“博古斋”。再一看门口的模样，和梦里的确完全相同。 可不是又回来了？ 老人抬起笔，随意地从书架上拿下一个竹简，样式古朴，然后皱起眉头，甘泽觉得他应该是有老花眼。他伸出手指在上面寻找着，竹简上都是小篆，甘泽看不明白。 “红线为引，陶岘收尾，最后功成……现在一切并未结束，还早，还早呢。甘泽，现在来问我，为时尚早。” “老先生，好不容易见到您一次，不能就这样离开！”甘泽说道，“什么功成，什么收尾，能否告知一二？正如元崎所说，上天的指引对我们来讲并不是圣旨，我们如果得不到真相，也可以选择不听。到时候坏了您的事情，也与我们并不相干。” 白胡子老人抬起头，手指微微颤抖。 “甘泽，你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你见到引路人，也是在拯救你自己的命运。毕竟你还是阴差阳错和袁家后人结缘……” “袁家后人？”元崎一愣。 “不错，”老人点头。 趁着两人交涉的功夫，甘泽偷偷地离开元崎的怀抱，她看见了老人抬起的胳膊下面那张写了字的宣纸。她从小对老人的好奇完全集中在那张宣纸上，现在有了机会，肯定要去看看。她歪着头，悄悄地瞧着那一行飘逸的繁体字。 湛湛腾空下碧霄， 地卑湿处更偏饶。 菅茅丰草皆沾润， 不道良田有旱苗。 当初元崎是怎么说的？他说“老人穿着青色的布衫，年纪很大，握着的是一支狼毫笔，写了一首诗，很潦草。什么腾空……第二行第一个字是大地的地。”说的没错，都对上了。 甘泽发挥自己背剧本练出来的快速记忆力，把这首繁体字写的诗背了下来。又看见落款写着“朗山”之类的字眼，刚想继续看，就听见元崎大吼：“小心！” 元崎伸过来一只手，甘泽一把拉住元崎的手腕，一阵大风刮过，甘泽觉得自己要被吹起来了。她看见整座博古斋拔地而起，在风中被吹得支离破碎。 “等一下！”甘泽伸出手臂，想抓住什么，最后只抓住一把空气。元崎拼命拉着她：“不要过去，那里危险。”不知说了多少遍，甘泽才停下。她脱力地坐在地上，梦境里面进入了沉沉黑夜，她又气又累，放任自己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元崎正在厨房煎面包。甘泽梳洗好之后走到厨房，满鼻子的香气。 甘泽：“你会做吗？” 元崎：“不会。” 甘泽：“……” 元崎：“你看，糊了。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甘泽的电话在这个暧昧的气氛中很不合时宜地响起来，许云封在另一头大喊：“甘泽姐！我出去一趟，碧霄小铺缺人手，你看看……” “好吧，我马上过去。”甘泽按了按额头，有点疼。 “怎么，要走？”元崎问。 “早餐可别扔了，我中午回来还要吃呢。”甘泽说道，“这可是你第一次给我做早餐，我要纪念一下。” “那可能得等晚上了。”元崎笑，“一会儿要去新电视剧试镜，今天回来得晚。” 这两个人很自然地就默认了同居这个事实，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没问题。”甘泽比了个OK的手势，“晚上见。” 到了碧霄小铺，甘泽才知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神识珠上面的影像研究了一晚上，没有进展。肖华半夜被吵醒，原来那位经纪人今天临时有事，明天才能过来。红线和宋窈原本好好的，早上醒来却一起病倒了。许云封前几天就心神不定，今天一大早起来，神神秘秘地带着明瓒就出了门。 甘泽隐隐觉得两人生病的事情和昨天晚上梦境的事情有关。这时候来了一位客人，甘泽这个店长只好肩负起三个人的活计，一边介绍一边给人上茶。幸好这时候魏行及时出现，挽救了甘泽。 “我学会了怎么看见神识珠里面的东西。”魏行也一晚上没睡，眼睛里面全是红血丝，十分憔悴，“可是画面太少，到底是谁的东西，要尽快还给人家。” 他坐在桌子边上叹气，甘泽的心情也低落下来。 “你能看见里面的画面？”她问。 “是的。”魏行说，“许云封教我的，用我们转世之人身体里面的力量触碰神识珠，加以练习，就可以看见里面主人的意识画面。但是只有一个皮带扣。” “来，”甘泽说道，“让我看看，没准能发现什么。” 她抽出一张宣纸放在手里，魏行眼前一亮：“丹青术！” “应该能记录下上面的画面，”甘泽在宣纸上涂涂画画，“然后交给工作室里的技术人员，找出和这个画面中重合度高的人物，没准能有所发现。” 说干就干，魏行让甘泽闭上眼睛，自己发动了力量，甘泽及时地放出宣纸——果然是一个皮带扣。她不抱什么希望地把宣纸上的图案扫描下来，传给片羽工作室，没想到还没到中午就有了回音。 “有人失踪了，之前被媒体拍下这样一张戴着皮带的照片，和您给的画面上的衣服褶皱重合度高达96%。他是华夏银行行长的儿子，今年45岁。” “姓薛。” 第38章 听见”薛”这个字眼， 甘泽眼皮一跳。 她接着收到了技术人员发来的具体信息。 薛清明，四十五岁，梦城人， 从小成长在金融世家， 从小在国外收到精英教育。后来回国接受家族企业， 华夏银行就这样越来越兴盛。 前几天华夏银行与某企业合作， 开办了一种能够在线联通手机业务，并灵活提现的”金龙卡”。 参加完仪式之后， 他和夫人说有私事，要驱车前往某个地方，连私人司机都没带，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没有监控显示他们出现在任何路段，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梦境里面的人虽然好像在行走， 但只能看清皮带部分，技术人员不知道使用了什么黑科技锁定了“目标”。 魏行问道：“怎么样？” 甘泽有些出神， 静静地望着窗外：“姓薛啊……” ”红线！”魏行也反应很快。 门口一阵风动，许云封开门进来：“怎么了？”然后凑过来看着甘泽面前的电脑：“呦呵，竟然找到了------姓薛啊！” ”你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甘泽好奇地问。许云封是个宅男，平日里打死也不多走一步的， 今天居然赶上饭点回来。 “这不重要。”许云封满不在乎地把头一撇， 就研究起这份资料来。 况且，这只能确定薛清明是转世之人，并不能确定就是红线的主人。 “头还疼吗？中午给你们点南瓜粥，吃点清淡的。” “才不要。”宋窈摇头 “我也一样。”红线举手赞成， “我觉得我好了， 可以吃好东西了。” 甘泽眼皮一翻，觉得自己白担心一上午。 “珍珠奶茶， 加冰，半糖。”宋窈轻车熟路。 甘泽还没打开APP 不一会儿，外面安静了，一个女声道：“姓许的，如果不想砸了你们店铺的招牌，就好好听我的话工作，否则去文物协会投诉你！” 甘泽探头而出，看见门口站着一个扎马尾辫的女人，带着一对朋克风的圆形耳环，在十月份穿着露腿的短裙，上面像动漫里的日本女生一样套着一件厚毛呢大衣，帅气之中又透露着诡异。她一手插着腰，一手揪着许云封的衣服领子，一米八多的许云封看上去就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鸡。 “真新鲜啊。”宋窈从甘泽后面也探出了头，“除了甘泽你，居然有人管得住许云封。” “这位姐姐是谁啊？很漂亮，是个美人呢。”红线关注的重点不太一样。 甘泽走到外间去，冲着那位女士伸出手，脸上带着友好的笑容：“这位小姐，我是本店的店长甘泽，请问出了什么事？” 那女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甘泽，然后松开了手 她伸出手和甘泽轻轻握了一下：“您好甘小姐，久闻大名。我今天并非故意找茬。只是这个人——”她伸出手指，刚才那股恶狠狠的劲儿又回来了：“我必须得声讨一下，他和那个大个子把我表弟害得好惨！” 甘泽这才发现明瓒也在屋子里，神情比许云封还可怜，完全被吓傻了：“蒋盼小姐，我们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个邪灵就这么厉害……” “不知道你们还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好？”蒋盼挑眉，“这样未免太不负责任了吧？甘小姐，贵店员工就是这样的水平和素质吗？我要求赔偿！” 甘泽听着听着，觉得越发不对。回头一把拽出许云封：“小许啊……” “甘泽姐，你听我解释。”许云封挤出一个笑容，觉得这个场景活像两个情敌和一个渣男。 “这位蒋小姐的表弟你们怎么认识的？”甘泽笑眯眯地问，一边问一边抽出一张宣纸来，在纸上写下一道符咒，“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是自己说还是让秘术帮我问？” “我自己说就行，”许云封反应很快，“其实这个事情，一切都是误会。最开始是因为我手头有点紧，然后上网看见了蒋盼小姐的帖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而且她悬赏五百万……” 又是钱。 甘泽痛苦地捂住额头，大概猜到了这是怎样一个故事。 简单来说，许云封掉进钱眼里了，明瓒拉不住他，于是选择加入。 蒋盼是家里独女，舅舅家里是独子，也就是她的表弟，今年十七，两人关系相当好。一天晚上天冷，表弟从街边抱回来一只流浪猫。 第二天，猫不见了，表弟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看人的眼神都不对了。 他突然开始在床边磨指甲。 然后半夜半夜不睡觉，在屋子里跳来跳去，白天也不去上课，在屋子里打瞌睡。 最让全家人担心的是，他根本不认识他们，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上网求助，有人说根据他的症状，是外面的孤魂野鬼上了他的身，那只猫是邪灵附体，可能会在家里待一辈子呢。 蒋盼要疯了，她登上全国最大的灵异论坛，发了个帖子，叫做《重金悬赏高手帮帮我弟弟，赏金五百万！》 许云封半夜睡不着，去论坛看鬼故事，看到这样一条帖子，觉得自己能行，就偷偷联系了蒋盼，说自己是碧宵小铺员工，法术高强，一定能搞定，还把明瓒拖下了水。于是约好时间来到蒋盼家。 “他们说我表弟的确是邪灵附体，然后就拔出一个铃铛……” “哪来的铃铛？”甘泽问。 许云封抱住脑袋不说话，明瓒苦哈哈地指了指自己：“街边买的。” “然后他们围着我表弟，举起一个笛子，开始乱涂乱画，不一会儿我表弟大叫一声就醒了。我表弟说自己好了，他们也说完全没有问题，还让我付钱——幸亏我聪明，只付了定金两百万！” 甘泽：“……” 感觉大家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再然后啊，”蒋盼坐下来，喝了一杯红线的茶，“他们刚走不久，我表弟就又昏过去，这回可不得了了，他还学会了猫叫！大半夜蹲在家里乱叫，害得我们被邻居投诉……你们两个骗子！” “意外，姐姐，这是意外！”许云封抱头乱叫，“那时候我的确驱除了你表弟体内的鬼怪，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了，这不是我的错……不过我们有售后服务的！甘泽姐，救救我……” 蒋盼越说越气，站起来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就要过来打人，甘泽看着情况越来越混乱，一只手拉住许云封，另一只手拉住蒋盼，气沉丹田说道：“都冷静一下！” “你，老许！”甘泽说，“说说吧，为什么接私活？” “我错了，我向组织道歉。蒋小姐对不起。”许云封态度还挺诚恳。 “蒋小姐，”甘泽转过头，“现在救人要紧，带我去你家，让我看看你表弟。听你的描述，这邪灵进入他身体不久，还有的救。” “店长都发话了，那好吧。”蒋盼挑眉，“我不相信别人，起码相信甘小姐的水平。” “哇，又是个粉丝哦。”红线悄悄地冲着甘泽笑。 蒋盼在前面走，听见之后回头一笑：“那倒是不因为这个，我是听王家太太说的。” 王家太太，那是赵雅啊，甘泽心下了然。 蒋盼家里条件不错，她舅舅韦家则并不富裕。她表弟从小长在她家，两个人从小玩到大。此时，车还没开到门口，甘泽就听见了那一阵一阵的，悠扬的—— 猫叫。 甘泽觉得很诡异，下了车，蒋盼一路小跑把蹲在家门口的表弟拽回家，甘泽连忙跟着跑进去，被叫过来将功赎罪的许云封也跟在后面。甘泽走进屋内，就看见了正在舔爪子的，长相清秀的表弟，和他身体正上方漂浮着的巨大猫型阿飘。 “这是猫的鬼魂吗？”甘泽抬起头问道。 “你能看清？”许云封问，“你的阴阳眼开了？” 甘泽听见自己这句话也是一愣，随机揉了揉眼睛又看，果然那团猫耳朵鬼魂纹丝不动。她点头：“的确是能看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启的——那是什么东西？” 一张宣纸飞出，表弟头顶上的鬼魂中间打开一个洞，任宣纸从中穿过，本身毫发无伤。她又扔出一张吸魂符咒，表弟发出刺耳的尖叫。 “不能继续了，你在吸他本人的魂魄！” 甘泽连忙停手，那猫型鬼魂在天空中冲着两人做了个鬼脸，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甘泽无奈地盯着它。 别说，虽然是鬼，但有点可爱。 “借我一下你的笛子吧。”她叹了口气，觉得还是要来硬的，反正也有青铜鼎之力和白胡子老爷子护体，自己死不了。她拿出笛子，大叫一声“蒋小姐闪开！”然后疾跑几步向着那团鬼魂抽过去，金光四射中，“猫头”炸开了，那鬼魂裂成均匀的两半，甘泽又横劈一刀斩成四半，用宣纸吸附，宣纸上出现两块黑色的猫型阴影，现在只剩下表弟头上链接的那两部分了。 “这些鬼魂嵌入他头里，拔不出来，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鬼魂被驱赶走后又回来了。”许云封说。 作者有话要说： 韦表弟：和我一起学猫叫，一起—— 第39章 甘泽记得甘家有过驱除鬼魂上身的符咒， 但这种鬼魂碎片卡在脑袋里的真没见过。她把笛子还给许云封，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身后有人大叫一声——就像猫被踩了脚那样的尖叫。 “嗷呜！” 这表弟整个人从地上弹了起来， 伸出一双“手爪”就要挠甘泽。甘泽一个闪身躲开了， 再一看蒋盼，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战斗现场， 缩在许云封身边。 “你安全了就闪开啊！”许云封注意到甘泽的目光，嫌弃地抖了抖肩膀。 “还不是你拽得太紧？原本还想感谢你， 真是……”蒋盼翻了个白眼，跳开许云封三尺远。 甘泽来不及研究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就看见表弟扑空之后，一个大跳跃出了门，一脑袋扎向外面枯萎的玫瑰花园。她挽起袖子， 扔掉外套大衣，发挥自己八百米三分出头的水准开始追。薛盼也反应过来， 跟在后面，可惜穿的太累赘，根本追不上。 表弟越跑越快，这个年纪的大小伙子体力可不是盖的， 甘泽急中生智， 甩手一张符咒飞出，随风贴在表弟头顶，喊道：“住！” 表弟及时停下，一只脚已经迈进了花园。许云封随后赶来， 用笛子画下法阵， 把表弟困在中间。 “可算行了。”甘泽说道。 “这可不一定……”许云封说。 一阵风吹过，红光一闪， 表弟竟然挣脱了符咒！他迈着猫步飞快向前走去，眼看上了大路，许云封打开车门就要追，然后那表弟竟然转身，呲溜一声溜进了车，甚至关上了门…… 表弟：“喵！” 甘泽：“……” 蒋盼：“这可……” 甘泽喘了半天气，说道：“贵表弟这样的情况，在家里确实很危险，我们目前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这样吧，反正人也上了车，我们不如把他带回碧霄小铺，没准人多力量大，还能有得救。”说完强行打开车门，用许云封的笛子强行敲晕了表弟，又把门关上了。 “靠谱吗？”蒋盼也吓得不轻，怀疑地抱住双肩，打理自己身上的尘土，这姑娘浑身上下透露着精致。 “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我们店长吗？”许云封说，“她是比我还厉害的大师。” 甘泽听得有点害羞，自己这“大师”刚刚差点把一个活人弄疯，出去压马路。感觉比许云封还不靠谱。 “那好吧。”蒋盼迟疑着说道，“韦驺就劳烦各位了，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和我联系，我的电话号码你们记一下……” 天择影视公司。 元崎拿着一沓文件，带着金丝眼镜，手指微微颤抖。 “我的话说完了，兰姐，可事情还没有结束。” “那什么时候结束呢？看客都已经疲倦了。”已近中年的戏骨邵英坐在他对面，拿着一个烟卷，语气傲慢。 元崎扶了扶眼镜，嘴角扯出一丝笑容，他抬起头，好像是在活动脖子，目光却透过窗户望向远处的天边：“等到所有人都忘记，所有人都原谅。” 他攥紧了拳头，眼神里面的愤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 “好！” 面试席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周导兴奋地起身与元崎握手，邵英也频频点头：“小伙子很不错！我都要被他感染了。” “前辈过奖了。”元崎说。 “我觉得，律师的人选已经确定了，大家没有异议吧？”周导回头望向其他几个试镜官，众人纷纷摇头。元崎又寒暄了一阵，走出门，琪琪把手机递给他：“刚才一直在震动，有人找你。” “喂？小崎啊。” “爸？” “你说的诗句我已经查到了，是唐代诗人写的，不过个别字眼与古籍上的记载有出入。还有小甘说的那句诗，湛湛腾空下碧霄，和你说的诗句同出一人，袁郊，唐代人，曾经担任过翰林学士的，应该是他。” “知道了，谢谢爸爸。” 袁郊。 元崎的父亲常年泡在古书堆里，对这些资料了如指掌。收到消息，马上发给甘泽。 “什么事，这么着急？”琪琪好奇地看着没什么手机瘾的元崎拿着手机玩了一路。 “湛湛腾空下碧霄。”元崎想卖个关子。 湛湛腾空下碧霄…… 碧霄？ 元崎心头一跳，心想不会那么巧吧？ 碧霄小铺。 一阵大闹之后，两个看热闹的女人病症好了一大半，都出来接待客人。此时门铃响起，许云封和甘泽两个人吃力地拖着一个人走进了小铺，吓跑了一批客人。 “这是谁啊？”红线问，“真是个美男子。”甘泽觉得她的关注点越来越偏了。 “韦驺，蒋盼小姐她表弟，一位苦主。”甘泽说，“咱们得给人家治好再送回去，有人会驱除猫鬼魂的碎片吗？” “动物鬼魂不在我的管辖范围，爱莫能助。”宋窈说。 “我没法术。”红线说。 “我倒是能给他打出来，只不过这小哥的脑袋多半也得碎。”明瓒提出一个血腥的方案。 许云封蹲下来，找了个空屋子，把韦驺拖到床上，在床周围画了一圈法阵，保证他不会再次脱逃。甘泽在他身上贴满了符咒，看起来怪吓人的。 玩微信的元崎：甘泽，我锁定昨天晚上的白胡子老人了。 玩微信的元崎：袁郊，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碧霄甘泽：没有。 玩微信的元崎：文件.zip 玩微信的元崎：是位文人。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姓袁。甘泽听见这个名字，在嘴里反复念叨，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象恍惚了一下。 “啊！”她蹲下来，觉得自己眼前一黑。 红线连忙扶起她，听见她在嘴里说的名字，几人面面相觑。甘泽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给他们讲述了自己的昨天晚上的梦。 “哦，”许云封说道，“果然是有缘人啊，做梦都做一样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甘泽说，“现在我们知道的信息已经很多了，比如说我们的相聚不是因为上天，而是这个白胡子老人给的某种任务。他名字叫做袁郊，是唐代人。红线记得自己的前世是唐代人，魏行也说过自己是唐代人。你们难道不想知道，自己这样反复地转世，寻找一个叫做“甘泽”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我……也是唐代人。”宋窈说，“或者说，我全部美好的记忆都在唐代，指引我找到你的上天启示也是从唐代开始，那是我美好的梦……” “巧了，宋姐，”明瓒道，“我和宋姐竟然是一个时代的。” 在场所有人，都因为他们这句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甘泽耸了耸肩，“你们看，我从小就做一个奇怪的梦，在梦境中，我和元崎被老人指引，和你们相聚。元崎本家姓袁，应该是老人的血脉。而我是老人要找的“任务完成者”。那你们呢？” 她想起老人的话。 红线为引，陶岘收尾。 