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软花柔(清穿)》作者:青丝叹 【本文文案】 玉软花柔出自宋·周紫芝《西江月》词:“罗袖云轻雾薄,醉肌玉软花柔。” 意思是形容女子如花似玉般的柔弱娇嫩。 因为一场平凡的意外穿越成乾隆朝的一个小宫女,柳清菡面上笑得娇美可人,实则已经在内心骂了老天爷无数次。 要穿也是穿成主子,穿成伺候人的宫女算怎么回事? 柳清菡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眸波光流转,唇色娇嫩饱满,整个人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只眉眼间的几分稚嫩显得整个人天真纯善。 她受惊般的拍了拍胸脯,还好还好,是个可造之材。 阅读指南: 1.本文清穿宫斗题材,男主非处,不能接受慎入 2.女主黑莲花,略心机婊,金手指美美美 3.不接受恶意负分评论以及断章取义的恶意评论,会投诉删评 4.女主是现代人没错,但不要问为什么是现代人还要那什么,问就是古代封建社会使然,以及为剧情服务 5.骂角色可以,随便骂,我跟你一起骂都行,但是骂作者不行,我很凶的。 内容标签:清穿宫廷侯爵宫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清菡┃配角:乾隆,皇后,后宫┃其它: 一句话简介:纯纯搞事业的女主 立意:世界上并非所有事都是非黑即白 作品简评 柳清菡生的一副仙姿玉容,却不合时宜的成为了乾隆时期的一个小宫女,好在老天待她不薄,随之而来的金手指增加了她的底气。她素手抚摸着自己姿容绝艳的脸,不甘心就此在清宫里沉浮,所以她下定决心,想要凭借自己这张脸,在后宫中谋一条出路。本文主要写了现代人穿越到清朝后不屈服于命运,敢于在危机四伏的宫中为自己寻求出路的清宫文。女主敢于为了心中的渴望和理想去拼搏,从而呈现给读者一个令人深思的道理,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该为了自己心中的梦想而努力。 第1章 乾隆六年,二月初十,紫禁城 海贵人珂里叶特氏于二月初七诞下五阿哥,乾隆甚喜,特意命内务府大办五阿哥洗三。除此之外,宫人们个个有赏,放眼望去,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花房中,一个身穿墨绿色袄子的小宫女打了帘子从外面进来,顺便带进来了一身寒气。 她搓着冻得通红的手,走到一个同样身穿墨绿色袄子的娇小女子身旁: “清菡,花房的人都去领赏了,你怎么不去啊,你看,我也得了一两碎银子呢。” 小宫女刚从外面进来,因为靠的近,身上的寒气传到了柳清菡身上,柳清菡眉头轻蹙,不着痕迹的往旁边移了两步,笑着道: “嬷嬷吩咐的差事还没做完,你去就罢了,若是我也去了,回头嬷嬷怪罪下来,咱们可都是要受罚的。” 柳清菡长得好,五官精致,身姿窈窕,头上梳着宫女的旗头,只别了一支素银簪子,说话间浅笑嫣然,哪怕眉眼间微微蹙起,也只会让人不自觉的心生怜惜,而非是厌烦。 同样穿着墨绿色的直筒宫女棉装,可偏偏柳清菡穿上,就是能让人从中看出她的好身材,而旁人穿了,看起来却像是煤气罐罐,从头到脚,让人分不清哪里是腰,哪里是腿。 小宫女楞楞的看着柳清菡,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脸颊微红的解释:“嬷嬷素来心疼你,便是一时半会儿偷个懒,也不会怪罪的,哪儿有你说的那般严重?” 两人口中的嬷嬷姓乌苏,是内务府的包衣奴才,花房的小宫女们都称呼她为苏嬷嬷。 因为苏嬷嬷自幼入宫伺候,到了二十五岁也不曾出宫,后来又熬了几年资历,便使了银子让敬事房总管给调到了花房做个管事嬷嬷。 花房不似内务府,御膳房,四执库等地方油水多,但胜在清闲。 说话的小宫女叫杏儿,是和柳清菡一同被分配到花房做事的,故而两人平日走的比较近。 至于杏儿所说,苏嬷嬷对柳清菡好的话,柳清菡轻颤了睫毛,抿唇一脸严肃的道:“杏儿,莫要胡说,嬷嬷对咱们都是一样的,你这话若是让嬷嬷听见了,嬷嬷该有多难过啊。” 苏嬷嬷对她好是没错,可也只是看在自己这张脸的份上罢了。 她心中打的什么主意,柳清菡心里一清二楚。不过两人皆是相互利用,其中有些缘由,若是苏嬷嬷不肯主动说,她便也不问。 杏儿哦了一声,面上没什么异样,可心里依旧是这么觉得的,不然为什么花房这么多奴婢,偏偏苏嬷嬷只单独给柳清菡一个人分了一个房间。 她干笑了两声,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看着柳清菡面前的花骨朵,眼中透着惊奇:“没想到,你还真的把姚黄给培育出来了呢。” 原先柳清菡同苏嬷嬷说,要培育姚黄,她还当柳清菡是在异想天开,没曾想,人家是真有这个本事,只这一点,她就比不得,也难怪讨人喜欢。 柳清菡眸色微妙,没去理会杏儿的情绪,她双手把面前尚是花骨朵的珍品姚黄给抱起来,随意的交代了句: “我先把这盆姚黄送去暖房。” 杏儿点了点头,瞧着柳清菡婀娜多姿的背影,眼中满是羡慕。可同时心里又有几分不解,照柳清菡这般容貌,做主子都使得,又何必要待在花房做粗活呢? 如今不过二月,远不到牡丹开花的季节,花房便建了一个暖房,令牡丹可以提前开花,用来讨主子们欢心。 暖房中,柳清菡将花盆放在架子上,素手抚上花瓣,一阵暖洋洋的令人舒适的气息便直往柳菡身子里钻。 若是旁人在场,许是会觉得柳清菡的容貌似乎又精致了一丝。 待柳清菡觉得差不多的时候,便收回手又修剪了多余的叶子,这才作罢。 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坐在简易的梳妆台前,柳清菡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眸波光流转,带着几分纯真与清澈,唇色娇嫩饱满,整个人亭亭玉立,含苞待放,眉眼间的青涩昭示着她尚小的年纪。 她轻轻拍了拍胸脯,似松了口气。 柳清菡在现代时虽然家境不富裕,可她也不是个吃苦的人,上了大学,因为她漂亮的容貌,不用做辛苦的工作和兼职就能生活的很好。 而造成这一切的,不过是因为她有一个特异的功能,只要接触花卉,就能吸收其中的精华,蕴养自己的容貌。除此之外,还能提炼植物中的精华,注入另一种植物中。只不过这样会耗费她的心神,用的次数不宜过多。 这个特殊的能力,在她意外来到这里后,也跟着来了。 所以,她来了花房当差,不过,也只是暂时的。 按理来说,内务府小选宫女都是选那些七八岁的,待□□个几年,稳妥了,就可以分到各宫去当差。 但令柳清菡纳闷儿的是,这具身子进宫时,已经十四岁了,便是现在,也才十六岁。 她找遍了前身脑海中所有的记忆也没整明白,渐渐的也就不再想了。 柳清菡将双手泡在水盆里,仔细的清洗上面沾着的细微泥土,刚拿起干巾帛擦了擦手,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柳清菡,你在吗?苏嬷嬷找你。” 门从里面被打开,敲门的宫女一见柳清菡,张口就是阴阳怪气:“现在还是白日,你不去干活,躲在房间偷懒呐?” 柳清菡表情未变,她转身出来关上门,没搭理这宫女的讥讽,只道:“不是说苏嬷嬷找我吗?走吧。” 她可没工夫同小宫女玩儿心思闹矛盾的。 虽然眼下是二月,可前几日才刚下了一场雪,天气冷着呢,寒风呜呜的吹着,柳清菡冷的打了个寒颤。 不过柳清菡的房间离苏嬷嬷的房间并不远,一会儿便到了。 柳清菡敲了门,得到允许后进去屈了屈膝,浅笑着问:“嬷嬷,您找奴婢?” 苏嬷嬷满意的看了看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子,上前握住了柳清菡白嫩的手: “听说你在房间?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苏嬷嬷摸着手中滑嫩的手,心下越发满意,对自己的眼光又肯定了几分。 而柳清菡则是因为手背上粗糙的触感轻抿了抿唇,然后眼中带了一丝了然,这肯定又是有人告状了。 她不好意思的低头:“您是知道奴婢的,身子怕冷,就……在房间里多待了会儿。” 如柳清菡所料,苏嬷嬷没有丝毫怪罪她的意思,反而亲热的拉着柳菡坐下: “女儿家的身子最是娇贵,等会儿我让人把我的炭分你一些,若是身子实在不适,你的活儿,就先让杏儿帮你干,你好好儿歇着。” 其实,苏嬷嬷分给柳清菡的活,是最简单省事的,平时只需要将那些珍贵的花草修剪浇水就好,没什么累人的地方。 就这点儿活,柳清菡自己还是做得来的:“多谢嬷嬷好意,只是您已经很照顾奴婢了,只是些许小事,奴婢能做好的。” 最重要的当然不是干活,而是接触花草。 苏嬷嬷心下更是满意,她看重柳清菡没错,但若是柳菡是个没脑子的,就算她帮了她一把,可在这后宫,也是活不长的。 她拍了拍柳菡的手:“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 柳清菡抿唇一笑,不愿再继续说下去,就转移了话题:“您叫奴婢来,是有事要吩咐么?” 被柳清菡这么一提醒,苏嬷嬷也想起了正事,她问道:“我让你培育的那盆姚黄如何了?” “已经开了花苞,再过十几日,应该就可以开花了。” “那便好,皇后娘娘可是对这盆姚黄很是期待。” 也不知皇后娘娘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说花房里培育出了一盆姚黄,今个儿特意叫她去了长春宫问话。 苏嬷嬷叹了口气:“原本我是想着,等姚黄开花后,再禀告给皇后娘娘,如此,也可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可现下,怕是要多辛苦你了。” 柳清菡虽然貌美,但也不是花瓶,一手种花的手艺是这花房里的花匠望尘莫及的,否则,纵然她再是存了帮衬柳清菡的心思,也不会把如此珍品交给柳清菡培育。 “嬷嬷言重了,这本就是奴婢分内之事,您放心,奴婢会好好儿看着的。” 其中利害,柳清菡自然明白,在这视人命如草芥的时代,恐怕花房所有奴才的命,也抵不过这一盆姚黄,这也是为什么,柳清菡要往上爬的原因。 柳清菡做事稳妥,苏嬷嬷放心了许多,又说了几句话,就让柳清菡出去了。 出去后,想到苏嬷嬷刚才说的话,柳清菡不放心,就又去了暖房,看到架子上好端端的姚黄,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怪她谨慎,只因为在现代看了许多宫斗剧和小说,加之自己本身心思和性格的原因,只能小心又小心。 这一待就到了晚上,杏儿来叫她吃晚饭。 柳清菡瞧着面前有荤有素的两菜一汤,挑了挑眉:“这是……” 宫女的伙食并不好,一个月能有一两次肉菜就不错了,至于开小灶,苏嬷嬷也会偶尔给她开一两次,但次数并不多。 杏儿咽了咽口水:“这是嬷嬷分给你的,你快吃吧,凉了就腥了。” 柳清菡没客气,直接坐下,顺便还拉了杏儿一起坐下:“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和我一起吃吧。” 有些时候,她并不介意用些小恩小惠收买人心。 杏儿很想吃,可又有些犹豫:“这是嬷嬷专门分给你的,我吃……不大好吧?” 柳清菡拿了一双筷子塞到杏儿手里:“放心,嬷嬷又不知道,没什么不好的。” 见柳清菡坚持,杏儿也就顺水推舟的坐下,夹了一大筷子肉菜到碗里。 而柳清菡却是只吃素菜,丁点肉都没沾。 不是她不喜欢吃,是那肉上泛着的厚重油光,令她有些反胃。 柳清菡夹了一块儿豆腐放进嘴里,余光瞥了眼吃的正香的杏儿,不经意的问: “杏儿,你今儿个去领赏,可有听说什么有趣的事,给我说说罢。” 第2章 柳清菡是去年八月多穿过来的,因为容貌的原因,不想过早的出去惹后宫主子们的眼,故而在花房极少出去。 外面的事,平时都是她旁敲侧击的问杏儿的,甚至有些事情,还是苏嬷嬷主动和她提起的。 杏儿咽下嘴里的肉,对柳清菡问的问题习以为常,没有丝毫考虑的回答: “也没什么,要说特别的事儿,倒是有一件,不过也是听别人随便说的,不知道准不准。” “什么事啊?” 柳清菡随手给杏儿夹了一块肉,状似好奇的问。 杏儿也没藏着掖着:“据说,是皇上要给后宫的主子晋位。” 柳清菡笑了笑:“那这也算得上喜事了,说不准,到时候还会有赏钱拿呢。” 杏儿点头,一脸赞同:“可不是么,只要主子们高兴,那赏钱还不是轻而易举。” 后宫主子们的手,都松的紧。 就在两人讨论着谁会晋位时,后宫有些消息灵通的嫔妃,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长春宫,皇后富察氏刚仔细过问完宫务之事,身边的琦玉就见机禀报: “娘娘,您如何看嘉嫔她们晋位一事?” 私心里,琦玉还是不希望后宫里有太多的高位,容易威胁皇后娘娘的位置,只一个高贵妃就已经让人闹心了。 皇后笑着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护甲:“皇上高兴就好。” 这后宫里,朝堂上,皇后看的清楚,真正做主的人是皇上,纵然她是皇后,是可以与皇上齐肩的妻,也不可对皇上的行为处事有过多质疑和反驳。 琦玉顿了下,还想说什么,皇后便严肃了神情:“琦玉,你要记住,咱们的皇上,容不得任何人违逆。” 乾隆刚登基时,尚能听得进去朝臣们的劝诫,可几年下来,乾隆早已大权在握,是一个真正成熟的帝王了。 琦玉心下一惊,终究是不甘心的闭了嘴。 钟粹宫偏殿,海贵人看着自己拼死生下的儿子,心里一股得意油然而生。 海贵人的贴身宫女绿珠轻柔的替海贵人盖好锦被: “小主儿,夜深了,五阿哥已经睡了,您也该休息了。” 白日洗三时,乾隆看着这个刚出生的儿子,越看越喜欢,当场便金口玉言的赐了名字,是为永琪。 这可是所有阿哥中,除了二阿哥外,唯一有此殊荣的阿哥,海贵人不可谓不得意。 海贵人不舍的将五阿哥递给奶娘带出去,自己则被绿珠伺候着洗脸就寝。 绿珠刚给海贵人换完寝衣,就听的海贵人忽然一声叹息。 绿珠有些纳闷:“好好儿的,您怎么叹气呢?” 海贵人躺在床上,幽幽的道:“我拼死拼活的为皇上生下了一个阿哥,才得了皇上怜惜,晋了嫔位,可柏氏又凭什么?” 嘉嫔和舒贵人也就罢了,一个有子,一个家世显赫,海贵人不能说什么,就只能逮着汉女出生的怡贵人说事儿。 绿珠虽也觉得不公平,可她却不敢质疑皇上的旨意,只能安慰海贵人: “您莫要堵心,便是怡贵人成了怡嫔,可她膝下并无阿哥,自然是低您一头的。” 如今让海贵人觉得欣慰的,就是她生的阿哥得宠,以至于自己子凭母贵,故而绿珠这么一说,海贵人也没说什么,闭上眼睛就摆出一副要休息的样子。 绿珠见状,忙放下床幔,又吹了烛火,自己躺在早就放好被褥的脚踏边守夜。 —————— 二月十三,乾隆下旨,晋嘉嫔为嘉妃,海贵人为愉嫔,舒贵人为舒嫔,怡贵人为怡嫔,于十一月行册封礼。 几人接了旨,嘉妃率先起身,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悦:“吴公公,本宫想去养心殿谢恩,不知皇上可曾有空?” 谢恩是个名头,实际不过是想去邀宠罢了。 嘉妃说完,身后的二人皆是一脸懊恼失了先机。 吴书来弓着腰,哈哈的打着太极:“嘉妃娘娘,皇上是否有空见您,这要问过皇上才知道,奴才还要回去伺候皇上,就不久留了,先告退了。” 开玩笑,这事儿若是没有皇上点头,他敢答应? 眼睁睁看着吴书来消失在视线中,嘉妃咬紧了唇,有些不甘心。 还是嘉妃身后的宫女巧兰拉了拉嘉妃的袖子,悄声提醒:“娘娘,咱们该去长春宫给皇后娘娘行礼了。” 愉嫔因为未出月子,所以并未出来,嘉妃转身瞄了身后的舒嫔和怡嫔,深吸一口气,恍若方才丢人的并不是她:“两位妹妹,可要跟本宫一起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舒嫔嘴角噙着笑:“自然是要同您一起的。” 嘉妃的笑话,心里看看就罢了,面儿上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舒嫔都无意见,怡嫔自然也不会有意见。 长春宫,三人跪在地上刚行完大礼,皇后立即就叫了起,温声道: “皇上既然已经下了旨,从今日起,相应的份例就按照你们的位份来罢。” 后宫规矩,只有行过册封礼,才算是名正言顺,但皇后也不介意卖她们一个好。 几人听后,当即笑着谢恩:“皇后娘娘慈爱,是臣妾们的福分。” 皇后笑了笑:“好了,你们也累了一个早上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待人都走后,皇后脸上的笑意才收了起来,琦玉有些不忿: “您何必这般抬举她们?” 那份例,便是等到册封礼后再给也使得。 皇后抬起胳膊,琦玉忙扶住皇后:“既是已成定局,倒不如博一个好名声。” 这样,皇上也会高看她两眼。 走到摆放盆栽的架子旁时,皇后突然道:“今儿花房送来的花不错,放暖阁里去吧,本宫看着也舒心。” 养心殿,乾隆刚批完折子,心情还算不错,便练了会儿字儿。 吴书来端着茶盏进来,放在乾隆手边:“皇上,您歇一会儿,喝口茶睡润润喉吧。” 乾隆充耳不闻,专注着手下的笔势走法,直到最后一笔收笔,才放下上好的湖笔,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你瞧瞧,朕写的如何?” 吴书来看了一眼,奉承道:“奴才虽然不识字,可也看得出来,皇上写的字是极好的。” 他伺候了乾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怎么说话才能讨乾隆欢心。 不要以为讨皇上欢心只是嫔妃们的事情,身为贴身伺候皇上的,可更为重要,毕竟,若是他一个不注意,盯着他位置的人可多着呢。 乾隆放下茶盏,轻笑一声:“你这奴才,就会奉承朕。” “奴才说的句句属实,可没有奉承您。” 吴书来一脸真诚的说完,接着又禀报道:“皇上,方才皇后娘娘身边的谷翠来了,说皇后娘娘直接提了嘉妃娘娘和愉嫔,舒嫔,还有怡嫔的份例。” 按理说,这只是小事,皇后自己做主就罢了,偏偏皇后处事谨慎,面面俱到,故而才有了让人来养心殿传话这一说。 乾隆倒是不在意的嗯了一声,就再也没了下文,只是临到晚膳前,却忽然道:“待会儿去长春宫用膳。” 吴书来应下,脑子转的飞快,这究竟是巧合?还是皇后娘娘能摸准皇上的心思? 长春宫里,皇后立在一旁替乾隆布膳,乾隆眼睛看到哪里,皇后就能准确的摸准乾隆的心思,把乾隆喜欢吃的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 如此三次下来,乾隆终于抬眼看着皇后: “你也坐吧,让奴才们伺候就是了。” 原本清朝女子的地位是极高的,可康熙时过于崇尚汉学,以至于雍正和乾隆都受了康熙的影响,渐渐的,女子的地位便开始降低。 所以,在宫里,纵然是皇后,若是没有乾隆的允许,也是不能和乾隆同桌用膳的。 “多谢皇上。” 皇后浅浅的笑着谢了恩,就坐在奴才们搬来的椅子上,两人平静的用了晚膳。 膳后,乾隆同皇后坐在暖阁里喝茶消食,乾隆不经意间瞥到了一旁绽放绚烂的盆栽,惊讶的挑眉: “皇后这里的花,倒是长得好。” 他养心殿的花虽然也看着长得不错,却没皇后这里的看着精神。 皇后抿嘴一笑:“是花房的人今日才送来的,花房的人用心了。” “说起来,前几日,花房的管事和臣妾说,花房正在培育一株姚黄牡丹,再过个两三日,应该就会开花了。” 一听到珍品姚黄,乾隆来了几分兴致:“倒是不知,花房如此有能耐。” 他也喜花,只不过,他只喜欢珍品,比如十八学士,比如素冠荷鼎,又比如皇后提起的姚黄,青龙卧墨池等。 皇后顺着乾隆的话接下去:“待姚黄一开花,臣妾便让花房的人送去养心殿,若皇上真觉得好,不妨多赏他们一些。” 乾隆眉目舒缓,唇角含笑的点头:“既然皇后都这么说了,想必花房的人是有些能耐,定是要赏的。” 随口说了几句闲话后,皇后方才正了神色,同乾隆仔细的说起后宫的宫务。 乾隆随意的听着,时不时应上一两声,却并未阻止皇后说下去。 这后宫是他的后宫,他虽可以不管事,但有些事情,也还是要清楚的,避免遭人蒙蔽,也算是当皇帝的一个通病吧。 花房里,杏儿也在同柳清菡说皇后提前给了嘉妃几人份例之事,她满脸笑容道:“皇后娘娘可真是贤惠大度。” 柳清菡剥着手里的瓜子,听着清脆的声响,心里便觉得有些解压,然后一颗颗的放在一旁的盘子里,但笑不语。 她对历史虽然不怎么精通,但对于这些被拍烂了写烂了的清穿宫斗剧,也知道孝贤皇后的贤名是后世认可的。 只不过,她才不相信这个世上,真的会有这般贤惠的人,如若真的像皇后表现出来的这样,她又怎么能坐稳皇后之位? 柳清菡瞥了一眼已经开始慢慢盛开的姚黄,素白的手微微一动,想起白日里,她建议苏嬷嬷给各宫送去的盆栽,眸色渐深。 白日送出去的那一批盆栽,是柳菡费了些心思培育的,长春宫,和晋位的嘉妃她们那里,都有。 只要乾隆往后宫去,总会注意到的。 至于为什么不往养心殿送,那是因为,她的目的性不能太明显,有时候迂回会比直接更容易让人接受。 这般想着,柳清菡将手边剥好的瓜子仁推向杏儿:“吃吧。” 杏儿笑着看了柳清菡一眼:“那我就不客气啦。” 她已经惦记这瓜子仁许久了。 柳清菡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指上的残渣,看着自己柔美的手,指尖处没有一分指甲,遗憾的叹了口气,是宫女,连指甲也不能留呢。 作者有话要说: 解答小课堂: 1.后期会1v1吗? 本书设定,应该是不会 2.女主会和令妃成为好姐妹吗? 这个不一定,本书为半架空,女主以庆妃为原型,只是说庆妃这个角色被女主给顶替了,不会再有庆妃这个角色出现,而非按照庆妃的原有历史途径发展哦 3.女主有异能,但不是万能,只是能蕴养容貌,提取植物精华,并不代表她做的事情不会被发现。 家人们,有问题可以打在评论区哦,我会在下一章发表时选择几个问题进行解答哦。 第3章 接下来这几日,柳清菡把所有心思都用在了这盆姚黄上,所以姚黄很快就开了花。 苏嬷嬷瞧着这姚黄,满意的点头,然后瞧着柳清菡问:“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 昨日,苏嬷嬷曾告诉她,皇后吩咐她,姚黄开花后不必送到长春宫,直接送往养心殿即可。 既是养心殿,苏嬷嬷就起了一分心思,想着让柳清菡去露露脸,就凭着柳清菡的脸,说不准就被皇上一眼看上,留在养心殿了呢。 可柳清菡却拒绝了,至于为什么拒绝,不论苏嬷嬷怎么询问,柳清菡依旧是那句话:“奴婢胆小,若是触怒了天颜,怕是不好。” 苏嬷嬷意味深长的瞄了一眼柳清菡,若说这个世上,有人见了柳清菡能不怜惜一二,她是绝对不信的,但柳清菡既然不想去,她也尊重柳清菡的想法: “罢了,那你总要告诉我,你心里是如何打算的,这样,我也好帮你。” 暖房里只有苏嬷嬷和柳清菡两个人,苏嬷嬷说话便没有多少顾忌。 虽然苏嬷嬷先是释放了对柳清菡的善意与帮助,但柳清菡还是不会完全信任她。 她直直的对上苏嬷嬷的视线:“奴婢哪有什么想法?嬷嬷可是多想了?” 柳清菡有一双极为纯真清澈的眸子,里面又蕴含了点点少女的风情,虽然未着脂粉,可依旧灵气逼人。 苏嬷嬷毕竟是在深宫里活了许久的,这么一分眼神还是有的,她也没在意柳清菡防备她,只笑了笑: “不用担心,我只是想帮你。” 见柳清菡没反应,苏嬷嬷叹了一口气:“可能我这么说,你不信,没关系,我会让你相信的。” 在这宫里,柳清菡又有着十分出色的容貌,若是没有些心思,必然活不了多久。 不说后宫的主子们见了柳清菡是何反应,就说花房那些存了腌臜心思的肮脏货,也不会轻易的放过她的。 柳清菡浅浅一笑,抱起姚黄递给苏嬷嬷:“嬷嬷快去吧,若是皇上问起这花是何人培养的,万不可提起奴婢,如此,就算帮了奴婢。” 苏嬷嬷不大理解柳清菡的做法,可出于对她方才说的要帮柳菡的话,还是答应了。 养心殿,原本摆放奏折的桌案上已经换成了开的正艳丽的姚黄。 乾隆眼里满是惊讶的瞧着姚黄,无论是从品种,色泽,还是盛开的程度来说,皆是上品。 他凑近了,鼻尖碰着花瓣,仔细闻了一下牡丹的味道,除了原本的牡丹花香外,竟还有一丝特别的味道,令他闻之舒适。 过了好一会儿,乾隆才出口询问:“这牡丹是何人培育的?” 苏嬷嬷跪在铺了猩红色的地毯上,恭敬的磕了一个头:“回皇上话,乃是花房一个宫人所培育。” “哦?” 乾隆想起长春宫里的花,问了句:“是和皇后宫里摆放的盆栽是同一人?” 苏嬷嬷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有些沉默,她本以为,皇上日理万机,不会随意理会这些小事,可谁曾想,竟真的被柳清菡给料到了。 她若说是,皇上必然会问此人是谁,如此一来,自己答应她的事必然食言,可若说不是,那就是欺君之罪,事后若是皇上追究起来,那…… 苏嬷嬷越想,心里越急,额头上竟溢出了汗珠。 好在这时,殿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就听养心殿的小太监传话:“皇上,贵妃娘娘求见。” 乾隆皱了下眉,诧异的说了句:“她来做什么?” 说完,不等小太监说话,又轻抬头示意小太监:“让贵妃进来吧。” 独属于花盆底鞋的声音在养心殿里响起,只见高贵妃一身金丝线攒枝绣的衬衣,华丽耀眼,头上的宝石头面更是珍贵,耳侧侧的珍珠流苏微微晃动,映衬的小脸愈加莹白。 高贵妃捏着帕子,扶着贴身宫女的手,柔柔的蹲了个万福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圣安。” “起来吧,外面寒凉,你身子素来弱,这个时候来养心殿见朕,可是有事?” 乾隆笔直的站着,双手负在身后,眸子微眯。 高贵妃盈盈起身,娇弱的面容上略显得唇色有几分病弱,声音却带了几分撒娇:“皇上可是知道臣妾是爱花之人,听闻皇上新得了一盆牡丹,便特意想来看看。” 说着,她迈着步子靠近桌案,眼中带着惊喜:“这姚黄开的真好,不知皇上可否割爱,赏赐给臣妾呢?” 她是真的喜欢,只不过,她喜欢的是乾隆喜欢的一切。 只可惜,注意力都在牡丹身上的高贵妃,并未注意到乾隆看着她时晦涩莫辩的神情。 乾隆嘴角噙着笑,轻松惬意的拒绝:“这可不成,这花刚到朕这里,爱妃就嗅着花的香气寻了过来,看来,朕若是再得了什么好东西,该藏着掖着才是。” 高贵妃并未听出乾隆话中的含义,见他不同意,娇嗔了句:“皇上真小气,连一盆花都舍不得给臣妾。” 吴书来心中苦笑,贵妃娘娘欸,您来的也太及时了吧? 他瞧着皇上没有任何举动,便悄悄的朝跪在地上的苏嬷嬷挥了挥手,默默的行了个礼,带着人一起出了暖阁。 苏嬷嬷出来后,寒风有些刺脸,但她却瞬间松了一口气。 吴书来看的好奇,转了转眼珠子:“嬷嬷,杂家也很好奇,培育出来姚黄的人,究竟是谁呢?” 为何方才皇上一问,苏嬷嬷就一副为难的样子? 面对皇上的时候,苏嬷嬷不敢随意敷衍,可对着吴书来,虽然也不能随意敷衍,但却是没有对着皇上时的那股压力。 她笑了笑,塞给了吴书来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荷包:“不过是花房的一个婢女罢了,不值当公公如此上心,既然皇上在忙,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吴书来捏着手里鼓鼓的荷包,盯着苏嬷嬷离开的背影,暗自寻思:“杂家倒是想看看,能让苏嬷嬷费心遮掩的,究竟是何人。” 越是闭口不言,便越是好奇,越想知道。 他呼出一口气,在寒冷的室外冒出白烟,招了招手唤来李玉:“去花房查探一番。” 李玉不大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兴奋劲儿:“是,师傅。” 苏嬷嬷回到花房,细细的想了一遍柳清菡的所作所为,才忽然发觉,看似柳清菡是呆在花房一步也没踏出去过,可实际上,却一直在借住她和杏儿的手,达成她的目的。 就好比,嘉妃等人晋位那日柳清菡建议她往各宫送去的盆栽,再好比,今日之事…… 一步一步,心思之缜密,让苏嬷嬷不得不服,可就是这般,才让苏嬷嬷觉得,她的决定没有错。 暖房外,柳清菡站在门口,听着面前的小太监献殷勤,心里不耐烦极了。 偏那小太监没眼色,从袖口里掏出一盒胭脂,略有些羞涩的往柳清菡面前递过去: “这是我托人从宫外特意给你带的胭脂,你长得好,涂上胭脂,一定更好看。” 柳清菡勉强一笑:“不必了,我只是个莳花宫女,用不着这些,都糟践了,你还是收回去吧。” 虽然她不曾出过花房,但花房中是有太监的,既然有,就势必有人会对她心生邪念,柳清菡不是不知,但也只能在中间周旋。毕竟她一个小宫女,就算有苏嬷嬷护着,可对上力气大的太监来说,也是不安全的。 柳清菡话落,小太监拿着的胭脂盒子立马被人夺了去。 小太监一懵,没看清来人,就听来人道:“小义子,就这么粗糙劣质的脂粉,你也敢给柳姑娘用?也不嫌寒酸的慌。” 花房是苏嬷嬷做主不错,可同样的,也有个管事的太监,便是眼前此人,徐杰。 柳清菡眼底闪过一抹凉意,在徐杰看过来之前敛眉,微微屈膝:“徐公公。” 徐杰捧着一脸笑,忙不迭的道:“柳姑娘不用这么客气,姑娘若是喜欢脂粉,待哪日出宫采办时,我便给姑娘带些好的,这些子粗糙的,姑娘不用也罢。” 说完,手往身后一扬,盒子就落在了树根下。 小太监看着徐杰的动作,不敢有丝毫反驳,只能连连附和:“徐公公说的是,奴才还有活儿没干,就先告退了。” 柳清菡扫了一眼小太监落荒而逃的背影,心中不屑,对着徐杰道:“若是无事,奴婢也先去干活了。” 她想转身就进花房,可徐杰却伸手拦在了柳清菡面前,笑嘻嘻的道:“别呀,本公公才刚来一会儿,姑娘就要走,可是不想看见本公公?” 柳清菡有些厌恶,她并非瞧不起太监,而是厌恶对她心生邪念的太监,叫她觉得恶心。 柳清菡刚扯了扯唇,准备应付时,苏嬷嬷及时的赶到,笑着看徐杰一眼:“徐公公可是来找我的?清菡,你先去干活吧,我同徐公公说会儿子话。” 柳清菡朝苏嬷嬷点了点头,抬脚进了暖房。 徐杰眼睁睁看着人进去,又碍于苏嬷嬷在这儿,不敢阻拦一分。 他虽然也是花房管事太监,可地位却没有是旗人包衣的苏嬷嬷高,故而也不敢在苏嬷嬷面前放肆。 苏嬷嬷带着人去了花房偏僻的地方,一改方才的和颜悦色,神色微冷,直接警告道:“清菡不是你能肖想的,你最好管好你自己和你的人,否则,休怪我不留情面。” 苏嬷嬷一直都对柳清菡照顾有加,这徐杰是知道的,但他却没想到,苏嬷嬷竟能为了柳清菡如此警告自己,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测。 不过,他依旧装作不懂的样子,斜着眼看着苏嬷嬷:“柳清菡是有几分姿色,可她只是个宫女,我好歹也个管事,算起来,还是她高攀了呢。” 苏嬷嬷冷哼:“不管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话,我放在这里了,清菡,不会永远都是宫女。” 作者有话要说: 第4章 苏嬷嬷警告了徐杰一通,然后就回了自己房间,把柳清菡叫了过来。 她也没绕弯子,直接问了:“你是如何知道,皇上会问起你的?” 柳清菡抿唇:“奴婢也是猜测的。” 她培养出的姚黄并非普通牡丹,但凡有一丝好奇心的人,都会问起。 苏嬷嬷点点头,不知信了没有,又把自己在养心殿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就连乾隆和贵妃的对话也简单的重复了一遍。 柳清菡走到凳子旁坐下,给苏嬷嬷和自己倒了杯水,并未对此发表意见,只淡淡的道: “嬷嬷之前说要帮奴婢。” 苏嬷嬷抿了口茶水,点头:“是,只要我能做得到。” 柳清菡把玩着手中的杯子,上面没有丝毫花纹,朴素至极,却比她房间里的好了不知多少。 她轻笑一声:“若奴婢说,奴婢想要知道皇上的行踪呢?” 只留在花房借助苏嬷嬷和杏儿的手,并非长久之计,她需要寻个时机出去,可又不能惹了嫔妃们的眼,至少在她没见过乾隆前,不能。 柳清菡话落,苏嬷嬷握着杯子的手猛然一颤,里面的褐色水珠便溅了出来,落在苏嬷嬷的手背上,还好水并不热,只是红了些许。 苏嬷嬷有些心慌:“窥伺帝踪,可是大罪。” 纵然是皇后,轻易也不会去问询。 今日在养心殿一事,皇上话中已经提点过贵妃,不过可惜的是,贵妃似乎并未明白。 可柳清菡不是贵妃,对于贵妃,皇上会看在高家的面子上,容忍一二,柳清菡却只是区区一个奴婢,本就没有任何资本可以让皇上容忍。 柳清菡没有丝毫惧怕:“嬷嬷今日也看见了,徐公公已经在打奴婢的主意,虽然奴婢觉得徐公公是个聪明人,但到底夜长梦多。” 况且,她做宫女也做够了,时候也差不多了。 苏嬷嬷稳住手,喝了一口茶水压下心惊,过了一会儿,似是下定决心道:“好,我帮你。” 富贵险中求,即便她无所求,看在柳清菡这张脸的份儿上,也会尽心,更何况她并不甘心一辈子窝在这花房里。 柳清菡起身盈盈屈膝:“那奴婢便等着嬷嬷的消息,您放心,奴婢心中有数。” 之后的几日,柳清菡安安静静的在花房培育新的花卉,可后宫嫔妃却是因为那一株姚黄,发生了一番口角。 这日请安,皇后还未出来,长春宫的正殿里坐满了嫔妃,各自低语,说着小话解闷。 嘉妃嘴角带笑,慢悠悠的扶了扶耳边的流苏,忽的扬声道: “听说前几日,贵妃娘娘去养心殿给皇上请安了?” 高贵妃眉眼间带着一丝倨傲:“是啊,怎么,嘉妃也想去给皇上请安?” 说罢,高贵妃似遗憾的叹了口气:“只是可惜啊,嘉妃便是想,若无皇上同意,怕是也进不了养心殿呢。” 高贵妃这句话,不止奚落了嘉妃,还映射了在座的所有嫔妃。嫔妃们忍着心中的酸涩,不敢反驳一句。 因为,除了皇后外,后宫嫔妃无事不得前往养心殿,这是太后定下的规矩,而高贵妃可以随时前往,则是皇上给的恩宠。 嘉妃脸色扭曲了一瞬,恢复正常后,立即反唇相讥:“贵妃娘娘误会了,臣妾可没有此等心思,臣妾只是听说,皇上那日得了一株姚黄,又想起贵妃娘娘您素来喜欢,便觉得皇上该是心疼您,将那牡丹赏给您了呢。” “唉,也不知臣妾等人有无眼福,待请安过后,去贵妃娘娘宫中一观呢?” 姚黄原在宫中也不稀奇,稀奇的不过是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开花的姚黄罢了。 嘉妃素来争强好胜,高贵妃奚落她一句,她就势必要把高贵妃的面子给扯下来才罢休。 那日高贵妃从养心殿离开时,什么也没带,过后皇上也只是赏了高贵妃一些珠宝首饰罢了,所以嘉妃才特意在今日提起,本是想借此打听消息,没想到因为高贵妃一句话,却用来打击高贵妃了。 这回,换成高贵妃脸色扭曲了,她呼吸有些急促,面色不自觉的变得潮红起来,就在这时,皇后扶着琦玉的手从后面走了出来,瞥见高贵妃如此,面带关切的道: “贵妃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这里毕竟是长春宫,皇后的地盘,刚刚发生的一切,皇后都一清二楚,却装作丝毫不知的样子,不过是因为,她对于贵妃,也不喜罢了。 高贵妃平复了呼吸,随着众人一起蹲身行礼,被叫起落座后,才捏着帕子道:“劳烦皇后娘娘费心,臣妾只是觉得有些胸闷,无妨。” 娴妃坐在贵妃对面,正正打量了高贵妃一眼,面色认真:“贵妃娘娘若真的不舒服,不若禀了皇后娘娘,早些回宫歇着,皇后娘娘仁慈,定是不会在意的。” 皇后手撑着凤座旁的明黄色软枕,淡淡一笑:“娴妃说的没错,贵妃,你还是先回去吧,本宫待会儿让太医去钟粹宫给你看看。” 高贵妃咬了咬唇,见皇后不似说笑,只好起身屈了屈膝退下:“臣妾告退。” 请安散后,皇后侧身坐在炕上,剥了个蜜桔一瓣儿一瓣儿的吃下,听着谷翠禀报:“皇后娘娘,奴婢无意间知晓,李玉公公曾去花房查了一个宫女。” 皇后面色平静:“是什么人?” 谷翠道:“是培育出姚黄的那个宫女,好像叫柳清菡,据说她的莳花本领,在花房中是数一数二的。” “也算有些本事。” 皇后拿起放在一旁的绢子擦了擦手指上蜜桔的汁液,随口夸赞。 见皇后有些不在意,谷翠试探的问:“娘娘,李玉公公毕竟是皇上身边的人,又是吴公公的徒弟,说不准,李玉公公的意思,就代表皇上的意思呢。” 谷翠说完,皇后还是没什么反应,她不由得咬了咬牙,又添了句:“况且,奴婢听说,那个叫柳清菡的宫女,容貌甚是出色,保不准……” 保不准就是皇上看上了呢。 话落,皇后终于抬头看了谷翠一眼,好奇的问:“甚是出色?比之贵妃如何?” 后宫嫔妃不少,贵妃的容貌算是最出色的一个,加之贵妃身子不好,故而有些娇柔楚楚的气质在里面,颇为讨皇上欢心。 谷翠想起她远远的在花房外见过的柳清菡,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只好说了句:“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后闻言,垂下眸子,带着鎏金宝石护甲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在炕桌上,陷入了沉思。 好半晌,复又抬起头,说:“本宫倒是想见见她。” 因为谷翠一向稳重,皇后倒没有怀疑谷翠的话,只是凡事,总是要亲眼见过才放心。 谷翠这边在禀告给皇后,殊不知,养心殿那边,李玉也正在给吴书来禀报这件事。 说到柳清菡的容貌时,李玉用了顶顶好颜色几个字来形容,直把吴书来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看?” 见吴书来将信将疑,李玉恨不得立马拉着吴书来去看,嘴里还不停地说:“是真的,奴才从未见过这般……比后宫的娘娘都好看。” 吴书来是了解自己这个徒弟的,虽然为人圆滑,可也不会对着他说谎,如此看来,该是真的。 顶顶好看?吴书来眯了眯眼,扭头朝后面的殿门看了一眼,心里有了计较。 他拍了拍李玉的肩膀,嘱咐道:“此事不许和旁人提起。” —————— 柳清菡没想到,苏嬷嬷探听的消息还没送到她耳中,长春宫的人竟先来了,还指明要见她。 琦玉瞧着眼前虽低眉顺眼的女子,可那副模样,却惊的她回不过神来。 她原本从谷翠口中得知花房的一个宫女容貌倾城,堪比贵妃,还嗤之以鼻,想着不过是一个花房的粗使宫女,再好看能好看到哪儿去,却不想,真人远比谷翠形容的要好看的多。 苏嬷嬷见琦玉楞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说,只好轻咳了两声,琦玉这才回过神来。 她恢复正常后,脸上挂着笑,拉着柳清菡的手亲热道:“没想到这花房,还藏着妹妹这般好颜色的妙人儿。” 柳清菡涩然一笑:“奴婢不过蒲柳之姿,当不得姑娘如此夸赞。” 琦玉笑容不变,拉着柳清菡的手也不曾放下,只道明了来意:“妹妹可是有空,皇后娘娘听说妹妹妙手,竟能在这个时节培育出姚黄,心里对妹妹可是好奇的紧,想见一见妹妹呢。” 原本她并不理解皇后怎么会突然要见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女,现在倒是有些明白皇后的想法了。 柳清菡心里咯噔一下,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苏嬷嬷,苏嬷嬷会意,脸上带着抹担忧,忙问道:“姑娘,这……” 琦玉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自然知晓两人在想什么,不免解释道:“放心,说不准,还是好事呢。” 皇后的命令不可违,柳清菡只得七上八下的跟着琦玉去了长春宫。 柳清菡从未出过花房,故而后宫嫔妃一个也不曾见过,跟着琦玉进了暖阁,她谨慎的低着头,丝毫没有东张西望,待看到琦玉屈膝时,她便也跟着行礼。 余光瞥了一眼皇后,只见皇后一身浅黄色衬衣,只袖口绣了几朵花,素淡至极,头上也并未用多少珍贵首饰,大多都是以绒花为主。 在柳清菡不经意的用余光看皇后时,皇后也正在打量柳清菡,只一眼看过去,眸子里就不可控制的闪过惊艳。 如此颜色,乃是后宫绝无仅有的。一身不算好看的宫女装,并未衬出她的缺点,反而觉得这一身衣裳是配不上她。 皇后抬手叫起,对待柳清菡的态度温和至极:“本宫听说,养心殿的那株姚黄是你培育的,便想着见见你,却不想,竟是这么个丽人。”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如果有变化的话,我会在文案上面通知的哦,如果没有,就还是按照晚上九点的时间来。 第5章 柳清菡本以为这次是鸿门宴,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却没想到皇后的态度如此和蔼。 她抿了抿唇,将之前的心思尽数收起,面上一脸恭敬:“奴婢当不起皇后娘娘的夸赞。” 皇后轻笑:“本宫说你当得起,你便当得起,能在这种时候种出姚黄,也是个心思灵巧的。琦玉,去把本宫梳妆台上的那支豆绿水头的镯子拿来,赏给清菡。” 豆绿水头的翡翠镯子,在皇后眼里只是个普通的物件,可在宫人眼里,便是顶好的东西了。 琦玉将拿来的镯子替柳清菡戴上,笑吟吟的道:“娘娘眼光极好,这镯子,果真适合清菡。” 手腕上冰凉的触感传来,柳清菡微微低头,略做羞涩一笑:“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皇后含笑道:“好了,不需这么多礼,本宫一见你,就觉得颇为合本宫眼缘,日后你若是有空,就常来长春宫,陪本宫说说话。”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得了一个镯子,又被琦玉和和气气的给送回来的柳清菡一头雾水,有些摸不准皇后是怎么想的。 谷翠替皇后换了一杯热茶,有些不解:“娘娘,您不是想把柳清菡调来长春宫服侍吗?又为何只字不提呢?” 皇后优雅的翘起带了护甲套的手指,用盖子撇了撇茶水上面的浮沫,热气氤氲了皇后的视线,她悠悠道:“咱们的皇上啊,最是疑心重,还是顺其自然吧。” 若把柳清菡调来长春宫,等将来有一日,她服侍了皇上后,皇上必定以为是她一手促成的,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可倘若皇上见到柳清菡在先,又生出了些心思,这可就不关她的事儿了。 不过,她也不会完全放任柳清菡,必要的时候,她会在后面加一把火的。 谷翠点了点头,又多问了一句:“娘娘怎么肯定,柳清菡她有那个心思呢?” “柳清菡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凭她的容貌,只有皇上,才是她的归宿。” 除了皇上,便再无人可以护的住她。 —————— 柳清菡回去后,就见苏嬷嬷在暖房里出神,见柳清菡一回来,忙起身走了过去:“皇后娘娘可有为难你?” “没有。”柳清菡摇了摇头,顺便露出了手腕上的镯子:“非但没有为难我,还赏了一只镯子。” 苏嬷嬷松了口气:“那就好。” 人没事就好,至于镯子,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柳清菡本以为,临走时皇后说的话本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皇后是认真的,自那日后,每隔几日,便让琦玉带她去长春宫说话,有时候会让她送几盆花,然后皇后就会赏她一些首饰,每次赏的也不多,可累计下来,也有近十件。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桃花盛开的时候。 而在这段日子里,苏嬷嬷也没歇着,一直想办法在打探乾隆的行踪,可此事过于危险,苏嬷嬷又只是一个花房嬷嬷,纵然她用了几乎所有能动用的人脉关系,也收效甚微。 没探听到有用的消息,苏嬷嬷有些没办法面对柳清菡,柳清菡微微一笑:“无碍,总会有机会的。” 她并非不着急,只是着急也没用,越是着急,就越容易出错。 况且,苏嬷嬷不行,有人行。 虽然柳清菡心中有猜想,可却没想到,这一天竟这么快就到了。 这日,慈宁宫请安过后,太后特意留下了皇后说话。 皇后尽心的听着,时不时附和一二,不一会儿,太后就说到了正题:“哀家虽然不理会后宫之事,但也知道,皇帝近来甚少进后宫。” 说到这儿,太后无奈的瞥了眼坐的端正的皇后:“虽然说哀家是说过,不许嫔妃无故前往养心殿打扰皇帝处理政务,但皇帝最近显然不忙,却依旧不进后宫,你便只看着?” 皇后低着头,嘴里有些苦涩:“是臣妾失职。” 除了这句,皇后也不知该说什么。 皇上从不许旁人多管他的事,便是她也一样,所以这几日来,她也只是冷眼瞧着,却不想,太后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太后也清楚自己儿子的性子,所以为了不影响母子情分,只好叮嘱皇后,让皇后去做这个恶人,毕竟,这也是皇后的分内之事不是? 不过,对于这个先帝费心选的儿媳妇,太后还是满意的,但再是满意,也抵不过自己的亲生儿子:“算起来,今年又是选秀之年,皇后不如去养心殿,请示一下皇帝,看皇帝的意思。” 清朝每三年一次的选秀,并非只选嫔妃,宗室和有脸面的大臣,也会被皇帝亲自下旨赐婚,对于被赐婚的人来说,这可是无上的荣耀。 “是,就算皇额娘不提,臣妾也打算跟皇额娘提一提呢,却没想到,皇额娘与臣妾想到一处去了。” 皇后笑着接了太后的话,这并非是违心,而是出自皇后真心实意的话。 太后自然能看得出来,脸上的笑愈发真切了:“既如此,你便去趟养心殿罢。” 皇后领了任务,刚出了慈宁宫,就命人转道去养心殿。 路上,皇后手支着头,状似有些头疼,琦玉瞧了,忙问:“娘娘可是又不舒服了?” 自从端慧太子没了以后的那段时间,皇后夜晚常常做噩梦,久而久之,就留下了头疼的毛病。 皇后摆了摆手:“本宫无事,还是先去见皇上吧。” 有些霉头,自然只能她这个当皇后的来触,谁让,她占着皇后的位置呢。 琦玉虽然担心,可也明白其中利害,到底没有劝皇后先回去。 却说造成太后逼迫皇后来养心殿的罪魁祸首乾隆,这会儿子正悠闲的在给那株姚黄作画。 吴书来通报时,这幅画只剩下最后几笔,乾隆笔下动作不停,随口让皇后进来。 皇后甫一进来,乾隆就落了笔,不等皇后行礼,便照顾着皇后:“你来的正好,来瞧瞧,朕的画如何?” 正准备行礼的皇后动作一顿,礼也不行了,走到乾隆身边,瞟了眼上面的牡丹,张口就夸赞:“皇上的丹青,自然是极好的,这花儿看着栩栩如生,同真的牡丹并无多大差别。” 在不远处的炕桌上,还摆着乾隆照着画的姚黄,皇后一眼就瞧了出来。 “皇后慧眼如炬,这可是朕画了十几幅,才画出的最满意的。” 乾隆哈哈一笑,颇为认同皇后的话,他盯着看了半晌,然后扬声道:“吴书来,去把朕的私印拿来。” 他的画,自然要带着他的印记。 乾隆的私印并非一个,而是有上百个之多,吴书来对于乾隆兴致一来就要盖印的习惯已经了如指掌,直接从一旁的架子上,将一排私印给取了下来。 于是,皇后只说了一句话,便眼睁睁的看着乾隆一个个印的戳在刚做好的画上。 直到全部盖完,乾隆这才嘱咐吴书来把画收起来,自己走到一旁的炕上坐下,抿了口茶水照顾皇后也坐下:“皇后这个时候来养心殿,有事要与朕说?” 皇后接过乾隆手里的茶盏放下,微微笑了笑:“臣妾方才给皇额娘请了安,想着许久未来给皇上请安,正好又有一桩事儿需要您做主,便来了,皇上可莫要嫌臣妾碍眼才是。” 夫妻十余年,皇后自认还是很了解乾隆的,一番话说的漂亮极了,乾隆听了极为受用,心情也舒畅: “何事要朕做主?” 皇后瞧着乾隆心情尚好,斟酌着语句把选秀之事给说了:“皇额娘对此也甚是上心,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乾隆沉吟了一会儿,才说:“这事儿啊,是该准备起来了,此事就辛苦皇后了。” 意思就是同意了。 皇后连道:“此乃臣妾本分,皇上放心就是。” 选秀一事说完,皇后又显得有几分欲言又止,乾隆瞥了皇后一眼:“皇后有话,直说便是。” 皇后点头应了,似有几分为难:“近些时日,皇上政务虽然繁忙,可也要注意身子,妹妹们皆盼着您呢。” 此话一出,乾隆原还有几分暖色的脸当即就冷了下来:“皇后是在教朕做事?” 他最厌恶旁人插手自己的事,皇后伺候他多年,不会不知,却明知故犯。虽然这是她身为皇后的职责,可他并不喜欢听。 皇后心下苦笑,果真不出她所料,但面对乾隆隐隐难看的脸色,依旧屈了屈膝:“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关心皇上。” “罢了,你退下吧,专心把选秀一事操办好,其余的,朕自有主张。” 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皇后也并无多少失落,只是惹怒了皇上,心中到底不安。 出了养心殿,见吴书来在外侯着,皇后驻足询问:“近来太医院的人给皇上请平安脉,可有说皇上身子如何?” 吴书来恭敬的弯着腰:“皇后娘娘且放心,皇上好着呢。只是皇上最近得了一幅画,喜欢极了,就忽略了许多。” 身为皇上的贴身太监,是该同后宫离得远些,可皇后又不同,吴书来还是愿意给几分面子的。 虽说帝王喜好从不外传,可乾隆有几个喜好,可谓是众所周知,其中一项便是名画。 皇后松了口气,点头表示理解:“如此便好,你是皇上身边贴身伺候的,多上点心,小心伺候。” 吴书来低头应是。 交代完,皇后板着一张脸,脸色有些难看的出了养心殿,没多大的功夫,整个后宫就都知道皇后怕是惹了皇上不悦。 慈宁宫,太后收到消息时,叹了口气:“难为皇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历史上乾隆是印章爱好者,光私印就多如牛皮藓,这里就略微提了一下下…… 第6章 就在后宫都在看皇后的笑话时,花房里,杏儿也在说着皇后惹了乾隆不快一事。 杏儿也只是听旁人说了一嘴,具体的缘由却并不清楚,但这也足够让柳清菡警醒了。 接触了皇后这么些日子下来,柳清菡最直观的感受就是,皇后是一个极为合格的国母,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可这样的人也能惹得乾隆发怒,可想而知,若非是皇后故意,就是乾隆太过于多疑,掌控欲过强。 无论哪种情况,柳清菡都清楚的告知自己,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以防什么时候不留神,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半下午的时候,有几日没来的琦玉难得露了面:“清菡妹妹,明日你可有空?” 柳清菡笑着道:“若是琦玉姐姐有吩咐,便是没空也要有空呢。” 只要柳清菡想,总能哄得人高兴。 琦玉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妹妹这张小嘴就是甜,难怪皇后娘娘喜欢。不过妹妹可是说错了,不是姐姐我有吩咐,而是皇后娘娘有吩咐。” “皇后娘娘说,这几日桃花开的正艳,妹妹的眼光又极好,便想着让妹妹明日去御花园折几支桃花送去长春宫。” “这不过是小事,既然皇后娘娘有吩咐,奴婢自然尽心。” 柳清菡虽心中存了疑惑,但还是答应了下来,毕竟琦玉虽然说的客气,可那也只是客气罢了,该她做的,就得她做。 琦玉交代完,又塞给了柳清菡两块儿用帕子包着的点心:“这是皇后娘娘赏给我和谷翠的点心,今儿个趁着出来,特意给你带了两块儿,可不许嫌弃。” 把点心往柳清菡手中一塞,生怕她拒绝似得,扭头就走。 柳清菡盯着手里略有些碎了的点心,若有所思。 桃花啊。 第二日一早,柳清菡起了个大早,依旧是那一身丑到极致的墨绿色宫女装,只不过是从厚厚的棉袄换成了单薄的春装。头发上没有丝毫装饰,只柳清菡将耳边的碎发放了一些下来,衬的人格外柔弱了些。 卯时三刻的御花园并无多少人,嫔妃们此刻都在长春宫请安,有的只是打扫御花园的三三两两宫人罢了。 桃树在靠近御花园门的西边,只要一进御花园,往西一扭头,就能看到。 柳清菡站在桃树下,手放在桃树枝干上,闭着眸子深呼吸了几下,才开始认真挑选桃枝。 桃花并非完全开花摆着才好看,除了完全盛开的花,其中也要带一些还未开花的花骨朵,这样才有层次感。 她仰着头,目光认真的流连在桃树上,一眼就瞧中了高挂在枝头的一枝桃花,只是柳清菡个子娇小,哪怕垫着脚尖,也只将将碰到树枝,要折下来,是远不能够的。 偏就在这时,柳清菡刚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一声尖细的询问:“什么人在哪里?” 吴书来悄悄的打量了一眼面色平静的乾隆,脸色有些难看,怎么皇上难得来一趟御花园,却偏偏有那些不长眼的来碍眼? 柳清菡身子一滞,随即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缩回手,低着头转身,就瞧见不远处一双明黄色绣鞋祥云龙纹的靴子,顿时就印证了心中的猜想。 她慌乱的行礼:“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柳清菡反应快,乾隆和吴书来并未看清柳清菡的容貌,但她声音风风韵韵,似山泉清冽般直直入心,乾隆下意识的就重复了吴书来方才的话: “你是何人?” 柳清菡跪伏在地上,似是有些害怕,但还是强壮镇定的回答:“回皇上话,奴婢是花房的宫女,奉命来御花园折几枝桃花送去长春宫。” 乾隆再次听着这令他难得舒心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唔”了一下:“抬起头来。” 声音已是如此,想必容貌也差不到哪儿去。 清晨的阳光并不强烈,却丝丝缕缕的透过桃树映在地上。 在这并不暖和的阳光下,柳清菡的面庞如珠似玉,纯中带媚,尤其是眼睛中透着的那抹清澈,直直触动乾隆的心底。 纵然乾隆身为帝王,见惯了后宫三千佳丽,可面对如斯美人,依旧有一瞬间的惊艳与失神。 吴书来也是愣了一瞬,对柳清菡的身份约摸有了答案。 他记得,李玉曾和他说过,花房有一个容貌出色的宫女,就是培育姚黄的那个…… 现下看来,便是此人无疑。 乾隆不知吴书来在想些什么,依旧目光灼灼的盯着柳清菡看。 柳清菡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动,忍不住出声打破寂静:“启禀皇上,要给皇后娘娘的桃花,奴婢还未折下,若是皇上没有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 被柳清菡这么一打断,乾隆才回过神来:“你先起来,若是要折桃花,让吴书来去折就好,你身子娇小,怕是也够不着。” 后面那一句,难免带了些调笑的意味。方才柳清菡垫着脚尖去够树枝的情形,他看的清清楚楚的。 柳清菡脸色倏然红了些许,也没挣着要去折,喏喏的应声:“是,劳烦吴总管。” 吴书来心眼儿何其多,能让皇上说出这句话,想必皇上对人是上了心,日后必定是要成为主子的,他说话不免就多了几分客气:“不敢,姑娘稍等一会儿。” 桃枝的高度对于吴书来说,恰恰好,折了几枝桃枝后,递给柳清菡,柳清菡抱着朝乾隆屈了屈膝,略有些为难:“皇上,奴婢还要去长春宫,晚了怕是不好,您……” 乾隆不发话,她就不能走,但柳清菡也不否认,她就是故意的。 乾隆捏着手里的碧玺佛珠,表情柔和:“朕正好也要去长春宫,你便跟在朕身后一起吧。” 他倒是没有怀疑柳清菡是刻意在这里等着他的,毕竟他今日的行程,谁也没有告诉,包括吴书来在内。 吴书来只知道他早上突发奇想要去御花园,却不知道,他本就是打算去长春宫陪皇后用早膳的,昨日他下了皇后的面子,为了皇后的尊贵,今日难免要去替皇后找补回来。 乾隆说完,率先抬脚出了御花园。 柳清菡同吴书来对视了一眼,想跟在吴书来身后,结果却被吴书来请到了前面。 桃枝半遮住柳清菡的芙蓉粉面,同时也遮住了她嘴角那抹微微的勾起。 长春宫位于西六宫,离御花园不远不近,当一行人到长春宫时,嫔妃请安正要散去,忽然就听到了圣驾到了的消息,一个个儿的顿时跟打了鸡血一般,跟在皇后身后迎驾。 正殿外,莺莺燕燕的声音顿时响起:“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圣安。” 乾隆挥了挥手让人起来,抬脚进了正殿。皇后刚起身,便毫不意外的瞧见了同吴书来站在一起的柳清菡。 皇后带着一众嫔妃进去,柳清菡犯了难,她总不能也跟着进去吧?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吴书来低声唤她,让她跟在自己身边。 柳清菡朝吴书来柔柔一笑:“多谢吴总管。” 吴书来身子僵硬,祖宗,可别这样对我笑,杂家的小心脏受不住。 正殿内,乾隆坐在皇后的位置上,瞥了眼正候在下面的嫔妃,蹙了蹙眉:“你们都退下吧。” 纵然嫔妃们不情愿,乾隆发了话,也不得不退下。 柳清菡站在门边,捧着桃枝,半低着头,倒是没有嫔妃注意到她。 直到嫔妃们都走完了,皇后这才似看到了柳清菡,诧异的问:“皇上,清菡怎么会同您一起?” 乾隆挑眉:“清菡?” 他看了眼站在吴书来身边的柳清菡道:“你是说这个宫女?” 皇后立在乾隆身侧,接过琦玉奉的茶递给乾隆,没等乾隆细问,就主动解释:“正是,近几日桃花开的正艳,清菡又精通莳花,所以臣妾便让清菡去御花园里替臣妾折些桃枝回来插瓶。” 乾隆抿了口茶水,撩起眼皮子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很喜欢这个宫女?” “清菡聪明伶俐,臣妾是很喜欢。” 对于乾隆的这句话,皇后有些摸不准,就顺着他的话来说。 乾隆闻言,开怀的笑了起来:“朕倒是难得见皇后有如此喜欢的人,既然你喜欢,那便让清菡留在长春宫做个奉茶宫女罢。” 此话一出,不止皇后有些惊讶,就连吴书来也是惊掉了眼珠子,皇上分明是对柳清菡起了心思的,可怎么会把她就在长春宫呢? 唯有柳清菡面色平静的谢了恩。 乾隆瞧了眼弯腰行礼的女子,皙白的天鹅颈流露出优美的线条,手指不由得微微摸索了一下。 陪着皇后用了早膳后,乾隆就起身离开了。 皇后看着柳清菡:“皇上既然你让来本宫宫里当差,那你便赶紧回去收拾收拾,本宫让琦玉单独给你收拾个房间出来。” “是。” 长街上,乾隆歪坐在龙撵里,闭目养神。 吴书来偷偷瞄了一眼,斟酌再三,终究道:“启禀皇上,奴才有一事回禀。” 乾隆淡淡的应声:“何事?” “皇上可还记得养心殿的那株姚黄?那日奴才特意让李玉去问了,说是培养出姚黄的宫人,正是清菡姑娘。” 吴书来原是没见皇上再次提起此事,也就没禀告,这会儿子禀告,也不过是看皇上对那宫女上了心罢了。 为什么说上了心呢? 自长春宫出来,吴书来算是琢磨透了,皇上之所以不把清菡姑娘调到身边服侍,那是因为,皇上素来有一个规矩,就是不宠幸养心殿的宫女。 而后宫中也素来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越是在地位高的嫔妃身边学规矩女子侍寝后,得封的位份就越高。 “果然心灵手巧。” 第7章 柳清菡人还没回到花房,她被皇上金口玉言调到长春宫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花房。 苏嬷嬷一见着柳清菡,就拉着她的手不放,却一句话也不肯说。 柳清菡笑道:“嬷嬷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去长春宫伺候皇后娘娘罢了,以后还会回来看你们的。” 苏嬷嬷并没有被她这话安慰到,反而欲言又止。 可柳清菡本就不是那热心的人,苏嬷嬷不主动说,她也就不主动问,拍了拍苏嬷嬷的手道:“嬷嬷,皇后娘娘只给了我一个时辰的时间收拾东西,您看……” 苏嬷嬷听出了柳清菡未尽的意思,讪讪的松开手:“瞧我,这可耽误不得,你快去吧。” 到底顾念之前苏嬷嬷照顾她的情意,柳清菡松了口:“嬷嬷若是有话要和我说,不防去我屋里?” 苏嬷嬷摇了摇头:“不了,让皇后娘娘久等了可不好,日后有的是机会。” 见状,柳清菡也没勉强。 她的东西本就不多,只收拾出了一个小包裹出来,同杏儿和苏嬷嬷说了一声,就跟着皇后派来很着她的小太监去了长春宫。 琦玉带着她到了一个房间,里面家具一应俱全,完全是按照一等宫女的标准准备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床榻上还放着两套衣裳,一套粉色的,一套浅绿色,无论哪一套,都比她身上的墨绿色衣裳好看多了。 琦玉拿下她身上的包裹放下,笑着同她介绍:“这两套衣裳你先穿着,皇后娘娘说了,皇上虽然说你是奉茶宫女,但一应份例都按照一等宫女的来,多出的部分由皇后娘娘自己贴补。” 柳清菡面上适时的露出感动:“有劳皇后娘娘替奴婢费心了。” “这算什么,日后你伺候的久了,便知道,咱们都是好相处的,皇后娘娘更是心善,轻易不责罚人呢。” 琦玉摆了摆手,说了一大串皇后的好话后,这才作罢,又说起了份例之事:“长春宫的一等宫女按照规矩,每个季度有两套衣裳可以替换,要是想要多余的,就要自己动手做了。不过皇后娘娘念你才来,特意让内务府多给你准备了两套……” 待琦玉絮絮叨叨的说完,柳清菡才抿着笑给她倒了一杯水:“琦玉姐姐说了这么久,喝口水润润喉吧。” 琦玉接过杯子,感叹了声:“果然没白疼你。” 她知道皇后娘娘的心思,总有一日,柳清菡会与她们不同,但就算不同,她也要记得,是有了皇后娘娘的抬举,她才会有今日的。 柳清菡放下包裹,换了一套浅绿色的衣裳,跟着琦玉去了正殿见皇后。 皇后一看柳清菡亮眼的穿着,就先带了一分笑意:“瞧瞧,都说这人靠衣装,好好儿的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整日里穿着沉闷的颜色,都把好好儿的颜色给遮盖住了,这绿色颜色浅淡,你穿着正正好儿。” 柳清菡屈了屈膝:“奴婢多谢皇后娘娘费心。” “这也不值当什么,皇上既然让你做奉茶宫女,那便要委屈你去茶房里多学一学泡茶的功夫了。” 乾隆说出口的话,皇后少有违逆,一向都是依着他的心思来。 柳清菡抿唇:“皇后娘娘言重了,能来伺候娘娘,本就是奴婢的福分,又怎么能说是委屈呢。” 她不能急,虽然她也不理解乾隆为何会把她放在长春宫,但既然她已经见过乾隆,那就不愁日后没机会。 只不过……她悄悄的看了皇后一眼,日后她一旦上位,身上必然要贴着皇后的标签。 眼下看来不是什么坏事,可日后就说不准了。 自这一日起,柳清菡就正式的在长春宫安顿了下来。 整日里窝在茶水房跟着学泡茶的技能,空闲时跟着长春宫里的莳花宫女一起打理一下花木,安安静静不急不躁的模样,让皇后心下满意。 黄昏,隔着窗子,皇后目光落在庭院里正在修剪花草的柳清菡身上,目光绵长悠远:“今儿个,皇上翻了谁的牌子?” 谷翠弯腰,颇有些小心翼翼:“是高贵妃。” 皇后脸色一变,谷翠立即描补:“皇后娘娘宽心,奴婢听说是高贵妃的阿玛在前边儿又立了功,这才……” 前朝后宫本就息息相关,高斌此人颇有治水才能,乾隆不得不看在高斌的面子上,对高贵妃多几分宠幸,也算是安抚高斌的心。 皇后指尖紧紧掐着手心,冷哼一声:“你慌什么?本宫可什么也没说。” 她这一辈子,只要不威胁到自己的后位,不威胁到富察氏,对谁都能和和气气的,可唯独对高贵妃,皇后是恨不得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 当初,要不是高贵妃,永琏又怎么会…… 而皇上,明知永琏的死不是意外,却因前朝稳定,避而不查。 所以,她抬举柳清菡,就是为了和高贵妃打擂台。 皇后自信,自己的眼光从未错过,柳清菡,必然非池中之物。 “明儿个请安,让清菡奉茶。” 也该让高贵妃着急上火了,总不能一直舒服下去。 —————— 第二日,高贵妃一脸春色的姗姗来迟,装模作样的缓缓行礼:“臣妾来迟,皇后娘娘见谅。” 皇后笑意不变,没等高贵妃行完礼,就叫了起:“你伺候皇上也辛苦,还要这么早来给本宫请安,本宫很是欣慰。” 她越大度,就越是显得高贵妃不懂礼数,挑恤中宫,落在太后和皇上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高贵妃忽视了一旁嫉妒的目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皇后目光闪了闪,扬声朝门外道:“清菡,上茶。” 其余嫔妃的茶已经上了,这茶,是专门为高贵妃准备的。 柳清菡应了一声,带着端着托盘的小宫女走到高贵妃跟前儿,端了茶盏亲手递给高贵妃:“贵妃娘娘请用茶。” 一听到这声音,原本已经接到茶盏的高贵妃猛然抬头,被柳清菡的容貌一刺激,手下力道一松,一杯七分烫的茶水便直直的浇在了柳清菡的手腕上。 柳清菡疼的面色发白,却不得不后退跪下:“都是奴婢的错,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嘉妃坐在高贵妃身旁,将柳清菡的容貌和高贵妃的失神看的清清的,当即掩唇笑道:“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看到清菡姑娘容貌出众,被惊艳到了?” 她心里不是不惊讶,只是没高贵妃这么溢于言表罢了。 皇后见状,敛了笑意:“清菡,你先下去,本宫库房里有皇上赏的白玉膏,待会儿让谷翠给你送去。” 柳清菡捂着灼热的手腕儿退下,就听舒嫔带了分嫉妒的道:“皇后娘娘,不过是个宫女罢了,您对她们也忒好了些。” 皇后叹了口气,瞧了高贵妃一眼,才对着众人道:“清菡是皇上亲口吩咐调来长春宫的,本宫对她自然上心。” 娴妃恍然的点头,难得出声:“原来如此,早就听说皇后娘娘宫里多了个妙人儿,却一直不得见,果然不俗。” 众人心里其实都清楚,凭柳清菡的容貌,侍寝是早晚的事儿,可清楚归清楚,谁也不想凭白多了个劲敌,何况,选秀在即,宫里又不知要多出多少新人,到时候,她们本就不多的恩宠,就又被分薄了去。 高贵妃听着皇后的话,就有些心慌,虽然她并非故意,可若是皇上知道了,岂非会觉得她善妒? 这么一想,高贵妃更慌了,正准备解释,皇后却没给她解释的机会:“时候不早了,你们也都回去吧,本宫得去看看清菡那丫头伤的如何。” 嫔妃们三三两两的结伴出了长春宫,纯妃扶着宫女的手,拉着娴妃问:“娴妃是如何知道皇后娘娘宫里多了个这么妙人儿的?” 为何她们丁点儿消息都不曾收到? 娴妃站在纯妃跟前儿,同是三寸高的花盆底儿鞋,看着要比纯妃高出不少:“此事本宫也是偶然听了一耳朵的。” 见有好奇心的人都望着她,娴妃轻笑:“妹妹们也别这样看着本宫,本宫也只是知道这一点儿而已,再多的,却是也不知了。” 怡嫔一翻白眼儿,甩了甩帕子:“是了,左右咱们呐,也不需知道那么多,只用知道再过不久,怕是又要多了个姐妹就是了。” 说不是皇后为皇上准备的,打死她也不信,长得那般狐媚,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安分的。 一时间众人哑声,舒嫔瞧着高贵妃匆匆离开的背影,幽幽道:“贵妃娘娘怕是又要着急上火了呢。” “可不是嘛,从今儿个起,贵妃娘娘第一美人的称呼,怕是要易主了。” 嘉妃捂住嘴吃吃的笑,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柳清菡容貌丝毫不逊色于贵妃,若是好好打扮,甚至还要高出贵妃几分,也难怪贵妃如此失态。 再说柳清菡捂着胳膊刚回到房间没多久,谷翠就带着白玉膏进来了,细心的替她上了药:“这白玉膏是皇上赏的,一年也出不了多少,最主要的是不会留疤,你且放心就是了。” 柳清菡洁白的贝齿咬着下唇,咽下疼痛,勉强笑着:“有劳姐姐了。” 谷翠上完药,把瓷瓶收起来,叹了口气:“咱们做奴婢的,受点委屈那是常有的事儿,哪怕伺候的是皇后娘娘,可遇上一些得宠的主子,也难免要避让几分,贵妃素来得宠,今日之事也是不小心,你别往心里去。” 一番话下来,看似实在安慰柳清菡,可话里透出的信息,足够让她看清形式。 柳清菡别的也说不了,只能干笑着,示意她有在听。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才发的工资,今天就出去嗨皮……然后……没了 第8章 谷翠一走,柳清菡的笑当即就收了起来,眸色晦暗的盯着刚上过药的手腕儿,嘴边带了一丝讥笑。 今儿个唱的这么一出戏,可真是精彩。 皇后想利用她警告高贵妃,却让她白白受了罪,这口气,无论如何她也咽不下去。 主子又如何?且等着瞧,日后有的她找回场子的时候。 不过,于她而言也并非全是坏事。 今儿个请安这一出,让后宫都知道了皇后宫里给皇上准备了个宫女,就连太后都有所耳闻。 太后跪在小佛堂捻着佛珠,闭着眸子漫不经心道:“上不得台面就是上不得台面,不过一个宫女,就能慌了神。” 并非是太后小瞧宫女,毕竟曾经圣祖爷的德妃也是包衣宫女,她瞧不起的,是高贵妃经不起事儿的作态。 跪在太后身旁的喜善微微一笑:“贵妃娘娘还是太年轻,难免失了几分稳重。” 岂料太后冷哼一声,满是不屑的道:“都快三十了,还年轻呢?” 高贵妃和乾隆与皇后一个岁数,太后是在自己十六七岁的时候生的乾隆,如今还不到五十,这么一看,倒是没相差多少。 喜善好笑的摇头:“这些年来,皇上总是宠着贵妃,旁人的恩宠比起贵妃来,总是差了许多,如今有个不逊色于贵妃的人,贵妃可不就要慌了神儿?” 她知道,对于后宫哪个嫔妃得宠,太后并不在意,太后在意的,只有皇上和子嗣。只是闲暇时,也难免会同她说起嫔妃们的事儿,就当是解闷儿了。 太后听了,也没再说什么,只继续念起了佛经。 另一头,高贵妃心神不宁的回了钟粹宫,久久不能平静。 她紧紧抓住帕子,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本宫一直都知道,皇后看本宫不顺眼,却没想到,她竟然找了这么一个人,难道就不怕到头来咬到自己吗?” 请安时,秋阳是站在高贵妃身后的,将柳清菡的容貌瞧得是清清楚楚的,所以,也能理解高贵妃为何这般失态。 秋阳半跪在高贵妃身前,握住高贵妃有些微颤的手安慰:“娘娘,您且安心就是,管那宫女容貌再好,若皇上看上了,岂不是早就侍寝了,又何必让她去伺候皇后娘娘呢?说不准,是您想多了。” “再者说了,就算那宫女侍寝,顶天儿了就是个常在贵人的位份,您可是贵妃,又有什么好怕的?” 高贵妃摇了摇头:“本宫不是怕她,本宫怕的是,她是皇后一手抬举的。当初的事,虽然本宫是无心,可终究是害了……也与皇后成了敌人……” 说到这里,高贵妃似是忌讳什么,忙住了口,缓了会儿神后,才吩咐秋阳:“你去养心殿请皇上,就说本宫不舒服。” “是,那奴婢先让人去请太医。” 秋阳起身替高贵妃盖好毯子,转身出去一边吩咐人去太医院,自己则带了一个小宫女去了养心殿。 只是她到养心殿时,才知道,皇上去了长春宫陪皇后用午膳。 秋阳跺了跺脚,在这宫里,高贵妃没少让她截其余嫔妃的胡,可皇后的胡,她却是不敢截的,便只好守在养心殿外,等着皇上回来。 长春宫中,乾隆与皇后坐在东次间的炕上,看着柳清菡手腕儿微微颤抖的给乾隆奉茶,乾隆不免挑眉笑道: “怎么?难道朕长得面目可憎,让你如此惧怕?只是给朕上杯茶而已,竟然抖成这个样子。” 柳清菡脸色白了几分,将茶盏放在炕桌上,后退几步默默的跪在地上:“皇上您英伟不凡,又岂会吓到奴婢,只是奴婢胆小罢了。” “哦?你不抬头看朕,又怎知朕英伟不凡?莫不是随口哄骗朕的?” 乾隆压着心里莫名的愉悦,继续逗弄柳清菡。 柳清菡微微抬头,眸子却是带了几分茫然,结结巴巴的:“奴婢……奴婢……” 结巴了半晌,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还是皇后看不下去了,笑着替柳清菡解围:“皇上就别逗清菡了,瞧把她吓得,吓坏了臣妾可是要心疼的。” 乾隆笑着摇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罢了罢了,总归皇后心疼你,朕不说就是了。” 柳清菡似松了口气,朝皇后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神色,忙起身告退:“奴婢先退下了。” 守门的宫女掀开帘子,柳清菡拿着托盘出去时,刻意从吴书来面前经过,还屈了屈膝见礼,一股独属于柳清菡身上的清香和白玉膏的味道,就钻进了吴书来的鼻子。 吴书来使劲儿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味道,盯着柳清菡的背影看了许久,若有所思。 他随手拉了一个长春宫伺候的:“今儿个长春宫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那宫人也是个聪明的,忙把早上的事儿给说了,说的时候,还特意说明是柳清菡不小心,奉茶的时候没端稳,这才被烫到了,一丁点儿要给高贵妃上眼药的意思都没有。 可吴书来是谁?御前伺候的大总管,心眼儿比那马蜂窝都要多,心里抽丝剥茧的就将事儿给理了个大概。 屋外廊下,谷翠见柳清菡从里面出来,没好气儿的白了她一眼,声音足够让吴书来听的清楚:“清菡,你的伤才上了药,皇后娘娘让你好好休息,怎么又来伺候了?” “不过些许小伤,不妨事的,我也是见姐姐不在,才替姐姐去上了茶的。” 柳清菡半低着头,唇边的笑意让人看了就觉得舒服。 谷翠怨怪的嗔了她一句:“偏就你理由多,快回去休息吧,皇后娘娘那里,我来伺候就好。” “好,那就辛苦姐姐了。” 脚步声渐渐远了,吴书来才重新站回门边。 东次间内,帝后二人相对而坐,静默了一会儿,皇后先开口了:“皇上,不知您对清菡……” 皇后只开了个头,乾隆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难得的没觉得皇后多事,缓缓道:“朕是想着,让清菡在你宫里多学学规矩。” “臣妾明白了。” 皇后位下学规矩女子,初封位份,便是贵人也不为过。 乾隆见皇后面色如常,并未对他的安排露出什么不满,不免觉得有几分欣慰,出于对皇后补偿的心思,乾隆拍了拍皇后的手:“朕今晚留宿长春宫。” 现下是午时,用过午膳后,他还要回养心殿批折子。 皇后微微点头:“那臣妾就提前预备着。” 三月的午后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直让人昏昏欲睡。 吴书来身为御前最忠诚的太监总管,该说的事儿从来不会隐瞒:“皇上,晌午那会儿,奴才在清菡姑娘身上,闻到了白玉膏的味道。” 这白玉膏他也曾有幸得皇上恩赏,用过一次,自然记得清楚这味道。 路过永寿门,乾隆居高临下的瞥了眼吴书来:“知道什么就说,再吞吞吐吐的,小心朕赏你二十板子。” 吴书来苦着脸:“是是是,奴才也是问了长春宫的宫人才知道,今儿个请安时,清菡姑娘给贵妃娘娘奉茶,不小心烫到了自己。” “烫伤了?” 乾隆把这三个字在舌尖上绕了绕,原来如此,他就说,哪怕怕他,也不该连奉茶都手抖。 “皇后没给清菡请太医瞧瞧?” 吴书来闻言,面色有些古怪:“皇上,清菡姑娘到底只是个宫女。” 请太医,太过不合规矩。 乾隆沉吟了片刻,道:“让人去太医院,吩咐刘之林去给皇后请平安脉,顺便也给清菡瞧瞧,那般玉人儿,若是留下了疤痕,可就不美了。” “嗻。” 吴书来应下,朝后挥了挥手,自有小太监往太医院跑。 乾隆话里虽然不免露出是因为柳清菡的容貌才对她上心的意思,可吴书来才不管这些,在他心里,能有这般容貌,也是她的造化不是?谁让后宫的那些主子容貌都比不得人家呢。 到了养心门,还不待乾隆下肩撵,就见秋阳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跪在仪仗前,满脸慌张。 吴书来面色一变,当即上前训斥:“你是哪个宫里的?敢在养心殿前拦着御驾,不想活了么?” 秋阳忙抬起头,让吴书来看清她的脸,然后冲着乾隆磕了个头:“皇上,奴婢是贵妃娘娘的贴身宫女,贵妃娘娘身子不适,想请您过去看看。” 乾隆听了,眯了眯眼,想起刚刚吴书来禀告之事,就想着给高贵妃一个教训,便道:“朕还有折子没批完,就不去了,你们好生伺候贵妃。” 说完,竟连问一问高贵妃的究竟是何处不适都没有,径自进了养心殿。 吴书来斜了秋阳一眼,还是惦记着高斌在皇上面前的那点子恩宠,提点了一句:“秋阳姑娘还是快回去吧,皇上今儿个说了要去长春宫。” 秋阳在养心殿门外等了许久,却依旧没请来皇上,回去之后,她已经可以预见贵妃娘娘会如何失落了。 不过这都不关吴书来的事,他这会儿心里正对高贵妃的行为不屑呢,就连皇后娘娘都得对皇上言听计从,皇上看上了清菡姑娘,皇后娘娘都没说什么,高贵妃竟敢不给皇上面子,烫伤了清菡姑娘,这么一来,皇上心里不高兴,自然不会憋着,那没面子的,就只能是贵妃娘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一直都是理智哒,而且女主很小心眼儿,有仇必报的那种呦。 看到有宝子让我多更,不是我不想,是我要压字数上榜,等入V后根据数据情况,会多更哒。 第9章 乾隆这一甩脸子,高贵妃很是安分了一段时间,许是觉得没面子,接连几日请安都告了假,窝在钟粹宫里不出来。 而柳清菡手腕上的伤,经过这几日的修养也好了许多,只是上面留了些浅浅的印子,怕是要再过半个月才能消得下去。 若是换了旁人,保不准就担心会不会留疤,柳清菡却是丝毫不担心,若非她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多吸收一些花中精华,印子自然就没了。 皇后拉着柳清菡的手,仔细的瞧了瞧,见只余下浅浅的印子后,松了口气:“还好没留下疤痕,女儿家家的,身子上留了痕迹到底不好。” 柳清菡收回手,将袖子撸下来,感激的道:“还要多谢皇后娘娘请太医给奴婢看诊。” 她知道这刘太医给她看烫伤是谁的意思,却闭口不提,只提起皇后。 皇后好笑的摇头:“你这丫头,本宫可不敢冒领皇上的功劳,能请的动刘太医的,便只有皇上,所以,你若是要谢,也该谢皇上才是。” 刘之林是太医院院首,平日只给乾隆诊脉,若无乾隆吩咐,便是太后,也是使唤不动的。 柳清菡面上带了一分恰到好处的惊讶,樱唇微张:“这……奴婢何德何能……” 琦玉在一旁伺候着,见柳清菡这副表情,没有旁人的做作,反而更加添了几分可爱,心里的滋味儿便有些复杂。 皇后忍不住捏了捏柳清菡的脸,触手滑嫩:“好了,这是皇上的恩典,你受着便是,不过你既然好了,也该去养心殿谢恩了,本宫特意让小厨房熬了奶白母鸡汤,你顺便带去养心殿罢。” 有意无意,皇后咬紧了受着二字。 皇后的理由极好,柳清菡无法反驳,也不想反驳,从善如流的应下了。 自那日起,乾隆也有好几日未来长春宫了,也该是时候露露脸了。皇后给的机会光明正大,不用白不用。 柳清菡提着食盒刚踏出长春宫的门,迎面便撞上了从翊坤宫出来的娴妃。 翊坤宫就在长春宫对面,两人相对而站,只娴妃毕竟是主子,身后跟了不止一个伺候的宫人,比起势单力薄的柳清菡来说,有气势多了。 没等柳清菡行礼,娴妃便好奇的问:“清菡姑娘提着食盒,是要去哪儿?” 柳清菡不紧不慢的行了礼,伸手将耳边的碎发别在耳后:“回娴妃娘娘话,奴婢奉皇后娘娘的命令,去给皇上送汤。” 娴妃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了柳清菡一眼,见她的装扮虽然简单,但不缺乏精致,衣裳没有越了宫女的身份,可上面的绣花却异常精致,怕是不得宠的答应常在,都没这么好的衣裳呢。 她笑了:“既如此,那本宫就不耽搁你,快些去吧,本宫也要去御花园赏花了。” 这个时节,御花园里繁花似锦,是个赏花的好时候。 柳清菡微微颔首屈膝,便同娴妃相背而行。 娴妃搭着宫人的手,神情平淡,意味不明的说了句:“皇后娘娘还真是大方。” 静心小心的扶着娴妃,心里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 还不等她琢磨明白,娴妃就又说了句:“等明儿个,带上本宫抄的经书,去太后跟前儿尽尽孝。” 静心笑着道:“是,说起来,太后也极喜欢您抄的经书呢。” 娴妃脸上难得带了一分笑:“替皇上尽孝,本就是做嫔妃的本分,太后喜欢本宫,本宫少不得多尽心。” 娴妃做侧福晋时便不怎么受宠,当了娴妃也是一样,一个月里,乾隆也不过去两三回罢了,还是娴妃巴上了太后,在宫里的日子才不至于难过。 不过,幸亏旁人没听到娴妃这句话,若是听到了,少不得要嘲讽娴妃太拿自己当盘菜,替皇上尽孝,是只有中宫皇后才有的福分,她一个妾妃也配?只能说是伺候而已。 另一边,柳清菡到了养心殿,就见李玉笑的一脸花儿似得迎了上来:“呦,清菡姑娘,您怎么来了?” 师傅可是提点过他,对清菡姑娘,要敬着些,日后必是不可小觑的。 柳清菡羞涩的抿了抿唇,将来意道明:“奴婢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来给皇上送汤的。” 李玉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忙使唤了一个小太监接过柳清菡手中的食盒,一边道:“烦请姑娘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通禀。” 李玉进了养心殿,瞧见吴书来正在伺候笔墨,打算先禀告给吴书来的想法瞬间没了,直接禀报给了皇上。 乾隆听后,笑着指了指李玉:“还不快让人进来。” 被李玉请进去,在柳清菡意料之中,没料到的是,李玉恭敬的态度,像是对待正经的后宫主子。 李玉将她带来的食盒放在一旁,同吴书来一起退了出去。 柳清菡恭敬的行了礼,就听头顶传来一声戏谑的声音:“只是来送汤?” 柳清菡的脑袋可不是白长的,这么一句无厘头得话,她硬是听出了话外音。 只是各种念头在脑子里过了一边,柳清菡沉默着并未答话。 久未听到柳清菡答话,乾隆也不恼,他起身,走到柳清菡身前,弯腰扶起她,声音同刚才一般,带着笑意:“你好大的胆子,朕问话,竟也敢不答?” 柳清菡咬着唇,怯怯的半抬头,正好让乾隆瞧清楚她脸上的那一抹红,不是羞的,而是硬憋出来的。她低低的道:“皇上恕罪,奴婢只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朕不着急,可容你慢慢想,不过,若是你的回答朕不满意,可是要罚你的。” 乾隆的手上移,顺势抬起柳清菡的下巴,将眼前女子的面容看的清楚。 柳清菡似有些懊恼,咬着下唇好一会儿,大着胆子和乾隆对视,语气里含了娇嗔:“这可不成,若是皇上满意了,却对奴婢说不满意,奴婢岂不是要吃亏了?” 后宫嫔妃从未有敢这般对他说话的,便是高贵妃,也是撒娇痴缠中带了一抹小心翼翼,只有眼前的女子,清澈见底的眼眸告诉他,她好似心中真的这么想,也这么说的,故而,乾隆哈哈笑了一声,配合道: “你既这么说了,若是朕不罚你,岂不是朕吃亏?正好吴书来出去了,就由你来伺候笔墨罢。” 能多在养心殿留一会儿,柳清菡求之不得,但也不可表现的太过高兴,她犹犹豫豫的:“奴婢蠢笨,若是伺候的不好,皇上可不要生气。” 乾隆没吭声儿,又重新走到桌案后,新换了一张纸,摆足了架势,准备练字。 柳清菡也没等他叫,主动站到一旁替乾隆研磨。 她低垂的眼帘瞧着手下的墨条,一圈圈的转动,然后手指微动,一个不小心,墨汁就溅出来少许,洁白的宣纸上瞬间出现了几个黑点。 空气瞬间就静滞了。 乾隆抽了抽嘴角:“朕只当你是谦虚之言。” 却没想到,连研磨都不会。 柳清菡默默在心里补充完乾隆未尽之言,也没像电视剧里演得那般跪下请罪,反而低着头咕哝辩驳了句:“奴婢都说了奴婢蠢笨,是您不信的。” 乾隆好笑的摇了摇头,走到柳清菡身后,高大的身躯从后面圈住女子娇小的身子,握住柳清菡纤纤玉手,带着她按照顺时针的方向磨墨:“瞧着是挺聪明的,怎么连个墨都不会磨?” 温热与微凉的手相互碰触,柳清菡不自觉身子一颤,带着龙涎香的气息喷洒在她脖颈间,不自在的就想挣扎。 乾隆微微用了几分力,禁锢住她的身子:“别动,好好儿体会。” 殊不知,柳清菡觉得不自在,乾隆也是觉得身子有些燥热,女子身上独有的馨香让他有了几分悸动…… 既然心里有了想法,乾隆自是不会委屈自己,随手扔了墨条,将柳清菡转了个身,俯首亲吻上去。 柳清菡双手紧紧抓住乾隆的衣领,像是被迫承受他的猛烈,腰身被乾隆抵在桌案边,硌的她后腰处生疼。 很快,乾隆不满足于只□□女子的樱唇,用舌头撬开了女子的牙关,疯狂的掠夺里面的甜美。 柳清菡被乾隆吻的舌根发麻,却不敢咬下去,还得为了让乾隆对她满意,配合着不经意嘤咛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乾隆才从她檀口中离开,而柳清菡似是憋的紧了,伏在乾隆胸膛上剧烈的呼吸。 乾隆搂着女子,满脸餍足:“傻姑娘。” 养心殿外,听到里面传来的不同寻常的声音后,生怕乾隆就在这养心殿宠幸了柳清菡,吓得猫着腰从窗户缝隙里偷偷瞄了眼里面的情形,直到见到两人衣裳完整时,才松了口气。 只是同时,心里对柳清菡可是愈加佩服了。能让皇上失控到在养心殿就搂着人亲热,柳清菡可是第一人。 殿里,柳清菡似乎是羞极了,埋在乾隆胸膛里不肯出来,惹得乾隆闷声发笑:“这有什么可羞的?你迟早都是朕的女人,这事儿,总要习惯的。” 自从第一次见到柳清菡时,乾隆就已经把柳清菡当成自己的所有物,只不过柳清菡比他后宫的嫔妃都要漂亮,乾隆也不忍心直接宠幸了封个官女子,索性就把人送到皇后宫里镀金。 待过个一个月,也可名正言顺的封个贵人,如此一来,太后也不会说什么。 柳清菡轻轻的嗯了一声,就从乾隆怀里出来,后退几步行了个礼:“奴婢出来的够久了,该回去了。” 乾隆瞧着柳清菡脸上还带着方才被他弄出来的媚意,心中得意,面上体贴道:“过一会儿再回去罢,你带来的汤朕还未用。” 若是就这个模样出去,伺候的宫人岂不是都能见到她娇媚的样子了? 不得不说,身为皇帝,占有欲是极强的。 作者有话要说: 距离女儿成为嫔妃倒计时——猜猜看还有几天? 第10章 养心殿里两人情意绵绵,御花园的万春亭中,后宫的高位嫔妃几乎都出来了,连闭门几日的高贵妃也出来了。 宫人给高贵妃上了茶,纯妃瞧着高贵妃依旧面容泛白的模样,装模作样的忧心:“贵妃娘娘这将养了些时日,怎么瞧着面色还是有些不好?” 高贵妃用帕子压了压唇角,眉间带了几分愁绪:“本宫这身子,打小就带了弱症,这几日的功夫,又能起的了什么作用?” 话落,嘉妃斜了纯妃一眼,笑的妩媚:“只怕贵妃这并非是弱症所致,而是心病罢。也是,算起来,皇上也有好几日不曾去贵妃宫里了,这才导致贵妃郁结于心罢?” 满宫里,谁不知道高贵妃把皇上的恩宠看的比自己的命都重要,皇上稍稍冷落她几日,便受不住的主动贴上去,可这次却罕见的没听到贵妃往养心殿求见的消息,倒是让嘉妃有些侧目。 高贵妃脸色发青:“嘉妃,你放肆,皇上去不去本宫宫里,皆是圣恩,又岂有本宫埋怨的道理,若是你再胡言乱语,小心本宫禀了皇后娘娘,按宫规处置你。” 众人不防高贵妃骤然发作,一时有些诧异,还是娴妃莞尔一笑,劝道:“贵妃娘娘息怒,大家都是姐妹,又何必弄的这般面红耳赤,惊扰了皇后娘娘,少不得脸上不好看。” 说着,娴妃给嘉妃使了个眼色,嘉妃接到暗示,又觉自己位份吃亏,哼了一声捧着茶盏抿茶,再一言不发。 有人给递了台阶下,高贵妃脸色也好了许多,只是不等高贵妃完全缓过来劲儿,娴妃偏了偏视线,看着亭子下的花团锦簇,不经意道:“说起来,我刚从翊坤宫出来时,正好看见皇后娘娘身边的清菡,看她去的方向,好像是养心殿。” 众人心下一惊,纯妃听了,老大不高兴:“一个宫女,也敢往皇上跟前儿凑。” 说归这样说,她们心中也清楚,人家能往皇上跟前凑,必定是得了皇上允准的。 刚熄了声的嘉妃一听,心思瞬间就活络起来了,白了一眼纯妃道:“且看那宫女的模样,就知日后必定是要和咱们做姐妹的,不过早晚得事儿罢了。” 纯妃脸一耷拉:“一个卑贱的宫女,也配和咱们互称姐妹?” 嘉妃捂着唇吃吃一笑:“纯妃这话可就错了,要知道,当年圣祖爷的德妃,也是宫女出身,可最后,不照样封妃,掌管后宫大权,甚至最后还坐上了太后的宝座,便是那良妃,也只是辛者库罪奴,一朝得了圣祖爷恩宠,照样飞上枝头变凤凰。所以啊,宫女怕什么,端看皇上的意思。” 嘉妃和纯妃你一言我一语的,直叫高贵妃心里听的堵得慌。 她起身甩了甩帕子:“本宫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待贵妃的背影走远了,嘉妃忍不住冷哼一声:“惯会装模作样,说是回去休息,她的钟粹宫可不在西边,怕不是坐不住,想去养心殿邀宠吧。” 嘉妃本也是猜测,谁知竟一语成戳,还真说中了。 吴书来看到高贵妃只带了几个宫女到了养心殿门口时,心中大呼晦气,早知道就不出来侯着了,哪怕在殿里随便找个角落待着也好过要得罪人来的强。 可人都到跟前儿了,吴书来也总不能这个时候转身当没看见,只他留了个心眼儿,请安的时候声音老大了:“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高贵妃一心只想着养心殿的宫女,没察觉吴书来的异样,只道:“吴总管,本宫想见皇上,麻烦通报一声。” 殿内,柳清菡原是被乾隆搂着坐在身边的,一听吴书来的请安声,几乎是下意识的站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的垂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媳妇。 乾隆听着外间的声音,不以为意,他拉过柳清菡的手细细把玩:“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就这么害怕?” “那是贵妃娘娘。” 娇娇糯糯的嗓音,让乾隆眉心舒展:“罢了,你先回去吧,改日朕再去长春宫看你。” “是。”说的跟长春宫是她的一样。 柳清菡屈了屈膝告退,走到门后时,忽然扭头,娇俏的笑了笑,大着胆子说了句:“除了送汤,奴婢还要多谢皇上请的太医。” 殿门从内打开,阳光照在柳清菡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光似得,美得不似凡人。 她不慌不忙的走下台阶,徐徐行礼:“贵妃娘娘金安。” 走的近了,高贵妃才看清柳清菡略有些红肿的唇瓣,不用想也知道这贱婢在里面是如何勾引皇上的,她气的身子有些抖,正准备张口训斥,殿内乾隆的声音忽然响起:“吴书来,让贵妃进来吧。” 听到传唤,高贵妃舍不得耽搁,经过柳清菡身边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进去。 柳清菡将那抹警告看进眼里,无所谓的笑了笑,日后,指不定倒霉的是谁呢。 回去后,皇后瞧着柳清菡的模样,心中了然,也没多说什么,就让她回去休息了。 也不知当日高贵妃进了养心殿后说了什么,据说出来时眼眶都是红的,很是惹了皇上怜惜,一连几日都去了钟粹宫,就连之前答应柳清菡去长春宫的话都忘了。 柳清菡坐在自己个儿房间里,清澈的眼睛中带了渗人的凉意。 这就是高贵妃给她下的战书么?有意思。 她轻抚了抚自己的脸,满意的笑了笑。 窗口处还未开花的玉丁香,随风摇曳着,似是在翩翩起舞。 —————— 一进入四月,三年一次的选秀就如火如荼的开始了,满蒙汉三旗秀女陆陆续续的入宫参选。 初选过后,皇后捏着手中最新得到的秀女花名册,一页一页的仔细翻过去,半晌,开口赞道:“这一届的秀女,很是有几个身份高的,容貌瞧着也不俗。” 谷翠坐在一旁的杌子上给皇后绣着小衣,听了皇后的话,笑了笑道:“便是再不俗,怕是也比不过清菡的。” 皇后微微一笑,合上册子抿了口茶水:“也是,有了清菡,这些子秀女,皇上应该也看不上眼了。” 说起柳清菡,皇后这才注意到今儿个有些时候没见她了。 谷翠捏着针,一针一线绣的仔细:“清菡早上同奴婢说了,说是要去花房看以前的姐妹,奴婢想着今儿也没什么事儿,索性就让她去了。” “照你这么说,清菡还是有几分重情义的。” 搁在那没心肝儿的人身上,一朝飞黄腾达,谁还认得之前的低贱姐妹? 对于这一点,谷翠还是比较满意的:“重情义了才好呢,只有重情义,您用着不是也放心?” 皇后仔细瞧了瞧手上戴着的护甲,放心一笑:“是这么个理儿。” 花房,柳清菡和杏儿坐在一处闲聊,听着杏儿酸的快要淹没她的话,心下有些乏味,若不是她有正事儿要做,何至于来这儿听她絮叨? 杏儿絮叨了半晌,才装作不经意的瞥了眼柳清菡手腕儿上银镯子:“还是你命好,去了长春宫伺候,不像我,等会儿还要给各宫娘娘送花。” 柳清菡瞧了瞧身后的几排花,姹紫嫣红的,装作诧异的问:“这么多,都要你一个人送?” 杏儿呼了一口气:“那倒不是,你也知道,各宫的花卉都是看着日子去送的,这不,今儿也算到日子了,你来的也算巧,快帮我看看这些花怎么样,若是不好,可要赶紧告诉我才是。” 不是杏儿逮着机会就想使唤柳清菡,实在是整个花房,就没有一个人的眼光能比她还好的了,哪一株花有问题,一眼就能瞧出来。 柳清菡沉吟了一下,就答应了。 因为是早就给各宫分好了的,所以在插瓶下都标记的有各宫主子的名号。 她缓步从花前走过,手指流连在那些花朵上,待轮到标记着钟粹宫高贵妃字样的花前时,似停留的时间稍长,随即又很快拂过。 全部检查完后,柳清菡笑着道:“我看了一下,没什么问题,不过长春宫的花,我待会儿回去的时候直接带回去就好了,也省得你还要多跑一趟。” 能偷懒,那自然是极好,杏儿也没有拒绝的理由:“那就麻烦你了。” “不算麻烦,只是顺道儿而已。” 达到了自己来的目的,柳清菡心情极好,她褪下自己手腕儿上做工精细的银镯子,给杏儿戴上:“这镯子,我见你喜欢,就送你了,可别嫌弃。” 这只银镯子不是她所有镯子里值钱的,但胜在耐磕碰,往日闲暇时,她也会在长春宫里打理花草,今儿个出来时,也没换,送给杏儿刚刚好。 杏儿满脸惊喜,刚她还多看了这镯子几眼,转头就戴在她手上了,只杏儿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怎好白拿你的东西呢。” 虽是这样说,但杏儿却没有丝毫要脱下来的意思,柳清菡睫毛轻颤,含笑道:“这怎么能说是白拿呢?当初我在花房时,你也没少帮衬我,不过一个镯子而已,你就放心戴着吧。” 杏儿高兴了:“那我就收下了。” 柳清菡点头,瞥了眼刚刚特意照顾的花卉,眸色幽暗。 作者有话要说: 憨憨【低头玩儿指甲】:我烫伤了,你还好好儿的,我就不太高兴了。 高贵妃【惊恐】:你要干什么? 憨憨【邪恶一笑】: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第11章 夜色朦胧,微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各宫里的烛火依旧通明,只因敬事房还未曾传来侍寝嫔妃的名字。 又过了一会儿,得知皇上并未召人侍寝时,各宫才陆陆续续的熄了灯。 钟粹宫里,今夜秋蕊当值,她伺候着高贵妃卸了钗环首饰,拿着嵌了绿宝石的象牙梳子一下下的替高贵妃通着头。 只是这几梳子下去,却险些把秋蕊的魂儿给吓出来。 只见那白色的象牙梳子上,缠绕了不知几许的黑鸦鸦的发丝。 高贵妃原闭着眸子,等着秋蕊替她梳头,可等了半天,却没等到秋蕊继续动作,不免有些疑惑。 她转过身去,刚准备问,就看到了秋蕊手里梳子的模样,高贵妃顿时瞪大了眼睛,一把从秋蕊手中夺了梳子掷在地上。 梳子正好被摔在地砖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秋蕊抿唇扫了一眼那梳子,忙跪下道:“娘娘息怒。” 高贵妃视线冰冷的盯着那梳子,仿佛是要盯出几个洞来才罢休:“息怒?你让本宫如何息怒?本宫才三十岁,怎会就开始脱发?定然是你伺候不周,还不出去跪着,换了秋阳过来。” 秋蕊紧捏着手,手心里虚汗不断,依言出去叫了秋阳,自己则跪在庭院里,她浑身冰冷,有些想不明白,为何最近贵妃的情绪变得大了许多? 搁在平时,偶有脱发,也只是望着那些落下的青丝叹息,哪儿像今日,神色冰冷至极,就连对她,也是毫不留情。 秋蕊望了望天,叹了口气,也不知要跪多久。 东偏殿,愉嫔刚把五阿哥交给奶娘,就听绿珠说贵妃身边的秋蕊被罚跪了。 愉嫔挑眉:“秋蕊?若是本宫记得没错,秋蕊可是从潜邸就开始伺候贵妃娘娘的宫女?贵妃娘娘舍得?” 绿珠隔着窗子瞧了一眼跪的笔直的秋蕊,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刚才奴婢正准备进来时,忽然就听到正殿传出一声声响,奴婢估摸着,该是贵妃发了脾气。” 正说着,正殿那边忽然又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这声音,比之前要大的多,直把刚睡着的五阿哥给吓的嚎啕大哭。 愉嫔心疼的从奶娘怀里抱过五阿哥,一边哄,一边有些生气:“这大半夜的,也不知道贵妃在闹什么幺蛾子,成心让人没个安生。” 话里话外,都是对高贵妃的不满。 绿珠听到这话,早就习以为常了。 愉嫔生了五阿哥,晋了嫔位,按理说也有资格成为一宫主位,可皇上和皇后都没发话让愉嫔迁宫,愉嫔就只能缩在这侧殿里,在高贵妃的手下讨生活,时不时还要遭受高贵妃的眼色,被她立规矩,心中怨气早就遮不住了。 不过,愉嫔再是不满,也只能忍着,等到正殿安静下来,她才能休息。 第二日请安时,眼下便满是青黑,敷了粉也遮不住。 怡嫔和愉嫔不对付,瞧见愉嫔这模样,少不得挤兑几句,直把愉嫔气的脸色发青。 皇后将这一切看在眼底,什么也没说。 等到请安结束后,皇后才悠闲的问起:“昨儿个,钟粹宫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本宫瞧着高贵妃和愉嫔的脸色都不大好。” 一说起这个,琦玉一脸的兴奋:“奴婢正要跟娘娘说呢,听说昨儿夜里,钟粹宫很是热闹,贵妃发了好大一通火,吓得五阿哥啼哭不止,所以愉嫔脸色才不好,至于贵妃,当时只有贴身伺候贵妃的几个宫女,嘴巴紧的厉害,奴婢也问不到,不过,秋蕊昨儿是被贵妃罚跪了一整晚,早上起来时,整个人都烧糊涂了。” 柳清菡进来奉茶,正好将琦玉的话听了个全乎,嘴角的笑容顿时上扬了许多。 皇后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神情惬意:“如此一来,愉嫔岂非对贵妃心生怨念?” 琦玉嘿嘿一笑:“谁说不是呢。” 皇后想了想,清了清嗓子道:“待皇上再来长春宫时,记得提醒本宫愉嫔的事儿。” 这个时候,若是她开口让愉嫔搬出钟粹宫,成为一宫主位,想必愉嫔很是心存感激。再加之,往日与贵妃的恩怨,不愁她不是一个好帮手。 柳清菡听了两耳朵后,低眉顺眼的退出去,心情极好。 昨夜钟粹宫的事并未避人耳目,养心殿也很快就得了消息。 乾隆听了,双眉紧蹙,不悦的说了句:“贵妃近日脾气不小。” 吴书来早已经知晓,近些年来因着高贵妃的做派,皇上心中对高贵妃已经存了不满,不过是念着往日的情分和高斌的份儿上不曾发作,可若贵妃再这么作死下去,到时候就是老天爷的面子,都不管用了。 好一会儿,乾隆批完了折子,准备起身去长春宫时,忽然吩咐吴书来:“吩咐太医院,给贵妃开一些凝神静气的汤药。” “嗻。” 凝神静气?这不是摆明了说皇上嫌贵妃吵吗? 吴书来已经可以想象的到,等贵妃知道这汤药的作用,会是怎样的表情了。 —————— 长春宫的庭院里,教导嬷嬷正在教柳清菡身为嫔妃的规矩,这也是皇后授意的。 既然早晚都是嫔妃,那规矩就不可忽视。 教导嬷嬷特意让柳清菡穿了一双花盆底,在月台上来回的学走路。 柳清菡虽然身子柔韧度比较高,平衡性也很强,但毕竟是第一次穿花盆底,一会儿的功夫就摔了一两次。 好在教导嬷嬷扶的及时,柳清菡倒是没摔在地上。 如此一番下来,柳清菡很快的就掌握了花盆底的诀窍,走起路来稳稳当当的同时,身姿又有弱柳扶风之态,聘聘婷婷,轻盈飘逸,极为好看。 乾隆在月台下看了一会儿,没让人通报,直接踏上了月台,眼中满是赞赏:“学的不错。” 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柳清菡脚下一个不稳,身子就向一旁歪去。 乾隆眼疾手快的将佳人揽在怀里,呵斥了句:“怎么如此不小心?摔到了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宫人早已跪了下去,柳清菡落入一个充满了男性气息的怀抱,她首先做的不是推开乾隆,而是似娇娇的埋怨了一句:“要不是您突然出现,奴婢也不会摔跤。” 乾隆扫了眼周围跪了一地的奴才,眉头微皱,将人给扶稳,然后松了手,似笑非笑的看着柳清菡:“这么说,都是朕的错了?” “奴婢可没这么说。” 说完,她似乎才想起不曾请安,正要蹲下身子,就听乾隆道:“行了,朕也不缺你这一礼,去给朕上茶。” 话落,乾隆越过柳清菡,进了正殿。 刚刚发生的那一幕,正好落在了走到正殿门口迎接乾隆的皇后眼里,皇后见此,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很快又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当做不曾发生一般,迎了乾隆进去。 而柳清菡则是换下了花盆底鞋,穿回了绣花鞋,去了茶房泡茶。 乾隆一进东次间,就脱了鞋双脚盘在炕上。 皇后跟进去,坐在另一边,先笑吟吟的关心了乾隆的生活起居:“天儿渐渐暖和了,可风还大,皇上出来时要多加件衣裳,莫要着了凉。” “朕知道,吴书来都操着心呢,皇后不必担心。” 乾隆随手捏了个洗的干净的青枣放进嘴里,皇后见状,忙把自己的帕子递过去,乾隆一低头,就把枣核吐了出来。 皇后又从谷翠手里重新拿了一条帕子,擦了擦手,从碟子里拿了个枇杷剥开,递给乾隆:“皇上尝尝,这个季节,枇杷倒是酸酸甜甜,也算开胃。” 乾隆摇了摇头:“皇后吃吧,朕吃不惯酸的。” 皇后也没勉强,反手塞到自己嘴里。 还没等咽下,乾隆忽然道:“方才朕进来,瞧见清菡在学规矩?” 皇后仔细吃完一个枇杷,擦了擦手上的汁液,淡淡点头:“是,臣妾是想着,清菡的身份,不大适合和那些秀女一起学规矩,便找了个教导嬷嬷,在长春宫里教一教也是好的。” 乾隆对皇后的做法很是满意:“皇后思虑周全,不愧是朕的贤内助。” “臣妾只是一个内宫妇人,便也只能替皇上打理好后宫,令皇上心情愉悦,便是臣妾没有辜负您的信任了。”皇后微微低着头,唇边带了一丝笑意。 乾隆听了皇后的话,大为高兴,正准备说些什么褒奖皇后时,就见帘子被掀开,柳清菡端着托盘进来了,乾隆的心思顿时放到了她的身上:“你来的正好,皇后可是同朕正说起你呢。” 柳清菡奉了茶,后退几步站在一旁,唇边带着两个浅浅的梨涡:“皇后娘娘可是在夸奴婢?” 瞧着柳清菡厚脸皮的模样,皇后笑了笑,配合道:“是呢,本宫夸你规矩学的好,刚才皇上还同本宫说,若是你学完了规矩,便要赏你个大恩典呢。” 柳清菡嘻嘻一笑,像是没听出皇后口中的大恩典是什么:“那奴婢可就等着了。” 乾隆是第一次瞧见柳清菡这样厚脸皮的样子,有些诧异的指了指她,然后看向皇后:“皇后啊,这人在你面前一贯这么大胆么?” 乾隆不可思议的表情令皇后发笑。 几人玩笑了一会儿,柳清菡就告退了,皇后这才想起正事来:“皇上,说起来,怡嫔,舒嫔和愉嫔都是嫔位,怡嫔和舒嫔都占了一宫主位,到了愉嫔这儿,却是同贵妃住在偏殿,难免有几分厚此薄彼,况且,愉嫔又为您生育了五阿哥,无论如何,也该给她这个体面,搬出钟粹宫才是。” 乾隆沉吟了会儿,道:“皇后说的有理,只不过,搬去哪个宫好呢?” 皇后立即道:“臣妾才看过东西六宫的分布图,论起来,永寿宫的位置倒是极佳,承乾宫也还空着。” 要给就给最好的,这两宫,永寿宫最是靠近养心殿,承乾宫历朝历代都是宠妃居所,皆是华丽无比。 一听到永寿宫,乾隆就拒绝了:“这两处都不好,朕记得,景仁宫没有主位,便让愉嫔住到景仁宫去吧。” 这个结果,也并没有出乎皇后太大的预料,她刚打算应下,门外便是一阵嘈杂,随后琦玉步履匆匆的进来:“皇上,皇后娘娘,钟粹宫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上去吃了火锅,吃到最后吃不下的时候就是谁点谁吃系列……… 第12章 乾隆和皇后一听事关五阿哥,忙乘了仪仗往钟粹宫赶。 路上,琦玉口齿伶俐的把适才钟粹宫发生的事给简单说了一下。 原来是因为,高贵妃刚回宫没多久,太医院的人就奉了皇上的旨意给高贵妃送了汤药,高贵妃敢怒不敢言,心中纵然不快,也不敢质疑皇上的意思,憋屈着就把那汤药给喝了。 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五阿哥这个时候哭闹了起来,高贵妃听着哭声烦躁,就训斥了愉嫔,原本搁在以前,愉嫔那个脾气也不敢闹大,可是经了昨夜的事儿和今早怡嫔的挤兑,愉嫔难得的反驳了高贵妃,这一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高贵妃气儿不顺,闹着要杖责愉嫔,愉嫔位份又吃亏,好一出不堪入耳的闹剧。 皇后瞧着前面乾隆的仪仗,难得舒心的扬了扬唇角。 帝后到钟粹宫时,正好看见愉嫔抱着五阿哥跪在庭院中,母子两人哭成一团,一旁的宫人还拿着杖责用的棍棒,而高贵妃则是被宫女扶着站在廊下,脸颊被气的通红。 乾隆没让人通报,就瞧见了这么一幅场面,心头顿时火起:“闹够了没有?愉嫔,永琪还小,你就任由永琪在外面吹风?若是得了风寒,你担当得起吗?” 愉嫔虽被训斥,但心情极好,她不是没听出皇上话里对她的偏心,若非如此,皇上头一个说的就该是贵妃了。 所以,她干脆利索低头请罪:“都是臣妾的错,请皇上息怒。” 皇后见状,冲着一旁伺候的奶娘招手:“先把五阿哥抱回去吧。” 乾隆负手瞧着,一个眼神也不曾分给高贵妃。 高贵妃的心倏地冰凉,她用力握住秋阳的手,稳住身子走下去,刚福了福身,柔情似水的喊了一声:“皇上……” 乾隆却当做没听见,越过高贵妃进了正殿,在主位上坐了。 皇后跟着走到廊下,看着高贵妃叹了口气:“有什么话,都进去说罢,当着奴才的面儿,到底难堪。” 说着,给琦玉使了个眼色,琦玉忙把四周多余的宫人给清退掉,又留下了一两个目睹全程的宫人做人证。 皇后将一切都安排的条理清晰后,才坐在了宫人放在乾隆身边的绣凳上。 愉嫔一进来,不等皇后开始问话,就跪在地上哭诉:“求皇上和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 乾隆皱了皱眉,拨弄着手里的佛珠:“你说要朕和皇后为你做主,总要告诉朕,发生了什么。” 愉嫔磕了个头,擦了擦眼泪,将方才钟粹宫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没有任何的添油加醋,同琦玉告知皇后的一模一样。 乾隆听完,看了眼皇后,见皇后点头,才冲着愉嫔道:“你先起来。” 他看着面色不好的高贵妃,黑眸里是罕见的凉意,冻得高贵妃浑身僵硬:“愉嫔说的可有不实?” 高贵妃哆嗦了几下唇瓣,到底不敢否认,钟粹宫这么多宫女太监,随便问一个就知是真是假,所以就算她嘴硬不认,对于乾隆内心认定了的事来说,也没什么影响。 乾隆对高贵妃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一见她这个样子,就知道愉嫔没有冤枉她,当即就道:“朕原先只当你是任性娇纵了些,却没想到,你如此的不容人,永琪才多大哭闹再正常不过,如此,你也要发脾气,甚至还要杖责愉嫔么?” 这话对于向来受宠的高贵妃而言,不可谓不重。 乾隆说了这些,犹自未觉得解气,继续道:“朕早上特意让太医院给你送来了凝神静气的汤药,原以为你会知道朕的意思,结果依旧是这么让朕失望。” 失望二字一出,高贵妃瞬间失了力,身子软了下来跪在地上,连连摇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下来:“皇上……不是这样的,不是的……臣妾不是有意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日脾气比往常都要大,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她不是故意的。 愉嫔冷眼看着高贵妃被训斥,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皇后却是正襟危坐,像是一尊菩萨般,也不劝乾隆别生气,静静地看着高贵妃的狼狈,这可是历来少有,她可要看个够才是。 跪在贵妃身后的秋阳见形式不妙,大着胆子出声:“皇上皇后娘娘容禀,贵妃娘娘她,往日没有这么急躁的,可是近几日,脾气却有些异常,奴婢怀疑,娘娘怕是接触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明鉴。” 此话一出,皇后瞬间就严肃了面容:“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秋阳砰砰磕了几个头,头上顿时浮现一片带着血丝的红肿:“奴婢知道,可是奴婢也没有证据,还请皇后娘娘请太医彻查钟粹宫。” 说这话时,秋阳有意无意的往愉嫔那里看,愉嫔一瞅,这还得了?就差没指着鼻子说是她做的了,当即委屈的哭了起来。 乾隆被这声音吵的心烦,一把把佛珠摔在桌上:“都给朕闭嘴,吴书来,去把刘之林叫来,彻查钟粹宫。” 皇后瞧着高贵妃似松了口气,又看着愉嫔没有丝毫心虚的样子,一时却猜不出真相为何。 若是真说是愉嫔所为,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此番一闹,愉嫔得到的好处可是肉眼可见的。 不过这事儿怎样,皇后都不亏,皇上同意那个奴婢的话,让太医彻查钟粹宫,不过是想给贵妃留几分颜面,也是想看看,此事是否真的和愉嫔有关。 如果牵扯到愉嫔,那,皇后所料不错的话,她方才替愉嫔求来的景仁宫主位,可就要泡汤了。 几乎是皇后的一番思绪刚落,刘之林就到了,待将钟粹宫上下查了个遍后,并未发觉任何异样。 刘之林话落,高贵妃和秋阳的心顿时坠到了底,乾隆却不欲再同高贵妃掰扯,直接道:“愉嫔也出了月子,待让内务府选个吉日,你便带着永琪搬到景仁宫去吧。” “至于贵妃,你最近太过于心浮气躁了,好好儿的将金刚经抄上二十遍,静静心吧。”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 夕阳西下,柳清菡拿着银剪修剪着花枝,听着长春宫的小宫女啐了一口道:“高贵妃素来受宠,竟也有被禁足的一天。” 若论起抄写佛经,这个惩罚不算严重,可要抄佛经,就必须要斋戒沐浴,还要心诚,在抄写的这段日子里,是不能侍寝的,如此一来,惩罚也不轻了。 “谁说不是呢,听说秋阳还胡诌,说贵妃被人给害了,可皇上让刘院首瞧了,钟粹宫里什么也没有,干净的紧呢。” 柳清菡听到这儿,忍不住笑了笑。 她从玉丁香里提炼出来的花粉,注入旁的花里面,便是太医也瞧不出来。 而那些花粉,无毒,只是闻久了,能让人脱发,脾气暴躁而已。 她轻轻撸起袖口,看了眼已经好了的手腕,轻抿了抿唇,高贵妃烫伤了她,她也算计了高贵妃一回,也算扯平了。 —————— 四月过半的时候,愉嫔已经住进了景仁宫,如火如荼的殿选也已经结束了,这次宫里留了五位嫔妃,其余记名的秀女,皆是留着预备赐给宗室的。 皇后拟定了五名秀女的位份和住所,亲自带着折子去了养心殿。 乾隆不甚在意的扫了一眼上面的位份,都是按照家里阿玛的官职给的,不偏不倚,他满意的点头:“皇后做的很好,朕并无异议。” “如此,那臣妾就命人安排下去了。” 皇后拿过折子,就想着告退。新人入宫,她还有好多事儿要忙。 没曾想,皇后的屁股还不曾挪动,乾隆就朝皇后摆了下手:“不急,朕还有一事要和皇后说。” 皇后动作一顿,坐了回去等着乾隆的下文。 乾隆素来随心所欲,也没藏着噎着,直接道:“清菡在你宫里也有些日子了,朕想着,不如借此机会也给清菡一个位份。” 对于这件事,皇后也没什么好反驳的,顺着乾隆的话就问了:“那皇上可想好了,要给清菡什么位份?若是位份低了,臣妾可是不答应的。” 皇后脸上的贤惠尽显,既然皇上都为了清菡如此费心,想替清菡做脸,才借着新妃入宫的机会册封她,那她也要凑个趣儿,给皇上一个借口才好。 听了皇后的话,乾隆不禁想到,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他大笑了两声:“朕倒是不知,皇后如此喜欢她,既如此,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就册封她为柔贵人如何?” 皇后自然是无有不同意的,她含笑道:“柔贵人,这封号倒是与清菡匹配,可不就是娇柔似花儿一般的人儿吗?” 乾隆抿了口茶,眼里难得带了笑意:“皇后与朕,心有灵犀。” 他也是这么想的,那般娇柔的女子,娇柔的身子,再也没有比这个字更合适的了。 皇后脸上适时的露出几分羞涩:“皇上既然都想好了柔贵人的封号,便劳烦皇上连住处也一起想了吧,且也容臣妾偷个懒儿。” “你啊,竟也会躲懒了,也罢,朕瞧着永寿宫尚好,离长春宫也近,皇后觉得可好?” 永寿宫不止离长春宫近,离养心殿,也是最近的宫殿。 皇后难得的挑眉,她怎么说当初皇上不让愉嫔住进去,原来是早就想好了。 看来,皇上对清菡的心思,远超出她的想象。 不过也是,这次进宫的五名嫔妃,容貌没一个比得上柳清菡的。 “自然是好,如此一来,臣妾也算是有个说话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哇咔咔,明天就要睡皇帝了,激动的搓搓小手 第13章 四月二十一,新选秀的五名嫔妃入宫,可就在当日,令人侧目的是,宫里竟又出了个柔贵人,初封位份就比正经选秀进来的嫔妃要高,很是震惊了后宫。 不服者众多,可太后和皇后都没说什么,嫔妃们自然也不好越过太后和皇后,去皇上跟前进言,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出身卑贱的宫女一跃成了贵人。 当然,柳清菡本身也是有些惊讶,皇后之前并未给她透露任何口风,还是当圣旨到的那一刻,柳清菡才意识到自己升职了。 长春宫里,皇后拍着柳清菡的手,笑着给了她一个宫女:“你初封便是贵人,可见皇上对你上心,只是你身份到底不如其余嫔妃,所以本宫不得不多为你考虑一些,素苒是本宫亲自挑选的宫女,平日行事稳重,跟在你身边再好不过。” 这就是明着往柳清菡身边放人了。 柳清菡没有表露出丝毫不愿意的情景,反而一脸感激的行了个礼:“多谢皇后娘娘替奴婢着想,奴婢不知该如何报答娘娘才好。” 皇后笑着让琦玉扶起她:“你已经是皇上的嫔妃,再自称奴婢,已经不合时宜了。” “是,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提点。” 柳清菡虽面上有些羞涩与高兴,可到底还是有分寸,并未因着一朝得势而忘了型,这让皇后既欣慰,又担忧。 好生的拜别皇后后,这会儿子,她正在永寿宫的东偏殿见敬事房给她送来的宫女太监。 按照贵人的位份,柳清菡该有四个宫女和四个太监伺候,但因为不是一宫主位,所以是没有掌事宫女和八品掌事太监的。因着皇后已经给了她一个宫女,为了提现她对皇后的诚意,素苒自然占了她一个贴身宫女的名额。 柳清菡坐在玫瑰圈椅上,接了素苒递过来的茶盏,漫不经心的看着底下跪着的人:“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一个面容清秀的宫女则犹豫了下,大着胆子道:“还请小主赐名。” 余下的两个宫女想了想,也跟着道:“请小主赐名。” 柳清菡见状,眉头微蹙,但也没说什么,只指着面容清秀的宫女道:“从今儿起,你就叫之卉,我贴身的事儿,就你和素苒一起伺候。” 之卉一听,乐的磕了个头:“多谢小主信任。” 然后又继续给其余两个起了名字:“铃兰,紫罗。” 柳清菡看在眼里,却没搭理她,看向四个小太监道:“双福,双禄,双寿,双全。” 四个小太监得了名字,磕头谢恩。 “好了,我累了,你们先下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有一点你们要清楚,我才是你们的主子,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之前,先想想你们的脖子够不够硬。” 众人浑身一凉,果然,能从宫女爬上去的主子,都不容糊弄。 “素苒和之卉留下。” 待屋里没了旁人,柳清菡才道:“现在开始,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不管你们心里有什么心思,都希望你们能记住这一点,只有我好了,你们才能好。” “奴婢明白。”两人异口同声的答。 素苒原听琦玉说,柔贵人是个柔和性子,可今日这番话,倒是不尽然,不免有些诧异,还不待她表露什么,就听柳清菡继续道:“素苒,你是皇后娘娘赐给我的,我自然也信你,日后这东偏殿的事儿,就由你管着吧。” 之卉对此没什么意见,素苒就更不会有意见了。 “伺候我歇会儿吧,我有些累了。” 事儿说完后,柳清菡伸手揉了揉额头,脸上露出了几分疲惫。 素苒扶着柳清菡往里间的寝殿去:“离午时还有些时候,您先歇会儿,待午膳时候到了,奴婢再叫您。” 服侍了柳清菡歇下,掖好被角,两人退出里间,守在屏风后。 里间,柳清菡其实并未睡着,如若她没想错的话,今儿个侍寝的,会是她。 虽然之前一个月多里,她多少也与乾隆接触过,确认乾隆对她有几分新鲜感,但这并不能满足她。 她想要的,是能够在乾隆心里有一席之地,站在权力的金字塔上,而不是当一个随时都可以被抛弃的玩物…… 许是脑海中思绪太多,不知不觉的,柳清菡就已经睡着了。 等醒来时,就快到午膳的时候了。 柳清菡只穿了寝衣,走到窗边,看着窗子上摆着的花卉,伸手摘了一片花瓣塞进嘴里。 听见寝殿动静进来的素苒正好看见,笑容有些勉强:“小主,您若是饿了,奴婢这就去让人提膳。” 怎么也不至于饿到吃花儿吧? 柳清菡没解释,淡淡点头:“也好。” 多吃点儿,晚上的体力活才有力气。 午膳是从后宫的御膳房提来的,菜色看着完全符合贵人的份例,但若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里面用的青菜和肉,都是上好的。 柳清菡胃口不是很大,只将将用了一些,剩下的就赏给了素苒和之卉。 在宫里,主子们用剩下的膳食赏给宫女是荣耀,在长春宫时,柳清菡就吃过皇后吃剩下的菜,虽然她不是很想吃。 —————— 申时,养心殿 敬事房总管郭得禄已经端着嫔妃的绿头牌候在了养心殿外,笑眯眯的同吴书来打着照顾:“老哥,你看,帮老弟我通传一声?” 今儿个新人入宫,还有皇上特意封的柔贵人,怎么着也会点牌子。 吴书来也没拿大,瞧见了柔贵人的牌子摆在第一排,转身进去通报后,得了允准,就让郭得禄进去了。 乾隆今儿个并不忙,郭得禄进来的时候,正坐在靠窗的炕上拿着一本书品读。 郭得禄端着牌子,跪在乾隆脚边请了安,然后把托盘高高举过头顶:“请皇上翻牌子。” 乾隆把书丢在一旁,唔了一声:“就柔贵人。” 说着,修长的指尖放在写有永寿宫柔贵人样式的绿头牌上轻轻一翻,柳清菡就被带来了养心殿沐浴。 清朝侍寝的规矩是极为繁琐磨人的,但柳清菡怎么也没想到,她沐浴时,也要有太监在边上守着。 哪怕柳清菡再开放,也有些许不能接受,纵然她不能接受,这规矩也是不会变的,所以她只能尽力去适应。 洗了大约有一刻钟,柳清菡被养心殿的宫女服侍着穿上了嫔妃侍寝专用的半透明肚兜和亵裤,只不过那亵裤是开裆的…… 被背宫的太监打包成花卷放在燕喜堂没一会儿,就从门口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柳清菡侧头看去,只见乾隆一身明黄色寝衣,一步一步的往床榻边走来,而随着乾隆的脚步声变化的,是她脸上渐渐变红的红晕。 ………… ………… ………… 寅时过半,柳清菡被床幔外的灯光给恍了眼睛,迷迷糊糊的醒来,只觉得浑身酸痛,尤其是身下的那个位置,她只蹭一下都是疼的。 柳清菡揉了揉眼睛,掀开床幔,迷迷糊糊的冲着正在更衣的乾隆道:“皇上,臣妾伺候您更衣。” 许是昨晚叫的有些用力,柳清菡声音有些沙哑,话刚一说完,就有些不自在的将头缩回了被子里。 乾隆昨夜很是舒爽了一夜,这会儿子精神气儿很好,就有了心思逗弄床榻上的女子:“不是要伺候朕更衣?怎么又躺回去了?” 吴书来见状,停了手里的动作后退一步,微低着头,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柳清菡悄悄的拨开被子,见乾隆的神色不似作伪,心里暗骂了一句狗男人,咬了咬唇就掀开被子,准备下榻。 只不过……柳清菡好像高估了自己的体质,脚刚一落地,站都没站稳,直直的就往地上摔。 乾隆眼疾手快的抱了人,眼里含了一分得意,侧头在柳清菡耳边道:“朕忽然想起,有句诗很适合爱妃,叫侍儿扶起娇无力,爱妃此时,可不就是那娇无力?” 把自己的嫔妃弄到站都站不稳的份儿上,很是满足了乾隆有些难以言说的男性心里。 柳清菡似是被乾隆说的臊红了脸,轻轻跺了跺脚,娇滴滴道:“皇上惯会欺负臣妾。” 乾隆哈哈一笑,不置可否道:“那你倒是说说,除了这次,朕还有哪次欺负你了?” 柳清菡羞的很了,低着头紧紧攥着乾隆的手指,一言不发。 吴书来瞟了一眼旁边的沙漏,见时辰不早了,才出声打断帝妃的打情骂俏:“皇上,时候不早了。” 乾隆淡淡往后瞥了吴书来一眼,吴书来顿时闭了嘴,他这才把柳清菡扶稳了交到宫女手里,交代道:“朕先去上朝了,你若是困了就再睡会儿,到了时候记得去长春宫给皇后请个安。” “是,臣妾知道了。” 送了乾隆去上朝,就立即有燕喜嬷嬷进来,往床榻上翻翻找找,然后从床单上找到了一块儿带着暗红色血迹的地方,小心的用剪刀剪了下来,怕柳清菡不理解,燕喜嬷嬷还好心的解释:“贵人容禀,这是规矩,还请您谅解。” 柳清菡抿了抿唇:“无妨。” 见柳清菡没有多问,燕喜嬷嬷松了口气,说了几句吉祥话就出去了,像是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她一样。 直到出了养心殿,燕喜嬷嬷才拍了拍胸脯,她就怕柔贵人会问为什么没有元帕。要知道,元帕只有正室嫡妻才配使用,哪怕是高贵妃曾经侍寝时,也是没有资格用元帕的。 得宠如高贵妃,曾经就问过这个令她难以回答的问题,柔贵人是新宠,却并未多言。看来,柔贵人倒是个懂规矩的。 乾隆既然走了,柳清菡也没有再重新回去睡个回笼觉的道理,就让人简单的给她收拾了下,回了永寿宫偏殿。 素苒瞧着自家小主走路艰难的样子,忍不住道:“小主,可要奴婢伺候您上药?” 柳清菡眉尖微蹙:“哪儿来的药?” 素苒虽然稳重,但自己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对这种事儿不大好意思,支吾道:“是昨儿个敬事房的人带了您去养心殿后,郭总管命人送来的。” 柳清菡点了点头:“知道了,那就用药吧。” 既然已经被太监隔着被子摸了身子,那被贴身宫女在那处地方上药也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若是不上药的话,她怕是连路也走不了了。 亵裤被褪下,素苒瞧着那处娇嫩的地方红肿不堪,甚至还带着血丝,上药的手都是抖的,生怕再一个用力过重,伤了柳清菡。 之卉则是看着柳清菡眉头紧蹙,似是很不舒服的模样,就自告奋勇的替柳清菡按摩。 直到卯时,柳清菡才觉得身子好了一些,让之卉给她梳了小两把头,为了迎合皇后节俭的性子,只在头上带了两支玉簪和几朵颇为精致的绒花。 素苒捧了两套衣裳让柳清菡挑选,一套艳丽,一套素净。 柳清菡扫了一眼,随手指了那套素净的没有多少花纹的浅月色衬衣:“今儿是我头一次以嫔妃的身份给皇后娘娘请安,不宜打扮的太过耀眼。” 这身衣裳,就算是拿来讨好皇后罢。 之卉笑着同素苒给柳清菡更衣:“便是您打扮的再是简单素净,估摸着您也能把其她小主们给比下去。” 像是柳清菡的容貌,早已经不是衣裳衬人,而是人衬衣裳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都已经是个成熟的读者了,该学会自己找肉吃了【狗头】【狗头】【狗头】 大无语事件,刚刚想发到WB的,可惜审核不过,【哭泣】要是有想吃肉的,还是私信我吧,我私发给你们哦。 第14章 许是今儿个天气好,柳清菡扶着素苒到长春宫时,除了还在钟粹宫抄写金刚经的高贵妃,其余嫔妃都到齐了,还有五个陌生的面孔,想来是新入宫的嫔妃。 柳清菡稳住身子,踩着花盆底刚想对娴妃几个行礼时,就见谷翠从里面出来福了福身子道:“皇后娘娘请各位主儿进去。” 娴妃见状,扭过头排在前面,嘉妃和纯妃紧跟在后头,然后是几个嫔位。 等轮到贵人进去时,都不约而同的看了眼柳清菡。 柳清菡笑了笑了,没有推让,抬脚跟了进去,其余刚进宫的新人看了看,虽然心里不舒服,却没没跟柳清菡抢着进。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笑吟吟的抬了抬手:“都起来吧,赐座,上茶。” 柳清菡在舒嫔的下手坐了,就听皇后仿佛心情极好的道:“今儿也算是个好日子,咱们呐,又多了六位姐妹,往后这陪着说话赏花,可是热闹了许多。” 嘉妃笑了,眼角带了一分妩媚:“谁说不是呢,尤其是咱们的柔贵人,真是没有辜负了皇上特意赐的封号,真真儿是漂亮,这要是搁在御花园里,臣妾还真不知道,是该赏花呢,还是该赏美人呢。也难怪昨儿个拔得了头筹,在新人里,第一个侍寝呢。” 听了嘉妃的话,娴妃眉头挑了挑,到底没说什么,只安安静静的品茶,可纯妃一向不喜柳清菡,这会儿见嘉妃把她说成一朵供人赏玩的花,心情别提有多好了:“说起来,也是皇后娘娘眼光好,当初能在这么多花里选出可这么一朵,若是换了臣妾这不识花之人,怕是就要埋没了柔贵人了。” 两人的明嘲暗讽,柳清菡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在心里点评这两个蠢货一番,没瞧见皇后脸上都没笑了,还一唱一和的说的高兴。 她身份再怎么低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皇后的人,皇后又岂会由着她们二人羞辱自己,从而打了自己的脸面? 果然,柳清菡自己还没说话呢,皇后就轻笑道:“皇上常说,嘉妃和纯妃是个俗人,素来不懂欣赏,如今看来,皇上果真没说错,若真的是名贵珍品给你们赏,怕是也糟践了,难怪皇上从来不赏你们珍贵花草。” 皇后扯着乾隆的名头当大旗,说的嘉妃和纯妃面色一阵青一阵红的,精彩极了。 这个时候,柳清菡也少不了要配合皇后:“皇后娘娘若是喜欢,待臣妾回去研究研究,等青龙卧墨池培育出来后,就给您送来。” 成了嫔妃,要做的事儿几乎没有,而花草于她有益,是断不能停了的,顺带培育一些珍贵品种,也不费什么事。 皇后乐的柳清菡如此上道儿:“那感情好,只是这次,你要悄悄的给本宫送来,可不能再让皇上知晓了。” 柳清菡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您放心,臣妾到时候藏起来,定然不会让皇上发现的。” 皇后和柔贵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旁边的嫔妃忽略了个彻底,舒嫔听的嘴角直抽,什么了不得的青龙卧墨池,也值当皇上惦记?不愧是奴才秧子里出来的,花种的倒是挺熟练。 只是这话,舒嫔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 原本还有人想指桑骂槐的说几句,可经了皇后方才明显的维护,也都熄了声,毕竟,她们膝下可没有阿哥。 一时间,屋里安静了许多。 其中有位高常在,瞧了眼下首空着的位置,小心翼翼的问了句:“皇后娘娘,怎么不见贵妃娘娘呢?” 皇后抚着发鬓的动作一顿,笑着道:“你说贵妃啊,她近来身子不适,在钟粹宫静养,本宫已经准了她不来请安,至于你们,也不要去打扰了,若是扰了贵妃养身子,皇上要是怪罪下来,本宫可不拦着。” 嫔妃们齐齐应是。 又过了一会儿,请安结束后,皇后特意把柳清菡留了下来,如同当初她在长春宫伺候皇后时的态度别无二致:“皇上待你可好?” 柳清菡有几分不自在:“好。” 皇后一瞧,就知其中存了几分内情,又见她脸色有些胭脂也遮不住的苍白,便道:“昨儿个是你第一次侍寝,可是疼的紧了?” 柳清菡心中好笑,大老婆关心小老婆伺候她丈夫后身子疼不疼,怎么就那么搞笑呢? 她知道皇后做的这一切是别有用心,为了降低皇后的防备心,柳清菡支支吾吾的,有些羞涩,到底也没说疼还是不疼。 皇后见柳清菡这幅样子,自己脑子里倒是补脑了许多,于是,她看着柳清菡的目光就带了几分同情:“你年纪还小,难免不得劲儿,伺候皇上的时候忍忍就过去了,万不可惹怒了皇上。” 柳清菡不着痕迹的抽了抽嘴角,应了下来,好不容易出了长春宫,才松了口气,被人这么关心房中事,还真是不大自在。 琦玉送走了柳清菡,返回东次间的时候,替皇后柔着太阳穴道:“娘娘,您觉得,柔贵人真的可靠吗?” 虽然谷翠曾说过柔贵人品性不错,但富贵迷人眼,等柔贵人尝到了做主子的滋味儿,又岂会将皇后娘娘的恩情放在眼里? 皇后叹了口气:“本宫又不要她帮本宫做事,可不可靠有什么要紧?更何况,她身份不堪,原就只是个花房的婢女而已,经了今早一事,若是聪明点儿,就该知道,要想在这后宫里过得好,本宫才是她的靠山。” “奴婢就说呢,您之前从来都不会偏帮哪位小主,今儿个却帮柔贵人说话,原来您心中自有计较。”琦玉瞬间明白了,手中力道越发轻柔,“刚刚奴婢见了素苒,素苒说,柔贵人身上伤的不轻,昨夜皇上该是并未如何怜惜,今儿一早回永寿宫时,还存了几分害怕。这般看来,只怕皇上也只是把柔贵人当成了个玩意儿罢了。” 皇后拿了个果子在手中把玩:“依着柔贵人的样貌,哪个男人能忍得住,更何况是皇上?再说了,即便皇上把柔贵人当个玩意儿,那这玩意儿在皇上心中也还是稀罕着呢。真说起来,柔贵人不过还是个小姑娘,年纪比和敬也大不了几岁,本宫就多疼疼她又何妨?等会儿记得往永寿宫送赏赐,比着嫔位的再低三分就好。” 琦玉应了,笑着道:“说起和敬公主,再过一月,就是公主的生辰了。” “还早呢,再说了,和敬一个小辈,也不能大费周章的办生辰,待本宫问过皇上的意思再说吧。” 她素来节俭,身为她的女儿,自然也不能奢靡。 —————— 柳清菡刚一回到永寿宫,就立马歪在了榻上。 “小主可要睡会儿?”之卉拿了条小褥子盖在了柳清菡身上。 柳清菡轻微摇头:“不了,我睡不着。” 身子钝钝的疼,如何睡得着? 她抬眸看着素苒:“刚才请安的时候,问起高贵妃那个,是谁?” 素苒对这种事儿很是清楚:“是高常在,不过与高贵妃并无任何关系,只是恰好同姓而已。但其父却是河道总督高斌手下的人。” 柳清菡点头:“这么看,那高常在是被高家送进来帮贵妃的了?” 之卉跟着解释:“高贵妃体弱,自服侍皇上以来从未遇喜,奴婢不止一次的听说,高夫人每次入宫都给高贵妃带了助孕的药方,可却没一个方子是有用的。” 素苒眉眼不变的递了茶水,柳清菡抿了两口才问:“这种消息,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若非特意注意着钟粹宫,要察觉怕是很难。 之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些消息,奴婢都是从双福嘴里听来的。” “双福?”柳清菡念了这个名字,若有所思,刚想让之卉把他叫进来,外面忽然一阵热闹。 紫罗一脸兴奋的进来:“小主,李公公带着皇上的赏赐来了。” “快请。” 还好回来后没卸了首饰,不然这会儿也没法儿见人。 李玉被紫罗请进来,身后跟着四个捧着托盘的小太监,上面还遮了一层红布。 “奴才给贵人请安。”李玉拍了拍马蹄袖打了个千儿。 柳清菡忙抬了抬手:“李公公快起,不用多礼。” 李玉一抬起头,就瞧见坐在榻上的女子眉眼间有几分疲倦,似是身子不适,原本樱花粉的唇瓣有些苍白,更显得楚楚可怜,让人不自觉的去心疼。 他心里不免咂舌,昨晚他和师傅在外面听了近两个时辰的墙根,是知道万岁爷有多勇猛的,柔贵人这么一个娇人,也难怪受不住。 之卉瞧着李玉不吭气儿,疑惑的喊了一声:“李公公?” 李玉这才回过神来,恭敬的弯着腰:“柔贵人,奴才奉命给您送赏赐,这些都是皇上赐给您的。” 说着,他侧开身子挥了挥手,立马有人掀开红布,露出了里面的珠宝首饰和布匹。 柳清菡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欣喜:“多谢皇上。有劳李公公跑这一趟了。” 李玉笑着道:“这本是奴才分内之事,又哪里当得主子您的一声谢?只是这旁的东西也就罢了,只其中一样,是蝉翼纱,因薄如蝉翼,轻若羽毛而得名,是皇上特意吩咐分给您的,皇上还说了,待夏日时,用这蝉翼纱制成寝衣,定然很是凉爽。” 李玉说的滔滔不绝,柳清菡却在心里啐了乾隆一口,怪不得历史上称呼乾隆为色龙,果真名不虚传,脑子里尽是黄色废料。 可当着李玉的面,柳清菡也不好露出什么别的表情来,只好憋红了脸,忙不迭的吩咐之卉:“我知道了,之卉,快送送李公公。” 之卉虽然没看懂柳清菡的操作,但也还是依言送了李玉出去。 走到门外时,之卉想了想,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荷包想塞给李玉,却被李玉给拒绝了:“别了,你这丫头可是真有福气,日后好好儿伺候着吧,柔贵人,铁定不俗。” 李玉转身出了长街,心情极好的哼着小调儿,身后的小太监见状,忙问:“李哥哥,您怎么对那个小宫女这么好?” 李玉瞥了那小太监一眼,啐了一声:“你懂个屁。” 趁着柔贵人现在还没起来,多送些人情准没坏处,保不准日后如何呢,万一柔贵人没起来,他也不过是少赚一笔,多费了几句口舌而已,不亏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我发现有存稿的我飘了,每天发存稿却不写稿,导致存稿越来越少…… 话说女孩子为什么要有大姨妈这种东西……【苦涩】 第15章 养心殿,乾隆见李玉回来复命,眼皮子也没抬的问:“柔贵人可喜欢?” 李玉笑的开怀:“喜欢着呢,只是……” 见乾隆性情不错,李玉刻意顿了顿,没赶着把下面的话给说出来。 乾隆哼了一声,随手拿了手边的请安折子往他身上扔:“狗奴才,都敢吊朕的胃口了?” 李玉笑嘻嘻的接住折子,恭敬的放回去:“奴才哪儿敢呀,柔贵人喜欢是喜欢,只是奴才瞧着柔贵人的模样,像是害羞了一般,奴才刚把皇上您的话转述完,就被柔贵人迫不及待的送了出去。奴才跟在您和师傅身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瞧见有主子恨不得奴才赶紧消失呢。” 他也是个心思灵活的,不然也不会被吴书来看重。 乾隆听了这话,心情更好了,柔贵人脸红的样子,必定也是动人得紧。不过他到底也是个自制力惊人的皇帝,听了消息后就挥手让李玉退下了。 等又到了申时,乾隆看着面前托盘上的绿头牌,手刚碰着柔贵人字样的牌子,却又收了回去。 吴书来瞧了眼,低声问:“皇上,可是有什么不妥?” 乾隆摇了摇头:“柔贵人的身子太弱,记得让太医院好好儿给柔贵人调养,补品也往永寿宫多送些。就让陈太医去吧,朕记得他擅长妇人病。” 他本是准备翻柔贵人牌子的,可一想到昨夜他折腾的也不轻,那小女人又娇,宠她的时候眼泪止不住的流,该是受不住再次承宠了,所以才这般吩咐。 “嗻。”吴书来有些心惊,皇上宠幸嫔妃,何时会顾及嫔妃的感受了? 乾隆吩咐完,才又看向绿头牌:“朕听说,高常在今日在长春宫问起了贵妃?” 吴书来礼貌不失尴尬的一笑:“皇上圣明。” 他说的时候,皇上正在批折子,他还以为皇上没记住呢。 乾隆不置可否,姿态随意的点了点高常在的牌子:“就她吧。” —————— 柳清菡没想到,李玉一天之内竟然往她这里来两次。 看着跟在李玉身后的太医,柳清菡疑惑的问:“李公公,你这是?” 李玉笑着将乾隆的话又说了一遍,拉着太医上前道:“这是陈太医,精通千金妇科,皇上特意嘱咐了,让陈太医来为您调理身子。” 柳清菡一听,可不得忙起身,扶着之卉的手往养心殿方向拜了拜:“都是我的不是,累的皇上费心了。” “小主说的哪里话,您身子养好了,皇上才放心呢,您瞧,这会儿子就让陈太医给您诊诊脉,奴才也好回去复命不是?” 柳清菡点头,之卉忙在她手上盖了张帕子,隔着帕子让陈太医诊脉。 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陈太医才收回手道:“贵人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过于劳累,只需好好儿休息,平时多用些补品即可。” 这柔贵人的身子,可是比后宫所有主子的身子都要好的多,压根儿用不着开药方。 “有劳太医了。” 见柳清菡没事儿,李玉也没多留,带着太医就走了。 柳清菡顿了顿,把玩着手腕儿的镯子:“今儿个谁侍寝?” “是高常在。” 柳清菡抿唇一笑,意料之中,皇上既然变相的禁足了高贵妃,可看在高斌的面儿上,也不能不去宠幸高常在,这也算是安高斌的心吧。 素苒刚伺候,摸不准柳清菡的心思,还以为柳清菡是气极反笑,忙安慰道:“小主莫要伤心,皇上还是在乎小主的,等您养好身子,皇上还会再召您侍寝的。” 既然被误会了,柳清菡也就顺水推舟的咬了咬唇道:“你说的对,等我养好身子,哪儿还有高常在什么事儿。” 对于素苒,她清楚的紧,素苒只能用,不能信,但她身边有个素苒,也不是没好处的。 之卉忙岔开了话题:“小主,上午皇上赏的蝉翼纱,不如送去针线房吧,奴婢手艺虽看的过去,但也怕糟蹋了这么好的东西。” 柳清菡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看了之卉一眼,皱着眉想了想,提出了要求:“也好,连同皇后娘娘赏赐的布料,也一起送过去吧。告诉针线房的人,腰身处稍微收一些,不要那么宽大。” 她是新封的嫔妃,内务府之前虽然给她送来了相应位份的旗装,但数量有限,以前当宫女的时候没什么可挑剔的,现在成了嫔妃,可要好好儿做些衣裳,自己穿着心情也好。 之卉垂眸,瞥见柳清菡纤细的腰,笑着应了。 第二日请安的时候,因为是高常在侍寝,众人的火力就都转移到了高常在身上。 不过因为她姓高,还是有些身份的嫔妃,就没太过分。 皇后照例关怀了嫔妃几句,就让散了。 见嫔位以上的嫔妃都走光了,柳清菡才扶着素苒的胳膊准备离开,却不想高常在突然从身后冒出来,撞了柳清菡的肩膀后冷哼一声就离开了。 幸亏休养了一日,柳清菡的身子没昨日那么难受,不然被她这么一撞,摔在地上都是极有可能的。 柳清菡被高常在的行为搞得有些莫名其妙,她问:“素苒,我不记得有得罪过高常在。” 素苒也是一头雾水:“奴婢也莫名其妙呢。” 小主一没抢她恩宠,二没出言讽刺,那高常在对小主的敌意是从哪儿来的? 主仆两人正纳闷,高常在出了长春宫,脸色却也不是很好看。 伺候的宫女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高常在的脸色:“小主,那毕竟是柔贵人。” 有封号,位份还比自家小主高,小主就这么放肆,万一被柔贵人追究,是讨不得好的。 这宫女不说还好,一说是柔贵人,高常在就火冒三丈,狠狠掐了宫女一把,恶狠狠道:“柔贵人又如何?不过一个低贱的宫女罢了。” 昨儿个她侍寝时,原本见到皇上满脸欣喜,却不想皇上刚摸上她的身子,就有些嫌弃的说:“你这一身皮子,远不如柔贵人的滑嫩。” 高常在当时听了,几欲羞愤死。 便是后来,皇上也只是没有丝毫怜惜的草草了事,与她幻想中的皇上对她好生怜爱安抚相差甚远。 高常在死死的咬住下唇,几欲咬出血痕:“我不会放过她的。” 这般奇耻大辱,她定要从柔贵人身上讨回来。 皇上不是喜欢她的皮子吗?等着瞧好了。 伺候高常在的宫女看见高常在阴冷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高常在嫌弃的瞥了她一眼:“没用的东西。” 高常在的心思,柳清菡是不知的,她刚回了永寿宫,就被传到了养心殿,美其名曰伺候笔墨。 柳清菡握着墨条研磨,心思有些不在这上头。 乾隆有些不悦:“你在想什么?陪在朕身边也能走神?” 察觉到乾隆语气不好,柳清菡嘟了嘟唇:“臣妾在想高常在呢。” “哦?”乾隆丢开折子,眯了眯眸子道:“想她做什么?” 柳清菡嘻嘻一笑,似讲笑话般:“皇上不知道,今儿个在长春宫,高常在脾气可是大着呢,撞了臣妾就走。只是臣妾有些纳闷,臣妾思来想去,也没想起来哪儿得罪了高常在,怎么她就对臣妾这么大的怨气?” 乾隆心思一转,就知是为何,不过他也没说,只拉了柳清菡坐在他腿上:“爱妃很好奇?” “是有点儿。”柳清菡将头歪在乾隆胸口,小手握住乾隆的手指。 乾隆瞧着柳清菡一幅想不通的样子,就想着逗一逗她,故意道:“朕倒是知道其中缘由。” 柳清菡极为配合道:“当真?皇上快说。” 乾隆紧了紧揽住柳清菡腰身的手,颇带了暗示性的道:“爱妃想知道,朕却不能白说,爱妃若是让朕高兴了,朕自然为爱妃解惑。” 柳清菡就算是想装作不懂,在乾隆充满了侵略的目光下,也不能装了,她有些害羞,但还是搂住了乾隆的脖子,对着那张薄唇亲了一下,又快速退开。 将羞涩少女的模样演绎的淋漓尽致。 乾隆对此不是很满意,搂着柳清菡的后脑勺就亲了上去。 如同第一次她来养心殿一样,乾隆的吻一点都不温柔,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横冲直撞。 直到结束后,乾隆才心满意足的道:“朕可是教了爱妃,爱妃可要好好儿记住,下一次若是再敷衍朕,朕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柳清菡媚眼如丝的瞪了乾隆一眼:“臣妾知道了,皇上可以说了吧。” 乾隆被这一眼看的浑身舒畅,也没继续卖关子:“昨儿个,朕夸了爱妃身子长的好,高常在听见了。” 女人啊,嫉妒心就是强。 柳清菡有些愣怔,这不是坑她嘛。 虽然她不怕高常在,可不能不忌惮高贵妃啊。 “那这样说,臣妾可是冤枉极了,无端被迁怒。”柳清菡鼓着脸,一脸不高兴。 乾隆捏了捏柳清菡的脸,开心的笑了:“爱妃不冤,能让高常在嫉妒,也是爱妃的本事不是?” 柳清菡被乾隆的厚脸皮气的肝儿疼,扯了扯嘴角敷衍的嗯了一声,乾隆却是不放过她,在她耳边低语:“爱妃可是醋了?爱妃放心,高常在伺候的不如爱妃好。”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柳清菡恨不得原地消失,她在现代时再开放,男朋友交的再多,也不如一个古人脸皮厚,不论男女,房事都能拿出来说,还说的光明正大。 柳清菡咬唇,忍住要打乾隆的冲动道:“皇上少在臣妾面前提旁人,臣妾心里不舒服。” 语气有些冷淡,不似刚才那般娇媚,乾隆的情绪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他松开手,冷冷的看着柳清菡:“是朕宠得你忘了身份?如此善妒,非妾妃之德。” 话落,柳清菡意识到不对,猛然跪下,低着头:“臣妾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章 是她大意了,竟忘了眼前的人是疑心最重的帝王,喜怒无常。 柳清菡思绪纷乱,想着如何要哄好乾隆,最终也只想到了眼泪攻势。 乾隆原本想晾一晾柳清菡,让她不要那么大胆,可是人刚跪下请罪,随之而来的就是低低的啜泣声。 乾隆听的直皱眉,伸手抬起柳清菡的下颚,见美人面上泪珠滚滚,烦躁的丢开手,没好气的道:“你哭什么?朕还没怎么着呢,就哭的这么可怜?” “臣妾哭,是因为臣妾惹皇上生气了,臣妾害怕。” 柳清菡抽噎着,细声细气的解释。 到底才得了这么个美人,正新鲜着呢,乾隆也没真想怎么样,原本打算让她多跪一会儿敲打敲打,让她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这会儿看了美人的眼泪,也不忍心了。 乾隆叹了口气:“起来吧,日后记得,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在朕面前便罢了,左右朕宠着你,若是在外人面前,便是为了规矩,朕也不能轻饶了你。” “是,臣妾记住了。” 这事儿也算是给柳清菡一个警醒,不能看着刚开始顺风顺水就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柳清菡怯怯的看了乾隆一眼,拿着帕子擦着眼泪。 乾隆瞥了她一眼,叫了宫人打水进来,对柳清菡道:“去洗洗吧,大小也是个主子,这般狼狈,让奴才瞧去了像什么样子?” “是。” 柳清菡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行了礼就跟着宫人去净面。 乾隆看的直摇头,看来,是吓坏她了。 为了安抚美人,乾隆午膳时也留了柳清菡,虽然柳清菡是在一旁伺候的,但这也是恩宠了,毕竟伺候皇上用膳的资格不是任何嫔妃都有的。 这么一留,就留到了翻牌子的时候。 殿外,吴书来想起刚出来时,皇上正搂着柔贵人教她读诗经,不免提点道:“柔贵人在里面伺候,你小子,小心点儿。” 若是皇上给柔贵人面子,点了柔贵人侍寝便罢了,若是点了旁人,保不准敬事房就要被柔贵人给记恨上。 敬事房的郭得禄一听,顿时大惊:“老哥哥,柔贵人都已经伺候一日了,还没出来?” 早上柔贵人被传到养心殿,整个后宫都知道了,可谁曾想,柔贵人竟然能在养心殿待上一整日? 吴书来摇了摇头,想起往日郭得禄也没少孝敬他,就提点了句:“柔贵人如今可是万岁爷的心肝儿呢。” 惹怒了皇上,哭两声就能让皇上心软,比之高贵妃也不差什么了。 郭得禄一听,顿时就心慌了,硬着头皮进去,果不其然看见炕上亲密的两人。 他端着绿头牌走近,低着头道:“请皇上翻牌子。” 正被乾隆逼着念诗经的柳清菡一听,就拽了拽乾隆的袖子,小声道:“皇上,您要翻哪位姐妹的牌子的呀?” 乾隆瞧了一眼柳清菡想醋又不敢醋的模样,故作想了一会儿道:“爱妃觉得,高常在如何?” 柳清菡一噎,半透露着不情愿,口是心非道:“皇上喜欢她,臣妾自然觉得好。” 乾隆抚了抚柳清菡的碎发,也不欲再逗下去,直接朝郭得禄摆手:“下去吧,朕今儿个留柔贵人伺候。” 待殿内没了旁人,乾隆戏谑的看着柳清菡:“早上还在朕跟前儿给高常在上眼药,这会儿子就又觉得高常在好?” 乾隆忒的难伺候,柳清菡低着头咕哝了句:“好不好的,不都是您说了算么。” 她没刻意含糊,声音虽然小,乾隆也是听了个清楚,他颇为赞同:“你说的对。” 夜间的时候,看着柳清菡身上已经浅淡了许多的痕迹,乾隆邪魅一笑,只一晚上的功夫就又弄出来许多。 沉沉浮浮间,柳清菡受不住,声音有些破碎,待云收雨歇后,便又是晕了过去。 乾隆满意的一笑,随手披着寝衣就去沐浴。 —————— 步入五月,天儿渐渐热了起来,新入宫的嫔妃也都侍过寝了,但其中当属柔贵人风头最盛,一个月里皇上召寝二十次,有十次都是她。 这还不算,每隔三五日,还总是能去养心殿伴驾,荣宠之盛,令后宫嫔妃心惊。 这日是十五,乾隆宿在长春宫,刚用过晚膳就是一头的汗,不免皱起了眉头:“今年这天儿,要比往年热不少。” 两人身边各有打扇宫女,丝丝凉风扇过,却并不能让人缓解热意。 皇后着了寝衣,亲自给乾隆倒了一杯凉茶:“皇上喝一点吧。” 乾隆一口饮尽,倒是舒服了不少。 皇后莞尔一笑道:“往年都是六月开始放冰,可今年热的早,臣妾本想着提前放冰,但是又怕提早了,之后的冰却不够用,一时间就有些犯了难。所以,臣妾便只让内务府把慈宁宫的份例送了过去。” 宫里的冰,并非只有后宫用,乾隆有时为了嘉奖大臣,也会赏赐不少的冰出去,去年就因为这个,冰块儿就有些入不敷出,今年特意多储存了一些,但还是顾及着乾隆,到现在都没有放冰。 经皇后这么一提醒,乾隆也想起了去年之事,他摸了摸鼻子,沉吟一会儿,才道:“提早放冰也无妨,七月的时候,朕准备举行狩猎,到时会提前往避暑山庄避暑。” 此时离七月还有一个月多的时间,乾隆此时告知皇后,显然不是只让皇后提早放冰,而是想让皇后操办狩猎和避暑一事。 皇后心领会神:“既如此,那臣妾就明白了。只不过,皇上要带哪些嫔妃去,臣妾也好提前让人准备。” 皇后既然问到了,乾隆就报出了早就想好的名单:“皇额娘年岁大了,避暑山庄适合修养,你操持宫务,也该出去看看。” “臣妾要是去了,宫里这一大摊子事儿,该交给谁打理妥当呢?” 皇后其实不大想出去,但乾隆显然没意识到:“娴妃做事还算稳重,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就交给娴妃打理。” “是。” 乾隆抬眼瞄了皇后一眼,继续道:“柔贵人年纪小,正是喜欢新鲜的时候,也带她出去看看,至于旁人,皇后看着添几个就是了。” 皇后笑着点头:“是,那臣妾就看着安排了。” 话说完了,乾隆正准备上床休息,皇后就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皇上,贵妃今儿下午派人来了长春宫,将二十遍金刚经交给了臣妾,臣妾仔细看了,字迹很是工整,您看,贵妃的禁足,是不是也该解了?” 乾隆掀开薄被躺在床上:“朕并未说要贵妃禁足,既然抄完了,自行出来就是。” 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皇后走到床边,无声的叹了口气,也躺在了乾隆身旁。 第二日天一亮,皇后就派了琦玉往钟粹宫传话。 送走了琦玉,高贵妃坐在水银镜面前,用沾了月季花苞水的篦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 秋阳看高贵妃兴致不高的模样,不免问道:“皇后娘娘解了您的禁足,您瞧着,怎么不高兴呢?” 高贵妃冷笑一声道:“你觉得,本宫如今这样子,高兴的起来吗?本宫不过两个月没出去,宫里就又多了那么些狐媚子跟本宫争宠。” 她抚摸着自己保养得当的脸,有些黯然:“本宫再是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到底是没有十几岁的嫔妃鲜嫩,想来也是皇上看腻了本宫这张脸了。” 高贵妃的话有些自暴自弃,秋阳一听就急了:“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陪伴皇上十几年,其中的情分,又岂是旁人可以比的?再说了,还有老爷呢,有老爷在,又怎么会看着您失宠?” “你说的对,还有阿玛在。” 高贵妃听进去了秋阳的话,又恢复了斗志,深吸一口气道:“给本宫梳妆,等长春宫请安结束,派人去把高常在叫来。” 长春宫里,皇后刚说了乾隆要避暑狩猎一事,怡嫔就迫不及待的问:“皇后娘娘,皇上可说了要带谁去?” 见旁人都是一脸期待,皇后笑着将乾隆定的人选说了出来,当听到柔贵人时,众人都没有丝毫惊讶,毕竟这一个月以来,皇上对她的宠爱是有目共睹的。 只是除了柔贵人外,皇后还将今年新入宫的嫔妃都点上了,嫔位以上的,竟只有一个舒嫔。 没听到名字的怡嫔脸色有些不大好,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皇后理了理袖口,缓缓道:“嘉妃纯妃和愉嫔膝下都养着阿哥,你们还是留在宫里好生照料阿哥们就好,至于娴妃,就留在宫里打理宫务。” 娴妃原本安安静静坐着,没成想还有意外之喜,忙起身谢过了皇后。 皇后笑着让娴妃坐下:“你也不必谢本宫,是皇上的意思,皇上说娴妃你做事稳重,把宫务交给你,本宫和皇上也放心。” 嘉妃和纯妃听了,死死的瞪着娴妃,凭什么这等好事轻易就让娴妃得了去? 论起尊贵来,她们是不及娴妃出身满洲大姓,可也是为皇上生了阿哥的人,怎么着也能跟娴妃平起平坐,现在倒好,娴妃死死的压了她们一头。 皇后将三妃的神情看在眼里,原本因为把宫务交给娴妃而生出的一丝不悦,瞬间就抹平了。 有时候,宫务也是个烫手的山芋。 娴妃恍若未察纯妃和嘉妃眼中的忌恨,恭敬中带着欣喜道:“臣妾必然恪尽职守,不辜负皇上与皇后娘娘的信任。” 再烫手,总归好处她是得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本文非独宠,皇帝渣属性,这些在文案下面都有提到哈。 最最最主要的是,皇帝对女儿的感情只能算特殊的喜欢,是对合他心意的女人的喜欢,对女儿听话的喜欢,唯独没有爱,历史上的乾隆爱孝贤皇后,爱慧贤皇贵妃,爱令妃等等,无一不说明了帝王博爱,换句话说,就是帝王薄情,君心难测。 第17章 出了长春宫,柳清菡抬头看了眼并不灼热的太阳道:“这会儿天儿还不算热,咱们去御花园瞧瞧,再过几日,月季都要凋谢了。” 素苒自然是点头同意,她小心的扶着柳清菡:“小主,那奴婢让铃兰回去拿把伞吧,不然等会儿太阳起来,又该晒着了。” 走在长街上,柳清菡抚了抚耳边的流苏簪子,交代道:“回头去花房要些土来。” “是。”素苒不用问也知道,是要给那株青龙卧墨池偎土。 这些日子,小主不伴驾的时候,都在宫里精心照顾那盆花,每次皇后娘娘派人问话时,都问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弄得琦玉姑娘都快怀疑她是不是帮着小主隐瞒了什么,还是她再三解释,才勉强过关的。 主仆两人刚踏进御花园,就瞧见一道身影匆匆而过。柳清菡眯了眯眼,忽然道:“那人可是高常在?” 素苒点头:“是呢,奴婢记得清楚,高常在今儿是穿了一身浅粉色旗装。” 柳清菡抬脚跟了上去,却见高常在从御花园东门出去,进了钟粹宫。 见此,柳清菡肯定的道:“高贵妃禁足解了。”否则高常在也不敢往钟粹宫跑。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宫里几乎人人都知道高常在跟高贵妃的关系,高常在去高贵妃宫里,又何至于躲躲藏藏? 怕是没打算干好事吧。 柳清菡正想着呢,身后突然被人叫了一声:“柔妹妹。” 两人一回头,就见陈贵人也带了一个宫女,笑意盈盈的站在她身后:“柔妹妹,既来了御花园,怎么不赏花,盯着亭子看个什么劲儿。” 柳清菡微微一笑,抬手抚鬓行了个平礼:“陈姐姐。” 陈贵人笑意一顿,也抬手行了个平礼:“妹妹的礼数就是周全。” 听着是夸奖,可仔细听,又带着点讥讽。 柳清菡垂眸,没把陈贵人的态度放在眼里:“陈姐姐若是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高贵妃和高常在凑在一起,准没好事,她得回去好好想想,如何防着她们,她可不认为高常在会轻易放过她。 柳清菡冷淡的态度刺痛了陈贵人的眼,原本想冷嘲热讽讨回来,可一想到柔贵人的受宠程度,到底不敢说什么,只是不冷不热的说了句:“罢了罢了,柔贵人是忙人,与我们这些闲人可不一样,你呀,还是快回去吧,万一皇上召你伴驾呢。” 见柳清菡真的转身就走,陈贵人气的随手拽了一朵月季揉在手里:“不就是得宠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舒嫔看完了好戏,从暗处走出来:“这你可就说错了,皇上宠她,她自然得意。” 陈贵人行了礼,脸色愤愤:“舒嫔娘娘您方才也瞧见了吧,柔贵人那副样子,哪里有把咱们放在眼里。” 舒嫔不吃陈贵人这一套,翻了个白眼道:“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可没有本宫,少在本宫面前耍心眼儿,更何况,本宫方才还听到,你与柔贵人姐妹相称呢,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换了一副面孔呢。” 她是讨厌柔贵人得宠不假,但也讨厌陈贵人这般两面三刀之人。 舒嫔瞥了陈贵人一眼,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陈贵人脸色彻底僵硬:“一个两个的,都看不起我。” 她是想和柔贵人交好,却没想到在柔贵人处碰壁,见了舒嫔想挑拨一下,结果舒嫔也不按常理出牌。 陈贵人握紧了手里的月季,花的汁液顺着手心滴在地上。 —————— 钟粹宫,高常在跪在高贵妃脚边,高贵妃带着护甲的手高高抬起她的下巴,将她的面容瞧个仔细后,又猛然丢开手,接过秋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指:“颇有几分姿色,怪不得阿玛会让你阿玛把你送进宫,起来吧。” 高常在这会儿是完全没了对着柳清菡的趾高气昂,她对着高贵妃讨好一笑:“贵妃娘娘您过誉了,依臣妾看,您才是国色天香呢。” 被这般奉承,高贵妃心下欢喜,面上却一脸严肃的训斥:“胡说八道,国色天香只能用来形容皇后,本宫不过是个贵妃,下次再让本宫听到这话,必不轻饶。” 高常在唯唯诺诺的应是,对高贵妃嘴角扬起的弧度视而不见。 高贵妃舒心了,这会儿子说话就没方才那般不屑:“阿玛让你进宫,有嘱咐你什么吗?” 高常在脸颊立时飞了一抹红,声音也带了分娇羞:“高大人说,让臣妾帮娘娘争宠,最好,最好臣妾能生个阿哥,到时候抱到您膝下抚养。” 生个阿哥,这四个字如同利刃一般戳在高贵妃心里,血淋淋的,连阿玛也觉得她不能生吗? 长长的指甲掐进手心,高贵妃忍住呕血的冲动问她:“你进宫也一个月了,皇上待你如何?侍寝次数可多?” 高常在抿了抿唇:“怕是臣妾比不得柔贵人得皇上欢心,皇上只传了臣妾两次。” “柔贵人?”高贵妃挑眉:“就是那个花房的贱婢?” “是,您见过她,自然知道她是何等狐媚,皇上这些日子都宠着她,臣妾都听奴才们说,就算是您,当初也没获得过这般隆宠,还说……” 高贵妃脸色铁青:“还说了什么?” 高常在不着痕迹的看了高贵妃气愤的脸,犹豫着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还说,要是柔贵人生了阿哥,保不齐哪一天,就踩到您头上去了。” 话落,高贵妃手边的青花瓷茶盏就飞了出去,落在地上碎成了渣渣:“岂有此理,不过一个小小贵人,本宫倒是要看看,她能如何踩到本宫头上来。” 高常在似是害怕的低下头,谁也没看到她嘴边的笑。 秋阳在一旁看的直皱眉,她怎么看怎么觉得,高常在不安好心,想拿主子当枪使,可看着她胆小的样子,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好在高贵妃抄了这么久的佛经,多少也有点作用,很快就平复了心情:“既然皇上喜欢那个贱婢,那你就多学着点儿。秋阳,去把方子拿来,给高常在带回去。” 秋阳去了高贵妃的妆奁下摸出一张方子递给高常在:“小主,这是夫人给贵妃娘娘寻来的助孕方子,您侍寝前服一副,很快便可有孕。” 高常在一脸感激的接过:“多谢贵妃娘娘。” 钟粹宫外,高常在捏着方子随便看了两眼,就递给身后的桂竹:“回去就烧了吧。” 桂竹惊讶道:“您不用?” 高常在轻嗤一声道:“这方子,若是有用,高贵妃早就遇喜了,若是高贵妃没用给了我,那我就更不能用了,谁知道这是什么好玩意儿呢。” 左右她额娘说了,她还年轻,不必急于用助孕方子,且看那纯妃和嘉妃,遇喜时的年纪不都是二十几岁了,那她急个什么劲儿? 桂竹闻言,竟觉得高常在说的有道理,忙把方子塞进了衣襟里,就听高常在冷冷道:“让你去办的事,办的如何?” “小主放心,奴婢已经打点好了,您就只管听声音就是了。” 桂竹眼中划过一抹得意,御膳房里有个人可是她干哥哥,办个事儿还不是轻而易举? 高常在不免点了点头,额娘给她的人,就是比内务府分来的好用,哪儿像之前那个,胆子小的跟什么似得。 柳清菡如此不给陈贵人面子,素苒不免有些担心,柳清菡踏进里间,珠帘碰撞的轻微声响起,瞧见早就摆好的冰盆,她笑了声:“内务府的人动作倒是快。” 之卉端了泡着栀子花的水送到柳清菡面前:“他们不敢怠慢小主。” 柳清菡撩了水到手背上,些许花瓣粘在手上,续了起来的指甲干净透亮,这一双手很是好看。 擦干了手,之卉端着水盆递给外间的宫女,柳清菡笑着看素苒:“有什么话就说吧,憋了一路了。” 素苒便道:“小主,奴婢是觉得,您也该和其余主子走动走动了,这些日子以来,小主除了伺候皇上,去长春宫请安外,便是在宫里培育花草,日子长了,您不是也无聊?” 再者说,小主整日不出去,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这可不是皇后娘娘愿意看到的。 柳清菡起身绕过屏风,坐在梳妆台前,素苒跟着过去:“我无不无聊,你不是知道?更何况,你觉得,这后宫里哪个正儿八经选秀出身的嫔妃看的上我?” 门第之见,她在现代就看的清楚,不去接触,只不过是因为她觉得现在没必要罢了。看似她什么也没做,可殊不知,这个世上,有个词叫润物细无声。 她需要一个契机,需要让后宫的人都不敢再轻视她的出身,到那时,才是她正式踏入后宫的时候。 而她猜的没错的话,这个契机,会有人主动送上来的,没有人会干看着她得宠而无所动作,便是有,高常在也不可能。 只不过,高常在很是沉得住气,她都等了许久,也没见她有动作。 素苒一听,噗通一声跪下:“小主恕罪。” 这会儿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说的这是什么话。 柳清菡含笑扶起素苒:“瞧你,我又没说什么,何必跪我,我只管伺候皇上就好了,旁的与我也没什么相干的。” 这话,她是故意说给素苒听的。素苒是皇后明着放在她身边的人,故而她也为此受限,许多事情不能刻意避开素苒,所以某些见不得人的事她也不能做,否则她不是明摆着加重了皇后拿捏她的把柄? 素苒低着头道:“小主是最好的主子了。” 做宫女的,伺候主子,哪个没挨过主子的打?偏小主心善,连骂也不曾骂过一句,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这辈子才能伺候小主。只是可惜了,她的身份,注定只能忠心皇后娘娘。 晚膳的时候,柳清菡扫了一眼双福去御膳房提来的膳食,目光落在那道萝卜排骨汤上,心道,终于动手了。 之卉比较谨慎的问:“小主,可是这汤有什么问题?” 说着,她心里还在琢磨,膳食是不可能有毒的,毕竟每道菜和汤都用银针验过。 柳清菡摇了摇头:“无事,只是瞧着这汤,似乎很好喝。” 素苒忙盛了两勺放在柳清菡面前:“小主趁热用。” 柳清菡端起碗,一勺一勺的送进嘴里,眼里的冷意如同那边摆放的冰,稍有不慎,就足以把人冻僵。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章 夜半时分,各处都静悄悄的,屋子里摆放的冰盆一半儿都化成了水,还余下一半儿在散发着丝丝凉气。 玫红色的床幔内,柳清菡平躺着,眼底毫无睡意,上面悬挂的是镂金的干花香薰球,散发着阵阵幽香。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抬起手,果不其然已经微微红肿。 白日的膳食,午膳的汤是丝瓜木耳,晚膳则是萝卜排骨,而木耳和萝卜同在二十四小时内服用,轻则全身发炎红肿,重则溃烂毁容。 不要问她为什么这么清楚,因为在现代时,自从她发现了自己特有的异能后,为了用的更加顺手,将泰半植物的用途和危害几乎了解的一清二楚。 柳清菡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才装作口渴的样子喊了一声素苒。 素苒在脚踏上守夜,原本瞌睡的快睡着了,听到声音,忙点了蜡烛掀开床幔,正准备问柳清菡要做什么时,却就这微弱的烛光瞧清楚了她的脸,顿时惊叫出声。 永寿宫隔壁是翊坤宫,仅仅一墙之隔,动静传的极快,娴妃被永寿宫的动静惊醒,抬手掀开床幔,就见静心快步走进来,一脸严肃:“娘娘,永寿宫出事了,据说柔贵人不大好,已经传了太医,奴婢方才瞧着皇后娘娘带着人匆匆赶往永寿宫了。” 娴妃顿时掀开被子起身,没有丝毫犹豫:“给本宫更衣,咱们也去永寿宫看看。” 刚出正殿,就碰上了翊坤宫的偏位平答应:“娴妃娘娘,您也听见动静了?” 娴妃嗯了一声,见平答应穿戴整齐,随口说了句:“你也随本宫一起去看看吧。” 平答应求之不得,忙跟在娴妃身后进了永寿宫。 还未踏进东偏殿,皇后劝说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柔贵人,你总要让太医瞧瞧,这么躲在帐子里不出来,便是太医也没办法啊。本宫已经派人去养心殿请皇上了,你先让太医瞧一瞧如何?” 不论皇后如何劝说,娴妃始终听不到柔贵人的声音,只能听得到低低的哭泣声。 她看了眼永寿宫伺候的宫人:“可知柔贵人如何?” 那宫人也只是摇头:“奴才不知道。” 没过一会儿,各宫都得了消息匆匆赶来,就连乾隆也到了,他今夜没翻牌子,一听说柔贵人出事,当即就更衣赶来了。一进寝殿,看到的就是一副僵持的样子。 皇后和众人见了礼,柳清菡依旧未从床榻上出来。 乾隆也没叫起,他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保持着跪姿,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臣妾也不知柔贵人到底怎么了,只是从伺候柔贵人的婢女口中知晓,怕是容颜有损,不论臣妾如何劝说,都不肯让太医看,臣妾无能,实在没有办法。” 乾隆听的直皱眉,他让众人起来,自己走到床边,双手负在身后:“柔贵人,朕在这儿,你有什么委屈,只管跟朕说,朕自会为你做主,只你拿自己的身子怄气,实在不值当。” 话落,众人只闻得帐子里的哭声停了一瞬,然后里面动静传来,柔贵人带着哭腔的诉说传进了众人耳中:“臣妾实在无颜面对皇上,皇上,若是您还顾念臣妾伺候您一场的情分,就把臣妾打入冷宫吧,臣妾,实在是……” 柳清菡声音哀哀怨怨,听的人心里难受极了。 除了往日在榻上时,乾隆何曾见过柳清菡哭成这副模样,他见到的柔贵人,永远都是浅笑嫣嫣的,令人生艳。故而不免有些心疼:“你在胡说什么,什么打入冷宫,朕尚且不知你如何,就说出这样的话,可是存心让朕心疼?” 刚进来的高贵妃听了这话,心里酸的要命:“就是,柔贵人,后宫的姐妹都来看你了,你却躲在榻上,怕是不好吧。” 似乎是被高贵妃的话吓到了,柳清菡拽着帐子的手又收紧了许多。 乾隆平静的看了高贵妃一眼,却是不耐烦等下去,直接大步上前,扯开了帐子,柳清菡微肿的脸就直直映入他眼底。 空气似乎静了一瞬,柳清菡哭着捂住脸,可自己的手也是有些微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乾隆倒是没觉得柳清菡难看,柳清菡本就长得美,身子更是纤细小巧,此时整个人身子微肿,若是忽略那抹红肿,怕是也只会让人觉得她不过是胖了些许。 离得近的皇后和娴妃也看的清楚,皇后叹了口气:“皇上,臣妾瞧着柔贵人情绪不大稳定,您好好儿安慰她,臣妾先带着人出去侯着。” 乾隆顾不得皇后她们,随意点头,自个儿则坐在床边,将床榻上的女子揽进怀里柔声安慰:“好了,你哭了半天,不肯让太医给你诊脉,就是因为自己变成了这样?” 柳清菡哭的狠了,拿着寝衣擦了擦眼泪:“您不觉得臣妾这个样子很难看吗?连身子都肿了,就像一头猪。” “确实。” 乾隆听的笑了出声,说实话,他真不觉得柔贵人这副样子丑,反而觉得有些可爱。可对上柳清菡又要哭的表情,忙改了口:“就是猪,那也是美人猪。” “那也还是猪。”柳清菡一下子又哭了。 “行了,猪就猪吧,左右也是朕的,莫要再哭了,先让太医给你看看,怎么就无缘无故的变成了这样。” 虽然这样的柔贵人很可爱,但他还是更喜欢没有变成猪前的柔贵人。 柳清菡本也是想着闹一闹,没真想顶着这样的脸,也就故作妥协,只她钻进乾隆怀里,闷闷道:“臣妾不想让旁人看见臣妾的样子,她们都会笑话臣妾的。” 就这么点儿要求,比起刚刚求着他把她打入冷宫时的要求,再简单不过:“好,你既然不想让人看,那就隔着帘子好了。” 跪在一旁的太医抽了抽嘴角,他都看见了,遮什么遮? 不过太医不敢说出来,只好看着人放下帐子,只露出一只肿的像卤过的虎皮鸡爪的手。 皇后带着嫔妃坐在外间,寝殿里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进每个人耳朵里,皇上那称得上是柔情似水的声音,此刻正在哄着别的女人,可想而知心里有多酸。 皇后的视线一一从嫔妃身上扫过,最终落在高贵妃身上,又收回视线等着里面的消息。 只安静了一会儿,乾隆带着怒气的声音清楚的传了出来:“什么叫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御膳房的那帮奴才都是怎么伺候的?吴书来,去把御膳房总管给朕带来,朕倒是要问问,他们是怎么当的差。” 守在门口的吴书来身子一抖,“嗻”了一声马不停蹄的跑去办差。 皇后一听乾隆的话,就知此事有蹊跷,正准备进去,乾隆就带着太医出来了,皇后忙道:“皇上,柔贵人如何了?” 乾隆看了太医一眼,太医忙解释道:“回皇后娘娘话,柔贵人是吃了相克的食物,这才导致皮肤红肿,幸亏发现及时,臣给贵人施了针,再配上几服药,不出七日便可好全。” “无事便好。”皇后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皱眉道:“只是这好儿好儿的,怎会有相克的食物出现在柔贵人的膳食里?” 对于这个问题,太医低着头没说话,这又不关他的事儿。 乾隆冷哼一声:“朕也奇怪,所以让吴书来去传了御膳房总管。” 见惯了宫里的隐私,皇后不自觉的就把这事儿阴谋化了,她刚还在想,莫不是有人嫉妒柔贵人的脸,想毁了她,就听嘉妃把这话给宣之于口了。 皇后下意识的打量乾隆的脸色,却发现乾隆面无表情,让人分不出一丝喜怒来。 嘉妃瞧着乾隆并无反应,眼珠子在高贵妃身上转了转:“说起来,今儿个是贵妃娘娘解禁的第一日,转头柔贵人就被人给害了,还真是巧合呢。” 高贵妃闻言,面色大变:“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说,是本宫害了柔贵人?” 她是有这个想法,但还未有动作,又怎么可能是她做的。 嘉妃甩了甩帕子:“臣妾可没这么说,臣妾只是说,这两件事儿凑在一起,太过于巧合罢了。” 高贵妃气的胸口剧烈起伏,扭头就想找乾隆撒娇,却对上了乾隆略带冰冷的眸色,顿时噤了声。 皇后只好出声打断:“好了,此事还没有定论,不许多加妄言。” 有了皇后的话,乾隆又不出声,就这样安静着,一直等到吴书来带了御膳房总管和今日负责柳清菡膳食的太监回来。 因为吴书来提早说了,御膳房总管早有准备,直接把今儿个柳清菡的膳食单子拿给了太医检查。 太医检查后摇了摇头:“回皇上,皇后娘娘,臣并未从中发现有相克的食物。” 皇后皱眉:“既然没有,你又说柔贵人是吃了相克的东西,那想必柔贵人还吃了别的什么东西?” 说着,皇后让琦玉进去叫了之卉出来:“今日除了膳食,柔贵人可还吃了什么?” 之卉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没有其他的了,小主胃口一向很小,除了膳食,基本连点心都很少用。” 她视线不经意的看见太医手中的膳食单子,心里突然有个想法,大着胆子道:“可否让奴婢看一眼这单子?” 皇后目光沉沉的瞧了之卉一眼,点头同意了。 之卉翻了两下,上面记录着永寿宫今日份例和菜单,当看到晚膳的菜名时,目光突然一凝,朝乾隆和皇后磕了个头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这上面记录的晚膳单子,根本就不是小主今日所用的晚膳。” 御膳房总管一惊,下意识看着高贵妃道:“什么?这怎么可能?” 之卉没搭理他,只向乾隆和皇后解释:“奴婢记得,晚膳时有一道萝卜排骨汤,因为小主喜欢,就多喝了两口,可这上面根本就没有记录。” 太医这个时候才道:“那就没错了,导致柔贵人食物相克的,就是午膳时的丝瓜木耳汤和这道萝卜排骨汤,木耳和萝卜在同一日内使用,便会出现像柔贵人这样的症状。”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众人多少也看明白了,怕是真应了嘉妃说的那句,是有心人故意陷害。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章 整个永寿宫灯火通明,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照的清清楚楚的,娴妃注意到御膳房总管的视线,略有惊讶道:“是柔贵人的膳食出了错,你瞧着贵妃娘娘做什么?” 高贵妃心下咯噔一声,就见御膳房总管砰的一声跪下道:“那道萝卜排骨汤,原是御膳房给贵妃娘娘准备的晚膳。” 顶着高贵妃暗含警告的目光,御膳房总管冷汗涔涔的说了实话。 实在是他不说实话,皇上只肖多问一句也问的出来,只是这一次,势必要得罪高贵妃了。 嘉妃当即就得意了:“臣妾就说此事过于巧合,果真不假,可现在看来,怕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高贵妃恨嘉妃多嘴多舌恨得牙痒痒,却又没办法反驳,她学着柳清菡落了泪,含情脉脉的看着乾隆:“皇上,此事臣妾真的毫不知情,御膳房的人办事不尽心,搞混了臣妾与柔贵人的膳食,令柔贵人白白遭罪,还请皇上严惩御膳房。” 御膳房的人一听,哪儿能就这么认了这疏忽之罪?可不得求饶撇清干系? 其中有个叫小叶子的太监虽然慌张,但还是稳住了道:“各宫的食盒上面都有标记,纵然奴才们再不尽心,也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失误,况且,柔贵人其余膳食皆没有错,只这萝卜排骨汤一样不对。” 御膳房和高贵妃各执一词,皇后默了一会儿,问乾隆:“皇上,您如何看?” 事情方方面面都指向高贵妃,而御膳房又有着不可推卸的疏忽,但毕竟没有证据真的证明是高贵妃指使人做的。 这事儿,说白了,端看皇上的心思,若是皇上偏向柔贵人,高贵妃自然要吃挂落,若是偏心高贵妃,那柔贵人这罪,也只能是白受了。 乾隆转着拇指上的扳指,瞥了高贵妃梨花带雨的模样一眼,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厌烦,可高贵妃是高斌之女,他又要重用高斌,自然不能对高贵妃责罚太过。 只是他宠着柔贵人,满宫皆知,高贵妃一出来就对柔贵人下手,显然也是打了他的脸,这如何处置,却是要好好儿思量。 就在这时,素苒从内室出来,跪在地上道:“皇上,小主说她有话对您说。” 乾隆没有犹豫,起身进了寝殿。 谁也没听清柔贵人和乾隆说了什么,乾隆再出来时,冷冷的看了御膳房那帮人一眼:“尔等玩忽职守,以至于主子遭罪,本该杖毙,念在柔贵人替你们求情,死罪可免,每人仗刑二十,以儆效尤。” 御膳房总管终于松了口气:“多谢皇上开恩,多谢柔贵人替奴才们求情。” 乾隆冷哼:“你们记住,不论柔贵人出身如何,既然朕封了她为贵人,她就是主子,容不得你们有半分轻视,日后若是再出现纰漏,就不用再呆在宫里了。” 他不是不知道,柔贵人出身低微,可他看得上眼的人,素来不许人轻待。 奴才们只觉得自己脖子上一凉,太监不呆在宫里,那能呆在那儿?就只有乱葬岗了。 敲打完奴才们,轮到高贵妃时,乾隆只是轻飘飘的罚了一个月的月例。 虽然不多,可却让人看的明白,这事儿,摆明了皇上认为是高贵妃干的。 高贵妃气的头晕,也只能低头谢恩。 —————— 等人都走了,之卉和素苒伺候着柳清菡用太医开的药水沐浴。 素苒轻柔的替柳清菡捏着肩:“小主,奴婢不明白,为何您要替高贵妃和御膳房求情?” 若是高贵妃因为此事跌了跟头,皇后娘娘想必会很高兴。 那会儿柳清菡叫了乾隆进去,就是让乾隆不再计较这件事。 柳清菡笑意浅浅:“只是不忍心御膳房的人丢了性命罢了,至于高贵妃,毕竟伺候了皇上那么多年,皇上待她还是有几分情分的,与其让皇上为难,倒不如我亲自开口,还能博得皇上怜惜。” 实则是因为,她自己心中清楚,这件事跟高贵妃没有一丝关系。而替御膳房的人求情,也不过是因为她自己也是奴才出身,总不能一朝得势,就不把奴才的命当成命看,这会儿乾隆觉得她是受害者,可一旦事情过后,难免不会觉得她冷血无情。至于现在,这个锅就只能高贵妃来背了。 素苒恍然大悟:“奴婢蠢笨,让小主见笑了。” “无妨。” 对于素苒的话,柳清菡从未信过,自然也不介意她说什么。 只之卉听了,心里有些不舒服,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忠心了,可小主还是不肯和她们说实话,方才的解释,只素苒信罢了,她却是不怎么信的。 沐浴完,素苒趁着素苒出去拿寝衣的空隙,柳清菡意味深长的看着之卉:“我很喜欢聪明人,但却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我方才的话,你该是不信的,但不管你信不信,都要记住一点,这就是我的想法。” 素苒不能重用,她又不能一直受制与皇后,自然要想办法收拢属于自己的心腹,之卉是个好人选,所以,她要好好儿的打磨打磨。 被柳清菡看出了心思,惊出了之卉一身冷汗:“奴婢知道了。” 永寿宫里闹了一通,其余人回去时已经半夜,也没了睡意,隔壁翊坤宫中,娴妃又不紧不慢的去了耳坠,嘱咐静心: “本宫记得,库房里还有上好的消肿药膏,明日送去永寿宫罢。” 静心应下,对于刚才的事却是有些疑惑:“娘娘,您当真觉得,柔贵人的脸,是贵妃娘娘做的吗?” 她总觉得,贵妃的反应不像是说谎。 娴妃嘴角含笑:“是不是的,有什么要紧?皇上觉得是,那就是。经此一事,柔贵人与高贵妃不合,不止是本宫想看到的,皇后娘娘想必也很愿意看到。” “可是,若是柔贵人真想和贵妃对上,又怎会替贵妃求情?”静心着实不大理解。 若是有人毁了她的容貌,她肯定恨不得将那人剥皮抽筋,才不会放过她。 娴妃泠然一笑,起身躺在早就铺好了的被褥里:“这就是柔贵人的聪明之处了,在皇上面前善解人意,可比咄咄逼人要好太多了。” 因着柔贵人受了大罪,翌日一早,从内务府送来的大批赏赐就到了,各种珠宝首饰,珍奇摆件流水般的送进永寿宫,惹得一众人眼红不已。 就在众人叽叽喳喳的说着皇上赏给永寿宫有什么稀罕物件时,娴妃冷冷的说:“这些都是柔贵人拼着毁容的风险换来的,若是你们也想要,不如也试试?” 众人一听,不自在的噤声。 她们原本就没有柔贵人长得好,要是再肿成猪头,就更没眼看了。 这一插曲儿,柳清菡自是不知道的,待她面容恢复如初时,就是和敬公主的十二岁生辰了。 乾隆本想着在后宫办个家宴热闹一番,结果被皇后婉拒了,说和敬不过一个小辈,不用这么铺张浪费。 和敬是皇后嫡亲的女儿,乾隆自是不会认为皇后有什么别的心思,也就答应了,可和敬公主年纪还小,正是喜欢热闹的时候,得知这个消息,顿时就同皇后生了别扭,跑出了长春宫。 消息传进养心殿时,乾隆正同柳清菡一起听着伶人弹奏的曲子。 待吴书来禀报完,乾隆就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乐声还在继续,乾隆抚摸着柳清菡娇嫩的脸,忽然感慨道:“和敬是被朕和皇后给宠坏了。” 柳清菡依偎在乾隆身边,娇笑着道:“和敬公主天真活泼,又尊贵无比,有些性格再正常不过了,皇上又何出此言?” “你说的没错,可和敬的那些公主脾气,却是不该对着皇后发,皇后是她额娘,她如此行径,实在令朕失望。”乾隆说着,还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 乾隆此人,是将康熙和雍正的个性完全继承下来了,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说的一点也没错。 柳清菡斜了乾隆一眼,娇嗔了一声:“皇上还好意思说,要臣妾说,您一点也不懂和敬公主的心思,和敬公主小女孩心性,自然是喜欢热闹,好不容易过个生辰,您也只是赏赐了些东西,却没有去看公主,公主当然生气了。” 和敬公主生辰,乾隆不去长春宫,反而召她伴驾,于情于理,她都要在乾隆面前提上一提,否则回头皇后那里不好交代。至于乾隆听不听她的,那就不是她可以决定了的。 乾隆皱眉道:“朕政务繁忙,哪里有时间?” 对于乾隆睁着眼睛说瞎话,柳清菡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没工夫去看自己女儿,却有功夫和小老婆调情听曲儿,普天之下,怕也只有乾隆能说的理直气壮了。 柳清菡原本还要再说,乾隆却不想再听:“好了,你也许久不曾伴驾了,只顾着说和敬,自己就没什么想跟朕说的?” “自然是有的。”柳清菡含了盈盈秋水的眸子蓄满了星子,羞涩的看着乾隆:“皇上有没有想臣妾?” 她视线明晃晃的,仿佛乾隆不说想,她就不肯移开视线。 乾隆哪里受得住柳清菡这般目光,当即就笑着捏了捏柳清菡小巧的鼻子:“自然想着,不然怎么你一好,朕就宣了你伴驾?” 柳清菡扬起唇角,送了乾隆一个大大的笑,明艳动人:“皇上对臣妾真好。”比对他闺女都好。 乐曲初停,乾隆并未让退下,伶人便想着弹奏第二曲,刚起了个调儿,吴书来又是一脸急色的进来。 乾隆顿觉败兴,挥手让伶人退下,不耐的道:“又怎么了?” 吴书来擦着额头上的汗,艰难道:“和敬公主同三阿哥起了争执,不小心伤到了四阿哥。” 乾隆脸色顿时铁青:“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见乾隆气的很了,柳清菡忙替乾隆抚着后背,给吴书来使了个眼色:“皇上别生气,说不定有什么隐情呢,还是先让吴总管说清楚。” 吴书来接到示意,简单的说了下事情的原委。 话说和敬公主因为生辰一时,赌气离开长春宫,一个人跑到御花园抹眼泪,正好撞上了路过御花园的三阿哥和被乳母带去御花园玩儿的四阿哥,姐弟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就起了争执,和敬公主想伸手推三阿哥,被三阿哥躲了过去,站在三阿哥身后的四阿哥就遭了殃,头磕在地上,人当时就晕了过去。 吴书来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嘉妃娘娘得知消息后,立马就晕了过去,太医替四阿哥看诊后,说是无甚大碍,只是伤到了脑袋,会偶有眩晕,还是要好生休养几日便可康复。” 乾隆闭着眼,周身散发着冷气:“和敬呢?” “和敬公主回了长春宫。” “啪————混账东西!” 是乾隆手里碧玺佛珠断裂的声音,那些珠子散落一地,滚的养心殿到处都是。 柳清菡正替和敬公主默哀,乾隆就看了她一眼,怒气十足:“这就是你说的天真活泼?在朕看来,简直是毫无担当。” “都是臣妾的错,您消消气,莫要和臣妾计较。”柳清菡欲哭无泪,打脸来的太快,她搭好的戏台子,戏还没唱呢,就被人立马给拆了。 不过话说回来,和敬公主的确被皇后养的娇了点儿。只是,这事儿未免太过巧合,四阿哥怎么就那么巧的站在了三阿哥身后? 柳清菡认错认得快,乾隆有火也没地儿发,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认错倒是快,没骨气。” 她莞尔一笑:“臣妾就是个小女子,在您面前不需要骨气。” 何止,自从她来了这里,骨气早已经碎成了渣渣,捡都捡不起来了。 吴书来瞧着乾隆成功的被柔贵人带偏,怒气也消了不少,暗自在心底竖起了大拇指,实在是高啊。 见乾隆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柳清菡有些疑惑:“皇上,您不去看望四阿哥吗?” 此时正是初夏,一日中最热的时候,乾隆不乐意冒着太阳往启祥宫跑,面上却义正言辞的道:“吴书来不是说太医已经看过了吗?永珹无事就好,晚些时候朕再去看他。” 谁知道养心殿两人正说着呢,殿外忽然就传来了嘉妃哭诉的声音。 李玉又擦着汗跑进来:“皇上,嘉妃娘娘抱着四阿哥跪在殿外,想求您做主。” 吴书来闭了闭眼睛,身子都有些不稳,只觉得他这半辈子担惊受怕的事儿都在今日发生了。 乾隆对嘉妃找上门来有几分不满,但顾及着四阿哥,还是让嘉妃进来了。 嘉妃拉着四阿哥一进来就跪在地上:“皇上,求您为臣妾母子做主。” 四阿哥是乾隆登基后的第一子,嘉妃平日看的跟眼珠子似得,如今平白无故受了伤,始作俑者不仅不道歉,还跑回了长春宫,这让嘉妃如何甘心? 柳清菡从乾隆身边起来,对着嘉妃屈了屈膝,就一声不吭,全当自己是空气。 皇后没来,她也没必要多嘴,省的惹人惦记。 没等嘉妃继续说下去,乾隆抚了抚额打断了她:“事情朕都知道了,永珹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把他给带来了?” 说着,他冲着四阿哥招了招手:“来,让朕瞧瞧,伤的如何?” 四阿哥看了眼嘉妃,见嘉妃微不可察的点头,才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乾隆身边:“皇阿玛。” 乾隆摸了摸四阿哥头上缠绕的白纱布:“还疼吗?” 四阿哥小心翼翼的道:“不疼了,就是还有些头晕。” 四阿哥刚说完不疼,嘉妃就抹起了眼泪:“皇上,臣妾知道,和敬公主是嫡出,永珹只是庶出,可永珹因为和敬公主之故受伤,和敬公主却连一句道歉也没有,臣妾不服,求您为永珹做主。” 当嘉妃知道出了事儿后,和敬公主立马躲回皇后宫里,几乎要气的吐血,做错了事跑的倒挺快,难道就因为她是嫡出,就可以这样欺负人吗? 乾隆听了嘉妃的话,脸色有些黑:“你想如何?” 他虽然也对和敬的做法不满,可和敬到底是他的女儿,嘉妃如此指责和敬,岂不是在间接说皇后这个额娘教导不力?更甚至,是在指责他偏心? 嘉妃一心为四阿哥,只想着不让四阿哥受委屈,却没想这么多,见乾隆问她,她当即就道:“臣妾只想让和敬公主同永珹道歉。” 嘉妃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乾隆没有任何理由反驳。不过……在皇宫这样的地方,道歉也是最奢侈的东西。 没见嘉妃说完,乾隆看向她的眼神已经不带一丝温度了:“既然如此,吴书来,去长春宫宣皇后和和敬过来,让她们也听一听嘉妃的诉求。” 皇后毕竟是皇后,若是等到养心殿派人来请才去,那她也不会稳坐皇后宝座了,吴书来刚走到养心殿外,就见皇后带着和敬公主来了。 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恭敬的将人请了进去。 乾隆对于皇后来的这般快,心下惊讶,但现在也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他只抬了抬手,示意嘉妃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皇后听的眉头微皱:“按理说,嘉妃所求本是应当,本宫并没有拒绝的理由,但嘉妃,你如何就确定,当时四阿哥摔倒,就是和敬所为?” 和敬站在皇后身后,低着头一声不吭。 嘉妃张嘴就道:“那么多奴才都看到了,皇后娘娘总不能说是臣妾诬陷和敬公主吧。” 皇后摇了摇头,然后看着四阿哥道:“永珹,你告诉皇额娘,你摔倒的时候,确实是你三姐姐推的吗?” 四阿哥抿着嘴不说话,嘉妃一个眨眼就把四阿哥揽在怀里:“皇后娘娘,您若是舍不得和敬公主向永珹道歉,直说便是,又何必去问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皇后叹了口气,也跪在乾隆身前:“皇上,此事并非臣妾偏袒和敬,只是臣妾了解过事情的经过,也问过和敬,和敬说她并没有碰到四阿哥,她是臣妾唯一的女儿,臣妾愿意相信她,也不想逼迫她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而四阿哥受伤,虽是意外,也有和敬的缘故在里面,臣妾愿意替和敬道歉。” 和敬一看自己的皇额娘为了自己低声下气,甚至要给一个庶子道歉,眼泪顿时就出来了,正欲辩驳,却被皇后及时的眼神警告了,只好气愤的扭头。 柳清菡在一旁看的直摇头,这叫什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要知道,另一个当事人三阿哥可是没被牵扯其中呢。 皇后和嘉妃一片慈母之心,可闹到现今这地步,不是乾隆愿意看到的,皇室中人,哪怕再是不和,也绝对不能闹到明面上来,否则丢人的,也只能是乾隆和皇室。 经过这么久,乾隆早就没了刚才的怒火,此刻听了皇后的话,却觉得有些荒唐:“你身为嫡母,如何能给小辈道歉?此事不必再提。” 皇后还在再说,就被乾隆抬手制止了,他瞧着站在一旁几乎没了存在感的柳清菡,忽然问她:“柔贵人,此事你怎么看?” 正低头看戏的柳清菡猛然被点名,顿时一个激灵,见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勉强笑了笑:“臣妾愚钝……” 柳清菡刚说了四个字,准备敷衍一下,就见乾隆的视线有些莫名,吓得她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老老实实的道:“只是觉得这件事不过是姐弟间的玩闹罢了,实在不值当皇后娘娘与嘉妃娘娘如此。” 话音甫落,乾隆就笑了起来:“你说的不错,不过是姐弟间的玩闹而已,也只当皇后你和嘉妃跑到朕跟前来要说法?” 皇后看了柳清菡一眼,也跟着笑:“皇上说的是,是臣妾关心则乱,和敬,去看看你四弟,你是姐姐,理应多关心关心弟弟。” 和敬再怎么任性,也看得清现在的局面,她伸手抹了眼泪,走到四阿哥面前拉着他的手:“四弟,都是我不好,害得你受伤,你还疼不疼?” 四阿哥本也没多大,见和敬对他态度转变,当即也亲热的拉着和敬:“谢谢三姐,我不疼的。” 两个当事人达成了和解,皇后和嘉妃自然不能再多说什么。 乾隆看的满意,对着和敬和四阿哥一人夸了几句就算过去了,但受伤的毕竟是四阿哥,乾隆和皇后也赏了不少补品。 事情了了,乾隆就借口乏了,让皇后她们退下,独独留了柳清菡。 柳清菡被乾隆看的不自在,乾隆眼神过于深沉,她有些看不透:“皇上怎么这样看着臣妾?” “过来。” 乾隆朝她招手,像是喊狗狗一样。 柳清菡硬着头皮过去,被拉着坐在乾隆身边,耳边就响起乾隆不经意的话:“爱妃常说自己愚钝,可在朕看来,却是难得的聪明。” 皇后与嘉妃挣了那么久,也没挣出个结果,偏偏柔贵人一句话,既合了他的心意,也解决了矛盾,这不得不让乾隆多想。 乾隆的话虽然温柔,柳清菡还是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她在心里琢磨了又琢磨,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撒娇:“臣妾就当皇上是在夸奖臣妾了。” 见柳清菡神色如常,乾隆不免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多心了,他抱着人,温然道:“爱妃这样就很好。” 不过分聪明,也不蠢笨。 —————— 嘉妃带着四阿哥回到启祥宫,越想心里越是不舒服,她摸着四阿哥的头,眼神狠厉:“不愧是皇后,手段就是好,抬举一个柔贵人,在皇上身边说话就极有分量。” 这样的场合,纵然柔贵人在,可又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小小贵人发表意见? 皇上竟然主动问起,说明皇上还是有几分看重柔贵人的。 四阿哥是乾隆四年生的,今年不过虚岁四岁,听不大懂嘉妃的话,但这样大的孩子,向来学嘴,巧兰一看四阿哥听的认真,忙让乳母把四阿哥抱了出去。 嘉妃气的扶额:“瞧本宫,都被气糊涂了。” 巧兰走到嘉妃身后替嘉妃揉着太阳穴:“娘娘消消气,奴婢倒是不觉得皇上是因为听柔贵人的意见,而是觉得,皇上本就是这样的想法。” 嘉妃不解道:“什么意思?” 她只想着替永珹求个公道,反而忽略了皇上的顾虑和态度。 巧兰细细解释:“娘娘您想啊,和敬公主和咱们四阿哥都是万岁爷的孩子,站在皇上的角度上,您觉得皇上是希望和敬公主和四阿哥兄友弟恭,还是骨肉相残呢?” 巧兰抽丝剥茧的讲给嘉妃听,嘉妃也听的进去,她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这么说,今儿个这事儿,本宫做错了?” 再回想起来,嘉妃就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些冲动,未免有些逼迫皇上的意思。 巧兰摇了摇头:“也不尽然,最起码,皇上会觉得您一心为了四阿哥着想。” 正是因为没有计较弯弯绕绕的利益,所以在皇上看来,嘉妃再鲁莽冲动,为了四阿哥,都可以被原谅。 嘉妃后怕得舒了一口气:“还好有你在本宫身边。” 巧兰微微一笑:“奴婢这是旁观者清。您不想让四阿哥受委屈,将心比心,皇后娘娘自然也不想让和敬公主受委屈。” 那会儿在养心殿,没有她一个奴婢插嘴的地方,只好眼看着主子一步步的踩着皇上的底线。 只不过,巧兰说了这么多,嘉妃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就这么了了,本宫还是有些不甘心。” 闹了一通,就得了一些补品,实在不划算。 纯妃一直在派人注意着嘉妃的动静,见嘉妃从养心殿出来,立马就来了启祥宫,还带了许多珍贵补品。 两人互见了平礼后,纯妃哎呦了两声,一脸歉意:“说来也是三阿哥的错,三阿哥毕竟是兄长,和敬公主要推三阿哥,若是他不躲,也不会伤到四阿哥,倒是让四阿哥白白受了委屈,姐姐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嘉妃妹妹,不知四阿哥如何了?” 纯妃说这话也着实有意思,明着说三阿哥不该躲,实则是再说和敬公主刁蛮任性,毫无姐弟之情。 嘉妃没好气的白了纯妃一眼:“还能如何?伤着了脑袋,能好到哪儿去?” 她对纯妃母子不是没意见,若非三阿哥与和敬公主争执,她的四阿哥又怎么会受伤?可现在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她已经在养心殿闹了一通,皇后已经丢了面子,就不能再同纯妃撕破了脸。所以她语气虽然不好,但还是有所收敛的。 纯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原本此事就因三阿哥而起,妹妹若是心里不爽,要姐姐如何赔罪,姐姐都认了。” 见纯妃把姿态放的极低,比起皇后母女的高高在上,更加让嘉妃心里舒服,嘉妃也就没再揪着不放:“纯妃姐姐这话就严重了,原也不是三阿哥的错,妹妹还是分得清好坏的。只是这和敬公主,脾气如此不好,早晚有一日是会吃大亏的。” 说到底,在嘉妃心里,让四阿哥受伤的那个,才是罪魁祸首。 嘉妃最后一句话说的颇有深意,纯妃在脑子里转了一个圈,也笑着附和:“谁说不是呢,只是皇后娘娘只余下这一个女儿,自然看的如珠如宝。” “嗤,皇后娘娘自然看的如珠如宝,可皇上却是不待见和敬公主这个女儿,不然今儿可是和敬公主的生辰,皇上怎么召了柔贵人伴驾,连长春宫的门都不曾踏进去呢。” 嘉妃翘着手指,一脸的讥讽:“不得皇上宠爱的嫡公主,到了最后,也只是个和亲蒙古的命,届时,皇后可是连个女儿也没了。” 纯妃缓缓摇着手中的团扇摇了摇头,旗头上的白色西珠流苏浅浅摇曳着,她有些不赞同道: “妹妹又怎知皇后娘娘不能生?再者说了,就算皇后娘娘真的没了子嗣缘,那柔贵人可是还年轻着呢,她是皇后一手扶持的,若是有了阿哥,一旦被皇后抱在膝下,成了皇后的养子,届时,地位怎么也要比三阿哥和四阿哥高。” 至于没了生母的大阿哥,在纯妃心里,简直不值一提。 说着,纯妃眉眼耷拉了下来,叹了口气继续道:“不知妹妹心中有何想法,反正换了我,我是接受不了的。” 嘉妃心里咯噔一下,手指不自觉收拢,神色变得勉强起来,只一瞬,又恢复正常,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纯妃姐姐也太过多虑了,不说柔贵人年纪尚小,有没有这个福气,便是她有那个福气怀上了,谁又知道能不能生下来,还没影儿的事儿呢,姐姐倒是惦记上了。” 纯妃摇着团扇的手一顿,不经意的瞥了嘉妃一眼,见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便笑了笑:“也是,还是妹妹心宽,倒是姐姐我瞎操心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纯妃便告辞了。 走在启祥宫外的长街上,春桃仔细扶着纯妃,低眉顺眼道:“娘娘,嘉妃娘娘会对柔贵人动手吗?” 纯妃笑的温婉,如迎面而来的微风,不疾不徐:“嘉妃不会。” 她自认还是了解嘉妃的,看似胆大,脾气上来连皇后娘娘都敢顶撞,可实际上,她再胆小不过了,莫说让她绝了柔贵人生育的希望,便是让她明目张胆的找个理由罚了柔贵人,她也不敢。除非柔贵人不再得宠。 春桃皱眉,颇有些不理解:“那您又为何多费口舌,同嘉妃娘娘说了那些话?” 纯妃眉眼间带了几分冷意:“何为多费口舌?只要能达到本宫的目的,就不算多费,经此一事,嘉妃必然不会依靠皇后,这岂不是很好?” 同为妃位,又同样有阿哥傍身,可嘉妃的四阿哥是皇上登基之后的第一子,真论起来,自然是四阿哥比三阿哥得皇上看重,她会心有不甘,再正常不过了。 说来,御花园的一幕实属意外,但是却不妨碍她从中了解事情真相后,做出与自己有利的抉择。真算起来,她与三阿哥,还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离间了皇后和嘉妃。 春桃一噎,刚想说嘉妃并未依靠皇后,可话到嘴边,瞧着自家主子的脸色,又咽了回去。 纯妃略略扫了春桃一眼,叹道:“不过现在,本宫不担心嘉妃,反而有些担心娴妃,你说皇上是怎么想的,竟将全部的宫务都交给了娴妃打理,倒是有些不像皇上的行事作风了。” 后宫讲究一个平衡,若按照皇上的处事方法,定然会让她们三妃共同打理,可此番娴妃在皇上皇后离宫后,独掌宫务,除了贵妃位份高于娴妃,可以说娴妃是一家独大,颇有隐隐压制高贵妃一头的趋势。 春桃对此并不清楚,只摇了摇头。 回到咸福宫,纯妃往冰山旁一坐,整个人顿时松快了许多。 喝了一盏宫女刚端上来的解暑的饮子后,纯妃突然灵机一动,说:“会不会是皇上有意要册封娴妃为贵妃?” 春桃张了张嘴:“不能吧,皇上册封高贵妃是因为有高大人在前朝撑腰,可娴妃娘娘虽然出身乌拉那拉氏,到底也成了个破落户,除了这个姓氏尊贵外,也没什么优势了。” 纯妃一想,是这么个理儿,心就放下了些许,带了分期盼的说:“要是本宫成了贵妃就好了。” 这样三阿哥就比四阿哥尊贵了,而不是如同现在,死死的被四阿哥压了一头,不就是生了个好时候么。 “一定会的。”春桃斩钉截铁的道:“娴妃无子,能与您争的便只有嘉妃了,您同嘉妃娘娘膝下都有阿哥,明面儿上瞧不出谁胜谁负,可若是您在此时恰好有了身孕,那……” 话中未尽之意,听的纯妃心下一动:“话虽如此,可皇上最近鲜少来本宫这儿,若想再怀一个,只怕是不易。” 春桃眉眼稍动:“您倒也不必着急,咱们只要看着嘉妃和娴妃,不让她们在您之前有了身子就好。” 纯妃微微点头,惆怅的叹气:“这事儿谈何容易。” 娴妃和嘉妃都是一宫主位,宫里铁定防的跟铁桶似得,要想下手简直比登天还难。 春桃低声道:“纵然难做,可事在人为,咱们小心些,总不会让人抓着把柄。” 纯妃轻呼一口气:“再小心,只要是做了,总会有把柄的,本宫不能冒这个险。” 一下子对上娴妃和嘉妃,若是逼急了,让她们二人联起手来对付她,那岂非得不偿失? 她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眉间微皱:“传话给三阿哥,让他好好儿在阿哥所读书,莫要等到皇上考校时什么也答不出来,本宫自认不蠢,怎么就生了个脾气暴躁的儿子出来,他若是能把这些小心思放在读书上,本宫何至于连嘉妃都要让着。” 春桃忙上前替纯妃揉着太阳穴:“是,您且放宽心,待咱们三阿哥再大一些,总会开窍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双更的一天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21章 和敬公主和四阿哥的事儿闹到了养心殿,太后便是不想知道也知道了。 只是听说是因为柔贵人一句话才化解了矛盾时,有些惊讶:“这柔贵人,就是皇帝的新宠?” 喜善扶着太后从垫子上起来:“是,听说近段时间皇上很是宠爱,常常召柔贵人伴驾。” 太后点了点头,夸赞道:“是个通透的。” 能够猜中皇帝的心意,不得不说,这柔贵人,也是个有手段的。 喜善扶着太后坐下,有些好奇:“奴婢可是许久都没听您夸过人了呢。” 太后眉毛一挑,眼角细微的周围昭示着太后的年纪:“是吗?那应该是这次皇后和嘉妃都太冲动了,让哀家瞧不上眼。” “请您恕奴婢愚钝,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在喜善看来,皇后和嘉妃以往并非冲动之人,今日之事也是事出有因。 太后砰的一声放下茶盏,冷然道:“皇后和嘉妃都心疼自己的孩子,哀家也心疼皇上,皇后身为所有阿哥公主的嫡母,本就该一视同仁,可她此事非但没有处理妥当,还闹到养心殿,扰了皇上清净,只这一点,哀家就不满极了。” 喜善点头,念及往日皇后对她的礼遇,不免替皇后说了几句话:“自从端慧太子夭折,和敬公主就成了皇后娘娘唯一的孩子,也难怪皇后娘娘失了分寸。” 太后知道喜善对皇后的感官好,也没说她什么,只道:“身为皇后,就有皇后的职责,要公正严明,才能令后宫嫔妃心服。” 喜善垂头:“奴婢受教。” “罢了,左右事情也了了,哀家也不想多问,明日逢五,告诉皇后,让她带着柔贵人来,哀家想见见她。”太后摆了摆手,提出了要见柳清菡的话。 实则是她还真有些好奇,能让高贵妃为之忌惮,又能让皇帝如此宠爱的女人,是个什么样子。 只不过她素来喜欢清净,便只吩咐了逢一逢五嫔位以上的嫔妃来请安,所以到现在也不曾见过柔贵人,这次的事儿,算是给了她一个借口。 —————— 长春宫,皇后正在教导和敬,收到了明日太后要见柔贵人的消息。 跪在地上的和敬眼珠子转了转,从地上爬起来贴在皇后身边:“皇额娘,这柔贵人为什么要帮我们?” 是的,今儿个柳清菡的话在和敬看来,就是在帮她,得幸亏有柔贵人那句话,皇阿玛才没有特别生气。 皇后闻言,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她自认心机智谋不输宫里任何人,怎么生个女儿心思这么单纯? 说的好听叫单纯,难听点就是蠢。 皇后伸出手指狠狠戳了和敬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你呀,就不能长点儿心吗?且不说柔贵人是不是在帮你,就说在长春宫你答应本宫答应的好好儿的,要主动认错,怎么一到了养心殿,就躲在本宫身后?” 和敬撇了撇唇:“儿臣为什么要认错?四弟真的不是儿臣推的,儿臣没错。” 当时她气急了,偏三阿哥还在她跟前晃,就想伸手把他给推开,谁知道就那么巧,偏四阿哥撞了上来。 但她可以保证的时,她真的没有碰到四阿哥。 和敬不明白,这事儿虽然是四阿哥受了伤,可归根究底却是由她和三阿哥引起的,她受了委屈,三阿哥却没有被此事牵扯进来,她不解的问皇后,皇后却道:“此事牵扯进了四阿哥已是对你不利,若是再将三阿哥也攀扯进来,与你而言并非益事。” 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比起来,皇后心里明白,和敬定然是比不过的,哪怕三阿哥不如四阿哥得宠,到底也是个阿哥。 皇后无奈,将和敬搂在怀里:“你是本宫的孩子,是嫡出,从小生活在皇宫里,你应该知道,宫里是个不论对错的地方,今儿个看似相安无事,可在你皇阿玛心里,怕是对你很失望。” 对她,也是如此。 和敬眼眶一热,却倔强的不肯哭:“失望就失望,反正皇阿玛从来都不喜欢儿臣,儿臣也不喜欢皇阿玛。” 在她的记忆里,皇阿玛从来都没有很温柔的和她说过话,对待她的态度永远不如对哥哥的态度。 皇后心酸的闭了闭眼:“你皇阿玛……”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当年,她怀着和敬时,太医断言是个阿哥,是嫡子,虽然她已经有了永琏,但皇上还是期盼着这个嫡子,可最终生下来的只是个公主。 由儿子变成女儿,这种落差,皇后不是不失望,可和敬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失落过后也就接受了。 只皇上,一直不肯释怀,巨大的期望之后带来的失望,就导致了他对和敬并不上心。 “你还有皇额娘。” 皇后顿了许久,最终也只是说出了这六个字。 窗外,琦玉和谷翠心事重重的低着头,气氛有些低落。 好一会儿,谷翠仰着头看天:“这些年,皇后娘娘心里很苦。” 琦玉咬唇:“若是二阿哥还在……” 皇后娘娘怎么也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面对仇人却不能报仇,还要看着仇人在眼前蹦跶,这种感觉,很憋屈。 当天晚上乾隆留了柳清菡侍寝,第二日柳清菡请安差点迟到,刚坐在位置上,皇后就放出了个炸弹:“柔贵人,太后昨儿个派人来传话,说要见你,一会儿请安,你随本宫一起去。” 柳清菡脑子懵了一瞬,微微颔首:“是。” 她还从未见过太后,不知道这终极大佬见她做什么。 请安若是没有新鲜事儿的话,依旧是老生常谈,皇后关心关心嫔妃,嫔妃问候一下皇后,也就结束了。 要说昨儿个皇后和嘉妃的事儿为什么不说,那是因为谁也不想做这个出头鸟,皇后掌管后宫,她们都在皇后手底下讨生活,敢去触皇后的霉头,又不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往慈宁宫请安时,已经是辰时了,这会儿日头渐大,柳清菡跟在最后面,瞧着前面妃位嫔位都舒舒服服的坐着肩撵,只有自己可怜巴巴的用酸痛的双腿走着,要升职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只不过她才封了贵人,若是没有子嗣,凭她的身份,也难以晋升,但事在人为,历史上的令妃,不就是无子封妃么。 之卉打着伞,遮去了柳清菡头顶的烈日,但从长春宫到慈宁宫,几乎要绕过大半个后宫,等到了慈宁宫后,柳清菡也觉得自己的腿快废了。 跟在怡嫔身后进了慈宁宫,然后就是跪拜,她清楚的瞧见最前面放了一个蒲团,皇后毫不犹豫的跪了上去,而其余人,就连高贵妃,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跪在镂空吉祥如意纹理的大理石砖上,由皇后领着请安。 太后稍抬了抬手,众人便起了身,柳清菡垂着头站在后面,哪儿知太后第一个就提起了她,语气颇有些热络:“柔贵人是哪个?上前来让哀家瞧瞧。” 柳清菡有些紧张,手心的汗都把帕子给弄湿了,才抬脚往前走了几步,直接跪在地上道:“臣妾贵人柳氏,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她半垂着头,让太后看不清她的容貌,太后眉心皱了皱:“抬起头来,让哀家仔细看看。” 柳清菡依言缓缓抬头,视线落在太后的鞋子上,正好能让太后看清楚她的脸。 太后原先还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打量,可越看,心里越是心惊,这容貌…… 良久,太后恹恹的挥手,方才热络的情绪变成了淡漠:“是个好的,难怪皇帝喜欢,日后好好伺候皇帝,退下吧。” 语气里的转变,所有人都听的出来,柳清菡心里咯噔一下,这算不算是让太后厌恶了? 可这种情况,她什么也不能说,只好起身后退,皇后看的有些莫名,刚想替柳清菡说几句话,太后就扶着喜善的手起身:“哀家乏了,你们都跪安吧。” 待嫔妃们都退下,太后这才握住喜善的手,面色有些慌张:“喜善,你看到了,柔贵人她,竟然长得有三分像敦肃皇贵妃。” 那三分像,也只是脸型像,若非熟悉至极的人,是看不出来的。 敦肃皇贵妃是雍正妻妾中,容貌最美的,她的脸型,是温婉柔和的鹅蛋脸,而当今后宫里,也只有柳清菡一个人长了这样的脸型。 喜善用力反握住太后的手,认真的强调:“太后,也只是像而已,柔贵人与敦肃皇贵妃没有任何关系。” 太后并没有被喜善安慰到:“可是,哀家一看到她,就想起敦肃皇贵妃,想起她,她的几个孩子,都是死在哀家手里。” 她如今信佛,也不过是想为她年轻时候造下的罪孽赎罪而已。 喜善严厉道:“太后,当年之事,您也是迫不得已,为了保住皇上的地位,为了保住咱们得命,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若是您不下手,那敦肃皇贵妃也不会放过您的,您没有错。” 当年先帝对敦肃皇贵妃所出的八阿哥极尽宠爱,甚至在敦肃皇贵妃去世后,把八阿哥养在养心殿,这让已经是隐形太子的额娘如何接受,只能不着痕迹的下手,了结了八阿哥。 事后,也不知先帝究竟有没有查出来,反正八阿哥的死,没有在后宫激起多大的水花。 太后深呼吸了几口,情绪安定下来,脸色也恢复如常:“你说的没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做也做了,大不了,多为他们念些往生经就是了。 喜善这才点头:“您这么想就没错了,至于柔贵人,您若是看着碍眼,奴婢替您处理了就是。” 太后想了想,还是阻止了:“罢了,哀家年纪大了,心也软,这等事情,顺其自然吧,她若是肯安分守己,这后宫也不是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要入V了,所以明天的万更放在凌晨,后天的就继续变成晚上九点更新了哦。 第22章 从慈宁宫出来,皇后等人早已走了,柳清菡带着之卉走在长街上,百思不得其解,若是按照套路来看,太后在看到她的容貌后态度才发生的变化,那必然是因为她长得像某个人,可是这个人究竟是谁,却不得而知。 她身边并没有年长的宫女,自然也就不知道太后年轻时的事儿,而她认识的人当中,也就只有苏嬷嬷有些资历,应该知道点儿什么。 柳清菡想的投入,没注意到眼前的门槛,一个不小心就差点拌倒,之卉眼疾手快的扔了伞,用力的扶着柳清菡,才没至于摔下去。 之卉把人扶稳后,喘息着把油纸伞给捡起来:“小主,您在想什么,怎么有些心不在焉的?” 柳清菡目光悠远,转了个弯儿就进了御花园,她似不舒服的拧眉:“没什么。” 她心里的事儿,从来不习惯和别人说,除了她本身的性子以外,就是她并不相信任何人,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之卉抿唇,想起柳清菡的警告,也没再问。 走了一个早上,柳清菡早已经腿酸的不行,看见前面的万春亭,对之卉道:“咱们去亭子里歇会儿吧。” 进了亭子,之卉收了伞,垂眸站在柳清菡身后,一言不发,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她想要做小主的亲信,可小主从不信任她,之卉觉得,她有些无力。 不远处,高常在刚从钟粹宫出来,远远的就看到了柳清菡,她唇角勾起一抹笑:“还真是冤家路窄,桂竹,咱们瞧见了柔贵人,合该上前请安才是。” 桂竹小心的扶着高常在笑:“那是自然。” 高常在三步并作两步的就走到万春亭里,施施然抬了抬手行礼:“柔贵人安,您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呢?” 柳清菡扫了高常在一眼,没甚情绪道:“我倒不知高常在这么闲,连我在这儿坐着都要问上一句,还真是多谢了。” 高常在面容带了一丝妩媚,骤然发笑,笑声悦耳道:“柔贵人也不必见了臣妾就不待见,殊不知臣妾看见你也不待见的紧,可咱们姐妹毕竟同在六宫,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么僵着气氛可不太好。” 柳清菡冷笑:“你说这话,不觉得无耻的紧么?还是你觉得,我就这么蠢,对你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 高常在心惊,面上依旧不动声色:“臣妾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听不懂没关系,那我就说给能听得懂的人去听罢。” 柳清菡起身逼近高常在,姿态闲适:“钟粹宫离这里不远,正好去拜见一下贵妃娘娘,毕竟有好些话,想要一一讲给贵妃娘娘听听呢。” 她不去找高常在算账,高常在反而主动找上门来,若是不给她几分颜色,还真当她能由着她放肆。 高常在惊的后退一步,脸色大骇:“你究竟知道什么?” 柳清菡收回视线,重新坐了回去弹了弹指甲:“你做了什么,我便知道什么。” 柳清菡不喜用护甲套,只觉得那护甲套渗人,故而仅仅只是留了指甲,修了形,指甲上面透着晶莹的光,看起来倒是好看。 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这会儿突然就乌云密布,瞧着这样子,像是要下雨,就如同,高常在的心情。 高常在脑子飞快的转,除了她让人换了高贵妃和柔贵人的膳食外,再无其它。 一想起高贵妃的狠劲儿,高常在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你想怎么样?” 无论如何,这件事绝对不能让高贵妃知道,高贵妃一旦知道,不说她落不了好下场,她阿玛,额娘都没有好下场。 柳清菡捏着帕子抵了抵鼻尖,目光落在地上,粉色流苏在耳边晃动,一下下的,像是在高常在的心上跳舞:“这就是高常在求人的态度么?我瞧着不是很舒服,怎么办?” 高常在狠狠的闭了闭眼,突然有些后悔主动来挑恤柔贵人,更令她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知道食物相克一事是她动的手脚,可纵然被威胁,高常在依然不想卑微的跪在柔贵人脚下。 而站在一旁的之卉看着如此咄咄逼人的柳清菡,几乎要傻眼了,她伺候了小主一个多月,从未看见过小主这副模样。 高常在犹犹豫豫,柳清菡却是没了耐心:“你若是不愿,我也不勉强你,还是得空了去寻贵妃娘娘说说话儿吧。” 柳清菡扭头看了之卉一眼,之卉会意的走到亭子边,就欲撑开伞,高常在见状,顾不得犹豫,噗通一声跪在了柳清菡的脚边,咬牙道:“是臣妾的错,求柔贵人原谅。” “早这么聪明不就好了?” 柳清菡撑着石桌起身,一步一步,极轻的走到高常在眼前,然后蹲下,笑着道:“我这个人呢,最是心善,旁人害了我,我都不舍得报复回去,所以,只跪一跪,也算是便宜你了,你说是吧?” 高常在害怕的牙关颤抖,嘴唇哆嗦:“是,是。” “既然你也这么觉得,那就再好不过了,你记住了,今儿个,什么也没有发生,若是让我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高常在,你不会想见识一下我的手段的。” 明明声音是那么娇柔悦耳,可听到高常在的耳朵里,却如魔鬼一样,可怕至极。 不知什么时候,柳清菡的身影消失在万春亭中,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高常在浑身失力的跌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流,眼里还带着恐惧:“桂竹,我完了。” 若是知道柔贵人是这么个性子,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招惹她的。如今被她拿住了把柄,以后的日子,难道就要仰着柔贵人的鼻息过活? 凉亭后的竹林里,婉常在一脸平静的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然后淡定的转身,对贴身宫女道:“咱们什么也没看见。” 因着天气原因,御花园的这一幕,除了婉常在,倒是没有旁人看到,柳清菡心情极好的回了永寿宫,摆弄着她的那盆青龙卧墨池,上面已经三三两两的开了花苞。 经了御花园的那一幕,之卉明显有些受惊,就连倒杯水,都能洒了柳清菡一身。 柳清菡皱着眉:“怎么?还没缓过神来?” 之卉忙跪下磕头:“小主恕罪,小主恕罪。” 素苒看的一愣一愣的,柳清菡已然起身往寝殿去:“素苒,替我更衣。” 寝殿里,柳清菡在素苒的服侍下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再出去时,之卉已经能够忍住自己的情绪了。 柳清菡侧躺在榻上,寻了个借口把素苒打发出去,招呼了之卉半蹲在她腿边捶腿:“我给你个机会,允许你再选择一次,是想我重新给你找个差事,还是愿意留在我身边尽心?” 之卉闻言,半点犹豫都没有就磕了头:“奴婢愿伺候小主一辈子,绝无二心。” 柳清菡满意的颔首:“起来吧,日后你需知道,我做事,自然有我的道理,若是我不说,你便不能问,若是我吩咐了什么,也要去做,可明白?” “奴婢明白。”之卉郑重的点头,神情严肃。 “好了,这儿没你的事儿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窗外的雨声阵阵,若是心静之人听了,便觉得甚是有情调,心烦意乱之人听了,便知觉烦躁。 柳清菡今儿个当着之卉的面儿做了这么一出,不过是想彻底让之卉看清形式,收服她而已。 聪明人有聪明人的傲气,之卉很聪明,但锋芒毕露,也太过急于表现自己,这样的人可用是可用,就是要磨炼一番。 太后的态度就像悬在柳清菡心里的一把刀,要是弄不明白,柳清菡心里就一直不安,她绝对容忍不了自己的命握在旁人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 大雨停后,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绚丽极了。 柳清菡站在窗边,仰头看了一眼,旋即道:“之卉,你在宫里多久了?” 之卉恭敬道:“回小主,奴婢八岁进宫,已经在宫里伺候十年了。” “这么久了,那你应该认识年长的嬷嬷吧。” 之卉点头:“奴婢之前是在绣房做活的,绣房里有许多老嬷嬷,其中一个老嬷嬷是绣房专门管宫女衣裳的管事,奴婢和她关系还不错。” 柳清菡笑道:“既然不错,关系也不能断了,没事儿的话,多去联系联系,这人与人之间的情分,总是处出来的。” 其实,她心中头一个人选本是苏嬷嬷,奈何苏嬷嬷的样子一瞧就是个有故事的,她现在的身份,应承不了她想要的,便也用不了她。 之卉心中一喜:“小主说的对,昨儿您赏了奴婢和素苒一碟子点心,奴婢的那份儿特意留着,正要去看望嬷嬷呢。” 小主让她办事,就说明是信任她,她一定要把这关系处好了。 之卉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可柳清菡却摇了摇头:“那点心既然是给你的,便也不用省出来,今儿个御膳房又送来了一些,你都拿去吧。” 主子们的点心都是御膳房精心制作的,尤其是像柳清菡这样得宠的,御膳房更是存了几分讨好,再加上上次食物相克一事,永寿宫的饮食如同坐了火箭一般,蹭蹭的上涨。 所以拿点心出去送人情,并不寒酸,况且,主子的点心,也只有主子们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才有的吃,给一个绣房中地位不太高的管事嬷嬷,倒也合适。 之卉笑着谢了柳清菡,然后犹豫道:“小主,您让奴婢办的事儿,素苒她……” 素苒是皇后娘娘送给小主的,这个她一早就知道,只是平日看小主对素苒还算亲近,故而有些拿捏不准。 柳清菡微微一笑:“素苒平日事情够多了,就不用让她知道这些琐事了。” 只一句话,之卉顿时了然,于素苒,小主并不尽信。 自这日后,之卉三五不时的带了柳清菡赏的吃食往绣房跑,精心和李嬷嬷打好关系,若说以前李嬷嬷和之卉关系平常,那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关系可谓是突飞猛进,当然也不排除李嬷嬷有心要和之卉打好关系这种可能。 这日,柳清菡培育了多日的青龙卧墨池终于开了花,便趁着半下午天凉的时候带着两个宫女去了长春宫。 皇后一瞧见这盆开的绚丽华贵的牡丹,喜不自胜,当即让人放在自己面前仔细欣赏。 柳清菡坐在一旁捂嘴笑:“得了,皇后娘娘现在眼里只有这花,都没了臣妾,臣妾还是自己识趣儿点,走了算了。” 说着,起身蹲了蹲身子就要告退。 皇后也真的没留,摆了摆手,连看也没看柳清菡一眼,视线盯着青龙卧墨池不肯移开:“既如此,你便先退下吧,等本宫得空,再叫你来说话。” 话中的随意打发以及皇后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神态,让柳清菡眉间冷意略显,随即消失不见。 “臣妾告退。” 从长春宫出来,天边的云已是红彤彤,灿烂的晚霞格外好看,却又格外遥远。 柳清菡伸了伸手,仿佛是要触摸什么,可没伸出去,又收了回来,她笑了:“看似近在眼前,却非触手可及,可纵然再远,我也是能走的到的。” 之卉似乎明白什么,她扶着柳清菡慢慢走着:“小主会心想事成的。” 想了想,之卉压低了声道:“小主,奴婢今儿约了李嬷嬷,在宝华殿外见面。” 柳清菡点头,然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左右这会儿无事,你陪我四处走走吧。” 宝华殿位于雨花阁后昭福门内,是一处嫔妃们平日拈香引礼和日常佛事活动的主要场所,有些信佛的嫔妃或者太妃,无事便会常往这里来。 所以,柳清菡闲逛逛到这里,也没什么稀奇的。 李嬷嬷本来在昭福门后,之卉眼尖瞧见了一个背影,觉得眼熟就叫了她一声,等李嬷嬷一转身,就看到了被之卉扶着的柳清菡。 —————— 天色渐暗,柳清菡从宝华殿回来后,就一直出神,素苒瞧着之卉闭口不言的样子,也没问,只把东西都收拾好了,然后将双全去御膳房领的晚膳摆上来。 柳清菡只觉得自己头疼不已,谁知道就那么巧,李嬷嬷之前曾是翊坤宫里针线上伺候的,正正好伺候的是敦肃皇贵妃。 她心中的疑惑是解开了,可也知道了,讨好太后是不用想了,更甚至,她还要防着太后,若是太后想对她动手,再简单不过了。 过了一盏茶,素苒见柳清菡没有要起身用膳的意思,不免过去劝了劝:“小主,该用晚膳了,若是再过一会儿,就该凉了。” 柳清菡呼出一口气,轻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事儿,左右是既定的事实,走一步看一步吧。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宫里的大事小事不断,譬如高贵妃为了复宠,特意装扮的楚楚可怜的在御花园拦了皇上的御驾。 皇上见高贵妃神情憔悴,穿着打扮又是比着当初在潜邸时的风格,一下子便想起了高贵妃从前的好,当即跟着高贵妃回了钟粹宫,却忘记自己了原本是要去启祥宫看望嘉妃和四阿哥的。嘉妃一听闻这消息,气的摔了一个上好的古董花瓶。 自这日起,高贵妃一时荣宠,竟把新宠柔贵人的风头给盖了过去。 柳清菡倒是还好,依旧能坐得住,时不时出去散散步,许是因为这样,低位嫔妃也不似她得宠时那般仇视,偶尔也会叫上她一起出来走走。 不过柳清菡心静的下来,皇后看到高贵妃恢复了往日的风光,却怎么也坐不住了。 皇后恨恨的捏着手心:“柔贵人也是个没用的废物,本宫原以为她容貌出众,怎么也能拢着皇上的心,却没想到,不过短短一个多月,她的恩宠就不如从前。” 琦玉也厌恶道:“奴婢也瞧着,柔贵人怕是个胆小不争的,皇上冷了她这些日子,竟然一点也不着急,该吃吃,该喝喝,闲暇的时候还跟着婉常在她们说说话,一点上进心也没有。” 在琦玉的心里,一切不能够帮皇后的人或者东西,都是废物。 琦玉越说,皇后越是觉得柔贵人不堪大用:“本宫抬举她,是因为高氏,可她若是连高氏也争不过,就枉费了本宫用在她身上的心思。” 皇后眼神愈发狠厉:“不争?这可由不得她,身处后宫,不争就是死,她想安安稳稳,本宫偏不让她如意。” 上了她的船,除非她死,否则没那么容易就下去。 谷翠倒是没觉得柔贵人失宠了,她劝道:“娘娘,虽然近几日柔贵人是不如前段日子得宠,可奴婢却听说,皇上每次召柔贵人侍寝的时候都不短,或许,是皇上刻意要给高贵妃体面?” 在她看来,男人对一个女人是否有兴趣,独独只看床榻间折腾的时间就好了,没见那高贵妃,虽然侍寝的日子比柔贵人多,可每次的时间比起柔贵人来,就少了一半不止。 比起柔贵人不得宠,皇后更不能接受的皇上特意为高贵妃做脸,她到底没听进去谷翠的劝说,冷声吩咐: “琦玉,去永寿宫,告诉柔贵人,就说今日的参汤,味道甚好,她若是聪明,便知道该怎么做。” “是。” 琦玉应声而去,到了永寿宫,因为柳清菡才让皇后发了火,故而对柳清菡的态度不如以往好,态度冷冷的传了话,也不行礼,转身就走。 之卉只觉得自己心头冒火,可没有柳清菡的示意,又不敢多言一句,等到琦玉走后,才愤愤不平道:“小主,琦玉她也太放肆了。” 柳清菡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她放肆。” 而是皇后对她不满了。 之卉也聪明,柳清菡只说了半句,剩下的半句她心里就明了了:“那咱们要怎么办?” 柳清菡轻声道:“当然是听皇后娘娘的话了。” 只不过,不是去养心殿送汤,而是学着高贵妃的做派,去御花园赏花。 皇后在对待高贵妃的事上如此沉不住气,这也在间接的告诉柳清菡一个消息,那就是皇后恨毒了高贵妃,除了端慧太子一事,柳清菡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让皇后如此。 申时往后,总是一天中最为凉快的时候了,今儿个恰巧还有了些风,外面也不至于太热。 柳清菡刻意掐着时间,她刚到御花园一刻钟,明黄色的华盖便出现在眼前,紧接着就是帝王御驾。 她迈着步子走到御驾旁,蹲身行礼,声音极轻,极媚,似羽毛在人心尖儿上轻抚:“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乾隆坐在肩撵上,居高临下的瞧着地上跪着的身影,眼睛不自觉眯起:“你今日的打扮,倒是别致。” 在出来前,柳清菡特意换了一身新制的旗装,用脂粉在眼尾处轻沾,颇具妩媚风情,同往日简单清爽的装扮比起来,令人耳目一新。 柳清菡用她那能甜出蜜的声音道:“皇上若是喜欢,也不枉费臣妾特意打扮了许久。” 乾隆用手支着肩撵扶手,沉声道:“听你这话,似乎是特意在这儿等着朕的?” 他没叫起,柳清菡只能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两句话下来,腿已经有些麻了,但她还不能露出丁点不适,依旧笑的甜美,只是声音里有些低落:“不敢欺瞒皇上,臣妾,确实是等在这里的。” 不等乾隆问下去,柳清菡就如同倒豆子般自己倒了个干净:“臣妾已经许久都没有见过您了,可是臣妾不敢去养心殿打扰您,又得知您今日翻了贵妃娘娘的牌子,会路过御花园,所以,臣妾就守在了这里,想着,哪怕是见您一面也是好的。” 说着话,柳清菡咬了咬唇,大着胆子抬起了头:“皇上,您是不是厌恶臣妾了?” 她仰着头,耳边的粉玉坠子小巧玲珑,在不强烈的余光下,折射出丝丝亮影映在脸畔。话语间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生怕惹了乾隆不快。 乾隆身为帝王,对于柳清菡的话,是真是假自然能分辨的出来,更何况,对于嫔妃间的争宠说的话,他向来不会较真,前一段日子,他贪恋柔贵人的美貌与身子,更贪恋她床笫间独有的几分青涩掺杂着独有的韵味,让他格外念念不忘。 只是若比起来,他还是更喜欢年长一些的嫔妃,她们已经成熟的身子,会与他更契合一些,不似柔贵人,许是因为年纪小的缘故,每次侍寝刚开始时,总是艰难些。但他不能否认的是,柔贵人带给她的快感,是其她嫔妃没有的。 面对美人这般伏低做小,纵是乾隆也不免心软。他叹了口气,抬手示意落下肩撵,从肩撵上下来后走到柳清菡面前扶起她,男性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便在她耳边响起:“你整日都在胡思乱想什么?朕怎么会厌恶你呢,朕是疼惜你,不忍心你受疼罢了。” 当着一众侍卫和太监宫女的面,乾隆说话没有丝毫顾及,仿佛柳清菡这个人不值当他多思考一下,这句话究竟会不会让人轻视她。 可面对乾隆难得的解释,柳清菡心中纵然恶心,还要装作羞涩不已的模样,含了盈盈秋水的眸子直勾勾的瞧着乾隆:“真的?” 乾隆点头:“自然是真的,朕一言九鼎,又岂会骗爱妃?” 柳清菡含羞道:“臣妾自然信您,能见您一面臣妾就满足了,您不是要去贵妃娘娘那里吗?臣妾便不耽搁您时间了。” 两人离得极近,独属于柳清菡身上的馨香争先恐后的钻进乾隆的鼻子里,清新淡雅,而柳清菡微微低着头,白嫩优美的天鹅颈也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乾隆眼前,这一切美好令乾隆眼神瞬间变得幽暗:“吴书来,去钟粹宫告知贵妃,朕明儿再去看她。” 说罢,乾隆拇指轻轻摩挲着柳清菡耳后的嫩肉,呼吸似羽毛喷洒在女子皙白的脖颈后,声音低低的带着磁性,又暗含了一分调戏的意味: “朕今日去永寿宫陪你,只一点,可不许再淹了朕的被褥。” …… …… …… 一夜荒唐,清晨醒来,又是闷热的一天。 乾隆心情极好的从永寿宫出来,刚坐上肩撵,就吩咐吴书来:“朕记得朕的私库里,有一对粉玉樱花镯,回头你给找出来,送到永寿宫。” 吴书来点头应下,乾隆就又道:“再看着添些旁的东西,不拘什么,适合柔贵人的东西多挑一些。” 吴书来再次点头,心里却嘀咕:皇上极少从自己的私库赏赐嫔妃,柔贵人倒是个有福的。 永寿宫偏殿,柳清菡直到乾隆走后,才掀了帐子,她木着一张脸,显然不是很高兴。 之卉上前,瞧着柳清菡红肿的唇,略有些羞涩,可当她看到柳清菡的表情时,又有几分忐忑。 她小心翼翼的扶起柳清菡往梳妆台边走:“小主,您可是不高兴?” 不应该啊,按理说昨儿皇上宿在永寿宫,小主没理由不开心的。 柳清菡坐在绣凳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看着镜子里面含媚色的自己,用手指狠狠擦了擦唇:“怎么会,我敢不高兴么?我高兴极了。” 说着,她深呼吸一口气,又恢复了往日那个嘴角永远带了一分笑意的自己:“给我洗漱梳妆,今儿个请安,不会太平了。” 她自个儿选的路,就算是跪着也要走下去,想要位居人上,想要荣华富贵,就少不得要讨好那个男人,讨好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她又矫情个什么劲儿? 请安时辰未到,长春宫里除了高贵妃和柳清菡,其余人到了个齐整。 皇后带着淡淡的笑意:“今儿个大家跟约好了似得,来的早了许多。” 嘉妃口齿素来利索,当即接道:“皇后娘娘这话,可是嫌弃臣妾等往日请安来的不够早?您若是不怕臣妾们叨扰,日后经常来陪您说话就是了。” 众人立马附和,跟着凑趣儿。 皇后笑着摇头:“就你能说,偶尔便也罢了,若是日日都来,本宫可受不住这热闹。” 话虽这样说,但众人心中都清楚,她们今儿个,可都是来看高贵妃的笑话的。 里面众人说的开心,柳清菡却是在长春宫外迎面和高贵妃撞了个正着。 高贵妃昨儿在钟粹宫等了许久,结果等来了皇上去了永寿宫的消息,整个人当时就不好了,她算是体验了一回被人截胡的感受。 柳清菡对上坐在肩撵上的高贵妃,哪怕要屈膝行礼,也丝毫不曾弱了气势,她笑的羞涩动人,微微抬手屈膝:“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高贵妃上下打量了柳清菡一会儿,目光最终落到了她的红唇上,阴阳怪气的道:“柔贵人今儿个气色倒是好,这口脂的颜色也鲜艳。” 柳清菡笑着抚唇,然后站起身子,抬头和高贵妃对视:“贵妃娘娘倒是好眼光,说来,臣妾这口脂,还是皇上赏的呢,臣妾那儿也没有多余的,怕是不能给您分一些。不过您若是也喜欢,不若回头您也求皇上赏您一些?” 高贵妃气的面色大变:“不知羞耻。” 她并非是那未经人事的女子,对于柔贵人唇上的红是怎么回事,再清楚不过,无非是皇上弄出来的。 只要瞧见柔贵人,高贵妃就不由自主的想起昨夜在永寿宫,皇上同柔贵人是如何的缠绵悱恻,她的心里就如同针扎似的疼。 柳清菡眨着无辜的眸子,一脸不解:“贵妃娘娘此话,恕臣妾听不明白,臣妾与您讨论口脂,怎么到了您口中,就成了不知羞耻呢?” 高贵妃语塞,憋的脸颊通红,她总不能说柔贵人的唇是被皇上亲出来的吧? 最终也只是愤愤的道:“巧舌如簧。” 长春宫守门的宫人虽低着头,可那耸动的肩膀让人一看,就知是在看笑话。 秋阳见状,低声提醒:“娘娘,这儿是长春宫,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秋阳扶着高贵妃下了肩撵,路过柳清菡跟前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柳清菡目光绵长的站在原地,几个呼吸就跟了上去。 经过昨儿的事儿,不论是白日皇后的威胁提醒,还是夜间乾隆对她的羞辱和折腾,都在她心里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记。 乾隆那般待她,在她看来是屈辱,可她既然接受了,就要笑的高兴的接受,最起码除了她,不会有人认为乾隆让她侍寝是羞辱,只会认为是恩宠。 总有一日,在这个地方,她要做那个说一不二的主人。 “高贵妃到——” “柔贵人到——” 随着小太监尖细的唱报声,高贵妃和柳清菡一前一后的进来给皇后请安。 待皇后叫起赐座后,两人的脸色便落入众人眼底,一个是脂粉也遮不住的憔悴,一个是未施脂粉也看的出来的娇柔媚态。 皇后看的心下满意,唇边的笑意愈发浓烈。 甫一落座,嘉妃瞅瞅身旁高贵妃无精打采的模样,眼珠子转了转,落在柳清菡身上,笑的比自己得了宠都开心:“柔妹妹今儿看着,可是格外的光彩照人呢。” 纯妃瞥了柳清菡一眼,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不自觉的拿团扇遮了自己半边脸:“可不是嘛,柔贵人一来,可都把我们给比下去了,年轻就是好啊。” 柳清菡捂着脸娇笑着:“两位姐姐取笑臣妾,臣妾不过略有几分颜色,可是万万不敢和姐姐们比的。” 她穿着浅绿色的掐腰旗袍,把那凹凸有致的身材隐晦的露了出来,小两把头上首饰不多,看着极为清爽,配上那一副美人红面的模样,好一幅美人含羞图。 娴妃摇着团扇笑的温婉:“柔贵人年纪小,面皮薄,可这小嘴却是真甜。” 说完,娴妃正对着高贵妃,眉宇间带了几分担忧:“倒是贵妃娘娘,您看着有些憔悴,可是旧疾犯了?” 之前被高贵妃截了胡的嘉妃闻言,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开始朝高贵妃冷嘲热讽的开火:“娴妃你也太多心了,贵妃娘娘的旧疾是寒疾,如今可是夏日,热都热的不行,又如何会犯病?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贵妃娘娘今儿个可是来晚了呢,柔贵人伺候皇上迟了便也罢了,左右皇上要紧,可昨儿个皇上可没去您那里,您还来的这般晚,这便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高贵妃面色阴沉,闻着长春宫里燃着的暖香,自然不能抹平她内心的躁动:“如今不过才卯时三刻,时间刚刚好,怎么到嘉妃嘴里,就是迟了呢?” 嘉妃从潜邸就和她不对付,但凡她有个什么事儿,嘉妃势必要头一个上来咬着不放,当真是令人厌烦。 银铃般的笑声从嘉妃口中传出,嘉妃拿了帕子沾了沾眼角:“贵妃娘娘这话就不对了,给皇后娘娘请安,咱们是心诚的,自然赶早不赶晚,您这话,臣妾听着,怎么觉得有几分敷衍皇后娘娘的意思呢?” 皇后只笑不语,看着高贵妃被挤兑的哑口无言,心情别提多舒畅了。尤其是看着满宫的嫔妃,几乎无一人出言相帮,更是满意。 高贵妃恨得咬牙切齿:“本宫倒是不知,嘉妃如此好口齿,不去做那酒楼里的说书先生,真是可惜了。” “说书先生?”一直在看戏的纯妃顿时哎呀呀道:“咱们未曾侍奉皇上前,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高贵妃是如何知晓说书先生是什么样儿的?” 柳清菡也在此时笑着补刀:“臣妾出身微寒,却也不曾见过说书先生呢。” 其实,说书先生并不如她们说的这般上不得台面,只不过因为是外男,且又出入酒楼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才被这些贵女瞧不上。 高贵妃不知如何反驳,视线便落在了愉嫔身上,想示意她替自己说两句话。 可惜,因为之前在钟粹宫闹了一场,愉嫔搬出钟粹宫,自然也挺直了腰杆,不再以高贵妃马首是瞻,这会儿对高贵妃的眼神理所当然的视若无睹。 甚至愉嫔还觉得,若非她挤兑高贵妃会给人留下个得势张狂的印象,恨不得也嘲讽几句。 高贵妃恨得咬牙切齿,只好将视线移到了高常在身上,高常在躲避不了,免不得怯怯道:“臣妾幼时听过这说书先生讲书,觉得颇为有趣呢。” “高常在不愧和贵妃娘娘是一家人,爱好都如此特别。咱们呐,就算是无趣了,也只是听听戏而已,说书先生,酒楼?那是什么地方?也是好人家的格格去的地儿?” 嘉妃都不屑把高常在放在眼里,当即一甩帕子连连冷哼。 高贵妃气的去了半条命,堵的心口里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几乎要翻白眼儿了,皇后这才出来阻止:“好了,不论是说书也好,听戏也好,都是个趣儿,贵妃,你也别在意,嘉妃就是心直口快了些,并无恶意。” 不等高贵妃反应,皇后又道:“说起来,漱芳斋之前也是个戏台子,不过也有许久没用了,过些日子从避暑山庄回来后,本宫命人整理一番,日后你们若是得闲,去听听戏也是好的。” 众人齐声应是,舒嫔却注意到皇后话中提到的避暑山庄,忙问:“皇后娘娘,可是去避暑山庄的时日定了下来?” 皇后笑着点头:“本宫正要说呢,皇上原本说是七月,可瞧着天儿热的紧,怕太后不耐受,便决定在五日后动身,你们也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吧,省的临了了手忙脚乱的。” 之前被允许随驾的,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而只能留在宫里的嫔妃,兴致却好不到哪里去。 怡嫔没去成,脸色自然不好,她瞧着高贵妃也是一脸兴致缺缺的模样,便道:“贵妃娘娘,皇上可是准了您一同随驾?” 高贵妃心中难受,却不得不强撑着道:“皇上说本宫身子弱,经不得舟车劳顿,便让本宫在宫中休养。” 实则她得知要去避暑山庄的事后,也歪缠过皇上,可皇上一直不松口,她又不能在旁人面前失了面子,只能这般扯了个理由。 皇后叹了口气,顺着高贵妃的话道:“原也是你身子弱,本宫瞧着你近日的气色也不大好,一会儿本宫让陈太医去给你瞧瞧,就连皇上都说,陈太医医术好,最是擅长妇人病了。” 太医院虽然以刘之林为首,但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医学十三方,陈太医的千金方当数第一,平日也只给贵妃位份以上的人看诊,除了有皇上和皇后特殊吩咐的除外。 高贵妃心里苦涩,也只得谢恩。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后更新时间不变,依旧是晚上九点,要是有变化会提前告知大家的。 另外,V前前三天,跪求家人们不要屯文,蠢作者想冲千字榜的排位~ 还有还有,省略号的位置,要是有姐妹想看,直接微博私我就好,我看到了会发给大家的哦 第23章 高贵妃一回到钟粹宫,就气的泪珠子直掉,脸色煞白,眼前还一阵阵的发黑。 秋阳忙抚着高贵妃后背劝道:“娘娘,您的身子可经不得气,嘉妃她们是见不得您得宠,才故意气您的,您可莫要上了她们的诡计,万事都没有您的身子要紧。” 高贵妃气急了,哪里听得进去秋阳的劝,她几乎要掐断了自己精心养护的指甲,恨极了道:“本宫知道,她们都看本宫不顺眼,她们嫉妒本宫得宠,可她们也瞧不起本宫以一届包衣的身份坐上了贵妃的位置,死死的压了她们一头,每每瞧见本宫,纵然她们心里再是不愿,也不得不碍于宫规对本宫卑躬屈膝的行礼。” “可是除了这些,本宫什么也比不得她们,不论是嘉妃还是纯妃,一个个儿的,膝下都有了依靠,偏偏本宫,什么也没有,哪怕怀,也不曾怀过。” 秋阳听的心里酸涩不已:“娘娘您只是身子弱了些,打小从娘胎里落下的病症,哪里这么容易,只要您细心调养,终有一日会得偿所愿的。” 高贵妃咬着唇没说话,许久,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对秋阳吩咐:“用了那副药吧,本宫等不得了。” 再等下去,岂不是一个个都要爬到她头上去了?柔贵人那个贱婢如此年轻貌美,甚至还能从她这里截人,日后再任由她得宠下去,必定是心腹大患。 高贵妃说的轻松,秋阳却是骇然道:“娘娘,那副药极为损伤身子,您的身子禁不得这么折腾啊,夫人说过,那药极为霸道,只一副就能见效,可也是以母体的精血为代价的,您三思啊。” 无论秋阳如何劝说,高贵妃都一意孤行,实在无法,也只能依了她。 “启禀娘娘,陈太医来了。” 秋蕊在外间扬声通报,高贵妃这才想起来皇后让陈太医来给她请脉,忙让秋阳收拾好,自己也擦了眼泪,才让陈太医进来。 陈太医一扶脉,就知高贵妃是因为郁结于心,加之体弱造成的,留了一副温补的方子就去了长春宫复命。 皇后轻抚着牡丹,听了陈太医的话,意味深长道:“这么说,高贵妃的病症,不怎么好治?” 陈太医道:“确实如此,心病难医,臣只医得了身体,却医不了心。” 皇后笑了笑:“无妨,高贵妃身子一向弱,皇上和本宫都是知道的,你只需尽心,慢慢医治就好,不会有人责怪你的。” 慢慢两个字咬的格外重,陈太医听出其中关窍,抬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皇后娘娘,请恕臣斗胆,敢问这是您的意思,还是皇上……” 皇后垂眸,拨弄着眼前的牡丹花,带了几分漫不经心:“有区别么?本宫与皇上夫妻一体,自然同心同德。” 陈太医的心狠狠一沉:“臣,知道了。” 因为昨日乾隆失信高贵妃,所以当天晚上宿在了高贵妃宫里,也算是替高贵妃挽回了一些颜面。 临行前两日,永寿宫里迎来了第一位客人,婉常在。 婉常在坐在柳清菡用来待客的小花厅里,四处打量了几眼,见这里的布置和摆设奢华中透着淡雅,虽然符和贵人位份的规制,但也是极为名贵的。 她捧着冰镇酸梅汤抿了两口,感叹道:“皇上还真是宠爱妹妹。” 她是不论什么时候,都从未得宠过,只是跟着主位舒嫔得过且过罢了。 柳清菡不以为意的摇头:“不过是内务府的奴才瞧着皇上心意行事罢了。” 婉常在沾了沾唇,感叹道:“妹妹看的通透,这宫里,要想过的好,哪个又不是看着皇上的心意行事呢。” 柳清菡脑子转的快,一听婉常在这话,就知她话里有话,她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指甲:“姐姐可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妹妹聪慧。”婉常在的视线被柳清菡的动作吸引过去,落在了她并未带护甲的手指上:“我今儿个来,也没什么事儿,不过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只是见了妹妹,有些话,我倒是不吐不快了。” 柳清菡正眼瞧着婉常在严肃的面孔,心中好奇:“姐姐直说便是。” 她与婉常在算不得熟悉,远到不了说知心话的地步,今儿个听到紫罗通报,还很是诧异了一瞬。 婉常在微微一笑:“我知道妹妹受宠,可妹妹,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妹妹你如今受宠,只是因为你年轻貌美,皇上待你还算新鲜,待过个几年,妹妹可能保证,还像今日这般受宠吗?” “姐姐说的是有些道理,不过,这与我有何关系?皇上若是来,我便仔细伺候,若是不来,我便安安分分的守着永寿宫,平平淡淡的过活。” 柳清菡不接婉常在的话,她不是不清楚婉常在的目的,但因为清楚,才不能接,她并不相信婉常在,谁知道她有没有挖了坑让她跳。 婉常在面色如常,甚至连笑意都未变一分:“满宫皆知,妹妹一门心思只顾着伺候皇上,侍弄花草,旁的事情一概不沾,只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日御花园的一幕,姐姐瞧得清楚,却不知妹妹一向和善,也有如此凌厉的一面,高常在,怕是被妹妹吓破了胆。” 柳清菡有些意外那日的事被婉常在看到,不过她也不惧就是了:“姐姐觉得,这件事能够威胁的到我?” 传出去了,顶多是说她嚣张跋扈,一朝得势便张狂,其余也没什么影响。 “怎会。”婉常在似乎是说的口渴了,又喝了一口酸梅汤,继续道:“高常在心思歹毒,意图毁了妹妹容貌,妹妹只是警告了一番,并未做什么,我又岂会说出去?我只是想告诉妹妹,你纵然得宠,却无家世,终究是需要一个靠山的。” 柳清菡笑的有些嘲讽:“姐姐难道不知,我是皇后娘娘一手捧出来的,靠山自然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对我恩重如山,我又岂会不知好歹,背叛皇后娘娘?” 婉常在一噎,难得收敛了笑意:“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自然尊贵无比,只是妹妹如何就知道,我说的靠山,不比皇后娘娘好呢?” 柳清菡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婉常在,见她似乎在极力游说,只觉得太过不对劲,所以不论婉常在说的再天花乱坠,柳清菡都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婉常在不知废了多少口舌,依旧无功而返。 之卉送走了婉常在折返回来,走到柳清菡身边替她揉着额角,疑惑道:“小主,奴婢怎么觉得,婉常在有些奇怪?” 柳清菡冷冷一笑:“你注意到什么了?” 之卉略一思忖道:“奴婢也说不上来,但婉常在给奴婢的感觉,就似乎并不是劝您投靠谁,而是想让您认清楚,皇后娘娘才是您的靠山。” 否则,婉常在若是真心要让小主投靠谁,不会连幕后之人是谁都不肯说,如此没有诚意,又怎会多费口舌? “你说的没错,依我看,婉常在怕是皇后的人。”柳清菡红唇微扬,狭长的眼角上调,柔弱之态顿时隐去,只余下妩媚。 否则她也不会任由着婉常在一口一个妹妹的叫着她。 “恐怕小主并未猜错,奴婢刚刚还在想,婉常在无子无宠,虽然同舒嫔娘娘住在储秀宫,可舒嫔娘娘并不是心善之人,很少照拂婉常在,但婉常在的一应用度却是不缺,方才奴婢也看的清楚,婉常在今日的衣裳,也是今年内务府新贡的料子呢。” 之卉不疾不徐的,缓缓揉着柳清菡的额头,一边口齿清晰的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柳清菡淡薄一笑:“自从高贵妃复宠,我的恩宠不如从前,皇后便急了,她这是借着婉常在的手在敲打我呢,皇后想让我认清楚自己的地位,尽心的为她办事。” “那小主,您是如何想的?”之卉小心翼翼道,她不觉得小主会就此认命,由得皇后娘娘钳制。 一旁的冰山上放着几朵茉莉花,隐隐约约透着暗香,柳清菡深深吸了一口香味儿,呵笑道:“自然是如皇后娘娘所愿,尽心尽力为她办事了。” 如今是乾隆六年,距离乾隆十三年,不剩多少了,她等得起。 且说婉常在走在永寿宫外的长街上,神情便不似方才带着笑意。 彩蝶不解的问:“小主办成了皇后娘娘交代的事,怎么还是面带愁容?” 婉常在低叹道:“怕是事情并不如皇后娘娘所愿。” 见彩蝶一脸疑惑,婉常在又道:“宫中规矩,凡事到了贵人位份,皆可佩戴护甲,可方才我瞧着柔贵人,手指上干干净净,连佩戴过护甲的痕迹都没有。” “这能代表什么?” “代表了,若非柔贵人不重视地位和脸面,就是心中所求甚大,大到……” 连皇后娘娘也无法满足。 彩蝶正侧耳听的仔细,婉常在却忽然收了声儿,她也没细问下去,小心的伺候着婉常在转角进了长春宫,同皇后禀报她方才在永寿宫的事。 不多时,皇后着人送了婉常在出来,自己轻舒了口气:“好在柔贵人并无二心。” 这么顺手的棋子,她暂时还没地方再寻来第二个。之所以让婉常在去试探,是因为素苒并未传来什么有用的信息,故而她不放心,才有了今日永寿宫婉常在游说这一出。 谷翠沉沉道:“柔贵人聪明,自然知道您才是她的倚仗,只不过,奴婢担心,一旦柔贵人有了身孕,届时的心思,怕是就不在您这里了。” 柔贵人年轻,皇上又时不时的去永寿宫看她,想要有孕,再容易不过了。 谷翠的担忧不无道理,皇后又是一声叹气:“本宫到现在都没有下定决心,到底要不要让柔贵人生了阿哥抱到本宫膝下抚养,本宫始终想着,终有一日佛祖能厚待本宫,赐给本宫一个孩子。可是又怕,这只是本宫的幻想而已。” 琦玉忙安慰道:“娘娘莫要灰心,您每年冬天都会让富察府施粥救济百姓,如此心怀善念,佛祖必然看得到。况且,陈太医也说了,您的身子极为健康,想要有孕并非难事,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皇后面上带了分苦笑:“但愿如此,柔贵人那里,暂且注意着,若是等回宫后还未曾遇喜,你知道该怎么做。” 她始终,还是希望自己能够遇喜,旁人的孩子终究隔了一层肚皮。 谷翠点头:“是,奴婢会叮嘱太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新依旧是凌晨哦,因为后天上夹子,所以更新会放在晚上十一点,更六千还是一万……嗯,我考虑下争取再多写点存稿。 第24章 皇帝出行的仪仗浩浩荡荡,从京城到承德避暑山庄不过四五日的时间,但乾隆顾念着太后年纪大了,特意下令放慢行程,故而一行人到避暑山庄时,已经是七日后了。 乾隆住进了勤政殿,太后住进了松鹤斋,皇后选了勤政殿东面的烟波致爽,而柳清菡则是被皇后给安排在了延薰山馆,舒嫔在曲水荷香,其余人柳清菡也没记住。 延薰山馆的地理位置还是挺不错的,背靠如意湖,绿树成荫,凉风习习,只一点,便是蚊虫多了些。 之卉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道:“还好奴婢出来前去太医院,要了许多驱蚊虫的香包,等会儿奴婢拿出来,在屋子里多挂几个。” 柳清菡点头,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咱们刚到行宫,可是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该是不用的,刚刚一路过来时,奴婢听说皇后娘娘去了松鹤斋,之后还要去勤政殿,怕是没空见咱们。” 柳清菡松了口气,耳边的坠子微微晃动,稍一侧首看了眼之卉已经铺好的床榻,忽然心念一转:“我记得刚刚过来时,路过了一处池塘,里面的荷花已经结了莲子。” 之卉想了想,好像是经过了一片池塘,便点了点头:“小主可是要摘莲蓬?” 柳清菡只笑不语。 却说皇后一到行宫,先是将太后安置到了松鹤斋,又问过安,关心了太后一番,便去了勤政殿。 乾隆瞧着皇后面容带了些疲惫,关切道:“听说你去过松鹤斋了,辛苦你了,左右到了行宫,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不必往朕这儿来。” 皇后摇了摇头,婉声谢了乾隆关怀后道:“臣妾还好,就是怕皇额娘猛然换了地方,有些不适应,所以特意去看了看,见皇额娘一切安好,这才来您这儿讨杯茶喝。” 乾隆笑了一声,让吴书来上了茶:“朕这儿的茶,皇后可是百喝不厌啊。” 吴书来上了茶,皇后浅笑着撇了撇茶叶沫子,低头轻抿一口,然后才笑着说:“皇上这儿的茶,任凭哪个姐妹,都喝不腻的。” 这话,猛然听了不觉得有什么,可细听下去,却是隐藏了几分酸意在其中,不过乾隆没那个心思去琢磨,也就没当回事儿。 就这个时候,李玉忽然隔着帘子禀报:“皇上,皇后娘娘,柔贵人求见。” 乾隆抿了抿唇,唇边带了几分笑意,扬声道:“让她进来吧。” 皇后闻言,准备放下的茶盏又重新端了起来。 珠帘碰撞声响起,众人应声看去,只见进来的女子身姿纤细婀娜,面容皎若繁星,灿若秋霞,一身玉色攒花绕蝶的妆锻衬衣,外头罩了一层白色薄纱,一步一步的朝里走来,宛若步步生莲,衣襟口带了同是绿色的翡翠压襟佩环,上面坠了个小小的银铃铛,微微叮咚的声响不会让人听了烦躁,反而会不自觉的跟着铃铛的响声去瞧着女子的动作。 皇后握住茶盏的手微微收紧,瞧着乾隆目不转睛的看着柔贵人的样子,心中有些涩涩的。不知为何,她下意识的拿柔贵人和自己对比,忽然就有一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明明之前还没有的…… 柳清菡浅笑着,唇边两个小小的梨涡去了她容貌的媚色,反而有几分娇俏可人:“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乾隆似是瞧见了她心情极好,抬了抬手让柳清菡起身:“起来吧,刚到行宫,不好好安顿,怎么想着来朕这里了?” 说着话,乾隆的视线落在了柳清菡身后之卉的身上,准确的说,是之卉提着的圆形两层食盒上。 柳清菡顺着乾隆的视线朝后看了一眼,走到乾隆跟前:“臣妾去住处安顿时,正好路过一处池塘,见里面竟然开了莲蓬,想着您与皇后娘娘一路辛劳,便让人采了莲蓬,去了莲子里面的芯儿,熬了些百合莲子汤,又用冰块儿冰着,赶着给您送来,没想到皇后娘娘也在,倒是省了臣妾再跑一趟了。” 在柳清菡说话的功夫,之卉已然打开了食盒,里面一股莲子的清香便扑面而来。 柳清菡给乾隆和皇后一人盛了一碗,随着动作,手腕上的一对粉玉镯子格外显眼,声音柔柔动听:“莲子清热润肺,冰镇过后还可解暑,午后用一碗,再合适不过了。” 乾隆瞧着颜色不错,接到手里便尝了一口,只觉得一股凉意瞬间透到了心坎儿,说不出的舒适,之后又多用了一些。 而皇后则是看了看,只沾了沾唇就放下了,淡淡道:“虽说夏日用冰解暑,但也不可为了贪凉多用,以免寒了身子,皇上还是少用些罢。” 语气中的不热络,以及带着乾隆素来不喜的劝诫,令乾隆顿时皱了眉。 柳清菡则一副不安的模样垂头欠身,惴惴不安道:“是臣妾考虑不周。” 乾隆挥了挥手,拉着柳清菡站起来,又摁着她坐在自己身侧,扭头对着皇后道:“偶尔放纵一次,也并不不可,柔贵人也是好意,皇后太过小心了。” 皇后见乾隆这一系列的举动,便知他已经不高兴了,只拧着眉,到底没再说什么,而是关心道:“吴公公,等会儿让刘太医给皇上请个平安脉。” 吴书来低着头,悄悄的看了眼没有反应的皇上,这才应下了:“嗻,奴才记下了。” 皇后嘱咐完,还要说些什么,目光却无意间落在了乾隆握着柔贵人细嫩白皙的手把玩的景象,顿时瞳孔微微收缩,连自己要说的话也忘了,她拼命掐着自己的手心,努力不让自己失态:“皇上,臣妾还有许多事情未曾处理,您若是无事,臣妾便先退下了。” 乾隆微微颔首,表示同意,还不忘关切几句:“琐事繁多,皇后也要多注意身体。” 皇后起身要走,柳清菡忙俯身恭送,待皇后的身影消失在勤政殿,柳清菡面容纠结,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乾隆的袖子:“皇上,臣妾是不是惹了皇后娘娘不高兴?” “怎会。”乾隆蹙了蹙眉,重新拉了人坐在身侧,“皇后只是累了,与你无关,莫要多想。” 话落,见柔贵人依旧蹙着眉心,不免强调了句:“你的心思,只管放在朕身上,讨朕欢心,才是你该做的。” 乾隆伸手掐了掐柳清菡的脸,随意说道:“今儿个倒是难得,竟主动来寻朕。” 往日除非他宣召,否则她是决不会主动往养心殿去的。 柳清菡浅浅一笑,举着手让乾隆看她手上的粉玉镯子:“前些日子皇上赏了臣妾一对成色极好的镯子,臣妾还不曾来谢恩呢。” 她笑的媚态丛生,一双清澈的眸子似蒙上了一层纱,雾蒙蒙的,让乾隆看心念一动,他一边笑着说:“你喜欢就好,这镯子配的上你。” 一边黑沉犀利的眸子往旁边一扫,吴书来忙弓着腰退了出去。 柳清菡将乾隆眼底的念头看的清楚,却不想就这么一和乾隆在一起就让他生出这种想法,不然时日一久,她便不想做那玩物,也不得不做了。 她装作不经意的避开了乾隆落下来的唇,正好落在柳清菡带了玉坠子的耳朵上,柳清菡羞涩的推了推人,娇声道:“皇上,臣妾有事要与您说呢。” 乾隆咬住她的耳垂,用牙齿将她的耳坠子给摘了下来,含糊不清道:“什么事?” 耳朵上酥酥麻麻的痒意传来,柳清菡身子顿时软了下去,耳朵是她的敏感点…… “臣妾听说,您过几日要去狩猎,不知可不可以带上臣妾?” 乾隆只顾着撕咬柳清菡的耳朵,没顾得上说话,柳清菡又道:“臣妾从未见过狩猎,难得能随着您出来,便想见见您狩猎时的英姿,您就答应臣妾吧,好不好?” 乾隆依旧没搭理她,手却开始解柳清菡身上旗装的扣子,柳清菡没得到肯定的答案,一时脾气上来,也不肯就这么如了乾隆的意,便捂住胸口,不肯让他再进一分,使劲儿的歪缠他。 久未得手,乾隆有些不悦:“朕答应你就是了,听话,松开。” 柳清菡满意了,但并未松手,而是怯怯的隔着窗子看了眼外面依旧亮着的天色:“皇上,天还早着呢,等入了夜,臣妾再伺候您?” 白日宣*淫?太后可也在行宫呢,若是太后知道了,她铁定死的透透的。只是她却不知,这种事情她阻的了一次,却阻不了第二次。 乾隆动作一顿,瞬间有些败兴的从柳清菡身上起来:“偏你事多。” 柳清菡讨好的朝乾隆笑了笑,乾隆余下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好瞪了她一眼道:“看朕晚上怎么收拾你。” “臣妾才不怕呢,皇上心疼臣妾,臣妾都知道。”柳清菡说这话时,违心的不能再违心了,但还是要忍着说出口,再配上那仙姿玉容的脸,极为讨人喜欢。 果然,乾隆听了就很高兴,他抱着柳清菡:“那是自然,你这般乖巧,朕怎么会不疼你。” 乾隆口中的疼,就是在柳清菡未曾侍寝前给了她名正言顺的位份,就是各种珍贵赏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毕竟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能考虑到这些,已经是他对她的心疼了。 但柳清菡并不满足于此,她想要的,是在乾隆心里占一块儿位置,一块儿,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下意识考虑到她的位置。 她双手搂着乾隆的脖子,软软糯糯的撒娇:“那皇上再疼臣妾一些,好不好?” 乾隆一副享受的样子,眯着眼看柳清菡:“爱妃想要什么?” 柳清菡正了正神色道:“臣妾想求一本您的字帖。” “你要这个做什么?”乾隆有些好奇。 “臣妾想练字,听说再过几个月,就是太后娘娘寿辰了,臣妾身无长物,就想着给太后娘娘抄一些佛经,可是临到动笔,臣妾才发现自己的字不好看,臣妾总不能随便抄抄呀,所以……”柳清菡低着头,看着手指絮絮叨叨的。 这还是她刚刚忽然想起的,知道了太后不喜欢她,所以她才会在乾隆面前说的这般尽心,日后万一有什么不利于她的话,先入为主,最起码不会坏了她在乾隆心里的印象。 乾隆了然的接下她剩下的话:“所以就来求朕了?” 柳清菡不好意思的点头:“臣妾同后宫姐妹不是很熟,也不知哪位姐姐的字写的好看,所以就只好来求您了。” 嗯,再不着痕迹的上上眼药,完美。 乾隆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啊,平日也多往旁人宫里走走,走动的多了,自然就熟了。” 他不是不知道,后宫嫔妃看不起的柔贵人的出身,但经过上次永寿宫他罚了高贵妃一个月月例时,其余人也学聪明了,看清了他的态度,纵然心中再看不起,也不会表现在明面上。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宠着柔贵人,于他而言,女人是他闲暇时用来解闷儿的,若是她也同旁人一样,在后宫拉帮结派,天天算计着他,就算柔贵人再美,身子再得他的意,他也不会如此频繁的宠幸她。 柳清菡嘟了嘟嘴,抠着乾隆衣裳上的扣子,低声道:“臣妾才不要呢,她们都看不起臣妾,臣妾都知道。” 乾隆有些愣,没想到柳清菡如此坦白的和他说这种话,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柳清菡悄悄打量了乾隆不算好的脸色,顿时脸色煞白:“是臣妾说错话了,皇上您别生气。” 乾隆缓和了脸色,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朕没生气,既然你想要朕的字帖,回头朕给你一本就是了,不过你既然要练字,那就好好儿练,朕可是会检查的,若是写的不好,看朕怎么罚你。” “那皇上就等着看好了,臣妾一定会好好儿练字,到时候定然会让您大吃一惊的。” 在乾隆肉眼可见的地方,柳清菡悄悄松了口气。 乾隆见此,心里不断摇头,看来,上次在养心殿,把她给吓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新在晚上十一点哦,也就是三号的十一点,不要记错了哦。 话说双十一了,昨天晚上都有没有熬夜剁手付尾款啊【让我看一看】 第25章 皇后出了勤政殿,脸色就有些不好,为了不让人看笑话,强撑着回了烟波致爽殿,脸子才耷拉了下来。 谷翠不明白皇后的坏心情从何而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时,皇后却开口了“你说今儿个柔贵人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的?什么故意的? 谷翠被皇后这话说的一头雾水,她试探的问:“娘娘想说什么?” 皇后闭了闭,哑声说:“柔贵人是本宫抬举的,她伺候皇上,讨好皇上本是应当,本宫一直记得,自己是皇后,是国母,不该拈酸吃醋,要端庄贤惠,可不知怎么,今日见了皇上对柔贵人的态度,本宫竟有些莫名的难受。” 她不是不知道皇上待柔贵人有些宠爱,可自打柔贵人进了勤政殿,皇上的视线也只落在柔贵人身上,却忽视了原本坐在他对面的自己,这般态度,令她难受极了。 谷翠一愣,似是才知道皇后竟有这种心思,没等她出声安慰,皇后就又道“往日不论皇上跟前有多少嫔妃,只要本宫在,哪怕是为了给本宫一丝体面,皇上也从未忽视过本宫。难道,真的是本宫老了,不如柔贵人鲜嫩?” 皇后越说越是心酸,谷翠顾不得其她,忙道:“娘娘您多虑了,凭柔贵人是谁?不过是一个区区妾室罢了,您可是皇上的结发嫡妻,是柔贵人拍马也比不上的,又何必自降身份,同柔贵人做比较?奴婢说句不好听的,估摸着在皇上看来,也就是拿柔贵人当个玩意儿罢了,不值当您闷气的。” “是了,你说的没错,她不过是本宫拿来讨好皇上的一颗棋子罢了。” 皇后进了内室,对镜自照,见镜中之人虽打扮简朴,但雍容华贵,看不出半分老态,微微提着的心这才放下了。 住在行宫的第一晚,柳清菡成功的留在了勤政殿。 消息传出去时,众人嫉妒不已,却也知道,自己比不过柔贵人容色,也比不过柔贵人有皇后撑腰,只得咬咬牙歇了。 曲水风荷,舒嫔正在卸妆,听了这消息,拔了头上最后一支簪子拍在梳妆台上,嘴角带了一丝冷笑:“皇后娘娘还真有意思,为了抬举柔贵人,连自己的脸面也不要了。” 初到行宫的第一日,顾及到皇后颜面,皇上必然会留宿皇后,谁曾想,柔贵人一去勤政殿,皇后反而主动告退,给了柔贵人侍寝的机会。 墨书替舒嫔通着头,跟着舒嫔嘲讽道:“皇后娘娘向来以皇上的心意为主,皇上要留柔贵人,皇后娘娘可不是要识趣点儿,不过奴婢倒是听说,今儿个柔贵人去勤政殿,好像是自己主动去的,并非得了皇后娘娘的命。” “哦?”舒嫔细眉微挑,“那这倒是有意思的很了,被自己养的狗咬了一口,也不知皇后娘娘是何想法。” 不过舒嫔也想不明白,柔贵人既然靠着皇后活,又如何敢明目张胆的得罪皇后?又或者,柔贵人有把握她抢了皇后的宠,皇后却依旧不会动她? 墨书笑的开心:“那皇后娘娘想必是不开心了。依奴婢看,狗若是不听话了,主人可不要打死了事。” 舒嫔摇了摇头,拿着梳妆台上的脂膏用指甲抠出一小块儿在手上揉开,兰花的香气顿时四散开来:“罢了,旁人的狗,与本宫有何干系,不咬着本宫便好,今儿也累了一日了,早些歇了吧。” “是。” 一夜安静,舒嫔第二日起身往烟波致爽殿请安时,本以为会看到皇后同柔贵人闹翻的场景,却不想,她刚坐下不久,就瞧见柔贵人扶了皇后从后殿出来。 两人看起来依旧和谐,仿若昨日的事不曾发生。 舒嫔拿着帕子抵了抵鼻尖,对着皇后笑的宛若芙蕖:“皇后娘娘,臣妾记得,昨儿不是柔妹妹侍寝?怎么一大早的,却从您的寝殿里头出来呢。” 皇后微微含笑道:“你说这个啊,也是柔贵人恭谨,一大早的就来伺候本宫梳妆。” 舒嫔闻言,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含笑坐在她对面的柔贵人身上,半晌,才笑道:“原是如此,不过倒也难为柔贵人了,昨儿累了一整日,今儿还有精神这么早起身,也是不容易,难怪皇后娘娘喜欢。” 话落,皇后的笑顿时收敛了一点,柳清菡面色如常的道:“身为嫔妃,伺候皇后娘娘本就是本分,又何来不易之说,舒嫔姐姐说,可是如此?” 被柳清菡软软的刺了回去,舒嫔很是不悦,但她也不能说柔贵人说的不对,只得笑着认同:“也是,柔妹妹就是懂规矩,不过妹妹之前伺候皇后娘娘久了,自然是熟练,哪儿像本宫,就连皇上都说本宫笨手笨脚的,哪里能伺候人呢,只能让人伺候便罢了。” 舒嫔和柔贵人之间存了一股莫名的硝烟,令其余几位低位嫔妃缩着自己的身子,不敢插嘴,生怕被记恨,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皇后中微冷,看着舒嫔的目光有些不善。 舒嫔这话,摆明了就是想说,她不想伺候自己,看来,又是一个心大的。 并非她喜欢这些嫔妃在她跟前伺候,而是不论她们心中如何想,可面上,就算装,也要装的对她恭敬,不为其他,只因她是皇后,就容不得嫔妃不敬。 柳清菡依旧笑意盈盈的,没有被舒嫔扯出来的大旗给吓的退缩:“舒嫔姐姐所言,妹妹倒是有些疑虑,若是舒嫔姐姐您真的笨手笨脚的,又如何能伺候的了皇上?” 舒嫔一噎,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竟被柳清菡给拿来做筏子,正想着如何反驳,皇后就开口了:“柔贵人说的不错,舒嫔,若是你不懂得伺候皇上,本宫可以派个嬷嬷好好儿再教导你一番,等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再伺候皇上也不迟。” 皇后缓缓的说完,就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不再看舒嫔的脸色。 她并非是为了帮柔贵人,而是想打压一下舒嫔的气焰,让她好好儿认清自己的身份。 舒嫔面色僵硬,见皇后不似开玩笑,只得讪讪道:“皇后娘娘说笑了,伺候皇上和皇后娘娘,是臣妾之幸。” 见舒嫔服软,皇后也没咄咄逼人的意思,只抬了抬手,就让人散了。 曲水风荷在延薰山馆的后面,故而出来时,柳清菡和舒嫔走的是同一条路。 没了旁人在,舒嫔脸色立即就变了:“柔贵人还真是好口齿。” 柳清菡笑着应下:“舒嫔姐姐过誉了,就连贵妃娘娘也夸过臣妾呢。” 这般不要脸的话,令舒嫔如同吞了苍蝇一般,恶心极了,她瞪了柳清菡一:“论起不要脸,这后宫,柔贵人当属第一,不愧是奴才秧子里爬上来的,真真是让本宫侧目。” 奴才秧子四个字,似乎戳中了柳清菡的痛处一般,她唇角的笑意瞬间带了几分凉意:“谁还不是个奴才呢,在皇上面前,舒嫔你不是也要做低伏小的伺候,甚至百般讨好,说到底,嫔位又如何,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罢了。” 舒嫔气的脸色一片青白,咬牙道:“本宫出身叶赫那拉氏,是正儿八经的满人,又岂是你这般卑贱的汉人可以相较的?看来本宫要离你远一些,省的粘上了你身上卑贱的气息,晦气的洗都洗不掉。” 说罢,舒嫔甩袖疾步离开,像是柳清菡有什么传染病似得,离得远远的。 盯着舒嫔离去的背影,柳清菡死死的揉着手帕,中情绪翻涌。 之卉摸不准柳清菡的心思,只得试探的问:“小主,舒嫔她不会背后给您使绊子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怕她动手,就怕她不动手。” 见柳清菡没有把舒嫔放在心上,之卉也松了口气,随即又道:“奴婢有话,不知该不该问。” 柳清菡将她的表情尽收底,画的精致的远山黛眉微微挑起:“你是想问,昨日我为何要去勤政殿,今日又为何要那么早去烟波致爽殿伺候皇后梳妆?” 她这一波操作,估摸着能让许多人想破脑袋。 之卉点头:“奴婢知道,您必然有您的考量,只是小主,昨日一事,怕是皇后娘娘已然不高兴了,纵然您今儿个伏低做小,也该是入不了皇后娘娘的的。” 柳清菡慢慢走着,边走边看着行宫的风景:“之前,皇后娘娘说我不知争宠,那我可不是要好好儿的做给皇后娘娘看?不过,昨儿皇后娘娘主动告退,倒是我没想到的。” 她的本意是想让皇后看到她已经在按她的意思去做了,可她又不想让皇后觉得她过于好拿捏,便选了皇后在的时候,哪儿曾想,皇后竟如此大方。 还是说,皇后心里在盘算着什么?明明她那会儿是感觉到皇后不悦的气息的,总不可能是吃醋了吧。 没等之卉说话,柳清菡就又道:“昨日我求了皇上,过几日狩猎时随皇上一起去,你看看能不能趁着这几日,做出件骑装来。” 之卉笑道:“小主且放心,出来时,奴婢就已经吩咐针线房的人给您做了两套。” 柳清菡赞许的看了之卉一:“你想的周到。” “多谢小主夸赞。”之卉抿唇笑,身为奴婢,更是主子的贴身奴婢,可不就要什么事儿都考虑周全。 走着走着,柳清菡停在湖边,看着湖中的锦鲤游来游去,静静出神。 之卉跟在身后,一言不发,伺候了小主这么久,她也清楚小主的一些习惯,就比如现在,小主必然不喜欢听她说话。 过了两刻钟,柳清菡回过神来,扬起一抹笑道:“走吧,咱们回去练字。” 昨日求来的字帖,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延薰山馆了。 之卉也不多问,扶着人就回去了。 不远处的石子路上,高常在同刘答应一起,瞧着柳清菡气走了舒嫔,又一个人悠闲的赏鱼的模样,刘答应羡慕的说了句:“得宠可真好。” 便是位份低,对上主位嫔妃也能丝毫不弱,更是无人敢欺。 高常在珠子转了转,笑着接道:“可不是好嘛,瞧见柔贵人手上那对镯子了没?粉玉的,多稀罕的物件儿,连贵妃娘娘都没有呢,皇上还不是说赏就赏了她。” 刘答应中羡慕更甚,她不自觉的往袖子里藏了藏自己灰扑扑的没有一丝颜色和水头的镯子,干笑着说:“那也是柔贵人有本事讨得皇上欢心。” 她就不成了,笨嘴拙舌的,自打入宫,就侍寝了一次,还怕的跟什么似得,都没能好好儿和皇上说句话就被送回去了。 高常在白儿一翻,不屑的嗤笑:“是讨皇上喜欢,可也不过就是凭着她那肮脏的身子和狐媚的功夫罢了。刘妹妹,姐姐也不怕丢人的说,我第一次侍寝的时候,皇上跟我说,咱们这些姐妹里,身子没一个能比得上柔贵人的,你说这不就是以色侍人吗?下贱出身到底是下贱,比不得咱们,虽然位份不如她,可到底也是官宦人家的好姑娘,正经选秀进来的,哪里学的来她那种做派。” 刘答应瞪大了眸子,有些不敢相信:“应该不会吧。” 虽是这样说,但刘答应心里已经信了七八成,高常在的话虽然会有些夸张,不过可信度还是挺高的,毕竟要是皇上真的没有说过这话,她也不能无中生有不是?这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不是讨嫌吗。 高常在余光瞥见刘答应已经信了几分,继续道:“什么不会,要不是真的,柔贵人又为何屡屡侍寝,还不是皇上喜欢她的身子,有柔贵人在,咱们就算跟了出来又有什么用,皇上里总归看不到咱们的,要是……要是柔贵人不能侍寝就好了。” 最后一句话,高常在压低了声音,像是在悄悄的对刘答应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总归刘答应是听了清楚的。 刘答应半低着头,低眉顺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常在斜了刘答应一,中满是计谋得逞的得罪。 哼,敢恐吓羞辱她,柔贵人,咱们走着瞧。 —————— 乾隆虽然准备去秋猎,却没准备刚到行宫就出去,怎么说也要住上一个月。 只是这几日,许是乾隆在柳清菡身上得到了新的快感,一连几日都召了她侍寝,惹得跟出来的嫔妃酸气冲天。舒嫔尤甚,每日请安非要刺上几句才肯罢休。 昨日夜里刚刚下了一场雨,打湿了小路,也湿了荷花池里的荷花。空气中透着一股清新的味道,配着荷花的幽香,柳清菡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 之卉站在柳清菡身旁,瞧着她未施粉黛的侧脸,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是觉得自家小主的皮肤如同透着荧光的珍珠一般,甚至比珍珠的光泽更为诱人,不免有些愣了神。 柳清菡闭着睛感受了一会儿带着荷香的风,缓缓睁开,忽的道:“之卉,我想去游湖。” 虽然在湖心亭中,荷花对她同样有效果,但到底不如亲自触碰来的效果好。 之卉扫视了一下四周,见湖边没有船,不由得犯了难:“可是小主,四周没有船只,不然您在这儿等会儿,奴婢让人去弄小舟可好?” 按理来说,为了供主子们兴趣来了泛舟,像是这种荷花池之类的,都会在旁边备上小舟,以供主子们玩乐。 柳清菡略一思考,便稍微颔首:“去吧。” 之卉弯了弯腰出去找人弄船,柳清菡自己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倚着栏杆眺望着远处。 没过一会儿,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句女子念诗的声音:“秋荷一滴露,清夜坠玄天。” “这句诗除了天气不应景外,其余无一不符当前景色,倒也算得上佳作了。” 这两人的声音,柳清菡再熟悉不过了,一个是乾隆的,一个是舒嫔的。 仿佛是为了验证柳清菡的猜想,乾隆一行人缓缓朝荷花池边走来,绕过了绿树成荫的花圃,进入了柳清菡的视线。 柳清菡眯了眯,瞧着离得还有一段距离的乾隆和舒嫔,中划过一抹精光。 不远处,乾隆一句夸赞,就足以让舒嫔喜笑颜开,她跟在乾隆身后:“多谢皇上夸奖。若是此时泛舟于湖上,想必……” 话未说完,舒嫔目光似看到了什么,神色一顿,有些不悦。 乾隆正听舒嫔说话说到一半儿,就没了声音,不免皱眉:“怎么不说了?” 舒嫔一惊,忙恢复了笑意准备说下去,吴书来就抢先道:“皇上,湖心亭里,好似是柔贵人。” 做奴才的,自然要耳听四面,观八方,舒嫔一有不对,吴书来就发现了异样,同样的,身为御前大总管,他只要看一舒嫔的神情,就知舒嫔存了什么心思。 只可惜,舒嫔为人过于清高,他很是看不上,相比之下,柔贵人就很好,同是奴才出身,同是汉人,且对他还礼遇有加,他自然会偏帮柔贵人了。 吴书来话落,舒嫔立马咬紧了牙关,乾隆对此似是没看到,朝湖心亭里看了,点头道:“瞧着还真是,不过柔贵人身边怎么没个伺候的,竟一个人在哪儿?” 话虽如此说,但乾隆也没等吴书来说出个一二三来,抬脚就往湖心亭去。 舒嫔再是不乐意,也不肯在此时告退,只好咬牙跟上。 亭子里,柳清菡笑着看离她越来越近的一行人,徐徐的站起身,不急不忙的上前走了两步蹲身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舒嫔姐姐安。” 乾隆大步上前随手扶了柳清菡一把:“起来吧,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柳清菡先是用那波光流转的眸子暗自扫了一舒嫔,含了一抹挑衅,然后才瞧着乾隆,笑着道:“皇上陪着舒嫔姐姐一同赏花,臣妾孤苦伶仃,可不就只能一个人了么。” 