红线已经在了，还差几人…… “我现在怀疑，你们并不是什么引路人，你们就是我的任务本身。或者说，当你们所有人凑齐之后，我就知道自己到底肩负了什么任务。” “天啊。”许云封捂住脑袋，“这么复杂？我并不像知道那么多。” “可是我想。”红线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但很坚定。 “每一世都带着前世的记忆，好孤独啊。就像在不断被时代抛弃，又不断回忆起自己的那些思念，还有自己是男人时候的记忆，我有时候会怨恨上天……” “我也想。”宋窈笑道，“我想知道，给妖怪下达命令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带我一个，我帮宋姐查！”明瓒高高举手。 “的确很有道理。”魏行点点头，“我觉得，接下来我们的思路，就是要查找袁郊此人。各位都有不少宝物和古书，肯定能查到此人踪迹，也算是为自己解惑了。” 交代完毕，众人暂时放空自己，把肖华叫出来吃了一顿下午饭。然后甘泽回到了元崎的别墅，各自安歇不提。 第二天，肖华大早上起来，就给甘泽打电话：“快起来吧，今天那位经纪人要来。红线他们已经先去看了，你也过来把把关。” “困死了。”甘泽揉揉眼睛，“真不想起床。” “怎么了？”元崎端着牛奶面包，这一回的面包煎得刚刚好。 “梦到我在街上贴寻人启事，上面写着寻找袁郊，男，唐代人。没人理我，还把我当疯子……” 元崎大笑起来，笑出了眼泪，甘泽笑闹着打他。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元崎说，“这种事情不着急，反正陶岘还没出现，我们有的是时间。不过你说的那个表弟，还挺有意思。竟然有野猫附身这样的事，我还以为是小时候大人编出来吓唬我的呢，那时候我一直不敢养猫。” “我还挺想养只猫的。”甘泽说。 “我也想。”元崎说，“布偶。” “不要，我喜欢大橘。”甘泽说。 这时候电话又响了，还是肖华：“聂女士来了。” “啊呀！”甘泽一骨碌爬起来：“等等我，马上到！” “不是，我是说，她看见了你昨天带回来的小哥……” “是不是把人吓到了？没事，我去和她解释。”甘泽说。 “不是，她好像会点功夫，把人治好了……”肖华说道。 甘泽：“……” 她真的只是会点功夫吗？ 第40章 甘泽赶到的时候， 碧霄小铺大门敞开，门口站满了议论纷纷的看客。 “甘老板，你的铺子好像出事了， 刚才我看见好大一道光在天空上闪， 怕不是白日惊雷， 劈到谁了呢……”有熟识的老板对她说道。 甘泽走进去， 一个清秀的年轻人迎了上来：“甘泽姐！” “你是？”甘泽问道。 那年轻人脸上充满了受伤的表情，用手指指着自己：“甘泽姐， 你竟然不知道我，我是韦驺啊！” 甘泽明白了。“小表弟！” 说实话，甘泽一直没看清蒋盼的小表弟长什么样子，况且韦驺大部分时间都是疯癫的状态。这下一看，不由得赞叹起来。 好一个可盐可奶的小少年， 正是当下年轻女孩主流审美最喜欢的那一款。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他学猫叫的样子，甘泽真的会以为这是哪个公司的签的新人。 想到这里， 甘泽一颗影视公司老板尽职尽责的心再次跳动起来。她笑着说道：“你好啊，很高兴认识你。” 韦驺听了甘泽的话，那秀气的眉毛挑的老高，仿佛觉得这句话十分不可置信：“你你你……才认识我？” “是啊， ”甘泽说， “我当然才认识你，我们才见过两面而已——对了，通知你表姐了吗，她很担心你， 昨天还给我打电话。” “甘泽姐竟然才认识我……可我已经认识你好久了……” “嘶——”韦驺这句话说得声音挺大， 外面的围观群众齐声发出一阵抽气声。甘泽头顶灵光一现，立刻伸出一张脸， 冲着门口各位说道：“内部事务，感谢各位关心，都散了吧。”然后一只手关上了门。 “你，”甘泽盯着这个少年，那种野狼要捕获野兽一样的目光变成了惊讶和兴奋，“引路人？” “不是吧？”宋窈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 “为什么除了红线，每次甘泽遇到引路人都在碧霄小铺啊？”魏行发现了华点，在旁边默默吐槽道。 韦驺听见“引路人”这个词，双手一合：“是啊甘泽姐，没错是我啊。我跟你说哦，我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见过你的样子，那时候你穿着……”他随手一指，“宋窈姐这样的裙子，还带着簪子，长相和现在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你没有记忆，我还以为你活了几千年。这是缘分啊缘分。” 甘泽心想这位引路人居然升级了，不但得到她的名字，还精确到她的样子。她轻车熟路地和韦驺互换了一些基本信息，比如袁郊是如何指引她的，比如他是如何转世的。这韦驺小哥是个话唠，甘泽问一句他能回答十句，倒是十分方便。几次对话下来，甘泽连他家的财产情况都快摸清楚了…… “哦，对了甘泽姐，我虽然被鬼上身，但半夜总会有一定时间清醒，前几天我做了一个梦，里面是一个白胡子老爷爷，他对我说，走进博古斋，甘泽快要来了，事情快要结束了。是什么事情啊？” “白胡子老人？穿着青色衣服，手里拿着狼毫笔，站在一座房子前面。你的梦境里是这样的吗？”甘泽问。 韦驺点点头。 “咦？”明瓒忽然开口，“我也做过这样的梦，前天的事。” “我那天晚上忽然头疼，就是因为这个。”宋窈说，“那老头真是烦，竟然敢用这样颐指气使的语气和我这将要飞升的大妖说话。” 在知道所谓的“上天”可能是一个普通唐朝文人以后，宋窈这个花月之妖越发地对他失去了敬畏，直接称呼“老头”。 前天啊……甘泽想了想，可不就是自己和元崎半夜做梦那一天吗？这袁郊老人真忙，在一个晚上进入了这么多人的梦境…… 不过这并不是结束。 红线为引，陶岘收尾。 韦驺并不是陶岘，所以还没有收尾。想到这里甘泽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这样啊。”韦驺失望的眼神直接地流露出来。 “不过，我有点私事想问你，”甘泽说，“小伙子在哪里上学啊，对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不上学。”韦驺摇摇头，“在墨色做练习生，我觉得我马上就要火了。” 安静的屋子里，远远传来一声嗤笑。 “心大眼小。” “聂姐！”韦驺转过身，这小少年倒是跟谁都能叫一句“姐”。 一个短发女人，穿着长款风衣，踩着一双长靴，身上飘着一股清淡的香水味，甘泽觉得应该是海盐的香气。她慢悠悠地走过来，手里捧着一杯茶水，指尖酒红色的指甲油衬托着纤细的手指格外白皙。甘泽看惯了红线的摇曳风情，却在现在才发现红线只是空有风情，少了一种成熟。 肖华跟在后面。 “刚才出去谈了点事情，聂小姐对公司的条件很满意，丁蓉蓉那边也觉得不错。我们回来晚了——甘泽，这是聂女士。” “您好。”甘泽对肖华推荐的人物一直都是十分尊敬的，她也看过这一位的履历，十分辉煌，如果自己没退圈，也会对这样一位能干的经纪人伸出橄榄枝的。 “甘小姐，很有气质，真是漂亮。”聂女士微微点了点头，伸出手和她握手。 “聂女士，刚才看见您，就像画报上走出来的美人。”甘泽这句话真是真心实意的，毫不夸张。她从来没看见过经纪人能这么优雅。 “聂姐，多亏了你刚才救韦驺。”宋窈说道，“您真的太厉害了，连我都解决不了的猫妖，你竟然直接收服了。何方高人，容我一拜。”说完就要弯下腰，被聂女士连忙搀扶起来：“宋小姐太客气了，不用如此，举手之劳。” 举手之劳……甘泽肃然起敬，人家居然管他们解决不了的难题叫做举手之劳吗？ “聂女士，你是如何收服它的？”甘泽好奇地问，“可能你也知道了，大家都是有些法术在身的，能否说出来让我学习学习？” 聂女士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手掌一翻，露出一支菱形十字镖，镖尖还带着一点嫣红，“用它击中那猫妖咽喉，就能把它逼出人体外。不过韦驺体内的猫妖魂魄并不完整，这就更容易了。” 她指着角落两块皮毛：“这就是那猫妖残骸，你们拿去修炼，有奇效。” 甘泽打开包，拿出自己的宣纸，上面的两块黑色魂魄飘飘摇摇到了半空中，聂隐娘奇道：“剩下两块竟然在你这里。”说罢，手指一挥，地上的两块皮毛也升了起来，在空中凝结成了完整的一块，和魂魄融合在一起。 “喵呜！” 一只完整的猫在空中扑腾了一下，就掉了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喵呜！” 是一只胖乎乎的三花，尾巴毛茸茸的，身上圆滚滚的，活像鸡毛掸子成了精。它走到甘泽脚下蹭了蹭，韦驺结巴道：“就……就是这只小东西把我害得疯疯癫癫的？这也太丢人了吧？” “害你的是猫妖，”聂女士说，“这一只已经被我抽去了它体内的精魄，现在是一只普通的猫了，没有危险的。” “这样啊。”韦驺蹲下来，轻轻地摸了摸它的毛。小猫很黏人地在他手里蹭来蹭去，少年和猫待在一起的时候分外温柔。 “聂小姐，您刚才说韦驺那样的话，是为什么？”甘泽看着这个场景，觉得韦驺的确是块好料子，可聂女士却说他心大眼小。 “这孩子被墨色挖走了，那个公司，有名的小破作坊，在业内名声很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人过去管一管孩子们的包装，业务能力也没人教。”聂女士恨铁不成钢道，“墨色要送人去参加Pick me了，听他的意思，他应该占那一个名额，不过希望渺茫。” “不会的！”韦驺抬起头，认真地反驳道：“舞蹈老师说完很有天赋的，比其他同学都强！” “Pick me？那档真人选秀吗？”甘泽问。 现在国内真人选秀快要饱和了，很多新鲜面孔已经麻木，同样的形式，再好看的脸都不能换回观众的热情。这个节目主打的是“真实”，自称票数统计公开透明，节目录制每周全程直播，还请了几个实力派唱跳明星助阵，搞得声势不小。 “韦驺，相识也是缘分，如果你愿意，来片羽，我会找最好的资源培养你。”聂女士淡淡地说。 没想到韦驺摇了摇头。 “不能这样，我不会离开墨色的，他们虽然穷，人都很好，对我也很好，我不能这样半途离开，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聂女士笑起来，“也好，很有契约精神。那我还是专心地带这几个艺人吧。” “好啊，聂小姐，我带来了合同，您看如果可以的话，就签字吧。” “好的。”聂女士接过签字笔，甘泽看着她签了一个三个字的名字，而资料显示她名字是两个字。她决定严谨一次：“您不是叫聂苏吗？” “这并不是我的真名，真名有些响亮，行走在娱乐圈里不方便，还是低调些好。” “这里没有外人，不妨说来听听。” 聂女士喝了口茶，笑了笑，把合同转了个方向给甘泽看：“聂隐娘。” 甘泽一口茶水呛在嗓子眼。 第41章 聂隐娘， 甘泽看过侯孝贤导演的电影，从而知道了这样一个女侠式的人物，她一直觉得， 有那样功夫的女子是故事里的虚构， 偏偏聂女士还加了一句：“不要误会， 我就是聂隐娘本人。” 好吧， 这个聂隐娘比电影里的还厉害，不但会功夫， 还会法术。 “那个……聂隐娘小姐，恕我冒昧，您这样的资质，在各行各业都能混得风生水起，为什么要来做经纪人呢？”甘泽实在忍不住自己的好奇， 问出来这样一句话，并且在问出口之后看见屋子里人全部都是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他们早就想问了。 “没什么理由， ”聂隐娘笑了，一双大眼睛透露着丝丝风情，“因为我喜欢，不好吗？” 这也是个理由。并且比较充分。 “哈哈， 骗你的。”聂隐娘看着甘泽努力消化中的表情噗嗤一笑， “其实另有原因，我是为了报恩。有个姓刘的小孩子，年轻时帮过我一把，后来我听说他想当明星， 就去了娱乐圈。这个地方很不错， 每天都有好看的人和新鲜的事情。不过今天是我经历中最新奇的一天。” 聂隐娘的手机震动起来，她看了一眼手机， 接了起来。 “媳妇儿，你怎么还不回家？没出什么事吧，我过去接你？” 电话里一个男人焦急地问道。 “不用，合同签的有些久，我一会儿回去，我们中午出去吃。”聂隐娘的笑容里面带着一丝丝甜，看得甘泽一阵恍惚。 她挂了电话抬头：“不好意思，我丈夫。” “您夫妻真恩爱。”甘泽笑道。 “是啊，”聂隐娘在接了这通电话之后，明显焦急起来，利索地办完了剩下所有的手续就匆匆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还附在韦驺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韦驺听完十分惊讶。 然后他就看见了自己的小表姐蒋盼，挎着嫩粉色的包包从门外冲了进来，冲着自己张开双臂：“啊——韦驺！” “啊！姐！”韦驺以同样的方式回应，姐弟两人拥抱在一起，旁若无人，表情夸张。蒋盼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述了自己是多么努力地救治表弟，韦驺讲述自己那时候多么难受……大约过了能有十分钟两人才分开，蒋盼理了理头发，对着甘泽深深鞠躬：“甘泽姐！太感谢了！您以后就是我亲姐姐！” 甘泽：“我怎么觉得这话那么熟悉呢？好像曾经有个人说是我亲弟弟，是你吗许云封？” “许云封？”蒋盼转过头，看见了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许云封，偏偏那人还皮了一句：“不是我说，你们两个刚才也太浮夸，竟然在影后面前班门弄斧……”接着碧霄小铺又是一阵鸡飞狗跳，蒋盼和许云封互相殴打，甘泽几次担心他们把昂贵的古董给砸了。 “甘泽，甘泽。”一阵喧闹中，魏行偏过头凑到甘泽耳边说。 “怎么？” “你没发现，一直都是蒋姑娘打人，许云封竟然没还手。” “这说明许云封绅士风度啊。”甘泽觉得没什么。 “不是，”魏行摇摇头，“你看，蒋姑娘虽然一直在打人，可每一拳都没使力气，许云封还在笑。” “当然了，毕竟没有深仇大恨，闹着玩的。” 魏行看着迟钝的甘泽，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怎么找到的男朋友：“你没发现，许云封一直在故意惹蒋姑娘生气吗？这两人，一个愿打一，一个愿挨，真是……” 甘泽想起了小时候班里面故意欺负自己的坏小子，那个小男孩后来毕业的时候承认喜欢过自己，就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只好总引起她的注意，不过那都是小学生才干的事情吧？许云封一个活了几千年的老油条怎么也这样？ “不会吧？”甘泽瞪圆了眼，这时候两人都累了，气喘吁吁。许云封一边喘，一边给蒋盼拿了把凳子。 魏行轻声说：“甘泽，你说，转世以后恋人还会有记忆吗？如果他们成了，以后许云封怎么办？” 甘泽：怎么感觉咱们像两个操心的老父亲老母亲，我觉得我们想多了…… 蒋盼闹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好像韦驺不是甘泽救好的，于是向甘泽打听那人的名字。甘泽只好告诉她，聂隐娘前脚刚走，后脚她才到。蒋盼很失望，于是留了电话，说要上门道谢。 “其实……我有她的电话。”韦驺听见之后说。 “你有？”甘泽奇道。 “是啊，刚才聂姐悄悄告诉我的。她还说了很多事情，她说墨色日后前途不稳定，很可能倒闭，还说以后要多跟着甘泽姐混，我总有一天会和她共事……” 这聂隐娘女士还会算命？甘泽不禁思考，是不是要让许云封把门口的牌匾多写上几个字，比如说“兼职预测前程，不准不要钱”。 “虽然她说得很认真，不过我可不相信。”韦驺说道，“我不信宗教，也不信预言……” “但你信了上天的指示，并且真的在一直轮回。”宋窈补刀。 魏行静静地站在一旁，一边算账一边思考“许云封到底应不应该和普通人类谈恋爱”的问题，忽然有人开口道：“她说要让你接近甘泽？我怎么觉得这句话特别熟悉呢？” 说话的是一直存在感为零的尽职好员工明瓒，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电脑前，专心地盯着上面的东西。 “你是说……”宋窈推测，“袁郊又出来搞事情了？” “你是说聂隐娘他是个转世的？”甘泽一时接受不能，“不会吧？一天遇到两个？这概率也太小了点？” “我也不相信，不过你看。”明瓒指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上面打开了一些财务报表，另一个窗口则是某个搜索引擎。“因为太过出名，我查了一下“聂隐娘”这个名字，国内百度搜不出来，不过我还在念书的时候，教授曾经推荐过一个封闭式网站，是专门给历史学术圈专家们查找资料的。我通过邀请码上了这个网，然后出来了这些。” 明瓒轻易不开口，一开口绝对有事情。所有人都凑过去，看见了电影《聂隐娘》的百科词条，除了一大堆故事情节的介绍外，还带了一句，《聂隐娘》故事改编自唐代袁郊所著短篇故事集《甘泽谣》。 “所著？” “所著？”那一刻，甘泽觉得世界观都坍塌了。还有什么比看见自己的名字被别人写在书上当题目更可怕的吗？哦，对了，还真的有，就是里面的故事是另一个人的，那个人你也见过…… 她咬着牙，死死地盯着“袁郊”这两个字，第一次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巨大的不真实感。她跌跌撞撞走到门口，看着那一个个熟悉的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书中，还是外面的世界。 手机响了。是元崎。甘泽觉得头疼。 电话没人接听，挂掉，第二次响起来，甘泽虚弱地拿起手机。 “甘泽，你怎么了？” “是不是青铜鼎上的红光又报警了？我没事，我真的很好。”甘泽觉得自己矫情，这点纠结不必让元崎一起跟着纠结。 “甘泽，我父亲查到了点重要的东西，现在我过去找你，你不要动啊，等着我。” 甘泽觉得自己好像被哄的小朋友，那边元崎还在不停地说话。 “甘泽，甘泽，我听你的嗓子有点哑，你哭了吗？” “没有。”甘泽努力挤出一个笑，虽然元崎看不见，“我不至于那么脆弱。” 那天下午，甘泽静静坐在门口，在肖华、韦驺和蒋盼也离开以后，碧霄小铺整个呈现出一种沉闷的气氛。原因很简单——既然聂隐娘是个小说里的人物，他们会不会也是。这种气氛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钟，那时候店已经关门，天色黑下来，只有众人肚子咕咕的响声。 有人敲门。 甘泽离门口最近，一开门就陷入一个有点凉的怀抱，他的外套带着外面的寒气。 “甘泽，甘泽。”那个一路上都在喊她的声音把她抱在怀里默念，“甘泽，终于见到你了，没什么事真好。” 这小屋子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活泼的气息，甘泽不想说话，把脑袋埋进元崎的衣服里，然后她听见身后忽然有人抽泣起来。 “真好！” 红线一边哭一边说道。其他人虽然不知道她在感动什么，但是也都露出了欣慰的，长辈看见女婿的满意表情。这种感情随着元崎拿出一整只酱板鸭达到高潮，然后他们顿时想起来自己已经十个小时没吃饭的事实，迅速搭好了桌子坐下来。 元崎搂着甘泽，甘泽感觉自己今天格外像个普通温柔女孩子，小声问他：“你查到了什么？” 元崎喝了一口热汤，“吃完再说，先吃饭。” “对对，先吃饭！”许云封吆喝道，“管他是不是纸片人！” “元崎，你知道我们查到了什么吗？”甘泽还在纠结。 元崎站起来拿着汤勺，给甘泽碗里倒满，然后在饭桌下悄悄牵住她的手。“甘泽，甘泽，我是个大活人，就连袁郊老人都承认我是活着的，你是和我一起的，碧霄小铺所有人都和我们相识。” “我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他可以改变的，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元崎紧紧握着甘泽的手，掌心拿过汤勺的余温浸润过甘泽的指尖。 他反反复复说着，像是情话：“你还有我。” 第42章 第二天甘泽起来就打开明瓒提供的那个网站， 打算大海捞针寻找所有关于《甘泽谣》的信息，搜着搜着，一个广告弹窗蹦了出来：《Pick Me》选手进组， 引发粉丝应援狂潮。 那么多少年被小姑娘们簇拥在中间上了车， 甘泽点开那条新闻， 仔细看了看每一张照片， 没找到韦驺在哪里，也没看见评论里有人提到这个名字， 连水军都没有。 元崎还没醒，昏昏沉沉的躺在一边，甘泽兴奋地用手去戳他的脸，元崎一把拽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 没劲。 甘泽撇了撇嘴，默默地感叹道： “完了， 我昨天晚上梦见袁郊了，他说要带我走。” 话音刚落元崎就惊醒了， 满头乱发，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是吧？” 甘泽哈哈大笑笑倒在元崎怀里：“别紧张，如果真的这样，我就带你一起走。咱们一起大闹博古斋， 称为唐代最酷的仔。” 元崎看着她无奈地笑， 摸了摸她的头：“我看你最近是有点疯魔了，继续睡吧，今天周末。” “不睡了，蒋盼来电话， 让我过去一趟。”甘泽一骨碌爬起来， “我，甘店长要起来谈生意了， 片羽公司的好时候要来了……”她坐起来，飞快洗漱穿衣。套上一件厚厚的秋季长裙加上披肩，看上去复古又不失庄重。 她冲着镜子转了个圈，带上大布袋：“走了，晚上见！” 元崎无语地看着甘泽在昂贵的包里面塞满一整袋子的宣纸，觉得有点好笑，然后又在里面加了一张。 护身符，他亲自求慈云大师画的，保质保量。 蒋盼今年二十四，除了韦驺表弟和富商之女的身份之外，本身也经营着一家风投公司。今天，甘泽带着肖华来蒋盼家，是蒋盼为了自己表弟康复的答谢宴。 “其实我觉得用不着这么隆重。”甘泽悄悄地对肖华说，“随便吃个饭就可以了，薪酬她们也支付了。况且这又不是我们的功劳。” “傻。”肖华摇摇头，“知道我今天早上进门时看见了谁？王太太和她儿子，还有她表姑……” “您说谁？” “她表姑！你绝对不会不认识飞黄娱乐的张董事。” 甘泽倒吸一口凉气。 “华姐，你确定这是答谢宴吗？答谢的对象是一个平凡的古董店店长及员工吗？” 肖华再一次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甘泽，觉得这女人真是退圈之后嗅觉感官越来越差：“甘泽，你清醒清醒！你觉得以蒋盼的公司体量和影响力，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捧她的场？这分明就是借花献佛啊。” “献谁？”甘泽不明白。 一个身影从她们面前经过，手捧一杯红酒，高跟鞋轻轻踩在光滑的地面，手臂挽着一个外表端正的男人。所到之处收获无数声问好。 “聂隐娘！”甘泽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华姐，你到底给我介绍来一个什么样的大神……” “你说错了，这样的人可不是我介绍来的，是她毛遂自荐。在《长安歌》上映的前几天，她给我打了电话，询问了你的情况，说自己愿意去片羽公司，当时我当她疯了。她说，迟早有一天她会和你称为同事，这是命运的安排。” 聂隐娘…… 蒋盼穿着一件十分正常的礼服裙走了出来，敲了敲杯子示意宴会开始。甘泽坐在一旁，感觉众人的目光就像射线一样，穿过蒋盼，向着自己这边直射过来—— 然后落在她身上。 甘泽是被人看惯了的人，自然不在乎这个。她听完了蒋盼的感谢之词，又吃饱之后，就听见这些贵妇和精英们开始了自己的话题。 “悦影公司到底该怎么办？” “我也正发愁呢。”另一位女士说，“蒋小姐，你说的投资，还能不能兑现？” “啊……”蒋盼苦笑，“说好的生意，不能不做，现在只能等着悦影公司挺过这次危机了。幸好还剩下几位艺人，不过现在听说自从两位进去之后，剩下的走的走，散的散，偏偏丁小姐还越来越好。这真是天道好轮回……早就听说那里环境差。” “蒋小姐的弟弟怎样？”有人关心道。 “我可不让韦驺去那里。”蒋盼冷哼一声，“不过剩下的路还是要他自己走，我毕竟只是做姐姐的。” “那小子会出息的。” 甘泽在一旁听得有趣，偏头问聂隐娘：“聂苏姐，他们说的悦影公司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丁蓉蓉说过？” “她们要倒闭了。”聂隐娘说，“资金不足，后续资源又跟不上，艺人不给力。现在只有坐等破产的份，不过这位蒋盼小姐看起来一团孩子气，实际上倒是很敏锐，知道如果我来了，一定会看出名堂……真是好大一笔谢礼啊。” 甘泽在商业方面的造诣根本零基础，她静静听着聂隐娘的分析。 “悦影公司的破产价格，加上蒋盼那笔已经答应了的死投资，加在一起，应该能盘活一家娱乐公司了。你不打算入手吗，甘老板？” 聂隐娘笑盈盈地喝了一口红酒，偏着头看向甘泽。 “这一份谢礼的人情我收了，不过我安于现状，打算和丈夫过过自己平淡的日子。公司送你，你不要吗？” 甘泽看着聂隐娘的眼睛，露出一个同样的笑。 “当然要，聂苏姐。”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个重要问题要问。您的预言，是从何处而来呢？又是不是抱有善意，再或者……你认不认识一个白色胡子的老人？” 聂隐娘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人知晓秘密的不安。她倔强地端着红酒杯：“你在说什么？” 甘泽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拒绝了一位男士的邀请，笑道：“那老人名叫袁郊，不巧的是，正是我男友元崎的祖辈。而我，甘泽，也是这个秘密的守护者，我知道每一个引路人的来处。” 聂隐娘身子一晃，差点拿不住那透明的红酒杯。甘泽扶住她：“聂苏姐，现在的秘密太多，我不是在为难你，我需要听到实话，然后才好共事。” 聂隐娘脸色有些白。 “原来你知道？” “我知道。”甘泽把话说得太大，现在需要给自己营造一个万事通的形象，她点点头。 “你知道，甘泽谣最后的结局是焚毁，这样我们这些引路人，才能彻底自由？” …… 同一时间，宴会后厅。 “你说什么？真的姓薛？” 穿着旗袍的红线紧紧拽着许云封的衣领问道。 “是啊，姓薛，男人。”许云封淡淡地说道，“这就是你要弄清楚的全部事情。我们现在找不到人的踪迹，梦城救援队也无济于事。甘泽姐觉得这人的身份还不确定，不能贸然告诉你，怕你冲动，但是根据片羽公司提供的信息，和神识珠的确符合。昨天晚上我们进行了最后一次窥探，魏行看见了那珠子里面一闪而过的前世画面，那是一个唐代男人……” 红线一把甩开他的手，“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不冲动啊。” “可是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那个把珠子取出的人法术在我们之上，只有等聂隐娘来才能解决，你现在在做无用功！” “我不管……”红线今天格外激动，“我的主人，我上刀山下火海都要找到她！” “等等！”许云封喊道。 红线完全听不进去，撒腿跑出了别墅。许云封无助地站在原地，眼神逐渐冷下来。 “红线，是谁告诉你我们寻找薛清明的事的？”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新存下的号码。“喂，蒋盼，很抱歉麻烦你，但现在我想要调查一下，宴会中的摄像头，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进入现场。” 蒋盼来得很快，这时候甘泽也接到了消息，几人没了玩乐的心思，蒋盼一直在抱歉，不过甘泽觉得并不是她的错。 “蒋小姐，这是全部的摄像画面。您需要什么时间的录像？” “从头开始。”甘泽说，“先找众人入场时候的。” “好。” 摄像一帧帧经过，蒋盼大多能认出每个人的身份——因为是宴会，所有人都穿着有特点的礼服。直到三分钟过去，蒋盼喊道：“停！” “这个男人我不认识，他不是我们的嘉宾。”蒋盼说，“把大门保安叫来。” 两个保安飞快赶来，看了半天道：“小姐，我不记得有这个人。我们绝对不会放陌生人进入您的别墅。” “这怎么可能？”蒋盼不满道。 “有可能，也许是术法。”甘泽拦住正要发怒的蒋盼。 画面上的男人穿着浅褐色西装，看上去很英俊，一路上不少人跟他搭话，他一路畅通无阻走了进去。虽然是陌生人，可嘉宾们都好像和他很熟。 同一时间，红线换了一身便装，追上了大街。她手里捏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正是神识珠。顺着珠子的光芒，她发动自己为数不多的法力，向着光的方向追过去。 神识珠牵引着原主的神识，顺着那一缕幽微的光芒，能够找到原主的灵魂所在。红线感觉自己的心在狂跳。 一千多年，她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 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看见了街边一个车棚里面有人的影子，她跑了过去，一个黑影从她背后闪过。 “主人！” 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43章 蒋盼随便叫来了一位贵妇人， 指着那个神秘男人的照片问她：“您刚才是不是见过这位先生？” “见过，”那位女士点点头，“我还和他打了招呼， 他没带女伴， 是自己来的， 人很不错。” “他是谁？和您是在哪里认识的？” 那位女士听了这个问题， 忽然愣住了。明明是很简单的问题，她却觉得完全无法回答， 自己的记忆，好像被不知不觉掏空了，除了那男人的面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她捂着额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不知道？” 许云封叹了口气，蒋盼也越发烦躁起来。甘泽看着那位女士晕头转向的样子， 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女士眨了眨眼，半晌开口道：“蒋小姐， 甘小姐，我为什么在这里？” “摄魂术。”甘泽看着她说，“是古法中的秘术，能够改变人的思维， 类似与拐卖小孩的“拍花子”。被施法的人会无条件服从施法人的指令。最关键的是……” 她抬起头， 第一次觉得有些无助。 “我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是甘家祖传，爷爷亲手教我的秘术，绝不会有外人偷学的。” 红线几人虽然各有本事， 但那都是他们自己修炼千年所成， 属于自己的本事。严格来说，甘泽对这种窃取别人祖传秘术的人并没什么好感， 可以说是相当之厌恶，更关键的是，他还引诱红线，让她深陷危险。 “红线小姐在我的宴会失踪了，我一定会负责到底，找人的事情，我来联系。”蒋盼倒是很义气。甘泽便也不推辞，她以防万一，摆脱许云封在蒋家宅院里布下法阵，又在角落贴上护身符。既保护蒋家人平安，又是针对修行之人的陷阱。如果那人回来，他们会第一时间感应到。 “您好，是梦城救援队的报警电话吗？我是甘泽。” “甘小姐！愿意为您效劳。”接线员很显然听说了甘泽的“英勇事迹”，对她的态度十分热情。 “我想拜托你们寻找失踪人员，名字是红线，我这边有照片，宋队长也见过本人。在今天上午丢失，位置范围无法确定。”甘泽说。 靠人力的事情只能办到这里，在确定了嫌疑人并不是为了产业，而是和甘泽他们的私人恩怨之后，肖华也就不再停留，转手去和何律师处理收购悦影公司的事情。甘泽等人回到碧霄小铺，发现了一个并不需要惊讶的事实——神识珠被人拿走了。 “在红线追出去之前，她突然找到我，问我甘泽姐是不是知道了神识珠的主人，还说她已经知道了那人的真实身份是她的主人。具体细节非常详细，绝对不是她自己的猜测。”许云封板着脸说，“肯定有人告诉她这些事，要知道红线没有软肋，只有听见她主人的事情才不讲道理。” “而且，只有神识珠才能找到薛清明的位置。”魏行说，“虽然我相信她的人品，但是红线有可能听信那人的话，从碧霄小铺拿走了神识珠。最可怕的是，再往前推溯，神识珠出现在肖华姐的房间也一定是有计划的，以肖华姐和甘泽的关系，闹鬼的事情甘泽肯定会去。然后甘泽拿走神识珠，红线发现背后的秘密，这时候一旦有人递给她神识珠并告诉她，主人就在前方，你跟我走吧……” 红线一定会发疯的，这是最高级的摄魂术，摄住对方的软肋，根本不用术法。 红线是负责古董护理的人，对碧霄小铺的每一个地方了如指掌。甘泽他们存放珠子也没有故意瞒她，她要拿走根本不用费脑子。甘泽在心里叹了口气。 背后的人，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碧霄小铺的门铃响了，一脸严肃的，原本在和肖华一起谈生意的聂隐娘竟然出现在门口。她身后站着一个人。 元崎。 “你们像话吗？”聂隐娘娇媚倒竖，神色俱厉：“把这么灵气充沛的人扔在公司，一群修行低等术法的人在瞎猜——你们别误会，我不是嘲讽，灵根这东西是天生的，元崎他好像生在了灵气泉眼里，简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元崎？”甘泽意外地看着自己男友，元崎做了个无辜的表情。 “下次有事，要想着叫我。”他说，“你看，我是一个有用的人。” “我知道，你是一个靠谱的男人。”甘泽比了个坚定的眼神。 你也是我心里发光发热的帅气大明星啊，我想起你的时候，总觉得你的战场不在古董店里，而在大荧幕上。甘泽在心里说。 聂隐娘不管这一对情侣的卿卿我我，她把大衣一扔，利索地挽起袖子，“元崎说你们这里有个上古神器青铜鼎，放在这里落灰，你们真是暴殄天物——快拿出来，元崎你借我一只胳膊用用。” “好。”元崎听字面意思吓了一跳，然后也脱了外套，把右臂袖子挽起。这时候青铜鼎已经摆放好，聂隐娘围着那鼎转了一圈。 “元崎，你对这东西更熟悉，我要找一个跳舞的小人，手中举着一本竹简，在哪个位置？” “这边。”元崎指给她看。聂隐娘指示元崎把指尖扣进那小人的脑袋，一用力，一道红光闪过，甘泽觉得空气中好像有电流在流动，她的身体露在外面的部分酥酥麻麻的。 接着“咔嗒”一声，青铜鼎的盖子居然被撬开来。一件几千年的文物就这样被拆开了。更神奇的是，在打开的那一瞬间，甘泽听见了一阵叮叮咚咚的音乐从里面流淌出来。元崎和甘泽凑近了里面看，在那小巧的鼎腹中间，竟然藏着一个圆柱物件，上面有青铜贴片雕刻成的小人，在不停地围绕轴心转着圈，就在开篝火晚会。音乐就是从里面发出，声音清脆，就像编钟的音质一样。 “八音盒？” 甘泽觉得这东西和现代的某种东西很像。 聂隐娘并不解释，她继续指挥道：“元崎把手放开，伸进去，拔出里面第二排最高的小人，动作要快，一次拔出。” 元崎看准了那贴片，伸出修长的手指，夹住小人，飞快地抽了出来。青铜鼎四周伸出尖尖的棱刺，速度不快，不过一下子布满了鼎内部的每个角落，类似一种防护机制，那音乐戛然而止，这样一件艺术品彻底变成了诡异的暗器。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聂隐娘看着元崎指尖的那片小人，做工精巧，动作生动，拿着一个竹片手舞足蹈。甘泽注意到，他和鼎面上的那个开启机关的小人如出一辙，应该是一个模具灌注出来的。 也许是第一次接触空气，小人的颜色从青色肉眼可见变为暗红，也许是元崎捏得有些用力，那东西开始生出密密麻麻的锈，最后竟然松散下去，化成粉末。 “这下毁了……”许云封咂舌。 “嘘，别说话。”宋窈阻止道。 一道白光，耀眼的白色光带，顺着那红褐色的粉末飞出，从碧霄小铺的斗拱屋檐上升，飘飘渺渺地化成一道光墙。元崎忽然抱住头，有些踉跄地抓住椅子坐下来。 “你怎么了？”甘泽问，“聂姐，他这是怎么了？我现在需要做什么才能帮他？” “他只是恍惚，并不痛苦，你只需要等。”聂隐娘十分平静。 甘泽这才平静下来，观察元崎的脸，的确没有难受的神色。他扶着桌子，喃喃道：“我看见街道，还有女人，穿运动鞋，粉色上衣……” “地标，地标！”聂隐娘说。 “松江路16号。油漆桶，躺在地上的男人，身材很胖，穿西装。” 元崎叙述得很混乱，白光也越来越微弱。最后消失不见的时候，甘泽已经记下来全部细节，并打开了卫星地图。 “梦城就有一条松江路，离这里开车一个小时的距离。我来开车。”她说。 “不用。”聂隐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披上了风衣，“我先过去，你们随后，救人要紧。”说完打开门，一脚踩上碧霄小铺雪白的墙面，竟然窜上屋顶，飞檐走壁，就这样飞快地跑远了。 “等等我。”宋窈说完，一株藤蔓从墙壁长了出来，她抓住藤蔓，一闪就不见了。 甘泽扶起醒过来的元崎，剩下几个不会飞天遁地的人开了一辆车跟上，魏行留下守家。顺便抱上了青铜鼎。城区有些堵车，等到了地方，甘泽惊奇地发现周围竟然围满了记者。 “重大消息！重大消息！失踪近一个月的华夏银行行长薛清明竟然在梦城仓库被发现，本人已经送往医院，据了解，并无生命危险，警方已经介入调查……” 甘泽打开车门，不久之后聂隐娘飞上了车，坐在后座道：“红线不在这里，找到了薛清明，还看见了凶手。” “能不能判断他的身份？”甘泽问。 “同道中人啊。”宋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方向盘旁边冒了出来，“打么打不过聂姐和我，跑倒是很能跑。我们报警之后，我一路追，他一路往南跑，最后追到梦城郊区那个为了园博会修筑的人工湖，他跳了下去，我就没办法了——我的法力在水里没作用。” “他有同伙。”聂隐娘说，“是一个黑人，强壮的很，但不会法术，被我打晕了。不过后来他拿出一个玉环，我三下夺了他的武器，他就跑走了。”她张开手掌，“就是这个。” “想不到这小子竟然还很有国际视野。”许云封苦中作乐，不过没人理他。 玉环靠近青铜鼎，发出轰鸣之声，聂隐娘连忙拿开。 “先回去，继续用这个方法寻找红线，总能找到的。”她说，“我们每个人都有灵气，轮流上，就当是实时监控。这个玉环相当于GPS，能够锁定黑人的位置。我们有时间。” 车子缓缓开出现场，走到一个空旷的厂房停下来。找人需要稳定的环境，不能被人打扰。 “聂小姐，”甘泽下了车，看着聂隐娘的背影，边摆放青铜鼎边说，“我还记得今天上午没进行下去的谈话，给韦驺的暗示，还有你神秘的预言。我真的想知道你的秘密，我觉得，我们想知道的东西，应该是一致的。对吗？我的引路人。” 聂隐娘笑起来，擦了擦头上的汗。 “甘小姐很聪明，这鼎里面，是我们的来处。”她说，“我花了很多年寻找这个真相，是因为我不想受他的驱使。老实讲，遇到你之前，我想的是引诱你焚毁《甘泽谣》……我想要自由。可现在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你做了正确的决定。袁郊给我他的秘密，我却不会老老实实让红线他们当什么引路人，我不会任凭《甘泽谣》做事，也不会把它焚毁。这是属于我的21世纪，我不信人打不过幻象。”甘泽站在风里，姿态昂扬。 秋天的叶子顺着风落下，悄然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好长啊 大家多给点鼓励叭～谢谢～ 第44章 聂隐娘听了这一番慷慨激昂没说什么， 她打开青铜鼎，照原样让元崎继续寻找红线的下落。 元崎经过她的时候，轻拍她的后背。甘泽明白他想说什么， 也没有回应， 而是点了点头。没想到聂隐娘大手一挥：“元崎退后， 他的灵气需要补充， 这一回甘泽来。” “好。”甘泽挽起自己的衣袖，指尖触摸到冰凉的青铜鼎， 带着一丝好奇，不停地回想着需要完成的步骤。 然后她的手掌自己吸了上去。 “哎！”甘泽惊呼出声。恍惚之中她看见青铜鼎自己抖动起来，眼前好像有光，接着是一个白花花的东西挡在前面，她随着那东西移动， 不知道是依附在什么上面。 “甘泽，报位置。”她听见聂隐娘说话， 可她什么信息都不知道，只是茫然地向前走。 “先生。” 有个男人在说话，一股异域味道的口音。甘泽努力转了转头，她看见一截黑色皮肤和一片白色布料。 “我看见了一个黑人。”甘泽说， “他喊对面的人先生。我现在在……他的鞋上面。” 黑人好像在说话， 甘泽觉得自己得挪一挪身子，也许能发现什么。可是什么也没有。 “别激动，主人，我们还有希望……”黑人说。 “萧摩诃， 滚开。” 男人的声音带着烦躁不安， 黑人烦躁地踢了一脚桌子腿，带着甘泽的视线往上飘。她眼皮向上抬， 半空中，她看见角落里的一小片粉红色，那是人的身体，蜷缩在那里…… “红线！”甘泽大喊，“我看见红线了，她和这两个男人在一起，已经昏迷！” 她的声音让聂隐娘他们一阵慌乱，甘泽再次回到地面处。 “你们放开我。”她听见角落里的嘤咛，那是红线的声音。她内心一动，继续大喊道：“红线，红线，我是甘泽。” “甘泽？甘泽姐！”红线眯着眼睛，继续寻找着甘泽的方向。 “红线，是我，我来救你了，你在哪里？”甘泽问道。 “我不知道……”红线觉得自己在做梦，可甘泽姐的确就在附近。她努力回想自己来的时候一切的模样：“我们坐了车，这里周围有湖泊，很冷，这是一个空屋子，有楼梯，装修很简陋。” “有没有别人来过？” “我不知道，”红线摇头，“我脑子一直很乱，甘泽姐，我不应该跑出去，他骗我。” “好的，好的，我们就来了。”甘泽安慰她，“想着你主人，他还活着，平安无事呢。” 甘泽觉得自己应该醒来了，她使力气掐了一把自己胳膊，疼痛使自己回到现实世界。那边元崎接替了她从前的工作，寻找梦城周围带湖泊的地方。宋窈给他指点了自己刚才追人的方向。 “镜湖是自然湖泊，在梦城周围，面积很大，周围分布着几个村落和旅游景点，还有一片没开发的保护区。我们不能一家一家地询问，来不及。” 甘泽醒过来，从包里拿出一张画着画的宣纸，手指一动，刘雨萱从里面飞出——甘泽发现自己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的样子。 “这位是？”元崎也是一愣。 “你也能看见雨萱了？”甘泽惊喜道。 “不必大惊小怪，以你们两个的灵力，开阴阳眼只是时间问题。”