这话里含了一丝醋意,又带了一分撒娇的怨怪,乾隆听了,不自觉笑出声来:“你啊,惯会撒娇,什么孤苦伶仃,尽是胡说,有这么可怜?” “皇上不陪着臣妾,臣妾自是可怜的。”柳清菡皱了皱小巧可爱的鼻子,拉着乾隆的小拇指晃了晃,尽是讨好的模样。 乾隆挑了挑眉梢,拉着柳清菡坐下,顺着她的话道:“既然爱妃都这么说了,朕若是不陪着你,你岂不是更可怜?” 柳清菡点头,一丝神也没分给舒嫔:“皇上知道就好,皇上,臣妾方才让之卉去找宫人安排小舟了,等会儿您陪臣妾一起游湖可好?” 乾隆今日本就是出来散心的,对于柳清菡的提议,并无不可的点头同意了。 舒嫔脸色难看的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你问我答的说的开心,喉间几乎要淬出血来,明明是她先遇见皇上的,中途却让这个贱人给截了胡,真是岂有此理。 吴书来老神在在的候在乾隆身后,时不时的伺候着,并不言语。 柳清菡把乾隆的注意力吸引够了,余光瞥见舒嫔难看的神色,这才像是才想起舒嫔一般,不好意思的看着舒嫔道:“舒嫔姐姐,不若您也同我们一起游湖?” 被柳清菡这么一说,乾隆才想起来舒嫔还在一旁,略微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舒嫔,既然柔贵人都这么说了,那你也一起来吧。” 忽略了她那么久,就当是补偿了。 舒嫔原本准备拒绝,却不想乾隆忽然发话,只好梗着一口心头血,不情不愿的应了。 没过多久,之卉就来禀报,说是小舟找好了。 一行人移步舟上,虽说是小舟,可柳清菡毕竟是宠妃,底下的奴才也不敢怠慢,送来的小舟足够容纳十个人左右。 水波荡漾,小舟划到了荷花池中央,柳清菡伸手摘了一朵荷花,扭头问乾隆:“皇上看好不好看?” 乾隆慢慢品着茶,对此并不感兴趣,但还是敷衍了一句:“好看。” 柳清菡顿时高兴了:“那回头就把它做成荷花酥,一定很好吃。” 话落,之卉和吴书来的嘴角同时抽搐了一下,乾隆准备咽下去的茶水都在口中停了一瞬,舒嫔一脸鄙夷的道:“粗鄙。” 谁能想象的到,一个绝色美人拿了一朵荷花,心里想着的不是如何吟诗作赋,而是怎么把它做成吃食? 这也有点太煞风景了吧。 柳清菡从不是个甘心受气的人,乾隆给她气受,她没办法报复回去,毕竟还要靠着乾隆活,只能吞下去。但舒嫔给的气,她就不愿吞下去。 她施施然的抚了抚鬓边的流苏,语气里带了任谁都听的出来的不悦:“臣妾可不赞同舒嫔姐姐的话,若是粗鄙,那日后御膳房送去姐姐那里的糕点,姐姐也不要吃了罢,左右都是一些粗鄙之物,配不上舒嫔姐姐的风光霁月。” “你……” 舒嫔一噎,伸出手指着柳清菡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只好扭头找乾隆做主:“皇上,您就看着柔贵人对臣妾不敬?” 柳清菡不甘示弱,一副泪朦胧的样子看着乾隆:“臣妾不知何处说错了话,竟让舒嫔姐姐这般说臣妾。” 乾隆无奈的捏了捏眉心,看着舒嫔一脸气愤,柔贵人一脸娇弱的模样,心不自觉的就偏了:“柔贵人也是心直口快了些,并无恶意,舒嫔你就莫要和她计较了。前些日子内务府做了一支荷花点翠珠钗,回头朕让吴书来送你宫里去。” 更何况,在乾隆看来,柔贵人说的话并没有错,民以食为天,若吃食粗鄙,那什么是不粗鄙的?而且不可否认的是,他对于舒嫔清高的模样,着实是有些腻味了。 可舒嫔毕竟位高于柔贵人,他也不好不给舒嫔留一些面子,就只好拿了珠钗打发了。 舒嫔何尝看不出乾隆的偏心,纵然再不情愿,也只能忍下这口气。 柳清菡低了眉,心里几乎要笑出来,荷花点翠珠钗?皇上您确定不是故意在舒嫔的伤口上撒盐? 接下来的时间,舒嫔再不曾说过话,耳边尽是柳清菡娇柔的声音和乾隆时不时应答的声音,她从未觉得皇上的声音是如此的刺耳。 上了岸,乾隆自是带着柳清菡去了勤政殿,临走时,柳清菡还特意回头对着舒嫔笑了笑,险些没把舒嫔给气哭。 一回去,舒嫔屋里的瓷器就碎了一地,方才李玉送来的珠钗被孤零零的扔在地上。 舒嫔伏在梳妆台上,红着眶强忍着泪,恨恨道:“贱婢,竟敢如此羞辱本宫,真是好胆子。” 她自从入宫至今,还从未有过这般丢面子的事儿。 墨书弯腰捡起珠钗,心惊胆颤的站在一旁,轻声安慰:“娘娘别伤心,若是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提起皇上?她不敢。跟着娘娘辱骂柔贵人?她怕传到外头去,自己的小命就没了,只能干巴巴的拿身子说事儿。 舒嫔没听进去墨书的话,反手擦了擦睛:“本宫从前小瞧她了,今儿的这恩情,本宫记下了,待来日,必然会好好回敬一番。” 她的中带了十足渗人的寒意,冻得墨书背后一僵。 烟波致爽殿,皇后听着琦玉禀报着白日荷花池发生的事,浅浅一笑:“还真是不肯吃亏。” 这几日舒嫔不过是针对了柔贵人几句,可柔贵人倒好,一寻到机会就给了舒嫔难堪,舒嫔的面子可算是丢尽了。 琦玉轻柔的替皇后通着头,心里有不一样的看法:“娘娘,您不觉得,柔贵人的报复心也太强了一些么?舒嫔不过说了柔贵人几句,柔贵人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借着皇上的手打了舒嫔的脸,如此气盛,可不是个好现象。” 仅是舒嫔就能惹得柔贵人如此费心的报复,倘若皇后娘娘哪里不如了她的意,她回头是不是也要报复回来? 皇后不以为意道:“柔贵人是新宠,自然气盛,可气盛有气盛的好处,咱们只管看着就是了,倘若有一日这气盛对着本宫,本宫自然不会再放任下去。” 她明白琦玉的顾虑,可也觉得琦玉的顾虑有点多,以至于畏手畏脚的,什么都要小心翼翼。 琦玉见皇后有自己的思量,知道劝不动,也就没再劝,只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日后多注意些柔贵人后,才专心的替皇后通着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上夹子,收藏才涨了这么点,难道因为今天周三,流量不行?【疑惑】 假装没看见大佬们的收藏蹭蹭的上涨。 从明天开始就恢复正常晚上九点更新啦。 另外,本文开了百分之七十,四十八小时防盗,码字不易,跪求姐妹们支持正版【鞠躬】 皇后吃醋这一点,我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就是不要用常理去想一个女人该做什么,其实有时候心里突然间的委屈和想法是控制不住的,哪怕是皇后也一样。 第26章 在行宫住了快一个月,乾隆在避暑行宫终于待不住了,又起驾去了木兰围场围猎。 原本照乾隆的意思,是不准备带着太后一起去的,可不知在临行前的一晚,太后同乾隆说了什么,第二日起驾时,太后的仪架赫然在列。 行至半路,柳清菡被召去了皇帝仪架伺候,打量了一圈皇帝的车架后,柳清菡打从心眼儿里羡慕,这马车一点都不震动,比起她那个小的可怜的马车,这儿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柳清菡缓缓的泡了一杯花茶递给乾隆:“皇上尝尝,这可是臣妾亲自制的花茶,有养颜之效呢。” 乾隆颇为嫌弃的扫了一眼杯盏:“女儿家的东西,朕不喝。” 开玩笑,养颜?他需要吗? 柳清菡一顿,瞧见乾隆嫌弃的表情,也不乐意了,硬是塞到了乾隆手里:“女儿家的东西怎么啦,这可是臣妾费了一番心思制成的,您就尝尝嘛,很好喝的。” “那好吧,朕就喝一口。” 乾隆垂着眸子看着杯盏中清澈的茶汤,散发着浓浓的茶香,犹豫了下道。 说完,他闭着眼抿了一口,入口醇香的味道令他耳目一新。 只是方才他还信誓旦旦的说不喝女儿家的东西,这会儿自然不好说好喝来打自己的脸。 柳清菡偷笑了一声:“皇上若是喜欢,臣妾那里还有一些,回头让人给您送来。” 乾隆脸色一僵:“谁喜欢了?不你若是硬要给朕,朕也只好收下。你放心,朕也不白拿你的东西,回头到了木兰围场,朕亲自给你打一张狐狸皮,冬日给你做大氅穿。” 吴书来听的啧啧直感叹,还没到围场呢,皇上就把狐狸皮给许出去了,回头若是打不到,皇上这面儿上可不好看呐。 这话,柳清菡也就听听罢了,若是真的有,她自然高兴,若是没有,她也不会失落。 她将下巴枕在乾隆腿上,双眼满是笑意的看着乾隆:“那臣妾就先谢皇上了。” 乾隆唇角微扬,笑容温润,瞧着女子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他的影子,大手轻抚着女子的后背,来来回回的:“这算什么,只要你乖顺些……” 话音极轻,似是感叹,话到耳边又很快消弭了。 柳清菡睫毛轻颤,这话不是她第一次从乾隆口中听到了,可每一次,都是听话,乖顺这样的词,头一次听到,她当成乾隆不喜欢事多的女人,可听到的次数多了,就不免让她多想。 或许,乾隆不仅仅是想让她听话,而是有什么更深的含义。 “臣妾一直都很乖的……” —————— 围猎不止是八旗子弟,蒙古各部也要一同围猎,这个时候,皇后就是负责命妇间的外交,至于柳清菡和其她几个位份低的嫔妃,只能待在自己的帐子里,等着明日围猎时观看罢了。 原本帐篷都是按照位份高低来安排的,位份越高,帐篷便越大越奢华,也越靠近御帐,可不知怎的,柳清菡的帐篷竟被安排在舒嫔旁边,且只比舒嫔的帐篷小了一点点,若是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样大呢。 皇后让她们先回各自帐篷安顿,舒嫔等人同路回到后妃区域的帐篷,瞧见的便是这样的情景,舒嫔顿时忍不住了,张口便是讥讽:“这起子奴才还真是会巴结,闻到一点儿肉香味儿就跟个狗似得舔上去,殊不知旁人想不想让你们舔。” 这话说的着实难听,一旁引路的奴才纵然心有不满,也不敢对着主子甩脸子,只好硬生生挤出一抹笑,讪笑着不说话。 柳清菡微微皱眉:“舒嫔姐姐话说的何必这么难听,岂非有失身份?” 要知道,她可也是奴才出身,当她听不出来舒嫔的指桑骂槐么。 “呦,原来柔贵人也知道身份啊。”舒嫔斜了柳清菡一眼,语气骤然凌厉,“身份尊卑有别,柔贵人既然知晓,那便你来说说,你与本宫,究竟谁尊谁卑?” 柳清菡眸中划一抹暗色,面色如常的笑着:“自然是舒嫔姐姐为尊。” 舒嫔转身朝柳清菡走了两步,逼近她后用手指紧紧捏着她的下巴抬起:“说的没错,本宫是一宫主位,自然尊贵,而你不区区一个贵人,还是贱婢出身,当然比不得本宫,所以,为了不让你事事都与本宫比,这一巴掌就当是教训了,也算是本宫教你个乖。” 话落,随着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的,是周围人的惊呼。 柳清菡被打的脸偏向一边,左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抬手捂住被打的脸颊,看着舒嫔得意的目光,轻声说:“多谢舒嫔姐姐教导,臣妾记下了。” 明明柳清菡的目光极为平和,舒嫔硬是从中看出了危险,她不自觉蜷缩了手指,一副训导的样子:“记着便好,也不枉本宫训诫你一回。” 说罢,她抬手轻轻抚了抚额头,叹道:“都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歇着罢。” 看着舒嫔走远,站在柳清菡身后的高常在眼中带着分笑意,又很快消失不见,换成了适时的担忧:“柔贵人,您没事吧?” 高常在情绪拿捏的极好,除了刘答应外,任谁听了都觉得高常在在关心她,可柳清菡却从中听出了幸灾乐祸。 柳清菡没回头看她,只低低的,似是带了哭腔的说了句:“多谢高妹妹,我没事。” 她说完,暗自捏了捏扶着她的之卉,之卉会意,忙道:“小主,奴婢扶您回去上药吧,若是落下疤痕就不好了。” 边说,边扶了人回去。 唱戏的两个主角都走了,余下的人没了看头,也没趣儿的回了自己的帐篷。 只有刘答应低着头走在最后面,瞧着众人都走光了,没人注意到她,脚步一转,进了舒嫔的帐篷。 柳清菡的帐篷里,一回去之卉就连声让小宫女准备消肿用的冰块儿,她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家主子娇美的脸庞上刺眼的红肿,连碰一下也不敢,忍了许久的眼泪直往下掉:“小主受委屈了,都是奴婢无用,护不了小主。” “哭什么?这关你什么事。”柳清菡倒是淡定极了,丝毫也不担心毁容,对着镜子照了照,发现脸肿得不算太严重,只是在那片红肿上,有一道明显的鲜红色痕迹,是被舒嫔的护甲划破的,如此一来,看着就格外可怖。 之卉接了小宫女递来的冰块儿,挥手让小宫女退下:“小主,奴婢给您敷一敷脸吧,不然明日怕是不能见人了,明日是围猎的第一日,若是小主无故缺席,到时皇后娘娘问起来,到底不好。” 柳清菡点了点头,侧脸让之卉冰敷:“我也没想到舒嫔会如此不顾身份,亲自动手。”她说着,轻呼一口气:“也不知是哪个奴才,就算要讨好我,也是做的了些。” 若她是舒嫔,必然也会气的火冒三丈,加之上次在行宫的事儿,新仇旧恨,舒嫔也是忍够了。可被打的是她,就算她理解,也不会甘愿白白挨了打。 一说起这个,也不知是那群奴才都在帐篷外听着柳清菡说话还是怎的,话刚说完,就听外面守门的宫女通报:“小主,吴公公来了。” 吴公公是行宫的总管,和御前大总管吴书来一个姓氏,职务类似于紫禁城的内务府总管一般,管着行宫的一应事物,这次舒嫔和柔贵人两人的帐篷,底下人是请示吴公公的,吴公公本想着没什么大不了的,受宠的主子活该待遇好点儿,活该受奴才巴结,也就默认了。 可,可谁也没想到,舒嫔会来这么一出,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了柔贵人,这下完犊子了,他们算是把两位主儿都给得罪了。 柳清菡一见到吴公公,吴公公就行了礼,一脸歉意的开口:“此时是奴才等人未曾处理好,让小主您受委屈了,奴才失职,还请小主责罚。” 吴公公将态度放的很低,即便柳清菡心中有不快,这会儿也不好发作,更何况,她本就没准备和这起子奴才起了不快。 她看了之卉一眼,之卉忙上前将吴公公扶起来,就听柳清菡轻柔的声音响起:“吴公公言重了,此事本也是因我而起,是我没有处理妥当,与你们没什么相干的,说来还是我连累了你们。” 瞧着吴公公不太好的面色,柳清菡便已经猜到,以吴公公这般人物,怕是已经去舒嫔的帐篷了,只不,该是没得到什么好脸色。 事实也确实如柳清菡所猜的那样,故而经受了舒嫔的冷言冷语,再对着柳清菡的轻声细语,是个人心里的天平都会倾斜,尤其是像太监这种身体有残缺的生物,心里的喜怒哀乐更会被放大无数倍。 吴公公露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小主切莫如此说,奴才们本就是奴才,受点子委屈算什么,只要小主不怪罪奴才们就好。” “自然不会。”柳清菡和吴公公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让之卉把人给客客气气的送了出去,思及柳清菡客气的态度,之卉转了转眼珠子,又悄悄的塞给了吴公公一个荷包。 做到了吴公公这个位置上,吴公公自然不会稀罕这一点儿银子,无奈柔贵人会做人不是?他收下也是代表了他的态度,更能让柔贵人放心。 等之卉送了人回来,就见柳清菡坐在烛火旁拨弄着灯芯,“回来了?” 之卉看了眼一旁化了的冰块儿,应了一声:“小主,那吴公公他……” 话未说出口,柳清菡一个眼神看去,之卉不自觉的咽下了后面的话。 柳清菡叹了口气:“隔墙有耳,如今不是在宫里,也不是在行宫,有些话,心里明白就好,不用说出来授人把柄。” 说不准什么时候,她的帐篷外就来了不速之客呢。 之卉羞愧的低了头,柳清菡起身绕屏风,往床榻边走:“歇了吧,明日还有的闹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月暂定日更三千,每周会有一次加更,加更日期不定,至于是双更还是三更……还是看数据叭。 看评论有集美问乾小四什么时候会对女主有特殊情感,这个问题我目前也不能给出答案,因为我并没有预想到这个契机,或者说这个人物走向离这个情感点还差得远一点。 也有集美说女主有点嚣张,确实会有一点,但女主骨子里的奴性毕竟不够,所以她的顾虑和想法可能也和一般的嫔妃不同。 至于女主升位份的时候会不会改封号,这个我也不知道【捂脸】当初之所以用这个字,是想着和文名有点关联来着,当然啦,如果集美们万人血书要求要改,那我还是很民主滴。 然后就是,大家觉得这个文名怎么样,需不需要改?有好的建议可以打在评论区哦。 PS:本文开了70%防盗,所以订阅章节数不够可能会出现重复章节现象,多订几章或者等两天就好啦。 第27章 翌日一早,围场前设了观看台与坐席,柳清菡早早的起身梳妆到了观看台,她位份不高,只有等人的份儿,没有让旁人等的道理。 到的时候,高常在等人已经到了,见礼过后各自闲话,直到人陆陆续续的到齐,才听到奴才们高声通报:“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起身行礼过后,就是上首穿着黄色甲胄的皇帝低沉而缓慢的说着开场白。 柳清菡听着没什么兴趣,只看了乾隆一眼,就把视线放在了自己面前刚上的糕点上。 早上起的早,她尚未来得及用早膳,这会儿子看着还散发着热气的糕点,不免觉得腹中有几分饥饿,她扫了身后的之卉一眼,又回过头看着糕点,之卉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糕点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揆常在瞧见,拿着帕子遮住唇,身子往柳清菡那边靠了靠,低声说:“您还是忍忍吧,这个时候吃东西,对皇上可是大不敬。” 柳清菡一愣,随即道:“多谢妹妹提醒。” 她本也没打算这会儿就吃。 揆常在似是没觉得柳清菡的态度有些冷淡,颇有些自来熟的继续说了下去:“臣妾瞧着,柔姐姐您的脸,该是好多了,只是还有些轻微红肿,早知道,女子的容颜最为重要,更何况姐姐又长得这般貌美。臣妾那儿有上好的消肿化瘀的药膏,昨日刚到营地,尚未收拾出来,便没给柔姐姐送去,若是您不嫌弃,等会儿回去就送您那里。” 一番话说的妙语如珠,对上揆常在的热情,就是柳清菡也不太好意思依旧对着人冷脸,只得笑着回应:“那就劳烦妹妹了。” 许是见柳清菡态度有所变化,揆常在更是再接再厉,同柳清菡说了许多七七八八的小话,而柳清菡为了不让气氛尴尬,也时不时的说上两句。 好在两人说话时,乾隆已经停下了长篇大论,两人的行径也并未有多惹人注意,只是防不住皇后想做什么。 她笑吟吟的坐在乾隆的一侧,刚喝了一盏茶后,眼眸轻转,就落在了柳清菡的脸上:“柔贵人今儿个的妆容很是艳丽,本宫瞧着便觉得你气色好。” 皇后声音不大不小,一如既往地温和,偏她是皇后,这么一句话,便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了柳清菡的身上。 舒嫔瞬间紧张了起来,抿着有些泛白的唇,生怕柳清菡就这么告了她一状。 昨日她凭着一股子冲动动了手,回去后不是不后悔,可她既然已经打了,又有刘答应在一旁撺掇,也就没放在心上。这会儿听了皇后的话,舒嫔目光紧紧盯着柳清菡,怕她说了不该说的话。 谁知柳清菡根本就不打算告状,她似乎有些惊讶的侧眸,捏着帕子轻轻挡了挡脸,柔声道:“臣妾头一次跟着皇上来围猎,昨夜有些兴奋,就睡的晚了些,气色难免不好,今早特意让宫女多施了脂粉的。” 怎么说她也伺候过皇后一段日子,皇后这会儿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必定有所图谋,可她不能在这样的场合直接告状,说是因为舒嫔打了她,所以脸才红肿的,更何况,这会儿蒙古人也在,她也不会不识趣的把后宫之事大大咧咧的说出来让蒙古人看笑话。 她敢保证,若是她说了,那她离失宠也不远了,虽说乾隆不会真的冷落她,但在他心里的地位肯定是再难上升。毕竟对于男人来说,女人除了要讨他欢心,还要懂事,给他争面子。而且,她就不信乾隆不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 既然他没什么表示,就表明他压根儿就不把这件事看在眼里,也不值得他费心去询问。 乾隆神色柔和的落在柳清菡身上,眼中带着满意,说出的话就很是宠溺:“到底小孩子心性,不过今日这装扮,就诚如皇后所说,很是艳丽,朕很喜欢。” 很喜欢,这三个字一落,嫔妃们的视线就如同带了刀子一般,恨不得柳清菡原地消失在眼前,蒙古福晋们眼中尽是了然,如此容貌的嫔妃,这般得宠并不稀奇。 唯一让乾隆觉得不爽的,是蒙古那些男人,看着柳清菡的目光里带着的情绪,也就只有同样身为男人的乾隆能够看得懂。可乾隆不爽的同时,也有几分自得,他们求而不得的女人,他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大大的满足了他身为帝王和一个男人的虚荣心。 太后眼神冷冽的扫过一圈,当注意到乾隆眼中的火热时,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她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风流至极,可于女色上也是有分寸的,故而不曾干涉。 瞧着柳清菡如小女人般羞涩,乾隆轻咳了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这里之后,才高亢道:“今儿个是第一日围猎,也仅仅是热身的比赛,虽然不需要大家有多么重视,但朕还是准备了一柄上好的弓箭,谁若是夺得了魁首,这柄弓箭便是谁的。” 众人齐齐应是。 说是这样说,可这第一场围猎,乾隆需要亲自参加,顾及到乾隆的面子,只要懂点儿事儿的人,成绩都不会超过乾隆的。 这时,天上正好飞过两只大雁,乾隆立刻走到前面的空场地上,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弓箭,连发两箭,两只大雁纷纷落地,这一手表演,让众人惊喝奉承。 乾隆摆了摆手,扬声道:“围猎开始。” 随着一声令下,乾隆上马率先飞奔了出去,八旗将领侍卫和蒙古人也紧跟而上,一场围猎就此展开。 此时的棚子下便只有女眷,舒嫔才恍然舒了口气,紧随着乾隆绝尘而去的背影,感叹道:“皇上英姿勃发,雄伟不凡,众多八旗子弟竟无人能及。” 紧跟着的,就是一群女人的附和声,毕竟是夸奖皇帝,若是有人不附和,那岂不是说舒嫔说的不对? 思及此,柳清菡便也跟着夸奖了两句。 刘答应眼珠子一转,不知打了什么主意,笑着道:“臣妾就说嘛,都是姐妹,哪儿有什么隔夜仇,难得柔姐姐也赞同舒嫔姐姐的话。” 场面一时有些寂静,柳清菡稍稍收敛了笑容,冲着上首的太后和皇后行了个礼道:“臣妾也不是那不讲道理的,舒嫔姐姐说的对,臣妾自然赞同,又岂会因为一时的不快刻意寻事,还请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明鉴。” 一番话既表明了自己的大度,不与舒嫔计较,又间接讽刺了舒嫔心眼儿小,恣意寻事。 见此,众人心下有了计较,怕是这新宠柔贵人也不是个好惹的。 舒嫔气的嘴唇都是哆嗦的,皇后见太后没有说话的意思,便笑了笑:“本宫自是清楚的,快坐下吧。” “谢娘娘。” 刘答应原是想讨好舒嫔,递个投名状,谁知不慎给了柳清菡讽刺舒嫔的机会,还惹了一身骚。瞧着舒嫔恶狠狠的脸色,刘答应只得悻悻的低了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围猎所需的时间很长,几乎一整日都在猎场里,她们这些女眷也用不着一直守在这里,故而在太后以乏了为由回了自己的营帐后,皇后也开口让众人自由活动。 柳清菡扶着皇后回营帐的路上,皇后侧头盯着柳清菡的脸猛瞧了一会儿后,似心疼道:“可怜见的,这小脸伤成这样,也不知皇上见了该如何心疼呢。” 脂粉遮的再好,也抵不过近距离的观察。 一行人慢慢走着,柳清菡低着头看着前方的路:“原就是因为臣妾之故,底下的奴才才冒犯了舒嫔姐姐,这一巴掌也不算委屈了臣妾。” 皇后不赞同的看着她:“这与你有何干系?都是底下的奴才惹出的事端,何必要往自己身上揽?本宫知道你心疼那些奴才,可规矩就是规矩,奴才做错了事,只有罚了让他们张记性,日后才不会再犯,你如此心软,那些奴才根本就不会念着你的好,只会愈发不把你这个小主放在眼里。” 柳清菡一脸受教的模样:“臣妾记住了,多谢皇后娘娘教导。” 皇后是皇后,只有立威才能让奴才信服,可她不同,越是拿奴才立威,越是不得人心,与她而言,只有恩威并施,才是上上策。 “罢了,”皇后叹了口气:“你有你自己得想法,本宫也不多言了。” 说着,她朝后瞟了一眼之卉道:“这次出来,怎么没带素苒,可是素苒伺候的不合你意?” 柳清菡没带素苒,便料到皇后会有此问,故而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素苒伺候的很好,臣妾还要多谢皇后娘娘费心,只是素苒稳重,臣妾便让她留在永寿宫打理琐事,否则换了旁人,臣妾也不知该不该信了。” 皇后似是信了,她唇边含了一抹笑意,眼底尽是温和:“如此便好,本宫瞧着你身边的宫女都很年轻,没经过什么事儿,不如本宫再给你一个,也好帮衬你。” 说到底,她对柳清菡还是不放心,就想着再试探试探,她总觉得,柳清菡这样的人,时候羽翼丰满,迟早要脱离她的掌控的。 柳清菡神色丝毫未变的接道:“那感情好,能让您如此为臣妾费心,也是后宫独一份儿了。” 皇后神色悠长的看了柳清菡一眼,见她镇定自若,终于笑了,那一抹笑,到达了眼底:“你有那心便好,至于人选,本宫一时半刻的,还真想不到,过些日子再说吧。” 她手中的人都是得用的,轻易不舍得送出去,柳清菡身边已经有了素苒,再多难保不会让她生出逆反心理,更何况,培养人手本就不易,她也舍不得再送一个人手出去。 就这样,不懂声色之间,两人已经交锋了一个回合,皇后没有真正试出柳清菡的心思,可时机已然不对,也只能作罢。 作者有话要说: 换封号的事儿,正在考虑中,大家的建议我都看了,会在剧情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提上日程的哦,至于要用哪个,我也查了很多字,太纠结了,选择困难症伤不起 (话说我上一本女主也是用了两个封号来着) 第28章 另一边,舒嫔的帐子里,刘答应小心翼翼的打量舒嫔阴沉的面容,一时畏畏缩缩的不知该不该上前。 舒嫔心里憋了口气,怎么都不舒服,她气冲冲的走到刘答应身边,当着伺候的奴才们的面儿,对着刘答应的胳膊狠狠地掐了一把,疼的刘答应面容都扭曲了,舒嫔这才觉得一口恶气排了出去,施恩似的瞥了眼刘答应: “本宫看你还算顺眼,你昨日所求,本宫应了,日后无事,多来本宫这里走走,本宫自会为你筹谋。” 刘答应颤抖着胳膊,硬生生把眼眶中的眼泪憋下去后,红着眼眶道:“是,臣妾便有劳娘娘费心了。” 一见刘答应小家子气的样子,舒嫔就浑身难受,她摆了摆手,跟赶苍蝇似得:“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吧,瞧你这幅样子,没的还以为本宫如何欺负你了。” 从舒嫔的帐子出来后,刘答应抬头望了望天,企图把眼泪逼进眼眶,咽下口中苦涩的道:“或许,我还是心急了。” 麦冬心疼的扶着刘答应:“小主也是逼不得已,在这宫里,不得宠就注定了要遭人践踏,若是不寻求舒嫔娘娘庇佑,指不定咱们能过成什么样儿呢。” 刘答应有些悲怆:“是啊,只被舒嫔一个人磋磨,总好过被奴才磋磨,最起码,我还能留着几分脸面,只要借着舒嫔得了宠,我便总有翻身的那一日。” 她容貌又不差,只是比起柔贵人来就差了许多,肌肤也不如柔贵人看着滑嫩,所以,她总是要给自己找出路的。 麦冬替刘答应理了理衣裳的褶皱,安慰道:“小主这么好,皇上一定会多宠幸小主的。” 刘答应倏然有些脸红,低声啐了麦冬一句:“胡咧咧什么?” 麦冬缩了缩肩膀一笑,并不以为意。 刘答应呼出了一口气,是啊,别人能得宠,她也一定能,想到柔贵人白嫩的肌肤和高常在在行宫是同她说的话,刘答应心念一转,低声吩咐麦冬:“我瞧着柔贵人那肤色细腻莹白的很,你回头悄悄打听打听,看她平日是怎么保养的。” 若是她也得到了这方子,肯定也能得宠。 麦冬忙点头答应了。 直到伺候了皇后午睡后,柳清菡才回到自己的帐子里,她往铺了席子的榻上一坐,就自己给自己垂着肩膀:“好累。” 之卉一看,也不自己去打水了,吩咐了小宫女去打水,自己替柳清菡捶肩捏腿。 柳清菡半阖着眸子,声音带着疲惫:“离晚膳还有多久?” 为了给皇后一种她很安分的感觉,今儿个可是鞍前马后的伺候了皇后许久,午膳也没用,加之她养尊处优了一段日子,身子难免娇贵,整个人都累瘫了。 “约摸还有一个时辰,小主还能再休息大半个时辰,晚上还有篝火晚宴呢。” 一听时间不算早,柳清菡也没了睡一会儿的心思,只道:“不睡了,待会儿用冰帕子给我敷敷脸吧。” 刚敷好了脸,之卉正要问柳清菡要不要重新上妆,揆常在就来了。 揆常在熟稔的见了个礼,瞥见一旁用过的脸盆,笑着道:“看来臣妾来的巧。” 她看了贴身宫女茜草一眼,茜草忙把消肿化瘀的白瓷瓶递给之卉:“这是早上臣妾要给柔姐姐送的药,姐姐正好试试?” 柳清菡招呼着揆常在坐下,同样笑的温婉:“那就多谢妹妹了,让妹妹这样费心,叫我如何好意思呢。” 揆常在满不在乎,声音听着颇有些爽朗:“这有什么,柔姐姐也太过见外了,姐姐的脸早日好了,也能早些伺候圣驾,不比什么都强?” 说着就催促之卉赶紧给柳清菡上药。 之卉有些犹豫,她再三看着手中的药膏,怎么也不肯动,外人送的东西,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害人的东西,更何况小主的脸可毁不得。 柳清菡噙着一抹笑,明白之卉在担心什么,故而她隐晦的推辞:“妹妹一番好意,姐姐原本不该拒绝,只是脸上用药一事非同小可,若是……” 话语未尽,揆常在已然明白,她轻轻拍了自己额头一下:“哎呦,瞧妹妹这脑子,还是姐姐思虑周全,那便依姐姐的意思。” 揆常在又坐了一会儿,像是不在乎柳清菡的不信任一般,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我刚进来那会儿,正巧瞧见刘答应身边的麦冬,那鬼鬼祟祟的样子,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我瞧着这两日,刘答应整个人都有点不对,整日不在自己帐篷里待着,倒是去巴结舒嫔娘娘了。” 似是无意间的一句话,让柳清菡瞬间起了防备,她眼眸轻转:“人往高处走,原也是应该。” 就比如她。 揆常在笑容微微僵硬,甩了下帕子:“若舒嫔娘娘真心想帮她也就罢了,可像舒嫔娘娘那般性子,又怎么会真心呢。” 盛宠原本就少,宫里什么都不多,就女人多,舒嫔自己都分不到多少,又怎么可能把到嘴的肉给分出去?这不是天方夜谭么。 柳清菡用干净的帕子轻轻沾着脸,语气莫辨:“那妹妹你呢?” “什…什么?”揆常在愣了下,有些不解。 柳清菡没看她,咬着字一字一句道:“我与妹妹本不是很熟,妹妹却如此讨好我,想来也是有所求?” 一句讨好,让揆常在脸色泛白。 揆常在紧紧捏着帕子,力气大到指尖透着青白,很显然,柳清菡得话令她有些难堪,她是官家格格,到头来要讨好一个婢子上位的贵人,不是不难堪的,可为了得宠,她不得不说服自己,如今被人一句话将自己的老底揭穿,揆常在的尴尬可想而知。 柳清菡似是没看到般,径自说道:“我一向喜欢真诚的人,若是妹妹诚心,帮你一把也不是不可以。” 揆常在顿时尴尬尽消,惊喜的抬头看着柳清菡:“当真?” “自然。” 看着揆常在一脸喜意的离开,之卉一语不发的给柳清菡换了盏热茶。 柳清菡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出声:“你觉得,揆常在如何?” 之卉动作一顿,想了想道:“揆常在能放得下身段。” “是啊,”柳清菡感慨一声:“像刘答应,宁愿去投靠不大得宠的舒嫔,也不愿意向我示好,可不就是她们心底的那股子傲气吗。” “那小主愿意帮揆常在,是看中了揆常在哪点呢?” 这一点,之卉是真的想不明白,自家小主年轻貌美,根本就不需要人去替她固宠,又为何非要…… 柳清菡抿了一口茶,一股热流下肚,她舒了口气:“我并非是帮她,而是帮我自己。” 在这后宫,可以百花齐放,却容不得一枝独秀,她得宠一时半会儿还好,不会惹得众怒,可若是她一直得宠,影响到了别人的利益,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倒不如找一个人分散别人的注意力。 她说完,见之卉依旧是眉头紧锁的模样,也没多说什么,只道:“你好好儿想想其中缘由,若你是我,又该如何做。” 之卉并不蠢,否则她也不会让之卉贴身伺候她,可若是之卉连这一点都看不明白,那她就要好好考虑,她是否值得自己费心当做自己的心腹培养了。 —————— 篝火晚会说是晚会,其实也不过是宴会中间布置了个火堆,然后烤一些肉食。 柳清菡和几个常在答应坐在一起,就她位份最高,倒是也自在,一群人都紧着她。 之卉拿刀在烤全羊上割了一小块儿肉放在柳清菡面前的碟子里,还小声交代:“小主,您只尝尝便罢了,切不可多食,您的脸还没好呢。” 柳清菡自是知道轻重的,她点头,依言只用了一块儿就漱了口,不再用食。实则她本也不饿,因为考虑到晚宴的东西不适合她吃,之卉早就让厨房准备了糕点和几样小菜,在来之前就已经用过不少了。 可旁人不知道啊,若不是听到之卉说低不低的声音,估计所有人都会来劝她多用些,尽管如此,也依旧有那不开眼的挑刺儿:“柔贵人怕是没吃过这般正宗的烤全羊罢,怎么不多吃些,若是回了紫禁城,说不准就没了下次呢。”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静了下来。 柳清菡抬头朝刘答应看去,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我有没有下次暂且不知,可刘答应若是再多嘴多舌下去,那下次肯定没有你,要知道,皇上最讨厌的就是话多之人。” 话落,众人心中泠然一紧,她们都是才入宫不久的,虽然得过宠,但实际并不了解皇上的喜好,可柔贵人经常伺候圣驾,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还是有关皇上的,定然不会有假。 这么一想,柔贵人也算是间接提点了她们皇上的喜好,故而为了感激柔贵人,她们纷纷都替柔贵人说了两句话,形势立马就变成了刘答应讨人嫌。 刘答应眼泪要掉不掉的含在眼眶里,半咬着唇:“臣妾也只是一番好意,柔贵人又何必要针对臣妾?” 柳清菡一见刘答应这副模样,惊讶的瞪大了眸子,有她的地盘儿上,竟也有人敢用她的拿手绝活?简直是岂有此理。 她几乎都没怎么动脑子,酝酿了几个呼吸后,眼泪瞬间就来:“都是我的错,是我扰了妹妹们的兴致,若是刘答应不想看见我,我走就是了。” 哭也分等级的,刘答应落泪,脸上的脂粉都被冲刷了一些,看起来有些斑驳,而柳清菡落泪,晶莹剔透的泪珠滚滚而下,妆容没有一丝一毫的狼狈,高低立见。 再者,绝色美人落泪与普通美人落泪,总归是绝色美人更惹人怜惜,更何况是刘答应找茬在先。 刘答应没想到柔贵人会不要面皮的以毒攻毒,泪珠子顿时停在了眼眶里,瞧着周围人眼神的讨伐,再也演不下去。 可刘答应既然起了头,柳清菡又岂会让她全身而退,只见柳清菡用帕子遮了脸,声音如泣如诉:“我知道刘妹妹不喜欢我,可我却不知何处得罪了妹妹,还请妹妹明言。” 刘答应脸色铁青,难看的不得了,柔贵人竟如不依不饶,难道要她说,是因为柔贵人得宠,碍了她的眼,挡了她的道儿,所以才厌恶她? 她是不够聪明,可也不至于蠢到这般地步,若她真的说了,那就不是她与柔贵人之间的事儿了,而是她对皇上行为处事有了不满,谁让宠着柔贵人的是皇上呢。 刘答应咬了咬牙,到底不甘愿的认错:“是臣妾的错,臣妾被嫉妒冲昏了头,冒犯了贵人,贵人要打要罚,臣妾绝无怨言。” 柳清菡美眸一暗,不得不对刘答应的应对办法点赞,以退为进,她总不能真的罚了刘答应。 她脑海中飞快的转动,想着法子,既不能轻易放过刘答应,也不能坏了她的名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29章 与此同时,乾隆那边,刚喝了几杯蒙古首领敬的酒,视线不经意的扫过柳清菡的方向,正好瞧见她抬手用帕子沾泪珠的动作,不由得眉头微皱,想了下,他招了招手,示意吴书来靠近他:“你去,把柔贵人叫来。” 吴书来恭敬的弯腰应是。 舒嫔眯了眯眼,看着吴书来悄悄的过去的方向,嫉妒的咬着后槽牙,仰头将酒杯中的酒水饮尽,然后示意墨书再倒。 墨书握住雕花银酒壶,劝道:“娘娘,酒多伤身,您今日喝的已经够多了。” 舒嫔眉眼一沉:“倒酒。” 她不得意,难道连酒也喝不得了吗? 墨书只好又替舒嫔倒满了酒杯。 皇后微勾了勾唇角,像是这夜间的微风一般,微小却细不可查。 却说柳清菡那边,众人眼睁睁瞧着吴书来走到柔贵人身边,低头恭敬的道:“柔主儿,皇上请您过去。” 恭敬中带了一分亲近,任谁都听得出来,正是因为听的出来,所以众人心中头一次对柔贵人有了重视,吴书来代表了皇上,若非柔贵人极为得宠,吴书来肯定不会对柔贵人这般恭敬。 柳清菡发现了她们看着她眼神的变化,却不欲多说什么,只缓缓起身跟着吴书来走了,顺理成章的忽略了刘答应。 吴书来半弓着腰,想起刚刚柔贵人红着的眼眶,想了想,释放了一丝善意:“柔主儿,皇上还是宠您的。” 所以,该挺直腰杆儿的时候就要挺直了腰杆儿。 柳清菡没想到吴书来会说这样一句话,但也知道吴书来是好意,当即冲着他笑了笑:“多谢吴总管。” 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白。 到了乾隆身边,柳清菡还来不及行礼,就被乾隆吩咐了活儿:“你就在这儿伺候朕用膳。” 柳清菡身子一顿,柔顺的应下,然后规规矩矩的替乾隆布菜,倒酒。 别看是个伺候人的活儿,可在许多嫔妃眼里,只要能接触伺候皇上,那就是明晃晃的宠爱。 待宴会散了之后,柳清菡跟在乾隆身后去了御账。 许是乾隆酒喝的有些多,往椅子上一靠,就皱着眉,一副不舒服的样子。 柳清菡走到乾隆身后,轻柔的替他按摩着太阳穴,一时有些无声。 过了会儿,乾隆闭着眼睛,忽然出声:“方才发生了何事?” 柳清菡笑容不变,连动作都不曾滞涩,云淡风轻的道:“都是妇人家拌嘴的话,臣妾还是不说出来的好,以免污了您的耳朵。” 要给人上眼药,技术就要高超,若是直白的说出来,效果必定大打折扣,倒不如换一种方式。 对于柳清菡没有趁机告状,乾隆的确感到了几分不同,他拍了拍柳清菡的手,有几分撑腰的道:“你是贵人,若是有人对你不敬,只要不违了宫规,朕不会说你什么。” 在他心里,那些不得他心意的答应常在,的确没有柔贵人在他面前得脸有地位,他自然就偏心柔贵人。 有了这句话,柳清菡没谢恩,反而绕了过来,蹲在乾隆面前,伏在乾隆膝上,一双美眸盈盈秋水似得看着乾隆:“那臣妾若是真的罚了,皇上难道就不心疼么?” 她说是这样说,心里却嗤道,若是她表现的不是一副柔弱的模样,而是恃强凌弱,咄咄逼人的样子,恐怕他这会儿看着她的目光该是清冷了吧,更别说会特意交代了这一句。不,或许,她今晚都得不到与他私下相处的机会。 毕竟男人么,都不会喜欢太过强势的女人,尤其是大权在握的皇帝,自己本身就已经够强势了,若女人再强势,那不就相当于在看自己么。 乾隆捏了捏柳清菡小巧的鼻子,宠溺的道:“比起她们,朕更心疼你。” 不过是哄女人而已,乾隆的话可谓是不经过心,顺口就来。 柳清菡也只是听听而已,并未当真,只是乾隆能说出这样偏心的话,也就说明了床榻间她没白伺候。 她莞尔一笑:“皇上忒的会哄人,也不知道您这话,有没有对着其她姐妹说过。” 乾隆摇了摇头:“朕的后宫里,也就你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吃醋。” 柳清菡不以为然,男人都是贱骨头,一味顺从肯定不行,提现不出她的在意,偶尔在男人能接受的范围内适当撒娇吃醋,有益于身心健康:“您又不是不知道,臣妾就是这个性子嘛,那,那您要是不喜欢,臣妾再不说就是了。” 看着身前女子略带红晕的脸颊,乾隆不自觉的对她的要求就放松了:“罢了罢了,朕是说不过你这张小嘴儿,真是伶牙俐齿。” 柳清菡笑容更盛:“多谢皇上夸奖。” 乾隆一噎,简直没眼看面前人的厚脸皮,他目光在柳清菡身上扫了一圈,落在了她脸上明显的红肿上面。 他一直在等着柔贵人告状,却不想过了这么久,柔贵人连一丝要提起的意思都没有,他盯着看了许久,终究是问道:“舒嫔掌固你这事儿,就没什么要和朕说的?” 柳清菡诧异了一瞬,不好意思的道:“舒嫔姐姐只是一时冲动,况且,这事儿到底也是臣妾的错。” 她把拿来应付皇后的那一套,又拿来应付皇帝,怕皇帝不信,又添了句:“若是说臣妾心中一点都不怨,那定然是骗人的,只是臣妾知道,若是设身处地的替舒嫔姐姐想一想,便会觉得舒嫔姐姐更加委屈,这么一比,臣妾那点儿委屈也就微不足道了。” 这话也算是实话,她被舒嫔当众掌固固然丢人,可舒嫔被奴才怠慢,却是更为丢人。 乾隆柔和了眉眼:“难为你能这样想。” 柳清菡嘟了嘟嘴,糊弄不清却又能够让乾隆恰好听清的说了句:“臣妾只是不想您烦心。” 就是这个时候,吴书来端了醒酒汤进来,乾隆一饮而尽,然后起身吩咐道:“服侍朕就寝吧。” 吴书来低眉顺眼的一动不动,有柔贵人在这儿,还有他什么事儿。 —————— 围猎的第六日,柳清菡在帐篷里坐不住,难得带着之卉出去逛一逛。 主仆二人寻了人少的地方慢慢走着,柳清菡悠然一笑:“可打听清楚刘答应要做什么了?” 这几日刘答应的贴身婢女麦冬整日整日的守在她帐篷外,探头探脑的,简直烦人的紧。 之卉仔细看着脚下不算平整的草地,低声道:“这几日,奴婢不止一次的发现麦冬收集观察您洗漱用的花瓣,还朝铃兰打听您平日用的是什么样的脂膏以及吃食。奴婢拙见,觉得刘答应怕是惦记着您的养肤方子。” 柳清菡平时洗漱的水都是应季晒干的半开的花苞,一经热水冲泡,顿时在水中绽开,花香四溢,不但可以拿来洗漱,也可以用来泡茶,只是柳清菡对于花道一途上颇有心得,又有异能的加持,可谓是将花卉的功效运用的炉火纯青。她平时用的脂膏是太医院配置的没错,只不过最关键的点却不在这上头。 她眉眼带笑,轻柔道:“既然刘答应这么喜欢,那咱们又何必遮遮掩掩的,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她便罢了,我实在是不喜有旁人整日的盯着我。” 之卉心念一动,愈发低声了:“小主的意思是……” 柳清菡看了她一眼,红唇微微勾起,徐徐道:“都说玫瑰花有美白的功效,再搭配上牛乳和羊乳净面沐浴,更是一绝,刘答应若是得了这个方子,想必会很欢喜。” “可若是刘答应寻太医求证……” 之卉下意识的以为,这个方子是柳清菡随口编出来糊弄刘答应的。 柳清菡懒懒的抬了抬眼眸:“无妨,总归是有用的。” 两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处湖泊边,柳清菡不经意望了眼湖泊上的一对鸳鸯,正欲收回视线,却忽然看到了一株异常翠绿的草。 她抿了抿唇,仿佛有些好奇的指着那株草对之卉道:“我瞧着这株草长得挺别致的,你去给我弄来瞧瞧。” 因为柳清菡素来喜欢花花草草,所以之卉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利索的就把那株草给拔了。 柳清菡捏了捏这株草,绿色的汁液顺着手指流下,她随手扔了,用帕子擦了擦手指,将帕子塞进袖口,才懊恼的说了句:“也没什么不同,就是绿了点儿而已。” 围着湖边转悠了一会儿,就往回走,刚走到帐篷外,迎面就碰上了揆常在,只见她一脸喜意,眉眼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春色。 柳清菡弯了弯唇角,等着揆常在行完了礼道:“还未恭喜妹妹昨日侍寝。” 揆常在添了一抹羞涩:“多亏了姐姐成全。” 这几日柳清菡来了小日子,不便侍寝,恰巧昨日乾隆来了她帐篷看他,恰巧揆常在就带了汤水,撞见了乾隆,到了晚上,便顺利成章的侍了寝。 这功劳,柳清菡是不认的:“这与我可没什么关系,都是妹妹聪慧灵巧。” 揆常在毫不在意,笑道:“不论如何,姐姐这份情,臣妾记下了。” 她轻柔的摸了摸小腹,开心极了,只要侍了寝,她就有机会怀上龙胎,到时,生下个阿哥,以后得日子也算是有了依靠。 柳清菡注意到揆常在的动作,眼神闪了闪,也没说什么,只道:“妹妹可要进来坐坐?” “不了。”揆常在犹豫了下,还是说道:“臣妾炖了汤,想给皇上送去,就不打扰姐姐清净了。” 有了昨日的基础,她想试试,看今日能不能让皇上留下她继续侍寝,若是要怀孕,侍寝次数多了总没坏处。 柳清菡也没强求,就让揆常在先走了。 —————— 之卉也是个办事利落的,没过几日,刘答应就得了这个方子后,只是她不是很放心,让麦冬去问了太医,得了答复后才放心。 柳清菡没工夫关注刘答应到底有没有用,她身子好不容易干净了,就忙换了一身骑装,缠着终于得空了的乾隆教她骑马。她怕再不去,过几日就要回去了。 乾隆悠闲的靠在座椅上,眼神炽烈的瞧着柳清菡,她穿了一身水红色的骑装,布料紧紧的包裹住她凹凸有致的身子,衬得一把细腰愈发不堪一握。 皇帝一手掐住柳清菡的腰身,目光在她不施脂粉的脸上流连了一会儿,沉声开口:“你穿成这样,是想给谁看?” 柳清菡脑子懵了一瞬,她听出来这狗男人不高兴了,可她也没惹他啊。 只好小心翼翼的看着乾隆解释道:“这衣裳是臣妾特意为了骑马准备的,您可是觉得不好?” 乾隆冷哼一声,瞧见女子脖颈处露出来的嫩白,只觉得自己的火气愈发大了:“当然不好,你是朕的嫔妃,穿成这样成何体统?还不赶紧换了去。” 换了? 柳清菡老大不愿意了,换了她还能骑马么? 可对上乾隆的目光,她很是没出息的认怂了:“臣妾也没旁的骑装了。” 之卉就给她准备了两套,或许是因为之前她吩咐过,给她做衣裳时腰身处收的略微紧一些,故而这两套骑装也是如此,穿上后身材尽显。 吴书来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听到这里忙道:“奴才这就去替小主寻一套骑装来。” 他刚看到柔贵人穿成这样求见时,眼底也是一闪而过的惊艳,虽然他是个没根儿的东西,可也耐不住男人欣赏美人的心。 皇上如此反应,也恰恰说明了皇上的占有欲。 柳清菡到底也没学成骑马,因为她刚换上吴书来拿回来的宽大骑装,蒙古部落首领就来请了乾隆去参加中午的鹿宴。 蒙古人上午刚猎了一头鹿,中午就迫不及待的设宴,乾隆也不能不赏脸,就去了。 乾隆都走了,柳清菡也不方便一个人待在乾隆的帐篷里,这里毕竟还有许多折子什么的,若是出了事儿她也说不清楚,就想着自己单独去骑马,可走到马厩挑马时却被拦了下来。 马厩管事的一脸谄媚的笑道:“柔贵人容禀,皇上有命,说这些马野性难驯,不适合您骑,若是伤着了未免不美,所以……” 总之一句话,皇上不让柔贵人骑马。 柳清菡皱着眉,没想到乾隆给她玩儿了一招釜底抽薪,她笑着说了句知道了,转身就走,却听得身后一句:“柔姐姐好不容易来了,怎么不骑马就走?” 一转身,就见高常在笑吟吟的站在那里,身后的奴才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马。 柳清菡皱了皱眉:“高常在有兴致,自行去就是了。” 她不喜高常在,不喜到了极点,若非她不想帮高贵妃把头顶那口锅给摘下来,她是绝对不乐意看着高常在在她眼前蹦跶的,别以为她不知道高常在的心眼儿简直比蚂蚁洞还多。 高常在被柳清菡捏着把柄,一见她皱眉,心里就有些惧怕,可到底是自己内心的黑暗战胜了惧怕,她扬起笑道:“臣妾见您也是一身骑装,便猜您也是来骑马的,一个人骑马未免无趣,柔姐姐不如同臣妾一起,也算是有个乐趣。” 她眼中的情绪被柳清菡捕捉到,知她没安好心,柳清菡遮住眼底的冷意,笑着将方才马厩管事的话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妹妹这么说,我原本不该拒绝,只是皇上放心不下我一人骑马,怕我摔着,特意吩咐了人看着,所以……” 她蓦然笑了笑,带着几分甜蜜:“所以就不能陪妹妹一起了。” 高常在听着这一番炫耀恩宠的话,恨不能扑上去抓花柳清菡的脸,她反复呼吸了几次,忍住心中的怒气挤出笑:“既如此,倒是臣妾多此一举了。” 柳清菡毫不客气的转身离开,离开前还丢了句:“你知道就好。” 周围的奴才低头弯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里却是嘀咕了起来,谁说柔贵人待人和善?瞧着对高常在炫耀的样子,怎么着也和和善这个词儿不沾边儿。 桂竹见柳清菡走了,询问道:“小主,咱们还骑马么?” 高常在愤愤的甩了袖子,瞪了桂竹一眼:“骑什么骑?还嫌不够丢人吗?” 她本也不会骑马,顶多是坐上被奴才拉着走两圈儿,真要是跑起来,她也是不敢的,这会儿又受了气,自然不肯再去。 —————— 鹿宴结束后,乾隆大步朝自己的御帐走去,吴书来小跑着跟在身后,悄无声息的看了眼乾隆的下半身,试探道:“皇上,可要奴才去找两个宫女?” 方才在宴席上,皇上可是没少喝鹿血,鹿肉也吃了不少,他约摸着,皇上现在该是急于发泄的,就想着按照以往的规矩安排两个宫女伺候。 乾隆这会儿只觉得自己浑身发烫,他走的极快,试图用风来缓解自己的不适,听到吴书来如此安排,本想点头,却不知为何,此时的脑子里皆是柔贵人上午穿着骑装勾人的模样。 走到御账前时,他哑声吩咐:“去传柔贵人过来。” 吴书来看着乾隆进了御账,自己摸了摸嫩白无须的下巴,不知是该替柔贵人高兴还是该替她难过。 他抬头看了眼高挂的太阳,无奈的摇了摇头。 柳清菡本打算小睡一会儿,就听得吴书来说皇上召见,只好匆匆赶到御账。 甫一进去,还没等她行礼,乾隆灼热的大手就落在了她的腰间,一个转身就把她摁在了平日处理折子的桌案上面,桌案上面的东西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却没人去管。 柳清菡瞧着乾隆眼底那可以烫死人的幽深浴念,心肝儿不自觉的颤了颤。 她想试着去劝说阻止,甚至想着推拒,只可惜一样都没能实现,因为男人的力气要比女人的力气大的多,她也反抗不了。 柳清菡闭了闭眼睛,脸色有些白,要知道,帐篷可不隔音,里面做了什么,外面听的清清楚楚的,要是被守在外面的侍卫和太监听去了,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可惜,乾隆终究还是没有听她的,只顾着自己的心意行事。 吴书来带着人守在帐篷外,里面的动静听的清清楚楚的,他扫了一圈儿当值的侍卫和太监,沉着脸道:“你们都给杂家听好了,今儿个什么都没发生,你们什么也没听见,若是管不住自己的嘴,那就去地下管。” 白日宣*淫传出去到底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儿,不止对乾隆名声有损,对柔贵人更是不好,免不得会落得一个狐媚祸主的名声,所以为了替主子以绝后患,吴书来不得不提前防备。 见当值的侍卫和太监都听了进去,吴书来这才低着头,继续盯着自己的脚尖,对里面的声音充耳不闻。 能做的他都做了,至于过后如何,那就要看柔贵人的造化了,皇后娘娘许是会当做不知道,可太后娘娘…… 说来也是该柳清菡倒霉,原本喜善奉了太后的命令来御账给乾隆送些汤水糕点,谁知尚未走近就看到御账外一群人守得严严实实,再仔细听去,里面独属于女子的娇吟声断断续续,喜善步子一顿,当即转身回去,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太后。 太后捏着佛珠,嵌着碎宝石的鎏金护甲勾着佛珠上的细碎流苏,泛着令人心惊的寒意,眉心皱的能夹死苍蝇:“可知是谁在里面伺候?” 喜善道:“奴婢打听了下,午后皇上召了柔贵人去御账。” 一听是柔贵人,太后就厌恶道:“果然是个狐媚的,大白天就勾着皇帝。” 喜善犹豫了下,还是道:“奴婢听说,皇上午膳时用的是鹿宴。” 都说鹿血壮*阳,皇上失控也无可厚非。 太后耷拉着眼皮子挥了挥手:“哀家知道了,你去太医那儿,让太医给皇帝开一副养生汤,晚上你亲自给皇帝送去。” “是。” 直到夜色微暗,御账里的动静才停了下来。 一直在燃烧的烛火照的帐篷里愈加亮堂,里面凌乱的衣裳和帕子等物杂七杂八的混在一起,显得有几分迷乱。 柳清菡披着件小衣,拒绝乾隆要叫人进来伺候的建议,忍着身体的疼痛与不适,绞了帕子伺候乾隆清洗。 乾隆低头看着蹲在他身前的女子,似乎是不舒服极了,不论是唇色还是脸色都有些微微泛白,他难得的软了心肠,揉了揉她的发丝,柔和道:“辛苦你了,今儿你就留在这里罢,莫要再来回折腾了。” 柳清菡呼出一口气,忍着委屈,半扬起头,硬是笑着道:“您说什么呢,伺候您是臣妾心甘情愿的,臣妾从来都不觉得辛苦。” 见女子如此懂事,乾隆更是满意,他摩挲着柳清菡的面容,体谅道:“这几日若是身子不适,就不要去皇后那里点卯请安了,先养好了身子再说,回头朕会让吴书来去和皇后说一声。” 他自己下的手,知道有多重,当时不觉得如何,可这时候面对这般懂事的柔贵人,难免有了一分愧疚,所以就想多为她考虑一点。 这次,柳清菡没拒绝,点头嗯了一声:“臣妾都听皇上的。” 柳清菡刚把自己收拾好,就听外面吴书来禀报,说喜善嬷嬷奉了太后的命令,来给皇上送养生汤。 乾隆摸了摸鼻子,略有些尴尬,他知道太后是在警醒他,所以也顺着太后的意思,把养生汤一饮而尽。 而柳清菡则是莫名的有些心慌,她总觉得,这次的事情,太后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抿紧泛白的唇瓣,瞧着正在喝汤的乾隆,素手不自觉的抚上小腹,看来,她还是需要未雨绸缪。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啥,为了庆祝EDG得了冠军,今天就双更吧(虽然我不打游戏,嘻嘻) 这株草,圈起来,要考的。 第30章 紫禁城,翊坤宫,娴妃正伏案翻看账册,静心瞧着娴妃身旁的烛火有些暗了,特意换了一盏亮堂的过去:“娘娘还是歇一会儿吧,夜深了,仔细伤了眼睛。” 娴妃又翻了一页册子,嘴上道:“哪里能歇着,许多事情都没处理完,眼见着皇上都快回宫了,若是再弄不好,这宫务下次怕是不会落在本宫手里了。” 一说起这个,静心就有些不忿:“皇后娘娘也真是的,说是临走时将宫务都交给您打理,可人都走了一个多月了,竟又凭白冒出了许多账册,可见是皇后娘娘故意想为难您。” 娴妃虽然是头一次触碰宫务,可她自小就接受大家嫡女的教养,中馈更是精通,若非是今儿白日长春宫的奴才忽然送了许多未处理的账册,她也不至于要点灯看到深夜。 她轻笑一声,仿佛不以为然:“皇后防着本宫,本宫能理解,可若是皇后以为这样就能让本宫知难而退,那皇后可就错了,本宫只会做的愈发好,让皇后无可挑剔,无从指责。” 自己从小就是被乌拉那拉家按照皇子嫡福晋的身份教养的,区区小事,自然不足以难倒她,当初若非姑母到了最后不甚得宠,在先帝面前无甚颜面,如今的皇后还是不是富察氏也犹未可知。 静心见娴妃丝毫不慌,不免露出了笑意:“娘娘心中有丘壑,奴婢是万万不及的。” 不得不说,跟着这样一个遇事都极为冷静,不慌不忙的主子,是极为安心的。 就着烛火,娴妃一页页的看过去,可越看,眉心越是拧的紧,到了最后,她颇有些重的合上册子,问静心:“钟粹宫最近有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静心有些疑惑:“您为何有此一问?贵妃娘娘近来说是身子不适,太医院也说了要静养,所以这段日子贵妃娘娘从未踏出过钟粹宫。” 娴妃一扬手,静心就立马扶着娴妃往一旁铺了褥子的榻上半躺着:“贵妃体弱,按理说钟粹宫的冰该少用为好,可贵妃素日自持贵妃身份,贵妃位份上该有的份例一样不差,哪怕她用不得多少冰,内务府也是一分不差的给她送去,可这个月倒是奇了,刚刚的册子上记载,这个月钟粹宫领的冰,竟只是贵妃份例中的三分之一。” 软榻旁的小桌上放着一碟子洗干净的果子,娴妃随手捏了一个小咬了一口,慢慢嚼着。 静心思索了会儿:“说不准,是贵妃身子又差了些,不得已才减少了冰?毕竟比起这些微不足道的冰来说,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不是?” 娴妃修长的指尖点着小桌,漫不经心道:“不管怎么样,你这几日都多注意些,若是有什么异常的,及时告知本宫。” 钟粹宫里,高贵妃正一脸憔悴的抱着痰盂吐的厉害,好不容易过了这股子反胃的劲儿,身子反而没了力气,虚弱的躺在榻上。 秋阳忙递了漱口水给高贵妃,高贵妃漱了口,擦去眼角的一滴眼泪,有气无力的吩咐:“处理了,还是老规矩,小心一点,不要让旁人发现了。” “奴婢知道的。”秋阳小心的替高贵妃盖好被褥,准备端起痰盂去处理,只是手还未碰到痰盂,她咬了咬牙,跪在了高贵妃身前:“娘娘,不然咱们就将您有孕一事公布出去罢,您这样难受,隐瞒着,连太医也不敢开药,长此以往,对您身子的损伤极大啊。” 不止如此,高贵妃如今有孕将将两月,竟吐的如此厉害,加之这个高贵妃能怀上这个孩子,是用了猛药得来的,与母体更是无益。 高贵妃眉眼柔和的抚摸着小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秋阳的建议:“皇上不在宫里,本宫谁都信不过,娴妃那个贱人管着宫务,要想对本宫下手,再容易不过,本宫好不容易才怀了这个孩子,绝对不能冒一丝一毫的险。” 她不能用自己的孩子去赌人心,若是赢了自然皆大欢喜,若是输了,那输的可是她的命根子。 秋阳犹不死心:“可是娘娘,林太医说了,您这一胎已经是您在用母体精血供养着,所以孕吐反应才这般严重,太医早就建议您服用安胎药,您又不肯,奴婢怕……” 她怕娘娘这么任性下去,莫说孩子保不住,怕是到最后,连性命也没了。 高贵妃被秋阳说的有些动摇,这些日子,她隐隐约约觉得小腹不是那么舒坦,可当她要仔细感知时,又仿若是她的错觉,她迟疑了,秋阳抓住这个机会再接再厉的劝说: “娴妃虽然有宫务在手,可您有孕,娴妃必然要尽心尽力的替您周全,保住小主子,不然若是有个好歹的话,娴妃难辞其咎,皇上也会对娴妃有意见的。” “娘娘,什么都不如您和小主子重要,还请您三思。” 权衡再三,高贵妃终是被秋阳说动了。 第二日一早,高贵妃就以身子不适为由,光明正大的请了太医,太医从钟粹宫出来不过半个时辰,高贵妃有孕两月一事,就已然传遍了后宫。 钟粹宫外的御花园东门处,聚集了不少嫔妃,纯妃嘉妃和娴妃赫然在列。 三人试探的望着对方,却从对方的眼睛里看不出有用的信息,只好放弃。 还是娴妃先开口:“纯妃和嘉妃也是来看望贵妃娘娘的么?” 纯妃笑了笑,掩着口鼻低声道:“咱们也算是有默契了,一同来看望贵妃,只是谁能想到,贵妃多年不曾有孕,就连太医也几乎断定了贵妃不能生,谁知道就这么突然,一夜之间就有了身孕,可是打了本宫一个措手不及。” 这会儿纯妃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儿,她一心防备着嘉妃和娴妃,哪里知道贵妃不声不响的就有了呢? 嘉妃的笑意勉强:“谁说不是呢,本宫正哄着四阿哥,猛然得了消息,差点没抱住四阿哥。” 就贵妃那身子能有孕,惊着的可不止她们。 娴妃笑了笑,不说什么,只道:“不论如何,贵妃娘娘有孕是喜事,咱们合该恭贺才是。” 说着,就率先走到了钟粹宫门前,看着大门紧闭的钟粹宫,娴妃示意她宫里的太监去敲门求见。 没过一会儿,秋阳出来了,一脸歉意的对三人行了个礼道:“奴婢给各位主儿请安,贵妃娘娘精神不济,不便接待各位主儿,还请各位主儿见谅。” 早上的时候高贵妃又吐了一回,人正虚弱着呢。 娴妃没想到会吃个闭门羹,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自持身份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贵妃娘娘安胎了,这是本宫给贵妃娘娘的贺礼,秋阳姑娘替贵妃娘娘收下吧。” 话落,立即有翊坤宫的人捧着盒子递过去。 纯妃和嘉妃见此,也忙让自己的宫女把贺礼送过去。 秋阳笑着让人收了,又道了谢,转身回去关了大门。 一瞧不见钟粹宫人的影子,嘉妃脸上的笑瞬间没了,她冷哼:“跟谁没怀过孩子似得,矫情。” 她怀着四阿哥的时候,也没跟贵妃似的,闭门谢客啊。 嘉妃没注意到,她这话一出,娴妃眼底的冷意一闪而过。 纯妃只觉嘉妃这话不对,待瞧见娴妃脸上没了笑时,忙悄悄拉了拉嘉妃的袖子,嘉妃这才反应过来。 她尴尬的笑了笑:“娴妃怕也是忙的紧,本宫就不打扰了,先告辞了。” 纯妃跟在嘉妃身后离开,两人进了御花园,游走在花丛旁,不知怎的,纯妃忽的叹气道:“原以为贵妃那身子,这辈子是怀不上了的。” 嘉妃眉眼间都是不豫:“谁说不是,平日瞧着柔柔弱弱的,倒是把咱们都给蒙骗了过去,凭着贵妃的恩宠,皇上若是知道了,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皇上是高兴了,不过皇后娘娘就未必了。”纯妃掐了一朵花,意有所指。 嘉妃似是想到了什么,不似方才那般不高兴:“也是,左右贵妃这胎也妨碍不着咱们,贵妃若是能生下来,那是她的福气,若是生不下来,也是她的命不是。” 要说贵妃有孕,最不高兴的不该是她,而应该是皇后才对。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底的笑意。 正说着话,就见前面有个小太监,提着药包匆匆往钟粹宫方向跑。 纯妃眯了眯眼:“难道贵妃胎像不好么,还不到三个月就开始用药了?” 她是生养过的,自然知道,若是身子好,是用不着服用安胎药的,若是一发现有孕便开始用药,只说明贵妃这一胎,并不安稳。 嘉妃心中一喜,口中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要是贵妃胎像好,才是奇了呢。” 此时已是八月底,桂花香味儿悠悠扬扬,浓郁却不浓烈,黄澄澄的挂在树上,落在地下,别有一番滋味儿。 纯妃深嗅一口香气:“算起来,皇上也快回宫了罢。” 话音一顿,纯妃睨了嘉妃一眼:“听说四阿哥聪慧,你让人教四阿哥百家姓,四阿哥已经会背了。” 嘉妃谦虚的笑了:“纯妃姐姐过誉了,四阿哥一个小孩子,哪里就背的这么快了,原本本宫也没想着要让人教四阿哥读书,是四阿哥那日去找三阿哥玩儿,见三阿哥手里拿着书,回来后就缠着本宫非要学认字,姐姐你是知道的,本宫从来都不舍得拒绝四阿哥,就让人教了,如今也不过是将将认得几个字罢了,等皇上回来也能让皇上高兴高兴,谁都知道,皇上最讨厌蠢笨之人了,咱们四阿哥可不能让皇上厌恶。” 虽是谦虚,可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得意。 阿哥们但凡年满六岁,都要送到阿哥所去单独居住,除此之外还要去上书房读书,谁都知道三阿哥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百家姓学了半年还不会背,如今被年岁尚小的四阿哥赶超,纯妃面子上臊都臊死了。 纯妃死死掐着手心,面皮僵的不行:“那就祝愿四阿哥能得了皇上青眼。” 看着嘉妃得意洋洋的样子,纯妃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嘴贱,没事提什么四阿哥,白白给了嘉妃炫耀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明,这个字怎么样【挠头】 第31章 一行人在避暑行宫待了一段日子,又在木兰围场待了一段日子,路上耽搁几日,待回到宫中时,中秋节已然过了,离重阳节不过只有几日了。 甫一回宫,乾隆就携了皇后先把太后送回了慈宁宫,然后就去了钟粹宫探望有孕的贵妃。 柳清菡和众人含笑恭送着帝后离去后,便转身回了永寿宫。 钟粹宫里,高贵妃一见到乾隆,双眼当即含泪,但她依旧记得规矩,正准备起身行礼时,却被乾隆制止了:“免了,你如今有孕,轻易可折腾不得。” 当面就是一句关怀的话,高贵妃听的心里舒坦极了,她拽着乾隆的袖子,几欲破涕为笑:“臣妾哪里有这么娇贵了。” 秋阳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行了礼,照顾着人搬来了两把椅子放在帝后身后。 帝后二人坐下,乾隆还没说话,皇后就含笑道:“这也是皇上心疼你,早在路上时,皇上就得知了你有孕的消息,不知有多高兴呢。就连本宫,也是替你高兴,你伺候皇上多年不得有孕,如今一朝遇喜,可是要好好儿养着,争取给皇上和本宫生一个白白胖胖的阿哥才是。” 在旁人瞧不见的地方,皇后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掐着手心,心口几乎要呕出血来,她不知道这会儿她是以何种心情才能说得出这样贤惠端庄又善解人意的话来。 同样心情不好的也有高贵妃,她听着皇后故意恶心她,把她即将怀胎十月的孩子说成是为她所生,高贵妃就难受的不行,勉强笑了笑:“多谢皇后娘娘,臣妾必定好好安胎,不辜负皇上和您的期盼。” 两人相看两生厌,若不是当着乾隆的面儿,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多说一句的,这会儿面子情说完了,就听乾隆道:“朕瞧着你面色不大好,太医如何说的?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高贵妃看了秋阳一眼,秋阳会意,忙道:“回皇上话,娘娘自打诊出有孕以来,便时常呕吐,所以面色看着就差了些。” 乾隆目光落在高贵妃略略泛白的脸上,若有所思道:“你身子自来便差了些,有了身子也难免比常人更为辛苦,平日要是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回了皇后,派人去内务府取就是了。” “谢皇上,您放心,臣妾不会委屈了自己的。”高贵妃唇边溢出一抹笑意,再得意不过了。 多年夙愿达成,皇上待她一如既往的好,她便再无所求。 见高贵妃眉眼间再也没了往日的忧郁,似乎是真的高兴,乾隆沉吟了片刻,瞧着她尚未隆起的小腹道:“如今负责你脉案的是哪位太医?伺候的可妥当?若是不好,朕给你指一个。” 高贵妃忙道:“劳您费心,负责臣妾脉案的是林太医,臣妾这身子一直都是他照料的,如今也用惯了的,换了旁人怕是也不了解臣妾的身子,倒不如就让他一直照看着罢了。” 林太医是她的心腹,医术虽然比不过刘太医和陈太医,可在太医院也是数一数二的,有他便足够了。 乾隆见高贵妃拒绝的快,笑容一滞:“既然你信任他,那就让他替你保胎,朕还有事,就不多久了。” 略略坐了一会儿后,帝后就出了钟粹宫,乾隆临上肩撵前,转身瞧了眼皇后,见皇后依旧端庄,心里莫名软了些,他拉过皇后的手拍了拍,安慰道:“你还年轻,咱们迟早还会有嫡子的。” 皇后低头,看着一双交握着的双手,苦笑道:“臣妾已经年过三十,若想怀胎,怕是不易。” 乾隆抚了抚皇后的手:“你放心,朕回头命刘之林替你调养身子,他的医术是太医院最好的,必然不会有差。” 乾隆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皇后不愿再苦着一张脸惹乾隆心烦,便挤出一抹笑:“那臣妾便先谢恩了。” 两人在钟粹宫宫门口分开,乾隆回了养心殿处理政事,皇后则是看了看不早的天,去了慈宁宫给太后问安。 这么些年,晨昏定省,她一向做的很好。 一进慈宁宫,太后先是问了乾隆,然后才问了高贵妃的胎:“高贵妃如今几个月了,可核对过彤史?” 皇后微微点头:“臣妾甫一听闻贵妃有孕,就核对了彤史,日子并无差别,到今日,满打满算,也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子了。” 太后欣然一笑:“瞧着这时候,正好赶在皇帝离宫前。” 皇后只微微一笑,端着茶盏抿了茶水,不太想谈论关于高贵妃的话题。 太后年轻时也是经历过后宫的争斗,对于皇后和高贵妃之间的腌臜事儿,心里清楚的跟明镜儿似的,只是不想提起罢了。 稍顿,想起了围猎时皇帝做的荒唐事儿,太后郁然道:“出宫也有两个月了,如今回了宫中,规矩还是要拿捏起来的好。” 皇后不解:“儿臣愚钝,不知皇额娘所言何意?”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提起了规矩一事。 太后深深的看了皇后一眼:“后宫嫔妃的职责,是为了替皇室开枝散叶,而不是狐媚皇帝,蛊惑皇帝做一些不合规矩之事,这般嫔妃,若是不严惩,此后岂非人人都要效仿?你是皇后,原本这等事情,不该让哀家提醒才对。” 她到底对柔贵人存了不满,否则也不会明里暗里的暗示皇后惩罚柔贵人。 至于当时为什么不罚,那是因为当时还有蒙古人,太后不想让蒙古人看了笑话,最主要的是,她不想在皇帝面前当一个坏人,趁着皇帝对柔贵人热乎的时候的去动她。 而事后,就像现在,她完全可以借住皇后的手去做这件事,不会叫皇帝对她有任何的不满。 皇后何尝不明白太后的心思,可她拒绝不得,太后太知道如何让她妥协的为她办事,每次寻的理由都让她无法辩驳。 只是这件事,她却不想去做,她若是真的罚了柔贵人,且不说柔贵人心里会不会有心结,就说她多年经营的贤惠名声,怕也会有了瑕疵。 沉默了一瞬,皇后道:“皇额娘说的有理,可那日,臣妾听说,是皇上传了柔贵人去伺候的,说起来也是情有可原,不如皇额娘高抬贵手,饶过柔贵人这次,日后臣妾定然严加教导,必然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太后眼中带着嘲讽:“哀家年纪大了,心软也就罢了,不曾想皇后如今手握六宫大权,也如此心软,凡事有一就有二,若是第一次就视而不见,那日后这种事情更是会屡见不鲜。”她面容严肃的看着皇后,“皇后,你明白哀家的意思么?” 罚柔贵人不是她的目的,她的目的,是想间接警告皇帝,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大忌。 一旁伺候的喜善见皇后依旧有些执拗,不免提点了句:“皇后娘娘,这大清,唯有皇上是最重要的。” 她们都依附于皇上而活,皇上的事自然是重中之重。 皇后一个激灵,忙站起蹲了蹲身子:“儿臣受教,多谢皇额娘教诲。” 太后让皇后起来,喝了口茶,不愿逼皇后逼的紧,索性换了个话题:“和敬今年虚岁也十三四岁了,该有的规矩也该早些教起来,女孩子嘛,还是文静些好,像是上次那件事,哀家不想再看到。” “是,儿臣明白。” 皇后也有此打算,但此时听着太后略带嫌弃的语气说起和敬,她心里就涌出一股子难受来,索性就开口告辞了。 太后也没留,摆了摆手让人跪安。 出了慈宁宫,天边只剩余一抹晚霞,皇后坐在肩撵上,抬头瞧了瞧晚霞绚丽的颜色,闭了闭眼睛。 没等她感慨出什么,就听的底下传来请安的声音,皇后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是娴妃啊,起来吧,天色不早,你这是要往哪儿去?” 娴妃一身鸦青色氅衣,素净极了,身后宫女的手中还捧着一摞子册子:“皇后娘娘今日回宫,臣妾原是要去长春宫请安,顺便交还宫务,不曾想在此处遇见了皇后娘娘,倒是巧了。” 皇后点了点头,笑道:“娴妃倒是不贪权,不过也不用这么着急,就算是明日再来也使得。” 娴妃低着头,让皇后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只听语气像是笑着的:“皇后娘娘既然已经回宫,这宫权就没有还由臣妾拿着的道理,早早儿的还给您,臣妾心里也可松快松快。” “既如此,琦玉,去收了吧。” 皇后略一颔首,琦玉忙从娴妃宫女的手中接过,皇后瞥了一眼便道:“时辰也不早了,娴妃早些回宫吧。” 说完就坐在仪仗上扬长而去。 娴妃目送皇后离去,待看不见皇后身影时,她才道:“皇后这会儿的心里,怕是要怄得很了。” 静心平静道:“换了谁,怕是也不能不怄吧。” 娴妃怅然道:“这就是身为皇后要经受的。” 皇后回了长春宫,忍着头痛翻了基本账册,看着上面处理的井井有条的事物,也不得不夸一句娴妃处理的好,可她越是处理的没有一丝错处,就越是让她忌惮,若非娴妃存了表现的心思,不会这么苛求自己,有了她离宫前吩咐给娴妃使的绊子,还能做的这么完美,若说娴妃安分,她是如何都不肯信的。 半晌,她头痛的捏了捏额角:“琦玉,叫素苒来见本宫。” 永寿宫偏殿,柳清菡沐浴后只穿了一身粉色的寝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之卉在她身后替她烘发。 之卉动作轻柔,不经意间瞥见柳清菡放在腹部的手,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兴奋,但还是克制住自己压低了声音:“小主,您这个月的小日子还没来,要不要奴婢请太医……” 她贴身伺候柳清菡,对这事儿再清楚不过,只是才回宫,事情多,才想起来罢了。 柳清菡却表情如常:“你又不是不知,我的小日子素来不准的,推迟些日子也是常有的,哪里就这么容易了。” 她话里没有一分一毫的期待,让之卉心存疑惑,但还是期盼道:“您的恩宠不少,万一就有了呢?” 柳清菡摇了摇头,无奈道:“好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若是你不放心,明日请安后便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瞧瞧吧。” “是。” 眼瞧着天色不早,之卉加快了手中的动作,不一会儿,一头青丝便干的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素苒打了帘子进来,柳清菡瞥了她一眼,见她神色略有些慌张,眸子闪了闪:“瞧你慌张的样子,做什么去了?晚膳时就没见你。” 素苒尽量让自己的笑看起来自然:“小主带回来的东西有些多,奴婢盯着她们收拾去了。” 两个月前柳清菡出去时不过带了六只箱子,回来时就成了十二只,正正多了一倍,其中有乾隆赏的,也有蒙古福晋们见她得宠,巴结着送的。 柳清菡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服侍了柳清菡躺在榻上,之卉正准备将帐子放下来,柳清菡忽的说:“明日请安,素苒你陪我去吧。” 太后那里平静了许久,如今回宫,怕是要捡起旧账了。 素苒心下一跳,抿着唇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建议哦,每一条评论我都看了,只是辛苦你们摊上了一个有选择困难症的作者大大,所以,容我纠结纠结,再去百度百度吧 第32章 闲散了两个月,皇后回宫后头一次请安,嫔妃们都早早的来了。 柳清菡一落座,坐在她身旁的陈贵人就道:“多日不见柔妹妹,柔妹妹颜色依旧。” 过了一个多月,柳清菡面容上被舒嫔掌固的痕迹早就好全乎了,听陈贵人和她搭话,柳清菡笑着道:“陈姐姐看着倒是憔悴了许多,可是有不顺心的地儿?” 她还真不是刻意找事儿,陈贵人今儿的气色着实不好,哪怕上了脂粉,也能看得出底下遮掩的憔悴。 陈贵人闻言,难得没生气,只叹道:“近来秋老虎猛的紧,不过夜里稍稍开了窗透气,第二日起身脑子便昏昏沉沉的,没个舒坦劲儿。” 再过几日便是重阳,也算是入了秋,只是除了午间有些热气儿外,早晚就凉了不少。 柳清菡闻言,也只是随口关切道:“那陈姐姐可要注意身子才是。” 说罢,便不打算再搭理陈贵人。 揆常在眼瞅着柳清菡和陈贵人聊的热络,也加了进来:“柔姐姐有了陈姐姐说话,可是把妹妹忘在脑后了。” 柳清菡乐的多加一个人进来,忙道:“哪儿能呢,便是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呀。” 揆常在是个心思活络的,有了揆常在,三人中的谈话就基本变成了揆常在在说,柳清菡和陈贵人在听。 怡嫔喝了口茶,奇道:“出去一趟,怎么揆常在和柔贵人的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舒嫔不屑道:“什么关系好,不过是一个想巴结,一个愿意被巴结罢了,怡嫔你可是不知道,这揆常在可是靠着巴结柔贵人才侍了寝的,揆常在得了甜头,哪儿还肯放过柔贵人。” 舒嫔这话声音不低,像是刻意说给揆常在和柳清菡听的一般,随着舒嫔话音落下,殿里也是难得的寂静了。 柳清菡倒是脸色如常,不紧不慢的理着袖子的褶皱,揆常在却是难堪极了。 嘉妃一瞧,噗嗤一声笑了,冲着舒嫔道:“甭管揆常在是怎么侍寝的,只要能得皇上的宠,不比什么都强?最怕的就是不得宠的,还瞧不上得宠的,那得是有多清高,多缺心眼儿啊。” 这话虽然也不怎么好听,却是比舒嫔那尖酸刻薄的话中听了太多,揆常在忙冲着嘉妃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舒嫔一噎,对上嘉妃的眼神,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可以讽刺地位不如她的,却不能顶撞位份比她高,膝下还有儿子的嘉妃。 就在这僵持的气氛下,皇后终于梳妆好从后头出来了,行了礼后,皇后让宫女上了茶和点心,这才道:“方才就听你们说的热闹,都说什么呢?” 娴妃刚想回话,就被嘉妃抢先道:“也没什么,左不过是在说不得宠的瞧不起得宠的,假清高罢了。” 皇后目光依旧是扫视了一圈,待看出了几分端倪后,郎然道:“不论得宠还是不得宠,大家同为伺候皇上的嫔妃,自然该和睦相处,哪里需要分的那么清楚。”说着就把话题岔了过去。 刚说了两句,就听太监通传,说是高贵妃到了。 高贵妃今儿是被诊出有孕后头一次出钟粹宫,原本她是不想出来的,可无奈今儿个还要去慈宁宫请安,她可以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太后却是要尊敬的,便只能小心翼翼的带了许多宫女太监出来。 众人瞧着高贵妃被一左一右两个宫女扶着,步子走的缓慢极了,就连对着皇后行礼,也是敷衍至极。 只见皇后仿佛不在意一般,笑着道:“快不必多礼,小心扶着贵妃坐,你如今可是尊贵人儿,出不得一点差错。” 高贵妃听了,还真是连样子也不做,直接坐了,见旁人都盯着她瞧,她捂着小腹,满脸笑盈盈的:“姐妹们怎么都看着本宫?可是许久不见,都不认得本宫了?” 娴妃握着绢子的手不自觉蜷缩了几许,笑着道:“自然是认识的,只是臣妾却从来没见过贵妃有过这般开心的时候,可见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 这话倒是不假,高贵妃整个人就连毛孔都是散发着愉悦的气息,更别说她脸上显而易见的笑容和那直达眼底的笑意了。 高贵妃颔首:“娴妃看得倒是明白,本宫多年期盼的,如今终于实现,该是开心的,不过娴妃你也不用羡慕,该来的总会来,且把心放肚子里就是了。” 如今妃位上,便也只有娴妃未曾孕育,高贵妃可不就逮着娴妃可劲儿的炫耀。 娴妃何尝听不出她话中的炫耀,只敷衍的勾了勾唇:“那便承贵妃吉言了。” 皇后听的心里郁气丛生,不得不打断两人的交谈,转而问候几个有阿哥的嫔妃:“本宫记得,三阿哥今年也入了上书房,本宫这儿有一副新得的文房四宝,纯妃,待会儿你带回去罢。” 纯妃忙起身福了福身子:“多谢皇后娘娘。” “坐吧,只要三阿哥能勤奋读书,不辜负皇上的期望就好。” 问完了三阿哥,又问四阿哥:“说起来,本宫昨日听奴才们闲话,说四阿哥如今已经能背诵百家姓了,嘉妃,你教的很好。” 嘉妃笑道:“皇后娘娘过奖了,臣妾也是随便教一教,谁知道四阿哥偏记性好,也是出乎臣妾意料了呢。” 皇后唇角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不论如何,皇上知道了也会高兴的,若是有空,便带着四阿哥去养心殿给皇上问安吧,也让皇上听听咱们四阿哥背的百家姓。” 突然被巨大的惊喜砸中,嘉妃还尚且晕乎乎的没回过神来,身子已然诚实的对着皇后行礼:“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轮到五阿哥时,皇后轻轻皱眉:“如今天气也转凉了,愉嫔,要好生叮嘱伺候五阿哥的奶娘和保姆嬷嬷,莫要着了风寒,小孩子着了风寒可是大事。” 愉嫔动了动身子,点头应是:“臣妾已经嘱咐了伺候的人,必然会仔细小心照看的。” “那就好,本宫会吩咐太医院,每三日给阿哥们请一次平安脉,务必都要健健康康的才好。” 至于大阿哥,他的生母早逝,皇后也没这个时候问起,只打算私底下派人去看看,关照一番便罢了。 柳清菡看着皇后把阿哥们一个不落的拉出来溜溜,做出一副慈母的样子,眉尖微扬,想必是高贵妃的肚子给了皇后压力罢。 可惜高贵妃虽然眉头轻皱,但没如了皇后的愿轻易接招,只道:“皇后娘娘如此关爱阿哥们,也是阿哥们的福分,只是不知待臣妾腹中的小阿哥出生时,能否得到皇后娘娘的照拂。” 皇后笑容不变,似乎是没听到高贵妃口中的小阿哥三个字,她目光落在高贵妃捂得紧紧的小腹上:“这是当然,本宫是所有阿哥公主的皇额娘,自然会对所有阿哥公主一视同仁。” 说罢,皇后没再看高贵妃,扬声道:“如今宫里阿哥虽说不少,可也不多,身为嫔妃,你们当谨记自己的职责,为皇家开枝散叶,如此,方不负皇上对你们的恩宠。” “臣妾们领皇后娘娘教诲。” 见嫔妃们个个儿恭敬,皇后满意的点头,目光落在柳清菡身上:“柔贵人,你伺候皇上也有些日子了,回头本宫让太医院给你好好儿调理调理身子,也尽早给皇上怀个阿哥才是。” 高贵妃嘴角的笑一顿,瞧着柳清菡的容貌比未出宫前更加娇嫩,不舒服道:“这福气也不是谁都能有的,柔贵人瞧着便柔弱,怕是没这个福分。” 柳清菡对上高贵妃的视线:“贵妃娘娘说的是,您伺候皇上多年才遇喜,臣妾年纪小,资历浅,日后的事儿谁也说不准呢。” 高贵妃脸上的笑瞬间收敛:“是说不准,毕竟你不是本宫,又怎么配和本宫比。” 说到底,她心里还是忌惮这么一个年轻貌美又得皇帝恩宠的贵人的,她伺候皇上多年,自然也有些许了解皇上的喜好,心中更是明白,只要柔贵人自个儿不作死,往后十年,这后宫必定有她一席之地。 这话说的着实不客气,柳清菡也没生气,依旧笑意满满:“您说的是,臣妾不是您,自然不会同您一般。” 见高贵妃吃了个哑巴亏,皇后捏着帕子硬是把嘴角的弧度按下去:“好了,时候也不早了,皇额娘还在慈宁宫等着呢,随本宫去慈宁宫请安罢。” 说罢,皇后率先扶着琦玉走出去。 柳清菡恭敬的低着头,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高位先走。见皇后率先出去,高贵妃跟在后面慢悠悠的走着,不知怎的,仿佛是有人在她身后推了她一下,柳清菡不受控制的就想往高贵妃身上扑,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柳清菡硬生生的抓着一旁的桌角,稳住了自己。 众人被这一变故惊着了,高贵妃脸色煞白,一只手死命的护着自己的肚子,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待反应过来后,高贵妃身边的秋阳厉声呵斥道:“柔贵人,你竟敢冲撞贵妃娘娘,不要命了么,若是贵妃娘娘有个好歹,你有几条命够赔的。” 柳清菡垂着头,眸子里暗流涌动,面上却是带了慌张的道:“贵妃娘娘恕罪,臣妾并非故意,只是有些头晕,没站稳,还请您原谅则个。” 高贵妃狠狠地瞪着柳清菡:“一句不是故意就想逃避责任吗?亏得本宫没事,若是本宫腹中孩子有个好歹,本宫一定要你偿命。” 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孩子,容不得出半点差池。 高贵妃话说的狠厉,皇后神色不大好看:“好了,左右也是虚惊一场,柔贵人只是不小心,本宫让她给你赔个不是,此事就算过去了,如何?” “臣妾看不如何。”高贵妃半靠在秋阳身上,倔强的看着皇后:“皇后娘娘,臣妾知道您喜欢柔贵人,可柔贵人如此莽撞,令臣妾白白受惊,惊着了臣妾倒是没什么,惊着臣妾腹中孩子,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轻饶了她。” 高贵妃如此不依不饶,又顾虑到她的肚子,皇后只得问道:“那你想如何?” “臣妾也不是那狠心之人,只是为了让柔贵人长个记性,只好委屈柔贵人,跪上两个时辰了。” 皇后沉默的看着高贵妃,似乎并不想同意,可见高贵妃一副倔强不肯松口的样子,只得无奈点头:“依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高贵妃轻飘飘的一句话,柳清菡就被罚跪在了长春宫外的长街上。 长街上人来人往,奴才们瞧见柔贵人跪在这里,路过时皆低着头贴墙走,恨不得什么也没看见。 地砖冰凉坚硬,柳清菡只跪了半个时辰,就觉得凉气从膝盖处直往身体里钻,她余光瞥见一旁高贵妃留下盯着她的宫女,身子微微晃了晃,那宫女立即喝道:“柔贵人,这会儿才过了半个时辰,您还是跪端正了,不然贵妃娘娘会不高兴的。” 素苒跟着她跪在她身后,也小声道:“小主,您再坚持坚持,不然贵妃娘娘又有理由罚您了。” 在素苒心里,她和柔贵人之前都是宫女,跪两个时辰不还是小意思,跪完照样可以起来干活儿,这会儿见柔贵人满脸不舒服的样子,就觉得柔贵人有些矫情了。 柳清菡很是顺从的点头,抿唇又跪的端正了些,那宫女满意的点头,坐在墙角处悠闲极了。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候,柳清菡觉得身下忽然传来一股热流,只是她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她心里有些懊恼,早知道昨天吃一些冰了。 思绪在脑子里绕了一圈儿,身体里的寒气似忽然间爆发了般,等她再抬头时,已经是满脸煞白,冷汗频出,她似是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素苒的手,痛呼的低吟:“疼,素苒,好疼。” 说完,身子瞬间没了支撑,意识半模糊的晕了过去。 素苒刚听到柳清菡说疼的时候,心里一慌,又见此时人晕了过去,心里即觉得不好,浓郁的血腥味儿渐渐钻到她鼻孔里,她面色大变,下意识往柳清菡身后看去,只见素雅的藕荷色衬衣早已被血水染成了红色…… 而被高贵妃吩咐要盯着柳清菡的宫女见情形不对,转头就往慈宁宫去,她要赶紧去禀告。 也是巧了,这宫女刚到慈宁宫外时,众人恰好请安出来,她噗通一声跪在皇后身前,喘着粗气,神色皆是骇然:“柔贵人她……见红了……” 高贵妃一惊,声音变得尖细起来:“你说什么?” 柔贵人的孩子到底没保住,皇后等人赶过去的时候,陈太医正好从里面出来,一见到皇后,不等她问,就主动禀告:“柔贵人,小产了。” 他来的时候,看见柔贵人身下鲜血四溢的时候,就知不好,正好一个月的胎儿,本就没坐稳胎,又跪了那么久,能保住就奇了。 皇后闭了闭眼睛,周身泛着疲惫的气息,她转身看着或是幸灾乐祸,或是替柔贵人伤心的嫔妃,静默了一瞬,吩咐道:“你们都回去吧,莫要打扰柔贵人静养。” 其余人也知道自己就在这里没什么用,倒不如回去躲在自己宫里好好儿幸灾乐祸,便一一告退离去。 只有高贵妃,磨磨蹭蹭的,犹豫了半天:“皇后娘娘……” 皇后抬手制止了高贵妃的话:“你也回去吧,你还怀着身子,回去休息。” 许是因为心虚,高贵妃咬了咬唇,终究没再说下去,一步三回头的坐上肩撵走了。 人都走光之后,皇后问道:“柔贵人怎么样了?” 陈太医拱手:“柔贵人晕了过去,至今未醒。” 皇后头疼的扶额,交代道:“仔细照看,本宫去养心殿,亲自向皇上禀报此事。” 这件事情,她已经可以想象得到,皇上会如何震怒了。 养心殿,乾隆才下朝,一盏茶都没喝完,皇后就来求见。 吴书来腰弯的极低,看起来很是卑微,想起皇后面无表情的模样,直觉怕是出了大事,想了想后,吴书来还是决定提前给皇上打个预防针:“皇上,奴才瞧皇后娘娘面色不好,估摸着,怕是后宫出了什么大事。” 一听到后宫大事,乾隆头一个想法就是高贵妃出了什么事,他忙让皇后进来,谁知皇后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请罪:“臣妾有罪,请皇上责罚。” 乾隆心里咯噔一声,看来后宫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否则皇后也不会一进来就请罪,他面上不动声色:“出了什么事?” 皇后深呼吸了几次,几乎是从牙缝里艰难的挤出来的几个字:“柔贵人小产了。” 紧接着皇后就把早上请安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禀报了,之后静静的跪在地上等着乾隆发作。 乾隆平静道:“所以,就因为莫须有的冲撞,皇后就应了贵妃的胡闹,令朕白白的没了一个孩子?” 皇后俯身行了个大礼,额头触地:“此事是臣妾行事不,未能劝阻贵妃,请皇上责罚。” 乾隆深深的看了皇后一眼,眼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事已至此,皇后,你回去吧。” 至于怎么处理,却是一个字也没说。 皇后出了养心殿,擦了擦头上的细微冷汗:“琦玉,怎么就这么巧呢。” 是的,在皇后看来,柔贵人这一胎来的也着实是时候,她这一小产,哪怕高贵妃怀着身孕,皇上不能把她如何,但心里这个疙瘩无论如何也存下了,只是她也没占到便宜,皇上最后看她的那一眼,里面是浓浓的失望,她看的清楚。 琦玉也有些唏嘘,不过还是安慰皇后:“柔贵人自己个儿有了身孕自己都不知道,咱们又怎么会知道,说到底也是她不小心而已,况且又不是您让柔贵人跪的,柔贵人要恨,也是恨高贵妃,与您不相干的。” 皇后摇了摇头:“你知道本宫说的不是这个。” 她说的是素苒,若非昨日她嘱咐素苒,今儿个也就不会有柔贵人冲撞高贵妃一事。 琦玉低眉:“娘娘,您莫要把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您也是迫不得已,只能说,柔贵人这一胎来的不是时候,仅此而已。” 太后想让柔贵人长记性,高贵妃看柔贵人不顺眼,皇后被迫推波助澜,柔贵人也是倒霉。 永寿宫,柳清菡本就没有晕过去,只是装的而已,此时她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才装作幽幽转醒的样子,薄被下,柳清菡狠狠掐了自己大腿内侧的嫩肉,疼的她立刻掉出眼泪来。 之卉听见声响,忙凑过来,见柳清菡眼眶含泪,晶莹剔透的泪珠浸湿了绣枕,也忍不住的抹了把泪:“小主别哭,仔细伤了眼睛。” 柳清菡张了张嘴,似乎是悲恸极了,发不出声音,好半晌,才找回声音,哑声道:“之卉,我的孩子……” 之卉眼眶又是一热,她握紧了柳清菡冰凉的手:“小主,您还会再有孩子的。” 都是她的错,若是昨日她能及时的为小主请太医,今日的事也不会发生。 柳清菡无力的躺在床上,呜呜咽咽的痛哭出声,乾隆没让人通报的来了永寿宫,一进门就听见了柔贵人压抑的痛苦哭声。 他走上前,轻叹了口气:“莫要再哭了。” 除了这句,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要说他格外期待柔贵人肚子里的孩子,那是没有的,因为他压根儿就不知柔贵人有孕,至于伤心,或许是有的吧,只是这些年来,他伤心的次数多了,渐渐的对此也没什么感觉了。 柳清菡泪眼朦胧的看着乾隆,哽咽道:“皇上,它没有了,臣妾还不知道它来了,就这么没了,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没有保护好它。” 之卉跪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哭的伤心,自己也默默地垂泪。 乾隆坐在床榻边,伸手抹去了柳清菡苍白面容上的泪珠:“错不在你,莫要苛待自己,事情朕都知道了,你受委屈了。” 就如同他对皇后说的那样,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不能罚正有孕的高贵妃,也不能罚与此事无关的皇后,只好安抚好柔贵人。 想到这里,乾隆的语气越发柔和,似沁了水般,是柳清菡从未听过的温柔:“朕会让太医院好好儿为你调理身子,等你身子好了,朕让刘太医给你开一副坐胎药,咱们很快就会有孩子的。” 柳清菡似乎被乾隆的话给感动了,她死死的咬着下唇,可呜咽声依旧会从她的唇角溢出,这般隐忍的模样,更是令乾隆心疼。 半晌,她沙哑着声音开口:“臣妾以卑微之躯侍奉皇上,从未想过以后会如何,只要皇上高兴,臣妾便高兴,臣妾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为您孕育皇子,可是……可是……”说到这儿,哽咽了一会儿,继续道:“它来的时候,臣妾感受不到,它没了的时候,臣妾心里仿佛空了一块儿似的,就那么化作了血水……” 一番话说的情深意切,乾隆听的心下触动,他握紧了柳清菡的手:“你的心意,朕都明白,只是你要知道,朕也有朕的苦衷……” 听着乾隆的话,柳清菡死死的咬着牙关,幸亏她不是真的小产,否则的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她吸了吸鼻子:“臣妾都明白,可是臣妾明白归明白,心里却还是止不住的去怨,怨贵妃娘娘借题发挥,也怨自己粗心。皇上,您是不是觉得臣妾很小心眼儿?” 乾隆摇了摇头,将她耳边被泪水浸湿的发丝别到耳后:“又瞎想了不是?朕知道你的性子,更知道你的为人,不过你能明明白白的讲给朕听,没有丝毫隐瞒,朕很高兴。”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若是柔贵人真的装作大度的模样,说自己一点都不恨,不怨,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可她如此坦诚,恨了,怨了,都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这说明她没有说假话,也不曾骗过他,很好。 做了这么一场戏,在看到乾隆眼底的满意时,柳清菡困乏的半阖着眸子,乾隆即就替她掖了掖被角,叮嘱完奴才好生伺候后,大步离开。 刚踏出东偏殿,乾隆回头看了紧闭的门窗,鼻尖儿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儿,想起柔贵人泪眼涟漪的模样,皇帝叹了口气,朗声吩咐:“吴书来,传朕旨意,晋柔贵人为柔嫔,同嘉妃等人于十一月同册佳礼。” “嗻。” 乾隆的声音不算小,之卉刚放下帐子,柳清菡就听到了自己晋位的消息,她满意的闭了眼睛,一次月事换了一个嫔位,还顺带了一个月的带薪休假,这场戏,没白演。 话说这子息草还真是好用,只可惜就得了那么一株,若是多得几株,这样的事儿多来几次,岂不是贵妃之位也唾手可得? 作者有话要说: 菡菡:多来几次大姨妈,卷死高贵妃。 高贵妃:…… 话说今儿双十一,光棍儿节,情人节单身,七夕单身,光棍儿节还单身,希望你们可以一起陪我单身【坏坏】唉~我啥时候能摆脱单身,卷死闺蜜呢【思考】 第34章 晋柔贵人为柔嫔一事,皇帝自然要来慈宁宫亲自告知太后。 皇帝手臂放在桌子上,情绪显然不是很高:“儿子是想着,此事柔贵人也是遭了无妄之灾,索性就晋她为嫔,算是补偿。” 太后点了点头:“那皇帝的意思是,此事就此作罢了?” “是。”皇帝拨弄着手中的珠串,“高氏有孕,儿子不得不顾及她腹中孩子,柔嫔已然没了孩子,高氏的孩子就不能再出事,况且,儿子还有用的到高斌的地方。” 他特意添了最后一句,也是在间接的提醒太后,高贵妃动不得。 “也罢,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那哀家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皇帝,你膝下的子嗣还是太少了,你登基御极也有六年了,这六年里,就只有嘉妃和愉嫔给你生下了阿哥,算上如今高氏肚子里那个,也不过三个孩子。”太后看着皇帝,徐徐道。 皇帝低头道:“让皇额娘为儿子忧心,是儿子的不是。” 太后摇了摇头,有些嗔怪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是哀家的亲生儿子,哀家不为你忧心还能为谁忧心?更何况哀家也愿意。” 这番话说的皇帝心中一暖,他握紧了太后的手,满是孺慕:“是儿子说错话了,额娘莫怪。” 太后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出来了,反手拍了拍皇帝:“做额娘的,永远都不会怪自己的孩子。” 因为前朝还有事,皇帝只说了几句话就回了养心殿处理朝政。 皇帝刚走,喜善就听太后忽然就感慨了句:“你说,柔贵人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喜善沉吟道:“依奴婢看,于柔贵人而言,算是幸事,可于一个额娘而言,却是不幸了。” 一个孩子换一个嫔位,这笔买卖怎么看怎么划算,可是小产素来伤身,谁又能保证,这胎没了就一定能怀上下一胎呢。 似乎想到了什么,太后突然问道:“喜善,柔贵人可是真的小产?” 喜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您是怀疑柔贵人假孕?可是这不可能啊,给柔贵人诊脉的太医是陈太医,说起来也算是皇后娘娘的心腹了,若是假孕小产,皇后娘娘不可能会吞下这个哑巴亏,毕竟此事皇后娘娘也是在皇上那儿吃了挂落的。况且皇上之后又指了刘太医为柔贵人调养身子,也没发觉不对。” 刘太医颇得皇帝信任,有他诊脉,太后这才放下了心中的疑问。 太后舒了口气,不慌不忙的抚了抚身前的白玉祥纹压襟佩环,忽然带了分严厉:“高贵妃有了身孕,可是越发轻狂了,这要是搁在以往,她哪儿敢就这么不管不顾的罚跪嫔妃?还不是仗着自己有了个护身符,哀家和皇帝轻易动不得她么。” 当然,她绝对不会承认,在得知柔贵人小产前她被罚跪,她还对皇后不着痕迹的手段加以赞赏,可柔贵人小产的消息传过来之后,她就立马迁怒上了找事儿的高贵妃,不得不说也是双标极了。 喜善顺着太后的脊背,小声道:“奴婢听说,今儿个前朝时,高斌高大人也很是高兴,还在大殿上当众说自己府上要宴客。” 要说高贵妃有孕,高斌可是扬眉吐气了一番,再也没有朝臣敢当着他的面儿,指着他的鼻子说高贵妃无福,高家无福了。 太后冷冷一笑:“高家都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哀家倒要看看,就高贵妃那不中用的身子,能生出个什么出来。” 那一副柔弱的做派,简直和年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若非皇帝刚刚叮嘱了她,就凭柔嫔小产,哪怕她怀着孕,她也不会轻易饶了她。 喜善眼观鼻鼻观心,高贵妃的经历和敦肃皇贵妃的经历实在是太像了,同是潜邸侧福晋,同是初封贵妃,同样身体柔弱,这么多相似加起来,就导致了太后对高贵妃素来没有好感,只是皇上愿意宠着,又牵扯到前朝政事,太后纵然再不喜,也会跟着皇上的态度,对高贵妃和颜悦色的。 不过,也仅仅是面子工程罢了。 太后说完,见喜善低头不接话,也没生气,她本就是发泄几句而已,一股怒气过去后,她吩咐道:“告知皇后,此事就此作罢了,日后柔贵人……不,柔嫔如何,端看她的福分和手段了。” 就算她再不喜柔贵人,可没的到底也是她的孙儿,看在那个孩子的面子上,她便不再插手。 “太后心慈,若是柔嫔知晓,定然是要感念太后的。”喜善笑着奉承了太后两句,将太后哄得喜笑颜开的。 钟粹宫,高贵妃回来后一直惴惴不安的,一听到皇上去了永寿宫,那股子心慌怎么也止不住:“秋阳,本宫该怎么办?” 秋阳也心慌的不行,但对上更为心慌脆弱的高贵妃,她只能佯装镇定:“娘娘,您先别急,指不定皇上没有怪您呢。” 高贵妃猛然摇头:“若是不怪本宫,那皇上怎么不来看本宫,皇上从永寿宫出来就回了养心殿,问都没问本宫一句。” 秋阳语塞,好半晌才说:“皇上到底才没了一个孩子,估计正是伤心的时候,忽略了您也是有的,若是您实在想见皇上,不若奴婢去请了皇上来?” 虽然皇上不一定会来,这句话秋阳憋在口中未曾说出来。 说着,秋阳就作势要去请人,刚转了身,就被高贵妃给叫住了:“站住,别去了。” 她头疼的闭了闭眼:“此事归根究底也是因为本宫,这会儿哪怕就算见了皇上,本宫也心虚的紧,除了请罪,也不知该说什么了,还是等过些日子,皇上气消了再说罢。” “至于柔贵人……” 接下来的话高贵妃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听秋阳小心翼翼的说:“娘娘,皇上已经晋了柔贵人为嫔。” “你说什么?” 高贵妃眸子顿时瞪大,声音有些尖细:“柔嫔?那个贱婢凭什么?就凭她掉了一个孩子么?” 秋阳忙道:“娘娘放心,皇上只不过是安抚柔贵人罢了,毕竟这件事要给她一个交代,也要让太后娘娘看到结果的。” 当着高贵妃的面儿,秋阳到底没再喊出柔嫔这个称呼。 高贵妃脸颊划过一滴泪,只觉自己心里有些难平,她咬着牙,忽然捂着肚子□□了一声:“秋阳,本宫肚子疼,快,快去叫林太医来。” 秋阳大惊,片刻都不敢耽搁的去了太医院。 林太医气喘吁吁的赶来,刚扶上脉,心里就有了数,他收回手,摇头道:“贵妃娘娘,臣早已叮嘱过,您这胎本就是强行怀上的,胎气不稳,又时常动气,这样下去对您身子大无裨益。” 高贵妃稳住呼吸:“本宫记住了,赶紧去给本宫熬药。” 喝了药,小腹的疼痛缓解了许多,林太医又叮嘱了不可动气才退下。 高贵妃死死咬着牙:“秋阳,去长春宫禀告皇后,就说太医说本宫胎气不稳,需要卧床静养,头三个月就不去给她请安了,请皇后谅解。” “是。” —————— 后宫中出了这样的事,重阳节宴饮也是草草的收场了事,当晚按照规矩,皇帝应该宿在皇后宫中,可惜不知是不是受了柔嫔之事的牵连,当晚皇帝竟独宿养心殿,之后更是一连半月,连长春宫和钟粹宫的门也没踏进去过。 皇后和高贵妃受了冷落,柔嫔小产需要休养,一时之间有子嗣的嫔妃竟格外突出受宠了些,其中以嘉妃和愉嫔为最。 皇帝时不时的就要去启祥宫和景仁宫看望四阿哥和五阿哥,尤其是在四阿哥聪慧,仅以四岁的年纪就背出了百家姓后,对并不聪慧的三阿哥就更加不喜了。 这一明晃晃的对比,气的纯妃直在宫里抹眼泪,暗恨三阿哥不争气,嫉妒嘉妃的好运气,同时又让三阿哥身边的奴才加大了三阿哥读书的时辰,弄得三阿哥每日睡眠不够,第二日在上书房不断的打瞌睡,教书的大臣见了,气的胡子发抖,一状告到了皇帝跟前。 就这样,三阿哥被叫到了养心殿,被皇帝责骂,那声音大的,整个养心殿伺候的奴才都听的真真儿的。 这日,柳清菡正一脸苍白(敷了脂粉)的练字,之卉伺候在旁,说着这些日子后宫里发生的事儿:“小主不能侍寝的日子里,嘉妃和愉嫔独占鳌头,尤其是四阿哥,皇上极为喜欢,只是奴婢听说,三阿哥被皇上训斥后,回了阿哥所就病了。” 柳清菡挑眉:“病了?看来我高看三阿哥了。” 几个月前和敬公主一事,她以为三阿哥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城府,如今看来,不是他有城府,而是纯妃。 之卉有些莫名:“小主,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 柳清菡垂眸,对着一旁乾隆的字帖写下一个字,缓缓道:“皇上是多么自负的一个人,他训斥了三阿哥,前朝后宫皆知,可转头三阿哥就病了,不论是真病还是假病,都无疑是在火上浇油,让皇上以为三阿哥是在趁机对皇上表示不满。” 之卉满脸佩服:“小主睿智,奴婢拜服。” 说着,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沙漏,见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就道:“小主,您身子才好了那么一点,太医说不宜久站,奴婢扶您躺下歇歇吧。” 柳清菡一听到躺下这个词,浑身的细胞就散发着抗议的气息,她是真的不想再躺下去了,可又不能拒绝,只好由着之卉。 刚躺下,之卉正拿了一条小毯子往她身上盖,就听门口守门的宫女禀报:“娴妃娘娘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还是忽然发现皇帝比乾隆更顺口,就把乾隆换成了皇帝称呼,嘻嘻 话说我存稿都写好了,你们什么时候让我加更啊【对手指】 第35章 柳清菡一抬头,就见娴妃一身宝蓝色的氅衣,配着绣了芍药的华胜,梳着大两把头,头上带着几支看起来极为名贵的点翠嵌玉钗,耳朵上是一对烧蓝制式的坠子,在蓝色的衬托下,显得娴妃肤色莹白透亮。 她颤了颤睫毛,忙扶着之卉,做出一副要起身行礼的模样。 娴妃见了,快步上前,笑着制止:“妹妹快别动,你身子还未好全,行礼也不急在这一时。” 柳清菡顺势躺了回去,强颜欢笑道:“多谢娴妃姐姐。” 娴妃既然有亲近之意,她也就顺水推舟的叫了她姐姐,果然,娴妃一听,笑容越发深了。 她看着柳清菡面色苍白,怜惜道:“妹妹你也养了这么久的身子,怎么面色看起来还是这般苍白?可是太医院不够尽心?” 柳清菡惨然一笑,苍白的面色衬的她极为柔弱:“哪里是太医院不够尽心,给臣妾诊脉的太医是皇上亲自指的,只是臣妾一直心结难解,始终放不下那个无缘的孩子,所以才郁郁不得。” “唉~”娴妃叹了口气,拉着柳清菡冰凉的手:“小产到底伤身,瞧你这手,如此冰凉,你身边的奴才都是怎么伺候的,都不知道给你拿个手炉暖手么?” 柳清菡苦笑:“左右这身子连个孩子也保不住,还要来做什么。” 娴妃一惊,仔细瞧了瞧柳清菡,见她眼底黯淡无光,怕她真心灰意冷,忙道:“这心思可万万有不得,虽说你与这个孩子无缘,可只要你养好了身子,又有皇上的眷顾,必定还能再有孩子,所以你很是不必自暴自弃的。” 说完,见柳清菡低着头默默垂泪,咬了咬牙道:“再说了,妹妹就不想知道,那日你为何会冲撞贵妃么?” 话落,娴妃明显的感觉到手中握着的手一僵,紧接着就见柳清菡的神色变得僵硬,然后死死的咬着唇,言不由衷道:“都是臣妾身子不争气,头晕了一下,才……” “真的是这样么?”娴妃突然厉声打断她:“本宫一直以为妹妹是个敢爱敢恨,性子直爽的人,却不想原来妹妹也会自欺欺人了。” 柳清菡倏然掉下眼泪:“娴妃娘娘,不管您看见了什么,臣妾都求您不要说出去,臣妾求您了。” 她哭着掀开被子,就要起身给娴妃跪下。 娴妃忙拦住了她,目光沉沉的扫了殿里伺候的人,见只有静心和之卉,便道:“你,去给你家主子拿个手炉来,静心,本宫给柔嫔准备的东西忘了带来,你回趟翊坤宫拿来吧。” 静心倒是立马就出去了,之卉却犹豫的看了眼柳清菡,见柳清菡点头,她才出去,出去时特意换上了门。 娴妃笑了笑:“妹妹这个宫女倒是很忠心,就是不知道另外一个是不是也一样忠心了。” 柳清菡低头拨弄着绢子,不去看娴妃,闷闷的,话里的情绪有些复杂:“素苒是皇后娘娘赏给臣妾的宫女。” “本宫知道,皇后娘娘与你有恩,也知道妹妹你重情重义,哪怕知道了真相也不愿意说出来,就是为了替皇后遮掩,可是妹妹,你真的就这么甘心么?甘心你一生都彻底的沦为皇后的棋子?” 娴妃连连道:“若非素苒推了你一下,你又如何会冲撞贵妃?妹妹这般聪慧,本宫就不信你猜不到,若是你真的撞到了贵妃,等待你的会是如何,若是你没有小产,等待你的又是什么。” 柳清菡嗫嚅了几下唇瓣,一言不发。 “你一心为了皇后着想,可皇后又是如何待你的?她只是把你当成了一个对付贵妃的趁手工具而已。” 寂静了半晌,柳清菡抬头,面上已是泪流满面:“臣妾又何尝不知道,自从伺候了皇上,每每臣妾争不过高贵妃时,皇后娘娘总是命人敲打臣妾,素苒又总是在臣妾身边看着,连半点自由都没有,臣妾总想着,这般就算是臣妾报答皇后娘娘举荐臣妾伺候皇上的恩情了,可是臣妾万万没想到,自己受制于皇后娘娘也就罢了,到头来,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臣妾心中又何尝不恨呢。” “只是恨归恨,臣妾人微言轻,什么也做不了。” 娴妃听的仿佛触动极了,她拿着帕子温柔的替柳清菡擦去脸上的泪痕:“委屈妹妹了,若是妹妹相信本宫,本宫愿意替妹妹解决这一烦恼。” 柳清菡一惊,眼泪珠子仿佛顿了一下:“姐姐这是何意?” 娴妃温婉一笑:“在这宫里,形单影只总归是孤独的,倒不如寻个盟友,妹妹说呢?” “可,可这是背叛皇后娘娘啊,臣妾……” 娴妃骤然打断她:“难道你失去了一个孩子,还不够报答皇后的恩情么?” 柳清菡咬唇:“娴妃娘娘,不怕您说臣妾不知好歹,可臣妾是真的怕了,臣妾再也不想受制于人了,所以……” 好不容易就能摆脱皇后了,她可不想再给自己请个祖宗回来,哪怕这人是继后。 娴妃了然的点头:“本宫懂,所以本宫才说是盟友,而非让你投靠本宫。” 柳清菡闻言,面上一喜,当即道:“那就有劳姐姐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达成了共识,娴妃面上就带了几分真诚的笑意,而柳清菡也不似娴妃刚来那会儿的苦闷。 待静心和之卉回来时,娴妃指着静心手中的礼盒,示意静心打开:“妹妹瞧瞧,这尊送子观音如何?” 柳清菡接过之卉递过来的手炉,探头看了一眼,见这尊送子观音不过只有她两个巴掌大,但却是一块儿上好的和田白玉雕刻而成的,整体浑然天成,泛着柔和的光芒,又纯净无杂质,细细闻去,上面好似还有供奉时点燃的檀香的味道。 她微微诧异道:“这是……” 娴妃挥手让静心把送子观音交到之卉手上,笑道:“这送子观音,还是本宫当年入潜邸时,太后娘娘赏赐的,只可惜本宫无福,多年不曾有孕,辜负了太后娘娘的厚爱,如今把这送子观音转送给妹妹,期盼着这份福气可以带给妹妹,令妹妹再次遇喜,也可稍稍弥补妹妹的遗憾。” 柳清菡眼眸一亮,似是极为欣喜,口中却犹豫道:“这么珍贵的东西,还是太后娘娘所赐,臣妾怎么好要呢。” 娴妃唇角扬起一抹优美的弧度:“再是珍贵的东西,也比不过咱们姐妹之间的情谊,妹妹只管收下便是。” “既如此,那臣妾就收下了,多谢娴妃姐姐。”柳清菡活像是没见过好东西似的,说完扭头就照顾之卉:“快把这送子观音供上,一日三次的燃香,不可懈怠。” 之卉屈了屈膝:“是,奴婢这就去。” 待娴妃离开后,素苒鬼鬼祟祟的出现在门外朱红色的柱子后,铃兰瞧见,疑惑的喊了声:“素苒姐姐,你在这儿做什么?” 屋里,柳清菡给了之卉一个眼神,之卉点头出去,笑着拉住素苒往屋里走:“可算见着你人了,你这几日怎么也学会偷懒了,都不来伺候小主,小主都找了你好久。” 素苒笑的极为勉强,想挣脱之卉的手,却因为之卉力气太大而挣脱不掉,只得被她拽着:“哪里是我偷懒,实在是这几日身上不方便,怕凭白添了晦气,才没去伺候小主的,你可别胡说冤枉我。” 两人三言两语间,素苒就被之卉给拽到了柳清菡面前。 她见柳清菡面色不好,红红的眼眶显然是哭过的,忙关切道:“小主,您怎么哭了?可是娴妃娘娘欺负您了?” 柳清菡拿眼斜她:“我有什么可欺负的,左不过是让人看了笑话罢了。” 这还是头一次听见柳清菡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素苒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小主别伤心,您还年轻。” 干巴巴的说了这句,素苒就不知该说什么了。实在是她也心虚,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她推了小主的事儿,旁人或许不知道,可身为当事人,必然是清清楚楚的。 “是吗?”柳清菡嘲讽一笑:“素苒,你说,本宫待你如何?” 这是她被封嫔后,第一次自称本宫。 素苒身子一僵,僵硬道:“您待奴婢极好。” 柳清菡冷笑:“看来你也不是没心肝儿的人,可你既然知道本宫待你好,又为何要背叛本宫?” 说到背叛二字,柳清菡气急了,随手把手中的手炉扔出去,恰好砸到了素苒的头,顿时肿出了一个大包。 素苒噗通一声跪下:“奴婢……” 一听到背叛二字,之卉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起来,走到素苒面前,掐着她的下巴,对着她的脸左右开弓的扇了几个巴掌,恨恨道:“狼心狗肺的东西,原来是因为你,小主才失了孩子的。” 柳清菡支着头,见之卉打的差不多了,她才叫了停:“你可有要狡辩的?” 素苒趴在地上,唇角是被之卉打出的鲜红血迹:“奴婢没有,是奴婢听了皇后娘娘的吩咐,奴婢一直都是皇后娘娘的人,小主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可是,奴婢想不明白,小主既然从未信任过奴婢,可那日又为何让奴婢陪您一起去请安?要知道,之前可都是您让之卉陪着的。” 她没有任何狡辩,反而极为镇定的就承认了,还顺带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她是不够聪明,但是也不傻。 柳清菡闻言,眯了眯眼,眼底划过一丝危险:“本宫若是不信任你,又怎么会把殿里的事交给你打理?可你却辜负了本宫的期望,也……被皇后娘娘当做了弃子,你这么聪明,定然是看透了吧,所以本宫小产后的这些日子里,你上蹿下跳的,想着给自己找出路,是也不是?不要想着糊弄本宫,本宫虽比不得皇后娘娘,可也是被皇上封了嫔位的,想要你一个宫女消失在紫禁城,再容易不过。” 实则若非今日娴妃过来,她还真没想起来要处理了素苒。 素苒一听,顿时慌了,她爬到柳清菡身侧,伸手抱住柳清菡的腿:“小主,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也是身不由己,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一条贱命吧。” 她是真的慌了,小主小产的第二日,她便去了长春宫,可以往待她亲热的琦玉瞬间跟变了一副面孔似得,她这才察觉不对,回了永寿宫,见小主又沉浸在丧子之痛中,无暇顾及她,她便拖了好几层关系想要被调离永寿宫,谁知临到了,还是没逃过小主的清算。 柳清菡嫌恶的掰开她的手,拿着帕子扫了扫被她触碰过的地方,冷声道:“既然你做了这样的事情,就不适合在本宫身边伺候了,日后你就是永寿宫的粗使宫女了,出去吧,本宫不想再看见你。” 做粗使宫女总比丢了命强,素苒出去时还用帕子遮了脸,避着人没让人瞧见。 之卉却不理解:“小主,您怎么就这么心软,依奴婢看,就是打死素苒也不为过,可您不但饶了她,还让她继续待在永寿宫,真是便宜她了。” 柳清菡垂眸,手一扬就丢了手中的帕子:“是不是便宜她,现在说还为时尚早,留着她,且看娴妃要如何做吧。” 她却不知,自己竟有那么大的能耐,惹的皇后,高贵妃和娴妃都把主意打在了她身上,一个个都想利用她打击对方,那她反过来利用利用她们,总不过分的吧。 长春宫,皇后捏着碧玺十八子在手中,低着眉翻看佛经,琦玉端了杯茶道:“娘娘,素苒被柔嫔贬为粗使宫女了。” 皇后长吁一口气:“贬就贬了吧,左右素苒也废了。只是经此一事,柔嫔怕是也要和本宫离心了。” “娘娘别伤心,没了柔嫔,咱们还能找出第二个柔嫔,奴婢还不信了,没有人可供咱们用。”琦玉劝道。 皇后摇头:“本宫不是伤心,只是可惜,这么好的一颗棋子,就这么没了。便是再找一个,要比柔嫔出色,又谈何容易。” “总是会有的,娘娘若是放心,就把这事儿交给奴婢去办,说起来,内务府一年一次的小选,也快开始了呢。” 每三年一次的大选,是从八旗中选嫔妃,内务府的小选,则是选包衣奴才,进了宫就是伺候人的宫女,身份低,也好拿捏。 皇后本不想点头,可思及高贵妃的肚子,还是应了:“这回,且避着些人。” 她合上佛经,把手中的碧玺十八子挂在胸前的衣襟上:“陪本宫去阿哥所看望三阿哥吧,皇上在气头上,不闻不问,可本宫身为皇后,无论如何也该去关心一番。” 琦玉忙上前扶着:“娘娘心慈,纯妃娘娘必然体会的到。” 皇后轻嗤:“体会的到也好,体会不到也罢,左右本宫也不是做给她看的。” 就在皇后去了阿哥所时,养心殿传出来的消息,当晚娴妃侍寝。 翊坤宫,乾隆扶起跪地请安的娴妃,拉着娴妃坐到了炕上,静心忙上了茶,又让殿里多余的人退下。 殿中点的熏香沁雅悠长,让人身心舒畅,不似劣质香那般闻了令人头昏脑涨。 乾隆点了点炕桌上的珐琅鎏金小香炉:“这是什么香?闻着不错。” 娴妃笑道:“这香名为白脑香,味道纤细绵长,里面加了白芷,甘松,天竺葵,陈皮,还加了一点薄荷叶,所以又带了点清新的味道。” 乾隆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说:“这宫里,也就只有柔嫔不用熏香了,只她宫里的花卉,就足够了,月月都是不同的花香,倒也雅致。” 听乾隆提起柔嫔,娴妃面上并未露出任何异样,反而主动提起:“柔嫔妹妹种花的手艺可谓一绝。说起柔嫔妹妹,臣妾今儿个还去了永寿宫探望呢。” “哦?”乾隆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水:“柔嫔这几日如何?” 娴妃睨了乾隆一眼:“皇上既然这么关心柔嫔,又为何不亲自前去看望,想必柔嫔妹妹也盼着您呢。” “朕也想,可是朕一看见柔嫔,瞧见她落泪,就止不住的心疼,朕也难受,次数多了,便也不忍再去。”乾隆拨了两下茶盏盖子,叹了口气。 娴妃含笑,故意道:“皇上当着臣妾的面儿这么说,就不怕臣妾吃醋么。” 乾隆看了娴妃一眼,朗声笑道:“你素来心胸宽广,又岂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计较?柔嫔年纪小,说一句不懂事也不为过,朕可不就要多心疼一些。” “莫说皇上您了,便是臣妾见了柔嫔妹妹,也是心疼的紧,不知是不是身子还没好的缘故,面色过于苍白了些,整个人看起来也是郁郁寡欢的。”娴妃叹了一声,仿佛是真的替柳清菡担忧。 乾隆见她如此情真,不免有几分动容:“你若是有空,便常替朕去看看她吧,也替朕好生安慰她。” 娴妃点头:“便是皇上不说,臣妾也是这般想的。” 她说着,看了眼殿里被掐了声音的自鸣钟,见时候不早了,便起身道:“皇上,夜深了,臣妾服侍您安置吧。” “也好。” 乾隆顺着娴妃的话起身往寝间去,娴妃莞尔一笑,忙跟了上去。 —————— 不知不觉中,九月翩然而过,入了十月,一场大雨侵盆而下后,便也相当于入了冬,虽不至于冷的受不住,但夜里也需要点着炭火才能入眠。 在娴妃时不时的来永寿宫陪柳清菡说话,谈论高贵妃几时又请了太医,胎气如何如何的不稳,再说着其余嫔妃的小话下,柳清菡终于出了小月子。 这一日,嫔妃们刚从长春宫请安出来,远远的就看见养心殿的太监李玉打头,带着好几个小太监捧着盖了红布的托盘进了永寿宫。 愉嫔奇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怎么永寿宫得了这么多的赏赐?” 并不炽烈的阳光落在宫墙上的琉璃瓦上,折射出浅淡的光芒,娴妃笑了笑,解释道:“若是本宫没记错,今儿个该是柔嫔出了小月的日子。” 嘉妃呦了一声:“娴妃的记性倒是好,这样晦气的日子都记得清楚,看来传言果真不假,娴妃与柔嫔走的极近呢。” 众人闻言,各色目光皆落在了娴妃身上,一阵凉风迎面吹来,娴妃不慌不忙的拢了拢披风道:“同是六宫姐妹,本宫多去探望几次也没什么罢,再说了,去探望柔嫔,也是皇上的意思,嘉妃这么大反应,可是对皇上有所不满?” 嘉妃面色一僵,抬手用帕子按了按鼻翼两侧有些厚重的脂粉道:“瞧娴妃这话说的,既然是皇上的意思,本宫又怎敢质疑,不过是玩笑两句罢了,也值得娴妃如此冷厉。” 怡嫔幽幽道:“娴妃娘娘莫怪,实在是咱们姐妹有些吃心罢了,皇上如此惦记着柔嫔,就连柔嫔出了小月这样的日子都记得清楚,皇上待柔嫔的这份心,可不是让臣妾们艳羡了。” 纯妃自打三阿哥被训斥后,皇上就没去过她宫里,这会儿一听众人这么说,也恹恹的道:“还是怡嫔能说会道,可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舒嫔嘲讽一笑:“既然姐妹们都惦记着柔嫔,不如趁着今日,咱们也去永寿宫探望探望,顺便也开开眼,瞧瞧皇上究竟赏了柔嫔什么好东西。” “这……”娴妃看了一眼乌压压的人群,有些犹豫。 嘉妃本也没有一定要去,一见娴妃应的不利索,当即就道:“怎么,难道就只有娴妃去得,咱们姐妹就去不得么?” 见嘉妃面色不渝,娴妃掩藏住心里的不悦,淡淡道:“本宫可没这么说,腿长在自个儿身上,要去去就是了,永寿宫是柔嫔的,不是本宫的,本宫也做不得主的。” 纯妃眼珠子转了转,翘着佩戴了珐琅镶彩色宝石的护甲,充当好人:“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去瞧瞧吧,许久不见柔嫔,本宫也是怪想她的。” 说想是假,实在是这一个月来,她因为三阿哥失宠,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嘉妃和愉嫔频频侍寝得赏,心里早就怄着气了,如今柔嫔复出,也能分了她们二人的宠,她也喜闻乐见。 就这样,一群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往永寿宫去。 永寿宫里,柳清菡正站在东偏殿廊下,看着李玉低头哈腰的给她介绍乾隆赏给她的东西。 李玉捧着笑,极为讨好:“柔嫔娘娘,这些赏赐可是皇上亲自拟了单子,让奴才从私库中挑出来的呢,有芙蓉石双耳壶,水晶双鱼花瓶,金瓶珍珠花树景,白羽莲花镯,最最最要紧的,还是皇上特意让内务府炮制出来的红狐皮大氅,皇上说这是他围猎时就应了您的,只是这皮子炮制不易,就等到了现在。” 柳清菡今儿特意穿了一身宽大的浅藕荷绸彩绣海棠纹镶边棉袍,领口处的白色风毛出的极细,显得整个人消瘦了许多,凭白添了几分弱不禁风。 李玉只见柔嫔眼中原本从平静无波澜到带了些淡淡的欣喜,只听她说:“有劳皇上费心了。” 就这? 李玉顿时有些傻眼,他原以为柔嫔怎么着也得感恩戴德的说两句漂亮话,怎么就这么没了? 他若是就这么回去交差,皇上铁定扒了他的皮,想到这里,李玉想继续再说两句,结果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他转身一瞧,就见后宫的主子们几乎来了个全乎。 柳清菡扶着之卉走下台阶,对着娴妃几个位份比她高的一一行礼:“各位姐姐安。” 李玉也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各位小主请安。” 嘉妃一瞥见李玉,当即亲亲热热的抢先于娴妃一步,扶上了柳清菡的手:“妹妹快起,咱们姐妹之间又何必多礼。”她说完又看着李玉:“李公公也快起来,看来皇上也惦记着妹妹,这个时候让李公公来送赏赐。” 李玉尴尬一笑:“奴才也是奉命行事,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了,那奴才就先告退了,皇上还等着奴才回去复命呢。” “既如此,李公公就先回去吧。” 说话的是娴妃,她瞧着嘉妃浮于表面的动作,又见李玉不甚自在,就点头同意了。 等李玉带着人走后,柳清菡看了一眼满庭院的人,不着痕迹的把手从嘉妃手里抽出来,瞧不出几分热络的道:“外面冷,大家还是进去说话吧,铃兰,给各位主子上茶,再看着不拘什么点心,也上一些吧。” 众人面面相觑,见柔嫔态度冷淡,有些不愿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人当即就想走,只是见娴妃几个面色如常的跟了进去,她们也只好跟着。 东偏殿并不算大,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顿时变得拥挤起来,之卉在这时请示道:“小主,皇上的赏赐……” 没等之卉说完,柳清菡便道:“收起来罢。” 一听这话,怡嫔当即就道:“哪里能就这么收起来呢,说起来也是皇上的恩宠,咱们姐妹既然来了,柔嫔妹妹可不是要让咱们瞧瞧?” 怡嫔一说,其余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柳清菡可有可无的笑了笑:“既然怡嫔姐姐想看,那就看吧,也不是什么不能见不得人的,至于看了是何想法,那就不是妹妹可以管的了的了。” 她说着,颔首示意之卉,之卉忙让人把乾隆赏的东西一一的摆了出来,不论是圆桌上,还是炕上,只要能放东西的地儿,都摆的满满当当的,那些珠宝奇珍在屋子里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直刺的人眼睛疼。 怡嫔原本的笑顿时就僵在了脸上,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偏这口气还是她自找的。 便是嘉妃这等见惯了好东西的人也不免有些眼红,她随手拿起摆在面前的白羽莲花镯,往那光线亮堂的地方举了举,透着光线仔细打量过后道:“这玉的水头真是好,上好的羊脂暖玉呢,触手生温,实在是难得的物件了。” 娴妃含了一分笑意,眼角眉梢透着轻松:“难得见有嘉妃瞧得上眼的物件,本宫还以为嘉妃素来只喜欢金银,对于玉和翡翠没什么研究呢。” 嘉妃出身金佳氏包衣,也算是出身低微了,所以自小养成的眼界,便是只道那金银看着欢喜顺眼,其余的也不怎么懂得。 娴妃这话,明褒暗贬,嘉妃何尝听不出来,她笑意淡了下去,随意往托盘里一丢,那镯子在托盘里轻微转动了两圈,然后归于平静:“娴妃又知道了?本宫伺候了皇上这么些年,又怎么会半分长进都没有,你也是小看本宫了。” 怡嫔看着嘉妃随手一扔,颇有些心疼:“嘉妃娘娘且小心些,玉镯可是不经磕碰的。” 嘉妃白了怡嫔一眼,有些不屑:“又不是你的东西,你心疼个什么劲儿呢,没瞧见柔嫔都没说话么。” 柳清菡抱着手炉坐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着她们说话,若非怕自己过分,她恨不得叫人上了零嘴,一边吃一边看,一听嘉妃扯上了她,当即有些不乐意:“说不心疼,那自然是假的,只是臣妾也不是那大方的人,嘉妃娘娘若是摔坏了那镯子,回头臣妾可要从您宫里挑一件赔给臣妾。” 这要是放在现代,少说也值个几千万。 纯妃也乐的看戏,她随手捏了块儿点心放在嘴里,待咽下去后,才扬了扬脸道:“皇上赏给柔嫔的又何止那镯子一样?依本宫看,这火红的狐狸皮大氅才稀罕呢。” 嘉妃原是一眼就瞧见了的,她素来喜欢奢华,也喜欢艳丽,这样红的颜色,正是她喜欢的,只是东西不是她的,也只得眼不见心不烦,这会儿听纯妃提起,目光便又落在了这件大氅上面,面上带了几分流连。 柳清菡眼神轻闪,故意道:“臣妾也不知道这到底有多稀罕,只是臣妾方才听李玉公公说,这狐狸皮是皇上在围猎时亲手打的,只这一份心意,臣妾便满心的欢喜与感动了。” 娴妃被柳清菡这番话说的差点笑出来,见嘉妃面色由红转青,她忙用帕子捂了嘴。 嘉妃狠狠的瞪了娴妃一眼,气呼呼的道:“既然是皇上给你的,你还是快些让人收起来的好,免得坏了,白白浪费了皇上的心意。” 凡事过犹不及,柳清菡见嘉妃生了恼怒,忙挥手让之卉把东西给拿下去收好。 愉嫔坐在柳清菡右侧,端起茶碗徐徐的撇着上面的茶叶浮沫,柔和的笑了笑:“只是看看,又不是拿了刀子往上划拉,怎么会坏呢,不过收起来也好,省的我看着也羡慕,恨不得都给搬去景仁宫才好。” 这段日子,嘉妃和愉嫔平分春色,四阿哥和五阿哥也是一样,只是四阿哥占着年长会说话,可着劲儿的在皇上跟前表现,愉嫔心里可不就不畅快了。 嫔位以上的热热闹闹说着话,嫔位一下的只能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当个木头人陪笑,实在是她们谁也惹不起。 高常在与揆常在几个坐在一起,小声的窃窃私语:“揆常在,你之前不是同柔嫔关系好么,怎么也不见柔嫔同你说句话。” 揆常在面色不变,丝毫没有被高常在这句话影响到,反而惊奇的望着刘答应:“刘妹妹,我怎么瞧着,你的肤色白皙了不少?可是有什么秘方么?” 她的声音不算小,刘答应下意识的就往柳清菡那处看了一眼,见她只顾着同娴妃说话,并未注意到这边,她才松了口气:“哪里有什么秘方,不过是使了银子,从内务府那里买了上好的脂膏罢了。” 能让人变好看的东西,素来受女人们追捧,揆常在追问道:“是什么样的脂膏?回头我也让宫女去内务府买一些。” 刘答应笑了笑,没瞒着:“是新做出来的羊玉髓珍珠膏,只是价格有点贵,我花了半年的月例才得了一瓶罢了。” 她也不怕人去问,从柔嫔那里偷听来方子后,她早就防着这一日了,故而她早早的咬牙让人去内务府买了这脂膏掩人耳目,实则这东西都放在她梳妆台上的抽屉里生灰了。 揆常在惊的拍了拍胸脯:“那是有点贵。” 只有舒嫔若有所思的盯着刘答应,不知再想些什么。 直到众人在这儿待了大半个时辰,紫罗从外面进来道:“小主,内务府的人来了,说是要给您量身,制作吉服。” 柳清菡还不待说话,娴妃立刻就起了身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了,离册封礼的日子不多了,吉服可是重要的紧呢。” 娴妃说了告辞,她们也不好继续再待下去,也跟着走了。 内务府派来的绣娘麻利的给柳清菡量完身后说了几句吉祥话,之卉每人都给了赏把她们送出去,才转身进去,就见柳清菡瘫在了炕上。 之卉蹙了蹙眉,上前坐在脚踏上轻轻的给柳清菡捏着腿:“小主身子才好,又陪着嘉妃她们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是累人。” 柳清菡慢悠悠的抬了抬手:“我的身子如何,你不是最清楚么。不过她们来了也并非坏事,最起码,有些事情才瞧得清楚。” 之卉道:“那您都看清楚了什么?” 柳清菡瞥了她一眼,纤细的指尖点着红唇:“你先说说,你都看明白了什么?” 之卉笑道:“小主您是要考奴婢么?”她歪头想了想,从嘉妃开始说起:“之前奴婢觉得,嘉妃娘娘和纯妃娘娘关系还是不错的,可这次,奴婢瞧着两位娘娘之间好似是有了间隙,还有愉嫔,似乎也是同嘉妃娘娘不睦,舒嫔娘娘倒是安静了许多,也没怎么说话。” 柳清菡轻叹:“再好的关系,一但侵犯了对方的利益,也不会毫无裂痕,更别说,嘉妃和纯妃,本就是面子情。” 不得不说,皇帝就是皇帝,一手平衡玩儿的极为顺心遂意。 之卉点了点头,目光不经意隔着窗子落在外面正在打扫庭院的素苒身上,犹豫道:“小主,您奴婢想不明白,您为什么要留着素苒,她在这永寿宫,奴婢见了就恨不得撕了她。这些日子,娴妃娘娘那里根本毫无动静,也不知她应了您的事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 柳清菡淡淡一笑:“着什么急?凡事要沉得住性子,敌不动,我不动,静观其变不好么,你只需盯紧了她,只要她不害我,无论她做什么都不要管。” 见自家小主毫不担忧,之卉红了脸:“奴婢知道了。” 就在后宫中都以为今儿个乾隆必然会点永寿宫柔嫔的绿头牌时,钟粹宫忽然传出了高贵妃动了胎气的消息。 时隔一个月,后宫中再次有了高贵妃的消息,还是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不得不令人多想,尤其是在皇上听闻这个消息后,还去了钟粹宫看望。 之卉把消息说给柳清菡听后,柳清菡当即就冷哼道:“高贵妃这是跟我杠上了么?” 若是今儿个皇上不来她宫里,或者不是她侍寝,明日她就会成为后宫中流言蜚语的主要议论对象。 之卉愤愤不平:“自从那日后,贵妃娘娘已经一个月未曾出过钟粹宫,偏生在这样的日子里身子不适,说她不是故意的,这宫中但凡有眼睛的都不会信。” 柳清菡扶了扶小巧的珍珠耳坠子:“不管旁人信不信,只要皇上信了就好。哪怕皇上不信,可终究还是顾念着高贵妃的,一个月的冷落,也是到头了。” 之卉有些不甘心:“可是小主,难道您受的苦,就这么算了?” “算了?”柳清菡目光倏然变得阴冷:“自然不会算了,她如今有孕,我不愿动手徒增业障,我们之间的帐,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算。” 她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可要是对孩子动手,她也是不肯的。 之卉抿唇:“那咱们要去钟粹宫探望吗?” 柳清菡摇头:“当然要去,只是不是去钟粹宫,而是去宝华殿。”她轻声吩咐:“把本宫前些日子抄的佛经带上,去宝华殿焚了吧。” “是。” 作者有话要说: 哇哇哇,来了来了,大肥章啊。 存稿发的有些错乱了,九点十分之前看过的姐妹们再看一遍哈 第36章 说来也不知是不是所有的巧合都赶在了今日,柳清菡方带了之卉和两个宫女两个小太监到了宝华殿外,就见宝华殿外皇后的仪仗停在了那里。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皇后便已然从宝华殿里出来,只一眼就看到了她。 柳清菡轻笑了笑,上前对着皇后见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颔首叫了起:“本宫也有许多日子不曾见你了,如今见你一切都好,本宫也放心了。” “有皇后娘娘挂念,臣妾自然一切都好。”柳清菡低着眉,表情淡淡的,同以往对皇后热络的态度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 皇后自然明白这是何缘由,她叹了口气,看了眼琦玉,琦玉会意,忙挥手让伺候的宫人离得远了些,皇后这才主动道:“本宫知道你怨恨本宫,可本宫让素苒所做的事情,并非出自本意,若是知道你早早的有了身孕,本宫定然不会让素苒去陷害你。” 柳清菡露出一抹苦笑:“皇后娘娘这是在同臣妾解释么?可惜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后悔也来不及了,如今臣妾什么也不求,只求皇后娘娘能够放过臣妾,臣妾感激不尽。” 皇后打量了柳清菡许久,终是道:“也罢,以后的路,还长着,柔嫔千万要小心了。” 早就知道的事情,皇后也没有多愤怒,说完这句话后,上了仪仗便离开了。 琦玉不解:“娘娘,既然柔嫔已经不得用,您又为何跟她解释那么多?” 皇后淡然道:“虽然不得用,但本宫自认是个心善之人,看不得柔嫔被蒙在鼓里,以至于不知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幕后指使究竟是谁。” 琦玉撇了撇嘴:“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您都要听从太后娘娘的吩咐行事,更何况柔嫔,更是无法了。” 皇后低眉看着手中带了紫色锦缎绣牡丹花样式的手炉套,上面的风毛随着寒风的方向一边倒,轻喃道:“琦玉,你说,若是明知仇人是谁,却依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动也动不得,那郁气是不是就只能埋在心底了?” 琦玉心下一惊,不知皇后是在说自己还是在暗示柔嫔,她略略思考了一下才道:“郁结于心到底伤身,凡事还是应该看开点儿才好。” “要是看不开呢……” “那便只能忍着受着,等到合适的时机,再论……” 柳清菡站在原地,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皇后这话,还真有意思,并非出自本意?那就是被人胁迫?除了太后,她也想不到还有谁能让皇后说出身不由己四个字。围场那次,她到底还是招了太后的眼了。 直到皇后的仪仗从视线里消失,才就着之卉的手踏进了宝华殿。 从宝华殿大师中接过三炷香,虔诚的拜了拜,又亲手把带来的经书给焚烧殆尽,这才离开。 虽然她小产是假,可做样子就要做的真,只有自己相信了,旁人才会相信。所以这该有的形式和流程,她一样都不会少。 既然出来了,柳清菡也就没想着要那么快回去,毕竟闷了一个月,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怎么也要多待一会儿,说不准,还能偶遇一下。 顺着去御花园的路,柳清菡捂着不太热的手炉皱了皱眉,将手炉递给身后的一个宫女:“回去添两块儿炭吧,这手炉不热了。” 那宫女忙接过手炉,正要转身时,柳清菡又叮嘱道:“路上慢一些,风大,若是跑的快喝了风,难免会身子不适。” 宫女闻言,面露欣喜:“奴婢谢小主关心。” 说罢,欢欢喜喜的回永寿宫去添炭了。 一行人继续走着,冷风依旧呜呜咽咽的吹着,之卉正想着如何劝柳清菡回去,就听柳清菡低声道:“我让你做的事情办的如何?” 之卉思绪回笼,略有些为难:“小主,咱们若是要培养自己的人脉,银子是必不可少的,奴婢已经把您的月例银子拿了不少出去,若是再继续下去,少不得要捉襟见肘了。” 柳清菡略有些尴尬,谁能想到她受宠归受宠,手中却无银钱可用呢。后宫里的嫔妃都是有家里供奉的,而她只能依靠皇帝,半分银钱来源都没有。 在原身的记忆里,原身的阿玛是一个赌徒,成天混迹赌场,继母也是个眼皮子浅的,连带着生出来的儿子也跟太上皇似的,稍有不如意就是拳打脚踢,哭闹不止,简直丢人现眼。而原身之所以入宫,就是因为容貌出色,所以被原身的阿玛给卖进宫里的,这些她也是才想起来不久。 她抚了抚额,无奈道:“皇上不是赏的还有一匣子珍珠么,下次李玉或者吴书来来的时候,记得给他们打赏这个。” 之卉立马就想到了柳清菡这么做的目的:“您是想通过他们让皇上知道您没银子?” 柳清菡脑门儿上当即划过两条黑线:“本宫很穷这件事,不需要你再大声嚷嚷着提醒本宫。” 不得不说,一口一个本宫,叫着就是有气势。 之卉缩了缩脖子,嘿嘿一笑:“奴婢知错了。” 去添炭的宫女还没回来,柳清菡就已经转到了御花园,她瞟了眼御花园的东门,隐隐约约能瞧见专属于皇帝的仪仗尾巴。 她眸色稍暗,转了身就在周围晃悠起来。与其靠信任皇帝一定会去看她,倒不如相信自己。 此时的钟粹宫里,炭盆点的足足的,上好的红罗炭跟不要钱似的,再加上一旁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甜腻香味儿,熏得钟粹宫正殿满室的幽香,恰好遮住了殿内污秽的酸腐味道。 林太医把了脉去了茶水间亲自熬药,皇帝坐在高贵妃身旁,听着高贵妃如泣如诉:“臣妾还以为皇上生了臣妾的气,不愿意来看臣妾了。” 皇帝拍了拍高贵妃略有些冰凉的手,声音柔情似水:“怎么会呢,朕这不是来了。” 高贵妃抹了抹泪,小心的依偎进皇帝的胸膛,低低道:“皇上,您来了,是不是就说明您不怪臣妾了?臣妾知道那日是臣妾太过于冲动,以至于……可臣妾也是太过在乎咱们的孩子了,臣妾服侍您多年才得有孕,所以过于重视了些,您能理解的,对吧?” 皇帝低头看着高贵妃面色苍白,又急于解释的模样,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了当时柔嫔隐忍哭泣的场景,他摇了摇头,温柔道:“朕知道,朕也没怪你,但此事到底是委屈了柔嫔,所以朕不得不给柔嫔一个交代,也要给满宫一个说法。” 虽说柔嫔小产高贵妃也是无意,可他心里到底存了疙瘩。 高贵妃却没发觉任何异样,她听完皇帝的话,顿时满心的感动,她连连点头:“臣妾明白,臣妾都明白您是为了臣妾好,可是臣妾就是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皇帝面上的笑意暖极了,似能温暖这寒冷的季节一样:“现在还胡思乱想么?有朕在,你尽可安心,好好儿养好身子,给朕生个阿哥,比什么都重要。” 高贵妃见皇帝对她的态度并未因柔嫔小产一事而冷淡,反而愈加温柔,不免放下了提了一月的心,她抹了眼泪,轻柔的握住皇帝的手抚上她的小腹,求道:“皇上,臣妾夜间总是梦魇,以至于不能安心养胎,不知臣妾能否求个恩典,请您准许臣妾母亲入宫探望。” 宫中规矩,唯有嫔妃有孕八个月后,母家才能进宫探望,高贵妃如今不过三个多月,离八个月还早着呢。她不是不知道不合规矩,可她也想试试,她在皇上心中到底有多少位置。 皇帝感受到手掌下略微有些硬的小腹,并未立刻答应,沉吟了一会儿后问:“此事你可与皇后说过?” 高贵妃摇了摇头,咬着唇瓣小心翼翼道:“臣妾尚未来得及让人告诉皇后娘娘。” 不知为何,高贵妃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瞬就听皇帝道:“皇后管理六宫,此事也该由皇后做主,你向来懂事,别让朕为难。” 只这一句,就让高贵妃原本升起的一丝甜蜜尽数褪去,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嗓子涩的厉害:“皇上说的是,是臣妾疏忽了,臣妾会同皇后娘娘提的。” 皇帝瞥见高贵妃脸上带的情绪,却当没看见,只好生把高贵妃安置好,起了身:“你好好儿休息,朕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 话落,不等高贵妃挽留,径自出了钟粹宫。 吴书来跟在皇帝身后,心里不断嘀咕,高贵妃的心是渐渐被皇上给养大了,可谁让人家有个得力的阿玛呢,就说今儿个吧,要不是前朝传来了好消息,江南河口决堤一事被高斌给解决了,估计皇上会继续冷着高贵妃。 皇帝坐上暖轿,从东大街出去,他摸索着拇指上的扳指,忽然问:“柔嫔在做什么?” 吴书来闻言,顿时愣了,他不知道啊,早上送赏赐也是李玉去的,可这会儿李玉守着养心殿,他一直跟在皇上身边儿,哪里会知道柔嫔在做什么。 正当吴书来准备说他不知道时,柳清菡一行人的身影就进入了他的视线,吴书来心里一拍手,这可真是巧了,他凑近了暖轿,仔细回禀:“回皇上话,奴才瞧着,前边儿好似是柔嫔娘娘,正带了宫女在逛园子呢。” 皇帝顿时皱眉:“这么冷的天,她身子才好,逛什么园子,去把她给朕叫来。” 吴书来“嗻”了一声,一溜烟儿的去请了柳清菡主仆。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是不会愿意替人背锅滴 第37章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 清透的声音透过暖轿帘子传了进去,一旁的奴才忙掀开帘子,使得皇帝可以看到来人。 柳清菡出来时,特意把上午的藕荷色衬衣给换了下来,换成了一件月白色的衣裳,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皇帝从暖轿里出来,亲自弯腰扶起柳清菡,只是甫一碰到柳清菡的手,便觉得凉的浸人,他不自觉的就皱了眉:“手怎么这么凉,出来也不带个手炉么。” 柳清菡微微低着头,不去看皇帝,只是道:“臣妾带了的,只是手炉不热了,臣妾让宫人回去加炭还未回来。” 这话说的就很有意思了,这得是出来了多久,手炉才会不热。 皇帝想到这一点,便问了:“今儿个风大,出来做什么,冻着了朕可是会心疼的。” 柳清菡声音带了几分伤怀道:“臣妾方才去了趟宝华殿。” 只这一句,就勾起了皇帝的怜惜之情,他捂着柳清菡的手替她暖着:“便是要出来,也该先顾着身子才是,否则要是病了,不是存心让朕心疼,左右朕火力足,替你暖一会儿,也好稍稍暖和一些。” 吴书来抽了抽嘴角,皇上为了让柔嫔欢喜,竟站在这寒风里站着替柔嫔暖手,若是得了风寒,皇太后还不得问罪于他。 正想着上前劝,就见柔嫔把手从皇上的手里抽了出来:“多谢皇上好意,只是您心疼臣妾,臣妾自然也心疼皇上,若是因为臣妾让您冻着了,臣妾如何心安。” 皇帝无奈一笑:“你就是太过小心,也罢,那你就随朕去养心殿罢,朕也许久都没好好儿和你说过话了。” 柳清菡微微一笑,顺从至极:“臣妾都听皇上的。” 他扫了一眼柳清菡身后,见她并未乘轿,索性拉着她的手缓缓的走在长街上,一路上低声细语,极尽柔和的关切着,险些让柳清菡以为眼前这个男人是喜欢她的。 吴书来带着皇帝仪仗跟在皇帝和柳清菡身后不远处,听着时不时皇帝传来的柔情关切,牙都快要酸掉了,只搓了搓胳膊,浑身抖了抖又继续很上。 好容易到了养心殿,柳清菡站在乾隆身前,替他取下身上的披风交给吴书来,又任由之卉替她取了披风,这才由着乾隆带着她在炕上坐下。 宫人们上了热茶,柳清菡连着喝了两口才觉得暖和了些。 乾隆握着柳清菡的手,依旧是冰凉的触感,他沉声道:“吴书来,去把朕的手炉拿来给柔嫔。” 吴书来忙将乾隆的手炉递了过来,柳清菡捂了一会儿,手才渐渐有了温度。 乾隆把人搂在怀里,嗅着女子发间的清香,低低道:“朕早上让李玉送过去的东西,看着可还欢喜?” 柳清菡睫毛微颤,闻着皇帝身上沾染的女子香气,眸间闪过一丝诧异,这味道,怎么那么像是…… 没等她想完,就听乾隆这么问,当即就道:“皇上赏的,自然是最好的,只是臣妾素来不懂得欣赏,给了臣妾怕是糟蹋了。” 乾隆微微一笑,说出的话极为慰贴:“朕既然给了你,便是你的东西了,说什么糟蹋不糟蹋的,凭白看低了自己,若是实在不懂,倒是可以向朕讨教一二,朕对你,向来是有耐心的。” 柳清菡仰头,唇瓣正好蹭到了乾隆的下巴,乾隆心下立时有几分悸动,但柳清菡恍若未绝:“那臣妾需要向皇上讨教的东西多着呢。”她低了头,掰着手指一一道来:“臣妾的字写的不好,上次讨了您的字帖回去,至今未曾练出一分一毫,臣妾也不通诗书,就算是女红针襒,臣妾也还是差了几分的。” 越是说下去,柳清菡脸上就越是懊恼:“这么算下来,臣妾可谓是一无是处了,也就只有打理花草还算精通,可那些向来被舒嫔姐姐说是上不得台面的……” 皇帝听到这儿,不禁笑出了声:“朕却是不知,你对自己的要求竟是这么高的么?就算是贵妃和舒嫔,也只是对诗书略有涉猎,嘉妃只是略通舞蹈,纯妃的女红还算入目,可宫中绣娘不少,再好也比不过绣娘,你虽不通这些,可只要通了朕的心意,便是旁人所没有的好处。” 柳清菡闻言,娇娇怯怯的抬眸,黝黑的眸中皆是乾隆的倒影:“那皇上这么说了,可就是不嫌臣妾,臣妾是会当真的。” “本就是朕心中所想,自然是真。”皇帝手背碰了碰柳清菡略有些凉意的脸颊,笑道:“不过若是你肯学,朕也是不介意多一个学生的。” 说到底,有女人也要学会通一些情致,才更加诱人。只是柔嫔格外不同了些,柔嫔未经过大家格格的悉心教养,就像是一块儿未经雕琢的璞玉,他兴之所至时,可以随他心意任意雕刻。 柳清菡抱紧了手炉:“虽然您这般说了,但臣妾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也明白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所以臣妾只学那一样,只一样,学好了,就足够臣妾终身受用了。” 皇帝见她身为女子,却有这般见识,不免有些赞赏,旋即就问道:“那你想学些什么?” 柳清菡装作思考的歪了歪头,小两把头上的三串黄豆粒大的珍珠流苏步摇一晃一晃的打在脸上,皇帝不由自主的伸手扶了扶:“这珍珠虽然色泽明亮,但个头到底小了些,朕记得之前赏过你一等的合浦明珠,怎么不用那个来做首饰?” 惊喜来的太突然,柳清菡不得不接着,她不好意思的低头:“做首饰,这般大小的珍珠也尽够了,您赏臣妾的那些,臣妾特意留了下来,想着用来赏人,至少也不失体面不是。” 况且,做首饰自然讲究一个好看,合适才最重要,一等合浦明珠个头很大,若是做成首饰,那得夸张成什么样儿? 皇帝接下来的话就像是跳进了柳清菡挖好的坑里一样:“用珍珠赏人,你也真是大方?怎么,银子还不够你赏的么?” 柳清菡先是支支吾吾的别扭了一会儿,又见皇帝脸上渐渐开始浮现出不耐时,才嗡嗡的说:“臣妾本是宫女出身,家底儿本就不够丰厚,后来伺候了您,月例也是都拿来赏了人,月月都是入不敷出的……” 皇帝这才明白,原来不是大方,是柔嫔穷,所以才拿珍珠赏人,他哭笑不得:“你也是出息,尽穷大方,银子不够,朕补给你就是了。” 说着,他扭头喊了吴书来,笑着道:“从朕的私库里给柔嫔送一千两银子去,省的她回头又没了银子,拿朕赏的东西充大方。” 柳清菡顿时高兴了,皇帝不愧是皇帝,就是大方,一出手就是皇后一年的年薪啊,她忙谢过了皇帝,然后伏在了他怀里道:“臣妾想到要学什么了。” 皇帝配合的问:“什么?” 柳清菡抬眸,认真的看着皇帝:“那自然是练字了,臣妾曾经伺候皇后娘娘时,常常见皇后娘娘练字,皇后娘娘说,习字可以静气凝神,只是臣妾却体会不到这等深奥,只觉得字如其人,写的好看了,也衬得上臣妾这张脸不是?” 一番话逗的皇帝朗声大笑,他愉悦的捏了捏手中柔若无骨的手,连连道:“是极是极,虽是有些自夸,说的却不无道理。” 说教便教,皇帝当即命人铺了上好的洒金宣纸,带了柳清菡立于书案后,又命柳清菡写几个字让瞧瞧。 柳清菡握着湖笔,思考了一瞬,提笔写下了“玉软花柔”四个字。 皇帝从身后环着柳清菡,垂眸看了一眼道:“怎么想起写这四个字?” “臣妾这些日子待在宫中,闲来无事翻看了些书籍,偶然看到西江月中的一句词,罗袖云轻雾薄,醉肌玉软花柔,当时只觉得这词柔婉,似是形容女子,便记了下来,皇上觉得如何?” 皇帝微微一笑:“不错,用来形容爱妃,倒正合适。” 只是说完,皇帝话锋忽然一转道:“只是形容女子的最高赞美素来是仪容风范,而非容貌。” 柳清菡眼中含了疑惑,半扭头去看他,却只看到了下巴,下一瞬,皇帝拿过她手中的湖笔,换了一张纸,在上面同样写了四个字。 皇帝放下湖笔,缓缓念道:“夫人琁躔濬发,金缕延长,令仪淑德,玉秀兰芳。” “令仪淑德?” “不错,看这四个字如何?” 柳清菡点点头:“听着有些深奥,但皇上应当是在夸臣妾罢。” “那是自然。” 柳清菡拿起这张纸,仔细看了看,便道:“皇上可能把这御笔赐给臣妾,臣妾要把它放在永寿宫中,不辜负皇上对臣妾的期待。” 皇帝负手而立,语气大方:“这有何难?朕让内务府把这字做成匾额,回头挂于永寿宫正殿。” 吴书来也是极有眼色的把这字拿了下去,着人送去了内务府,送去时还特意交代了:“这是皇上御笔。” 一听御笔两个字,内务府的人自是诚惶诚恐的,小心的不能再小心,生怕有一点损坏。 天色微暗,柳清菡被送进了养心殿围房沐浴更衣,一切依旧如同她以往侍寝时的规矩,被裹在了锦被里,由着小太监把她放在燕喜堂的龙床上。 寝殿内,皇帝自然沐浴更衣完毕,侧躺着用手臂撑起上半身,身上搭着一条明黄色绣着如意龙纹的锦被。 时隔一个月,柳清菡再次上工,忽然就觉得有那么点不自在。 她红着脸一点一点的从裹着自己的被子里钻出去,然后按照规矩从皇帝的脚下钻出来,露出了一张洗尽铅华后的柔美面容,许是因为皇帝的目光太过灼烈,她害羞似得将脸埋在皇帝的怀里,感受着皇帝怦然的心跳。 皇帝摸着柳清菡乌黑顺滑的青丝,倏然一笑道:“都服侍过朕许多回了,怎么还是这般害羞?” 柳清菡小手握住锦被,抓的锦被立刻泛起了褶皱:“臣妾就是害羞嘛。” “好好好,朕还偏就爱极了你害羞时的模样,如同春日繁花,不胜娇柔。”皇帝轻笑出声,鼻尖轻触着身旁女子的脸颊,低声呢喃。 烛火照明的寝殿内低吟浅唱,羞的乌云都陆陆续续的开始泛白。 皇帝餍足的起身,随手披了一件寝衣,叫了吴书来进来伺候。 吴书来猫着腰,眼睛丁点不敢乱瞟,只是还没等他走进,床榻上忽然出来一声轻喃:“孩子…………” 吴书来心里一惊,他悄悄抬眼,就见皇上的指腹拭去了柔嫔眼角的泪痕…… 他忙又低下头,正准备后退时,皇上就起了身,大步往浴间去,他连忙跟了上去。 第38章 翌日醒来时,皇帝的身影早已不见,柳清菡唤了人进来伺候她洗漱,方才梳妆好,就连李玉带着一个小太监进来,那小太监的手中捧着红木的托盘,上面放着两个精致的青花瓷碗,一碗颜色漆漆的,散发着难闻的药味儿,一碗是乳白色的,瞧着像是燕窝。 之卉一瞧见那药,心里便是一紧,她握紧了替柳清菡挽发的檀木梳子,紧张的问:“李公公,这是何物?” 别不是皇上给小主赐了避子汤,不想让小主再次有孕吧? 李玉捧着笑,似是没察觉之卉的情绪,只弯着腰对柳清菡道:“回柔嫔娘娘的话,这是皇上一早上朝前就嘱咐了奴才的,这汤药是皇上特意叮嘱了刘太医,让刘太医根据娘娘您的身子开的坐胎药,皇上还交代了,您小产后身子尚弱,便吩咐了,让您每日早起进一碗燕窝,也可补补身子,滋润养颜。” 柳清菡一听,面色当即红了些许,又起身对着皇帝上朝的方向福了福身子,这才一脸感激的道:“有劳皇上如此费心。” 李玉笑着道:“只有娘娘身子好了,皇上才会放心,如此,奴才就不打扰您了。” 小太监忙把托盘放下,跟着李玉身后退出了燕喜堂。 之卉这会儿已经没了方才的紧张,反而透露着欣喜,她端过坐胎药捧到柳清菡面前:“小主,不如您趁热用了。” 这可是坐胎药,后宫主子里的头一份儿呢,便是以前高贵妃未曾遇喜时,皇上也不曾下旨赐过坐胎药呢。 柳清菡闻着鼻尖儿处传来的药味儿,心里一阵厌烦,她自然分辨的出这是真的坐胎药,只是她又没打算这几年就生孩子,要知道乾隆的寿命长着呢,越早生的孩子,说不准还活不过乾隆,再者她年纪也还小,身子骨还没完全长开呢。这要是难产了,她哭都没地儿哭去。 只是她又不能明晃晃的说不喝,再说了,就算这药她不喝,这屋子里也没地方可以倒了去。 见实在是没办法,柳清菡只好捏着鼻子喝了,又把那燕窝用了,这才带着之卉去了长春宫请安。 请安依旧是一阵子的酸言酸语,柳清菡全当是嫉妒她,都不过耳的。 皇后冷眼瞧着,忽然就觉得没意思极了,刚想开口让人散了,却听得一声通报,高贵妃派了秋阳来了。 秋阳刚对着后宫嫔妃见了礼,还不曾说出来意,舒嫔就道:“这倒是奇了,钟粹宫已经闭门谢客多日,今儿个贵妃怎么舍得让秋阳姑娘出来?” 嘉妃白了眼珠子道:“闭门谢客也要看人,昨儿个皇上去了钟粹宫,不是也没见贵妃关着宫门不让进?” 当谁不知道高贵妃的想法似的,不就是瞧着柔嫔身子痊愈了,急着先柔嫔一步去邀宠么。 高常在怯怯的起身福了福身子道:“这后宫是皇上的后宫,皇上想去钟粹宫,贵妃娘娘又岂敢把皇上拒之门外,嘉妃娘娘实在是说笑了。” 嘉妃被高常在这么一反驳,当即就想教训她,还是皇后出生打断了几人的交谈:“贵妃让你来,可是有事?” 秋阳恭谨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是奉了贵妃娘娘的命来的,贵妃娘娘最近几日夜间总是梦魇,以至于不能安心养胎,所以特意让奴婢来请皇后娘娘懿旨,不知可否传高夫人入宫相见。” 皇后抚了抚手边的玉如意,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问:“此事,贵妃可禀报过皇上?” “是,贵妃娘娘已然同皇上说了的。”秋阳避重就轻,不肯说皇上让贵妃去问皇后。 只是皇后到底是皇后,纵然秋阳没说,皇后也一针见血的问到了:“皇上同意了?” 秋阳脸色略有为难:“皇上说,此事全凭皇后娘娘做主。” 皇后嘴角噙着笑意:“这样啊……” 她并不是很想答应…… 许是看出了皇后的想法,又或许是柳清菡想膈应高贵妃,见皇后并未及时应下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其实何必这么麻烦呢。” 皇后眉毛一挑,带了几分纵容的意味:“哦?柔嫔有什么看法么?” 柳清菡抬了抬下巴,看着秋阳笑道:“都说梦魇乃是邪祟上身之故,纵然贵妃娘娘请了高夫人入宫,怕是也于事无补,高夫人既比不得宫中太医,又不能驱祟镇邪,还要劳烦高夫人大冷的天儿跑这一趟,未免麻烦了些。” “臣妾愚见,不如请皇后娘娘吩咐萨满法师,选定个良辰吉日在钟粹宫做一场法事,驱逐邪祟,如此,既能令贵妃娘娘夜间安枕,也可保贵妃娘娘母子平安,不知皇后娘娘以为如何?” 这番话明里暗里都在挤兑高贵妃,说梦魇是邪祟上身,又何尝不是在说高贵妃作孽太多? 秋阳听着柳清菡的话,气的身子直抖。 偏皇后当没看见似的,极为赞同柔嫔的话:“柔嫔此言有理,娴妃,你觉得呢?” 娴妃隐晦的看了柳清菡一眼,见她眼底都是冷意,便也明白她这是故意要找高贵妃的难堪,想起她的目的,终究是点头道:“臣妾也觉得有理,且做场法事,到底能安心些。” 皇后点了点头,随即又问了嘉妃和纯妃以及愉嫔等人,她们无一人是与高贵妃交好的,故而没人替她说话,都纷纷点头赞同,就这样,请萨满法师做法事一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请安散后,柳清菡落后娴妃半步,两人几乎是并排走着,娴妃叹了一声:“本宫知道你怨恨贵妃,可你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去挑衅她呢?若是贵妃因此有个好歹,皇上定然会不悦的。” 柳清菡冷笑:“娴妃娘娘这话说的倒是有意思,臣妾本就是个心思都写在脸上的人,失了孩子还能忍着什么也不做,臣妾自认没那么大度,也做不到您这种菩萨心肠的境界,便只管着能出一口气是一口气,毕竟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这一口气么,若是皇上当真怪罪,那臣妾也认了。” “你这性子,也不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娴妃默默的看了柳清菡一眼,见她神色坚定,感慨了一句。 柳清菡拢了拢身上的毛绒披风,微微勾唇:“好不好的,臣妾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要皇上觉得好,那就是好。不过,有件事臣妾倒是特别好奇了些。” 娴妃扶着静心夸过门槛,进了翊坤宫正殿,疑惑的问:“什么事?” “臣妾想知道,您想利用素苒做些什么?” 两人在炭盆旁坐下,宫人又及时的拿了两条毯子来,之卉拿了其中一条替柳清菡盖住身下,做好保暖,静心也是如此。 娴妃瞥了静心一眼,静心便挥手让殿中的奴才退下,她这才摇了摇头,伸手将桌上的点心推到了柳清菡那边: “妹妹也忒沉不住气了,素苒已经是一颗废棋了,要想让这颗废棋发挥到最大的作用,时候难免要久一些,你只管当做什么也不知就好。” 柳清菡却不容娴妃随意糊弄,眼中有着狐疑:“您要下的棋,不会连臣妾也算进去了罢?” 对于这一点,娴妃倒是没框她:“若说对妹妹一点影响都没有,那定然不现实,毕竟素苒是妹妹宫中的人,虽然皇后已经放弃了她,但身上到底背着长春宫的标识,只要妹妹在皇上跟前解释解释,便也没什么了。” “那臣妾就信您这一回,还有没有下次的,端看这次如何了。”柳清菡将手炉放在桌上,从衣襟处抽出帕子抵了抵鼻尖,低声道:“说来,臣妾也还有一桩要紧事儿,是关于……” 这日,柳清菡在翊坤宫待了近一个时辰方才回去,回去时还带了许多娴妃给的好东西掩人耳目。 长春宫里,皇后见完了内务府总管来禀报的十一月初嘉妃等人册封礼的具体事宜后,又一连串的嘱咐了许多事情,这才松了口气,抿了口谷翠上的绿茶:“这茶泡的久了些,味道有些苦涩。” 谷翠忙接过茶盏:“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这就去给您换一盏。” 皇后横了谷翠一眼:“你向来伺候的都是极为妥帖的,今儿这是怎么了,有些神不思属的?” 谷翠抿着唇,纠结道:“娘娘,您今日为何会准了柔嫔胡闹?” “胡闹?”皇后将这两个字含在舌尖绕了绕,倏地笑道:“谁与你说柔嫔这是胡闹?在本宫看来,柔嫔说的不仅不是胡闹,反而很有道理,若非是邪祟上身,又何至于梦魇?” 谷翠有些担心:“可是万一高贵妃因此出了差错,难保太后和皇上不会怪罪您行事欠妥,奴婢心中清楚,柔嫔是为了膈应高贵妃,可咱们完全是可以隔岸观火的。” 皇后伸手轻轻抚了抚平谷翠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声音尽是平和:“谷翠,稳重并没有错,可有时候过于稳重,难免会有些遗憾,今日之事,本宫的确可以如你所说,隔岸观火,只是本宫却觉得,自己动手,反而会让心情更好一些,你觉得呢?” 谷翠张了张嘴:“奴婢明白了。” 皇后郁然呼出一口闷气,笑容是谷翠自端慧太子夭折以后再也没有见过的轻松惬意:“内务府给钟粹宫新制的香还有么?” 谷翠道:“方才内务府有来人禀告过,说是贵妃用的这味香料名贵异常,余下的已然不多了。” 皇后抬手看着自己新得的鎏金螺丝猫眼石护甲,容色淡淡道:“贵妃的身子矜贵,不过是一款香料而已,没什么用不得的。告诉内务府,不必顾及其它,只管多制一些,只是也不用多制,恰巧够贵妃用即可。” “奴婢明白,会仔细吩咐下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是JJ小黑屋的超级会员【裂开.jpg】 第39章 柳清菡建议皇后请萨满给高贵妃驱邪一事很快便传了出去,皇帝知道后也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晚上的时候又翻了柳清菡的牌子,一切如往常一样,只是待云雨初歇时,皇帝薄唇贴着柳清菡的脖子,不经意的问:“朕听说,你向皇后建议,给贵妃请了萨满驱邪?” 一听这话,原本有些迷糊的柳清菡脑子瞬间清醒了,她迷迷糊糊的道:“臣妾就是……心里不舒服……郁结难解……” 换而言之,就是她承认了这事儿是她故意的。 皇帝初初听闻时,本是有些不悦的,只是这会儿见柳清菡并无隐瞒,那一丝不悦也散去了,他抱着她的身子,两人的皮肉之间透着几分黏腻的触感,又隐隐透着几分馨香。皇帝叹息道:“朕知你难过,所以朕纵容你,只是你要知道,贵妃怀着身孕,经不起刺激,这次便罢了,再不能有下次了。” “臣妾知道了。”柳清菡枕在皇帝的臂弯里,哼哼唧唧的应着,反正她也只打算做这一次,日后再换别的招数就是了。 且说这找萨满驱邪,皇后很是重视,特意命钦天监算出了良辰吉时,又在萨满去钟粹宫驱除邪祟时带了后宫嫔妃到宝华殿,一同为高贵妃和她腹中的皇嗣祈福。 皇帝知晓皇后的安排时,还称赞了一句皇后贤惠。 祈福这日,许是天公不作美,众人刚刚在宝华殿内上了香,还未听宝华殿大师念经,外面忽然狂风大作,一阵风之后,紧接着就是从天空中悠悠然然飘落而下的白雪,如同片片轻薄的羽毛,落在了皇宫各处,红墙下,琉璃瓦上,以及青石砖上,不过一个时辰,便被雪覆盖的彻底。 嫔妃们被困在宝华殿出不去,只好坐在里面让宫人上了茶闲聊。 揆常在坐在柳清菡身后,扭头看了眼殿外厚厚的雪,不禁叹道:“今年的初雪下的可真大。” 柳清菡道:“是大,只是再过两日,怕是要冷的很了。” 她在现代的时候是南方人,一年四季都没怎么见过下雪,抗热倒是真的,只是不耐冻,身子总是冰冰凉凉的。 愉嫔含笑接道:“这哪一年冬天是不冷的?不过今年瞧着怕是格外的冷,这炭火是不能断的,否则可就没法儿过了,索性五阿哥还小,同本宫住在一起,也凑合了。” 不过这话愉嫔也只是说说而已,她自己是嫔位,膝下又养着五阿哥,虽然炭火是有数量的,但两个人的份例怎么着也足够过了这个冬天了。 揆常在原本没想到过冬一事,经愉嫔这么一说,心下倒是有些担忧了,她只是个常在位份,虽说得了几次恩宠,可也只能保证内务府的人不会缺了她的份例罢了,纵然如此,凭着她那点儿微末的份例,想要不受冻,暖暖和和的过冬,怕是有些困难。 皇后听在耳中,不觉笑道:“愉嫔可是白白担忧了,便是缺了谁的,也不能缺了五阿哥的,五阿哥如今还小,自然要小心为上。本宫早已吩咐内务府,给几位阿哥多添了三成的炭火,嘉妃和纯妃也尽管放心就是。” 纯妃忙忙谢道:“皇后娘娘思虑周到,臣妾身为三阿哥生母,却也没有您考虑周全,实在是汗颜。” 嘉妃也跟着道:“多谢皇后娘娘费心了。” 皇后还欲再说些什么,只是嗓子间忽然传来一阵痒意,忍不住用帕子捂了嘴咳嗽了几声。 嫔妃们见状,连连关切,倒是把方才的话题岔了过去。 宝华殿里众人说的热闹,钟粹宫里除了萨满絮絮叨叨驱邪跳大舞以外,宫人们一丝一毫的声音都不敢发出,生怕惹了高贵妃的眼被罚跪。 正殿里,高贵妃恨恨的握紧了手,手背上浅浅的青色血管几欲爆出来,忍了又忍,高贵妃还是没忍住,一把扫落桌上摆着的点心烛台等物,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贱人,都是贱人。”高贵妃的恨意都要从眼眶里溢出来:“皇上明明说了不怪罪本宫的,可他还是默许了柔嫔那个贱婢折辱本宫,还有皇后,别以为本宫不知道她们都在看本宫的笑话……” 秋阳跪在一旁,哪怕殿里被炭火烧的足够暖和,可她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寒气,浸的她的骨头缝里都是冷的。 自从高贵妃有孕,她明显的感受到了高贵妃情绪变得比之前脱发时更加暴躁易怒,只是林太医说这是正常现象,她也就安了心,可现在,气大伤身,也伤胎儿…… “娘娘息怒,柔嫔不过是小人得志罢了,您切莫要伤心动气,万事以身子为重啊,若是您当真因为动气而有个好歹,那岂不是更加如了皇后和柔嫔的愿?” 高贵妃喘着粗气,身子一起一伏的,似是听进去了秋阳的话,慌慌张张的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你说的对,本宫不能动气,本宫要好好儿养胎,为皇上生个阿哥,到时候天天带着本宫的小阿哥在皇后眼前晃悠,气死富察氏。” 秋阳一听到富察氏三个字,吓得立马趴在地上,额头触地,面色煞白:“娘娘,皇后娘娘到底是皇后,容不得咱们这般……”不敬。 高贵妃抹了泪珠子,嫌弃的瞥了秋阳一眼:“没出息的东西,怕什么?这是在钟粹宫里,若是传了出去,那本宫这个贵妃当的也是窝囊。” 秋阳有些怯怯的:“虽是如此,可让人拿了把柄,到底不好,这宫里头,就连块儿石头都是会说话的,咱们不能不小心。” 待高贵妃情绪稳定了下来,秋阳就让早就等在偏殿的林太医过来给高贵妃诊脉。 依旧是那句不可动气的说辞,林太医已经说的不下百遍,高贵妃也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她不耐的挥了挥手:“你只管替本宫保胎,只要你保本宫生下了阿哥,本宫阿玛不会亏待你的。” 林太医连连称是,自打他负责照顾高贵妃的胎后,虽然高贵妃频频动气,以至于胎气不稳,可高大人在宫外送给他的银子和好处可是实打实的,只要能保住高贵妃平安生产,到时有的是好处在等着他。 在林太医要退下熬药时,他心念一动,道:“贵妃娘娘,臣有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高贵妃淡淡道:“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林太医跪在高贵妃身前,低声道:“臣在太医院无意间听说,皇上给柔嫔娘娘赐了坐胎药。” 本来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秋阳知晓后不肯再说与高贵妃,令高贵妃凭白动气,就瞒了下来,而林太医则是觉得,他可以用这件事给高贵妃卖个好。 果然,高贵妃的脸色不出意料的青白,只是她却罕见的没发火:“那药是谁熬的?” 林太医道:“是太医院的小太监。” 高贵妃沉思了会儿,目光沉沉的盯着林太医:“你附耳过来,本宫有事要你去办。” 叮嘱了一番后,林太医袖子里塞了一个轻飘飘的荷包离开,高贵妃憋着火气的心情终于好了许多:“贱婢,既然皇上赏的坐胎药这么好,那你就多喝点儿。” —————— 萨满驱邪后不过几日,便再也没听说过高贵妃有夜间梦魇的现象。 皇帝不免感叹道:“看来这萨满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柳清菡原本在一旁临摹着皇帝方才写给她的字,一听到这话,当即放了笔,娇娇媚媚的斜了皇帝一眼道:“那皇上之前还嫌弃臣妾胡闹呢,如今怎么说的不一样了呢。” 皇帝笑看着她:“瞧你这性子,怎么就这样大?朕不过说了你两句,就记到了现在?” 柳清菡认真的看着皇帝道:“那是因为臣妾喜欢皇上,时时刻刻都惦记着皇上,所以才会把您的话都记在心里的。” 讨好上司守则之一,甜言蜜语。 许是因为柳清菡的神色过于认真和炽热,皇帝的心底有了些微末的波动,他旋即指着柳清菡笑道:“你呀,也不知羞,懂不懂身为女子的矜持?” 柳清菡撇嘴:“矜持那是做给别人看的,在您面前,臣妾就想真实点儿,才不要装腔作势的端着呢。” 皇帝冲她招手:“过来。” 柳清菡依言走到皇帝身边,被皇帝拉着坐在了他的腿上。皇帝大手捏着怀中女子小巧圆润的下巴,温声道:“这才是真性情,朕就喜欢你这性子,但愿日后不要变才好。” “那皇上也要像现在这样喜欢臣妾才行。”柳清菡就着皇帝的力道略抬起头,嘟了嘟唇道。 只想着收获,不想着付出,那怎么行。 皇帝连一丝思考也无,当即点头:“自然。” 柳清菡俏然一笑,推开皇帝的手站起身就要去继续练字,谁知她刚站起身,吴书来就忽然打了帘子从外面进来:“启禀皇上,太医院来报,说皇后娘娘染了风寒,已经卧床不起了。” 皇帝眉心一跳,当即就问:“怎么会如此严重?” “来报的太医说皇后娘娘早先已经有了轻微的症状,只是一直未曾延医问药,拖了好几日,这才愈发严重了。” “好几日?”柳清菡似是想起了什么,同样蹙着柳叶眉道:“皇上,臣妾记得,前几日同皇后娘娘在宝华殿为贵妃娘娘祈福时,偶然间就听到了皇后娘娘有些略微的咳嗽,当时臣妾等人还关切过皇后娘娘,却不想不过几日,皇后娘娘就已经病的这般重了。” 这话听上去没什么毛病,可细听下去,加上吴书来说的不曾请太医的话,倒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皇帝听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他并未多想,只起身对柳清菡道:“陪朕一起去长春宫探望皇后罢。” 第40章 宫道上在雪停后不久,就有奴才把雪给清扫了,如今的路上虽然是湿的,可一片雪花也见不着。 长春宫里,皇帝带着柳清菡进来,皇后躺在床榻上,时不时的咳嗽两声,听着就极为难受。 皇后抬眼瞧见皇帝进来,掀开被子就准备下地,却被皇帝给阻止了:“别多礼了,朕听说你病了,特意带了柔嫔来瞧瞧你。” 柳清菡福了福身,道了声万安:“臣妾听闻您染了风寒,心中实在担忧,不知太医怎么说?” 谷翠在一旁忙道:“回皇上,柔嫔小主,太医说皇后娘娘是寒风入体,加之过于劳累,这才不慎染上了风寒。” 皇帝皱眉,扫视了一圈皇后所在的暖阁,见暖阁里只有皇后身旁放了两个炭盆,其余竟是再无其他,当即发怒道:“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明知皇后风寒入体,竟然只点了两个炭盆,冻着了皇后,你们有几条命够赔的?” 话音未落,暖阁里伺候的奴才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谷翠更是脸色煞白:“皇上饶命,不是奴婢们怠慢皇后娘娘,实在是长春宫的炭火不够用,皇后娘娘又不许奴婢们去内务府多要,就只能点了两个。” 谷翠慌着解释,皇后脸色微变,想张口阻止谷翠说下去,谁料身子不争气,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皇帝坐在皇后身边,眉头皱的愈发深了:“你是皇后,炭火再怎么缺难道还能缺了你的?自己都不看重自己的身子,让朕怎么说你才好?” 传了出去,岂不是说他苛待皇后,连炭火也不给皇后用? 皇后用帕子遮着口鼻,闷闷的道:“皇上说的是,是臣妾不够稳重了。” 听着皇帝话中明显的怨怪,谷翠忍不住道:“启禀皇上,原本皇后娘娘的炭火是不缺的,只是前几日大雪,天气一下子冷了下来,皇后娘娘心疼几位阿哥,怕几位阿哥冻着,便拿了自己的炭火给了几位阿哥,自己的便不够了,奴婢也劝过皇后娘娘再去内务府取,可皇后娘娘一向节俭,又言各宫份例皆是有定数的,不可随意坏了规矩,就只能硬生生的忍着。” 皇帝闻言,大为动容,他眼底带着赞许与感动,沉声道:“皇后,真相既是如此,你又何必闭口不提呢?” 皇后温婉一笑:“这本就是臣妾身为阿哥公主们嫡母的职责,不值当特意提起的,只是臣妾身子不争气,还累的皇上忧心,是臣妾的不是。” 皇帝不禁感叹道:“有此贤妻,夫复何求。” 柳清菡也是蹲了身子道:“皇后娘娘贤德,是阿哥们的福气,也是臣妾们的福气,臣妾不才,不知如何才能帮到皇后娘娘,便自请为皇后娘娘侍疾,直到皇后娘娘痊愈。” 不论如何,她的态度还是要让皇帝知道的。 皇帝点了点头,显然对柳清菡的做法很是满意,皇后则是慢声细语的道:“本宫明白你的心意,只是皇上要紧,本宫只盼着你伺候好皇上,至于本宫,自有奴才们伺候,柔嫔放心就是。” “这……”柳清菡犹豫的看着皇帝,皇帝含笑道:“既如此,柔嫔,你就依了皇后的意思罢。” 随着皇后病了的消息传出去的,是皇后越发贤惠的名声,就连太后也忍不住称赞,甚至不顾皇后的病气,亲自往长春宫探望。 而纯妃嘉妃和愉嫔听闻后,更是打扮的素净极了去皇后跟前侍疾,皇后本不欲让纯妃等人服侍,无奈纯妃等人意志坚定,皇后拗不过,就只得让她们服侍汤药。至于几位阿哥,来长春宫请安过后便在大阿哥的带领下抄写孝经,以祈祷皇后能够尽早痊愈。 皇帝听闻后,忍不住称赞大阿哥:“很是有长子风范。” 大阿哥则道:“儿臣身为皇阿玛和皇额娘的长子,理应为皇额娘尽孝。” 惹得皇帝更为赞许,甚至赏了不少东西给大阿哥,如此一来,大阿哥愈发起劲儿,整日整日的带着三阿哥和四阿哥抄写孝经,若非五阿哥尚不足一岁,大阿哥恨不得也把五阿哥压在阿哥所抄经。 这日侍疾过后,嘉妃回到宫中时天色已经暗了,外面的冷风冻得人瑟瑟发抖,她疲惫的躺在榻上问巧兰:“四阿哥呢?” 巧兰端着铜盆,里面装着热水,一边绞了热帕子伺候着嘉妃净手,一边道:“四阿哥还在阿哥所没回来呢。” 嘉妃烦躁的扔了刚刚摘下的护甲:“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派个人去阿哥所,把四阿哥接回来。” “是。” 没多久,派去阿哥所的小太监回来,嘉妃看了看他身后,没瞧见四阿哥,脸色当即就不好了,小太监忙道:“娘娘,奴才本来是要接四阿哥回来的,只是大阿哥却说四阿哥今日的孝经还未抄完,还需等上一些时候,奴才怕您等急了,就先回来给您说一声。” 嘉妃冷冷道:“本宫知道了,你先去阿哥所侯着,等什么时候结束了,把四阿哥接回来。” 小太监一出去,嘉妃就气的一巴掌拍在了桌上:“大阿哥大阿哥,最近几日,本宫瞧着大阿哥很是得意,整天以皇上长子自居,教训幼弟,真是威风的很呐。” 巧兰吓了一跳,忙捧起嘉妃的手细细看了,见手心一片通红,忍不住心疼道:“娘娘便是心中不高兴,又何苦要拿自己的身子撒气,您且等等,奴婢去寻了药膏来替您擦擦手。” 巧兰进了内室找出一小钵白色药膏,用帕子小心翼翼的沾着给嘉妃涂药:“大阿哥得了皇上赞许,自然是得意非凡,可是娘娘,咱们也不必与大阿哥计较,大阿哥年纪尚幼,又没有生母在旁时时提点,只一群伺候人的奴才又不敢多做大阿哥的主,日后有的是大阿哥出错的时候,咱们只等着看就是,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呢。” 只是嘉妃犹自不能释怀:“话虽如此,可大阿哥要当皇后的好儿子,替皇后抄写孝经也就罢了,左右他已然入了上书房,可咱们四阿哥才多大,不过三四岁的年纪,就被逼着抄孝经,小孩子的骨头多脆弱,若是因此伤了手,本宫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巧兰的声线温婉,不疾不徐:“您一心为四阿哥考虑,奴婢都知道,只是咱们四阿哥也不能落于人后不是?大阿哥居长,教导幼弟本就是应当,就连皇上都不曾说些什么,您的这些话若是传到了皇上皇后耳中,怕是会以为您不想让四阿哥给皇后娘娘尽孝呢。” 嘉妃摆了摆手,有些无奈:“罢了罢了,左右本宫想如何都不行,便只好不问,也省的听了难受。” 直到亥时,阿哥们抄写的孝经终于递到了皇后跟前。 皇后刚刚用了药,漫不经心的翻看着几份字迹不同的孝经,随后递给了琦玉:“同前几日送来的放在一起,怎么说也是阿哥们的孝心,好生收起来罢。” “是。”琦玉屈膝接过,然后放在博古架上一个描了□□的如意雕花匣子里。 自从上次皇帝来过以后,暖阁里便多了许多的炭盆,就连皇后的脚下和手中都捂着暖炉,生怕皇后冻着一丝一毫。 皇后捂着嘴轻轻咳嗽了一声,琦玉忙走到窗户边,将窗子关的只剩下一条缝,她转过身给皇后倒了一杯热水道:“娘娘喝点儿水缓一缓,太医说冬日干燥,多喝水也有益于病情。” “嗯。”皇后一口饮尽杯中的水,淡淡道:“明日再让太医来一趟吧,本宫这风寒也该好了,若是再病下去,怕是只会便宜了旁人。” 琦玉叹道:“委屈娘娘了,为了能够让皇上主动来长春宫,竟要以损害自己的身子为代价。” 皇后唇角微扬,看似是笑着的,可只有皇后自己心里清楚,她半点都不高兴:“本宫是皇后,那等嫔妃献媚邀宠之事,本宫不能做,可这并不代表本宫不能使手段让皇上主动来长春宫。” 一说起这个,琦玉瞬间就来气:“若非是因为柔嫔,皇上又怎会冷了娘娘,偏偏前些日子皇上去了钟粹宫后一直未曾来长春宫,日子少了旁人不会察觉什么,可日子一旦多了,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少不得就会有您不得圣心的谣言。” 皇后听着琦玉絮絮叨叨的抱怨,呵道:“说这些做什么?本宫向来不看过程,只看结果,结果就是皇上来了,只这一样,本宫的目的就达成了。” 琦玉不情愿的低着头应是:“对了娘娘,等您痊愈后,是否要见大阿哥?这些日子的孝经,日日都是大阿哥亲自送来的,想来,大阿哥也有几分要寻求您庇护的意思。” “大阿哥到底是从富察氏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还是皇上的长子,见见也好。”皇后倏然长叹,“眼下本宫无子,少不得早做打算,若上天当真不肯眷顾本宫,大阿哥便是最好的选择。” 琦玉明白皇后心中的思虑,她点了点头:“奴婢记下了,只是如此一来,大阿哥便有些显眼了,您倒不如一起见见,这样一来,纯妃和嘉妃也无话可说了。” 皇后不屑道:“本宫做事,何时要她们来置喙,三阿哥和四阿哥有生母照料,大阿哥可没有,本宫便是多庇护几分,也碍不着她们什么。” 只是话虽如此说,皇后到底还是松了口,只因她是皇后,就必须要一碗水端平。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又过了几日,皇后的风寒终于痊愈了,请安又恢复如常。 天尚未有一丝光亮,柳清菡就被之卉早早的叫起来洗漱梳妆。 迷迷糊糊中,之卉一条温热的帕子盖在了柳清菡的脸上,令她顿时清醒了几分:“小主快醒醒,今儿个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可不能迟的。” 柳清菡嗯了一声,感叹道:“这么冷的天,若是能不出去就好了。” 之卉摇头不语,她知道小主怕冷,但有些规矩是必须要守的。 不过柳清菡也只是说说而已,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由着之卉更衣梳妆。 镜子中渐渐地出现了一个素净柔婉的美人,柳清菡微微皱眉:“皇后娘娘身子难得痊愈,今儿个就打扮的艳丽些吧,也好应个景。” 皇后虽然崇尚节俭,但也说过但凭嫔妃自愿,她之前依附皇后,不得不跟着皇后的脚步,如今她与皇后分道扬镳,又有了眼下这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再好不过。 之卉见此,也明白柳清菡的心思,伸手把小两把头上的白玉簪子和绒花取了下来,换成了一支点翠蝴蝶衔珠簪,又点缀了几颗碧玺,蜜蜡,紫英石等珠宝,看起来瞬间华贵许多。 柳清菡从匣子里选了一对玛瑙耳坠戴上,对着镜子左右瞧了瞧,满意的点头:“不错。” 站在帘子旁的铃兰低头想了想,不知从何处捧来了一个匣子:“小主,昨日内务府新送来了两对护甲,说是给您赏玩,您瞧瞧可喜欢?” 之卉打量了满脸讨好的铃兰一眼,眉心微皱,内务府来人平日都是寻她的,何时私下里找了铃兰? 柳清菡侧头随手拿起一个护甲套,看了又看,在手指上试着戴了一下便又取了下来道:“内务府有心了,只是这玳瑁嵌珠宝花卉护甲套过于名贵,不是本宫这个位份可以戴的,先收起来吧。” 就算现在满宫里都称呼她为柔嫔,但她到底也没行过册封礼,还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而且也不知是不是皇后给忘了,她现在的份例,拿的依旧是贵人的,就连这红罗炭,也是如此。 见柳清菡没戴着,铃兰的笑有些讪讪的:“是。” 早知道她就不收内务府那人的银子了。 出了永寿宫,之卉低声道:“小主,虽然铃兰有些冒失,可是护甲本也是地位的象征,您又为何不肯戴呢?” 柳清菡不疾不徐的走着,一面回答之卉的疑问,一面分出一丝心神观察四周:“不过是不大习惯罢了,那般华丽的护甲套,便是娴妃她们也不见得会有,上次在木兰围场一事,你这么快便忘了吗?” 被柳清菡这么一提醒,又被迎面而来的冷风一吹,之卉瞬间清醒了,懊恼道:“是奴婢疏忽了,请小主责罚。” “那就罚你回头多给我做几件小衣。”柳清菡面色舒缓:“你要记住,在这宫里,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如今是我得宠,便是越了规矩,旁人顶多说我恃宠而骄,可若是有朝一日我失宠了,那这些罪名,到时便会如这雪花一般,密密麻麻的朝我砸来,所以,咱们不得不谨慎。” 她可不想被身边的人给坑了。 之卉只要一想到自家主子失宠时的后果,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即保证道:“小主放心,奴婢都记住了,回头奴婢会再敲打宫中的奴才的。” 柳清菡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道:“素苒那里偷偷送出宫去的东西,都查清楚是什么了吗?” “小主放心,奴婢瞧的真真儿的,都是之前皇后娘娘赏给素苒的东西。” 都是皇后的? 柳清菡低声吩咐:“去把本宫的东西也混进去几件。” 水至清则无鱼,若是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才更容易引起怀疑。 闲话间,长春宫就到了。 请过安后,娴妃瞧着皇后有些消瘦的面庞,关切道:“皇后娘娘病了这些日子,瞧着倒是消瘦了不少,若是您不嫌弃,臣妾宫里有一支上好的老山参,回头给您送来补补身子。” 皇后抚了抚涂了胭脂提气色的脸颊,含笑道:“娴妃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这老山参难得,本宫又怎好夺人所爱,娴妃还是自个儿留着吧。” 嘉妃见娴妃骤然巴结皇后,冷笑道:“皇后娘娘可是中宫之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娴妃,你那支老山参还是留着自个儿补吧。” 娴妃唇角的笑容微滞:“皇后娘娘出身大族,自然是见过,只是嘉妃你可不是,想来依着你那金佳氏的门庭,在入宫之前怕是听也没听过罢。” “你……”嘉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皇后抬手,沉声打断:“好了,大家都是姐妹,何苦要逞口舌之快。” 娴妃和嘉妃闻言,忙福身道:“臣妾知错。” 皇后颔首让两人坐下,又放缓和了语气:“说来,本宫病了这几日,还多亏了纯妃嘉妃和愉嫔不辞辛劳的侍奉在侧,本宫很是感动。” 纯妃忙笑道:“侍奉皇后娘娘,本就是臣妾们应该尽的本分,皇后娘娘您过誉了。” 愉嫔也道:“纯妃姐姐说的对,您是臣妾们的主子娘娘,臣妾们侍奉您也是理所应当的。” 嘉妃刚刚被训斥,脸色依旧没缓过来,只扯了扯唇勉强笑了笑。 皇后也不在意,只扬了扬手示意谷翠把她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虽是如此,可本宫也记着你们的用心,本宫特意给你们备了一份赏赐,也算是嘉奖你们辛苦。” 谷翠拍了拍手,长春宫的宫女便将皇后备好的东西一一交给嫔妃们身后的宫女手中。 娴妃瞧着静心手中一对精致的金螺丝玛瑙镯,又看了一圈殿里每个人都有的盒子,不好意思道:“皇后娘娘,为您侍疾的是纯妃,嘉妃和愉嫔,臣妾等人并无功劳,又怎好生受您的赏赐?” 皇后微微一笑:“本宫知道,只是你们虽不曾来侍疾,却日日为本宫祈福,这也是你们该得的,不过纯妃她们的功劳格外重,所以赏赐也比你们的厚重些。” 怡嫔瞟了眼皇后赏她的东西,眼神闪了闪道:“皇后娘娘持身公正,臣妾感念您的恩德,不过说起来,臣妾们尽的心,也是不如几位阿哥,臣妾听说您病的这些日子,大阿哥日日带着三阿哥和四阿哥抄写孝经为您祈福,如此孝心,皇后娘娘可该好好儿嘉奖才是。” 舒嫔则是瞥了眼打扮的娇艳的柳清菡,笑吟吟的接道:“大阿哥和三阿哥便也罢了,他们是已经入了上书房的,四阿哥年岁还小,未曾学过写字竟也能顺顺当当的每日坚持给皇后娘娘抄经,可谓是孝心可嘉,嘉妃姐姐有这样一个懂事的阿哥,还真是好福气呢,柔嫔,你说是吗?” 柳清菡猛然被点名,下意识看了舒嫔一眼,见她眼中透着不怀好意的笑,脸色忽然有些白,勉强一笑道:“是。” 说罢,便捏紧了帕子垂着头,一副伤心失落的模样。 有心人看在眼中,却也只是看好戏的神情。 嘉妃脸上略带得意之色,只是她到底还是长了脑子的,没被舒嫔这话说的飘起来,笑着道:“舒嫔过奖,四阿哥也是皇后娘娘的孩子,若说福气,皇后娘娘的福气更大才是。” 见嘉妃没有如自己所愿的跳进自己挖的坑里,但最起码也刺激到了柔嫔,便也没在继续扯下去,只扯了扯嘴角:“嘉妃姐姐可真会说话。” 皇后不欲让大阿哥出尽风头,便道:“好了,几位阿哥那里,不止本宫有赏赐,就连太后和皇上也会赏赐。不说这个了,再有几日就是嘉妃你们的册封礼了,册封礼后就是太后的寿辰,与其整日想些事不关己的事儿,不如好好儿想想送什么贺礼能讨得太后的欢心。” 一说起太后的生辰,众人就脑壳子疼,她们每年送给太后的东西,太后都是淡淡的,从来都没有表现过任何的喜好或者在意,唯有对皇后,是给了她皇后的体面,除此之外,便是……娴妃。 众人愁眉不展的出了长春宫,三三两两的结伴回去,舒嫔走在柳清菡前头,慢悠悠的扶着宫女的手,余光瞥了眼后头,冷笑道:“墨书,你说这人的福气是不是生来就注定了的呢?” 墨书不知舒嫔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但却知道她不能反驳,就笑着道:“这是自然,奴婢倒是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叫……”她使劲儿想了想,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说的可不就是如此嘛。” 舒嫔见墨书这般配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如同银铃叮咚般悦耳:“你说的对,所以给皇上生阿哥也是要看福气的,这没福气的,可不就是怀上了也生不下来,生下来了就是宫里金尊玉贵的皇阿哥,生不下来,那不过是一滩肮脏的血水罢了,沾在身上都嫌晦气呢。” 之卉听的心头火起,却偏偏碍于身份动弹不得,只能在柳清菡耳边低语:“小主,舒嫔也太过分了。” 柳清菡冷笑:“且看着本宫如何讨回来。” 围场那一巴掌,再加上今儿个阴阳怪气的讽刺,她打舒嫔两巴掌,总是不过分的吧? 于是,长街上的奴才们只见柔嫔霎时白了脸,怒气冲冲的走到舒嫔面前,左右开弓的扇了舒嫔两个耳光,这两个耳光柳清菡可是半点也没留情,直打的舒嫔耳朵都是嗡嗡的。 奴才们惊! 就连墨书也是惊呆了,根本就没想过柔嫔竟然这么彪悍,直接冲出来就对着她主子的脸打。 舒嫔下意识捂着脸,口中一股血腥味儿,待她缓过来后,不可置信的瞪着柳清菡:“你个贱婢,竟然敢打本宫。” 她从小娇生惯养,没人敢动她一个手指头,就算偶有受罚,也不过是抄书禁足而已,何曾挨过打?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柳清菡用眼神去挑衅舒嫔,可她面上却是死死咬着唇,露在袖子外的手微微颤抖着,明显有些害怕却依旧强撑的模样。 舒嫔见此,越发气了,拂开墨书扶着她的手,就想上去打回来,谁知她刚举起了手,就听得一声尖细的声音:“住手——” 只听得一句呵斥,然后就是太监的高声通报:“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忙屈身行礼,齐齐道:“皇上万安,太后娘娘金安。” 皇帝一身宝蓝色的帝王常服,恭敬的扶着太后,脸色冷冽,也不叫起:“都在闹什么?” 他下了早朝去慈宁宫请安,难得听太后说要出来走走,他这个当儿子的自然要奉陪,只是没想到才走到这里,就见一群人乱糟糟的,动辄就是打人耳光。 柳清菡贝齿咬着下唇,直把粉嫩的唇瓣咬的殷红充血,一双美眸中泪光闪烁,她原本就瑰姿迤逦,柔中带媚,这会儿面上又透着几分倔强,若是忽略她身旁的舒嫔,旁人一看就下意识觉得她受了委屈。 舒嫔见皇帝问询,直接把捂着脸颊的手放了下来,哭诉道:“皇上,太后娘娘,求您为臣妾做主,臣妾也不知何处得罪了柔嫔,她,她竟当着众多奴才的面儿,冲上来就打了臣妾两个耳光,臣妾从小到大,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 太后冷眼瞧着舒嫔脸上明显的巴掌印记,对舒嫔的哭诉只是听听而已,这种事情她见得多了,舒嫔的话不可尽信。只是她也不想掺和进这些事儿里,就沉默着没说话,只当看戏了。 皇帝也不是只听舒嫔的一面之词,他目光落在柳清菡身上,再次开口问道:“柔嫔,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他直觉柔嫔不是那种挑事的人,所以才会问这么一句。 柳清菡抬了抬下巴,眼眶中的眼泪顺着脸颊掉落,她抬手擦去,倔强道:“臣妾没什么好说的,打了就是打了,只是臣妾不会认错,因为舒嫔她该打。” 说了两句模棱两可的话,柳清菡就闭了嘴,却不说舒嫔为什么该打。 皇帝皱眉,有些不悦,他询问柔嫔是顾及她的面子,不想柔嫔如此不识趣,不想着赶紧解释,却做出这么一副模样来,也不看看是不是该她任性的时候。 柳清菡只用稍稍一想,就知皇帝在想什么,不是她不想解释,而是舒嫔的话却不能出自她口。 好在之卉是个聪明的,从后面跪着往前匍匐了一点,然后对着皇帝和太后磕了一个头道:“皇上太后娘娘容禀,实在不是小主故意寻事,只是舒嫔小主说话太过难听,又戳中了小主的伤心事,小主这才忍不住动了手。” 太后倒是有些好奇:“哀家倒是想听听,舒嫔究竟说了什么,才能让柔嫔失了分寸。” 之卉愤愤的看了正在嘤嘤哭泣的舒嫔一眼,咬着牙把刚刚舒嫔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生下来的是尊贵的皇阿哥,生不下来的就是一滩肮脏的血水,沾上便觉得晦气。”她眼眶通红的辩解:“皇上,小主她才失了孩子,又如何能听得了这般锥心之语啊。” 瞧着舒嫔一脸仓惶的模样,不肖皇帝细问,就知之卉并无说谎。 这话,就是皇帝和太后听着,也觉得过分至极,也难怪柔嫔动手。 皇帝眼中晦涩不明,再抬眸时,对着柳清菡便是一片柔情:“糊涂奴才,还不快扶你家小主起来?地上寒凉,你家小主身子弱,若是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之卉忙抹了眼泪,搀扶着柳清菡起身,许是跪的久了,起身是有些轻微的踉跄,这一踉跄,就落在了一直看着她的皇帝眼中。 柳清菡低着头道:“谢皇上。” 皇帝摆了摆手,对着太后恭敬的问:“皇额娘看,此事该如何?” 太后是个聪明人,她只摇了摇头道:“这是你的后宫,你的嫔妃,要如何处置,随你心意即可,哀家不想插手。” “是。”皇帝负手居高临下的看着愣怔恍然的舒嫔,慢条斯理道:“既然你觉得朕的孩子晦气,那过几日的册封礼这样的喜事,想来你是不会欢喜的,那日你便留在自个儿宫里,哪儿也不要去了。” 皇帝轻飘飘一句话,就撸了舒嫔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嫔位。 舒嫔面色大惊,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她反应过来要去向皇帝求饶时,皇帝和太后早已不在眼前。 路过的奴才们恨不得闭着眼睛贴着墙走,经过两人的时候皆是步履匆匆,片刻也不敢逗留,更别提去看了。 柳清菡缓缓的蹲下身子,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舒嫔的下巴,笑吟吟道:“舒嫔姐姐,哦,不对,皇上已经夺了你的嫔位,现在该叫你舒贵人才是。” 舒嫔狠狠的抬手朝柳清菡钳制她下巴的手拍去,谁知柳清菡手收的快,舒嫔的手落了空,她眼泪控制不住的流,却不想在柳清菡面前示弱:“是你,是你故意设计我。” 柳清菡呵笑一声,不紧不慢的接过之卉递过来的帕子擦着手指:“是么?舒贵人,明明是你管不住自己的嘴,亲自把把柄递给了本宫,本宫只是稍加利用而已,又怎么能说是本宫设计你呢。这冤枉人的习惯可不好,得改。” 她许是老天爷的亲生女儿也说不定,能让皇帝和太后亲眼撞见,还真是连老天都在帮她。 舒贵人神色骤变,哑声骂道:“贱婢。” 柳清菡笑容一滞,脸上彻底没了笑:“本宫知道你瞧不起本宫,只可惜啊,瞧不起也没办法,谁让现如今本宫是嫔主,你只是个贵人,日后见了本宫,你也只能低下你那高贵的头颅,给本宫行礼问安。” 说罢,柳清菡也不欲再多和舒贵人掰扯,缓缓起了身:“曾经在木兰围场,你教导本宫,如今本宫也不过是教导你罢了,舒贵人,你可千万别记恨。” 冬日寒风冷冽,刮在人的脸上如同刀子割在脸上般生疼,舒贵人瘫在冰冷的青石砖上,忍不住痛哭出声。 长春宫门口,皇后站在门后看完了一出戏,转身回到暖阁,去了暖袖,将手放在炭盆上方:“舒贵人也是净做些没脑子的事,活该被皇上降了位份。” 事情就发生在长春宫外的长街上,旁人可以当做没看见,皇后却不能,只是她到底不如皇上和太后一样正好撞上了,听奴才禀告后她就出去,却正好听见之卉说的那番话,皇后的脚步就停在了长春宫宫门口,等她想上前时,皇上已然降了舒嫔的位份,她也就没出去,只当看戏了。 谷翠呶了呶嘴,不屑道:“要奴婢说,舒贵人说话也是刻薄的紧,什么一摊血水晦气,这样的话也是能随便说出口的?柔嫔纵然再没福气,可到底怀的也是皇上的孩子,说皇上的孩子晦气,难怪皇上丝毫情面都不给舒贵人留。” 皇后将手又凑近了炭盆,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谷翠,内务府把册封礼上要穿的朝服和吉服送去储秀宫了吗?” 谷翠点头:“除了柔嫔的尚未做好,还余下一点以外,嘉妃和舒嫔她们的朝服吉服都已经送去了。” “这样啊。”皇后若有所思的点头,“既然皇上吩咐舒贵人不必行册封礼,那嫔位的朝服吉服再放在储秀宫也不合适了,回头命内务府总管去储秀宫取回罢。” “是,奴婢会吩咐下去的,如此一来,舒贵人可不就没脸见人了?”谷翠挑着眉梢,颇有些幸灾乐祸。 她转了转眼珠子,忽然道:“娘娘,既然舒贵人的衣裳穿不了了,那咱们是不是要把这衣裳送去永寿宫给柔嫔呢?左右都是嫔位的朝服和吉服,而柔嫔的衣裳又没做好,给谁不是给呢。” 虽然她是说了舒贵人活该,可这并不代表她看柔嫔就顺眼了,能够恶心她一点,她也高兴。 皇后摇头:“不必,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本宫不屑用。” 谷翠道:“可是娘娘,自打柔嫔掉了孩子,圣宠愈加浓厚了,就连皇上对柔嫔的态度,奴婢瞧着也变了不少,就拿这坐胎药来说,皇上可是从未赏过嫔妃的,圣宠如高贵妃,她喝的坐胎药也不过是自己让太医院的人开的,可皇上如今却赏了柔嫔,不是就代表着皇上对柔嫔上了心么。” 皇后动作一顿,眸中闪过一抹凉意,就如同那屋檐上的冰棱,寒气十足:“谷翠,本宫后悔了。” 后悔? 谷翠小心翼翼的问:“您后悔什么?” “本宫后悔,当初怎么就那么着急的让柔嫔侍奉了皇上,也后悔,为什么自己要被太后牵着鼻子走,若是本宫再多考虑一些,现在是不是就不会是这样的一个局面?” 柔嫔脱离了她的掌控,高贵妃忽然有了身孕,嘉妃的四阿哥聪明伶俐,五阿哥又极得皇上喜欢,这宫里一茬又一茬的女人层出不穷,而她,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儿子没儿子,宠爱没宠爱,除了皇上的敬重和中宫皇后的位份,余下的,也就只有那虚无缥缈的贤惠名声了。 皇后的心里极为不安,可不安的情绪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合格的皇后身上,不过瞬间,皇后又坚定了神色:“内务府小选,准备的如何?其中可有好的苗子?” 谷翠忙道:“奴婢从内务府呈上的册子里选了选,选出了十人,还请娘娘过目。” 说着,她从一旁的盒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册子递给皇后。 皇后一边翻看,看到哪里谷翠就跟着解释,翻到第六页时,皇后停顿的目光明显有些长,谷翠顿了顿解释道:“这个是魏氏,内管领魏清泰之女,今年十六岁,是满洲镶黄旗的包衣。” 皇后皱眉:“长得不错,虽没有柔嫔的容貌出色,但也别有一番趣味,只是出身要比柔嫔高,怕是不好掌控,况且,本宫也不想让魏氏再成了下一个柔嫔。” 琦玉端了参汤进来,正好听见皇后这句话,她把参汤递给皇后,笑着道:“便是身份高些又如何,也比不得您的。不过您若是不放心,奴婢倒是有个注意。” 参汤入口,皇后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她对琦玉口中的办法有些好奇:“什么办法?” 琦玉卖了个关子道:“您可曾记得圣祖爷的良妃?” 皇后点头:“良妃出身辛者库,是罪籍……” 话未说完,皇后突然反应过来,她眼睛一亮:“你是说,让魏氏也……” 琦玉抿嘴一笑:“娘娘英明。” —————— 冬日的天一贯黑的早,此时还不到晚膳时间,天色已经黑透了。 柳清菡坐在梳妆台前,轻轻抚摸着一旁开的正盛的十八学士。 之卉双手握着放在身前,出声打破了一室寂静:“小主,您今儿个白天那么对舒贵人,万一日后舒贵人再得了势,那于咱们可是不利。” 柳清菡眼神柔和,缓缓的用指甲拽下一片粉白色的花瓣放入口中,品味着口中的甘甜:“本宫既然做了,就不准备让舒贵人有再次得势的一日,就算她起来了,那也必然是在本宫死死的压了她一头的情况下。” 见柳清菡心中有成算,之卉才放下了提着的心。 倏然,窗子外面响起了三声不轻不重的叩窗声,柳清菡同之卉对视一眼,之卉点了点头,就听之卉的声音充满了担忧:“小主,您这一整日都没有怎么用膳,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啊。” 柳清菡收敛了方才的神情,不知什么时候眼眶就红了:“我吃不下。” 外间响起了帘子被掀开的细微声响,之卉继续道:“奴婢知道您心里难受,可是再难受也不能不顾身子,奴婢特意让御膳房给您炖了燕窝粥,这会儿正在茶水间的小炉子上温着呢,您多少吃一点儿。” 眼眶中蓄了许久的泪珠溢出眼眶,柳清菡闷闷道:“之卉,你说他会不会怪我没保护好他?” “怎么会?” 回答她的不是之卉,而是一个低沉的男声。 柳清菡主仆一惊,转头就见皇帝负手站在屏风旁,柳清菡侧脸欲盖弥彰的抹去了眼泪,起身行礼:“皇上万安。” 没等她完全蹲下去,就被皇帝扶着手肘给扶起来了,他目光沉沉的看着柳清菡微红的眼眶,叹了口气:“怎么又哭了?” 柳清菡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否认道:“臣妾哪里哭了,明明是被风吹了眼,皇上看错了。” 瞧着柔嫔欲盖弥彰的模样,皇帝竟觉得有几分可爱,他瞥了眼关的只剩下一条缝隙的窗子,点头道:“那应该是朕看错了。” 柳清菡有些不自在,她拽着皇帝的手:“皇上可是用过晚膳了?” 皇帝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抿了口宫人刚刚送来的茶水:“用过了,只是朕刚刚听到,你还没用?” “臣妾没什么胃口。” “没胃口也要多少用点,不然怎么好养好身子呢?” 皇帝是难得的对柳清菡生了一丝怜惜,所以他用过晚膳后想起柔嫔,才特意过来看看,果不其然看到了她伤心落泪的样子。 白日舒贵人的话也是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他的孩子不论如何,都由不得人看轻和侮辱,所以他才会降了舒贵人到手的嫔位。 柳清菡被哄的鬼使神差的点了头,之卉一喜,忙让人把燕窝粥端了过来,实在是为了做戏让皇上心疼,小主一整日都没怎么吃东西了,她也怕小主饿坏了。 内室里,皇帝闻着燕窝粥的香甜,慢慢的品着茶,柳清菡低头吃了一口,然后抬头笑道:“皇上可也要用一碗?” 只她吃着,他看着,怎么都觉得不自在。 皇帝目光落在梳妆台上的十八学士上,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你吃吧,朕不饿。” 见此,柳清菡只得加快速度多吃了两口,让之卉把碗收拾下去。她漱了口,捏着帕子擦了擦唇角,笑着道:“皇上觉得这株十八学士,品相如何?” 皇帝眼中闪着惊艳的光芒,称赞道:“比起养心殿的那株姚黄,自然更为出色。你培育出来的东西,素来都让朕惊艳。” 他身为皇帝,不是没见过珍稀品种,只是再珍稀,品相也不如他从柔嫔这里看到的好,这株十八学士叶型匀称,叶质饱满,花型典雅精致,花色丰富,同一株上竟开出了粉红,红色,白色和白底红条,红底白条等不同颜色的花卉,着实让他大开眼界。 柳清菡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不枉她花费了许多精力去嫁接芽插,她走到皇帝身边,略略皱眉:“皇上既然喜欢,不如把它带去养心殿吧,臣妾实在是养不起这株茶花了。” 皇帝闻言,眸子微垂,正好能看的清楚柳清菡皱的近乎打结的秀眉,他有些好笑:“难道这茶花还要花你的份例不成?” 柳清菡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皇上有所不知,茶花娇贵,其中以十八学士为最,培育十八学士的土壤必须要山泥土,而且日常又需要晒太阳,要走足够高的温度才能让这茶花抽芽开花,偏冬日里本就冷的厉害,臣妾的炭火都用来给这株茶花取暖了。” 说到这里,柳清菡略有些不平,她嘟了嘟嘴:“臣妾都没它娇贵呢。” 皇帝瞧着柳清菡抱怨的娇憨模样,低低的笑了:“谁说你没有它娇贵,爱妃人比花娇,又岂会比不上一株茶花,嗯?” 带着白雾的热气喷洒在她耳边,柳清菡裸露在外的肌肤慢慢爬上了粉红,她娇嗔道:“皇上尽会取笑臣妾。” 妈呀,这狗男人也太会了,她快要受不住了。 皇帝带着玉扳指的拇指抚上身前女子粉嫩的脸颊:“朕说的都是真的,爱妃难道体会不出来么?” 这话若是他夸旁人,许是有几分不实,可若是放在柔嫔身上,那是再合时宜不过了,柔嫔浑身上下长得娇嫩无比,无一不合他的心意,都说食色性也,皇帝觉得,也不怪他如此宠爱柔嫔,是个男人都抵抗不住美人的诱惑罢。 之卉只把碗端了出去,再回去时却被守在了门口的吴书来给拦下了,她瞪圆了眼睛,刚要说话,倏地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令她脸红心跳的声音。 她红了脸,略有些不适应,也不是每次小主侍寝时她都在外伺候的,听的次数少了,可不就不习惯? 吴书来倚在门框上,轻啧了声,见之卉只顾着羞涩,提醒了句:“你这丫头,热水都备好了吗,不要等会儿皇上和柔嫔娘娘要水,还要等着。” 之卉忙不迭的点头:“奴婢这就去吩咐。” 吴书来瞧着之卉慌不择路的身影,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太年轻,不就这么点儿子事儿?” 直到两更时分,皇帝才鸣金收兵。 第二日柳清菡扶着腰起身时,才听之卉红着脸道昨日她们抬了三次水,末了还收拾了地上的狼藉。 柳清菡有些尴尬,她余光瞥见梳妆台上的十八学士已经没了踪影,忙转移话题:“茶花可是被皇上带走了?” 之卉绞了帕子替柳清菡净手净面,一边说道:“是皇上给带走了,皇上还说,既然这株茶花费了您不少炭火,而这茶花又给了他,那这些炭火就该由他皇上来给,所以在您没醒的时候,李玉公公就从养心殿抬了五百斤的红罗炭来。” 柳清菡仔仔细细的擦干净了脸,把帕子递给之卉,有些失望:“本宫这一株品相极好的十八学士,竟只值五百斤红罗炭?皇上也真是小气。” 之卉吓得一哆嗦,忙探头看了看有没有旁人听见,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小主,咱们可不能这样说皇上,被人听见了可不得了。再说了,奴婢还没说完呢,李玉公公是抬了五百斤红罗炭,可他还说皇上交代了养心殿,每个月都从养心殿的份例里给您拨五百斤红罗炭的。” 一听是每个月,柳清菡气儿终于顺了:“这还差不多。” 她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交代道:“昨日双福做的不错,回头你记得给他拿些赏银。” 之卉替柳清菡通着头应了:“奴婢记住了,只是小主,您又怎么知道昨日皇上会来呢?” 柳清菡眉梢含着几许春色,笑道:“就是因为本宫不知道,所以本宫才要双福守在门口。” 凭借皇帝对她的宠爱,白日见她受了委屈,晚上若是不来安慰安慰她,那怎么也说不过去,可她又不确定皇帝一定回来,就只能让双福看着了。还好最后结果没有令她失望。 之卉恍然的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却没再继续问下去,只专心的替柳清菡梳妆。 十一月初六是册封礼,这一日天公作美,难得的出了太阳,驱散了几分寒气。 按照规矩,册封礼要在此次册封位份最高的嫔妃宫里举行。所以这会儿,柳清菡一身册封的嫔位朝服,低眉顺眼的跪在启祥宫嘉妃身后,静静地听着圣旨册文,大约过了两刻钟,冗长的册文才被念完,然后从女官手中接过金册,又要去慈宁宫,养心殿和长春宫三处谢恩。 太后没多说什么,只是训诫了两句就让人跪安了,至于皇帝,也只是让行了礼。 重点是在长春宫里,皇后一身正红色牡丹缂丝镶边纹氅衣,高坐于正殿宝座之上,满是雍容华贵,眼见着底下四人行完了礼,皇后又慢悠悠的品了口茶,这才道:“从今儿起,你们就是后宫名正言顺的主子了,该说的本宫以往都说过了,今儿个也没什么要多说的,只一点,要恪守规矩,切勿无事生非,如此,咱们便可相安无事。” 皇后话落,由着嘉妃领头又给皇后磕了个头,齐齐道:“臣妾等谢皇后娘娘教导,必定铭记于心,永不敢忘。” “那就好。”皇后满意的点头,抬了抬手,“行了,册封礼也结束了,你们要都累了一天,赶紧回去歇着吧,本宫给你们的赏赐,回头会命琦玉给你们送到宫里去。” 踏出长春宫的门槛,柳清菡长舒了一口气,从今日开始,她才算在这危机四伏的后宫里,有了一席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姐妹们,可以祝我生日快乐嘛,依旧是穿着帆布鞋,孤身一人在路上的第21年,唉~ (我没有一个海鲜胃,昨天吃了一只螃蟹,大半夜的我胃都快吐出来了【难受.jpg】) 注:十八学士描写借鉴百度百科 第42章 册封礼后,在皇帝的金口玉言下,柳清菡终于搬到了永寿宫正殿,成为了永寿宫名正言顺的主人。 在敬事房又补充了她身为嫔位的伺候的宫人时,柳清菡顺便就提了之卉为永寿宫的掌事宫女,双福为掌事太监,原先伺候的铃兰和紫罗也调入了内殿服侍。 揆常在坐在一旁的绣凳上,低眉瞧着半卧在炕上的柳清菡,眼中带着一丝羡慕:“臣妾今日来,是来恭喜娘娘正位永寿宫的,只是臣妾素来没什么好东西,便亲手为娘娘做了几个荷包,还请娘娘莫要嫌弃。” 在柳清菡还是贵人的时候,她尚且能厚着脸皮称呼她一声姐姐,可如今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嫔主子了,为了不讨人嫌,她便只能以娘娘相称。 不过,柔嫔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爬上嫔位,又压下了舒贵人,是不是就说明她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柳清菡动了动有些酸疼的身子,看了眼做工精致的荷包,含笑道:“这刺绣看起来着实精美,本宫又怎么会嫌弃,紫罗,去收起来好生放着,回头把寝殿的荷包都换成这个。” 听着柳清菡的话,揆常在眼睛一亮:“娘娘喜欢就好。” 把她做的荷包放在寝殿这等地方,就说明了柔嫔接受了她的示好。 这么一想,揆常在捧着柳清菡就更起劲儿了,至于之前的什么官家格格的骄傲矜持,在此刻连渣渣都不剩了。 揆常在毫不尴尬的夸赞令柳清菡有些不自在,她抬了抬手打断了揆常在的滔滔不绝,扭头对伺候的宫女吩咐道:“茶凉了,去给揆常在上一盏冰糖红枣燕窝羹罢。” 吩咐完宫女,又对揆常在道:“这燕窝补气血,在冬日又极为滋补,对咱们女子最是好了,等会儿你尝尝看。” 揆常在笑着点头,没一会儿,宫女就端了两碗冰糖红枣燕窝来,揆常在端起碗用白瓷勺搅了两下道:“娘娘这里的燕窝,品相极好。” 她在家里虽然也有燕窝的份例,可那些燕窝又怎么比得上宫里的贡品?再说了,她一个小小常在,连燕窝的份例都没有,想吃就只能自己花银子买。 柳清菡抿了两口燕窝,招呼着她:“好便多用点,等你回去的时候,本宫让之卉给你带一些。” 她这里的燕窝都是皇帝赏的,还有之前小产的时候各宫里送来的,这些日子她被之卉逼着吃燕窝,吃的都腻味了,赶紧分出去些她也能少吃点。 揆常在不知其中缘由,欢喜的道了谢,之卉在一旁无奈默声叹气。 用完了燕窝,揆常在才问起了正事:“娘娘,过几日就是太后娘娘的寿辰了,臣妾初入宫,心里也没个成算,所以就想着向您讨个主意,这寿礼……” 柳清菡了然,前几日听双福打探来的消息,说太后极难讨好,于是她便一直在思索这个事儿,原本她是准备抄两本佛经的,可一听双福说娴妃每年送的都是经书,她就不好再送这个了,最起码她目前和娴妃还是盟友关系,可不能因为这个小事儿就破裂了。 想了想,她对揆常在道:“太后娘娘身份尊贵,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最重要的便是那一份心意,本宫瞧着妹妹的绣活是极好的,不如就给太后娘娘送一幅绣品罢。” 刚说完,她就觉得有些不妥,就算她再不通女红,也知道一幅绣品短时间内是完不成的,只是柳清菡正准备说这个问题时,就见揆常在一脸的喜色:“娘娘和臣妾可是想到一处去了,臣妾之前用苏绣绣了一幅祝寿图,此番正好送给太后娘娘,原本臣妾心里还有些不踏实,有了娘娘这句话,心里就踏实多了。” 这话一出,柳清菡的神情就有些微妙了,只是她也没动声色,依旧笑着同揆常在说着话。 约摸待了半个时辰,揆常在才起身告辞。 揆常在一走,之卉就啐了一口:“奴婢原先还以为揆常在是来讨好主子的,谁曾想是利用您,找您来拿主意来了,什么人呐。” 柳清菡扬了扬帕子,许是身子有些不舒服,眉尖细细的蹙着:“说了你多少次,说话要小心些,有些话,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不必说出来,她再不济也是小主。” 见柳清菡不悦,之卉忙低头道:“奴婢知错,可,揆常在也太膈应人了。” “既知道揆常在心思不纯,日后少搭理她就是了,去看看燕窝还有吗,盛一碗咱们带去养心殿。”还是要讨好皇帝,让皇帝给出出主意,到时候就算太后不喜欢,有了皇帝的名头扯大旗,太后也不至于给她没脸。 之卉有些犹豫:“小主,给皇上的吃食,用咱们剩下的,好吗?” 皇上的吃穿用度无一不精,小主却这么敷衍,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保不齐就会发怒。 柳清菡白了之卉一眼:“有什么不好的?这不是现成的嘛,再说了,皇上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咱们也不必太费心思,说不准皇上就喜欢剩下的。” “可……”好像是这样,但她又觉得哪里不对。之卉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怎么理都理不清。 柳清菡推了她一下,催促道:“你再不快些,皇上都要用晚膳了,到时就更看不上本宫的燕窝羹了。” 一听柳清菡这样说,之卉忙转身出去:“奴婢这就去。” 只不过,柳清菡去的时候有些不巧,她到养心殿的时候,皇帝正在见大臣。 李玉捧着笑道:“要不您先去偏殿等一会儿,等皇上见完了大臣,奴才就替您去通禀?” 柳清菡裹着厚厚的披风,手炉散发着热气,她轻轻摇头:“不用麻烦了,李公公,本宫在这里等着就好。” 李玉也没勉强:“那也行,几位大臣已经进去了一个时辰,奴才估摸着很快就会出来了,奴才也已经让人给师傅说了的。” 他说了这么一句,就是在卖好,柳清菡心里清楚,她侧头看了眼之卉,之卉忙避着人往李玉袖子里塞了个荷包,李玉不着痕迹的捏了捏,里面是两颗硕大的珍珠,他的笑愈发真切了几分,低声道:“奴才怎好拿您的赏?” 柳清菡笑了笑,柔声道:“天冷,就算是本宫请李公公喝茶的钱了。” 而里面也确实如李玉所言,谈论的政事已经谈妥,这会儿实则是皇帝在有意无意的炫耀自己从柳清菡那里得来的十八学士,而张廷玉几人也是惊艳的奉承着。 不不不,不能说是奉承,而是实话实说,张廷玉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舔着老脸道:“皇上,您也知道,老臣是爱花之人,所以您这盆十八学士,可不可以赏赐给老臣,老臣感激不尽。” 他这一生,别的爱好几乎没有,唯独喜欢十八学士,只可惜,他见过的所有十八学士中,所有的加起来也不如这御案上摆着的这一株令人惊艳,所以他才厚着老脸开口求皇帝。 这个时候皇帝虽然和张廷玉在朝政上有些意见不和,但也没太大的嫌隙,况且皇帝又了解张廷玉的为人,所以对张廷玉这话也不觉得冒犯。 皇帝悠闲的靠在金灿灿的九龙宝座上,目光含笑道:“非是朕舍不得,而是这十八学士,也不是朕的。” 不是皇上的?张廷玉激动了:“那皇上可否告知老臣,这十八学士的主人是谁,老臣愿意拿银子买。” 除了在朝堂上因为政见不合之外,阿桂和鄂尔泰还是头一次看见张廷玉因为一株花激动的手抖。 皇帝不是看不出来张廷玉的迫切,可他偏偏跟逗他玩儿似的:“这主人啊——” 张廷玉期盼的看着皇帝,等着他告知,谁知皇帝话音转了个弯儿:“后宫嫔妃,朕也实在是不便告知。” “噗嗤——” 张廷玉侧头看去,是鄂尔泰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的脸瞬间黑了:“你个老匹夫,笑什么笑。” 鄂尔泰瞪圆了眼:“笑怎么了,皇上都没说什么,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他只需听皇上这话,就知道皇上是在戏弄张廷玉,而张廷玉还不自知,他只是笑了笑,不过分吧? 张廷玉张了张嘴,无反驳,只好一甩袖子哼了一声。 皇帝摆了摆手:“好了好了,玩笑而已,时候也不早了,你们都跪安吧。” 让大臣们跪安,就是客气的让他们退下的意思。 殿门打开,柳清菡站在一侧,只见两三个大臣结伴而出,均是上了年纪的,看见她在外面,见是后宫主子们的装扮,便微微弯腰拱手后就离开了。 正在这时,吴书来出来请她进去,并且从之卉手中接过来李玉早就验了毒的燕窝。 甫一进去,还不待柳清菡行礼,皇帝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早上的时候不是说腰疼,怎么这会儿来养心殿了?” 柳清菡屈膝的动作一顿,硬是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完完整整的行了礼,忽略了皇帝略带调笑的话,迈着步子走到皇帝身旁:“多谢皇上关心,臣妾觉得好多了。” “好多了就好,看来爱妃身子骨不错,朕今夜该是可以尽兴了吧?” 皇帝嘴角噙着笑,一手揽上了柳清菡的细腰,微微一用力,就听柳清菡轻哼了一声,真……酸疼。昨夜被这大爷用后入式折腾了半宿,今儿早上起来整个人都不对了,若不是为了求他帮忙,她才不来呢。 柳清菡拿手掰着皇帝搂在她腰间的手,讨好的笑着:“臣妾说错了,皇上且松一松,臣妾的腰还有些酸呢。” 皇帝斜了她一眼,指尖点着桌案,朝吴书来那儿扬了扬下巴:“给朕带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祝福呀~ 第43章 不等柳清菡说,吴书来就极有眼色的打开了食盒,把那一碗燕窝羹放在了皇帝面前。 皇帝轻啧了一声:“爱妃倒是会省事。” 当他不知道这燕窝是永寿宫每日必备的东西? 柳清菡瞟了眼皇帝,双手揽住皇帝的脖子娇嗔道:“这分明就是臣妾的一片心意,哪里省事了?” 皇帝掀起眼皮子看她:“那你倒是说说哪里不省事了?” “呃……”柳清菡有些语塞,怎么今儿这狗皇帝这么喜欢斤斤计较? 她想了想,嘟囔道:“哪里都没省事,皇上您看着这燕窝羹虽然简单,可这是臣妾近日喜欢吃的,臣妾想同您一起分享,结果您还不理解臣妾,觉得臣妾怠慢您,臣妾可真是冤枉。” 说着,柳清菡还矫情的扭过身子,背对着皇帝。 皇帝这会儿也是心情好,倒是也吃柳清菡这一套,他重新将人搂了过来哄道:“好了好了,朕也就是随口一说罢了,你的心意朕都明白。” 柳清菡这才笑了,端起燕窝羹拿着勺子喂到了皇帝唇边:“那皇上尝尝看?” 皇帝就着勺子吃了一口,柳清菡又接连喂了两口,直到皇帝摆手,她才把碗递给一旁伺候的吴书来。 吴书来收拾了食盒退下,柳清菡用自己的帕子给皇帝擦拭唇瓣,细嫩的指尖隔着一层帕子触碰到他的唇,两人心尖儿都是一颤,对上皇帝黝黑的可以把人吸进去的目光,柳清菡忙作害羞的收回手低着头。 皇帝伸手拍了拍手掌下的翘*臀,示意人站好:“说罢,可是又有事求朕?” 虽然往日柔嫔伺候的也好,可像今日这般殷勤倒是少有。 柳清菡狗腿的站好替皇帝揉捏着肩膀,呵气如兰道:“皇上,过两日就是太后娘娘的寿辰了,可是臣妾思来想去,都没有想出要送给太后娘娘什么寿礼,所以,臣妾想……问问您的意思。” 皇帝闭着眼睛一脸享受:“之前你不是说,要给太后抄写佛经当做寿礼?” “那时臣妾又不知道娴妃姐姐每年给太后娘娘的寿礼都是亲手抄的佛经,如今知道了,总不能再和娴妃姐姐送的一样,若真是这样,那到时娴妃姐姐和臣妾岂不是尴尬?” 皇帝轻笑:“你怕与娴妃的寿礼送的一样,就不怕和旁人的也一样?” 柳清菡瞪大了眸子,义正言辞的反驳:“那怎么能一样?别的姐姐们送的寿礼,臣妾就算想送一样的,也找不来不是?就像贵妃娘娘的,臣妾听说,昨儿个高大人让人往钟粹宫送了一尊灵芝山水翡翠摆件,足足有近两尺高,像是那般物件,臣妾以前可是见都没见过的。” 就像皇后等人,但凡太后千秋和皇帝万寿,所送的礼物都不需要自己费心,到了日子家族自会把挑选好的礼物送入宫中,这种礼物往往价值不菲,她一个穷人,又哪里来的资格送这种寿礼? 皇帝听了却是眉头紧皱,显然有些不悦。这紫禁城何时是外臣想送东西就能送的地方了? 柳清菡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精光,随即换成了忐忑不安:“皇上,您怎么了?可是臣妾说错话了?还是臣妾手劲儿大,按疼您了?” 皇帝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总之除了皱眉的那一下,就没让柳清菡发觉有不对的地方。 他睁开眼,稍稍仰头看着柳清菡,眼中尽是戏谑:“无事,就你那么点儿小猫似的劲儿,如何能按的疼朕?” 柳清菡娇娇气气的喊了声皇上,皇帝顿时哈哈大笑。 直到歪缠了皇帝许久,皇帝才给了意见。 —————— 太后早有言在先,她的寿辰不必大办,只后宫办个家宴就好,可皇后既要听太后的话,又要把这家宴办的体面,也是很费了一番功夫。 太后生辰这日,帝后二人早上领着嫔妃和阿哥公主在慈宁宫磕头祝寿,陪着太后说话逗趣儿,直到中午午宴时,嫔妃们才依照位份高低开始献礼。 当然,献礼之前,那肯定是皇帝先送,皇帝送东西那就不止一样,什么瓷器珍玩,绸缎布匹等等,如流水一般进了慈宁宫。 太后乐呵呵的受了,还夸了皇帝一句:“孝顺。” 皇后送的则是九十九个寿桃,那寿桃是由白玉制成的,也是珍贵无比,只是上面刷了微微的粉色,添了几分真,可太后却显得不是那么感兴趣,只笑着点了点头,同样说了句费心,就是给了皇后足够的颜面了。 再之后,就是高贵妃。 只见高贵妃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扶着秋阳缓缓站了起来,她极力的把肚子往前凸,不过五个月的肚子硬是给挺成了六个月的,笑吟吟的对着皇帝和太后屈了屈膝:“臣妾祝愿太后娘娘千秋万代,福寿绵长。” 太后微微眯了眯眸子,笑着让喜善扶起了高贵妃:“快起来,哀家瞧着,你虽瘦弱,可这胎养的极好,气色也好了不少。” 高贵妃站起身,先是颔首朝喜善示意了一下,然后回了太后的话:“多亏有太后娘娘您的福泽庇佑,臣妾腹中胎儿才能康健,说来也是与您有缘呢。” 甭管什么缘故,皇上的仁孝之心天下皆知,只要自己的孩子能得了太后青眼,皇上那里就会愈添几分宠爱。 纯妃不愿高贵妃独美人前,便道:“贵妃娘娘说的没错,这宫里这么多阿哥公主,哪个不是与太后娘娘有缘,这辈子才能做了太后娘娘的孙儿孙女呢?” 太后今儿个的心情也着实不错,笑着嗔了一句纯妃嘴甜,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反而有几分忽视了高贵妃。 高贵妃咬了咬唇,扭头看了秋蕊一眼,秋蕊忙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众人就见两个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抬了个摆件儿进来,上面还蒙了一层红布。 愉嫔眸眼一扫:“贵妃娘娘这是打算送太后娘娘什么好东西,竟还用了红布?” 柳清菡不着痕迹的扫了娴妃一眼,又悄悄的看了眼皇帝的神情。见皇帝面上没多少喜色,反而晦暗不明,她勾了勾唇。 说来高家往钟粹宫里送东西一事,也是娴妃先告诉她的,就算后来双福也得了消息,可到底不如娴妃的消息快。 她微微笑了笑,还不够呢。 在她低头的瞬间,高贵妃已然亲自掀开了红布,露出了寿礼的真实面容,就如同柳清菡与皇帝说的那样,是一尊近两尺高的灵芝山水翡翠摆件,那翡翠还是青白绿,虽说不是多稀罕,可胜在块头大,这么大的一块儿也是罕见。 太后还没说话,皇帝便抚着扳指,嘴角带了一丝笑意的道:“这么大的翡翠,也难为贵妃有心寻来了。” 高贵妃只见皇帝隐有笑意,却没瞧见皇帝眼底的冷意,她略有些得意:“皇上过奖,这也是臣妾让阿玛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寻来了。” 皇后眼中讽意一闪而过:“贵妃和高大人也是有心了,只是这么大的翡翠到底少见,也太过奢靡了。” 她一向崇尚节俭,高贵妃竟然敢让高家去寻这样的物件,还堂而皇之的送进宫,未免太不把她放在眼里。 高贵妃抬了抬下巴,略有倨傲:“这有什么,只要能博得太后娘娘关心,便也是它的价值所在了。” 太后依旧扬着笑,让人瞧不出她的真实情绪:“好了,喜善,把贵妃的寿礼收起来放进库房吧。” 只一句库房,高贵妃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消失不见,太后若是真的喜欢她的寿礼,就不会让人放在库房…… 不论高贵妃听了是何想法,献礼还在继续,娴妃依旧是每年都抄写佛经,同样得了太后夸赞,嘉妃和纯妃分别献了一串宝华殿大师开过光的佛珠和一尊巴掌大的佛像,倒是中规中矩。 好不容易轮到了柳清菡,众人只见一太监拿了一副字上来,待展开后,才看清上面的字,是一幅百寿图,上面用了不同字体书写了一百个寿字。 皇后定睛仔细瞧了瞧,道:“柔嫔,这是你写的么?本宫怎么瞧着,这字颇有几分皇上的风骨呢?” 柳清菡含羞带怯的道:“回皇后娘娘话,臣妾的字,都是皇上教的。” 皇帝也抚掌对皇后笑道:“皇后可是不知,柔嫔为了写这一幅字出来,糟蹋了朕多少笔墨纸砚。” 当着众人的面儿,皇帝这话虽听着有几分怨怪,可也不难听出里面的宠溺,众人一时心里有些泛酸,就连皇后也不例外。 高贵妃咬着牙道:“柔嫔也是用心了,只是皇上的时间都是用来处理政务的,柔嫔这般粘着皇上,成何体统?” 这样一个高帽子扣下来,柳清菡面色瞬间就白了,她忙跪了下来:“臣妾……” 她只说了两个字,就被太后给打断了:“柔嫔的寿礼哀家很是喜欢,喜善,哀家记得,库房里还有一柄缅甸进贡的玉如意,就赏给柔嫔罢。” 她不傻,看的明白,虽说她也不悦,可这字,到底也有皇帝的一份心意在里面,给了柔嫔做脸,就是给皇帝脸面,只可惜高贵妃却看不明白,怀个孕,把脑子也给怀没了。 皇帝也是抬了抬手,让柳清菡起身入座:“这样的喜日子,跪什么跪呢。” 高贵妃接二连三的受挫,顿时胸口憋了一口气,原本坐的脊背挺直的她也受不住孕期的腰酸背痛,微微弯曲了腰,接下来旁人的寿礼,她再也没心情去看。 柳清菡缓缓坐下,听着耳边阿哥公主贺寿的声音,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对上高贵妃要吃人的视线时,毫不惧怕的对着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气的高贵妃更加憋闷了。 第44章 午宴结束后,稍作休息,晚上皇后又安排了漱芳斋看戏,太后上了年纪,本就喜欢听,嫔妃们也不得不陪着。 一行人从慈宁宫往漱芳斋去,因为距离离得不远,众人都是步行前去,皇帝与皇后一人一旁扶着太后,轻松惬意,偏高贵妃身子重,整个人几乎都倚在了宫女的身上,走的格外艰难。 娴妃特意落后嘉妃和纯妃,与柳清菡走在一起,用只有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道:“好戏就快开始了。” 柳清菡一边注意着前后的人,一边同样用极低的声音道:“娴妃姐姐可有把握?” “自然。” 说罢,两人之间渐渐分开。 走到拐角处的时候,忽然有一道黑影窜了出来,然后又迅速消失不见。那速度快的,仿佛是一种错觉。 所有人都瞧见了,可皇帝没发话,周围的侍卫也没敢动。 太后和皇后的目光落在皇帝身上,皇帝不慌不忙的摆了摆手:“去看看是哪个在装神弄鬼。” 说罢,又笑着对太后道:“皇额娘,不过小事而已,还是不要耽搁了时间,儿子和皇后陪您去听戏罢。” 见皇帝不甚在意,太后也顺势点了点头。 漱芳斋里灯火阑珊,戏台子上的戏子咿咿呀呀的唱着麻姑献寿,底下里坐着的人却一点都不平静。 怡嫔用帕子遮住唇,低声道:“你们说,又是谁在作妖呢?” 愉嫔笑了笑,伸手拿了个红橘剥开:“皇上不是已经命人去查看了么,怡嫔急什么?” 不过,她看着虽然也淡定,但心里也不是不好奇的。 见愉嫔不想多说,怡嫔转头去问了柳清菡,柳清菡想了想道:“我也不大清楚,想来该是哪个奴才吧。” 不止是奴才,还是娴妃的奴才。 怡嫔翻了个白眼儿:“我也知道是奴才不是主子,但关键是,那是谁的奴才,别又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吧。” 今日太后寿辰,宫里大大小小的主子都在这里了。 她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压低了声音道:“会不会是宫里的侍卫和宫女偷……”情? 那个词太难为情,怡嫔不大好意思说出口,但抵挡不住她内心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着。 柳清菡同愉嫔无奈的对视了一眼,愉嫔同样低声道:“阿弥陀佛,这什么污秽的话你也往外说,不怕脏了自己的嘴,本宫可害怕脏了自己的耳朵。” 怡嫔不屑道:“这有什么?说不准……” 她还欲说些什么,柳清菡就打断了她:“不论发生了何事,总归是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在,咱们操这个心做什么?” 刚说完,柳清菡余光就瞥见吴书来猫着腰去了皇帝身边,低声说了什么。 皇帝微垂着眸子,也没说什么,只挥了挥手道:“先押着吧。” 柳清菡等了一晚上,也没见皇帝有什么反应,她忐忑的回了永寿宫,脑子里都快打结了:“该不会是有什么变故吧?” 之卉替柳清菡摘了首饰:“应该不会,依奴婢看,今儿个日子特殊,娴妃娘娘若是没有把握,也不会选在今日了。” 柳清菡只觉得自己的脑壳子凸凸的疼:“让双福悄悄去打听一下,看能不能打听出什么消息。” 这般吊着,只怕她今夜都睡不安稳了。 之卉略有为难:“小主,这会儿都到了宫禁的时辰了。” 宫禁之后,是不允许主子或者奴才再在宫里随意走动的,一旦被发现,奴才肯定是死罪,至于主子,那就要端看上位者如何处置了。 柳清菡过于着急,竟然忘了这一点,她叹了口气:“罢了,是本宫过于心急了。这样的事儿,只这一次就够了,希望再也没有下次。” 与娴妃合谋,自己还是被动的那一个,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命交给了娴妃,这种感觉并不好,万一娴妃背后捅刀子,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若非她别无她选,她也不会相信娴妃,好在她也不是毫无准备,最差,不过是失宠一段日子而已。 之卉见柳清菡眉心紧锁,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不禁咬唇:“都是奴婢无用,帮不了主子。” 她也知道这次事情是有多危险,宫人私自偷拿宫中之物贩卖,若是用的好了,皇上对皇后自然心存嫌隙,只要皇上稍稍对皇后表露出一点不满,皇后的威信就会大打折扣,可若是没用好,最终倒霉的,只会是自己小主,与娴妃却无多大关系。谁让,被发现的人是素苒呢。 柳清菡扭头握住之卉的手:“别着急,慢慢来,本宫知道很难,可再难,咱们也要去做,之卉,在这个宫里,本宫信任的只有你。” 有时候,安抚人心是最重要的,虽然她这话有几分不实,可在当事人听来,却是满心满眼儿的感动。 之卉坚定道:“奴婢定然不辜负您的信任。” 同样忐忑的不止是柳清菡,娴妃也很忐忑,只不过娴妃忐忑的不是有没有成功,而是忐忑她的计划到底有没有伤到皇后分毫。 静心铺好了床,扶着娴妃在床边坐下:“当时奴婢听的真真儿的,虽然皇上声音小,但奴婢还是听到了些许,皇上说,先押着,奴婢觉得,这应该是过后处置的意思,毕竟今儿个是太后寿辰,闹出点儿事儿来到底不好。” “是了,皇上最是孝顺,就连本宫,这些年不也是凭借着孝顺太后,才让皇上把目光放在了本宫身上几分,许是本宫高看了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娴妃伸手拨弄着床帐子旁挂着的香包,嗅着上面散发出来的香味儿,心下略松了几分。 “皇后是富察氏嫡女,出身尊贵,朝中更是有大臣支持,本宫也没贪心的想着这回能重创皇后,只是想恶心恶心皇后,好让她知道,本宫虽然地位不如她,可本宫也不是能随让人欺负的。” 若非皇后在出宫时给她留下了绊子,她也不会设了这么一个局,她的眼里容不下沙子,若是不能出了这口气,难受的是自己了。 在这一点上,她发现,自己倒是与柔嫔出奇的相似,只不过,柔嫔的报复都摆在明面上了,这可不是一个聪明人该有的做法。 静心讨好道:“皇后娘娘是身份尊贵,可是您也不差哪儿啊,您出身乌拉那拉氏后族,在这宫里,也是唯二身份高的主子了。” 虽然乌拉那拉氏如今已经没落了,可也耐不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多多少少还是能拿出来说道说道的。 娴妃嗤之以鼻:“本宫娘家是个什么样儿本宫自己心里清楚,本宫不求他们可以给本宫挣面子,只求他们别给本宫拖后腿就好。” 自己的那些个兄弟,一个比一个没出息,说起这群兄弟,她都嫌丢人的慌。 静心跪在地上替娴妃脱了绣花鞋,抿着嘴不吭气儿,这会儿显然不是她说话的好时机。 娴妃躺在烘的暖洋洋的被窝里,叹了一声:“明日早些叫醒本宫,可不要错过了好戏。” “是。” 静心应了一声,放下帐子,就转身吹了蜡烛躺在了脚踏上守夜。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空中就悠悠扬扬的飘着小雪,长春宫外停了许多暖轿,人一个都不落。 皇后昨儿也知道发生了事儿,可皇帝昨夜闭口不提,只深深的看了她两眼。那眼神,看的她的心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 她今儿个没什么心思应付嫔妃,本想早早的让人回去,没曾想皇帝来的很快。他下了朝,连朝服都没换,就直奔长春宫,衣裳上还沾染着细碎的雪花,皇后带着人行了礼,就想上前拿着帕子替皇帝轻轻的抚落,谁知皇帝却当做没看见,越过皇后坐在了她刚刚坐的位置上。 他扫了一圈殿里众人的神色,见高贵妃没在,不悦道:“高贵妃怎么没来?” 皇后面容温婉:“回皇上,贵妃身子重,雪天又路滑,臣妾免了她的请安。” 皇帝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转头就吩咐李玉:“去钟粹宫把贵妃请来罢,朕今儿个要说的事儿也和她有关。” 李玉喳了一声转身小跑着往钟粹宫去。 皇帝这幅态度搞得众人人心惶惶的,皇后勉强笑着问:“皇上,外面天寒,不知后宫发生了何事?要劳累您亲自处理,这样岂非显得臣妾无能?” 向来前朝后宫界限分明,后宫之事一向是她亲自打理,皇帝从不插手,可现在,皇上不仅插手了,连发生了什么她都不知道,心里不可谓不慌。 她本以为自己说了这番话,皇帝会给她一些薄面,做出一些解释,可令她没想到的是,皇帝不仅没有任何解释,反而拿着十八子在手中甩了一下,冷哼道:“你的确无能。” 当着嫔妃的面儿,皇帝丝毫不给皇后留情面,这五个字轰的一下在殿里炸开了。 皇后瞬间跪下,眼眶也霎时红了,只脊背挺得直直的,不肯有一丝一毫的弯曲:“若是臣妾做错了事,皇上尽管责罚,臣妾绝无怨言,只是还请皇上息怒,保重身子,否则臣妾是万死也难赎其罪。” 她嫁给皇上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皇上用这么重的语气和她说话,更甚至,在嫔妃们面前把她的面子都给拽了下来。 皇后既已跪下,嫔妃们也是不能站着的,都跟着跪在皇后身后,纷纷祈求皇上息怒。 皇帝本就是个顺毛驴,皇后一通软话说下来,皇帝的怒火就没那么高涨了,他看了吴书来一眼,吴书来会意,将昨日之事以及方才慎刑司送来的笑意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原来昨日那侍卫追上去后,一路追到了紫禁城的护城河边,那护城河边有个洞,侍卫到的时候,素苒正在拿着宫中的物件往外送,而外面又有人往里给她送银子,那个侍卫也是个聪明的,先是把素苒的动静给观察完了,才上前把人给绑了。 侍卫把这事儿讲给吴书来听的时候,吴书来不以为意,觉得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儿,但还是给皇帝汇报了一声,然后吴书来就把人给扔进慎刑司里去了。 进了慎刑司的人,向来没什么好下场,皮肉之苦一进去就要吃,令吴书来没想到的是,这一用刑,素苒还吐出了不少东西来,一些大胆的奴才私自偷了宫中之物或者拿主子的赏赐从护城河处贩卖,以至于宫外百姓稍微有点儿钱的都佩戴着宫中内务府制造的首饰物件。 吴书来把这事儿口齿清晰的说完,皇后震惊不已,这种事儿,她竟然毫不知情。她心中清楚这事儿是有多大的,宫中之物流通宫外事小,可若是宫中奴才想要从那里弄一些害人的玩意儿,那可是防不胜防,也难怪皇上如此震怒。 高贵妃挺着肚子到长春宫时,正好听见吴书来最后几句话,她扶着门框,一时心虚的紧,因为这种事儿,她也没少干,她宫里有许多东西都是高家没经过明面儿送进来的。皇上特意让她来这一趟,是不是也知道了什么? 她迈着步子进来行了礼,皇帝到底顾及着她的肚子,又瞥了眼满屋子跪着的人,干脆一挥手都让起来了:“你们都起来吧。” 只是他心里依旧有气:“这么大的事,皇后你身为中宫,竟然毫不知情,如此下去,你让朕如何能放心再把后宫交给你打理?” 皇后死死的掐着手心,心有不甘却不得不低头:“是臣妾失职失察,还请皇上降罪。” 她这会儿可算是明白了,哪怕这事儿真的存在,又怎么会那么巧,正好在昨日被皇上发现,定然是有人要设计她,是高贵妃?娴妃?还是……柔嫔? 皇帝没说如何处罚,目光又转到了扶着肚子的高贵妃身上:“知道朕为何要叫你来吗?” 高贵妃装傻的摇头:“臣妾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比起皇后,高贵妃的态度是肉眼可见的狡辩,皇帝气极反笑,抬手从吴书来手中拿过几张纸,扔在了高贵妃身上:“很好,既然你不知,那你就好好儿的瞧瞧,朕原也不知,你们高家原来是如此的财大气粗,怎么,嫌你在宫里受委屈了?” 几张纸轻飘飘的打在高贵妃脸上,又落在地上,虽然不疼,可格外难堪,秋阳要去捡,被高贵妃阻止了,她艰难得蹲下身子捡起,直到看见上面的内容时,心里可谓是冰凉到了极点。 自从她封了贵妃后,高家每年都给了上万两白银,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珍玩,这上面都记载的清清楚楚。 她脸色煞白的蹲在地上,正欲辩解几句,只听皇帝又训斥道:“身为妾妃,一应吃穿用度竟比皇后更甚,你的心里眼里到底还有没有规矩?你们高家眼中还有没有朕?” 皇帝那个气啊,若是高家只是如其她嫔妃一般略略补贴也就罢了,可这般明目张胆,还是如此数额,难道不是明晃晃的在他的脸上扇巴掌,说他亏待了自己女人?还有,高家就高斌一个有出息的河道总督,又如何来的这么多银钱往宫里送?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压根儿经不起推敲,皇帝越想越恨,竟是一手把手边的茶盏给扫了下来,砸在了高贵妃身侧。 瓷器碎片顿时四散开来,有些微碎片落在了高贵妃脸上,高贵妃惊叫一声,眼珠子一翻竟是晕了过去。 秋阳哭着磕头:“求皇上开恩,娘娘她还怀着身孕,受不起惊吓啊。” 皇帝冷眼看着已经晕了过去的人,忍了又忍,干脆一句话也没说,甩袖离开。 皇帝是走了,可皇后却不能把人就这么扔在这儿不管,纵然她经了这么一场也是心力交瘁的紧,但还是忍着心累吩咐人送了高贵妃回去,又让人请了太医这才作罢。 纯妃眼睁睁看着皇帝发火,早吓得不行,整个人身子都是软的,她捂着胸口,胆战心惊的问:“皇后娘娘,咱们这要怎么办啊,臣妾伺候皇上多年,还从未见过皇上发了如此大的脾气。” 皇后没好气的道:“你问本宫,本宫怎么知道?你们私底下都干了什么好事,一个个儿的都能耐的紧,瞒的一丝风声都不漏,还真是好本事。” 皇上来好似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要她说,皇上纯粹就是来给她没脸的。 皇后其实还真没猜错,皇帝就是特意来找茬的。 娴妃木着脸站在一旁,实则心底都要高兴疯了,她也没想到皇上竟会如此不给皇后脸面,就连有身孕的高贵妃,也是毫不留情的训斥,只是这件事尚且没个定论,如何惩罚皇上并未明说,不过也尽够了的。 柳清菡垂着头,盯着脚尖,一句话也不说,她还是小瞧了娴妃,果然手段不俗。 皇后看着一个个如同鹌鹑一样的嫔妃,气越发不打一处来,干脆把人都撵回自己个儿宫里去了。 皇帝在长春宫发了这样大一通火儿,不肖一天,前朝也得知了消息,所有人都安分了下了,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撸龙须。后宫之中连一声欢声笑语都听不见了,皇后更是嫌自己被当众训斥丢人,接连多日免了请安,闭宫不出。 太后感受到后宫压抑的气氛,摇了摇头,转头就找皇帝说了这事儿:“你心中是如何打算的?这一通脾气下去,后宫安静的哀家都有点不习惯了。” 皇帝悠闲地抿了口茶:“能怎么打算,儿子只是没想好要怎么处置罢了。” 太后不信,她这个儿子,能露出这样一副轻松惬意的神情,心中定然是有了计较的:“还是要尽快才好,都快过年了,宫里连一丝喜庆气儿都没,哀家看着也闹心。” “皇额娘放心,儿子本也没打算再吊着她们了,只是此次发生的事情非同小可,原先朕是不知,可这几日让人一查才知晓,这后宫,竟成了个筛子,什么东西都能往外送,外面的东西不经过宫门竟也能送的进来,如今只是物件,可日后若是送了毒药进来,那朕岂不是要日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生怕什么时候就被人给毒了去。” 这才是皇帝心中最愤怒的事情,旁的事情都不重要,可身为帝王,还是惜命的,一想到宫里还存在着这样的隐患,皇帝就心惊。 皇帝能想到的,太后也能想的到,同样的,她也惜命的紧,被皇帝这么一说,之前要劝说的心思顿时没了,只是她还是提了句:“哀家知道你的顾虑,但皇家的颜面还是要顾及的,总不能让宗室看了笑话,还有,皇后毕竟是皇后,皇帝,你之前的训斥,太过了,皇后没了颜面,日后要如何服众,管理六宫呢?” “劳烦皇额娘担忧,儿子知道了,这几日朕就会下旨,了结了这件事,好让您心安。”皇帝也知道太后说的有道理,正好自己心里也有了决断,就顺势应了下来。 太后满意的点头:“你也要多顾及自己的身子,宫里的那些嫔妃,若是没有合你心意的,回头内务府小选,哀家给你挑几个。” 这会儿太后对惹了皇帝动气的后宫嫔妃可是没一个好脸子,宁可再选新人伺候皇帝,也不愿意抬举老人。 好在皇帝也没应下,只道:“多谢皇额娘。快到年下了,事情也多,儿子暂时没那个心思。” 十一月十八,皇帝正式下旨,各宫太妃、母妃、后妃,不可将宫中所有移给本家,其家中之物亦不许向宫内传送。 另外,太监总管吴书来在后宫宣谕:“御笔匾十一面,著挂于十二宫。其永寿宫现在有匾,此十一匾俱照永寿宫式样制造。自挂之后,至千万年不可擅动。” 除此之外,后宫嫔妃皆罚俸半年,皇后身为后宫之主,罚俸一年。 就这样,几日前看似狂风骤雨的波澜就这么被皇帝的两道谕旨给平息了。 养心殿里,吴书来宣了旨,想起太后寿辰那日她送去慎刑司的宫女,小心翼翼地请示道:“皇上,那个宫女如何处置?” 皇帝合上一份才批好的折子,捏了捏眉心,淡淡道:“既然没用了,也就不必留着了。” 他下的旨意看似不重,实则有自己的考量,前朝后宫,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次的事情,也只能就此作罢,不过太后有句话说的没错,皇后和高贵妃被他当众训斥,到底是没了脸面。高贵妃身后有高斌,而皇后身后,也站着一众支持正统的大臣…… 吴书来早就料到了素苒活不成了,也没多惊讶,直接转身去了慎刑司,让小太监给勒死了。 其实,素苒说的也不止她往宫外偷送东西一事,其中还有柔嫔娘娘小产一事的真相,根据素苒口供,当初是她奉了皇后娘娘的命去推柔嫔娘娘,这才有了柔嫔娘娘冲撞高贵妃,然后被罚至小产一事。 吴书来不知道皇上得知了这件事后是何心情,反正他是挺可怜柔嫔的,性子软就算了,连一个奴婢也碍于皇后娘娘的情面没敢处置了,还留在了永寿宫碍眼。 他摇了摇头,看着已经咽了气儿的素苒,拿着手绢擦了擦手:“抬去乱葬岗喂狗。” 就当,是他给柔嫔卖了一个好吧。 长春宫里,皇后看着她凤座上方悬挂着的匾额,不由得握紧了琦玉的手:“敬修内则,琦玉,你说这是不是皇上在警告本宫?他觉得本宫的言行举止不够令他满意吗?” 琦玉吃痛,却不敢表露出来,依旧笑着安慰皇后:“哪儿能呢,这四个字,或许是皇上对您的期许呢,况且,这匾额也不止咱们宫里有,各宫都有,尤其是永寿宫,更是早早的就被皇上赐了匾额。” 皇后咬牙:“永寿宫,柔嫔,本宫倒是小瞧她了,竟也能用素苒让本宫跌了这么大一个跟头。本宫就说她当初小产明知是素苒推的她,却依旧留下了素苒,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让本宫失了皇上的信任,她倒是好算计。本宫养的狗,终究是咬了主人。” 皇后这会儿是完全被皇帝的态度和恨意冲昏了头脑,压根儿就没想到过柔嫔根基尚浅,凭借她的人脉,是布不了这么大一个局的。 一说起柔嫔小产,琦玉忽然打了个冷颤,牙关都有些抖:“娘娘,素苒可是进了慎刑司的,您说她会不会也把这些给吐了出来,皇上知道了这件事呢?” 若真是如此,那……琦玉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 皇后身子一僵,喃喃自我安慰道:“不……应该……应该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史书记载,匾额是乾隆于六年十一月赐下各宫的,而宫妃不得传递物品,则是同年十二月下的旨,提前了一点点哦。 第45章 与此同时,柳清菡也在同之卉说起这件事:“皇后怕是把这件事记在本宫身上了。” 之卉拧眉:“皇后娘娘必然不甘心就这么吃了一个大亏的,咱们还是要早做准备的好。” 她心里也担忧的紧,只是皇后不是现在的主子可以与之抗衡的。 柳清菡点头:“皇后爱面子,经此一事必定不会轻举妄动,自然也就不会把矛头对准本宫,至于过后如何,且走且看罢。永寿宫的人清理的如何?” 这几日因为素苒引出的事端,各宫都不平静,慎刑司源源不断的进人,她也就顺势拔了永寿宫的钉子,只是她依旧不能百分百的保证永寿宫如铁桶一般。 之卉立刻道:“小主放心,奴婢已经把宫里伺候的祖宗八代都给查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她这几日不眠不休的,和双福一起配合着清理,就算是有一点不对的,也没有放过。 柳清菡把玩着手边太后赏的玉如意,含笑道:“那便好,只是你也不能过于疏忽,现在永寿宫是只有本宫一个人住,可往后就说不准了。还有,过两日小选,咱们宫里缺的人手必然是要补上的,到时候你亲自去选,只需一些粗使宫女便罢了,其余的三等宫女和二等的,直接从原本伺候的宫人里挑就好。” “奴婢记下了。”之卉一边烘着那条狐狸皮大氅,一边笑着应下,她心里是很高兴的,难得小主信任她,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辜负小主,背叛小主的。 柳清菡瞧着之卉的动作小心翼翼,不由得轻嗤道:“那大氅本宫也不怎么穿,也不至于日日打理。” 血一样的红色,穿出去不知有多惹眼,她不过穿了一次,嘉妃的眼珠子就恨不得黏在她身上,酸言酸语更是不少。 之卉也明白其中缘由,满脸无奈道:“这是皇上对您的心意,您既然喜欢,又何必要顾及嘉妃呢,她若是眼热,有本事也让皇上这样为她费心啊,依奴婢看,您明日就穿这件大氅,特意去嘉妃跟前转悠几圈,那才好呢。” 她明白主子想要低调不惹眼,可再是低调,皇上给的恩宠,总不能藏着掖着吧?虽然这红色是有些出格,可既是御赐,又非正红,便是皇后娘娘也不能说什么。 柳清菡心中有盘算,她斜了之卉一眼,开玩笑道:“那还是算了,本宫怕刺激了嘉妃,她能上来把本宫的衣裳给抢了。” 之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您又说胡话,便是嘉妃不顾及自己,也要顾及四阿哥的面子,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不体面的事儿呢。” 说了两句,之卉算是看明白了,她家主子是真的不喜欢穿这件衣裳,不由得叹了口气,好生的收进了笼箱里,还暗自嘀咕道:“这么好的衣裳,怎么就不喜欢呢。” 柳清菡看的直摇头,眼见之卉就要把笼箱给合上了,她忙出声道:“等等,把那件松鼠葡萄纹的浅紫色披风拿出来熏一熏,娴妃她们约了本宫去钟粹宫探望贵妃,明日去就穿这件吧。” 高贵妃自上次受了惊,好不容易调养好的身子又弱了下去,钟粹宫太医整日进进出出的,阵仗好不热闹,只可惜,这一番作态,也没能换来皇上的怜惜。 第二日风雪初停,柳清菡就同娴妃和纯妃还有愉嫔一起去了钟粹宫探望。甫一进去,浓重的药味儿就直往几人鼻尖儿里钻。 几人面面相觑,愉嫔眼中有着惊讶,低声同几人道:“我原以为贵妃的病不过三分罢了,可如今看来,却是有七分了。” 领路的秋蕊听到了愉嫔的话,也只当没听到,毕竟也没有她一个奴婢插嘴的份儿。 反倒是娴妃,对愉嫔的话神色淡淡,转头脸上就带了关切的问秋蕊:“贵妃娘娘身子如何了?可是严重?” 柳清菡见此,不禁有些佩服娴妃,她的变脸术,都能与她相媲美了。 只听秋蕊也没说什么,只道:“有太医伺候着,并无大碍。”说着,她让守门的宫女掀开帘子,一股暖意扑面而来,这股暖意里夹杂着熏香,又带着苦涩的药味儿,几种味道混在一起,略有些难闻。 柳清菡抬手用帕子遮了遮鼻尖,抬脚跟着娴妃进去。转过六扇的屏风,入目可见的,就是高贵妃惨白蜡黄的面色,再往她身下瞧去,便是高高的小腹耸起,衬的人愈发瘦弱。柳清菡心下一惊,几日前太后寿宴,高贵妃还神采奕奕的,并无半分勉强,可如今不过几日,就成了这幅模样,看来皇帝的训斥对她的影响不小。 几人行了礼,坐在宫女搬过来的绣凳上,高贵妃就开口了:“有劳你们特意过来看本宫。” 纯妃唇角一跳:“贵妃娘娘这是哪里话,您身子不适,臣妾们来看看您也是应当的,只是不知您这到底是怎么了,不过短短几日,这精气神儿怎么如此差?您还怀着龙胎,便是不顾自己,也该好生照顾龙胎的呀。” 若非她存了想来探听高贵妃是真病还是假病的消息,她才不乐意踏足钟粹宫呢。 高贵妃溢出一抹苦笑,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她轻轻抚着小腹,一吐为快道:“本宫也想好好养好身子,可是这几日本宫总是夜不能寐,每每闭上眼睛,眼前就总是浮现出那日皇上训斥本宫的场景,本宫心里难受。” 她怕皇上真的厌恶了她,也怕皇上气急了清算高家,旁人不知,她可是知道,阿玛没那么清廉,平日该收的贿赂一样不少,否则她这几年在宫里的日子没这么好过。 只是有一点,她阿玛从来都不搜刮民脂民膏。纵然这样,她依旧不能放心,日日担惊受怕,生怕哪一日,她就听到了高家落败的消息。 愉嫔一进了殿里就如同锯嘴葫芦似的,不吭一声,这会儿听高贵妃卖惨,也叹道:“贵妃娘娘您实在是多虑了,皇上素来最是宠爱您,您怕什么?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您的面子不好使,这不是还有您腹中孩子呢嘛,那日也不过是一时在气头上罢了,等皇上消了气儿,定然会来看您的。” 高贵妃听着这话,心里愈发难受了,素手紧紧握着身上盖着的玄狐皮褥子,咬着牙,虽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她的恩宠已经不如从前了。 她视线落在柳清菡的脸上,见她面如娇花,眉眼间是一日胜过一日的娇媚风情,心里暗恨,又想到这一抹风情是从前她的枕边人一夜一夜浇灌出来的,更是嫉恨。高贵妃呼出一口郁气,带了几分自嘲:“最宠爱本宫?从前本宫还能应下,可现如今,皇上最宠爱的可不是本宫了,而是柔嫔,愉嫔连这也不知道了么。” 柳清菡浅浅一笑,不疾不徐:“贵妃娘娘实在高看臣妾了,瞧着您殿里满是奇珍异宝,皇上对您的宠爱就可见一斑,臣妾又如何能与您相比呢?再说了,您同皇上可是有着多年的情分在,臣妾伺候皇上不到一年,资历浅着呢。” 她也不是泥捏的,任谁都能捏两下,愉嫔的话让高贵妃心里不高兴,她完全可以冲着愉嫔去,可冲着她来,她也不乐意。 娴妃眸中不着痕迹的闪过一抹笑,柔嫔这嘴是真厉害,钟粹宫满殿的奇珍异宝,是有皇上赏的不假,可也绝对没有这么多,换而言之,就是说这些奇珍异宝是高家送来的,她这么不知收敛,被皇上训斥也是活该。 又说高贵妃与皇上多年情分,她资历浅,这不是明摆着说高贵妃年纪大了,远远比不上她年轻漂亮么。 娴妃能听得懂的,高贵妃自然也听的懂,她顿时呼吸急促了起来,秋阳忙上前替高贵妃顺着气儿,好一会儿,高贵妃才缓过来,她眉眼带着冷意:“柔嫔真是能说会道,怪不得皇上喜欢你这张嘴。” 高贵妃这话原本听着没什么,只是落在柳清菡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皇上让她用嘴伺候这件事,永远都是她心里不能触碰的伤疤,虽然这条路是她选的,可屈辱也是真的。 柳清菡硬是扯出一丝弧度:“贵妃娘娘还有心思关心臣妾,看来贵妃娘娘的身子无甚大碍,您放心,待皇上去永寿宫看望臣妾时,臣妾一定同皇上提一提您,争取让皇上来看看您,否则您这心病怕是好不了了。” 要不是娴妃她们提起一起来钟粹宫,她也是不想踏足这里的。不过能来气一气高贵妃,看着高贵妃涨红的脸色,她心里舒服多了,果然自己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经了她这么一闹,几个人连绣凳都没坐热,就被高贵妃给赶了出来。 纯妃气的要死:“当本宫愿意来这儿似的,要不是本宫看没人来探望她,才不会来这儿找气受。” 说完,甩着帕子扭着腰就走了。愉嫔也以要回去照看五阿哥为由回了景仁宫。 柳清菡与娴妃顺路结伴回去,娴妃微微一笑:“能把贵妃气的不顾面子将咱们赶出来,妹妹也是本事。” 柳清菡全当没听出娴妃话中的打趣,意有所指道:“若论起本事,臣妾还不足您的十之一二,该好好儿学学才是,毕竟这本事谁也不嫌多。” 娴妃摸了摸耳边的碎发,不以为然:“有上进心固然是好,但这心里啊,也该有杆儿称,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否则伤及己身,那便不好了,妹妹说,是与不是?” 在她心里,柔嫔得宠不假,可柔嫔的心思过于浅显,忍不了常人所不能忍的,就这一点,她就不会与柔嫔有过多的牵扯,可这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这次的事情,皇后就全然记在了柔嫔身上,而她,毫发无伤。 “姐姐说的有理,臣妾受教了。” 柳清菡落后娴妃半步,侧眸只能看得到娴妃的侧脸,她心里冷笑,娴妃这回欠她的,她迟早也是要讨回来的。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日子一天天过着,高贵妃也不知怎么回事,打从那日开始,身子就一日比一日差了下去,连带着胎儿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脉案送到了养心殿,皇帝也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小心伺候,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转眼就是腊八,宫里每年的腊八节,养心殿的内膳房都会做许多腊八粥,不论是嫔妃阿哥,还是前朝大臣,都会以得了皇帝赏赐的腊八粥为荣。 而这腊八粥的赏赐,也是要看身份和宠爱的。每年的第一批腊八粥,便只有前朝的极少数大臣和太后皇后的母家有,后宫里就是太后皇后和高贵妃以及一些寿康宫里的太妃们。 这些人选几年来从未变过,独独今年,有了变化,往年有份儿的高贵妃没了第一批腊八粥的赏赐,反而与娴妃等人一同放在了第二批。 消息一传去,满宫的人都在看高贵妃笑话,就连高贵妃自己,也是气的差点摔了皇帝赏赐的腊八粥。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在腊八的第二日,皇帝就专门派了御厨往江南,就是为了特意赏赐给高斌一碗腊八粥,还体贴的解释做好的腊八粥送往江南就不能吃了,不如让御厨当场做一碗来。 远在江南的高斌尚未收到高贵妃没了体面的消息,就先看到了皇帝的御厨做的腊八粥,顿时那叫一个感恩戴德。 柳清菡一边儿往炭盆里放着栗子,一边感叹:“高贵妃有个好阿玛,如此一来,宫里便再也不能说高贵妃什么了。” 实则她在心里腹诽:皇帝的一手平衡玩儿的妙极了,他这一做派,不就是在告诉高斌,无论高贵妃如何,高家是高家,高贵妃是高贵妃,两者是不一样的么。 之卉不清楚柳清菡家里的情况,但就从柳清菡从来不提自己的阿玛额娘就知道恐怕好不到哪儿去,她利索的用铁夹夹起一块儿炭把柳清菡放进去的栗子给埋严实了:“依奴婢看,正是因为高贵妃有个好阿玛,所以才张扬奢靡,皇上多日不去看她钟粹宫不就低调了许多嘛。” 柳清菡笑了笑,没再提起高贵妃:“听说昨日景仁宫请了太医,是五阿哥病了么?” 早起梳妆时,她只隐隐约约听见外面洒扫的奴才们说了几句,不过听的并不大真切。 之卉摇了摇头道:“不是五阿哥病了,而是愉嫔娘娘病了,不过奴婢听说并无大碍,只是有些咳嗽而已。但愉嫔娘娘却是有些紧张,怕会染了五阿哥,就一直没让乳母抱五阿哥进正殿,五阿哥日日都与愉嫔娘娘在一起,猛然没瞧见愉嫔娘娘,哭的很是厉害。” 说着,她压低了声音道:“景仁宫离永和宫不远,五阿哥哭闹不止,声音传到永和宫,奴婢听说怡嫔的意见也不小,只是碍于情面,只得私下里发发牢骚罢了。” 柳清菡一般不怎么喜欢这些八卦,可身处后宫,不喜欢也要逼着自己去听,不论任何消息,可以用不着,却不能不知道,她皱了皱眉:“愉嫔知道吗?” “愉嫔娘娘自然知道,只是没精力去和怡嫔娘娘闹罢了。” 栗子的香味儿渐渐地散发了来,之卉把栗子给捡来放在一旁的盘子里,伸手就去剥壳。 柳清菡瞧着之卉的动作,轻笑声:“怡嫔素来欺软怕硬,以往本宫虽然得宠,但位份不如她的时候,没少看她的白眼儿,如今本宫没孩子,她都不敢走在本宫前头,更别提还有五阿哥傍身的愉嫔了,也只能自己生闷气了。” 之卉忙道:“您虽然没孩子,可您有宠爱啊,皇上宠着您,怡嫔才不会没眼色的再得罪您呢。” “不说这个了,待会儿让双福带着些药材去景仁宫走一趟,就说年下了,永寿宫事忙,本宫就不亲自前去探望了。” 双福身为永寿宫的掌事太监,走去也不会让愉嫔觉得柳清菡怠慢她。 半下午的时候,内务府送来了过年的东西,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精品。 内务府的小太监笑道:“柔嫔娘娘,前些日子内务府来了一批缂丝缎子,皇上特意吩咐了给您六匹,还有吉林将军进贡的雪蛤,皇上说您身子弱,便让奴才们把这雪蛤都给您送来了。” 小太监笑的愈发灿烂,我滴个娘啊,这雪蛤,今年吉林将军也不过进贡了两盒,皇上一句话,就全给了柔嫔娘娘,连慈宁宫和长春宫都没有呢。 柳清菡面露喜色,看了之卉一眼,之卉忙给小太监塞了个荷包,她这才道:“这怎么使得?这雪蛤都给了本宫,那皇后娘娘哪儿……” 这小太监也是个人精,不消柳清菡说完,就立马道:“柔嫔娘娘放心,皇后娘娘那里的好东西可不会少,您就收着便是。” 有了这句话,柳清菡才仿佛松了口气。 内务府的小太监见状,眼珠子又溜溜的转了转,从袖口掏了三方带着温度的帕子道:“这几块儿帕子,都是奴才让绣房的绣娘做的,花样也是选了藤蔓,葡萄,石榴这样多子的花样子,尤其是这料子,还是用蜀锦做的,是奴才特意孝敬您的,请柔嫔娘娘笑纳。” 他说的大方,实则心里也有些舍不得这蜀锦的料子。蜀锦万金难求,每年宫里也不过只有不到十匹,这三方帕子,还是他今年悄悄的从蜀锦里面给裁下来的几块儿,原本想着能做成帕子送到宫外卖了,也能小赚一笔,谁知前段时间了那事儿,他也没了这胆子,干脆就咬咬牙趁着这机会给了柔嫔,好歹也能让柔嫔念他一个好。 柳清菡摸着这蜀锦料子,对这小太监的心思有了几分了解:“不知公公贵姓?” 小太监心里一喜,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奴才贱名小昌子。” 柳清菡点了点头:“本宫记住了。” 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小昌子也没多呆,忙告退了。 紫罗和铃兰收拾着东西,之卉拿了这帕子递到柳清菡眼前,柳清菡随手拿了一块儿仔细看了看,柔柔笑道:“是个聪明人。” 之卉抿嘴,得意一笑:“娘娘得宠,就连内务府那样油水厚的地方都有人巴结您呢,不过这小昌子的眼光还不错,没糟蹋了这蜀锦,上面的刺绣,奴婢瞧着还是苏绣呢,也算他有心了。” 柳清菡扬了扬手,吩咐道:“把这帕子收起来吧。” 之卉有些诧异:“您不用?” “为何要用?今年皇上并未赏本宫蜀锦,若是本宫把这帕子带去,少不得又是一番风波,让皇上瞧见了可如何是好?”柳清菡捏了一枚栗子塞进嘴里,品味着栗子的味道,又喝了一口香茶,见之卉把帕子收了起来,继续道: “咱们的眼光要放的长远,本宫收了小昌子的孝敬,这只能说明本宫接受了他的投诚,可并不代表本宫要用这会给本宫带来风险的东西,你明白么?” 之卉低着头道:“是奴婢眼皮子浅了,奴婢只是想着,这么好的东西不用就浪费了,况且那葡萄石榴也确实是个好兆头,奴婢还盼着您能早早的再次有孕,这样也能站稳脚跟了。” 柳清菡施施然翻了个白眼:“本宫是不信这些的。”她只信她自己。 之卉略有些不赞同:“即便您不信,可讨个好意头也是好的,只是话又说回来了,皇上也没少召您侍寝,坐胎药您也一次没落的喝了这么久,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柳清菡剥着红橘的动作一顿,心里吐槽,还能是为什么,不过是因为她喝的坐胎药被人给掉包了,换成了避子汤而已。好在这避子汤也算温和,她又恰好不想生,这才装作不知道,否则她早就闹开了。 只是这幕后之人,她还不知究竟是谁。若是调查起来难免惊动旁人,还是先按兵不动的好。 夜里,皇帝驾临永寿宫,柳清菡伺候着皇帝用了膳,皇帝就开口要沐浴。 自从她搬到正殿后,她特意分了一间做浴室,里面有个大大的木桶,足够塞得下两个她,皇帝沐浴那是绰绰有余的。 吴书来带着人把浴桶里倒满了热水,就带着人退下了,只剩下柳清菡和双臂展开,双目微闭的皇帝。 柳清菡无奈,只得亲自给皇帝更衣,服侍着他进了浴桶,皇帝大刀金马的坐在浴桶里,身上富有光滑磁性的肌肉让柳清菡有些脸红,这男人虽然狗了点儿,可身材还是不错的,虽然没有标准的八块儿腹肌,六块儿却是有的。 她拿着巾帛沾了水伺候皇帝擦背,一边组织着语言道:“皇上,臣妾听内务府的人说,您把今年的雪蛤都给了臣妾?” 皇帝闭着眼睛嗯了一声:“怎么了,你不喜欢?” 语气有些危险,柳清菡忙道:“那倒是没有,这是您对臣妾的心意,臣妾又怎会不喜欢,只是臣妾有些不安,这样的好东西,连皇后娘娘都没有,臣妾又怎么好独占了呢。” 皇帝轻嗤:“你年纪不大,心思倒是不少,朕既然给了你,你安心受着便是,皇后自有皇后该得的东西,朕心里有数,给朕按按肩。” “是。”柳清菡把巾帛放在一旁,素手按上了皇帝的肩膀不轻不重的开始揉捏,口中说着闲话:“近两日天又冷了许多,皇上可要注意身体,太医院给您开的补药可要按时喝才好,不要一忙起来就忘记了。” 皇帝是真的注重养生,每日必练布库不说,就说这参汤,也是一日两次,一次不落,除了这些,每日还有太医开的补药,根据每个季节不同,每一次身体变化调整药方,可以说皇帝的身体被太医调理的一点毛病都没有,也难怪他能日日宠幸嫔妃而不肾虚。 “你既然这么费心,那不如就替吴书来当值罢,这样你也能日日见着朕。”皇帝听着柳清菡絮絮叨叨,奇怪的是心里没有一丝不耐烦,反而有心思开玩笑。 柳清菡嘟着嘴:“臣妾也想呢,不过若是臣妾抢了吴总管的差事,那吴总管哭都没地儿哭去,所以臣妾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皇帝扭头看见柳清菡的表情,心下一动,手握住自己肩膀的上的小手,一个用力,就把人给拉进了浴桶里,柳清菡惊叫一声,吓得搂住皇帝的脖子。 水打湿了柳清菡的衣裳,渐渐的露了她身子的曲线,皇帝的目光渐渐的开始变化,柳清菡捂住自己胸口,嗔了皇帝一眼:“皇上好坏,总是吓唬臣妾。” 一声轻笑从皇帝喉咙里溢,他目光灼灼的瞧着柳清菡白里透红,不施粉黛的小脸,凑过去亲了一下:“这是情趣。” 柳清菡的脸刷的一下红的滴血,不知何时,她觉得身上忽然一凉,就变成了一丝不*挂。 皇帝抱着她,双手按着她的腰,咬着她的耳朵道:“乖,坐下去。” “嗯~进水了……” “哪里进水了?” “那,那里……” 一朵朵水花渐开,浴室里温度不断攀升,直到水彻底凉透了,皇帝才抱着柳清菡起身,去了床榻上…… 作者有话要说: 菡菡:进水了 狗子:哪里进水了 菡菡:你脑子进水了 第47章 “阿嚏~” 柳清菡用手绢捂着口鼻,闷闷的打了个喷嚏。 之卉将厚厚的毯子盖在柳清菡身上,眉心紧拧:“娘娘,不然奴婢还是给您请个太医来瞧瞧吧。” 柳清菡忙不迭的摇头:“不许去,这么丢人的事情,怎么能请太医呢。” 要不是昨晚那个狗男人在浴桶里拉着她胡闹,折腾的水都变凉了,她又怎么会一早起来就感冒了。 之卉拗不过柳清菡,只好端了一碗姜汤:“那您总是要把这姜汤给用了的,不然奴婢只好去请太医了。” 柳清菡瞪了她一眼,愤愤的接过姜汤一口闷了,之卉这才放下了心。 她漱了口,又用帕子沾了沾唇角,吩咐道:“去敬事房,把本宫的牌子给撤下来。” 正好让她好好休息几日。 “奴婢这就去。” 若是去的晚了,等皇上正好翻了自家主子的牌子,那可就麻烦了。 下午的时候,敬事房照例端着绿头牌去了养心殿,皇帝连想都没想,径自就去看柔嫔的牌子,结果却没找到,他不悦的皱眉。 敬事房总管郭得禄见状,忙解释道:“回皇上话,上午柔嫔娘娘身边的之卉来报,说柔嫔娘娘染了风寒,不宜伺候圣驾,奴才便自作主张,把柔嫔娘娘的牌子给撤下了。” 按照规矩,嫔妃身体有恙,为了皇上龙体着想,他这个敬事房总管是有权利撤掉绿头牌的。 只是柔嫔娘娘如今正得圣宠,他也少不得在皇上面前提上几句。 皇帝闻言,手顿时转了个方向,翻了纯妃的牌子,待郭得禄退下后,他无奈的冲着吴书来摇头:“柔嫔的身子还是弱了些,太医院的人都没尽心么?” 吴书来尴尬的笑了笑:“柔嫔娘娘的平安脉从未断过,许是女子的身子天生便弱了些。” 他怎么敢说实话,难道要他说柔嫔的身子就算再康健,也经不住皇上您那么折腾?他还没活够呢。 皇帝唔了一声,随口吩咐道:“日后内务府的补品,不拘什么,都往永寿宫送一些。” “嗻。” —————— 柳清菡这一感冒,不过两日就痊愈了,可她偏偏拖到了太医来请平安脉的时候,请过了平安脉,就是除夕了。 除夕夜宴是在保和殿举行的,这是柳清菡在清朝过的第二个年,却是她第一次见到清朝的国宴。 除了皇后嫔妃,公主阿哥,大臣和诰命夫人福晋都要参加,位份越高,离上首皇帝就越近,而柳清菡虽是嫔位,但位置也算不得太靠前。宴会上的菜品也是极尽奢华,只不过也只是摆着好看,吃是不能吃的。 柳清菡穿着一身朝服坐在那里,重的不行还不太保暖,只不过她也不敢乱动,只能像是一尊雕塑一样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上带着微笑,脸都要笑僵了。 好不容等到了子时的钟声响起,国宴这才散去。 回到永寿宫,柳清菡就忙褪去了朝服,换了一件舒适的寝衣,舒舒服服的歪在榻上,长舒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之卉端了一盏热茶递给她,忍俊不禁道:“旁人都以能参加国宴为荣耀,偏娘娘您嫌的慌。” 热茶下肚,柳清菡笑着道:“这种荣耀,本宫倒是希望少来一些,这么冷的天,还要饿着肚子陪笑,本宫宁可呆在永寿宫里不出去。” 见茶盏里还有半盏茶,之卉忙收了茶盏道:“晚上茶水喝多了容易睡不着,奴婢刚刚吩咐了小厨房下一碗子孙饽饽,您等会儿用了再就寝吧。” 柳清菡点了点头,没一会儿,子孙饽饽就端了上来,子孙饽饽其实就是饺子,没什么新奇的,刚用了两个,双福就一脸慌张的进来,带着一身寒气跪在柳清菡脚下:“娘娘,钟粹宫出事了。” 柳清菡一惊:“出了什么事?” 双福咽了口唾沫:“奴才刚刚打听到,贵妃娘娘见红了,龙胎怕是也保不住了。” 之卉瞪大了眼睛,语气里带着幸灾乐祸:“真的?” 双福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因为跑的过快溢出的汗,使劲儿点头:“这会儿子钟粹宫都已经乱成了一团,皇后娘娘已经赶过去了。” 柳清菡挑眉:“只皇后娘娘过去了?” “是。太后娘娘说,皇上明日还要接受百官朝拜,没时间耗在钟粹宫,就吩咐了皇后娘娘去看着,皇上顺势回了养心殿。” 得了答案,柳清菡放心了:“既如此,咱们就当做不知道好了,双福,今晚就辛苦你多注意点钟粹宫的动静了。” 看来皇帝对高贵妃的身孕,也没多重视。 双福忙应了:“是,奴才会办好的,奴才告退。” 柳清菡困乏的打了个哈欠:“时候不早了,休息吧。”就算要看戏,那也要养好精神再说。 这天晚上,皇后在钟粹宫坐到寅时,看着眼前的血水一盆盆的泼出去,心里竟有一种诡异的快感,原来高贵妃也有今天。 趁着钟粹宫混乱时,皇后给琦玉使了个眼色,瞟了一眼香炉,琦玉不着痕迹的点头。 内室折腾了两个多时辰,高贵妃惨叫了许久,终于生下了一个死胎,更为可惜的是,还是一个男胎。 接生嬷嬷把这死胎抱过来时,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皇后竟掀开了裹着死胎的布看了一眼,琦玉站在皇后身后,看着里面血淋淋的东西,吓得后退了一些,忍着哆嗦道:“皇后娘娘,这般污秽的东西,还是赶紧处理了吧。” 皇后后退了两步,冲接生嬷嬷点了点头,接生嬷嬷这才抱着高贵妃生下的死胎出去了。 只是没等接生嬷嬷踏出门槛,秋阳猛的从里面冲了出来,拦住了接生嬷嬷:“你不能把小主子带走。”说着,就要上去抢襁褓。 接生嬷嬷一个不察,就被秋阳得逞了。接生嬷嬷为难的看着皇后,就见皇后凌厉的训斥:“放肆,秋阳,你这是做什么?” 秋阳抱着襁褓跪在地上,泪眼婆娑:“皇后娘娘,奴奴婢冒犯了,可是这是贵妃娘娘千辛万苦才生下的孩子,贵妃娘娘还没看上一眼,求您开恩,缓一缓吧。” 皇后不悦的蹙眉:“荒唐,大过年的,宫里又怎么能容许这样晦气的事情发生,赶紧把襁褓交给接生嬷嬷。” 她看了琦玉一眼,琦玉忙上前从秋阳手里夺过襁褓,又嫌弃的丢到了接生嬷嬷怀里:“赶紧抱出去埋了。” 秋阳见状就拽住了接生嬷嬷的腿,琦玉发了狠,死死的摁住秋阳,一只手拽住秋阳的头发,疼的秋阳没有精力去阻拦,接生嬷嬷这才麻利的出去了。 皇后冷冷的吩咐:“琦玉,把秋阳带过来,本宫要仔细问话。” 既然高贵妃生了死胎,那原因也是要装模作样的问一问,等太后和皇上问起,她也好交代。 秋阳也不知高贵妃为何突然就见了红,而且出红还越来越多,直到孩子再也保不住,只得落胎。她哭着摇头说不知,皇后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撒谎,就叫了太医来诊脉,为了以防万一,还特意叫的是刘之林,这样就算有什么问题,也不会牵扯到她。 刘之林昨夜恰好当值,一听皇后传召,也不好不去,就给高贵妃诊了脉。 隔着屏风,沿着红线,刘之林诊脉的时间格外长了些,两刻钟后,他才收了手:“回禀皇后娘娘,臣并未发现贵妃娘娘身子有任何异样。” 皇后颔首道:“那高贵妃为何会突然见红小产?” 刘之林拱手:“贵妃娘娘的身子原本体寒,体寒之人怀胎本就不易,更何况贵妃娘娘近来又郁结于心,不利于龙胎,所以……” 一番话下来,也就是说高贵妃保不住这胎完全同旁人无关,皇后乐的听见这样的话,也没为难刘太医,让琦玉送了刘太医出去,她沉声对秋阳道: “太医的诊脉,你当听的清楚,怎么给贵妃回禀此事,想必你心里也有数,只一点,眼下是过年,本宫不希望从钟粹宫里传出什么不好的传言,否则的话,不论是谁,本宫一律把他送进慎刑司,听明白了么?” 秋阳见皇后如此凌厉,吓得身子颤抖了一下:“奴婢,奴婢明白。” 皇后听罢,缓和了神色:“时候不早了,让贵妃好好养着吧,这个时候外命妇也该进宫了,本宫先回去了,若是有任何事情,记得去长春宫禀报。” 出了钟粹宫,皇后终于忍不住带了笑:“高贵妃也终于尝到了丧子之痛的滋味儿,本宫这心里,痛快多了。” 琦玉扶着皇后,同样带着笑道:“这下好了,高贵妃盼了那么久的希望落了空,身子想必会愈发坏下去了。” 皇后微微一笑:“坏了就坏了吧,快七个月的身子小产,她那本就破败的身子,怕是也撑不了多久。” 高贵妃的香料里,她放的可是好东西,连琦玉也以为她在高贵妃初有孕时就给高贵妃下了药,实则她什么也没做,硬是等到了高贵妃怀孕五个月的时候才吩咐谷翠在里面加了微量的马麝。就算高贵妃这胎生不下来,她也要重创高贵妃,这次之后,她要再想怀孕,绝无可能。 刘太医趁着天色没彻底亮起来,踏着墨色去了养心殿,彼时皇帝才起身,见刘太医来,皇帝让殿里的人全都退了出去,刘太医才把高贵妃的情况禀报了:“臣告知皇后娘娘的是贵妃娘娘体寒,郁结于心以至于小产,只是臣在给贵妃娘娘诊脉时,却发现贵妃娘娘体内是用了猛药的,因为药性的影响,贵妃娘娘才得以怀胎,只是也正因为这药,所以胎儿才会胎死腹中。” 高贵妃怀孕期间都是林太医负责,他从未给高贵妃诊过脉,这一诊,却诊出了一个大瓜,刘太医表示,他的心脏有些受不住。 有些嫔妃为了求子,不是没喝过有利于坐胎的药,只是像高贵妃这样的,一副猛药下去,身子的精血都被耗尽了,孩子又怎么能生的下来。 皇帝一身寝衣坐在床榻上,手中不断拨弄着碧玺十八子:“此事就到这儿吧,再不许第三个人知晓。” 刘太医退下后,皇帝脸色骤然冷冽:“吴书来,吩咐下去,负责贵妃这一胎的太医无能,保不住朕的阿哥,杖毙,另派陈太医去负责贵妃的身子。” “嗻。” 吴书来身影消失在门外,皇帝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气,一脚踢翻了一旁的紫檀木衣架。 第48章 高贵妃落胎,宫里嫔妃皆喜闻乐见,尤其是高常在,那更是喜极而泣,她笑的有些疯狂:“原本贵妃怀胎的消息传了出去,高家就立即翻了脸,如今可好,高贵妃小产,高家不还是要盼着我的肚子。” 她入宫的作用就是为了替高贵妃生下阿哥,可没等她有孕,贵妃反倒是有了,高家的那一副嘴脸可不就变了,这让她如何能甘心,可是要她动手害高贵妃,她也是不敢的,上一次柔嫔那件事叫人拿住了把柄,这次无论如何她都没有动,结果高贵妃自己无福,这就是天意。 听着高常在的话,桂竹吓得忙关上了窗户,连一丝缝隙都不留,急急道:“小主,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被人听了去,咱们可是没好果子吃的。” 高常在兴奋过后,也知道自己的话不妥,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极力压下扬起的唇角,伸手把头上颜色鲜艳的绒花和珠钗给取了下来,又让桂竹往她脸上铺了一些□□,收拾妥当后,硬是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幸灾乐祸道:“咱们去钟粹宫看看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失子,心中定然悲恸,我也能好好儿劝一劝。” 桂竹点点头:“也好,宫里都忙着呢,左右小主得闲,去看看贵妃娘娘,心里也能有个数。” 钟粹宫,高贵妃只昏迷了一个时辰就醒了,醒来后知道自己落了一个成型的男胎后,简直像疯了一样的摔着宫里的东西,只一会儿,原本精致的宫殿瞬间破败不堪。 秋阳哭着上去抱着高贵妃,企图让她冷静下来:“娘娘,您冷静点,您的身子经不住这样伤心动气啊。” 高贵妃泪涕横流,哭的好不伤心:“本宫怎么能不伤心?本宫好不容易怀胎七月,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落了胎,还是一个成型的阿哥,你叫本宫如何接受?” 秋阳是知道高贵妃有多盼望着这个孩子的,只是孩子既然已经没了,那当务之急的,还是娘娘的身子,所以她抹了泪劝道:“奴婢知道娘娘伤心,可是木已成舟,您再是伤心,也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倒不如养好了身子,省的让旁人看了笑话。” 