聂隐娘说，“和青铜鼎结缘之后的副作用而已。” “雨萱，去镜湖找三个人，重点找二层楼的小别墅，门口有车，离水边近，里面有一个中国人，一个黑人和红线。拿着这些。” 她拿出纸笔，在宣纸上写下“红线”“萧”等字眼，刚才那个黑人的名字她没听清，不知道具体的字，只能这样乱猜。“到了镜湖边上把他们扔出去就可以。” “没问题。”刘雨萱跑走了。 “喂？甘小姐，我是蒋盼。” 蒋盼坐在自家阳台上，拨通了甘泽的电话。 “很抱歉打扰你，但是我找到了一个角落里被遗忘的摄像头，在男厕所旁边，提交给梦城救援队后提取到了一个嫌疑人的清晰头部特写，现在发给你，这个人在警方信息库里面有记载，姓陶……” “小姐，小姐，外面有人找。”一个人走进屋子说道。 蒋盼挥了挥手示意他稍等，继续对着说道：“名字怪怪的，陶岘，不是梦城本地人，之前从没来过这里，无业游民，你知不知道这个人？” “没听过。”甘泽道，“不过还是谢谢你。” 她看着已经带着宣纸离开的刘雨萱无语凝噎，幸好宋窈也随后带着“陶岘”宣纸跟了过去。蒋盼也挂了电话。 “什么事？一直在叫我，我现在很忙，我父母和舅舅他们也在家啊。”她有些不耐烦。 “楼下是《Pick me》节目组的人，是受韦驺先生邀请，来请你参加节目的。《Pick me》已经录制到第三期，有一个亲人互动环节，他邀请了您……” “这小子，真有良心啊！”蒋盼的心情由阴转晴，“我下楼和他们说说，我一定会去的……” 《Pick me》节目已经进行到第三期了，选手们经过进入节目的第一次考核，马上就要进行到第一次淘汰阶段。令节目组意外的是，除了一开始就有粉丝基础的几个全能爱豆之外，一个墨色公司选送来的素人男孩也颇受欢迎，实时投票数高居不下。他走的是清纯路线，一张脸天真无邪，虽然才艺不是最优秀的，可每一次镜头照过去，他都在训练，不停地训练，然后找机会对着镜头悄悄给粉丝比心，激发了无数粉丝的护犊子之情。 “这样努力又好看的小爱豆，谁不喜欢呢！” 在一次PK中战胜当前节目人气第一名的某个男孩后，韦驺就这样意外走红了，排名前十名的选手有机会能够和家人一起互动，韦驺选择了自己的姐姐蒋盼。 而这时候，另一头，肖华也在忙碌着。 “悦影公司的项目又多又杂，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如果是我，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这种条件下接这么多项目，还有投资……现在好了，他们都归我了。”她叹了口气。 “肖华姐，我能来帮把手，之前跟着元崎先生也做过一些事，片羽公司的经营也有我一份。”琪琪坐在她旁边说，“有不懂的地方，你一定要教我啊。” “这太好了，”肖华笑道，“那现在你来帮我处理一下这个部门的资金问题。” “好的！”琪琪连忙答应。 梦城医院。 薛清明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了围在自己床边上的妻子。 “你在啊，太好了。” “你醒了。”薛夫人露出一个笑容。 “我……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有一个女人，很漂亮，却不是你，真是奇怪。” “你说什么？”薛夫人和丈夫成婚以来十分恩爱，不过女人的敏锐直觉让她的心里泛了点酸水，“那是谁？我认识吗？不过是梦境而已。” “咳，你可别想多了。”薛清明不自在道，“我可没有暧昧的对象，不过这个女人她在梦里面穿着古装，十分熟悉，更奇怪的是，在梦里面我也是个古人，好像还是个军阀一样的人物，她叫我主人……” “好啊好啊，”薛夫人娇媚倒竖，“你看看，我在这里担心你小半个月，你却还在做这样的美梦！真是白费我的苦心！” “啊，不是不是。”薛清明连忙解释，“梦境而已，都是梦啊。” “唉。”薛夫人冷静下来，“伤害你的凶手还没找到，那天我们两个被劫持，那位陶先生挟持了我，你帮我解围，却被他们劫走……他们一定是有计划的，我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不知道……”薛清明摇头。 “刚才梦城救援队的队长来过，他们告诉我，那个男人又绑架了一个年轻女演员，叫做红线。”薛夫人把报纸上的新闻给薛清明看，“喏，这个人太可恶了，也不知道怎样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红线？” 薛清明凝视着报纸上的女人，“我见过她。” “啊，她最近很火呢。” “你知道的，我从不看电视剧，”薛清明说，“我在梦里见过她，就是她，就是她——红线！” 他猛地从床上做起来，护士过来按住他，“先生，为了您的身体，请您现在好好休息。” “我见过她，我可以给警方提供信息，找宋队长来，我可以给他们犯罪画像！” 蒋家大宅。 蒋盼和节目组的人交流完毕，再次回到了苦闷的等待之中。 “好烦啊，半个月了，什么都做不了，韦驺那边还在问。”蒋大小姐心里想着，随手叫来了司机，“走，去帮甘泽姐一把。” “好的，小姐。”司机点了点头，蒋盼刚要上车，却发现，自己面前的是一个陌生面孔…… “你是谁？” 她大惊失色，慌忙后退，那司机却举起手刀要劈过来。 “慢着！” 角落里飞出一个人，一脚踹倒了司机，许云封喘着粗气，挑眉看向蒋盼：“蒋大姐，这就是你给我的欢迎仪式？” “许云封……” 蒋盼惊魂未定，声音也抖了。 “怎么了？又要骂我，那等会儿再说，现在甘泽姐需要你的帮助，我们要在镜湖找人，要很多便衣。你怎么了？你脸好像发烧了。” “谢谢你。”蒋盼小声说。 第45章 两人就这么站着， 蒋盼组织好语言，放下自己的矜持打算真正道谢的时候，许云封已经蹲下身子， 扒开地上男人的眼睑看， “是活人没错， 这个陶岘手下这么多人， 真是难对付。对普通人下手，让人看不起。” 他发动自己停在不远处的车子， “保安处理这男人的事情，蒋大小姐，我们赶紧走吧，你这房子已经不安全了，你的防护意识好像也不大行……” 蒋盼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的， 出去玩也有保姆和家人看护，的确不知道什么“女子出门安全手册”之类的东西， 经常大大咧咧的。闻言也无法反驳，毕竟没有对面这唠唠叨叨的男人，自己就被打晕拖走了。 她没说话，默默上了许云封的车：“这么久都没找到吗？” “是啊， ”许云封叹了口气， “要不是没办法，我们也不会麻烦你——听说你之前上了节目，现在也是名人了。” “之前也是。”蒋盼撇撇嘴，“不过没用啊。” 作为《Pick me》节目组嘉宾互动环节的家属， 还是人气选手韦驺的表姐， 蒋盼在节目中意外走红这件事根本不能算是新闻——那天她带着粉红色假发，穿着亮闪闪的小裙子来到节目组时， 整个化妆间都惊艳了。 原本这个环节走的是感人路线，旨在让观众们看到选手私下里的努力和坎坷。有的选手请来了自己每天操劳的父亲，有人请来了毅然送自己去国外学习艺术的母亲，只有韦驺这个原本主打：“努力”路线的人画风不对，请的是自己的表姐，原因是“从小一起玩到大”。 蒋盼：“我知道他从两岁上幼儿园开始所有的故事，包括第一次被小姑娘写情书，我觉得小韦的粉丝们都想知道这个……” “韦驺在家的时候，也是这样勤奋吗？” “他呀，”蒋盼想了想，“勤奋地练习网络游戏，勤奋地练习数学但效果为零。后来遇到了他的公司，就真的开始勤奋了……” 观众们满意了，节目组也很满意，觉得蒋盼有综艺天赋，弥补了韦驺少了的那一部分。加上“富家大小姐”人设，她成了一个小小的网络红人。她发现自己微博粉丝忽然增加数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发了一条微博。 “寻人启事”。 与此同时，甘泽、元崎和梦城公安也同时发布了消息，寻找的是陶岘和他的助手，以及女演员红线。不过半个月过去了，红线的消息石沉大海，没有人能给他们好结果。 几天前，经过无数法律上的拉锯和资源的争抢，肖华顺利地接手悦影公司，并和甘泽平分股份。当甘泽一边频繁地出入警局，一边弄好所有合同时，薛清明终于醒来，并主动联系了宋队长。 “甘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我梦见了红线女士，我觉得冥冥之中，我们似乎有某种联系。而甘小姐恰好也会些秘术，我想，能不能借助一些非科学的力量，没准能找到她。” “太感谢了。”甘泽当场给薛清明鞠了个躬。 不为了自己，单纯为了红线。 那天碧霄小铺里面来了很多人，不过都是熟人。聂隐娘坐在中间，甘泽和元崎充当左右二护法，后面几个员工在那里兴致勃勃地观察。 “唐朝人？”聂隐娘像是审问犯人一样对薛清明说，甘泽知道她不是故意冒犯，实在是说话语气就是这样。 “是的，第一幕里她穿着红色的唐装，第二幕里她在戏台上为我唱了一曲，画着丹凤眼的戏妆。她还叫我主人。” “时空碎片。” 聂隐娘叹了口气，“人在昏迷的时候容易出现的时空碎片，他体内前世的记忆经过大脑错误地显示出来了，不过因为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自己前世的事，经常会误以为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薛先生这是因缘巧合，才发现了红线的秘密。现在把手给我。” 她伸出一只手臂，拉住薛清明的手，经过许云封的法阵，口中默念咒语，轻声吟唱着什么，其他人都不能听清。 “现在搜索的范围已经扩大到全国，尤其是临海城市。可是还有一种说法，就是陶岘能够进入海底，这是我法术范围之外的事情。但是现在有了你，事情就不一样了。”聂隐娘看着薛清明说道，“闭上眼睛，按照你面前出现的路，一直往前走，不要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我听见汽笛。”薛清明说。 “好，没错，继续！” 薛清明好似被卷入奇异的漩涡，身子随着那红色的线条来回摆动。宋窈伸出无数条藤蔓，已经在沿海布下密密麻麻的网，一旦那片海域有异动都能发现。 “码头上有人，是我国人。”薛清明说，“我看见渔船，写的是“东海渔6号”。” “东海！”宋窈收回了其他藤蔓，顺便给宋队长打了个电话，“可还是范围太大。” 那天甘泽通过灵力探测出红线位置之后，所有人赶到镜湖，却只发现了一座屋子和一些生活痕迹，并没有那三个人的存在。警方提取了指纹，除了红线和陶岘之外，还有一个非亚裔人员的指纹。 “萧摩诃，男，三十岁。身份背景不详，一直和陶岘同居，目前在码头做搬运工。一年之前他忽然辞职，从此消失不见。据他的工友说，此人擅长游泳和潜水，但是并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 “萧摩诃不会法术，陶岘没有打架的蛮力。而他们的法宝有一样落在我们手里。胜算很大。”聂隐娘说，“现在试试看让薛先生能不能下水……” 甘泽看着薛清明的面孔，忽然想起一事。 “不必如此，他的灵魂碎片有一部分和红线十分相同，”甘泽转进屋子里，拿出一本厚厚的，落了灰的书说，“让他上红线的身，我也许能做到。” “什么？” “丹青之术，有言灵的作用。”甘泽坐下来，拿着毛笔，歪歪扭扭地在纸上画出一个男人来，写上“薛清明”三个字，有捏着薛清明的手指，在上面来回触碰。那宣纸逐渐有了灵力，飘在空中。 甘泽再次提笔，在他的身旁画了一个女人，红色旗袍，写上“红线”。然后拿出红色墨汁，在两人中间拉了一条红绳。 “你要做什么？”许云封看得害怕，“不是要牵红线吧？” “你想到哪去了？”甘泽说，“我是在引渡两个人的灵魂……薛先生，现在，我要让你的灵魂依附在红线的身上，你要时刻保持清醒，向我们汇报红线的动向，还有……” 甘泽郑重道：“如果红线已经死去，你不要过于激动，也要先和我们说，至少了解到具体位置再离开，能做到吗？” 薛清明一愣，看着甘泽的脸，点了点头。 接着白光一闪，薛清明昏了过去，宣纸上，薛清明的小人一暗，竟然消失了，而红线却亮了起来。两个人中间的线越来越窄，最后断开了。 “陶先生，现在该怎么办？玉环也不见了，我们也出不去——你看岸上，好多的兵。” 薛清明揉了揉眼睛，发出一声**。两人立刻看向角落。 “你醒了？”萧摩诃走过来踢了一脚，“打算说出来吗？甘泽的计划，还有元崎的身份。” 薛清明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一个女人，满身是伤，一举一动都钻心的疼。他听见红线的声音：“我的确不知道，你们再关我多少天，我都不知道。再说，你们也阻止不了——八个对上一个，你们没有胜算！” 话音刚落她又被踢了一脚。薛清明才意识到，自己的灵魂虽然来到了这个身体，但红线还是身体的主导。他试着开口：“红线还活着，受了伤。” “明白。” 原来自己说话只能被碧霄小铺里的人听见，这就方便了。薛清明看见红线从角落里爬起来，缓缓地围着简陋的小屋转了一个圈，然后说：“甘泽姐，你在吗？我在海底。如果你不在，我一个小时后再说一次。我在东海海底，离大陆不远，他们有一艘船，现在准备逃跑，坐标是……” “你在说什么？”陶岘听见了红线的话，接着又是一顿拳打脚踢。薛清明不忍心地闭上了眼睛。他看见红线一边挨打，一边往外爬，一扭头居然看见了一个安在船上的罗盘…… 薛清明觉得这女人简直可怕，他通过红线的话知道之前甘泽可能用过同样的方式和她沟通过，于是在这半个月里，一直用这样的方式默默地传递着消息。哪怕得不到任何回应。这是怎样的毅力…… “我来报坐标，你们听好了！”薛清明说道。 同一时间，东海海岸线。 宋队长来到现场，指挥着岸上的救援队严阵以待，忽然，一艘游艇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浮出水面，立刻被海警控制。经过一番扭打，黑人被抓住。这时候他突然从怀里取出一把玉剑，刺向其中一人。 “小心！” 一个女人，穿着长裙翩然而至，缓缓落在游艇上，伸手一点，男人浑身被缠满了藤蔓。她趁机夺走了那把剑。宋窈站在海风中给甘泽打电话：“抓住了一个！累坏我了……” 薛清明这边还在继续汇报，被甘泽一把手刀打醒，“走，去海边找人！” “怎么过去？红线现在很需要帮助！” “这个交给我们。”甘泽郑重道，“薛先生，请放心。” 话还没说完，甘泽大手一挥，一架直升飞机落在梧桐巷口的空地上。 是金钱的感觉啊。 第46章 东海海边。 甘泽经常坐飞机， 之前因为拍摄任务，也做过直升机。不过剩下几人状况就不怎么好。甘泽看着执意要跟来的薛清明发白的脸色，先下去了。此时宋窈已经完成任务， 坐在海边休息， 顺便给自己补个妆——妖精对于人类的事情， 终究比人类要淡漠。甘泽知道她是只好心的妖怪。 海风很大， 甘泽穿了厚实的风衣，元崎站在他身边。海风从眼前吹过， 海鸥在头顶翱翔，远处的渔船已经清空，打渔的网随意地扔在海滩上，除了已经被控制的萧摩诃，一切都是那么祥和。 许云封等人慢慢被人搀扶下飞机， 坐在礁石上。有人扔了块石头想要打水漂，转眼就被吞没在水花里。 “你们看！” 宋队长举着望远镜， 递给甘泽，远处的天线上，隐隐有一艘白色的游艇，以很快的速度向前冲过去， 很快消失不见了。 宋队长道：“这片海域已经疏散了， 不可能有别的渔船。” 甘泽放下望远镜，一挥手：“走，来活了，去追。” 宋队长立刻调来一艘游艇， “这是救援队的改装， 比一般性能的游艇速度更快，之前用于抓捕海盗。”几人立刻跳上去， 薛清明执着地跟着，众人没法阻拦。最后是聂隐娘定下的决定：“缘分如此，不可阻拦。” 于是薛清明也上了船。宋窈在海上伸出一片浮萍，放上红线之前掉落在枕头上的几缕头发，摇摇晃晃地飘远了，不久之后宋窈伸出手指：“这边。” 宋队长按照她指的方向开，不久之后宋窈又换了一个方向，然后说：“他们速度慢了。” 不远处，蒸腾得扭曲的空气中，出现了一艘白色的游艇。聂隐娘起身从船上飞了出去，甘泽飞出两张宣纸跟上。接着对面船上白光一闪，有人大叫道：“啊——” 是女人的声音，听不清是聂隐娘还是红线。明瓒急中生智，一掌拍向水中，激起几米高的水花。 水幕中，聂隐娘抱着红线飞出来，甘泽看见自己手中发烫。那符咒是为了有法术之人专门准备，能够抑制对方的行动力。聂隐娘才能及时救出红线。两人飞上船来。一番手忙脚乱之后，被擦干的红线平静地躺在游艇中，不声不响。 甘泽抬起头：“船呢？” 水幕降落下来，水花四溅，那艘小小的游艇在海上颠簸，终于被一个浪头打翻了过去。宋队长还想说一句秉公执法，不要随意杀人，一想到甘泽等人的本领，就说不出口了。 甘泽说过，对面是比他们还厉害的人物。 “陶岘，你被包围了！迅速投降！”有警方用喇叭喊话。 打翻的小游艇在水面飘来飘去，越来越低，就像阳光下一片白色的贝壳。宋队长把船开过去，明瓒一只手把游艇翻了过来。里面船舱里散落着一些必需品和食物，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跑了。”甘泽一阵头疼，“没有法力也能跑……宋队长，麻烦派人在周围海域搜寻一下，他可能潜水跑的。” 手中写着“陶岘”的宣纸飞出去又飞回来，这是找不到人的信号。甘泽忧愁地盯着海面，索性红线回来了。 她回过身，看着红线。女子头发全湿了，昏迷不醒，还穿着那天跑走时候的衣服。面色痛苦。 她的胳膊青一块紫一块的，那边许云封已经骂出了声。不过甘泽担心的事情并不是这个。 许云封画了一座法阵，皱起眉头：“她被魇住了。”说完喊道：“红线，红线！” “红线，你听没听到我的话？我是甘泽啊，你回家了，你回家了，你的主人在这里等你呢。” 薛清明一直坐在船上发怔，加上晕船和晕机，身体并不好受。直到聂隐娘抱着红线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才第一次看见真正的红线。这时候她穿破了他的梦境，变成一个鲜活的人。 他的心头跳了一下，他知道这并不是爱情，而是一种久别重逢的情感。好像过了这么久的旅人刚刚回家。 “红线，红线啊。” 薛清明的嘴唇颤抖着，眼角不自觉地发酸，薛清明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在世间待了太久。他忽然记起那个大雪天的清晨，红衣女子打着竹节伞，披着单薄的披风，嘴角一抹嫣红，笑容明媚，声音婉转动听。 多少个夜里她为他歌唱，她为了他欢喜又辗转反侧。而现在她对他笑了，说“主人，从此千山万水不再相见，红线拜别。” 雪地里留下一行脚印，沧海桑田，薛将军变成了薛清明，红线还是红线，那个困在轮回里永不凋朽的美人。 薛清明伸出手，看着红线平静的脸。 “回来吧。” “回来吧，红线！” “主人？” 一片混沌之中，红线发现自己打着一把竹骨伞，走在寒冷的雪地里。她穿的少，想快点找到出口，可走啊走啊，找不到头。 一个老人，提着篮子，伛偻前行，红线追了上去：“老人家，给我指一条出路吧！” “姑娘，你要先告诉我，你是谁？这么多条路，你到哪里去呀？”老人笑眯眯地问。 “我……”红线一时语塞，“我叫红线，我主人是薛……” “红线，红线，你回家吧！”有人的声音通过遥远的天空传过来，听得不甚清楚。红线的记忆一片空白。她记起自己无数的经历，每个朝代中孤独的自己，被嫌弃的自己，还有电影学院开学的那个上午。 “红线，你是我室友啊？” “红线，虽然你是我的引路人，你还是想演电影的吧？我接到了王导的邀请，有个试镜机会，你去不去啊？” “红线可不只是个倒茶妹啊，蒋记者，给你看看她的本事！” “红线，想去拍戏就去拍吧，片羽公司支持你。” 薛将军与她作伴两年，甘泽认识红线，也已经三年。 “薛什么？”老人弯下腰，十分和蔼地问她。 “我记错了，我找甘泽。”红线说，“甘泽和薛清明。您认识他们吗？” “这边。”老人笑得开心，遥遥一指，看着红线大步向前奔跑。然后消失不见了。 梦城中心医院。 因为爱乐乐团的关系，甘泽认识这里的康复科大夫。红线住进了之前宋窈在的那个病房，宋窈也难得地进来坐了一会儿，补充自己的灵气。 薛清明过来看了她又回去，来的时候，带着自己的夫人。他们夫妇和谐，有时候薛夫人闹点小脾气，薛清明忙着哄她，整个病房的空气都活泼起来了。 “真的有前世今生这一说呀？”薛夫人好奇地问，“这也太有意思了。红线小姐，你们两个上辈子真是主仆吗——老薛！我怎么没早点遇到你？听说你上辈子有权有势的，我也过去跟着过过将军夫人的日子！” 红线只是笑，薛清明也是傻笑。宋窈悄悄地看着甘泽：“我觉得，他们上辈子不只是主仆那么简单。” “都过去了。”甘泽说道，“前世的事情，斩断最好。” 这批人走后，红线开始傻笑起来，又夸自己主人厉害，又说他人品好，对自己妻子也好。甘泽原本以为她看见真人之后会幻灭，毕竟上辈子可是大将军，可红线明显十分满意，说自己放心了。 陆陆续续人越来越多，最后大家打开了电视，居然是梦城电视台。 “广告结束，欢迎回来，这里是《Pick me》的直播舞台——” “嚯！”甘泽惊呼，“这个节目居然还没结束！” 原本一屋子人没人想看选秀节目，可里面有个熟人，还幸运地走到了最后的筛选阶段。这时候一百多名选手已经只剩十几个人，在进行最后一轮竞演的准备。韦驺的镜头明显地多了起来，和其他选手也熟了。 “韦驺选手，请问你对明天的成团之夜有什么期待？” “我势在必得。”韦驺自信满满。 “有前途。”宋窈漫不经心地鼓了鼓掌。甘泽忽然想起一事，她回头看着元崎悄悄咬耳朵：“我怎么记得聂姐说过墨色公司要倒闭的事啊？你看，人定胜天，奋斗改变命运，韦驺一出名，墨色公司肯定蒸蒸日上……” 话还没说完，聂隐娘拿着手机出现在门口：“朋友们，虽然我很不想告诉你们这个消息，但是墨色刚刚申请了破产保护……” “啥？”甘泽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除了韦驺，你看看他们的其他艺人吧。” “这可不能让韦驺知道。”甘泽说，“这孩子对他们公司痴心一片，多影响情绪。” “也不能让蒋盼知道。”许云封的胳膊肘疯狂外拐，低头一看手机：“呃，晚了，她知道了。” 蒋盼不知道给许云封发了多少条消息，他的手机抽了风一样地震动。明瓒像是看神仙一样看着聂隐娘：“聂大师，你还会不会算别的，给我算一下今年运势呗。”话还没说完挨了宋窈一记爆栗。 “惋惜过了，不出手吗？”聂隐娘看着甘泽，“我记得当时你对我说，你要收购一切。墨色虽然没有什么资本，但是有一套小公司培养爱豆的模式和渠道。很值得拥有。” “我记得王太太好像跟我提过爱豆培养的事情，很有道理。”甘泽点点头，“不过我不打算把墨色据为己有。” 她眯了眯眼睛看着许云封，估计是为蒋大小姐分忧，心情不太好。 “许云封，电话给我，我跟蒋盼说点心里话。” “蒋盼？”红线还在状况外呢，“蒋盼和我们很熟吗？” “是啊，很熟吗？”宋窈带头起哄。 “很熟吗？”明瓒问道。 “很熟吗？”魏行也赶紧跟上。 许云封那张比城墙厚的脸皮，竟然出人意料地，红了。 第47章 “喂？蒋盼！” 这几天， 蒋盼有事没事就往碧宵小铺跑，听说红线醒了，带人扔来几大袋子补品不说， 还给焦虑的众人带了不少水果零食。 尽管这些不算什么雪中送炭的情谊， 可甘泽知道， 这是她能做到的， 对朋友最好的关心和照顾了。现在除了许云封，各个员工都默认了她在碧宵小铺的超然地位， 有时候她还给几个女士参谋衣服和化妆品，当然从来没被采纳过…… “甘泽姐呀。”蒋盼说话声音闷闷的，“我难过啊。” “墨色的事情我听说了……” “小韦怎么办啊。”蒋盼说道，“他昨天还给我打电话，说要请我吃火锅， 现在火锅跑了……他还有合同在身上呢。” “没事没事，”甘泽说， “不慌，我查过了，韦驺明天如果顺利出道，会有祥云公司为他们签约新的代理， 这个新成立的男团有两年的活动约， 韦驺是他们公司的王牌，应该暂时不会有问题。” “可他太重感情。”蒋盼吸了吸鼻子，“说实话，那时候聂姐要找韦驺过去， 他不同意， 其实我是同意的。片羽公司现在说是影视行业的龙头也不为过了。除了天择，没人敢和你们抢资源， ……我可怜的小韦啊……” “蒋，都说了不慌。”甘泽忍住嘴边的笑意，“现在墨色破产没错，不过咱们有钱啊。” 说话的时候，甘泽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生活奢靡的暴发户。她翻了翻日历：“况且《长歌行》刚刚播完，演员们签约的广告费和活动费还没到账。蒋小姐，有兴趣吗？送你个公司……” “什么意思？” “我们的股权，挂你的名字，交给你管理。作为蒋氏企业不可缺少的一环……” “你说真的？” “真的。”甘泽点头。 她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蒋盼一个商人世家会对韦驺在选公司一事上如此放任。绝不是让孩子独立之类冠冕堂皇的缘故。等到墨色破产后她坚定了这个想法——蒋盼完全有能力接受墨色，可是尽管她很伤心，她没有。 家里人不同意，经济上有困难，也许是蒋家不打算涉足娱乐产业……总之蒋盼不能够帮韦驺。 但甘泽想帮。 她瞄了一眼许云封，此人正捏着自己的笛子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就像等着家长给自己买礼物的小男孩，有的可怜，有点期待。 “甘泽姐，如果你说真的，我想我可以！韦驺正好快要过生日了，这个礼物他会喜欢。”蒋盼转忧为喜，“你需不需要什么别的，我要报答你……” “不用了，我们从宴会开始，已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再说悦影不就是你给我们的报偿吗？别否认，聂姐已进场就看出来了。” “好吧。”蒋盼在电话那头笑得甜丝丝的，许云封把脸往话筒里凑，甘泽躲开了：“不是因为韦驺的生日，是因为你的生日……生日快乐。” “姐！”许云封给甘泽竖起大拇指，“你就是我亲姐！” 蒋盼为了红线的事尽心尽力，这也算是对她的感谢吧。 红线坐在床上，好笑地看着许云封耍宝。然后问道：“甘泽姐，你给了别人什么多礼物，什么时候送点什么给元崎姐夫啊？” 元崎听着好笑，难得地没有为她说话，看着甘泽，眼神玩味。甘泽却也不害羞：“早就准备好了，很久很久之前就准备上了，他肯定喜欢。” “这么自信？”宋窈不相信。 “我肯定喜欢。”元崎坚定地说。 宋窈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甘泽觉得今天的宋窈，有些伤感。 接下来，事情回到正规。红线受了不少伤，不过都是皮外伤。看样子陶岘确实够残忍，不过起码没动杀心。等皮肤上的淤青和擦伤都好了之后，甘泽作主给她暂停了大部分综艺活动，只接了一些不需要大动作的广告，还要《长歌行》为主题的各种节目。 没错，《长歌行》爆了。 就在演员红线失踪的这半个月里，《长歌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占据梦城电视台的黄金档，后来重播又调到午间档，再后来，在云霏和许天默正式解除误会决定联手攻打天子，外加谈个恋爱那天，官微的数据统计显示它的收视率破了3，追平了十年前某部著名国民偶像剧的收视纪录…… 肖华之前还在跟甘泽说，考虑给元崎买个微博热搜包月套餐。现在她不用出手，元崎也每天花式上热搜。 丁蓉蓉也没差到哪里去，尽管热度不如元崎，可还是在众多演员中一骑绝尘，现在她在众多影评人的口中变成“新生代小花中最会演戏的那个”。看着粉丝和路人在下面的一系列发自内心的彩虹屁，丁蓉蓉心里惴惴不安地问甘泽：“真是真的吗？从来没人这么说过我，我有点害怕，万一以后我演技退步了怎么办？” “这个啊。”甘泽接过手机，一条条看过去，摇摇头，“以后还会多得很呢，不要紧，你会习惯的。” 她找出自己保存的截图，十几张，条条都是各路专家夸自己演技的，还有各种奖项的颁奖词。放在“每天看一遍，缓解抑郁”文件夹里：“喏，你看我的，以后你也有。我都没害羞呢，你也不必。咱们演技派就是有这种烦恼。” 丁蓉蓉：“……” 有了口碑加持，丁蓉蓉的剧本一个接一个地找上门来。丁蓉蓉此人性格并不十分活泼，还有些胆小，她知道自己不适合综艺，只想好好演戏。于是很快再次进组演戏去了。红线救援的过程中她几次想帮忙，都被甘泽劝回去了——她心意到了就行了，普通人还是不太适合参与他们的救援。 于是等到她好不容易凑出一个没有戏的周末，才回来看望红线。给她带回来她一直想要的一个琉璃茶壶，造型精美。又给宋窈带来了一个簪子，看款式应该是汉代或者更早期的，在甘泽看来十分简陋，可宋窈相当满意。可能对于这几个“古代人”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古董吧。明瓒得到一本他需要的古籍，是丁蓉蓉从一个拍卖会上买来的。许云封的礼物很简单，丁蓉蓉直接送了个唐代玉手镯，说是给蒋盼的。 “恋爱脑的男人啊……”宋窈摇摇头，“男人啊……” “宋窈姐，有故事？”红线打趣。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又没什么执念，不讲也罢。。” 她说完就出去了。 甘泽想问几句，可是宋窈已经消失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她低头一刷手机，差点没要了她的命—— 明晃晃的一个大热搜出现在自己的微博上，第一个名字是她亲爱的男朋友元崎，第二个是她亲爱的员工丁蓉蓉小姐。后面画了个爱心。 还写了个“爆”字。 甘泽的心中先是震惊，接着开始泛起柠檬的汁水，想起来自己都没和元崎一起上过热搜，就连片羽公司成立，都因为保密工作做得太好而毫无消息穿出。她压抑住自己心里的嫉妒，那可是丁蓉蓉呀，一个大热电视剧的男女主演上热搜是很平常的事情，绝对不会有其他什么的。 但她还是点开了词条。 @八卦挖掘机：某电视剧主演男女主角疑似假戏真做，拍戏时晚上共同出入酒店，昨晚又被拍到同乘一辆车出行！下面上图。 九宫格图片，张张都有元崎那带着口罩的脸，身边是丁蓉蓉。甘泽心里一个咯噔。又看仔细：第一张是《长安歌》拍摄所在的酒店，还有那个熟悉的灌木丛。丁蓉蓉站左边，元崎站右边…… 甘泽：Hallo看不见站在树后面的我吗？这是在夸我瘦还是嘲讽我长得矮？ 第二张是丁蓉蓉上车的动图，能看见元崎带着口罩坐在后坐。 甘泽：记者眼神需要去看看大夫？我就坐在元崎身边来着，如果能在离近点，还能看见开车的是魏行呢。 翻着翻着甘泽越来越开心，接着一条私信打破她的好心情。 @元崎继续冲鸭：姐！需要你下场了。有姐妹和黑子撕起来了，还有丁蓉蓉粉丝也过来骂战，快去净化广场！ @元元元宵：？好的，马上去。 粉丝之魂被瞬间唤醒，甘泽火速赶往现场。此时元崎超话一片狼籍。粉丝忙着澄清，丁蓉蓉粉丝有的一起澄清，有的说元崎不负责，还有的居然现场按头，觉得如果是真也不错。更多的是电视剧吸引来的剧粉，他们虽然心里高兴却也保持着谨慎的态度： “小心吃瓜，保护两位演员，不要传谣造谣，等待正主回应！” 老实说元崎在演艺圈也有两年多的巅峰期了，也一直在偶像剧和正剧之间来回摇摆，粉丝们早就习惯了他“古朴”的作风和采访中时不时冒出来的，充满直男气息的坏水。加上元崎每次的直白回应，粉丝们对于他恋爱之类的话题，并不像其他家那样抵触。只是这一次这个臭名昭著的营销号捕风捉影，无论最后是否是真，元崎都会被黑一阵——就是“不公开不负责”和“拿同组女演员炒作”的区别。 片羽公司也没想到，一个下午，元丁两人恋爱的通稿竟然遍地都是了。甘泽不得不动用自己的小团队，这时候片羽官微突然发了微博：“互相扶持的爱情留在云霏与许天默之间，回归生活，同事友情就已足够。两位演员前程似锦，期待以后各自的美好未来！” 甘泽：这文案很有水平，新招的小编不错。 然后她又刷到一条。 @片羽公司：不可以哦，蓉姐说了，君子不夺人之美～//@用户1106：目前没有，那么我可以期待一下后续吗？ 夺人之美？ 甘泽身为粉头，女友，女演员的心，同时沸腾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甘泽：是我多想了吗？好像被公开了 许云封：是我多想了吗？好像被甘泽姐随份子了 红线：我在船上昏迷，你们忙着恋爱 第48章 君子不夺人之美。 这句话里面包含的意思太明显了， 丁蓉蓉不夺人之美，那就是不夺元崎之美。 元崎有女友了。 元崎有女友了！ 这句回复太过令人惊讶，元宵们乱成一团， 丁蓉蓉那边的粉丝则在正主的回应里逐渐平静下来， 现在轮到他们真正吃瓜了。 于是热搜词条立刻多了几个， 比如“元崎公布恋情”“元崎女友”之类。可是对方是谁却没人知道。眼看着那些营销号趁此机会把和元崎有过合作的女明星都拎出来溜了一圈， 众人是越来越迷茫。 @元元元宵姐，怎么办？ 甘泽放下手机， 潇洒了一辈子的影后从来没这么纠结过。 她心里甜丝丝的，知道元崎不愿意让她误会。她也知道他为什么不直接公开。 他在给她时间。 可他这个级别的明星，她知道有多少小女孩把他当做幻想的结婚对象。就连她在和他不熟的时候，也做过这样的梦。他虽然不走流量的路子，可是损失一部分粉丝是肯定的。 和她不一样， 元崎唯一喜欢的就是演戏，她想看着他继续火下去。 她看着舆论反转再反转， 知道里面有元崎的功劳。现在她被保护得很好，没人对她甘泽妄加猜测。可她不能一直让他出头。 夜色一点点降临，甘泽帮红线办理出院手续，不知不觉走到露台上。 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 夜风吹得她的裙摆乱飞， 就像一只即将起飞的蝴蝶。 甘泽走到她身后，手臂搭上她的肩：“想什么呢？说说吧，这里没有别人。” 宋窈总是保持着优雅，有点意外地看了一眼甘泽， 又垂下眼睑：“只是看了红线的事情， 有些感伤罢了。” “你看见韦驺的舞台了吗，我也曾经在这么大的舞台上演出过， 那时候那么多舞女，各国的使臣都在，舞台上只有我一人，舞台下是那时候最有权势的男人，他用三百段丝帛从相州风阳门求娶我。我不缺珠宝，因为说什么他都会信任我。可是我不稀罕，因为那是妖精的本事。那不过是法术而已，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 私下里的宋窈再次换上了华丽的唐装，也许是受当代影视剧的影响，甘泽一直对唐代衣服的印象只有华丽。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这件衣服并不是普通的唐装，它有些过于华丽了，已经超过小贵族女子的衣着水平，彩带也过于张扬。 这是一件舞衣。 宋窈，宋素娥捋了捋自己的一缕鬓发，不画而红的唇抿了抿，看不出喜乐，就像是大部分时间里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含蓄又淡漠。 “我取名为窈，窈娘是比我还要美的女子，我想要她回来，可这一次我的法术帮不了我。” “我好想她回来。” 窈娘。甘泽好像想起来什么，她抓住自己脑子里的念头，问下去：“窈娘和你是什么关系？” “你若是问身份，与我一样，都是武三思大人的妾罢了。不过若是在长安城里找出第二个那样光彩照人的女子，是没有的。”宋窈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得意和自豪，“她在宫中与我结识，那是我的第一个人类朋友。那时候我瞧不起她，因为她有那样的本事，却甘心入府为妾。” “啊，对了，她还不喜欢武大人。那样的男子，聪明，有计谋和野心。是我欣赏的人类——不要和我讨论什么大统，我不参与有关人类秩序的事。” “嗯。”甘泽表示理解。 “这种男子比那时候大部分人都完美，不过她喜欢一个普通人，她说自己在世间不能久留，因为她的心都是他的了。我当作笑话听，不过这个人真不错啊。她教我跳舞，教我学会人类的事物。后来有一天晚上，夜色很好，我睡下后，第二天早上见到了她的尸体，就在我们平日里一起嬉闹的湖中，她跳了下去 。” “后来武大人更加宠爱我，再后来他也死了。名声不大好，我听见许多人骂他，于是我伪装成过路人，经过他的府邸，再也没出现过。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甘泽的确很不解。她知道在这段对话中自己只需要当一个倾听者。 “那是真正的，上天的指示啊，残酷的上天啊，他让我搅乱武氏的天下。”宋窈抬起头，声音有些颤抖，“你看，妖精就是妖精，对吧？” “窈娘的尸体被我收起来，埋在一棵树下。可我不可能把她复活，我用她的名字活下去吧。” 宋窈抹了一把眼睛，就往回走，甘泽喊住她：“请留步。” 宋窈停下脚步。 “你喜欢他啊，对不对？”甘泽着了魔一样地问。“真实地喜欢过，不怕流言蜚语地喜欢过，明明知道最后的结局，还是愿意给他跳舞，知道窈娘不喜欢他，心里是有些高兴的对不对？” 宋窈回过头，绽开一个笑。 “所以，甘泽，你去追吧。” …… 甘泽觉得自己疯了，她在冷风中披上一件自己最喜欢的外套，打开车门，车子炮弹一样弹出去，一直到元崎的别墅下才给他打电话：“元崎，我想见你。” “你在哪？”元崎十分迷惑：“我在你家楼下呢，怎么没看到你啊。” 甘泽：“……” 巧了。 最后的结局是元崎把车子开了回去，拎起在车中瑟瑟发抖的甘泽扔进别墅：“这么冷的天，多穿几件啊。” 甘泽眼圈有点红，不说话，元崎吓了一跳：“不是，我随便说说，你……你喜欢穿这个就穿吧，我……” “我看见你和丁蓉蓉的八卦。”甘泽什么经验都有，恋爱经验基本为零，不知道怎么开口。 元崎看着她，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从来都是他在师姐面前紧张啊。 那时候她穿着紫色的裙子，她好像很喜欢紫色，今天也是紫色的外套，显得优雅又不艳俗，这个颜色其他人可穿不好。 “我也看见你的回复了，那肯定是你的意思，我是说……” “甘泽，我喜欢你。”元崎开口。 甘泽的思路被断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我也喜欢。” 元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玉制的小指环。他单膝跪地，“甘泽，我们结婚吧。你不用怕以后的日子无聊，我们还是这样过。喜欢到处玩就去，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挑本子，你愿意打理片羽就继续下去，也不用担心柴米油盐，咱们可以养两只猫……” “好，”甘泽点头，“咱们结婚吧。” 她故作矜持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觉得刚才答应得太快，没有父母跟自己说的“姑娘家答应求婚时候的害羞”，于是扭捏了一下：“其实我……” “嗯？”元崎有点紧张。 “我……早就想答应了。”甘泽还是憋不出来一句害羞的话。 “这是什么啊？”她把玩了一下那个小玉环，元崎从地上站起来，给她戴在手上：“元家祖传驱魔戒指，配你正合适。” “这里面有法术？” “据说是，可是元家人没有会术法的，都不敢试。你先试试，不过注意安全……” “知道啦，知道啦。”元崎的老干部唠叨又来了。 她举起手，欣赏了一下这个漂亮的小戒指，看见元崎手上也戴上了一个。 “这个要比那些银戒指都有创意，还实用，而且真的很漂亮。”甘泽由衷地赞叹道，“我很喜欢，谢谢你崎崎。” 还顺便给元崎起了个外号。 那天晚上元崎和甘泽商量了半天到底应该怎么公开，最后采取了甘泽的文案。 @开古董店的甘泽：红线为引，天地为誓，元崎我超级喜欢你。 @不玩微博的元崎：红线为引，天地为誓，甘泽，我喜欢你。 甘泽：袁郊大人，不好意思用了您的创意，不过说起来您还是我们的第一媒人呢。 发完之后甘泽根本不管其他，接着她发现自己的手机疯狂振动。是各个朋友发过来的消息，最多的就是“你开玩笑的吧？” 好像也是，他们恋爱谈得太过曲折，不是在抓鬼就是在抓鬼的路上，也没工夫通知亲朋好友——除了黄渝，他早就看出来并质问了甘泽。 “看看你们那个样子，怎么可能没有奸情？” “换个词。”甘泽说。 “爱情。”黄渝说。 还有聂隐娘也是十分激动的，她高兴的理由是两个灵气充沛的人在一起，能生下灵力更充沛的孩子。 “我们还没打算要孩子。”甘泽解释道。 “没事，”聂隐娘喜滋滋的，“这些事以后再说，你们两个也能做成很多事情……” 当然还有爱乐乐团的小朋友们，给甘泽发来了一段视频当作祝贺。聂隐娘看着站在最前面的王圆观：“引路人的幼年时期我是第一次见到。” “你说什么，圆圆也是引路人？他怎么不知道？” “年龄太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也是有的。改天我要看看这孩子。” “那太好了，圆圆特别有天赋。” “……我是说帮他看看灵力，不是星途。”聂隐娘无语道。 当然最敬业的还是魏行打理的碧宵小铺官微。这个聪明的男人眼里全是商机。 @碧宵小铺官方号：“片羽公司和碧宵小铺店长联姻成功，今日八折，情侣五折，专营风水阴阳算命古董经营价钱面议……” 第49章 恋情曝光， 元崎的微博先是掉了两万粉，又涨了五万粉，热搜瘫痪了三天还没好。 “甘泽和元崎， 是我在做梦吗？剧本都不敢这么写。” “这两人之前没瓜葛吧？娱乐圈果然是个圈， 真小啊……” “敲黑板， 他们之前是同事来着， 师姐弟。那时候他们还一起演过电视剧。叫做《雪落江河》，某酷平台上有， 有一说一，还挺好看的。” 这边，甘泽和元崎曝光之后，终于开始了光明正大的同居生活。两个人一点都不觉得着急，倒是身边亲人一个比一个着急。 这三天里， 他们终于摘掉墨镜一起出入片羽公司，元崎拉着她的手， 对着记者的镜头非常有时尚感地摆出一个pose。既然要拍就要拍得好看。 来啊记者朋友，你拍的CPA强行给你喂糖，你敢不吃吗？ 他们也去看电影，看音乐剧， 还有最近在乐团混得风生水起的许云封也开了音乐会。不过不是和爱乐乐团合作， 而是和黄渝团队。 “甘泽，你们铺子里有一个民乐团首席这件事你怎么不和我说？”黄渝问。 甘泽看了看许云封：“有人说过不为五斗米折腰，这种事情不参与，一辈子扎根乐团不动摇。你很高贵， 让我不要给你机会……” 黄渝：“……” 许云封：“……” 总之， 在某日黄渝去碧宵小铺找甘泽但甘泽不在，许云封正练习第二天的演出曲目的时候， 两人一见如故，开始了巡回演出的计划。 “你们打算准备什么风格的演出？” “啊，”许云封想了想，“黄哥的意思是我们来一个民乐Disco，用快节奏的民乐加上电音，先来个混合。再加上编钟等打击乐器，做出声光色三效合一的动感效果。” 不知道为什么，甘泽总觉得不靠谱。