不知秋阳哪句话戳中了高贵妃的心,高贵妃突然就冷静了下来,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本宫不相信,本宫的身子向来好好儿的,绝对是有人要害本宫,林太医呢,去叫林太医来给本宫诊脉,快去。” 秋阳略有为难:“娘娘,给您诊脉的太医是皇上的心腹刘太医,咱们若是这会儿去找林太医,那岂不是摆明了让人说您不信皇上?” 刘太医说是意外而非人为,那就代表了皇上的意思。若是皇上知道了,那必然对娘娘心存隔阂。 高贵妃倒在床上,眼睛红的可怕:“不信不信,本宫谁都不信。”说着,她扶着床楹起来,死命的推着秋阳:“你去,你快去啊,怎么,本宫如今使唤不动你了吗?” 高贵妃伤了身子,身上并无多少力气,故而秋阳只是晃了晃身子就稳住了,她见高贵妃又激动了起来,只好妥协道:“您别激动,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秋阳说着,就想先出去稳住高贵妃,没成想还未出去,高常在就进来了,她一脸哀哀戚戚:“贵妃娘娘,臣妾方才过来的路上,听奴才们说,林太医被皇上下令杖毙了。” 她还真是运气好,一来就听见高贵妃在找林太医,既然如此,那她就好心的帮她一把。 高贵妃顿时瞪大了眼睛,下一瞬就闭上了眼睛因受不住刺激昏迷了过去。钟粹宫瞬间又乱成了一团。 不知是谁突然大叫了一声:“不好了,贵妃娘娘出红了————” 高贵妃这一出大红,身子就迅速的坏了下去,整个正月里,钟粹宫的药味儿就没断过。 皇帝心存怜惜的去看过高贵妃一回,哪知高贵妃如同魔怔了一般,硬是拉着皇帝,求皇帝给她做主,说她小产是有人陷害,更甚至还把自己疑心的人都一一讲给皇帝听,什么皇后,娴妃,纯妃等等,几乎把后宫数得上号的嫔妃都念叨了一遍。 皇帝是极为清楚其中原由的,这会儿见高贵妃不知悔改,气的一甩袖子就离开了钟粹宫,之后便再也没有去过。 待高贵妃的身子略有好转,甚至能出来走走时,已经是阳春三月了。 三月的桃花开的艳丽,这日天气晴好,皇帝难得有闲心陪着柳清菡出来赏花。走到桃树下,一片桃花花瓣落在柳清菡的发鬓上,皇帝清然一笑,温柔的替她取下:“朕记得,朕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便是这桃花盛开时。” 柳清菡伸手拿过皇帝手中的那瓣花瓣,浅浅一笑,如同这春日桃花,令人心醉:“原来皇上还记得?臣妾以为皇上忘记了呢,那个时候,臣妾还只是一个小宫女,第一次见圣颜,可是紧张的很呢。” 皇帝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朕可没瞧出来你有多紧张,还敢偷偷的看朕,以为朕没发现么?” 柳清菡眨着灵动的眸子,打了腮红的脸颊更显红润,结结巴巴道:“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朕是皇帝,想知道的事情,自然瞒不过朕的眼睛。”皇帝才不会说,那时他是被柳清菡的容貌给惊着了,以至于目不转睛的一直盯着她看,才把她所有的动作都尽收眼底。 这话说的颇有几分深意,柳清菡眼睛闪了闪,再抬头时眼中满是对皇帝的信任与崇拜,她莞尔一笑道:“臣妾就知道,皇上最厉害了。” “哦?”皇帝似想到了什么,眉梢微挑,戏谑道:“爱妃真的觉得,朕很厉害?” 柳清菡不明所以的点头,皇帝被她这懵懂的小表情取悦了,哈哈一笑,低头凑在她耳畔低声道:“原来如此,朕今晚必定不负爱妃的夸赞。” 她瞬间瞪圆了眸子,有些不可置信,这狗皇帝青天白日的开黄腔? 柳清菡轻轻推了皇帝一下,一跺脚,娇羞道:“臣妾不与皇上说了。”然后转身捂着脸小跑出去,将娇羞的小女儿家姿态演绎的淋漓尽致。 皇帝被她这么一推,倒是没生气,反而心情极好的叮嘱了一句:“跑慢点儿,别摔了。” 也不知皇帝的嘴是不是开过光,皇帝话音尚未落地,柳清菡转身就撞着了人,她尚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眼疾手快的推倒在地,一双白嫩的手摁在地上,瞬间蹭破了皮,溢出了丝丝血迹。 之卉见状,也顾不着皇帝还在,忙冲上前扶起柳清菡,看着柳清菡手上的伤,心疼的说:“都流血了,可千万不要留疤才好。” 柳清菡微微皱眉,刚要说话,就听得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道:“多日不见,柔嫔愈发没眼色了。” 她闻言,一转身才知道,原来自己撞上的人是高贵妃,她心里暗叫倒霉,忙蹲下身子行了礼:“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是臣妾举止无状,冲撞了贵妃娘娘,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高贵妃今儿个身上难得有力气了,又瞧见太阳极好,便听了秋阳的话出来透透气,只是没想到她刚走到桃树下,就听得皇上与柔嫔说话的声音,那声音是她许久都未曾听过的温和,她心里不免有些泛酸,本想一走了之,却不自觉的越走越近,然后就被柔嫔撞了上来,还好秋阳眼疾手快的推了柔嫔一把,否则摔倒的就是她了。 因为皇帝离柳清菡有段距离,故而等他走到时,见到的就是柳清菡跪在地上给高贵妃行礼,而高贵妃一脸的不悦,像是要责罚柳清菡一样。 人心都是偏的,皇帝的心更是偏的没边儿了。高贵妃因为她小产一事已经失了圣心,这会儿又见自己的宠妃被罚跪,当即走到柳清菡身旁,仿佛没看见高贵妃一般,亲自弯腰扶起了她,甚至还柔和的问了句:“怎么跪在这儿?” 高贵妃原本就青白的脸色,听了皇帝的话,更加青白了。 柳清菡顺着皇帝的力道起身,低低道:“是臣妾冲撞了贵妃娘娘,正在给贵妃娘娘赔罪。” 皇帝这才扭头看了高贵妃一眼:“贵妃?” 高贵妃见皇帝径自忽略她,还是因为柔嫔提起她,她才得了皇帝一个正眼,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了。她勉强笑着行了礼,解释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柔嫔妹妹懂规矩,臣妾也不好阻止。” 这话一出,皇帝的神色瞬间好了许多,柳清菡眸色暗了暗,轻轻拽着皇帝的袖子笑道:“皇上,臣妾方才不知轻重,撞到了贵妃娘娘,还好秋阳反应快,推了臣妾一下,只是贵妃娘娘身子到底才好,依臣妾看,还是让太医给贵妃娘娘看看吧,以免有哪里受了伤,不然纵使贵妃娘娘大度,不跟臣妾计较,臣妾也是不能安心的。” 皇帝点头应允:“也好。吴书来,去传太医来。” 高贵妃脸色一喜,刚觉得皇帝还是关心她的,正准备谢恩,就听柔嫔的婢女在柔嫔身后嘟囔不清道:“娘娘,您的手也受伤了,待会儿也让太医给您开些药吧。” 之卉说这话,是得了柳清菡的眼色的,这一年来,主仆二人早已经相处出了默契,只一个眼神,之卉就知柳清菡在想什么。 柳清菡见皇帝的视线看过来,她忙把手藏进袖子里,装模作样的训斥道:“之卉,住口。”说完,她抬头看着皇帝,盈盈一笑:“皇上别听她胡说,臣妾无碍。” 皇帝闻言,又想起方才柔嫔说是秋阳推了她的话,冷冷的扫了一眼秋阳,冷声道:“忠心护主是不错,可也不该对主子动手,贵妃,你这奴婢,胆子也太大了,朕便替你做主,好好教导教导你的奴才。来人,拖下去,杖责二十。” 宫里向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主子身边的贴身宫女走出去就代表了主子的颜面。这会儿秋阳被罚,还是被皇上亲自罚的,那在旁人看来,就是高贵妃彻底失宠无疑,毕竟以往皇上就算再生气,也从来不会动嫔妃身边的贴身奴婢,这二十棍,看着不重,却代表了一个信号,那就是如今的贵妃还不如柔嫔在皇上心中有地位。 高贵妃张口就想求情,可是对上皇帝略显冰冷的视线,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秋阳被拉了下去…… 第49章 御花园这一幕,不少奴才都看见了,她们明面儿上不敢说什么,可心里却是有了计较,这件事过后,宫里巴结永寿宫的奴才更多了。 柳清菡支着脑袋,听着之卉兴奋的说起这件事,不知为何,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烦躁。 之卉是个有眼色的,见柳清菡兴致不高,忙住了口:“娘娘,您可是有烦心事?” 柳清菡抬了抬手,瞧着手掌心的几道结痂脱落后留下的粉色,突然问道:“之卉,你觉得,从前皇上待高贵妃如何?” 之卉不明白柳清菡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但也老老实实道:“奴婢觉得,皇上待高贵妃是极好的,若是单单论宠爱,后宫无一人比得上,只是那也是以前了,现在娘娘您可是比高贵妃受宠呢,后宫里巴结咱们的人都不知有多少。” 说到柳清菡受宠,之卉颇有些骄傲,抬头挺胸的。 柳清菡似嘲讽的笑了一笑:“是啊,不论如何,皇上也是宠过高贵妃多年的,可如今,你瞧皇上待高贵妃的态度,极其冷淡,甚至能够不顾高贵妃的面子罚了秋阳,虽说皇上是为本宫出气,但不知为何,本宫却觉得有些心寒。生怕自己哪一日失了宠,也会落得这般田地,唇亡齿寒,便是如此了吧。” 秋阳被罚,是她刻意为之,可真当事情如她所愿的时候,她心里又不是滋味儿,难道是她矫情了? 之卉忙安慰道:“娘娘切莫这样想,您与高贵妃是不同的,皇上喜欢的是您这个人,纵然您没有家世,皇上依然封了您嫔位,而高贵妃,皇上只不过是顾及高家罢了,若论皇上对高贵妃的心思,却是不及对您的多,也不及对您真心。” “真心?”柳清菡把这两个字含在口中绕了绕,倏地笑出了声:“在这宫里,哪儿有什么真心。” 身为皇帝,就更不会有这些东西。 迷茫过后,柳清菡眼神坚定:“不管怎么样,本宫绝不能成为第二个高贵妃。”所以,她一定要守好自己的心。 三月,也是农耕时节,每年的这个时候,天子都要亲耕南郊,以保证来年的风调雨顺。清朝重农桑,以至于帝王亲耕礼从顺治年间延续至今,乾隆更为重视,在籍田行“三推三返”礼,并写下了关于弄田习耕的诗句:“藉礼行将举,弄田先习耕。仰窥垂制意,特寓重农情。金耜翻土润,青箱播毂精。林鸠编入听,唤雨一声声。” 农耕过后,转眼就是四月,一场春雨过后,一个惊雷炸晕了后宫嫔妃,年过三十的纯妃再度有孕。 纯妃也没想到自己恩宠本就不多,竟还能有孕,一时喜不自禁,刚送走了太医,皇帝皇后和一些嫔妃便来了咸福宫探望。 皇后见皇帝眉眼皆是笑意,便道:“这可是今年的大喜事了,皇上阿哥本就不多,贵妃又……你可要好好儿的,给皇上生个健健康康的阿哥才是。” 皇帝抚掌笑道:“皇后说的对,纯妃,你只管安心养胎,旁的事情都不需理会。” 纯妃笑道:“臣妾遵旨,能为您生儿育女,是臣妾的福分。” 娴妃苦涩的抚着小腹,只觉得心里苦极了,纯妃年纪比她大,已经是第二次有孕了,她比纯妃还要年轻,却怎么也怀不上,莫不是,这福气当真眷顾纯妃? 想了想,娴妃道:“纯妃姐姐却是有福,不知姐姐能否让妹妹也沾一沾姐姐的福气,不拘姐姐用过的什么贴身物件,可能赠与妹妹?” 纯妃先是有些惊讶,随即点头:“我还当什么事儿呢,这不简单,只是姐姐用过的也是旧物件,妹妹可莫要嫌弃才是。” 娴妃一喜,忙道:“那自然不会,妹妹欢喜还来不及呢。” 见此,纯妃也不再说什么,喊了春桃过来:“去把本宫帐子上的荷包取下来一对,成双成对的,也可取个好意头,给娴妃带回去。” 皇后不免调笑了一句:“娴妃也莫要心急,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 娴妃看了一眼坐在纯妃身旁含笑的皇帝,微微红了脸颊低头应是:“那便借皇后娘娘吉言。” 众人坐了一会儿,皇帝就以纯妃有孕需要静养为由,率先离开,嫔妃们见状,也不好久坐,只得离开。 长街上,嘉妃甩着帕子,娇娇的笑的甜美:“纯妃姐姐还真是好福气,有了三阿哥不说,这就又怀上了,若再生一个阿哥,那在这宫里,怕是连皇后娘娘的腰杆子都没纯妃姐姐挺得直呢。” 说不羡慕是假的,她自生了四阿哥后也有两三年了,却一直无缘再次遇喜,心里也是惆怅,毕竟谁会嫌自己儿子多呢。 娴妃温温和和道:“嘉妃又何须羡慕纯妃,若是真论起来,还是嘉妃你的福气更旺,生下了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阿哥,只这一份特殊,便是我们拍马也比不上的。” 嘉妃听着这话还算中听,呵呵笑了两声道:“也是,只是也不是本宫多嘴,娴妃你也该上上心了,莫要不好意思,该找太医调养就要找,讳疾忌医可不好,万一时日久了被耽搁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说罢,嘉妃便妖妖娆娆的扶着巧兰的手走了,徒留娴妃在原地沉思。 也是巧了,原本纯妃诊出喜脉时,柳清菡听闻皇后去了咸福宫,她便也要去,只是正要出门时却来了葵水,没有办法,就只能让之卉去送了礼,她自个儿呆在永寿宫闭门不出。 柳清菡歪在榻上,小腹上放着紫罗刚烫好的汤婆子,一股热气传到小腹上,细微的疼痛感渐渐消失,她舒了一口气,纳闷道:“本宫原先来葵水时,也不觉小腹疼痛,怎么这回疼了起来?” 难道是避子汤喝多了?再温和的避子汤喝的时间久了,对身子也会有损害的。虽然眼下只是细微疼痛,可日子久了,到底难测,她只是眼下不想生,又不是一辈子不想生。 紫罗小心翼翼道:“娘娘,要不要奴婢去请太医?女子的病症最是拖不得的。” 柳清菡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你让双福去太医院,看看陈太医在不在,若是在,便请他来吧。” 她也好借此机会,试一试太医院的深浅。 双福领了命令,片刻都没敢耽搁的往太医院去,一到太医院,就见人人都在忙着,但双福一身六品太监总管的衣裳,还是挺惹人眼的。别说六品太监官儿低,就说吴书来,也不过是四品,这已经是太监中职位最高的了。而五品太监,也就只有太后和皇后宫里才有了。 一小太监忙迎了上来,笑着道:“双爷爷,您怎么来了?” 身为宠妃身边的第一大太监,双福走出去,那就没人不认识,毕竟这可是永寿宫的脸面。像太医院里这等粗使太监,见了后宫主子身边的大太监,能称呼一声爷爷这是脸面,所以小太监叫的开心极了。 双福深谙见人笑三分的道理,也没因为眼前的小太监微不足道就眼高于顶,反而极为和善,接受了小太监的示好道:“娘娘身子有些不适,特意让杂家来请陈太医去一趟永寿宫。你可知陈太医在哪儿?” 小太监一听,忙道:“奴才知道,陈太医刚从咸福宫回来不久,奴才这就带您去。” 对于小太监的识相,双福很是满意,他随手丢了块儿碎银子给小太监:“这是给你的辛苦钱。” 小太监嘿嘿一笑:“谢谢双爷爷。” 两人走到没人的地儿,双福左右看了看,低声问:“杂家有件事儿想问问你。” 小太监陪笑道:“您说,奴才必定知无不言。” 双福摸了摸光洁白嫩的下巴道:“杂家想问问,柔嫔娘娘的坐胎药,一般都是谁在熬?” 他是去了根儿的太监没错,可在宫里沉浸的久了,女人的那点子事儿心里也清楚,娘娘喝了这么久的坐胎药没一点儿动静,要么就是娘娘身子出了问题,要么就是皇上……所以他想悄悄打探一下,免得娘娘被蒙在鼓里。只是没确切的答案之前,他还是没说给娘娘听,以免娘娘伤心。 这事儿小太监还真知道:“这奴才知道,是刘太医那里的煎药太监煎的。” 太医院每个太医都会配几个小太监,他们的作用就是替太医提箱子,熬药等等,当初柔嫔娘娘的坐胎药是皇上亲自吩咐刘太医开的,那这药,照理来说也应该是刘太医那边的煎药太监来煎。 双福点了点头,眼中划过一抹精光,他没再说什么,跟着小太监去了陈太医那里。 陈太医一听是永寿宫柔嫔,也没片刻犹豫,当即就让人拎着药箱去了永寿宫。 按理说,到了他这个地位的太医,一般也只为妃位以上的嫔妃看诊,至于柔嫔,那纯粹只是因为柔嫔头一次侍寝时,皇上特意让他为柔嫔诊脉,在此之后,永寿宫偶尔请医,便是他去的。 到了永寿宫,陈太医诊脉时,柳清菡似闲话般随口问道:“听说今儿个是陈太医去的咸福宫诊脉,凑巧本宫身子不适,也没能去探望,不知纯妃姐姐脉象如何?龙胎可好?” 陈太医心下一跳,不知柔嫔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便斟酌道:“回柔嫔娘娘话,纯妃娘娘身子康健,龙胎自然稳妥。” “那便好,陈太医替纯妃姐姐看诊,又要伺候贵妃娘娘的身子,原本就劳累,本宫本不该再给陈太医添麻烦,只是皇上同本宫说,陈太医颇精女子身子调养,所以只好辛苦陈太医走这一趟了。” 柳清菡声音清透,娓娓道来。 陈太医听着这客气的话,连声道不敢。 柳清菡轻笑了笑,也不在说话,由着陈太医诊脉。过了一会儿,陈太医收回手,胡子微微抖动道:“娘娘可是觉得有些腹痛?” 之卉道:“正是,娘娘身子虽说不是顶顶好,可往日来小日子时也不曾有过腹痛的现象,不知这次为何会如此。” 这些话,向来都是由嫔妃身边的贴身宫女代为应答的。 结合着之卉的话,陈太医又想到刚刚他把脉时的脉象,心里有些叫苦不迭,怎么让他遇上的都没好事儿呢。 柳清菡见陈太医脸色有些为难,朝之卉颔首,之卉便让一旁侯着的宫女都退下了,然后从博古架上拿了一个小盒子下来,递到陈太医面前打开,淡淡道:“陈太医有话,不妨直言?” 陈太医摇了摇头道:“微臣也不敢乱下断言,从娘娘方才的脉象上看,娘娘觉得来葵水时腹痛,是正常展现象,待臣给娘娘开个方子,喝上两日便可缓解。” 柳清菡含笑道:“如此,就有劳陈太医了,之卉,送陈太医出去吧。” 送走了陈太医,柳清菡脸上的笑立刻就收敛了起来,她叫来双福吩咐道:“让人悄悄跟着陈太医,本宫要知道他这几日的动向。” 双福连问都没问一句,利索的点头。 柳清菡双目含冰,不悦之色尽显,好一个正常现象,她才不信,陈太医的医术,连她喝过避子汤都看不出来。看来这太医院的水是真浑啊,既如此,那她就再搅一搅好了。 —————— 自纯妃有孕起,比之之前高贵妃有孕时的金贵有过之而无不及,高贵妃有孕时身子不好,不能常常出来,而纯妃身子康健,故而出现在旁人视线中的次数,比起高贵妃要多了不少,也张扬了不少。 长春宫里,皇后正在看着四月的账本,直到看到最后,才轻叹一声:“这个月,咸福宫的份例比之以往,要超出不少,吃食都要最好的,就连做夏装的布料,也要选那最为稀少珍贵的流光锦,这还是今年的蜀锦未曾进贡,若是蜀锦已然进贡了,她岂不是要向本宫讨厌蜀锦来做衣裳了。” 皇后话里难掩对纯妃的不满。 谷翠将账本收了起来,给皇后递了一盏茶:“纯妃娘娘怀着身孕,可不就娇贵了不少,只是娘娘,要奴婢说,您既心里不舒服,又为何要看着纯妃得意,让她同贵妃一般,不好么。” 甭管是跌了一跤,还是吃错了东西,只要肚子里的东西没了,凭她再敢作妖。 皇后叹了口气:“高氏没了孩子,纯妃的孩子就不能再出事,否则太后和皇上必定察觉异样,更何况,本宫只是不允许高氏生下孩子罢了,至于旁人,若是有那个福气,本宫也不会做那些有损阴德之事。” “娘娘心善。”谷翠笑着奉承了皇后一句,又皱着眉,“不过纯妃娘娘膝下已经有了三阿哥,若这一胎再生下个阿哥,那便是两个阿哥了,对您来说,可是个不小的威胁,咱们不得不防啊。” 中宫无子,嫔妃却子嗣众多,如此下去,必有后患。 皇后不屑的轻笑:“不是本宫看不起纯妃,而是就凭纯妃汉女的出身,不论她生了多少阿哥,都对本宫产生不了任何威胁,她所出的阿哥,永远都带着汉军旗血脉,只有满军旗嫔妃所出的子嗣,才足够高贵,所以本宫要防的不是纯妃,而是娴妃。” 她轻轻拨弄着自己新得的鎏金累丝牡丹护甲,淡淡道:“本宫听说,娴妃这些日子找太医找的很勤?” “是,据说娴妃娘娘是受了嘉妃娘娘的提点,这几日娴妃娘娘也开始调养身子,补药更是一日三次的喝。” 谷翠撇着嘴,对娴妃这般吃相有些不屑,可她却忘了,皇后因为求子,求医问药不比娴妃少,喝的补药和坐胎药,更是数不过来。 皇后纳闷道:“嘉妃,她何时与娴妃关系如此好了?” 身为皇后,也是懂得制衡之术的,往日高贵妃得宠,她抬举三妃与高贵妃打擂台,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现在高贵妃失宠,皇上多日不往钟粹宫去,这一平衡就渐渐的被打破。 谷翠摇头:“奴婢倒是没听说过,许是娴妃娘娘见纯妃娘娘有孕,心急了也说不准,没见那日娴妃还向纯妃讨了两只荷包嘛。” 不管真相为何,皇后是把娴妃这事儿给记在心里了,她眸光微闪:“如此,那便由着娴妃罢,皇上若是不去她宫里,喝再多药也是无用。” 谷翠试探的问:“您是说……” 皇后冷声道:“你去一趟敬事房,就说娴妃身子不适,需得延医问药,本宫体恤娴妃,不忍她病中操劳,让郭得禄去了娴妃的牌子。” 谷翠眼睛倏然一亮:“娘娘睿智,奴婢这就去。” 柳清菡的小日子结束的第三日,她才让之卉去敬事房把牌子挂上。 之卉刚走到敬事房门口时,就见谷翠从里面出来,她留了个心眼儿,让郭得禄把牌子挂上去的同时,还扫了一眼那些绿头牌,见头几个位置中空出了一块儿,她心里有了数,回去就把这事儿讲给柳清菡听。 柳清菡拿着银剪刀修剪着花枝,听了之卉的话,有些惊讶:“你是说,皇后亲自吩咐敬事房撤了娴妃的牌子?” 之卉道:“是,奴婢亲眼看着谷翠从敬事房出来的,过后奴婢又悄悄问了敬事房的小太监,错不了。” “这倒是有趣。”柳清菡仔细打量了修剪整齐的花儿,随手把剪刀放下,接过之卉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最近娴妃可是做了什么惹了咱们皇后娘娘不高兴了?” 之卉将剪刀收好,以防不甚伤了柳清菡:“奴婢没听说啊,娴妃娘娘近来一直在宫里调养身子,除了请安外,不曾出门,哪里有机会惹了皇后娘娘呢。” 柳清菡拨弄了一下眼前粉嫩的牡丹:“调养身子?莫不是见纯妃有孕,娴妃也心急了?” 话落,她倏然想到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如此,皇后娘娘这一招釜底抽薪,也是够狠。” 如此一来,要么娴妃直到调养好身子才能承宠,要么就只能断了补药,只有这般,皇后才会把娴妃的牌子重新挂回去。只是不知,娴妃若是知道了此事,心里该会有多窝火呢。 柳清菡勾了勾唇,发现眼前的牡丹格外顺眼,她瞧了一会儿,便道:“把这牡丹给皇后娘娘送去吧,皇后娘娘身为国母,最适合这花中之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很努力很努力地码字,0.54万字,比一万字只多了一个小数点呦 注:耕田诗句搬运百度百科 第50章 当娴妃知晓自己绿头牌被撤下时,恨得一下子砸了静心刚端上来的补药。 静心吓得猛然跪下:“娘娘息怒。” 娴妃双手紧握,脸色难看的不行:“皇后就这么见不得本宫好?本宫不过是想要一个孩子,她就要百般阻挠,用的借口也是光明正大,还真是皇上口中的贤后。” 猩红色的地毯上散发着浓浓的药味儿,静心怯怯道:“娘娘,那咱们该怎么办?” 娴妃颇有些伤感:“本宫能怎么办?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谁让本宫只是个妾,皇后要想拿捏本宫,再简单不过了,就如眼下这般……” 她清楚皇后忌惮她满军旗的身份,所以皇后不会在乎纯妃她们生,只会盯死了她。 静心抿唇,听出娴妃话中的颓意,惊道:“您要妥协?” “妥协?做梦!”娴妃神色冰冷,死死咬住下唇,直把唇瓣咬的泛白:“本宫妥协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本宫就不信了,皇后还能为所欲为。” 她说着,冷声吩咐静心:“补药继续熬着,不许停,待过两日,咱们去慈宁宫侍奉太后。” 她不能正面和皇后对上,总是能借着太后的势的。 静心一喜:“是,太后娘娘最是喜欢娘娘您的,有太后娘娘给您撑腰,皇后娘娘也不能轻举妄动。” 因为太后极难讨好,娴妃也是废了好多心思才让太后对她另眼相待,所以娴妃轻易不会开口求太后什么,生怕太后会觉得她心思不纯,可现在,娴妃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长春宫与翊坤宫相对而立,翊坤宫有个什么动静,长春宫必定知晓的快,故而娴妃不曾断了补药,依旧在调理身体一事,皇后很快就知道了,不过皇后也没在意,反而挥了挥手:“娴妃愿意喝药就喝吧,左右她也不是喝不起,不过就算她喝再多药,没有皇上的宠幸,那也是白搭。” 这日天气晴好,请安过后纯妃特意邀了嫔位以上的嫔妃一起去御花园赏花。 娴妃笑着扶了扶鬓边微微摇曳的珠花,那珠花是翠玉的质地,触手带着丝丝凉意,她微微一笑,婉转拒绝:“纯妃姐姐相邀,本宫原不该拒绝,只是本宫今儿个还要去慈宁宫侍奉太后娘娘念经,怕是不能与诸位姐妹们一起了。” 纯妃笑容一滞,看了娴妃几眼,然后才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娴妃是个忙人,既是要伺候太后,那本宫也不敢耽搁你,娴妃自去便是了。” 娴妃微微朝着众人颔首,然后就带着奴才往慈宁宫去。 待看不见娴妃的背影,纯妃扶着春桃的手,一边慢慢走着,一边道:“近几日,娴妃往慈宁宫跑的很是勤快。” 嘉妃眼珠子微微一动,叹声道:“谁让娴妃比咱们都得太后的青眼呢,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柳清菡笑的温和:“若是说命,这宫里怕是也没有谁能比得上纯妃姐姐和嘉妃姐姐了,嘉妃姐姐说这话,岂不是埋汰臣妾呢。” 纯妃略有些诧异,怎么她听着柔嫔这话,像是有几分讨好她们的意思?不过她也不反感,反而有几分高兴,她就喜欢享受别人的讨好:“柔嫔妹妹这小嘴是抹了蜜吧。” 嘉妃也察觉出几分异常,她不着痕迹的试探:“柔嫔妹妹说笑了,皇上宠你可是宠的紧呢,内务府有什么好东西都没忘了让人送你宫里去,咱们羡慕你都来不及呢,怎么如今却羡慕起咱们来了?” 愉嫔也道:“可不是么。” 怡嫔瞧着柳清菡面色红润的模样,心里憋着气,所以态度就不怎么好:“柔嫔也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皇上宠着还不知足,这人呐,还是不要太贪得无厌了才好。” 怡嫔的酸言酸语完全伤不到柳清菡,几人轮流着说了一通,她便立即面露苦涩:“几位姐姐只看得到妹妹得宠,却不知妹妹越是得宠,这心里就越是不安。” 纯妃挑眉,奇道:“这是为何?” 难道柔嫔还嫌皇上的宠爱扎手不成? 恰逢走到了御花园的庭中,奴才们眼疾手快的收拾了石凳,又摆上了茶水糕点,几人这才坐下歇脚说话。 柳清菡眉眼间带着失落,低声道:“说来也不怕几位姐姐笑话,这几月来妹妹侍寝的次数也不少,坐胎药也喝了不少,可身子却毫无动静,妹妹这心里是真真儿的难受。” 嘉妃恍然,原来柔嫔是着急了,她随口安慰道:“你也别着急,你原本就年轻,上次小产又伤了身子,时候未到也是有的。” 纯妃抚着小腹,笑的开心:“嘉妃说的对,你尽管放宽心,这孩子都是缘分,该来的时候便来了。” 还是自己福气大,虽然不如柔嫔得宠,可自己这肚子是真争气。 柳清菡放在石桌下的手抓着手绢,笑的勉强:“若真如两位姐姐所说,那便好了,这些日子,妹妹一直受皇上眷顾,却不能为皇上孕育子嗣,妹妹心中实在愧疚,更是觉得有负皇上圣恩。” 她说着,声音有几分哽咽,忙用手绢沾了沾她硬是挤出来的眼泪,似是不经大脑,随口说了一句:“也不知太医院熬的坐胎药究竟有没有用,别是喝错了药吧。” 最后几个字音落,嘉妃和愉嫔的眼神就有些轻闪。柳清菡不着痕迹的把她们的神情看在眼底,心下满意。 怡嫔听了这话,以为柳清菡又在炫耀皇上的恩宠,当即嘲讽道:“有用没用的,还是得看人,柔嫔你这身子骨看起来就弱,想要如纯妃姐姐这般,怕是有些困难。” 纯妃自有孕来,那是各种补品的吃,各种补,如今不过三个月的胎,身子是肉眼可见的丰腴,在旁人看来,就是有福。 柳清菡眼睛暗了暗:“妹妹也不求能有纯妃姐姐这福气,只求能为皇上生个一儿半女,便心满意足了。” 话说到这儿,柳清菡也不准备再多说下去,适可而止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只要她们中间有人听到了心里去,那她就可以在背后不动声色的操控,完完全全的当受害人。 略过这个话题后,纯妃喝了一盏御膳房新捣鼓出来的杏仁儿露,笑着夸了御膳房两句,又让春桃打赏了厨子,便道:“再过几日便是本宫生辰,本宫回了皇后娘娘,准备在咸福宫摆上两桌席面高兴高兴,皇上更是准了咱们在漱芳斋听戏,到时各位妹妹可要记得来捧场啊。” 一说起这个,纯妃是真的高兴,她往年的生辰皇上也不过是按规矩赏赐罢了,可今年,她肚子里有了龙胎,皇上便担心她整日里闷着,主动开口让她听戏解闷。要知道,宫里整日无聊,可这戏也不是随时都能听的,皇上既然开口给了她体面,那她可要好好儿高兴高兴。 纯妃说完,嘉妃头一个捧场:“纯妃姐姐生辰,咱们姐妹又岂有不去之理?” 柳清菡也跟着愉嫔怡嫔表态说要去,纯妃满意的点头,她好面子,又怀着身孕,亲自邀请她们,她们若是不识趣,那她定然不会高兴,就像娴妃,今儿个竟然驳了她的面子,拒绝了她赏花的提议,纯妃便在心里暗暗的给她记了一笔。 御花园里几人说的热闹,慈宁宫却是冷冷清清的,整个小佛堂里,只有太后敲着木鱼念经的声音,而娴妃则是跪在太后身后的蒲团上,闻着浓郁的檀香气息,也拨弄着手中的珠子。 念了一个时辰的经,木鱼的击打声渐渐停下,娴妃忙殷勤的扶起太后,跨过门槛儿往东次间走去。 太后享受着娴妃的精心服侍,眼皮子动也没动道:“这几日你倒是空闲,日日来陪哀家念经。” 娴妃笑了笑,娇嗔道:“臣妾这些时日调养身子,又得了皇后娘娘心疼,不必侍奉皇上,便只能来陪您说说话,念念经了。太后不喜欢臣妾常来陪您吗?” 太后浑浊的目光瞥了娴妃好几眼,似乎没听出来娴妃的言外之意:“你有这心便好,既然你这些日子不必伺候皇上,那便多来陪哀家念经吧,哀家一个人清净久了,有个人陪哀家说说话,哀家也高兴。” 娴妃本就心虚,又被太后灼灼的目光盯着,一听太后这样说,便撑不住,腿一软便跪在了太后脚边,双手抱着太后的腿,惊呼道:“太后……” 她不是蠢人,听得出来太后淡淡的话语中蕴含的不悦,所以她就有些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她是想陪太后念经,可不想日日都被困在慈宁宫,那样她还怎么伺候皇上,又怎么才能有孕? 太后移过腿,挣脱了娴妃的手臂,耷拉着眉眼转着佛珠:“娴妃,你一向聪明,怎么现在却糊涂了?哀家允你服侍,是看中了你清明的心思,你永远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过现在嘛,哀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以至于让你觉得哀家可以任由你利用。” 娴妃慌张的摇头,小两把头上的步摇打在她柔嫩的脸上,带着几分生疼,可她却顾不得这些,只想着解释:“不是这样的,太后,臣妾从来没有想要利用您,臣妾实在是没了法子,所以才想着求您帮帮臣妾,要是臣妾做的哪里不合您心意,您只管打骂,臣妾绝无怨言。” 她怎么也没想到,太后竟然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生气,不免有些慌了神。若是太后对她生了厌,那她在后宫就少了一个强有力的靠山,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太后冷哼:“哀家虽然呆在慈宁宫里不怎么出去,可是对宫里的情况了如指掌,皇后撤了你的牌子,你着急了,所以就想着找哀家,若是你明着求哀家,哀家或许会答应,可你不该存了想要利用哀家的心思。” 她这一辈子,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娴妃这么点儿小心思,在她面前压根儿不够看,娴妃被撤了牌子后第一次来,她就知道了娴妃的目的,所以她等着娴妃开口求她,可没想到,娴妃不仅没开口,反而日日暗中给皇后上眼药,方才她不过是试探一下,娴妃就忍不住了。 要是娴妃能顺势点头应下来,她还能高看娴妃一眼,可惜呀,终究是太年轻了,沉不住气。 太后这一番呵斥,娴妃听的耳根子火辣辣的,只觉得羞愧难当,因为太后的话没有一丝冤枉了她,她的的确确就是这么想的。 娴妃沉默不语,太后又敲打道:“相比起你,皇后才是哀家正儿八经的儿媳妇。”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剑,刺的娴妃心口血淋淋的。 见娴妃依旧沉默,太后也不再说话,叫了喜善进来伺候她去了寝殿休息,独留娴妃自己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 喜善伺候着太后躺在榻上,见太后依旧有些生气,不免劝道:“您别生气,娴妃娘娘是个聪明人,想必会明白您的教导的。” 太后轻嗤:“但愿如此,若是娴妃依旧放不下她那颗高傲的心,那就枉费了哀家的一片苦心。” 她教导娴妃,对娴妃另眼相待,不是娴妃身上有哪里吸引她,而是因为娴妃的姓氏。可她的姓氏再尊贵,对于皇家来说,也只不过是个奴才罢了。 娴妃与皇后同为满人,皇后又是后宫之主,难免势大,她抬举娴妃,也是防止皇后独大。若娴妃实在扶不起来,她也不是没有别的选择,要知道,这后宫里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女人。 喜善见太后皱眉,轻柔的替太后揉着太阳穴,静静不语。 她看的明白,皇上登基后,太后看似隐居慈宁宫,不理后宫事,实际上,后宫发生的任何事都瞒不过太后,这人呐,一旦沾染了权势,就如同碰了五石散,再也戒不掉了。 第51章 御花园里柳清菡的话,到底是在嘉妃心底埋下了疑惑,她回到宫里,左思右想觉得不对,想了想,她还是吩咐巧兰:“你悄悄的去一趟太医院,把刘太医给柔嫔开的坐胎药的方子弄一份出来,还有煎药剩下的药渣。” 巧兰会意道:“您是怀疑……” 嘉妃抬手阻止了巧兰接下来的话,妩媚的勾了勾唇角:“还不知道是不是呢,要真是如此,那才是有意思,要不是,那便是柔嫔自己福薄了。” 若真如她想的这样,那可就有好戏看了,皇上亲自吩咐的坐胎药都有人敢动手脚,还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啊。 药渣容易拿到,毕竟柔嫔受宠,皇上又频繁召她侍寝,这药也是经常喝,可药方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巧兰面容严肃,她得好好想想,要怎么能不惊动人给弄到手。 转眼就是纯妃的生辰,因为纯妃有孕,就连皇后也是很给面子的在请安时赏赐了不少东西,至于人就没有亲自去咸福宫了。 不到午时,咸福宫里就坐满了嫔妃,就连低位的常在答应,纯妃也没忘记让人去通知,谁让在奉承上面,这些答应常在简直是无师自通,舌灿莲花呢? 纯妃满是得意的坐在主位上,轻柔的抚着小腹听着众人不断地奉承,心里美的冒泡儿。 揆常在刚夸完纯妃,扭头瞧见舒贵人抿着嘴坐在人群中,一句话也不说,眼珠子转了转,故意道:“舒贵人,今日是纯妃娘娘生辰,大家都高高兴兴的,怎么臣妾瞧着您有些不开心呢?” 她的声音不算小,话说完,屋里顿时静了下来,视线全都落在了舒贵人身上。 纯妃嘴角的笑一顿,瞥了舒贵人一眼,果然见她脸上没有半分笑意,依旧板着一张脸装清高,眼中的不悦一闪而过。 舒贵人手指蜷缩了下,淡淡道:“揆常在怎知我不高兴?” 揆常在笑了笑,对舒贵人的冷淡不以为意:“臣妾见您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便以为您不高兴,若是臣妾说错了,还请您不要介意。” 舒贵人冷冷哼道:“你这话好没道理,不笑就是不高兴?真正的高兴都是掩藏在心底,而不是浮于表面,我默默地替纯妃娘娘高兴,不行么?” 要是按照舒贵人以往的性子,她是绝对不会和揆常在扯嘴皮子的,无奈她如今已经不是舒嫔,而是一个失了宠,又得罪了柔嫔的贵人,她早已经没了清高的资格。 柳清菡余光扫过纯妃,掩口笑道:“舒贵人还是那么的会说话。不过你说的不错,凡事贵在有心,若是你心里真替纯妃姐姐高兴,那也无妨,怕就怕,口不对心。” 舒贵人自贬了位份,存在感便低了许多,每次出现在人前,都是沉默,沉默到,她都快要忘了这个人。 众人都知道柔嫔和舒贵人之间的恩怨,所以柔嫔这么不给舒贵人面子,倒是没人觉得奇怪,只舒贵人自己觉得有些难堪,咬着牙面色有些扭曲,但估顾及着两人的身份,舒贵人只得低头服软。 纯妃看够了好戏,才笑着打起了圆场:“都是自家姐妹,本宫希望大家都能高高兴兴的才好。” 主人出了面,众人也不好不给面子,又继续热闹了起来,揆常在冲着柳清菡谈好一笑,柳清菡也没不搭理她,同样回了一个笑。 去年太后寿辰后,揆常在又往永寿宫跑了三四次,只是三次里有两次柳清菡都没见她,渐渐的揆常在就不再往永寿宫去了,今儿个主动示好,也是柳清菡没想到的。 直到午膳时,菜都上齐了,皇帝的赏赐才到了咸福宫。 见里面珍品不少,纯妃更是笑的眉眼弯弯。 就在这时,也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来。” 这话说的有些不合时宜,但也都是在座的嫔妃都想知道的,毕竟她们位份低,能得见圣颜的机会都是有数的,每个月也就那么一两次,即便是侍寝,也是结束后就立马被送了回去,所以她们今儿个打扮的这么漂亮,除了为了讨好纯妃,也是心里存了一丝侥幸,万一就见着了皇上呢? 纯妃心里也没底儿,她是想皇上过来替她做脸的,可来不来的,还是要看皇上的心思,只是今儿是她的主场,她若是说不知道,难免会露出一丝皇上不在意她的意思出来。 想了想,纯妃轻柔一笑道:“皇上政务繁忙,本宫不过是一个小小生辰罢了,哪里值当皇上亲自跑一趟呢。” 嘉妃撇了撇唇,笑道:“纯妃姐姐说的不错,皇上日理万机,还能惦记着纯妃姐姐生辰,特意让人送了赏赐,这就够让本宫眼红了,若是皇上还亲自来了,那本宫可是要泡到醋缸里去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生辰的时候,皇后也没准她能在自己宫里摆上一桌啊,就连皇上给的赏赐,也比不过纯妃,她怎能不醋? 众人仔细一想嘉妃的话,觉得也是那么个理儿,所以也就不再纠结皇上会不会来了。就算皇上来了,她们也不能抢了纯妃的风头不是? 午宴结束,午后又去漱芳斋听了戏,折腾了小一天,纯妃的生辰才算彻底结束。 柳清菡累的腰酸背痛的回到永寿宫,就见吴书来和两个御前的小太监守在正殿门口。她微微诧异,抬脚上了台阶,站在廊下:“吴总管,皇上何时来的?” 吴书来默默行了个礼,小声道:“皇上刚来不久,娘娘您快进去吧。” 柳清菡轻手轻脚的进去,就见皇帝盘腿坐在炕上,欣赏着她摆在炕桌上的百枝莲。她上前行了个礼,打破了寂静:“皇上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让人去叫臣妾回来?” 皇帝闻声回头,伸手把柳清菡拉到身边坐下,鼻尖蹭过柳清菡的面颊,在她身上问道了酒味儿,略略蹙眉:“喝酒了?” 他没有要回答柳清菡的话的意思,柳清菡也不在意,谁让他是皇上呢? 她由着皇帝在她细嫩的脸颊上蹭来蹭去,点头道:“皇上好灵的鼻子,臣妾只是喝了一小杯果酒而已,皇上也闻的出来么?” 说完,又担忧的添了一句:“皇上不喜欢么?您要是不喜欢,臣妾再也不喝了。” 皇帝细微的呼吸喷洒在她脖子上,闷声笑了笑:“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原本你身上的味道就甚得朕心,如今多了一抹酒香,更是让朕沉醉。” 皇帝见柳清菡下意识的就把他的喜好放在心上,心里更是愉悦,说完后就把人搂在怀里,薄唇瞬间贴上了两瓣粉嫩的唇瓣:“好香。” 他的动作狂野,带着十足的霸道,唇齿之间也是如此,连个招呼都不打的直接用舌头撬开了她的牙关,在她口中疯狂的掠夺着甜美的气息。 柳清菡微张着檀口,轻微喘*息的同时,也有几分配合,甚至主动伸着小巧灵活的舌头去勾他,皇帝察觉到她的主动,不免更加激动,直把人吻的喘不过来气才肯放过她。 两人唇齿分离,扯断了中间的细细银丝,柳清菡脸一红,忙用帕子仔细的擦拭,然后掩耳盗铃的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皇帝瞧着柳清菡小女儿般的娇态,忍不住吃吃的笑。 柳清菡羞的去捂皇帝的嘴,娇嗔道:“皇上还笑话臣妾,臣妾不依。” “好好好,朕不笑了还不行吗。”皇帝握住捂在他嘴上的手,拉到唇边吻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道:“这果酒的味道不错,只是依旧不如波斯进贡的葡萄酒味道醇香,你若是喜欢,回头朕让吴书来给你送一壶。” 他也不知为什么,每每对着柔嫔,他的心情都会好上很多,许是柔嫔合他心意,又会撒娇,懂得看他脸色,只识趣这一点,他就愿意宠着她,给她体面。 柳清菡一听葡萄酒,眼睛一亮:“好呀,到时候皇上陪臣妾一起?” 她怎么没想起来还有葡萄酒?说起葡萄酒,在现代时她看了那么多制作葡萄酒的视频,多少也知道点步骤,等什么时候葡萄熟了,她也可以做一些来,有她金手指的加持,应该会比普通葡萄酒味道更好。 皇帝闻着柳清菡身上的幽香,眸子暗了暗:“好,只是喝法可要朕说了算。” 柳清菡这会儿不知道皇帝心里在想什么,坦然的点头答应了。 皇帝只笑了笑,朝堂的琐事瞬间又充满了他的脑子,他不着痕迹的皱眉,下一瞬,一只手便抚上了他的眉心,柳清菡轻轻抚平,善解人意的问:“皇上有烦心事?” “没有。”皇帝下意识的摇头否认,但见柳清菡有些黯然,又道:“朕只是有些朝堂上的事情不曾有决断罢了。” 柳清菡点了点头,识趣的没再问下去,能有皇帝这一句解释,已经很不错了,她不会不知足的刨根问底。 皇帝等了许久不见柳清菡说话,伸手掐着她的下巴,对准她一双波光流转的眼眸道:“为何不说话?” 柳清菡柔柔一笑,声音温和柔婉,又透着一股平和,仿佛能抚平人心中的烦躁:“臣妾不过是一个小女子,懂的事情只有怎么伺候您,让您舒心,您这会儿心里不平静,臣妾又岂会这么没眼色的烦您?臣妾只想安安静静的陪在您身边,如此便好。” 皇帝心中微微一震,仿佛是被她的小手轻轻挠了挠,难得的有些不平静:“你伺候朕的时间虽然不久,却比皇后和贵妃更懂得朕的心意,很是难得。” 柳清菡噗嗤一声娇笑道:“臣妾可不敢和皇后娘娘相较,皇后娘娘是您的嫡妻,是中宫皇后,臣妾尊敬皇后娘娘还来不及呢。更何况,皇后娘娘对臣妾也是极好的,只除了……” 她下意识的停住口,小心翼翼的打量皇帝的神色,见皇帝没有任何异样,才松了口气。 皇帝一听她说起皇后便是满心的敬意和欢喜,心里便有些沉重,他摇了摇头,把这想法给甩了出去,嘱咐道:“皇后自有皇后的好,你也有你的好,只是你的好是皇后没有的,所以很是不必妄自菲薄。” 柳清菡灿然一笑:“有皇上这句话,臣妾便是死了也无憾了。” 皇帝肃了脸,冷声训斥:“口无遮拦,这么晦气的字也是能随便说的?” “那臣妾错了嘛,以后再也不说了就是。” 撒娇声传到殿外,吴书来会心一笑,果然柔嫔就是有本事能让皇上心情好起来,也不枉他在皇上跟前废的口水了。 第52章 京城五月的天已经开始热了起来,一夜缠绵后,柳清菡起身时只觉得身子出了一层薄汗,黏腻腻的,浑身都不舒服。 外面守着的紫罗和之卉听见里面的动静,忙一左一右的把帐子挂起来,扶着柳清菡起身。 薄被被掀开,柳清菡的身子完全*裸*露在两人眼中,雪白中带着青紫的痕迹,看起来显得格外凌虐,又带着一抹异样的风情。 之卉倒是还好,她伺候的久了,见的次数多了,虽然依旧害羞,却也能接受,只紫罗是近几日才近身服侍的,见此情景,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柳清菡眯着眼,尚有些困乏,声音也有些沙哑:“去备水,本宫要沐浴。” “奴婢这就去吩咐。”紫罗低着头,转身就出去让人抬水进来,心里止不住的想,难怪皇上如此宠爱娘娘,娘娘这身子,就连她一个奴婢见了,都有些把持不住。她越想,脸上越是滚烫。 沐浴过后,柳清菡也精神了许多,随便用了两口早膳,收拾好就如常去给皇后请安。 只是今日的请安,与往常的请安有些不大一样。 柳清菡看着皇后,见皇后正襟危坐,打扮也与平常素净的打扮比起,显得精致华贵了许多,许多念头在心里绕了绕,笑着开口:“皇后娘娘今日打扮的很是精细,与往日简朴略有不同,可是发生了什么让您高兴的事儿?不知能否说出来,让臣妾也高兴高兴?” 皇后唇边的笑意微微一凝:“柔嫔眼神倒是极好,本宫确实高兴,至于原因嘛,却是不便告知。” 她今儿一早就收到消息,她的弟弟富察傅恒被皇上提拔重用,不仅任御前一等侍卫,更是兼任总管内务府大臣,管理圆明园事务。如此荣耀,她又怎能不高兴?故而在梳妆时兴致来了,便让琦玉好好儿打扮了一番。 只可惜,这般盛宠,却不能出自她口炫耀,否则的话,她定是要让嫔妃们知道她富察氏一门的圣宠。 被皇后拒绝,嫔妃们都看笑话似的看着柳清菡,谁知柳清菡并不在意,只起身微微屈膝道:“皇后娘娘见谅,是臣妾莽撞了。” 不便说出口,那就是前边的事儿了。看来皇后家是有喜事,她记得,史书上富察皇后还有一个亲弟弟,叫傅恒,颇得皇帝信任…… 皇后摆了摆手:“罢了,你坐罢。” 柳清菡重新坐了回去,还未来得及端起茶盏,殿外突然响起通报声,吴书来亲自带着人来了。 吴书来恭敬的行了礼,然后不负皇后期盼的道明来意:“奴才先恭喜皇后娘娘了,也要恭喜傅恒大人高升,皇上特意让奴才来告知皇后娘娘,一会儿傅恒大人会前来长春宫给您请安,让您准备准备。” 吴书来心里咂舌,傅恒大人还真是个有出息的,年纪轻轻就成了一等侍卫,被皇上委以重任,原本皇上就露出了要抬举傅恒的意思,只不过被前朝大臣以傅恒年纪轻为由拒绝了,可皇上并不是个可以任由大臣们拿捏的帝王,只过了一夜,第二日就下了明旨,狠狠地打了那些持反对意见的大臣的脸。 他禀告完就顺势告退了,琦玉笑着送了吴书来出去,皇后面上越发开怀,笑容是嫔妃们从来都不曾见过的真心。 娴妃双手紧握,心里不平静的紧,纯妃捂着肚子,险些没笑出来,而嘉妃神色不显,却也不难看出她不到眼底的笑。 只有柳清菡,有些明白了皇帝昨日的反常。 众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起身告辞。再坐下去,那就是没眼色了。 嫔妃们一同出来,纯妃就有些忍不住气,带着羡慕道:“皇后娘娘家中倒是有个争气的,也难怪今日皇后娘娘高兴。” 她家里就没有能替她长脸的人,只能自己在宫里精心算计,她的容貌只算的中等,若非肚子争气,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待着呢。 嘉妃也道:“皇后娘娘出身富察氏大族,富察氏又人丁兴旺,出了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兄弟,皇后娘娘面上自然有光,倒是娴妃,同样出身乌拉那拉氏,家里却连个顶门面儿的都没有。” 柳清菡瞥见娴妃愈加难看的脸色,默不作声。娴妃自从被皇后撤了绿头牌,便一头扎进慈宁宫不出来,调养身子依然照旧,就是丝毫不曾提过绿头牌一事,不禁令她有些纳闷儿。 娴妃抿了抿唇,站住脚直直的看着嘉妃,一字一句道:“本宫家中的确如嘉妃所说,没有兄弟给本宫称门面,难道嘉妃你金佳氏就有了么?不过半斤八两罢了,嘉妃你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当着众人的面儿,被嘉妃这般说到脸上,娴妃若是能忍下去,那日后岂不是人人都当她是软柿子,谁都能捏一下了? 嘉妃一噎,她倒是忘了自己家里比起娴妃来,更加不堪。但她也不肯就这么承认自己说错了,不然那不是自打嘴巴吗?于是两人间的气氛愈加剑拔弩张。 纯妃瞥了嘉妃一眼,眼中闪过一抹郁气,心里暗骂嘉妃是个没脑子的蠢货,面上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家里好不好有什么要紧的,都说后宫不得干政,既然进了宫,咱们就是皇上的嫔妃,成日惦记着家里做什么,也不怕让人笑话。” 娴妃轻嗤一声:“让人笑话的可不是本宫。” 她丝毫卖纯妃面子的意思都没有,纯妃不免有些气结,自从高贵妃养病,她怀了身孕起,她就把自己当成了后宫中皇后之下的第一人,逢人都会给她三分脸面,唯独娴妃,一丝面子也不给她。 柳清菡唇角含了一抹讥讽的笑:“姐姐们愿意在这儿吵,那便吵吧,左右都丢人了,索性丢个够,反正与臣妾没什么关系,只不过臣妾要提醒一句,今儿个的事儿若是传到皇后娘娘耳中,皇后娘娘会如何想?要知道,傅恒侍卫可不仅仅只是侍卫而已。” 说完,她福了福身,转身扬长而去。 走的远了,紫罗仔细的扶着柳清菡的手道:“娘娘别生气,反正此事与咱们无关,又何必气坏了身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紫罗余光悄悄的打量柳清菡的神色,见她神色正常,才轻轻舒了口气。她知道自家主子是宫女出身,嘉妃讽刺娴妃家里是破落户,岂不是在含沙射影的说自家主子连破落户也不如? 柳清菡面无表情:“本宫有什么可生气的。” 反正她得宠也不是凭着她的家世,而是凭着一张脸,只要她这张脸依旧耀眼,她就什么也不怕。 紫罗笑道:“娘娘不生气就好,咱们出来时敬事房送来了坐胎药,只是您请安去的急,还没用呢,咱们这会儿赶紧回去吧,奴婢让铃兰用个小炉子热一热,不然时候隔的久了,怕是就没什么效果了。” 一听到坐胎药这四个字,柳清菡的神色就有些微妙了,她淡淡的点头:“也好。” 也不知嘉妃她们顶不顶用,不顶用的话,她还是要再加一把火才好。 愉嫔回了景仁宫,就让人把一岁多的五阿哥抱了过来,她抱了抱五阿哥,见五阿哥胖嘟嘟的,可爱极了,精神也好,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绿珠给乳母打赏。 乳母忙惊喜的谢过愉嫔,愉嫔敲打道:“只要你尽心尽力的照顾五阿哥,照顾的好了,本宫自有赏赐,若是五阿哥有个头疼脑热的,那……” 她话未说完,但见着乳母眼中带着惊恐的模样,心下满意,挥了挥手便让她把五阿哥抱出去玩儿了。 殿里没了旁人,绿珠拿了团扇轻轻的给愉嫔摇着扇子,不解的问:“方才娘娘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没瞧见柔嫔走后,嘉妃她们的脸色,青的不行。 愉嫔抚摸着华胜上的绣花,不紧不慢道:“说什么?难道要本宫也附和着嘉妃给娴妃没脸?还是同娴妃站在一起挤兑嘉妃?或是学着柔嫔一走了之?” 绿珠摇着扇子的手一顿,有些语塞,就听愉嫔又是一声冷哼:“一群蠢货,如今皇后得意,富察家出了个一等侍卫,更是内务府的总管大臣,可见皇上对富察家圣眷正浓,不想着怎么讨好皇后,她们倒好,在长春宫外就开始说起了酸言酸语,若是让皇后听去了,有的她们好果子吃。” 原本嫔妃就是在皇后手底下讨生活,她们就要敬着皇后,现如今皇后有了兄弟帮衬,把持着内务府,就等于拿捏着嫔妃们的命脉,如此一来,皇后要想收拾谁,那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绿珠咬唇:“不至于吧?皇后娘娘素来贤惠,又怎么会计较这等小事?” “小事?”愉嫔却不这么认为:“哪怕在咱们看来是小事,可难保皇后就不记在心里,皇后要是想不声不响的给咱们使绊子,都用不着皇后亲自出手的,你瞧着娴妃,不就是因为皇后忌惮她,所以才寻了由头撤了她的绿头牌么,至今都半个月了,依旧没有要挂回去的意思,由此,就可见皇后手段。” 虽然她生了五阿哥,五阿哥又得皇上欢心,可五阿哥年纪到底小,皇上来的次数又不如去永寿宫的次数多,所以她在这宫里,也是不好不坏的,只是…… 愉嫔的眼神暗了暗,她并不满足于只做愉嫔,也不满足五阿哥只是皇上喜欢的阿哥。 绿珠发觉了愉嫔的异样,不免出言试探道:“那您的意思是,咱们要向皇后示好?” 愉嫔点了点头:“皇后之前抬举柔嫔,却因柔嫔小产一事,两人心存隔阂,皇后手下正没可用的人呢,本宫若是这个时候投靠皇后,也是寻求一份庇护。再者说了,当初若非皇后跟皇上提了本宫,说不准本宫现在窝在钟粹宫偏殿呢。” 她说的有道理,但绿珠担心的却不是这个:“娘娘,奴婢是怕,您若是投靠了皇后,会有不好的流言蜚语。” 去年皇后被皇上训斥,颜面大失,嫔妃们除了请安,对长春宫是避之不及,现在皇后得势,皇上亲自补了皇后的脸面,愉嫔又巴巴的赶上去,难免让人说她趋炎附势。 愉嫔明白绿珠心中担忧,她不在意的摆手:“无妨,本宫不怕这个,只怕皇后不会接受本宫的示好。” 这句话极轻,一出口就散了,可绿珠还是听的清楚。 愉嫔视线落在庭院里五阿哥跌跌撞撞学走路的模样,心中一软,唇角不自觉的就带了柔和的笑容,为了她的儿子,她可以做任何事。 第53章 长春宫,皇后高高兴兴的见了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傅恒,却在傅恒离开时笑容消失殆尽。 皇后气恼的砸了手边的花瓶:“子嗣子嗣,什么时候轮到他一个外男关心本宫何时能给皇上生下嫡子了?” 花瓶触地的瞬间就粉身碎骨,碎片渐起,谷翠避之不及,就被碎片给划伤了脸,立时就见了血,可她这会儿却不敢呼痛,反而赔笑安慰皇后:“娘娘莫要生气,傅恒大人也只是传达了福晋的意思,再者说了,大人今日高升,也是喜事,您该开心才对,又何必同大人置气呢。” 谷翠忍着脸上会毁容的惊惧感,耐心的劝皇后:“您与傅恒大人姐弟情深,且不说傅恒大人也是关心则乱,就是唇齿都有打架的时候,您委实不必放在心上。” 皇后缓了缓情绪,叹了口气道:“本宫也知道傅恒说的在理,可是本宫耐不住,本宫喝药调养也有半年了,却依旧没有动静,本宫能怎么办?方才又听傅恒字字句句不离嫡子,一时间气恼,回过神想想,其实他说的也没错,本宫怎么能生气呢?” 见皇后不如方才恼怒,谷翠松了口气:“娘娘放宽心,皇上特意指了刘太医给您调理身子,难道还不能表明皇上的心意么?刘太医医术高明,定然不会让您失望的。” “是不会让本宫失望,可他也不曾给本宫希望,刘太医一直说缘分未到,本宫倒是觉得他在敷衍本宫,皇上来的次数不多,自然机会也就不多,任哪个太医怕是都这样说吧。” 皇后是了解太医们的那套生存法则的,从来都不肯绝了她的希望,但她身子的真实状况,却也不敢说给她听,刘太医不是旁人,她也不敢收买威逼,只好刘太医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小腹,有些自怨自艾:“若是皇上多来几次,机会也大一些,只可惜本宫年纪大了,皇上对本宫的兴趣也少了。” 当初嫁给皇上的时候,皇上一个月里有十来日是歇在她房中的,如今一个月里,除了初一十五,其余日子很少来了。 谷翠听着这话,忙继续劝道:“娘娘您春秋正盛,与纯妃娘娘年纪差不多,纯妃娘娘恩宠还不如您,就能在这个年纪有孕,您又有什么可烦心的,奴婢听说,只有母体放宽了心,孩子才会来的快,您日日忧心,可不就难一些了?” “果真?”皇后半信半疑的看着谷翠,谷翠被皇后的目光注视着,心里一阵发虚,强撑着点头:“自然。” 也不知皇后是信了还是没信,总之没再纠结,看着谷翠脸上的血痕,吩咐道:“罢了,容本宫一个人静一静罢,你去库房里自去找了药涂上就是,可千万别留了痕迹。” “是。”谷翠福了福身,忙出去涂药了,她若是毁了容貌,可就不能留在宫里侍奉了。 这日,因为傅恒,皇帝宿在了长春宫。 帝后二人洗漱后一同躺在床榻上,皇帝盖着暗红色石榴花开图案的锦被,安安静静的闭着眸子,一动也不动,仿佛睡着了似的。 皇后躺在皇帝身旁,微微侧着头,目光在皇帝面孔上流连,那般热切的目光,令人无法忽视。 她的目光从脸上移到了皇帝的脖子上,随后忽然怔住,在皇帝的耳下,那刺眼的红痕异常显眼,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酸涩,皇后眨了眨眼,勉强笑着道:“皇上的身上怎么会有红痕?是被蚊子咬了么?” 皇帝愣了下,睁开眼睛道:“哪里?” 皇后指尖轻轻抚上那处痕迹,微凉与温热的触感碰撞,使得她心尖儿一颤:“这儿。” 这处位置虽然是在耳下,可痕迹不大,若非不是离得近了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皇帝伸手摸了摸,不痛不痒的,脑海中却忽然想起昨夜他要柔嫔要的狠的时候,柔嫔搂着他的脖子如同小猫哭泣一般承受着他的凶猛,耐不住的时候吻了上去,好似就是这个位置罢? 只是他显然不可能对皇后这样说,故而只是嗯了一声,默认了皇后说的是被蚊子咬了的说法。然则心里却在想柔嫔愈发大胆了,连他身上也敢留下痕迹,回头定是要好好教训才是。 皇后眼眸暗了暗,放在锦被里的手死死的握成拳,真当她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了么?蚊子咬了和欢爱时留下的吻痕她还是能分出来的。要是她没记错,昨日是柔嫔侍寝吧?好一个不知廉耻的贱人。 宫里侍寝自有一套规矩,其中便有嫔妃侍寝时不可在皇上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更不可损害龙体,否则便是大不敬,可皇上却在她问起的时候选择了替柔嫔隐瞒…… 皇后硬是逼着自己咽下这口气,当做什么也没发生道:“吴书来也不知是怎么当差的,竟然这般不精心,让您被蚊子咬了,回头若是皇额娘知道了,必定会罚他的。” 皇帝这会儿有些困了,听着皇后的话,沉沉道:“不怪他。你今儿也累了一日了,不困么?” 皇后咬着唇:“臣妾下午睡了有些时候,所以不大困。皇上若是困了,便睡吧,臣妾不打扰您了。” 她知道皇帝今儿会来,所以下午就休息了一个时辰,好等着晚上伺候他,却不想…… 皇帝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不多时便睡着了,皇后听着耳边平稳的呼吸,心里恨得滴血。她睁着眼睛,盯着皇帝的侧颜,直到天快亮时才睡着。 没睡一会儿,皇帝就起身要上朝,皇后便也跟着起身,伺候皇帝洗漱更衣。 皇后一身黄色寝衣站在皇帝身前,仔细的替皇帝整理朝服,皇帝沉吟了一会儿,突然出声道:“朕听闻娴妃病了有一阵子了?” 皇后手一顿,随即恢复如常道:“是,臣妾听太医院来报,娴妃至今还在喝着汤药调养。”她说着,小心的看了皇帝一眼,试探道:“皇上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总不能是有人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吧? 皇帝淡淡回应:“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随口问问罢了。” 说话间,皇后把皇帝的朝服也整理好了,恭敬的屈膝送了皇帝去上早朝,转身回去忍着一口闷气吩咐:“去敬事房,把娴妃的绿头牌挂回去吧。” 琦玉微惊:“娘娘,皇上又没有说要娴妃伺候,又何必这么快就把娴妃的绿头牌挂回去呢?” 皇后冷笑:“你当皇上刚刚为什么突然提起娴妃?若是本宫不识趣些,恐怕皇上就要亲自去娴妃宫里来打本宫的脸了。” 琦玉还要再说什么,却见谷翠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只好闭上嘴去敬事房办差。 谷翠摇了摇头,拿了梳妆台上的犀牛角梳子,一下一下的替皇后梳着头发,心里也不是很平静,琦玉看不透,她却是稍微明白了那么一点儿的,恐怕皇上是故意提起娴妃的,只为了打压一下娘娘的风头…… 娴妃的绿头牌被挂回去的消息,是柳清菡在请安时得知的,那会儿柳清菡还纳闷儿了一下,皇后怎么会那么好心,只是当她看到皇后并不好看的脸色时,才恍然明白,恐怕这并非是皇后愿意的。 经过这一段时间太后的调*教,娴妃很是能沉得住气,听到这个消息,脸上也并无多少喜色,一脸平静的朝着皇后福了福身子:“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一脸贤惠:“当时撤了你的牌子,也是想让你好好儿调养身子,昨儿本宫听太医院来报,说你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本宫今儿便把你的牌子挂了回去,也期盼着你能早日承宠,为皇上孕育皇嗣。” 娴妃闻言,再次福了福身:“皇后娘娘如此关心臣妾,是臣妾的福气,臣妾必然不会辜负了皇上对臣妾的宠爱,也不辜负您对臣妾的期望。” 纯妃眼神微妙,半靠在圈椅上,颇有些慵懒:“本宫也盼着娴妃能早些有孕,也好和本宫肚子里的孩子作伴呢。希望上次娴妃从本宫这里讨去的两个荷包,能给娴妃带来福气。” 娴妃坐了回去,微微一笑:“那就承纯妃吉言了。” 愉嫔坐在怡嫔上首,想到自己的目的,便笑着奉承道:“臣妾倒是盼着皇后娘娘能够早日遇喜,也好为皇上添个嫡子,这样才算得上圆满呢,所以臣妾特意以石榴,葡萄,富贵籽为底,为皇后娘娘做了一床锦被,也好讨个好兆头。” 说罢,绿珠便捧着东西从后面出来,跪在皇后脚下高高举起,好让皇后瞧得清楚。 这床锦被本是她一个多月前亲自绣的,原本打算自己用,如今献给皇后,倒也正正好。 皇后戴着护甲,伸手摸了摸上面的绣花,笑着赞了一句:“愉嫔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这上面的花绣的和真的似得,倒是让本宫想起了柔嫔,一手种花的手艺甚是讨本宫欢心。” 柳清菡不知皇后为何突然提起她,心里便一万分的小心应付:“皇后娘娘过奖了。” “柔嫔不必谦虚,这可不是过奖,是本宫真心实意想要夸你的,从前你在长春宫时,长春宫的花木都让你打理的井井有条,本宫看着便觉得舒心,可自从你离开后,本宫才觉得,伺候花木的这些奴才竟是如此笨手笨脚,连这些花草都侍候不好。每每这个时候,本宫便怀念你的手艺,若是你还在长春宫伺候,本宫也不至于连舒心顺眼的花草也观赏不得。” 皇后脸上挂着笑,仿佛这一段话是真心实意的,可在座的嫔妃,只要有心的便都知道,皇后这是在给柔嫔难堪,只是她们想不通,皇后怎么会突然对着柔嫔发难了? 柳清菡心里一沉,也觉得皇后有些来势汹汹,她正要回话,却听得愉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又有何难?皇后娘娘若是实在想念柔嫔的手艺,不若让柔嫔空闲时来长春宫替您打理打理,也不怎么费事。” 皇后眼睛一亮,又有些为难道:“这怎么好,再怎么说柔嫔也是一宫主位了,怎么能替本宫做这些事呢?” 愉嫔闻弦而知雅意,立即道:“这有什么不好的,臣妾们本就是服侍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若不是臣妾不通花草,臣妾宁可伺候您的是臣妾呢,如今柔嫔有了这个难得的机会,又怎么会拒绝呢,是不是啊,柔嫔妹妹?” 话说到这个地步,若是柳清菡还不明白皇后什么意思,那她就白活了,只是眼下,她拒绝不得,只能答应下来,日后再做打算。 柳清菡笑着道:“愉嫔姐姐真是善解人意,妹妹也是这样想的。”她看向皇后:“臣妾愿意为皇后娘娘分忧。” 皇后含笑点头:“那太好了,以后,你就每日午后来长春宫罢。” 皇后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很快便结束了请安。 回到宫里,柳清菡脸色当即沉了下来:“皇后这是铁了心要折腾本宫了。” 之卉脸色也不大好,她给柳清菡倒了一杯放凉了的清茶:“现如今是夏天,哪怕只是初夏,午后也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娘娘您身子娇贵,怎么能受得了这烈日呢?” 柳清菡闭了闭眼睛:“这才是皇后想要看到的。” 之卉想了想,小心说道:“娘娘,要不,您去求皇上替您做主吧。” “是要让皇上为本宫做主,但不能是本宫去求。”柳清菡一口喝了清茶,用手指擦去唇瓣上浅褐色的水珠,“既然皇后要折腾本宫,那本宫就如了她的意。” 若是不被皇后折腾的身子虚弱,又怎么对得起皇后的苦心呢。她的手指覆上她的唇,眼底尽是算计,这个亏,她可不能白白的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评论有姐妹说要看避子汤事发,不要着急哦,需要一点点推进,是需要契机哒,不过也快了的 还有,再说一下,女主不是好人,好人活不长,金手指也不是万能的,她的金手指只能保证她的容貌,至于提取精华,是要耗费精神,对身体不友好的,最早给高贵妃下药的时候有提过哦,所以轻易女主是不会用的。 刚刚收到消息,姐妹们,我要失业了,这个月没工资了【泪奔.jpg】 第54章 午后阳光正烈,柳清菡刚用了午膳,皇后就派人来请,生怕柳清菡不去似的。 看着琦玉在她面前狗仗人势,之卉气呼呼的就想上前理论,柳清菡不动声色的按着之卉的胳膊,笑着对琦玉道:“皇后娘娘派人来请,本宫自当要去,咱们这就走吧?” 琦玉福了福身,率先走在前面带路。 到长春宫时,柳清菡抬脚便要跟着琦玉进正殿,不想被琦玉伸手给拦下了,她略略皱眉:“柔嫔小主做什么?” 柳清菡微微一笑:“本宫既来了长春宫,那自然是要给皇后娘娘请安,不然皇上知道了,该说本宫不懂规矩了。” 她咬紧了皇上二字,琦玉眼皮子一跳,声音重了几分:“不必了,皇后娘娘一早就交代了,您来了直接带您去看花草即可,再者说了,皇后娘娘这会儿正在午睡,怕是没时间见您。奴婢已经将花草都给您准备好了,不如您这会儿便开始吧?” 说完,琦玉没再给柳清菡说话的机会,直接把她带到了长春宫庭院的小花圃里,阳光直直的照在柳清菡清莲般的面容上,带着丝丝热意。耳边是琦玉喋喋不休的吩咐:“这里是柔嫔小主您要修剪的,您也知道皇后娘娘的喜好,奴婢就不多言了,您慢慢弄,奴婢先告退了。” 因为皇后刻意刁难,这会儿庭院里空无一人,只有柳清菡主仆俩,之卉提着小水壶,跟在柳清菡身后,见柳清菡修剪好一盆,就往里面浇了些水:“娘娘,难道咱们就这么忍着?虽说琦玉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可她对您也太过不敬了,您也这么纵容着。” 之卉心里极其不满,但她抱怨归抱怨,分寸还是有的,她的声音也只是够柳清菡将将听清罢了。 柳清菡抚摸着一朵朵开的艳丽的花朵,只觉得浑身舒畅,她毫不在意道:“你和她计较做什么?琦玉也只是在本宫面前放肆,本宫纵着她,她便会愈发肆无忌惮,终有一日,会自食恶果,所以这会儿本宫也犯不着和她计较,凭白让人说本宫不知分寸,连皇后娘娘宫里的人也敢发落。” 之卉也明白这个道理,就是忍不了这口气,只能愤愤的拿那些花草出气。 东暖阁里,琦玉口中正在午睡的皇后这会儿却支着窗子,目光阴沉的看着庭院里修剪花草的主仆。 皇后唇边带着冷笑:“不愧是奴婢出身,很是能屈能伸,连本宫这般羞辱都能忍下来。” 琦玉拿着美人锤替皇后轻轻的敲着腿感受着从皇后身后婢女打着扇子传过来的微风,有些不解:“娘娘,奴婢不明白,柔嫔最近似乎也没做什么,您怎么突然就……”为难人了? 皇后自是不可能把真实原因说出来的:“本宫只是想念柔嫔的手艺罢了。” 见皇后不愿多说,琦玉便也没再问下去,只不过她心中依旧担心,柔嫔如今可不是任由皇后娘娘可以驱使的奴婢,而是皇上的宠妃,皇后娘娘这般作为,岂不是在打皇上的脸? 琦玉这般想,也就这样说了:“万一柔嫔去皇上跟前哭诉,那可如何是好?” 皇后却丝毫不担心:“柔嫔一向拎得清,也更能衡量利弊,否则也不会短短时间就爬到了嫔位,所以她心中清楚的紧,比起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嫔,显然是本宫在皇上心中更有分量,她若是真的去皇上跟前哭诉,皇上纵然会对本宫不满,可她自己也会被皇上厌弃,两相权衡,她自然不会做这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 也因此,她才能无所顾忌。 她冷冷的看着柳清菡的背影,唇瓣紧抿,琦玉没有嫁人,所以她永远也体会不到,当自己的夫君躺在自己身边,身上却留着前一晚和别的女人恩爱的痕迹时,自己心中是何感受。 琦玉之前也和柳清菡想处过一段时间,所以自认还是对柳清菡有所了解的,可她却没看出柳清菡竟有如此重的心思,也实在是她失职。 皇后越是想起昨晚的事儿,心里越是憋的发疼,她冷声道:“等柔嫔走后,再让花房多送一些盆栽过来,既然柔嫔做了,那就要好好儿做才是,可千万闲不得。” 琦玉点头应下,又见一提起柔嫔,皇后就满脸的不悦,琦玉忙转移了话题,说起了愉嫔:“奴婢瞧着,今儿早上愉嫔的态度,像是要对娘娘您示好。” 皇后伸手拿过身后打扇奴婢手中的团扇,挥手让她退下,自己则慢悠悠的晃着扇子:“愉嫔是个明白人,所以本宫自然也不能让她失望不是。正好本宫手中也无可用之人,婉常在是个不顶用的,愉嫔来的时候倒是正好。” “婉常在是个老实人,位份又低,也帮不了娘娘什么,平日只能探听个消息罢了,有了愉嫔小主,有些事就方便了许多。” “你说的不错,可愉嫔膝下到底有阿哥,她虽依靠本宫,但本宫还是不能全心信任。”说到这里,皇后叹了口气:“去年内务府小选的那个魏氏,你可安排了?” 琦玉点头:“娘娘放心,奴婢早就安排好了,那个魏氏,如今正在辛者库呢,只等时机合适,娘娘就可以施恩于她,把她从辛者库里提拔出来。” 皇后皱眉:“辛者库要做的事情有些多,你多注意些,她的那张脸可千万不能有丝毫损伤,否则本宫的心意便白费了。” 云鬓上垂落的朱红色流苏轻轻摇曳,每一次晃动,便带着一分细风:“有了柔嫔做前车之鉴,本宫不得不仔细,你记得去找太医给魏氏开一副绝子汤,本宫想让她得宠,却不希望她有孕。” 琦玉闻言,脸色丝毫不变,她不觉得皇后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干脆利落的点了头。 直到太阳倾斜,柳清菡才被皇后放了回去。 紫罗看着柳清菡和之卉脸上被晒得红彤彤的模样,忙去弄了冰水,沾湿了帕子准备服侍柳清菡敷面。 柳清菡抬手阻止了:“不必,给之卉敷一敷吧。” “可是您的脸……”紫罗还想说什么,却见柳清菡已然拿起手镜,对镜自照了,只好把冰帕子给了之卉。 镜子中的柳清菡双颊通红,若不是没有指印,怕是会误以为被谁给打了。 她随手把镜子一丢,看着紫罗道:“去把院子里的夜来香给本宫搬进来。” 这夜来香是柔弱藤状灌木,花瓣微小,上面附着着微毛,看着轻轻无奇,可就这么一株花草,夜间的香味儿却极为浓郁,夜来香也正是因此而得名。 只是这夜来香香味儿虽然浓郁,可对人的健康是极为不利的,若是时日长久的嗅着这香味儿入眠,身子便会变得虚弱,虽不致命,但也有的人受的了。 夜来香是番邦的东西,在大清并不多见,这一株夜来香,还是她之前在花房时发现的种子,最近才培育开花的,倒是便宜皇后了。 之卉一边敷脸,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柳清菡,见柳清菡眼底幽暗,嗫嚅了下唇,到底什么也没问。 不止皇后记恨着柳清菡在皇帝身上留下的痕迹,皇帝心里也在记着,故而晚上的时候特意翻了她的牌子,好算账。 养心殿燕喜堂,皇帝狠狠折腾了柳清菡两回,就见柳清菡躺在他身下半晕半醒着,皙白的手臂连攀着他脖子的力气都没有了,皇帝尚未尽兴,见此不免有些不悦,他捏了捏手下的软绵:“你这身子,怎么越来越弱了,前儿还能受着朕三回,今儿不过两回,怎么就这幅模样了?” 柳清菡有气无力的睁开眼皮子,弱弱道:“臣妾自是比不得皇上的。” 皇帝轻啧了一声,到底是宠了一年的女人,也不再继续下去,他没叫人进来,径自躺在柳清菡身侧,想起脖子上的痕迹,皇帝眯了眯眼睛,板着脸道:“柔嫔,还记得前日你都做了什么吗?” 柳清菡脑海中清醒,面上却迷迷糊糊的,像是要随时睡过去一样:“不……不记得了。” 她做的事儿那么多,怎么可能知道皇帝在说什么。 皇帝见她不以为意,忽然呵道:“你好大的胆子,前日侍寝竟敢在朕身上留下痕迹,难道嬷嬷们没教过你侍寝的规矩么?” 似乎是皇帝的话过重,吓得身边的女人面色倏然煞白,明明身子酸疼无力的厉害,却硬是拥着被子跪在了床榻上:“臣妾……臣妾不……不敢。” 她记得教导嬷嬷说的规矩,若是伤了皇帝,那可是死罪,她不想死,所以她初次侍寝时,哪怕再疼,她也忍着没有去碰他,前日又怎么可能? 皇帝没想到自己随口吓唬她的一句话,竟会让她惊吓至此,不免柔和了面容,伸手揽了她在身边躺下:“瞧你,朕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倒是把你吓坏了。” 柳清菡愣怔了一下,怔怔的看着皇帝下巴半晌,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皇帝见着柳清菡晶莹剔透的眼泪,突然就有些莫名的心慌,他擦去她的眼泪,哄道:“哭什么,朕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也值得你哭成泪人儿?朕怎么不知你胆子这般小了?” 她哽咽着道:“皇上就知道欺负臣妾,您明知臣妾胆子小,还这般吓人,您心中定是恨极了臣妾,见不得臣妾好。” 柳清菡的哭声娇娇怯怯,伴随着细细的抽噎声,极为文静娇气,皇帝看的心里软成一片,拍着人耐心道:“又胡说,朕分明是喜爱你,才同你开玩笑的,怎么会是恨极了你呢……” 皇帝的声音低沉,柳清菡又是累极了,在皇帝的声音中缓缓睡去,皇帝见怀里没了哭声,不免松了一口气,他明知柔嫔胆小娇气,怎么偏生想起来吓唬她呢? —————— 天气越发炎热,柳清菡每日午后的长春宫一行有了琦玉的日日提醒,从未忘过。 与此同时,柳清菡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下去,每当皇帝召柳清菡侍寝时,总是能发现她的身子越来越虚弱,直到后来仅能承恩一次。 这日午后,皇帝午睡起来,兴致一来,就想当先生,教人练字,故而他吩咐吴书来道:“去永寿宫,传柔嫔来养心殿伴驾。” 吴书来高高兴兴的到了永寿宫,却没见着柳清菡的面儿,他脸色有些不好,拉了紫罗问话:“柔嫔娘娘去哪儿了?” 紫罗支支吾吾道:“娘娘这些日子午后都去了长春宫。” 吴书来是何等人物,只一句话,加上紫罗不正常的神情,就觉得此事有些不大对劲儿,他甩了下拂尘:“这可怎么办?皇上召柔嫔娘娘伴驾,柔嫔娘娘却不在,杂家回去要如何交差?” 他心里有些着急,脚下团团转,要他去长春宫问皇后要人,他是不敢的,哪怕他在嫔妃们面前再有面子,在皇后面前,他也得敬着。 紫罗搅着手指,低声建议:“要不吴总管您先回去,等娘娘回来了,奴婢自当转述。” 吴书来气的一跺脚,手指直点着紫罗:“你这奴婢,你当皇上传的是口谕,还转述?皇上要的是人。” 跑了一趟永寿宫,人没见着,总是要回去复命的,吴书来低着脑袋:“听永寿宫的奴婢说,柔嫔娘娘这几日都会去长春宫,所以奴才到永寿宫时,并未见着柔嫔娘娘,奴才怕您等急了,所以就先回来禀告一声。” 皇帝倒是没有生气,反而挑眉道:“哦?难不成长春宫有什么好东西,竟引得柔嫔日日往长春宫跑?” 吴书来讪讪一笑:“这奴才就不知了,皇上若是好奇,不如去长春宫瞧瞧?” 皇帝这会儿正好得闲,所以一听吴书来说,当即就点头,他也没让人摆仪仗,只带了几个太监和侍卫跟在身后,人少动静也小,又因为这几日长春宫的奴才都被皇后吩咐,无事不要出来,所以当皇帝到长春宫门口时,还无人知晓皇帝来了。 皇帝刚抬脚踏进长春宫,还没等他多走两步,忽然就听到噗通一声,随即就是一声哭喊:“娘娘您怎么了,您醒醒,别吓奴婢啊!” 声音有些尖锐,又有些急,长春宫的宫人都听到了,却碍于皇后的命令无一人出来。皇帝皱了皱眉,绕过层层的花圃,就见柔嫔晕倒在地上,身边的奴婢哭的不能自已。 他脸色倏然一沉:“怎么回事?” 之卉哭声一停,见到皇帝像见到了救星一样,连行礼都忘了:“皇上,您救救娘娘,娘娘她晕倒了。” 皇帝视线落在柳清菡频频溢出冷汗的脸上,一弯腰就打横把她抱起来,见长春宫依旧无人,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去叫刘太医来。” 正殿里,谷翠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想出去看看,却被皇后阻止了:“等一会儿再出去也无妨。” 谷翠道:“万一柔嫔真出了事,那……” 皇后嗤笑道:“总不能再小产一次吧,上次陈太医可是说了,柔嫔一直一来喝的坐胎药都是避子汤,如此,又怎会出事?” 谷翠一想,觉得有道理,便没再劝,可是等着等着,外面突然就没了声音,谷翠心里一下子慌了,等她出去看时,才发现人早已没了影子。 永寿宫中,柳清菡被皇帝放在床榻上,不多时刘太医便到了,他跪在脚踏上替柳清菡诊脉,过了一刻钟才对皇帝回禀:“回皇上,柔嫔娘娘这是热症。” 皇帝负手站在珠帘处,声音沉沉:“好端端的,怎么会是热症?” 刘太医道:“从脉象上看,柔嫔娘娘是中暑,只是因为体内热气聚集的多了,所以才引发了热症,以至于柔嫔娘娘的身子愈发虚弱。” 听着太医的话,皇帝才联想到,近日他召柔嫔侍寝时,确实发现柔嫔的身子不如以往。 刘太医还想再说什么,却顾及殿里的人,将话咽了回去,皇帝注意到刘太医的异常,挥了挥手道:“去给柔嫔开药调理,不得留下病根儿。” 刘太医下去后,殿里就剩下了皇帝和伺候柳清菡的紫罗。皇帝吩咐了一句好生伺候,便出了内殿。 外间,吴书来带着之卉进来,皇帝抿了口宫人上的茶水,声音听不出喜怒:“说罢。” 之卉头一次单独面对皇帝,害怕的颤抖着,可一想到柳清菡之前的嘱咐,强忍着惧怕,将事情经过一一道来。 她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皇帝听后,看了一眼吴书来,见吴书来微不可察的点头,皇帝才道:“柔嫔去长春宫有些日子了吧?” “回皇上的话,娘娘去长春宫已有十日。” 皇帝把玩着手中的珠子,轻笑道:“皇后真是好的很呐,连这等磨搓人的手段都能想的出来。” 吴书来低着头,恨不得自己什么也没听到。这回,皇上怕是真真对皇后娘娘有了不满了。 因为柳清菡在昏迷着,所以皇帝也没多待,没一会儿就回了养心殿,什么话也没留下,但刘太医却跟着去了养心殿。 刘太医跪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皇帝曲着一条腿半靠着椅子,听着刘太医禀告:“皇上,奴才从柔嫔娘娘的脉象里,发现柔嫔娘娘有服用过避子汤的痕迹。” 皇帝眼神倏然一冷,瞬间坐直了身子:“避子汤?你确定?” 在这清凉的养心殿,刘太医面对着皇帝的威压,额头上硬是出了一层冷汗:“奴才确定,奴才怕诊错脉象,特意多诊了几次,无一例外。” 皇帝冷哼:“柔嫔日常从不喝药,唯一喝的药还是朕吩咐你给柔嫔开的坐胎药,如今你却告诉朕柔嫔体内有避子汤,那你是不是也在间接告诉朕你的失职?” 甚至有时柔嫔侍寝后的坐胎药,还是当着他的面儿喝的,他也同柔嫔说过,他期待与柔嫔生一个孩子,可如今却得知柔嫔一直以来喝的竟都是避子汤,这简直实在明晃晃的打他的脸。 刘太医被皇帝的一番问罪吓得浑身发冷,他跪趴在地,声音颤抖:“是奴才失职,请皇上降罪。” 他面上哆哆嗦嗦,吓得不行,心里却恨死那些个把他牵扯进去的人了,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是谁做的,否则他定然不会咽下这口气。 皇帝摆了摆手:“朕给你三日,务必给朕一个结果,还有,此事不必让柔嫔知道了,好生给她调理身子罢。” 刘太医出去后,皇帝喊了吴书来进来:“你也去查查,朕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这般大胆,竟敢挑战朕的权威。” “嗻。”吴书来应了一声,又道:“皇上,奴才刚刚收到消息,皇后娘娘往永寿宫探望柔嫔娘娘去了。” 皇帝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丝嘲讽:“皇后的贤惠,用的未免太不合时宜。” 是她把柔嫔折腾成这个样子,如今又装贤惠给他看么?真当他是傻子了。这两年来,皇后做事越发不得体,她的心早已不如最初时的纯粹。若不是看在她是先帝亲自指婚的结发嫡妻,又姓富察,他决不会容忍她到现在。 永寿宫,皇帝刚走一会儿,柳清菡还未醒,皇后就来了,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进了正殿,看见紫罗端了煎好的药进来,温和的开口:“柔嫔怎么样了?好好儿的在长春宫怎么会晕倒呢?身子未免也太弱了,这样怎么能伺候好皇上呢。” 皇后清楚的知道,在皇上将柔嫔抱走时,她就已经失了先机,故而这会儿趁着柔嫔尚未清醒,她必须要先发制人,给柔嫔安上一个身体柔弱的名声,这样一来她也能减轻一点责任,不然的话,凭她磨搓嫔妃直至晕倒,就足以动摇她一贯贤惠的名声。 之卉在寝殿听的直咬牙,紫罗行了礼,低头道:“回皇后娘娘,太医说我家主子是中了暑热,这才晕倒的。” 皇后忧心忡忡道:“很严重么?” 她说着,目光紧紧的盯着紫罗的表情,若是她说严重,那她接下来就有理由顺理成章的让柔嫔静养,若说不严重,那她就有办法说成是柔嫔矫情,总之不论紫罗说哪一种,她都有应对的办法。 紫罗也明白皇后这话是一个陷阱,所以她脑子里转了又转,生怕说错了话坏了事儿。 皇后也不急,只静静地等着,眼看着紫罗手中端着的托盘上药的热气近乎没了,她终于没了耐心,刚要说话,寝殿突然就有了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是努力更新的一天,我希望,我这个月可以日六,先立个flag,能不能做到……我尽量。 推荐一下朋友的文文,也是清穿哒,《清穿之温僖贵妃》,收藏评论有红包呦,喜欢的可以冲啦。(虽然是连载,但有存稿,放心入坑哦) 婉宜穿成历史上康熙第二任皇后……的亲妹妹。 一穿过来,孝昭仁皇后死了,靠山没了,她很想哭,知道自己替皇后姐姐完成夙愿后,她才能回去,她更想哭了。 好在她容貌出众,带着一个半残的金手指,遇神杀神,遇鬼斩鬼,一路畅通无阻,只是谁能告诉她,这皇上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同寻常? *** 后宫之中。 孝庄太皇太后:皇上身为大清帝王,要雨露均沾。 佟贵妃:皇上的心里除了婉宜,可还有旁人? 德妃:皇上已经许久没有来看过嫔妾了! …… 皇上:你们聊着,朕先去看看婉宜。 第55章 永寿宫正殿经过柳清菡的布置,早已不是当初只有奢华气息的地方,而是慢慢变得有情调起来,例如博古架上不单单是华丽的摆设,而是又添加了一些精致的花草,从正殿到寝殿里,中间不止有珠帘,还加了一层薄薄的轻纱,屏风也不是传统的花鸟纹,而是两只小猫戏球的图案,是她特意吩咐绣房的人绣出来的,处处都透露着女儿家的小心思。 皇后一路往里走,余光瞥见这些东西,眼底闪过不悦。怪不得上不得台面,原来私底下也这么轻挑。 要是柳清菡知道皇后心里在想什么,定然会给她一个白眼,她做什么了就轻挑? 柳清菡中暑是真中暑,晕倒也是真晕倒,因为不这样,连自己都瞒不过去,又怎么能瞒得过太医,不过她虽然晕着,脑海中的意识是清醒的,皇后刚刚说了什么她也听的一清二楚,所以才会选在这个时候清醒。 见皇后进来,柳清菡装作很困难的挣扎了几下,皇后就忙阻止了:“不必行礼了,好好躺着,本宫就是来看看你。” 柳清菡原本容貌就娇媚,肌肤赛雪,明眸皓齿的,只这会儿因为中暑,脸色添了几分苍白,显得人格外柔弱,凭白惹人怜惜,她现在才醒,按照逻辑,她是不知道自己被皇上抱了回来才对,所以她美眸中带了几分迷茫,檀口轻启:“皇后娘娘,臣妾这是怎么了?” 皇后瞧着柳清菡的容貌,不知为何,越看越不顺眼,听到柳清菡这么问,她挑了挑眉:“你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柳清菡摇了摇头:“臣妾只记得,臣妾正在修剪花枝,不知为什么,突然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皇后眼中流光划过,正欲张口,之卉就道:“娘娘您是中暑了,还是皇上抱您回来的。” 之卉说完,余光就瞥见皇后略有几分阴沉的脸色,她缩了缩脖子,没再说话。 娘娘昏迷,方才发生的事自是什么都不知道,若是让皇后先开口,还指不定皇后能说成什么样子呢,倒不如她先说了,虽然得罪了皇后,但好歹也能让娘娘心里有个计较。 皇后虽然不悦,但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是啊,你是不知道,你晕倒时可是把本宫吓了一跳呢,还好太医诊脉,说并无大碍,本宫这才放心。” 柳清菡看了两人一眼,才恍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对皇后微微低头道:“是臣妾身子不争气,让皇后娘娘担心了。” 皇后戴着护甲的手轻柔的替柳清菡别去耳边的碎发,冰凉又尖细的护甲尖划过她的脸庞,若皇后再稍稍用些力,便能划破她的脸。皇后想从柳清菡脸上看出惊慌,结果她打量了半晌,却什么也没看出来,只看出了柔顺。 她轻呼了一口气,缓缓道:“本宫担心是没什么,就是皇上日理万机,也要跟着担心,那就不美了。皇上的心思,平日都是用在朝堂上的,来了后宫,就是要放松的,而不是再给皇上添烦心事,太后娘娘素来心疼皇上,若是让太后娘娘知道了,定会颇有微词,所以啊,你要赶紧养好身子,不要让皇上分心。” “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会好好养着,不叫您和皇上担心的。” 柳清菡睫毛轻颤,粉白的唇瓣被抿的毫无血色,对着皇后的一番暗自敲打顺从的点头。 不点头能行吗?都把太后给拿出来威胁她了,她若是在皇上跟前给皇后上了眼药,回头皇后就会在太后跟前给她上眼药,她如今是嫔位,每个月两次的慈宁宫请安是逃不掉的,若是太后真想为难她,就连皇帝都不会替她求情,谁让皇帝孝顺呢。 不过这事儿也用不着她亲自告状,该告状的事儿,之卉已经替她说完了,皇帝自己也会去查,所以她只需要扮做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就好了。 皇后见柔嫔如此柔顺,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紫罗看着手中已经凉透了的汤药道:“娘娘,药凉了,奴婢去给您热一热吧。” “不必了。”柳清菡看了一眼,伸手端了起来一口闷了,“药凉了才不苦,若是再热一下,本宫可喝不下去。” 紫罗接过药碗,极有眼色的出去了。之卉扶着柳清菡靠在床边,缓缓的把之前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柳清菡若有所思的点头:“你是说,刘太医从永寿宫出去后,又单独去了养心殿?” 之卉点头道:“是,奴婢发现刘太医在和皇上回禀您的脉象时,有些欲言又止,所以奴婢留了个心眼儿,刘太医走后,奴婢特意看了一眼,确认刘太医是往养心殿去的。” 她说着,心里也有些担忧,不会是娘娘的身子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刘太医要单独向皇上禀报吧? 与之卉相反,柳清菡是彻底放下了心,皇上知道了避子汤的事,但是据之卉所说,这事儿皇上明显是不想让她知道的,所以现在还差一个契机,差一个需要把这件事告诉她的人,只有这样她才能去找皇上哭诉。 想了想,柳清菡轻声道:“去把双福叫进来,本宫有事吩咐他。” “是。”之卉把双福叫了进来,自己则把门关上守在门口。 双福在离柳清菡七步远的距离时跪了下来,他知道柳清菡不大喜欢太监近身服侍,所以他心中及有分寸的与她保持着距离:“娘娘叫奴才,可是有事吩咐?” 柳清菡没绕弯子,直接道:“本宫喝的坐胎药,是不是有问题?” 双福一惊,他好像从来都没禀告过娘娘他在太医院打探坐胎药的事儿,娘娘又是怎么知道的?只是他是个有分寸的,不合适的话一句都没有问出来,恭恭敬敬道:“回娘娘的话,却是有问题,您以往喝的坐胎药,都是被人给换成了避子汤。” 他本以为娘娘听了这个消息,会发怒,结果他封了半晌,也没等到娘娘生气,反而很平静的问他:“那你可查到是谁动的手了?” “是……钟粹宫。” 柳清菡不适的换了个姿势,表情玩味:“果然不出本宫所料,你去替本宫办件事。” “请娘娘吩咐。” ………… 晚膳后,皇帝又来了永寿宫,大刀金马的坐在一旁:“身子可好些了?” 柳清菡浅浅笑道:“有您关怀,臣妾自然身心舒畅。” 出乎意料的答案,令皇帝耳目一新,他笑着伸出手指,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惯会撒娇,照你这么说,有朕在,你连药都不用喝了?” 柳清菡微微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娇俏一笑:“那是自然,皇上就是臣妾的灵丹妙药。” 皇帝看着一旁搁置的汤药,心里了然,他端起碗,拿着勺子搅了搅:“虽然你奉承了朕,但是该你喝的药,却是一口都不能少的。” 说着,他便一勺一勺的亲自喂到柳清菡唇边,被逼无奈,柳清菡只好由着他一勺一勺的喂。 吴书来弯着腰伺候在皇帝身后,对于皇帝的动作只是抖了抖眉毛,就再无反应。皇上觉得亏欠了柔嫔,愿意给柔嫔几分脸面和宠爱,他就不要不识趣的上去劝了。 一碗不多的药,硬生生的被皇帝喂了半盏茶的时间,柳清菡也被这药折磨的舌根都发麻了。终于喝完了,柳清菡忙捏了一个蜜饯放进嘴里,咕哝不清道:“皇上真狠心,竟然这么折磨臣妾。” 皇帝刚把碗递给吴书来,扭头就听见这一句,他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道:“朕若是狠心,就不该把你从长春宫里带出来。” 话落,柳清菡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僵硬,连蜜饯都留在了口中忘记咽下去。 皇帝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不对,忙补救道:“朕听说,皇后来看你了?” 柳清菡点了点头,咽下了蜜饯,犹豫了一下道:“皇后娘娘关心臣妾,所以就来坐了坐。” 皇帝没听出她话中提到皇后时有任何怨恨,不免叹了口气道:“这件事,你就不想同朕诉诉委屈么?” 他来了这么久,都没等到柔嫔哭诉,自己倒是忍不了问出口了。 柳清菡惊讶道:“皇上为何会觉得臣妾受了委屈?臣妾喜欢这些花花草草,能帮皇后娘娘,也是臣妾的荣幸,只是可惜了臣妾身子虚弱,反而惹得您和皇后娘娘忧心,是臣妾的不是。” 这般懂事的话,懂事的人,照理来说皇帝是该觉得欣慰的,可他却觉得自己心里有一丝的不悦,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他也说不明白。 只好握住了柳清菡的手道:“江南昨日正好进贡了一些蜀锦,朕吩咐了内务府用蜀锦给你做几身衣裳,等你身子好了,穿给朕看。” 蜀锦向来名贵,比缂丝更为难得,宫里除了太后,也就皇后和高贵妃能被皇上赏赐蜀锦,只是皇后娘娘觉得蜀锦奢靡,不肯用,今年高贵妃又失了宠,这蜀锦自然轮到了柔嫔娘娘。吴书来觉得,像柔嫔这般美人,自然能配得上最好的。 而且,这蜀锦,也是补偿。 ——————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浓郁的化不开,天空中点缀着点点繁星,伴随着朵朵乌云,显得越发暗淡。 钟粹宫里,高贵妃硬是被人从睡梦中叫醒:“发生了何事?” 秋阳有些心惊道:“娘娘,刚刚小三子来报,说咱们换了柔嫔坐胎药一事被发现了,刘太医正要在太医院严查此事。” 刘太医到底只是个太医,太医院里和他存在竞争关系的人大有人在,所以他不肯能明目张胆的查,就只能暗地里来,但世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儿,刘太医在和自己的药童说起这件事时,正好被小三子听见了。 话音落地,高贵妃的困意瞬间没了,她瞪大了眸子:“怎么会被发现?是不是他办事不仔细,惊动了人?” 秋阳猛摇头:“奴婢也不知,小三子并未说清楚,又因为宫中宵禁,所以只匆匆的说了这件事就离开了。” 原本这件事是高贵妃交给林太医去做的,但林太医也只是负责写了避子汤的药方,小三子就是刘太医手下负责煎药的太监,他是高贵妃的人,得了命令才换了柔嫔的药,所以半年多了都没人发现,如今一朝事发,刘太医又是皇上的人,若皇上知道此事,可想而知会如何震怒。 高贵妃惊慌过后,似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小三子的家人在哪儿?” 秋阳想了想说:“小三子的老子娘在咱们府上签了死契的,一直都在夫人的院子里伺候。” 小三子是高家的眼线,在先帝时就被高斌送进了宫里,随后又进了太医院这样的地方,也算是比较重要的棋子了。 闻言,高贵妃才松了口气:“这就好,有他老子娘在,小三子必定会有所顾忌,轻易不会出卖本宫。” “可凡事都有万一……” “没有万一。”高贵妃倏然打断秋阳的不自信,“本宫如今已经失了宠,要不是阿玛在前朝替本宫撑着面子,本宫也不会安安稳稳的在钟粹宫养病。若是真有个万一,皇上更是会厌弃了本宫,所以不能让皇上知道是本宫做的,一定不能。” 高贵妃死死的抓住秋阳的胳膊:“你听见了吗?不能有万一。” 秋阳吃痛:“奴婢听见了,奴婢会把这件事办好的,请娘娘放心。” 得了答案,高贵妃浑身失了力气,重重的躺回床榻上,粗重的呼吸响起,泪水顺着眼角流到了软枕里…… 秋阳替高贵妃盖好被子,一步三回头的出去,其实,她们都在自欺欺人…… 吴书来的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不到三日,就把结果摆在了皇帝的御案上:“小三子受尽了慎刑司的惩罚,却依旧不肯松口,奴才便查了他入宫之前的事情,发现小三子一家都是高斌大人府上签了死契的奴才。” 拿捏奴才用家人做底牌,是宫中屡见不鲜的事情,所以他才这么快就查到了真相。 皇帝站在御案旁边,把玩着毛笔架上的上好湖笔,眼底尽是幽暗:“高贵妃……还真是好胆量。” 幸亏此事并未传开,否则他堂堂皇帝竟被一妃子玩弄于鼓掌之中,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吴书来低着头紧紧盯着自己的鞋尖,上面还沾了几滴从慎刑司带出来的血迹,他暗暗的想,等会儿回去还是把这双鞋扔了吧,省的晦气。 皇帝的指尖敲击着御案,一下一下,颇具节奏:“现在给高氏诊脉的太医是谁?” 吴书来道:“您之前指派了陈太医。” “去告诉他,贵妃身子虚寒,只适宜温补。”皇帝为了不受太医院蒙蔽,医书也是有些微的涉猎,只是能看得懂药方,却并不精通,但他却知道,高贵妃的身子若是一直用温和的药下去,她的身子便极难好起来。 吴书来身子一震,被皇帝温和的话中带着的一丝杀意给吓得心惊:“是。” 他心里暗叹,高贵妃这真是作了大死了。 中暑真论起来,也不是什么大病,好好休息几日便可完全复原,只不过柳清菡为了装柔弱,硬是逼着自己在床上躺了五六日。 这日,皇帝吩咐内务府用新贡的蜀锦给柳清菡做的旗装送到了永寿宫,之卉和紫罗看着这几套花色别致的衣裳,比柳清菡都要兴奋。 之卉兴冲冲的道:“娘娘,今儿个天儿也不热,您在宫里也闷了有一阵子了,不如奴婢伺候您换上,咱们出去透透气?” 柳清菡瞪了之卉一眼道:“你若是把脸上炫耀的表情收一收,本宫才真的以为你是怕本宫闷着才这样说的。” 之卉低了头,不好意思的嘟囔:“奴婢也是为了您身子着想的。” 柳清菡到底没拒绝之卉的提议,她挑了一身月白色的绣着蝴蝶兰花纹的衣裳,梳了小两把头,然后就带着几个宫人去逛御花园。 实在是宫里除了御花园,也没什么好逛的地方了。 只不过,御花园往往也是事故的高发地。柳清菡才转了一圈,走到凉亭里,就见纯妃悠闲的品着点心,而凉亭下,正被太阳晒着的地方,跪着一个奴婢,身旁还有一盆被摔碎了的花。 柳清菡脚步一顿,不知该不该上前时,纯妃便眼尖的看见了她,还冲着她招了招手,柳清菡只好继续往前。 “纯妃姐姐安。” 柳清菡福了福身子,抬手行了个抚鬓礼,纯妃招呼她坐下:“妹妹身子这是好了?都能出来逛园子了。” “在宫里待的久了,臣妾也觉得闷的慌,见今儿个天不错,就出来走走,可巧就遇见了纯妃姐姐,也是有缘。” 柳清菡瞧着纯妃满脸笑容的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笑着和纯妃寒暄。 纯妃目光犀利的落在柳清菡的衣裳上,笑容突然就停滞了:“也是,出来走走心情也能好一些。”她说着,似不经意道:“妹妹这衣裳可真漂亮,用的布料,是蜀锦吧?” 柳清菡略略一笑,点头道:“这是内务府今儿个才送来的,臣妾也觉得花样挺别致,所以就换上了。” 纯妃咬了咬牙,耳朵上的明月耳铛微微晃动:“蜀锦这样珍贵的料子,也只有妹妹这般容色才能与之相配。” 她今年老早就盯着蜀锦,想着往年的蜀锦都没她的份儿,今年好不容易有了身孕,皇上该想着她才是,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蜀锦到了内务府时,却被人告知今年的蜀锦都被皇上吩咐绣娘做成了衣裳。 原本她心中还有些窃喜,想着皇上可能是给她做的,谁知她还没见着,蜀锦就被柔嫔穿在了身上。 柳清菡对纯妃话中隐隐透着的嫉妒充耳不闻,笑着道:“纯妃姐姐若是喜欢,臣妾宫里还有几件,回头命之卉给您送去。只是您如今怀着身孕,身子渐渐重了,若要穿,怕也要等到您出了月子才能穿了。” 纯妃捏了一块儿豌豆黄缓缓吃了,不慌不忙的沾了沾唇角的点心渣:“不必了,这是皇上对妹妹的心意,本宫又怎好夺人所爱呢。” 柳清菡也没勉强,端起宫人刚上的茶抿了两口,然后才装作刚看到亭子下面跪着的奴婢似的,好奇道:“纯妃姐姐,这宫女是做错了什么吗?怎么大热的天,竟在这儿跪着?” 她方才从这宫女身边经过时,用余光瞥了一眼,才瞧清楚跪着的人竟然是杏儿。所以这会儿她才会提起,若是换了不认识的人,恐怕她连问都不会问一句。 一说起这个,纯妃顿时有些气愤:“哼,做错了什么?妹妹可是不知,这贱婢笨手笨脚的,方才本宫从这儿经过时,差点就被这贱婢给撞上,可是把本宫吓坏了,为了让她长个记性,本宫就罚了她在这儿跪上一个时辰。” 若非她身边带的人多,这会儿她能不能好好儿的坐在这儿都不知道呢。 柳清菡听着纯妃一口一个贱婢,也不生气,只顺着纯妃道:“那这宫女是有些鲁莽了,纯妃姐姐罚的一点也不重,若是换了臣妾,可就不止是罚跪了。” 纯妃最喜欢有人顺着她,一听这话,越发来劲儿了:“妹妹也这么认为,那就太好了,若是不罚她的话,本宫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这幅场景,可是同去年柔嫔被高贵妃罚跪时的场景一模一样,她就不信柔嫔心里能舒服得了。 柳清菡心里还真没有不舒服,只是说起来,杏儿到底也和她有几分情分,让她眼睁睁的看着,也不大好:“纯妃姐姐消消气,您看着她生气怎么还让她在跟前碍眼呢,若是换了臣妾,定然撵的远远儿的,眼不见为净呢。况且这宫女跪在这儿,宫人们人来人往的,怕是会以为您是个不和善的主子呢,影响也不好。” 经她这么一说,纯妃忙瞅了几眼一旁经过的奴才,见他们都避着这凉亭走,心里顿时就觉得不得劲儿了:“瞧把他们吓得,像是本宫吃人一样。” 她晦气的挥了挥手:“罢了罢了,本宫心善,便饶了你这一次,滚吧。” 说到底,她还是介意自己的名声的。 杏儿一听,忙冲着纯妃磕了个头:“谢纯妃娘娘,奴婢告退。” 临走时,杏儿还感激的看了柳清菡一眼,这一眼落在纯妃眼中,就又给柳清菡记了一笔:“妹妹和这贱婢认识?” 柳清菡一愣,摇了摇头道:“纯妃姐姐说笑了。” 她是认识,但不想让纯妃知道,否则回头有杏儿受罚的时候。 陪着纯妃又坐了一会儿,纯妃一走,柳清菡便也回宫了。只是出了御花园西门,路过启祥宫时,一些流言蜚语突然传进了她的耳中———— 作者有话要说: 日六的第二天打卡 可以猜一猜流言蜚语是什么哦。 前二十两分评论有红包哦。 第56章 太监A道:“听说了吗,柔嫔娘娘至今都没有身孕,是因为皇上赏的不是坐胎药而是避子汤。” 宫女B小声道:“啊,不可能吧,你听谁说的,皇上那么宠爱柔嫔娘娘,怎么会……” 宫女C有些嫉妒的说道:“我倒是觉得有可能,谁让柔嫔娘娘身子弱,皇上可能觉得柔嫔娘娘没福气,所以才不让她生的吧。” 太监D道:“你小子敢怀疑皇上,活的不耐烦了吧,我宁可相信皇上赏的就是坐胎药,只不过是被哪个嫉妒的换成了避子汤。” 宫女B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很有可能……” 柳清菡站在墙根,驻足听着这些奴才窃窃私语的猜论,心里都快美得冒泡了,双福的办事能力还算不错,流言传的很是生动。 听了一会儿,她面上的表情瞬间难看起来,搭着之卉手臂的手也缓缓收紧。 之卉听着这些话,心头火起,又感受着手臂传来的力气,忙道:“娘娘,他们都是在胡说八道,看奴婢不去撕烂他们的嘴。” 而跟着伺候的几个永寿宫的奴才,则是有些胆战心惊,他们听了不该听的,回头娘娘要是想起来,定然不会轻饶他们。 柳清菡倏地落了泪,阻止道:“别去,无风不起浪,可本宫不相信皇上会这么对本宫的……我……” 她话里的哀怨任谁都听得出来,只是仿佛伤心极了,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直到柳清菡突然间开始大喘气,似乎是受不住刺激,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之卉瞬间慌了起来,声音也变得大了:“娘娘——” 墙角处原本正在说话的几个奴才一惊,刚一抬头,就被永寿宫的太监一人一个给摁住了。 没过半个时辰,后宫就都知道了永寿宫柔嫔被所谓的流言蜚语给气晕了的事儿。 皇后正在长春宫准备用午膳,一听说这个事儿,连筷子都没拿住,直直的落在了面前的碟子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琦玉绷着脸:“也不知是谁传出的流言蜚语,说皇上赏赐给柔嫔的坐胎药有问题,正好被柔嫔亲自听到了,柔嫔受不住刺激,当时就在启祥宫外晕了过去,原本这流言并不严重,可柔嫔这么一晕,整个后宫都知道了。” 皇后难得有些心慌,旗头上的步摇紧跟着晃晃悠悠没个安稳:“此事涉及皇上,若是皇上知道了,必定大怒,可知是谁在传流言?” 她心里清楚,因为前几日的事儿,皇上心里已经对她存了不满,只是碍于许多原因,也不好训斥她,今儿又出现了这样的事儿,若是她处理不好,两两相加,她绝对讨不了好。 琦玉道:“传流言的几个奴才被永寿宫的人当场就给压下了,只是因为柔嫔晕倒,就被带到了永寿宫没人理会。” 皇后松了一口气:“抓到了人就好,去永寿宫,把这些大胆的奴才都给本宫送进慎刑司,不论用什么刑罚,只要吐出来有用的东西就行。” 因为这事儿事关重大,琦玉不放心,就领着人亲自去了,谷翠看着琦玉出去了一会儿,犹豫道:“娘娘,咱们是不是要主动去一趟养心殿,把这件事亲自跟皇上禀报一声,毕竟流言这东西,咱们亲自说,与皇上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到底不同。” 皇后颔首道:“你说的对,咱们收拾一下就去养心殿。” 皇后在长春宫里穿的衣裳都是简单的,不适合见人,所以就去了寝殿更衣,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皇后还没出长春宫,慈宁宫里的喜善嬷嬷就亲自来了。 喜善面色严肃,对着皇后行了个礼道:“皇后娘娘,太后娘娘传您去慈宁宫回话。” 一个传字,令皇后有了不好的预感,以往太后召见,喜善用的都是一个请字,这还是头一次喜善见了她没一个笑脸。 皇后勉强笑道:“本宫原就打算去给皇额娘请安,倒是累的喜善姑姑多跑一趟了。” 喜善上下多看了皇后两眼,见皇后的午膳都没用几口,就打扮得体,脸色也好了许多,就稍稍透露了一点信息给皇后:“那咱们就走吧,太后娘娘和皇上还在慈宁宫等着您呢。” 皇后眉心一跳,边走边道:“皇上怎么也在慈宁宫?” 太后的消息实在是来的太快,她也才得了消息没多久,喜善就从慈宁宫到了长春宫,这就说明太后竟然比她更早要得到消息,皇上也在,那皇上岂不是也知道了…… 喜善落后于皇后一步:“皇上是去慈宁宫陪太后用膳的。” 只是她没说的是,太后还特地叫了娴妃。 所以当皇后到了慈宁宫门口时,正好就和出来的娴妃撞上了。 皇后盯着行礼的娴妃,也不叫起,质问道:“娴妃怎么在这儿?” 娴妃不疾不徐道:“臣妾原是来服侍太后娘娘用膳的,只是这会儿太后娘娘与皇上有事商议,臣妾便告退了。” 见皇后还要继续问话,喜善提醒道:“皇后娘娘,太后和皇上还等着您呢。” 众目睽睽之下,皇后也不好再说什么,看着娴妃让开了路,皇后就从娴妃面前走过。 皇后身上牡丹香的气息落在娴妃鼻子里,娴妃扶着静心踏出了慈宁宫:“今儿这事儿,怕是不能善了了。” 静心唏嘘道:“可不是么,奴婢瞧着太后娘娘和皇上的脸色,就知道这流言蜚语有多么令人恼火了。” 娴妃用帕子抵了抵鼻尖儿,压低了声音道:“太后娘娘只皇上这么一个儿子,小时候本宫曾听姑母说过,太后是把皇上当成眼珠子疼的,但凡有个什么不好的事儿对准皇上,太后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如今可倒好,皇上已经是一国之君,宫里的流言蜚语竟还是在皇后的管理下冲着皇上去了,这就是明晃晃的在打皇上的脸,也难怪刚刚太后娘娘传皇后来时,皇上没有维护皇后。” 以往的皇后做事得体,身份高贵,就算偶尔行事有差,或者有些事情带了自己的私心,皇上也念着皇后的好不予追究,甚至还替皇后拦下了太后的问责。可最近的这些事情,怕是触碰了皇上的底线了。 静心颇有些幸灾乐祸:“奴婢瞧着,太后娘娘怕是要问罪皇后娘娘了,可惜您主动提出了告退,否则您当面看着,那多解气呀。” 娴妃不疼不痒的呵斥了静心一声:“胡说八道,若本宫真的不懂眼色的留在了那里,且不说太后和皇上会不会有意见,就说皇后,又岂能眼睁睁的让本宫看她的笑话?” 静心吐了吐舌头:“奴婢明白了,您主动告退。既给太后留下了懂分寸的印象,又不会让皇后娘娘事后记恨您。” “记恨?”娴妃不以为然,“皇后记恨本宫的还少吗?多这一桩也不多了。” 就刚刚皇后看着她那要吃人的眼神,她就知道,皇后肯定又把她给恨上了。 静心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索性就没再提起。 正值中午,太阳大的很,天儿也热的不行,慈宁宫里虽放置了冰山,但皇后却丝毫感受不到凉意。 她一进去,谷翠就留在了殿外,殿门也被喜善吩咐着关上了。 皇后看着太后和皇上坐在那里,颇有几分三堂会审的意思,口中就有些发苦:“臣妾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金安,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 因为皇后有些心虚,她行的不是万福礼,而是更为谦卑的跪礼。 太后拨弄着手里团扇柄下的络子,冷哼道:“安?近来后宫频频出事,如今流言蜚语更是满天飞,你让哀家如何能安?” 太后也不叫起,直接了当的问罪,没有一丝委婉,令皇后难堪极了。 皇后见太后正在气头上,也不敢辩解什么,只能先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让皇额娘烦心,都是臣妾的错,只求您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当然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难不成是哀家的错?还是皇上的错?”太后是何等人物,那一双浑浊的眼看尽了各种形形色色的人,早就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只皇后说的这一句话,太后就知道皇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了哪儿,不免更加生气。 她气极了,随手就把手中的团扇对着皇后的头砸了下去,旗头瞬间抖动了几下。 皇后只觉得头皮一疼,身体的反应比脑子还快,迅速跪好请罪:“臣妾不敢。” 太后身为婆母,教训儿媳,天经地义,皇帝本也不想插手,更何况他也觉得皇后该涨涨记性了,所以就看着太后训斥,自己一言不发,这会儿见太后气的狠了,甚至还对皇后动了手,孝心便不允许皇帝只看着不说话了。 皇帝忙起身走到太后身边,亲自抚着太后的背替太后顺气,语气温和又孝顺:“皇额娘,您消消气,皇后有错,您慢慢教导就是了,不值当您发这么大的火儿。” 太后不给皇后面子,却不能不给自己儿子面子,就由着皇帝给她顺气,半晌,太后的呼吸终于正常了,皇帝又把炕桌上的茶盏奉给了太后,自己才坐了回去。 一口温茶下肚,太后也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她冷眼看着皇后狼狈的模样,发鬓松散,眼眶还微微泛红,许是依旧端着身为皇后的体面,不肯让泪珠落下来。 “你觉得委屈了?” 皇后心里正委屈着呢,就听太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忙否认:“臣妾没有,是臣妾做错了事,您教导臣妾,都是为了臣妾好,臣妾都知道的,又岂会不知好歹。” 她从小娇养,不论是阿玛额娘,还是嫁人之后,从来没有人动她一个手指头,今儿被太后当着自己夫君的面儿这么劈头盖脸的训斥,还打了她,又怎么能不委屈?但她也不是没有心,所以否认的极快,话还说的够漂亮。 太后的语气如同正在散发着冰凉之意的冰山:“你委屈也好,不委屈也罢,哀家都不关心,哀家关心的是,你身为皇后,统辖六宫,竟如此无能,任由后宫流言肆意传播,若是旁的也就罢了,可这流言却把皇帝牵扯其中,其中利害,你当心中清楚,可你身为皇后,毫无作为。柔嫔无用,只一些不痛不痒的话就被气的晕倒,令此事愈发严重,你更是无用,不知第一时间镇压流言,查清是谁在背后捣鬼,反而只是把人送进了慎刑司。” “皇后,你管理六宫多年,难道就这么点儿手段吗?” 皇后紧紧咬着唇,脸上尽是被太后训斥后的羞愧难当:“皇额娘教训的是,臣妾有负皇额娘与皇上的信任,心中实在有愧。” 太后轻嗤,冷然不屑:“只一句有愧便行了么?皇帝身为一国之君,名声不能有半点差错,流言说皇帝赏给柔嫔的坐胎药是避子汤,这岂不是就在说皇帝行事不够坦荡?连不想让嫔妃生育都不能直白说出?这若是传的人尽皆知,让天下百姓如何看待?” 皇帝也是一脸怒容,此事知道的人不多,就连柔嫔自个儿也被他瞒着不知道,又会是谁心存恶意,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皇额娘说得是,儿子也觉得,幕后散播流言之人,其心可诛。” 他是最爱惜自己的名声的,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背后捣鬼之人。 在这凉爽舒适的殿内,皇后浑身冒着冷汗,连贴身的衣物都被汗水给浸湿了,湿哒哒的黏在身上,难受极了:“还请皇额娘给臣妾一次机会,臣妾定然将此事差个水落石出,给您和皇上一个交代。” “不必了。”皇帝抬手,冷声拒绝:“朕已经交代吴书来亲自去查了,皇后不必再插手此事,安心等着结果便是。” 皇后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他失望。 这一通申饬,皇后自觉颜面扫地,就连膝盖上隐隐传来的刺痛感,都没能分走皇后一丝觉得难堪的心神。 太后将皇后的神色看在眼里,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便软了语气道:“哀家训斥你,既是因为你是皇后,也是为了你好,只有记得深刻了,下次才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但愿哀家的话,能叫你放在心上才好。” 皇后恭敬的磕了个头:“皇额娘的话,臣妾必定谨记在心,绝不再犯。” 太后这才满意的点头:“记着就好。好了,你也起来吧,叫人伺候你重新收拾收拾,身为皇后,可不能在外人面前被人看了笑话。” 说着,太后便叫了喜善进来,让她去服侍着皇后去了内殿重新梳头。 待皇后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皇帝才笑着对太后道:“儿子不孝,又累的额娘替儿子操心了。” 今儿个这一出,也是皇帝默许了太后敲打训斥皇后,否则照往日皇帝维护皇后的样子,太后才不会主动训斥皇后,惹自己儿子不悦。 太后叹了口气道:“也是哀家没有教导好皇后,以至于皇后如今是越发拎不清了,明明之前还做的很好,连先帝都夸过皇后贤惠。” 皇帝低头不语,太后也只是抱怨了几句,随即就嗔怪的看着皇帝道:“虽然你是皇帝,但也是哀家的儿子,哀家也不能不说你几句。” 皇帝讨好的笑道:“皇额娘但说无妨,儿子洗耳恭听。” 见皇帝态度极好,太后心中舒服了不少:“哀家知道你宠爱柔嫔,柔嫔的样貌长得好,你多宠爱几分也无可厚非,可是你却宠的有些过了,就连皇后都忍不住心生嫉妒,出手磨搓柔嫔,可想而知,后宫会有多少怨气。再者,柔嫔也太过经不起事儿了,不过听了一些半真半假的话而已,就闹能闹到这种地步来。” 她也着实是有些惊讶,皇帝多情风流,如今竟能宠着柔嫔一年多了,还不曾厌弃分毫,她该说是柔嫔手段了得,还是说她儿子转了性子? 皇帝赔笑道:“皇额娘说的是,柔嫔年纪尚小,不懂事,还请皇额娘担待。只是柔嫔性子柔和温婉,伺候的颇得儿子心意,儿子便多宠了几分,若是皇额娘觉得不妥,儿子日后定当注意分寸。” 这话明摆着是在维护柔嫔,太后年纪是大了,但她心里跟明镜似得,所以也不会真的顺着皇帝的意让他冷落柔嫔,只道:“你心中有分寸便罢了,其他的哀家也不想过问。” 能让她儿子觉得舒服,那她也能对柔嫔多几分容忍。 从慈宁宫出来,皇帝上了仪仗,李玉便问道:“皇上,是回养心殿,还是……” 皇帝按了按有些肿胀的眉心:“去永寿宫看看柔嫔。她身子本就不好,又晕了过去,还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皇帝怜香惜玉的心思一起,就忘了方才太后说过的话。 李玉才不管那么多,一吆喝,帝王仪仗就往永寿宫前进。 永寿宫里,柳清菡特意叫之卉弄了些姜汁往眼睛上涂,直到弄得眼眶红肿才作罢。 皇帝踏进永寿宫时也没让人通报,所以一进来就看见柳清菡一身素净的寝衣,拿着帕子抹眼泪,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果然经不得事儿。 “怎么?你信了那些流言蜚语,所以才哭的这么伤心?” 皇帝挥退了正准备行礼问安的奴才,径自上前坐在了柳清菡身侧。 柳清菡一惊,手忙脚乱的不知是该请安还是该回话,一时着急,不由得脸颊愈发通红。 皇帝看的竟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朕免了你问安,先回答朕。” 柳清菡低着头,有些怯怯的,好半晌,才道:“回皇上话,臣妾刚开始听到的时候,是有些信了的。” “刚开始?”皇帝挑眉,“那现在呢?” 柳清菡摇了摇头,咬着唇,垂着眸子道:“现在是不信的,因为臣妾知道,臣妾只是个小女子,您犯不着绕这么大的圈子对臣妾做这样的事情,您若是不想要臣妾的孩子,只吩咐一声,臣妾也是反抗不得的。”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又彰显了她对皇帝的信任,极大的取悦了皇帝。 皇帝露出了一个笑容,柔和的用拇指抚了抚柳清菡的眼角,不解道:“你既然心中清楚,那又为何哭泣?哭的眼睛都肿了,是存心要让朕心疼么?” “不是的,皇上。”柳清菡突然抬头,表情认真的看着皇帝,仔细解释道:“臣妾没有要让您心疼,臣妾只是怨恨自己,您对臣妾这么用心,臣妾却至今为止都没能替您孕育皇嗣,心中有所不安,这才……” 她说到最后,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又重新把头低了下去。 皇帝怜爱的把人抱在怀里,大手轻轻的抚摸着一头柔顺的青丝:“你就是心思太重了,你还年轻,又有朕的宠爱,不必顾及这么多。” 柳清菡顺从的靠在皇帝的怀里,眼中流光一闪而过:“其实,臣妾曾经也找过陈太医给臣妾诊过脉的,陈太医说臣妾身子也没问题,就是时候未到而已。” 皇帝抚摸着怀中女子青丝的动作一顿,眼底浮现出疑惑:“你说陈太医给你诊过脉?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纯妃姐姐被查出有孕的那一日,臣妾记得清楚,那日臣妾本想去咸福宫探望,却在那日来了小日子,因为小腹疼痛,又想着您之前同臣妾说陈太医精通妇科,便让奴才请的陈太医来。”柳清菡装作不知情的模样,将那日的实情一一道来。 而皇帝则是因为这一番话,心里的疑惑愈发重了,若是依着陈太医的医术,那陈太医不可能诊不出柔嫔体内的避子汤痕迹。 他记得刘太医说过,柔嫔的避子汤喝了最起码有半年,可陈太医却不知怀着什么心思,隐瞒不报。 皇帝眼中带着明晃晃的杀意,不忠于他的奴才,要来也没什么用。 柳清菡只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等她抬头去看时,皇帝早已换成一副温和的面孔:“日后若是身子不舒服,去请刘太医即可,陈太医要负责贵妃的身子,怕是也有些分身乏术。” “可是皇上,刘太医要负责您的脉案,臣妾又何德何能……” 皇帝捂了她的嘴:“朕会吩咐他每半个月给你请一次平安脉,这样次数不多,也不打眼。”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柳清菡顺势就答应了下来,不答应的是傻子,最起码刘太医是皇帝的人,只要皇帝不想要她死,那就谁也害不了她。 陪了柳清菡半个时辰,皇帝才起身离开,离开时交代了句:“你好好儿休息,过些日子朕再来看你。” 柳清菡自动把这句话在心里解析清楚,意思不就是这段日子不来了么。不来也好,该让皇帝知道的他都知道了,他自己调查清楚自己生闷气去,她也不必小心奉承伺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六打卡第三天,皇后倒霉了。 第57章 后宫的流言蜚语在第二日,便被皇帝以雷霆之势镇压了。 送去慎刑司的四个奴才被皇帝下令杖毙,还贴出了那四个奴才的口供,说他们所言都是胡言乱语,皇上赏给柔嫔的坐胎药就是坐胎药,不曾经人掉包。 对此,吴书来没有半分疑惑,虽说坐胎药真的被人换了,但为了皇上的颜面,是不可能如实说出来的。 吴书来低着头:“奴才办事不力,未能查到真正的幕后主使。” 他用尽了刑罚,那四人也说不知道,他们也是偷听来的消息,至于是谁在传,自己也无从得知。 皇帝闻言,没有吴书来想的那样发怒,只道:“不必再查了。” 再查下去,他怕会得出他不想要听到的答案。 吴书来弯腰退下,皇帝摸着手边的一道折子,良久,扔进了御案旁的水缸里,字迹被水浸泡,渐渐的变得模糊不清,但上面隐隐可见皇后字样。 因为其中有两个奴才是启祥宫的人,所以皇帝以御下不严的罪名罚了嘉妃三个月月例,禁足一个月。 嘉妃得了消息后,整个人都快气疯了,她气的摔了自己梳妆台上的几支簪子:“管本宫何事?皇上简直偏心。柔嫔那个贱人晕在哪里不好,偏偏在本宫宫门口晕倒,简直晦气。” 她是清楚了坐胎药一事的真相,可她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流言就已经满天飞了,她反而省事,可偏偏她什么也没做,却被几个奴才给坑了,简直岂有此理。 巧兰招了招手让人蹲在地上捡着首饰碎片,她则站在嘉妃身后,重新为嘉妃选了几支簪子簪在发鬓上,劝道:“娘娘莫气,皇上未必不知道您与此事无关,此番您被禁足,也只是受了那些奴才的连累罢了,若是您真因为这么一点儿微不足道的事儿与皇上气了隔阂,那岂不是如了某些人的意?” 话中道理嘉妃都明白,但遭此无妄之灾,嘉妃心里那口气不出,便寝食难安,她恨恨道:“让奴才去把启祥宫外好好给本宫擦洗,最好一尘不染才好。” 巧兰也知若是不让嘉妃出了这口气,后面还有的折腾,故而不曾出声阻止。 又说皇后在慈宁宫遭了太后一通训斥,强撑着皇后的体面不曾让人看出异样,可回到长春宫后当夜就病倒了。 琦玉急得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 皇后不许她们请太医,她们也不懂的怎么做才能让皇后好受一些。 谷翠也是急得浑身冒汗:“娘娘怎么偏在这个时候病了?咱们若是去请了太医,太后知道了对娘娘会更加不满的。” “难道就让咱们这么干看着?”琦玉一眼刮过去,看的谷翠心里也不舒服。 夜晚的长春宫只寝殿里点着几盏烛光,床头的牡丹花幽幽的散发出幽香,浅浅的钻入人的体内。 谷翠有些没好气:“我也担心娘娘,可除此之外,咱们还能做些什么?你我都看得出来娘娘这是心病,就算太医来了,诊出了结果,也必定会让人大做文章的。” 令两人没想到的是,皇后这一病,就病的起不来身了,哪怕是嘉妃的禁足已经解了许久,皇后依旧虚弱的躺在床上养病。 而在这段日子里,皇后与高贵妃卧病在床,嘉妃禁足,纯妃有孕,柔嫔也仿佛因为流言一事失了宠,极少被皇上宠幸。 与之相反的,便是去年入宫的几个嫔妃,在这一段日子里,风头正盛,尤其是高常在,在接连三日侍寝后,便成了高贵人。 几场雨过后,秋天如约而至。 这日,紫罗难得带着一脸怒气回来,柳清菡看的稀奇,她慢条斯理的理着打络子用的丝线,一边打趣道:“怎么了这是?嘴嘟的都能挂油瓶了。” 紫罗一向不与人结怨,就连红脸的次数都没有,这次却被气成这个样子,也难怪柳清菡好奇。 之卉也跟着道:“你不是去内务府替娘娘拿宣纸了吗?怎么空着手回来了?” 紫罗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一开口就是气呼呼的:“娘娘,您是没看见高贵人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奴婢去了内务府时,正好遇见高贵人,高贵人一听说奴婢要宣纸,当即也说要,这便罢了,可高贵人欺人太甚,出了内务府,硬是把奴婢手中的宣纸给夺了过去,还说什么您如今失了宠,也用不着这么好的宣纸,只配用最下等的糙纸。” 这话她听了倒是没什么,可高贵人话里话外都在羞辱自家主子,她就没忍住,把刚刚的事情一个秃噜就全说出来了。 “这样啊。”柳清菡嘴角依旧噙着笑,面上不辨喜怒,可若是仔细看去,就能发现她眼底的一丝寒意。 紫罗对柳清菡的反应有些愣怔,她不自觉停了口,怔怔的问:“娘娘,难道您就由着高贵人爬到咱们头上来?” 柳清菡抬头,冷冷反问:“谁说的?” 说完,她又冷笑道:“高贵人得了几天宠爱,就不知天地为何物了,为了让高贵人再长个记性,是该好好儿教教她做人了。” 自从她成了嫔妃,除了位份比她高的嫔妃能嘲讽她,她就没再受过气,高贵人倒是好胆量,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就敢来招惹她,也是被皇上的宠爱迷昏了头吧。 之卉一听,很是兴奋道:“娘娘,那您要怎么教训高贵人,要不要奴婢把永寿宫的人都带上?” 柳清菡唇角略微抽搐:“本宫又不是去打架,带这么多人做什么?打架是最没脑子的解决方式,文明人,就应该以理服人。” 之卉的兴奋似瞬间被柳清菡浇了一桶冷水,恹恹的应了声:“那咱们要怎么做?” “如今皇后养病,宫权被皇上交给了娴妃,那咱们自然是要去找娴妃替本宫做主的。”柳清菡才不愿意因为一个高贵人脏了自己的手,平日她都是没理也要辩三分,如今有理,若就这么要她忍气吞声,那也是不能的。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巧也没瞒过娴妃。 娴妃刚听到这事儿时,还有着对高贵人的不屑:“高贵人最近很是风光,宫里奴才的巴结怕是把她脑子也巴结没了。” 静心点头:“这段日子高贵人比柔嫔受宠,可不就张狂了。” 娴妃轻嗤道:“她以为柔嫔是好惹的吗?且看柔嫔侍寝以来顺风顺水,看似受尽磨搓,可到头来,哪件事她不曾受益?” 与柔嫔有关的事,不论是高贵妃,还是皇后,哪一个不是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吃了冷遇?皇后病了的这些日子,皇上也只不过去看了一眼罢了,也只有愉嫔,日日不辞辛劳的往长春宫跑了。 娴妃对于柳清菡的评价是高的,静心试探的问:“您是觉得,高贵人不是柔嫔娘娘的对手?” 话音未落,娴妃一个冷冽的眼神便瞟了过去:“你什么时候也会问这种没脑子的话了?别说是一个高贵人,就是十个,也不见得能斗得过柔嫔。” 静心吓得一个哆嗦:“可若是柔嫔有本事,如今又怎么会被高贵人踩在头上?奴婢记得,皇上上次召柔嫔娘娘侍寝,还是十日前了呢。” “有圣宠,就表示皇上并未忽视柔嫔,虽说柔嫔不如之前得宠,可要是谁真的以为柔嫔失宠了,那才是蠢到家了。” 娴妃说到这儿,又有几分怅然:“若是皇上待本宫,有待柔嫔一半的用心,那本宫就心满意足了。” 可她心里清楚,她的这个愿望,就是痴人说梦。她既比不得柔嫔年轻,又比不得柔嫔容貌娇美,更是不如柔嫔孤身一人,没有家世,所以皇上才能随心所欲的宠着她,宠着宠着,就上了心。 旁人不知,她却知晓,皇上是不想让柔嫔太过于惹了太后的眼,所以才渐渐地冷落柔嫔,可说到底,皇上也心疼柔嫔,担心他冷落了柔嫔后柔嫔会被那些拜高踩低的奴才欺负,所以才每隔几日就要翻一次柔嫔的牌子,这也是在间接的告诉他们,他没有忘了柔嫔。 静心不妨自己一句话竟引得娴妃怅然若失,忙转移了话题道:“那娘娘,这事儿,咱们管还是不管?” 娴妃闻言,静默了下来,有些犹豫不决,她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管,可这会儿她却不知该如何管,若是管了,势必要罚高贵人,若是不管,委屈的就是柔嫔,两边势必要得罪一边的话,她宁可得罪高贵人,只是高贵人现在代表了高家…… 现在,她终于体会到了皇后的不易。 没等娴妃纠结出答案,柳清菡便找上门了。 娴妃眉头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看着面前的柔嫔娇娇柔柔的行礼,忙笑着叫了免礼:“柔嫔妹妹可是稀客,今儿怎么想着到本宫这翊坤宫坐坐了?” 柳清菡坐在娴妃对面,笑的动人:“左右臣妾闲来无事,就想着找娴妃姐姐说说话,顺便,也有一些事情要与娴妃姐姐说。” 对于柳清菡要说的事情,娴妃心知肚明,但她没主动提起,挥手让宫女上了茶,自己和柳清菡打太极:“本宫事物繁忙,对外面的事儿倒是没怎么关心,不知妹妹是有何事要与本宫说?” 娴妃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下意识的就这么说了,也没想到自己拙劣的谎言能不能被人信任。 柳清菡意味深长的看了娴妃一眼,见娴妃如此态度,她也不急着说正事了,反而悠闲的品了一口茶:“娴妃姐姐如今代替皇后娘娘掌管宫务,事情是多了些,不过臣妾觉得,娴妃姐姐能够操劳的日子怕是也不多了,到时候,可是能好好儿歇着了。” 这话说的颇有些意思,令娴妃脸色骤然一变:“妹妹这话何意?” “没什么意思,只是臣妾觉得,这宫权本就是皇后娘娘的,若皇后娘娘身子好了,娴妃姐姐肯定是要交还的,毕竟再过几日,接连的万寿,中秋,重阳,连连不断的宴会,事务繁杂,想必娴妃姐姐也处理不来的。” 柳清菡知道娴妃最在意什么,也知道娴妃藏在心底不为人知的野心,到底是以后的继后,早早的惦记着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足为奇,只是那也是以后,现在这宫权和后位不属于娴妃,娴妃哪怕拿着宫权,心里也是有些不安心的。毕竟不属于她的东西,随时都会有被夺走的风险。 娴妃静静地看着柳清菡,倏然笑道:“咱们姐妹之间,难道还有什么话不能说么?妹妹这般,可是不拿姐姐当自己人?” 她的态度骤然软了下来,柳清菡也顺着台阶下了:“臣妾今日来,是有一事要娴妃姐姐做主的。” 柳清菡话落,就招了招手,让紫罗把事情当着娴妃的面又重新讲了一遍,然后继续道:“虽说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可高贵人位份低于臣妾,如此作为,显然是没有把臣妾放在眼里,这般以下犯上,若日后宫中人人效仿,可还了得?皇上信任娴妃姐姐,才让娴妃姐姐代掌宫权,也因此,臣妾也相信,娴妃姐姐会将此事处理妥当的,对吧?” 娴妃被柳清菡捧得高高的,只得接下她这话,气愤的拍了拍桌子:“高贵人原来如此大胆,若非妹妹特意前来告知,本宫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呢,妹妹且放心,这件事,本宫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说着,娴妃叫了声静心:“去,传本宫命令,高贵人以下犯上,不尊主位,罚抄宫规十遍,十日后交给本宫。” 静心领命而去,柳清菡浅浅一笑,对娴妃的处置并不发表意见,抄十遍宫规,看着不是什么重的惩罚,可后宫宫规森严,三寸厚的书,要在十日内抄写十遍,也是不易,认真说起来,惩罚也算是不轻了。 所以柳清菡也没继续再吊着娴妃,临走时特意提醒道:“娴妃姐姐,皇后娘娘也病了许久,马上就是万寿节,身子也该好了,您除了要处理宫务,也该多分些心神询问一下皇后娘娘的病情了。” 娴妃心下一惊,也顾不得继续去看账册,忙遣了人去打探长春宫的消息。 —————— 永和宫,高贵人听了静心传达的责罚,顿时有些不服气:“我又没有做错事,娴妃娘娘凭什么罚我?” 静心还从未见过被罚了还要问为什么的嫔妃,当即没好气道:“贵人是没有听清楚奴婢的话吗?贵人自己做了什么好事,贵人自己心里清楚,若是真的让奴婢说了出来,那您的面儿上也不好看不是?” 高贵人气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现在她才是后宫最得宠的嫔妃,就连愉嫔都对她客客气气的,娴妃那个老女人,竟然敢罚她? 静心不知高贵人心里的想法,不过看她那脸色,就知道心里没什么好话罢了,她福了福身子转身告退,高贵人气的随手打了身边的宫女一巴掌:“贱婢。” 桂竹忙缩了缩身子,心里有些庆幸,还好小主打的不是她。 被打的宫女委屈的捂着脸,也不敢掉眼泪,桂竹见高贵人依旧气愤,不免出主意道:“小主,您若是觉得委屈,不如咱们告诉皇上?” 桂竹会说出这句话,也不是凭白就说了的,而是这些日子,她亲眼瞧着皇上待自家小主如珠如宝,连对小主大声说话都没有过,甚至还赏赐了小主不少的好东西,皇帝的种种态度,才给了桂竹说出这句话的勇气。 高贵人眼中闪过朦胧的晶亮:“真的可以么?” 她虽是这样问,但心里早就是这样想的,不然依着她的脾气,不反手给桂竹一巴掌就是好的了。 桂竹重重的点了点头:“当然,皇上这么宠着您,一定会为您做主的。” 高贵人被捧得有些飘飘然了,当即就带着人往养心殿去诉苦。 李玉瞧着高贵人又来了,心里是止不住的厌烦,他心里着实不明白,柔嫔比起高贵人来,要好了千倍万倍,皇上为何要宠着高贵人呢? 高贵人每次一来养心殿,就是趾高气昂的样子,这次也不例外,一副鼻孔看人的态度:“李公公,我来给皇上请安,皇上可有空闲?” 李玉一百个不想搭理她,但碍于身份,还是赔着笑道:“小主稍等,奴才这就去禀报。” 养心殿内,皇帝听闻高贵人求见,眉毛不着痕迹的皱了皱,有些不耐烦:“她来干什么?” 李玉讪讪笑道:“高贵人说,是来给您请安的。” 皇帝原本不想见她,可一想到他还要做出宠爱高贵人的模样给高家看,又改了口:“叫她进来吧。” 谁让他冷落了高贵妃,自然就要抬起高贵人。 高贵人一听皇帝要她进去,高兴的不行,特意又理了理衣裳,才抬脚进去,看到站在御案后练字的皇帝,捏着嗓子娇滴滴的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虎躯一震,写字的动作被这声音给吓得停顿了一下,笔尖的墨汁顿时滴落在雪白的纸张上,晕染成黑黢黢的一团。 伺候在侧的吴书来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恨不得拿棉花塞着耳朵。不是他说,高贵人这声音,也太做作了。 难为皇上了。 好在他是皇帝,就是要忍常人所不能忍,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起来吧,爱妃怎么来了?” 高贵人的眼神含情脉脉,直勾勾的望着皇帝:“臣妾就是有些想皇上了。” 皇帝俊美的面容上温和至极,看着高贵人的神色仿佛含着淡淡的情意:“是么?想朕了,派人来养心殿说一声就是了,朕自会去永和宫看你,怎么自己亲自来了?” 他放下笔,手负在身后,漫不经心的打量着高贵人的穿着打扮,眼底带着不屑。 没见识的人终究没见识,头上的珠宝闪的他眼睛疼,她是恨不得把自己妆奁里所有的首饰都戴在头上么? 高贵人沉迷在皇帝宠溺的眼神里,不可自*拔:“臣妾舍不得皇上这么辛苦的跑一趟,索性臣妾整日在后宫也无事,便亲自来了。” 她说着,缓缓的捏着帕子走到皇帝身旁,身上浓郁的香粉气息便直往皇帝鼻子里钻。 皇帝忍着要打喷嚏的冲动,仔细打量了高贵人的脸,见她眼底是明显的红,仿若哭过一样,心里顿时明白了什么,他不想与高贵人离得太近,忙从御案另一旁绕过去,走到摆满了书的架子旁,略有关切的道:“朕瞧着你脸色有些憔悴,可是身子不舒服?” 高贵人忙摇了摇头:“臣妾无事,只是昨日没睡好罢了。” 桂竹滴溜溜的转了转眼珠子,紧跟着高贵人出声:“小主,您哪里是昨夜没睡好,分明就是被欺负了。” 皇帝眼中闪过一抹不悦,瞥了眼吴书来,吴书来脸色骤然一肃:“放肆,皇上和小主说话,哪里有你一个奴婢插嘴的份儿?还不滚出去跪着?” 桂竹一脸惊慌的看着高贵人,她可是为了小主好,小主总不能不救她吧? 高贵人正要求情,吴书来便道:“小主,奴才知道您心善,可像她这么没规矩的奴才,口无遮拦,随意插口主子们谈话,若是不罚,没的传出去让人说您身边的人都是没规矩的,这也会带累您的名声。” 说完,吴书来也没给高贵人说话的机会,直接让养心殿的小太监扭了人出去跪着。 高贵人委屈的看着皇帝,皇帝柔声道:“听话,朕也是为了你好。对了,刚才朕听你的宫女说,你被人欺负了,是怎么回事?” 一说起正事,高贵人也顾不得还在殿外罚跪的桂竹,忙诉委屈:“臣妾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娴妃娘娘,娴妃娘娘方才竟然派人去永和宫,罚臣妾抄十遍宫规……” 皇帝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眉梢微抬:“哦?据朕所知,娴妃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平白无故的,她罚你做什么?是不是你哪里做的不好?” 高贵人没听到皇帝替她做主的话,反而是对她的质疑,眼泪顿时就下来了:“皇上难道也不相信臣妾吗?” “不是朕不相信你,只是娴妃受朕的命令代替皇后掌管后宫事宜,你既说娴妃假公济私,朕总是要问清楚的,总不好什么也不问,就这么去问罪娴妃。不然这样,朕把娴妃传过来,你们当面对峙可好?” 正在伤心的高贵人并没有听出皇帝话中给她设下的陷阱,她从未说过娴妃假公济私,可到了皇帝口中就成了假公济私,若是传到了娴妃耳中,那可就是凭白给高贵人树了个敌人。 因为静心去宣娴妃命令时,并未提到柳清菡,所以高贵人便下意识忽略了她,心心念念的以为是娴妃嫉妒她得宠,这才要出手整治她。故而高贵人这会儿没有半分心虚,直接就应了:“好,反正臣妾没有得罪过娴妃娘娘。” 作者有话要说: 吴书来:当皇上真难。 皇帝:当太监更难。 柔姐姐:皇上和太监都是忍者神龟。 皇*忍者神龟*上&吴*忍者神龟*书来:………… 第58章 娴妃接到皇帝传召时,马不停蹄的到了养心殿,见着的便是高贵人抽泣委屈的模样,而皇上则坐在一旁,喜怒不辨的一口一口抿着茶水。 娴妃行了礼,皇帝便道:“高贵人向朕哭诉,说你假公济私,不明缘由的惩罚她,可有此事?”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之所以罚高贵人抄写宫规,是因为高贵人以下犯上,冒犯了柔嫔妹妹,假公济私,如此言语,臣妾实不敢受。”娴妃没想到高贵人会这么没脑子,就这么在皇上面前告她一状。 高贵人抽噎声一停,当即反驳:“娴妃娘娘,臣妾今日都不曾见过柔嫔娘娘,又何来以下犯上之说?” 皇帝面容平静的看着娴妃,娴妃冷冷道:“高贵人是没有见过柔嫔妹妹,可却见过柔嫔妹妹身边的紫罗,高贵人做了什么,心中若是没有印象的话,本宫不介意一一道来,说个分明。” 说高贵人蠢都是抬举她了。 皇帝垂眸浅笑,低低问道:“哦?爱妃,你说说你都做了什么?说出来让朕听听,也好为你做主。” 这话,是对高贵人说的,娴妃便后退了一步,静静地看着。 被娴妃这么一提醒,高贵人骤然就有些心虚,讷讷道:“臣妾承蒙皇上恩宠,教导臣妾习字,恰巧今日有空,便去了内务府取些宣纸,只是臣妾位份低微,份例中的宣纸并不够用,便……便向紫罗借了一些罢了。” 她再蠢,也知道她对紫罗说的那些话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必定会对她失望的。可高贵人不清楚的是,皇帝从未对她有过期许,又何谈失望? 只看高贵人这气虚的模样,皇帝心中自是有数,他听罢,漠然厌烦的挥了挥手:“罢了,高贵人,你跪安吧。” 他怕再留高贵人在眼前,难过的就是自己了。 高贵人心里一凉,嗫嚅着唇想要说什么,可抬头对上皇帝和娴妃冰冷的视线,只好退下。 殿里没了刺鼻的香味儿,皇帝舒了一口气,温声对娴妃道:“你做的很好,持身公正,没有辜负朕对你的信任。” 娴妃心里一喜,含笑道:“多谢皇上夸奖,臣妾心知您对臣妾的信任,所以日日警醒自己,要立身公正,如此才能替皇上分忧。” 能得皇上一句肯定,也是她的荣宠了。 皇帝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吧。近日皇后病重,后宫琐事,也辛苦你了。” 娴妃给皇帝剥了个橘子,见皇帝接过,脸上笑意越发浓厚:“臣妾不辛苦,只是说起宫中琐事,臣妾倒有一事要与您回禀。” 皇帝倚窗而靠,薄唇微启,咽下一瓣儿橘肉:“何事?” 对于即将要说出口的事情,娴妃心中略有不舍,可却不得不说,她低头含笑:“说来也是臣妾经验不足,再过几日,便是您的万寿,虽说臣妾都是按照往年的章程操办,可臣妾到底不曾操办过此事,也怕会有什么纰漏,丢了皇室的颜面。恰巧臣妾刚刚问过太医皇后娘娘的病情,太医说,皇后娘娘的身子已经好多了,这些日子也不曾卧床修养,所以臣妾想,倒不如趁此机会,把宫务都交还给皇后娘娘,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她也不想交还宫务,可谁让有皇后在,这宫务她拿着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更何况,若非柔嫔提醒,她还不知道皇后的病情已经大有起色,皇后如此捂着不曾透露,难保不是要坑她一回。 皇帝一边听着,一边缓缓点头,听到娴妃说皇后身子大好时,诧异道:“皇后身子有所好转?为何朕不知道?” 太医院来报的消息,都是皇后元气大伤,需要静养。 娴妃摇了摇头:“许是太医院还未来得及禀报。” 不论如何,娴妃是交出了宫务,可是也间接的在皇帝面前坑了皇后一把。 皇后看着眼前娴妃亲自送回来的宫务账册,勉强笑着收了,回头便是怒气丛生:“可恨,娴妃怎么变得如此精明了?她不是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宫务上,又怎么会知道本宫的病快好了?” 说来,这事儿也是愉嫔献的计策,想给娴妃挖坑跳,可没曾想娴妃如此快就把宫务送了回来,以至于皇后和愉嫔的打算就这么泡了汤。 秋风乍起,柳清菡用过早膳便去长春宫给皇后请安,懒散了这么久,突然要起这么早,还有些不适应。 之卉扶着柳清菡,一步一步走的缓慢:“娘娘,您怎么知道皇后娘娘病好了呢?” 柳清菡抿唇,笑的颇有深意:“临近万寿节,皇后的病便是不好,她也要逼着自己好了。” 皇后的病,除了被太后训斥,郁结于心之外,还有那牡丹花中的夜来香香味儿的缘故,她怎么说也在长春宫服侍过,对于皇后的喜好还是略知一二的。每年牡丹花开的时候,皇后总是喜欢在寝殿的床头放一盆牡丹,以彰显自己的地位。 也因此,她在长春宫修剪花木时,才有机会把夜来香的香粉注入到牡丹花中。如今已是深秋,牡丹花都已经衰败,夜来香便也失了作用,皇后自然而然的就会慢慢恢复。可身体机能的损耗,却是补不回来了。 之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可是,娴妃娘娘早已经准备好了万寿节的章程,就连位置,菜品什么的也都拟了章程,若这个时候交还给皇后娘娘,那这功劳,岂不是也要拱手送人?这对娴妃娘娘可是没有半分好处的。” 柳清菡不以为然道:“娴妃才没这个心情给皇后做嫁衣,既然娴妃甘心,那她必然是得了什么好处的,又或者,她早已同皇上禀报过了,只要皇上知道了,心里记着娴妃的功劳,旁人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紧要的?” 说着话,就走到了长春宫门口,恰巧见娴妃从翊坤宫出来,两人相视一笑,便结伴进去了。 乾隆七年的万寿节,是皇帝的三十二岁生辰。万寿节是历代帝王的生辰,但为了不让心怀不轨之人探听到帝王的生辰八字,故而万寿节都是举行三日的,借此迷惑外人。 万寿节的第一日和第二日是要设宴款待前朝大臣,番邦来使的,当然这是国宴,流程礼仪都是由礼部筹办的。 到了第三日,才是后宫宴会,嫔妃皇子,皇室宗亲。 这一日,太和殿内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皇帝嘴角噙着笑意,抿了一口清酒,看着眼前的宴会,颇为满意:“辛苦皇后拖着病体,宴会还能筹备的这般仔细,无一疏漏,很是得体。” 皇后按品大妆,脸上脂粉厚重,听见皇帝的夸赞,会心一笑:“这都是臣妾分内之事,当不得皇上赞誉。” 愉嫔亲自夹了一个虾仁儿喂给五阿哥吃下,笑着插话道:“虽说这本就是皇后娘娘的职责,可是皇后娘娘对皇上的寿宴也是用了心的,别的也就罢了,只臣妾瞧着,今晚的菜色倒是颇有心意,尤其是这道龙井虾仁儿,永琪可是格外喜欢吃呢。” 皇后瞧着五阿哥鼓着腮帮子,小手还指着龙井虾仁儿,要奴婢给他夹,眸色一暗,面上并无多少喜色:“永琪既然喜欢吃,那就多吃些,若是不够,本宫这儿的这份,也给永琪罢。” 太后扶正了鬓边的吉祥如意福寿纹鎏金步摇,对皇后满意点头道:“皇后贤惠,也有一颗慈母之心,连五阿哥喜欢吃什么都知道,可见平日用心了。” 纯妃挺着肚子,咽下口中的红枣燕窝羹,见皇上和太后都夸了皇后,也凑趣儿道:“可不是么,就说臣妾,怀着身子,近来什么也吃不下,唯有臣妾的桌上摆了一碗红枣燕窝羹,臣妾可是特意瞧了瞧,就臣妾这里有,旁的姐妹们可都是没有的。可见是皇后娘娘特意吩咐御膳房给臣妾做的,这可是独一份儿呢。” 一时间众人都在夸奖皇后用心,嘉妃看的牙酸,愤愤的翻了个白眼儿。柳清菡浅浅的陪着笑,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樱桃肉上,对此不置一词,心中却再次感叹娴妃手段了得。 一场宴会,参与的人众多,可是要把每个人的喜好都顾及到,也是不易。若是换了她,她也不能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做的比娴妃好。至于为什么她这么肯定不是皇后,那不过是因为,宫务到皇后手中时,离万寿节不过两三日了,皇后再能耐,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尽善尽美,唯一的可能就是照着娴妃的安排来。 就在这时,歌舞尽,方一退场,殿内便静了下来,皇帝微微一笑,便道:“皇后确实劳苦功高,所以,吴书来。”他唤了一声,继续道:“前日番邦进贡给朕的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赏赐给皇后,以嘉奖皇后辛苦。” 吴书来弯腰退了出去,很快便捧着个盒子进来,送到了皇后面前,皇后打开一看,上面的红翡颜色殷红如血,清澈温润,没有半分杂质,可见是上好的物件了。 皇后忙起身谢了恩:“多谢皇上赏赐。” 皇帝含笑让皇后坐下:“朕一向都是赏罚分明之人,有功必赏,所以除了要赏皇后你,朕还要赏赐娴妃。” 皇后坐下的动作一顿,脸上的笑顿时就僵住了,皇帝却和没看见似的,笑意盈盈的看着娴妃道:“朕知道,这场宴会你也是用了心的,所以朕也要赏赐你,只是你位份不如皇后,朕也不能赏你太过,就把镂空芙蓉石玉环赏赐给你吧。” 这番话,娴妃听着极为舒心,可皇后脸色就难看极了,什么叫娴妃位份不如她,所以不能赏赐太过?干脆皇上直接说娴妃的功劳比她大得了。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可皇上此番作为,将她的脸面置于何地? 娴妃欢欢喜喜的谢了恩,皇帝便挥手让歌舞继续,自己慢慢品着金龙杯里的酒。 皇后冷眼看着底下的窃窃私语,心里都快呕死了,皇上竟这般打她脸。 直到亥时,宴会才算结束,皇帝去了皇后的长春宫,柳清菡慢慢的往永寿宫走,趁着微凉的夜风,就当是醒酒了。 绕过雨花阁,经过宝华殿时,却见宝华殿里灯烛未灭,一身姿清瘦的少年跪在黄色的蒲团上,闭目祈祷着什么。 走的近了,她才依稀听了两耳朵:“……求佛祖保佑皇阿玛万事顺遂,江山永固……” 柳清菡没出声打扰,又悄悄的走了,走远了,她才问道:“方才那人,可是大阿哥?” 虽是问句,可她心里已经确认了大阿哥的身份,毕竟在这宫里,有这个年纪又能叫皇上皇阿玛的,除了大阿哥,也没旁人了。 之卉点头:“奴婢瞧着,的确是大阿哥,只是这个时间,大阿哥怎么会在这儿?” 柳清菡若有所思:“今儿一整日,本宫好像都不曾见到过大阿哥。” 之卉见想不明白,便笑着道:“左右也不关咱们的事儿,大阿哥如今也有十四五岁了,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娘娘何必费这个心思去琢磨。” “也是。”她是年轻嫔妃,大阿哥是年长皇子,她们两个本就不该有所交集,否则于自己毫无益处。 不过柳清菡想是这样想,却在第二日皇帝宣她伴驾时,不得不提起大阿哥。 皇帝心情极好的赏着面前的这幅父慈子孝图,上面画着皇帝,还有兄弟五人,其中便包括了已经夭折的端慧太子。 皇帝指腹摸着画里其中一个人,神色带着怀念:“想当初,永琏还在的时候,是那么听话,那么聪慧,可一转眼,永琏已经没了四年了。” 柳清菡默默的陪在皇帝身边,见皇帝突然就怀念起了端慧太子,自己也只好绞尽脑汁的想出夸端慧太子的好话:“臣妾虽然从未见过端慧太子,可也知道,端慧太子能让皇上如此怀念,定然是一个孝顺的。” “你说的没错,”皇帝微微一笑,话中带着伤感道,“永琏是朕的第一个嫡子,他从小就被朕寄予厚望,只可惜,慧极必伤,永琏的身子病了一场就迅速的坏了下去,直到最后,药石无医。昨儿永璜把这幅兄友弟恭图献给朕的时候,朕心中颇为感慨,就想找个人说一说,只是永琏是皇后心中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痛,朕便熄了同皇后说的心思,又觉得你向来懂朕心意,这才同你说说心里话。” 柳清菡面露感动,素手揽着皇帝的胳膊,喃喃道:“皇上相信臣妾,愿意同臣妾说这些,臣妾心里自然喜不自胜,皇上放心,您同臣妾说的话,臣妾必不会透露出去分毫。” 皇帝欣慰的拍了拍柳清菡的手:“朕自然信你。”说罢,他又道:“永璜也是知朕心意,送的寿礼中朕最为喜欢,只是永璜这两日身子不大好,许是天气转凉了得缘故,着了风寒,又怕扫了朕的兴致,昨日连宴会也不曾参加,朕心中着实有些担忧。” 柳清菡半低着头,心里不断吐槽,要真担心,怎么不去阿哥所看看?还不是怕染了病气,不肯去罢了。说到底,皇帝的话只能听听就算了,若是要当真,那伤着的可是自己。柳清菡再次在心底默默地警告自己,一定要守好自己的心。 她心里吐槽着,皇帝久久不见柳清菡说话,又见她低着头,伸手便捏着她的下巴抬起,让她直视着自己:“你在想什么?” 柳清菡一双美眸潋滟,柔情似水的望着皇帝,唇边笑意盎然:“臣妾在想,大阿哥对皇上可真是孝心可嘉呢。” 皇帝听着,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柳清菡便将昨夜见到的讲给了皇帝听:“皇上许是不知道,大阿哥虽然并未参加宴会,可大阿哥对您的孝心却一分一毫都没少,昨日臣妾回宫的路上,经过宝华殿,正好遇见大阿哥在宝华殿为您祈福呢,不过臣妾怕打扰了大阿哥,所以并未出声惊扰,怕是大阿哥也不知道臣妾瞧见了呢。” 皇帝一听,满心满眼都是感动,当即就感叹道:“永璜是个实诚孩子,同他额娘一样。” 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提起,他叫来吴书来,把那副画递给他道:“去挂在朕的寝殿里吧,朕也好日日瞧着。” 吴书来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寝殿。 皇帝拉着柳清菡的手坐下,嗅着她身上自然的花香,喟叹道:“还是你身上的味道闻起来最让朕舒心。”比高贵人身上浓郁的香粉味儿好闻了不知多少。 他大手捏了捏柳清菡小巧白嫩的耳垂,耳垂上的耳铛不由自主的微微晃动,“朕冷落了你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 身为皇帝,想睡的嫔妃不能睡,还要去睡自己瞧不上眼的,心中别提多憋屈了。可这也是他身为帝王所要经受的,他除了坦然对待,也别无他法。 耳朵上传来略微的痒意,柳清菡嬉笑着往皇帝怀里躲了躲:“皇上,痒。” 她微微抬头,懵懂不解道:“皇上知道冷落臣妾便好,只是受委屈却是没有的,也不知皇上这话从何而来。” 皇帝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呀,受了委屈从来都不会告诉朕。几日前,高贵人仗着朕的宠爱不把你放在眼里,从你的宫女手中夺走了宣纸,还恶人先告状,到朕这里来诉委屈,朕这才知道的。” 柳清菡恍然点头:“原来皇上是说这件事啊,臣妾当时便告知了娴妃娘娘,娴妃娘娘也罚了高贵人,此事便也罢了,都不值当您放在心上的。” 她要是真的和高贵人一样,拿着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他,天知道他会不会对她也和对高贵人一样。 什么事儿该说,什么事儿不该说,她心里还是清楚的,更何况,她一个嫔位,被一个贵人踩到头上,难道说出去很光彩吗?只会更让皇帝觉得她没用罢了。 皇帝欣慰的笑了笑:“朕昨日赏赐了皇后和娴妃,今日又给了纯妃,嘉妃和愉嫔赏赐,你的朕还没给你,你可有想要的?” 柳清菡调皮的眨了眨眼:“皇上赏赐皇后娘娘和娴妃娘娘,是因为她们筹办宴会有功,赏赐纯妃嘉妃和愉嫔,则是因为她们孕育皇嗣有功,那皇上以什么名义来赏赐臣妾呢?若是皇上想不到,臣妾可不敢受了皇上的赏赐。” 皇帝摸着下巴,略做深沉的想了想:“伺候朕有功,如何?后宫嫔妃众多,能伺候的朕舒心的,也唯有你一个,这个名义,可还合你心意?” “那,臣妾就却之不恭了。”柳清菡巴巴的望着皇帝,直望到了皇帝心底。 皇帝哈哈一笑:“至于赏赐些什么,让朕好好儿想想……赏赐你今晚好好儿服侍朕……” 柳清菡娇娇一笑:“皇上耍赖,臣妾不依……” 万寿节后就是中秋,中秋后不到一个月又是重阳,重阳过后,九月底,皇帝特奉皇太后拜谒永陵,福陵,昭陵,行大享礼。随后,皇帝又亲至盛京皇宫崇政殿受贺,御大政殿赐酺。遣官望祭长白山、北镇医巫闾山及辽□□陵。事毕,圣驾于十一月底回銮。 在这一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纯妃苏佳氏养胎满十月,于咸福宫诞下皇帝的第六子。至此,纯妃是后宫中唯一一个膝下有两位亲生阿哥的嫔妃。 因新得一子,皇帝龙心大悦,大手一挥道:“朕喜得六阿哥,又恰逢年节,所有宫人年节赏赐便翻一倍吧,咸福宫宫人再多赏两个月月例。” 宫中伺候之人不少,只年节赏赐便是一笔巨大的开支,更别说翻上一倍,如此一来,皇后一年的节俭便成了无用功了。 故而皇后一听到皇帝这样吩咐,当即就道:“臣妾知晓皇上新得了六阿哥,心里高兴,所以想着让宫里的奴才也沾沾喜气,可再过几日就过年了,年节赏赐本就不少,再翻一倍的话,就又是一笔不菲的开支,所以臣妾想着,不如每人再多赏半个月月例,也算是嘉奖他们忠心侍主了,皇上觉得如何?” 皇后话落,众人下意识的停下交谈,视线落在皇后身上,难得嫔妃们统一意识,觉得皇后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了,或者有什么大病? 众目睽睽之下,便是她是皇后,也不能当着嫔妃和奴才们的面儿驳了皇上的话,这让皇上的颜面至于何地? 愉嫔心下着急,不断的给皇后使眼色。皇后也不是没察觉到愉嫔的动作,只是她依旧不能赞同皇上如此奢靡,所以她直直的看着皇帝,等着皇帝给她一个答案。 第59章 若说皇帝现在最讨厌什么,那就是朝堂上的那些大臣自以为是的当众驳他的话,他登基已有七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皇位不稳,还要辅政大臣耳提命面的那个皇帝了,所以如今在朝堂上,有胆子驳他话的大臣们都被他给收拾的服服帖帖,除了张廷玉那个老顽固,再也没人敢这么做了。 倒是不想,他的皇后却是好胆量,贤惠节俭过了头了,后宫难道不够她管的,竟管到了他的头上来。 皇帝静静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薄唇几欲抿成一条直线,手中不断的转着拇指上的扳指,直到扳指与皮肤摩擦的渐渐发热。 殿内原本都静了下来,这会儿见皇帝一言不发,她们更是不敢弄出动静,或者当那个出头鸟去劝说,故而氛围越发压抑浓重,针落可闻。 皇后倔强的看着皇帝,不肯露出一分软色,仿佛非要一个答案不可,皇帝眯了眯眼,突然从唇边溢出一丝冷笑:“呵……” 就在皇帝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寝殿内忽然响起了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这一室的肃穆。 众人瞬间又提起了心,只看着皇帝要如何做,婴儿啼哭在众人耳边不曾消去,皇帝却骤然起身进了寝殿,将皇后撂在一旁,连一句话也无。 这般无视,比起皇帝的怒意斥责,更加让皇后无法接受,皇后原身子就没好全,立时身子便往后退了两步,还是愉嫔眼疾手快的扶住了皇后。 愉嫔心中无奈,低声劝说:“皇后娘娘,皇上正在气头上,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不然等皇上真的发怒,她们谁又能承受得住皇上的雷霆之怒? 皇后僵硬的点了点头,由着愉嫔扶她出去。 回了长春宫,愉嫔招呼着奴婢去端了热茶,她又伺候着皇后重新捂了个手炉,皇后冰凉的手这才有了一丝温度。 愉嫔琢磨了半晌,才浅浅道:“皇后娘娘,臣妾知道您节俭,也知道您的话不无道理,可纯妃生下了六阿哥,皇上高兴,您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当着众人的面驳了皇上的尊贵?皇上没了面子,难免要生气的。” 说句实在话,虽说妻者,齐也,可身在皇家,便是皇后,也要在皇上面前伏低做小,哪儿有什么齐不齐的? 更何况,皇上最重面子,就连太后都不会轻易在人前反驳皇上,皇后又算得了什么? 皇后感受着手上温热的温度,一听愉嫔这样说,好似全是她的错一般,当即就有些火了,砰的一下把手炉放在炕桌上,伸手推了愉嫔一把:“你这样说,可是觉得都是本宫的错?” 愉嫔被推的一个踉跄,脑子一懵,不大理解皇后的脑回路了,忙顺势跪了下来:“臣妾不敢,娘娘错想了臣妾的意思,臣妾的意思是……” 没等愉嫔解释,皇后就冷哼道:“本宫身为皇后,直言劝谏没有错,本宫也没有不要皇上赏赐宫人,只是皇上的赏赐太过,花销不菲,虽说国库充裕,可也不能是这么个花法儿,忠言逆耳,本宫的话并无任何错处,皇上生气归生气,可要是皇上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便觉得本宫并没有说错。” 皇后句句都在说自己没错,可心里到底是虚的,否则也不会这般强调了。 愉嫔只觉得自己的脑瓜子都是嗡嗡的,她也没说皇后做错了,只是说皇后的话说的不合时宜,皇上正高兴,皇后实在没必要在那个时候去败了皇上的兴致,皇后的话完全可以等到私底下和皇上独处时说的。 她欲要再同皇后分说,皇后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跪安吧。” 愉嫔要说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谷翠送了愉嫔出去,低眉顺眼道:“愉嫔娘娘别在意,皇后娘娘心情不好,所以对您有所迁怒,不是有意针对您的。” 她之所以对愉嫔说这些话,只不过是因为愉嫔对于皇后娘娘还有用,不想让愉嫔心里存了疙瘩罢了。 愉嫔叹了口气:“本宫知道,并没有往心里去,只是谷翠,你有没有发现,皇后娘娘最近好似变了许多,再也没有以往的冷静,这次又触怒了皇上,若再这么下去,本宫只怕皇上对皇后娘娘会愈发的不满了。” 谷翠也面露愁容:“自从皇后娘娘大病了一场,性子就有些变了,太医说皇后娘娘的身子到现在都未痊愈,底子里留下了病根儿,可能皇后娘娘是心急了吧。” 她也只是简单的说了说,实际上,陈太医诊脉后,暗地里透露的意思是,皇后娘娘许是在子嗣上再没了希望,所以皇后娘娘愈发要强,还较真儿,试图在旁的事情上做到最好,可却因太过刚硬,适得其反的令皇上生气。 而这些,从万寿节后皇上除了每个月的初一十五还依例来长春宫就寝,其他日子再也没来过就可见一斑。 愉嫔心中一突,面儿上不动声色的拍了拍谷翠的手,顺势把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套进了谷翠的手腕上:“皇后娘娘身边就只有你们伺候着,虽说本宫平日里常来,可到底不如你们陪伴皇后娘娘多年,要是皇后娘娘有什么烦恼,或是心情不好,你可一定要告诉本宫,本宫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有些话还是能同皇后娘娘说一说的。” 谷翠点头,目送愉嫔离开,悄悄的把镯子藏在袖子里,才转身回去。 远处,愉嫔边走边沉思,绿珠也不敢打扰,好一会儿,愉嫔捂住自己砰砰跳的极快的心,突然道:“绿珠,方才谷翠说,皇后娘娘身子落下了病根儿,是什么意思?” 绿珠似是意识到了愉嫔的意思,有些不可置信:“这……身子坏了,是不是就不能……不能……” 不能生了? 愉嫔闭了闭眼,强忍住心中的愉悦:“咱们回宫,永琪怕是在找本宫了。” 翊坤宫中,静心替娴妃捏着肩膀,唏嘘道:“皇上的气势真是愈发吓人了,若是皇上再待久一些,奴婢怕是要吓得晕过去了。” 她还是头一次在后宫里见皇上有这般气势。 娴妃享受着肩上的舒适,眉眼间带着平和:“瞧你那出息,本宫发火你都不怕,皇上都还没发火儿呢,你就吓成这样。” 静心道:“那不一样,奴婢整日伺候在您身边,对您是有了解的,可皇上奴婢又不了解,那会儿奴婢是真的怕皇上发怒,牵连了主子。”她说着,对皇后有些不满:“皇后娘娘也真是的,明知皇上正高兴,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扫兴,也难怪皇上不悦……” 她话音不曾落地,娴妃倏然睁开了眼,怒呵道:“作死的丫头,皇后娘娘也是你能编排的?” 静心身子一抖,忙跪了下来:“奴婢知错。” 她口中虽是这样说,可心里却着实不解,娘娘她平日对皇后娘娘也没这么恭敬,怎么她顺着娘娘心意说了几句话,却被娘娘这般斥责? 娴妃低眸看着跪着的静心,自己伸手揉了揉额角,一丝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她知道今儿个的事儿估计所有人都在怨皇后冲动,差一点害得她们也承受了皇上的怒火,可她却能理解皇后的行为,身为皇后,就是要直言进谏,这并没有错,若是明知皇上做的不对,皇后还要顺从,这与那朝堂上的奸臣何异? 好在娴妃的想法柳清菡并不知晓,若是知晓了,怕是会明白了,依着娴妃的性子,也难怪会在历史上悖逆皇帝,私自断发,落得个不废而废的下场。 皇后在纯妃生产当日因赏赐一事惹了皇上不快之事如风一般传的满后宫都是,只是流言,向来都是愈演愈烈的,甚至慢慢的,就会变了味道,不知扭曲成了什么样子。 只是外面流言传的再热闹,永寿宫里却是清净一片,只因柳清菡向来明白,后宫流言不论好坏,都沾染不得,所以她一向严令永寿宫宫人,不得参与流言一事,否则便送进慎刑司,这一命令颇为奏效,不管那些奴才们心中是怎么想的,口中却不敢议论半句。 柳清菡正在同几个宫女剪着窗花,铃兰便拿了个盒子进来道:“娘娘,刚刚内务府命人送来了您要的平安锁。” 她把盒子打开,放在柳清菡面前,柳清菡闻言,放下了剪纸,把平安锁拿了出来仔细看了看,见上面都是些吉祥如意的纹路,祥云的形状,下面还坠着六个小铃铛,叮咚作响,她笑着道:“收起来罢,等后日六阿哥洗三时,再送过去。” 纯妃生了六阿哥,洗三是要添盆的,但柳清菡与纯妃交情又不好,也不乐意费那个心思去琢磨送什么好,便早早的知会了内务府打出一个平安锁便罢了,这平安锁是纯金打造,拿起来也有些重量,真论起来,除了没有新意,心意也够了的。 铃兰笑着收了起来,柳清菡又开始了剪纸大业,之卉裁了一张红纸,抿唇低声道:“也不知皇后娘娘还有没有心思给六阿哥筹办洗三了。” 宫里阿哥公主的洗三虽然是惯例,但也不是必须要办的,若是遇上个什么事儿,或者皇上皇后不乐意,那也是办不成的,可巧今儿皇上和皇后都不高兴,她估摸着怕是有些悬。 柳清菡低头浅笑:“没办那就私底下给纯妃送去,没道理本宫给六阿哥送东西,纯妃还有不收的,只不过,皇后的胆量本宫确实佩服,若是换了本宫,本宫可没底气这么跟皇上说话。” 别说反驳了,就是私底下,她也不敢,她要是惹怒了皇帝,她身后可没有家族支撑,这就是她和皇后最根本的区别,所以她还是要好好儿扒着皇帝,可不能松手。 铃兰放了盒子回来,正好听到柳清菡这句话,许是存了讨好的心思,她履意奉承道:“皇后娘娘是敢说这样的话,可皇上却不愿意听,皇上更喜欢听娘娘您说话呢,否则也不会常常叫您到养心殿伴驾了。” 话落,柳清菡的脸色立马冷了下来:“口无遮拦,出去跪着去。” 与娴妃对静心的态度不同,铃兰伺候她日子不久,却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忠不忠心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要是再把铃兰留在身边,到时候倒霉的就是她了。 铃兰一惊,不明白柳清菡为什么突然生气,求救般的看向了之卉和紫罗。 之卉却没搭理铃兰,当即顺着柳清菡的话,和紫罗一起拉着铃兰到廊下跪着。 她心里还是存了一丝同情,故而不曾把铃兰拉到雪还未化的庭院中,但廊下的温度也极低,跪在这里也是不好受的。 念着共同伺候的情分上,之卉还是提点了句:“收起你的小心思,你想在娘娘面前出头,可以有很多种办法,可你却用了娘娘最厌恶的那一种,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很聪明,殊不知是跳梁小丑。” 后宫中嫔妃间争宠,殊不知奴才在主子身边也争宠,只有得用的奴才才能被主子重用,走出去才有脸面。 上次铃兰私自背着她与内务府的人接触,收了内务府巴结娘娘送的护甲时,她便已经留了个心眼儿了,早早地对铃兰有了防备,谁知她竟如此不知分寸,在娘娘面前胡言乱语。 铃兰不服气道:“我什么也没说,就是想让娘娘高兴高兴,又哪里做错了?” 膝盖上传来一阵冰冷的寒意,冻得铃兰打了个冷颤,她不想跪在这里,娘娘没有说要她跪多久,万一她跪的时间长了,这双腿就废了。 见铃兰不识好歹,之卉也没了心思同她说下去,拉着紫罗进去时,翻了个白眼儿,丢了句:“你错在就不该说话。” 外面的交谈,一字不落的落在了柳清菡耳中,柳清菡抬头见之卉进来,淡淡吩咐:“铃兰不能留在永寿宫了,半个时辰后,把她送回内务府罢。” “是,奴婢记住了。”之卉福了福身子,心里还在感叹娘娘心善,只罚了铃兰跪半个时辰而已。 可外面的铃兰却不这样想,她听着殿里传来的吩咐,眼中闪过一丝怨恨,娘娘都罚跪了,为什么还要把她送回内务府?她不服! —————— 养心殿,皇帝面色阴沉的坐在龙椅上,听着傅恒汇报朝政:“……左副都御史仲永檀与鄂容安泄漏机密,好在奴才带人缴获及时,并未造成严重影响,只是此二人行为恶劣,奴才请求皇上严惩。” 皇帝对于吃里扒外的人也是深恶痛绝,当即道:“将仲永檀和鄂容安二人移交内务府慎刑司,命庄亲王主理此案,不得有误。” 至于为什么不把人送进刑部大牢或者大理寺,皇帝自有考量。 傅恒拱手领命,皇帝挥了挥手命他下去,却见傅恒面色犹豫,他支着头道:“怎么,你还有事?” 他一见傅恒面色如此,就知傅恒想要说什么,只是他心中依旧有那么一丝期待,期待着傅恒不要把不该说的话说出口,谁知傅恒偏偏跟他对着干。 傅恒猛然跪下,哀求道:“皇上,皇后娘娘她……” 他只起了个头,皇帝便一本折子砸在了他的头上:“富察傅恒,你放肆,朕后宫里的事,也是你一个外男能过问的?” 皇帝脸上的怒火显而易见,便是早上时皇后公然反驳皇帝,皇帝都不曾真正的把火发出来,只是压制在心里,这会儿傅恒胆敢捋虎须,皇帝又怎么会给他面子? 傅恒磕了个头,耳边垂下一缕被折子勾出来的头发,沉声道:“奴才知道,可皇后娘娘是奴才的亲姐姐……” 早上后宫一事闹的沸沸扬扬,他身为御前侍卫,也有所耳闻,不论是碍于血缘关系,还是碍于富察家的颜面,这个情,他必须要求。 皇帝轻嗤:“亲姐姐?富察傅恒,你是不是忘了,皇后就是皇后,是一国之母,其次是朕的嫡妻,朕所有阿哥公主的嫡母,最后才是你富察家的女儿,你的姐姐,你既然这么关心皇后,那么朕不如成全你,命皇后返家,你好好儿关心,如何?” 随着最后一句话吐出口,吴书来也是吓得跪在地上,额头上冷汗频出,这都是什么事儿啊?皇上气急了,什么话都没顾忌的说出了口,这要是让太后知道了,还指不定如何呢。 这般锥心之语,傅恒听的心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奴才不敢,奴才知罪,求皇上降罪。” 命皇后返家?皇上这是何意?若非是对姐姐存了极大的不满,也不会对着他堂而皇之的宣之于口,可若是真的命皇后返家,而非是省亲,那他们富察家还有何颜面见人? 皇帝缓了口气,再也不想看见傅恒:“滚出去,朕过年前都不想再看见你。” 傅恒身为御前一等侍卫,负责随身保护皇帝的安全,这会儿皇帝言不想看见他,焉知是不是想撸了他一等侍卫的位置。可他已经触怒了皇帝,这会儿也不敢再说话,只得缓缓出去。 殿门被打开,吴书来跟在傅恒身后出来,目送傅恒离开,傅恒还未走出养心门,迎面就瞧见了柳清菡带着宫女款款而来。 柳清菡与傅恒撞上,瞧见傅恒脸上的狼狈,心里诧异,却不曾因为他而停留,越过正在躬身行礼的傅恒,走到了台阶下。 吴书来见着柳清菡跟见着了救星一样,忙打了个千儿扶着柳清菡上台阶:“奴才给柔嫔娘娘请安,您这会儿来是……” 他不大的眼睛落在了柳清菡身后紫罗提着的食盒上,眼里带着期盼。 柳清菡觉得吴书来今儿有些异于平常的热情,但也没表现出来,只道:“本宫听闻皇上午膳没怎么用,便让小厨房特意做了几样好消化的吃食,不知皇上可方便见本宫?” 她在人前说话一向都是柔声细语,不疾不徐的,仿若春风拂过,令人听之舒适。 傅恒怔怔的站在远处,耳边隐隐听到柳清菡说话的声音,又见皇上身边的御前总管对一个嫔妾这般殷勤,心情愈发不好了,堂堂皇后被皇上训斥,她一个嫔妃,却在这时来皇上跟前献媚邀宠,简直放肆…… 只是他在想什么,没人关心,吴书来听了柳清菡的话,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娘娘稍等,容奴才去通报……”一声。 “吴书来,你死哪儿去了,茶呢?” 吴书来话还没说完,殿里皇帝暴躁的声音就透过殿门传了出来。他尬笑着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忙应了一声:“奴才这就来。”然后对着柳清菡装作为难的样子:“柔嫔娘娘,您看这……” 要是柔嫔能把这苦差事给接过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柳清菡略略瞥了吴书来一眼,转身接过紫罗手中的食盒:“吴总管,本宫进去瞧瞧吧。” 殿里,皇帝怒气尤在,地上的折子散落的到处都是,令柳清菡无处下脚。 她把食盒放在窗下的炕桌上,缓步走过去,蹲下行了个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转身,看见进来的是柳清菡,没好气道:“怎么是你,吴书来那个狗奴才呢?” 他没叫起,柳清菡就只能继续蹲在地上,她仿若不惧怕皇帝的怒火一般,笑着道:“皇上就别为难吴总管了,您明知吴总管被您吓的不行,偏还要继续吓他。更何况,臣妾亲自给您奉茶不好么?臣妾自认自己这张脸比起吴总管来,更能让您心情愉悦呢。” 皇帝眯了眯眼,居高临下的看着蹲在自己脚下的女人,忽然伸手把她拉了起来,手紧紧禁锢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肌肤触手滑腻,声音骤然变得温和起来:“你怎么敢在这个时候来?就连吴书来也知道,在朕发怒的时候恨不得离朕越远越好,偏你主动往朕跟前凑,难道就不怕朕迁怒于你吗?” 那手掌带着茧子,在柳清菡脸上制造出些微的痒意,在她心里,却觉得这只手如同滑腻腻的蛇一般,充满了危险。 她微微笑着:“自然是怕的,可是臣妾虽然怕,但这怕却抵不过对您的担心,臣妾担心您因为怒火而伤了身子,您是一国之君,您的身子自然也是顶顶重要的,若是您迁怒臣妾,能让您心情变好,那臣妾也会觉得自己有了那么一点用处,最起码,可以成为您出气的对象。” 若是她直接说不怕,皇帝自然不信,可她直言自己害怕,却因为担心他的身子而不惧他的怒火,那么这话的可信度就高了许多。更是表明了她担心他,在她心里,他的喜怒远比她的荣辱兴衰更紧要。 这番话,皇帝闻之舒畅,也难得有了开玩笑的心思:“就你这瘦弱的身子,若是朕真的对你发火,你怕是也受不住朕。” 车开的措不及防,柳清菡瞬间呆愣:“那,那臣妾回头多吃一些便是了。” 虽然她清楚皇帝在说什么,但她绝不能露出自己很了解的模样,她可是个娇羞的小女子。 一说到吃,柳清菡似乎才想起来,自己是给皇帝带了吃食的,她挣开皇帝的手,转身往窗下走:“说到吃食,臣妾来还特意让小厨房做了几样点心,还有臣妾泡的菊花茶,只是耽搁了这么久,怕是都凉了,菊花茶泡的久了,口感就不好了。” 她说着,还打开了食盒,感受了一下里面点心的温度。 皇帝听着她碎碎念,一甩袍子脱了靴子盘腿坐在炕上:“菊花茶?是特地想让朕下火么?” 柳清菡一顿,支支吾吾的辩解:“臣妾只是觉得,菊花茶和这几样点心更配而已。” 虽然她心里确实是这么个想法。 皇帝不置可否,扫了一眼食盒:“不是说给朕带的么?怎么不拿出来?” 柳清菡道:“皇上,点心都凉了,不如臣妾叫吴总管拿出去热一热吧?” “不必。”皇帝拒绝,实则他午膳没怎么用,这会儿还真有些饿。 柳清菡见皇帝不是说的客套话,就一一把点心摆了出来,递给了皇帝一双筷子。 皇帝虽然饿,但动作优雅,不紧不慢的进食,皇家尊贵尽显。不一会儿,柳清菡带来的几样点心就没剩多少了。他喝着菊花茶,顺着咽喉滑进肠胃,柳清菡眸色稍动,想起自己的目的,袖子里的手握了握,便道:“皇上,您,不生气了吧?” “怎么?”皇帝半靠在迎枕上,窗外的阳光透进来,照在皇帝的脸上,给他蒙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 柳清菡吸了口气,起身又跪了下来:“那请您恕臣妾斗胆,臣妾可不可以替皇后娘娘求个情,求您不要与皇后娘娘计较?” 皇帝倒是没有柳清菡预想中的那般生气,反而是喜怒不明道:“你既然要替皇后求情,那自然有你的理由,你不妨说说看,若是说的好了,朕可以考虑考虑。” “是。”她跪的笔直,“皇上,臣妾愚钝,并不能分明今日之事究竟谁对谁错,可臣妾却知道,您与皇后娘娘是夫妻,您有您的考量,皇后娘娘有皇后娘娘的顾虑,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难免会有争执,但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也是您的妻子,都说夫妻一体,那么又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儿说呢,臣妾始终相信,不论您做了什么,也都是为了皇后娘娘着想,皇后娘娘自然也是一样的。” 柳清菡并没有说今儿的事情谁对谁错,因为这显然分辨不出个结果,倒不如打感情牌,或许结果能如她所愿。 皇帝听着,沉默着,不知沉默了多久,突然不咸不淡的说了句:“你对皇后倒是有信心。” 柳清菡不好意思的笑道:“皇后娘娘贤名在外,不止是臣妾对皇后娘娘有信心,旁人对皇后娘娘也有信心。” 这句话,又引起了皇帝的沉思,是啊,皇后贤名在外,那……他呢? 皇帝眼中阴霾一闪而过,心里如同被一根刺扎了一样难受,他扫了柳清菡一眼:“起来吧。” “谢皇上。”柳清菡道了谢,身子却一动不动。皇帝皱眉:“怎么,没跪够?还是等着朕亲自请你起来?” 柳清菡伸手摸了摸膝盖,只觉得膝盖上一阵酸麻刺痛,她面容略略扭曲,冲着皇帝道:“皇上,臣妾腿疼,起不来了。” 皇帝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然后把她拽了起来:“没用。” 顺着皇帝的力道,柳清菡倒在了他的胸膛。依偎在厚实的胸膛上,她巧笑嫣然,心中却松了一口气。 在来的时候,她说要替皇后求情,之卉尚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她心中明白,富贵险中求,她这次若是成功了,往后她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必然比以往不同,而皇后也不能再轻易为难她。 况且,她话中不经意间给皇后也设了个陷阱,她就不信,皇帝对她方才的话真的是坦然接受而没有任何不适的。 —————— 这日午后,柔嫔在养心殿待了一个时辰,当晚,皇帝便驾临了长春宫,很是跌破了一众想看皇后笑话的人的眼镜。 皇后白日才惹怒了皇帝,晚上自是小心翼翼的伺候,凡事亲力亲为,令皇帝好不自在。 平日皇后自持身份,已经许久没有像现在这般伺候过他了。 换了一身寝衣,皇帝曲着手指敲了敲桌子:“皇后,不必忙了,朕有话与你说。” “是。”皇后停下手中动作,挥手让伺候的人下去,自己正襟危坐在皇帝对面,抿紧唇,“皇上要同臣妾说什么?” 皇帝看了皇后几眼,淡淡道:“白天的事儿……朕仔细想过了,后宫奴才赏赐一事,便按照你说的办罢。” 皇后既然想要贤名,想要节俭,那就随她去吧,只是……“不过嫔妃们的年节赏赐,便要再加三成。娴妃在你病重时替你分忧,纯妃又为朕生下了六阿哥,她们两个的赏赐,就比照贵妃位份来吧。” 他给皇后脸面,自己也不能不要面子不是? 皇后心下一惊:“皇上,这……不妥吧?” 娴妃和纯妃,皇上这是要册封她们二人为贵妃么?那高贵妃呢?难不成是要晋封皇贵妃? 皇帝垂眸盯着茶盏上的花纹,没看皇后:“哪里不妥?” 皇后勉强撑着笑容解释道:“高氏是贵妃,虽然她如今卧病在床,可若是依照贵妃例赏赐娴妃和纯妃,那贵妃颜面怕是不好看,皇上就算不顾及贵妃的颜面,也要顾及高大人的面子……” 她特意在这里提了高斌,就是不想让娴妃和纯妃晋封贵妃,当然,也不想让高氏白白得了皇贵妃的位份。 皇贵妃位同副后,若真的册封了皇贵妃,那她必然要呕死了。 皇帝对皇后肚子里的心思心知肚明,他含笑道:“皇后不提,朕却是忘了,这样吧,高氏就照皇贵妃例来,如此一来,两全其美。也算是稍稍弥补朕这段日子以来对她的忽视。” 说罢,皇帝没再给皇后说话的机会,径自走到寝殿,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第二日,皇帝的旨意便传到了后宫中,帝后二人的这一场博弈,看似是皇帝退了一步,实则皇后分毫便宜都没讨到,而奴才们心中也对皇后有了不满。 明明他们可以拿更多的银子和赏赐,皇后却为了她自己的贤惠名声,硬生生的苦了他们这些做奴才的。 洗三是在咸福宫举行的,嫔妃们照例添了盆后,就坐在寝殿里与纯妃闲话。 纯妃才生产完,身子自是虚弱,面色也略显苍白,头上带着暗绿色点缀着米珠的抹额,靠在床边同众妃说着话。 娴妃坐在纯妃旁边,率先笑着道:“纯妃姐姐,皇后娘娘还有要事要处理,洗三结束后就先回去了,我们左右也无事,就陪着你说说话吧。” “那感情好,虽说本宫也坐过一次月子,可坐月子是很无趣的,有姐妹们陪着本宫解闷,本宫也高兴。”纯妃面上带着喜悦,得意是遮也遮不住的。 嘉妃也笑着道:“可不是么,还是纯妃姐姐有福气,膝下有了两个阿哥,虽说三阿哥不得皇上喜欢,可这不还有个六阿哥么,但愿六阿哥长大后不似三阿哥那般。” 纯妃脸上笑容一顿,肉眼可见的难堪。 娴妃忙道:“六阿哥呢,六阿哥在哪儿?本宫方才瞧着六阿哥出生不过三天,便养的白白胖胖的,很是可爱,本宫还想亲自抱抱呢。” 纯妃忙叫了乳母抱着六阿哥进来,娴妃仔细去了护甲,把六阿哥抱在怀里,六阿哥正好闭着眼睛吐了一个泡泡,可把娴妃给高兴的。 嘉妃这时又不舒服了:“瞧娴妃抱着六阿哥的模样,就跟六阿哥是你亲生的似的。” 众人听着嘉妃这话,不自觉皱眉,嘉妃今儿怕是吃了炮仗吧?怎么哪哪儿都要挑刺? 愉嫔心思一转,笑道:“臣妾还没恭喜娴妃娘娘和纯妃娘娘,皇上今儿可是下旨,两位娘娘的年节赏赐都是比照贵妃份例来的呢,可见皇上看重两位娘娘。”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明白了嘉妃在不爽什么。 同为妃位,娴妃和纯妃凭什么就高了嘉妃一头?况且,虽然这次是赏赐,难保皇上心里想的不是寻个合适的时机,晋封娴妃和纯妃为贵妃呢。 愉嫔面儿上高兴,心里也高兴,一旦皇上晋了娴妃和纯妃的位份,那高贵妃势必要成为皇贵妃,如此一来,皇后便有了压力,只有皇后有了压力,她想要把永琪记在皇后名下充做嫡子的可能性就大了许多。谁让皇后不能生了呢? 一说起这个,纯妃瞬间在嘉妃面前找回了自信,苦恼的道:“说来,嘉妃也为皇上生下了登基后的第一子,只是皇上好像也没有特别宠爱四阿哥,都说母凭子贵,若是皇上看重四阿哥,又怎么会舍得嘉妃今年依旧拿着妃位的赏赐呢?” 嘉妃那个气啊,恨不能扑上去咬纯妃两口,只是到底稳住了自己的仪态,倏然起身离去。 纯妃如同斗胜了的公鸡似的:“姐妹们别在意,嘉妃就是这个性子,咱们继续说咱们的。” 没了嘉妃,咸福宫里可谓是一团和乐。 而嘉妃出了咸福宫,脸上怒气也没消下去:“纯妃有什么好得意的,她就算生了再多的阿哥,也比不上四阿哥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拥有特殊地位的阿哥,和普通的阿哥,又怎么能相提并论? 巧兰见嘉妃生气,便没敢说话,她却不这样想,虽然纯妃的三阿哥不争气,但到底想是个阿哥,更何况,一母同胞的兄弟多了,要是……胜算也大。 当然,要是四阿哥尤其得圣心的话,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嘉妃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愤愤的跺了跺脚:“这天儿,简直要把人给冻坏了,咱们还是先回宫吧,回去看看永珹的书读的怎么样了。” 巧兰点头,扶着嘉妃回去,嘉妃刚到启祥宫,还没进到正殿,就碰到了辛者库派人来送回嘉妃浣洗干净的衣裳。 红袖端着衣裳跪在地上给嘉妃请安,目光落在嘉妃脚上绣着精致的花朵,又嵌着宝石的鞋子,眼底涌现出一阵羡慕,因为羡慕,一时失了神,竟连嘉妃叫她都没听到。 嘉妃不悦的皱眉:“本宫叫你呢,聋了吗?” 她今日心情本就不好,又碰上了个没眼色的奴婢,火气越发大了。 红袖忙回过神,战战兢兢道:“不知嘉妃娘娘叫奴婢何事?” 她声音如同黄鹂一般清脆,嘉妃冷冷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红袖依言抬头,只是在抬头的同时,不知心中是怎么想的,突然就直视了嘉妃一眼。 在两人目光相接触的一瞬间,嘉妃顿时抬脚,不屑的踢了红袖一脚:“你们辛者库的奴婢,都像你一样,长了一张狐狸精的脸么?” 那样一张艳丽的脸,若非因为干活辛苦,脸上肌肤不如她精心保养的好,容色甚至比她还要好。 红袖被踹倒在地,手中的托盘瞬间落在地上,洗的干干净净的衣裳粘上了地上的污水,痕迹清晰可见,嘉妃看了巧兰一眼,巧兰上前拎着红袖训斥,一只手死死的捏着红袖的脸: “好一个笨手笨脚的贱婢,你的规矩究竟是怎么学的?竟敢弄脏了娘娘的衣裳,你知不知道,娘娘的衣裳有多珍贵?上好的妆花缎,就是卖了你也赔不起。” 红袖吓得哭喊出声:“嘉妃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 “这是在闹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PS:关于防盗的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阅读体验,很不好意思,但防盗也是一种保护正版的手段,感谢姐妹们理解并支持正版阅读~ 第60章 嘉妃身后,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众人忙回神行礼:“给皇上请安。” 巧兰手忙脚乱的松了手,随着众人默默的跪在地上。 皇帝负手站在离嘉妃不远的地方,平静的看着方才发生的一切,眼底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嘉妃忙笑着道:“回皇上的话,这辛者库的奴婢笨手笨脚的,连衣裳都捧不住,臣妾只是让人教导教导她罢了。” 皇帝上前走了两步,视线落在跪在的红袖身上,红袖原本就在跪着,刚刚听到声音,便自己换了个姿势,虽依旧谦卑,可站在皇帝的位置,却能让皇帝清晰的看到她脸上的红肿。 “教导奴婢也不至于动手,宫中规矩,不许打脸,嘉妃难道忘了么?” 宫中宫女皆是选自包衣,身份说起来也不低,所以宫里才有不许打脸这个规矩,但真说起来,这个规矩也不过是看上位者的心情罢了。嘉妃也是倒霉,打个宫女正好被皇帝撞见。 她赔着笑道:“臣妾只是一时气愤,这才控制不住动了手,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也没有要替红袖做主的意思,脚下的步子一顿,转身往启祥宫外走去:“年下了,嘉妃也收收你的性子吧,朕还有事,先走了。” 原本今儿是六阿哥洗三,皇帝看了六阿哥,父爱爆发,就想着去看看自己其余的几个孩子,所以皇帝就去了阿哥所,看了大阿哥和三阿哥,便来了启祥宫准备探望四阿哥,谁曾想刚来就让他看见这一幕,顿时什么心情也没了。 嘉妃恭送走了皇帝,艳丽的脸有几分扭曲,气的甩了帕子,不屑的瞥了红袖一眼:“算你运气好,滚吧。” 她也只是见着红袖的那张脸,才骤然发作的,这会儿见皇上对红袖并无半分兴趣,又有了皇帝的话,嘉妃也没了继续为难红袖的意思,转身进了正殿。 嘉妃走后,院子里的宫女太监就都各自忙各自的了,没人搭理红袖,所以也就没人看到红袖看着皇帝离开的方向,眼中带着痴迷。 红袖捂着脸回到辛者库,辛者库的管事姑姑见她从外面回来,又弄的一身狼狈,心里一突,忙拎了红袖到了自己的屋子,忍着怒气道:“我不是说过,不许你出辛者库?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嗯?” 琦玉姑娘可是再三交代了,让她仔细看着红袖,一步都不许她踏出辛者库,谁知红袖这小蹄子,她一个不注意就没了人影。 管事姑姑瞥见她脸上的淤青红肿,心里愈发气了:“你这是冲撞了哪位主子?被打成这样?” 听着管事姑姑的话,红袖心里愈发不乐意,但她如今只是个奴婢,只好讨好道:“姑姑别生气,奴婢不是故意不听您的话的,只是今儿辛者库的人都很忙,奴婢便帮忙给嘉妃娘娘送了趟衣裳,只是奴婢脚底下打滑,不小心又把嘉妃娘娘的衣裳给弄脏了,所以……” 她说着,还留了个心眼儿,没把她遇见皇帝的事情说出来。 管事姑姑一惊:“所以你得罪了嘉妃娘娘?这脸也是被嘉妃娘娘打的?” 红袖低着头,紧抿着唇:“是……” 管事姑姑的脸顿时发青,掐着红袖的胳膊不肯松手,这她要怎么和皇后娘娘交代呦。 她心慌的不行,忙叮嘱了红袖不许出去,她自己则避着人去了长春宫。 管事姑姑的房间里有一面铜镜,红袖坐在铜镜前,看着铜镜中模糊的脸,上面的红肿渗着血丝,险些破了皮,她又掀起自己的袖子,见胳膊内壁里一道掐痕青紫,眼里透着愤恨。 她家世不差,阿玛是包衣管领,却在去年甫一入宫就被分配进了辛者库,明明,明明阿玛找人打点过,说她一定能被分配到养心殿,做皇上的御前宫女的…… 事后,她阿玛也找人问过,却只得到了一个规矩如此的答案。 红袖才不信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所以她在辛者库拼了命的讨好管事姑姑,阿玛私下给她的首饰银钱几乎都送给了管事姑姑,就想着有一天管事姑姑能念着她几分好,将她送出辛者库,谁知管事姑姑东西照收,事儿却不办,她的待遇也与普通宫女无异,甚至她洗的衣裳也比旁人要多的多。 她不甘心,她低头看着自己入宫不过一年,精心保养的手上就布满了厚厚的茧子,她就心如刀绞。 红袖死死的握住自己的手,紧紧盯着铜镜里略显模糊的面容,想着平日里她浣洗的那些一件件精致到极点的衣裳,甚至,甚至还有柔嫔的蜀锦…… 她就在心里狠狠发誓,终有一天,她也要穿上这样好看的衣裳,柔嫔是宫女出身,就能爬到嫔位,她可以,那她也一定行。 长春宫,皇后听了琦玉的禀报,眉头紧锁:“看来,这魏氏也是个有野心的。” 琦玉低眉道:“有野心也好,有野心,才能成为娘娘手里的一把利刃,再说了,魏氏已然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了,若是在此时,娘娘抬举了她,那她也会感激娘娘的。” 辛者库的宫女,因为冬天浸泡在冰水里洗衣,多多少少都会有宫寒的毛病,所以她便吩咐了管事姑姑,多让她接触冷水,为了以防万一,等她月事来的时候,她又让管事姑姑给她灌了一碗加了红花的姜汤,如此一来,方能万无一失。 想到这里,琦玉笑了笑:“奴婢之前还特意叮嘱了管事的,让魏氏只洗主子们的衣裳,主子们的衣裳无一不精致,最是能刺激魏氏心底的野心了。” 她原本是想着狠狠磨搓魏氏,让魏氏只干一些脏活,浣洗太监们的衣裳,后来又觉得,或许这样更容易刺激到魏氏,便这样做了。 皇后点了点头,拿了一枚金桔在手里把玩:“野心够了,心眼儿还是不够看,魏氏可没有告诉管事的,她在启祥宫遇见了皇上。聪明一点儿的都知道,宫里没有秘密,可她还是自作聪明的隐瞒了下来,简直愚蠢。比起柔嫔,凡事都隐忍,又做的面面俱到,真是差了太多。” 说到底,皇后对于魏氏,也不是全都满意的。 琦玉一听皇后说起柔嫔,忙奉承道:“柔嫔能有今日,还不都是娘娘您一手提拔调*教的,只是柔嫔不知好歹,被人挑拨几句,就与您离了心。你若是愿意,不如咱们也把魏氏给调到长春宫来,您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再调*教一段时间?” 皇后漫不经心道:“且找个合适的机会,把魏氏调来长春宫吧,只是你们要好好儿的看着她。” 只有吃够了苦,旁人稍微给一点甜头,她才能紧紧的抓住。 琦玉应声,又道:“那娘娘,辛者库的管事姑姑,咱们要不要……” 她的话里充满了危险,皇后一听便拒绝了:“不必,这个人,就留给魏氏练手吧。就当,是本宫送给魏氏的礼物了。” 琦玉却担心道:“可是,管事姑姑知道咱们给魏氏下了红花一事,若是管事姑姑管不住自己的嘴,说给了魏氏知晓,那魏氏必定会有二心。” 在这宫里,子嗣是嫔妃们最为期盼的,要是魏氏知道了真相,难保不是下一个柔嫔。 皇后冷笑道:“她若是聪明,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让她别忘了,她的侄女还在宫里伺候呢。” 辛者库的管事终身未嫁,但却有一个亲哥哥的女儿在宫中服侍,那管事的念着她亲哥哥的好,在宫里百般照顾她侄女,简直是把她侄女当成了亲生女儿照顾了。 过了初十,辛者库管事姑姑便让红袖往长春宫送了一趟衣裳,正好皇后一看红袖便觉得欣喜,所以顺理成章的就把红袖调来了长春宫,只是皇后虽然要用她,但也防着她,贴身的事情从来不让她去碰。 纵然是这样,红袖也很满足了,能走出辛者库那个鬼地方,她便已经成功了第一步。 这日,琦玉来了红袖的房间,特意带了皇后让她带来的玉肤膏:“红袖妹妹,你看这是什么?” 红袖笑着从琦玉手中接过描了唐代仕女图的白瓷小瓶,打开闻了闻,香气顿时四溢,她惊了下:“好香,琦玉姐姐,这是……” 琦玉含笑道:“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给我的玉肤膏,我一直都存着没舍得用,前两日见你手上有茧子,这才想起来把这个给你。玉肤膏是太医院研究出来的润肤佳品,对皮肤可是极其有好处的。” 她的目光落在红袖的手上,红袖忙自卑的藏了藏手:“这怎么使得,皇后娘娘赏赐给姐姐的,奴婢怎么好用?” 说着,就要把玉肤膏还给琦玉。 琦玉握住红袖的手,顺带着把玉肤膏塞进她的手中,强调道:“既是给你的,你收着就是。” 她的手轻轻摩挲着红袖的手,叹惜道:“瞧瞧,这么标志的一个人儿,竟被辛者库那种地方折磨成这个样子,也真是为难妹妹你了。不过现在好了,你得了皇后娘娘的眼缘,来了长春宫伺候,日后就再也不用去做那些粗活儿了,长春宫里也都是些轻省的活计,你也可以好好儿保养自己的手,毕竟要想贴身伺候主子们,手可是不能粗的。” 要说红袖如今最不满什么,那无疑就是自己的这双手了,琦玉这时送过来的玉肤膏正合她心意,而这番话又说在了红袖的心坎儿里,红袖便顺势收下了:“那奴婢便收下了,多谢琦玉姐姐。” “谢什么。”琦玉嗔了红袖一眼,又亲亲热热道:“咱们都是伺候皇后娘娘的,理应拧成一股绳,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自称奴婢,以姐妹相称就好。这玉肤膏若是用完了你就再告诉我,回头我若是新得了,再分你一些。” 红袖嗯了一声:“这么劳烦姐姐,妹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若是姐姐有什么要妹妹帮忙的,尽管开口就是。” 琦玉眼中划过一丝满意,魏氏果然上道。她四下打量了这屋子里一眼:“那我可不跟你客气,这里,妹妹住着还习惯么?” 红袖笑道:“习惯,什么东西都很齐全。” “习惯就好,当初这屋子,可是柔嫔娘娘在长春宫时的住处呢。自从柔嫔娘娘服侍了皇上后,这里就再也没有人住进来了,直到你来了,皇后娘娘才特意把这间屋子收拾出来给你住,可见娘娘看重你。” 琦玉似是不经意间把这些话说出口,余光紧紧的盯着红袖,不错过她的丁点儿神情。 而红袖也没有辜负琦玉的期望,果真面露了几分激动,虽然她在极力掩饰,可还是被琦玉捕捉到了。琦玉满意的拍了拍红袖的肩膀:“对了,今儿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因为这几日太后娘娘有些不舒服,今儿的夜宴就不举行了,所以皇后娘娘特意动手煮了一些元宵,准备施恩六宫。到时长春宫里的人都会很忙,永寿宫的元宵就由你亲自送去吧。” 红袖见这等差事竟落在了她身上,不免有些激动:“是,琦玉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办好的。” 送了琦玉出去,红袖死死捂住自己的胸口,消化着琦玉刚刚对她说的话。 这宫里谁不知道,柔嫔当初是皇后宫里的宫女,如今她也是皇后宫里的宫女,还住了柔嫔之前住过的屋子,这是不是说明,皇后娘娘也有意抬举她? 从地狱到天堂,不过几日而已。 红袖脑子里做了半天的美梦,等各种未来都被她幻想了一遍后,她忙打开了那瓶玉肤膏,仔细的涂抹在自己的双手上,一丝地方都不曾漏下。 嗅着手上传来的幽香,红袖开心的笑了。 这日晚膳后,红袖将自己收拾妥当,在鬓边别了一朵梅花形状的绒花,提了皇后给永寿宫准备的元宵,款款往永寿宫去。 说起来也真是巧了,皇帝半下午的时候来了永寿宫,一直呆到用过了晚膳也不曾有离开的念头,还兴致勃勃的拉着柳清菡下棋。 东次间楹窗下的炕上,皇帝悠闲的捏了一颗白色棋子,半靠在迎枕上,看着柳清菡不停纠结变化的表情,脸上黑色墨汁的痕迹随着她的表情也跟着变来变去,看的皇帝忍不住笑出声:“你已经看了一盏茶的时间了,还没想好要下在哪里吗?” 柳清菡蹙着柳叶眉,手持黑子,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要下在哪里,不由得有些泄气:“皇上别催臣妾嘛,都怪您,您一催,臣妾刚想好的位置就又给忘了。” 皇帝听着柳清菡毫不占理的怨怪,有些错愕:“这也能怪朕?” 女人的脑回路都是这么清奇的吗? 柳清菡瘪唇:“皇上欺负臣妾,让臣妾一个才学不久的陪您下棋,臣妾与您下了三局,每次都输,您也不说让着臣妾一点儿。还狠心的在臣妾脸上涂墨汁,您瞅瞅,臣妾这一张如花似玉的脸都被您涂成什么样儿了?” 她说着,头还往皇帝那边探了探。 皇帝被柳清菡的话给气笑了,随手把白子扔进棋子盒里,坐直了身子道:“柔嫔,你还讲不讲道理了?是你才学了几日的棋,拉着朕陪你下的,输的惩罚也是你提的,是你技不如人,每次都输给了朕,现在倒是怨朕了?” 他心里不断的摇头,哭笑不得,虽是与柔嫔讲道理,但却无半分不悦,说来也怪,他与柔嫔相处起来,不论柔嫔的撒娇痴缠也好,耍赖娇嗔也罢,与她相处就是舒服,所以他对柔嫔也越来越纵容。 柳清菡瞪大了眸子,那一双清澈见底的黑眸在涂的黝黑的脸上,显得格外亮,皇帝只听柔嫔不可置信道:“皇上,您要与臣妾一个小女子讲道理?” 皇帝一噎,正欲说些什么,就听柔嫔又开始碎碎念起来:“您不知道么,臣妾可是最不讲道理的人了,与臣妾讲道理,就如同对牛弹琴。” “噗嗤——”皇帝笑不活了,他笑弯了腰,笑声爽朗,连带着吴书来和之卉几个在里面伺候的,也忍俊不禁。 皇帝的笑声传到了殿外,而红袖便是在这个时候到的。她听着殿里的笑声,握着食盒的手紧了紧,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让人去通报。永寿宫的人自然也看到了她,只不过她没上前,紫罗也就当做没看到。 等皇帝笑够了,他才隔空伸着手指点了点柳清菡:“你打哪儿听来的成语,都不解其意就胡乱说出口,你好意思说,朕都没耳朵听。” 柳清菡自然知道对牛弹琴是什么意思,她也是故意,只是这话她才不会说出来,所以她楞楞的看着皇帝,不解道:“臣妾之前听皇上说过的呀,皇上就是这样说吴总管的,就被臣妾听到了,难道臣妾说的不对吗?” 皇帝瞥了吴书来一眼,吴书来讪讪的笑了笑,原就低着的头愈发低了。他认真的同柳清菡解释过对牛弹琴的意思后,果不其然的看到黑色的墨汁下爆红的脸。 皇帝勾了勾唇:“幸好你是在朕面前说的,若是在旁人面前说出口,还指不定惹出什么笑话来呢,这样吧,回头朕命吴书来给你送些书来,你好好学着,有不懂的地方就问朕,也省的你日后再乱用成语。” “是,臣妾知道了。” 殿外,红袖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声响和谈话,见皇上竟如此宠溺着柔嫔,脑子里就想着若是有朝一日,皇上也这么对她…… 寒风倏然吹过,冻得红袖瞬间抖了抖身子,脑子也清醒了许多,她吸了口气,僵硬的脸上带了一抹笑,上前对着紫罗禀明了来意。 紫罗一听是皇后宫里的,也不敢耽搁,转身就进去通报,她低着头,没敢抬头看:“启禀皇上,娘娘,皇后娘娘派了宫女来,说给娘娘送元宵的。” 皇帝点了点头,没急着让人进来,反而吩咐道:“去打一盆温水来,伺候柔嫔净面。” 之卉福了福身,笑着出去端了温水进来,然后绞了帕子将柳清菡脸上的墨汁给擦干净。 净过面后,柳清菡的脸又恢复了平日的娇媚,皇帝招了招手,把柳清菡喊到身边,拇指摩挲了几下:“这样看着才好看。” 柳清菡浅浅一笑,把手轻轻放在皇帝肩膀上,娇声道:“皇上,皇后娘娘宫里的人还在侯着呢。” 皇帝挥了挥手,紫罗转身出去喊了红袖进来。 永寿宫的正殿和长春宫一样,都是铺了地龙的,故而红袖一进来,就觉得暖洋洋的,浑身都透着舒适。 红袖低着头,小步走到皇帝跟前,跪下行礼:“奴婢红袖,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柔嫔娘娘福安。” 同嘉妃一样,柳清菡只听了红袖的声音,就察觉出了什么,她心思一转,笑着道:“你叫红袖?为何本宫不曾见过你,是才到长春宫伺候的么?” 红袖低低道:“是,奴婢才到长春宫伺候不久。” 说实在的,皇帝也对红袖的声音颇为感兴趣,她的声音足够清脆,能够令人耳目一新,可有一点,便是话说的多了,就会让人觉得聒噪。不同于柳清菡温润似水的声音,透着柔和与清冽,越听越有味道。 柳清菡身为主子,与红袖说上一句话便是恩赐了,更何况,她又是在皇帝开口之前询问,已经是坏了规矩,这会儿她也不便再说什么,只静静地站在皇帝身旁。 皇帝抬了抬手:“起来吧,皇后让你来送元宵?” 红袖起了身,依旧半低着头,可皇帝是坐着的,纵然红袖头低着,余光却也能看到皇帝的容颜,只一眼,她又忙收回视线,回道:“回皇上的话,是,皇后娘娘说,今儿是元宵节,因为不曾办夜宴,皇后娘娘便亲手做了一些五色元宵,恩泽六宫,每位娘娘小主都有,只是奴婢不知您也在永寿宫,就只送了一份过来,您的那份,奴婢估摸着,已经送去养心殿了。” 在红袖说着话时,紫罗已经把食盒打开,把里面一小碗五色元宵端了出来放在炕桌上。 皇帝淡淡瞥了一眼五色元宵,随口夸道:“皇后有心了。” 说了这句,皇帝就没再开口,柳清菡却不能什么都不说,她冲着长春宫的方向福了福身,笑着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然后对之卉道:“大冷的天,红袖姑娘跑一趟也不容易,给红袖姑娘一个红封,送红袖姑娘出去吧。” 闻言,皇帝笑着抬头看了柳清菡一拉赫眼:“你这主子当的还真是大方。” 旁人不知道,他却知道,柔嫔的每一个红封里都包了一颗金花生,足足有一两重。这一两金子,若是换做了皇后,是绝对不会这么赏出去的。 柳清菡小手指在皇帝的手心轻轻挠了挠,娇嗔道:“毕竟是个节日,多赏一些宫人们也高兴。” 皇帝不置可否,默认了她这么个赏法儿,到底记着之前她还想过用合浦明珠赏人,就又添了句:“回头朕再命内务府给你打一些金裸子和银裸子,专门给你让你赏人用。” “谢皇上,那臣妾就收下皇上的好意了。”柳清菡依偎在皇帝身旁,笑靥如花,余光却落在红袖身上。 红袖接过之卉递给她的红封,慢慢的跟在之卉身后挪步,走到帘子旁时,因为思绪沉浸太过,没注意到旁边还放了一盆茶花,一个不小心就把茶花给碰到了地上,花盆碎裂声顿时响起,成功的把皇帝和柳清菡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辛者库在历史上并不是罪籍,而是正规的包衣,所以文中说的去了辛者库就等于有了罪籍,姐妹们看看算了,别当真,就当是私设吧。 日六打卡第七天~ 第61章 紧跟着花盆碎裂声响起的,是红袖慌张跪地求饶的声音:“柔嫔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 她跪的及时,却还自作聪明的挑了没有碎片的地方跪下去,试问,若一个人当真紧张惊慌,又怎么会注意到这些? 柳清菡眼中酝着凉意,她什么也没说,红袖张口就喊饶命,还真是……来恶心她的吧? 她正要开口时,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只觉得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他问:“朕觉得你有几分熟悉,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红袖心里一喜,皇上竟然记得她。只是面上依旧带着惊恐:“回皇上的话,去岁奴婢曾去启祥宫送过衣裳,有幸见过圣颜。” 柳清菡抿唇,脸色有些不好,原来皇后早有打算,她却什么都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也不晚,她有的是时间和她玩儿。 吴书来瞥见柳清菡笑意尽失的脸,以为是皇上和一个奴婢搭话,让她不高兴了,也难怪,有柔嫔娘娘陪在皇上身边,皇上的注意力还是头一次被旁人给吸引了去。只是皇上到底是皇上,所作所为也不是他一个奴才可以置喙的。 皇帝没发觉柳清菡的异样,只恍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朕依稀记得,你那时便摔了嘉妃的衣裳,今儿个又打碎了柔嫔宫里的花草,看来你的规矩学的不怎么样,不然行事怎么如此冒失?吴书来。” 他喊了一声,吴书来忙上前两步弯腰听命:“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皇帝指着红袖道:“你,去跟着这宫女一起去趟长春宫,把朕的话给皇后重复一遍,让这宫女再好好学学规矩,若是再这般冒犯主子,就让她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惊愕。 柳清菡有些诧异,她原本以为皇帝是对红袖有几分兴致,谁曾想,竟是这么出乎她的意料。 吴书来只稍微有些惊讶,随后就反应过来,带着惊呆了的红袖出去了。 柳清菡回过神,咬着唇道:“皇上,您让吴总管这么做,怕是不好吧。红袖到底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今儿又是元宵,您……” 皇帝打断她:“有什么不好的?若不是念着皇后的面子,朕就不止是让吴书来去传话,而是直接就处置了那宫女,朕这么做是为了谁,难道你不知道么?” 红袖是长春宫的人,又在永寿宫犯了错,若是柳清菡不罚,那她身为主子的面子就没了,若是罚了,皇后到底还在,两相不得宜。最好的办法就是皇帝开口,这样谁也挑不出错来。 柳清菡点头,脸颊倏然有些红:“臣妾知道您是不想让臣妾为难,只是刚刚,臣妾听到您那般同红袖说话,心里就有些难过,以为您……您……” 皇帝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有些好笑:“以为朕什么?” 柳清菡闭了闭眼睛,干脆脱口而出:“臣妾以为您看上红袖了呢。” 皇帝愣怔了一下,随即调笑道:“这么久了,你爱吃醋的性子还是没变,那宫女虽说长得不错,可有爱妃珠玉在前,朕又怎么会看得上鱼目呢。” 当然,山珍海味吃多了,粗茶淡饭他偶尔也是会尝尝的,只是这话他就没对柔嫔说了。 虽然他不说,但柳清菡心里也猜得到,身为皇帝,又是男人,就没有不贪新鲜的,那红袖容貌艳丽,音色又好,怕是皇后特地为他准备的,纵然皇上现在没这个想法,日后红袖也会是他的女人。 想到这里,柳清菡眸中倏然一冷,在这后宫里,宫女出身的嫔妃,有她一个冒出头的就够了,皇后想安排红袖跟她走一样的路子,那就试试看吧,看这红袖,到底能不能熬出头。 吴书来领着红袖到了皇后跟前,把皇帝的话一五一十的又复述了一遍,就告辞了。 皇后冷冷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红袖,见她惨白着一张脸,气的心口疼,她嘱咐琦玉:“这段日子,就不要让她出去了,找个嬷嬷好生□□她一番,省的她出去给本宫丢人现眼。” 她还打算再过段日子就让红袖服侍皇上,可现在看来,离能拿得出手还差的远呢。她要红袖去永寿宫,本意是想警醒柔嫔,谁知这么一个蠢货,丢人都丢到了皇上跟前,难道她以为她的那些小伎俩,皇上和柔嫔都看不透吗? 琦玉脸上也是一阵难堪,皇后娘娘把红袖交给她,她却没能调*教好,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信任。 于是,因为这件事情,原本已经在后宫冒头的红袖,再度消失在柳清菡的视线中,等柳清菡再次见到她时,已经是乾隆九年的三月了。 亲蚕礼就是在这一年的三月正式完善,由富察皇后带领嫔妃完成了乾隆朝的首次亲蚕礼。 这一日,亲蚕礼过后,众人齐聚长春宫请安。皇后便笑吟吟的宣布道:“今儿一大早,本宫就听见喜鹊在外面叫个不停,看来连喜鹊都知道今儿有喜事发生了呢。” 愉嫔紧接着就道:“不知皇后娘娘所说的喜事,是什么?” 皇后笑着扫视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柳清菡身上:“本宫要说的,与你们也是件好事,昨儿个皇上幸了本宫宫中的一个宫女,今儿一大早皇上便下了口谕,封魏氏为答应,你们说,这算不算是好事呢?”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怎么就这么突然? 愉嫔忍住惊讶,莫名有些心慌:“皇后娘娘,昨儿皇上不是歇在您宫里?怎么,怎么就这么突然?” 她这一年多来,常往长春宫跑,明里暗里也透露过自己的意思,可偏偏皇后装作听不懂似的,一直在敷衍她。至于皇后暗中培养新人一事,她是知道的,甚至还见过她,只是她没想到的是,皇后竟会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把魏氏送上了皇上的龙床。 皇后含笑道:“皇上昨日是歇在长春宫,只是恰逢本宫身子不适,所以……” 她拍了拍手,一名穿着浅绿色缠枝梅花氅衣的艳丽女子便从后殿走了出来,对着众人盈盈福了福身:“臣妾答应魏氏,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各位娘娘小主请安。” 娴妃目光落在魏答应的脸上,又在嘉妃脸上流连了一会儿,突然道:“本宫怎么瞧着,魏答应长得同嘉妃有几分相似呢?” 其实魏答应同嘉妃长得是一个类型的,都是一眼看过去让人惊艳的类型,只是嘉妃身居高位,养尊处优多年,一身的韵味可不是一个奴婢出身的答应比得上的。她说这话,也只是想恶心恶心嘉妃罢了,谁让嘉妃平时也没少恶心她呢。 而嘉妃也确实被成功的恶心到了,她不屑的哼了一声:“哪里像了?娴妃莫不是眼睛出了问题?” 一股子小家子气的做派,怎么配跟她比? 魏答应站在中间,听着娴妃和嘉妃的话,眼眶瞬间有些泛红。 皇后抬了抬手叫魏答应起身,打断了嘉妃的不满:“后宫里也有几年不曾有新人了,如今魏答应侍寝,也是好事,只是有一桩事,令本宫颇为头痛。” 怡嫔好奇道:“有什么事能难倒皇后娘娘您呢?” “也不是什么大事。”皇后笑了笑,“就是魏答应的住处,本宫尚未想好,正好姐妹们都在,就一起帮本宫想一想,看安排魏答应住在哪里好,不过本宫可有言在先,魏答应虽然出身不高,但已经是小主了,不论住到哪个宫里,你们可都不许欺负她。” 纯妃横了魏答应一眼,笑道:“皇后娘娘可真疼魏答应呢,您就放心吧,有您在这儿看着,臣妾们又怎么敢欺负了她去?” 见纯妃表了态,皇后的视线又逐一看向娴妃,嘉妃,愉嫔,柳清菡,等到她们都点了头表了态,皇后这才满意点头:“柔嫔,你觉得,魏答应住在哪个宫里好呢?” 柳清菡微微一笑道:“回皇后娘娘,臣妾觉得,不论是永和宫也好,还是延禧宫,承乾宫,都没有主位,魏答应住进去,也可自在些。” 永和宫里住着高贵人,延禧宫有刘答应,只有承乾宫,因为其特殊地位,至今不曾有人住进去。 只不过,柳清菡才不会天真的认为,皇后询问她的意见就会采纳,反而有一种皇后会把魏答应塞进永寿宫的预感。 果不其然,皇后笑着一一否决了她的提议:“你说的几个宫里,都没有主位,自在是自在了些,可无人照拂,怕是也不行。不如这样吧,本宫记得,永寿宫里尚且没有偏位,就让魏答应住在永寿宫如何?” 话音甫落,舒贵人当即笑着道:“皇后娘娘这个提议好,正巧柔嫔和魏答应都是从您宫里出来的,理应住在一起,况且有了柔嫔在前做比较,魏答应也能更努力上进些。” 舒贵人当年因为出言讽刺柳清菡,被皇帝夺了嫔位,很是沉寂了一段日子,直到去年,也不知舒贵人是不是想通了,在中秋夜宴上当众献舞,热情奔放,与之前的清高截然相反,因此博得了皇帝的眼球,又重新进入了皇帝的视线。 直到今年正月时,皇帝又隐隐的透露出要重新晋舒贵人为舒嫔的意思。也正是因为这样,舒贵人又有了底气,才敢在长春宫说这样的话。 此话说的正合皇后心意,又顺便讥讽了柔嫔,皇后难得的赞扬了舒贵人一句:“还是舒贵人心思灵巧,考虑周到,不如就这样安排吧。柔嫔,你可有异议?” 柳清菡摇了摇头,鬓边皇帝才赏赐的并蒂莲花青玉步摇微微晃动:“一切但凭皇后娘娘做主就是,臣妾并无异议,臣妾只怕,魏答应不想同臣妾同住永寿宫呢,皇后娘娘又为何不问问魏答应的意思?” 皇后眼神一凝,询问道:“魏答应,你看如何?” 虽然过了一年多,但魏答应仍旧记得当初她去永寿宫时,在永寿宫外听着皇上是如何的对柔嫔宠溺有加,而在她被皇后关在长春宫里调*教的这段日子,皇后为了刺激她,更是没少让宫女在她耳边说皇上对柔嫔的宠爱。 她好不容易才在昨日寻了机会,趁着皇后不注意爬上了龙床,若是住在永寿宫,凭着皇上对柔嫔的宠爱,也不知皇上的视线会不会在她身上停留。可若是她不顺着皇后的意思住在永寿宫,那本就得罪了皇后的她,以后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 魏答应思绪纷杂,一时有些理不清。她将将抬头,倏然间对上了皇后略显阴鸷的视线,魏答应一个哆嗦,忙道:“回皇后娘娘话,臣妾早就听闻,柔嫔娘娘心地善良,与柔嫔娘娘同住永寿宫,是臣妾的荣幸。” 她顺了皇后的心意,皇后眼中顿时带了笑:“柔嫔,你也听到了,魏答应愿意住在永寿宫,也不必等了,一会儿你回永寿宫时,就把魏答应带回去吧。” 柳清菡低头道:“是。” 魏答应花落永寿宫,嘉妃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就笑着道:“柔嫔也是好福气,宫里多了个妹妹陪着柔嫔说话,以后的日子也不会无聊了。” “就是就是,永寿宫冷清了许久,难得魏答应住进去,柔嫔可要好好儿待魏答应,别魏答应刚住进永寿宫,回头就病了,那可就不美了。” 皇后看着眼前她刻意营造出的场景,满意极了。 请安散后,魏答应便跟在柳清菡身后回了永寿宫,柳清菡坐在圆桌前,看着眼前眉眼间初具妩媚风情的魏答应,噗嗤一声笑道: “本宫不吃人,你不必在本宫面前小心翼翼的,皇后娘娘既然让你住在永寿宫,那你住下就是,只是本宫有言在先,不论你心里打着什么如意算盘,都别把注意打到本宫身上来,否则的话,你是不会想见识一下本宫的手段的。” 就在刚才,她突然改变主意了,要是皇后亲眼看着她辛辛苦苦调*教出来的人,最后却同她一条心,皇后会不会气的吐血? 柳清菡声音温温柔柔的,偏魏答应硬是从中听出了危险,她忙屈了屈膝道:“臣妾记下了。” 不用柔嫔自个儿说,她自己也知道,柔嫔伺候皇上三年,依旧盛宠不衰,就知她手段不俗,如今的她也不是刚从辛者库出来,眼皮子浅的魏红袖了,所以自然不会以卵击石,和柔嫔硬碰硬。 见魏答应乖觉,柳清菡点了点头,吩咐紫罗:“去把后院的东配殿收拾出来给魏答应住。” 紫罗应了一声转身去办差,柳清菡优雅的捧了茶盏喝了两口,用帕子沾去唇上的湿意,仔细打量了魏答应好几眼:“你如今看着,比去年本宫初见你时,内敛了许多。” 去年元宵,她都不需要多研究魏答应这个人,就知道魏答应在想什么,现在嘛,长进了许多,知道把心思隐藏起来了。 魏答应也笑道:“臣妾若是没有半分长进,如今还伺候不了皇上呢。” “也是。”柳清菡点头,“方才请安时,本宫瞧着,皇后娘娘精神看似虽好,可脸上的脂粉痕迹却很厚重,眼底也隐隐泛着青色,估摸着,皇后娘娘昨夜没睡好吧。” 魏答应心里一突,突然对柳清菡感到有几分恐惧,若不是她心中清楚昨夜自己是如何伺候的皇上,又清楚皇后是整夜未眠,只凭今早皇后的状态来看,她也是绝对看不出皇后的憔悴的。 可偏偏柔嫔什么也不知道,就能从皇后的脸上观察出这些,这得是多么可怕细腻的心思? 她的笑开始变得勉强起来:“这臣妾却不怎么知道了,许是皇后娘娘昨日主持亲蚕礼,累的紧了罢。” 柳清菡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也不戳穿魏答应的掩饰,见紫罗进来,便顺势起身:“你的住处都收拾好了,让宫女引你过去吧,皇上说今儿中午要陪本宫用午膳,本宫就不多留你了。” “臣妾告退。” 东西十二宫,每宫里都有两个正殿和四个配殿,康熙朝时期,因为康熙嫔妃过多,册封的主位也远远大于康熙自己规的四妃六嫔的数,所以宫殿远不够住,就出现了一宫两个主位的情形,分别住在前正殿和后正殿。 后院的东配殿紫罗已经按照答应的位份铺设好了宫殿。紫罗将魏答应带到了后院东配殿:“魏答应,这里就是您的住处了,若是您有什么需要添置或者更换的,只要不越了规矩,您便可说与奴婢,奴婢自会禀报娘娘的。” 魏答应笑着塞给了紫罗一个荷包:“有劳紫罗姑娘了,这里安排的都好,我没什么要添置的了。” 人在屋檐下,她就是有不满,也不敢说出口,更何况,这东配殿里都是按照规矩布置的,没有一丁点错处。 紫罗顺手收了魏答应递来的荷包,给了她一个笑脸:“那魏答应就休息吧,奴婢先回去伺候娘娘了。” 虽说她心里并不欢迎有嫔妃住进永寿宫和娘娘争宠,但魏答应住进来既是皇后娘娘的懿旨,且自家娘娘心中又是有打算的,那她一个奴婢,自然是听命行事。 况且,娘娘可是说了,魏答应若有打赏,她们尽管接着就是,白给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待紫罗走后,魏答应才放松了自己,扶着炕桌坐在了铺了软垫的炕上,在人前时,她撑着一口气,不肯露出一丝异样,没了人时,她就忍不住了。 她脑海中想着尽早皇后的警告与叮嘱,脑仁儿一阵生疼。 正殿,柳清菡把玩着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子,漫不经心的吩咐:“去吩咐小厨房,今儿个的午膳都多加一些醋。” “啊?”之卉有些不理解,“娘娘,您是喜欢吃酸的吗?要是您想吃酸的,奴婢可以吩咐小厨房单独给您做几道。” 柳清菡只轻笑道:“本宫只是觉得,皇上最近胃口不大好,多加一些醋,酸酸的,皇上吃了也觉得开胃。” 之卉挠了挠头,总觉得有些不大对,但她一贯秉持着身为忠仆的行事准则,也没多问,转身就去吩咐了小厨房。 午膳时,皇帝依言到了永寿宫,而魏答应或许是不想在来的第一日就惹主位不快,故而找了个借口在自己的配殿躲着,不曾出来接驾。 柳清菡本就没把魏答应看在眼里,所以她来与不来都一样。 不,其实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要是魏答应真的来了的话,柳清菡可能会当着皇帝的面儿给她难堪。 迎了皇帝到正殿,膳桌上的午膳已经摆好了,皇帝坐在主位,柳清菡站在皇帝身旁,持着公筷给皇帝夹了一筷子凉拌木瓜丝:“皇上尝尝这道菜,是臣妾让小厨房新调配出来的菜式,清爽可口,还带着酸甜,用膳前用两口,胃口便开了。” 皇帝瞧着这木瓜丝颜色清透,就尝了尝味道,只是这一尝,甜味儿是没尝到,酸味儿却是蔓延到四肢百骸,皇帝碍于面子硬是给咽了下去,随口便猛喝了两口茶。 柳清菡看着皇帝出丑,低头憋着笑,脸上一副懵懂的表情:“皇上,您怎么了?可是这道菜不和胃口?” 皇帝皱眉:“酸。这菜里究竟放了多少醋?” “臣妾方才不是说了嘛,这道菜是酸甜的口味,可能这道菜不合您的胃口,臣妾给您换一道菜吧。”柳清菡一本正经的解释了两句,然后又给皇帝夹了一个四喜丸子。 四喜丸子是平日皇帝喜欢吃的一道菜,所以皇帝一看,也没犹豫,当即就放入了口中,只是……如上一道菜一样,依旧是满口的酸味儿。 一连两次,皇帝就算是再蠢,也察觉出不对了,更何况皇帝压根儿就不蠢。好好儿的一顿午膳,硬生生的被酸没了胃口,依着柔嫔的性子,他毫不怀疑眼前的这桌菜里,全都是酸的不能下咽的东西。 他把筷子放下,脸色一沉:“你这是在闹什么性子?” 作者有话要说: 百度过亲蚕礼,然后中和了一下,百度上说亲蚕礼首次举行是在乾隆九年,由孝贤皇后主持的,应该没太大的出入。 日六打卡第八天~ 第62章 之卉和吴书来候在一旁,早在皇帝吃凉拌木瓜丝说酸的时候,之卉的眉毛就是狠狠一跳,等到皇帝吃了四喜丸子,之卉心里都快哭出来了,更别说皇帝这么一甩脸子,吓得她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吴书来尴尬的看了之卉一眼,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只好跟着跪了下去,你说这主子和奴才怎么差这么多呢,柔嫔娘娘都没害怕,这姑娘怎么这么不经吓,她一跪,他总不能站着吧。 柳清菡幽怨的看着皇帝,自己缓缓在皇帝身边坐下,也夹了一筷子木瓜丝吃了:“皇上觉得酸么?臣妾也觉得酸,臣妾觉得可酸了,可是这些菜再酸,都比不过臣妾心里的酸。” 她的这副样子,完完全全就是小心眼儿吃醋的模样,这几年里,皇帝见的也不少,今日如此,皇帝也能想的到是因为早上他新封的魏答应,他允许柔嫔吃醋,可他却不能接受这满桌子酸菜:“所以你就弄了一桌子的醋菜给朕?” 柳清菡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都说同甘共苦,臣妾早上吃了一缸子的醋,连带着这永寿宫都弥漫着淡淡的酸味儿,皇上您来,自然也要尝一尝了。” 其实,她这么做,也是笃定皇帝不会真的生气,也算是一点小情趣而已。 皇帝闻言,心里那一抹不悦果然淡去,随之而来的是哭笑不得:“就因为朕封了一个答应?她不过是个小小答应,你都是一宫主位了,也值当你吃她的醋?” “才不是呢。”柳清菡矫情的嘟了嘟唇,转身背对着皇帝,“臣妾才不是醋您新封了魏答应,臣妾是醋魏答应这个人。” 这话说的有些矛盾,皇帝轻笑出声,挑眉道:“这有什么区别么?不都是魏答应?你呀,可是被朕宠的越发矫情了。” 柳清菡哼哼了两声,毫不意外皇帝记不清去年的事儿,她好心提醒道:“当然有区别了,皇上,您之前可是同臣妾说过,您没看上魏答应的。” 皇帝脑子里愈发疑惑了:“朕何时同你说过这样的话?魏答应朕昨儿个也是头一次见,难不成你之前还见过她?” 他说着,还把目光移向了跪着的吴书来身上。 见柳清菡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吴书来只好体贴的解释:“回皇上的话,去年元宵时,魏答应曾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给柔嫔娘娘送过元宵,还打碎了柔嫔娘娘宫里的花草。” 至于皇上那些哄柔嫔娘娘的话,吴书来自觉没说出口。更何况,比起皇上哄柔嫔的话,显然是柔嫔娘娘更会说话,每次说的话都说到了皇上的心坎儿里。 这些事情本就微不足道,皇帝没记住也不奇怪,听吴书来说完,皇帝惊讶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柳清菡泫然欲泣道:“皇上您心胸宽广,记不得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臣妾都知道的,可是臣妾心胸狭隘,心里就只记得皇上同臣妾说过的每一句话,您说过您不喜欢魏答应的,可您却幸了她。” 美人落泪,皇帝自是怜惜,他将人搂在怀里,柔声安抚:“好了,朕是说过不喜欢魏答应,以前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不过是碍于皇后的面子,不得不宠幸了魏答应罢了,朕保证,朕最喜欢的只有你,好不好?” 皇帝心里清明的紧,柔嫔和魏答应是不一样的,虽然她们两个都出自长春宫,但柔嫔是他一眼就看中的,他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把柔嫔照着他的心意调*教成这副模样,就算是柔嫔使的小性子,他也受用极了。而魏答应,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不值一提的。 吴书来暗暗咂舌,能让皇上这般哄着,柔嫔娘娘也算是后宫第一人了。 柳清菡见好就收,当即就破涕为笑,双手搂住皇帝的脖子,伏在皇帝肩上,娇娇道:“皇上不许骗臣妾,要是您骗臣妾,臣妾还给您弄这样的一桌膳食。” 皇帝保证道:“朕是天子,金口玉言,何曾骗过你?” “那好吧。”柳清菡香腮微红,笑容如花,“您既然这么说了,那臣妾就不为难魏答应了,谁让您不喜欢她呢。” 一个小女儿家吃醋小心眼儿的美人被柳清菡演绎的活灵活现,偏皇帝还受用不尽。 午睡过后,皇帝仪仗离了永寿宫,他坐在肩撵上,手臂支着头,心情极好道:“柔嫔什么都好,就是爱拈酸吃醋,你瞧瞧后宫里多少嫔妃,哪个敢像她一样,因为个答应,就同朕闹的?” 吴书来低着头,嘿嘿的赔着笑:“柔嫔娘娘也是太在乎您了,所以心思有些敏感罢了。皇上您心里定然也是清楚的,不然怎么会这般纵容柔嫔娘娘。” 他口中话说的漂亮,实则心里暗暗吐槽,柔嫔最初还是柔贵人时,不过因为说了一句娇嗔的话,就被皇上出言敲打警告,如今时过境迁,皇上对柔嫔的纵容,简直令人发指,由着柔嫔使性子,皇上竟然还乐在其中,对柔嫔娘娘还愈发宠溺,难不成皇上就好这口? 吴书来在心里盘算着,要是他把这个消息暗自卖给后宫的娘娘小主们,不知道自己能赚多少银子呢。 皇帝点了点头,阳光照射在黄色的琉璃瓦上,又折射在皇帝耳边,映出一抹光辉:“魏答应是被皇后安排在了永寿宫?” 吴书来忙道:“是,柔嫔娘娘把魏答应安排在了后院的东配殿。” 今儿中午那么一出,许是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吧。 吴书来低头琢磨着皇帝的心思,试探道:“您要是觉得不妥,不如……”给魏答应换个住处。 话未说完,皇帝抬了抬手阻止:“不必,皇后既然已经安排好了,朕又何必去打皇后的脸。” 在皇帝心里,这只是个小事,柔嫔若是连魏答应也应付不了,那…… 仪仗缓缓前进,皇帝骤然揉了揉额角:“朕听闻,贵妃的病又严重了?” “是,太医院来报,说贵妃娘娘身子愈发虚寒,如今用药已经无法彻底压制,现在已经开了春,可钟粹宫里依旧在烧着地龙和炭盆。” 自从高贵妃小产,就一直病着不见好,这也是皇上默许的缘故,从前也不曾见皇上提起过高贵妃,今儿个怎么突然就想起来了? 皇帝闭了闭眼睛,心有感慨:“到底伺候了朕许多年,你记得嘱咐内务府,不得缺少钟粹宫的份例,另外,去告诉皇后,让她代替朕去看看贵妃吧。” “嗻。”吴书来领了命令,忙转身去办差,皇帝又是一阵沉默,直到仪仗到了养心殿,皇帝下了仪仗,想了想,又吩咐道:“去宣高贵人来伴驾。” 他下午传了高斌觐见,还是要安一安高斌的心的。 长春宫,吴书来传了皇帝的旨意,皇后有些纳闷:“皇上怎么突然之间想起来高氏了?还让本宫去看她?” 高氏卧病的这几年,皇帝从来都没提过她,哪怕因为高斌,也只是把宠爱都给了高贵人,现如今是怎么回事? 谷翠替皇后重新梳了头发,用梳子沾了头油往皇后青丝上篦着头发:“许是因为高大人吧,娘娘您忘了,前几日高大人可是回京了,皇上恩典,准许高大人先行回府,这几日怕是就要召高大人入宫述职,这个时候让您去钟粹宫,应该是做给高大人看的。” 皇后这才松了口气,从面前的首饰匣子里挑挑拣拣,挑出了一副合自己心意的耳坠:“要是这样,那本宫就不担心了,本宫只是担心,皇上还念着与高氏的旧情,保不准哪日想起了高氏的好,高氏就这么爬了起来,那可就不美了。” 谷翠笑着替皇后梳好了头发,皇后自己对着镜子戴好了耳坠,又仔细打量了自己的面色,突然皱眉道:“再给本宫上一些脂粉,好好儿遮一遮眼下的憔悴。” “是。”谷翠从妆台上挑了个内务府新送来的脂粉,拿了小粉扑仔细的沾了细粉,在皇后眼下慢慢遮盖着。 皇后闭着眼,睫毛投在下眼睑上,感受着眼下的轻柔,心里忽的又开始烦躁起来:“昨儿个到底是怎么回事?魏氏怎么突然就出现在浴室里?” 她就是再贤惠,自己也不会把到手的恩宠给推出去,毕竟她想生个嫡子的心思到现在都没熄,虽然她是要抬举魏氏,可也不是让魏氏在她侍寝的日子里服侍皇上。 谁知她一个不注意,皇上就这么在浴室里幸了魏氏,可她还不能表露出任何不满,在外人面前还要把这事儿给揽在自己身上,别提多恶心了。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到底也是她耗费了心思调*教出来的人。 谷翠抿唇道:“具体的奴婢也不知,皇上身边伺候的都是御前的人,奴婢也不好去问,否则不是打了娘娘您的脸?不过事后奴婢倒是问过魏答应,魏答应说,是她听到皇上喊人进去服侍,门外守门的两个小太监看她正好路过,便让她进去了,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对于这番说辞,谷翠自是不信的,可她再不信,也没有办法去求证,只能将信将疑。 皇后压下心里的烦躁,睁开眼看着已经上好的妆容,冷冷道:“罢了,魏氏既然已经入了后宫,那就让人多瞧着点,魏氏的心眼儿现在只多不少。” “是,奴婢已经暗中安排了人去贴身伺候魏答应,娘娘尽管放心。” 之前柔嫔身边,皇后娘娘是明目张胆的送人,这样既好又不好,现在魏答应身边,则是暗中送人,也不打眼。 皇后点了点头,伸手扶了扶鬓边的珍珠流苏:“去库房,找一些上好的药材,咱们去钟粹宫走一趟。皇上既然要本宫去,那咱们就好好儿的去看看,以往备受盛宠的高贵妃,现如今是个什么模样。” 钟粹宫,因高贵妃久病未愈,皇帝又不曾来过,哪怕高氏是贵妃,钟粹宫的奴才也难免会偷奸耍滑。 皇后到的时候,钟粹宫的庭院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奴才在扫地,其余人都不知所踪。皇后挑了挑眉,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越过那几个奴才,径自进了钟粹宫正殿。 因为高贵妃喝了两年的药,钟粹宫到处都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儿,正殿里的味道尤其浓郁。 外间的动静传到寝殿,正在喝药的高贵妃眼睛倏然一亮,她有些激动的抓住秋阳的手:“秋阳,有人来了,是皇上来了吗?” 秋阳被高贵妃动作弄的险些没端稳药碗,好不容易稳住手,正要回答,就听身后声音响起:“叫贵妃失望了,不是皇上来了,而是本宫来看你了。” 秋阳扭头,见皇后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扶着谷翠的手款款而来,忙跪下行了礼:“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您来了怎么也没人通报,奴婢回头就罚那些偷奸耍滑的奴才……” “好了。”皇后冷声打断秋阳的话,“要打要罚都是你钟粹宫的事,本宫是来探望贵妃的,不是来听你说如何打罚奴才的。” 秋阳讪讪住了嘴:“是。” 皇后不在搭理秋阳,而是看向高贵妃:“几年未见,贵妃的规矩愈发不好了,见了本宫,都不知道如何行礼了吗?” 病了多年,高贵妃脸色连苍白都算不上,而是逐渐变得蜡黄,一张脸再也没有了年轻时的风华,只余下了病中憔悴:“皇后娘娘一向仁慈,见臣妾病成如今这副模样,哪儿还舍得要臣妾行礼问安呢。若是传出去了,岂非说皇后娘娘您苛待臣妾?” 哪怕她不如皇后的威严气势,在行事和口头上,也不愿让皇后称心如意。 秋阳听着高贵妃的话,额头上险些溢出冷汗,难道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娘娘还看不清形式吗? 皇后闻言,唇角笑意一凝,眼中带着十足慑人的寒意:“贵妃说的不错,本宫不过随口一句玩笑话而已。谷翠,你带着她们都下去吧,本宫有些话,想私下里同贵妃说说。” 谷翠福了福身,对着殿里伺候的宫女挥了挥手,便都退出了寝殿,只有秋阳有些犹豫,谷翠走到秋阳身边,看似轻巧实则用力的挽着秋阳的胳膊,带着她一起出去。 殿里没了旁人,皇后目光在寝殿里扫视了一圈,自行寻了个地方坐下,不紧不慢的掸了掸衣袖,毫不掩饰的愉悦:“贵妃如今落到这个境地,本宫这心里,还真是高兴。” 高贵妃费力的动了动手,眉眼黯然的摸着自己骨肉嶙峋的脸:“皇后娘娘来,就是来看臣妾的笑话的?” “看你笑话?”皇后语气嘲讽,“你配么?” 只这三个字,瞬间击溃了高贵妃的心里防线,她哭笑着:“是啊,臣妾是不配了,如今的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尊贵的六宫之主,而我,只是一个失了宠的贵妃,还是一个命不久矣的贵妃,是不配,不配。” 高贵妃伸手抹去眼泪,看着皇后道:“既然如此,那皇后娘娘您又为何而来?总不能是闲得慌,找臣妾喝茶来了吧?” 皇后抚了抚鬓角,眉眼间处处透着精致的妆容:“自然不是,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儿上,那本宫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是皇上嘱咐本宫来看你,否则你以为,本宫就那么闲?” “皇上?”高贵妃听见这两个字,浑身的死气沉沉瞬间褪去,仿佛换上了生机般,“皇上心里还是有臣妾的。” 高贵妃捂着胸口,整个人都因为皇后的这句话透露着喜悦。 皇后不屑的挑眉:“是啊,皇上心里还是有高家的,贵妃还不知道吧,高斌大人今儿个入宫述职,高贵人陪伴在侧,而不论是皇上还是高大人,都不曾提起你半句,还真是可怜呐。” 何为一瞬天堂,一瞬地狱,这便是了。 高贵妃的喜悦还不曾褪去,皇后又给了高贵妃沉重一击,高贵妃突然身子一顿,随即就扶着床榻,吐出了一口鲜红的血。 那鲜艳的红附着在高贵妃苍白的唇瓣上,显得有几分妖艳,而皇后看着眼前的一切,却是无动于衷:“对于高家而言,只要能受宠,给高家带来荣耀,是谁都无所谓,是不是高斌自己的女儿,那也无所谓了,事到如今,贵妃应该明白,你已经是高家的弃子了。” “不,我不信,我要见皇上,我要见阿玛。”高贵妃一颗心如坠冰窖,疯狂的抓着身下的褥子摇头,情绪激动。阿玛说过,她是高家的嫡女,是高家的荣耀,她才不是高家的弃子,不是! 血腥味儿在皇后鼻尖儿萦绕,皇后厌恶的用帕子抵着鼻尖儿:“你就别妄想了,皇上要是愿意来见你,此时坐在这里的就不是本宫了。这人呐,要认命,被皇上厌弃,被高家放弃,这就是你的命,得认。” 高贵妃自嘲的笑了:“我的命?” 凭什么她要认命,她不认,也不甘心。 皇后见高贵妃成了这副模样,心里因为魏答应产生的烦躁瞬间抚平,她不欲多说,起身准备离开,却突然被高贵妃叫住了:“皇后娘娘,你想不想知道,为何臣妾身子弱,却能怀上龙胎呢?” 皇后准备迈动的脚步一顿,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却没有开口说话。 高贵妃也不介意,只独自笑的开怀:“皇后娘娘,你说,咱们做个交易如何?只要您遂了臣妾的心愿,臣妾就把这个秘密告诉您,臣妾知道,您一直想再生个嫡子,可无奈一直不曾怀上,只要有了臣妾的这个东西,您要是想怀上,那可就是轻而易举。” 这个诱惑太大,皇后无法拒绝,可皇后也不是个傻的,不会只听高贵妃的几句话就全然信任她。 她转身看着高贵妃,死死的咬着牙:“本宫怎么能相信,你口中所谓的东西,就一定能怀上龙胎?” 皇后虽然这样问,可心里已经信了九分,她就说,凭着高贵妃虚弱的身子,又怎么可能怀了身孕,原来是有秘方的缘故。 高贵妃浅浅一笑:“臣妾自己不就是最好的证据?若非那秘方,臣妾也不能体会一次做额娘的感觉。当然,皇后娘娘也可以不信,不与臣妾做这个交易,可是臣妾要提醒您,过了这个村,您反悔可就来不及了,您若是不愿意,等您出了这个门,那方子就会化为灰烬,自此消失在这宫里。” 见高贵妃神情笃定,皇后极力压制着自己那颗狂跳的心以及即将要喷薄而出的欲望,直直的望着高贵妃:“什么交易?” 高贵妃一字一句道:“我要高贵人死。” 既然高家放弃了她,那就别怪她狠心,断了高家的希望。 皇后都不需要细想,就答应了高贵妃:“好,但你现在要把方子给本宫。” 高贵妃怎么会轻易拿出那方子,她勾了勾唇:“皇后娘娘何必这么心急,等臣妾听到了高贵人的死讯,自然会把这方子双手奉上。要是臣妾现在就把方子给了您,您回头不认账了,那臣妾又找谁哭去。” 说了这么久的话,高贵妃已经很疲累了,但她目的尚未达成,依旧强撑着精神同皇后周旋。 高贵妃不肯松口,皇后也不是那好应付的:“你不信本宫,本宫也不信你,既然咱们互不信任,那贵妃还是另寻她人好了。” 说着,皇后就转身做出一副要走的架势。 见皇后没按着她的想法走,高贵妃一下子就急了,如今这后宫谁还会往她这钟粹宫来,要是皇后走了,她许是就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了。 高贵妃咬了咬牙:“等等,皇后娘娘,您要保证,臣妾把助孕方子给了您,您也要完成对臣妾的承诺。” 皇后挑眉一笑:“当然,前提是,本宫必须怀上龙胎。” 犹豫了一下,高贵妃最终还是从自己的软枕底下摸出了一张方子交给了皇后:“这方子,是臣妾额娘给臣妾的,只要在侍寝前一个时辰里服下,就可怀上龙胎。自然,能有这样的药效,必然是一副猛药,用与不用,全在皇后娘娘您了。” 皇后接过那方子,死死的盯着上面的字,心里砰砰直跳,有了这方子,她就能生下嫡子了。她闭了闭眼睛,掩去眼底的兴奋:“贵妃,你的请求,本宫会替你完成的,你就在钟粹宫好好儿养病吧,本宫先回了。” 她要回去让陈太医瞧瞧这方子,到底是不是真的。 高贵妃盯着皇后离开的背影,突然笑的撕心裂肺,她的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紫禁城的女人,都很可悲,不受宠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受宠过,失了心,最终却什么也没得到。 PS:这本书因为朝代背景的原因,可能会稍微长一点,目前初步估计,是八十万字左右,但不排除后期设定什么的各种因素,会少于八十万字或者远高于八十万字,所以为了防止有的姐妹不想看某些章节或者看着看着觉得我写的不够好,不想订了的,点了自动续订的要取消一下自动续订哦,省的多花了冤枉钱,嘻嘻。 第63章 皇后得了方子,心急如焚的回了长春宫,当即就命谷翠亲自去太医院请了陈太医。 自避子汤事件后,陈太医被皇帝疑心,却因为高贵妃的缘故,一直留着他到现在。听闻皇后传召,陈太医片刻也不敢耽搁就来了。 皇后屏退了一屋子伺候的奴婢,把从高贵妃处得来的方子递给陈太医:“陈太医,你仔细看一看,这方子,可有助孕的功效?” 陈太医浑浊的双眼落在这张纸上,唇周边的胡子微微抖动,良久,他忍住惊骇,冲皇后拱手:“回皇后娘娘,这方子,却有助孕之效,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此方药效过于霸道,虽见效极快,可是对人的身子……” 陈太医犹犹豫豫,皇后心里却松了一口气,高氏没骗她就好:“若本宫说,本宫要用这个方子,可行?” 闻言,陈太医猛然磕了个头:“还请皇后娘娘三思,您的身子因为前几年病过一场,至今尚未复原,怕是承受不住这药的药效。” 皇后微微握紧拳头,指甲抠在手心里,虽陈太医的话是为了她好,可她想要一个嫡子的愿望,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哪怕有一丝希望,她也不想放过:“陈太医,这方子,本宫一定要用,你现在要想的,不是如何劝说本宫,而是想着,要怎么把这方子对本宫的伤害,降到最低,这才是你身为医者该做的事情。” 什么是身为医者该做的事情?陈太医心里对这个概念早已不甚清楚了,身在后宫,许多时候许多事情,已经由不得他们太医说了算的。 陈太医暗自叹了口气:“臣明白了,若皇后娘娘执意要用,臣会先给您开些方子调理身体,直到调理到最适合的状态,再用这方子,便会好许多。” 皇后满意的点头,嘱咐谷翠赏了陈太医一百两银票:“如此,本宫的身体,就有劳陈太医了。” 送走了陈太医,谷翠返回来,看着皇后脸上露出她许久都不曾见过的真切笑容,也跟着笑了:“有了这方子,不久后,娘娘的心愿就可以达成了。” 皇后心里也是落下了一块儿大石头:“是啊,只有有嫡子的皇后,地位才足够稳固,再者说了,皇上重嫡庶,只要本宫生下嫡子,不论是大阿哥还是四阿哥,都要为本宫的嫡子铺路。” 谷翠又笑着说了几句皇后爱听的话,然后话锋一转:“只是娘娘,您真的决定要帮高贵妃,除去高贵人?” “为何不帮?”皇后反问,“本宫素来说话算话,若是这方子当真能助本宫有孕,那本宫自然会履行承诺,让高氏得偿所愿。” 高贵人没了,那高家在后宫就彻底消失了,于她也是有益。 “可高贵人到底也是小主,若是高贵人出了事,难保不会牵连到您。”这才是谷翠心里担忧的。 皇后淡然道:“无妨,又不是咱们动手,本宫在魏答应身上费了那么多心思,也该是魏答应回报本宫的时候了。” 晚上,皇帝来了长春宫,与皇后说的头一句话便是:“今儿你去看了高氏,见她如何?” 皇后脸上带了忧愁道:“皇上是知道高氏病重的,曾经那么一个鲜活的人,如今因为病痛折磨,看着没有一丝生气,臣妾见了,心里也莫名的难受。” 她不经意打量了皇帝几眼,试探道:“皇上既然这么担心贵妃,为何不亲自前去探望,贵妃定然欢喜。” 皇帝摇头拒绝:“不必了,贵妃的病,最忌大喜大悲,朕若去了,许是会加重贵妃的病情,就这样吧,只要贵妃还在,什么都不重要了。” 琦玉端了铜盆跪在皇帝身边,把铜盆高举过头顶,好让皇帝方便净手。 皇帝将手浸在温水里,水上漂浮着的花瓣又几瓣粘在皇帝的手上,皇后忙伸手替皇帝拂去,就听皇帝唔了一声:“今儿下午,高斌还在朕面前提起贵妃,瞧着高斌一片慈父之心,朕也甚为感动。” 皇后手指一顿,应的坦然:“父女之情乃是天性,臣妾理解,还请皇上放心,臣妾会照看好钟粹宫的。” “如此,就有劳皇后了。” 皇后拿了干净的巾帛替皇帝擦干手上的水珠,莞尔一笑:“皇上言重了,这都是臣妾分内之事。” 有些话,点到即止就好,见皇后明白,皇帝也没过多的说。 自这日起,皇后往日喝的补药便换成了陈太医开的大补药方,企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把皇后虚弱的底子给填补上来。 柳清菡每每来长春宫请安的时候,总是能闻到似有似无的药味儿,比之以往的味道,多了一分酸涩。 她心下诧异,皇后又换方子了? 这日请安过后,柳清菡带着魏答应回永寿宫,走在长街上,她淡淡道:“近几日魏答应怎么不留在长春宫服侍皇后娘娘了?” 刚侍寝后的那几日,魏答应每次请安过后都会留在长春宫服侍,直到傍晚才回永寿宫,这几日倒是有些反常,仔细一想,可不就是从她发现皇后的药味儿不对之后开始的么。 魏答应咬唇,也有些不解皇后为何突然不让她服侍了,她勉强笑道:“许是皇后娘娘觉得臣妾服侍的不合心意,又或许是皇后娘娘连着几日都看见臣妾,腻了臣妾也是有的。” “腻了?”柳清菡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似的,“魏答应,皇后娘娘腻了你,那只有一种可能,便是皇上看腻了你,可这几日你也侍寝过一两次,要说皇后娘娘腻了你,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魏答应是新人,到底是有几分新鲜感的。哪怕皇帝说的再好,再三保证不喜欢魏答应,可在皇帝眼里心里,性和爱都是分开的,他是不喜欢魏答应,可这并不妨碍他传魏答应侍寝。 好在柳清菡压根儿就不信皇帝的话,对此她当着皇帝的面儿各种吃醋在乎,背过皇帝却什么事儿也没有。 柳清菡美眸稍稍往后瞥了魏答应一眼,语气故意带了几分不屑:“别是皇后没拿你当自己人,有什么秘密要背着你来也说不定。” 魏答应心里一突,瞧着柔嫔娇娇媚媚,眼含不屑的样子,心里就突然就不是滋味儿了。经柔嫔这么一说,她才发现,这几日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柳清菡见魏答应陷入了沉思,也没打扰她,径自带着宫女走了,只留魏答应一个人站在原地。 魏答应想了想,眼神带了一丝坚定,她突然转了身,原路返回,贴身宫女暖春眼底带着精光:“小主,咱们这是做什么去?” “自然是回去服侍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要我服侍,定然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要真是如此,我也是要同皇后娘娘请罪的。” 魏答应说的坚决,她侍寝虽然不是在皇后那里过了明路的,但皇后到底没证据证明是她私自爬床,所以皇后面儿上待她还是好的,况且她现在只是个答应,宫里逢人位份便比她高,只好牢牢的靠着皇后,寻求庇护,不然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暖春仔细扶着魏答应,试探道:“小主,难道您真的信了柔嫔娘娘的话?奴婢觉得,柔嫔娘娘就是再挑唆您和皇后娘娘的关系。” 魏答应猛然停住脚步:“你想说什么?” 她眯着眼睛打量着暖春,暖春感受着一旁炽热的视线,没有丝毫心慌:“小主您想啊,您与柔嫔娘娘都是宫女出身,柔嫔娘娘的家世还不如您,却能靠着皇后娘娘坐上了嫔位,这得是多大的恩宠啊。可是这个时候您却出现了,柔嫔娘娘自然会担心您夺了她的宠爱,所以柔嫔娘娘就故意挑唆您和皇后娘娘,想让您对皇后娘娘心生嫌隙,这样柔嫔娘娘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暖春一番话分析的头头是道,甚至连坐收渔翁之利这样的话都能毫无困难的说出口,不得不让人心存疑虑,暖春,看起来不是个简单的宫女。 魏答应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其实也没有信柔嫔的话,只不过是皇后娘娘对我冷淡的态度,让我心里觉得不安罢了。” 她欣慰的拍了拍暖春的手:“还好有你在我身边,才能时时提点我。” 暖春低头微微一笑:“小主可千万别这么说,奴婢是您的贴身宫女,自然盼着您好,只有您好了,奴婢才能好。只是小主,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相比起您日日在长春宫服侍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可能更希望您得宠,只要您有了皇上的宠爱,难道害怕皇后娘娘不看重您吗?” 魏答应抬头,正好看见愉嫔带了五阿哥进了长春宫,她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可是我住在永寿宫,皇上每次来永寿宫,都是去正殿看柔嫔娘娘,柔嫔娘娘各种严防死守,我连私底下见皇上的机会都没有,我……” 她每次侍寝,皇上宠幸过她后,都是按照规矩让人把她抬去围房,连听她说两句话的功夫都不给她,她能有什么办法? 暖春悄然道:“小主,您糊涂了?机会都是自己争取的,柔嫔娘娘不让您接触皇上,无非是怕您抢了皇上的宠爱,可她能管得住您,却管不住皇上啊,只要皇上愿意去您屋里,难道柔嫔娘娘还敢拦着皇上不成?” 暖春说的兴奋,丝毫没注意到魏答应眼里的冷意,她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 只是面上魏答应不曾表露分毫,她顺着暖春的话,低声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您可以这样……”暖春附在魏答应耳畔低语了几句,然后就见魏答应犹豫了下,随即点头。 长春宫里,皇后方才喝了药,愉嫔就带着五阿哥进来了:“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五阿哥也跟在愉嫔身后跪下,用糯糯的小奶音道:“儿臣请皇额娘安。” 皇后笑着叫了起:“起来吧,来永琪,让皇额娘看看,又胖了些呢。” 愉嫔起身,把五阿哥轻轻推到了皇后跟前,可五阿哥虽然经常被愉嫔带着来给皇后请安,但小孩子最是能感受到人的情绪好坏,他觉得皇后对他不似表面上那般高兴,所以就有些抗拒,愉嫔暗中微微一用力,推了一把五阿哥,就把五阿哥推到了皇后面前,为了防止皇后多想,愉嫔赔笑解释道: “皇后娘娘见谅,在来给您请安之前,臣妾曾告诫过永琪,说您身子不适,这孩子就记在了心里,生怕冲撞了您呢。” 皇后没搭理愉嫔,只原本准备取下的护甲就那么戴在了手指上,明晃晃的,显得格外渗人,她忽略五阿哥眼睛里的惧怕,捏了捏五阿哥白胖的小脸:“真乖,皇额娘这里有蜜饯,永琪要不要尝一尝?” 五阿哥忍住要哭的冲动,吸了吸鼻子:“多谢皇额娘,永琪最喜欢吃皇额娘这儿的蜜饯了。” 五阿哥生于乾隆六年二月,今年生辰刚过不久,虚岁也四岁了,所以心里也明白许多事情,愉嫔告诉过他,只有让皇额娘高兴了,他们才有好日子过,所以纵然每次来皇额娘这里他都不开心,但是为了不让额娘失望,他还是会听额娘的话。 皇后捏了一个蜜饯递给五阿哥,五阿哥塞进嘴里,还不忘冲着皇后挤出一抹笑。 愉嫔看的心酸,可她却无可奈何,但凡她有一半柔嫔的得宠,她也不至于要这么卑微的讨好皇后。愉嫔搂过五阿哥,不欲再让皇后把视线放在五阿哥身上,故而开口转移了话题:“臣妾方才进来时,在长春宫外瞧见了魏答应,只是不知为何,魏答应却没进来。” 皇后笑了笑,捏起一个蜜饯放进嘴里:“是么?” 皇后这段时间有些反常,就连愉嫔也有些摸不准皇后的心思,她赔笑道:“说来也不知怎么回事,魏答应前几日还侍奉娘娘侍奉的周全,这几日却不怎么来了,难不成魏答应得了几次宠,心就大了?” 愉嫔搂着五阿哥的手微微收紧,看似在笑,实则不肯放过皇后脸上一丝细微的神情。 皇后满不在意的道:“是本宫不许她来伺候的,身为嫔妃,最主要的职责是要伺候好皇上,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本宫这儿,倒不如去想法子讨好皇上,只要皇上开心了,那就比什么都好。” 这话有些意有所指,愉嫔的脸色顿时有些许僵硬,很快便反应过来,奉承了皇后一句:“皇后娘娘仁慈,是臣妾们的福气。” 皇后摆了摆手:“本宫这些日子身子不适,请了太医看诊,永琪年纪还小,为了防止本宫把病气染给永琪,日后你便少带永琪来长春宫吧。” 她以前喜欢愉嫔带五阿哥来,是因为她自觉生育无望,又见愉嫔巴结讨好,而五阿哥也确实是所有阿哥里最合适的一个,便默许了愉嫔的行为,只是表面上一直不曾松口。但现在,她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嫡子了,旁人的孩子也就没用了。 话中隐含之意,愉嫔听的明白,她有些不甘心,皇后怎么突然之间就改变了注意,难道皇后选了大阿哥? 还是…… 愉嫔的视线隐晦的落在皇后的小腹上,见小腹平平,心里的那抹怀疑怎么也消不去。 愉嫔走后,谷翠呸了一声道:“娘娘,愉嫔的心可是愈发大了。” 皇后坐的久了,身子有些疲累,她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了走:“是大了,所以本宫也该冷冷她了。下次愉嫔再来,把她打发了。” “是,”谷翠打开炕桌上的小香炉,拿了香料往里面加了一小勺,“这内务府新送来的白芷香,味道极好闻呢。” 皇后瞥了一眼,淡淡道:“味道是不错,只是也不知对本宫的身子有没有害处,还是先熄了吧,等下次陈太医来,让陈太医瞧瞧,没问题了再燃。” 也不能怪皇后如此小心,实在是香料是极易动手脚的东西,她就用这东西害过旁人,所以心里对这些东西总是有防备心的。 谷翠忙把皇后喝剩下的茶倒在了香炉里:“是,再过两日,娘娘的药方就又该换了,等您再喝一段日子的药,身子就调理的差不多了。” 皇后叹了口气,语气里难掩希冀:“本宫从未觉得等待日子是这么的难熬,谷翠,你知道么,本宫恨不得赶紧调理好身子,本宫很想再看着自己的肚子再鼓起来一回,只有这样,皇上许是对本宫之间的隔阂才会消失,富察家也会因为有了阿哥,而心定。而本宫,就能更稳的坐着这后位,再也不用日夜忧心了。” 说到底,身为皇后,一个嫡子带给皇后的底气是巨大的,而这底气,是和敬公主无法带来的。 谷翠听着皇后的话,面上很是动容:“奴婢知道娘娘这几年过得苦,但咱们这不是快要苦尽甘来了么,以后还有好日子等着您呢。” “但愿如此。” 初夏的夜,微凉且燥,黑黢黢的天空中,点点星子闪着微弱的光芒,它们用自己微不足道的亮光,企图给大地带来光辉,可到底只是徒劳而已,星子再亮,也比不得明月的光辉。 柳清菡临窗而坐,望着天空中的明月渐渐剥开乌云,显露出来,皎洁的月光照射在大地上,突然心生感慨:“米粒之光,又怎可与皓月争辉?” 之卉虽然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也能听出话中透着的凄凉,她小心翼翼道:“娘娘可是心情不好?” 她在脑海中想了又想,没觉得这几日娘娘有哪里不顺心了。 柳清菡微微一笑:“没有,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罢了。” 历史上的富察皇后,可是生育了两子一女,算算日子,七阿哥也就是在这两年里出生的,等七阿哥出生后,皇后才算是真正的扬眉吐气,而在这众多子嗣中,皇帝的眼中也只会有七阿哥,这也就是她为什么不在这几年里怀孕的原因。 她稍顿了一下,问道:“今儿个是谁侍寝?” 之卉想了想,说:“是嘉妃娘娘。” 柳清菡拍了拍脸颊,感受到脸上微凉的冷意,便让之卉关了窗子:“本宫记得,四阿哥今年也到了该上上书房的年纪了。” 上书房是阿哥们满六岁读书的地方,一旦阿哥们年满六岁,就意味着要搬去阿哥所住,不得再与生母同住一宫了。 “娘娘记得不错,乾东五所里的东四所,内务府早早的就命人开始收拾了,如今已经拾掇的差不多了,只是据说嘉妃娘娘舍不得四阿哥,所以一直拖着没让四阿哥搬。” 柳清菡起身走到寝殿,伸开手由着之卉给她更衣。 “再拖着又能如何,若不是皇后这些日子心思都在自己身上,没工夫搭理嘉妃,嘉妃哪儿还敢这么推着时间。” 柳清菡接着之卉的话说了两句就不再提起嘉妃,待换了一身寝衣,又拆了头发,她拿了一把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一头青丝:“本宫让你们盯着魏答应和她身边的宫女,可有什么异常吗?” 当初她封贵人时,皇后可是给了她一个素苒,如今落到魏答应,却没给人,怎么都不符合皇后的个性,柳清菡也不会信,虽然是放在魏答应身边的钉子,可也是在永寿宫,她不得不防。 之卉将柳清菡换下的衣裳整理好放在一旁,准备明日送去辛者库,闻言,立马就道:“有,双福整日都在盯着魏答应,今儿下午见魏答应身边的暖春借着提晚膳的由头,偷偷的见了长春宫的人,至于具体说了什么,双福就无从得知了。” 柳清菡冷哼:“能说什么,无非就是说早上本宫是如何挑唆皇后娘娘和魏答应的关系罢了。” 听柳清菡这么一说,之卉瞬间明白了自家娘娘早上为何同魏答应多费口舌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一时间,之卉对柳清菡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她低头恭敬道:“娘娘远虑,奴婢敬服。” 柳清菡轻哼一声:“行了,不必拍马屁,从明儿个开始,让魏答应一日三次的到本宫这儿来立规矩,不论是服侍本宫洗漱也好,还是服侍本宫用膳,一律都由魏答应来做,你和紫罗只管看着便是。” “这……”之卉不理解,“恕奴婢多嘴,您这又是为何,虽说偏位嫔妃服侍一宫主位乃是常事,可您不喜魏答应,又何必要她来您眼前碍眼呢?” 况且,魏答应抢了她和紫罗的差事,那她和紫罗要做什么? 柳清菡勾了勾唇角,划出一抹优美的弧度:“自然是——钓鱼。”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拼夕夕太过分了,掉进提现的坑里就出不来了,为了那一点点钻石,我都快没朋友了,但还是提不出来,看着那缺的0.03颗钻石,心里跟猫抓一样,都没心思码字了,呜呜呜。 第64章 之卉一向把柳清菡的话奉为圭臬,故而第二日天未曾亮起,她便让紫罗去了后院东配殿,将还在睡梦中的魏答应给叫起来。 紫罗到时,魏答应主仆还在睡梦中,暖春则是在外间守夜,一听到紫罗的声音,瞬间就清醒了,她打开门,就见紫罗现在窗子旁,暖春紧了紧衣裳,笑着凑过去:“紫罗姐姐,您怎么这会儿就来了?这天儿还早着呢,怎么不多睡会儿?” 都还没到寅时呢。 紫罗眉眼寡淡,并没有要和暖春姐妹相称的意思,直截了当的说:“不早了,再过一个时辰,娘娘就该起身了,咱们伺候娘娘的可不就要早早起身准备着嘛,哪里能这么偷懒呢。你也赶紧服侍魏答应起身,一会儿去正殿伺候娘娘。” 她的每个字暖春都能听懂,可合在一起暖春脑子就有点不够用了,她迷糊的揉了揉眼睛,惊诧道:“这……紫罗姐姐,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怎么听不明白呢?” 什么叫让她赶紧服侍魏答应起身,一会儿去正殿伺候娘娘?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么? 紫罗嫌弃的瞥了暖春一眼:“连话都听不懂,也不知你是怎么爬到了魏答应贴身宫女的位置的。既如此,那我就再说明白点儿好了,打今儿个起,魏答应就要去正殿伺候娘娘洗漱,用膳,立规矩,我这样说,你能听明白了吧?” “可……可是之前,娘娘明明说了不让小主去伺候的。”暖春有些不可置信,不知道柔嫔又在闹哪出,但她知道,要是柔嫔娘娘想折腾魏答应,那她身为魏答应的贴身宫女,也只得陪着魏答应,她可不想被折腾,所以这会儿便起了维护魏答应的心,争辩了一句。 哪知紫罗听了这句话,当即就道:“前几日那是咱们娘娘体恤魏答应每日要辛劳服侍皇后娘娘,所以才说的客气话罢了,娘娘心善,可这也不是魏答应忽视娘娘的理由。” 见紫罗的话越说越重,甚至声音还起了调儿,暖春忙赔不是:“紫罗姐姐消消气,奴婢脑子蠢笨,只是一时绕不过来弯儿罢了,夜里凉,您先回去,奴婢这就叫小主起身,待会儿去正殿,您看可好?” 紫罗冷哼一声:“早这么识趣不就好了,我也不必多费口舌了,只不过回去就不必了,我就在这儿等着吧,你赶紧进去伺候魏答应。” 外面两人的交谈声不小,魏答应就是睡的再沉,也被吵醒了,暖春轻手轻脚的进来,刚一掀开帐子,准备叫醒魏答应,低头就对上了一双睁开的眼睛。 “喝——” 暖春被吓了一大跳,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缓了一会儿笑道:“小主您醒了?” 魏答应点头:“服侍我起身吧。” 暖春利索的扶着魏答应起来,想要同魏答应说些什么,却顾忌着外面的紫罗,只好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小主,刚刚奴婢和紫罗的话,您都听见了?” “听见了,你去让人备水吧,咱们收拾好就去正殿。” 见魏答应坦然,暖春心里有些惊愕:“小主,您怎么就这么答应了,柔嫔娘娘摆明了是在折腾您呢,这个时辰离平时柔嫔娘娘起身的时候还有一个半时辰呢。” 去的早了,指不定就会以柔嫔娘娘尚未起身为由,要她们在正殿外罚站呢。 魏答应揉了揉有些肿胀的太阳穴,眼皮子还有些困:“那又如何?柔嫔娘娘是永寿宫主位,她的命令,难道我还敢不听吗?” 暖春一听,也是,于是不情不愿的出门打水,进来伺候魏答应洗漱。 因为紫罗还在外面看着,暖春也不敢多耽搁,简单的替魏答应梳了个发髻,扑了一层脂粉便罢了。 主仆二人跟在紫罗身后到了正殿,果然见正殿门紧闭,里面的烛火都不曾亮起。 紫罗回身看着魏答应,浅浅的福了福身:“魏答应稍后,您梳妆的时间有些快了,娘娘这会儿还不曾起身,等娘娘起身后您再进去伺候。” 她轻轻松松一句您梳妆的时间有些快了,险些把暖春给气的吐血,合着她怕紫罗等久了,到头来还是她们的错? 但在这里的几个人,显然就暖春最没地位,魏答应虽然是个小主,可对上主位身边的贴身宫女,也少不得赔笑,所以哪怕暖春再有意见,也只得在心里憋着。 紫罗漫不经心的就着廊下微弱的烛光瞥了暖春一眼,见她虽微低着头,可脸上尽是不满,她心中轻笑,等会儿有的她受的。 魏答应一等就是半个时辰,直到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殿门才从里面打开,之卉往门口一站,同紫罗对视了一眼,笑嘻嘻道:“魏答应,娘娘已经起身了,您可以入内伺候了。” 说着,之卉还朝紫罗挥了挥手,紫罗见状,悄悄的转身回了自己房间补觉去了,在外面站了两个时辰,可把她困的。 魏答应笑着点了点头:“我这就去。” 她抬脚上了台阶,暖春就跟在魏答应身后,只是没等暖春踏进正殿的门,之卉就伸手把她给拦下了,她挑了挑眉:“等等,娘娘洗漱用的水还没烧,你去茶水房把水给烧了,然后端过来,要快,等会儿娘娘洗漱完用了早点,卯时三刻还要去长春宫请安,可不能耽搁了。” 暖春闻言,纵然不情愿,但还是去了茶水房烧水,可是等她到了茶水房时,却发现烧水的炭是湿的,见茶水房里没人,忍了一早上的气终于忍不住了,气的一脚就踢上了湿炭。 “呦,你这脾气够大啊,怎么,让你烧个水,委屈你了吗?” 之卉靠着茶水房门框,悠闲的瞥着暖春。 暖春被这声音给吓了一跳,忙转身赔笑:“之卉姐姐这是哪儿的话,能伺候柔嫔娘娘,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她话说的漂亮,实际上心里都不知道诅咒了柳清菡多少次了,一个奴婢爬上来的罢了,竟也这么矫情,她从小也是家里娇养着长大的,要不是家里是八旗包衣,自己也能参加三年一次的大选了。 但她的这话之卉却不信,之卉垂眸瞧着暖春粉色的绣鞋上沾染的黑色碳灰,哼道:“是么,我看你不是这么想的吧,你要是心里没有气,那刚刚又何至于拿炭火出气?” 暖春一噎,绞尽脑汁想办法敷衍:“之卉姐姐有所不知,奴婢只是想看看这炭好不好用罢了,所以就试了试,谁知这炭竟然是湿的,这如何点的着?还是要换一些好炭过来,以免耽搁娘娘梳洗。” 之卉不耐烦道:“就你事儿多,莫不是不愿意伺候娘娘,故意找借口偷懒吧?这好好儿的炭,还是昨儿内务府才送来的,怎么我听着你这话的意思,是内务府的那帮奴才竟然敢敷衍娘娘,送了没人用的湿炭过来?” 之卉挤兑暖春的同时还不忘给暖春挖坑,要是暖春继续说这炭火是湿的,那就是在说内务府办事不仔细,到时候她可会好好儿的替暖春宣扬宣扬,得罪了内务府,有她好受的。 暖春也明白其中利害,一个激灵,忙否认了。之卉脸色这才好多了,指着炭火道:“赶紧烧水,娘娘还等着呢。” 见躲不过去,暖春只好委委屈屈的蹲下,从炉子旁边取过火种,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点着了湿炭,只是湿炭到底不好烧,没一会儿,一股子浓烟就迎面往暖春的鼻子里钻,直直熏黑了她的脸。 之卉憋着笑,一扭头招呼身后的小宫女:“去端些温水,咱们去瞧着魏答应伺候娘娘。” 敢在背后捅刀子,这还只是开胃小菜呢。热水她早就准备好了,她怎么可能为了为难暖春,而不照顾好娘娘呢?万一耽搁了请安,那可就划不来了。 正殿,魏答应甫一进去,就被小宫女引到了寝殿,绕过珠纱帘子,就见柔嫔一身桃红色的寝衣,正坐在梳妆台前慵懒的打着哈欠。 这动作要换成旁人来做,那定然是不雅观的,可这会儿她见柔嫔极其自然的做了出来,非但没有不雅,反而带了一股子她说不出来的味道,独具风情。 魏答应眼里闪过一丝羡慕,身体却很及时的行礼:“柔嫔娘娘安。” 柳清菡听见声音,转头瞧了瞧打扮得体的魏答应,眉毛一挑,故意道:“魏答应?你怎么在这儿?” 魏答应一怔,不是柔嫔要她来伺候的么,怎么这会儿看柔嫔这反应,像是不知道一样?可柔嫔要真不知道,那她身边的宫女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各种想法在魏答应脑海中转了几圈儿,见柔嫔还在看着她,等她回话,她忙笑着道:“臣妾是来服侍娘娘的梳妆的,自臣妾住进永寿宫以来,娘娘都待臣妾很好,不曾缺少过臣妾用度,臣妾位卑,也没有什么好报答娘娘的,只能亲自来服侍娘娘,聊表心意了。” 柳清菡满意的点头:“魏答应有心了,既如此,本宫倒是不好不让你伺候了,只是本宫的衣食起居素来精细,魏答应可能做好?若是做不好,你提前说出来,本宫也不会怪你。” 魏答应道:“娘娘放心就是了,臣妾虽然笨手笨脚,可该臣妾做的,臣妾绝不会推辞。” “那便好。” 话落,之卉正好带着小宫女端着水进来,盆边还放着两方巾帛。 之卉福了福身,对魏答应道:“魏答应,娘娘净面时很是仔细,为了以防您做不来,还是奴婢先给您讲一讲。” 她说着,见魏答应点头应允,便继续道:“娘娘每次净面,都要先用热巾帛敷面,要停留半盏茶的时间,随后就要赶快敷上冷巾帛,冷巾帛只需三个呼吸就好,这些做完后,就要用娘娘日常保养的润肤膏,在手心慢慢化开,然后仔细替娘娘按摩。” 说到这里,之卉怕魏答应没记住,还特地问了句:“魏答应,您记住了吗?” 魏答应正在心里咂舌,她服侍皇后娘娘时,皇后娘娘也不过只是用了花苞水净面便罢了,哪里有柔嫔的步骤这么精细,这般保养,也难怪肤如凝脂,不上脂粉时,肌肤也是好的令人嫉妒。她回去时,也可以这样试一试。听见之卉问她,她忙点头:“记住了。” “那便请吧,烦请您在伺候娘娘净面时,先把您的手捂热,省的冷到了娘娘。” 说完,之卉便站在一旁,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魏答应,只要魏答应有哪一步没做对,她就冲上去把巾帛给夺下来,换她伺候娘娘去。 好在这些步骤虽然繁琐,但魏答应却记得一丝不差,虽然磕磕绊绊,但到底把所有步骤都完成了。 好不容易伺候着柳清菡洗了脸,又要伺候她梳头,在梳头前,之卉又是一大堆的步骤和叮嘱:“……您要先把娘娘的头发梳的通顺了,然后再用篦子沾了花苞水梳上一百下,梳完后才能挽发,娘娘不喜用太多的假发包,魏答应要斟酌着用……” 魏答应拿着梳子,看着眼前柔顺如绸缎的一头青丝,一下一下梳的认真,等到沾花苞水的时候,她瞥见里面有这个季节尚未完全开花的玫瑰花苞,不免有些惊奇,但她也知道柔嫔的手艺,所以没问出口。 等到给柳清菡戴首饰时,魏答应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妆奁,心里的羡慕几乎忍都忍不住了,这里面的许多珍品,她连见都不曾见过,柔嫔却有这么多。 镜子里,柳清菡将身后魏答应的神情看的清楚,不免满意一笑,不枉她昨儿个连夜让之卉把这些东西从库房里拿出来。 话说,皇帝赏给她的首饰什么的,虽然都是珍品,可皇帝的眼光她却不敢恭维,所以除了一些她看得上眼的,余下的就算再珍贵,她也没戴在头上过。 梳好了发鬓,就是更衣,更衣的步骤之卉没什么要说的,只是再三叮嘱魏答应要轻柔。 待柳清菡整个人装扮好后,她对着一旁立着的大穿衣镜照了照,摸了摸耳朵上的坠子,笑道:“魏答应的手艺不错,本宫很满意,之卉,去把那支金螺丝海棠簪子拿来。” 之卉应了声,从首饰盒里挑出了金螺丝海棠簪子双手递给柳清菡,柳清菡接过,仔细打量了一眼魏答应的发鬓,寻了个地方给簪了进去:“好歹也是个答应小主了,服侍了皇后娘娘这么久,皇后娘娘竟然连一件能戴的出去的首饰都没赏过你,本宫瞧着这支簪子你戴着正合适,就赏给你了,也算是你伺候本宫的奖赏了。” 魏答应刚刚是看见过这支簪子的,心里也喜欢的紧,只是她却没想到能柔嫔能这么大方的就赏了她。她伸手摸了摸簪子,余光不经意瞥见穿衣镜,不知是不是这簪子的缘故,魏答应竟觉得自己又好看了几分。 柳清菡习惯在请安前用一些早点垫垫肚子,这样哪怕请安的时间过长,她也不用饿着肚子坐在那里等了。 好容易用完了早点,暖春才捧着热水姗姗来迟,之卉瞧着她的脸被炭火熏黑的模样,一脸的嫌弃:“真是放肆,仪容不整,也敢往娘娘跟前凑?还不赶紧滚出去,别碍了娘娘和小主的眼。” 暖春一阵委屈,本想向魏答应求助,哪儿想到魏答应也是一脸嫌弃的的看着她,只好又捧着热水灰溜溜的走了。 用过早点,柳清菡便带着魏答应去长春宫请安,至于魏答应饿不饿肚子,那就不是她关心得事儿了。 直到出了长春宫,魏答应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后面还有许多事情在等着她呢,请安后回了长春宫,柔嫔要练字,她就要在一旁磨墨,柔嫔要弹琴,她就要在一旁捧着曲谱,柔嫔要用膳,她就要在一旁布菜,柔嫔要午睡,她就要在一旁打扇,轻了不行重了也不行。 而这一日,只是开端罢了,接连几日下来,都是如此。 不过魏答应因为是小主的缘故,做的活儿还都是轻省的,而暖春,除了头一日用湿炭烧水外,后面几日还要替小厨房劈柴,给之卉和紫罗洗衣裳,等她的活儿干完后却发现,宫女的膳食一口都不剩了,她又只能饿着肚子睡觉。 这日亥时,好不容易等柳清菡睡觉了,魏答应才能回到自己的东配殿,她回去没多久,暖春也揉着肚子回来了,一见魏答应,就满肚子的委屈:“小主……” 只说了两个字,暖春就饿得想哭。 魏答应也累了一日,没什么功夫理会她,所以也就当没看见暖春微红的眼眶,她的声音泛着疲惫:“我累了,去打盆水来。” 暖春也累的不想动,她瘪了瘪唇:“小主,您就这么任由柔嫔娘娘这样欺负咱们?” 魏答应眼皮子动都没动:“有你说这句话的功夫,水早就打进来了。” 她这几日是被柔嫔当成宫女使唤没错,但柔嫔出手也很大方,每日都会赏自己首饰,这让魏答应的心里有些矛盾,她伺候皇后,也是这般小心翼翼,到头来还要看皇后的脸色,反而她伺候柔嫔,柔嫔的事儿虽然不少,可她也能得了好处,这么一比较,也没那么不堪了。 更何况,她这几日观摩柔嫔的衣食起居,梳妆保养,自己也看出了许多门道,这些东西,日后她也照着做,说不准自己的肌肤就能养的和柔嫔一样细嫩了,有了好肌肤,到时候想要得宠,还不是轻而易举? 所以有好处可得,她对伺候柔嫔这事儿还真不那么抗拒了,甚至隐隐有一些期待。 可魏答应乐意,暖春就不乐意了,只是见魏答应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只好不情愿的出去打水。 这日,暖春又悄悄的跑出永寿宫,到了御花园里绕了几圈,又原路返回。 长春宫,琦玉脸色难看的进来,打断了皇后和谷翠的谈话。 皇后拧眉道:“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谷翠也道:“在皇后娘娘面前,你这副样子,不是凭添晦气么?” 琦玉握了握拳头,忍了又忍,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娘娘,奴婢对不起您,奴婢有负您所托。” 皇后见琦玉这个样子,心里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忙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琦玉死死咬着牙道:“娘娘,奴婢怀疑,魏答应投靠了柔嫔。” “这怎么可能?”谷翠一惊,忙问:“不是说这些日子柔嫔日日磨搓魏答应?” 魏答应是脑子有病了不成? 琦玉虽然不想承认,可却不得不承认:“奴婢也不相信,可是方才暖春告诉奴婢,虽说柔嫔日日磨搓魏答应,但很有可能是做给咱们看的。据暖春所说,魏答应受了这么多磨搓,心里不仅没有半点对柔嫔的怨恨,反而还不许她说柔嫔的半分不好,每日对伺候柔嫔一事格外积极。而且……而且魏答应每日都能得到柔嫔的赏赐,每次赏赐的东西都格外珍贵,不是金簪就是玉镯子。” 皇后听着琦玉的话,眉心都能夹死苍蝇了:“这永寿宫到底在搞什么鬼?还有,暖春的话到底可信不可信?别不是她受不了柔嫔的磋磨,故意这样说的吧?” 虽然皇后这样说,但心里还是有几分怀疑的,毕竟当初魏答应初次侍寝她就存了疑心,更别说现在了。 琦玉摇了摇头:“暖春还是可信的,她的哥哥是大爷手下的三等侍卫,自然不敢说假话来蒙骗奴婢。” 谷翠不信:“柔嫔怎么能同皇后娘娘比?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有皇后娘娘做靠山,魏答应是眼瞎了才能去投靠一个奴婢出身的柔嫔。” 琦玉羞愧的低着头,娘娘一连两次把事情交给她,她却一次都没做好,如今还让从长春宫出去的两个叛徒狼狈为奸,万一……万一她们合起伙儿来要对娘娘不利,那可如何是好? 皇后想了想,干脆一咬牙:“高贵人的事儿不能再拖了,找个合适的时机去吩咐魏答应办了。” 她原本是想等着自己怀上了身子后,再履行对高氏的承诺的,如今来看,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况且,她费尽心思调*教出一个魏氏,本是想着要魏氏分了柔嫔的宠,谁曾想柔嫔手段这么不可小觑,不动声色的就把魏氏给弄得转了心思。 皇后这话一出,就遭到了琦玉的反对:“娘娘,咱们这么做,风险太大了,要是魏答应真的背叛了娘娘,那这事儿岂不是就成了咱们主动往柔嫔手里送把柄吗?不然,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琦玉比了个手势:“索性由奴婢亲自动手……” 在琦玉的心里,是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个。 “不可。”谷翠不赞成的摇头,“你这性子还是这么急,娘娘这么做,自有娘娘的道理,再说了,魏答应身边不是还有暖春吗?” 这边,皇后主仆在商量着如何处理了魏答应,永寿宫里,双福步履匆匆的回来,柳清菡特意找了个借口支开魏答应,没等魏答应走远,便问:“如何?” 双福嘿嘿一笑,声音半低半高,隐隐只够魏答应听几个字眼儿:“……暖春……皇后……长春宫……” 魏答应眼皮子一跳,暖春是皇后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先解释两个问题哦 第一,为什么魏答应在辛者库有那么多银子和首饰给了管事姑姑,还嫉妒柔柔的东西,那是因为魏答应家是包衣,她们用的首饰都是不能花里胡哨的,宫里内造的更好看也更珍贵,还有就是女人喜欢一切漂亮的东西。 第二,为什么皇后听了魏答应有可能背叛她,脑子里的想法不是怎么验证这话的真假,而是想着怎么除掉她。答案是皇后不是一个会轻易信别人的人,哪怕魏答应,她也只是存了利用的心思,所以当她发现这个人不能为她所用时,就想着杀了也不便宜别人。 所以,你们能明白为啥皇后要让魏答应去干掉高贵人了吗? 第65章 柳清菡玩儿了这么一手,既让魏答应觉得伺候自己有利可图,又让皇后知道了她与魏答应之间的亲近,还间接的告诉了魏答应自己身边的暖春不可信,一举三得。 只是她更明白,皇后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魏答应变成了她的人,所以一定会有动作,至于是对她下手,还是会对自己下手,亦或是同时对她们两个动手,她还尚不知晓。 想了想,柳清菡还是觉得,自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她冲双福招了招手,低声吩咐了几句。 接下来的日子里,柳清菡把永寿宫看的紧,就连长春宫,她都有让双福找人去偷偷盯着,而魏答应,依旧日日在正殿伺候。 柳清菡的做法,在皇后的有心宣扬,甚至添油加醋下,整个后宫都知道了,就连皇帝都有所耳闻。 故而在皇帝来永寿宫时,也避免不了提起这件事:“魏答应是惹你不高兴了?” 他说这话原本也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是传言听得多了,有些好奇罢了。可柳清菡却当成了皇帝在警告她适可而止。 柳清菡瘪唇,接过之卉手中的茶盏奉给皇帝:“皇上为何这么问?难道在您眼中,臣妾的脾气就那么不好么?” 皇帝悠然自得的撇了撇茶叶浮沫:“朕可没有这么说,只是这些日子,朕听的多了而已。” 他并不在意柔嫔脾气好不好,只要当着他的面表现出来的脾气是他喜欢的,背后如何他并不关心,这并不是说他喜欢两面人,而是身为主子,若是脾气好了,难免会让人觉得好欺负。 况且,柔嫔的性子是他宠出来的,他自然而然就会比对旁人多了几分纵容。 这会儿皇帝在,魏答应自然是待在了自己的东配殿,柳清菡娇气的哼了一声:“那皇上可否告诉臣妾,您都听说什么了?” 皇帝惊讶的挑眉看她:“你做了什么事,难道还要让朕说出来不成?” 自己心里就没点儿数? “当然啦,您要是不说的话,臣妾怎么知道臣妾做的事情是不是和您听到的一模一样呢,毕竟像这样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等传到您耳朵里都不知成什么样子了,要是您不说出来,臣妾没有办法解释,那您岂不是就会误会臣妾,那臣妾得多冤啊。” 柳清菡面容严肃,认真的看着皇帝的眸子,没有任何心虚。 皇帝被柳清菡清澈的眼睛看的一怔,没想到柔嫔一个后宫女子,竟然也能有这般见地。 他身为皇帝,自然不会听风就是雨,外面传到他耳朵里的,都是想让他听到的,虽然他不会信,私下里也会让人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再做决断,但这都是对于前朝来说,而对于后宫这种他闲来解闷儿的事儿,自己还真不会过多的费心思去寻求真相,整个后宫都是他的,这处不如意,他不高兴了,换一处就是了,总有一处是合他心意,能讨他高兴的。 所以他还是头一次从后宫女子的口中听出了这样的话,皇帝放下茶盏,拉了柳清菡靠近他:“自然是说柔嫔心思恶毒,嫉妒魏答应,整日打骂魏答应了。” 柳清菡装作吃惊的模样,不可置信道:“皇上,您看臣妾像是长了一张恶毒的脸么?” 