不过这一回事实证明她错了，许云封和黄渝的“长安梦”联名演出非常成功。用当下流行词汇可以叫做“出圈”。第一批观众是民乐爱好者，第二批是刚看完《长安歌》对作曲大大产生兴趣的粉丝们，第三批是闲得无聊被安利的好奇观众，最后一传十十传百，许云封迎来了他人生中最巅峰的时刻。 “长安歌演出看了吗？没看的梦城大剧院走起，票价便宜，听过的都哭了。” “有那么夸张吗？怎么会哭啊？” “毫不夸张，竹笛独奏那一段《六洲遍》我真的控制不住我的眼泪，小哥哥叫许云封，好像是个大佬，长得很帅，还没对象。” “听见了吗，是个大佬，长得很帅。”许云封抬起头，自豪地说道，“这么多年，终于有人发现我的闪光点。” 坐着围观的甘泽元崎，以及一众员工们：虽然这个人说的对，但莫名地想揍他怎么办？ 其实对于甘泽来讲，这个人最大佬的地方并不是竹笛的本领，而是对于法阵的领悟。驱鬼小分队里面不能没有许云封，已经变成了一种共识。 “加薪，回头就加薪！”甘泽想到这里，坚定道。 “加给蒋盼吗？”许云封激动了。 甘泽：“……” 蒋盼小姐最近的日子风生水起，手拿墨色，她终于过上了自己想要的日子。她对于经商虽有天赋，并无兴趣。但是为了自己表弟，她愿意竭尽全力。 最让她高兴的是，在接手墨色的第二天，韦驺不负众望地出道了。 那天甘泽是和元崎一起在家看的直播，两批选手分别上台表演，韦驺自己表演一段唱跳，挑战的是某知名歌手的经典。灯光投射下来，这个少年的脸上没有了倔强，而是一种自信和从容。 他不再孤僻地待在角落，也学会了和粉丝们互动合影，面对镜头能够轻松地展示自己的魅力。 “我觉得他应该第一。”甘泽悄悄看了眼票数，目前在第二，和第一名紧追不舍。 一个接着一个表演完，还有群舞和热场之类的花絮，看得甘泽有点疲惫。后来总算轮到韦驺，他笑了笑说：“如果说除了粉丝之外，还要感谢的人，就是我姐蒋盼，还有碧宵小铺的所有人，没有他们就没有我的今天。这些话我怕我一会儿没有机会说，就在现在告诉他们吧。” “如果他们没有看直播呢？” “肯定看着呢。”韦驺偏头露出一丝调皮。 他的客套话在一众客套话中格外特别，如果不知道碧宵小铺的底细，简直就像是收钱广告。最后消息传来传去，就变成了“韦驺曾经被碧宵小铺驱鬼，脱胎换骨终于出道”。 最后主持人宣布结果的时候，甘泽大气都不敢出，蒋盼在手机那头尖叫，粉丝在现场尖叫。 “第一名得票1256万韦驺！让我们恭喜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蒋盼哭了。 “恭喜恭喜！前程无量！”甘泽也很开心，但蒋盼喊得实在太响，她觉得自己耳膜要裂了。 韦驺真是个实在人，在C位出道的感言中再次强调了对碧宵小铺的感激。甘泽知道他是怕直接提名字让人误会他攀甘泽大腿上位，但这样提也透着一丝诡异—— “Pick me C位小哥是被碧宵驱过鬼吗？” “别瞎说，也许是看过风水，我听说艺人都很迷信的，你看他今年事业运势多好。” “韩国那边艺人见鬼会火，看来不是传说，在我国也适用啊。” 不管怎么样，碧宵小铺的声望再次达到高潮，休息了几个月的蒋文及时上门，拿着他做好的选题找甘泽核对细节来了。 甘泽：“呃，蒋记者，我们碧宵专注自家事业，做古董抓鬼生意就好了，这些八卦莫要cue我啊。” 蒋文：“甘影后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甘泽觉得自己最近魔怔了，天天混迹粉圈不说，为了给韦驺拉票还接触了一堆选秀粉，现在自己说话风格都变了。 总之最后在蒋文的软磨硬泡下她还是做了一期专访，主要谈起自己店铺和几位名人的缘分，虽然做了模糊处理，但还是很容易辨认身份。甘泽提前给几个朋友打了招呼，确认是否能把他们的故事当作案例。 报道一发出，片羽公司的热搜包年套餐里加入了新词条，包括“韦驺红线宋窈梦城豪门”等等。 甘泽觉得是时候再来一批广告了。 “长安梦”第一期演出接近尾声，一天谢幕的时候，黄渝悄悄带着一个小朋友来到后台。 “想不想上去唱歌？” 王圆观点点头：“想。” “你这是想要增加人员？”甘泽好奇地问。 “是啊，”黄渝说，“这几场我们的胡琴演奏者生病了，缺少草原部分的乐曲表达，我打算用人声代替。这个孩子声音高亢，很适合独唱。” “这就是圆圆？”聂隐娘看见王圆观，蹲下身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圆圆你好啊，我姓聂，是你甘泽姐的员工，问你几个问题好不好？” “好。”圆圆并不怕生，乖巧地点点头。 “晚上喜欢做梦吗？”聂隐娘问。 圆圆想了想回答：“有时候会做。” “都是什么样的梦？有没有看见过一个白胡子的老爷爷？还有一座大房子？” 圆圆认真地想了想，眉毛眼睛都挤在一起，说道：“没有老爷爷，只有大房子，很高很大，门口挂着一块牌子。” “是牌匾。”聂隐娘轻声对甘泽说。 “这样的梦，你做过多少次？” “好多次呢。”圆圆说，“还有的时候，我自己在家，看见屋子里有东西在飘。” “小孩子，灵力还足，容易看见鬼魂。”甘泽点头，“在我的梦境里，我站在博古斋里面，外面都是人，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你们几个引路人。” 红线等人能够收到上天的启示，所以不做梦。王圆观还小，但袁郊老人仍然通过这样的方式传达着他的信息。 “圆圆，”甘泽道，“今天排练结束，可不可以先去碧宵小铺坐一坐？然后我送你回去。” “你要做什么？”聂隐娘问。 “入梦符。”甘泽说了三个字，聂隐娘立刻明白。 上一次，她和元崎用入梦符知道了袁郊的秘密，这一次进入王圆观的梦境，应该能看见更多。 不过有了经验，甘泽打算提前通知其他几个引路人早早休息多喝热水，以防第二天身体不舒服。还要拽上一个聂隐娘去她家保驾护航，以防他们在梦里有危险，或者在梦外收到袭击。 要知道，陶岘还没被抓住呢。 于是那天，甘泽带着聂隐娘和圆圆回了碧宵小铺，又把元崎叫来。青铜镜被搬到卧室的床边，贴上符咒。圆圆躺在临时摆放的儿童床里，元崎和甘泽也在双人床上躺下。三人眼睛闭着，神情宁静，乍一看画面十分祥和。 如果忽略在他们旁边围观的六个人的话。 虽然才六点多，甘泽还是很快感受到困意。在昏迷的那一刻她抓住了元崎的手，另一只手抓住圆圆的胳膊，可不要在梦里又走丢了。 三人重重落地，拨开云雾，甘泽发现这一次上天十分善良，他们直接降落在博古斋里面，那张书案旁边。 白纸摊开，主人袁郊却不在。圆圆好奇地踮着脚，却认不全上面的字。元崎抱着他，一字一字地读出来： “身前身后事茫茫，要说因为怕断肠。 吴越山水游已遍，却回烟桌上瞿塘。” 落款：洛阳释圆观。 第50章 “也就是说， 这个圆观是个和尚。” 元崎点点头说道。 “没错，洛阳僧人圆观，他的笔迹和那天袁郊老人的笔迹不一样， 应该是本人所写。”甘泽那天亲眼见过袁郊的笔迹， 他的笔迹苍劲有力， 充满豪迈之气， 这位作者的墨迹却圆润饱满，风格完全不同。 圆圆好奇地伸着头看着纸上面的字迹， 甘泽指着诗对他说：“小圆圆，认得吗？”小男孩迷茫地摇头。 “那记不记得这个房子？”她又问。圆圆指着外面说：“我就站在那里，还有一些哥哥姐姐，可是我也看不清他们。” 就像一个第一视角游戏，每个玩家都只能看见自己所在的区域， 而不是全貌。甘泽啧啧嘴，继续在书案上翻找。上一次梦里太着急， 她才发现这书案后面原来别有洞天，下面是一个隐蔽的书柜。 元崎在梦中一直站在袁郊的位置，他对这片地区更加熟悉，带着甘泽翻书柜， 里面除了那些耳熟能详的古书之外并无其他。甘泽感叹：“我还以为能找到一本《甘泽谣》呢， 什么都没有。” “这是什么？”甘泽回头，看见圆圆在一旁垫着脚，随便地揭开那张白色宣纸，纸的背面竟然有些图案。宣纸因为很薄， 一般不会再使用背面， 可这张纸背面却用绘画的细笔写着一些小字。 “九个人……魏先生，素娥， 陶岘……红线为引，陶岘收尾，敢情这袁郊先生写文还写细纲呢？”甘泽吐槽，“他当时说我的任务还没完成，难道就是集齐这九张人物卡吗？那时候聂隐娘还说过，如果我焚毁甘泽谣，这些人就会获得自由，但我会得到反噬。所以他们让我焚毁，我又不会让他们如愿，因为《甘泽谣》是袁郊的作品，他和我肯定站在一边，但问题是我根本不知道这东西在哪里……”甘泽觉得自己好像领会到了袁郊老人的意思。 “甘泽，”元崎也一片混乱，“我觉得，你不知道才是对的。” 甘泽疑惑地看过来，元崎说：“根据聂隐娘的表现，她一开始就知道《甘泽谣》的秘密，而红线的描述里陶岘也在寻找它。以他们两人的能力和寻找时间，他们都没找到，你也不可能找到——除非这和我的青铜鼎一样，是家族祖传或者胎里带来的。” 甘泽点头，元崎的分析很有道理。 “也是就是说，《甘泽谣》可能根本不在世间。”他低下头，“继续找，也许就在博古斋，也许在梦里的其他地方！” “元崎。”甘泽说。 “什么？” “密室，红线管理的密室。博古斋改造以后，之前的格局我并没动过，那个密室一直在，也许很早就在，进去找！” 三人摸索着，搬开那些落了灰的古籍，后面露出密室的门，打不开，甘泽一脚踹开了。门年久失修，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一股灰尘的味道。 大家分头，在货架上搜寻，这里面和外间存放的东西又不同了，是很多纸张。甘泽找了没多久就听见元崎的声音。 “甘泽，你说对了，《甘泽谣》是他写的，那些人是他创造的，所以我们找不到他。”元崎觉得自己头皮发麻。他捧着那一沓纸，里面的字迹清清楚楚。 “《甘泽谣》是一本草稿。” 甘泽觉得自己心跳停了一拍，她还蹲着，转过身，接过那一沓白纸。一张一张看过，那些名字熟悉又陌生，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故事，而自己只有一个名字。真是奇妙的感觉。 远处传来奇怪的响声，整个博古斋再次虚无缥缈起来，这是梦境结束的前兆。甘泽一把揽住元崎，另一只手抱住圆圆，顺便把草稿攥在手心，闭上眼睛。和上一次不同，这次她心中有底，也大概知道了事件的全貌。 “甘泽，甘泽！” “元崎先生！圆圆！” 熟悉的呼唤把他们叫醒，熟悉的碧霄小铺和熟悉的人。甘泽看见那沓草稿还在自己的手上。 “怎么样？”聂隐娘问。 甘泽把梦境描述了一遍，又把东西给他们看，“这就是《甘泽谣》。” “这就是自由啊。”聂隐娘笑了。 其他几人并不知道这么多信息，乍一听也吓了一跳。“如果要让甘泽姐烧掉这个才能自由，那还是算了吧。”红线说。 “同意。”宋窈难得说了一句。 “但是也不能让你们这样永远过下去，否则你们永远也不自由，我们也没办法摆脱袁郊老人的启示。”甘泽现在开始明白袁郊的意图了，谁都不希望自己的作品被别人毁掉。但她现在面对的不是书中的人物，是活生生的人。 她想要两全。 思考完正事，她忽然就开始觉得体力不支。这时候梦境的后遗症到了，众人都开始疲乏起来，幸好碧霄小铺够大。开车送完圆圆，大家就索性在这里住下了。《甘泽谣》被压在枕头下面，甘泽甚至那铅笔在上面轻描了一个符咒，以防万一。 “为了防止陶岘捣乱，从今天开始咱们碧霄就是一级戒备。”许云封说。他用笛子画了一个相当复杂的法阵，包围住碧霄小铺，据说能够确保刀枪不入，神鬼莫侵。 结果当天晚上，就有人闯入了。 开始是有人敲门，大家都快要睡着了。可是那门铃执着地响，响了又响。许云封愤怒地扔出一把笛子：“好吵啊！” “甘泽小姐，甘泽前辈……甘泽大神！救救我吧！”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委屈得很，听得甘泽一阵肝颤。元崎揽住她，她只好拨开元崎的胳膊：“可能真有人遇到急事了，我去去就回。” 如果是哪个百姓家里闹鬼，能帮就帮一把吧。 甘泽迷迷糊糊地站在门口，向外看，是一个落魄男人，身上衣服都没穿好，大半夜在外面发抖。这时候所有人都醒了，忍着一股怒气开了门：“什么事？” 门一开，外面男人两眼发光：“甘泽女神！救救我吧！” “嗯？”甘泽愣了一下，“你是张庭？” “你认识我！”男人相当之激动，伸出手就要和甘泽握手。 “嗯？”元崎从后面冒出脑袋，“张庭？” 张庭：“……” 他迅速缩回了手，脸上的神情也瞬间正常了，甚至有点冷漠，不过刚才吓出来的泪痕还在，显得有些滑稽。 甘泽当然认识他，作为一个合格的元崎粉丝，她知道张庭就是那个和元崎长相类型相似，偶像剧出身非要走戏骨路线的男艺人，和元崎在好几个剧的选角上都有竞争。尤其是最近官宣的律政行业电视剧《无声律条》，元崎刚刚宣布饰演男主角钱律师，张庭团队就发通稿说元崎的角色原本定的是张庭，后来被截胡了，气得无数元宵都在疯狂澄清，对张庭印象极差。 这就是所谓的“对家”。 甘泽拍电视剧的时候张庭还没火，等到他火了，她也封后了。单凭本人印象，甘泽对张庭不好不坏。不过她看见张庭对元崎说咬着牙说话的。 都被吓成这样了，仍然倔强。甘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元崎冷冰冰地看着他：“什么事？”这一回张庭终于会好好说话了：“半夜打扰大家，我女友家屋子里闹鬼了。很厉害……” 张庭女友？ 甘泽想了想：“Anna小姐还好吗？” 如果说张庭虽然在元崎家粉丝这里口碑不好，那这位Anna女士就是全民口碑不好。这位小姐，年芳二十，之前在某电商平台当模特出身，之后因为一段舞蹈视频爆红网络，成为一个网红。不过她野心不小，开始涉足影视圈，拍了几部电视剧，都是女二号，女三号这样的角色，虽然演技堪忧，仍然凭借出色的外表也聚集了一批粉丝。再后来，她遇上了张庭，两人恋爱到公开都是在综艺上完成的。 在这个看脸的时代，谁不喜欢漂亮的女孩呢？ 不过再后来观众们发觉不对，但凡有她的片段，视频的弹幕就会被“Anna真美”占据，但凡有她的文章，里面一定拿着其他当红女星捧自己。她经常在自己的微博上发一些与他人的合照，还说与各路明星都是朋友，但是采访的时候每每露馅。 过度整容、炒作和拉踩，终于让Anna的名声崩塌了。现在Anna鲜少出境，即使出来也只是上综艺和张庭互动而已。甘泽在娱乐圈里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人，她不喜欢这种营销方式，却也并不十分讨厌她。 不喜欢就点叉，下一个更好。这是甘泽的准则。况且现在，他们是甘泽的客户。 “她还好，现在就在车里……”张庭说道，看这意思竟然是让他们连夜过去。甘泽觉得这个场景太过玄幻，不过还是决定看一看，毕竟过于激动还有起床气的许云封已经提着笛子发动自己的车了…… “走吧，去看看？”甘泽问元崎。 “走。”元崎想都没想，甘泽总觉得他的脸上带着一种隐隐的得意，这大概就是看对家出丑的快感吧…… 第51章 甘泽和元崎上了车， 漆黑的夜色中，北极星朦朦胧胧挂在天上，路上的车辆稀少， 两人并肩而坐， 还有点浪漫。 除了坐在车后座的一堆带着强烈起床气的员工们。 此时， 许云封正充满怨念地看着前面引路的车子， 不满地嘟囔道：“瞧瞧前面那土豪车……” “许云封，你是真的仇富。”红线道， “现在明明有钱买车子了，还要这样嘟囔。” 许云封急了，伸出手指：“你自己看，这是正常人能开出来的车？大晚上的，我真不是酸， 这辆车也太夸张了。” 车内众人齐齐抬头，只见空旷的高速上， 一辆芭比亮橙色的跑车，涂着一圈粉色的花边，轮子也被改装过，带了一圈镶钻的轮圈…… 明明是昂贵有特点的配饰， 被这样一搭配， 显得格外廉价。最关键的是，那些粉红色的花边配合着橙色的底色，在黑夜中更加像一个符咒了。甘泽也有点无语，她一般不太评价别人的审美， 不过这个着实慎得慌。 “首先排除鬼魂附在他们身上的可能， ”甘泽说，“车辆车上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没人回应， 后座一片鼾声。 于是一路无话，张庭很着急，一路速度加满，等到到了目的地，她才发现也就过了三十多分钟。张庭跳下车子，急匆匆打开门，从那辆浮夸的跑车中，歪歪扭扭挪出一个浅黄色头发女人，大概是因为活动经常染色，索性留了个漂白的底色。她踩着一双细跟高跟鞋，单薄的网红背带裙，好像有些晕车，扶着车门站立不稳，风一吹就要倒了。 甘泽快步走过去，伸手扶了她一把，发现她脸色苍白。 “谢谢。”Anna轻声说。她看上去状态很不好，随时都要吐。甘泽问：“要塑料袋吗？” Anna摇摇头：“没关系的，我身体一直这样……甘小姐，你真漂亮啊，鼻梁骨也高，皮肤也好。人家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我看你是真的美人。” “过奖了，你也不差啊。”甘泽一边说一边扶着她进屋子。说实话，Anna并不是不好看，而是那硕大的黑眼圈和枯黄的皮肤，让她看起来很显老。 “嘿嘿，”Anna满不在乎，“都是出国整的。” 甘泽：“……” 这话太坦诚，她不知道怎么接了，只觉得这姑娘好像并没有网友说的那么讨厌。众人陆陆续续进门，张庭把门一关，一阵冷风穿堂而过，甘泽打了个冷战。她看到了Anna家屋子的全貌——和那辆车的风格趋于一致，浅浅的粉色墙纸，浅浅的粉色装潢，一大堆玩偶和丝带，还有为了直播需要的一堆道具。推挤在一起有些浮夸和杂乱。 “张先生，说说具体怎么了？” 张庭眼前一亮：“甘泽女神……” 甘泽一把被元崎搂在怀里，元崎一直都是温柔如水的类型，第一次在人前这么腻歪。不过甘泽完全没意见甚至很高兴，因为张庭的眼神让她浑身不适。 元崎冲着张庭一笑，张庭的笑容就凝固在脸上了。他收起表情，Anna自己开口了：“昨天晚上十点多，张庭和我在家看鬼片，看见贞子从电视里出来了。她真的跑出来了——长头发，白衣服，从张庭背后爬过去，就要抓住我。张庭一脚踹开，她生气了就要打张庭。我们打开灯，贞子消失了，又关上灯，她又跑出来……我们很害怕，锁上门就出来找碧霄小铺帮忙。” 她缩在沙发上裹着毯子，小小一只，楚楚可怜，指着甘泽所在的沙发：“就是在那里。” “贞子？” 甘泽第一次遇到这种普通人半夜见到实体鬼的案子。她从包里放出刘雨萱，小姑娘围着Anna家的客厅仔仔细细转了一圈：“没有，什么都没有，符咒也没有，鬼也没有。” “鬼魂有可能通过电路传播吗？”甘泽问。 鬼魂按理说并没有实体，除了会法术的，普通人是接触不到它们的。他们可以穿墙，也可以隐藏在极狭小的空间内。可Anna说张庭踹了那鬼一脚，就显得十分可疑。 “没试过。”刘雨萱说着，就一头扎进电视机里。不一会儿电视机忽然自己开机了，然后又自己关机，再次开机……张庭完全吓傻了，刘雨萱最后一次关掉电视机：“不行，我一接触电流就浑身酥麻，进不去。” 难道是人扮成的鬼吗？ 甘泽走到Anna身边，轻声问：“能不能具体说说那鬼的样子，和贞子一摸一样吗？” “看不清楚，我太紧张了。”Anna说。 张庭怀疑地盯着甘泽和过来打酱油的元崎。元崎悠悠闲闲地笑着，看着张庭一会儿惶恐，一会儿焦虑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张庭就是觉得对方在嘲讽自己。可元崎什么都没做，还拍了拍沙发：“张庭哥也过来坐啊，放心，总会解决的。”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男人自从有了甘泽女神，越发婊里婊气了…… “怎么样，你们能行吗？”张庭说。 “可以，不过以防万一，请你们二位暂时躲避一下……”甘泽站起来，“红线，带着他们先进屋去。” Anna站起身，红线和她一起等着张庭。Anna那柔情似水的眼波在张庭身上扫啊扫。“不用，”张庭咬着牙，“我就在客厅里看着，Anna自己进去就行。” 他堂堂男子汉，怎么能在姓元的和甘泽女神面前被看扁？ “这实在很危险。”甘泽说，“张庭先生还是进去比较好。” “那他怎么不进去？”张庭指着元崎。那人每次见到都是一脸平淡如水的样子，他可知道，私下里绝不是那么好惹。几次自己发通稿黑他，都被他在各种场合找机会还了回去，偏偏每一次还摆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甘泽女神身边怎么能是这样的男人？ “嘿嘿。”面对张庭的质疑，元崎诡异地笑了笑。 然后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拿出了一沓符咒，一个个贴在电视机和张庭周围。 “张庭哥，想留下就留下吧，只是一会儿一定要安静。” 他随意一挥手，张庭觉得四周的空气瞬间再次凉了一下，一张符咒晃晃悠悠飘下来，定在半空中，上面的纹路写着大大一个“鬼”字。 “红线，你们先进去吧。”甘泽笑笑，“张庭先生这次也可以站远一点……” 她可记得，上次慈善晚宴上，元崎和张庭同台走秀，他故意把元崎落得远远的，还在讲话时暗示元崎没按照安排好的节奏走，还捎上了一句元崎的新剧《无声律条》捆绑自己。不过这句话并不能听出来嘲讽之意，也许只是一句善意的提醒呢？ 甘泽觉得自己和元崎学精了。 然后她走到开关那里，关上了灯。 屋子瞬间黑下来，甘泽听见了张庭倒吸一口凉气。甘泽不管他，敲了敲电视。“姐姐，天黑了，出来吓人了！” 语气神秘兮兮的，她看见元崎贴在上面的符咒一阵抖动。不一会儿，那电视柜下面开始颤抖。 “呜呜——” 一个女声缓缓地响起来，甘泽脚下伸出一只细长的胳膊，好巧不巧，抓住了张庭的脚腕。 “啊啊啊啊啊啊啊！”张庭大叫一声跑远了，头也不回地冲进屋子，门关的真响。