皇帝捏着她的下颌,装模作样的仔细看了两眼,然后轻笑:“朕瞧着是不像,可这谁又说的准呢,朕向来不以皮相看人。” 有的人,长得一副纯真无害的模样,实则心思歹毒,而有些人虽然其貌不扬,但心地纯善。柔嫔,相貌够美,浑身上下都长到了他的心坎儿里,但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他还真没琢磨过。 柳清菡心里一突,总觉得皇帝这话像是在映射什么,好在她面部表情到位,没让皇帝看出什么不妥来。 她骄横的挣脱了皇帝的手,没敢再问下去,嘟着唇解释道:“臣妾才没有打骂魏答应,就连魏答应日日来正殿服侍臣妾,都是魏答应自己要来的,臣妾可没有逼迫她,反而臣妾倒是觉得,魏答应对伺候臣妾一事还格外上心呢,比臣妾的贴身宫女伺候的都尽心。” “原本臣妾还觉得有哪里不对,现在臣妾算是知道了,魏答应肯定是算到了这点,想要败坏臣妾的名声。” 柳清菡愤愤的搅着手帕,毫无心理负担的倒打一耙,还给自己安了一个受害人的形象,只是皇帝信不信就不知道了。 皇帝好笑的看着柔嫔拿手帕出气,伸手把人揽进了怀里:“好了好了,现在知道也不晚,你也该多长个心眼儿了,你要是觉得魏答应心思不纯,日后就少让她到你跟前来。” 柳清菡咬唇:“皇上说的倒轻巧,臣妾与魏答应同住一宫,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是避免不了的。” 她有些丧气,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又突然高昂起来:“不过臣妾的位份好歹也比魏答应高了那么多,想要找个借口罚她,太简单不过了。” 听柔嫔这么大大咧咧的就把要罚魏答应的话当着他的面儿说出口,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当着朕的面儿说这些,就不怕朕觉得你恶毒?” 柳清菡仰着头,突然捂住自己的檀口:“是哦,那皇上快把这句话忘掉,您什么也不记得,臣妾什么也没说过,臣妾在您心里,依旧是人美心善的柔嫔娘娘。” 皇帝捏了捏柳清菡滑嫩的脸,笑的胸膛不断震动着:“这可不行,朕既然听到了,那就忘不掉,爱妃可要想个办法堵住朕的嘴才可以。” 柔嫔果然是他的开心果,哪怕在朝堂上再多政事烦心,来了永寿宫,他总是能笑出来。 伺候了皇帝这么久,柳清菡自然明白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娇娇羞羞的在皇帝的薄唇上亲了一下,下一瞬就被皇帝给剥夺了主动权。 粗粝的大手放在柳清菡的领口,一个用力,身上的扣子瞬间分崩离析,而她的身子在这么多年皇帝的调*教下,早已变得敏感异常,没一会儿,就在皇帝手中软了身子。 两人也没叫水先洗漱,就这么在柳清菡平日待的炕上做了一回,然后才转战寝殿。 …………… …………… …………… 第二日,吃饱喝足的皇帝心情异常的好,临上朝前,想起昨日同柔嫔的谈话,皇帝难得关心起传言一事:“关于柔嫔苛待魏答应的传言,可属实?” 吴书来低着头,讪讪笑着,就凭皇上您心情大好的从永寿宫里出来,哪怕属实,他也得替柔嫔娘娘说好话遮掩,不过…… “回皇上的话,奴才琢磨着,传言到底是传言,不可信的,昨儿奴才还打听了一下这事儿,都说是魏答应主动要去服侍柔嫔娘娘的,估摸着柔嫔娘娘也觉得叫魏答应服侍过意不去,所以每次魏答应去正殿,柔嫔娘娘总是会赏魏答应一些首饰绸缎。” 皇上昨儿沉浸在柔嫔娘娘的美人榻上不可自*拔,他也没闲着,特意找了几个永寿宫的宫人问话,至于永寿宫的人是不是向着柔嫔娘娘说了好话,这就不在吴书来的考虑范围内,只要他自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能交的了差即可。 “柔嫔也是这后宫难得的心善之人了。”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顺便夸赞了一句,看来柔嫔没骗他。他心情愉悦的上了朝后,一下朝换下朝服便往长春宫去。 五月的天在早上辰时以后就足够有温度了,哪怕有华盖遮挡,皇帝到长春宫时,头上也是溢出了细汗。 彼时皇后刚喝完药没多久,殿里的药味儿都没完全散去,见皇帝没让人通报,突然就进来了,心里一惊,然后就迎了上去:“皇上万福金安,这个时候,您怎么来了,瞧您这一头汗,吴书来也不知仔细一点儿伺候。” 皇后一边让人去打水,一边从自己前襟处抽出帕子替皇帝擦汗。 离的近了,皇帝鼻尖儿处若有若无的药味儿愈发清晰起来,他问:“皇后身体不适?” 皇后含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近来臣妾换了些药方调理身子罢了。” 一说起这个,皇帝瞬间想起了一件事:“朕听说,你最近都没有让刘太医给你请过平安脉了,连刘太医给你开的补药也换了?” 皇后点头,把湿了的帕子递给宫女,扶着皇帝坐下,自己又坐在皇帝对面:“是,臣妾换了陈太医开的方子,陈太医医术虽然比不上刘太医,可是陈太医却更清楚臣妾的身体状况。” 不过是换了一个太医,皇帝见皇后坦然,也没再问下去。 现在还不到紫禁城放冰的时候,长春宫里有些闷闷的,皇帝和皇后身后分别站了两个宫女打着扇子,丝丝凉风传来,皇帝瞬间觉得舒适了许多,他看着皇后道:“皇后近来可有听说宫里的流言?” 皇后拿果子的动作一顿,随即点头:“臣妾听说了一耳朵,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儿了?” 皇帝捏着十八子,缓缓拨动着:“虽然是件小事,但传出去到底对柔嫔的名声不好,皇后身体不适,对这些小事疏忽了,朕也明白,只是宫里流言多了,终究不是什么好事,皇后得空,还是好生整顿一下吧。” 原先皇后待柔嫔还是极好的,可自从几年前柔嫔小产,里面有了皇后的手笔,两人的关系就愈发疏远了,甚至皇后屡屡为难柔嫔,只是柔嫔却丝毫不知,曾经还为了皇后顶着他的怒火求情,也算是一片赤诚之心了,只可惜皇后体会不到。 他也不能因为柔嫔就训斥皇后,便只能委婉的提醒皇后。 皇后面色有些僵硬,皇帝这话明着是没怪她,甚至还贴身的给她找好了理由,可话里的意思,不就是在责怪她不作为嘛。皇后笑了笑:“皇上说的是,臣妾本以为只是一些真真假假的流言罢了,等时日久了,自然就会淡下去,若是臣妾出手弹压,难免会让旁人觉得有掩耳盗铃之意。” “宫里的是是非非从来都没有停止过,身为主子,如何行事也不需要和奴才们交代,皇后,你的顾虑太多了。” 皇帝沉声教导皇后,在他看来,皇后和嫔妃是不一样的,他可以允许皇后心狠,允许皇后有手段,这样才能更好地打理六宫,而嫔妃,只需听话,讨他欢心就够了,所以这话,他从来都不会和柔嫔说,却能够毫无顾忌的在皇后面前说,也恰恰是表明了他看重皇后。 皇后心下一泠,忙起身屈膝:“臣妾明白了。” 凡事过犹不及,皇帝一向奉承这个道理,见皇后心里有了几计较,他就又说起了另一件事:“和敬今年也十五了,按照汉人的传统,十五岁也是及笄礼,朕的意思是,今年和敬的生辰,便大办,也算是朕和你为人阿玛和额娘的一点心意了。” 说起来,和敬公主的生辰,皇帝是没记住的,只是耐不住身边有个尽职尽责的大总管时刻提醒,他又考虑了一下,就有了这个决定。 皇帝想着和敬,皇后只有欢喜没有伤心的道理,不过碍于她节俭的性子,还是略略推辞了两句,见皇帝态度坚决,也就顺势应下了:“皇上考虑周到,不如就在长春宫办好了,也可请六宫姐妹们同聚。” 对于这个,皇帝并不怎么关心:“皇后做主就好。” 帝后二人的谈话柳清菡并不知晓,这会儿她正在寝殿里,褪去了一身衣裳,小腹下方盖了一块儿薄毯,任由之卉一点一点的往她的身上涂抹着由珍珠粉和柳清菡从花卉中提取的各种嫩肤精油。 其实她完全用不着这些,不过是为了做给魏答应看罢了。 正殿里花香四溢,魏答应目光落在柳清菡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上,养了一段时间的指甲死死抠着手心。 柔嫔身上的痕迹,可都是皇上疼爱柔嫔的证明,怎么人与人之间就差这么多,皇上待她,可从来没有这么疼爱过。 魏答应硬是逼着自己的视线从柔嫔身上移开,落在一旁放着的小瓶子上:“这味道可真好闻,臣妾瞧着,不像是内务府的东西呢。” 柳清菡趴在榻上,勾了勾唇角:“确实不是内务府的东西,这些养身子的东西,都是本宫亲自调配的,怎么,魏答应也感兴趣?” 魏答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身为女子,哪里会不习惯养身的东西呢,臣妾自然也不例外。” 这些日子,她从柔嫔这里学了不少保养肌肤的方法,自己还回去试了试,果真发现自己的皮肤好了不少,原本还有些干燥的脸,也缓解了许多。这不禁让她对柔嫔其它的东西也更感兴趣了。而柔嫔用的这些闻着很好闻的脂膏,她也喜欢的不得了,就想着什么时候柔嫔能赏她一点。 许是看出来了魏答应的心思,柳清菡大方的拿了一个瓷瓶对着魏答应举起手:“你说的对,女子就该好好儿保养自己,这样才能留住皇上的恩宠,本宫虽然不怎么喜欢你,但你好歹也是本宫宫里的人了,你住进永寿宫时,本宫也不曾给过你什么,这瓶脂膏,就当是本宫补上了之前的赏赐罢。” 魏答应又惊又喜,又是不敢相信,柔嫔竟这么容易就把这珍贵的东西给了她?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楞在了原地。 柳清菡本是趴着,又手臂往后的举着胳膊,没一会儿手就酸了,她不悦的喊了一声:“魏答应?” 魏答应这才反应过来,忙接过脂膏,头一次真心实意的对柔嫔行礼道谢,同时心里也不理解柔嫔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柔嫔想要收买她? 这会儿,之卉涂抹珍珠粉的动作告一段落,柳清菡坐起身,扯过一旁的小衣穿上,凶狠道:“这东西也是本宫自己琢磨出来的,连皇后娘娘都没给呢,你可要管好自己的嘴,最好连你的贴身宫女也不要说,否则本宫定然叫你好看。” 人性都是自私的,魏答应也不例外,她心中清楚柔嫔给她的东西效果有多好,自然不会做那等蠢事,忙保证道:“娘娘放心,臣妾自然知道分寸。” 柳清菡这才满意的点头:“这就好,你先回去吧,本宫不用你伺候了。” 拿到了东西,自然该好生试一试才觉得安心,魏答应也没再强留,告退回了东配殿。 魏答应一走,柳清菡立马道:“服侍本宫沐浴。” 身上的脂膏,虽说用一次并无大碍,可还是要尽快洗掉才好。 之卉不明白为何娘娘刚涂好了身子,转头又要沐浴,但她一句多余的话也没问,只扶了柳清菡去了浴室。 那厢魏答应回了东配殿,依旧没有看到暖春,心里不由得憋了一股气,别以为她不知道,之卉除了刚开始的几日有为难过她,后来可是见了她连话也不屑说的,她不用做活儿,这个时辰又不在东配殿,还不知去哪里了呢。 想到这里,魏答应突然想到那日她在正殿偷听到的话,她眼神有些狠厉,一个心不在她这儿的奴婢,留着也没什么用,她既然能弄死了辛者库的管事姑姑,那她,也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 只是,要是暖春就这么死了,皇后那里她也不好交代。 魏答应紧紧捏着柳清菡给她的瓷瓶,摇了摇头把思绪甩了出去,如今最要紧的,是皇上的宠爱。她原本以为自己来了柔嫔宫里,柔嫔会见不得她得宠,谁知皇上每次传她侍寝时,柔嫔从来没使过绊子,只不过是皇上来看柔嫔的时候,柔嫔也不让她往皇上跟前凑罢了,这么一看,其实柔嫔为人也算不错了。 而且……她嗅着瓷瓶里传来的香味儿,头一次追随皇后的心渐渐有了松动。 柳清菡并不知道,仅仅是一瓶脂膏,便动摇了魏答应的心思,若是知道了,定然会再多送几瓶,好好儿的引诱引诱魏答应。 在这宫里,不怕对方图你什么,就怕对方什么也不图,若是真的不图什么,那自己就该小心对方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了。 因为和敬公主十五岁生辰,皇后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筹办生辰宴会上,都没空搭理魏答应和柳清菡,柳清菡也乐的正好,皇后的视线不放在永寿宫,她总是能有时间在魏答应身上做更多的准备。 五月底,和敬公主生辰这一日,众人都齐聚长春宫,帝后二人坐在主位,和敬公主亭亭玉立的站在帝后面前,举着酒杯道:“皇阿玛,皇额娘,今日是女儿生辰,女儿有几句话想说。” 皇帝颔首笑道:“有什么话就说吧,今日你是寿星,你的话,朕还是想听一听的。” 和敬公主微微一笑:“多谢皇阿玛。皇阿玛,女儿知道,女儿自幼不懂事,常与弟弟们发生争执,连累您和皇额娘因为女儿的事忧心,可如今女儿长大了,再也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女儿会肩负起身为一个长姐的职责,日后教导幼弟,给弟弟们树立一个好的榜样。也能报答这么多年您和皇额娘的养育之恩。” 多年前也是这一日,她在御花园与三阿哥和四阿哥发生口角,惹得皇阿玛不悦,以至于这些年来,除了往日年节宴会,皇阿玛竟在没来看过她一次。 身为皇室嫡公主,她清楚的知道,皇阿玛的宠爱便是她立足的根本,所以这些年来,她收敛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锋芒,力求做皇阿玛自己心中最完美的女儿,只有这样,她才能成为皇额娘的依靠,皇额娘也不用日日求神拜佛,汤药不断地求子了。 果然,皇帝听了和敬公主这番话,很是感动,他扭头对皇后道:“皇后啊,你瞧,咱们的和敬也长大了,懂事了,知道爱护幼弟,这很好。” 皇后眼含笑意的看了和敬公主一眼:“皇上可别夸她了,好不容易沉稳了一些,若是您再一夸,可又要骄傲了。” 皇帝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朕的女儿,是天之骄女,骄傲本是应该。” 当然,和敬公主可以对着任何人骄傲,唯独不能对着他,这一点,以往的和敬公主不甚明白,如今却是清楚的很。 和敬公主举了举杯:“女儿敬皇阿玛一杯。” 这个面子,皇帝自然会给,皇帝一口闷了清酒,和敬才坐会自己的位置上,一场生辰宴才算正式开始。 柳清菡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歌舞,脑子里想着方才和敬公主的做派,不由得感叹,皇宫果真锻炼人,皇后能把和敬公主打磨成今日这副模样,想必费了不少心血吧。 在这个宫里,任谁活的都不是真正的自在,哪怕是皇帝的儿女,也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怎么说呢,可能铺垫有点多,前面皇帝和女主的戏份,纯粹是想给你们吃肉。 应某位姐妹的要求,我准备了肉吃,就当是收藏满五千的福利了,还是老规矩哦。 对了,不要举报我,不然肉渣也没了,呜。 不要脸的说一句,我还是很宠我的读者哒~ (允许你们在评论区狠狠夸我人美心善,我不会介意的哦) 第66章 和敬公主生辰过后,皇帝嫌紫禁城闷热,索性举家搬迁到了圆明园避暑,圆明园是皇帝每年都要来的地方,只不过来的时间不同,柳清菡记得,去年是二月份来的,不过她的住处依旧没变,还是在天然图画。 天然图画位于后湖东岸,南部凿池,北部住院,是欣赏后湖景色,远眺西山风光最佳之地。主体建筑为一方楼,楼北为朗吟阁、竹萿楼、五福堂、竹深荷静,在庭院东侧,西为静知春事佳,东为苏堤春晓。 苏缇春晓独立于东面,同其余住处的建筑群尚且有些距离,柳清菡便选了这处为居所,而魏答应也跟着她住进了天然图画的朗吟阁。 因为圆明园温度的原因,本该在五月底就过了花期的牡丹,在圆明园里,六月中旬依旧开的艳丽,皇后便骤然来了兴致,遍邀嫔妃于镂月开云殿赏花。 柳清菡得知时,魏答应也在一旁,她握着象牙柄的苏绣团扇轻轻摇了摇:“魏答应,你觉得如何?” 魏答应抿唇,面色有些纠结:“臣妾,不知娘娘所言何意。” 不是她敷衍,是她确实不知道柔嫔在说什么。 柳清菡轻柔一笑,起身缓缓逼近魏答应,学着皇帝捏她下巴的模样捏着魏答应的下巴,然后猥琐的摩挲了两下:“本宫赏你的脂膏,看来效果不错,这般细腻的肌肤,本宫摸着都爱不释手,更别说皇上了。” “娘娘的东西,自然都是极好的。” 魏答应挤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夸赞却是由心的,柔嫔的东西,不论是脂膏,还是首饰绸缎,都是自己从前不曾拥有的,柔嫔对自己的大方程度,简直让她心慌,可她又转念一想,柔嫔定然是对她有所要求,如同皇后一样,若她身上没有利用价值,想必她都不值得柔嫔多看一眼吧? 尽管魏答应极力掩饰,但柳清菡还是从她的面部表情中看出了不自然,这说明她的心里压根儿就不平静。 不平静才好,不平静她才能趁虚而入。 柳清菡松开手,又坐了回去,依旧笑意盈盈:“你一向聪明,不然你也不会被皇后娘娘从那么多宫女里选中,成了皇上的嫔妃,只不过,魏答应,本宫想听你说一句实话,你觉得,皇后到底待你如何?” 当然,在她宫里企图用打碎花盆来吸引皇上的注意力,那是脑残的做法。 话她已经说的够明白了,只要魏答应不蠢,自然知道该怎么办。她之所以选在今日和魏氏摊牌,逼魏氏站队,是因为这儿是圆明园,而富察傅恒,则是圆明园事务大臣,总管圆明园,有他在,皇后在圆明园想要做什么,岂不是如同逛自己长春宫花园那般简单,要是皇后狠狠心,无所顾忌,说不准她还能不能回紫禁城都是两说呢,所以她不得不做好万全的准备。 而魏答应是早就出现在她的计划里的,虽然皇后并不信任她,但这并不妨碍她利用魏答应做些什么。 魏答应心下一惊,这次她听懂了,其实她心中的天平早已倾斜了,她只要效忠柔嫔,有数不尽的好处等着她,只能变美这一点,她都会毫不犹豫,可同样的,她也担心皇后事后的报复,她犹犹豫豫道:“皇后娘娘……是不会轻易放过臣妾的。” 柳清菡会心一笑:“当初皇后娘娘也没放过本宫。” 只这一句,就像是给魏答应安了一颗定心石,她郑重道:“娘娘若有吩咐,臣妾义不容辞。” 柳清菡见状,也没急着吩咐魏答应办事,反而叫了一声紫罗。 紫罗应声进来,手里捧了个托盘,而托盘里的东西,魏答应再熟悉不过,是柔嫔用的养身脂膏,只是这一次的数量,比之前赏她的更多。 魏答应看着十数个瓷瓶,眼里带着渴望,柳清菡笑道:“本宫对自己人一向很好,之前本宫给你的,你该是用完了,这是本宫新配的,你拿去用吧。” 想要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吃草,皇后那做派纯属就是压榨,魏答应心有不平很正常。 只有让底下人心里舒服了,才会尽心尽力的为自己办事,当然,还有一种办法便是利益共同体,若她与魏答应的利益一致,魏答应自然不会背叛她,可她却不想养一个手里随时有她把柄的人,还是像这样,牢牢的把人捏在手里,比什么都强。 魏答应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喜悦,她觉得,没有什么比这更让她满意的赏赐了:“多谢娘娘。” 柳清菡垂眸理了理袖口:“不必,这都是你该得的,明日的赏花宴,知道该怎么做吗?” 魏答应小心翼翼道:“还请娘娘明示。” 柳清菡满意的点头:“之前你在永寿宫怎么伺候本宫的,在外面也要怎么伺候本宫,明白么?” 见魏答应点头,柳清菡又道:“明日记得打扮的精致一些,免得出去了旁人说本宫亏待你。还有,你身边的暖春,自己小心一点,她可是经常通风报信呢。” 魏答应点头应是,看来柔嫔是真的把她当自己人了,连暖春的事都提醒了她。 柳清菡在心中狂点头,用一个魏答应已经知道的消息,又换取了魏答应多一点的信任,完美。 申时,又是皇帝翻牌子的时候,敬事房总管郭得禄笑眯眯的来了苏缇春晓:“恭喜柔嫔娘娘,皇上今儿个翻的是您的牌子,于酉时一刻前往九州清晏侍寝,还请您早做准备。” 郭得禄笑的一脸褶子,来圆明园这半个月来,他每次去九州清晏,每次都无功而返,惹得太后娘娘都几次三番的敲打敬事房,说要是皇上再不翻牌子,就要摘了他的脑袋,今儿个他在心里求爷爷告奶奶的,皇上才终于赏脸,他能不高兴么。 其实他从吴书来那孙子口中听到过,是前朝出了什么事儿,所以皇上才没兴致的,不过现在肯翻牌子就行,他的脑袋保住了。 柳清菡见郭得禄笑的高兴,也不好只赏一个荷包,索性让之卉给了他几颗金花生。 圆明园的规矩没有在紫禁城那么大,这次虽然是去九州清晏侍寝,但背宫的步骤完全就可以省略了。 柳清菡只着了一身纱衣候在九州清晏的寝殿里,皇帝到的时候,眉毛是紧皱的,连薄唇都紧紧抿着,浑身散发着不悦的气息。她还没来得及请安说话,皇帝就直奔主题。或许是皇帝因为朝政烦心,这次也没心情挑*逗柳清菡,只顾着自己发泄就完事儿了。 等到云收雨歇的时候,皇帝骤然倒在一旁,喘着粗气。柳清菡也累的不行,浑身酸疼,但她见皇帝哪怕在她身上发泄过,心情也没有好半分,心思转了转,她侧过身子,手指轻柔的抚着皇帝的眉眼,声音略微有些沙哑:“皇上不开心么?” 往往都是肉体缠绵过后,两个人的心才会觉得近一些,听柳清菡关心他,皇帝抬手握住柳清菡的手,有些疲倦:“你一向心细如发。” 柳清菡抿唇轻笑,一头青丝被自己枕在身下:“臣妾只对您心细,臣妾的心思也只放在您一个人身上,至于旁人,臣妾也没功夫关心呢。” 就皇帝那张脸,拉的比马都长,她想装作不知道都不成。 皇帝道:“本该如此,你是朕的嫔妃,心思放在朕身上才是正理,同样的,那些大臣,是朕和大清的臣民,心思也该放在该放的地方才是,可惜,枉费他们活了那么久,竟然连你一个小女子懂的道理都不懂。” 他憋的久了,也不管柳清菡是不是他能够倾诉的对象,一股脑儿的吐槽:“前朝的那群老匹夫,简直放肆,今年春闱一事,科场舞弊,主考官收受贿赂,导致寒门学子临近考试时却因银钱不够,连贡院都不曾踏进去过,而这寒门学子,并非数十人,而是足足高达两千八百余人,事发后怕真追究,竟官官相护,折子一直不曾递到御前,若非朝中还有忠臣,朕岂非被一群贪官污吏给蒙蔽了?简直岂有此理。” 皇帝越说越气,说到最后还愤怒的拍了拍床榻。 吴书来候在殿外,听见里面的动静,吓得腿都软了,皇上发了半个月的火儿,连他都被皇上迁怒赏了十个板子,现在屁股还疼呢,本来他还想着皇上有心思召柔嫔娘娘侍寝,是火气下去了些,谁知还是这么大,柔嫔娘娘压根儿就没帮皇上降火么? 寝殿里的声音还在继续,“………朕举行科举是为了选拔人才,不是为了让他们借机受贿,甚至欺上瞒下,把朕当成傻子一样耍的团团转。” 皇帝气愤的胸口一起一伏的,柳清菡忙替他顺了顺气,聪明的一声不吭。皇帝愿意说出来,却不代表就要听她发表意见,而且她对自己的身份清楚的很,她不过是个合格的情人罢了,还没资格对朝政指手画脚,要她真的说了,皇帝转头就能跟她算账。 对于柳清菡的懂事,皇帝感到非常满意,他来回抚摸着柳清菡的一缕青丝:“你就不想劝朕?” 这段日子,吴书来劝他,太后劝他,就连皇后也来过一次,说的也是劝他,让他莫要发火,要慎重的事,怀里的女人倒是出乎意料的安静,一句话也不说。 柳清菡一只手搭在皇帝的胸膛上,用自己的脸蹭了蹭皇帝的胳膊,跟一只慵懒的猫儿似的枕了上去:“臣妾不劝,太医都说气大伤身,臣妾倒是觉得,堵不如疏,与其看着您把怒火憋在心里,倒不如让您发泄出来,这样您心里便会觉得舒服了。” 皇帝一听,又仔细一想,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他唏嘘道:“爱妃言之有理,朕也觉得,有些事情憋在心里,只会让朕觉得更加憋闷罢了。” 倏然,皇帝话锋一转,捏了捏柳清菡的鼻尖儿,宠溺道:“朕是真觉得你贴心,看来,下次朕若是再有烦心事,找你便好了。” 刚刚剧烈运动过后的汗水消的七七八八,许是因为这样,柳清菡觉得自己裸露在锦被外的香肩有些冷,她伸手扯了扯被子,贴心的给皇帝盖好,又给自己闷严实了,这才道:“皇上可别这么夸臣妾,不然臣妾好不容易藏起来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皇帝眼珠子转了转,伸手往被子里一摸,调戏道:“是么?让朕摸一摸,爱妃的尾巴究竟藏在哪里了。” 感受到后背的大手,柳清菡吃吃一笑:“皇上想看,就自己来找啊。” 不一会儿,寝殿里渐渐又泛起了腥*麝的味道。 翌日,柳清菡难得的早起,服侍皇帝更衣穿戴。自她侍寝以来,甚少有这般勤快的时候,皇帝也因为身体上的满足,从未计较过,今儿个见柳清菡这么积极服侍,还调侃道:“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柳清菡嗔了皇帝一眼,手上扣扣子的动作不断:“臣妾难得伺候您一回,您就这般打趣臣妾,当心臣妾被您打趣的恼羞成怒了,再也不伺候您更衣了。” 皇帝这会儿是心情舒畅,对柳清菡的小性子全盘接收,妥协道:“好好好,朕不说了,不然待会柔嫔娘娘生气了,朕还要哄呢。” 柳清菡哼了哼,从托盘里拿过腰带,环着皇帝的腰仔细系着:“皇上,今日皇后娘娘在镂月开云殿举办了赏花宴,邀请了后宫姐妹们一起,您下了朝若是得空,不如也一起来散散心,赏赏花?” 皇帝沉吟了一会儿道:“朕若得空便去瞧瞧。” 左右他也不想看着令人头痛的折子,倒不如去看看风景,养眼。 柳清菡毫不走心的随口夸了句:“皇上真好。” 皇帝轻嗤,见腰带系好了,扶着柳清菡的肩膀后退了一步:“朕若是不答应,还不知道你要怎样歪缠朕呢。” 被迫背锅的柳清菡:………得,她就不该假好心。狗皇帝不配同情。当然了,她是不会承认自己让皇帝去,是镇场子的。 柳清菡轻轻推了皇帝一把,红着脸道:“皇上快去上朝吧,臣妾还要拾掇拾掇,一会儿去赏花呢,要是迟了,皇后娘娘该不高兴了。” 别以为皇帝到了圆明园就不用上朝了,圆明园就是一个园林式的小型皇宫,该做的事情,来了这里一样要做,给皇后请安也是一样。不过今儿个因为赏花的原因,皇后倒是免了请安的。 皇帝笑着跨出了寝殿,柳清菡也丝毫不敢耽搁的命人梳妆,掐着时辰走出了九州清晏。 刚踏出寝殿的门,她就见李玉带着一顶肩撵候在了外面。 李玉见柳清菡出来,忙上前打了个千儿,殷勤的扶着柳清菡的另一边手臂:“柔嫔娘娘安,皇上走时吩咐,镂月开云殿离九州清晏有些远,怕您身子不适,特意备了肩撵。” 不是柳清菡没有肩撵,而是昨儿个她来侍寝时,坐的是敬事房的肩撵不是自己的,这会儿时辰又不早,她不可能再让奴才去天然图画传肩撵,一来一回的时间,都足够她走到镂月开云殿了。 见皇帝考虑周到,柳清菡微微一笑:“皇上费心了,李公公,皇上近来一直因为朝政而心情不好,本宫看着皇上也消瘦了许多,不如你这会儿吩咐御膳房准备一碗银耳莲子羹,等皇上下朝后用上一碗,也舒服一些。” “这……”李玉犹豫了,柔嫔这吩咐,就等于是把手伸进了御前,按理说柔嫔不该这么没分寸才是,怎么今儿个竟能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是皇上的宠爱令柔嫔开始张狂了? 只一眼,柳清菡就知道李玉在想什么,她笑了笑,解释道:“李公公放心,咱们都是伺候皇上的,本宫也是为了皇上着想,只有皇上好了,咱们才能好,而且,不过是一道羹汤而已,早膳备什么不是一样的呢?” 李玉咬了咬牙,见柔嫔说的有几分道理,又抬头看柔嫔一脸温柔的笑意,硬是点头应下了:“多谢柔嫔娘娘,奴才等会儿就吩咐。” 柳清菡莞尔一笑:“有劳。” 李玉看着柳清菡的肩撵远去,怔怔的站在原地,突然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叫你没出息。” 要是让师傅知道了,铁定又要挨骂了。 镂月开云殿又称牡丹亭,殿以楠木为材,上覆金碧二色琉璃瓦,焕若金碧。前植牡丹数百本,后列古松青青,环以朵蘤名葩,可谓名副其实。 柳清菡是同皇后前后脚到的,她刚下肩撵,便传来了皇后驾到的通报声。于是众人齐齐的跪地行礼:“臣妾等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踩着花盆底儿,左手扶着和敬公主,右手扶着谷翠,面容端庄的叫了起:“都起来吧,今儿是赏花宴,都不必拘礼,姐妹们玩儿的高兴才是要紧事儿。” “谢皇后娘娘。” 这次圆明园之行,除了卧床养病的高贵妃,其余嫔妃都被带出来了,跟着来的,还有所有的阿哥公主,以及阿哥公主的师傅。阵仗可谓极其浩大了。 言归正传,高贵妃没来,那自然是三妃的地位最高,而娴妃是初封便是妃位,与嘉妃和纯妃一点点升上来的不同,当属妃位之首,但纯妃一下育有两子,腰杆子自是挺直了,不甘心位次落于娴妃之后,见娴妃正要开口,便抢在娴妃前面道:“臣妾们知道皇后娘娘和善,自是不会拘谨,只是皇后娘娘也别嫌臣妾们闹腾才是。” 皇后淡然笑着:“自是不会,人多了自然热闹。” 和敬公主站在皇后身旁,视线在嫔妃里扫了一圈,见五阿哥跟在愉嫔身边,六阿哥却不见踪影,便插嘴道:“纯妃娘娘,和敬想知道,您今儿个怎么不带六弟出来呢?和敬还想带着五弟和六弟一起玩耍呢。” 她才在自己生辰上说了要爱护幼弟,自然要做到,况且,皇额娘举办赏花宴,皇阿玛便是再忙,也要抽空来看一看的,到时见她带着五弟和六弟,自然会夸她懂事的。 纯妃笑容顿时一僵:“这……六阿哥昨儿贪多了冰,身子有些不舒服,本宫便没让六阿哥出来。” 和敬没看出纯妃是不是找的借口,她只点了点头道:“六弟生病了,纯妃娘娘怎么不说呢,不然这样吧,和敬带着五弟一起去看一看六弟,也省的六弟自己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没人玩儿,您看如何?” 大阿哥到四阿哥都在读书,和敬公主想展现姐弟和睦,只能拉着五阿哥和六阿哥充壮丁了。 没等纯妃发表意见,愉嫔倒是先担心了起来,自从五阿哥出生,她就甚少让五阿哥离开她的视线,这会儿听和敬公主这样说,愉嫔下意识就看向纯妃,想让纯妃拒绝。 纯妃自是不想让和敬公主去的,六阿哥根本就没生病,不过是她不想带六阿哥到人多的地方罢了。 皇后见纯妃久不说话,眼神带了冷意:“本宫看甚好,和敬难得有心关爱幼弟,纯妃又怎么会拒绝呢。” 嘉妃一甩帕子哎呀了一声:“皇后娘娘说的是,和敬公主如此关心六阿哥,皇上若是知道了,定然会欣慰的。” 她也不是帮皇后,就是看着纯妃得意她不爽,想恶心纯妃罢了。 纯妃骑虎难下,只得点头应允,如此一来,愉嫔便不能不看着和敬公主牵着五阿哥的手,带着一群保姆嬷嬷去了纯妃宫中。 待小辈们都走了,皇后眯了眯眸子,视线在柳清菡身上停留了一下,随即移开:“本宫邀姐妹们来,是来赏花的,姐妹们随意就是,这镂月开云殿的牡丹数量极多,珍品更是不少,若是有看上的,尽管同本宫开口,本宫自会让奴才送到你们宫里去。” 皇后话音顿了一下,话锋极其自然的又接了上去:“柔嫔,你素来喜欢这些,今儿可要好好儿挑一挑。” 柳清菡屈了屈膝:“多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如此说,臣妾可不与您客气。” 怡嫔见皇后特意问了柳清菡,心里顿时不舒服了,阴阳怪气道:“皇后娘娘,柔嫔爱花,后宫众人皆知,臣妾看这镂月开云殿的牡丹,朵朵不凡,万一柔嫔全都喜欢,搬到了自个儿宫里,那臣妾们还看个什么劲儿呢。” 皇后配合的点了点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你说要怎么办?” 怡嫔一看,立即道:“臣妾倒是觉得,既然柔嫔选花的眼光极好,不若叫柔嫔选出一盆最好看的,供姐妹们观赏,您觉得如何?” 找茬的意味很明显,依柳清菡的性子,才不肯吃这个亏,她没给皇后点头的机会,忙道:“怡嫔既然这么说了,本宫自是没有意见,不过这个游戏只本宫一人,也是乏味。” 她朝皇后微微福身:“臣妾有个更好的注意,既然做了,倒不如姐妹们一起参加,每人选出一盆,由皇后娘娘挑出最好的,娘娘觉得可行?” 既然要找,那就一起找呗。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怎么领取福利,那就是围脖私信哦,看见三行省略号就表示本章节不完整,就可以换战场了哈。(因为发表围脖不会显示,所以只能私信)不需要给全订的截图,只要该章节购买了就可以啦,(当然也感谢全订的姐妹哦)然后发送章节号就行,不复杂不复杂哦。 注:关于圆明园建筑描写,均来自百度百科。 第67章 柳清菡的提议,皇后没有拒绝的理由,所以好好儿的一场赏花宴,就变成了选花宴。 嫔妃们衣香鬓影的穿梭在牡丹花中,柳清菡漫不经心的走过一排排长相喜人的牡丹花,偶尔伸手去触碰,神情淡然,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高冷。 魏答应衣衫精致的跟在柳清菡身后,柳清菡尚未选出一盆,她也不敢去选,在宫里,位份尊卑是顶顶重要的,要是她选的,正好被位份高的看上了,那她是给还是不给呢?索性位份低的就先等着位份高的选好了,自己再去选。 半个时辰过去了,娴妃和纯妃嘉妃身后的宫女都捧了一盆牡丹,就连怡嫔和愉嫔也选好了,只有柳清菡还在探寻。 怡嫔扭头看了看自己选的珍品魏紫,得意洋洋的走到柳清菡面前:“柔嫔都快把这上百株牡丹看了个遍,难就没有看得上眼的吗?” 柳清菡瞥了眼怡嫔,丝毫不给面子的开口:“怡嫔管好自己的事儿就行了,本宫的事儿就不劳你操心了。” 怡嫔宠爱甚少,又无子嗣,还不够格让她放在眼里,以前她刚得宠时被怡嫔讥讽也就罢了,但现在,怡嫔远远比不得她,她若是再忍怡嫔,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她耗尽心力的讨好皇帝,可不是受气的。 周边的奴才不少,这句不给面子的话怡嫔听了,顿时气的面色扭曲,但又及时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柔嫔还真是不客气,本宫册封的嫔位位次在你之前,怎么说你也要称呼本宫一声姐姐,你便是这么同自己姐姐说话的么?还是说,柔嫔觉得自己受宠,就可以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吗?” 这话怡嫔倒是没说错,册封怡嫔的旨意是在二月,而柳清菡的册封旨意要晚了几个月,并且在册封时的位次也是在最后一个,怡嫔这话说的没有任何毛病。 只不过,若是柳清菡稍微露出一点弱势,那怡嫔日后的气焰就会越发嚣张,柳清菡徐徐抬眸,唇边的笑意温婉,可说出的话足够噎人:“怡嫔姐姐说的不错,本宫是该称呼您一声姐姐,谁让您年纪比本宫大呢。再者说了,您也说了本宫受宠,您还敢这么来挑衅,难就不怕本宫在皇上耳边吹吹枕边风?” 这话她说的极为轻柔,只有离的近的人才听得清楚,躲在一旁看戏的只能听个模糊的声音,具体说了什么是听不到的,但这不妨碍她们从怡嫔气的通红的脸上看出,柔嫔定然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怡嫔死死的握紧团扇手柄,手指骨节泛着青白:“是本宫说错话了,柔嫔妹妹莫怪。” 她什么都可以不怕,唯独怕柔嫔在皇上面前说她坏话,若真如此,那她为数不多的恩宠没了,她在后宫还有什么盼头?这会儿她真想敲死自己,明知皇上宠她,自己又为什么要为了那一丝嫉妒心去得罪柔嫔呢。 柳清菡原以为怡嫔主动来找茬,是有几分胆子的,没成想她不过一句话就让怡嫔服了软,还真是没意思。 不过……怡嫔既然自己主动找上门儿来了,倒是可以利用利用。 她没再搭理怡嫔,抬手用团扇指了一盆牡丹,吩咐:“魏答应,去把这盆花带上。” 怡嫔还没走,听着柳清菡的吩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之前的传言是真的?魏答应好歹也是个小主。 魏答应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裳,是新的,料子也是柔嫔赏的妆花缎,有些舍不得,但一想到昨日柔嫔的吩咐,只好苦着一张脸去把柳清菡指的牡丹花给抱了起来。 怡嫔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还真把魏答应当宫女了?不带你这么磨搓人的吧?” 她虽然也会发脾气,可若是换了她,她顶多让自个儿宫里的偏位服侍她梳妆用膳,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小主搬花盆这事儿,再借她一个胆子她也不敢干。 柳清菡笑了笑:“怡嫔姐姐,魏答应是本宫宫里的人,她愿意伺候本宫,那是她有心,至于怎么伺候,既然魏答应自个儿都没意见,那您是不是更不该有意见了?” 说着,柳清菡笑吟吟的看着怡嫔,脚下一丝要挪动的动作都没有。 怡嫔那个气啊,柔嫔这话就差没指着鼻子说她多管闲事了,她原本只是好奇,也没打算管,叫柔嫔这么一说,她不想管都觉得自己没面子。 怡嫔正了正神色:“皇后娘娘一向仁慈,宽厚待下,从未有过苛待奴才的事情,更别说是正经的小主了,即便如柔嫔所说,魏答应是自愿的,那也不行,皇后娘娘知了,定然会不高兴的。” 两人站在一处,尤其是怡嫔又一副说教的样子,更是引人注目。 远处的亭子里,皇帝和皇后坐在一起,悠闲的品茶,偶尔望望远处,皇帝的心思也渐渐从令他烦心的政事上移开。 皇后笑着偶尔说几句话,夸一夸和敬公主,又把赏花宴上柳清菡提出的选花给说了,皇帝只是淡淡点头,并无太大反应,皇后便住了口,静静地陪着皇帝。 皇帝来镂月开云殿的时候并未让人通报,而是自己悄悄的带着吴书来来的,所以很多嫔妃并不知皇帝在亭子里,否则哪怕选花再重要,都比不过去皇上跟前儿伺候。故而皇后这会儿独自陪伴皇帝,心情还是很愉悦的。 只不过这好心情很快就被打破了,皇后身边的一个宫女亲眼见着了柳清菡和怡嫔之间发生的事儿,然后就来禀报皇后了,只是没想到皇帝也在,一时就有些胆怯,好在磕磕绊绊的,还是把话给说清楚了。 皇后被宫女打断的不悦顿时散去,心里一丝喜悦油然而生,她看着皇帝:“皇上,您看这事儿……” 皇帝捏了个豌豆糕扔进嘴里:“皇后看着处理就是。” 所以怡嫔才说完那句话,就有宫女来打着皇后的名号请柳清菡和怡嫔去亭子里问话。魏答应身为苦主,自然也跟着去了。 到了皇后跟前,柳清菡是毫不意外皇帝也在,但怡嫔和魏答应不知啊,怡嫔忙抬手抚了抚头上的步摇,就连魏答应也有些暗暗后悔,她怎么不把花盆给放下,就抱着花盆见了皇上呢? 不管三人心思如何,还是按着规矩行了礼,碍于皇帝在,皇后很快就叫了起。 皇后看着魏答应虽然穿着靓丽,但捧着个花盆,委委屈屈的模样,怎么都不像是投靠了柔嫔的模样,要她真的投靠了柔嫔,柔嫔能这么对她? 这是皇后见了魏答应后,头一次对琦玉说的话存了怀疑。 但现在,皇后只得端起架子,秉公处理:“魏答应,还不快把花盆放下,堂堂小主,做着奴婢的活儿,成何体统?” 魏答应虽然不知柔嫔在打什么算盘,但她却知自己要尽力配合柔嫔,所以她听了皇后的话,首先要做的,不是放下花盆,而是怯怯的看了柔嫔一眼,把畏惧柔嫔的模样展现的淋漓尽致。 柳清菡心下满意极了,她故意不悦的哼了声:“看着本宫做什么?皇后娘娘让你放下,怎么还捧着?” 有了柳清菡的话,魏答应这才放下。 而皇后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她是六宫之主,吩咐魏答应一句,魏答应竟然还要看柔嫔的脸色?真是放肆。 皇后沉声:“柔嫔,你这是做什么?当着皇上和本宫面儿,竟然如此欺凌低位,你身为嫔位的胸襟呢?” 柳清菡眨了眨眼,虽然她确实欺凌了,但她才不会傻乎乎的承认呢,所以她撇了撇唇,悄悄看了皇帝一眼,讨好的笑了笑,才对皇后:“皇后娘娘,您说的欺凌二字,着实有些重了,臣妾可当不起,臣妾只是让魏答应帮帮忙而已,再说了,魏答应这是自愿的。” 皇后听着这不要脸的话,简直要气笑了,她吩咐一句,魏答应难敢不听?且不管魏答应到底有没有背叛她,明面上到底是她的人,她在自己宫里欺辱就算了,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辱,摆明了没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巧言令色。” 皇后狠狠瞪了柳清菡一眼,顾忌着皇帝在场,不好训斥他的宠妃,故而转头看着皇帝:“皇上,您也看见了,柔嫔仗着您的宠爱,愈发恃宠而骄了。” 怡嫔见皇后告状,忙跟着:“可不是嘛,瞧柔嫔把魏答应欺负的,连皇后娘娘吩咐,都要看柔嫔的眼色呢,也不知柔嫔私底下是怎么打骂魏答应的,才能让魏答应这么怕你。” 柳清菡一听,眼眶当即就红了,娇娇柔柔的,眼含流波的看着皇帝,委屈:“皇上,臣妾没有,臣妾没有打骂魏答应,就只是欺负了一下而已,就一下。” 她似乎急了,还伸出手指比了一点点,看的皇帝只想笑,他自然知柔嫔没有,他听到传言时,还特意问过吴书来,吴书来也说没有,他肯定是信的。 至于说为什么柔嫔这会儿大庭广众之下欺负魏答应,想必是咽不下这口气吧,想起柔嫔曾在他面前直白的说要罚魏答应,这就是她所谓的罚么? 碍于皇后在场,皇帝纵然心中清楚缘由,但也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皇后,所以只能绷着脸:“欺负一下也不行,你身为主位,又何必要自降身份,和一个小小答应一般见识?” 这话明着训斥,实则维护,皇后怎么听不出来,她咬牙,正要说什么,柔嫔就低了头,轻轻啜泣:“臣妾知了。” 皇帝叹了口气,递上了自己的帕子:“朕还说不得你了?自己做错了事,不过说了你两句就要哭给朕看,真当朕不敢罚你是不是?” 到底是想替柔嫔撑着面子,所以话说的凶狠,但行为却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偏心。 吴书来憋着笑站在皇帝身后,看着皇后越来越青的脸色,心里不断摇头,他还从没见过皇上当着皇后的面儿如此偏心一个嫔妃呢。 柳清菡接过皇帝递过来的明黄色帕子,沾了沾微红的眼角,心里都要笑疯了,她早上特意提起让皇帝来赏花镇场子,却没想到皇帝竟然如此给力,难她之前的话,皇帝都信了? 皇后终于忍不住了:“皇上,这……”难任由柔嫔哭两声,这事儿就过去了? 她话没说完,皇帝就打断了皇后:“柔嫔,去给皇后认个错,皇后大度,不会和你计较的。” “是。”柳清菡转向皇后,蹲了个跪礼:“是臣妾气性大不懂事,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怡嫔看的眼珠子都要脱离眼眶了,柔嫔这做法可谓是把皇后的脸面摁在地上摩擦,而皇上竟也偏帮着柔嫔,轻飘飘的叫柔嫔认了个错,这事儿就过去了?看来柔嫔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受宠。她暗暗发誓,日后就算不去讨好柔嫔,也定然不能和柔嫔起争执,不然她要是真的在皇上面前说她坏话,她哭都没地儿哭去。 话说她刚刚还得罪了柔嫔,是不是要准备些什么珍品去给柔嫔赔罪?怡嫔在心里暗暗盘算着,把自己最喜欢的那支镯子送出去,柔嫔能不能不和她计较…… 皇后气的心肌梗塞,却不得不顺着皇帝的心意,放过了这件事。 原以为她放过了柔嫔,柔嫔会识趣一点,自己主动告退,谁知柔嫔竟蹬鼻子上脸,当着她的面儿同皇上撒娇:“皇上,这里的牡丹开的真好,您来都来了,也不能只坐在这里不去瞧瞧,不如臣妾陪您一起去赏花?” 皇帝想都没想的点头:“也好。” 就这样,皇帝被柳清菡从皇后跟前截胡走了,而皇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 怡嫔见皇后脸色不好,忙告退了。只有魏答应自个儿楞楞的站在这里。 皇后狠狠的扫过去一眼:“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魏答应吓的一个激灵:“皇……皇后娘娘,您要臣妾说什么?” 皇后瞥了眼她崭新的衣裳和首饰,压抑着怒气:“说说你和柔嫔的事,为什么她赏赐你这么大手笔?又为什么会当众欺辱你?” 魏答应捋了捋思路,怯怯的看了皇后两眼,又咽了口口水,胆小:“柔嫔娘娘赏赐臣妾……是,是嫌臣妾以前的衣裳寒酸,说臣妾丢了她的脸面,所以才……至于她欺负臣妾,臣妾也不知……” 她不知柔嫔心里怎么打算,话就不能随便说出口,魏答应摸着自己变得白细的手,突然一个跪地,痛哭出声:“皇后娘娘,臣妾求您救救臣妾吧,柔嫔娘娘日日欺凌臣妾,臣妾都快撑不住了。” 皇后见魏答应这么痛苦,自己心里的气奇迹般的消了一些,她弯腰拖着魏答应的胳膊肘扶起她,叹息:“你也看到了,皇上如此宠爱柔嫔,本宫是有心也无力啊。” 魏答应哭着摇头:“不,您帮帮臣妾吧,求您了。” 见火候差不多了,皇后才缓和了语气:“其实,本宫也不是没办法,只是这个办法有些冒险,不知你肯不肯去做……” 魏答应见皇后松口,忙擦了擦眼泪,急:“什么办法?” 皇后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即魏答应的脸色就渐渐变得苍白:“这……这可是……” 她有些犹豫,皇后却没给她犹豫的机会:“你若是办成了,柔嫔失了势,本宫自会提拔你,可你若是不办,自己在柔嫔手下过的是什么日子,还用本宫再说么?况且,辛者库的管事姑姑是怎么……” “好,臣妾做。” 魏答应闭了闭眼睛,一口答应了,皇后笑着抚了抚魏答应的肩膀:“这才对,你放心,本宫答应你的事儿,一定会做到。” —————— 柳清菡娇娇媚媚的跟在皇帝身侧,见走的远了,这才笑着:“多谢皇上。” 皇帝垂眸看着身侧的娇人:“谢朕什么?” “当然是谢您帮了臣妾呀。” 伺候了皇帝几年,她自认讨好的皇帝的手段她已经探索出了一条康庄大,只要她不翻车,失宠是不能了。 皇帝轻嗤,想起柔嫔明明不会欺负人,还做出一副欺负人的样子,他调侃:“叫魏答应给你捧花盆,就是你说的惩罚?” 柳清菡点头,又有些懊恼:“是啊,臣妾想了好久,还是觉得不能咽下这口气,所以就让魏答应替臣妾捧花盆了,您可是觉得臣妾做的有些过了?” 她面露忐忑,仿佛是真的觉得叫人捧花盆是狠厉的惩罚。 皇帝无奈的摇了摇头,教导:“你明明可以在私底下怎么罚魏答应都行,为何偏偏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次要不是朕在,你看皇后会不会就这么轻易的饶了你。” 还真是有些孩子气,捧花盆算什么惩罚? 柳清菡谈好一笑:“所以臣妾才要谢您嘛,待会儿臣妾给您选一盆最好看的牡丹花,好不好?”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理,她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与其等皇后主动陷害她,她被动防守,倒不如自己激怒皇后,让皇后失去理智。 人在失去理智时做的事情,是极其容易有漏洞的,这样不论皇后的计划在不在她的防守范围内,她都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魏答应…… 这次的事情就是试探魏答应忠心的最好时机,就看皇后会吩咐魏答应做什么,而魏答应又怎么选了。 皇帝嗯哼一声,算是接受了她的讨好,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赏花宴到最后的时候,嫔妃们选的花也被摆在了亭子的下面,而皇后早已经没了评判的心思,匆匆从里面选了一盆出来,又赏了彩头,这场虎头蛇尾的赏花宴就这么结束了。 回到长春仙馆,和敬公主早已经回来了,见皇后面色不佳,她抱着皇后的胳膊:“皇额娘,您怎么了?” 皇后拍了拍和敬公主的手,缓声:“皇额娘没事。” 她不想让和敬担心,也不愿意让和敬看见一个她心目中面目全非的皇额娘。 皇宫长大的孩子,哪里是单纯的,和敬公主只嘟着唇,不满:“皇额娘,您莫要敷衍女儿,女儿如今长大了,可以替您分忧了,您若是又烦心事,尽管同女儿说,说不定女儿有办法呢?” 母女两人亲密的坐在一处,皇后听着和敬公主的话,满心的欣慰,但还是不准备告诉她:“皇额娘真的没事,只不过是后宫里的事罢了,你还小,又是小辈,还是不知的好。” 见皇后态度坚决,和敬公主只好放弃,她送来皇后的手臂,不高兴:“好好好,皇额娘不告诉女儿,女儿不问就是了。女儿今儿的大字还没写完,先回去了。” 皇后替和敬公主理了理头发,柔声:“去吧。功课固然重要,但也要注意身子,你今儿去探望六阿哥一事,皇额娘已经告诉你皇阿玛了,你皇阿玛很高兴,还夸了你呢。” 和敬公主一喜,顿时更有动力了,她应了一声,高高兴兴的出去了。 她一出去,皇后原本高兴的眉眼立即耷拉了下来:“琦玉,想办法联系暖春,告诉她要配合魏答应,若是魏答应退缩了,那你就让暖春帮魏答应一把。” “奴婢记住了。”琦玉点头,又有些担忧,“皇后娘娘,柔嫔今儿个那么放肆,皇上都不曾怪罪她,只是不情不痒的训斥了几句罢了,若是……皇上真的不会庇护柔嫔吗?” 说是训斥,还不如说是偏袒呢。 皇后眉眼间泛着冷意,如同冬日室外的霜花:“到时候人证物证具在,皇上即便想偏袒柔嫔,那也要堵住悠悠之口才行,别忘了,太后娘娘可还在呢。” 太后是绝不会看着皇上明晃晃的偏袒柔嫔的,一旦柔嫔的罪名坐实了,谁都救不了她。 琦玉这才松了口气:“如此便好,只盼着魏答应是个可靠的,没有真的背叛您才好。” 不然这计划便有些行不通了。 “你当本宫为何你要你同暖春交代,还不是本宫也在防着魏答应,魏答应没有背叛本宫最好,若是真的背叛了本宫,那就趁着这次机会,将她一起除掉好了。” 窗外,原本已经走了的和敬公主蹲着身子,将耳朵贴在墙上,听着皇后和琦玉对话,心里暗暗记住了柔嫔,亏的当初柔嫔替她求情,她还很感激她,原来也是个心怀鬼胎的,敢让皇额娘伤心,有她好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柔柔:我就欺负了一下。 狗皇帝:欺负一下不行。 柔柔:哦。 狗皇帝:要欺负两下。 唉~本来今天想休息请假的,但是想着你们在等,就想着更三千字好了,好不容易码完了三千字,又觉得剧情不完整,就又逼着自己码字,看我对你们多好,嘿嘿。 第68章 赏花宴过后,怡嫔还真的带了赔礼往苏缇春晓走了一趟,言语间尽是服软。 柳清菡打量了许久都没从怡嫔的脸上看出了心虚,最终将信将疑的收下了怡嫔送来的东西。 看着怡嫔的目光不舍的跟着之卉的手移动,柳清菡像是明白了什么,心里都快要笑出来了:“之卉,把怡嫔姐姐送的礼物拿出来。” 原本要收起来的之卉闻言,瞬间给拿出来递给了柳清菡,柳清菡把那镯子往手腕儿上一套,举着手对怡嫔道:“真好看,怡嫔姐姐,你的眼光可真好。” 看着属于自己的镯子戴在了别人手上,怡嫔艰难的扯了扯嘴角,干笑了两声:“妹妹喜欢就好,也不枉姐姐选了许久。” 她确实是挣扎了许久才决定把这个镯子送给柔嫔的,毕竟柔嫔得宠,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要是她拿出来的东西不够好,许是柔嫔根本就瞧不上眼呢。 为了不让自己的心继续滴血,怡嫔生硬的转移了话题:“有件事,不知妹妹知不知道。” 柳清菡把玩着镯子,随口道:“什么事儿啊?” 怡嫔道:“是关于魏答应的。” 一听到魏答应这三个字,柳清菡脸子立即沉了下来:“怡嫔姐姐做什么要提她?难道是来给本宫找不痛快的?” 怡嫔打量着柳清菡不似作伪的神色,笑道:“姐姐这不是想着魏答应到底是你宫里的人,所以魏答应的事儿,你好歹也要知道一二,不然若是被魏答应蒙蔽了可就不好了不是?” 赏花宴后,园子里就隐隐有流言,说柔嫔因魏答应得了皇上训斥,而从那日以后,仿佛柔嫔就厌恶旁人在她面前提起魏答应一般。 柳清菡冷哼一声,浑身透露着抗拒:“本宫自侍奉皇上以来,还从未听皇上对本宫说过那么重的话,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魏答应,若不是因为魏答应住在天然图画是皇后娘娘安排的,本宫早就把她给赶出去了。” 怡嫔听着柳清菡卖乖的话,嘴角一抽,皇上那么偏袒的话,在柔嫔听来还是重话?矫情也要有个度好么。 她偷偷翻了个白眼儿,赔着笑道:“是是是,那妹妹还要不要听关于魏答应的事儿了呢?” 柳清菡别别扭扭道:“既然怡嫔姐姐想说,那您就说说看吧。” 怡嫔:……我其实也不是很想说。 论厚脸皮的程度,怡嫔还是自愧不如的,她清了清嗓子道:“说起来这事儿还是刚发生不久的呢,本宫在来妹妹这里的路上,恰巧就撞上了魏答应和高贵人,也不知魏答应是如何冒犯了高贵人,竟被高贵人指着鼻子骂。” 柳清菡一听高贵人,心里便明白了三分,她好奇的挑眉:“骂了什么?” 怡嫔叹了口气,继续道:“妹妹也知道,姐姐本不是个多事的人,若高贵人只骂魏答应也就罢了,姐姐这会儿连提都不会提起,就怕脏了妹妹的耳朵,可高贵人竟连妹妹一起骂……” “什么?”柳清菡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气愤极了,连脸都憋的通红,“高贵人胆敢以下犯上,辱骂本宫?” 怡嫔眉毛一跳,拉着柳清菡坐下:“妹妹别着急,这事儿你知道便罢了,可不能说是姐姐说的,不然怕是不能善了了。” 高贵人好歹也顶着高家的姓氏,她要不是选了柔嫔讨好,才不会多管闲事呢。 柳清菡呼吸急促了两下,待缓过来气后,咬着牙问:“高贵人骂本宫什么了?” 怡嫔摆了摆手:“还能说什么,无非就是拿妹妹的出身说事儿罢了,又嫉妒皇上宠爱妹妹,酸了呗。” 怡嫔:小丑竟是我自己。 柳清菡死死拧着眉毛,好半晌,她抬眸看着怡嫔:“怡嫔姐姐,妹妹还有事,就不多留姐姐了。” 怡嫔满不在乎:“无妨,姐姐出来的也够久了,这就回去了,妹妹也消消气,等日后有的是机会同高贵人清算,不必急于一时。” 她站着说话不腰疼,捅出了这件事儿后又办老好人,拍拍屁股扭头就走了。 待怡嫔出了天然图画,柳清菡脸上早已没了怒气和红晕,她把怡嫔送来的镯子从手上取下来:“收着吧,明儿看着有什么本宫不常戴的镯子,挑一对给怡嫔送去。” “是。”之卉应下,把镯子放到梳妆台上,“娘娘,您说怡嫔特意说了这事儿,是有什么用意吗?” 柳清菡轻哼:“能有什么用意,不过是打着为本宫好的旗号,自己在一旁看笑话罢了。她想看,本宫也不能让她失望。” 之卉试探的问:“那您想怎么做?” “不是本宫想怎么做,是看皇后要怎么做。”柳清菡轻舒一口气,“本宫不能打乱皇后的计划,所以只能照着皇后的计划往里跳,免得打草惊蛇,至于高贵人,就让她再呈呈口舌之快,以后,怕是想说也说不出口了。” 可怜的高贵人,就是不知为何会被皇后选中当目标了呢? —————— 圆明园阿哥所,这个时辰是阿哥们下了学的时候,和敬公主就是在这时带了消暑的绿豆汤和酸梅汤往阿哥所慰问自己的兄弟们。 大阿哥正在书房写策论,一听下人禀报,说和敬公主来了,忙停了笔叫贴身太监给请了进来。 和敬公主长相清秀,一张脸圆圆的,看着极为可爱,一笑脸颊上就会出现两个小梨涡,她笑着福了福身:“大哥哥好。” 大阿哥也弯腰回礼:“妹妹好。” 他一边让和敬公主做,一边道:“天儿这么热,妹妹怎么会想起来到我这里来了?” 和敬公主微微一笑:“就是因为天热,所以皇额娘和妹妹担心大哥哥读书太过辛苦,亲自给大哥哥送了解暑的绿豆汤和酸梅汤。” 说着,宫女就把这两样解暑的东西给摆在了桌子上。 “大哥哥看喜欢哪一种?”和敬公主问着,一边亲自拿了勺子准备替大阿哥盛。 大阿哥忙从和敬公主手中接过勺子,自己盛了勺绿豆汤:“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妹妹亲自来呢,大哥自己来就好。” 他一口把绿豆汤喝完,笑着道:“妹妹亲自送来的绿豆汤就是甜。” 和敬公主抿嘴笑道:“大哥哥尽是会贫嘴,这绿豆汤还是皇额娘特意让人准备的,妹妹不过借花献佛罢了,说来,若不是皇额娘事务繁杂,定是要亲自来看望大哥哥的。” 大阿哥温润一笑:“有劳皇额娘惦记,我不过是个小辈,哪里能让皇额娘亲自来呢,自然是该我亲自给皇额娘请安才是。” 他这会儿对和敬公主的态度还是一头雾水,摸不准和敬公主到底想做什么,所以还是谨慎点好。 和敬公主听得出来大阿哥在打太极,但她没在意,反而扫了一眼屋子里:“大哥哥,你这屋里,怎么没有宫女伺候呢?” 大阿哥今年也十七岁了,按照规矩,哪怕皇阿玛没有给他指婚,房里也是要有宫女伺候的。 大阿哥一顿,眉心微微皱起:“我只是不大喜欢宫女伺候罢了。”想了想,他还是说教了一句:“妹妹到底是女子,有些话还是要想好了再说的。” 和敬公主这话今儿要是传出去,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样子呢,身为妹妹,却主动询问哥哥的房中人,这是何道理?和敬公主还要不要脸了? 他警告的目光落在屋里的宫女太监身上:“今儿个的事儿不许传出去半分,若是让爷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仔细你们的小命。” 宫女太监忙跪地表忠心:“大阿哥放心,奴婢/奴才什么也没听见。” 和敬公主看的一脸尴尬,她话刚说出口,也察觉到了不对,所以她并没有对大阿哥这般处事感到不满,反而很是认真的道谢:“多谢大哥哥替和敬着想。” 大阿哥露出一丝宠溺的笑容:“你是我妹妹,这都是应该的,说什么谢不谢的。” 其实,他这么做,也并非是完全为了和敬公主,更大的缘由是为了自己,要是不利于和敬公主的话是从他这里传出去的,那皇额娘心里必定存了意见。 早几年的时候,皇额娘曾表露过要培养自己的意思,可最后却是不了了之,转头又对愉嫔生的五阿哥百般亲近,大阿哥心里虽然不满,但碍于身份,还是压了下去,如今皇后又疏远了愉嫔和五阿哥,大阿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自觉自己机会来了,更加不可能得罪皇后了。 和敬公主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大哥哥既然这样说了,那和敬可不可以请大哥哥帮个忙啊?” 大阿哥不觉得和敬公主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复杂的忙让他帮,所以便一口应下了:“你说,若是大哥能做到的,一定帮。” 和敬公主让屋里伺候的奴才都下去,等门关上了,这才看着大哥道:“大哥哥,和敬想去捉弄柔嫔,你陪和敬一起去好不好?” 大阿哥有些错愕,像是没听清楚一样:“你说什么?” 捉弄柔嫔? 疯了不成? 皇阿玛可是最宠爱柔嫔的,和敬哪里来的胆子说这样的话? 和敬公主嘟着唇道:“谁让柔嫔惹皇额娘不高兴了,我只是想替皇额娘出口气而已。” 大阿哥深吸一口气,忍住脑子里眩晕的感觉问:“皇额娘知道这件事吗?” 和敬公主理所当然道:“皇额娘当然不知道了,打大哥哥你就说,你帮不帮我嘛,你要是不帮我的话,我就告诉皇额娘,说你欺负我。” 大阿哥一噎:“不是大哥不愿帮你,实在是……”要是事情败露,皇阿玛必定雷霆震怒,到时候这怒火,又该如何收场?总不能让和敬出去顶缸吧? 他心里憋了一口气,自己有十足的理由怀疑,和敬是打着让他顶缸的算盘的。 可这事儿他要是不做,在皇后那里讨不了好,要是做了,也有败露的可能,可若是自己小心一点儿,没有败露呢?皇后是不是就会高看他一眼? 大阿哥在心里权衡再三,最终还是点头道:“好,我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睡了一天,脑子都是懵的,只码了三千……好困啊。 第69章 等和敬公主走后,大阿哥坐在那里沉思了许久,觉得这事儿还真不能干,要是干了,和敬对他态度亲近,可皇额娘要是知道了,可不会轻易放过他,更别提柔嫔是年轻妃子,若事情真的败露了,皇阿玛会怎么想? 大阿哥分析完了利弊后,自己转头去了长春仙馆,在皇后那里把这事儿交代了清楚。 大阿哥一脸歉意:“儿臣知道先答应妹妹再来告诉皇额娘此事不妥,但儿臣也是怕妹妹做了错事,还请皇额娘见谅。” 皇后满是慈爱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皇额娘也知道你是为了和敬好,又怎么会怪你呢,好孩子,你是当哥哥的,正该如此,皇额娘不知有多欣慰。” 大阿哥被夸的脸露红晕:“儿臣没做错就好,多谢皇额娘谅解。” 皇后看着自己眼前高大的少年,身姿挺拔,面容俊秀,从那一张脸上,依稀可以看出她族姐哲妃的影子,她笑了笑: “永璜也是个大人了,做事也得体,是皇额娘疏忽,在你这个岁数,也该娶福晋了,只不过皇额娘还依旧把你当成了小孩子,倒是忽略了这事儿,你放心,回头皇额娘就去和你皇阿玛商议,给你挑一个称心如意的福晋。” 按理说皇后这般承诺,大阿哥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可这会儿他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他是长子,可就因为没有亲生额娘,在这宫里的地位甚至比不上不如他聪明的三阿哥,如今连婚事,都要他讨好皇后,而皇阿玛心里装着太多事,若是他不去皇阿玛跟前,或许皇阿玛平日压根儿就想不起来还有他这么一个儿子。 而现在,皇后替他操心婚事,是为了他,也是为了皇后自己,就是不知,一个皇长子的嫡福晋这样大的筹码,能被皇后换成什么。 大阿哥到底还年轻,眉眼间的情绪随着自己心里的想法淡了下来:“多谢皇额娘,永璜感激不尽。” 皇后看着大阿哥情致不高的模样,顿时也没了心思:“如此,你就先回去吧,稍后本宫就会去九州清晏,你只管好好儿读书,等本宫的消息即可。” “儿臣告退。” 谷翠送了大阿哥离开,皇后顿时就冷下了脸:“去吩咐和敬身边的人,拘着她,在那边成功之前不许她出去。” “是。”谷翠走回皇后身边,仔细的给皇后捏着肩膀,“奴婢会叮嘱公主身边的嬷嬷,您放心便是,只是公主还小,初心也是为了您好,您可不能与公主怄气,省的伤了母女情分。” 皇后黯然叹息:“本宫何尝不知道,和敬小孩子心性,哪怕这几年有所成长,也还是单纯,本宫念着和敬是个女孩儿,又是本宫膝下唯一的孩子,难免对她保护太过,从未让她接触后宫阴私,这才养成了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一个人竟也敢找大阿哥商量如何捉弄柔嫔,殊不知,柔嫔在她这个年纪时,早已经是心思玲珑,成了皇上的贵人,和敬又哪儿来的心思与柔嫔斗智斗勇?若柔嫔当真这么容易对付,本宫又何至于耗费这么大的心血去给柔嫔设局?” 谷翠没生过孩子,也不懂皇后身为额娘的心,故而她只劝道:“公主还小,以后的日子还长着,您慢慢教就是了。” 她说的轻松,皇后却一点也不舒心,她拧眉道:“小?她都十五了,身为皇室公主,和敬还是嫡公主,按照皇室规矩,将来少不得要去抚蒙,本宫只要一想起这个,就觉得对和敬多有亏欠,又哪里舍得苛责她呢。” 抚蒙这个事儿,尽管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可谁也不敢明晃晃的说出来惹一身骚,皇后今儿这么提起,显然是得了什么消息,但谷翠是聪明人,不会去问她不该问的问题,只道:“娘娘放心,公主毕竟是皇上唯一的女儿,说不定皇上舍不得公主,会在京城给公主挑额驸,到时候您和公主就不用母女分离了。” 谷翠说的美好,皇后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只是这事儿,到底要看皇上的意见。” 若真有那么一天,便是她舍不得,也要舍。 皇后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你去把上次选秀的留用名册给本宫拿来,再过一个时辰,咱们去九州清晏一趟,永璜的婚事,是该提上日程了。” 她要好好儿挑一挑所谓的大福晋。 —————— 午膳过后,皇帝午睡了大半个时辰,醒来就让人叫了柳清菡过来给他弹琴。 柳清菡会弹琴,但在现代时学的是钢琴,到了清朝,古琴古筝什么的都不会,都是她当了嫔妃后缠着皇帝亲自教的,琴棋书画,无一疏漏,皇帝又好为人师,教了柳清菡一次后就上了瘾,之后时不时来了兴致就要当一回老师。 如此,也满足了皇帝调*教自己女人的心里,一举多得。 硕大的殿内,冰山缓缓冒着寒气,柳清菡一身嫩绿色的苏绣荷花氅衣,头上戴了一支碧玉攒珠流苏步摇,在她低头的瞬间微微晃动。 柳清菡浅浅一笑,焚香净手后坐在焦尾琴前轻声问询:“皇上想听什么曲子?” 皇帝躺在软榻上,一条腿曲起来,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点了几下,神色上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反问道:“爱妃觉得,此时该弹什么曲子才合时宜?” 柳清菡歪头想了想,碧玉步摇打在脸上,只微微沉思了一会,便调皮道:“那皇上且听听看。” 说着,她修长白皙的指尖微动,琴弦微震,旋律清新流畅,节奏轻松明快的曲子就奏了出来,曲中展现的是冬去春来,大地复苏,万物欣欣向荣的景象,格外轻快,又附和皇帝轻松愉悦的心境。 皇帝闭着眸子,指尖随着旋律轻轻的打着节拍。一曲终了,他睁开眼睛,眼含笑意道:“阳春白雪,曲调娴熟,爱妃是下了功夫去练的。只是爱妃怎么知道这首曲子合朕心意呢?” 柳清菡没有丝毫思考,理所当然道:“因为臣妾感受到皇上今儿心情好,所以才弹了这首曲子。” 他要是心情不好,她就该弹十面埋伏了,虽然这首曲子她可能弹不好。 皇帝轻笑道:“果真心思玲珑,只不过,爱妃,你刚刚可是弹错了一个指法。” 他心情是好,科举舞弊案得到了良好解决,心情能不好么。 “啊?”柳清菡有些诧异,“臣妾已经练习了好多遍了,哪里错了嘛。” 她含了些不满,娇嗔的看向皇帝:“不然您给臣妾示范一下?” 皇帝点头,起身走到柳清菡身后,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与柳清菡修长白皙的手形成鲜明对比,他手指慢慢在琴弦上拨动了两下,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里,第三小节的第八个节拍,应该用劈,拇指向内弹入,就像这样。” 话落,一声琴音响起,是皇帝示范的声音。 “你刚刚用的是挑,挑是向外弹出的,指法不同,曲子便不完整,明白么?” 皇后扶着李玉的手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男子俊秀,女子柔美,更重要的是,那个男子不仅是她的夫君,还是一国之君,是皇帝,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皇帝用这样耐心温和的语气和她说话是什么时候了。 皇帝和柳清菡低着头,地上铺了地毯,皇后的花盆底踩在地上没有弄出一丝声响,故而两人压根儿不知道皇后来了,柳清菡还拨弄了两下琴弦,侧扭头看了眼皇帝:“是这样吗?” 皇帝最喜欢的就是柳清菡的悟性,这会儿见柳清菡只听了一遍就学会了,不免露出了一丝笑意,伸手点了点柳清菡的鼻尖儿:“对,就是这样,真聪明。” 见两人视若无睹的亲昵,皇后脸色霎时阴沉了下来。 吴书来见皇帝没注意到皇后,而皇后脸色又不大好的样子,咬了咬牙,忙跪下请安:“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跪下的同时,还恶狠狠的瞪了眼正在扶着皇后的李玉:明知道柔嫔娘娘在里面,还就这么不说一声就让皇后娘娘进来? 李玉接收到吴书来的眼神,委屈巴巴的回看过去:不是奴才不想通报,是皇后娘娘拦着不让啊。 吴书来翻了个白眼儿:小兔崽子,等会儿看杂家怎么收拾你。 他这一跪,立马提醒了皇帝和柳清菡。 皇帝瞬间直起身子,双手负在身后,看见皇后神情自若道:“皇后来了。” 柳清菡就不能像皇帝一样,她忙从凳子上起身,往旁边走了两步,行了个万福礼:“臣妾请皇后娘娘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冷冷的看了柳清菡一眼,然后对着皇帝行了礼,皇帝叫起后,皇后才缓缓叫起,仿佛才看见柳清菡一般,语气冰冷道:“柔嫔也在啊。” 皇帝没察觉皇后的心思,只问道:“皇后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皇后听着这直白的话,脸色一僵,随即笑道:“回皇上话,臣妾今日来,是有要事与您商议。” 她咬紧了要事两个字,目光又来回在柳清菡身上游移,未说出口的意思很明显。 柳清菡垂着头,当做没看见皇后的视线,皇后不想让她听,她还偏想留在这里听。 皇帝走到窗下坐下,指了指另一边,示意皇后坐下:“什么事儿?” 见皇帝不顺着她的意思来,皇后只好坐下:“说来也是臣妾疏忽,今儿个永璜来给臣妾请安,臣妾才恍然发觉永璜如今已经十七了,也到了娶福晋的年纪了,所以臣妾才特意来,想同您商议一下永璜福晋的人选。” 吴书来这个时候正好端着茶进来,柳清菡便抢了他的活儿,亲自给皇帝和皇后奉了茶后,就理所当然的站在皇帝身侧,低着头当木头美人。 给大阿哥选福晋一事,她听听可以,话是万万不能插的,不然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烦来呢。 皇帝一听,也是有些愣住了,感叹道:“朕政务繁忙,皇后不说,朕也不曾注意到,一晃眼,永璜也这么大了。” 与其说是政务繁忙,不如说是皇帝从未将自己这个大儿子放在心上,给自己儿子娶福晋这种事儿都能忘的一干二净,可见皇帝平时对大阿哥的孝心感慨也不过如此,过了那个兴头,转头就忘,还不如对自己嫔妃兴趣久呢。 皇后也配合道:“谁说不是呢,所以臣妾这不是找您来拿主意了么。” 她从袖口掏出一本册子递给皇帝:“皇上,这上面是上次选秀时留用的秀女名册,臣妾已经看过了,觉得适合做永璜嫡福晋的人选也在上面做了标注,您瞧一瞧?” 皇帝接过,翻开看了看,这册子里面,不止记录了秀女的名字,还记录了秀女的阿玛以及家族,换而言之就是能从这册子上看出秀女们的家族势力。 皇帝看的认真,时而皱眉时而松开,皇后看的着急又不能在这个时候插话,只好捧着茶盏埋头喝茶。 大约过了一刻钟多一点,皇帝才从册子里抬起头:“皇后选的人是好的,只是在朕看来,不大适合永璜。” 皇后捧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那……皇上的意思是……” 皇帝点了点册子上的一个名字,沉声道:“朕觉得,这个伊拉里氏不错。” 皇后想了想,才记起来这个伊拉里氏:“若臣妾没记错的话,伊拉里氏是满洲镶红旗人,轻车都尉兼佐领德海之女。若是论身份,伊拉里氏也不算太高,皇上为何偏偏选中了她?您可是觉得臣妾选的人不好?” 她在册子上标注的人选,都是祖父辈有所能耐,而父辈无能的秀女,这些人从明面上来看,是出身高贵的贵女,可若再过个十年八年,等祖父辈的人致仕,那这些人的家族便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于大阿哥更是不会有一丝助力。 这么做,也是不想让皇帝说她苛待长子,没曾想皇帝竟然一个都没看上她选的人,反而自己指了个轻车都尉之女。 皇帝不紧不慢道:“皇后的眼光极好,只是朕觉得,永璜的嫡福晋人选出身不必太显贵,轻车都尉之女的身份刚好。” 既不是格外低的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又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两全其美。 皇后是了解皇帝的,见皇帝这么说,也就知道这事儿多半是就这么定下了,只不过,既然嫡福晋人选没有按照她的来,那侧福晋总该听她的吧? 她定了定心思:“皇上,依臣妾看,永璜的阿哥所也该有个人先替他打理着,就算您现在给永璜赐婚,就六礼礼部都要走半年,等真正大婚时已经到了年下了,倒不如提前给永璜赐下一个侧福晋,好歹也能替永璜打理后院。”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皇帝也没有不赞同的理由,他点头道:“皇后可有侧福晋的人选?” 皇后先是想了想,才道:“臣妾觉得,有个伊尔根觉罗氏,品性和样貌都不错,只是出身稍微低了一些,是七品官明泰的嫡女。” 一般来说,皇子嫡福晋基本都是朝中一品二品满人大臣的嫡女或者嫡孙女,而侧福晋少说也是个四五品官儿的女儿,皇后这一说,都说到七品官儿身上去了,柳清菡眉头微动,真不知皇后是怎么想的。 但皇帝对皇后说的人选并无意见:“只要品性好,出身低一些也无妨,便是出身再高,又怎么比得过皇家。” 皇后笑着附和:“皇上说的是。” 就这样,在皇帝和皇后三言两语下,就决定了三个人捆绑一生的命运。 赐婚的圣旨是在六月底下的,圣旨一出,大阿哥当即就去了九州清晏谢恩。 也不知父子两人说了些什么,等大阿哥再出来时,眼眶微红,像是哭过一样。 大阿哥的贴身太监担忧的喊了声:“爷,您没事吧?” 大阿哥眨了眨眼,声音有些沙哑:“爷没事,咱们去澹泊宁静殿给皇祖母谢恩。” 小太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跟着大阿哥去了澹泊宁静殿后又去了长春仙馆。 皇家的办事速度是非常快的,侧福晋不用走六礼,皇后便让钦天监算了个最近的良辰吉日,在七月十三那日,就把伊尔根觉罗氏给娶进了阿哥所。 也就是在第二日,新人去了长春仙馆谢恩时,柳清菡才终于知道,皇后为什么选了一个七品官的嫡女给大阿哥当侧福晋。 那是因为,这个伊尔根觉罗氏,是个活脱脱的狐狸精长相,魅惑至极,但她偏偏礼数周全,说话轻声细语的,让人听了又极为舒畅,不得不说这个伊尔根觉罗氏也是个难得的妙人。 就在柳清菡仔细打量伊尔根觉罗氏的时候,伊尔根觉罗氏已经到了她面前行礼,久久不见柔嫔叫起,一旁的愉嫔戳了戳她的胳膊,笑道:“柔嫔妹妹莫不是被侧福晋这容貌迷的晃了神儿,竟然都没看到侧福晋在问安?” 柳清菡被愉嫔这么一说,才回过神来,还嘴道:“愉嫔姐姐说笑了,妹妹又不是男子,如何会被侧福晋迷住了,只不过是从未见过侧福晋这般容貌的美人,被惊住罢了。” 说着,她伸手扶了伊尔根觉罗氏起来。 嘉妃呦了一声:“像柔嫔这样的美人儿,竟也会被侧福晋这样的容貌给惊住,可见咱们都不如侧福晋了,竟从未把柔嫔给惊呆过。” 柳清菡睨了嘉妃一眼:“嘉妃姐姐何必这般妄自菲薄呢,虽说嘉妃姐姐比不过侧福晋,但至少比臣妾宫里的魏答应强多了,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 嘉妃脸色一变,正要嘲讽回去,柳清菡便扭了头,不再搭理她,朝身后的紫罗喊了一声,紫罗便捧着一个锦盒出来,里面是一对步摇:“这对玉兔捣药宫灯步摇还是今年本宫生辰时皇上赏的,如今就借花献佛,送与侧福晋了。” 伊尔根觉罗氏一听皇上二字,立马拒绝道:“妾身哪里好收柔嫔娘娘这么好的东西。” 只御赐二字,就弥足珍贵了。 柳清菡轻柔一笑:“再好的东西,也是死物而已,昨日本宫不曾派人去阿哥所送礼,是本宫失礼,这对步摇,既是补上了昨日大阿哥的新婚贺礼,又当是今日的见面礼,说起来,本宫还省了一份儿呢。” 昨日皇帝宿在苏缇春晓,她全部的心思都被皇帝占了去,自然而然的就忽略了大阿哥娶侧福晋一事,所以今儿才备了这么重的礼,为的就是不让人说嘴,否则她就是再大方,也不会拿出这样一对步摇来的。 柳清菡的话合情合理,伊尔根觉罗氏为难的看了大阿哥一眼,见大阿哥微微颔首,伊尔根觉罗氏这才收下:“多谢柔嫔娘娘。” 拜见过柳清菡,伊尔根觉罗氏又去给怡嫔行了礼,至于贵人常在之流,身为侧福晋的伊尔根觉罗氏只需客气客气便罢了,行礼是用不着的。 皇后端坐在上首看着伊尔根觉罗氏礼数周全的见礼,既欣慰,又失落,欣慰的是伊尔根觉罗氏是她亲自选的,行为举止不曾给她丢人,又失落于她的行为举止,像她这样性子的人,真的会在大阿哥后院争风吃醋吗? 皇后掩去眼底复杂的神情,慈和的对伊尔根觉罗氏道:“从今以后,你便是皇家的儿媳妇了,虽说只是个侧福晋,但在嫡福晋未曾进门前,大阿哥的后院就要你来掌管了,若是有任何不懂的地方,尽管来本宫这里请教就好。” 伊尔根觉罗氏又惊又喜,皇后这话的意思,就是把中馈交给她了? 但她显然还是有脑子的,没有因为皇后的这一句话就飘飘然,反而依旧先看向大阿哥,见大阿哥点头,她才应下:“是,妾身年轻,也没经过事儿,少不得要多叨扰皇后娘娘了。” 皇额娘是嫡福晋的称呼,她一个侧福晋,只能叫皇后娘娘。 柳清菡见伊尔根觉罗氏的行为,心中大加赞赏,皇后这人选的好,没有被皇后画的大饼迷惑了双眼,反而知道事事询问大阿哥,虽然给人一种没有主见的印象,但无所谓啊,只要大阿哥对她的印象好就行了,毕竟男人嘛,总是喜欢那种菟丝花,会依靠他的女人。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越是强大的男人,心里就越是渴望纯真,她不就这么攻略皇帝的嘛,就算她有不纯真的地方,那也是皇帝亲自雕刻上去的痕迹,哪怕皇帝雕刻的再丑,他也不会对自己的作品有半点不满的。 皇后微微点头,眸子眯了眯道:“明儿就是中元节了,晚上的时候本宫准了宫人在后湖放灯,你们若是有兴趣,也都去看看,难得有个新鲜玩意儿,就不要总是闷在屋子里,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 “是。” 众人齐声应是,又听皇后说了两句,请安便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愿考四六级的姐妹一次过哦~ 第70章 七月十五,原是上古时代民间的祭祀节,自东汉后被道教称为中元节,而佛教则称七月半为盂兰盆节,因唐代推崇道教,故而自唐代始,中元节开始兴盛,并相沿迄今。 中元节是祭祀节,后又被称为鬼节,因宫中不比宫外可以任由宫女太监祭祀烧纸,所以便允许宫女太监放河灯,以祈祷先祖亡灵。 这一夜,后湖上宫女太监人来人往,每人手中都拿了一盏荷花灯放在水中任其漂泛。 之卉跟在柳清菡身后,手中拿了一盏荷花灯,瞧了瞧后湖上密密麻麻的人群,皱了皱眉道:“娘娘,不如咱们等人少了再来吧,这会儿人多,万一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柳清菡眼底划过一抹流光,莞尔一笑:“你难道不觉得,正是因为人多,所以才能趁乱摸鱼吗?” 之卉一个激灵,立时压低了声音:“您是说……” 夜晚繁星点点,宫灯灿如白昼,但到底还是有疏漏的地方,就比如,后湖最西侧,那里一片黑暗,连个人影都没有。 “你注意到魏答应和高贵人的人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柳清菡表面云淡风轻,可实际上心里却极为沉重,理智上告诉她,她就这么看着,顺水推舟,等着皇后害死高贵人嫁祸她,可自己的心又在提醒自己,那到底是一条人命,若是要她眼睁睁的看着,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去救高贵人,她真的能过得了自己心里这一关吗? 之卉四处望了望,没看见两人的身影,便摇头:“奴婢没看到。” 柳清菡眼底带着挣扎,她闭了闭眼,在这宫里,她心思重,步步为营,她恶毒,算计过旁人,可她也从未害过人命,也从未有人因她而死。 为何她早早的就知道的事情,临到了了才生出了不忍呢?难道圣母是她的隐藏属性? 良久,她睁开眼,心里有了决断,刚欲吩咐之卉,只侧了个头,就瞥见和敬公主带着人从一旁过来,她的话到嘴边,顿时又咽了回去。 和敬公主今儿打扮的很是素净,微微欠身,脸上是活泼的笑容:“柔嫔娘娘安。” 柳清菡笑着回礼:“公主安好。” 和敬公主扫了一眼之卉手中的荷花灯:“柔嫔娘娘怎么站在这儿不去放灯呢?” 自从她上次找过大阿哥后,就莫名其妙的被皇额娘给禁足了,今儿个若不是中元节,她苦苦哀求了许久,她或许还出不来呢。一出来她就到了后湖边上,到处寻找柔嫔,可算是让她给找着了。 柳清菡看了眼都是宫人的湖边,笑道:“这里人太多了,本宫想着等会儿再去,倒是公主,身边怎么只带了一个宫女?这里人多,万一出了什么事可不好。” 她把刚刚之卉劝她的话拿出来又给和敬公主说了一遍。 和敬公主心底冷哼,这个宫女是她的心腹,不会破坏她的计划,所以她才带出来的,要不是如此,她连一个人都不会带。 “多谢柔嫔娘娘关心,本公主不喜欢带太多人,既然柔嫔娘娘也未放灯,正好本公主也没放呢,不如娘娘和本公主一起?” 柳清菡没有拒绝的理由,她点头:“也好,有公主作伴,本宫也不会那么清冷了。” 和敬公主眼底带着一丝算计,把柳清菡带到了人少的地方,两人蹲在湖边,把荷花灯放进水里,用手撩着水,让荷花灯游的更远,她低头看着柳清菡袖口上精致的绣花:“柔嫔娘娘这衣裳看着可真精致,本公主早就听说皇阿玛宠着你,果真不假,像这么精致奢靡的衣裳,本公主的皇额娘都不曾穿过。” 来者不善,这是柳清菡刚见到和敬公主时心里浮现的四个字,原以为和敬公主还能憋一会儿,谁知这么沉不住气,她笑了:“皇后娘娘向来节俭,自是不会同本宫一般奢靡,只不过本宫的衣裳都是皇上赏赐的,本宫虽然想同皇后娘娘一般节俭,可御赐之物,本宫总不能不用,若是本宫将这衣裳弃如敝履,那岂不是大不敬?” 嫔位份例的衣裳一个月只有六套,若是正常来说,也够穿了,可耐不住皇帝总喜欢撕扯她的衣裳,有时候她才穿了一日的衣裳,到了晚上衣裳就被撕成了破布衫,所以这也是皇帝为什么会总赏赐她衣裳的原因。 和敬公主被气的呼吸都不稳了:“你少拿皇阿玛来压本公主,你不过是区区妾妃,伺候皇阿玛和皇额娘本是理所应当,但你却忽视皇额娘,甚至仗着皇阿玛对你的宠爱给皇额娘添堵,毫无妾妃之德,皇阿玛竟还封你为嫔,真不知道皇阿玛是怎么想的。” 她越是被气的口不择言,柳清菡心里就越高兴,只是面上却气愤的说教道:“公主,你是小辈,本宫再如何也是你的庶母,皇上与本宫之间的事,又岂是你可以插手过问,还宣之于口的?” 柳清菡看着和敬公主面色通红,挑了挑眉道:“还是说,是皇后娘娘见不得本宫得宠,心生嫉妒,特意让公主跑来警告本宫的?” 和敬公主见柳清菡话里还牵扯了她最敬重的皇额娘,顿时气的仰倒,伸手一推,怒道:“你信口雌黄,皇额娘贤良淑德,又岂会嫉妒?” 就在柳清菡刚落水时,她顺手一抓,下来吧你。就这样,和敬公主也噗通一声掉进去了。 噗通噗通两声,如同下饺子似得,刚还在湖边放灯的两个人,瞬间就落了水。 之卉和和敬公主的贴身宫女原本看着两位主子相处和睦,她们便没有上前打扰,可谁能告诉她们,不过一眨眼,为什么她们就看到了和敬公主推了柔嫔娘娘下水,而和敬公主自己还没站稳,也跟着栽了下去? 两人惊的忘记了求救,待回过神来,均是一脸慌张的喊:“不好了,快来人啊,柔嫔娘娘/和敬公主落水了——” 周边的太监宫女听了,忙脱了鞋子跳下去救人。又是一通噗通噗通的下饺子声音。 水中,柳清菡本是通水性的,她把和敬公主拽下来后,一手摁着和敬公主,把她摁进水里,却又做出一副想要救她而力不从心的模样,待她让和敬公主喝够了湖水,一旁救人的太监又快游到了她们这边时,连忙将还有意识的和敬公主给松开,自己往湖底沉去。 四宜书屋是离后湖最近的地方,正殿叫安澜园,柳清菡和和敬公主被救上来后,就被安置在了正殿,只不过和敬公主被救上来时意识清醒,还能哭闹,而柳清菡为了让这场戏逼真一些,自己还喝了几口湖水,保证自己不会有性命之忧后,陷入了昏迷。 不过两刻钟,帝后和放灯的嫔妃们就齐齐的聚在了安澜园,皇后看着和敬公主浑身湿漉漉的,心疼的不行,抱着和敬公主就落了泪:“我的儿,你怎么样了?让皇额娘看看,哪里不舒服?” 和敬公主从小就没遭过罪,落水也是头一次,一见着皇后心疼的抱着她,顿时委屈极了,她嚎啕大哭的同时,口中还喊着:“皇额娘,是柔嫔害我,都是她害得我落水。” 娴妃瞧着皇后脸上的愤怒以及皇帝蹙起的眉心,柔声道:“公主,这些事等太医给你看过后再说,你落水受惊,还是先喝碗姜汤去去寒,什么事儿都没你的身子要紧。” 实则娴妃也瞧不上和敬一个堂堂嫡公主,只因为落水就变得方寸大失,甚至不顾场合随意叫嚷。 嘉妃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娴妃说的对,哪怕真的是柔嫔害了你,也要等柔嫔醒来再对峙呀,不能只听公主的一面之词,公主你这会儿活蹦乱跳的,还能哭能笑,可柔嫔却是小脸儿煞白的躺在榻上呢。” 她是两不相帮,若真论起来她讨厌谁,那无疑是和敬公主了,几年前四阿哥因为和敬公主受伤,她正愁没办法报复回来,这会儿又怎么会替和敬公主说话,自然是火上浇油喽。 皇后眼眶泛红,狠狠地瞪着嘉妃:“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说和敬说谎?” 嘉妃心里一突,有些害怕,声音就虚了下来:“臣妾可没这么说……” 皇帝看着眼前的闹剧,怒气丛生:“够了,还嫌不够乱么?再闹给朕滚出去。” 众人吓得一个哆嗦,霎时静了下来,就连和敬公主的哭声也停了,只剩下浅浅的抽泣声。 皇帝头疼的看着和敬公主和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女子,沉声道:“先让人服侍柔嫔和和敬更衣,再去看看太医到哪儿了。” 话刚落,也就是宫女给两人换了件干爽衣裳的时间,两个太医就着急忙慌的来了,慌慌张张的行了礼后就被撵去看诊。 和敬公主倒是无甚大碍,太医把过脉后松了口气,拱手回禀:“回皇上,皇后娘娘,和敬公主只是受了惊,又因湖水寒凉,受了凉,喝碗姜汤驱寒即可,奴才再开一副安神汤,供公主饮下便无大碍。” 皇帝抬手挥了挥:“去开方子煎药吧。” 给和敬公主诊脉的太医退下开药方,姜汤宫女早就准备好了,和敬公主闻着刺鼻的辣味儿,在众人的注视下捏着鼻子喝完了。 而给柳清菡诊脉的太医,诊脉过后先是回禀:“柔嫔娘娘落水的时间有些长,腹中积水,奴才要给柔嫔娘娘施针,排出腹中积水。” 很显然,是柳清菡的情况比和敬公主更严重。 皇帝颔首:“去吧,务必医治好柔嫔。” 一根根银针扎在柳清菡身体上的穴位上,好好儿的一个人,转眼就被扎成了刺猬。 不一会儿,柳清菡迷迷糊糊的咳嗽了两声,积水就排了出来,之卉眼疾手快的拿了巾帛擦拭干净水渍,太医收了针,柳清菡才幽幽转醒。 之卉高兴道:“娘娘,您醒了。” 周围几十双眼睛注视着她,柳清菡缓缓睁开眼睛,就听得皇帝的声音:“柔嫔,觉得可好?” 柳清菡微不可察的点头,勉强笑了笑:“臣妾很好,让皇上担心了。” 和敬公主见皇帝态度温和,丝毫没有因为她刚说的话而迁怒柔嫔,不免有些生气,嘟嘟囔囔道:“我都没事儿,她能有什么事儿,都是落水,就她矫情。” 话落,柳清菡瞬间没了笑容,忐忑的咬着本就苍白的唇瓣,一言不发。 皇帝厌恶的皱眉,刚要说话,皇后就拍了和敬公主后背一下:“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她说着,对皇帝赔笑道:“皇上,和敬还小,说话口无遮拦,您切莫当真。” “慈母多败儿,和敬十五了,都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还这么不懂规矩,也不知你这个当额娘的是怎么教的。” 迁怒素来是一个皇帝最习惯的行为,他的女儿儿子有任何的不好,都不是他的错,也跟他没关系,都是生母没有教导好,这一点在皇帝的观念里,从未变过。 皇后有些气虚,讪讪道:“皇上说的是……” “皇阿玛,这怎么能怪皇额娘呢,儿臣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儿臣一人做事一人当,您不要骂皇额娘。” 和敬公主气鼓鼓的看着皇帝,没等皇后说完就贸然插嘴,皇帝脸色霎时比锅底还黑,当着众人的面儿,被自己的女儿这般顶嘴反驳,还真是好的很。 皇后脸色一白,也顾不得维护和敬公主,直接啪的一巴掌打在了和敬公主的脸上,摁着和敬公主跪下:“皇上,都是臣妾教女无方,可和敬那些话都并非出自本意,还请您消消气,不要同和敬一般见识。” 她低头看向和敬公主:“还不赶紧同你皇阿玛认错?” 和敬公主不可置信的捂着脸看着皇后:“皇额娘,你打我?” 皇后亲手打了自己的女儿,又何尝不心疼,只是她要是不动手,等皇上开口,怕是后果比这还要严重,她扭过头,不去看和敬公主。 娴妃不着痕迹的看了床榻上的人一眼,眼底一片幽暗,再抬眸时,眼中便尽是担忧:“皇上,现在和敬公主和柔嫔妹妹都没事了,还是要问问是怎么落水的才好,毕竟刚刚公主口口声声说,说……” 说到这里,娴妃略有些为难的看了眼柳清菡才道:“说是柔嫔妹妹害的。” 柳清菡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辩驳的话还没说出来,和敬公主已经配合的点头:“就是,皇阿玛,是柔嫔害的女儿,女儿可以认错,可您也不能轻易饶了这个害人精。” 皇后气的喉咙一阵腥甜,几欲要吐出来血,若不是众目睽睽,她恨不得当场捂住她这个蠢女儿的嘴,可她不能,只能维持着身为皇后的体面,死死的掐着自己的手心站在原地。 柳清菡一把掀了被子,穿着宫女们刚给她换上的单薄的寝衣,跪在和敬公主身旁,一头半干的青丝垂在身后,她整个人显得越发单薄瘦弱:“请皇上明察,臣妾没有害公主落水。” 她不止人显得单薄,辩驳的话也显得苍白无力,只说了这一句,晶莹剔透的泪珠子便直往下落,落在自己面前的猩红色回形花纹地毯上,氤氲出水渍斑驳。 皇帝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嫡女,一个是自己最宠爱的女人,可自己的嫡女无脑冲动,自己的女人柔弱惹人怜惜,便是他不愿偏心,不想偏心,可自己的心也是偏了的。 皇后看的清楚,皇帝看向柔嫔的目光里并没有任何的怀疑,反而带了一丝怜惜,这个认知让皇后有些心寒,皇上他,竟然不信自己的女儿。 之卉跟着跪下,脸憋的通红,若不是刚刚她扶娘娘的时候,娘娘暗示她先别说话,她早就忍不住说是和敬公主推了娘娘的。 嘉妃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兴奋,提醒道:“既然公主说自己是被柔嫔所害,而柔嫔又否认害了公主,两人各执一词,皇上不如问问奴才们,说不准她们知道真相呢。” 皇帝只略微一想,就点头应了,皇后抢先问了和敬公主的贴身宫女:“你来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身为和敬公主的贴身宫女,自然要顺着自己的主子说话,她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怯怯的瞥了眼柳清菡:“奴婢看到,是……是柔嫔娘娘把公主拽下水的。” 和敬公主一听,眼里闪过得意:“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柳清菡扯了扯唇角,不想理这脑子不在家的蠢货,直接对上这蠢货的娘:“皇后娘娘,这宫女是公主的贴身婢女,她说的话,若是可信,那您何不问问臣妾的贴身宫女呢?” 纯妃赞同的点头:“柔嫔说的对,不能听信片面之词。” 皇后忍了又忍,才忍住一巴掌扇到柳清菡脸上的冲动,让之卉说了话。 显而易见,之卉说的话是向着柳清菡的:“这宫女撒谎,明明是公主推了我家娘娘,而公主之所以落水,是因为自己没站稳。” 因为她说的话是真的,所以没有丝毫心虚,比起和敬公主的贴身宫女畏畏缩缩的姿态来,显得可信多了。 和敬公主眼中一阵慌乱,便只能用更大的声音来掩饰:“你这贱婢胡说什么,本公主和柔嫔无冤无仇,为何推她落水?你敢诬陷本公主,不想活了吗?” 在场的人都有眼睛,和敬公主不自然的状态都被人看在眼里,心中自是有了计较,而皇后也觉得情形好似不是和敬公主说的那样,正欲说话息事宁人,就听柔嫔淡淡道:“公主是与我无冤无仇,所以我也很好奇,我究竟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才能叫公主这样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甚至不惜推我下水?” 皇后脸色一沉:“柔嫔这话说的重了,和敬不过一个小孩子,哪里会做这么恶毒的事情?” 柳清菡讥讽的笑了:“那您的意思,就是这样恶毒的事情,是臣妾做的了?臣妾落水,也是臣妾自己活该?” 她的态度不甚恭敬,皇后厉声道:“柔嫔,注意你同本宫说话的态度。” 柳清菡不想再和皇后做无谓的争辩,她眼神哀求的看向皇帝,凄婉道:“皇上,臣妾真的没有害公主,求您看在臣妾服侍您多年的份儿上,还臣妾一个清白。” 对付和敬还不是手到擒来,只是她不想亲自下场罢了,浪费精力还会崩人设。总之不管怎么说,就是要表现出依靠皇帝,没了皇帝就不能活了的样子,总是没错的。 皇帝看着柳清菡哭的伤心的模样,眼里带着动容,他紧紧捏着手中扳指,沉吟了一会儿,喝道:“吴书来,滚进来。” 吴书来听见传唤,屁滚尿流的进来:“皇上有什么吩咐?” 皇帝指着之卉和和敬公主的宫女道:“把这两个奴才拖出去,严刑拷打,务必让她们吐出真话。” 用刑,是最快的方法,简单粗暴。 可柳清菡犹豫了,她并不想牵连之卉受罚,可是现在的情形,却由不得她说了算。 之卉倒是大凛然,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甚至给了一个让柳清菡放心的眼神。 好在那宫女也不是个有骨气的,二十大板下去,就让她吐了口,真相同之卉说的一模一样。 吴书来擦着汗进来禀报:“回皇上,公主的贴身宫女召了,柔嫔娘娘,没有推公主。” 柔嫔没推,那就是和敬公主推的,毋庸置疑。 柳清菡得了答案,似是浑身泄了气般,再也保持不住跪姿,跌坐在地上。 皇帝怜惜的亲自弯腰扶起柳清菡:“地上凉,你又刚落了水,先起来再说。” 柳清菡泪眼朦胧,泪珠子含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皇帝搂着人,柔声道:“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从始至终对和敬的话都存着怀疑态度,因为他觉得他足够了解柔嫔,相信柔嫔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碍于皇后的颜面,他又不能明着偏颇,所以才让人对那两个宫女用了刑,好在柔嫔没有让他失望。 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柳清菡忙抬手擦去,挤出一抹笑:“臣妾相信皇上。” 和敬看着眼前皇帝对柳清菡柔情似水,却丝毫不关心自己这个亲生女儿,不由得有些怨恨:“皇阿玛,你偏心。” 皇帝见和敬公主不知悔改,恨不得一脚踹上去,可念着她是女孩儿,到底忍了下来:“你的宫女都招认了,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没个计较?还好意思在朕面前叫嚣,说朕偏心?” 和敬公主梗着脖子:“就算女儿推了柔嫔又怎样?女儿从未冤枉过她,女儿落水就是柔嫔拽下去的,不止如此,在水中时,柔嫔还用力把女儿往水里按,想把女儿溺死在水里。” 柳清菡一听,又是一副慌张着要跪下解释的样子,皇帝拍了拍她的手:“不必解释,朕信你。” 凡事可一不可再,头一次和敬公主说柔嫔推她,皇帝信了,也调查出了真相,这会儿和敬公主又改口,莫说皇帝不信,就连皇后也不信了。 皇帝厌烦的瞥了眼和敬公主:“满口谎话,陷害庶母,还不知悔改,朕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一连三个罪名,炸的皇后是头晕眼花的,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和敬还有何名声可言?她晃了晃身子,就欲晕倒,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叫嚷,紧接着就是一个一脸慌张的小太监进来,跪在地上道: “不……不好了,后湖上有……有鬼。” 作者有话要说: 熊孩子是要好好儿收拾的,等下一章过后,皇后和柔柔的PK应该就结束了。 这一局嘛,让我们掌声感谢皇后有个好女儿,谢谢。 话说,要是让狗男人选情人还是闺女,怕是闺女会不值一提呀,尤其还是不占理的闺女【抠鼻.jpg】 第71章 “放肆!” 皇帝怒喝一声,上前走了两步一脚对着小太监的心口窝踹了过去:“胡言乱语,宫里哪儿来的鬼?” 那小太监疼的蜷缩着身子在地上滚了两圈,依旧是满脸惊慌:“皇上,是……是真的……奴才亲眼所见,后湖中心幽幽的泛着蓝光……” 小太监说着,身子还打了个哆嗦:“肯……肯定是有……有鬼……” 众人见小太监撑着皇帝的怒火,依旧坚持说有鬼,就很是让人半信半疑的了。 屋里一时寂静,不知是谁突然说了句:“今儿个是中元节,本就是鬼节,说不准还真是……”有鬼。 话音尚未落地,皇帝骤然打断:“放肆,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上哪儿来的鬼?若说装神弄鬼倒是可能。朕倒是要瞧瞧,究竟是谁在捣鬼!” “传傅恒。” ………… 后湖,傅恒带着一队御前侍卫乘船往后湖上泛着蓝光的地方靠近。 一个侍卫看着他们离蓝光越来越近,心里莫名有些害怕:“大人,不是真的有鬼吧?” 傅恒一个冷眼绕过去:“闭嘴,一个大男人,就算真的是鬼,也有鬼怕你的份儿,哪儿有你怕鬼的道理?” 那侍卫不情愿的闭嘴,心里嘟嘟囔囔,牛气什么?要不是他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弟弟,这侍卫统领的位置是不是他的还两说呢。说的好听,还让鬼怕他?他要是有这能耐,早就把傅恒给踩下去了。 甭管他心里怎么不服气,面上依旧是讨好的笑:“是是是,大人说的对。” 算了,谁让他没个当皇后的姐姐呢。 靠近蓝光后,傅恒一声令下:“去几个人,把这东西给打捞上来。” 傅恒身后的几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拿着东西往下打捞,没一会儿,就把发光的东西给打捞上来了。 几个侍卫看着他们打捞上来的东西,面面相觑:“大人,这……明明是一具尸体,怎么会发光呢?” 这会儿,几个侍卫压根儿就没想到后湖里为什么会有尸体,反而把关注点放在了尸体会发光上面。 傅恒一阵无语。 尸体是一具女尸,身上的衣裳被泡的皱巴巴的,脏乱极了,但这并不妨碍人看出这衣裳的精致,并不是普通人可以穿的,在这宫里,除了能穿着精致的女人,除了宫女,就有皇帝的嫔妃了。 傅恒骤然想到这一点,忙蹲下身子拨开了尸体脸上厚重的头发,一张清秀又扭曲的面容便浮现在傅恒眼中,他猛然一惊:“高贵人——” 他常在御前行走,后宫嫔妃也认识个七七八八,高贵人有一段日子得宠异常,他自然记得高贵人的模样,可是,高贵人怎么会被人给害了,还扔在了后湖? 还有,高贵人身上的蓝光又是怎么回事? 一个个谜团在傅恒的脑子里环绕,挥之不去。 夜上中天,本来聚在四宜书屋的众人早就回了自己宫里,皇帝也回了九州清晏。 苏缇春晓,柳清菡在之卉的屋子里,看着之卉被打的皮开肉绽的背部,突然有些心酸:“是本宫连累你了。” 之卉疼的哎呀咧嘴,但还是安慰道:“娘娘可千万别这么说,都是奴婢自愿的,奴婢又没说谎,自然不怕用刑,况且,吴总管也算是照顾奴婢了。奴婢这伤看着严重,实则养个十天半个月的,奴婢就又能回去伺候您了。” 她这话说的是真的,宫里的打板子也是有门道的,有些人看着打的重,皮开肉绽的,实际上压根儿就没伤到根骨,养几天就完事儿,有些看着一点都不严重,实则内里都是被打烂的了,那种才是最要命的。而之卉的伤,看着就是第一种,吓人是吓人了点儿,但真不严重。 柳清菡瞪了之卉一眼:“什么伺候本宫,本宫又不是那恶毒的主子,要你带伤伺候,你要好好养伤,等身体彻底养好了再回来。” 之卉心里一暖,又想起一事,悄声道:“奴婢知道了,娘娘,其实和敬公主的那个宫女伤的比奴婢还重,回去后若是没有药,也不知还能不能活下来。” 吴书来那眼睛可是毒着呢,她们两个谁说了慌,谁不心虚,吴书来看的一清二楚的,心里自然会有计较,所以那个宫女才是吴书来的主要审问对象。 柳清菡眉眼稍动:“和敬公主的奴婢,自然要看和敬公主的心思。” 照她看,和敬公主今晚吃了这么大的亏,心情肯定不好,那宫女是什么下场,她也能预料得到,是她也不能做什么,就是能,她也不想做。 虽然皇帝训斥了和敬公主,但也仅仅是训斥而已,明面上什么惩罚都没有,众人看着皇帝是偏心她,可实际上和敬公主到底是皇帝的女儿,皇帝也不是全然不顾她的面子的。 柳清菡轻嗤,还没完呢,等她找到了合适的时机,看她准备怎么给和敬公主上眼药。 回了自己的正殿,紫罗服侍着她更衣后,给她仔细的按摩着头:“娘娘才落水受凉,头发也湿了许久,奴婢给您按一按,也不会头疼。” 柳清菡颔首:“也好,你的手艺,便是之卉也比不过。等明日,你记得去太医院拿一些上好的金疮药给之卉送去,她到底是为了本宫才受伤的。” “奴婢记住了。”紫罗低垂着眉眼,想起自己听到的消息,低声问道:“娘娘,后湖上有鬼那事儿,您怎么看?” 柳清菡睁开眼看着她:“你觉得呢?” 紫罗想了想道:“奴婢觉得,好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她的心一直在跳,就没停下来过。 “说说看。” 紫罗手中动作不停,一直在穴位上按压揉捏:“中元节原本在宫里,是没有要放河灯这一说的,这次的放河灯,还是皇后娘娘主动提起施恩的,奴婢感觉,这事儿应该同皇后娘娘有关。可是奴婢又觉得说不通,皇后娘娘掌管后宫,若是后宫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势必会影响到自己,皇后娘娘没理由在中元节闹出这样的动静。除非,皇后娘娘在谋算什么。” 柳清菡看着紫罗的眼神渐渐有了变化,她不动声色的抿唇:“你怎么会这样想?” 紫罗停下动作,然后跪在柳清菡面前:“奴婢对娘娘有所隐瞒,还请娘娘责罚。” 她必须要赌一把,这一把赌赢了,她在娘娘身边的地位就无可撼动,甚至可以隐隐超过之卉,成为娘娘身边的第一人。 柳清菡眸色幽深,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说罢,你都知道什么,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做的一切事情,并非无迹可寻,若是有心,是可以窥见一二的,但紫罗未免太过有心,不过,这种有心,要在不背叛她的前提下,她也不反感就是了。 紫罗稳了稳心神,将自己知道的一一道来:“您收服了魏答应,与魏答应合作,迷惑皇后娘娘,赏花宴上又激怒皇后娘娘,您做事一向有分寸,奴婢猜想,您一定是故意的,想引起皇后娘娘做些什么。后来您让奴婢和之卉姐姐每日都清点殿里的东西,尤其是您的首饰和贴身物品,奴婢就知道您早有准备了,所以奴婢猜想,后湖有鬼这一出,应该是皇后娘娘对着您来的。” 一通解释下来,柳清菡终于正视了这个容貌平凡,心思缜密的宫女:“你说的很对,一点都没错,往日都是本宫小看你,让你服侍本宫,竟有些大材小用了。” 有这脑子,要是个男人,准是个做官的料子。 紫罗有些摸不准柳清菡究竟是夸奖她,还是讥讽她,一时竟不敢吭声,面色还有些紧张。 柳清菡目光灼灼的盯着紫罗,见她虽然紧张,但是没有一丝心虚,不由得满意了几分:“你起来吧,你说的没错,又一心忠于本宫,本宫自然会对你多几分看重。” 之前她重用之卉,是因为之卉听话,不够聪明,可也不蠢,有了紫罗的聪明劲儿衬托着,之卉就显得有些蠢笨了,她日日按照自己的吩咐办事,也没有紫罗看的清楚。看来,她做的事儿,还是瞒不过身边亲近的人。 紫罗一喜,忙从地上爬起来,又继续给柳清菡按摩:“那娘娘,您可有对策?皇上已经让富察侍卫亲自去后湖查看了,而富察侍卫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奴婢担心……” “你是担心傅恒会和皇后一起对付本宫?”柳清菡眉眼一挑,毫不担心。 紫罗一看柳清菡着神色,就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娘娘睿智,奴婢是以防万一罢了。” 柳清菡轻笑:“你说的也没错,所以本宫也要准备点儿什么才是。” 青葱般的手指点着唇瓣,思考了许久,她吩咐:“去给本宫打着冰水来洗漱。” 紫罗拧眉:“奴婢不知娘娘要做什么,可是这冰寒气甚重,对女子而言,若是寒气入体,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后宫嫔妃,都以子嗣为重,偏偏娘娘服侍皇上多年,除了当年小产的那个小主子,竟再无身孕,若是再用了冰,还能不能再…… 柳清菡安慰道:“你放心,本宫没事。” 她也不是白白就糟蹋自己的身子,谁逼的她糟蹋自己的身子,她可是会从那人身上十倍百倍的讨回来的。 —————— 第二日,柳清菡刚起身梳妆完,李玉就来了,他打了个千儿,一如既往的恭敬,是神色带了几分复杂:“奴才给柔嫔娘娘请安,皇上请您去一趟九州清晏。” 注意到李玉的不正常,柳清菡并未表露出任何异样:“皇上这会儿就让本宫去吗?” 李玉点头:“正是。” 柳清菡纠结道:“可是本宫还不曾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这……” “柔嫔娘娘放心,皇后娘娘免了后宫主子们的请安,已经派人去各宫告知了,是奴才正好要来您这儿,便顺道儿了。” 李玉一边解释,一边悄悄打量着柳清菡精致柔美的脸,这瞧着,也不像是个狠毒的,怎么就…… 他都这么说了,柳清菡心里也了然了,皇后也在九州清晏,那皇帝叫她去就是兴师问罪的。 柳清菡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和善道:“如此,那咱们就走吧,莫要让皇上久等了。” 九州清晏,一人高的冰山置于殿中央,帝后二人分别坐在炕桌两旁,皇后脸上神情既愤怒,又带着严肃。 皇帝面无表情的拨弄着手中的十八子,速度越来越快,皇后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皇帝的神色,许久后,她张口:“皇上……” 皇帝抬手阻止了皇后接下来的话:“不必多言,等柔嫔来了再说其他。” 念着柔嫔伺候他的情分,虽然证据确凿,但他还是愿意给柔嫔一次辩解的机会。 皇后看出皇帝的那一分留情,恨恨的咬牙:“是。” 不多时,柳清菡就到了九州清晏,紫罗留在了外面,她独自一人进去,首先看到的就是皇后难看的脸色,她心中惊讶,难道皇后没如愿把脏水泼在她身上? 她神情自若的上前行礼:“臣妾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往常的话,皇帝会很快的就叫起,可这次,他盯着眼前的人许久,都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他不愿意相信,在他面前一直柔柔弱弱的女子,竟是个心如蛇蝎的毒妇。 可看着柔嫔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身子单薄的摇摇欲坠的模样,他竟难得的心软了:“起来吧。” 柳清菡还没站稳身子,皇帝就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高贵人死了。” 虽然她知道高贵人活不成了,可听到这一消息时,她还是控制不住的震惊:“怎么会?” 皇帝目不转睛的看着柳清菡的神色,没从她震惊的神情中看出一丝虚假,眉头瞬间松了一些:“昨日后湖上出现鬼火,朕命傅恒前去查看,却从后湖中打捞出了高贵人的尸体,而那鬼火,就是从尸体上发出的。” 柳清菡忙问:“皇上,那高贵人是如何死的?查到凶手了吗?” 至于那鬼火之说,她却是知道,不过区区磷粉而已。 皇后见柳清菡装模作样,冷哼道:“太医查看过高贵人的尸体,是溺水而亡,至于凶手是谁?柔嫔,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柳清菡皱起眉毛,有些不悦:“皇后娘娘,高贵人之死,臣妾很是遗憾,可凶手一事,臣妾真的不知,不知您此言何意?” “不知?”皇后一巴掌拍在了炕桌上,没顾上皇帝在场,直接把上面的东西扫落在地上:“柔嫔的恶毒,本宫简直闻所未闻,你若是不认,不如自己瞧瞧这些东西,这可是从高贵人身上找出来的。” 柳清菡一惊,蹲下身子瞧了瞧已经被摔得粉碎的东西,惊诧道:“这……这不是皇上赏赐给臣妾的白羽莲花镯吗,怎么会在这里?” 皇后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你认得就好,柔嫔,你可以好好同皇上和本宫解释一下,这镯子,为何会在高贵人的手中。” 到了这会儿,柳清菡似是才反应过来,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眼里带着惊慌:“皇后娘娘是怀疑,高贵人的死与臣妾有关?” 她猛然跪下,倔强的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皇上,臣妾与高贵人无冤无仇,怎么会害她呢,定是有人陷害臣妾。” 看着柔嫔狼狈,皇后眼中带着快意:“不是本宫怀疑,而是证据确凿,你虽然与高贵人并无仇怨,可有时候,恶念就在一瞬之间,说不准是高贵人哪句话得罪了你,就被你记在心里了呢。” 一滴泪凄美的从眼角滑落,她期盼的看着皇帝,企图皇帝能替她说一句话,可惜她没等到,所以她扭过头不去看他,自己抬手擦了眼角的泪水,咬唇道:“臣妾有话要说。” 皇后勾了勾唇:“柔嫔有话,不如留着去慎刑司说罢。” 她抬了抬手,就要喊人进来,皇帝就在这时开口了:“你说吧,朕给你机会,莫要让朕失望。” “是。”柳清菡深吸了口气,缓缓道:“回皇上的话,这镯子,臣妾早在一个多月前便丢了,所以臣妾也不知为何,这镯子会出现在这里,甚至……甚至……会在高贵人身上发现。” 她有些哽咽:“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去查内务府的记档,臣妾宫里每丢的一件东西,在内务府都是有记录的。” 皇帝听罢,微微颔首,叫了吴书来亲自去查记档。 皇后倏然紧握拳头,没想到柔嫔丢了东西还会去内务府报备,好在她也没指望就靠这一镯子扳倒柔嫔,还留了后手。 吴书来很快就回来了,还带着那本记档,上面明确的标注了这镯子丢失的时间,有迹可循。 皇帝神色松缓了许多,皇后一瞧,忙抢在皇帝前面道:“好,就算这镯子是你丢的,你不清楚这镯子的去处,那你不如再解释一下,高贵人身上的蓝火是怎么回事?” 柳清菡的声音带着哭腔:“臣妾不知,臣妾没有做害高贵人的事,又怎么会知道?还是说,皇后娘娘巴不得要把高贵人的死安在臣妾身上?” 吴书来咂舌,也不知柔嫔娘娘今儿个这一关好不好过,若是她过了这一关,日后…… 皇后气道:“胡说八道,本宫说话,自然是有证据的,高贵人身上的蓝火,是因为磷粉的缘故,而太医院有记录,有你宫里的人去领过磷粉,你又作何解释?” 地上的那本册子,正是太医院柔嫔宫里奴才领取磷粉的记录。 柳清菡看也没看那本册子,反唇相讥:“臣妾不知道磷粉为何物,又怎么会让宫人去领?况且,那宫人说是臣妾宫里的人,他就是了吗?万一是旁人要陷害臣妾,特意做下的手脚呢?皇后娘娘就算想给臣妾安罪名,也要靠谱一点的,别像这样,听着就好笑。” “你……”这个旁人,也就是皇后一噎,脸色被气的通红,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柔嫔竟然还能稳住心神和她辩驳。 皇帝冷冷的看着皇后:“够了,皇后,你身为六宫之主,说话要讲究证据。” 他转头看向柳清菡:“柔嫔,此事真相不明,你便先禁足苏缇春晓,待查明真相,若非你所为,朕自会还你清白。” 皇帝觉得,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柔嫔考虑,可惜柔嫔猛然摇头,哭的不能自已:“皇上,您真的信臣妾吗?若是臣妾被禁足,那不是明摆着告诉满宫的人,高贵人就是臣妾所害,届时,臣妾还有何清白可言?在这后宫,臣妾孤身一人,没有家世,靠着您的恩宠度日,您若是真的不信臣妾,倒不如……倒不如臣妾给高贵人偿命,一了百了的好。” 柳清菡心里极其不满,不满极了,要是不把她身上的脏水给洗干净,留着等她禁足了由着皇后在皇帝面前添油加醋,然后再悄无声息的弄死她吗? 皇帝被柳清菡偿命这句话给气的脸色铁青:“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朕没说是你做的,谁敢把罪名往你头上扣?还要死要活的,朕看你是愈发出息了。” 讲真的,高贵人他并不在意,若不是为了高家,或许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宠幸高贵人,但如今高贵人死了,他也要给高家一个交代,所以才动手清查,是没想到柔嫔也牵扯其中,在柔嫔没来之前,他确实很气愤,自己宠爱的枕边人也会做这么恶毒的事,可是柔嫔来之后,看着她哭的楚楚可怜,又有理有据的模样,心里就有了动摇,而皇后的行为,他看在眼里,心里却是怀疑了起来,为何皇后这么针对柔嫔?还那么确信高贵人六就是被柔嫔所害呢? 而傅恒,是皇后的弟弟。 皇帝这么一想,心里就对皇后的行为和这证据的真实性有了怀疑,要知道,皇后素来不喜柔嫔的,若是做出这等陷害之事,也不是不可能…… 没由来的,皇帝的心已经偏向了弱者,柔嫔有他可以依靠,而皇后身后,却有整个家族。 柳清菡抿了抿嘴,不服气道:“可是皇后娘娘一直都在说高贵人的死与臣妾有关,臣妾无能,不能自证清白,唯一想到的办法便是以死明志了。” 皇后一脸愣怔的看着皇帝,有些不敢相信,柔嫔一句偿命,就让皇上变了态度,仿佛她费尽心思准备的所谓的证据,都是一场笑话。 “皇上,臣妾知道您宠爱柔嫔,可这件事关乎人命,您不能这么偏袒她,证据摆在眼前,若是……” “皇后说的证据,是这个镯子么?柔嫔不是说丢了?有内务府记档为证,皇后在怀疑什么?至于磷粉,朕觉得柔嫔说的也有道理,她一个女人,又如何得知磷粉的作用?依朕看,这件事还需仔细查。” 皇后气的脸色扭曲,柳清菡心里高兴,但还是道:“皇上,既然皇后娘娘一口咬定是臣妾宫里的人领了磷粉,那不如叫太医院的人去臣妾宫里认一认人,看看是哪个宫人领的,如此,皇后娘娘总不会再有话说了。” 皇帝点头,吴书来立刻就去办了,磷粉本就不是柳清菡宫里的人去领的,而是皇后命人领了之后又转交的,太医院的人自然是无功而返。 这一消息从吴书来口中说出时,柳清菡眼珠子一转,气游若丝的说了句:“皇后娘娘,臣妾可能证明清白了?” 这句话说完后,人就晕了过去。 皇帝一惊,忙抱了人往寝殿去,把皇后扔在一旁:“传太医。” 吴书来楞楞的看着皇帝抱着柔嫔,脑子里浮现出一个问号,就这? 想了想,吴书来顿悟了,原来皇上的偏心才是最大的证据。 作者有话要说: 柔柔:我没有,我不是,你胡说, 皇帝:言之有理 皇后:证据都没看见吗??? 说一下皇后为什么没收买柔柔宫里的人呢,因为皇后觉得收买就会留下痕迹,所以她自作聪明的选了别人,而不用暖春的原因,是因为她在防着魏答应,所以,不是皇后蠢,而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至于其他的问题呢,敬请期待下一章,会有解释哒。 第72章 这日天气阴雨绵绵,细雨打在地上,濡湿了一地芳华。 柳清菡皱着眉喝完最后一碗药,随即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喝药了。” 几日前她在九州清晏装晕,皇帝还请了太医给她看诊,幸亏她提前用了冰水,才导致了发烧,太医又说什么受惊过度,很是惹了皇帝一番怜惜,在她病着的这几日,几乎日日来看她,倒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就连大阿哥病了,皇帝都没怎么去看过呢。 紫罗递过去一颗蜜饯,抿着嘴笑道:“娘娘这么大的人了,竟也怕喝药,说出去也不怕惹人笑话。” 柳清菡意味深长的瞄了紫罗一眼:“只要有人愿意哄着本宫,被人笑话算什么。” 她的身世就足够让人笑话的了。 紫罗一凛,想起这几日娘娘每次喝药时皇上都柔声哄着,似是明白了什么,她微微笑了笑,让人收了药碗,自己蹲在柳清菡身前,悄然道:“娘娘,暖春死了,在高贵人死后的第三日,投井自尽的,可是奴婢悄悄去看过,暖春的脖子上有淤痕,很明显是被人给害的。” 柳清菡面色未变:“皇后怎么处理的?” “皇后娘娘并未惊动旁人,对外宣称的就是自尽,而魏答应也点头认同了。” 这样啊。 柳清菡心里有了猜测,暖春的死,要么是皇后做的,为的就是杀人灭口,可这样的话,皇帝那里不可能没有任何动静,唯一的可能就是,皇帝才是真正的幕后推手。 她呼出一口气,交代道:“这件事不必再查了,咱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护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即可。” 若真是皇帝动的手,那她做的事,皇帝究竟知不知道? 柳清菡又细细的把自己做的事想了一遍,没想出有什么触碰了皇帝的底线的事儿,才松了口气:“既然暖春已经没了,魏答应身边的贴身宫女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咱们不必插手,让魏答应自己选就好。” 紫罗本还想着,趁着这个机会把那个宫女换成自己人,谁知娘娘就这样吩咐,她犹豫了一下:“娘娘,您就这么放心魏答应?” 若是让魏答应有了人手,那保不齐魏答应会生出什么样的野心来呢。 柳清菡摇摇头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本宫既然信了魏答应,就不惧她有二心。紫罗,你要知道,这个世上不缺聪明人。” 才怪,要是她手里没有拿捏魏答应的东西,她也不会这么放心。 “奴婢受教。” 紫罗脸色一紧,知道柳清菡这是在敲打她了,她忙表忠心道:“奴婢是您的人,在做任何事情前都会问过您的意思,不会自作主张。” 铃兰就是她的前车之鉴,虽说铃兰只是被退回了内务府,可谁不知道,退回内务府的奴婢,又怎么会再被分配到主子身边做事,她的一辈子,也只能做些粗活累活,熬到二十五岁出宫了。 或许,也熬不到二十五岁,就解脱了。 就在这时,外间小宫女扬声禀报:“娘娘,伊侧福晋来了。” 柳清菡注视着紫罗的目光离开,紫罗瞬间松了口气,“您见是不见?” “见见吧,这几日来探病的人本宫都见了,也不好不见伊侧福晋,若是叫大阿哥知道了,指不定心里怎么想呢。” 她虽然不惧大阿哥,可也不想无缘无故的叫人心里不痛快,给自己树敌。 紫罗点头:“那奴婢去请伊侧福晋进来。” 她转身出去,没一会儿,伊侧福晋便笑着进来了:“妾身给柔嫔娘娘请安,祝愿娘娘玉体早日康复。” 伊侧福晋今儿穿了一身素净淡雅的浅蓝色衬衣,衣襟口那儿挂了一个压襟佩环,头上的首饰也只簪了几朵绒花,同皇后素净的打扮别无二致,所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伊侧福晋的身份没有皇后高,所用的衣裳绒花也没有皇后的精致。 柳清菡笑着叫了声起,吩咐紫罗搬了绣凳放于床榻前七步的距离:“坐吧,有劳侧福晋前来探望了。” 伊侧福晋眼神瞄着那绣凳和床榻间的距离,神色微妙,但口中是笑着的:“妾身身为晚辈,哪里当的起娘娘一声有劳。” 柳清菡将伊侧福晋的神色看在眼里,解释道:“侧福晋莫怪,本宫身体尚未痊愈,未免叫侧福晋染了病气,所以……” 听了这话,伊侧福晋不自觉的松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她还以为是柔嫔不愿给她面子,故意为之的,若真是如此,那爷交代的事情怕是就难了。 “妾身明白。” 伊侧福晋坐下后,指着身后宫女道:“妾身今日来,特意为娘娘带了一支五十年份的老山参,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山参滋补,对娘娘的身子也有些裨益,还请娘娘笑纳。” 宫女打开盒子,柳清菡瞥了一眼,就挥了挥手:“紫罗,收下,有劳侧福晋破费。” 伊侧福晋阿玛不过是个七品官,嫁妆自然不够丰厚,这五十年份的山参,怕是对于她来说,足够珍贵了。 伊侧福晋见柳清菡收下,心里再次松了口气,就怕柔嫔见惯了好东西,看不上她的,她紧张的手心有些濡湿:“娘娘言重了,这老山参原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娘娘能够不嫌弃的收下,妾身只有高兴的道理。” 柳清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本宫总算是知道皇后娘娘为何会选了你为大阿哥的侧福晋,原来是侧福晋的小嘴抹了蜜,叫本宫觉得甜的紧。” 见柳清菡发笑,伊侧福晋也没有那么紧张了,她跟着笑道:“能博娘娘一笑,也是妾身的荣幸了。” 两人刚寒暄了几句,皇帝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朕老远就听见你在笑,可见是心情好了?” 话落,皇帝的身影出现在寝殿,笑声戛然而止,众人忙起身行礼,皇帝制止了柳清菡:“你还病着,不要多礼了。” 柳清菡瞥了伊侧福晋一眼,顺着皇帝的意躺回去,娇嗔道:“太医都说臣妾不用喝药了,偏皇上要把臣妾当成病人。” 皇帝含笑道:“是你身子太弱,让朕担心,到头来你还要埋怨朕,这是何道理?” 说罢,皇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笑着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朕忘记了,柔嫔可是最不讲道理的人。” 柳清菡脸色一红,拽着皇帝的袖子扯了扯:“皇上,伊侧福晋还在这儿呢,您好歹要给臣妾留面子的呀。” 皇帝一听伊侧福晋在,脸上的笑顿时收起,一副威严的模样:“起来吧。你先退下,朕同柔嫔还有话要说。” 伊侧福晋巍巍颤颤的起身,喏喏的应道:“妾身告退。” 看着伊侧福晋离开,柳清菡笑话皇帝:“这下好了,您刚刚的不庄重可是被小辈看了去呢。” 皇帝就是皇帝,脸皮够厚,要是只这就能叫柳清菡笑话,那也忒丢份儿了,他神情自若的转移话题:“今儿个身子可有力气?” 柳清菡撇撇嘴:“是好多了的,就是臣妾有了力气,皇上也不让臣妾下床,有力气也是白费。” 她也没想到自己用的冰水那么凶猛,一下子就高烧了好几日,要不是刘太医医术高明,她能不能退烧都是两说,但愿这种事情没有下次,不然,皇帝的怜惜还真比不上自己的一条命。 皇帝轻笑,把柳清菡耳边的碎发别在耳后:“你脾气也是倔,身子不适为何不早告诉朕,还硬撑着身子在地上跪了近一个时辰,可着劲儿的糟蹋自己。” 刘太医那时说的话他还记得清楚,落水受凉,受惊过度以至于高热不退,要知道,高热久了可是会死人的,皇帝只要一想到以往在他身边耍赖撒娇的女人就这么没了生气,心里就闷闷的,自己也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好在她醒了,自己又能看着柔嫔撒娇痴缠,也是极好的了。 柳清菡一听这话,当即冷哼:“当时那个情况,臣妾怎么敢说嘛,皇后娘娘都要说是臣妾害了高贵人,要把臣妾送进慎刑司了,那臣妾有没有生病,皇上也不会关心了。” 得,他怎么说都不对了,皇帝顿了顿,再次转移话题:“伊尔根觉罗氏怎么来了?” 柳清菡暗暗翻了个白眼儿,顺着皇帝的话道:“侧福晋是来探望臣妾的,还给臣妾送了一株五十年的山参。” 皇帝看不上这山参:“这山参年份太短,也不知药性够不够,你还是别用了,朕之前不是赏过你五百年份的?那个比这个好多了。” 不是什么东西都配送到柔嫔跟前的。 他虽然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但皇帝眼中的嫌弃是显而易见,柳清菡心里嘀咕,她怎么觉得,自从她高热醒来后,皇帝对她的态度又好了许多,甚至连她刚刚略带着埋怨的话,都没和她计较。 “皇上是天下之主,见过的宝贝依然数不胜数,可这山参虽然不够珍贵,但好歹也是侧福晋的一片心意,臣妾刚刚还在想,要给侧福晋什么回礼好呢,不过皇上既然来了,那臣妾就偷个懒,劳烦您替臣妾想一想。” 柳清菡靠着迎枕,目光盈盈的看着皇帝,唇角带笑,整个人柔弱又好看。 皇帝眼中是柳清菡的倒影,他略想了想,也想不出来,干脆朝外喊了一声:“吴书来。” 吴书来立马出现在寝殿:“奴才在,请皇上吩咐。” “去挑几样东西,赏赐给大阿哥侧福晋,就说,这是朕替柔嫔给的回礼。” 吴书来“嗻”了一声,眼珠子溜溜的往柳清菡身上瞟,柔嫔娘娘这是,因祸得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三次元有事,所以我尽量保证基本更新,但也可能会请假,时间大约要持续到27号左右。 第73章 阿哥所,伊侧福晋刚回来没多久,御前的小太监便带着皇帝的赏赐来了,伊侧福晋刚受宠若惊的接了皇帝的赏赐,大阿哥便闻声而来,虽然佯装镇定成熟,可眼中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大阿哥温和的扶起伊侧福晋,笑道:“皇阿玛怎么会给你送赏赐?” 伊侧福晋见大阿哥体贴,心里也一阵甜蜜,抿唇一笑道:“妾身方才听御前的公公说,这些赏赐是皇上替柔嫔娘娘给妾身的回礼。” “回礼?”大阿哥略有些惊讶,皇阿玛什么时候也管这些事了? 他拉着伊侧福晋坐在圆桌前:“今儿个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且细细同我说一遍。” 他一定要弄明白皇阿玛的心思,若是弄懂了,有了讨好皇阿玛的法子,说不准待他大婚之后便可上朝听政了。 自两人成亲以来,伊侧福晋知道大阿哥待她不错,但像今日这般,甚至称得上是柔情似水的情况,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伊侧福晋瞧着桌上摆着的四样赏赐,心里狂跳着,仔细把去苏缇春晓的事说了一遍,又道:“妾身给柔嫔娘娘请安时,遇到了皇上,许是柔嫔娘娘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吧。” 她含笑的眸子看见大阿哥沉思的模样,继续道:“爷,说起来,妾身还是头一次见到像柔嫔娘娘那般貌美的女子,也难怪皇上宠爱,对柔嫔娘娘说话都轻声细语的。” 大阿哥回过神,笑着紧了紧伊侧福晋的手:“既然柔嫔娘娘喜欢同你说话,你得空便常去看看。” 皇后难讨好,巴结不上,宠妃也不错,前几日高贵人的死,他也有所耳闻,皇阿玛对柔嫔的偏心,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要是有柔嫔在皇阿玛耳边吹吹枕边风,那他…… 伊侧福晋也是个聪明人,但她是个女人,心思又细腻了一些,想到柔嫔口中说她之所以能成为大阿哥侧福晋,是因为皇后选的她,故而她谨慎道:“可是爷,妾身这次能去探望柔嫔娘娘,是有缘由的,之后妾身要是去的频繁,且不说柔嫔娘娘作何感想,只怕皇后娘娘也不会愿意的。” 一听到皇后,大阿哥就是一顿,方才升起的念想,瞬间下去了不少,他沉吟了一会儿,没想出好的解决办法,只得道:“罢了,日后若是有机会再说罢。” 他抽回手,对伊侧福晋的情绪没了刚刚的温柔,大阿哥瞥了她一眼,心里叹气,样貌是不错,可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办个事情也犹犹豫豫的不利索,看来拉拢柔嫔一事,还是要等福晋嫁进来后再行谋划了,只希望……柔嫔不要那么快有孕。 大阿哥的心思旁人并不知晓,高贵人之死传到了紫禁城,高贵妃顿时笑的有些癫狂,然后骤然吐出一口血,身子便迅速的衰败了下去。 高贵妃病重一事,皇帝听闻后,也是一声叹息,只交代了句让太医尽力医治,便再没问过。 而皇后,也因为高贵人一事,被皇帝冷落,只不过他也没有彻底冷了皇后,初一十五依旧去了皇后宫中,别的日子里,再也没有去过。 皇后精心谋划的一场栽赃陷害,竟然连柳清菡的根基都没伤到,又遭受冷落,可想而知脾气不大好,看着出主意的琦玉,也越发不顺眼了,皇后伸手打落琦玉端着的参汤,厉声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你就是这么给本宫办事的吗?” 琦玉噗通一声跪在了碎瓷片上,脸色煞白:“是奴婢办事不利,求娘娘责罚。” 瓷片穿过布料,扎进膝盖,丝丝鲜血溢出,血腥味儿渐渐散开,皇后眼中狠厉一闪而过:“责罚?事到如今,责罚你有什么用?当初可是你出的主意,说用磷粉点燃,可以造成宫中恐慌,本宫信了你的话,照你说的做了,但你看看,柔嫔可有伤到分毫?” 说到这里,皇后恨的一脚踹到了琦玉胸前:“没伤到柔嫔也就罢了,却是连累了本宫吃了挂落,皇上冷落本宫,不来本宫这里,本宫就是喝再多的药调理,又有什么用?” 琦玉脸色灰白,听着皇后发泄,却一句辩解的话都没说出口,自从事情失败,皇后娘娘已经不是第一次拿她出气了,不过也是她活该,自己出的主意办成了这个样子,还连累了娘娘。 磷粉遇火发出蓝光一事,是她幼时看宫外杂耍时发现的,这次要用磷粉,也是选中了中元节这个特殊节日的意义,若是高贵人死后身发蓝光,旁人定会联想到鬼神之说,说高贵人死不瞑目,皇上就会彻查到底,可和敬公主和柔嫔落水在前,高贵人身发蓝光在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和敬公主和柔嫔落水一事给消耗尽了,后来的高贵人一事就没有达到她想要的效果,甚至连太后都没有惊动,而柔嫔,就这么逃过了一劫,难道这就是命? 皇后一看见琦玉灰白,毫无气色的死人脸就生气,厌烦的看了她一眼:“滚出去跪着。” 琦玉默默地起身,摸了摸自己正在流血的膝盖,忍着疼痛出去跪在了院子里。 她伺候皇后娘娘以来受的罚加起来,都没有这个月受的罚多。 谷翠同情的看着琦玉:“你且忍忍,待皇后娘娘消了气便好了。” 这些日子,琦玉接连受罚,就连她也挨过打,只是比起琦玉,要好太多了。 琦玉垂眸看着眼下的青石砖,一言不发,谷翠叹了口气,转身回去伺候皇后。 因为皇帝喜欢圆明园,所以今年的万寿节,中秋节和重阳节,都是在圆明园里过完后,直到十一月份才回了紫禁城。 彼时,高贵妃已经接近油尽灯枯。 皇帝在与柳清菡相处时,偶尔会提起高贵妃,柳清菡便顺着皇帝的话建议皇帝去钟粹宫探望,可每每这个时候,皇帝便顾左右而言他,显然不是很愿意。 柳清菡就搞不懂,既然不愿意,又为何口中不断叹惜。她心中撇嘴,皇帝的情意也只体现在口中了。 大雪纷飞,腊八已至,在这日,皇后刚喝了一口皇帝赏赐的腊八粥,便呕吐不止,请了太医来瞧,不出半个时辰,皇后有孕一事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慈宁宫,皇帝刚陪太后用完腊八粥,就听到了这样的好消息,顿时喜不自胜:“皇额娘,您听见了吗?皇后有孕了,儿子要有嫡子了。” 太后也高兴:“哀家听到了,皇后能在这个岁数有孕,也是出乎哀家意料了。” 她说着,突然想起一事:“皇帝,既然皇后有孕了,你也要常去看看皇后,别冷落了皇后,让皇后心里不痛快,若是皇后心里不痛快了,那哀家的嫡亲皇孙怎么能养的好呢?” 皇帝讪讪一笑:“皇额娘的教导,儿子记下了。” 太后点到即止,虚抬了抬手,喜善立马上前扶着太后起身:“既如此,皇帝,你陪哀家去长春宫看看皇后,她现在可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功臣。” 皇帝起身扶着太后的另一侧,笑道:“便是皇额娘不说,儿子也是要去的。” 尊贵的母子两人到长春宫时,前来恭贺的嫔妃早已离开,太后看到躺在床上一脸喜色的皇后,忙拂开了皇帝和喜善的手,坐在皇后身旁亲热道:“不必行礼了,皇后,你这身子,几个月了?” 皇后抿嘴笑道:“回皇额娘的话,太医说,已经两个多月了。” 太后皱眉:“怎么两个月了才诊出来?太医院的那帮人是干什么吃的,要是误了哀家的嫡皇孙,他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一旁的陈太医听见太后这话,吓得冷汗涔涔:“回太后娘娘话,皇后娘娘近来一直有喝着补药调理身子,因为药效的缘故,皇后娘娘喜脉不显,所以直到今日才能诊出。” 这话也是变相的替自己解释。 皇后还有用的到陈太医的地方,自然不会看着太后训斥他,就帮腔道:“是啊皇额娘,臣妾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孕了,谁知道佛祖怜悯臣妾,又赐给了臣妾一个孩子,臣妾会保重身子,不叫您和皇上担心的。” 太后一脸慈爱道:“哀家知道你是个有福气的,只是你这个年纪有了身孕,平日吃穿要格外仔细,出不得一点差错。陈太医,你是妇科中的圣手,皇后这胎,就交给你来保,若是有个万一,你和你家人,就都不用留着了。” 陈太医巍巍颤颤的应是,然后下去给皇后煎安胎药。 皇帝看着皇后有些苍白的面色,心念一转道:“皇后,朕瞧着你脸色不大好,可是不舒服?” 皇后一脸满足的笑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是因为早上吐了一场,有些恶心罢了,无甚大碍的。” “无事就好。”皇帝点了点头,思考了一会儿,还是道:“你如今有孕,经不得操劳,还要管着后宫一大摊子的事儿,朕瞧着,不若寻个人来帮衬帮衬你,你也能轻松一些。” 话落,皇后脸上的笑容顿时停滞住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她刚怀孕就要来分她的权吗? 太后倒觉得皇帝考虑的对,也跟着劝说皇后:“皇帝说的对,什么事儿都不如你的身子重要,宫务什么的,能放一放叫旁人处理,你也可以安心养胎,年关了,事情也多,哀家也不放心你。” 皇后勉强挤出一抹笑,考虑了半晌,正要回答时,外面突然来了一个小太监,兴冲冲的跪在地上,隔着门道: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嘉妃娘娘也有喜了。” 第74章 嘉妃从长春宫回来后,只要一想起皇后那得意洋洋的笑,头就气的一阵阵的发晕,还是巧兰见状况不好,忙让人请了太医,一诊脉就是喜脉。 这下好了,双喜临门,嘉妃也开始得意起来,一听说皇帝和太后都去了长春宫,存了膈应皇后的心思,特意指了小太监去长春宫报喜。 皇后一听到这个消息,刚刚扬起的笑瞬间又僵在了脸上。 贱人,什么时候有孕不好,偏偏要在她有孕的时候爆出来,嘉妃就是故意的。 皇帝抚掌笑道:“好好好,吴书来,赏。” 太后脸上笑容更甚:“皇后这胎来的是时候,连嘉妃也沾了皇后的光了。” 皇后心里暗恨,却不得不再次扬起僵硬的笑,为了不让太后和皇帝的注意力放在分她的权上面,甚至善解人意的开口:“嘉妃有孕也是喜事,说不准嘉妃怀的还是臣妾腹中孩子的弟弟呢,皇上可要去看看嘉妃?” 太后对皇后的大度更为满意,不禁点头:“皇帝,那你就去看看吧,皇后这里有哀家呢。” 皇帝犹豫了一下,点头去了启祥宫。 看过嘉妃后,吴书来跟在仪仗旁,躬身请示:“皇上,可要去长春宫?” 皇帝摇头:“不必了,回养心殿。” “嗻。”吴书来甩了一下拂尘,扬声吩咐:“皇上起驾养心殿。” 永寿宫在养心殿的后面,仅一墙之隔,若是在其中开个门,永寿宫就相当于养心殿的后花园,不出一刻钟就能到。 仪仗缓缓路过永寿宫时,永寿门大开着,庭院里的奴才拿着扫帚在清扫庭院,整个永寿宫静悄悄的,皇帝皱眉,抬了抬手,吴书来忙让人停下:“皇上,您有什么吩咐?” “落轿,朕去看看柔嫔。” 吴书来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扶着皇帝下了暖轿。 正殿,柳清菡正在小书房练字,就听到了门窗外轻轻的敲击声,她心中了然,收了脸上的笑,笔下的动作不停。 紫罗在一旁磨墨,闻声也知晓了什么,想了想,她开口道:“娘娘,嘉妃娘娘也有了身孕,您可要挑一挑给嘉妃娘娘的贺礼?” 柳清菡身子一僵,脸上忽然有些失落,没甚心情的开口:“你自去看看,库房里有什么适合嘉妃姐姐的,就让人送去罢,本宫没那个心思。” 外间,皇帝负手站在帘子外,奴才跪了一地,皇帝不开口也不进去,无人敢说话。 小书房里,柳清菡说完这句话,犹豫了一会儿,有些羡慕道:“真好。” 紫罗纳闷儿道:“什么真好?” 柳清菡嘴边是柔和的笑容:“皇后娘娘和嘉妃姐姐都有孕了,真好,皇上定然高兴,不像本宫,是个没福气的。” 她的语气带着羡慕,又有些难过,听的皇帝眉头轻皱。 紫罗忙安慰道:“娘娘可千万不要这么说,您深受皇上宠爱,定然也会有孕的,只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 柳清菡眉宇间有几分黯然,不由得停下笔摸上小腹:“都三年了,你说会不会是老天在惩罚本宫,当初没有保住那个孩子,所以不肯再让本宫有孕?” “怎么会呢。”紫罗猛的摇头,“当初您也不知道自己有孕,又怎么能怪您呢?要怪,也要怪贵妃……” “住口,不许胡说。”柳清菡瞥了一眼帘子,带了些怒气的说:“贵妃娘娘已经病的卧床不起了,以前的事情,就算了吧。” 紫罗低着头,不服气道:“也就是您心善,不会记恨贵妃娘娘了。” 柳清菡吁了一口气:“罢了,你还是去库房看一看有什么可以给嘉妃姐姐送的吧,本宫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紫罗刚应了一声,帘子就被吴书来给掀开了,露出了皇帝的身影:“自己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哭么?” 柳清菡见皇帝进来,眼里是恰到好处的愕然,表情也很好的掩饰住了自己的失落,又刚好能让皇帝看清自己表情的变化,她屈膝娇嗔道:“皇上没有证据,怎么知道臣妾在哭?” 皇帝扶起她,幽深的眸子掩藏着情绪,薄薄的唇角勾起:“朕还不了解你?每次觉得难过了,就会一个人躲起来。” 吴书来朝着紫罗招了招手,带着紫罗退下,小书房里顿时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柳清菡脸颊瞬间染上了微微红晕,嘴硬的反驳:“皇上胡说,臣妾才没有呢。” 实则不过是皇帝每次来的时候,十次有八次都是突然袭击的,还偷听墙角,所以从一开始,柳清菡就吩咐人随时注意着外面,也因此,她一次都没翻车,还能正正好的让皇帝“认识”到自己私下里的一面,更有助于自己立人设。 皇帝无奈的拍了拍她的头:“不想笑,就不要笑了。朕希望,你在朕面前,可以不必掩饰自己。” 而不是自己背着他把难过吞了进去,面对他的时候,永远都是笑靥如花。这还是他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想要一个人用最真实的自己面对他。要是问原因,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他见惯了虚伪的人,难得遇见一个私下和对着他时,表里如一的人,有些特别吧。 柳清菡面色一僵:“您是不是……” 皇帝像是料到了柳清菡要说什么,直接点头道:“是,朕刚刚听到了你说的话。” 皇帝以为,柔嫔会趁着这个机会撒娇抱怨,毕竟他亲自给了台阶,没曾想,柔嫔竟然一脸慌张的解释:“皇上,臣妾没有嫉妒皇后娘娘和嘉妃,更没有记恨贵妃娘娘……” 这话在皇帝的意料之外,他愣了下,双手握紧柳清菡的肩膀:“朕知道,你别怕,朕没有要问罪你的意思。朕是怜惜你,懂么?” 柳清菡楞楞的重复了皇帝的话:“怜惜臣妾?” “是。”皇帝点头。 她又愧疚的摇头:“臣妾实在羞愧,不能为您生儿育女,臣妾没有做到一个身为嫔妃的本分,是臣妾无用……” 柳清菡心里轻笑,她倒是想看看,皇帝对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从一开始,她清楚的知道,皇帝只是把她当成个貌美的玩物罢了,后来,她百般费心,皇帝对她的态度才开始改变,皇帝封她为嫔,不过是因为心中愧疚,直到现在,她自己觉得皇帝许是对自己有一丝的喜欢,可她不确定,这一丝的喜欢,究竟在他心里占了多大的地位。 皇帝暗自摇了摇头,他知道柔嫔出身低微,所以行事过于小心谨慎,受了委屈也只能忍气吞声,常常自己忧思,皇帝心思转了转,突然道:“朕封你为妃可好?” 这句话是真真正正的惊到了柳清菡,她怎么想都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轻易的就把封妃一事说出口,柳清菡面露惊讶,呆滞了一会儿,待反应过来后,慌张的摆了摆手:“不,臣妾既无功劳,也无子嗣,如何能被封妃。” 皇帝柔声道:“谁说你无功劳了?服侍朕难道不是功么?” “可,服侍您是臣妾身为嫔妃的本分,臣妾不敢居功,况且,愉嫔姐姐为您生了五阿哥,也不过是嫔位。臣妾有幸被您晋封嫔位,已是荣宠,臣妾不敢再奢望太多。” 柳清菡可没谦虚,在这个档口,真不是封她为妃的好时候,皇后和嘉妃有孕,皇帝不去封赏她们二人,反而她一个没身孕的却封了妃,这不是宠爱,是靶子。 她越是这么说,皇帝便越是坚定了封妃的想法:“好了,朕心中自有想法,你只安心等着便是。” 皇帝又在永寿宫留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柳清菡心惊胆颤的在永寿宫等到过年,都不曾等到皇帝下的封妃旨意,心里还松了一口气,以为皇帝打消了这个念头,谁知过了年,到正月二十三时,一封大封六宫的圣旨骤然传遍了前朝后宫: 晋高贵妃为皇贵妃,晋娴妃,纯妃为贵妃,晋柔嫔,愉嫔为妃,晋舒贵人为舒嫔,余下常在答应官女子各晋一级。 圣旨甫一下达,太后就请了皇帝到慈宁宫。 皇帝笑着请了安:“不知皇额娘叫儿子来,可是有事商议?” 太后抿了口茶:“确实有事,皇帝,你大封六宫的旨意,哀家都知道了。” 皇帝一手撩起袍子坐在太后身旁:“儿子原本是要同您商议的,只是近几日事情繁杂,儿子一时给忘了,皇额娘不会怪罪儿子吧?” 太后嗔怪的看了皇帝一眼:“哀家可不敢怪皇帝,况且六宫嫔妃都是伺候你的老人了,晋一晋位份也没什么,只是皇帝,旁人倒也罢了,只柔嫔,她出身上不得台面,膝下也无子嗣,如此封妃,与生养了四阿哥和五阿哥的嘉妃和愉嫔平起平坐,怕是不能服众。” 旁人太后没意见,甚至对皇帝封了高贵妃为皇贵妃都没意见,因为高贵妃那个病秧子,太医院早就说过,怕是活不久了,所以她也犯不着和高氏计较,只是柔嫔一事,她也确实不满,但并非不能接受。 皇帝此次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封柳清菡为妃,又怎么会被太后的三言两语给劝的收了心思? 他含笑先认同了太后的说法:“皇额娘说的是,儿子也考虑过这些,只是柔嫔得儿子心意,儿子私心里,总是偏爱了她几分,这次大封六宫,也是因为后宫喜事颇多,晋了旁人的位份,独独落下她,也是不美,索性就一起封了,也是便宜。” 太后白了皇帝一眼:“得了,哀家知道柔嫔是你的心尖子,连理由都找好了,只是你这理由在哀家这里可站不住脚,若真如你所说,那怡嫔呢?怡嫔可是比柔嫔更早伺候你。” 皇帝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他能说他写圣旨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想起来还有怡嫔这个人吗? 他笑了笑:“若是皇额娘觉得不好,那儿子再下一道圣旨,一起晋了怡嫔便是。” 当娘的同自己儿子斗,永远都是让步的那一个,纵然太后心中再不满,可碍于皇帝,也只是同皇帝说了两句,却没干涉皇帝做的决定。更没有荒唐的让皇帝撤销晋封柔嫔为妃的旨意,也没有如皇帝所说,晋怡嫔为妃。 太后想的很简单,既然皇帝没有晋封怡嫔,那自然是怡嫔不讨皇帝喜欢,皇帝既然不喜欢,那也就没有可以利用的价值,倒是柔嫔……晋了妃位也好。 大封六宫后的第三日,也就是乾隆十年正月二十五,皇贵妃高氏殁。正月二十六日,皇帝亲自为皇贵妃高氏拟定谥号,曰:慧贤皇贵妃。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追过我上本书的姐妹都知道,作者是个母胎单身,所以感情不怎么会写,就算写了也不太自然,这本书是后宫题材,主线就是宫斗,用有个词来说,就是雌竞,这个词没丁点毛病,甚至非常准确,至于说感情线的话,只占了很少很少一部分,并且是顺其自然的,最后能发展到那个情感线,身为作者的本人我也不太清楚。最初的设定是皇帝半工具人,对女主的感情只是特别,区别于对其他嫔妃,本就是朦胧且自己也不明白的,随心而为,以后也会按照这个走向去写,之所以说了这么多呢,是因为有姐妹评论过这个问题,所以我在这里解释了一下下哈,三千的更新还要持续几天,等元旦的时候,我尽量一次多给大家更一些,至于现在,姐妹们先将就将就吧,呜~ 第75章 因为先帝的敦肃皇贵妃便是依照皇贵妃的位份下葬,所以慧贤皇贵妃的丧仪便是比照敦肃皇贵妃的丧仪来的。 皇后有孕,不宜操劳,皇帝便命娴贵妃主持慧贤皇贵妃的丧仪。 除了皇后以外,各宫嫔妃和阿哥公主皆需跪灵,丧仪之大,令皇后火冒三丈。 皇后半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旁边是烧的极旺的炭盆,可皇后依旧觉得手脚冰凉,她面色略有些憔悴,忍着不适喝了安胎药,擦了擦唇角问太医:“为何本宫有孕四个多月,每月依旧会见红?你不是说,前三个月见红是正常现象,可如今都四个月了,本宫连床榻都不敢下。” 陈太医抬起袖子沾了沾额头上的汗水,仔细解释道:“奴才之前同您说过,您身子底子虚弱,这助孕方子又是猛药,身子承受不住这药的药性,便会反噬到您的身上,奴才已经尽力保住龙胎了,若非如此,后果怕是比见红还要严重。” 什么比见红还要严重?那不就是小产。 皇后吓得一手紧紧捂住微微凸起的小腹:“那该如何是好?” 陈太医只觉得满嘴苦涩,皇贵妃在他手里殁了,这是皇上的命令,要保住皇后这一胎,是皇上皇后和太后共同的命令,可之前皇后不听他的劝说,在身子未调养好的情况下就执意用药怀孕,以求恢复恩宠,导致皇后的身子愈发虚弱,他这会儿便是有通天的本领,也只能保住皇后这一胎到七个月,足月生产怕是不能了。 他如实给皇后汇报了这些情况,皇后心慌的很,良久,她咬牙道:“不论如何,务必保住本宫的龙胎,七个月就七个月,若是本宫生下了嫡子,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有了嫡子,哪怕身子弱一些也无妨,宫里的药材和医术好的太医这么多,她就不信了,还调养不好她儿子的身子。 见陈太医一脸抑郁,皇后连敲带打道:“你放心,只要你尽心尽力,待本宫生下嫡子,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若是你对自己的医术没信心,不能保证本宫平安生产,那你就早早回家种地去,太医院可不留无能之辈。” 陈太医磕了个头道:“还请皇后娘娘放心,奴才定当殚精竭虑替您保胎,保您凤体与皇嗣无虞。” 他早就上了皇后的这条船,除了拼尽全力,还能如何?若他当真回家种地,怕是出了京城,人就没了。 皇后见此,缓和了神色,郑重交代道:“尽你所能,如若必要,本宫准你烧艾。” 她也是做了万不得已的吩咐,希望没有能用得到艾草的那一日。 同样是怀孕,嘉妃的气色一日好过一日,皇后脸色一日比一日憔悴,不敢下榻,甚至连每日的请安都给免了。 三月初,莺飞草长,出了慧贤皇贵妃的孝期,宫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春日里的御花园百花争艳,嫔妃们褪去了厚重的冬装,穿上了单薄靓丽的春衣。 嘉妃扶着肚子,容貌昳丽,缓缓走在御花园里,愉妃跟在一旁,瞧着嘉妃圆润的肚子,笑道:“嘉妃姐姐这胎,瞧着这肚子,怕是个阿哥吧。” 如今嘉妃的肚子也才四个月多,微微凸起,像是个小山丘一样,宽大的旗装穿在身上,看起来竟丝毫不显,嘉妃闻言,叹了一声道:“是个阿哥又怎么样?本宫瞧着,皇后娘娘这一胎肚子也圆润着呢,许是也是个阿哥,嫡子与庶子,终究还是有差别的。” 愉妃安慰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妹妹刚刚瞧着,皇后娘娘的身子可不如姐姐康健,哪怕生下的是个阿哥,也不会健康到哪儿去。” 她们刚刚从长春宫出来,长春宫里的安胎药味儿挥之不去,皇后娘娘的脸色都不大好了,比起容颜依旧靓丽的嘉妃,差了不知多少。 这些日子,除了偶尔去看望皇后,她也不往长春宫跑了,皇后有了身孕,她早先的打算早已经落了空,还巴结个什么劲儿啊。 嘉妃听着这话心里高兴,但还是嗔了愉妃一嘴:“妹妹可千万别胡说,若是要皇后娘娘听去了,可有的咱们好看的。” 满宫里谁不知道皇后对这一胎重视的紧,就连太后也是隔三差五的就往长春宫跑,灵芝鹿茸人参没少往长春宫送,看的嘉妃心里酸溜溜的,同样是怀了身子,只可惜一嫡一庶,待遇天差地别。 愉妃捂嘴笑了笑:“妹妹可不傻,这话也就是在姐姐面前说说罢了,况且姐姐也不是那多嘴多舌之人,哪里会传的出去呢。” 这话的意思就是,若是传出去了,就一定是嘉妃说的,嘉妃瘪了瘪嘴:“本宫是不会多嘴,但愉妃若是管不住自己的嘴,那也是无用的。” 说罢,她冷哼一声,扶着巧兰往前走,前面就是万春亭了,她累了,想去歇一歇。 愉妃看着嘉妃笨拙的背影,捏了捏帕子,也跟了上去。 万春亭中,柳清菡早早的就坐在了亭子里,看着之卉带着几个宫女采摘附近的花瓣,紫罗和魏常在服侍在侧,显得格外悠闲。 嘉妃扶着巧兰上了台阶,见到柔妃,呦了一声:“今儿个倒是难得,本宫竟在御花园里看见了柔妃,怎么,皇上今儿个没召柔妃伴驾么?” 柳清菡微微一笑,待愉妃也进了凉亭,她不疾不徐的起身见了个平礼:“嘉妃姐姐安,愉妃姐姐安。” 嘉妃挺着肚子,敷衍的抬了抬手,愉妃态度倒是好,还了一礼。 嘉妃带来的宫女忙在石凳上铺了一层软垫,以免石头寒凉,冷到了嘉妃。 柳清菡笑着看嘉妃坐下,自己也招呼了愉妃坐下,这才道:“嘉妃姐姐可是说笑了,皇上的心思,岂是咱们可以揣测的?” “柔妃果然懂事。”嘉妃定定的看了柳清菡好几眼,才说了一句似讥似夸的话。 宫女给几人重新倒了茶,愉妃满满抿了一口,视线在柳清菡身后的魏常在身上瞟了好几眼:“还是柔妃妹妹会□□人,这魏常在看着,比刚从长春宫里出来时,要水灵不少,瞧着小脸儿,可人的紧。” 魏常在听着愉妃的话,只露出了一个笑脸,却没说话,这里三人的位份比她要高出太多,没她说话的份儿。 柳清菡瞥了魏常在一眼,噗嗤一声笑了:“愉妃姐姐可别给妹妹带高帽子,魏常在水灵,同妹妹可没什么关系,魏常在底子好着呢,妹妹瞧着,再过两年,人长开了,怕是要和嘉妃姐姐一样,艳丽逼人了呢。” 因为嘉妃和魏常在是同一个类型的美人,所以在嘉妃有孕不能侍寝的这几个月里,皇帝一般想起嘉妃时,便会召魏常在侍寝,虽然次数不多,可算下来一个月也有两三次了,比起几个月不能得见圣颜的小答应们来说,已经是圣眷浓厚。 嘉妃砰的一声把杯子重重的搁在石桌上,温水从里面溅出来,她冷哼一声:“奴才秧子就是奴才秧子,如何能同本宫相提并论?皇上还说柔妃嘴甜,可依本宫看,柔妃却是越来越不会说话了,别不是以为自己封了妃,就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她没能比的过娴妃,叫娴妃占去了贵妃的位份也就罢了,如今一个贱婢出身的,也能封妃,同她平起平坐,她心里早就不忿了。 一对奴才秧子里出来的主仆,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一个魏常在分了她的宠已经够恶心她的了,柔妃竟然还敢拿魏氏和她比,呸,魏氏配吗? 柳清菡眼里的凉意转瞬即逝,嘉妃心中不平,她早就知道,前些日子给慧贤皇贵妃跪灵时,同是妃位,内务府放置的蒲团明明是在同一条线上,偏偏嘉妃为了膈应她,特意叫人把她的蒲团往后移了一些,只比舒嫔的位置往前了一点,若不是娴贵妃注意到了,又让人挪了回来,她怕是丢人要丢到宗室命妇面前了,这会儿见了她又是明里暗里的挤兑,还真当她是泥捏的不成? “嘉妃姐姐如今怀着孕呢,还是少生气为好,万一这一不小心动了胎气,可就不美了,至于说妹妹没有把嘉妃姐姐放在眼里,那嘉妃姐姐可真是冤枉妹妹了,若妹妹没有把姐姐放在眼里,在钟粹宫时,又怎会礼让姐姐,让姐姐位居妹妹之上呢?只是可惜了,娴贵妃姐姐恐是觉得嘉妃姐姐与妹妹同在妃位,如此作为有些不妥,又让人给换了回去。” 柳清菡三言两语,就把那日的事儿换了个说法给摆在了明面上。 嘉妃脸色一僵,来回抚摸小腹的手一顿,干笑了两声:“原来如此,倒是本宫误会妹妹了。” 她还以为自己做的事情柔妃不知晓,谁知柔妃心里清楚的紧,还拿这事儿警告她。一群没用的蠢笨奴才,回去就收拾他们。 柳清菡浅笑着摇了摇头:“误会也没什么,只要及时解开了误会,不会影响到咱们姐妹的情分,那便好了。” 愉妃眼珠子溜溜的转,只这一耳朵,就明白跪灵那日的事儿怕是嘉妃干的,她见嘉妃脸色不大好,忙道:“嘉妃姐姐大度,自然不会,说来,柔妃妹妹可去探望过皇后娘娘了?” 柳清菡一听愉妃把话题转到了皇后身上,为了避免麻烦,她摇了摇头:“皇上说,皇后娘娘身子不适,不便叫人打扰,所以妹妹不曾去过。” 她是问过皇帝自己可不可以去的,皇帝不让去,她也就格外听话的没去,但这并不妨碍她从皇帝的口中听了不少皇后的事儿,皇帝因为皇后这一胎不稳,没少心焦皱眉。 皇帝对皇后生了嫌隙,有了意见不假,但这并不影响皇后的孩子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尤其是在可能是一个嫡子的情况下,皇帝更是重视。 愉妃一噎,原本她还想同柔妃再说说皇后,谁知柔妃一杆子支到了皇帝那里,她这要说什么?要怎么说? 不过也幸好愉妃什么也没说,因为,柳清菡话刚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了静街鞭的声响,是皇帝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考研的姐妹旗开得胜哦,蠢作者不考研,嘿嘿。 第76章 不只是皇帝一个人,他的身后还跟着大阿哥到四阿哥,以及几个教导阿哥们的师傅。 今日皇帝去了上书房考较几位阿哥的学问,不知怎么就说到了作诗上,皇帝便诗兴大发,带着人来了御花园,想让众人作诗,其余人自是点头应承,没一人敢扫兴。 柳清菡等人忙出了凉亭迎了上去,复杂的见礼后,皇帝瞅着柳清菡几人:“诸位爱妃也来赏花?” 柳清菡嘴角抽了抽,对皇帝喜欢明知故问的习惯着实有些不大理解,但谁让皇帝是老大,他既然这么问了,她们就要回答,嘉妃抚着肚子,一脸笑容道:“臣妾是和愉妃妹妹一同去看了皇后娘娘出来,路过御花园,见柔妃妹妹带着宫女在采花,便同柔妃妹妹闲聊了几句。” 嘉妃笑着给柳清菡挖坑,只平平的一句话,就说了她和愉妃担忧皇后,而柔妃则是个没心肝儿的,明知皇后身子不适,还有闲心采花。 见皇帝的目光看过来,柳清菡轻声细语的解释道:“臣妾听闻皇后娘娘这一胎怀的辛苦,总是夜不能寐,所以臣妾问了太医,想要采一些新鲜的花瓣制成香囊,好给皇后娘娘安枕之用。” 这么一解释,皇帝便赞许道:“还是你细心。” 大阿哥站在皇帝身后,见状,眸光轻闪了闪,看来,柔妃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轻飘飘一句话,就化解了嘉妃暗地里的绊子。不过也是,能得皇阿玛这般宠爱,又岂是泛泛之辈。 随便说了两句,嘉妃便是再没眼色,也知道皇帝还有要事,所以便和柳清菡等人各自回宫,给皇帝一行人让位置腾地方。 回到宫里,紫罗扶着柳清菡坐下,拧眉问道:“娘娘,咱们真的要给皇后娘娘送香囊么?皇后娘娘可是怀着身孕的,万一因为这出了点儿差错,那……” 魏常在在一旁,听见这话轻笑了一声:“紫罗姑娘不必担心,娘娘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有娘娘的道理。若是怕人做手脚,大可以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儿让太医检查,这样一来,事后便是出了什么问题,也与娘娘无关。” 柳清菡支着脑袋,侧头看着魏常在,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指甲:“你是越来越懂本宫的心意了。” 这句话魏常在琢磨不出深意,便只当夸赞了:“臣妾服侍娘娘日久,自然要替娘娘着想。” 她可是真心实意的,魏常在摩挲着自己日渐嫩滑的肌肤,心中高兴,对于柔妃也是极为尽心,她一直以为柔妃善妒,可日子长了,她却发现并非如此,柔妃,好似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在乎皇上,对于她近段日子的得宠也没有太大反应,更是没有为难过她。 柳清菡垂眸瞧着自己花盆底鞋尖儿上的米粒大的珍珠绣成的莲花,缓缓道:“既如此,这香囊就交给魏常在做了,可要仔细些,过两日便给本宫。” “是,臣妾定然不会耽搁了娘娘的时间。” 魏常在一脸恭敬,让人瞧不出破绽。 魏常在离开后,紫罗欲言又止,柳清菡却没让她说出来,只吩咐道:“尽快把那些花瓣给晒出来。” 她原本没打算要给皇后做香囊,只是话赶话说了,那她哪怕不会做,也要拿出两个来,否则皇帝回头问起来,她要是没做,谁知道皇帝会怎么想。 说起来也是搞笑,皇帝明知道她和皇后不睦已久,却还是喜欢看她和皇后妻妾和睦的场景,也不知皇帝自己看了信不信。 过了几日,魏常在把绣好的香囊送了过来,柳清菡便往里塞了自己配好的花瓣,找了个机会和皇帝一起去了长春宫探望皇后。 皇后依旧是在榻上没有起身,面容也是不大精神的模样。 柳清菡关切的问:“皇后娘娘脸色不大好,可是腹中的小阿哥闹您了?” 皇后抚着小腹,听着柔妃口中的小阿哥三个字带着羡慕的语气,莞尔一笑道:“是啊,他太调皮了,日日夜里都要折腾本宫,害得本宫难受的紧。” 皇帝一听,当即握住皇后的手,情深意切道:“辛苦皇后了。” 皇后略略羞涩的低头:“皇上这是说的什么话,能为您生儿育女,是臣妾的身为皇后的职责,也是臣妾的福分,当不得辛苦二字的。” 她能够感受的到,自从她有了身孕,皇上之前对她疏离的态度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时无刻的关怀,她极为享受这样的关怀,好似之前两人之间的隔阂从未出现过。 柳清菡看的有些牙疼,她瞥了眼一旁跪在地上随时伺候的陈太医,拧了拧细眉:“皇上与皇后娘娘鹣鲽情深,令臣妾羡慕,只是皇后娘娘,臣妾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注意到她看向陈太医的目光,皇后睫毛轻颤:“柔妃有话直说便是。” “是。”柳清菡坐在一旁的绣凳上欠了欠身:“皇后娘娘,臣妾以为,您的身子乃是重中之重,身边只陈太医一人伺候,陈太医未免顾不过来,不如再多指派两名太医一起伺候您,也好稳妥一些。” 皇后心里咯噔一声,她就是不愿意让旁的太医给她诊脉,所以才一直只让陈太医随侍在侧,柔妃怎么会突然提起增加太医?难道……是她知道了什么? 这个念头刚一生出来,皇后又立即否定了,她调养身子助孕一事,自是隐秘,柔妃不可能知道。 皇帝不知晓皇后心里在想什么,他觉得柳清菡的提议很好,便询问皇后:“朕觉得柔妃说的有理,不如朕把刘太医派来,一起照看你的身子?” 他虽说不是日日来看望皇后,但也是两日一来,每次来,他都觉得皇后的气色又差了一些,他私心里觉得,皇后年纪大了,怀胎不易,就对她多了一些怜惜,这会儿听柔妃为皇后考虑,他也深以为然,就跟着劝说。 皇后心慌的紧,但还是稳住了情绪:“多谢皇上,只是刘太医要照看太后和皇上您的身子,再照看臣妾,臣妾怕刘太医顾不过来,不如再寻旁的太医罢。” 既然阻止不了,那她就只能听皇帝的吩咐,只是太医来了之后,让不让太医诊脉,便是她的事儿了。 皇帝略微颔首:“也好,回头朕仔细瞧瞧,看哪个太医精通千金方,便把他指派到长春宫伺候。” 柳清菡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就趁着这个时候把香囊给拿了出来:“这香囊是臣妾用了鲜花晒干后,磨成粉调配的,味道很是清新,能助皇后娘娘夜里安枕。” 她笑着挥了挥手,指挥紫罗把香囊交给陈太医:“陈太医且瞧瞧,里面可有什么皇后娘娘不能接触的东西。” 陈太医把香囊凑在鼻子下面仔细的闻了闻,又倒出了一点粉末用舌尖舔了舔,没察觉出问题,才拱手道:“回柔妃娘娘话,这香囊并无问题,且对皇后娘娘的身子也有所帮助。” 皇帝听闻后,眼中尽是赞许。 柳清菡似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扭头看向皇后,不好意思的笑道:“臣妾不通刺绣,所以这刺绣是臣妾宫里的魏常在做的,花粉是臣妾调配的,也算是臣妾的一点心意,还望皇后娘娘不弃。” 皇后端庄一笑:“当然不会,柔妃放心,本宫不会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意的。” 后妃两人其乐融融,皇帝满意的点头。 因为皇帝还有政事要忙,所以坐了一会儿后就离开了,柳清菡多坐了一刻钟,见皇后面露疲惫,明显不乐意看见她的神情,也识趣的离开了。 出了长春宫,柳清菡唇角依旧噙着笑意:“紫罗,去悄悄打听一下,慧贤皇贵妃生前的贴身宫女现在在哪儿。” 紫罗环顾了四周,见没什么人,低声道:“娘娘是说秋阳?” 柳清菡点头:“是她,本宫有些疑惑,想寻她问个明白。” 有些事情,皇后那里不便下手,便只能从钟粹宫那里下手了。 谁知紫罗遗憾的摇了摇头:“奴婢听闻,秋阳出宫了。” “出宫了?”柳清菡有些惊讶。 “慧贤皇贵妃殁了之后,皇后娘娘便以替慧贤皇贵妃祈福为由,放了一批宫女出宫,秋阳便在其中。” 这事儿柳清菡是知道的,但她不知道的是,秋阳竟然出宫了。 柳清菡眉头紧蹙:“你可有办法找到她?” 紫罗摇了摇头:“奴婢在宫外并无人脉,查不到秋阳的去向。” 若是在宫中,哪怕会引人注目,她好歹也会有办法,可宫外,她还没这个本事。 柳清菡呼出一口气,颇为丧气:“罢了,只能说天意如此了。” 紫罗眉眼一动,察觉出几分不同寻常,她试探的问:“娘娘是想查些什么?还是秋阳有哪里不对劲儿吗?” 花盆底鞋踩在地面的声音,恰好的模糊了主仆二人的话,柳清菡一步一步缓缓走着,一边轻声道:“本宫总觉得,皇后娘娘似乎有哪里不对。” 所以她今日才会多嘴,当着皇帝的面儿关心皇后,要多寻几个太医照看。 其实有些事情只要仔细的推敲一下,还是能看出一些痕迹来的。 仔细想想,去年皇后开始不对劲儿,换了调理身子的补药,且开始疏远愉妃之前,不正是皇后去了钟粹宫之后么。 愉妃用了两年的时间巴结皇后,眼看着就要巴结成功,皇后就要松口了,可一夕之间,皇后就骤然改变了态度,连五阿哥也不亲近了。 柳清菡有九分把握,定是慧贤皇贵妃同皇后说了什么,皇后才会有这般变化,而能让皇后这么有底气的……也只有子嗣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在办理正式的离职手续,今天刚从南方回家,事情有些多,所以更新字数就少了。今天先这样叭,明天要是不忙的话,就恢复六千,然后存稿,争取元旦多更一些哈。 话说,老家是真的冷,码字都冻手的那种,呜呜呜。 第77章 见柳清菡沉思,紫罗想了想,忽然道:“其实,有些事情不一定要证据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柳清菡听了这句话,骤然茅塞顿开:“你说的对。” 她竟然忘了,在这宫里,证据是最没用的东西,就像皇后,之前费尽心思的摆出了证据想要证明是她害了高贵人,可到了最后,不依旧比不过皇帝的心意? 只要她可以让皇帝疑心皇后,那就够了,届时,就算是没有证据,皇帝自己也会补脑出许多证据和理由。 这日过后,皇帝又指派了太医院的林太医,和陈太医一起,共同负责皇后的身子,但皇后自己不信任除了陈太医以外的任何人,所以压根儿不曾让林太医给她诊脉,可皇后又怕皇帝问起,故而重金收买了林太医,所以每每皇帝问起皇后的身子时,林太医的说辞便和陈太医一样。 四月初八,佛诞日,皇后于这一日,结束了七个月的保胎生涯,在经历了艰难的生产后,诞下了皇帝的第七子。 长春宫里血腥味儿弥漫,接生嬷嬷小心翼翼的抱着哭声孱弱的七阿哥出来,对上皇帝和太后兴奋的表情,面色有些不自然:“恭喜皇上太后,皇后娘娘平安产下七阿哥……” 太后惊喜至极,直接把七阿哥从接生嬷嬷怀里抱过来,一边抱,一边掀开襁褓道:“好好好,今儿是个喜日子,都该……”赏。 一个赏字还未说出口,太后瞥见七阿哥一副孱弱的模样,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怎么会这样?” 皇帝也忙凑在太后身边看七阿哥,只一眼,原本十分的喜悦只剩下了三分,如同心中的火焰被一盆冷水浇上,只余下了白烟一般:“太医呢,叫太医给七阿哥看看。” 陈太医瑟缩着从角落里出来,给襁褓里的七阿哥看了看,然后斟酌着语句道:“回皇上,太后,七阿哥是不足月早产的,身子有些虚弱,待仔细调养调养,日后照看精细,便与常人无异。” 他这话是尽挑了好的来说,在七阿哥还没出生时,他就已然明白的告知过皇后,阿哥早产,对身子影响极为严重,如今七阿哥的身子,更是验证了他说的预测。 皇帝一听与常人无异,提着的心便放下了一些,宫里没几个孩子出生时是壮壮实实的,弱一些也不怕,只要能调养好就好。 皇后诞下嫡子,乃是宫中喜事,皇帝大手一挥,免了一年的赋税。 三日后的洗三更是极为隆重,只是听着盆里没比猫叫声大多少的哭声,看着宗室命妇吓的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的模样,皇帝和太后的心情瞬间又跌落谷底。 皇后抱着七阿哥靠在迎枕上,听着谷翠汇报洗三时的情况:“奴婢瞧着,太后和皇上是极为欢喜的,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咱们的七阿哥,身子不是那么健壮。” 皇后伸出手指放在七阿哥的唇上,轻轻逗弄着,谷翠话落,皇后面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七阿哥体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陈太医说了,只要仔细着些,总是能好的。” 说到这里,皇后面色骤然一凛:“谷翠,你记得吩咐下去,命七阿哥身边伺候的乳母和保姆嬷嬷,每人当值时,都要仔细检查搜身,喂养七阿哥的乳母的吃食,更是要你和琦玉仔细盯着长春宫的小厨房做,不可有任何差池,还有,七阿哥贴身用的物件,都必须是本宫和你亲自做的,至于旁人送的,或者是内务府送来的,一律都不许用。” 在皇后怀孕期间,虽然太医说不能操劳,但她有精力的时候,还是亲自替七阿哥做了许多小衣,还有谷翠和琦玉做的,加起来够七阿哥用到周岁了。 谷翠心中明白,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七阿哥就是皇后这辈子最后一个孩子,也是长春宫和富察氏一族唯一的指望了,故而她郑重的点头:“请娘娘放心,奴婢定然会看好七阿哥的,不会让任何心怀不轨的人有可乘之机。” 这时,琦玉端了陈太医给皇后煎好的药进来,服侍皇后喝了,皇后伸手掩住口鼻打了个哈欠,困乏道:“本宫累了,先睡会儿。” 自从她生产完,很明显的感受到自己身子的虚弱,只要稍稍费一丁点精力,就累的不行,就连逗弄七阿哥,至多也不过两刻钟。 琦玉和谷翠对视一眼,两人服侍了皇后躺下,一人一边取下勾着床幔的勾子,然后一个守在七阿哥身旁,一个守在皇后身旁。 咸福宫,嘉妃挺着肚子来找纯贵妃说话,宫里这段日子说的最多的就是皇后和七阿哥的身子了。 嘉妃吃着一旁的果子,眉眼不见一丝忧愁:“明日就是七阿哥的满月了,可七阿哥的身子还是不见好,也不知这满月还办不办了。” 几日前,下了一场小雨,天气有些寒,皇后唯恐七阿哥受不住这冷,便在七阿哥平日待的暖阁里点了炭盆,门窗又开了一条缝隙,只是晚上的时候,炭盆的火许是被风吹灭了,窗子又不曾合上,七阿哥就受了凉,小脸烧的通红,皇后心疼的打了当日值夜的宫女和保姆嬷嬷一人五十大板,又遣回了内务府,这才作罢。 只是七阿哥这一病,可是让皇帝日日往长春宫跑。 纯贵妃理了理娟子,慢条斯理的扶正自己的步摇,笑着斜了嘉妃一眼:“办不办的,得看皇后娘娘,要是办了,咱们就去,不办,咱们的礼也不能省,没什么差。” 嘉妃撇了撇嘴:“是没什么差,我就是心里不舒服,凭什么七阿哥一病,皇上就急的跟什么似得,整日一下朝就去看七阿哥,许是皇上自己都不记得,他有多久没来过启祥宫了,也忘了永珹和我肚子里这个孩子了。” 她半靠在软枕上,圆鼓鼓的肚子撑起宽大的旗装,显得格外喜人了些。 纯贵妃笑着摇了摇头:“嫡子,和庶子,到底是不同的,七阿哥是中宫嫡出,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皇上自然心,至于咱们的孩子,不过是臣子罢了,说到底,也不过是给七阿哥作配的。” 皇帝许是受了圣祖爷和先帝的影响,始终认为只有嫡出才是正统,所以端慧太子在的时候,皇帝的目光放在了端慧太子身上,端慧太子殁了之后,皇帝才会把目光分给其他阿哥,如今倒好,七阿哥一出生,又占去了皇帝所有的目光,都说不患寡而患不均,嘉妃这般抱怨,殊不知纯贵妃心里也不乐意。 纯贵妃素手轻轻抚着小腹,面上突然带了几分惆怅,瞥了眼嘟着唇的嘉妃,一声叹气,成功的把嘉妃的目光引到了她身上。 嘉妃瞧见纯贵妃的手放在肚子上,眉心一跳,忙道:“你不会是……” 纯贵妃点了点头,有些高兴又有些怅然:“是啊,都三个月了,只是碍于中宫嫡子病着,本宫就是有了身子也不敢说,就是说了,皇上也不会高兴的。” 嘉妃呵呵干笑两声:“还真是好福气,这就又怀上了,话说回来,有孕到底是喜事,皇上又怎么会不高兴呢,再说了,你这肚子都三个月了,就是不说,也瞒不了多久的。” 要是纯贵妃这一胎还是个阿哥,那她这辈子。岂不是注定要被纯贵妃压一头了? 纯贵妃道:“本宫也没想瞒着,只是觉得现在说出来不是时候而已,七阿哥病着,要是本宫在这个时候说自己有了,那皇后还不得恨死本宫?还是见机行事吧。” 她怀了三次孕,前两次都是欢欢喜喜的,只有这次,恨不得自己没怀上才好,这个孩子,着实来的不是时候。 养心殿,皇帝的头枕在柳清菡腿上,柳清菡不疾不徐的给皇帝按摩着太阳穴,她低着头,目光落在皇帝的小麦色面容上,轻声道:“皇上今日午膳没用多少,臣妾方才叮嘱了吴总管,给您备下了一些清粥小菜,不如一会儿臣妾再服侍您用一些?” 皇帝微微皱着眉心:“不必了,朕没什么胃口。” 说着,他感受到额头上变得轻缓的力道,吩咐道:“力道大一些。” 柳清菡多用了几分力,把话在心里琢磨了好几遍,才慢慢道:“皇上可是在担忧七阿哥?” 皇帝光秃秃的月亮头动了动,叹了口气:“小七都满月了,可这病却一直不见好,就连皇后的身子也不大好,朕怎么能不担忧。” 皇后身子不好,皇帝还不会担忧的食不下咽,可他的嫡子身子不好,他却整日挂在嘴边,这就是皇帝。 柳清菡安慰道:“皇上也别太担心了,七阿哥生在佛诞日,自有佛祖庇佑,不过区区风寒而已,七阿哥定是能好起来的。臣妾这几日闲来无事,也抄写了一些经书送去了宝华殿,替七阿哥祈福。” 皇帝闻言,睁开眼睛,欣慰的看着柳清菡:“你有心了。” “臣妾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其余的,还是要看太医尽不尽心了。” 柳清菡不经意的把话引到了太医身上,她细眉微微蹙起,似想到了什么,有些为难:“不过……臣妾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皇帝淡淡道:“有话直说就是,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吞吞吐吐的了?” 春日的风透过楹窗吹了进来,楹窗外树上的花瓣飘落,顺着风被吹了进来,落在了柳清菡精致的发鬓上,她轻轻动了动头,花瓣顺势落在了皇帝脸上。 柳清菡拂去花瓣,忧愁道:“臣妾是在想,您这么担忧七阿哥,倒不如召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一同会诊,说不准会有更好的法子呢。” 皇帝握住柳清菡的手,使劲儿捏了捏:“朕也同皇后提过,只是皇后说小七尚小,受不住这样的福气,皇后不同意,朕也便罢了。” 柳清菡颇为惊讶:“皇后娘娘是七阿哥的生母,又是千辛万苦的才有了七阿哥,难免心则乱,皇上怎么也同意了皇后娘娘的话呢,说句不该说的话,臣妾以为,皇后娘娘只信任陈太医一人,难免会养大了陈太医的心,若是陈太医有个什么坏心思,也是防不胜防的。倒不如多一些太医轮流伺候,也能互相监督,这样您也能放心一些。” 她字字句句都是为了皇后和七阿哥考虑,皇帝自然听得出来,所以也没怪她越矩,反而笑道:“爱妃心思细腻,可谓是朕的解语花。” 柳清菡莞尔一笑:“皇上说臣妾是,那臣妾就是了。臣妾见不得皇上愁苦的模样,所以才斗胆说了那些话,只要皇上不怪罪臣妾就好。” 皇帝从她腿上起身,带着玉扳指的拇指摸上柳清菡的脸:“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朕自然能分辨的出,你一心为朕考虑,朕又怎么会怪你呢。” 柳清菡笑着把头靠在皇帝肩膀上,只抿唇羞涩的笑。她可是把路都给铺好了,只要皇帝按照她说的,让太医轮流会诊,皇后如若真有问题,必然是遮不住了的。 除非皇后不乐意让别的太医诊脉,可这样依旧会引起皇帝的疑心,不管最终结果为何,她总是不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哇咔咔,果然老家冷,回来的第二天就感冒了,太难了。 这个月就剩下几天了,为了弥补我更新少,所以我在微博搞了个抽奖,抽十个宝宝,每人20块奶茶钱,元旦开奖哦。 条件是关注并评论抽奖微博,即可参与哈。因为我设置了仅粉丝可见,所以要先关注才能看到抽奖微博的。 (微博:珂儿20) 第78章 七阿哥的满月宴最终还是没办,皇后一心扑在七阿哥身上,哪里能分的出心神去操心这些事情。 皇帝也点头默许了,只是柳清菡的话到底在他心底留下了痕迹,故而七阿哥满月当天,皇帝便带了太医院的十数太医,以院判刘太医为首,去了长春宫替七阿哥看诊。 皇后瞧着眼前一群太医,抱着七阿哥的手紧了紧,转身对上皇帝的视线道:“皇上,您这是……” 她不是拒绝了太医会诊,皇上明明也答应了,怎么转头皇上却又找了这许多太医来? 皇帝目光落在襁褓中呼吸微弱的七阿哥身上:“朕让太医给小七把把脉。” 看着如此病弱的七阿哥,皇帝不是不心疼的:“朕仔细想了想,小七是皇室血脉,又生于佛诞日,自有佛祖庇护,不过区区十数太医会诊而已,小七自是能受得住这般福气。” 话音甫落,皇帝给刘太医使了个眼色,刘太医忙上前对着皇后告罪一声,叫乳母抱了七阿哥,他好给七阿哥诊脉。 皇后喉咙有些干哑,见皇帝态度坚决,她也没办法再阻止了,好在不是给她诊脉,也无妨的。 刘太医看完后,就是旁的太医一一上前诊脉,只看诊就用了半个时辰,看完后一群太医又商量了一会儿,这才由刘太医打头禀报:“回皇上,七阿哥年岁尚小,身子的弱症是打从皇后娘娘怀胎时就带出来的,故而需要静心照看,一般的风寒落在七阿哥身上,便是极为严重的,因为七阿哥才刚刚满月,许多药都不能用,奴才会和其他太医商议,斟酌出适合七阿哥的温和方子。” 皇帝点头道:“如此,七阿哥的身子就交给你了,七阿哥不能用药,这该如何是好?” 每次他看着奴才喂七阿哥喝药,七阿哥都要吐出一大半,还哭了许久,心里就是一阵心疼。 刘太医想了想道:“不如叫乳母把药喝下,化作乳汁喂给七阿哥,只是这样一来,药的作用就会变小,不过奴才会加大乳母喝的药量,力求尽快医治好七阿哥。” 皇帝满意了,脸上终于带了分笑:“你办事,朕一向是放心的。” 他说完,看向皇后面色苍白的脸,不由得关切道:“皇后,自从你生了小七后,身子也一直虚的紧,不若叫刘太医也给你瞧瞧,开个……”方子。 皇帝话还没说完,皇后骤然一阵惊惧,脱口而出就是拒绝:“不用了。” 被皇后拒绝的干脆,皇帝瞳孔微微收缩,他是何等人物,自然察觉出了皇后的异常,皇后话一出口,就有些懊恼自己嘴快,忙描补道:“臣妾的意思是,臣妾只是产后虚弱,不是什么大病,只需慢慢养着就好,就不劳烦刘太医了。” 皇帝的好意被拒绝,哪怕皇后再是说了软话,他也是撂了冷脸的:“随你。” 有了刘太医等人的齐心协力,七阿哥的病很快就好了起来,只是经了这次风寒,皇后更加仔细了,甚至与七阿哥同吃同住,连宫务也撂开手了大部分,许多事情都由着娴贵妃处理,然后再禀报皇后,叫皇后做最后的决断即可。 翊坤宫中,娴贵妃叫静心收拾了处理好的宫务,自己握着团扇缓缓摇着:“今年又到了选秀的时候,还不知是什么意思呢。” 静心剥了一枚枇杷递给娴贵妃,娴贵妃小小的咬了一口,她笑道:“本该去年便选秀的,只是去年事情有些繁杂,就推迟到了今年,只需看皇上的心意就是了,不过依奴婢看,就算举行选秀,皇后娘娘怕是也无暇分心,到了最后,还是要娘娘您负责主持的。” 以前没七阿哥的时候,皇后一门心思就是宫务,有了七阿哥后,宫务的吸引力完全比不上七阿哥,不过也是,只要皇后还是皇后,她想要什么时候收回去,都是名正言顺的,可七阿哥却是重中之重,只要养好了七阿哥,以后的日子就不用愁了。 娴贵妃悠悠闲闲的吃完了一枚枇杷,拿帕子随意擦了擦黏腻的手指:“皇后无暇分身,本宫自是要劳累些的,只是有些事情,本宫尚且不能独自做主,有些可惜了。” 要说自皇后有孕以来,后宫里谁过得最风光,那必然是她和柔妃了,她手中有权力,身后站着太后,而柔妃深得盛宠,皇上极为偏心柔妃,她们二人,一个有权,一个有宠,这宫里的奴才哪个不敬她们几分? 至于纯贵妃和嘉妃,虽然无权,宠爱也不及柔妃,可她们现在都怀着身孕,膝下也早已有了阿哥傍身,在这宫里,也是无人敢轻视的存在。 这么细想下来,后宫里竟是难得的平静,也是该有些新鲜的面孔激一激后宫的波澜了。 养心殿西侧间,刘太医跪在地上,垂着头,眼睛死死的盯着地砖,哪怕殿里放着冰盆,他也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反而冷汗频出。 皇上让他仔细探查皇后娘娘从怀孕前一年到现在的脉案,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就又是一个惊天大瓜,刘太医瑟瑟发抖,口中如同吃了黄连一样苦涩,也不知他知道的秘密多了,自己这颗脑袋还能不能保住了。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继续道:“皇后娘娘之所以能够有孕,便是因为用了猛药催孕的缘故。奴才查看太医院脉案,发现陈太医给皇后娘娘开的药,都是吊着皇后娘娘精神的药,其中人参占量巨大,如今皇后娘娘表面上看着无甚严重,实则内里亏损,奴才早先负责皇后娘娘脉案时,便说过皇后娘娘的身体状况,只是后来皇后娘娘不要奴才看诊,奴才也别无他法。” 刘太医说着,又咬了咬牙道:“奴才还发现,皇后娘娘用的催孕的药,与慧贤皇贵妃生前用的药是一模一样的。” 身为太医院院判,想要调查此事,又有皇帝密旨,再容易不过了。 皇帝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拳头,青筋暴起,只一眼看过去,就知皇帝在极力忍着怒火。 良久,皇帝冷冷道:“这么说,七阿哥身子孱弱,皆是因为皇后用药不当之故?” 刘太医磕了个头,沉声道:“奴才不敢欺瞒皇上,确实如此。” 话落,皇帝骤然摔了一旁架子上摆放的龙纹青花瓷瓶:“无知蠢妇。” 他好好儿的嫡子,就这么被皇后给祸害成了这个样子,简直好的很。他能够理解皇后迫切想要生下嫡子,稳固自己地位的心,可这嫡子也要健健康康的,如今因为皇后的愚蠢,他的嫡子就成了经不得事儿的,这笔账,他要如何同皇后去算? 刘太医吓得身子一抖,下一瞬就听皇帝问道:“你据实告诉朕,七阿哥,到底能不能养大?” 能不能养大,这个问题很是模糊,健健康康的长大也是养大,一路药不离口的长大也是养大,端看皇帝心里想要哪个答案了。 刘太医想了许久,才缓缓道:“奴才愚见,七阿哥若是能平安养到十岁,除了不能习武以外,与常人无异,可若是养不到十岁……” 那说什么都是白搭,而且就瞧着七阿哥没满月就生病的模样,怕是难啊。 皇帝闭了闭眼睛,眼底最后的一抹身为人父的慈心被彻底遮掩了,再次睁开眼时,便是身为一个帝王的君心。 “从今日起,七阿哥的身子由你照料,尽你所能,让七阿哥平安长大。” 一个不能习武的阿哥,就算是嫡子,他屁股下的龙椅也注定不属于他,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这样了。 这日,皇帝在养心殿见了刘太医半个时辰后,就从养心殿出来,去了慈宁宫,不知母子二人具体商谈了什么,翌日一封圣旨打破了后宫难得的寂静。 皇后打扮得体的跪在长春宫的庭院里,听完了吴书来的宣旨,不可置信的抬头:“吴总管,你是不是看错了?” 吴书来赔笑道:“皇后娘娘,您这玩笑可开不得,奴才是有几个脑袋,才能看错皇上的圣旨呢?您若是不信,您大可接了旨意自己看个明白,这圣旨上,白纸黑字都写着呢。” 他心里咂舌,皇上也是发了狠,在写这封圣旨之前,他连一丝风声都没听到过,也没想到皇上这次竟然对皇后真的狠,竟把七阿哥交给了太后抚养。 七阿哥是皇后娘娘好不容易盼来的希望,猛然一听了这道旨意,可不就不敢相信么。 不过他理解归理解,但圣旨上的命令还是要遵守的。见皇后接过圣旨看了一遍又一遍,吴书来道:“皇后娘娘,您看这…皇上的命令不可违抗,是否能让奴才们把七阿哥带去慈宁宫呢?” 皇后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任由泪水肆意在面上流淌,听见吴书来催促,她抬手抿去眼泪,叫谷翠扶起她,强壮镇定:“是该如此,皇上的圣旨,本宫岂敢不从,只是七阿哥身子弱,要好生收拾,吴总管不急的话,不若等一等,待本宫把七阿哥平日用的物件都收拾好了,便随你一起把七阿哥送去慈宁宫。” 吴书来诧异于皇后竟能这么快反应过来,他态度极好:“当然,奴才不着急的,皇后娘娘您慢慢收拾就是了。” 皇后说的话极为妥帖,他没道理不同意,况且就七阿哥那个身子,他要是不同意,万一出了什么问题,那这个锅不就要他来背了?他一个奴才,可当不起这么大的罪名的。 皇后勉强笑着,刚一转身的那一刹那,眼眶就又红了,刚开始听着圣旨上为七阿哥赐名永琮时,她心里有多高兴,这会儿心里就有多难过。 皇上,还真是不顾念夫妻情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报名了驾校,然后学车之前要让我测个红绿色盲,刚念完上面的数字,那工作人员紧接着就说,体检费三十。 我:……就满脑子问号,然后我悟了,原来测个红绿色盲要三十块。 PS:因为我有点忙,所以就只能克扣大家的口粮了,哭唧唧 从今天到本月月底,前三十评论有红包哦 第79章 初夏的知了吱吱的叫着,皇后看着七阿哥默默流泪,眼中满是不舍。 七阿哥交给太后抚养,对于皇后来说,称得上是荣耀,可对于一个额娘来说,却是一个噩梦,母子分离,皇后岂能不难过。 只是皇后再是不舍,时候到了,还是要把七阿哥送去慈宁宫。 太后是肯定不会亏待自己的亲孙子的,不过有了皇帝在太后耳边说的那些话,她对皇后就有了极度的不满,所以皇后每日来慈宁宫名为请安实为看望七阿哥时,十次有五次都没让皇后得逞。 日子一天天过着,皇后不能亲自抚养七阿哥,心思就又放在了宫务上,只是还没等皇后开口问娴贵妃要回宫务,皇帝随口一句皇后体弱,需要静养给挡了回去。 故而选秀时皇后未曾露面,只有娴贵妃一人主持。 六月的选秀又选进了几名嫔妃,其她人倒是没什么重要的,只其中一人,后宫嫔妃倒是有些忌惮,那就是蒙古镶红旗都统兼轻车都尉纳亲之女巴林氏,眼下被封为那常在,以后,却是颖妃,她身后的势力不可小觑。至于林常在和柏常在之流,却不足为惧。 那常在一进宫,就被安排在了永和宫,当日就被传召侍寝,此后一连七日侍寝,便晋了贵人。 七月十五,嘉妃于启祥宫诞下八阿哥,或许是因为八阿哥出生的日子特殊,皇帝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喜爱,反而只是照着规矩赏赐了嘉妃,便再无其他。 因为皇帝的态度,所以八阿哥的洗三和满月宴,都办的不是很隆重,尤其是八阿哥的满月宴和中秋节重了日子,所谓的满月宴,也不过是说了个名头而已。 中秋宴会上,嘉妃刚出了月子,就打扮的极为艳丽,脸上笑容款款,丝毫不见因为八阿哥的待遇而不满的情绪。 殿中央,那贵人正在跳着舞,穿的是蒙古的服饰,口中还唱着蒙古歌,而皇帝则端着酒杯,目不斜视的欣赏着。 嘉妃笑着戳了戳柳清菡:“如何?” 柳清菡有些纳闷儿:“什么如何?” 嘉妃朝着那贵人的方向努了努嘴:“妹妹在同本宫装傻么?那贵人没进宫前,妹妹你才是后宫最为得宠的,可那贵人进了宫,妹妹你都没算算,自己几日没侍寝了?” 宫里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可她偏不让人看笑话,她生下的是阿哥,哪怕皇上再不喜欢,她还有永珹,至于小儿子,皇上也不会说连个郡王的爵位都不给。 不管怎么说,她后半辈子总归是有了依靠的,而柔妃,皇上一旦不宠她,她就什么也没了,所以不论如何,她在柔妃面前的优越感,总是十足的。 听出了嘉妃想要看她笑话的心思,柳清菡微微一笑道:“姐姐原来如此担心妹妹?那还真是多谢了,不过妹妹不用姐姐多费心,姐姐有这心思,倒不如好好儿想想,如何叫皇上更喜欢八阿哥才好。” 嘉妃笑容微滞,很快就恢复正常,用帕子遮着唇角道:“本宫也是一片好心,妹妹何必这么不给本宫面子,更何况,本宫也是真心实意的为妹妹着想的,你瞧,那贵人长相普通,就能叫皇上忽略妹妹这如花似玉的脸,若宫里再来个长得跟天仙似得,到时,妹妹指不定被皇上忘在了哪个旮旯里了呢。所以啊,妹妹还是要多多未雨绸缪才好,毕竟本宫膝下已有两子,就是不再受宠,以后也有所依靠,而妹妹膝下荒芜,若真失了宠,可不就是等着让人把你踩进泥里去?” 她打着关切的名号,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嘲讽柳清菡失宠,柳清菡眉目平常,丝毫没有因为嘉妃的话而失了仪态。 坐在嘉妃上首的是娴贵妃,因为娴贵妃独自占了一个席位,所以嘉妃的话,娴贵妃虽然并未听全乎,但也听了两耳朵,她轻轻摇头,半仰着头把酒杯里的果酒一饮而尽,不对嘉妃的话做任何评判。 嘉妃说完这句话,那贵人就跳完了舞,盈盈的施了一礼,爽朗的对皇帝道:“皇上,臣妾方才跳的,是蒙古的特色舞蹈,皇上觉得可好?” 皇帝和煦的笑了笑,朝那贵人招了招手:“过来,到朕身边来。” 那贵人兴奋的提了裙摆坐在了皇帝身侧,没听皇帝夸她,便拉着皇帝的袖子,追问刚才的话:“皇上还没说臣妾跳的好不好呢。” 皇帝笑声道:“自然是好的。” “那比起柔妃娘娘,皇上觉得如何?” 那贵人略略一笑,紧接着就是这么一问,皇帝的笑顿时凝在了唇边。 皇帝下意识的就往柳清菡的方向看去,却见她微微垂着头,好似没听到一般,也没看他。 那贵人问这句话并非随兴而为,而是故意的,自她进宫以来,她听到最多的就是永寿宫柔妃如何如何受宠,如何如何貌美,她早就存了好奇,只是皇后一直病着,请安不曾恢复,她也就没在正式的场合见过柳清菡,私底下见过,也不曾搭过话,今儿这是头一次,猛然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正想着,就听皇帝的情绪倏然淡了下来:“各有千秋。” 那贵人心里琢磨了一下,也没不识趣的继续问下去,笑盈盈的给皇帝倒酒布菜。她是不拘小节,可并不代表她没眼色。 宴会结束,嘉妃特意走到柳清菡身边,愉悦的如同偷了腥的老鼠,欢喜的不得了:“瞧,本宫说什么来着,那贵人不过得宠了几日,就敢这么挑衅妹妹,就是没把妹妹放在眼里,哎呀,到底是出身蒙古大部,底气十足啊。” 柳清菡笑着瞥了嘉妃一眼,很是认同:“谁说不是呢,那贵人出身高贵,比你我家世都要显赫,也难怪嘉妃姐姐能有此感叹。” “你!”嘉妃眸色一凛,有些气结,见柳清菡油盐不进,她一甩袖子道:“本宫也是一片好心,你不听便也罢了,如若你当真落得个失宠的地步,莫怪本宫没提醒过你。” 说罢,嘉妃扭头就走。 之卉扶着柳清菡,神色复杂:“娘娘,奴婢觉得,嘉妃娘娘所言,不无道理。” 新人得宠,影响最大的就是自家娘娘了,要是自家娘娘有个孩子,她也不会这么担忧了。 柳清菡心里有数:“你当嘉妃会如此好心?她不过是为了她自己,想挑拨本宫和那贵人罢了。” “为了她自己?”之卉没明白。 紫罗紧跟着道:“娘娘没有家世,所以娘娘得宠对于嘉妃的威胁,远没有那贵人得宠对于嘉妃的威胁大。” 不然嘉妃怎么会不遗余力的游说娘娘,想叫娘娘对付那贵人? 之卉这才恍然大悟,随即羞赧的低着头。 柳清菡看了她一眼,也没安慰她,有些事情,需要她自己学会去分析理解,自己调节。 翌日,柳清菡刚用过早膳,就听宫女禀报,说那贵人来了。 柳清菡漱了口,沾了沾带有水珠的唇角:“可有说来说什么?” 宫女道:“那贵人没说,但奴婢瞧见那贵人的婢女手中带着的,像是要送给您的礼物。” 昨儿在宴会上还特意挑了她做对比,今儿就来拜访送礼? 柳清菡挥了挥手:“叫她进来吧。” 宫女麻利的撤了早膳,又令有宫女请了那贵人在正殿说话。 “臣妾给柔妃娘娘请安,柔妃娘娘金安。” 那贵人的礼仪做的很是标准,她屈膝垂头,看起来极为恭敬。 柳清菡坐在主位,目不斜视的打量着那贵人。 只见那贵人一身玫红色的旗装,头上的金饰居多,只有一两朵绒花点缀,面上敷了不少脂粉,才提亮了自己的肤色,这一身的颜色与那贵人并不匹配,但那贵人偏偏这么穿了,可见那贵人是极为喜欢艳丽的颜色的。 她表现得很是和善,抬了抬手叫紫罗扶起她:“那贵人请起,不知那贵人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那贵人刚一起身,就听到柳清菡这么直白的话,顿时嘴角抽搐,看来柔妃不怎么欢迎她,不然也不会不赐座,也不叫人上茶了。 估摸着,是因为昨日的事儿对她有了意见? 她心思一转,抬头微微看了柳清菡一眼,笑着解释道:“臣妾却是有事。柔妃娘娘,臣妾今日前来,是为了昨日宴会一事,来向娘娘道歉的。” “道歉?”柳清菡略有惊讶,“本宫怎么不知,那贵人有何处得罪了本宫?” 那贵人是个爽利人,也不想说话绕弯子,故而直接了当道:“臣妾昨日言语不当,不该拿自己与柔妃娘娘您比较,臣妾从小说话就口无遮拦,昨日之事也并非有意,还望娘娘见谅。” 昨日她之所以问那句话,不过是因为宫女在她耳边说多了柔妃的事情,她有些好奇罢了,若说恶意,她是没有的。 一个人说话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柳清菡是能分辨的出的,如果说昨天的事儿她心中一点介怀都没有,那定然是假的,毕竟她一向不喜欢和旁人放在一起比较,可现在那贵人真诚的道歉,她心里的那一丝芥蒂便消失了。 柳清菡的笑容带了分真心:“妹妹既然真心道歉,本宫也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此事便作罢,日后本宫也不会再提起。” 那贵人灿烂一笑,露出了标准的八颗大白牙:“臣妾就知道柔妃娘娘人美心善,不会和臣妾计较的,偏吉雅犹犹豫豫的,这不放心那不放心的。” 吉雅,是她的贴身宫女,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站在那贵人身后的吉雅听见自己主子毫不犹豫的卖了她,尴尬的低头笑了笑。 柳清菡已经习惯了宫里人说话都要拐弯抹角的,猛然一面对说话这么……率真的那贵人,突然觉得有些不大适应:“那贵人,你在皇上跟前,也是这么说话的吗?” 皇帝竟然能忍得了,柳清菡表示,她属实有些好奇。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红包已发,今天前三十评论依旧有红包哦~ 第80章 那贵人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没懂柳清菡在说什么,她点头道:“是啊,难不成臣妾说话有什么问题吗?” 柳清菡脸上就差写上一个大写的服字了,背后有家族撑腰的人就是不一样,说话做事的胆子都大了许多。 她浅浅一笑,皎若秋霞,美眸中带着淡淡的雾气,耳畔的步摇熠熠生辉:“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特别,与宫里的人都不一样。” 特别到,叫她羡慕。 那贵人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眼睛里如同带着星星似得柳清菡:“真的吗?英雄所见略同啊,臣妾觉得,娘娘也很特别,特别漂亮,臣妾还是头一次见到过像娘娘这么美的女子呢。” 她直勾勾的盯着柳清菡的脸,喋喋不休道:“臣妾打小就喜欢美人,只是草原上的女子长得还不如臣妾呢,不过臣妾的额吉告诉臣妾,天下最美的女子都在皇宫里,所以臣妾才肯听额吉的话,来京城参加选秀。好在额吉虽然不靠谱,可这次却没骗臣妾,最美的女子果然在宫里,皇上真是好艳福。” 那贵人看着柳清菡几欲要流口水的模样,要是再色一点,那就是活脱脱一个女流氓的形象。 “呃……”这话说的让柳清菡不知如何去接,但念在她对那贵人有一丝好感的份儿上,她还是提点道:“那贵人,你已经是皇上的嫔妃,有些话,还是要想一想再说出口的。最重要的是,这话一定不能当着皇上的面儿去说。” 就像那贵人刚刚说的,若是搁旁人听了,难免会让人觉得皇帝重女色,而且对柳清菡的名声也会有影响。 那贵人吐了吐舌头:“臣妾又不傻,才不会同皇上这么说话,虽然臣妾不喜欢皇上,可也知道皇上手握生杀大权,万一惹的皇上不高兴了,不止臣妾小命难保,还会牵连我额吉的。” 她虽然不拘小节,但该明白的事情还是明白的,就像她额吉只有自己一个女儿,就注定了她要为蒙古和大清牺牲自己,进宫成为皇帝的嫔妃,是她的责任和使命,可除此之外,她可以任意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只要不是犯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皇帝是不会轻易动她的。 而且为了蒙古与大清的友好和平,就算皇帝也不喜欢她,该做出宠爱她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吉雅听着那贵人口无遮拦,把不喜欢皇帝这样的话都明晃晃的宣之于口,一下子急的失了尊卑,一把扯住了那贵人的衣袖,使劲儿往后拽了拽,想要提醒那贵人注意分寸。 只是那贵人是个极为有主见的人,不喜旁人干涉她,那贵人不耐烦的抽出自己的衣袖,瞥了吉雅一眼:“你拽我做什么,我又没说错。” 见柳清菡的目光看过来,吉雅讪讪一笑,冲柳清菡行了个礼,赔罪道:“柔妃娘娘见谅,我家小主行事随心,一向如此,还请您千万别放在心上,至于小主说的话,那都是小主胡说八道的,不可信的。” 进京前台吉还千叮万嘱的要她照看好小主,不要小主口无遮拦,要随时劝诫,前两个月小主还能守着皇宫的规矩,可今儿个怎么就忘了呢?难不成小主一见着好看的人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吉雅百思不得其解。 那贵人见吉雅拆她的台,不满的嘟了嘟嘴:“我说的都是真的,什么胡说八道,吉雅,我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不过是说了不喜欢皇帝而已,至于么,况且,皇帝未必不知道她不喜欢他。 见那贵人主仆二人如此,柳清菡莫名的觉得有些可乐,也佩服那贵人的胆量,她笑着摇了摇头:“好了,那贵人,你尽管放心,今日你说的话,不会从永寿宫传出去的。” 那贵人嘿嘿一笑:“臣妾不在意这个。” 她既然敢说,就不怕别人知道。 柳清菡没去特意解释什么,生怕那贵人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便主动问道:“本宫瞧着你带了许多东西来,可方便叫本宫看看?” 那贵人似乎才想起来自己是来送礼来的,她叫宫女把东西摆在了桌上,盒子被打开,里面的东西闪闪发亮,那贵人道:“娘娘,这是我额吉给我寻来的东西,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只是看着它亮晶晶的,看着好看,就带进宫了,现在就送给娘娘了,想必凭着娘娘的美貌,戴上这套首饰会更好看的。” 一旁的宫女低头憋着笑,那贵人还真是有趣,这么明目张胆的拍马屁真的好么? 不过柳清菡的注意力却没放在那贵人的话上,而是放在了这套所谓的亮晶晶的首饰上,这不就是钻石么,还是一整套粉钻。 那贵人见柳清菡久未说话,以为是柳清菡不喜欢,一时间有些苦恼,美人不喜欢这稀奇的东西,她还有什么东西是能讨人喜欢的么? 柳清菡对人的情绪一向把控的很好,她回过神来,瞧见那贵人的神情,就知那贵人在想些什么,她起身走到那贵人身旁,笑道:“本宫很喜欢,多谢妹妹费心。” 闻言,那贵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好看的东西呢。” 果然,她喜欢的美人,喜好也和她一样。 柳清菡眉梢微动,这就是传说中的的颜狗么? 自这日起,那贵人终于有理由和柳清菡搭上了线,只要她有空闲,就日日往永寿宫跑。 这日,皇帝一来永寿宫,就见那贵人也在,好在那贵人对皇帝不太感冒,在皇帝刚坐下时就告退了。 皇帝喝了口柳清菡奉的茶,有些莫名其妙:“朕很吓人?” “皇上丰神俊朗,怎么会吓人呢。”柳清菡习惯性的拍马屁。 偏偏皇帝就喜欢听,他放下茶盏笑了笑:“若是朕不吓人,那贵人怎么一见了朕就跑?” 说实在的,他的后宫里还从未有过那贵人这样性格的女人,所以即便那贵人是他后宫嫔妃里长相最普通的那个,他也在那贵人身上得到了新鲜感,否则纵使有蒙古的原因在,他也不会太过委屈自己,宠了她几个月,连带柔妃也被他忽略了。 柳清菡替皇帝沾了沾湿润的唇角:“那贵人不是说了嘛,永和宫还有事。” 皇帝微微蹙眉,一把抓住了在他脸上动作的手:“你不高兴?可是因为朕近来忽略了你?” 柔妃的情绪淡漠,他感受的到。 柳清菡低眉顺眼的站在皇帝身侧,试着把手抽出来,却因为皇帝捏的紧,怎么也抽不出来,她口是心非道:“臣妾怎么会不高兴,皇上好不容易来臣妾这儿一趟,臣妾恨不得绞尽脑汁儿的讨您高兴呢。”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又带着明显的醋意,皇帝一下子就高兴了,他搂住柳清菡的纤细柔软的腰肢,把她带进自己怀里,嗅着鼻尖儿处女子身上的馨香,愉悦的笑了:“还说自己没不高兴,依朕看,这永寿宫里到处都弥漫着醋味儿,也不知你吃了几坛子的醋,莫不是这这日子以来,永寿宫的膳食都加了醋?” 他说到最后,自己都笑了起来,明显是想到了当初柔妃因为吃醋,特意吩咐厨房把他的膳食都加了醋的事情。 皇帝伸手捏了捏柳清菡的鼻子,肉麻道:“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柳清菡别别扭扭的在皇帝腿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坐姿,然后靠在皇帝怀里,委委屈屈道:“是,臣妾是口是心非,做不到那贵人的爽朗率直,皇上要是不喜欢,去永和宫就好了,还来臣妾这里做什么?臣妾可是记得,皇上最不爱吃酸的了,那您又何必来臣妾这里委屈自己。” 她口中说的大方,实则一双手紧紧的抓着皇帝的衣裳,生怕皇帝跑了似得。 皇帝闷闷的笑出声,一手捏了捏软绵的屁股:“好了,朕记得你同那贵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怎么突然就吃了她的醋?朕只是觉得她性子直,说话让人听着舒服,但要是同你比起来,朕还是更喜欢你的。” 感受到屁股下一直揉捏的手,柳清菡恨不得一口咬死皇帝,大白天的就这么……精虫上脑的玩意儿。 她微微抬头,双颊微红,一手搭在皇帝的肩膀上,眼睛极亮:“真的么?” 皇帝最喜欢的就是柔妃这一双黝黑的眸子,时而妩媚,时而灵动,时而清澈,就像这会儿,她的眸子里满是期待,被这样一双眸子看着,皇帝竟莫名的觉得有些心虚,同时又有些得意。 他得意于能够拥有像柔妃这般美人的真心,极大的满足了他身为帝王的虚荣,可也心虚,心虚自己随口说的话,不过是哄她而已,却被她当了真,放在了心上。 一时间,他也顾不得调戏柳清菡,大掌盖上了她的眼睛,然后点头:“自然,朕何时骗过你?”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皇帝俯身在柳清菡唇上落下一吻,咬着女子殷红的樱唇,模糊不清道:“你还没告诉朕,那贵人怎么时常往你这儿跑,朕怎么觉得,那贵人对你可比对朕上心多了。” 柳清菡受着皇帝带给她的呼吸不畅,还要回皇帝的话:“那是臣妾觉得那贵人与臣妾投缘,臣妾还从未见过像那贵人那般活的肆意鲜活的女子,好生令臣妾羡慕。” 皇帝不懂柳清菡说这话的意思,拇指蹭了蹭被他吮吸的红肿的唇:“羡慕她做什么,你有朕宠着,还有尊贵的地位,哪一样不比那贵人强太多,该是她羡慕你才对。” 说着,皇帝的手轻抚着柳清菡的小腹,叹息道:“若说朕有什么遗憾,那便是遗憾你的肚子也忒不争气了,朕宠了你好几年,肚子都不见一点儿动静。” 他不能回应柔妃的真心,便想着给柔妃一个孩子,这样她后半辈子也有了依靠,谁知柔妃怎么也怀不上,他不禁有些怀疑,柔妃的身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到底是因为当年的意外小产,还是因为避子汤。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倒车入库是这么的简单啊,下午只练了两次,每次都倒进去了,可把我牛逼坏了,掐会儿腰。 本章继续发红包哦~ 第81章 皇帝的话说完,就发现怀中的女子身体僵硬,再低头看去,却见柔妃红了眼眶,水晶似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他有些纳闷儿:“怎么了这是,好好儿的,哭什么?” 女人都是这么善变的吗?他也不记得柔妃何时有了这个毛病,一言不合就掉眼泪的。 柳清菡轻轻抽泣着,因为太过伤心,身子甚至有些轻颤:“皇上……皇上是嫌弃臣妾了,臣妾就知道,您嫌弃臣妾不中用,嫌弃臣妾怀不上孩子,可是……可是……” 她咬着唇,打着哭隔,可是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皇帝听着柳清菡口中一连三个嫌弃,终于明白她为何哭的这么伤心,他有些哭笑不得,拇指抹去她脸上的眼泪:“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朕何时说过嫌弃你的话?你把朕刚刚的话再细细的想一遍,朕到底有没有说嫌弃你?” 柳清菡转了转眼珠子,仔细想了想,确实没听见皇帝说嫌弃二字,但是…… 她理直气壮的看着皇帝,指责道:“您是没说嫌弃臣妾,可您说了臣妾不争气,不就是明晃晃的嫌弃么,再说了,臣妾怀不上孩子,臣妾心里也着急,您还这么戳臣妾的心窝子,臣妾能不难过嘛。” 皇帝无奈道:“是朕说错话了,爱妃莫怪。” 他也着实没想到,柔妃对此事的反应会这么大,明明他是为了她好。 柳清菡怯怯的拽了拽皇帝的手,拉长了声音:“皇上~您生臣妾的气了?臣妾不是故意要哭的,实在是臣妾忍不住,臣妾见纯贵妃姐姐和嘉妃姐姐都怀了好几次,是既羡慕,又难过的。” “朕没生气。”皇帝拍了拍柳清菡的背,示意她站起来:“朕只是想,这种事情,单羡慕是没用的,若是没有朕的雨露,爱妃也是难以有孕,不若朕这段日子常来,爱妃可要好好儿服侍朕。” 柳清菡一下子羞红了脸,喏喏道:“可是臣妾怕会辜负了皇上的好意。” 以前也没发现皇帝这么渴望她的孩子,怎么今儿个这么着急? 不论她怎么想,也想不到,皇帝之所以这么着急,完全是因为自己用力过猛的缘故。 皇帝毫不在意道:“无妨,朕听太医说,女子身体寒气过重,温泉对于女子的身子大有裨益,过两日朕带你去小汤山泡泡温泉,许是一下子就怀上了也未可知。”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柳清菡还能说什么? 当晚,皇帝身体力行的表示了自己想要柳清菡怀上身子的决心,直到两更天,敬事房的太监都在外面提醒了许多遍,这才鸣金收兵。 翌日,柳清菡撑着浑身酸痛的身子起身,第一件事就是吩咐紫罗:“去把本宫平日用的软枕,还有床榻上挂着的香包,都给焚了去。” 她这么些年没怀孕,不是因为伤了身子,而是因为她用了避孕的东西,不论是软枕还是香包,里面都有避孕的东西,只不过这些东西都是她从鲜花里提取出来的,混在一起也是百花香气,和她自身带的花香味儿混杂在一起,最主要的是,这香包的避孕功效很弱,每三日要换一次,就连太医也看不出来。所以她才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安然无恙的过了好几年。不然就凭刘太医每半个月一次的平安脉,她早就暴露了。 若不是昨日皇帝心思急切,她也不会叫紫罗处理也这些东西,凡事早早做了,有备无患,倘若再过一段日子,她还是没有身孕,难保皇帝不会叫太医来检查她的寝殿。 柳清菡披着被子坐在床榻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顺其自然吧,她已经二十岁了,就算生孩子,也不会有太大的风险,若是真的有了,她也会拼尽全力为他筹谋的。 紫罗一句话都没问,直接让人送了火盆进来,一一把柳清菡说的东西给烧了。 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将将梳妆打扮好,还未来得及用早膳,双福突然急匆匆的进来,隔着珠帘道:“娘娘,奴才有事禀报。” 彼时,之卉手中的最后一样首饰恰好簪在她的发间,柳清菡挥了挥手,自己挑了一对耳坠子戴上:“近前回话。” 双福掀开珠帘跪在柳清菡脚边,一脸严肃:“娘娘,昨夜太监房里有个小太监死了,是死于天花。” 柳清菡一惊:“什么?” 天花?这在清朝可是要人命的玩意儿,传染性还极强。 她回过神来,仔细问道:“宫里怎么会有天花?那小太监既然得了天花,怎么会昨夜才发现?” 双福道:“因为那小太监得知自己得了天花,怕被扔去乱葬岗,所以自己悄悄的躲了起来,直到人死了才被发现。” 在这宫里,失踪一两个人可不是什么大事,太监的命是最不值钱的。 柳清菡深吸了一口气:“此事都有谁知道?” 双福立即道:“此时怕是已经人尽皆知。” 这几年来,柳清菡也有在宫里经营自己的势力,但她到底比不得皇后和娴贵妃她们根基已深,得到的消息往往都不是最早的,故而双福在回禀时,皇后早就知道了。 皇后一听天花,可没有柳清菡这么稳得住,当即就白了脸色:“慈宁宫那里可有人得了天花?” 她最关心的还是永琮,永琮身子弱,若是得了天花,安知能不能熬的过去。 谷翠忙道:“娘娘放心,慈宁宫一切无恙,那得了天花的小太监是杂役房的,奴婢特意让人查了,与咱们七阿哥身边伺候的人并无接触。” 皇后摇头道:“不止是七阿哥,慈宁宫的所有奴才都要查,本宫不能让永琮身边存在任何隐患。” 谷翠低头应下:“是,奴婢这就叫人再去仔细查一遍。” 皇后提着精神气儿,底子里到底是虚的,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就有些气喘,她缓了口气:“去吩咐太医院,做一些防止天花的药包,各处都要用醋仔细打扰一遍,那死了的小太监生前所用的所有东西,一律用火焚了,还有他住的屋子,也给锁起来。” “另外,叫太医院赶紧做出药包,本宫要亲自送去慈宁宫和养心殿。” 谷翠一惊:“可是娘娘,您的身子不适合劳累……” 话还没说完,皇后就抬手制止:“不必多言,本宫必须要亲眼看着永琮平安无恙才好。” 谷翠拗不过皇后,只得同意,转身出去给皇后备了仪仗。 皇后强撑着身子去了慈宁宫,见七阿哥睡的正香,小小的嘴唇里还无意识的吐着泡泡,心里软成了一片。 太后拨着佛珠,闭目道:“皇后瞧着,哀家把永琮养的如何?” 皇后忙把七阿哥交给乳母抱着,冲着太后欠了欠身子:“皇额娘将永琮养的极好,儿臣很是感激。” 除了她不能时常见着永琮外,再没不好的了。 太后把佛珠绕在手上,缓缓睁开浑浊的双眼看着皇后:“感激就不必了,怎么说哀家也是做过额娘的人,如何抚养孩子还是有经验的。皇帝已经把永琮交给哀家抚养,皇后你又信任哀家,所以大可不必日日担忧,你若是有心思,还是放在自己和皇帝身上吧。” 从前永琮不在慈宁宫时,也不见皇后对她有多关切,虽说请安一日不落,可这其中有几分是用了心思的,她不想去说,至于现在,她更是不稀罕。 太后的话,皇后听的明白,她咬着唇,不舍的看了七阿哥一眼,只能告退。 皇后的身影消失在慈宁宫,七阿哥骤然惊醒,哭出声来,乳母心里一慌,忙晃着七阿哥哄着。 喜善一瞧太后眉头微微皱着,便冲乳母挥了挥手,叫乳母抱去侧殿哄,她则试探道:“太后您瞧,果真是母子连心呢,皇后娘娘一走,七阿哥便哭了。” 太后哼了一声:“到底是亲母子,母子连心无可厚非,只是永琮也是命苦,摊上了那么一个拎不清的额娘,弄得在娘胎里就坏了身子。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的,连喝奶都跟一只猫似的,哀家看着就难受。” 要不是皇帝亲自同她说,皇后还真以为自己稀罕养这么一个不知道养不养的大的嫡孙? 她不与七阿哥亲近,就是怕在自己投入了太多感情后,七阿哥有个什么不好夭折了,自己也难受,索性一开始就不亲近,七阿哥养在慈宁宫里,大部分都是乳母和喜善照看的,她只是每日里看上一眼便罢了。 喜善也是不大理解,但她还是劝道:“皇后娘娘只是求子心切,才会走错了路,可皇后娘娘到底也生了七阿哥,您和皇上这般对皇后娘娘,怕是会叫人瞧出异常来。” “瞧出什么异常?”太后瞥了喜善一眼,“哀家倒觉得正常的紧,没见着皇后身为当事人,一门心思扑在永琮身上,却没发现皇帝已经冷落了她许久,连宫务都交给了娴贵妃大半。” 喜善暗暗叹了一口气:“都说当局者迷,皇后娘娘迷了眼睛也是有的,奴婢瞧着,皇后娘娘自打生了七阿哥以来,身子是越发不济了,方才不过站了半刻钟,呼吸就有些不稳了。” “那也是皇后自找的,这宫里的女人,最忌讳的就是失了心,不是生了情爱,就是对地位和荣宠生了执念,到头来就如同皇后这般,自讨苦吃,再也走不出来了。” 太后颇为感叹,只喜善却不是很明白:“太后,奴婢愚钝,只觉得咱们女人在宫里,求的不就是宠爱和地位,以及家族的荣耀么,怎么您……” “哀家没说所求不对,只是不该太过执着,在这宫里,什么都是虚的,只有命,才是自己的。皇后愚蠢,一心想着嫡子,却不知,哪怕她没有嫡子,只要她不行差踏错,她皇后的地位便固若金汤,如今倒好,嫡子是有了,可一个病殃殃的嫡子,有还不如没有,皇后还因此损了身子,更是得不偿失。” 太后同先帝的后宫斗了一辈子,如今跳出了勾心斗角的范围,才看的更加透彻,如若她再回到曾经,许是曾经经历过的事,她会有更好的处理办法也说不准。 作者有话要说: 姐妹们,元旦快乐! 第82章 太后和喜善的一番谈话皇后并不知晓,她从慈宁宫出来后,就片刻也没停留的往养心殿去。 皇后撑着身子半靠在谷翠身上,刚踏上了台阶,就听到了里面有女子说话的声音,皇后脸色一变,问侯在殿外的李玉:“谁在里面?” 李玉弯着腰,恭敬道:“回皇后娘娘话,是娴贵妃娘娘在里面。” “娴贵妃?”皇后眉眼立时耷拉了下来,“如今宫里出了天花,她不在翊坤宫好好儿待着,来养心殿裹什么乱?” 话里对娴贵妃的不满任谁都听得出,李玉礼貌又不失尴尬的一笑:“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奴才只负责通报,娴贵妃娘娘也不曾说过,奴才也不敢过问主子的事儿不是?” 他师傅可是交代过他了,如今的皇后可是今非昔比了,他只需对皇后敬而远之,准是没错的。 皇后只觉得自己心口憋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她冷声道:“既如此,那你就进去给本宫通秉一声吧。” 从前她但凡是来见皇上,哪次不是被这些奴才请到了殿里侯着,如今可倒好,竟眼睁睁的看着她候在殿外。 李玉打了个千儿,猫着身子进去说了一声,又出来请了皇后进去。 甫一进去,皇后便弯了身子请安见礼,被叫起后,她冷眼看着屈膝的娴贵妃,很是不满:“娴贵妃来养心殿做什么?” 娴贵妃恭敬道:“回皇后娘娘,臣妾甫一听闻宫中有人得了天花,心中担忧皇上,便带了太医院做的防止天花的药包给皇上送过来。” 谁知她刚把东西拿出来,皇后就来了呢。 皇后眉心皱着,想要说她几句,皇帝就敲了敲桌子,将皇后的视线吸引回来:“皇后,还是说说你的事儿吧。” 总不能皇后来养心殿只是闲话而已。 皇后忙挤出一抹笑,从谷翠手里接过药包递给皇帝:“可是巧了,臣妾来的目的和娴贵妃是一样,也是给皇上送药包的,不过臣妾刚刚去了一趟慈宁宫,也给太后送了一些,这才来晚了,还请皇上见谅。” 她从来都不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哪怕她真实的目的是去看七阿哥,可她摆出来的是太后,那就说明了她有孝心。 皇帝果然满意:“皇后有心了,不过天花虽然也要预防,可天花的根源却是要仔细调查清楚,以免宫中人心惶惶。” 天花素来都是被人认为是不可治愈之病症,所以从古至今,能够平安熬过天花的人都会被认为是有福之人,圣祖爷便是因为小时候经历过天花,才被孝庄太后选中,扶持他坐上了龙椅,而皇帝小时候,也是因为熬过了天花,所以在圣祖爷面前才有了露脸表现的机会。 皇后屈膝道:“还请皇上放心,臣妾一早得知消息后,就已经让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皇帝点头,看向娴贵妃:“皇后身体尚未痊愈,你也要多帮帮皇后,天花一事,你便协助皇后一起,朕也能放心些。” 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句话,皇后脸色就有些难堪,她勉强开口:“多谢皇上体贴臣妾,只是臣妾已经休养了许久,身子并无大碍了,这些琐事就不劳烦娴贵妃了。” 娴贵妃一听,为难的看向皇帝,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便随你吧。” 皇帝一向不喜欢被人拒绝,尤其是他是带了真心为皇后考虑的时候,皇后再拒绝了他的好意,他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对皇后在也提不起热情。 皇后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她也是心急了,能趁着这个机会收回宫务,纵使得了皇帝冷脸,那也值了。 皇帝略略抬头,神色平静的瞥了皇后一眼:“朕预备过两日出宫一趟,去小汤山行宫泡泡温泉,松泛松泛。” 他原本没打算这个时候提及的,偏偏皇后让他不痛快,他又岂能叫皇后痛快了去。 皇后心中一沉:“这……怎么如此突然?如今天花根源尚未查清,还是不宜远行的。” 皇帝唇边带了一丝笑意,话里话外都是不容置疑:“小汤山行宫离京城并不远,不过两个时辰的车程,朕只去几日便回来了。再说了,朕幼时得过天花,如今却是不惧的。” 见皇帝态度坚决,皇后也不好再劝,只得问道:“那皇上可要臣妾安排嫔妃同行?” “朕早前答应过柔妃,只带她一个,旁人就算了。”皇帝丝毫不察自己这话会给皇后带来多大的冲击,只说完这句话后,便叫皇后和娴贵妃跪安了。 两人告退离去,皇帝脸色倏地冷了下来,随手扫落桌上的瓜果点心:“皇后可真是越来越本事了。” 吴书来死死的低着头,膝盖一软跪了下来,口称:“皇上息怒。”旁的却什么也不敢说了。 自从皇上得知了皇后怀孕的真相,就看着皇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哪里都不顺眼了,就连皇后娘娘想收回属于自己皇后的六宫大权,在皇上眼中也是错的。 他伺候皇上这么多年,很是清楚皇上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格,从前皇上觉得皇后贤惠,便觉得哪哪儿都好,可现在皇后只做错了一件事,以前所有的好就全都泯然于众了。 皇帝自我调节了一会儿,硬是把怒气压了下去,才吩咐吴书来:“还跪着做什么,朕刚刚的话可听清楚了?记得去告知柔妃,明日就启程。” 从养心殿出来,皇后没了力气,就上了肩撵,娴贵妃随着皇后仪仗走在一旁,迎面吹了一丝风,皇后受不住的轻咳了一声。 娴贵妃眉眼带着关切:“皇后娘娘可要保重身子,臣妾记得,银耳雪梨汤止咳,待会儿臣妾给您炖一些送去长春宫。” 皇后胳膊撑着扶手,自上而下瞧着娴贵妃:“娴贵妃该送的,不是银耳雪梨汤吧。”她顿了下,“本宫有句话,想要告诫娴贵妃。” 娴贵妃低头一副恭候训诫的模样:“皇后娘娘请讲,臣妾洗耳恭听。” “倒也不必如此,你这般恭谨,本宫反而不习惯了。”皇后眼中含着凉意,略有些苍白的唇却勾出一抹笑来。 经了方才皇帝对皇后的态度,娴贵妃心中自有一番计较,她柔顺道:“皇后娘娘说笑了,您是中宫,臣妾自然该对中宫恭谨,对皇后娘娘恭谨。” 当然了,她该恭谨的,只是皇后这个位份,而非是富察氏这个人。 皇后抬了抬手,将手放在自己额前,试图去遮挡那一束微弱的阳光:“娴贵妃能说会道,本宫一向清楚,哄得皇上在本宫养胎期间把宫务给了你,这原本也没什么,只是这人呐,贵在有自知之明,不是自己的,终归还是要还回去的,你说是不是?” 娴贵妃轻笑:“皇后娘娘所言,臣妾明白了,您放心,等臣妾回宫后,就会整理好,亲自送到长春宫。” 她明里暗里问娴贵妃多次要回宫务,娴贵妃都跟她装聋作哑不予回应,今儿她不过说了两句话,娴贵妃竟这么痛快? 皇后有些不懂娴贵妃在想什么,可宫务回到她手里,总归是好事:“如此便好,不过也不劳娴贵妃亲自跑一趟了,叫奴才送一趟就好。” 娴贵妃想送,她还不乐意看见娴贵妃那张脸。 说完,皇后就扬了扬手,示意抬肩撵的奴才走快一点,把娴贵妃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见皇后一行人走的远了,静心愤愤道:“皇后娘娘欺人太甚,宫务是皇上亲自开□□给您的,如今没皇上发话,娘娘您怎么就还回去了呢?” 娴贵妃慢悠悠的搭着静心的手臂走着,心情看起来极好:“她是皇后,掌管六宫名正言顺,况且皇后娘娘都亲自开口了,本宫又怎好不遵懿旨。” 不过,话虽如此,但这宫务,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方才在养心殿,她明显的感受到皇上想要她分了皇后的宫权,而皇后则是极力想要她归还宫权,帝后二人的意愿相悖而行,她身为嫔妃,自然谁都得罪不起,谁明着说,就听谁的喽。 —————— 柳清菡没想到,仅隔了一日,她就随皇帝坐在了前往小汤山行宫里的御驾上。 她左右瞅了瞅,又悄悄的打量了正在看书的皇帝一眼,小声道:“皇上,您当真只带了臣妾?” 这都有些超出了她的认知了。 皇帝似笑非笑的斜了柳清菡一眼:“朕说了只带你一人就是只带你一个。” 所以你大可把心放在肚子里,不必担心旁人给你添堵。 这句话皇帝虽然没说出来,可柳清菡从他眼中清楚的读到了。 柳清菡讪讪一笑:“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臣妾只是担心,宫中天花之事还未解决,您就带了臣妾出来,万一出了什么事……” “这都不是你该担心的,宫里有皇后在,皇后会妥善处理的,至于你,”皇帝的眼睛瞟了一眼柳清菡的肚子,“你该想的,是如何尽快怀上身子,莫要白费了朕对你的一片心意就好。” 到达小汤山行宫时,已经是中午了,因为此行皇帝只带了柳清菡一个人,所以小汤山的奴才在请示过皇帝后,直接带着柳清菡住进了皇帝的寝殿。 这也就意味着,在小汤山的这几日,柳清菡要与皇帝同吃同住。 柳清菡坐在寝殿里扶额,也不知这一波自己是亏了还是赚了。 用过午膳,伺候了皇帝午睡,半下午的时候,皇帝批阅着从紫禁城带来的奏折,柳清菡在一旁红袖添香。 都说工作中的男人最有魅力,柳清菡对这句话深以为然,皇帝现在的模样,算是她见过皇帝正经模样中最好看的一次了。 太阳西斜,皇帝合上一本奏折,余光瞥见半落下山的太阳,对一旁的柳清菡叮嘱道:“你先去后殿更衣,朕叫人去服侍你。” 所谓更衣,不过是一个皇帝想睡女人的借口罢了。 柳清菡嗔了皇帝一眼,跟着引路的奴才去了后殿。 后殿里,早就有宫女在那儿候着了,其中一名年长些的宫女捧着一套衣裳,柳清菡走进了仔细瞅了两眼,眼角便不停地抽搐:“这是……” 年长宫女福了福身:“回柔妃娘娘的话,这是皇上命奴婢们给您准备的衣物,您看,是否要奴婢们替您换上?” 说是衣物,不过是薄的透明的一层鲜红色的轻纱,就连肚兜和兜裤儿,也是半遮半露的,该遮的地方只能遮一半,不该遮的地方一点儿也遮不住,这一套,甚至比起现代的情趣制服也不遑多让。 不过这衣服既然是皇帝吩咐的。又到了她眼前,不穿是肯定不能的,她瞥了眼守在汤泉门口的两个小太监,开口道:“你们都下去吧。” 那两个小太监一脸为难:“这……” 他们的职责就是守在这里,以防待会儿皇上有什么吩咐好随时听候差遣。要知道宫女虽然也能伺候皇帝沐浴,可是宫女的力气可没有太监大,搓背什么的,皇帝更喜欢用太监。 柳清菡是不清楚这些,她只知道,她格外不喜欢让太监看着她更衣,尤其是这两个太监很容易就能看到她裸露的身子,虽说比基尼她也穿过,可现在的情况又不一样,她进了这温泉,难保皇帝待会儿不会一时兴起,在温泉里做一些羞羞的事情,总不能叫这两个太监看现场直播吧。她自认还没那么开放。 虽然她侍寝时也有太监在门口守着,可听着和看着,到底是不一样的。 见两个小太监犹犹豫豫,柳清菡一下子沉了脸色:“怎么,本宫的话不管用吗?” 听出柳清菡的不悦,两个小太监忙行了个礼退下了,开什么玩笑,他们可不敢得罪柔妃,没见皇上来行宫只带了柔妃一个?由此就可见柔妃盛宠。 年长的宫女看着太监退下,自己则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服侍着柳清菡褪去衣裳,把纱衣换上。 刚一穿到身上,年长宫女的脸瞬间红透了,她伺候过不少嫔妃,能够伺候圣驾的嫔妃身子都很美,可柔妃的身子,却是她见过的女子中最美的一个。 柔妃的一身肌肤如雪,纤秾合度,胸前鼓鼓的胸脯撑着小巧紧致的雪白底色肚兜,肚兜上面绣了一枝梅花,这还不是最吸引人眼球的,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法子,在肚兜上开了两个小洞,那两处红樱就这么从小洞里露了出来,恰好充当了梅花的花心。再往下瞧去,雪白的兜裤儿竟是开裆,身子下的风景叫人一览无余,美不胜收。 肩膀处套了一件轻飘飘的玫红色轻纱,半遮着雪白的肌肤,这样的装扮,令在汤泉里伺候的两个宫女看红了脸。 柳清菡耳朵通红的看着自己这一身打扮,都有些难以接受,她低声问:“可否再给本宫寻一身衣物来?” 年长宫女尚未说话,身后就传来了男性低沉的声音:“怎么?这衣裳不好看么?” 柳清菡心尖儿一颤,都没有勇气回过身去,咬着唇不去搭理皇帝。 皇帝也不以为意,挥了挥手叫奴才们都退下,自己从柳清菡身后绕过,径自走到了柳清菡身前的一方矮榻上坐下,眼神流连在眼前女子的胴体上,由上自下,见柳清菡双腿紧闭,站的笔直,什么也看不到,他有些玩味的道:“爱妃怎么一出宫就忘了规矩,见了朕,都忘了行礼问安了。” 行礼问安?柳清菡脑袋嗡嗡的响,皇帝玩儿这么大的嘛,她这一身衣裳,哪里蹲的下去,一蹲下去,不就等于什么也没穿? 可看着皇帝不似玩笑的目光,柳清菡只好咬着牙依了皇帝的话,左右被皇帝酱酱酿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娇娇娆娆的后撤了右腿,动作缓慢的行礼,能叫皇帝看见他想看的地方:“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帝如愿以偿的看了美景,只觉得自己心中愈发躁动了,他滚动了几下喉结,试图去咽了几口口水缓解自己的口干舌燥,然后身体前屈了一些,一把把人拽了起来,压在自己怀里,低头就是一阵凶猛的索吻。 口水的啧啧声在空旷的汤池旁显得格外清晰。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两人唇齿分离,皇帝意犹未尽的拍了拍柳清菡的身子,低声吩咐:“给朕更衣。” 柳清菡心念一转,小手拽着皇帝衣襟口,妖妖娆娆的朝皇帝抛了个媚眼儿,声音柔和的能沁出蜜来:“皇上~臣妾换个法子伺候您,好不好?” 皇帝低头瞧着柳清菡被温泉热气熏红的妩媚小脸,搂着她腰肢的手又用了几分力气,对于柳清菡口中的法子极为期待:“好。” …………… …………… …………… 皇帝带着柳清菡在小汤山行宫里没羞没臊的过了几天后,直到柳清菡再也受不住,嘤嘤的哀求皇帝回宫,皇帝这才吩咐人起驾回宫。 只是御驾才进了宫门口,就见长春宫的人急匆匆的迎面而来,拦了御驾,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皇上,不好了,七阿哥的乳母得了天花。” 虽说是七阿哥的乳母得了天花,但谁不知道,乳母一向是七阿哥接触最多的人,如今乳母天花症状初显,七阿哥尚未被诊断出天花,可是离得天花也不远了。 皇后甫一得知这个消息时,顿时晕了过去,许是强大的信念支撑着她,不过晕了片刻,就清醒了过来,醒过来后就强撑着到了慈宁宫门口,却见慈宁宫大门紧闭。 没见到七阿哥,皇后在慈宁宫外便失了身为皇后的仪态,痛哭出声,旁人怎么劝也没用。 皇帝携柳清菡到慈宁宫门口时,见到这样一副场景,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凸凸的跳:“皇后,你的体面还要不要了?这样仪态尽失,成何体统?” 身为额娘,得知自己的孩子有可能染上天花,皇后再是强大,也稳不住,她身子不稳的朝皇帝扑了过去,却因为没站稳摔到了皇帝面前,只一双手勉强拽住皇帝的衣袍,泣不成声:“皇上,您救救永琮,臣妾求您了,救救他吧。” 眼泪模糊了皇后的视线,皇后只顾着哀求,却没看到皇帝已经黑如锅底的脸色。 柳清菡这会儿也可怜皇后,毕竟稚子无辜,从前皇后对她做了再多,此时她也只是一个担忧孩子的母亲罢了。 她蹲下身子,想要把皇后扶起来,不论如何,皇后在一群奴才的注视□□面尽失,丢的不仅是皇后的面子,还有皇帝的脸面,没见皇帝脸色吓人的紧么。 只可惜,皇后这会儿脑子里都被担忧占据了,压根儿体会不到柳清菡的好心,她一把推开柳清菡,扭头继续盯着皇帝,想要皇帝回应她。 柳清菡穿着花盆底,被皇后一推,瞬间失了重心,往后跌去。 紫罗搀扶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柳清菡跌倒在地后,忙上前把人扶起来。 皇帝看着眼前的混乱,脑仁子发疼,他冷声道:“皇后,你是太过担忧永琮了,永琮现在无碍,你还是回长春宫待着,有在这里闹腾的功夫,不如回去替永琮抄经祈福。”说罢,他喊了一声:“李玉,你亲自送皇后回去。” 李玉应了一声,上前扶着不情愿的皇后,送她回了长春宫。 皇帝按了按肿胀的眉心,不知是在问谁:“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时,隔着慈宁宫的大门,门后有个太监的声音传了出来:“皇上,太后娘娘懿旨,七阿哥的乳母既是在慈宁宫得了天花,为了防止天花扩散,当务之急是封锁慈宁宫,待熬过天花,再行打开。” 皇帝也知道太后的做法是最为稳妥的,可他也不是不担心的:“皇额娘可好?七阿哥如何?” 那太监又道:“太后娘娘一切安好,七阿哥尚未出现病症,太医院的太医又泰半都在慈宁宫,还请皇上放宽心。” 太后幼时是得过天花的,所以皇帝这会儿才由着太后这样安排,若是太后没得过天花,皇帝总不会看着自己亲娘被关在慈宁宫里。 皇帝点了点头,叫太监回去传了自己的话,叹了口气对柳清菡道:“你也回永寿宫吧,无事莫要出来乱跑。” 柳清菡动了动有些疼的脚腕儿,顺从的告退。 永寿宫,紫罗从库房里找来了消肿去淤的药膏,仔细的替柳清菡的脚腕儿上药:“娘娘您的脚瞧着很是吓人,奴婢给您揉一揉,待淤血散了也就好了。不过许是有些疼,您忍一忍。” 柳清菡咬着牙,忍着疼痛,等紫罗上完了药,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紫罗看的有些心疼,也顾不得尊不尊敬皇后了:“皇后娘娘也真是的,娘娘您明明是好心,偏皇后娘娘还动手推您。” 柳清菡轻笑,抬手拿着帕子擦去额头的汗:“或许在皇后眼里,本宫这是幸灾乐祸吧。” 她自己觉得自己是好心,但落在皇后眼中,就又不一样了,尤其是当着皇上的面,还是她狼狈至极的时候,是她有欠考虑了。 紫罗除了口中抱怨两句便也罢了,她又仔细看了看伤处,松了口气:“还好伤的不重,几日不用力就能好全乎了。” 最重要的是,也不用请太医了,这个时候请太医也不合时宜。 因为太后的当机立断,天花并没有在紫禁城蔓延,除了慈宁宫乳母得了天花,还有几个小宫女和小太监被传染了,其余地方无一人感染。 只是大约在十日后,七阿哥到底还是确诊出了天花。 消息传出来的时候,除了皇帝和皇后,怕是后宫嫔妃都在拍手叫好。已经上了上书房的几个阿哥们心思顿时浮动了起来。 启祥宫,嘉妃抱着八阿哥,四阿哥坐在对面:“额娘,七弟会不会死?” 他只见过七阿哥一两次,不是同母所出,自然没什么兄弟情分,在上书房时,他听奴才们说七阿哥得了天花,活不久了,所以回来时才会这么问嘉妃。 嘉妃被四阿哥这话吓了一跳,她左右看了看,低声训斥:“不许胡说八道,七阿哥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纵然她也在心里期盼着七阿哥就这么没了,可她是不会教导自己的孩子这些的,她的儿子是天之骄子,后宫的阴私,她这个当额娘的来做就可以了。 四阿哥今年虚岁七岁,这个年纪在宫里已经是懂事的年纪了,听嘉妃这么说,他撇了撇嘴:“又不是儿子这么说的,是别人都再说。”说着,四阿哥悄悄压低了声音:“额娘,儿子听说,皇阿玛因为七弟的事情,心情一直不好,您说儿子要不要去养心殿请个安,安慰一下皇阿玛?” 嘉妃还是了解自己的儿子的,四阿哥虽然在读书上是有天赋了一些,可这些事情他向来不上心,如今会这么说,该是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嘉妃冷声道:“你还小,操心那么多做什么?你想安慰你皇阿玛,不如把书读好了,你皇阿玛自然欣慰。” 四阿哥连着问了几个问题,都被嘉妃连消带打的否决了,不禁有些泄气:“为什么?大哥就能去养心殿给皇阿玛请安,为何儿子去不得?就连三哥也去了,若是儿子不去,那儿子岂不是会在皇阿玛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身为皇子,四阿哥也是有攀比心理的,大阿哥读书不错,但是年长,又在去年年底正式大婚娶了福晋,可他没有亲生额娘。三阿哥读书不好,也不得皇阿玛喜欢,虽然有个亲生兄弟,但他也有,所以四阿哥心里有了很强的优越感,便事事不肯落于人后。 嘉妃听了四阿哥的话,心中有些惊讶:“大阿哥和三阿哥都去了养心殿?他们没叫你?” 四阿哥点头:“下学后,大哥和三哥一起去的,儿子看见了,但儿子没去。” 他们没邀请他,他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要是想给皇阿玛请安,回头他也悄悄去。 嘉妃瞬间松了一口气,她动了动有些酸疼的手臂,把八阿哥递给乳母抱下去,喝了口茶润了润唇:“没去才是对的,你若是去了,指不定得不了好呢。” “这是为何?” 四阿哥好奇嘉妃怎么会这样说,难道请安问候不是孝心么?怎么还得不了好了呢? 嘉妃从襟口抽出帕子擦了擦唇角,勾出一抹弧度:“我的傻儿子。你仔细想想,七阿哥可是嫡子,在皇上心里,一百个庶子都比不上一个嫡子,只是可惜了这个嫡子身子孱弱,比不得庶子身体康健,偏偏这个时候七阿哥得了天花,皇上正忧心七阿哥的身子,而身体康健的庶子却跑到皇上跟前碍眼,你说皇上会怎么想?” 她别的事情或许是蠢了点,但是大事上一点都不蠢,否则她也不能平安生下两子。 四阿哥将嘉妃的话放在脑子里仔细琢磨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儿子明白了。” 嘉妃欣慰一笑:“明白就好,本宫叫小厨房顿了牛乳燕窝,一会儿你用一碗再去温书,记得了,若是有空,再抄写一些经书,旁的什么也不要做。” 大阿哥做出这等蠢事不足为奇,可三阿哥做的这事儿,纯贵妃想必是不知道,若是知道了,气也气死了。 咸福宫里,果然不出嘉妃所料,纯贵妃在得知三阿哥跑去了养心殿后,气的几乎动了胎气,她一手扶着肚子,一边恨恨道:“本宫怎么会生出了个这么蠢的东西,他难道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竟然敢跑去养心殿触皇上的霉头?是嫌皇上不够厌恶他吗?” 因为三阿哥资质愚钝,本就不得皇帝青眼,现在倒好,净干一些蠢事,皇帝可不就更看不上他了。 春桃见纯贵妃气的紧了,忙扶着纯贵妃坐下,劝道:“娘娘息怒,咱们三阿哥老实,自是不会想出这等注意,奴婢听说,去养心殿一事,都是大阿哥的意思。” 纯贵妃冷哼:“本宫就知道,大阿哥也是个心思重的,和他扯在一起准没好事,等三阿哥回到阿哥所后,你去敲打敲打三阿哥身边的奴才,叫三阿哥离大阿哥远一些,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本宫就把他们全都送回内务府。” 这边纯贵妃和嘉妃都在为自己的儿子担忧操心,皇后在长春宫也在为自己的儿子祈福。 那日皇后仪态尽失的哀求皇帝,却被皇帝叫人送了回来后,皇后就一直在抄经祈福,在七阿哥确诊后,皇后更是没日没夜的抄写佛经,片刻都不敢停歇,生怕叫佛祖知道她不够心诚,不肯庇佑七阿哥。 谷翠看着皇后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下去,但又不肯听劝,好生保重身子,所以她得知了大阿哥和三阿哥的事情后,便拿来给皇后说了说,想转移一下皇后的注意力。 皇后听罢,漠然的低头,毫不关心,笔尖随着她的动作,一个个簪花小楷跃然纸上:“他们想做什么都和本宫没关系,你要是没事了,就给本宫磨墨罢,这墨又快没了。” 现在什么事情都比不上永琮的身子要紧,莫说她只是抄经,就是要她的命去换永琮的命,她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没劝的了皇后,谷翠郁然的吐出一口气,只好继续伺候皇后。 慈宁宫,太后面带白色面纱站在七阿哥床前,一群太医跪在地上,一个个的面如死灰。 太后瞧了七阿哥出的满是脓包水泡的小脸,黯然的闭了闭眼睛:“真的没有办法了?” 为首的太医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请太后恕罪,奴才等无能,七阿哥自出生起身子就格外孱弱,天花又不同于其它病症,来势汹汹,许多药奴才们不敢用,故而……” 太医犹犹豫豫,解释了许多,治不好七阿哥,他们纵然落不得好,可能减少一点责任是一点,再者说了,他也没有胡诌,就七阿哥这身子,就是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啊。 太后抬手制止了太医的话,只追问道:“哀家只问你们一句,你们还能保七阿哥多久?” “这……” 太医们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为首的太医道:“回太后的话,至多……不到五日。” 从七阿哥确诊得了天花,到现在病重,他们已经尽力保了七阿哥半月,已是耗尽心血了。 太后倏然捏紧手中的佛珠,伤感的情绪一瞬间涌上心头,她养了七阿哥这些日子,纵然她再淡漠,也不是全然没有感情的。 她压下伤感的情绪,沉声吩咐:“将消息递到养心殿,另外通知内务府,该备下的就备下吧。” 宫中孩子夭折,没有葬礼,是一口棺木就下葬在皇家的专属墓地也就罢了,所以准备事宜并不繁琐。 当然,内务府接到了慈宁宫传出来的消息,自是连夜赶工,力求做到最好,唯有皇后依旧不肯相信,抄经从未断过,因为她所有的信念都寄托在了佛祖的身上,此时此刻的她,在得知自己的儿子即将夭折时,除了抄经,祈求上苍外,什么也做不了。 养心殿,皇帝看着眼前满满当当一桌子的午膳怔怔的出神,都过去了一刻钟,皇帝还是一口要吃的意思都没有。 柳清菡静静的陪着皇帝坐在膳桌前,无聊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皇帝心情不好,她还是别出声招惹皇帝为好,前几日大阿哥和三阿哥来了一次养心殿请安,却被皇帝冷脸训斥的事情,依旧历历在目,她可不想去做这个出头鸟。 一桌午膳的热气渐渐散了,吴书来见柳清菡稳稳当当的坐着,一动不动的,就心急了,不断的给她使眼色,柳清菡不能完全对吴书来的示意视而不见,只好主动盛了一碗奶白鱼汤放在皇帝面前,低声劝道:“皇上,您好歹用些汤,若是不用膳,身子怎么受得住?况且,七阿哥孝顺,定然不希望您为了他而不顾自己的身子的。” 七阿哥连话都不会说,又如何看的出孝顺,不过是柳清菡挑好话说,安慰皇帝,可皇帝也是上纲上线的:“是啊,永琮孝顺,永琮出生以来,朕心里便不知如何欢喜呢。每次他哭闹时,只要朕一逗他,他就不哭了。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怎么偏偏这么不顺呢。” 他是真心喜爱永琮,即使他知道了永琮身体的真实状况后,喜爱也不曾打了折扣。当然,皇帝究竟喜欢的是永琮,还是身为嫡子的永琮,这恐怕只有皇帝自己清楚,旁人是不得而知的。 柳清菡抿了抿唇:“皇上,您又为难自己呢。七阿哥体弱,这才……若是七阿哥再稍稍健壮一些,说不准就能熬过天花也未可知。” “是了。” 这话像是提醒了皇帝,皇帝眼底幽暗:“是了,要是永琮身体再健壮一些,又怎么会熬不过去,都是皇后的错。”要不是皇后愚蠢,永琮又怎会生来就体弱? 最后几个字,一出口就消散了,但柳清菡还是清晰的捕捉到了,她瞳孔微微收缩,又立马恢复正常,将鱼汤端了起来,用勺子搅了搅,本想亲自喂到皇帝唇边,却不想这鱼汤有些凉了,腥味儿也冒了出来,柳清菡一个忍不住,忙放下碗转身吐了。 吴书来见情况不对,忙叫了在偏殿侯着准备给皇帝请平安脉的刘太医过来。 柳清菡吐好了,这午膳也不能用了,在宫女的搀扶下,同皇帝去了东暖阁,皇帝眉心微拧,关切道:“可是肠胃不舒服?好好儿的,怎么就吐了呢?” 柳清菡用手缓缓抚着胸口顺气:“臣妾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有些反胃,可能是臣妾这几日有些贪凉罢了,不妨事的。” 这会儿,她完全没往怀孕的方向去想,还是等刘太医把了脉,对着皇帝和她说恭喜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莫名其妙的升级了。 刘太医拱手道:“柔妃娘娘有孕不过一月,日子还浅,平日要多注意饮食。” 皇帝捻了捻手指,算了下时间:“一个月,那不就是在行宫的几日……” 柳清菡对上皇帝略带欣喜的视线,娇羞的低了头,只看着自己小腹,不去看他。 原本她有孕是喜事,只是世间的巧合偏偏要往一处凑,皇帝话还未落,养心殿外骤然响起了一阵慌乱,随即就是哭喊声:“七阿哥没了……” 皇帝倏然起身,撞倒了手边小巧精致的香炉。柳清菡迅速的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思绪翻腾。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元旦快乐,大家今天有没有去约会呢【让我看一看】 呃,微博不知道为啥,抽奖异常,囧。要不换成晋江币好了,我看着弄一个晋江的抽奖 (我虽然没有人可以约,但我能拿弟弟充数。) PS:省略号……微博 这个月开始,更新时间会有波动,也就是说,更新时间不大固定,我会在这几天找个合适的时间,尽快再定下更新时间哈。我要准备考科一,开始狂刷题了。 第83章 乾隆十年十月初三,皇七子永琮夭折,时年五月又二十七天。 皇后在得知自己儿子没了的那一刻,一口鲜血顿时喷在了面前抄写大半的佛经上,下一刻便晕了过去,因忧伤过度,且内里损耗严重,难起身。 七阿哥没了的半个月后,宫里不知从何时起,渐渐传起了流言,说柔妃腹中的孩子,是七阿哥转世。 有人不信鬼神,可有人却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若柔妃娘娘腹中之子不是七阿哥转世,又怎么会这么巧,七阿哥一没,柔妃娘娘多年不孕的身子突然间就有了呢?” “说不准,是七阿哥不舍得离开,又回来了。” “七阿哥真孝顺,知道皇上和皇后娘娘伤心难过,就以另一种方式陪着他们。” 这样诸如此类的流言在无人控制的情况下,越演越烈,到了最后,甚至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还有人说自己做梦梦到了。 自七阿哥夭折,皇后整日里昏昏沉沉的躺在床榻上,不更衣也不梳妆,连宫务也彻底放手不管了。她双眼酸涩的瞪着床幔顶端,空洞无神,素来保养得当的肌肤和青丝,也因为她的心神巨耗,而生出了不少的皱纹和白发,看起来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岁。 谷翠看着皇后心如死灰,且面容枯槁的模样,默默地流了眼泪:“娘娘,您别这样,您这样,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吗?福晋心中担忧您,还递了牌子,想要入宫看您呢。” 皇后侧了侧头,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又消失在软枕上,浸出片片湿润:“不见了吧,本宫如今这副模样,自己看了都厌恶。” 她因为久不说话,声音听着极为沙哑,谷翠忙倒了一杯温水,扶起皇后想要喂皇后喝下,只是皇后不尽配合,一杯水顺着唇角流完了,她也没喝下一滴。 谷翠眼泪流的更凶了:“娘娘,奴婢求您了,七阿哥没了,奴婢知道您伤心,可是您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公主到了婚配的年纪,您还要为公主考虑,不然若是您有个万一,依着公主的性子在这宫里,又如何能过的好呢。” 皇后张了张嘴,脸上哀痛尽显:“可是本宫心痛啊。”她突然用手使劲儿砸着自己的胸口,“本宫没能保住永琏,如今连永琮也保不住,甚至,甚至连永琮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是本宫没用,本宫没用啊。” “本宫那般敬重佛祖,日日吃斋念佛,经文不断,佛祖为何不肯庇护我儿?” 说到最后,皇后连佛祖也怨怼上了。 谷翠吓得一把捂住了皇后的嘴,一边受惊的瞥了眼一旁供着的佛像,见佛像下的香在皇后话落后,立马熄了,不见一丝火星,谷翠不由得有些颤抖:“娘娘,不可胡说,咱们不能对佛祖不敬的。” 皇后虚弱至极,无力的推开谷翠,声音有些凄厉:“本宫什么都没了,本宫还怕什么?永琮没了,皇上连长春宫都不曾踏进一步,皇上他定是对本宫生了嫌隙,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差别这么大?永琏殁了的时候,皇上日日陪着本宫,可为什么现在,皇上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她喃喃自语:“为什么呢?为什么?” 好半晌,她自问自答道:“是了,都是柔妃那个贱人,她怀了孕,皇上在永寿宫陪她,可怜我的永琮,才没了半月,就被他皇阿玛忘到了脑后,被他还没出生的兄弟夺了宠爱。” 谷翠怔怔的看着精神有些失措的皇后,突然有些心慌,她心底暗暗摇头,皇后娘娘不能这么下去了,知道的人会说皇后娘娘还未走出丧子之痛,心痛难忍,不知道的人,尤其是那些心怀鬼胎的嫔妃,要是说皇后娘娘精神失常,疯魔了,那等待皇后娘娘的,不是静养,就是……被废,毕竟,大清朝不能有一个精神错乱的皇后。 这些想法一一掠过脑海,谷翠忙把双手握住皇后的肩膀,大着胆子强迫皇后看着她,她稳了稳心神,一字一句道:“娘娘,您听奴婢说,咱们七阿哥,或许回来了。” “你说什么?” 皇后震惊极了,见呼吸都忘了,直直的盯着谷翠,要谷翠继续说下去。 谷翠深吸一口气,将近来宫中的流言润色了一下,讲给皇后听:“宫中传言,柔妃腹中的孩子,是咱们七阿哥转世。” “不可能。”皇后噗嗤一声,讽刺的笑了,“永琮是嫡子,是未来的太子,柔妃是什么卑贱的身份,永琮怎么会投胎到她肚子里……” 她嘲讽的说着,声音却慢慢低了下来。 谷翠见状,忙道:“奴婢听养心殿的人说,柔妃诊出喜脉的时候,正是咱们七阿哥……娘娘您想啊,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说了,您就算不信奴婢,也该信钦天监的话吧。” 因为皇帝当时的情绪都放在了七阿哥身上,养心殿又人多口杂,所以柳清菡有孕一事压根儿就没瞒的住,故而当时的情形,只要稍稍询问就能问的出来,当然了,这种事情也只会私下里说说,嫔妃们是不会放在明面上说的。 见皇后的目光从嘲讽变成了半信半疑,谷翠接厉道:“流言甫一出来,皇上便传了钦天监去养心殿问话,钦天监具体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可皇上的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变好了,而且就是从那日后,皇上几乎日日去永寿宫看柔妃,难道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一听谷翠搬出了皇帝和钦天监,皇后心里已经信了八分,她有些激动道:“这么说,此事是真的?” 谷翠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一个劲儿的点头:“是真的,奴婢怎么会拿这种事情蒙骗您呢。” 就算是假的,那也要是真的,不是为了柔妃,而是为了皇后,只要能让皇后振作起来,就算要她说太阳是方的,她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皇后倏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她心情极好的吩咐:“谷翠,去把药给本宫端来,本宫要养好身子,等永琮出生,本宫就能看见他了。” 谷翠闻言,瞬间松了一口气:“这就对了,等柔妃生下孩子,您可是要看着咱们七阿哥长大的,自然要好好保重身子。药凉了,奴婢叫人重新给您煎一碗来,您先躺下歇歇。” 说了这么久的话,皇后的身子力气早就透支了,不过是因为脑子里的精神一直在提着,这会儿放松下来,一躺下就睡了。 谷翠放下床幔出去,就见琦玉一脸怒气的站在门口:“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谷翠嗯了一声,神色平静:“听见就听见了,既然你没事,不如去帮皇后娘娘煎药吧。” 琦玉被谷翠的态度给气的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的,她气冲冲的拉着谷翠到了没人的角落,低声道:“你怎么能和皇后娘娘这样说?就算七阿哥投胎转世,那也是重新投胎到皇后娘娘的肚子里,成为嫡子,才不会投胎到柔妃的肚子里呢。” 别看宫里都这样传,反正她是不信的。 谷翠淡定的拂开琦玉的手:“若柔妃的孩子不是七阿哥转世,那你又怎么能解释柔妃怀孕的时机?又怎么解释皇上的态度,甚至就连太后娘娘,现在也对柔妃青眼有加,赏赐不断,难道你真的以为,若没有七阿哥的缘故,就柔妃怀个孕,就能叫太后娘娘和颜悦色吗?” 琦玉一噎,梗着脖子道:“那我怎么会知道?与其说柔妃的孩子是七阿哥转世,我宁可相信是她的孩子克死了七阿哥。” 这样的传言宫里也有,只是刚传起来,就被另一种传言给堙灭了,现在只要一提起来,就是转世轮回之说,而非相克。 谷翠怒斥:“住口,这样的话不要在皇后娘娘面前说,琦玉,你记住了,转世之说,不论你信还是不信,在皇后娘娘面前,你都要信,就算装,也要装的信,如果,你还想皇后娘娘振作起来的话。” 皇后之所以变成这样,无非是七阿哥之故,如今她告诉皇后娘娘,七阿哥转世,那皇后娘娘心中就有了信念,她相信,配上太医开的药,皇后娘娘很快就可以好起来的。 至于柔妃,待她生下了孩子,能够记在皇后娘娘名下,被皇后娘娘亲自抚养,那是她的福气。 正值十一月寒冬,永寿宫正殿里的地龙不断,烘的宫殿暖洋洋的,柳清菡只着了一件单薄的家常衣裳,面色略有些苍白,抱着痰盂不停的呕吐。 说来也是奇怪,太医没说她怀孕,她吃嘛嘛香,太医一确诊,她就吃什么吐什么,偏偏皇帝和太后因为转世之说,还很是看重她腹中的孩子,以至于御厨们也不敢怠慢,绞尽脑汁的想做些新鲜菜给柳清菡尝,力求能让她不吐。只可惜到现在为止,还没发现一样能让她吃了不吐的东西。 之卉捧着清水,紫罗拿着温热的帕子,心疼的看着柳清菡吐完了,立马用帕子擦拭她的唇瓣,之卉便伺候着柳清菡漱了口。 一番折腾后,柳清菡疲累的躺在软榻上,拽了拽腿上的羊毛毯子:“现在宫里情况如何?” 紫罗低声回禀:“回娘娘的话,一切都在您的预料之中。” 她说着,脸上的佩服都要溢出来了,若非娘娘反应迅速,在相克的传言大肆传播前就让双福暗中散播转世的流言,指不定现在是个什么光景呢。 柳清菡点了点头,又就着之卉的手抿了口温水润了嗓子:“不可掉以轻心,嘱咐双福,时时刻刻盯着宫中动向,若是有任何纰漏或者异样,记得及时告知本宫。” 这个计划总是利大于弊,所以她才敢大着胆子做了,甚至还做了手脚,叫钦天监也说出了转世轮回一说,当然,钦天监是不会这么说的,他说的比较含蓄,用的字眼儿也是斟酌了又斟酌,但拦不住皇帝这么认为的心。而眼下的结果她还是满意的,最起码皇帝和太后都重视,那她就没白费了心思。 “您放心,双福一直在盯着。”紫罗眉眼间带了一分为难,“不过娘娘,奴婢听说,长春宫又传了太医,据说皇后娘娘这段日子都在尽力配合太医诊治,照这样下去,想必离皇后娘娘痊愈的日子不远了,到时,咱们恐怕……” 她怕皇后疯起来,会对娘娘动手,如今娘娘好不容易有了身子,可经不起半点波折,后半辈子娘娘的荣华富贵,可都指望着娘娘肚子里这个孩子。 之卉也跟着点头:“奴婢觉得,紫罗说的不无道理,但凡事都有例外。” 皇后自七阿哥殁后便郁郁寡欢,身子和精神气儿一直不好,现在猛然变了个人似的,想通了要吃药,怎么看怎么有问题,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皇后心里定然在谋算什么。 柳清菡不妨之卉这么说,她给了之卉一个鼓励的眼神:“你有什么想法,大可以说出来。” 这段日子,之卉沉默了许多,在柳清菡面前也不太露头了,不如紫罗话多,但她的长进是有目共睹的,最起码,思考的问题更深了一些。 得了鼓励,之卉一喜:“是,娘娘。奴婢是想,有没有可能,皇后娘娘相信了咱们散播的流言,把小主子当成了七阿哥,所以,皇后娘娘不会对您动手,却会同您抢小主子。” 她要是皇后,还是觉得这样才更符合皇后的心理。 柳清菡是真的觉得惊喜,她压根儿就没想到之卉能想到这一层,她笑着点头:“你说的不错,本宫也是这样想的。” 素手搭在羊毛毯子盖着的小腹上,感受着尚且平坦的小腹,柳清菡抿紧了唇:“不管皇后心里在打着什么主意,对本宫来说,都不是好事,本宫不止要防着皇后暗地里下毒手,更早防着皇后想抢本宫的孩子。” 她的孩子,只能她自己养,旁人休想打主意,若是皇后敢动手……左右皇后的身子已经破败成了这副模样,想痊愈却是不可能的事,早些解脱也是好事。 为母则强,自她腹中有了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她才能彻底理解了皇后的心情。 话落,殿里寂静了一会儿,柳清菡回过神来,脸上带着温婉柔和的笑:“好了,都高兴一些,一会儿皇上该来了。” 可别叫皇帝看出异样才好。 若是前朝事情不多,皇帝每天都会来看她,准确的说,是看这个转世的孩子。但柳清菡丝毫不介意,且不说转世一说本是虚无,就算是真的,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只能是她的孩子。 紫罗也扬起一抹笑:“是呢,皇上关心娘娘,一日不见就担忧的紧。纯贵妃娘娘的身孕也快临盆了,皇上也没多去咸福宫看过几次。还是娘娘福气好。” 柳清菡对这话不以为然,她摆了摆手道:“去小厨房,给本宫端一碟山楂糕来,本宫觉得有些饿了。” 皇帝就是在柳清菡吃山楂糕吃的欢快时来的,他一进正殿,就觉得有些热,吴书来忙服侍着皇帝脱了带着寒气的大氅,皇帝便几步坐到了柳清菡身侧,阻止了慢吞吞要起身的柳清菡:“别起来了,安心躺着就是。” 柳清菡冲着皇帝微微一笑:“那臣妾就多谢皇上好意了。” 皇帝见她高兴,自己唇边也带起了弧度,他伸手用拇指擦去柳清菡唇角的点心渣,目光瞥了一眼软榻旁小桌上的山楂糕,皱了皱眉:“怎么又吃山楂糕?太医不是说山楂性凉,不宜多食?小厨房就没备别的点心了?” “不是小厨房没备,是备了臣妾也吃不下,不知怎的,除了山楂糕,旁的东西臣妾只闻着气味儿就想吐。”柳清菡嘟着唇,把自己的不易和难受都将给皇帝听。 皇帝有些不信:“真的什么也吃不下?”女子怀孕都是这样吗?他也没听说纯贵妃有孕时食不下咽的。 见柳清菡点头,皇帝当即扭头吩咐道:“去请刘太医来,给柔妃仔细看看。” 他便是不懂,也知道一个人长期吃不下东西,身子会何等虚弱,更别提女子有孕,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若是柔妃一直这样下去,那岂不是会影响到腹中的孩子? 趁着皇帝转头的瞬间,柳清菡眼神闪烁。 柳清菡有孕后,皇帝吩咐了刘太医替她保胎,本是三日请一次平安脉的,明日才是刘太医来永寿宫请脉的时候,骤然听到皇帝传唤,刘太医马不停蹄的提着药箱就赶来了。 把了脉,刘太医纳闷道:“回皇上话,柔妃娘娘脉象正常,龙胎也并无异样。” 没什么事儿皇上怎么叫他过来给柔妃诊脉? 皇帝单手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了一声:“朕叫你来,是想问你,柔妃除了山楂糕,什么也吃不下,只是山楂糕性寒,不可多食,长此以往,对身子可不好,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柔妃吃下东西?” 刘太医听明白了皇帝的话,一时静默后,斟酌着说:“女子有孕,食不下咽是正常的孕期反应,虽说山楂糕寒凉,但柔妃娘娘既能吃的下,只要每日控制着数量,吃一些也无妨,倘若皇上实在担心,不妨让膳房多做一些清淡的饮食,尝试着让娘娘吃下,许是吐着吐着就好转了也未可知。” 皇帝听罢,颔首叫刘太医退下,又马不停蹄的吩咐了膳房摆了一桌子的清淡吃食来。 柳清菡离膳桌有一段距离,闻着食物的香气,腹中饥饿感有之,可随之而来的,就是反胃的感觉,她用帕子抵在鼻尖儿,使劲儿嗅了嗅提取出来的橘子皮的清香,反胃的感觉才压下去不少。 皇帝半搂着柳清菡的腰身坐在膳桌前,亲自盛了一碗皮蛋瘦肉粥,一点点吹凉了亲自喂到柳清菡唇边:“朕亲自喂你,尝尝看,能不能吃的下。” 圣恩不容辜负,柳清菡张嘴吃下,又是一阵反胃,她不着痕迹的摁了摁胸口,第二勺又送进了口中,她勉强自己咽下,谁知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扭头又吐的一阵昏天黑地,连带着好不容易吃的山楂糕也吐了干净。 还好之卉眼疾手快的递了痰盂过来,不然可就要出丑了。 漱了口,柳清菡无力的靠在皇帝胸膛上,睫毛上沾着盈盈泪珠,有气无力的:“皇上,臣妾真的吃不下,他好折腾臣妾。” 孕吐这玩意儿,真没跟它讲道理的,就连她的特殊功能都不管用,只能硬生生的受着。 皇帝把手放在柳清菡的小腹上,有些怜惜,更多的是愉悦:“能把你折腾成这个样子,看来这个小家伙是个壮实的。” 只是不能吃东西,壮实,时间久了,也会变得体弱的,就像……永琮一样。 没别的办法,皇帝只能吩咐内务府,一旦有什么新鲜的吃食或者水果,一律都先紧着永寿宫,不拘哪样东西能叫柳清菡多吃两口的,皇帝都会欣喜万分,然后叫内务府把那样东西全送来,要是没有,就一句话吩咐下去,叫各地送进宫来。 这日,那贵人带了补品来永寿宫找柳清菡说话,成功的霸占了柳清菡平日躺的软榻,柳清菡只好叫人放了迎枕,她好坐在炕上,半靠着迎枕同那贵人说话。 那贵人吃了两个进贡的红桔,瞥着软榻旁叠放整齐的羊毛毯子,啧了一声:“柔妃姐姐,你宫里的东西样样都是珍品,好生让人羡慕,我出身蒙古,这样精致的羊毛毯,也只是见过,用却是没用过的。” 她看着这毯子的眼神带着欣赏,但没有贪婪。柳清菡咽下一瓣儿红桔,笑道:“都是皇上赏的,你要是喜欢,就带回去好了。” 那贵人摆了摆手,敬谢不敏:“那还是算了,君子不夺人所好,柔妃姐姐你日日用着,可见是极喜欢的,我又怎好夺了去,要是柔妃姐姐你舍得的话,不若一会儿等我回去,把这红桔给我带一些,这红桔内务府今年才三筐,除了养心殿和慈宁宫,也就只有纯贵妃那里分到了几盘,余下的可都让皇上送你宫里了,我要是想吃,还要跑这么远的路,有点忒不划算了。” 她嘟囔着,又是一个红桔塞进嘴里,而桌子上的橘子皮已经多的放不下了。 紫罗忙叫小宫女清扫了橘子皮,又让人上了一盘。 柳清菡笑了两声,开怀道:“难得有你喜欢的东西,本宫怎么能小气不给?左右本宫也吃不完,多给你分一些,也省得浪费了。” 不知从何时起,同那贵人说话,竟成了她最高兴的时候。 那贵人嘿嘿一笑,点头认可。 暖阁外间的帘子就在这时被打开,宫女福了福身子道:“娘娘,揆贵人求见。” 揆贵人是当初慧贤皇贵妃殁前,大封六宫时晋的贵人。 柳清菡还未说话,那贵人好奇的问道:“揆贵人是谁?” 她入宫以来,基本上只认了个主位嫔妃,低位小主压根儿都没兴趣知道,所以听着揆贵人三个字,很是陌生。 吉雅紧跟着解释道:“小主,揆贵人也是皇上的嫔妃,后宫的小主。” 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那贵人白了吉雅一眼:“你还是闭嘴吧。” 那贵人主仆二人说话太过有趣,柳清菡忍俊不禁道:“想知道揆贵人是谁,见见不就知道了。” 她扭头朝通报的宫女吩咐:“去请揆贵人进来吧。” 几年前揆贵人来她这永寿宫还是很勤的,但有次揆贵人利用她给太后的寿礼出主意,她便疏远了揆贵人,这次来,不知又是为何。 帘子次被打开,那贵人只见一个长相清秀,只略比她好一点的女子,穿着一身青色旗装,披着一件粉色滚了白兔毛边儿的斗篷进来了。 揆贵人抬手解了斗篷,永寿宫的小宫女接过放在架子上,揆贵人上前两步行了礼:“柔妃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柳清菡懒懒的抬手,指着那贵人介绍,“这是那贵人。” 然后她转头笑着道:“这便是揆贵人了。” 揆贵人知道那贵人的身份,忙行了个平礼,那贵人却傲娇的只颔首,连起身都没有。 长的不好看的人,她没兴趣。 揆贵人见状,略有些尴尬,柳清菡只好负责活络气氛,叫人给揆贵人搬了个绣墩:“揆贵人今儿个怎么想着来永寿宫?” 莫不是又打着什么主意? 揆贵人微微一笑:“娘娘有孕,是喜事,臣妾本该早来恭贺,只是碍于……这才不得不延迟到了今日,还请娘娘勿怪。” “自然不会,本宫又不是那等讲究排场的,来与不来皆是心意,能来固然好,便是不来,本宫也不会说些什么。”若不是因为宫里为人处事,都要留一分情面,有些人她连面子都不想给。 揆贵人半低着头:“娘娘心胸宽广,臣妾是望尘莫及的,娘娘也知道,臣妾旁的也不懂,唯独这绣活儿,还算拿得出手,所以臣妾闲来无事时,便亲自绣了一些小衣,想着孝敬娘娘。” 随着揆贵人话落,揆贵人带来的宫女捧着一个包裹上前福了福身,然后把东西交给了紫罗。 紫罗在柳清菡的示意下,拿到了离柳清菡有一些距离的圆桌上打开,随手拿起一两样举起来,叫柳清菡能够看的清楚,至于柳清菡本人,在没有太医看过之前,她是碰都不会碰的。 也不怪柳清菡这般小心,在处处都是陷阱的宫里,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柳清菡瞥了两眼,不过心的夸道:“你的绣活儿是越来越好,这上面的刺绣看着和真的似得。” 揆贵人谦虚道:“哪里哪里,娘娘过奖了。” 那贵人撇了撇嘴,一把夺过紫罗拿着的小孩儿肚兜,随意瞥了眼,然后又扔回去,不屑道:“不过一般而已,柔妃姐姐,我可是记得皇上赏了你不少珍贵布料,还特意从绣房给你分了两个绣娘,专门给你和你腹中的小阿哥做衣裳的。你要是想要,怎么不叫那些绣娘做呢,绣娘的手艺可比这个好多了。” 相比起柳清菡说话的委婉,那贵人说话可是直接多了,也更为气人。 揆贵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难堪极了,她被气的呼吸有些不稳,同样都是贵人,那贵人凭什么对着她冷嘲热讽,还拿她和低贱的绣娘比? 她很想毫无顾忌的骂回去,可她不敢,到了了,才只憋了一句:“臣妾的绣工,的确不如绣娘的精致。” 柳清菡无奈的看了那贵人一眼,那意思很明显,就是你做什么得罪她。 那贵人唇角下弯,回看了柳清菡,不屑的意思更明显。 柳清菡暗暗叹了口气,打着圆场:“绣娘是绣娘做的,揆贵人做的自是揆贵人的心意,紫罗,本宫记得库房里有一扇梅花炕屏,很是精致,你把它找出来,给揆贵人带回去吧。” 紫罗应了一声亲自去找了。 揆贵人撑着笑谢了恩,又坐了一会儿,才告退离去。 她一走,柳清菡便道:“你何必要给她难堪呢?” 那贵人垂眸剥着红桔:“看她不顺眼就说喽,我真是不明白,她明明别有心思,柔妃姐姐你为什么要忍她。” 要是换了她,她不把揆贵人直接撵出去都是够给她面子了。 什么本该早来恭贺,却直到今日才来,不过是趋利避害,想要观望情形罢了。 柳清菡低头看着小腹,轻笑道:“想来你也知道,本宫是宫女出身,有幸得了皇上恩宠,才有了今日,所以本宫不得不小心谨慎,本宫的出身,也注定了本宫不能同你一般,随心所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她并不介意戳破自己不堪的出身,往往都是那些人觉得她一直把宫女出身当成自己的耻辱,所以便把贱婢二字挂在嘴边,想着时时折辱她,若她真的介意,早就怄死了。 那贵人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干巴巴的说了句:“那个……柔妃姐姐你别伤心啊,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习惯了那么说话做事……” 怪不得额吉告诉她,要她在宫里多看少说话,说她要是不听,迟早会惹出祸事来的,瞧,额吉的话验证的多快,她这么快就得罪了美人,万一美人生了她的气,不让她来永寿宫,那她想看美人,吃红桔的时候,不就没了? 那贵人只要一想到这些,心里一个激灵,不行不行,她慌张的看着柳清菡,想要去安慰她,但她从未说话安慰人的话,也不知该怎么说,一时间显得笨嘴拙舌的,刚刚讽刺揆贵人时的流畅丝毫不见。 柳清菡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本宫不曾生气,你紧张什么?本宫只是多言了而已,不过也罢,凭你的身份,确实不必给旁人脸面,是本宫多思了。” 她习惯了小心谨慎,又觉得那贵人颇对她胃口,这才多说了两句,可她一时却忘了,那贵人根本不必像她一样,事事谨小慎微。 那贵人英气的脸上带着一抹憨笑:“柔妃姐姐的脸面,我还是要给的。” 可以不给皇帝脸面,但不能不给美人脸面。 十一月中旬,柳清菡有孕近两个半月,孕吐依旧没有停止,彼时,她本就瘦弱的身子看起来更加消瘦了,要不是刘太医坚持说柔妃腹中孩子一切都好,皇帝都要问罪整个太医院。 因为此事,皇帝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时,多说了两句,太后沉默半晌,柳清菡便得了一个养生嬷嬷。 喜善一脸慈祥,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后,便道明了来意:“柔妃娘娘,太后娘娘听闻您孕中辛苦,所以为了您和龙胎着想,特意赐给您一位养生嬷嬷,这位养生嬷嬷曾经服侍过裕贵太妃生产,经验丰富,有她在您身边时时提点,太后和皇上也安心。” 太后给嫔妃赐养生嬷嬷,这还是头一遭,喜善目光不经意瞥过柳清菡的小腹,微微一笑,这柔妃,也算是个有福的。 柳清菡一听,忙扶着紫罗的手,感激的朝慈宁宫的方向俯身:“臣妾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喜善虚虚扶起柳清菡,笑道:“柔妃娘娘不必如此,太后娘娘说了,您只需安心养胎,平安生下皇嗣,就是对皇室有功。此外,太后娘娘还说,这养生嬷嬷,就赐给您了,您大可放心差遣。” 要交代的话交代清楚了,喜善就告退了。 柳清菡看着眼前干干净净,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嬷嬷,笑着问:“不知嬷嬷贵姓?” 养生嬷嬷面容严肃,脸上的皱纹更是加深了肃穆感:“贵姓不敢当,柔妃娘娘若是不弃,大可称呼奴婢一声石嬷嬷。” 石? 柳清菡略略挑眉,她记得,瓜尔佳氏的汉姓,就是姓石,她之所以知道这个,还是因为康熙朝时废太子胤礽的正妻就是瓜尔佳氏,一般为了省事,就直接称呼石氏。 她掩下眼中惊讶,顺从的道:“石嬷嬷,不知您会什么?” 石嬷嬷依旧是面无表情:“奴婢擅长做药膳,也会煲汤,裕贵太妃生产时,就是奴婢伺候的。” 其实,她最为精通的,是保养,但瞧着柔妃的面容,虽然被孕吐折腾的略有憔悴,但是也不能掩盖她精致的面容,尤其是那一身雪白的肌肤和一头如墨般的青丝,便是一个普通嫔妃,她费尽心思为其保养,也比不过柔妃现在的状态,所以她还是不去丢这个人了。 因为有了这个认知,石嬷嬷不禁有些挫败,太后娘娘原本是询问她们几个老姐妹,说谁要去伺候柔妃,她想了想,觉得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去伺候宠妃,她到老了,也能风光一把,还能帮帮自己家不争气的兄弟,谁知对上柔妃,她拿手的绝活施展不出来,待柔妃生产后,她要如何叫柔妃信任她? 石嬷嬷的想法,柳清菡暂且不知,她一听说石嬷嬷会药膳,不免来了兴致:“那嬷嬷现在可否做一些药膳来?” 她早就听说,有些人药膳做的好了,不仅没有一丝药味儿,吃起来更是比正经饭菜都好吃,也不知石嬷嬷的手艺怎么样。 石嬷嬷哪里会放过这么一个展示自己用处的机会,当即就仔细询问了紫罗,问清楚了柳清菡的口味和不吃的东西后,又请示道:“娘娘,不若奴婢同太医商议一下,您如今有孕,吃食上可马虎不得,尤其是药膳,里面更是有各种药材,若是吃不对,那可就不美了。” 她办事素来仔细,柳清菡没有不同意的:“嬷嬷心细,这样也好,今儿是刘太医来请脉的日子,看着时间也快到了,一会儿嬷嬷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就是了。” 半个时辰后,刘太医从永寿宫离开,石嬷嬷也去了永寿宫的小厨房亲自做药膳去了。 柳清菡捧着手炉,不免感叹,太后不愧是上一届的宫斗冠军,做事这么滴水不漏,送了她一个养生嬷嬷,还好人做到底,彻底把石嬷嬷送给她了。 她就是不懂好歹,也知道像石嬷嬷这样有本事的人物,还伺候过先帝的嫔妃,若是没有皇帝和太后的意思,石嬷嬷是不会来伺候她的。 看来有了这个孩子,她到底还是赚了。 柳清菡动了动有些酸疼的腰,紫罗忙拿了个软枕垫在她腰后:“娘娘,咱们要不要去慈宁宫谢恩?” “当然要去,太后给了本宫这么大一个恩典,不去谢恩,怎么也说不过去。” 柳清菡舒服的舒了一口气:“只不过在去之前,还是要先去请示一下太后娘娘,得了允准去。” 要是不打招呼,难免让太后觉得她不懂规矩,太后原先就不怎么喜欢她,现在有了肚子里这个小家伙,能刷一波太后的好感度也不错。 这样想着,柳清菡便派了双福去慈宁宫,没多久,双福就带回来消息,太后准她于明日辰时去慈宁宫请安。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十天不涨一百瓶的时候去哪儿了,呜呜呜,码字手指头都是疼的。 第84章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祝太后娘娘如意安康。” 柳清菡一手搭在肚子上,一手扶着紫罗,动作小心的跪在眼前的黄色蒲团上,恭恭敬敬的请安。 太后低眸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子,眼神闪了闪,男人都爱色,就如同先帝宠爱敦肃皇贵妃,皇帝宠爱柔妃一样,不同的时,她的儿子更加风流,柔妃也没有敦肃皇贵妃那般得宠。 这样一想,太后心里的不舒服也消散了一些,她看了眼喜善,示意喜善去扶人:“起来吧,你有了身子,合该小心一些。” 被喜善扶起,柳清菡先是客气的冲喜善点了点头,才带着笑回太后的话:“多谢太后娘娘关怀,臣妾今日来,是特地来谢恩的,太后娘娘慧眼如炬,您赏给臣妾的石嬷嬷本事非凡,昨儿只做了一次药膳,臣妾竟能吃的下东西了。” 她说这话不是在奉承太后,而是真心实意的,昨日她闻着那药膳的香味儿,竟难得的有了胃口,把那一碗药膳全给吃了,只可惜旁的东西她闻到了还是想吐,但比起什么都吃不下,已经是好了许多。 这般被柳清菡肯定,太后微微愉悦:“若石嬷嬷是个没本事的,哀家也不会把她赏给你,你能吃的下东西,自是极好,也省的皇帝和哀家日日忧心你的身子了。” 柳清菡一脸愧疚:“都是臣妾的不是……” 太后抬手打断她的话:“哀家也是女人,也生育过,自然知道女子怀孕有多辛苦,所以也理解,你也别怕,哀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如今你身子有所好转,是喜事,皇帝放心了,也该去后宫走走,松泛松泛了。” 这段日子,皇帝紧张柔妃的肚子,眼里就只看得到柔妃,旁人尽数冷落了去,也委屈了自己,这会儿她敲打柔妃,若柔妃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柳清菡美眸中闪过一抹了然,她羞涩的低头:“是,臣妾明白您的意思,臣妾有孕,本就不宜伺候皇上。” 正好她也不乐意伺候了,好不容易怀了孕,正是能休息个一年半载的。 太后满意的点头:“你是个好的,哀家知道,但你也应该清楚,你腹中的龙胎可是极为重要,容不得有半点闪失,你素日可要小心行事,若龙胎有半分不妥,你当知道后果。” 柔妃如何她并不担心,她担心的,只有她的孙子。 话中意有所指,柳清菡听的明白,她柔和的抚摸着小腹,点头应道:“臣妾好不容易才有了皇上的孩子,自是不敢不小心的。” 三番两次的敲打过后,太后终于大发慈悲的叫柳清菡跪安。 待人出了慈宁宫,太后喝了一口热茶,喜善替太后揉捏着肩膀:“奴婢许久都没有见太后您这么关心一个嫔妃的肚子了。” 太后倏然一叹:“哀家为何关心,难道你还不明白么。” 喜善微微一笑:“奴婢明白是明白,只不过,心里是仍然存有疑虑的。”她的动作顿了顿,“太后,您真的相信那所谓的转世之言吗?” 她脑子里有些混乱,不能说是假的,可要真这么说,她总是觉得哪儿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太后往身后的软枕上靠了靠,轻声道:“佛法有云,万事万物皆有缘法,信则有,不信则无,哀家宁可去信。” 转世一说,如若是真,自然最好,如若是假,那柔妃腹中的孩子,也同样是她的孙子,没甚区别。 喜善轻点头:“奴婢明白了,不过柔妃这个孩子若是生了下来,太后您要不要也带在身边抚养?” 太后膝下空虚,整日与佛祖为伴,若是有个孩子养在身边,也能热闹一些。旁的嫔妃的孩子,太后没动过心思,是不想养大了某些嫔妃的胆量,而柔妃这个,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再看看吧。”太后没如喜善想的那样立即答应下来,反而犹豫了,“柔妃这胎,是男是女尚未可知,若是个公主,哀家看柔妃要如何收场。” 柔妃既然享受了转世之说带来的好处,那相应的,就要承担风险,这一胎若真是个阿哥也就罢了,若是个公主,那可就有的闹了。 喜善心里原本也只是猜想,一听太后最后一句,心里咯噔一下,试探道:“太后,您的意思是说,这传言,是柔妃娘娘的手笔?” 太后浑浊的眼底尽是精光:“是不是的,哀家也不甚清楚,柔妃要当真这么有本事,哀家许是也要高看她一眼,哀家只是直觉,哪怕传言不是柔妃所为,那也少不得她在后面推波助澜。” 现在这些嫔妃玩儿的手段,都是她玩儿剩下的,根本就不够她看的,但不得不说,能够反应迅速,压下相克的流言,本事也是不小了。 不过太后丝毫都不奇怪,能够从一个宫女,坐到妃位,柔妃凭的可不止是她那张脸,她脑子要是不活泛,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由此可见,柔妃也值得培养,要是培养好了,也能成为她手中的棋子。 冬日的御花园,一片银装素裹,绿色早已不见,唯有梅花树上挂着的红梅,尚且能够一观。 柳清菡披着火红的狐狸毛大氅,手里捧着暖炉,身后乌压压的跟了一大群伺候的,场面颇为壮观。 从慈宁宫出来后,柳清菡就来逛了园子,如今趁着身子轻多走动走动,等身子重了,想要走动就有些困难了。 花盆底踩在粗使奴才们才清扫出来的道路上,一步一步踩的极稳,极慢。 宫中嫔妃并无怀孕就不穿花盆底的规矩,相反,花盆底是身份的象征,一旦出了自己宫里,就要拾掇全乎,这样才有面子,不会被人笑话。 路过一棵梅树,柳清菡仰头瞧了瞧,指着一支梅花道:“去折下来回去插瓶,红梅与那个白瓷绘彩花瓶相得益彰。” 身后跟着的奴才应了一声,一溜烟儿的把梅花给折了下来,就在这时,从一侧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许久都没见柔妃妹妹出来了,今儿个倒是难得有兴致出来赏梅。” 柳清菡一侧头,就见娴贵妃只带着两三个宫女,笑吟吟的站在另一条小路的尽头,她微微屈了屈膝:“哪里有什么兴致,不过是方才去了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回来时路过御花园,随便走走罢了。” 娴贵妃两步上前,亲亲热热的扶起柳清菡:“偏就妹妹多礼,你怀着身子,本宫可不敢叫你行礼的,不然皇上见了,可不要心疼坏了的。” 她可是听说,皇上私下里是免了柔妃的礼的。 柳清菡脸颊微红:“姐姐在取笑臣妾么?” 娴贵妃不赞同道:“本宫可不是取笑你,是羡慕你,羡慕妹妹能得了皇上如此荣宠。” 据她所知,除了皇后怀孕,其她人怀孕,皇上高兴归好兴,也没这么重视过,而柔妃能得了这么多的殊荣,那传言是居功至伟。 柳清菡眸眼眉梢皆是笑意:“皇恩浩荡,臣妾只能受着。” 实则她心里有些牙酸,见天儿的炫耀,她都快没兴趣了。 娴贵妃拍了拍柳清菡温热的手:“妹妹左右也无事,不如陪本宫去千秋亭里坐坐?” 柳清菡略一思考,欣然同意。 永寿宫的宫人忙率先去了千秋亭,把石凳上铺上软垫,又备了炭盆放在亭子的四周,就连石桌上,也备好了饮子和热乎的糕点。 搭着紫罗的手臂,稳稳当当的坐在铺了软垫的石凳上,感受不到一丝寒意。娴贵妃轻轻笑了:“妹妹是个会调*教奴才的,瞧你宫里的奴才多贴心,伺候的妹妹妥妥当当的。” 柳清菡抿了一口热乎的饮子,对娴贵妃的话无感:“在其位,办其事,本就是他们的活儿,无所谓什么调*教不调*教的,臣妾只是看他们做的好了,不吝啬赏赐罢了。” 她还真没费什么心,要真论起来,一是因为皇帝的态度,二是因为自己向来大手笔吧。 娴贵妃点头:“是该如此,只有赏赐到了,奴才们才肯踏踏实实的为主子办事。” 这一点,她也是一路走来磕磕绊绊才明白的道理,却不想柔妃竟也难得明白这一点。 柳清菡轻动了动头,头上的粉色钻石流苏微微晃动,她好奇道:“娴贵妃今儿怎么有空出来?皇后娘娘无暇顾及宫务,这后宫大大小小的事儿都落在了您头上,不是正该忙的紧么?” 她不忙着拔了皇后的人手,四处学着耗子打洞,竟有闲心跟她闲聊。 “就算再忙,总该有让本宫喘口气儿的时候吧,妹妹这身子,可是有三个月了?” 娴贵妃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柳清菡的小腹上,眼底带着羡慕和渴望,曾几何时,柔妃也是个没福气的,不过几年,没福气的突然有了福气,还是个大福气,唯有她,依旧没福气,从不曾变过。 柳清菡答了她的话:“再过几日,就满了三个月。”想了想,又安慰了一句,“姐姐也莫要心急,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她要是没记错,娴贵妃是在坐上了后位后,才有的身孕。当然了,娴贵妃的福气是在后头,可她这一生最大的不幸,同样也在后头。 娴贵妃笑了笑:“那就借妹妹吉言了。”说罢,她四下瞧了瞧,见周围除了各自的奴才,并无其他人,娴贵妃便压低了声音道:“有件事,本宫不知道该不该和妹妹说一声。” 见娴贵妃神神秘秘,柳清菡挑眉:“姐姐有话直说就是。” 娴贵妃闻言,倒是有些犹豫了,她抿了抿唇:“关于妹妹腹中孩子的传言,妹妹怎么看?” 柳清菡捂住小腹,不曾露出一丝异样:“什么怎么看?从臣妾肚子里出来的,自然是臣妾的孩子,也只能是臣妾的孩子。” “唉~” 娴贵妃骤然叹了声气,一副担忧的模样:“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妹妹你这样觉得,有人不这样觉得啊,有些人,可是把妹妹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只等着妹妹生产后,就把孩子抱到身边抚养呢。” 她没提名道姓,但柳清菡还是听出了娴贵妃话中的“有人”就是皇后。 柳清菡微微低下眼睑,放在石桌上面的手微微颤抖:“姐姐何处听来的话?” 娴贵妃将手搭在了她颤抖的手上,紧紧握了握:“何处听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事儿本宫可以保证,绝无虚言,而妹妹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儿考虑考虑,看妹妹你是想顺其自然,还是想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你也知道,因为七阿哥转世的传言,长春宫早已疯魔了,本宫瞧着那样子,怕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她可是仗着掌管宫务之便,在各宫都安插了不少钉子,唯有永寿宫,因为柔妃怀孕,皇上和太后盯得紧,她不敢动作罢了。 柳清菡红唇紧抿,她早就猜到了皇后会夺她的孩子,可没想到,娴贵妃得了确切的消息,还先找了她。 素苒一事,她与虎谋皮,为娴贵妃做了嫁衣,叫皇帝对皇后有了疑心,也算是于她有益。可这一次,看娴贵妃的样子,许是又要和她合作,不过她不大敢动,也不敢相信她。 娴贵妃见柳清菡不说话,眼珠子转了转,便知道她在担忧什么,她索性也透了底儿:“妹妹也知道,那位如今缠绵病榻,早就起不来身了,虽说也配合太医诊治,但终究是伤了底子,本宫也不瞒妹妹,本宫找了可靠的太医问过了,说是……不大好。” 柳清菡猛然抬头看着娴贵妃:“你想……” 她没想到,娴贵妃如此大胆。 娴贵妃收起了笑:“不是本宫想,本宫怎么敢?这要是被皇上知道了,本宫也受不住皇上的雷霆之怒。” 亲自动手,那是最蠢的做法,非但她不会亲自动手,也不想叫柔妃动手,她只是想,叫柔妃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话而已。 她抬手抚了抚耳边的碎发,凭添了一抹柔和:“长春宫因为两子皆殇,早已心力交瘁,如今膝下只剩一女和敬公主,按照我朝的规矩,公主抚蒙乃是传统,若是在此时,长春宫膝下仅剩的女儿也不在身边了,你说,长春宫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 原来如此,娴贵妃竟是打着这个主意。 柳清菡算是彻底明白了,杀人不过诛心,在皇后心底,公主虽然不比阿哥,可和敬公主从小也是被皇后宠大的,要知道,清朝抚蒙的公主向来没有好下场,和敬公主一旦抚蒙,皇后必定担忧,她的身子,最忌讳忧思过度,在这样的情况下,若皇后身子每况愈下,也不会有人怀疑……果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柳清菡打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子寒气,娴贵妃,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样的人若是做了皇后,她是不是要如履薄冰了? 娴贵妃悠闲的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六安瓜片,神情自在,完全叫人想不到,她刚刚究竟说了什么狠毒的话:“妹妹也别担心,本宫不会叫妹妹涉险的,只是想叫妹妹在适当的时候同皇上说几句话,开解一下皇上,仅此而已,其他的事,自有本宫来办。” 这样,她已经是足够有诚意了。 其实这件事凭她一己之力,不是不能做成,只是格外费力,她不如柔妃得宠,自然而然的,她的话也就不如柔妃的话在皇上跟前有用。 再者,皇后有心夺了柔妃的孩子,那柔妃定然是要反击的,与其她单独行动,影响她的计划,倒不如她们二人合作,各自得益。 柳清菡冷笑一声,连敬称也不用了:“娴贵妃的计划是真的好,如果我没猜错,娴贵妃志向远大,定是不甘于贵妃之位,可是我又凭什么同意?事儿办成了,娴贵妃的好处可是远要多与我的。这些暂且不谈,就说事后,如若娴贵妃有一日心虚,想要斩草除根,那我岂不是日日不得安枕了?” 虽然现在知道了娴贵妃的计划,也好不到哪儿去。 娴贵妃轻笑:“妹妹大可放心,只有利益,才是最坚固的,本宫对你下手,非但没有好处,还容易惹得一身骚,如此得不偿失,不是本宫的行事风格。” 这话的意思,就是想把柳清菡彻底的绑在她的这条船上。 再三沉思后,柳清菡扶着肚子缓缓起身:“臣妾明白了,娴贵妃姐姐要做什么,自去就是,臣妾什么也不知道。” 话落,她扶着宫女徐徐离了千秋亭。 娴贵妃静静地看着柳清菡纤细的背影,会心一笑,静心不解:“娘娘,柔妃娘娘这话,是不同意?” “非也。” —————— 乾隆十年,十二月初二,纯贵妃再度生产,诞下一女,自此,纯贵妃也是后宫中唯二的儿女双全之人。头一个自然是皇后,只不过皇后的两个嫡子都未养住。 正月初二的满月宴上,柳清菡轻抚着微微凸起的小腹,看着眼前粉嫩嫩的婴儿,有些欢喜:“小格格可真好看,纯贵妃姐姐好福气,臣妾都想把小格格抱回永寿宫去了呢。” 清朝的公主未曾册封前,都是以格格称呼,而不能叫称呼公主。 纯贵妃一听这话,忙叫了乳母把小格格抱到她身边去:“不成不成,柔妃要是喜欢,自己生一个去,何必来抢本宫的女儿。” 一副护犊子的模样,惹得众人发笑。 嘉妃举着帕子掩住微弯的唇角,不住的点头:“纯贵妃姐姐说的对,柔妃你的身子也四个月了,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指不定就是个格格。都说儿丑母,女美娘,本宫瞧着,柔妃的脸可是越来越水润了,别不是真是个格格吧。”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噗嗤噗嗤的笑着,有些幸灾乐祸。 柳清菡轻抚着肚子,并不在意嘉妃的话:“格格也好,本宫就喜欢格格,一瞧见纯贵妃姐姐的小格格,本宫就心痒痒的慌,若真如嘉妃所言,本宫诞下了小格格,定然会给嘉妃你包一个大红封的。” 要真是个小格格,最好还是要乖巧可爱的,像和敬公主那种,她可是敬谢不敏。 “什么小格格?” 皇帝一身明黄色龙袍,龙行虎步的跨了进来,面带笑容道:“你们都在说什么?” 纯贵妃带着众人行礼,皇帝自然而然的亲自弯腰扶起柳清菡,纯贵妃眸子一暗,随即笑道:“臣妾们在开玩笑呢,柔妃瞧着小格格格外喜欢,嘉妃便开玩笑,说柔妃腹中怀着的,定然是个小格格。” “哦?是吗?” 皇帝微微皱眉,瞥了眼嘉妃,然后又扫视了一圈儿:“朕倒是觉得,柔妃是个有福气的,她腹中怀着的,一定是个阿哥。” 话落,众人神色各异。 纯贵妃面色有些白,怀着的是阿哥才有福气,那她生了个格格,照皇上的说法,岂不是个没福气的? 皇帝瞥见纯贵妃不好的脸色,想起今儿个到底是纯贵妃的好日子,也是小格格的满月宴,他就又添了句:“像纯贵妃这种,儿女双全的,福气也是顶好的。” 纯贵妃脸色瞬间红润了,娴贵妃的脸色就不大好了,她膝下无儿无女,最没福气的就是她了。 娴贵妃强撑着脸色,笑着肯定皇帝的话:“皇上金口玉言,说是阿哥,就一定是个阿哥。” 皇帝赞赏的看了娴贵妃一眼,然后入席落座,纯贵妃见状,忙吩咐人开宴。 席间,嫔妃们为了凑趣儿,不断的给皇帝和纯贵妃敬酒,当然了,皇帝才是最主要的,纯贵妃只是个顺带的。 轮到柳清菡的时候,她起身举了举装了温水的杯子:“臣妾也敬皇上一杯。臣妾嘴笨,不知说什么为好,就祝愿皇上天天开心。” 皇帝笑了:“你这祝词倒是新鲜,朕收下了,不过你却是不宜饮酒的。”他唤了声:“吴书来。” 吴书来忙道:“奴才在。” 皇帝视线朝柳清菡看去:“去给柔妃换成饮子。” 没等吴书来动,柳清菡就阻止道:“皇上,不必麻烦吴总管了,纯贵妃姐姐心细,臣妾的杯中,不过温水而已。” 皇帝略有惊讶,随后赞同道:“纯贵妃有心了。” 虽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这等小事也能叫皇帝放在心上,可见柔妃盛宠。 在座的嫔妃心里又是一酸。 过了正月十五,很快就到了二月,二月初的时候,在皇帝亲耕北郊后,蒙古科尔沁左翼中旗扎萨克达尔汉亲王满珠习礼的玄孙色布腾巴勒珠尔亲上京城,求娶公主。 色布腾巴勒珠尔早在乾隆八年时,就被皇帝封了科尔沁辅国公,其本身又是顺治帝养女固伦端敏公主额驸班第孙,来头极大。 他既奉了扎萨克达尔汉亲王的意思进京求娶公主,皇帝便不能等闲视之。 可如今宫中的公主适龄之人只有和敬公主一人,而因皇后凤体违和,和敬公主整日侍奉汤药与皇后榻前,此时提起此事,未免不大合适。 柳清菡挺着肚子在养心殿侍奉笔墨,她磨了墨好半天,也不见皇帝下笔写一个字,只怔怔的看着折子出神。 余光瞥见折子上的内容,柳清菡迅速收回了视线,心里却惊涛骇浪起来,娴贵妃竟有如此本事?她才与自己说了和敬公主出降一事,转头科尔沁部求娶公主的折子就递到了皇帝案上? 可是不应该啊,娴贵妃要真当有这么大本事,皇后之位不早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还用得着她费心筹谋? 想不明白其中缘由,柳清菡索性不再想,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喊了一声:“皇上。” 皇帝被惊的回神,看着她:“怎么了?” 柳清菡嘟了嘟唇:“您叫臣妾来侍奉笔墨,臣妾墨都磨好了,却不见您下笔。” 皇帝呼出一口气,大手放在她的腹部揉了揉:“朕只是在想些事情,有些出神了。肚子又大了些。”” “可不是么,臣妾这肚子一大,原先许多才裁制的衣裳就又不能穿了,还要重新裁制,太过浪费。” 柳清菡双手握住皇帝的手,叫他仔细感受着自己肚子里的小生命。 皇帝不在意道:“重新做便重新做了,朕又不是养不起你。” “是是是,皇上您不在意这些,也不愿委屈了臣妾,只是臣妾自个儿觉得多少有些浪费罢了。”柳清菡低头,眉尖儿微蹙。 皇帝摇了摇头:“浪费便浪费了吧,你也忒小家子气了,在意那些东西做什么?莫不是娴贵妃有了意见?” 柳清菡忙道:“那哪儿能呢,臣妾自有了身孕,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是远超了份例的,娴贵妃姐姐非但不曾说什么,还不止一次的嘱咐内务府,有什么好东西都往臣妾这儿送,只是臣妾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皇后病着,她就如此奢靡无度,眼下皇帝看着她肚子哪哪儿都好,可事后,她也怕皇帝翻旧账与她清算。 皇帝见她不安,握了握她的手:“你就是胆子太小了。也罢,朕回头会交代娴贵妃的,只有一点,可不许委屈了朕的儿子。” 柳清菡捏着皇帝胸前的朝珠,瘪了瘪唇:“皇上怎么这么肯定,臣妾怀的就是个阿哥呢?” 皇帝隐秘一笑:“朕是皇帝,说他是阿哥,就一定是阿哥。” 其实是刘太医私底下已经告知过他,说柔妃这一胎有八成的把握是男胎,他是知道太医们的习惯的,向来说话会留几分余地,刘太医既然这么说了,那定然是男胎无疑,这也更加叫他肯定了,柔妃的孩子,就是永琮转世。 柳清菡不明白他哪儿来的自信,但也不欲扫了皇帝的兴致,顺着他点了头,然后话题不经意一转:“臣妾方才瞧着,皇上有些神思不属,可是有什么事为难?” 一说起这个,皇帝就又想起了令他纠结的事,他琢磨着,此事不涉及朝政,与柔妃说了也无妨,便一一的将事情说了:“科尔沁来朝,求娶公主,朕正为难,朕膝下适龄公主唯有和敬,可皇后病重,朕若是指了和敬,皇后母女分离,难免觉得对皇后不住。” 柳清菡一手撑着腰身,一手捧着肚子,似是说话不曾细想过一样:“那皇上既然舍不得和敬公主,为何不在宗室里挑一个适龄格格,代替和敬公主抚蒙呢?” 皇帝无奈的看了柳清菡一眼:“若当真有你说的这么容易,朕也不至于发愁了,想来你也不知, 色布腾巴勒珠尔是世祖养女固伦端敏公主额驸班第的亲孙,而端敏公主身世复杂,在京中颇有势力。” 如若他挑选了宗室格格,岂不是间接的加大了端敏公主和宗室的联系,也壮大了端敏公主的势力,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况且,色布腾巴勒珠尔亲自求娶,已经是极为有诚意的了,他要是用一个养女代替,也有不重视科尔沁部的意思,要是科尔沁部因此和大清生了嫌隙,他更是得不偿失。 话中深意,柳清菡稍一思索,就想的明白,她心中发笑,照皇帝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这次科尔沁部求娶,非和敬公主莫属?那她还劝个什么劲儿,直接坐享其成就好了,至于她会不会心虚,柳清菡表示,不存在的。 她眉心紧皱,装作极力思考的模样逗笑了皇帝:“你想了这么久,可是想出办法了?” 柳清菡丧气道:“臣妾无能,想不出办法。” 皇帝伸手把人拉进怀里,叫她坐在自己腿上,一手护住她的后腰,一手轻拧了拧她的鼻子:“朕就知道,你的脑子,成日里只想着怎么梳妆打扮,怎么好看怎么来,这些事情一遇上就没了主意。”” 柳清菡心里吐槽,她说不出来才是对的,她要是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回头冷宫就是她下半辈子的住处。 但她还是振振有词道:“臣妾只是个小女子,国家大事,有皇上费心就好了,臣妾只用每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能讨您高兴,臣妾就觉得开心。” 皇帝满意的笑了:“偷懒的借口也这么光明正大。” 柳清菡吐了吐舌头,一副调皮的模样,然后不经意道:“皇上,您是顾及皇后娘娘的身体,所以才犹豫的,可是臣妾却以为,皇后娘娘眼下最为放心不下的,就是和敬公主了,若是和敬公主有了好的归宿,皇后娘娘心中的牵挂也能放下,如此,也有利于静心养病。” 皇帝一听,觉得柳清菡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免沉思了一会儿,但还是有些犹豫:“可是皇后一直想着要把和敬留在京城,和敬是皇后唯一的女儿,若是远远的嫁去科尔沁部,几年也难得一见,皇后岂能愿意?” 她都替皇帝找好了借口,偏皇帝还犹犹豫豫的,想要立一个深情的人设,柳清菡心里呸了一口,渣男。 但借口是她说的,她还得负责善后:“那您可以下旨,在京城设立公主府啊,每年传公主和额附回京住一段日子,也可慰藉皇后娘娘的爱女之心。” 柳清菡记得,好像历史上的皇帝就是这么做的吧。 这话算是说到了皇帝的心坎儿上,他低头对着柳清菡的红唇轻啄了一口,笑道:“这是朕给你的赏赐。” 有了具体的解决办法,皇帝第二日就去了长春宫,同皇后商议和敬公主抚蒙一事。 只是皇后久病,似乎把脑子也病坏了,皇帝刚一提起要把和敬公主远嫁科尔沁部,就遭到了皇后的强烈反对:“皇上,臣妾这一生,只生了三个孩子,永琏和永琮都没了,只有和敬了,您还要把和敬远远的嫁出去,这不是要臣妾的命吗?” 皇后激动的使劲儿拍着床榻,强撑着把话说完,就是一阵激烈的咳嗽。 皇帝脸色一黑,极为不悦:“皇后,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朕只是给和敬指了一门婚事,怎么就成了要你的命了呢?” 他越说,心里越是不满,皇后年纪越大,越缺心眼儿,还不如柔妃识大体,体贴他。 皇后摇着头,咬死了不同意:“臣妾不会同意的,不管您说什么,臣妾都不同意。” 科尔沁部,那是什么地方,和敬娇生惯养了十几年,怎么能受得住那里恶劣的环境,又怎么能受得了没有精致的衣裳穿,没有可口的菜肴,整日只能吃烤肉? 皇帝被气的一甩袖子,捏着扳指指着皇后怒喝道:“冥顽不灵。” 说完,他拂袖而去。 和敬公主躲在门外,见皇帝走远了,她才哭着进去跑到皇后榻前,皇后泪眼婆娑,轻柔的抚着和敬公主的发丝:“乖,便是皇额娘拼了这条命不要,皇额娘也不会叫你嫁去科尔沁的。” “咳咳,咳咳。”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皇后拿开手帕一瞧,上面是鲜红的一片血迹。 和敬公主吓得浑身颤抖:“皇额娘,您怎么咳血了,儿臣这就去叫太医。” 没等和敬公主跑出去,皇后就厉声阻止了:“站住,不许去。” 和敬公主立时站在了原地,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没过几日,皇后因不满皇上叫和敬公主抚蒙一事,拒不吃药,沉默的与皇帝抗争到底。 皇帝气的头发丝都在冒烟,他在永寿宫里走来走去,骤然发火,倏的砸了柳清菡拿来插梅花的一对瓷瓶,梅花也疏疏落落的落在地上,花瓣支离破碎。 殿里伺候的奴才跪了一地,柳清菡瞥了眼地上,捡了个干净没有瓷片,又离皇帝远的地方跪下:“皇上息怒,皇后娘娘可能是一时糊涂,待……” “一时糊涂?”皇帝冷笑:“朕看她不是一时糊涂,是决心要和朕唱反调了,这条命是她自己的,她若是不吃药,就由得她去,左右她也不想活了。” 这话说的极为吓人,殿里的奴才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当做什么也没听见,就连柳清菡,也是嘴角抽搐,不知说什么好。 谁能想到,皇后竟对和敬公主抚蒙一事反应这么大,只听皇帝提了一嘴,就要死要活的威胁皇帝。皇后以前的聪明劲儿都哪儿去了,别不是脑子被药泡了,用不了了吧? 皇帝还在继续骂骂咧咧的数落皇后,柳清菡却不想再听下去,她脑子飞快的转了两圈,突然哎呦了一声,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捧着肚子,一脸的难受:“疼~” 皇帝的骂声骤然一停,他转身一瞧,就见柳清菡跪不住,蜷缩在地上捂着肚子,一脸难受,皇帝吓的忙朝外喊:“快去传太医。” 喊完了,皇帝上前把人抱起来放在床榻上,一脸紧张:“感觉怎么样?肚子还疼吗?” 柳清菡缓了劲儿,微微皱眉感受了一下,然后点头:“还是有点疼,不过不是很严重,皇上别担心。” 皇帝给了她一个不赞同的眼神:“朕怎么能不担心?你也真是的,见朕发火,躲远一些就是了,怎么傻乎乎的,跟着奴才一起跪下了呢?你也不想想,你的身子怎么受得住,就算你无碍,那朕的儿子也是受不住的……” “臣妾知道错了,皇上别骂臣妾了。”柳清菡唇色有些泛白,讨好的扯了扯皇帝的袖子:“臣妾从未见您发那么大的火,臣妾害怕嘛。” 瞧着她怯怯的模样,皇帝纵是心里再有火气,也发不出来了。 刘太医来瞧了瞧,倒是没什么大碍:“皇上,柔妃娘娘这是正常胎动,腹中胎儿过于活跃,柔妃娘娘就少不得要受些罪,无妨的。” 实际上太医什么也没诊出来,理由也是根据眼前柔妃的身子状况随口说的罢了。 听到柳清菡无事,皇帝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安慰了柳清菡几句,转身离开。 柳清菡舒了口气,能做的她都做了,接下来,就看娴贵妃的手段了。 乾隆十一年二月二十日,皇帝正式下旨,赐婚和敬公主与科尔沁部辅国公色布腾巴勒珠尔,择吉日完婚。 作者有话要说: 中奖了的评论区举个爪爪啊 第85章 赐婚圣旨一下,皇后眼前一黑,人就没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皇后就见和敬公主哭的眼眶红肿:“皇额娘,您好好儿的,好不好,儿臣害怕,皇阿玛不疼儿臣,把儿臣嫁给那样一个莽夫,儿臣不愿意,儿臣不想嫁,儿臣只有您了。” 她甫一听到圣旨,就悄悄的守在养心殿外,看了一眼那人,却见那人长相粗犷,虎背熊腰的,一点都不符合她心目中未来额附的模样,她是天之骄女,才不要嫁给这样的人。 听着和敬公主如泣如诉,皇后的眼眶红的几欲流血:“我的儿,圣旨已下,你皇阿玛心意已决,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嫁给皇帝多年,她知道皇帝凉薄冷情,可她却不知道,皇帝竟能凉薄如斯,对侍奉了他多年的嫡妻竟丝毫不留情面,对自己唯一的嫡女,更是狠心。 堂堂富察家嫡女,中宫皇后,她一辈子谨记身为皇后的职责,为天下女子做了表率,到头来,也落得个丈夫厌恶,儿子早夭的下场,就连自己也命不久矣。 皇后眼睛红的骇人,她随意抹了眼泪,劝了和敬回去休息,自己强撑着病体起身:“伺候本宫梳妆,本宫要去养心殿求见皇上。” 圣旨是下了,为了皇室颜面,更改是不能,但她还是要为和敬争取更多的好处,无论如何,也要确保和敬后半辈子平安无恙,荣华一生,否则,她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 谷翠擦了擦眼泪,扶着皇后瘦的只剩下一层皮的手,难得的没说劝说的话,而是顺从的替皇后更衣梳妆。 谷翠叫人拿了一身正红色掺金线的牡丹花衣裳,又准备了一整套的凤簪首饰,仔细的替皇后穿上。 皇后神情恍惚的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衣着依旧雍容华贵,可她的心境,早已不复当初。 养心殿,皇帝亲手写下圣旨后,自己静坐了许久,然后就听到了皇后求见的消息。 他眉头微皱,心里不大愿意见她,但碍于他刚给和敬赐了婚,也不好就这么让皇后回去,便叫吴书来把人给请了进来。 皇后虚弱的自己站都站不住,谷翠甫一放开皇后跪地行礼,皇后便紧跟着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皇上。” 皇帝此时神情早已恢复正常,瞧着皇后病态,一头青丝白了大半,脸上的皱纹也恒生许多,他猛然发觉,他好似已经许久没有细细的看过自己的皇后了,自永琮夭折后,上次还是他头一次踏入长春宫,说的,还是要把和敬抚蒙的消息。 这么一想,皇帝心里难得对皇后有了怜惜,他暗暗叹了口气,亲自把皇后扶起来坐在炕上,口气是皇后久未听到的温和关切:“你病成这个样子,怎么还亲自来了?若是想见朕,派人传话就是了。” 皇后嘴里泛着丝丝苦意,她苦涩一笑:“真的吗?臣妾真叫人来传话,皇上就会去长春宫见臣妾吗?” 说到底,她不信皇帝了,所以宁可她自己遭罪,也不想再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对上皇后问询的视线,皇帝难得的沉默了。 若皇后当真派人来请,他说不准不会去,还会视若无睹。 吴书来见帝后二人有话要说,悄悄的给殿里伺候的奴才试了个眼色,退了出去,还贴心的把殿门给关上了。 见皇帝如此表情,皇后嘲讽的笑了,早就知道的事情,她刚刚竟还存了一丝希冀,多么可笑啊。 皇帝被皇后的眼神看得有些挂不住面子,他绷着脸佯装喝了一口茶水,“皇后有事,直说吧。”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身子虚弱的有些颤抖,手掌只好死死的抓住炕桌的桌角借力稳住自己:“臣妾来,是想求皇上一件事,关于和敬的婚事……” 她刚提了一嘴,皇帝就有些不耐:“和敬的婚事,朕已经下了圣旨,绝无更改的可能,科尔沁部是蒙古第一大部落,嫁去科尔沁,也不算委屈了和敬。” 出于一个帝王的政治考量,这门指婚的确无可指责,皇帝把方方面面的因素和后果都考虑到了,唯一不曾考虑的,便只有皇后和和敬的心意。 被皇帝打断了好不容易酝酿的话,皇后猛然一阵咳嗽,她用帕子捂着嘴,撕心裂肺过后,不着痕迹的紧紧握着带了一抹嫣红的雪帕:“臣妾知道,皇上一言九鼎,圣旨既出,天下皆知,咳咳……” “臣妾也从未想过要您更改。”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皇后说的断断续续,吃力极了。 皇帝眼底的幽暗散去了一些,捏着扳指道:“皇后能够体谅朕的用心,再好不过。” 皇后极力的抚着胸口,只觉得自己有些胸闷气短,同意就是好,不同意就是各种发怒,皇上独断朝纲,容不得人违逆,这道理她也是明白的,可是现在她明明知道,却依旧违逆,皇后有些想不通,她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了半晌,皇后脑子里空空如也,她吐出一口浊气,有些气虚道:“皇上放心,臣妾来,是想求皇上,和敬的婚期,可否晚几年?和敬今年虽然十七,可她还是小孩子心性,臣妾也不大放心她就这么为人妻。” 科尔沁部不同皇宫,和敬的性子,早晚会吃亏的。 皇帝沉吟片刻,没说同不同意,只道:“色布腾已经年逾二十,男儿像他这个年纪尚未娶亲的,世家大族中当属罕见。” 其实也不是罕见,就是科尔沁部老早就盯上了皇帝唯一的嫡公主,不然他怎么早不进京晚不进京,偏偏挑了和敬到了出嫁年龄时来呢? 说白了,蒙古科尔沁部是蓄谋已久。 皇后眉眼间都是疲累,可目的尚未达成,皇后也不甘愿就这么回去:“色布腾到底是男子,就算晚一些也无碍,和敬是您的嫡女,身份尊贵,就算您借口舍不得和敬出嫁,再多留和敬几年,难道也不行吗?” 至于以后,几年过去了,说不定会出什么变故,若是和敬能够想开了,自然是好,若是和敬想不开,说不准色布腾也活不到那个时候呢? 皇后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可为了和敬,她什么也顾不得了。 皇帝瞥了皇后一眼,将她惨白的脸看在眼底,依旧不松口:“朕早朝时收到了折子,皇后不妨猜一猜,里面是何内容?” “臣妾愚钝。” 她哪里有心思去猜这个。 皇帝浅浅的勾了勾唇,起身去了放了折子的御案边,把那份折子递给皇后:“打开看看。” 皇后犹豫了一下,到底安奈不住心中好奇,便打开看了两眼,只这一看,皇后就明白了皇帝为何百般不同意她的请求。 皇帝转身回到御案后的龙椅上坐下,不再去看皇后:“皇后若是无事,就回去吧,好好儿给和敬准备嫁妆,朕会告知内务府,尽快拟定吉日。” —————— “皇后去了养心殿?” 柳清菡刚用了药膳,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双福点头:“只是不知皇后娘娘同皇上说了什么,奴才瞧着,皇后娘娘从养心殿出来时,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怕是心愿并未达成。” 皇后要去养心殿,从永寿宫门前走是最近的路,无怪乎柳清菡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 柳清菡半躺着,淡淡道:“你瞧着,皇后身子可好?” 后宫嫔妃久不去长春宫请安,真算起来,也有好几个月不曾见过皇后了,不是没有嫔妃前去探望,只是皇后不乐意见罢了。 双福摇头:“恐怕不大好,皇后娘娘病体沉疴,脸色发青,瞧着……”像是命不久矣。 他没敢把话说全乎了,但柳清菡还是听懂了,她挥了挥手叫双福退下,自己头疼的捏了捏太阳穴。 娴贵妃该得意了,她定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的。 也罢,随她去吧,左右自己无力改变,更加阻止不了娴贵妃的野心。 腹中胎儿突然踹了柳清菡一脚,柳清菡捂住肚子,眉眼柔和。 皇后失魂落魄的回到长春宫,一口精神气儿没了,顿时倒了下去,她倒在地上,抓住谷翠的手,激动道:“谷翠,怎么就那么巧?怎么就那么巧呢?” 她想要多留和敬几年再出嫁,可是固伦端敏公主的折子竟比她更早的递到了皇帝案上。 那封折子里并不是旁的,而是色布腾祖父班第病重的消息,固伦端敏公主请求皇帝,要色布腾尽快完婚,这也是色布腾祖父的遗愿。 班第一旦亡故,科尔沁的势力必定重新洗牌,在此之前和敬嫁给色布腾,然后回了科尔沁,凭借和敬固伦公主的身份,定是能把科尔沁的一部分势力掌握在手中,这也是皇帝的想法。 在看到折子的那一瞬间,皇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只是明白归明白,皇后是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的:“永琏的死,因为前朝安稳,皇上对高氏作为视若无睹,如今又轮到了和敬,本宫绝不认命,凭什么为了稳定皇上的江山,要委屈本宫的一双儿女?” 皇后眼神骤然狠厉,好啊,不是说班第病重吗?那她这个皇后也病重,左右她也撑不了多久了,能用自己这一条命,为和敬做最后一件事,也值了。 她就不信了,皇后崩逝,是为国丧,皇上还能不顾天下悠悠众口,硬是逼着和敬出嫁不成? 看出皇后眼底的狠色,谷翠心肝儿一颤:“皇后娘娘……” 就在宫里热热闹闹为和敬公主的出降事宜筹办时,皇后的身体日渐衰败,但她一片为母之心,依旧撑着身子清点自己的嫁妆,打算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和敬。 这日,娴贵妃来了长春宫,恭恭敬敬的带了内务府拟定的章程和吉日请示皇后,皇后连看也没看一眼,双目死死的盯着娴贵妃:“娴贵妃如今风光至极,皇上非但准许你插手嫡公主的婚事筹办,更是要你替本宫主持亲蚕礼,你究竟是何德何能?” 亲蚕礼是乾隆九年的时候,皇帝亲自命礼部拟定的章程,素来由皇后主持,是天下桑农妇女的典范,皇后只主持了一次,去年因她怀着身孕不便,故而不曾举行,今年恢复,此等荣耀却落在了娴贵妃身上。 娴贵妃恭敬的低着头,不去直视皇后:“臣妾也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许是臣妾哪儿哪儿都合了皇上心意,皇上才这般信任臣妾的吧。” 她有意无意的咬死了信任二字,隐隐有炫耀和讽刺皇后的意思。毕竟,如今的皇后既不合皇上心意,也不得皇上信任。 皇后气的心肝儿发疼,她狠狠一眼扫过去:“你也别得意,本宫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本宫落魄不假,可富察家没有,就算你继本宫之后,成为了继后,乌拉那拉家也给不了你任何帮助,你还是日夜祈求上苍,叫佛祖垂怜,赐给你一个孩子来的实在吧。” 她要是死了,凭借娴贵妃的身份,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皇后,这是毋庸置疑的,可她也不想叫娴贵妃这个皇后做的这么轻松,一个无子皇后,注定了要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娴贵妃手指紧握,皇后的话,无疑是戳中了自己的痛处的,无子,家世没有助力,唯有自己这个姓氏还算尊贵,她知道皇后的位置不好坐,可她还是想试一试,能够做妻,哪怕是继室,谁又愿意做妾呢。 “皇后娘娘如若没有意见,臣妾便按照册子上的如实回禀皇上了。” 皇后翻了个身子,背对着娴贵妃,再不说话,怕是,这吉日也用不着了。 也正是这日当晚,皇后叫了和敬公主叮嘱了许多事情,她感受着身体里渐渐流逝的生机,不舍的抚摸着和敬的脸庞:“我儿,你已经长大了,从今以后,你也该学着自己独立,尝试面对后宫中的尔虞我诈,皇额娘累了,陪不了你了。” 和敬公主哭的不能自已,她抱住皇后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泪水不断:“皇额娘,您别丢下儿臣,您别丢下儿臣。” 皇后笑着笑着就哭了:“傻孩子,人哪里没有生老病死呢?额娘迟早都会有这么一遭的,只不过不能亲眼看着你出嫁,看着你为人母,是额娘这辈子的遗憾。” “除了你,额娘更遗憾,遗憾自己保不住你二哥,连你七弟也保不住。” 她几乎拼了自己这条命,才换来了永琮的降世,可永琮才在这世上过了不到六个月,老天就又残忍的把永琮给夺走了。 皇后吸了口气,倏然神色肃穆:“和敬,你要记住,额娘走后,一定要小心娴贵妃,还有柔妃,柔妃深得你皇阿玛的宠爱,你记得,千万千万不可得罪她。” 临到了了,皇后才拨开了眼前的迷雾,她以前一直以为,柔妃生性温和,又重情义,结果她现在才看明白,当初,即便没有她,柔妃也能平步青云,而她,不过是做了柔妃的跳板而已。 还有娴贵妃,永琮的乳母为什么突然就得了天花?慈宁宫里太后护的跟铁桶一般,经常进出慈宁宫,打着服侍太后的名义,就只有娴贵妃一人。 而且在她问娴贵妃要回宫务之前,后宫大半事情都是娴贵妃在处理,可天花一出,娴贵妃再也不推三阻四,她只提了一嘴,娴贵妃就把宫务还了回来,当时她未曾察觉出异样,如今细细想来,未尝不是娴贵妃为了撇清干系,故意为之,只可惜,她明白的太晚了。 这些事情,她这辈子是没有办法查明真相了,可她也不想告知和敬,因为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后半辈子活在仇恨之中。 “我……我知道了,皇额娘,您放心……放心……”和敬哽咽的不行,拉着皇后怎么都不肯放手。 皇后微微一笑:“这是皇额娘,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了,和敬,以后,万万不可再任性了,因为……除了额娘,不会……不会有人再护着你了……” 皇后的手骤然落下,长春宫里的人放声大哭,和敬更是哭的晕了过去。 养心殿,皇帝正提笔准备在娴贵妃递来的折子上批复一个准字,突然闻此噩耗,毛笔顿时从他手中滑落,污了面前的折子。 “皇后,你这是何苦?” 乾隆十一年,三月十一晚,皇后富察氏,崩。 皇后崩逝,是为国丧,天下臣民,皆要为国母举丧,不论皇家民间,皆需停止婚嫁取乐二十七日。皇帝当晚静坐养心殿一夜,第二日下旨,命娴贵妃与纯贵妃料理丧事一切事宜。 皇帝缀朝九日,以表哀痛,并亲自拟定富察皇后身后谥号,是为:孝贤皇后。 随后,又亲自撰写檄文,晓谕礼部,褒奖孝贤皇后生前贤德:皇后富察氏。德钟勋族,教秉名宗。作配朕躬,二十载,正位中宫,一十一载。逮事皇考。克尽孝忱。上奉圣母。深蒙慈爱。问安兰殿。极愉婉以承欢……宫廷肃敬慎之仪。德懋恒贞……此宫中府中所习知。亦亿人兆人所共仰者。兹于乾隆十一年三月十一日崩逝。眷惟内佐。久藉赞襄。追念懿规。良深痛悼。宜加称谥。昭茂典于千秋。永著徽音……知妻者莫如夫。朕作赋皇后挽诗。有圣慈深忆孝。宫壸尽称贤之句。思惟孝贤二字之嘉名。实该皇后一生之淑德。应谥为孝贤皇后。所有应行典礼。尔部照例奏闻。 其中檄文有几分真心,几分愧疚,又有几分怀念,旁人暂且不知,皇后崩逝,如她所愿,和敬公主需守丧三年,出嫁一事,暂且搁置,可和敬公主顾不得欣喜,她跪在皇后灵前,不知哭晕过去多少次,多少次醒来,仿若皇后依旧在她眼前。 皇帝每日前来长春宫吊唁时,总是能看到和敬哭的眼睛红肿的模样,心里不免一阵唏嘘,皇后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和敬了,到了最后,还在为和敬考虑,真乃一片慈母之心。 到了此刻,人死如灯灭,皇后生前所有的不好,在皇帝心里都烟消云散了,余下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好。 皇帝吩咐人把悲恸的和敬送到东侧殿休息,余光瞥见柳清菡哭的断断续续,一副随时要晕过去的模样,又见她大着肚子,顾及她的身子,也叫她去了西偏殿暂行休息。 好不容易缓了口气儿,一口热茶下肚,柳清菡冰冷的身子才缓了过来,之卉凑在柳清菡身边,拿了一枚鸡蛋准备替柳清菡滚一滚眼睛:“娘娘也真是的,您也不顾着点儿身子,哭的这么伤心,瞧您眼睛都肿成什么样子了?” 柳清菡抬手挡了之卉的手:“不必了,待会儿不还是要哭,何必费这个事儿,给本宫揉揉腿脚,一会儿还是要去跪的。” 虽然她眼睛酸涩的不行,但她是松了口气的,这就说明她不会被皇帝给盯上。 之卉只好把鸡蛋放下,开始按摩。 不过片刻之后,灵堂里突然响起一阵怒喝,随即就是嘈杂的哀求与哭泣,柳清菡神色一紧,就见有小太监跑进来:“柔妃娘娘,李玉公公叫奴才来告诉您一声,外面出了事儿,您先别出去。” 柳清菡看了之卉一眼,之卉忙上前塞给小太监一个荷包:“敢问公公,不知发生了何事?” 小太监咽了口唾沫,怯怯的往外瞅了一眼,念及袖子里轻飘飘的荷包,又想着卖柳清菡一个好,便道:“是皇上训斥大阿哥和三阿哥不敬嫡母,无哀慕之诚,又说,说此二人断不可继承大统。” “纯贵妃娘娘哭着求情,却被皇上给迁怒了……” 小太监的声音回荡在西偏殿,之卉后怕的拍了拍胸脯:“还好,还好。” 还好娘娘哭的伤心。 这事儿还不算完,皇帝回了养心殿后,尤不觉解气,特意下旨训斥上书房一众师傅,永璜的师傅谙达相继受到处分,其中和亲王弘昼、大学士来保、侍郎鄂容安各罚俸三年,其他师傅谙达各罚俸一年。 又是一日哭灵结束,娴贵妃和柳清菡一身素缟,相伴而行。 天色早已暗沉,夜间的风也有些凉,柳清菡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小心翼翼的看着脚下。 娴贵妃笑了笑:“明日就是最后一日停灵了,明日过后,妹妹还是寻太医瞧一瞧为好,毕竟你怀着身子,可不能有半分差池。” 柳清菡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还是算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不宜多生事端,若是请了太医,落在皇上耳中,指不得臣妾也落得个和大阿哥三阿哥一样的下场。” 皇帝现在就像是一条疯狗,逮着谁都咬,就连娴贵妃,兢兢业业的打理皇后丧仪,丁点儿问题都没有,也没得了皇帝一句辛苦,反而大阿哥的几个师傅,遭了无妄之灾。左右她也没觉得身子有哪里不舒服,还是过几日再说吧。 娴贵妃唏嘘道:“说起两位阿哥,纯贵妃也不知怎么样了,今儿纯贵妃告了假,说是起不来身,就不来长春宫举丧了。” 说着,她看了柳清菡一眼:“柔妃可要同本宫一同去咸福宫看望纯贵妃?” 此时皇帝尚未透出口风,娴贵妃就俨然以皇后自居,关切嫔妃,柳清菡心里瘪了瘪嘴,拒绝道:“不了,臣妾身子重,受不得累,娴贵妃若是想去,自去就是,臣妾先行回宫了。” 她意思意思的欠了欠身,转身就走。 娴贵妃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也去了咸福宫,她们二人丝毫不曾发现,暗处站了个人影,月光照过来的时候,那人赫然是和敬公主。 乾隆十一年四月初一,皇帝阅看翰林院所制的皇后册文,发现满文译文中将“皇妣”一词不小心译成了“先太后”,这让皇帝勃然大怒,刑部尚书阿克敦被交刑部治罪。其他刑部官员见皇帝盛怒,加重处分,拟绞监候。不料,暴怒的君王尚不满意,责备刑部“党同徇庇”,故意“宽纵”,将刑部全堂问罪。其中包括满尚书盛安、汉尚书汪由敦、侍郎勒尔森、钱阿群、兆惠、魏定国,均革职留任,而阿克敦则照“大不敬”议罪,斩监侯,秋后处决。这样严厉的处分使当时官僚们个个胆战心惊。 众人皆以为皇帝对孝贤皇后情深,容不得人出半分差错,实则只有皇帝自己知道,他不过是借题发挥,想要重新趁此机会整顿朝堂罢了。 又两日,大臣上奏,西南久旱无雨,有人猜测,是否因国母崩逝,上苍哀悼之故。然不论原因为何,久旱苦的终究是民间百姓。 服丧未满二十七日,后宫嫔妃,阿哥福晋和公主,依旧是一身素衣,头上只素素的带了两朵绒花,连耳坠子都不曾佩戴。 柳清菡挺着七个月的肚子,日日穿着素服出入长春宫,虽则孝贤皇后梓宫于三月二十五日已经移殡景山观德殿,但长春宫中事物依旧没有停歇。 将事情处理妥当,柳清菡刚上了肩撵,才行了一小段路,就被和敬公主从后面叫住了。 柳清菡一瞧见和敬公主,就有不好的预感,她客客气气道:“公主可是有事?” 和敬公主欠了欠身子,懂事道:“没什么大事,和敬叫住柔娘娘,是想对柔娘娘说一声谢。” 她素来骄傲,如今肯放下身段称呼柳清菡一声柔娘娘,柳清菡心底越发警惕:“当不得,本宫不记得自己做了何事,如何当的起公主一声谢?” 和敬公主客气道:“这些日子,有劳柔娘娘辛苦,皇额娘大行,柔娘娘怀着身孕,还如此虔诚,和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事后,定会报答柔娘娘。” 柳清菡仔细打量了和敬公主两眼,没瞧出有什么不对,但她也不欲多和和敬公主呆在一处,笑着收下了她的谢,就预备离开。 谁知变故就在这时候发生了,和敬公主不知怎的,脚下一个不稳,就撞到了抬肩撵的太监,肩撵瞬间落地,柳清菡被狠狠一震,肚子立时开始翻腾起来,素白的衣裳上见了红色…… 皇帝匆匆感到永寿宫,迎面迎接他的,便是宫女手中端着的血水,血腥味儿刺鼻。 娴贵妃等人行了礼,便道:“皇上,柔妃妹妹动了胎气,太医说要提前生产了。” 话刚落下,是柳清菡痛苦又凄厉的叫喊声。柳清菡在产房里,原本是极力保存着体力,还没叫出来过,谁让皇帝来的动静过大,她既听见了,就必然要叫皇帝知道她所受的苦。 这声音尖锐,夹杂着痛苦,皇帝狠狠拧着眉:“好好儿的,柔妃才七个多月,怎么突然就早产了?” “这……”娴贵妃犹豫的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和敬公主。 和敬公主一听皇帝这么问,当即跪在了皇帝脚边,哭的一抽一抽的:“皇阿玛,都是儿臣的错,儿臣……今日柔娘娘回去时,儿臣想给柔娘娘道谢,谁知儿臣眼前突然一黑,身后的宫女也没拉着儿臣,儿臣就撞到了给柔娘娘抬肩撵的小太监,这才……” 皇帝捏着扳指,垂眸看着自己女儿,半晌,他叹了口气:“和敬,你先回长春宫吧,这里没你的事情了。” 皇后才没了,他也不好处罚和敬,况且此事真论起来,也不是和敬的错。 和敬公主捂住嘴点头,然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在她刚踏出永寿宫的大门时,她回头看了一眼,眼底的狠毒情绪一闪而过。 柳清菡疼的浑身是汗,雪白的寝衣都被汗水给浸湿了,下身的疼痛就好比被人拿着刀给劈成了两半,她脑子里已经顾不得许多,只会随着接生嬷嬷喊着的吸气,用力依言而行。 不知疼了多久,好像是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亦或是更久,柳清菡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听到婴儿啼哭的声音时,产房里已经燃了许多蜡烛,接生嬷嬷一脸兴奋的道:“生了,生了,是九阿哥,四月初八子时。” 柳清菡昏过去前,脑子里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难不成她儿子,还真是七阿哥转世? 外间,皇帝早已经回了养心殿,只留了娴贵妃守在这里,娴贵妃一听见婴儿啼哭时,还没等接生嬷嬷出来报喜,就有小太监兴冲冲的进来,一脸高兴:“下雨了,下雨了。” 大雨瓢泼,连续不断的下了一整夜,第二日天光大亮,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 旱情得以缓解,皇帝心情极好的下了朝,直奔永寿宫而来,张口就是要看他新得的儿子:“小九呢,快抱出来给朕看看。” 石嬷嬷福了福身:“回皇上话,小阿哥还在睡着,奴婢这就叫乳母把小阿哥抱出来。” 乳母抱着小阿哥冲着皇帝行了个礼,口中说道:“九阿哥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一挥手:“免了。” 然后把头凑过去看襁褓中才出生的儿子,大红色的襁褓里,一个小小的婴儿,皮肤红彤彤的,眼睛紧紧闭着,只有一条长长的眼线,小拳头握着放在嘴边,看的皇帝心底一阵柔软。 他问:“九阿哥是四月初八子时出生的?” “回皇上,却是如此。” 皇帝闻言,更是龙心大悦,他今早得了消息,就很是高兴,这会儿再确认一遍,更是开怀,同样的生辰,尤其是这个儿子出生时,天降甘霖,简直是送了他一份大礼,皇帝心中的欢喜无以言表,只得重复道:“长得像朕,像朕。” 叫皇帝看了一会儿,九阿哥突然哭了起来,皇帝一皱眉,乳母立即道:“皇上,阿哥可能是饿了,容奴婢退下喂小阿哥用膳。” 用膳,就是用她这个人形取奶器喝奶。 皇帝稍一点头就同意了,待乳母的身影消失不见,皇帝才想起来生了九阿哥的功臣:“柔妃呢?柔妃如何?身子可好?” 石嬷嬷恭敬回道:“回皇上话,柔妃娘娘生产时力竭晕了过去,现在尚未醒来,但太医已经隔着屏风给娘娘诊过脉了,说并无大碍,皇上大可放心。” “那就好,待柔妃醒来就告诉她,朕先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晚些时候再来看她。” 慈宁宫里,太后也在感叹柳清菡这一胎生的真是好极了,几乎所有的巧合都叫她遇上了。 喜善道:“谁说不是呢,柔妃怀着这胎的时候,皇上护的跟什么似得,如今九阿哥出生,久旱逢甘霖,也是生于佛诞日,真是福泽深厚了。” 太后喝了一口参汤:“柔妃,是个有福气的,有了九阿哥,只要她不作死,在这宫里,算是彻底站住脚了。”说着,太后突然想起一事:“九阿哥也是不足月就出生了,不会九阿哥也身子孱弱吧?” 喜善忙道:“那不能,奴婢都仔细问过了,说是九阿哥虽然不足月,但也只是身量小了些,内里什么的都好着呢,再大一些,就和足月出生的没什么两样了。” “那就好。” 话落,门外请安声响起,皇帝意气风发的踏着步子进来给太后请了安:“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笑着道:“起来吧,快坐,哀家一早起来就听见了喜讯,皇帝,你可是去瞧过小九了?” 皇帝含笑道:“是,儿子去看过了,皇额娘,这世间,真有缘分一说,儿子瞧着,小九长得和永琮简直一模一样。” 要是柳清菡听见这话,必定会嗤之以鼻,刚出生的小婴儿其实长得都大差不差,红彤彤的皮肤,连眼睛都睁不开,可不就一模一样了。 但这话太后喜欢听啊,太后喜得跟什么似的,连声道:“好好好。” 高兴过后,皇帝便提道:“皇额娘,小九出生,儿子给他想了个名字,您听听看好不好。” 太后来了兴致:“哦?皇帝给小九取了什么字?” 皇帝微微一笑,手指沾了茶水在炕桌上写了一个字,太后不禁念出声来:“琋?” “正是。”皇帝笑道:“小九一出生就带来了甘霖,给数以万计的百姓带去了希望,儿子以为,此字最是合适。” 太后微微垂眸,盯着那个字,听着皇帝的话,她心中感叹,怕是不止吧,永琋,不止给数以万计的百姓带去了希望,还有……皇帝的。 皇帝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太后无有不从的:“永琋,是个好名字,不过皇帝,六阿哥和八阿哥都是永琋的哥哥,他们至今还没有名字,比他们小的弟弟就得了名字,怕是不好。” 九阿哥既然与佛有缘,那她也不介意多替九阿哥着想,皇帝现在一心都是九阿哥,却不知,他一个不小心,把九阿哥抬的太高,九阿哥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皇帝略想了想:“如此,那朕命钦天监算出几个好字,在永琋洗三那日,一起宣了。” 他这会儿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字眼儿能给六阿哥和八阿哥用的。 说过了这件事,太后又道:“皇帝,二十七日已过,孝贤皇后的丧期也出了,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不知你心中可有章程?” 皇帝眉梢轻动:“听皇额娘这么说,莫不是皇额娘有什么好的想法?” 太后一听这话,就知道皇帝又犯了疑心病,她情绪瞬间淡漠了些:“哀家能有什么想法,不过是多嘴问了一句罢了,若不是因为昨日柔妃好好儿的坐在肩撵上,都能被和敬冲撞早产,哀家也不至于提这么一句。” 太后的不悦之情显而易见,皇帝忙赔笑道:“皇额娘息怒,是儿子说错话了,您消消气,儿子也没旁的意思,只是想着听听您的意思罢了。” “这后宫是你的,不是哀家的,哀家一个老太婆,管不了那么多了,省的遭人嫌。”太后施施然白了皇帝一眼,见皇帝态度尚可,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皇帝对于后宫之事,早就有所思量,这会儿见太后不悦,他也没多卖关子,直接道:“儿子与皇额娘想到一处去了,后宫之中长久的没个主事的,也是不好,虽说娴贵妃现在管着宫务,但到底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儿子想,先晋娴贵妃为皇贵妃,至于其他的,怎么也要出了孝贤的孝期再说。” 皇帝的想法与太后想的几乎没有偏差,太后心里的那口气儿终于顺畅了,但她并没有表现出高兴,反而皱眉道:“晋娴贵妃为皇贵妃?皇帝,如此一来,你是准备出了孝贤的孝期后,就直接册立她为后吗?” “虽说娴贵妃不是最好的,可她却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了。” 继后不需要好的家世,只需要担负起一个皇后的职责,替他安定后宫即可。 作者有话要说: 姐妹们,明天不宠幸万贵妃了,本宫快累肾虚了,不好不好,该歇歇了。 注:檄文来自百度百科 第86章 春雨润大地,一场春雨过后,就连御花园里的花草都精神了许多,唯有谷翠,在一听闻柔妃早产,是因为和敬公主冲撞之故,立时吓得魂飞魄散。 她拉着和敬公主,面色惨白:“公主,娘娘临走前特意交代了您,不许您去得罪柔妃,您怎么还……” 谷翠只觉得自己有些心梗,这样的事若是再来一次,她就可以去地下陪皇后娘娘了。 和敬洋洋得意:“谷翠姑姑,你怕什么,本公主又不是不故意的,只是不小心而已,皇阿玛都原谅本公主了,柔妃她总不能小肚鸡肠的同本公主计较吧,除非她想失宠。” 皇阿玛可不喜欢事儿多的嫔妃,兰儿说的没错,这次柔妃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谷翠脑仁儿嗡嗡的叫,皇后娘娘到底是把公主给宠坏了,竟天真成这个样子,转头就给她捅出一个窟窿来,要不是顾念着皇后娘娘临终嘱咐,她还不如和琦玉一样,去给皇后娘娘守陵呢。 谷翠的嗓子有些沙哑:“公主,您还信任奴婢吗,还要听一听奴婢的看法吗?” 和敬公主一瘪嘴:“你说吧。” 她皇额娘身边的心腹宫女,她还是愿意给几分面子的。 谷翠噗通一声跪下:“公主,既然您愿意再听奴婢啰嗦一句,那奴婢就拿大一次,奴婢求公主,去养心殿请罪吧。” 此事皇上未必不清楚,他不处罚公主,不过是因为皇后娘娘才去,可这并不表明皇上心里对公主一点意见都没有。 再说了,公主早晚都要出嫁,而柔妃是皇上的枕边人,要是想给公主使个绊子,吹吹枕头风,给公主上眼药,再简单不过了。这也是为什么皇后娘娘临去前再三交代公主不可得罪柔妃的原因。 谷翠把其中利弊分析清楚,掰碎了往和敬公主的脑子里塞,偏和敬公主听不下去:“姑姑,你是为了本公主好么?本公主一去养心殿请罪,那不是摆明了在告诉皇阿玛,冲撞柔妃就是本公主故意的?” 她可不傻,意外和故意,一字之差,相差甚远,哪个会受罚的更重,她心里清楚的紧。 谷翠脑子一晕:“奴婢没说叫您承认这事儿是您故意的,而是叫您摆出一个态度来,您只要让皇上看见您诚心认错,皇上不会和您计较的。” 只要和敬公主的态度端正,皇上看着心里舒服,事后也就罢了,不然,皇上最喜秋后算账,若是旁的事情叠加在一起,她怕到时候会一发不可收拾。 和敬公主一甩袖子:“本公主才不去。” 说罢,她转身带着宫女进了房间。 和敬公主生气的把梳妆台上的东西扫落在地:“本公主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皇额娘出气,可谷翠姑姑竟让本公主去给皇阿玛认错,凭什么?柔妃从前不过是服侍皇额娘的贱婢罢了,凭什么皇额娘没了,她还能高高在上的当她的柔妃,受尽皇阿玛宠爱,又有了个贱婢所生的庶子占去了皇阿玛的注意,兰儿,你瞧瞧,如今皇阿玛脸上哪儿还有失了嫡妻的哀伤?一个贱婢生的东西罢了,也值得皇阿玛如此高兴。” 兰儿弯腰把首饰都捡起来放在妆奁里,清秀的小脸上带着丝为主分忧的情绪:“公主说的是,不过您还要消消气才好,莫要气坏了身子,否则就得不偿失了。” 她说话轻声细语的,莫名就抚平了和敬公主心底的焦躁。 和敬公主哀愁的叹了口气:“本公主是真的替皇额娘不值。不过还好有你在本公主身边,给本公主出了这么个主意,这下柔妃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说到最后,和敬公主就愉悦了起来,只要她脑海里一想到柔妃身下是血,疼的面色苍白的模样,心里就格外高兴。 兰儿低眉顺眼的谦虚道:“公主过奖了,奴婢既然是公主的奴婢,自然是要替公主着想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奴婢也觉得,谷翠姑姑的话有几分道理,不论公主心里作何想法,态度是要摆出来的,谷翠姑姑叫您去养心殿请罪,也是为了您好。” 和敬公主眉眼耷拉了下来:“本公主知道,可本公主不敢,本公主一向害怕皇阿玛,如今柔妃生的庶子又格外得皇阿玛喜欢,要是皇阿玛不顾念皇额娘的情分,真的罚了本公主,那本公主还有何颜面?” 从小到大,她对于皇帝的惧怕,是刻在骨子里的,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皇帝不喜欢她。 兰儿闻言,故作思考了一刻钟,然后突然灵光一闪道:“公主,您若是害怕皇上的话,不若去永寿宫吧,您去给柔妃娘娘赔罪,柔妃娘娘为了名声,肯定不会为难您的,到时柔妃娘娘原谅了您,那皇上也就不能说什么了。” 和敬公主眼睛一瞪:“你在说什么胡话?本公主堂堂嫡出公主,竟要给一个妾室跪地赔罪?柔妃那贱婢受得起吗?” 真是脸大如盆。 兰儿赔笑道:“您听奴婢仔细道来,公主,奴婢也不是真的让您去给柔妃娘娘伏低做小,就像谷翠姑姑说的,做出个态度来嘛,您也说了您身份尊贵,是嫡出公主,您甘愿自降身份,与柔妃娘娘赔不是,自然心诚,任谁都拿不住您的错处的,最重要的是,要是让皇上知道您畏惧柔妃得宠,竟然不惜颜面去赔罪,您猜皇上会怎么想?” 和敬公主眼睛突然一亮:“当然是柔妃嚣张跋扈,仗着宠爱,欺辱本公主。” 谷翠见和敬公主气冲冲的回了房间,本想跟进去,却又怕她生气,就守在了外面,没曾想不过才一刻多钟,和敬公主就从里面出来了,还跟她说自己想通了,要去请罪。 虽然谷翠心中诧异,但她还是尽职尽责的道:“公主,要不奴婢陪您去吧。” 她实在是被和敬公主搞事情的本事给吓怕了。 和敬公主摆了摆手:“不必了,谷翠姑姑,长春宫里还有许多事情呢,皇额娘的东西也都没收拾整齐,你还是自去忙吧,不过请罪而已,有兰儿陪着本公主就好了。” 兰儿虽然才到她身边不久,但是事事得她心意,她也乐的去哪儿都带着她。 见和敬公主态度坚决,谷翠只好嘱咐兰儿看好和敬公主。 —————— 永寿宫,柳清菡一觉睡到巳时,还想继续睡下去时,却听见耳边有人在急切的喊她,她迷迷瞪瞪的强迫自己醒来,紫罗瞬间松了一口气,但也来不及高兴,忙道:“娘娘,您可算醒了,奴婢正发愁呢。” “发生什么事了?” 因昨夜叫喊的太过凄厉,她的声音极为沙哑,紫罗忙倒了杯水喂柳清菡喝下:“和敬公主来了,正跪在正殿前,说是给您赔罪。” “咳咳。” 一个不察,柳清菡就被水给呛到了,她不可置信道:“你说谁?和敬公主,她在干什么?” 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紫罗不忿道:“就是您听到的那样,奴婢还从未瞧见过赔罪还趾高气昂的人的。” 柳清菡想要坐起来,谁知抽动了下身,疼的她顿时倒抽了一口气:“嘶~” 她拧着眉,紫罗忙去扶她,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劲儿:“和敬还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给本宫挖坑。她害得本宫早产,本宫尚未来得及腾出手去报答她,她就又要坑本宫,既然她来了,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吧。” 当她不知道和敬公主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么,一个嫡公主给她一个嫔妃赔罪,还大庭广众之下跪在外面,这不是赔罪,是逼迫。 紫罗眼中带着兴奋:“娘娘,咱们要怎么做?” 她也早就看和敬公主不顺眼了,现在娘娘要收拾她,再好不过。 柳清菡抚了抚眉眼:“孩子呢?” “皇上看过九阿哥后,就被乳母抱去喂奶了,如今怕是还在睡着。” “这样啊,”柳清菡对着紫罗耳语一番,然后柔和一笑:“记得,叫乳母放机灵点。然后……派人去请皇上吧。” 他闺女想要演戏,皇帝一个当爹的不看着,那怎么能行? 一炷香后,正殿里骤然响起了劝诫声:“娘娘不可,您才生产,怎么能下地呢?” “你们别劝本宫,和敬公主在外面跪着,你们竟然才告诉本宫?不行,本宫要亲自去看看。” “太医说您见不得风的,还是别了,奴婢们会把公主劝回去的……” 里面的声音渐渐变大,和敬跪在外面,唇角勾起,瞧,柔妃果然慌了。只是她又等了一刻钟,也不见柔妃出来,而她的膝盖却有些轻微的刺痛,和敬公主的眉毛瞬间又皱了起来。 正当她快耐不住性子的时候,柔妃终于从里面出来了,她披着一件厚厚的斗篷,身体看着无力极了,脸色又极为苍白,在宫女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到她身边:“公主,你赶快起来,本宫不过是你的庶母,哪里有叫你跪本宫的道理?” 柳清菡这副模样还真不是装的,她疼的心里龇牙咧嘴的,很好,她和和敬公主的账,又多了一笔。 和敬公主如是道:“柔娘娘,您就叫和敬跪着吧,和敬鲁莽,冲撞了您,以至于叫您早产,是和敬对不住您,和敬该跪着的。” 如果忽略她眼中的傲气和不屑,柳清菡怕是真的会相信和敬是真心实意来赔罪的。 永寿宫就在翊坤宫隔壁,永寿宫的这出闹剧,娴贵妃足不出户就知晓的一清二楚,她站在庭院里,听着永寿宫的热闹,嗤之以鼻:“真不知皇后从前是怎么教导女儿的,说她蠢,都是抬举她了。” 明知自己捅了窟窿,不说自己缩在长春宫不出来,还生怕柔妃把她忘到脑后,特意来永寿宫再折腾幺蛾子,也是后宫第一人了。 静心虽未说什么,但眼中也是对和敬公主的不屑:“那您可要去永寿宫瞧瞧?” 娴贵妃摇了摇头:“哪里用得着本宫,只柔妃一个,就有的和敬受的,再说了,柔妃可不是省油的灯,你且看着吧。” 话落,她继续支着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 皇帝刚从慈宁宫出来,正在来永寿宫的路上,就听永寿宫的奴才来报,说和敬来永寿宫赔罪,他便立刻叫人抬了肩撵往永寿宫来,甫一进门,就瞧见柔妃被宫女扶着,身子单薄的在风中哀求:“公主,您回去吧,我原谅您了,真的。” 和敬公主背对着永寿宫的大门,她一听见柳清菡说出这句话,当即就笑了,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站起来:“本公主就知道,柔娘娘善解人意,那与皇阿玛说情一事,就有劳柔娘娘了。” 柳清菡余光瞥见皇帝的身影,眼底笑意一闪而过,身子陡然一阵无力,膝盖就软了下去,看着就像是她在给和敬公主下跪一样。 皇帝脸色黑的不成样子,他大步跨上前,有力的臂膀揽起柳清菡,将她搂在自己怀里,怒气十足的质问奴才:“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不知道柔妃才生产完,见不得风?” 奴才们跪了一地,紫罗哭着道:“皇上容禀,不是奴婢们不劝,是奴婢们实在劝不住啊,公主跪在外面来给娘娘赔罪,娘娘心下惊骇之余,硬是撑着身子出来见公主,生怕哪里怠慢了公主……” “赔罪?”皇帝嘲讽道:“和敬,你这是赔罪的样子吗?依朕看,你不过是欺柔妃性子软,才无所顾忌,在永寿宫仗着你嫡公主的身份耀武扬威。” 和敬公主对上皇帝黑如锅底的脸,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刚刚的威风丝毫不见。 柳清菡弱弱的喊了声:“皇上,您别这么说公主……公主来给臣妾赔罪,已经是极有心了,只是臣妾万万不敢受了公主的礼……” “你是她的庶母,是长辈,有何受不得的?”皇帝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纵使这会儿柔妃替和敬遮掩,他也只会越发觉得和敬跋扈。 和敬公主原还缩着头,一听皇帝这话,当即不服气道:“皇阿玛,儿臣的长辈只有您,皇玛嬷和皇额娘,柔妃又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妾室罢了,也配当她的长辈? 柳清菡的唇肉眼可见的有些颤抖,皇帝气的正要发火,婴儿的啼哭若隐若现的响了起来,皇帝顾不得和敬,忙问:“朕好像听到小九在哭,小九呢?” 说话间,乳母抱着九阿哥从后院匆匆过来:“娘娘,阿哥爷一直再哭,奴婢无能,实在哄不住。” 皇帝探过头去,只见九阿哥哭的脸色涨红,他也顾不得为何乳母抱着九阿哥从后院过来了,众目睽睽一下,竟直接把九阿哥抱在怀里哄。 说来也是巧合,九阿哥一到皇帝怀里,就不哭了,乖巧的可爱,皇帝心底越发愉悦,正稀罕的不行,和敬用鼻孔哼了一声:“装模作样。” 皇帝的笑瞬间又耷拉了下来,九阿哥一个刚出生不到一天的孩子,什么也不懂,和敬就这么说,皇帝自然不乐意,他早就对和敬存了不满,她这会儿又火上浇油,当即吩咐:“和敬公主不敬庶母,于兄弟无友爱之谊,罚跪于永寿宫外一个时辰,你既是来赔罪的,那就好好儿跪在永寿宫外思过吧。” 一个时辰,并不久,皇帝到底看在了孝贤皇后的面子上。 皇帝说完,就带着柳清菡母子进了正殿,柳清菡被安置在床榻上,有些卧立不安,皇帝逗弄着九阿哥,一边分出心神问:“怎么了?” 柳清菡抿了抿唇:“皇上,公主她……您是否罚的重了些?” “哪里重了?”皇帝头也不抬:“你受了这么多苦,今儿又来闹的你不得安生,朕已经够给她留面子了,若非顾及她额娘,朕绝不会再容忍她。” 他的儿子个个听话乖顺,唯有这个女儿,他不喜到了极点。 柳清菡眉尖儿轻蹙,轻声劝慰:“公主到底才失了额娘,心里正是难过的时候,所以行事才稍有出格,您多少包含一些,待公主再年长一些,自然会懂事的。” 在她这里,她可是从来不说人不好的。 皇帝见她忧心,又看了九阿哥两眼,叫乳母抱了下去,自己坐在柳清菡身旁:“和敬害你早产,你竟还替她说话?” 柳清菡微微低头:“臣妾不是替公主说话,而是在替您着想,您到底已经给公主赐了婚,如若不是在先皇后孝期,公主现在也该备嫁了,您这个时候罚了公主,万一科尔沁部以为您不重视公主,待公主嫁往科尔沁后,轻待公主,想必您也会心疼的。” 这番话说的真心实意,没有丝毫虚假,皇帝听着,心中点头,却对和敬的行为越发瞧不上眼:“你还是太过心软,以往也就罢了,如今你生了小九,再这么性软,可怎么护的住小九呢?” 柳清菡抬了抬眼眸,瞧了皇帝一眼,略有娇羞:“臣妾和小九有您护着,臣妾可不费心思。” 被人这般依靠,皇帝自然高兴:“惯会偷懒。身子可还难受?” “还有些疼。” 皇帝怜惜的抚了抚她的脸:“朕叫太医来给你看看。” 柳清菡脸颊微红:“哪里就用的到太医了,不过是该叫太医,就算臣妾用不到,公主一会儿也是要用的,公主金枝玉叶,跪的久了,难免会伤了腿。” 一提起和敬,皇帝就有些厌烦:“管她做什么?” 柳清菡略有忧心:“皇上,臣妾有些话,觉得还是不吐不快。” 皇帝诧异道:“什么?” “臣妾没有要诋毁公主的意思,只是臣妾觉得,皇后娘娘一向宠爱公主,以至于公主性情率真,行事很是不拘小节,就连……皇上与臣妾的事情,也毫不避讳,多少有些不大合适,再者,公主日后是要嫁往科尔沁的,若是依旧这副性子,难免……所以臣妾认为,您是否要命人好好儿教一教公主的规矩?” 她用词很是含蓄,皇帝却听得明白,他死死皱着眉:“和敬什么时候插手过你和朕的事?” 柳清菡想了想道:“是去岁臣妾和公主落水的那次,起因便是公主询问您的内围之事,臣妾忍不住多嘴说了几句,公主这才恼羞成怒……” 皇帝含了几分怒气:“这样的事,为何不早告诉朕?” “臣妾不愿多嘴,因为怕您觉得臣妾是在给公主上眼药,所以便不曾提起。” 柳清菡做事,一向点到即止,见皇帝若有所思,自己该说的也说了,剩下的只叫皇帝自己想去,她就不信了,这次和敬公主还能全身而退。 她明白公主抚蒙对于皇帝的意义,所以话里话外不止一次提起了和敬公主要远嫁一事,为了蒙古科尔沁部落的势力,皇帝也多少该有些动作了。 皇帝走后,柳清菡喊来了之卉:“你去查查,今儿跟在和敬公主身后的宫女是谁,本宫瞧着,总觉得有些眼熟。” 这事儿简单,不到下午,之卉一脸古怪的回来:“娘娘,那宫女竟是铃兰。” “竟然是她。” 很快就到了九阿哥洗三,因为皇后才崩逝,洗三不曾举办,只有皇帝一道赐名的圣旨,六阿哥赐名永瑢,八阿哥赐名永璇,九阿哥赐名永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次赐名,九阿哥才是最主要的,六阿哥和八阿哥不过是陪衬而已。 纯贵妃因在孝贤皇后的丧仪上被皇帝迁怒,一病不起,听了这消息,也不见喜怒,而嘉妃则精力十足,在启祥宫里都快把柳清菡的祖宗十八代给骂了一遍:“柔妃还真是好命,本宫到底小瞧了她。” 八阿哥磕磕绊绊的叫着额娘,也没等让嘉妃消气半分。 洗三过后,皇帝突然下旨,称赞和敬公主孝心可嘉,竟主动请旨前往皇后陵寝,替皇后守陵三年,皇帝不忍驳其孝心,忍痛准奏,命和敬公主于七日后启程,随之同行的,还有皇帝亲自赐下的十二精奇嬷嬷。 娴贵妃坐在柳清菡身前七步远的距离,笑吟吟的:“还是柔妃妹妹有本事,一出手,就把咱们这位嫡公主给送出了紫禁城。” 没了和敬公主在眼前碍眼,娴贵妃只觉得宫里的空气都新鲜了许多。 这等功劳,柳清菡自是不会承认的:“娴贵妃此言差矣,都是和敬公主自己有孝心,和臣妾可没关系,不过娴贵妃来的也正是时候,臣妾有桩事儿,正想问您呢。” 娴贵妃扬了扬帕子,柳清菡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不知娴贵妃可识得一个叫铃兰的宫女?” 作者有话要说: 第87章 五月初八,鉴于皇帝对九阿哥的喜爱,以及太后对九阿哥的好奇,所以九阿哥满月宴是在慈宁宫举行的。 经过一个月的精心照顾,九阿哥褪去了出生时的红皱皮肤,开始变得白胖起来。一张肖似皇帝的脸,叫太后见了九阿哥就如同见了皇帝小时候,立时有些爱不释手。 皇帝笑道:“皇额娘眼中有了小九,就看不到儿子了。” 太后瞥了皇帝一眼,继续低头逗弄睁着乌黑清澈的大眼睛的九阿哥:“咱们九阿哥可人疼,可比你好了不知多少。” 裕贵太妃也跟着凑趣儿:“皇上有所不知,太后这是看到了皇上小时候,心里高兴呢。” 她一瞧见九阿哥的时候,同太后一眼,也是感叹,平日她说皇后所出的端慧太子和七阿哥有多像多像皇帝,那不过是她专门捡了好话说罢了,如今的九阿哥,除了那一双灵动的眼睛随了柔妃,五官和皇上是真的像极了。 皇帝凑了头过去:“皇额娘,小九真的有那么像儿子?” 他自己说是一回事,从太后口中听到,又是一回事。 太后不住的点头:“像,很像。” 就因为这分相似,她才对九阿哥又添了几分喜爱之情。 底下一众嫔妃看着九阿哥受尽宠爱,心里酸涩和嫉妒可想而知。 舒嫔气的有些面色扭曲,她咬了咬唇,突然道:“太后娘娘您既然这么喜欢九阿哥,不如把九阿哥留在您身边抚养,也可稍稍有个慰藉。” 此话一出,太后的笑顿时停滞在了脸上,她下意识朝皇帝看去,却见皇帝面上没有一丝笑意,便有些明白,她睨了舒嫔一眼:“哀家一个人清净惯了,若是有个孩子,哀家也受不了这个热闹,还是算了吧,不过柔妃,你倒是可以常常带九阿哥来慈宁宫请安。” 柳清菡忙起身福了福身子,恭敬道:“是,太后,只要您不嫌臣妾和小九烦,臣妾定会日日带着小九来叨扰您的。” 太后隔空点了点柳清菡,笑的一脸慈祥:“那可不成,日日来,你便罢了,哀家的小九可受不住。” 舒嫔见状,只好灰溜溜的缩在人群里,她本就是嫉妒柔妃,才提了这么一个建议,也算是看准了太后喜爱九阿哥,谁知太后拒绝了,她也惹了一身骚,连带着太后也给得罪了。 满月宴结束,柳清菡带着九阿哥回了永寿宫,此时九阿哥早就睡着了,她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舒舒服服的躺在软榻上:“舒嫔今儿胆子够大,连这话也敢说。” 之卉打理着柳清菡刚刚换下来的大衣裳:“舒嫔是嫉妒娘娘罢了,不过跳梁小丑而已,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紫罗捧了一盏茶:“之卉说的没错,舒嫔宠爱早就不比以前,娘娘若是瞧她不顺眼,寻个由头罚了便是。” 搁在以往,她是不敢这么建议的,但今时不同往日,谁让娘娘生了阿哥,还是一个极为得皇上和太后喜爱的阿哥,腰杆子自然挺起来了。 “寻个由头罚了?”柳清菡轻笑,“你们说的本宫多不能容人似的,舒嫔说了那样一句话,到底是惹了太后厌恶,用不着本宫,只太后一个,就有的舒嫔难受的了。” 她这话可没说错,不一会儿,双福就递了消息过来,说舒嫔被太后罚抄金刚经百遍。 金刚经全文六千七百六十三个字,一百遍,那要抄到猴年马月去了。 这下之卉可是好奇了,她忙问:“娘娘,您是怎么知道的?” 柳清菡拨弄着耳朵上的珍珠耳坠,淡然一笑:“刚刚在慈宁宫,你们是没瞧见,在舒嫔提了那句话后,太后是下意识看了皇上一眼的,那就说明,其实在太后心里,她还是想要抚养小九的,只不过太后拒绝了,只有一个原因,就是皇上不同意。比起对皇上的了解,太后胜过宫里任何一个人,为了不叫他们母子间生了嫌隙,太后自然不会做叫皇上不高兴的事,那最终倒霉的,就只有舒嫔了。” 没人知道,当时她看似淡然,可内心是很紧张的,她怕皇帝就这么开口把她的孩子给了太后,而她连拒绝都不能,还要笑着谢恩。 幸好,幸好。 此番,不论皇帝心里作何想法,总归是没要她们母子分离的。 七月初一,皇帝奉皇太后懿旨,晋娴贵妃乌拉那拉氏为皇贵妃,摄六宫事。同月,皇帝将乌拉那拉氏一族由满洲镶蓝旗抬入满洲镶黄旗,并由公中佐领改为世管佐领。 圣旨一出,翊坤宫的门槛顿时被踏破了,前来恭贺之人络绎不绝,宗室命妇的牌子都排到了神武门外。 七月二十五,是娴贵妃晋皇贵妃以来,头一次六宫请安,众妃齐聚翊坤宫,拜见这个未来后宫的主人。 皇贵妃一身吉服,瞧着底下恭恭敬敬的跪着请安的众人,突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只是这还不够,皇贵妃,还不是皇后。 她抬了抬戴着鎏金嵌宝石的流苏护甲:“姐妹们无需多礼,都坐吧。” 众人落座后,纯贵妃第一个开口奉承:“皇贵妃大喜,今儿的一身衣裳,显得您格外好看。” 皇贵妃的衣裳,便是不好看,可它本身所代表的意义,也足够人眼热。 皇贵妃低头瞅了瞅,笑道:“纯贵妃还是这么会说话。今儿是本宫大喜,但也理应后宫姐妹同喜,本宫特意给诸位妹妹备了赏赐,待请安过后,便叫人送你们宫里去。” 嘉妃甩了甩帕子,唇瓣丝毫不动,嘟囔道:“说的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似的,当本宫没见过么。还不是皇后呢,就摆了皇后的谱儿。” 她声音低,也只有坐在她身旁的柳清菡听了个清楚,皇贵妃离得远,只依稀听到了嘉妃在说话,却不知她说了什么,但看嘉妃的脸色,就知不是什么好话,皇贵妃脸色一沉:“嘉妃有话,不妨说出来,让大家都听一听。” 嘉妃嗤笑一声,没怎么把皇贵妃放在眼里:“臣妾可没什么话说,不过是有些无聊罢了,皇贵妃若是无事,咱们还是回去了,八阿哥醒来看不见臣妾会哭的,毕竟皇贵妃膝下无子,不晓得带孩子的艰辛,臣妾和柔妃可忙着呢,没见着柔妃脸色都不大好么。” 她自己对上皇贵妃还不够,硬是把柳清菡也拖下了水,柳清菡不着痕迹的皱眉,见皇贵妃关切的目光看过来,浅浅笑道:“那本宫和嘉妃不同,八阿哥闹腾,永琋可乖着呢,本宫不知省了多少心。” 嘉妃面色一变,不肯轻易放过去:“是吗?本宫看着柔妃你脸色不好,还以为是带孩子辛苦,是本宫多虑了,不过本宫突然想起来,昨儿皇上是歇在永寿宫的吧,也难怪柔妃身子不适了。” 说罢,她自个儿拿帕子捂住红唇,笑的如同偷了腥的老鼠似得。 因为伺候皇上而身子不适,焉知不是皇上宠爱太过的缘故,再说了,皇上明知今儿各宫第一次拜见皇贵妃,照理来说,应该歇在翊坤宫才是,可皇上明显没有要给皇贵妃面子的意思,依旧我行我素的歇在了宠妃宫里,嘉妃把这事儿给摆在了明面儿上,就是想看着皇贵妃会不会对上柔妃。 柳清菡按了按有些微微肿胀的胸口,明显感觉有些微的湿润,是奶水溢出,浸湿了肚兜,皇贵妃极力忍住心里的不适,正欲反驳嘉妃,却见柔妃这副模样,不禁关切道:“柔妃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瞧着柔妃的模样,不像是装的。 柳清菡微微红了脸,有些不大好意思把真实原因说出口,宫里嫔妃生产后,太医院都会给嫔妃们开一副回奶药,可皇帝却没让柳清菡喝这玩意儿,柳清菡便想着用母乳去喂养永琋,谁知永琋没喝到多少,全便宜了皇帝,昨夜皇帝趴在她胸前,吸的啧啧有声,奶白色的奶水还因为皇帝用力的揉捏溅了她满身都是,然后皇帝又一点一点的舔了过去,美其名曰不能浪费。 最可恨的是,他还吩咐了石嬷嬷,叫石嬷嬷给她喝的药膳里,都是下奶的东西。 见柳清菡脸色有些红,又许久不回话,皇贵妃不免又喊了一声:“柔妃?” 柳清菡这才回过神来:“臣妾在,多谢皇贵妃关心,臣妾并无大碍。” 还是忍一忍好了,等回去了再换衣裳吧。 这次请安,总体来说,除了嘉妃故意找事,其余的还算安稳,又说了一会儿子话,皇贵妃才让众人散了。 翊坤宫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皇贵妃一把扫落手边的茶盏,咬牙切齿道:“嘉妃!” 在她第一次接见嫔妃请安时就想给她没脸,还真是好的很。 静心让人把碎片打扫了去,自己劝道:“娘娘别生气,嘉妃做事素来没脑子,也容易得罪人,咱们犯不着和她计较。” 皇贵妃冷哼:“本宫瞧着她不是没脑子,是存心不想叫本宫好过,方才你也瞧见了,嘉妃自个儿不算,还想拉着柔妃一起给本宫没脸,好在柔妃也没接她的茬儿。” 可即便如此,柔妃到底是对她存了意见。 和敬公主出宫那日,她问自己认不认识铃兰,她虽然什么也没说,可柔妃多精明一个人,定是发现了蛛丝马迹,否则也不会光明正大的问到她脸上来。 静心点头:“这样才好呢,若是柔妃和嘉妃抱团,才不利于娘娘管理后宫呢。” “是啊。”皇贵妃一声气叹:“要想坐稳自己的位置,还是要收买人心,只有嫔妃打从心底里顺服本宫,本宫这位置坐的才舒心。” 她不求多的,只求自己在皇上心中,不说胜出孝贤皇后多少,只要不输给她,那就是极好的。 静心肯定道:“一定会的,奴婢瞧着,纯贵妃娘娘对您很是恭敬,还有愉妃,她不得宠,五阿哥虽说聪慧,也颇得皇上青眼,可自从九阿哥出生后,就对五阿哥诸多忽略,愉妃心里想必也不好受,您可以先从纯贵妃和愉妃入手,她们二人位份也高,膝下也有阿哥,对您收服嫔妃,很是有用。” 皇贵妃摇了摇头:“纯贵妃还好,她对本宫恭敬,不过是因为她被皇上迁怒时,只有本宫冒着被皇上怪罪的风险去探望过她,所以本宫压在她头上,她心里许是会不舒服,但也不会给本宫使绊子。只愉妃,本宫还是有些犹豫,孝贤皇后在时,愉妃巴结孝贤皇后,想着把五阿哥记在孝贤皇后名下,可自打孝贤皇后失了圣心,愉妃私底下就再也没踏入过长春宫,她这般墙头草行径,本宫瞧不上眼。”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但愉妃此举,着实惹了她不喜。 静心却有不一样的看法:“奴婢也知道,可是娘娘,正是因为如此,您才更早拉拢愉妃,只有这样,才会对外放出一个信号,那就是您不计前嫌,对过往之事,一往不究。宫里的明眼人多着呢,只要有心的,就都知道,眼下您虽然是皇贵妃,可也不过是皇上碍于没出孝贤皇后的孝期罢了,皇后之位早就是您的囊中之物了,您要是在这个时候展现了您的容人之量,还怕没有嫔妃追随顺服吗。” 见皇贵妃有些犹豫,静心再接再厉道:“届时人多了,您若是实在不喜愉妃,大可以疏远了去,您地位尊贵,愉妃总不能到您跟前询问缘由的。” 在静心不遗余力的一番劝说下,皇贵妃这才点了头:“那便听你的,明日请愉妃带着五阿哥过来坐坐吧,五阿哥也有六岁,该入上书房读书了,因近来事物繁多,皇上也无暇顾及,本宫就卖愉妃一个好,在皇上面前提一提。” 就算愉妃不值当她费心思,五阿哥,还是聪慧的。 静心一喜:“是,奴婢记得您库房里有不少文房四宝,奴婢找出来一套,待明日您赏给愉妃正好。” 皇贵妃舒心的笑了:“还是你最懂本宫心意。” 柳清菡刚一回宫,石嬷嬷就捧了药膳:“娘娘,这是今儿的药膳,您趁热用了吧。” 原本刚怀孕的时候,柳清菡还是挺喜欢吃药膳的,可现在,她吃的药膳都是下奶的好物,下的奶都便宜了皇帝那个狗男人,柳清菡就不大乐意吃了,她笑着把药膳推了回去:“嬷嬷,今儿本宫没胃口,不想吃,还是算了吧。” 说完,她怕石嬷嬷追上来,硬是快步回了寝殿命人给她更衣。 开什么玩笑,昨夜才喂了皇帝许多,今儿早上就又溢出来,她感觉肚兜都快湿透了,再喝下去,她都不用穿衣裳了,左右穿了也是湿。 石嬷嬷站在原地,哭笑不得,她知道娘娘不喜欢,可皇上的命令,莫说她了,就连娘娘,也要乖乖的听,所以她也没知难而退,就在这里等到了柳清菡换了衣裳出来,然后又送到了她眼前。 柳清菡抽了抽嘴角,再次拒绝:“永琋快醒了,他见不到本宫会哭的,本宫先去东偏殿看看,等本宫回来再说。” 这会儿她完全忘了刚刚在翊坤宫,自己说永琋乖巧懂事,不哭不闹的话了,把嘉妃说过的话拿来堵石嬷嬷的嘴。 一只脚刚踏出正殿,石嬷嬷就在身后道:“娘娘,您还是喝了吧,否则皇上问起,奴婢也不好交代啊。若是您嫌凉了,奴婢这就去小厨房重新做过。” 柳清菡瞧着紫罗和之卉揶揄的神情,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那你就和皇上说,本宫喝过了不就行了?” 石嬷嬷略有为难道:“娘娘您忘记了,上次您没喝,被皇上发现了……” 皇上可是罚娘娘整整喝了三天药膳,还次次不落的盯着娘娘喝。 柳清菡身子一僵,显然也想到了那次,刚迈出去的脚没骨气的收回来,转身喝了药膳,才去了东偏殿。 东偏殿里,九阿哥也才刚醒,奴才们伺候着他洗了脸,乳母正准备喂奶,柳清菡就进来了。 因为柳清菡很是注重培养母子感情,所以她只要一有空,所有能为九阿哥做的事情,她都做了,陪着他的时间也很久,所以九阿哥同她也很是亲近,一见柳清菡进来,就对着柳清菡咿呀咿呀的说话,还往她的方向探着头。 从乳母怀里接过九阿哥,柳清菡问了句:“九阿哥吃奶了吗?” 乳母摇了摇头:“尚未,阿哥刚醒过来。” 柳清菡挥手叫人下去,她自己抱了九阿哥往摇篮旁的矮榻上一坐,解开扣子亲自喂九阿哥。 皇帝的占有欲是很强的,柳清菡曾经问过她能不能亲自喂养,皇帝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以为是规矩如此,却不知皇帝心底想的是,自己的女人,凭什么要旁的男人碰?亲儿子也不行。 但因为她经常涨奶,皇帝又不许她挤出多余的,说她浪费,所以她只好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来喂九阿哥。 柳清菡轻轻拍打着襁褓,瞧着眼睛睁的溜圆的九阿哥,心头一软,轻声道:“永琋乖,你快些吃,不然被你皇阿玛发现了,可就没得吃了哦。” 九阿哥似乎是听懂了,忙抱住自己的奶瓶,吃的香甜。 东偏殿外的窗子旁,皇帝负手站在那里,把里面的情形瞧得仔细,守在外面的紫罗和之卉跪在地上,额头上的汗一颗颗的往地上掉,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无奈。 今儿算是倒霉到家了。 九阿哥喝了一刻钟的样子,终于把奶瓶往旁边一推,头也撇了过去,那意思,是他吃饱了。 柳清菡这才把九阿哥放回摇篮里,拢了拢衣襟,正准备叫人拿了干净的帕子来擦一擦,还没等她说出口,帕子就从身后递了过来。 她笑了笑,接过帕子擦拭干净,整理好衣裳,转头就想夸两句,谁知一转头,就收到了惊吓:“皇上,您怎么在这里?” 皇帝嘴角带着玩味:“朕要是不在这里,怎么能亲眼看到爱妃阳奉阴违呢?” 柳清菡的笑立时尴尬起来,看着皇帝有些危险的视线和逼近的脚步,柳清菡不自觉往后退,直到自己坐在了矮榻上,再也退不了。 殿外,吴书来气定神闲的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慢悠悠的瞧着柔妃的两个婢女急得满头大汗的模样,等他看够了笑话,才低声道:“行了,你们两个只管把心放回去,柔妃娘娘不会有事的。” 别看皇上不高兴,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再说了,说不准皇上还觉得柔妃娘娘亲自喂养九阿哥,是一片慈母之心呢。 紫罗怎么可能因为吴书来一句话就不担心,她急得原地转圈:“吴总管你也瞧见了,皇上的脸色黑的吓人,娘娘那么娇弱,怎么受得了皇上的怒火?” 之卉也道:“就是就是,九阿哥还在里面呢,可别把九阿哥也吓到了。” 所谓关心则乱,就是这个道理,吴书来慢悠悠的翻了个白眼儿:“你们两个小妮子,想什么呢?皇上要是发火儿了,你们能一点儿声音都听不到?” 照他看来,说不准还是好事呢,皇上今儿早朝时可是有些神思不属,一下朝就直奔永寿宫,他总觉得不对劲儿,果然,皇上一见了柔妃娘娘就正常了。 吴书来又哪里知道,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坐在威严的龙椅上,听着朝臣因为一点子鸡毛蒜皮的小事吵的不可开交时,脑子里想着的,是昨夜如何与柔妃翻云覆雨,是如何如何的糜乱? 紫罗和之卉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就褪去了焦躁,学着吴书来一般,淡定的守在外面。 而以为屋里什么也没发生的三人,却丝毫不知,皇帝猥琐的形象。 九阿哥躺在摇篮里,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皇帝咬着他刚刚喝奶的地方,滋滋有味的。 柳清菡拽着皇帝的衣裳,对上九阿哥童真的目光,脸色涨红,这狗男人,竟当着孩子的面儿就这么…… 皇帝身前身后一大一小的两道视线视若无睹,丝毫不影响他办事儿。 早在早朝时,他就在想着了,奶水的味道没有丝毫腥味儿,反而浓郁香甜,令人回味。 眼瞧着时候不早了,柳清菡才嗡嗡道:“皇上,您快起来,臣妾该带着永琋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了。晚了太后要担心了。” 永琋满月后,她得了太后的话,每月逢一逢五都要带永琋去平安,记得上次,因为下雨,天气有些寒,她便耽搁了一会儿,没曾想太后就派了喜善来,从哪儿以后,她就再也没迟过。 皇帝这才放过她:“快些收拾一番,朕陪你们一道去。” 他也是要去慈宁宫问安的。 这日去慈宁宫请安,足足迟了两刻钟,柳清菡还纳闷,怎么这次没见太后派人来,直到事后才知道,皇帝早就派人去慈宁宫知会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88章 乾隆十二年,大小金川发生战乱,皇帝派张广泗和庆复进讨,后派遣讷亲到四川督师,但清军久而无功,川陕总督张广泗被皇帝处死。 因张广泗、讷亲等经过一年,徒劳无功。故乾隆十三年十月初六日,皇帝将傅恒从协办大学士升任大学士。初九日,命为保和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后改派岳钟琪为总兵,讨伐金川。 傅恒至军后,采取了岳钟琪选锐深入的作战方略。乾隆十四年二月,清军进逼莎罗奔老巢勒乌围,莎罗奔被迫乞降,大金川事件初告平息。大军班师回朝。 养心殿,皇帝看着捷报传来,龙心大悦,养心殿里尽是皇帝爽朗的笑声:“好,不愧是傅恒,就是有勇有谋。” 柳清菡给皇帝递了盏菊花茶,浅笑嫣然:“皇上且喝口茶,歇一歇吧。” 皇帝合上折子,接过茶盏抿了一口,那股子高兴劲儿依旧挥之不去:“爱妃,你说,傅恒此番立下大功,朕要如何嘉奖他为好呢?” 这种话他平时是不会问出口的,无奈他今天太过兴奋,想找个人分享分享,也就不管柳清菡的身份是否合适了。 柳清菡温婉的替皇帝拿捏肩膀:“皇上这话,可是问错人了,臣妾不过一个深宫妇人,如何懂得这些?” 不过,傅恒是孝贤皇后的亲弟弟,他立下功劳,加官进爵少不了,可那也要皇帝愿意,为了让傅恒出征,傅恒已经是大学士了,若是再封,就要封爵位了。 柳清菡想的丝毫不差,皇帝只沉吟片刻,便提笔在折子上写下了封赏:“因功封一等忠勇公,赐宝石顶、四团龙补服。” 伺候在旁的吴书来惊讶的眉梢都在跳舞,不到三十岁的一等忠勇公?皇上可真宠信富察家。 说完了封赏,皇帝骤然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再有一个月,就是孝贤皇后的忌日了,时间过得可真快,一转眼,就三年了。” 听着皇帝说这话,柳清菡心中警铃大作,皇帝觉不会无缘无故的就提起孝贤皇后,而且还是在这档口,她总觉得,皇帝在暗示她什么。 脑子飞快的转了转,柳清菡突然灵光一闪,顺着皇帝的话道:“是啊,和敬公主也已经为孝贤皇后守陵三年了,就连皇贵妃,也早已在准备孝贤皇后的三年忌辰了呢。” 她早该想到的,傅恒立功,惠及的不止是富察家,还有和敬公主这个外甥女儿。不过也无妨,和敬公主早回来一个月,晚回来一个月,也不影响什么,回来后,她也该出嫁了。 皇帝瞧着柳清菡的眼神带了分赞赏,他握了握柳清菡的手:“如此,便叫和敬提前回来吧,和敬与傅恒舅甥二人也三年未见了,这次见过后,和敬也该出嫁了。” 话里的意思,不过是安柳清菡的心,暗地里表明和敬公主不会在宫里待多久了,很快就要嫁去科尔沁了。 但皇帝话中并未提及要给和敬公主在京城建立公主府一事,柳清菡心里舒服了一点,她不想再提和敬公主,索性换了话题:“皇上午膳可要去永寿宫用?永琋昨儿眼巴巴的盼着您,只可惜您命人传了话却没来,永琋可是失望了许久。” 昨日皇帝与永琋说好的要陪他用膳,结果到了用膳的时候,又有大臣求见,耽搁了一个多时辰,就没来永寿宫,永琋别提多难过了。 一提起永琋,皇帝极为宠爱的小儿子,皇帝的眼角眉梢就带着笑:“是朕不好,永琋没说朕是骗子吧?” 因为种种因素加持,皇帝看永琋,那是带了一百八十层滤镜的,哪儿哪儿都觉得好,就连永琋闹小脾气的时候,皇帝也觉得可人疼,更别说太后了,也是从小宠到大的。 这几年,因为永琋的缘故,柳清菡也在太后那里排的上号,得了太后另眼相待,母凭子贵,果真不假。 柳清菡睨了皇帝一眼:“皇上您觉得可能吗?永琋脾气可大着呢,没不搭理人就是好的,况且您本来就骗了他。永琋昨儿一直和臣妾念叨,说皇上素来说自己一言九鼎,却失信他一个小人儿,分明是一言八鼎才对。” 皇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虚点着柳清菡道:“什么九鼎八鼎,净是会胡说,永琋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你教的。” 在皇帝心里,他教的都是好的,不好的,都是阿哥公主们的额娘和奴才教的。 柳清菡反驳道:“哪里是臣妾教的?皇上就会冤枉臣妾,永琋两岁多的时候,就机灵的不得了,更何况现在,臣妾都骗不到他了。” 她儿子,妥妥的白切黑,俗称黑芝麻馅儿汤圆。两岁的时候,皇帝不在,她难得母爱泛滥,把永琋带到了她的寝殿里一起睡,结果半夜他在床榻上画地图,画完了后他也不说,等到第二日起来时,她一睁眼,就对上了永琋湿漉漉控诉自己的小眼神。 柳清菡到现在都没忘,永琋指着湿了的地方道:“额娘,羞羞,你尿床了。” 当时柳清菡一脑门子黑线,要不是紫罗她们很快就进来了,一顿竹笋炒肉是少不了的。 皇帝一听,点头认可:“也是,永琋聪慧伶俐,可比他额娘强太多了。” 柳清菡愤愤的磨牙,这狗皇帝,非要拿她来比吗? 快午膳的时候,皇帝陪柳清菡回了永寿宫,彼时,永琋也才从慈宁宫回来,一见自己皇阿玛和额娘相携而来,眼睛一亮,正欲迎上去,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慢悠悠的迈着小短腿跨出正殿的门,严肃着脸,然后磕磕绊绊的行礼:“儿臣请皇阿玛和额娘安。” 皇帝看了柳清菡一眼,叫了起:“起来吧。” 永琋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小号皇子服肉眼不可见的灰尘后,双手往身后一背,半昂着头,小脸绷的紧紧的:“谢皇阿玛。” 这副模样,活脱脱一个皇帝翻版。 皇帝愣了愣,指着永琋道:“你小子,做什么搞怪,学朕做什么?” 永琋皱了皱小眉毛,疑惑道:“皇阿玛觉得不好吗?不威严吗?皇玛嬷说儿臣这样很有威严,很能震慑奴才。”最好,连皇阿玛也能震慑住,那就再好不过了,省的他皇阿玛总是吓唬他。 不过四岁大的小豆丁,说话就条理清晰,丝毫容不得人糊弄。 皇帝眉毛一挑:“就你?威严?永琋,你都没照照镜子瞧过吗?” 白白胖胖的包子脸,只会让人觉得越发可爱,哪里能震慑到奴才。 永琋摸了摸自己肥嘟嘟的脸蛋儿,又抬头看了看皇帝的脸,突然泄了口气:“唉~还是儿臣太年轻了。” 一旁的奴才见状,个个儿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憋着笑,就连柳清菡也忍俊不禁,平时皇帝和永琋相处的时候,她是不会去掺和的,也能多叫他们培养父子感情,这会儿她实在忍不住了,笑着蹲下身子,捏了捏永琋的脸:“其实,你要是想学你皇阿玛呢,也不是不能,少吃一点点心就好了,等额娘捏不到你脸上的肉了,你自然就变的威严了。” “真哒?”永琋半信半疑,思考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那还是算了吧,儿臣不舍得皇玛嬷白费心。” 他脸上的肉,可都是皇玛嬷一块儿点心一块儿点心喂出来的,要是下次他去慈宁宫不吃点心了,皇玛嬷会伤心的。 皇帝闻言,脸上带了欣慰的神情,他拉着永琋的手进了正殿,夸赞道:“永琋赤子之心,朕心甚慰。” 柳清菡扶着紫罗缓缓站起身,停顿了一下,人与人之间的相处,都讲究以心换心,小孩子的心思最是纯净,所以她也有意无意的引导永琋,要懂得为别人思考,也要懂得分享,只有他真心实意了,皇帝和太后也会更真心。 她唇边噙着一抹笑:“去吩咐小厨房,可以上菜了。” —————— 翊坤宫,皇贵妃与柳清菡相对而坐,面前茶香四溢,柳清菡极为沉得住气,浅浅的品着茶,皇贵妃不开口,她也不打算主动问。 许久,到底是皇贵妃忍不住了:“本宫听闻,和敬公主要提前回来了?” 柳清菡点头:“是啊,皇贵妃不是应该接到了皇上的旨意么?怎么还特意来找臣妾求证呢?” 不止她不喜和敬公主,皇贵妃也一样不喜欢,不为别的,只为和敬公主是先皇后嫡出。 在先皇后没了的这三年里,皇贵妃全然把自己当成了后宫的主子娘娘,尽心尽力,收服嫔妃,震慑御下,三年来颇具成效,只见愉妃唯皇贵妃马首是瞻,就可见一斑。 皇贵妃沉了沉呼吸:“本宫是收到了皇上的旨意,只不过,本宫找你来,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本宫听闻,和敬公主提前回宫,是你亲自开口向皇上建议的?” 她很不理解,照理说,和敬公主对柔妃做了那样的事,柔妃不是应该很恨她吗,怎么还会亲自开口? 柳清菡眉眼淡然,盯着茶盏里漂浮着的茶叶:“皇贵妃应该听说了,傅恒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皇上龙心大悦,已经决定,封傅恒大人为一等忠勇公。” 左右是早晚都要听说的消息,柳清菡也不介意现在就说出来。 “一等忠勇公?”皇贵妃有些失措,“傅恒年纪尚轻……” 她阿玛也没这个荣耀,竟被一个年纪远小于他的给压了下去? 柳清菡正色道:“傅恒大人是年纪轻,可也算得上年轻有为,臣妾侍奉在皇上身侧,总能从皇上话中寻到蛛丝马迹,皇贵妃,皇上心里,到底还惦记着孝贤皇后,不然,也不至于这般给富察家面子,甚至说出了要在过几日的庆功宴上,让和敬公主与傅恒大人舅甥二人见面的话来。” 她算是弄明白皇贵妃的心思了,孝贤皇后在的时候,皇贵妃一心盼着孝贤皇后去死,自己好取而代之,等孝贤皇后没了,自己又时时刻刻想着和孝贤皇后比肩,不论是母家,还是圣心,亦或是……子嗣。 真论起来,和敬公主与皇贵妃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因为皇贵妃私心作祟,不愿孝贤皇后所出在宫里碍她的眼罢了,因为她一见到和敬公主,就会想起自己肚子不争气,多年一无所出的痛楚。 皇贵妃对柳清菡的话丝毫没有怀疑,她心中清楚,柔妃圣宠愈发浓厚,时常于养心殿伴驾,就算她手中没有宫权,有些事情,也能提早查明圣意,这也是这些年来,她一直对柔妃以礼相待的原因。 皇贵妃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睛:“本宫明白了。” 三年了,孝贤皇后忌辰过后,皇上也该立后了。但愿和敬公主这个时候回来,情况不会有变,否则,她是不介意动用某些手段的。 和敬公主是在二月十五回到宫里的,一回来,就去养心殿拜见了皇帝,然后去了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彼时,柳清菡带着永琋也在慈宁宫请安。 永琋在太后殷切期盼下,拿起了桌上的云片糕吃了起来,太后的眼神极为慈爱:“永琋最喜欢哀家这里的云片糕了,每次来都要吃上不少。” 柳清菡半低着头,有些不大好意思,永琋不是喜欢吃云片糕,而是永琋曾私底下告诉过他,他说云片糕薄,块儿头小,就算多吃几片,他也不会撑着,旁的就不一样了,太后为了让自己孙子吃饱,点心的块儿头都是大大的,毫不夸张的说,有婴儿拳头那么大。 “可不是么,臣妾宫里的云片糕,永琋尝过一次就不吃了,还说您宫里的最好吃,要在您宫里多吃一些呢。” 糕点塞了一嘴,永琋眨巴着眼睛,他没说过这话啊,但他却没表现出来,依旧吃的高兴。 太后闻言,更加愉悦了,她搂着永琋,眼角的细纹都带着笑:“永琋最是和哀家亲近,哀家都知道。永琋啊,今儿你有个姐姐要来,你知道吗?” 永琋咽下糕点,拿着自己塞在胸口的小手帕认真仔细的擦了擦糕点屑:“永琋知道,额娘有告诉过永琋,是和敬姐姐。” “没错,是你和敬姐姐,永琋当年出生的时候,你和敬姐姐没了额娘,又做了错事,所以你皇阿玛让你和敬姐姐去给你皇额娘守陵,多年过去,你和敬姐姐孤身一人,所以永琋,待会儿见了你和敬姐姐,要多和她说说话,好不好?”太后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把三年前的事情一带而过。 永琋眨巴了一下眼睛,点了点头:“好,皇玛嬷放心,永琋会和和敬姐姐一起玩儿的。” 太后摸了摸永琋的头,又递给了他一片云片糕:“永琋真乖,吃吧。” 柳清菡神色如常,仿佛没听出太后话外之意。 太后明着在告诉永琋,要永琋和和敬公主和睦相处,实际上是在告诫柳清菡,三年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和敬公主已经受到了惩罚,也就不宜再提,或者再闹什么幺蛾子了。 于三年前圣旨上说和敬主动要求去给孝贤皇后守陵一事,太后一直都不相信,她觉得是柔妃在皇帝面前说了什么,所以皇帝才这么狠心,但她理解柔妃的做法,也觉得和敬确实该好生教导,故而不曾阻止,如今和敬归来,身上还背负的满蒙联姻,她也怕柔妃拎不清的再在皇帝跟前吹枕头风。 太后心里一直都分得清楚,孙子孙女是亲的,儿子的嫔妃,一直可有可无罢了。因此她心里偏向谁,很是明显。 对于太后的暗地敲打,柳清菡真想说一句,太后您太过多虑了,如今想对和敬公主下手的不是她,而是皇贵妃。 又过了一刻钟,外面终于传来了通报声:“和敬公主到。” 和敬公主一身月白色旗装,头上只簪了两朵绒花,面色有些苍白,一进来,就跪地对太后行了大礼:“不孝孙女和敬,给皇玛嬷请安,皇玛嬷万福金安。” 太后点点头,对喜善道:“快,快去扶起来。”然后又扭头对和敬公主道:“回来就好,回来了哀家也安心了。” 和敬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现:“叫皇玛嬷担忧了,和敬这些年未能侍奉皇玛嬷身侧,是和敬不孝。” 守陵三年,她也是大有长进。 太后嗔怪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你为孝贤守陵,也是尽孝,哀家这里,一切都好,和敬不必太过担心。” 两人寒暄了几句,和敬公主目光一转,落在了太后怀中的永琋身上:“这是哪个弟弟?瞧着好生可爱。” 太后笑着拍了拍永琋,永琋从炕上爬了下来,弯腰行了个礼道:“永琋见过和敬姐姐。” “永琋?”和敬瞬间知道了,永琋就是柔妃的孩子,也就是她九弟。 和敬回了半礼:“九弟不必多礼,日后九弟有空,大可以来找姐姐玩儿,姐姐给你准备你最喜欢吃的糕点。” 见和敬态度友好,太后笑着接道:“那感情好,和敬你可要记得,永琋最喜欢云片糕。” 和敬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点头应下。 待轮到柳清菡时,和敬公主正式的屈了屈膝:“和敬曾经年幼无知,做了许多错事,还请柔娘娘宽宏大量,原谅和敬,日后和敬绝不会再犯了。” 这次轮到柳清菡惊讶了,不过三年时间,和敬公主竟然跟脱胎换骨一样,整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了。 柳清菡浅笑道:“公主哪里的话,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本宫记性不好,也记不住了。” 和敬抿嘴一笑,然后从身后嬷嬷的手中接过了几样东西,有暗红色的福寿纹抹额,有适合小孩子戴的荷包,也有云锦做的帕子。 太后拿着暗红色的福寿纹抹额,一脸高兴:“和敬的女红可是大有长进。” 柳清菡瞧着手里的帕子,也跟着附和,慈宁宫里一时热闹非凡。 过了半个时辰,太后瞧着和敬公主一脸疲惫,才懊恼道:“瞧哀家,竟忘了和敬舟车劳顿,和敬呀,你快回去休息吧,长春宫皇贵妃早已经命人收拾好了,你还是住在东偏殿,有什么不习惯的,只管找皇贵妃,她会安排妥当的。” 一听见皇贵妃三个字,和敬公主的神情明显的顿了下,随即行礼告退。 柳清菡带着永琋从慈宁宫出来,经过御花园,却见和敬公主在前面不远处站着,她顿时明白了,怕是这位公主有事要找她。 她吩咐紫罗:“把九阿哥带回永寿宫,本宫等会儿就回去。” 永琋仰着头:“额娘有事吗?” 柳清菡摸了摸永琋的小脸:“对,你和敬姐姐有话要和额娘说,永琋最乖了,你先回去好不好?” 永琋点头,听话的拉着紫罗的手,没走出两步,他骤然回头,一脸认真:“额娘,儿臣不是小孩子了,额娘不要再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和儿臣说话了。” 看着永琋走远,柳清菡好笑的摇头:“这孩子……” “九弟很聪明,柔娘娘有福气。”不知什么时候,和敬公主站在了柳清菡身后。 柳清菡轻笑:“公主特意在这里等着本宫,是想要同本宫说什么吗?” 和敬公主也笑道:“柔娘娘一如既往的聪慧,和敬也不绕弯子了,想问柔娘娘一件事。” 她瞅了瞅周围,低声道:“还请柔娘娘据实以告,皇阿玛,是不是有意立皇贵妃为后?” 这倒是好笑了,皇贵妃忌惮和敬公主回宫,和敬公主忌惮皇贵妃登上后位,看来皇贵妃的预感没有错,和敬公主,来者不善。 按理来说,她也算是皇贵妃船上的人,该为皇贵妃说话,但,凭什么? 铃兰一事,她虽然没有证据,可就凭着皇贵妃心虚的态度来看,就定然和她脱不了关系,那也就是说,真正令她早产的幕后真凶,是皇贵妃,而和敬公主,不过是马前卒罢了。 虽然皇贵妃的真正目的未必是要铃兰挑拨和敬公主对付她,但她只需要知道,永琋是因为皇贵妃而早产的,这就够了。 柳清菡眸光微闪,眼下,是个好机会,就叫她们狗咬狗去吧,她也能稳坐钓鱼台。 她没直接了当的告诉和敬公主,只沉默着,用沉默的态度间接的回答了和敬公主的话。 和敬公主微微红了眼眶:“和敬明白了,多谢柔娘娘,柔娘娘,方才在慈宁宫的道歉,和敬是真心的。” 她语气诚恳,再次强调了一遍,也是未雨绸缪,这次回宫,她要解决的,唯有皇贵妃,可不想再与柔妃为敌。 柳清菡欣然接受:“本宫知道,方才的话,本宫也是真心的。” 和敬感激的笑了,袖子里的手死死握着,皇后的位置,只能是她皇额娘的,旁的女人,休想染指半分。 作者有话要说: 皇贵妃:本宫看你不顺眼 和敬公主:巧了,本公主看你也不顺眼 第89章 二月二十,皇帝于太和殿设宴,为傅恒等人庆功,除了和敬公主外,后宫妃位及以上的嫔妃作陪。 众人看着皇帝对傅恒和颜悦色,甚至宠信非常,各自心里都有了计较。看来没了孝贤皇后,富察家依旧荣宠不衰。 和敬公主远远的朝傅恒举杯:“傅恒大人,和敬敬大人一杯,这一杯,不是因为您是和敬的舅舅,而是因为您是大清的巴图鲁,因为您为皇阿玛分忧,所以和敬要感谢傅恒大人。” 这番话说的极为识大体,还间接的点名了傅恒能有今日,不是靠着姻亲关系,而是靠着自己的战功。 傅恒眼底带着欣慰,也起身举杯:“公主过誉了,奴才是大清的奴才,是皇上的奴才,当不得公主这般称赞。” 三年前和敬公主做过的事情他也多少有所耳闻,那个时候,他对和敬公主这个外甥女是失望的,他很不理解,他姐姐那么聪慧,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没脑子的女儿,谁知三年后,他在今日再次见到和敬公主,他却给了自己一个惊喜,原来他富察家的血脉,到底是好的。 和敬公主浅浅一笑,把杯中的果酒一饮而尽,又示意宫女给她倒酒:“这第二杯酒,是和敬以舅舅外甥女的身份,敬舅舅一杯,和敬最是崇拜巴图鲁,和敬为有您这样的舅舅感到骄傲。” 傅恒心情大好,当即把和敬公主敬的两杯酒给喝的一滴不剩。 皇帝微微带着笑,对于和敬公主的行为默许了。 皇贵妃位于一侧,她捏着酒杯的手有些泛白,但笑容得体:“看来皇上与公主是父女情深,皇上知晓公主崇拜巴图鲁,所以便早早的给公主选了一个巴图鲁的额附。” 她知道和敬公主对于这门婚事不满,所以她选择在这个时候提起,就是想刺和敬公主的心。 谁知和敬公主丝毫不见异样,从容以对:“皇贵妃说的不错,皇阿玛一向疼爱子女,为和敬赐婚,还以和敬的意愿为先,和敬很是感激。” 搭了皇贵妃递过来的梯*子,和敬又顺势敬了皇帝:“皇阿玛,儿臣也敬您一杯,如今儿臣还能与皇阿玛相对而坐,共饮此杯,待儿臣出嫁后,也不知咱们父女,何时才能再相见了。” 皇帝似乎有些不舍,又有些高兴,他谓然叹气:“二十年过去了,和敬也长成了大姑娘,也更懂事了,朕很高兴,甚好,甚好。” 一连几声称赞,表明了皇帝的态度。 柳清菡坐在后妃席上,对和敬公主的一举一动看在眼底,心中感叹,果真是逆境使人成长,从前有皇后的庇护,和敬公主不是一般的没脑子,如今只剩下和敬公主孤身一人,和敬公主也能做的很好,皇贵妃,怕是有的头疼了。 出了内宫,就是前朝,和敬公主和傅恒远远的把伺候的奴才甩在身后,两人趁着夜色说话。 傅恒手上端正的拿着帽子:“见公主一切安好,奴才也就放心了。” 和敬公主眼眶微红:“舅舅,您真的以为和敬一切安好吗?” 若是都好,她又怎么会被赶出宫外三年? 皇额娘曾经告诉过她,她和傅恒的关系最是亲近,若是她在宫里有个什么不好,都可以去找傅恒,傅恒一定会帮她的,所以今晚,才有了她特意请旨送傅恒出宫这件事儿。 傅恒皱眉:“公主,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和敬公主吸了吸鼻子,不接傅恒的话,只道:“舅舅,你知不知道,皇阿玛要立继后了。” 傅恒点头:“姐姐过世已经三年,皇上新立继后,也是理所应当,公主这么说,难不成……”心里是有什么想法? “对,”和敬公主目光直直的瞧着傅恒,“舅舅,我想要你帮我,我不想让皇贵妃成为继后,一旦她成了继后,我还有何活路?况且,皇后之位,是属于我皇额娘一个人的,我绝不允许有第二个人沾染。” 傅恒满脸不赞同:“公主,立后一事,是皇上的家事,奴才不便插手,您是皇上的女儿,是小辈,更是不能插手,您听奴才一句劝,莫要糊涂,再过几月,您就要嫁去科尔沁,远离京城,紫禁城的一切纷扰,再与您无关了。” 姐姐去前,让人给他送过一封信,祈求他要照顾好和敬公主,要让她后半辈子安安稳稳的,他虽未亲口告诉皇后他应了,但他一直记在心里,所以,他拒绝了富察氏一族的请求,替和敬公主挡去了许多纷扰,就是想让她过的简单,谁知和敬公主竟自寻烦恼。 和敬公主死死咬着唇,眼里都是不甘心:“舅舅,我不甘心,难道您就甘心吗?后族的荣耀,是属于富察氏的,属于我皇额娘的,您若是就这么看着,等皇阿玛立了皇贵妃为后,乌拉那拉氏一族,便是出了两位皇后的,您甘心就这么被乌拉那拉氏给压下去吗?” “要是乌拉那拉氏再有了嫡子,那朝堂上还有富察氏的立足之地吗?您曾经做了皇阿玛多年的贴身侍卫,您心中应该清楚,皇阿玛对于嫡子的渴望和期盼。” 和敬也不傻,见傅恒不大愿意帮她,就把此事上升到了两个家族之间的纷争,就算她这个公主微不足道,可家族的利益呢? “不可能。”一听和敬公主说乌拉那拉氏会生出嫡子,傅恒第一反应就是反驳,“皇贵妃多年无孕,日后,也不大可能。” 和敬公主嗤笑:“瞧,你犹豫了,就说明你也是不甘心的,既然如此,舅舅,你就答应我吧,不管成与不成,我都不会连累富察家的。” 皇额娘没了,富察家就是她的后盾,所以她这话是出自真心的。 傅恒沉沉盯着和敬公主良久,倏然一声气叹:“奴才要回去好好想想。” 他想要和敬公主置身事外,可她偏偏不肯出去,既如此,依她就是。 和敬公主破涕为笑:“多谢舅舅。” 傅恒摇了摇头:“但愿日后,公主不要后悔才是。” 永寿宫,柳清菡哄睡了永琋,从东偏殿出来,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叮嘱乳母:“这段日子,看好九阿哥,不论九阿哥去哪里,身边都要带够人,记住了吗?” 乳母恭敬应道:“娘娘放心,奴婢记住了。” 柳清菡微微点头:“那便好,你要知道,只有九阿哥好了,本宫好了,你才能好。” 对于这个乳母,柳清菡还是稍稍放心的,毕竟她是满军正黄旗旗下的包衣奴才,而正黄旗的旗主,正是皇帝本人,但该敲打叮嘱的,却是不能少的。 回到正殿,一番洗漱,柳清菡坐在镜子前缓缓梳着头发:“紫罗,让双福盯紧和敬公主和皇贵妃,有任何异常,随时来报。” 狗咬狗的戏码,她既然要看,那就要看个清楚,不然容易被坑。 紫罗面色沉重,又有些兴奋:“娘娘,咱们,不用做些什么吗?” 这么好的机会,不推一把,简直可惜。 “做什么?”柳清菡挑眉,“咱们什么都不必做,和敬公主若是做成了,叫皇贵妃不能顺利被册立为后,那就说明富察家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若是做不成……不管结果如何,只要咱们隔岸观火,火就烧不到咱们身上。” 要是皇贵妃真的成了皇后,那……她日后就要小心行事了。 这晚,皇帝歇在翊坤宫,皇贵妃伺候了皇帝歇下,第二日一早天不亮就又伺候皇帝更衣洗漱,直到把皇帝送走,才松了一口气。 皇贵妃返回正殿,坐在床榻边沿,把玩着床帐上香包的流苏穗子,说起了昨夜和敬公主的表现:“本宫是真的没想到,和敬出宫三年,竟长了几分脑子。” 从前,她只要随便说上两句,依照和敬公主的性子,保准炸毛,今儿可倒好,还会接着她递过去的东风,奉承皇上了。 静心一点点替皇贵妃打理着一会儿要穿的衣裳:“娘娘多虑了,哪怕和敬公主长了几分脑子,她也不足为惧,一个快要出嫁的公主,也妨碍不了您什么事儿的。” 在她心里,她就从来没把和敬公主放在眼里,要是没有嫡公主的身份,和敬公主哪里来的底气这么作威作福? 皇贵妃拧眉:“话不是这么说的,和敬公主倒没什么,本宫一早就在防着她,本宫真正担心的,是富察家,富察家身为后族,又哪里会心甘情愿的把后位拱手相让?你可别忘了,今年又到了选秀的时候,富察家,势必会再送一个女儿进宫,以维持皇室和富察家的关系。” 静心撇嘴道:“不是奴婢说,纵使富察家再送一个女儿入宫,下一任皇后也不会再出自富察家了,一门两皇后的殊荣,富察家还担当不起。” 说完,静心突然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不对劲儿,她回头一瞧,就见皇贵妃有些发冷的脸色,她倏地跪下,心慌极了:“是奴婢说错话了,请娘娘恕罪。” 她竟然忘了,要是娘娘成功被立为继后,那乌拉那拉家也是有一门两后的家族了,而如今的乌拉那拉家,是远远比不得富察家的。 皇贵妃静静沉默良久,才起身坐到梳妆台前:“别跪着了,起来伺候本宫梳妆。” 孝贤皇后的三年死忌就要到了,她还有一大摊子事儿要处理。 回去后,傅恒静坐书房一夜,第二日,和敬公主便收到了傅恒递过来的消息。 和敬公主莞尔一笑,又喝了一口枸杞银耳羹,只觉得今日早膳味道甚好。 三月十一日,是孝贤皇后三年死忌,众人齐聚长春宫,由皇贵妃领头,为孝贤皇后举行死忌仪式。 正殿中央摆放了不少祭品,皇帝也早早的下了朝到长春宫参礼,不过他是皇帝,也用不着祭拜,只用给孝贤皇后上柱香就行。 然后就是皇贵妃,众人只见皇贵妃从奴才手中接过三炷香拜了拜,正准备插进香炉里去,却在前一瞬,三炷香骤然齐齐断裂。 皇贵妃面色一变,下意识朝皇帝看了过去,皇帝却和没看见似得,她咬了咬唇,又示意奴才再递给她三炷香,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又是同一时间,三炷香再次断裂。 这下子,众人面上神色各异,心里想什么的都有。 皇帝眉目紧皱:“再来。” 这次,皇贵妃有惊无险的把香给上完了,心里才算松了一口气。 轮到和敬公主时,和敬公主燃了炷香,刚跪在地上行了大礼,正待起身,整个人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长春宫里顿时一片混乱。 和敬公主被送到了东偏殿,又有腿脚快的小太监去太医院请医。 柳清菡搂着永琋,又瞧了瞧六阿哥和八阿哥,深吸一口气向皇帝建议道:“皇上,眼下情况不明,不如把几位阿哥先送去慈宁宫?” 皇帝点头:“不错,吴书来,你亲自送几位阿哥去慈宁宫,把这里的情况向太后说明,请太后不必担心,朕处理妥当后,会亲自往慈宁宫解释。” 今日的事儿实在有些多,还有些匪夷所思。 吴书来领了旨意带着几位阿哥们离开,大阿哥也带着大福晋和自己的两个儿子火速的离开了长春宫,这里的事情,不是他们可以掺和的。 早在乾隆九年底,大阿哥就迎娶了伊拉里氏为嫡福晋,而在乾隆十二年底,伊拉里氏和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先后怀孕,并诞下大阿哥的嫡长子和次子。 伊拉里氏心惊肉跳的跟在大阿哥身后:“爷,妾身瞧着,宫里怕是要出大事了。” 这是出于女人的第六感。 大阿哥永璜一脸不耐:“你们女人就是胆子小,不过是和敬晕过去了,能出什么大事儿?” 自从在孝贤皇后的丧仪上被皇帝当众训斥,永璜的性子就变得极其容易暴躁且易怒,动辄就是给人没脸,也不耐心听旁人说话。 他后院儿里的妻妾心里巴不得能离他多远就有多远,可偏偏也就只有伊拉里氏和伊尔根觉罗氏诞下了阿哥,没诞下阿哥的格格侍妾,也只得捏着鼻子继续伺候,但凡什么时候有个一儿半女的,下半辈子的生活有了指望,大阿哥也就没什么用了。 大阿哥声音有些大,伊拉里氏被吓了一跳,她忙扭头看了看四周对着墙的奴才,脸色难看:“爷小声一点,宫里不比府中。万一被人抓到了把柄可怎生是好?” 爷本身就已经够不得皇阿玛宠爱,又没有亲生额娘,再不仔细着点,惹了什么祸事出来,这宫里,也就没他们的立足之地了。 她是可以不管大阿哥,可她不能不管自己的儿子,要不是他是绵德的阿玛,她管他去死。 伊拉里氏的这番心理活动,大阿哥丝毫不知,他厌烦伊拉里氏的啰嗦,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宫女小心翼翼道:“福晋,咱们要去哪儿?” 伊拉里氏气的浑身都在抖:“还能去哪儿?回府。” ”那……爷呢?” “爷乐意去哪儿就去哪儿。” 伊拉里氏气的眼眶都是红的,她怎么这么倒霉,嫁了个没用的皇子阿哥。 再说长春宫,今日刘太医不当值,来的是江太医和林太医。两位太医轮流给和敬公主把了脉,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林太医才作为代表拱手回话:“皇上,依奴才和江太医的诊脉结果来看,公主,是中毒了。” “中毒?” 皇帝一惊:“你们可断仔细了?” 林太医确定道:“回皇上,奴才与江太医,确认,公主中的毒,是一种名为女儿红的慢性毒药,这种毒药,并非口服,而是通过呼吸进入人的体内,就如同香料一般,起先症状并不明显,只是让人昏睡,随着毒性的慢慢深入,睡眠的时间会越来越长,时有困乏,亦或是晕厥,但气色会越来越好,直到最后,在睡梦中毫无知觉的……”死去。 说到最后,宫中忌讳的那个字,林太医到底没说出口,但这也足够皇帝愤怒了。尤其是伺候和敬公主的宫女在听到太医的话时,眼泪婆娑的道:“没错,公主近来是越发嗜睡的。奴婢还以为是公主太累的缘故,又见公主气色极好,也就没多想,谁知……谁知……” 宫女再也说不下去,哭的泣不成声。 皇帝脸色铁青,神色冰冷的看了皇贵妃一眼:“给朕查,朕倒要看看,谁这么有胆子,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谋害朕的公主。” 若是论起皇帝最忌讳什么,那就是毒药无疑。眼下和敬公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皇帝是最不希望和敬公主出事的一个。 皇贵妃被皇帝这一眼看的浑身僵硬,如坠冰窖,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是怨怪她失职,还是以为,和敬公主中毒,是她所为? 是她所为?等等,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手心不断的往外冒汗,不着痕迹的捏紧静心的手,想借机传达一些消息,只可惜皇帝没有给她机会:“李玉,传朕旨意,搜查后宫,任何角落都不许放过。” 这个任何角落,自然也包括了嫔妃居住的东西十二宫。 旨意一出,宫中大半嫔妃脸色都开始变了,因为谁的宫中,都会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只不过可大可小罢了。 唯有柳清菡,颖嫔,怡嫔,还有几个没有存在的低位嫔妃,脸上不见丝毫慌张。 林太医和江太医自觉的开始询问宫女:“以前公主没有晕厥过吗?” 宫女摇摇头:“没,没有,要是有的话,也不至于现在才发现……” 江太医又道:“姑娘可否把公主日常用的东西,穿过的衣裳亦或是旁的什么,都一一告知,我和林太医一一查看。” 东偏殿并不大,不到两刻钟,两位太医就检查完毕,叫人捧了毒药的源头过来,是一个药枕,和一盒熏香。 皇帝坐在官帽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击打着桌面,营造出一种很是紧张的氛围:“说说吧。” 林太医道:“启禀皇上,公主体内的毒药来源,便是这两种东西了,不论是药枕里,还是熏香里,都掺杂了女儿红粉末,奴才问过伺候公主的宫女,据宫女所说,公主夜间就寝,都是用的这个药枕,而这熏香,则是白日使用的,从未断过,如此日夜不间断,才使得公主体内的毒素蔓延的如此之快。” 就在这时,和敬公主的贴身宫女膝行着上前:“皇上,求您为公主做主,这分明是有人要公主的命啊。” 日日夜夜都嗅着这毒药,任谁能不心惊胆颤?尤其是刚刚太医也替她把了脉,说她体内也有毒药。 不知是谁疑惑的说了句:“既然这熏香里也有毒药,那为何只有公主中了毒,而伺候公主的宫女们,看起来却安然无恙呢?” 这个问题也是问到了点儿上,江太医捋了捋胡子替林太医回答:“因为药枕中的药量大,而熏香中的药量不过微弱,对于身体康健的人作用并不明显,而据奴才诊脉所见,怕是公主近些年来心神具耗,夜间时有梦魇。” 他心底微微摇头,傅恒啊傅恒,你的这个人情,老夫算是还完了,日后,咱们谁也不欠谁了。 皇帝一听,眼底的怜惜之情顿时浮现,父爱突然爆发:“朕命你二人替公主诊治,务必给朕一个安然无恙的公主。” “是。” 女儿红并不难解,林太医和江太医毫无困难的应下,然后写了方子退下去煎药,把空间留了出来。 和敬公主依旧在昏睡中,皇帝再次敲了敲桌子,息怒不辩道:“皇贵妃,你欲如何给朕一个交代?” 皇贵妃心慌无比,眼下和敬公主中毒已成事实,她辩驳不得,只好跪地请罪:“是臣妾失职失察,请皇上降罪。” “降罪?”皇帝把这两个字含在舌尖儿绕了绕,怒极反笑:“朕是信任你,才把后宫交给你打理,可你呢,就是这么回报朕的吗?和敬回宫不到一月就中了毒,这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是有人在打朕的脸,也有人在打你的脸,你倒好,一句降罪,便想推脱?若是日后朕的衣食起居里也出现了毒药,你是不是也要道一句轻飘飘的降罪?” 皇贵妃被皇帝的连番质问惊的冷汗频出,硕大的汗水从额头上砸下来,斑驳了她用了一个时辰精心描绘好的妆容,可她却不敢抬手去擦,撑着身子行了一个大礼:“请皇上再给臣妾一次机会,臣妾定然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给您和公主一个交代。” 她现在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场中毒的戏码,就是和敬公主自导自演的,而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陷害她,她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没防住,趁着和敬公主陷害她的证据还没摆到皇上面前,说什么她也要争取主动权,否则一切就都晚了。 皇贵妃念头刚落,门外就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是李玉带着人回来了,她的一颗心顿时坠入谷底,到底还是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要预约科一的,谁知道因为疫情,年内啥也约不了了,呜呜呜,泪奔了 第90章 三月桃花盛开,长春宫东偏殿外早年种了几棵桃树,桃树上开满了粉色的花瓣,一朵朵桃花看起来精神抖擞,极为艳丽。 皇贵妃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颗心砰砰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般。 李玉自己躬身进来,瞧见跪在地上的皇贵妃,暗暗吸了口气,这架势,难道皇上已经开始问罪皇贵妃了? 这样一想,李玉片刻都不敢耽搁,忙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黄色的油纸包,恭敬的放在皇帝手边的桌子上:“启禀皇上,奴才亲自带着侍卫搜查了后宫,在翊坤宫正殿的佛像之下,搜到了这个油纸包,里面是白色的粉末,奴才瞧着尤为可疑,便带了回来,方才奴才已经让在外面廊下煎药的林太医瞧过了,林太医说……说此物正是女儿红。” 此话一出,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嫔妃们小声的开始议论起来,颖嫔悄悄背着人拽了拽柳清菡的袖子,小声道:“我平日瞧着皇贵妃和和善善的,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人。” 柳清菡抽了抽嘴角,用帕子掩住唇,低声呵斥:“别乱说话,皇上正在气头上,万一惹了皇上的眼,可有你好果子吃。” 颖嫔“哦”了一声,然后闭了嘴,只是那一双眼睛不安生的转着,看好戏的神情异常明显。 皇帝似笑非笑的撇过油纸包,又落在皇贵妃煞白的脸上:“佛像下?女儿红?朕的皇贵妃竟有如此本事。” 皇贵妃止不住的摇头:“不,不是,皇上,臣妾没有毒害公主,这毒药,臣妾更是不知从何而来,求皇上明察。” 她早在李玉话落,一颗心就如坠冰窖,脸色苍白的犹如死人,她的预感,到底是成真了。可她不能认下这罪名,一旦认下,且不说她自己会如何,谋害公主,可是要诛九族的,乌拉那拉氏承受不起。 嘉妃翻了个白眼儿,见皇贵妃深陷漩涡,心情别提多好了:“皇贵妃仅凭着自己一张嘴,就说自己没做,证据呢?这毒药可是李公公从翊坤宫搜出来的,是铁证,皇贵妃莫不是要否认?要是想自证清白,也是要拿出证据来的。” 被一个无子的女人压在头上多年,嘉妃心里早就不顺畅了,若是纯贵妃成了皇贵妃,她可能还不会有这么大意见,谁让纯贵妃生的比她多?可让一个不会生的死死压在她头上,那她意见可就大了去了,纯贵妃整日里装老好人,和皇贵妃亲亲我我的姐姐妹妹叫的高兴,她可不乐意。 皇贵妃转头,死死的盯着嘉妃,眼睛里是渗人的狠意,嘉妃受惊似得拍了拍胸脯:“皇上,臣妾又没有说错,您看皇贵妃,这么看着臣妾,像是要吃了臣妾似得。” 皇帝厌烦的抬眉:“你给朕闭嘴,旁人都知道安安静静的,就你话多,再多嘴多舌,给朕滚回你的启祥宫去。” 一个个的,没一个省心的。 被皇帝训斥,嘉妃张了张口,到底不情不愿的闭嘴了,她才不要回去,回去了,还怎么能看皇贵妃的笑话。 皇贵妃见皇帝还是有一分维护她的心思,心里顿时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她膝行到皇帝跟前,双手拽着皇帝的衣摆,泪如雨下:“皇上,求您相信臣妾,臣妾与公主无冤无仇,怎么会害公主呢?定是有那心怀不轨之人想要挑拨臣妾与公主的关系。” 她说着,视线还往嘉妃身上看了看。 嘉妃一对上皇贵妃看过来的视线,又要反唇相讥,念及皇帝刚刚对她的训斥,还是磨了磨牙,头一扭,眼不见为净。 皇帝转着拇指上代表帝王身份的帝王绿扳指,速度越来越快,心里却在不断的衡量得失和利益关系。 有句话皇贵妃说的没错,她与和敬确实无冤无仇,而皇贵妃也犯不着对和敬下毒,这与她并无好处,皇贵妃是个聪明人,这一点他从未怀疑过,他们都心知肚明,他晋了她皇贵妃的位份,也就代表了日后,皇后的位置就是她的,在出了孝贤皇后孝期的这个节骨眼儿上,依着皇贵妃的性子,更是不会节外生枝。 可……皇帝又有些犹豫了,这女儿红,也确确实实是从翊坤宫搜出来的,众目睽睽,甚至称得上是证据确凿,皇贵妃除了喊冤,也无法拿出有利的证据辩驳…… 是按着眼下的证据处罚了皇贵妃,还是给她一次机会……若是罪名一旦定下,再立皇贵妃为后,却是不能了,前朝的那些大臣的嫡女和嫡孙女,他细细盘算过去,不是家族里有人位高权重,便是各种不妥,算来算去,竟还是只有乌拉那拉氏最为合适。 殿里安静的厉害,针落可闻,许久以后,皇帝闭了闭眼,再次睁眼,已有了决断:“皇贵妃乌拉那拉氏,失职失察,管理后宫期间,有失纰漏,令公主被害,现禁足翊坤宫,无召不得出,宫务便交给……” 说到这里,皇帝缓缓扫视一圈,见嘉妃倏然发亮的眼,又瞧见纯贵妃隐隐带有一丝喜色的脸庞,以及柔妃依旧娇柔,只有担忧没有任何情绪的脸,他下了决断:“由纯贵妃和柔妃一同料理。” 天降馅儿饼,砸在了两个人的头上,两个人的反应完全不同,纯贵妃极力忍着高兴谢了恩,而柳清菡,却有些为难:“皇上信任臣妾,按理说,臣妾不该拒绝,只是臣妾对于这些琐事一窍不通,怕是不能替您分忧,不若……” 皇帝抬了抬手,眼中有了一丝对柔妃不贪权的赞赏:“凡事总有第一次,你若是不会,就多看多学,有纯贵妃在,若有不懂的,便问纯贵妃。” “可……”柳清菡还欲再说,皇帝已经起身,随手掸了掸衣袍:“好了,你们都回去吧,不要打扰和敬养病,今日之事,该说不该说的,想必你们心里都有数,莫要让朕听到什么闲言碎语。” “臣妾等遵旨。” 回永寿宫的路上,柳清菡身后跟着颖嫔和魏贵人,颖嫔的花盆底踩的噔噔作响:“害了公主,皇上对皇贵妃的处罚竟然也只是禁足,皇上到底怎么想的?” 这要是搁在他们蒙古,要是有人敢害她,她阿布和额吉绝对会把害她的人给挫骨扬灰。 魏贵人低眉顺眼,轻轻笑了:“颖嫔娘娘这话说的不对,害了公主的,可不是皇贵妃。” 颖嫔没听明白:“什么不是皇贵妃?怎么就不是皇贵妃了?” 那毒药不就是从皇贵妃的宫里搜出来的?还是因为她眨了眼,错过了什么? 柳清菡摇了摇头,提醒道:“你可记得,刚刚皇上处罚皇贵妃时,说的是何罪名?” 颖嫔皱着眉想了想,重复道:“失职失察?有所纰漏?” “可有说谋害公主?”柳清菡再次提点。 这次轮到颖嫔摇头了,可她还是不理解:“是没说,可是皇上既然没说是皇贵妃谋害公主,那皇上又为什么要禁足皇贵妃呢?” 皇帝可真奇怪。 柳清菡抿嘴一笑,看了看正在低头纠结的颖嫔,无奈道:“算了,你这脑子啊,还是只适合吃,内务府近来又给永寿宫送了一些新鲜的果子,去本宫那里尝一尝吧。” 一听说有吃的,颖嫔也顾不得纠结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魏贵人羡慕的说了句:“娘娘对颖嫔娘娘可真好,臣妾都羡慕了呢。” 明明她是最早投靠柔妃的,对柔妃尽心尽力,半点不该有的心思都没有,可却比不过颖嫔一个后来的蒙古人,她有些不平,自然而然的就流露出了一丝情绪。 紫罗把她眼中的情绪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柳清菡正要说话,颖嫔率先道:“魏贵人羡慕本宫,本宫还羡慕你呢,要不这样吧,本宫搬来永寿宫,你去住本宫的永和宫,怎么样?” 魏答应眼角一抽一抽的,略微尴尬道:“这……不合规矩。” 她在永寿宫,受着柔妃的庇护,生活别提多滋润了,宠爱虽然比不得柔妃,可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除了没个孩子,活的比起怡嫔和舒嫔也不差什么了,她是傻了才同意颖嫔的话。 颖嫔失落道:“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搬到永寿宫一事,她可是真心实意的,既然魏贵人不同意,不如找个机会和皇上提一提好了。 三人一同回了永寿宫,且不说颖嫔又吃了柳清菡多少瓜果,只说皇帝特意去了趟慈宁宫,叫人把几个儿子都送回了阿哥所和各自额娘宫里,自己把今儿个的事儿给太后讲了一遍:“儿子考虑颇多,觉得到底不能叫乌拉那拉氏背上谋害公主的罪名,便以管理后宫不当为由,禁足了乌拉那拉氏。” 说到底,他还是觉得和敬中毒一事,就是皇贵妃所为,否则他也不会口口声声都是乌拉那拉氏,而不是皇贵妃了。 皇帝是太后生的,只从称呼里,太后就可窥见皇帝的心思。 太后沉沉的叹气道:“皇帝,会不会此事真的有什么隐情?和敬也是哀家嫡亲的孙女,哀家自然心疼她,只是皇贵妃也不像是那么没脑子的人,怎会行事如此冲动,甚至害了和敬后,还留下了把柄,难道是等着被人搜出来吗?” 沉浸后宫多年的女人思考问题的方式,和男人是不一样的,只一两句话,皇帝态度就有些不一样了:“朕也不愿相信,只是眼下毒药从翊坤宫中搜出,若是朕不对皇贵妃有所惩罚,也不好对和敬和富察家交代。况且,和敬身上肩负着满蒙联姻,在皇贵妃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她这个皇贵妃也难辞其咎。” 眼下,既要保住皇贵妃,又要给和敬一个交代,唯一的办法,就是要找出一个替罪羊了,但富察家也不是吃素的,该给出的好处,也是要给的。 殿里幽幽的散发着檀香的味道,太后很是吸了一口香气:“皇帝原打算出了孝贤的孝期就册立皇贵妃为后,这么一来,怕是要暂且搁置了。” 皇帝淡漠道:“是要搁置,此番不论真相为何,皇贵妃无用却是真,左右三年都等了,也不妨再多等些时日。” 这个多些时日,却是没有明确的期限的,可能三个月,半年,亦或是三年五载的,都有可能。 太后转了几圈佛珠,沉默了几许:“和敬此番受了委屈,哀家做主,和敬出嫁的嫁妆,再加三成,皇帝没有意见吧?” 皇帝赔笑摇头:“儿子自然不会有意见,和敬是儿子和孝贤的女儿,儿子也舍不得委屈了她。” 不过三成嫁妆而已,他并不放在心上。 说罢今日一事,皇帝又想起一事:“三年已过,今年又是选秀之年,孝贤没了,富察氏一族曾和朕明里暗里透过一丝意思,约摸着,要再送一个人进来,朕想着也没什么,便默许了,随便给个贵人常在的位份就是了,可是此次事出,为了安抚富察氏一族的心,一个嫔位是少不得的。” “嫔位就嫔位吧,后族女子入宫,位份若是太低,孝贤脸上也无光。”太后对于这些事,一贯不大上心。 皇帝又陪着太后多说了一会儿话,用了午膳,才赶回养心殿批折子。 翊坤宫外,两队侍卫笔直的守着,翊坤宫的大门也被上了锁,里面完全无外隔绝。 皇贵妃一回来,就气的摔了许多瓷器,静心抱着皇贵妃,哭的不能自已:“娘娘不可啊,您不能发脾气,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会让皇上以为您对他的处置不满呢。” 一旦传了出去,倒霉的只有自家主子而已。拉赫 皇贵妃眼泪直流,浑身失立的跌坐在地上,口中不停的念叨着:“完了,全完了。” 静心抹了把眼泪:“什么全完了?” “本宫努力了三年,三年来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唯恐到手的后位有变,和敬回宫,本宫是防着她,可本宫也没真正把她放在眼里,是本宫轻敌了,才落得个被禁足的下场,如今,皇上对本宫失望至极,本宫想要坐上后位,怕是没那么容易了。”皇贵妃抱着头猛摇,她不甘心,努力了三年,一朝化为灰烬。 和敬,本宫与你势不两立。 到了这个时候,她要是还看不明白,那就枉她掌管后宫多年了。 不,凭借和敬的脑子和先皇后给她留下的人脉,和敬绝对做不到这个地步,定然是富察家在背后帮她。 皇贵妃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她越想,越觉得此事不简单,许久,她突然冷笑:“难不成富察家以为,他们用和敬陷害了本宫,富察家就能再出一个皇后吗?简直痴人说梦。” 她当不成皇后,那就谁也别当了。 静心见皇贵妃平静下来,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又听皇贵妃吩咐:“去,把翊坤宫所有奴才,都给本宫叫过来。” 她要好好儿问问,究竟是谁,吃里扒外,把毒药藏在佛像底下。 —————— 和敬公主是到了晚上亥时才醒的,她醒来时,东偏殿只有她的贴身宫女在。 她不是一个心存善念的主子,身边的贴身宫女不过几年就会换一个,早前的兰儿早就被她下令打死了,现在的这个,是当初在皇额娘陵寝那边挑选出来的,名叫夏叶。 夏叶一见和敬公主醒来,忙递了温水过去,小心的扶着和敬公主:“公主,喝口水吧,您都睡了一天了。” 和敬公主感觉到口中苦涩和干哑,喝了两口水缓解后,就问:“本公主昏迷后,都发生了什么?” 她先问的不是自己为什么会昏迷,而是问的她昏迷后都发生了什么,这让夏叶有些疑惑,但夏叶也没过多去想,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出来:“公主您昏迷,是因为中毒的缘故……皇上在翊坤宫里搜出了您所中之毒,女儿红……皇贵妃被皇上下令禁足了。” 一听皇贵妃只是被禁足,和敬气的咳嗽起来:“怎么只是禁足?皇阿玛就没废了她的位份?” 这下,夏叶心中的疑惑越发重了,一次是她多想,可两次就确实不对劲儿了,公主怎么那么关心皇上对此事的处置结果,丝毫不问一句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了。 她忙抚了抚和敬公主的背:“公主息怒,您情绪不宜激动,皇贵妃确实只被禁足了,而宫权,也被皇上交给了纯贵妃和柔妃二人。” 想了想,夏叶又道:“关于您的身子,您也莫要担心,太医说虽是中毒,但这毒药药性目前并不致命,您只要多喝两副药,自然就无碍了。” 和敬公主没好气的拍开夏叶的手,她当然知道自己中的毒并无大碍,舅舅怎么可能会真的伤害她,只是皇阿玛的态度,是她没想到的,证据都明晃晃的摆在了眼前,皇阿玛竟还是愿意替皇贵妃开脱,甚至不惜委屈自己。 她失望的闭了闭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皇额娘曾经告诫过她的话,皇额娘曾说,皇阿玛,先是皇帝,才是她的阿玛,曾经她并不理解,可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今日之事,皇阿玛他,做出了一个皇帝该有的抉择。 可,她心里怎么那么不是滋味儿呢? 和敬公主一时陷在自己的情绪中,不可自拔,夏叶小声的唤了几声,却见和敬公主并无反应,不免加大了声音:“公主?” 和敬公主被吓了一跳,她推了夏叶一把,没好气道:“做什么这么大声,要吓死本公主吗?” 夏叶有些委屈:“奴婢只是想提醒公主,您该喝药了。” 晚上的药早就熬好了,一直在小炉子上煨着,就等着公主醒过来。 “知道了,把药端过来吧。” 自己的身子,除了自己,也没人心疼了。 喝了药,和敬捏了一枚蜜饯塞进嘴里,甜味在口中四溢开来,占满了整个口腔:“夏叶,今日上午,你有没有觉得,皇贵妃给皇额娘行礼时,有所不对?” 夏叶略一回想道:“公主是说,皇贵妃手中的香断了两次之事?” “没错,都是同样的香,怎么旁人手中的香就不见断裂,只有皇贵妃的断了呢?一次便也罢了,本公主还可以当做是巧合,可两次,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和敬公主越说,眉眼越是发亮。 夏叶不由自主的点头赞同:“公主这么一说,奴婢也发现,的确有些不对劲,可是今日忌礼上的一切用品,都是皇贵妃亲自督办的,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情况才对。” 但今日偏偏发生了,要不是因为公主的突然昏迷,压过了这一现象,恐怕宫中现在关于这件事的流言已经满天飞了。 和敬公主突然有些兴奋:“皇贵妃自然小心翼翼,不肯落人话柄,只是这样的事情,非人为可以办到的。夏叶,你说,会不会是皇额娘显灵了,是皇额娘在保护我,皇额娘知道是皇贵妃给我下毒,可她又不能说出来,只好用这样的方式对皇贵妃表达不满?” 皇额娘,您也不希望皇贵妃坐上后位,对吗? 夏叶觉得和敬公主说的有道理,便跟着点了头,这种事情,不是没可能的。 和敬公主越发激动了:“果然,连皇额娘都在帮我。” 说着,她让夏叶附耳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夏叶的脸上就出现了几分犹豫:“公主,这样,好吗?” 和敬公主虎着脸:“怎么不好了,本公主也没捏造事实,只是把事情夸大了而已,要是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本公主就算想传,也传不了不是?” 她皇阿玛是靠不住,可是她还有皇额娘,她皇额娘在地下也一直在保护着她呢。 没办法,夏叶只得按照和敬公主的吩咐办事。 于是,第二日,与皇贵妃涉嫌谋害公主被禁足一事一起传出去的,还有孝贤皇后祭礼上发生的一幕,说孝贤皇后对皇贵妃不满,才不想受了皇贵妃亲自敬的香。 还有的说,是孝贤皇后知道了皇贵妃毒害和敬公主一事,想为自己的女儿讨一个公道。 养心殿,皇帝听着吴书来复述的流言,板着脸道:“是和敬放出去的?” 吴书来讪讪道:“皇上圣明。” 可不就是和敬公主嘛,和敬公主还大大方方,毫不遮掩,丝毫不怕皇上因此问罪于她。 皇帝盘腿坐在炕上,微微低着头,似无奈的一声叹息:“罢了,此事到底是委屈和敬了,让她发泄发泄也好。” 话落,吴书来半晌没听到皇帝的吩咐,正准备悄然退下时,皇帝突然出声了:“传钦天监。” 吴书来愣了一下,忙应下出去,还没等他完全踏出门槛儿,皇帝又添了句:“悄悄的,别让旁人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贵妃:煮熟的鸭子飞了 第91章 皇贵妃不过被禁足了五六日,纯贵妃就来了永寿宫寻柳清菡。 彼时柳清菡正在小书房里给永琋讲故事,闻言,她把永琋留在了小书房:“永琋自己玩儿一会儿,额娘很快就回来。” 永琋乖巧的点头:“额娘有事就去忙,永琋会乖乖的。” 柳清菡瞧着永琋可可爱爱的样子,忍不住揉了揉他的金钱鼠辫子后,才去偏殿见了纯贵妃。 “纯贵妃姐姐安好。”柳清菡微微屈膝,笑着调侃,“今儿个是刮得什么风啊,竟然把纯贵妃姐姐都给吹来了永寿宫。” 纯贵妃回了半礼,两人坐下后,她笑着接道:“自然是东风了。” 随着动作,柳清菡头上的流苏步摇微微晃动:“那趁着这股东风,姐姐可是有什么事要和臣妾说?” 这几年来,纯贵妃颇有些深居简出的意味,可自从前几日皇贵妃被禁足,纯贵妃得了宫权,精神气儿可是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就连三阿哥永璋也得了诸多便利。 大阿哥已经入朝参政,被皇帝丢进了工部,上书房就当属三阿哥为长,纯贵妃得掌宫权,三阿哥很是神气,不过几日,在上书房中教导训斥幼弟的消息传的满宫都是,她带着永琋去慈宁宫请安,路过启祥宫时,总是能听见嘉妃骂骂咧咧的说纯贵妃母子如何如何的小人得志。 而纯贵妃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此番过来,也不知为何。 纯贵妃笑着睨了柳清菡一眼:“偏就妹妹聪慧,本宫来找你,还真有件事情,要和妹妹商议。” 只说了一句话,柳清菡还没来得及接纯贵妃话,纯贵妃就作出了一脸为难的模样:“这事儿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皇上命本宫和妹妹掌管宫务,本宫因一时没了主意,只能来寻妹妹,看能不能解决了。” 这话说的柳清菡只想笑,纯贵妃仗着自己位份比她高,管着的地方都是内务府中油水多的地方,像是御膳房,敬事房,采办房,慎刑司这种极为重要的地方,而分给她的则是古董房,四执库,花房这样事情多,还没什么实权的地方。 不过柳清菡也没什么意见,纯贵妃的所作所为,皇帝是看在眼里的,吃亏的明面上看着像是她,实际上还不知道是谁呢。 有好处的地方不想着她,有为难的地方,却第一个来她这永寿宫,柳清菡心中冷哼,谁惯的她这臭毛病? 她没急着按照纯贵妃铺好的路,反而是慢悠悠的抿了口六安瓜片,神色淡然。 纯贵妃不自觉的抓了抓手绢,紧张的看着柳清菡,柳清菡余光瞥了纯贵妃一眼,见时候差不多,才配合的问了句:“不知是何事让姐姐为难?” “妹妹也知道,近来宫里发生的大事儿,也就那么一桩。”纯贵妃一声气叹,似是无奈极了,“皇贵妃因为和敬公主一事被皇上禁足,偏偏皇上也没说要禁足多久,就在昨日晚上,本宫收到了皇贵妃叫人递过来的消息,皇贵妃说她已经有证据证明自己清白了,她想让本宫去禀报皇上,最好能让皇上见她一面,可那日本宫瞧着皇上似乎是怒极了,本宫现在心底还怵着皇上呢,又如何敢去养心殿求见。” 这事儿纯贵妃心底也纠结的紧,昨儿她临睡前收到的消息,以至于她大半夜了都没睡着,一颗心晃晃悠悠的没个安稳。 皇贵妃没被禁足前,她和皇贵妃的关系也算不错了,可因为皇贵妃被禁足,她才能拿到了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宫权,永璋也恢复了往日的精神,故而她有些纠结。 要是她替皇贵妃传了话,皇上一旦见了皇贵妃,皇贵妃又真的能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无辜,那她才到手还没暖热乎的宫权,不就又要交出去了?可要是不传话,她也怕皇贵妃日后出来,会和她算账…… 想来想去,还是春桃给她支了招,说可以祸水东引,柔妃和她一同掌管宫权,此时可以和柔妃商量,所以她这会儿才会坐在永寿宫。 柳清菡垂眸,右手的大拇指放在左手手背上缓缓摩挲着,心里简直要气笑了,纯贵妃还真是个人物。 她今儿个一早就听双福禀报过这件事,不过双福只是说了皇贵妃叫人去了咸福宫,却不知道具体有什么事儿,一个时辰前她还在猜皇贵妃是不是要有什么动作了,毕竟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坐以待毙,没想到,竟是要见皇上。 啧,好不容易借着和敬的手禁足了皇贵妃,她脑子是有病才会帮皇贵妃出来,她要是有本事,就自己翻身,指望她,想都别想。 纯贵妃一口气儿把事情说完了,有人分担,自己心里就立马松了口气,见柳清菡没有立即答应她,她也不着急了,还体贴道:“本宫也知道这件事有些为难,本宫不着急,妹妹慢慢想。” 柳清菡黛眉微拧:“纯贵妃姐姐,这事儿,按理来说,皇贵妃既然传话给姐姐,姐姐大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就是了,臣妾可没什么置喙的余地。” 言外之意,就是你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不去,和她可没关系。 纯贵妃脸色一僵,随即亲热的握住柳清菡的手:“好妹妹,本宫就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才来向妹妹讨个主意的,你就帮帮姐姐,好不好?” 柔妃要是把这个事儿应下了,那她就可以成功甩锅,也不必担责任了。 柳清菡眸子一暗,纯贵妃脸皮竟这么厚,还装作听不懂她的话,她暗暗给紫罗使了个眼色,紫罗忙上前笑道:“纯贵妃娘娘,这茶凉了,奴婢去给您和娘娘换一盏吧。” 说着,紫罗出了偏殿,然后脚步一转,去了小书房,不一会儿,紫罗又匆匆赶过来,一脸焦急道:“娘娘不好了,九阿哥不知怎的,一直哭,奶娘和宫女怎么哄也哄不好,还喊着额娘,您快去看看吧。” 小书房隐隐有哭声传来,纯贵妃没怀疑这话的真实性,柳清菡一个猛起身,连交代一句招待好纯贵妃都没有,步履匆匆的往外去。 紫罗低头憋住笑,抬头又是一脸急色:“纯贵妃娘娘,实在不好意思,娘娘有事要忙,怠慢了您,您看,奴婢先送您出去吧,待娘娘有空了,您再来?” 纯贵妃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就是再傻,也知道柔妃不愿帮她了,她冷哼一声,带着宫女就了。 小书房,柳清菡踏进去的时候,永琋正在扯着嗓子嚎,眼角一滴泪都没有,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紫罗跟了进来,她才道:“好了,别哭了,装的一点都不像。” 永琋当即闭了嘴,从椅子上跳下来,拿了杯子咕嘟咕嘟的喝了两口水解了渴,才控诉的看着柳清菡,奶声奶气道:“额娘是个小没良心的,儿子是在帮额娘,额娘竟然还嘲笑儿子。” 小没良心这个词儿,以往都是额娘用来说他的,今儿个可被他寻到机会用来说额娘了,永琋掐着腰,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很是神气。 柳清菡眉毛一挑,找了个地儿坐了下来:“额娘可没有嘲笑你,额娘是在教你,做戏就要做全套,这次你是帮了额娘,但好在也是额娘自己进来了,要是纯贵妃跟在额娘身后要来看你,见你这个样子,那岂不是穿帮了?” 她从来都不会因为永琋年纪小就随意糊弄他,而是会一点一点的跟他讲道理,宫里的阴私虽然没有明着和他说过,但也从未瞒过他,所以有些事情,模模糊糊中,永琋也是懂得一二的。 永琋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点头:“儿子明白了,以后再哭,肯定不会不掉眼泪了。” 柳清菡心里软成一片,伸手把永琋抱在自己怀里:“你要知道,不论额娘做了什么,永远都是为了你好,只要你愿意去做的事情,额娘都会支持你,要是你不愿意,额娘也不会逼你。” 哪怕是皇帝的位置,也一样。 永琋肥嘟嘟的小手搂着柳清菡的脖子:“儿子知道,额娘是最好的额娘了。可是额娘,儿子有一件事不明白。” “什么?” 永琋小眉头皱着:“您一直教导儿子,说要对皇玛嬷和皇阿玛真心,不能虚假,也不能骗他们,可是上次和敬姐姐回来,您为什么要告诉皇玛嬷,儿子不喜欢永寿宫里的云片糕呢?明明儿子也是一样爱吃的。” 这个问题困扰他好久了,一直都没有机会问。 柳清菡没想到永琋的记性竟然这么好,上次随口说了的一句话,都隔了一个多月,永琋竟然还能记到现在。 她想了想,认真的对视着永琋:“永琋,你觉得,额娘夸你聪明伶俐,乖巧可爱,你会不会高兴呢?” 永琋羞涩的点头,眨巴着眼睛:“儿子有额娘说的那么好?” 柳清菡:………这么自恋的儿子,一定是随了皇帝。 她又再接再厉道:“那额娘要是说,永琋是个调皮捣蛋的,也没有孝心,永琋会不会不高兴?” 永琋继续点头,柳清菡这才道:“你看,永琋都只喜欢听夸奖你的话,不好的话都不喜欢听,由此永琋是不是可以得出,永琋的皇玛嬷和皇阿玛也只喜欢听好听的话呢?” “可是,额娘说的话,皇玛嬷是很高兴,但这不是真的。” 很好,永琋一点都没被糊弄了过去。 柳清菡:“这就是额娘接下来要说的,有些好听的话,听听就罢了,因为话可能是假的,聪明的人呢,都会判断好听话的真假。” 永琋若有所思的点头:“额娘,儿子好像明白了,儿子身边的乳母,每次都会夸儿子,她说的话,是不是就是碍于儿子阿哥的身份,说的是假话呢?” “这个就要永琋自己去判断了,永琋要做一个聪明的孩子,额娘会监督永琋的哦。” 奴才们讨好主子,理所应当,那乳母,是个识时务的,她也知道,但儿子身边的人,除非犯了不可饶恕的错,否则她轻易不会去动,就当拿身边的例子教导永琋御下了。 教完儿子,柳清菡再从小书房出来,时候已经不早了,她叫来双福:“今日纯贵妃来寻本宫一事的事情原委,让紫罗给你说明白了,你把这消息暗中传给和敬公主。” 双福眼睛一亮,领命退下了。 之卉扶着柳清菡往正殿去:“娘娘不是不想插手皇贵妃和和敬公主之间的事情吗,怎么还……” “是不想插手,可若是一方太过强势,以至于一方弱势,那本宫还是要帮一帮弱势的一方的,毕竟本宫也不想皇贵妃那么快就出来。” 五六日而已,太短了。 长春宫,和敬公主得了不知名的消息,手上拳头紧握:“乌拉那拉氏竟然还能蹦跶的起来,好啊,她想蹦跶,本公主倒是要瞧瞧,吃不饱穿不暖,她还有什么精力蹦跶。” 当日,和敬公主就去了一趟内务府,威逼利诱,不许给翊坤宫送份例,一丝一毫都不许送,然后又去了御膳房,只特意交代,只要翊坤宫里的人活着就行,吃的也不必太好,正在禁足中的大清罪人,不配有皇贵妃的待遇。 皇贵妃被禁足是事实,和敬公主要故意为难皇贵妃也是事实,御膳房的那帮奴才,也知道这会儿该听谁的,所以自这日起,翊坤宫里不论是伙食,还是旁的任何东西,都一落千丈。 看着眼前已经馊了的午膳,和庭院里堆成小山,忠心的奴才们正在清洗的衣物,皇贵妃怒从中来,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一把掀了膳桌:“欺人太甚。” 要是和敬公主见了这副场景,定然会得意的说上一句:“欺负的就是你。” 静心跪在地上,一手捂住饥饿的肚子,面上精神气儿也不剩多少了:“娘娘,这几日御膳房不仅不给咱们送可口的膳食,就连小厨房的供给也断了。” 皇贵妃打翻了这些菜,也就意味着今儿个她们是没得吃了。 她是主子,倒也还好,虽然吃的不好,也能吃饱,可翊坤宫的奴才就遭殃了,不仅吃的都是馊饭,连吃饱都不能。 皇贵妃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她抚了抚脑子:“之前给纯贵妃传的话,可传到了?” 静心点头:“奴婢使了银子,是传出去了的。” 既然传出去了,那就不该好几日都没消息。皇贵妃冷笑:“果然,一有了宫权,连纯贵妃也不听话了。” 纯贵妃不愿意替她传话,就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很好。 皇贵妃手中紧紧握着只剩了一半的汤勺,上面尖锐的切面正对着手掌心,鲜红的血一滴一滴的往地上落。 既然纯贵妃靠不住,那就只能靠自己了。她意味深长的盯着满地的残羹冷炙,浑身散发着冷意,和敬,这可是你主动递过来的把柄,本宫稍加利用,总是不过分的。 永寿宫,用过晚膳,皇帝听永琋背了一段千字文,然后满意的点头,叫乳母带着永琋去休息,自己大爷似得躺在软榻上,还点了点腿:“给朕揉揉。” 柳清菡跪坐在软榻旁铺了地毯的地上,一下一下轻柔的揉捏:“皇上觉得这样的力道可好?” 皇帝从鼻孔里嗯了一声,闭着眼睛享受着,没一会儿,突然出声打破了寂静:“最近宫里的事儿,爱妃可有听闻?” 宫里的事儿? 柳清菡已经习惯了皇帝每次跟她说正事的时候拐弯抹角,一听皇帝这么说,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觉得皇帝说的是和敬公主对皇贵妃干的那些事儿。 她没急着回答,先是揉了两下,沉吟片刻才道:“臣妾近来一直在永寿宫教导永琋,不曾出去,不知皇上所说,是什么?” 皇帝支着头,看了柳清菡两眼,骤然叹气:“还不是和敬和皇贵妃的事,和敬心里委屈,朕知道,所以朕之前也纵容她,但她让御膳房和内务府克扣皇贵妃份例,这可就有些过分了。” 他没有贬了皇贵妃的位份,也没有削减皇贵妃的份例,和敬却越过他直接吩咐,说实在的,他心里有些疙瘩。 话音一顿,皇帝意有所指:“爱妃和纯贵妃一同料理宫务,怎么连这事儿都不清楚?” 柳清菡收回替他按摩的手,微微低头:“皇上恕罪,是臣妾偷懒了,纯贵妃姐姐体谅臣妾要教导永琋,所以许多事情,纯贵妃姐姐都帮臣妾处理了。” 皇帝的心眼儿比马蜂窝还多,只这一句话,皇帝便脑补出了许多来,他伸手把柳清菡拉到自己怀里:“如此说来,此事也怪不得爱妃,只是这会儿朕把这事儿说给爱妃听了,爱妃可有什么看法吗?” “这……”柳清菡一脸为难,“事关公主和皇贵妃,臣妾人微言轻,不敢随意评判。” 皇帝一手摸索着怀中女子小巧圆润的下巴,轻笑一声:“无妨,你好歹也是妃位了,不必事事都小心谨慎,只在朕面前说说罢了。” 柔妃胆子小,性情软,就算膝下有了永琋,也依旧如此,他这次之所以把宫务分给她一部分,就是因为永琋的缘故,永琋是他最喜爱的儿子,又出生不凡,他额娘的身份自然不宜过低,省的日后遭人诟病。只是没想到的是,纯贵妃竟然仗势欺人,一手把持着宫务,看的严严实实,柔妃反倒是形同虚设。 柳清菡被皇帝摸的有些痒意,她想躲,偏皇帝捏的还紧,躲不过去,只好任由皇帝摸着她下巴:“臣妾愚见,此事怕也是公主意气之举,皇上不妨让公主撒撒气,公主气消了,便也不会如此了,若是不顺着公主的意思,也不知公主还要闹出些什么事情来。只是如此,恐怕是要委屈皇贵妃,好在公主即将出嫁,留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多了。” 年初科尔沁进京的时候,皇帝已经命礼部拟定了婚期,就在今年六月,如今快四月了,到六月,不足三月。 皇帝点了点头:“也是。” 和敬身为公主,名声不容有失,就如柔妃所言,若是不依了她,指不定还要想什么招儿呢,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况且,前几日钦天监所言,他还记得清楚,皇贵妃…… 罢了,他就当做不知道好了。 皇帝拍了拍柳清菡的脸:“伺候朕安置吧。” “是。” 柳清菡顺从的服侍他更衣,伺候了皇帝这么多年,她也了解了皇帝的一些习惯,说安置,那就是要办事儿,说就寝,就是单纯的睡觉。 寝殿中衣裳被扔了一地,温度渐渐升高,帐子里的声响外面听的一清二楚。 吴书来困乏的打了个哈欠,继续守在外面,这些年来,皇上对柔妃娘娘的兴趣丝毫都没有减少,论起宠爱来,柔妃娘娘当属第一,只床笫间闹出的动静就可窥见一二。 月亮渐渐升起,皇帝兴致正浓,吴书来正准备叫人备着热水,突然一个三等侍卫匆匆而来,一脸急色,见了吴书来,低声禀报:“吴公公,奴才有事求见皇上,请您通传一声。” 吴书来翻了个白眼儿,悄悄地指着寝殿,叫那侍卫听里面的声响:“不是,杂家就问你,怎么这么没眼色?没听见皇上正在办正事儿呢嘛,打扰了皇上的兴致,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他虽然不是男人,身上缺少了男人的象征,可他也知道,男人在这个时候是最打扰不得的,一旦他打扰了,皇上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隐疾,那可如何是好,他可舍不得自己的脑袋。 那侍卫一脸急色下,掩盖了两抹红晕:“可是,奴才是真的有要事,翊坤宫……” 吴书来一听见翊坤宫三个字,顿时惊了:“等等,你说翊坤宫?” 他这才发现,不论哪个宫里,平常都是用宫女太监传话的,眼下也就只有翊坤宫被锁了门,有侍卫守着,可不就只能叫侍卫传话了么。 那侍卫点了点头,忙把翊坤宫的事儿说了一遍,吴书来顿时哭丧着脸:“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早知道今儿个就让李玉值夜伺候皇上了。 他原地转了几圈,一咬牙,轻轻敲了敲殿门:“皇上,奴才有事禀报。” 寝殿内,皇帝正做的起劲儿,压根儿没搭理门外的声音,柳清菡脸颊通红,一双美眸微微含着春水,微微娇*喘着,气息有些不稳,她推了推皇帝:“皇上,吴总管有事禀报呢。” 皇帝咬了咬柳清菡的唇:“专心点。” 吴书来等了一刻钟,没听见皇帝出声,转头又见那侍卫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心一狠,对着殿内一声吼:“皇上,奴才有事禀报。” 几乎是同一时间,皇帝黑着脸迅速从柳清菡身上抽身,随手抄了床头上摆放的瓷瓶对着地上砸了过去:“给朕滚——” 柳清菡肌肤裸*露在外,一脸呆滞,皇帝……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只要朕反应快,就没人知道朕丢人 柔柔:嗯哼 第92章 瓷器碎裂声响起,殿外的吴书来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整个人的身子都在哆嗦着。 皇帝脸色阴沉的滴水,他冷冷的看了一眼床榻上惊魂未定的柔妃,哼了一声,随手把衣架上的衣物扯下,三两下披在身上,大步出去打开了殿门,怒气冲冲的抬脚就对着吴书来的心口窝踹了上去:“狗奴才,大呼小叫,还有没有规矩了?” 吴书来受疼,皇帝的力道又一点没留情,在地上滚了几圈后,白着脸又爬到皇帝身边:“皇上容秉,是翊坤宫皇贵妃不好,奴才这才惊了圣驾。” 他心里后悔不迭,早知道他就叫这侍卫去吼了,自己逞什么能啊,挨了这一脚,指不定还要挨板子。 皇帝眉眼间尽是不耐:“怎么又是翊坤宫?禁了足还不安生。” 搁在平时,他是不会说这样的话,谁让他刚刚丢了身为男人的面子,这会儿自然对罪魁祸首不耐烦。 吴书来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爬起来附在皇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皇贵妃快要饿死这件事,可不能传出去,否则就是皇家的奇耻大辱,还是悄悄的禀告就好。 他压低了声音,也顾不上去瞧皇帝的脸色:“奴才请旨,此时宫门已经下钥,是否要拿了令牌去请太医?” 大半夜的,纵然太医院有太医当值,可皇贵妃一在禁足中,本就没权力请太医,二是皇贵妃也没了宫权,没人买她的帐,要不是守门的侍卫见情况不好,不想担责任,他怕是也不会跑这一趟的。 皇帝唇角勾起一丝冷意,正要说话,身后突然被人给披了一件披风:“皇上,夜里凉,多穿件衣服。” 柳清菡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平复了身体里的余韵,到底抵不过心里的好奇,拿了衣裳出来,可惜还是什么也没听见。 见她一身单薄的寝衣,盈盈细腰不堪一握,脖子上还有他刚刚留下的红色痕迹,皇帝皱了皱眉,冷意散去了一些,只语气依旧不好:“你出来做什么?” 柳清菡咬着唇,眼睛里还带着一分水汽,身上幽幽的暗香在皇帝鼻尖儿萦绕:“臣妾只是担心皇上的身子,您要是不高兴,臣妾这就回去。” 皇帝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罢了。”他转头吩咐吴书来:“叫人去太医院。纯贵妃呢?纯贵妃不是管着宫务,翊坤宫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却没来么?” 吴书来扯了扯嘴角,低着头道:“奴才不知。” 皇上可真够偏心的,柔妃娘娘也管着宫务呢,没见皇上斥责柔妃娘娘一句。哦不,还是斥责了的,只是不情不痒的问了句你怎么出来了,仅此而已。 仅从这几句话中,柳清菡便猜出了几分,定然是皇贵妃又拿捏住了什么,准备翻身了。 她担忧的蹙眉:“皇上,可是皇贵妃出了事?那可要臣妾陪您一起去翊坤宫瞧瞧?” 皇帝想了想,还是没同意:“不必了,你也累了,朕自个儿去瞧瞧就好,等会儿直接回养心殿,你早些就寝吧。” 说罢,皇帝转身进了寝殿,叫吴书来给他穿戴好衣裳,又转身离开。 柳清菡目送着皇帝离开,自己坐在床榻边揉了揉腰,喊了一声:“紫罗。” 紫罗会意:“奴婢这就去。” 皇帝的身影出现在翊坤宫正殿,静心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不是眼花,忙跪地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贵妃是怎么回事?” 床榻上的皇贵妃脸颊凹陷,面色有些蜡黄,若非胸口还有一些微弱的呼吸,皇帝险些以为皇贵妃没了。 静心一听皇帝问起,顿时就开始抽泣着诉苦:“不知怎么回事,内务府和御膳房的人突然就克扣了娘娘的份例,这也就罢了,可御膳房的奴才竟然欺辱娘娘,送来的都是馊饭馊菜,根本无法食用,一连多日都是如此,娘娘久未进食,腹中饥饿以至于不能安稳就寝,刚刚……刚刚正在同奴婢说着话,突然就晕了过去,怎么叫也叫不醒,奴婢想让人去请太医,可娘娘还在禁足,就只好……” 她很聪明的没说和敬公主蓄意报复,只说了内务府和御膳房的奴才欺主。其实,即便和敬公主吩咐了,可皇贵妃管理后宫多年,根基早已深厚,只要皇贵妃愿意,能入口的膳食还是吃的到的,远没有如今皇贵妃表现出来的这般凄惨。 皇帝听罢,也没说什么,只说了句:“朕知道了。” 没过多久,刘太医匆匆而来,说来也巧,今儿个恰好是刘太医轮值。 他行了礼,去了床边给皇贵妃搭脉,然后委婉的向皇帝禀报,说皇贵妃如此,是饿得很了的缘故,又请示了皇帝:“奴才要给皇贵妃娘娘施针。” 见皇帝颔首,刘太医从药箱里掏出金针,只给皇贵妃扎了几针,皇贵妃就悠悠转醒。 皇贵妃头疼的摁着自己的太阳穴,饿的头晕眼花的,晕过去了也不觉得腹中饥饿,一醒来,那股子饥饿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 皇帝见状,站起了身:“皇贵妃既然无事,朕就先回养心殿了。” 只转身走了两步,皇贵妃突然出声:“皇上,您等等,臣妾有话要说。”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听起来虚弱至极,她用胳膊撑着床沿,扭头瞥了静心一眼,静心忙悄悄的给刘太医使了个眼色,带着刘太医一起退下了。 皇帝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但也没有再往外走出一步。 皇贵妃倏然一笑,撑着身子下了床榻,跪在地上:“皇上,臣妾没有毒害公主,请您相信臣妾,臣妾已经找到证据了。” 为了见皇帝一面,她不惜损害自己的身子做了这一出苦肉计,说什么也要洗干净自己的罪名,否则,自己这罪不是白受了? 皇帝眉眼淡淡,对皇贵妃口中的证据可有可无:“朕不曾给你定下毒害公主的罪名。” 所以,他对皇贵妃口中的证据,没有一丝好奇。换句话说,他心中隐约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故而真相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皇贵妃笑的有些讽刺:“皇上您是没有给臣妾定下罪名,可是满宫里都认为这件事是臣妾做的,您禁足臣妾,臣妾不敢有怨言,可是臣妾总是要找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不然,臣妾就要一辈子背负着这样的污点了,日后——” “皇贵妃。” 皇帝骤然打断皇贵妃的话:“你那么聪明,朕不信你不知道,这件事情真相为何?朕禁足了你,既是对你的保护,也是为了给和敬和科尔沁一个交代。和敬于六月出嫁,也没多少日子在宫里了,这段日子,就委屈你先在翊坤宫待着了。” 他不是一个任由旁人糊弄的帝王,和敬做的那些事,以及这么做的原因,他也知道了七七八八,他理解和敬,也顾念她死去的额娘,所以只能纵容。 皇贵妃潸然泪下:“皇上,您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任由宫中流言满天,您是知道的,一个子的名声大过一切,您都知道要维护公主声誉,可到了臣妾,您怎么就……” 说到这里,她有些哽咽,下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皇帝没有一丝愧疚,他转过身,叹气了口气,把皇贵妃从地上扶起来,还温柔的替她擦了擦眼泪:“听话,你一向明白朕的心意,别做让朕为难的事,你的清白,只要朕知道就行了,旁人知不知道,也无关紧要,你是皇贵妃,有些事情,无须给他们解释。待和敬出嫁后,你依然是掌管六宫的皇贵妃,没有人可以越得过你去。” 皇贵妃心中似是被一根针扎一样,疼的她有些不可思议,她喃喃道:“只是皇贵妃吗?” 明知这句话不可说出口,可她还是说出来了。 皇帝眼中怜惜之意顿时淡去,他收回手,帝王威仪尽显,明明是那么冰冷的话,偏偏他语气里又带着柔和:“瞧你,朕刚刚还夸你聪明懂事,怎么一转眼就又糊涂了,不是皇贵妃,难不成你还想做回娴贵妃?” 此话一出,皇贵妃只觉得自己无论是心里还是口中,都苦涩的厉害。她自侍奉皇上起,自身的荣辱兴衰就全系在皇上的身上,皇上的一句话,就可以把她从深渊拉到人间,也可以一句话,把她从人间推进地狱。 对上皇帝的视线,她僵硬的点头,面上笑道:“是臣妾糊涂了。” 皇帝眼中带着满意,轻轻的拍了拍皇贵妃消瘦的肩膀:“朕会吩咐下去,你的份例和膳食都按照以往的份例,这段日子,你就安心在翊坤宫养好身子,旁的就不要多操心了。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朕先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 送了皇帝离开,皇贵妃浑身失了力气,顿时跌坐在地上,任由泪水模糊了眼睛,她有些后悔,到底为什么她要千方百计的见皇上一面呢,难道就为了听皇上警告她安分一些? 没过一会儿,静心急急进来:“娘娘,皇上把角房关着的人给带走了。” —————— 咸福宫,纯贵妃一觉醒来,正悠闲的对镜梳妆,倏然听闻昨夜皇帝进了翊坤宫,吓得手上捏着的耳坠子都掉地上了:“昨夜的事儿,为什么没人告诉本宫?” 春桃一脸为难:“奴婢也从未收到消息,直到今日一大早,奴婢才知道的,据说,是昨夜皇贵妃不好,看守的侍卫直接去永寿宫禀报的皇上。” 纯贵妃气的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疼的她面容有些扭曲:“皇贵妃定然是故意的,她是瞧着本宫没到皇上跟前给她递消息,蓄意报复本宫。柔妃也是个没用的东西,竟然叫一个正在禁足的人从她那里截走了皇上。” 那日从永寿宫回来,见柳清菡不愿意帮忙,纯贵妃就记恨上了柳清菡,而她自己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不帮皇贵妃,自己得的好处多,所以一直没动静,没曾想,皇贵妃本事大着呢,禁足也能见皇上。 春桃忙安慰道:“不过娘娘也可放宽心,皇上虽然去见了皇贵妃,可除了下旨让内务府和御膳房一切如旧供应外,并未解了皇贵妃的禁足,也就是说,哪怕皇贵妃提供了证据,皇上也并未相信,不然皇贵妃证明了清白,皇上怎么还会继续关着皇贵妃呢。” 她说的有几分道理,纯贵妃缓了口气:“你说的是极,只是本宫管着宫务,昨日翊坤宫出事,本宫毫不知情,皇上难免会迁怒本宫,春桃,你让人炖些汤水,随本宫去一趟养心殿。” 不论如何,她也要表明自己的态度才是。 春桃忙应了一声,由着梳头宫给纯贵妃梳头,自己去了小厨房亲自看着宫炖汤去了。 永寿宫,柳清菡母子俩刚用了早膳,叫永琋去小书房进行每日一个时辰的读书识字,紫罗就开始禀报:“据奴婢打听,昨夜翊坤宫并无大事,只不过是皇贵妃饿晕了,静心太过紧张,以为皇贵妃出了什么事,才夸大其词,告知了看守的侍卫,所以才有了昨日的事。” 这个答案,柳清菡颇觉得喜乐:“饿晕了?怪不得本宫瞧着皇上脸色不好。” 身为一国之君,自己的人竟活生生的被饿晕在宫里,哪怕是在禁足中,也是明晃晃的打了皇帝的脸。 皇帝怕是又要给和敬公主记上一笔了。 她乐呵呵的想完,示意紫罗继续,紫罗便又道:“后来皇上与皇贵妃单独在正殿待了一会儿,双福没打探到具体说了什么,但皇上从翊坤宫离开时,是带走了一个翊坤宫的奴才的,双福说,那奴才身上,有血腥味儿,想必是皇贵妃对这个奴才动了刑。” “动刑?皇上竟也没有异样?” 宫中向来不允许动用私刑,一宫主位是可以罚自己宫里的奴才,但也要禀报掌管宫务的人才可以,可皇贵妃没了宫权,也这般做了,可见是气急了。 紫罗摇头:“皇上在咱们宫里出去时,脸色就是黑的,从翊坤宫出来时,脸色也无甚变化,瞧不大出来。” 一说起这个,柳清菡面色一僵,她亲眼目睹了皇帝丢人的那一刻,像皇帝这种小心眼儿又记仇的生物,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迁怒自己。可说实话,当时她整个人也是蒙了的,只感觉到身体里那个玩意儿突然一软,皇帝就迅速反应过来离开了,再多的,自己也没感受到。 她神色不大对,紫罗还以为柳清菡哪里不舒服,差点都要让人叫太医了。 柳清菡尴尬的抬手,拿帕子微微遮了脸:“嘱咐永寿宫的奴才,这段日子小心着点,宫里不太平。” 她最怕的,还是她不太平。 还没等紫罗应下,之卉又一脸幸灾乐祸的进来:“娘娘,奴婢刚得到消息,皇上在养心殿训斥了三阿哥,恰巧纯贵妃也去了养心殿,皇上一下子就迁怒了纯贵妃,说是要纯贵妃在养心殿前罚跪一个时辰呢。” 柳清菡倏地坐直了身子:“事情的经过给本宫说一遍。” 今儿个的瓜是一个接着一个啊。 事情还要从皇帝早朝后说起,皇帝从昨儿到今儿,心情一直都算不得好,他冷着脸上了早朝,大臣们见皇帝情绪不佳,也不敢多耽搁废话,故而今儿个早朝结束的时间比往常都要早,那一早,皇帝的时间就空了出来,便叫人去了上书房,把正在读书的几位阿哥都叫到了养心殿,挨个拷问学问。 三阿哥永璋素来平庸,皇帝也一向不喜欢他,所以只随意提问了两个问题,谁知永璜也答的不是很好,皇帝虽然失望,但也没多过问,接着又问了四阿哥永珹,四阿哥读书不错,上书房的师傅也夸过四阿哥,故而皇帝也夸了几句,哪知三阿哥心里就存了不忿,但他也没表现出来,等到皇帝问完五阿哥永琪后,五阿哥也出色的回答了,皇帝又夸了五阿哥,得,出事儿了。 三阿哥心里更是不平了,兄弟几个,因为六八九三位阿哥不到年龄,所以只有他们三人,而三阿哥年纪最大,读书最差,可好胜心很强,见皇帝夸了比他小的两个弟弟,却没夸他,心里顿时就起了疙瘩,皇帝刚夸赞五阿哥,就见五阿哥高兴的笑了,三阿哥低声嘀咕了句:“有什么好得意的。” 只这一句话,就捅了马蜂窝,皇帝叫人把四阿哥和五阿哥送回上书房,自己把三阿哥骂的狗血淋头,昨日一直憋着的怒气,可算是有了撒气儿的地儿,一连骂了半个时辰不带停歇的。 什么没有兄弟之义,随意嘲笑弟弟,是为不友,见不得弟弟好,心存嫉妒,巴拉巴拉一大堆。 就在皇帝骂的兴头上的时候,纯贵妃带着炖好的汤款款而来,一下子就撞在了枪口上,皇帝厌恶的向外瞥了一眼,连让人进来都没有,新账旧账一起算了:“纯贵妃教子不善,罚跪养心殿外一个时辰,好好儿醒醒脑子。” 三阿哥大惊:“皇阿玛,额娘没有做错事,您凭什么罚额娘?” “凭什么?”皇帝气的把笔洗摔在了三阿哥头上:“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质问朕了?她教子不严,以至于你成了这副模样,朕没有废了她贵妃的位份都是极大的仁慈了,你竟然还敢问朕凭什么?你说凭什么?” 笔洗砸在三阿哥头上,顿时破了一个口子,献血直流,三阿哥深呼吸了一口气,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同皇帝据理力争:“皇阿玛,是儿子言语不当,还请皇阿玛息怒,只是儿子一人做事一人当,儿子惹了皇阿玛不悦,皇阿玛若要罚跪,只罚儿子一人就好,额娘她什么都不知道,请您让额娘起来吧。” 三阿哥平庸是平庸了些,但对于纯贵妃,他是真的孝顺。 皇帝止不住的点头,连声道好:“好好好,不愧是朕的儿子,果然有担当,既然如此,那你就滚出去跪着,不到两个时辰,不许起身。” 三阿哥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起身抹了一把头上的鲜血,转身去了外面跪着。 纯贵妃一见儿子见了血,顿时心疼的无以复加:“永璋,你这是怎么惹你皇阿玛不高兴了,竟然伤成这个样子?” 她拿着帕子给三阿哥擦拭头上快要干涸的血迹,手都有些发抖。 三阿哥抿了抿嘴,一句话也不肯说,只道:“额娘,您别管儿子了,皇阿玛允了您起身,您先回去吧。” 纯贵妃见自己儿子这个样子,如何能放心的下,她摇了摇头:“不行,你在这儿跪着,额娘怎么能回去?永璋,你实话告诉额娘,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说出来,额娘去给你求情。” 三阿哥怎么可能实话实说,他闭紧了嘴,一句话也不说,纯贵妃无力极了,气的就要打他,最终手都挨着了三阿哥,却也没舍得打下去,反倒是自己气的胸口疼,她又不能独自撇下儿子,便陪着永璋一起跪在了这里。 之卉绘声绘色的把养心殿纯贵妃母子的遭遇说了一遍:“要奴婢说,纯贵妃娘娘也是凭白给皇上添堵呢。” 她和三阿哥是在养心殿上演了一出母子情深,可这不是往皇上心上插刀子,讽刺皇上为父不慈? 柳清菡啧啧的摇头:“这人呐,仅凭着一腔热血,是成不了大事的。纯贵妃可倒好,自己罪也受了,还让皇上愈加厌恶她,太过得不偿失。” 这件事后,纯贵妃的宫权还能不能保住,那还是两说,要是没保住,她就略微为难为难,捡个便宜好了。 紫罗道:“那娘娘,纯贵妃这般,您可要去替纯贵妃求情?” 顿时,柳清菡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她:“求情?你想什么呢?本宫凭什么要去求情?是嫌永寿宫待着不舒服,想住冷宫?” 紫罗摇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的意思是,您要不要做出个样子来,也好顺势把纯贵妃的那一份宫权捏在手里。” 趁人之危四个字,她没好意思说出口。 柳清菡躺在软榻上,眼神戏谑的看着紫罗,一脸认真:“有个词,叫躺赢。” 皇帝怒火正旺,没人敢去养心殿出头,纯贵妃硬是陪着三阿哥跪足了两个时辰才回去。 申时,吴书来脚步轻盈的带着敬事房总管进来:“皇上,该翻牌子了。” 皇帝头也没抬,直接翻了刻着柔妃字样的牌子,吴书来当即了然,皇上总要把昨夜没做完的事儿给做完了不是。 这念头刚落,皇帝紧跟着抬头,就见吴书来笑的异常难看,若是皇帝见多识广,定然知道有个词儿叫猥琐。 他随手把毛笔一丢,冷着脸吐出四个字:“五十大板。” 吴书来立时苦着脸:临到了了,还是躲不过么??? 作者有话要说: 吴书来: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第93章 挨了五十大板,吴书来未来的一个月,只好躺在床上养伤。 李玉拿了金疮药给吴书来上好,嘿嘿一笑:“师傅,您这伤,皇上说让您好好儿养着,等您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去伺候,在这之前,就先由徒弟给您看着,您老就放心吧。” 太好了,他终于能单独伺候皇上了。 吴书来疼的龇牙咧嘴的,一巴掌拍在李玉头上:“兔崽子,别以为杂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徒弟有上进心,他这个当师傅的该高兴,可一瞧着李玉笑的牙花子都出来了,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李玉捂着脑袋,讨好道:“那哪儿能呢,师傅对徒弟的悉心栽培,徒弟一辈子都忘不了,就算徒弟有一天出师了,您还是徒弟的师父,徒弟一天不落的孝敬您,您就安安心心享福吧。” 他可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在他心里,师傅跟他爹没两样。 吴书来嫌弃的挥了挥手:“滚滚滚,时候不早了,赶紧去伺候皇上吧,杂家这儿不用你管。” 皇上才是顶顶要紧的。 李玉也明白,他又笑了两声,出了房门,一出去,门外就有个小太监在这儿侯着:“李哥哥,今儿您看,能让奴才奉茶不?” 小太监巴结不上吴书来,只能转而去巴结李玉,李玉整日捧着一张笑脸,觉得让人好相处。 李玉上下打量了小太监两眼,突然一脸嫌弃,学着吴书来拍他脑袋的模样,一巴掌拍在了小太监头上:“去去去,有点儿眼色,奉茶这种事,当然是杂家亲自来,怎么着,你还想抢杂家的饭碗?” 说着,李玉一个白眼儿就斜了过去。 小太监吓得一个哆嗦,忙转身溜了。 李玉瞧着自己刚刚打过人的手,噗嗤一声笑了,难怪师傅总是拍他脑袋,原来感觉是这么舒服。 是夜,养心殿燕喜堂,是素日嫔妃侍寝的地方,今儿个柳清菡就被带来了这里侍寝。 吴书来想的没错,皇帝就是要办完昨日没办完的事儿。 他当时抽身离开的快,且看样子柔妃也是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给惊着了,所以他并不能确定,柔妃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丢人了。 可不管知不知道,皇帝有个信念,那就是在哪儿跌倒的,就要在哪儿爬起来,柔妃要是知道,那正好让柔妃好好感受一下自己的勇猛,柔妃要是不知道,那也不耽搁他重新从柔妃身上重振雄风。 柳清菡是不知道皇帝脑子里在想什么,她只知道,皇帝今晚异常勇猛,比起平日,力道也要大很多,掐着她腰肢的手像是要把她拦腰折断,整个人孔武有力的撞击她,活像是她刨了爱新觉罗家的祖坟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柳清菡嘤嘤哭泣:“皇上,臣妾腰好疼,不要了……” 皇帝没搭理她,额头上炽热的汗珠一颗颗滴在柳清菡的胸前和脸上,几欲把人给灼烧透了。 她止不住的求饶,皇帝充耳不闻,最终不知不觉的昏了过去。 柳清菡以为,一次也就够了,谁知接下来一连十日,皇帝翻的都是她的牌子,且日日都是同刚开始时一样。她被皇帝宠的苦不堪言,后宫里的酸言酸语却要将她给淹没了。 这日,柳清菡刚承宠回来,整个人若是无人扶着,怕是连站都站不稳了。 她一下子瘫在软榻上,浑身酸疼,没有一丝力气:“紫罗,去找两个小宫女,给本宫按按腰,捶捶腿。” 不止腰是酸疼的,腿也是跟面条一样,软的不成样子。 紫罗捂着嘴偷笑一会儿,转身出去找了一个宫女进来给柳清菡捶腿,她则亲自替柳清菡按摩腰肢:“奴婢还从未见过有哪个娘娘被皇上宠成这副模样,奴婢给娘娘好生按一按,说不准今儿皇上又会翻了您的牌子,叫您侍寝呢。” 柳清菡心里撇嘴,呸,谁稀罕,她都要纵*欲过度,肾虚了,也不知皇帝一天天的,哪儿来那么多精力,全发泄在她身上了,别不是吃了伟*哥吧。 她敬谢不敏的摆手:“可别,本宫受不住皇上了。” 那避之不及的模样,让宫女们忍不住发笑。 永琋读完了书,迈着小短腿从小书房过来,见柳清菡咸鱼似的躺在那里,小大人一样:“额娘懒,儿子书都读完了,额娘竟然还没起身。” 柳清菡脸一黑,紫罗忙道:“阿哥,娘娘可没有,娘娘只是累了,所以才要休息。” “是吗?”永琋有些疑惑,“可是额娘什么也没做,怎么会累呢?紫罗姑姑,你不会是骗人的吧?” 额娘整日除了坐着就是躺着,有那么累么? 紫罗不知该怎么解释,她讪讪笑道:“奴婢怎么敢骗阿哥呢。” 再多的,她一个奴婢,也不好开口。 柳清菡优雅的翻了个白眼儿,招手让永琋到她身边,伸手使劲儿捏了捏他肥嘟嘟的小脸:“永琋啊,这个问题,额娘见识浅薄,没办法给你解答,你要去问你皇阿玛,你皇阿玛博学多识,定然没有什么可以难得到他的。” 被自己额娘扯着脸,永琋唇角的口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额凉(娘),您房(放)瘦(手)。” 紫罗一看柳清菡这么欺负小阿哥,也急了:“娘娘您快松手,再扯下去,阿哥爷的脸都要红了。” 柳清菡讪讪的松手,对上永琋控诉的小眼神,不以为意:“我是你额娘,让额娘捏一下脸怎么了。” 永琋眼神幽怨,刚刚被柳清菡扯的地方还有一点红痕:“额娘您那是捏吗?分明就是掐,好疼的。” 他命好苦,为什么摊上了这样一个额娘?听说三哥被皇阿玛罚跪,他额娘都会和他一起跪的,三哥的额娘也从来都没有掐过他的脸,真好,他好羡慕。 柳清菡从永琋的眼神里读出了羡慕的神色,不知他思维又散发到哪儿去了。她唇角微微抽搐:“本宫都没用力,肯定是你皮肤太嫩了。等会儿本宫用的润肤脂膏给你涂一点就好了,多大点事儿。” 都说生个孩子是来玩儿的,偏她儿子玩不起,也不配合,她真是命苦,要不然再生一个玩儿玩儿? 永琋羡慕的小眼神顿时又变成了嫌弃:“那么香的东西,都是女人用的,儿子是男人,才不用女人用的东西。” 说罢,刚过了四周岁生日的男人傲娇的哼了一声,转身出去,柳清菡忙问:“你去哪儿?” 永琋背着小手,走的雄赳赳,气昂昂的:“儿子去问皇阿玛去。” 额娘说了,不懂的事情就要弄懂,皇阿玛懂得,那他就要请教皇阿玛。 永琋走的远了,柳清菡和紫罗面面相觑,紫罗不敢置信:“娘娘,阿哥真的去问皇上了?这……这……” 她这了半天,也没这出个什么来。 柳清菡深呼吸了一口气,没紫罗的担忧,反而有些看皇帝笑话的意思:“担心什么,永琋还小,皇上总不至于对永琋发火。” 柳清菡猜的没错,皇帝是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儿子小事就对永琋发火,但他可以落荒而逃,让人把永琋给带回永寿宫。 永琋出了永寿宫,之卉就跟在她身后,同行的还有几个宫女和太监,他没有丝毫犹豫,指了人带路,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养心殿。 皇帝听闻九阿哥求见时,还有些好奇:“永琋怎么来了?就他一个人吗?柔妃没送他来?” 李玉弯着腰:“回皇上,九阿哥说他有个疑惑,所以特意来寻您解惑的。” 想起刚刚九阿哥奶声奶气,却装着大人的模样昂着头同他说话,他就忍不住想笑。 “哦?”皇帝顿时来了兴致:“永琋能有什么疑惑?快让永琋进来。” 永琋进来行了个礼,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的道:“皇阿玛,儿子有件事想请教您。” 皇帝对永琋这个儿子,自来都是有耐心的,当下折子也不批了,好整以暇的等着永琋的问题。 “儿子今儿读完了千字文,到正殿给额娘请安时,却见额娘尚未起身,儿子说额娘懒,可紫罗姑姑却说儿子说的不对,额娘是累了,但是儿子不明白,儿子一样与额娘晚上休息,白日起身,额娘什么也没做,为什么会累?” 永琋条理清晰的说着自己的疑惑,小眉毛还一皱一皱的,那表情,极为喜人:“额娘说她见识浅薄,不知道,让儿子来问皇阿玛。” 他眼神亮晶晶的,带着孺慕与崇拜:“皇阿玛,您见识不凡,定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对吧?” 随着永琋的话渐渐说完,李玉的脸色已经涨红了,不是热的,而是憋笑憋得难受,他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就差一个不小心笑出来了。 皇帝面皮僵硬,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儿子问的竟然是这个问题,这……让他怎么回答? 但他有些尴尬的同时,内心还是非常得意的,从永琋的口中,不难知道柔妃被自己折腾的下不来床榻,他可算是证明了自己,此时,皇帝下意识的忽略了自己有些酸软的腿脚。 皇帝握拳抵在口鼻处,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眼珠子不断的往李玉那里瞟,想让李玉想个办法出来。 只可惜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李玉丝毫反应都没有,只有那微微颤动的肩膀,在间接告诉皇帝李玉在做什么。 皇帝脸色更黑了,蠢奴才,果然还是吴书来用着贴心。 永琋脸上写着满满的求知欲以及对皇帝这个当爹的崇拜,皇帝也不好意思训斥,只得哄着:“这个问题……或许是你额娘的身子弱罢了。” “皇阿玛说的不对。” 永琋一本正经的否认了皇帝的说法:“皇阿玛,据儿子所知,额娘平日并不会这样,只有在您去额娘那里的时候,或者额娘来养心殿时,第二日才会起不来身。要是额娘身子弱,平时也会起不来的。” 他都有仔细观察过的,谁也别想糊弄他。 皇帝惊了,头一次见到自己小儿子这么难缠,一点不对都要说出来,而且越说,自己这个当阿玛的就越是心虚是怎么回事?他不过是睡了自己的女人,怎么会心虚呢?真是见鬼了。 冲击愈发大了,李玉一个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见一大一小两道目光死死的盯着他,又极为辛苦的忍了回去。 皇帝头疼的捏了捏太阳穴,无奈道:“永琋啊……” 只说了个名字,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永琋突然瞪大了眼睛:“皇阿玛,您不会是打额娘了吧?” 他听永寿宫的小宫女说,她们伺候额娘沐浴时,额娘身上有好多皇上疼过的痕迹,他虽然不懂,但他听懂了疼这个字,想来额娘是挨了打的,不然怎么会疼呢。 皇帝深深的吸了口气,只觉得自己一佛出窍二佛升天,迟早要被自己儿子给气死,他手指哆嗦的指着永琋:“李玉,朕还有政事没处理完,你去把九阿哥送回永寿宫,让柔妃好好看着,不许九阿哥来养心殿。” “嗻,奴才遵旨。”李玉一甩拂尘,就要去拉永琋的小手。 永琋避过李玉的手,糯糯的瞪了皇帝一眼:“皇阿玛,你不懂就是不懂嘛,怎么能说不过儿子就要赶儿子走呢。” 李玉偷偷瞥了皇帝一眼,见皇帝脸色又黑了几分,忙把这小祖宗给抱了出去。 永琋被迫出了养心殿,怒指着李玉:“坏人。你偷笑,我都看见了。” 这回轮到李玉面皮僵硬了。 回去的路上,李玉把养心殿的事儿给之卉一股脑儿的说了,之卉脸色慢慢开始涨红,要不是顾及着是在外面,她早就笑的直不起腰了。 “李公公放心,奴婢会如实告诉娘娘的。”但娘娘估计不会纠正阿哥爷。 之卉想的没错,柳清菡笑的欢快极了,还不停的夸永琋做的好,永琋孤零零的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幽幽怨怨,都快被柳清菡给笑抑郁了。 有了永琋闹的这一出,皇帝晚上总算是没翻牌子了,其实皇帝也不敢翻了,就算翻了,他也没那力气了。 柳清菡总算得以休养生息,白日里处理处理从纯贵妃那里趁火打劫来的宫务,晚上抱着自己香香的儿子睡觉,生活别提多滋润了。 五月,选秀结束,宫里又进了几个新人,其中风头正盛的,当属晋嫔富察氏,一入宫皇帝就给了嫔位,还把景阳宫给了晋嫔住。 因为皇贵妃禁足,所以新人也不必请安,只有晋嫔在侍寝的第二日,先来了永寿宫拜见。 柳清菡瞧着晋嫔走路不自然的模样,体贴的赐了座:“晋嫔妹妹昨日才侍寝,怎么不在景阳宫好好儿歇着呢?” 晋嫔浅浅一笑,唇边立时浮现了两个小梨涡,瞧着有几分可爱:“臣妾初入宫,对宫里的一切都不怎么熟悉,听闻柔妃娘娘您一向和善,便厚着脸皮来向您请教一二,还请您莫要嫌弃臣妾不请自来。” 柳清菡闻言,也笑着道:“怎么会,像晋嫔妹妹这样又会说话,又漂亮的美人,谁见了也不会嫌弃的。” 她目光坦然的打量着晋嫔,晋嫔也大大方方,丝毫不躲,缓缓抿着茶水,任由她打量。 富察家此次挑选入宫的女儿可是用了心的,他们选的人,不仅容貌出色,就连心思,也极为细腻,十六七岁的年纪,含苞待放,格外惹人怜爱。 魏贵人坐在晋嫔旁边的绣墩上,笑吟吟的:“就是,晋嫔娘娘,咱们柔妃娘娘最是和善,日后相处的久了,自然就知道了。” 晋嫔自进来就见魏贵人亲热的服侍在柔妃身旁,心里顿时知道了她的身份,据富察家给她的资料来看,永寿宫除了柔妃,便只有一个魏贵人,而这魏贵人,还是她族姐孝贤皇后亲自调*教出来的人。 她眸光轻闪,瞬间隐没:“嗯,臣妾今儿个来,特意给柔妃娘娘备了一份礼物,还请娘娘笑纳。灵儿。” 晋嫔喊了个名字,叫灵儿的顿时从她身后捧着东西走出来,晋嫔紧跟着介绍道:“柔妃娘娘,这是江南那边出的新鲜首饰,比不得宫里的精致华贵,但也有几分趣儿,您拿着把玩就是了。” 柳清菡随手拿上一枚虫草样式的水晶珠花,也颇觉别致,只不过,她笑了笑:“江南?那么远的东西,晋嫔也能寻来,有心了。” 晋嫔笑着摇头:“娘娘见笑了,臣妾幼时,阿玛在江南上任,因为随着阿玛在江南待过几年,所以便对江南的东西情有独钟,阿玛也宠着臣妾,臣妾每次要什么东西,阿玛都会给臣妾寻来的。” “原来如此,本宫怎么说呢,你的口音像是江南口音,一口的吴侬软语,听的本宫心都酥了。” 晋嫔羞赧道:“娘娘过誉了。” 她的这一口吴侬软语,还是富察家特意找人教她的,族长说,皇上颇为喜爱江南风光习俗,喜好也更偏向江南美人,她虽为满人,可一举一动都是按照汉人女子来教养的,故而也就养成了这副娇娇柔柔的模样。 在没进宫前,她对自己这副容貌还是满意的,可进了宫,见了柔妃,她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除了她年纪比柔妃小一些,容貌竟完全比不得柔妃,而柔妃的身上,更是有一种独特的韵味,便是她见了,都会惊叹。 不知怎的,看见晋嫔如此娇羞,魏贵人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她道:“晋嫔娘娘,您今儿个来永寿宫拜见柔妃娘娘,在此之前,可曾去过咸福宫拜见纯贵妃呢?” 晋嫔搓了搓帕子,睫毛轻轻眨了眨:“去过了的,不过纯贵妃娘娘身子不适,并未见臣妾。” 魏贵人还想再说什么,柳清菡淡淡瞥了她一眼,魏贵人便自觉的闭了嘴。 柳清菡道:“纯贵妃姐姐身子弱了一些,这些时日都在宫里养身子,所以不曾见你,日后总有相见的机会。” 又说了两句,晋嫔起身告辞了。 “你不喜欢晋嫔。” 这句话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魏贵人紧了紧帕子,粉色的唇被抿的有些苍白:“臣妾不敢。” 柳清菡微微往后躺了躺,漫不经心道:“不喜欢也没什么,但你也不必溢于言表,魏贵人,你跟在本宫身边这么多年,你自己说,本宫待你如何?” “娘娘待臣妾极好。” 魏贵人是打从心眼里儿感激,除了当初柔妃用计离间她和孝贤皇后,逼她选择站队外,再无任何不好了。 柳清菡轻笑:“那本宫待你再好一些。” 魏贵人惊愕抬头:“娘娘这是何意?” 什么叫再好一些?还能怎么好?她如今什么都不缺,再好一些,难不成是要…… 她越想,心里越是砰砰砰直跳。 下一刻,柳清菡的话,便印证了她的猜想:“本宫许你嫔位,如何?” 晋嫔出了永寿宫,便有些绷不住脸上的云淡风轻,她身子的重量不自觉的往灵儿身上靠了靠。 灵儿扶稳了晋嫔,不免有些担忧:“娘娘身子哪里不舒服吗?” 晋嫔红了脸:“没有,只是有些累了,咱们快点回去吧。” 她哪里好意思说,她这会儿身子疼的厉害,尤其是那里,更是火辣辣的疼,都快站不住了。 主仆两人慢慢的走在长街上,灵儿低声道:“早知道娘娘您直接坐肩撵,那样也不用受累了。” 嫔位是有肩撵的,但晋嫔生性小心,她入宫才两日,不愿坐着肩撵在宫里招摇,所以她才会走着来永寿宫拜见,哪儿知她有些高估自己的身子了。 晋嫔心里有些后悔,便不想再提这件事,索性道:“早就听闻柔妃貌美,极为得宠,本宫还不以为然,谁曾想,柔妃竟出乎本宫的意料。” 她自小就长得好,又极为得宠,故而心气儿有些高,富察氏在孝贤皇后去了的第二年,就从家族里选出了五个格格,请教养嬷嬷教导了规矩,就是为了在刚结束的选秀中送一个姓富察氏的女儿入宫。 而她,因为美貌,心机都不缺,在五人的教导中,把其她四人都给废了,才得了这个入宫选秀的机会。 圣旨下达前,她本以为自己能被封个贵人就已经是皇恩浩荡了,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一宫主位。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晋嫔当时好一阵出神才缓过来领旨谢恩。 灵儿倒是不以为然:“那又如何,娘娘您也不差,家世也比柔妃好了不知多少,依奴婢看,柔妃爬到妃位,那也就到头了,而您一进宫就是嫔位,日后定然前途不可限量。” 晋嫔略略笑了:“你说的没错,待本宫诞下带着富察家血脉的阿哥,这后宫,迟早还会回到姓富察的女人手中。” 灵儿狭促的看着晋嫔的肚子:“这还不简单,不只是您,皇上也盼着呢,否则怎么会一侍寝,皇上就赐了坐胎药给您呢。” 晋嫔羞涩一笑,眼中尽是志得意满。有孝贤皇后在前,她可谓是信心十足。 作者有话要说: 永琋:额娘为什么这么累? 皇帝:因为是朕睡的 永琋:哦,明白了,我也要睡额娘 柔柔:不止我腿软,某人的腿也软 第94章 新人入宫后,晋嫔独占鳌头,皇帝宠爱赏赐不断,一时风头无两,就连太后也难得的赏赐了晋嫔一回。 和敬公主捏了一枚樱桃吃了,看着眼前皇帝最新赏赐的珍宝道:“看来皇阿玛是真宠你,这些东西嫔位可用不了,都是到了妃位才有的。” 红唇微启,夏叶忙把手放在和敬公主唇下,一颗樱桃核儿就落在了夏叶的手心里。 晋嫔微微一笑:“再是华丽,也比不得柔妃娘娘永寿宫中的那些东西好。” 永寿宫,清新雅致,低调中透着奢华,在那样的宫殿里住着,才算是得宠。她的景阳宫,不说旁的,只这离养心殿的距离,就是和永寿宫比不了的。 和敬公主瘪了瘪唇:“柔妃啊,也就那样吧,等你伺候皇阿玛的时候久了,也有了几分感情,自然不必看柔妃的脸色。” 从她敢放肆的去害柳清菡,到现在提起柳清菡,只敢口中不屑几句,这样的转变,是和敬公主吃了大教训换来的。 晋嫔秀气的柳叶眉微拧,心里有些不高兴,早就听闻和敬公主口无遮拦,她原还以为不是真的,谁知道耳闻不如见面,不过两句话的功夫,不该她这个身份说的话,就又说出口了。 她与皇上的感情,岂是和敬公主一个晚辈可以喧诸于口的? 但她也聪明的没点出来,只柔和的点了点头。和敬公主如何,和她可没什么关系,她虽然以孝贤皇后为榜样,但那也只是自己心里的野心罢了。再说了,富察家让她进宫,她唯一的使命就是诞下阿哥,至于旁的,她才不乐意多管闲事。 “公主出嫁在即,今儿个怎么如此清闲,来景阳宫了呢?” 闻言,和敬公主的眉毛顿时耷拉了下来:“皇玛嬷派了嬷嬷教导本公主蒙古的规矩,好不容易休息一日,本公主才不想待在长春宫,索性来你这儿说说话。” 她和兄弟几个关系都不怎么样,而且她也大了,该注意男女关系,至于妹妹,倒是有一个,可还是一个几岁的奶娃娃,没意思极了。 晋嫔了然,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只是景阳宫里也没什么能让公主觉得有意思的,听闻御花园里的海棠花开了,不如我陪公主一起去赏花?” 和敬公主见景阳宫确实没什么好玩儿的,也就点头同意了。 两人并肩而行,带了几个宫女往御花园去。 今儿的御花园也是热闹的紧,纯贵妃难得出了咸福宫,带着四格格和六阿哥出来透气,启祥宫就在御花园西门旁,嘉妃一听说纯贵妃出来了,立马也带着八阿哥去了御花园,想着好好儿嘲讽纯贵妃,至于柳清菡,则是每次御花园花开的正盛时,都会出来,故而宫里的几个高位,就这么聚在了一起。 一旁不远处的花圃旁,六阿哥,八阿哥和永琋,还有唯一的女孩儿四格格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玩儿的兴奋,柳清菡三人就坐在亭子里,拿着宫扇时不时摇两下,然后你嘲讽我,我挤兑你,柳清菡坐在两人中间,全当看戏了。 晋嫔和和敬公主到的时候,纯贵妃和嘉妃刚刚消停下来,两人争的是脸红脖子粗的。 柳清菡拿着宫扇往晋嫔那边指了指:“你们瞧,是晋嫔和和敬公主。” 嘉妃顿时来了精神:“这晋嫔入宫也有段日子了,本宫竟然还不怎么见过,不如咱们把晋嫔叫来,好好儿说说话?” 她说这话,是带着几分怨气的,晋嫔侍寝第二日,去了咸福宫,去了永寿宫,甚至还去了景仁宫,却唯独没去她的启祥宫。这叫什么?区别对待,没把她放在眼里。 其实晋嫔去咸福宫,只是因为纯贵妃在皇贵妃被禁足的时候位份最高,她不好不去拜见,而柔妃又掌管宫权,她不得不去,至于说景仁宫,那是因为在晋嫔入宫的头一日,愉妃让人去送了东西,出于礼节,晋嫔第二日才上门拜访。 而落在嘉妃眼中,晋嫔就是确确实实没去启祥宫,仗着自己出身富察氏就不得了了。 纯贵妃不紧不慢的斜了嘉妃一眼:“既然想见,见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多了不得的人。” 柳清菡是没什么意见的,嘉妃便直接让春桃把人叫来了,那边晋嫔和和敬公主也看见了亭子里坐着的几人,和敬公主刚低声说了句晦气,转眼春桃就到了眼前: “奴婢给公主请安,给晋嫔娘娘请安,几位娘娘见两位主子来了御花园,想请两位主子一同说说话。” 晋嫔笑着颔首,看了和敬公主一眼,和敬公主拒绝不得,只得跟着春桃去了凉亭。 一番见礼,嘉妃亲热的拉着和敬公主坐在唯一剩下的那个石凳上,还不忘招呼晋嫔:“晋嫔妹妹也坐啊。” 晋嫔瞧了一眼坐的满满当当的位置,略有些尴尬,她用帕子抵了抵鼻尖儿:“多谢嘉妃娘娘好意,臣妾在景阳宫坐的久了,身子有些乏,站一会儿便好,况且,几位娘娘面前,哪里有臣妾坐着的道理。” 前一句话,很是巧妙的化解了嘉妃带来的尴尬,只是她到底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还是反唇相讥了一句,说嘉妃她们性子不好相处,她不敢坐。 纯贵妃一听这话,当即瞧了柳清菡一眼,见柳清菡回看过来,眼中看好戏的意思明显。 嘉妃眉毛一挑,接招了,她冲春桃挥了挥手:“去搬个小杌子来,可不能让晋嫔给累着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要是累着了,皇上还不责怪本宫不会照顾人。” 原本晋嫔老老实实,让她出了心中那口恶气也就罢了,谁知晋嫔丝毫不肯吃亏,那就怪不得她羞辱晋嫔了。 小杌子,那是宫中主子们体恤奴才,想给奴才赐座时的小凳子,格外的矮,人坐下来,也就同蹲在主子们面前没什么两样,故而这小杌子对奴才们来说,是恩赏,可对同样是主子的晋嫔来说,就是羞辱了。 晋嫔自然也明白,她气的脸色微红,但她不敢明目张胆的反驳,只好求助的看向柳清菡和纯贵妃。 纯贵妃躲开了晋嫔的目光,当做没看见,柳清菡则是在琢磨,她要怎么做,才能不下了嘉妃面子,又能替晋嫔解围,所以一时都没人出声。 晋嫔心有些凉,眼见着春桃拿的小杌子都要搁在她身后了,她若是不坐,那不就是彻底得罪嘉妃了?她很不理解,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也没有得罪过嘉妃,怎么嘉妃偏要和她过不去? 嘉妃眼中带了几分笑意:“怎么,晋嫔妹妹不坐,可是不给本宫面子?” “什么不给面子?” 皇帝和愉妃刚走到御花园,就听见嘉妃的这句话,顿时习惯性的反问。 众人一听这声音,忙起身迎接皇帝。 皇帝今儿空闲,去了上书房考较过三位阿哥的功课后,对五阿哥的功课很是满意,便去了景仁宫瞧瞧愉妃,愉妃说要赏花,他也就陪着来了。 瞧着眼前墩身行礼的人,皇帝眉梢微挑,叫了起:“今儿个人倒是来的齐。” 自从皇贵妃被禁足,五日一回的早间请安被取消,他已经许久没瞧见过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了。 纯贵妃讷讷的低着头,不敢说话,像是对皇帝有几分惧怕。 柳清菡笑道:“都知道今儿天好,出来瞧瞧,可巧就遇上了,要是不出来,还不能和您偶遇呢。” 皇帝哈哈笑了两声:“就你狭促。” 说罢,皇帝也没被这个话题岔的忘了自己刚刚问的话,他余光瞥见石凳后的那个小杌子,又重复道:“朕方才来的时候,好像听见嘉妃说了什么不给面子,这是怎么回事?” 嘉妃没料道自己的话竟然能被皇帝听个正着,她飞快的转了转脑子,赔笑道:“没什么,只是臣妾邀请晋嫔妹妹和臣妾们一起坐坐,见晋嫔妹妹想要拒绝,臣妾一时心急,才说了那句话罢了。” 她说完,还拉着晋嫔:“晋嫔妹妹,你说是吧?” 晋嫔咬着唇,犹豫的看了嘉妃一眼,然后点头:“是。” 愉妃眼神微闪,上前拉着了晋嫔的手:“瞧晋嫔妹妹这小模样,本宫瞧着,怎么像是受了委屈呢?可怜见儿的,莫不是被谁给欺负了?” 说着,愉妃的目光还往和敬公主身上瞟,似乎是想要和敬公主替晋嫔出头。 和敬公主低头暗暗的翻了个白眼儿,晋嫔是富察家千挑万选出来的,要是连这也应付不了,那就白白枉费了舅舅费的心思,更不值当让自己去替她说话了。 晋嫔眼中笑意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惊慌的神色,她忙摆手:“不,没有,嘉妃娘娘没有欺负臣妾,是臣妾笨嘴拙舌的,不会说话。” 都是后宫里的女人,谁还听不明白晋嫔这话的意思,嘉妃对上皇帝不赞同的目光,恨不能一口气厥过去,晋嫔这个贱人。 皇帝上前了两步,怜惜的拉过晋嫔的手,声音柔和的可以滴出水来:“爱妃怎么会笨嘴拙舌呢?你入宫时间虽然不久,可这宫里,也唯有你最是知晓朕的心意。朕瞧着今儿的海棠花开的不错,你同朕一起,朕亲自给你挑一朵来簪花。” 晋嫔羞涩的应了,跟在皇帝身后转眼就没了人影。 和敬公主打了个哈欠,捂了捂嘴:“本公主起的早了些,有些困了,诸位娘娘随意。” 亲眼见到晋嫔得宠,她也就放心多了。 嘉妃恨得咬牙切齿,一把把帕子给撕裂了:“狐媚子,就会魅惑皇上。” 愉妃施施然抚了抚头上的簪子:“这话说的,本宫听着怎么就不顺耳呢。当年在潜邸时,皇上新得了嘉妃娘娘伺候,不也是爱的跟什么似的,当时嘉妃你怎么不说呢?如今不过是风水轮流转,转到了晋嫔这里罢了,说到底,还是新人有新鲜感,本宫要是皇上,也喜欢让晋嫔陪着。” 她对晋嫔得宠一点都不嫉妒,甚至喜闻乐见,只要不是柔妃一家独大,怎么都好说,反正自己也不怎么讨皇上喜欢。 嘉妃气结,伸手指着愉妃,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最终跺了跺脚转身离开。 柳清菡眼眸微闪,和敬公主还有十日就要出嫁,皇贵妃就这么等不及了,特意指使愉妃出来跳一跳? 翊坤宫和景仁宫一直都有联系,柳清菡是知道的,不过皇贵妃禁足后,愉妃也低调了许多,今儿个这么高调,甚至堵的嘉妃哑口无言,定然是有什么倚仗。 难不成,皇贵妃要解禁了? 愉妃吃吃的笑了两声,转头准备告辞,却见柔妃的眼神带着她看不透的深意,她下意识的警醒,客气的点了点头,然后告退。 不一会儿,方才还热闹至极的御花园,人顿时散了个干净。 永琋不知从哪里跑出来:“额娘,咱们也回去吧。” 六哥和八哥都走了,他一个人也没意思。 柳清菡摸了摸永琋的头,带着永琋回了永寿宫。 —————— 六月初五,皇帝宿在永寿宫,云收雨歇后,皇帝摸着柳清菡如牛奶一般丝滑的肌肤,舒服的喟叹道:“明日和敬就要出嫁,朕突然就生出了一股惆怅。” 柳清菡眯着眸子,声音微微带着沙哑,如同带着勾子一般勾的人心痒痒的:“自己养了多年的女儿出嫁,要是换了臣妾,臣妾也是舍不得的,不过您若是实在不舍,明日臣妾陪您在城楼上送一送公主。” 感同身受,谁不会呀。 皇帝勾了勾唇角:“果然还是爱妃最知朕心。” 听了这话,柳清菡顿时娇哼一声,翻了个身背对着皇帝。 皇帝一头雾水,不知到柳清菡怎么突然就闹了小性子:“你这是怎么了?” 柳清菡嘟了嘟唇:“皇上明知故问。” 她又挪了挪身子,离皇帝远远儿的。 怀中温香软玉没了,皇帝只觉得自己的怀抱有些空虚,他更是不解:“朕怎么就明知故问了?朕不过夸了你一句,难不成还夸错了?” 见皇帝丝毫想不起来前几日自己在御花园和晋嫔说过的话,柳清菡脑门儿一条黑线,她重新翻了个身对着皇帝,手指一下一下的点在皇帝壮实的胸膛上:“皇上,臣妾不喜欢您这么夸臣妾。” 皇帝被她点的心又痒痒了起来,忙一把抓住柳清菡的双手:“为何?老实点儿,你若是不累,朕可就不客气了。” 柳清菡立刻收回了手,一动不动的,她瘪着红唇:“皇上,您夸臣妾这话,可是夸过晋嫔妹妹的,您也说过晋嫔妹妹最得您心意了。所以臣妾心中有个疑惑,究竟是晋嫔妹妹配的上这句夸赞,还是臣妾配的上?” 虽然她知道皇帝这话一般都是在哄人,但谁让她这会儿无聊的紧,就和皇帝好好儿掰扯掰扯也没什么。 皇帝一愣,随即闷声笑了。 柳清菡脸颊微红,有些气恼:“皇上笑什么?” 皇帝的笑声愈发大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皇帝搂着柳清菡的肩膀,下巴放在她肩窝处,一头青丝隐隐透着馨香:“爱妃吃醋的模样,很是动人。” 他紧了紧搂着柳清菡的手:“你放心,朕那话不过是随口说的罢了,对你,才是真心实意的。” 柳清菡从皇帝怀中抬起头,极力忍着要弯起的嘴角:“臣妾信皇上。” 啧,看来她在皇帝心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否则依着皇帝的性子,肯定不乐意哄着他,说不准还一提裤子就走,柳清菡稍稍放下了心,既然皇帝还顾念着她,那也就说明,明日过后,就算皇贵妃要解禁,她的宫务要交还给皇贵妃,但最起码,应该还可以得一个协理六宫的名头。 六月初六,和敬公主正式出嫁。 和敬公主是皇帝唯一的嫡公主,她的出嫁规格,自然是盛大的,而她的嫁妆又按照嫡公主的规制添了三成,各宫的嫔妃们也都添了不少妆,所以当和敬公主的嫁妆从大清门抬出去的时候,可谓是浩浩荡荡,真正的十里红妆。 城楼之上,皇帝负手而立,眼里带着怀念:“皇后,咱们的女儿今日出嫁了。” 柳清菡站在皇帝身后,微微垂眸,对皇帝的话当做没听见,瞧着城楼下红彤彤一片,突然就有些感慨,她活了两辈子,从未有过一次像样的婚礼。上辈子是没结婚,这辈子,是想结婚也不成了。 待仪仗完全消失,柳清菡轻声道:“皇上,该回去了,这儿风大。” “走吧。” 翊坤宫,皇贵妃听着宫里敲敲打打的声音,心情格外的好:“今儿是个好日子。” 静心赞同的点头:“可不就是个好日子,和敬公主终于出嫁,日后宫里再也没有敢和娘娘作对的人了,而且皇上也答应过您,和敬公主一旦出嫁,就会解了您的禁足的。” 在她眼中,和敬公主就是个瘟神,谁粘上谁倒霉,今儿好不容易送走了,静心恨不得多放点鞭炮庆祝一下。 皇贵妃高兴归高兴,却没静心这么乐观:“和敬是走了,可宫里也来了个姓富察的晋嫔,本宫听愉妃递来的消息,说晋嫔很是受宠,头一次侍寝,皇上就赐了坐胎药,除了柔妃,这可是后宫里这么多年来第一个。” 她越是想,心里就越难过,皇上期盼孝贤皇后有孕也就罢了,因为她知道皇上喜欢嫡子,可如今孝贤皇后已经没了,皇上对着晋嫔还给了这么大的荣宠,难道说,皇上心里最喜欢的,是带有富察家血脉的孩子? 皇贵妃有些失控,不断地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富察家就不肯放过本宫?他们就这么见不得本宫好么?” 富察氏一族在前朝的影响力远比乌拉那拉氏要大的多,所以在前朝,家族里不仅帮不上她的忙,甚至还会拖她的后腿。 而在后宫里,孝贤皇后死死的压在她的头上,让她多年来喘不过气来,如今又来了个晋嫔,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静心恭谨道:“娘娘切莫堵心,不过是一个晋嫔而已,您若是不喜欢,咱们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皇贵妃眼中带着狠厉:“是要收拾晋嫔,不过也不着急,等本宫出去了,第一个收拾的,是纯贵妃。纯贵妃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本宫对她的好,她竟一点儿也记不住,本宫一落魄,就恨不得和本宫撇清关系,这样的人,若是还好端端的在后宫,那本宫瞧着才真是碍眼。” 位份低的也就罢了,纯贵妃……静心有些犹豫:“可是娘娘,纯贵妃到底是贵妃,而且膝下又有两子一女,怕是不好对付。” 在这宫里,得不得宠的另说,子嗣才是一个嫔妃最大的底气。只要有了孩子,哪怕犯了再大的错,皇上也会容忍一二的。 皇贵妃冷笑道:“那又如何?本宫和孝贤皇后不同,咬了主人的狗,本宫定然会打死它的,不然留着等着以后再咬本宫一口吗?” 这会儿,皇贵妃因为和敬公主出嫁的喜悦分毫不剩,火气反而意外的大。 静心伺候皇贵妃这么多年,也清楚皇贵妃的脾气,知道她决定了的事,很难劝说,索性就不再劝了:“那您准备如何做?” 皇贵妃弹了弹自己养的水葱似得指甲,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三阿哥永璋,今年也十五六岁了,该是娶福晋的年纪了,只可惜,咱们的三阿哥太过不中用,惹了皇上厌弃,连这样的终身大事也被皇上抛诸脑后,你说,若是本宫给三阿哥选了一个好福晋,纯贵妃会不会感谢本宫?” 汉人有这样一句话,娶妻不贤,祸及三代,要是三阿哥的福晋是个闹腾的,那…… 皇家可是没有休妻的先例的。 静心瞧着皇贵妃幽暗的笑意,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个冷颤:“娘娘一片好心,纯贵妃若是个知道好歹的,当然会感谢娘娘的。” “那就好。静心,去把本宫的吉服给熏一熏,本宫也好久都没有见到后宫的姐妹了,待本宫解禁后,可是要好好儿认一认新进宫的妹妹们。” 皇贵妃笑意泠然,最后三个字,咬的极重。 作者有话要说: 第95章 入了夏,宫里开始用冰时,皇帝履行了自己的承诺,皇贵妃被解了禁足,宫务自然而然的也回到了皇贵妃手中,只不过同柳清菡想的一样,虽然她把宫务交给了皇贵妃,但皇帝为了补偿她,还是给了她一个协理六宫的名头。 这次出来,皇贵妃行事也是越发内敛了许多,表现出来的言语谈吐和处事,凡事都以皇帝的心意为先,哪怕她心里并不赞同,也绝不多说半个字,这样柔顺贤惠的皇贵妃,皇帝心中越发满意,也不介意多给皇贵妃几分面子,故而自皇贵妃解禁出来,也有几日是歇在翊坤宫的。 沉淀了半个月,皇贵妃终于找了纯贵妃,同纯贵妃谈起了三阿哥永璋的婚事:“三阿哥也到了年龄,且今年的选秀刚过,妹妹就没有提前替三阿哥相看一下嫡福晋,回头也好求皇上赐婚?” 皇贵妃句句关切,态度也温和,仿佛丝毫没有因为传话一事与纯贵妃生了嫌隙。 纯贵妃原本还有些担心皇贵妃会借题发挥,给她使绊子,却没想到皇贵妃压根儿没有使绊子的意思,而是诚心诚意替永璋着想,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愈加警惕和难受:“也不怕皇贵妃笑话,臣妾早已失了圣心,如今只祈求皇上不要继续厌恶永璋和臣妾就好,哪里还敢提旁的要求。” 永璋再是不争气,可他也是自己的长子,她的一片为母之心,丝毫没有掺假,更何况是娶福晋这样的大事?只不过她虽然不敢向皇上提及,但她私下里还是给了永璋两个格格伺候着,毕竟不受皇上重视,已经很不顺心了,身边再没个女人伺候,那成了什么样子? 皇贵妃一阵唏嘘:“妹妹的遭遇,本宫也很是同情,只是可惜了皇上发怒时,本宫也正在禁足,处境也不好,更别提给妹妹求情了,妹妹可千万别怪本宫就是。” 搁在以往,皇贵妃叫纯贵妃都是一口一个姐姐的,以表示自己对纯贵妃的看重,可现在,却是一口一个妹妹,纯贵妃虽心里有所察觉,到底因为心虚不敢质疑。 纯贵妃苦笑:“臣妾理解,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发怒,定然是永璋做的不好,臣妾和永璋不敢有丝毫怨言,只是男大当婚,皇上想不起来永璋,臣妾这个当额娘的,又是个没用的,到头来,还是要劳烦皇贵妃您了。” 皇贵妃嗔怪的看了纯贵妃一眼:“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本宫掌管六宫,永璋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也要叫本宫一声娘娘,本宫合该替他着想。况且,宫里也有宫里的规矩,皇子阿哥,但凡成了亲,就是大人了,也可以上朝参政,到时,永璋在朝堂上做出一番成绩来,皇上自然对永璋刮目相看,你还用愁日后没有舒心的日子过么?” 这话可谓是说到纯贵妃心坎儿里去了,纯贵妃自个儿也是这样想的,如今皇贵妃这么一说,两人简直是不谋而合。 纯贵妃紧张的抿着唇,手心儿里的汗浸湿了帕子,她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起身蹲了个礼:“皇贵妃这样为臣妾母子着想,臣妾当真不知该如何感谢,现在想想,臣妾真是无用,皇贵妃禁足时,难得要臣妾替您传话,可是臣妾却没有办好这件事,心中实在有愧。” “这话是怎么说的?”皇贵妃忙弯腰把纯贵妃扶了起来,“你也有你的难处,本宫都知道,也是本宫考虑不周,竟就这么让你给本宫传话,还好你没去,不然皇上怕是要因为本宫的事牵连你了。” 纵然她心里再恨,可那也是背地里自己发发火,在人前的时候,她永远都是大方得体的皇贵妃。 顺着皇贵妃的力道起身,纯贵妃开始了甩锅行为:“原本那几日皇上正在生永璋的气,臣妾接到了您让人传的话,思考了许久,怕皇上厌恶臣妾,不肯听臣妾细说,于是臣妾就同柔妃商量了一番,柔妃当着臣妾的面儿,也同意了,臣妾自然信她,可臣妾怎么也没想到,柔妃竟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答应的好好儿的,转头就不认帐,也是臣妾识人不清,还好没耽搁您的正事儿。” 为了让皇贵妃在皇上面前进言,替永璋挑一个合她心意的儿媳妇,纯贵妃算是不要自己这张脸了,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左右皇贵妃也拿柔妃无法,借她来给自己解围,总是不过分的。 皇贵妃大拇指和食指摩挲着,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大度的摇头:“罢了,本宫不是说了,此事就此作罢,日后谁也不许再提了。” 然后她看了静心一眼,静心忙从缸里拿出一个卷轴打开,上面画的是一幅秀女图。 皇贵妃笑着道:“妹妹瞧瞧,这位秀女如何?” 纯贵妃仔细瞅了两眼,只觉得画上的人英姿飒爽,好似和颖嫔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她问:“这是……” 皇贵妃摇了两下宫扇,宫扇下面坠着的流苏晃晃悠悠的:“这位秀女的身份,说起来很是高贵,妹妹可知和硕淑慎公主?” “略有耳闻。”纯贵妃点了点头,“臣妾听闻,和硕淑慎公主乃是圣祖爷第二子允礽的第六女,后先帝爷登基,被先帝爷收为养女,又嫁给了科尔沁博尔锦吉特氏观音保。” 真论起来,和硕淑慎公主的身份不算是最高贵的,但谁让淑慎公主嫁的是科尔沁第二大势力部落的首领呢,虽然额附观音保在雍正十三年因病去世,可淑慎公主也是个有魄力的,当机立断的把控了科尔沁第二部 落的势力,任谁也不敢小觑。有了夫家的势力撑腰,淑慎公主每次回京,皇帝也是以礼相待,按照辈分论起来,淑慎公主也是皇帝的姐姐。 皇贵妃隐秘一笑:“没错,淑慎公主这一生,唯有一个女儿,宠的如珠如宝,喏,便是这画像上的秀女了,因她身份高贵,这次选秀也是记名了的。” 每三年一次的选秀,牵扯到政治因素的,皇帝都给留下记名了,为的就是在下一次选秀到来前,替宗室子弟和朝中大臣们赐婚,皇帝赐婚,不止是荣耀,更是皇帝为了不让世家势力联姻而壮大的一种手段。 纯贵妃一听,心里顿时怦怦跳,激动的嘴唇都是颤抖的:“这……这么显赫的家世,皇上能同意么?” 儿媳妇家世显赫,她是极为乐意的,且不说这博尔济吉特氏长相如何性情如何,只她背后的势力和淑慎公主,她就满意极了。 皇贵妃打趣道:“这么说,妹妹是看中了?” 纯贵妃忙道:“那自然是看中了,这么好的秀女,臣妾若是挑剔,那岂不是不知好歹?” 有了嫡福晋的母族帮衬,想必永璋成婚后进了朝堂,会更加如鱼得水。 皇贵妃缓缓笑了:“那妹妹就放心把此事交给本宫去办,本宫保证,这博尔济吉特氏,只能是永璋的嫡福晋。” 纯贵妃心满意足的离了翊坤宫,人坐在咸福宫的正殿里,一颗心还在砰砰直跳,她抓住春桃的手,还有些激动:“太好了,春桃,永璋以后的日子终于有了盼头。” 春桃却不似纯贵妃这般高兴:“娘娘,博尔济吉特氏身份显贵不假,可她到底是蒙军旗的秀女,还是出身科尔沁,一旦成了咱们三阿哥的嫡福晋……娘娘您想啊,圣祖爷的十阿哥,不就是因为娶了蒙古福晋,才无缘……” 纯贵妃的高兴消了一点,但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无妨,当年在孝贤皇后的丧仪之上,皇上那样训斥永璋,甚至亲口剥夺了大阿哥和永璋的继承权,本宫对永璋能登上大位,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了,永璋到了入朝的年纪,而本宫家世微末,又帮不上永璋什么忙,只有给他娶一个身份高贵的嫡福晋,本宫才安心,至于以后,本宫只盼着,皇上能够多重用永璋几分,顺利封个郡王亲王的,本宫也就放心了。” 她年纪也大了,这两年基本都不承宠了,又因为接连被皇帝训斥,争宠的心思早就歇了,便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自己儿女身上,当然,不争宠,却并不代表,有些事情有些面子就不用挣了。 春桃了然,笑着奉承:“娘娘慈母之心,三阿哥听了,定然感动。” 纯贵妃懒懒的往软枕上躺了躺:“什么感动不感动的,本宫不在乎,只要永璋过得好,本宫就高兴了。” 说着,纯贵妃突然想起一事:“愉妃最近和晋嫔走的挺近?” 春桃想了想道:“是,好像是上次在御花园中,愉妃娘娘替晋嫔娘娘说了句话,自那以后,晋嫔娘娘就格外亲近愉妃娘娘,内务府送了什么好东西,都会送一些去景仁宫。这一来二去的,关系自然熟络。” 晋嫔得宠,风头一时无两,愉妃在此时与晋嫔交好,也不知是打着什么心思,又或许,是皇贵妃的示意?可晋嫔到底姓富察,皇贵妃心底,没有一丝介怀? 纯贵妃眉头紧锁,只觉得这次皇贵妃复出后,心思越发难以琢磨了。 皇贵妃既然夸下了海口,要博尔济吉特氏做三阿哥永璋的嫡福晋,那她自然要竭尽全力办成,故而皇贵妃这日在养心殿待了一个多时辰,不知如何劝说,总算得了皇帝的一句准话。 翊坤宫里清凉极了,皇贵妃心情大好的喝了一口酸梅汤,脸上笑容不断。 身旁的冰山上带着薄荷的清凉,皇贵妃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本宫闻着这薄荷的味道,还真是觉得舒服多了。” 静心笑道:“这法子,还是柔妃娘娘先用的,不过柔妃娘娘在冰山上放的是干花,奴婢想着您喜欢闻薄荷的味道,所以用的就是薄荷叶了。” 皇贵妃向前探着身子,长长的护甲拨弄着上面绿色的叶子:“柔妃心思一向灵巧,在这些事情上尤为费心,也难怪如今皇上宠着晋嫔,也要每隔两日就要去一趟永寿宫,哪怕是午睡呢,也叫人不可小觑。” 静心抿嘴道:“皇上也常来翊坤宫呢。” 皇贵妃轻嗤:“心怀愧疚来的,和主动来的,到底是不一样的,本宫宁可皇上对本宫没有一丝愧疚。” 用这毫无用处的愧疚,替了她的皇后之位,皇贵妃只要一想起来,心里就难受的厉害。 静心不赞同的摇头:“娘娘这话可不就堵气了?不管皇上因何而来,总归是宠幸娘娘了的,只要皇上多来几次,您抓住机会,还愁怀不上身子吗?” 子嗣,永远都是皇贵妃的执念和心结。 皇贵妃长吁一口气,一手轻轻抚着小腹:“说的容易,要是能怀,本宫早就怀了,也不至于到了三十几的年纪了,却从未开怀过,这些年来,调理身子的汤药不断,却连丁点儿动静都瞧不见,怕是本宫早就不能生了。” 多年的期盼,到了现在,皇贵妃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她咬了咬牙:“若真是如此,本宫也只能寄希望于五阿哥了。” 静心是不愿意的:“五阿哥有生母,而且年纪也大了,怕是不怎么好笼络,倒不如看看底下哪些低位嫔妃生了阿哥,您抱在身边抚养也胜过五阿哥许多。” 皇贵妃头疼的闭了闭眼:“本宫何尝不知道,只是你瞧,宫里那些低位嫔妃,几乎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皇上,怀上龙胎,还生个阿哥,谈何容易?五阿哥虽然有生母,可是他聪慧,皇上又颇为喜爱,这就是优势。” 静心还要再劝,皇贵妃一摆手:“罢了,日后再说,你去派个人,把这好消息告诉纯贵妃,就说,过几日皇上就会下旨赐婚,让她安心即可。” “是。” 乾隆十四年,七月初三,皇帝下旨,赐婚和硕淑慎公主之女博尔济吉特氏为皇三子永璋之嫡福晋,于明年三月完婚。 圣旨一出,纯贵妃整个人走路都是带风的,嘚瑟极了。 刚送走了炫耀的纯贵妃,柳清菡恹恹的躺在软榻上,提不起一丝精神。 紫罗抿唇笑了:“娘娘可是也不乐意听纯贵妃娘娘炫耀?” 柳清菡道:“不乐意归不乐意,可人家既然来了,又特意告诉本宫这个好消息,那本宫自然得让纯贵妃顺心随意,总不能让纯贵妃白跑一趟不是?” 想了想柳清菡又道:“不过本宫觉得,皇贵妃该是没那么好心,这么一个家世不凡的嫡福晋,说给三阿哥就给了三阿哥,皇贵妃心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她可不信皇贵妃是真心为了纯贵妃和三阿哥好,指不定在憋着什么坏呢。 紫罗缓缓的打着扇子:“天上可没有白掉的馅儿饼,这会儿子纯贵妃被博尔济吉特格格的家世蒙蔽了双眼,待日后三阿哥成婚后,指不定还有的闹,到那时,纯贵妃若是还这么高兴,那才是真好。” 柳清菡颇为赞同,她这会儿完全不知道,纯贵妃为了讨好皇贵妃,直接把锅甩在了她的身上。 圣旨一下,内务府和礼部就要开始安排三阿哥的大婚事宜,柳清菡有协理六宫的名头,但实际上,所有的事情都是皇贵妃一手包办的,并且做的极为体面,没有一丝漏洞,柳清菡也没上去分一杯羹。 年底的时候,宫里突然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事儿,是三阿哥的一个格格黄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这消息传出来的时候,除了三阿哥,几乎没人高兴,纯贵妃得了这个消息,顿时怒气冲冲的到了阿哥所,一巴掌把黄氏给扇的起不来身:“贱婢,你竟敢阳奉阴违,违抗本宫的命令?” 三阿哥蒙了,他忙把黄氏扶了起来,怨怪的瞧着纯贵妃:“额娘,您这是做什么?黄氏有了儿子的孩子,您不高兴也就罢了,怎么还动手打她?要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好歹,那可怎么办?” 黄氏也是个聪明的,知道纯贵妃不会放过她,便伏在三阿哥怀里,捂着脸颊嘤嘤哭泣,一句话也不说。 纯贵妃气的眼前一阵阵发黑:“永璋,你到底知不知道,额娘为什么要给你的侍妾都赐了避子汤?” 在世家大族里,不论哪个爷们在迎娶嫡妻前有了庶子,都是对嫡妻的极大不尊重,但凡有点儿规矩的,都不会叫庶子碍了未进门的嫡妻的眼。但这规矩放在皇家,无形中被弱化了许多,也不是没有阿哥在嫡福晋进门前就有了孩子的,可那也是少数,又或者是阿哥们不尊重嫡妻的才会这样做。 纯贵妃好不容易得了个称心如意的儿媳妇,自然要捧着,所以她在赐婚圣旨下了的第二日,就特意给伺候三阿哥的两个侍妾喝了避子汤,就是为了给博尔济吉特氏面子,以表示她和永璋对嫡福晋的重视,谁曾想,这贱婢竟神不知鬼不觉的怀了孩子,这叫纯贵妃如何能忍? 三阿哥自然明白其中缘由,他讷讷道:“那,黄氏已经有了儿子的孩子,总不能叫黄氏打掉吧,毕竟是儿子的孩子,您的孙子,这样岂非有损阴德?更何况,身为嫡福晋,自然该有容人之量,若是博尔济吉特氏容不下黄氏和庶子,那还做什么嫡福晋?” 黄氏闻言,害怕的抓着三阿哥的衣襟,娇弱极了:“爷,奴婢求您不要,奴婢是喝了避子汤的,奴婢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有了,您要相信奴婢。” 说实在的,她怀上了,她自己也很懵,纯贵妃送来的避子汤,她一次没落下过,竟然还是怀孕了,黄氏百思不得其解,可她更害怕的,是三阿哥一旦同意纯贵妃打掉了这个孩子,自己以后在后院,哪里还会有立足之地?左右孩子已经有了,就注定了她日后会惹了嫡福晋的眼,倒不如保住这个孩子,自己以后也好有个依靠。 三阿哥平日最吃黄氏这副娇柔的模样,他怜惜的拍了拍黄氏的背:“爷信你,这个孩子,不会打掉的。” 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要这么落了胎,他也舍不得。 纯贵妃看着自己儿子当着自己的面儿和妾室亲亲我我,脑子里嗡嗡的:“永璋,这件事,你必须要听额娘的,黄氏的这个孩子,不能留。” 黄氏一听,顿时大惊,还不等她再次开口哀求三阿哥,就有两个大力嬷嬷把她给摁在了地上,一碗打胎药强硬的灌了进去。 三阿哥眼睛都红了,立马就要上去拦着,谁知纯贵妃就直直的站在三阿哥跟前:“你要是想救黄氏,就从本宫的尸体上踏过去。” 她不能,也不会让任何人,毁了她儿子的。 这个孩子到底还是流了,黄氏蜷缩在地上,肚子里的疼痛和地上不断蜿蜒出的鲜血,都比不上她心里的痛,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唇,血腥味儿顺着舌头流了下去,眼里恨意不断,她好恨。 眼泪模糊着眼睛,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能清楚的看见,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冷冰冰的,都瞧不起她,甚至觉得,她落得这样的下场,是活该。 一刻钟后,黄氏昏了过去,纯贵妃松了口气,扶着头上的簪子道:“给黄氏请个太医看看吧。” 说完,她还想再说什么,可一对上三阿哥红红的眼眶,她突然有些发怵,也顾不得自己还要交代什么,就落荒而逃。 纵然纯贵妃要压着这消息,可宫里谁没长了八只眼睛,这事儿早已传的人尽皆知。 皇帝连自己儿子都不怎么在意,又怎么可能会在意这么一个庶出的孙子,只是这并不妨碍皇帝对纯贵妃愈发不满了:“好歹也是纯贵妃的孙子,纯贵妃竟这么狠心,说打就打了,就连朕瞧着,也是有些心寒。” 皇家讲究多子多福,怀上了就生下来,又不是养不起,至于顾及嫡福晋的想法,那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儿,嫡福晋若是在意进门之前有庶子,那就是善妒,皇帝更有说头了。 也因纯贵妃的顾虑与皇帝不同,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不过对于这事儿,柳清菡着实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随口安慰:“皇上也别生气,纯贵妃姐姐自有她的想法,臣妾听闻,是那侍妾自个儿阳奉阴违,吐了避子汤,也难怪纯贵妃姐姐生气。” 黄氏吐了避子汤一事,是纯贵妃散出来的消息,为的就是师出有名。至于有多少人信,那就不得而知了。 皇帝冷哼:“再生气,也不至于亲手打了自己的孙子,依朕看,纯贵妃就是个没心肝儿的,一心一意为永璋钻研,有了个身份高贵的嫡福晋,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早知如此,朕就不该应了皇贵妃的请求,把博尔济吉特氏赐给永璋。” 但不论此时再怎么秋后算账,没了的孩子到底是没了。 柳清菡轻声细语的,对黄氏难得的有了怜惜:“此番,三阿哥的那个侍妾,据说是黄氏,也遭了大罪,皇上看,臣妾要不要赏些什么过去?毕竟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难免让人说皇家无情。” 皇帝可有可无道:“你看着办吧。” 随后又在永寿宫歇了晌,才回了养心殿。 柳清菡吃吃笑了:“紫罗,明儿个挑一些滋补的东西,去一趟阿哥所,就说是皇上让本宫赏赐的。” 紫罗应了:“黄氏是得脸了,可纯贵妃就没脸了。” “纯贵妃左右已经失了圣心,也不惧再多这一次,只不过皇上亲自打脸,本宫想着,纯贵妃该是喜欢。” 柳清菡笑的意味深长,她早就知道皇贵妃不会轻易放过纯贵妃,这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狠,只是原本她是不想插手这破事儿的,谁让她一个“不小心”听说了纯贵妃甩锅的事儿,她一向是个睚眦必报的,只好在这种时候再踹上一脚了。 紫罗眼里都是笑意:“奴婢现在,反而有些期待三福晋嫁进来后的情形了呢。” “那必然是很好看的。” 有了柔妃借着皇帝意思的赏赐,黄氏的待遇如同坐火箭一样,蹭蹭的涨的飞快,而三阿哥也因为心中的愧疚,提了黄氏的位份,成了庶福晋。 屋子里炭盆烧的暖暖的,宫女端了药进来:“主子,该吃药了。” 黄氏没有丝毫犹豫,一饮而尽,她必须要养好身子,只有身子好了,才能为她没出世的孩子报仇。 她唇角的笑有些阴冷,宫女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就听黄氏问道:“爷在哪儿?” 宫女道:“奴婢听闻,爷被纯贵妃娘娘叫去了,好像是商议娶嫡福晋的流程。” 黄氏手指擦去唇瓣上褐色的药汁:“待爷回来,就说我又梦魇了,让爷来瞧瞧。” 纯贵妃,既然你不给我留活路,害我孩子性命,那就别怪我,让你母子离心。 乾隆十四年的年,和往年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更加无聊了,过了年三十,就是乾隆十五年,皇帝每年都会给嫔妃和大臣们赐下御笔书写的福字,而因为纯贵妃做的事情在皇帝眼中留下了心狠手辣的印象,故而今年的赐福,各宫都有,独独落下了咸福宫的,给了纯贵妃好大一个没脸。 今年的元宵节,是在圆明园渡过的,在圆明园的高楼上看了烟花,也颇有几分趣味。过完了正月,一群人又浩浩荡荡的回了紫禁城。 二月,杏花微雨,柳清菡带着永琋从慈宁宫请安出来,就在雨花阁外遇见了纯贵妃。 她笑着行了礼,紫罗手中的油纸伞将她遮的严严实实的:“纯贵妃姐姐安,这个时候,您怎么在这儿?” 纯贵妃笑的有些勉强,脸色也不大好:“本宫有些闷得慌,出来走走。” 柳清菡轻轻点头:“那姐姐慢逛,臣妾先回去了。” 纯贵妃明显没有要继续和她说话的意思,她也就不自讨没趣了。 柳清菡一行人没了人影,纯贵妃搭着春桃的手,转身进了一旁的宝华殿。 进去后,柳清菡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雨花阁后:“奇怪,纯贵妃不过是去宝华殿而已,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竟然还要防着本宫。” 几日后,柳清菡才知道,原来纯贵妃抄写了经书,去宝华殿也是为了给自己亲手杀掉的孙子祈福的。 柳清菡摇了摇头,满是不解:“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紫罗不屑道:“纯贵妃之所以抄写了这么多经书,不过是因为纯贵妃近来时常做噩梦罢了,若非如此,纯贵妃的脸色又怎么会那么难看?” 大意了。 柳清菡摸了摸鼻子,她还以为是纯贵妃良心发现了。 三月初八,三阿哥永璋大婚。 第二日,三阿哥就携了博尔济吉特氏来了翊坤宫拜见后妃。 博尔济吉特氏同样出身蒙古,英姿飒爽,与颖嫔格外投缘。 嘉妃瞧着从昨日起就一直笑的合不拢嘴的纯贵妃,心里就难受的紧,非要找点儿不痛快:“真是恭喜纯贵妃姐姐大喜,得了这么一个好儿媳,不过为了给自己儿子娶福晋,纯贵妃可是够狠心,连自己的亲孙子都不要了,这般果决,臣妾们可真是自愧不如。” 嘉妃也是瞧着纯贵妃哪儿疼戳哪儿。 三福晋精通汉语,也听得懂嘉妃说的话,可这些话拆开每个字她都听得懂,合在一起,就有些迷糊,不知道嘉妃在说什么。 但她一瞧纯贵妃立即就变得惨白的脸色,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纯贵妃握着椅子手柄的手泛着白:“嘉妃这张嘴,真是无时无刻都令人讨厌。” 今儿是她的好日子,嘉妃也要和她添堵,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众人听着纯贵妃的话,都是一愣,没人想得到,纯贵妃今儿个说话这么冲。 嘉妃呵呵笑道:“也不知道究竟是本宫这张嘴令纯贵妃姐姐不适,还是本宫说的话令您讨厌,可是,本宫说的都是实话呀,您既然做得出来,又何必对本宫这么苛责呢?” 纯贵妃脸色铁青:“放肆,本宫是贵妃,你位份低于本宫,也竟敢在本宫面前这般自称,以下犯上,嘉妃,难不成,你想跪在外面醒醒脑子么?” 愉妃此时帮腔道:“嘉妃,你这话什么时候说不行,非要这个时候说吗?要是因为你这话,引起了什么不必要的误会,那可就不美了。” 晋嫔紧跟着道:“就是,嘉妃娘娘,今儿个日子好,咱们姐妹和和乐乐的多好,何必要这样口舌相争,失了体统,要是皇上知道了,定然会不高兴的。” 她和嘉妃的梁子,早就结下了,这会儿能让嘉妃吃瘪,她就高兴。 见愉妃和晋嫔都这么说,众人也纷纷开始劝说嘉妃,但落在嘉妃耳中,就是指责,可寡不敌众,嘉妃纵然再不服气,也只得忍着。 柳清菡憋着笑,心里不断吐槽,嘉妃这张破嘴,什么话都说,得罪人也不知道怎么得罪的,在座这么多人,竟然没一个替她说话的,由此可见嘉妃是有多惹人厌。 嫔妃们的一番唇枪舌剑,三福晋开始是看的一愣一愣的,后来看的正津津有味呢,结果就没了,莫名其妙的平息了。 纯贵妃看着三福晋一脸愣怔,不知道替自己说话的样子,心里突然憋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 回咸福宫的路上,三福晋扶着纯贵妃,继续问刚才她不懂的地方:“额娘,嘉妃娘娘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儿媳没听懂。” 纯贵妃险些没有一口老血吐出来,她极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笑道:“没什么,不懂便不懂了,你只要记得嘉妃是嫉妒本宫有你这么一个好儿媳妇就行,日后见了嘉妃,少和她说话。” 三福晋眼神闪了闪:“是,儿媳知道了。” 把纯贵妃送回了咸福宫,三福晋回阿哥所的脚步一转:“咱们去永和宫。” 刚才在翊坤宫,颖嫔跟她说过她的住处。 纯贵妃做梦也没想到,她看起来有些憨憨的儿媳妇,竟然也这么有心眼儿。 整个紫禁城因为三阿哥成亲热闹极了,偏储秀宫安安静静的。 舒嫔摸了摸肚子,一脸惊喜:“墨书,本宫真的有孩子了?” 墨书也高兴:“是啊,娘娘,您真的怀上了。” 这么多年,娘娘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前些年因为和柳清菡结了仇,舒嫔被贬,后来哪怕是皇帝看在叶赫那拉氏的份儿上,重新晋了她的嫔位,可她的恩宠到底不如以往,多的时候一个月一两次,少的时候,便是几个月也有可能。 好在她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了。 舒嫔几欲喜极而泣:“墨书,这个好消息,当然要告诉皇上。” 墨书笑着道:“娘娘放心,送太医出去后,奴婢已经谴了脚程快的小太监去养心殿报喜了。” 若是皇上高兴,估摸着,这会儿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不过舒嫔有孕一事,随着太医离开储秀宫,该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皇帝是来了,跟在皇帝身后的,还有一众嫔妃。 宫中自九阿哥出生后,就再无嫔妃怀孕,此番舒嫔有孕,皇帝难免高兴,在看望过舒嫔后,就去了慈宁宫。 太后笑呵呵的,止不住的点头:“好啊,才翻过了年,宫里就喜事连连,先是永璋成亲,又是舒嫔有孕,好极了。” 皇帝噙着笑意:“舒嫔出自正统的满军旗血脉,她的孩子,自然也是最为正统的阿哥。” 虽然历代皇帝都说什么满汉一家,但骨子里仍旧是有一种血脉传承的,就像皇帝自己,他心里很清楚,先帝有好几个儿子,为什么他能打败三哥,又胜出五弟弘昼许多,不就是因为他的额娘是血统纯正,是正儿八经的满人,也因此,不论是皇玛法还是皇阿玛,都高看他一眼。 太后听着这话,倒没什么反感的,只是少不得多问一句:“瞧皇帝这意思,是对舒嫔的孩子很是看重了?那永琋呢?” 永琋是她看着长大的孙子,在不影响太后自身的利益的情况下,太后对这些一众孙子,还是更为偏向永琋。 皇帝愣了一下,才听明白太后在说什么,他笑了笑:“皇额娘想什么呢,儿子正值壮年,从未考虑过这些事情,况且,舒嫔的身子不过一个多月罢了,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何谈以后?” 这几年,朝堂的权力渐渐地收回在自己手中,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皇帝极为满意,又怎么会给自己找不自在,早早地想着立太子一事? 太后笑意不变:“总之你心中有数便好,其余的,哀家也不想多管,不过你既然没有这个心思,那你提起舒嫔,难不成有旁的用意?” “皇额娘英明。”皇帝笑着奉承了太后一句,随即正色道:“儿子是想,既然舒嫔有孕,不如就借此机会晋舒嫔为舒妃,也可安一安前朝满人的心。只不过……” 说到这里,皇帝皱了皱眉头,似乎有所顾虑。 太后便跟着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朕又不想叫满军旗的以为朕很是抬举他们,省的他们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朕在想,不如多晋几个人的位份,如此,舒嫔也就不打眼了。” 太后嗔了皇帝一眼,每次皇帝这么说,就是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故而哪怕她心里有想法,也不会说出来,她顺着皇帝的话问:“这般,皇帝心中可是有人选了?” 皇帝微微一笑:“知儿子者,皇额娘也。” “儿子想,上次大封后宫也是几年前慧贤皇贵妃殁了的时候,这次虽不至于大封,但后宫的格局也该变一变了。” 孝贤皇后在时,后宫有高贵妃和娴妃与之制衡,如今皇贵妃一家独大,纯贵妃难登大雅之堂,柔妃虽然有协理六宫之权,可身份上到底差了那么一点。 “后宫高位空悬,皇玛法时,制定了二贵妃,四妃的定例,这次,索性一下子补齐也罢了。柔妃侍奉朕多年,克勤克俭,又诞下了永琋,可谓功不可没,朕想着,就晋她为贵妃,这般,贵妃之位也就齐全了,至于妃位,舒嫔算一个,另外一个,便给颖嫔吧,虽则颖嫔无所出,可她也关系着满蒙关系,一个妃位,也算是朕给蒙古施恩了。” 皇帝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太后也没反对,除了皇帝自己说的那个原因外,还有一个原因,皇帝没说,那就是,高位全都占了,日后,若是无人犯错,让他恼怒到废了位份,那富察氏,就再也没有了晋位的可能,一个嫔位,也就到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96章 “娘娘,奴婢方才去内务府领月例的时候,听说皇上吩咐了内务府拟定嫔妃封号。” 紫罗匆匆从内务府回来请了安,便一脸严肃。 柳清菡写了两个字,又沾了墨汁,一片云淡风轻:“皇上要晋谁的位份了?” 她不在意这种事,自然也不会一听说就如临大敌。 紫罗摇头:“这奴婢倒是没听说,可是娘娘,您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呢,自从晋嫔进宫后,皇上宠爱非常,就连您的宠爱也被她夺去了许多,如今又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人,竟让皇上如此费心择选封号,只奴婢听着就替您心急。” 柳清菡岿然不动:“本宫心急啊,可是再是心急,本宫也改变不了皇上的决定,皇上想宠谁,又岂是本宫可以干预的?” 左右她也不在乎皇帝,而皇帝也不在这儿,更是不必做戏给皇帝看。 紫罗心说,奴婢可没看出您有一点着急的样子。她伺候娘娘这么多年,见多了娘娘和皇上相处时的模样,任谁都觉得娘娘是喜欢皇上的,怕是皇上自己也这么认为,但她心里总觉得,娘娘并不喜欢皇上,甚至不在意皇上,因为娘娘根本就不在乎皇上喜欢谁不喜欢谁。 不过柳清菡这话说的也是实话,皇帝做事,就连太后都不会干预太多,更何况是她。 临近午膳时,李玉来了永寿宫,笑眯眯道:“柔妃娘娘,皇上请您去养心殿用膳。” 柳清菡笑道:“知道了,本宫这就去。” 养心殿里一片春意融融,龙涎香的气味儿淡雅绵延,皇帝见柳清菡来了,也没让她行礼,直接招手:“到朕身边来。” 柳清菡走到皇帝身边,笑靥如花:“皇上在看什么呢?” 皇帝笑意恬淡:“你瞧瞧,这几个字,哪个好?” 他看来看去,总觉得都好,犹豫不决的,索性就让柔妃自己挑一个好了。 柳清菡一瞧,只见桌面上摆着三张红色的纸,上面分别写了三个字,淑,懿,令。 想起早上紫罗说的话,柳清菡撇了撇嘴:“皇上要给其她姐妹选封号,做什么要问臣妾的意见?也不知您要晋了哪个姐妹的位份,竟一丝风声都不肯透露。” 皇帝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爱妃怎知,这是给旁人拟定的封号?” 多年过去,柔妃爱吃醋的样子还是没变。 柳清菡呶了呶嘴:“臣妾就是知道,臣妾才不选呢,这是皇上的事情。” 她一看见令这个字眼儿,就觉得皇帝是要给魏氏的,毕竟历史上魏氏就是令妃,不过是因为她的存在,所以魏氏现在还是个贵人而已。 皇帝拉过柳清菡的手,手心里温热的温度接触着微凉,他指了指这几个字:“谁说这是朕的事情?爱妃怎么就只会往旁人身上想,不会想一想自己呢?” “臣妾?”柳清菡略微疑惑:“这字明显是给人做封号的,臣妾已经有了封号,为何又要再选?” 皇帝颔首笑道:“既然要晋位份,自然要换一个庄重的封号,柔这个字,虽说与你很是合适,可到底不够庄重,所以朕才让内务府拟了几个字,想让你挑一挑,谁知爱妃竟然吃了自己的醋,这是朕没想到的。” 皇帝云淡风轻的把柳清菡要晋位的事情说了出来,好整以暇的看着柳清菡的神情,果然不负他望的看出了震惊,随即就是受宠若惊的模样:“您……您要给臣妾晋位?为什么?” 她已经是妃位了,若是再晋,就是贵妃,她是知道乾隆帝一向对嫔妃大方,也想过贵妃,甚至皇贵妃的位份,可是还没到时候,皇帝怎么突然就提起了这一茬? 皇帝宠溺的刮了刮柳清菡的鼻子:“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昨日朕已经同太后商议过了,舒嫔有孕,也是后宫多年来的喜事,因叶赫那拉氏的身份,朕决议晋舒嫔为舒妃,而颖嫔虽然才晋了嫔位不久,但因为蒙古巴林部的关系,朕也是要给她一个妃位的,晋你为贵妃,也是为了腾出妃位来,你不必想太多。” 怕是不止这样吧,不过不论皇帝心里在盘算什么,好处她总是得了的。 惊讶过后,柳清菡当然坦然接受,她轻柔道:“既然是皇上给臣妾的恩典,那臣妾自然领受,多谢皇上。” 皇帝澹澹笑道:“这就是朕最喜欢你的地方了。” 他给的,柔妃坦然接受,他不给的,柔妃也不会主动开口要,只这一点,就难能可贵。 皇帝的笑太过温和,眼里的漩涡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般,柳清菡只敢稍稍对视一眼,就心里直打鼓,她嗔了皇帝一眼:“皇上不是要让臣妾挑封号么?” “是了,那你瞧着,可有喜欢的?朕瞧了许久,觉得淑字好,令字也好。” 柳清菡没听到皇帝说懿字,便问:“那这个懿字,皇上觉得不好么?” 皇帝顿了下道:“也好,懿字代表了美好,又有从壹之意,只不过,朕总觉得这个懿字,有些过于沉闷了,故而不曾考虑过。淑字嘛,都说贤良淑德,是赞美一个女子品行的最佳字眼儿,倒是不错,还有这个令字,诗经有云,如圭如璋,令闻令望,令字也代表了美好,朕最为属意的,就是这个令字了。” 听了皇帝的话,柳清菡警铃大作,令贵妃?那她岂不是要抢了魏氏的封号? 不成不成,旁人用过的,她总是有些膈应,三个字里,要是按照皇帝的说法一一排除后,也就只有一个淑字可以使用了,可舒妃……同淑可是同音的。 柳清菡再三琢磨了话,想着怎么才能拒绝皇帝的好意,不当令贵妃:“臣妾只是个俗人,皇上念得诗句太过深奥,臣妾听不大懂,不过臣妾觉得这个淑字就极好,原来臣妾在皇上心里,也算得上是贤良淑德了呢。” 皇帝原也没有一定要定下令这个字,这会儿见柳清菡更喜欢淑字,便道:“那就淑字吧,这个字也好,衬你。” 淑贵妃,听着不错。 柳清菡修长的指尖点了点淑字,突然有些苦恼:“可臣妾刚想起来,舒嫔妹妹的封号和这个字的音是一样的,这样怕是有点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皇帝不以为意,“日后你是淑贵妃,她是舒妃,差的远着呢,不会有人分不清楚的。” “那臣妾听皇上的就是。”柳清菡微微垂眸,似不经意道:“皇上,再过两日,就是孝贤皇后的忌日了,臣妾前几日去给太后请安时,路过宝华殿,见臣妾宫里的魏贵人和婉贵人请了法师在宝华殿里替孝贤皇后诵经,臣妾惭愧,只知晓抄写佛经,却是忘了祈福,所以臣妾想,待孝贤皇后忌日,您去长春宫祭拜时,可不可以把臣妾抄写的佛经替臣妾供在孝贤皇后的灵前,也算是臣妾聊表心意了。” 这番话,送佛经是假,特意提起魏贵人和婉贵人才是真,她既然答应了许魏贵人嫔位,那就一定会做到,只有魏贵人成了主位,日后对上晋嫔才不会吃亏,而只提起魏贵人,目的性太明显,所以连婉贵人一起提了。 皇帝闻言,一时叹息:“你有心了。魏贵人和婉贵人的这份心,也是难得。” 柳清菡轻柔的替皇帝捏着肩膀:“谁说不是呢,孝贤皇后在时,对婉贵人颇为照拂,魏贵人又是受了孝贤皇后的提拔才有幸侍奉您,她们二人惦记孝贤皇后,也是尽了她们的心意。” “能够念着孝贤的好,可见她们也是个知恩图报的。”皇帝转着扳指,沉思了片刻,“也罢,婉贵人是潜邸服侍朕的老人了,魏贵人也安分守己,趁此机会,晋她们二人为嫔,也算是安了孝贤皇后的心,孝贤皇后一向贤惠,想必会高兴的。” 左右都封了不少,再多两个也不算多。 目的达成,柳清菡顺着皇帝的话奉承道:“孝贤皇后去世多年,皇上依然思念着孝贤皇后,对孝贤皇后的情意丝毫不减,臣妾敬佩。” 皇帝往龙椅上一靠:“逝者如斯,纵然朕再是怀念,也不过是徒自安慰罢了,此时朕反而有些后悔了……” 最后一句轻喃,出口就散了,似是不曾说过。 柳清菡眉梢微动,后悔?后悔什么?是后悔孝贤皇后死前,与孝贤皇后心生嫌隙,还是后悔明知孝贤皇后命不久矣,却依旧拿和敬公主抚蒙一事刺激孝贤皇后? 这些问题,恐怕也只有皇帝自己心中才有答案了吧。 两人正在用午膳的时候,李玉突然慌慌张张的进来禀报:“启禀皇上,大福晋来报,说大阿哥病重。” 大阿哥自十五年开春以来,身子就愈发不好,二月的时候,太医院说大阿哥的身子需要静养,于是皇帝便下旨让大阿哥与南苑养病,可尚且不到半月,南苑那边竟再次来报,说大阿哥几乎要不行了。 皇帝筷子一抖:“说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前几日不是还说永璜身子好转了吗?” 他虽然厌恶大阿哥,但那不过是因为大阿哥有了不该有的心思,除此之外,大阿哥到底是他的长子,他对他不是没有一丝父子情分的。 李玉跪在地上:“奴才也不清楚,来报信的小太监只说大阿哥不好,情势危急,奴才尚来不及细问便来回禀了。” 柳清菡覆上皇帝的手:“皇上,您可要亲自前去看看大阿哥?” 皇帝只稍稍一想,当即点头。 —————— 大阿哥终究没有熬多久,乾隆十五年三月十五,皇长子永璜薨逝,时年二十三岁。 皇帝痛失长子,于养心殿写下谕旨:“皇长子诞自清宫,齿序居长。年逾弱冠,诞育皇孙。今遘疾薨逝,朕心悲悼,宜备成人之礼。” 追封大阿哥永璜为定安亲王,为表兄弟姐妹情谊,诸位阿哥公主皆需为定安亲王举丧。 大阿哥丧仪最后一日,晋嫔在养心殿侍奉,见皇帝虽然哀痛,可朝政一样处理,处理完后,哪怕沉默不语,也不肯移驾大阿哥府邸,参加大阿哥的丧仪。 晋嫔抿了抿唇,大着胆子打破了一室的寂静:“皇上,定安亲王的丧仪快要结束了。” 虽然她只见过大阿哥几面,甚至她的年龄比大阿哥小了好几岁,但她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大阿哥是富察氏女子所出,也代表了富察氏的颜面,皇上不肯给大阿哥脸面,去大阿哥府参加丧仪,这在晋嫔看来,与不给富察家面子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她才特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皇帝抬头看着晋嫔,眼睛里带着红色血丝,向来注意仪态的皇帝下巴下竟然有青黑色的胡茬,憔悴极了:“你想说什么?” 他声音冰冷,晋嫔吓了一跳,但还是道:“臣妾想说,您要不要去瞧一瞧……” 话未说完,皇帝突然发了脾气:“滚出去。” 晋嫔懵了,不明白皇帝为何突然发火:“皇上……” 皇帝抬眸,眼神冷的足以冻死人:“明知朕心里伤痛,却还要朕去永璜府邸,你是存心要朕更伤心吗?不要让朕说第二遍,给朕滚出去。” 守在门外的吴书来听见皇帝发火,忙进来一瞧,然后把晋嫔连说带劝的给请出去了。 晋嫔站在养心殿外,眼泪倏地就出来了。 随后,晋嫔惹怒了皇帝,被皇上从养心殿赶出来一事,就传遍了整个紫禁城。 魏贵人不解道:“娘娘,晋嫔可是皇上亲自传召伴驾的,为何皇上却这么不给晋嫔面子?哪怕是晋嫔惹怒了皇上,看在富察氏的面子上,也该……” “没有什么该不该的。”柳清菡眯了眯眸子,手里把玩着内务府给永琋用来玩儿的玉石玩具:“皇上做事,向来随心所欲,若说该,皇上也该去大阿哥府邸吊唁,不论如何,也是身为阿玛的心意,可你瞧,皇上不是没去么?” 皇帝连自己嫡妻孝贤皇后的丧仪都能用来当做借口,整治朝堂,收拢皇权,不过是一个不得他心意的儿子罢了,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魏贵人深吸一口气,蹙了蹙眉:“臣妾是愈发看不透皇上的心意了。” 从前她以为,只要好好儿讨好皇上,她总是能在后宫有一席之地,可是后来她发现她错了,皇上凉薄如斯,纵然她费尽心思去伺候,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句敷衍的夸赞罢了。 想到这儿,她羡慕的看了柳清菡一眼,皇上待柔妃,到底是有几分不同的,最起码,皇上从未对柔妃发火过。 温润的玉石触手温润,柳清菡不免多摩挲了几下:“猜不透,那就不要去猜了,以免引火上身。揣测君心,可是最要不得的。” 魏答应顺从点头:“娘娘说的是,只不过,话虽是这样说,可在这宫里,要想更加伺候好皇上,谁也免不得揣测一二了。” 不说旁人,只御前总管吴书来,他若是不懂得揣摩圣心,又怎么可能一直在皇上面前得脸? 柳清菡侧了侧头,头上的碧玉步摇在透过窗子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罢了,不说这些了,本宫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还记得本宫之前承诺过你的事情吗?” 魏贵人听罢,又惊又喜:“您是说?” “不错,眼下大阿哥才去,许是要过段日子,皇上才会下旨了。” 她做的事情,她可不会当幕后英雄,不但要明明白白的告知魏贵人,还要让魏贵人明白,她是靠着自己才能走到今天的。 魏贵人忙跪下行了大礼:“臣妾多谢娘娘提携,您对臣妾的大恩大德,臣妾没齿难忘。” 柳清菡示意紫罗把人扶起来:“你只需记得本宫对你的好就行,待圣旨下来,你也是一宫主位了,本宫会同皇上说,让你搬出永寿宫。” 魏贵人身子一顿,脸上浮现一抹慌乱:“娘娘,可是臣妾哪里做的不够好,您要赶臣妾出去?” 一宫主位虽然好,她心里也有一些向往,可她不傻,不会做丢了西瓜拣芝麻的事儿,在永寿宫,柔妃身子不适的时候,她还能多伺候一两次圣驾,要是离开,万一皇上记不得她,那她哪怕搬了出去,也是白费功夫。 柳清菡浅浅一笑:“别慌,不是你哪里做的不好,而是只有搬出永寿宫,成为真正的一宫主位,你这个嫔位,才算得上是名正言顺。况且,本宫还有事要你去做。” 闻言,魏贵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娘娘尽管吩咐,臣妾必定万死不辞。” “倒也没有这么严重,本宫听闻,愉妃和晋嫔交好,你若是闲得无聊了,也可以去找晋嫔说说话。” 四月十三,皇帝下旨,晋柔妃为淑贵妃,舒嫔,颖嫔为妃,贵人魏氏为令嫔,婉贵人为婉嫔,于十二月初六行册封礼。 翊坤宫,皇贵妃脸色铁青的摔了一个茶盏:“好一个淑贵妃,果然是极得圣心。” 她气的呼吸都有些不畅了,淑贵妃,听着真是刺耳。 静心忙劝道:“娘娘莫生气,便是皇上封了永寿宫淑贵妃,那位份也还是在您之下,依旧要给您行礼问安,您实在不必在意的。” 皇贵妃脸上的冷意,如同冬日的寒冰,异常刺骨:“本宫在意的,何曾是位份?归根究底,本宫在意的,不过是皇上对淑贵妃的态度罢了。静心,你可曾记得,本宫从妃位到贵妃,用了多少年?” 静心低头细细一算:“皇上一登基,就封了您为娴妃,乾隆九年封了您为贵妃,中间恰好就是九年。” “是啊,九年,可现在,淑贵妃竟然同样用了九年时间,从一个小小贵人,爬到了贵妃的位置,你说,本宫怎能不生气,又如何能不忌惮?”皇贵妃死死的掐着手心,心里久久不平。 她从潜邸就是皇上的侧福晋,后来又是妃,贵妃,皇贵妃,这一路走来,不知经历了多少艰辛,可淑贵妃倒好,年纪比她轻,爬的,也比她快,最重要的是,淑贵妃能生,而她不能。 静心嗫嚅了几下唇,最终还是安安静静的候在了一旁。 罢了,娘娘心里不快,发泄发泄也好。 谁知皇贵妃只摔了那一个茶盏后,便再无动静,她压下了心里的不平,沉声吩咐:“后妃晋封,是喜事,静心,你吩咐人去各宫送赏赐,尤其是淑贵妃那里,再多加三分,告诉淑贵妃,她什么时候有空了,随时可以来寻本宫说话。” 不止是皇贵妃对淑贵妃的晋封不满,同样不满的,还有嘉妃和舒妃,舒妃难受的,是因为柳清菡的封号,而嘉妃难受的,就切切实实是这贵妃的位份了。 嘉妃正在生气,恰逢小宫女上了点心进来,嘉妃一个没看见,就撞在了小宫女身上,一碟子点心顿时掉在地上,碎的不成样子。嘉妃一脚踢了过去:“作死的奴才,连你也敢看不起本宫,轻视本宫?走个路也能撞到本宫身上,你那眼珠子要是没用了,本宫就做个好事,替你挖出来可好?” 狠厉的话吓得小宫女连连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不一会儿,小宫女额头上就溢出了鲜红的血迹。 嘉妃犹自不觉得解气,高高的花盆底儿踩在小宫女带着薄茧的手上使劲儿碾了碾:“不敢,本宫看你敢得很,不过是个贱婢出身的,竟也爬到了本宫头上去,凭什么?难道就凭你长了一副狐媚子的相貌么?” 说着,嘉妃突然阴森森的笑了,她蹲下身子,死死的捏着小宫女的下巴抬起来:“瞧瞧这张脸,多美啊,你说本宫要是在这上面轻轻这么一划,皇上还会喜欢么?” 冰冷的护甲犹如毒蛇一般,在小宫女的脸上来回游移,小宫女哆嗦的求饶:“不,不要,奴婢知错了……啊……” 凄厉的一声叫喊,小宫女的脸上随之出现了一道血淋淋的痕迹,嘉妃手指上华贵的鎏金护甲也带着血迹,格外可怖。 而正是这鲜艳的红,刺激了嘉妃的眼球,她有些疯狂:“这红色,好看吗?现在,本宫觉得你这张脸顺眼多了,也好看多了,最起码,狐媚的气息没了。” 巧兰原本被嘉妃派去阿哥所看阿哥所整理的进度去了,没曾想她才刚到阿哥所,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启祥宫的一个二等宫女便匆匆寻了过来,说嘉妃娘娘发怒了,让她赶快回去,于是巧兰又马不停蹄的回了启祥宫,她刚踏进启祥宫的正殿,就听到了一声惨叫,然后是嘉妃疯狂的模样。 启祥宫的庭院里,许多奴才探头探脑,巧兰心下一凉,还是迟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赶上了,哈哈 第97章 嘉妃虐待宫女的消息如同长了腿一般飞了出去,传到养心殿时,皇贵妃正在和皇帝汇报上个月的六宫用度以及这个月需要调整和分配的东西。 皇贵妃笑意吟吟的剥了个葡萄递给皇帝:“三月后宫用度除了孝贤皇后的忌辰和定安亲王的丧仪外,便只有舒妃的储秀宫支出多了些许,其余一切都在份例之内。至于这个月,您刚刚晋了淑贵妃等人的位份,臣妾请旨,是否要提了她们相应的份例?” 皇帝接过葡萄吃了:“舒妃有孕,份例超了便超了,只要皇嗣安然无恙即可。朕既然晋了后宫的位份,那份例自然是按照相应的位份来,都是伺候朕多年的老人了,何必要委屈了她们。”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皇贵妃很是顺从的应下了:“臣妾知道了,还有一事,往年的鲛人纱都会有三四匹的数量,可今年因为制纱的原料缺少,江宁织造署上贡到内务府的不过只有一匹之数,若是按照往年的分法,便不够分了,所以……” 鲛人纱是比蜀锦更为珍贵的一种布料,这种布料不同于别的纱,它似透非透,在烛火下面透着光泽,上面浑然天成的纹路恍若鲛人身上的鳞片一般,故而得名鲛人纱。往年的鲛人纱因为数量多,高位都分到了,哪怕不是一匹之数,也有一半,今年的少,就不大好分了。 皇帝沉吟片刻,手指笃笃的敲在桌上:“给淑贵妃吧。算是朕给淑贵妃的晋位赏赐了。” 实则,皇帝这会儿脑海中想到的是淑贵妃穿着纱衣,半遮半露的样子,简直是人间尤物。 自柳清菡成了嫔妃,这鲛人纱每年都有她一匹,正好够做两件纱衣,无奈皇帝猴急的厉害,每次见她穿上这衣裳,最终的命运都是在皇帝手下变成了破布碎片。 皇贵妃含笑应了:“是,回头臣妾就命内务府送到永寿宫去。不过皇上也是真疼爱淑贵妃,您晋了不少姐妹的位份,却独独把这鲛人纱给了淑贵妃,这可是后宫姐妹里的头一份呢。” 略带着醋意的话,令皇帝唇角露了几分笑意:“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朕的皇贵妃,素来大方。如今你都吃了淑贵妃的醋,可见是朕对淑贵妃是真的好了。” 皇贵妃略微好奇:“难道有人说您对淑贵妃不好么?” 皇帝有几分无奈:“还不是颖妃,在朕面前什么话都敢说,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偏偏朕有时候还觉得颖妃天性率直,对她也多了几分包容。” 颖妃上次去永寿宫混吃混喝,结果发现永寿宫里的水果突然变少了许多,她没吃几个就没了,不免有些尴尬,回头就在皇帝面前说皇帝小气,连水果也不让淑贵妃吃个够。 柳清菡:究竟是谁吃的? 皇贵妃眸光轻闪,似不经意的笑道:“颖妃与淑贵妃一向交好,平日没少往永寿宫去,能为淑贵妃这般打抱不平,也不是多稀奇的事儿。不过臣妾也有些好奇,颖妃妹妹一向不拘小节,同后宫姐妹相处也不过淡淡,怎么就对淑贵妃掏心掏肺了,就连这样的话,都肯替淑贵妃说。” 说起来,淑贵妃可真是好计谋,颖妃身后势力庞大,淑贵妃与颖妃交好,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皇帝笑意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倏然变得古怪了些:“颖妃同朕说过,她最喜欢好看的人和东西。” 皇贵妃原见皇帝笑意收敛,以为她上的眼药起了作用,没曾想竟得了这么一句话,她讪讪的笑了:“颖妃妹妹的爱好也是特别了些。” 舒妃求见的时候,皇帝与皇贵妃正好静坐无言,她小心翼翼的护着肚子,身后的墨书一边扶着她,一手还提了食盒:“臣妾给皇上请安,皇贵妃姐姐安。” 皇帝缠着十八子的手抬了抬:“起来吧,舒妃你不在储秀宫好好儿养胎,怎么来养心殿了?” 舒妃柔婉道:“皇上下旨晋了臣妾妃位,臣妾心中欢喜,却无以为报,所以便亲自下厨做了几样点心来,借此来谢过皇上了。” 亲自下厨,不过是说的好听而已,莫说她现在怀着身孕,小心了又小心,根本不可能去厨房这样的地方,就是没怀孕,她也不会做点心,所以这点心哪一样她也没有亲自动手,只不过是在最后亲自把点心放在了食盒里罢了。 皇帝温和的叫人赐了座:“舒妃有心了,不过你是怀着身子的,这样的事情,日后叫奴才去做就行了,何必自己费事。” 对上皇帝温润似水的视线,舒妃脸颊绯红:“只要皇上吃着开心,便不是费事,臣妾不知有多欢喜呢。” 墨书把几样点心摆在了炕桌上,带着热气的点心散发着丝丝香甜,有豌豆黄,云片糕,还有金丝燕窝糕。 皇帝用筷子夹起一片云片糕,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道:“这云片糕,瞧着倒是不错,朕记得,永琋是最爱吃的了。” 舒妃笑容一僵,同皇贵妃对视了一眼,见皇贵妃神色有些微妙,她稳了稳呼吸:“皇贵妃姐姐也尝尝看?” 皇贵妃夹了一块儿金丝燕窝糕小小的咬了一口:“甜而不腻,确实好吃。” “好吃便多吃一些。” 舒妃与皇贵妃两人一人一句,便把皇帝的话给岔开了。 见皇帝与皇贵妃一人用了两块儿点心,舒妃抿了抿唇,略做犹豫的表情引起了皇帝的注视:“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舒妃轻轻抚着肚子,纠结道:“臣妾在来的路上,听到了几句闲言碎语,是关于嘉妃姐姐的,也不知该不该说。” 皇贵妃自然知道舒妃所谓的闲言碎语是什么,她笑道:“你都说了是闲言碎语,想必也当不得真,随口说来,咱们听一耳朵便罢了,就当解闷儿了。” 皇帝也道:“你说吧。” 舒妃这才道:“臣妾听闻,嘉妃姐姐不知为何昨儿个发了好大的脾气,启祥宫里有个宫女许是做错了事,惹了嘉妃姐姐不快,好似被嘉妃姐姐给毁了脸。” 她说着,似是有些害怕,身子还轻轻动了动。 皇贵妃惊讶道:“怎么会?宫中规矩,不可打伤宫女的脸,嘉妃又怎么会明知故犯?” 这紫禁城里所有的女人,都是皇帝的,哪怕是宫女,犯了错,自有慎刑司,打脸都要私底下悄悄的,生怕被人抓住了把柄,更何况是毁容? 舒妃叹道:“所以臣妾才说是闲言碎语呢,还有人说,是嘉妃姐姐□□上封了淑贵妃的位份,所以一时愤恨,只这些话臣妾也只是一笑而过的,压根儿当不得真。” 皇帝松开缠着手的十八子,一颗珠子一颗珠子的拨弄着,冷笑道:“无风不起浪,怕是嘉妃真的毁了宫女的脸,否则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流言传出来?” 舒妃说完了该说的话,低头瞧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皇贵妃眼底笑意一闪而过:“皇上息怒,这话舒妃也只是道听途说,真相如何她并不清楚,许是有人要污了嘉妃名誉,故意让人传出来的消息罢了。” 她今儿来,也是打算给嘉妃上眼药的,没想到舒妃半道儿来说了这事儿,反而省了她口水。 皇帝不耐的看向皇贵妃:“嘉妃的性子,朕清楚的紧,她脾气一向不好,对奴才们动辄打骂,这也无妨,左右她是主子,奴才们做错了事,合该她们受着,只是此番,别以为朕心里不清楚,嘉妃是心大了,惦记着贵妃的位置呢,朕这次没有晋嘉妃的位份,她心里不高兴,所以才拿奴才撒气。” 对于唯一剩下的贵妃的位置,皇帝不是没考虑过嘉妃,只不过嘉妃和柳清菡比起来,除了嘉妃生育两子,家世比柳清菡稍微高了一些外,也没有旁的优势,所以偏心眼儿的皇帝自然而然的就把贵妃的位置给了柳清菡。 哪怕皇贵妃和舒妃心底再是认同皇帝的话,可面儿上她们是不能这么说的,皇贵妃依旧柔和的劝道:“皇上言重了,您不是不知,嘉妃就是这样的性子,并非有意……” 皇帝嗤笑:“什么并非有意,朕看她是对朕有了意见,做这一出给朕看呢。只可惜,嘉妃也是白费心思,朕是皇帝,只有朕愿意给的,才是你们的,朕不愿意给的,做再多的小动作也是无用。” 这句话颇有深意,皇贵妃心里咯噔一声,没等她多想,皇帝便喊了一声:“吴书来。” 吴书来忙进来应道:“请皇上吩咐。” 皇帝神色闲闲,早就没了怒气:“传旨,嘉妃近来火气旺盛,命御膳房每日膳食都给嘉妃做了苦瓜送去,这苦瓜下火,再适合嘉妃不过了。” “是,只是奴才请旨,这苦瓜,嘉妃娘娘食用多久为宜?”吴书来弓着身子,略微肥胖白嫩的脸上带着微不可察的幸灾乐祸,苦瓜,皇上整治嫔妃的手段又见长了。 “既然是下火,自然是用到没有火气为止。” 吴书来刚出去没多久,就有大臣求见,皇贵妃和舒妃便结伴告退离去。 长街上,皇贵妃姿态闲闲,步履悠然:“舒妃妹妹今儿特意跑的这一趟,心情可舒适了?” 舒妃淡然颔首:“自然舒适,嘉妃自己做事不小心,还留下了把柄,可不就是给臣妾利用的?只要嘉妃失宠,臣妾就浑身舒畅,连着腹中皇嗣,心情也好了许多。” 怀胎前三个月,她都在储秀宫养胎,外界的事虽然也有让人打探,到底消息不够齐全,如今她坐胎满了三月,一举成了妃位,又恰逢嘉妃闹出了这样的丑事,不加以利用,岂不是浪费? 皇贵妃笑着摇了摇头:“既然如此,那本宫就让你再高兴一些,静心,另外吩咐御膳房,既是下火,苦瓜还是原汁原味儿的好,不必折腾太多花样。” 静心也笑了:“是,奴婢记下了。” —————— 天儿渐渐热了起来,四月一过,宫里就开始用了冰,柳清菡捧着永寿宫小厨房做出来的冰碗,吃的身心舒畅。 这冰碗是碎冰和水果牛奶混合而成的,是最开始时柳清菡按照现代水果捞的制作方式想出来的法子,教给小厨房后,小厨房又捣鼓了许多次,越做越精致好吃。 永琋一脸哀怨的捧着一块儿西瓜,愤愤的往红色的瓜瓤上咬了一口,仿佛吃的是柳清菡手中的冰碗一样。 紫罗见状,觉得九阿哥实在可爱,一时憋不住,就笑了出来,柳清菡睨了紫罗一眼,然后又挖了一勺碎冰塞进嘴里:“永琋听话,你还小,不可以吃冰,不然肚子会疼的,肚子疼了就要吃很苦的药,永琋也不想吃药的,对吧?” 红色的西瓜汁粘在了永琋的小脸上,永琋扔掉瓜皮,面无表情的从袖口抽出帕子擦了擦脸和手,但西瓜汁水里有糖分,再擦也是有些黏腻的,永琋不禁皱了皱小眉毛。 之卉忙端了一盆温水过来,伺候着永琋擦了脸和手,永琋这才舒服了许多,他学着柳清菡的模样,睨了柳清菡一眼,轻哼道:“儿子是不想吃药,可是儿子也不是那么好骗的,额娘您去年答应过儿子,今年要让儿子吃冰碗的,可是今年您还是不许儿子吃,您说话不算话,欺骗儿子。不许儿子吃也罢了,您竟然还当着儿子的面儿吃,诱惑儿子,有您这么当额娘的吗?儿子回头要告诉皇玛嬷和皇阿玛,皇玛嬷心疼儿子,肯定会让儿子吃的。” 柳清菡噗嗤一声笑了:“永琋啊,天还没黑呢,怎么就开始做梦了呢?你莫不是忘了,你皇玛嬷年纪大了,慈宁宫里一向没有这些东西的,再说了,关乎你身子的事儿,太后是不会随你胡闹的,你忘了你八哥吗?这几日可是还在床上躺着呢。” 其实她也不是要故意说话不算话的,而是因为前几日八阿哥突然腹泻不止,整个人都虚弱了好多,细问之下才知道,是奴才们为了哄八阿哥,私底下给八阿哥吃了一些冰,谁知小孩子肠胃弱,受不住,以至于腹泻。 柳清菡一听,顿时打消了给永琋吃冰的念头,她也是第一次养孩子,不知道怎么养,但是对于小孩子身子有害的东西,她也看的严,不会轻易让永琋得逞。 拿了八阿哥举例子,永琋一下子就泄了气,但他还是不甘心:“那……那是八哥肠胃不好,儿子肠胃好,说不准吃了就没事呢?” “说的也是。”柳清菡微微点头,永琋眼睛紧跟着一亮,刚要提出要求,他狠心额娘就义正言辞的拒绝了:“那也不行,永琋最乖了,等你长大了,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至于现在,就先忍忍。” 话落,又是一大勺带着碎冰的水果进了柳清菡的嘴里。 永琋呆滞了片刻,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惹哭了自家宝贝儿子,柳清菡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好像有些玩儿过火了。只是她正要去哄的时候,永琋的鼻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鼻涕泡泡,很快又破了。 柳清菡一个忍不住就笑了出来,永琋张着嘴,哭声骤然停了,脸上也带着一抹可疑的红色…… 割地赔偿了许多东西,永琋这才放过冰碗这一回事,乖乖的去了小书房读书,别看皇家阿哥是六岁才去上书房读书,可在三岁以后,什么千字文,百家姓还有三字经就都要会背会认,只不过永琋更聪明了一点,三字经的前半部分已经吃的透透的了。这一点,柳清菡尤为骄傲,只不过她懂得藏拙的道理,所以从未让永琋透露出去过。 这日翊坤宫请安,难得的一个人都没少,皇贵妃照例说了几句,还没等她开口让人都散了,不知是谁说了句:“臣妾听说,前朝有大臣上了折子,要皇上立后呢。” 顺着声音,柳清菡扭头看过去,只见一张略微有些陌生的面孔,是去年入宫的嫔妃,她没见过几次的,紫罗悄悄的在她身后提醒:“是柏常在,怡嫔娘娘的妹妹。” 因为这句话,殿里顿时炸开了锅。怡嫔暗暗的瞪了柏常在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 颖妃一如既往的藐视群雄:“也不知你从哪儿听说的,前朝的事儿咱们都不知道,就你知道的清楚。” 柏常在怯怯道:“臣妾也是听宫人们议论的,具体是不是真的,臣妾也不知道。” 她昨儿个侍寝,养心殿有两个小太监在议论这件事,恰好叫她听个正着罢了。 愉妃轻摇着宫扇,眼底有几分亮色:“其实,孝贤皇后去了也有四年了,这个时候前朝提起立后一事,也无可厚非,毕竟后宫总是要有个主子娘娘的。” 她如今彻底投靠了皇贵妃,自然希望皇贵妃能够顺利被册立为继后,这样她的身份也能水涨船高,对永琪的好处也是数不尽的。 晋嫔眼里带着期盼,她也跟着点头:“愉妃姐姐说的很是。” 这事儿她也知道,因为提起立后一事的,最为主张的就是张廷玉大人了,张廷玉以前最为支持孝贤皇后,如今是支持富察家,希望富察家再出一个皇后,她不自觉的捂住怦怦跳的胸口,忍不住幻想,若她成了皇后…… 嘉妃笑意浅淡:“你们在这儿剃头挑子一头热做什么呢?立后是皇上的事儿,你们一个个儿的倒是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要立你们为后呢。” 柳清菡吃吃的笑道:“嘉妃说话怎么带着一股苦味儿?可是苦瓜吃多了,心也跟着苦了?” 因为晋位,柳清菡的位置换到了皇贵妃右手首位,在纯贵妃对面,而嘉妃坐在了纯贵妃下首,她与嘉妃的位置算是换了一下。 那日嘉妃毁了一个宫女的脸,说的话也随之传了出去,柳清菡不知道旁人知不知道,她却是听明白了,嘉妃对着宫女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指桑骂槐,明着骂那宫女,实际上,她想骂的,想毁了脸的对象,都是她,那个宫女不过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故而今儿个柳清菡丝毫都没给嘉妃留面子,一句话就挑了皇帝罚嘉妃吃苦瓜的事儿。 嘉妃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口中的苦味儿愈发泛滥了,按照以往的脾气,不管柳清菡现在是不是贵妃,她定然是要挤兑回去的,可苦瓜的惩罚皇上还未说结束,这会儿她委实不敢再给人留下把柄,只好愤愤的瞪了柳清菡一眼,闭嘴不吭声。 皇贵妃挑了挑眉梢,对嘉妃的隐忍有些意外,但立后是个略微有一些忌讳的话题,皇贵妃不想提起,故而她在下一个人开口前,直接让嫔妃们都回去了。 人都走完了,皇贵妃顿时忍不住了:“静心,快去悄悄的打听一下。” 后位啊,多么具有诱惑力。 因为柏常在提了一嘴,所以无论是哪个嫔妃,都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纷纷派人打探消息去了,哪怕明知自己没有希望坐上后位的嫔妃也不例外。 永寿宫,柳清菡躺在铺了簟竹制成的凉席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扇子:“可打听清楚了?” 双福喘着气,硬生生的咽了一口唾沫:“打听清楚了,今儿个早朝,有大臣明着上奏请皇上立后,其中以张廷玉,鄂尔泰大臣为首的,除了请求皇上立后外,还直接提了人选。” 说到这儿,双福顿了顿,卖了一个关子:“娘娘可要猜一猜,张廷玉大人举荐谁人为后?” 紫罗听的正心痒痒,双福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她一巴掌打在了双福背上:“能耐了你,竟然吊娘娘胃口,还不快说?” 这一巴掌不重,偏双福装模作样的哎呦了一声:“紫罗姐姐下手真狠。” 紫罗啐了双福一口:“该,还不快说。”随着话音落下,她的手就又高高的举了起来。 双福缩了缩脖子,神神秘秘道:“是晋嫔。”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快过年了,白天有些忙,唉~ 第98章 因立后一事,后宫都极为不平静,更何况是前朝。 养心殿,皇帝靠在龙椅上,似笑非笑的盯着下方跪着的张廷玉:“朕想知道,爱卿为何要推举晋嫔为后?要知道,晋嫔年纪尚轻,且无所出,也不知她是哪一点得了爱卿的眼,爱卿竟这般为她说话。若是真论起来,皇贵妃,纯贵妃等人从潜邸便开始侍奉,又有子嗣之功,爱卿的眼中怎么偏就看不见她们呢?” 张廷玉不慌不忙的应对:“老臣既为先帝亲自任命的辅政大臣,自然要全心全意为皇上着想,晋嫔娘娘是年纪轻,没有生育功劳,可晋嫔娘娘出身富察氏大族,是先帝认定的后族,如今孝贤皇后仙去四年,按照后族正统,于情于理也该是晋嫔娘娘为后。” 先帝于他有恩,所以对于先帝所做的一切决策,他都会遵从,之所以会推举晋嫔,除了先帝亲口夸赞过富察氏女子教养贤德外,也有鄂尔泰的缘故,鄂尔泰与富察氏颇有渊源,而他与鄂尔泰更是莫逆之交,两两相加,便是眼下这样的场景。 狗屁的后族正统。 皇帝想,要不是他还要顾及着身为皇帝的修养和体面,这句话他早就骂出口了,皇帝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后族正统?张廷玉,什么是正统?