甘泽挽起袖子，一把将那胳膊拽了出来：“姐姐，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 女鬼很轻，被甘泽拖出来，毫无反抗之力。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和贞子一个款式，黑色的长发垂下来，愣愣地盯着她，看来不是恶鬼。甘泽把她的头发拨开，看见了一张深眼窝高鼻梁的脸，比贞子还好看，居然不是我国人……我国鬼？ 甘泽：“Hallo？” 她用拍戏积累的几国简单打招呼口语向她问好，可是那鬼就是不说话。 “这是被封印住了。”许云封说道。 “你们看他手腕。”元崎冷眼在旁边看着，说了一句。甘泽低下头，看见女鬼手腕上戴着一个颜色鲜艳的镯子，串了一串珠子，其中一个珠子正幽幽地发着光。 正是鲜亮的粉色。Anna最爱的颜色。 她一把摘下那串手链，女鬼像发了狂一样扑向她，元崎一把拽住甘泽，踹开那只鬼。甘泽趁机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桃木大棒，一棍子下去，女鬼瞬间倒地。她拿出宣纸，将鬼收入囊中。 灯被打开，甘泽看着那串手串，递给从屋里走出的Anna：“是你的吗？” 上面写着一些文字，是东南亚国家的。甘泽不认识，但毫无疑问，这是吸引鬼魂的东西。 “国外有些地方有这样的巫术，这种小店铺里的镯子不能随便买回家的，以后要注意。”她说。 Anna点点头，一把抱住她：“甘影后，你真厉害！” 张庭看着自己女友仰慕的眼神，心里一阵不是滋味。接着，甘泽忽然随意地拉住了元崎的手，两人相视一笑，元崎帮着甘泽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 张庭：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女神也变得有心计起来了呢。 第52章 接着， 甘泽又很贴心地帮着张庭把那些散碎的符咒收拾好，扔进垃圾桶。 “这条链子，我不敢再拿着了……”Anna怯怯地说。也是， 这样的邪物留在家里， 难保什么时间再来一只鬼。甘泽接过去， “那我帮你收着， 就算报酬了。” 这样的镯子，虽然可能不是什么大牌， 但以Anna和张庭的消费水平，应该花了不少钱，或者说是被坑了也可以。张庭看着甘泽顺手把那个粉粉嫩嫩的镯子塞进包里，脸色有些尴尬：“甘小姐，我们不是那种抠门的人， 我们是会付钱的。价格怎么算？” 魏行等着这句话好久了，他面无表情地拿出一张价目单子：“基础驱鬼一次五万， 恶鬼翻倍，上法阵再翻倍……” 但是从没人给他们五万，这个价格是方便普通人家里付不起钱设定的。不过也许是名人效应，甘泽的客户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遇到的也不是普通鬼， 她从来没收到过正常价目的酬金。今天这个东南亚美贞子是最弱的一个。 “五万？没事，别客气，这也太少了。”张庭充豪气道。 甘泽心想，不给你加倍就不错了， 谁会跟你客气啊！ “就是这个价格没错。不过如果张先生愿意的话， 还有些事情可以做。”她歪了歪头，看向元崎， “听说二位一直很有缘啊。” 这一天，张庭的粉丝早早起来，发现自家爱豆发了一条微博，立刻活动手指打算转评赞三连。结果却是一张照片。 张庭坐在沙发上，和一个男人合影。这种情况粉丝们自然是要客套一下夸夸对方，再在评论里吹一吹自己家哥哥有多么好看的。然而大家定睛一看—— 元崎？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两个人居然还有其乐融融的一天。 一定是商业活动！一定是另有阴谋！ 一边翻旧账准备开炮的张庭粉丝冲进评论区，扣了一大堆问号，开始自顾自宣传张庭的新剧。 “叮咚，您的特别关注张庭发表了评论：碧宵小铺，水准一流，专业驱鬼，安居不愁！【赞】@开古董店的甘泽@玩微博的元崎祝生意兴隆，新剧火爆！” 是谁吃错药了？自家爱豆还是自己？张庭的粉丝，在那一刻，深深迷惑了。 接着张庭又转发了一条微博，是元崎的新剧《无声律条》开播的消息。并十分衷心地称赞“好兄弟”元崎的演技出神入化。 有粉丝在下面刷元崎抢角色的事，张庭回复道：“什么角色？还有人比元崎还适合这个角色？” 甘泽看着这幅和谐的场景，心满意足地用小号转发了微博，看着那条“张庭承认元崎并未抢角色”的热搜，老母亲一般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繁忙而充实，甘泽暂时忘掉了甘泽谣的烦恼，出席许云封的音乐剧发布会，带着元崎悄悄去看韦驺的演唱会，差点被粉丝认出并落荒而逃，正大光明地到处安利元崎的剧目…… 赵雅在片羽公司的投资收获了甜头，于是加大力度继续注入资金。悦影公司签了几个新人，甘泽让人事部一定要重视艺人品格的考核，这几个人都是初出茅庐，但长相有特色，重点是脚踏实地，对影视圈有着美好的憧憬，正如当年的甘泽。这时候甘泽觉得时候到了。 在阳光明媚的一天，甘泽走进了元崎的工作室。琪琪早就对“嫂子”来访习以为常，热情地招呼她坐下。 现在琪琪也算是片羽的小股东，肖华女士的得力干将了。这都是甘泽带来的机会，琪琪相当感谢她。“甘泽姐，什么事？” 元崎坐在阳光里，默默读书，看上去善良无害，如果甘泽不知道他看的是《中国古代符咒大全》的话。 甘泽坐在他身边，把脑袋靠过去：“最近有什么安排？” “没有，”元崎用手抓住她的手，戒指和指尖碰在一起，“随你安排。” 没想到，甘泽一跃而起。 “那太好了。”她振奋道。 元崎静静地瞧着她，甘泽从包里拿出一个厚本子：“有没有兴趣，拍个电影啊？” 元崎挑眉，接过那一份厚厚的东西，原来是剧本。 《雪山玫瑰》 导演：霍州 元崎：“……不要告诉我，霍导这种电影圈的大拿，专门指定我当主演啊。” 霍州是华裔导演，现居国外，拍摄的电影充满浪漫主义特色，颇受国内外观众欢迎，尤其擅长爱情片。也在国际上赫赫有名，现在专门在各大奖项中客串评委。甘泽当过他的女一号，可惜那年国外出了一部大爆黑马爱情片，甘泽遗憾落败。 甘泽笑而不语，元崎接着往下看。 女一号：甘泽 男一号：元崎 元崎明白了，这就不奇怪了。 “前几天我们公开恋情，收到很多人祝福，没想到霍导专门跑过来，给我打电话，说自己要回国了，下次回来不一定是什么时候，没准会错过我们的婚礼，所以有个礼物要提前送给我。他找人为我们定制了一个剧本。” 元崎：……不愧是大导演，送的礼物是那么别致，那么不同。 他接着看下去： 编剧：水木天成 元崎这回是真被惊到了。对他来讲，这一位的名字可能比霍州还有名。 这是《太阳光》的编剧，直接把甘泽送进国际影坛金蔷薇封神的那一位。 甘泽道：“虽然很高兴，但我觉得这个配置，可能给我们拍个恋爱宣传片有些浪费。但我已经退圈了，这个电影，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在微博上公开发表，让观众们免费观看。” 元崎：……所以之前的打算是让这两位拍完之后我们自己留存吗！ 甘泽：“剧本你看看，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准备吧。我挺喜欢的……里面还有些配角，我打算让片羽的演员们都亮个相，还有碧宵的朋友，琪琪要不要也来？我觉得你长得很可爱，特别适合演萌系小姑娘……” “我可以！”琪琪眼睛一亮。 元崎看着甘泽兴高采烈的样子，用有些颤抖的手，翻开了剧本。 半晌，他再次颤抖地合上：“我觉得很好，很有深度，这个水准的剧本，真的高于我看过的大部分爱情片。” “那就是你同意啦！”甘泽高兴地搂住元崎的脖子，“太好了我爱你！” “我一直爱你。”元崎笑。 这种肉麻的话，甘泽之前完全不敢想，可现在她最喜欢的男演员对着她说出了这句话。 “我想，我们应该先选址。这片子的统筹就由片羽来做吧。”甘泽想着，“你看，里面有雪山的部分，不能太假了。特效要做好多，还有这一幕群戏，可以让圆圆他们来一趟。听说天泽有个很厉害的特效团队，改天给我介绍一下？” “我在想，的确可以让天泽来。”元崎慢悠悠道。 “哈，”甘泽点点头，“收购天泽，可以考虑一下。” “不是，你不用……”元崎企图解释。 “我现在完全可以买下天泽的，你不用担心。”甘泽拍拍胸脯，“到时候送给你当作礼物。” “那个……”元崎按住甘泽躁动的手，“我是说，天泽有一半是我的，你可以直接拿走我那一部分。” 他笑了笑，有点心虚：“你知道我们家虽然现在搞文化了，之前也是有些唐代攒下来的家底，天泽的老板恰好认识我爸，等到我进公司了才发现是我……都是顺手，顺手。” 甘泽：“你说啥？” 甘泽：“不是吧？” 元崎：“后来我因为吉光工作室，又收购了一部分天泽，都是顺手。” 甘泽：“？” 元崎：“我想说，你不用再辛苦了，你收购我就行，我随身附带半个公司。” 甘泽很惊慌。 她觉得自己的小师弟，好像超出了掌控。 这种感觉还挺好的。 于是话不多说，一周之后，霍州导演成功回国，甘泽带着元崎从机场接他，一路上机场大面积堵塞。不一会儿一个戴着帽子的男孩从人群中钻出来，大声道：“大家保持秩序！这是私人行程，接机这种行为我不喜欢，以后请不要用这种方式支持我……” “这不是韦驺吗？”甘泽奇道，“肖华姐说最近给他放了个小长假，怎么又要走了？” “哦，前几天他问我，想不想一起到蓝岛冬泳去……”元崎面无表情地回答，“我给拒绝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有活力。” “也挺好的。”这个爱好挺健康，没准还能圈一波粉。甘泽点点头，三人慢慢拉着行李离开机场。忽然，甘泽觉得眼前一花。 “什么人！” 一个黑影在她眼前短暂地出现又消失，她伸手去抓，只抓到一片衣角。不一会儿，韦驺缓缓离开，那东西又在他身边晃了一下。 甘泽浑身发凉，拿出手机。 “明瓒，魏行，看好碧宵小铺，找许云封给甘泽谣下法阵，《甘泽谣》有危险了！” “蒋盼，保护好韦驺，到了蓝岛多派点人手，陶岘还在，他还在……” 第53章 蓝岛是我国有名的半临海城市， 在寒冷的冬天，蓝岛海边仍然聚集着一堆男男女女，做着拉伸活动， 看着冰凉的海面， 跃跃欲试…… “蓝岛第十届冬泳大会即将开始， 第一组选手到达现场， 他们正在准备！获得第一名的选手可以获得高额奖金和全国非专业运动会游泳项目参赛名额。希望观众们有序观赛，不要拥挤， 以防踩踏。” 海边已经迎来了大面积群众围观，作为一年一度声势浩大的我国特色运动项目，记者们纷纷远道而来，举着相机拍摄着泛起微博的海面，力求制造紧张的氛围。今天是个好天气， 风力微弱，也没有浪， 气温也比前几天回暖。也许今年的黑马就会从这一批选手中诞生！ 此时，一声枪响，数十名选手身姿矫健地跳入水中，激起无数片水花， 引得观众们一阵欢呼。 …… 我国幅员辽阔， 而此时的我国最北端寒江小城，已经飘起了今年冬季的初雪。 一对男女站在雪中，男子穿着夹克，女子穿着厚实的长裙和靴子， 带着暖和的棉帽。男子把女子的头抵在自己身前， 沉默者不说话，周围一圈人正在认真地拍摄。四周有游客走过， 大家都安静地看着这个有点浪漫，又有点诡异的画面。 “谢谢你们哦。”琪琪也穿着暖融融的羽绒服，发给保持安静的小孩子几根梦城特产的甜点心，“这个很好吃的。” “妈妈，我也想穿姐姐那样的裙子。”小女孩拉了拉家长的手，中年女子原本对这群陌生人的好意表示怀疑，一抬头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哟，那不是甘泽吗？是我眼花了吗，孩子他爸，过来看看。” 然后一脸惊喜地解释道：“我是甘泽的粉丝，特别喜欢她的向葵。”一个有些谢顶的男人走过来，眯着眼看了看：“是她没错，居然遇到真人了，小姑娘，我们可以要一张签名吗？” “呀，您也是我们甘泽姐的影迷呀？”一般来说男粉丝都会比较内敛，尤其是这样大叔型的粉丝。可这位好像格外热情呢，“但是我们甘泽姐正在拍摄，没办法给你签名，不好意思了。”她笑了笑，取出一份碧霄小铺周边，“不过可以给您一份这个，我们甘泽姐设计的小摆设，放在家里保平安的。” “谢谢你，我可喜欢她，”男人点点头，“这甘法师，抓鬼抓得忒好！我表弟家外甥女前几天惹了野鬼上身，被随手路过的一个大法师两三下给打出来了！他是甘泽亲弟弟，弟弟都厉害成这样，姐姐肯定更行！” “啊？”琪琪有点愣，“您说谁啊？” 碧霄小铺仅此一家，如果有人敢冒充他们的员工误人子弟，可得及时告诉甘泽姐。 “啊……那位高人姓许，”男人说，“叫许云封。” 琪琪：“……” 就这样，靠着琪琪的营销式宣传，甘泽的拍摄得以在全国各地顺利进行下去。肖华在总部坐镇，努力让舆论不要发酵成“甘泽复出炒作”之类的，还给他们推荐了好几个靠谱的合作团队。丁蓉蓉百忙之中挤出档期，完成了最精彩的一幕戏。黄渝听说了甘泽的伟大计划之后决定给甘泽写个背景音乐，接着他老婆——已经产下一子，顺利升级当妈妈的蒋盼决定利用一下自己的特权，给甘泽在电视上每晚开辟一个栏目讲述两个人的神秘爱情……当然被甘泽委婉地拒绝了，最后索性换成由蒋文主笔的《探秘甘泽和她的碧霄小铺》小型纪录片，反响还不错。 …… 眼看着众选手们游到最远处的标记又调头回来，一轮比赛结束。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位经常锻炼，充满肌肉的大哥。他一马当先，比第二名早了半分钟到达终点，神气地站在那里比了个pose，记者们纷纷给他拍照。 “成绩呢成绩呢？”有着急的看客催促主持人，“他是不是目前为止最快的？” “第一名，来自蓝岛的王先生，成绩是30分28秒，很遗憾，和我们的历史最高成绩还相差15秒，不过是这一届的最好成绩。恭喜王先生！”主持人的话很温柔，不过这位大哥还是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走下了台。 “筋还没拉开呢。”他嘟囔了一句。 “下一组选手就位！” 人群中一阵骚动，几名参赛者走到指定位置。大头的是一个带着黑色泳帽的年轻男孩，他戴着泳镜，看不清脸，不过在他一亮相的同时，忽然从无数地方聚拢来一大群粉丝。她们一个个期待地看着这个男孩，却并不和其他人那样拥挤，而是远远站在后面看着，有几个人还拿出了望远镜。 “韦韦加油！你做什么都是最棒的！”这是迷妹的心态。 “韦韦，尽力就好，重在参与！”这是比较实在的一种粉丝。毕竟自家爱豆不是职业运动员，这种活动如果他喜欢，就随便玩玩，不会奢求什么。 韦驺回头看着自己这群神通广大的粉丝，惊异于她们到底从哪里知道的自己的消息，不过有人加油的确让他有信心很多。他冲着粉丝们挥了挥手。人群中传出一阵“嘘”声。 “那里来的小明星啊，在这里扰乱秩序。” “就是，最讨厌这种什么本事都没有的流量了。” 可是没有人发现，在这群粉丝后面还潜伏着一群人——都是因为甘泽的电话，蒋盼现在无事可做，一听这话就急了，马上派了一队训练有素的保镖团队跟过去，让他们随时保护韦驺的安全，自己也随后赶到。 “准备——开始！” 发令枪响，韦驺一跃而下，如同灵活的鱼一样迅速入水，随后双臂在水中划动，几秒的功夫，就超过了大部分参赛者。 “我们看到一号选手现在势头正猛——他已经游完了一半的路程，到线了到线了，他准备开始折返！”主持人站在高处，眼看着那个戴黑色泳帽的男子越来越快。普通的选手在前半程如果拼尽全力，到后期一定会适当减速；或者有人采取后发力的策略，前半程表现得极为普通。但是这名选手，全程几乎维持着一样的速度，飞快前进。 这是剑鱼转世吧？ 女主持放下话筒，小声跟周围人嘀咕了一句。 韦驺在水中瞄着身后人的进度，最后随性闭上眼睛，自己掌控进程。终于他看到了海岸和黑压压的人头。 “28分9秒！28分9秒！奇迹诞生了！来自梦城的韦先生！请你上岸后走到这边来来，这个成绩我想我不用多说，你们也知道意味着什么！” 那天，梦城电视台用十分钟播放了喜欢游泳的普通市民韦先生的专题报道。画面中的年轻人眉清目秀，戴着泳帽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从小就热爱游泳和其他水上项目……”身边一位老大爷拍着他的肩膀：“年轻人，长得好看，还有本事！” 这段话被韦驺的粉丝听到，众人哈哈大笑，“普通市民韦先生”的梗被玩了个遍，直到有粉丝无意中在新闻网上挖出了来自2016年的报道——力挽狂澜！梦城15岁少年勇夺龙舟大会冠军！ 画面上那个个子还没长起来的小男孩，不就是韦驺本人吗？ 韦驺：我天生适合水上运动。 采访完毕，韦驺兴冲冲地回到了酒店，打算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就往回赶。可是当他进入房间，忽然觉得不太对。 原本放在地上打开的行李箱竟然不见了，几件衣服也不翼而飞。许云封早有准备，如平常一样喊来助理，上街买了些简单的衣服，吃喝玩乐之后睡觉。 第二天晚上，当他和朋友吃完饭回来，发现桌子上喝了一半的水杯被动过了，可他仍然不急，继续和平常一样。 又过了一天，他终于在桌子上看见了一封他等了很久的恐吓信……信的落款是陶岘。 韦驺笑了笑，拿起手机：“甘泽姐，我觉得可以行动了。” 黑色的阴影出现在他身后，门口早就聚集起一大堆隐藏在其他房间的保镖，等待着韦驺一声令下就冲进去救人。韦驺紧紧捏着姐姐送给他的护身符，背后留下冷汗。 那人越来越近，他能感觉到那人的轻笑声：“我不信我抓不住你……甘泽在哪里？我想她了，很想很想……” “陶先生，你恶不恶心？”韦驺龇牙咧嘴，“不要骗我，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也算个引路人呢，一起和和气气商量不好吗？如果我告诉你甘泽谣在我手里，你会不会崩溃啊？” 陶岘穿着那套黄色西装，闻言一愣。 “还有啊，我告诉你个秘密，我的能力也在水里，不要想着逃走，你逃不出去的。” “荒唐！你为什么帮着甘泽？”陶岘的脸有点沧桑，又有点扭曲。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保镖们听见了高跟鞋的声音，清脆又悠扬，还有女人的笑。 “我长得好看，还心地善良，最重要的是会赚钱……如果你也这么有本事，你也有这么多朋友。” 拍戏拍了一半过来取景的甘泽装作宾馆服务员，手持桃木大棒，一脚踹开了韦驺房间的门。 第54章 “什么人？” 门口一阵风扫过， 陶岘回头，一把翠绿色的东西飞出，向着甘泽的脖颈而去。甘泽侧身躲过， 一张符咒拍过去， 那东西撞在墙壁上， 居然没有碎裂， 是一个玉环，和聂隐娘手里的一摸一样。这东西居然不止一个。甘泽两张符咒飞去， 顺手一把拽住韦驺的衣领，将他丢给门口的保镖。陶岘也不慌张，手一挥，那玉环居然有磁力一样飞了过去，甘泽再次躲开， 刘雨萱从包里飘出来，拼命地抓陶岘的脖子， 那肉皮上被勒出一道道青印，陶岘也是个坚强的，仍然不为所动，把攻击的重点放在甘泽上。 “我也能帮上忙的！”韦驺急得在门外乱喊。一只手掌堵住了他的嘴。 聂隐娘斜了他一眼：“水系法术就不要在岸上捣乱。”说完匆匆加入战局。这时候甘泽激战正酣， 几次玉环都几乎碰到了她的脖子， 她感到有一股力气把她吸入，就好像金角大王的紫金葫芦一样。所幸自己有青铜鼎护体，红色的光芒大盛，笼罩在她身侧， 形成一个安全的保护膜。她趁机挥棒而出。 桃木大棒是甘泽和元崎查找古籍后， 将金水寺大师的符咒融合在桃木中炼制而成，聂隐娘测试过， 说这根棒子的材质能够最好地发挥甘泽的灵力——换了谁都不行。甘泽也想亲手收服打伤红线的人，作出这种事来，居然也是袁郊老人笔下的人物之一，虽说是引路人，也别想甘泽给他一点情分。 于是她起了个大早，穿戴好宾馆服务员的服装混入酒店内，还抽空给酒店里的韦驺递了个信号。其他人从不同的地方来到酒店，可甘泽知道陶岘的通缉令已经全国放出，他只能单打独斗。 此时聂隐娘的飞镖和陶岘的玉环在空中飞来飞去，颇为壮观，偏偏聂隐娘做事情又很有古风，一边打一边喊道：“歹人陶岘，快快束手就擒！”其他人都堵在门口，有宾馆的工作人员听见动静过来查看。韦驺连忙关门，没想到晚了一步。 “这……是什么东西？”年轻的服务员惊叫道，“你是韦韦，啊啊啊我是你粉丝，还给你投了票！” “聂隐娘，看过吗？”韦驺说，“这是真人版。” “什么意思？”服务员不懂。原来明星私下里都是这么玩的吗？请演员过来在酒店房间里演电影？ “那个……不重要，哈哈，来，有笔吗，给你签个名，谢谢支持……”韦驺一边露出和蔼可亲的面孔，一边在小女生的星星眼中关上了门。 “当！” 大棒刚刚好敲在陶岘的头上，甘泽飞身而上，压住陶岘，双手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果然人比鬼魂有用，陶岘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甘泽觉得有点不真实，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上了，接着打开门，第一个进来的是元崎，接着众人一涌而入，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把他捆好，七嘴八舌： “这就是陶岘啊？” “敢打红线，还威胁甘泽姐，不想活了？” 