正统就是爱新觉罗氏,朕只听过皇家正统,还从未听过后族正统,你一个老臣,还是先帝任命的辅政大臣,整日里不去做一些朝堂上该做的事,却死死的盯着朕的后宫,朕立谁为后,是朕的家事,与你何干?” 张廷玉丝毫不惧皇帝的怒气:“皇上此言差矣,皇家无家事,皇后之位,乃是国母,天下妇女的表率,臣等为天下妇女忧心上奏,并无不妥。皇上说皇贵妃,纯贵妃等人堪为后,可老臣觉得,皇贵妃无所出,不堪匹配国母之位,纯贵妃出自汉军旗,我朝从未有过立汉军旗女子为后的先例,而其她娘娘们,更是没有资格,细细数来,也就只有晋嫔娘娘出身大族,最为合适。” 他老神在在,几乎笃定了皇帝会顺他的意,他是先帝钦定的辅政大臣,皇帝会给他几分薄面,况且,他在朝为官多年,资历深厚,做出了许多直言劝谏之事,死后更是得了皇上允准,配享太庙,所以哪怕皇帝生气,他也是不惧的。 皇帝双手握拳,骨节咯吱咯吱响:“你莫不是老糊涂了,先是说皇贵妃无子,不配为后,可晋嫔同样无子,又岂配为后?这番说辞,你就不觉得冲突?” 张廷玉胡子颤了颤,对殿里越发冷冽的空气视若无睹:“同样无子,只晋嫔娘娘出身富察氏,就已胜出皇贵妃许多。” 不论皇帝怎么同张廷玉掰扯,张廷玉依旧坚持己见,丝毫不肯松口,皇帝一气之下,竟道:“爱卿果真是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御前奏对竟这般藐视君上,也罢,朕准许爱卿回府休息,待何时养好了糊涂的病症,再回来罢。” 张廷玉闻言,大为震惊,他猛然抬头,正欲说些什么,皇帝已经不耐的挥了挥手,示意吴书来把张廷玉请出去。张廷玉无法,只得退下。 皇帝憋了一肚子怒火消散不去,一下子把御案上的折子扫落在地:“岂有此理,朕给他脸面,他却倚老卖老,不知所谓。” 他大权在握,朝堂上除了张廷玉这个老顽固,几乎没有人再与他持反对意见,皇帝眯了眯眼,张廷玉也年纪大了,该是告老还乡了。 地上折子乱成一团,两个小太监蹲在地上一边捡一边整理,皇帝深吸了一口气:“传淑贵妃伴驾。” 柳清菡到的时候,皇帝正临窗而立,阳光照在皇帝明黄色的龙袍上,折射出异样的光芒。她悄声行礼后走到皇帝身后,声音一如既往的清透悦耳:“皇上有烦心事?” 皇帝唇边笑意淡薄如云:“爱妃身处后宫,可有听到什么消息?” 听到皇帝发问,柳清菡脑子里立即蹦出了两个字,立后。 她斟酌道:“今日请安,确实有件事儿,是关于立后一事,诸位姐妹都有些好奇,便议论了几句。” 就算她这会儿不说,回头皇帝也是会知道的,倒不如这会儿说了,她想怎么说,还不是由着自己的意? “好奇?”皇帝倏而笑了:“是该好奇,原本出了孝贤皇后孝期后,立后一事便该提上日程,只是因为种种顾虑,朕给压了下去,如今一年过去了,提起立后一事,朕心中早就有数,只是……” 话未说完,皇帝突然话锋一转,扭头直直的看着柳清菡:“爱妃以为,朕若是立后,该立何人为后?” 问题问的突然,柳清菡一惊,忙跪了下来:“皇上说笑了,此事事关重大,臣妾不过区区嫔妃,不敢置喙插手此事。” 真是要命了,这个问题,她要是真给了皇帝人选,怕是她就要凉了。 皇帝定定的瞧了柳清菡好几眼,然后弯腰扶起她:“前朝后宫,也就只有爱妃最知朕心,也最懂分寸和规矩,不似有些大臣,居功自傲,肆意妄为,连朕也不放在眼里。” 顺着皇帝的力道起身,柳清菡稳了稳心神,装作好奇道:“哦?竟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人?皇上就是皇上,您若是瞧谁不顺眼,直接处置了便是,怎么还能容得下这样胆大妄为之人在眼前碍眼呢?” 皇帝拉着柳清菡坐下,听柳清菡这么说,摇头笑了:“要是真如你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朕也不必被那些人气的头痛,你可知,在你来之前,张廷玉上奏,要朕立晋嫔为后?” 柳清菡稍稍表现得有些惊讶:“晋嫔?” 这会儿哪怕她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否则那不是等着皇帝迁怒? 皇帝道:“可不是,真是荒谬至极,不论从哪方面来说,晋嫔都不是朕心目中的最佳人选,偏偏张廷玉固执己见,再三奏请,朕一怒之下,便让他回家养病去了。” 他说着,捏了捏身旁温婉柔顺的女子的手,见柳清菡只静静地听着他发泄,半点干预的意思都没有,皇帝不免满意,但又想去招惹一番:“你就不想知道,朕属意立谁为后?” 柳清菡内心吐槽不断,但还是嗔了皇帝一眼:“臣妾才不想知道呢,左右又不是立臣妾为后,臣妾何苦要在您跟前举荐人选,若是说错了,那臣妾岂不是难做?” 皇帝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答案,他温和的笑了笑:“爱妃何必妄自菲薄,又怎知朕不会立你为后呢?” 虽然在立后这件事上,他的确没有考虑过淑贵妃,但身为后宫嫔妃,哪怕知道自己坐不上后位,心中也难免会有所希冀,像是淑贵妃这般,心中一丝想法都没有的,却是后宫里的独一份儿。 柳清菡笑了笑:“皇上还是别同臣妾开玩笑了,臣妾出身卑微,能够侍奉皇上,承蒙皇上不弃,忝居贵妃之位,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哪里敢奢求更多,便是想,臣妾也不曾想过的。” 皇帝自认阅人无数,任谁有个什么心思,他都能看的透,可对上淑贵妃,他只看到了淑贵妃眼底的真诚,皇帝满意极了,他搂了搂柳清菡的细腰,如同普通的夫妻二人低声呢喃一般道:“朕只知道爱妃出身不好,却不知爱妃家中究竟如何?爱妃入宫多年,可曾想过家?” 当年柳清菡被册封为贵人,她的家庭背景随之就到了皇帝的御案上,皇帝只随意看了一眼,见没有问题,也就搁置一旁,多年过去,自然是记不住的。 “不曾。” 这话回答的又快又急,令皇帝惊讶:“这是为何?” 柳清菡低眸,将自己记忆里的身世一一道出:“臣妾生母早逝,阿玛又娶了继母,因着臣妾的容貌,幼时继母对臣妾非打即骂,阿玛也视而不见,所以臣妾进宫当宫女,心中很是松了一口气的,甚至想过,哪怕到了年纪,也不愿出宫,原本臣妾以为,自己可以在花房待一辈子,在宫中做个姑姑也是好的,只是臣妾没想到可以遇见皇上,成了您的女人,您对臣妾的宠爱,也是多年未曾变过,臣妾已经很满足了。” 听了柳清菡的叙述,皇帝眼底尽是怜惜:“好了,以往的日子都过去了,你如今有朕,还有永琋,再也无人敢欺你。” 柳清菡美眸中情意流转,如涓涓细流,浸润人心,皇帝温然与她对视了许久,喟叹道:“你对朕的情意,朕心中知晓,你尽管放心,不论朕立谁为后,总是不会亏了你和永琋的。” “臣妾自然是信皇上的。”她趴在皇帝胸膛上,听着皇帝强有力的心跳声,声音甜如蜜糖,满心满眼儿的信任。 两人间一时温情脉脉,却被不识趣的给打断了,只见吴书来双手捧着一本折子进来:“皇上,张廷玉大人的折子。” 皇帝骤然有了几分欢愉,他不曾打开折子,反倒是对柳清菡道:“你瞧,这人呐,还是不能给太多好脸,朕一个时辰前才训斥了他,这会儿子他的请罪折子就送了进来,可见张廷玉其人欺软怕硬。” 柳清菡听着皇帝洋洋自得,心里却不这么认为,张廷玉在后世是赫赫有名的名臣,若是他这么容易就上了请罪折子,最终也不至于落得个晚年凄凉的下场,只是皇帝既然这么说,她自是不可能驳了皇帝的话:“那您还不看看,这里面究竟写了什么?” 她总觉得,文人墨客都有自己的风骨,轻易折腰,算得上天方夜谭了。 皇帝挥了挥手,吴书来把折子递到皇帝手中,皇帝打开只看了两眼,瞬间怒气腾升,他把手里的折子摔到老远,一巴掌拍在炕桌上:“好一个张廷玉,好一个辅政大臣,他这是打定主意要和朕抗争到底了。朕才让他回府养病,转头就给朕送来了告老还乡的折子,这算什么?威胁朕吗?真当这大清没了他就不成了吗?” “皇上息怒,为了这样的事情生气,不值当的。”看着皇帝气的一起一伏的胸膛,柳清菡忙替他顺着胸口的气,柔声劝道。 好一会儿,皇帝才稳住自己的情绪,唇边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朕不生气,你说的对,为了他生气,不值当的,既然张廷玉要告老还乡,朕依了他就是。” 说罢,皇帝起身到了御案前,示意吴书来把折子捡回来,他拿起批阅折子的笔沾了朱砂,在最后面批了一个大大的准字:“朕初登基时,曾金口玉言,承诺张廷玉配享太庙,如今他既要请辞,朕便应了当初的承诺。” 不论这封折子是不是有试探他的意思,总归是试探到了他心坎儿里,朝堂上没了张廷玉碍眼,他到底是自在几分,既然顺了他的意,他也就愿意多给张廷玉几分颜面。 批好了折子,等到上面的批复字迹晾干了,便吩咐道:“折子立即发出去,张廷玉大人心急如焚,想必很是愿意尽快见到朕的批复。” 古往今来,大臣与帝王的博弈,最后永远都是帝王胜利,因为没有哪一个大臣能够凌驾与帝王之上,这是所有人的认知。可偏偏就有人看不透,愿意自作聪明,到头来却是挖坑把自己埋了进去。 —————— 前朝立晋嫔为后的呼声居高不下,晋嫔得知后,不免有了几分得意。 令嫔带着礼物来了景阳宫,对着晋嫔行了平礼,却见晋嫔连起身都不曾,全然没把令嫔放在眼里。 “令嫔来便来了,怎么还带了东西呢?” 晋嫔瞧着令嫔身后宫女捧着两个盒子,神情略有些倨傲。 见她这般态度,令嫔心里憋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但想起淑贵妃的吩咐,她硬生生的忍了下去,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晋嫔妹妹大喜,我今儿个来,可是特意提前恭贺妹妹的。” 晋嫔突然有了那么几分不好意思,她一边命人关上门,一边招呼令嫔坐下:“你也听说了?” 令嫔悠悠点头,似是羡慕:“那可不是,前朝后宫都传遍了,满朝的大臣都极力举荐妹妹为继后的。尤其是张廷玉大人,我听说,皇上最是重视了,有了张廷玉大人的亲自举荐,想必皇上会点头同意的。” 她的视线落在晋嫔身上艳丽的红色旗袍上,神色有几分幽暗,她记得,早上给皇贵妃请安时,晋嫔穿的还是一件青色衣裳,不过半晌,便张扬的换了一件红的。令嫔有些不屑,还真是迫不及待了。 晋嫔心中兴奋极了,但她还是有几分脑子的,并未宣之于口:“令嫔这话在本宫这儿说说也就罢了,出去可别说,皇上尚未下旨,咱们就在这儿随意揣测,到底不好。” “怕什么。”令嫔含笑看了晋嫔一眼,“妹妹也太过小心了,虽说皇上不曾下旨,可也差不离了,不过你说的也是,没有下旨之前,还是会有变数的,我听说,这继后的人选,不止有妹妹你,还有皇贵妃,纯贵妃和舒妃,只是支持她们三个的人,都没有支持妹妹你的人多罢了。” 这消息晋嫔倒是不知道,她微微拧眉:“还有皇贵妃她们的事儿?” 令嫔惊讶道:“怎么妹妹不知道吗?有大臣说妹妹虽然出身富察氏,可到底资历浅,又无所出,故而举荐生育了两子一女的纯贵妃,还有人说舒妃是叶赫那拉氏出身,如今还怀着身孕,是后位的最佳人选呢,至于皇贵妃,其实也没什么优势,只是伺候皇上的时间久了些罢了,可这也恰恰说明了皇上与皇贵妃的情意最是深厚,说不准,皇上心里就偏向皇贵妃呢。” 晋嫔心中一突,有些不大好受:“皇贵妃有什么好的,年纪大了,又不能生,哪里像本宫,还不到二十呢。” 不能生是后宫每一个没怀过孕的嫔妃心里最难过的话题,令嫔自己也不能生,她心里明白的很,当初孝贤皇后没了之后,她悄悄找太医瞧过了,太医说她因为长时间浸泡冷水,身体里寒气堆积,消之不去,已经成了宫寒之症,想要怀孕,这辈子都没指望了。 那时,她恨不得把孝贤皇后从地里挖出来鞭尸方能解恨,不过也正是因为她生不了,所以这些年来才会唯淑贵妃马首是瞻,靠着淑贵妃给她的养肤脂膏留住为数不多的恩宠。 令嫔强自扬了扬唇角,羡慕道:“谁说不是,妹妹你就不用说了,皇上也盼着你能有孕,不然这坐胎药,怎么会一次不落的让敬事房送?可见皇上对你的心意,只要妹妹尽快有孕,那就能堵住前朝那些大臣的嘴,如此一来,也就名正言顺了。” 心意是有了,不过具体是什么心意,还有待商榷,眼下,就容得晋嫔多高兴一些时日吧。 一番游说,让晋嫔的心思更加活跃了。 立后一事依旧在发酵,只是不知在什么时候,景阳宫竟门庭若市,日日人来人往,礼物不断,而晋嫔脸上明媚得意的笑容,也越发扎了有些人的心。 翊坤宫,皇贵妃静心凝神的抄写着佛经,不到一个时辰,一遍心经跃然纸上。 静心夸赞道:“娘娘的字,愈发好了。” 皇贵妃放下笔,吹了吹纸张:“不是本宫的字有进益,而是本宫沉得住气,练字一途,本就在于心境,而非其他。” “是了。”静心仔细收起了这幅字,“娘娘您是沉得住气,可有些人,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皇上还没旨意下来呢,晋嫔都快以皇后自居了。” 这些日子,她一见晋嫔那小人得志的模样,一口气就憋在心里难受极了。 皇贵妃净了手,轻笑道:“这难道不好么?她越是张狂,皇上心里就越是对她有意见。富察氏一族上蹿下跳,在张廷玉的带领下,对皇后之位势在必得,可他们这样做,岂不是等同威胁?皇上是天子,又怎会受他们的胁迫。” 刚开始她听闻前朝的消息时,不是不震惊的,可后来立后的事情越闹越大,她反而平静了下来,既然有人愿意做这个出头鸟,她顺水推舟就是了,说不准,富察氏一族的作为,还间接的帮了她呢。 静心有些担忧:“话虽如此,可为晋嫔说话的大臣们多了,皇上也难免要考虑大臣们的意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奴婢还听说,前几日皇上在养心殿发怒后,又传了淑贵妃伴驾,淑贵妃走后,皇上竟难得的平息了怒火,奴婢担心,皇上属意的,会不会是……” “不会。” 皇贵妃出声打断静心的猜测,忍住自己的心慌道:“淑贵妃是汉军旗包衣,身份低贱,还不如汉军旗的嫔妃,就算本宫坐不上皇后的位置,也轮不到淑贵妃来坐。只是你倒是提醒了本宫,在立后的当口,皇上这几日是独自宿在养心殿的,可那次偏偏让淑贵妃伴驾,你说,淑贵妃会不会知道皇上的心意?换句话说,皇上有没有告诉淑贵妃继后的人选?” 静心递了干净的巾帛过去替皇贵妃擦干了手,有些犹豫:“不能吧,立后是大事,皇上若是真的告诉了淑贵妃,那岂不是说明,淑贵妃在皇上心中,是值得信任的?” 这样一来,哪怕是娘娘坐上了后位,淑贵妃也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皇贵妃呼出一口浊气,想要和淑贵妃聊一聊,可眼下却没有好时机,只得作罢。 她坐在冰山旁,薄荷的清凉让她的脑海有了几分清明,“晋嫔这几日,除了拉拢嫔妃,私底下有在做什么吗?” 静心略一思索,倏然眼睛一亮:“奴婢还真想起一件事来,据说晋嫔这几日夜间,日日求神拜佛,景阳宫药味儿不断,似乎是为了求子。” “求子?”皇贵妃不解,“她还年轻,何必这么着急?” 静心低低笑道:“娘娘您忘了,晋嫔对皇后之位势在必得,而前朝有人反对晋嫔为继后,其中有一借口便是晋嫔无子,若是在这时候晋嫔有了身孕,岂不是就能堵住那些人的嘴了。” 尖长的护甲在炕桌上划出一道道的痕迹,皇贵妃眉头紧锁,过了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她骤然兴奋了起来,仿佛压在她心口的那块儿石头被移开了一般,整个人都带着生动的气息,说出的话也带着浓浓的深意:“你说的很是,只有晋嫔有了身孕,这事儿,才正式有了定论。” 作者有话要说: 张廷玉虽然是名臣,乾隆登基之初也下了配享太庙的旨意,但张廷玉最终的结局却是君臣离心,晚年凄凉,就连配享太庙的资格都被乾隆给剥夺了。 PS:又是比预想中早更新的一天~ 第99章 且不说因立后在后宫中造成的波涛暗涌,只说永寿宫丝毫不受影响,也因此,皇帝不愿意去其他宫,但凡来了后宫,便只有永寿宫。 这日,皇帝处理完朝政,踏着夜色来了永寿宫,柳清菡本来都已经洗漱完准备就寝了,硬生生的又重新穿了一件家常衣裳被迫营业。 见皇帝满脸疲惫,柳清菡便让人准备了安神的花茶:“皇上看起来很是憔悴,臣妾给您备了盏花茶,您用了之后臣妾服侍您休息吧。” 掀开盖子,花香味儿浸满了屋子,皇帝陶醉似的闻了闻:“论起花茶,哪处的味道都比不得你这里的。” 说罢,他低头浅浅啄了一口,回味悠长。 柳清菡只是笑了笑,并不说话,一盏茶喝完,皇帝的心神也放松了下来,他舒服的喟叹一声:“还是在你这里,朕才能彻底放松下来,你永远都懂得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 “臣妾就当您这话是夸臣妾了。” 夏日的夜间极为闷热,冰用多了又寒气过重,所以一到晚上,永寿宫的冰就减到了白日里的一半,柳清菡是适应了,可皇帝火气旺盛,不一会儿就出了细汗。 柳清菡用帕子轻轻擦去皇帝额头上的汗,取过一旁炕桌上的白玉柄苏绣双面团扇,仔细的替皇帝扇风:“这会儿夜色都深了,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臣妾这儿了呢?” 不继续自个儿睡养心殿? 皇帝往后一躺,把头枕在了软枕上,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挂了香薰球上,这香薰球里面放的不是香料,而是经过加工的干花,味道淡雅,闻之舒心:“前朝烦心事太多,朕也想找个地儿好好静静心,只是朕思来想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好,只有你这里最得朕心意了。” 柳清菡抿唇笑道:“皇上这样说,臣妾可是会恃宠而骄的。” “哦?”皇帝颇为惊讶,“朕倒是想瞧瞧,爱妃恃宠而骄时是何模样。” 认真论起来,这么些年了,眼前这女人行事一直得体,他好似未听说过淑贵妃张扬跋扈的欺负人。 柳清菡嗔了皇帝一眼:“哪有您这样的?听到臣妾恃宠而骄,您不是应该义正言辞的训斥臣妾吗?怎么还这般纵容?” 皇帝一把拉过人,柳清菡顺势倒在他怀中,皇帝的大手随手拈了一缕青丝放在鼻尖儿轻嗅:“朕怎么舍得训斥爱妃?只要爱妃一直如此,朕便会一直纵容着。” 这话没有半分虚假,只要淑贵妃能一直让他舒心,便是她做了再多,他也容忍的下,只有一点,就是不得触及他的底线。 柳清菡并不敢将这句话当真,但谁让她的人设是对帝王痴心呢,她的眼神胶在皇帝颇为俊郎的面庞上,略有几分痴意,重复着皇帝的话:“臣妾会一直如此的。” 她的确会一直如此,坚持立自己的人设,不为别的,只为了自己和永琋。 这般灼热的视线,皇帝又怎么能没有半分察觉,他安抚性的拍了拍怀中女子的后背,声音有一分性感的沙哑:“朕听说,爱妃近段时间在学习刺绣,永琋身上的那个荷包就是爱妃绣的?” “是啊,只是臣妾可能于刺绣上并无天赋,学了许久,也只能勉勉强强做个荷包了,旁的是一塌糊涂。” 就永琋身上那个荷包,永琋都不知道嫌弃过多少次了,偏偏她在永琋面前装委屈掉眼泪的,才没让永琋身上取下来,而是戴在了脖子里。 用永琋的话来说,就是他可以丢人,但他额娘不能丢人,若是放在外面,难免让人看出来,还是放在衣裳里面,这么丢人的东西,自己这个当儿子的知道就好了。 柳清菡被这番话感动的稀里糊涂的,一个激动就同意了,后来待永琋离开后,她才发觉自己竟然被一个五岁的小孩儿给套路了,真是失策。 皇帝微微蹙眉,对她的谦虚有些不满:“爱妃不必妄自菲薄,你虽然对刺绣上并不精通,可旁的琴棋书画,却是极为有灵性,你一窍不通,到如今的小成,可见天赋不错,况且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朕也颇为自得。不过……爱妃都知晓给永琋绣了荷包,为何没有朕的?” 哈??? 柳清菡懵了一瞬,见皇帝不似开玩笑,忙笑着道:“皇上日常所用之物无一不精致细腻,臣妾那样上不得台面的绣工,哪里敢拿出来丢人献丑呢。” 皇帝不赞同的摇头:“什么丢人献丑?绣娘做的是绣娘做的,那是她们的本分,你做的,便是再不好,也是你对朕的心意,不一样的。”他视线忽然变得危险了起来,“还是说,爱妃压根儿没有想过要给朕做一个?” “怎会?”柳清菡的小心肝儿都砰砰直跳,她捂着胸口,倏而脸颊微微泛红,有些羞赧:“臣妾是给您做了的,只是臣妾做的不够好,所以一直不曾好意思送给您……” 还好她练手的时候做了一个荷包,这会儿正好拿来解围。 话落,她喊了紫罗进来:“去把本宫给皇上做的荷包拿来。” 紫罗眼里满是疑惑,娘娘什么时候给皇上做了荷包? 可这会儿她显然不能这么问,感受到柳清菡暗地里的视线,紫罗去了寝殿,把梳妆台最底下那层压着的一个朱红色的荷包给拿了出来,递到柳清菡手中。 柳清菡又把荷包递给了皇帝,皇帝只看了一眼,便温润的笑了:“这鸳鸯,虽说绣的不是那么生动,但也有了形状,只是针法粗糙了些。” 对于皇帝一眼就认出了这上面绣的是鸳鸯而不是鸭子或者别的什么,柳清菡老怀欣慰了。她刚刚学刺绣时,紫罗以为她是要给皇帝绣,所以教的就是鸳鸯,绣出来的时候,紫罗和之卉她们可都说像鸭子来着,就连令嫔也委婉的表示了这个意思,皇帝能看得出原型,还是极大程度上安慰了柳清菡这颗幼小的心灵的。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皇帝只是以为像淑贵妃这般钦慕他的女人,绣的荷包定然是鸳鸯,哪怕他看着像鸭子,但他也只是认为淑贵妃的绣工不好罢了。 这会儿,柳清菡是真高兴了:“那您喜欢吗?” 皇帝顿了一下,随即点头:“自然。” 喜欢是喜欢,但还是戴不出去的,皇帝生怕柳清菡要给他戴上,忙把荷包塞到了袖口里:“你的心意,朕合该贴身珍藏。” 柳清菡就差没翻个白眼儿了,她又不是瞎,皇帝眼里的犹豫她不是没看见,但她也不想和皇帝计较,她这会儿困了来着。 当着皇帝的面儿,柳清菡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皇帝会意,正要说洗漱就寝时,正殿外一阵匆匆的脚步声,然后吴书来进来回禀:“启禀皇上,景阳宫来报,说晋嫔娘娘有喜了。” 皇帝倏地站了起来,下意识道:“不可能。” 这番变故,瞬间把柳清菡的瞌睡给惊跑了,她也炕上起身,对皇帝异常的反应视若无睹。 吴书来也心说不可能,可晋嫔不会拿这样的事说谎的,故而便道:“林太医去景阳宫诊过脉了,确认是喜脉无疑,如今只差核对彤史,便可确认。” 彤史,就是皇帝睡嫔妃的记录,上面不止记载了嫔妃的侍寝记录,还有皇帝留不留的记录,只要嫔妃怀孕,都是要核对彤史和太医所说的怀孕时间,两样都对的上,那才会确认是皇家血脉。 皇帝的薄唇抿的泛白,声音冰冷至极:“去敬事房,核对彤史。” “嗻。” 吴书来深知此事的重要性,索性自己亲自去办了。 沉默了许久,柳清菡试探的问:“皇上,可是晋嫔的身孕有什么不妥么?” 皇帝转身,意味深长的瞧了柳清菡好几眼,直把柳清菡看的心里发毛后,才坦然道:“晋嫔每次侍寝后,朕都有以坐胎药的名义给她赐了避子汤,无一疏漏。” 所以,晋嫔是不可能怀孕的,要不然就是晋嫔不知何处得知了坐胎药的真相,喝下之后又催吐了,而得以怀上身孕,要么…… 不论哪一种,都是皇帝容不得的,他若是希望看到晋嫔怀孕,一开始就不会给她赐避子汤了。富察氏一族的势力已经足够大了,又是在眼下立后的风波口上,他绝不想看到后位又落入富察氏的手中。 听了这样的话,柳清菡忙低了头,一言不发。 皇帝轻笑出声:“爱妃不必这般谨慎,朕既然说给你听了,这事儿便是你听得的,只不许传出去罢了。” 柳清菡忙保证道:“皇上放心,今儿的话,臣妾不曾听到过。” 因为吴书来脚程快,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回来了,得到的结果,自然是没有问题。 皇帝唇边带了三分讥笑:“如此,朕也该去景阳宫看看晋嫔了,爱妃早些休息吧。” 说罢,皇帝一掸衣袍出得门去。 送走了皇帝,柳清菡现在门口瞧了瞧浓郁的夜色,衬着繁星点点,倏然道:“紫罗,你猜,这次又是谁的手笔?” 紫罗神色淡然道:“奴婢猜,是皇贵妃。” 一语中的,柳清菡顿时耷拉下脸:“没意思没意思,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 紫罗摊了摊肩膀:“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皇贵妃早就对皇后之位势在必得,眼下晋嫔是皇贵妃最大的威胁,皇贵妃若是能忍得住什么也不做,那奴婢才要奇怪了呢,现下看来,皇贵妃还是皇贵妃,分毫都没有变。” 柳清菡一声叹息:“是啊,打晋嫔怀孕的消息传了过来,皇后之位,就妥妥的落在了皇贵妃头上,再无质疑。” 不过,紫罗有些不理解:“奴婢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让令嫔去游说晋嫔怀孕一事,若是没有晋嫔求子心切的消息传了出去,也不会给皇贵妃下手的机会,这么一来,咱们岂不是间接的帮了皇贵妃?” “啧,紫罗,看问题不要只看表面,明面上看是本宫帮了皇贵妃,而皇贵妃势必要承本宫这个人情,待皇贵妃顺利坐上后位,咱们与皇贵妃相安无事便好,可实际上,你真的以为皇上会什么都不知道吗?” 她只需用了最小的力气,就把利益最大化,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 凭着皇帝多疑的性子,自然会对皇贵妃也存了疑心,在此之后,皇贵妃能不能坐稳皇后的位置,获得皇帝的信任,就看皇贵妃手段如何了。 再说皇帝去了景阳宫,看见的,就是晋嫔喜气洋洋的几乎落泪的模样。 皇帝忍着心里的不满,堪称柔情似水:“莫哭,你有了身孕是喜事,哭什么?” 晋嫔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让皇上见笑了,臣妾这是喜极而泣,一年了,臣妾总算没有辜负了您对臣妾的期盼。” 自上次因定安亲王丧仪之事,她莫名其妙的就被训斥后,宠爱一下子就淡了下来,在这段时间里,皇上总共就召了她一两次,好在她肚子争气,一举怀上了。 皇帝眯了眯眸子,仔细打量了晋嫔的神色,见她是真心实意的高兴,心下不免嘀咕,看来晋嫔不知晓坐胎药的真相,那就是被人给做了手脚? 他缓缓摸索着温润的扳指,话里尽是对晋嫔的关心:“现下天色已晚,待明日,朕叫刘太医亲自给你诊脉,他是太医院院判,医术高明,以后,朕让他给你保胎可好?” 见皇帝这般关切,晋嫔心中愈发高兴了:“好,臣妾都听皇上的。” 皇帝温和道:“天色不早,你也该早些歇着了,朕先回去了。” 晋嫔脸上的笑一僵,拉着皇帝的袖子撒娇道:“皇上,您就不能留下来陪陪臣妾吗?” 皇帝笑意不变,伸手握住了晋嫔的肩膀,稍稍用了几分力,语气不容拒绝:“听话,你有了身子,该好好儿休息才是,朕若是留下,你少不得要劳心劳力的顾及朕,你又怎么能休息的好?” 晋嫔也看出皇帝的强硬,只好妥协:“那好吧,臣妾恭送皇上。” 她小心护着肚子,慢慢的蹲了下身子行礼。 皇帝把她扶起来,亲切温柔的把晋嫔耳边的碎发别在耳后,温和的声音极具蛊惑:“不必行礼,朕明日再来看你。” 晋嫔脸色一红,羞涩的应了一声:“臣妾等着您。” 这副做派,简直令吴书来没眼看,皇上眼底的冷意都能把他冻死了,偏偏晋嫔毫无察觉,沉浸在皇上的温柔乡里不可自拔,真真儿是作孽哦。 当晚,皇帝辗转在永寿宫和景阳宫之间,后又回了养心殿,静静地坐到了半夜才就寝。 翌日,刘太医得了皇帝的吩咐,早早的去了景阳宫请脉,随后又到养心殿复命。 禀报朝政的大臣才出去,皇帝就迫不及待的见了刘太医:“如何?” 刘太医拱手:“回皇上,奴才诊脉,晋嫔娘娘的脉象,确实是喜脉无疑。” 皇帝心下一沉,还不等皇帝开口,刘太医就来了个大喘气儿:“不过……奴才觉得晋嫔娘娘的脉象,有些奇怪。” “有话直说。” 见刘太医这副神情,皇帝反而放下了心。 刘太医皱着黑白掺杂的眉毛,额头中间的皱纹一条又一条,不止代表了刘太医的年龄,更代表了刘太医的阅历和医术:“妇人有喜,脉象都是往来流利,圆滑如滚珠,被称之为滑脉,可晋嫔娘娘的脉象,却略显滞涩,不似滑脉那般流利,奴才以为,若非是晋嫔娘娘身孕时日短的缘故,便是……晋嫔娘娘不曾有孕。” 皇帝闭着眼睛,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桌面,笃笃声不绝于耳,好半晌,皇帝才问:“若是要确认晋嫔的脉象,还须多久?” 刘太医捋了捋胡子:“约摸要半月之久。” “那就半个月后,再行回禀。” “是,只是……”刘太医犹豫了下,“奴才请旨,晋嫔娘娘的身子,要如何……” 晋嫔的坐胎药是皇上吩咐他亲自配的,其中的猫腻他再清楚不过了,此时晋嫔有孕,想必在皇上的意料之外,故而这晋嫔的肚子,他该以何种态度对待,这还是要请示个明旨的,否则出了问题,他头一个讨不了好。 皇帝略作沉吟:“在确诊之前,你便好生替晋嫔保胎。” 说到底,他还是不愿意亲自伤了自己的孩子,哪怕这个孩子不是他所期待的。眼下,他只盼着晋嫔没有身孕,如此,便是皆大欢喜,他也不用为难了。 “奴才明白了。” 晋嫔有孕一事,瞬间席卷了前朝后宫,因为晋嫔的肚子,前朝中请求立晋嫔为后的呼声愈发高了,只皇帝一直压中不发,只等着半个月后的确诊。 柳清菡看着眼前连做样子行礼都不肯的晋嫔,一笑了之,丝毫不曾与之计较。 晋嫔愈发得意:“那便多谢淑贵妃了,臣妾身子弱,又怀了皇嗣,皇上叮嘱臣妾要事事小心,您又一向与人为善,想必是不会介意臣妾这小小的失礼的。” 贵妃又如何,日后还不是要给她行礼问安? 柳清菡心里不断摇头,瞧,再是富察家静心挑选的格格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被皇后的位置迷晕了头? “自然不会,晋嫔合该好生注意,皇嗣要紧。” 颖妃可没这么好的脾气:“晋嫔既然知道要事事小心,又来这御花园做什么?御花园人多手杂,晋嫔别一个不小心摔了,啧啧啧,那可就不得了了,本宫听说,这有了身子的人,最是不禁摔的,摔一下,这肚子里的皇嗣,可就保不住了。” 晋嫔霎时脸色大变,双手紧紧的捂住肚子,半靠在灵儿身上,然后指责道:“臣妾自问不曾得罪过颖妃姐姐,姐姐又何必这般恐吓臣妾?” 颖妃一翻白眼儿,不屑道:“得了吧你,本宫哪儿有这功夫吓唬你?你若是不信,就尽管在御花园里瞎溜达,出了事儿,可别怪本宫没有事先提醒过你。” 晋嫔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扶紧灵儿,到底不敢赌,忙吓得回了景阳宫。 没了晋嫔在眼前矫情,颖妃顿时狠狠的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可算是走了,有晋嫔在眼前,真是哪儿哪儿都不自在。” 柳清菡亲自给颖妃倒了一杯茶,笑道:“你的性子,还是这么直,万一晋嫔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她可是会怪在你头上的。” 颖妃一口饮尽杯中茶水,不以为意:“怪就怪了吧,反正也不是我干的,我才不怕。” 她说完,不想再提起晋嫔,便转移了话题:“姐姐不是说要教我怎么做干花吗?咱们快些采点花瓣儿回去,早早的做完,我也能把永和宫布置成永寿宫这般香气弥漫了。” “也好,那便每种花都让宫女采一些,咱们搭配着来。” 两人边说边起身去看宫女们采花,兴致来了,便亲自动手采一会儿,然后提着花篮回了永寿宫。 婉嫔瞧着两人越来越远的背影,眼中透着一丝羡慕:“真好。” 彩蝶不解:“哪里真好?” “淑贵妃和颖妃的关系,真好。” 婉嫔微微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羡慕:“想当初,淑贵妃不过是个贵人,哪怕见到我这个常在,都要有礼的称呼我一声姐姐,而现在,她已经是高高在上的贵妃,我不过是个靠着孝贤皇后的余阴庇护的不得宠的婉嫔,最可笑的是,我这个婉嫔,还比不得靠着淑贵妃的令嫔,最起码,令嫔已经成了延禧宫的主位,而我,依旧要住在储秀宫,看着舒妃的脸色过活。” 彩蝶听着婉嫔羡慕的话,不免有些心酸:“慢慢来,都会好的,以后都会好的。” 婉嫔叹道:“除了慢慢来,还能怎么办?我不想争宠,皇上也不大愿意看见我,想要在这宫里过得好,也只能慢慢熬,只希望有一日,可以熬出储秀宫,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我便再无所求。” 这愿望太过不起眼,在这宫里,几乎没有人会这样想,可这样的日子,也是最难实现的,紫禁城,是个吃人的地方,进来了,就出不去,也不能独善其身。 彩蝶嗫嚅了下唇,想说些什么,却觉得自己要说的话不合时宜,只得作罢:“娘娘,咱们也快些去采摘花瓣吧,若是回去的晚了,舒妃娘娘又要不高兴了。” 眼下舒妃有孕,住在储秀宫里的偏位都被叫到了正殿服侍舒妃,端茶倒水,布膳更衣,奴才们做的活儿都叫小主们做了,若是有一点儿不合舒妃心意的,舒妃便要打骂,婉嫔今儿个能出来,还是舒妃要让婉嫔给她做个香囊,这才借着采花的名头透透气,不然还出不来呢。 婉嫔闭了闭眼睛,认命道:“走吧。” 在没有底气前,她只得隐忍。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0章 盛夏的天儿闷热极了,动辄就是一身黏腻的汗,柳清菡也因此愈发不爱出门了。 皇帝原本想着,若是半个月后晋嫔不曾怀孕,那他就有了名正言顺拒绝朝堂大臣举荐立晋嫔为后的提议,然而皇帝并未想到,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还不等半月之期,就有人开始主动作死了。 前些日子,张廷玉上了折子告老还乡,恰好顺了皇帝的心意,故而皇帝准许后,还命礼部提前准备张廷玉配享太庙的荣耀,可谁知皇帝的旨意一发出去,皇帝接连几日都不曾见到张廷玉来养心殿谢恩,不由得大为震怒:“好一个老匹夫,太过目中无人,朕之恩赏,竟这般忽视。” 若只是这般,倒也称不上什么特别的风波,只是在皇帝说完这句话后的第二日,张廷玉便来了养心殿谢恩。 皇帝的脸色不由得愈发难看,送走了喜滋滋谢恩的张廷玉,皇帝气急,一下子把养心殿的书房砸了一大半。 吴书来跪在地上,冷汗涔涔,皇上说张廷玉不来谢恩的这句话,只有养心殿伺候的奴才才知道,若是无人透露消息,张廷玉怎么会来的这般快? 也不知是哪个作死的狗东西,竟然也牵连了他。 这念头刚落,皇帝就一脚踹到了吴书来身上:“狗奴才,朕的养心殿都漏成了筛子了,你竟然丝毫不知?” 吴书来疼的白着脸不断磕头:“是奴才御下不严,请皇上降罪。” 皇帝脸色铁青:“朕给你一日,清洗养心殿,找出吃里扒外的奴才,否则,你这个御前大总管就换人来当。” “奴才遵旨。” 吴书来龇着牙,捂着被皇帝踹的疼痛的肩膀,一脸狠意的去查人了。 因为皇帝的怒火,吴书来丝毫不敢懈怠,不到半日,养心殿里就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一个宫女和两个太监。 但这并不能平息皇帝的怒火,皇帝到底还是不能咽下这口气,当天夜里,皇帝辗转反侧,都过了子时,却披了衣裳起身,亲自撰写了一封圣旨。 第二日朝堂上,吴书来当朝宣旨,因张廷玉狂妄自大,藐视君上,窥伺帝踪,故剥夺其伯爵之位,撤销张廷玉配享太庙之旨意,勒令其告老还乡。 然而张廷玉门生众多,在圣旨晓谕后,由其门生汪由敦为首,替张廷玉求情,皇帝丝毫不卖他面子,连犹豫都没有,直接革除其协办大学士和刑部尚书之职,此番雷厉风行,直接叫朝中大臣看到了皇帝雷厉风行的决心,再无人敢替两人出头。 晋嫔在景阳宫仔细养胎,灵儿突然急匆匆跑进来:“娘娘,不好了不好了,张廷玉大人被皇上勒令告老还乡了。” “什么?”晋嫔大惊,当即抓住灵儿的手,着急道:“究竟怎么回事?” 灵儿喘着粗气:“具体奴婢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前边儿传的消息,说张廷玉大人见罪于皇上,令皇上勃然大怒,就连张廷玉大人配享太庙的旨意都被皇上给撤销了。” 晋嫔顿时有些六神无主:“怎么会这样?张廷玉大人不是辅政大臣吗?皇上怎么说罚就罚?连一分情面都不留的。” 她能不能坐上后位,主要就是靠张廷玉在前朝的影响力,如今张廷玉被贬,那她的后位…… 灵儿咽了咽口水:“奴婢还听说,皇上不许人求情,但凡有人求情,一律同罪论处。” 说着,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娘娘,您说,张廷玉被贬,会不会是因为立后一事?” 晋嫔神色慌张,嘴唇被咬的带着牙印,没有丝毫犹豫的否决:“不可能,定是张廷玉别的什么地方惹怒了皇上,不可能是因为立后……” 话未说完,晋嫔突然面色痛苦的捂着肚子,整个人倒了下去:“灵儿,本宫肚子好疼……太医……” 灵儿几乎是拔腿就往外跑,可就在她踏出正殿门的那一刹那,晋嫔身下一阵温热的液体流出,她低头看去,颜色鲜艳,血腥味儿刺鼻,人立时便晕了过去。 皇帝是和刘太医一同赶到的,刘太医片刻都没有耽搁的替晋嫔诊脉,不出一刻钟就有了结果:“皇上,晋嫔娘娘腹中并无龙胎,此番不过月事而已。” 诊出这样的结果,刘太医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而皇帝,更是满意。 灵儿整个人都惊住了,娘娘明明怀了龙胎,可这太医为什么说是月事?那么多血,难道不是小产吗? 她心中有太多疑惑要问,但眼下晋嫔未醒,皇上面前,哪里有她一个奴婢多嘴的份儿? 只见皇帝脸色有些发青道:“晋嫔富察氏,假孕争宠,欺上瞒下,今降为答应,禁足景阳宫。” 至此,再无人敢提及立晋嫔,哦不,是晋答应为后一事。 皇贵妃心情极好的拿了口脂往自己唇瓣上涂了颜色:“静心,你瞧本宫的气色,是不是好了许多?” 静心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娘娘解决了心腹大患,气色自然极好,奴婢瞧着,便是和您十六七岁时并无太大差别,皇上见了,定然也喜欢。” 皇贵妃忍不住摸了摸自己保养得当的面孔,禁不住笑了:“就你会贫嘴,再胡说八道,小心本宫封了你的嘴。” “娘娘才舍不得,若是您封了奴婢的嘴,可就没人闲来无事与您解闷儿,也无人讨您欢心了。” 静心知道皇贵妃心情好,这话也不过说说而已,故而愈发大胆。 皇贵妃岂能不知?她作样要去掐静心,静心连忙讨饶:“好主子,奴婢错了,奴婢还要赶紧替您梳妆呢,这会儿子外间嫔妃估摸着都到齐了。” 一支七尾凤簪衔珠步摇插在左边发鬓,整个人立时显得光彩照人。 收拾妥当后,皇贵妃便扶了静心的手缓缓出去。 正殿里,嫔妃们原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晋答应假孕一事,初闻到一阵暗香袭来,后是佩环叮当,随之而来的,便是穿着一身杏黄色绣团纹孔雀图氅衣的皇贵妃。 众人起身行礼,在皇贵妃坐稳后随之落座,皇贵妃抬了抬手,示意宫女给嫔妃们重新换一盏茶,自己则含笑问道:“大家都议论什么呢?” 殿里静了片刻,纯贵妃用帕子按了按鼻翼的油光,叹了声气:“还能议论什么?如今宫中可叫咱们议论的,不就是那么点儿子事儿?” 这话说了等于没怎么说,见皇贵妃画的精致的细眉即将拢起,愉妃立即道:“臣妾们在说晋答应的事儿呢,要说这晋答应胆子也真够大的,为了争夺这皇后之位,竟不惜欺君,用假孕来邀宠,蒙骗皇上和咱们,臣妾在宫里这么多年,这样的事,还是闻所未闻呢。” 有了愉妃起头,其余人也放开了胆子,舒妃抚着已经鼓起来的肚子,红唇微微嘟起,满是不屑:“要说这晋答应,还是富察氏精心选出来送进宫的姑娘,结果就这么个货色,自己肚子不争气,整日里想一些歪门邪道,若是人人都为了达成目的而假怀孕,那这宫里还有没有规矩可言了?” 就连她曾经被皇上冷落训斥,她也没有想过这种欺君罔上之事,晋答应倒是好胆量。 柳*假怀孕*清菡:我怀疑你在内涵我,可我没证据。 怡嫔一甩帕子,心有不忿:“假孕欺君可是死罪,皇上竟然只是贬了位份禁足,也太便宜晋答应了。” 嘉妃妩媚的勾起一侧唇角,笑的妖娆:“谁让晋答应姓富察呢,怡嫔难道不知么,只这富察的姓氏,便可以当做免死金牌来用了,否则明知是死罪,晋答应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不就是仗着自己身后有富察氏撑腰,皇上不会要了她的命么。” 话中的不满几乎要溢出翊坤宫,只是这不满却不知是对着谁,故而皇贵妃温声道:“皇上降下这样的处罚,定然有皇上的深意,咱们要做的,就是遵从皇上的旨意,不许有任何质疑,这样的话,咱们私底下说说便罢了,不许拿出去说,不然本宫定不轻饶。” 她不会完全杜绝宫中对晋答应的议论,却不能叫嫔妃们对皇上的处置不满,否则就是她这个掌管六宫的皇贵妃无能了。 嘉妃眉毛一竖,不满道:“皇贵妃这话,是特意说给臣妾听的吧?” 不然怎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等她说完了话,皇贵妃才来了这么一句训诫。 皇贵妃悠然的抚了抚鬓边的步摇,待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后,方才不紧不慢道:“是不是的,有什么要紧?只要嘉妃能记住本宫说的话,不该说的不要说,那本宫便欣慰,自然,旁人也是如此。” 嘉妃用鼻孔哼了一声:“皇贵妃如今还不是皇后呢,就摆起了皇后的谱,开始训诫嫔妃,您就不怕皇上知道后,会说您僭越?” 她最见不得皇贵妃得意,只要能给皇贵妃添堵,她就高兴。 皇贵妃却没有嘉妃想的那样不高兴:“皇上信任本宫,既然将属于皇后的宫务交给本宫,那本宫自然有权力训诫,这是本宫职责之内,若是嘉妃不服管教,大可以去养心殿告诉皇上。” 有宫务在手,她有何惧? 嘉妃一噎,到底不肯这么认输,眼珠子一转,便把主意打到了柳清菡身上:“若照皇贵妃这么说,那淑贵妃岂不是也有了训诫嫔妃的权力?毕竟淑贵妃还有皇上钦赐的协理六宫之权,只可惜,皇贵妃处事过于完美,淑贵妃反而没了用武之地。” 这番话明着是夸皇贵妃处事妥当,实则暗地里讥讽皇贵妃独揽大权,一家独大。 柳清菡才不愿意就这么当了嘉妃的挡箭牌,盈盈打着宫扇笑道:“皇贵妃处事妥帖,难道不是六宫姐妹的福气?再者说了,协理六宫不过是个名头而已,本宫向来不喜这些琐事,皇贵妃替本宫处理了琐事,本宫合该感激才是。”说罢,她朝着皇贵妃笑了笑,道了一声谢:“还要多谢皇贵妃体谅臣妾。” 对于柳清菡的态度,皇贵妃心下满意,故意道:“如今有了嘉妃日日督促鞭策,看来日后你是偷不得懒了。” 柳清菡笑意悠然:“那可不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能者多劳,皇贵妃能力出众,自然要多干点儿活儿了。” 皇贵妃似无奈的笑了,隔空点了点:“你故意把本宫捧的这么高,就是为了自己方便偷懒吧。” 两人一唱一和,话语间其乐融融,险些没把嘉妃的鼻子给气歪。 请安结束后,待嫔妃们都走了,愉妃又折返了回来,神神秘秘道:“娘娘,关于立后一事,您……” 不等愉妃把话说完,皇贵妃就抬手阻止了:“这件事,本宫心中有数。” 愉妃松了口气,又道:“那娘娘可有要臣妾做的事情?臣妾定然为您办妥。” 皇贵妃舒了口气,安抚的拍了拍愉妃的手:“不必了,眼下该做的都做了,其余的,咱们静观其变就是了,若是做的多了,难免不会让人怀疑。景阳宫那里,你记得处理好。” 晋答应之所以会有假孕的脉象,不过是因为药物所致,这种药可以推迟女子月事,伪造滑脉的脉象,待月事来临时,滑脉随之消失,而同时□□大量出血,小腹疼痛,与小产的症状无异。 而要给晋答应下药,其中少不了景阳宫眼线的作用,如今事情已经办妥,那眼线也就没了用处。 愉妃知道此事的重要性,慎重点头:“娘娘放心,这事儿臣妾会亲自去办,必然不会留下把柄。” 皇贵妃满意点头,后又提起一事:“本宫听说,永琪身边其中一个伴读因为摔断了腿,已经有些日子没进宫了?” “是啊,臣妾遣人出宫去看过了,伤的还是比较重的,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养好了。”愉妃摸着袖口的绣花,轻声叹气。 皇子伴读都是从各世家子弟中挑选出来的,也是按照皇子心腹培养的,突然就伤重了一个,愉妃那个心焦啊。 皇贵妃了然,意有所指道:“久伤不愈也不是个事儿,再下样下去,皇上该要给永琪换伴读了。总不能阿哥在上书房读书,伴读没影儿吧。” 一说起这个,愉妃更是忧心了:“谁说不是呢,只是臣妾也担心,若是换了伴读,也不知身份比不比的上这个。” 若是身份不堪,那还不如不换,省的日后想起就糟心。 皇贵妃隐秘的笑了笑:“怕什么,难道你就没考虑过自己的娘家侄子?” 愉妃心一惊:“可臣妾的哥哥官职并不高,也不大合适吧。” 虽是这么说,但愉妃显然是心动了的,最开始给永琪选伴读的时候,愉妃不是没想过,可娘家和儿子比起来,到底是自己儿子重要,所以就忽略了自己娘家子侄,当初为了这事儿,嫂子还特意递了信进宫,明里暗里都是诉苦云云。 “职位不高也无妨,这不是有这个机会吗?若是你娘家子侄做了永琪伴读,日后和永琪的感情深了,永琪又有大出息,还愁不能提拔你娘家一把?” 话都说到这儿了,愉妃是彻底心动了:“那皇上那儿……” 皇贵妃保证道:“无妨,有本宫呢。” 愉妃高高兴兴的离开了,静心打着扇子道:“娘娘,您娘家不是也有适龄的子侄?为何要把这个机会让给了愉妃?” 皇贵妃颇有深意的笑道:“愉妃只有得了好处,才肯心甘情愿的替本宫卖命,况且,本宫的那个侄子,年纪要比永琪小了两岁,倒是比九阿哥大了些。” 说到九阿哥,皇贵妃突然道:“若是本宫没记错的话,明年九阿哥就满六岁了,也该读书了。” 静心细细琢磨了皇贵妃的话,眼睛倏地亮了:“您是想……” 皇贵妃点头:“是有这个打算,不过本宫还是要提前和淑贵妃通个气儿比较好。” 毕竟淑贵妃才帮了她,有些事情,她还是愿意和淑贵妃有商有量的。 六月中旬的时候,景阳宫突然暴毙了两个宫女,具体原因不明,但暗地里隐隐有人说是晋答应因为被贬心情不好,所以拿宫女出气,一个不小心便把人给打死了。 皇帝得知后,又是一道口谕训斥晋答应不慈,从答应的位份贬到了最末的官女子位份,住的地方也从景阳宫偏殿换到了角房。 晋官女子痛苦不已,她不明白,自己好好儿的怀着孕,怎么突然就是假孕了,又一夜之间成了宫里地位最低的嫔妃,任谁都能随意踩上一脚的那种。 但晋官女子想法如何,没有人在乎,成王败寇,晋官女子在后位争夺中技不如人,这样的后果也是她该承受的。 六月底的时候,皇帝冒着太阳来了慈宁宫。 太后见皇帝一脸汗水,忙叫人拧了帕子伺候皇帝清洗,又叫人端了一碗冰镇的绿豆汤看着皇帝饮下,才稍稍舒心了些。 一口带着凉意的绿豆汤下肚,驱散了皇帝身上的热意,皇帝照例先问候了太后日常的起居,太后一一笑着答了,皇帝才渐渐的把话题转移到正事上来。 “想必皇额娘也听说了这些日子前朝后宫的动静,前朝大臣催着朕立后,后宫也为了后位不得平静,尤其是富察氏,更是为了后位假孕争宠,儿子是看在眼里,后位空悬,怕是后宫的风波会一直不断,所以儿子想,尽快定下继后人选,如此,也可安抚前朝后宫。” 太后轻轻抚着衣襟上挂着的珠串,对皇帝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毫不意外,她喟然叹道:“原本这继后,早就该立了,延迟了这么久,也确实生出了许多事端,只是皇帝你这么说,可见是心里有了人选?” 这段日子,她静静的坐在慈宁宫,后宫里发生的事情无子瞒得过她的眼睛,包括富察氏假孕一事,她也知道富察氏不会糊涂至此,可哪怕是被人设计,也间接的告诉了皇帝她的无能,没本事也就罢了,偏偏心思还不安分。故而富察氏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皇帝手中把玩着新橙,修长的手指微微一个用力,橙子便凹陷下去一个指印:“是,早在孝贤没了的第一年,儿子便晋了乌拉那拉氏为皇贵妃,本就是有意要立她为后,几年过去,乌拉那拉氏也经历了许多事,儿子相信她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后,所以儿子的想法,依旧不曾改变。” 太后沉默片刻,淡淡道:“哀家不是要反对你立乌拉那拉氏为后,只是哀家不得不提醒你,乌拉那拉氏无子,家世更是势微,她并不是最好的人选。” 若是放在一年前,她可能不会说出这番话,可现在,她迟疑了。 皇帝轻笑道:“儿子知道皇额娘是为了儿子考虑,可是乌拉那拉氏固然不是最好的,却是眼下最合适的,她资历深厚,虽然无子,但足以震慑后宫,儿子对乌拉那拉氏的期望并不高,不求她比得上孝贤皇后,只要她可以安定后宫,让儿子无后顾之忧的处理朝政便可。” 炕桌上小巧的香炉幽幽的散发着檀香的气息,时而烟雾缭绕,有些模糊了太后的视线。 太后深吸一口气,望着皇帝神情惬意的模样,细细打量了片刻:“你有你的顾虑,这并不错,只是哀家有一事,待皇帝你听完,再下决定不迟。” “皇额娘请讲。” “关于富察氏假孕一事,许是乌拉那拉氏一手设计的……” 太后只说了一句,后续还不曾说出口,皇帝骤然出声打断:“这件事,儿子心中清楚。” 事后富察氏一直喊着冤枉,是有人陷害她,所以他便让人仔细查了,也查出这事儿和皇贵妃有那么一丝关联,但,这又如何? 太后惊讶:“你知道?” 皇帝点头:“是,皇贵妃的所作所为,儿子能容的下,想要坐稳皇后这个位置,有些手段,必不可少,所以儿子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皇贵妃的作为,是身为一个合格的皇后该做的,却不是身为一个合格的女人和妻子应该做的。对于这一点,皇帝分的异常清晰。 太后怔怔的看着皇帝,她只觉得自己的儿子愈发琢磨不透了,放在从前,若有人用这种手段,他是绝对不会容忍的,看来,乌拉那拉氏的手段,是用到了皇帝的心坎儿上。 “也罢,既然皇帝自个儿不在意,那哀家自然也无须在意,皇帝且顺着自己心意去做吧。” 她目光幽深,朝廷上没了张廷玉,鄂尔泰被皇帝收拾的服服帖帖,自此之后,这大清,就彻底是她儿子的一言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最近快过年了,家里比较忙,所以在这儿说一下,以后的更新都放在晚上十一点前后,大约前后半小时时差的样子,大家可以在第二天看哈。 本章评论前三十发红包哦。 第101章 乾隆十五年七月十二,皇帝宣布册命皇贵妃乌拉那拉氏为皇后。同年八月二日,命大学士公傅恒为正使,大学士史贻直为副使,行册封礼,由此正式册立乌拉那拉氏为皇后。 册封大典极尽奢华,万国来朝,所谓皇后风光也便是如此了。 纯贵妃黯然:“到底还是她。” 她心中一直有数,可就是不愿意承认,索性便自欺欺人,安慰自己说皇上并未下旨,所以一切都不做数,可眼下看着她凤袍加身,纯贵妃心中又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是她也好。 嘉妃便不是这么想了,虽然碍于规矩,不得不对着继后行大礼,但她内心深处依旧是不服的。 柳清菡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她对自己所求很清楚,一时的胜利并不代表什么,而自己对后位也不大感兴趣,不是她,也是别人,都一样。只有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册封礼后就是皇帝的万寿节,作为皇后坐上后位的第一个重大节日,皇后自然尽心尽力,力求完美无暇。 而皇帝也是很给面子的当着众人握住皇后的手夸赞了几句,这样一来,不论是前朝大臣还是后宫嫔妃和宗室命妇,都知道了继后是很得皇帝心意的,故而心下自有一番计较。 中秋节后,皇帝下旨,册封皇后已故之父纳尔布为一等承恩公。 承恩公的爵位,是每一任皇后的母族应得的荣耀,尤其乌拉那拉皇后的阿玛还早已经逝世,所以皇帝并不吝啬。 一场秋雨一场寒,两场连绵不断的秋雨过后,原本闷热的温度立时降了下来,凉风阵阵,整个紫禁城都弥漫着桂花的香气。 永琋一口吃着一个桂花糕,一边点评道:“额娘,这桂花糕要是少放一些糖就好了,太甜了。” 柳清菡白了永琋一眼:“吃都堵不住你的嘴,这桂花糕可是额娘头一次做,你不得捧捧场,全都吃光?” 宫里的日子实在无聊,只能自己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干,前段时间是刺绣,现在就是做点心了。正好桂花都开了,这不就是现成的桂花糕嘛。不过自己一个不小心,把桂花中的精华提取的太多了,所以哪怕糖是按照比例放的,也会比一般的桂花糕要甜许多。 永琋苦着脸瞧了瞧还有一大盘子的桂花糕,又低头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只觉得自己嘴里的桂花糕越发甜了:“额娘,儿子觉得吧,儿子这肚子它不争气,怕是吃不下这么多桂花糕。不如儿子留一点,您给皇阿玛送过去?” 唉,额娘的爱太过沉重,他承受不起。 柳清菡呶了呶嘴:“吃不下就是吃不下,找那么多借口做什么?你是我亲生的,我还能逼着你吃不成?” 亲生的三个字一出口,永琋的表情瞬间有些微妙,他年纪到底还小,情绪遮掩不够到家,只一眼,柳清菡就瞧出了不对,她眯了眯眸子:“永琋,你有事情瞒着额娘?” 永琋咽下嘴里的桂花糕,纠结了半晌,依旧不知从何开口。 柳清菡瞥了紫罗一眼,紫罗忙点头,把正殿里伺候的奴才们都给带下去了,只留下这母子二人,她这才坐在永琋身边,正色的问:“怎么?是这件事情不能告诉额娘吗?” 她脑子转的飞快,细细的想着永琋这个样子是不是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还没等她想出结果,永琋带着肉窝窝的小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语气里有些害怕:“额娘,儿子是您亲生的,对吧?” 他眼里带着希冀,还有些惶恐不安,一下子就让柳清菡心中的怒火烧了起来,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忍着气道:“当然,这是毋庸置疑的,永琋为何会有此问?” 永琋将自己肉肉的小脸搁在柳清菡手心蹭了蹭,孺慕之情尽显:“额娘,儿子听到了一些话,有人说,儿子是孝贤皇后的孩子,是七哥的转世,所以皇玛嬷和皇阿玛才会这么宠爱儿子的。” 这样的流言,也就是在柳清菡怀孕的时候才传的频繁,如今几年过去了,关于这件事,宫里早就没了声音,可突然之间就又出现了,还恰巧就让永琋亲自听到了,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柳清菡把永琋搂在怀里,轻柔的抚摸着永琋的头,轻声问道:“那永琋觉得,真的是这样的吗?” 永琋摇了摇头:“儿子不知道,可是儿子只要知道,自己是额娘的孩子就好了。虽然额娘总是欺负儿子,但儿子还是很喜欢额娘的。” 皇玛嬷和皇阿玛虽然很宠他,不过他也明白,皇玛嬷和皇阿玛是有很多孙子和儿子的,他们宠着自己,也可以宠着别人,而额娘,就只有自己一个孩子,只有额娘,才是真心对他好的。 若是他不添最后一句,柳清菡想,她会很高兴的。 “永琋,额娘很高兴你遇见事情能够及时告诉额娘,所以额娘要夸夸你。” 永琋闻言,露出了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柳清菡满意的笑了,教导孩子嘛,肯定是要先礼后兵喽。 “但是呢,你现在也大了,有些事情也可以自己做判断了,就像是有人说,你皇玛嬷和皇阿玛是因为某些原因才宠爱你,难道你就没了自己的判断,就这么相信了吗?” 永琋略有些纠结:“可是……” 柳清菡打断了他:“可是你觉得自己心里很不舒服是吗?” 永琋点头,柳清菡又道:“在这宫里,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什么对与错,只有合不合适与应不应该。若论起太后和皇上应该宠着你,可你上头还有那么多哥哥姐姐,未来还会有许多弟弟妹妹,太后和皇上不是也应该宠着他们?可该不受宠的依旧不受宠。所以永琋,你不要想着太后和皇上为什么宠你,或者宠你的原因令你不舒服了,你只要知道一点,那就是在这紫禁城,不论是你也好,还是额娘,能够舒舒服服风风光光的走在人前,靠着的,就是你皇阿玛的宠爱。明白吗?” 皇家没有真正的孩子,柳清菡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和永琋提起这些对还是不对,但她却知道,越早理解,总比日后被有心人挑唆来的好。 永琋郑重的点了点头:“儿子明白了,额娘您的意思就是,只要皇阿玛的宠爱能够给儿子带来好处,那儿子便不必追究背后的原因么?” 呃……这话听着好似对,又好似不对。 柳清菡沉默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话好似有些漏洞,她忙补了句:“不是不必追究,而是任何事都要做到自己心中清楚,做到不露痕迹,就好比额娘告诉你,你能全部理解了三字经的含义,对外只需告诉旁人你仅仅只是会背而已。” 永琋恍然大悟:“那这是不是就是额娘说的扮猪吃老虎呢?” 他记得,额娘以前就是这么教他的。 柳清菡一噎,然后狠狠点头,一侧的步摇跟着甩了甩,冰凉的米珠流苏打到了永琋的小脸上:“我儿子真聪明。” 永琋龇着小白牙,满足的笑了笑:“儿子懂了。对了额娘,这话儿子是在慈宁宫里听到的。” 慈宁宫? 柳清菡的大拇指和食指捏住永琋的小手揉了揉,脑子里一个一个的抽丝剥茧,一一盘算着究竟是谁做的,还没等她理清楚,永寿宫的庭院里一阵热闹,她刚想张口叫人进来,便见紫罗一脸喜色的进来屈了屈膝道:“娘娘,吴公公来了,还带了一对鸳鸯,说是皇上赏赐给您的。” 庭院里,吴书来指挥着几个小太监把硕大的缸小心翼翼的放在正中央,那缸里盛了四分之三的水,水面上漂浮着几朵碗莲,还有一对鸳鸯在上面游来游去。 永寿宫的奴才们一脸欣喜,围观在一旁窃窃私语:“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真的鸳鸯呢,好漂亮啊,那鸳鸯上面的羽毛好像会发光一样。” “谁说不是呢,咱们娘娘可真受宠,鸳鸯这样有特殊含义的珍贵东西,皇上都肯赏赐给娘娘,可见娘娘圣眷浓厚了。” “前段时间不是皇后娘娘的封后大典?我听说各地官员都有贺礼献上,杭州知府献给皇上一对鸳鸯,皇上竟没有送到皇后娘娘宫里去,竟然给了咱们娘娘,我滴个老天爷啊,真是不得了了。” 柳清菡一边扶着紫罗的手,一边拉着永琋出来时,正好听到最后一句话,她眸色轻闪,脸上扬了一抹笑,吴书来见她出来,忙上前打了个千儿:“奴才给淑贵妃娘娘请安,给九阿哥请安。” “吴总管请起,这是……” 柳清菡略抬了抬手,看着缸里的鸳鸯,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和迟疑。 吴书来赔笑道:“回淑贵妃娘娘的话,这对鸳鸯,是皇上特意命奴才给您送来的,皇上说,永寿宫的庭院里有些空,正好用这对鸳鸯来添一添生气和景色,您和九阿哥看着也舒心不是?” 说来他也不懂皇上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这对鸳鸯按照规矩,是要送往翊坤宫的,偏偏皇上叫他送来了永寿宫,还说了这么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柳清菡眼角微微抽搐,瞧着满院子来的绚丽,透着馨香的名贵花朵,默认了皇帝这个说法,谦逊的对着养心殿方向拜了拜:“臣妾多谢皇上赏赐。” 吴书来紧紧捏着拂尘,嘿嘿一笑道:“娘娘,皇上还说了,晚上会来永寿宫,请您早些备着接驾。您若是没有吩咐,奴才就先回去伺候皇上了。” “本宫知道了,双福,送一送吴总管。” 双福忙应了一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把吴书来送出了永寿宫,背着人的时候,更是眼疾手快的往吴书来袖口里塞了一个轻飘飘的荷包。 吴书来心下满意,亲热的拍了拍双福的肩膀:“老弟啊,跟着这么一个主子,日后定然前途无量。” 双福谦虚的笑了笑:“哪里哪里,奴才前途再好,也不能和您比不是?” “这话倒是真的,不过这紫禁城,也就杂家一个有这本事伺候皇上喽。” 吴书来得意的说完,哼着小调儿回了养心殿。 暮色降临,皇帝如约而至,柳清菡提着宫灯在庭院里迎驾,皇帝一手拖起俯身行礼的人,笑意盈盈的瞧着眼前的女人和一旁的鸳鸯,在灯光下鸳鸯身上的羽毛愈发华丽。 皇帝拉着柳清菡的手观赏着鸳鸯:“这对鸳鸯,爱妃可喜欢?朕第一眼瞧见的时候,便觉得它们合该是属于爱妃的。” 柳清菡欣喜的情绪恰到好处,又隐隐存了一丝受惊的迟疑:“喜欢是喜欢,只是……臣妾不明白,这样的东西本不是臣妾配的上的,鸳鸯是用来形容夫妻的,臣妾何德何能……” 古人喜欢用鸳鸯形容夫妻间情爱,一夫一妻,可殊不知,鸳鸯是薄情的物种,但凡何时雌性鸳鸯死去,雄性鸳鸯必然会再寻找伴侣,毫无忠诚度可言。所以这鸳鸯,她还真就不喜欢。 水缸里的一对鸳鸯在水面上游来游去,嬉戏打闹,没过一会儿,一只鸳鸯突然从缸里飞了出来,另一只也立马跟了上去,两只鸳鸯又一起在地上走着,一晃一晃的,出双入对。 皇帝轻笑道:“什么配不上?在这宫里,能不能够配的上,不过是朕一句话的事情,朕既然将这鸳鸯赏赐给了你,那你自然就是配的上的。” 话落,皇帝突然凑近到柳清菡的耳边,低声呢喃:“你瞧,朕与你,像不像眼前这对鸳鸯?” 地上的影子相互依偎,而不远处的两只鸳鸯更是相互交织在一起,亲亲热热,似乎在映射着什么。 柳清菡一阵羞赧,她轻轻推了推皇帝,转身进了正殿:“皇上就会取笑臣妾,臣妾不与您说了。” 皇帝站在原地,直直望着柳清菡的人影消失在庭院里,方才站直了身子,沉声叮嘱奴才们:“照看好鸳鸯。” 奴才们齐齐应是。 吴书来低头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这鸳鸯可珍贵着呢,说句毫不夸张的,这对鸳鸯可比这些奴才的命都紧要。 皇帝抬脚跟了上去,吴书来随侍前,又特意好心的提醒:“若是鸳鸯有个好歹,你们的命都不够赔的。” 有了这句话,奴才们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有些发凉的脖子,心下更是警醒,看来,他们要把这鸳鸯当成祖宗伺候了。 皇帝背着手进了正殿,却没瞧见柳清菡的人,问了奴才才知道,竟是自个儿去了寝殿,皇帝又绕过层层纱幔才见到人,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柳清菡便已经去了外衣,只着了一身中衣,见皇帝进来,她浅笑道:“皇上可要沐浴?” 一般皇帝踏着夜色来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用过晚膳了的,所以柳清菡也没有多此一举的去问皇帝用膳没,直接就问了沐浴。 皇帝往那里一站,双臂伸展开来,一副大爷的做派:“你同朕一起。” 刚刚见了鸳鸯戏水,皇帝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几年前带着柳清菡去温泉行宫里泡温泉时,两人戏水的模样。 他眯了眯眼,身前是女子忙碌的身影,他只需微微俯身,就可闻到那多年以来一直令自己神魂颠倒的香气,衣裳还没脱完,皇帝突然一个打横抱起柳清菡,大步就往浴室走去。 柳清菡双手不由自主的搂住皇帝的脖子,吓的惊叫出声:“皇上,您快放臣妾下来。” 皇帝义正言辞的拒绝:“不放,爱妃想不想试一试鸳鸯戏水是何滋味儿?” 不,她不想。 柳清菡在心里疯狂摇头,多年下来,足够她了解皇帝一二,每每皇帝露出这副神情,在这事儿上,总是要死命的折腾她。 水里的感觉与在旁处不同,皇帝很是愉悦,柳清菡却迷迷糊糊,几近昏迷。 身体终于躺在了床榻上,柳清菡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就要睡过去,还是脑海中有一根弦在绷着,强迫着她清醒。 身旁的男人静静地躺在一旁缓着气儿,柳清菡轻声道:“皇上,臣妾可不可以求您一件事?” 皇帝睁开眼睛,侧身看着她嫣红艳丽的脸庞,嗯了一声:“说说看。” 柳清菡抿了抿唇,做出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皇上,那对鸳鸯,臣妾可不可以转送给皇后娘娘?” 胭脂红的床幔外透着烛光,皇帝就着光亮细细打量着柳清菡的表情,他不喜不怒道:“这是朕对你的一片心意,爱妃就这么瞧不上吗?” “不是的。” 柳清菡颇有些慌张:“您对臣妾的心意,臣妾自然知晓,只是臣妾心中惶恐,臣妾不过嫔妃,自知比不得皇后娘娘,这般皇后娘娘都没有,又寓意特别的东西,放在臣妾这儿,不知又要惹出多少祸端,所以……” 她微微垂着眼帘,许久不见皇帝出声,声音便又低了许多:“若是皇上不愿意,那臣妾留着就是了,左右臣妾也舍不得……” 这样孩子气的话,皇帝一听便笑了出来:“既然舍不得,还要装作大方,朕真不知该如何说你才好,也罢,这事儿是朕考虑不周,你想送,那便送吧,回头朕再送更好的给你。” 柳清菡欣然一笑,往皇帝怀里蹭了蹭,一副依赖的模样。 这鸳鸯,看似是莫大的荣宠,实则是祸患,还是早些送出去为好,再者,白日里永琋同她说的那件事,她仔细的想了许久,不知为何,总觉得和皇后有关,毕竟慈宁宫是太后的地盘,太后手段不俗,必然不会有人在不经太后授意的情况下就说这样的话,离间太后和永琋的感情。 她唯一能想到且有本事这么做的人,唯有皇后一个,但她也是猜测,并没有证据。不过有没有证据也无所谓,这对鸳鸯,可是她的“好意”。 柳清菡趴在皇帝怀里,困乏的闭上了眼睛。 翌日翊坤宫请安,嫔妃们议论的果不其然就是皇帝赏赐给她一对鸳鸯的事情。 皇后纵然画着精致端庄的妆容,也遮掩不住皇后眼底的疲惫情绪。 昨日她想了一夜也没有想明白,明明前段日子皇上对她还很是满意,甚至在万寿节上当众给她做脸,怎么没过多久,皇上竟这般打她的脸,将有着美好寓意象征的鸳鸯赏赐给了淑贵妃。是她有哪里做的不够好么? 这念头方落,纯贵妃就笑着道:“淑贵妃可真是好福气,皇上从来都没有赏赐过嫔妃鸳鸯,淑贵妃这还是头一遭,不知咱们能不能开开眼界,等会儿去永寿宫一观呢?” 话音未落,嘉妃紧跟着就开口了:“宫中谁人不知淑贵妃一向大方,咱们不过是去瞧瞧罢了,淑贵妃自然不会不同意。” 她今儿个打扮的依旧艳丽,一身石榴红绣着金线的衣裳,华贵至极,头上金灿灿的鎏金宝石步摇晃晃悠悠的,似乎是点头认可嘉妃的话。 颖妃刚吃了一小块儿香梨,擦手的动作还未做完就迫不及待的怼了过去:“嘉妃这话本宫可就不喜欢听了,淑贵妃姐姐大方,可也是对人的,对顺眼的人自然大方,至于像嘉妃你这样的,没丁点儿规矩礼貌,永寿宫可是不欢迎的。” 想欺负美人,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柳清菡悠闲的半靠在圈椅上,神色一片淡然,眼中带着戏谑,丝毫不曾开口阻止她们的对话。 舒妃原本也是挺着肚子在自己位置上看戏,见颖妃开口,自己也忍不住了:“颖妃什么时候都能替淑贵妃做主了?本宫早就听说颖妃和淑贵妃情同姐妹,颖妃更是经常往永寿宫去,可颖妃也要有些自知之明,淑贵妃到底是贵妃,位份高于你,不要以为自己叫淑贵妃一声姐姐,人家淑贵妃就真的把你当成了妹妹,人心隔肚皮啊。” 说到最后,舒妃长长的叹了口气,还一副我为你好的表情。 自从舒妃坐胎稳当后,舒妃就愈发喜欢热闹,在储秀宫里虐待偏位不算,每次请安都是挺着肚子,见哪儿有戏看了就围观围观,更或者是自己亲自上阵唱戏。 颖妃向来都是个暴脾气,舒妃这话说的不中颖妃心意,颖妃自然不愿意忍,她正要一拍桌子站起来,柳清菡忙赶在她之前说了话:“都说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会以什么样的心思去看旁人,舒妃莫不是经常这样觉得,所以便见不得别人好?” 柳清菡抬手抚了抚有些晃动的耳坠子,继续道:“对了,本宫也听说,舒妃和婉嫔关系一向很好,之前婉嫔封嫔时,皇上曾想着要婉嫔独居一宫,可舒妃你却求了皇上,说自己住着储秀宫冷清,想让婉嫔陪着你一起住,想来这便是舒妃所谓的姐妹之情了,本宫的确有所不及。” 婉嫔原本低调的像是没有她这个人,甫一听到这话,猛然抬起头来看了柳清菡一眼,又很快的低下头去。她不着痕迹的摸了摸自己有些疼痛的胳膊,眼眶有些热意。 舒妃脸色顿时大变,她扫了婉嫔一眼,见婉嫔依旧这么小家子气,提着的心放下了些许,脸色也慢慢恢复如常,可她到底是心虚,只冷冷的说了句:“淑贵妃过奖了。” 提起这个话题的纯贵妃看的一愣一愣的,她捏着帕子的手松了松:“怎么,咱们不是在说淑贵妃的鸳鸯么?怎么就说到了姐妹之情呢?” 舒妃一看纯贵妃替她解了围,立马顺着杆子爬,把话题又扯回了柳清菡身上:“是了,皇后娘娘,臣妾虽然是满人,但自小也读过不少诗书,臣妾记得,有一首诗好似是这样说的,臣妾念给大家听听。”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比目鸳鸯真可羡,双去双来君不见?” 嘉妃捂住嘴笑出了声:“舒妃这诗念得真好,只可惜咱们听不懂,想必皇后娘娘也是如此,不如再劳烦舒妃给咱们解释解释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其实只看字面儿上的意思,便可理解的差不多了,又何须我来解释呢?自古以来鸳鸯都是成双结对的,被人比拟为夫妻,淑贵妃……”说到这里,舒妃倏然停顿了下,打量了皇后一眼,又笑了:“想必在皇上心里,淑贵妃定然是特别的吧。” 皇后端坐在凤位上,哪怕嘴唇涂了胭脂,依旧被抿的泛白,面对底下嘉妃和舒妃的话,皇后竟有些进退两难,她不是不知道嘉妃和舒妃打什么主意,不就是想让她面子上挂不住,一时气愤,好顺势罚了淑贵妃,可……莫说她不想,便是想,眼下她也不敢。 愉妃仿佛知道皇后的为难之处,忙笑着打趣舒妃:“舒妃这话,我可是听出了醋味儿呢,你说皇上待淑贵妃特别,难道皇上待你就不特别么?你有着身孕,内务府里什么珍贵的东西不紧着你用?便是每个月的份例超出不少,皇上也给你添补了呢。” 舒妃闻言,脸颊立即飞了一抹红,愉妃心底刚松了一口气,嘉妃就有些阴阳怪气的:“愉妃这话,本宫可就不爱听了,份例是份例,鸳鸯是鸳鸯,这两者,可没有能放在一起比较的地方。” 颖妃皱了皱鼻子:“可不是么,份例是死物,鸳鸯是活物,确实不大一样。” 这个解释,柳清菡给一百分,她极力憋着笑,见嘉妃成功被噎住,颖妃得意的昂着头,颇有几分自得。 争辩了半晌,皇后头疼的捏了捏额角,抬手打断了底下嫔妃的话:“好了,有什么可争的,争了一个早上,吵的本宫头都疼了。不论是死物还是活物,都是皇上的恩赏,容不得你们在这儿……” 皇后训诫的话未说完,柳清菡便在众目睽睽一下起身对着皇后福了福身子:“皇后娘娘,臣妾以为,舒妃的话却有几分道理,鸳鸯自古以来都是成双结对,比拟夫妻情深,臣妾不过嫔妃,确实当不得皇上如此厚赏。” 此话一出,众人皆有几分诧异,嘉妃尤甚,甚至觉得淑贵妃怕不是脑子有问题,这么大的荣宠,淑贵妃竟然说自己当不得,不配? 皇后眉头微拧,柳清菡顿了一下,笑道:“所以臣妾特意征求了皇上的意见,将这对鸳鸯献给皇后娘娘。”她扫了一圈在座的嫔妃,最终视线落在纯贵妃身上:“日后纯贵妃若是想观赏这鸳鸯,便只能在翊坤宫了。” 话落,静心突然从外面疾步走了进来:“皇后娘娘,永寿宫来人把鸳鸯送了过来。” 此时皇后才意识到,淑贵妃并不是谦虚的说说而已。她望着淑贵妃脸上得体的笑容,心里越发不得劲儿了。 打发走了嫔妃,就在柳清菡也起身要走时,皇后突然开口把她留了下来:“淑贵妃,你这番做派,本宫是看不明白了。” 柳清菡虚虚的抚了抚发鬓,含笑道:“其实,皇后娘娘您大可以不必把臣妾所做的事情想的太过复杂,方才臣妾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没有半分虚假,这鸳鸯,本就该是皇后娘娘的,臣妾也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至于物归原主后会发生什么,那也只能是皇后的命了。 皇后目光炯炯的看着柳清菡,半晌,才道:“虽然你的所作所为替本宫挽回了一些面子,但本宫依旧不会领你的情,因为是你,本宫才会丢了面子。” “这样最好。”柳清菡扬了扬下巴,“臣妾不欠您什么,您也不欠臣妾什么,咱们两清了。” 至于是鸳鸯事件的两清,还是过去所有的两清,皇后心里明白。 皇后呼出一口浊气,朝着柳清菡挥了挥手:“你跪安吧。” 瞧着柳清菡婀娜多姿的身影出了门去,皇后往软枕上一靠,带了几分疲累:“本宫原本还想着同淑贵妃商议伴读一事,现在看来,并不是个好时机,还是以后在寻机会吧。” 静心点头,想起刚刚送进翊坤宫院子里的鸳鸯,便道:“娘娘可要出去瞧瞧,那鸳鸯可真真儿是好看。” 皇后摇了摇头:“不必了,你着人好好儿照看,不许出半分差错。” “是。” 不用皇后多交代,静心也必定会给照顾的好好儿的。 又说舒妃回了储秀宫,想起自己没从柳清菡手中讨到半点儿便宜,越想越气,一手把宫女刚端上来的茶盏掷了出去,正好砸到了进来伺候的婉嫔的肩膀上。 为了能够让舒妃正好入口,茶水的温度并不是很烫,除了肩膀那里湿了一片,以及瓷器砸在肩膀上的疼痛以外,并无灼热的烫伤感。 婉嫔只屈了屈膝就默默地站在一旁不吭声,舒妃瞬间就来了气,她一手撑着后腰,一边走到婉嫔跟前,气的伸手去掐她胳膊:“怎么?见了本宫都不知道行礼了?莫不是今儿听了淑贵妃说了一嘴皇上想叫你搬出储秀宫,心思就不在本宫这里了?” 这不是婉嫔第一次被舒妃打骂,婉嫔早已经习惯了,可偏偏舒妃这句话说中了,因为淑贵妃的那句话,叫她知道了自己原本可以离舒妃远远儿的,却因为舒妃的私心,自己才在舒妃手底下受了不少委屈,逆来顺受的婉嫔头一次对舒妃心存怨气。 不过胆子小的人,哪怕有了怨气,也不敢对着舒妃说出来或者表现出来,故而婉嫔只是以沉默抗争着。 舒妃顿时瞪大了眼睛:“好啊,本宫就知道你心里怨怼本宫,你吃本宫的,住本宫宫里,却对本宫不恭不敬,本宫若是不教训你,还真以为本宫好性儿了。” 说着,舒妃便顺手拿过一旁的鸡毛掸子,照着婉嫔的身上打了过去。 一下两下,刚开始婉嫔还受着,越是后来,婉嫔心里越是憋了一口气,最后不知怎么想的,婉嫔突然鼓起勇气躲了一下,舒妃就打空了,而自己也一个不小心闪了肚子,若非奴才们扶的快,舒妃定然会摔倒。 舒妃霎时白了脸,捂着些微疼痛的肚子面露惊惧,生怕孩子有个什么好歹。 墨书一个着急,忙让人去叫太医,正吩咐了另一个太监去请皇帝时,被舒妃阻止了:“不许去,本宫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动了胎气而已,皇上政务繁忙,就不去打扰皇上了。” 她不傻,知道自己这次动了胎气的原因见不得人,所以压根儿就不准备闹大,否则损失皇上问起来,最后倒霉的还是她,毕竟殴打嫔妃本就不占理,还是自己打人的时候动的胎气。 听舒妃这么说,墨书也就打消了让人请皇帝的念头,她瞪着低着头丧气的婉嫔,愤愤道:“婉嫔娘娘也真是的,娘娘要打您,您叫娘娘打就是了,左右娘娘并无多少力气,打着也不疼,您却偏偏要躲那么一下,害得娘娘动了胎气,这是没出什么事儿,要是有个万一……” 婉嫔低着头,嘲讽的扯了扯唇角,不知是在讥讽自己,还是在为自己一个堂堂嫔位,竟然被一个奴婢指着鼻子骂而悲哀。 舒妃抽了一口气,晦气的摆手:“罢了,本宫看见你这张死人脸就心烦意乱的,婉嫔,回去小佛堂里跪着,给本宫祈福去吧。” 宫里这般欺辱嫔位的,便是嘉妃这般张扬之人也不敢,舒妃却做的得心应手。 小佛堂里,婉嫔跪在坚硬的地砖上,连个蒲团都没有,彩蝶不免红了眼眶:“舒妃娘娘欺人太甚,小佛堂这般阴冷,连个蒲团也不给您,万一伤了腿,这可怎么办?” 婉嫔沉默的捡着佛豆,不去理会彩蝶的抱怨,因为她知道,抱怨也没什么用。 地上的佛豆渐渐减少,婉嫔死死捏着一颗佛豆,突然问道:“彩蝶,你说,我是不是有哪里得罪过舒妃?” 不然她为何这般同自己过不去,甚至以欺辱自己为乐趣? 彩蝶抽了抽鼻子:“您的性子再软和不过了,哪里会得罪舒妃呢。” 说的好听是劝和,说的不好听,那就是懦弱,放眼望去,宫里哪个嫔位混的同婉嫔一般?便是不得宠的怡嫔,都无人敢欺负。 婉嫔低低道:“是啊,既然没得罪过舒妃,那舒妃为何独独同我过不去,难道……真的是我太懦弱了吗?” 她抬头看着面前和蔼的佛像,金灿灿的,以紫檀木为底座,微微笑着看向她,像是在点化她什么。 彩蝶很是认同婉嫔这句话,她劝道:“娘娘,依奴婢看,你到底也是嫔主子,根本不用受舒妃的磋磨,若是下次舒妃再为难您,您便去翊坤宫告诉皇后娘娘,想必皇后娘娘会替您做主的。” 婉嫔抿了抿唇,似乎把这句话听了进去,笑着点了点头:“好。” 哪怕储秀宫的事情并未闹大,柳清菡依旧得知了几分消息,毕竟这协理六宫之权,可不是摆着好看的,只这一个名头,就有不少人想为她做事。 双福把这消息说完后,紫罗瘪了瘪嘴:“舒妃娘娘自从有了身孕,这储秀宫都快装不下她了。” 虽然紫罗知道这话有些以下犯上,但这会儿正殿里并无旁人,她说话也就随意了几分。 柳清菡闲适的调配着花粉,准备重新制作一批香包,把永琋住的偏殿里的香包都换掉:“只要舒妃愿意,就算她把储秀宫拆了,本宫也没意见。” 左右碍不着她的事儿。 紫罗仔细的把一些晒干的花瓣给碾碎:“就是可怜了婉嫔娘娘,逆来顺受惯了,也不敢反抗。” 柳清菡微微一笑:“有句话说得好,叫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婉嫔不愿意挺直腰杆儿,那舒妃的刁难她就合该受着,但凡婉嫔硬气一点儿,她都不会落到这般地步。” 今儿个她也是挑拨了几句,若是婉嫔再没有反应,也只能怪自己了。 按照比例把花粉配好,柳清菡把花粉倒进荷包里,似不经意的问:“那对鸳鸯,早上吩咐人喂了吗?” 或许是因为一直以来她的第六感,所以许多事情都有所预感,突如其来的鸳鸯被皇帝送到了永寿宫,她不相信皇帝心中没有盘算,原本她尚未想明白皇帝的用意,可与皇后的一番对话,她算是明白了,用一对鸳鸯,逼迫她与皇后生出嫌隙,抬举她和皇后打擂台,也杜绝了她依靠皇后的可能性。 不得不说,皇帝就是皇帝,只微不足道的一件事,便能达成许多目的。既如此,那她若是不利用利用这鸳鸯,岂非白白担了皇后的怨恨? 紫罗点了点头:“您吩咐的事情,奴婢怎么敢忽视,一大早送去翊坤宫前,奴婢就叫人喂过了。送去翊坤宫后,奴婢还特别叮嘱了静心,说那鸳鸯并没有喂过,叫静心喂一喂,免得饿着了。” 柳清菡眉眼带笑:“如此,就等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修文耽误了一些时间,嘿嘿。 话说今天大雪,好冷啊。 第102章 这一等,就等了两日,鸳鸯送到翊坤宫的第三日,便出了事。 这日早上,柳清菡还在睡梦中,隔壁翊坤宫就突然传出一阵尖叫,吓得柳清菡一个激灵的醒了。 紫罗快步走了进来,掀开床幔,挂在一旁的勾子上,轻手轻脚的扶起柳清菡,替她拢了拢因睡了一夜而变得凌乱的寝衣,低声:“娘娘,翊坤宫的那只雌鸳鸯,死了。” “随时注意着翊坤宫的动静以及宫里的流言,必要的时候,咱们帮皇后一把。” 柳清菡睡眼朦胧,困乏的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又重新躺下,“本宫再睡一会儿,想必今日皇后是没工夫让人请安了。” 紫罗抿唇笑了,仔细的伺候着人躺下,替柳清菡掖了掖被子,放下床幔便出去等着翊坤宫来人。 果然不出柳清菡所料,没过两刻钟,翊坤宫就来了小宫女,说皇后免了今日六宫的请安。 翊坤宫,皇后面色铁青的瞧着眼前死的不能再死的雌鸳鸯,以及那一只活蹦乱跳的雄鸳鸯,心里几乎要冒出火来:“是谁负责照顾鸳鸯的?” 一个穿着青绿色衣裳的二等宫女巍巍颤颤的应声:“是奴婢。” 皇后冷冷的看了这宫女一眼,又给静心使了个眼色,静心会意,忙上前对着这宫女的脸左右开弓扇了好几巴掌:“贱婢,娘娘是信任你,才把这鸳鸯交给你照顾,结果你倒好,玩忽职守,好好儿的鸳鸯给照看死了,你知不知这鸳鸯极为珍贵,便是打杀了你也不够陪的?” 宫女脸上受疼,眼泪倏地就流了出来,静心甫一松手,宫女就砰砰的磕着头:“皇后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昨儿个晚上奴婢还喂了鸳鸯,谁知……谁知早上奴婢再去看的时候,就……就死了……” 静心冷哼:“你当我是傻子?容得你糊弄?这鸳鸯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晚上也没有听见鸳鸯的叫声,可见并非人为,既然不是人为,那定然就是你照顾不周,想推卸责任。” 小宫女哭的哽咽,除了说自己不知,什么也说不出来。 皇后头疼的挥了挥手,立马有两个小太监进来:“把人送去慎刑司。” “嗻。” 小宫女大惊,一旦进了慎刑司的人,想要再全须全尾的出来,却是不能了,还不等她开口求饶,就被小太监捂了嘴拖了出去。 一大早的,皇后并未梳妆就因此事被吵醒,额头凸凸的跳着,静心忙替皇后按摩着太阳穴:“娘娘,鸳鸯之死,咱们要不要封锁消息?” 皇后的眼神犹如深井,幽深又毫无波澜:“怎么封锁?这鸳鸯不同于旁的,一直在院子里放着,今儿个突然免了嫔妃请安,已经是露出了异样,若本宫没猜错,这消息早就传出去了。” 静心怵怕的低下头:“是奴婢考虑不周了。可是这鸳鸯死了……而且还是……到底不是个好兆头,奴婢怕,宫里会有什么不好的流言传出来。” “流言?” 皇后神色一冷:“这宫里,什么时候少了流言蜚语?只要本宫不在乎,便伤不到本宫。” 成双成对的鸳鸯本是好意头,如今死了一只,还是代表着皇后的那只雌鸳鸯,皇后已经可以预见后宫会怎么传了。 皇后虽然表现得不在乎,可当流言越传越难听时,皇后心里不是不慌张焦躁的,只是越慌,就越是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一旦表露出来,就是给心怀不轨的人可乘之机。 太后听闻这件事后,眉心突然一跳:“只死了一只?” 喜善点头,又有些疑惑:“是,另一只还好好儿的。说来也奇怪,这鸳鸯在淑贵妃宫中时还好好儿的,怎么到了皇后娘娘宫里,不过几日,就死了呢?” 虽然有不少人疑惑,但从来没有人怀疑到柳清菡身上,因为这鸳鸯又不是送到翊坤宫的第二日就死了,反而是好好儿的待了三日,若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人硬是往她身上扯,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听到雄鸳鸯没有死,太后松了口气,随即紧紧皱着眉毛:“说是无缘无故,不会是皇后被谁给算计了吧?” 喜善摇了摇头:“像是皇后娘娘那般精明的人,哪里有人能够在她眼皮子底下作妖还能够全身而退的?要真如您所说,皇后娘娘怕是早就有所动作了。” 据她所知,翊坤宫里什么事儿都没有,那只能说明这件事是意外。 太后忙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福,如此,倒是皇后无福了。” 她叹了口气:“从前皇后行事还是很稳妥的,现在也依旧如此,只是这命数……不好说,不好说啊。孝贤皇后在的时候,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可自从一年前在孝贤皇后的忌礼上,皇后一连两炷香都莫名折断后,哀家就有些怀疑皇后的命数,而皇帝私下里召见了钦天监后,便再也没提立后一事,更是印证了哀家的猜测,如今又是鸳鸯的死,这两件事情,不得不让哀家怀疑,皇后是否根本不适合坐上后位。” 喜善不妨太后竟然有这样的心思,心下一惊,又忙赔笑:“太后切莫这样想,不论皇后娘娘适不适合坐上后位,总归皇上是册立了皇后娘娘为继后的,那便说明在皇上心里,皇后娘娘是最适合的,至于其他的,想必皇上心里也有数,您就别想这么多了,安安心心享福就好。” “安安心心?后宫风波不断,哀家又如何能够安心,再者,若是哀家真的在慈宁宫里闭门不出,你瞧着后宫还会有何人会把哀家放在眼里心里?” 太后浑浊的眼眸里带着欲望,这后宫的权势,是皇后的不假,可她也不会轻易就丢手,不然孝贤皇后在的时候,她又为何要抬举当初的娴妃?如今皇后既然换了人来做,她总归还是要继续维持后宫的平衡的,这一点上,她的想法与皇帝出奇的一致。 喜善伺候了太后多年,还能不明白太后这话的意思? 故而她极为贴心:“您这话可不就言重了,您是皇上的亲生额娘,皇上又孝顺,谁人敢轻视您?不过您长久的在慈宁宫中礼佛,也难免憋闷,不如找些事情做也好,皇后娘娘虽然掌管六宫有些时日,但毕竟年纪尚轻,比起您的经验来,还是稚嫩了不少,您若是愿意亲自教导皇后,只需从指缝里透露一丝半点,就足够皇后娘娘受用终生了。” 喜善的字字句句都说到了太后的心坎儿里,太后不免满意点头:“还是你懂得哀家的心意,不过哀家年纪也大了,不宜操心太多,免得惹人厌烦。” 还是要让皇后主动送上门来才好。 说罢,太后虚抬了抬手,喜善忙扶着太后起身往东暖阁去,只听太后边走边:“再过几日,就是博吉利的生辰了,记得催促内务府,早些把哀家要的东西送来。” 博吉利是太后的侄子,也就是太后小弟伊绅泰的小儿子,钮祜禄氏一族在皇帝登基后,水涨船高,凌柱的四个儿子都得了好差事,太后头上的三个哥哥除了大哥是个二等侍卫,二哥和三哥都是三等侍卫,而伊绅泰则是补了蓝翎侍卫的缺,也算得上满门荣宠,只是依旧比不得世家大族罢了。 喜善笑:“您放心,奴婢都记着呢,就连博吉利小爷喜欢吃的糕点,奴婢都早早的吩咐了厨房备着。” 钮祜禄氏的人,喜善丝毫都不敢怠慢。 —————— 养心殿,因为鸳鸯一事,皇后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亲自来养心殿请罪。 皇后恭敬:“是宫人疏忽,才导致鸳鸯的死,可臣妾也难辞其咎,辜负了皇上的好意,还请皇上责罚。” 皇帝盘腿坐在炕上看了皇后许久,才起身下炕亲自扶起皇后:“皇后说的这是什么话,不过就是一对鸳鸯而已,死了便死了,说什么责罚不责罚的,皇后若是喜欢,回头朕再命杭州知府进献一对就是了。哪里就值当皇后亲自跑一趟来请罪?” 被带着坐在炕上,皇后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到底,死了一只鸳鸯,也是个不好的兆头,臣妾心里担忧也是难免,让皇上见笑了。” 说来也是奇怪,皇后既希望皇帝不会责怪她,可一听到皇帝压根儿就不在乎这样的事情,心里又有些不舒服,不免胡思乱想,皇上究竟是不在乎这鸳鸯,还是不在乎她,所以连着不好听的流言蜚语也没往心里去? 皇帝抿着唇,眼里情绪复杂,正在低着头的皇后丝毫不曾看到,等皇后再抬起头时,皇帝的眼里早就变成了笑意:“无妨,朕并不在意,不过你来的正好,朕正有些事要同你说说。” 皇后瞬间正了神色:“皇上请说。” “皇额娘的寿辰快要到了,往年朕都是挑着好的珍宝往慈宁宫送,贵重是够贵重了,可难免没有新意。所以朕想着,今年的寿礼,便送个特别的。” 皇帝孝顺,众所周知,皇后没有不认可的理,她笑:“皇上孝心,太后知晓了,必然高兴。” 话落,她心里却在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要往慈宁宫再跑的勤一些? 皇帝笑着摆了摆手:“本就是为了博皇额娘一笑,只是朕思来想去,总觉得礼部给朕的主意不是太假,就是不符合皇额娘的喜好,索性就把他们的折子都打了回去,朕自己想。想了许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好的。” 说到这里,皇帝卖了个关子,皇后也配合的问:“那皇上可愿意同臣妾说一说?” 皇帝哈哈一笑:“自然,皇额娘一向信佛,却没有自己的寺庙,所以朕便想,于瓮山建大报恩延寿寺,且将翁山更名为万寿山,易西湖名为昆明湖。你觉得如何?” 在皇后来之前,工部户部和礼部的大臣才刚刚离开。 皇后见皇帝高兴,属实不想扫了皇帝的兴致,可她不知为何,一些不合时宜的话随口就说了出来:“这份寿礼是极好的,只不过……更名便罢了,只需要您一谕旨。若是要建大报恩延寿寺,所花费的银两之数甚巨,前朝的大人们怕是不能同意。” 这话是真,皇帝这个想法,刚刚已经和礼部户部工部私底下商议过了,结果同皇后说的一样,惨遭拒绝,并且商议无果。 皇帝同皇后说了这个主意,本是想着得到皇后的认可,谁知皇后的说法竟与那些大臣一模一样,皇帝的脸子瞬间就耷拉了下来。 “朕素来以孝治天下,太后是朕的生身额娘,予朕有生养之恩,如今朕不过是想孝顺孝顺皇额娘,替皇额娘建造寺庙积福罢了,皇后这些看不见就算了,怎么眼里就只看见了银两?” 皇帝的不悦之情显而易见,皇后心中惊慌,忙解释:“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 “不必说了。”皇帝没耐心听皇后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朕知皇额娘并非你的生母,所以你孝心有限,顾虑颇多,朕能理解,也罢,朕不该同你说这些事情的。”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诛心,皇后吓的冷汗涔涔,连忙请罪:“皇上恕罪,是臣妾口舌蠢笨,说话不当,只臣妾对皇额娘的孝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皇上此言,臣妾实不敢认。” 皇帝居高临下的看了皇后一眼,抬脚出了养心殿:“你回去吧,朕出去走走。” 银两的确是个问题,这几年征战不断,国库虽然充裕,可是每年依旧在往外花钱如流水,税收根本就抵不上每年花出去的银子,也就是说国库是一直在吃老本的。 修建报恩延寿寺的钱不是没有,户部也没说不同意,十几二十万两白银他还是肯的,只是一听皇帝说的规模之大,所需耗资百万两白银,瞬间就摇头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有这一百万两白银,都能够给将士们发好几个月的军饷了。 不过皇帝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哪怕户部再是不愿意,最终该出银子的也还是要出银子。 没过几日,皇帝给太后修建报恩延寿寺的消息便传了出去,而这日,正是太后母家伊绅泰的夫人乌雅氏带着博吉利进宫的日子。 皇帝听闻太后召见钮祜禄氏的命妇,很是给面子的去了一趟慈宁宫,又送了不少赏赐后才起身离开。 乌雅氏笑着奉承:“太后娘娘可是有福气了,皇上如此孝顺,真真儿是看的奴婢眼热呢。” 太后笑的合不拢嘴,搂着博吉利:“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博吉利以后长大了,定然更为孝顺,也更有出息。” 更有出息四个字一出,乌雅氏的眼睛顿时亮了亮,“那奴婢可就等着,只不过博吉利现在还小,读书也读不进去,只在书房里坐一会儿,就满屋子乱跑,气的奴婢要亲自盯着他才会好一些。不过博吉利虽然不喜欢读书,但对学武很有兴趣,平日里跟着爷习武,奴婢瞧着,也似模似样的。” 博吉利长得极为壮实,肤色是那种小麦色,小小年纪竟显出了几分硬气,他一听自己额娘这么说,顿时不乐意了:“习武怎么了?阿玛说了,习武以后也是会有大出息的。” 太后瞧着自己这个最小的侄子,越发开怀:“是了,不愧是我钮祜禄氏的子孙,就是有志气,既然学了武,那可要好好儿学,以后可比你阿玛强多了。” “嗯。”博吉利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着太后:“姑爸爸,我可以出去玩儿吗?你跟额娘好好儿说说话。” 乌雅氏一听,顿时板着脸:“博吉利,你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答应额娘的吗?” 太后毫不在意:“当然可以,博吉利也是个孩子,哪里就要管的这么严了?”说着,她扭头对喜善:“找个人,带着博吉利到处去逛逛,莫要让人冲撞了。” 喜善连忙应下:“是,您放心,奴婢会吩咐好的。” 让人带了博吉利出去,太后方:“哀家瞧着,博吉利是个胆子大的,以后进宫当个侍卫也是好的。” 别看只是个侍卫,要知宫里的侍卫,但凡混上个等级侍卫,个个儿要么本事了得,要么身世不俗,可以说宫里的侍卫职位,是世家子弟争破了头都想要做的,而且御前侍卫更是贴身保护皇帝安全,属于天子近臣,更是不一般。 乌雅氏得了太后这么个承诺,喜得跟什么似得,忙起身谢恩。 太后叫喜善扶起乌雅氏,打趣:“你这就要谢哀家了?还有个更好的消息哀家还没告诉你呢,若是哀家一告诉你,你岂不是要乐的晕过去了?” “您还是这么喜欢打趣奴婢。” 乌雅氏这个弟妹,是太后亲自替自己的弟弟选的人,太后与乌雅氏的关系也算得上是最好的,所以乌雅氏和太后说话就带了几分随意:“您还不赶紧的,有什么好消息就一股脑儿都告诉奴婢,奴婢都受得住的。” 太后也没太过吊着乌雅氏的胃口,直接:“皇帝前段日子同哀家说,想让伊绅泰补了御前三等侍卫的缺,等过了哀家的寿辰后就可以去御前当差了。” 这可算得上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了,乌雅氏还真是要高兴的昏了头,只是高兴过后就是迟疑:“太后娘娘,奴婢有些担心,二伯和三伯到现在都只是个三等侍卫,爷一下子就和二伯三伯一样的职位,那二伯三伯心里能愿意吗?就是愿意,怕是二嫂三嫂心里也会有意见的。” 不是乌雅氏多心,而是她了解自己二嫂三嫂,三嫂也就罢了,比二嫂要好一些,二嫂就彻彻底底的是个势利眼,太后平日单独赏赐他们家一些什么东西,二嫂都要盯着,记在心里,等回头有机会入宫了,明里暗里的向太后讨要,太后碍于自家二哥,很多时候都是顺了二嫂的意的。 太后皱了皱眉:“这个你放心,伊绅泰的三等侍卫,是皇帝亲自开口的,二嫂若是有什么意见,叫她亲自面圣,和皇帝说去。” 有了这句话,乌雅氏瞬间松了一口气:“那奴婢就放心了。”她溜溜的眼珠子瞧了太后许久,想起入宫前听到的一件事,少不得提起:“娘娘,奴婢入宫前,听爷说,皇上今年为了您的寿辰,可是下了旨意,要在翁山修建大报恩延寿寺呢。” 这消息太后也是才知不久,这会儿见乌雅氏带着羡慕的口吻提起,太后也觉得自己脸上有光:“都是皇帝的孝心。” 乌雅氏认可的点头,突然话锋一转:“皇上是个有孝心的,奴婢知,只是皇后娘娘有没有孝心,奴婢却是有些怀疑了。” 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娘娘,奴婢听爷说,前几日皇后娘娘去了养心殿,皇上同皇后娘娘提起给您修建报恩延寿寺一事时,好似皇后娘娘并不同意,因此,皇上还给了皇后娘娘冷脸,训斥了皇后娘娘一通。” 当时皇帝的声音并不小,在养心殿外当值的侍卫又是习武之人,耳力自然是好,把帝后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然后这事儿就在侍卫中间传开了。 因为伊绅泰是太后娘娘的娘家弟弟,有的侍卫为了讨好他,就把这消息添油加醋的告诉了伊绅泰,伊绅泰又说给了乌雅氏,这么一来二去的,就像现在这样,传进了太后耳中。 太后神色微冷:“此话当真?” 乌雅氏愤然:“奴婢还能凭白拿这话框您不成?若是皇后娘娘不曾说过这话,奴婢就是想凭空捏造,也不敢捏造到一国之母身上去呀。可恨皇后娘娘自己对您没什么孝心也就罢了,竟然还阻止皇上对您尽孝,真是其心可诛。” 她和皇后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乌雅氏是个明白人,他们钮祜禄氏一族都是靠着太后生活的,要是太后没了,或者风光不再,那钮祜禄氏一族也就风光不再,故而乌雅氏才会因为这件事这么愤恨。 太后拨弄着佛珠,目光有些阴冷:“哀家原先还以为皇后是个好的,没想到,皇后也是个两面三刀之人,从前还是嫔妃时,对哀家百般讨好,一朝成了皇后,心立马就大了起来,哀家终究是看走了眼。” 乌雅氏:“这同您有什么关系,要怪,也是怪皇后娘娘不知足罢了,她已经是皇后了,不想着怎么孝顺您,偏偏做出这些事来,真是人心难测。况且,奴婢今儿个进宫,皇上都知来看一看,可奴婢都在您这儿坐了大半个时辰了,连皇后娘娘的影子都没看见。” 说曹操曹操到,乌雅氏话音还未落地,殿外就响起了太监的通报声:“皇后娘娘到———”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满一万啦,撒花 奖励大家两天万更,本月月底之前,时间不定哈,因为我也不能确定哪一天闲的时间多,嘿嘿(或者可以要一天万更,一天吃肉,我很民主,大家自己选哦) 另外,新想了一个题材,是男小三上位文学,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具体开文会排在宠妃那本之后哈。 本章评论前五十有红包哦 第103章 深秋的御花园,红彤彤一片,地上落叶刚被奴才们清扫过后就又落了一地,秋风时不时的吹过,偶尔几片叶子便漂浮在空中,或是旋转,或是滑行。 博吉利跟着太后派来的小太监无聊的在御花园里乱转,什么好玩儿的都没找到,他有些不高兴道:“你不会是骗小爷的吧,这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哪里好玩儿了?” 早知道就不来了,自己在宫外听额娘说皇宫多好多好,御花园也很漂亮,好玩儿的多,谁知道一点意思都没有。 小太监弯着腰赔笑:“小爷,您想去哪里玩儿,奴才带您去?” 眼前这位可是太后娘家最得宠的侄子,他可不敢有丝毫怠慢。 博吉利想了想,眼睛突然一亮道:“我听阿玛说,宫里有许多好马,我能去看看吗?” 小太监一听,顿时面露难色,马场,不是不能去,眼下诸位阿哥都在上书房上课,去看看也无妨,可是这小爷年纪还小,上不得马,万一他带着去了,小爷非要上马,出了什么事儿,他可担待不起。 正当小太监绞尽脑汁的想着要怎么劝说才好,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这下好了,小太监理由也不用想了,因为博吉利已经兴冲冲的往那边走过去了。 一颗三人环抱的大树后,永琋正在和八阿哥永璇据理力争:“八哥,这个玩具是我额娘让内务府给我做的,你要是想玩儿,吩咐内务府给你再做一个就是了,为什么要抢我的?” 永琋很不高兴,要是旁的东西,给了也就给了,可是这个玩具是额娘对他的一片心意,他是不可能把东西送给八哥的。 八阿哥握着玩具不撒手,一脸狠色:“我就要这个,谁让我看上了?我是你八哥,师傅说过要尊敬哥哥,所以你要把这玩具孝敬我,自己再让内务府去做。” 在启祥宫时,他四哥要什么东西,喜欢什么,他都不能要,所以他很不理解,就问额娘,额娘说身为弟弟,要孝敬兄长,就如同他孝敬四哥,九弟就必须要孝敬他一样。再说了,内务府再做一个还要好久,他不想等,就想要这个。 永琋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原来上书房的师傅是这样教的哇,那我不要去上书房读书了,八哥你也别去了,简直是胡说八道嘛。” 明明就是兄友弟恭,为什么上书房的师傅却说是孝敬兄长?永琋摇了摇头,回去要问问皇阿玛。 八阿哥得意之色尽显:“哼,你现在想去上书房还去不了呢,我才能去读书。” 虽然他不喜欢读书,今天也是逃课出来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没进上书房的弟弟面前有优越感,谁让他懂得多呢。 永琋心里撇了撇嘴,面上很是吃惊:“哇,八哥你好厉害啊,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上书房都是什么样的,好不好玩儿?都学了什么?” 八阿哥看着永琋崇拜的眼神,扬了扬下巴,鼻孔看人道:“行吧,看在你这么好学的份儿上,我就告诉你好了。” 不知不觉的,八阿哥的注意力就被永琋给转移了,捏着玩具的力道也松了,永琋忙把玩具拿了过来,塞给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小太监一溜烟儿的跑了。 八阿哥则是滔滔不绝的讲着上书房的事情,什么师傅被伴读捉弄,脸上弄了墨水,什么读书很好,就是很枯燥,要读许多遍等等。 博吉利站在树后,眼观全程,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九阿哥还真是可爱。 他的笑声打断了八阿哥的话,永琋和八阿哥的视线看过来,一下子就看到了博吉利。 博吉利一看自己被发现了,干脆大大方方的走出来见礼:“奴才博吉利给两位阿哥请安。” 八阿哥哼了一声:“你是谁?为何要偷听爷说话?” 爷这个称呼,还是八阿哥和四阿哥学的,八阿哥觉得很是威武,就学了来。 永琋一听到这个称呼,就缩了缩脖子,他没忘记前几日自己当着额娘的面儿对奴才自称爷的时候,被额娘干脆利落的赏了一个巴掌的事儿。到现在,他听见爷这个称呼,都觉得自己的脑袋隐隐作痛。 博吉利道:“奴才姓钮钴禄,是太后娘娘的娘家侄子。” 别看博吉利才九岁,但该懂的事情都懂,就是有些贪玩儿和不爱读书。 钮钴禄氏?永琋眼珠子转的飞快,他往博吉利身旁靠了靠,仰着头看着比他高了一个头的博吉利:“我听皇玛嬷说,今儿个慈宁宫要来一个小伙伴,就是你吗?” 昨儿他去慈宁宫请安,太后考虑到博吉利的年纪和永琋的年纪,就特意和永琋提了一嘴,说今儿个有玩伴可以给他玩儿,让他来慈宁宫,所以他就带了自己喜欢的玩具,谁知一走到御花园,就被逃学的八阿哥拦住,非要他的玩具,时间就耽搁了,没想到却在这里碰见了。 博吉利不妨九阿哥竟然知道他,对上九阿哥纯粹的视线,博吉利憨憨的摸了摸脑袋:“正是奴才。” 永琋一拍手:“那太好了,这会儿想必皇玛嬷很忙,我就不去慈宁宫了,你想去哪里玩儿,我带你去啊,这宫里我很熟悉的。” 博吉利一听,忙道:“奴才想去马场……” “走啊,咱们一起。” 说着,永琋拉着博吉利就要走,八阿哥看的一愣一愣的,见人要离开,他也拽住了永琋的手:“爷也要去。” 永琋嘿嘿一笑,把八阿哥的手给拂了下去,一字一句道:“八哥,你还是快点回上书房读书吧,要是皇阿玛知道你逃学,定然会打你板子的。” 八阿哥只觉得自己屁股一凉,再也不说跟着去的话了,转头就往上书房跑,万一九弟真的告状,那他的屁股不是要遭殃了? 吓唬走了碍眼的人,两个刚见面就建立起友谊的小朋友高高兴兴的去了马场。 而此时的慈宁宫里,气氛异常压抑,皇后甫一请了安,太后却没同往常那般立即叫起,反而是沉默了一会儿,又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这才喊了起。 面对太后冷淡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敲打的态度,皇后只觉得头皮发麻,但她又不能主动问,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儿臣听闻今日皇额娘的母家弟妹入宫,特意前来,想着见一见,也看看有没有什么儿臣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乌雅氏笑的得体,挑不出丁点儿毛病,丝毫看不出刚刚她背着皇后说了皇后闲话的模样:“不过是奴婢入宫给太后娘娘请安而已,哪里担当的起皇后娘娘亲自前来。” 太后道:“什么当不起,皇后既然愿意来,那就是皇后有心,论起来,你也算是皇后的舅母,是长辈。” 搁在普通人家,太后这番话挑不出任何毛病,偏偏是在皇室,能和皇室论亲的人,哪怕是太后母家,怕是也不够格,皇家主子愿意给面子了,那自然亲切的称呼一声舅母,不愿意给面子了,也不过是个奴才而已。 皇后手指微微蜷缩,笑着道:“皇额娘说的是,舅母可千万别和本宫客气,本宫方才听闻舅母来,特地选了许久的礼物,这才来迟了,还望皇额娘和舅母勿怪。” 她的态度看不出任何不情愿,太后心里的火气稍稍压下去了一些:“皇后有心了,不过皇后,近来你管着宫务,是否过于劳累了?哀家瞧着,你面色多少有些憔悴。” 皇后不自觉轻抚脸庞:“多谢皇额娘关心,臣妾不过是夜间睡不安稳罢了,劳累却是称不上。” 就算劳累,她也不敢说,一旦说了出来,露出力不从心的模样,盯着她手里宫务的人多的是。 太后似是松了口气:“那就好,既然不累,以往你都是每隔一旬都会给哀家送来亲自抄写的经书,怎么这段日子,哀家却没见着呢?” 皇后心里咯噔一声,随即迅速反应过来:“儿臣都有在用心抄写,只是供在佛前的时间还不够四十九日,故而儿臣不曾送来。” “原来如此,哀家还以为,你做了皇后,对哀家的孝心就不那么真诚了。” 太后的话意味深长,皇后僵硬的扯了扯唇角:“哪里,儿臣对皇额娘的心意,自然是极为心诚的。” 婆媳两人一番交锋,皇后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反而被太后不着痕迹的罚了抄经,可见太后手段非凡。 因为太后的态度,皇后并未坐多久,就留下了给乌雅氏的赏赐,随口寻了个借口告辞了。 皇后一离开,太后便哼道:“皇后还是太过稚嫩了,哀家随便动动手指头,都能把她摁下去,但愿皇后能看得清自己的位置。” 乌雅氏奉承道:“那是自然,太后您吃过的盐比皇后吃过的饭都多,皇后的小伎俩又怎么配被您看在眼里呢。” 太后愉悦的笑了两声:“偏你会说话,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喜善,派人出去寻一寻博吉利吧,他出去的时候不短了。” —————— 永寿宫,午膳都已经摆好了,皇帝和柳清菡也已经坐在了桌前,永琋还没回来,柳清菡挥手吩咐:“去找找九阿哥在哪儿,都午膳了,别不是玩儿的忘了时间。” 双福刚应下,永琋就踏着小步子进来了:“我回来了。” 话落,见皇帝也在,忙规矩的行礼:“儿臣给皇阿玛请安,见过额娘。” 皇帝叫了起,视线在永琋身上转了两圈,见永琋头上还带着汗珠,皱眉道:“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满头大汗?” 深秋的天已经透着凉,再出出汗,岂不是会着凉? 柳清菡把永琋叫到身边,仔细的拿帕子给他擦了汗,永琋才老实交代自己的去处:“儿臣去了马场。” 皇帝笑道:“你又不会骑马,去马场做什么?” 永琋想起刚刚骑马骑的厉害的博吉利,一双眼睛都闪着星星:“儿臣是不会骑马,可是博吉利会啊,皇阿玛你不知道,博吉利的骑术可厉害了,八哥连骑小母马都要奴才牵着绳子,博吉利就能骑大马了,而且还不会摔下来。” “博吉利?”皇帝略一思考,“是姓钮祜禄,太后的子侄?” 他记得早上去慈宁宫请安时,皇额娘给他介绍过,是个壮实的。 永琋点头:“就是他,他不但骑马骑的好,就连武术也不差,就是儿臣年纪还小,不能骑马,不然骑在马上,那多威风啊。” 柳清菡看的好笑:“你才和博吉利玩儿了一个上午,就那么喜欢他?” 她难得见永琋对一个人感兴趣。 永琋狠狠点头:“当然,像博吉利这样能和儿臣做朋友的,他可是第一个。” 宫里他和几个哥哥的关系因为各自额娘的原因,都不够好,小太监们又碍于他的身份讨好着他,只有博吉利让他感受到了不一样。 皇帝见自己小儿子这么高兴,眯了眯眼睛,心里有了想法,“好了,先用膳吧。” 午膳过后,永琋被之卉带去偏殿伺候着午睡,柳清菡则亲自伺候皇帝午睡。 皇帝躺在榻上,搂着柳清菡的腰肢,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柳清菡的发顶上:“永琋明年也该入上书房了,伴读的人选,朕早早就在看着了,不过一直没有合适的,方才朕见永琋对博吉利的印象不错,不如叫博吉利做永琋的伴读?” 柳清菡笑了笑:“臣妾不过妇道人家,皇上觉得好便好。” 伴读一事,皇帝能和她商量,不过是因为她是永琋的额娘,但是不是她多心,而是她下意识的觉得,这伴读的人选里面也是经过了皇帝多重考量的,万一她说的不对皇帝心意,那不是给自己找事儿? 皇帝不赞同道:“朕觉得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要永琋喜欢才行,午膳那会儿,朕瞧着永琋口口声声都是博吉利,心里才有了这个念头的。” 最重要的是,钮钴禄氏虽然无人位高权重,但出了一个皇子伴读,也能安了皇额娘的心。 柳清菡眉目温静:“不是说每个阿哥身边有两个伴读么?博吉利既然占去了一个,那另一个,皇上心中可有人选?” 皇帝下意识的来回抚摸着柳清菡柔顺的青丝,沉吟许久,才道:“另一个,朕再瞧瞧吧,永琋是朕最喜爱的孩子,总不能委屈了永琋。” 殿里熏香袅袅,味道香甜舒适,皇帝深深的嗅了一口,不免奇道:“朕记得你宫里是从来都不用香,只用花瓣的,怎么今儿个却燃了香?” 柳清菡纤纤素手覆上皇帝眉眼,柔声道:“臣妾见皇上近来眼底泛着青色,想必皇上不曾好眠过,所以便问过太医,制了一味安神香,今儿个是头一次用,皇上闻着觉得如何?” 见柳清菡这样细心,皇帝心里慰贴极了:“极好,这香比安神汤的作用都要好,朕只闻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乏了。” “那皇上睡半个时辰吧,时辰到了,臣妾叫您。” 一觉睡了半个时辰,柳清菡掐着时间叫了皇帝起身,没等她给皇帝穿好衣裳,门外就响起了永琋的声音:“紫罗姑姑,皇阿玛和额娘还没起身吗?” 听见声音,皇帝轻笑道:“这小子,精力还挺足。” 柳清菡仔细的替皇帝围上腰带,又给他整理了衣襟:“小孩子嘛,总是喜欢玩儿的。” 说话间,紫罗便回了永琋的话:“皇上和娘娘正在更衣,阿哥稍等一会儿。” 正巧这个时候柳清菡手里的活儿也弄完了,就扬声道:“紫罗,叫九阿哥进来吧。” 永琋噔噔噔的跑进来,一脸急色,连请安都顾不上,仰着头看着皇帝:“皇阿玛,儿臣有事想请教您。” 皇帝见永琋一脸认真,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哦?是什么?说来听听。” 永琋一本正经道:“上午儿臣在御花园遇见八哥了,八哥看上了儿臣手里的玩具,非要儿臣让给八哥,但是儿臣没有给,不是儿臣小气,这玩具是额娘吩咐内务府做给儿臣的,是额娘的一片心意,可八哥却上手抢,还说儿臣是弟弟,应该孝敬哥哥。” 他眼睛里带着疑惑,“儿子不理解,皇阿玛,额娘教导儿臣,说的是兄友弟恭,可为什么八哥却说儿臣应该孝敬哥哥呢?究竟是谁说的对,儿臣应该听谁的?” 随着永琋说的越多,皇帝眼底越是蕴含了怒气,但他没当着永琋的面儿生气,反而肯定了永琋的做法:“永琋做的对,你额娘说的也对,兄弟间,最是应该兄友弟恭,你八哥抢你的玩具,是你八哥不对。” 柳清菡瞧着永琋光明正大告黑状的模样,心里憋着笑,对上永琋的小眼神,更是心都化了。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叫永琋出去,自己原地转圈圈:“朕还没死呢,永璇就开始叫永琋孝敬他了?嘉妃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 “这……”柳清菡装模作样的犹豫道:“虽然嘉妃经常要八阿哥让着四阿哥,但说不准不是嘉妃教的,而是哪个奴才胡乱说话,被八阿哥学了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敢抢她儿子的东西,她不能对一个孩子做什么,那就把账算在嘉妃身上好了。 皇帝手掌握拳,冷声道:“什么不是嘉妃教的,宫里哪个奴才有胆子敢教阿哥这些东西?好好儿不去上课,竟然学会了逃学,真是出息了。” 说罢,皇帝一甩袖子离开了。 柳清菡用帕子按了按上扬的唇角,吩咐道:“跟上去瞧瞧,看皇上去哪儿了?” 没一会儿,小太监回来道:“回娘娘,皇上去了启祥宫。” 啧,准是去找嘉妃算账的。 柳清菡想了想,吩咐紫罗:“今儿九阿哥带回来的玩具是哪个?等皇上从启祥宫出来就送去启祥宫,告诉嘉妃,就说这玩具,是咱们九阿哥孝敬八阿哥的。” 她咬紧了孝敬二字,紫罗瞬间体会到了柳清菡的深意,当即笑着出去办差了。 正殿外,永琋探头探脑的,一个不注意就被柳清菡逮了个正着,他嘿嘿一笑:“额娘。” 柳清菡睨了永琋一眼:“不错啊,知道告状了,不愧是我儿子。” 永琋挠了挠头:“儿子也不想的,谁让八哥欺负人,虽然儿子没有受欺负,但是为了让八哥长个教训,以后不再仗着兄长的身份欺负儿子,儿子只能如此了。” 他以为柳清菡是在说反话,所以解释了一通。 柳清菡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好了,别紧张,额娘没有怪你,你做的对,咱们不去主动欺负旁人,但是旁人若是欺负你了,你也不能做那软包子,一声不吭,八阿哥是你兄长,你不能明着顶撞回去,落人话柄,便可以像刚才这样,一五一十的告诉你皇阿玛,你要记住,儿子依赖阿玛,孺慕阿玛乃是天性,长大了也是如此,明白么?” 皇家无父子,她现在提前教导永琋这些,就是为了以后永琋长大做铺垫,要知道皇子长大后,与皇帝之间便再无父子之情,而是以君臣论,所以她想要永琋在皇帝心中是最亲近的儿子,不能改变皇帝,就只能潜移默化的影响永琋。 永琋眨巴着眼睛:“儿子明白了。” 柳清菡摸了摸永琋的头:“明白就好,额娘还有一事要同你说,你皇阿玛告诉额娘,想要博吉利做你的伴读,你是怎么想的?如果你不想要博吉利做你的伴读,只管告诉额娘,额娘会替你解决的。” 皇帝心里的想法她不清楚,但她知道,博吉利一旦做了永琋的伴读,无疑是加重了钮祜禄氏和永琋的关系,对两方都是有利无害的,而她和太后之间,也可以更进一步。不过若是永琋不喜欢,再多的好处,也不是无可替代的。 谁知这话刚说出口,永琋眼睛瞬间就亮了:“真的吗?额娘,儿子喜欢博吉利做儿子的伴读。” “那就好。” 如此,两下皆宜。 皇帝怒气冲冲的去了启祥宫,嘉妃原听到皇帝驾到,还很是高兴,结果一见皇帝满脸怒色,顿时吓得站在原地,连请安都忘了。 皇帝见了嘉妃,一丝犹豫都没有的,上去就是一巴掌把嘉妃打倒在地,恨恨的指着嘉妃道:“贱人,朕好好儿的儿子,都叫你教成什么样子了?朕还没死呢,永璇就要幼弟去孝敬他了?啊,你们母子置朕于何地?不止如此,永璇入上书房才多久,竟然学会了逃学,你这个当额娘的还半点都不知情。” 嘉妃被这一巴掌给打蒙了,反应过来后立即捂着脸跪在地上哭道:“皇上息怒,都是臣妾的错,要打要罚臣妾都认了,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要打要罚?”皇帝很是认同,“朕已经打了你,罚也是你自己求来的,如此,朕就罚你每日去翊坤宫听训一个时辰,一月为期。” 一通怒火发了出来,皇帝终于舒服了不少,抬脚离开。 紫罗看着皇帝离开后,拿着玩具进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嘉妃娘娘安,淑贵妃娘娘命奴婢把这个给您和八阿哥送来,我们娘娘说了,这是九阿哥孝敬给八阿哥的,还请嘉妃娘娘替八阿哥收下。” 嘉妃死死瞪着紫罗手里的玩具,就是不让人接过去,紫罗也不在意,径自把玩具塞到一旁的宫女手中,屈了屈膝就离开了。 脸上火辣辣的痛感在提醒着嘉妃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她死命的掐着巧兰的胳膊,咬牙切齿道:“去把八阿哥给本宫找回来。” 不争气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冻手手,呜~ 第104章 紫罗乐滋滋的回了永寿宫,把皇帝打了嘉妃的事儿幸灾乐祸的讲了出来,末了,又有些犹豫:“娘娘,奴婢在宫里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皇上气到动手打嫔妃的情形,这……” 柳清菡悠闲的品着茶,只眉毛微微上挑的动作让人觉得她也是有些诧异的:“可见是皇上气急了。” 她能想象的到皇帝自己脑子里根据永琋的话都脑补了什么。 无非就是嘉妃教导八阿哥孝敬四阿哥,而八阿哥跋扈,又要永琋孝敬他,孝敬这个词儿,可不就狠狠地戳了皇帝的心。 要知道,虽说长兄为父,但现在皇帝健在,八阿哥就能要幼弟去孝敬他,殊不知在皇帝看来,这就是在咒他去死,这么想来,嘉妃这一巴掌挨的也不冤,不过她估计嘉妃到现在都没想到这一点,而是直接把账算在了她和永琋的头上,谁让永琋告状了呢。 翊坤宫,皇后面无表情的抄着佛经,听着静心汇报的事情,焦躁的心终于有了几分波动。 她放下笔,呼出一口浊气笑道:“这下好了,挨了皇上的打,嘉妃也是后宫第一人,本宫看嘉妃日后还怎么得意。” 嘉妃心里一直都不服她,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嘉妃膝下有两个阿哥,她也不好去做些什么,否则皇上要是知道了,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静心侧了侧身子,扶着皇后坐下:“不止如此呢,皇上还吩咐了,要嘉妃来翊坤宫听训一个月,每日一个时辰。”她忽然带了几分担忧,“唉,接下来可就入冬了,天气这般寒冷,嘉妃还要跪着听训,也不知嘉妃那娇弱的身子到底受不受得住。” 皇后闻言,唇边带了一丝隐秘的笑意:“不论能不能受得住,皇上的意思,本宫自然是要听的,所以也只能委屈嘉妃了,谁让嘉妃养了个好儿子呢。” “奴婢还听说,八阿哥这会儿被嘉妃叫回了启祥宫,启祥宫里训斥声不断,许多奴才都在看笑话。” 静心力道适中的替皇后按摩着右手,让皇后长时间写字的手不那么僵硬。 皇后舒服的叹了口气:“嘉妃也是个偏心的,四阿哥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意义非凡,也确实够给嘉妃争气,而八阿哥呢,则是中元节出生的,中元节又叫鬼节,嘉妃心里难免忌讳,故而对兄弟人区别对待,若是她能兜得住也就罢了,偏偏八阿哥竟然惹到了九阿哥头上,这一遭,嘉妃只能自认倒霉。” 宫里谁人不知九阿哥不止是淑贵妃的心尖子,更是被太后和皇上宠着长大的,欺负了九阿哥,淑贵妃也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说罢,皇后就又开始拿起笔抄经,静心瞧着皇后有些发红的手腕儿,心疼道:“娘娘,您别抄了,奴婢替您抄吧。” 沾了黑色墨汁的笔尖儿落在纸上,皇后摇头拒绝:“不成,太后熟悉本宫的字迹,还是本宫自己来。” 当年为了讨好太后,也为了昭显她对太后的诚心,所有的佛经都是她亲自抄写的,故而太后早就对她的字迹极为熟悉,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当初的用心搁在现在,竟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静心见皇后态度坚决,只得伺候磨墨:“奴婢好像觉得,太后对您的态度冷淡了不少,也不知是何原因。” 这个问题,皇后自己也想过,但没想出答案,她嘲讽的笑了笑:“怕是自古以来的婆媳关系,都不会好到哪儿去,孝贤皇后是太后亲自选的儿媳妇,就这样,太后对孝贤皇后也不够亲近,甚至可以称得上为淡漠,不然太后也不会对本宫另眼相待,如今本宫成了皇后,想必又要走上孝贤皇后的老路了。” 皇后眉眼间带着疲惫,静心的心里跟针扎似得:“您这么劳心劳力,眼下才刚刚开始,以后日子久了,既要处理宫务,又要给太后抄经,凤体怎么能受得住。” “受不住也要撑着,这是本宫身为皇后和儿媳该承受的,也是本宫求仁得仁,自己求来的福分。” 若说这份辛苦是皇后位份的附加,那她甘愿领受。 乾隆十五年的年底,嘉妃日日去翊坤宫听训,因为冬日寒凉以至于寒气入体,缠绵病榻,而皇帝听闻后,一次也不曾去看过。 舒妃在十月十九诞下了十阿哥,太后和皇帝都按照规矩赏赐了一番,洗三的规格自然比不上九阿哥。而皇后,则深居翊坤宫,每日早上见了请安的嫔妃后,便是抄经和宫务两件事,再无其他。 皇帝抽空告知了他有意让博吉利为九阿哥伴读一事,博得了太后极大的欢喜,故而太后对柳清菡的态度直线上升,甚至比对还是娴妃时的皇后态度都要好。柳清菡心中清楚原因,也乐的配合太后,加深两人的关系。 乾隆十六年正月,奉皇太后第一次南巡江浙。随行的嫔妃有皇后,柳清菡,纯贵妃,颖妃,还有几个小贵人常在,至于阿哥和公主福晋们,皇帝也大手一挥,全都带上了。皇帝一路南下,命更定圜丘大享殿为祈年殿。月南巡至江宁,祭明□□陵。 四月南巡驻泰安府,祀东岳庙。遣履亲王允祹代行常雩礼。 这日,江宁行宫,当地行宫官员为了讨好皇帝,特意在行宫中设宴,舞女歌女轮番上阵,其心思昭然若揭。 纯贵妃因为许多变故,早已没了争宠的心思,此刻看着眼前一个个打扮的妖艳至极的舞女,竟还有闲心调侃:“皇上真真是好福气,瞧瞧这一个个儿的,嫩的跟什么似的,不需涂脂抹粉,小脸就足够惊艳。不似本宫,日日都要精细的描绘妆容,否则就不能见人了。” 柳清菡夹了一只虾仁儿放进嘴里慢慢咀嚼,闻言,她笑了笑:“你这话,究竟是在酸她们呢,还是在羡慕她们?” 纯贵妃睨了柳清菡一眼:“当然是羡慕,自然了,你是不必羡慕的,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保养的,这么些年了,你这浑身的肌肤依旧是水嫩嫩的,比起这些十六七岁的少女都更胜一筹,也不怪皇上宠你,本宫是嫉妒也嫉妒不来的。” 她看的极为眼热,恨不得上手去掐一掐柳清菡的脸,但顾及着人多,到底还是忍住了。 听得这般夸赞,柳清菡也只是淡淡一笑,便是没有她的特殊能力,十六岁,也是一个女人风华正茂的年纪,除了张开的容貌,还有一身独特而又不断惹人深究的韵味,如同上好的酒,醇香又令人回味。 两人谈话间,殿中的歌舞骤然换了人,只见一女子用一件薄薄的纱衣裹身,头饰梳的是汉人女子的发式,只戴了用珍珠做成的首饰,适中的流苏落在女子饱满的额头前,正好到眉毛上方为止,而女子的脸又被一层纱巾遮住,朦胧之间,令人探究的欲望愈发浓烈。 随着女子不断舞动的脚步,她身上浓郁的香味儿也随着动作和风四散开来,动作柔美如若无骨,纱衣飘然,带着几分不似凡人的仙气飘飘,最后一个蹲身的动作,不知从何处来的花瓣,竟飘满了整个殿阁。 皇帝抚掌而笑:“好,跳的好,你是何人?” 那女子一愣,随后缓缓抬头,眼神波光流转,带着分楚楚可怜的韵味,然后微微抬手,遮面的面纱便随之滑落在地,露出了一张鲜嫩的脸。 皇后本以为这女子是江宁的官员送给皇帝的人,谁知弄了半天,竟然原本就是嫔妃,她惊讶出声:“柏常在,怎么是你。” 柏常在低低应声,嗓音宛若潺潺流水,叮咚悦耳:“正是臣妾,臣妾浅薄舞姿,让皇上和皇后娘娘见笑了。” 不听柏常在说话还不如何,一听柏常在说话,柳清菡顿时眉头拢起,颖妃觉得有些怪怪的:“我怎么听着柏常在说话这么熟悉呢?” 纯贵妃嗤笑:“能不熟悉么,柏常在说话的语气,可是和淑贵妃像了个九成,余下的那一成,还是柏常在太稚嫩了,没有淑贵妃的韵味。” 不知皇帝有没有听出来,只见皇帝笑意浓浓,朝着柏常在招了招手:“柏贵人,到朕身边来,同朕好好儿说说,你这舞,究竟是怎么习得的,朕瞧着,很是不同。” 皇后也发觉了柏常在的异样,可没等她询问,皇帝已然开口,轻飘飘一句话晋了柏常在为贵人,皇后不着痕迹的按了按胸口,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在那里蔓延。 柏贵人面露欣喜,很是高兴的迈着轻快的步子伴在了皇帝身侧。 底下的官员中,有一人瞧见,眼底带着流光。 宴会散后,柏贵人被皇帝带去了皇帝住的地方,柳清菡和颖妃相伴回了自己住处。 颖妃坐在柳清菡阁中,狠狠的咬了一口点心:“那柏贵人也太会恶心人了,学哪个不好,竟然学姐姐你说话,皇上也真是的,眼睛瞎了不成,有正品在眼前,竟然还要去找赝品,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 柳清菡忍不住笑了:“别口无遮拦,皇上愿意宠着谁,那是皇上的心意,柏贵人有这个本事得宠,能入了皇上的眼,那也是她的命,你有什么好不平的?” 除了柏贵人学她说话这一点,让她感到格外的膈应外,她也没什么别的不舒服的地方。 颖妃轻哼一声:“我可是为你打抱不平的,你倒好,像是个没事人儿一样,反倒是我多管闲事了一样。” “好好好,我要多谢颖妃娘娘好心,为了答谢颖妃娘娘的一片心意,这盘点心就都送给你了。” 柳清菡说笑间,把一整盘点心都往颖妃那里推了推。 颖妃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拿起来吃了,她生平两大爱好,一个是吃,一个就是看美人,只是她还是不乐意的哼哼了两声:“就知道堵我的嘴。” 待夜色渐深,颖妃回了自己阁中,柳清菡也开始洗漱就寝:“永琋那里,可有无不妥?” 紫罗低声回话:“娘娘放心,之卉寸步不离的在守着九阿哥呢。” “那就好。”柳清菡自己取下了明珠耳铛,细细听了自己的声音和语调,突然心里就烦躁了起来,“柏贵人是怎么回事?” 紫罗厌恶道:“奴婢无能,先前并未注意到柏贵人的异常,只是在皇上南巡前,南巡的名单上本是有怡嫔的,不过怡嫔突然间病了,便亲自求了皇后娘娘,叫柏贵人替了怡嫔伴驾,因为这事儿不大,皇后娘娘也就同意了,谁知会出现这样的事儿。” 柳清菡若有所思的点头:“现在看来,柏贵人是预谋已久了,就是不知,这事儿怡嫔知不知道,若是怡嫔知道,那无外乎姐妹两人联手,怡嫔想推柏贵人得宠,若是怡嫔不知,那就有好戏看了,姐妹生隙,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紫罗轻柔的通着柳清菡一头乌黑的青丝:“亲姐妹又如何,在这宫里,为了上位,为了得到皇上的宠爱,生下阿哥,什么都能做,更别说柏贵人只是踩着怡嫔。” “罢了,她们如何是她们的事,柏贵人模仿本宫一事,本宫得了时机自会同她清算,眼下她正入了皇上的眼,且让她得意一阵子吧,明日还要陪太后游湖,早些歇了吧。” 只是柳清菡没想到,柏贵人才入了皇帝的眼,这么快就被另一个人给取代了。 此时,柳清菡正服侍完太后用了早膳,喜善便进来回禀:“太后娘娘,淑贵妃娘娘,皇上一早下旨,封了江宁总督那苏图之女戴佳氏为忻贵人。” 太后接过柳清菡递来的茶盏漱了口,抬头问道:“怎么是一早就封的?” 喜善神情微妙:“回太后,昨日侍寝之人并非柏贵人,而是忻贵人。回去的路上,皇上在回廊处听闻忻贵人的琴音,顿觉惊艳,所以……” 话只说了一半儿,但柳清菡已经自觉补脑了喜善未说完的话,不就是皇帝见了新人就把柏贵人抛诸脑后了。不过在太后的地盘儿,柳清菡还是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太后侧脸瞧了柳清菡一眼,见她神色略带苦涩,不免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若是你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游湖一事,改日再去也是一样。” 都是女人,听闻皇帝又添了新人,心里不快也是在所难免,她能理解。 柳清菡扬起唇角笑道:“那怎么成?臣妾没有不舒服,今儿个天好,臣妾陪您出去走走也是好的,永琋早上去读书之前,还特意叮嘱臣妾许多遍,一定要让您玩儿的高兴,回去再说给他听呢。” 半个月前,永琋过了五周岁生辰,按照清朝满人年纪的算法,已经算是六岁,所以自然而然的入了上书房读书,不过因为出巡在外,博吉利不曾跟来,另一个伴读人选也未定下,只有自己和几位比他年长的阿哥。 太后听闻永琋的孝心,笑的开怀:“永琋果然孝顺,既如此,那咱们这就走吧。” 早上游湖,别有一番风味,才亮起不久的天色,带着朦朦胧胧的雾气,露珠在荷叶上来回滚动,最终被人收尽了纯白瓷瓶里。 画舫里,柳清菡同太后解释道:“待收集了露水,臣妾用这露水给您泡一壶玫瑰花茶,玫瑰花茶最是美容养颜,对咱们女人很是有好处。” 太后欣然点头:“这么多人里,也就只有你的心思最为巧妙,露水配花茶,再好不过。” “那是自然,这露水经过了菏叶的清甜,更是能浸泡出玫瑰的香味儿。” 柳清菡说着,从桌上取过茶具,宫女采集的露水也送了过来,柳清菡就开始悠然的泡茶,烧开的露水清甜,冲开了半敛着的玫瑰花苞,玫瑰花完全盛开,漂浮在杯中,格外漂亮。 她给太后奉了一杯,太后只闻了闻,便觉得香气扑鼻,正要品尝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琴音,叮咚作响,颇有意境。 柳清菡见太后眉眼带着好奇,挥手吩咐宫人:“去瞧瞧是谁在弹琴。” 宫女出去了一下,很快回来:“画舫对面不远也有一艘画舫,奴婢瞧着,像是皇上。” 话落,外面琴音骤然停了,外面响起了皇帝爽朗的笑声:“皇额娘真是好兴致,一早便来游湖么。”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皇帝打趣了这一句,身影就出现在了画舫中,身后还跟着一名穿着粉色衣裳的脸生女子,根据早上得的消息,想必就是忻贵人了。 皇帝进来后,先是拱手对太后见了礼,然后才瞧了瞧柳清菡,含笑道:“爱妃也在?” 柳清菡起身让开太后身边的位置,低首笑道:“臣妾陪太后游湖。” 太后也跟着称赞打趣:“淑贵妃一早就来服侍哀家用膳,又陪着哀家这个老婆子游湖,哪里像皇帝你,有佳人相伴在侧,哀家瞧着,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皇帝坐在太后身旁,讪讪的摸了摸鼻头:“皇额娘说笑了。”他低头瞧见桌上透着香味儿的茶水,忙转移话题:“这茶,闻着倒是不错,瞧着更是好看。” 柳清菡闻弦而知雅意,忙给皇帝也倒了一杯,得了皇帝一个赞许的眼神:“皇上尝尝看。” 玫瑰花茶入口含香,回味清甜,皇帝只一品,便道:“这泡茶的茶水是用的露水吧?” “皇上好灵的舌头,这也能尝的出来,臣妾着实不及。”柳清菡盈盈浅笑着奉承。 皇帝面露得意之色:“喝的多了,自然也就知道了,算不得什么,说起茶,江宁一带,最有名的就是皇玛法曾经赐名的碧螺春和西湖龙井了,待何时有时间,朕奉皇额娘您一起去尝一尝新鲜采摘下来的茶叶可好?” 太后无有不可的,她儿子有孝心,太后只有高兴的份儿。 柳清菡不高兴的嘟了嘟唇:“皇上便不带臣妾了么?”她的美眸顾盼生辉,只睨了皇帝一眼,随即便落在了从进来就一直被她们忽略的忻贵人身上:“臣妾知道了,定是皇上有了新妹妹,便把臣妾这样的旧人给抛在脑后了。” 皇帝被柳清菡这一眼看的心神一荡,面上却是哭笑不得:“就你狭促,就算朕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呀,不然回头朕的养心殿还不得被你用醋给淹了?” 不得不说,对于柳清菡娇嗔痴缠的模样,皇帝心里极为受用,并且十年如一日,不曾腻过。 忻贵人瞧着柳清菡同皇帝和太后相处的模样,心中打着鼓,又见皇帝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心里更是有些酸涩,她昨日才经了人事,在床笫间同这样有威仪气概的男子缠绵,心中正是存在着幻想的时候,谁料从一进来,这个男人的视线就再也不属于她,反而落在了另外一个女人身上,年纪尚小的她一时忍不住情绪泄露了出来,这才被柳清菡提了一句。 这会儿忻贵人见皇帝的话题又要离她远去,忻贵人鼓足了勇气,踩着并不熟练的花盆底上前走了两步:“臣妾戴佳氏,给太后娘娘请安,淑贵妃娘娘安好。” 她这一出声,皇帝似乎才想起来自打进来后,他还未介绍过忻贵人,抬手叫了忻贵人起身,对太后道:“皇额娘,这是儿子新纳的贵人,戴佳氏。” 太后仔细打量了忻贵人一眼,:“长得很是标致,日后好生伺候皇帝。” 身为太后,她是不必给儿子的小妾送见面礼的,但柳清菡就不一样了,和忻贵人同为“姐妹”,若是不送东西,难免不好看,所以她做出一副纠结的模样,想了半天,不舍的把头上的一支簪子取了下来:“今儿个本宫出来的早,也不知……” 她突然话一转弯儿,笑了笑:“罢了,这支簪子就当是本宫送你的见面礼了。” 小小的一支簪子,是白玉材质,虽然不是太过珍稀,但上面的莲花纹路雕刻的栩栩如生,很有特色。 正当忻贵人笑着准备双手接过簪子时,皇帝视线一凝:“这簪子,不是你的爱物么,怎么拿来送给忻贵人了?” 皇帝之所以能够记得这支簪子,不过是因为柳清菡十日里有五日都在戴着它,出现的频率之高,让皇帝想记不得也难。 柳清菡倏然有些脸红,她低了低头,不好意思道:“是,这支簪子,还是臣妾初次侍奉皇上后,您赏赐给臣妾的,臣妾多年来一直爱若珍宝,只是今儿个臣妾并不知道……所以就没给忻妹妹备下见面礼,只好用这个充充数了。” 她身上这么多的首饰,哪里就非要是这支簪子了,不过是她故意的罢了。 这话一出,忻贵人顿时有些尴尬,一时进退两难,不知是接还是不接。 皇帝似有感慨,想起了许多往事,回过神来,便起身重新把这支簪子给簪到了柳清菡头上:“既然是你的爱物,自然不宜送人,至于见面礼,回头再挑别的送忻贵人就是了。” “这……”柳清菡颇为犹豫。 忻贵人忙道:“皇上说的是,就算贵妃娘娘要把这簪子给臣妾做见面礼,臣妾也是不敢收的。” 柳清菡这才放下了心,冲忻贵人笑道:“那只好委屈妹妹了,不过你放心,本宫给你的见面礼一定比这支簪子要好。” 皇帝出巡并不代表着就不用处理朝政,反而更加忙碌了,没陪太后一会儿,就起身走了,忻贵人也极为有眼色的告退。 等画舫里只剩下太后和柳清菡,太后沉沉道:“不过一个新人罢了,你又何必做出这副样子来试探皇帝。” 柳清菡脸上闪过一抹慌乱:“臣妾……” 太后抬了抬手:“哀家知道你在担忧什么,只是你如今是贵妃,忻贵人不过一个贵人而已,对你造成不了什么威胁,这般急着给忻贵人一个下马威,传了出去,旁人只会说你不能容人。” 柳清菡咬着唇,露出一抹苦涩:“臣妾不能不担忧,忻贵人年轻貌美,不过八年华,臣妾早已经是十多岁的人了,又不及忻贵人能给皇上带来新鲜感……” “哀家原还夸你是个聪明人,看的明白,一转眼就被蒙蔽了双眼么?忻贵人貌美?又怎么及得上你这张脸?虽说你伺候皇帝也有十年了,可皇帝是个念旧的,不会因为旁人就忽略了你,你大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 太后意味深长的教导,让柳清菡感激不已:“臣妾知道了,多谢太后点拨。” “罢了,想必你这会儿也没心情陪哀家游湖了,先回去吧。” 瞧着柳清菡扶着宫女的手上了甲板,乘了小舟离开,太后倏然叹了口气:“淑贵妃,还是得调*教。” 喜善给太后垂着腿:“淑贵妃平日里行事很是沉稳,怎么今儿个就……” 太后轻嗤:“女人么,都是嫉妒心在作祟,今儿个若是换成任何一个嫔妃在这儿做了这样的事情,哀家的训斥是少不了的,不过是淑贵妃,哀家才能耐着性子教导一。” 喜善笑道:“奴婢不解,还请太后解惑。” 太后翘起带着护甲的小拇指,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博吉利做了永琋的伴读,就等同于整个钮祜禄氏都和淑贵妃母子绑在了一条船上,在这种情况下,钮祜禄氏与淑贵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淑贵妃行事绝不能踏错,否则牵连的还有钮钴禄氏。” 她身为钮钴禄氏族人,自然该为钮祜禄氏寻找出一条最为正确的路,永琋是她看着长大的,日后又有了博吉利的情分在,以后…… 喜善顿时茅塞顿开:“太后远见,奴婢敬服。”拉赫 另一边,柳清菡走在石子小道儿上,紫罗也在问同样的问题:“娘娘,您今日行事,会不会欠妥?” “你也觉得欠妥?那便好了。”柳清菡心里丝毫不担忧,完全没了方才在太后面前那副模样。 “本宫是故意的,因为只有这样,太后对本宫和永琋越是费心,日后的羁绊就越深,直到最后,再也不可分割。” 让太后看出她的不妥,叫太后一手推进钮祜禄氏和永寿宫的关系,日后才不会轻易分崩离析。因为这是太后的心血。 紫罗聪明,只从柳清菡为数不多的只言片语中就可窥得一。 江南的园林风光,意境很美,柳清菡流连了一会儿,便回去了,回去后,她叫人随便找了一套她不常戴的头面给忻贵人送了过去。 紫罗捧了一盏红枣茶过来:“娘娘也润润喉吧,您今儿伺候了太后一个早上,一口水都没喝呢。” 红枣带着甜味儿,又不腻,柳清菡喝了几口,疲累的躺在软榻上:“不知怎么回事儿,以往便是站上许久,本宫也不会觉得累,今儿个还没往常站的久,却异常不舒服。” 紫罗一惊:“奴婢去给您请太医。” 柳清菡拦了她,自我调笑:“算了,不过就是累了一些,去请太医,传了出去本宫还要不要名声了?休息会儿就好。” —————— 又说被抢了一夜恩宠的柏贵人,整个人都要气炸了,她被御前的人送回来,哪怕御前伺候的人训练有素,她依旧从那些人眼中看出了嘲讽。 柏贵人哭的眼眶通红,连衣裳也没换,就这么睁着眼睛在床榻边沿坐了一夜。 待天蒙蒙亮时,柏贵人才动了动酸涩的眼睛,哑声问:“流云,什么时辰了?” 被唤作流云的宫女看了眼一旁的刻漏:“回小主,已经卯时一刻了。” 柏贵人心里有了数,冷冷吩咐:“去打水进来,伺候我洗漱,我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既然已经丢了人,那就不能再缩在屋子里,否则更是叫旁人说闲话。 而她也不是那种轻易就认命的人,忻贵人既然能抢了她的恩宠,那她也能抢回来,走着瞧吧。 流云见柏贵人恢复了正常,忙出去打了水,又弄来了一些冰块儿用布包裹着给柏贵人敷了敷眼睛,正正收拾了半个时辰才能出门见人。 柏贵人本以为在皇后处能够见到请安的忻贵人,谁知却被皇后告知忻贵人得了皇上的旨意,推迟请安,陪着皇上去游湖了。 这个消息,就像是又一个巴掌狠狠的打在了她的脸上,不疼,可格外难堪。 从皇后的住处出来,柏贵人漫无目的的走着,谁知走到一处凉亭,只见凉亭里的女子正将手放在琴上,像是准备谈的模样。 只一眼,柏贵人眼底的火气蹭的一下就出来了,眼前的人,可巧她昨日才见过,正是抢了她恩宠的忻贵人,别说只是模糊的一道身影,就是化成灰,她也认识。 流云小心翼翼的觑了眼柏贵人:“小主,咱们要去哪儿?” 柏贵人咬着牙:“去哪儿?自然是和皇上新封的忻贵人好好儿说说话,联络联络感情了。” 话落,柏贵人也没了嫔妃仪态,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台阶,进了亭子:“咦?这不是忻贵人么,我听说忻贵人昨儿个侍寝,今儿一大早的又陪皇上游湖去了,怎么现在,却一个人在这儿坐着发呆呢?” 忻贵人只看见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这人就张嘴说了许多话,句句带着敌意和嘲笑。 她心里嘀咕了句来者不善,面上却扬起甜美的笑起身:“我当是谁,原来是柏姐姐,妹妹给姐姐请安了。” 忻贵人笑意得体,盈盈福了福身子,一派大气的模样。 柏贵人脸色顿时红了,不是羞的,而是被气的,但柏贵人明显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意识到自己失态,立马换了一副笑脸,仿若刚刚的话她不曾说过一般,亲热的拉着忻贵人的手同样回了个平礼:“妹妹切勿多礼,这会儿薄雾才刚刚散去,我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时没瞧见妹妹,不曾想竟在这里遇上了,妹妹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呢?” 忻贵人如何能听不明白她的话,她神色颇为懊恼:“都是我的错,早上只顾着伺候皇上,竟然连给皇后娘娘请安都忘了,真是该打,还要多些姐姐提醒,妹妹这就去给皇后娘娘赔罪。” 见忻贵人说完话就想走,柏贵人忙拦住了她:“唉,别去了,这会儿已经过了请安的时辰,明儿个再去也不迟,再说了,你就算去了,皇后娘娘也不会见你的。” 忻贵人好奇:“这是为何?” 柏贵人解释道:“因为每日的这个时候,都是皇后娘娘为太后娘娘抄经的时辰,皇后娘娘为了心诚,是从不间断,也从不见外人的,所以啊,妹妹你明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记得卯时前就要去,否则一旦迟了时辰,一次也就罢了,两次还是如此,就会让皇后娘娘觉得你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嫔妃们每日请安的时辰,夏秋是卯时三刻,春冬则是辰时正,眼下是四月底,就算卯时天已经开始亮了,但也还是早了。 忻贵人不清楚里面的道道儿,但也没相信柏贵人的话,她可不会单纯的以为昨夜被她截了宠的人会这么好心的提点她,只是她也没有表露出不信任:“妹妹知道了,明日定会早些过去的。” 柏贵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装作瞧了一眼天色的模样,哎呀了一声:“天也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给皇上准备开胃小菜了,皇上最喜欢油泼辣子做的菜了,那我就先走了,妹妹再坐一会儿。” “皇上喜欢油泼辣子?” 忻贵人念叨了一句,忽然带了分欣喜,她不通女红,厨艺却还能入眼,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回去琢磨琢磨,明儿好做给皇上吃。 打定了主意,忻贵人也高高兴兴的回了自己阁中。 为了增加自己说话的可信度,柏贵人回去后是让厨房做了油泼辣子,但这菜都进了自己口中,送去皇帝那里的,全部都是酸甜清淡的。 忻贵人也只是粗粗的打探了一下,便信了柏贵人的这番说辞,第日便亲自下厨做了四个菜,全部都是重辣的油泼辣子菜,带着这四道菜,忻贵人求见了皇帝。 吴书来进来通报,说忻贵人求见的时候,皇帝正在和柳清菡对弈,多年过去,柳清菡依旧是臭棋篓子,走五步悔棋三步,剩下的两步不着痕迹的偷拿棋子。 在又一次柳清菡偷拿了棋子被皇帝逮个正着的时候,皇帝眼皮子狠狠的跳了跳,看着手中两颗白色棋子的证物,没好气道:“朕每次同你下棋,都是在给自己找罪受,明知你下棋的德行,偏还受不住你歪缠。” 柳清菡也觉得不好意思,她讷讷道:“谁让没人和臣妾下棋,除了您,臣妾也找不到旁人了。就连永琋都嫌弃臣妾。” “该。”皇帝恨恨道:“永琋几岁的年纪都比你下的好,棋品更是好,你竟是连自己儿子都比不得了,还要同朕诉委屈,朕真是不知该如何说你。” 吴书来和紫罗在一旁憋着笑,柳清菡只觉得自己贵妃的面子都碎成渣了,掉在地上捡都捡不起来,她忙转移了话题:“吴总管,不是说忻贵人求见么,还不快让忻贵人进来,莫要让皇上等急了。” 等急了的皇帝:…… 吴书来眼神请示了皇帝,皇帝微微颔首,他这才出去请了忻贵人。 忻贵人一进来,哪怕隔着食盒,柳清菡都能闻到一股辣椒的味道,极为浓郁呛鼻,但意外的,柳清菡觉得很是好闻,甚至唾液都在口中分泌,有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这种迫不及待,在忻贵人行了礼被叫起后,更是急切:“隔着老远,本宫都闻见香味儿了,可是带了什么?” 忻贵人笑着打开食盒,一一把菜摆到皇帝和柳清菡年前的炕桌上:“臣妾听闻皇上喜欢吃油泼辣子做的菜,所以特地研究了一下,做给皇上尝尝。” 忻贵人并未发现,在她的话落后,皇帝的笑意瞬间淡漠了许多。 四道菜红彤彤的,只看着就觉得难以下咽,柳清菡拿起筷子,跃跃欲试的夹了一块马铃薯,竟觉得意外的和她胃口。 紫罗使劲儿眯着眼,她记得,娘娘以往口味儿也没这么重啊,怎么突然间连这么重口味的菜都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去了? 皇帝不着痕迹的咽了口口水,没吃就觉得辣的紧,更何况是吃了之后。 吴书来甚至都备好了水,就等柳清菡开口要水了,结果一口下去,在四双眼睛齐刷刷的注视下,柳清菡又夹了第筷子。 就在这时,紫罗眼皮子突然一跳,她记得,娘娘这个月的小日子还没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只包子来啦,开蒸~ 今天终于不冻手了,呜,谢谢呼呼的姐妹。 第105章 忻贵人看着淑贵妃一口气吃了不少辣子,又见一宫女满面惊喜的禀告皇帝请太医,直到太医一来诊脉,就诊出了淑贵妃的喜脉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所以,她今儿个来这里一趟到底是为了什么? 皇帝一听柳清菡再次有孕,龙颜大悦,大手一挥道:“赏,都有赏。” 皇家讲究多子多福,故而嫔妃有孕,皇帝都是欣喜的,只不过看怀孕嫔妃是谁,欣喜的程度也不一样,柳清菡可以算得上是很得皇帝心意的,所以皇帝才这般兴奋。 柳清菡轻轻抚着小腹,瞧着忻贵人极力掩饰,却依旧情绪外泄的甜美脸庞,坏心眼儿的说:“臣妾还要多谢忻妹妹了,要不是忻妹妹带来的这几道菜,依着臣妾这迷糊劲儿,说不准要何时才能发现,皇上可不要忘了忻妹妹的功劳,也要给赏才好。” 忻贵人心头一哽,笑的勉强:“都是淑贵妃娘娘您有福气,臣妾不敢居功。” 皇帝心情极好的转着扳指,顺着柳清菡的话道:“爱妃说的有理,忻贵人,你也别谦虚,虽然你是无意,但终归是歪打正着了,江宁织造署新进了一种碧纱罗的料子,朕瞧着很是好看,便赏你一匹。” 碧纱罗是一种天青色的纱,触手轻薄,颜色也极为难得,忻贵人本就是江宁人,自然知道这种纱的珍贵,她忙谢了恩:“多谢皇上赏赐。” 赏赐过忻贵人,皇帝也不欲让忻贵人再杵在这里,直接让忻贵人跪安了,待皇帝转过头去瞧柳清菡时,就见柳清菡盈盈的眸子带着笑意看着他。 皇帝清了清嗓子:“怎么这般看着朕?” 柳清菡故作不满:“皇上赏赐了忻妹妹,也赏赐了伺候臣妾的奴才们,可是您还没赏赐臣妾这个为您怀着皇嗣的功臣呢。” 她说着,伸出白嫩的食指指着自己鼻尖儿,一副矫情样子。 皇帝只觉得柳清菡这会儿子有些小孩子心性了,可他也乐意哄着,便妥协道:“好,爱妃是功臣,也该赏,此次苏州织造也上贡了一种名为软烟罗的布料,比起碧纱罗更为珍稀少有,就全都赏你了。” 吴书来听到这儿,忙凑趣儿道:“娘娘可是不知道,这软烟罗是今年的新贡,便是苏州织造也只造出了两匹,皇上谁都没给,就给了您,可见皇上对您的心意。” 皇家三大织造分别是江宁织造,苏州织造还有杭州织造,三大织造都位于南方,因为今年是皇帝登基之后第一次南巡,所以三大织造卯足了劲儿要制造出新的布料上贡,好在皇帝面前露脸,抢夺这皇家第一织造的位置。 而这碧纱罗就是江宁织造上贡的,软烟罗是苏州织造上贡的,还有一种月晴纱便是杭州织造的,在这三种新贡中,皇帝最喜欢的便是苏州织造上贡的软烟罗,故而这第一织造的位置,自然是苏州织造的。 柳清菡闻言,微微低了头,美人面上含羞飞红,很是动人:“多谢皇上。” 皇帝心头一动,只觉得心里微微发痒,淑贵妃,简直是越来越勾人了。 不到一个时辰,淑贵妃再次有孕一事,就传遍了行宫。 太后听闻,不免感慨了一句:“到底是个有福气的。” 而皇后得了消息,正在抄经的笔尖儿微微一个晃动,硕大的墨汁便滴在了上好的宣纸上,毁了皇后用心抄写了两刻钟的经文。 皇后闭了闭眼睛:“还真是好命,淑贵妃本身就盛宠不衰,九阿哥又是那样的出身,若再让淑贵妃得一子,日后,就连本宫都奈何不得她了。” 静心眼神带着狠意:“若是娘娘不放心,不如奴婢替您解决……” “不可。”未等静心说完,皇后厉声阻止,“你以为淑贵妃是什么人?能从一介宫女爬到现在贵妃的位置,又岂是省油的灯?” 静心一惊,也知道自己冲动了,便低着头不说话。 皇后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淑贵妃此人,只能交好,哪怕不能交好,也不可以交恶,否则惹了一身腥的,只会是咱们。” 静心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那咱们就任由淑贵妃生下这个孩子?” 等淑贵妃生产,娘娘再想改变主意,就难了。 皇后唏嘘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明日备上赏赐,本宫亲自去看望淑贵妃。” 她虽然坐上了后位,可还是没有足够的底气,因为她无子,只这一点,就足以任何时候被任何人拿出来诟病。 第二日,永琋趴在柳清菡的肚子上许久,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这才背着小手带着小太监去上学,临走前还特意交代了弟弟,等他下学回来再和他玩儿。 柳清菡忍俊不禁:“永琋很是喜欢这个小家伙,本宫肚子里这个才一个月大,永琋就想着要和弟弟玩儿了。” 紫罗也笑道:“阿哥长大了,知道自己是哥哥,也知道您腹中的小主子和自己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呢。” 在这宫里,三阿哥有六阿哥这个亲弟弟,四阿哥有八阿哥,只有五阿哥和九阿哥没有一母同胞的弟弟,现如今又多了个舒妃生的十阿哥。 永琋虽然不说,但柳清菡知道,永琋以往也是孤单的,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突然觉得,有个二胎也好。 刚用了一碗金丝燕窝,门口珠帘碰撞声响起,就见皇后的身影出现在屋里。 柳清菡有些诧异,但也很注意规矩的起身行了礼,只是没等她屈膝下去,就被皇后给亲热的扶了起来:“妹妹不必多礼,你怀着孕,身子要紧。” 她也没勉强,顺着皇后扶着她的力道又坐了回去,皇后也顺势坐在了一旁:“本宫昨儿就听说你有了身孕,就想着来看看你,只是昨日时间不凑巧,才今日来了。” 柳清菡莞尔一笑:“皇后娘娘能来看望臣妾,是臣妾的荣幸,只是劳烦皇后娘娘亲自前来,臣妾却是有些惊讶了。” 皇后不经意的瞥了眼柳清菡搁在小腹上的手,眼底带着渴望,不过却转瞬即逝:“本宫身为皇后,关怀嫔妃也是分内之事,妹妹不必同本宫客气,况且,本宫今儿个来,除了看望你之外,也还有一事,想要同妹妹商议。” 紫罗奉了茶进来,把人都遣到了外面侯着,只有她和静心伺候在旁,柳清菡身子往后靠了靠,放松的抵在了软枕上,比起皇后的正襟危坐,多了几分慵懒惬意,她勾了勾唇:“皇后娘娘切勿见怪,臣妾有了身子,特别容易腰酸疲惫,故而有失仪态,您便见谅一二。” 皇后并不在意这个,她轻笑:“本宫理解,一切都以你的身子为重,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柳清菡微微颔首:“多谢皇后娘娘体谅,对了,您要同臣妾商议何事?” 皇后缓缓抿了一口茶,静静地打量了柳清菡两眼,又酝酿了一会儿情绪,这才开口:“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妹妹,本宫记得,九阿哥也入学有段日子了,不知你可有考虑过给九阿哥寻伴读一事?” 啧,她就说,皇后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每次屈尊降贵的来她这里,总是带着目的的,这次原来是打着了永琋身旁伴读的主意。 柳清菡睫毛轻轻眨了眨,倏而笑道:“这事儿,皇后娘娘您不知道么,皇上在去年就定了太后娘娘娘家的侄子,钮祜禄氏博吉利为永琋的伴读,不过是因为皇上出巡在外,诸多不便,待回宫后,博吉利就会和永琋一起入上书房读书的。” 皇后搭在桌上的手轻轻抬起,帕子也不经意扫过桌子,她低了低眉眼:“这本宫自然是知道的,不过皇子伴读素来是有两个的,钮祜禄氏占去了一个,不还有另外一个么,说来也不怕妹妹笑话,若是妹妹不嫌弃的话,不知妹妹觉得,乌拉那拉氏如何?” 不过一句话,皇后已然听出了柳清菡的敷衍,索性她直接挑明了自己来的目的,她就不信了,依淑贵妃事事小心谨慎的性子,还能明着拒绝她,只要她不当面拒绝,她自有办法达成目的。 柳清菡笑意微敛,说句实在话,她打心眼儿里一百个不愿意乌拉那拉氏的人在永琋身旁,她自认是有心机之人,可也不似皇后这般阴毒,若是放了这么一个人在永琋身旁,她可要日日提心吊胆了。 只不过……就如皇后想的那般,她还真不能明着拒绝皇后,因为现在不是和皇后撕破脸的时候。哪怕暗地里斗恨不得对方去死,可她们依旧要维持表面的和平,就如同当初的孝贤皇后和慧贤皇贵妃一般。 皇后只见淑贵妃轻轻抿唇,有些犹豫:“可是……皇后娘娘您也知道,皇子伴读一向都是皇上亲自挑选的,臣妾虽然为永琋生母,可在这些事情上,哪里有臣妾说话的余地呢?再说了,博吉利出身钮祜禄氏,这另一个伴读的人选,怕是也要太后点头才好。” 她这话说的可一点儿都不假,时至今日,永琋的伴读人选,在已经定下博吉利后,就不是她能够插手的事了,倘若皇帝和太后都认准了乌拉那拉氏,就算她心里再不同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可她猜,皇帝和太后都不会同意的,所以她才会把皮球踢到了太后那里,若是皇后足够有本事,那就皇后自己去说呗。 皇后心思急切,只想着事不宜迟,赶紧同柳清菡商议此事,却压根儿就忘记考虑太后的因素,此刻听着柳清菡半是推脱,半是切实顾虑的话,皇后的脸色微微有些沉:“话虽如此,不过若是妹妹心里愿意的话,也能替本宫在太后和皇上面前说上几句话,妹妹看如何?” 这回轮到柳清菡脸色阴沉了,她心里突然就烦躁了起来,皇后难缠,她是知道的,可没想到她当了皇后后,又多了一项厚脸皮,听不懂人话的优点,真是惹人烦。 “也好,不过能不能说的动太后娘娘,臣妾也不能保证,皇后娘娘还是别抱太大希望的好。” 皇后笑着道:“自然不会,只要妹妹尽力就好。时候不早,本宫也不打扰妹妹休息了。” 说着话,皇后就起身准备离开,她刚转过身准备走,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转回了身:“对了,本宫特意给妹妹带了吉林将军上贡的极品雪蛤,妹妹怀着身子,多吃一点也是有好处的。” “那就多谢皇后娘娘了。” 等皇后走远后,柳清菡越想越是气闷,一个忍不住,把皇后方才用的茶盏给砸在了地上:“好一个皇后。仗着本宫有所顾虑,竟肆无忌惮。” 紫罗一惊,忙不迭的劝道:“娘娘息怒,您还怀着身子,万万不能动气的,要是动了胎气,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一个奴婢,也觉得皇后步步紧逼属实过分,怪不得娘娘生了这么大的气。 柳清菡缓缓舒着气儿,砸了个东西就觉得好多了:“本宫心里有数,无妨。” 紫罗这才松了口气,只是一想起皇后做的好事儿,心里也憋的难受:“那……伴读一事……” 柳清菡冷笑:“既然皇后要本宫去说,那本宫自然是听命行事,只是本宫如何说,太后如何想,那就不是本宫能决定了的。” 不出了这口气,她就跟皇后姓。 —————— “这么说,皇后是想让她的侄子给永琋做伴读?” 太后一张充满了岁月沧桑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说出的话,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柳清菡微微低头:“臣妾不敢欺瞒太后,皇后娘娘上午来臣妾住处,的确是这样同臣妾说的,只是臣妾告诉皇后娘娘,此事臣妾也无法插手,所以皇后娘娘便让臣妾来劝说您,可臣妾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便如实的跟您汇报了。” 太后撩起眼皮,深沉的打量柳清菡许久,见她没有一丝心虚的表情,眼底不由得带了笑意:“你是个懂事的,知道来询问哀家的意见,不似皇后……” 她声音骤然严厉起来,充斥着不满:“自己想做的事情,偏还要找人替她当说客,真是愈发出息了,那么大的年纪都学到了狗肚子里去了。她的侄子,适龄的不过就那么一个,还是个木讷愚笨的,这样的孩子哪怕是出自后族,也不配做阿哥的伴读。” 虽然太后也看的明白,淑贵妃这么老实,不过是她自己无法应付皇后的逼迫,想要借着自己的手应对罢了,但淑贵妃会做事,她对自己说的并无假话这一点,就足以让她容忍淑贵妃的小心思。 柳清菡瞧着太后憋了一丝怒火,心里高兴,面上却带了恰到好处的担忧:“太后且息怒,臣妾对您说了实话,不过是想向您讨个主意罢了,可不是要让您生气的,回头皇上若是知道臣妾让您生气了,定然会怪罪臣妾的。” 几句话就把太后哄的眉开眼笑,太后脸色缓和不少,嗔了她一句:“就你嘴甜,你现在可是怀着孕,皇上怎么舍得怪你?” 淑贵妃有孕,对她而言,也是好事,最好再生个阿哥出来,于永琋也是个帮衬。 柳清菡不好意思了,娇嗔的喊了声:“太后……” 她又哄了太后几句,借口时候不早,要回去喝安胎药才起身离开。 夜里,太后做着入睡前的晚课,口中经文不断,待时辰到了,喜善刚扶着太后起身时,太后吩咐道:“明日,让皇后来哀家这里一趟。皇后既然有功夫琢磨这些事情,想必还是太闲了,看来,哀家要给她找些事情做才是。” 对于永琋的另一个伴读,她心里早就有了人选,想必皇帝也会中意,只是乌拉那拉氏,她从未考虑过,不为其他,只为皇后这个人。 从这日起,太后便把皇后拘在了身旁,念经用膳,处理宫务,二人几乎同吃同住,把皇后指使的一丝空闲也没有。便是连早间的请安也免了。 有时候,柳清菡去给太后请安时,看见太后身边的皇后神色憔悴,心里幸灾乐祸的不得了。 她这一举动,得罪了皇后,但那又如何,有太后在前面给她顶着,明面儿上她也没和皇后撕破脸,简直再好不过了。 至于柏贵人和忻贵人,因为一夜恩宠彻底结下了梁子,在行宫的这段日子里,两个人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热闹的不行,也惹出了不少笑话,只是不知皇帝心中想法,两人的恩宠竟是平分秋色,难辨高低。 不过在御驾离开江宁行宫时,两人的争斗还是有了胜负之分,因为忻贵人家世过硬,又因为皇帝为了安江宁一带官员的心,故而在离开行宫时,晋了忻贵人为忻嫔。 彼时已然六月,皇帝顾及着柳清菡的身孕不满三个月,回去时便乘船一路北上,顺便也能巡视河道,一举两得。 这日,皇帝于龙舟内批改奏折,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爆发出一股子怒火,独自一个人在房里走来走去,然后怒气积攒到了顶峰,抬脚就踹倒了一个半人高的花瓶。 吴书来整个人一哆嗦,脸都是苦着的,他要是知道皇上为何生气,还能劝上一劝,可皇上一言不发的生闷气,他却是无从下手了。 想了想,吴书来悄悄的走出去,吩咐了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几句,然后顺势端了一盏茶进去伺候。 柳清菡正舒适的躺在软榻上,听着永琋捧着书在一旁给自己弟弟念书,眼皮子直打架。 正当永琋鼓着脸颊准备批评自己额娘睡觉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御前小太监的声音:“淑贵妃娘娘,奴才小明子,有事求见。” 柳清菡顿时清醒了,她看了永琋一眼,永琋忙坐在一旁,这才扬声道:“进来吧。” 紫罗把门打开,小明子弯着腰进来打了个千儿赔笑道:“淑贵妃娘娘金安。” “起来吧,是皇上有事吩咐?” 小明子她还是认识的,吴书来和李玉除外,就小明子来她这里的次数最多。 小明子摇了摇头,露出了苦恼的神情:“娘娘恕罪,并非皇上有事,奴才前来,是吴公公吩咐的。吴公公说,皇上心情欠佳,所以想请娘娘您去给皇上请个安。” 请个安不过是面子上客气的说法,实际上不过是要让柳清菡去当灭火器。 柳清菡气笑了,吴书来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皇帝发火儿找她去顶包,那他自己就安全了,小算盘打的明明白白的。 可这事儿,柳清菡纵然心中清楚,也拒绝不得,谁让事关皇帝,又是吴书来亲自开口的呢。 在小明子忍不住要抬头看过来之前,柳清菡忙恢复了表情:“本宫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本宫稍作准备,一会儿就去。” “嗻,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柳清菡让紫罗炖了她现在吃的甜品,牛乳雪蛤,叫人带着去了龙舟。 每艘船底下都有小船,就是为了方便皇帝召见的时候或者是人来回在各个船上传话时备下的。柳清菡一行人上了小船,然后过了一刻钟才到龙舟上。 龙舟的书房里,皇帝踢碎的花瓶碎片在皇帝没开口的情况下,吴书来连动也不敢动,所以碎片是东一片西一片的,柳清菡一进来,就差点踩到碎片上,若非自己反应快,就这花盆底,绝对会摔倒。 这声响惊动了皇帝,见柳清菡一脸受惊的模样,双手还紧紧捂着肚子,皇帝一脚踹上了吴书来的屁股:“狗奴才,还不赶紧收拾了,没一点儿眼色的东西。” 吴书来扶了扶快要掉下来的帽子,应了一声,忙招呼了两个小太监收拾。 皇帝走到柳清菡身旁,亲自扶了人进来坐下:“你怎么来了?” 柳清菡抿了抿唇,不着痕迹的扫了吴书来一眼,见吴书来的眼里带着讨好,她微微笑了笑:“臣妾最近喜欢上了一样甜品,觉得自己吃着没什么意思,就带来和皇上一起吃,皇上可要赏脸?” 皇帝心情不好,想着吃点儿东西也是好的,就点头道:“也好,正好朕也有些饿了。” 紫罗把两碗牛奶雪蛤从食盒里端出来,配上勺子,皇帝端起尝了一口,柳清菡便道:“这雪蛤,还是皇后娘娘赏赐给臣妾的,臣妾瞧着品质很是不错。” 乳白色的牛奶沾在皇帝唇角,柳清菡俯身过去替皇帝擦去,皇帝顺势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最近身子可好?朕忙于政务,也有几日不曾去看你了。” 他不傻,知道淑贵妃这会儿来是为了什么,故而他也很是记着她的一份心意。 柳清菡脸色微红:“臣妾很好,皇上放心就是,这一胎,比起当初臣妾怀着永琋时要好太多了。” 除了困了点儿,孕吐是一点都没有,别提多舒服了。 皇帝唇角带笑,正要说些什么,一侍卫面带急色,在外面的甲板上踏出匆匆的脚步声,吴书来面色一变,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手上带着一封信,他交给皇帝:“皇上,宫里急报。” 皇帝接过,只打开一目十行的看完,信纸顿时飘落在地,颇有几分失魂的模样。 柳清菡见皇帝表情不对,亲自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信,也粗粗看过,终于知晓了为何,她惊惧的看向皇帝,皇帝也看着他,动了动嘴唇,只觉得嗓子有些干涩:“小十……没了……” 他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带着抹复杂的情绪,柳清菡分不清是伤痛还是什么,她只听到皇帝嘴唇微动,他说:“清菡,朕又没了一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我没听错吧,这人竟然叫我名字了???【惊恐.jpg】 第106章 御驾远在运河之上,十阿哥夭折,身后事宜处理又耽搁不得,所以皇帝命人八百里加急送信前往京城,吩咐愉妃一手操办。 待皇帝回到京城时,已经是盛夏七月了。愉妃带着人在后宫与前朝交界的地方迎接皇帝,见盛大皇帝御驾近前,纷纷跪地请安。 皇后看了眼已经叫起的皇帝,原本正要去搀扶太后的手一个转弯,弯腰亲自扶起了愉妃,温言问候:“本宫不在宫里的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愉妃为难道:“皇后娘娘一切都安排好了,臣妾不过是照着您吩咐的事情去办罢了,哪里谈得上辛苦,只是......苦了舒妃妹妹了,十阿哥夭折,舒妃妹妹整个人都不好了,日日哭泣,把自己关在储秀宫,任谁劝也不听。” 皇帝虽说只见过十阿哥几面就南巡了,更是在南巡的路上听闻了十阿哥夭折的消息,但是皇帝内心是真的有那么一丝痛苦的,至于说痛苦的不可自拔,那是没有的,在初初听闻消息时做出了那副模样,也不过是不想让人说他这个做皇帝,做阿玛的凉薄罢了。 这会儿又听愉妃说舒妃如何伤心难过,皇帝又岂能无动于衷,故而他伤怀的叹了口气,唏嘘道:“十阿哥夭折,朕心甚痛,只是愉妃,你在信中只说了十阿哥夭折是因为风寒,具体的却不曾细说,如今朕回来了,你就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给朕知晓。” “是。”愉妃低了低头,正要说时,太后忽然蹙了蹙眉尖儿,皇后不经意瞥见,忙道:“皇上,您和皇额娘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先行回宫休息,至于事情经过,稍后再让愉妃到养心殿回话可好?” 皇帝闻言,下意识的看了眼太后的面色,果真见太后面露疲倦,便点头道:“也好,皇额娘,儿子先送您回宫。” 说着,皇帝搀扶了太后另一侧,带着一直装作背景人的柳清菡一起扶着太后回了慈宁宫。 皇后死死的盯着柳清菡的背影,心头的不悦油然而生,她才是皇上的妻子,正宫皇后,怎么弄得现在淑贵妃倒像是太后正儿八经的儿媳妇了? 愉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轻轻拉了拉皇后,低声道:“皇后娘娘,臣妾陪您回宫吧。” 在皇后看不到的地方,愉妃眼眸闪烁,看来在南巡的这段日子,皇后过得很是不如意,就是不知皇后与淑贵妃,又结下了怎样的仇怨。 被愉妃一提醒,皇后这才回过神来,眼神往身后一扫,扶着愉妃的胳膊走时,倏地道:“嘉妃怎么没来?” 愉妃扯了扯唇角,似是有一分愉悦:“嘉妃从去年开始,身子就一直不好,太医说是寒气入体,因为时日过久,难以驱除,臣妾去启祥宫看过几次,在这样暑热的天儿,启祥宫正殿里热的跟闷炉似的,稍稍待一会儿就是满头的大汗,偏嘉妃还嫌冷,硬是裹了一层厚厚的羊毛毯,臣妾瞧着,倒是有几分像慧贤皇贵妃在世时的病症,日后,怕是也就这样儿了。” 要真说起来,她与嘉妃也并无多大仇怨,可谁让嘉妃膝下的两个阿哥碍了永琪的路呢,要是阿哥们没了额娘替他们筹谋,那以后的日子,可就是千难万难了。 皇后哼了一声:“也是嘉妃活该,她在宫里活的张扬,一张嘴就得罪人,估计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愉妃很是认同的点头:“可不是么,估摸着嘉妃心中还是在怨淑贵妃呢,毕竟是因为淑贵妃和九阿哥的缘故,嘉妃才落到这个地步的,只可惜,嘉妃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只冬日里跪一跪,哪里就能得了寒症呢,要不是皇后娘娘您......” “住口。”皇后低声喝道:“这件事,同本宫没有任何关系,你也给本宫记住了,若是叫本宫听见半点儿不该听到的话,当心......” 皇后的神情过于狠厉,似乎愉妃敢说出去半个字,就会要了愉妃的命一样,愉妃心底一寒,忙不迭的点头:“是臣妾口无遮拦,皇后娘娘恕罪。” 愉妃低了低细眉,心里也有些后悔,皇后暗地里对嘉妃下手这事儿,虽然没瞒着她,可按理来说,她是不应该知道的这么清楚的,自己也是一时嘴快没忍住,这下好了,好不容易取得的皇后信任,一下子就没了,还让皇后心底对她升起了防备,真是得不偿失。 皇后一向狠心,要是搁在旁人身上知道了这件事,少不得要让这个人消失,可偏偏是愉妃,她留着愉妃还有用处,自然不能让愉妃心里有半分疙瘩,她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愉妃的手,声音缓和了不少:“你要知道,在这宫里,从来都是祸从口出,虽然现在咱们身边跟着的都是心腹,可宫里就连一块儿石头都是会说话的,你方才的话要是传了出去,本宫和你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你心中应该有数,失了圣心还是好的,就怕......会和嘉妃一样。” 说话间,翊坤宫就到了,宫女上了茶,皇后也略过了刚刚的话题,开始问起舒妃和十阿哥的事情:“十阿哥的死,可有蹊跷?” 愉妃摇头:“并无什么异样,太医院的人看过,说十阿哥是因为风寒入体而夭折的,臣妾也仔细的查问过了,原因竟是当天夜里当值的宫女在夜深后,寝殿里的冰盆竟忘记撤了下去,自己便睡着了,而小孩子是经受不得这么日日夜夜都用着冰的,所以第二日一早,那当值的宫女换班时,才发现十阿哥整个人都烧的通红,舒妃发了疯的扣着太医院的人给十阿哥诊治,可还是徒劳,十阿哥夭折的当日,原先伺候十阿哥的奴才们也都被舒妃下令杖毙了,那个当值的宫女,更是被舒妃赐了加官贴的刑罚。” 加官贴,就是用一层一层的黄色浆纸盖在被行刑的人的脸上,盖一层浇一些水,直到那人完全没了呼吸,而最后脸上的那层纸,则会显示出那人死之前狰狞的表情,这与杖毙不同,杖毙要忍受的是身体上的疼痛,最终活生生的疼死,而加官贴,则是一点点的呼吸困难,对人精神上的折磨是巨大的。 她也是做了母亲的人,自然知道一个孩子就是当额娘的全部,要是永琪因为奴才们的疏忽没了,她定然会做的比舒妃还过,可皇后却不这么认为,她听闻十阿哥夭折,心中还无丝毫波澜,一听舒妃下此狠手,当即不赞同的摇头:“即便那些奴才未尽到自己的职责,打杀了也就罢了,何必要用这么狠厉的手段。” 这话,愉妃和皇后一个未生育的人,自然说不到一起去,说来皇后也是个矛盾的人,她可以对任何嫔妃心狠,也可以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唯独旁人稍微狠毒了一点,皇后就站的高高的,端起皇后贤惠的架子去指责旁人。 愉妃喝了口茶掩饰自己与皇后不同的想法,急忙转了话题:“那皇后娘娘,臣妾待会儿去养心殿回话时,要如何同皇上交代?” 皇后弹了弹自己的指甲,轻轻吹了吹:“自然是如实回禀了,有些事情,就算你隐瞒了,皇上还是会从别人的口中知道的,不过本宫要你如实回禀后,要替舒妃辩解一二,也不过,只两句话的功夫就行。” 她很想瞧瞧,往日在皇上心底清高至极,又是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的舒妃,因为十阿哥之死如此狠辣,皇上听闻后,心里是更心疼舒妃呢,还是会觉得膈应。 愉妃顺从的点头,刚要开口告辞,脑子里突然浮现了柳清菡的身影,她多问了一句:“臣妾方才瞧着,淑贵妃她......好似有些......”这种感觉愉妃也找不到词来形容,所以说话就有些斟酌犹豫。 皇后不妨愉妃提起柳清菡,脸色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了:“淑贵妃又有了身孕。” 这消息很是惊到了愉妃,但淑贵妃一向得宠,就是又怀上了,也不会让人意外,只是心里略有不平罢了。 愉妃试探道:“不知皇后娘娘您心中是何想法?若是需要臣妾,您尽管吩咐。” 她想知道,皇后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皇后的态度却出乎愉妃的意料之外,只见皇后挥了挥手,一脸疲惫道:“若有吩咐,本宫会告知你的,你先回去吧,本宫累了。” 回去后,愉妃仔细的琢磨了皇后说的话,突然惊道:“绿珠,你说皇后不会是拿淑贵妃没办法吧?” 愉妃越想,越是觉得有这个可能,不等绿珠答话,她便拉着绿珠准备说说自己的看法,只是话还未说出口,外间奴才的通报声就响了起来:“娘娘,五阿哥来了。” 话音刚落,五阿哥便一脸笑容,兴冲冲的大步跨了进来,这个十岁的小小少年脸上的高兴是遮都遮不住的,一见了愉妃,就跪在地上磕头请安:“儿子给额娘请安,额娘万福金安。” 愉妃见着自己儿子,心里软成一片,忙亲自把五阿哥扶了起来,细细的摸了摸五阿哥的脸,感叹道:“瘦了许多,也黑了。” 五阿哥咧嘴笑了笑:“儿子这叫有男人味儿,再说了,这次儿子跟着皇阿玛南巡,可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皇帝巡视河道时,把自己的儿子都带上了,除了永琋和八阿哥刚开始读书外,对朝政一知半解,其他的几位阿哥都能说上一两句,五阿哥还得了皇帝的夸赞,心中更是高兴。 五阿哥絮絮叨叨的把南巡的事儿讲给愉妃听,愉妃满怀欣慰:“永琪长大了。” “对了额娘,儿子还给您带了不少的布料和首饰回来,您仔细挑挑,看喜不喜欢。” 五阿哥叫跟在他身后抬箱子的小太监把箱子抬进来,叫愉妃一样样的看过去,不论东西好坏,总归是五阿哥的一番心意,愉妃自是没有不高兴的道理。 不过愉妃一连挑了几样精致的东西,然后正色道:“待会儿等你皇额娘休息好了,你亲自去给你皇额娘请安,把这几样东西给你皇额娘送过去。” 五阿哥不解:“可是额娘,此次皇额娘也跟着出巡了,儿子选的这些东西,想必皇额娘那里只多不少,儿子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愉妃摸了摸五阿哥光秃秃的脑门儿,笑道:“傻孩子,你皇额娘有,那也是旁人给的,你选的是你的孝心,不一样的,你皇额娘见你对她如此用心,定是会高兴的。今年你虚岁都十二了,再过两年,也该给你选福晋了,只是额娘母家势力微寒,帮不到你什么,只有讨好了你皇额娘,到时候,你皇额娘才会给你选个高门大户的女儿做福晋,瞧你三哥,不就是纯贵妃讨得了皇后欢心,才得了那么一个身份高贵的儿媳么。” 一说到娶福晋,五阿哥这个半大的少年也难得红了脸,只是碍于肤色并不明显罢了:“儿子知道了,待晚膳前儿子再去给皇额娘问安。” —————— 永寿宫,柳清菡送了太后回宫后,又坐了一会儿,才被皇帝给送回来,只是皇帝甫一回宫,还有许多事要处理,连永寿宫的门都没进就走了。 被留在永寿宫的石嬷嬷听闻柳清菡又有了身孕,高高兴兴的去了小厨房炖自己的拿手药膳。 终于躺在了自己的地盘上,柳清菡只觉得浑身都是舒服的:“刚刚咱们回来时见到拐角处的身影,是愉妃吧。” 紫罗叫人把冰盆放的离柳清菡远了一些,这才道:“是,奴婢瞧着,愉妃像是从翊坤宫出来呢。” 柳清菡摸着自己略微有些硬的小腹,轻笑道:“愉妃和皇后的关系,还真是好。” “能不好么,愉妃为了五阿哥,可不得使劲儿巴结住皇后娘娘。眼下宫里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愉妃可是皇后娘娘的马前卒。”紫罗轻轻打着扇子,配合着柳清菡说话。 柳清菡扬了扬头:“回了宫里,皇后自是不必像之前那样,随时伺候在太后身侧,为了叫皇后没那么有功夫盯着本宫,本宫觉得,也该给皇后找点儿麻烦了,既然愉妃是皇后的马前卒,那就先拿愉妃开刀好了。” 断了皇后一只手,皇后便不会像之前那样如鱼得水了。 紫罗有些兴奋:“娘娘您想怎么做?” 柳清菡笑的意味深长,没告诉紫罗她的计划,反而问起了愉妃的喜好:“听闻愉妃喜欢绣球花?” 紫罗略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点头:“是,花房每年送去景仁宫的绣球花是最多的。” “过几日得空叫杏儿来一趟吧,本宫有事要吩咐她。” 几年前她在纯贵妃手中救下了被罚跪的杏儿后,杏儿更是对柳清菡心生感激,每次柳清菡要从花房要些什么,花房送来的总是最好的,这还是柳清菡第一次用的着杏儿这个人。 紫罗也没问原因,只低声应下,柳清菡又道:“待本宫醒后,叫令嫔来见本宫。” 出去了半年,宫里发生的事情也该知道知道,这也是为什么她当时把令嫔留在宫里的原因。至于现在,柳清菡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先睡一觉再说。 储秀宫,舒妃脸色憔悴,眼眶通红,摆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准备迎接皇帝,谁知皇帝回宫许久,先是送太后回宫,又回了养心殿,丝毫来看她的意思都没有,舒妃竟难受的哭了出来:“皇上......皇上他心里竟没有本宫一点位置。” 墨书忙替舒妃擦去眼泪,慌张道:“娘娘您别哭,会伤了眼睛的。皇上只是事情繁忙,等皇上得了空,自然会来看您的,到时皇上看见您哭,可是会心疼的。” 舒妃颇有些心灰意冷:“皇上会心疼吗?” “会的,一定会的。”墨书不断强调,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安慰舒妃。 舒妃猛地笑了,抬手轻轻抚上自己有些酸疼的眼睛:“伤了眼睛若是能让皇上来看望本宫,那伤就伤了吧,本宫巴不得。” 丧子之痛,她心里虽然难过,但也清楚,孩子没了就是没了,她再伤心也无济于事,为今之计,她唯有趁着这个皇上对她心存怜惜的时候博得恩宠,尽快再怀上一个孩子才是正经,所以她的这副样子,就是为了做给皇帝看的,谁知她等了许久,也不见看戏的人来,那她这场戏也就唱不下去了。 墨书心下一沉,生怕舒妃真的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忙愤愤不平道:“娘娘,这会儿也不知婉嫔在做什么,奴婢刚刚出去给您打水时,遇见了婉嫔,见婉嫔竟然在同彩蝶说笑,小阿哥没了,储秀宫上下都很难过,偏婉嫔是个没心肝儿的,竟然还笑的出来,奴婢当时见了,气的不行,还同婉嫔提点了两句,可谁知婉嫔竟然忽视奴婢。” 她的这一番话,都是自己胡编乱造的,婉嫔生性就胆小,又是在舒妃正伤心的时候,她生怕舒妃又想起她磋磨,恨不得躲在自己屋里不出来碍舒妃的眼,更加不会做出这种在外面说笑这样的事。 细细想来,墨书这话根本经不起推敲,可舒妃这会儿心里正难受,急需一个发泄口,听了墨书的话,也不论真假,当即就咬牙道:“去,把婉嫔这个贱人给本宫叫来。” 见舒妃转移了注意力,墨书倏地松了口气,挥手让人去叫婉嫔。 旁人都知舒妃出身大族,性情上佳,为人清高,殊不知那也只是表面的现象罢了,私底下也是极为跋扈的,只不过她脑子转的快,很少挨舒妃的打,也得舒妃心意,祸水东移,就是墨书在舒妃身边伺候了这么些年以来总结下来的生存法则。 婉嫔过来时,为了不扎舒妃的眼,特意穿的是素色的衣裳,就连头上也只是戴了一朵几乎看不见粉色的绒花,偏偏舒妃看一个人不顺眼的时候,无论这个人怎么做,舒妃都能挑出毛病来。 这不,还没等婉嫔行礼,舒妃当即就拿了墨书搁在一旁的茶砸在了婉嫔身上,气呼呼的道:“你哭丧着脸给谁看?怎么,是想特意提醒本宫的丧子之痛么?” 婉嫔咬着唇,依旧是那副忍受的样子:“臣妾没有。” 舒妃可不会因为婉嫔说没有就相信,只听舒妃一声冷笑:“白眼儿狼,本宫就是养条狗也会对本宫摇摇尾巴示好,你还不如一条狗,整日摆着那张死人脸给谁看?就算十阿哥夭折,本宫依旧是这储秀宫的主位,死死的压了你一头,妄想轻视本宫,你做梦。” 没了孩子,舒妃首先想到的是用孩子邀宠,其次是担心她在宫里的地位会有所影响,最后才是真的为自己没了的孩子伤心。 婉嫔听着舒妃说的不堪入耳的话,指甲死死的掐到了肉里,用疼痛提醒着自己正在遭受的羞辱和谩骂。她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整个人处于一种非常紧张的状态,落在舒妃眼里,就是婉嫔想要反抗。 舒妃气的眼睛更红了,刚要继续辱骂时,婉嫔突然抬起头,轻启红唇,无声的对着舒妃说了三个字:你活该! 墨书半侧着身子,并未看到婉嫔的动作,所以当她看到舒妃倏然瞪大了双眼,连鞋子也没穿就从榻上起身,抬手从头上拔下了一支簪子就对着婉嫔扎去时,她忙里忙慌的就想去阻止,然后用眼神示意婉嫔躲开。 她原以为舒妃再是生气,像往常一样拿着鸡毛掸子打婉嫔一顿,那也没什么,毕竟不会伤及性命,可是簪子就又不一样了,簪子锋利,平日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伤到手,更遑论舒妃拿着簪子是对着婉嫔的脸去的,要是毁了婉嫔的脸,那舒妃才是真的完了。 只是墨书阻止的到底晚了,婉嫔瞧着迎面而来的簪子,瞳孔微缩,身子微微侧了侧,那簪子便划烂了婉嫔的衣裳,不一会儿,渗出了丝丝血迹,在素白的衣裳上,格外的显眼。 墨书吓得魂飞扩散,见舒妃又抬起手时,迅速的抱住了舒妃的胳膊惊道:“娘娘不可,您冷静啊。” 舒妃边挣脱墨书的钳制,恨恨道:“本宫冷静不了,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本宫今儿才算见识到了,你放开本宫。” 墨书怕自己力气大伤着了舒妃,根本就没敢下死力气,所以舒妃只挣扎了几下,就挣脱了墨书的手,她的手臂得了自由,又抬手往婉嫔脸上划去:“本宫今儿个非要毁了你这张虚伪的脸。” “你要毁了谁的脸?” 只见皇帝逆光而站,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在强光的照射下泛着刺眼的光,舒妃听见声音,手上力道一松,簪子就掉在了地上。 婉嫔面无表情的瞥了眼自己的伤口,倏然跪下哭道:“求皇上替臣妾做主。” 作者有话要说: 有句话咋说的来着,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婉嫔应该就是这样的人了。 PS:关于封面的问题,我问管理员了,但是还没回我,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呜呜呜~ 第107章 皇帝突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储秀宫,还把舒妃的所作所为亲眼看了个正着,是谁也没想到的。 舒妃看见皇帝,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牙关不断的打着颤。 皇帝冷冷的看着她,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又开口重复了一遍:“舒妃,你要毁了谁的脸?” 他才回了养心殿,连一盏茶都没喝,就因为心中担忧舒妃而径自来了储秀宫,没让人通报,是因为他不想惊扰舒妃,叫她出来接驾,没想到他一来,就看见了这莫大的惊喜,还真是好的很。 殿内的奴才早就跪了一地,舒妃噗通一声跪下,惊慌至极,嘴唇不断的颤抖:“皇......皇上,您怎么来了?” 皇帝轻嗤一声:“怎么?舒妃看见朕来,很惊讶么?” 他掸了掸衣袖,一甩衣袍坐在了吴书来叫人搬过来的圈椅上,淡淡道:“不过也是,朕若是不来,又怎么能看见舒妃如此狠毒,与往日在朕面前表现出来的温柔才情,相差甚远。” 舒妃心慌得不行,面对皇帝带着讥讽的话,舒妃强自撑着辩解:“皇上,请您听臣妾解释,不是您看到的那样。” “哦?那你告诉朕,要拿着簪子毁了婉嫔脸的人,不是你么?还是说,是朕看错了?”皇帝神色淡漠,叫舒妃愈加忐忑不安。 就同墨书想的那样,舒妃在人后怎么对婉嫔,只要皇帝看不见,听不到,那就无所谓,可这件事被皇帝亲眼撞见,性质就又不一样了。 舒妃咬着牙,恶狠狠的瞪了婉嫔一眼,转头抱着皇帝的腿脚哭的不能自已:“皇上,臣妾也是气急了,婉嫔她以下犯上,对臣妾不敬,还......甚至还说出,说出......” 说到这里,她有些哽咽与不忍说出口,最后竟掩面不顾自己的身份大哭了起来:“她还说,小十夭折是臣妾活该,小十是臣妾的命啊,臣妾本就因小十伤心,可婉嫔还这么戳臣妾的心窝子,臣妾如何能忍啊。” 面对淑妃的指责,婉嫔低低抽泣着,声音犹如蚊虫大小,看着胆小至极却急急辩解:“还请皇上明鉴,臣妾一向胆小,您是知道的,臣妾又怎么敢说这样的话,臣妾实在是冤枉。” 婉嫔的脸因为着急而变得通红,那慌张无措的样子凭白增添了几分可信度,再加上往日婉嫔在后宫中简直是隐形人一样的存在,皇帝也不信婉嫔能说出这样的话。 但皇帝不信归不信,表面上还是要看的一视同仁的,他扫了吴书来一眼,吴书来忙肃声问:“放才在殿里伺候的人,都有谁?” 话落,几个宫女还有墨书和彩蝶往前跪了跪:“是奴婢们。” 吴书来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殿里发生的事情,你们也看的清楚了?” 几人继续点头,只有墨书犹豫了一瞬,她自然看的清楚,只是对于刚刚舒妃口中说婉嫔辱骂舒妃活该的这句话,她没看到,难不成是舒妃随意污蔑婉嫔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墨书才跟着点了点头,只是这一瞬间的犹豫,也恰好被吴书来看在眼里,吴书来不动声色,随意指了一个宫女:“就你,说说发生了什么?” 被指到的那个宫女正好是舒妃身旁的二等宫女,她低着头,声线有些颤抖:“奴婢听墨书姑娘告诉娘娘,说婉嫔娘娘在偏殿廊下说笑,娘娘很是生气,就把婉嫔娘娘叫了进来,厉声训斥了几句,许是婉嫔娘娘态度不甚恭敬,所以......” 这宫女也算得上有几分聪明,说的话既没有说婉嫔辱骂了舒妃,也没有说舒妃说的是假话,两人都挑不出毛病来,但真要认真起来,对婉嫔还是不利的。 吴书来了然,又指了其他几个宫女,因为有人打了样子,其他几个宫女说的也是大差不差的,最后才指着墨书道:“你说,她们说的可属实?” 墨书抿了抿唇:“回皇上,她们的话属实。” 不论舒妃口中是怎么说的,但有些指责主子的话是不能从她们口中说出来的,只要形式对舒妃有利就好。 彩蝶见储秀宫的人颠倒黑白,忍不住打断了墨书的话,也不管吴书来有没有让她说话,直接哭着道:“皇上,她们说谎,我家主子自来胆小,在储秀宫住了那么多年,一直都是在舒妃娘娘手底下讨生活,素来是胆小谨慎的,哪里敢对舒妃娘娘有任何不敬?可是舒妃娘娘嫌弃我家主子木讷,不会讨舒妃娘娘欢心,一直把我家主子当成宫女使唤,动辄打骂。” 随着彩蝶诉苦的声音,是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婉嫔低声懦弱抽泣的声音,偶尔因为声音大了,还生怕惹了皇帝厌烦,忙克制住自己。 彩蝶也是有些气性在身上的,见自己的话都说到这里了,干脆更是添了把火,浅浅的把婉嫔的袖子给撸了起来:“皇上您看,主子身上的伤痕,都是舒妃娘娘日积月累的给打的,主子老实,从来不肯将事情闹大,舒妃娘娘就变本加厉,这次,甚至还见了血,奴婢不敢去想,若是皇上您没来,主子的脸,是不是就真的要被舒妃娘娘给毁了去。” 那会儿危极之下,不是她不想挺身而出,而是自己被其余几个宫女钳制的死死的,根本就挣脱不开,否则无论如何,她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婉嫔身上见血。 皇帝幽深的眸子落在婉嫔身上的伤痕上,眼底渐渐升起了怒意:“舒妃,这就是你做的好事!” “婉嫔再怎么说也是伺候朕的女人,虽然不得朕宠爱,可也是嫔位,是主子,竟被你当做宫女一样磋磨,你当朕是死的吗?” 婉嫔一见皇帝发怒,慌张的放下自己的袖子,畏畏缩缩的继续无声跪在一旁,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舒妃没想到彩蝶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当着皇帝的面儿告状,可彩蝶也并无说谎,舒妃一时无从辩驳。 皇帝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他冷笑连连:“好啊,朕原觉得你经受了丧子之痛,才特意赶过来看你,现在看来,很是不必。” 说罢,皇帝毫不犹豫的起身,彩蝶却以为皇帝不准备惩罚舒妃,就这么走了,故而再次大着胆子跪在皇帝身前挡着皇帝的路:“皇上,奴婢求您可怜可怜主子,叫主子搬出储秀宫吧,不然......不然奴婢怕主子会继续忍着,还会挨了舒妃娘娘的打。奴婢求您了。” 彩蝶砰砰的额头触底,磕头声音大的吓人。 皇帝低眸,浅浅瞧了彩蝶一眼:“你倒是个忠心护主的。” 当皇帝的视线抬起,恰好落在舒妃身上时,却正好看见舒妃恶毒的看着婉嫔,皇帝的脸色更冷了,毫不犹豫的下了口谕:“舒妃叶赫那拉氏,残虐宫嫔,心思歹毒,不堪为一宫主位,故褫夺封号,贬为嫔位,迁居储秀宫侧殿。至于婉嫔......你受了委屈,日后就搬到正殿来吧,也算是给你的补偿。” 婉嫔惊讶的抬头,随后很是感激的拜了下去:“谢皇上恩典。” 在这场漫长的欺压下,舒妃,哦,现在该说是叶嫔了,也得到了该有的惩罚。 婉嫔回了自己住处,看着模糊铜镜中寡淡的面容,由心的笑了:“这么久了,可算是熬出头了。” 彩蝶拿着个小钵子,心疼的替婉嫔的伤口上药:“您就是太胆小了,不过依奴婢看,皇上也是够给叶嫔留面子了,甚至还留了她嫔位,要奴婢说,就凭着她对您做的事情,就是废为庶人都不为过。” 婉嫔对此已经是很满意的了:“皇上也有皇上的考量,我估计皇上也是看在叶嫔才刚刚失了十阿哥的份儿上,才网开一面的。” “便宜她了。” 彩蝶嘟了嘟嘴,随即又有些高兴:“还好娘娘您以后就是储秀宫正儿八经的主位了,叶嫔成了偏位,您压了她一头,以后您也可以拿鸡毛掸子天天打叶嫔出气,奴婢想想就觉得开心。” 那种角色互换的场景在彩蝶脑海中渐渐浮现出画面,彩蝶一个忍不住笑出了声。 婉嫔略微有些心动,可还是抑制住了这种想法,她亲昵的拧了把彩蝶的脸:“坏丫头。”然后视线落在彩蝶淤青见血的额头上,又有些心疼:“你说说你,何必这么用力,定是很疼吧?” 彩蝶摇了摇头:“奴婢不疼,只要能让您过上想过的日子,就是要奴婢的命,奴婢也愿意。” 婉嫔眼眶一热:“傻丫头,你从小伺候我,进了宫后,素来都是咱们两个人相依为命,若是要用你的命换来我的安宁,我也是不肯的。” 她今儿个激怒叶嫔,本意是想放手一搏,把事情闹到无法叶嫔无法收场的地步,谁知老天都在帮她,恰巧让皇上遇到了,这也是叶嫔的命,怨不得她。 只是...... 婉嫔捂着自己胸口,极力忽略自己的心虚:“彩蝶,我这段日子抄的往生经,你整理整理,咱们在屋子里悄悄烧给十阿哥,就当给十阿哥祈福了,但愿他来世可以投一个好胎,下辈子,不要......不要再遇见叶嫔这样的额娘。” 彩蝶给婉嫔上药的动作一顿,眼里的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极为显然的惊恐,她重重的点头:“奴婢知道了。” ****** 储秀宫的事情,说大不大,也只是白白给人说闲话的话柄罢了,叶嫔因为降位,羞于见人,整日躲在偏殿不出来,婉嫔也很是包容,丝毫没有借机报复。 紫罗却很是高兴:“叶嫔,娘娘,奴婢听着这个称呼很是舒服。” 柳清菡好笑的摇了摇头:“本宫竟不知你还有这样的想法。” “那是自然,之前叶嫔不过是一个妃位罢了,封号的读音竟也与娘娘您的相同,奴婢早就不高兴了,这次叶嫔被贬,日后这封号您就是后宫里独一无二的了。” 在这后宫,就算再珍贵的,只要人手都有,就不算特别,哪怕很是普通的,只要旁人没有,那就是珍贵的,封号也一样。 柳清菡也没同紫罗争辩,只道:“阿哥所那里,收拾的如何了?” 紫罗忙正色道:“内务府的人都已经收拾好了,只是咱们九阿哥身份尊贵,住所自然也不能马虎,之卉亲自去阿哥所检查了,那些不该有的,都不会出现。” 说起之卉,柳清菡不免感叹:“当初本宫把之卉调到永琋身边伺候,之卉还担心自己做不好,现下看来,做的很是得体。” 永琋是她儿子,他身边贴身伺候的,她只会选自己信任的人,并且永琋身边也是个好去处,待永琋长大出宫建府,之卉也能跟出去做个管事嬷嬷,而永琋也会看在她的面子上给之卉几分体面。 说实在话,紫罗其实很羡慕柳清菡能这般为之卉考虑,但跟在柳清菡身边伺候,体面也不差,只是为了凑趣儿,紫罗难免说了几句羡慕的话。 柳清菡笑道:“你还用羡慕她?如今你可是永寿宫的掌事大宫女,走出去多的是奴才喊你姑姑,这难道还比不上之卉的体面?” 紫罗摸了摸鼻子,有些自得:“自然比的上,奴婢在外能风光起来,也全仰仗娘娘您得宠了,现在咱们永寿宫可是香饽饽,不少的宫女太监都想进永寿宫伺候呢。” “说起伺候,本宫身边得用的大宫女也就你一个人,再过几个月,待本宫肚子里这个生出来后,人手很是短缺,你要加快调*教手下宫女的速度了,不然容易让人钻了漏洞。” “是,眼下奴婢挑了几个看起来机灵的宫女,做事也很是稳妥,娘娘您要不要先掌掌眼?”紫罗早就在办这件事了,这会儿见柳清菡问起,也是应对得当。 柳清菡摆了摆手:“不必了,本宫相信你的眼光。” 她要给紫罗足够的信任,才能让紫罗更加用心的为她办事。 果然,紫罗听了很是感动:“奴婢不会辜负娘娘您的期望。” 说了一会儿子的话,柳清菡的鼻尖儿溢出了一些细汗,她拿帕子擦去,虚抬了抬手,紫罗忙把她扶起来:“待会儿永琋就要下学了,咱们去接一接他,顺便带永琋去阿哥所瞧瞧。” 柳清菡慢慢的往外走,突然感慨道:“以前永琋在的时候,本宫总是嫌他调皮,现在他去上学了,本宫这心里反而空落落的。” 紫罗低笑:“您又多想了不是,阿哥长大了,迟早要读书的,况且阿哥每日下学后,依旧会来永寿宫给您请安,陪您用晚膳的。” 听石嬷嬷说,怀孕的女子孕中容易多思多虑,娘娘瞧着就是有些思虑过度了,看来她可要好儿好儿的劝解娘娘才是。 柳清菡也觉得自己是矫情了,可就是忍不住,她舒了口气,就在要踏出宫门口时,压低了声音道:“那绣球花,可有送去景仁宫?” 前几日她叫杏儿搬来了几盆绣球花,又把永寿宫里她早早准备好的绣球花给杏儿搬回去,让她送去景仁宫。 紫罗不明白她废了这么大力气,难道就是为了换几盆话,私底下也曾问过她,只不过她没说,只是一笑而过,这会儿紫罗也不会问,只是如实回禀:“已经送过去了,据说愉妃娘娘很是喜欢,都给摆在了景仁宫的正殿里。” 柳清菡闻言,唇角扬起了一抹优美的弧度:“喜欢就好,永寿宫的牡丹开的也正艳,找个好时机,咱们也给皇后送几盆过去。” 永琋在上书房门口见到柳清菡的身影时,很是意外,连谦让兄弟都顾不得,径自跑到柳清菡面前,仰着脸道:“额娘,您怎么在这儿?” 其余人见了柳清菡,没永琋这么亲近,但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纷纷躬身请安:“淑贵妃娘娘安。” 柳清菡抬了抬手:“都免礼吧,本宫路过来接九阿哥,你们自去忙,不必顾及本宫。” 待众人散去,就只有博吉利跟在永琋身后。 柳清菡见永琋头上出了汗,刚弯腰准备给他擦汗,却被永琋阻止了,只见他拿过柳清菡手中的帕子,自己胡乱擦了擦,一本正经道:“额娘,您如今还怀着小弟弟呢,可不能随便弯腰,儿子已经长大了,会自己擦汗了。” 说着,永琋也不顾这是在外面,按照往常那样将手放在柳清菡小腹上交流感情:“弟弟今天有没有乖乖的?” 一旁的奴才只觉得九阿哥异常可爱,柳清菡忍俊不禁,自己摸了摸肚子后替不会说话的小蝌蚪回答:“它说它有乖的。” 永琋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哥哥要兑现自己的承诺,今天给弟弟读两刻钟的书。” 柳清菡:......我能收回刚刚说的话么? 为了防止永琋当场就开始读书,柳清菡忙岔开了话题:“博吉利,本宫要带九阿哥去看看阿哥所,你是要同九阿哥一起去呢,还是现在就出宫?” 博吉利也是个有眼色的,忙拱手道:“多谢娘娘好意,奴才还是先出宫回府,额娘正等着奴才呢。” 柳清菡颔首:“也好,双寿,你亲自把博吉利送出宫。” 跟在柳清菡身后的一个太监领命出列,然后亲自走在前面给博吉利引路。 去阿哥所的路上,永琋牵着柳清菡的手,好奇道:“额娘,以后儿子就要去住阿哥所,不能再住永寿宫了吗?” “对啊,你都开始读书了,也是个小大人了,自然不能跟着额娘一起住了,不过你的住处额娘会给你保留着的,日后你想偶尔回永寿宫住几日,那也是可以的。” “啊?那儿子岂不是只有去永寿宫住的时候才能见到额娘了?”语气里有些沮丧。 柳清菡安慰:“当然不是,每日下了学,永琋还是要回永寿宫陪额娘用膳的,难道永琋舍得只让额娘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么?” 永琋一见柳清菡面露委屈,当即握了握小拳头:“不舍得,额娘放心,儿子不会抛弃您的,可是,您还有弟弟......” “弟弟是弟弟,你是你,你们在额娘心里同样重要,谁都不能取代的。” 一条长街再长,也是会走到尽头的,夕阳下的母子两人话语温馨,是这皇宫里难得的温情。 四阿哥羡慕的瞧着进了东五所里的母子二人,松松的抓了把眼前的空气:“柱子,有时候,爷真羡慕九弟。” 不是羡慕他很得宠,而是羡慕他有一个不会逼他的额娘。 被叫做柱子的小太监干笑了两声,不敢接话,四阿哥也不在意,继续道:“爷也是额娘的长子,可是因为爷是皇阿玛登基后的第一子,所以额娘就觉得爷的身份比其他兄弟几个高出一等,只是额娘从来没想过,同样都是皇阿玛的孩子,又并非嫡子,谁又比谁高贵呢。” 曾经的他也觉得自己出身不凡,得宠也是应该的,就算被额娘逼着读书读到风寒不退,他也没有丝毫怨言,因为他要让皇阿玛看见他的努力,要争额娘口中属于自己的东西。 随着自己年龄渐大,四阿哥终于明白,这个世上,没什么是应该属于他的,不属于他的东西,哪怕费尽心思,也还是徒劳而已。 柱子冷汗涔涔的,他牙齿磕着嘴唇也不敢出声,低声提醒道:“爷,时候不早了,嘉妃娘娘还在启祥宫等着您呢。” 四阿哥抬头看了眼快要落山的太阳,缓缓闭了闭眼睛:“走吧。” 启祥宫里,嘉妃早就让人准备好了晚膳,见四阿哥一来,脸上就挂上了笑:“永城快来,额娘专门让小厨房给你做的你喜欢的菜。” 四阿哥先是请了安,然后坐在嘉妃身旁扫了眼周围,见只有他们母子两个,微微皱了皱眉:“额娘,怎么不见八弟?” 因为八阿哥的原因,嘉妃才遭了皇帝的打,身子更是落败成了这副样子,又因为八阿哥是在鬼节出生,生来带着不祥,是八阿哥把她克成了这副模样,所以自去年开始,嘉妃就极少让八阿哥来启祥宫,就是来了,也会在八阿哥走后叫奴才们拿艾叶水撒在启祥宫里去去晦气,更别提叫八阿哥和她的心肝儿四阿哥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嘉妃厌恶的哼道:“叫他做什么,左右这一桌子菜也没有永璇喜欢吃的,让他自己在阿哥所吃也是一样的。” 从这句话中,其实不难听出嘉妃知道八阿哥喜欢吃什么,在去年那件事发生前,嘉妃并不觉得八阿哥克她,只是可惜...... 四阿哥头疼的拧眉:“额娘,八弟也是您的儿子,当初的事情也不过是八弟年幼无知,您就原谅八弟,好不好?” 嘉妃脸色一沉,随手撂了筷子:“永璇是年幼无知,可是他八字克亲,额娘不恨他,却不能叫他也克了你,你日后可是有大前程的,永城,你听额娘的话,离你八弟远一点,他......” “够了。”四阿哥不等嘉妃说完,猛然站起了身,“额娘,儿子突然想起来还有功课没做完,就先回去了。” 不等嘉妃出声阻止,四阿哥人已经出了正殿的门。 听着身后嘉妃痛哭的声音,四阿哥握着拳头的骨节青筋暴突,心中升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到底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总是要有好人的,这是作者身为老母亲的无奈,唉~ 第108章 柳清菡怀孕四个月的时候,正是七月底,而这个时候,也是皇后被册立为继后之后的第一个千秋。 按理说皇后千秋本该大办,可谁让前朝不甚平静,安分了多年的准葛尔开始内乱,又因密报中所言,云贵等地出现大量的奏本,皆是伪造,种种情况之下,自然不宜大办。 只是皇帝肯定是不会亲自开口对皇后说的,他只会隐晦的开口,叫皇后主动提出,就像现在这样。 这日,皇帝难得的在不是初一十五这样的日子来了翊坤宫,皇后自是小心伺候,伺候着皇帝洗漱后,皇后便拿了篦子一下下轻柔的给皇帝通着头:“太医说常通头可以缓解疲劳,皇上最近太过忙碌了。” 皇帝喟叹道:“朕又有哪一日是不忙的,前朝事情永远都没个消停的时候。” 听皇帝这般语气,皇后不觉问道:“皇上可是有烦心事?” “皇后心细如发。”皇帝赞赏了一句,随即道:“前两日朕收到奏本,准葛尔,乱了。” 准葛尔目前只是内乱,还未危害到大清,只是若继续放任下去,难免有一日控制不住。 皇后脸上略带愁容,又有些歉疚:“这......事关朝政,臣妾见识浅薄,也没什么见解能够帮助皇上,还请皇上见谅。” 皇帝拉过皇后的手拍了拍:“在其位,谋其事,前朝的事有朕,还有许多大臣,自然比后宫妇人强太多,你是皇后,只用替朕打理好后宫,令朕无后顾之忧即可,眼下后宫被你打理的井井有条,可见你的长处便在此处,又如何能说你见识浅薄呢,皇后太过自谦了。” 妇人么,不必懂得朝政,这样就很好。 皇后被皇帝这样夸赞,微微低了头:“皇上过奖,臣妾受之有愧。臣妾深知自己不过深宫妇人,帮不得您什么,也就只能在这些事情上多费心思了,只是臣妾做的再好,比起孝贤皇后,也是有所不及,否则,后宫便不会发生婉嫔备受叶嫔欺凌这样的事情了。” 在被皇上亲眼撞见之前,这件事皇后丝毫异常都没有听到,事后,皇帝不顾叶嫔刚刚丧子就贬了叶嫔,也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皇帝不着痕迹的皱眉,不知是为了皇后口中的和孝贤皇后相比较,还是因为婉嫔一事,很快,皇帝叹了口气:“此事怪不得你,要怪,也是怪婉嫔太过懦弱,挨了打也不说,可不就让叶嫔更加变本加厉,朕能够替婉嫔做主一次,却不能时时刻刻都替她做主,若是她自己立不起来,那就白费了朕对她的心思了。” 在皇帝的心里,婉嫔是最没有存在感的,就连那些小常在小答应,都比婉嫔会说话,会讨他欢心,若不是婉嫔伺候他的资历够深,许是也坐不到嫔位上。 皇后心中松了一口气,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婉嫔虽然胆小,但心思还是聪慧的,皇上的心意,想必婉嫔自然能够体会的到,皇上放心,日后臣妾会严查后宫,必然不会再有此等情况出现了。” 皇帝满意的点头:“那就要皇后多多费心了。” “皇上说的哪里话,这都是臣妾该做的。” 皇后继续替皇帝通着头,却正好能让皇帝从镜子中看到她略带羞涩的脸。 她的容貌算不得娇嫩,年纪也大了,因为平日端着架子,更是有一种威严的感觉在里面,故而面对这样的皇后,皇帝是不可能起什么心思的,又不是什么娇软的美人。 皇帝眼里没有激起一丝涟漪,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朕记得,再过两日就是你的千秋了?” 皇后是个聪明人,只皇帝这一句话,就联想到了刚刚皇帝同她说的准葛尔内乱一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就说,皇帝是个从来都不会和后宫嫔妃说朝政的人,今儿怎么就突然对她提起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手中的篦子再次自上而下梳过,皇后笑道:“劳皇上费心,臣妾生辰不过小事,还令皇上这般记在心上。” 皇帝的眸子黝黑,扭头看向皇后的眸光里皆是情谊:“你是朕的皇后,朕自然把你放在心上。” 皇后抿了抿唇,心尖儿有些微颤,正要说些感动的话时,皇帝又道:“朕想着,给你大办千秋,如何?” 话落,皇帝紧紧的盯着皇后的神情,似乎想从皇后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皇后把牛角篦子搁在桌子上,神色认真道:“皇上好意,臣妾本不该拒绝,只是皇上因前朝事情烦心,臣妾身为您的妻子,又哪里能不顾正事,只因过个千秋便大肆筹办,且不说臣妾心中汗颜,就是大办千秋所耗费的银钱,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所以臣妾想,不如不办为好,也可省去不必要的麻烦,臣妾也能歇一歇。” 没从皇后脸上看出一丝不满,皇帝舒了口气,假意道:“这怎么行?若是别的时候也就罢了,偏今年是你作为皇后过的第一个千秋,若是不办,难免让人多想。” 皇后善解人意道:“千秋什么时候都能过,也不差这一次,只要皇上心中记得,旁人愿意怎么想,那是旁人的事,臣妾不在意。” 虽然这次千秋也极为重要,可是她也要顺从皇帝的心意,皇帝明显就不愿意让她大办,她若是不识趣,就这么顺了皇帝的话,那才是蠢,更何况,皇帝的心意不比什么都重要? 皇帝得了满意的答案,笑也多了几分真:“既然皇后执意如此,那便这样吧,不过于赏赐上,朕再给你多添一倍。” 说是多添一倍,也是多添了一倍的瓷器罢了。 皇后生辰当日,嫔妃齐聚翊坤宫请安,皇帝的赏赐就是在这个时候到的,布匹首饰,珠宝奇珍,补品瓷器,多的让人眼花缭乱,然而其中最多的,还是瓷器,这就让嫔妃们心中很是微妙了。 忻嫔不知瓷器的缘故,笑着奉承皇后:“皇上对皇后娘娘一片真心,送的赏赐件件都是珍品,臣妾瞧着很是不俗。” 回宫那日,忻嫔被皇后给安排到了承乾宫偏殿,虽然是嫔位,却连个一宫主位都没捞上,忻嫔便以为自己哪里得罪了皇后,所以就某足了劲儿的巴结皇后,想将功补过,住进富丽堂皇的承乾宫正殿去。 忻嫔说完,讨好的看着皇后,却不想皇后脸上笑意寡淡,而其她嫔妃,则是用帕子捂着嘴,轻笑出声。忻嫔一时有些无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可忻嫔再三思索,没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只她到底不敢再说话,讪讪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柳清菡闲闲的瞥了眼皇后,又扫了眼忻嫔,轻轻抚着自己小腹笑道:“瞧瞧把忻嫔吓的,不过一句话而已,你又没说错,怎么就胆怯了呢?” 纯贵妃点头:“是没说错什么,皇上赏赐皇后娘娘,可不就表示了对皇后娘娘的认可么。” 嘉妃咳嗽了两声,说话就没纯贵妃那么好听:“是了,满宫皆知皇上最喜欢瓷器,造办处为了讨皇上欢心,可是绞尽脑汁的烧制新的瓷器,臣妾仿佛记得,养心殿的库房里,当属瓷器最多,珍贵是珍贵了,可也耐不住数量多不是。” 还是那句话,皇帝赏赐人,若是不乐意费心思的,就是瓷器,若是乐意费点儿心思,那就绝不是大半都是瓷器,皇帝只会挑自己觉得好的瓷器赏赐。 嘉妃的话说的是皇帝喜好,可实际上,也不过是暗中讽刺皇帝是在敷衍皇后罢了,连皇后的千秋赏赐也不曾用心。 皇后恨的牙痒痒,看着嘉妃的眼神几乎要撕了她,看来毁了嘉妃的身子还是不够,应该叫嘉妃彻底闭上她那张讨厌的嘴才是。 忻嫔不知道缘由就已经够害怕了,现在听明白了嘉妃的话,竟是噗通一声给皇后跪下了:“皇后娘娘恕罪,臣妾不知......臣妾不是有心的。” 她要解释清楚自己不是有意的,不然被皇后记恨上,日后岂能有她好日子过。 殊不知,忻嫔若是坚持自己方才的话也就罢了,还能说一句真心,或者不知者不怪,可她猛地来了这么一遭,不就是认可了嘉妃的话,没见皇后脸色已然不好了么。 嘉妃愉悦的笑出了声:“忻嫔妹妹莫怕,皇后娘娘最是贤惠,你入宫不久,也是无心之失,皇后娘娘定然不会怪罪你的。”她扭头看向皇后,眼底含了一抹挑衅:“臣妾说的没错吧,皇后娘娘。” 皇后压下心中的怒火,看了静心一眼,静心忙去扶起了忻嫔,皇后这才笑着道:“嘉妃一向了解本宫心思,忻嫔,你起来吧,此事与你无关。” 柏贵人瞧准时机,眼珠子一转,忙羡慕的指着其中一只瓶子道:“皇后娘娘,若是臣妾没认错的话,这只瓶子,可是出巡时当地官员献给皇上的转心瓶,这转心瓶一共只有两只,臣妾曾有幸在皇上身侧见过,如今其中一只在您这儿,另外一只,想必是被皇上收着了。” 皇后有意想化解方才的氛围,柏贵人说的话倒是正好,皇后诧异道:“是么?本宫还没仔细瞧过,你看的倒是清楚。” 柳清菡吃了块儿点心,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渣子,轻声道:“这瓶子,且不说造型别致,做工精致,只说这名字,起的就很有深意了,转心......可不就转到了皇后娘娘的翊坤宫么。” 她不说,皇后也没联想到,经过柳清菡这么一说,也不知皇后心里想到了什么,竟有些高兴了:“是了,这名字,寓意极好。静心,把这个瓶子摆到本宫身旁来。” 静心领命,自己亲自捧着瓶子放在了皇后手边,皇后轻轻拨弄着瓶子中间的圆球,那圆球微微转动,皇后笑了笑:“淑贵妃的心思,一向巧妙。” 皇后这不咸不淡的夸奖,柳清菡着实不曾放在心上,嘉妃见自己好不容易下了皇后的面子,转头却被柏贵人和柳清菡给找补了回来,心里别提多不满了,只是她不敢找柳清菡的麻烦,就只能拿柏贵人开刀。 从翊坤宫出去,柏贵人走到启祥宫门口时,就被嘉妃随意扯了个由头给罚跪了。柏贵人位份低,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好老老实实的跪在启祥宫外的长街。 启祥宫正殿,巧兰心中格外焦躁:“娘娘,您就这么罚了柏贵人,岂不是在间接的告诉皇后您对她不满么?” 嘉妃的脸色纵然上了厚厚的一层胭脂,也难掩底子里的青白,她紧了紧身上的毯子,冷笑道:“那又如何?本宫毁了身子,自此后身子都落下了病根儿,虽说是皇上罚的,可皇后若是不曾做了手脚,本宫又怎么会是这般模样?” 她口中一直说是永璇克了她,可也知道,这其中必定也是有皇后的手笔。可恨她自此失了宠,皇上也不会理会她,这个亏,她只能含着血咽下去。 巧兰嗫嚅了下唇,眉眼间浮现了一抹哀伤,从前的嘉妃是何等明艳骄傲,如同那烈日骄阳,而现在,虚弱的身子再也撑不起当初的明艳,自己也成了烈日下蔫掉的花草,在这紫禁城中勉强度日而已。 “转心?”嘉妃想起方才柳清菡对于转心瓶的解释,不屑的冷哼:“皇后配吗?连一对鸳鸯也养不活,依本宫看,这转心瓶,怕是也留不住。” 一切代表了皇上心意和能够彰显皇后地位的东西,嘉妃都恨不得毁个干净才好。 柏贵人刚在启祥宫外跪下,消息立马就传到了皇后耳中,皇后气的一拍桌子:“嘉妃还真是无时无刻都在同本宫作对。” 静心吓了一跳,忙赔笑道:“娘娘息怒,嘉妃的身子都那样了,您也犯不着和她生气,不过白白浪费您的好心情罢了。” 皇后深吸一口气,对静心的话深以为然,她轻轻摸着转心瓶,眼里带着欢喜:“转心瓶,本宫是越看,越觉得好。” 静心抿嘴笑着打趣道:“依奴婢看,您不是觉得这瓶子有多好看,而是觉得这名字合了您的心意,寓意又好才是真的。” “就你聪明。”皇后嗔了静心一句,便吩咐道:“记得把转心瓶给擦干净了,就摆在正殿嫔妃请安的地方。” “是。”静心招来人把瓶子拿了出去擦洗,皇后倏然叹了口气:“愉妃的病,还没好?太医是怎么说的?” 今儿个皇后瞧着嫔妃里没了愉妃,自己竟是连个得用的人都没有,一屋子人都心怀鬼胎,忻嫔是想讨好她,可却是个蠢货,她很是瞧不上眼。 静心低眉道:“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愉妃娘娘总是说自己胸闷,平日用的膳食也肉眼可见的减少,奴婢奉命去探望过,只见愉妃娘娘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了,五阿哥也很是担心,甚至想要不去读书,就留在景仁宫给愉妃侍疾,不过愉妃娘娘不肯,硬是把五阿哥赶回去读书了。” 皇后叹道:“永琪是个孝顺的,只是可惜了......” 可惜他心中更是孝顺愉妃,若五阿哥是她的儿子,那该有多好。 话刚出口就消散了,皇后皱眉道:“愉妃这病来的奇怪,莫不是被人给害了?” 静心摇头:“愉妃曾也这样觉得,所以便把景仁宫里平日吃的用的都让太医检查了,却什么也没检查出来,检查的太医是您得用的太医,所以不会存在隐瞒真相的事情。” 那么愉妃的病,就只能是意外了。 皇后是不肯信意外这个词的,她仔细想了想,犹豫道:“愉妃病了,等同于断了本宫一只手,这宫里见不得本宫好的,嘉妃算一个,可依她的心机,是做不到的,淑贵妃......” 她话音一顿,立即抬头看着静心,静心惊疑道:“可是娘娘,咱们没有证据,万一不是呢?再者说,若淑贵妃的手段真的这么深不可测,那......” 只这么一想,就令人提心吊胆。 皇后还要再说,一宫女进来通报道:“皇后娘娘,淑贵妃命人送来了几盆牡丹,您可要瞧瞧?” * “牡丹可送去了?” 柳清菡悠哉悠哉的躺在软榻上,吃着紫罗一颗一颗仔细剥好的葡萄。 紫罗剥好一个葡萄送进柳清菡口中,笑着道:“您吩咐的事情,自然不会耽搁,双福带回来的话,说皇后娘娘很是喜欢。” 红唇微启,几颗细小的葡萄籽被柳清菡吐在帕子上,张嘴又含了一颗进去:“喜欢就好,以后每年,皇后娘娘都会喜欢的。” 可千万别以为她送给皇后的牡丹花有什么不对,那可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没有动过一点手脚的。 那么几盆珍品被送出去,紫罗难得心疼道:“娘娘,那牡丹花都是耗费了您不少心思培育的,您怎么就这么送给了皇后娘娘,选别的不好吗?” 像皇上那样送瓷器也是好的呀,永寿宫的瓷器也不少呢。 柳清菡这个主人可是一点都不心疼:“再珍贵的东西,只要用在合适的地方,就是物有所值。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也只有牡丹才配的上了。” 花么,就算不送人,也是会开败的。 “皇后若是听到爱妃这番话,定会心生欢喜的。” 皇帝不知何时负手站在了珠帘外,身后还跟着替柳清菡请平安脉的刘太医。 柳清菡不慌不忙的起身迎了上去:“皇上何时来的?怎么也不出声呢。” 还好她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不过皇帝来了,她竟没听到暗号。柳清菡心下警醒,下次还是要再小心些才是。 没等柳清菡彻底屈膝下去,皇帝已经顺势扶起她,带着她往软榻上坐下:“今儿个是皇后生辰,朕本欲去翊坤宫,不过路过永寿宫时,见刘太医正好来给你请平安脉,朕心中惦记着你,索性进来看看,恰好也有一桩事儿要跟你说。” “什么事儿啊?”柳清菡仰头看着皇帝,皇帝笑了笑,朝刘太医挥了挥手道:“先来给淑贵妃请脉。” 刘太医原本候在一旁当隐形人,见皇帝召唤,行了个礼便跪在柳清菡脚边,拿出腕枕垫在洁白的皓腕下,紫罗又把自己的丝帕叠了叠放在手腕上方,刘太医这才开始请脉。 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刘太医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有些拿捏不准,便道:“劳烦娘娘换另一只手。” 刘太医的医术是太医院的翘楚,平日诊脉只一只手就能诊出结论,今儿个却要诊两只手,柳清菡心里有些忐忑,不动声色的换了右手。 皇帝捏着扳指,静静的看着刘太医的神情从平静到惊讶,直到最后收回了手变成严肃,皇帝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沉声道:“可是淑贵妃腹中胎儿有恙?” 柳清菡紧张的手心也汗湿了,生怕有个什么不好,皇帝握了握她的手,柔声安慰:“别担心。” 刘太医磕了个头,额头触底,声音里带着紧张:“回皇上的话,奴才诊脉,却是诊出淑贵妃娘娘腹中,怀着的不止一个龙胎。” “不止一个?你的意思是,淑贵妃怀了双胎?” “是。” 双胎,放在普通人家,乃至于宗室王府,都是多子多福的象征,可唯独放在皇室,却极为忌讳。 若是龙凤胎,那就是吉兆,两位公主也好,独独不能是双生阿哥,因为双生子,自古以来都被视为不祥。 皇帝心下一沉:“那你可能诊出男女?” 刘太医摇了摇头:“奴才无能,淑贵妃娘娘月份尚浅,又因怀着双胎,若是要诊出男女,怕是要等到娘娘怀胎七月了。” “此事不要说出去,你先退下吧。” 看着刘太医出去,柳清菡勉强扯了扯唇角,实在没心情应付皇帝,双胎啊,这种概率怎么就让她遇上了?她是不是该夸一句皇帝的技术好? 皇帝与柳清菡两个人相对无言,最终还是柳清菡先红了眼眶,她捂着微微凸起的小腹:“皇上,若臣妾怀的是两个阿哥......” 难道真的要送走或是不能留?这是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她如何舍得? 皇帝冷声打断,轻柔的用拇指摩挲着柳清菡微红的眼眶:“这些尚且没有定论,想这些为时过早,也不利于你养胎,再者,你是个有福气的,说不准是对龙凤胎也未可知。” 这话皇帝自己说的自己都不信,龙凤胎若是这么好得,大清入关百余年来也不会连一对龙凤胎都没有过。 他面色复杂的瞧了眼柳清菡隆起的小腹,突然压不住心里的情绪,起身离开。 离开前,还留下了一句话:“傅恒嫡子福隆安品行上佳,宜做永琋伴读。” 柳清菡顾不得去思考皇帝选福隆安做伴读的用意是什么,她狠狠的闭了闭眼,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紫罗大惊:“娘娘您别哭,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就像皇上说的,您有福气,腹中的小主子,一定是龙凤胎。” “你说的对,一定是龙凤胎,就算不是,那也要是。” 她好不容易爬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了,她还有永琋,还有未出世的孩子,所以这场与命运的赌局,她不能输。 第109章 皇帝离开后,因为心情不佳,连翊坤宫也没去,转身回了养心殿。自己一个人从半上午坐到了未时,连午膳也没用。 吴书来小心翼翼的贴着殿里的柱子站着,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连呼吸都没有。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淑贵妃有喜本来是喜事,偏偏被太医诊出了个双胎,这要真是两个阿哥,皇上是送走哪一个呢?不论是哪个,淑贵妃定然是不愿意的,况且还有九阿哥…… 皇帝闭着眼睛,手上的扳指与拇指不断摩擦,拇指变得灼热起来,他周身的氛围有些压抑,整个人情绪起伏异常跌宕。 许久,皇帝倏然睁开眼睛,哑声道:“吴书来,去传刘太医,朕有话问他。” 吴书来轻手轻脚走上前,低声道:“这倒是巧了,刘太医早就在殿外等候您的召见呢。” 说罢,吴书来后退几步,转身出去叫了刘太医进来。 刘太医伺候皇帝十多年,自然也了解皇帝几分心思,给柳清菡诊脉后,他就来了养心殿,等着被皇帝问话,果不其然,皇帝还是召见他了。 刘太医进来后,吴书来便关上了殿门,自己亲自守在殿外。 皇帝背对着刘太医,站在窗前,低沉的声音给了刘太医许多压力:“你实话告诉朕,淑贵妃的身孕,你要几个月才能看出男女?” 他知道太医院的人一向会夸大其词,七个月,都能生产了,若是刘太医七个月才能看出来,那就枉费了他院判的名头。 刘太医镇定的很,一点儿也没有被皇帝问询的紧张:“回皇上话,若说粗略诊断的话,五个月便可,但结果到底不够准确,若是要准确,必是要七个月无疑,只是双胎,素来都有早产的风险,所以奴才也没有十成的把握。” 在宫里当差的,素来说话都会给自己留几分余地,这是太医院心照不宣的保命法则。即使是这会儿,刘太医说的话也给自己留了余地。 皇帝淡然道:“既然如此,待淑贵妃五个月时,你再给朕回禀,从今日起,淑贵妃的平安脉改为一日一请,朕希望,你能尽早确定。” 他倏然就松了一口气,这一胎男女未定,他委实不必如此,刚刚他就这么从永寿宫离开,想必淑贵妃很是不安。 “是,奴才定当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是一定,刘太医,你该知道朕心中所想,你更是清楚,一对龙凤胎,对于朕,对大清来说意味着什么。” 皇帝刚开始有多担忧,这会儿想要让柳清菡生出一对龙凤胎的念头就有多强烈,甚至不惜给了刘太医巨大的压力。 刘太医心中苦涩至极,这龙胎性别之事,早就已经注定了,他能保证的,只有尽力诊断出男女,却不能给皇上保证一定是龙凤胎啊,他只是个太医,又不是送子观音。 可皇帝既然把话说出口了,刘太医除了应下,别无他法,为今之计,他也只有赌一把了,赌淑贵妃的肚子是个争气的,这样对谁都好。 刘太医心里深深的替自己捏了把汗,“奴才遵旨。” 刘太医退下没多久,吴书来正要劝皇帝用膳,李玉便进来禀报:“皇上,皇后娘娘派人来请,说是翊坤宫备好了晚膳,想请您去用膳。” 皇后在翊坤宫等了许久,原以为皇帝下了朝就会来陪她,却没想到皇帝先是去了永寿宫后,径自回了养心殿,皇后等了许久,午膳不见皇帝来,晚膳便等不住了,亲自让人来请,今儿个是她的生辰,若是皇帝不来,或者忘了,明日她就能成为后宫的笑柄。 直到看见皇帝的身影进了翊坤宫的门,皇后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这日过后,柳清菡对外宣称动了胎气,闭门不出,一心在永寿宫养胎,连每日请安也不去了。 为了彰显自己的贤惠,皇后不仅没有任何意见,反而还亲自去了永寿宫探望,见永寿宫里透着淡淡的药味儿,皇后才算信了七八分,交代了柳清菡只管安心养胎,又送了不少补品,做足了样子才起身离开。 皇后离开后,紫罗拿了个软枕垫在柳清菡腰后,想要让她舒服些:“娘娘,这药,奴婢给倒了吧。” 做戏要做全套,柳清菡身子无恙,这药也不过是做给皇后看的,里面不过是石嬷嬷做药膳时留下的残渣随便煎了煎罢了。 柳清菡扫了眼药碗:“倒了做什么,正好拿来熏一熏屋子,省的露馅儿了。” 紫罗张大了嘴巴:“啊?娘娘您不是嫌这药味儿难闻吗?若是味道重了,您又该不舒服了。” 虽然柳清菡不曾孕吐,但闻到不喜欢或者刺激的味道,还是容易恶心反胃的。 柳清菡摸了摸肚子:“无妨。” 自从刘太医诊出她怀了双胎后,皇帝一次也没踏进过永寿宫,而刘太医日日前来请脉,柳清菡也从中看出了几分端倪,怕是皇帝在等一个答案。 不止皇帝在等,柳清菡也在等,哪怕不是龙凤胎,两个公主也好过两个阿哥,三分之二的概率,这局面,她赌赢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见她坚持,紫罗只好照办。 以往皇帝每隔两三日总会去一趟永寿宫,哪怕只是用膳,可现在皇帝一连半个月没去过,一直盯着皇帝一举一动的嫔妃们可不就发现了不对,故而淑贵妃失宠的传言不知何时就在后宫流传开来。 这日,皇帝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正逢太后在用早膳,太后便招呼皇帝:“陪哀家一起用一些吧。” 皇帝笑道:“可巧儿子刚下朝,也不曾用膳呢。” 喜善命人给皇帝添了一副碗筷,吴书来自觉上前给皇帝布菜,夹了一筷子小菜放在皇帝面前的碟子里。 皇帝尝了尝,笑着点头:“皇额娘宫里的膳食,味道还是和以前一样。” 太后喝了一口银耳羹,甜而不腻,味道甚好:“哀家宫里的膳食,一直都是张大厨负责的,吃了他许多年的手艺,早就习惯了,皇帝觉得味道没变就好,哀家还怕他如今做的吃食不合你心意了,现下看来,皇帝你还是个念旧的。” 太后话里有话,皇帝自然听得出来,他赔笑道:“皇额娘可是有话要和儿子说?” “皇帝你既然这么问了,那哀家就不和你绕弯子,有话就直说了。” 太后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又漱了漱口,这才看着皇帝道:“皇帝,近来你冷落淑贵妃一事,哀家也略有耳闻,只是哀家不明,淑贵妃有孕,又一向得你心意,怎么突然间就说冷就冷着了?就算是淑贵妃做错了什么,你也要看在永琋和她腹中皇嗣的面子上,给她留几分脸面。” 她和柳清菡可是同在一条船上,柳清菡失宠,于永琋而言并非好事,自然而然的,于钮祜禄氏也非好事。 皇帝也料想到了太后要说的就是这件事,他微微摇了摇头:“此事并非皇额娘想的那样,儿子也正要和您说呢。” 太后闻言,刚要劝说的话就停在了嘴边:“难道有什么隐情?” “正是。”皇帝叹了口气,“皇额娘有所不知,朕对于此事也是为难,半月前刘太医给淑贵妃诊脉,说淑贵妃怀了双胎……” 皇帝话没说完,太后就猛然一惊:“双胎?可确定?” 皇帝无奈点头:“皇额娘您先别急,容儿子慢慢跟您说,刘太医的医术,朕还是信的过的,只是刘太医目前还诊不出胎儿性别,儿子盼着淑贵妃能诞下龙凤胎这样的吉兆,可也担心若真是一对阿哥,怕是要送出宫去抚养。这些日子,儿子心里一直不曾有决断,所以也不便去永寿宫看她。” 他内心纠结,一日得不到确切的答案,他就一日不想踏进永寿宫,因为他不想看到淑贵妃伤心落泪,苦苦哀求他的样子。 太后好一会儿才消化了皇帝说的事情,她缓了口气,念了句佛号:“原来如此,若淑贵妃真的诞下了龙凤胎,那可就是我大清的功臣,如此祥瑞,还是本朝的头一例呢。” 太后选择性的听了皇帝说了淑贵妃诞下龙凤胎的这句话,其余的话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喜善忙提醒了一句,太后才回过神,为了掩饰尴尬,太后正色道:“即是如此,那哀家也不便插手,皇帝心中有数就好,只是哀家要提醒皇帝,这件事,暂且不要传出去,不然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怕是防不胜防。” 这话,太后和自己儿子说,自然不需要避讳,皇帝认同的点头:“皇额娘考虑的是,儿子也吩咐过了,必不会有人多嘴的。” 要是这件事人尽皆知,难免不会被人拿来大做文章,还是先捂着比较好。 皇帝走后,太后立马去了小佛堂念经祈祷:“佛祖保佑,淑贵妃这胎一定要是龙凤胎。” 龙凤呈祥,这般祥瑞,若是发生在她儿子在位期间,那可不就是老天爷对于她儿子的一种肯定吗?日后,必定会记于史书,永为流传。 —————— 因为皇帝和太后心中惦记着龙凤胎,就连万寿节和中秋节,皇帝和太后都没表现出特别高兴的样子,这一度让皇后以为是她哪里做的不够好,小心翼翼的问了皇帝后,见不是她的问题,皇后才放下了心。 “我瞧着姐姐你气色还算不错,怎么连中秋宴会也不去呢?” 中秋节的第二日,颖妃和令嫔结伴来了永寿宫寻柳清菡说话,颖妃上下打量了几眼气色红润的柳清菡,随手往嘴里塞了两颗杏仁儿嘎嘣嘎嘣的嚼着。 因为跟在柳清菡身边多年,令嫔和颖妃也算是熟识,也能说得上几句话,她浅浅笑着,替柳清菡解释:“宴会上人多眼杂,贵妃娘娘又怀着身子,不去才好,左右每年的中秋宴会也就那个样子,没一点新意的。” 颖妃想了想,赞同道:“也是,就连歌舞也是老样子,早就看腻了,听说京城里有杂耍表演,还有马戏团,我倒是对这个感兴趣,只不过咱们也出不去,看不成的。” 柳清菡浅啄了一口牛乳,笑道:“你若是想看,也不一定非要出宫,宫里会这些的太监不少,随便问一问,叫他们表演个给你看看,也当解闷儿了。” 她宫里的双禄就会杂耍表演,瞧着还是挺有意思的,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她也会叫双禄给她表演,全当打发时间了。 颖妃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令嫔捂嘴笑着打趣道:“颖妃娘娘您平日的心思都放在吃什么上面了,别的事情是半点不愿意动脑筋想的,就像现在,不过刚用完早膳没一会儿,您就想好了午膳要吃什么了。” 刚刚在来的路上,颖妃还在和她说,御膳房哪个御厨的菜做的好,烤肉味道很是正宗。 颖妃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听令嫔这般打趣,还昂了昂头,很是骄傲的样子。 说笑了一会儿,令嫔捏了一枚青枣咬了一口,不经意道:“颖妃娘娘,昨儿个,臣妾看三福晋面色很是不佳,不知发生了何事?” 三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和颖妃都是蒙古出身,年纪也差不了几岁,故而哪怕差着辈分,两人关系也是很好,平日三福晋进宫给纯贵妃请安后,总是要往颖妃那里坐坐的。 一听令嫔这么问,柳清菡眸子轻闪,难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颖妃皱了皱眉:“还能是什么,不过是纯贵妃见三福晋成亲许久还没怀上,着急的催了几句,三福晋心里不痛快,就找我说了说。” 三福晋身份高贵是不错,可无奈再高贵,也不讨三阿哥的喜欢,三阿哥喜欢的类型是那种小鸟依人,娇弱可怜的类型,比如黄氏。 可碍于纯贵妃的耳提命面,三阿哥再是不喜欢三福晋,每月的初一十五,也是按着规矩到正院就寝的。 这么一来,三阿哥更是不喜三福晋,而三福晋从小是被人捧着长大的,自然不甘心受这种气,再加上昨日中秋,三福晋一入宫,椅子还没坐热,纯贵妃就是老生常谈,三福晋就忍不住给纯贵妃甩了脸子,宴会上也没个笑脸。 一说起这个,颖妃烦躁的扯了扯帕子:“真不知道纯贵妃在想什么,自己儿子不去管,还要赖自己儿媳妇怀不上孩子,要是三福晋自己怀上了,纯贵妃就要哭了。” 柳清菡噗嗤一声笑了:“你这话要是让纯贵妃听到,纯贵妃保准脸都要气绿了。” 什么自己怀上,那不就是间接告诉纯贵妃她儿子头上绿了吗。 令嫔笑的含蓄,但那耸动的肩膀昭示着她忍的辛苦。 颖妃毫不在乎:“听到就听到了,我才不怕,姐姐你是不知道,三阿哥有多过分,宠妾灭妻,还纵着妾室和三福晋打擂台,那个叫什么黄氏的,从前我就觉得她不简单,喝了避子汤还能怀上,现在更是了不得,一个人搅的三阿哥府后院鸡犬不宁的,三福晋昨儿还同我说,三阿哥要上书替那个黄氏请封侧福晋了。” “侧福晋?”令嫔惊讶了,“臣妾若是没记错的话,黄氏尚无所出,三阿哥要用什么理由给她请封,纯贵妃竟然也同意么?” 阿哥侧福晋,要么是出身高贵,直接被圣旨册封,要么是从格格做起,直到有生育功劳后才会被请封侧福晋,先帝爷的齐妃也是生了三个孩子才成了侧福晋的。 颖妃冷哼:“要不我说三阿哥宠妾灭妻呢,纯贵妃可管不住自己儿子,听三福晋说,为了给黄氏请封侧福晋,三阿哥和纯贵妃是闹的不欢而散,最终还是没有打消三阿哥的念头,若是三阿哥动作够快,想必请封的折子这会儿已经在皇上的养心殿了。” 黄氏。 柳清菡眯了眯眸子,这个人还真是不简单,她可不信,就凭黄氏一个人,就能闹到如此地步,皇后还真是找了个好棋子。 她装作好奇的问:“难道皇后就不管么?再怎么说皇后也是三阿哥的嫡母,若是不管,也说不过去。” 令嫔忙道:“娘娘有所不知,这事儿纯贵妃压根儿就没告诉皇后娘娘,就算皇后娘娘从旁处听到了风声,也不能做什么,毕竟做好了是本分,做不好,可就惹人嫌了。” “是吗?” 柳清菡微微挑眉,怕是皇后巴不得看笑话。 她猜的没错,皇后还真就在看笑话,看着三阿哥内宅不修,皇后别提多高兴了:“从前本宫的心思,总算没白费,这个黄氏,还算聪明。” 静心笑道:“黄氏要是不聪明,娘娘您也不会选中了她作为棋子,眼下三阿哥执意要请封黄氏为侧福晋,可是狠狠下了三福晋的面子,三福晋受了这么大的气,又怎么能善罢甘休,您只管瞧着,三阿哥府,还有的闹腾呢。” “闹腾了才好,钝刀子杀人,才最是折磨。”皇后眼底带着凉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纯贵妃……这才刚刚开始。” 有的时候,最好的未必是最适合的,三福晋够好,却不适合三阿哥。若非纯贵妃贪心,眼下的事也就不会发生,或者发生了,也不会闹这么大。 静心低了低头,突然想起一事:“对了娘娘,黄氏让人传来消息,说她好似有了一个月的身子,只是还没有找太医确诊过。” “哦?”皇后略显惊讶,“这个时候有孕?” 静心点头:“是,黄氏请示娘娘,这个孩子,该如何处置。” 皇后戏谑的弹了弹指甲:“这是她的孩子,在她肚子里,怎么处置,是她的事情,不必过问本宫,不过你让人给她带句话,就说让她不要忘了自己的目的,让她多想想那个被纯贵妃亲手害死的孩子。” “是了,杀子之仇,不共戴天,黄氏是个好额娘,一定会为自己孩子报仇的。” 至于黄氏要如何利用这个孩子,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皇后抚了抚鬓边簪着的牡丹花,吁了口气:“本宫生辰当日永寿宫发生的事情,可打探出来了?” 静心摇头,有些丧气:“奴婢无能,永寿宫的奴才嘴都紧的很,一句话都问不出来,而御前的人奴婢也不敢去问,生怕惹得皇上注意。” 永寿宫这些年来在柳清菡的把持下,可以说是铁桶也不为过,粗使奴才压根儿就接触不到主子,更别提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但凡是能贴身伺候主子或者在殿内伺候的,都是身价清白,考察了一轮又一轮的,嘴自然紧。 皇后也不在意:“要是你能轻易从永寿宫打听出来,本宫倒是要怀疑是不是淑贵妃在给本宫下套了。只是本宫不理解,好端端的,皇上说不去永寿宫就不去了,而淑贵妃虽说脸色差了点儿,却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失宠,这其中定然有古怪。” 静心迟疑道:“或许……是淑贵妃惹了皇上不高兴?” 皇后轻哼:“本宫看着不像,若真是淑贵妃惹了皇上不高兴,皇上又怎么会日日召见刘太医询问淑贵妃的脉案?皇上对淑贵妃这般上心,也就当初孝贤皇后怀着端慧太子时才比得上了。” 别看皇后说的云淡风轻,实际上,皇后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滋味儿难言。只可惜自己的肚子实在不争气。 静心讨好道:“那又如何,皇上再是上心,是男是女也犹未可知,况且淑贵妃生的不过是庶子罢了,与三阿哥五阿哥他们没什么不同的。说来也是好笑,娘娘您是不知道,淑贵妃似乎断定自己这胎是个阿哥一样,九阿哥整日里弟弟长弟弟短的,要是最后生了个公主出来,淑贵妃脸上的表情想必很精彩。” 皇后微微摇头:“本宫听额娘说,小孩子的心最是纯净,他们说的话十有八*九是极为准确的,九阿哥既然这么说了,想必真的是个阿哥也说不准。” 子嗣一直是皇后心里的结,每每提起,总是要伤感一会儿,而静心劝解的话也说的越来越流利了:“您日后也会有阿哥的,上次夫人进宫不是还带来了给您在普陀寺求的签,那可是上上签,想来再过不久,许是就会有好消息传来了。” 这么多年了,皇后虽然知道希望渺茫,可每次听到这样的话,心里还是忍不住心生希冀:“本宫所求不多,只求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哪怕,哪怕是个公主,本宫也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有点发烧,头疼,所以晚了点儿,这一章也还没修,大家先看着,等我明天好点儿了再修一修哈 第110章 又说三阿哥的请封折子一到御前,皇帝便勃然大怒,当着在养心殿奏对大臣的面儿把三阿哥训斥的狗血淋头,最终命夺了三阿哥身上所有的差事,勒令其闭门思过。 纯贵妃听闻后,当时整个人脑袋供血不足就要晕倒,还是被宫女掐了人中才缓过来的,她哭道:“造孽啊,永璋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呢。本宫记得永璋以前很听本宫话,很乖的。怎么成了亲后,行事就越发没了章法呢,本宫越是不让做什么,永璋就偏要去做。” 春桃也纳闷:“奴婢也觉得,三阿哥变化是挺大的,好像就是从......” 话到嘴边,春桃犹豫着不敢说出口,三阿哥开始有意无意的和娘娘对着干,似乎就是从当年娘娘强行落了黄氏的胎开始的。这事儿早已经成了钟粹宫的禁忌,无人敢提。 好在纯贵妃正沉浸在伤心中,并未察觉春桃的异样,春桃忙改了口:“娘娘,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咱们还是想想如何让皇上原谅三阿哥才是正经。” 纯贵妃擦了擦眼泪,眼眶通红:“没错,春桃,咱们去养心殿,本宫去见皇上,永璋再不济,也是皇上的长子,皇上不会真的生永璋的气的。” 自从定安亲王殁了之后,纯贵妃和三阿哥就以皇上的长子自诩,但两人行事也算小心,并未宣之于口,如今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可见纯贵妃是失了分寸的。 纯贵妃带着人去养心殿求见,皇帝却并未见她,纯贵妃忙塞给吴书来一只金镶玉的镯子:“吴总管,本宫是真的有事要求见皇上,劳烦您再通报一声。” 吴书来推辞了纯贵妃的贿赂,假笑着道:“纯贵妃,您就别为难奴才了,皇上不愿意见您,您还猜不到是为了什么吗?奴才还要伺候皇上,就先进去了。” 连他都能看得出来,纯贵妃是为了替三阿哥求情而来,皇上又怎么会看不透,依他看,皇上此次并未迁怒纯贵妃,纯贵妃就该偷着乐了,偏她还不识趣的往皇上眼前凑,也不知道图什么。 说罢,吴书来转身回了殿里伺候皇帝。纯贵妃自个儿站在原地,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扶着春桃离开了。 路过大门紧闭的永寿宫,纯贵妃脚步一顿,又往前走:“皇上不肯见本宫,那咱们就去求皇后。” 春桃犹豫道:“可是,皇后娘娘愿意帮咱们吗?” 纯贵妃深吸一口气:“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看着眼前硕大的翊坤宫三个字的牌匾,纯贵妃愣了片刻,终是抬脚进去了。 皇后看着眼前跪地行大礼的纯贵妃,心里说不出的舒适,面上却急急扶起纯贵妃,嗔怪道:“你这是做什么,咱们这么多年的姐妹了,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何必做出这副模样来。” 纯贵妃顺从的由着皇后扶起她,被皇后带着坐在她对面,伤心道:“想必皇后娘娘也知道臣妾的来意,臣妾教子无方,永璋屡屡惹得皇上震怒不悦,这次又被皇上下令禁足府中,也是永璋咎由自取......” 她说着,就有几分哽咽,皇后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帕子递给了纯贵妃:“你说这事儿,本宫知道,不过皇上是震怒不假,却也只是让永璋禁足而已,待过几日皇上消了气,自然会解了永璋的禁足,你又何必这么着急忙慌的呢。再者说,永璋行事的确有失稳妥,这次让永璋吃个教训,日后永璋做事,必要在心中掂量几分了,于他而言也是好事。” 纯贵妃不住点头:“您说的都对,只是臣妾还是担心,若是禁足有个期限也就罢了,可皇上却并未言明要期限,臣妾怕......永璋正是大好的年纪,是该替皇上分忧解难的时候,而非被关在府中,整日整日的虚度时光。” 皇后好笑的拍了拍纯贵妃的手,安慰道:“你呀,是关心则乱了,永璋不止是你的儿子,也是皇上的儿子,皇上只是恨铁不成钢,恨永璋耳根子软,侧福晋是什么身份?那可是入了皇家玉碟,正儿八经的主子,永璋就这么替一个尚无生育的黄氏请封了,莫说是皇上,就是你,不也是不同意,甚至生气的?” 一说起黄氏,纯贵妃嗫嚅了下唇,声音低了下去:“黄氏......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今儿个宫门刚开,三阿哥府就匆匆的送了消息进来,纯贵妃也是才知道的。 皇后佯装惊讶:“什么?黄氏有孕了?可本宫不是记得,三福晋还没怀上吗?” 纯贵妃讷讷地不敢对上皇后的视线:“臣妾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早在博尔济吉特氏进门的时候,臣妾就交代过她要给伺候永璋的侍妾赐下避子汤,现在看来,怕是博尔济吉特氏心软,并未叫侍妾们吃药。” 实则不然,三福晋可没这么好心,侍妾们的避子汤三福晋一次不拉的送了过去,只可惜三阿哥被黄氏迷的晕头转向,背着三福晋把避子汤给倒了,黄氏也是个有福的,不过一年多,就又怀上了。 只是这话当着皇后的面,纯贵妃自然不可能实话实说,便把锅推到了三福晋身上。 纯贵妃心虚的样子被皇后看在眼底,皇后突然面色一凛:“纯贵妃,你要明白,当初本宫为三阿哥挑选博尔济吉特氏的时候,可是亲自修书向淑慎公主保证过,必然不会叫博尔济吉特氏受委屈,如今可倒好,区区一个妾室先嫡福晋怀了身孕便也罢了,永璋还这般宠妾灭妻,要替黄氏请封侧福晋来打嫡福晋的脸,这若是博尔济吉特氏气性大一点,修书一封送往蒙古,淑慎公主必然不满,而皇上顾及淑慎公主的颜面,那只好委屈永璋了。” 其实请封侧福晋也不算什么,男人嘛,心中难免偏爱个妾室,就连皇帝本人不也是有自己偏爱的,所以三阿哥为自己喜欢的女人请封侧福晋本也没什么,可谁让三阿哥的嫡福晋娘家如此强大,这样一来,若是被请封的妾室无生育之功,皇帝自然不会同意,倒霉的除了三阿哥也没旁人了。 纯贵妃苦笑:“臣妾知道是委屈玉录玳了,可您不知道,永璋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听臣妾的话了,明明臣妾是为了他好,可他硬是要和臣妾反着来,若不是臣妾派了嬷嬷看着,就连初一十五,永璋也不会去玉录玳屋里的。” 说到这里,纯贵妃突然咬牙切齿道:“都是黄氏那个狐媚子,勾的永璋是非不分。” 见纯贵妃如此愤恨黄氏,皇后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唇角:“你再是不喜黄氏,黄氏也怀了你的孙子,早前你已经灌了黄氏一碗打胎药,这次总不能再如此了。” 纯贵妃眼眸轻闪,她抓住皇后的手哀求道:“皇后娘娘,臣妾知道永璋错了,只要皇上肯原谅永璋,臣妾不会再让黄氏碍了玉录玳的眼的。” 皇后反握住纯贵妃的手,意味深长道:“你还不明白么,只要永璋对博尔济吉特氏好,就是对蒙古好,你想啊,皇上都要给蒙古几分面子,又何况永璋这个皇子阿哥?只要永璋做足了姿态,不需咱们求情,皇上自然会原谅永璋的。” 只是到时候,皇上会原谅三阿哥,三阿哥,却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纯贵妃回去后,一直不曾有所动作,皇后也不着急,不论纯贵妃打算怎么做,她总归是高兴的。 眨眼间,就是重阳节,重阳节过后,柳清菡的肚子已经高高耸起,瞧着比六个月的肚子都要大许多。 这会儿,柳清菡眼也不眨的等着刘太医给出诊脉的结果,整个永寿宫似乎都知道今天的日子非同寻常,故而连呼吸都是轻的不能再轻,生怕惊扰到什么。 原本柳清菡是不紧张的,可日子一天天的近了,柳清菡反而焦虑起来,夜间不止一次的被惊醒过,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往日觉得一刻钟的时间也没什么,此刻却觉得格外漫长。 刘太医的表情一点点的从眉头紧锁,到喜笑颜开,柳清菡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从未觉得刘太医苍老的声音是如此悦耳:“奴才恭喜淑贵妃娘娘,如您所愿,奴才有七成把握。” 他从淑贵妃的脉搏中感受到了两个心跳,一强一弱,根据他大半辈子的从医经验来讲,是龙凤胎无疑。 话落,永寿宫的宫女太监纷纷跪下:“恭喜贵妃娘娘,得偿所愿。” 皇帝原在养心殿等刘太医来回禀消息,只是他到底抓心挠肝儿的,等不及刘太医去养心殿,自己亲自到永寿宫,刚走到正殿门口,就听见众多奴才恭贺的声音,皇帝愣了片刻,怔怔的问:“吴书来,你听见了吗?” 吴书来笑的见牙不见眼:“奴才听到了,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皇上果然没说错,淑贵妃就是个有福的,九阿哥出生不凡,现在连怀的又是龙凤胎,日后这后宫里,淑贵妃就算横着走,也没人敢置喙半句。 这次,皇帝恨不得把这消息昭告天下,所以淑贵妃怀了龙凤胎一事迅速传遍了后宫。 太后激动的直念佛:“阿弥陀佛,哀家就知道,一定是龙凤胎。” 喜善笑了笑:“那也是太后您没日没夜的祈祷,定然是佛祖见您心诚,淑贵妃能得偿所愿,全赖太后您的福气。” 太后笑的眼角皱纹都出来了:“甭管是谁的福气,只要淑贵妃平安生产,那就是大清的福气,哀家就算死了,见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也能挺直了腰杆儿。” 龙凤胎啊,这可是头一份儿。 喜善一听太后说这么晦气的话,立马不赞同了:“太后可千万别这么说,您身子硬朗着呢,日后您还要十一阿哥和五公主长大成亲,看着他们儿孙满堂才好。” 太后嗔了喜善一眼:“行了,这活多久,还是要看命。” 她只希望,在她有生之年,能够护住钮祜禄氏,保住钮祜禄氏百年荣光。 九月十五这日,皇后带着嫔妃至慈宁宫问安,话语间提及柳清菡及龙凤胎,太后便当着众人的面儿道:“淑贵妃怀着身孕,又是大清难得一见的龙凤胎,哀家也极为欢喜,所以今日打算在永寿宫办一场家宴,庆祝庆祝,皇后以为如何?” 皇后面上笑的得体:“皇额娘觉得好,儿臣便也觉得好。” 太后眸色幽暗,稍纵即逝,她笑道:“皇后果然孝顺,既如此,家宴事宜,就交给皇后了,只一点,淑贵妃身子矜贵,皇后安排宴会时,莫要扰了淑贵妃安胎才是。” 这话说的,仿佛皇后比不上淑贵妃一般,皇后纵是再能忍,也少不得将自己的情绪表露一二。 愉妃瞥见皇后的神色,又见太后淡下去的笑意,暗道一声不好,忙起身福了福身子插话道:“太后如此关心淑贵妃,可着实让臣妾们心生羡慕呢。” 太后漫不经心的扫了愉妃一眼,轻哼:“谁要是能有淑贵妃这般福气,能替皇帝怀上龙凤胎,哀家也能这般关心她,可你们自己瞧瞧,你们能吗?” 此话一出,无论是有过生养还是没有生养的嫔妃都讪讪的低下了头,开什么玩笑,龙凤胎岂是说怀就能怀上的?这种受上天眷顾的福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见嫔妃们都闭了嘴,太后才慢悠悠的喝了口茶,余光注意到愉妃干瘪的脸,拧眉道:“愉妃,你是病了?” 愉妃忙回道:“回太后话,臣妾只是心绪不宁,夜间多有失眠罢了,无甚大事的。” 自从皇帝南巡回宫后,她就猛然得了这么个毛病,还伴随着食不下咽,原先愉妃以为是天太热的缘故,便用了许多冰,只是用到着凉也没什么用,找了太医,太医也瞧不出原因,后来就说是自己思虑过重,只开了安神的药一日日的喝着,直到天凉了下来,她这才好了许多,平日也能出来走走了。 太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晚上你就在宫里好生休息罢,宴会繁琐,你又病着,万一加重了病情可就不美了。” 愉妃以为太后是关心她,笑着谢了恩,实则太后怕愉妃把自己的病气带到了永寿宫,影响到柳清菡罢了。 请安结束,愉妃陪着皇后回了翊坤宫,甫一回来,皇后的脸就沉了下来:“太后把淑贵妃抬的这么高,也不怕到了生产时不是龙凤胎,白高兴这么一场。” 愉妃扶着皇后坐下,自己坐在皇后对面,小心翼翼道:“臣妾听说,给淑贵妃诊脉的太医是刘太医,刘太医的医术是有目共睹的,误诊,怕是不大可能。” 话音刚落,皇后狠狠的瞪了愉妃一眼,只觉得自己被气的胸口疼,就连呼吸都是困难的,她当然知道,若是刘太医没有十足的把握,肯定不会说出口的,她说这话只是想发泄发泄,谁知遇上了愉妃这么个没眼色的。 愉妃被皇后这一眼瞪的心肝儿一颤,就听皇后遗憾的感叹:“只可惜当初本宫没有听静心的......” 若是当初她没这么多顾虑,早早就对淑贵妃下手,也不至于看着淑贵妃风光至极,现在再想动手,已然迟了。 静心眉眼一动,咬牙道:“娘娘若是想,奴婢愿意为您分忧。” 皇后摇了摇头:“谈何容易,此时的永寿宫,早已在皇上和太后的庇护之下了。” 几人正在说着话,一殿里伺候的二等宫女玉珠正拿着白芷香往香炉里添加香料,不一会儿,香料的味道浸染了殿内,皇后闻着这味道,只觉得胸口闷的慌,她皱了皱眉,再加上心情不好,便有些迁怒:“你燃的什么香?怎么这么难闻?” 玉珠冷不丁被皇后呵斥,吓得忙跪下,慌张的解释:“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燃的香就是您平日惯用的白芷啊。” 皇后难受的抚了抚胸口,睨了静心一眼,静心立即道:“你这丫头,没听到娘娘说香难闻么?还不赶紧灭了去?” 玉珠得了吩咐,连忙用一旁冷掉的茶水浇灭了香炉,捧着剩余的香料匣子忙不迭的出去了。 愉妃担忧道:“皇后娘娘,要不要请太医来看一看,臣妾瞧着,别是有个什么不好的......” 皇后摆手拒绝:“不必了,眼下若是请太医,太后定是有有话要说了。” 再说了,皇后只以为自己是心情不好,以至于郁结于心,这算不得什么病,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夜晚,宴会准时开宴,皇帝也早早的处理完政事,陪在柳清菡身侧,言语间极为关切,仿佛前些日子的冷淡不曾存在过。 他亲自给柳清菡夹了一筷子樱桃肉,温言道:“朕尝着这道樱桃肉味道不错,你也尝尝看?” 因为今晚的宴会是家宴,又是为了柳清菡举办的,所以宴上采用的是圆桌,太后和皇帝挨在一起,皇后又坐在太后身侧,那皇帝的身侧自然是柳清菡,至于纯贵妃,则坐在皇后和柳清菡中间,所以就方便了皇帝替柳清菡夹菜。 樱桃肉块儿比较小,一般都是用勺子盛的,皇帝用筷子夹,也只是夹到了两三块儿。 柳清菡笑意淡淡,轻瞥了眼瓷白的碟子中色香味儿俱全的樱桃肉,轻声道:“多谢皇上,只是臣妾胃口不佳,实在是吃不下。” 皇后和纯贵妃心里本来都羡慕的冒泡了,没想到淑贵妃竟然拒绝了皇帝的好意,这让两人一时有些傻眼。 然而更让两人傻眼的还在后面,只见皇帝不仅没有一丝生气的迹象,反而担忧的蹙眉:“怎么回事?可是身子不舒服,朕叫刘太医来给你请脉。” 说着,皇帝扭头就要叫吴书来去太医院,柳清菡忙阻止道:“不用了皇上。” 见皇帝回头看着她,柳清菡笑着解释:“臣妾胃口不好,是女子有孕时的正常现象,皇上不必太过忧心。” 太后也笑道:“是啊皇帝,你也太大惊小怪了。” 皇帝瞧着柳清菡脸色并无不好,太后也一脸笑意,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紧张了:“让皇额娘见笑了,儿子也是担心淑贵妃。” 自从刘太医诊出龙凤胎后,皇帝每天都要往永寿宫去一趟,不仅如此,还时常过问柳清菡的脉案与日常的吃食用度,稍有风吹草动就非要太医看过才肯放心。 皇后瞧着皇帝一脸紧张的模样,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掩饰性的也让静心给她夹了一筷子樱桃肉,刚放进嘴里,就觉得有些腥味,心口便有些反胃。 她极力忍住要吐的感觉,来回抚了抚胸口才觉得略微好些。 柳清菡眸光微闪,纯贵妃见皇后如此模样,紧跟着就尝了樱桃肉,然后道:“皇上说的没错,这樱桃肉确实好吃,只是有些凉了,难道不符合皇后娘娘的胃口么?” 皇后勉强笑道:“味道是好的,就是凉了,有些腥味儿罢了。” 皇帝都说好的东西,她自然不能说不好。 柳清菡想了想,语出惊人:“臣妾瞧着,皇后娘娘味觉如此灵敏,怕不是......有了?” 她记得,历史上的继后可是生了两子一女的,哪怕因为她的原因有了诸多改变,但有些命中注定的事情,该来的还是会来的吧。 话一出口,皇后当即就楞在了那里,她想过无数可能,唯独没有往这上面去想。 皇帝和太后听罢,神情也是一凛,皇帝更是吩咐了人去请太医。 柳清菡的话,声音不大,但依然让所有人听的清楚,永寿宫里的嘈杂热闹顿时停了下来,各种隐晦的视线往皇后身上瞟去。 皇后脸上带着隐隐约约的期盼,太后沉默着,一时并未说话。 这种沉默的现象,一直到刘太医来给皇后看诊,然后一刻钟就给了皇后想要的答案:“恭喜皇上,恭喜太后,皇后娘娘有喜了。” 听到答案的瞬间,皇后喜极而泣,柔和的摸着自己的肚子:“终于......” 太后沉默了许久,突然笑道:“看来皇后是沾了淑贵妃的福气了。” 否则皇后多年不曾有孕,怎么会在淑贵妃诊出龙凤胎后不久就有了身孕呢? 皇后闻言,脸上的喜悦之情立时散去了不少,她笑着问刘太医:“本宫的身孕,有几个月了?” 刘太医回道:“已有一个半月。” 皇后细细的掐着手指头算了算,眼睛一亮:“皇上,按着时间来算,许是臣妾生辰那日......”怀上的。 皇后的本意是想告诉皇帝,她之所以能怀孕,是她自己的福气,是皇帝送她最好的生辰礼物,结果皇帝想到的却是在那一日,正好是淑贵妃诊出双胎的日子。 一想到这儿,皇帝看向柳清菡的目光就更加柔和了:“皇额娘说的是,皇后是沾了淑贵妃的福气了。” 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气的大吼):那是我自己的福气,不是沾的 话说,我要是说这沾福的灵感我是来自支付宝的沾沾卡,也不知道你们信不信。 第111章 亥时,紫罗备了热水伺候柳清菡泡脚,浸在热水中的脚被烫的微微发红,紫罗又从梳妆台上取了一个精油瓶子,往水中滴了几滴有舒缓功效的茉莉精油,然后微微用力,替柳清菡捏着脚:“娘娘,这个力道可好?” 一般来说,主子泡脚是有专门的洗脚宫女伺候的,但柳清菡比较挑剔,在有条件的情况下,除了紫罗还有之卉,她不习惯让任何人碰她,所以也就导致了她堂堂永寿宫掌事宫女还要做伺候主子洗脚的活儿,但紫罗却甘之如饴,甚至还主动的学了脚部的穴位按摩,以便能够更好的伺候主子。 柳清菡坐在床榻边沿,高耸的肚子让她看不见自己的脚,听见紫罗问询,仔细感受了下道:“再重点儿。” 紫罗依言,力道又重了几分,大约按了一刻钟,水温慢慢开始变凉,紫罗取过一旁的干净巾帛擦干脚上的水滴,然后穿上一双朴素的绣花鞋,脚盆立马就有小宫女端了出去。 柳清菡一手撑着后腰,被紫罗扶着坐到梳妆台前,紫罗忙去铺好了被褥,并把被褥用汤婆子给暖热。 九月已经是深秋了,天气慢慢开始转凉,虽说还不到用炭的时候,但有孕之人向来敏感,紫罗也不敢疏忽大意。 汤婆子暖着被褥,紫罗转身回来拿了梳子给柳清菡通头,没梳两下,紫罗忍不住道:“娘娘,皇后娘娘她……” 柳清菡轻轻笑道:“你是想问,皇后有喜,会不会影响本宫?” 紫罗点头:“皇后毕竟是皇后,腹中的孩子一旦是个阿哥,那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到时候难免会影响到咱们九阿哥和您腹中尚未出生的小主子的。” 嫡庶尊卑,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对于这一点,柳清菡是丝毫不担心的,未来没有发生的事情,为什么现在就要开始发愁呢? 当然也不是说未雨绸缪不好,只是有些事情,明知眼下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也不宜做,还要多思多虑,那才是平添烦恼。 柳清菡拿了一个珐琅鎏金香脂盒子,随手打开挖了一块儿脂膏抹在手上,淡淡的香橙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嫡子。” 她把这两个字含在舌尖儿绕了绕,嗤笑道:“紫罗,不是只要占了嫡子的名分,就能笑到最后的,当初孝贤皇后不是也生了两个嫡子,可你瞧,下场如何?” 紫罗心念一转,就明白了柳清菡的意思,她羞愧的低了头:“是奴婢太过心急了。” 她只看到了眼下皇后有孕对娘娘带来的威胁,却没想到以后,以后的日子瞬息万变,谁能料想的到以后会发生什么呢。 柳清菡嗅了嗅手上的果香,笑道:“有些事情,咱们不必事必躬亲,坐山观虎斗,是很有意思的,这一点,本宫倒是要好好儿同咱们的皇后娘娘学一学的。” 纯贵妃,就是一只很好用的猛虎,别看纯贵妃眼下信任皇后,可这会儿她越是信任,以后就会越恨。 想到纯贵妃,柳清菡不免问道:“双福那里,可有什么消息吗?” 那日颖妃和令嫔在她这儿提起纯贵妃和三阿哥的事情,她就多留了一个心眼儿,事后让双福盯着翊坤宫,钟粹宫那边的动静,上次纯贵妃去了翊坤宫坐了许久,想必是时候该有所动作了。 紫罗尚且没来得及问,对此也不清楚,只好道:“奴婢这就去叫双福进来。” 没一会儿,双福隔着屏风请安道:“奴才给娘娘请安。” “进来回话。” 双福略微肥胖的身影出现在柳清菡眼前,柳清菡又重复了刚刚问紫罗的话:“你这几日,可有什么发现?” 双福眯着小眼睛,笑眯眯道:“奴才明日正打算回禀呢,昨日,奴才找到了替黄氏和皇后娘娘联络的那个小太监,是内务府采办处的一个小管事,想来是皇后娘娘的人了。” 柳清菡挑了挑眉:“那你可有拿到具体证据?仅是皇后的人,还远远不够。” 人说的话,是最不靠谱的,得有物证才好。 双福摇了摇头:“皇后娘娘那边很是谨慎,平日传递什么消息都是口传的,从来不会有信或者旁的什么给人留下把柄的东西。” 说着,双福嘿嘿一笑,低声道:“不过,娘娘要是想的话,物证还是不会缺的。” 柳清菡自然明白这话的意思,也没反对,只叮嘱道:“切不可让人看出不妥来。” “奴才明白,要真实。” 双福的眼里闪过一抹精光,面上依旧憨厚老实。 柳清菡心里直摇头,当年她看中了双福,起因便是他这一张憨厚老实的脸,极能欺骗人,后来才渐渐发现,长了老实的脸的人,不一定老实。 她从妆奁里拿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出来,递给双福:“拿去吧,本宫知道你为本宫办事,自己也贴了不少进去,你放心,本宫亏了谁也不会亏了自己人的。” 双福起先还不接,听了柳清菡的话,这才接过,然后急急表忠心:“谢娘娘赏赐,您尽管放心,您吩咐的事儿,奴才必定办妥。” 身为永寿宫的奴才,纵然柳清菡不给任何赏赐,双福为了自己的体面,也不会有任何二心,而且他也不缺银子,比起他花出去的,这一百两并不多,只是主子给的,到底是对他的认可,双福只有感恩戴德的份儿。 挥手叫双福退下,柳清菡含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靥如花,芙蓉粉面上,一双水盈盈的眸子顾盼生辉。 她给奴才赏赐,从来都只给金银,至于首饰,要么送出去是过了明面儿的赏赐,私底下,她从来不赏赐任何人首饰,而且她库房里的东西,每隔一段日子总是要盘点的,许是五六日,又许是半个月,随她心情而定。 这样做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既杜绝了奴才们偷主子的东西,也杜绝了其她人用她的东西去陷害她。 皇后被查出有孕,整个翊坤宫都沸腾了,随后就是翊坤宫新鲜出炉的规矩,不许宫女们用香,不许奴才不经允许与其他宫里的奴才接触,不许翊坤宫出现没有报备过的东西等等等等,一项项的规矩,严厉又果决,足以见得皇后对自己身孕的重视。 除此之外,甚至早上请安时,皇后还命人把嫔妃们的位置弄的离皇后的宝座起码有一丈远的距离,待嫔妃们走后,还会有宫女特意把嫔妃们待过的正殿再打扫几遍,那小心的过了头的样子,令人发笑。 还没出翊坤宫的门,颖妃就瞧见翊坤宫的奴才们正在用水清洗正殿,当时就忍不住了,同柳清菡抱怨:“瞧皇后那做派,当咱们是什么脏东西似得,不过待了一会儿,就要让人擦洗,这是成心给咱们找不痛快呢。” 虽然嫔妃们心里都是这样想的,但能说出口的,也就颖妃一个了。 翊坤宫正在打扫庭院的奴才装作没听见,嫔妃们碍于没出翊坤宫,也不敢说什么,柳清菡拍了拍颖妃的手安慰道:“你生什么气,皇后娘娘好不容易才有了身孕,万般小心也不为过,咱们应该替皇后娘娘高兴才是。” 颖妃到底气不过,甩了甩帕子,正要踏出翊坤宫的门槛时,突然回头往里看了一眼,高声道:“是了,是要替皇后娘娘高兴,毕竟皇后娘娘也是沾了姐姐的福气才有喜的,我也要沾一沾姐姐的福气,指不定哪日也怀上了呢。” 刚让人打开了窗子的皇后:…… 皇后脸色气的涨红:“颖妃这张嘴,简直比嘉妃的还要让人讨厌。” 静心递给皇后一盏参茶,柔声道:“您可千万别生气,您一生气,肚子里的小阿哥也会不高兴的,再说了,颖妃素来口无遮拦,就连皇上也容忍着,您就更不必把颖妃的话放在心上了。您喝点儿参茶吧,太医说您气血不足,该多补补才好。” 皇后到底是年纪大了,怀胎不易,不如二十几岁怀着容易,又因为常年思虑过重,对身子到底不好。 把参茶一饮而尽,皇后一脸柔和的看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本宫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孩子,自然小心,本宫知道本宫的做法许多嫔妃心里不高兴,但她们高不高兴的,本宫也不在意,只要本宫能安心,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出现在翊坤宫就好。” 从前她会在乎嫔妃的想法,不过是因为自己无子,且想做皇上心中最贤惠的皇后,但现在,任何事情,哪怕是名声,也比不过她肚子里这个孩子。 静心笑道:“这是自然,奴婢也会替娘娘收好翊坤宫的。” 皇后有孕,嫔妃们高兴的几乎没有,要说最不高兴的,当属愉妃。 愉妃怎么都不愿意相信,她花费了几年的时间讨好皇后,皇后竟然有孕了。 “本宫怎么就这么倒霉?当年本宫百般讨好孝贤皇后,眼看着快要让孝贤皇后松口时,孝贤皇后怀孕了,本宫几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如今本宫讨好皇后,皇后也对永琪很是看重,可老天为什么要再次同本宫开玩笑?皇后已经多年不孕了,为什么还能怀上?” 愉妃有些失控,声音也有些大,绿珠吓了一跳,忙把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娘娘您小声些,万一传出去可不得了。” 从皇后的一举一动就能看出皇后把自己这胎护的跟眼珠子似的,把一切可能对她产生危险的东西都扼杀在了摇篮里,若是叫皇后知道娘娘竟然存着这样的心思,指不定要怎么想呢。 愉妃咬着唇,直把唇瓣咬的泛白,声音却下意识的小了起来:“本宫就是不甘心,凭什么本宫的命就这么苦,每次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到头来却总是给了本宫当头一棒,毁了本宫多年的心血。” 绿珠也知道愉妃的执念,愉妃巴结皇后,无非就是看中了皇后多年无子,又深觉皇后年纪大了,怀上的可能性也小,但谁知皇后的命就是这么好,年龄大也怀得上,愉妃多年心愿一朝落空,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看得开的。 她想了想,低声劝道:“您别着急,皇后娘娘不过是怀上了,是阿哥还是公主还不知道,说不准皇后娘娘诞下了公主,那咱们五阿哥还是有机会的。” 愉妃却一点儿也没被安慰到:“说不准是公主?那也就还有可能是个阿哥,要是……皇后这胎生不下来就好了。” 绿珠吓得浑身一僵,哆嗦着唇瓣说不出一句话来。 许是愉妃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骇人,一出口就散了,再也做不到半分痕迹。 愉妃呼出一口气:“罢了,绿珠,你去找一些蓝色或者绿色的料子,要柔软的,本宫亲自做些小衣给皇后娘娘送过去。” 刚刚的想法,她也只敢想,做是没胆子的,想过之后,就只能对现实妥协,哪怕脚下的路再硌脚,她也要继续走下去。 绿珠心里一松,忙清脆的应了声:“正好您前几日用靛蓝色的软缎给五阿哥做了件外衫,还余下些许,给小孩子做小衣用,是尽够了的。” 说完,绿珠就亲自去库房找那匹剩下的料子。 —————— 京城的冬日一向冷的早,才刚刚进入十月,初雪便至,薄薄的一层白雪盖在地面上,尚未来得及仔细欣赏,大多就都化了去,只余下一星半点儿的白,点缀着满是红墙黄瓦的紫禁城。 柳清菡突然起了赏雪的心思,便叫人在正殿的廊下用屏风围了一处地方,又让人把她常躺的软榻搬了出去,一旁置了煮雪梨饮子的茶炉,自个儿悠然自得的躺在软榻上,欣赏着不疾不徐的初雪。 “这雪梨茶,若是用梅花上的雪水煮,该是什么味道?” 往年她用雪水煮过各种各样的东西,唯独没煮过果子。 紫罗拿着钳子翻动着炭盆,噼里啪啦的火星偶尔跳跃着:“娘娘若是想知道,奴婢让人去取了去年收集的雪水,您煮一下尝尝?” 柳清菡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算了,梅花上的雪水暗香浮动,雪梨清甜淡雅,本就不相容的东西硬是凑在一起,想也好不到哪儿去。” 由此可见,有些东西,只适合想想便罢了。 说话间,柳清菡的肚子上突然被踹了一脚,她惊呼一声,待反应过来后,无奈的笑了:“也不知是哪个调皮的,总是踹本宫。” 话落,永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么调皮,定然是弟弟了。” 柳清菡招呼着永琋在一旁坐下:“下学了?赶紧坐下烤烤手,别冻着了。” 来自自己额娘甜蜜的关心,永琋默默的把自己的手炉递给了身后的小太监,然后把手放在炭盆上方。 过了一会儿,永琋突然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亮:“额娘,儿子怎么闻到了香味儿?” 一旁的紫罗抿嘴一笑,默默的把埋在炭盆里的栗子给扒了出来,用盘子盛着。 柳清菡喏了一声:“烤栗子,想不想吃?” 永琋点了点头,柳清菡便给了永琋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永琋顿悟了:“儿子知道了,老规矩。” 所谓的老规矩,就是永琋剥,两个人吃,从永琋三岁的时候柳清菡就“狠心”的叫永琋给她剥栗子,算是母子两人间的互动。 不一会儿,几个光滑囫囵的栗子就进了柳清菡嘴里。 紫罗也不帮忙,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捂着嘴笑:“阿哥从前剥栗子可是坑坑洼洼的,如今熟练了,连一点坑洼也看不见了。” 永琋抽空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咕哝不清道:“我可不想总是被额娘嫌弃。” 又给柳清菡剥了几个,永琋把剩下的都给吃了:“快要用晚膳了,额娘少吃一点儿。” 柳清菡白了永琋一眼,到底没揭穿他的小心思:“额娘一直也没问你,你皇阿玛让福隆安做你的伴读,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你觉得如何?” 近来她心思都放在自己的身上,反而忽略了永琋,连伴读一事她都没过问过。 永琋想了想道:“儿子觉得,尚可。只是儿子不太明白,福隆安是傅恒大人的嫡子,皇阿玛怎么会让他做儿子的伴读?” 自打永琋进了上书房,柳清菡便把博吉利做他伴读的好处仔细的讲给他听了,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永琋看不透福隆安做他伴读的真正原因,所以才会问柳清菡。 柳清菡摸了摸永琋的脸:“你既然知道福隆安是傅恒的嫡子,那你自然也知道,傅恒是孝贤皇后的亲弟弟了?” 永琋嗓音略有些稚嫩,可说的话却格外成熟:“是,可是这么一来,皇阿玛岂不是让整个富察氏都站在儿子身后了?” 入了上书房,他才发现,他们兄弟身边伴读的重要性,只四哥和五哥对自己伴读的看重就可窥见一二。 柳清菡叹道:“哪里是你想的这样?现在的福隆安,仅仅只是福隆安,若要富察氏站在你身后,要么福隆安将来可以做富察家的主,要么你自身的价值,足以打动傅恒。你要知道,傅恒不只是只有福隆安一个嫡子。” 去年,傅恒的嫡福晋又给傅恒诞下了一个嫡子,据说是叫福康安。而傅恒之所以愿意福隆安做永琋的伴读,也是因为福隆安不再是他唯一的嫡子,就算这次下注失败,福康安一样可以继承富察家。 永琋抿了抿唇,思索过后,突然笑道:“额娘,儿子明白了,多谢额娘解惑。” 这些话,也就只有他额娘才会和他说了。 柳清菡微微揉了揉永琋的脑袋:“谢什么,我是你额娘,哪怕以后给你生了弟弟妹妹,你也是额娘的第一个孩子,额娘对你的心是不会变的。” 永琋纵然再懂事,也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子,这么大的孩子定然是很在意父母的关心,为了不让永琋心里难受,柳清菡时不时的就会和永琋说一些这样窝心的话。 永琋羞涩的笑了笑,母子两人其乐融融的用了晚膳。 永寿宫里氛围极好,钟粹宫却冷冷清清,纯贵妃看着眼前早已变得冰冷的晚膳,颇有些坐立不安。 少许,春桃一脸急色的进来,凑近纯贵妃耳边低声道:“娘娘,三阿哥府黄氏的胎儿,没有流掉。” 纯贵妃面色大变:“怎么会这样?” 春桃有些忐忑:“据传话的人说,黄氏自有孕以来一直小心翼翼,不曾出过房门半步,就是偶尔出去,也是由三阿哥陪着的,咱们的人好不容易见黄氏单独带了婢女出去散步,觉得机会难得就动了手,谁知黄氏防备的紧,不仅丝毫损伤都没有,还把咱们的人给查了出来,扭送到三阿哥跟前了。” 身为三阿哥的额娘,三阿哥府邸的奴才,有许多是纯贵妃光明正大借着关心儿子的借口送进去的,还有一些是私底下纯贵妃安排的,就连三阿哥都不清楚,说是为了三阿哥好,可纯贵妃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也就只有纯贵妃自己清楚了。 纯贵妃骤然扫落眼前的碗碟,怒道:“没用的东西,连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好。” 春桃吓了一跳:“娘娘息怒,这次不成,咱们下次再想办法就是了。” 因为上次纯贵妃考虑不周,光明正大的灌了黄氏堕胎药,以至于三阿哥同纯贵妃置气了好几个月,这次纯贵妃便打算暗地里下手,谁知竟然没成功。 纯贵妃气的面色涨红:“下次?哪儿还有下次。一次不成,已经是打草惊蛇了,黄氏哪儿还会给本宫第二次下手的机会。眼见着还有两个月就要到年关了,皇上丝毫都没有要放永璋出来的意思,要是这个年永璋是被关在府里过的,且不说本宫能不能在后宫里抬得起头,只说永璋,就很难在自己弟弟面前抬得起头。” 春桃双手放在身前,微微欠身,眼珠子一转道:“其实,咱们也不一定非要落了黄氏的胎。” 纯贵妃惊诧的看了春桃一眼:“你有什么好主意?” 春桃颇有深意的笑了笑,隐秘道:“三阿哥不喜欢三福晋,也不愿意去三福晋屋里,长此以往,三福晋又怎么可能怀上?这一点,三福晋心里也很清楚,而眼下黄氏有孕,娘娘您若是同三福晋说,待黄氏生下阿哥,把小阿哥抱到三福晋膝下,充做嫡子,想必三福晋会愿意的。” 到时候若是三福晋介意黄氏,完全可以去母留子,在皇室也是很常见的。 纯贵妃细细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也有些心动,只是她有些不确定:“玉录玳会同意吗?” 春桃格外自信:“当然。” 白捡来的孩子,傻子才不同意。 可春桃没想到的是,三福晋就是那个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自带bgm) 可爱的作者大大给大家拜年啦,祝大家学业有成,工作顺利,平安喜乐,万事胜意,虎年大吉~ PS:本章所有评论发红包哦,小小心意,图个开心。 另外,关于新年更新,我会尽力保证基础更新,要是实在很忙,不能及时更新的话,会挂请假条的。 —————— 三福晋这个傻子,不仅在纯贵妃同她商量时一口拒绝了,使得纯贵妃面子上挂不住,而且从咸福宫出来后,脚下一转就去了永和宫颖妃那里,将纯贵妃的和她说的话一口气倒了个干净。 颖妃瞪大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什么?纯贵妃想以庶充嫡?” 哪怕蒙古的嫡庶差距并不明显,可来京城久了,颖妃也知道嫡子和庶子之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纯贵妃想的也太美了吧。 三福晋狠狠的喝了口茶,把茶盏放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她做梦,纯贵妃算盘打的啪啪响,我偏不让她如意,哪怕以后我膝下真的不没有孩子,我宁愿去求皇上把大嫂家的绵昭过继过来,也不会要妾室生的庶子。” 在颖妃宫里,三福晋被气急了,连额娘也不叫了,直接就是纯贵妃纯贵妃的喊着。 颖妃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眼睛突然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左右绵昭是定安亲王的侧福晋生的,乌拉里氏肯定会同意的。” 说罢,颖妃又皱了皱眉:“不过……你又不是不能生,眼下你还年轻,过几年再说也来得及,你看我,都进宫这么多年了,也没怀上过,却一点儿都不着急。” 三福晋重重的叹了口气:“我和你不一样,太后不会逼着你生,纯贵妃却会逼着我,可她再是逼我,不去管教我们爷,我也生不出来。日后……” 说到这里,三福晋下意识的看了看颖妃,忙噤了声。 曾经她额吉告诉过她,她嫁给三阿哥,看中的就是三阿哥长子的身份,要是三阿哥争气点儿,说不定时候的造化不止于此,可是淑慎公主却不知道,历代帝王虽是要与蒙古交好联姻,但也一直在防着蒙古,并未全身心的信任。 颖妃向来大条,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很是赞同三福晋的话:“这话是不假,我在后宫虽然与纯贵妃经常见面,每日请安都避不过去,可对纯贵妃也不大熟,只是和淑贵妃关系好了些,也不太了解纯贵妃的个性,经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平日纯贵妃表现出来的样子,大抵都是装出来的。” 三福晋睨了颖妃一眼:“这话说的,在这后宫里,谁没个两幅面孔似得。不过纯贵妃人后再怎么着,也不会给你们脸色看,我身份吃亏,又要时常进宫请安,要是一个月不来个几次,纯贵妃保准又要说我不孝了。没进京前,我额吉总是说京城有多好多好,可嫁过来才发现,再好,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一样很不喜欢。” 早知道,当初她就不该答应额吉嫁给三阿哥。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这一点,颖妃也是深有同感,她与三福晋齐齐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同时叹了口气。 吉雅端着刚煮好的奶茶进来,听见两人叹气,抿唇笑道:“两位主子可是知道奴婢要进来,所以不乐意看见奴婢?” 颖妃白了吉雅一眼,故意道:“既然知道我们不乐意看见你,那你还不赶紧把奶茶放下,自己麻溜的出去?” 吉雅搞怪的吐了吐舌头,嘻嘻笑了两声行了个礼出去了。 颖妃亲自给三福晋倒了一杯奶茶:“话又说回来了,你府里黄氏的身孕,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三福晋冷哼道:“还能怎么想?三爷千方百计的倒了我派人给黄氏送去的避子汤,不就是想让黄氏怀孕么,既然黄氏怀上了,那我就让她生下来,她既然有本事,最好就能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但愿能如她所愿,是府中长子,不然就是白算计一场了。” 原本她还指望着纯贵妃亲自动手,这样也不会脏了她的手,矛盾也是纯贵妃和自己儿子的,结果纯贵妃是个没什么手段的,一点儿事情都没做好,以至于被黄氏拿住了把柄,现在三爷在府中禁闭思过的时候,可都是对纯贵妃的怨言。 颖妃瞧着三福晋虽然是皇子嫡妻,但却生活的不尽如意,被自己丈夫如此逼迫,突然就觉得自己比三福晋好了不知多少,虽然自己不是正妻,可最起码她自在啊。 她端起热腾腾的奶茶喝了一口,杯子里冒出的热气模糊了三福晋充满怒气的面容,颖妃笑了笑:“人生在世,能高兴一会儿是一会儿,既然你不想那么早回去,就在我这儿多待一会儿吧。” —————— 永寿宫,柳清菡得知此事,颇有些遗憾,纯贵妃既然没有成功的害了黄氏,那她与三阿哥之间的矛盾也就不会降至冰点,如此一来,她再暗中戳破皇后背地里做的那些亏心事,效果就不会那么好了。 双福低着头等了好长时间,也没等到柳清菡的命令,不免疑惑的喊了声:“娘娘?” 柳清菡一回神,微微颔首:“无事,既然如此,那你依旧按照原计划行事,把事情透露给纯贵妃,记得不要牵扯到永寿宫。” 双福郑重点头:“是,奴才会小心的,娘娘放心就是。” 他退下后,紫罗扶着柳清菡在殿里来回走动,她瞧着柳清菡又大了不少的肚子,有些心惊胆颤的,自己生怕一个扶不好,硬是又叫了个宫女过来一起扶着,“娘娘,您这肚子,奴婢看着又大了不少。” 柳清菡轻轻低头瞥了眼:“是大了,这几日本宫总是觉得身子又重了不少,走路都有些吃力了。” 怀着一个和两个的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当初怀着永琋时,虽然孕吐比较严重,可身子不舒服的地方却没多少,而现在,除了没有孕吐,简直是哪儿哪儿都不舒服,腰酸脚疼的,晚上睡觉时,腿还偶尔抽个筋,快要把她给折腾疯了。 紫罗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高兴:“龙凤胎呢,太医说是正常的,好在您这身子也六个多月了,再过几个月小主子就该出来了。” 柳清菡呼出一口气:“刘太医说双胎会早产,本宫这胎,估计也到不了十个月就要生了,内务府可有开始准备接生嬷嬷和奶娘?” “您尽管放心,这事儿皇上和太后早就吩咐内务府寻合适的了,不过给阿哥公主喂奶,都是要刚生了孩子的妇人才可以,她们的奶水会新鲜一些,对阿哥公主也更好。” 走了一会儿,柳清菡在殿里竟然累出了一层薄汗,她擦了擦额头,叮嘱道:“吩咐之卉,一定要照看好永琋,本宫这段日子没有多少精力看顾他,除了永琋去上书房外,其他时候,一定要在之卉的视线范围内,吃的用的都要一一检查,以防有人对永琋不利。” 浑水才能摸鱼,如果有人要对付她,从永琋下手是最好的突破口,她不得不防。 “是。” 紫罗利落的应下,随即有些迟疑:“娘娘,刚刚您和双福在说话时,养心殿来人,说皇上晚上要来陪您用膳。” 以往皇帝要来的时候,紫罗都是高兴的,可今儿个这么迟疑,不过是因为她发现,近段日子柳清菡对皇帝突然就不上心了。 柳清菡闻言,眼底幽暗一闪而过,似笑非笑道:“皇上既然要来,让小厨房按照规矩备着就是了。” 紫罗咬了咬唇,担忧道:“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不舒服,可是您对皇上这般不上心,皇上要是感觉出来了,那……”说不定就不来永寿宫了。 柳清菡冷笑,要是经过了上次的事情,她还能毫无芥蒂的对皇帝,恐怕皇帝都要怀疑她对他的“真心”了。 男人都是贱皮子,她一味地讨好他,他指不定还不稀罕呢,眼下闹闹脾气,许是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面对紫罗的担忧,柳清菡轻轻挑眉,不承认:“有吗?” —————— 第112章 永寿宫的东暖阁里,烛火明亮,晚膳的香气四处弥漫,皇帝面带笑意的看了几眼柳清菡硕大的肚子,伸出手去摸了几下:“朕听太医说,这两个孩子很是活泼好动,你受了不少罪,辛苦你了。” 柳清菡感受着摸在自己腹部的大手,笑意淡淡:“皇上言重了,臣妾能够有幸为您诞育子嗣,是臣妾的荣幸,臣妾也甘之如饴,又何谈辛苦呢。” 若是放在往常,她必定会趁此机会撒个娇什么的,但是眼下,就免了吧。 皇帝对于人的情绪感知最是敏感,更别说现在,柳清菡的态度与以前的态度区别很大,他唇角的笑意顿了下,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柳清菡便拿起筷子,亲自给皇帝夹了一筷子镶银芽。 她笑着看向皇帝,眼里带着一丝疏离:“皇上,还是先用晚膳吧,不然再过一会儿,菜都凉了。” 皇帝定定的看了柳清菡两眼,然后微微点头,薄唇轻启,轻轻的吐出了一个字:“好。” 紫罗站在柳清菡身后,瞧着柳清菡对皇帝态度冷淡,是浑身为她捏了一把汗,生怕柳清菡一个不小心就惹了皇帝不悦,后来见皇帝并未发作,心里才松了口气。 这顿晚膳,皇帝吃的是味同嚼蜡。 好不容易用完了晚膳,柳清菡照例被两个宫女扶着在殿里来回走动消食,皇帝坐在一旁捧着茶盏时不时浅啄一口,姿态悠闲。 柳清菡走到皇帝眼前时,倏而顿住了脚步,极为善解人意道:“皇上,时候也不早了,臣妾身子重,也不能伺候您,不若您还是回养心殿安寝吧。” 话落,柳清菡眼帘微微往下看,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或者,您也可以召旁的姐妹伺候。” 这两句话说的极为体贴,皇帝不去看她,只盯着茶碗中漂浮着的茶叶,时不时的拨弄一下碗盖:“朕现在觉得,当初赐了淑字做你的封号,真不算辱没了爱妃贤良淑德的性子。” 带着讽刺意味的话,让柳清菡的笑意越发深邃:“臣妾深知您对臣妾的期望,所以臣妾一刻也不敢忘,能得您一句夸赞,也算是臣妾做的够了。只是贤良淑德这样的话,也只有皇后娘娘能当的起了,臣妾区区嫔妃,自是担当不起。” “啪——”的一声,是茶盏被皇帝猛然搁置在桌上发出的声音。 殿里的奴才们一惊,都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皇帝冷眼扫了吴书来一眼:“都给朕下去。” 吴书来忙应了一声,带着人麻溜的离开了东暖阁,只扶着柳清菡的两个宫女,略是为难的看了看柳清菡,柳清菡轻轻点头,两人这才下去。 她微微扬了扬下巴,声音里有几分浮于表面敷衍的笑意:“皇上可是有什么话要和臣妾说?” 柳清菡站的略微有些久了,只觉得自己肚子有些沉,她走了几步,然后撑着桌子角坐了下去。 皇帝见状,深吸一口气,不断的安慰自己,不能生气。 许久,他压下那股怒气,沉声道:“你是在同朕闹脾气?” 柳清菡耳边的坠子小幅度的晃动着,她抬手扶了扶,不慌不忙道:“皇上说笑了,臣妾哪里同您闹脾气了?臣妾也不敢啊。” 皇帝用鼻孔哼了一声:“不敢?朕看你敢的很,你若是不敢,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现在?” 柳清菡惊讶:“臣妾在和您说话啊。” 皇帝一噎,狠狠闭了闭眼睛,再次睁眼时一个余光扫过去:“朕还能不了解你?多年过去依旧爱吃醋,像方才那样的话,根本就不会是你说的,你若是不高兴,同朕说一说也就罢了,做什么要梗着朕,存心想让朕不舒服?” 人就是奇怪的紧,以前和他一起时,淑贵妃笑容甜美的仿若蜜糖一般,可现在,她虽然还是在笑着,但他偏偏觉得她的笑很假,很没有味道。故而心里就不是很舒服,总觉得像是少了点儿什么似得。 对于皇帝没有发脾气,起身就走人这件事,柳清菡感到很是惊讶,她来回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心中暗暗点头,看来怀着龙凤胎就是矜贵,连皇帝都要压制住心里的不快,好生好气同她说话。 不过凡事过犹不及,拿乔也应该有个度,皇帝既然已经说了有一丝服软的话,那柳清菡就不能再用这样的态度对皇帝了,不然就是诚心给人找不痛快的。 皇帝只见柳清菡低落的低下了头,唇边的笑意也消失不见,带了几分伤感:“臣妾只是觉得臣妾以前太过小家子气了,臣妾喜欢吃醋,皇上表面上看着不责怪臣妾,实则心中是不喜欢的,不然之前也不会许久都不来看臣妾。” 虽然她对于皇帝的薄情很是不爽,但她也不能明着说皇帝冷落她,是因为双胎性别未知的缘故,否则她一旦戳到皇帝内心的隐晦,那自己就白费心思了。 皇帝无奈的摇了摇头:“女人家的心思都是这么细腻且敏感的么?朕何时说过不喜欢你吃醋的模样?又何时嫌弃你小家子气了?这难道不是你自己心里胡思乱想的?” 他起身走到柳清菡身边坐下,伸手搂着她的肩膀,紧了紧手臂,低声道:“前段时间朕没有来看你,也是因为前朝事情多,实在不得空罢了。” 皇帝眼眸轻闪,说这话的时候难得的感觉有一丝心虚,他忙是忙了一点,可该召嫔妃侍寝时,却一点也没落下,这话说的一点信服力都没有,偏偏他就能这么说出口。 再者,那段时间因为双胎的缘故,他心里也是纠结,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想着眼不见为净,只是虽然没见,心里却没少祈祷惦记着。 柳清菡嘟着唇,扭过身子:“臣妾知道皇上忙,可是皇上不见臣妾,却有空见旁的姐妹,臣妾心里自然不舒服。” 皇帝轻笑出声,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柳清菡耳边响起:“朕是体谅你怀着身子艰难,故而不肯让你多费心,若是朕知道体谅你却让你多想,心里不舒服,朕定然不会如此的。” “真的?” 柳清菡的眼眸明亮,里面仿佛盛满了星光,皇帝心里一动,柳清菡便依偎进了皇帝怀里,轻轻道:“皇上不知道,您不来的那段日子里,臣妾有多难过,刘太医诊出臣妾怀有双胎,臣妾心里很是沉重,生怕……” “您又没有陪着臣妾,臣妾难免多思多虑,夜里还背着守夜的宫女偷偷的哭了许久……” 皇帝有些心疼,他的唇贴着柳清菡乌黑的发顶,闷声道:“莫哭,朕以后一定常来,不会放你自己一个人的。” 自这日后,皇帝往永寿宫跑的次数更勤了,只要永琋一下学或者一有空,柳清菡就会趁着皇帝在的时候派人把永琋叫过来,多让父子二人培养感情,省的到时候龙凤胎出生后,皇帝的心思就不在永琋身上了。 十一月初,皇后在翊坤宫养胎满三月,听了太医把脉,说一切都好时,皇后顿时大喜,连连道:“赏。” 给皇后诊脉的太医上了年纪,见静心给了他五十两银子,脸上顿时笑出了褶子:“多谢皇后娘娘赏。” 身为太医,他身上也是有品级的,只是只靠着户部发的俸禄,压根儿就不够太医一家生活一个月的,所以太医院太医的主要收入来源就是宫里嫔妃们的赏赐,要是遇上了大手笔的,一次的赏银,就有太医两个月的俸禄。 皇后含笑叫了起:“不必,你尽心尽力替本宫保胎,如今本宫和皇嗣一切无恙,都是你的功劳,这些是你应得的。” 太医连声道是:“还请皇后娘娘放心,奴才必定尽毕生所学,为您看诊。” “好了,你下去吧。” 待太医退下后,皇后笑着喝了两口温水:“记得把消息传回府中,想必额娘一直在惦记着本宫呢。” 静心接过皇后递过来的被子,笑吟吟道:“奴婢记着呢,您就别操心这些事了,安心养胎才是正经。” 皇后捂着手炉,一只手徐徐翻着账册:“哪里能够不操心?这宫里的每一件事,本宫都要仔细着,一旦掉以轻心,后果便不是本宫可以承受的。” 她前半辈子,对于后位和子嗣执着,如今好不容易两样都有了,又对于属于皇后的六宫大权执着。 皇后心有感慨:“皇上曾说,在其位,谋其职,果不其然,以前孝贤皇后在的时候,对于宫务看的极为重要,哪怕怀着身孕,也不肯松懈一星半点儿,那时本宫还不能理解,如今轮到了本宫,本宫才明白,有些事情,只有亲自体会了,才能感同身受。” 静心赔笑道:“您与孝贤皇后既一样,又不一样,一样的是,您与她都坐上了后位,不一样的是,孝贤皇后福薄,一辈子生养了二子一女,却只有和敬公主立住了,而您福泽深厚,眼下也才是第一胎,日后还会有第二胎第三胎……” 皇后笑着抬手打断了静心的话:“且不说以后,只说现在,本宫依旧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很不真实。” 静心笑道:“那您要不要打奴婢一下,奴婢若是觉得疼,您就不是在做梦了。” 现在的日子,可是她和皇后梦寐以求的。 皇后轻轻的拍了静心一下,静心夸张的叫了一声,逗的皇后开怀大笑。 笑过之后,静心想起一事:“娘娘,愉妃娘娘昨儿来过一趟,亲自做了不少小衣,只是您在睡着,奴婢就让愉妃娘娘先回去了。” 皇后笑意微微收敛,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自己没有涂过口脂的粉色唇瓣:“明日叫愉妃来一趟,本宫有事要吩咐她去办。”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困,睡觉了。 第113章 第二日,愉妃到翊坤宫时,特意避开了皇后午睡的时间,结果静心依旧迎了出来,笑吟吟的把愉妃请到了平日皇后招待嫔妃所用的花厅里:“愉妃娘娘见谅,皇后娘娘怀着身孕,平日难免困乏,所以这会儿子还在睡着,您稍后片刻,待皇后娘娘醒来后,自然会召见您的。” 话落,静心行了个礼,叫宫女上了茶后就退了下去,花厅里顿时只剩下愉妃和绿珠主仆二人。 愉妃吸了口气,稳住自己抿了口茶,绿珠则没有这么好的忍气功夫了,她四下瞅了瞅,见无人在一旁,便低声凑在愉妃耳边道:“娘娘,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是皇后娘娘主动召见您的,结果您来了也不见您,却单独把您晾在这里。” 这不是明摆着在给她们下马威嘛。 愉妃斜眼睨了绿珠一眼,低声呵斥道:“别胡说。” 绿珠的话虽然对皇后有些不敬,可到底也是为了她不平,又说到了愉妃的心里去,故而愉妃压根儿就没生气,甚至还有些赞同绿珠的话,否则她也不会是不轻不痒的说了她一句,一丝怒气也不带了。 上好的六安瓜片还冒着香气,愉妃捧着手炉,嗅着茶香,似不在乎道:“皇后娘娘有孕,自然嗜睡了一些,咱们左右也无事,多等一会儿也就罢了。” 绿珠不服气,又低声嘟囔道:“就算咱们无事,那皇后娘娘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啊,您可是妃主子,膝下又有五阿哥,还依靠了皇后娘娘,再怎么说皇后娘娘也该给您几分面子,可您看现在,明显就是在轻视咱们。” 娘娘忍得了这口气,她可忍不了,皇后又如何,自家主子给她当牛做马,不说给好处也就算了,还这般欺辱,真是…… 愉妃轻轻啄了一口香茶,依旧坐的稳,不咸不淡道:“这里是翊坤宫,绿珠,你安静点儿。” 纵然她知道皇后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可她也不敢有任何动作,因为眼下她一旦背叛了皇后,皇后必定不会让她好过的。 更何况,皇后生男生女尚未可知,就算生了阿哥,也不知养不养得活,这样看来,她还是有几分希望的,如此一来,哪怕皇后给她各种眼色受,她也会心甘情愿的受着。 绿珠见愉妃不乐意听,瘪了瘪嘴没再说话。 门外,奉了静心的命令偷听的小宫女刚开始还隐隐约约的听到了愉妃和绿珠说话的声音,后来一丝声响也听不到时,便悄悄的去寻了静心:“静心姑姑,奴婢只听到了愉妃娘娘和她的贴身宫女闲聊的声音,余下的便没什么了。” 静心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那小宫女就退下了。 皇后得知后,拢了拢身上盖着的玄狐皮做成的毯子,轻轻勾了勾唇:“时候差不多了,叫愉妃进来吧。” 是她叫愉妃来见她的不假,但她晾着愉妃,也自有她的用意,因为她怀孕的原因,愉妃一直以来的算盘算是打错了,所以她要确认愉妃对她的忠心,一会儿她叫愉妃去办的事□□关重大,若是愉妃稍稍露出一点不耐烦,她便会打消这个想法,但目前看来,愉妃还是可用的。 愉妃被静心请了进来,一进内间,就觉得暖烘烘的,她穿过厚重的帘子,抬头看去,只见皇后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脚下踩着脚炉,手里还拿着手炉,屋子里四周各自放了一个炭盆,皇后身边又放了一个。 她顿时有些惊讶,但还是忍住惊讶行了礼,被叫起后,才疑惑的问:“怎么皇后娘娘您今年这么怕冷?” 皇后指着宫女搬到愉妃身后的绣凳,笑道:“坐吧。本宫也不是太过冷,只是觉得自己怀着身孕,屋子里合该暖和一些,不然该着凉了。” 实则她身子有些虚,身子也比往年冷了不少。太医说女子怀孕时,腹中孩子会损耗女子的精血,身子便会娇弱许多,但问题不大。不过皇后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做了不少保暖的。 愉妃含笑点了点头:“原是如此,臣妾还生怕娘娘您哪里有个什么……”不好。 话未说完,愉妃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呸呸呸,皇后娘娘您别介意,臣妾有些口无遮拦了。” 皇后眼中笑意淡了一些:“无妨,你也是关心本宫,本宫都知道。” 说着,皇后倏然叹了一口气,似有些黯然:“在这宫里,后宫嫔妃众多,除了你是真心关心本宫,其她人都巴不得本宫有个好歹呢。” 愉妃忙道:“皇后娘娘可千万别这么说,您是皇后,您腹中的孩子也是皇上的嫡子,皇上重视嫡子,从皇上对孝贤皇后所出的端慧太子和七阿哥表露出的重视就可见一斑,只可惜孝贤皇后福薄了一些,两个嫡出的阿哥都没保住。” 她讨好的冲皇后笑道:“还是您福气厚重。” 皇后浅浅笑了笑:“什么福气厚重不厚重的,若说福气厚重,淑贵妃当属第一,她生九阿哥时,满宫里都在传九阿哥是七阿哥转世,也因此,九阿哥这些年来极得皇上和太后宠爱,甚至给九阿哥的伴读,都是皇上千挑万选的钮祜禄氏和富察氏。这也就罢了,如今淑贵妃又怀了龙凤胎,更是得皇上重视,相比之下,本宫的嫡子都算不得什么了,更莫要说其他的皇子阿哥了。” 她虽是笑着,可眼里的低落遮都遮不住,恰好被愉妃看的清楚。 愉妃眼睛闪了闪,笑意收敛了许多:“娘娘这可不就是多虑了?哪怕淑贵妃怀着龙凤胎,可也是庶子,哪里能比得过嫡子呢。” 皇后的唇角泛起了苦涩:“嫡庶不嫡庶的,得看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皇上若是喜欢庶子多过嫡子,那也无人敢说什么的,有时候,本宫是真羡慕淑贵妃,她的运气还真是好,这个世上,什么好事都让她得了去。” 这话皇后说的可是真心实意的,愉妃也颇能感同身受:“谁说不是呢,怕是没有人不羡慕淑贵妃了吧。” 绕了一会儿话题,皇后见她怎么引导,愉妃都没有说出自己想听的话,不免有些着急了,她倏然皱了皱眉头:“羡慕是一回事,眼下本宫却另有担心的事儿。” 愉妃很是捧场的配合道:“哦?不知是何事?臣妾愿意替您分忧。” 皇后眼里终于闪过一丝满意,只是装作惆怅道:“别看本宫眼下皇后的位置坐的很稳,本宫担心,淑贵妃再生下龙凤胎时,这后宫里,便是本宫,也奈何不得她了。到时候,怕是所有人都要看淑贵妃的脸色行事了。” 若是柳清菡只生了九阿哥一个,皇后还不是很担心,毕竟九阿哥只是一个赝品嫡子,只有她生的嫡子才是真正的嫡子,她相信到时候皇上自会看重她的孩子。 可谁让柳清菡又怀上了龙凤胎,她要是真的平安生产,日后再想动她就难了。 愉妃心中了然,原来皇后也会慌啊,她还以为皇后真的如她表面看起来的那般淡定呢。 不过……皇后的话她听明白了,不就是皇后想要对淑贵妃动手,却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让她替她去做吗? 这也不是不行,就是…… 愉妃面色严肃:“您担心的也是有道理的,淑贵妃不过一个宫女出身的嫔妃,却因为一张脸得了皇上宠爱,身份连臣妾也比不上,哪怕如今她坐上了贵妃的位置,也没几个人看得起她的,要是日后让臣妾看她的脸色行事,那臣妾还不如关了景仁宫再不出来的好。” 她如此气愤,皇后就更满意了。 愉妃顿了顿,将头凑近了皇后那边,低声道:“皇后娘娘,您若是心里实在不舒服,不如咱们……臣妾听说,双胎不易生产,若是淑贵妃一个早产……” “不可。”愉妃话还没说完,皇后便冷声打断了:“难道你忘了淑贵妃生九阿哥时,就是被和敬冲撞的早产了么?这次皇上和太后,甚至淑贵妃肯定要有准备,你要是故技重施,肯定讨不了好。” 这个念头她也想过,可是思考再三,还是觉得不妥,早产也不是万无一失的…… 愉妃被否定了提议,一时看着皇后没说话,装作一副羞愧的模样。 皇后摸着自己的肚子,带着护甲的手指来回摩擦着手背:“本宫知道你的心意,只是你的这个想法行不通,自古龙凤胎都被誉为祥瑞,缺一不可,你方才又说了,淑贵妃怀着双胎,生产必定艰难,这……” 愉妃眼睛一亮:“是啊,臣妾怎么没想到,若是淑贵妃生产熬不过去,就这么去了,或者……龙死凤生……” 淑贵妃一死,龙凤胎再是祥瑞,也要从小就背上克母的名声,而龙死凤生,则是由吉兆变成了凶兆,到时皇上和太后必定不满,也会由此牵连了九阿哥,那她的永琪再表现的聪慧一点,又何愁得不到皇上的看重? 皇后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她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她想的比愉妃更狠,比起淑贵妃没了,或者是龙死凤生,她更愿意看到淑贵妃母子三人一个都活不了。 只是这个念头太过疯狂,皇后也没往外说,只道:“前段日子皇上已经在给淑贵妃挑选身家清白的接生嬷嬷和乳母了。” 要想在淑贵妃生产时对淑贵妃下手,从接生嬷嬷入手是最好的选择。 只一句话,愉妃便明白了,她点头道:“臣妾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啦,热乎的。 话说昨天冬奥会好浪漫~【星星眼.jpg】 第114章 月份越是大,柳清菡就越是对各方面都要求做到尽善尽美,对于给她接生的嬷嬷,更是都叫到了永寿宫一一问话敲打。 待五六个接生嬷嬷从永寿宫出来时,个个儿都是喜笑颜开的,其中一个头发用头油梳的一丝不苟的接生嬷嬷笑眯眯的摸了摸袖子里极重的荷包,同其她几个同伴道:“淑贵妃娘娘可真是大方,还没接生呢,只是见了咱们一面,就给了咱们这么多赏赐。” 她们六个人,一人就二十两赏银,加起来就一百二十两了,要知道贵妃一年的份例也不过才六百两而已,一下子拿出这么多,也不算少了。当然平时底下人的孝敬和皇上太后们的赏赐,这个接生嬷嬷是没算在内的。 多年下来,柳清菡的身家在后宫可以算得上比皇后还要富裕了,只除了有些越了规制的东西她没有以外,什么也不缺。 另一位穿着褐色没有任何花纹衣裳的接生嬷嬷紧跟着点头:“谁说不是呢,我也算是接生过不少富贵人家的福晋夫人了,可像淑贵妃这般大方的,还是头一次呢。” 被人赞同的头一个说话的接生嬷嬷笑的脸上的皱纹都出来了,“这算什么,我可打听过了,淑贵妃这胎怀的可是皇上和太后都极为重视的龙凤胎,等咱们平安给淑贵妃娘娘接生后,必然还有更多的赏赐等着咱们呢。” 其余几个看这两个接生嬷嬷讨论的热烈,也顿时也管不住自己的嘴,加入讨论:“就是就是,银子暂且不论,只咱们接生了龙凤胎这一点,就是天大的荣耀了,以后再给达官显贵的夫人福晋接生时,那身价可就涨了不少。” 这个人还是有几分长远的眼光,看到的不止是眼下能拿多少银子,还有以后她接生嬷嬷的这份活儿。 此话一出,余下五个人连连点头:“还是你想的长远。” 几人说话间越走越远,待她们的人影消失在转角处时,愉妃的身影便露了出来。 她盯着朱红色的宫墙,不知是讥是夸道:“论起收买人心,淑贵妃的手段还真是厉害。” 方才几个接生嬷嬷的话她听的一清二楚,几人口中对淑贵妃赞不绝口,连一句不满的话也没有,能做到这个份儿上,整个后宫怕是也没几个人。 绿珠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愉妃的神色,低声道:“要奴婢说,淑贵妃娘娘到底还是眼界低了,她如今都已经是贵妃了,哪里还需要自降身份去亲热赏赐几个奴婢,凭借皇上对她的宠爱,只需敲打几句,也没人敢不听的。” 愉妃睨了绿珠一眼,低呵道:“你懂什么,这才是淑贵妃的高明之处,碍于皇上的宠爱,接生嬷嬷们是不敢不听,可心里难保不会有别的想法,可淑贵妃不借着皇上的宠爱,反而亲自见了几个嬷嬷,给了赏赐,叫人心里舒服了,这才是让接生嬷嬷打从心底里高兴,也更为忠心。” 谁也不会嫌弃面子和银子烫手的。 绿珠听罢,顿时皱着眉道:“那这样一来,咱们要再想收买接生嬷嬷,岂不是就难上加难了?” 愉妃眉眼淡漠:“银子是个好东西,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淑贵妃给了赏赐,本宫一样可以给,甚至还能给的更多。” 左右她若是没有,皇后又怎么会没有? “可是,奴婢总觉得皇后不安好心,您要是真的这么做了,成功了也就罢了,若是……届时皇后娘娘难保不会推您出来当替死鬼,而皇后又怀着身孕,定然会毫发无伤的。” 绿珠胆子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真涉及陷害人性命和愉妃性命一事,她的胆子比起老鼠胆子也大不了多少了。 愉妃搭着绿珠的手,缓缓向启祥宫走去:“你都能想到的事情,本宫又怎么会想不到?” 说着,她悄悄的从袖子里露出了一截玛瑙石簪子,上面雕刻着牡丹花的形状:“你看这是什么?” 绿珠定睛看了一会儿,没认出来这是谁的首饰,便摇了摇头。 愉妃把簪子收回袖子里,淡淡的笑道:“今早本宫服侍皇后梳妆时,趁皇后不备,从她的妆奁里拿了一支皇后不常用的簪子。” 只这一支簪子,就足够把皇后拖下水了,到时皇后若是保不了她,那皇后也不用想着能够独善其身了,要下水,大家一起下好了。 绿珠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眼睛一亮,笑道:“娘娘英明。” 有备无患,再好不过了。 迎面寒风吹过,愉妃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呼出的气息带着白烟:“走吧,咱们去瞧瞧嘉妃,听说皇上前几日已经给四阿哥赐婚了,咱们也该去恭喜恭喜。” 四阿哥是乾隆四年生的,今年算成虚岁了,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皇帝能够早早的记着给四阿哥赐婚,很是令嘉妃高兴了一阵儿,没见已经没了的大阿哥和三阿哥,皇帝都是被人提醒后才记起来的么。 愉妃到启祥宫时,正好儿听见嘉妃的笑声里时不时的带着轻咳,她挑了挑眉:“嘉妃的身子,也就这样了。” —————— 太后的生辰是十一月,今年是太后的六十寿辰,故而寿宴举办极尽奢华,皇帝还率领王公大臣一同行庆贺礼,彩衣娱亲,博太后一笑。此外,皇帝在今日早朝时,为太后亲自上了徽号。 感叹于皇帝孝心可嘉,太后今日的嘴就没合拢过,也因此,见谁都是高高兴兴的。 皇后看着盛大的寿辰宴会,心里忍不住一酸,她过千秋时,皇上明里暗里的说因前朝政事,国库不够充裕,所以她当皇后以来的第一个千秋是潦草而过,如今才过去几个月,皇上就能为了太后寿辰大肆庆贺,仿佛之前她的善解人意都是个笑话。 柳清菡目光不经意扫过皇后的脸,只一眼,就能看出些什么来,她心中轻笑:老娘和妻子,到底还是不一样的,旁人她不敢说,就皇帝,绝对是孝顺太后多过重视妻子的,皇后此番做派,也委实不必。 因太后年纪大了,宴会也不似以往那般闹了许久,时候差不多,皇帝就亲自送了太后回慈宁宫,这宴会自然也就进行不下去了。 宴会是在太和殿举行的,故而回去时,柳清菡与纯贵妃顺路,她与纯贵妃结伴而行,奴才们在前面儿提着灯笼引路,柳清菡扶着宫女,一步一步走的小心。 纯贵妃看着柳清菡高高怂起的肚子,简直心惊胆颤的,她拍了拍自己胸口:“双胎的肚子,都是这么大吗?” 她怀了三次,哪次也没有淑贵妃的肚子这般大过,瞧着走路都不容易了。 柳清菡慢慢的挪着步子,闻言,轻笑道:“姐姐这话可不是问错人了?我也是头一次怀了双胎,哪里知道是不是都这么大,只是太医诊脉,一直都说正常,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次怀孕,可是比生永琋的时候多受了不少苦,只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这一点,就足够让她心里烦躁了。 纯贵妃轻点了点头:“那就好。” 说话间,她眼睛一转,突然想到什么似得,靠近了柳清菡,低声道:“妹妹你肚子这么大,那你的肚子上有没有长了什么不该长的东西?” 柳清菡皱眉:“不该长的东西?” 那是什么? 几乎是话一出口,柳清菡就明白了纯贵妃在说什么,她刚要再继续说时,纯贵妃带着羡慕的眼神就看了过来:“妹妹这个反应,看来肚子上是没长什么妊娠纹了。” 她生永璋和永瑢时,身上也没长,偏偏她怀着和嘉时,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身子不如以往的原因,竟然在肚子侧方长了一条细白色的纹路,好在地方不明显,可她心里还是梗得慌。 柳清菡摸了摸肚子,不以为意道:“这恐怕还是和个人体质有关吧。” 反正她身上是连一个细小的疤痕都没有的,定然是她的金手指的功劳。 纯贵妃捂紧了手炉:“要不说我羡慕你呢,还是年轻好啊,恢复的快。等你这胎生下后,可要好好儿的保养自己,赶紧夺回皇上的宠爱,没瞧见这段日子后宫最受宠的,除了忻嫔就是令嫔了么。” 她早就不得宠了,皇后和淑贵妃又怀着身孕,嘉妃和怡嫔病着,皇上待愉妃又一直是淡淡的,而颖妃,因为她说话的原因,皇帝起先还有个新鲜感,日子久了,也不耐了起来,若非要给蒙古面子,也是不大往永和宫去的。 这么一数下来,也就只有今年皇上新得的忻嫔和容貌艳丽的令嫔出了头,婉嫔从来都不得宠,叶嫔得了皇帝厌恶,其余嫔位以下的,皇帝也是想起来召幸一次,想不起来,也就抛之脑后了。 “姐姐说的是,不过皇上宠谁,也不是我能决定的,顺其自然吧。” 对于纯贵妃的话,柳清菡表面上应了下来,实则心里不断吐槽,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段时间,她才不要上赶着去伺候皇帝,又不是受虐狂。 再者说了,宫里几乎都知道,令嫔自孝贤皇后去了后,就和她走的近,也变相的算是她的人,皇帝宠幸令嫔,不就是间接的给自己脸面么。 两人相伴走到绛雪轩附近时,柳清菡微微转头,同紫罗使了个眼色,紫罗轻轻点头,扶着她的手微微点了点。 正当纯贵妃要说柳清菡几句时,前面不远处的黑暗里突然响起了踩到东西的声音,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的小太监大喝一声:“谁?出来!” 仿佛是这一声惊到了那个人,那个人忙飞快的从眼前跑没影儿了,因为他跑的太快,还从他袖子里掉出了一张纸。 两个提灯笼的小太监对视一眼,一个忙去追,一个弯腰捡了起来,恭敬的递到了纯贵妃和柳清菡的面前:“娘娘,奴才捡到了这个。” 纯贵妃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伸手一拿,纸张就落在了自己手中,就着微弱的烛光,细细看了起来,只是她越看,脸色就变得越发难看。 柳清菡挺着肚子往纯贵妃身边走了几步,也好奇的伸着头:“怎么了?上面写了什么?姐姐的脸色竟然如此难看?” 纯贵妃倏然捏紧了手里的纸,咬牙道:“没什么,本宫突然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就不陪妹妹了。” 说罢,纯贵妃转身就走,脚步还有几分匆忙和慌乱。 柳清菡望着纯贵妃离去的身影,意味深长的笑了。 这时,去追那个人的小太监也回来了,一脸愧疚的跪在柳清菡脚下:“娘娘恕罪,奴才没追到人。” 柳清菡摆了摆手:“无妨,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回去吧。” 本就是她设的局,又哪里能真的追到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预约了科目一的考试,保佑我逢考必过【祈祷.jpg】 不说了,刷题去了,呜~ 第115章 当天夜里,纯贵妃恨得眼睛通红的看着那张纸,许久都没有动作,天快亮时,她死死的把那张纸揉成纸团,然后放在一旁的烛火上点燃,瞬间化为灰烬。 “春桃。” 纯贵妃高喊一声,春桃立即掀开帘子进来,就听纯贵妃问道:“昨儿那个人,淑贵妃的人可有抓到?” 给她递信纸的小太监是咸福宫的人,去追那个黑影的则是永寿宫的小太监,故而纯贵妃才会这么问。 春桃摇头:“听说是没抓到。” 话落,纯贵妃的神情是肉眼可见的黑了一瞬,咬牙道:“淑贵妃的奴才也太没用了,就这么一个人,竟然也抓不到。” 要是抓到了那个人,她就可以绑了他去养心殿,当着皇上的面儿揭穿皇后那张虚伪的脸,可没抓到,就只能眼睁睁的瞧着皇后稳坐翊坤宫,洋洋得意。 纯贵妃深呼吸了几次,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冷声吩咐春桃:“你,不惜任何代价,监视翊坤宫,有任何风吹草动,本宫都要知道。” 皇后,本宫与你势不两立。 春桃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纯贵妃许久都没有这般憎恨,语气里还带着遮都遮不住的狠意,春桃就不自觉的一凛:“是,奴婢知道了。” 应下后,春桃抿了抿唇,大着胆子道:“娘娘,奴婢斗胆,是发生了何事?您怎么……” 纯贵妃一个眼风扫过去:“你只要知道,自此之后,本宫与皇后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亏本宫还以为皇后为永璋挑选了一个身份高贵的嫡福晋,是为了本宫和永璋好,原来是皇后早有预谋。” 离间她和永璋的母子情分,犹如杀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纯贵妃不肯把具体事情告诉春桃,但也隐隐透露了一点,春桃便从纯贵妃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到了一些,此事怕是和三阿哥有很大的关系。 身为奴婢,要时刻以主子的情绪为自己的情绪,此刻纯贵妃心情不愉,她自然也不能有一丝笑脸,故而春桃紧抿着唇,神色肃穆道:“娘娘放心,奴婢记住了。” 纯贵妃闭了闭有些酸涩的眼,春桃忙扶了她去洗漱,然后替纯贵妃拆了头发,通头一百多下,才重新梳了起来,看着镜子里渐渐梳起来的燕尾和旗头,纯贵妃抿着唇从妆奁最底层拿出了一支色泽明艳的红色宝石步摇递给了春桃: “今儿个去翊坤宫请安,就戴这支步摇吧,正好今儿个天气也好,打扮的惹眼一些,自己心情也舒畅。” 春桃纳闷道:“这支步摇还是您封贵妃时皇上给的赏赐,只您册封那日戴过一次,自此时不时的拿出来擦拭一番,却并不再戴,奴婢还说有些可惜呢。” 却不知今日为何又突然要戴了。春桃抿了抿唇,她突然发现,她有些摸不准纯贵妃的心思了。 说归说,春桃还是手脚麻利的把这红宝石簪子给簪到了纯贵妃的右侧发鬓边。 纯贵妃唇角扬起一抹弧度,抬手抚了抚微微晃动的步摇,笑道:“本宫这身衣裳同这步摇不太适合,去衣柜里再找一套艳丽的衣裳来吧,本宫记得前两日内务府送了两套衣裳过来,其中一套石榴红,边缘滚了白色风毛的氅衣,瞧着很是不错,就它了。” 春桃一愣:“那日内务府送来时,您不是嫌弃那件衣裳太艳丽了?” 往日纯贵妃的打扮都是怎么素淡怎么来的,因为她的五官平平,一旦穿着艳丽,五官便很容易被衣裳夺去了目光,故而自纯贵妃在宝亲王潜邸穿过一次被嘉妃嘲讽后,就再也没穿了。 纯贵妃拿起桌上珐琅胭脂盒打开,用手指从里面沾取了一点胭脂,对着清晰的琉璃镜涂抹口脂:“艳了才好,只有这样,才有气势。” 从前她就是太好欺负了,才让皇后如此肆无忌惮,被皇后当了一次傻子耍的团团转也就罢了,决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最终,纯贵妃还是穿上了那件石榴红的氅衣。 许是因为岁月的沉淀,三十几岁的纯贵妃再次穿着艳丽的颜色,并不如十几岁穿时浮于表面,反而多了几分贵气。 春桃不免奉承道:“您今儿这一身打扮,可真是让奴婢眼前一亮呢。” 纯贵妃套上了四只护甲套,慢悠悠的搭着春桃的手起身往外走去:“光是你眼前一亮还不够。” 她还要皇后眼前一亮,对她“刮目相看”。 —————— 翊坤宫,皇后瞧着纯贵妃如此艳丽华贵的装扮,简直都掩盖住了她身为皇后的衣着打扮,心里有些不大舒服,但还是笑着道:“今儿个可是什么好日子?纯贵妃怎么穿的如此明艳动人,本宫瞧着,可都比忻嫔打扮的都娇嫩呢。” 这话明着是在夸纯贵妃,实则是在讥讽她,一个几十岁的人了,竟然还打扮的跟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似的,也不嫌丢人的慌。 纯贵妃状似没听懂一样,视线缓缓移到了忻嫔身上,然后又看向皇后笑道:“忻嫔打扮的娇嫩,是为了取悦皇上,而臣妾这般打扮,不过是为了取悦皇后娘娘您,讨个喜庆罢了。” 她的视线紧紧盯着皇后长了黄斑的脸,以及眼角出现的细纹,眼都不眨一下。 皇后察觉到纯贵妃的视线,笑容一僵,因为怀孕,她的气色差了许多,皮肤状态也不如以往,脸上哪怕擦了太医配置的再多的保养方子也是徒劳,该憔悴依旧憔悴。不说对比容颜依旧娇嫩的淑贵妃,只纯贵妃这生产了三次的人,她都比不过。 她拿着描金手炉,叹了一声:“本宫有什么好取悦的,纯贵妃若是有这番心思,还是去取悦皇上才好。” 柳清菡眼睛溜溜的在纯贵妃身上来回扫了许久,眼底带着一抹精光,她倚着椅子,笑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都说女为悦己者容,纯贵妃姐姐如此费尽心思讨您欢心,明显是把您放在心里的,您该高兴才是。” 纯贵妃闻言,连连点头:“还是淑贵妃妹妹会说话,姐姐我就是这个意思,只可惜我嘴笨说不来,还好有妹妹替我解释。我就是想着皇后娘娘怀孕辛苦,想必心情也不大好,所以才想让皇后娘娘高兴高兴的。” 皇后眼皮子一抽,高兴?怕不是给她添堵的吧? 瞧着这一屋子的女人,除了正得盛宠的忻嫔,就连令嫔都不敢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惹她的眼,纯贵妃胆子却是不小。 只是纯贵妃不过是穿的艳丽了一些,她又不好说些什么,只得勉强笑着夸纯贵妃有心。 纯贵妃朝着皇后微微颔首:“皇后娘娘,臣妾瞧着,咱们坐在这儿也有些无聊,恰好昨日臣妾睡不着,看了几出折子戏,觉得破有意思。不如趁着这会儿功夫,臣妾讲给您听听,也好打发打发时间?” 没等皇后说话,柳清菡捧着肚子,眼睛带着笑意:“那感情好,我正嫌无聊呢,姐姐只管讲来,哪怕说的不好,我也不会嘲笑姐姐的。” 果然,为母则刚,孩子就是纯贵妃的逆鳞。 皇后也露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先说好了,讲的不好,本宫可是不给赏的。” 见皇后也同意了,位份比纯贵妃低的人,就只能陪着位份最高的三个人坐着听纯贵妃讲折子戏。 纯贵妃抿了一口清茶,眼睛扫了殿里的嫔妃一眼,缓缓开口:“这个故事,讲述的是唐朝一个大宅院的事儿。” 宅子的男主人姓张,妻妾极多,自然也不缺子嗣,只可惜嫡妻久久未孕,心态越发偏执阴鸷,瞧着张老爷的孩子个个儿都不顺眼,便想着一一除去。 其中张大少爷是张老爷的三姨娘所出,因占了长子的位置,又因张老爷曾说过一句自己以后的家业无嫡传子的话,故而惹了嫡妻的眼,嫡妻便想法设法的要除去这个长子。 想了许久,嫡妻终于想出来了一个方法,她百般对这个长子好,给长子说了一门显贵人家的媳妇,又给长子纳了不少美妾,这些做法在张老爷眼里是极为妥帖大度的。 可谁曾想,好景不长,这长子的嫡妻虽然身份显贵,但久久生不出孩子,故而就嫉妒长子怀了身孕的美妾,而长子又护着这美妾,所以后宅闹的不可开交。 张老爷一看,顿时摇头叹气,说修身齐家,长子连齐家都做不到,又何谈有能力接过他张家的家业。 纯贵妃说的口干舌燥,把一盏茶水喝完,示意身后的宫女再给她上一杯时,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就这样,长子的继承权就此被张老爷给剥夺了。” 令嫔好奇道:“纯贵妃娘娘,臣妾有个疑问,既然嫡妻膝下并无子嗣,那嫡妻设计毁了长子,于她而言又有何好处呢?” 纯贵妃隐晦的瞥了一眼皇后,意有所指道:“谁知道呢,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嫉妒心太重了。” 柳清菡露出气愤的表情:“那嫡妻就没有受到什么惩罚吗?” “谁说没有?”纯贵妃淡薄一笑:“当然有了,举头三尺有神明,嫡妻如此捧杀长子,张老爷并未看出什么,可三姨娘长在后宅,便是当时未曾看出嫡妻的好心,事后为了自己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最终,三姨娘与嫡妻同归于尽了。” 话落,殿内顿时一阵惊呼,纷纷低语,说三姨娘何苦如此。 纯贵妃睨了她们一眼,微微一笑:“说不值得的各位妹妹,你们没有做过母亲,自然不知道为母则刚,三姨娘身为母亲,只生了长子一个孩子,就这么被嫡妻给毁了,心中自然怨恨,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便是做出再过分的事情,本宫以为,也可以理解。” 她扭过头,面向皇后,浅浅点头:“皇后娘娘,您说,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科一考过啦 第116章 请安散去,柳清菡与纯贵妃率先出了翊坤宫,踏出翊坤宫的门槛儿时,柳清菡朝后望了一眼,扭头笑对着纯贵妃:“姐姐今儿的故事讲得好极了,想必皇后娘娘很是喜欢,没瞧见皇后娘娘久久都不能回神么?” 她也着实没想到,纯贵妃竟然如此不管不顾,就这么硬是和皇后杠上了。 纯贵妃自嘲的笑了:“本宫倒宁愿这个故事一点儿都不好,这样本宫昨儿个也不至于睡不着了。” 看清楚了那张纸上写的内容,知道了自己是如何被皇后当成傻子一般忽悠时,她要是还能睡的着,那得多没心没肺。 思绪刚落,纯贵妃瞟了柳清菡一眼:“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本宫讲得好,那怎么不见妹妹有多喜欢?” 她讲的故事,嫔妃们多多少少都露出了好奇和探讨,唯独淑贵妃神色淡淡,除了问她的那个问题,仿佛没在她心中激起多大的水花似得。 说话间,方才还略有些阴沉的天,顿时飘起了小雪,一枚雪花落在地上就化作了水滴不见踪影。 柳清菡拢了拢身上的狐狸毛大氅,忧愁的叹了声:“姐姐不知道,我这身子近来重了不少,每日夜里都睡不好,白日恨不得多睡一会儿,又哪里会对这种勾心斗角的故事感兴趣呢,心思重可是不利于养胎的。有琢磨这东西的功夫还不如多睡一会儿,养好身子,这样对腹中的龙胎也是有好处的。” 微微的风吹动了纯贵妃大氅的边角,仿佛夏日里艳丽的蝴蝶,轻轻飞舞,纯贵妃勾了勾涂了艳丽唇脂的嘴角:“还是妹妹看的明白,只有自己和孩子好了,那才是真的好。” 只可惜,她明白的太晚了,因为她的虚荣和好胜心,给了皇后可乘之机,令她和永璋的母子关系跌至冰点,以往永璋孝顺,几乎每三日都会来咸福宫给她请安,可自从她逼着永璋打了黄氏的第一个孩子,又逼着永璋给博尔济吉特氏身为嫡福晋的体面后,永璋就极少再往咸福宫去,就是偶尔去了,也坐不了一刻钟就走。 现在,永璋更是被皇上关在府里,就连昨日太后过六十大寿,皇上都不曾开口把永璋放出来。 柳清菡见纯贵妃再次陷入沉思,故意清咳了两声,把纯贵妃的心思拉回来后,状似好奇道:“对了,昨儿个姐姐拿走的那张纸上,可是写了什么东西?我瞧着姐姐的面色不大好。” 纯贵妃脸色微变,很快就遮掩了过去,换成了一副气愤的神色:“哪里有什么东西,都是些不堪入目的话,不提也罢。” 说罢,纯贵妃摆了摆手,仰头看了眼天上下的飘飘扬扬的雪花,抬手抚鬓行了平礼:“时候不早了,妹妹身子重,还是早些回去为好,不然待会儿路面湿滑,可是不大好走的。” 回了永寿宫,柳清菡躺在炕上,把手肘抵在炕桌上,用手支着脑袋,唇边轻笑不止。 紫罗仔细的伺候完她,见柳清菡高兴,她不免也有了几分笑意:“您今儿个心情很好?” “自然。”柳清菡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手里的红桔,笑道:“只要皇后不痛快了,本宫就高兴。” 不过皇后脸色虽然不好,但纯贵妃做的这么点儿,也只是能让皇后心虚个几天,至于能不能起什么旁的作用,她瞧着怕是不易。 紫罗捂着嘴笑:“您这话可是大不敬了,不过只要您高兴,奴婢就高兴。只是娘娘,纯贵妃若是对上皇后,怕是丝毫胜算都没有,奴婢不信纯贵妃不知道,可她既然知道,今日又为何这般挑衅皇后呢?” 柳清菡睨了紫罗一眼:“隔山打虎,虚张声势罢了。纯贵妃聪明着呢,她这一招儿本就没想着有多大效果,只不过是想膈应皇后,若本宫没猜错,纯贵妃也只是逞一逞口舌之快了,至于真的要对皇后做什么,眼下她也不敢,可皇后要是坐不住,主动对纯贵妃做了什么,那才是正中纯贵妃下怀了。” 正如同刚才她在长街上和纯贵妃说的话,怀孕最忌讳多思多虑,皇后的胎才刚坐稳,要是自己心绪不宁,以至于胎气不稳,生了一个体弱的孩子出来,那能怨得了谁? 紫罗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正因为纯贵妃没有证据,可她又不甘心让皇后安安稳稳的坐在翊坤宫,所以才有了今儿的这个故事。” 柳清菡把手里的红桔递给紫罗,紫罗忙给剥开,露出了里面的桔子肉,她吃了几瓣儿,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又道:“有了纯贵妃牵制皇后,皇后的目光便不会放在本宫身上太多,这样一来,皇后的爪牙就剩愉妃一个,本宫自有办法对付,不把皇后摆平,本宫怕是不能安稳生产了。” 她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清扫身边的一切障碍,能够威胁她的,也只有皇后。 紫罗赔笑道:“娘娘安心,有奴婢在,什么脏东西也不会进了永寿宫的,至于您上次见了接生嬷嬷后交代的事情,双福已经在办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那日见过接生嬷嬷后,柳清菡就让双福私底下再仔细的去调查那几个接生嬷嬷的身家背景,比如谁家和谁家有姻亲关系,谁家兄弟几人不争气欠了赌债的。 虽然这几人是皇帝让人挑选出来的,但难免会有疏漏,凡是涉及到自己的人身安全之事,柳清菡还是觉得,哪怕自己多费些心,起码自己也会放心许多。 没一会儿,柳清菡就又困乏的打了个哈欠,明显是又困了,睡之前,还不忘叮嘱紫罗:“晚上永琋下学时要来陪本宫用膳,你记得早早交代小厨房,备好永琋爱吃的菜。” 交代后没几个呼吸,人就睡着了。 紫罗无奈的抽了抽唇角,我滴个娘娘啊,您只记得阿哥要来用膳,却忘了昨日皇上也交代过,说要来用膳吗? 只可惜,紫罗再是腹诽,柳清菡人已经睡着了,也看不到她的表情了。 身为永寿宫的掌事大宫女,紫罗只得劳心劳力的去替主子吩咐主子没有考虑到的事情。 —————— “皇后娘娘,您说,是吗?” 请安散了许久,皇后的耳边依旧回荡着这句话,她本就心虚,纯贵妃又当着她的面儿讲了这么一个故事,很难不让人怀疑些什么。 炕桌上小巧的香炉砰的一声被皇后扫落在地,皇后气的胸口不断起伏:“纯贵妃到底想干什么?” 静心心中一紧,皇后凌厉的目光便朝她射了过来:“黄氏一事,本宫是交给你去做的,你确定不曾泄露?” 方才纯贵妃讲的故事,分明就像是知道了些什么。 静心脸上带着分慌乱,忙跪下赌咒发誓:“娘娘,奴婢事事小心,敢向您保证,必然不曾泄露半分。” 皇后犹自不信:“你的办事能力,本宫是信的,只是照你所说,没有泄露,那纯贵妃今日为何如此反常?本宫觉得她说的话,字字句句都在针对本宫。” 因为怀孕的关系,她的情绪有些不稳,稍有风吹草动,便坐不住了。 静心细细想了想,然后摇头,小心翼翼道:“奴婢觉得,纯贵妃该是不会知道此事才对,或许……只是巧合?” 皇后轻嗤:“巧合?静心,你也在宫里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也信了巧合这一说辞?相比于巧合,本宫更愿意相信是人为。” 静心还要再说什么,皇后就抬了抬手,制止了她:“吩咐下去,给纯贵妃再找点儿事情做,省的她整日里闲得慌,还要再拉着本宫讲什么折子戏。” 她怀着身孕,该多为自己的孩子积德,所以这次才会便宜纯贵妃,要搁在以往,纯贵妃敢这么做,她定会要纯贵妃脱下来一层皮。 静心利落的应了,皇后紧拧着的眉头才松开了一些。 夜里,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只要一脚踩下去,定然会淹没到人鞋子以上的位置。 翊坤宫的寝殿里,烧着极为旺盛的炭盆,搭配着暖香,直叫守夜的宫女昏昏欲睡,靠在床榻外的屏风后打着瞌睡。 不知是不是太热了,皇后额头上竟出了一头的汗,眉毛紧锁,给人一种她在睡梦中也很难受的感觉,又过了一会儿,皇后竟然说起了梦话,口中喊着:“不……不要……孩子……” “不要!” 随着一声惊呼,皇后挺身坐起,满脸冷汗,神情呆滞。 正在打瞌睡的守夜宫女听见响动,忙从屏风后面绕了过来,拿着帕子给皇后擦汗:“娘娘,您可是梦魇了?” 被宫女的话喊回神,皇后忙掀开被子,仔细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感受到肚子上那一小块儿凸起的硬块儿,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由着宫女给她擦完了汗后,她吩咐道:“给本宫倒杯水来。” 宫女应声去,转身走了两步,去寝殿内的圆桌上倒水,只是因为冬日里天冷,圆桌上备好的水早就变得冰凉,故而宫女对皇后回禀了一句,就去了外间一直在点着炭火的小炉子上取水。 皇后呼出一口气,感觉到自己身上微微透着被汗水打湿得凉意,寝衣有些黏糊的贴在自己身上,她不舒服的扯了扯,就见宫女端着水进来,她正要吩咐宫女再给她拿一套寝衣换上,没曾想还没来的及说话,肚子突然有些疼痛,皇后顿时变了脸色,朝着宫女大喊: “快,快去传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和后天要多跑两趟医院检查身体,再之后还要投简历找工作,(你们不会忘了我去年年底失业了吧,呜呜)一有空还要加班练车。 这个月三次元实在是太忙了,关于字数更新,暂且只能这样,家人们见谅啊。 第117章 因为雪下的比较大,皇帝在永寿宫用过晚膳后就留宿了,皇后因为梦魇动了胎气,翊坤宫的奴才自然要来请。 今夜恰逢李玉带人守夜,得知了翊坤宫奴才的禀报,当即毫不犹豫,轻手轻脚的进了寝殿,隔着屏风轻叩两声,低声道:“皇上,出事了。” 皇帝略有些迷糊的睁开眼睛,下意识的瞧了眼身旁睡着的女子,起身掀开床幔坐在床边:“进来。” 李玉弯着腰进来,不需皇帝问话,跪在地上一边给皇帝穿上靴子,一边道:“皇上,翊坤宫宫人来报,说皇后娘娘动了胎气,想请您过去瞧瞧。” 素日后宫有的嫔妃怀孕时,不是没有过用这样的借口从旁的嫔妃那里请走皇上的,例如叶嫔,当初她怀着十阿哥时,每逢皇上召位份比她低的嫔妃侍寝时,她总是要拿自己的肚子做筏子,将皇上请去储秀宫。 所以今夜,李玉自然而然的也这样认为,不过皇后身份尊贵,不论他心中怎么想,既然来人说了皇后是动了胎气,那他自然也要这么认为。 皇帝皱眉:“好好儿的,如何会动了胎气?” 还不待李玉回话,柳清菡迷迷糊糊,艰难的翻了个身:“皇上,发生了何事?” 皇帝瞧着她挺着肚子困难的想坐起来,忙伸手扶着她躺下,温声道:“皇后有些不大好,朕去看看,你继续睡吧。” 话落,柳清菡连装也懒得装善解人意,直接又闭了眼。 李玉伺候着皇帝穿了衣裳,撑着油纸伞跟着皇帝出了永寿宫。 皇帝一走,柳清菡立刻朝外喊了一声,紫罗脚步匆匆,连发鬓都没收拾,乱糟糟的就过来了。 柳清菡惊道:“怎么是你?今夜不是苏叶值夜吗?” 苏叶是紫罗□□的几个宫女之一,也是其中最为伶俐的一个,故而晚上守夜时是紫罗和苏叶轮流着来的,今夜恰好轮到苏叶。 紫罗半跪在脚踏上道:“奴婢听见动静就睡不着,所以过来瞧瞧。” 她轻抿了抿唇,唇角微微勾起:“娘娘,奴婢刚才进来时,问了外面的小太监,他说翊坤宫刚刚来人禀报,皇后娘娘因梦魇而动了胎气,皇上离开,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梦魇?” 柳清菡嗤笑:“皇后竟然也会被梦给吓到,怕是亏心事做多了。” 纯贵妃不过是讲了个故事,皇后就能忧思至此,也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紫罗很是赞同,她摸了摸柳清菡刚放在被子外没一会儿就变得略有些冰凉的手,忙把被子给她盖严实了:“可不是么,不过娘娘,皇后动了胎气,于咱们可是有好处的,咱们可要做点儿什么?” 柳清菡这会儿也不困了,眼底带着隐秘的笑意:“当然,这么好的机会,若是放过了,就太可惜了。” 只不过在此之前,皇后还要再走一步棋,如此她才能下的顺畅。 第二日,皇后动了胎气的事儿也没瞒住,整个后宫都知道了。因为皇后极为重视自己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故而不肯再冒任何的险,以大雪为由,免了嫔妃们的请安。 但愉妃为了表示自己的心意,还是冒着大雪来了翊坤宫问候。 皇后欣慰的让人上了茶:“这么冷的天,你又何苦再跑一趟?” 愉妃恭谨中带了一分紧张道:“臣妾在景仁宫听闻了昨夜的消息,便再也坐不住了,不亲自来看看您,臣妾也不放心。” 因为景仁宫是在东六宫,翊坤宫在西六宫,两宫离的距离比较远,所以昨夜发生的事愉妃今早才知道的,不然她铁定昨晚就过来了。 皇后满意愉妃的用心,语气也温和了许多:“本宫没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昨夜她被噩梦惊醒,丝毫都没有感受到肚子疼,还是回过神来才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当时可是把她吓得魂飞扩散。 愉妃这才松了一口气,庆幸的拍了拍胸口:“那就好,您无事,臣妾也就放心了。” 她的这番关切令皇后极为受用,故而皇后略微斟酌了会儿,便道:“你来的也正是时候,本宫有件事情,正想与你说呢。” 宫务素来繁琐,眼下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事情只会更多,依着她的身体状况,没怀孕时尚且能够打起精神做好,可怀着身孕,不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比以往差了太多,为了她能够安心养胎,她便想着把宫务分出去一些,而后宫这么多人中,也就只有愉妃最合适,对她也忠心了。 当皇后笑着把她的打算说出来时,愉妃先是一副震惊的表情,随后便推脱道:“皇后娘娘,您若是说让臣妾协助您处理一些琐事,这臣妾会很愿意替您分忧的,可若是都叫臣妾处理,这……” 她似乎有些犹豫:“请您恕臣妾无能,怕是会辜负了您对臣妾的信任。” 皇后拍了拍愉妃的手,安慰道:“怕什么,宫里的事情都是有例可循的,你处理的时候按照往年的例子来就可以了,要是真有拿不准的事儿,再来问本宫也行。” 虽然她也把宫务看的很重,但比起自己的孩子来说,还是稍逊一筹的。 愉妃推辞再三,皇后依然坚定,她这才“勉勉强强”的接受了。 这时,一宫女端了安胎药上来,愉妃忙从宫女手中接过,站在皇后身侧微微弯着腰,恭敬的伺候皇后喝药,正欲上前伺候皇后的静心被抢了活儿,只得站回原地。 愉妃替皇后处理宫务的事儿,在皇帝再次来翊坤宫时,皇后同皇帝提了一嘴,皇帝也没什么意见,只道:“皇后做主便好。” 皇帝神色淡淡,皇后看不出些什么,抿了抿唇,又解释了句:“臣妾是想着,南巡时愉妃曾替臣妾管过几个月的宫务,再帮衬臣妾一些也顺手。” 皇帝吃了个剥好的核桃,又顺手拿了两个核桃在手中盘着:“你是皇后,你做了决定的事情,朕甚少过问。” 所以,不必同他解释。 十二月初八,腊八节,皇帝依旧给后宫嫔妃赐下了腊八粥。 柳清菡刚喝了两口腊八粥,愉妃就亲自带着内务府的人来了。 一番见礼过后,也不等柳清菡问明来意,愉妃就笑道:“淑贵妃娘娘,臣妾今儿个来,是给您送这个月节下的份例的。” 柳清菡招呼愉妃坐下:“往常送份例都是奴才的活儿,又何必劳烦愉妃你亲自跑一趟?” 她低眉瞧着自己似泛着莹光的指甲,心中不断吐槽,愉妃自从皇后那里接过宫务后,整日里忙的跟陀螺似的,这个宫里跑一趟,那个宫里跑一趟,生怕旁人不知道似得。 愉妃侧了侧头,叫拿着东西的小太监往前站了站:“其实旁的东西也就罢了,只有一样东西,是臣妾特意做来给您的。” 说着,她掀开了托盘上的红布:“这是臣妾特意为您缝制的一套绣枕,您瞧着,可还喜欢?” 这套绣枕与旁的绣枕并无不同,唯一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便是这绣花上面,颇用了几分巧思,上面的图案竟然是一男一女两个娃娃,只是太过真实,若是再卡通一点儿,会更加好看。 柳清菡不由得伸手摸了摸:“愉妃的手可真巧,这样的图案,也不知是怎么想出来的。” 愉妃抿嘴一笑:“这还要想吗?您怀着龙凤胎,也只有这样的图案才最合时宜了,原本臣妾也是想着早些给您送过来的,只是近来事情繁杂,直到现在才有时间,您可千万别怪罪。” 她给皇后绣的是婴儿的衣裳,不知绣了多少,送去皇后那里便再也没见过,而给淑贵妃的绣枕,则是借着节礼的名头送过来的,一来她也是真的用了心思,二来嘛,就是自己内心深处不可告人的目的了。 柳清菡嗔了愉妃一眼:“你都这般用心了,本宫若是再怪罪,那岂不是不知好歹了?”说着,她话锋突然一转:“说来,本宫也一直不曾对你道声谢呢。” 愉妃奇道:“臣妾倒是不知自己做了什么,竟值得您说一个谢字。” “这事儿与你无关,和五阿哥有些关系。前几日永琋来本宫这里用晚膳,说起在上书房读书时,他四哥和五哥很是照顾他,这不,为了感谢四阿哥和五阿哥,永琋还特意从本宫的库房里找了几样东西送给他们。” 柳清菡动了动身子,继续道:“五阿哥有这般风范,怪不得连皇上提起也赞不绝口呢。” 愉妃又惊又喜:“皇上真的夸赞了永琪?” 在她心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这个唯一的儿子,只有永琪好了,她才会好,永琪得皇帝一句夸赞,她能高兴的一整晚都睡不着觉。 柳清菡不防愉妃如此在意皇帝对五阿哥的态度,一时有些愣了,待反应过来后,忙道:“看你说的,本宫还能蒙你不成?皇上当着那么多奴才的面儿说出来的话,难道本宫还能空口白牙的改了去?” 紫罗也点头附和道:“愉妃娘娘,我们娘娘说的可都是真的呢。” 愉妃愈发高兴,唇角的笑意无论如何也消不下去。 柳清菡见状,也不再留她,只命人从库房中挑了许多东西给愉妃当做回礼,让紫罗亲自送愉妃出去。 紫罗回来时,瞧见桌上的那对绣枕,问道:“娘娘,这绣枕,该怎么处理?” 指着这对绣枕,柳清菡意味深长:“这么好的东西,当然是用着了,去给本宫换上,本宫今儿个晚上就用它了。” 她本想着用旁的东西做文章,只愉妃亲自送了东西来,她也只能接受愉妃的好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8章 腊八节没过几日,永寿宫的奴才突然慌慌张张的命人请了太医,在后宫掀起了轩然大波。 柳清菡腹中的龙凤胎本就是太后和皇帝最为期盼的,护的跟眼珠子似的,这下龙凤胎有个不好,太后和皇帝也坐不住了,匆匆忙忙的赶往永寿宫。 皇后一听,更是顾不得自己还在翊坤宫养胎,忙让人扶着她过去看看。 她到的时候,一进去,就见皇帝把淑贵妃搂在怀里柔声安慰,而太后则是面带怒容的坐在一旁,对皇后的请安也只是随口叫起,压根儿就没有赐座。 皇后面色一僵,急忙掩饰过去,挤出一抹得体的笑,关切的问道:“皇额娘,淑贵妃这是怎么了?” 太后斜了皇后一眼,用鼻子哼了一声,对皇后的不满情溢于言表:“怎么了?皇后你不会自己看么?” 这话是半分面子都没给皇后留,尤其是当着柳清菡和永寿宫许多奴才的面儿,皇后只觉得自己的脸越发烫了。 皇后嗫嚅了下嘴唇,到底撑不住笑,什么也没说出来,只看了眼正在一旁侯着的刘太医。 太后可以这般不给皇后面子,可刘太医不能,他忙道:“回皇后娘娘话,淑贵妃娘娘是接触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所以……” 不干净的东西,都是太医们口中肮脏东西的代名词。 皇后闻言,眼底划过一丝兴奋,难道是谁忍不住对淑贵妃动手了? 口中却是忍不住的担忧:“那淑贵妃的胎儿可还好?” 刘太医拱了拱手:“皇后娘娘放心,幸亏伺候淑贵妃娘娘的奴才发现的早,故而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说罢,刘太医就又退回了角落里当柱子,皇帝没发话让他退下,他就只能候在这儿。 皇后似庆幸的拍了拍胸口,对柳清菡道:“这可真是佛祖保佑。” 在旁人都看不见的地方,皇后的后槽牙咬的嘎吱嘎吱响,淑贵妃也太好命了些。 皇帝不耐烦看皇后在这儿说一些没有意义的话,不知是在问谁:“愉妃怎么还没到?” 一小太监回道:“回皇上,吴总管已经亲自前去请了,想必就快了。” 面对皇帝的不耐,小太监是极力忍着自己想颤抖的身子,吴总管才去了一刻多钟,皇上就已经再催了,要是皇上再催一次,他都不一定顶得住。 听皇帝说了这句话,皇后一愣:“这事儿难道和愉妃有什么关系?” 太后猛的拍了下桌子,疾言厉色的:“哀家看皇后的脑子是愈发不清楚了,且不说此事和愉妃到底有没有关系,只说你早就把宫务交给了愉妃处理,如今淑贵妃出事,哀家和皇帝还有皇后你都来了,愉妃却到现在都没见个人影,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更别说,此事还真和愉妃有关系了。” 早先因为去年皇帝要给她建报恩延寿寺一事,她从乌雅氏口中听到了一些闲话后,便对皇后没了前的好印象,而今皇后行事,也越来越不得她心意,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要是还能给皇后好脸色,那就奇了怪了。 坐在她如今这个位置上,不喜一个儿媳妇,那压根儿就用不着忍。 皇后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青白了,甚至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皇帝本不欲替皇后说话,可看到皇后双手盖着的腹部上,还是命人给皇后搬了座椅,然后笑道:“皇额娘息怒,皇后的身子也不是很好,对这些事情了解不够及时,也是在所难免,您就看在皇后还怀了皇嗣的份儿上,不要同她计较了。” 太后可以不给任何人面子,唯独不能不给皇帝面子,这会儿听皇帝这么说了,也就干脆利落的放了过去。只是心中对皇后更为不满了。 柳清菡乐的看皇后难堪,也没有要出言劝和的意思,正殿里一时寂静无声。 就在皇帝忍不住要第二次催促时,愉妃来了。 方才在景仁宫看见吴书来时,愉妃就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这会儿见帝后和太后面色都不好,那股不好的预感就愈发强烈了。 还不等愉妃笑着上前行礼,太后猛然一喝,问罪道:“还不跪下?” 愉妃被吓的身子一抖,也顾不得问缘由,掀开衣袍就跪了下来,一张妆容精细的脸上带着惊慌:“皇上,太后,不知臣妾做了何事,竟惹得您如此大动肝火?” 说话间,她下意识去看了一眼依靠在皇帝胸膛上的淑贵妃,见她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扬,往某个方向呶了呶嘴,愉妃眼皮子骤然一跳,紧接着就顺着她呶嘴的方向看去,那桌上赫然是她腊八节那日给淑贵妃送来的绣枕。 两人间的这一点子交流,也就只有皇后看的清楚,皇帝和太后丝毫不曾注意到。 太后看了喜善一眼,喜善便走到放着绣枕的桌子前,把绣枕拿到愉妃跟前:“愉妃娘娘,还请您仔细辨认一下,这对绣枕,可是您前几日送给淑贵妃娘娘的?” “是……可是有什么问题?” 愉妃的手指甲都掐进了自己肉里,说的话都是一字一句挤出来的。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要是没看出来发生了什么,那她还真是蠢到家了。 喜善面色一肃:“愉妃娘娘,这对绣枕中,藏了有对怀孕女子不利的东西。” 言外意,便是你既然承认了这绣枕是你的东西,那也就间接的承认了这件事是你干的。 愉妃猛然摇头:“臣妾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臣妾……” 她想笑,可她笑不出来,淑贵妃的陷害简单粗暴,都知道在自己送的东西里做手脚是傻子都不会做的事情,但她却没有能够应付过去的能力。 皇帝面无表情,淡淡的打断了愉妃要辩解的话:“太医说,里面的东西可以安神,只是淑贵妃的身子不适合用那些药,愉妃,你做事冒失了。” 这回轮到愉妃愣住了,什么意思?难道这件事不是淑贵妃干的?而是她自己做事不仔细造成的? 就在这时,柳清菡轻轻扯了扯皇帝的袖子,轻声道:“皇上,愉妃妹妹也不是故意的,许是愉妃妹妹近段日子忙于替皇后娘娘分忧,这才有所疏忽,您就看在臣妾无碍,还有五阿哥的份儿上,不要再计较了。” 她不会真的傻到为了陷害愉妃,就拿自己的身体做赌注,再者,要是真的说愉妃亲自送来的东西有什么害人的玩意儿,那也太不真实了,稍微有点儿脑子的人都能想明白,更别说太后和皇帝了。 故而柳清菡选择了最稳妥的办法,既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也能让人相信这件事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皇帝见柳清菡这个苦主都这样说了,就想着小惩大诫一番,没曾想太后听了这话,却又被点燃了脾气:“疏忽?送给有孕嫔妃的东西都这般疏忽,也不知到底是真疏忽还是假疏忽,幸亏这次没有酿成大祸,否则就是废了愉妃,也难泄哀家心头恨。” 她好不容护着淑贵妃腹中龙凤胎这么久,从来都没有过什么不好,要是因为愉妃有了万一,难保她不会把愉妃剥皮抽筋。 太后怒瞪着皇后:“就这般粗心大意人,你竟然还将宫务交给她处理,皇后,哀家该不该赞你一声心大呢?” 皇帝一凛,对太后的话深以为然,他沉默了一个呼吸,捏着扳指道:“愉妃行事有失,禁足景仁宫,既然皇后无法处理宫务,那宫务就暂且交给纯贵妃打理吧。” 虽然他对纯贵妃也有几分不满,但眼下除了她,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皇帝的这句吩咐,正中柳清菡下怀,故而她也没再出声阻拦或者是替愉妃说话。 闹了许久,皇帝和太后离开后,愉妃也扶着皇后回去了,皇后一回去后,就立马叫静心把愉妃前给她做的那些小衣拿出来烧掉,谁知道里面会不会也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皇后这一作为,愉妃自是不知道的,而柳清菡则是借着一对绣枕,把宫权完全的从皇后那边挪到了纯贵妃那里。 有句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柳清菡坚信,只要纯贵妃不让人拿住把柄,在皇后出了月子前,纯贵妃是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紫罗见愉妃就只是禁足而已,心里不忿:“娘娘,咱们就这么便宜了愉妃吗?” 令她不忿的,不是这件事,而是根据前日双福调查回来的消息,说其中一个接生嬷嬷的家里竟然一夜间穿金戴银起来,怎么看怎么不正常,双福便又仔细的调查了一番,最后竟然查到了珂里叶特氏,也就是愉妃的母家头上。 这份心思,可谓是司马昭心,路人皆知。 柳清菡搅着帕子:“自然不会,你要知道,眼下最要紧的,是本宫能够平安生产,至于其他的,等以后有的是机会和她清算,况且,要是没有皇后的指使,愉妃是不敢这样做的,因为愉妃不敢拿自己和五阿哥冒险。” 再者,什么仇什么恨,都比不得自己和自己孩子的命重要,两个孩子,又没有剖腹产,可想其中艰难。 紫罗被柳清菡一提醒,才反应过来:“是了,刘太医给您诊脉,说双胎易早产,您生产的日子,也就在这个月了。” 柳清菡眼底尽是冷意:“提早给本宫准备好了,那些有异样的接生嬷嬷,到时候一个都不准她们进产房,本宫早就拟定好的注意事项也要按着步骤一一来。” “您放心,奴婢都记着呢。” 便是紫罗这般说了,她依旧不能松气,手心里不知何时出了些细汗,她用帕子胡乱擦了擦,继续叮嘱道:“还有永琋,叫卉给本宫看好了,一定要寸步不离。” 越是接近生产,她心里就越慌,但愿一切都好,不然永琋……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9章 乾隆十六年的除夕夜,柳清菡发动了,足足疼了四个时辰,终于在第二日,也就是乾隆十七年的正月初一诞下了一对龙凤胎。 龙凤胎一落地,就赢得了皇帝和太后满心满眼的喜爱,大办洗三和满月宴,甚至在满月宴上,皇帝当即给十一阿哥赐名为永瑄,给五公主赐名和瑾。 这样的风头,皇后看了只觉得自己心中梗的难受,肚子也被气的隐隐作痛。 纯贵妃见皇后不舒坦,愉悦的笑了,宫务现在在她手中,虽然许多奴才不乏有皇后的眼线,可她要给皇后添堵,还是很容易的。 故而,在之后的日子里,皇后时常焦躁,思虑过重,几个月后诞下了身体羸弱的十二阿哥。 有了健康,又带着龙凤胎光环的十一阿哥永瑄,皇帝对于十二阿哥的到来也就不是那么欣喜了,尤其是十二阿哥又和孝贤皇后生前所出嫡子一样体弱多病,因此,尽管是嫡子,皇帝也只是照例赏赐了皇后,洗三和满月宴更是比不得龙凤胎来的热闹。 这般落差,使得皇后在月子里哭了不少回,纵使太医仔细给皇后调养,到底还是落下了病根儿,腰腹处一到阴冷天就开始酸疼,令皇后以后的日子不止一次的后悔。 乾隆二十三年,刚过完正月,十一阿哥就满了六周岁,今天就是十一阿哥要搬去阿哥所的日子。 一大早的,永琋就来了永寿宫,想着帮弟弟搬家。 十三四岁的少年,浑身充满了皇子威仪,又因自己的额娘是淑贵妃,宫中上下无人敢有半分忽视。 永琋轻车路熟的来到西偏殿,果不其然的见到自家额娘和妹妹正在永瑄的床边叫他起床。 和瑾见自己叫了永瑄许久,永瑄都没搭理她,不免有些不高兴。她嘟着粉嫩嫩的小嘴巴,晃了晃柳清菡的衣袖:“额娘,你看永瑄,好懒啊,女儿都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反应。” 真是不明白,都是一个额娘,永瑄怎么能这么懒呢?真是丢她的人,哼。 柳清菡低头看着和瑾噘的能挂油瓶的嘴,无奈的笑了笑,正欲说话,永琋那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和瑾,永瑄也是你哥哥,你怎么能没大没小的直呼哥哥的名字呢?” 永琋正在处于少年的变声期,所以声音逐渐褪去了年幼时的稚气,变得愈发富有磁性起来。 原本听见永琋的声音,和瑾还是很高兴的,可一听到她九哥半是含笑,半是认真的话,像是指责一般,和瑾莫名的就觉得委屈,她眼眶一红,黄莺似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就是要叫永瑄,永瑄永瑄永瑄,九哥坏。” 因为和瑾和永瑄是双胞胎,而永瑄又比和瑾早出生了那么一刻钟,和瑾就成了妹妹。可说来也怪,和瑾自会说话开始,就从来没叫过永瑄哥哥,都是直呼其名的,皇帝和太后格外喜欢这个嘴甜的小公主,也没有过多苛责,唯独永琋这个做哥哥的,每次听见就要纠正,但偏偏和瑾最讨厌旁人要她叫永瑄哥哥了。 每次因为这个问题,永琋总是能跟和瑾说道好久,这会儿见和瑾不听,永琋就摆出了一副说教的模样,柳清菡见了,忙道:“好了,你们兄妹就别闹别扭了。” 永琋也不是不疼和瑾,相反,永琋是随了她,性子过于谨慎,但又比她更为吹毛求疵,能不犯错的事情从来都不犯,这又像极了皇帝。 也因此,永琋眼中是最容不得沙子的,旁人便也罢了,永琋没那个兴致去管,只永瑄与和瑾,每次只要犯在他手下,那是比她这个做额娘的都严厉。故而和瑾和永瑄兄妹俩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兄长,可谓是又敬又怕的。 柳清菡发话了,永琋自然是要听的,他微微含笑,半低了低头:“是,额娘。” 屋子里这么大的动静,永瑄就是再能睡,也该被吵醒了,他捂住嘴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看见和瑾微红的眼眶,嘟嘴道:“爱哭鬼。”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是双胞胎,两个人的性子却完全不一样,永瑄不仅懒,还毒舌,和瑾就完全符合了柳清菡心目中可爱小公主的预期,嘴甜会哄人,长得还随了她的优点。 和瑾闻言,立马瞪着眼睛,大声反驳:“瞌睡鬼。” 柳清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摸了摸和瑾的发顶:“两个小鬼。” 永琋也是忍俊不禁,和瑾跺了跺脚,娇嗔的喊了声:“额娘~” 永瑄眯着眼睛,瞧着和瑾一扫方才要哭不哭的表情,转而恢复了往日的灵动调皮,他不着痕迹的舒展了眉头,“额娘,你和妹妹出去吧,儿子要更衣了。” 柳清菡是知道自己小儿子的习惯的,所以便带着和瑾回了正殿,踏出门槛儿时,还不忘催促一句:“那你记得快些,不要磨蹭,搬去阿哥所可不要误了吉时。” 古代搬个家都是要由钦天监拟定吉日吉时的,一切都要严格按照时间来。 永瑄点头:“儿子知道了。” 待西偏殿里没了柳清菡和和瑾的身影,永瑄依旧躺在床榻上,只面部表情异常认真的看着永琋:“九哥,妹妹很乖的,你以后不要总惹妹妹哭了。” 他一点儿都不在乎和瑾叫不叫他哥哥,再说了,和瑾从小就叫他名字,他都习惯了。况且龙凤胎之间也是有心灵感应的,他见不得和瑾不高兴。 永琋面对永瑄严肃认真的表情,喉咙一梗,被气笑了,他一巴掌拍在了永瑄的头上:“合着就你会心疼和瑾,爷就一点儿都不心疼?” 他那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以防被心怀不轨的人给抓住把柄借题发挥? 永瑄龇牙咧嘴的摸了摸光秃秃的脑门儿,点头道:“既然你也心疼,那就要记着,不许再让妹妹不高兴了。” 永琋白了永瑄一眼,伸手掀了永瑄身上的被子:“行了,爷知道了,赶紧起身,叫奴才伺候你洗漱更衣,别让额娘久等了。” 说罢,永琋也抬脚出去了,他走到正殿外,正欲进去时,殿里愉悦的笑声隔着朱红色的殿门传到了他耳中,和瑾声音稚嫩道:“额娘,我没有生九哥的气,悄悄告诉你哦,我和永瑄其实很崇拜九哥的。” “哦?为什么崇拜呢?” “因为九哥懂得好多好多我和永瑄不懂的东西啊,只有比我厉害的人,我才会叫他哥哥,永瑄没有九哥厉害,我才不叫他哥哥呢。” “这样啊,那你的想法,你九哥知不知道呢?” “不知道。” 隔着门,永琋只听声音,也能在脑海中想到,这会儿和瑾应该是萎靡的低着头,浑身透着失落,活像是一只被人遗弃的狗狗,他不自觉的发笑。 殿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和瑾,你要记住,额娘,你,永瑄,还有你九哥,是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咱们之间不应该有任何隔阂,你不喜欢你九哥让你叫永瑄哥哥,那你就要明明白白的告诉九哥你不喜欢,而不是耍小性子,这样时日久了,再是亲近的感情也会被消磨光的。” “额娘,我知道了,回头我就和九哥说。” 柳清菡搂着和瑾,笑容温柔:“真乖,亲人之间,胜在坦诚,只有这样,才能减少不必要的误会,像你刚刚那样的态度,额娘还以为你不喜欢你九哥呢。” 和瑾抠着指头:“哪有。” 听着里面的谈话,永琋会心一笑,永瑄不知何时站在了永琋身旁,小小的身躯只到永琋腰身的位置,说话却和大人一般,摸着下巴道:“九哥,弟弟怎么觉得,额娘这话也像是在说给你听呢?” 闻言,永琋的笑意瞬间收了起来,斜了永瑄一眼:“就你知道的清楚。” 今儿个不止是永瑄乔迁的日子,还是皇后所出的十二阿哥永璂乔迁的日子,而且这兄弟两人还是邻居。 早在乾隆十九年的时候,四阿哥就娶了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和硕额驸富僧额之女。五阿哥则是在去年十月二十一娶了鄂尔泰的孙女为嫡福晋。 因为成亲,两人早已经出宫建府,所以现在的阿哥所中,东头所是六阿哥在住,东二所是八阿哥住着,永琋换到了东三所,余下的东四所和五所就是永瑄和永璂的住处。 永瑄和永璂年纪相近,故而皇后便喜欢事事拿两人比较,就连选个住处也要争夺一二。 原本按照皇宫里的规矩,住处都是按照年龄大小来分配的,内务府给永瑄分了东四所,给永璂的是东五所,偏偏因为这个,皇后心里极为不满,认为永璂是嫡子,理应排在永瑄前面,占据东四所,所以她便随口找了个由头,赏了分配住所的内务府管事三十板子,直到现在,那管事的挨了板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皇后。 可巧的,柳清菡一行人到了乾东五所时,皇后刚好从东五所出来。 两方人迎面撞上,柳清菡敷衍的蹲了蹲身子:“皇后娘娘万安。” 乾隆二十年,因为永璂得了一场风寒,人差点儿夭折,皇后便怀疑到了柳清菡身上,觉得是她容不下嫡子,所以动的手,皇后一气之下,暗地里也叫人去害永瑄,还好柳清菡发现的及时,没让皇后得逞,可自那以后,柳清菡和皇后之间连面子上的和平都维持不住了。 皇后叫了起,从头到脚的打量了柳清菡一遍,只见她三十几的年纪,容貌依旧保养的如同二八少女般耀眼,多年来似乎从未变过,可她却早就成了老女人,逐渐变白的青丝,还有脸上浮现的一根根的皱纹…… “淑贵妃倒是闲暇,也亲自来了阿哥所。” 柳清菡轻笑,说的话意有所指:“便是不得空闲,也是要亲自来瞧瞧的,毕竟这阿哥所是永瑄以后要住好几年的地方,自然要仔细,可不能让什么脏东西莫名其妙的混进去了,您说是吧?皇后娘娘。” 皇后老脸一僵,咬牙道:“那淑贵妃可要检查好了,莫要有所疏漏才是,本宫就先走了。” “皇后娘娘慢走,正好十二阿哥就住在永瑄旁边,日后十二阿哥有空,可要让他多多和永瑄一起读书玩耍,也好联络联络兄弟感情。” 皇后闻言,脚步走的愈发快了。 永琋看的担忧:“额娘,若是皇阿玛知道了……” 随着他年纪越来越大,也渐渐明白了他皇阿玛的性子,多疑深沉,所以他平日在御前时,一贯小心,谨慎的性子也是这么养出来的。 柳清菡不在乎的笑了:“知道就知道了吧,估计你皇阿玛巴不得看到这样的场景呢。” 这些年来,宫务一分为三,皇后,她,纯贵妃手里各一份,也就造成了后宫三足鼎立的局面,只不过纯贵妃与皇后有仇,她也瞧着皇后不顺眼,所以她与纯贵妃走的稍微进了一些,皇后的日子也就愈发难过了。 永琋眸光微闪,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抿了抿唇,小声道:“儿子听说,皇阿玛要把六哥过继出去。” 六阿哥永瑢,恰好是纯贵妃的次子。 柳清菡一惊:“过继出去?过继给谁?” “这昨儿个儿子去养心殿求见时,无意间听到皇阿玛说的,似乎是,慎郡王。” 慎郡王是康熙爷的第二十一子,也是皇帝的叔叔,永琋这一辈的叔祖。 柳清菡扶着永琋的手,带着人进了东四所:“额娘听说,慎郡王一生无子,如今又病重,不知还能撑多久,若是你所言为真,怕是六阿哥出继一事,势在必行。” 永琋点头:“额娘说的不错,只是六哥还不知道,若是六哥知道了,还指不定如何伤心呢。” 柳清菡道:“他伤不伤心的,和咱们可没关系,本宫了解纯贵妃,若是纯贵妃知晓此事,必定会求到养心殿去,你常在你皇阿玛跟前,可别傻乎乎的撞到这件事上去。” 永琋笑了笑:“瞧额娘说的,儿子没这么傻。” 虽说他和六哥的关系也还算可以,但也仅限于可以罢了。 不要说他凉薄,实在是生在皇家,压根儿就没有多少兄弟情义可以讲。 作者有话要说: 永璂(qi)二声,不读ji啊。 PS:因为个人原因,以后的更新时间改为晚上十一点,要是白天事情不多,应该会提前哒。谢谢~ 第120章 柳清菡特意叫了太医来阿哥所检查了一遍所有的东西,见没什么问题了,便独自一人回了永寿宫,把那三小只留在阿哥所玩闹。 不过她还未踏进永寿宫时,就在永寿门外看见了浩浩荡荡的皇帝仪仗,而仪仗上空空如也,想必人早已在正殿等着了。 柳清菡脚步顿了顿,呼吸深邃了些许,又恢复正常,面容带笑的进去请安:“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这几年来,她生了两子一女,每个孩子出生都不平凡,尤其是永琋日渐长大,她也不必像往常一样费尽心思去讨好皇帝。可对于她态度的稍稍冷淡,皇帝却似恍然未觉一般,依旧对她宠爱非常,这一点令柳清菡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她略有疑惑,难不成男人都是这副德行,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皇帝扶起柳清菡,含笑道:“朕听奴才们说,你去了阿哥所?” 四十多岁的男人已经续起了胡须,上唇上边儿的胡须黑而浓密,除了年纪大了些,面容的英俊丝毫没有折损,那方面的需求,更是旺盛。 早春的天依旧寒冷,柳清菡出去的急,也不曾带手炉,所以这会儿手有些冰凉,她越过皇帝,将手放在炭笼上方烤了烤:“是啊,永瑄搬去阿哥所,臣妾不放心,就跟着去看了看。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臣妾这里了呢?” 皇帝的朝服都不曾换下来,显然是刚刚下朝。 “朕来看看你,顺便也有件事要同你说。” 皇帝一甩衣袍角,坐在了炕上:“这件事儿,朕颇有为难,所以想听听你的意思。” 柳清菡暗戳戳的翻了个白眼儿,狗男人没良心,有好事儿的时候从来不找她,没好事儿的时候想着让她去冲在前头,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可她还不能不接招儿,真是憋屈死了。 她虚假的笑了笑:“臣妾愿闻其详。” 皇帝的屁股往一旁挪了挪,露出了点儿位置后,就点了点他身旁的位置,“坐朕身旁来,听朕慢慢给你说。” 柳清菡顺势坐过去,就听皇帝喟然叹道:“前几日慎郡王上了折子,请求朕给他过继一个儿子,以求后继有人,慎郡王是朕的亲叔叔,他有所求,又合情合理,朕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在过继谁一事上,叫朕犯了难。” “慎郡王身为皇室宗亲,哪怕是过继的孩子,也理应是皇室中人,可朕的这些叔伯兄弟们子嗣都不丰,朕想遍了宗室也没有想到合适的人选。故而,朕思来想去,就想着把永瑢过继给慎郡王。” 皇帝话音未落,柳清菡就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永琋早上才悄悄的告诉过她,还没一个时辰呢,她就从皇帝口中听到了确切的消息。 只不过,皇帝可没有这么好心,他告诉她这事儿,必定有什么后手在等着她。 柳清菡佯装惊讶,随即皱眉道:“此事,皇上可曾告诉过纯贵妃?” 皇帝摇头:“不曾,永瑢到底是纯贵妃的次子,朕怕纯贵妃舍不得,其实,朕又何尝舍得呢,若非没有合适的人选,朕也不会想着叫永瑢出继的。” 他有自己的考量,慎郡王是他的长辈,待慎郡王去世后,依照规矩,是要对慎郡王尽兴追封,一个亲王的爵位是怎么想跑不掉的,故而被过继过去的子嗣,理应继承慎郡王的爵位,如此一来,少不得会惠及自己亲生父母,壮大了某些家族的势力,毕竟王位不比其他。 而永瑢就不一样了,他自认不是个吝啬的阿玛,永瑢要是过继过去,日后办几件漂亮的差事,底气十足的继承慎郡王的位置,他面上也有光,底下的大臣也会觉得他这个皇帝当的有情有义,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呢。 皇帝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柳清菡也略明白几分,不由得感叹皇帝还真是虚伪,过继了六阿哥,既让慎郡王对他感恩戴德,觉得皇帝重视他,还会安了一众宗室大臣们的心。 可皇帝都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了,最后一步在纯贵妃面前当恶人一事,却怎么也不肯亲自去干,非要柳清菡去告知纯贵妃。 柳清菡才不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她眼睛一转:“皇上怎么不去叫皇后劝说纯贵妃?皇后为六宫之主,这样的事情也是皇后分内之事,您先同臣妾说了,又让臣妾去劝说,回头皇后知道了,定然不会给臣妾好脸色看,臣妾才不去呢。” 皇帝打趣道:“难得你还会在乎皇后的脸色。” 柳清菡心里咯噔一声,觉得皇帝这话颇有深意,她嘴角的笑变得勉强,余光不着痕迹的打量了皇帝的面色后,突然使了性子,把身子扭的背对着皇帝,冷哼一声:“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是在说臣妾不懂礼数,无视尊卑吗?” 做了是一回事,承不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皇帝好笑的握住柳清菡的肩膀,把她的身子重新转回来对着他,又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沉声道:“朕只是随口一说,瞧你,怎么就闹脾气了?再说了,这些年来你与皇后的关系一直不睦,朕都看在眼里,真论起来,朕刚刚说的话,也不假。” 他又不是傻子,对于后宫的事怎么可能毫不知情,只不过是没有触及到他的底线,不想过多过问罢了。 柳清菡见皇帝这么干脆的把话给说的半透明,索性她也不遮掩了:“臣妾为什么与皇后娘娘不睦,其中缘由,您不是最清楚的吗?当初若非臣妾发现的早,永瑄他还能不能好好儿的……都不知道呢。” 说到后面,柳清菡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很显然,那次皇后下的手,到现在她都心有余悸,皇后要是真得手了,永瑄哪里还有命在。 这件事的原委皇帝的确清楚,这也是为什么这几年联合纯贵妃架空皇后,他没有任何意见的原因。 面对柳清菡的旧事重提,皇帝抿了抿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柳清菡闭了闭眼睛,掩去眼底的恨意,生硬的转移了话题:“臣妾也有件事要与您禀报,近日太医院来报,说嘉妃的身子已经接近油尽灯枯,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嘉妃早些年就被皇后弄坏了身子,能撑到现在,也是柳清菡没有想到的。 皇帝叹道:“嘉妃……罢了,让太医院尽力就好,内务府,也早早准备起来吧。” “是,臣妾请旨,是以妃位……还是……” “就……贵妃吧。”皇帝轻轻摩挲着扳指,眼中似有怀念:“从潜邸开始,嘉妃就一直伺候朕,到如今也有三十年了,虽然后来她做了许多错事,但朕也冷落了她许久,也尽够了。” “另外,嘉妃时日无多,这几日,朕会让永珹永璇多进宫来陪陪她,也好让她走的安心。” 皇帝的一番做派,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柳清菡眼眸不带一丝情绪的应下,又极为自然的把皇帝想让她去劝纯贵妃的事儿给岔了过去。 皇帝见柳清菡实在不愿,也没逼她,起身去了隔壁翊坤宫交代皇后。 送走了皇帝,柳清菡让人把皇帝刚刚用过的茶盏拿下去,起身躺在了软榻上:“紫罗,叫花房给本宫搜罗全部的杜鹃花种子来,本宫想种杜鹃花了。” 紫罗一愣:“娘娘,这杜鹃又不是什么稀罕物,您要是想要,直接让花房培养好了给您送过来就是了,何必要亲自培养呢?” 平日种一种珍品花草也就罢了,这杜鹃……难不成有什么用处? 柳清菡没解释,只轻轻斜了紫罗一眼,紫罗立马一个激灵:“是奴婢多嘴了,奴婢这就去办。” —————— 又说皇后得了皇帝吩咐,心中那是一百个兴奋,连第二日都等不及,皇帝刚走,皇后就命人去咸福宫传了纯贵妃过来。 纯贵妃原在咸福宫兴致勃勃的给六阿哥永瑢选教导皇子床笫伦敦一事的宫女,突然接到皇后传召,一头雾水的带了人过来。 甫一进来,纯贵妃就看见皇后笑出褶子的脸,她怀着疑惑的心情行了礼,问道:“皇后娘娘心情看起来很好?” 皇后叫纯贵妃坐了,一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今儿个两桩喜事,心情是很好。” 她觑了一眼纯贵妃,继续道:“这第一,永璂入学,本宫是打从心眼儿里高兴,第二嘛,却是与纯贵妃你有关。” 纯贵妃惊讶道:“与臣妾有关?” 皇后笑着点了点头:“不错,说起来,这事儿对你来说,或许是件好事。” 严格来说,对她而言是件好事,可纯贵妃会不会欢喜,那就不是她考虑的问题了。 纯贵妃勉强笑道:“皇后娘娘就别吊着臣妾的胃口了,您快告诉臣妾吧。” 在以往与皇后的交锋中,但凡皇后笑的这么灿烂,她就要恶心好久。 皇后闻言,更不急着说了,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盏,用盖子撇了撇茶叶沫子,又轻轻啄了一口,觉得氛围和时间拿捏的差不多后,皇后才缓缓道:“半个时辰前,皇上告诉本宫,说他有意要让六阿哥,出继为慎郡王嗣子。” 纯贵妃被出继两个字打的措手不及,脸上的血色瞬间就褪了下去,不可置信道:“为什么会是永瑢?” 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永瑢? 皇后轻勾唇角,见纯贵妃痛心,心里高兴的很:“没有为什么,皇上做出这个决定,定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纯贵妃,不管你愿不愿意,本宫都不是在同你商量,而是明确的告知你。好了,消息你也知道了,就回去准备准备吧,本宫就不留你了。” 说罢,皇后不再看她,重新端起茶盏,一副送客的模样。 纯贵妃失魂落魄的走出翊坤宫,痛极反笑:“多可笑啊,春桃,你说这多可笑?本宫刚还在为永瑢挑选侍妾格格,转头皇上就要把永瑢出继,还是由皇后亲口告诉本宫的,皇上究竟把本宫置于何地啊。” 在长街上,纯贵妃就这么大剌剌的把不满的话宣之于口,吓得春桃立即就想劝,却没曾想,她话刚到嘴边,纯贵妃却因受不住刺激,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想写女主对皇帝态度的转变,(从前伏低做小,现在有了三个出生不一般的孩子,尤其是大儿子即将长成,所以要挺直腰杆儿)但是往往涉及到情感的时候总是写不好,生涩至极,【捂脸】大家凑合看看叭。 六阿哥出继一事在历史上发生在乾隆二十四年,这里提前了一年多哦。 第121章 纯贵妃再次醒来时,听闻皇帝宣布出继六阿哥永瑢的旨意已经传遍了前朝后宫,眼前就又是一黑。 春桃忙掐了把纯贵妃的人中:“娘娘,您别吓奴婢啊。刚刚太医来说您是气急攻心,特意嘱咐您不能生气动怒的。” 夜色已深,咸福宫里灯火通明,在烛火的照应下,纯贵妃的面容显得有几分柔弱而苍白:“不生气?皇上都不要永瑢了,本宫如何能不生气?可本宫再生气,都无济于事了。” 圣旨一下,断然没有让皇帝收回成命的道理。 她这一辈子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永璋因为她的识人不清已经被毁了,早已经没了继承大位的希望,所以她对永瑢寄予厚望,谁知……到头来,永瑢连皇上的儿子都做不成了,日后顶了天儿也只是个亲王了。 纯贵妃认命的闭了闭眼,罢了,宿命如此,她认了。离开紫禁城也好,起码永瑢离开了这个漩涡,日后也不会被陷进去了。 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在烛火的照耀下折射出一抹彩色的光芒,微弱而又辛酸。 春桃让纯贵妃靠在她身上,轻声道:“娘娘大可宽心,依奴婢拙见,咱们六阿哥被皇上出继既然已成定局,倒不如……趁着皇上还对您愧疚的时候,多替四公主打算打算,公主今年虚岁都十五了。” 这话说到了正处去,纯贵妃伸手抹去眼角的眼泪,将将道:“你的意思,是和嘉的婚事?” 春桃点头:“正是,四公主孝心可嘉,白日里您晕倒后,四公主心急如焚,在正殿守了您一整日,后来还是奴婢见公主面色憔悴,怕公主受不住,才劝了公主回西二所。” 她看了纯贵妃两眼,见纯贵妃面色稍有动容,继续道:“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您要是不在这个时候替四公主周全考虑,日后怕是四公主也要如同和敬公主一般抚蒙,被皇上远嫁蒙古了。” 比起三阿哥和六阿哥是在纯贵妃身旁养到了六岁,四公主可是在纯贵妃身旁养了十几年的,虽然四公主只是个女孩儿,纯贵妃也没有丝毫嫌弃,反而宠爱有加,此时听了春桃的话,纯贵妃仿佛是被人点醒了一样:“你说的对,和敬是嫡公主,皇上都舍得,和嘉是庶出,皇上就更不会为和嘉考虑了。” 在皇权面前,皇室的这些阿哥公主,都是注定要被牺牲的。 有了四公主的事儿转移纯贵妃的注意力,纯贵妃也顾不得再哭了,开始思考起如何能让皇帝答应把和嘉给留在京城。 想了许久,纯贵妃突然道:“不行,春桃,你还是要把这京城的世家子弟的名单给本宫整理一份出来,本宫只想是想不出来的。” 劝说了皇帝,也要有相中的额附才是,两者缺一不可。 春桃轻笑:“娘娘放心,奴婢会办妥的,不过奴婢倒是觉得,就算名单整理出来了,您也不必费心去挑选了。” 纯贵妃一头雾水,不明白春桃这话是什么意思,便疑惑的看着她。 她也不慌张,不疾不徐的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奴婢瞧着,四公主近段时间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做针线活儿,而且做的还是荷包,荷包上面绣的是青竹,想来……” 公主许是有了心仪之人。 碍于四公主的声誉,春桃并未将这句话说出口,但话中未尽之意,纯贵妃听的明白。 正是因为听的明白,所以怒从中来,一巴掌拍在了床榻上,怒斥道:“胡说八道,和嘉一向聪慧有礼,行事进退有度,怎么会如你说的那样?再者说了,和嘉从小长于后宫,哪里见过什么外男?” 未经指婚便芳心暗许,这要是传了出去,如何了得? 春桃不妨纯贵妃反应如此之大,忙跪了下去,抬手对着自己的脸就是两巴掌:“娘娘息怒,是奴婢口无遮拦。” 她这两巴掌丝毫没有留情,刚打完,脸上就渐渐浮现出了微红的五指印。 纯贵妃深吸了一口气,亲自扶起她:“起来吧,是本宫反应大了。” 春桃感恩戴德的顺着纯贵妃的力道起身,低声道:“多谢娘娘。”她咬了咬唇,想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说了刚才的话题: “奴婢说公主似乎有了心上人一事,并非空穴来风,私下里奴婢也问过公主身边伺候的嬷嬷和宫女,据她们说,有一次公主只带了一个宫女出去,半路起风了,那宫女回去拿给公主拿了披风,独留公主一个人待了一会儿,自那日后,公主就有些不大对了。” 一旁的蜡烛倏然蹦出了一个火星,像是纯贵妃突然跳动的心一样:“你的话,本宫是信的,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若是传了出去,难免叫人拿住把柄,对和嘉不利。” 纯贵妃想了许久,索性道:“明日早早的叫和嘉来见本宫,这件事,还是要听听和嘉自己怎么数。不过在事情未有决断之前,春桃,你记得敲打伺候公主的奴才,叫她们给本宫闭紧嘴,要是让本宫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小心她们的舌头。” 翌日,因为纯贵妃心里头惦记着四公主的事儿,所以一晚上都没睡好,早上早早的就起来,刚梳妆好,就预备打发人去叫和嘉过来,却没想到她刚吩咐完,和嘉就来了。 请了安,和嘉见纯贵妃面色不佳,担忧道:“额娘可是还难过?” 纯贵妃拉着和嘉坐在自己身旁,微微冰凉的指尖把和嘉耳边的碎发别在耳后,面容柔和:“额娘不难过,额娘也想开了,你六哥出继,或许对他而言,是好事。” 闻言,和嘉露出了一抹笑:“那就好,女儿还担心您会难过,所以一大早的就过来看您呢。” 纯贵妃的笑容微微苦涩,很快又遮掩了下去:“你来这么早,想必是还没用早膳,陪额娘用一些吧,待会儿额娘还有事要问你。” 和嘉没听出纯贵妃的话中有什么异样,干脆利落的应下了。 早膳是纯贵妃的份例,八样小菜,四品点心,还有两品粥,两个人用绰绰有余。 用过早膳后,纯贵妃叫殿里伺候的宫女都退下,命春桃守在门外后,她这才细细的打量了和嘉一眼,然后突然开口:“额娘听说,你最近做了一个青竹的荷包,可是送给你三哥和六哥的?” 和嘉到底年纪不大,纯贵妃只说了一句话,就把和嘉吓的面色煞白,她嘴唇有些哆嗦,看着纯贵妃的目光也有些躲闪。 纯贵妃一看,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她没好气的狠狠点了点和嘉的额头:“说你乖,你以前是真的乖,怎么越大,就什么事儿都敢干了?” 和嘉怯怯的拉了拉纯贵妃的袖子,声音里带着哭腔:“额娘,您别生气,女儿不是故意的。” 少女时期的春心萌动,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有时候,就是那么一个人,那么一句话,一个眼神,就会让你心跳不止。而他之于她,就是那个人。 见和嘉哭的梨花带雨,纯贵妃也不忍心过多苛责,只是还是要问明白了,她才好有计划,纯贵妃板着脸,沉声道:“别哭了,告诉本宫,那个人,究竟是谁?” 春桃说和嘉是在宫里遇见的,而宫里行走的男子,除了侍卫,便是太医,若是身份高些的侍卫便罢了,可若是那人身份实在不堪…… 还没等纯贵妃想完,和嘉便红着脸吐出了几个字:“女儿也不知道,只知道他是九弟的伴读。” —————— 春雪来的突然,只一夜之间,雪又落了满地,白茫茫一片,纯洁无瑕。 启祥宫里的咳嗽声一阵又一阵的,丝毫不曾停歇,让人听的揪心极了。 嘉妃面容枯槁的靠在床榻边,眼巴巴的看着正殿外:“巧兰,永珹和永璇怎么还没来?” 巧兰端着药,见嘉妃身上的生气渐渐流失,鼻头一酸,险些就要掉下眼泪,她忙侧了侧头,挤出一抹笑,把药吹凉了喂到嘉妃唇边:“昨夜下雪了,路不大好走,两位阿哥自然会来的晚一些,您先把药给喝了,等您喝完了药,就能见到他们了。” 嘉妃无力的扫了一眼黑黢黢,散发着浓郁难闻味道的药,虚弱的摇头:“不了,喝了这碗药,本宫就又要睡过去。” 说罢,嘉妃突然用帕子捂住唇咳嗽了一声,待她拿开帕子时,鲜红的血静静地躺在帕子上。嘉妃对此轻轻一笑,不以为然。 从去年年底开始,她的身子就如同沙漏,不论喝多少的药,都于事无补,眼见着能熬过一年,她已经很满足了,只是,难免还有遗憾。 巧兰眼尖的瞥见帕子上的红色,眼泪再也绷不住的掉了下来。 嘉妃唇角微弯:“哭什么?早就知道有这么一日了。巧兰,本宫有预感,咳咳,本宫怕是,熬不过今日了。” 巧兰狂摇头:“不,不会的娘娘,您会好起来的,您一定会好起来的,刘太医的医术那么高明,他会治好您的。” “说什么傻话,刘太医是太医,而非神医,他救不了注定要死的人。” 嘉妃说着话,眼睛依旧眼巴巴的望着门口,想象着她的孩子推门进来叫她额娘的样子,只要一想,嘉妃就高兴。 又等了两刻钟,嘉妃的精神越来越不好了,甚至面色开始红润起来,这让巧兰心底咯噔一声,惊惧极了,她忙轻声喊道:“娘娘?” 嘉妃勉强睁开眼:“怎么了?永珹他们还没来么?” 巧兰僵硬的扯了扯唇角,笑道:“快了。” “本宫好累啊。”嘉妃艰难的伸手碰了碰巧兰的脸,失落道:“本宫怕是等不到他们了。巧兰,等永璇来了,你一定要告诉他,就说,说本宫还是在意他的,叫他不要怨本宫,好不好?” 她这一辈子,后悔的事情太多了,可最后悔的,还是她仇视自己的亲生儿子,临到了了,再后悔也是无用。 巧兰点着头:“好,奴婢一定会告诉八阿哥的。” “那,那本宫就,就安心了。” 话音落地,嘉妃缓缓地闭上了那一双妩媚的眸子,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睁开了。 永珹和永璇手里拿着糖人和冰糖葫芦,刚走到启祥宫门口时,便听到满宫的奴才们哀痛的哭声,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手上的东西倏然掉落在了洁白的雪地上。 乾隆二十三年,二月初一,嘉妃金佳氏,殁,时年四十三岁。同年二月初四,皇帝下旨,追封嘉妃为嘉贵妃,从葬裕陵。命四阿哥与八阿哥为其母守丧,以尽哀思孝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2章 嘉妃的去世,除了四阿哥和八阿哥伤心不已外,对于后宫的其他人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甚至对于皇后来说,还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嘉妃头七过后,纯贵妃便来了永寿宫闲话:“嘉妃这么些年来,也是受了不少折磨,如今去了,也算是解脱了。” 纯贵妃的话略有唏嘘,虽然她与嘉妃之间的关系也算不得有多好,但好歹是先后进府伺候皇帝的,心里不可能一点儿触动都没有。 “是啊,就是可怜了四阿哥和八阿哥,听说在嘉妃的灵堂上哭的不能自已,四阿哥也便罢了,八阿哥……”说到这里,柳清菡顿了一下,轻轻摸了摸手背,“八阿哥的年纪也不比永琋大多少,还是个孩子,以前嘉妃在的时候,对八阿哥不甚待见,八阿哥的日子过得本就不大好,现如今嘉妃去了,八阿哥的日子还不知会怎样呢。” 人死如灯灭,嘉妃在世时除了言语上的冲突,害她却是没有的,故而纯贵妃和她这会儿对于嘉妃是纯纯的感叹。 纯贵妃抿了抿唇,觑了眼柳清菡道:“妹妹怎么这么担心八阿哥?姐姐听说,前几日九阿哥带着十一阿哥和五公主去启祥宫吊唁,八阿哥可是没有给九阿哥好脸色看的。至于缘由,想必妹妹心中也清楚。” 当年嘉妃因为八阿哥和九阿哥闹矛盾一时被皇上打了一巴掌,随后又因为在翊坤宫听训,自此伤了身子,从而八阿哥遭到了嘉妃的厌烦,这一切的发生,恐是八阿哥都给记在了淑贵妃和九阿哥母子身上了。 柳清菡睫毛轻眨,甩了下帕子,满不在乎道:“不过是小孩子心性罢了,八阿哥才丧母,心情不好本宫也能理解,不过八阿哥要是把账记在了永琋和本宫头上,那才是大错特错了。” 纯贵妃闻言,神色一凛:“怎么?听妹妹这话,难不成当年一事,还有什么隐情?” 殿中沉默良久,柳清菡突然叹了一口气:“唉,其实这件事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只是许多人都不愿意去往那上面猜罢了。” 她拿了个红桔剥开,分了一半儿给纯贵妃,剩下的一半儿塞进了自己口中,待咽下去后,不慌不忙的拿帕子擦了擦手指,声音轻柔道:“姐姐也知道,嘉妃说话一直是直截了当的,曾经不止一次的顶撞过皇后,可奇怪的是,皇后表面儿上都没有责怪。” 因纯贵妃被皇后害的母子离心,纯贵妃费了好几年的功夫才把三阿哥的心哄回来一点儿,这会儿听见嘉妃的事情许是与皇后有关,纯贵妃浑身都是紧绷的,她手中的那一半儿橘子被捏成了汁水,顺着她的手心一滴一滴的滴在炕桌上,好一会儿,她深呼吸了一下,一字一句道:“妹妹的意思是,嘉妃坏了身子,是皇后所为?” 柳清菡没急着回答她,反而叫了宫女打盆清水进来伺候纯贵妃净手,待纯贵妃净了手后,她略带愁容道:“也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切的证据罢了。不过……姐姐是知道的,这件事若是不确定,我也不会说给姐姐听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永寿宫和翊坤宫离的这么近,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只需从有些奴才的口中稍稍打探,便可窥得一二。 纯贵妃眼中闪过一抹厌恶:“皇后的心思还真是阴毒,这宫里,怕是除了愉妃,都被皇后害过吧。” 柳清菡用帕子低抵着鼻尖儿:“皇后做了什么,也就皇后自己心里清楚了,至于愉妃,这些年来随着五阿哥成亲,皇后对愉妃的态度是越来越冷淡了。” “说来,十二阿哥当初出生时身体虽然孱弱,但几年过去了,也磕磕绊绊的长到了六岁,可见皇后对十二阿哥的用心。”纯贵妃对于皇后这一点,还是有些刮目的,不过这一点刮目,依旧抵不过她对皇后的恨:“只可惜,皇后只知道自己做慈母,却不择手段的想毁掉旁人。” 柳清菡不屑的笑道:“不过是仗着自己膝下有了嫡子罢了。八阿哥眼下是不知道事情原委,若是知道了,那估摸着,就有好戏看了。” 她与纯贵妃说起这些,也不过是想利用纯贵妃,好在事实如她所愿,纯贵妃眼睛一亮,心底琢磨着柳清菡的话的可行程度。 柳清菡瞥见纯贵妃的神色,淡然的抿了口茶,好一会儿,又问:“姐姐前些日子不是在给六阿哥挑侍妾格格么?怎么最近没动静了?” 纯贵妃怅然的摆了摆手:“眼下不是时候,虽说皇上依旧准许永瑢住在宫里,依旧享受阿哥的名分,可慎郡王病重,他身为嗣子,也是要在慎郡王床榻旁侍疾尽孝的,又哪里好在这个时候亲近女色呢。” 好不容养大了的儿子,最后却成了旁人的,每每提起,纯贵妃总是要难受半晌。 柳清菡了然,纯贵妃的怅然很快就掩饰过去,想起自己来的目的,犹豫再三,咬咬牙道:“姐姐今儿个来,还有一事,想同妹妹商量商量。” “姐姐但说无妨。” 纯贵妃眉心微蹙:“不怕妹妹笑话,皇上将永瑢出继后,对于和嘉的婚事却是松了口,姐姐本想着在京城的世家子弟中挑出几个优秀的让和嘉看看,只是和嘉竟然……她竟然芳心暗许了。” 在六阿哥出继的第三日,皇帝去了一趟咸福宫,纯贵妃便借此机会明里暗里的利用皇帝的愧疚心让皇帝松口,达成了皇帝许和嘉嫁在京城的目的。只皇帝同意了只算得上是完成了一半,另一半,还要看淑贵妃的态度。 毕竟和嘉看上的,是九阿哥身边的伴读,若是淑贵妃不点头,就算日后和嘉嫁了过去,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儿去。 柳清菡略略惊讶后就是打趣:“不知是谁家的儿郎,能赢的公主芳心呢?” 纯贵妃不好意思道:“妹妹就别打趣姐姐了,姐姐我都快愁死了。” 她目光在柳清菡面孔上游移,指尖儿掐了掐手心儿,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这世上许多事情,也只能用缘分二字来形容了,妹妹可知,和嘉心仪之人,与咱们九阿哥有些关系。” 柳清菡心思灵敏,纯贵妃只稍稍的提了一嘴,她就立马想到了永琋身边的两个伴读,垂下的眼帘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绪,过了两个呼吸,再抬头时,没有让纯贵妃看出任何异样:“是吗?可是钮钴禄家的?” 纯贵妃摇头,声音低了些许:“是富察家的。” 刚开始和嘉与她说这件事时,她第一反应就是没可能,本朝虽然没有额附不能参政的规矩,可谁让福隆安是傅恒的嫡子,前途无量,若是尚了公主,日后福隆安一旦有个什么功绩,难免会有人说是靠公主的裙带关系,传到福隆安耳朵里,到底不美,还会影响夫妻二人的感情。 柳清菡沉思片刻,试探的开口:“这事儿……姐姐可探听过皇上的口风?” 纯贵妃见柳清菡有迟疑,忙道:“还没有,姐姐岂会这么莽撞,不和妹妹商量就擅自试探皇上呢,姐姐是想着,待与妹妹商议出个结果后,共同想个对策,看如何才能让皇上点头。” 她手掌松松握拳,然后松开:“妹妹以为,此事可行吗?” 柳清菡看纯贵妃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直摇头,以往纯贵妃与她说话,虽然没有趾高气昂,可也不会这般近乎低声下气,而纯贵妃的初衷,却是为了达成和嘉公主的心愿。 “和嘉公主温婉聪敏,福隆安少年有为,两人也算得上是天作之合,妹妹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一句平淡的反问,在纯贵妃听来,却是如同天籁,她激动的握住柳清菡的手:“妹妹放心,姐姐必定不会辜负妹妹的一番好意,此事若成,咱们可就是亲上加亲了。” 这话,也是纯贵妃在间接表明心意,柳清菡满意点头,这也是她心中所想。 留了纯贵妃在永寿宫用了午膳,纯贵妃才告辞离去,紫罗叫人收拾了碗筷,自己扶着柳清菡去了暖阁练字消食。 她拿着墨慢慢磨着,看着纸张上面星星点点的洒金,不由得道:“奴婢还以为,福隆安少爷是您为咱们公主准备的额附呢。” 柳清菡下笔流畅,听着紫罗的话,分出一丝心神道:“和瑾还小,以后要看和瑾自己的意愿,本宫不会勉强她的。况且,福隆安比和瑾大了那么多,本宫才不会硬是把他们二人凑在一起。” 说着,她低声哼了一句:“想要老牛吃嫩草,做梦。” 紫罗把这句话听的仔细,她虽然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结合起刚刚柳清菡说的福隆安比公主大的话,似乎又明白了几分,她犹豫道:“娘娘,老牛吃嫩草,可是年纪相差大的意思?” 见柳清菡点头,紫罗便又道:“可是皇上也比您大了十六岁呢。” 柳清菡脑门儿上全是黑线:“这能比吗?” 她女儿是公主,自然有挑选夫君的权利,而她……没得选,虽然她从来没表现出对皇帝年龄的嫌弃,可要是有第二个选择,她是绝不会选择伺候皇帝的。 不过……再忍忍吧。 紫罗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低着头缩在角落里老老实实的磨墨。 柳清菡轻叹一声:“时间要是过的再快一些就好了。” 等永琋进入了朝堂,身后有了大臣的支持,到时候,皇帝也就没什么用了,碍眼的东西,还是要尽快给处理了才好。 只不过,在此之前,永琋还是要先成亲的,可永琋眼下还不到十五,搁在现代,初中都没毕业呢,真是造孽啊。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用完就扔 女鹅:脏了的东西不扔留着过年? 家人们,因为个人原因这个月更新不稳定,这几天我正在找工作,到处跑,为了生存都不容易,所以还是希望大家可以体谅一下,实在抱歉。 第123章 纯贵妃回去后,把在永寿宫和柳清菡的对话又琢磨了许久,直到天快黑时,才招手把春桃叫到身旁,低声吩咐:“你去……嘉妃卧床多年的真正原因……四阿哥……八阿哥……” 春桃点头应下,转身出去马不停蹄的去办这件事。 没过几日,关于嘉妃生前身体衰败的原因就传到了八阿哥的耳朵里,可不知为何,八阿哥却听成了嘉妃之死,是皇后一手促就的。 这几年来,八阿哥再也不似当初那般行事冲动,听闻此事后,没有闹出什么动静,反而把这件事压在了心底,找了个合适的时机,把四阿哥请到了他的住所里,想与四阿哥一同商议。 永琋从东三所出来,正好看见四阿哥和八阿哥兄弟俩进东二所的背影,他蹙了蹙眉心:“四哥不是已经出宫了?何时又进来的?” 林旺弯着腰,咬着后槽牙,想着怎么回主子的话,不过没等他出声,永瑄的声音就从永琋身后传来:“当然是八哥让人去请四哥进宫的啊。” 在上书房读书时,他坐在八阿哥前面,八阿哥吩咐贴身奴才的事儿被他听了个清楚。 永瑄打着哈欠,一副困乏的模样:“八哥最近有些神秘,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永琋转身,无奈的伸手捏了捏永瑄的脸:“你上课都在睡,怎么下了课,还这么困?” 永瑄鼓着脸,拍下了永琋的手时,还不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别捏我脸,会变丑的,再说了,困怎么了?额娘说小孩子就应该多睡觉,这样才长身体。” 他为了能长到九哥那么高,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好不好? 永琋嘴角抽了抽:“你两三岁时额娘随口哄你的话,竟然在这会儿被你拿出来当借口?和瑾都没有你能睡,你都不觉得羞愧?这次上课睡觉,师傅只是打了你伴读手板,要是你下次再睡,可就是皇阿玛打你板子了。” 本朝规矩,皇子阿哥犯错,挨打的都是身边的伴读,这也是伴读的作用之一。所谓的什么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话,完全不成立。 而且,在师傅让阿哥背书时,师傅要跪在地上听,以示臣子奴才对皇室和阿哥的尊敬。 但皇帝又不同了,老子打自己儿子,那不是天经地义的? 所以当永瑄一听永琋抬出了皇帝,立马就怂的缩了缩脖子,嘟了嘟唇,与和瑾撒娇时的模样如出一辙:“知道了。” 有个同样在上书房读书的亲哥就是这一点不好,时时刻刻盯着你,随时随地鞭策你,唉~ 永琋是了解自己这个弟弟的,除了懒,也没什么别的毛病了,但依旧不能惯着,得板过来才行,故而,他淡淡一笑:“师傅今日布置了二十张大字,写完后再写三十张,叫你身边的奴才拿过来给我看。” “啊?”永瑄的脸立马皱成了包子脸,想要说不写,可对上永琋似笑非笑的神情,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只好不情愿的点头,九哥那和皇阿玛有五分相似的脸,叫他没胆子违背,呜呜呜。 在永琋这个兄长的威压下,永瑄不情不愿的挪动着脚,磨磨蹭蹭的转身,不想回东四所,他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回身凑在永琋身边:“九哥,你难道不想知道,四哥和八哥在商议些什么吗?” 永琋嫌弃的把永瑄的头推开,垂眸看着比自己低了一个头还要多不少的弟弟,用鼻孔哼了一声:“和你有关系吗?” 永瑄一噎,到底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待看不见永瑄的身影,永琋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平淡的吩咐林旺:“去办吧。” 林旺“嗻”了一声,“奴才明白。” 东二所,八阿哥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讲给四阿哥听,四阿哥顿时皱眉:“这消息,你是打哪儿听来的?” “四哥,我不傻,肯定是知道有人故意想让我听到的,可是背后那人虽然没安好心,但这消息,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是真的,那皇后……就是害死额娘的凶手。” 八阿哥说这话时,拳头紧握,眼眶周围泛着红,明显是极力的压制住自己情绪的。 四阿哥听了八阿哥的话,许久没有说话,八阿哥忍不住抱住四阿哥的胳膊晃了晃:“四哥,你说话啊!” 他自从知道了这个消息后,没一日是睡过安稳觉的。 四阿哥紧紧的抿了抿唇,直到把唇瓣抿的泛白,才道:“咱们没有证据。” 因为没有证据,所以不能轻举妄动。 八阿哥闻言,松开抱着四阿哥手臂的手,失望的望着四阿哥摇头:“额娘在世时,对你比对我好了不知多少,如今额娘被人害死,你竟然连想要替额娘报仇的念头都没有,四哥,我对你太失望了。” 四阿哥双手握紧八阿哥的肩膀,与他对视,目光坚定:“八弟,你不能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若是这件事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皇后做的,我自然会为额娘报仇,可咱们没有,所以咱们也有可能是冤枉了皇后的。” 哪怕死的那个人是他额娘,但他依然有心中的坚持。 “这件事,我会让人去调查的,在有结果之前,八弟你要记得,不许轻举妄动。” 八阿哥冷笑:“四哥,我原先以为,你分辨是非,做事理智,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哥哥,可现在,我才彻底明白,你那根本就不是理智,而是冷血。” 他打掉四阿哥的手,起身出了书房:“时候不早了,四哥该出宫了。” —————— 三月,暖春时节,嫔妃和奴才们都脱下了厚厚的冬装,打扮的轻薄飘逸,格外亮眼,就连皇帝,往后宫去的次数也不自觉的增加了。 这日是十五,阖宫要给皇后请安后,再由皇后带着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只是不凑巧的是,昨夜十二阿哥着了风寒,皇后一大早就着急忙慌的去了阿哥所,给太后请安一事,就由柳清菡和纯贵妃带领。 两人一左一右的坐在太后两侧,妙语如珠的哄得太后眉开眼笑。 太后今年也六十好几,马上就七十了,可精神气儿却好的出奇,看着红光满面的,真论起来,跟皇后脸上憔悴的神情比起来,除了多了一些皱纹,也没什么比不过皇后的。 柳清菡口中说着笑,余光不停的打量太后,她记得,太后也挺能活的。要是皇帝没了之后,太后还在,那她头上岂不是还要有人压着?可太后这几年对她虽不算掏心掏肺,但论起后宫谁最在太后跟前得脸,定然是她无疑,她要是真这么做了,那不是没良心? 可良心这玩意儿,她恐怕早就没了。拉赫 罢了,一个一个来吧,眼下,还是要先解决皇后才是。 太后笑过后,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然后道:“纯贵妃,永瑢可回宫了?” 纯贵妃忙道:“回太后,慎郡王府还有一些琐事需要永瑢处理,所以不曾回宫。” 二月底,慎郡王久病不愈,最终病逝,六阿哥作为慎郡王的嗣子,为慎郡王操办丧仪,守灵等等,一样不落,自然没那么快回宫。 太后轻轻颔首:“哀家记得,永瑢也十五岁了,本是该到了指婚的年纪,可慎郡王一走,永瑢合该为慎郡王守孝三年,如此一来,永瑢底下到了年纪的弟弟,也难以指婚了。” 六阿哥以下,就只有八阿哥和九阿哥,但嘉妃也才去世,自然也不着急成亲,所以她说这话的初衷,肯定是为了九阿哥考虑。 柳清菡眸光轻闪,她听的明白太后这话的意思,不过她都不着急,太后却急了,这显然不符合太后无利不起早的行事作风,到底是为什么呢?沉思许久,突然剥开雾霾,有些许明了。 婚事,福晋。 原来如此。 纯贵妃下意识的看了柳清菡一眼,正要说话,愉妃突然出声道:“太后,您忘了,正月里,嘉妃也没了,所以咱们八阿哥,也是要守孝的。” 十六年年底,因为愉妃收买接生嬷嬷一事,柳清菡虽然当时不曾算账,但事后也用自己的方式报复了回去,景仁宫里的绣球花,每一年都不曾间断,这些年下来,愉妃的身体底子早就被掏空了,只有脸上的气色让人觉得她身体还好。 在宫里生存多年,柳清菡也琢磨透了一个道理,想要让人死的方法有很多,可人死了,一切就都解脱了,倒不如留着她,一点一点的摧毁她的希望和意志,这样才最有趣不是? 太后脸色一沉,从而又笑了起来:“哀家上了年纪,记性也大不如从前了。” 此话一出,嫔妃们可不就要忙着恭维? 什么太后还年轻,精神好等等,各种马屁轮番上阵,说的口舌干燥,太后听的满意了,才抬手阻止嫔妃们继续夸下去。 好听话谁不愿意听?她也不例外。 等太后享受过嫔妃们的甜言蜜语后,冷不丁的就放了个大炸弹出来:“这么多年了,宫里还是这么些老人,自十二阿哥出生后,这后宫里竟然再无嫔妃生下皇嗣,所以哀家已经同皇上商议过了,下个月举行选秀,也好为皇家开枝散叶。” 嫔妃们相互对视了一眼,齐齐起身,屈膝应是。 六年来,后宫就只有忻嫔怀过一次,但因为没坐稳胎,头三个月都没度过,就这么掉了,故而在听了太后方才的话后,忻嫔不免悄悄地红了眼。 令嫔见状,心中也苦涩极了,忻嫔还能怀上,而她,却是连怀也怀不上,在这一刻,令嫔也顾不得多年与忻嫔相争,她情不自禁的想,她和忻嫔,究竟谁更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去面试了两家,可是到现在都没有通知,哇的一声哭出来,又凉了,呜呜呜。 突然就有点emo了,感觉自己心里承受能力有点差,唉~ 第124章 东五所,皇后叫太医给十二阿哥看过之后,又亲自喂了十二阿哥吃药,哄了十二阿哥睡着后,方沉着脸走到院子里。 彼时,伺候十二阿哥的奴才都已经跪在了院子里,一个个儿的脸色青白极了,生怕皇后不问缘由的发落他们。 皇后站在廊下台阶上,居高临下的扫了眼众人,语气蕴含着极大的怒意:“说罢,十二阿哥怎么会着凉生病的?” 因为永璂的身体向来不好,所以平日饮食起居,皇后都仔细的让人照看,可如今倒好,不过搬来阿哥所不到两个月就病了,定然是这些奴才们没尽心。 被皇后指派过去照顾十二阿哥的马嬷嬷朝皇后磕了个头道:“回皇后娘娘,昨儿个十二阿哥回来后,没用膳就进了书房做课业,奴婢怎么劝都不听,直到夜里子时才睡下,眼下正是倒春寒的时候,阿哥又熬了这么晚,所以身子就受不住了……” 马嬷嬷越说,声音越小,心里也越后悔,早知道她就该再劝的,哪怕冒着被小主子责骂的危险,也好过小主子这会儿躺在床榻上。 皇后闻言,只觉得自己心里的情绪突然变得复杂起来,但这一丝复杂的情绪,却抵不过自己儿子病了的怒气,她看了静心一眼:“阿哥所的奴才劝诫不利,杖责二十,若下次再犯,统统给本宫送去慎刑司。” 一众奴才闻言,面色大骇,想要求情,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罢了,二十板子就二十板子吧,总比没了命强。 静心扶着皇后出了阿哥所,脸上愁容不减,她不免劝慰道:“娘娘何故忧心?太医不是说了,咱们十二阿哥就是普通的风寒而已,吃几服药就好了,不打紧的。” 皇后摇了摇头:“本宫不是忧心这个,本宫是忧心永璂的性子,他随了本宫,性子有些要强,什么事儿都要做到最好,但他的身子不够康健,每每要强,伤到的就只能是自己,所以本宫在想,永璂这么要强,到底是好是坏呢。” 身为额娘,她希望永璂有个健康的身体,可身为皇后,她希望她的嫡子可以争气,毕竟,嫡出正统,日后…… 静心听了皇后的话,也沉默了,她知道皇后内心的纠结,可身为奴婢,她也看的明白,要想继承大统,十二阿哥的身子,将会是最大的阻碍。 这一点,皇后又何尝不知?只是她下意识的想掩耳盗铃罢了。 春日的暖阳照在皇后一身华丽的衣裳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她微微仰头看了眼太阳,眯了眯眼睛:“你去查查,是谁在永璂耳边说了什么。本宫不信,要是没人在永璂耳边多嘴,永璂怎么早不用功晚不用功,都去上书房一个多月了,才开始反常起来。” “奴婢知道了。” 静心的动作还是很快的,只一个上午,就查清了事情的始末,待皇后用完午膳后,她给皇后奉了一盏膳后香茗,这才低声道: “娘娘,奴婢查到,昨日众位阿哥在上书房上课时,师傅检查了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前一日练习的大字,原本师傅是褒奖了两位阿哥,说两位阿哥的字写的都很不错,可偏偏八阿哥多嘴,非要让师傅比较一番,选出最好的一个,师傅无法,比较过后,说十一阿哥更胜一筹,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十二阿哥才点灯练字的。” 皇后眸色顿时一凛,砰的一声把茶盏重重的搁在桌子上:“本宫就知道。这宫里到处都是心怀鬼胎的人,就连一个未成年的阿哥都不可小觑,只是本宫怎么也没想到,嘉妃才死了没多久,她儿子就出来蹦跶了。” 她能对付的了嘉妃,自然也能对付的了她儿子。 静心恭谨的立在皇后身侧:“娘娘,要不要让奴婢给八阿哥一个教训?” 皇后没有拒绝,只是她叮嘱道:“先不必急,等过段日子再说。” 总要让这事儿过去,把别人的注意力移开才是。 静心沉默的点了点头,皇后吁了一口气,又道:“最近纯贵妃和淑贵妃走的有些近了。” 她按了按太阳穴,有些烦躁:“这一天天的,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静心忙替皇后揉着太阳穴:“您安心,她们走的再近,也不过是个贵妃,越不过您去的。” 不怪静心不把她们放在眼里,清朝建立百余年,蒙军旗和满军旗都出过皇后,可汉军旗,还真没有过,更别提淑贵妃还是汉军旗包衣了。 皇后闭着眼睛嗯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 永寿宫,纯贵妃纳闷儿的同柳清菡道:“太后今日突然提起选秀,我总觉得有些不对,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妹妹可知?” 平日也没见太后对自己的诸多孙子多有关怀。 柳清菡悠悠笑了:“还能是哪里不对,不过是太后为了皇室子嗣着想,姐姐太过多心了。” 虽然她现在和纯贵妃也站到了一条船上,但在皇帝没有正式的赐婚圣旨下来前,还是随时可以掰的,所以她也不敢和纯贵妃说太多,留个心眼儿总是好的。 见柳清菡不愿多说,纯贵妃也识趣的没问,只打趣道:“前几日妹妹还问起我给永瑢挑选侍妾一事,怎么到了妹妹这儿,却忘了给九阿哥挑几个呢?” 说着,她睨了眼殿里站着伺候的几个二等宫女。 这几个二等宫女年纪大约在十七八岁的样子,长相不说多惊艳,但也小有姿色,怪不得纯贵妃的视线会落在她们身上。 其中一个长相最为出挑的宫女感受到纯贵妃看过来的视线,脸颊不由自主的红了个彻底,一副羞涩至极的模样。 紫罗把她的反应看在眼底,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柳清菡一听见这话,脑壳子都是大的,她不是没惦记着,就是想着永琋还小,能拖就再拖一拖,太早接触伦敦之事到底不好。 没等柳清菡说话,纯贵妃又道:“你可别忘了,再过一个月的选秀,皇上恐怕会看准时机给适龄阿哥赐婚,哪怕永瑢和八阿哥要守孝,也不妨碍先定下嫡福晋或者侧福晋的人选。到时九阿哥有了正儿八经的福晋,身边却连个端茶递水伺候就寝的知心人都没有,那像什么样子?”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就是柳清菡心里难以接受罢了。 她恹恹的耷拉下眼皮子:“多谢姐姐好意,妹妹会考虑的。” 晚膳前,永琋带着永瑄过来请安,恰好和瑾也在,柳清菡眼珠子一转,笑道:“永瑄,和瑾这几日也在练字,本宫听人说上书房的师傅夸过你字写的好,你带着和瑾去偏殿,指点和瑾一二。” 永瑄懒懒的瘫在椅子上,眯着眼睛:“额娘,您是不是使唤错人了?论起字写的好,九哥写的才好,您怎么不叫九哥去指点和瑾?” 教人练字最累了,还不如坐在这儿舒服。 和瑾原本也不想让永瑄教,但一见永瑄这副避之不及的样子,还就和永瑄较上劲儿了,她上前拉起永瑄就往外走:“你不想教,本公主还非要让你教。” 永瑄被拽起来,哇哇大叫:“你还是不是女孩子,怎么这么粗鲁?” 两小只吵吵闹闹的出去后,永琋笑着摇了摇头:“十一弟很宠和瑾。” 柳清菡白了永琋一眼:“说的跟你不宠和瑾一样。” 平时和瑾要什么东西,哪一次永琋没满足过她? 永琋轻抿了抿唇,似乎有些失落:“那不一样的。” 兄妹之间七八岁的年龄差,注定了他和弟妹二人的关系不会亲密无间。因为他再是想要陪伴他们,他的时间也是有限的。 柳清菡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永琋突然道:“额娘,您把永瑄他们支出去,是有什么话要和儿子说吗?” 闻言,柳清菡也顾不得其他,忙道:“是有些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过段日子就要选秀了,你的年纪摆在那里,皇上少不得要给你赐婚,哪怕不是嫡福晋,侧福晋也是少不了的,而且,只有成了亲,你才能从入朝参政。” 在本朝,阿哥只有成亲了才是代表成年,不然,哪怕阿哥十八岁,只要没有成亲,依然要在上书房读书。 永琋点了点头:“额娘心中可是有了侧福晋的人选?” 他不认为额娘说这话只是单纯的说说而已。但如果额娘心里真的有了人选,他自然不会反驳,甚至会看在额娘的面子上多给几分体面。 柳清菡看着永琋信任的目光,突然就有些尴尬,她不自然的将视线移到窗外:“并非如此,不过你该知道,你的几个兄长在成亲前都是有宫女伺候的,额娘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你可有中意的?” 阿弥陀佛,真是罪过,不过是问问自己儿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她怎么就这么不自在呢? 永琋骤然脸红了些许,结结巴巴道:“儿子没有,一切但凭额娘做主。” 虽然从去年开始阿哥所里就有宫女打扮的异常娇艳的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但他从未多看一眼,甚至吩咐林旺都给打发去做粗使宫女了。 这些事情他处理的快,并未闹出什么来,又因这两三年来,柳清菡为了锻炼永琋御下能力,所以阿哥所的事情她也没让之卉再禀报过,故而柳清菡也不大清楚。 柳清菡见永琋害羞,她这才缓过来劲儿:“额娘问你,是考虑到你的心意,你若是不说,万一额娘给你选了个丑的怎么办?” 永琋腼腆一笑:“额娘说笑了,能进宫的宫女,哪里有长得丑的。” 柳清菡:……一点都不可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5章 思来想去,柳清菡还是觉得,伺候的宫女是不能的,不过嘛,用不用她伺候是两回事。 第二日一早,柳清菡就让紫罗把永寿宫里的二等宫女都给叫了进来。 她的目光带着打量,一一从面前的八个宫女身上掠过,好一会儿,待打量个差不多,才缓缓道:“本宫为何叫你们进来,想必你们心中都有数。” 话落,八个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约而同的低了头,脸颊上飞了一抹红晕。 其中一个宫女忍住砰砰直跳的心,大着胆子开口:“回娘娘的话,奴婢们有数的。” 这样的话题,柳清菡不妨还有人敢接她的话,没见其她人都忙着低头害羞去了?故而她好奇的挑了挑眉,见说话的宫女五官颇为出色,但一双眸子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平白的把那五分的好颜色给降到了三分。 紫罗一侧头,就见这说话的宫女便是昨日纯贵妃在时面色异常的那个,心里顿时有几分不喜,她俯身低声对柳清菡把昨日的事儿说了,又添了句:“这宫女一看就不是个本分的,心思太多了。” 柳清菡轻轻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她正色看着这宫女,笑道:“哦?那你告诉本宫?你心里有什么数?难不成你知道本宫在想什么?” “这……” 说话的宫女心眼儿多,自然也听明白了柳清菡这话是有陷阱的,若是娘娘喜欢她,她说了出来,那就是聪慧,若是娘娘不喜欢她,她却说了出来,那就是揣测上意。 而刚刚,她虽然没听见紫罗姑姑对娘娘说了什么,但她却能明显的感受到娘娘看她的目光不同了。 就在宫女思考的瞬间,紫罗突然怒呵一声道:“这什么这?进宫后学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你难道不知道,私自揣测主子心意,是大不敬?” 宫女霎时脸色煞白,唇色也在一瞬间褪去了血色,哆哆嗦嗦的想要求情,紫罗却不再看她,直接喊人进来,让人把她拖出去:“这宫女心思不纯,送去辛者库浣衣吧。” 不知从何时起,永寿宫是宫里所有奴才削尖了脑袋也想去的地方,在永寿宫里当差,哪怕是个粗使,走出去也有的是人巴结,在这样的情况下,被遣送出去,那就是这个奴才的耻辱。 这宫女自然不愿,正待她出声求饶时,进来的小太监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宫女的嘴,把人给拖了出去。 余下的七个宫女再也不复刚刚的羞涩,皆有些心惊胆颤的,生怕娘娘看她们一个不顺眼,也把她们送去辛者库。 柳清菡将她们的神色尽收眼底,眼中透着满意,知道害怕就好。 她又仔细的看了几遍,从中间选出了个容貌清秀的宫女:“你,从今儿起就去东四所伺候,至于要注意的事情和规矩,自有之卉会告知你。” 被选中的宫女惊讶的抬头,只一瞬,意识到自己失态后立马低下头,然后跪下谢恩:“奴婢雪宁,谢娘娘恩典。” 雪宁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这种好事竟然会落在她身上?简直不敢想。 直到她收拾了包袱踏进阿哥所的大门,被奴才领着到了阿哥所的书房拜见九阿哥时,她还没缓过来劲儿,以至于被门框给绊了一下,头朝噗通一声摔了下去。 一声轻笑从雪宁头顶上响起,永瑄有些稚嫩的声音带着几分嘲笑:“九哥你看,这宫女可是在对小爷行五体投地的大礼呢。” 雪宁此刻感受不到身体上的疼痛,反而觉得无比难堪,脸颊火辣辣的,方才的喜悦一丝不剩。 就在这时,永琋无奈的喊了声:“十一弟。” 雪宁心中怦然一跳,以为九阿哥是在替她解围,只是这念头刚刚升起,九阿哥接下来的话就将她的幻想毁的七零八落:“你的字还没写完,不许因为无关紧要的事情分心。” 永瑄嘟着嘴哦了一声,转身回去练字。 永琋扫了眼一旁站着的林旺,林旺会意,忙上前搀扶雪宁起来:“这位姑娘,您赶紧起来给两位爷见个礼,杂家好领您去安排住处。” 这宫女再不济,也是淑贵妃娘娘派来的人,他自然要客气几分,况且日后说不准还是主子,与他这奴才可不一样。他虽然不惧,但结个善缘总是好的。 雪宁出了大丑,不该有的心思也都尽消了,依着林旺的话给永琋和永瑄行了礼后,就跟着林旺出去了。 东三所是个两进的院落,说大不大的,永琋一个人住是够了,但若是多两个侍妾,怕是就住不开了,好在雪宁被送来阿哥所时,柳清菡只让人说雪宁是伺候笔墨的,没有明着给位份,故而林旺便将雪宁安排在了书房旁的西边角房里。 林旺笑眯眯道:“敢问姑娘贵姓?” 雪宁拽了拽包袱,笑道:“不敢当,奴婢姓白。” 林旺从善如流:“白姑娘,这里就是您日后的住处了,因为九爷身边没有大宫女伺候,只有平日伺候打扫书房的二等宫女,她们都住在后罩房里,角房就姑娘一个人住,若是缺什么什么,您尽管跟杂家说,杂家会给您安排的。” “有劳了。” 雪宁屈了屈膝,悄悄的塞给了林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林旺也没拒绝,收下后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就离开了。 这种银子,他若是不收,难免会让人觉得不安,索性就收下了。 只不过……林旺摇了摇头,还是要和爷报备一声,这银子过了明路,拿着才不烫手。 此时东三所的西厢房里,紫罗正在和之卉说柳清菡的吩咐:“娘娘交代了,在九阿哥十六岁之前,你尽量多看着点儿,不让九阿哥近女色。” 之卉不解:“为何?九阿哥也到了年纪的,娘娘怎么……” 哪里有皇子阿哥到了这个年纪还无人教导床笫的? 紫罗木着脸,一字一句的转述:“娘娘说了,男子越早行房*事,对身体的危害就越大,所以最起码也要过了十六岁。这种事情娘娘又不好亲自同九阿哥提起,所以你就要多费心看着点儿了,尤其是娘娘送来的那个宫女,就当她是普通宫女便可,省的她日后自以为是,仗着自己从永寿宫出来,便折腾幺蛾子。”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因为有了紫罗的交代,之卉平日防着阿哥所的宫女跟防贼似的,雪宁一往九阿哥身边伺候,就会被从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之卉给支开,这样一来,雪宁到阿哥所都快一个月了,连九阿哥的衣袍角都没摸到。 乾隆二十三年,四月二十日,准备了一月有余的选秀浩浩荡荡拉开了序幕,经过了五日的初选,到了二十六这日,经过初选的近两百人就住进了宫里,待学过规矩后,再进行复选。 而这一届秀女的身份,有十几个门第极高,不消说也是惦记上了几位适龄阿哥嫡福晋和侧福晋的位份,然而比起已经出继的六阿哥和失了额娘的八阿哥,九阿哥才是众多家族的目标。 这日天气晴好,风也柔和舒适,柳清菡就叫了纯贵妃,颖妃和令嫔在御花园的万春亭中赏花饮茶。 令嫔带着宫女在花圃里剪下了几朵花后,就到亭子里亲自替三人簪花,给柳清菡簪的是西府海棠,给纯贵妃的是芍药,给颖妃的是月季。 待簪花完毕,令嫔才笑着道:“春日里,百花齐放,各位娘娘也该戴些鲜艳有生机的花儿才是,自个儿看着也舒心。” 纯贵妃摸了摸自己鬓边的那朵芍药,微微弯了弯唇:“令嫔的心思果然细腻,难怪淑贵妃喜欢你,也肯让你亲近。” 她的芍药,堪与牡丹媲美,而淑贵妃头上的西府海棠,又素来有花中贵妃的美称,令嫔既没有给两人簪同样的花,又恰好碰上了两人的喜好,这份心思,她自问是做不到的。 颖妃也跟着道:“我估摸着,淑姐姐怕是就喜欢令嫔这个体贴劲儿吧,不止淑姐姐喜欢,皇上也喜欢呢。” 令嫔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害羞:“颖妃姐姐说笑了,臣妾也不年轻了,比不得那些十几岁鲜嫩的小姑娘。皇上就是再喜欢,又能喜欢几年呢?况且,臣妾的恩宠,也是比不得淑贵妃娘娘的。” 她没有孩子,眼前的恩宠不过顷刻间便可烟消云散,若是可以,她宁愿用以后的恩宠换个孩子。 被提到的柳清菡闻言,只淡淡的颔首,一句话也没说,这态度让令嫔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是她说的话惹了淑贵妃厌恶? 令嫔心里有些慌,手心也渐渐的开始溢汗。 纯贵妃三人并未注意到令嫔的神色,纯贵妃捻起帕子抵了抵鼻尖儿,眼珠子四下看了看后,方低声道:“也不知你们知不知道,昨儿晚上,太后召见了一个姓钮钴禄的秀女。” “晚上?”颖妃奇道:“召见秀女何时不能,怎么偏是晚上?” 纯贵妃甩了甩帕子:“谁知道呢,许是太后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吧,不过你们也知道,要想去慈宁宫,走咸福宫前面儿是最近的路,所以我才知道一二,不然连我也不知道呢。” 说着,纯贵妃碰了碰柳清菡:“妹妹怎就不好奇?” 柳清菡端起茶盏,用茶盖儿撇了撇茶叶沫子,轻轻吹了吹:“不好奇,太后此时召见秀女,还是姓钮钴禄氏,无非是看顾本家罢了,有什么可奇怪的。” 颖妃扬了扬头:“说的有理,但太后要想看顾本家,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召见,搁在晚上,就不大理解了,想来……” 颖妃话说了一半儿,御花园另一旁突然传出一阵尖叫的声音:“八……八阿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6章 宫女的叫声中带着惊惧,一下子就吸引了柳清菡等人的注意。 双寿见几位主子都露出了好奇的面色,忙一溜烟儿的跑过去瞄了两眼,便瞧见绛雪轩门外的草丛里,八阿哥眼睛通红的把一个衣衫凌乱,依稀可见内里肚兜颜色的女子压在身*下,仔细看去,依旧能分辨的清楚那女子穿的是秀女装。 双寿看见这一幕,先是不可置信的擦了擦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等他再次瞪大了眼睛看过去时,只见八阿哥已经亲上了那秀女的脖子,而那秀女在拼了命的挣扎叫喊。 “啊……不……你不能…不能这样对我,我是太后的侄孙女。” 那秀女的声音断断续续,因响动之大,引来了不少的人,而那些人都瑟缩着身子,但依然泯灭不了心中看好戏的热情。 只有其中几个胆子大的人,才敢上前尝试着把两人给分开,只是因为两人的身份,所以并不敢用力。 双寿又悄悄的回去把情况快速的给几位主子说了一遍。 纯贵妃听罢,也是吃了一惊,这是什么巧合?她刚还在提起钮祜禄氏,转头钮祜禄氏就在御花园出事了? 柳清菡蹙眉道:“立即派人去告知太后,皇上和皇后,另外,把八阿哥和钮钴禄秀女一起带到慈宁宫去。” 在选秀期间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和纯贵妃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皇后也难逃其咎,谁让后宫的宫务都是她们三个在管着呢。 “嗻。” 双寿本一口应下,可一想起刚刚八阿哥那不正常的模样,有人看着也没放开钮钴禄秀女,双寿直觉不对,所以他特意道:“娘娘,稳妥起见,要不要请个太医?” 他这么一说,柳清菡才反应过来,若是里面没有猫腻,八阿哥怎么会在嘉妃的孝期内,而且还是御花园这样的地方做出这等败坏风气之事? 纯贵妃也明白这话的意思,忙点头:“对对对,春桃,你亲自去太医院,记得,一定要请刘太医。” 刘太医是皇上的人,到时不管诊出什么结果,最起码皇上不会不信刘太医的话。 柳清菡扶着紫罗起身,对颖妃和令嫔道:“两位妹妹,咱们一起去慈宁宫吧,毕竟两位妹妹也算间接的见证人了,若是太后要问话,也可如实叙述。” 她完全没有提起要封锁消息一事,因为看见的奴才多了,越是封锁,就越有掩耳盗铃的意味,再者,此时封锁消息,早就晚了。 颖妃和令嫔自是没有意见的,所以在两刻钟后,慈宁宫的正殿里,太后脸色黢黑,皇后和柳清菡纯贵妃几人站在底下,八阿哥和钮钴禄秀女则被奴才们伺候着整理好了衣裳,然后被带来了正殿。 太后一看见钮钴禄秀女进来,当即抄起手边的玉如意往钮祜禄氏身上砸过去,怒道:“哀家的颜面,钮钴禄氏的百年清誉,都被你给毁了。” 钮钴禄氏顾不得被砸的疼的肩膀,哭着跪下:“太后明鉴,此事非奴才所愿,奴才都是被迫的……” 此话一出,太后的脸色当即又黑了不少,正要再次出口训斥,皇帝却在此时大步匆匆的进来:“若真如你所说,朕会给皇额娘您一个交代的。” 很显然,皇帝将方才钮钴禄氏的话听了个清楚。 只不过……皇帝虽是这样说,可太后依旧从皇帝的话中听出了极大的不满,想来也是,八阿哥到底是皇帝的儿子,哪怕犯了再大的错,和外人比起来,皇帝心中还是会偏向八阿哥的。 钮祜禄氏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把责任推到八阿哥身上,皇帝能高兴才是有鬼了。 太后想到这里,狠狠瞪了钮祜禄氏一眼,也顾不得皇后等人还在对着皇帝俯身行礼,忙站起来道:“皇帝这话言重了,这孩子只是被吓的失了神智,开始胡言乱语起来,皇帝切莫当真。” 不管如何,闹出这样的事情,钮祜禄氏名声尽毁,倒不如舍弃她,来保全她和皇帝之间的母子情分。 太后的态度放在这里,皇帝的脸色就好看许多,他摆了摆手,示意行礼的众人起身,自己亲自上前扶着太后坐下后,便坐在了奴才们刚刚搬过来的圈椅上:“皇额娘宽心,此事究竟如何,还有待商榷,待儿子了解完事情经过,再下决断不迟。” 说罢,皇帝的视线落在柳清菡身上:“淑贵妃,你便将此事原委,如实道来吧。” 被皇帝点了名,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都看了过来,柳清菡不慌不忙的屈了屈膝,对上皇帝的视线:“是。原本臣妾等人在御花园里品茶闲话,突然间就听到了这位……秀女的惊喊,便让奴才过去瞧了瞧,谁知就瞧见……” 柳清菡的话说的隐晦,但所有人都能听明白,待给了皇帝足够脑补的时间后,柳清菡突然跪下请罪:“皇上,太后,臣妾有负圣恩,在选秀期间出了这般疏漏,是臣妾失职,还请皇上责罚。” 纯贵妃闻弦知雅意,也忙跪在柳清菡身旁:“请皇上责罚。” 她与淑贵妃都有协理六宫的权力,宫里出了这样的丑事,她们二人难辞其咎,可……论起责罚,首当其冲的应该是皇后才是。 淑贵妃来了一招釜底抽薪,叫皇后骑虎难下,真是妙极了。 皇后原本瞧着眼前的好戏,面容虽然担忧,可仔细看去,眼底是却是带着一丝笑意的,谁知淑贵妃和纯贵妃突然跪下请罪,间接的把她也给拖下水,皇后的心情顿时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她深吸一口气,只好跪在两人面前,微微低头道:“皇上,是臣妾办事不利,臣妾甘愿受罚。” 皇帝抿着唇,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椅子柄,像是点在人的心上一般。 过了一会儿,皇帝抬了抬手:“罢了,你们先起来,责罚一事,过后再论。” 皇后心底松了口气,被静心扶着站起来,蹙了蹙眉心:“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查明真相才是。” 话落,之前脑袋一直迷糊不清楚的八阿哥恢复了些许神智,他猛的抱着头摇了摇,待看清楚眼前这三堂会审的架势时,突然有些结巴:“皇,皇阿玛,发生什么事了?儿子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回了阿哥所吗? 八阿哥说完,身旁的钮祜禄氏轻轻抽泣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扭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钮祜禄氏脖子上露出的那一块儿衣裳都遮不住的显眼的红,八阿哥顿时如遭雷劈。 就是再蠢,这会儿他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了。 皇帝正要张嘴训斥,柳清菡先皇帝一步道:“皇上,臣妾瞧着,八阿哥好像不大对劲,不如先让太医给八阿哥瞧一瞧?” 她意有所指,皇帝也察觉出八阿哥的反应不对,便点头道:“也好,吴书来,去请太医。” 吴书来正要去,柳清菡忙道:“皇上,事发时,纯贵妃姐姐已经让人去请了太医,这会儿刘太医已经在偏殿侯着了。” 她们在进慈宁宫之前,春桃就回了纯贵妃身边,所以柳清菡才说的这么肯定。 皇帝闻言,难得的给了纯贵妃一个赞许的眼神。 纯贵妃紧张的捏紧了帕子,对着皇帝回了一个笑。这么多年了,还是皇帝头一回对她的做法满意。 吴书来去偏殿请了刘太医过来,在皇帝和太后的注视下,淡定的给八阿哥诊脉,只是诊到一半儿时,刘太医面色骤然变了,待仔细确定后,他对皇帝拱了拱手:“皇上,这……” 皇后不等皇帝开口,抢先道:“有话但说无妨。” 她话说的急,柳清菡觉得有些奇怪,目光刚放在皇后身上,皇后便有所察觉,忙收敛了几分。 刘太医在得到皇帝颔首示意后,恭谨道:“回皇上,太后,奴才给八阿哥诊脉时,发现八阿哥体内有迷情香。” 话落,皇帝脸色黑的堪比墨汁:“你断仔细了?” 刘太医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奴才确定。” 这会儿刘太医的心里可谓是叫苦不迭,伺候皇上也就罢了,怎么这一涉及到后宫阴私,他就恰好当值? 八阿哥一听,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膝行到皇帝跟前,抱住皇帝的腿哭道:“皇阿玛,求您为儿臣做主。” 皇帝没有搭理八阿哥,却也没有一脚把八阿哥踢开,只继续问刘太医:“那这迷情香,可会对八阿哥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 刘太医摇头:“并不会,迷情香原本的作用只是催情,且只对男子有用,但这味香又会比旁的催情药物多了一个弊端,便是中药后,有一段时间会失去理智,忘记自己做过什么,旁的倒是也没什么了。” 皇帝这才松了一口气,嫌弃的瞥了八阿哥一眼,八阿哥下意识的松开自己的手。 颖妃这时插话道:“原来如此,本宫怎么说八阿哥的样子看起来就不对,原来是中了药的缘故,只不过……那等肮脏的药物,又是怎么进的后宫,八阿哥又是怎么中的药呢?总不能平白无故的就做出这等失控之事,再说了,八阿哥也不是那样心急的人。” 刘太医讪讪的应道:“颖妃娘娘说的极是。” 他只是一个太医,该做的已经做了,至于查案一事,还是交给旁人吧。 柳清菡跟着点头:“皇上,诚如颖妃所说,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查出迷情香的来源,否则这次若是轻易放过,臣妾怕……不仅会放纵了幕后之人的胆量,更是会有人再因此受害。” 当然,她最怕的还是有人要算计到永琋身上,明着来不怕,若是对永琋用了迷情香,她也不能百分百的保证,永琋一定不会像八阿哥这样。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不知为何,太后竟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应该到此为止了,所以她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柳清菡的提议:“不可,此事乃是皇室家丑,怎可到处宣扬?一旦彻查,哪怕永璇是受害人,可他在嘉妃孝期期间强迫秀女也是事实,传了出去,永璇也不能独善其身。依哀家的意思,此事就此作罢,至于钮祜禄氏……” 太后望了皇帝一眼,沉声道:“既与永璇有了肌肤之亲,不如皇帝就下旨,将她赐给永璇做个侧福晋,皇帝觉得如何?” 原本她是打算同皇帝商议,把钮钴禄氏指给永琋当侧福晋的,可出了眼下这档子事儿,除了嫁给永璇,也没旁的选择了,除非钮祜禄氏愿意剃度出家,常伴青灯。 皇帝摸索着扳指,对于太后的提议沉默以对,依他的意思,这个钮祜禄氏虽然也出自太后母族,但身份低微,不过是太后大哥膝下一个庶出子的女儿,做个格格也是抬举了,谁知太后一张口就是侧福晋,他不愿意答应,又不想在这么多嫔妃面前折了太后面子,索性就沉默着,也足以表明他的态度了。 皇后眼珠子一转,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她面带犹豫道:“皇额娘,臣妾以为,淑贵妃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若是这次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去,日后怕是不止八阿哥一人受这迷情香的迫害,所以……臣妾赞同淑贵妃的看法。” 这波操作,柳清菡着实纳闷儿了一瞬,若此事是出自皇后之手,那么皇后不该赞同她的提议才是,可若是不是……那皇后方才的反应,也太不正常了。 因为皇帝的态度,一时间气氛有些僵持。 最终,皇帝睨了眼八阿哥:“说到底,这事儿你是受害人,你想怎么办?是彻查到底,还是依太后所言?” 八阿哥脑子转的飞快,虽然此事他也是无心,但太后说的对,传出去对他名声不好。 而且,若是真如太后所言,那他娶了一个姓钮祜禄氏的女子,太后是不是会对他多几分照拂?连带着皇阿玛也会对他多几分看重? 权衡利弊后,八阿哥睫毛轻闪,点头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知道皇额娘和淑娘娘都是为了儿臣好,可皇玛嬷说的也有道理,额娘才走了没多久,儿子……儿子实在是……” 说到这里,八阿哥欲言又止,卖起惨来,抽噎着落泪。 皇帝见状,不免心软了一瞬,最后还是松口了:“罢了,你既然愿意,那就作罢吧。” 他对太后欠了欠身:“此事便照皇额娘的意思办,儿子回去就下旨。” 太后松了口气,脸上带了笑:“那就都散了,皇帝,你也快些回养心殿去处理朝政吧。” 从慈宁宫出来,纯贵妃邀请了柳清菡去咸福宫坐坐,柳清菡略一思索,点头应了。 咸福宫的奴才上了些瓜果点心,柳清菡取了一半儿切好的香橙吃了,感受着甜甜的汁液沁满口腔,一直拧着的眉头终于松了下来:“今儿个的事儿,姐姐怎么看?” 莫名其妙的撞见了这件丑事,又莫名其妙的平息了,看似什么都没影响,可柳清菡却不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还是那句话,皇后很不对劲。 纯贵妃沉吟片刻道:“计谋简单粗暴,皇后的手段,一如既往的狠毒。” 柳清菡挑眉:“姐姐也认为是皇后做的?” “也?”纯贵妃轻笑:“看来妹妹的看法与姐姐不谋而合。”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手上佩戴的鎏金护甲,叹道:“我虽然猜是皇后做的,但我却猜不出来皇后的目的,这件事对皇后而言,没有任何好处,她为何要这么做?” 柳清菡漫不经心道:“要是用咱们的心思去揣度皇后的心思,怕是累死也猜不出一二来,不过我倒是有个猜想。” 纯贵妃惊讶道:“哦?妹妹可否说说?” 柳清菡也没藏着噎着,嗤笑道:“姐姐可记得当初选秀前太后的态度?若是我没有会错太后的意,恐怕这钮祜禄氏,是太后为永琋准备的侧福晋才是,如此一来,我与太后之间的关系,可不就又加固了一层,皇后这些年来早就不受太后的待见,又岂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得利?” 不过皇后这么做,也算是间接的帮了她的忙,因为她压根儿就不打算让永琋娶钮祜禄氏,就算非要娶,那也要是永琋自己愿意,且看得上眼的。 纯贵妃恍然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问:“可为什么是八阿哥?” 这个问题,眼下柳清菡也不清楚,但她还是叮嘱道:“皇后心思阴毒,有时候指不定哪里得罪了皇后就被她记在心里了,姐姐可千万要小心,莫要一个不留神,叫皇后得逞。” 纯贵妃郑重道:“妹妹放心,我知道利害的。” —————— 慈宁宫里,待人都走完了,太后叫人把钮祜禄氏带去了次间,瞧着钮祜禄氏红着眼睛抹泪的样子,厌恶道:“没用的东西,就只会哭,赶紧把你那眼泪收收,哀家看了心烦。” 钮祜禄氏被吓了一跳,忙收了声儿,只是哭的久了,哭嗝难免停不下来,一抽一抽的,看着竟然还有些惹人怜爱:“太后,奴才,奴才……” 钮祜禄氏正准备诉苦,太后不耐的打断:“行了,哀家不想听你说一些没用的话,方才人多,哀家也没让人问你,今儿个究竟是怎么回事?昨儿夜里哀家分明告诉过你,哀家是打算把你指给九阿哥的,可你怎么这么没用,还不到一日,就和八阿哥做下这等丑事?” 她多日筹算付诸东流不说,错过今年选秀,还要再等三年,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钮祜禄氏和她亲近的这一支,就只有这一个适龄女孩儿,没了她,再想借助姻亲绑住九阿哥,就要再等几年,几年后变故太多,那时说不准九阿哥都娶了嫡福晋和侧福晋,若是九阿哥没有爵位,还不能有两位侧福晋,她钮钴禄家的女儿,总不能做一个格格侍妾吧? 钮祜禄氏抽抽搭搭的:“奴才也不知道,昨儿奴才回去时,发现自己的手帕丢了,所以今儿一早,特意和教导嬷嬷请了假,想着去寻一寻,可是谁曾想在经过绛雪轩时,正好碰到了八阿哥,原本奴才是想行个礼就离开的,可……可八阿哥突然就冲上来抱着奴才,就……就……” 她回忆着早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太后听的直皱眉,真的如她所说,那确实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不过……太医说八阿哥是中了迷情香的,可八阿哥偏偏早不发作,晚不发作,怎么遇见她侄孙女就发作了? 难不成……太后突然抓住了重点,扬声道:“喜善。” 喜善推门而入,谨身道:“太后,您有什么吩咐?” 太后指着钮祜禄氏道:“今儿个谁伺候的她更衣?换下来的衣物和小物件都放哪儿了?” 喜善一惊:“奴才们给送去辛者库浣洗了,可是有什么问题?” 太后脸色一沉,皱纹愈发明显:“哀家怀疑,是有人在算计哀家,那迷情香,被人下到了她身上。” 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为什么八阿哥见了钮祜禄氏,才会迷情香发作了。 喜善闻言,忙道:“奴婢这就让人把衣裳带回来。” “晚了。” 太后闭了闭眼睛:“咱们反应的太晚了,衣裳既然已经送去了辛者库,那所谓的迷情香,自是没有了。” 真是好手段。 钮祜禄氏听的一愣一愣的,她有些不敢相信,她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秀女,怎么就有人要算计到她头上呢? 喜善道:“那奴婢去悄悄的查,定是能查出来的。” 太后抬手制止:“不必了,今日是哀家阻止了皇帝继续查下去,若是私下里悄悄查,被皇帝知道了,到底不好。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是狐狸总有露出尾巴来的那一天。” 这个哑巴亏,她只能吃下去。只不过,她应该知道是谁做的了。 钮祜禄氏并不知道,她以为自己微不足道,实则因为她,许多人已经暗地里过招不止一次了。 因为皇帝下旨,赐婚钮祜禄氏为八阿哥侧福晋,三年后出了嘉妃孝期完婚,在此之前,太后派了教养嬷嬷前往钮钴禄府,教导钮钴禄氏规矩礼仪,就这样,钮祜禄氏只在宫里度过了两日,就有了归属。 秀女中不知道事情真相的人,不知道有多羡慕钮祜禄氏。 一羡慕,就容易生出嫉妒,一嫉妒,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在人群中到处说着酸言酸语。 就在院落里秀女们说的热火朝天时,紫罗带着两个小宫女进来,笑眯眯道:“章佳格格是哪位?淑贵妃娘娘有请。”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7章 柳清菡之所以会召见章佳格格,还是因为皇帝昨日晚间去了永寿宫,明里暗里提到这次选秀该给永琋赐婚,并且还提了几个人选,其中着重夸了大学士尹继善之女章佳氏贤良淑德,礼仪规矩甚好。 她到现在都记得皇帝当时夸奖章佳氏的表情,那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活像是章佳氏是他的女儿一样。 皇帝说话素来喜欢拐弯儿抹角,这么多年来柳清菡已经习惯了,所以皇帝这么一说,她也大致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如无意外的话,章佳氏成为永琋的嫡福晋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故而她直接召见了章佳氏,就是想着,如若章佳氏不符合她的预期,或者永琋不喜欢,那说什么她也要搅黄了这件事。 又说章佳氏听见淑贵妃传召的消息后,并没有喜形于色,反而极为稳重的对紫罗屈了屈膝:“有劳姑姑带路了。” 紫罗见这章佳格格不仅没有像旁人一样见了她就巴结,也没有拉着她打探消息,多余的话一句都没问,她顿时便高看了章佳氏几分,又思及章佳氏日后的身份,紫罗对章佳氏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变得和善起来:“格格客气了。” 去永寿宫的路上,紫罗不经意瞥了章佳氏一眼,见章佳氏面色淡然,实则捏着帕子的那只手早已经把帕子给浸湿了。 紫罗笑道:“格格莫要担心,娘娘只是想和格格说说话,正好五公主也在,平日里五公主总是念叨自己没有玩伴儿,格格去了正好可以陪公主玩儿一会儿。” 虽然后宫主子召见秀女的目的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但还是要找个理由,哪怕别人不信,也好过在事情尚未确定前就有流言蜚语传出。 章佳氏扯出一抹笑,含笑点头:“多谢姑姑。” 永寿宫离秀女住的院落有一段距离,五月的天儿又热,待章佳氏走到永寿宫时,脸上的妆因为出了汗,有些微的斑驳,她不自在的拿帕子轻轻按了按额角,羞赧道:“姑姑,我这副仪容不整的样子去见娘娘,难免不敬,不知姑姑可否容我稍稍整理一二?” 她这是头一次见淑贵妃,哪怕知道让淑贵妃久等不好,可她也不想就这么进去,给淑贵妃留下一个狼狈的模样,进宫前她额娘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见人的第一次就要给人留下好印象,只有让主子们满意了,她才会有个好归处。 紫罗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应了:“奴婢让人带您去偏殿整理,等娘娘召见您时,奴婢会让人带您过来的。” 说罢,紫罗顺手指了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宫女,叫她带章佳氏去西偏殿。 正殿里,紫罗接过给柳清菡打扇宫女手中的团扇,挥了挥手让她退下,自己亲自替柳清菡摇着扇子,并低声的把刚刚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最后还不忘评价一番:“奴婢瞧着,章佳格格不愧是出身书香门第,规矩礼仪没得挑,就是太过沉稳,反而失了十三四岁小姑娘的灵动活泼。” 柳清菡闻言,顿时拧眉:“太沉稳了?永琋就是个沉稳的性子,倘若再给他挑一个沉稳的福晋,那两人岂不是同样无趣?” 夫妻二人,性子互补才算合拍,性子一样怎么可以? 换句话说,永琋自己就是那沉稳的性子,所以他又怎么可能再喜欢和他一样沉稳的福晋? 柳清菡担忧的是夫妻二人能不能合得来,紫罗却有不一样的看法:“依奴婢看,嫡福晋还是要沉稳一些才好,这样才能帮咱们九阿哥看好后院,否则若是给九阿哥挑了一个只会拈酸吃醋的嫡福晋,那日后九阿哥才有的头疼呢,只后院里的事儿就绊住了九阿哥的腿脚,那九阿哥还如何分的出心思在朝堂上替皇上办差呢?” 紫罗说的也不无道理,柳清菡一时有些犹豫不决,脑子里两个小人儿一直在打架,谁也没打赢谁。 末了,柳清菡一摆手:“罢了,本宫不管了,行不行的,且看永琋的意思吧。” 西偏殿,宫女打了水伺候着章佳氏净面后,又拿了胭脂水粉,重新替章佳氏上妆。 和瑾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裳,白嫩嫩的小手悄悄的扒着西偏殿的窗户,踮着脚尖,努力的仰着头想看清楚奴才们口中她未来的九嫂嫂长什么样子。 结果和瑾太过用力,她的整个脑袋都探进了窗户里,恰好对着章佳氏梳妆的镜子,被章佳氏看了个正着。 章佳氏先是一惊,随即就反应过来,忙起身行礼:“见过公主。” 这个年纪,能在永寿宫里随意走动的,除了紫罗姑姑方才提起的五公主,也没旁人了。 和瑾见被章佳氏发现,也不慌张,反而极为淡定,索性正大光明的从正门走了进去,学着柳清菡平日里看人的模样,仔细打量了章佳氏两眼,然后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本公主还以为有多美呢,也不过如此。” 她自小看惯了自己额娘那样的容貌,再看章佳氏这般端庄有余,美貌不足的面孔,难免觉得有几分寡淡,所以也没经过思考,带着一丝不屑的话脱口而出。 章佳氏的面色瞬间白了几分,紧紧的抿着唇:“公主活泼可爱,奴才万万不及。” 她知道自己的长相,老人都说是个有福的,但在男人看来,却少了几分娇媚,许是不讨男人喜欢。 可那又如何? 阿玛的身份,她的出身,注定了她是要做皇子嫡福晋,做正妻的。况且,说不准九阿哥就不是那等看重皮相的人。 和瑾被章佳氏夸了一句,也不以为然:“皇玛嬷和皇阿玛也这么说,还算你有眼光。不过,你长的不好看就是不好看,别以为你夸了本公主,就想让本公主改变对你的看法。” 说罢,和瑾傲娇的昂着头出去了。 其实她也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觉得这章佳氏的容貌配不上自己的九哥罢了。 她九哥是世上最好的哥哥,值得最好看的嫂嫂,可惜,可惜啊。 和瑾走后,柳清菡就派人来请章佳氏去正殿说话。 在不长的时间里,柳清菡发现,章佳氏年纪虽小,但行事是真的让她刮目相看,谈吐举止进退得宜,不愧是世家大族里从小就教养的格格。 柳清菡柔和的笑道:“好孩子,本宫很喜欢你,待日后有空了,可要时常来永寿宫坐坐,陪本宫说说话。” 章佳氏抿嘴笑道:“只要娘娘不嫌弃奴才蠢笨,奴才自是愿意的。” 柳清菡满意的点头,见时候差不多了,便让人送了章佳氏回去,还给了一份赏赐。 这赏赐,不在于贵不贵重,而在于柳清菡的心意。 晚膳后,柳清菡同永琋提起这件事:“章佳氏本宫见了,你若是得空,本宫也安排你私下里悄悄见一见,毕竟是你日后的嫡福晋,总该有些了解才好。” 永琋还未说话,正在吃点心的和瑾忙咽下口中的点心,抢话道:“九哥,我也见了,可是这个章佳格格一点儿都不好看,九哥你应该不会喜欢的。” 永瑄白了和瑾一眼,递了一杯温水过去:“吃都堵不住你的嘴,你以为九哥跟你一样,只喜欢好看的人?” 和瑾捧着杯子咕嘟咕嘟的喝了两口,不服气的哼哼了两声:“那又怎么了?九哥可是皇子,挑个长得好看的还不容易?我听奴才们说,愉妃娘娘可是给五哥挑了两个很漂亮的格格呢,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她挠了挠头,想了一会儿,猛的道:“对,叫丰腴,奴才们说,只有丰腴的人才好生养,额娘,您也给九哥挑两个丰腴的格格,五哥有的,九哥也要有,省的五哥总是要和九哥比。” 柳清菡嘴角猛抽,一巴掌拍在了和瑾的后脑勺上,呵斥道:“小姑娘家家的,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时候也学会多管闲事,连你九哥的事都要插手了?” 还丰腴,好生养,都听了什么乱七八糟不该听的东西。 和瑾捂着自己后脑勺,委屈巴巴的,眼里顿时包着泪,永瑄递了张帕子过去:“该,让你多嘴。” 永琋似是羡慕的看了永瑄和和瑾一眼,然后笑道:“额娘的眼光,儿子自然是信的过的,至于见面就不必了,日后有的是机会。” 男人都喜欢美人不假,刚开始听和瑾说他未来的嫡福晋长得不好看,平心而论,他还是有一瞬间失望的,毕竟男人都喜欢既能拿得出手,又能讨自己欢心的女人。 可那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待理智回笼后,也就坦然接受了,只章佳氏出身这一点,就足以掩盖她身上的诸多不足了。 柳清菡喟叹道:“这次,你皇阿玛为你们兄弟三个挑选嫡福晋,总的来说,你的嫡福晋身份最高,其阿玛在朝中也最有势力,只不过,那也只是在文臣中罢了。” 说着,她看着永琋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永琋,你该明白,若是你想,那福隆安,将是你最好的突破口。” 傅恒手握兵权,身为傅恒的儿子,福隆安具有先天优势,可以帮助永琋在军中扩展势力。 永琋郑重的点头:“儿子明白。” 到了该成亲,步入朝堂的年纪了,自然也明白他心中想要的是什么。 永瑄眸色轻闪,只有和瑾,依旧沉浸在她额娘刚刚打了她的伤心之中。 柳清菡转了转手里的杯子,又道:“两个月前,纯贵妃曾同我商议,想让福隆安做额附,你怎么看?” 永琋一双桃花眼蕴含着丝丝笑意:“能尚公主,福隆安求之不得。” “如此,怎么才能让皇上赐婚,就看你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8章 乾隆二十三年,五月十八,皇帝给已经出继的六阿哥永瑢指了参将傅谦之女富察氏为嫡福晋,为八阿哥永璇指了瓜尔佳氏都统的嫡女,至于九阿哥,就是那个章佳氏了。但因六阿哥和八阿哥都在守孝,而九阿哥身为弟弟,也不好越过兄长先成亲,故而三人的婚期都定在了三年后。 除此之外,皇帝自己也选了几个嫔妃,德穆齐塞音察克之女拜尔噶斯氏封了伊贵人,台吉乌巴什之女霍硕特氏为郭常在,内务府满洲正白旗礼部尚书德保之女索绰罗氏为瑞常在,塞桑根敦之女博尔济吉特氏为多贵人,另晋了忻嫔,令嫔为妃。 新人入宫后,皇帝不仅没有先去新人那里,反而将得他心意的老人都传召了一遍。 这日,皇帝叫了柳清菡来养心殿侍寝,结果皇帝正要去寝殿时,突然来了几份加急的奏折,还是有关大小和卓战事的奏报,耽搁不得,柳清菡便重新穿了衣裳,侍奉在皇帝身侧,做起了红袖添香之事。 皇帝黑沉的眸子紧紧盯着奏折,一目十行的把奏折的主要内容看完后,抚掌道:“好啊,困扰了朕几年的大小和卓战乱,终于告一段落了,朕也可以彻底放心了。” 说罢,皇帝提笔在奏折上批复,准其班师回朝。 柳清菡莞尔一笑道:“恭喜皇上。” 虽然皇帝为人很狗,但不得不说,在用人方面,还是比较大胆的,不然傅恒也不会立下赫赫战功,平息了大小和卓战乱的兆惠将军,出身也不过匹夫而已。 皇帝满意的点头:“这都是兆惠用兵如神,和傅恒有的一拼,此番兆惠班师回朝,朕可是要好好儿同他论一论用兵之道。” 柳清菡心中撇嘴,面上惊奇道:“皇上也懂得用兵么?” 瞧着柳清菡眼中的崇拜,皇帝笑了两声:“自然,不然你以为,朕从小去上书房读的书都是白读的么?就是现在,闲暇时,朕偶尔也会看一些兵书,虽然用不着朕带兵打仗,但多读一些书,在朝堂上才能游刃有余,才能说的那些大臣哑口无言。” 想当年他初登基之时,皇权不稳,做任何决定都要辅政大臣的同意,一旦他们不满自己的决定,就会引经据典的反驳他,常常把他说的怒火中烧。 自那以后,他就养成了读书的习惯,各种书籍都有涉猎,甚至测凶吉的书,他也看过,为的就是当他坐在龙椅上时,能够侃侃而谈,而不是当个哑巴,那样憋屈的滋味儿,他尝过一次就够了。 一说起自己的抱负,皇帝就有些憋不住,絮絮叨叨起来:“当年皇阿玛励精图治,任贤革新,仅在位十三年,就创下了丰功伟绩,朕身为皇阿玛的儿子,自然要青出于蓝,好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朕终究是没有辜负皇阿玛临终前对朕的期望。” 柳清菡微微低着头,也不插话,等着皇帝自己说够了,又幽幽的叹了口气后,才抬头看着柳清菡:“你也见过章佳氏了,可知朕没说错吧?” “皇上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只是……” 柳清菡夸了皇帝一句,并不违心,男人选女人和替自己儿子选福晋的标准是不一样的,皇帝今年选的几个嫔妃,个个鲜嫩就不说了,相貌风格也是各异,而给自己儿子选的福晋,长相都不那么出众,反而是规矩礼仪极好。 难道皇帝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被美色所迷惑? 若是皇帝知道柳清菡心中想法,定会嗤之以鼻,皇帝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娶妻娶贤,纳妾纳色,男人么,喜欢美色很正常,但妻子还是贤惠一些比较好。 皇帝挑眉:“怎么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臣妾那日召见章佳氏时,和瑾也在,但和瑾的性子您也知道,她从小就被臣妾宠坏了,只见了章佳氏一面,就说人家长得不好看,给了章佳氏好大一个没脸,事后臣妾也安抚了章佳氏,可到底是和瑾口无遮拦了些,故而臣妾便罚了和瑾抄写礼记。” 罚和瑾抄写礼记是真,但不是因为和瑾说了章佳氏,而是因为和瑾擅自议论自己兄长的房中事。 皇帝听了柳清菡解释的原委,笑道:“那日的事,朕也有所耳闻,和瑾小孩子心性,又直来直去惯了,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没什么坏心思,你又何必拘了她的性子?抄写礼记就算了吧。至于说委屈了章佳氏,你也是想的太多了,章佳氏既为朕所看重,成为了皇子福晋,那她若是连这点儿肚量都没有,也不配让朕看重了。” 原本柳清菡特意把这事儿跟皇帝说,也不想让皇帝心里存了疙瘩,以为是她不满意章佳氏,所以才借着和瑾给章佳氏一个下马威。 这会儿皇帝表现的无所谓,并没有往心里去的样子,稍稍让柳清菡放下了心:“和瑾要是听见了您的话,指不定又抱着您甜言蜜语的,不过皇上也别太宠着和瑾了,您越是宠着她,她胆子就越大,日后就越难管教了。” 皇帝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和瑾是公主,是朕最宠爱的女儿,有朕护着,还有你这个做贵妃的额娘,谁还敢得罪和瑾不成?” 公主么,对朝政并无太大影响,所以皇帝可以肆无忌惮的宠着,而皇帝对永瑄的态度,就严厉多了,但凡上书房的师傅来告状,皇帝总是不假辞色的训斥,罚扎马步,射箭,抄书,都是家常便饭了。 更苦命的是,皇帝罚完了,还有永琋这个嫡亲的兄长也要跟着罚,因此,永瑄进上书房不过几个月,就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变得用功起来,上课再也不敢打瞌睡了。 柳清菡一噎,这样霸气的话,也只有皇帝才说得出口了吧? 不过皇帝说的并没有错,因为和瑾本就出身不凡,所以她大可以不受许多规矩限制,更可以活的肆意随心。 夜色渐深,皇帝起身拉着柳清菡的手往寝殿走去:“不早了,安置吧。” —————— 翌日,是新人给皇后请安的日子,柳清菡从养心殿出来后,就径自往翊坤宫去凑热闹。 而皇帝下了早朝之后,就去了上书房,考察自己儿子们的学问。 从康熙朝起,皇子们去上书房读书,早上一般都是要背一个时辰的书,把前一日师傅教的和当天要学习的部分读一百二十遍,背一百二十遍,因为雍正和乾隆两代帝王觉得这规矩挺有效的,所以就沿用至今。 规规矩矩的阿哥还好,但对于永瑄来说,这加起来两百四十遍,无异于要他的命,明明看几眼就会背的东西,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读那么多遍? 所以在早读的时候,永瑄大部分时间都懒得张嘴,眼睛溜溜的转,思绪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正在读书的永琋余光瞥见永瑄的屁股在凳子上磨磨蹭蹭的,顿时拧起眉,刚要转头提醒时,窗外明黄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永琋眼底含了一丝笑意,要提醒永瑄的心思顿时没有了。 说来,他也好久都没有见皇阿玛罚永瑄了,正好趁着这次,再给永瑄紧一紧皮子。 皇帝站在窗外,一眼扫过去,上书房里每个人在做什么都看的一清二楚,当他看到永瑄不老实的拿沾了墨汁的笔去涂抹前面永璂伴读衣裳上的图案时,皇帝嘴角立时抽了抽,太阳穴突突的跳:“永瑄,你在做什么?” 永瑄吓的手一抖,搞怪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他扭头,结结巴巴道:“皇……皇阿玛,您怎么来了?” 半刻钟后,皇帝坐在上书房师傅们用的书案后,阿哥们排排站在皇帝眼前,师傅们则是伺候在皇帝身侧,一个个儿恭敬至极。 皇帝敲击着桌案,似笑非笑的看着永瑄:“刚刚的事儿,你可有要狡辩的?” 永瑄缩了缩脖子,尴尬的笑了笑:“那儿臣狡辩了,您能不能不生气?” 当着众人的面儿,皇帝狠狠的瞪了永瑄一眼,意味不明(咬牙切齿)道:“你说呢?” 永瑄把手背在身后,摸了摸自己小辫子尾巴上系着的辫穗,清了清嗓子道:“既然皇阿玛让儿臣说,那儿臣就斗胆说一说,儿臣方才不是在做别的,而是在认真研究作画,儿臣瞧着十二弟伴读的衣裳颇为别致,上面的刺绣栩栩如生,跟真的似得,就想着研究研究,以后也能临摹几分。” 永琋老神在在的站在一旁,听着永瑄胡诌的话,几乎都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什么事儿到了他嘴里,没理也要辨三分了。 皇帝气的吹胡子:“好一个临摹,好一个研究,既然你对作画真的感兴趣,那过几日的圆明园避暑,你就不要去了,就留在紫禁城,好好儿的研究作画去吧。” 话落,永瑄瞬间瞪大了眼睛,鼓着脸颊道:“皇阿玛,您怎么能这样?” 皇帝反问:“朕哪样了?” 永瑄气的跳脚:“您分明就是借机生事儿,报复儿臣。” 圆明园啊,那可是他每年最喜欢去的地方了,皇阿玛今年竟然不准备带他,这怎么可以? 皇帝哼笑一声:“借机生事儿?你说的也对,你要是不给朕这个机会,朕又怎么能生的了事儿呢?永瑄,你说是吧?” 永璂站在永瑄身旁,眼中隐约带着羡慕,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十一哥和皇阿玛相处的场景了,每见一次,他就会羡慕一次,因为他从来不敢像十一哥一样和皇阿玛这般亲近。 见皇帝的注意力全部都被永瑄吸引去了,永璂抿了抿唇,孺慕的看着皇帝:“那皇阿玛,儿臣可不可以跟您一起去圆明园?”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可能是压力比较大,所以状态不怎么好,只能尽力保持每天基础更新,等调整好状态后,我会视情况多更的,比心~ 第129章 因为性格不同,所以十二阿哥和十一阿哥比起来,更稳重,更像是哥哥。 皇帝的注意力原本都在永瑄身上,听十二阿哥突然问了这么一句,皇帝愣了下,视线便落在了十二阿哥那带着孺慕之情的脸上,正欲点头同意时,十二阿哥又道: “皇阿玛,要不这样吧,昨日师傅教了儿臣和十一哥中庸第四篇,若是儿臣和十一哥能够背诵下来,并解释清楚其中意思,那您就带儿臣和十一哥一起去圆明园,好不好?” 话落,永琋当即拧眉,说自己就说自己,为什么要带上永瑄?而且这话,他怎么听,怎么觉得永璂不安好心。 皇帝略一思索,觉得这提议也算不错,而且若是永瑄不会背,他也能趁此机会给永瑄个教训,便点头应允了。 十二阿哥露出一抹笑,永瑄的心情就不是那么美丽了,面对十二阿哥的刁难,他虽然不惧,可凭什么自己要被他拿捏? 永瑄皱了皱鼻子,不情愿道:“皇阿玛,虽然四书是必学的功课,可是儿臣是您的孩子,是皇子,那等中庸之道,只需知晓便可,至于说背诵什么的,依儿臣看,就免了吧,若是十二弟非要背些什么,倒不如孝经来的实在。” 他也有他的骄傲,中庸他不是不会背,但就不想让十二阿哥如愿罢了。 永琋也在此时描补道:“皇阿玛,从小额娘就教导儿臣和弟妹,不论做何事,都要以孝为先,孝顺皇阿玛,皇玛嬷和额娘,是身为人子该尽的本分。” 故而,他终生以此孝字自勉之,在皇帝偶尔感染风寒时,亲自侍奉汤药于皇帝榻前,在太后胃口不佳时,愿意替太后拟定膳食食谱,这些作为中,虽然别有目的,但也夹杂着真心。 就像额娘说的那样,真心,在皇宫中是最奢侈的东西,你都把你最奢侈的东西给了别人,别人自然感动。 皇帝欣慰的点头,眼中带着赞赏:“你额娘把你们兄弟教的很好。如此,那就依永瑄所言,将孝经背来给朕听听。” 孝经是永瑄从四岁开始就朗朗上口的东西,此时也是张口就来,一点儿都不带停顿的,皇帝见此,更是满意,也越发觉得淑贵妃会教孩子,永瑄虽然顽劣了些,但心地是好的。 十二阿哥的手藏在袖子里,紧紧握住,显然心有不甘,凭什么永瑄吊儿郎当不学好,皇阿玛还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自己辛辛苦苦读书,努力得了师傅夸赞,皇阿玛的反应也不过淡淡? 凭什么? 难道就凭永瑄会惹事吗? 十二阿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背完了孝经,又有没有被皇阿玛夸赞,他只知道,今日在上书房,九哥兄弟俩又出尽了风头。 上书房的事儿根本瞒不住,皇帝一出上书房,消息就顺着风吹到了翊坤宫。 颖妃毫不掩饰对柳清菡的亲近:“还是淑姐姐会教孩子,瞧九阿哥和十一阿哥,多有孝心啊。” 纯贵妃跟着点头:“可不是么,哪里像永璋和永瑢,整日行事不着调儿,读书也没好到哪里去。” 柳清菡瞥了眼脸色难看的皇后,也没太过分,只道:“姐姐太过自谦了,三阿哥和六阿哥都是好孩子,永瑄却是个调皮的,素日也没少挨本宫的鸡毛掸子呢。” 永瑄早慧,她总是担心永瑄会慧极必伤,又因为有永琋在前,所以她对永瑄的要求自然不高,也不希望兄弟二人因某些原因离心,这些原因,想必永瑄自己也明白,也因此,这么些年来,因为永瑄的性子,反而让不少人安心不少。 愉妃呀了一声,惊道:“臣妾还以为淑贵妃向来温婉柔和,怎么私底下也会打十一阿哥呢?十一阿哥到底是阿哥,就算您是十一阿哥的额娘,也不能随便动手的,万一打坏了可怎么是好?” 愉妃面色不大好,所以每每出景仁宫,脸上总是要敷上一层厚厚的脂粉,这会儿愉妃做出惊讶的神情,怎么看怎么不自然。 原本柳清菡说这话不过随口一说,胡诌而已,谁知愉妃上纲上线,柳清菡被气笑了:“愉妃有这心思操心本宫的事儿,倒不如好好儿关心关心自己,瞧瞧你这脸色,还是换个太医再看看吧。” 令妃坐在愉妃对面,很是认可的点头:“淑贵妃娘娘说的对,愉妃姐姐,不是妹妹多嘴,您也吃了不少的药调理,可这脸色,却一日比一日差,别不是太医无用,凭白耽搁了治疗的好时候。” 愉妃闻言,捏紧帕子,下意识的看了眼皇后,见皇后正襟危坐,面色如常,愉妃抿了抿唇,点头道:“多谢淑贵妃和令妃好意。” 纯贵妃捂着嘴吃吃的笑道:“愉妃既知道是好意,那就要放在心上才好,身子是自己的,自己若是不上心,那旁人有再多的好意,也是无用。” 这些话,也是挑拨。 淑贵妃的心思,她大概明了几分,所以也顺着说了几句。不为别的,只因为,一直以来替愉妃诊脉的太医,是皇后的人。 皇后心思多,自然听得明白,只是她没做手脚就是没做手脚,也不怕愉妃真的听淑贵妃的话去换太医。 她扬了扬下巴,声音威严:“好了,若是没什么事儿,就都散了吧,去圆明园的时候已经定下了,都回去让人收拾收拾东西,至于新入宫的姐妹,绿头牌本宫已经嘱咐敬事房做好了,等到了圆明园,就安排你们侍寝。” 新妃闻言,当即忍住羞涩的心情,红着脸给皇后道谢:“谢皇后娘娘。” 其中一个年纪看起来有二十出头的嫔妃,稍稍抬起头,笑着对皇后道:“皇后娘娘,臣妾进宫时,特意带了些红参,是给您的礼物。” 皇后带了分笑意,扫了眼殿里满满当当的嫔妃,“你们都跪安吧。” 待嫔妃们都出去后,皇后才把多贵人给单独留了下来。 令妃扶着柳清菡,慢慢往永寿宫去,路上,她低眉道:“娘娘,刚刚那个,是多贵人,厄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听说,多贵人今年都二十七了。” 柳清菡抬手扶了扶脸颊边的耳坠子,笑道:“二十七啊,还不错,又会来事儿,以后怕是要得宠一阵子了。” 令妃诧异道:“您怎么这么肯定?” 怎么这么肯定? 柳清菡轻笑:“你没瞧着,多贵人在一众新人里看起来,格外的与众不同?” 且不说皇帝就喜欢这个年龄段儿的美人,就说哪怕多贵人不得宠,就瞧着多贵人对皇后的讨好以及皇后对多贵人的态度,皇后也会尽力帮多贵人一把的。 令妃犹豫了下,咬着唇道:“是不同了些,臣妾瞧着,多贵人的身段儿好极了。” 纵然令妃再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同为女人,多贵人属于前凸后翘的那种,只一眼,就能让男人产生一些想法。 她不自觉低眸瞧了瞧自己多年来没什么变化的胸口,倏然有些丧气。 柳清菡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令妃不安的心思,她是知道的,后宫嫔妃只有生了孩子,后半辈子才是有了依靠,而令妃不能生,她所能抓住的,除了皇帝飘忽不定的宠爱外,就只有尽力讨好自己了。 不知怎的,柳清菡突然觉得,如今的令妃,竟像极了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她不也是这个样子? 只是事过时移,那些年的卑微在她久居高位后,就再也不愿意想起了。 或许是对令妃的经历感同身受,柳清菡竟不自觉的脱口而出,问道:“你想有个孩子吗?” 令妃浑身一僵,简直不敢相信,待反应过来后,她激动的嘴唇都在颤抖:“臣妾做梦都想,可……” 她眼里闪现着泪花:“可臣妾若是能生,早就生了……臣妾曾想,哪怕这一辈子,有个公主也是好的,起码也是个安慰。只可惜臣妾注定无福,这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柳清菡拍了拍令妃的手,似是安慰:“放心吧。” 又说愉妃回了景仁宫后,柳清菡和纯贵妃几人的话一直在她脑子里不断回响,让她越想,越是觉得可疑。 愉妃看着镜子里憔悴的容貌,一口郁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突然就抬手把镜子给摔在了地上。 绿珠惊的喊了声:“娘娘。” 愉妃抬了抬手:“本宫没事,绿珠,下次的平安脉,是什么时候?还是周太医吗?” 绿珠想了想道:“周太医昨儿才给您请了脉,下次的平安脉,在五日后,奴婢估摸着,届时咱们应该已经在圆明园了。” 听到了圆明园三个字,愉妃突然笑了:“圆明园好啊,圆明园好。” 愉妃的反应有些奇怪,绿珠疑惑道:“娘娘,您怎么了?奴婢瞧着您从翊坤宫回来后就有些不大对。” 今儿个去翊坤宫请安,并不是绿珠陪着愉妃去的,所以翊坤宫发生的事,绿珠也不清楚。 绿珠无声的琢磨着愉妃反常的原因,愉妃却冷哼道:“绿珠,今儿个的药,煎好了吗?” 自从自己的身子出了问题,药就没断过,生怕一次不喝就影响了药效,可这次,她却不怕了,若她心中猜想为真,她久病不愈,是皇后暗地里的手笔,那就怪不得她了。 绿珠忙道:“都煎好了,奴婢这就让人送进来。” “不必。” 愉妃冷冷道:“这药,从今儿起,本宫不喝了。还有,等永琪进宫时,叫永琪偷偷把这药带出宫,找个可靠的大夫检查一下。” 绿珠瞪大了眼:“您是怀疑……” “哼,皇后想过河拆桥,也要看本宫同不同意。” 眼下虽然没有证据,可愉妃心中一旦认定了是皇后做的,哪怕到时证据非她所想的那样,她也不会信的。 作者有话要说: 开奖啦,都看看自己是不是那个幸运儿呀,我悄悄瞄了一眼,最高有八百多点晋江币哦。 第130章 愉妃等这一结果,一直等到到了圆明园后,五阿哥才面色微冷的同愉妃道:“额娘给儿子的药,儿子已经拿出去让宫外的大夫查过了,大夫说,这药,于人并无害处,可也不治病。” 简而言之就是,无功无过,吃不死人的。 愉妃闭了闭眼睛,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和一旁的冰山融为一体:“果然不出本宫所料,皇后,是要舍弃本宫了。” 其实,这件事还真不是愉妃想的那样,周太医之所以给愉妃开了这样的药,不过是因为他压根儿就没看出来愉妃哪儿病了,但他又不想让人觉得他医术不精,砸了自己的饭碗,所以才开了一副无甚作用的药来敷衍愉妃。 谁知愉妃和皇后对彼此都留了三分余地,并没有全心全意的信任,所以只这么一点儿小事,就导致了愉妃和皇后多年关系破裂。 五阿哥拳头紧握,青筋凸起:“额娘一向对皇后忠心,可皇后却这般对您,这次若非是淑贵妃她们歪打正着的提醒了额娘,那……” 他不敢去想,若是愉妃没有怀疑皇后,那些些无用的药,愉妃还要吃多久。虽然愉妃存了诸多心思,可是这诸多心思都是为了他,哪怕愉妃曾经让他讨好孝贤皇后和继后,也是为了他的未来,他心中清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愉妃在他心中的重要性也是不言而喻的,皇后此番作为,着实是触及了他的底线。 愉妃原本满心怒气,可一看到五阿哥为自己担忧的模样,再多的气也散去了一些,她安慰的握住五阿哥的手:“别担心,额娘岂会是任人宰割的人。既然皇后不仁在先,那就别怪本宫不义在后。” 可巧,她同皇后一样,都是吃不得亏的人,谁要是让自己吃了亏,就一定要千百倍的让对方还回来。 五阿哥扶着愉妃坐下,将绿珠早就备好的凉茶递给愉妃:“那额娘您想怎么做?” 愉妃喝了口凉茶,微微一笑:“这事儿额娘心中有数,你就不用管了。额娘听说,兆惠将军凯旋回京,皇上把迎接事宜以及庆功宴都交给了你来办?” 像这种事情,都是简单,且办好了还会大出风头的美差,难怪愉妃说这话时,整个人连头发丝儿都透着喜意。 五阿哥淡淡点头,嗯了一声:“皇阿玛信任儿臣,愿意将这般重要的事交给儿臣去办,儿臣自会尽心尽力。” 他自然也是得意的,三哥也就罢了,多年来只是挂了个闲差,可四哥做事也是出了名的仔细周全,但皇阿玛最终却把此事交给他来办,他莫名的觉得,自己在皇阿玛心中的地位,该是比四哥还要高吧? 愉妃与有荣焉:“你心中有数就好,如今你们兄弟几个出宫开府时,同样都是光头阿哥,哪怕你如今膝下有了孩子,皇上也没有要给你们分封爵位的意思,额娘觉得,你也该趁着这几年,好好儿办几件漂亮的差事,到时候皇上念及你的好,许是会封个郡王也说不定。” 郡王后,是亲王,亲王再往上,那可就是…… 五阿哥点头应是:“儿子都知道的。” 愉妃嗔了五阿哥一眼:“知道还不行,要记在心里去,你兄弟这么多,上头不光有三阿哥和四阿哥,底下还有九阿哥和十一阿哥这两个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呢,淑贵妃多年盛宠不衰,在皇上面前也有几分颜面,能够给九阿哥的助力太多了,所以你万不可小觑了去。” 她的儿子是最优秀的,可平心而论,九阿哥也不差,而且九阿哥与皇上长得极为相似,只因这几分相似,皇上就另眼相待,更别提当年闹的沸沸扬扬的七阿哥转世之说了。 愉妃说的郑重,但五阿哥却并不是很往心里去:“额娘,您现在担忧的也太早了,九弟尚未成亲,等他成亲入朝,儿子在朝中早已经有了根基,一步晚,步步晚,都是注定了的。” 一个刚入朝参政的阿哥,拿什么和他比? 可五阿哥却忘了,有些事情,根本就用不着比,因为朝中的那些大臣,一个个儿都是看皇帝的眼色行事的,只要皇帝属意谁,他们就能奉承伺候谁。 对于朝堂上的事儿,愉妃也不懂,见五阿哥如此胸有成竹的样子,愉妃便以为五阿哥在朝堂上混的如鱼得水,故而只略微问了几句就丢开了,随后说起了换大夫一事:“这次来圆明园,周太医恰好不舒服,没能随驾伺候,永琪你若是得空,亲自在宫外寻一个精通调理的嬷嬷进来,叫你福晋给本宫请安时带进来。” 太医院的太医,她是一个也不敢信了。 —————— 六月的圆明园远远没有紫禁城那般炎热,在早上辰时前后和下午申时以后,还是能出来湖边溜达溜达,逛一逛园子的。 这日,天气虽然微微热了些许,但空气中带着微风,也算舒适,和瑾便拉着和嘉一起,想去马场骑马。 身后的宫女举着伞,和瑾与和嘉走在伞下,说着闲话:“四姐你别整日闷在屋子里,额娘说只有多出去走走,身子才会好,可巧今儿我听九哥说,蒙古进贡了几匹好马,我正眼馋的紧呢,你陪去瞧瞧,我要是有看中的,回头怎么也要磨了皇阿玛赏赐给我一匹才好。” 与和嘉公主文静贤淑的教养不同,柳清菡对于和瑾的教导,那是恨不得怎么自在怎么来,把她自己没敢做过的事情都做一遍,这也是为什么和瑾胆子大,不拘小节的原因。 和嘉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声音柔和:“五妹,四姐听说,好马的脾气是很大的,也很狂躁,你还小,咱们还是少去接触为好,不然若是那马发了狂,伤到你了该如何是好?淑娘娘一定会担心的。” 出来时,她额娘千叮万嘱,交代自己一定要看好和瑾,而她自认自己是姐姐,所以也有责任要照顾好妹妹。况且,她还是很喜欢这个妹妹的。 和瑾挥了挥手,丝毫不担心:“怕什么,九哥他们都在马场,有九哥他们在,还能让咱们受伤,回去额娘一定罚九哥吃酸菜。” 因为和瑾兄妹三个都随了皇帝,不喜欢吃酸的,所以每次他们兄妹三个一犯了什么错误的话,柳清菡便会吩咐小厨房做一桌子加了醋的菜给他们吃,不吃的话就不许踏进永寿宫。 从刚开始永琋眯着眼睛苦着脸,连连摇头拒绝,到后来兄妹三人渐渐长大,心眼儿也多了,就再也没给柳清菡罚他们的机会。可以说,加了醋的酸菜伴随着三兄妹的一整个童年。 和嘉没听到和瑾最后一句话,反而把注意力放在了前面那句话上,她抠着手心儿,心里有些忐忑,九弟也去了,那他会不会……会不会也在? 和瑾话说完了半天,也没听到和嘉的附和声,不免疑惑的抬头:“四姐,你在想什么?” 和嘉猛然回神,不自然的笑道:“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到,今儿个九弟他们难道不用上课吗?怎么有空能去马场了。” 阿哥们的课程,一年只有五日固定的休息,除此之外,全年无休,除非生病,但像十二阿哥,哪怕生病,也会撑着病弱的身子去上课,可见其为人要强倔强。 和瑾抖着手里的帕子,低头看着地上的石子:“因为今天下午要上课的师傅身体不适,所以就和教骑射的师傅换了上课的时间。” 和嘉轻轻的点头,这会儿,她再也不说马会狂躁伤人的话,反而有一些莫名的欢喜。 两人说着话,不一会儿就到了马场。 彼时,几位阿哥刚跑马跑了一圈儿,正在凉亭里坐着休息,马场里就只有几位阿哥的伴读在跑马比赛。 永琋见和瑾她们过来,忙叫人又添了两杯酸梅汤,贴心道:“这酸梅汤没有过冰,是放凉的。” 和嘉客气一笑,和瑾就嘟着唇,有些不满:“九哥,这么热的天,当然是要喝冰的才舒服嘛。” 永琋也看的同和瑾辩驳,一个指栗子敲过去,白了和瑾一眼:“骑马和冰的酸梅汤,你只能选一样。” 和瑾噎了半天,愤愤的瞪了永琋一眼:“就会欺负我。” 永瑢看的发笑,忙道:“既然五妹喜欢喝冰的,那就叫奴才换了冰的来,九弟何必对五妹这么严苛?” 说着,永瑢就要让奴才去换,永琋立马阻止:“六哥有所不知,女子素来容易体寒,平日还是不要用寒凉之物为好,否则难受的只能是自己。” 这永瑢倒是不知道,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对上和瑾幽怨的视线,给了和瑾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喝不到冰的,凉也凑合了,和瑾勉强喝了两口,就兴致勃勃的问:“九哥,蒙古进贡的马呢?” 永琋扫了眼西北角的一处马厩:“就在那里了,只不过,你和四姐都没有学过骑马,今儿个第一次练习,还是不要骑那未曾驯服的马了,我让奴才给你们牵两匹性格温顺的小母马来。” 小母马和汗血宝马,差别不是一般的大,和瑾唇角的弧度顿时没了,和嘉忙道:“那就有劳九弟了。” 永琋狭长的眼线微微上挑,声音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磁性:“四姐客气了。” 他转头,低声吩咐了林旺两句,林旺转身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又带着一个长得颇为壮实的少年走了过来。 永琋指着他道:“这是我的伴读福隆安,一会儿就让他来教四姐和五妹骑马,四姐可别看福隆安只比我大了两岁,但骑术可是一等一的好呢。” 和嘉怔怔的看着逆着光向她走来的少年,朗目高鼻,方脸阔额,小麦色的肌肤上流淌着汗滴,虽然不如九弟雍容闲雅,却格外戳中她的心房…… 只一眼,和嘉就猛然收回了视线,低声道:“都听九弟安排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1章 看着不远处福隆安边给和嘉牵着马,边恭敬的教授和嘉骑马要领的场景,永瑢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顿悟了:“九弟,感情你是别有用心啊。” 他怎么说今儿个早上抽空去给额娘请安时,莫名其妙的遭到了额娘的敲打,什么老老实实多看少说话,还要听九弟的话,搞了半天,是要九弟当红娘? 永琋淡然的呷了一口温茶,哪怕是再炎热的天气,他也不喜欢用冰的,总是觉得温热的最合他心意:“现在才看出来?难怪纯娘娘都不告诉你。” 要是换了和瑾心里有人,他绝对不会到最后才知道,可见平日里永瑢对自己这个妹妹的关心也不是很多。 又是一句暴击,永瑢也无言反驳,毕竟这事儿还是他理亏,但他沉默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道:“这件事,福隆安他……” 永琋掀起眼皮子看了永瑢一眼,又觑了不远处福隆安教和嘉骑马的场景,哼笑道:“六哥觉得弟弟会做那等没把握的事儿?” 若不是他看重福隆安,要顾虑福隆安的想法,早在额娘告诉他这件事后,他就从皇阿玛那里着手,让皇阿玛赐婚了,哪儿还会多此一举,叫福隆安再同和嘉接触接触? 虽然福隆安尚了公主,多方得益,但若是福隆安不喜欢和嘉公主,那成了亲后就不是结两姓之好,而是死敌,他才不会做赔本儿的买卖。 永瑢再次无言以对,面对这个比自己小了几岁的弟弟,他简直是全方位的被碾压。 他只好不自在的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道:“那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大忙他帮不上,却是不能拖后腿的。 永琋虽然不需要,但也并未拒绝永瑢的好意,颔首应下。 晚上,永琋三兄妹去了苏堤春晓,给柳清菡请安后陪她用膳。 柳清菡给和瑾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菜,笑着道:“今日去学骑马,感觉如何?” 一提起这个,和瑾就气愤:“没什么感觉,九哥都不让我自己骑马,还要找个奴才给我牵着绳子,没意思。” 还说是去看宝马呢,到了最后连个宝马的毛都没摸到,还被忽悠着喝了没冰过的酸梅汤。 说罢,和瑾狠狠的吃了口菜,那凶狠的模样,像是在报复着什么一样。 柳清菡用眼神询问永琋,永琋只含笑,无奈的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用过晚膳,永琋瞧着和瑾和永瑄一起出去玩儿,他这才说了正事:“额娘,关于四姐和福隆安一事,儿子心中已有章程,您可还有什么旁的要交代的?” 柳清菡并没有要插手永琋做的决定:“你既然有了计较,自去做就是了,只一点,你皇阿玛疑心很重。” 所以,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千万不能让皇帝怀疑你做的一切是别有用心。 对于这一点,在永琋年龄渐大后,心中也清楚的紧:“儿子知道,儿子会谨记您的教导,以孝为先。” 只要拿捏住了这一点,许多事情就迎刃而解了。因此,他压根儿就没打算和皇帝玩儿心眼儿,而是实打实的和皇帝去谈这件事。 过了几日,永琋去勤政殿给皇帝请了安后,父子俩又絮叨了几句,皇帝正想要永琋跪安时,却见永琋有些欲言又止,他随手把刚拿起的奏折丢在了桌案上,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儿要和朕说?” 永琋笑道:“皇阿玛,也不是什么旁的事儿,就是…就是儿臣受人之托,想着来探一探您的口风罢了。” 他的话直白又不缺乏父子间的亲切,皇帝听了也没觉得自己有不舒服的地方,他哼了一声,笑骂道:“出息,还来探朕的口风?怎么,又是永瑄叫你来的?他想去木兰秋弥?” 每年来圆明园避暑时,皇帝总会在八月的时候举行木兰秋弥,其目的也是为了时时警醒八旗子弟,他们大清是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 而木兰秋弥时,永瑄年纪不到,皇帝就没带他去,所以这会儿永琋这副样子,皇帝便以为又是永瑄磨了永琋的结果。 永琋摇了摇头:“皇阿玛这次可是冤枉永瑄了,他可没有要儿臣替他说好话。” 皇帝靠在龙椅上,神色悠闲:“行了,既然不是永瑄的事儿,那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吞吞吐吐的,朕都不太习惯了。” 要说他这么多儿子中,最喜欢的,莫过于淑贵妃替他生下的永琋和永瑄了,永琋是有七分像极了他,自己永远都不会不喜欢自己的。 而永瑄则是龙凤胎的祥瑞,除此之外,两人也都不是那等资质愚钝的人,还极为有孝心,这种情况下,皇帝怎能不喜欢? 也正是因为喜欢,皇帝对永琋才多了几分耐心,否则这会儿要是换了别人,皇帝一准给赶出养心殿了。 永琋倏然恭敬了神色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此番受人之托,并非旁人,而是儿臣的伴读,福隆安。” “福隆安?” 皇帝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才想起来:“是傅恒的嫡子?” 见永琋点头,皇帝笑道:“原来如此,朕就说,身份不够之人,哪里能够使唤的动你。” 话落,皇帝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永琋继续说下去。 永琋便道:“事情还要从几日前说起,那日蒙古进贡了几匹好马,和瑾不知从哪儿听说了,就带着四姐姐一起去了马场,因……” 永琋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一点点道来,与此同时,勤政殿外,一身穿石榴红衣裳的嫔妃扶着宫女的手款款而来。 李玉赔笑道:“多贵人,这大热的天儿,您怎么来了?” 多贵人莞尔一笑,风情万种:“午膳时我见膳房送来的一品甜汤味道不错,就想着带来给皇上尝尝,不知皇上可有空?” 自从来了圆明园,多贵人就成了一众新人里最为受宠的那个,但行事作风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所以御前伺候的奴才都是打着一百个小心的伺候,不过要是换个时候,许是李玉就进去通报了,可这会儿九阿哥还在里面,就是再给李玉几个胆子,李玉也不敢进去。 想了想,李玉低声道:“多贵人,这会儿怕是不巧……” 还不等李玉把原因说出来,勤政殿里的声音若有似无的传出来了一星半点,然后便是皇帝微微拔高了的声音:“你是说,福隆安想尚公主?” 里面又说了什么,多贵人不得而知,只是她猛然听闻了这么一句,心里不断嘀咕,尚公主?没听说宫里有哪位公主适龄啊?还有,福隆安又是谁? 因为心里有太多疑惑和不解,多贵人也没了往日的难缠,直接叫奴才把食盒给了勤政殿外的小太监,并交代李玉:“罢了,既然皇上有事在忙,那我就不打扰了,回头若是皇上问起,公公记得替我说道一二。” 李玉忙不迭的点头:“一定,一定。” 打发走了多贵人,李玉继续守在门口,殿里,永琋也佯装无奈道:“儿臣也着实不曾想到,只因为福隆安见了四姐姐一面,就……就……说到底,此事也是儿臣考虑不周,还请皇阿玛见谅。但福隆安是儿臣的伴读,从小和儿臣一起长大,他难得求儿臣一件事,儿臣也不想让他失望,皇阿玛,您觉得此事可行?” 打铁要趁热,要想忽悠人,就不能给对方过多的反应时间,否则待对方回过神来,一切就难以预料了。 皇帝气笑了,他伸出手指不断的点着永琋:“真是出息了,堂堂阿哥,什么事儿都管,朕要是不同意呢?” 永琋心底微紧,面上却轻松道:“不同意就不同意,那儿臣也是尽力了的,不算忽悠福隆安。” 为了今儿的这一出,看似永琋什么准备都没做,但利害关系永琋还是给理分明了的。 身为皇帝,最忌讳什么?毫无疑问,是拥兵自重,是臣强主弱,是结党营私。 而傅恒军功赫赫,又手握兵权,在这种情况下,福隆安尚公主,究竟怎么才能不让皇帝忌讳? 永琋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出结果,但他却想到了皇帝会同意的理由,那就是富察氏是孝贤皇后的母族,而和敬公主又远嫁蒙古科尔沁,皇帝嫁出去了和敬,可不就要再补偿给富察家一个和嘉? 抛去这些关系和原因,永琋赌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身为皇帝喜爱的儿子,稍稍给自己儿子加一点筹码,不过分吧? 好在,永琋赌赢了。 因为他的坦荡,皇帝确实没有疑心旁的,在自己脑海中快速的理过一遍后,觉得福隆安尚公主一事可行,也能加深富察氏和皇室的关系,便欣然同意了。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永琋再接再厉,忽悠皇帝直接拟了圣旨,拿到圣旨的那一刻,永琋装模作样道:“儿臣要赶紧把这圣旨给福隆安送去,省的他日日摧残儿臣的耳朵。” 皇帝一瞧见永琋这得意的样子,心里就烦,一手抄起折子对着永琋的肩膀砸了过去:“滚吧。” 又说多贵人从勤政殿离开,径自去了皇后处。 皇后午睡刚醒,多贵人来,还奇怪道:“你怎么这会儿来了?” 多贵人伺候着皇后净面:“臣妾方才本是去勤政殿给皇上送汤的,只是皇上在忙,没空见臣妾,所以臣妾就来您这儿坐一会儿。” 皇后闭着眼睛,由着多贵人给她擦脸:“哦?可是皇上在见大臣?” 多贵人摇了摇头:“不是,里面是谁,臣妾也不清楚,只是臣妾依稀听到皇上说了句福隆安想尚公主的话。” 话落,皇后倏地睁开眼睛,面色骤变:“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清朝文,也不知道有多少姐妹喜欢看,我打算再开一本雍正和年妃的cp的,预收开好了,但文案还没有初版,感兴趣可以先收藏啊(突然感觉,想写的有些多,但是都只有一个大概的灵感,都没细化) 第132章 皇后反应太过过激,多贵人就是再蠢,也知道不对了。 她将巾帛从皇后的脸上拿开,怯怯道:“皇后娘娘,可是臣妾说错了什么话?” 皇后阴沉着脸,并不言语,静心见状,忙道:“多小主,皇后娘娘许是午睡刚醒,精神尚未缓过来,要不,您先回去,等皇后娘娘得空了再召您来说话?” 多贵人半低着头,悄悄打量了皇后两眼,见皇后对比没什么反应,便屈了屈膝,由着静心叫人送她出去。 待殿中静下来后,皇后拇指覆在唇上,怔怔道:“静心,你说,本宫还有胜算吗?” 这句话说的莫名其妙,但静心却是当即就听懂了,反应迅速道:“有。” 只十二阿哥是嫡子这一点,就占据了天然的优势。 可皇后突然变得不自信起来,脑海中一片迷茫:“除了皇后和嫡子的位置,本宫想不出来,本宫还有什么可以拿来和淑贵妃抗衡的。” 当年她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生了永璂,就能让素来喜欢嫡子的皇上和太后多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一些,可这么多年血淋淋的事实告诉她,在所谓的祥瑞面前,永璂这个嫡子的身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淑贵妃母子以妾室和庶子的身份得了天大的荣耀,而她和永璂却在淑贵妃母子的光芒下被衬的黯淡无光。 是她无用,给了永璂嫡子的身份,却给不了永璂这个嫡子身份该得的东西,譬如皇上的喜爱,又譬如,储君的位置。 静心服侍皇后多年,几乎从未见过皇后有如此迷茫的时候,她咬了咬牙,掷地有声道:“就凭您是中宫皇后,而淑贵妃不过区区妾室,您就已然胜出淑贵妃许多。而且朝自建立以来,储君身份都是出自满洲正统的阿哥,您想想看,放眼众位阿哥中,也唯有咱们十二阿哥血统最为纯正。” 因为皇帝健在,所以储君一事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是极为忌讳的,哪怕各人心中有这想法,也不敢宣之于口,此时因皇后状态不对,静心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把话给挑明了。 皇后很是认同,止不住的点头:“没错,这些个阿哥中,也就永璂的身份最为尊贵,皇上没有理由选了旁人。” 她眼中迷茫散去,又恢复了以往的精明算计,皇后翘了翘手指,戴着鎏金宝石护甲的手指缓缓在紫檀木的桌椅上留下一道道痕迹:“说起身份,淑贵妃伺候皇上多年,给皇上生了两位阿哥一位公主,可本宫却从未听淑贵妃说起过要让自己额娘进宫陪伴,这怎么能行?总不能是淑贵妃一朝得势,就不认自己身份不堪的亲人了吧。” 静心拿了梳子替皇后梳头,笑道:“也不是没可能的,毕竟麻雀飞上了枝头,哪儿还会承认自己是从麻雀窝里飞出来的呢。” 皇后眸色微闪,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意有所指道:“皇上以孝治天下,淑贵妃自个儿也不忘了教导九阿哥和十一阿哥要孝顺,那想必淑贵妃定然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多年来不曾召见家人也是另有隐情,既然如此,本宫就做件好事。” 她眼睛往后瞟了一眼静心,静心忙弯腰凑近皇后。 皇后唇瓣轻启:“再过几日,就是淑贵妃的生辰了,正好趁此机会,本宫送淑贵妃一件大礼好了。” 静心眼睛一亮,立时明白了皇后的意思,抿唇笑了:“娘娘放心,奴婢会给您办的妥妥的,一定会让淑贵妃过一个难忘的生辰。” 皇后满意的颔首:“记得保密,不然就没有惊喜了。” 哪怕皇上给了淑贵妃母子再多的助力,可只要淑贵妃背上了不孝的名声,就会牵连到九阿哥和十一阿哥,届时,淑贵妃就算再得皇上心意,也堵不住前朝大臣的悠悠众口。 皇后这边在忙着算计柳清菡,愉妃也没闲着。 五阿哥整日忙于兆惠将军回京一事,已经有多日不曾来给愉妃请安,恰好愉妃便趁此机会谋算皇后。 曲院风荷,绿珠扶着愉妃走在拱桥上,描着两朵荷花的油纸伞遮去了愉妃头顶的太阳,与湖中半敛着的荷花相得益彰。 愉妃抬手挡了挡前面的阳光,淡淡道:“叫你打听的事,打听的如何?” 此时正好有到了湖中亭中,绿珠扶着愉妃坐下,挥了挥手,叫跟在身后的奴才们往远处退了退,这才低声道:“都打听清楚了,十二阿哥平日除了去上书房上课,申时下课后照例往皇后宫中请安,用过晚膳后回阿哥所。除此之外,十二阿哥极少去旁的地方。” 愉妃望着湖中的荷花,侧了侧头:“咱们的皇后娘娘把十二阿哥看的还真是跟眼珠子似得,瞧瞧十一阿哥,满圆明园的跑,十二阿哥却哪儿都不能去。” 绿珠赔笑道:“皇后只十二阿哥这么一个孩子,十二阿哥又体弱多病,可不就看的重了些。” 愉妃冷哼:“没福气就是没福气,看的再重,也照样比不得十一阿哥得皇上宠爱。” 言罢,也不等绿珠接话,愉妃幽幽的撇着嘴,瞧着荷花池中躲在荷叶下游来游去的锦鲤,随手拿了石桌上放置的鱼食,往池子里撒了一把,底下的锦鲤见有了吃的,忙成群结队的凑了过来:“瞧这鱼儿多高兴啊,吃的开心,水也清澈,你说,若是人下去游上一圈儿,还能不能上的来?” 绿珠眼皮子一跳,脑子有些懵,但还是老老实实道:“眼下天气炎热,那会水的奴才下去,说不准还觉得凉快,可要是不会水的,指不定就上不来了。” 她脑子里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想法,可她却不敢往那方面去想,因为事情一旦败露,皇后必定会死命的反扑,谁让十二阿哥是皇后的命根子呢。 愉妃似乎无所顾忌,咯咯的笑出了声:“没错,像是十二阿哥,许是会夭折也未可知。” 绿珠被愉妃的话吓了一跳,忙四下里看了看,没瞧见多余人的影子,提着的心才放下了些许:“娘娘,这话在外面,可是不能乱说的。” 愉妃轻啧了一声:“行了,本宫心里在想什么,本宫不信你不明白,记得事情做的隐蔽点儿,就算不能解决了,本宫也要让皇后遭受重创,痛不欲生。” 否则,难泄她心头之恨。 只不过,愉妃派人整日暗中盯着十二阿哥寻找机会,可皇后也叫人盯得紧,所以愉妃的人半会儿还真无法得手。 这么一拖延,兆惠将军回京的日子就近在眼前,而与此同时,兆惠将军还带回来了回部的贡品,一个回部公主的消息瞬间席卷了圆明园。 这日,皇后带着后宫嫔妃去了太后处请安,阿哥们请安过后早早离去,只余下和嘉还有和瑾同一众嫔妃们坐在一起。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儿,说起了兆惠将军即将回京,就此引出了回部公主一事。 “听说回部公主长相绝美,被誉为回部第一美人呢。” 说话的是瑞贵人,此时脸上带着微微好奇,圆润的脸型只让人觉得可爱。 忻妃一甩帕子:“蛮荒小地罢了,什么回部第一美人,怕是他们没什么见识,没见过真正的美人,才会随便把第一美人的称号给了一个寡妇。” 是的,随着回部第一美人这个称号传回来的,还有一个令人惊掉眼镜的消息,便是回部公主寡妇的身份。 这话一出,便得了许多人的认同,就连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婉嫔也低声道:“这是有些过了。” 战败部落送上女子给大清皇帝,以求联姻庇护一事,早就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可战败部落不送一个身子清白的女人来,却送了一个在这场战争中死了丈夫的寡妇给皇帝当礼物,未免有些不诚。 和嘉还好,只是稍微红了脸,和瑾却是不明白寡妇的意思,她懵懂的眨了眨眼睛,拽了拽太后的衣袖,撒娇道:“皇玛嬷,寡妇是什么意思啊?” 太后原本在闭着眼睛听着嫔妃们你一言一语的讨论着,忘了殿里还有两位未出嫁的公主,猛然听和瑾这么一问,顿时察觉出不妥,她睁开眼睛,先是拍了拍和瑾的手,才冷着脸训斥忻妃:“当着公主们的面儿,胡言乱语些什么?当心教坏了公主,看哀家如何饶了你。” 忻妃委屈的红了眼眶,实在是她因为一时气愤,也没注意到和瑾她们没走,但太后的训斥也在理,她只能屈膝请罪:“是臣妾口无遮拦,还请太后恕罪。” 柳清菡瞧着和瑾隐晦的朝她看过来询问的视线,警告的瞥了和瑾一眼,笑道:“太后,和瑾不过小孩子心性,对什么都好奇罢了,忻妃妹妹也是无意,您就别再计较了。” 柳清菡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太后轻轻摸了摸和瑾的头发,淡淡点头:“既然淑贵妃替你求情,此事就算了,坐吧。” 忻妃感激的冲着太后和柳清菡欠了欠身,坐了回去,再也不敢胡乱说话了。 皇后按了按额角,请示道:“皇额娘,不怪姐妹们多嘴议论此事,实在是这回部公主身份特殊,臣妾也有些头疼,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安置她。” 皇帝因为前朝事忙,也好几日不曾进后宫,她连皇帝的面儿也见不到,更别提能请示皇帝的意思,只能趁着今日,探一探太后嗯口风了。 太后掀起眼皮子,反问皇后:“为何要安置?” 说罢,见皇后一头雾水,太后又添了句:“既是跟随回部使臣一同进京的,自然是要同回部使一起安置在驿站。” 皇帝又没说要纳那公主为妃,哪有皇后上赶着把人往后宫里安置的? 太后对皇后问出这么蠢的问题嗤之以鼻,真是越活越蠢了。 受了提点,皇后才恍然大悟:“儿臣明白,多谢皇额娘。”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说的雍正和年妃的cp呢,初步设想,会尽量贴近历史,不会有穿越和重生或者什么金手指的元素存在,但是因为这对cp是我心中的意难平,所以我会给他们一个好结局哒。 另外有姐妹问我宠妃的那一本什么时候开,嗯~这本预计会在三月完结,最迟不会超过四月中旬,然后具体开文时间,大概在五月(这只是计划,前提是作者的三次元相安无事,那计划不变哦。) 没有收藏宠妃那本的姐妹可以先收藏起来啦 第133章 皇后在慈宁宫问的话,不出意外的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皇帝脸色顿时黑了不少,皇后这是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真当他见了女人就走不动道儿的吗?一个寡妇而已,还真当什么天仙了,他后宫哪个嫔妃是长得丑的? 吴书来弯着腰,悄悄的支着耳朵听皇帝的动静,只听皇帝骤然轻嗤了一声,旋即问道:“那淑贵妃呢?可说了什么?” 皇后都因为一个回部公主变得方寸大乱,淑贵妃总不可能没任何异常吧? 吴书来闻言,脑子里的那根弦猛然提了起来,他绞尽脑汁儿的想了想,也没想起来传消息的小太监有说起过淑贵妃的事儿。可这会儿皇帝旁人都没问,独独问起了淑贵妃,由此可见淑贵妃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半晌,吴书来那肥乎乎的脸挤出一抹笑,斟酌道:“回皇上的话,这种事儿,有皇后娘娘在呢,淑贵妃娘娘又怎么好说什么?您说是吧?” 吴书来说完,心里直给自己的机智鼓掌,他既不能说淑贵妃没反应,又不能说些皇上不爱听的,这太极,他打的真是妙极了。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是。” 不知皇帝自己又脑补了什么,总之没再问,吴书来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六月二十三日,兆惠将军回京后直奔圆明园觐见皇帝,君臣两人在勤政殿相谈甚欢,直到晚宴时,皇帝亲自带着兆惠将军前往晚宴地点,万春园。 万春园,地如其名,不是因为气候,而是因为里面的景色,一年四季都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卉,争奇斗艳如同春日,故而由此得名。 柳清菡同纯贵妃坐在一处,瞧着大殿里皇帝和兆惠将军互饮,柳清菡也微微朝纯贵妃举了举杯子:“姐姐,咱们也喝一杯吧。” 纯贵妃浅浅一笑,举杯饮下:“听闻这葡萄美酒是洋人带来的,味道很是醇香,也不醉人,于女子还有养护肌肤的作用,咱们也能趁着这个机会多喝一些,不然回头怕是没机会了。” 只有年份越久的葡萄酒,味道才越醇香,但也不是不会醉人的。 柳清菡瞧着纯贵妃脸颊上飞了一抹红,当即笑了:“这葡萄酒可不是不醉人的,而是人醉也不自知。姐姐还是少喝一些,若是喜欢,我那里还有一些,得空让人给姐姐送过去。” 她怀着永琋那一年,被皇帝带去温泉行宫酱酱酿酿,还被皇帝当成人肉酒杯,让皇帝从她身上舔了不少的葡萄酒,也是那一年,她正好酿了几套,现在还封在永寿宫院子里那棵桂花树下呢。 纯贵妃眼睛一亮:“这感情好,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自从永琋在皇帝那里拿到了四公主和福隆安的赐婚圣旨后,纯贵妃对她的态度更是肉眼可见的亲切了许多,比起以前像是隔了一层纱似得,现在越发像亲姐妹了。 对此,柳清菡也乐的配合,只有她和纯贵妃的利益结合的越紧密,皇后才会愈发坐不住,而人在心中焦躁的情况下,是最容易脑子一黑就做下冲动的事儿的。 余光瞥过皇帝身旁坐着的皇后,果不其然瞧见皇后极力隐忍的模样。 纯贵妃对此装作毫不知情,继续低声同柳清菡道:“我听说今儿晚上,那个回部公主要当众献舞。” 柳清菡笑道:“姐姐怎么知道的?” 纯贵妃撇了撇嘴:“我倒是不想知道,谁让愉妃整日里炫耀皇上看重五阿哥,将这次宴会交给了五阿哥,所以许多消息都是从愉妃口中听说的。” 柳清菡漫不经心的扫过一旁的愉妃,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碟子里:“还说了什么吗?” “还说……”纯贵妃面色倏然一顿,有些不好:“说……那回部公主,姿容绝艳,比之妹妹,恐怕更胜一筹。” 话落,还不待柳清菡回应,对面的兆惠将军已然朗声敬了皇帝三杯酒,然后爽朗的笑道:“皇上,奴才此次回京,还带回了回部献给大清,献给皇上的礼物,不知皇上可有兴趣一观?” 皇帝定定的坐在龙椅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摩挲着九龙金杯,许久,皇帝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微微颔首道:“既然是爱卿不远万里带回来的,朕自然是要看看的。” 他也想知道,只凭着一个名字就能让他后宫不宁的女人,究竟长着什么样的一张脸。 兆惠将军笑意更甚,抬手击了两下掌,五六个舞女便鱼贯而入,而那回部公主,则带着面纱跟在后面,身上佩环叮咚,随着步子缓缓奏出一曲美妙的乐章。 一舞终了,那公主脸上的面纱也缓缓落在了地上,露出了一张令人惊艳的脸,那张脸宛若天山雪莲,纯洁无瑕,充满了异域风情,高贵而不可攀,无端的让男人心中升起一股征服欲。 一时间,殿内的抽气声不绝于耳,皆是因回部公主的面容而惊艳。 太后眸色渐渐幽深起来,率先开口:“回部公主?” 回部公主莞尔一笑:“是,不知太后有何指教?” 太后脸上的笑淡漠了起来:“指教算不上,不过是想问问,你叫什么?” 回部公主道:“我叫和卓巴特玛。” 话音未落,站在太后身后的喜善面色骤然凌厉起来,厉声呵斥:“放肆,太后和皇上跟前回话,岂能不自称奴才?还有没有规矩了?难道兆惠将军把人带回宫前,丝毫规矩都不曾让人教过吗?” 被一个老奴婢指着鼻子骂,才立了大功,意气风发的兆惠将军不是没有怒气的,可喜善代表了太后,这会儿她的所作所为,就代表了太后的意思,兆惠将军只能拱手请罪:“还请太后娘娘恕罪,奴才一届武夫,考虑的不够周全,若是有冒犯太后的地方,请太后见谅。” 喜善突然发难,令和卓氏不自觉的抖了抖身子,皇帝目光沉沉的看着和卓氏,眼中惊艳几乎要溢出来,还是喜善的这句呵斥,把皇帝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冷冷的瞥了眼喜善:“嬷嬷,和卓氏才入宫,规矩不够周全也属正常,不必太过严苛。” 兆惠将军闻言,面露喜色:“皇上所言极是。” 若非和卓氏容貌倾城,他想着用和卓氏来讨好皇上,否则当初在回部时,他就已经收用了和卓氏。这会儿见皇帝果然对和卓氏有意,兆惠将军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就说嘛,有哪个男人能无视和卓氏的美貌呢? 皇帝这不轻不重的一句话,令太后的脸色极为难看,他这话明着是在说喜善,实则是在说太后,太后的脸色能好才怪了。 皇后见状,忙笑道:“皇上,皇额娘,臣妾瞧着这和卓氏相貌不俗,又是兆惠将军不选万里带回京城的,为了我大清与回部的友好,皇额娘可要给和卓氏指一门好的婚事,如此,也能让回部更为安心。” 颖妃紧跟着道:“皇后娘娘所言有理,和卓公主远来是客,咱们理应尽一尽地主之谊。” 太后抿紧了唇,思索半晌,道:“便依皇后所言,哀家记得,敦亲王次子的嫡福晋几年前没了,和卓氏又……” 话音未落,皇帝突然打断了太后的话:“皇额娘,对于和卓氏,儿子自有安排,不敢劳烦皇额娘费心。” 第二次被皇帝当着众人的面儿驳了面子,太后倏然起身,气的身子发抖:“好的很,既然皇帝心中自有计较,那哀家这个惹人厌的老太婆,就不在这儿碍皇帝的眼了。” 说罢,太后转身拂袖离去。 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 纯贵妃搁在桌子下的手轻轻扯了扯柳清菡的袖子,想让柳清菡说些什么,柳清菡却给了纯贵妃一个顺其自然的眼神,反手摁下了纯贵妃的手。 皇后的嘴唇有些哆嗦,似乎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可身为皇后,职责告诉她,这会儿她该直言劝谏,理智却告诉她,她不该违逆皇帝的意思。 她闭了闭眼睛,张口无声,皇帝的吩咐已然在她说出口前便落了地:“吴书来,传朕旨意,封和卓氏为和贵人。” “嗻。” 哪怕吴书来这些年来跟在皇帝身边见多识广,也被今晚这场景给惊掉了眼珠子,大清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文皇帝在位时,纳寡妇为福晋,将自个儿福晋改嫁给兄弟也是常有的事,可自从圣祖爷时,就再也没有寡妇入宫为妃的先例,皇上这是……被和卓氏迷了眼? 忻妃年轻气盛,听闻皇帝册封和卓氏为贵人,当即忍不住,红着脸道:“皇上,和卓氏已是不洁之身,如何配入宫伺候圣驾?” 宫里有一个容貌不俗的淑贵妃已经够了,再来一个和卓氏,怕是以后这宫里,再也没她站的地方了。 皇帝冷冷的扫了忻妃一眼,又逐一看过后宫嫔妃,独独在看向柳清菡时多停留了几眼:“你们也都是这样以为的?” 众人一个激灵,齐齐道:“臣妾等但凭皇上吩咐。” 没瞧见太后都被皇上给气走了?皇上连太后的面子都不给,她们又算什么? 皇帝满意的点头,然后起身,阔步离去,离去前,还不忘吩咐:“今晚就和贵人侍寝。” 忻妃一时受不住皇帝看她时冰冷的目光,竟觉得自己的身子也冰冷极了,她脑中嗡嗡的响,不知何时,只觉得心中一阵慌乱,身下一股黏腻的热流袭来。 她低头看去,只见藕荷色的衣裳上,染了一抹鲜艳的血红…… 灵儿顺着忻妃的目光看过去,突然惊叫出声:“血……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一天工作,好累,呜~ 第134章 皇后一看情况不对,也顾不得许多,忙让人把忻妃给送到了偏殿。 当值的太医急急忙忙赶来替忻妃保胎,又是施针又是灌参汤的,过了漫长的一个时辰后,太医才松了一口气:“皇后娘娘,各位主子,忻妃娘娘的胎儿,保住了,只是胎儿未满三月就见红,到底于身子无疑,接下来,忻妃娘娘怕是要卧床静养了。” 皇后还未说话,忻妃便红着眼眶,捂着嘴激动的嘴唇颤抖:“好好好,我卧床静养,太医说怎样,我就怎样。” 她上一个孩子就没保住,这是她怀的第二个孩子,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它。 太医见状,不免有些感慨,他心下叹了口气,又仔细交代道:“忻妃娘娘前几年小产伤了身子,底子原就不好,如今有孕,更是要心平气和,好好儿将养,万不可情绪激动,以免再次动了胎气。” 忻妃连连点头:“本宫记住了,有劳太医。” 万幸忻妃不曾小产,皇后哪怕对忻妃怀了身孕不喜,但心中也是有一丝庆幸的,她松了口气,只是万春园到底不适合久待,皇后立马吩咐人抬了软轿过来,把忻妃送回住处。 柳清菡不着痕迹的斜了令妃一眼,又暗自瞅了瞅被奴才抬着的忻妃,令妃当即明白过来,忙上前走了两步,冲着皇后屈了屈膝道:“皇后娘娘,如今夜色已深,回去的路怕是也不好走,不若臣妾陪着忻妃妹妹一同回去,路上也好同忻妃妹妹做个伴儿。” 令妃虽然不知淑贵妃为何要她这般做,但对于淑贵妃的命令,她却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皇后定定的看了令妃许久,久到令妃心里直打鼓时,终于松了口,不过却不是对着令妃一个人说的,而是对所有人说的:“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今日之事,想必你们也看见了,日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心中都清楚。” 这番敲打不轻不重,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提醒,但却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底,不为其他,只因为皇帝的态度摆在那里。 令妃陪着忻妃回去,颖妃跟在柳清菡身后,愤愤不平的拧着帕子:“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纳了那个寡妇。” 柳清菡平静极了,好笑的问她:“你好像很不喜欢和贵人?” 颖妃翻了个白眼儿,气鼓鼓道:“您这话不是明摆着的?后宫里谁喜欢她?” 话落,她这才发觉,一晚上了,柳清菡似乎太过平静,颖妃纳闷儿道:“姐姐,我怎么瞧着,您对和贵人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不应该啊,和贵人长了那样一张脸,最应该感到有危机感的,不应该是淑贵妃么?怎么淑贵妃反而是最没有反应的那个? 柳清菡浅淡一笑,吁了一口气:“有反应如何?没反应又如何?若是皇上把咱们的反应放在心上,太后也不会被气的甩袖离开,今晚,也不会是和贵人侍寝。” 方才她瞧得真真切切,皇帝的眼底,除了对和卓氏容貌的惊艳外,还有浓烈的征服欲。 这种眼神,在和卓氏出现之前,她从未在皇帝身上看到过,哪怕是对着她时,也是从未有过。 想来也是,她与和卓氏不同,她原本就是这紫禁城的宫女,按照皇帝的想法,她本就是他的女人,无须去征服,更何况,在皇帝的眼里,能被他宠幸的女人,都是三生有幸,祖坟上冒青烟儿了。 至于和卓氏,一个已经被其他男人占有过的女人,许是会一时引起皇帝的新鲜,但待皇帝过了这个新鲜感后,想起自己和旁的男人共同享用了一个女人,也不知会不会觉得膈应的慌。 颖妃有些语塞,虽然她不想承认,可也不得不承认,柳清菡的话是事实,但她就是不甘心:“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今年选秀,宫里选了那么多新人进来,还有一个特别得宠的多贵人,我都没什么意见,可和卓氏……就像忻妃说的,一个寡妇,凭什么啊。” 只要一想到日后要和一个寡妇互称姐妹,颖妃心里就梗的难受。 凭什么? 宫里哪儿来那么多道理可讲,就凭皇帝喜欢,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柳清菡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安慰颖妃的话,只道:“有些事情,不是你看不惯,就不会发生的。好了,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怕是明日还有的闹腾呢。” 颖妃咽下了心里尚未抱怨出口的话,带着吉雅从前面的岔路口走了。 柳清菡瞧着颖妃的背影,许久,她漠然吩咐道:“明日叫和瑾和永瑄去一趟太后那里,给太后请安。若是永琋得空,叫他也去一趟罢。” 紫罗忙应声:“是,说起来九阿哥因为课业繁忙,也许久不曾去太后那里坐坐了。不过九阿哥一向孝顺,想必不用奴婢多言,九阿哥心里也惦记着这事儿呢。” 平日便是去请安,也只坐了不到一刻钟,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今儿虽说皇上没给太后面子,可等明日回过神来,皇上难保不会觉得后悔,若是在此时,九阿哥能够在太后身旁尽孝宽慰,回头皇上知道了,看在眼里,想必会对九阿哥更加满意的。 越是在这些细节上,柳清菡越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她是绝不会在小事上让人诟病的。 —————— 勤政殿,皇帝拿着一卷书卷,倚窗而坐,烛火摇曳,照的地上的影子明明灭灭,而皇帝的视线虽然放在书上,但实际上是在怔怔的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吴书来得了忻妃动了胎气见红的消息,正好见茶房的宫女端了参汤过来,他便接过参汤,弯着腰进来将参汤放在皇帝面前,轻声的喊了一声:“皇上。” 皇帝回过神,把书随手往旁边一丢,端起参汤喝了两口:“和卓氏可安顿好了?” 方才皇帝走后,李玉便把和卓氏给带到了勤政殿,命一众勤政殿的宫女嬷嬷伺候和卓氏沐浴更衣。所以皇帝见吴书来这会儿进来,还以为是和卓氏那边都安排好了。 吴书来礼貌又不失尴尬的一笑:“皇上,李玉还在伺候和贵人,奴才进来,是有另一件事禀报。” 皇帝抬眉看他:“何事?” 吴书来忙道:“是忻妃娘娘,适才皇后娘娘派人来报,说忻妃娘娘已有孕月余,只是因为情绪起伏过大,以至于见红,还好太医诊治及时,龙胎保住了。” 他一口气把话说完,末了,没听见皇帝有什么动静,便大着胆子道:“皇上,您可要去看看忻妃娘娘?” 皇帝沉吟片刻,终是摆手:“罢了,忻妃既然无碍,朕就不去打扰她静养了,改日再去也是一样。” “是,那您看,可要按例给忻妃娘娘赏赐?” 嫔妃有孕是喜事,是要按照后宫规矩和有孕嫔妃的位份进行赏赐的,如果有孕的嫔妃格外得皇帝喜欢,那赏赐便会格外厚重珍贵,以示皇帝心意。 这会儿皇帝眼瞅着心思不在这上头,吴书来身为御前大总管,这事儿可不就要考虑周到点儿? 皇帝揉了揉额角,缓缓起身往寝殿走去:“比照贵妃的份例再减三成。” 他可不想让人说他苛待自己的女人。 皇帝径自进了寝殿,本以为和贵人早已经在奴才们的服侍下洗漱好了在等自己,结果他甫一进去,瞧见的便是连衣裳也未换,丝毫都不曾收拾的和卓氏。 他眸子微沉,步履平稳的走到和贵人身后,声音似乎带着笑意,又似乎没有:“怎么不去洗漱?” 和贵人背对着皇帝,音色清冷:“不想去。” 那群奴才本来是要伺候她的,只是她不配合,李玉他们也不敢强迫她,见了方才宴会上皇帝对和贵人的态度,李玉他们恨不得捧着和贵人才好,又哪里敢硬来? 皇帝自小就是被人捧着的,当了皇帝后,许多年都不曾有人用这般态度对他,故而脸上的笑当即就有些挂不住,他猛地抓住和贵人的手:“难道你不想伺候朕?” 和贵人情绪漠然的瞥了眼皇帝,声音依旧清冷,没有一丝起伏:“这不是明摆着事儿?我之所以随着兆惠将军进京,是因为兆惠将军告诉我,按照大清的规矩,我们回部是要派代表朝见皇帝,以表忠诚,所以我来了。可是除此之外,没有人告诉我,我进京,是来给你做嫔妃的。” 哪怕和贵人解释了再多,也难以遮掩她话中的意思,那便是,她不想伺候皇帝。 皇帝脸色有些难看,握着和贵人的手逐渐用力:“那你知不知道,做朕的女人,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他都不曾嫌弃和贵人是不洁之身,到头来她却根本不愿意伺候他,这无异于在皇帝的脸上狠狠的打了一个耳光。 不识好歹! 和贵人冷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皇上要是想,大可以去找愿意的,她们会很愿意伺候皇上,甚至会感到欣喜,至于我,皇上,我不愿意伺候您,也不想因为我,而让太后和您母子失和,所以皇上,您还是尽早把我送回回部的好。” 当皇帝的,最是不喜欢旁人和他唱反调,和贵人不愿意,他还偏偏就要强迫她,他的笑有些冷:“朕是皇帝,金口玉言,既然已经册封了你为和贵人,那你就是朕名正言顺的嫔妃,伺候朕,是你应尽的义务。如若你想让跟随你来京城的回部族人再也回不去的话,你大可以试试违逆朕的意思,看他们将会是何种下场。” 男人,生平最喜欢两样东西,一样是未驯服的烈马,一样是长得漂亮的女人。 而烈和漂亮这两点结合在一起,出现在一个女人的身上,结果可想而知。 说着,带着茧子的粗粝大手抚摸上和贵人的脸,缓缓摩挲着:“知道朕最喜欢什么吗?” 和贵人闻言,再也绷不住方才那般冷静的面容,脸颊上是被气的发红的颜色,她眼中带着惊惧,咬着牙答非所问道:“卑鄙。” 皇帝不以为意,继续道:“朕最喜欢驯服烈性宝马,但更喜欢驯服烈性的女人。” 因为这样,能极大的满足他身为男人难以言说的心理,给他的大脑带去兴奋。 和贵人红着眼眶,洁白的贝齿颤抖着,连自己的唇瓣也咬不住:“皇上还真是好兴致,自己的嫔妃为你怀着孩子见了红,皇上不说去看一看,竟还有闲心在这里同我纠缠,我真是可怜她。” 如此凉薄之人,她不愿伺候。所以,她不顾一切的想激怒皇帝,就是为了让皇帝放过她。 只可惜,和贵人显然是没预料到皇帝那冷硬的心,他闲闲的垂眸,盯着和贵人绞尽脑汁的模样,轻笑道:“有没有人说过,你转移话题的本事很是拙劣?也罢,朕给你三个呼吸的时间思考,去不去洗漱,选择权在你。” 话说到这个地步,和贵人心中清楚,她再拒绝不得,因为她一旦拒绝,受到牵连的,将是她无辜的回部族人。 和贵人闭了闭眼,眼中包含了对命运的无奈,在最后一个呼吸之前,她的声音清晰的在寝殿响起:“我去。” 皇帝眼中划过一抹满意,笑着称赞了句:“很好。” 随即扬声唤道:“李玉。” 李玉忙迈着步子进来:“奴才在,请皇上吩咐。” “命人伺候容嫔洗漱。” 话落,李玉眼睛突然瞪大,不可置信道:“容嫔?”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的和卓氏是新疆维吾尔族人,初封和贵人,后晋容嫔,容妃,这里算是给“香妃”开挂了吧,同样的,也给皇帝扣了个喜好女色的帽子,哈哈哈。 关于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呢,有些姐妹喜欢看宫斗,有些姐妹喜欢看女主搞事业的,但是和卓氏这个人物呢,是在历史上比较出名的,所以我才写了写,而且历史不一定是这样,但因为历史上描述的只言片语,可以肯定的是,皇帝对和卓氏很不一般。 这个人物事件描写过后,进展就会快一些了,爱你们,么么哒~ 第135章 甫一听到皇帝口中的容嫔二字,李玉就有预感,明儿个的后宫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而事实也的确如同李玉想的那样,如果说,昨日嫔妃们对和卓氏的不满仅限于嘴上说说,那只一夜侍寝,皇帝便封了和卓氏为容嫔的消息传出来后,嫔妃们对和卓氏的不满可谓是达到了顶点。 在皇后殿中,嫔妃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唯独只有柳清菡和……愉妃,看起来情绪波动不是那么的大。 柳清菡眯了眯眼睛,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多贵人咬着唇,脸上是被气出的红:“皇后娘娘,嫔妃晋位,一是与子嗣有功,二是伺候皇上日久,和贵人不过入宫几日,非但一直霸占着皇上,还迷的皇上晋她为嫔,和贵人如此视宫规如无物,您可要好好儿教教她才是。” 因为多贵人不服,所以哪怕皇帝封了和贵人为容嫔,多贵人口中依旧以和贵人称呼。 有了多贵人出头,其她人也纷纷附和起来,只不过附和的人大多是今年新入宫的嫔妃。 她们这样做的原因也很好理解,就是不想让一个她们瞧不上眼的人分了她们的宠罢了。 皇后摸索着手中的十八琉璃珠子,浑身散发着低沉的气息,皇上的所作所为,极大的引发了后宫的不满,就连太后,自那日晚宴后,也闭门不出,就算是她去求见劝慰,太后也拒不见她,独独只有淑贵妃的几个孩子,太后还肯一见。 一想到太后对淑贵妃几个孩子的特殊,皇后周身低沉的气息就更为浓郁了。 她的护膝略微沉重了些许,瞧着底下年轻嫔妃眼神中带着期盼的望着她,想让她主持公道的模样,她心中竟提不起一丝力气,因为她必须承认,在皇帝面前,她这个皇后的分量,甚至比不上他心爱的宠妃。 皇后缓缓呼出一口气,把目光放在了柳清菡身上,倏然道:“淑贵妃,你怎么看?” 她的声音不似以往对柳清菡说话时的冰冷,而是变得异常柔和,无端的令柳清菡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柳清菡徐徐抬眸,发鬓旁的鹅黄色绒花映的她脸庞娇美,她微微勾唇,莞尔一笑道:“皇后娘娘,臣妾不过一介嫔妃,如何能对皇上的事情指手画脚,出言置喙呢?您实在是说笑了。” 皇后早就知道淑贵妃的谨慎是刻在骨子里的,所以也没想着一两句话就让淑贵妃忘了形,她骤然笑道:“淑贵妃一贯小心谨慎,固然是好,可小心过了头,便容易被人踩在头上。本宫问你的,可不是皇上的事儿,而是容嫔的事儿,对于多贵人说容嫔不懂规矩一事,淑贵妃可有看法?” 她三言两语的换了个概念,没等柳清菡张口,又道:“你和纯贵妃都有协理六宫之权,容嫔又是后宫嫔妃,你说说自己的看法,可不算是逾矩了吧?”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柳清菡不发表两句意见,皇后是不会轻易的放过去的,但柳清菡若是能轻易的叫皇后如愿,那她就不叫柳清菡了。 她依旧笑着同皇后打太极:“皇后娘娘说的是,只是容嫔原是回部的人,本就没有学过宫中礼仪规矩,所以有所疏漏,忘了给您请安也是正常,咱们也不必如此心急,只需派人稍稍提点即可,想来容嫔性子和婉,会理解的。” 话落,纯贵妃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还是她意识到地点不对,硬是用帕子捂住唇角给憋了回去。 令妃眼中尽是对柳清菡的钦佩,能这般同皇后说话的,放眼整个后宫,怕是也只有淑贵妃了。 皇后察觉到底下嫔妃的异样,脸上虚假的笑淡漠了些许:“淑贵妃还真是宽和大度,难怪皇上赐了淑字给你做封号。” 柳清菡仿若没听出皇后的嘲讽,坦然道:“多谢皇后娘娘夸赞。” 皇后心头一梗,对柳清菡的厚脸皮有些无可奈何。既然怀柔政策对淑贵妃无用,那她就直截了当道:“不是每个人都如同淑贵妃一般,后宫不平,前朝不宁,既然淑贵妃如此心平气和,那本宫这儿倒是有个差事吩咐你去办。” “容嫔住在勤政殿,有违祖制,皇上宠爱容嫔,一时意识不到,需得有人劝诫才好,本宫瞧着淑贵妃性子平和,是最合适的人选。” 皇后话落,殿内一时寂静无声,这个时候,虽然不满的人有很多,但也仅限于在皇后跟前发发牢骚而已,要是真的去皇帝跟前,向皇帝表达不满,谁也不敢去,因为她们心中清楚,皇帝的性子,就不是那种能听的进去劝的。 皇后这会儿让淑贵妃去,无异于在给淑贵妃挖坑,倘若淑贵妃不去,单单只太后那里,淑贵妃就过不去,可若是去了,淑贵妃的下场,几乎是所有人都可以预料到的。 纯贵妃忙道:“皇后娘娘,这怕是不妥,劝诫皇上,可是中宫皇后的职责,淑贵妃又怎好坏了规矩,不把您放在眼里呢?” 眼下她与淑贵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见不得皇后不怀好意。 皇后定定的瞧了纯贵妃两眼,突然轻咳了两声,有些不舒服的捂着胸口道:“原本的确该本宫去的,只是本宫这几日贪多了冰,有些着凉,为了避免将病气传染给皇上,还是不宜面圣。”她顿了顿,用施恩的口吻道:“若非本宫身子不适,这中宫皇后劝诫之事,原也是轮不到淑贵妃去的。” 话下之意,就是你要是再拒绝,可就不识好歹了。 柳清菡一双美眸顾盼生辉,笑意吟吟的冲着皇后颔首:“既然皇后娘娘这么抬举臣妾,那这勤政殿,臣妾自然要去,不为别的,只为了不辜负皇后娘娘对臣妾的一片用心。” 皇后看着淑贵妃笑的甜美,可不知为何,她竟从那甜美的笑容里感受到了刺骨的冷意。 她下意识的想打寒颤,却顾及自己皇后的体面硬生生的忍住了:“如此便好。”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皇后和淑贵妃身上,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愉妃的眼中带着一抹疯狂。 苏缇春晓,纯贵妃担忧道:“这劝诫可不是什么好的差事,你怎么就顺了皇后的意思,应了下来呢?” 一个弄不好,那可是要失宠的。 她焦急道:“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九阿哥和十一阿哥打算了,他们渐渐年长,正是需要你在皇上面前有体面的时候……” 纯贵妃有些急切,她现在和柳清菡是一条绳的蚂蚱,一旦柳清菡有个什么不好,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况且,她打从心眼儿里希望九阿哥能……如此,淑贵妃就更是不能惹怒了皇上。 纵然知道纯贵妃这般关心她目的不纯,但柳清菡心中还是稍有感触的:“姐姐别担心,我有分寸的。” 那日皇帝落在她身上格外意味深长的视线,似乎让她明白了什么,所以她今日去,也是想验证一下自己心里的想法,如若她想的没错,那这次从勤政殿出来后,她在后宫所有人心中的位置,将会与皇后比肩。 见柳清菡心意已决,纯贵妃也不好继续劝说,只得叮嘱她万事小心。 柳清菡微微颔首,忽然想起一事,便道:“姐姐若是得空,这几日便多注意些愉妃吧。” 无缘无故的,柳清菡突然提起愉妃,叫纯贵妃心生警惕:“可是愉妃有什么不对?” “是有些不大对劲,具体原因,我也不大清楚,还是要姐姐多多费心了。” 其实她心中还是有几分猜测的,只不过没证据,现在说出来到底不大好。 纯贵妃郑重的点了点头:“妹妹且把心思放在皇上身上,旁的事情自有我替你看着。” ———— 正值夏日,哪怕圆明园里绿树成荫,也不能完全遮挡住炎热的太阳。晌午过后,柳清菡掐着皇帝午睡刚醒的那个时间点儿,带着冰镇的莲子羹来了勤政殿。 迎出来的是吴书来,他一见柳清菡,旋即扬起一抹浓浓的笑意:“贵妃娘娘,这大热的天儿,您怎么来了?” 他可是有段日子没有瞧见过淑贵妃往御前来了。 柳清菡颔首道:“今日小厨房做了莲子羹,本宫想着皇上爱吃,所以特意送过来。皇上可有空见本宫?” 吴书来瞥了眼后面提着食盒的小宫女,赔笑道:“您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您来的正好,皇上午睡刚起,容嫔娘娘在伺候着,还要劳烦您稍后,奴才这就去给您通报。” 说罢,吴书来转身进了勤政殿。 紫罗扫了一眼四周,见周围的奴才们离她们有段距离,不免压低了声音道:“娘娘,这容嫔,倒是有几分手段。” 能在皇上身边伺候几日不曾离身,就连当初盛宠时的娘娘都不曾有过。 柳清菡笑了笑,没说话,但眼底带着微妙的讥讽,凭着容嫔的容貌,又何须她使什么手段,只需勾勾手指,精虫上脑的皇帝自然就扑上去了。 当初,皇帝不也是见了她一面,就把自己当成了他的所有物? 殿内,皇帝听了吴书来的禀报,也很是惊奇:“她倒是难得勤快了几分。” 说完,皇帝紧跟着又皱起了眉头:“不过淑贵妃真的单单只是来送吃食?” 这几日后宫的风波,他虽然在勤政殿鲜少出去,但也有所耳闻,只不过他不愿意去搭理罢了。 吴书来笑容一僵,不着痕迹的瞥了眼正立在皇帝身旁,面无表情的替皇帝打着扇子的容嫔,讪讪道:“这……奴才不知。” 皇帝放松了身子,往身后搁置的软枕上靠去,舒服的姿势令他舒了一口气:“罢了,叫她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喜爱者称为宜室宜家 不爱者弃之逐水飘零 其实各花入各眼 是非只在人心罢了 最近好喜欢这句话啊,啊啊啊啊,端妃原声最有感觉。 评论前一百发红包哦 第136章 吴书来得了命令,出去请人,容嫔打扇的动作倏地停住了。 皇帝看她一眼:“怎么?” 容嫔冷冷道:“既然淑贵妃娘娘求见,那我就先退下了。” 这几日来,若非皇帝无时无刻不拿回部族人威胁她,她也不会乖乖的听皇帝的话,任由皇帝吩咐来吩咐去。 皇帝闻言,挑了挑眉,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轻笑了两声:“不必,怎么说你也是朕的女人了,照理说你早该拜见位份比你高的嫔妃,只不过你不愿去见她们,朕也不曾逼你,如今淑贵妃求见,你趁此机会见一见也好。认识了人,日后你无聊时,也能去寻淑贵妃说说话,你放心,淑贵妃性子好,与你定是能处的来的。” 皇帝对容嫔冷冰冰的性子不以为意,他见惯了后宫各色各样的美人,阅尽千帆,唯独没有容嫔这种类型的,所以新鲜感极为浓烈,一时半会儿的,是丢不开手了。 容嫔无可奈何,眉眼间的情绪更是冷淡。 柳清菡被吴书来扶着进来时,率先察觉到的就是皇帝和容嫔二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她眸子轻闪,笑着上前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抬了抬手,手上的碧玺珠串上挂着的明黄色流苏坠穗随之晃了晃,他指着炕桌对面的位置:“起来吧,坐。” “谢皇上。” 柳清菡坐在皇帝对面,柔柔的道了一声谢,再抬头时,却是目光疑惑的看着皇帝身旁只顾着冷脸的容嫔,仿佛在纳闷儿什么一样。 皇帝顺着柳清菡的目光看过去,见容嫔仿若无人的站在那里,不觉有些不悦:“淑贵妃位高于你,见了人都不知道见礼的吗?” 其实他不悦的不是容嫔不曾行礼,而是不悦容嫔当着柳清菡的面儿不给他面子。 容嫔依旧淡漠,对皇帝的话没什么反应,皇帝的脸色越发难看。 在皇帝要发作前,柳清菡忙道:“皇上,容嫔妹妹许是累了,不若您让容嫔妹妹下去休息会儿吧。” 她虽是这样说,可心底几乎要笑出来,容嫔果然是艺高人胆大,她来了这儿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有人敢用这样的态度对皇帝,哪怕是之前身为辅政大臣之一的张廷玉也不敢。 皇帝面容冷的几乎结了冰霜,对柳清菡的建议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柳清菡内心撇嘴,她给了台阶还不照着下,活该被人甩脸子。但她身为体贴皇帝的嫔妃,自是不能看着皇帝生闷气的。 她给吴书来使了个眼色,示意吴书来带着容嫔下去,吴书来纠结了一小会儿,到底听了柳清菡的话,临走之前,还把她带来的食盒给放在了一旁。 待殿内没了旁人,柳清菡起身走到皇帝身侧,仔细的抚平皇帝眉心的褶皱,柔声道:“皇上何必要为了一点儿小事动气呢?气的狠了,对自己的身子也是无益的。” 面对柳清菡一个人的时候,皇帝的情绪才稍微外泄几分,他抿着唇,吐槽一样的道:“你瞧瞧,她什么样子?简直放肆。” 有时候,柳清菡是真搞不懂皇帝的想法,他明知容嫔对他态度冷淡,还偏要拿自己的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图什么呢? 难道皇帝本身的属性就是个受虐狂,喜欢别人逆着他行事? 她从一旁的食盒里把冰镇的莲子羹端出来放在皇帝面前,情绪倏地变得有些不自然:“容嫔是放肆了些,可是皇上您不就是喜欢容嫔这股子放肆的劲儿嘛。” 柳清菡洁白如雪的纤纤玉手与那同样洁白的白瓷几乎要融为一体,皇帝听着这略带醋意的话,心情突然间就变好了。 他握住柳清菡的手打趣道:“爱妃这是吃醋了?” 话音落地,柳清菡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微红着脸反驳:“才没有呢,臣妾才没有吃醋。” 似乎是怕皇帝不信,柳清菡又抬头看着皇帝的眼睛,再次强调了一遍:“臣妾真的没有吃醋。” 皇帝轻笑出声,显然把柳清菡的话当成了口是心非。他也没抓住这点儿不放,自然而然的把话题转移到了她带的吃食上:“给朕带的莲子羹?” 柳清菡把碗放在皇帝手中,抽出帕子擦了擦手心儿上沾染的水珠,忍住连手背也要一起擦的冲动,含笑道:“可不是么,这莲子去火,皇上这会儿用莲子羹,倒是正合时宜呢。” 皇帝轻啧了一声,拿着勺子搅了搅:“朕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 “皇上这么圣明,自然明白臣妾在说什么。” 柳清菡眼波流转的睨了皇帝一眼,也没否认。 皇帝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颇有几分自得:“瞧你,还说不是吃醋,朕闻着你身上的醋味儿,都快把朕的勤政殿给淹没了。” 他把碗放在炕桌上,紧跟着无奈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爱吃醋,一点儿都没变。” 说归说,但皇帝心底是愉悦的,因为他喜欢这种被人放在心上,被人在乎的感觉。 柳清菡倏然神色黯然,紧抿了抿唇,低头道:“是了,臣妾伺候您也十几年了,想来您看臣妾这张脸也该看腻了,若是臣妾再不收着些性子,像往常一样,指不定就被您抛诸脑后了。” 纯贵妃有句话说的很对,永琋和永瑄渐渐大了,在一切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哪怕她心中再是厌烦皇帝,也不得不虚与蛇委的应付着,不为别的,只因他是皇帝,他的手中,掌握着他们母子四人的命运。 经柳清菡这么一说,皇帝才恍然发觉,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伺候他十几年了。 或许是因为柳清菡保养得当,她的容貌比当年十几岁时并没有太大差别,依旧是能让人一眼惊艳的,经年过去,也只是褪去了青涩与稚嫩,多了知性与韵味。 皇帝声音柔和:“怎么突然就多愁善感起来了?这可不像是你了。这么多年朕对你如何,难道你还不清楚?” 柳清菡稍稍抬眸,对视着皇帝的眼睛,认真道:“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才害怕。臣妾总是担忧,怕您有朝一日不再宠爱臣妾,也怕……怕臣妾会让您感到烦心。” 说罢,她的眼眶猛然一红,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砸在了雪白的手背上,顿时四分五裂。 柳清菡忙扭过身子,抬手擦去眼泪,勉强笑道:“是臣妾矫情,让皇上见笑了。” 许久没有见过柳清菡哭了,再次看见,皇帝的心中不可避免的生出怜惜,他坐到柳清菡身边,粗粝的拇指替她仔细的擦干净泪痕,轻声道:“莫哭,你也是太过在乎朕,朕都明白,朕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笑你呢?笑一个给朕看看。” 柳清菡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忙转移话题:“皇上,这莲子粥您还是赶快用了吧,不然一会儿口感就不好了。” 皇帝定定的看了柳清菡两眼,张口吃了那碗莲子粥,不过半刻钟,就已经见了底。 接过柳清菡递过来的帕子,皇帝轻轻擦拭了下嘴角,这才想起来在柳清菡进来时,他心中的疑惑:“爱妃多日不曾来御前,今儿个怎么突然就来了?” 他可是不信,淑贵妃就只为送一碗莲子粥,若真是这样,大可让奴才们跑一趟就是了。 柳清菡嗔了皇帝一眼,因为刚刚落了几滴泪,眼眶有些红,她这一眼看过去,只把皇帝看的心尖儿一颤:“臣妾方才还说您圣明呢,怎么这会儿又明知故问起来?” 皇帝笑了笑:“朕虽然坚信与你心有灵犀,但有些事情,还是想听你亲口说。” 柳清菡瘪了瘪唇,眉眼一耷拉:“您不就是想听臣妾承认,臣妾是吃了容嫔的醋嘛。您这般宠爱容嫔,臣妾若说自己不难过,那定然是假的,可是臣妾也不会这么没眼色的凑到您眼前碍眼。” 她两只手的食指不停的搅着帕子,视线不敢往皇帝那边看过去:“其实,今儿个来勤政殿,也不是臣妾要来的,而是臣妾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来劝诫您的。” “劝诫?” 皇帝将这两个字含在舌尖儿绕了绕,突然笑道:“既是劝诫,那皇后怎么不亲自来尽一尽她身为中宫皇后的职责,反而让你来了呢?” 一说起这个,柳清菡便蹙起了眉心,略显担忧道:“臣妾今儿个去皇后那里请安时,听到皇后咳嗽了几声,皇后娘娘不好带病面圣,故而遣了臣妾前来。” 皇帝是何许人,他的心眼儿比起皇后来说,只多不少,皇后这番作为,落在皇帝眼中,可不就是那见不得人的伎俩? 他掩去眼底的幽深,闲闲的敲了敲桌子,好整以暇的看着柳清菡:“说罢。” 柳清菡纳闷儿:“说什么?” 皇帝提醒道:“不是说要来劝诫朕?朕倒是想听听,爱妃准备怎么劝诫。” 柳清菡一听,顿时拽了皇帝的袖子,微微摇晃:“皇上,臣妾来这儿,只是为了见您一面,至于劝诫,虽则是皇后吩咐的,但臣妾依旧不敢越了规矩,您若是想听劝诫的话,回头待皇后病好了,您去皇后那儿,让皇后亲自讲给您听罢。” 明知皇帝最不喜欢听,她若是还硬生生的学着前边大臣和皇后那般劝诫的样子,那不是讨皇帝嫌吗? 要知道,凡事都讲究方式方法的,对于皇帝这样的人,要想达成目的,还是要先下套,让皇帝主动往里面钻,只有皇帝钻进去了,后面的事儿才好说。 而柳清菡的怀柔政策也的确有效,皇帝伸手刮了刮柳清菡的鼻子,笑道:“朕就想听你说。” 柳清菡眼睛一亮,妥,兔子上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呜,这几天上班好累,回来都要累瘫了,不想动,哭唧唧。 第137章 当天下午,谁也不知淑贵妃是怎样“劝诫”皇帝的,总之等到淑贵妃离开勤政殿后,容嫔便被吴书来安置在了坦坦荡荡,并另有两位教养嬷嬷教导容嫔礼仪规矩。 对此,皇后感到满意的同时,心中对柳清菡的忌惮也加深了许多。 “不能由着淑贵妃再继续这么得脸下去了,若是再这么下去,这后宫,恐怕就没有本宫和永璂的立足之地了。” 皇后极力压下心里的恐慌感,猛的抓住静心的手:“本宫让你办的事情,办的如何?” 静心忙点头道:“娘娘放心,奴婢都办好了。淑贵妃的亲生额娘早逝,现如今的额娘胡氏是她阿玛的继室,与淑贵妃的关系本就不好,经过奴婢一番劝说,胡氏自然愿意配合咱们。” 说实在的,静心心里对胡氏很是不屑,去办事的人跟她说,胡氏极为贪心,起先答应的一千两银子,等事情谈妥后又狮子大张口,变成了五千两,不给就反悔。 为了不搞砸皇后吩咐的事,办事儿的人只得答应下来,还预先给了一半儿的银子。 皇后蹙了蹙眉:“人心难测,这几日一定要让人看好胡氏,别被她给忽悠了。” 静心知晓皇后在担忧什么,她隐秘的笑了笑:“自然不会,胡氏对淑贵妃,可是恨着呢,又怎么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 胡氏,可是恨不得将淑贵妃扒皮抽筋呢。 又说因容嫔一事,忤逆太后,几日都不曾去太后殿中请安的皇帝,在这日,终于在太后的澹泊宁静殿露了面。 瞧着正在躬身请安的皇帝,太后斜了皇帝一眼,从鼻孔里冷哼一声:“真是稀客啊,难得皇帝竟然还知道哀家这澹泊宁静殿的大门朝哪儿开。” 皇帝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再次拱手欠了欠身:“皇额娘说笑了,儿子自然知道额娘的住处在哪儿。此前是儿子不孝,令皇额娘伤心,儿子今日前来,是特地来赔罪的,还请皇额娘责罚,只要能让皇额娘您舒心,儿子绝无二话。” 到底是他亲娘,他因一时的冲动惹恼了人,回头还是得心甘情愿的哄回来。 太后深知自己儿子是个什么个性,也知道皇帝这话,究竟有几分走心,但知道归知道,有些事情,她哪怕再不悦,也是不能深究的,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不止是她的儿子,还是这天下之主。 可若是她就这么轻易原谅了皇帝,她心里的那口气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的。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正欲说话,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响动,然后便是和瑾那清脆的声音响起:“皇玛嬷,孙女来陪您说话了。” 今儿个皇帝来澹泊宁静殿时只带了吴书来和两个小太监,并没有用皇帝仪仗,而吴书来这会儿因为天热,早早的就和喜善去了一旁奴才们休息的角房里凉快了,所以和瑾到殿外时,并不知道皇帝也在,直到进去后,瞧见皇帝的身影,才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道:“皇,皇阿玛,您怎么也在?” 话音未落,皇帝的脸色瞬间黑了,为了他皇帝的面子,张口就是训斥:“怎么朕就不能在?还有,你身为公主,成日里不顾公主仪态,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因为从小受宠,和瑾对于皇帝的黑脸倒不是那么惧怕,甚至还有胆子低声反驳:“高兴的时候说我是真性情,不高兴的时候就说我没仪态。” 皇帝没听清和瑾的话,他声音拔高了几分:“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大点儿声。” 和瑾被他的高分贝吓了一跳,身子一缩,下意识的露出了一副委屈的表情朝太后看过去。 太后见皇帝竟然吓到了她的宝贝孙女,这怎么了得?当即上前把和瑾搂在怀里,白了皇帝一眼:“你吼什么?有人不孝,就不许哀家的孙女孝顺哀家,陪哀家说话?到头来哀家的孙女一番孝心,反倒是要被一个不孝的训斥,这是什么道理?” 爱新觉罗*不孝子*弘历:…… 是他理亏,他闭嘴。 太后无视立在一旁的皇帝,搂着和瑾心肝儿肉的叫着,将早就为和瑾准备好的点心推到和瑾面前:“吃吧,今儿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永琋和永瑄呢?” 和瑾口中含着糕点,咕哝不清道:“今儿个永瑄和九哥一起出宫了,要晚一会儿才来,我怕皇玛嬷一个人孤单,所以就先来了。” 太后笑道:“瞧哀家这记性,竟是给忘了。” 一听到出宫二字,柱子人皇帝当即又忍不住了:“出宫?谁允许他们出宫的?” 宫里的阿哥公主,除了已经成亲开府的,余下尚未成亲的阿哥若是出宫,必得有出宫令牌,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给了永琋和永瑄令牌。 原本太后在极力忽略皇帝,偏皇帝硬是要出声刷存在感,太后顿时又开始阴阳起来:“哀家允许的,怎么了?永琋和永瑄孝顺,知道淑贵妃的生辰快到了,所以特意求了哀家出宫,去给淑贵妃选寿礼,哪儿像皇帝你,一心扑在容嫔身上,眼里都快没有哀家这个人了。” 皇帝算是发现了,倘若不让太后过一过嘴瘾,听太后念叨讽刺他几句,太后的心里是不会舒畅了。 所以皇帝干脆利落的闭了嘴,但也因太后这句话,皇帝才记起柳清菡的生辰。 他瞧着太后祖孙两个说的开心,心里暗自琢磨着,这次要赏赐给淑贵妃些什么好呢。 这一想,就到了太后平日用晚膳的时候。 皇帝瞅着一桌子的菜肴,桌上却只摆了两副碗筷,一群奴才像是没瞧见一样,没一个人敢出声替他加一副碗筷,皇帝心头突然一梗,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下不去的。 眼见着太后已经开始动筷了,皇帝连忙清咳了几声,待太后嫌弃的看过来时,皇帝忙道:“皇额娘,儿子刚刚想了想,觉得淑贵妃这些年协助皇后管理后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儿子想,今年淑贵妃的生辰,不如大办,将那些宗室命妇也一起叫进宫来,好好儿热闹一番,也能趁此机会陪您说说话,您看如何?” 皇帝越说,越是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明智,如此一来,既嘉奖了淑贵妃,又讨好了太后,一举两得。 和瑾不知旁的,只知道,若是真如皇帝所说,那她额娘得益定然不少,故而颇为高兴。 太后略一思考,也觉得自己许久都不曾和那些关系好的宗室命妇说话了,便也点头同意了。 —————— 七月初八,正好是七夕节的第二日,是柳清菡的生辰,这一日,应皇帝的允诺,宗室三品命妇以上都进宫为淑贵妃过寿,那热闹的场面,令许多人眼热不已。 容嫔在坦坦荡荡学规矩,也能听到外面热闹的声音,她用帕子擦干净手上的水珠,淡淡的问:“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热闹?” 宫女菱枝接过帕子,笑道:“回娘娘话,今日是淑贵妃的生辰,皇上特意下旨,命命妇进宫为淑贵妃娘娘过寿。” “淑贵妃?” 容嫔微微蹙眉,想起了那日淑贵妃求见时的场景,可无论她怎么想,对于淑贵妃的容貌却是没几分印象,她想,或许是那日她根本就不曾看过淑贵妃吧。 菱枝见容嫔只问了一句就没了声响,静默了一会儿后,她转身去衣柜里取了两套内务府送过来的新衣裳,然后捧到容嫔面前,低声询问:“娘娘,淑贵妃娘娘过寿,按照规矩,您也是要去苏堤春晓送礼的,眼下时候也不早了,不若您瞧瞧想穿哪件衣裳,奴婢这就开始伺候您更衣梳妆?” 早几日的时候,她就同容嫔提起过此事,只是容嫔心思不在这上头,听过后转头就忘了。 不去两个字即将到了嘴边,容嫔又及时的收了声,她扫了眼菱枝手中的衣裳,随意指了一套月白色的:“就这套吧。” 原本她是不想去的,可她思及她之所以能够离开勤政殿,还是因为淑贵妃求情的缘故,哪怕淑贵妃本意并非如此,归根究底还是帮了她,去了这一次,也当是给淑贵妃面子了。 菱枝面上一喜,忙伺候着容嫔更衣。她还以为容嫔不打算去了,正发愁要如何去苏堤春晓回禀,结果峰回路转,她的日子也好过了。 苏缇春晓,柳清菡从一早起来就开始梳妆打扮,然后不停的接见命妇,直到快未时,才终于消停下来,能喝上一口茶。 紫罗替柳清菡揉捏着肩膀,见柳清菡面露疲色,不免心疼道:“娘娘且坚持坚持,今儿个是您的好日子,要热闹一整日呢,不过还好那些子命妇都去了澹泊宁静殿陪太后说话,您这才能忙里偷闲休息一会儿。” 柳清菡呼出一口浊气,哪怕殿里放了不少冰盆,也依旧出了一层细汗:“许久没有像今日这般忙碌,猛然一忙起来,竟是有些受不住。” 还真是养尊处优惯了,多端起架子坐一会儿就腰酸背痛的,难受的不行。 紫罗捂着嘴笑了:“娘娘这是坐着说话不腰疼,曾经皇后娘娘想这么累,皇上还不同意呢。奴婢瞧着您今早去给皇后请安时,皇后娘娘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 她可是还记得,皇后坐上后位的第一个生辰,过的可是极为简陋的。 柳清菡哼哼了两声,对此不置可否:“吩咐厨房,给永琋和永瑄单独留一些他们爱吃的菜,午膳时送过去,就别让他们跑一趟了。” 清宫的规矩也是折磨人,阿哥读书,全年无休,哪怕今日是她生辰,她的儿子也要去上课读书,只能早早的在早读之前来她这里给她请安,顺便把寿礼给送了。 早上临走时,永琋还特别交代,说中午还要回来陪她用膳,可圆明园里的上书房离她的住处,只走路就要两刻钟,更别提他们午休时间只有一个时辰,这么一来一回,时间也太赶了,这大热的天儿,她也舍不得。 紫罗笑道:“娘娘心疼两位阿哥,殊不知阿哥们一片孝心,不想错过您的生辰宴。” 她敢打赌,午宴时,两位阿哥绝对会及时赶回来的。 事实证明,紫罗猜的一点儿没错。永琋和永瑄满头大汗,将将赶在开宴前赶了回来。 午宴时分,众人瞅着坐在柳清菡身旁的阿哥公主,自是一阵恭维,什么母慈子孝,阿哥公主孝顺,娘娘好福气,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听的柳清菡都快麻木了。 皇后冷眼瞧着,她们说的越是热闹,皇后眼底的冷意就越强烈。 待命妇们的恭维告一段落,皇后才微微翘起唇角,笑的雍容大度:“今儿是淑贵妃生辰,原本本宫该送淑贵妃一份大礼才是,可是本宫思来想去,觉得淑贵妃深受皇恩,什么也不缺,一时竟犯了难。” 柳清菡含笑道:“皇后娘娘言重了,今日您能来臣妾的寿宴,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又何须其他。” 这话倒是不假,太后是长辈,自然没有参加一个嫔妃寿宴的道理,而皇帝又是男人,在场命妇诸多,也不适宜露面,至于皇后,她之所以回来,不是为了给柳清菡面子,而是来主导她准备唱的一出大戏的。 皇后抬了抬手,满脸不赞同:“话可不能这样说,本宫来归来,却不能白用了你这里的午宴,总是要给点儿什么的。本宫思来想去,觉得若是送一般的礼物,也过于普通了,所以本宫就想着,给你一份特别的恩典。” 看皇后这么郑重其事的把礼物一事当着众人的面儿说了又说,不知为何,柳清菡心中竟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捧着一抹笑意:“臣妾愿闻其详。”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皇后步步紧逼到了这个地步,她若是不接招,显得她怕了皇后一样。 坐在柳清菡身后的永琋,永瑄还有和瑾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收敛了笑。 皇后微微颔首,轻轻抚了抚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抬手拍了拍,立马就有一个身穿褚色衣裳,年越五十上下的妇人走了进来。 与此同时,皇后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淑贵妃入宫多年,却从未见过家人,也是本宫疏忽,未能尽到皇后之职,体恤妃妾,故而本宫趁着今日这个时候,特意把淑贵妃的额娘召进宫来,让你们母女团聚,共享天伦,这个礼物,淑贵妃可满意?” 话落,胡氏当即跪地,扬声请安:“奴才柳胡氏,给淑贵妃娘娘请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皇帝,是吃瘪的一天。 明天还要上班,呜呜呜,这周没有周末。 第138章 胡氏年轻的时候长得颇有几分姿色,才引得柳清菡原身的阿玛在原身额娘去世不过三个月的时候,就娶了胡氏,哪怕现在胡氏已经年老,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头发也黑白参半,还是能依稀看出她年轻时的几分影子。 虽是请安,可胡氏的态度不甚恭敬,甚至抬头直直对上柳清菡的视线。 柳清菡瞧着胡氏有些阴冷的目光,不知为何,突然有一种心惊胆颤的感觉,那种感觉,并不是她自己的,仿佛像是原身本就有的恐惧感。 一时间,被柳清菡压制在内心深处的记忆,突然之间如浪潮般翻涌而出,在进宫之前,原身的回忆,都是吃不饱穿不暖,动辄就被打骂,直到入宫后,才极力的忘却这些不好的事情。 柳清菡被原身记忆影响,一时有些愣神,面色也不大好。 皇后神色悠闲的欣赏着柳清菡的失态,红唇轻启:“淑贵妃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见了额娘太过高兴,连叫起也忘了?” 胡氏闻言,忙抹了两把泪,满脸慈爱,声音哽咽道:“自从淑贵妃入宫后,奴才和家里人便从未见过淑贵妃了,仔细算来,也有二十多年了。”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可落在宗室命妇的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淑贵妃得宠,众人皆知,且宫中规矩,哪怕不许嫔妃随意召见母家,但淑贵妃两次生子,若是有心,于情于理,也该召见一番,聊表心意。 可现在,她们听着这胡氏的意思,怕是淑贵妃很不待见自己母家。 只是,再是不待见,二十年不曾召见,难免有些心狠,也有些……不孝。 那些资历深厚的命妇眼中立时带着不赞同,但碍于淑贵妃的面子,谁也没有不识趣的提起,只是窃窃私语是不可避免的。 皇后满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优雅的端起面前的果酒,仰头一饮而尽。 柳清菡深吸一口气,正欲说话,自己的手却被和瑾给握住了,她只听和瑾小声的说:“额娘,别怕。” 柳清菡心头一热,原来她刚刚的失态,就连和瑾都看在眼里,觉得她是怕了,怪不得皇后如此得意。 永琋在此时站起来,温润的走到胡氏身前,亲自弯腰扶起胡氏,嗓音如同细雨,润物舒缓:“夫人请起,额娘因为一时高兴,难免失态,还请夫人莫怪。” 胡氏顺着永琋扶她的力道起身,仿佛被龙子凤孙亲自搀扶,是得了多大的荣耀一般,不断的点头笑道:“奴才怎么敢怪罪娘娘呢,哪怕娘娘多年来都不曾给家里去过一封信,奴才们也不敢有丝毫怨言,甚至还担忧极了,生怕娘娘哪里过得不舒坦,如今奴才亲眼瞧着娘娘风光无限,这心呐,才算是安下来了。” 对于胡氏的一番唱念做打,柳清菡微微蹙眉,在她的记忆里,胡氏可不像是这么有心眼儿,会说话的人,像刚刚这种明褒暗贬,明着担心,实则句句都在指责她。 她不着痕迹的侧头瞥了眼笑意深深的皇后,心里有了计较。但她不准备亲自和胡氏纠缠说道,不然只会愈发给人留下把柄,多说多错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思及此,柳清菡朝永琋点了点头,永琋会意,扶着胡氏在自己身旁落座:“夫人请坐,您与额娘母女情深,爷都知道,待午宴结束,私下无人时,再叙一叙闲话家常。” 胡氏应了一声,犹豫了半晌,又从袖口里掏出一个木盒子打开,好让人们一眼就能瞧见里面的东,那是一支金灿灿的簪子,做工不算精细,甚至极为平凡,若不是值些银子,许是宫里的常在答应都看不上眼。 她冲柳清菡讨好的笑了,两只手似无处安放一般,略有心紧张:“娘娘生辰,奴才也没什么好东能送,家里的情况您也知道,所以奴才便凑了些银子,给您打了支簪子,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多贵人接到皇后的示意,捂着嘴笑了笑,声音清晰可闻:“夫人一片心意固然是好,只是淑贵妃什么好东没见过,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这簪子,却是有些俗了。” 话落,胡氏的脸色当即显露出几分难堪,多贵人顿了下,又适时的添了句:“不过嘛,本小主瞧着夫人的打扮是极为简朴的,想来这簪子也是费了夫人好大一番力气才得来的,许是淑贵妃会感念夫人的心意,这会儿便把这簪子簪上呢。” 柳清菡冷冷的瞥了眼多贵人,倏地笑道:“多贵人也是心思灵巧,竟知晓本宫的心意,本宫要是不赏你些什么,怕是对不住你这颗善解人意的心。不若这样吧,你说了这么多话,想必也口渴了,本宫再多赏你一壶果酒,也能好好儿的润一润嗓子。” 说罢,紫罗立即叫人送了一壶果酒过去,给多贵人满上,多贵人骑虎难下,只得喝下,然而这所谓的果酒一进嘴,一股火辣的滋味儿直冲她的大脑,舌头都被辣的麻木,面色瞬间烧红,如同涂抹了大红色的胭脂一般。 紫罗心中暗笑,让你多嘴。 这果酒可是非同一般,她特意让人在里面加了红辣子粉末,这刺激的味道,定然能让多贵人难以忘怀。 受了教训,多贵人自然而然的闭了嘴,柳清菡这才对着紫罗道:“既然是额娘的一片心意,本宫自然不能忽视,去把礼物拿过来,给本宫簪上吧。” “是。” 这支金簪戴在柳清菡原本梳的极为华丽的发鬓上,与一众精致的首饰放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皇后笑着点头:“果然是亲母女,情分就是不一样,那本宫就再给淑贵妃你一份恩典,准许夫人多在宫中留两日,有什么话,私下里也尽够说了。” 只有给胡氏机会,胡氏才能闹出幺蛾子来恶心淑贵妃。 这日午宴,皇后端着贤惠的架子,得尽了命妇们的夸赞,而柳清菡与其母家的事儿,则成了命妇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容嫔本来是准备来的,只是她走到苏堤春晓门口时,正是胡氏进去请安的时候,容嫔便在外站了一会儿,到了也没寻到合适的时机,最终只好把礼物交给了苏堤春晓门口的奴才,自己又悄悄的带着菱枝走了。 午宴结束后,众人散去,永琋兄妹三个也叫柳清菡给打发走了,只余下胡氏一人,紫罗则守在殿外。 胡氏眼珠子转了转,也没了方才那副慈爱的模样:“娘娘是有什么话要和奴才说吗?” 她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气笑了柳清菡。 柳清菡坐在她平时常坐的软榻上,抬手把那支金簪给拔了下来,拍在一旁的小几上:“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趁着本宫现在对你还有耐心的时候,你最好一五一十的交代,否则的话,你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怕是本宫也不能给你保证。” 哪怕柳清菡如今位列贵妃,但在胡氏眼里,她依旧是当年那个被她打骂的孩子,所以胡氏压根儿就不怕柳清菡这番话。 而且,她可是淑贵妃的额娘,哪怕不是亲生的,至少在名义上是,要是淑贵妃敢对她做什么,那一顶不孝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想到这里,胡氏整个人放松下来,也找了个绣凳坐了下来:“我也不是被吓大的,想要我老实,就看你能给我什么好处了。” 皇后派去的人可是跟她说了,淑贵妃是如何吃香的喝辣的,又是如何风光的,但凭什么她在宫里的日子过得这么舒心,她在宫外就要面对一个赌鬼,还要劳心劳力的伺候他? 甚至,甚至连体面的日子都过不上,还要为了几两银子四处求人奔波? 