红线作为受害者，得到了第一个近距离观摩陶岘的机会，她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最后生气地指着陶岘的鼻子：“长得好看了不起？” 甘泽：“……” 红线说完，一串眼泪忽然从脸上滑落，甘泽抱住她：“结束了，都结束了。” 元崎拿出《甘泽谣》，打开那些草稿，众人一张张看完，觉得又有趣又羞耻，就好像在看自己的简历一样。叽叽喳喳一阵过后，甘泽觉得在这样下去，酒店迟早要报警，于是立刻买了最近一班的飞机票，押送陶岘回到梦城。也许是桃木大棒太过强力，陶岘居然也就昏迷了一路，到了目的地都没醒过来。 十一月的梦城，第一次迎来了寒潮，金水寺的银杏叶在一阵大风中缓缓飘落，一地的金黄。可树下并没有游客驻足，而是十分安静。 今天的金水寺，迎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元崎走在最前面，穿着朴素的衣服，双手合十。 “慈云大师，他们到了。” “大师。”甘泽也效仿元崎的动作，行了个礼。慈云大师打量着这个女子，道：“果然还是找到了，早在你十岁的时候，我就预言过的，你的梦中之人。这辈子的劫难。” “也是幸运。”元崎淡淡道。 甘泽笑了笑，拉紧了元崎的手。圆圆跟在后面，拽着红线的胳膊，许云封嫌弃地躲在一旁。魏行还在打电话联系古董商，明瓒跟在后面，拿着全部的行李。聂隐娘跟着韦驺，正在告诉他明天团队新专辑MV发布会的流程和注意事项，宋窈笑眯眯地盯着陶岘：“不要乱跑，我可是妖精哦。” 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已经不是困住她的牢笼，而是她隐秘的小天地，引路人变成一群可爱的家人，碧霄小铺变成比片场还要神圣的地方。 甘泽的嘴角缓缓攒出一个笑来，无意中对上慈云大师的脸。大师慈眉善目：“施主，善因得善果，一切都会没事的。” “嗯，借您吉言，一切都会没事的。”甘泽说。 众人来到斋房，盘腿而坐，闭上眼睛。慈云大师的木鱼一下一下地敲着，甘泽不知不觉平静下来，恍惚间，黑暗中只剩下远处传来的钟声。 “砰！” 甘泽觉得自己被扔到了地上，晕晕乎乎的，耳畔一阵嘈杂，是宋窈的声音：“这是袁郊老头的住所！”她抬头一看，正是那熟悉的博古斋。 完了，宋窈对袁郊有仇，可别把人家的书斋给拆了。甘泽来不及关心其他，从地上爬起来去拦宋窈，没想到宋窈大手一挥，博古斋上的杂草竟然都快速地生长起来。 老屋子上很快开满了花。 宋窈笑了一下：“送给老朋友点礼物。” “当——”幽静的树林里有钟声传出，甘泽推开了那扇木门。 熟悉的书案，熟悉的老人，还有那些字画。袁郊好像比之前更老了一点，说出来一句和慈云大师一样的话：“人带来了？你做的不错，护住了《甘泽谣》。书中的人物活了，这原本是我的纰漏，我钟灵司的纰漏……幸好你还肯听从我的教导，没有让他们祸乱世间。” “是的。”甘泽点头，双手捧出《甘泽谣》，却不递给他。 “怎么？”袁郊道，“甘泽，老夫劝你一句，钟灵司是我大唐专有，为了降伏世间妖魔，我身为司丞，天下大小妖魔精怪都不足为奇。书中人物成精，是借了我这书斋的一点灵气，扰乱天界秩序，为万物所不容，没有人会帮你。” 甘泽看着这个有些沧桑的老人，一下子明白了元崎家的故事，那些大大小小的线索，在这一句话中连成了线。她觉得站在身侧的元崎有点发抖。 “在此之前，我要问一个问题：我到底是谁？” “把草稿给我，我告诉你。”袁郊静静地看着甘泽，仿佛身后那些人都是浮云一般，不值得入眼。 “那他们以后会怎么样？”甘泽又问。 “哪里来，哪里去。”袁郊缓缓地抬起头，细雪般的头发下，隐藏着隐隐的皱纹，“我为百姓降妖除魔，只是留下这一点冤孽，所以迟迟不转世离去，只是为了让千秋万代百姓免受困扰。甘泽，一千多年了，老夫只有这一个心愿，你也不能满足吗？” 甘泽听见老人的话，看见他佝偻的身子，咬咬牙，闭上眼睛。二十多年的陪伴，虽然只是梦境，她却觉得这个老爷爷有着说不出的亲切，她知道自己会心软，索性不看。 “我明白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我是您创造出来的，对吗？元崎是您的后代对不对？您在创造我的时候，有想过我是这样的一个人，长成这样的相貌，我会帮您做这么多事情吗？” 袁郊看着她，摇摇头。 “我曾经是您笔下的人物，可我现在已经是我了。他们也一样。他们的确没有做什么坏事，他们和您书里写的一样，每个都是好人，几千年没做过什么坏事，对我来讲，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真实存在着的人，让我保住甘泽谣是我该做的，但我现在有法术，有能力，我希望他们继续活下去……不在书里面，在这个世上。” 她想了想，“和元崎一样，好好活着，不带负担，像个人一样地活着。如果我证明自己的法术能够控制他们，您能同意我吗？” “你……”这是陶岘对甘泽说过的第一句话，甘泽几乎要以为他是个哑巴。她回过头嫣然一笑，觉得陶岘一定感动得五体投地。 她读过陶岘的故事，他当了那么久好人，却也在漫漫岁月长河中干了一些亏心事。但他不欠袁郊老人什么，是非功过应该由碧霄小铺的人评判。 “没有人的法术能够打败我。”袁郊说。 “那就杜绝源头，《甘泽谣》在我走后，我会交给博物馆处理。之前我探测出里面的禁锢之力，想必就是《甘泽谣》囚禁他们的关键，这个更加简单……” 她伸出手臂，手掌印在《甘泽谣》上，黄色的浑厚灵力顺着手掌，漫漫流淌到她体内，她仿佛被人抽走了血，有些头晕目眩，却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服软——再说陶岘只要还活着，很难保证《甘泽谣》的安全。这是来见慈云大师之前，甘泽想出的唯一方法。 就在这瞬间，袁郊动手了！ 一道红光直冲云霄，带着一股力量扑向甘泽，甘泽拿出符咒招架，却觉得一阵天昏地暗。 为她挡下这一道劫的，是几乎同时出手的元崎和聂隐娘。 聂隐娘受伤了，却仍然笑得很开心，笑容里透着得意，相比之下元崎就有些严肃。两人什么都没说，远远地，甘泽听见袁郊老人叹了一口气。 “随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尊贵的读者朋友们，明天就大结局啦！！！ 可能还会有番外，敬请期待，或者有什么想要看的可以告诉我哦！ 第55章 风不知从何处而起， 越来越大，冲进博古斋门缝里一阵呼啸，成千上万的草稿和书页飘落， 甘泽动手去捡， 却怎么也拿不完。有金黄色的东西随着风卷入她的手心， 是一片银杏叶。 “袁先生， ”甘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越来越大的风中被吹得七零八落，她抬头去看袁郊老人， 他站起身颤颤巍巍地要向前走，她想要扶他一把。可他的身子逐渐消失了，眼前的画面也一起消失。她感觉到元崎抱住她的腰，圆圆在身后害怕地带上了哭腔，甘泽最后只记得自己一直在说：“您放心吧， 您一定放心吧……” 成千上万的银杏叶盖住了茅屋，盖住甘泽的眼底， 疯狂地滋长。钟声回荡在混乱的场景中，一声一声地响。 漫山遍野，一片金黄。 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是一个清晨。她睁开眼， 元崎坐在床边， 对她笑：“看来老祖宗对自己的血脉还是仁慈了，我是你们之中最先醒来的，还要把你们一个个扛回来，感觉身体还强壮了不少。”甘泽轻咳两下， 一杯水立刻递到她面前。 她什么都没说， 一把抱住元崎，感觉眼底湿湿的， 又觉得元崎的怀抱很暖。这是一个绵长的吻，甘泽用一切方式确认事情的结束，元崎知道那种感觉，两人什么都没说，房间里寂静无声。 “他们呢？” “在隔壁，去看看吧。”元崎站起来，甘泽发现这里居然是元崎的另一处住所，房间里整整齐齐摆着八张床，有点像小旅馆。 甘泽一一看过，没有陶岘。一沓草稿放在床头，那些宣纸立刻变得老旧很多，陶岘的那一页，被撕裂了个角。甘泽疑惑地抬头，元崎说：“是他自己的意思，就让他陪着袁郊老人吧。” “也是个好结局。”甘泽说。 甘泽昏迷的日子里，元崎也做了很多事情。比如说《雪山玫瑰》的最后成片已经剪好，甘泽只需要补拍两个镜头就可以。比如说，碧霄小铺在几位宋窈的同行好友的帮衬下，竟然也做成了几单生意，门口摆满了慰问甘泽和其他员工的花束和果篮。 “我想让你一醒来就看见我们的电影，现在我觉得我真的能当导演了。”元崎笑。 踩着十一月的尾巴，《雪山玫瑰》终于随着甘泽元崎两人久违的秀恩爱微博一起发出，全长一个半小时，给观众们免费观看。 电影讲述的是关于魔法和阴差阳错的故事。神秘的北国雪山出现了神秘结界，女修真者白翎意外掉入结界，进入普通人的世界。元崎扮演的工薪族社畜张寻与同事一起登山，意外失散，即将冻死的时候，摸到一把剑和一本武功秘籍，这两样东西上残存的灵气把他救活。张寻从此做上当武林大侠的梦。 他出不去，也想要逃避巨大的工作压力。每天在电话里推脱着老板的催促，一边研究那些剑。另一边，返回修真界的白翎再次来到现代寻剑，用一招法术打败了剑术已经小有所成的张寻。张寻崩溃，却被白翎带入自己的世界，找到了自己的墓碑。在这里，他真的是武林盟主，第一剑客。 原来所有人都要经历两界轮回，接着，通过张寻送给自己的电脑，白翎发现自己上辈子也是一位贵族千金小姐。而现在她只是最底层的普通剑修而已。 两人开始做梦，不停地互换身份，不停做梦。张寻依靠”贵族小姐复活”的大新闻获得关注，终于可以辞职每天在家闲鱼，白翎带着灵气复苏的张寻再次成为武林盟主，一家看上她的恶霸也被迫放弃了“和盟主抢女人”的目标。 张寻给白翎在修真者大殿门口种了一棵玫瑰花，打算攒够九十九朵就向她求婚；白翎在雪山上找了个山洞，堆满自己的所有首饰和绣好的喜服，等着张寻上门“提亲”。这时候那位贵族小姐的家人在巨大的疑惑之下挖开坟墓，发现尸骨还在，拆穿了白翎的骗局，张寻也墙倒众人推。 “我没家了。”张寻说，“这都是假的，我一直自己骗自己，但我们都知道这是假的。” 。”可我确实是白翎小姐啊？”白翎说。 “不是，这个世界的白翎早就死了，你是你自己。”张寻说，“你得做自己。沉溺在过去的梦里很好，可毕竟不是真实的。真实总是痛苦，却和我们有着千丝万缕的牵绊，这是梦境给不了我们的。” 张寻带着白翎，对白翎小姐的家人道歉，重新开始找工作，租房子，过着平凡的日子。等他们终于买下自己的第一间房，白翎也开了自己的小公司，他们上了雪山。 “来，让你看看我的美梦。” 他们利用小说里的知识在修真界大杀四方，最后重新登顶称为武林盟主。 那天他摘下了自己的玫瑰，递给一身红衣的白翎，他们远离众人，表白心迹。 “对你来说，修真界就是现实，现在我给你一个美好的现实，也顺便给我一个美好的梦……我不走了，这里也许虚幻，但是有你，还有我要放手的那些乱七八糟。” 那株玫瑰，因为是异界的生物，永远开在雪山上，也开在修真界的花园里。 “可你呢，”白翎说，“父母，兄弟姐妹，朋友，爱的人和恨的人都在那一边，张寻，你想的太简单，可我看见了你在现实中才有更多快乐，这是你告诉我的。” “你走吧，去你的世界，替我好好做梦，让那个白翎回来吧。” 张寻就这样和白翎分开。他继续经营白翎的公司，在每一个执照上执着地写白翎的名字，再被拒绝。直到很多年后，功成名就，他偶尔想起那朵玫瑰，想起已经被自己打造成公司奠基人的白翎，还会有一声叹息。 风起，花落，张寻走到生命尽头，他终于能对世界放手，去寻找那朵玫瑰。 甘泽第一次看剧本就被编剧大胆写虐的思路震撼到了，再看一次就开始感动。当电影终于进入大众的视线，如她所想的恶评并没有出现，相反的是大家纷纷开始进行二次创作，给两个主人公完美结局。还有很多影评人也过来凑热闹，认为这部片子讨论的并不仅仅是爱情，还有人在世间的其他关系。甚至组委会打算给这部电影提名，但未上过院线的电影不能获得提名，元崎的粉丝竟然支持在影院重新上映的决定。 甘泽的私信里堆满祝福，天长地久，百年好合，她第一次这样认真地回复私信，每一条都回。她还抽空去了趟银行，打理好自己的账户，满意地笑一笑。元崎问：“怎么，你要给我片酬吗？” “不给，你免费。”甘泽瞪他。 “不行啊，你这是流氓行为。”元崎愤愤不平道。 “作为男朋友，帮我圆一次女友粉的梦不行吗？”甘泽嘟囔，“真小气。” “什么啊？元元元宵？” “嗯？”甘泽像见了鬼一样看着他，“你知道？” “怎么不知道，就那个语气，一看就知道是你。还有啊，每次我发微博你就立刻抢热评，还说很多小事，我从来没公开说过自己喜欢蓝色……” 呃，掉马了，还掉的挺早。 “那你还不回复我？” “但凡是自己发的微博，我都回复你了，可有时候手机在琪琪那里。”元崎无奈，“广告之类的，没办法。” “接下来打算干什么？”元崎问。 “嗯，终极目标完成了，好像无事可做。”甘泽歪着头，“当初开古董店赚的钱终于能收购大帅哥了，剩下的不知道怎么花，不如做点慈善……” 完了，好像又暴露了什么。甘泽心虚地吐吐舌头。 所幸元崎好像在想事情，并没计较她的小心思。 “喂？喂？”甘泽笑嘻嘻地逗他，下一秒就被他攥住手腕，“甘泽，无聊的话，要不然我们结婚吧。” 甘泽愣了三秒。元崎这一回不再开玩笑了，一双桃花眼盯着她，这是一双迷住多少小姑娘的眼睛……现在他在问她，要不要和自己共度余生。她觉得自己在做梦。 在昏迷的时候，元崎也做了一个梦。 梦境中很混乱，他回到那个雪天，那时候明媚的少女在窗边发着光，落魄的他和鲜艳的她，他说：“我会用我的笔把你写下来，写成这世间最动人的女子。”结果一语成谶，他果然遇到世间最动人的女子，勇敢，漂亮，有天赋，充满热情。她像一朵太阳花，总会牵着他不自觉向着光走。 在他即将达到顶点的时候，她退圈了。再出现的时候她变成了古董店老板，用另一种方式走进他的梦。不过这一回更好了，他可以无所顾忌地接近她，他买了一束花，塞在那些公司送来的花里，还留了张贺卡。他听见梦里的老人让他拿着青铜鼎送给甘泽，第二天就急匆匆地打电话给杨导。漂亮的女孩子来了，漂亮的女孩子终于抓住他的手。 她喜欢古董，她经常迷茫，他就陪伴，用仪式感给她安全感。当轮到她大杀四方，自己只需要鼓掌就好。那天夜里他闭上眼睛，袁郊老人回过头，指着台阶下的女孩：“看见了吗，那就是甘泽，我最完美的作品。” 他闭上眼睛，看见那个只有烛火的夜里，通过笔尖，一个女子穿着桃红轻纱，顺着烛烟飘出来，打量着老人和这个世界。然后沧海桑田，女孩散作灵力混合在几代甘家人的身体中，直到甘泽出现。 甘泽说她自己看见袁郊老人的座位上坐着的先是自己，再是袁郊。是不是说明他体内也有袁郊神识的一部分？ “她不是作品啊，”元崎说，“她是金蔷薇影后，是最能赚钱的古董店长，是丹青术唯一传人，大唐钟灵司袁郊老人的徒弟和灵力继承者，我的女朋友。” “我的新娘。” 元崎想起来这个梦，不知不觉就把自己想着的话脱口而出，既然说到这里，婚礼不能不准备，伴娘伴郎请谁好呢？圆圆还缺一个女花童帮忙撒花——对了，她还没见过自己家长，自己也没见过神秘的甘家人，他们应该不会不满意吧，应该不会吧？ 咦，她怎么哭了呢？ 【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这是我的第一本认真完结的书。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愿意支持一个小作者完成一部尚不成熟的作品，鞠躬感谢 番外会有的，婚礼肯定要写呀 接档文跨频了，如果有兴趣请戳专栏里【双C】～ 如果可以的话，点点作收也可以啦～ 再次鞠躬 第56章 十二月， 我国娱乐圈震动的一个月。 金蔷薇奖影后甘泽与凭借《长安歌》摘得飞天奖年度最佳男演员的元崎先生，在梦城大酒店举行了婚礼。他们包下了酒店，因为人太多， 车辆给酒店造成了不小的堵塞。 “为什么不去国外呢？漂亮的海岛或者神圣的大教堂， 取景圣地啊！还能顺便度个蜜月。” 虽然婚礼不允许媒体记者进入， 不过蒋文很自豪他是特殊的一个。他带了几个业内名声不错的同行和摄影师， 力求给甘泽录制最好看的VR。 琪琪还没来得及回答记者的话，一群穿着正装的， 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年人和几个气质不凡的中年人排成队，缓缓步入酒店大厅。 “元叔叔！”琪琪热情地走过去，中年男人点了点头，“琪琪你好啊，辛苦了。元崎和小甘在准备吗？” “是的， 甘泽姐在化妆呢。”琪琪笑。 “啊呀，小甘那么好看， 可得好好化一化，他们在哪里，我得过去看一眼。”一个打扮优雅的中年女人从另一群队伍里走出来，“还有啊， 一会儿忙忙碌碌的， 给新娘子准备好吃的。小甘不低血糖吧？给她拿点糕点放大厅去，一会儿让伴娘伴郎他们也吃点。”她说起话来，脚步不停，就要往后台走。 “老元今天可高兴了， 一大早就给我们几个老家伙挨个打电话……”身后几个儒雅的男人一起笑起来。琪琪给他们指了指大厅里靠前一排的座位。 “这是……梦城大学考古系那位周教授？”蒋文吃惊地说， “他接受过我们报纸的专访，行业大拿， 是家里闹过鬼吗？他也是甘泽姐的客人？” “怎么说话呢？”琪琪说，“是元叔叔的同事，喏，这一片都是梦城大学的老人物了。” “刚才和你说话那位女士呢？她气质真好，真精神啊。” “是元崎的妈妈啦，”琪琪笑，“她隔得远点，是物理系的科研团队带头人。我们元崎看上去像一个学渣，不过你不要这么想他。” 蒋文：“……” “这回知道了吧？你看看甘泽姐的亲友团，再看看元崎的，他们在国内结婚才是对的。” …… 应付完了记者，琪琪赶到后台，这时候元崎的妈妈已经和甘泽的妈妈手挽着手聊起了甘泽的童年往事，甘泽微红着脸坐在化妆台前。第一套服装是西式婚纱，洁白的婚纱拖地，一旁的元崎已经准备好了，墨蓝色的西装衬托得他的腿修长笔挺。他悄悄走过来，好奇地看着甘泽化妆。 “甘小姐，好了，您还满意吗？”化妆师小姐姐站直身子。这是肖华给甘泽请来的内娱顶级化妆团队，甘泽看了一圈，桃红色的眼妆，正红色的嘴唇，衬托得甘泽幸福感满满。她点点头：“我很喜欢。” 原本的直发被拉成卷发，挽在头花里，元崎牵着她的手，等待着主持人的召唤。 “各位来宾，剩下的客套话就不多说啦，让我们请出元崎和甘泽姐，最漂亮的新郎和新娘——” 丁蓉蓉举着话筒，甘泽被元崎牵着往前走。她听见漫天的欢呼声和在空中绽放的亮片，还有飘落的花瓣。圆圆和爱乐乐团的另一个小女孩——那天车上见到的鼓脸小姑娘，一左一右，在前面引路。 她听见那么多人给她祝福。 甘泽闭上眼睛，那么一秒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她想要一个完美的婚礼，所以眼泪应该留到台下再说。红线、宋窈、琪琪，甘泽工作室的两个小助理还有蒋盼大小姐站在左边，穿着与婚纱相配的伴娘服，韦驺和魏行、明瓒、许云封站在右边。黄渝夫妇抱着还在吃奶的小婴儿，聂隐娘难得穿着亮色的服装，和丈夫一起坐着。旁边是肖华女士，到了这时候她还不闲着，一直在张罗事情。何律师严肃地看着他们，王导坐在最后面，可能觉得有点吵闹，可仍然一直在鼓掌。 她看见自己的父母和元崎的父母坐在一起，还有年事已高的爷爷。 再往后是其他的甘家亲戚，王先生和赵雅一家三口也低调地来了，爱乐乐团的全体团员正在大厅一角，演唱着轻柔的歌曲。刘雨萱站在伴娘团里，穿着甘泽给她画的漂亮裙子跳舞。 “你要一直喜欢她啊。”红线说。 “姐，每天开心。”丁蓉蓉有点哽咽。 “甘泽，不要急着养孩子，先过好你们自己的日子。”黄渝妻子蒋英说，“不过我也不介意有小朋友和我们家宝宝作伴呀。” “甘泽，《雪山玫瑰》的奖项申报下来了，我决定我们可以准备冲击一下国际奖项……” “哎呀老霍头，结婚呢，说什么别的？来来来，喝酒！” …… 接下来的环节是新人敬酒，甘泽和元崎回去换了一套中式服装，是宋窈亲手设计的造型和妆容，把东方美**用到了极点。按理说这时候宾客是要给新人红包的，不过甘泽免除了这一习俗，他们却不甘心，又带了些别的奇怪东西。 比如说黄渝送给甘泽一架钢琴，赵雅送了一对黄金打造的全套新娘首饰。红线给甘泽在江南直接弄了一片茶园…… “我没什么好给你的，以后蒋家的生意多支持一下，拿着这张卡给你全国免费。”蒋盼说。 “这个秘术回去埋在土里，能保证整片土地的灵气，种下的植物全部不会枯萎。”宋窈比较有个人特色。 “甘泽姐，没什么好送的，新房的家具我都给你抬过去了。”明瓒嘿嘿嘿嘿笑。 聂隐娘一挥手，衣袖中竟然跑出一只大三花猫：“这只猫彻底训练好了，送给你们，可能还有点灵气。回去当猪养就好。” 甘泽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不过现在只能忍痛放到后台去了。 “现在新人上台，完成我们婚礼的最后一部分！交换戒指！” 甘泽再次换回婚纱，第三次上台，漂亮的台子上灯光耀眼。 “甘泽小姐，您会永远爱您的丈夫元崎先生吗？” “当然啦。” “元崎先生，您是否会永远爱自己的妻子甘泽小姐，无论健康或疾病，贫穷或富有……” “我会的。” 在那么高的舞台上，所有人的目光里，元崎拉着甘泽，深吻下去。 “红线为誓，天地为鉴。” 作者有话要说： 甘泽结婚啦！让我们恭喜她！ 谢谢你们的爱 接档文 现代纯爱【双C】电竞文～ 要填的坑 【邵家小姐】大女主甜宠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