柳清菡皮笑肉不笑道:“方才你当着宗室命妇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就已经毁了本宫的名声,本宫落不了好,你还想问本宫要好处,倒不如去求求皇后,毕竟你和皇后的关系,可是非同一般。” 她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若是别人,她还有法子对付,可是胡氏,哪怕她厌恶极了,也不能轻举妄动,因为她的一举一动,都会牵连到永琋他们,尤其是,那些命妇回去后,到底会不会和自家爷们说些什么,她也不敢确定。 多年的顺风顺水,竟然让她忘了宫外存在的隐患,皇后这次,还真是给她找了个大麻烦。 待她收拾完胡氏,腾出手来,是时候和皇后算总账了。 只不过,收拾胡氏,却不能她亲自动手,得借助旁人的手才行,而唯一适合的人选,就只有……皇帝。 柳清菡心中不断的琢磨盘算着,想着找个什么理由能让皇帝出手,还没等她盘算出个结果,胡氏便蹦了起来:“我说什么了?你少污蔑我,还有,我和皇后什么关系都没有。” 她当初敲了皇后底下的奴才五千两银子,后面才知道那奴才是皇后的人,心里吓的跟什么似得,生怕皇后要和她算账,而且皇后可是说了,要是她没给淑贵妃带来麻烦,回头麻烦的就是她儿子。 她可以不惧淑贵妃,却不能不惧皇后。毕竟趋炎附势的人,最会挑软柿子捏了。 柳清菡恹恹的垂下眼帘,对胡氏的话半个字都不信。 胡氏见她不说话,还以为柳清菡被她给拿捏了,不免更为得意,她贪婪的扫了一眼殿中摆放的珍品,哼了一声:“这么些年,你在宫里享福,我和你阿玛还有弟弟在外面不知遭了多少罪,我也不要旁的,只有一样,你弟弟如今也三十岁的人了,正是要建功立业的时候,你就和皇上说说,求皇上给你弟弟个官儿当当,咱们家里有人当官儿,你这贵妃在宫里也更加有面子。” 女人嘛,没一个不靠娘家的。 当初她出嫁的时候,就是因为她阿玛是个八品官儿,所以刚成亲的那几年,也是被自家爷们宠着的,只可惜自她阿玛去世,家里没了当官儿的人,兄弟几个又不争气,不拖累她就是好的,更别提给她长脸了。 她的目光死死的黏在那些金银玉器上,不自觉咽了口口水:“还有,你也要在京城的琉璃胡同里给我们置办个三进宅子,然后再挑一些奴才伺候我们。” 柳清菡抬眸,拿眼斜她,正想笑她的贪婪无知,却不经意间瞥见门外紫罗匆忙的比了个手势的影子,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好生劝慰:“额娘有所不知,后宫不得干政,我身为嫔妃,需得时刻谨记这一点,所以额娘的要求,我怕是无法做到。” 胡氏对柳清菡突然转变的态度并未感到诧异,她皱着眉仔细打量着柳清菡的容貌,啧啧了两声:“怕什么,当初你能伺候皇上,麻雀变凤凰,不就是因为你这张狐狸精似的脸?虽然你年纪大了,可只要你这张脸还在,放下身段儿好好儿伺候伺候皇上,还愁不能提拔娘家?” 多年前连她儿子都能勾引,勾引个皇上算什么? 她隐晦的看了柳清菡纤细的腰肢一眼,又道:“半老徐娘也有半老徐娘的滋味儿。” 如若不然,家里的那个死鬼,又怎么会经常出去和胡同里的寡妇偷情? 柳清菡气的脸色涨红,眼泪簌簌的往下掉,满脸委屈:“额娘!” “放肆。” 高亢又带着怒气的男声把柳清菡委屈的声音给盖了下去。 胡氏正说的得趣儿,骤然被人呵斥,吓得身子一抖,转身一瞧,便见一身着靛青色九龙帝王常服的人黑着脸站在殿门口,她便是再眼拙也认得出,来人就是宫里的皇帝。 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胡氏结结巴巴道:“给……给皇上……请安。” 皇帝阴沉着脸,越过跪趴在地上的胡氏,走到柳清菡身前,制止了柳清菡要行礼的动作:“莫要多礼了。” 柳清菡咬唇,欲言又止:“皇上……” 皇帝的拇指按住她的唇,阻止了她要说的话:“你且看着就好。” 话音未落,皇帝连看也不曾看胡氏一眼,泠然吩咐:“吴书来,传朕旨意,胡氏胡言乱语,御前失仪,冒犯朕躬,拖出去杖责五十,赶出宫去,日后再不许入宫。” 胡氏之于柳清菡,是棘手的存在,可对皇帝来说,不过是随便张张口就能解决的人。 胡氏大惊,求饶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就被吴书来叫进来的侍卫捂住了嘴拖了出去。 柳清菡看着皇帝轻飘飘一句话就替她处置了胡氏,一时有些呆住了,还是她察觉到皇帝的目光看过来时,忙换了一副表情,面露愁容道:“皇上,胡氏到底是臣妾的额娘,您……” 皇帝眼中闪过一抹厌恶,方才胡氏的话他听得清楚,不仅明里暗里说自己贪恋美色,还蛊惑淑贵妃插手朝政,只这一点,他就容不得。 他安慰似的拍了拍柳清菡的肩膀,沉声道:“朕若是没记错,胡氏只是你阿玛的继室而已,又怎么配做朕贵妃的额娘?” 柳清菡垂下了头:“其实,臣妾也不喜胡氏,只是名分在那里,臣妾身为人女,该尽的情分还是要尽的,若不然,不孝的名声传了出去,臣妾倒也罢了,永琋他们可要无辜被臣妾拖累的。” 皇帝不大能明白女人细腻的心思,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傻不傻,只要朕说你孝顺,谁又敢违逆朕的意思,说你不孝呢?” 柳清菡打的就是这么个主意,谁曾想皇帝今儿个这么快就上道了,都不用她多费口舌的,她轻轻把脸贴在皇帝的胸膛上,满怀歉疚:“臣妾又让皇上费心了。” 皇帝抚了抚柳清菡消瘦的脊背,思及她刚刚说的话,心里顿时有了决断。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不可置信):半老徐娘?你在说我? 胡氏:不然呢? 皇帝(油腻的笑):爱妃容颜依旧,朕甚喜之。 (金手指没有经常描述,但它可是屠龙必备技能哦。) 第139章 “你说什么?” 胡氏刚被皇帝的人杖责,皇后这边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静心面色发青:“那胡氏,当着皇上的面儿口出狂言,想要让皇上给她儿子一官半职,皇上因此发了怒,不仅打了胡氏五十大板,还将胡氏赶出了圆明园。” 当初她在皇后跟前是如何保证胡氏不会坏事儿的,这会儿她的脸就有多疼。 皇后一把扫落小几上的香炉,里面的香灰瞬间在殿里弥漫,模糊了皇后描绘的精致的容颜:“胡氏这个蠢货,枉费了本宫费的心思。” 静心被这香灰呛的喉咙发痒,但她却不敢咳嗽一声,忍得极为艰辛:“是奴婢办事不力,请娘娘责罚。” 一番心思,到头来没伤到淑贵妃分毫,皇后心里不爽也是有的,若是不让皇后把这火气发泄出来,她以后的日子就要提心吊胆了。 谁知皇后却并未静心想的那样继续发怒,反而平静了下来,问了句:“那淑贵妃,皇上是如何处置的?” 这句话问愣了静心,她怔怔道:“什,什么?” 皇后不耐的瞥了眼静心,提点道:“胡氏是淑贵妃的额娘,哪怕只是继母,也是母,她胆敢干预朝政,淑贵妃难道就没有受到牵连?” 静心讷讷道:“奴婢并未听闻淑贵妃被皇上责罚的消息。” 反倒是听说了皇上还留在淑贵妃殿中,好生安慰的消息。 只是这句话,她是不敢说出来刺激皇后的。 皇后怒极反笑:“皇上待淑贵妃还真是情真意切,这般大逆不道的事,皇上还肯护着淑贵妃。” 她做的这一切,就都成了笑话。 皇后对此必是不甘心的:“母家犯上,凭什么淑贵妃毫发无伤?若是让前朝文臣知道了胡氏的言语,想必,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静心猛然抬头:“娘娘您是想……” 皇后凉薄的看了静心一眼:“明日早朝,本宫要听到淑贵妃被弹劾的消息,若是办不到,你便不要出现在本宫面前了。” 她就不信了,皇上还能为了淑贵妃,和满朝的文武反着来不成。 可惜皇后忘记了,如今的皇帝,早已今非昔比,自皇帝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张廷玉,剥夺了张廷玉配享太庙的荣誉后,朝堂上早就是皇帝一个人的一言堂了。 翌日,还没等那些大臣们开始上弹劾的折子,皇帝便看了吴书来一眼,吴书来忙从袖子里拿出一封绣着九龙戏珠的明黄色圣旨来,郑重宣旨:“朕惟起化璇闱,爰赖赞襄之职……咨尔贵妃柳氏,丕著芳声,赋质温良,持躬端肃。凛箴规于图史,克勤克俭,表仪范于珩璜,有典有则,孝心可表。今仰承皇太后慈谕,赐淑贵妃姓柳佳氏,编入满军镶黄旗,钦此。” 圣旨一出,原本想要弹劾柳清菡的大臣不着痕迹的把早就写好的折子往袖子里塞了塞,然后淡定的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 皇帝赐予淑贵妃抬旗之荣,不仅把淑贵妃抬入了满军旗中的上三旗,更是圣旨赞扬淑贵妃孝心,如此一来,昨日午宴时闹出的事端,再也无人敢提起。 且不说皇后气的眼前阵阵发黑,只说苏堤春晓这一日,人群又是络绎不绝。 柳清菡不敢在这个档口高调,所以并不是来求见恭贺的每个人都接见了,只见了纯贵妃,颖妃和令妃几个。 纯贵妃是真心替柳清菡高兴,这么一来,她就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以为自己做的决定没有错。 她把贺礼往柳清菡那边推了推,状似怨怪道:“你倒好,一份生辰礼物还不够,竟然还得再贴一份进去。” 令妃捂嘴笑了:“纯贵妃娘娘可是贵妃,怎么还这般小气,计较区区一件礼物呢。” 这话纯粹就是凑趣儿而已,纯贵妃也没生气,只道:“贵妃怎么了?贵妃也要攒点儿家底儿,等和嘉出嫁时给她当嫁妆,这要不是抬旗是天大的喜事儿,本宫可舍不得。” 上个月皇帝下了和嘉公主和福隆安的赐婚圣旨,自第二日起,礼部,内务府和钦天监便开始为这桩婚事忙了起来,早在容嫔进宫前,钦天监便算出了几个好日子,最早的那个是九月十六,纯贵妃不满意,嫌时间过于仓促,挑来挑去的,最终选了个十二初六的,时间也刚刚好。 柳清菡嗔了纯贵妃一眼:“行了,知道和嘉的婚期定了,好歹和嘉也叫本宫一声淑娘娘,待和嘉出嫁时,本宫定然给她一份儿厚厚的添妆,如此,纯贵妃可满意?” 她今儿的心情着实不错,便也有了心思和她们互相打趣解闷儿。 纯贵妃饶有其事的扬了扬下巴:“自然满意,淑贵妃给的东西,必然件件儿都是好的。” 说罢,她眼神睨过颖妃和令妃:“你们也不能少。” 颖妃和令妃对视了一眼,齐齐笑道:“是,贵妃娘娘。” 一碗冰饮用尽,令妃沾了沾唇,犹豫的看了柳清菡一眼,欲言又止。 柳清菡看在眼里,却并未当着纯贵妃几人的面儿问出口,又和她们说了会儿话,待纯贵妃和颖妃离开后,才问:“你想说什么?” 令妃抿了抿唇,吞吞吐吐道:“娘娘,臣妾这些日子,常去忻妃那里看望,您是知道的,忻妃受过刺激见过红,所以哪怕静心养胎,她的身子也不如以往。” 她紧紧揪着帕子,手心溢出汗来,大着胆子抬头看了柳清菡一眼,咬了咬牙,继续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臣妾问过负责给忻妃保胎的太医,那太医说……忻妃这胎,极易早产,臣妾……臣妾想……” 话未说完,柳清菡打断了她,接过话头:“你看上了忻妃的孩子?” 令妃下意识的反驳:“也不是,只是臣妾想,忻妃身子不好,届时生产,必定是没有精力养孩子的,倒不如臣妾替她看着,也好能让忻妃安心。” 她本就是这么想的,可当柳清菡直接挑破她心中的想法时,她又不敢承认了。 对于令妃生出的心思,柳清菡也没有感到太诧异,毕竟当初忻妃见红时,她让令妃去送忻妃回去,也是打的这么个主意,只不过,那也是在忻妃身子真的不好的情况下。 见柳清菡沉默,令妃心尖儿微颤,红唇抿的泛白:“您若是觉得不妥,臣妾就……”熄了这个心思。 “没有。” 令妃惊讶的抬头:“您说什么?” 柳清菡徐徐笑道:“你既然有了想法,想必也是深思熟虑许久了的,哪怕本宫不许,你也不会甘心,倒不如如了你的意,只是本宫有言在先,倘若事情最终没有如你所愿,那也是命中注定的。” 令妃激动道:“臣妾谨记娘娘教诲,必不敢忘。” 令妃走后,紫罗略有忧心:“娘娘,令妃对于孩子的执念,太深了,奴婢怕……令妃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柳清菡微微摇头,淡然不语。 在这后宫里,不止是令妃对孩子有执念,每个嫔妃都有,只是她们没办法怀孕,没办法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内心只能渴望,而令妃…… 柳清菡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是本宫给了她念想。” 所以,怪不得她,只是她现在也不知,此事究竟是对是错。 令妃并不知柳清菡内心的纠结,她得了准话,心情极好的回了自己住处,甚至还生出了好好儿打扮的心思。 秀珠瞧着令妃拿了簪子不停的往头上比划,不解的问:“娘娘,奴婢有一事不明。” 令妃又换了支簪子在鬓边比着:“有话就说。” “是。”秀珠恭谨的站在令妃身后,低眉道:“奴婢只是有些疑惑,您为什么要把您的真实想法告诉淑贵妃呢?毕竟日日都陪在忻妃身边的是您,淑贵妃并不知其中内情,您完全可以依着自己的想法行事……” 她实在不理解,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别人,于自己有好处便罢了,可依淑贵妃话中的意思,明显是不准备帮令妃的。既然这样,那令妃又为何要死心塌地的跟着淑贵妃,唯淑贵妃马首是瞻呢? 令妃的笑僵了一瞬,不悦的训斥:“你懂什么。” 自她被孝贤皇后推出来和淑贵妃争宠起,她明面上看着是孝贤皇后的人,可实际上,淑贵妃一步一步的设计,把她收到麾下,给她香脂香膏,让她得宠于皇上,在这后宫有了一席之地。 可以说,她能够有今天,都是淑贵妃一手提拔的。 忘恩负义这个词,她敢想,却不敢做,因为她更清楚淑贵妃的手段。 秀珠猛然垂下头:“是奴婢口无遮拦了。” 令妃放下簪子,随手打开放置脂膏的盒子,从里面挑了一个珐琅盒子打开,一股子花香味儿便飘得满殿都是,她用水葱似的指甲从钵子里扣出一块儿抹在手背上,轻柔的推开,滋润着手背的肌肤:“秀珠,你瞧着,本宫的容貌如何?” 秀珠慢慢抬起头,从清晰可见的琉璃镜中仔细看了看,由心的夸赞:“娘娘天生丽质,自是极美的。” 虽然没有容嫔的清冷,也没有淑贵妃的娇媚,但在后宫这一众美人中,也能称得上漂亮二字了。 令妃轻笑:“女人呐,再是天生丽质,可只要身在宫里,时间久了,就会如同那衰败的花一般,再难入眼。” 话落,她啪的一声把珐琅盒搁在桌上,深深道:“宫里人人皆知,淑贵妃种得一手好花,任它花期再短,也有本事延长。” 而她的这张脸,就是那被淑贵妃延长花期的花。 秀珠似懂非懂,令妃却没给她想下去的时间:“忻妃这几日还是有些腹痛,本宫出去时吩咐了膳房炖了胶艾汤,你去盛出来,咱们去瞧瞧忻妃。” 既然淑贵妃不曾反对,那说不准忻妃腹中的孩子以后就是她的孩子,她得更加上心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要打皇后这个boss啦。 第140章 夏天的天儿如同三四岁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前几日还是艳阳高照,转头就下了瓢泼大雨,而且一连下了两日,都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 这日,永琋和永瑄下了学,来了苏堤春晓用晚膳,柳清菡觉得这几日湿气大,便叫膳房上了锅子,再用些冰饮,是极舒服的。 和瑾和永瑄没说什么,吃的津津有味,只永琋,偏偏像个老古板一样,温润的脸庞俊眉微皱,开始念叨:“额娘,冷热交替,最是容易刺激肠胃,这般吃下去,对身子不好,您还是少吃一些冰的,若是您觉得心中燥热,不妨饮些凉茶。” 彼时,和瑾正端起冰饮准备喝,永琋一个眼神看过来,和瑾不情不愿的放下了,还怨念的盯着这冰饮,满是不舍,额娘就不该当着九哥的面儿吃冰的,连带着她也不能吃了。 柳清菡嘴角微微抽搐,她以前也没觉得她大儿子是这样唠叨的性子啊。 柳清菡觉得她有必要解释点儿什么,可还没等她解释,永琋已经示意奴才,把膳桌上的冰饮给撤了下去,干脆利落的换了凉茶上来。 看着摆在面前的凉茶,母女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委屈巴巴的模样。 永琋头疼似的扶额:“该用膳了。” 话落,立即有奴才上来给四人布菜。 和瑾低眸看着眼前碟子里的虾仁儿,瘪着唇许久,才拿起筷子准备吃,没曾想还没塞到嘴里,双福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身上穿着的防雨蓑衣连脱都没来的及脱,面色焦急道:“娘娘,出事了,十二阿哥不见了。” 柳清菡一惊:“什么?怎么会不见的?” 双福着急的比划了两下,也不知比划了什么:“阿哥们下学后,皇后娘娘派人去请十二阿哥用膳,结果派去的奴才到了阿哥所,发现十二阿哥并没有回来,便回去禀报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立时就坐不住了,派了许多人在圆明园里找,到现在还没找到。” 柳清菡心里有了底儿,这情况,十成十是出事儿了,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愉妃的面孔,会不会,和她有关? 前几日胡氏的事情才了,她正准备给皇后找点儿事儿做,结果转头十二阿哥出了事,那不管是不是她做的,皇后也会算在她的头上,谁让她和皇后有仇。 不过若是这样的话,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利用这件事儿,彻底把皇后给摁下去? 心中有了想法,柳清菡眸色坚定,先是看了永琋和永瑄:“这事儿你们不必多管多问,我心中自有计较。” 永瑄朝外瘪了瘪嘴:“怕是晚了。” 柳清菡挑眉,顺着永瑄的视线看去,就见皇后殿中的奴才已经到了廊下,伴随着淅沥嘈杂的雨声,那奴才的声音清晰可闻:“启禀淑贵妃娘娘,皇后娘娘传您和九阿哥,十一阿哥去天地一家春问话。” 被叫去的不止有永琋和永瑄,还有所有在上书房读书的阿哥们。 十二阿哥失踪,皇后派人遍寻不得,只好把各位阿哥叫了过来问话,只是谁也没有特别注意十二阿哥,所以皇后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皇后失魂落魄的坐在往日嫔妃请安时她常坐的凤座上,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一丝力气,仿若身上的骨头被抽走了一般。 愉妃捂着帕子咳嗽,眼底一抹流光划过:“皇后娘娘,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十二阿哥越久没找到,就越是容易出事,您看,是不是要告知皇上,请皇上派侍卫去寻?” 皇后没有心思同愉妃说话,还是静心道:“奴婢已经派人去勤政殿了,只是皇上正在同大臣议事,估计是不得空。” 十二阿哥重要,可朝政同样重要。 愉妃面色略有为难:“这……” 实则她心中极为兴奋,恨不得立马就传来十二阿哥夭折的消息,只希望那奴才能争气点儿,别那么快就让人找到十二阿哥。 绿珠缩着手伺候在愉妃身后,指尖儿使劲儿的抠着手心,想用疼痛来提醒自己千万别失态。 柳清菡无声的将殿内所有人的神情都看在眼底,愉妃的心思到底没有完全遮住,还是让她寻到了蛛丝马迹,只是让她惊讶的是,纯贵妃竟然也有几分心不在焉。 “既然皇上不得空,那咱们也不能干坐着。皇后娘娘,臣妾以为,不若您下一道懿旨,命圆明园所有奴才都去寻,圆明园这么大,人多也好找一些,除此之外,恐怕还要把太医院的太医都请来才好。” 装模作样,谁不会,柳清菡也深谙此道,况且她说的半分不假,哪怕皇后带着恨意的目光看着她,她也没有半分躲避。 皇后唇瓣干的起皮,阴冷的扯了扯唇角:“淑贵妃还真是临危不乱,都这个时候了,还能考虑的这么周到。静心,还不快去按淑贵妃说的做?” 哪怕她再恨淑贵妃,也不得不承认淑贵妃考虑的没错,永璂没消息这么久,说不准就…… 她目光犹如毒蛇般落在柳清菡娇媚如少女的脸上,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最好,最好别让她知道,这事儿与她有关,否则的话,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和淑贵妃同归于尽。 柳清菡没忽略皇后阴毒的目光,但她依旧淡然自若,丝毫不惧,只是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突然侧了侧脸,不自在的抬手将耳边的碎发别在耳后。 这一举动,落在皇后眼里,就是心虚!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殿外的雨声响的皇后心烦意乱,一众嫔妃阿哥没有皇后发话,也不曾离去,都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陪着皇后等。 无人注意处,永瑄轻轻扯了扯永琋的袖子,永琋看过去,永瑄却什么也没做,只耸着肩膀,示意他的不耐。 永琋还当永瑄等急了,暗地里按了按永瑄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永瑄紧抿着唇,到底没说什么。 看似时间过的漫长,实则不过过了不到两刻钟,天地一家春的奴才在寻到曲院风荷外的荷花池旁时,突然发现了身子半露在岸上,面色苍白如纸的十二阿哥,他立即惊呼:“十二阿哥在这儿。” —————— 天地一家春外,柳清菡站在伞下,深深的往里看了一眼,随即同纯贵妃道:“姐姐同我一起回去坐坐?” 十二阿哥被找回来时,整个人浑身发烫,皇后瞧见后,眼泪立即就出来了,这还是头一次皇后在嫔妃们面前失态。 待皇后反应过来后,当时就把她们给发出来了,因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她的永璂平安无事。 纯贵妃同样站在伞下,伞檐遮住了纯贵妃略有异常的面色,她犹豫了会儿,还是点头道:“好。” 两人刚到苏堤春晓,便有奴才来报,说皇帝结束了议政,前往天地一家春去了。 柳清菡挥了挥手让人退下,她亲自给纯贵妃斟了一杯茶水,漫不经心道:“姐姐今日有些神思不属,可是有什么心事?” 纯贵妃握住描了荷花样式的杯子,感受着手心中传来的温热触感,冰凉的手终于有了分温度,只是她却没有开口说话。 柳清菡也不着急,只静静地等着。 殿里一时有些寂静,唯一能听到的,依旧是惹人心烦的雨声。 半晌,纯贵妃静静道:“我派去的人看见愉妃的人动了手。” 因为上次柳清菡提醒过她,所以这段日子以来她一直在派人盯着愉妃,恰巧看到了愉妃宫中的人鬼鬼祟祟,又恰巧目睹了十二阿哥落水的真相。 但此时,纯贵妃骤然提起,怕是不止她说的这么简单。 柳清菡的语气同样平静:“那姐姐做了什么?” 纯贵妃苦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她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道:“我让人给愉妃的人了掩护。” 原本按照愉妃顾前不顾后的设计,十二阿哥不见一会儿,保准能被人发现端倪,而皇后派人遍寻不得,是她的手笔。 柳清菡毫不意外纯贵妃有这个能力,她同样也协理六宫,若是连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好,那也和废物没什么两样了。 纯贵妃缓过了神,心中的恐惧感消失了一些,她开始解释缘由:“想必妹妹也知道我与皇后之间的渊源,曾经我唯皇后马首是瞻,可到头来皇后却设计害得我与永璋母子离心,从那时起我便已经在记恨皇后了,今日好不容易寻到了机会可以报复皇后,所以哪怕我知道稚子无辜,却也依旧视若无睹,甚至推波助澜,为的就是出了我心中的一口恶气。” 她从来都不是良善之人,这一点,只从当初她能为了永璋娶一个身份高贵的嫡福晋,毫不犹豫的灌了黄氏一碗堕胎药就可以看出。 她的一颗心跳的快极了,纯贵妃捂住胸口,突然讥讽的笑道:“可讽刺的是,刚刚我看到十二阿哥奄奄一息的模样,竟然有一丝的罪恶感。” 凭什么皇后坏事做尽,也不见她有分毫心虚,而她只是想替自己出口气,就要受到良心的谴责? 柳清菡暗自摇了摇头,将手搭在纯贵妃肩膀上,轻声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姐姐做的没有错。” 错只错在,两个人的恩怨,偏偏要牵扯进无辜的人。 说罢,柳清菡也同纯贵妃似得,对自己不屑了起来,她自己不也是这样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在宫里这么些年,她的手上,终于也要沾上鲜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想摧毁一个人,就要从他最在乎的人下手。 以往埋下的暗线,一次性爆发了。 PS:家人们,节日快乐呀,本章送66个小红包哦 第141章 入夜时分,天地一家春传出消息,十二阿哥高热不退,太医院所有太医会诊无果,甚至说出了听天由命的话。 皇后听闻这个消息后,一口鲜红的血喷出,眼前一黑就要昏过去,只是她心中一股强大的信念支撑着她,才让她撑了下来。 皇帝吓了一跳,忙让太医给皇后诊脉,得出的结果也不过是急火攻心,需要平心静气罢了。 皇帝轻叹:“皇后,你可听到了?” 皇后被静心扶着坐在圈椅上,她无力的身后抓着皇帝腰身处的衣摆,泪眼朦胧的看着床榻上呼吸变得微弱不堪的人,难得的在皇帝面前露了怯懦。 她哭道:“永璂如今生死不知,臣妾如何能平心静气啊。” 永璂是她盼了大半辈子的孩子,是她的心尖儿肉,也是她乌拉那拉氏一族复兴的希望,她好不容易护他长大,却一个不察,又落得这般境地。 皇帝覆上自己腰身处的手,轻轻拍了拍:“朕也一样难过,可是皇后,永璂若是醒来,也不想看到你这般伤心的。”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 同皇后不一样的是,皇帝夭折的孩子不知几凡,这种情绪仿佛早就成了一种习惯,伤心,也就不那么伤心了,而永璂是皇后唯一的孩子,皇后的伤心是皇帝永远也无法体会到的。 皇后突然就觉得冷的厉害,许是因为下雨,天气变凉了罢。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唇边残留的红色血迹把皇后原本有些苍老的面容衬得有几分妖艳,她抬头看着皇帝,眼中尽是空洞:“皇上,臣妾不相信今日永璂落水,会是意外。” 皇帝拍着皇后的手一顿,语气不明道:“皇后的意思是?” 皇后抬手擦去那一滴泪,眼中恨意翻涌:“臣妾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永璂落水,定然是有人故意为之,如若不然,臣妾派了那么多人去寻,为何久寻不到?而一直跟在永璂身边伺候的贴身太监,却因护主,命丧荷花池池底?” 说是意外,她死都不信。 皇帝沉沉盯着皇后良久,皇后丝毫不曾退让的回望着皇帝,半分退缩都没有。 吴书来见情况不对,忙让殿内的奴才和太医都退下,只留下帝后二人,还有床榻上生死不知的十二阿哥。 殿门轻轻合上,皇帝终于开口了:“你想说什么,便说罢。” 皇后倏然松开抓着皇帝衣裳的手,身子从圈椅上无力的滑落,而后跪在皇帝脚边,如泣如诉:“皇上,臣妾要说的,您心中定然是清楚的,可您愿意装作不知,臣妾却不能,因为臣妾知道,永璂能够依靠的,只有臣妾,也只有臣妾,才能不顾一切的还他一个公道。” “皇后,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永璂是朕的嫡子,若此事真有隐情,朕自然会为你们母子做主,可眼下除了已经丧命的奴才,什么证据也没有,你不能仅凭你的猜测,便胡乱疑心旁人。” 皇帝骤然冷了脸,满是不悦。 皇后讽刺的笑道:“疑心?臣妾是疑心了,永璂身为嫡子,若是夭折,于谁更有利,臣妾便疑心谁。” 话落,她在朦胧中仿若看到了皇帝眼中的凉薄,皇后突然就无所顾忌了起来:“淑贵妃膝下有九阿哥和十一阿哥,若说此事是她所为,为的就是替九阿哥铺路,臣妾是半分怀疑都没有。永璂若是没了,而她又被您抬了旗,九阿哥也是正儿八经的满军旗血统,她……” “够了。” 皇帝低沉的声音带着怒气打断了皇后的话:“淑贵妃一向安分守己,从未做过逾越之事,皇后没有证据,还是不要乱泼脏水的好。” 永璂十有八九已经是废了,且不论此事究竟是不是淑贵妃所为,只说这谋害嫡子的名声,他就不可能让淑贵妃背,因为他要保全的不是淑贵妃,而是她生下的三个孩子。 永琋一向得他看重,永瑄与和瑾又是龙凤胎,自带祥瑞,他们不能有一个名声有污的额娘,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决定给淑贵妃抬旗的原因。 皇后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并未想这么多,她只知道,皇帝在面对自己嫡子可能被淑贵妃所害时,是下意识的护着淑贵妃的,这也就导致了皇后愈加偏激:“乱泼脏水?皇上,臣妾看您就是被那个狐媚子给迷昏了头。” “放肆。” 皇帝厉声呵斥,脸色阴沉如墨:“朕知道你伤心,可这并不是你犯上的理由。” 他打定主意的事情,任谁劝也没用,真论起来,皇后若是低声软语的同他说,他还会退一步,可皇后这般态度,皇帝没有拂袖离去就是好的,更别提给皇后好脸色看了。 皇后不甘心,正当她要继续梗着脖子反驳时,床榻上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是永璂在迷迷糊糊中叫额娘。 皇后一喜,也顾不得仪态,跌跌撞撞的往床榻边跑去,热泪盈眶道:“永璂别怕,额娘在,额娘在呢。” 皇帝闭了闭略微酸涩的眼,背在身后的双手十指虚虚张开,又突然紧握。 —————— 十二阿哥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夭折的,彼时雨停云散,烈日炙烤着大地,同样的,也炙烤着皇后几乎停止跳动的心。 看着那副小小的灵柩被抬出天地一家春,支撑皇后清醒的那口劲儿终于散了,脑子里一黑,便什么都不知了。 中宫皇后病着,身为嫔妃,少不得要去侍疾,虽然许多人都不情愿,但依然要出现在天地一家春的门口。 宫中嫡子夭折,嫔妃们都不约而同的穿了素色的衣裳,柳清菡尤甚。 她今儿个来天地一家春,只穿了一件珍珠白,只有领口和袖口有一些细小绣花的衣裳,头上簪了一朵绒花,旁的便什么也没了。 这样的装扮,也就是孝贤皇后没了的那一年才有过的。 纯贵妃惊讶的拉了拉柳清菡的袖子,低声道:“虽然十二阿哥没了,咱们是要注意打扮,可也不用这么……” 柳清菡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扮,轻声道:“嫡子夭折,我也不能替皇后娘娘多做什么,只能打扮的素净一些,以表哀思。” 既是要侍疾,就要有点侍疾的样子,总不能穿的花枝招展的去碍皇后的眼吧? 出于女人的第六感,纯贵妃压根儿就没信柳清菡的话,反而又上下打量了柳清菡几眼,然后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原来如此。 没过一会儿,正殿的帘子被打开,静心出来屈了屈膝道:“有劳各位主子久等,太医嘱咐,皇后娘娘这病需要静养,并不需要太多人服侍,只淑贵妃一人足矣,其余主子们就先回去吧。” 话落,纯贵妃立即扬声道:“可是皇后娘娘嫌弃臣妾们伺候的不好?” 没道理只逮着淑贵妃一个人,明眼儿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哪儿是侍疾啊,怕是折磨吧。 纯贵妃声音不小,躺在寝殿里的皇后听的极为清楚,她难受的扯了扯唇,冷笑道:“什么时候,纯贵妃也不顾颜面的开始讨好淑贵妃了?” 静心在外,殿里伺候的宫女胆子小,听皇后这么说,被吓的不敢说话,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皇后不耐的瞥了眼:“没用的东西,滚出去。” 宫女闻言,如蒙大赦,忙贴着墙跟儿出去候在屏风外。 殿外,静心脸色变了几变,虽顾着自己的身份,但语气到底有些冷:“纯贵妃娘娘,皇后娘娘需要静养,您声音还是小点儿,另外,让淑贵妃娘娘侍疾,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奴婢只负责传话,您要是有什么不满,不如待皇后娘娘好了,您亲自同皇后娘娘说?” 这些子嫔妃,见皇后娘娘病着,又没了指望,一个个儿的就都这么放肆。 纯贵妃不妨一个奴婢竟然也这么不给她脸,她微微扭头看了看身后那些低位嫔妃们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脸色微青:“本宫……” 她只说了个称呼,柳清菡的声音便压过了她的声音:“静心姑娘何必这么火大呢?纯贵妃一向对皇后娘娘恭谨,哪里会有什么不满?而且,纯贵妃说的也不过一句关切的话罢了,静心姑娘怎么就这么听不得?” 柳清菡的声音极为柔和,语速适中,偏静心从中听出了胁迫的意味。 静心抬眸看了柳清菡一眼,下一瞬,却被柳清菡眼底蕴含的冷意给吓的转移了视线。 她突然有几分气势不足,忙转移话题:“淑贵妃娘娘,皇后娘娘还在等着呢,您快进去吧。” 柳清菡微微颔首,抬脚上了台阶。 纯贵妃见状,撇了撇嘴,也带着一众嫔妃离开了。 皇后一听见独属于嫔妃花盆底鞋的响声时,便知道来人是谁,她盯着床顶上绣着瓜瓞绵绵图案的床幔,轻笑出声:“你很得意吧?” 柳清菡静静地行了个礼:“皇后娘娘何出此言?看您病痛,臣妾恨不得以身替之,又何来得意一说?” 场面话么,她也是信口拈来。 皇后对柳清菡的话不置可否,侧头看见柳清菡的装扮,她的眼睛又红了:“淑贵妃打扮的这么素净,知道的是本宫的永璂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的九阿哥和十一阿哥没了呢。” 因为身体虚弱,皇后的声音并不大,可却足以让柳清菡脸上挂着的假笑消失殆尽。 永琋兄妹三个是她这辈子最为重要的人,皇后诅咒她也就罢了,诅咒她的孩子,她绝不能忍。 柳清菡走到皇后榻前,微微弯腰,笑靥如花:“那可是要让皇后娘娘失望了,谁让永琋和永瑄都好好儿的,日后依旧能承欢臣妾膝下,而十二阿哥,真是可怜了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就算是死,死前也遭了不少罪。” 闻言,皇后倏然瞪大了眼睛,弓起身子死死抓住柳清菡的袖子:“是你,果然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加更,我是暂定周六调休的时候多更一点的,但是具体更多少,还要看具体情况哦。 第142章 嫡子无端落水以至夭折,皇帝并不是真的像表面那样什么也不做,私底下还是命吴书来去查了的。 毕竟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来,无异于挑战他的权威。 只是当事人十二阿哥和他的贴身太监都没了命,事情并不大好调查,即便吴书来几夜不曾休息,也不过是查出了个大概,具体证据却是没有的。 九州清晏,后湖上水流声潺潺入耳,殿里放置了一人高的冰山,上面点缀着荷花,隐隐透着暗香。 皇帝在龙椅后面,负手而立,微微颔首,便可看清冰山上的荷花,他皱了皱眉头:“这花是谁放的?” 一长相秀丽的宫女微红着脸,上前走了一步屈膝道:“回皇上话,是奴婢。” 她咬了咬唇,想着要不要再多说两句时,身子突然一歪,便被两个小太监给捂着嘴拖了出去。 捂嘴这动作,几乎是奴才们下意识就会做的事情,因为他们不能放任犯了事儿的奴才再张口说话惹主子心烦。 李玉一瞧这场景,就知道皇帝在厌恶什么,当下他也不吩咐别人,亲自把那冰山上的荷花给取了下来,猫着腰给带出去。 开玩笑,十二阿哥命丧荷花池,那奴婢还敢明目张胆的把荷花往九州清晏里放,岂不是在明着戳皇上的心窝子? 李玉出去时,正好迎面碰上了回来复命的吴书来,吴书来见李玉哭丧着脸,心里就是一个哇凉,他把李玉拉到了一旁,小声问:“皇上心情很差?” 李玉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师傅,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自从十二阿哥夭折到现在,皇上的心情什么时候好过? 吴书来沉着脸训斥:“小兔崽子,杂家的意思是,谁又惹着皇上了?” 刚刚他从九州清晏进来,便看到角落里一个宫女在受罚。 李玉闻言,忙把刚刚的事儿解释了两句,吴书来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杂家这趟进去,还指不定能不能活着出来,若是不能,李玉啊,你可不要忘了师傅对你的恩情,替师傅收个尸。” 自他进宫当太监开始,就已经把脖子提在裤腰带上了,这么多年身为御前大总管,他该风光的也风光过了,要是现在让他去死…… 他还是舍不得的。 李玉被吴书来这句话给吓着了,腿都有些抖:“师傅,您都查到了什么,怎么这么……” 吴书来深深的看了李玉一眼,拍了拍他的胳膊:“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说罢,吴书来对着九州清晏正殿朱红色的大门深吸一口气,一副壮士英勇就死的表情进得门去。 皇帝见他进来,也没说话,只一眼,吴书来便老老实实的交代:“经过奴才多番查探,十二阿哥落水那日,有人曾瞧见……纯贵妃娘娘和愉妃娘娘的奴才经过荷花池。” “愉妃?” 皇帝把这两个字在舌尖儿上绕了几许:“朕若是没记错,愉妃就住在曲院风荷,而那荷花池,也不过离曲院风荷半刻钟的脚程。” 吴书来低着头:“是,皇上好记性。” 皇帝这会儿显然没心情听吴书来拍马屁,他冷哼了一声:“那纯贵妃呢?” “纯贵妃……奴才不知。” 吴书来悄悄的打量了皇帝的脸色,又紧跟着跪下道:“还请皇上恕奴才斗胆,奴才为了查明真相,便让人绑了有嫌疑的奴才去了慎刑司拷问。” 他还记得他绑人的时候,纯贵妃那难看的脸色还有愉妃不顾体面威胁他的模样,好似他已经把罪名扣在她们身上了一样。 虽然结果…… 皇帝对此不置可否,只问:“那你问出了什么?” 吴书来额头触地:“奴才无能,该用的刑罚都用了,那几个奴才依旧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 他敢以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此事绝对和她们有关,更甚至愉妃的可能性更大,不为别的,只因为那荷花池到曲院风荷的距离极近,十二阿哥落水,不可能不呼救,既然如此,愉妃就没有听不见的可能。 退一万步说,愉妃真的听不见,那奴才呢?总不能个个儿都是聋子吧? 他能想到的,皇帝自然也想得到,他漫不经心的撩起眼皮子,语气漠然:“既然都不知道,那就不用留着了,左右留着也是无用。” 吴书来不敢去想皇帝下这样的命令是为了什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毫无质疑的遵从。 有时候,没有证据比有证据更可怕,因为你不知道皇帝的脑子里是怎么想这件事,又有没有在心底给你记下一笔。 好半晌,吴书来只听自己干涩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奴才请旨,接下来要如何去查。” 是查愉妃,还是查纯贵妃。 皇帝指尖敲打着桌案,他明白吴书来问这话的意思,总归这件事既然是人为,那总是要有个人出来承担责任的,至于这个人是谁…… “愉……” 皇帝冷了眸子,话刚到嘴边,李玉突然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满脸慌张:“皇上不好了,皇后娘娘要处死淑贵妃。” 皇帝顿时变了脸色,抬脚就走,只吴书来呆愣了片刻,瞳孔微缩。 若是他没听错,皇上刚才是想说……愉妃? —————— 天地一家春,柳清菡在说完那句刺激皇后的话后,皇后便认定了十二阿哥夭折一事是柳清菡所为,当即就命人传了板子,想把柳清菡活活杖毙。 可柳清菡毕竟是皇帝亲封的贵妃,又是阿哥公主的生母,天地一家春的奴才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动手,一时奴才们跪了一地,纷纷磕头劝皇后三思。 而柳清菡脸上不仅没有丝毫惧怕,反而更刺激皇后:“皇后娘娘,臣妾到底是皇上的嫔妃,您想处死臣妾,也要有皇上的圣旨才好,不然,臣妾怕您殿中的这些奴才不敢呢。” 皇后眼睛越发红了,她凭着自己胸口里那股愤怒的劲儿,突然伸出双手,死死的掐住柳清菡的脖子,那脸上狰狞的表情明显可以看得出皇后是下了死力气的。 柳清菡也不挣扎,只微笑着看向皇后,今儿个她要是真的能把她掐死在这儿,那她就跟皇后姓。 静心吓的魂飞扩散,忙上前抱住皇后,企图去掰皇后的手:“不可,不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松手啊。” 要是淑贵妃死在这儿,那她们也都不用活了。 感受到脖子上的刺痛,以及变得越来越困难的呼吸,柳清菡不舒服的皱了皱眉,却唯独没有面临死亡时的恐惧。 甚至她还在心中想着,待会儿她的伤越是严重,皇帝的怒火该是越旺盛吧? 只是皇帝有些不给力,柳清菡等了许久,直到自己胸口的气息越来越少,眼前开始模糊时,才听到一声怒喝:“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把皇后拉开?” 随着这一声怒吼,皇帝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因为赶来的着急,皇帝并未传仪仗,身上的衣袍有些微的凌乱,领口和额头上依稀可见汗水的痕迹。 静心原本怕伤着皇后,所以她阻止皇后的力气并不是很大,这会儿皇帝来了,静心一咬牙,手上一个用力,便将皇后的手给掰开了。 柳清菡眼前一黑,当即就要摔倒,还是皇帝眼疾手快,及时上前把人给抱在了怀里,他瞧着柳清菡脖子上被皇后掐出的青紫痕迹,眼中酝酿着风暴:“皇后,你是不是该给朕一个解释?” 皇后倔强的看着皇帝:“就是您看到的那样。” 她伸手指着柳清菡,咬牙切齿:“皇上,这贱人承认了,她刚刚承认是她害死了永璂。” 话音未落,柳清菡捂着脖子摇头,原本她打扮的就极为素净,如今又被皇后那样对待,面色早就变得苍白,她眼中含泪,声音沙哑:“不是的,皇上,臣妾没有,是皇后娘娘误会臣妾……” 每说一个字,柳清菡的嗓子就疼的厉害,她半低着眼帘,泪珠不断滑落,掩盖了眼底的那一抹狠意。 皇帝看着柳清菡柔弱无力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晕过去,却依然在坚持着分辩,心中一软:“朕知道,你不要说话了,你先忍忍,朕让太医来给你诊治。” 说罢,他把柳清菡扶到一旁坐下。 在来天地一家春时,为了以防万一,路上吴书来就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只是还没到罢了。 皇帝对柳清菡的体贴,落在皇后眼中,又是憎恨不已:“皇上,您就那么相信她?哪怕她亲口承认,您也不愿意相信吗?” 到底还是她低估了淑贵妃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皇帝眼眸深处是对皇后不依不饶的厌恶:“承认了什么?皇后,你是觉得朕蠢,还是淑贵妃蠢?谋害嫡子,可是灭九族的罪,淑贵妃若是真的做了,又怎么会宣之于口?” 莫说他一开始就打定的主意,就说刚刚听了吴书来的禀报,也足以证明淑贵妃与此事无关。皇后这般死死咬住淑贵妃不放,究竟是想替永璂报仇,还是别有用心,皇帝是持保留态度的。 身为皇帝,最不缺少的,就是疑心。 皇后不屑:“呵,这就是淑贵妃的高明之处了,她当着臣妾的面儿承认自己的罪行,到了您面前却装作柔弱无辜的模样,就是为了……” “你不是想知道凶手到底是谁么?” 皇帝已经没有耐心继续听皇后翻来覆去的污蔑淑贵妃,攀咬淑贵妃了,索性打断皇后的话,直接道:“朕这几日倒是查出了点儿什么,只是和皇后你以为的,不太一样。” 皇后怔怔道:“什,什么?” 皇帝一甩袖子:“吴书来,你来说。” 吴书来“嗻”了一声,恭谨道:“回皇后娘娘,奴才查到,此事与愉妃娘娘有关。” 说这话的时候,吴书来耍了个小聪明,他的确查到了此事和愉妃有关,但他却没说此事就是愉妃干的,至于皇后怎么理解,那就和他无关了。 只是皇帝和吴书来都低估了皇后对柳清菡的恨意,听说此事与愉妃有关时,皇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皇上,您竟然为了保住淑贵妃,不惜拿愉妃当替罪羊?” 皇帝:…… 柳清菡:…… 吴书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3章 皇帝被皇后的偏执气的七窍生烟,索性拂袖离去,好在离去前还没忘了把柳清菡带走。 吴书来临走时,悄悄的回头看了眼已经变得癫狂的皇后,心中很是无奈,这人呐,最怕的就是被仇恨和执念迷了双眼。 淑贵妃未必干净,可是她能做到在这件事中一尘不染,而皇上也毫无疑心的信任淑贵妃,就足以证明她的手段高明。 所以他也着实不明白,皇后为何看不清眼前的形势,非要与淑贵妃过不去,和皇上对着来呢?这般皇后又能得到什么好? 只是这些想法,吴书来碍于身份,是不可能对皇后说的,他能做的,也只有眼睁睁的看着皇后作死。 皇帝和柳清菡走后,皇后突然发疯似的砸着东西,仪态全无:“贱人,都是贱人,皇上竟然为了那个贱人,枉顾我儿性命,本宫好恨,好恨呐。” 静心吓得七魂六魄只剩下一魂一魄,忙让搂着皇后的胳膊:“娘娘息怒,您要是生气,打奴婢就好了,闹出这般动静,回头皇上知道了,又会对您不满了。” “不满?”皇后讽刺的笑了:“皇上对本宫何时满意过?这么些年,他满意的,不一直都是淑贵妃么?若不是淑贵妃出身低贱,怕是本宫这皇后的位置早就保不住了罢?” 枉她一直以为,当初皇上愿意把后位给她,是因为他满意她,觉得她是他心目中最合适的皇后,可现在,她突然觉得,曾经的以为不过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皇帝从未说过满意,对她,也不似对孝贤皇后那般有情义,若此事换了孝贤皇后,想必皇上定然不会执意包庇淑贵妃。 这么想着,皇后也就毫不掩饰的说了出来。 静心哭着摇头:“不,娘娘,哪怕是孝贤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没有那么重要,您忘了当初端慧太子是怎么死的了吗?可后来,高氏还不是好好儿的在钟粹宫做着她的贵妃,又被皇上赐了死前荣耀,册为皇贵妃?” 所以,娘娘与孝贤皇后相比,其实并无不同。最起码在她看来,的确如此。 但往往都是当局者迷,皇后深陷其中,非一日之事,又怎么会因为静心的一言半语就改变心中的想法? 她脸色苍白至极,表情已经分不出是哭是笑了:“孝贤皇后到底是比本宫强的,她这一辈子,有了名声,有了地位,有了家族,甚至还有一个女儿,死后依然有人惦念。而本宫,除了守着这个毫无生气的后位,什么也没有,甚至连给自己的儿子报仇都做不到。” 那摆在殿中金光闪闪的凤椅,在此时仿佛就是一种讽刺。 难不成,真的要她用命换命? 静心哭的不能自己:“娘娘,您不是一无所有,您还有奴婢,奴婢会一直陪着您的。” 皇后漠然的看了静心一眼,随即推开静心,腿脚麻木往床榻上躺去:“你有什么用,不过一个奴婢而已。” 一个奴婢,可有可无,既不能解决她眼前的困境,也不能带来她想要的东西。 她想要的东西,唯独只能靠自己。从潜邸走到现在,在她最难的时候,都没人帮过她,现在,她依然不需要。 静心闻言,似浑身失了力一般跌坐在地上。 是她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了,她以为,她从小陪娘娘一起长大,原是有些情分在的,谁知在娘娘心底,她依旧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奴婢。 —————— 皇帝把柳清菡送回了苏堤春晓,看着医女仔细给柳清菡脖子上药的动作,心里一股烦躁油然而生,拿着茶盏就扔了出去。 “皇上息怒。” 奴才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柳清菡稳当当的坐在软榻上,一动不动,即使声音变得沙哑起来,也难掩其中丝丝绕绕,勾人心魂:“皇上,您可是因为皇后娘娘的话,才发这么大的火?” 皇帝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话?” 他这会儿气都快气冒烟儿了,哪儿还记得皇后说了什么? 柳清菡眼中酝酿了许久的眼泪落下,她咬唇,忍着脖子上传来的不适,难以启齿道:“皇后娘娘说,是,是臣妾,害了十二阿哥。” 皇帝闻言,并未如往常一般去安慰她,反而眯了眯眸子,语气不明道:“朕并未相信皇后的疯话,只不过,淑贵妃,皇后口口声声说你亲口承认害了永璂,总是有缘由的。” 况且当时皇后说的义正言辞,并非像是胡诌。 柳清菡毫不意外皇帝的理智,只是皇帝理智了,于她可就不妙了,这就意味着她不能用一些自己都不信的理由去搪塞皇帝,否则她在皇帝心中的信用必定大打折扣。 想清楚后,她抬头,正好能让皇帝看清楚她眼中的伤心以及微微颤抖的唇瓣:“皇上,此事缘由皆因臣妾而起,臣妾不敢否认,可是许是皇后娘娘对臣妾的偏见太大,以至于误会了臣妾的意思也是有的。” 话落,见皇帝依旧一副等着她继续解释的样子,柳清菡心里暗骂了一句,忍着喉咙干涩刺痛的不适继续解释。 只是她的解释,依旧七分真三分假,如此真假糅合在一起,方能取信皇帝,也于她有利。 “……臣妾愚钝,本想着打扮素净些,也能尽一尽自己的心意,只是臣妾却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以此诅咒永琋和永瑄,臣妾一时忍不住,便口不择言了些……” 她与皇后不和睦的事情,早就摆在了皇帝眼前,故而她的这番说辞,皇帝是信了的,可皇帝显然不好糊弄: “你向来不喜皇后,又怎么会愿意穿着素净去给皇后侍疾?” 柳清菡瞪大了眼睛,微微摇头道:“臣妾是不喜皇后,可是您是知道的,这么些年来,哪怕臣妾再不喜,也从未做过任何对皇后不敬之事,更何况,皇后病重,臣妾身为嫔妃,前去侍疾,也是本分,臣妾不想让人说臣妾不懂规矩,恃宠而骄。” 多年来的规矩谨慎,不止是为了在这个时候取信皇帝,更是为了永琋三个以后的路能够好走,不至于因为她而遭人诟病罢了。 皇帝喟叹一声:“朕知道了,太医说你的伤有些严重,这几日,就在殿中好好儿修养,皇后那儿,你就不必去了。” 柳清菡举着帕子沾了沾眼角,低泣道:“是,臣妾不会再去碍皇后娘娘的眼了。” 她说完,又开始表演无声落泪。 柳清菡的哭功是下了苦功夫去练习的,保管男人见了就会心生怜惜,皇帝也不例外。 这不,方才还面色冷硬的男人,见了柳清菡如此“伤心”的模样,也不禁软了神色:“朕不是……”这个意思。 “额娘,您怎么样了?” 皇帝话说到一半儿,就被得了消息赶过来的和瑾给打断了。 和瑾匆匆跑进来,忽略了一旁的皇帝,直直往柳清菡身上扑去,待看见柳清菡受伤的脖子时,眼里立马就出来了:“额娘,您疼不疼,我给您吹吹。” 柳清菡也没拒绝,任由和瑾给她吹脖子。 皇帝看着母女两个黏腻的模样,一时间摇了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 澹泊宁静殿里不似旁的地方凉爽如冬日,前几日因为大雨,太后便有几分着凉,再加上十二阿哥夭折,太后颇为伤心,所以病情也就严重了几分,连带着殿里的冰也给撤掉不少,只留了两盆碎冰放置在角落里。 喜善喂太后吃完了药,又捏了一枚蜜饯送进太后口中:“这金丝蜜饯味道不是太甜腻,却也能缓解口中的苦味儿,是御膳房的奴才新捣鼓出来的,您尝尝看合不合口。” 太后张口把蜜饯含在嘴里,一股清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四散开来,因为苦涩紧皱的眉心瞬间松开:“味道不错,回头记得赏那奴才。” 喜善笑着点头:“太后放心,奴婢记得呢。” 她又拿了一枚蜜饯喂到太后唇边:“您要是喜欢,不妨多用两枚,太医说不妨事的。” 太后看了眼唇边褐色的蜜饯,微微摇了摇头:“罢了,一枚就足够了,吃多了会影响药性。” 见太后不吃,喜善也没再劝。 好半晌,太后突然叹了声气:“这蜜饯,能甜的了口,却甜不了心。” 喜善琢磨了会儿,试探道:“您是说,皇后娘娘?” 太后睨了喜善一眼:“不然还能是谁?永璂没了,最伤心的便是皇后了。” 喜善半附和着,半是疑惑,太后怎么突然开始关心起皇后来了? 似是看出喜善在想什么,太后轻哼了一声:“今儿个皇后闹出的事儿,你怎么看?” 要处死淑贵妃,这般大的动静,她自然也有所听闻,听闻的同时,不免感叹,皇后这是被刺激过了头,连以往的半分头脑都没了。 喜善斟酌又斟酌,方道:“奴婢觉着,皇后娘娘是伤心过度了。” 除了这句话,她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毕竟不论是好话还是坏话,由她口中说出来,都不是那么合适。 太后拿过放在小几上的佛珠,缓慢的拨弄起来:“哀家倒不这么觉得,反而以为,她是借着伤心过度这个由头,想拔了自己的眼中钉。” 喜善倒没想过这个可能,她惊道:“您是说,皇后娘娘想对付淑贵妃,所以才借题发挥?” “不然呢?” 太后徐徐闭上眼睛:“皇帝已经明确告诉皇后,此事许是与愉妃有关,若皇后当真是爱子心切,必然不会近咬着淑贵妃不放,唯一的解释便是,皇后想借着谋害嫡子的罪名,彻底的毁了淑贵妃。” 可惜的是,皇后看不清皇帝的心思,所以她更看不透,只要有永琋他们在一天,皇帝就不会舍弃淑贵妃的。 皇后的想法,终究只能是虚妄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快气死了,上个班遇到了法盲老板,让我试岗十天,然后说试岗没通过,不让我去了!!!工资也不给,气的我都心肌梗塞,要骂人了。 晚饭都吃不下了,哭唧唧 第144章 曲院风荷,愉妃呆愣的看着眼前红木箱子里一本又一本,堆叠起来都要比她高出不少的书,讷讷道:“喜善嬷嬷,这是……” 喜善绷着脸道:“愉妃娘娘,太后娘娘近来身子不适,这佛经上字体也小,看的不大清楚,所以就有劳您重新将这些佛经隽写一遍,以便太后娘娘翻看。” 至于太后为什么突然会下这样的命令,那还要从昨日皇帝去了澹泊宁静殿说起。 皇帝本是想同皇后商议如何处置愉妃,好让皇后决定,但皇后过于偏激,一直认为害了十二阿哥的人是淑贵妃,甚至对淑贵妃动手,这一系列的行为让皇帝对皇后产生了厌烦,索性便和太后商议。 而太后又是很矛盾的,皇帝虽然查到此事和愉妃有关,但到底没有继续查下去,没有确切证据,又顾及着早已经入朝了的五阿哥,所以最终才找了这么个理由,罚了愉妃抄经。 愉妃自己心虚,不敢多言,只得老老实实领旨谢恩,至于皇后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又是一阵冷笑:“说什么愉妃害了永璂?若真是愉妃害了永璂,皇上又岂会这般轻飘飘的放过愉妃?”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说到底,是她以为是了,以为永璂是嫡子,皇上会很重视,可结果,依旧比不上孝贤皇后所出的嫡子,甚至比不上那些嫔妃生的庶子。 且走着瞧吧,待她养好了身子,有的是时候和那些贱人清算。 静心把盛了药的勺子喂到皇后唇边,一脸安静,显然没有要接皇后话的意思。 皇后不满的瞥了静心一眼:“你这几天怎么这么安静?一句话也不说?” 静心小声道:“奴婢不知该说什么。” 因为不论她说什么,娘娘都不会满意的。 皇后睨了静心一眼,张嘴把药喝下:“记得嘱咐太医,再给本宫开药的时候,药量加重一些,再过些日子皇上就要去木兰围猎,在那之前,本宫的身子一定要好起来。” 只有好了,她才能随驾,也能……替永璂报仇。 “是,奴婢知道了。” 在皇后养病时,柳清菡也在养着脖子,皇后的力气并不小,而柳清菡的肌肤又很白皙,那上面的痕迹特别显眼,消散的也就极为缓慢。 柳清菡不是不能让她脖子上的痕迹快些散去,但是她才不会那样做,因为她要留着去提醒皇帝,皇后曾经做过的疯狂事,如此一来,她若是做个什么,也不是那么突兀了。 永瑄皱着眉看着紫罗仔细的替柳清菡上药,眼底闪过一抹阴霾,面对柳清菡时就又是那个乖巧的儿子:“额娘,皇阿玛马上就要巡幸木兰了,儿子求了皇阿玛一起去,您可要快些好起来,到时候您也能看看儿子在马上围猎的英姿。” 一句英姿把柳清菡给逗笑了:“你才几岁?哪里来的英姿?” 和瑾在一旁点头附和:“就是就是,永瑄,我看过你骑马,一点儿都没有九哥有气势。” 永瑄傲娇的哼了一声:“那是我还小,等我长到九哥那么大的年纪,自然就有气势了。” 永瑄为人是极为骄傲的,不止因为他是龙子龙孙,更因为他有一个受宠的额娘和宠爱他的皇帝。 也因此,他生性只对自己亲近的人有几分真心,至于旁人,皆是凉薄,这一点与皇帝十分相似,不过柳清菡尚且不曾发现罢了。 在这上面,柳清菡也不介意哄着自己小儿子,没和他辩驳:“好好好,那到时候额娘就看着了。” —————— 在圆明园过完了八月十五,天气稍稍凉下来的时候,皇帝便下令启程,前往木兰围场。 彼时皇后的身子已经好了泰半,皇帝本不欲带皇后一起,奈何皇后一定要去,看在没了的十二阿哥的份儿上,还是点头同意了。 如此一来,除了需要养胎的忻妃和自请看顾忻妃的令妃,也就只有被太后勒令抄佛经的愉妃没有随驾了。 去木兰围场的路上,皇后坐在马车里,外面的风沙透过车窗吹进来些许,引的皇后咳嗽不止。 静心忙拍了拍皇后的背,给皇后倒了杯温水:“娘娘身子尚未痊愈,就这般舟车劳顿,怕是会加重病情。” 其实皇后的病很大程度上是心病,心病无药可治,只有让皇后如愿,她这病才能好的彻底。 不过,这又哪儿是容易的事儿? 皇后就着静心的手喝了两口水缓了缓,正要说话,马车外突然传来一阵伴随着马蹄声的笑声。 “九哥,我的马跑的比你的马快。” 永瑄骑着皇帝才赏赐给他的宝马,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的马超出永琋的马一个头。 永琋笑着摇了摇头:“这马性子烈,你还是小心点儿好,别不小心摔下去,又要找我哭鼻子。” 永瑄瘪了瘪嘴:“才不会呢,小爷什么时候哭过鼻子?” 说笑间,永瑄拉了拉缰绳,继续往前跑去。 永琋无奈的笑了笑,连忙跟在他后面。 皇后面无表情的掀开窗帘,瞧着眼前因为两人跑马引起的满天黄沙,以及在黄沙中模糊的身影,不满的哼道:“他们倒是高兴。” 说完,皇后放下窗帘,闭了闭眸子,有些意味深长的呢喃:“骑马好啊,骑马好。” 到达木兰围场的时候,秋风送爽,草原上的草开始由绿变黄,成批的牛羊在草原上低吟。 嫔妃们看着皇后进了蒙古包,然后才各自由奴才带领,去了各自的住处。 紫罗扶着柳清菡往自己的蒙古包走去,低声道:“娘娘,方才皇后娘娘看您的那一眼,奴婢总觉得不安好意。” 以往皇后虽然对娘娘不满,但也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用那样阴毒的眼神看过娘娘。 柳清菡皱了皱眉,随即松开:“都已经撕破了脸,皇后自然无须粉饰太平,可她越是这样,就越容易在蒙古命妇面前暴露皇上后宫不合,那皇上又岂会满意?” 所以啊,皇后这是在作死,可怨不得她。 紫罗倏而笑了笑:“奴婢明白了。” 皇家丑事,只自己心知肚明便罢了,要是丢人丢到了外面,那可是连皇上的面子也一起丢了。 踏进蒙古包时,柳清菡突然想起一事,停住了脚步吩咐道:“皇上赏赐了永瑄一匹马,永琋说那马过于烈性,不太适合永瑄骑,你让人看好永瑄,不许他再动那匹马。” 要是从马上摔了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摔得狠了,不死也残。 来木兰围场的前几日,皇帝忙着接见蒙古亲王和部落首领,太后忙着接见蒙古福晋命妇以及嫁到蒙古的公主们。 这日太后帐中,蒙古福晋聚了个三四个,其中为首的那个,正是三福晋的额娘,和硕淑慎公主。 和硕淑慎公主笑着同太后寒暄了几句,便微微转头看向了陪侍在旁的纯贵妃:“纯贵妃娘娘,我家那丫头这些年可还好?” 纯贵妃看了太后一眼,忙笑道:“公主放心,玉录玳极好,原本这次木兰之行,玉录玳也是要来的,只是临行前突然被太医查出有孕,为了玉录玳的身子着想,故而不曾随行。” 三福晋与三阿哥成亲多年,却始终没有身孕,这已经成了纯贵妃的一块儿心病,前些年她还盼着,这几年是完全不盼了,谁知峰回路转,不知不觉的,三福晋竟然有了,也是意外之喜了。 淑慎公主闻言,笑意越发浓厚了,嗔怪道:“这孩子也真是的,有了身孕也不说给我写封信,好让我高兴高兴。” 纯贵妃笑道:“公主可别怪玉录玳,是本宫想着这次木兰许是能见到公主,所以想着亲自同公主报喜罢了。” 不论纯贵妃这话是否出自真心,最起码淑慎公主听着是极为舒服的,因为纯贵妃在维护自己的女儿。 淑慎公主的笑容真切了许多:“能遇上纯贵妃这样体谅儿媳的婆母,也是玉录玳的幸事了。” 太后笑呵呵的道:“好了,你们两个倒是在哀家这儿寒暄起来,把哀家忽略在一旁了,哀家都要不高兴了。” 淑慎公主坐在太后身旁,拉着太后的手:“嫂嫂可得体谅体谅我,谁让我多年都不曾见过玉录玳了。” 当年把玉录玳嫁给三阿哥,起初并非她所愿,她想的是,玉录玳走个流程入宫选秀,待被撂了牌子后回到蒙古,她自会替玉录玳远一个优秀的蒙古勇士。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在那时接到了皇后的来信,信里都是游说她把玉录玳嫁给三阿哥的好处,什么大阿哥遭到皇上厌弃,三阿哥便成了皇上的长子云云。 所以她也没想着去打探细节,头脑一昏,便答应了皇后的提议。 这么些年来,三阿哥究竟在皇上面前得不得脸,她早已经探听的清楚明白,因此她不止一次的后悔当初被皇后给忽悠了。 淑慎公主说完,她眼睛一转,落在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皇后身上,惊讶道:“咦,皇后娘娘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可是身子不好?” 皇后轻咳一声,还没说话,太后便说道:“是啊,皇后舟车劳顿,身子一时受不住罢了。” 太后同皇帝一样,都是极为爱面子的,在外人面前,她哪怕再不喜皇后,也会给皇后留几分面子。 淑慎公主立时担忧的皱眉:“那皇后娘娘可找太医看过了?我这次来木兰,正好让人带了好几株品相好的血参,待会儿回去时,便让人给您送过去,也好补补身子。” 她在圆明园也还是有几个眼线的,中宫嫡子夭折的消息,她早就知道了,得知消息时,她恨不得拍手称赞。这会儿故作不知,也只是不想引起皇帝和太后的疑心。 皇后勉强笑了笑,像是有心事一般,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故而有些敷衍:“公主有心了。” 见她这般态度,淑慎公主面上的笑意淡了许多。 柳清菡心中惊疑,怎么皇后的态度这么不正常?难道又是在暗地里算计什么? 没等柳清菡想出结果,蒙古包外脚步声匆匆,一小太监满脸慌张的进来,喘着粗气道:“不,不好了,十一阿哥坠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心情实在不好,就鸽了大家,再次抱歉。 因为那个工作的事儿,我就咽不下这口气,我不是干的电商嘛,在工作的时候帮忙在店铺刷了几单,老板不给结工资,然后我就把刷单的那几单申请退款了,只是目前就退了一单,人家还威胁我要报警,然后我等了一天也没见他报警。【内牛满面】(我申请退款的金额就正好和我的十天工资差不多,多的我也没要) 我就无语。 就是考虑明天要不要去劳动监察局投诉他,可是我怕麻烦,就糟心。 第145章 十一阿哥骤然摔下马,是谁也不曾料到的。 听闻这个消息后,柳清菡眼前骤然一黑,险些滑下椅子。 就连太后也坐不住,忙站起身问:“那十一阿哥可有大碍?” 说罢,没等那小太监回话,太后又急道:“罢了,十一阿哥在哪儿,你赶紧带哀家去看看。” 报信的小太监嗻了一声,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带路。 柳清菡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跟在太后身后,因为焦急,反而走在了皇后的前头。 皇后脸色铁青,淑慎公主和纯贵妃对视一眼,纯贵妃主动上前扶着皇后:“皇后娘娘,咱们一同去瞧瞧吧。” 方才皇后的不自然,她也看在眼里,又听闻十一阿哥出事,出于对皇后的不信任,她头一个怀疑的就是皇后。 这会儿把皇后一起带去,待会儿有什么疑惑或者要问的,也方便淑贵妃问话。 皇后扯了扯唇角,斜了纯贵妃一眼,到底没反驳。她也想瞧瞧,那个小贱种被摔成了什么样,最好是残了,那淑贵妃必定会痛不欲生。 因为当时十一阿哥骑马的地儿离蒙古人的营帐最近,故而十一阿哥出事儿时,底下的侍卫们第一时间把十一阿哥送到了蒙古首领的帐篷里,又迅速的传了太医。 太后等人到的时候,皇帝早已经得了消息,与太后迎面碰上。 皇帝欠了欠身子正要行礼,太后便焦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这些虚礼,皇帝,咱们赶紧进去看看永瑄。” 皇帝的视线越过太后落在柳清菡身上,见她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眼眶泛红,心中一软,轻叹了一声:“儿子扶您进去。” 蒙古首领的帐篷很大,但再大也耐不住人多,人一多,里面的空间就显得很逼仄。 永瑄面色苍白的昏迷着,永琋守在永瑄床榻前,刘太医一脸凝重的替永瑄摸着浑身的骨头,越摸,脸色越是难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从马上摔下来的是他。 待刘太医收回了手,柳清菡再也忍不住,问道:“刘太医,十一阿哥如何?伤的可严重?” 她的声音里带着恐惧,令永琋不自觉的走到她身边,扶住她有些颤抖的身子。 刘太医犹豫了些许,朝着皇帝和太后拱了拱手回道:“皇上,太后娘娘,十一阿哥从马上摔下来,全身有三处骨折,其中两处肋骨,和左腿,这尚且不是最严重的,严重的地方还在头上。许是地上过于不平,十一阿哥后脑处约摸着会有淤血……” 至于有淤血的结果,他也不能断定,还要等十一阿哥醒来,才能判定严不严重。 太后听罢,当即流了两滴泪:“怎么就这么不小心,伤的这么严重?” 从龙凤胎尚未出生时,她就极为看重,出生后,龙凤胎又三天两头的去慈宁宫给她请安,陪她说话,她对龙凤胎就愈发喜爱了,如今看着永瑄躺在床上,她心中的难受也不比淑贵妃少。 皇帝听了刘太医的话,也是怒从心起,他突然喝道:“吴书来,给朕把伺候十一阿哥的侍卫奴才,都拖出去杖责五十。” 一群护主不力的东西,没道理主子在床上躺着,他们毫发无伤。 发泄过后,皇帝压抑着心火,同刘太医道:“你先给十一阿哥接骨,务必不许留下什么隐患。” 刘太医对于骨折的地方还能拍着胸脯担保,一定不会留下后遗症,可脑袋上的伤,就不一定了。 看出了刘太医的迟疑,永琋紧跟着道:“刘太医,您尽力就好。” 刘太医这才点了点头:“奴才这就给十一阿哥接骨,时间许是比较久,各位主子不若先回去休息。” 一群人站在这儿,他也是很有压力的好么。 皇帝扫了众人一眼,微微颔首:“都回去吧,你们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说着,皇帝亲自扶了太后回去。 纯贵妃担忧的看了眼柳清菡,也随着众人一起出去,片刻过后,帐篷里唯独只有永琋和柳清菡守着。 只是为了不打扰刘太医,母子两人是去了隔着屏风的外间的。 柳清菡看了紫罗一眼,紫罗会意守在帐篷外,她才用了仅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问:“此事,究竟是不是意外?” 永琋闻言,向来温润的眸子里酝酿着风暴,同样低声道:“事发突然,儿子只能先顾着十一弟,但就十一弟的马突然发疯来看,儿子以为,定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那匹马性子虽然烈,但颇具灵性,既然认了永瑄为主,便轻易不会把永瑄从马背上摔下去。 柳清菡死死咬着牙:“本宫就知道,这宫里,从来都没有意外。” 永琋垂下眼帘:“额娘可是有了怀疑的人?” “哼。” 柳清菡嘲讽的轻哼:“怀疑的人?怕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她就说方才在太后那里,皇后的反应那么异常,原来心中自有丘壑。 柳清菡狠狠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底的冷意已经悄然结成了寒冰:“永琋,你搜集到的证据都交给本宫,之后本宫来管,必然不会让永瑄白白受罪。” 皇后不能再留了,她死了儿子,就变成了疯狗,到处咬人。 况且,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索性便从根源上出发,以绝后患。 永琋静默片刻,轻轻点头:“也好。” —————— 草原上的夜,不似京城那般乌黑,反而闪烁着点点星光,用它们不甚强烈的光,为人们照亮前路。 伴随着草地上蟋蟀的叫声,永瑄缓缓的醒了过来。 他刚一睁眼,永琋便察觉了:“醒了?可觉得哪儿不舒服?” 永瑄瘪了瘪嘴:“头疼,腰疼,腿疼,浑身都疼。” 永琋这会儿不是那么担心,他白了永瑄一眼:“该。” 刘太医说永瑄后脑有淤血,现下看来,还能抱怨,许是无碍。 永瑄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恢复了嬉皮笑脸:“九哥,我是你弟弟,亲的,我都这样了,你还说风凉话,我要找额娘告状。” 说着,还小孩子似的耍脾气,头一扭,就躲开了永琋的视线。 永琋意味深长的笑了:“是吗?恰好,我也有一状,想好好儿同额娘说上一说。永瑄,你猜,我要告的状,和你有没有关系?” 他这个弟弟啊,若非他心思够缜密,在额娘走后又细细的捋了一遍事情的经过,许是其中的一些端倪,他也发现不了。 永瑄身子一僵,把头扭了过来,龇牙咧嘴的对着永琋道:“哎呦九哥,我头好疼,又想睡了。” 永琋才不吃他这一套:“你最好老老实实的把我要问的话给交代清楚,否则的话,额娘那里的鸡毛掸子可就要落在你身上了。” 柳清菡那里的鸡毛掸子不可怕,可怕的是,无论是谁挨鸡毛掸子,柳清菡都会三天不和他说话,将冷暴力进行到底,所以永琋三兄妹怕的从来都不是鸡毛掸子,而是冷暴力。 而永瑄,就是最怕冷暴力的那个人。 永瑄装傻无果,只好眨巴着眼睛:“九哥你放心,弟弟我必定知无不言。” 永琋掸了掸衣袍前摆处不存在灰尘,清冷道:“前几日来木兰围场的途中,你为何非要同我一起骑马?骑的还是皇阿玛赏赐给你的烈马?” 永瑄眼里透着笑意,想张口就来,却在说出口的前一刻,被警告了:“你最好说实话。” 在永琋警告的目光下,永瑄沉默了一瞬,才道:“九哥既然猜到了,又为何非要再问一遍呢。” 他就是故意的,骑着烈马从皇后的车架旁经过,从而勾起皇后内心黑暗的欲望。 永琋的唇瓣抿的泛白:“值得吗?用你自己做诱饵,伤成这个样子,万一,万一再严重一些,你让额娘怎么办?让我怎么办?让……” “值得。” 永瑄突然抬眸看着永琋,眼里是永琋从未见过的坚定:“九哥,你不会知道,当我听到皇后要处死额娘的消息,当我看到额娘身上被皇后掐出来的伤时,心底的恐慌。” 他的额娘,本该享受着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却因为身份不及皇后,就要遭受皇后这般羞辱伤害,凭什么? 永琋嗫嚅着唇,突然就说不出话来,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妄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最孝顺的,谁知到头来,竟然比不过自己的亲弟弟,因为他从来都没想过要为额娘报仇。 他抹了一把脸,收起心里的情绪,再也不问为什么:“你的手段简单粗暴,但漏洞颇多,我已经替你善后,证据都如你所愿的指向皇后。” 那个喂马的奴才,还有烈马马蹄下密密麻麻的几根钢针,都将指证皇后。 永瑄放在被子外的手蜷缩了几下,忐忑道:“那额娘那里……” 做这件事时,他甚至想好了不成功的后果,唯独不敢想的,就是当额娘知道了真相,会不会觉得他不再是她心目中的乖孩子了。 永琋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盖好:“放心,这件事,就当是咱们两人的秘密。” 永瑄顿时笑了,忍着后脑勺隐隐的疼痛道:“九哥,多谢。” 永琋摇了摇头:“你就是吃准了我会帮你瞒着,所以才这般大胆的吧?” 永瑄嘿嘿一笑,不说话。因为永琋说的没错,他哪怕计划再好,也不敢保证没有漏洞,而事后能帮他收尾的,也只有九哥一个。 与此同时,御帐之内,柳清菡跪在帐篷中央,背挺得笔直。 皇帝皱了皱眉:“你这是做什么?有话起来说,何必做出这副样子?” 柳清菡面色肃然:“皇上,您还是让臣妾跪着吧,臣妾怕待会儿要说的话,会惹您生气,就当臣妾是提前请罪了。” 话落,皇帝准备起身的动作一顿,顺势又坐了回去:“你要同朕说什么?” 柳清菡骤然抬头,直直的对上皇帝的视线,一字一句道:“臣妾要状告皇后,心思歹毒,残害皇嗣。” 吴书来恰好端了茶进来,一听到柳清菡的话,手上的托盘一个没拿稳,瞬间碎了一地。 他一个激灵,跪下请罪的同时,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淑贵妃娘娘,可真勇猛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6章 烛光摇曳,御帐内非一般的静,静到吴书来心慌的以为,淑贵妃就要这么失宠了的时候,皇帝突然开口了:“你是说,永瑄坠马一事?” 能让淑贵妃这般义愤填膺,甚至没了往日冷静,除了事关永瑄,他也想不出什么旁的了。 柳清菡点头:“皇上圣明。臣妾因为担忧永瑄,白日里特意问了永瑄坠马的原因,却不想这一问,竟问出了许多东西来,不知皇上可愿一听?” 说来也是搞笑,皇后的儿子死了,皇后以为是她干的,要死要活的想掐死她,而永瑄一坠马,她就立马指证皇后,把谋害皇嗣的罪名如法炮制的还给了皇后。 这么一来一往,看起来竟像是她在蓄意报复皇后一般,也不知皇帝心里有没有这样想过。 皇帝摩挲着自己的扳指,微微颔首,吩咐吴书来:“吴书来,你去传皇后过来,这件事既然与皇后有关,那她也来一起听一听罢。” “嗻,奴才这就去。” 吴书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麻溜的找人进来收拾地上的污渍和碎片,自己亲自去了皇后那里请人。 皇后今儿个瞧见永瑄躺在床上凄惨的模样,回去后心情大好,连着赏了静心好几样首饰,不停的夸静心事儿办的漂亮。 静心捧着华丽的首饰,心中总是不安,因为她好像觉得,收买马夫的事儿做的太过简单了,她之前为了替皇后办事,不是没有想过收买永寿宫的人,只可惜永寿宫的人忠心不二,银子照样收,多余的话是从不肯多说一句,更别提替翊坤宫做事了。 可这次,那马夫好像也太好说话了。 若是换了以往,静心必然会把这样的担忧讲给皇后听,然而经过上次皇后说的那些让她心凉的话,静心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紧守奴婢本分,不该说的不说。 所以面对皇后的赏赐,静心露出了一抹笑容:“多谢皇后娘娘赏赐,这都是奴婢该做的,当不得您这般厚赏。” 皇后笑道:“既是赏你的,就说明你当得,安心收下,本宫还有一事要你去……”办。 最后一个字尚未说出口,帐篷外突然响起了吴书来的声音:“启禀皇后娘娘,皇上传您到御帐一趟。” 皇后闻言,笑容僵在了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不悦,她记得,以前吴书来来传皇帝旨意时,用的可都是一个请字,如今却是传字。 要知道,一字之差,相隔万里。请和传,从吴书来口中说出,恰恰代表了皇帝的态度。 至少此时,皇帝的心情该是不好的。 皇后久不说话,静心低声喊了一声,唤回了皇后的思绪:“娘娘,吴总管还在等着呢。” 皇后稳了稳心神,搭着静心的手起身,守门的奴才适时的掀开帐篷帘子,皇后主仆的身影就出现在吴书来眼前:“吴总管,咱们走吧?” 不远处,纯贵妃带着春桃站在自己帐篷外,正好看到皇后一行人往御帐去的身影,纯贵妃疑惑道:“天色已晚,皇上怎么这个时候召见皇后?总不能是叫皇后去侍寝的吧?本宫也没听说皇上今儿个有翻绿头牌。” 最后的两句话,奚笑的意味极其明显。 春桃想了想:“娘娘,奴婢觉得,许是要出什么大事了,您忘了,咱们刚刚去淑贵妃的帐篷时,淑贵妃也不在。” 经过春桃的提醒,纯贵妃这才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她迟疑道:“你是说,淑贵妃和皇后……” 纯贵妃捂着胸口,话只说了一半,就不再说下去,她转身进了帐篷:“明日淑慎公主请本宫去她那里坐坐,你记得提前把本宫和玉录玳给淑慎公主的礼物准备好。” 既然淑贵妃敢到御前去,想必是有把握的,她就不去给淑贵妃添乱了。 —————— 皇后到御帐的时候,柳清菡早已经由跪变站了,毕竟她也不是个亏待自己的人。再者,皇帝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吴书来很有眼色的不曾进去,就连静心也被拦在了外面。 皇后下意识的看了眼身后,笑着行了礼道:“这么晚了,不知皇上叫臣妾来,是有什么事么?” 皇帝闲闲的靠在龙椅上,手摩挲着留了一撮小胡子的下巴,沉声道:“今儿个永瑄坠马,淑贵妃说,她查到的证据同你有关,故而朕让你来,也是想问清楚这件事。” 不知是不是柳清菡的错觉,她竟然觉得,皇帝在说这句话时,表情虽然没有在笑,可无论是眼底还是话中,都带着一种看好戏的情绪在里面。 皇帝话落,皇后立时炸了,反应极为激烈:“皇上,淑贵妃说与臣妾有关,您就信了吗?” 她气的面色扭曲,凭什么当初她指认淑贵妃谋害永璂时,皇帝就口口声声维护淑贵妃,连一句质问都没有,而换了淑贵妃指认她这个皇后,皇帝便不多问一句,甚至不曾维护,就让人把她叫来对质? 这不公平。 皇帝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皇后,朕若是信了,便不会再让人叫你过来,此刻你站在这里,难道还不足以让你明白朕的态度吗?” 如果不是顾虑着永璂才夭折不久,他不想让人觉得他这个皇帝薄情寡义,就凭着当时皇后要处死淑贵妃的事儿,他就已经处置了她,现如今他给她皇后颜面,她却不识好歹,皇帝觉得,他对皇后的厌烦,已经即将到达顶点了。 皇帝态度如斯,皇后早就陷入冰窖的心,不可避免的又结了一层冰,她深吸一口气,极力维护着皇后的尊严:“好,既然如此,臣妾愿意对质,可是皇上,若是事情到了最后,并非臣妾所为,那淑贵妃污蔑臣妾,又当作何?” 哪怕是她做的,可身为皇后,嫔妃能够随便污蔑指责,那她皇后威严何在?日后又如何统辖六宫? 皇后毫不避讳的对上皇帝黑沉沉的眼眸,见他沉默着不曾说话,皇后讽刺的笑了,原是她奢望太多。 她养的水葱似的指甲不知何时被自己掐断了,发出细微的一声响声:“后宫规矩,嫔妃以下犯上,轻则降位,重则打入冷宫,臣妾知道淑贵妃是皇上的宠妃,打入冷宫就不敢妄想了,贬为贵人,许是可以吧?” 贬为贵人? 皇帝下意识就要反驳,他一路扶持柳清菡坐上了贵妃的位置,甚至赐了她抬旗的荣耀,起先是因为淑贵妃的确合他心意,后来就是为了永琋他们,若真同意了皇后的话,那以后永琋他们要如何自处? 只是没等皇帝反驳,柳清菡便掷地有声的同意了:“自是可以,臣妾还要多谢皇后娘娘给臣妾留了余地。” 后妃二人之间的气氛怒拔剑张,皇帝突然有些头疼,他的后宫,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话落,没给皇后继续说话的功夫,柳清菡直接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状纸,状纸里面还包着几枚钢针以及一千两的银票。 她将东西递到皇帝面前的桌案上:“皇上,这是看管永瑄那匹马的奴才口述画押过的罪状,以及他收受贿赂的银票和致使马发狂的东西,都在这里了,还请您过目。” 柳清菡从来都不打无准备的仗,没能防着皇后对永瑄下手,是她疏忽,可是事情已然发生了,又被她拿住了把柄,那就断然没有放过她的道理。 皇后看着皇帝打开那张状纸,又瞧着皇帝由方才略带怒气的表情变为轻笑出声,她这才感到心虚,手心里不断溢出虚汗,黏糊糊的难受。 御帐里的静在此时对皇后来说,竟是说不出口的沉闷。 罪状并不多,上面只简单写了马夫是如何收了静音的贿赂,又如何听从静心的吩咐在马蹄上暗中加了几根钢针的。 尽管只是寥寥几句,却也足够把皇帝的怒气拱到最大,他抬手把罪状甩在皇后脸上,轻飘飘的,并不疼,可却极为难堪,因为只这一动作,就表明,皇帝对这张纸上的内容信了八分。 “皇后,你看过后,最好给朕一个解释。” 皇后僵硬的蹲下身子,也没站起来,就直接一目十行的把字看完,脑中突然一阵眩晕,差一点儿就跌坐在地上。 她低头咬唇,再抬头时,态度依旧强硬:“皇上,这份证词并不能说明什么,万一只是淑贵妃屈打成招,故意污蔑臣妾的呢?” 柳清菡冷笑:“皇后娘娘既然不相信这证词的真实性,那臣妾还有一个办法。” 皇后带着恨意的目光狠狠瞪着柳清菡,柳清菡毫不在意,她对皇帝屈了屈膝,低头道:“皇上,这证词上说,收买马夫一事是由皇后娘娘身边的静心亲自去做的,既然如此,不若由吴总管亲自去审问静心,她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也是心腹,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想必可信度就高了许多,如此,也免得皇后娘娘总说臣妾心怀鬼胎,污蔑于她了。” 柳清菡话落,皇后紧跟着紧张了起来:“不行。” 静心从小伺候她,她自进宫后做的许多见不得人的人,没有一件是静心不知道的,若是静心扛不住吴书来的手段,将所有事情吐了个干净,那这皇后的位置,铁定保不住了。 她已经什么都没了,不能再没了后位。 柳清菡反问:“为何不行?您不同意,总是要说出理由来的。” 皇后嘴唇有些哆嗦:“因为……因为……” 她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因为她知道,她并没有可以站得住的理由说服皇帝打消这个念头。 事情到了这里,皇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敲了敲桌案,扬声叫了吴书来进来:“皇后身子不适,与自己住处静养,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去半步。另外,皇后身边那个叫静心的宫女,你亲自去审。” 吴书来在外面就已经将里面的话听了七七八八,这会儿重新听了皇帝的吩咐,并不觉得诧异,他恭敬的扶起皇后,想把皇后送回去,却不想皇后在顺着他的力气起身时,情绪一个不稳,就这么晕了过去。 晕过去前,皇后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她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因为在准备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又要抽空去打点滴,所以更新时间晚了点儿,大家等不到的话,可以第二天起来看哦。 第147章 皇后的确是完了,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在吴书来手下当硬骨头,他想要问的事,只几遍狠厉的刑罚下去,就什么都问出来了。 柳清菡的帐篷里,纯贵妃神神秘秘的道:“十一阿哥坠马的事儿,真的是皇后做的?” 她第二天一早就听说了皇后被禁足的消息,只是在风口上,哪怕心中好奇,也没过来问,依旧是按部就班的去了淑慎公主帐中联络感情,直到过了几日才来的。 柳清菡眉眼平淡:“皇后做的事儿,多了,不止这一件。” 纯贵妃眼底划过一丝厌恶:“也是,依着她狠毒的性子,没有她做不出来的。那静心哪儿,有没有吐出什么来?” 吴书来的动静哪怕再小,营地也就这么大,根本瞒不住,夜里的时候,静心凄厉的叫喊声听的人毛骨悚然的,有些胆子小的,吓得是整宿都睡不着。 紫罗正巧端了两碟点心进来,闻言,她悄声道:“奴婢方才去给十一阿哥送点心,回来时特意绕了一圈,远远的正好瞧见吴总管面色沉重的进了御帐呢,想来,是有了结果了。” 点心被搁在桌子上,却无人问津,纯贵妃得了话,捂着唇笑了:“如此一来,等回宫后,怕是风光不在了呢。” 至于为什么说是回宫后,无他,依旧是那一点,皇帝爱面子罢了。 柳清菡略略抬眸看着纯贵妃,却没有纯贵妃那般高兴:“姐姐以为,像皇后那样的人,哪怕没了皇后的风光,她就能善罢甘休了吗?” 纯贵妃笑容一滞:“那你的意思是……” 柳清菡冷笑了两声:“俗话说的好,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 留着皇后,只会给她添麻烦,这次永瑄就是个例子。 纯贵妃被柳清菡的狠厉吓到了:“可是她是皇后,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发现了,那咱们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她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然而这小心思里,却不包括要人性命。 纯贵妃纠结半晌,见柳清菡没有丝毫改变主意的意思,最终咬了咬牙:“好,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论起权衡利弊,她早就在淑贵妃的船上下不来了,况且对付皇后,也是为自己报仇,有什么好怕的? 柳清菡这才带了分笑意,在纯贵妃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纯贵妃心情忐忑的离开,紫罗不理解道:“娘娘,您为什么,非要同纯贵妃说这件事?若是纯贵妃想出卖咱们,那可如何是好?”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纯贵妃看似和娘娘交好,不过有利可图罢了,这次皇后一事,娘娘起了这样的心思,并且还透露给纯贵妃,与纯贵妃合作,风险着实有些大。 柳清菡揉了揉太阳穴,手肘支着圆桌:“她想出卖本宫,那她说的话也要有人信才好。” 让纯贵妃去做这件事,是她经过沉思熟虑后的考量,她虽然是在利用纯贵妃,是不可否认的是,此事也是于纯贵妃有益的。 紫罗还欲再说什么,柳清菡抬手打断她的话:“好了,皇后前几日在御帐昏倒,太医去看过,怎么说?” “说是因为情绪起伏过大,引发了体内旧疾,需得安心静养,否则于寿数有碍。” “安心静养?” 柳清菡别有深意道:“是得安心静养,可皇后毕竟是皇后,虽然被皇上禁了足,该知道的消息还是要知道的。营地人多口杂,静心好歹也是皇后的心腹宫女,她的事儿,皇后怎么也要清楚的。” 那日她一提起要审问静心,皇后的反应就极为过激,若是此时拿静心来刺激皇后,想必会事半功倍。 紫罗也是个聪明的,柳清菡的话都说到这儿了,她立马就明白了:“您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 皇后的帐篷外多了几个侍卫,宫女奴才进出都要被盘问,玉珠端着药被盘问检查完进去时,皇后早就睁开了眼睛。 玉珠忙把药放在一旁,弯腰把皇后扶起来靠着迎枕:“娘娘今儿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皇后病的厉害,又有心病加持,每日大半日的时间都在昏睡,像今日醒的这样早,还是她贴身伺候皇后以来的第一次。 不过玉珠也只是为了不让气氛沉闷,随口问了一句而已,因为她知道皇后是压根儿不会搭理她的。 问完这句话后,玉珠就准备喂皇后喝药,谁知皇后竟破天荒的开口了:“静心怎么样了?” 玉珠愣了一下,抿唇道:“奴婢不知。” 别说她不敢去打听,就是听旁人说起,也是心惊胆颤的,又怎么敢听的仔细? 在宫里生存,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皇后尝试着抬起头,却因浑身无力而倒了下去,玉珠忙上前两步,还没碰到皇后,就被皇后一个眼神看的定在了原地:“不知道就出去打听,这么蠢,竟然也配伺候本宫?” 玉珠只觉得自己被毒蛇盯上了一般,浑身发毛,自御帐回来,皇后的脾气就变得格外怪异,若非这次来围场,静心就带了她一个二等宫女,玉珠想,她无论如何也不敢来皇后跟前伺候的。 她看了两眼只余下丝丝热气的药,在皇后的吩咐和喂皇后喝药两件事中,玉珠最终听了皇后吩咐,出去打探消息。 帐子里没了旁人,皇后撑起来的气势瞬间消散,她沉重的呼出一口气,心中隐隐作疼,没人知道,在静心被带走时,她未知的恐惧,她只要一在夜晚闭上眼睛,脑子里,眼前,就全都是静心浑身鲜血淋漓的模样。 这种恐惧,是她喝再多的安神汤也没有用的。 皇后胸口剧烈起伏着,脑中乱成一团,她到底该怎么办?要怎样她才能度过这次难关,彻底翻身? 就在这时,皇后住的帐篷外,淑慎公主被侍卫拦了下来,淑慎公主不悦的皱眉:“瞎了你们的狗眼,连本公主都敢拦?” 侍卫忙恭敬道:“奴才不敢,只是公主,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见皇后娘娘,还请您体谅奴才,不要让奴才们为难。” 淑慎公主佯装惊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本公主怎么没听说?” 侍卫支支吾吾,不敢解释,只赔笑道:“这……奴才们也是听命行事。” 淑慎公主不满的瞥了侍卫一眼,突然扬起了声调儿:“皇后娘娘,前些日子本公主不是同您说过,本公主带了几支上好的血参要给您送来?只可惜本公主也进不去,不能同您叙旧了,这血参,就让侍卫转交吧。” 说罢,她颔首示意身后跟着的宫女把血参交给侍卫,然后慢悠悠的转身,同身边的宫女闲聊:“巴玛,刚刚咱们从西北角营地过来,本公主看见了一个人,觉得很像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也不知是不是本公主眼花看错了。” 巴玛笑着奉承:“公主您年纪尚轻,又怎么会眼花呢,那分明就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叫静心的,只是也不知犯了什么错,奴婢瞧着皇上身边的吴总管从那儿出来时,手上拿了厚厚一叠纸,像是写了不少字。” 最后一句话,巴玛的声音格外响亮。 写了不少字,写了不少字。 这句话被皇后听进去,在皇后的脑子里不断回响,最终变成了皇帝愤怒至极的脸,皇后心口似乎要炸开,脑海中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断裂,随着一口暗红色的血喷出,整个人又晕了过去。 帐篷里皇后晕倒的动静不小,侍卫听见响动,连忙进去查看,偏淑慎公主回头瞧了一眼,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款款离开。 她今儿个来这儿,不是因为纯贵妃在她耳边的挑唆,而是因为她要算多年前皇后忽悠她的账。如今账算完了,她也该回去了。 御帐,皇帝听完刘太医禀报皇后的病情,神色并无起伏:“这么说,皇后的病,就连你也没办法根治?” 刘太医忐忑道:“奴才无能,皇后娘娘心思太重,不肯放宽心,奴才也是无能为力。” 身为奴才,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弄清楚主子的心意,皇后被皇帝厌弃的事儿,吴书来暗中提点过他,可这关乎皇后的命,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皇帝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倏然轻笑出声:“放宽心?恐怕皇后的心,这辈子都放不宽了。” 害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恶毒阴损的事,最终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 刘太医闻言,恨不得把头缩起来,表演一个原地消失。 好在皇帝也只说了这一句就收了声,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刘太医,挥了挥手:“从今儿起,皇后的病交由旁人负责,你只需负责十一阿哥,只要十一阿哥的身子恢复如初,朕自会记你一功。” 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当属刘太医,若是连他也觉得棘手,旁的太医就更没法子了,皇帝在此时换掉给皇后医治的太医,其中寓意,刘太医不敢去想。 刘太医告退后,皇帝取下腰间挂着的荷包,这荷包的样式已经不是很新颖了,甚至有些老旧,可皇帝依旧会偶尔想起来时戴在身上,他摸着绣了并蒂莲的荷包,听见帐篷帘子被人掀起,他头也没抬的问:“你说,当年孝贤皇后走的时候,是不是怨朕的?” 吴书来心尖儿一抖,斟酌了半晌道:“回皇上的话,孝贤皇后有没有怨您,奴才不知,可奴才知道,孝贤皇后从来都是贤惠的。” 皇帝感慨道:“是啊,她一直都很贤惠,不然朕也不会用贤字给她做了谥号。” 仿佛这感叹回忆只是错觉一般,皇帝重新把荷包挂在腰间,正色道:“什么事?” 吴书来弯腰道:“回皇上,太后娘娘派人传话,请您过去一趟。” 皇后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太后许是坐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皇后没怀孕哦。 争取下章让皇后领盒饭。 今天有个好消息,我闺蜜生了个皮夹克哦,不知道为啥,我突然有点点激动,然后就是感叹,又要随份子了,呜,随出去的份子一份儿都没收回来。 评论有66个红包哈,沾沾喜气【狗头.jpg】 第148章 营地南边是太后在住着,因为太后喜欢礼佛,所以哪怕是白日,这边也没有过于吵闹。 皇帝坐在太后对面,徐徐饮着茶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后捏着佛珠,忍了又忍,终究是忍不住先开口道:“皇帝养气的功夫愈发到家了。” 这般丢人的事,她这个儿子也能沉得住气。 皇帝又不紧不慢的喝了两口茶,这才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悠悠众口也堵不住,儿子总不能再为难自己。” 当看到吴书来递上来的静心的口供,看到皇后所做的不止害永瑄一件的恶毒事,甚至就连当年孝贤皇后的死,也有皇后的一份力在里面时,皇帝的心内反而没了愤怒,因为他已经彻底的放弃了皇后。 太后紧捏着佛珠的手突然松了些许:“皇帝可是想好了要怎么处理?” 皇帝轻笑,那笑声里没有一丝温度:“刘太医才禀告过儿子,说皇后病重,需要静养,所以儿子准备叫人送皇后回畅春园,那里幽静,也适合皇后安心养病。” “畅春园?” 这个答案出乎太后的预料:“就只为了皇后暗害永瑄一事?” 畅春园原是康熙爷在世时经常去的避暑的园子,后来圆明园被康熙爷赏赐给雍正后,雍正便花了大量银子修缮圆明园,比起畅春园来,圆明园的景致更胜一筹,故而皇帝也更喜欢住圆明园,畅春园久而久之就搁置了,如今的畅春园里住的都是些历代帝王的嫔妃。 皇后被皇帝流放畅春园,可见皇帝对皇后的态度。 皇帝凝眸沉吟半晌,大手搁在腰间的荷包上摩挲一阵,细微声响过后,才道:“皇额娘可知,孝贤当年临走之前,皇后曾去过长春宫。” 太后倏然坐直了身子,不可置信:“你是说皇后她……怎那般大胆?” 皇帝对于孝贤皇后的感情,算不得多好,可凡事都有对比,如今的皇后不得皇帝心意,便让皇帝频频想起从前孝贤皇后的好。 除了这个原因,还有就是当年皇帝一直以为孝贤皇后病逝,其中他强制和敬嫁往科尔沁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因此对孝贤皇后心存愧疚。 可如今竟有人告诉他,孝贤皇后病逝,是另有其人在背后下黑手,那么身处愧疚中的皇帝,自然会将对孝贤皇后的愧疚,转变成对皇后的厌恶。 皇帝嗤笑:“她的胆子,都是朕给的,如今朕不想给了。” 说罢,皇帝起身离去。 皇帝离开不过一个时辰,送皇后离开木兰围场前往畅春园的旨意便下来了,与此同时,随行的人也早已收拾好了东西,只待把皇后请上马车便可离开。 玉珠去请皇后时,皇后才醒,脑子里尚且不甚清楚,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皇后不悦的瞪了玉珠一眼:“还不快去赶走他们?” 玉珠怯怯的咽了口口水,就连脖子也不自觉的缩了一点:“娘娘,还是先让奴婢伺候您更衣吧,马车都在外面等着了。” 开什么玩笑,那些人都是皇上派来的,莫说赶走,就是让她摆出皇后贴身宫女的架子和他们说话,她也不敢。 皇后脑子终于清醒了,瞬间抓住了重点:“马车?往哪儿去?” 玉珠背着皇后取过一件皇后的衣裳,低声道:“皇上说,这里吵闹,不适合您养病,所以……所以要送您去……” 她吞吞吐吐,畅春园三个字到了嘴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皇后浑身发抖:“去哪儿?你说啊。” 玉珠狠了狠心,一闭眼道:“要送您去畅春园。” 同太后一样,皇后也清楚的很,那畅春园是个什么地方,那就是专门住一些被厌弃的女人的。 她是什么身份?堂堂大清皇后,皇上怎么可以让她去哪里? 短暂的沉默后,是皇后突然激动的情绪,她扒着床榻边缘,声嘶力竭:“本宫要见皇上,本宫要见皇上。” 声音传到帐篷外,听到皇后声音的奴才侍卫不约而同的低了头,当做没听到。 柳清菡垂眸笑了笑:“皇后的精力还是太充沛了些,这个时候竟也有力气叫的出来。” 紫罗紧跟着道:“可不是么,看来病的一点儿也不重,都是太医夸大其词了。” 微风吹动了柳清菡耳边的流苏步摇,晃动间如同展翅的蝴蝶,极为耀眼:“本宫原本想着去送皇后一程,可瞧着皇后眼下这个样子,怕是也不能好好儿听本宫说话了,紫罗,你便直接把本宫给皇后的礼物放在马车上吧。” 紫罗低头瞧了一眼手中珍贵的黄花梨木匣子,抬脚往马车旁走去:“奴婢定然放一个显眼的位置,好让皇后娘娘一眼就能瞧见,如此才不会枉费您对皇后娘娘的一片心意。” 柳清菡主仆俩一唱一和,紫罗就把东西放进了马车里,而被吴书来派来护送皇后的侍卫眼观鼻鼻观心,全当什么也没看到。 皇后倒台已经成了必然,那淑贵妃就隐隐成了后宫第一人,他们是疯了才会不给淑贵妃面子。 不论皇后怎么闹腾,她终究还是被强迫性的送上了马车,离开了这个她才待了几日就让她多年心血筹划毁于一旦的地方。 被马蹄溅起的灰尘渐渐归于黄土,紫罗才小声的问:“娘娘,咱们只放的那东西,能有用么?” 那里面其实也不是旁的,不过是柳清菡让她弄得伪造的口供罢了,其中真真假假,她也已经分辨不出了。 柳清菡徐徐睨了紫罗一眼:“有用无用,还是要看皇后本心。” 有句话说的好,杀人诛心,便是如此了。 她若是做的太多,对皇后下毒,亦或是买通太医,都会留下把柄,而且这落在皇帝眼中,也是他所容不下的,可若是她直攻皇后内心,皇后自己承受不住,做了什么过激之事,那就与她无关了。 不过以皇后眼下的精神状态来看,传来好消息的几率会多一些,况且还有纯贵妃呢。 这话许是太过深奥,紫罗一时摸不着头脑,柳清菡没给她细想的时间,转身朝着十一阿哥的帐篷走去:“随本宫去瞧瞧永瑄吧,永琋和人去打猎了,没人陪着他,若本宫再不去,永瑄就该无聊了。” 好在刘太医之前说的淤血并未造成什么影响,她的儿子,依旧聪慧。 皇后的离开,仿佛就像是一场轻微的浪潮,浪退了,一切就归于平静了。 皇帝依旧按部就班的与蒙古各部落会晤,举行各式各样的围猎比赛,夜间篝火晚宴不断,生活过得丰富又极具波澜。 这日,太后借口身子疲累,提早从篝火宴会上退场回了住处。 喜善叫人打了热水亲自伺候太后泡脚洗漱:“奴婢给您按一按足底,也能舒服些。” 太后眉眼轻阖,舒适的轻哼了一声:“这么多年了,还是你的手艺最好。” 喜善顾不得抬头,笑道:“太后喜欢奴婢的手艺,就是奴婢的福气了,奴婢自然得好好儿学着,不断精进,不然哪天一个不小心可是会在您这儿失宠的。” 要说当年她为什么能在太后身边脱颖而出,凭的不就是这一份按摩的手艺吗? 太后微微摇头:“你呀,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陪在哀家身边几十年了,哀家日子过得最艰难的时候都是你陪在哀家身边,这么多年过去,哀家是早就离不开你喽。” 喜善闻言,眉心微不可察的皱了皱,这个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尤其是没有主子离不开奴婢的,且瞧皇后身边的静心,自幼服侍皇后,虽说皇后一朝失势,护不住静心,但她听说,皇后被送走前,可是一句话也不曾询问过静心的事儿,由此就可见一斑,奴才终究只是奴才罢了。 太后说完许久,不见喜善接话,不免睁开混浊的眸子道:“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喜善忙回过神,抬头赔笑道:“奴婢只是想到了静心。” 说这话时,喜善的余光小心的打量着太后的神色,见太后并无反应,才继续道:“奴婢听说,过两日静心就要被放逐进围猎场里了。从前静心也算的上对皇后忠心了,只是跟错了主子,落得这般下场,奴婢也有些心生不忍了。” 活人被放进围猎场,那是对犯了死罪的人的惩罚,被放进去的活人,那不叫人,叫猎物,既然是猎物,就是要拿命去逗主人高兴的。 况且,进了围猎场的猎物,毫无疑问是出不来了的。 同为奴婢,喜善对静心的遭遇并没有感同身受,却依旧忍不住拿静心的例子去试探太后。 也不知太后究竟有没有听出喜善的话下之意,她只是淡淡的道:“水凉了。” 喜善这才反应过来,拿了干爽的巾帛替太后擦干净脚上的水珠,轻柔的替太后穿上软底绣鞋,就要喊奴才进来把水端出去倒掉。 却不想,还没等她喊人,太后跟前的得脸太监跑的跟身后有鬼在追似的,一溜烟儿的跪在了太后面前,面上都是惊惧:“太后,皇后娘娘她……她……断发了。” 太后受惊,突然站了起来,碰倒了洗脚的铜盆:“你说什么?” 断发? 这么荒唐的事情,怎么可能? 那得脸太监抹了一把脸,声音都在颤抖:“千真万确啊太后,奴才亲耳听闻的,据说,皇后娘娘被护送到畅春园的半路上,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以命逼迫侍卫,要侍卫把一样东西送回给皇上,那侍卫不敢违抗,便快马加鞭的递呈御前,哪知皇上才一打开,就……就只见一缕断发。” 他没敢说的是,皇上一看见那缕断发,气极反笑,一句话也没问,当即命人杖毙了回来送这一缕断发的侍卫。 作者有话要说: 断发的原因,以及纯贵妃做了什么,后面会说到的,不要着急哦 第149章 正值隆冬,紫禁城大雪纷飞,洁白的雪花遮盖了黄色的琉璃瓦,冷冽的温度直逼入骨,冻的人浑身僵硬。 纯贵妃手脚冰冷的从养心殿出来,被迎面而来的寒风一吹,忍住要打哆嗦的寒意,忍不住回头望了渐渐被合上的朱红色大门。 待收回视线,纯贵妃惊惧道:“春桃,你说皇上是什么意思?” 春桃愣了一下:“啊?” 她眨了下眼睛,她没跟着进去,皇上和娘娘说了什么她也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皇上的意思。 纯贵妃似是这才反应过来,重重呼出一口气,气息在寒冷的天气下形成白烟飘在眼前,模糊了纯贵妃的面容:“算了,咱们去永寿宫。” 还是去找淑贵妃拿个主意吧。 对于纯贵妃的到来,柳清菡还是颇为诧异的,纯贵妃往柳清菡对面一坐,永寿宫的奴才们便很快的替纯贵妃上了热茶,又给纯贵妃的手炉里加了红罗炭。 柳清菡拨弄了一下手中刚打好的络子,关切道:“姐姐是打哪儿来?怎么瞧着面色如此难看?” 纯贵妃没急着说话,先是捂了会儿手炉,又喝了口茶缓了缓神,才慢慢开口:“我刚从养心殿出来。” 话落,纯贵妃咬了咬唇,面色带了些许纠结。 柳清菡没错过纯贵妃的表情,但她也没在这个时候说话,静静的等着纯贵妃的下文。 半晌,纯贵妃松开被咬的泛白的唇,涩着嗓子道:“眼下是十一月初,再过一月便是我替和嘉定下的成亲的日子,可是在这个档口皇后病重,和嘉的婚事在这个时候怕是有些不合适,所以我就想着问一问皇上的意思,看能不能改个日子。” 听着纯贵妃娓娓道来,柳清菡微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木兰围场时,皇帝收到皇后命人送回来的断发时,可谓是脸色铁青,不仅迁怒了送信回来的侍卫,要了他的命,更是改变了原本对静心放逐围猎场的处罚,而是将静心和四匹狼关在了一起,活活的被狼分而食之。 而对静心的处罚,却不是在围场,而是在畅春园,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养尊处优的皇后亲眼瞧见了这样血腥的场面,自是受惊不止。 自那日后,皇后就病的再也起不来身,整日里浑浑噩噩,像是随时都要没了似的。 纯贵妃生了两子一女,对自己这个女儿自然上心,不想自己女儿一辈子最重要的大礼在晦气的日子举行,也是出于一个额娘对女儿的关切。 柳清菡轻轻道:“然后呢?皇上是何态度?” 从纯贵妃的神情上看,皇帝应该没有答应,可若紧紧是这样,也没什么,怎么纯贵妃就如此不安? “然后,皇上没有同意。”纯贵妃手一抖,茶盏里的水珠溅出来些许,落在桌面上,形成一滴滴的水渍。 可纯贵妃却无暇顾及,她越是想起方才皇帝的神色,心中越是慌乱:“妹妹,我总觉得,是不是皇上知道了什么,他,他好像知道了是我买通太医……” “姐姐!” 柳清菡眉心一跳,立即道:“姐姐,你想的太多了,有些累,要不先在我这儿休息一会儿?” 她说话的同时,斜了紫罗一眼,紫罗忙将殿里伺候的宫人给赶了出去。 纯贵妃被柳清菡给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后,也知道自己的话不妥当,讪讪的扯了扯唇角:“是我胡言乱语了,妹妹莫怪,可是妹妹,你是不知道皇上对我说了什么。” 她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抓着柳清菡雪白的手腕:“皇上非但不同意改了和嘉出嫁的日子,还说,要把李太医赐给和嘉,跟随和嘉一起住在公主府。” 纯贵妃口中的李太医,就是皇后被流放到畅春园路上时,随行伺候皇后的太医。 意识到这一点时,柳清菡也拧了拧眉心:“皇上真的这么说?” 纯贵妃急道:“我何必拿这种事诓你呢?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神思不属,来找你商议对策了?” 收买太医,在皇后喝的药里加了能使人脾气变得暴躁易怒的东西,这才有了皇后看见柳清菡那些“礼物”后,情绪一上来,就做了过激的事情,断了发。 眼见着柳清菡沉默不语,纯贵妃心里不安极了,这件事可是她让自己去做的,眼看着皇上许是知道了事情真相,不然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来敲打她? 殿里的氛围愈加紧张,就在纯贵妃忍不住要张口时,柳清菡笑看着纯贵妃,从容的面容令纯贵妃的慌张平缓了许多:“姐姐怎么这般沉不住气?这事儿依我看,也许是好事呢。” 她拍了拍纯贵妃手:“姐姐你想啊,我朝公主出嫁,哪个还能有这般荣耀,得了皇上亲自赐予的太医照看?就连和敬公主出嫁时,也不曾有过。有了李太医,和嘉嫁到富察府,地位也会更高的。” 虽说没有臣子敢怠慢皇室公主,可得宠的公主和不得宠的公主,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纯贵妃讷讷道:“是这样吗?” 柳清菡莞尔一笑,肯定道:“自然。” —————— 和嘉公主出嫁那一日,后宫没有丝毫顾忌依旧在畅春园里养病的皇后,内务府和礼部得了皇帝旨意,把这场婚礼办的是热热闹闹的。 纯贵妃笑着送了和嘉公主出了咸福宫的大门,转头就躲回了殿里抹眼泪。 哪怕是晚上皇帝念着今儿个是纯贵妃嫁女的日子,来她这里留宿,纯贵妃也高兴不起来。 皇帝见纯贵妃如此,索性翻了身直接睡了,眼不见为净。 永寿宫,柳清菡一身杏白色寝衣躺在床榻上,眉眼间带着疲乏,却没有一丝困意。 紫罗正准备放下床幔,见得柳清菡如此,不免又将床幔挂了回去,自己跪坐在脚踏上,笑道:“娘娘可是有烦心事?不如说给奴婢听听,许是奴婢能替您解决。” 柳清菡睫毛轻眨:“烦心事太多,反倒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紫罗抿唇陪笑道:“娘娘您这日子过的,后宫中不知有多少主子羡慕呢,若是您这话传了出去,可不都要在背地里说您矫情了。” 因为多年相伴的情分,紫罗对于柳清菡没了那么多的小心翼翼,也能偶尔开几句玩笑。 柳清菡伸手碰了碰手边挂着的香包,对紫罗的话不置可否,但她烦心是真烦心,要具体说为什么烦,自己也说不上来。 良久,她轻声道:“本宫听说,和嘉公主出嫁后,前九日是要住在富察府的,待九日回门后,才会正式搬去公主府居住?” 紫罗想了想,回道:“按规矩说,是这样没错,可若是公主愿意给额附颜面,也是可以住满一个月的。” “这样啊……” 柳清菡翻了身,突然嘱咐紫罗:“明日永琋下学后,叫永琋来一趟。” 李太医……还是要让永琋来处理,只是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和嘉公主九日回门时,多日大雪天终于放晴,屋子外面因为有太阳的照射,也有了几分暖意。 慈宁宫中,和嘉公主一脸羞涩的同额附福隆安一起对太后行礼,起身时福隆安更是体贴的扶了和嘉公主一把。 众人瞧见这一动作时,眼中都带了打趣的意味。 太后笑的嘴角的皱纹都出来了:“好好好,看到你们夫妻恩爱,哀家和你额娘也就放心了。去给你皇阿玛请安了吗?” 和嘉公主笑道:“回皇玛嬷的话,孙女儿进宫时去过养心殿,只是孙女进宫的时辰有些早,皇阿玛还不曾下朝,所以孙女只在养心殿外给皇阿玛行了个礼,待稍晚一些,皇阿玛下了早朝,孙女会同额附再去请安的。” 一番话说的极为得体,太后赞赏的点了点头,她把视线放在福隆安身上,和蔼道:“这里都是些妇道人家说些家常罢了,你是男子,想来不太适应,你们今日进宫,永琋他们特意请了一个上午的假,这会儿都在阿哥所等着你呢。” 福隆安一听,当即拱手:“多谢太后告知,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他自己也觉得和皇上的嫔妃们共处一室有些不自在,那些嫔妃中,有些年龄甚至是和他差不多大的。 福隆安一走,和嘉公主不免多往外看了两眼。 颖妃立时打趣道:“才分开一会儿罢了,公主就已经舍不得了?” 和嘉公主忙收回视线,嗔了颖妃一眼:“颖娘娘。” 众人一瞧,都忍不住掩唇轻笑。 多贵人笑了两声,瞧了瞧旁人都没说话的意思,自己就想着出个头,于是便讨好道:“这才说明公主和额附的感情好呢。” 自她入宫开始,就讨好皇后,在后宫里受宠了一段日子,然而现在皇后命不久矣,她也没了人庇护,日子就有些艰难了。 转头去讨好淑贵妃和纯贵妃,她不是没想过,可她在皇后身边伺候的虽不算久,却也知道皇后与她们一向不睦,甚至视淑贵妃为眼中钉,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不敢保证淑贵妃会接受她的示好,所以就想着能不能曲线救国。 柳清菡闻言,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反倒是纯贵妃,正眼看了多贵人一眼,笑道:“多贵人若是一直如方才一般会说话就好了。” 话里带着讥讽,多贵人脸上一阵难堪。 太后搂着和嘉公主,对两人的话里的心思视而不见,只同和嘉公主嘘寒问暖,做足了一副慈祥祖母的姿态。 到了辰时末,太后才放了人,想着叫和嘉公主去咸福宫,让纯贵妃母女也说一说私话。 和嘉公主笑着应了,刚扶着纯贵妃起身,还未踏出步子,皇后薨逝的消息便传进了慈宁宫众人的耳朵里。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哦。 第150章 此消息传入宫中,纯贵妃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许多,皇后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和嘉回宫当日,简直晦气。 太后静默了一瞬,起身朝内殿走去:“此事须得等皇帝下朝后再做定夺,哀家累了,你们都散了吧。” 正殿众人逐一告退离去,太后歪在了里间的暖榻上,眸光沉沉:“还真是巧合。” 喜善替太后捶腿的动作一顿:“您的意思是?” 她说罢,又细细想了想,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心猛然一惊,在这温暖如春的室内,惊出了一身的细汗:“可和嘉公主是皇上的女儿。” 皇上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那岂不是给和嘉公主添堵? 太后缓缓阖上眸子,声音如同香炉里飘起的袅袅白烟,刚出口就散了:“哀家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己的儿子了。” 不过也罢,左右此事与她也无甚干系,皇帝爱如何便如何吧。 阿哥所,福隆安刚在东三所坐下,还没来得及同永琋他们说上两句话,这消息便也同样的传进了他们的耳中。 彼时永瑄褪了靴子坐在炕上盘着腿,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永琋让人准备的点心,甫一听闻,永瑄似无事一般淡定自若的咽下了糕点,随即嫌弃的瞥了眼余下的点心,啧,今儿的点心过于寡淡了。 永琋垂下了明明灭灭的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养心殿,吴书来恭谨的请示道:“还请皇上示下,这皇后……” 皇后二字甫一出口,皇帝渗人的目光便射了过来,惊的吴书来骤然把皇后二字吞了回去,讪讪道:“后事该如何处置?” 他紧紧握住浮沉的手心已经满是虚汗,从皇后断发后,皇帝气急,到皇后病死在今日,这一步步的,都是皇上的手笔。 皇上眼中一向揉不得沙子,又睚眦必报,皇后以断发诅咒皇上,皇上又岂会容她? 旁人不知,他却是知晓,在只有他伺候时,皇上也是被气的口不择言,口口声声称要废了皇后,可出于对自己颜面的考量,到底留住了皇后的位份。 在这上面皇上没能出了气,也就只能在旁的地方找补回来。皇后在死前,可是没少遭罪。 皇帝正欲开口,李玉弓着身子进来回禀:“启禀皇上,淑贵妃娘娘求见。” 皇帝只得压下要说出口的话,掷地有声的吐出一个字:“传。” 柳清菡原本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来触皇帝的霉头的,可谁让后宫宫务一大部分都是她在管着,她若是不来询问清楚,一旦有什么不合皇帝心意的地方,就又是她背锅了。 她进来后,抬手褪去披着的大氅,一旁伺候的宫女忙接住挂在靠近门口的衣架上,柳清菡这才缓步上前行了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帝靠在金灿灿的龙椅上,懒懒开口:“起来吧,你这个时候来,所为何事?” 他心中自是清楚淑贵妃的来意,然而他却不想主动去提及。 柳清菡眉宇间略有哀伤:“回皇上的话,今日在慈宁宫时,臣妾等人突闻噩耗,听闻皇后娘娘在畅春园仙逝,心中悲恸,只臣妾为皇上所信任,代替皇后娘娘管理六宫事物,所以少不得前来养心殿请示皇上,该如何为皇后娘娘举丧。” 她记得,历史上的乌拉那拉氏丧事是按照皇贵妃的规格来的,所以被后世默认为皇帝是废了乌拉那拉氏的。 可现在的事实却是皇帝尚且没有发话,她也不能擅自做主。 听罢柳清菡的话,皇帝突的从喉咙中溢出一丝轻笑,仿若悠闲的问:“淑贵妃,几月前,皇后断发一事,你可知晓?” 柳清菡恭谨的半低着头,不曾与皇帝视线对上:“这……臣妾略有耳闻。” 毕竟是她一手造就的结果,她想不知道都难,只是皇帝在这时问起,用意为何? 没等她想明白,皇帝就又轻飘飘道:“在我大清有一规矩,满人断发,非是国丧,便是……” 他眯了眯眼,眼底尽是危险:“夫丧。” 夫丧二字,仿佛含了淬骨的寒意,冻的人骨头缝都是冷的。 养心殿里伺候的奴才闻言,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深深的弯下腰,额头触地。 柳清菡心中轻叹,无奈的跟着跪下:“皇上息怒。” 这会儿她又有些后悔了,皇后死了,没人在她跟前顶着,她倒是成了皇帝发泄的对象了。 皇帝微微勾唇,凉薄道:“朕没生气,一个不把朕视做夫君的皇后,那还是皇后吗?” 柳清菡细细琢磨了皇帝的话,好似明白了一点儿,但又不敢肯定,便依旧谨慎的不开口。 皇帝突然从龙椅上起身,绕过桌案,亲自弯腰,双手握住柳清菡的肩膀,稍稍用力便将人扶了起来:“所以,淑贵妃,你这么聪明,不如猜一猜,朕心中,是如何想的?” 皇帝的力气有些大,柳清菡的肩膀上传来微微的痛感,她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低声温婉道:“皇上恕罪,臣妾虽愚钝,却也知道不可擅自揣测君心,您就别为难臣妾了。” 若她当真如皇帝所说,猜测皇帝的意思,不论准与不准,怕是这狗皇帝都要在心中给她记下一笔。 不过话说回来,皇帝对她的态度好像变了许多,哪怕她伺候皇帝快二十年,皇帝也没减少对她的兴趣,一个月里也总是会有几日是往永寿宫和她滚床单的,可自从木兰围场回来后,皇帝竟只去过永寿宫两次,这两次还都只是用膳。 到底是哪儿出问题了呢? 皇帝盯着柳清菡精致的发鬓瞧了片刻,倏地笑了:“罢了,那朕就与你个准话,皇后既诅咒朕在先,那她的身后事,朕也不准备给她颜面,但看在孝敬宪皇后的份儿上,乌拉那拉氏的丧仪,就按照嫔位规格来罢。” 嫔位? 柳清菡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皇帝这还真是把乌拉那拉家的颜面扔在泥里踩啊。 这消息一传出去,不少人都在看热闹,同样的,也有不少人觉得荒唐。 觉得荒唐的,是那些不明真相的前朝大臣,看热闹的,是曾经被皇后打压陷害的嫔妃。 只是人都死了,热闹也没什么好瞧的,无非是看着凄冷的丧仪,心中觉得痛快罢了。 乾隆二十三年,十二月十五,乌拉那拉氏殁,以嫔位礼下葬妃陵。曾经在后宫中威风至极的女人,就这么狼狈又卑微的从众人的视线中彻底的消失。 丧仪过后,翻过年的二月,忻妃艰难保胎满七个月,终究还是因为身子弱的原因早产,经历了四个时辰漫长的生产后,生下了一位体弱的六公主便撒手人寰。 而令妃,也终于如愿的拿到了六公主的抚养权。 看着襁褓中红彤彤的六公主,令妃小心翼翼的取下护甲点了点六公主的唇,心里软成一片:“从今儿起,本宫也是有孩子的人了,只是可惜了,不是个阿哥。” 秀珠捧着令妃珠光宝气的护甲,赔笑道:“虽说是个公主,但公主也是后宫里许多人求也求不来的。” 人心总是不知足的,没孩子的时候,哪怕有个公主也高兴,可真有了位公主,又会遗憾为什么不是个阿哥。 令妃瞧着鼻子有几分像忻妃的六公主,笑意忽然淡了些,她收回手,抽出帕子擦了擦指尖儿的水渍,轻声道:“给忻妃接生的嬷嬷那里,记得封了她们的口,莫要让她们胡言乱语。” 淑贵妃虽然答应了她的请求,但她依旧不放心,若是忻妃平安生下这个孩子,那到时这孩子她连个衣角都摸不到,所以……也不能怨她狠毒。 秀珠应道:“娘娘放心,奴婢都叮嘱过了,也给了足够多的银子,况且此事一旦泄露,她们的命肯定保不住,故而她们也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许是两人说话的声音过于吵闹,六公主突然醒了开始哭闹起来,令妃一惊,正要喊人,就见奶嬷嬷匆匆进来,她松了一口气,把六公主交给奶嬷嬷抱出去哄,自己抚了抚胸口,从秀珠手中拿过护甲又一一戴上:“本宫不要过程,只要结果,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也只有这个结果,才能让本宫彻底安心。” 令妃说的云淡风轻,秀珠听了却是心中一突,她唇瓣有些颤抖:“可娘娘,这事儿,咱们是背着淑贵妃娘娘行事的,若是叫淑贵妃娘娘看出了一丝端倪,那可如何是好?” 从前她压根儿不懂为何令妃很是顾虑淑贵妃,可从她听说了木兰围场的事情后,她才明白,淑贵妃能直接在皇上面前状告皇后,并且毫发无伤,全身而退,可见其手段非凡。 尤其是今年刚过完年,宫中隐隐有风声传出,说皇上准备册立皇贵妃,内务府中的皇贵妃朝服已经接近完工,因为这则传言,淑贵妃一时风头无两,只因淑贵妃做事向来谨慎,所以传言并未摆在明面上罢了。 令妃神色一僵,随即咬着下唇,唇瓣被咬的泛白,心中打鼓,却依然试图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慌:“淑贵妃娘娘这些日子琐事繁多,根本无暇顾及本宫这里,许是本宫做的这些小动作,她压根儿就不知晓呢?” 不提起这一茬,她还能毫不心虚的说一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一提起淑贵妃,她再多的理由,就都变成了畏惧。 然而事情都已经做了,令妃主仆二人也只能这样祈祷。 秀珠低了低眉眼,正欲出去嘱咐这件事,突然间看到延禧宫门口停着的贵妃仪仗,以及扶着奴才的手款款而来的淑贵妃,吓得当即趴在了地上,扬声道:“淑贵妃娘娘金安。” 令妃一惊,瞬间站起身来,不小心扫落了手边的青白玉梅花香炉,里面的香灰撒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这段时间疫情又严重了,在中高风险地区的姐妹要注意防范安全啊。 第151章 延禧宫正殿,被令妃心惊之下打翻的香炉散发着浓郁的味道,柳清菡将这一主一仆的心虚尽收眼底,可却不动声色,笑的亲和:“怎么本宫就如此吓人?瞧瞧你这脸色白的。” 说着,稍稍提了些许裙摆捡了个干净的地儿坐了下去,立马就有宫女奉上了热茶。 令妃勉强扬起笑,走到奉茶宫女身旁,亲自把茶盏放在柳清菡手边的小几上,小心翼翼道:“娘娘说笑了,是臣妾没能想到您能来,惊讶是有,更多的却是欣喜了。” 这么多年了,不论是当初住在永寿宫后院也好,还是成了延禧宫的主位,淑贵妃都从来不曾踏足的地方,如今这么一来,还正是赶在心虚的时候,可不就吓着了。 柳清菡纤纤素手捏起茶盏的盖子,垂眸看着浅褐色的茶汤里漂浮着的茶叶,慢悠悠的用盖子撇了撇茶叶沫子,道明了来意:“本宫给太后请安后,路过延禧宫,恰巧想到自六公主出生后,本宫还未曾见过,便进来瞧瞧,六公主呢?怎么不见人?” 六公主因早产而体弱,动辄啼哭,故而洗三礼也不曾办,瞧着皇帝的意思,怕是过几日的满月礼,也不会办。 眼瞧着六公主不得皇帝重视,令妃也不敢有什么意见,因为生怕自己意见多了,到最后连个公主也留不住。 令妃稳住心神,往外瞧了一眼道:“六公主方才醒了,奶嬷嬷给抱出去喂奶了。” 一边说,一边冲秀珠挥手:“去瞧瞧,若是好了便把公主抱来给娘娘看看。” 秀珠忙应了一声:“是,公主喝奶的时候也不短了,想来是好了的,奴婢这就去知会一声。” 哪怕公主没吃饱,也不敢让淑贵妃等着公主吃饱了后再抱来的。 柳清菡冷眼看着眼前的主仆俩殷勤的过分的模样,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盏润了润唇瓣,静静的坐着。 秀珠出去没一会儿,就抱着六公主到了跟前,柳清菡象征性的看了两眼,连碰也没碰就笑道:“六公主长得同皇上有几分相似呢,也算是有福。待过几日天儿好了,你也能常常带着六公主去养心殿给皇上瞧瞧,皇上定是喜欢。” 令妃半垂着头,正欲仔细琢磨着柳清菡的话,便听突然喊了声:“紫罗。” 紫罗紧跟着挥了下手,立时有个小太监捧着托盘上前跪下身子,紫罗指着里面的东西道:“令妃娘娘,这是贵妃娘娘特意吩咐内务府给六公主制的金镶玉项圈,还有一对吉祥如意的平安锁,算是为公主添福。等令妃娘娘您带公主给皇上请安时,可巧便能给公主戴上了。” 令妃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快的让没能及时抓住。 柳清菡又同令妃寒暄了几句,令妃强撑着精神陪着,好不容易等到柳清菡起身离开,送柳清菡到了正殿门口,柳清菡就又站住了脚步,目光环视了延禧宫庭院一周,微微摇了摇头:“眼下都已经开了春,延禧宫里怎么能一丝春意都没有?瞧瞧这院子里摆着的花,也不嫌光秃秃的难看。正好本宫宫里的杜鹃花提前开了,回头让双寿给你送几盆过来,你和六公主看着也舒心不是?” 令妃屈膝谢过,柳清菡这才徐徐离开。 瞧着浩浩荡荡的贵妃仪仗消失在延禧宫门口,秀珠忙上前扶住令妃转身进正殿:“娘娘,淑贵妃娘娘此行,奴婢怎么看不透呢?” 难道这金尊玉贵的淑贵妃来们这延禧宫,就只是为了给六公主送个礼,然后赏赐给娘娘几盆花? 令妃头疼的拧眉,秀珠忙替令妃揉捏起太阳穴,好一会儿,呼出一口气:“本宫也看不透,淑贵妃话里话外却提及叫本宫带六公主去给皇上请安,其用意究竟为何?” 秀珠想了想,迟疑道:“您若是觉得不妥,不若借口六公主体弱,不去便是。” 话落,令妃当即斜了秀珠一眼,秀珠也知道自己的话不切实际,讪讪的住了口。 长长的甬道上,柳清菡坐在软轿里,听着紫罗凑近软轿在低语的话:“娘娘,皇上会喜欢六公主吗?” 只看着自六公主出生后,皇帝的态度也只是一般,并没有太多欣喜便知六公主怕是不如何受宠。 柳清菡将胳膊支在软轿的楹木上,轻声道:“自然,六公主到底是皇上的女儿,骨肉情深。” 最后四个字,紫罗仿佛从中听出了嘲讽的意味。 骨肉情深?若皇帝心中当真有这四个字,也不会有当初的大阿哥含怨而死,也不会有如今的三阿哥郁郁不得志,更不会有十二阿哥的无辜丧命了。 柳清菡在软轿里闭目养神,其实皇帝喜不喜欢六公主并不要紧,只要令妃能有本事,借着六公主叫皇帝多去几趟延禧宫,这就够了。 一行人路过御花园,柳清菡幽幽开口:“回去后,记得把那杜鹃花多给令妃送几盆。” 杜鹃一向都是五月才开花的,如今不过三月,宫里的杜鹃便开的正是艳丽的时候,有异能的加持,那杜鹃花开到正常季节的衰败不成问题。 皇帝年纪也大了,偶尔生一次病,也属实正常。 六公主满月后,令妃果真听了柳清菡的话,带着六公主往养心殿走了几趟,几次下来,皇帝的视线里有了六公主,念及六公主出生丧母,又看着令妃劳心劳力的照看六公主,便也给了令妃几分体面,一个月里去延禧宫三四次看望。 次数虽然不多,但柳清菡终归是满意的。 这日,令妃依旧带着六公主来了养心殿,皇帝逗弄了六公主一会儿,便把六公主交给了嬷嬷哄着,自己由着令妃伺候捏肩。 皇帝舒适的喟叹一声,正要脱口称赞令妃的技术不错,吴书来带着一抹笑入内,低眉顺眼的回禀道:“皇上,内务府总管求见,有要事回禀。” 皇帝挥了挥手,吴书来会意,立马叫了人进来。 内务府总管盯着脚尖儿进来,恪守奴才规矩,眉眼也不敢抬就直接跪在地上请了安。 皇帝淡淡道:“何事?” 内务府总管连忙汇报:“回皇上的话,前些日子您吩咐内务府制作的皇贵妃朝服和吉服,奴才们紧赶慢赶,终于在昨日完工了,所以奴才特来禀告。” 令妃闻言,心尖儿一颤,秀珠说的还真不假,皇上有意册封皇贵妃,只是不知究竟是不是淑贵妃,论起子嗣,纯贵妃和淑贵妃都有二子一女,论起资历,纯贵妃更胜一筹,可若是论起圣心,还是淑贵妃颇得皇帝心意。 比起令妃的胡乱猜测,内务府总管心思可就简单了,朝服是他们做的,他自然知道尺寸,也知晓,皇上心目中的皇贵妃究竟是谁。 皇帝听罢,挥手叫人退下,并未有什么命令示下。这叫许多人都摸不着头脑了。 衣裳做好了,不是应该下旨了么,怎么就没了下文? 令妃秉着呼吸继续伺候着,吴书来也识趣的一言不发,一时间养心殿就又恢复了安静。 皇帝按了按突然有些呼吸困难的胸口,并没有错过方才众人微妙的惊讶,他不下旨,只是尚且没有下定决心罢了。 伺候着皇帝用过午膳,又把皇帝伺候睡了,令妃才从养心殿出来,离养心殿远了,直到看不到养心殿当值的侍卫,才悄悄吩咐秀珠:“去内务府使一些银子,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这会儿的令妃并没有意识到,就算打听到了消息又如何,哪怕皇帝心中是属意册纯贵妃为皇贵妃,可却是受淑贵妃庇护的人,眼下的这种行为,已经算得上是不安分,再说严重点儿,就是有了吃里扒外的心了。 秀珠听了令妃的话,刚到内务府使了银子,不仅什么话都没从内务府那帮人口中问出来,反而被内务府总管知道后,当即把这事儿当做讨好淑贵妃的筹码,亲自往永寿宫当做笑话似的说了出来。 柳清菡拿着银剪修了下盆栽,柔声道:“总管辛苦了,紫罗,看赏。” 紫罗上前塞给了那总管一个荷包,里面是几颗金裸子:“就当是请总管吃茶了。” 内务府总管千恩万谢的出去了,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不理解:“爷爷,那秀珠姑娘给的分明更多,可奴才瞧着,您拿了淑贵妃娘娘的赏赐怎么比秀珠姑娘给的还要高兴啊?” 内务府总管不屑的轻嗤:“在宫里要想活的出人头地,还是要会看清楚宫里的风往哪儿吹,有的主子天生就是高贵,杂家也愿意捧着,哪怕打了杂家的左脸,为了能让主子消气,杂家都会把右脸凑过去给主子打。” “可有些主子……便是给再多的银子,杂家也不稀得要。” 永寿宫正殿,紫罗愤愤道:“那令妃的心,果真是大了,娘娘您就不该一时心软让有了孩子。” 相比起紫罗的愤怒,柳清菡反而平静极了:“是人都会有心思,你既然看不惯令妃,日后不听不问就是了。” 留着令妃还有用,所以在令妃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容许令妃不安分,谁让也在利用令妃呢。 紫罗瞪大了眼,还要争辩,柳清菡已经随手丢了剪刀,起身往小厨房走去:“走吧,本宫记得石嬷嬷说,今儿御膳房往小厨房里送了不少的新鲜食材,本宫亲自下厨,替皇上做些糕点。” 主仆二人出了正殿,那株刚刚被柳清菡修剪过的杜鹃花微微颤动,随后一片花瓣便落在了柳清菡刚刚坐过的软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你老了,生病也正常。 皇帝:现在生病,以后该死? 女鹅:知道就好,别说出来呀。 第152章 又是一年初春,桃花不过在枝头刚开了几朵花苞,皇帝就又得了风寒。 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自乾隆二十四年初春起,到如今已有两三年的光景,每年恰逢春日,皇帝总是习惯性的病上几场,待病好之后,又伴随着胸闷,偶有眩晕,这些症状并不严重,以至于太医院医术最高的刘太医也只是以为皇帝这种症状是病愈后留下的后遗症,是以便经常叮嘱皇帝身边伺候的人,注意提醒皇帝温补保养。 养心殿院子里的桃枝被风吹动些许,皇帝咳嗽的声音隐隐约约从殿内传出来。 柳清菡拧了眉同李玉道:“本宫听着,皇上这几日的咳嗽怎么又加重了不少?” 她一身黄色织锦绣花衣裳,身上带着少许迫人的威势,但更多的却是恰到好处的担忧。 李玉适时的伸出手扶着柳清菡,视线往里看了一眼,悄声道:“回皇贵妃娘娘,皇上昨儿晚上熬了一会儿,多处理了几份折子,这才……” 帝王么,惜命是真的,可比起命来,显权势更为重要,半刻钟也不肯放松。 柳清菡沉沉的看了李玉几个呼吸:“那你们就由着皇上如此?也不知劝着些,皇上的龙体才是最重要的,此事若是让太后知道了,你和你师傅定少不了一顿板子的。” 当奴才的,也是左右为难,皇帝不肯听劝,太后又时时刻刻盯着养心殿,但凡皇帝病一次,要么是他去慈宁宫挨板子,要么是他师傅去慈宁宫罚跪,总归是跑不掉的。 李玉苦着一张脸:“奴才等无能,皇贵妃娘娘,现如今也就只有您的话,皇上才肯听进去几分了。” 闻言,柳清菡眼中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讥讽,听她的话?简直笑话。 在她看来,皇帝是只听他想听的话。这几年,皇帝越老,越不好伺候,随着年龄增长的,还有他的疑心。因此她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琢磨了再琢磨,确定迎合皇帝的喜好后才说出来的。 只当着李玉的面儿,柳清菡姿势是摆的足足的,做足了担忧皇帝的模样后,她无奈道:“罢了,那就本宫进去瞧瞧吧,正好本宫亲自为皇上熬了梨汤,清热润肺,也能止咳。” 说罢,她微微扬了扬头,示意守门的太监把门打开。 这次皇帝病后,柳清菡日日来养心殿探望,无一疏漏,所以这些奴才们也习惯了,并未进去通报就放了她进去。 养心殿的东暖阁里,皇帝正伏案批着折子,吴书来站在一旁伺候研磨,为了让皇帝不觉得冷,在这阳春三月里,奴才们还放置了炭盆在里面,烘的东暖阁暖洋洋的。 吴书来缓缓转着手中墨条,见皇帝批完了一摞奏折后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还要继续,便想着张口劝一劝。 只在他欲要张口的瞬间,余光却瞥见了正缓步进来的皇贵妃,他话到嘴边,立马就变成了:“皇上,皇贵妃娘娘来了。” 皇帝这才抬头:“来了啊。” 柳清菡静静的行了礼,后走到皇帝身后替皇帝捏着肩膀,嗔怪道:“皇上又言而无信,您之前是怎么答应臣妾的?太医都叮嘱了您要劳逸结合,偏您不听,还忙了这许久。” 皇帝吃软不吃硬,哪怕她自己觉得自己都一把年纪了,也不大好撒娇,可谁让她的脸一点儿不显老,就算是如同二十岁的年轻嫔妃那样撒娇,瞧着也是没有违和感的。 肩膀上的酸痛被缓解许多,皇帝舒了口气,搁了御笔往后靠了靠,他抬起眼眸,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清柳清菡的下巴和精致的侧脸。 皇帝突轻笑了声,似是妥协:“好好好,朕听爱妃的就是。” 他放松着身子,眼神瞟了眼宫女提着的食盒上,似乎隐隐约约能闻到梨汤的味道:“今儿个还是糖水雪梨?就不能换一样?” 那甜腻的味道,他着实不大喜欢。 柳清菡轻哼:“换是可以换,只是那也要您咳嗽好了才能换,这雪梨汤可是臣妾特意炖给您的,能止咳呢。” 随着她的话落下,皇帝面前扑着的折子被吴书来收了起来,紧跟着就摆上了柳清菡带来的雪梨汤。 柳清菡呶了呶嘴:“皇上快趁热喝吧,若是凉了功效就大打折扣了。” 皇帝不紧不慢的端起雪梨汤,汤勺在碗中搅拌了两下,后舀出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稍稍举高了胳膊喂到柳清菡唇边。 柳清菡垂眸盯着汤勺片刻,毫不迟疑的张口吃下。 宫里传言,说皇贵妃深受圣宠,皇帝即使在病中休养,不见旁人,但也绝不会不见皇贵妃,且能在这个时候往养心殿送吃食的,也只有皇贵妃,也只有皇贵妃送的东西,皇上全信任,压根儿不会让人检查。 可他们却不知道,皇帝的疑心根本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皇帝吃她的东西,不曾命人试毒,不过是因为在吃之前,试毒的人变成了她罢了。 而这一切落在吴书来和养心殿伺候的奴才眼中,便是皇帝对她无上的宠爱,独一份的。 皇帝含笑的吃了一口,笑赞道:“果,经过爱妃品尝过的梨汤,味道更好。” 柳清菡手中微微使劲儿,嗔道:“皇上尽会哄人。” 一碗梨汤,皇帝只半刻钟不到就用了个干净。 这梨汤是有些效果的,最起码皇帝喝完后,方才还有些微痒的嗓子温润了许多,也不那么想咳了。 奴才们收拾了桌案,皇帝伸手搂着柳清菡纤细的腰肢,把她搂在怀里,轻嗅着她身上清新淡雅的馨香,神色略有些陶醉:“朕听说,这些日子的梨汤都是爱妃亲自下厨炖的?” 腰间的大手隔着衣料摸索着她的腰身,透着一股灼热的温度,她双手环着皇帝的脖颈,似从前般娇笑道:“皇上知道了,可是准备赏臣妾些什么?” 皇帝一个用力,便将人摁做在自己的大腿上,另一只手挑起柳清菡的下颚,垂首下去对着她高挺的鼻尖儿:“爱妃想要什么赏赐?嗯?” 柳清菡皱了皱鼻子,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会儿,刚要张口,唇瓣上突一痛,她转过眼眸,就瞧见皇帝的脸突在眼前放大,且牙齿不断的厮磨着她的唇。 好一会儿,皇帝方满足的放开:“说罢。” 柳清菡极力忍住心中突升起的一股怒气,言笑晏晏:“臣妾还真有一事想求皇上呢。” 皇帝抚摸着她下颚的手一顿,他本是随口一说罢了。回过神后,皇帝笑道:“哦?说来听听。” 柳清菡自是能感受到皇帝的异样,但她却恍未觉,依旧笑的动人。 她把皇帝的手握在手中,轻故作姿态的轻哼:“还不是永琋的事儿。” “永琋?”皇帝惊讶:“永琋怎么了?” 这些日子也没听说阿哥所和上书房有什么异常啊。 柳清菡嗔了皇帝一眼,眼波如丝:“皇上还好意思说,您同臣妾说实话,您是不是压根儿就没把永琋放在心上?” 皇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见柳清菡面上并无紧张之色,也知不是什么大事,便道:“这话从何说起?你有话直说便是,不许在朕面前绕弯子。” 话都说到了这儿,柳清菡也不欲绕弯子,直接道:“皇上可还记得,永琋今年都十八了,早就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前几年选秀,皇帝给六,八,九三位阿哥都赐了婚,可六阿哥和八阿哥分别要为慎亲王和嘉妃守孝,永琋又不便越过两位兄长先行成亲,故而一拖再拖,就拖到了如今。 柳清菡起先觉得,永琋年纪不大,晚些成亲也好,可眼下时机正是时候,只有成了亲,永琋才能名正言顺的进入朝堂办差,经营自己的势力。 虽这几年,永琋私底下和福隆安还有博吉利小动作做的不少,但到底只是小打小闹罢了。 经柳清菡这么一提醒,皇帝似乎才想起来,他恍道:“是啊,爱妃不提,朕都要忘了,永瑢,永璇和永琋都该成家立业了。” 他低眸看着柳清菡带着抱怨的眼神,突咳嗽了两声:“吴书来,你是怎么当差的,这样的大事竟丝毫不曾提醒朕?” 吴书来苦笑着跪下:“皇上息怒,是奴才失职。” 近来皇帝的风寒都够他焦头烂额了,哪里还能顾得许多? 柳清菡来回顺了顺皇帝的背:“皇上可别怪吴总管,吴总管最是忠心,心里只惦记着您的身子,所以考虑不周也是有的。” 皇帝睨了柳清菡一眼,似笑非笑:“你倒是会做好人。”他把拍了拍柳清菡的翘臀,示意她起身:“罢了,有皇贵妃替你求情,这次朕就不追究了,你尽快吩咐内务府和礼部,将阿哥们大婚的日子和章程定下来,交给朕和皇贵妃过目。” 吴书来忙道:“奴才遵旨。” 吴书来出去后,皇帝摇了摇头,从一摞尚未批过的奏折里随手拿过一本展开。 柳清菡刚扭过头,就不经意的瞧见了这份折子上略有些醒目的两个大字:立储。 她心跳突加速,仿佛那一颗心立刻就要从心口跳出来似得。 不过几个呼吸,她就调整好了心情,笑着告辞:“皇上要忙于政务,那臣妾就不打扰您了,先行告退。” 皇帝随意挥了挥手,柳清菡便出了养心殿。 养心殿外,琉璃瓦上微弱的阳光反射在她洁白如玉的脸庞上,她不自觉眯了眯眼睛,立储啊。 看来,永琋成亲的事儿,要加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无奖竞猜:皇帝对立储的折子会如何处置呢? 第153章 三月人间芳菲尽,御花园里百花齐放,引得蜜蜂争相采蜜,嫔妃们出来走动的也频繁了许多。 因为柳清菡在皇帝那里提了阿哥们成亲一事,所以自那日起,宫里的奴才们就开始忙碌了起来,不仅各处要打扫,还要忙着处理各种琐事。 而柳清菡身为皇贵妃,她也是不能清闲的,但是为了能让自己松快一点儿,索性便拉了纯贵妃充壮丁。 纯贵妃盯着手里册子上的一应章程,睨了柳清菡一眼:“妹妹惯是个会偷懒的。” 柳清菡笑了笑,微微挑眉:“我以为,姐姐会愿意亲自替六阿哥操办成亲事宜呢,如此看来,却是我想岔了?” 虽然六阿哥出继了,但皇帝依旧把六阿哥养在宫里,除了名分外,一切都是照旧的。 纯贵妃一噎,嘟囔道:“皇贵妃娘娘,算臣妾怕了您了行不?真是一点儿便宜都不让臣妾占。” 她本就对永瑢心存愧疚,如今能亲自操办他的婚事,她求之不得,方才的话也不过嘴上说说而已。 柳清菡瞟了一眼纯贵妃手中的册子:“姐姐若是觉得哪里不妥,尽管同我说,六阿哥到底是皇上的儿子,排场无论如何也不能弱了去。” 纯贵妃心中一暖:“知道妹妹大方,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完,她便不再说话,专注低头一一把章程看过,时不时的提笔修改一两处觉得不妥的地方。 待得纯贵妃看完,日头已经西斜,窗外的落日余晖渲染了大半的天空。 她动了动脖子,把桌子上微凉的茶水端起来喝了一口,正准备开口告辞,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神神秘秘的凑在柳清菡耳边,悄声说:“我听说,前朝有大臣上了折子,请求皇上册立储君,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说这话时,纯贵妃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柳清菡瞧。 柳清菡惊讶道:“姐姐这是打哪儿听来的话?” 纯贵妃没从她脸上瞧出什么不对,又见她的惊讶不似作伪,便道:“还能是从哪儿听来的,不过是那嘴碎的奴才说的,我一时好奇,又想着皇上一向看重妹妹,许是妹妹会知晓一二,所以才忍不住问了句。” 柳清菡眉心轻折:“奴才们嘴碎罢了,姐姐怎么也信了?况且立储一事乃是国之根本,皇上又怎么会同我说起,姐姐实在是高看我了。” 也不知纯贵妃信是没信,她点了点头,又提醒道:“那妹妹可是要好好儿敲打那些奴才了,若是这等话传到皇上耳中,妹妹少不得要受牵连的。” “多谢姐姐提醒。” 纯贵妃走后,柳清菡立即吩咐道:“紫罗,叫双福去查,后宫中立储的传言是哪个不要命的传出来的,一旦查出来,立即送去慎刑司。” 就像纯贵妃说的那样,若是皇帝知道了这件事,头一个遭殃的就是她,说不准更是会怀疑到她头上去。 紫罗也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片刻不敢耽搁,转身出去寻了双福。 夜幕降临,柳清菡沐浴出来,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躺在软榻上,立马就有宫女拿了干巾帛过来替她擦发,一点一点,极为仔细的吸干发丝上的水分。 她半仰着头,舒服的轻哼一声,紫罗便进来了:“娘娘,皇上今儿个翻了令妃的牌子。” 这消息还是晚膳后柳清菡特意让紫罗去打听的。 闻言,柳清菡挥了挥手,示意给她擦头发的宫女退下,紫罗忙接过了巾帛继续替柳清菡擦拭。 清透的声音丝丝入耳,霎是好听:“令妃啊,是她也好,本宫记得这个月令妃已经是第六次侍寝了吧?” “是。” 柳清菡抬手捏了一缕青丝把玩:“次数也不少,那本宫才给令妃送去的脂膏怕是也不够用几次了,等明儿个令妃侍寝回去后,你亲自再给令妃送去一些。” 紫罗并不知那脂膏中有什么不妥,她只觉得那些脂膏都是娘娘亲自制成调配的,这么多年就这么白白给了不安分的令妃,着实有些可惜,便有些不大情愿:“令妃都这般得宠了,有没有您的脂膏,想必令妃也不会太在意的,您又何必这么给令妃脸面,左右给了她也是浪费。” 这两年令妃把六公主养的很好,虽然时常生病,但到底还是磕磕绊绊的养到了三岁,所以她的心思也慢慢的起来了,不过还是畏惧柳清菡的手段,翻不起什么风浪罢了。 柳清菡微微摇头:“浪费不浪费的,得看这目的有没有达到,它本就是为了助令妃得宠的,眼下看来,也是物有所值。” 她做事小心,哪怕梨汤里不正常,但也并未放毒,只是放了一些甜蜜的花蜜罢了,而这花蜜,配上令妃身上所用的脂膏成分,再加上时不时的杜鹃花的功效,这两年来,足以慢慢的蚕食皇帝的身体机能。 照这样下去,皇帝也是没几年好活的了。 柳清菡都这么说了,哪怕紫罗再不情愿,也值得照做。 翌日,令妃伺候完皇帝,浑身酸痛的从软轿上下来,还未进延禧宫的门,便见紫罗过来送东西。 她瞥见紫罗身后小宫女托盘上放着的东西,心中一喜,正要同紫罗客气两句,谁知紫罗绷着脸行了礼,直接道明来意,不给她客气的机会,转身就走。 秀珠搀扶着令妃,看着紫罗走远的背影,鼻孔里哼了一声:“什么东西,不过是皇贵妃娘娘身边的一条狗罢了,也敢给娘娘您脸色看?” 因为令妃的得宠,宫里也少不了巴结秀珠的奴才,日子久了,秀珠的腰杆儿子也挺直了,甚至当她体会到了宠妃身边的心腹宫女走出去是这般风光时,她的做派渐渐的就和从前不一样了。 令妃一只手撑着酸痛的腰肢,不舒服的皱了皱眉,昨儿个她伺候皇帝了好几次,身子有些受不住,这会儿子后劲儿上来,更是难受了。 但她身子是难受,可心里却是得意的,因为她受宠了,就代表这宫里没有人可以再瞧不起她。 听着秀珠义愤填膺的话,令妃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她把这股情绪压下去,斥责道:“胡说什么?皇贵妃身边的人也是你能编排的?” 秀珠吓了一跳,有些不明白,明明以前她也说过这样的话,可那时令妃并未计较,甚至还隐隐有着默许的意思,所以她今儿个才这么大胆,谁知…… 她咬唇垂头:“奴婢知错了。” 令妃这才收回视线,扬了扬下巴:“本宫累了,回去歇会儿。” —————— 哪怕阿哥成亲的流程繁琐,规矩也重,但内务府人多,又加上纯贵妃对自己儿子的事情比较在意,故而六阿哥的婚事便定在了六月初六,八阿哥的在七月十二,而永琋的,柳清菡则替他选了九月二十六。彼时九月份不冷也不热,天气是极好的。 六月初六当日,六阿哥永瑢与富察氏成婚。 六月初七当晚,永寿宫中母子四人团团做在一起用膳。 已经十岁的和瑾褪去了幼时的顽皮和婴儿肥,颇有少女的风采,而眼睛里的灵动过了许久,依旧被保护的很好。 用完了晚膳,和瑾一双酷似柳清菡的眼眸滴溜溜的转着,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永瑄瞥了眼和瑾,哼哼了两声,扭头问永琋:“九哥,六哥已经成亲了,等八哥也成了亲,就轮到你了。” 永琋嗯哼了一声,没说话。 他这一对弟妹又在打眼神官司,保不准又想套他的话,他才不上当呢。 和瑾又眨了眨眼睛,永瑄狠狠吸了口气,只得继续问道:“我听和瑾说,六嫂长得很好看。” 永琋继续品着茶,一声不吭。 柳清菡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插嘴,一般他们兄妹间的事情,只要不过分,她从来都不会插手,所以也不会存在偏帮着谁的行为。 没听永瑄问出自己想要听的话,和瑾一时急了,又用力扯了扯永瑄的衣裳。 永瑄再次狠狠闭眼,咬牙笑道:“九哥,弟弟也不跟你绕弯子了,就是当年九嫂来永寿宫给额娘请安时,和瑾曾一时失言,有些得罪了九嫂,所以……” 他握紧了拳头,心中死命的想,就这一次,下一次,他再也不替和瑾干这破事儿了。 永琋这才明白自晚膳开始这两人都不对劲的原因。 他放下茶盏,轻叹了口气,手掌柔和的覆在和瑾上揉了揉:“原来是这事儿?不过小事而已,况且时间都过了那么久,说不准章佳氏都不记得了,这也值当你挂心?” 在他心中,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妹,自是比尚未过门的妻子重要的多。 和瑾嘟了嘟嘴:“当年是我不懂事,做的不对,九嫂若是要生气,我也认了,只是九哥,日后九嫂到底和咱们是一家人了,我不想和九嫂存了矛盾。” 她从出生开始,因为有亲娘的庇护,一直都是无忧无虑的公主,如今顾虑到这些,除了年纪渐长,能分辨的出对错外,还有的就是顾虑她们一家人的和平。 额娘说过,他们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可是日子久了,两个哥哥会娶妻,她也会嫁人,到时就不能再像现在这般亲近了,她不想和九哥还有永瑄生疏,所以她在用自己的方式解决矛盾。 永琋眉眼柔和:“好,到时候九哥会把你的话转达的,不过和瑾不需要担心,凡事都有九哥在,你只管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他虽然会心酸永瑄与和瑾关系更为亲密,但也理解,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也是极为疼爱的。 和瑾仰头望着永琋,眼里闪着微光,笑着点头:“嗯。”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领盒饭倒计时~ 第154章 乾隆二十七年九月二十六,宜嫁娶。 阿哥所里张灯结彩,到处都是红绸灯笼和大红色的喜字。 一处卧房里,永琋一身大红色喜服,手拿如意称在一屋子的笑容下挑开了章佳氏的红盖头。 随着盖头被挑开,映入眼帘的,是章佳氏那一张并不惊艳的脸,甚至面容在厚重的新娘妆下更显老,唯独她眼中的羞涩平添了几分少女的娇羞。 喝过合衾酒,奴才们极为有眼色的退下了。 房门被阖上,章佳氏大着胆子抬眸看了永琋一眼,随即快速的低下头,用了胭脂的脸颊更为红润:“爷,时候不早了,妾身伺候您更衣吧。” 早就听闻她的夫君是温润君子,风度翩翩,今日只这一眼,便觉得不凡。 永琋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喜服,厚重繁琐,且不利于动作,便点了点头:“也好。” 独属于女子柔若无骨的手在身上四处摸索宽衣,永琋淡定极了,早在大婚前他就已经通晓了人事,尤其是在六哥大婚前,皇阿玛更是给他们兄弟三人每人赐下了两个侍妾格格。也因此,他不至于这点儿定力都没有。 喜服被章佳氏轻柔褪去,正当章佳氏把手伸向了他身上的中衣时,永琋抬手阻拦了她的动作,淡淡道:“福晋还是先让奴才进来伺候你洗漱吧。” 瞧着章佳氏满头的珠翠,永琋自以为体贴的嘱咐了这么句,然后便负手去了净室沐浴。 章佳氏楞楞的看着永琋消失在屏风后的背影,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吸了口气扬声唤人进来伺候。 待两人都收拾妥当,再次坐在一起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章佳氏紧张的扯着自己的袖子,揉的不成样子,感受到身边属于男性的雄伟气息,心里砰砰直跳,不自觉的就想起了昨夜她额娘给她看的避火图。 越想,章佳氏就越是害羞,她额娘说,到了圆房时,她什么都不用管,只需一切听阿哥爷的,顺从就是了。 只是她等了许久,身旁的人依旧稳稳当当的坐着,丝毫要动的意思都没有。 章佳氏不明所以,心里咯噔一声,还以为是永琋对她没兴致,她瞬间白了脸,忐忑不安道:“爷……该安置了。” 她头一次对着一个男人说这样的话,难免有些胆怯,音线都带着颤抖。 永琋听在耳中,轻轻拧眉,他好像也没做什么,怎么就把章佳氏吓成了这个样子? 况且章佳氏身为嫡福晋,这般胆小,日后如何同命妇来往,又如何能管理后院? 章佳氏并不知道永琋在短短几个呼吸就考虑了这么多,她一瞧见永琋皱眉,心中更是慌张,又喊了一声:“爷?” 永琋的目光落在章佳氏身上,余光瞥过燃烧了三分之一的龙凤烛,沉沉开口:“福晋,爷有话要对你说。” 章佳氏闻言,忙正襟危坐:“爷请说,妾身听着呢。” 她不怕九爷对她不满,只怕她不知道自己哪里令九爷不满,连改的机会都没有。 永琋多看了章佳氏几眼,想起要和章佳氏说的事情,声音便先柔和了几分:“你既然嫁给了爷,便是爷的嫡妻,只要你不行差踏错,你在爷这里,永远都会有该有的体面和尊重。” 章佳氏一愣,她已经做好了九爷要诉说对她不满的准备,却没想到九爷开口竟然是安抚她。 尽管那安抚的话里带了前提,可章佳氏的心情却是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她忍住欣喜的情绪,低头应下,就又听九爷道:“除此之外,和瑾与永瑄是爷一母同胞的弟妹,爷希望日后福晋也能像爷一样爱护他们,包容他们。” “这是自然,妾身既然已经嫁给了爷,自然与爷夫妻一体,爷放心就是。” 章佳氏应的毫不犹豫,且话里眼中透着真诚,令永琋很是满意。 他勾唇点头:“如此,日后就有劳福晋了,和瑾生性活泼率真,若是有哪里无意间得罪了福晋,福晋莫要与和瑾计较才是。” 此时的章佳氏并未听出永琋的言外之意,很是顺从的点头应下。 话点到即止,永琋见时候不早,抬手打散了帷帐,遮住一室春光。 —————— “娘娘,九福晋来给您请安了。” 夏日炎热,皇帝受不住紫禁城闷热的气候,一入夏就带着嫔妃和儿子们住到了圆明园,众人昨日才入住,今儿个九福晋就早早的来请安了。 柳清菡尚未梳妆完毕,便道:“让九福晋进来吧,也不是外人,不必在外边儿候着了,免得中了暑气。” 宫女清脆的应了声,脚步轻盈的出去,不一会儿,章佳氏便搭着宫女的手进来了:“儿媳给额娘请安,愿额娘安康如意。” “起来吧。” 章佳氏起身后,轻轻拂开宫女的手,走到柳清菡身后,接过了宫女手中的玉梳,轻柔的替柳清菡梳起了头发。 柳清菡发质极好,触手如同绸缎般柔顺,且无一根白发,章佳氏笑着赞道:“额娘的头发长得真好,儿媳都羡慕了呢。” 平心而论,哪怕她年轻,可同皇贵妃站在一起,不知情的恐会说她们二人是姐妹。 也正是因为柳清菡容颜依旧,故而以前不曾觉得自己长相普通有何不好的章佳氏,心中难得生了自卑。 柳清菡笑了笑,从面前的簪子中挑出了一支琉璃簪子递给章佳氏:“你还年轻,有何可羡慕本宫的。” 琉璃簪子戴在头上,柳清菡抬手摸了摸,扭头看了章佳氏一眼,继续道:“昨儿到圆明园时已经很晚了,今儿个怎么不多歇一会儿,来这么早?” 章佳氏扶着柳清菡起身,换到了次间的炕上坐下:“儿媳想着昨日匆忙,许多事情也仓促,便想着早些来您这儿请安,看一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顺便……” 话说到这里,章佳氏突然顿了下,觉得嗓子干涩极了,见柳清菡的目光看过来时,才扯出一抹笑:“顺便有个好消息要告诉额娘。” 见她这副模样,柳清菡对她口中的好消息也有了底儿,只是她依旧装作不知的样子,好奇道:“什么好消息?” 章佳氏站直了身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微笑道:“回额娘的话,爷后院的格格齐佳氏,昨儿个夜里被诊出了两个月的身孕,所以儿媳今儿个来,也是给额娘报喜来了。” 与章佳氏心中苦涩不同,柳清菡是颇为高兴的,毕竟不论永琋的哪个妻妾有孕,怀的都是她的孙子,只是……同为女人,她也能够理解章佳氏的心慌不安。 但理解归理解,她终究不是章佳氏,不可能感同身受,因为这都是她日后要经历的,齐佳氏只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柳清菡惊喜道:“是吗?齐佳氏倒是个有福气的,这可是永琋的第一个孩子。紫罗,去库房挑一些赏赐,让九福晋给齐佳氏带回去。” 紫罗屈膝出去,章佳氏指甲掐着手心儿,强笑道:“额娘放心,儿媳会让人照看好齐佳氏,不会有任何差错的。” 她这个婆母,说好是真的好,因为自她嫁给九爷后,九爷后院的中馈都是她亲自操办的,皇贵妃从未插手,也不曾对她打压妾室有任何的不满,可她心中清楚的紧,皇贵妃和九爷不曾不满,是因为她恰到好处的拿捏住了他们的底线,从未越过。 若有朝一日,她越过了这条底线,等待她的是什么,她不敢去想,因为她对皇贵妃既惧怕,又敬畏,能在皇上的后宫中屹立不倒多年,又岂会是简单的人物,所以她干脆利落的表示,她不会对齐佳氏下手的。 哪怕,齐佳氏在她之前怀了身孕,哪怕,齐佳氏的这一胎可能占去了长子的名分。 柳清菡满意的点头:“你向来贤惠,本宫都知道,前些日子内务府送来了一些西洋玩意儿,旁的也就罢了,只其中有一只怀表,还算难得,待会儿回去时,你带回去吧。” 怀表是比自鸣钟更为稀少的东西,若说自鸣钟现如今是每个宫殿一个,那怀表是六宫中也不一定会有一个,就连永琋也尚且没有。 章佳氏一喜,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是说到了柳清菡心坎儿里,所以才得来了这么珍贵的赏赐,连忙福身谢恩。 这厢柳清菡婆媳二人相处融洽,那边永琋兄弟几个的气氛却可以称得上是剑拔弩张了。 离九州清晏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五阿哥永琪和永琋两人面对面站在一处,永琋面色淡然,唯独永琪脸色有些发黑。 永琪冷冷的扫了一眼两人身边的奴才,危险的视线直把他们逼的低了头,恨不得连耳朵也捂住时,他冷笑了一声:“九弟如今可是朝中新贵,办了几件漂亮的差事,就可以连兄长也不放在眼中了吗?” 永琋淡淡撩起眼皮子看了永琪一眼:“五哥此言何意?弟弟何时不把五哥放在眼里,还请五哥明言。” 未曾入朝前便听说他这个五哥在朝堂上混的如鱼得水,皇阿玛也颇为看重,可自他入朝后,他却丝毫都没有看出来他五哥有什么优点。 哦不,优点还是有的,那就是处处给他使绊子。 永琪冷哼:“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且告诉我,你预备去九州清晏做什么?” 一大早圆明园宫门刚开,他就接到了自己那不争气的奴才送进来的密信,里面提到了自己贪污受贿的证据被九爷拿捏了个正着,今日怕是就要递交御前,故而永琪这会儿才会在这里堵着永琋,想着若是永琋好拿捏,说不准会大事化小,他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心腹,可不愿因这么一点儿小事就折进去了。 永琋眼中彻底没了笑意:“五哥难道不觉得,自己管的有些多了吗?弟弟要去给皇阿玛请安,五哥也要问东问西的?五哥的好奇心何时变得这么重了?” 永琋不着急,永琪却没了耐心,他正要张口威胁,永琋面色突然大变,他仰头看着空中升起来的浓郁烟雾,又见那方向是九州清晏的方向,更是眼白泛红,顾不得皇子仪态,拔腿就往九州清晏跑去。 永琪呆愣片刻,待他反应过来,心中大骇,九州清晏,失火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想不想看永琋当皇帝后有关后宫的番外呀,想的话留言,我可以多写几章,要是有什么想看的人物的番外,也可以留言哦,我会斟酌选择哒 第155章 九州清晏的大火来势汹汹且原因不明,里面伺候的太监宫女当即就吓傻了,许多侍卫顾不得许多,纷纷拿了能装水的器皿灭火。 寝殿里,皇帝接过吴书来递过来的湿巾帛捂住口鼻,想要出去,却因自己被困大火中而寸步难行。 吴书来急得嘴角立时生了几个燎泡:“皇上,奴才背着您出去吧,这火势凶猛,若是再不出去,怕是就……” 皇帝死死的握着拳头:“早就出不去了。” 火是从寝殿里烧起来的,哪怕皇帝未曾出去,他也知道,整个九州清晏,火势最烈的就是自己待的寝殿了。 吴书来身子直抖,向来无所惧怕的帝王,面对死亡时也会有恐惧。 话落,房顶上的一大根木头带着大火落在了皇帝面前不足一尺的地方,吴书来吓了一跳,忙把皇帝挡在自己身后。 周身炽烈的温度仿佛要把人给烤化了,随着胸腔里的窒息和呼吸艰难,皇帝的眼底渐渐升起一股绝望。 就在这时,他仿佛看到了永琋披着打湿了的衾被冒着大火朝他跑来的场景。 下一瞬,皇帝骤然倒了下去,意识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迷迷糊糊的醒来,胸口里一阵剧烈的疼痛令他咳嗽不止。 一女子的手忙抚上了他的脊背,轻柔的替他顺气。 待皇帝缓过来劲儿时,他才看向女子:“你怎么在这儿?” 话才说出口,皇帝下意识的皱起眉头,无他,只因自己的声音太过嘶哑,且喉咙处隐隐约约传来痛感,极为难耐。 柳清菡红着眼眶,轻轻垂头抽泣:“皇上终于醒了,您若是再不醒来,臣妾可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李玉及时递上温水,皇帝饮下后,缓解了口渴,才有心思问:“发生了何事?还有,朕记得朕昏迷前好似见到了永琋,永琋人呢?” 一听皇帝提起永琋,柳清菡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皇上,永琋已经昏迷三日了,一直高热不退,刘太医说,要是再这般烧下去,恐怕,恐怕就,就......” 皇帝大骇:“怎么会这样?” “李玉。”他怒喝一声:“朕昏迷后发生的事情,你一五一十给朕说个清楚,要是有丁点遗漏,小心你的脑袋。咳咳咳。” 李玉忙跪下将这几日发生的事细细道来。 当日永琋发现九州清晏走水后,不顾贴身太监的劝阻,执意进去救皇帝,然而却在把皇帝背出来的最后一刻,为了替皇帝档掉落的木头,自己被烧伤了。 只是哪怕永琋替皇帝挡了一下,但因皇帝在大火中待的时间过长,到底被浓烟伤了心肺。 太后听闻皇帝出事,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直到现在还在淡泊宁静殿养病,其余的嫔妃和阿哥公主则是在外候着,等皇帝醒来。 皇帝先是欣慰于永琋一片孝心,感叹一句后,脸色骤然狠厉了起来,给苍白的脸色上平添了几分渗人的狠意:“九州清晏大火,当日值守的侍卫都是干什么吃的?” 若是那些侍卫忠心护主,早在大火烧起时,就已然进去救驾了,压根儿就不会让他在火中待那么久,永琋就更不会为了救他,生死不知。 主子们遭罪,没道理奴才们安然无恙。 李玉缩了缩脖子,不敢替那些侍卫说一句话。 柳清菡捏着帕子一边擦着眼角,做出一副伤心极了的模样,一边暗地里打量皇帝的脸色。 永琋是烧伤了没错,可情况却远没有她说的那般严重,永琋昏迷三日未醒,不过是因为她在永琋的房里用了少许的安神香。 既然永琋受伤救驾已经成了定局,那她就要从中获取足够多的好处,否则的话又怎么能对得起永琋的伤? 在皇帝的质问声落下后,殿里没有一丝声响,皇帝更是冷笑连连,李玉便知道,当日的侍卫,怕是没几日好活的了。 本以为皇帝的下一句话会是吩咐他命人将侍卫们处置了,谁知皇帝却揭过这个话题,转而缓和了语气同皇贵妃道:“莫要哭了,永琋是朕的儿子,有朕的龙威庇佑,定然会平安无事的,你在朕这里也守了许久,先回去歇着吧,换旁人守着就是。” 柳清菡要说的话没说完,哪里肯就这么离开,她强装镇定,扶着皇帝重新躺下,勉强勾起一抹笑:“皇上别担心臣妾,您才刚醒来,身子定然难受的紧了,不如先躺下休息一会儿,刘太医才去阿哥所给永琋诊脉尚未回来,待臣妾等到刘太医来给您看过后再离开,至于政事,皇上也不用担心,五阿哥聪慧异常,在您昏迷的这三日里,都由五阿哥看着呢。” 皇帝刚一躺下,就听到了柳清菡说的最后一句话,眼底顿时划过一抹异样:“是吗?如此,朕反倒是要好好儿赏赐永琪了。永琪呢?可在外候着?” 柳清菡替皇帝把衾被拉到腋下:“五阿哥还在安抚进宫探望您的大臣,尚且不在外候着,皇上若是想见五阿哥了,不如命李玉去请?” 李玉闻言,忍不住悄悄抬头看了皇贵妃的背影一眼,心里泛起了嘀咕,他怎么听着,皇贵妃这话看着像是在安抚皇上劝解皇上,可实际上是在给五阿哥上眼药,想要让皇上对五阿哥心生嫌隙呢? 柳清菡不是没感觉道身后隐约的视线,但她却丝毫不惧,只因此时的皇帝心中正愤怒着,根本听不胡她话中的意思,哪怕皇帝反应过来后,她也有法子能糊弄过去。 皇帝冷笑:“不必了,皇贵妃,你跪安吧。” 柳清菡手指一顿,犹豫片刻,终是出去了。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再继续待下去也没什么用处了。 勤政殿外,众人瞧着皇贵妃出来,簇拥着围上去,七嘴八舌道:“皇贵妃娘娘,皇上到底怎么样了?” “是啊,皇上为何还不醒,这都几日了。” 柳清菡抬手阻止了她们的发问:“皇上已经醒过来了,只是精神不济,还需好生休息静养,咱们就不要打扰皇上安静了。” 有了准话,嫔妃们提着的心才放下,至于年长的阿哥们,五阿哥不在,便是以三阿哥为首,三阿哥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儿臣便在外给皇阿玛请个安罢。” 说罢,三阿哥跪在地上冲里面磕了三个头,便扶着纯贵妃离开。 其余阿哥们也有样学样,很快勤政殿前只剩下柳清菡和紫罗,至于和瑾与永瑄,早就随着众人一起走了,想是去了阿哥所。 柳清菡深吸一口气,搭着紫罗的手也缓缓离开:“章佳氏那里,可有命人传话?” 紫罗环顾一眼四周,低声道:“在您守着皇上时,九福晋叫人来过一趟,说九阿哥的高热退下去了一些。” 柳清菡握着的手顿时松开:“这就好,能退热,就说明无甚大碍,趁着时间还早,咱们去看望完太后,再去阿哥所一趟。” 九州清晏失火,以至于皇帝和九阿哥重伤一事,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更何况九州清晏大半宫殿皆毁于这场大火,前朝大臣更是担忧,因此那消息灵通之人一听闻皇帝醒了过来,第二日就马不停蹄的入宫求见。 彼时刘太医正在为皇帝诊脉,勤政殿外便响起了李玉的通报声:“皇上,傅恒大人,兆惠将军,史贻直大学士,来保大学时求见。” 皇帝充耳未闻,看着刘太医收回手,哑声询问:“朕的身子到底如何?” 身体是自己的,哪怕身边奴才说并无大碍,可他仍旧很清晰的感觉到,自从自己醒来后,身子各处大不如前。 刘太医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苦涩至极,这让他如何回禀? 斟酌再三,刘太医尽量稳住自己,语气如常道:“皇上放心,奴才早前便说过,您吸了大量浓烟入肺,您所说的胸口疼痛,身子乏力,皆是此种缘故,只是内里的病症不似其他,还需慢慢调养,心急不得。” 事关自己身体,皇帝自然不肯松懈,也不会由得人糊弄:“朕这病症,何时能够痊愈?” 刘太医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道:“少则三月,多则一年半载,不过奴才定然会竭尽全力,以保皇上龙体无虞。” 皇帝这才稍稍颔首:“退下煎药罢。” 待勤政殿的大门打开,刘太医从里面出去时,李玉才接到了请傅恒等人进去的旨意。 刘太医快步离开勤政殿的范围,直到无人看见他时,才反手摸了摸后背上早已经汗湿的官服。 伴君如伴虎,果真不假,他还是早早回去翻一翻医书,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方子能对皇上的病症的。 他脚步一转,便要回太医院,不想面前竟被人拦了去路...... 又说傅恒等人进了勤政殿,一阵夸张至极的问候后,史贻直就绷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开始劝诫:“皇上,奴才听闻,九州清晏走水当日当值的侍卫,都被您送进了大理寺?”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们才能及时得知皇帝醒来的消息,毕竟能在御前做侍卫的人,都是正儿八经的八旗子弟,若是没有皇帝的同意,谁也不能,也不敢这么做。 史贻直人如其名,说话永远都是不知拐弯,他这一句与质问雷同的话才出,皇帝嘴边的笑意便淡了许多:“爱卿这话何意?难道是对朕的旨意有什么意见?” 史贻直摇了摇头:“奴才不敢,那些侍卫护驾不利,以至龙体受损,是该受到惩罚,只是奴才觉得,小惩大诫便也够了,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将人送往大理寺关押。” 大理寺是犯了重罪的人才去的地方,而那些侍卫大部分出身不低,皇帝把他们都送进大理寺,难免会让许多世家心下恐慌,也不利于人心稳定。 皇帝冷眼扫过傅恒三人,见他们眼中也尽是赞同,不禁气笑了:“照爱卿这么说,是朕小题大做了?” 他捏着佛珠的手骨节泛白,恨不能将珠子摔在史贻直的脸上:“是不是在你们的心里,朕的命,还远远比不上那些侍卫?” 第156章 苏堤春晓,柳清菡面色微白,客客气气的叫人给刘太医赐了座。 刘太医只挨了个凳子边缘:“不知皇贵妃娘娘身子哪里不适?” 紫罗在半路上将刘太医请来时,用的就是这个借口。此时柳清菡自然也不会不配合,她伸出手,紫罗在她的皓腕上盖上一层丝帕:“因为皇上和九阿哥的事儿,本宫这几日总是心慌的紧,夜里哪怕用了安神香也睡不安稳,不知刘太医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容奴才先给娘娘搭脉。” 刘太医闭目把脉了片刻,并未发觉什么问题,只好道:“许是娘娘进来惊虑过度,以至神思疲惫,若是安神香无法令娘娘安枕,奴才给娘娘开一副安神汤便是,只是是药三分毒,娘娘还需斟酌使用。” 柳清菡轻轻一笑:“如此就有劳太医了。”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刘太医去一旁开方子,那圆桌上是她早就命人备好的笔墨。 刘太医一边写着,柳清菡闲闲的转着手腕上的白玉镯子,轻声细语里不乏担忧道:“听闻刘太医刚从勤政殿出来?皇上的身子如何了?可有好些?” 话音甫落,刘太医刚沾了墨汁的笔尖儿一顿,顿时滴落在洒金纸张上,晕染出浓重的黑点。 柳清菡看在眼里,眸光微闪,似是不曾察觉他的异样,径自往下说:“本宫知道嫔妃不能私下里打探这些,只是眼下太后病着,皇上又遭此大难,上至大臣,下至嫔妃阿哥,皆是人心惶惶的,而本宫身为皇贵妃,身负统管六宫之责,定是要安抚太后和众人,故而有些事情,本宫也只能僭越询问,还请刘太医见谅。” 刘太医闻言,忙冲着柳清菡弯腰拱手,一脸惶恐:“娘娘这话严重了,奴才万万不敢,只是......” 皇帝的身体情况乃是绝密,若无皇帝吩咐,他一旦私下里透露,回头皇贵妃又一个不小心卖了他,那他铁定项上人头不保,可若是不说,得罪了皇贵妃,后果也不是他能承担的起的。 仿佛是知道他的顾虑,柳清菡又道:“太医只管放心,本宫只是想着,知道了皇上的情况,侍疾时也好更加注意,今日您在本宫这儿说的话,本宫定然不会多嘴。” 刘太医不知道该不该信皇贵妃的话,可是皇贵妃话都说到了如此地步,他若是再不识趣,恐怕死的更早。 况且,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也是好的。 权衡过后,刘太医恭敬道:“娘娘待皇上之心,至真至诚,既然如此,奴才也不变藏着掖着了,这场大火,皇上身上虽然没有皮外伤,但那浓烟对心肺的伤害却是极大的,而心肺又属于人的五脏,极难调理,奴才并无十成的把握,只能尽力而为。” 柳清菡支着头细细品味了刘太医说的这番话,待品出了味儿后,倏然笑道:“太医太过自谦了,您的医术可是太医院的翘楚,不说旁的,只说永琋,发了几日的高热,到底还是服了太医的药才有所好转,永琋醒来后还同本宫说,等他身子痊愈后,定是会好好答谢太医。” 回到太医院,刘太医的脑海里依旧回荡着皇贵妃说的那些话,他直挺挺的靠着椅背,良久,他抹了一把脸,提笔写下了许多针对皇帝病症的注意事项,然后把这张纸放在了给皇贵妃配的安神药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扬声喊了小太监进来,嘱咐道:“这是皇贵妃娘娘的药,你亲自送去苏堤春晓,煎药的方法本官都放在上面了,记得提醒一下伺候娘娘的姑姑。” “奴才记住了。” 接到药的紫罗疑惑了片刻,刘太医离开前不是交代了煎药的方法,怎么又特意让人叮嘱了一遍? 她皱着眉打开药包,映入眼帘的,却是被众多药材,紫罗伸手拨了一下,微黄的纸张才从里面显露出来。 柳清菡悠闲的抿了口酸梅汤,视线又落在了这张轻飘飘对刘太医来说却重若千金的纸,缓缓勾起了红唇。 紫罗有些恍然:“娘娘,这......刘太医就这么......”就这么向她们娘娘示好了? 她怎么觉得这么不真实呢? “不然呢?刘太医是个识趣的人,只不过......”也过于识趣了。 柳清菡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将纸递给紫罗:“烧了罢。另外,本宫记得库房里有早前皇上赐的烫伤药,你得空去庑房,给吴书来送去吧。” 这个时候皇帝自顾不暇,正是她收买人心的好时候。 —— 阿哥所,永瑄淡定的坐在一旁瞧着奴才替永琋换药,背上褪去白色纱布后裸露出来的狰狞肌肤没让他皱一下眉:“九哥,弟弟瞧着,你这伤是势必要留下疤痕了,到时候估计九嫂和那些小嫂子们该嫌弃你了。” 冰凉的药被涂抹在背上,缓解了那种火烧火燎的痛,永琋舒服的轻舒一口气,对于永瑄这似打趣的话,直接忽视了:“听说皇阿玛才醒来就发了脾气?” 永瑄撇撇嘴,从桌上拿了个果子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可不是么,皇阿玛火气大,一醒来就把当日当值的侍卫送去了大理寺,前朝那帮老家伙就坐不住了,进宫求情,就惹了皇阿玛生气,这会儿子进宫求情的那四个正跪在勤政殿外呢,其中就有傅恒。” 傅恒也就罢了,因为他的子侄也在那批侍卫里,可史贻直没有啊。 他多管什么闲事,被送往大理寺的侍卫中又没他的儿子,他至于这么上纲上线的惹怒皇阿玛吗? 永琋紧蹙眉梢,突然动了下,林旺躲闪不及,手中的上药用的木片就那么碰上了永琋的伤口处,疼的永琋闷哼一声。 林旺吓得忙跪下请罪,永琋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继续上药,然后正色询问:“怎么皇阿玛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调查九州清晏的失火缘由,反而是处置那些侍卫呢?” 永瑄吐出口中的果核,满不在乎道:“估摸着皇阿玛是气的很了吧。我倒是让人悄悄打探过,不过据说当日九州清晏的内殿就只有吴书来和皇阿玛在,其余人都在外殿候着,火起的时候是从内殿起的,所以若想知道原因,怕是只有皇阿玛和吴书来清楚了。” 干净的纱布重新包裹住伤口,永琋披了件林旺递过来的外衣,从榻上坐起了身子:“我若是没记错,当时吴书来是替我挡了一下,被砸到了腿的。” 永瑄哼哼着斜了永琋一眼:“九哥旁的事情记得倒是清楚,却不知额娘见你伤成这样时有多难过。” 说他自私也好,凉薄也罢,在他心中,额娘才是最重要的人,其余人,哪怕是从小就宠爱他的皇阿玛和太后,都要往后排,至于原因,那是因为他清楚,皇阿玛宠他,是因为他与和瑾是龙凤胎的缘故,只有额娘宠他在乎他,只是因为他是她的孩子。 此事是永琋理亏,他摸了摸鼻尖儿,沉默许久道:“你一次,我一次,不会再有下次了。” 林旺跟在自己主子爷身边十几年,极少见主子爷低过头,他想了想,轻手轻脚的出去关上了门,主子爷服软的样子,不是他们奴才能看的。 不过很快他就后悔出来了,因为齐佳格格正小心翼翼的扶着宫女的手往这边来。 林旺闭了闭眼睛,笑着迎上去,哪怕他这会儿不待见后院儿的主子,可齐佳格格是怀了孕的,他少不得要客气些。 齐佳格格踩着步子走到台阶下,柔声道:“林公公,我听闻爷醒了,特地前来探望,麻烦公公替我通报一声吧。” 林旺离齐佳格格有七步远,赔笑道:“格格见谅,主子爷这会儿怕是不得空,不若您改日再来?” 本以为这齐佳格格和旁人不一样,有几分聪慧,所以主子爷才多宠了几次,哪成想也是个没脑子的,主子爷醒了,连福晋都没来,她一个没上玉碟的格格反倒是往前院跑。 齐佳格格并未想那么多,她以为凭着她的肚子,主子爷总是要给她两分脸面的,只要她今儿个进了这书房,转头她在后院的地位就能提高许多,谁曾想竟被林旺给拦了下来。 她脸色有几分难看,余光瞥过书房伺候的奴才,他们虽然恭敬的低着头,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们在嘲笑她。 齐佳格格的指甲掐进了扶着她的宫女的手臂里,正要张口,林旺又道:“格格,十一爷在里面,您看......” 总不能让主子爷丢下十一阿哥见一个小小侍妾吧? 齐佳格格松了手,笑道:“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既然爷不得空,那我改日再来。” 屋子外彻底安静了下来,永瑄给了永琋一个戏谑的眼神:“九哥好艳福。” 永琋脸色一黑,心里给齐佳氏记了一笔,他随手拿过林旺忘记带出的药瓶往永瑄身上砸去:“正经些,将这几日的事都一一给我说一遍。” 见永琋精神尚可,永瑄笑嘻嘻的接住永琋扔过来的药瓶,将五阿哥和前朝的事逐一仔细的讲了个遍。 齐佳格格往书房去的消息压根儿瞒不住章佳氏,或者说,齐佳格格能往书房去,是章佳氏默许的结果。 正房里,宫女把书房前发生的事口齿伶俐的说了一遍,在听到齐佳格格铩羽而归时,忍不住笑了:“这么一来,齐佳氏受宠的日子怕是一去不返了。” 宫女不解,便趁着章佳氏心情好的时候开口询问,章佳氏睨了那宫女一眼,眉梢都透着喜悦:“书房那是什么地方?平日里没有爷的吩咐,我都极少踏足,更遑论一个小小妾室,齐佳氏仗着自己的肚子便敢无视爷的规矩,爷又岂能给她好脸色。” 最主要的是,这次齐佳氏行事莽撞,失宠与主子爷,那届时便是齐佳氏真的生出个庶长子出来,想必也不会令爷太过喜欢,相对而言对她的威胁也会更小一些。 宫女听罢,笑嘻嘻的奉承道:“福晋英明。” ———— 时间不疾不徐的步入六月,天气也更为炎热,好在皇帝嘱咐了阿哥所不得缺冰,所以永琋背后的伤也不至于天气太热而化脓,顺利的结了痂又顺利脱落,只是如永瑄所说,到底落了疤痕,不过因着是在身上而非脸上,倒也无甚大碍。 勤政殿,柳清菡照例每日来给皇帝送补汤,因着今日永琋在,柳清菡并未多待,看着皇帝喝完了汤就退下了。 皇帝眯了眯眸子,轻咳两声,夹起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而后叹息道:“这些日子,你额娘消瘦了不少。” 永琋神色自然的也捏了一枚棋子搁置到一角:“岂止是额娘,皇阿玛您瞧着也消瘦了,难怪额娘日日都要盯着您喝一碗补汤才安心。” 得利于从小的习惯,凡是皇帝和永琋二人相处不说政事和敏感话题时,两人之间的对话都是比较随意的,故而永琋的话令皇帝哭笑不得:“你啊,这张嘴朕看也是随了你额娘。你额娘对朕的用心朕都知道,只是到底是个妇道人家,能做的也只有这些罢了。” 皇贵妃对于他的真心他几乎从未怀疑,也因此,哪怕她心中存了诸多小心思,他也能够看在这一片真心的份儿上不予计较,甚至当年明明知道乌拉那拉氏的死有她的一份力在里面时,依然册封了她为皇贵妃。 永琋的目光从棋盘上移开时,便见皇帝神思不属,他眸光轻闪,下意识的放轻了声音,似是无意间问道:“对了皇阿玛,当日九州清晏失火的原因,可曾查出?”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问吴书来,只是吴书来是贴身伺候皇帝的,且不说他会不会说出来,只说要是皇帝知道了这件事,指不定心中会怎么疑心,所以他思虑再三,觉得还是直接问皇帝比较好。 因为这句话是在皇帝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问出口的,所以皇帝脱口而出:“不曾。” 直到话说出口好一会儿,皇帝才反应过来,他若无其事的落下一枚棋子堵住白子一侧的道路,沉沉呼出一口气:“送进大理寺的侍卫什么也没说,包括被送进慎刑司的奴才们也是一样。” 他明明知道哪怕他杀了所有人,也不会有结果,可他还是这么做了,除了那些侍卫有大臣求情外,奴才们都命丧慎刑司,只除了......吴书来。 搭进去这么多条人命,也不过是因为他要掩饰真相罢了。 不会有人想到,那场大火是无缘无故的从他眼前烧起来的,没有任何异样,就那么凭空而燃,只一瞬间火势就包围了所有他可以出去的道路。 在永琋进来,他昏迷前的那一刹那,他甚至在想,大火会不会是天罚,不然又如何解释这一切? 看出皇帝不欲多说,永琋也没有不识趣的继续往下问,只一心一意的陪着皇帝下棋。 直到有大臣求见时,永琋才借口疲累告退。 走到后湖旁,永琋抬头望了眼天上似火炉般的太阳,脚步一转,便欲往苏堤春晓给柳清菡请安后再行回去,却不想没等他走几步,去路就被人给堵了。 他面色微冷的看着眼前身带怒意的人,连客气都没有客气一声:“五哥这是作何?” 永琪一身靛青色皇子服,看着皇子气势尽显,可当把视线移到永琪脸上时,便可发现他的狼狈。 他怒气犹存,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卑鄙。” 永琋不明所以:“五哥这话又是从何而来?你莫名的堵我去路,反倒是骂我卑鄙,恕弟弟着实不解。” 自他成亲入朝后,便以雷霆之势在朝堂上崛起,更是在皇帝的扶持下和五阿哥分庭抗礼,相互制衡,否则事关五阿哥门下的奴才犯事儿,皇帝也不会让他去查证。 而这种摧毁对方的势力他做的多了,五阿哥折损他的羽翼也不少,除了上次他处置了愉妃的母家子侄外,他还从未见过五阿哥如此不顾身份的挡在他面前指责他的样子。 永琪脸色铁青:“真不愧是皇贵妃的儿子,尽得皇贵妃真传,做一些背后捅刀子的事。” “五哥说话还是小心点,皇贵妃身份尊贵,不是谁都可以对她不敬的。况且她不仅是我额娘,按照规矩,五哥也要唤一声皇贵母妃。” 原本对五阿哥的挑衅,永琋心里有的只是不解,却并无波澜,直到五阿哥说出这句话后,永琋周身的气势骤然变了,压迫的周围奴才几乎喘不过气来。 五阿哥平日见到的九阿哥都是谦谦君子,何曾见过永琋这般气势外露的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咬牙笑道:“好,爷不对皇贵妃不敬,那九弟可否告知爷,你私底下究竟对皇阿玛说了什么?” 皇帝醒来后,大肆赏赐后宫嫔妃和阿哥公主,从三阿哥到十一阿哥,甚至就连年岁不大的六公主都见过了,独独不曾见他。哪怕他多次前去求见,也是次次都吃闭门羹,皇帝对他这般态度,不可能没有缘由的。 他思来想去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独独只想到了失火当日,永琋曾在他之前去了九州清晏,定然是那时永琋在皇阿玛跟前上了眼药。 皇帝不见五阿哥的事儿,永琋也有所耳闻,原本他惦记着兄弟之情,准备寻个恰当的时机问一问,现在倒好,他也不必费那心思了。 永琋嘲讽的斜了五阿哥一眼,说话难得刻薄一次:“五哥为人聪敏,不止上书房的师傅们夸过,就连皇阿玛也是夸赞过的,只是如今弟弟瞧着,五哥好似有负这聪敏一词。若我是你,定然不会选在这后湖丢人现眼。” 言罢,永琋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轻声道:“凡事可一可二不可三,五哥已然拦了我两回,弟弟希望,不会再有第三回 。不然后果,不会是五哥想要看到的。” 被五阿哥搅了心情,永琋也没心思再去苏堤春晓,索性直接回了阿哥所练字静心。 林旺端了盏凉茶搁在一旁:“爷,您喝口凉茶降降火,切莫被五阿哥的话毁了心情才好。” 永琋写完一个静字,伸手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爷自然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毁了心情,爷只是在想,五哥开罪于皇阿玛,为何不从自身反省寻找原因,反而口口声声称是爷和额娘在背后捅刀子?” 林旺赔笑道:“这......奴才见识浅薄,也想不通,不过爷,只要咱们问心无愧,何必管五阿哥是怎么想的呢。” “你说的对。” 他没有做过的事,谁也别想冤枉他。 因后湖旁人多嘴杂,所以五阿哥拦了九阿哥时说出的话不到一个时辰就传了出去。 传到柳清菡耳朵里时,柳清菡不免轻笑:“本宫是真不知该说五阿哥聪明,还是说他蠢了。” 说他聪明吧,他猜的也没错,只是找错了人,说他蠢吧,他竟然选了那样一个地方,说话还不知收敛。 皇帝冷落五阿哥纵然有当日她上眼药的缘故,可未尝没有旁的原因,要知道当日在永琋冲进火海中救皇帝时,五阿哥紧跟着就到了,然而他却呆呆的站在外面看着,一动不动。皇帝耳目众多,这一幕难保不会传到皇帝耳中。 紫罗气愤的揪着帕子:“娘娘,五阿哥当着那么多奴才的面儿对您不敬,可要给他一个教训?” 身后宫女缓缓打着扇子,感受着身后的微风,柳清菡微微颔首:“是要让他吃个教训,只是碍于身份,本宫不好直接对五阿哥做什么,可五阿哥却忘了,他额娘愉妃,可是在本宫手底下讨生活的。” 紫罗眼睛一转,便知柳清菡的意思,她坏笑道:“是了,奴婢算了算日子,再过几日就是初一了,嫔妃们都要来给您请安,愉妃自然也要来。” 柳清菡闻弦知雅意,给了紫罗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百度上并没有九州清晏起火一事的原因,所以我也写了原因不明,就让渣渣龙当成天罚好了。 至于历史上救人的是五阿哥,这里就根据剧情变了一下。 PS:评论多多明天努力做陆婕妤呀 第157章 自柳清菡被册封为皇贵妃后,后宫嫔妃虽不用像有皇后时日日晨起请安,但初一十五这两日还是要的,不是柳清菡摆架子,而是后宫的事儿多,一个月里总要聚在一起开个会聚一聚的。 七月初一当日,苏堤春晓的正殿里坐满了嫔妃,一眼望去,以纯贵妃为首,颖妃,令妃,愉妃,豫嫔,婉嫔,瑞贵人等整整齐齐的蹲在地上:“臣妾等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柳清菡一身金黄色亮眼旗装穿在身上,发鬓上的七尾衔珠凤簪吐着流苏垂在耳畔,端的是尊贵无比。 她只需稍稍垂眸,便可将底下人恭敬请安行礼的模样尽收眼底。也难怪后宫的女人们都卯足了劲儿想要往上爬,高高在上的感觉确实很好。 柳清菡轻轻抬手:“免礼,赐座。” 众人刚按照位份高低落座,便有宫女奉了茶,哪怕隔着一层薄薄的瓷器,茶香味儿依然四溢,细细嗅去,仿若还有淡淡的花香。 纯贵妃掀开盖子瞥了眼里面清澈的茶汤,笑道:“这茶颜色清澈,味道醇香,只是恕臣妾孤陋寡闻,饮了这么多年的茶,却从未见过这等香茶,看来论起好东西,还是皇贵妃这里多呢。” 柳清菡配合的嗔了纯贵妃一眼:“你尚且不曾尝过,便开始夸口,莫不是在哄本宫?还是又想从本宫这里拿走什么东西?” 纯贵妃夸张的呀了一声,吃吃笑道:“臣妾的那点小心思,竟然被皇贵妃给看透了呢。” 豫嫔羡慕的看了纯贵妃一眼:“皇贵妃娘娘和纯贵妃的感情可真好。” 在乾隆二十六年的时候,看在他身后蒙古势力的份儿上,皇帝给了她嫔位,只是自那之后,她的恩宠就开始日渐稀薄,好在她已经成了一宫主位,衣食住行上因为皇贵妃的严格管理,她并未受到怠慢,可她总是怀念自己当初得宠时风光无限的模样,故而她便像当初讨好乌拉那拉氏时的模样来讨好皇贵妃,然而皇贵妃和乌拉那拉氏并不相同,她在皇贵妃身上费了几年的时间,依旧没有任何成效。 柳清菡淡淡睨了豫嫔一眼,见她满面讨好,却并未搭理,只招呼道:“你们都尝尝看,若是觉得好,待会儿回去时本宫让人给你们包上一些。” 不过饮茶而已,众人自是不会拒绝,抿了一口后纷纷对这茶进行夸赞,独独只有愉妃,从头到尾都不曾端起过茶盏。 令妃用帕子沾了沾唇瓣上的水珠,笑道:“愉妃姐姐怎么不喝呢,可是觉得皇贵妃娘娘这儿的茶不合姐姐口味?” 五阿哥做的蠢事人尽皆知,她也知道的不少,而她跟在皇贵妃身边这么多年,多少也能猜到皇贵妃的心思,所以她此时的作为也是想要迎合皇贵妃。 因早年留下的旧疾,愉妃的身子早就衰败了,哪怕脸上上了胭脂,也遮不住胭脂下青白的脸色。 原本愉妃是可以不搭理令妃的,但谁让令妃的话中牵扯到了皇贵妃,她便不能装作没听到。 愉妃勉强笑着抬头看向柳清菡,语含歉意:“皇贵妃娘娘这儿的茶是极好的,只是臣妾身子不好,太医叮嘱过不得饮茶,也是臣妾没这个福气罢了。” 柳清菡摸着胸襟处挂着的佩环,莞尔一笑:“愉妃过谦了,这后宫里,怕是没有谁比愉妃更有福气了,毕竟愉妃可是生了五阿哥这么个聪慧的儿子呢。” 她有意无意的咬紧了聪慧二字,令愉妃脸色骤变。 九阿哥才拿聪慧二字嘲讽过永琪,不过隔了几日,皇贵妃便也说了这聪慧二字,这让她不得不怀疑皇贵妃话中的真实含义。 她手中握着的团扇手柄上被她手心的汗浸湿了,显得有几分湿滑,差点令她握不住:“娘娘过誉了,永琪不过是有几分小聪明而已,当不得娘娘如此夸赞。” 这般厚脸皮,装作听不懂人话的行径,还是她从当年还是柔贵人的皇贵妃身上学来的。 愉妃想的很好,她以为她这般说了,皇贵妃就会拿她没办法,因为皇贵妃总不能自降身份和她计较,哪知柳清菡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 柳清菡话锋突然一转,目光也随之落在了愉妃手中的团扇上:“本宫记得愉妃的刺绣功夫是极好的,这团扇上的小桥流水,平淡自然,看着像是愉妃你的手艺。” 愉妃一愣,突然就摸不准柳清菡的心思了。 纯贵妃虽不知柳清菡到底要做什么,却不妨碍她推波助澜:“可不是么,臣妾还记得,当年孝贤皇后还在的时候,愉妃还亲手绣了一套百子千孙的背面孝敬给孝贤皇后,孝贤皇后见了那绣工,可是赞不绝口的呢。” 柳清菡闻言,不禁满意的点头,她指尖轻点着手边方形软枕上放着的玉如意,似是困扰她许久的难题终于有了答案一般:“纯贵妃这么一说,本宫倒是也有几分印象,既然是孝贤皇后曾经夸过的,那愉妃的手艺定然是错不了,恰好本宫想寻个刺绣手艺好的人帮本宫个忙,事关太后,也不知愉妃愿不愿意。” 愉妃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总觉得,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多年前,孝贤皇后为难皇贵妃时,推波助澜的不正是她? 如今风水轮流转,竟也轮到自己了。 她很想就这么拒绝,偏皇贵妃强调了此事与太后有关,反而令她拒绝不得:“能为太后和皇贵妃分忧,臣妾自然不敢不愿意。” 众人沉着呼吸,暗地里波涛汹涌的氛围叫她们不敢说话。 柳清菡淡淡笑道:“想来愉妃也知道,这段日子正是多事之秋,太后因担忧皇上而病了一场,至今缠绵病榻尚未好转,姐妹们也都抄了不少的佛经为太后祈福,只是本宫想着,抄写的佛经终究无甚新意,也不能讨太后欢心,倒不如绣出一副佛经来,开了光后再孝敬太后,有了佛祖庇佑,想必太后定会很快好转。” 到这儿,愉妃才彻底明白了柳清菡打的算盘,她咬着牙,心中极为不情愿,当年十二阿哥夭折,太后命人松了一箱子的经书让她抄,她足足抄了一年有余才抄完,自那以后,她便对佛经深恶痛绝,可她刚刚才应承过,这会儿若是反口,不正是给了皇贵妃问罪她的借口? 于是愉妃只能不情不愿的应下:“臣妾明白了,臣妾会替太后绣一副心经放于佛前开光的。” 柳清菡理了理袖口的褶皱,笑中带着微妙的嘲讽:“应是本宫没说清楚,以至于愉妃误会了,愉妃要绣的佛经,并非心经,而是金刚经。” 心经全篇也不过二百多字,金刚经五千多字,她要为难愉妃,自是要为难到底。 ——— 曲院风荷,愉妃冷眼看着内务府的奴才们刚刚送来的软缎和丝线,甚至连绣架都给她备好了,不由得一口气攻上胸口,这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难受极了:“欺人太甚。” 纵容九阿哥欺辱永琪,皇贵妃又来欺辱她,难道他们母子生来就是让人欺负的吗? 绿珠讷讷的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后宫中本就是高位为尊,皇贵妃受皇上太后信任统管后宫,莫说是叫愉妃绣佛经,便是随便寻了由头罚跪禁足,想来皇上和太后也不会斥责皇贵妃半句。 这一点她看的清楚,愉妃却未必清楚。 待她缓过来后,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咬着牙拿起绣花针。 日头渐小,愉妃搁下绣花针,抬头动了动酸疼的脖子,目光不经意扫过一旁的自鸣钟,见指针已经指到了四的位置,她怒气顿从心起:“都这个时候了,膳房的花胶汤怎么还未送来?” 花胶汤是她这些年来每日都要用的补品,早已成了习惯,一天不用就觉得少了点什么,偏偏今日正好赶在她心情不顺畅的时候,话里便带了分怒意。 屋子里的宫女不知原因,一个个的跪在地上不吭声,好在愉妃说完没多久,绿珠抿着唇进来了:“娘娘,奴婢去膳房问过了,膳房说这是皇贵妃娘娘的意思。” 那会儿到了时间花胶汤却迟迟不曾送来,所以她就留了个心眼儿亲自去了趟膳房,就得到了这个叫愉妃听起来更是憋气的消息。 愉妃气笑了:“皇贵妃是太闲了吗?连本宫喝一碗花胶汤都要管?” 绿珠见愉妃气极反笑,小心翼翼道:“不止这些,膳房的人还告诉奴婢,说皇贵妃娘娘有令,您为太后尽孝亲绣佛经,自然该对佛祖和太后恭敬,所以您不宜食用任何荤腥,直至佛经绣好。” 俗话说药补不如食补,愉妃身子常年病弱,太医便让愉妃食用药膳,而这许多药膳中皆含有荤腥,若是不能食用荤腥,那岂不是药膳从今日开始就要断了? 意识到这个可能,愉妃脑子里嗡嗡作响,咬牙切齿道:“好一个皇贵妃,能叫皇贵妃不遗余力的对付本宫,还真是本宫的荣幸。” 她被逼到这个地步,却从未想过要去苏堤春晓服软,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她的永琪。 永琪和九阿哥针锋相对,彼此都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那她和皇贵妃自然也是敌对关系,一旦她朝皇贵妃服软,就意味着她的儿子势必要低皇贵妃的儿子一头,这绝不是她想看到的。 绿珠和愉妃的话被来给愉妃请安的五阿哥听个正着,他要进去的脚步一顿,转身快步朝外走去。 贴身太监忙小跑着跟了上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声道:“爷,您要去哪儿?” 五阿哥气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暴突,咬着牙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勤政殿,爷要去问问皇阿玛,他为何任由皇贵妃母子欺辱爷和额娘。” 同样都是皇阿玛的儿子,都是伺候他的嫔妃,为什么差别就这么大? 贴身太监吓得一个激灵,噗通一声跪在了五阿哥身前抱着五阿哥的腿:“爷不可啊。怕是皇上不会见您的。” 且不说五阿哥如今在气头上,若是面圣,指不定会不会因为一时气愤而说出对皇上不满的话,就说皇上如今对五阿哥的态度,许是连勤政殿的大门都进不去。 五阿哥仰起了头,自嘲的笑了:“爷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这句不知在问谁的话,自是没有人回答的。 按照惯例,每隔两三年皇帝来了圆明园后都要在八月中旬巡行木兰,除了打猎外还要同蒙古各部首领联络感情,顺便探听蒙古部落的虚实。 只是今年因为皇帝身体的原因,皇帝便取消了木兰围猎,并在天气转冷之前回到了紫禁城。 回去后,因为永琋的救驾之功,皇帝对永琋的宠爱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更甚至叫永琋去了户部历练。 永琋在听到皇帝这句话时,愣了片刻,并未及时谢恩。 皇帝笑道:“怎么还在发愣?可是对朕的安排不满?” 永琋忙拱手回道:“儿臣不敢,只是儿臣不解,户部已经有五哥在了,皇阿玛为何还要儿臣去户部?” 阿哥入朝后是要在六部轮流历练后,由皇帝根据该阿哥的本事决定最终的去处。 早年三阿哥被皇帝厌弃,故而被皇帝丢去了理藩院做编修,三阿哥也没什么意见,一做就是多年。而四阿哥则是自己请求去了礼部,五阿哥在历练结束后被安排进了户部,经过五阿哥这么多年的经营,可以说户部就是五阿哥的老巢,其中拥簇五阿哥的大臣大有人在。 他若是在这个时候进了户部,要想做出一番成绩,经营自己的势力,除了先拔掉五阿哥的羽翼外,别无他法。 皇帝抿了口温热的六安瓜片,略有深意道:“户部,兵部和吏部是六部之根本,其中以管着朝廷钱袋子的户部最为重要,叫你去户部,也是朕对你的信任。况且,朕已经拟好了旨意,待你去户部后,就会把永琪调去工部。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朕的安排会影响你们兄弟的情谊。” 话已至此,永琋只得垂眸谢恩。 待殿内恢复了平静,皇帝盯着早已阖上的朱红色殿门,轻轻吐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李玉轻手轻脚的给皇帝换了一盏茶,关切道:“好端端的,皇上怎么叹气呢?” 皇帝轻轻瞟了李玉一眼,接过他递过来的茶:“你师傅的腿脚还未养好?” 李玉苦着脸道:“让皇上烦心了,太医说师傅伤到了骨头,伤筋动骨一百天,怕是还需要一些日子。” 说来也是奇怪,以前师傅哪怕挨了板子不能下地,每日也是口口声声的要回御前伺候,可这次,昨儿他下值后去看望时,明明见师傅已经可以走路了,却对回来伺候的事儿闭口不提。 皇帝暗自在心中算了下日子,倏地笑道:“再去看你师傅时,记得跟他说,朕的身边没了他这位大总管,还真是不行。” 李玉一喜,声音响亮的应下后,又笑着说:“若是哪一日奴才受了伤,皇上也能想起奴才,那奴才定然会高兴坏了,哪怕到了底下也有脸见祖宗了呢。” 到了他们这个地步的奴才,银子什么的早就不求了,求的只不过是一个体面,还有主子的信任罢了。 皇帝很是给脸的笑了两声,然后走到窗边,瞧见院子里光秃秃的树枝,突然就心生感慨,正想吟诗一首,洁白无瑕的雪花便慢悠悠的从空中飘落,他叹道:“落雪了。” 今年的初雪下的格外早,十月刚至,初雪便来了,飘飘扬扬的下了好几日都不曾停歇。也正是因为天气的骤然变冷,皇帝又在两日前患了风寒,至今还在榻上养着。 永寿宫里,柳清菡将手放在炭盆上方烤着,边问紫罗:“给皇上炖的补汤好了吗?” 紫罗点点头,拿了钳子往掐丝珐琅手炉里添了几块儿炭:“时候差不多了,再用小火煨一会儿就好了。” 说罢,她又道:“还有件事,景仁宫昨儿个半夜请了太医,说是愉妃病的急,好像不大好。” 柳清菡拧眉:“为何昨儿本宫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她说的不是景仁宫里嘈杂的动静,而是没听到有景仁宫的奴才来永寿宫拿牌子。 宫中规矩森严,其中就有夜晚宵禁后不得随意走动的规矩,若真有急事或者像愉妃这种情况,应该派人到皇后或者主事之人的宫中禀报后才可。 这才是紫罗会在这时提起这件事的原因,紫罗脸色发青:“愉妃并未派人来知会。”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昨夜情况紧急,愉妃和她身边的大宫女给忘了,那今早也该派人来告知,而不是叫她从专门给永寿宫送消息的奴才口中知道。 愉妃此举,无异于在挑衅皇贵妃的权威。 柳清菡轻啧一声:“原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愉妃会乖觉几分,没想到依旧还是这么没脑子。五阿哥被换到工部是皇上的意思,莫不是她以为是本宫或永琋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 皇帝这一抬一贬,平衡掌控的好极了。 不可否认的是,皇帝叫永琋去户部,是有要锻炼他的意思,但同时把五阿哥调走,却立马变了味儿。 从前哪怕皇帝想让永琋和五阿哥相互制衡,但皇帝好歹没摆在明面上,而这次,却是彻彻底底把两人推到了对立面上。 不过这样也好,希望五阿哥会是一块儿好的磨刀石,永琋还是有些心软了。 第158章 养心殿,皇帝半靠在床榻上,一手拿着奏折垂眸看着,一边张口喝下柳清菡喂到嘴边的药。 柳清菡将最后一勺药喂完,拿帕子替皇帝擦了擦唇上遗留的药汁:“皇上,太医说您要好好儿休息,可从臣妾来到现在,您一直都在看奏折,都不嫌累得慌么。” 冬日寒冷,皇帝的病断断续续,眼看着就快好了,可转头就又病了,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 皇帝抬眸看了柳清菡一眼,视线又重新落回折子上,声音淡淡:“眼看着到了年下,事情越来越多,朕若是不处理,就要堆积成山了。” 柳清菡低了头,在皇帝看不见的地方瘪了瘪嘴,恋权就是恋权,拿什么事儿多当借口,真当她不知道,越是到年关,那堆积成山的折子里,越是没什么要紧事儿,大多都是各地官员呈上来的歌功颂德以及拍皇帝马屁的请安折子罢了。 她扯了扯皇帝的手腕,嗔怪道:“臣妾不知道朝政有多繁忙,臣妾只知道,只有您的身体养好了,臣妾才能安心。” 这般关切的话,哪怕皇帝不听,但心里也极为受用,他一高兴,便从枕边那堆折子里找了一份儿蓝色封的折子递给柳清菡:“打开瞧瞧?” 柳清菡微愣,她没接过来,颇有忐忑道:“皇上,后宫不得干政,臣妾是后宫嫔妃,怎可看前朝的折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狗皇帝在试探她,最好还是不看,不然哪怕当时是皇帝要她看的,事后难保皇帝不会后悔。 皇帝是真心想让柳清菡看的,但瞧着柳清菡这般谨慎,皇帝心中也是满意的,他收回手,将折子重新放了回去:“也罢,既然你不敢看,那朕就说给你听,两个月前朕将永琋调去了户部,本意是想让永琋历练,结果永琋也不负朕望,不但差事办的漂亮,更是在查出了许多阴暗之事,短短两个月,国库的银子就多了八十万两白银。” 皇帝说着,与有荣焉的笑道:“不愧是朕的儿子,行事果决,朕很是满意。” 柳清菡在心里默默盘算着皇帝这话的意思与他对永琋的态度后,也笑着道:“朝堂上的事儿臣妾一个妇人怎么会懂,只是瞧着皇上如此开心,臣妾便也开心了。不过皇上,臣妾对您可是存了怨气的。” 她的话锋一转,令皇帝挑眉:“为何?” 柳清菡坐直了身子,哼了一声不去看他:“皇上还好意思问臣妾为何,自从永琋去了户部,整天忙的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以前还能隔几日去永寿宫给臣妾请安,现在倒好,上次见永琋还是半个月前了呢。” 皇帝一噎,觉得女人的心思果真和男人不同,于是张口就是训斥:“妇人之仁,永琋是男儿,办的都是正事,你就是要心疼永琋,也该心疼到正地儿。” 说罢,他见眼前的女人似乎因为他过重的语气瑟缩了一下,不禁又缓和了语气,抬手将手掌置于她圆润的肩头:“好了,朕这么做自有朕的用意,朕的几个儿子年纪都不小了,当年皇阿玛像永琋这么大时,都已经是贝勒了。” 柳清菡佯装惊讶的倏然抬头,唇瓣有些微抖:“您,您的意思是......” 皇帝是要给阿哥们封爵位了?他是什么时候起的心思,怎么突然间就这么大方了? 要知道众阿哥中,除了已经没了的阿哥有追封,活着的阿哥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光头阿哥,若是要分封爵位,那可是大批发啊。 皇帝微微颔首:“只是要委屈永瑄了。” 这意思,就是这次的分封中独独没有十一阿哥。 柳清菡倒是无所谓,一则永瑄年纪还小,二则,她膝下两子,若是都封,未免太过惹人注目,倒不如就这么着。 许是永琋感受到了来自自己亲娘的怨念,故而柳清菡才在皇帝面前似真似假的抱怨过后,晚上永琋就来了永寿宫请安。 感受着自己额娘无微不至的关怀,永琋心中慰贴的同时,也有些许歉疚:“是儿子不孝,疏忽了给额娘请安,叫额娘日日惦念着。” 柳清菡捂着手炉笑了:“无妨,你才入户部,定然有许多事要处理,额娘这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惦记着。” 她可没真在心里抱怨她儿子,只是在皇帝面前装装样子罢了。 “不过你今日来的正好,额娘今儿个去养心殿伺候你皇阿玛时,你皇阿玛与本宫说了一件事,是关于给你们兄弟分封爵位的事。” 永琋听闻,眉心轻折,拇指不断摸索着杯子薄薄的胎壁:“儿子从未听到过风声。” 反倒是朝堂上,据投靠他的奴才说,老早就有人上过立储的折子,只是折子递呈御前后便没了动静,想来是被皇阿玛压中不发了。 柳清菡颔首:“额娘也只是与你说一声,好让你心里有个准备,再者,听你皇阿玛的意思,这次你的爵位怕是不会很高,贝勒的可能性应该很大。” 毕竟无缘无故的,她可不认为皇帝拿他老子举例只是说说而已。 也不知永琋是如何想的,他笑了笑:“不论是什么,总归皇阿玛的意思,儿子只有遵从谢恩的道理。” 柳清菡轻轻叹了口气,她这个大儿子,情绪越发内敛了,有时候她也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你心中有数就好。永琋,如今前朝后宫的形势,想必你也看得明白,眼下整个后宫都不会是你前进的阻碍,至于你皇阿玛的心思,额娘也能帮你几分,可也仅止于此了,剩下的,得看你自己了,你想要的,需得你自己去争取。” 有些事情,他们母子虽然从未言明,但却是心照不宣。 这番话如暖阳一般照进永琋的心房,他起身蹲在柳清菡脚边,缓缓勾唇:“额娘,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他的这几个兄弟里,三阿哥和四阿哥没有那个心思,六阿哥已经出继,唯独五阿哥和八阿哥颇具野心,只是五阿哥在圆明园时就已经失宠于皇帝,他的胜算并不大,至于八阿哥,在他进入户部时,八阿哥也进了吏部,吏部是掌管官员升迁考核的,也属于权力的中心,虽然八阿哥没有额娘帮衬,但不妨碍四阿哥会帮衬自己的亲弟弟。 不过综合考虑,他还是比他们更有优势。 —————— 翌日,早朝之上,皇帝当场下旨,给诸位阿哥封了爵,三阿哥被册为循郡王,四阿哥被出继为履懿亲王允祹嗣子,降袭履郡王,五阿哥为荣郡王,早已出继的六阿哥和八阿哥同为贝勒,九阿哥为显郡王。 圣旨一出,各位阿哥的反应大不相同。 四阿哥被出继这一消息来得猝不及防,众多大臣都很是不解,但四阿哥本人却很是淡然的接受了。 五阿哥在听到比他小了六七岁的永琋和他一样同被封了郡王时,脸上控制不住的扭曲了一点。 而永琋则颇为惊讶,稍稍抬头后余光却不经意间瞥到了身旁八阿哥看向他时憎恨的目光,他顿了下,回了八阿哥一个笑容。 皇帝坐在龙椅上,将他这几个儿子的神色和异常看的一清二楚后,直接挥手退了朝。 大殿外,朝臣们走了个干净,唯独几位阿哥站在门口,你看我我看你,气氛深沉而又令人窒息。 八阿哥冷笑连连,率先朝着永琋开火:“九弟不愧是深得皇阿玛宠爱,又有救驾之功,也难怪皇阿玛如此偏心你,直接越过了爷和六哥,封了郡王。” 袖子里,八阿哥的手握的青筋暴突,显然是在极力忍住一拳打在永琋脸上的冲动。论起年龄来,他比永琋年长,可爵位却比永琋低,此番分封,不亚于皇帝隔空在他的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不疼,但格外难堪。 永琋唇角噙着的笑不变,唯独眼底寒意上涌:“八哥心中若是这么不平,何不去寻皇阿玛说道?况且皇阿玛既然封了本王为郡王,那在皇阿玛心中,本王定是担当得起的。” 从宣读圣旨到现在,少说也有两刻钟的时间,足够他捋清楚皇帝的心思了,而八阿哥的敌视和五阿哥的恨意,便是皇帝故意制造出来的,其目的......倘若他并没有多想,那对他来说应该就是好事,而考验也是从现在就正式开始了。 八阿哥脸色铁青,他一个箭步冲上来抓住永琋的领口,怒道:“你的意思是,爷在皇阿玛心中。就只配是个贝勒?” 永琋垂眸看了眼领口的手,淡然道:“本王可不曾这么说过,这话不是八哥你自己说的?” “你!” 八阿哥又怒又气,当即挥起拳头就要往永琋脸上招呼。偏永琋不躲不闪,淡定至极的看着八阿哥的眼睛。 就在八阿哥的拳头要落在永琋脸上时,他的拳头骤然被人给握住了:“八弟,闹够了吗?” 永琋略略侧头看了一眼,是四阿哥。 到底是自己的亲哥,八阿哥哪怕再是不愿,也不得不给四阿哥面子,不甘不愿的放下了拳头。 四阿哥上前一步,将八阿哥挡在自己身后,朝着永琋温和而不失礼的笑了笑:“还未恭喜九弟喜封郡王,今日之事是八弟过于冲动,回去之后我自会教训,还望九弟不要放在心上。” 一开始八阿哥对永琋无礼时,他不是没想过阻止,只是后来又想,若是他当真阻止了,想必他们兄弟也要反目了,索性就站在一旁观望,却没想到八阿哥竟然会动手,他这才站出来阻止。 永琋颔首:“这是自然,咱们都是亲兄弟,吵架拌嘴是常有的事儿,弟弟还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儿。” 四阿哥放下了心:“九弟心胸宽广,如此,我府上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四阿哥强拉硬拽的把八阿哥给拽走了。 五阿哥拍了拍永琋的肩膀,在他耳边道:“九弟还真是威风,封王的旨意刚下,就一口一个本王,也不知传到皇阿玛耳朵里,会不会叫皇阿玛觉得九弟你得意忘形呢?” 永琋冷着脸把五阿哥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给拂下去:“五哥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儿吧,想来五哥还不知道,昨儿本王经过东大街时,偶然遇上了一桩趣事儿,一八旗子弟在东大街上一掷千金,只为了斗鸡,结果他买的那只鸡输了,自己却又反悔,不愿出这一千两银子,甚至口出狂言,说什么他是皇亲国戚,他姐姐嫁给了皇上的儿子,出于好奇,本王特意让林旺去查了此人姓什么,不知五哥可有兴致猜一猜?” 此事原本只是纨绔子弟的荒唐行径,算不得什么,可他荒唐归荒唐,打着皇室的旗号就不行,行为有失,若是被言官弹劾,五阿哥少不得也要落得个治家不严的名声。 见五阿哥不说话,永琋轻笑了两声,好心告知:“那人姓,西林觉罗。” 西林觉罗氏,正是五阿哥嫡福晋的娘家。 大殿前的闹剧分毫不差的传进了皇帝的耳中,皇帝失望的摇头,他的这些儿子,比起当年他的叔叔们,简直差远了。 那时皇阿玛和八叔十四叔斗的你死我活,而现在,永璋胸无大志,永城不争不抢,永琪心思浮躁,永璇暴躁易怒,唯有永琋,进退有度,既不过分狠厉,也不会任由人拿捏,只是到底还年轻,缺乏历练,手段稚嫩了些。 皇帝剧烈的咳嗽了两声,胸腔中微弱的疼痛伴随着咳嗽的轻缓而归于平静,仿佛刚刚的疼痛都是错觉一般。 他往身后的椅子上靠了靠:“吴书来,朕记得吉林又新上贡了几条玄狐皮?” 吴书来应道:“是,这玄狐皮是早几日就过来了的,一共有八条,奴才让人搁到内库房里了。” 内库房是皇帝的专属私库,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皇帝的个人财产。 皇帝指尖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半晌,方说:“送去内务府,叫绣房的人按照几位阿哥们的尺寸做了氅衣,到时候和初一的福字一起赏下去。” 吴书来领了吩咐,刚准备出去交代,皇帝就叫住了他:“等等,给显郡王的那件,要用最好的。” “嗻。” 出了养心殿,李玉不禁和吴书来感慨:“师傅,皇上待显郡王可真上心。” 一件大氅而已,都要给显郡王最好的,而且听听这封号,便可知皇上对显郡王的满意。 吴书来抿着唇,白了李玉一眼,把他赶去了内务府办差。 李玉方才的话,他并不认同,他总觉得,皇上对显郡王有些复杂,要知道,宠爱过于耀眼便会成为众人的眼中钉,而大殿前的那一幕,不正是印证了这句话? 所以,皇上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圣意如何,他还要仔细琢磨。 —————— 乾隆二十九年,因为皇帝似是而非的态度以及爵位的分封,荣郡王,显郡王和八贝勒之间的争斗从未停止,甚至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具体只看朝堂上凡是显郡王提出的意见,荣郡王与八贝勒势必要反对,双方争执不下,而皇帝则是任由其争斗,从未插手制止。 这般放纵的结果,就是八贝勒愈发大胆。 金殿上,史贻直面容严肃,拱手出列:“启禀皇上,奴才有本启奏。” 皇帝一身龙袍威严至极:“准。” 史贻直微微欠身,语出惊人:“奴才要弹劾八贝勒结党营私,私自收受贿赂,数额高达二十万两白银。” 话落,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史贻直仿佛并未感到不对,从袖口中抽出了早就写好的折子双手举过头顶。 “其中证据,奴才都写在折子中了,还请皇上过目。” 皇帝扫了吴书来一眼,吴书来忙将折子从史贻直那里拿过来递给皇帝。 折子很长,洋洋洒洒上千字,总结起来就是方才史贻直说的那句话。 啪的一声合上折子,皇帝的目光落在脸色微白的八贝勒身上,情绪不辨道:“永璇,你可有话说?” 八阿哥余光往四阿哥那边瞟了一下,见四阿哥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八阿哥稳住呼吸,抬脚出列,在大殿中央一甩衣袍跪下:“回皇阿玛,史贻直大学士的弹劾纯属子虚乌有,儿臣从未做过结党营私之事,更别提收受贿赂,儿臣实在是冤枉。” 他口中喊着冤枉,心中却把史贻直骂了无数遍,他不过是请交好的大臣一起吃了几回酒罢了,怎么就成了结党营私了? 不过对于收受贿赂,史贻直是没冤枉他,自家事儿自家清楚,他在吏部办差,管着官员的绩效考核升迁,有些心思活络的官员就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而他也确实没忍住诱惑,就给有些人行了方便。 皇帝沉沉盯着八阿哥:“冤枉?” 他抬了抬手中的折子:“这上面详细的写了你是何时同官员聚众交谈,又是如何徇私,提拔自己门下奴才的,有理有据,朕很难不信。” 八阿哥闻言,额头上渐渐溢出了一层冷汗:“这......” “皇阿玛,儿臣以为,八弟一向不拘小节,与有些官员共同宴饮,也不过是交流的必要而已,与史大学士口中的结党营私相差甚远,还望皇阿玛明察。” 五阿哥身姿挺拔,笔直的站在八阿哥身旁,从容不迫的替八阿哥辩解着。 皇帝倏然笑了,问:“永璇,是这样吗?” 八阿哥闻言,忙不迭的点头:“没错,就是这样的,请皇阿玛明鉴。” 听着五阿哥和八阿哥强词夺理,史贻直面色微变,刚要质问,皇帝便道:“如此说来,此事倒是一场误会了,只是能引起这样的误会,也是你自身行事不当的缘故,朕也不得不对你小惩大诫,便罚你三个月俸禄罢,你可有异议?” 八阿哥一喜:“儿臣没有,多谢皇阿玛。” 这一出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操作,令永琋心中不虞。 故而往日下了朝就会去户部的永琋,在今日下了朝后,并未去户部点卯,而是径自回了阿哥所。 一推开书房的门,便见永瑄高高的翘起腿搭在桌子上冲着他笑:“呦,今儿个显郡王怎么会回来这么早?” 永琋恹恹的瞥了他一眼,自己动手倒了杯凉茶仰头喝了:“你都知道了?” 宫里的消息一向是瞒不住的,还未下朝,事情就传遍了。 永瑄瘪了瘪唇:“小爷我是不想知道,奈何这消息一直往小爷耳朵里钻,想不知道也不成了。” 众阿哥中,他虽然没入朝,但朝堂上的事总是知道的。 永琋呼出一口气,郁闷道:“你说皇阿玛到底是怎么想的?皇阿玛宁愿听五哥和八哥的一面之词,也不愿意相信史贻直写在折子里的证据。” 尤其是,八阿哥收受贿赂的证据,是他暗中设法叫人透露给史贻直知晓的。 永瑄见到的永琋向来都是意气风发,志得意满的,还从未见过他丧气的模样,他好笑道:“九哥你纠结个什么劲儿啊?皇阿玛只是没有同八哥算账,又没有说相信八哥。” 一语惊醒梦中人,永琋脑海中灵光一闪:“是啊,我怎么没想到?” 若是皇阿玛相信八哥,就不会罚了八哥三个月俸禄,此举不正是表明了他相信史贻直折子上所写的吗? 永瑄摇了摇头,小声嘟囔:“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这会儿脑子就不灵光了呢。都说当局者迷,果真不假。” 永琋听的嘴角一抽:“再编排我,小心我告诉你上书房的师傅,让他多给你布置些策论。” 写作业,永远都是拿捏一个学生最好的法子。 永瑄连连摆手:“九哥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天知道他最讨厌上书房里那群老家伙之乎者也的,烦也烦死了。 “出息!” 永琋斜了他一眼:“还不赶紧走?” 经过今早的事儿,五阿哥和八阿哥的关系势必更进一步,他要好好儿想想该如何应对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救命,我科二就和S弯杠上了,每次过都压线,呜呜呜~ PS:本章评论有小红包哦 第159章 四月初六,显郡王的格格齐佳氏诞下一子,这也是显郡王膝下的第一个孩子。 显郡王初为人父,自是欣喜异常,便吩咐了嫡福晋章佳氏筹办洗三。 章佳氏捏着帕子,略有几分为难:“妾身知道爷得了大阿哥心中高兴,也知道大阿哥出生乃是喜事,可是爷,妾身却觉得大阿哥的洗三还是不办为好。” 原本她以为主子爷厌弃了齐佳氏,自然会对她所出的孩子不喜,谁曾想主子爷分的倒是很清楚,冷落齐佳氏归冷落,对她生的孩子倒是上心。 永琋看着章佳氏:“为何?” 章佳氏犹豫了一瞬道:“爷,妾身听闻,皇阿玛近来频繁传召太医,许是身子不大好,这个时候若是大办洗三宴,怕是皇阿玛会心有不虞的。” 皇帝还病着,哪里就有为了孙子大肆庆祝的道理? 不知为何,明知章佳氏顾虑的有道理,但听了章佳氏的话,永琋却觉得有几分怪异,他拧眉,喜怒不辨道:“福晋对于养心殿的动静很是关心。” 章佳氏一惊,忙起身跪下:“爷,妾身不是那个意思。” 主子爷这话,不是明摆着对她不满,说她窥伺帝踪?她身为儿媳,岂能担当得起这诛心之语? 她慌乱极了,连忙解释:“妾身之所以知道,也不过是因为前段时日齐佳氏临近生产,便派人多往太医院去了几趟,无意间听说的罢了,万万不是爷想的那样。” 永琋沉沉盯着章佳氏片刻,直到把章佳氏看的浑身发毛,才收回了视线:“起来吧,你身为爷的嫡福晋,定是要谨言慎行,说话前再三思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对于后院的几个格格,他并没有什么要求,唯独嫡福晋,说话做事都要妥帖,不然有任何差错,倒霉的都不会是她自己。 宫女忙上前扶了章佳氏起身,章佳氏忍着膝盖上传来的隐隐刺痛,刚站直身子,就又听永琋道:“大阿哥的洗三,你只管办,这是皇阿玛允准的,不必有所顾虑,此外,爷最近政事繁忙,额娘那里,你要经常替爷前去请安问候,不可懈怠。” 经过方才的敲打,章佳氏很是柔顺的屈了屈膝:“是,妾身记下了。” 看着永琋起身走远,章佳氏骤然松了一口气,浑身无力的恨不得摊在炕上:“给我按一按身子。” 宫女应了一声,轻柔的在章佳氏的肩膀上揉捏起来,刚揉了几下,宫女便试探道:“福晋,您刚刚,是不是忘了跟主子爷商量一件事?” 章佳氏闭着眼睛,感受着肩膀上舒适的力道,紧绷的心神舒缓了许多:“没忘,只是不适合再提起了。” 她想拿皇上做筏子,压一压齐佳氏的气焰,却没想到齐佳氏生的阿哥,竟然得了皇上的青眼,被皇上特许大办洗三,自己也因为这小心思吃了教训,若是接下来再有小动作,相信爷不会放过她的,她还是安安分分的做好自己应尽的职责便罢了,不能让爷对她失望。 至于大阿哥的抚养问题,过后再提起也不迟,说不准,皇贵妃娘娘心中也有此想法呢。 思绪收拢,章佳氏呼出一口浊气:“伺候我更衣梳妆,咱们去永寿宫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她也是头一次在宫中办郡王庶子的洗三宴,章程如何,她也拿捏不准,还是去寻皇贵妃拿个主意。 柳清菡听了章佳氏诉说来意后,挥手把紫罗叫了过来:“你亲自去趟内务府,找内务府总管,叫他把往年符合规制的章程找出来。” “是,奴婢这就去。” 见紫罗出去,章佳氏不好意思的笑道:“是儿媳给额娘添麻烦了。” 柳清菡放松身子往软枕上靠了靠:“无妨,你办事仔细,这很好,只是本宫也不曾操办过皇孙的洗三宴,具体章程,也只能按照以往的来。虽说此事是皇上点头允准的要大办,但本宫以为,还是不要越了规制好,你觉得呢?” 皇帝觉得齐佳氏所出是永琋的第一个儿子,该大办庆祝,但同时也存了试探的心思,他们可不能傻乎乎的当真,一切只要不出错就好。 章佳氏微微欠身:“额娘说的是,儿媳都记下了。” —————— 四月初九,洗三宴如期举行,热闹非凡,而养心殿里冷冷清清,皇帝和柳清菡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皇帝突然冷哼一声:“朕不过是想去朕孙子的洗三罢了,怎么就不能去了?” 柳清菡施施然白了皇帝一眼:“皇上您什么身份您自己不清楚吗?您若是去了,永琋他们又该拘束了。” 皇帝不是没有孙子,相反他孙子还不少,可无论是庶出还是嫡出,他们的洗三皇帝从未亲自去过,甚至有时候记不起来,连东西都不会赏赐。这样的一个人,却对永琋的孩子这般上心? 出于多年对皇帝的了解,柳清菡毫不怀疑皇帝是别有用心,不患寡而患不均,倘若众阿哥当真在东三所看到了皇帝,那原本的喜事怕是就会变了味道,倒不如她直接把皇帝拦在养心殿。 吴书来听着柳清菡语出惊人,光明正大的嫌弃皇帝,吓的缩了缩脖子,皇上肯定会发怒的。 果不其然,下一瞬,吴书来就听到了来自皇帝的怒喝声:“放肆!朕本是好心好意,由得你嫌弃朕?” 柳清菡抬眸睨了皇帝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好了,皇上别生气,是臣妾说错话了,臣妾只是不想让皇上太过劳累而已,岂敢嫌弃您呢。” 从一定程度上说,皇帝吃软不吃硬,见柳清菡这么说,微微扬了扬下巴,到底不再提去阿哥所的事儿。 过了一会儿,李玉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来,柳清菡接过,如往常一般放在唇边浅尝了一口,才一勺一勺的喂给皇帝。 正当一碗药即将见底的时候,皇帝面色骤然一变,紧跟着一口暗红色的鲜血喷了出来,点点猩红渐到了柳清菡的衣裳上,下一瞬就往一旁倒去。 殿内伺候的人面色大变,吓得魂不附体,柳清菡稳住心神,大声朝奴才们喊:“太医,还不快去传太医啊。” 此时的东三所内因为五阿哥和八阿哥的刻意挑衅,气氛显得剑拔弩张,两人挑衅的目光毫不遮掩,直勾勾的盯着永琋看去。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来参加宴会的人无一不是缩在一旁,无人敢出声,唯独博吉利,像是没注意到这氛围似的,笑嘻嘻碰了碰福隆安的肩膀,然后和他共同朝着永琋举杯:“奴才到现在还未恭喜王爷喜得麟儿呢,便借着这杯薄酒敬王爷一杯,也好沾沾喜气。” 一旁的福隆安连连点头:“就是就是,王爷,奴才干了。” 说完。两人同时抬头,一口闷了。 永琋的唇角勾起一抹优美的弧度,酒杯刚送到唇边,养心殿前来通报消息的小太监就跌跌撞撞的跪在了院子中央,惊恐道:“各位爷,不好了,皇上吐血昏迷了。” 哐当一声,是雕刻了暗花的银白酒杯与地面的青石砖碰撞发出的声响。 寂静片刻后,永琋率先反应过来,抬腿就往养心殿跑。 半个时辰后,养心殿的正殿里站满了前来关心皇帝的嫔妃和阿哥。 愉妃有气无力的靠在绿珠的身上,模样虚弱可声音一点儿都不小:“好好儿的,皇上怎么突然就吐血了?” 这次众人聚集在养心殿,神情可比上次在九州清晏时更为紧张,谁让上次皇帝并无大碍,这次却是吐血这么严重呢。 众人都是刚来,谁也不了解具体情况,故而没人开口接愉妃的话。 还是在养心殿伺候的三等小太监见愉妃脸色不好,忙识趣道:“回愉妃娘娘话,奴才等也不知道,当时只有皇贵妃娘娘和吴总管在里面伺候着。” 听到了自己想听的,愉妃秀眉微微蹙起:“皇贵妃......” 她扭头环视了正殿一圈:“怎么不见皇贵妃的身影呢?” 话落,内殿的毡帘被人从内打开,柳清菡沉着脸缓步走到愉妃跟前,讥笑道:“皇上昏迷,愉妃不知关心皇上,却在这里询问本宫的去向,可谓是颇有闲情逸致。” 她一开口就是一个高帽子扣在愉妃头上,愉妃脸色变了几变,嘴唇长开又闭上,如是几次后,才抖着音调道:“皇贵妃误会臣妾了,臣妾只是听闻皇上吐血昏迷时您在伺候着,又见您不在,这才多嘴问了几句,若是有冒犯您的地方,还请您见谅。” 五阿哥在一旁看着她额娘如此憋屈的朝皇贵妃低头认错,胸腔里一股子郁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他深吸一口气,上前走了几步,站到愉妃身旁:“皇贵妃娘娘,额娘并无恶意,只是关心则乱。再者,本王觉得额娘所问也并非全无道理,如今皇阿玛昏迷,太后在圆明园养病,皇贵妃娘娘既是后宫位份最高之人,也须要得给众人一个解释,皇阿玛到底为何昏迷?” 他站在愉妃身旁,强有力的胳膊扶着愉妃,无声的给她依靠。 这番话并不算得上恭敬,永琋和永瑄眼中染上一层薄怒,刚要怒斥,就被柳清菡暗地里的一个眼神给看的咽了回去。 柳清菡眯着眸子看了五阿哥许久,才缓声道:“五阿哥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本宫深以为然。” 五阿哥闻言,眼底顿时浮现一抹得意,谁知柳清菡这句话说完后,顿了少顷,突然斥责道:“只是五阿哥,你是否要注意同本宫说话的口吻?本宫位居皇贵妃,若是论起来,也算得上你半个嫡母,你不说对本宫毕恭毕敬便也罢了,反而对着本宫口口声声以本王自称,怎么,你是不满皇上的旨意,不愿意承认本宫这个皇贵妃吗?” 掷地有声的质问,叫愉妃母子心底一阵慌乱,皇贵妃果然是睚眦必报,他们才逼迫了皇贵妃几句,转头皇贵妃就寻了由头给他扣上了一顶不服圣意的帽子,而且还抓住了他说话的漏洞,有理有据的,叫他想辩解几句都不能。 见柳清菡找回了场子,永琋抿唇隐晦的笑了,永瑄就极为放肆,用五阿哥方才得意的眼神挑衅的看着他,差些没把五阿哥也看吐血。 五阿哥心中一股憋屈的怒火在熊熊燃烧,皇贵妃母子都是一样的让人厌恶。 他倔强的昂着自己高贵的阿哥头颅,不肯低下半分,正殿里的气氛一时同方才的东三所一般,僵持不下。 跟着柳清菡出来的李玉嗓子眼儿苦涩极了,皇上才出了事,这主子们就开始翻脸,难做的不还是他们当奴才的吗? 思来想去,李玉还是顶着这极为压抑的气氛,艰难的开口:“皇贵妃娘娘,刘太医说要给皇上施针。” 既是施针,自然需要保持安静。 柳清菡微微颔首,朝着母子情深的愉妃和五阿哥冷冷道:“听到了?” 五阿哥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儿臣听见了。” 一番对峙后,正殿又恢复了平静,直到刘太医擦着汗从内殿出来,众人不约而同的上前走了一步,却碍于柳清菡没动,又收回了脚。 没等刘太医开口,柳清菡便问出了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刘太医,皇上何故会吐血昏迷?” “这......” 刘太医迟疑半晌道:“敢问皇贵妃娘娘,皇上昏迷前可能用过什么东西,或者有什么异常吗?”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柳清菡虚虚握着的手心已经满是虚汗,听太医这么问,她立即道:“原本一切都好好儿的,皇上的精神也尚可,若说异常,那就只能是那碗药了,皇上还未喝完就吐了一口鲜血,可把本宫给吓坏了。” 说到这儿,柳清菡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道:“太医是觉得那药有问题?可是本宫也尝了,并无任何不适啊。” 皇帝日常开的药都是刘太医开的,刘太医方才也看过,并无异常,故而摇了摇头道:“药没有问题,奴才也仔细替皇上把过脉,并未发现有任何导致皇上吐血的可能。” 照刘太医的这个说法,皇帝吐血似乎成了一个迷,没有答案的那种。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不知是谁突然说了句:“连太医也看不出病症,该不会是有人诅咒吧?” 柳清菡一个凌厉的眼风朝着说话的人射了过去:“豫嫔,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诅咒一事,若是没有证据,还是不要随便说出口的好,以免引起恐慌。” 说是诅咒,可只要长了心的人都知道,诅咒相对应的,便是巫蛊,而在古代,凡是涉及到巫蛊,必然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八阿哥不屑的撇嘴:“诅咒一说,的确不可信,然而儿臣却觉得,皇阿玛此番无故昏迷,该是被谁给克着了。” 说这话时,八阿哥的视线有意无意的看向永琋,好像在意指什么。 众人注意到他的视线,纷纷垂眸。宫中最近唯有显郡王得了一子,是为新生,而皇帝正是在显郡王的庶子洗三时昏迷,若说二人命数相克,似乎合情合理。 柳清菡心中一沉,完全没想到会有人把皇帝的事儿和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扯上关系,甚至想要致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于死地,她视线扫过众人的面孔,见有些人似乎是信了八阿哥的说法,她一甩袖子转身背对着殿门:“既然诸位都有疑惑,那就传钦天监监正。” 第160章 钦天监的监正是一个五十多岁,头发却早已花白的老头,他外形看着虽然苍老,但却有一颗清明的心,养心殿中几方对峙的形势也看的清楚,而在这种情况下,他是不可能独善其身的。更何况,他早就没得选了。 所以当他一身补服站在养心殿时,早就权衡好了利弊。 柳清菡看着钦天监监正闭着眼睛掐指的模样,心中淡定至极,丝毫都不担心钦天监监正会算出什么对永寿宫不利的东西来。 皇帝的身体早在她不着痕迹的下药下被蚕食的虚弱至极,日复一日的虚弱就连刘太医也诊不出异样,原本一切都好好儿的,只是她在给皇帝喂药时,又不着痕迹的加重了一些药量罢了。 这一年多来,皇帝一直在磨练永琋,可依旧不曾下定决心是否要立永琋为储君,以至于永琋做事束手束脚,对五阿哥和八阿哥的挑衅,既不能下手太狠,又不能任由其放肆,因为下手太狠,皇帝会觉得永琋性情凉薄,不顾兄弟情义,而宽容包涵,则会让皇帝觉得永琋做事优柔寡断。 另则,因为皇帝对权势过于看重,永琋行事又不能完美无瑕,每做一件差事总是要留下一点可供人说嘴的把柄,不然皇帝又会觉得永琋这个儿子的存在威胁了他的帝位。到那时,哪怕他从前再喜欢永琋这个儿子,为了自己帝位稳固,也不会念父子之情的。 想要成为皇帝心中合格的储君,永琋势必要忍旁人所不能忍,也要有超出旁人许多的眼界和大局观。 一刻钟过去了,见钦天监监正睁开了眼,柳清菡和永琋暗中对视一眼,永琋沉声道:“不知监正可算到了什么?” 钦天监监正目光浑浊,哪怕众人各种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也不见他有半分慌乱,依旧如刚进来时那般的镇定自若。 他抬了抬手上写着永琋长子生辰八字的纸,郑重道:“回显郡王的话,奴才算过大阿哥的生辰八字,并未发现大阿哥的命格与皇上相克。” 在宫里,钦天监和太医院两个地方的人恨不得视对方为死敌,无他,只因为凡是太医院诊断不出结果的病症,都会往钦天监头上推,而他们钦天监的存在,就是纯纯替太医院那群无用的庸医背锅的。 永琋松了一口气,八阿哥却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夏大人,你可是钦天监最有资历的人,可算准了?要是九弟的长子命数不与皇阿玛命数相克?那皇阿玛又为何会无故昏迷?” 五阿哥闻言,也上前帮腔:“八弟所言有理,夏大人,本王不信此事会如此莫名其妙,哪怕与皇阿玛相克之人并非九弟长子,那会不会是旁人的命数呢?还要劳烦夏大人找出此人才好。” 两人的步步紧逼令夏监正微不可查的黑了脸,说白了,此事本来与他无关,纯粹只是荣郡王和显郡王的党派之争,可他既然已经被波及,那势必不能全身而退。 既然已经做好了选择,倒不如选择的更彻底一点。 夏监正拱了拱手,恭敬道:“荣郡王有命,奴才不敢不从,只是荣郡王,依奴才方才所窥见的天机,好似发现与皇上相克之人并不在紫禁城,具体方位,奴才还需再行推算。” 五阿哥目的达成,本该高兴,可不止为何,心中却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偏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他也不好自己打脸:“那便有劳夏监正了。” 说完,正殿又是长达一刻多钟的寂静,直到夏监正再次睁眼,他的眼中充满了锐利,猛然扭头朝西北方向看去:“奴才方才算出,那人就在西北方向。” 李玉闻言,倏地抬头:“对对对,奴才记得清楚,皇上昏迷之前,正是面朝西北的。” 柳清菡忍不住嘴角微抽,这巧合也太巧合了,李玉更是神助攻。 永瑄幸灾乐祸的看了五阿哥一眼:“五哥,若是弟弟没记错的话,紫禁城的西北面,正是五哥的府邸吧?” 他们这群阿哥,从三阿哥到六阿哥,都已出宫开府,唯独成了亲的八阿哥和他亲哥还尚在阿哥所里住着,而皇帝也压根没有要把他们撵出宫开府的旨意。 八阿哥没想到事情的结果会是这样,愣了片刻,五阿哥神色渗人,骨节被握的咯咯作响:“夏大人,你可算准确了?事关皇阿玛,容不得有任何疏漏。” 没等夏监正开口,永琋立时上前,状似友好的学着五阿哥之前拍他肩膀的动作拍了回去:“五哥的心情,本王能理解,只是方才八哥也说了,夏监正资历深厚,深受皇阿玛信任,所算出的结果又怎么会有错呢?” 愉妃浑身颤抖,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抖得厉害:“皇贵妃娘娘,误会......” 话说到一半儿,纯贵妃骤然打断了愉妃的话:“愉妃妹妹,本宫知道你和荣郡王此时的心情,不愿意接受也是有的,只是眼下最要紧的,是要查出荣郡王府中究竟是谁的命数过硬,尽早找出解决办,令皇上醒来才是最最要紧之事。” 纯贵妃的一番话,赢得了许多人的认可,令妃唇色泛白,不安的劝道:“是啊愉妃姐姐,纯贵妃娘娘的话不无道理,皇上才是最重要的。” 她与有儿子的嫔妃不同,待几年后六公主出嫁抚蒙,她就再也没了依靠,能把握着的,只有皇帝对她的宠爱,所以她是嫔妃中最不希望皇帝有事的。 愉妃一时奇虎难下,五阿哥狠狠的闭上眼睛,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那就有劳夏监正。” 五阿哥松了口,这个时候就要柳清菡出来发话了:“既然如此,那夏监正,你就同荣郡王去一趟他的府邸罢。” 夏监正欠身领命,永琋紧跟着道:“额娘,儿子愿意陪五哥一起,若是有什么突发状况,也能帮衬一些。” 柳清菡不假思索道:“也好。” 养心殿的闹剧告一段落,五阿哥和永琋带着夏监正去了荣郡王府,八阿哥和永瑄毫不迟疑的跟在他们后面一起去,正殿里霎时空了泰半。 柳清菡疲惫的揉了揉额头,令妃立即上前扶住她:“皇贵妃娘娘,您在这儿也守了皇上许久,臣妾瞧着您脸色不大好,不如您先回去休息,皇上这儿,由臣妾伺候着?” 想了想,柳清菡点头:“那就辛苦令妃了。” 令妃屈了屈膝,恭谨道:“能伺候皇上,为皇贵妃您分忧,臣妾不觉辛苦。” 对于令妃话中的讨好,柳清菡不置可否,她扫视了众人一眼:“本宫知道大家心急,可太医说皇上需要静养,身边不宜有太多人,不若大家轮流侍疾,今儿个就让令妃留在这里。” 纯贵妃点头,扶了下耳畔晃动的厉害的珍珠耳坠:“如此也好,臣妾听皇贵妃安排。” 其余人犹豫了一瞬,也点头应下了。 宫道上,花盆底鞋敲击着青石砖的声音格外清脆,柳清菡拧着眉心:“叫人去东三所,吩咐章佳氏,务必照顾好大阿哥,不许有任何闪失。” 双寿忙弯腰后退几步,然后转身一溜烟儿的往东三所跑。 紫罗看着双寿跑远,扶着柳清菡的力道稍微加大了几分:“娘娘,今日之事,奴婢总觉得太过顺利了。” 柳清菡闻言,突然低低笑了两声:“是该顺利的。” 毕竟此事是永琋一手策划的,其目的就是为了彻底利用相克之事解决五阿哥,好在一切计划都一步步在实现,眼下就看永琋在荣郡王府到底安排了什么。 柳清菡的声音极低,紫罗却听的浑身一震,她倏地就想起了昨日晚上显郡王来给娘娘请安时,娘娘曾叫她守在门外,独自与显郡王商谈了大半个时辰的事儿。 紫罗手指微微颤抖了两下,余下的疑惑就这么咽了回去。 柳清菡抬头眯着眼睛望着湛蓝的天空,一只飞鸟自由的从眼前飞过,她驻足仰望了半晌,直到那只飞鸟从枝头离开,才抬脚跨进永寿门那高高的朱红色门槛。 “真好。” 直到傍晚时分,宫外才有消息传来。 彼时柳清菡刚喝了一口茶,听完消息,顿时被呛到,咳嗽不止。紫罗忙拍着柳清菡的背,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柳清菡擦了擦唇角的水珠,极为惊讶:“你是说,荣郡王福晋有了身孕?” 林旺跪在地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正是。” “所以命数与皇上相克的那个人,就是荣郡王福晋腹中之子?” 林旺再次点头,柳清菡深吸一口气:“显郡王在哪儿?” “回皇贵妃娘娘,王爷还在宫外,想必很快就回宫了,王爷还交代奴才,让奴才跟您说一声,说一切事情,等他回来后,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他是王爷的贴身太监,王爷做的所有事情他几乎都知道,自然也包括提前知道荣郡王福晋有孕一事。 晚膳后,柳清菡看着眼前风尘仆仆赶回宫的永琋,心中微叹:“今日之事,你瞒了本宫多少?” 永琋撩开衣袍跪的笔直:“儿子不是有意要瞒着您,而是不想让您担心。” 他设的局中局,虽然自己有九成把握不会输,可还是怕那一分意外。 柳清菡难得的没去心疼自己儿子,照着自己捋出来的思路道:“你早就知道五阿哥会在今日动手,剑指你的长子,所以你将计就计,拿你的长子做了诱饵?” 永琋利落的点头承认:“是,儿子安插在五哥身边的钉子传来消息,说五哥会在今日的洗三宴上设局,以命数之说重创儿子,让皇阿玛与儿子离心。儿子思来想去,觉得五哥一计不成,肯定会再生二计,倒不如遂了五哥心愿,也好一劳永逸。” 给荣郡王福晋诊脉的王太医是他的人,除了王太医,他是第二个知道荣郡王福晋有孕的人,所以局中局的计谋便由此而生。 柳清菡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此事的心情,或许她该庆幸自己儿子心思如此缜密,是个做帝王的好料子,可不知为何,她就是高兴不起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皇家的血脉都是凉薄的,也许,只有这样才最好。 在宫中多年,她的一言一行,甚至她的心,不也早就默认了这个社会的制度吗? 沉默良久,柳清菡扬了扬头,盯着不远处柱子上挂着的纱幔:“罢了,此事已成定局,本宫便也不再多言,荣郡王那里,可做了决定?” 所谓做决定,不过是对自己福晋腹中孩子的一个处置罢了,若是一碗落胎药下去,自会有人夸荣郡王深明大义,若是想留下这个孩子,届时若是皇帝有个万一,荣郡王便会背负一辈子不忠不孝的骂名。 不管他如何抉择,总之是两头不讨好。 永琋眼中带了笑意:“不论五哥做什么样的决定,儿子都不会多言。” 这件事,做到这里,就已经够了。 翌日,柳清菡刚到养心殿,荣郡王福晋小产的消息就传进了宫中。 她愣了片刻,正要抬脚进去,内殿突然就传来的吴书来慌里慌张的声音:“刘太医,快来看看,皇上醒了。” 柳清菡:...... 她微抬下巴,看了眼刚刚升起的太阳,又是一阵无语,好大一个巧合。 皇帝昏迷后发生的事儿,不用柳清菡开口,吴书来就已经一丝不落的全部讲给皇帝听,皇帝听完后,哑着嗓子道:“厚赏荣郡王福晋。” 在皇帝看来,不过是一个孙子,自然比不得他的命要紧,荣郡王福晋既然失了孩子,那他多给一些赏赐安抚就是了。 吴书来领命退下,柳清菡扶着皇帝坐起,在皇帝身后垫了两个靠枕,然后柔声道:“皇上可还觉得哪里不适?” 皇帝道:“浑身无力。” 柳清菡给皇帝揉着胳膊:“皇上躺了快一天一夜,身子自是没什么力气的,臣妾给您按一按,许是会好的快一些。” “嗯。”皇帝闭着眼睛,隐隐约约嗯了一声。 顿了顿,柳清菡垂着眸子:“还有一事,皇上昏迷,按理说太后也该知晓的,只是太后远在圆明园,臣妾又顾忌着太后的病情,所以不曾派人去禀报。” “你考虑周全,合该瞒着皇额娘。” 两人只说了这几句话,柳清菡就没话可说了,正当她犹豫着要找个什么话题时,外面传来一声通报:“皇上,荣郡王求见。” 尾音刚落,皇帝的眼睛倏地睁开了,看向身旁的女人。 只一眼,柳清菡就收回手,识趣的告退。 五阿哥刚踏进养心殿不久,里面伺候的奴才就齐齐退了出来。 这日,谁也不知皇帝与荣郡王说了什么,只是有传言说,荣郡王从养心殿出来时,整个人颓废异常,再也不见往日的意气风发和掐尖要强。 端午过后,终于在一日的早朝时,以往暗地里上折子暗示皇帝立储的要求被众大臣摆在了明面上。 细细想来,最早有人上折子请皇帝立储的时候,正是皇帝第一次风寒不断时,那个时候大臣们见皇帝身体尚可,并未紧逼,大半个月前,无论是不是有人命数与皇帝相克,皇帝吐血昏迷总是事实,身子一日比一日差也是事实。 故而大臣们也都等不下去了,要知道皇帝今年已经五十有五,说句大不敬的话,先帝驾崩时也年仅五十六岁,照皇帝如今的身子,还能活多久,谁也不知道。 皇帝看惯了大臣们因为意见不和争吵的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却没想到有一日,他们也会站在同一战线,目的一致。 拇指上的祥云龙纹扳指越转越快,直到一股微弱的灼烫传来,皇帝猛然停住了手,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立储......看来众爱卿心中早就有此打算了。” 他不知道当年圣祖爷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废太子只满周岁时就册立他为太子,但他却知道,废太子渐渐长大,圣祖爷便起了控制废太子的心,因为他怕自己一手养大的太子会威胁到他皇帝的地位。 而此时的他,心情好似与圣祖爷一样,不敢册立太子,生怕太子会架空他这个正儿八经的皇帝。尤其是,当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的时候,对于要立储这件事,简直是从心底里反感。 不过还好,他也不是全然没有应对之。 “众爱卿都是我大清的肱股之臣,为大清着想,朕深以为然。只是当年朕虽年幼,然而圣祖爷时夺嫡时的惨烈,兄弟之间相互残杀,如今依旧历历在目。朕不想,也不愿朕的儿子们凉薄如斯,但为了大清的国之根本,储君的确要立。因此,朕决定效仿先帝,秘密立储,立储的圣旨便放在养心殿正大光明的牌匾之后,待朕百年之后,以此为证,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为首的几位大臣对视一眼,余光又瞥过身姿挺拔的几位阿哥,见荣郡王神情恹恹,八贝勒兴奋异常,显郡王面色淡然,心底约莫有了计较,纷纷拱手:“皇上考虑周全,奴才等并无异议。” 皇帝满意的点头:“既如此,那就退朝。” 回到养心殿,皇帝的御案上就铺了一道明黄色九龙戏珠的圣旨,上面写了满蒙汉三种语言,是册立储君的圣旨内容,可唯独立谁为储那里却是一片空白。 皇帝提起笔,正要写上名字,突然又把湖笔搁下,如是几次后,名字那里依旧是空白。 吴书来靠着柱子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眼珠子盯着鞋尖儿一动不动,对皇帝的纠结视若无睹。 立储这样的大事,他最好还是不知道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人设问题,有姐妹说人设写崩了,【捂脸】我自己没觉得,反而觉得是在按照正常人物发展走的。 第一,女主同化问题,一定程度上是有,毕竟当一个人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中生活了二十年,不止行为习惯,包括思想也会有所转变,这是其中一点,第二点就是,女主没有别的选择,她不顺应大的局势,那大的局势势必不会容的下她。况且对于许多东西,她也无力改变,异类,永远都是不被容得下的。 第二,永琋人设,他这个人设,我是按照一个帝王的心性去写的。目前阶段来说的确极为憋屈,但在这一章里他也讲了个七七八八,不是他没能力,而是因为人一旦心中有所求,顾虑势必就会变多,束手束脚的,永瑄之所以没顾虑,是因为他压根儿没想过要当皇帝,所以他做任何事,除了要考虑会不会牵连自己亲人外,旁的无所顾忌,这是兄弟两人之间的差距。 以上,是我个人对人物的一个理解。 最最最后,正文内容预计在本周就会完结,爱你们~ 第161章 立储风波过后,大臣们便格外注意皇帝对几位有可能登上皇位的阿哥的态度格外注意。那些人精似的大臣就开始讨好他们认为的可能被皇帝立为储君之人,好在永琋行事有度,对他们的讨好一概视而不见。 这日户部,永琋办完了差事,正欲回宫,还未出户部的大,第三次被五阿哥给拦住了。 只是这次五阿哥的情绪格外平和,没有丝毫戾气,反倒是让永琋愿意听他多说两句。 五阿哥轻笑了笑,侧身让开道路:“此处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在如意楼定了间包厢,不知九弟可愿意与我一同去坐坐?” 少许,永琋欣然应允。 如意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平日都是达官显贵来的地方,一棍子下去十个有九个都是四品以上京官或者他们的子侄,当然里面的菜一道便动辄十几两,也能格外彰显来人的身份。 牡丹包厢里,五阿哥亲自动手替两人倒了杯茶,然后朝永琋举起:“九弟手段非凡,上一局我输的心甘情愿。” 从来都是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是他棋差一着。 永琋玩味的盯着面前的杯子,挑眉道:“五哥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有些事情他做了就是做了,至于承认,哪怕对方心知肚明,他也不会承认的。毕竟五阿哥这么一反常态,或许是有诈也说不定。 五阿哥也不在意,他放下杯子,又给自己蓄满了茶水,再次仰头喝下,只是这次,方才脸上的云淡风轻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解和郁郁:“可是为什么会是你?” 他极为不理解,明明他的额娘是珂里叶特氏,哪怕是下五旗出身,也比后来被从汉人包衣抬旗到满军镶黄旗的皇贵妃高贵不少,至少在皇阿玛这么多活着的儿子中,他才是拥有纯正满人血脉的阿哥。 五阿哥笑的讽刺:“论出身,我血统纯正,论年岁,我比你年长,论智谋,我自认不输你,所以我到底差哪儿了呢?难道就因为我额娘不如皇贵妃受宠吗?” 这些日子来,他日日被上次皇帝在养心殿中说的那句失望折磨,他知道,在皇帝说出那句失望后,对于帝位的竞争,他就再也没了优势。 一个令皇帝失望的阿哥,一个不得皇帝心意的阿哥,若是能成为最后的赢家,那才是见了鬼。 哪怕五阿哥的话说的乱七八糟,但永琋还是从中抽丝剥茧的理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他心中微动,面上不露声色,动作优雅的抿了口茶水:“五哥这话说的,倒是令我自愧弗如,五哥哪儿也不差,只是帝心难测罢了。” 一句帝心难测,令五阿哥浑身一震,他疯狂的笑道:“帝心难测,帝心难测,说的好啊,可不就是帝心难测,原来,我竟输在了皇阿玛的心意上,原来,我从来都不是他认同的儿子。” 稍顿,五阿哥眼眶泛红的侧头斜了永琋一眼,故意道:“我不是皇阿玛认同的儿子,可是九弟你又何尝是?正如你所说帝心难测,那你又焉知皇阿玛不是拿你当成七弟的替身?他对你的好,对你万般看重,也不过是因为当年那转世之说罢了。” 他不好过,也不会让他这个弟弟好过,至于为什么他这么肯定皇帝心中属意之人是九弟而非八弟,那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将八阿哥那个脑子冲动的蠢货放在眼里。 永琋握住杯子的手骤然收紧,骨节泛白,仿佛极力在隐忍着。 五阿哥见状,心中终于舒服了许多。 半晌,永琋松开手,淡然的起身掸了掸衣袍,居高临下的瞥了五阿哥一眼:“那又如何。” 这句话像是在强自镇定一般,说完永琋便转身离开包厢,徒留五阿哥在包厢里笑声不断。 踏出如意楼的口,林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又悄悄打量了一眼永琋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爷,您没事儿吧?” 五阿哥的话说的格外难听,他在口也听的清清楚楚的,生怕自家主子爷真的中了五阿哥的阴谋诡计,因为此事和皇上离心。 永琋将双手背在身后,隐秘一笑:“无事。” 他的好五哥不惜用那些陈年往事来刺激他,他又怎么忍心不接招,让五哥的一片心意白费呢? 至于所谓替身之说,他犹记得当年他还年幼时,也曾问过额娘这个问题,而额娘的话,他依旧记得清楚。 额娘说,不管皇阿玛在对他好时心中念着谁,只要最终得到好处的是他,那就足够了。 或许,他应该感谢那个他从未谋面的七哥。 林旺松了口气,刚挂上招牌微笑,头顶就传来一声吩咐:“听说这如意楼的点心味道不错,你去打包一些带回宫,也好让额娘跟和瑾尝尝鲜。” “奴才这就去。” —————— 因为皇帝身体虚弱,故而今年并未舟车劳顿的去圆明园避暑,而紫禁城中又酷热难耐,内务府冰库里存的冰逐渐减少,那些位份低的嫔妃几乎分不到什么冰,中暑的人大有人在,因此太医院的解暑药成了后宫消耗最多的, 七月初的时候,刘太医来了永寿宫替柳清菡请平安脉,自当年皇帝指派刘太医为柳清菡保胎后,请平安脉的太医也自然而然的换成了刘太医,这么多年下来,两人也都是老相识了。 刘太医请完了脉,略微回禀了一下柳清菡身子无恙的话,便有些欲言又止。 柳清菡会意,瞟了紫罗一眼,紫罗忙带着殿里伺候的奴才退出殿外。 “太医坐吧,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刘太医道了谢,坐在不远处的绣凳上,尽管殿内凉爽至极,他还是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艰难道:“奴才要说的,与皇上有关。” 柳清菡瞬间坐直了身子,问:“皇上怎么了?” 皇帝自吐血醒来后,除了气色不好,她瞧着旁的也没什么问题啊,甚至连偶尔会出现的胸闷气短的次数也减少了很多,她还在怀疑是不是皇帝的身体对那黄色杜鹃花的根茎精华免疫了呢。 刘太医的胡子抖了抖,嘴唇也干涩的不行:“回皇贵妃娘娘,皇上近来,在服用生脉饮。” “生脉饮?”柳清菡拧眉,“有何功效?” 若是对皇帝身体有益,想来刘太医必定不会是这么心惊的表情。 刘太医解释道:“娘娘,生脉饮是早年太医院研制出来的养生进补汤药,其中包含了人参,麦冬,竹叶,生地,白芍等药。” “旁的药本宫却是不懂,唯独这人参,不是大补之物吗?” “娘娘说的不错,人参的确大补,可其余几样,麦冬,竹叶等都是寒凉之物,而皇上的脉象安和,惟气弱脾虚,又心气不足、身软神倦,明显是气虚阳虚之症,又如何能长期服用生脉饮呢。” 说到最后,刘太医的语速明显加快,显然是心急的很了。 柳清菡缓缓点头:“那刘太医就不曾将情况仔细讲给皇上听么?事关皇上身体,皇上不会不听太医所言的。” 皇帝把自己的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又怎么会胡来? 刘太医连连摇头:“您是有所不知,奴才也劝过皇上,可皇上一意孤行,非是不听奴才劝诫,奴才是有心也无力。” 自皇帝开始服用生脉饮后,他是每天都心惊胆战的,生怕皇帝因此有个什么好歹,那他必定九族不保,就连仅剩下的一些黑发,也全都白完了。只要他一开口劝皇帝,皇帝便言他的医术不精,比不上他堂兄,几次下来,他又如何敢再开口? 不听太医的话?这倒是奇了怪了,难不成这生脉饮有什么让皇帝非用不可的理由? 柳清菡眯了眯眸子,轻摇了摇手中的团扇,扇柄下挂着的平安扣坠子一旁的小几上蹭来蹭去:“刘太医,你既同本宫说了这些,想必是要让本宫帮你去劝皇上,那你是否也该对本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毕竟咱们都是一心为了皇上,只有皇上好了,咱们才能更好,不是吗?” 上一次,她也是打着为皇帝好的旗号,令刘太医软化了态度的。 刘太医狠狠的纠结了一下,到底还是觉得自己的命重要:“此事还与多年前圣祖爷有关。” “奴才所在的刘氏一族世代行医,奴才的堂兄比奴才大了二十余岁,曾在任康熙年间太医院院判,深得圣祖爷信任。只是圣祖爷年岁渐大,身体难免出现各种各样的症状,譬如身软神倦,神气恍惚,夜间少寐,梦寐不安等,甚至圣祖爷的身体一度因为这些症状而衰败,堂兄心急如焚,便连日查遍医书,替圣祖爷拟定了生脉饮这一药方。圣祖爷连续服用半年后,身体果真好转,故而生脉饮一方也被太医院存了档,保留了下来。” “可随着世事变迁,不知为何,生脉饮的功效却被人传的神乎其神,传言更是说有祛病延年的功效。所以......” 皇帝自己命太医院拿了圣祖爷的脉案,拿自己的症状与脉案上圣祖爷的症状一一比对,在发觉自己的症状与圣祖爷的症状对上了七八分后,心中就越发坚定了要持续服用生脉饮的方子,也因此,皇帝才压根儿就肯不听他的劝诫。 柳清菡摇着团扇的手微顿,神情微妙:“敢问刘太医,若是这生脉饮皇上当真服用了半年,可会有什么后果?” 刘太医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三魂七魄只剩下一魂一魄:“阴阳相冲,体内寒凉之物日渐增多,这......这......” 最后这句话,哪怕他再忠心,也不敢就这么直言不讳的对皇帝说,你要是不听我的就会死这样的话,否则他的脑袋掉的更快。 彻底了解后,柳清菡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她起身虚扶了刘太医一把:“刘太医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见,本宫也看在眼里,只是刘太医你伺候皇上多年,应当了解皇上的脾性,一旦皇上决定了的事情,极少有改变主意的,刘太医今日所说所求,本宫应下了,然而本宫也不能保证皇上一定会听本宫的,所以太医还是不要抱太大期望才好。” 皇贵妃肯帮忙,已经是出乎刘太医的意料了,他感激道:“多谢皇贵妃。” 刘太医擦着汗出了永寿宫,但愿皇贵妃能够劝得皇上。 他想的过于美好,殊不知柳清菡根本就没有要去劝皇帝的意思。 一则皇帝一心追求祛病延年,连太医的话都听不下去,又如何会听她的话,二则皇帝自己作死,反而还省了她许多事儿。 不过为了做个样子给刘太医看,她还是在第二日去了一趟养心殿。 柳清菡到时,令妃正在一侧伺候笔墨,见她进来,还未来得及行礼,皇帝头也不抬道:“免礼,你先在一旁坐一会儿,朕还有两份折子。” 柳清菡一听,自个儿捡了个地儿安安静静的坐下,瞅着令妃红袖添香。 一刻钟后,皇帝搁了湖笔,晾干了折子上的墨汁,然后合上,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才起身往柳清菡这边来。 令妃跟在皇帝身旁,虚虚的扶着皇帝的胳膊,直到皇帝落座,就又从一旁拿了把团扇轻轻替皇帝打扇。 皇帝盘腿坐在炕上:“外面日头正大,你怎么来了?” 柳清菡伸手拿了个橘子剥开,递给皇帝一半的果肉:“臣妾是来看望皇上的,另外也有一件事要同您商议。” 皇帝接过果肉,往嘴里塞了一瓣儿:“什么事儿?” 她瞥了眼殿中央的那座冰山,略显惆怅:“回皇上,太后自去年起就一直在圆明园养病未曾回宫,眼下还有一个多月就是中秋节了,臣妾想,是不是该将太后接回宫,中秋团圆呢?” 一说到这个,皇帝手中的果肉顿时不甜了,他把果肉放在盘子里,接过令妃适时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指,情绪低落的叹了口气:“朕又何尝不想?只是圆明园里伺候皇额娘的太医时常有消息传来,上一次接到皇额娘的脉案,太医就说皇额娘的身子已经差到了极致,一日十二个时辰,只有两个时辰是在清醒着的,这般情况,又怎可舟车劳顿。” 其实说句实话,他在知道太后病情时,便早已经暗中吩咐内务府备着喜木了。 能让皇帝说出这样的话,想必太后的情形是不太妙。不过也是,太后年纪大了,又因为担忧皇帝,惊惧交加,可不就越病越重? 柳清菡睫毛微微颤动:“臣妾知道了,那到时臣妾命御膳房多做一些容易克化的月饼,好在中秋当日命人快马加鞭送去圆明园。” 皇帝微叹一声:“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正说着话,吴书来捧着托盘,上面放了一碗药进来了,令妃搁下扇子,上前端了药碗就准备伺候皇帝喝药。 褐色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味道,只不过因为这几年来皇帝经常喝药,这种味道柳清菡早就习惯了,是以没觉得忍受不了。 待皇帝喝完药漱了口,柳清菡笑道:“近来皇上的气色是越发好了,想来夜间也睡的安稳了。” 皇帝闻言,心情大好:“你也能看出来,那定然是朕用的药方起了效果了。朕服用了这药也有一个多月了,从夜里总是睡不安稳,到如今能一觉睡到天蒙蒙亮,就连胸闷气短的毛病也好了。” 说罢,皇帝哼道:“刘之林那狗奴才还说这药方不适合朕的体质,依朕看,这不是挺好的?效果也好,哪儿就不合适了?” 似乎从皇帝的话中听出了得意洋洋,柳清菡眉骨忍不住跳了跳,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些人自以为是,用自己的不专业去质疑别人的专业,旁的方面也就罢了,人家只会笑笑不理会你,可最怕的就是在关乎自己的命上面一意孤行的人。 皇帝既然自己找死,那谁也拦不住。 太后终究没能吃到乾隆二十九年的中秋月饼,在中秋节的前一日晚上,于睡梦中离去。 因为太后的仙逝,举国致哀,二十九年的中秋,整个紫禁城都弥漫着哀伤。 停灵七日后,当太后的灵柩被送往泰东陵时,皇帝忍着极致的哀痛为生养他的生母拟定了谥号,是为孝圣慈宣康惠敦和敬天光圣宪皇后。 回永寿宫的长街上,因为刚刚哭过一场而眼眸泛红的柳清菡侧头交代一直扶着她的永琋:“太后新丧,你皇阿玛必然悲恸,越是这个时候,旁的就越不重要,唯有一颗真心最重要,你明白吗?” 她可不希望她的儿子会犯了和荣郡王一样的错误,在这种时候想着替皇帝排忧解难。 已经快二十岁的永琋个子比穿了花盆底梳着旗头的柳清菡都要高半个头,他微微低头,仔细看着脚下的路:“儿子都明白。” 柳清菡驻足,遥遥往养心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叹息道:“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按照刘太医所言,至多半年,眼下都九月了。 永琋心中猛然一跳,似乎觉得这话颇有深意,可没等他细想,便被柳清菡催促着往养心殿去。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乾隆死前是常年服用生脉饮的,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天还在服用,这个是我百度来的,具体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野史,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一点我是借鉴了百度的【仙女害羞.jpg】 第162章 正文完 天子服丧,以日易月,二十七日后,皇帝便走出了悲恸,又因自觉自己身体尚好,从而恢复了召幸嫔妃的日子。 不过好似老天觉得皇帝的日子过得太顺畅,故而又给皇帝找了点儿事儿。 十一月初九,甘肃地震,诸多房屋倒塌,田地里种下的粮食尽数被毁,数万百姓流离失所,与此同时,滇缅间诸土司屡与缅人冲突,缅甸那边更是随时都有开战的可能。 皇帝有意派人前去甘肃赈灾,朝堂上便因此为了派遣的人选争执不下。 八阿哥率先出列举荐永琋:“皇阿玛,儿臣以为,九弟掌管户部,对于国库支出以及账目明细最为清楚,而甘肃赈灾,所需要的就是像九弟一般会规划赈灾银两使用问题这样的钦差大臣,况且九弟还是您亲封的郡王,如此身份,底下那帮奴才定然不会阳奉阴违甚至贪墨赈灾银两的。” 在八阿哥心里,去甘肃赈灾不是个好差事,更是要吃很多苦,当然要让他看的最不顺眼的人去。因此他就随意扯了几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谁知这些理由却误打误撞的合了皇帝的想法。 有了八阿哥出声,八阿哥门下的奴才也纷纷附议。 永琋瞧着皇帝并未立时反驳八阿哥的话,就知皇帝心中怕是也这样想的,他心下微沉,要是搁在任何时候,这样的差事他都不会拒绝,除去安置流离失所的百姓是他身为阿哥应尽的责任外,若是赈灾办的漂亮,支持他的大臣便会增加,在皇阿玛心中的砝码就更重。可无端的在这时候,他的耳边隐隐约约响起了额娘说的话,她说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脑海中仿佛闪过什么,他猛然抬头往高坐在龙椅上的人望去,只见皇帝面色几乎常人无异,只是面色唇色略有几分苍白罢了。 他抬头的动作突然,不少人的视线往他身上看去,皇帝捏着扳指:“永琋,你有何想法?” 永琋还未说话,福隆安便不顾规矩,抢先回话:“皇上,奴才以为,显郡王身份尊贵,而甘肃一带才经历过地龙翻身,未知危险实在太多,不适宜派阿哥们前往。请皇上恕奴才斗胆,奴才请命,愿意亲自前往甘肃赈灾。” 无论显郡王心中怎么想,最好就是一步也不要离开京城,否则一旦出了京城,他的安全随时随地都会受到威胁。 皇帝问自己儿子话,却被一个臣子插嘴,可想而知皇帝的心情不是很美妙。 傅恒注意到皇帝微微拢起的眉心,忙训斥了福隆安一声,随后拉着福隆安跪下请罪:“是奴才教子无方,还请皇上恕罪。” 他能理解福隆安想要替显郡王说话的心思,但也要看清局势,皇上明显不反对八贝勒的提议,福隆安这个时候冒头,那岂不是找死? 皇帝眸色稍沉,虚抬了抬手:“无妨,朕也算是看着福隆安长大的,自是清楚他的性子,都起来吧。” 不得不说,福隆安虽然没规矩了些,但他说的话同样不无道理,永琋是他最为看重的儿子,从来都是有灾情的地方就有□□,一旦灾民□□,难保永琋不会受伤...... 看出皇帝眼底的矛盾,永琋立即拱手道:“回皇阿玛,儿臣愿意亲自前往甘肃赈灾,还请皇阿玛允准。” 皇帝迟疑片刻,最终叹了口气:“此事改日再议。” 他还需要好好儿想想。 养心殿,皇帝换了一身常服靠在龙椅上闭目凝神,还未有一刻钟,李玉匆匆进来,冰凉的双手紧握:“皇上,永寿宫奴才来报,说是皇贵妃娘娘病了。” 皇帝倏然睁开眼睛,起身从龙案上绕过,快步走下来:“怎么回事?” 一边问话,皇帝一边快步往外走去。 吴书来忙取了挂在一旁的大氅,紧跟着替皇帝披上:“皇上,外面冷,当心着凉。” 李玉咽了口唾沫:“奴才不知,奴才听闻皇贵妃娘娘病了,尚未来得及仔细询问便进来通禀了。” 皇帝冷冷呵斥:“蠢货。” 这么多年来,皇贵妃的身子几乎从未出过问题,只是身子略微寒凉,又带了点儿女人家都有的气血不足的毛病,突然听说皇贵妃病了,永寿宫的宫人还来了御前禀报,皇帝便以为是很严重的病。 谁知当皇帝一路迎着凌冽的寒风来到永寿宫时才得知,皇贵妃前几日便着了凉,只是不愿意请太医,直到今日不知为何突然发起热来,奴才们没办法,才一边去养心殿禀报,一边着人去太医院。 皇帝摸了摸柳清菡红的发烫的脸,脸色阴沉:“都多大的人了,病了都不请太医,你是成心想让朕担心吗?” 他语气颇重,然而手上动作轻柔,甚至又体贴的替柳清菡把锦被往上拉了拉。 柳清菡轻咬着唇:“臣妾没有,臣妾只是不喜欢吃药,怕苦罢了。” 说完,她心虚的低了头,又轻声嘟囔:“况且臣妾也没想到会越来越严重。” 皇帝一噎,神色却缓和了不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怕吃药,当心和瑾知道了笑话你。” 这个女人啊,明明那么怕苦,却在伺候他用药时次次都亲自试药,一想起这些,他心里再多的气对着她也发不出来了。 柳清菡冲皇帝讨好一笑:“才不会呢,和瑾随了臣妾,一样怕吃药。” 太医很快就来了,还是刘太医,利落的给柳清菡把了脉,开了方子。 皇帝一直等到药熬好,亲自盯着柳清菡喝的一滴不剩,才起身离开:“朕还有政事要忙,就不陪你了,你乖乖吃药,早些养好身子,除夕时朕还欲与你一同守岁呢。” 柳清菡在床榻上欠了欠身:“是。” 厚厚的毡帘被放下,皇帝的身影消失在永寿宫正殿,柳清菡轻舒一口气,忙从锦被里拿出两个汤婆子递给紫罗,又拿了枕边的帕子擦了擦头上被热出来的汗,唏嘘道:“终于走了。” 紫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柳清菡瞥了她一眼,忙收了声,放好汤婆子,另吩咐了人去换一盆温水来,她则跪在脚踏上,问出了心中的不确定:“娘娘,您这一病,皇上真的不会再让郡王去甘肃赈灾了吗?” 柳清菡摇了摇头:“本宫也不确定,但最起码会有点作用。” 只是人心难测,尤其是帝王心思,更是深不可测。 话落,柳清菡依旧觉得口中残留着苦涩的味道,推了推紫罗:“去把蜜桔端来。” 紫罗抿着嘴笑了:“奴婢都说了让太医用糖水就好,您偏要让刘太医用黄连水,这可不就是公主经常说的自讨苦吃嘛。” 啰嗦归啰嗦,紫罗还是很快就剥好了个蜜桔,还细心的去掉了丝绒。 甜滋滋带着汁水的果肉在口腔中散开,柳清菡舒服的眯了眯眼睛,不是她自讨苦吃,而是皇帝素来多疑精明,糖水的味道和黄连水的味道,又如何能一样? 好在柳清菡的苦没白吃,皇帝从永寿宫离开后,又隔了两日,赈灾的旨意终于从养心殿传出:命荣郡王前往甘肃,主理赈灾事宜,另外派八贝勒协助。 旨意一出,满朝哗然,怎么皇帝如此不安常理出牌?明明前两日朝堂之上,皇帝还属意显郡王去赈灾呢。 养心殿,吴书来传了旨意回来,为难道:“皇上,八贝勒说,想求见您。” 皇帝神色淡淡:“不必了,命人告诉八贝勒,待他与荣郡王回京时,朕自会替他们办庆功宴。” 吴书来躬身退下,皇帝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说实在话,永琋去甘肃赈灾,他更能放心,因为他更信任永琋的办事能力,只是皇贵妃病着,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叫永琋离京,更何况...... 皇帝负手走到正大光明的牌匾下,仰头看了许久。 今年的除夕一过,就是乾隆三十年,也是皇帝在位三十年的象征。 故而皇帝对今年要赏下去的福字和对联格外的上心,从腊月二十六封笔后,就一直在写,甚至还拉着柳清菡一起写。 看着柳清菡写的福字与皇帝的字有七分像,皇帝笑了:“记得当年朕第一次教你写字时,你写出来的字连朕第一次握笔时写的都不如,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你的字可是大有长进。” 柳清菡把福字放在皇帝写的福字旁,纤细的指尖儿点着两幅字:“臣妾也觉得,只是臣妾的字还是不能和皇上您的比,您的字苍劲有力,而臣妾的字看着软绵绵的,虽说和您的有几分像,也只是形似神不似罢了。” 皇帝哈哈一笑:“朕是男人,常年练习骑射,手腕自然有力,你身为女子,字里带着柔婉也实属正常。” 经过柳清菡这么一说,皇帝心中才因为字体相像生出来的那点不舒服,瞬间就消散了。 柳清菡暗自松了口气,继续陪着皇帝写字。只是在她来养心殿陪着皇帝写字的这段时间,皇帝就已经用了两碗生脉饮,几乎是每隔一个时辰就会用一次。 她不由得疑惑,皇帝如此加大剂量服用,怎么面色反而不曾有异?要知道这生脉饮,皇帝已经服用了足足半年。 —————— 除夕当日,皇帝需要赐福给大臣和嫔妃阿哥,故而从早起开始,一张张福字便被人从养心殿送出,格外得皇帝宠爱的大臣亦或是嫔妃,更是能得到皇帝亲笔所书的对联。 按照规矩,除夕夜宴是在下午四点举行,可准备事宜是从正午时分就开始了,柳清菡身为皇贵妃,忙的脚不沾地的,还好有纯贵妃还能帮衬她一些,不至于太过辛苦。 宴会举行完转宴,就到了除夕必须要看的庆隆舞。 “庆隆舞”又称“马虎舞”,是满族的特色舞蹈。该舞蹈分两方阵营,一方舞者头戴兽面具,身披兽皮,扮作动物;另一方舞者身着满族服装,扮作狩猎者,后来狩猎者的服饰变成当时八旗的服装。舞蹈的结局,通常是狩猎者成功猎取动物。 而这庆隆舞也意寓着大清满族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 直到子时,热闹了一个晚上的除夕夜宴才算结束。 皇帝握了握柳清菡的手,低声道:“朕说过,要你陪朕守岁的。” 宫中规矩,能够陪皇帝守岁的,只有中宫皇后,柳清菡到底不是皇后,哪怕皇帝有心,她也不会同意:“皇上好意,臣妾感激不尽,只是臣妾不敢逾越,还望皇上见谅。” 她听说朝中汉臣是最重视规矩礼法的,所以她可不想等明日皇帝开笔时在初一就被人弹劾。 皇帝深沉的看了柳清菡几眼,最终还是一个人回了养心殿。 正月初一上午,皇帝去了北海阐福寺,登上大佛楼进香敛福。从北海阐福寺返回宫中时,又在太和殿广场上接受朝臣和阿哥们的叩拜。 广场上排列着銮驾仪仗,大殿屋檐下排列着皇家乐队和金钟、玉磬等乐器,伴随着奏乐,百官叩拜。 礼毕之后,皇帝就命人拿出了早已备好的装有“如意”的荷包,赐给身边的八旗子弟,过了一刻钟后,人人手中都得了一个荷包,就连最小的永瑄也有,唯独永琋手上空空如也。 永瑄瞥见,当即替自己亲哥抱不平,也没管场合,直接喊道:“皇阿玛你偏心,怎么人人都有荷包,只有九哥没有?您是不是忘了给九哥啊?” 永琋淡定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表情连变都没变,众人都有的荷包唯独他没有,给奴才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忘,唯一的解释便是皇阿玛根本就没准备他的,有十一弟的询问,他自然不必不平。 遥遥望去,皇帝见站在台阶下的永琋神色淡然,不曾被影响一丝一毫,心下更是满意,他扫视了一圈广场上的人,有些人站的远,他并不能看清楚他们的脸,只是这并不妨碍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说:“你要银子做什么?” 广场上极为寂静,皇帝威严的声音瞬间席卷了广场上的每个角落,永琋浑身一震,神色再也不复方才的淡然,而是充满了震惊。 皇帝很满意自己给众人制造的惊喜,说完也没多留,上了銮驾缓缓离开。 上首没了皇帝,永瑄反应过来皇帝那句话的意思,兴奋的快要蹦起来了:“九哥,原来你的荷包里装的才是最大的。” 问:什么人不用要银子? 答:皇帝。 都是天下之主了,整个国库的银子都是他的,还会在乎那一点点银子吗? 永琋笑了笑:“我以为......” 只说了三个字,剩下的话就没再说出口。 永瑄疑惑:“你以为什么?” 永琋摇了摇头:“算了,没什么。” 他以为,皇阿玛从来都没有立储的打算。 正月初一的夜晚,哪怕天寒地冻,月亮还是抵住了乌云的遮挡,露出了皎洁的面容。 皇帝站在窗前,讷讷道:“朕今日是不是太草率了?” 这话不知是在问谁,哪怕吴书来跟在皇帝身后,但这话过于敏感,他也不会随意插嘴,只当没听见。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长长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挑来挑去,也只有永琋合他心意,若是永瑄再大一些...... 这一念头刚刚在脑海中浮,就被皇帝狠狠给甩出去了,永瑄那性子,并不适合做帝王。 皇帝转身往早就铺好的床榻旁走去:“洗漱罢。” 吴书来伺候着皇帝歇下,又在皇帝睡前端来了生脉饮:“皇上,温度正好,您趁热喝了吧。” 皇帝点点头,仰头喝的一滴不剩。 在他眼睛闭上前,似乎闻到了一股杜鹃花的香味儿,皇帝摇了摇头,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杜鹃花呢? 吴书来守着皇帝,直到皇帝彻底睡着了,才放松下心神,在屏风后靠着小睡一会儿,明日就是初二了,他还要早些叫皇上起身去永寿宫接受嫔妃们的叩拜呢。 哪怕月亮身负傲骨,用自己一身傲骨抵挡了片刻乌云,但它始终形单影只,抵不过团结又人多势众的云,最终被黑暗遮挡。 日升月落,是大自然的轮回,也是人类交替的轮回。 当吴书来再次睁开眼睛,做他这辈子早就驾轻就熟的叫皇帝起身的事儿时,却发,他好像再也叫不醒这个他伺候了快一辈子的帝王。 只见床榻上皇帝面容苍老威严,却极为安详,吴书来浑身颤抖,就连声音也是抖的不成样子:“皇上,驾崩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悄咪咪):你要是不透露,可能还死不了那么早。 皇帝(面无表情):都是我的错? 女鹅(白眼):知道就好,终于死了,普天同庆啊。 (据说历史上的乾隆就是死于睡梦中的) PS:接下来会更新番外,但是由于这本的整体字数已经够多了,许多姐妹已经看疲倦了,所以番外可能不会太多,但是我会给女鹅一个最好的结局哒。